攻略男二续命 作者:花下青酒 简介: 舒颜发现了一本古风漫画,里面男二那张脸简直是长在了她的心坎坎上,磕得口水横流。 可当她一觉醒来,真的穿进漫画里,成为里面只一集就炮灰的女配时,悲伤逆流成河。 男主邵哲什么好?暖男一个,这还是大男主猪蹄子漫画剧情,女主操碎多少心。 他有男二邵元昇好看吗,辈分高吗? 都没有!! 为生命为磕颜,舒颜决定去爬男二邵元昇的墙。 舒颜用辈分为由劝退祖父为她定亲邵哲,改邵元昇。 卫国公夫人一直觉得自己小儿子邵元昇比长孙邵哲更出色。闻听后,觉着她们邵府和她都有眼光,同意了亲事。 只是,邵元昇却是个无心娶亲的,起初对舒颜不假辞色,后来,真香! 外貌协会舒颜:真邵元昇比漫画书里还好看一万个点,声音贼酥心哇,简直就是她续命的药。 后。 舒颜随邵元昇跟同钦差卫队巡查河东道,沿途山秀水明,时局却渐渐斑驳陆离。 先有粮仓案,再遇民间诡秘的莲火教,后遭乌衣团沿途刺杀等,一系列的大案层出不跌,但各路悬疑最终指向皇城。 朝中势力割据,东宫险。 而国公府后宅也是暗影幢幢,内外兼患。 幸有颜昇夫妇巧思多妙,剥茧抽丝,与亲友合力一一击破奸佞,破祸乱,终得家国晏清。 注:本文宅斗风,全程不虐男女主,爽文! ​内容标签:布衣生活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舒颜,邵元昇┃配角:崔氏,王氏,邵哲,孟秋婉等┃其它: 一句话简介:磕颜即续命! 立意:珍爱生命! 第1章 长安四月,繁花尽染满城春。 贺府,晴雲院。 抄手游廊下,一株月季越过了花坛,颤巍巍冒出个花骨朵,似豆蔻女孩儿般娇羞柔弱随风晃动,探一庭葳蕤。 西南角的月亮门处,信步走来一位青衫男子,广袖宽袍,面如冠玉,嘴角噙着丝温润笑容。 不远处正倚着石桌小声低语的丫鬟惊觉,忙站直了身体,待男子到近前恭敬见礼,“婢子们见过大爷。” 男子走过,带起一阵清风,衣袍翻飞,让两个小丫鬟都忍不住偷眼看男子风姿,却又赶紧垂眸不敢造次。 此时廊下也急急走来一位穿着绿色比甲的大丫鬟,屈膝福礼,“大爷。” 舒怀谨颔首,“阿颜可醒着?” 大丫鬟也就是青萍忙回道:“姑娘醒了,才用了一小碗燕窝粥。” “嗯,”舒怀谨应了声,抬脚上了台阶,经抱厦至明间,往右转次间,再往里便是布置的十分温馨,颜色娇嫩的女孩儿闺房了。 “大哥?” 舒颜正抱着个迎枕发呆,听到脚步声,抬眼看到舒怀谨进来,忙挪动了下身子想要坐正,被舒怀谨三两步走过来按住她的肩膀,“别起身,阿颜今日可舒坦些了?” “好多了,”舒颜半躺在床铺上,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男子,有些不敢与之对视。 她是舒颜,却并非阿颜。 许是她孤陋寡闻,不过是从室友那里看了本跟自己同名的漫画,只不过眼馋了些里面的男二,居然就叫她穿到这漫画书里了。 且,还是个存在两页就炮灰的女配。 从发现穿书到现在已经两日多,原主生平过往如同走马灯画面一般呈现在她脑海中,有些不太真实。 她昏沉两日,不多时前方清醒过来。 “我看你气色也好一些了,只是还是要喝着汤药,若是觉着苦,便含上一枚蜜饯,”舒怀谨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来,“刚才出去街上买的,是京城中一家老字号的点心铺子,等你身体好了,大哥再带你去选些你爱吃的。” 打开油纸包,舒怀谨温声问,“要不要吃一颗?” 舒颜并不很喜欢甜腻的点心,但一般的甜度也可以接受,只是,此时没有胃口。她觉着比起吃食,她更珍惜现下,想要续个命。 毕竟书中的舒颜从出场到散场就短短两页,换算成现下,也就是从她到了京城,再与男主卲哲开始议亲,不过十几日就嗝了。 舒怀谨轻笑,“好,我放在这里,等喝药时再吃。” 舒颜想要问问关于自己亲事的事,只是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见妹妹完全没有往日活泼俏丽模样,清丽小脸病恹恹地,舒怀谨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发,“比上次我回云州时瘦了许多,等着我让你大嫂给你炖些滋补的汤水,把气色再养回来。” 不知是身体缘故还是那些一帧帧画面,舒颜抬眼,木木地望着床榻前对自己满是关切的男子,鼻尖微酸,似乎曾经缺失的那部分亲情在慢慢填满。 上世她父母离异,幼年时在爷爷奶奶家长大,后来两位老人去世,她不过才初中年纪,便住进了宿舍。虽然钱财不缺,可不论是父母那边的家庭,她都像是多余的存在,与他们关系一直淡淡。 可没想到,一朝穿书,竟在这里感受到亲人的呵护。 一时间,她觉着自己像是侵占了原身的人生,拿走了属于她的亲情幸福。 只是,才一瞬间的自责,待听到舒怀谨下面的话时,什么想法都烟消云散了。 舒怀谨给她整理了下散落在枕边有些凌乱的长发,有些感慨,“我总觉着你还是八九岁的模样,梳两个小揪揪。感觉从我来京城后,一转眼,你便长大了。” 到现在,都十四岁可以议亲了。 “今天祖父与卫国公约好了午时见面小聚,应该会谈及你与其长孙卲哲的亲事,等……” 舒颜一下坐直了身子。 这就开始议亲了?! 她的小命…… “阿颜?”舒怀谨不防她这般动作,惊讶地望她。 舒颜一下抓住了舒怀谨的袖子,急声道:“大哥,能不能跟祖父说,不要跟,跟卲哲议亲?” “嗯?”舒怀谨不解,“为何?” “因为,”面对大哥疑惑目光,舒颜绞尽脑汁地思考对策,却只能想到一句,“因为不合适。” 可如此毫无说服力且苍白,电光火石间,她忽然想到,“我跟卲哲差了辈分。大哥,你忘了,宫中淑贵妃是咱们的姑母,可卫国公跟圣上却是同辈,而且,太子妃是我葳表姐。所以,我觉着我与卲哲亲事不适合,辈分差了一辈。” 这个理由听起来有些牵强,因为京中高门大户姻亲多,并不太讲究这个。若是真细究论起来,许多都差了辈分,且不止一层,尤其是皇家,卫国公一支与平昌帝也是快要出五服。 可若是真要按照辈分论,舒颜的话却也不差。 舒颜说完之后,越想越觉着有理,不错眼地看着舒怀谨,“大哥,是不是我比卲哲高了一辈?我们不合适,这亲事还是作罢吧。” 舒怀谨沉吟一会儿,道:“话是这般说,只是京中许多人家结亲并不看重这些,只要不是很亲近的关系便可以结亲,卫国公只是宗室,与圣上这一脉关系远了些,倒也不必计较。且,祖父与卫国公早年有约结亲。” 只是,因为舒家远在边关云州,且当时两边也没有适配年龄的公子与姑娘。舒颜父亲只兄弟两个,而卫国公府这一辈并无嫡女只有两个庶女,年龄也不是相当,因此,到了舒颜这里,舒家正好回京城,这桩旧时约定的亲事才放到了舒颜与卲哲身上。 “可是,按理我应该是卲哲的长辈,我们不合适,”舒颜还是拿辈分来搪塞,想退掉这门亲事。 舒怀谨却不解,看着她,问道:“原先,你不是还很欣赏卲哲这样的文武双全的吗?莫非是看不中他了?” 当初他们祖父跟卫国公联系提起这桩亲事时,是将双方的画像寄了过去,因此,舒颜见过卲哲画像,当时就心动不已,又欣赏他文武双全。 不过,舒怀谨觉着妹妹还小,性情不定也是正常。 这妹控大哥浑然忘了,妹妹明年就及笄可嫁人。 舒颜忙抓紧为自己寻借口,“那我现在不想找这样的了,大哥也知道我也没多少才学,不是才女,若是文上不出彩,武力上又打不过他,那以后会很吃亏,毫无是处一般。我不想未来夫婿太优秀了,我都配不上似的……” 舒怀谨不满她这种自我否定说法,皱眉,刚想打断她,却被舒颜止住,“大哥,你听我说完。” 既然穿到这里,虽然是她看过的漫画书中,可舒颜很清楚地感受到,这里的人物并不是纸片人,这是有血有肉肉的真实世界。 又也许,这是三千小世界的一方界。 舒颜这个人又最惜命,不管到了哪里,她觉着只要能苟下去就苟,为人一定要珍爱生命。 而且,漫画书中的卲哲也没什么好,她也对这男主无感,甚至这本就是大男主剧本,围绕他的女人太多,桃花事事不断,女主都为之操碎了心。 相比之下,她反倒更喜欢男二邵元昇,或者说男二邵元昇那张脸,简直就是长在她心坎上了,当初看漫画时,她磕颜磕的口水横流。 因此,为续命为磕颜,舒颜觉着自己可以爬下男二的墙,此时觉着还有了正当而充足的理由。 “大哥,我想着,若是咱们两家真要议亲,不若,换个人?卫国公不是还有个小儿子没成亲吗?我觉着他倒是挺适合我的,这样辈分上也对,也不是毁了当初的约定。” 面对一脸希翼望着自己的妹妹,舒怀谨却觉着不妥,“你说的是邵元昇?” “对,就是他,大哥觉着如何?”舒颜满怀希望,觉着若是磕不到男二就算了,总之与卲哲这门亲事,她一定要趁祖父与卫国公未见面之前打散了。 只要能说动大哥,祖父那里就好办了。毕竟大哥是长子长孙,在家里颇受祖父器重。 舒怀谨却道:“阿颜也许不知道,这邵元昇并不如卲哲出色,甚至此人不好相与,性格多乖张,并非良配。” 虽然未与邵元昇深交,但因自他回京后,卫国公与祖父交情对自己多加看顾,他与邵元昇结识相交后,了解一些此人脾性。做朋友尚可,可若是做妹夫,他却觉着此人过于散漫,性情不好相与。 且邵元昇在京城风评也不甚好,他恐累及妹妹。 他怕妹妹只是一时兴起,不懂里面门道,便细心与她解释,“邵元昇与卲哲虽然年龄相仿,只是邵元昇多不如卲哲出色优秀,不仅在家族中,卲哲作为长房长孙,日后是卫国公府的继承人,如今卲哲已经是户部员外郎,从六品上,年少有为,户部也是肥缺。反观其小叔邵元昇只在大理寺中任评事,从八品下。性格上,卲哲更为温润,邵元昇则乖张。” 舒怀谨细细地与舒颜分析,如此看来,自然是卲哲优秀,但舒颜却道:“可是大哥,卲哲如此优秀的人,也一定得闺中姑娘喜爱,桃花多是非多,我本来就懒怠,不喜与人争执矛盾。我长在边关,礼仪本就不那么规范,也担不起日后国公府主母的重担。至于邵元昇,也许适合我呢。大哥。” 还有没说的话是,漫画中邵元昇并不差,却为了彰显大男主的优秀,硬掰成男主的对照组,当时看漫画时,她就为男二意不平。 作者有话说: 说好8月8号开,咱就开啦! 新文求呵护求收藏呦,一如既往的爽文! 本文只上半部,下半部《山河晏》请提前收藏! 另有完结古言和完结年代文,都是甜宠文,喜欢青梅竹马的请进哦,(* ̄3)(ε ̄*) 第2章 舒颜拽着舒怀谨的衣袖轻晃,声音软娇,“大哥就帮我跟祖父说说,好不好?” 妹妹自长大后,性格愈发爽利,很少有现下这般小女儿姿态撒娇,舒怀谨一个没忍住,就松了口。 “行,我去找祖父说说。” “谢谢大哥,”舒颜顿时漾出笑容,语调欢快开心。 舒怀谨觉着妹妹该是小孩子心性未定,即便与祖父讲了,也未必能由着她,便道:“别高兴的太早,祖父许不会答应。” “大哥只去找祖父说便是,”说着,舒颜便推了推他的胳膊,“大哥快去,不然祖父要出门了。” “好,这就去,”舒怀谨摇摇头起身,还是说了句宽慰她的话,“若是你实在不乐意卲哲,祖父也不会逼你,放宽心。” 他们这一支,舒家两代就这么一个姑娘,纵使长在边关,妹妹性格爽利活泼,可也是家中娇宠长起,哪里肯委屈她不如意。 虽然说动了舒怀谨去找祖父,但舒颜还是不放心,遂叫了青萍和紫萍进来服侍自己穿衣。因今日父亲舒昂和母亲宋氏都没在府中,她打算去老夫人处,让她帮着自己去与祖父说项。 “姑娘还病着,这般出去会不会再吹到风受凉?”青萍有些不放心,去取了件薄绸披风来。 舒颜觉着不冷,只是青萍为她身体着想,便由着她给自己穿上了。走出屋子,站在廊檐下时,因光线太过明亮,眼睛微微眯起适应了一会儿才打量起自己的住所。 这院子不管是对原主还是她,都很陌生。 因自入京进府后,她都病着没出屋子,此时细细打量一番,只觉着小院凉亭花树,古韵雅致,布置十分用心。 沿着抄手游廊缓缓而行,转过月亮门后,便出了晴雲院。 “那边是何处?”舒颜对府中也很陌生,便问身边两个大丫鬟。 她病的这些日子,青萍和紫萍已经将府里都熟悉了,一路扶着她走,一路介绍附近的院落,舒颜都一一记在心里。 到底是大病初愈,还未走到祖母孟氏的居所延庆堂,舒颜便有些撑不住了,气喘吁吁,青萍忙道:“姑娘,咱们略歇一歇吧?不然婢子去给您叫个软轿来?” 舒颜摆摆手,是她高估了自己这身体现在的健康程度,“不必,歇歇再走便是。” 紫萍比青萍身子骨壮实,便道:“要不婢子背着姑娘过去吧?” 舒颜自到了这里,本就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处优生活,哪里肯再让人背着,“不必,略歇下就好。” 三人站在树下阴凉处,舒颜把胳膊从披风里伸出来,走了这一路,她觉着有些流汗了。 “哎呦,姑娘,您怎么自个走出来了?” 正靠着紫萍打量左边的房屋,便听到一个女子惊呼带着担忧的声音,舒颜忙顺着望过去。 便见前面拐角处急匆匆走来一位穿茄紫色比甲的中年妇人来,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插了一支扇形金簪,一眼看过去便是位干净利落体面的仆妇。 舒颜自然知道这是祖母跟前服侍的郑嬷嬷,也算是从小看着自己长大很疼爱自己的老嬷嬷,见她眼中都是掩饰不住的担忧,忙笑了下,唤一声,“郑嬷嬷。” 郑嬷嬷疾步到了她近前,一看到她虚弱无力的样子,鼻尖都渗出细细虚汗,忙掏出干净的帕子,一面为她轻柔拭去,一面道:“姑娘身子还虚着,怎就出来了?这是自己走来的吗?青萍紫萍你们两个丫头也是,怎么就由着姑娘折腾自己身子?不知道叫个软轿抬着姑娘?赶紧背着姑娘,别让姑娘累到了。” 说着,不由分说,就让紫萍弯腰,郑嬷嬷和青萍则扶着舒颜趴在紫萍背上。 “嬷嬷,不用背的,我自己走……”舒颜觉着自己缓缓就能走。 只是她推拒的话还没说完,郑嬷嬷便道,“姑娘身子还虚着,可不敢活动大了。不然老奴去给您叫软轿,姑娘还得等着,还是让紫萍背着您去老夫人那歇着。” 郑嬷嬷见她一脸不自在,笑道:“姑娘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这么病弱,是不习惯吧?等您好了,骑马打猎都成,只是现在病未好利落,可不敢逞强。您这一病可真是叫老夫人都惊着了,您快些好了,老夫人也安心。” 郑嬷嬷是个有些话痨的人,但她却极为忠心,又疼爱舒颜,因此,舒颜非但没有觉着她絮叨,还有种恍惚间看到前世奶奶的错觉。 舒老夫人正在廊檐下逗鹦鹉,这是舒怀谨恐祖母来了京城觉着府中无聊,特意托人买了送来给她解闷逗趣的,这鹦哥儿快两岁了,已经会学着人说几个字。 舒老夫人每日逗逗鹦哥儿,教它说话,倒也别有趣味。 这会儿正教鹦哥儿说“万事如意”之类的吉祥话,这鹦哥儿还挺配合,虽然还说不清楚,但也跟着发出一两个类似的音节出来。 “老夫人,姑娘来了,”廊下有丫鬟远远看到郑嬷嬷她们,忙低声禀告。 舒老夫人本以为孙女还在自己屋里休息,打算晚些时候过去看看她,闻言吃惊转身,“阿颜,你怎么过来了?” 等到了近前,舒颜唤一声“祖母”,便想挣着下来,郑嬷嬷在一旁说:“老夫人,老奴碰到姑娘时,她累得都流汗了,才让紫萍把姑娘背过来。” 舒老夫人忙道:“快别下来了,先进屋,你身子骨还没好利索,竟自己走过来。” 等紫萍背着舒颜进了屋子里,才把她放下。 舒老夫人拉着她的手坐在榻上,慈爱地给她顺了下发丝,“累不累?我原想着过会儿去看看你去。” 舒颜摇摇头,打算赶紧先说正事,“还好,我现在身体快好了。祖母,我来求您件事。” 舒老夫人笑着道:“阿颜能有何事,居然还跟祖母客套上了,只说便是。” “祖母能不能帮阿颜跟祖父说说,不要跟卲哲定亲,”舒颜的话才一说,舒老夫人就露出不解地神情,但却没打断她。 舒颜便将方才已经跟舒怀谨讲过的那些话重复一遍,“祖母,我觉着自己不适合卲哲,也不想做什么未来的国公世子夫人之类,我担不起来那么大的责任,就想过轻松些的生活。倒是邵元昇比较适合我些,我们也才是真正的平辈结亲,也不算是违背了婚约。” 舒老夫人不想舒颜竟是这般想,可也知道,自家孙女儿从小便没被约束着长大,性格也洒脱,若是真按宗妇标准来看,是不太符合要求。可当初孙女儿看中了卲哲,又有原先婚约在先,才想着为她定下这门亲事。 而且,在舒家看来,就算舒颜不太符合宗妇要求,可她还年轻,可以培养学习,她们自然是觉着舒颜哪里都好,想要如她的意嫁人。 但现在舒老夫人看出来,孙女的确不想愿意与卲哲的亲事,自然要以她意愿为先,她没有如舒怀谨一般对比卲哲与邵元昇优劣,只道:“既然阿颜觉着不合适,那我便与你祖父说,至于邵元昇那边,还要与卫国公商量下,毕竟当初说的是你与卲哲定亲。不过,阿颜想的也对,若是按辈分,你的确比卲哲高了一层。” 舒老夫人的话明显便是偏向舒颜了,没有舒怀谨的理智。 但却正中了舒颜的打算,她与舒老夫人自然没有更多顾忌,亲昵地投入她怀里,“祖母真好。” 舒老夫人被小孙女这一扑,顿时心肝都要化了,搂着她笑的见牙不见眼,“祖母的小乖乖呦~” 阖家里两辈子就这么一个娇娇儿,舒颜长大后就不再撒娇腻歪在她膝上,这会儿才更让舒老夫人觉着疼惜,“我这就去叫你祖父过来。” 舒老爷子现下在前院书房,舒老夫人使了身边丫鬟就去叫人。 看得出来,舒老夫人与舒老爷子并不是时下那种男尊女卑十分明显的夫妻关系,甚至在舒颜原主记忆中,舒老爷子还有些惧内,很疼爱老妻。 舒老爷子来的很快,因为舒怀谨去前院与他一说,他就打算亲自问问舒颜的,不过到了舒颜院子里才知晓她带着丫鬟去找舒老夫人,便与舒怀谨一道转回延庆堂。 舒颜脚程慢,因此,才没多等,爷孙两人便到了。 看到坐在榻上靠着舒老夫人吃点心的小孙女,舒老爷子一个粗狂的男人,登时没了在儿孙跟前的威严模样,笑的胡子都翘了起来,声音也放低放柔,“阿颜今日气色的确好多了。” “祖父,”舒颜并未起身,因她才动作,便被舒老夫人按住了,便软软笑着唤人。 她大病初愈,与往日活泼明快模样相比,小脸也消瘦下去,软软小小一团,让舒老爷子这武夫很是心疼,他大刀阔斧地坐在圈椅上,粗狂声音不自觉放低几分,“听你大哥说,你不乐意卲哲了?” 舒怀谨想到来时路上,祖父还说,等见了阿颜再劝劝她,还是卲哲更出色更堪为佳婿,可现在看到妹妹,这语气可不像是劝说,倒像是就同意了。 果然,等妹妹点点头,说着,“是,我才跟祖母说了,觉着跟卲哲差辈了,若嫁他日后会太过操持劳累,觉着不合适。而且,说不定卲哲也未必愿意与我定亲,也未必看得上我……” 她一句想让祖父推了亲事的话,还没说出来,舒老爷子便吹起胡子,“他敢看不上我家阿颜,我家阿颜何等出色!” 作者有话说: 努力铺就故事,未必栩栩如生,却也博君闲暇一刻轻松! 十指翩飞击节, 键盘声声入耳。 偶有手眼不和, 错字悄然而生。 看看一串捉虫, 恨不能修全稿。 罢了罢了,新文汲取旧训。 泪目,又恐控制不了。 若有,见谅,见谅! 嘿嘿……大热天还打个油(*^▽^*) 第3章 舒老爷子是孙女儿控,抑或者阖府上下只舒颜一个姑娘,极其宠爱,又道:“祖父也没觉着卲哲那小子多么好,既然阿颜不喜,咱们就不跟那小子结亲,阿颜喜欢哪个,咱就跟哪个定亲。” 听听祖父一改方才夸赞,一口一个卲哲那小子,这态度转变之快,舒怀谨觉着不忍直视。 虽然,他也疼宠妹妹,可却没有祖父这般坚持不住。 “祖父还是再思量一二,阿颜年幼,您不能由着她性子,卲哲在京中公子里算是佼佼者了。” 舒怀谨提醒了几句,舒颜马上看向他,眼睛里露出哀求般的眸色,“可是大哥,我觉着有那样的夫君日后会很累,我只想过简单些的生活。” 舒颜的话倒是没什么太大说服力,但舒怀谨看到妹妹的眼神,顿时心软了。 他觉着自己也把控不住了,受不了妹妹这样祈求的眼神,便闭口不言了。 舒老爷子立刻拍板,“不喜欢咱就不定了,等着祖父跟卫国公说说,就换他那个小儿子。若是他那小儿子再不喜欢,大不了,老夫就毁了约定。” 本来,他与卫国公当初虽然说定亲事,但两家一直没有适宜的姑娘公子,且距离又太过遥远,若是他们舒家一直在边关不回京,许会取消当初约定。 但既然如今舒家回京,这约定自然要遵守下去,除非必要,不能失信。 舒颜忙道,“不用的,祖父。”她知道信守承诺的重要,也不想让祖父因她晚年失名,“邵元昇就很不错,正好适合。” 本就因为她为保命,寻了辈分差别说事,让祖父出尔反尔,万不能再毁约了。 舒老爷子站起来,拍了下胸口,“行,我这便去赴约,阿颜放心,都包在祖父身上。” 舒老夫人推了他一下,催促,“行了,赶紧去办,别让咱们阿颜还惦记着。” “去,这就去,催甚……走了,”舒老爷子本还想在晚辈面前,捍卫下自己家主男人气概,话到后头便消了音儿。 舒颜就看着祖父无奈又包容地看了眼祖母,大踏步离开,忍不住捂嘴偷笑。 舒老夫人看着小孙女娇俏模样,想到她方才说的话,此时也觉着甚是有理。若是卲哲过于优秀,孙女儿自愧不如,日后夫妻相处上定是被压制一方,她可舍不得孙女日后在夫家吃委屈。 当然,舒老夫人内心是不认为自家孙女不好的。 舒怀谨并未与舒老爷子一并离开,舒颜笑了之后,便问起小侄子来,“大哥,弘哥儿呢?今日去族学了吗?” 弘哥儿便是舒怀谨与妻子程氏的长子,现下五岁,已经送到舒家族学启蒙读书了,因为怕过了病气给孩子,舒颜一直没见他。 “阿颜忘了,今日是休沐,弘哥儿在府中,等下带他过来见你,他也一直想要找姑姑玩。” “哦,对啊,今日休沐,”舒颜忘了大哥今日也没去上值,笑了下,“我还没好利索,不会传给弘哥儿吧?还有宁哥儿本就体弱,不然还是等我好利索了再见孩子们吧。” 宁哥儿则是舒怀谨次子,方才不满一周岁,因早产了一月胎气不足,因此一直小心将养,舒颜这次是入了风寒,会过人,便不放心地叮嘱舒怀谨,“大哥回去后也换洗了衣裳再去抱宁哥儿才好,免得过了病气。” 舒老夫人闻言,不由笑道:“都说小孩子病一次长些见识,我看咱家阿颜这次病好后,也长大了许多,行事这般周全。等着你大好了,再让他们哥俩儿与你好生亲近。” 舒怀谨也笑着道:“是,这都是妹妹的心意。” 到底是大病初愈,还未好全,这么一折腾,舒颜便觉着身子疲倦坐不住了,“祖母,大哥,我有些累了,回去歇歇。” 舒老夫人忙道:“不然在祖母这里歇着?” 舒怀谨道:“还是让阿颜回去吧,我去叫人给你抬软轿来。” 舒怀谨陪着舒颜回晴雲院,半路上遇到往延庆堂去的李氏,也就是舒颜二叔舒甫的妻子。 “二婶。” 李氏是一位脸庞圆润的富态妇人,看到舒颜坐在软轿上,关切地说:“阿颜才病好些,怎出来吹风了?这是往你们祖母那儿去了?” “是,找祖母说了点事,”舒颜撑起身子,细声道:“二婶也是往祖母那儿去吗?” “嗯,庄子上新送来了些果子,给你祖母送些过去,阿颜的那份儿我已经叫人送你院子里去了,少吃些,莫贪凉,”李氏殷殷地叮嘱了几句。 两下里分开。 回到晴雲院,舒颜便睡下了。 再醒来时,已经过了吃午食的点儿,只觉着腹中空空。 “姑娘饿了吧?”听到帐子里动静,青萍忙走过来,挂起一帘,取了个大迎枕让舒颜靠着,“婢子给您把饭菜温着了,只等您醒来用。” “我睡了多久?”舒颜睡得并不安稳,一会儿在现代一会儿又在这古时,梦境也是乱七八糟,感觉睡了很久似的,但又觉着不太清醒。 “小半个时辰了。” 舒颜道:“难怪觉着饿了,把饭菜端过来吧。” 青萍便唤了小丫鬟们进来服侍她洗漱,很快饭菜也端了过来。 因肚腹饥饿,舒颜一汽儿吃了两个金丝小花卷,喝了一小碗肉丝粥,还吃了两小碟子菜,才住下筷子。 她没敢吃太饱,七八分左右便不再用了,叫人撤了下去。 “祖父可曾回府?”填饱了肚子,她便问起一直惦记着的心事。 紫萍脆声回道:“回姑娘,老爷子还未回府。” 舒颜点点头,想着祖父与卫国公一直书信往来,多年未曾谋面,这次约见想来会长谈。 便是心中挂念着亲事,舒颜也没有很焦躁,这不是她捉急便能解决的。如若不是前世没有她挂念的亲人和事务,她可能还会幻想下是否能再回到前世,毕竟,她不过是睡一觉就穿来了,也许原本的身体还好好的。 只是,内心里又有一种隐隐的直觉,她是回不去了,也不想离开此地,只想努力活下去。 这种感觉,她弄不清是自己内心想法,还是原主残留的执念,抑或者其他,但她遵从内心。 况且,在这里除了没有现代生活的便利,可有这么多亲人疼爱,仅仅数日,便让舒颜万分眷恋了。 胡乱想着一通,便听到门口传来低低说话的声音。很快,帘子被挑开,从外面走来一男一女。 男子穿一身青色袍服,下颌留着黑色短须,面庞英俊;女子则瘦削身形,杏眼柳眉,美丽温婉。 正是舒颜这身体的父母双亲,舒昂和宋氏了。 “爹,娘,”舒颜忙起身唤人。 宋氏走过去拉着她的手坐下,柔声问道:“好些了吗?听说你上午还往你祖母处走了一趟,累不累?” 舒昂坐在一旁,也是关切地望着女儿,“阿颜有事只管叫人去跟你祖母说便是,何必自己走一趟,你才好转,当顾忌身体。” 看着对自己疼爱关怀地父母,舒颜只觉着心中尽是暖阳,她自然要宽慰二老的心,浅笑道:“没事的,我好多了,方才还吃了不少饭。” 舒昂点点头,“是比昨日气色红润了,但还是要好生将养着。” 宋氏则说起舒颜想要更换说亲对象的事,“原先见你那般喜欢卲哲,觉着他生的俊美,人也是文武双全,这病一场竟是胆怯了不成?” 宋氏有些不解,她最是知道女儿,当初看中卲哲便是觉着他模样俊秀。 那时候她还担心过,日后卲哲若是承袭世子位国公位,她要担不起宗妇的担子,毕竟女儿并不是按照世家宗妇培养长大。只是女儿愿意,当娘的便顺着她的喜好。 宋氏这话让舒颜一下想到了,知女莫若母这句话,心中便虚了,低头不语。 她这样子,就让舒昂误会并心疼了,以为她觉着宋氏的话在苛责她,忙道:“阿颜别多想,你娘只是怕你一时意气。” 舒颜忙抬头,“没有,我知道爹娘疼我,都为我好。” 宋氏便道:“成亲是两口子过日子,既然阿颜不愿,那我们也不会强迫你,等你祖父来了后,看看卫国公那边如何,再做打算,你也别想太多。便是嫁给卲哲,也不用太忧心,庶务这些也不困难,娘慢慢教你便是。” “嗯,”舒颜也不好说别的,更不敢说自己若嫁了卲哲会很快没了性命,只乖乖地点头。 她这样子越发让宋氏觉着女儿到底是长大了,性子也稳重了一些,顺了顺女儿垂落下来的长发,柔声道:“等阿颜身子好利索了,娘带你去京城里转转,这里跟边关风土不一样,街上很是热闹,你一定喜欢。” “好,”舒颜杏眸弯起笑了下。 她与宋氏生的七八分相似,尤其是笑起来更像,宋氏心中越发软和。细细地与她说了好一会儿话,等丫鬟端来汤药,亲手喂着她喝下,见旁边小几上放了一油纸包的蜜饯,掂起一颗来喂到她口中。 “这是大哥给我买的。” 舒颜含着甜津津的蜜饯解释道,腮帮子鼓起一块,越发显得稚气未脱。 这让宋氏倒舍不得女儿这般早说亲,毕竟定亲后便可以商议婚期出嫁,不由道:“其实,阿颜晚些时候定亲也好,在家里多留几年。” 舒颜自然是这般想,“我也舍不得爹娘祖父祖母和哥哥们。” 都是疼爱她的亲人们,舒颜越发不舍,可剧情逼着她没法逃避。 望着宋氏眼角细细的纹路,想到原主已经没有了,若是自己再不改变剧情与卲哲定亲而身亡,只怕家人都无法承受丧亲之痛。 不管是惜命还是为了不让舒家悲伤,她都要努力扭转剧情。 只希望卫国公能同意祖父的提议。 作者有话说: 阿颜求收藏ing…… 邵五爷:期待出场中…… 第4章 “祖父。” 得知舒老爷子回府,舒颜就眼巴巴地望着门口等消息。 舒老爷子喝了酒,有些微醺,但眸光清明,未有醉态,亲自过来晴雲院跟孙女说的,“阿颜,我已经跟卫国公提过了,他并未一时应下,只说回去与国公夫人商议下。” 舒颜知道事情不会这般简单就能办好,也未失望,“麻烦祖父为我操持了。” 舒老爷子捋着胡须,笑道:“阿颜何须跟祖父客气。放心,若是国公夫人不同意,祖父舍了脸面毁他一次约又如何,总不能让你一辈子嫁的不如意。” 他爽朗地笑着安慰自己,让舒颜心中越发酸涩。她知道舒老爷子一直是重信之人,为人也光明磊落,却为了她舍了一辈子的风节。 漫画中,舒颜只是一个配角,溺水而亡后便没再提起,也没再画关于舒家诸人,但失去了亲人,又是唯一娇养的姑娘,舒家人该是何等悲伤难过。 舒颜隐在袖笼中的拳头攥紧。 她一定要好生活下去,为自己为原主也为舒家亲人们。若是她能与邵元昇定亲,既可以避免了溺水而亡的原剧情,又可避免祖父失信于人,那她也能豁得出去追人。 虽然漫画中曾几次提到,邵元昇乖张跋扈,可舒颜却觉着他只是太散漫,对女子不屑一顾却比卲哲暖男招桃花的好太多。 且就冲着那张脸,她也想试一把。 此时,卫国公府上。 从前院回到内宅正院,卫国公便找到国公夫人崔氏,“仲仁觉着阿颜与哲哥儿辈分不对,两人差了一辈,于礼不合,因此,想与阿昇结亲,你意下如何?” “什么?!”卫国公夫人十分惊奇,“不是早先说定的是哲哥儿与阿颜。” 卫国公夫人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事,“若是从圣上那里论起来的确是不太对,只是,咱们京中许多人家姻亲多,也不必揪着辈分。” 卫国公是个以国公府为重的人,若是舒老爷子依然跟数年前似的只是边关小官,他即便遵守当初亲事约定,但未必会让卲哲娶舒颜。毕竟当初他并未与舒老爷子说定是长房长子,只说结亲,适龄的便可。 但如今,舒府上下回到京城,不管是舒昂这一辈还是舒怀谨这一辈都很不错,文武皆有,且未来很有发展潜力,可作为日后卲哲助力,他才打算让长孙与舒府结亲。 想到舒老爷子的话,卫国公反倒觉着原先想法过于轻率了,“他家阿颜并不是按照京中世家闺秀培养,对于中馈和庶务上面有些欠缺。仲仁觉着恐日后担不起咱们国公府的担子,才觉着这亲事不适宜。又有舒贵妃是圣上的妃子,阿颜的姨表姐又嫁了太子为妻,辈分上比咱们哲哥儿便高了一辈,觉着不如与元昇更为适合。” 当时,舒老爷子这般说时,卫国公便已经意动了。 在他看来,卲哲的妻子必须得是贤明多智、德懿兼备、中馈尤专,方才堪任未来国公世子夫人甚至国公夫人。可舒颜居然庶务不通,这就让卫国公觉着不妥当了。 倒是自家小儿子邵元昇日后也不继承国公府,娶妻没有这般大的要求,倒是合适。 只是,卫国公夫人坚持邵元昇的亲事必须由她点头才可,卫国公便没有当场答应下来。 此时便又道:“既然辈分上不合适,于礼不合,倒不如让阿昇与阿颜定亲,就当原先弄错了。左右此事,我也只与老大和你提过,连哲哥儿都还没提起。” 因不知道舒府是否回京,是否舍得唯一的女儿远嫁回京城,也为了各自家中儿女往后议亲没有束缚,卫国公与舒老爷子私下定了两家结亲的事并未声张,也只有卫国公世子知道这事。 况且,原本也只是卫国公与舒老爷子商议有意结亲,还未曾定下来,也不存在什么叔侄两人争一女,对舒颜名声不利的隐患。 卫国公夫人听完,心中就慢慢转开了。 听舒老爷子的说法,看似觉着是自家孙女不堪胜任卲哲为妻,甚至搬出了辈分来做说辞,但卫国公夫人却是另一个想法,也许是舒家觉着自己小儿子更好,才会转而改变亲事呢? 毕竟,舒家就舒颜一个姑娘,很是受宠,能不让自家姑娘嫁的更好? 卫国公夫人与儿媳世子夫人王氏不和,王氏意欲从她手中夺去中馈权,国公夫人为尚未成亲的小儿子计,自然不肯放手。 又因王氏背地里说邵元昇乖张跋扈,诸多不如她的儿子卲哲。 且,卫国公是个以国公府为重的男子,对长房长孙的卲哲极为器重,重点培养,反倒疏忽了同龄的幼子。 卲哲与王氏亲近,与她这个做祖母的只敬重有余亲近不足,让爱子心切的国公夫人对长孙卲哲渐渐淡了喜爱。 因此,卫国公夫人一想到舒家弃卲哲欲同自家幼子结亲,便动心了。 但卫国公夫人也没有马上应下,只道:“国公这话有理,只是我没见过阿颜这孩子,不如改日我办个花宴,邀请舒老夫人几位来府上赏花。” 卫国公夫人倒是没说让邵元昇相看下舒颜,因小儿子一早便说了,自己亲事由亲娘,只她相看好了儿媳妇便成。 “如此也好,”卫国公点点头,“那你定个日子,往舒家下帖子。别太近了,仲怀说阿颜回京途中受了风寒,今日才好些了,过几日等她好利索了。” “好。” *** 不说卫国公夫人挑选适宜的日子,舒府这边,舒颜陪着父母用了顿简单的晚食后,便洗漱歇下了。 不知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舒颜竟梦到了原主去往卫国公府赴宴被推入水的场景。 当铺天盖地冰冷的湖水灌入鼻息,充入口腔,窒息感让她心中一阵阵绝望。 她手脚竭力挣扎也无济于事,身体犹如被东西坠住一般直往更深处沉去。 绝望痛苦中,不知过了多久,舒颜觉着眼前似乎有白色光晕慢慢出现,她的身体渐渐轻飘飘起来。 渐渐地,那白色光晕慢慢化出一个身影,渐渐清晰。 那是舒颜却又不是,却仿佛是原主。 舒颜看着面前跟自己一般无二的女子,瞪大眼。 因是炮灰女配,漫画中舒颜面目只寥寥几笔,这两日她也无暇顾及,未曾照过镜子,此时才陡然意识到,自己与原主竟是一样的样貌! “主魂本原。你是我,却非我,此间镜像却是前世,前世溺水亡去却执念深重,今有如此机遇,望惜命珍之!” 有些缥缈的声音自人影处传来,舒颜不解地瞪大眼,而后便是一阵漩涡将她吸入。 从边关小院中呱呱落地到咿呀学语,舒颜似乎重生来过。 似乎时光按下了快捷键,快速却真实地重新走过了十四载,直到日前入京途中病重,直到她在现代的灵魂穿来,一切都严丝合缝地阖上了。 紧紧闭着,微微颤抖的眼皮下,舒颜内心冲击巨大。 本以为自己穿到一本漫画书,却原来自己就是原主,原主既是自己。 虽不解其中穿越抑或重生奥妙,舒颜却内心悲怆。 脑子里尽是前世溺水后,家人悲痛万分,承受不住打击,一夕之间祖父母病重,父母霜白了发,兄长们疯狂查找背后黑手却未果,反因此渐渐移了性情。 “啊……” 舒颜悲怆无法自制,猛然大叫一声,醒来。 才睁开眼,入目是宋氏担忧的双眸。 “阿颜,醒了,总算是醒了。” 之前,闺女的丫鬟紫萍半夜跑去他们正房,说“姑娘似乎发噩梦了,怎么也叫不醒,”下人不敢擅专,忙去通知他们,舒昂和宋氏半夜披衣赶来晴雲院。 他们到时,看到的就是舒颜躺在床榻上手脚胡乱挣扎扑腾,急声唤她却没反应。虽然后来她慢慢安静下来,可烛光下,即便双眸禁闭,也可看出她睡得极其不安稳,甚至渐渐抽泣流泪。 舒昂唯恐强制将她叫醒会更严重,只能焦躁等待她醒来,自然也早去请了郎中过来。 “醒了就好,阿颜是不是被梦魇住了?”舒昂关切的声音在一旁响起,“等下郎中来了,给阿颜看治下就好了。” 舒颜望着父母双亲殷切挂忧的面容,悲鸣一声,投入宋氏怀中,“爹,娘……不用看郎中,”看也无用,这是心病。 一想到,不知该说是原书漫画中还是上世抑或者该是上上世因自己溺亡,父母亲人悲苦,舒颜就再也忍受不住心中痛楚,嚎啕大哭起来。 “我的儿,这是梦到了什么?竟这般难受?” 宋氏抱着女儿消瘦的臂膀,轻抚安慰,舒昂无法抚慰,在一旁急的打转,手都扎着无处安放,“别哭,别哭,我的阿颜,好孩子……” 女儿自长大后,哪里如此痛哭过,舒昂心疼的眼睛也差点跟着下来,还是宋氏稳得住,为她擦拭眼泪,柔声细语安慰,“娇娇,爹和娘都在,咱们不怕啊,不怕,乖乖哦,”温暖的手轻拍她的背部,犹如儿时一般。 在娘亲温柔抚慰下,舒颜渐渐沉淀下情绪,抽抽噎噎,“爹娘,我好怕。我做了好可怕的梦。” 不管这到底是不是一本漫画,可真实存在其中,历经昨晚大梦一场,舒颜此时只要一想到原书上世自己溺亡,家人承受的痛苦,锥心之痛便如那湖水般席卷全身。 虽然卲哲不是主凶,可也有他的因素,那她这一世便要讨还回来。 既然约定两代都要遵守下去,她须嫁入卫国公府,既知后来卲哲母子与邵元昇母子不和,秉着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她更要嫁邵元昇,这亲事必须成! 她不仅要好好活下去,还要踩卲哲一头,做他的长辈! 作者有话说: 起一个怪怪的标题~~(*^▽^*) 喜欢的小可爱们收藏支持呦,比心?(????`)比心 第5章 “好孩子,梦都是反的,咱们不怕啊,”舒昂见果然是被梦魇住,忙安慰。 舒颜却叫下人都先出去,借此道出,“不是的,爹娘,若是梦,可太真实了,太可怕了……” 她猛摇头,泪眼望着双亲,“我梦到自己与卲哲定下亲事,可却在卫国公府赴宴时,被心仪卲哲的明霞郡主使人推入湖中,溺水。湖水将我淹没,我没法呼吸,太痛苦了……” 说着,她抱紧自己,有些发抖,面带恐惧,把宋氏和舒昂心疼的,一个抱住女儿,一个把妻女抱入怀里,迭声安慰,“阿颜不怕,没事的,那都是梦,不是真的,阿颜好好的。” 舒颜却道:“可是,爹,那感觉太逼真了,我觉着不像是梦一样……” 上辈子就是明霞郡主因嫉害死自己,可奈何她是太后亲外孙女。早年丧母后,幼时便被接入宫中,由太后亲自抚养长大,因此格外得宠。身边伺候的都有本事,竟是让几位兄长苦查数年都未查出是她害死了自己,她一直被定义为失足落水而亡。 既如此,就算她日后要改变剧情扭转命运,可也不想放过明霞郡主,更要给父母警醒。 “还有,卲哲其实早就有了意中人,就是住在卫国公府的阿婉姑娘。” 阿婉是漫画书中的女主,大男主卲哲最后的妻子。 她看似清高,白雪一样的人物,其实在舒颜被溺亡一事上并不无辜,利用明霞郡主之手,起了推波助澜作用。 当初看漫画剧情时,舒颜就有些不太喜这位女主,此时更甚。 舒颜的话,却让舒昂和宋氏大惊。 两人面面对视。 他们原本生活在北地边关,对京城中本就不熟悉,即便阿颜知晓明霞郡主其人,可卫国公府上客居了一位姑娘,他们却从未提起过。 就连宋氏都不知这所谓的阿婉姑娘,可女儿不仅知道,竟还道,卲哲与孟秋婉有私。 舒昂不免觉着,“阿颜,可是听你大哥或者祖父说起过?” “阿婉吗?”舒颜问了一句,然后便摇头,“并没有。我真是在梦里知道,且如果祖父和大哥知道卲哲与孟秋婉有情,当初就不会让我跟卲哲定亲。” 这后面的话太对,舒昂也意识到自己方才想错了。 尤其女儿竟然知道这阿婉的全名,他也只知道卫国公府上住了位客居姑娘却不知名,是国公世子夫人妹妹的女儿,早年母丧,父家苛待,才接到膝边抚养长大。 舒昂此时已经被震惊填满内心,眼睛一直瞪大半圈。 宋氏见状,忙问:“夫君,真有这个人吗?” “有的,”舒昂把自己知道的这些,慢慢地说了,然后看向舒颜,犹疑道,“只是阿颜说的他们两人有情……” 按说他该相信女儿,可到底是女儿做梦,想到白日里她就极其抗拒与卲哲亲事,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呢?也许孟秋婉这人也是阿颜听说的。 舒颜也知道,自己以梦为由的说辞,不会让父母相信,但她不着急,她说的不管是明霞郡主还是孟秋婉与卲哲,只要有心去查,也能查出。 “爹,你可以暗中去查,便知道了,”舒颜也没说的十分笃定,“我也是做了那样溺水的梦,觉着太过真实了,太可怕了。爹娘,我不要跟卲哲定亲,就算要跟卫国公府结亲,还是跟邵元昇吧,我,我不想死,不想被淹……” 她还没说完,就被宋氏捂住了嘴。 哪个母亲也不想听到女儿说那样的话,“那都是梦,是相反的,阿颜会好好地,一直健健康康,长命百岁的!” 舒颜也希望如此,因此只乖乖地没再说下去。 到底身体未痊愈,又被噩梦折腾多半宿,等郎中到了,开了些安眠的汤药服下,舒颜便昏沉沉睡去。 只舒昂和宋氏守在她床边,却怎么也无法安心。 “夫君,去查查吧,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宋氏望着女儿消瘦了许多沉睡的小脸,心疼道,“而且,就算阿颜是被梦所困害怕,可既然她这么抗拒与卲哲定亲,他们也的确差了辈分,不如就依着她的提议,与邵元昇议亲吧?” 舒昂心中也是这般打算了,只是,结亲不是一家之言,“父亲已经跟卫国公提过,只看国公府那边了。至于阿颜说的,我会让人去查查看。” 可自己才来京城,之前人脉都在云州河东道,若要查,他却是有些难处,他有心想让早来京城几年的长子舒怀谨帮忙。 可谨慎起见,万一真的查出阿颜所说为真,那她从梦境中得知这些却有些过于诡气。 爱女心切下,舒昂决定还是自己想法子查探。 舒昂夫妇本就极其宠爱闺女,今晚之后,宋氏索性宿在了女儿这边,恐她夜里再发梦,非有事处理,白日里都陪在她身边。 舒颜自然不想让父母担心,也努力配合吃药休养身体。 如此过了三日,舒颜身体基本痊愈,梳妆打扮一番后,舒老夫人和宋氏带着她去了武安侯府上拜访。 舒颜知道,祖父便是出自武安侯府的庶长子,姨娘是其父通房,也知道当初是因为先老侯夫人吴氏容不下祖父和他的生母,他才带生母离开侯府离京往边关去。 后在边关娶了祖母,生儿育女。 舒老爷子的二弟,当年的武安侯世子早几年便病逝了,现下的武安侯爷是舒老爷子的大侄子,府里的宝塔尖辈分最高的自然是武安侯的母亲,也就是舒老爷子的弟媳妇武安侯老夫人袁氏。 只不过这袁氏却是老武安侯续娶,是为继室。 “本该一回京就来拜访弟妹的,只是阿颜这孩子路上受了风寒,因此迟了几日来。” 进到武安侯府衤糀,舒颜随着祖母和母亲一路到了后宅,见到了武安侯老夫人袁氏,在祖母几句客套话后,屈膝行礼。 “阿颜见过叔祖母,”舒颜声音清脆,举止落落大方。 武安侯老夫人是个眉目爽利的人,笑着朝她招手,“好孩子,快近前来,让叔祖母看看。” 舒颜浅笑着上前走了两步,被武安侯老夫人亲亲热热地握住手腕,“这孩子长得可真齐整。” “谢叔祖母夸赞,”舒颜不管是否客套话,利落地回道。 让武安侯老夫人愣了下,眸中便多了几分亲近之意,她自己是个爽利人,自然也喜欢爽利的小姑娘,旋即笑道:“真是个性子爽利的小姑娘,”然后让丫鬟端来一个托盘,取出一对手镯来,“第一次见咱们阿颜,叔祖母这里也没什么很好的东西,将就着带带,应该适合你们小姑娘。” 舒颜马上看向舒老夫人,见她笑着朝自己颔首,便接了过来,道谢,“谢叔祖母,这镯子很好看,阿颜很喜欢。” “喜欢就好,”看她这爽利明快,武安侯老夫人眉目都舒展开来,笑着为她介绍,“来,叔祖母与你介绍,这是你大堂伯母,二堂伯母,这是你三叔婶母。” 舒颜依次唤人,由着武安侯老夫人拉着她的手介绍完几位叔伯母,又认识了几位和她差不多年岁的远堂姐妹。 武安侯府最顶端的老夫人袁氏,下面有四房,大房自然是武安侯这一房了,武安侯有个嫡妹在宫中做贵妃,两人都系老武安侯原配所出。 而同样是嫡出,也就是三房,系袁氏所出,二四两房为庶。武安侯夫人为杨氏,舒三老爷娶妻小袁氏。 此时堂中的几个舒颜同辈姑娘有好几个,但因武安侯府重嫡轻庶极其严重,参考当初舒老爷子离府往边关谋生。就像是一种家风流传下来,此时二房和四房的夫人和姑娘都十分安静,宛如隐形一般。 因此,舒颜也就记住了最为显眼的长房和三房的姑娘,而且,这两房姑娘让舒颜短短时间就看出些端倪。 舒兰馨三房行二,比舒颜年长了四岁,即将面临婚期嫁人,模样温婉性子也温和,对舒颜态度很亲近,拉着她的手笑道:“早年就听大伯祖母提过阿颜,今日才见,果然是个伶俐爽朗的妹妹。” 她口中的大伯祖母指的自然是舒老夫人,这是早几年老武安侯去世,舒老爷子和舒老夫人等人回京奔丧时,舒老夫人与她说过的。 若不是舒老爷子在嫡母去世后,后期与老武安侯缓和了关系,他去世时也不会回京奔丧,更不会现下与武安侯府恢复了往来。 毕竟当初舒老爷子带母离府虽未曾脱族,但闹得十分僵硬。 此时她旁边还站了一位与舒颜差不多年岁的小姑娘,双眼皮大眼睛,带着些许婴儿肥的瓜子脸,正是其胞妹舒兰卉,现年十三。 “颜堂姐,”舒兰卉行了个福礼,姿态大方,眉目疏朗。 舒颜也笑着与她见礼,“卉妹妹无需多礼。” 她并不是一无所知往武安侯府来,来之前,舒老夫人便把武安侯府的人物都讲给她听了,并把几位远堂姊妹的性情也略讲了下。 舒老夫人对三房多有夸赞,三房姑娘也可以依她喜好结交一二。 此时见了三房这两位姊妹,果然觉着观感不错。 舒颜是有些心形脸的小姑娘,显得幼态,又杏眸高鼻梁,红唇不薄不厚恰到好处,属于耐看且精致的模样。 舒兰卉越看越觉着喜欢,笑着道:“颜堂姐虽然比我大了一岁,不过你长得比我还年幼一般,模样真好看。” 她很是直白地夸赞,且眸中也是毫不掩饰地真诚,让舒颜忍不住笑开,“卉妹妹长得也很好看。” 两人同龄小姑娘都是姣好模样,此时站在一起互相对夸,却无浮夸,让座上的长辈们都忍不住笑起来。 “看阿颜和兰卉倒是很聊得来。” “可不是,都是同龄的姑娘么。”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都是好孩子,”武安侯老夫人笑着夸赞一句后,又把站在她右手边的一个姑娘拉过来,与舒颜介绍,“阿颜快来,这位是你大堂伯母家的兰芙堂姐。” 舒颜便往前走几步,微微屈膝,“兰芙堂姐好。” 舒兰芙上面还有个嫡姐已经出嫁,她是长房的嫡次女,长得细眉细眼,五官上并不是很出彩,只能说一句清秀。 比起前面两位远堂姊妹,这位堂姐态度也就不怎么招舒颜喜欢了。对于舒颜的行礼,舒兰芙也是潦草回之,且因年长舒颜两岁仗着身量略高,在舒颜屈膝时,还有些居高临下地上下打量她。 此时,只冷淡地一句,“嗯,阿颜堂妹。” 不过,舒颜并未计较,不动声色地站直了身体,也不多话,只笑了下,便等着舒老夫人介绍其他几位姑娘。 只是,,剩下几位姑娘虽然有位行四的都排在前面,可都是庶出,武安侯老夫人只是潦草地一次介绍过去,并未再挨个让舒颜与她们认识。 很快就完成了认人环节,舒颜也走回自家祖母身边站定。 但她才站定,就发觉有一道不善的目光在打量自己,便毫不客气地也抬眸看了回去,正好看到舒兰芙那带着嫉妒尚未收回的目光,不由挑了下眉。 看起来,这舒兰芙对自己敌意不小啊! 不过,想到漫画中,这舒兰芙也算是卲哲后宫一员,舒颜反倒对她有些同情,这也是个炮灰级别的。 武安侯府并不似现下看起来的其乐融融。 武安侯不是现下的武安侯老夫人所出,而袁氏所出的三房媳妇小袁氏又是老夫人袁氏的亲内侄女,因此,三房才是武安侯老夫人亲血脉,自然三房姑娘在老夫人这里更得宠些。 不过,舒颜却无心理会这府里的恩恩怨怨,认完了人,武安侯老夫人让舒兰馨带着舒颜去府里各处游玩,她也乖巧地跟着。 有人问,她便答,无问便少言语。 舒兰芙是嫉妒舒颜的穿着打扮,尤其是知道舒府中只有她一个姑娘,得家中长辈兄长百般爱护长大。先前连母亲都告诉她,只与舒颜好生相处,莫去得罪她,让舒兰芙心中便不快。 她自认是武安侯府嫡支嫡女,身份比舒颜高贵不知多少,哪里需要让着一个庶出的所谓嫡女。尤其是一见面,被舒颜身上那华美衣衫比了下去,见其模样也是生的尤为俏美,心中愈发不服气。 嫉妒。 这会儿看着走在舒兰馨和舒兰卉之间的舒颜,那一袭泥金撒花石榴裙,华美艳丽,舒兰芙眼珠转了转,低声在贴身丫鬟耳边几句,很快她的丫鬟便匆匆离去。 舒颜自然看不到身后这些,她正观赏武安侯府的景色,不愧是百年侯府,建筑上便可见底蕴。 此时她们快走到后花园了,通往后花园处有一处人造小桥流水,水流清澈,可见下面偶有晃动尾鳍游过的小鱼,不远处是一个人工开凿的池塘,远远可见翠绿荷叶。 舒颜正看的舒心,忽然觉着有什么东西朝自己飞了过来,只是她前后皆有人,又在桥上,无法躲避,只来得及抽出帕子抖擞开遮挡。 “啊呀!” 伴随着身畔舒兰卉的惊呼,丫鬟的惊叫声,舒颜也看清了飞向自己的居然是一团泥巴! 虽然有手帕遮挡,只是飞击过来的泥团依然溅到了舒颜的袖口处。 黄色略黑的泥巴斑斑点点破坏了衣袖的美丽。 附近的舒兰芙眼底快速闪过一丝笑意,只是很快又觉着可惜,那泥团居然被舒颜用帕子挡住了。 “和哥儿!!” 舒兰卉生气地冲不远处正举着弹弓朝着这边坏笑的一个四五岁男孩儿怒喝,“你居然用弹弓朝人打泥巴,看你颜姑姑衣裳都脏了,赶紧过来道歉!” 舒兰馨则用手托着舒颜的衣袖,“阿颜堂妹,小心别再沾到身上了,我们先去前面的亭子,我这就让人去打盆水来,看能不能擦下去。” 舒颜倒不是很在意这些泥点子,她奇怪那个叫和哥儿的小童,“这是哪家的侄子?”方才也没被带到堂中相认过。 就这么看着,那个和哥儿也是个调皮捣蛋的孩子。 “这是大哥哥家的和哥儿,许是方才在睡觉,才没带到祖母那里去,”舒兰馨忙解释道,“这孩子平时惯是顽劣,阿颜放心,回头我便告诉大哥哥与大嫂。” 舒颜笑了下,“小孩子顽皮些也没什么,许是不小心打过来的。馨堂姐不用担心,只脏了点,回去我再换身衣服便是,”说着,便让舒兰馨不用捧着自己衣袖了。 她自己并不在意被弄脏的衣袖,反倒往和哥儿方向走,还笑着朝他招手,道:“你叫和哥儿吗?过来,我们认识下,不打不相识么。来呀。” 和哥儿原以为,他弄脏了这位陌生姑姑的衣裳,她会生气会哭,可看她竟毫不在意。意外之下,便没有跑走,还好奇地看着她。 舒颜走过去,“我大哥家也有个跟你差不多大些的小侄子,你应该叫他一声哥哥,他现在去学堂读书了,和哥儿你没去吗?” 和哥儿比弘哥儿小了一岁,因此尚未去族学,只在府中由武安侯世子启蒙,只是他不爱读书,加上长辈疼爱,养成了一副顽劣性格。府中几位姑娘被他捉弄过的可不少,舒兰芙都被他拿着虫子吓到过两次。 因此,舒兰芙对隔房的和哥儿并不喜欢,见舒颜还走过去与他说话,忙拉着她的胳膊,“颜堂姐,莫离和哥儿近了,他太调皮了。” 果然,就见舒颜走到离和哥儿六七步远时,他竟又把泥巴放到弹弓里朝舒□□了过去。 只是,舒颜早有防备,加上此处宽敞,不是小桥,她一个闪身便躲了过去,反倒是走在她身后打算看笑话的舒兰芙露了出来。 泥巴打在她小腹上。 “哎呦!” 舒兰芙桃色裙子上便糊了一大块泥巴,半条裙子都溅上了,她手上袖子上亦是,气的大叫,“和哥儿!” 方才的确是她示意和哥儿再往舒颜身上丢泥巴,可谁曾想这舒颜居然闪开了,反倒弄了自己一身泥巴,恼怒之下,便越发大声朝和哥儿吼,“你怎么往我身上丢,看不见是谁吗?” 这话…… 舒颜就觉着有意思了,她看向舒兰芙,“怎么,三堂姐的意思是,和哥儿该往我身上丢了?” 舒兰芙一噎,说不出话来,但也愤怒地瞪了舒颜一眼,“谁让你躲开的?我新做的裙子!” 舒颜气笑了,“我不躲开,还等着糊一身泥巴不成?三堂姐若是责怪,也该去问责和哥儿。” 和哥儿却在看到自己把泥巴射到舒兰芙身上后,跑没影了。 舒颜回头看了一眼,这小子倒是奸猾。 只是,事情弄得这么僵,无可避免地就传到了长辈处。 “阿颜,是和哥儿不是,我这便让他来给你赔礼道歉,”武安侯老夫人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看着小姑娘精致华美衣袖上的斑驳,赶紧着人将逃走的和哥儿带了过来。 和哥儿自然是不肯道歉,又有其母武安侯世子夫人小杨氏代子向舒颜道歉,“我替和哥儿跟阿颜道句歉,他还小,阿颜莫与他计较。” 这话说得,舒颜心里并不赞同,年纪小不是理由,更该好生教育,但也客气地说道:“堂嫂,没事,等下我用水清洗下就好了。” 看着武安侯世子夫人护着和哥儿的模样,就知道她过于溺爱这孩子了。但却没有多余劝告,到底与武安侯府上不亲近。 又不是自家孩子,面上别让人挑出毛病,别人如何教养孩子与她无关,她才不会多管闲事。 但若是自家侄子弘哥儿敢如此做,别说劝说,她定会将人捉过来打一顿屁股。方才她会对和哥儿和颜悦色说话,也不过是客套而已。 武安侯夫人还想带舒颜去换一身衣衫,因舒颜未带换洗衣裳,她又比舒兰芙身量略小,打算从舒兰芙衣裳里均出一套来舒颜换上,但被舒颜婉拒了,“大伯母,已经清理过了,不用更换了。” 就方才舒兰芙对自己那敌视小模样,她才不会自讨没趣,而且她也真的不在意这零星泥点子,丫鬟们打来水后,简单地擦去上面的泥污,便是有些印子也没再管了。 武安侯老夫人看着底下武安侯夫人婆媳对和哥儿的娇惯,微微皱眉。 她自然知道和哥儿顽皮,只是因他是这一辈的长子,又只他一个,家里人难免娇了些,可如此作为却太不妥当。 尤其,和哥儿是四岁小儿,行为顽劣,可他身边下人也没看住他,任由他捣蛋朝姑娘们射泥巴而不出言制止和提醒,便让人将照看和哥儿的几个下人惩戒一番,“和哥儿年幼,他们却是不尽心,杖十,罚月银半年。” 武安侯府的庶务如今俱是武安侯夫人和世子夫人打理,武安侯老夫人本不想跟长房别苗头,也不想过多插手大房孩子管教,可此时觉着和哥儿这孩子被养的过于骄横了,为了武安侯府未来继承,她也不能放任和哥儿身边下人不尽职。 尤其,今日是舒老夫人和宋氏带着舒颜登门拜访,说是亲人,可两家如今不居于一府,甚至有些距离。 来者便是客,和哥儿此举也是武安侯府对客失礼。 第7章 舒老夫人却觉着和哥儿即便顽劣,可只朝着舒颜一人射泥巴有些古怪,便笑着道:“也不知是不是阿颜让和哥儿看不顺眼或者是得罪了他,竟一而再地朝阿颜调皮。” 这话说得不软不硬,但却是有些道理,毕竟和哥儿对舒颜太有针对性,武安侯老夫人便让人去严审和哥儿身边的下人。 和哥儿身边的人自然都是武安侯夫人和世子夫人身边过去伺候的,闻言婆媳两人神色都不大好看。 舒颜此时在一旁做壁观,将这一切都收入眼中。 没想到,这武安侯府竟是如此不安宁。 舒兰芙被和哥儿丢了一身泥巴,才去换了一身新衣裳回来,便看到武安侯老夫人居然要审和哥儿身边的下人,顿时有些坐立难安,手中帕子不自觉扭成一团。 “二姐姐,你看三姐那心虚不安的样子,”舒兰卉看到舒兰芙的样子,低声悄悄与姐姐舒兰馨说,“哼,肯定又是三姐唆使和哥儿干的坏事。” 舒兰卉也知道自己与舒兰芙更近,秉着家丑不好外扬,姐妹之间不好落井下石,她也只悄悄与亲姐姐小声私语。 舒兰馨忙按了下她的手背,示意她莫要多言。 只是,舒颜与她们两人坐的近,耳朵灵敏,便零星地听到了一些,看一眼舒兰芙,果然是神思不属坐立难安模样。 再联想下舒兰芙被丢了泥巴后说出的那几句话,心中也觉着舒兰芙嫌疑不小。 就算和哥儿身边都是武安侯夫人和世子夫人的人,可武安侯老夫人也不是吃素的,一番拷问下,自然有人禁不住就招了。 “兰芙?!” 听着自己贴身嬷嬷低声耳语,舒老夫人十分震惊地看向舒兰芙,但很快就收回目光收敛神色,对舒老夫人歉意道:“大嫂,真是对不住阿颜,是和哥儿这孩子第一次见到阿颜,就顽皮心起,想要捉弄人,才朝她投射泥巴,等着我一定好好管教这孩子,太不像话了!” 到底是府中未出嫁的姑娘,便是武安侯老夫人恼怒,也只能暂时按下,还要为她遮掩一二,又吩咐丫鬟,“去把世子叫来,让他好生管束和哥儿,马上就要启蒙入学了,还如此顽劣不知礼数。” 虽然方才武安侯老夫人掩饰的快,可舒老夫人和宋氏却看见了她那一瞬的反应,两人若有所思地对视一眼后,舒老夫人道:“弟妹也别太严苛了,到底是小孩子。” “不小了,跟你家弘哥儿也就小了不到一岁,弘哥儿现在都去族学了吧?我听说他功课做的很好,很得夫子夸赞。” “也没那般好,弘哥儿平时也很调皮……” 两位老夫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了孩子经,舒兰芙在底下才慢慢放下心来。 方才她被祖母那冰冷的一眼吓得手脚发颤,真怕祖母发作她。 之后见母亲和大嫂离开,她也寻了个理由,离开花厅追了过去。 就听见大嫂正对母亲抱怨,“祖母也太过分了,不过是和哥儿顽皮,竟把他身边的下人都发卖出去,那可是我和母亲送过去伺候和哥儿的,这不是打我们的脸吗?” 武安侯夫人也觉着婆婆插手太多,毕竟如今她才是侯夫人,掌管府中中馈,她觉着自己的主母威严被婆母下了,脸色十分不悦,但却没有说话。 直到看到舒兰芙跟上来,才训斥道:“兰芙,你怎么又去怂恿和哥儿,他是小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好端端地,叫和哥儿去招惹舒颜作甚,我先前不是告诉过你,要与舒颜好生相处吗?” 武安侯世子夫人并不知道自己儿子是被舒兰芙唆使,此时便有些意外。 但武安侯夫人不避讳她直接训斥了小姑子,小姑子也是自己的表妹,她装也得装着大度,假意劝了两句,“姑母别说兰芙了,我看那阿颜也不怎么顺眼。而且,她很明显地亲近三房的人,兰芙看不过眼也正常。” 舒兰芙忙道:“就是,母亲,我正是看她跟五妹走得近,而且她对我不假辞色,很看不起我的样子,我才心中不忿。她不过是分出去的庶出姑娘,方才出去竟一路不与我说话,只寻五妹和二姐说话,莫非是看不上咱们长房?我才叫和哥儿帮我小小地教训她。” 她却不说是因为嫉妒舒颜衣裙首饰华美,模样生的好,故意使坏。 因武安侯告诉武安侯夫人,舒老爷子这一脉如今都在朝廷混的不错,想要拉拢一二,她虽然不觉着这一支有什么能耐,不过几个低阶官品,但也听从夫君吩咐。 武安侯老夫人是继室,不是武安侯夫人血脉上的婆母,因此,两下里一直维持表面平和,私下却是刀光剑影。 可武安侯夫人如今见舒老夫人这一脉竟与三房走的近,心中便不喜她们了。 因这件事却叫婆婆抓住了女儿的不是,武安侯夫人气道:“你便是做事也周全些,竟叫你祖母查出来。” “我也没想到祖母会那么严苛去审和哥儿身边的人啊,”舒兰芙有些无辜地说,“祖母根本就是无视母亲与大嫂,不然,怎么不叫母亲与大嫂自己审,非得让她的人去审,明明就是想找咱们长房的麻烦,向着三房。” 舒兰芙也很知道母亲和大嫂最在意什么,这话也算是说中了武安侯婆媳不满处。 武安侯夫人是个心思多又重的人。 因三房小袁氏是老夫人亲侄女,人家姑侄关系好,处处向着三房亲生的,本就不是亲婆媳,越发觉着自己被孤立。待给世子儿子娶妻时,也把自家侄女娶了来做世子夫人,跟太夫人打擂台一般。 本来舒老夫人就没打算在侯府用午食,加上舒颜衣裳脏了,过不大会儿,便告辞了。 从侯府出来后,舒老夫人与宋氏说起今日之事,也带着火气。 武安侯老夫人那会儿的异样也让她们觉着,这和哥儿只怕是被人当了刀使,可武安侯老夫人却掩下了,只推出年幼的和哥儿,让她们也不好再去追究到底谁在背后使坏。 但心里肯定不喜。 舒颜便将先前舒兰芙气怒下说的话,和听到舒兰卉与舒兰馨低语的事说了,又道:“不知为何,三堂姐似乎对我有些成见,看我的眼神带着不善。” 她不知道舒兰芙怎么对自己如此大的敌意和恶意,毕竟自己原先要与卲哲定亲一事并未声张,她不可能知晓。 宋氏皱眉,“好端端的,她敌视阿颜作甚?”看着女儿今日才穿的好看衣裳因这一泥巴只怕是毁了,她对武安侯府印象越发差了。 舒老夫人却道:“这个兰芙,是个心高气傲的性子。几年前我见她时,小小年纪就很攀比穿戴,当时孝期里还为了一条裙子闹腾。今日许是看咱们阿颜穿的好看。” 舒颜低头看看自己穿着,想想舒兰芙的衣裳,好像确实比她的华美些。 这衣裳是宋氏为她准备,且又是去侯府做客,自然要穿的隆重些才好,难道舒兰芙是因为这个吗? 不过,想到姑娘家多都爱美,爱华服首饰,也有可能是这般。 舒老夫人又道:“不管这兰芙为什么敌视阿颜,如今,侯府里这两对婆媳关系很是不睦,还好咱们与侯府关系远了,如今也不居在一起,日后无事,阿颜也少往侯府去。” 舒颜点头,她也不耐烦那些争斗场。 本来,她还觉着舒兰卉不错,日后可以来往,有个说话玩耍的小姐妹了。但既然武安侯府里那么乱,还是罢了吧。省的惹一身腥。 可宋氏却很了解女儿,她想了下,道:“阿颜,是不是与兰卉合得来?” “嗯,她性情爽利,挺好相处的,”舒颜没有否认对舒兰卉的观感很不错。 宋氏便对舒老夫人道:“母亲,虽然侯府乱,不过阿颜来京也没有适龄的姑娘来往,儿媳也觉着兰卉那孩子不错,不若让阿颜请兰卉来咱们府里玩耍。” 舒老夫人道:“这倒是,咱们府里只阿颜一个姑娘,她也没有其他姐妹,是孤单了。而且阿颜日后也要融入京中闺秀的圈子,有个同龄姑娘相交也便宜。等过些天,咱们也办个宴会,到时候阿颜便给兰卉下帖子,请她到咱们府中玩。” 舒颜觉着这样也不错。 虽然她家有两位嫂子了,可若是外出,她们姑娘家的圈子还是跟已婚的不同,她也不想日后外出做个独行侠。 之后,舒老夫人与宋氏说着话,舒颜便挑起帘子朝窗外看。 此时她们马车行走的街道行人不少,不时有骑马经过的男子,舒颜在边关时也曾骑马打猎,因此看到旁人骑马,有些心动。 正盘算着,改日要大哥带自己去哪里跑马时,眼中便映入一匹枣红色高头大马,那马儿被喂养的极好,油光水滑的,看着就想让人摸上一摸。且马儿四肢矫健有力,行走间可见健美肌肉,当真是好马一匹! 舒颜便抬起眼皮,想要看看这马的主人何样,竟有如此好的一匹马。 下一瞬,竟看呆住了。 若是可以尖叫,她觉着可以呈现出土拨鼠一般的声道,内心疯狂输出,啊……啊…… 她看到了谁? 邵元昇啊!! 竟然是邵元昇!! 漫画原书中的男二,她的颜她的菜!! 而且,比起漫画书中的线条描绘,真人邵元昇给舒颜带来的颜值暴击更为猛烈。 玉冠束发,剑眉下一双桃花眼,无风却好似含水雾般氤氲,眼角淡淡上翘,鼻型高挺,唇形优美不厚不薄,实在是太,太好看了! 让她此时看来,比漫画书中还要好看一万倍,浅显笔墨无法描绘其俊美! 况且,他此时骑在马上,阳光下,大长腿随着马儿走动自然晃动,带了几丝慵懒散漫。 这容颜,这气质,这身姿…… 作者有话说: 花痴颜上线…… 咳,那个酒前两天洗完头发吹空调着凉了,昨天躺平一天没爬起来,所以请假了一日,见谅呀,(* ̄3)(ε ̄*) 第8章 内心的震撼已经无法表达舒颜此刻的惊艳。 她红唇张开,杏眸瞪得溜圆儿,眸中惊艳之色一览无余,毫不掩饰。 待到邵元昇骑马似有所觉,漫不经心望了过来时,双眸对视那一刻,舒颜…… 舒颜激动的手指都带了微微颤抖。 邵元昇此时是中午下值与朋友约好了去酒楼吃饭,骑马自街上经过。 不期然间,见一辆行驶的马车里,一位姑娘掀着帘子看自己直楞楞呆住,眼睛里似乎带了光一般,尽是惊艳。 只是,这目光清澈纯粹,并没有让他感觉到冒犯不适,便未曾冷脸。 只是一眼对视,邵元昇便收回目光,但走过马车后,却能感觉到方才那姑娘依然在看自己。 “阿颜,阿颜。” 宋氏看到女儿异样,忙唤她。 可未果,只能顺着她的目光往外张望,只看到一个长得俊美的男子骑马,而女儿的小脑袋居然跟着那男子转过去,甚至身体都呈现出一个怪异的姿势扭到对面继续看。 “阿颜?” 舒老夫人被孙女这模样弄得失笑不已,“这孩子,看到了什么,这么……”怎么形容,好像看到了好吃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舒颜可不是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 真人版邵元昇,那就是让舒颜觉着简直就是恍若天人一般的姿容,想磕!太想磕! 内心口水已横流! 宋氏哭笑不得地将女儿拽了回来,放下帘子,“阿颜这是看人家长得好看,看呆了去?”又对不解地婆母说,“方才经过的是一位骑马的公子,模样甚是不错。” 女儿从小就偏爱长相好看的人。 幼时,若是模样好看的人抱她都能将她抱走,就连挑选给她伺候的下人时,也尽挑些长相好看的,长大后,越发明显了。见了模样好看的,都要悄悄多看上几眼。 可跟方才这般,宋氏也是第一次见。不过,方才那位公子模样的确出彩,莫说女儿,她当时也觉着这容貌可堪称上上等。 舒颜视线被遮挡,有些遗憾地坐正身体,毫不吝啬地表达自己的惊艳,“长得可真是太俊美了。” 舒老夫人笑着拍了她一下,“这孩子,都是大姑娘了,可不敢这么夸赞了。” “是真的好看么,”舒颜仗着车子里此时连伺候的丫鬟都没有,只她们祖孙三位,实诚地表达。 然后,看向宋氏时,忽然心中一动,“而且……” 但没有接着往下说,倒是舒老夫人正要说话,也没在意到,“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倒也不能说阿颜,好看的人总让人觉着赏心悦目些。不过,这模样好看,品性素养也得好,才好。不然,空有一副皮囊。” 舒老夫人也算是趁机教导孙女。 “是,祖母说的对,”舒颜本也只是颜控,并非完全看脸,自然更在意人品。 快到府门口时,碰到下值回府的舒怀谨。 “大哥,你中午也回府用饭吗?”舒雅有些好奇,难道大哥上值的衙门离府里很近?因为据她知晓,长安城可不小,大哥在皇城上值,而自家府邸却离皇城不近。 下午再去上值,来回奔跑,可不划算。 舒怀谨看了看妹妹,笑了下,“嗯,回来有些事,阿颜今日穿的真好看。” “是吧?我也觉着这衣裳好看极了,”只是可惜袖子弄脏了,但她却没有向舒怀谨告状,与祖母母亲下了马车往后宅换衣裳。 舒怀谨并未往后宅走,去了舒昂的书房。 舒昂他原先在边关是文职,任上县县令,从六品,此次回京是平调过来,调入户部,为金部员外郎一职。因才回京没几日,调令刚转过来,手续尚未办齐全,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去上值。 “怀谨,怎么回家了?”舒昂正在看下人收集上来的京中各家间的关系,见长子回府不由诧异。 舒怀谨先抱拳揖礼,恭敬唤一声“父亲,”才道:“有些事想要问父亲,特意家来一趟。” “坐,”舒昂指了下桌案前的圈椅,问道:“何事?” “儿子听闻父亲在查卫国公府,可是有什么不妥?” 舒怀谨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发现舒昂在查卫国公府后宅那位客居的孟秋婉。 舒昂没想到他安排人暗中暗探,居然会被舒怀谨察觉,一时不知该感慨长子疏密,还是自愧行事不周被他发觉,但现在自然要给个说辞。 他又不想露出女儿做梦的异事,便道:“也没什么,只是觉着既然你妹妹日后要嫁卫国公府,提前打探下国公府后宅的情况,免得届时她两眼一抹黑。” 这个说辞,舒怀谨觉着倒也合理,只是这事情却不像是父亲会做的,“父亲派过去的管事行事不周全,既然能被我的人发现,恐会引起国公府那边注意。父亲若是想要探查,不若交给儿子来。” 他倒不是想大包大揽,也不是看不上父亲手下人办事不力,“毕竟,我来京城时间久,也有些门路,与其直接让下人去跟国公府下人打探,不若从旁处入手。” 舒昂一贯都是阳谋,不比舒怀谨路子有些野,不计阴谋阳谋。况且,又是为了妹妹将来生活。 望着气宇轩昂的长子,舒昂笑着捋了下胡须,“行,既然你有这份心,为父便不操持了。除了卫国公府后宅,有一个人还需要你去探查一二。” 长子的确路子比自己多,只看他来到京城几年,便置办了庄子铺子田产等一系列出产产业,让本就因在边关征战捞了些油水,家底不薄的舒府越发富裕。舒昂就知道自己这长子能力,不是他可比。 舒怀谨等待父亲所言,不想他竟说出个姑娘来,“明霞郡主?”他惊讶不解,“父亲为何查她?” 舒昂不欲告知,摆摆手,“这个你就不要问了,我也是听说了一些事,你只派可靠嘴严去盯着明霞郡主便是。” 见状,舒怀谨便没再多问,一口应下来,但心里却寻思,这明霞郡主与自家有何关联不成? 而此时,舒老夫人回了延庆堂,只有宋氏和舒颜后,舒颜忙趴在宋氏耳边低语,“娘,我方才在街上看到的那个骑马的公子,正是邵元昇。” “什么?!”宋氏震惊地看着女儿。 舒颜小声道:“梦里看到过,才认得出。” 宋氏半晌无言。 她很确定,女儿从未见过邵元昇,此时却认得他模样,难道那梦真是一种预警? 舒颜也不多言,只让宋氏慢慢思量,反正,她笃定父母为她计。之后,便回自己院子里换衣裳了。 “这小公子也真是,姑娘才穿了不到一日的新衣裳,就给弄成这般,也不知这泥点能不能洗干净了,紫萍今日没跟着往武安侯府去,听跟去的青萍说完这衣裳怎么弄脏之后,很是气愤。 舒颜看了眼衣袖,“应该能洗掉,只是泥点罢了。” 她并未放在心上,可紫萍却觉着那痕迹不好清理,抱着衣裳亲自往洗衣房去,也希望能洗干净了。 洗衣房的管事嬷嬷见紫萍亲自拿着衣裳过来,忙过来:“紫萍姑娘,怎亲自送衣裳过来了?” 紫萍便摊开衣裳,指着袖子上的泥痕,“正好王嬷嬷在,你看看,这些痕迹可否能洗下去?” 王嬷嬷一看衣裳就知道是府中姑娘的,再看那袖子上斑驳的痕迹,不免心疼可惜,但也不敢多言,叫了旁边专门给姑娘公子洗衣的丫鬟过来,“多放上些胰皂,手轻柔些,别给姑娘把衣裳洗坏了。” 这洗衣服的也分一二三等,主子们衣服多是绫罗丝绸,为防手粗把衣服刮出丝,一等洗衣丫鬟每晚都会用便宜脂膏保养手,而舒颜这件衣裳材质是泥金绮罗,更要特别小心。 只可惜,就算丫鬟洗了四五遍,那衣袖上的斑驳痕迹依然没洗下去。 “这可如何是好?姑娘这衣裳可不便宜,也才上身穿了没一天,”紫萍正蹲在地上捧着湿淋淋袖子犯愁。 正好前院管事孔嬷嬷带着小厮来取公子的衣裳,见了不免问起,紫萍便抱怨着说了,“现下这衣裳洗不干净,岂不就是报废了,姑娘都没法再穿了。” 孔嬷嬷仔细看了看那斑驳痕迹,用手指捻了捻,也一脸可惜,“按说一般的泥土应该能洗下去,姑娘这件衣裳倒像是染上了墨汁一般,是不是那泥土里混了墨汁?” 紫萍没跟着去武安侯府,自然不知,“不过,青萍姐说,当时那泥巴是黄中带了黑,这小公子也是……可惜了这衣裳。”就算有怨言,做下人的也不好这般埋怨武安侯小公子。 紫萍没奈何,只能让洗衣房把这衣裙洗干净晾起来,她回晴雲院回复。 那厢,舒昂被宋氏叫回后院,不过,舒昂本也打算回后院陪夫人用午食。 宋氏与他讲了路上遇到邵元昇的事,“阿颜说,那位就是卫国公的小儿子,她是从未见过这位公子,可却说从梦里见了,才识得。夫君,你说,会不会阿颜做的梦是警示?” 舒昂也没想到,那般凑巧,回来途中遇上了邵元昇。 只不过他跟宋氏都未见过邵元昇,此时不好下定论,但这事倒是好办,宋氏绘画不错,“既然你见过,画下来,我寻个机会看看,是不是他。”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方才怀谨回来,发现我找人查卫国公府后宅的事了,我没告诉他缘由,但让他去帮着查了。如此,就等他那边查,若是真的……” 舒昂虽然觉着不可思议,只是,他也算是见过听过一些奇人异事,“许是咱们阿颜的造化。” 若是卲哲真的与那位孟秋婉有情,他断不会将女儿许给他,若是明霞郡主也心仪卲哲,想到这明霞郡主的出身,舒昂也不想让女儿日后沾上麻烦不痛快。 宋氏不免叹息,“咱们阿颜心思简单,还是许个简单些的人家好,”可惜,两家婚约非必要没法毁去,若是远在边关也就罢了,如今他们又搬回了京城,避无可避。 可想到女儿说的,她会因为与卲哲定亲而丧命,宋氏断不能容忍这种事发生,“若是卫国公不同意换人,到时候,豁着毁约也不能让女儿与卲哲定亲。夫君,我不想冒险,不想有那个万一。” 舒昂拍拍夫人的手,“放心。” “二哥,三哥。” ?下午一觉醒来,舒颜正站在窗前无聊地看天空,便看到院子里走来两位青衫蓝袍的公子,两人模样并不相像,但却都俊秀,虽然蓝袍公子面色阴郁,但却更俊美一筹。 这青袍公子是二房李氏所出的舒怀钰,行二,性子是府中几兄弟中最温润的一位,此时看到站在窗前的妹妹,便扬唇一笑。 带了几分少年感的俊秀公子,这一笑便让庭院中的丫鬟们忍不住红了脸,都悄悄偷望过去一眼又一眼。 只是,这些丫鬟都被训诫过,谁若是敢打着往府里几个公子主意,一概发卖,只看两眼都不敢再抬头。 舒府虽然不比侯府王府等高门大户气派底蕴深厚,但因主子们简单,府中也只有舒颜一个姑娘,她们在晴雲院中待遇很好,月银也不比旁处府邸少,活计也简单轻省。因此,没人愿意被赶出府去,且被主家发卖的都是品行欠缺,下家也不乐意要。 当然,也有心气高,想要捞个姨娘做做,若是再生下一儿半女,不比做个下人强,可这样的人在边关时,被发现后下场都很惨。况且到了京城,舒怀谨治家严谨,府中下人更是精细挑选过,这样的人可没再有了。 丫鬟们自然不敢造次。 尤其是舒怀钰旁边那位蓝袍公子,三爷舒怀亭,身形消瘦,面容阴郁,最是府中脾性不好,有的小丫鬟在他附近,都悄悄避开了两步。 这一幕让舒颜看到,却越发心疼。 她三哥并不是二婶所出,而是一位妾室所出,而这位妾室当初也闹出了很大一桩事来。 却是当初,李氏怀上长子舒怀钰时,舒颜的二叔舒甫倒也没有生出纳妾的心思。因舒老爷子出身缘故,让他对纳妾反感,自己一辈子除了舒老夫人没有第二个女人,对底下儿子也是如此教导。 可时值边关不稳,舒甫外出往友人家赴宴,醉酒宿在了这友人家中,醒来身边却躺了一位衣衫凌乱的丫鬟小荷,两人已经发生了实质关系。 舒甫知道有李氏怀孕自己憋着了,有一部分自己没把持住,但也有这丫鬟算计,可如今却不得不将人带回府中,尤其是友人也恐这小荷怀上他的孩子,就这般处理了不好。 回府后,自然是闹出好大动静,李氏甚至差点动了胎气,舒甫更是被舒老爷子与舒老夫人混合双打。 但事已至此,舒甫最后还是将小荷收成通房,李氏娘家人也过来劝她,权当是放个人在房里伺候夫君,等日后再打发也不迟。 舒甫本想着收了以后再不碰小荷,可又一次醉酒后,两人又睡在了一起。 到这时候,舒甫就很不喜这小荷了,他觉着自己一而再地被算计了。思量再三,就算这通房是友人那边出来的人,发卖出去伤两人情面,可如今既然已经是自己的人了,他还是决定将人发卖。 就在这档口,小荷却诊出了喜脉。 这肚中怀的便是舒怀亭了,他生母也因有孕被提做荷姨娘。 只是,舒甫到底对荷姨娘有了芥蒂,从那往后只将人放在后罩房,拨了丫鬟伺候,并不再见。 只是,荷姨娘并不甘心,几番三次借着见他的机会,总往他书房去,被拦住后,竟又趁人不备进去了一次。 加上边关战事不稳,还有人传出了内奸。 舒甫与舒老爷子等人本就警觉,便悄悄派人看住了荷姨娘,这一盯梢,便发现了端倪,这荷姨娘竟然几番探查外书房的事,还妄图流掉腹中胎儿。 舒甫彻查之下,才知晓,的确出了内奸,还是他熟悉的人,便是先前小荷的主子他那位友人,而这友人将小荷放到他身边,便是防着有一日事情败露,找舒甫做替罪羊。 舒甫自然大怒,可事情起因也是他没把持没管住自己,且这荷姨娘已经怀了四月的胎,腹部显形,若是将胎儿打掉也是一条人命。 就连李氏,因才生产完长子舒怀钰,正是母爱最柔软时候,孩子无辜,她也不忍心。 舒家人商议过后,便将荷姨娘软禁起来,派人照顾,想等她生下孩子后,再处置了。 可荷姨娘见状不好,竟以孩子做要挟,不肯好好吃睡。就算舒甫使人强硬管束,荷姨娘还是在七个月时就早产生下了舒怀亭。 不知是不是命,这荷姨娘因折腾太过,这次生产不用舒家人动手,她便在生下舒怀亭后气绝。 后,舒怀亭被抱到李氏身边,与舒怀钰一起长大。 在舒怀亭能分辨是非对错的年纪后,便将实情告知与他,就算舒家人对他与其他几个公子一视同仁,可这件事到底还是在舒怀亭心里留下痕迹。 尤其在得知疼爱自己的李氏竟不是自己亲生母亲后,他日渐阴郁。 李氏也很无奈。 就算她开始对荷姨娘怀上舒怀亭不快,可等那么丁点儿大的孩子抱到自己身边,喂养奶水照看长大,早就视作亲子,偏他竟自己因身世生出别扭。 幸好,舒家人口简单,也无什么纷争内斗,舒怀亭即便表面阴郁,可舒颜却知道她三哥内心却依然善良柔软,那阴郁面容只是一层表象罢了。 此时,见了两位兄长到来,舒颜隔着窗子笑嘻嘻冲他们招呼,“二哥三哥。” 娇俏美丽的少女倚窗而立,笑意妍妍,舒怀亭的眸中忍不住泛出丝丝温柔,待进了明间转向次间,不由道:“身体才好了没几日,不要站在窗边吹风。” 今日风的确有些大,但却是有些闷热。舒颜前世读的专业便是气象学,因此才站在窗边看天气是否要下雨,此时便如神棍一般,掐了几下手指,“本姑娘目观天象,不出半日必将大雨磅礴!” “噗!” 舒怀钰和舒怀亭是才从外面见了友人回府,听说了舒颜去武安侯府被捉弄弄污了衣衫一事,才过来晴雲院。舒怀钰此时正拿起小几上茶杯喝茶,闻言,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幸好,他是没面对人,茶水只是喷到地面上。 “阿颜,你什么时候改行做神棍了?”舒怀钰忍不住笑道,“看这架势,还有模有样。” 舒颜偏头反问,“二哥没觉着空气闷热?燕子低飞,这便是要下雨的前兆,且你看天空偏西南方向积云成峰,这便是要下暴雨了。” 舒怀亭道:“阿颜跟军营中老斥候学过辩云识雨,二哥不知道吗?” 舒颜马上拍掌,“对,还是三哥了解我,二哥竟是不知道吗?这般吃惊?” 舒怀钰是真不知自家小妹还有这手本事,懵道:“我不知道啊,何时的事?怎以前没见你提起过?” “二哥就是个书呆子,哪里知道我懂的比你知道的可多多了,”舒怀钰的确有些书呆,整日里除了去书院便是在自己房中读书,当然他功课比舒怀亭好也是努力的结果。 舒颜翻了个小白眼,让舒怀钰忍不住轻敲了她脑门一下,“居然敢笑话你二哥!不过,老斥候他们对相雨并不精通,等回头二哥给你多找些书籍,你看看,书中教授的更精妙。” 这还真是三句不离书,不过倒是正对了舒颜胃口,“好啊,不过二哥也不要小看老斥候,他们那都是经验积累,不比书中记载差。书面知识还是要运用到实践中才能验证。” 她这话说得相当有水准,顿时让舒怀钰惊叹,“了不得,阿颜你竟能讲出这般有力度的话。我还以为你整日里只爱骑马打猎,大伯母教你读书都马马虎虎。” “小看我了不是?”舒颜得意地扬了下小下巴,“本姑娘可是文武双全!” 舒怀钰被她自得模样逗得大笑,舒怀亭却问起上午去武安侯府的事,“听印山说,你去武安侯府被他家哥儿弄脏了衣衫,是怎么回事?” 印山是他的小厮,因明日舒怀亭和舒怀钰要随舒怀谨去拜访书院师长,因此午时跟着前院孔嬷嬷去取衣服时,听了紫萍抱怨,便将此事告诉了回府的舒怀亭。 只是紫萍只说衣服是武安侯府哥儿弄脏的,其余并未说,舒怀亭和舒怀钰本也惦记她往侯府去,便过来询问。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舒颜没想到,这件事还让兄长们知道了,她也没隐瞒,一五一十把去了武安侯府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虽然二哥舒怀钰有些书呆,心思简单些,但三哥舒怀亭却是个九曲十八弯的,舒颜主要是对舒怀亭说。 “我觉着舒兰芙对我敌意不小,和哥儿朝我扔泥巴,应该是她背后唆使。虽然叔祖母让人查了,说是和哥儿顽劣,可祖母和我娘都看到,叔祖母在听完嬷嬷禀告后,很是吃惊,还朝舒兰芙那边看了一眼。” 舒怀亭俊秀脸庞越发阴沉,“定是她无疑了。定是看我们阿颜容貌姣好,衣衫饰品华美,嫉妒了。这样的女子,往后阿颜不要与她往来,武安侯府里勾心斗角,阿颜也不要再过去了。” 舒怀钰觉着舒怀亭这有些过于武断了,但也不喜舒兰芙竟然给舒颜脸色,“虽然她是侯府嫡女,可咱们阿颜也是舒府最疼爱的唯一姑娘,居然看不上咱们阿颜,是不如兰馨和兰卉这两个堂妹。” “三堂叔是二叔祖母亲生子,儿媳三叔堂婶又是二叔祖母娘家侄女,大堂伯母则让望堂兄娶了她娘家侄女,两下里打擂台一般。”舒怀亭又道:“我曾听祖父说过,祖父的嫡母是个不慈之人,当初容不下祖父和咱们曾祖母,后来与二叔祖母婆媳关系也十分僵硬,反倒与大堂伯母关系融洽。都说人以类聚,可见这大堂伯母也不如何,倒是咱们祖母说二叔祖母为人爽朗大气,那大堂伯母教养下的姑娘自然不如何。” 舒怀亭一通伯母祖母,将对辈分本就有些混乱的舒颜直接绕晕了,扒着手指在那算,却因这些陌生的辈分称谓,越发凌乱,将舒怀钰笑倒在圈椅上。 “笑什么呢?隔着庭院都听到你笑声了,”舒怀谨摇着一把折扇漫步走进来,“每次阿钰来找阿颜,都这么高兴。” 这二弟整日里读书不爱出门,舒怀谨都怕他读书读傻了。 “是阿颜太可爱了,”舒怀钰忍住笑,“大哥,你方才没看到阿颜被阿亭绕晕了,那掰着手指头算来算去还迷糊,哈哈……” 舒颜停止辈分计算,推了舒怀钰一把,“二哥坏蛋。” 明艳少女微微嘟唇,不依的娇嗔。 舒怀谨含笑看着他们,轻甩衣袖坐在另一边,“阿颜,上午受委屈了。” 他是舒府大爷,这府邸又是他置办下来,生活好几年,什么事都瞒不过他。听说妹妹在武安侯府出了这事,便过来了。 舒颜没想到大哥居然也知道了,此时看着三位兄长都聚在自己这里,只为自己被人丢了一把泥巴,心中温暖如春日花开。 她轻轻眨了眨眼,“大哥也听说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是让和哥儿往衣裳上丢了泥巴,弄脏了才穿的衣裳。” “可不仅是小孩子顽劣,”舒怀亭却向舒怀谨转述了一遍方才舒颜的话,他可知道,虽然大哥看起来风光霁月,可其实跟自己差不那里去。 或者说,舒府上下心眼子最多,最会弯弯绕绕的并不是府中女眷,反倒是他与舒怀谨。只是,大哥舒怀谨将阴沉那一面俱都掩盖在温润表面下,他则浮于表面。 因此,舒府上下,倒是他与舒怀谨最为投机,他本也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又是疼爱的妹妹被欺负,自然不肯轻易揭过此事,“……虽然刚才也与阿颜说了,日后不与舒兰芙来往,可她对妹妹使坏,却是可恨。” 舒颜眼看着大哥也跟着点头,倒觉着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了,忙道:“其实,我也没吃很大亏,当时我躲开以后,她的衣服被和哥儿扔的泥巴脏的更多,也算是自食其果了。” 舒怀谨没说旁的,只道:“阿颜心中有数也好,往后防着她些。” 舒颜自然是防着舒兰芙,日后她跟卲哲的“后宫”折腾起来,她更要远离。 除了依旧留在边关最小的两位兄长,舒颜胞兄四哥舒怀原和二房五哥舒怀瑞外,舒颜兄妹四人此时是聚齐了。 四人正说着话,窗外便下起了磅礴大雨。 舒怀钰惊奇地跑到窗子边,再回头看舒颜,“可以啊,阿颜,你这相雨的本事还真有一手,真下了大雨。” “二哥小心衣服淋湿了,”舒颜见大风刮起来,忙让丫鬟们去关窗子,喊舒怀钰站远些,“我学的也不怎么精通,主要今日这乌云下大雨的特征太明显,还要二哥帮我找些这方面的书籍来研读下才好。” 舒怀钰笑着走回来,“阿颜谦虚了。” 因下大雨,舒怀谨兄弟被隔在晴雲院,索性陪着妹妹下棋解闷。 舒颜却不知道,上午的事在舒怀谨和舒怀亭这里并不算完,两人不肯让妹妹吃这个闷亏。 离开晴雲院回到外书房,商议了一番,便派人悄悄去武安侯府打探消息,得知舒兰芙当天果然被武安侯关进祠堂,和哥儿被武安侯从后宅迁出来挪到前院居住,越发肯定了先前的判断。 虽然只是在武安侯府打探出来消息,舒怀谨兄弟还没法伸手到武安侯府里面,但从小到大,他们都不舍得让妹妹吃一点儿委屈,居然让舒兰芙给算计了,便暗中记了舒兰芙一笔。 来日还回去。 而武安侯府中,小袁氏一面给武安侯老夫人捶腿一面担心说:“母亲,就这般将事情捅到大哥面前,日后大嫂怕是越发记恨咱们了。” 武安侯老夫人却道:“这本就是为了侯府好。兰芙那丫头被你大嫂娇惯的不成体统,偏了性情,若是现在不纠正她一番,日后若是她做出什么不好事来,都是侯府的姑娘,兰馨她们也要被她连累。而且。” 老夫人顿了下,表情有些复杂,“你大哥是个心高的人,一心想要将侯府更上一层,自然不会想看到和哥儿被你大嫂她们养废了,至于和咱们关系变差,最坏就是分家罢了。” 而且,武安侯老夫人虽然不管府中事,却对养大的继子很是了解,尤其在继女也就是武安侯的胞妹升做贵妃,六皇子渐渐长大后,她总觉着这继子跟继女让她心惊肉跳。 她没与小袁氏说更多,但却越发让人注意武安侯的行径。 本就不是亲生子,武安侯老夫人不想卷入继子的争权夺利中,若是继子真有那个念头,她宁愿和儿子老三搬离侯府,也不能让他连累祸害了自己的亲儿孙。 而且,她本就是继母,又与杨氏婆媳诸多不和,若能分家别府另居,再好不过。可这却需要由头,不然那个好面子的继子也不会在她健在时侯府分家,以免损他名声,有对继母不孝之嫌。 *** “姑娘,这衣裳算是毁了,这泥点子根本洗不下去了,洗衣房的嬷嬷说,里面许是掺杂了墨汁之类的染料,都浸染到丝线里面了。” 虽然,当时洗衣房没洗下去泥点子,紫萍侥幸想着也许晾晒干后,会消下去些,看不大出来。可明显在衣服晾干送过来时,斑驳痕迹犹在,近看时很明显。 青萍也很心疼,本来衣裳就不便宜,姑娘穿起来还很好看,“可惜了。” 舒颜凑近看了看,摸着下巴盘算一会儿后,把衣裳摊开铺在桌子上,比划着,“要不,把袖子这一段剪下去,做成半臂模样?” 说着,她动手把那一块有斑驳的袖子折进去,“这样,看起来是不是也不错?” 这本是一件泥金大袖衫,跟裙子是一套,青萍想了想,觉着不大合适,“若是剪裁了去,跟裙子便配不起来了。” “那便另外搭配呗,”舒颜觉着不是个事,“只要搭配的好看,不论一套不一套,不然这外衫扔了可惜,就这么着。紫萍去拿剪子来,我来剪下去。” 青萍见姑娘还动真格的,要自己动手,忙阻拦,“姑娘,先别急着剪,不然婢子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清洗下去。”真要是一剪子剪下去,这衣裳报废了怎么办? 而且,青萍为何阻拦,因为她家姑娘是个女红废,会骑马射箭,却不会拈针绣衣。 舒颜却不担心,她想到前世的各式服装,还笑着道:“没事,就算是剪下来不好看,再缝上便是,到时候弄个荷叶边之类的装饰下,就是缝上半拉子,也还挺出彩别致,成新样式了。” 随着她的话,青萍和紫萍都觉着有那画面感了,不免惊奇地望着自家姑娘,姑娘何时竟这般会了? 不等两人感叹,帘子外面响起小丫鬟通传的声音,“姑娘,大少夫人来了。” 很快,帘子挑起,舒怀谨的妻子程氏便笑意盈盈地进来了。 “大嫂,”舒颜亲昵地走过去挽住她的胳膊,“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外面日头可不小。” 程氏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少妇,虽然生了两个孩儿,依然腰肢纤细,若不是挽了夫人发髻,说是位清秀姑娘都不为过。 舒颜自来喜欢模样好看的人,且程氏也是个温婉似水的女子,对唯一的小姑子也很疼爱,舒颜只短短数日便跟程氏相处的很好。 第11章 “还好,我从抄手游廊走来,尽是阴凉,”程氏柔声道,“昨日宁哥儿闹腾,我也没来看你,只你大哥回去说起你去武安侯府吃了委屈。” 没想到连大嫂都特意为此过来自己这里,舒颜只觉着自己就是团宠本宠了,忙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弄坏了一件衣裳。大嫂快来看,我正跟青萍紫萍说,要把这大袖衫改改呢。就从这袖子这里剪下去,这样斑点的部分没有了,成了件半臂,还能搭配衣裳穿。” 程氏也听夫君说过,小姑子不擅女红针凿,可此时却颇有些意外。也许小姑子只是不爱拿针,但却也是个有想法灵巧的姑娘。 只是比起她的想法,程氏却觉着还有更好的法子,遂笑道:“我来正是要看看你这衣裳,可还能补救。”到底是价格不便宜的新衣裳,程氏也觉着就此损毁了可惜,她仔细看了看,手指比划着,“不过,倒也不必截下来,这些沾了斑驳的位置可以绣上圈浅绿色卷草纹,这般从这里绕过去。” “这个好!”舒颜赞叹,“感觉绣上去会好看。” 程氏笑道:“若是觉着不错,我便帮你绣,我绣工尚可。” 舒颜一听,抱着程氏手臂道:“大嫂太谦虚了,你那绣工可不是尚可,是很好,你给我做的衣服都很好看。” 程氏被她夸得嘴角都合不拢,“我若是不把这衣裳给你弄得好看,都对不起你的夸赞了。” 姑嫂两人边说边笑,气氛融洽。 正说的欢快,宋氏从外面进来,手中拿着一张帖子,看着儿媳跟女儿手挽手坐着说话,笑意也蔓延上眼角,“卫国公夫人使人送来了帖子,还有一张给阿颜的,我闲着无事就给你拿过来了。” 程氏也知道小姑子要跟卫国公府结亲的事,也听自家夫君说了,这亲事有些波折,只是她却未多言。小姑子人爽利活泼性情好,程氏自然希望她能嫁得良人。 卫国公府的花宴是后日,两日时间足够舒颜身边的丫鬟帮她搭配服饰首饰,因是往卫国公府赴宴,也是舒颜入京后第一次参加宴席,宋氏和程氏便都帮着给她挑选衣衫首饰。 舒颜的衣衫首饰有从边关带来的,也有舒怀谨和程氏在她来京城前早就置办好的京城样式。 望着铺了一床的衣裙,和桌面妆奁里拿出的好几套头面,舒颜有些身累。 她是颜控,也喜欢自己穿的美美,可面对娘亲和大嫂这让她换了一身又一身的热情,依然招架不住。 最后总算是定下了一套缥绯绫衫子配及腰石榴红裙,外披缥色绣牡丹花样披帛。 及到赴宴这日,手巧的青萍给她挽了垂挂髻,插一对镶红宝小金钗,发尾用金丝绣玉珠带分束颈侧,耳上则带了一对蝶形玉珠耳坠,让她本就俏美的容颜越发精致清丽。 十四岁的少女已见身形,纤细腰肢被束带缠绕,让舒颜看着都忍不住掐了一把腰。 还挺细。 舒老夫人今日带着她们前往卫国公府,看着俏美的小孙女,爱怜道:“阿颜这一病,瘦了许多,等着可得好好补补,看这小脸上的肉都瘦没了。” 正感慨身形消瘦就是好看的舒颜,忍不住抹了把自己的脸,“祖母,该是原先的婴儿肥下去了,我长开了吧?我觉着这样挺好,比原先好看。” 舒老夫人自然知道小姑娘都爱美,笑眯眯地道:“我家阿颜什么时候都好看。” 舒颜唯恐自家人滤镜太厚,不敢过于自得。 整理好衣衫后,便随着祖父母和娘亲往卫国公府赴宴,同行的还有程氏和李氏。 舒老爷子今日亲自送他们往国公府去,打算亲自带着孙女先让卫国公见一面的。 李氏是打算为两个到了婚龄的儿子相看有无合适的姑娘。 而程氏虽已嫁人,圈子也是已婚,可毕竟程氏娘家在京城,认识人多,正好由她领着,帮着舒颜介绍人认识。 看着走在前面挽着手有说有笑的姑嫂两人,舒老夫人不由感慨,“时间过得可真快,阿颜都长大了,从后面看跟她大嫂也差不多高了。” 李氏挽着婆婆的胳膊,“可不是,阿颜长成大姑娘了。母亲是舍不得阿颜长大要嫁人吧?咱们也舍不得,家里就这一个姑娘,在府里咱们宠着,嫁到旁人家去,便是相看好,总归不如咱们跟前自在。可姑娘长大了,又不能留。” 李氏没有闺女,自然把从小就可爱的舒颜当亲闺女一样疼爱,原本没往京城迁前,她都打算把舒颜往自家娘家说。 宋氏更舍不得闺女,可李氏最后那句话很对,闺女大了不能留,留来留去留成仇,让她嫁良婿生儿育女,为她操持一门可心如意亲事才是正经。 因此,对于这趟卫国公府宴会,宋氏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对待。 与宋氏差不多的还有卫国公夫人,一早起来吩咐下人去准备宴席事宜时,她便吩咐了贴身嬷嬷,“今日,你吩咐人要格外招待好舒府女眷,仔细观察那位舒姑娘的言行举止,回头报给我。” 崔嬷嬷是卫国公夫人的陪嫁,跟在她身边伺候了几十年,便是不用卫国公夫人吩咐,她也如此打算,忙应下,“夫人放心,老奴有成算。” 卫国公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又问起邵元昇来,“阿昇现下在哪里?” 因今日国公府宴请,又是休沐日,邵元昇此时还未出府,崔嬷嬷回了,卫国公夫人叮嘱道:“你让人留意着些阿昇,尽量今日别让他出府,若是那舒颜合我心意,今日便让他也见上一见。” “是,夫人。” 差不多巳时左右,参加花宴的宾客便陆陆续续到了卫国公府,舒颜等人到时不早不晚。 因提前得了舒老爷子的话,卫国公也早使人在门口等着舒老爷子了,待得知舒家人到了,便亲自出门迎接。 “仲仁到了,快请进来喝杯茶,”卫国公笑着揽住舒老爷子的肩膀,十分亲近。 舒老爷子笑道:“不忙,来,让阿颜先给你见个礼。”虽今日带了舒府其他女眷,此时却只唤了舒颜近前。 舒颜忙上前,躬身行福礼,“晚辈见过国公爷。” 卫国公见面前这清美的少女,只比那书信中所绘更美丽,差不多又将是未来儿媳,自然是十分和煦,“阿颜不必客气,我与你祖父交好,按着辈分,唤我一声伯父便是。” “邵伯父好,”舒颜从善如流,巴不得辈分压了卲哲一头。 “好孩子,”因在府门口,也没寒暄太过,卫国公便召过下人,让仆妇领着舒老夫人等人往后宅走,自己则和舒老爷子去前院喝了一壶茶,而后出国公府找了个清幽的酒楼叙旧去了。 舒颜跟在祖母母亲身后,虽一直在欣赏国公府院落格局布置,却又没有左顾右望。 且她爱笑,不时与程氏低语说笑两句,笑时颊边露出两个若隐若现的梨涡。 崔嬷嬷听说舒府的人到了,便亲往今日宴请的花厅入口处等着,待旁边丫鬟小声解释,正走来的一行人便是舒家女眷时,崔嬷嬷一眼便看到了走在后面右边的少女。 她看过去时,舒颜正巧与程氏说了话,笑意未曾收回。 崔嬷嬷只觉着舒家这位姑娘,不说品性如何,只这俏美外形容貌就可匹配自家五爷了,谁让她家五爷虽是男子,却容貌更盛。 “来的可是舒家老夫人和几位夫人姑娘?”崔嬷嬷迎上前去,满脸笑容地问候,“老奴这厢有礼了。” 舒老夫人一看这嬷嬷这体面穿着和年纪便知道,该是国公夫人身边的,忙扶了她一把,“嬷嬷不必客气。” “老奴崔姓,”孔嬷嬷顺着舒老夫人的手便站直了身体,自我介绍,“是国公夫人身边伺候的,知道您几位来,国公夫人特让老奴来迎一二。几位请随老奴往这边走。” 舒老夫人见果然是国公夫人身边的嬷嬷,且这崔姓,一听便知是国公夫人陪嫁时身边的亲信老人,也不端着老夫人架子,笑道:“那便有劳崔嬷嬷了。” “老夫人客气,”崔嬷嬷说着,顺势又看了舒颜一眼。近距离看,这姑娘越发让她觉着舒适。 模样好看,眼神清正,落落大方。 舒颜发觉到这位崔嬷嬷在悄悄观察自己,心中便有些知晓其意,自然是有些紧张,但因有家人陪在身边,程氏又一直握着她的手给她鼓励,渐渐便放松下来。 及到几人跟其他女眷一般被引着去了今日宴客的花厅,见花厅分左右,坐了十几位年龄不等的夫人后,舒颜竟觉着大家一起望过来时,她们有些像是被参观的猴子。 这种念头才在脑中闪现,来不及自己把自己逗笑,她便看到了座上首的几位主人家。 居正位的自然是国公夫人崔氏,头戴翡翠头面,穿黎色花树对鸟夹缬大袖罗裳,鹅蛋脸庞脸庞微富态,眉目间有些严肃,不太好接触一般。 下首便是国公世子夫人王氏了,她年约三旬多近四旬左右,同样是大袖衫,却是蓝底土黄宝相纹夹缬罗衣,袖口处镶了草绿色绣云纹边,眉眼含笑,很是亲和模样。 只是,舒颜却知道,这位世子夫人也便是卲哲的母亲却是个面慈心苦人。 而且,许是爱屋及乌,舒颜却对国公夫人有些好感。又或许是因为在她这个颜控眼中,卫国公夫人虽人近五旬,却面容保养姣好,与儿媳王氏像是同辈人一般。 这般想着,舒颜望向国公夫人的眸光中便不自觉带了慕色,虽然她很快便垂眸低首,跟着长辈行福礼,但却让卫国公夫人觉着有些惊奇。 这小姑娘方才看自己的目光,似乎有些……惊艳? 是她的错觉吗? 毕竟自己已经是老妇了。 不待细想,见舒老夫人已经带着儿媳几位与她见礼,她也忙起身,走下座位握住舒老夫人的手,笑言:“老夫人不必与我客气,咱们两家若不是因为先前隔着远,合该是常来常往的,现下好了,你们回京城定居,往后咱们多走动。” 舒老夫人也笑着道:“可不是,我家老爷子跟你们国公多年的交情了,我一见夫人你就觉着面善。” “我也是的。老夫人,我介绍下,这是我那大儿媳妇,”卫国公夫人是主人,自然不能等着来客介绍,先为舒老夫人介绍了卫国公的女眷,而后又将屋子里坐着的几位夫人介绍了一番。 等到舒老夫人这边时,先头还是一样介绍行礼,最后到舒颜时,舒老夫人将她拉到身前。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这是我小孙女,阿颜,家中就这么一个姑娘,”舒老夫人虽然只是简答地说两句,可在场夫人们都看得出来,这舒家是极其宠爱这唯一的姑娘。 只看这舒颜穿的衣裳戴的头面,无处不透着精致华美,可见是极其用心为其装扮。 “小女见过国公夫人,”舒颜顺着祖母的介绍,才向卫国公夫人款款行礼,便被一双白皙的手握住了。 “这可真是个标致模样的孩子,”卫国公夫人含笑拉着舒颜的手夸赞,又让丫鬟取来早备下的礼,“初次见,这是我做伯母的一点儿心意。” 见面礼是一对碧玉手镯,镯体通透可见玉质极好,是比较贵重的礼了。 舒颜看舒老夫人朝自己颔首,便收下道谢,顺势改口,“多谢伯母。” 这一声伯母,便把她与卲哲的辈分拉开了,因此,舒颜笑的十分开心真诚,也让卫国公夫人对她印象很不错。 她含笑招来自己的孙女,三房嫡出四姑娘邵璇,“阿颜初来京城中,怕是还不认识京中的闺秀们,阿璇,你带阿颜去花园里找小姑娘们说说话去。” 邵璇比舒颜大一岁,本就是负责招待今日的姑娘们,此时笑着走过来,“阿颜妹妹。” “阿璇姐姐。” 舒颜向她行了福礼,被邵璇扶住,顺势牵住手往外走。 程氏恐有人欺舒颜面生,很快也告退出了花厅。她这举动并不突兀,毕竟厅中坐着的都是中老年岁的夫人。 因此次宴会主要目的是见舒府女眷,卫国公夫人打着为自己小儿子相看媳妇的心思,因此邀请来的女眷都是和气明理的人家,厅中夫人们都其乐融融地交谈。 抱着给儿子相看心思来的李氏,很快便凭着爽朗性格,跟身边坐着的几位夫人熟稔起来,在得知李氏膝下有两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公子哥后,很快家中有适龄闺女的夫人便与李氏说起话来。 舒颜不知道自家二婶这次赴宴很快便收获颇丰,她被邵璇牵手往园子里走去,转过一个游廊,很快便看到了不少盛装女子的身影。 高门大户挑选媳妇夫婿,虽然看重门第出身和德工,但容也是重要的一项,正妻即便不要貌美亦要容貌端正,因此一代代下来,尤其是一些底蕴深厚的簪缨世家,不管是姑娘还是公子容颜都差不哪里去。 貌美者更多。 尤其现下正是五月繁花盛开季节,女子们衣着罗衣华裳,头戴璀璨精致首饰,更是美不胜收的风景。因此,对于颜控舒颜来讲,这宴会与其来说是赏景结交,不如说是享受了一场视觉盛宴。 正在舒颜看的不亦乐乎时,迎面走过来几位姑娘,见邵璇牵着一位模样陌生少女的手,不由都好奇地看过来,邵璇便借此介绍了一番。 “灵姐,郑妹妹,这是舒将军府上的阿颜,舒将军与我祖父知交多年,原先舒将军一家都在边关,最近才回京安家。哦,对了,她兄长许你们能知道,便是中书省起居舒舍人。” 邵璇之所以会被卫国公夫人安排过来招待女客,之前自然是做了一番功课,尤其是对舒府,“阿颜,这是陈御史家的灵姐,这位是司农寺郑少卿家素兰。” 她一一介绍了几位姑娘,舒颜含笑行礼,“阿颜这厢有礼了。” 几位姑娘自然是一般客气回礼,“舒姑娘不必客气。” 陈灵灵最年长,此时看着舒颜,“舒姑娘的长嫂可是程家慧容姐姐?府上是虞部郎中程府?” 慧容正是程氏的闺名,其祖父现任工部虞部郎中,舒颜忙道:“正是家嫂。” 陈灵灵“啊呀”一声,笑道:“原来却是自家姐妹,我家跟慧容姐姐家是亲戚,如此阿颜也是自家妹妹了。” 她笑着朝身旁几个姑娘笑道:“如此可好,咱们又多了个好看的妹妹一起玩耍了。阿颜妹妹原先在边关居住,可擅骑马射箭否?” 她看舒颜的举止气质,感觉该是会的,果然便见舒颜笑着点头,“不说擅长,却是喜爱的。” 陈灵灵是位身姿修长的女子,她旁边挽手的郑素兰个头却娇小,但灵气十足,此时笑着接道:“那敢情好,咱们几个都是喜欢马背上疯癫的,往后天气凉爽了便一起约着去跑马啊。” “好,我正愁来了京城没有交好的姐妹一起玩耍,往后就叨扰几位姐姐妹妹了,”舒颜见她们都是爽利明快的性情,自然乐意结交一二,遂爽快地答应。 才说完,程氏便从后面追了过来。 本来看到五六个少女围着自家小姑子一人,程氏还担心她被人刁难,待走近了听到小姑子欢快的声音,才放下心来,唤一声,“阿颜。” “大嫂,”舒颜忙回头。 那边,陈灵灵已经迎了上去,“容姐姐,好些天没见你了。” “阿灵,你今日也来了,”程氏没想到陈灵灵也来赴宴,顿时笑了,“方才见你们跟阿颜说话,现下可认识了,阿颜是我小姑子。” 她本还担心小姑子一人被带出来,会被不开眼的人刁难,没人带着她不好融入闺秀的圈子,现下就好了。 陈灵灵笑道:“不用容姐姐介绍了,我们已经认识了,方才还与阿颜妹妹说好了,改日一起去游玩跑马。” 程氏是个温柔的女子,自然不好骑马打猎,便笑道:“那敢情好,那我家阿颜日后就拜托阿灵多带着出去玩了。” “容姐姐倒与我客气了。” 因为有陈灵灵一行人,舒颜不用邵璇亲自招待,也有说笑结伴的人了,在有小丫鬟跑过来跟邵璇禀事时,便主动说:“阿璇姐姐自去忙,我跟灵姐她们一道便是。” 方才程氏被交好的姐妹叫过去说话了。 程氏大她们几岁,若不是因为和陈灵灵是亲戚,已经不是一个年龄圈子里的人。 邵璇这边的确有事需要她过去,因此便叫了个丫鬟来服侍,“阿颜初来府上,不太熟悉,就叫这丫鬟香枝服侍。”香枝是她院子里的小丫鬟,人也机灵,她也放心。 “好,”其实今日青萍跟着舒颜一起过来,有青萍服侍就够,可邵璇的做法更周到,她的确对国公府不熟悉,还要以防人之三急之去寻恭房,有府中丫鬟带着最好。 邵璇才走开,陈灵灵和舒颜几人正说笑时,从甬道上便走来一位姑娘带着两个丫鬟。 那姑娘十四五岁年纪,穿一身石榴红裙,头戴鸾形金钗,桃腮瓜子脸,嘴里正娇声埋怨着,“这园子里日头太晒了,热人,去找一处阴凉处才好。” 这姑娘正是明霞郡主了。 陈灵灵等人都没有品级,只是普通官宦家姑娘,见了郡主自然要行礼。 舒颜也不能避免,即便此时她心中仇恨渐渐蔓延,也跟在陈灵灵等人身后行了福礼。 唯恐自己收敛不住神色,她特意将容颜低垂。 只是,她正好站在了郑素兰身后,娇小身形的郑素兰自然无法遮挡住她的身形,甚至因为陌生面庞,被明霞郡主注意到了。 “这位红衣姑娘倒是面生,”明霞郡主让人起身后,便对着舒颜说,“不知是哪家的闺秀?” 因舒颜今日穿了红色石榴裙,虽然上身是缥色窄袖衫子,可下裙与明霞郡主有些撞色,布料也是不输她的吴绫。而且,因舒颜容颜娇美,明霞郡主便觉着自己被舒颜抢了风头,心中不喜。 虽然明霞郡主说话带着些娇味,甚至有一丝软糯,可舒颜知道这是她声音的特色,只细看便能发觉她此时眉眼中带着些不快。 “小女舒颜,”舒颜简单地介绍了下自己,“原先一直随家人居边关,初来京城。” 若是一般人,舒颜这样介绍了后,会略过去,若是好奇会继续问上哪个舒府或者私下找人问,可明霞郡主显然不是一般人。她被太后娇宠长大,对边关的印象一直都是打仗,粗蛮武夫,看不上眼。 此时说话,便带出几分来,眉眼有些倨傲,“哦,边关来的啊,看你这穿着可不像那种地方来的。” 那种地方? 这语气,很是看不起边关啊! 本就有前仇,即便今世明霞郡主尚未行凶,可想起上世原书家人痛苦,舒颜忍不住回道:“不知郡主这那种地方是何意?郡主是说,边关是苦寒之地,将士们镇守,保我朝安稳之地吗?” “你,”明霞郡主觉着舒颜对她无礼,想要呵斥,可舒颜的话却让她说不出反驳的话,除非她想落下个对边关将士不敬之名,只能暗自咬牙道:“你说的对。本郡主有事,各位姑娘自便。” 带着隐忍的怒气甩了下袖子,便走了。 方才,陈灵灵等人都没来得及插话,舒颜与明霞郡主对话便结束了,此时望着离开的明霞郡主背影,陈灵灵不免有些担心地对舒颜说:“阿颜,别看明霞郡主模样娇软,其实性子并不很好,你方才不该那样与她讲话。” “对,”郑素兰也跟着道,“我曾见她私下里打骂宫女。方才她明显生气了,阿颜往后还是避着她些为好,她很得太后宠爱。” 舒颜也很意外,陈灵灵和郑素兰几人正是知晓明霞郡主真实性情的,见她们不避讳直言相告,很感激。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谢谢你们,我知道了。实在是方才她对我言辞不好,我才没忍住反驳一二。” 舒颜不想惹事,可也不怕事,况且是明霞郡主对她流露出敌意。 郑素兰虽然个头矮小,却比舒颜大了半岁,拍着她肩头,仗义道:“阿颜倒也不必因此惧怕她,方才咱们也看出来了,她对你先不友好。” 陈灵灵道:“对,明霞郡主方才那语气的确不怎么好,神色也带了挑刺。” 旁边一位李姑娘道:“该不会因阿颜妹妹穿的跟她裙子颜色相似,又比她穿起来好看,才这般吧?” 这种事也很常见了,还常发生贵女穿的衣裳一样的事情。毕竟京城好布料和样式铺子就那几家,款式上有些相似也属常事,有心高的礼数不好的还会嘲笑穿着不如自己的姑娘。 她们几个都是普通官员家姑娘,家中姐妹多,还时常发生姐妹因衣服布料争执之事。 “我看阿颜这裙子料子比明霞郡主的还要好些,”同是石榴裙,不同布料和不同织染刺绣等,裙子出彩处便不同,明显舒颜身上的比明霞郡主的红色更正,还是贵重的吴绫。 舒颜知道自己裙子不便宜,但没想到会比明霞郡主的还好,方才也没留意这些细节。 李姑娘的话却得到其他几人认同,还有位姑娘说:“虽然咱们跟明霞郡主不是一个交往的圈子,可我也听人说过,她惯是有些小性儿的,因是太后膝下长大得宠,很傲气。” 虽然几位姑娘这会儿都是轻声说话,她们的丫鬟包括邵璇留下的香枝都站的略远些,听不大到,但略说了几句后,便转移了话题,恐被人听到不好。 过不大会儿,有两个姑娘被旁的友人叫走说话,舒颜便跟着陈灵灵和郑素兰去了凉亭坐下喝茶。 方才明霞郡主倒也没说差,今日的确有些热,她们方才站在阴凉处说话便觉着热了,到了亭子里,舒颜便多喝了几杯茶。 陈灵灵那手扇了扇面颊,“等回去后,得让丫鬟们把我的团扇取出来用上了。” “对,我带了折扇,”郑素兰闻言,便从袖子里取出一把小巧的折扇来,递给陈灵灵,“灵姐你用着,我还不太热。” 陈灵灵接过来打开,“我今日穿的这衫子有些厚了,早起来时还不觉着,现下就热的受不住了。果然是得备着扇子了,这样一扇甚是凉爽。” 舒颜往时在边关用的折扇都是男子款式,不然便是用团扇,但郑素兰这把却让她觉着新奇。 收起来时,是折扇,可打开来,中间固定的轴钉转一圈后,把柄随之换个方向,竟是团扇模样了。扇面也精致,上面绣了一圈缠枝蔓藤,中间绣一副喜鹊登枝图。 “这扇子设计的真好。” 看舒颜似乎没见过这扇子,如此称赞,陈灵灵把扇子递了过去,“阿颜没有见过这种样式的扇子吗?” “第一次见,”舒颜实诚地回答,“原先只知团扇和折扇,这样式的却是没见过。” 郑素兰笑着解释,“这种扇子收起来比折扇还要小巧些,出行带着是极方便的,我这把是特意让人定做的扇面和扇骨。” 舒颜拿在手中研究了一番,“是极好的物件。” 等回去后,她也让人去买上两把来,正好往后天气热了,出门带着方便。 过不大会儿,舒颜因茶水饮多,欲上恭房,陈灵灵和郑素兰倒是没这个需求,本想陪着她过去,被舒颜拒绝,“有些热了,两位姐姐在此凉亭凉快,让香枝带着我过去便是。” 她和青萍香枝三人便沿着树荫处往西南方向走,此地恭房建在一片竹林后,绿意盎然,环境有些清幽。 舒颜小解完净了手,也没用帕子擦干,只甩着手往外走。刚沿着竹林转过一条小径,便见前面站了两位姑娘,是先前舒颜过来时就在那里的,此时还在那里说话。 “……本来就是,哲哥哥才是府中最出色的儿郎,文武双全,才华横溢,现在都已经是六品,还是户部的差事,在京城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出色厉害了。”王沛柔带着几分挖苦,又道:“倒是那个,除了长得还能拿出手,其他哪里都比不上哲哥哥!不过是仗着是国公幼子,在府里吆五喝六。” 王沛柔的同伴道:“邵五爷的确比不上邵大公子出彩,只是,也还算可以,最起码模样够好看。就是颇有些傲慢看不起人似的。” 王沛柔一脸不屑,“模样好看,能当饭吃?他就是个纨绔,现在混个官做也是靠了国公府的门荫,可不似哲哥哥,可是真正科举考出来的,当真是少年天才。” “模样好看还真能下饭吃,多少人想长个好模样还长不出来呢!” 舒颜实在听不下去了,前头说话的那个姑娘一口一个哲哥哥,明显是喜欢卲哲,可就算是喜欢他,也没必要捧一踩一,专挑邵元昇说。 舒颜并不是无脑磕颜,概因原漫画书中,作者为凸显大男主,刻意将与男主年纪相仿的邵元昇往中看不中用处描绘。渲染了他的容颜,却又刻意强调邵元昇不如卲哲官位,在大理寺不过从八品评事。 可情节中却又写了一些,当大理寺有案件也必来找邵元昇,若当真是无能之辈,缘何又一直得大理寺同僚和少卿维护。可原书中在邵元昇有了业绩后,却又被说审案心狠手辣,抬高卲哲清风霁月。 舒颜却觉着太过偏颇。 “不说着邵五爷如何,”舒颜又道:“你在人家家中做客,却议论主人是非,不觉着失礼吗?” 王沛柔被说的脸色难看,但很快就扬起下巴,“你是何人?我自说我们的,关你何事?且我可不是普通客人。你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舒颜没想到这姑娘脸皮这般厚,她都这般说了竟还不知收敛,怼道:“你倒是想做耗子,我却不想做狗。果然是想做耗子的人,净做些在背后偷摸说人坏话的事,见不得光见不得人。” “你……”王沛柔觉着要气死了,横眉竖眼,掐腰伸脖子,“你是哪家的?我怎么没见过你?该不会是偷了谁的帖子偷溜进来的吧?” 这是典型的说不过便胡搅蛮缠乱咬人,舒颜差点被气笑了,“看来,你不仅是耗子还有狗的属性,到处乱吠!” 舒颜嘴巴太利索了,王沛柔根本说不过,但又不服气,恼羞成怒下便抬起手来去打舒颜。 王沛柔本就是柔软的闺秀,说嘴可以,哪里跟人打过架,倒是没少打骂下人,下人不反抗,舒颜却不会。 她手还没挥到舒颜面前,就被她一把握住手腕,顺势甩了回去,“怎么,没话说了就想动手吗?” 王沛柔的同伴见状也忙抱住她的手,劝道:“沛柔,算了吧,弄大了动静都不好看。” 同伴觉着原也是她们两人说话过于专注,没留意到有旁人走过来,也是她们背后说人是非在先,若是事情弄大了,对她们更不好。王沛柔许不在意名声,她却不想落个背后说人是非长舌的坏名声,她还没说亲。 见旁边这位姑娘还算是有些脑子,方才也没跟自己吵。舒颜留意到了沛柔二字,再仔细看了看方才叫嚣的姑娘眉眼,恍然发现,原来自己碰到了王沛柔了。 这也是个女配,也是卲哲后宫之一,倾慕他良久。 而且,难怪这人方才那般捧高卲哲踩邵元昇,她也是有些来头,是卲哲的表妹。 到底真人跟漫画模样有些出入,漫画中配角模样又多简单勾勒,她那次做梦的前世记忆也仅限于落水及家人,对这些配角真实模样并不知晓,方才才没有认出来。 后面跟着的香枝早就急的不行了。 她没想到,自己跟着舒姑娘来一趟恭房,居然碰到了夏姑娘和王姑娘在说主子们小话,也没想到舒姑娘会说夏姑娘,她一个下人又不好插手。况且,方才也轮不上她插嘴。 现在,总算得了个空,忙走近舒颜,小声道:“舒姑娘,这位是我们世子夫人娘家侄女,王姑娘,您不然还是跟婢子先走吧。” 她声量虽小,可王沛柔还是能听到,见舒颜脸上是惊讶的表情,似乎没想到自己身份一般,顿时态度又傲了起来,“本姑娘的姑母可是卫国公世子夫人,你对本姑娘无礼,便是对世子夫人无礼。还不快点道歉!小心我告到姑母跟前,将你赶出国公府。还有,你到底是哪家姑娘?” 她自懂事起,便爱慕品貌佳良的表哥卲哲了,随着年龄长大,她母亲也想将她说给哲哥哥,这几日更是被留在国公府居住,因此,自觉是国公府半个主人。 又搬出世子夫人来压舒颜,嘴脸十分地张狂。 舒颜却更觉着,难怪卫国公世子夫人看不上这个侄女,就这样的脑子跟行径,简直就是给卲哲抹黑来了。 “我是舒将军的孙女,是卫国公夫人邀请来的宾客。本是你背后说人,还这般张狂。哦,对了,你说的还是邵五爷不是,要不要我往卫国公夫人跟前去说说你方才的那些话语?” 个小丫崽子,居然敢威胁她! 真当她这个将门之后白在边关长大了。 且,前世,她因父母离异被同学欺负孤立,都不曾畏惧退缩过,反而击破那些品行不端的同学,跟其他同学处的十分友好。 王沛柔这不过是小菜一碟,不怼熊她才怪!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王沛柔脸色大变。 她正是因为知晓卫国公世子夫人与卫国公夫人关系不睦,知道姑母因国公夫人偏宠幼子邵元昇,才会向着姑母说邵元昇的坏话。 可到底国公府中,世子夫人是儿媳,国公夫人是长辈,且执掌中馈,不管哪处都压了王氏一头。她这般言辞若是真的弄到国公夫人跟前,肯定对她和姑母不利。 王沛柔旁边的这姑娘是她族亲,名王桐,因家中长辈与卫国公交情不错,今日才来赴宴。 她却是知道轻重,忙向舒颜赔不是,“对不起舒姑娘,是我们不对,我们也没有恶意,只是话赶话说错了,还望姑娘原谅。” 舒颜也不想闹事,她也是来国公府做客,先前就已经跟明霞郡主起了些口角,若是再跟王沛柔闹一通,对自己也不好,便道:“你还算是知错就改,既如此,那便算了。青萍,咱们走。” 她不等王沛柔再说话,便往前走了。 王姑娘也紧紧拉着王沛柔,小声劝,“沛柔,不好闹大了,对你我可不好。” 王沛柔自然知道,虽然就着台阶下去,但心中依然窝火,便对王姑娘说:“我回房休息一二,等下再去找你。” 王姑娘觉着她回去也好,只别冲动。 两人分开后,王沛柔先找了个丫鬟问清楚了,那舒姑娘不过就是个边关才回来的小将军孙女,难怪这般牙尖嘴利,原来是荒蛮之地回来的粗女。 知晓这些后,她便去寻卲哲。 她本就是国公府客居,又使人买通了卲哲身边的一个小厮,很快便得知了卲哲的去处,便过去了。 卲哲此时正在后宅的沉禾院外面。 沉禾院是孟秋婉的居所,卲哲是来给孟秋婉送颜料。 远远地看到卲哲手中捧着盒子站在沉禾院树荫下,王沛柔加快脚步走过去,扬声唤道:“哲哥哥。” 卲哲看到王沛柔过来,转过身来,“沛柔,你来找阿婉?” 王沛柔眼中闪过不快,嘴巴也嘟了起来,“不是,我找哲哥哥你有事。” 同样是卲哲的表妹,可卲哲对王沛柔是沛柔,对孟秋婉却是一声阿婉。 王沛柔自从察觉到这点不同后,便对原先交好的孟秋婉有了芥蒂。她觉着自己才是卲哲的亲表妹,是卫国公世子夫人的侄女,孟秋婉不过是姨表妹,姓孟而非王,是外姓人。 可孟秋婉却因母亲亡故后,被卫国公世子夫人接到了国公府中居住,从小与卲哲一起长大,让长大后的王沛柔渐渐嫉妒心起。 虽然,孟秋婉说她与卲哲只是兄妹,可王沛柔总不自觉流露出嫉色。 “何事?” 卲哲穿着一身竹青色圆领袍,头发用碧玉冠束着,长身玉立,温润俊美,让王沛柔眼中情意愈发深厚,她靠近了卲哲,拉着他的袖子,晃动了下,“哲哥哥,有人欺负我。” 卲哲对王沛柔只当是表妹,也知道她素来有些性子不太饶人,此时却听她被人欺负,只微微低头问:“何人竟敢欺负你?为了何事?” 他没有一味地相信王沛柔,让王沛柔有些委屈,“是不知从边关搬来的什么舒将军的孙女。本来只是我跟阿桐在说话,也没说旁的,只说哲哥哥你文武双全,很出色,是国公府年轻人里拔尖。可那个舒姑娘从旁边经过时,竟然插话,说你没那么好,我自然生气,就说了几句。” 万沛柔添油加醋地把舒颜说成一个粗俗不讲理牙尖嘴利的模样,避重就轻,“还骂我是耗子是狗,我气不过,太欺负人了。” 卲哲皱眉,有些没听明白,“怎么还有我五叔?” 王沛柔理直气壮道:“我就说了句,小五爷只是容貌好,可才干不如哲哥哥啊,这也是事实啊,哲哥哥本来就比小五爷官职高能力强啊!” 她振振有词,满是对卲哲的维护,让卲哲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了些,他自认自己的确比五叔出色,可也知谦虚,正色道:“不可如此说,五叔也很好。而且,五叔是长辈,莫要拿来乱说。” 王沛柔便扯着他的袖子晃动着,娇声道:“人家只是一时说了两句,可那舒姑娘却很是看不上哲哥哥你一般,我如何能不生气,偏又说不过她,气人。” “好了,莫气,不喜欢往后不搭理便是,”卲哲拍了拍她的头,“看你这孩子气样。” 王沛柔正要反驳自己才不是小孩子,已经长大了,她马上就十三岁了,可这时候沉禾院子里走出一位嬷嬷来,给两人行礼,只能咽下未出的话。 “王嬷嬷,这是阿婉要的颜料,”卲哲将手中颜料盒递过去,“我怕她着急用,所以早点给送过来。劳烦嬷嬷了。” “是,大公子,”王嬷嬷是孟秋婉母亲陪嫁,从小就伺候她,卲哲对她都礼让一分。 只是,让王沛柔见了卲哲对王嬷嬷这般客气,脸上露出一丝不屑。不过是她们王家出去的一个下人,仗着伺候过已去世的小姑母几年,真把自己当个牌面上的人物了。 等王嬷嬷回了沉禾院,王沛柔便带着些许不快,说:“秋婉姐也是,什么好颜料还得哲哥哥亲自去买了送来,让府中下人去操持便是。” “只是顺便买回来,并不费什么功夫,”他也乐意为阿婉去寻去买来,若不是今日是国公府宴会,他担心阿婉在院子里无聊,不会现在就把颜料送过来,只等个时候两人还可以多说些话。 只是,这些他都不想跟小表妹说。小表妹尚且年幼,而且,他跟阿婉的事也需要慎重。 王沛柔却不知道身旁男人一心为心上人计,正满心满眼都是他,又甜笑着娇声与他说起旁的话,很是亲昵。 这让寻了大半天才知道卲哲来了此地,找到这里来的明霞郡主远远看到,揉碎了身旁的花叶子。 她看得分明,那个王沛柔对卲哲也有情意,不过是个还没长齐全的黄毛丫头,居然也敢跟自己抢男人。那孟秋婉上次居然还说王沛柔只是小女孩儿,对卲哲的兄长情分,根本就不是。 明霞郡主是万般爱慕卲哲,不容许也见不得其他女子对卲哲倾慕,更别提现下王沛柔和卲哲亲昵说笑。 气愤中,明霞郡主撸了一把叶子掐,很快绿色的汁水染了满手,便是掏出帕子擦拭也无用,手指上依然是绿油油。 她原本还打算走上前去跟卲哲说话,却脏了满手难看的绿汁水,只能作罢,气哼哼地留下一地破碎的绿叶子离开。 明霞郡主本想找个客院清理手指,可这附近根本没有客院,加上她对卫国公府也不甚熟悉,只是来过几次,最后只能往来时的园子方向走。 “郡主,前面有一片湖水,可以去洗洗手。” 明霞郡主的丫鬟看到有水,忙提议,“若是时间长了,怕是更不好清洗,郡主先用水清洗下。” 这湖边自然是有台阶下去,幸好这只是绿色的叶子汁,仔细搓洗了片刻后,便洗下去了。 清洗干净后,明霞郡主站起身来,她旁边丫鬟忙取来干净的帕子递过去。 一面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明霞郡主望着水中自己倒影,手中帕子渐渐停下。 那边,舒颜跟王沛柔和王桐分开后,并未直接回凉亭,而是沿着树荫慢慢走着,欣赏附近风景。 毕竟是百年世家,底蕴深厚,不说这桥台楼宇,便是花草树木都值得观赏,有些树木明显是上了年份的老树,枝干遒劲,有几株红梅树形被修理的很是清奇。 再往前便是一片假山了,上面种了些低矮的盆景,缝隙里有常年翠绿竹节盘绕的绿竹,又有松针树充满生机。偶有艳丽的花朵从绿意中探头,整体布置的错落有致。 只是,忽然舒颜便凝住了目光。 她忘记了,从这里过去,假山对面便是那一片湖水了,也是前世她的溺亡之地。 “姑娘,您怎么了?”青萍敏感地察觉出自家姑娘情绪不对,见她面色竟有些发白,忙扶住她的胳膊,急声询问。 舒颜是看到那湖水后,便忆起了当时的窒息感,被青萍这么一问,方才从那种玄之又玄的错觉中回神,忙转身背对假山,“无事,我们回去吧。” 不过,才抬脚走了一步,又忽然停下,猛地回头看向斜对面。 那斜对面站着的人,好似明霞郡主! 因先前争执过,舒颜仔细看过她的衣着,虽然隔着距离有些远,但她仔细看过去,正是明霞郡主无疑。 见她似乎对着湖面一动不动,舒颜不免有些奇怪,她去湖边做什么? “姑娘?” 见舒颜猛地往回看,青萍也顺着望过去,但她因平时多做女红刺绣,眼神不是十分好,没有舒颜的视力佳,且那假山之后湖面不小,并未发觉什么,不免唤了舒颜一声。 “走吧,”舒颜没再看明霞郡主。 不管明霞郡主在湖边做什么,左右今世她是绝不会再让明霞郡主害到自己。她也不会再跟上世原漫画书中那样,被明霞郡主使人诓骗她卲哲在湖边等她,便巴巴地去了,丢了性命。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阿颜。” 程氏跟朋友说完话,回头却没看到舒颜身影,去凉亭问了陈灵灵才知道她去了恭房,只是好大会儿没回来,有些担心便找了过去。 看到舒颜和丫鬟们过来,松了口气,“差不多快要开宴了,我们去水榭那边吧。” 舒颜点点头,没提方才与人争执之事。 卫国公夫人选了水榭北边的凉斋宴席,此处风景不错,又凉爽。 这会儿正和花厅里的夫人们沿着抄手游廊往水榭处去,便察觉到身边悄悄走来一人,侧目去看见是崔嬷嬷,便知她有事要禀告。 过一会儿,卫国公夫人寻了个档口,悄悄离开几步。 崔嬷嬷忙低声禀告起来。 先前,舒颜跟明霞郡主的话,周围便有崔嬷嬷派着的丫鬟留意,两人之间对话倒没什么。 只是,香枝后来让人把舒颜跟王沛柔起争执的事传给崔嬷嬷后,就让崔嬷嬷意外了。 香枝虽然是卲璇院子里的丫鬟,可也得了崔嬷嬷这边的提点,尤其舒颜跟王沛柔争执本就需往上禀告的。 只不过有崔嬷嬷吩咐,事情会更快地传到卫国公夫人这边而已。 卫国公夫人在听到舒颜跟明霞郡主起了些口角时,还只是觉着舒颜是个口直心快之人,性格爽利不肯吃亏,跟先前自己的印象差不多。 她倒没觉着舒颜口利不饶人,毕竟明霞郡主对舒颜的语气言辞不善在先,明显是有些看不上舒颜是比从边关回来。 尤其那句“边关那种地方”,就带了看不起之意,而舒颜也没有指责什么,只是用话语巧妙地反驳回去而已,还反驳的极好。 卫国公夫人都觉着这姑娘当真是敢说也会说了。 只是听到后头,便脸色微变,嘴角紧抿,在有夫人看过来时,又扬起唇角笑了下,只笑不达眼底。 等崔嬷嬷说完之后,轻哼一声,“王家教出来的好女儿啊……”居然敢嘲讽看不起她的阿昇! 崔嬷嬷不着痕迹地点头认可。 她自然是向着自家主子和公子,况且,她们五爷不比大公子差,却被个小丫头说三道四,还贬低看不起。 因此,忍不住低声道:“夫人,阿颜姑娘那里,老奴打算让银平就近看顾着些。” 她恐王沛柔记恨,对舒姑娘使什么绊子,毕竟这王沛柔不是个好相与,又是世子夫人侄女,对国公府熟悉。 银平是她手下的一个二等丫鬟,但却十分伶俐。 卫国公夫人不免看了她一眼。 此时不好多说,她对舒颜也十分满意,可明显崔嬷嬷此时已开始维护舒颜。 但这却也合了自己心意,这倒是个赤诚孩子。 不管舒颜为何会出言,但就冲着她维护了她的阿昇,她心中对舒老爷子提出的亲事,就已经应了七八分,剩余的自然还要看两人八字是否相合? 话不多言,卫国公夫人轻声“嗯”了声,崔嬷嬷便退下吩咐银平了。 舒颜自然不知道这些,她与程氏等女客被引着进了凉斋,在座位上坐下。 过不大会儿,下人端着托盘,上面放着菜肴,一一呈上。 芙蓉鸡片、红焖羊肉、鸡丝烩鱼卷,这几样都是舒颜爱吃的,与其他吃几口就恨不能顶到嗓子眼儿不同,舒颜胃口可大多了。 她姿态从容地一筷子接一筷子送入口中,快而不乱地咀嚼。 “阿颜吃饭真是香甜,”郑素兰胃口跟她个头成正比,吃的不多,很快就吃了半分饱。 陈灵灵咽下口中食物,擦了下嘴,“的确,跟我胃口一样好。” 郑素兰笑着点点头,“不过,阿颜看起来比你还清瘦些,真好。”她很容易发胖,因此也不敢多吃。 上头的卫国公夫人也一直有意无意第看舒颜这边,见她胃口这么好,越发觉着投眼缘。 见她似乎很喜欢吃芙蓉鸡片,正要吩咐丫鬟再多上一份,就看到一个丫鬟端着一碗汤过去,忽然身体一歪。 本就特意在后面伺候的银平快速去阻挡汤盆,舒颜也在敏锐察觉到不对时,闪身侧开身子,但汤汁依然溅到了她的裙子上。 甚至腰腹处还泼了一大块。 而过去阻拦帮忙的银平更是被泼了一身汁水和肉片菜叶。 看着一片狼藉的裙子,舒颜心中叹气,自己衣裳莫不是流年不利?一而再的遭殃。 “对不起姑娘,对不起,都是婢子的错,婢子没有端稳,”这丫鬟赶紧认错,只是她却觉着自己胳膊似乎被撞了一下。 可现在当务之急却没法分辨,若没人看到有人撞了自己,或者那人本就是无意,错依然是她,只能事后再往管事处申辩。 李氏忙问,“阿颜可有烫到?” 舒颜庆幸,“这汤不烫的。” 宋氏也松了口气,只是看女儿裙子脏湿,正要找个管事嬷嬷问客院,带女儿去换衣裳。 旁边另一个丫鬟就道:“姑娘,婢子领您去换一身衣裳吧?” 毕竟今日不同去武安侯府那次,周围都是宾客,舒颜这般污了衣裳依然穿在身上有碍观瞻,有些失礼。 来时,她也给闺女带了一套换洗衣裳以防万一。 舒颜正要点头,银平便赶忙道:“舒姑娘,婢子的衣裳也弄脏了,正好需要更换,就让婢子带您去换衣吧。” 银平方才离着舒颜近,又不错眼地盯着她附近,因此看到了这碗汤是怎么泼洒出来。正是后面主动提出带舒颜去换衣裳的丫鬟春蓝碰了端盆子的丫鬟,才导致汤盆没被端住。 此时,自然不会让舒颜跟春蓝去换衣裳,春蓝不定还想使什么坏,便顺势拦了过去。 而且,春蓝可是世子夫人那边的丫鬟。 方才事情虽然发生的快,可舒颜也看到了是银平帮自己挡住了汤盆,才没让整盆汤都倒在自己身上。 “方才谢谢你……” 她还没说完话,看到这一幕的卫国公夫人便朝这边歉意说道:“真是抱歉,府中下人行事不周,弄脏了阿颜衣服,银平,怎么还木愣子一般,还不快带阿颜去换衣,你也去换洗。” 这便是指明了要银平服伺,方才自告奋勇的春蓝正要再次上前帮忙,就被崔嬷嬷吩咐过去的丫鬟挤到了一边。 宋氏不放心要跟着女儿过去,被程氏拦了下,“母亲还未用完饭,我吃的差不多了,还是儿媳随阿颜去换衣。” 宋氏自然是放心儿媳跟过去,方才程氏也放下了筷子,便道:“也好。” 程氏便与舒颜带着丫鬟被银平领着去客院里换衣裳。 银平心思细致,到了客院又让小丫鬟去为程氏和舒颜取了些饭食和点心来,恐这边耽搁时间久了,宴席就结束,回去后两人也不好再动筷子。 趁着舒颜换衣裳,她也快速换了一身洁净的衣服回来。 舒颜还没换完衣裳,银平吩咐出去的小丫鬟就提着食盒进来了,“夫人,这是银平姐姐叫婢子给您与舒姑娘取来的一些饭菜和点心。” 程氏不想银平这丫鬟这般细心,虽然自己方才的确吃的差不多,但也吃了一块点心,等舒颜出来。 及到舒颜换了一条桃红裙子出来,便看到一小几饭菜,不由讶异。 银平忙道:“舒姑娘,婢子恐您没吃饱,那边宴席散了,特意让人取了些饭菜和汤过来,您快过来趁热用些。” “好,多谢你了,”舒颜看得出来,这位银平的丫鬟对自己有些特别,她虽然年纪不大,但似乎在卫国公夫人面前也有几分体面。 “姑娘不必客气,这都是婢子该做的,”银平笑着解释,“是崔嬷嬷吩咐婢子,特意留心服侍姑娘。” 舒颜闻言,愣了下,但不大会儿就想明白了。 她想到当时跟王沛柔起争执时,身边跟着香枝,或许是香枝往上禀告了她与王沛柔争执之事。 卫国公夫人许是看在自己出言的缘故上,让下人对自己格外照看一些吧。 程氏却觉着有些不解,小姑子似乎有什么事自己不知道,但她也没有多问,“阿颜再吃些,你应该还没吃饱。” 她自然清楚小姑子的饭量,说实话,她还挺羡慕小姑子的好胃口,而且她吃多也不会胖。 “好,”舒颜没有客气,直接坐下拿起筷子吃了起来,“我觉着这些菜的味道都很好。” 程氏笑着为她挪动了下盘子,“阿颜吃饱,你还在长身体。” “嗯,大嫂说得对,”舒颜鼓着腮笑着点了下头,“我也觉着好好吃饭才能长高,身体康健。” 银平在一旁看着姑嫂两人自在惬意地说话,显然感情十分要好,这很难得了。 而这一点,也被她记在心中,打算等之后跟崔嬷嬷汇报一二。 果然,舒颜这边才用完,就听说女眷那边用完了午食,已经换上饭后的甜点和茶水了,大家也没再继续坐着,陆陆续续往花园各处游玩。 舒颜跟程氏正要回去找宋氏,卫国公夫人竟带着下人过来了。 “国公夫人,”程氏忙屈膝行礼,舒颜也紧随其后。 不过,不等两人行完礼,就被卫国公夫人一左一右扶住了,“不必客气。倒是我们府上招待不周,累得你们午食也没吃安生。我让人再给你们整治一桌饭菜吧?” 程氏忙道:“方才银平已经叫人取了饭菜来客院,我跟阿颜用完了,已经吃饱,阿颜还说饭菜很美味。” 卫国公夫人闻言,笑容更加舒朗。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银平这丫头倒是乖觉,如此便好。阿颜喜欢吃我们府上的饭食吗?那往后就常来国公府玩,正好阿璇跟你年纪差不多,你们一起说说话。” “是,夫人,我也很喜欢阿璇姐姐。” 卫国公夫人见她言辞明快诚挚,神色越发温煦,拉着舒颜的手道:“虽然我第一次见阿颜,可总觉着与你投缘一般。” 她这样说话,便让舒颜的心中一跳。 卫国公夫人这话的意思是相中她了呢?还是只是故交客套话? 舒颜想不明白,也不想,道:“我也觉着夫人可亲。”而且还貌美,岁月都不败美人! 卫国公夫人哪里知道眼前这丫头痴了自己容颜为多,便携了她的手一同坐下,“那阿颜便陪我说说话可好?” 她是特意过来,一来为了近距离了解下舒颜,二来是已经知道方才舒颜身上的汤水是被春蓝使坏故意泼上去,那春蓝已经被她使人悄悄带走审问了。 舒颜自然是答应,“只要夫人不嫌弃就好。” “哪里会。阿颜就与我就讲讲你在边关的生活,虽然我虽出过京城,可时常听人讲起边关沙场,将士们寒苦戍边,才让我们能得以安居,实在佩服至极。” 当年如果不是家中长辈为她相看定下亲事,她自己看中的儿郎却是更有血性的武将,家中也极其简单,并不繁复如国公府。 虽然卫国公此人也算是允文允武,可那时候国公府后宅并不安宁,她被婆母苛待,生下的长子也被抱离自己身边不能抚养。 多年勾心斗角后宅生活,让她在闲暇时看地理志看杂谈时,越发觉着憋闷,因此也更偏向与性格爽利的人往来。 舒颜有些意外,看得出来卫国公夫人不是客套虚言,“夫人说的极是,边关的确寒苦,许多将士冬天还要训练巡逻。若平时还好些,若是战事起,与敌军对仗,流血牺牲,但他们却都坚韧刚毅地坚守在边关。许有很多人觉着边关生活贫瘠,见识少,行为粗鲁等,可如夫人所言,没有他们,哪里来得我朝百姓安稳盛世。” 虽然,舒颜被家人保护的好,只明霞郡主跑到她跟前说看不起她是边关回来,但她也发觉了,其他闺秀们对她也冷淡,看不大上自己。她也并不计较,却不能容忍有人看不起边关将士,诋毁。 卫国公夫人点点头,“我也听说了花园里的事,你莫理会明霞郡主。我倒觉着,就算是边关礼仪方面有些不太注重,可若边关跟京城一般锦绣繁华,文绉绉,便变了味,没有了了血性和豪迈。” “夫人说的对极,正是如此,”舒颜大赞,杏眸明亮,也不避讳对明霞郡主怼言过,“若是人都像夫人这般大气明理便好了。怎么可以一面享受着边关将士带来的安逸,一面又看不上边关,过分了!” 程氏一听,显然是明霞郡主找了小姑子的麻烦,她却不知,不由有些自责,忙问:“阿颜,明霞郡主……” 舒颜忙道:“大嫂,没什么,不过是说了几句话。正与国公夫人说的那样,我也说回去了。” 知道小姑子没吃亏,程氏放了心,但想到明霞郡主的地位,不免心中多了些担忧。 卫国公夫人看到程氏有些担忧模样,便道:“少夫人不必担心,不过是小姑娘之间几句对话。”若是明霞郡主因此而记恨舒颜,更是她自己不是。 程氏点点头,她听得出来,应该是明霞郡主看不上小姑子长在边关,这让她对明霞郡主也很不喜。 长在边关怎么了? 她夫君也是长在边关,可何等优秀人物,明霞郡主懂个甚!见识浅薄的无知女! 舒颜不知大嫂在心中将明霞郡主翻来覆去骂了一通,与卫国公夫人说起边关的景色来,“边关地势辽阔,若是站在城墙上看,层峦叠起,日出日落时美景尤甚。” “虽然边关风大,容易吹裂肌肤,人们皮肤看起来也有些粗糙,可却多了几分率性。边关的百姓很是豪爽大气,对女子也没诸多束缚。因此,我是极爱跟家中兄长去跑马打猎,有时候在湖水边我们便清理干净猎物烤制成熟享用,虽然简单却很鲜美。” 如此说着,她就很怀念过往的日子,比起锦绣堆里的生活,策马扬鞭快意驰骋,烧烤清酒的日子才有滋有味,只是她知道过往便是过往了。 幸好,她有前世现代生活,不论何时何地都能适应良好。 程氏见两人说的投契,便寻了个理由出去找婆母和祖母了,她恐自己跟阿颜久未归,两位长辈着急。而且,因知晓舒颜亲事波折,得禀告两位长辈。 宋氏和舒老夫人也的确有些着急了,这衣裳换的时间未免有些长了些。正待使人问问,便看到程氏一人回来。 待她走近,宋氏忙问,“阿容,怎就一人回来了,阿颜呢?” 程氏看婆母担心,忙道:“母亲别担心,阿颜在客院与国公夫人说话,儿媳恐您与祖母担心,特意过来说一声。” 卫国公夫人竟去客院寻了阿颜说话? 程氏又道:“国公夫人很喜爱阿颜,两人聊得很好,国公夫人听阿颜讲起在边关时的生活,很是赞叹呢。”她觉着小姑子的亲事许要有眉目了。 宋氏与舒老夫人不由对视一眼,莫非国公夫人看好了阿颜? 两人都觉着有八成可能,眼中俱都露出一丝笑意,宋氏便挽着儿媳的手说:“既是如此,我与你祖母便放心了。阿容陪我们去园子里逛逛吧,饭前只在花厅坐着说话了,没来及赏景赏花。” 李氏方才已经与一位交谈甚好的夫人拉着去园子凉亭了。 程氏没有跟宋氏和舒老夫人提起舒颜曾与明霞郡主争执过的事,一来此处说话不方便,二来她也不甚清楚具体。 倒是陈灵灵和郑素兰一直没看到舒颜,特意过来找程氏问,待知道她在跟国公夫人说话后,便放心离开自去赏玩。 舒颜已经很卫国公夫人聊得很投契,厢房中不时传来笑声。 正在卫国公夫人笑意挂满脸颊时,崔嬷嬷从外面进来,“夫人,老奴着人审了春蓝,只是她坚持说是自己不小心碰了三喜一下,并没有刻意去推三喜,那汤洒落不是她使坏。” 三喜就是端着汤盆的那个丫鬟。 舒颜没有说话,只等着卫国公夫人决断。 不管这春蓝是不是有心,都是卫国公府下人作为不好。 崔嬷嬷又道:“老奴已经让人去拿春蓝的家人了,就不信撬不开这小蹄子的嘴。只是,还要费点时间。” 银平说,她很确定看到春蓝撞三喜,说是无意,可谁让春蓝是世子夫人那边的丫鬟,她娘老子又是世子夫人陪嫁,若是王沛柔想对舒颜使坏,这春蓝可是个最好收买的。 舒颜便道:“夫人不用顾忌我,若是这春蓝无意最好,是她失职。若是有意,小女今日来国公府有过冲突的不过两人,且小女才入京,也没见过旁人,很好排查。我这边也不用夫人给什么交代,夫人处理家事便是。” 她这般磊落大气,卫国公夫人越发满意,“虽然阿颜不想计较了,可既然是来我府中做客,总该给你个交代,方才是国公府待客之道。” 舒颜便没再多言,她也想确认背后算计她的人,是不是与自己发生过争执的王沛柔,日后也多提防。 崔嬷嬷退下去办事,舒颜依然与卫国公府夫人说话。 因此时天气炎热,宴席不同冬日里,午时过后不多久便散了。宴会延迟到申时中,客人们才会陆陆续续告辞,女眷们不在客院休息一二,在凉斋吹着风喝茶说话,便是去园子凉亭处或抄手游廊阴凉处赏景游玩。 且今日不仅是卫国公夫人想见舒家相看下舒颜,卫国公世子夫人也有为卲哲相看的打算,又因卫国公夫人目标明确,不似世子夫人要挑选合适的姑娘做儿媳。 国公夫人多时不露面也无妨,世子夫人更乐意招待宾客。 卫国公世子夫人露出想要为儿子卲哲说亲的意思,很快就让好几位夫人意动不已,便是家中没有适龄姑娘,可娘家或者姊妹亲戚家有的,也心动了。 毕竟,卲哲在京中算是数一数二有能力才干外形出挑的世家公子了,且作为卫国公府长房嫡子,这便是未来的世子,再未来的国公爷,他的妻子日后自然也显贵。 此时世子夫人正一脸意气风发眉眼自得,嘴上却谦虚地说着什么,“阿哲也只是尽力做事,更用心些,夫人快别夸他了,倒是听说你家小公子读书极好,”之类的话时,悄悄走来一个丫鬟,低声回禀,“世子夫人,春蓝让国公夫人的人抓走了。” 卫国公世子夫人闻言不由皱了下眉,侧身低声问,“为了何事?” “说是春蓝故意使绊子泼洒了舒姑娘身上汤水,她用胳膊捣了端汤盆的三喜,春蓝说自己不是有意的,可崔嬷嬷揪着不放,还使人拿了梅嬷嬷。” 卫国公世子夫人第一念头便是,婆母在故意找她这边下人的麻烦,想下她的脸。 作者有话说: 给阿颜安排个大义大气的好婆婆呀~~ 第17章 卫国公世子夫人低垂的眼皮下布满怒色。 三喜是国公夫人院子里的人,可春蓝却是自己这边陪嫁冬梅的女儿,怎么就不说是那三喜自己端不稳汤盆? 只是眼下,她顾不得这事,低声吩咐道:“我这边走不开,你让人去找世子,让他把人带回来。” 婆母居然不经自己便审问她院子里的人,太不给她面子了。 卫国公世子夫人觉着一口气憋在了胸口。 等丫鬟离开,卫国公世子夫人平息了下心情,才转头跟几位夫人重新寒暄起来,只是神色却没了方才的意气。 都是内宅妇人,谁家还没个不顺心如意时,因此几位夫人并不当回事,这一块气氛又慢慢热闹起来。 只是没一刻钟,另有一个丫鬟神色匆匆脚步慌乱地奔着卫国公世子夫人过来。 “世子夫人,出事了,沛柔姑娘掉到湖里了。” “什么?”卫国公世子夫人惊得差点将手中的茶杯扔出去,“你说谁?” “沛柔姑娘落水了,虽然现下被救上来,可却有些不大好。” 丫鬟略带仓促的话,让卫国公世子夫人脸色一白,什么叫不太好? 她不敢往下想,跟正说话的夫人们赔罪一声,带着身边丫鬟脚步匆匆地赶往湖边,而这些夫人听闻出了这等事,自然也跟在后面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毕竟落水这种事,她们每年总是要见上个一两三四回的,只不知道这位沛柔姑娘是何缘故? 客院中,听着下人来禀告的舒颜,心中猛地一跳,失声惊道:“落水?!” 按照原本的剧情,上世原书的轨道,今日的确是有人落水,可那人不是王沛柔,却是自己,且还是溺水而亡。 可,现下…… 她心中突突直跳。 今生,自己努力扭转命运,把原本就该与卲哲定下亲事推开,并远离那片湖水,却不想这国公府中今日依然有姑娘落到了那片湖中。 如此想着,她的脸上便泛起苍白。 卫国公夫人知道她虽然是个爽利性子,可到底是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听闻这种事自然是害怕,忙安慰地拍拍她的手,问那仆妇,“人如何了?可救上来了?” 虽然有前头王沛柔贬低自己幼子,又使人对视舒颜使坏,这丫头也是个让她不太喜欢的,可到底是人命,又是在卫国公府落水,卫国公夫人希望人无恙。 仆妇方才的话被舒颜打断,此时忙继续回禀,“夫人放心,救上来了,就是,”那仆妇不知怎么就觉着这王姑娘倒霉了些,“就是王姑娘落水的地方有塘泥,虽然派人清理过,可到底还是有些淤泥,因此救助的时候,王姑娘挣扎的太过厉害,耽搁了些时间。现下身体似乎有些损伤。” 不用府医赶过去,有经验的下人也都看出来,这王沛柔落水的情况不大好,在水中耽搁的时间有些长,且又灌了不少泥沙入鼻口。 “快让府医给她看诊,若是严重,便拿我的帖子去宫中求一位太医来,”虽然人救上来,可在国公府中出事,也得尽力治好王沛柔才好,只是不解,“她为何落水?” “奴婢不知。” 卫国公夫人也知道这事得查了,吩咐人去办,她也该过去看看。 舒颜闻听王沛柔没有丢了性命,方才舒了口气,脸色好看了。不管身体损伤如何,好歹保住了性命。 她也奇怪,王沛柔怎么会落水,见卫国公夫人要去,便也跟了过去。 “阿颜方才吓到了吧?”卫国公夫人见她神色缓和过来,方才与她往外走着说。 舒颜点点头,“以前我听说过有人落水亡故的事,才一直对落水的事有些阴影。” 她没有说假话,现在的她的确对水有些畏惧,倒不至于见到水就害怕,毕竟她也是在学校学过游泳会游泳的,只是因溺水的前世留下了阴影, “落水的确危险,尤其是冬日时候,所以,在水边时一定要格外小心,不过,也不用太害怕,”这种事,卫国公夫人也不好说,有人会因算计或者倒霉落水,“平时出行带着丫鬟,谨慎些。” “夫人说的是。” 她们过去的时候,王沛柔早就被抬到了就近的院子里,舒颜本也不是想要就近了看王沛柔,尤其这时候过来看望的人还不少,院子门口乱糟糟。等见到了自己祖母和母亲远远地站在树下,便跟卫国公夫人说了声,“夫人去忙,我去寻祖母和母亲了。” 卫国公夫人也没想到这边这般乱,显然下人和世子夫人只顾着救治王沛柔,没有安置好宾客,便点了点头,自己先去安顿一些跟过来看的宾客。 那边,舒老夫人和宋氏看到舒颜,忙走过来。 走近了,舒颜才看到宋氏的神色十分仓皇,握过来的手指还有些颤抖。 “祖母,娘,”舒颜忙回握宋氏,低声道,“这边人多,咱们往旁边去。” “好,”舒老夫人点点头,她是怕孙女知道这边出了事,万一随着卫国公夫人过来害怕,才特意带着儿媳过来等孙女,此时,自然要拉着孙女离开这晦气的地方,“咱们往园子里去说说话,等会儿就该告辞了。” 宋氏却一直紧紧看着女儿,手指用力握着她,好像若是自己一松手,女儿就会离开一般。 她是亲眼看到被人抬上来的王沛柔,不知为何,竟想到了,女儿说在梦中,在卫国公府落水的事。若是,女儿那般躺在地上人事不知,宋氏不敢往下想,该是多悲痛。 她是真的害怕了,就算卫国公不同意结亲人换为邵元昇,她也是决不许女儿嫁给卲哲,就冲着这不吉利的梦,就不同意! 她只得了这么一个姑娘,从小眼珠子一样的养大,就算女儿本性疏朗,不是那种娇滴滴性子,可也是她们全家精心娇养长大姑娘,唯恐破了一点点油皮。 届时泼出去不要脸不要信用了,也要取消婚约。 “娘,我无事,”耳边传来女儿温暖的喷薄气息和轻声低语,宋氏方才觉着身体渐渐回暖,还好,女儿好好地,没有那什么不吉利的梦里的事发生。 安慰了宋氏,见她神色缓和许多,舒颜才有心往湖边方向张望,因她们还没有离开这一片区域,很清楚地看到了有下人在湖边奔波忙碌。 更听到有丫鬟边走边经过,说着什么,“陈嬷嬷说,国公夫人要把王姑娘出事的那一片先用绳子拦起来,免得再有人失足。” “那边下面的确湿滑了些,不过平时也没人会往那边去啊,那么偏僻的地方,现在也不养莲花了,景儿也没得赏,也不知道王姑娘跑那边作甚了?” 两个丫鬟很快说着走远了,可舒颜却不由皱了下眉。 先前仆妇向卫国公夫人禀告时,倒是说过塘泥,当时她只顾着感叹幸好王沛柔保住了性命,未曾留意,现下这两个经过丫鬟口中的荷塘,却让她觉着有些怪异。 “祖母可知,那王沛柔在哪里落水?”宋氏现在还没平静下来,舒颜便问舒老夫人,随意找了个说辞,“难道那边没有栏杆阻拦吗?” 卫国公府这片水,说是叫做湖,也不过是好听,只是从外面引来的活水流经花园,最后又挖了个面积不小的大池塘,风雅些称之为映月湖罢了。 为了安全,国公府也在这映月湖周遭景色不错位置,装了些低矮的栏杆,还有小亭子供歇脚赏景。 舒老夫人见了王沛柔抬走,自然知道具体位置,抬手给舒颜指了方向,“那边,说原先是一片荷塘,王家那姑娘落水处便是那两个穿绿色比甲丫鬟站的地方。” 随着舒老夫人的手指指过去,舒颜的心脏骤然一缩。 那处…… 是原书中她的落水之地啊! 只是这落水之人换成了王沛柔,且被救治及时没有失去性命。 可同样的地点,再次上演不一般的事,舒颜心中慢慢浮现出一个人影。 明霞郡主! 抑或者背后那原女主又做了推手? 毕竟,这都是卲哲“后宫,”女子们争风吃醋互相倾轧,便是换个人被弄下水也不是巧合。 但这是她心中猜测,并不作数,且此事也与她无关。 她抿了下唇,收回目光,神色渐渐平静下来。 旁的她管不了,只那些人莫要牵扯害她,这一世,她要跟家人安然无忧。 因有人溺水,且危及性命一直未清醒过来之事,且时间也不早了,女客们都一一告辞,舒老夫人也带着几位家人前去与卫国公夫人辞别。 卫国公夫人进去探望了王沛柔,还帮着儿媳往王家去送了信,接王沛柔的母亲来国公府,毕竟人家闺女都落水昏迷了,没有欺瞒的道理,同时又吩咐人下去查探落水之事。 尤其是王沛柔身边的两个丫鬟。 作为贴身丫鬟,居然远离了自己姑娘身边,这就让卫国公夫人察觉出一些不对劲,摁住了这两个丫鬟狠审。 这些倒不用她亲自动手,加上世子夫人王氏现在顾不上旁的,她便招待众位要告辞离开的女眷。 第18章 在看到舒家人过来要告辞时,卫国公夫人主动上前两步,“老夫人,实在对不住,府中招待不周,待下次再请诸位入府赏玩。” “无妨,毕竟谁也不愿意发生这等事,咱们往后有的是时间聚,”因舒老夫人觉着卫国公夫人看好自家孙女,很是体贴细致地安慰了卫国公夫人一番,方才带着晚辈们出府。 不过,卫国公夫人却不好就让她们这般离开,随后便让崔嬷嬷挑了些礼送到舒府上,也是对舒颜在国公府中衣裳被泼洒一事的歉意,另道明个中蹊跷。 舒颜没有隐瞒国公府中发生的这两桩事,特意与祖母和母亲同坐了一辆车,与她们说了一通。 因此,到舒府没多久,见卫国公夫人派人送来歉礼,也言说会查明泼洒汤水一事,舒老夫人感觉到卫国公夫人诚意,只道:“夫人有心了,”却没有收礼,“两家原也是通家之好了,不必如此客套。” 前来的卫国公府嬷嬷见状,又将礼带回国公府,禀明。 卫国公夫人让人自去把礼放回库房,越发对舒家看重。 只是眼下,还没法跟国公爷提及亲事。 这王沛柔身体确实因落水受了不小的损害,现下仍在昏迷,王沛柔母亲王大夫人被接到国公府见女儿昏迷不醒,又哭又闹,正是一团乱时。 但王沛柔身边的两个丫鬟被审后,却说自家姑娘是被卲哲约去了映月湖边,有话单独说,她们两人才会远着些避开。 卫国公世子夫人一听,居然牵扯到自己长子,脸色就不大好看,但对着自己娘家嫂子也没露出怒色。 卲哲得知王沛柔落水,作为表哥自然要过来探望一二,后便回了前院,此时被叫来,十分意外,“我不曾约过沛柔。” 虽然是表兄妹,可一个约见,却有私会之嫌。 卫国公世子夫人本就不相信自己儿子会私下约王沛柔见面,想起娘家嫂子曾试探过想把王沛柔许给儿子的事,被她婉拒。现下王沛柔又昏迷不醒身体受创,不由怀疑她们是不是想要以此赖上自己儿子。 便如此说道:“两个丫鬟许是照看沛柔不周,故意推卸责任,原先我就觉着沛柔两个丫鬟不大经心伺候她,还想着等沛柔回去时,让人给嫂子你捎个口信提醒一二的。” 王大夫人来了后见女儿躺在床上昏迷,本就心中一个咯噔,听丫鬟又如此招认,的确快速打上了这个主意,此时见小姑子这么说,哭道:“妹妹何必说这种话,咱们本就是亲人,便真是阿哲约了阿柔,他们表兄妹情意重,咱们也知道定不是阿哲推她入水。只是,我做娘的看着阿柔就这么无声无息躺在床上,这心里难受哇,这孩子伤了身体往后可怎么办,怎么许人家啊?” 王大夫人一口一声,让卫国公世子夫人眼皮子直颤。 卫国公夫人也微微皱眉。 虽然因诸多事,她对长孙没有那么疼爱亲近,可到底也是自家孙子,“亲家侄媳妇莫要这般说,他们本是兄妹,什么话什么时候不能说,哪里会有约在哪里见一面的事?这其中该是有什么误会?” 卲哲也点点头,因他的确不曾去约王沛柔,“而且,我上午时才与沛柔见过,就在阿婉院子外面说了好大会儿话,有什么话那会儿就说了,怎么会再私底下约沛柔,还去的是映月湖荷塘那边偏僻所在。这样的话,舅母不好再说,对我与沛柔都不好。祖母说得对,这其中许有什么误会。” 王大夫人才不管是不是误会,就算是误会,现在闺女成这般,她也不不能就这么算了,哭着道,“误会不误会的,去查就是,可阿柔往后可怎么办啊?” 她一口一句这样的话,就像王沛柔往后要嫁不出去了似的。 卫国公世子夫人暗恨她逼迫,可不说王沛柔伤了身体,就算没伤,她也断不会让儿子娶王沛柔。 王家本就是她的娘家,是扯不断的姻亲了,没必要再添上这门亲事巩固。且王家现下门楣渐下,没法给儿子添更多的助力,她自然要为儿子寻一高门贵女。 况且,她看得清楚,这个侄女若是做侄女尚可,可若是做媳妇,就太不合格了。不通管家,脾气娇纵不饶人,并不是个明理端雅的媳妇人选。 卫国公世子夫人现在十分懊悔,当初不该因娘家那边让王沛柔来国公府陪她小住几日,见嫂子没有了再结亲的想法,就答应下来,这真是接了个麻烦进府了。 “嫂子说的什么话,阿柔一定会没事的,嫂子放心,若是阿柔当真身体不妥,咱们国公府也会给她诊治好,她的亲事我也帮着嫂子操持,定不会有嫂子担心的事发生。” 见小姑子只推诿,却不肯将收女儿为儿媳,王大夫人暗恨,她自然知道王沛柔满心满眼都是卲哲,此时便泼出去脸了,“可是,就算是有妹妹操持,阿柔这损了身体,往后不得遭夫家嫌弃么,可惜我娘家那边没有相当的儿郎,不然便是把阿柔嫁回娘家去也没这般担忧了。妹妹,既然事情也是在国公府发生,嫂子厚个脸皮,阿哲如今也未许亲,不若就让他娶了阿柔吧?” “不……” 卲哲脸色一变,一个不字才出口,就被母亲更大声音压了下去。 “不行!” 卫国公世子夫人断然拒绝。 她本就看不上王沛柔,现下人又损了身体,万一日后病秧子一个,如何做好儿子的内助,她断然不许。 “小姑子!”王大夫人此时也恼了,也不“妹妹”了,“阿柔是在你们国公府出的事,她都成这样子了,你们不负责还推诿!而且若不是阿哲约阿柔,阿柔会落水吗?” 卫国公世子夫人也冷了声音,“嫂子,我没说不管不负责,方才话也说的很清楚了,是嫂子非要赖上阿哲。” “好了!” 见事情还没查明,这姑嫂两个已经吵做一团,卫国公夫人出言制止,然后对王大夫人道:“亲家侄媳妇先别想那么远,还是把沛柔这孩子的身体治好是正经,不管嫁到哪家,孩子身子康健了才好。退一步讲,万一沛柔真的没法完全康复,咱们国公府也不会坐视不理。而且,事情还是要再仔细查验一番更好,侄媳妇且稍安些。” 以前,小姑子回娘家,总说婆母如何蛮横,如何霸占着国公府中馈不撒手,打压她这个世子夫人,当时她表面不说,心里作为儿媳也心有同感。可现下听听国公夫人这话,却觉着,小姑子婆母未必有她说的那般。 听听人家这话,说的虽然直白,却也让她心里舒适了些。 见王大夫人面色缓和些,卫国公夫人先让卲哲出去,吩咐人仔细看顾王沛柔,一面觉着此事甚是怪异,又让人去王沛柔出事的地方细细查验。 *** “我记得当时是因为膝盖窝麻了,又有一股风力袭来,支撑不住才摔倒掉入水中。” 此时,舒颜正与舒昂和宋氏讲起梦境中落水的事,因她觉着王沛柔出事的地点居然跟自己上世漫画中一处,觉着不是巧合,许凶手是同一人。 “只是,梦境中身边丫鬟都被人叫走了,我是一人去的湖边,才没有及时被人发现,不如王沛柔被发现的及时,”上世漫画中,她也是只带了青萍去国公府赴宴,当时青萍被人支开,她才接到卲哲的约见。 未婚夫约见的欢喜冲昏了头脑,自己一人便悄悄去了湖边,只是才走到那片湿滑地方,就觉着膝盖窝一麻,身形被风吹一般,没撑住朝着湖水翻滚下去。 舒昂与宋氏面色凝重地听着,眉头紧皱。 舒颜接着说:“所以,我觉着也许王沛柔跟我梦里一样,是被明霞郡主手下的人害了。她身边的丫鬟并不是普通丫鬟,是太后特意挑选了会功夫放在她身边保护的。王沛柔对卲哲也很喜欢,许是被明霞郡主看到了,心生嫉妒才下杀手。” 明霞郡主的嫉妒和阴狠,从上世漫画书中自己成为卲哲未婚妻便被害身亡,可见一斑。 不说王沛柔做了什么,上世她何其无辜! “这事阿颜不可再对旁人讲起,”舒昂好大会儿才说话,却是先叮嘱了女儿一番,“不管是不是明霞郡主使人动手,阿颜都别管这事,让国公府那边自去查。” 此时,他心里已经对女儿梦境相信了八九分,剩余的只等长子那边调查的结果。至于宋氏更觉着这梦境就是女儿的造化,是让她避开危险的预警。 两人皆庆幸不已。 “爹娘放心,我知道利害,”舒颜自然不会犯傻充什么滥好人,国公府能不能查到明霞郡主身上,都是他们的事。 宋氏摸着女儿柔软的发丝,眼中尽是庆幸,“只要咱们的阿颜好好的。” 舒颜往宋氏手下蹭了蹭,她一定会好好活着,再不会如上世漫画书中一般凄惨。 如舒颜所感,事情的确与上世漫画书中不同了。 上世,她溺水身亡,一切线索都被切断被抹杀干净,饶是舒家兄弟力查数年也未有线索,可现下,不过六七日,王沛柔落水的事居然有了眉目。 第19章 “事情有眉目了?”舒颜有些意外,望向大哥,“大哥怎么知晓?” 舒怀谨才从外面回来,因天气日渐炎热,暑气上涨,先喝了半盏凉茶,方才道:“上次从国公府回来,你衣裳不是被泼了汤水,是有人刻意使坏吗?而且,你前头跟那王沛柔又发生过争执,所以,我便借着这事往国公府去了一趟。” 舒颜哪里去知道这些,便听大哥接着说:“赶巧爹又让我去查卲哲,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听说,卲哲跟客居国公府的孟秋婉许有私情,我便借着这件事跟在邵元昇后面了解这事。” 舒颜顿时有些心虚,自然是从她这里知道的。她瞒着大哥这事,现下却见大哥为自己奔波,刚想张口,却被一旁的宋氏打断。 “怀谨,到底怎么回事?” 宋氏悄悄用手拍了下女儿。 却不知,舒怀谨眼中快速闪过一丝了然。 他本就怀疑远在边关的父亲居然知道卲哲隐秘事,妹妹又那么坚持反对与卲哲的亲事。看来的确有他不知道的事情,不过既然父亲和妹妹都没说,自有他们的道理。舒怀谨也不细究,只帮着妹妹便是。 “不说王沛柔落水,先说妹妹被人泼洒热汤,的确是有人使坏,正是这王沛柔,她利用出自国公世子夫人身边陪嫁王嬷嬷的女儿春蓝,在丫鬟三喜要为你上汤时,故意撞了她胳膊导致汤水洒了你一身。现下王嬷嬷一家已经被国公夫人送到庄子上。” 这事也算是国公府给舒颜一个交代了。 “不是说春蓝不承认吗?邵元昇怎么审出来的?”舒颜十分好奇,她可没忘记,当时她离开国公府时,那春蓝还不承认,只说是无意。 “倒也不难,只从春蓝家人入手,寻了她家人错处,便能撬开她的嘴了。这王嬷嬷作为世子夫人陪嫁,油水多,少不了手脚不干净。” 舒颜点点头,“那王沛柔落水查出是谁了吗?” “应该是明霞郡主身边的丫鬟。” 舒颜本以为有了眉目,只是有些线索,可没想到,居然是已经查到明霞郡主身边丫鬟上了,那这基本就是查明白了。 便听舒怀谨道:“元昇不愧是大理寺办公,他先从王沛柔落水的位置和时间查,一点点抽丝剥茧,自然就查到谁在那个时间经过或者靠近那边,一个个排查,就查到了明霞郡主和她丫鬟身上。 再对明霞郡主和她丫鬟的行迹查探下去,从三人进府开始查到离府。便查到,有仆妇看到,上午卲哲跟王沛柔在沉禾院外面说话时,明霞郡主和两个丫鬟也曾去过那附近,而且神色还十分不好看。” 舒颜原本就觉着明霞郡主会对王沛柔出手,定是知道了王沛柔对卲哲爱慕,她这人的嫉妒心太大,现下听大哥这么说,不由怀疑是不是卲哲与王沛柔相处时亲近惹到了她。 只是,这些话,她不好说出来,只听舒怀谨继续往下说。 “元昇便觉着奇怪,让人仔细去查明霞郡主与卲哲和王沛柔的关系,”说到这里,舒怀谨看了妹妹一眼,幸好妹妹之前反悔要跟卲哲定亲,现在只觉着庆幸,“原来,这明霞郡主和王沛柔都对卲哲有情。 而且,王沛柔会去映月湖那边,是接到了卲哲约她过去的私信。只是,卲哲没去,她自己当时膝盖忽然疼痛,似乎有什么东西打到她,没站稳,才掉了下去。卲哲又说,他根本没有私下里约过王沛柔,许是有人假借他的名义,明霞郡主身边的丫鬟又会武艺,这嫌疑自然更大了。” 再加上,父亲先前要查的,卲哲与孟秋婉许还有私情。这卲哲可真是个香饽饽,太招女子喜欢了。 这可以说是他优秀,但换个想法,若是与他定亲,便是定了个麻烦。会被喜欢他的人敌对仇视,若有如同这明霞郡主一般心思歹毒的,还会带来生命危险。 舒怀谨知道了这些以后,十分庆幸当初回京后,妹妹反悔了这亲事,若不然,按照原先祖父跟卫国公商议,是要回京就定下亲事的。那么妹妹成了卲哲未婚妻,是不是也会遭遇王沛柔这种事或者更严重的? 舒怀谨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后背都渗出冷汗。 舒颜听到这里,已经肯定了,就是明霞郡主对王沛柔下的黑手,这跟上世原书自己的遭遇几乎一模一样。她还不知道自家大哥此时脑子里想的,几乎是还原了上世原书中剧情,只对邵元昇的查案能力敬佩不已。 她就说,她磕的男子怎么会不好,会处处不如卲哲,看这探案能力,卲哲他能做到吗? 敬佩之下,她杏眸褶褶生辉,赞一声,“太厉害了!” 这一声便拉回了舒怀谨偏远了的思绪,“确实,元昇在查案一事上很出色,”因妹妹有意要与邵元昇结亲,这段时间他没少去打探他的事,也知道了他虽然在大理寺只是个八品评事,官微,却在大理寺中很得同僚和上司夸赞,有案时皆找他参与。 只奈何,这厮生性散漫多乖张,除了查案时,其余时候常晚到早退,没有许多上进心一般。 舒怀谨不知,宋氏隐在袖子下的手已全都汗湿,心有余悸。 “既然查到了明霞郡主身上,”舒颜问道,“那国公府那边可去找她对质了?” 舒怀谨摇头,“我来的时候,还未曾去。因并未有人真的看到王沛柔是被明霞郡主身边丫鬟推下去,只她那个丫鬟在那个时间点从那边经过,又因三人情感纠缠,嫌疑最大,却少了人证。而且,就算有国公府下人看到,可明霞郡主那边若是矢口否认,是国公府下人攀咬,也不好确罪。” “那就这么算了?” 舒颜倒不是为王沛柔不平,只是为上世原书自己落水有些同仇敌忾之感。 “这我便不清楚国公府那边之后的打算了,”若不是舒怀谨借着妹妹衣裳被泼脏后,他往国公府去探问此事,与邵元昇来往多些,多打探了一些,也不会知道这般细致。 当然,邵元昇查这些时,并未隐藏,如今这件事,在国公府也不算是秘密。他本就想要探查国公府这边情况,收买了国公府里一个不起眼的马夫,却不如邵元昇这边得到的消息更直接。 只是,没想到,上午说的这些话,到了下午,国公府那边居然派了人来请舒颜过去。 “卫国公世子夫人找我?”舒颜觉着很意外,她找自己做什么? 宋氏也在,也觉着奇怪,问那来传话的嬷嬷,“不知世子夫人寻我家阿颜有何事?” “舒姑娘去了便知,不好在外面多说,”那传话的嬷嬷只道自己也不知,“若是舒姑娘无事,请跟婢子去国公府一趟。” 宋氏却是不喜这卫国公世子夫人行事方式,又不是宫中娘娘,怎能她说让人去便去的? 只是,到底碍于舒老爷子与卫国公交情,便道:“既如此,我便陪着阿颜去一趟。” 那嬷嬷倒也没说宋氏跟着不好,正是午休时间,宋氏也没往延庆堂去请示舒老夫人,只与舒颜便坐了马车往卫国公府去。 原来上午时,卫国公世子夫人也从邵元昇这里知道了查案前后经过,知晓了王沛柔曾经与舒颜发生过争执,午间宴席上又派人去对舒颜使坏,泼了她一身热汤后,便怀疑上了舒颜。 虽然,邵元昇告诉她,查到的凶手是明霞郡主。 卫国公夫人也道,舒颜及其丫鬟宴席过后,是一直跟自己在客院,并没有出去过的,不可能是她所为。 可卫国公世子夫人根本不信,说邵元昇是胡乱推测,倒是舒颜与王沛柔之间闹过矛盾,才是嫌疑最大的那一个。 卫国公世子夫人见婆母维护舒颜,以为她是因公公跟舒老爷子交情的缘故,因此,索性不经国公夫人,私自派人去请舒颜往国公府。 卫国公夫人哪里想到儿媳居然如此行事,在得知世子夫人竟让人去请舒颜过府后,当下就恼了,另派了自己的嬷嬷赶来舒府阻拦。 自己则让人叫来世子夫人,却被王氏以有事繁忙抽不开身为由拒了,更是恼怒。 “当我不知道她打量什么主意,竟将王沛柔落水事推到阿颜身上!” 而且,本就是王氏猜测,却把舒颜叫到国公府中问责,她当国公府是京兆府了不成? “还说阿昇是胡乱猜疑,她说是阿颜所为,难道就不是猜疑了?而且我都已经说了,当时阿颜和丫鬟一直跟我在一起,她还怀疑她,这是连我都怀疑了?” “夫人消消气,”见国公夫人越说越气,崔嬷嬷怕她气大伤身,忙劝道,“此事说来没有人真正看到王姑娘怎么落水,老奴觉着就算是明霞郡主所为,怕是也难定罪。世子夫人如此,莫非是看中了明霞郡主?” 崔嬷嬷自然知晓世子夫人王氏正在为卲哲相看姑娘,也知晓她心高,想找一位高门贵女,对明霞郡主也态度亲昵。 现下也知道明霞郡主对卲哲有意,或许世子夫人想结亲,便是不结亲,也不想得罪明霞郡主,尤其是她背后的太后。 第20章 卫国公夫人自然也看得透儿媳的盘算,冷笑一声,“她明明摆着是看不上我家阿昇查案的能力,不相信他查出来的这些证据。或者,就算她相信,她也不想得罪了明霞郡主和太后,想找阿颜做冤大头,不可能!” 别说,舒颜是她看中的未来儿媳,就算不是,她也不能由着王氏冤枉旁人,“去寻国公爷来,将事情说个分明。” 因此事是王沛柔落水,是内宅之事,邵元昇也是帮着她处理,她并未跟卫国公细说,现下看来是不成了。尤其,她可是想要跟舒府结亲,没得让王氏这般欺负未来儿媳。 卫国公夫人猜的八九不离十,王氏的确是这般想法。 她一贯觉着自己儿子卲哲能耐比邵元昇强,不相信邵元昇有什么查案能力,在大理寺做个末官,就算得了些夸赞,她也觉着不过是旁人看在国公府面上的奉承罢了。 她自然知道明霞郡主对自己儿子卲哲有意,不然也不会邀请她入府赴宴,只不过她也在观望,想要找比明霞郡主更好更贵气的姑娘做儿媳。 就算事情真的是明霞郡主丫鬟所为,一个在太后膝下长大受宠的郡主,自然是高于侄女,更贵重和不可开罪。只是娘家王家非要个说法,她索性将事情推到与侄女有过矛盾争执的舒颜身上了。 因心中有小算盘,卫国公夫人使人传她过去的时候,她便以繁忙为由拒了,谁知卫国公夫人转头找到了卫国公。 卫国公夫人将事情前前后后尽说了一遍,“阿昇都查出来了,事情系明霞郡主所为,可老大家的居然还想往阿颜身上泼脏水,竟使人去叫了阿颜过府,她这是要做什么?不说国公爷跟舒老爷子交情,咱们两家还要结亲。这样宣人一般把人家府里姑娘叫来国公府,莫不是在羞辱人?我已经让人去拦着了,先不让阿颜过来。况那天之事,该是咱们国公府招待不周,往舒府上赔罪才是的。” 见卫国公没说话,卫国公夫人不免恼恨几分,“莫非连国公都不信阿昇的能力?我知道,你们觉着阿昇不如哲哥儿前途好,可查这事时,我也是跟进的,阿昇并未查错。阿昇是不如哲哥儿日后贵重,可他也不差,缘何就要被一直拿来与哲哥儿做比较?更不要说幼时府里教导上都偏向哲哥儿,就算哲哥儿往后是支应公府门楣,多器重,也不带这般折辱人的。 现下,连王家一个丫头片子都敢在背后非议阿昇如何不如哲哥儿,我现在相中了阿颜,老大媳妇居然还要给阿颜一个没脸,派人去将人叫来,要把脏水往她身上泼,难道是记恨阿颜为咱们阿昇说话才与她侄女吵不成? 更别说,她现在这架子大得很,我使人去叫她过来都被她推三阻四,简直是不把我这个婆婆放在眼中。” 卫国公夫人是真生气,撇了往日的隐忍,一股气都发作出来。 原先,她倒是也与卫国公不满过,觉着卫国公太过偏疼卲哲,对于与卲哲一般大小的幼子邵元昇不重视。卫国公只说卲哲是世孙,将来支撑国公府,自然要更受器重。 可让国公夫人不满的是,卫国公偏颇太过,便是读书学习的教导和资源也多偏卲哲,后来她赌气,索性自己为幼子延请了一位西席补授。 “你做得对,老大媳妇委实过了,”卫国公是一心为国公府将来筹谋,以大局为重考量,比起将来不需要掌管国公府的幼子,自然对嫡长孙更为器重和看重,他不觉着这是什么错处,但幼子也是亲儿子,听到王府一个小丫头居然背后说幼子不是,心中自然不喜。 别看他整日挂在嘴边,呵斥邵元昇多懒怠,可幼子幼子,又是老来得子,心里却也是十分爱惜。没有对幼子诸多教导和器重,也是因他是幼子,日后不担国公府重责,肆意轻松些长大做个大家弟子便是。 而大儿媳的做法,自然让他不满。 他与舒老爷子是过命的交情,当年在边关时,他去历练,被舒老爷子推了一把,才没被流箭击中。后来两人性情越发相投,便是没有那一把救命恩,两人也是知交,才会定下日后双方儿女结亲的约定,且儿子一代不成,延至下一代。 比起舒老爷子觉着为了孙女,若是不合适还想毁约一把的打算,卫国公从来没有这种想法。 而且,不管是为了交情还是救命恩情,卫国公府到底比才来京城的舒府根基深门楣高,他扶持一把舒府,当然也有舒府年轻一辈日后可期的缘故。 因此,他起初才会打算让卲哲与舒颜定亲,只谁知舒府后头似乎看中了他的幼子,觉着舒颜许担不起长媳身份,且辈分上差了一层。 可现下王氏做法,无疑是要给舒府没脸,这让卫国公不能容忍。 就算王氏不知道两府会结亲,可他与舒老爷子交情却是清楚。变相的,这大儿媳也是在给自己这个公爹没脸。 见卫国公不喜,卫国公夫人趁机又道:“现下我还是国公夫人,还没死,老大媳妇就这般不将我放在眼中,来日若是她做了国公夫人,我这个老太婆岂不是更没有了立足之地?还有阿昇,他本就是咱们最小的孩子,还没有成家,往后若是兄嫂这般冷待他,日后叫他怎么过?难道就看着嫂子的冷言在这国公府中过活不成?” 她为什么不肯把中馈都交出去,一来是因现在还是自己夫君当家是国公,二来就是因大儿媳妇与自己不和,还看不起自己幼子,为幼子计,她也不会放权。 这话说得却是有些重了,只是卫国公知道自家夫人在气头上,也没当着别人面,说几句气话而已,忙安慰两句,“什么死不死的,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虽然卫国公也有姬妾庶子女,只是今上重嫡轻庶,他自然紧随其后,且夫人自嫁他以后,贤惠能干,尽心操持后宅事务,他自然也是敬重妻子。 若不是敬重妻子,卫国公夫人也不会老蚌怀珠不是。 他也知道妻子与大儿媳有些不和睦,不过旁家婆媳不都是不和吗?就如同当初他母亲与妻子也不和是一个道理,且妻子是长辈,该是不会吃亏,才没有去细究过。 但现在卫国公夫人这话说得重了,卫国公虽然觉着大儿媳妇过了,接着转圜道:“哪里就这般严重了,这不是还有我在,哪里就会让阿昇吃了委屈,而且,老大也不是那种性子,他也是很爱护幼弟。” 卫国公夫人却动了下唇角,“老大那个性子软和,他可未必压得住他媳妇,”都是当年她那个好婆婆非要把她的长子抱在自己屋里养,结果给长子养的性子软弱担不起事,且自己这个儿媳与她婆婆也是沾亲带故,是她婆婆做主娶进来的,自然跟她婆婆亲近。 要不说以前,卫国公夫人有时候心冷。 上到婆婆下到长子媳妇,都跟自己作对,幸好底下几个媳妇她没再往婆婆插手,都是自己相看了娶进来,对比原本该更器重的长子媳妇,她反倒与其他几个媳妇关系更好。 卫国公本还想说“老大媳妇那里让老大去教管”,可听见老妻这话,话便讲不出了。 他何尝不知道长子被母亲养的性子软弱了,不然他也不会倾尽心力教导长孙,也因此引发了老妻的一些不满,不过,幸好长孙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成长的十分优秀。 卫国公脸上露出一些满意。 都是半辈子多的夫妻了,不说百分百猜得出这个男人心思,卫国公夫人却也看出七八分,看他这样子,心中便唾了下。 看这样儿,定是又想起他的好大孙了呗。 卫国公正了下脸色,做出严肃模样来,便唤了心腹进来,“去叫世子夫人过来,就说夫人找她有事,便是再忙也给我放到一边。” 既然长子不行,自然得他这个国公爷来了,虽然有给长孙的娘没脸的意思,可老妻这边脸面也得维护住了。 说到底,他才是国公,妻子是国公夫人,一个世子夫人就敢越过国公夫人,岂不是叫人看国公府笑话,目无尊长? 王氏正等着舒颜来,没等到舒颜过来,却等来了国公爷身边的长随,让她往正院去。 王氏没想到婆母居然叫了国公爷来,心中忿忿,却也不敢再推诿,赶紧往正院赶去。 卫国公自然不会单独叫了儿媳过去训斥,也让人把现在国公府中的世子也叫了过来。 卫国公世子只在朝中领了个闲差,每日里就去点个卯的活计,此时被亲爹叫过去还一头雾水,他正得了一副山水画把玩欣赏的起劲,见了老爹一张黑脸,先怵了三分。 卫国公夫人满心复杂地望着长子。 若不是长子被婆婆养的性子软弱事务不通,难听点叫废了,她何曾需要如此费心费力,只让长子管教儿媳便是,可眼下竟是让个儿媳因长孙受器重支棱到自己前面去了。 “前些天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卫国公看着赶来的长子与大儿媳,脸色严肃,“阿昇查的没错,事情便是出在了明霞郡主身上,老大媳妇,也不必往旁人头上去寻不是。” 卫国公自然是仔细看过邵元昇的查探经过,虽然平时幼子多散漫不上进,可他也知道大理寺少卿对幼子探案能力肯定,此时便存了敲打之意。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卫国公冷声对世子夫人王氏说:“就算此时证据不足,若是真的有心为你娘家侄女张目,便让宫中太后处去寻。” “父亲,我……”王氏有心争辩一二,却被卫国公抬手止住,只能不甘心地闭了口,隐晦地看了眼坐在旁边低垂眼睛喝茶的婆婆一眼,暗恨这婆婆搬来公爹压她。 就算,她是不想得罪明霞郡主,把事情推到舒府那个丫头身上又怎么了?不过是个侯府庶子出来的小门小户姑娘,用她给娘家一个交代,免得儿子被娘家讹上终身。大不了,日后她再补偿回来那舒家丫头便是。 “若是不敢往太后和明霞郡主处寻,便只当你那侄女自己不当心失足落水,”卫国公见王氏竟敢那般看老妻,拧了下眉,这竟是真的不敬重婆母? 按捺下这想法,他又道:“哲哥儿说了没有给你那侄女传信便是没有,此事与哲哥儿也没相干。若是王家非要国公府负责,不过是多养个姑娘日后送一副嫁妆的事,若是还有旁的打算,正妻不可。”知晓了王家竟然有将王沛柔塞给长孙负责打算后,他也不同意。 公爹锐利的目光似乎能看透她心思一般,让王氏不敢再动歪主意,只是在听到公爹下面的话后,又忍不住生出一股子愤气来。 “至于舒府家阿颜,日后是要与阿昇议亲,她日后也是咱们国公府的人,以后老大媳妇更要多爱惜她一些。” 王氏虽然觉着这亲事来的突然,可却更愤然,难怪婆婆一心护着那个舒家丫头,不惜告到公爹跟前,叫来公爹打压她,原来是她给自己相看了的小儿媳妇! 既然妻子已经看中了舒颜,卫国公索性对长子和媳妇也交个底,“多年前,我跟舒老爷子同在边关,舒老爷子与我有救命之恩,且与我交情甚笃,我二人因此便定下了两家好合的约定。只是老大这一辈,没有适宜的儿女结亲,这约定便耽搁下来。后头,我便想着不若给哲哥儿结这门亲。” 卫国公说到此处,便见到大儿媳一脸震惊和不喜地抬头。 什么?公爹居然想把舒家那野丫头许给她的哲哥儿?这怎么行! “父亲,哲哥儿可是长房嫡孙,他未来的妻子怎么能是从边关过来的小门户家姑娘,”因心中极度不满,王氏顾不得往日在卫国公跟前乖顺谦和模样,尖声叫嚷了起来。 卫国公常年忙于朝堂事,一心为国公府繁荣在前院忙碌,因后宅有国公夫人操持镇守,只觉着安心,也从未经心探查过,哪里清楚这后宅女人之间的官司。 此时,只觉着这么些年才发现这儿媳居然是个这般沉不住气且不端方的人,亏他一直觉着这儿媳素来在他跟前低声敛首很是恭敬谦和,看来他对这后宅了解的是少了些。 尤其眼前王氏居然在他面前就大呼小叫,那若是对婆母呢?岂不是更少了几分敬重? “你听不到我前面说过的话?”卫国公更不喜王氏居然如此看不起舒颜舒府,势力如此,“什么小门户,此话以后休要再说!” 眼看着卫国公那张严肃脸越发冷厉,王氏脑子一下回笼,忙道:“父亲,是儿媳之过,一心只顾着哲哥儿,失礼了。” 她认错倒是快,能屈能伸,只这却让上首的卫国公夫人心中冷笑一声。 都说咬人的狗不会叫,她这个儿媳平时对谁都是一派和气,谦和端庄,婆婆在世时背地里不知对她使了多少绊子,婆婆去世后又仗着卲哲与她争夺管家之权,教导着卲哲与她不亲和,诸多累说。 卫国公又看了她一眼,才接着说:“只是后来,我跟舒老爷子都觉着,虽然两人年龄相当,只辈分上却弄差了。阿颜的表姐却是太子妃,她隔房的姑母是圣上的妃子,不管从哪里论,比哲哥儿辈分高了一层,因此,只有阿昇与阿颜才是辈分相当,合该结亲的。” 卫国公之所以把前面的事也一并说给王氏,是想到了长子耳朵软,怕是守不住话,万一哪日从他这边露出来,倒不如他一并跟王氏讲清楚了,省的日后有人胡思乱想胡说八道。 卫国公夫人却看了卫国公一眼,没有拆台,人家舒府不是仅仅觉着辈分不对,许是还不愿跟卲哲结亲。 当初那亲事其实都两边都通过气,只等舒家来京就定亲了,可舒府那边又提出舒颜不通庶务辈分不合的说辞来。 原先,因卲哲这个长孙对她不亲近,他的事自己也少管,现在经过王沛柔落水后,才知道,她这长孙却是个姑娘堆里的香饽饽,争着抢着都想要。 只这,却让卫国公夫人看出来了些门道,莫非是舒府那知道,才不舍得舒颜嫁过来还得与旁人争风吃醋? 当然,这只是她的一点点小猜测。 卫国公夫人没想到,她的一点点小猜测,在日后便验证了。 此时,听身旁国公爷说:“此事,老大也知道,现在与老大媳妇你提前说一声,往后对舒家阿颜也多看顾些。” “是,父亲,”王氏猛然意识到,压根不是自己儿子娶那野丫头,顾不得计较旁的,松了口气后便忙做出恭敬模样来应了。 然后才悄悄看了世子一眼,这夫君居然还有这等大事瞒着她,简直可恶。 可卫国公世子性子软弱,人也是个心大不理事的,就自己亲爹与儿媳这些对话,他统没有支应一声儿,反倒神思不属,在想着他书房里那副山水画儿呢。 况就算之后王氏与他问责,只被他一句,“反正又没说定,我与你讲什么?” 只把王氏气了个仰倒,他却不痛不痒地甩甩袖子继续逗鸟砍画去了,只让王氏越发觉着早日让自己儿子卲哲袭了这国公府,自己做那宝塔尖儿上的人才好。 可想到上头还压着个公爹,没有公爹还有个夫君,轮到儿子时还得好几十年,又退一步只自己做了国公夫人也是好,届时拿了管家权,再也不受婆婆压制。 想到婆婆整天拿小叔子当个宝,却给他寻了个边关回来的粗蛮女子,登时幸灾乐祸起来。 只现在,还有个侄女在国公府,她也怕这侄女砸在手里,便是心中对娘家竟过分想要儿子娶了侄女生气,到底忍着不快去王沛柔客居的厢房安抚她一二。 王氏这大不孝,盼着公爹早死让位的心,卫国公可不知道,在长子与大儿媳走后,他与妻子说:“既然你也同意了这亲事,那仲仁那边我便知会他了。” 卫国公夫人点头,“好。只是,今日老大媳妇这般直接将阿颜往国公府里叫,太过失礼,又是打着那种恶劣的想法,我寻思国公爷是不是得往舒府上先去赔个不是。” 既然说了要为幼子聘媳,她自然是万般上心,不容这亲事有半点隔阂。 卫国公看着雍容大度的妻子,摸着胡须点点头,“你说的很是,是该如此。正巧,仲仁回京后,我百般忙碌,还未登门拜访过。如此,你便多备些礼,厚着些。” “这个国公爷放心便是,”想到,此事却还没有跟幼子通气,虽然先前幼子说了亲事只由她做主,卫国公夫人到底还是觉着不大妥帖,还得他也满意才好,便道,“再带着阿昇一起吧。” “这个自然,”卫国公本就是这般打算,说完这些后,便自去前院忙了。 而卫国公夫人派去堵王氏请舒颜的下人也回来了,知晓舒颜和宋氏半道上转回舒府,也放了心,那仆妇又道:“奴婢跟舒大夫人禀话时,五爷赶巧从那里经过。” “哦?”卫国公夫人才有些疲倦的脸色亮了下,直了下身子,“那阿昇可有问什么?可曾看到阿颜?” 仆妇摇摇头,“并无问什么,五爷只看了奴婢们一眼,便骑马走了。奴婢也不知道五爷有无看到舒姑娘。” 想到幼子那个散漫性子,卫国公夫人觉着倒是正常,便挥挥手让她下去,打算只等幼子回府将他招来问上一问。 再说先前,舒颜和宋氏去往国公府半道上,就被国公夫人派去的嬷嬷拦住了,只说:“先前舒姑娘在国公府被弄脏了衣物,世子夫人觉着管教不力,想日后见了姑娘要与您道歉,不想她身边这两个丫鬟理解错了夫人的意思竟让姑娘过去,世子夫人后头才知道,赶紧让老奴来说不必劳烦姑娘奔波了。” 宋氏看了这嬷嬷一眼,自然知道这里面怕是有旁的事,而世子夫人与国公夫人关系似乎不怎么和睦也是有的,只道:“无碍,既如此咱们便家去了。” 舒颜也朝那嬷嬷点了点头,就看到邵元昇从街对面迎头骑马过来,似乎是认出了自家国公府的下人,却没搭理,淡淡地朝这边看了一眼,自顾自走了。 只那淡淡一眼的风情,把个舒*颜控*颜迷得五迷三道,魂儿也跟着美男子飘忽儿着去了一瞬,又被宋氏放下的帘子遮挡住了才回归。 宋氏可没留意到打街边经过的邵元昇,只皱眉思索无言。 舒颜也没说话,正在心里咂摸邵美男子的神采,就这么母女静默各有心事着回了舒府。 正巧得知两人无故去往国公府,正有些放心不下的舒老夫人提着鹦鹉笼子在遛弯儿,得知两人半道上就回府了,便让人将宋氏和舒颜叫了过去。 第22章 “祖母,”舒颜见着祖母逗弄那鹦鹉,不由凑近了看了几眼,便惊讶地指着那鹦鹉,“这鹦哥儿是不是喂得有些肥了?这还能飞起来吗?” 舒老夫人可不觉着,“哪里就肥了,只是圆润了些,这样多喜庆可爱。再说了,鹦哥儿又用不着飞,只逗着它学人说话,才是个乐子。”她觉着就跟养孩子似的,胖胖的才喜人咧,才给鹦鹉取名叫鹦哥儿。 舒颜伸出食指戳了那鹦鹉的胖肚皮一下,觉着手感不错,忍不住又戳了一下,在鹦鹉“嘎吱”不满地叫声中笑嘻嘻地扒着祖母的胳膊,“祖母找我跟娘来,可是有事?” 舒老夫人想起正事,把鹦鹉笼子交给下人,让母女两人随她进了明间,才问,“我怎么听说你们忽然往国公府上去?可是有事?这是去了就回来了还是?” 宋氏回道:“是国公府世子夫人说找阿颜有些事,儿媳放心不下,便跟着阿颜一同过去。只是走半道上,遇着国公夫人跟前的嬷嬷,说不必咱们过去了,世子夫人底下的丫鬟会错意了,只是对阿颜有歉意,并不是要接了人去当面道歉。 可儿媳也是不解,正想着这是个什么故事呢?哪里还能有这样的事。便是母亲不找,儿媳也是打算跟母亲说说的。儿媳觉着这国公夫人跟世子夫人关系上似乎不大和睦。” “哦?说说,”舒老夫人倒是没发现,毕竟只在宴席上见了这对婆媳,见关系还算是融洽,只那种场合,若是不和也得对外做出些和睦来也是有的。 舒颜也好奇地看向宋氏,从上世漫画中她自然知道这对婆媳不仅是不大和睦,到最后该说是剑拔弩张也不为过。 “那世子夫人派来传话的丫鬟听到国公夫人身边嬷嬷来拦住咱们,神色就很恼恨,还说这是世子夫人吩咐,但那位国公夫人嬷嬷道是夫人的意思,让那丫鬟退开,儿媳听见那丫鬟似乎低声骂了句,夫人跟前的就了不起啊,等着瞧。” 因当时宋氏坐的位置靠近外侧那世子夫人丫鬟,舒颜当时又看到了邵元昇过来,因此没注意到这些细节。 此时听宋氏这般讲,不由点点头,这话很是世子夫人身边的人说出来的。 毕竟,那两位婆媳关系不睦,两人的心腹自然都清楚,心腹下人彼此之间自然也不睦。 “儿媳看着,该是世子夫人要找阿颜做什么,被国公夫人拿借口挡了,只推到这下人身上,”宋氏担心的就是这个,看着女儿白皙小脸,“儿媳瞧着这国公府后宅可不怎么和睦,阿颜性子这般直梗,可不适合跟她们争斗。尤其日后国公府总归还是长房的,若是阿颜嫁了五房,等长房袭爵,怕是过的不安稳。” 宋氏咬了咬牙,虽然有让公公毁约之嫌,但为了闺女也得说,“因此,儿媳想着,不若拒了国公府这边,为阿颜另寻一门简单些的人家,门第低些也行,咱们门第高,阿颜才不会吃委屈,”让婆家捧着总归好些。 没想到宋氏想的这么远,舒颜心中自然感动,只是却赶紧道:“娘,不用,不说若是拒了国公府,得让祖父失了信义,那个,我是真觉着邵元昇挺好。若是长房真的不好相与,日后袭爵,肯定是要分家了,到时候就单独分出去过日子便是。” 宋氏不由皱眉,“哪里有你说的这般简单,分家可不是小事,没有必要大家族里轻易不会分家。” 她总担心女儿的性子,嫁到复杂的门户里去吃亏。 只是看女儿似乎是真看中了邵元昇,不由也踌躇了,还是舒老夫人说:“其实再简单的人家,总也少不了这样那样的事,门户低些的人家未必就清净得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舒颜忙点头赞同。 毕竟若是再寻一户陌生人家,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倒不如卫国公府,她总还了解剧情知晓国公府的一些走向。比如国公夫人最后和世子夫人闹狠了,因国公尚在,国公府即便没有分家,却也分成了东西两府,国公夫人带着幼子居西府。 宋氏也不知该如何了,平时多聪慧,可遇上女儿的事情上便失了冷静,颇有些关心则乱。 “只是,”舒老夫人拧眉沉吟,“当时咱们会答应结亲卲哲,是因国公爷说他一心扑到公务上,身边除了两个小厮,没有旁的乱七八糟服侍,”换个说辞便是身边没有通房大丫鬟,便是知晓依着国公府门户,婚后许会有通房或者妾室,只是两家既然有了婚约也没奈何,且当时舒颜也认可了这门亲事。 “那这邵元昇身边呢?可干净?” 若是依着舒家人的意思,合该为舒颜寻一位不纳妾的夫君才是美事。可不说这样的人难找,谁又能保证日后那人真的就不会纳妾,除非寻与舒家一般家风的人家,可这样的人家少之又少。 他们还有与国公府的婚约,当初也没约定这个不许人纳妾,便是毁约这也不好是这个理由,除非他们舒家豁出去与国公府交恶方这般毁约。 “祖母,”舒颜一下惊呆了。 她怎么忘记了,忘记了这万恶的时代,纳妾通房外室青楼三妻四妾这回事了! 一想到邵元昇日后许与其他女子亲近,再跟自己……虽然亲事未定,可假想下,舒颜也受不了,便是再磕颜也没法忍受。 “祖母,母亲,我先说下,我是不能与人分享夫君的,”舒颜直言,她不好说邵元昇现在还真没有女人,只道,“祖母,您让祖父帮阿颜问问,若是邵元昇身边现在没有服侍的,也便罢了。只是得先说下,若是日后邵元昇要纳妾要别的女人,我们先断了情分,然后他爱找多少女子都是他的事。若是不能接受这个要求,那这亲事,就只能算了,让祖父做回恶人了。” 她说这话,也是仗着家人宠爱了,只是她又知道,比起自己憋屈过日子,家人是宁愿她仗着宠爱的。 见孙女认真郑重的脸色,舒老夫人与宋氏都怔住了。 原本要与卲哲定亲,她们打算慢慢与她说关于日后妾室问题,只是没想到她竟是直接反对日后夫君有妾室,竟是要直接和离。 这样的心性,过刚,只是想到自家家风,又觉着孩子耳濡目染,也是正常。 其实,让她们说,自己都是没有经历过妾室的,更舍不得娇养大的孩子去受那个气。且当初舒甫那个妾给舒府带来的麻烦还不够她们看的吗? 舒老夫人是个顺着孙女的人,“如此也好,咱家姑娘就是不吃那委屈。” 宋氏也跟在婆婆后面,慢慢点了点头,心中已经盘算起最坏的结果,就算自家姑娘一辈子不嫁人,家里也养得起,只是她得把给闺女的嫁妆再多提一层。 舒颜哪里知道,因自己这些话,已经让宋氏想了这么多。眼见着母亲和祖母都这般支持自己,她也想到舒府不许纳妾的家风,自己这般也不算是突兀,心中高兴起来。 就算不嫁人,她也有家人维护,便是再磕颜,她也有自己的底线。 但还是得说一句,“只要你们不觉着我太任性就好。” 舒老夫人却听不得她说这种话,“这哪里是任性,就该如此,咱们舒家人是不纳妾的,那还能让咱们家姑娘往外头吃这个委屈去。你又是咱们家唯一的姑娘,你兄长们肯定也不会舍得。” 到底这些话,还不能先跟孙子们讲,但转头舒老夫人就跟老爷子说了。 舒老爷子自然是百般赞同。 但没想到,临天黑时,卫国公就送了拜帖来,说明日登门拜访。 舒老爷子因此打了一晚上的腹稿。 他是武将,嘴笨了些,就算盘算了一晚上腹稿还是觉着不保险,天还没亮时坐了起来。 舒老夫人上了年纪,觉少也醒了,便是不醒,一晚上被身旁这老爷子翻来覆去弄得也睡不着了。 看着一向五大三粗的男人嘴里念念叨叨,舒老夫人拿过一旁的中衣披上,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自己怕说不好,不会让怀谨今日留在府中帮你待客吗?” “对啊,我怎么就没想起来,还是夫人你聪慧,”自家大孙子可是个伶俐人,舒老爷子猛地击掌,嗓门洪亮地大笑起来。 因长子和次子才回京叙职堪堪不过几日,不好请假,可大孙子却不必,且比他爹和二叔还能干,舒老爷子一下就安心了。 舒老夫人虽然是武将妻子,可娘家却是诗书耕读人家,只是却喜欢高大威猛的舒老爷子这种汉子,只温柔地看了老伴一眼。 想到武安侯府上如今除了自家这一支,都是走的文臣,似乎只有自家夫君继承了祖上武将血统一般,底下儿孙们也只两个孙儿好武,其余皆从文。 只不管是从文从武,几个儿孙都是难得出色的好孩子,舒老夫人就觉着她这辈子,虽然当初不如几个姐妹嫁的夫君官职高,可夫君一辈子只自己一个,后头又凭着军功和能力坐到了正五品定远将军,养育的儿孙也多出色,才是姐妹里最舒心惬意的了。 “都老夫老妻了,还这般油嘴,”对着老爷子不吝啬夸赞,舒老夫人嗔了他一眼。 “老夫老妻,才更该如此,”舒老爷子别看外表粗狂,可到底出身侯府世家,也是个允文的男人,对妻子更是一辈子爱护有加。因此,他也觉着自家孙女嫁人后也要过的舒心,若是国公府那头不同意关于妾室问题,他豁得出去跟卫国公撕破脸又如何。 作者有话说: 鹦哥儿:戳我肚皮,你友好吗?待来日等本鹦学会说话的。 第23章 舒颜早起后,一般都是陪着父母用早食,便去寻祖母说话。 只今日往延庆堂走的半道上,居然看到了抱着宁哥儿的大哥,不由诧异问道:“大哥,今日没去上值吗?” 舒怀谨怀里抱着幼子,含笑看着清丽如晨露般的妹妹,“祖父说今日卫国公拜访,特意让我请了假在府中待客。” “这么郑重的吗?”舒颜正用手指逗弄小侄儿,见他抓着自己手指就要往口中送,忙轻柔地哄道:“宁哥儿乖,不能吃哦,来,姑姑抱抱。” 她朝宁哥儿拍拍手,宁哥儿马上伸出小胳膊往舒颜身上扑,她伸手抱住了,癫了颠,笑着道:“好像沉了点。” “大些了,吃的精细,宁哥儿身子骨一天比一天好了,”舒怀谨看着幼子瘦小的脸,温柔怜惜。 “都是大嫂照顾的细致,咱们宁哥儿才能越来越康健,是不是宁哥儿?来,跟姑姑学着,叫姑姑,”宁哥儿因为身子骨不好,现在还不大会说话。 兄妹两个一路带着宁哥儿到了延庆堂,看到廊檐下大鸟笼子里正挺着小肚皮走来走去的鹦鹉,舒颜走过去,逗了声,“鹦哥儿,说,给宁哥儿问安。” 只可惜,没人教过这鹦鹉,鹦鹉不会说,连身子都没扭过来看舒颜一眼,叫舒颜伸出手指虚空点了点,“好你个鹦哥儿,等着本姑娘给祖母请安回来,非得好好教教你不可。是不是呀,宁哥儿?这鹦哥儿大胆了,竟然敢不给咱们宁哥儿问安。莲香,今儿早上的瓜子仁儿不给它吃了!” 等下本姑娘亲自喂! “是,姑娘,”莲香笑着应下,转头就吩咐小丫头赶紧剥一堆儿瓜子仁儿备上,等下姑娘肯定又来逗鹦哥儿了。 看着妹妹单手抱着小儿子,孩子气地逗那鹦哥儿,舒怀谨恐累着妹妹,想要接回来,被舒颜拒绝,“大哥别倒手了。”左右进了屋里宁哥儿就被祖父祖母抱走了。 便抱着宁哥儿先去屋里给祖父祖母请安。 果然进了屋子,宁哥儿就被舒老爷子抱过去了,宁哥儿身子骨弱却不是胆小孩子,被曾祖父抱着上下颠着玩,还乐的咯咯笑。 “大哥,你和祖父先去前院吧,我带宁哥儿陪祖母玩会儿,”舒颜很喜欢乖巧的小侄儿,知道大哥跟祖父等下要回前院,便主动道,“等会儿我让送宁哥儿去大嫂那里。” “好,”舒怀谨点点头,便跟舒老爷子先去前院待客。 舒颜觉着卫国公来,也没自己什么事,抱着宁哥儿去廊下逗鹦哥儿玩。不过,没玩多久,宁哥儿就开始打盹了,“这是要睡了吗?” 舒老夫人道:“小孩子觉多,宁哥儿身子骨又弱,不行就先放到我屋里去睡。” 舒颜本还想把宁哥儿送回大嫂那里的,可刚说了要睡,小家伙就睁不开眼了,不由小声道:“睡得这么快啊。” 舒老夫人笑着道:“可不是么,小孩子说困就睡了,走,快抱我屋里去,别让风吹着他。” 今日天气颇有些凉爽。 正巧程氏觉着儿子差不多该睡了过来接人,见宁哥儿已经睡着了,忙快走几步,“这是已经睡了?” “嗯,刚睡,正要放到祖母屋里去呢,”舒颜抱着宁哥儿对程氏道,“本还想带他找大嫂,这就睡着了。” 程氏给宁哥儿理了下有些凌乱的胎发,“我估摸着差不多了才过来,平时他都得这个点往后才睡,今日竟睡得早了。” 舒老夫人轻声道:“可能是玩累了,方才让阿颜逗得他可高兴了。就放我屋里睡,孙媳妇守着宁哥儿吧,别往回抱了。” “昂~~~” “哎呦,我去,”舒颜被后头这粗嘎的一声叫唤,吓了一跳,幸好还记得怀里抱着个娃儿,稳稳地没撒开手,可也惊得不轻,回头去找发音的所在。 “昂安~~”又是一声高昂地嘹叫。 舒颜瞪大眼,望着笼子里瞪着一双绿豆眼正努力长着小尖嘴的鹦鹉,“这鹦哥儿是在说话吗?!”她还是第一次见活生生会说话的鹦鹉,除了前世视频里见过的。 程氏也惊了下,不过更怕吓着小儿子,手指虚虚地捂住了宁哥儿的小耳朵,舒颜见那鹦哥儿跟吃了亢奋剂似的扯着毛叫唤,也怕吵醒宁哥儿,顾不得研究这家伙到底叫唤了个什么,先把宁哥儿送到卧房里,让程氏看着,才重新出来。 舒老夫人养了这鹦哥儿这么久,从前只听它叽叽喳喳乱叫,这还是第一次很明确地发出个字,舒颜出来时,她正跟丫鬟说,“这说的是不是个安?莫不是阿颜教了请安几个字,学会了?” 舒颜可不是今天才教这鹦哥儿,从身体好了以后,每日里来延庆堂,都会逗这鹦鹉一会儿,且跟舒老夫人对着鹦鹉说话,左一句又一句不同,舒颜是摁住“给姑娘请安”来教的。 不消说,这自然是教鹦鹉给她自己个儿请安了,起初还把舒老夫人逗得直乐,觉着小孙女喜人,专门教鹦鹉给她问安。虽然大孙子也说她这品种的鹦鹉是会说话,有人训出来过,可她只当个乐子,也不大相信真能教会它说人话。 现下可不是就惊奇了。 “祖母,咱带着鹦哥儿往园子里去吧,别让它把宁哥儿吵醒了,”舒颜也很稀罕,但还是提议先带着嘴巴不消停的鹦哥儿往别处去。 “好,平时这个时候,我也带着它在府里溜达了,”舒老夫人自己亲手提着鸟笼子,见这鹦哥儿在笼子里各处蹦跶,笑道:“阿颜觉不觉着它这说的是,你教给它的请安的安?” “是挺像,”虽然这鹦哥儿喊得有些乱七八糟,一会儿叽喳一会儿昂昂一会儿又啊,但总体是往“安”字上靠。 往园子里去这一路上,鹦哥儿嘴巴都没闲下来,一直到快到园子时,显然是喊累了,才住下。 “把它放出来吧,”舒老夫人觉着这鹦哥儿总关在笼子里也怪可怜,这几天出来遛鸟时,就把它腿上系个小绳子牵引着,放出来扑棱扑棱。 不过,这鹦鹉倒也乖巧,并不乱飞。 舒颜就看着丫鬟手脚麻利地给鹦鹉的小细腿上系了个绳,取笑一声,“跟遛狗似的。” “这不是怕它飞跑了,不然我还怕勒着它,”舒老夫人也不忍心栓绳,可这鹦哥儿有翅膀,恐飞走了。 “祖母不是说它不飞吗?”昨日她说着鹦鹉胖时,祖母可说它用不着飞,就挤眉弄眼笑,“就这体重,我估摸着飞走也困难,不怕把自己坠下来么?” “调皮!”舒老夫人轻拍了小孙女后背一下,就跟那羽毛拂过一般,“既如此,那便解了绳子,这系着怪可怜人的。” “是,”莲香因每日里喂养管着这鹦鹉,也不忍心,只是更担心它飞走,便张着手护在旁边。 不过,这鹦鹉倒也是亲近人的,虽然没有绳子束缚,倒也没飞开,只在舒老夫人伸出的手臂上蹦跶。让舒颜看了觉着还挺乖巧,便有些眼馋,伸出手招呼那鹦哥儿往自己手心里落,一面继续教它学话,“来,跟我学,给姑娘请安,请安。” 连着说了几遍后,这鹦哥儿竟还真的跟在叽喳起来,“昂,安,亲昂,啾啾喳喳。” 虽有些乱,但也隐约听着是那么个意思了,让一众人都越发觉着这鹦鹉学舌的好,这么能干的鹦鹉就跟个宝儿似的逗乐,让舒老夫人笑的脸上褶子都多了几条,自然得了不少小瓜子的奖赏。 饶是说着鹦鹉喂得肥了些的舒颜,都忍不住亲自给剥了好几颗,还是舒老夫人怕撑着这小东西,让人喂了些水不敢再给吃食了。 不过,这鹦鹉显然也吃饱了,那肚子都快成个小球了,越发显得笨重,不会飞一般,只停在舒老夫人手臂上,不时叫啾啾请安地叫几声。 舒颜笑道:“看这小样儿,似乎知道自己会学舌了,竟带了几分得意邀宠的感觉……” 噼里啪啦! 忽然一阵放鞭炮的声音响起,舒老夫人才想说,这是谁家成亲,手臂上的鹦哥儿居然被惊着了,叽叽喳喳乱叫着,扑腾着翅膀竟飞走了。 “呀,怎么飞了!” 舒颜一低头没看到鹦鹉,再抬眼就看那鹦鹉居然飞高了,忙跟在后面要抓回来。 莲香方才觉着鹦鹉老实,不系绳也不飞,放松了看顾,那成想这鹦鹉胆小,被炮仗声吓飞了,也赶忙追着去够,“回来,鹦哥儿,快回来。” 只是鞭炮声还在继续,那鹦鹉瞪着一双小绿豆眼似乎真被惊的不知所措,到处乱飞,左一翅膀右一翅膀,跟个无头苍蝇般。只无奈,它飞的却高,不往下面落。 舒老夫人上了年纪,不敢跟在后头跑着追,只一迭声吩咐,“许是被鞭炮声惊着了,你们也慢慢些,别声儿太大,再吓着了。对了,快拿瓜子仁来,用吃的引着它回来。” 只可惜,这小家伙才吃饱喝足,对于莲香手中的瓜子仁和食物视而不见,只扑棱着翅膀到处飞。 眼看着这鹦鹉往园子西边飞去,舒颜回头看到舒老夫人,喊道:“祖母,您在后面慢慢走,我去追。” 舒老夫人到底上了年纪,跟不上这乱飞的鹦鹉,便摆摆手,在后头慢慢跟着。 还好,许是迎亲的队伍只是从舒府门前经过,渐渐地鞭炮声有些小了,这鹦鹉许也是飞累了,瞅着前头围墙处有树木,便扑棱着翅膀往那阴凉的树枝上飞去落下。 后头,在它屁股后面左赶又追的舒颜等几个跑过来,见状笑骂道:“它倒是机灵,还知道找个树荫处歇脚。” “可这怎么办啊?”莲香一看这树枝子比她高了不知多少,“奴婢们也够不着啊!” “不然,去叫个小厮来搬梯子捉吧?” 舒颜昂头看了看这树,又看看那瞪着小绿豆眼,显然就算是落下了还有些惊着叽里咕噜乱看的鹦鹉,“别了,陌生的人来去抓,再惊着它,保不齐就得飞出去了,”这便是舒府的西墙了,它还偏捡了个最靠墙外的树枝子蹲下了,这再惊了飞出去可就是府外了,“这树也不是很高,看起来挺好爬,我去捉。” “可是……”几个丫鬟还在犹豫,觉着姑娘爬树不雅观,又恐她跌着时,舒颜已经把碍事的裙子往腰上系了半拉,双手搓了搓,便抱着树爬上去了。 起初还有些笨拙,到底不是小时候天天跟着兄长们爬树的时候了,不过很快找到感觉,动作便麻利起来。 青萍在地上看着,担心地叮嘱,“姑娘小心些,若不然,就下来,婢子们想办法。” 舒颜却已经快要接近鹦鹉所在的树枝了,让下面人别出声,固定好身体,一手抱着树干,一手露出几个小瓜子探到鹦哥儿附近,柔声,“鹦哥儿,来,好吃的。” 见那鹦哥儿犹犹豫豫地望这蹦跶了一下,觉着差不多,又柔声道:“快来,鹦哥儿,你忘了,得说给姑娘请安啊。” 她一面食诱,一面用话哄着鹦哥儿放松下来,十分专注,浑然没发觉,不知何时,这西墙下面过来几人,已经看过来不短时间了。 许是因她与这鹦哥儿亲近,又是喂食又是教说话,鹦哥儿探头探脑了一会儿,竟蹦到了她手心上。 舒颜自然是马上伸手给握住,喜笑颜开朝底下人喊:“哈哈,捉住了。” 又远远地看到自家祖母也走了过来,便抓着这鹦鹉朝舒老夫人晃了下,“祖母,逮着鹦哥儿了。” 舒老夫人远远地看到小孙女在那么高的树上,饶是知道她能骑马打猎,可也担心地快走几步,“阿颜小心些。” “祖母别担心,我这就下去,”舒颜正得意自己抓了这鹦哥儿,觉着下去可不是个难事儿时,却陡然发现,自己想简单了。 她一只手抓着鹦鹉,只一只手还真下不去,除非,她出溜着滑下去,不要衣裙了。 想也知道,这大树表面可粗糙,不然,她也不会轻易爬上来。 “姑娘?” 见她还不下来,青萍不由奇怪地叫了声,就见自家姑娘一脸菜色地抱着大树,苦着脸说了句,“下不去了,”不由目瞪口呆。 舒颜正在纠结是舍了这鹦鹉下树,还是舍了这身衣裙下树,不上不下时,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喷笑,不由大惊,忙回头去看。 这一眼看过去,舒大姑娘差点泪奔了! 实在是…… 谁能来告诉她,为何邵元昇会在这里?! 还有,他身旁那面容威仪也看过来的男人,不正是邵元昇他爹,卫国公大人吗?! 作者有话说: 阿颜:毁了毁了,她的形象…… 鹦哥儿:说本鹦胖,嗯?给你看哦,来捉啊~~~ 第24章 舒颜只觉着眼前一黑。 她现在的仪态可不怎么符合现下闺秀标准! 又见邵元昇朝自己看过来时,唇角微挑,那目光中似有些戏谑又带着些许不知名意味,翩然倜傥,舒颜的脸蛋儿腾地红了,一个不慎,手中用力了些。 “啾~啾~” 鹦哥儿扯着嗓门大声抗议起来。 让舒颜唬了一跳,差点没维持住身形掉下树去,吓得她手忙脚乱,双手都抱住了树干,那姿态就越发地……让人不忍直视。 虽只露出半边身子来,但也看得到腰间胡乱塞着裙摆。 至少,卫国公大人的目光就收了回去,底下小厮也不敢乱看。 只余个邵元昇依然颇有兴致地望着树上那纠结为难下不去的姑娘,还伸出了修长的手指撩开了被风吹飞起挡住额角的一缕发。 若是换个旁人,这动作做起来许有几分娘气,在他却只平添几分风流俊美,舒颜只一眼看到,小心心差点没溢出眼眶。 只到底她还懂得克制,努力忍着一双眼不再往他身上乱飞。 不说她回头往下看了一眼,想着赶紧下去为上,西墙底下的可还有卫国公这位长辈,她便是姿势再不雅,见了长辈,总不能当没看见。 因此,她悄悄扳正了下身形,又努力做出个乖巧模样,“邵伯父好,阿颜给您问安。” 一板一眼,极尽乖巧,只若忽略她现下的姿态造型和位置就好了。 卫国公也没想到,方才只因往舒府正门去的路上有迎亲的队伍,人多不好通行,恐登门拜访舒府晚了诚意不足,便带着幼子绕了下路,从舒府西边过来,竟有这样的小意外。 他不是个苛责的人,也不是个老古板性子,且也知晓老友这孙女儿长在边关,能骑马打猎,是个爽朗活泼的姑娘,且现下,她似乎是为了抓那只鹦鹉才爬了树,因此并无不喜。 此时,见舒颜还能给自己问好,就觉着这姑娘遇事倒也沉稳,遂放缓了语调,“阿颜不必多礼,我正要去你家,只是,你现下……” 他正想说,不然叫去邵元昇帮忙,便听见墙内有道上了年纪女性的声音跟舒颜说起话,便止住了。 舒老夫人此时已经到了树下,见舒颜抓着个鹦哥儿双手抱着树下不来,也没发觉外面有人,满眼都是自己上下为难的孙女,哭笑不得地仰头问她,“阿颜,还能下来吗?” 舒颜朝卫国公歉意地点了下头,回头朝舒老夫人一脸哭,“祖母,我下不去了。” “阿昇,”卫国公看了眼正颇有兴致看树上姑娘的幼子,觉着这么袖手旁观可不是回事,“能不能帮阿颜下来?” 不说日后这两人要议亲,便是通家之好的交情,也该出手相助一二。且国公爷看了,这围墙虽高,又有马匹辅助,幼子的身手也是可以上去帮忙。 舒颜虽然看着舒老夫人这边,耳中也听着外面的动静,听到卫国公这么说,顾不得跟祖母说话,忙转回头去看邵元昇。 国公爷让他帮自己,怎么帮? 莫非是要给自己抱下去? 不由自主地,舒大姑娘脑补开了,开始给自己加戏。 邵元昇就看那树上的姑娘,颇有些鬼头鬼脑,一双眼睛都亮出光来,朝自己这投过来,越发觉着这姑娘有趣了。 显然,这姑娘对自己的这张脸似乎很看中。 他记忆力极好,也认出了这据他母亲说是为他相看好的未来媳妇,正是之前在街上见过,从马车窗户口就看自己呆住、惊艳住的姑娘,只是,难得这姑娘眸光倒是十分清正。 而且,她还能在那王沛柔轻视他时,为他出声,她是真的看中自己了吧?难道只是因他生得好? 这样的想法一出现,邵五爷的眼中便多了一丝丝笑意。 他心中对卫国公的提议并无反对,只是没应声,倒是想看看那姑娘对这提议的反应,果然见这叫阿颜的姑娘眼睛一下亮起来,转动了几眼明显意动不小。 虽舒颜刻意压抑,可很是落在了邵*探案小能手*元昇眼中,不由笑容更漾开些。 舒颜真是又期待又纠结。 他若是应了,自己是同意他帮忙还是含蓄拒绝? 舒老夫人此时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西墙外居然有人,赶紧问孙女,“阿颜,外面是谁?” 到底孙女此举不雅观,舒老夫人唯恐被外人看到了说三道四,只是,不等舒颜回答,救场的人到了,舒颜她哥来了。 当然为了等待卫国公到访,来的不是舒怀谨而是舒怀亭。 舒老夫人养的鹦鹉飞走了,在园子里闹出动静,让离得最近的二房那边很快知晓,正在屋里温书的舒怀亭就赶过来了。 本想着帮着抓鹦鹉,谁知过来了才知道,是要帮妹妹下树。 “阿颜,等着,别乱动,我上去,”舒怀亭虽是个文人,可幼时也是跟着兄弟们一起顽皮过,上树自不在话下,只往这边走着,就把袍子撩起来塞到腰间,几步到了树下便爬了上去,只却不很往上爬,只够得着妹妹的手便停住了,“把鹦哥儿给我,你自己慢慢下来。” 他多精明的人,自然看出妹妹卡在树上下不来的窘态,所为何故。 “三哥,给,”舒颜先把手中的鹦哥儿递给了舒怀亭,见他也不往下去,只先探着身子先把鹦哥儿往下递。 因有舒怀亭在中间传递,底下的丫鬟选出了个高的,垫起脚尖来也便够得着接住鹦鹉了。 “我先下去,阿颜你慢慢往下来。” “知道了,三哥,”舒颜应一声后,可没忘记西墙外还有人,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回头朝卫国公一笑,然后道:“那个,邵伯父,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 竟是不敢跟邵元昇说话一般,目光快速划过他那张笑的天光为之失色的脸,在得了卫国公一句“小心些”后,便故作平静地往下出溜,下树。 见她这装模作样地跟自己父亲说话,邵元昇笑的更开怀了些。 卫国公看看墙头上没了少女的身影,再看看小儿子还没收回来兀自看着树上的模样,捋了把胡须,“如何?” 这话问的无头无尾,只是邵元昇却明白问的什么,轻笑一声,眸光流转,“还不错,”挺有意思。 原本,他见多了后宅女子多阴险的一些案件后,越发觉着无趣,觉着娶妻不过为了生子,若是为了美人,那他还不如多看自己几眼。现在难得见个这么有意思的姑娘,虽然还没旁的心思,但也生出一二兴致来。 见对女子向来不假辞色没兴致的幼子这般说,卫国公就知道这亲事十有七八了。 他可看得清楚,方才舒家那丫头对幼子也是一副羞怯儿模样,明显是中意了。毕竟,自家幼子这张脸颇具迷惑性。 卫国公带着幼子继续沿着西墙外的路往舒府正门去。 墙内,舒颜下了树,看着自家三哥,发自肺腑地感叹,“哥啊,你怎么不早来会儿呢?要是知道你会来,我就不爬树了!” 真是悲愤啊! 她的形象啊,全没了。 都不知道,国公大人会不会较自家祖父先一步毁个约啥的。 虽然说,她原先也曾觉着没了国公府这门亲事,另寻旁的也好,可方才见了邵元昇的那张脸,又舍不得了! 舒怀亭本还觉着,自入京城后,妹妹都没在边关时的肆意活泼,觉着京中拘束了妹妹性子,今日倒是难得见她爬树又俏皮可爱,就十分诧异了,“这是何意?” 身旁的祖母就帮他解惑了,“阿颜,方才在墙外的是哪个?我怎么听着你称呼了声邵伯父,难不成竟是卫国公不成?!” 舒老夫人惊疑不定,直祈祷事情不会这么巧的,却见孙女竟点了头,“而且,还有邵元昇。” 听到邵元昇都跟着,舒老夫人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倒是那“罪魁祸首”鹦哥儿,此时又满血复活,被关进笼子里后,见无人搭理它,便上蹦下跳地给自己找乐子,“安,请安,请安……” 只是,这会儿没人顾得上它学会说话的稀罕了,舒怀亭拧眉,“怎么这么巧?” 想到方才妹妹裙衫乱糟地抱在树上,跟个猴儿似的,全然没有了女孩儿家该有的娴静矜持之类,他额角跳了下,却道:“这有什么?若是接受不了妹妹这样活泼可爱的性子,这亲事不结也罢,自毁约便是。” 本来就不放心妹妹往后去别人家里过活,舒怀亭觉着宁愿毁约也不能让妹妹嫁人后再被人挑剔,日子过不顺心。 这样浓烈的维护爱护之意,让舒颜七想八想的心一下就被治愈了,“三哥……”接着,换来了三哥一个温柔摸头。 他虽然阴沉着一张脸,却动作温柔,极尽爱护妹妹。 舒老夫人点点头,“你说得对。”看看孙女凌乱的裙摆,她亲自给整理平顺了,“阿颜别担心,自有你祖父和大哥。” 到底舒颜这身衣裳不那么齐整了,又有了方才之事,舒老夫人便让她先回自己院子换一声齐整的待客衣衫。若扆崋是亲事还能继续下去,或许还是要见见客人的。 又让下人往前院把方才的事,给舒老爷子和舒怀谨禀告一番,免得若是卫国公不想认这门亲,他们还不知缘由。 到底还是府内的路近,加上丫鬟的脚程快,因此在卫国公和邵元昇到达舒府大门口时,舒老爷子和邵元昇刚听完了下人的传话。 听完之后,舒怀谨跟三弟同步思维,“祖父,无碍,若是国公因此不喜,退了这婚约便是,总不能让阿颜嫁过去被看不上。” “说的是,”若是卫国公不喜孙女,孙女控舒老爷子觉着自己往后可以跟卫国公这老知交断一断交情的。 第25章 还不知道即将被断一断交情的卫国公骑着马到了舒府门口,见舒老爷子带着孙子亲自在门口迎接,将手中缰绳扔给小厮,便朗笑着大步走来,“仲仁,竟劳你亲自出来迎接。” 舒老爷子虽然是个武夫,却不是粗野无脑之人,自有他的一套为人处世方式,此时爽朗地上前拍了拍卫国公的肩,“贵客临门,自然是好生招待。” 舒怀谨和邵元昇也都依次见礼,而后四人往前院书房里坐下,下人奉茶。 舒老爷子主动提起,“方才叫二位见笑了。我家阿颜就是爱热闹了些,方才是我夫人养了只鹦鹉飞了,这孩子孝顺,亲自为她祖母捉了回来。” 卫国公不意外舒老爷子已经知道方才之事,见他满是对舒颜的维护之意,本也没有不能接受方才舒颜不淑雅的行为,此时也顺着说道:“是,阿颜这孩子聪明伶俐,却是难得。” 见卫国公并未流露出对舒颜的不满,舒老爷子脸上的笑意越发真切起来。 “此次登门,是特意来道歉的,”卫国公过意不去地说,“上次府上女眷和阿颜去国公府,让阿颜吃委屈了。昨日我那大儿媳底下的人又听错了话,累得府上夫人和阿颜奔波,实在是对不住。” 家中儿媳心思龌龊,卫国公虽恼,可还是为之遮掩,并未细说昨日到底为何忽然接舒颜往国公府去。 舒老爷子也不是那种非得问到人脸上去的,且昨日孙女儿也没真受委屈,便大度地道:“守之不必客气,你我两人交好,之前也是下人做错事,国公夫人还特意送来了赔礼。咱们之间,不计较那些。” “是,仲仁你一向如此豁达,”卫国公见他没有细究,笑道:“可不是,往后咱们两家还得亲上加亲,今日,我也特意把这小子带来,让你看看。”他指着幼子说,“虽然如今不过在大理寺做个微末小官,不过倒也算是得上峰器重。仲仁你见多识广,日后还得劳你多点拨。” 邵元昇既然说了,亲事由母亲做主,如今跟随父亲拜访舒府,自然不能干巴巴坐着,且方才又见了要说亲的姑娘倒也有些意思,此时便拱手作揖,“日后劳老将军费心了。” 舒老爷子点点头,打算单刀切入主题,看了长孙一眼,咳了一声,“既然守之今日带着元昇来了,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舒怀谨跟舒老爷子商议一番后,觉着还是话说透了为好。 “既然咱们两家要结亲,有些话我得问问,也得说在前头。”舒老爷子正色严肃道,“你也知道,我家只阿颜这一个姑娘,阖家都十分疼爱她。虽说往后要嫁人,可也是舍不得她受一点儿委屈。旁的不说,只这未来夫君与女色上便与别家不同。” 没白瞎打了一晚上的腹稿,又跟大孙子讨论,让他填补了些,此时说出来倒也流畅,“我们舒府上没有纳妾的家风,唯一的例外是我家老二那头,当时也是被人算计了,生养了个孩子,只是这孩子却是养在他嫡母膝下,与嫡子无异。因此,我家阿颜是不与旁人同侍一夫的,别说什么丫鬟通房,那也不成。若是要纳旁人,便先断了夫妻情分关系。” 卫国公显然没想到舒老爷子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对于一个本身就有姬妾庶子女的大家长而言,这显然是很刁钻的要求了。 时下对女子对正妻的要求是,要大度,主动为夫君分忧解难,尤其自身不方便伺候的时候,更要主动为夫君准备服侍的女子,方才是一个正妻该尽的本分。可舒老爷子这要求,非但悖其道而行,还很是善嫉,容不下旁人的狭量。 可卫国公也是知道当初舒老爷子与武安侯府那些旧事,也知道舒府虽有庶子,可却没有姬妾,若是对嫁出去的姑娘也希望未来夫君不纳美,倒也可以理解。 舒老爷子就知道这事没那么容易,只是他也不拖泥带水,干脆道:“反正我府上一直如此,阿颜从小这般长大,也接受不了未来夫君有旁的女子。若是守之觉着要求过分,就当咱们往前的约定作废便是,当然咱们交情依旧。” 说是依旧,却也未必。 卫国公没想到,舒老爷子为孙女如此计,竟然连毁约这样的话都讲了出来。他可是十分重情重义重信用的人,一辈子都是这般,现在却为了孙女不惜毁一辈子的名声。 这越发让卫国公感受到舒府对舒颜这唯一姑娘的看重,就这架势,怕是比孙子们都爱重。 因太过吃惊,卫国公一时没说话,旁边的邵元昇显然也有些意外,便听舒怀谨温声道:“实在是我们家难得銥嬅就阿颜一个女孩儿,心疼的很。祖父也跟我说过之前与国公的打算,但后头家里人却觉着,对于日后要袭爵的长房来讲,肯定是要绵延子嗣为上,因此才寻了个由头说辞让祖父与国公讲了。其实我妹妹虽然长在边关,却也是个明事理有担当的姑娘,不比京中高门大户养出来的差哪里去。” 他说话跟舒老爷子就不同了,带了些曲里拐弯,但这对于卫国公这样的人来讲,才是正常,像舒老爷子那样坦率直言的却是少。 舒怀谨这话就是说,原先说恐自家妹妹担不起宗妇重责,其实都是推诿之词,都是为了卫国公府好,才不惜自黑,其实他妹妹优秀着呢。 舒怀谨又说起今日要说的第二个重点,“说起来,我家阿颜清凌凌的姑娘,若是日后夫君能与她一般,成亲前心中身边只有她一人,这亲事才好往下说。” 当时舒老爷子愿意卲哲的一个原因是,他身边没有通房。 该说不说,卲哲这一点就让舒老爷子满意了,虽然不知道这一个大家公子身边为何如此干净,但却让人满意这一点。 可这邵元昇身边,舒家却不知道是不是跟卲哲一般了。 邵元昇如今自然也知原先事,琢磨着舒怀谨话里的意思,再想想方才那抱着树干唯恐掉下去的姑娘,只觉着舒府大爷这是兄长眼里出好妹。 但,可见舒府上是真疼极了这姑娘,为她亲事百般计也不过如此了。 不过,这竟是越发地对他的胃口了。 当然舒怀谨话里的另一层意思他也听懂了,见父亲不言,邵元昇觉着有必要先给自己正个名,“我从来也不耐烦乱七八糟的人伺候,只身边两个小厮负责生活起居诸多琐事。” 他还嫌弃那些丫鬟烦呢,一双眼恨不得黏在他身上,带着算计和黏腻,一个个也不照照镜子,生的还没五爷好看,竟还敢觊觎他! 实在烦人! 因此从知事后,就撵了身边所有丫鬟,只留几个安分忠心机灵的小厮伺候。 他这么主动说话,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言明,不由让舒怀谨本暗暗对他诸多挑剔的眼睛亮了下。 见儿子这么乖觉,卫国公不由抽了下唇角。 真当爹老子不知道,他这儿子是嫌那些丫鬟生的丑,说是“看着碍眼,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当时听幼子这么说身边服侍的几个丫鬟时,差点没将这臭美自恋的儿子丢出去,有这么形容的吗? 儿子生的模样太过好看,且太过自恋,让国公老大人心里都忧愁的慌。 而且,他还知道这幼子为何亲事都让妻子做主,因他觉着反正娶来的妻子肯定没自己好看,还不如让母亲挑个合心意的小儿媳妇。 不过,卫国公想到方才儿子在舒府西墙下的种种行为,心中哼了声,这不是也看中了人家姑娘么。 只是对于舒老爷子提出的要求,卫国公却觉着有些为难。 虽然是幼子,他自然也希望幼子多子多福,除正妻外纳几房美妾多生儿育女。可转瞬又想到这儿子,只娶个妻子都让母亲做主自己无所谓,挑剔妻子会没他长得好看,那妾室肯定也一样了。 连卫国公都不得不说儿子生的模样实在太好看了些,女子里长的比他还好看的也不多,就算有,许旁人觉着好看,他这儿子可能不一定会承认,所以,这妾室……似乎挺悬乎。 这么一想,卫国公心里转悠着,他跟舒颜倒是还挺合适的了。 只是,到底往后的事不好说,舒府又是这么个要求,卫国公就犹豫这话该怎么说。 但舒老爷子和舒怀谨就十分满意了,舒老爷子捋着胡须点了点头,目光中是对邵元昇的认可。 不说婚后如何,只看婚前这洁身就不错。 但关键还是婚后,尤其舒府提出的不让纳二色,这对于一般男子有些要命,男子多爱美。老农多收三斗米,许还动个花花肠子再讨房妾,何况这些高门大户富足人家,又不是养不起,多纳妾还可多生子。 真正一辈子只妻子一人的男子,到底少。 高门大户中,如舒府这般,更是凤毛麟角。 舒老爷子自然知道这些,因此便道:“阿颜还小,事情也不急,守之回去和夫人商议下,”未来婆媳相处才是最多时,若是国公夫人不喜舒府的要求,卫国公同意也不好。 卫国公本也在犹豫,见舒老爷子递了台阶下来,笑道:“放心,阿颜是个好孩子,总不会委屈了她。” 舒老爷子已经说完自家要求,若是国公府那边不认同,此婚约不如作罢。 寻不到好女婿,他们养个老姑娘也强去旁人家吃委屈。 只是不想,邵元昇却站起身来,一揖到底,“老将军,晟愿意。” 他本也不耐烦后宅女子多,母亲吃尽了妾室的苦楚,虽然她不说,他却知。 既然势必是要结婚生子,那便只娶一妻就是,至于姬妾之类,他还真没什么想头和心思,且女子多了便是争纷,他本就是个散漫懒怠性子,更嫌麻烦。 且舒府也没说必须要一辈子只一人,有了纳美心后便和离分开,倒是更得他心意,便做不成佳偶夫妻他也不喜怨偶。 卫国公没想到儿子如此干净利落,看了他一会儿,“阿昇,你可想好了?”他恐幼子年幼不知轻重。 邵元昇看了亲爹一眼,到底没当着他人面毒舍一句“我可不跟你学”这样的话来,“想好了,老将军提议正合我心。” 舒怀谨看得出来,邵元昇这话并不是作假,他似乎是真的对纳妾没有什么心思,只是,到底还是要看往后。 其实若不是因为祖父与卫国公早有婚约,他其实很想对未来妹婿要求一生只能妹妹一人,不然婚事免谈,如今也只能如此。 作者有话说: 过节放假了,祝开心(*^▽^*) 第26章 虽如此,舒老爷子觉着邵元昇这小子有些上道,还是给卫国公留了余地,“婚姻之事还是父母之命为上。” 就算邵元昇本人应了,但卫国公还是觉着该回府跟国公夫人商量下,恐她不乐意舒府要求。 如此,舒怀谨觉着这亲事一事说的差不多,便换了个话题,谈及朝中事。 午间宴席招待主宾尽欢。 卫国公父子告辞打马归去,舒老爷子带着一身酒气回了后院,一张可见年轻时英俊轮廓的老脸上布满笑容,嘴巴都有些合不拢。 “邵家阿昇这小子不错,不错,”舒老爷子进了延庆堂正房,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湿帕巾随意呼噜了一把脸扔到盆中,对一直等着消息的老妻边笑边称赞,“他如今房中只有小厮伺候,也愿意应了咱们家的要求。虽然说官位不如卲哲,可怀谨说了,他办差能耐很不错,日后未必不能有一番作为。” 从前院回来的路上,祖孙两个还说了一路,恐老妻觉着这是他一家之言,便扯上让老妻更信服的长孙,“怀谨也觉着阿昇不错。” 舒老夫人听他自己一口一声阿昇,称呼如此亲近,就知道怕是他自己更满意这亲事,不过也放下心来,“如此就好,不管如何,咱们能给阿颜争取些好处,就要争取。” 这女子出嫁离了娘家,本就在婆家不易,若是再有那通房妾室添堵,夫妇不和,竟不知嫁人有何意思了。难道只为了给婆家生儿育女操持家务,看着夫君再去宠爱旁的女子? 舒老夫人自己过的舒心惬意一辈子,可见不得孙女吃这种苦。 不过日子是夫妻两个过出来的,孙女也不是个傻的,许能拢住夫君的心,不过,又想到上午才被邵家父子撞见孙女形容不雅一面,不由问道:“你看着元昇对阿颜是个什么心思?我观阿颜倒是挺看中元昇,那模样的。” 孙女喜欢模样好看的,她自然知晓。 “肯定是喜欢咱们阿颜了,”舒老爷子哪里去知道邵元昇对舒颜到底什么心思,可不妨碍他过度自信,“咱们阿颜多好的姑娘。” 舒老夫人便不问了,问肯定是孙女最好,没人不喜欢,可舒老夫人虽也觉着自家孙女哪哪都好,可还是有理智,“如此,等着就是了。” 他们本就是女方,需矜持,就算有婚约,也没上赶着的道理。 舒颜也知道这个理,因此虽然从祖父和大哥处知晓了,邵元昇是愿意这门亲事,且也同意家里的要求,心中自然欢喜,却也明白亲事不是一蹴而就,需含蓄矜持等国公府带官媒亲自上门提亲才算是诚意,才算开始议亲。 又有舒府来京也有段日子了,作为后宅女眷,舒老夫人跟宋氏等合计了一番,觉着府里也很有必要举办一场小宴会,倒也不必多大,只邀请些亲近的人家便是了。 作为府里唯一的姑娘,舒颜自然也跟着忙活了一番,她还也因此亲自写了几封帖子给入京后认识的姑娘们,比如邵璇,陈灵灵等人。 只才弄妥当了帖子,舒颜也打算跟在长辈身边学习下该如何宴请时,便发生了一桩事,她家大侄子弘哥儿在族学跟人打架,被找到家里来了。 弘哥儿既是在族学读书,学堂里的自然都是族亲家孩子,而与弘哥儿打架的不是旁个,正是武安侯府里的和哥儿。 此时花厅中,武安侯世子夫人小杨氏手里拿着帕子抹眼泪,“虽然说是孩子之间打架,可伯祖母实在该管管弘哥儿了,和哥儿才多大,便是再有不是,也不该往死了打啊,可怜和哥儿一身的伤,我竟是不敢多看一眼……” 往死了打这话,让舒老夫人等人都皱眉。 舒老夫人道,“怀望媳妇,我知道你心疼孩子,可这话说得可过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两个孩子为何起争执?”她到底是长辈,不好跟小辈多计较,言辞也含蓄。 不过,很快程氏就过来了。 而跟和哥儿打了架就回侯府告状不同,弘哥儿却是一直在学堂上课,直到小杨氏哭着上门才被找过来。 “弘哥儿这脸伤的不轻啊!”舒颜一看白嫩的侄子鼻青脸肿,心中就火了,她家弘哥儿一向乖巧可人,倒是那个和哥儿却顽劣的很,孰是孰非还未说清楚,这小杨氏就上门了,莫不是恶人先告状? 心疼侄子一脸伤,舒颜便蹲下抱着他的身子,“弘哥儿不怕,跟姑姑说到底怎么回事?姑姑知道你不是乱来的孩子。” 程氏看着儿子脸上的红肿,一双柔和的眸子里闪过寒光,一面吩咐人赶紧去取伤药来。 她这么说,小杨氏就更不愿意了,想要驳斥一二,弘哥儿已经口齿清晰地讲起争执打架缘由,“课间时,我本与同窗说话,是和哥儿他过来找我,话里却辱及姑姑,说姑姑的坏话,还说让在宫中的贵妃姑祖母下懿旨申斥姑姑才好。我分辨了几句,他却朝我动手,我自然不能等着挨打。” 看着眼前鼻青眼肿的大侄子,听完了小家伙讲述完打架的前因后果,舒颜腹诽,这和哥儿该是有些对不住他名字里的这个“和”字的,且跟自己过不去了似的。 前有朝她衣衫上丢泥巴,今又入学没两日,就对弘哥儿言语挑衅,上蹦下跳言及她不是。 虽然,她很意外和哥儿居然拿宫中的舒贵妃压她,还有懿旨这话似乎哪里不对? 只是,小侄儿这话倒是也有意思,说的句句都在点子上,没有半点废话,小家伙不赖啊! 她差点想歪楼,觉着弘哥儿这都是为了自己才受伤,要跟小杨氏说道一二时,程氏站在一旁便已经朝小杨氏发作了。 “和哥儿不过是个几岁的孩子,能懂得什么,莫不是他听什么人胡说了什么,不然小孩子家家的哪里想的到宫中舒贵妃处去?还有懿旨这词,和哥儿年幼不知事,大堂嫂却是回去好生跟和哥儿说清楚了,这可不是贵妃能做的事,说这样的话,岂不是让外人觉着贵妃有越俎代庖觊觎之嫌?” 程氏嗓音温温柔柔,一派和气,只讲出的话却如刀子一般刮在小杨氏身上。 不说和哥儿一个小孩子哪里懂得什么让贵妃懿旨呵斥,不是有大人在背后说这种话被他听了去便是有大人可以教唆,只这懿旨得是皇后才有的资格,贵妃还没这么大权利,逾距! “再有,我们阿颜哪里不是,竟让和哥儿一个小孩子如此记恨了?原先我家阿颜也不曾如何和哥儿,反倒被他打了一身的泥巴,还因此毁了一件料子极好的新衣裳,看在族亲的份儿上,咱们都没做计较。”程氏就是不说,她给小姑子把衣裳修补好了,非但不影响穿着还更精致了些,只问小杨氏,“倒是和哥儿怎还去寻我家弘哥儿,找事吵架还先动手打人,看我家弘哥儿这脸都伤成什么样儿了!大堂嫂怎还好意思来我家哭闹?” 话到了最后,就带了恼怒之意。 宋氏和李氏也闻讯赶了过来,只是她们做长辈的跟小杨氏分辨便是落了下乘,但程氏却不会,她跟小杨氏可是平辈,如何争执都不为过,且她做母亲的合该为儿子张目。 “我,”小杨氏自然没想的这许多,只见了儿子一身伤被下人抱回去,就恼怒了,与一样恼怒的婆婆商议一下,仗着自己辈分小,便往舒府老夫人跟前问责来了。 可没想到程氏如此牙尖嘴利,直接把错都按在了自家身上。 可被程氏一番话堵得,她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了。 但憋了一会儿,还是不服气地说:“可我家和哥儿身上被打的一片片的青紫,十分严重。” “弘哥儿脸都肿了,”舒颜也没见那和哥儿,谁知道这小杨氏是不是夸张,反正她是看到了小侄儿一脸伤。 忙使人去找郎中给看治,“这伤在脸上更得仔细医治,看弘哥儿这嘴角都要破皮了,得多疼啊,弘哥儿还忍着不哭,真是个坚强的好孩子。” 虽然弘哥儿坚韧,不哭着告状,当然舒颜觉着脸上有伤哭出眼泪来更疼,便帮着弘哥儿说话,看小杨氏那样儿,就跟卖惨谁不会似的。 她这一口一声弘哥儿脸被打的厉害,还担心往后会不会破相,“虽然咱们弘哥儿是男娃,可原来多白净的小脸,现在青一块肿一块的,姑姑看着都心疼的厉害……” 小杨氏却觉着舒颜故意夸大,莫怪她小姑子舒兰芙厌恶她,惯会气人。这弘哥儿只是脸上肿了些,可跟她儿子身上那么多伤比,却是轻太多了。 此时,不由愤恨觉着,这弘哥儿狡诈,故意把伤露在外面,却忘了这伤是自己儿子打出来的,便往严重了说,“和哥儿肚子上好几处伤,都不知道会不会伤了内腹,这若是有个好歹……” 程氏却打断她,满脸不认同,“大堂嫂怎能如此口无遮拦,哪有这么咒自己个孩子的!” “你别胡说,”小杨氏被程氏气的身子发颤,她什么时候有这意思了,程氏太可恨,嘴巴也厉害了,“和哥儿的确伤的不轻。不然你与我往侯府去看,”她现在都觉着该让人把和哥儿抬到舒府来才对。 “大堂嫂放心,虽然是和哥儿找事不对,但我们愿意出诊金给和哥儿治好,等下就把诊金奉上,只是错不在我家弘哥儿,还望大堂嫂回去多教导和哥儿为好,他还小,做错事及时教导。”顿了下,吩咐身边的丫鬟去取些银两来,“大堂嫂先把这些银钱拿着,待不够用我再使人往侯府送去。” 她这一口一个诊金,好似小杨氏这一趟过来,只是为了要个诊金,好似侯府出不起给孩子看诊的钱一般。 他们侯府何其家大业大,不比舒府才从边关穷酸气回来的强百倍,此时竟让程氏排揎了一番,让小杨氏越发气的胸口发闷,眼儿发直,憋屈的不行。 作者有话说: 月儿圆圆,阖家团团。小可爱们,中秋节快乐! 第27章 小杨氏见自己不是程氏对手,气狠狠地推开了丫鬟送来的荷包,硬邦邦给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舒老夫人行了个礼,“侄孙媳妇还要回去看顾和哥儿,先告辞了。” 待舒老夫人点点头,也没说旁的,只简单说了两个字,“去吧。”让身边一个嬷嬷意思意思地去送了送。 小杨氏狠狠地甩了袖子,比来时憋了一肚子更多的气,仰着头走了。 “大嫂好样的!” 小杨氏一走,没有了外人,舒颜便解气地朝程氏竖了个大拇指, 第一次见温柔的大嫂这么犀利地怼人,她满心痛快的同时,又觉着因自己才让弘哥儿受伤,搂着他的小身子,歉意道:“弘哥儿都是为了我才受伤,姑姑对不……” 弘哥儿却挺着小胸脯道:“姑姑,这都是弘哥儿应该做的,你可是咱们舒家唯一的姑娘,得爱护你,何况本来就是和哥儿他故意找事,说姑姑的不是。” 这都是他爹教他的,尤其姑姑回京后,爹就教他,在外行走时,要维护自己的姑姑。 舒颜去却看着他青肿的小脸过意不去,“可是你都受伤了,你这么小,哪里受过这么重的伤。” 弘哥儿却看了眼含笑望着他们的曾祖母和娘亲一眼,小小地笑了下,“其实,也没那么重,只是看起来吓人了点,和哥儿伤的才狠,我专挑他软肉多的地方下手,他害疼,可表面看起来却没那么严重。” 程氏也看出来了,儿子只是一皮外伤,只是因他年幼皮肤白皙,这青肿显得严重。丫鬟取来伤药后,被宋氏拿过去,给孙子细细地抹上。 舒颜不想侄儿还有这等心机,不由佩服了一下,夸道:“还是咱们弘哥儿机灵。” 程氏是了解儿子的,他看起来还小,可跟自家夫君却有些相似,小肚子里弯弯绕绕可不少,左右这会儿都是自家人,便问弘哥儿,“那你仔细说说,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和哥儿怎么动手了?” 宋氏见儿媳这么问,不由道:“肯定是和哥儿顽劣,理亏说不过才打人,他在侯府可是一贯的强横。” 只是说完之后,又觉着儿媳不会无缘无故这么问弘哥儿。 见瞒不过自家娘亲,弘哥儿卡巴了下眼睛,“的确是他先过来寻我,说姑姑的不是,只是,后来,他动手,是我故意激他,谁先动手谁理亏,我打回去也占理。” 程氏就知道会是这样,伸手点了下他的脑门,“你呀,当时陪同的可都有小厮,回去后只侯府大人问了,就看得透。” 弘哥儿自己知道,不过,他不吃亏。 他脸上的伤只是看起来吓人,其实并不严重,此时被宋氏细细地抹了些药膏,就被丫鬟带着先回去找弟弟了。 等他走了,舒老夫人才接着方才的话,道:“便是侯府那边看透了又如何,说明我们弘哥儿聪慧。” “就是,”宋氏如今对侯府长房一点儿好印象都无,“弘哥儿都是为了维护姑姑,多孝顺多好的孩子。” 李氏也道:“那和哥儿被娇惯的不像样子,他们侯府自家教不好孩子,出来就让旁人教便是。” 这话说得在理,舒颜太认同。 温室里养出来的花朵,就是缺少室外的风吹雨打。 程氏也只是怕弘哥儿忘形,见婆婆和太婆婆这样说,只道:“也不知随了谁。” 舒颜笑嘻嘻地道:“自然是随了我大哥啊,不过也有大嫂的一半,大嫂方才可厉害极了,我都看傻眼了。” 她可太知道自家大哥的手段了,没想到大嫂也有很大一把刷子,刮目相看。 程氏被小姑子打趣,抿着嘴笑,但之后又落了笑容,“祖母,和哥儿这么敌视阿颜,还去寻弘哥儿麻烦,孙媳觉着该是有人在背后教了或者撺掇,不然,他才几岁,就看他能被弘哥儿摆一道,就可知这和哥儿没那么好使的脑子。” 舒颜觉着大嫂还有些没褪去方才怼小杨氏的劲头,这话说得可犀利,但也觉着有理,“对,就像我上次去侯府,和哥儿针对我,许就是三堂姐在后头使坏。” 程氏又道:“这也便罢了,可和哥儿居然搬出舒贵妃来压人,若是她们真的往宫中寻舒贵妃说不是,我担心阿颜的名声。” 到底舒贵妃是贵妃,又是阿颜堂姑母,若是从她口中说出舒颜的不是来,于舒颜可是大不利。 宋氏闻言,先是满意地看了儿媳一眼,她能如此为女儿计,足见是真心爱护女儿,而后也担心起来。 李氏觉着程氏没有夸大,此事弄不好还真能伤到侄女名声,“贵妃总不是个糊涂的吧,还能由着怀望媳妇糊弄?而且,她不过是贵妃,说话分量也没那么重。况且,和哥儿竟敢说贵妃出懿旨,这也是咱们的把柄。” 比起才从边关回来没多久的其他家人,程氏知道的更多,“二婶不知,贵妃极得圣宠,虽说规制上她用不上懿旨,可若是得她申斥,那也对阿颜极为不妥。” 虽说这样靠裙带关系维系得来的荣华不紧固,可有个六皇子,日后若封王,却也不可小觑。因此,虽武安侯府男子如今在朝中并无高官实权了,武安侯府在京中也颇有些人追捧。 程氏又担心那些捧高踩低的,对舒颜不利。 “事情本就错不在咱们,若怀望媳妇真往宫里告状,贵妃偏听偏信,咱们也不是哑巴,”舒老夫人很稳得住,“便是贵妃不喜,可她上头还有皇后。” 李氏一下就想到了舒颜的堂姨表姐嫁做太子妃,对宋氏道:“可不是,大嫂,你和阿颜来京中也有些日子了,正好也该带着阿颜去拜见下太子妃了。” 宋氏是有些犹豫的,虽然她是太子妃的堂姨母,虽然当初她们那一辈只她与太子妃的母亲两个女孩儿,两人关系极其要好。可后来两人嫁人,堂姐嫁到京城,她在边关。 这么远的距离,若不是有几年堂姐夫到云州附近河东道任上几年,她们恢复了来往,这情分也是要淡了。 且现在情况又有不同,若是她堂姐还活着,她自然是先去拜访堂姐,只可惜她堂姐早几年便因病去了。 而她回京后,太子妃之后倒是派人来问候了下,但却没有下过拜帖。又恐太子那边会觉着是亲戚来攀附,虽然心里也惦记外甥女在东宫过的如何,但宋氏没敢贸然登门打扰, 宋氏沉默,舒老夫人自然知道缘由,说一句,“太子妃操持东宫庶务,想来忙碌,还是不要过多打扰为好。” 舒颜也不知该怎么说,其实她原先与太子妃的关系还相当不错。 太子妃姜葳出身宣威郡公府,是长房嫡长女,在其父去外任河东道时,因距离云州近,那几年与舒府走动亲密。舒颜比姜葳小了五岁多,当时是跟在姜葳屁股后面跑的小丫头,情分深厚。 虽然后来姜葳随父母回京城,但两人一直没断了书信。 对于他们到京后,缘何姜葳却没有信,舒颜觉着该是她表姐忙碌的原因,毕竟作为太子妃每日要处理的庶务并不轻松。 况且,她也听说了,她们回京那段时间恰逢太后生病,太子妃作为孙媳妇应该是要往宫中去俸疾的吧。 “大夫人,东宫送来了请帖。” 就说人不经念叨,才说到太子妃,便从外面走进来一个满面笑容的丫鬟,手中持一张烫金精美帖子进来。 宋氏闻言忙接过来,但顾不上看帖子里内容,先问起,“送帖子的宫人呢?可有招待过?” 那丫鬟忙机灵地回道:“送帖子的宫人已经离去,婢子见管事的给了荷包,大夫人放心,前院大爷早就吩咐过,都齐全着呢。” “那便好,”宋氏知道长子管家的手段,这满府的下人竟没有一个不让她们回京接手后觉着不妥当的。 “娘,快打开看看表姐写了什么?”舒颜凑到宋氏身边催促。 宋氏打开看后,便笑了,“竟是明日就请我与阿颜往东宫去。” “看这巧劲,可见太子妃也是一直惦记大嫂,”李氏自然为家里有太子妃这样的姻亲高兴,谁还会嫌贵亲多呢。 这下可不怕侯府那边往舒贵妃处去搬弄了。 舒颜却是想着能见到久违的葳表姐,心中雀跃。 她是家中唯一的女孩儿,与侯府这边也不大走动,自然是跟母族那边的表姐要更亲近些,不仅有原先的情分,她也是很喜欢姜葳这个表姐的。 “说起来,也快数十年没见过阿葳了,”方才的心事都没有了,宋氏不免有些感伤,不过很快就起了精神,拉着舒颜,“既然明日去东宫,阿颜也得去选一身隆重些的衣裳。” 然后又看向程氏,“慧容明日也跟我们一起去见见你表妹吧。” 程氏却拒绝了,“明日还是母亲和阿颜去,儿媳下次再去拜访太子妃。” 这种邀请其实也不拘只程氏和舒颜两人去,带上程氏也是对儿媳的看重,程氏知道婆婆的心,但却觉着自己去有些不适当,“第一次见太子妃,人多了并不好。” 舒老夫人也赞同,“日后多的是机会,明日就你和阿颜先去。给阿颜挑衣裳时,也不必挑太过鲜艳的色彩,只稳重精致些就好。” 她总是想的要多些,孙女儿第一次往东宫去,也不仅是拜见太子妃,也有东宫其余人眼睛盯着,“阿颜明日不必紧张,只大大方方的便可。” “是,祖母,”舒颜虽然有上世和漫画的记忆,可到底生疏不足,很是乖巧地听从长辈们的安排。 不过,她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了,怯场不至于,但到底去的是东宫,也相当于是皇宫一部分,便把注意力放在进宫礼节上,让程氏细细地教导了一番。 第28章 “你真想好了?” 卫国公父子回到卫国公府中,便一起去寻了卫国公夫人。 卫国公将舒府的意思简单转述一遍,也告知了卫国公夫人幼子都已经应下后,国公夫人良久不语。 实在没想到舒府竟这么直接。 可这竟莫名有些合国公夫人的胃口啊! 卫国公夫人散漫地扫了一眼卫国公,若是当初她娘家也这般给力,她也早想踹了这狗男人了。 这“大逆不道”的想法在卫国公夫人脑中一闪而逝,便正了下嗓音,看向幼子,“这可不是小事,一辈子的婚姻大事,你可要想清楚了。只要娶进门便是原配嫡妻,日后便是再换,这名头也不如原配嫡妻分量重了。” 毕竟舒府也没要求男方一头绑死,日后再有纳美心思便和离,只是再娶的名分上总要比原配嫡妻差一筹,尤其还要考虑有无子嗣问题,因此,舒府的要求可不简单。 “母亲不是看中了舒颜,既如此,其余儿子都无所谓。” 他这话说得倒是光棍,还很是奉承母亲,似乎一切都是随了母亲喜好满意为主,卫国公夫人却抽了下嘴角。 说得好听,还不是自己无心,不耐烦。 “总还是要你看中喜欢为好。” 卫国公却知道儿子其实对人家姑娘也有意思,虽然不知是不是喜欢,可总比以前不管哪个女子他都一副无心模样强多了,不过,此时倒是没有揭穿的想法。 他恐妻子与小儿媳婆媳关系再有差池,他在意的还是舒府要求,“只是这舒家要求,有些过了。” 虽知道幼子脾性,可卫国公根深顽固的思想,依然让他在意了。 卫国公夫人想到这老男人姹紫嫣红的后院,垂了垂眼眸没说话,却听儿子懒洋洋的声音响起,“不纳妾正好,我本也没那个心思,不然,是她们伺候我,还是我伺候她们?” 若说是正妻也便罢了,可弄些通房妾室,就如有时候遇见的国公府丫鬟那恨不得黏到他身上的样子,小五爷觉着自己才是被占便宜的一方。 他说一半,懒得说完的样子,卫国公夫人是听懂了,隐蔽地抽了下唇角,卫国公却没听明白,下意识地说:“自然是她们伺候你,你这是什么话?” 却见幼子一摆手,敬谢不敏模样,“算了吧,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倒觉着是自己吃亏了。” “你这个……”卫国公大人此时真是不知该说幼子什么好,谁不想着多美妾服侍,偏他想法如此怪异,瞪了他好一会儿,才看向夫人,抱怨半句,“阿昇这性子,”也太自恋过头了! “我觉着挺好,”卫国公夫人早在卫国公在自己怀着身孕却纳了通房美妾时,便不再自称妾身了,她不着痕迹地微微抬高了点点下巴,“咱们阿昇的确生得好,这毋庸置疑,他这才是有自知之明。” 卫国公似乎知道了幼子这性子的由来,可看看幼子那张女人见了怕是都自惭的俊脸,“男子当以品性为重,专注于立业,怎可浮于外表!” 卫国公夫人心道,你纳美时,怎没见你挑过丑的! 邵元昇却大不认同,且强力举证,“身有残疾、貌丑者,不可入朝为官,且科考选前三,探花也是貌佳者得。” 至于立业,他不是立了么。 只不是为了国公爹的为大局为国公府荣盛,不能压了大侄子风华么。 想到从小便被父亲放在口中的,一切当以大局以国公府为重,如今倾全府之力让卲哲这世孙文武双全、能力卓越地现与人前,不正是合了国公他爹的心愿吗? 想到这里,不知为何,他眼前缓缓浮现出一人来,那时她曾为自己被轻视而与人争执,虽他不在意旁人轻视看待,只这维护,让他心欢。 而且,他更不忘今儿上午舒府西墙外那一出,真是个活泼有趣的丫头。 见儿子不知想到什么,竟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卫国公夫人不由愣了下。 这模样…… 卫国公夫人思量着,莫非有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 不得不说,知子莫若母。 但卫国公夫人却没有多问,只道:“既然阿昇你愿意,那便挑个吉日,也别请官媒了,既是咱们两家的婚约,便请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去提亲,如何?” 小儿子亲事自然是要隆重以待,这不仅是给女方体面,也是对儿子的看重疼爱。 卫国公跟舒老爷子交情好,既然同意了亲事,自然要好生操办,思量了下,道:“不若请诚王太妃婶母?” 诚王太妃不仅儿女双全福气好,且辈分高,比起卫国公虽称呼诚王太妃婶母,却远了好几层的堂婶,诚王太妃却是是平昌帝王婶。只是卫国公与诚王交好,因此才走得近。 卫国公夫人觉着甚好,“就依国公之意,等明日我亲往诚王府去见婶母。” 父母为自己亲事计,讨论起提亲时要带的礼,邵元昇闲适地坐在椅子上,半眯着眼很是慵懒。 邵三爷进门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对于幼弟作态早就司空见惯,此时心中只惦记着才知道的事,“父亲,母亲,我听说,你们为阿昇定了亲事?” 因先前尚未确定,卫国公夫人并未将亲事声张出去,没有回答,先奇怪地问,“你从哪里知晓?” “适才回府,遇到两个丫鬟在说话,听来的,”邵三爷是个板正性子,有一说一,“应该是大嫂院子里的。” 卫国公夫人一听,就不满了,吩咐身边嬷嬷去查,“看看还有谁知道这事?” 虽然卫国公夫人觉着幼子亲事许大差不差会定下,可到底还没去提亲,就这样宣扬的下人都知道了,顾不得两个儿子在场,对卫国公道:“这老大媳妇怎么回事?还没定下来的事,竟弄得下人都知道了。” 邵元昇虽然也不喜这个大嫂,不过还是公允理智道:“也许是大哥那边说出去的。” 卫国公夫人依然不满王氏,“那这些下人是你大嫂管着,治理不严,”虽然公府掌家权她没放出去,可大房诸事却是都由着大儿媳妇王氏自己做主管治。 “那就是真定了?听说是舒府上,是舒老将军府上吗?”邵三爷整日里忙于公务,知道父亲年轻时曾去边关,跟边关舒老将军关系很好,还曾得起救命恩惠,这些年一直书信往来,也知晓这是一位威风凛凛的武将,对于戍关的将军,他一向敬佩。 卫国公道:“正是,因早先我们定了两家结亲的约定,只是一直没有相对的儿女,才拖了下来。如今舒家回京,续起旧约,正巧他家只得一位快要及笄的姑娘阿颜,跟你五弟正好相配。” 见三儿子似乎要说什么,恐牵扯出不该有的,卫国公忙道:“因阿颜堂姑母是贵妃,表姐嫁作太子妃,辈分上也适当,至于我跟舒老将军也算是忘年交,不必非得跟他是同辈亲家。因此,商议了一番,决定结亲。” 邵三爷的确想说,既然是父亲跟舒老将军交好,这按说结亲的该是孙辈跟孙辈,听父亲后面这一说,觉着也对。毕竟舒府那边亲戚都在宫中,自家也是宗室,如此才合理。 况且,父母都看好的亲事,看幼弟该也是愿意,他做儿子做兄长的不会指手画脚,只拍着幼弟的肩膀,笑道:“好啊,阿昇要成家了,往后要更有担当。” 幼弟是母亲老来得子,不过比自己长女大了几岁,他长兄是个没担当不理事的,因此幼弟几乎可以说是他亲自照看长大,情分不比儿女浅。 “三哥放心,”几个兄弟姐妹里,不说庶出的本就隔了一层,便是一母同胞里,邵元昇是最亲近他三哥。 过不多久,卫国公夫人身边嬷嬷来禀告。 果然,如今阖府一大半竟都知道了舒颜要与邵元昇定亲一事,“婢子查了查,说是世子夫人与世子爷起了几句口角,漏了出来。” 说是这般,可若是世子夫人王氏遏制住,怎么传的满府知,且话确是从大房传出去,“本我还想着,渐渐把掌家权给老大媳妇,可现在看看。” 这话说得自然有水分,但不妨是卫国公夫人趁机表明一番,“只一个大房,她便管不好,还是行事不周,缺乏历练了。” 卫国公不管后宅诸事,不过到底是长子媳妇,道:“你多教导,所幸阿昇这亲事差不多就能定下。” 又说两句,卫国公便往前院去了,走时带上了老三。 邵元昇却更乐意陪着母亲说话,尤其知道母亲心中此时也憋着话的。果然等人走了,便见母亲一脸冷色,“阿昇,你看到了,你大嫂这小算计是越来越多了。” 邵元昇长大后早拉拉杂杂了解清楚了母亲跟祖母和大嫂之间的纷争,他自然是向着疼爱自己的母亲,便安慰道:“母亲莫气,您是长辈,只要不行将踏错,大嫂那里不足为惧。若实在烦心,等儿子成亲了便分家,您跟儿子出去住。” “哪里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国公夫人望着俊美高挑的儿子,马上就被儿子安慰好,只是分家这种事只国公活着就不可能,“只要你过得好,我就知足了。” 邵元昇也知道分家不容易,可却不愿见母亲为自己委屈。 卫国公夫人此时更注重幼子亲事,此时不免多絮叨了些,“阿昇啊,这娶亲到底是一起过日子,等亲事定下来后,你对阿颜也多上心,该走动的便走动,虽然有男女大防,只是定亲后总是名正言顺些。” 作者有话说: ps:咱们的国公夫人其实是个可爱的婆婆哦! 还有邵五爷的想法:到底谁占了谁的便宜呢? 第29章 看儿子这散漫样子,卫国公夫人却希望他能把未来妻子放在心上,“娶了妻子,就要好生爱护,不然人家娇养了十几年的姑娘嫁过来,能舍得让她吃委屈?阿颜是个不错的姑娘,你往后接触后就能发现了。” 本以为她说这些,小儿子不会理会,不想他竟点了下头,“母亲的话,儿子记住了。” 便让卫国公夫人有些意外,想到方才他那一会儿的异样,不由试探着问,“你与阿颜,莫非还有我不知的事?你今日见到阿颜了?” 按说,舒府不会就这样让姑娘往前院见客的,于礼不太合。 邵元昇笑了下,“母亲不是一直中意她么,儿子今日有幸见了一面,觉着也不错,挺有意思。” “哦?”卫国公夫人好奇他怎么见到人家姑娘,只是他最后这用词,有趣?这是男子对女子喜爱的意思? “也没什么旁的,”邵元昇简单不是特别形象地描述了一番上午所见,并没有婆婆对未来儿媳没有仪态的顾虑。这可是那姑娘的真性情,想必她不能压抑真性情,他反而觉着做人儿媳还是真实些为好,不能接受,提前拉倒。 卫国公夫人哪里知道儿子这样光棍想法,倒是觉着,“为了给祖母抓鹦鹉吗?这孩子倒是一片纯善之心。” 这话便让邵五爷吃惊了,“母亲,你对舒颜不是一般的满意啊?”这得是多么大的满意,才能让一个婆婆对未来儿媳毫无仪态都不在乎了? 卫国公夫人乜了小儿子一眼,“你当你娘是多么小心眼刻薄的婆婆吗?告诉你,其实,本婆婆大气的很。” 磋磨儿媳那些事,她从来不做,便是看不过眼处不严重处,提点几句便罢。 除非跟长子媳妇一般与她作对不和,才容不下,不然,看看她待其他几个儿媳如何? “母亲高义大气,”邵元昇是很体贴的小儿子,对着母亲甜言蜜语也是有的。 卫国公夫人有些小骄傲地扬了扬下巴,“那可是。” 而且,她最大的骄傲,就是生了一个俊美无俦又贴心的小儿子! 母子两人你捧我悦,很是和乐,底下伺候的心腹们见了都垂头忍笑,习以为常主子们私下里的作态。 母子两人说笑一番,卫国公夫人便做起正事,为明日往诚王府拜访太妃备礼。 不说翌日,卫国公夫人梳云朵髻穿大袖罗衫往诚王府去,舒颜一早起来也开始梳洗穿戴随母往东宫去。 虽外甥女是太子妃,可宋氏这辈子还没进过宫,虽然东宫自有宫外出入的大门,可东宫即在皇城中。 皇城巍峨,宋氏有些紧张。 “娘,没事,”舒颜却更淡定些,握着宋氏的手,“就当是普通走亲戚。” “怎么能是普通走亲戚,”宋氏不由失笑,不过被女儿这么一说,倒是消去不少紧张,且身边还有女儿要看护。 过不多久,马车到了东宫东南门,此处两人便要下马车了。 东宫门口,两边各有威风凛凛的侍卫。 舒颜扶着宋氏下车后,好奇地看了几眼,正随着宋氏上前,要奉上帖子时,便见门口处,转来一位四旬多的嬷嬷并两个宫人来。 这嬷嬷看到她们便含笑走过来,先行了福礼,“婢子见过夫人和姑娘。” 舒颜正觉着这嬷嬷有些面善时,便听身边母亲惊喜地唤了一声,“玉白。” 听宋氏唤出她的名,这样熟悉的称呼让玉白也就是宋嬷嬷眼睛微微湿润,忙伸手扶住了宋氏,“二姑娘,是婢子。一别经年,您还跟以前一样。” 她是太子妃的陪房,也是其母身边从小侍奉的丫鬟,后太子妃长大后嫁入东宫,太子妃母将她作为陪房给了太子妃。 既然是太子妃母贴身丫鬟,自然也是跟宋氏关系极其熟悉的。 一声对宋氏的称呼“二姑娘”便可见两人旧时关系。 宋氏没想到太子妃会派她亲自来接自己,更没想到来接的还是大姐当初身边的下人,想到逝去的大姐,一时心中有些难过。 宋嬷嬷见状忙转向舒颜,笑道:“上次见姑娘时,还是孩童模样,如今已出落的如此端雅了。” 宋氏便对舒颜解释道:“阿颜,这是当初你大姨母身边伺候的,你原先也曾见过,只是年幼。你便称呼一声宋嬷嬷吧。” 这便是很尊重自己了,宋嬷嬷忙谦道:“夫人莫折煞婢子了。” 舒颜笑了下,“宋嬷嬷好,难怪方才觉着面善呢,原是大姨母身边的嬷嬷。” 见舒颜不似作伪,是真觉着自己面熟,宋嬷嬷笑的愈发真切了,“姑娘聪慧,想来还是记得婢子。看婢子见了夫人高兴的,太子妃特意让婢子来接夫人与姑娘,请随婢子来。” 正巧这一路上,宋氏跟宋嬷嬷打听了一番太子妃如今在东宫的境况,宋嬷嬷知她关切太子妃,自然高兴,捡了些能说的讲了些。 舒颜听着,便觉着她表姐这太子妃并不易。 “……原本是夫人一家才进京,太子妃就要见您和姑娘的,只是太后病了,太子妃要去侍疾,后太后病好后,东宫里又出了桩事,太子妃抽不开身,才拖到今日,夫人别见怪。” 宋氏道:“这有什么见怪,我也知道阿葳不易,别给她添麻烦就好了。” 宋嬷嬷含笑说着,“怎么会是麻烦,太子妃一直惦记着您与姑娘。今日您二位要来,太子妃一早就在念了,还让婢子早早去宫门口等着,婢子只怕太子妃都要等心焦了。等下见了夫人和姑娘,太子妃还不知多高兴。” 舒颜就听着她娘跟宋嬷嬷说话,一路上都很少插嘴,本也没必要她多语,后头跟着的宫人则捧着她们带来的礼,低眉垂眼,看样子应该也是她表姐身边得用的。 因东宫与太极宫皇宫那边一般,分前朝后寝,这一路走过去,其实并没有什么风景可看,只一段又一段长长的甬道。 大约一炷香多功夫,眼前才渐渐开阔起来。 及到太子妃居所正殿丽正殿,周遭建筑恢弘大气,富丽堂皇,来往皆是内侍和宫女们,行走有序,并不喧哗。 太子妃在丽正殿主殿接待她们,便是重视之意了。因此到了殿前,宋氏也敛目收色,姿态端方,恐给太子妃失面。 这会儿已经入暑,虽一路甬道都是阴凉,但行来也是身上汗湿,不过才到进了大殿门口,一股清凉之气便扑面而来,显然是用了冰,舒颜顿觉通体凉爽舒坦。 “姨母,”随着一道迫切的女声,一位身穿碧色宫裙的女子便脚步匆匆迎了出来。 她生的一张芙蓉面,却眉眼开阔,性子爽朗,此时见了宋氏,满眼热切,“姨母,阿颜你们总算到了。” 太子妃亲切,宋氏却不能如往日般真把她当外甥女,论品级她却是要行礼,只是才双手交叉,口中称一声,“臣妾给太子妃……”就被扶住了。 舒颜虽心中欢喜见到姜葳,却也随母一同行礼,“见过太子妃。” “姨母,怎与我如此外道,快不行这些虚礼,阿颜也是,”太子妃一手扶住一个,拉着两人的手就要往里走。 这门口站着不少的宫人,宋氏恐失礼不好,“该有的礼还是要行。” “不必,姨母放心,”见宋氏这般小心,太子妃并不觉着身居高位如何,反倒有些心酸,径直拉着两人进入殿内,一起坐在榻上,笑看舒颜,“看阿颜都长这么大了。我总觉着她还是小时候一团模样。” 宋氏坐下后,才细细打量,见她虽清减,但精神气很好,放心不少,“上次见你时都过了多久了,你如今也都嫁人生子了。” 离得近了,舒颜便觉着昔日熟悉的大姐姐又回来了,亲昵地唤了声,“葳表姐。” 她双目清亮,模样清丽,一副大姑娘模样了,姜葳笑着赞叹,“阿颜出落得可真标致,不过眉目间依稀可见小时候模样,只是长开了。” “表姐还跟以前一样,”舒颜之所以很快对姜葳熟悉起来,是因早年与姜葳一起时,她便十多岁定了模样,只是此时打扮华丽,更多了成熟韵味。 “姨母回京后,可有不便?我这边先前忙了些,一直没顾上,到现在才见你与阿颜,”因知道京城有些女眷颇看不上外地边关回来的,太子妃关切问道,“可有人为难你们?若是有,也不惧,只管说出我的名号来。” 她既然做了太子妃,旁的不说,总该能护得住亲人。 宋氏忙道:“并无,便是有,也不敢打着你旗号招摇,不然岂不是让人非议你。姨母知道,你在这东宫中也不易。” “我还好,姨母不必担心,”姜葳本是奉旨成婚,虽说也从没想过会嫁太子过现下的日子,只是不管何时,她却不会委屈了自己。 但宋氏却更不想给她增加麻烦,便问起,“对了,小殿下呢?我给带了些东西来,也不是什么值钱的,只给小殿下耍玩。” “他今日早起跟他父王去校场操练,有些累了,方才撑不住睡了,等下醒了让他来拜见姨母,”姜葳并没有觉着宋氏带礼客气,只是,“姨母不用这般顾忌,私下里咱们尽可以自在些,便是外面,您是长辈,只叫这孩子佑哥儿便是。” 宋氏只是怕行为不当,给外甥女丢脸,此时被姜葳一再说,也慢慢放开了,笑着点点头,“也好。” 见她放松,太子妃又道:“如今亲戚女眷长辈里,我也只有姨母您最亲近了,原先离着远,日后姨母无事就来东宫,也好指点我一二。” 宋氏自然不无答应,这可是姐姐留在的唯一个女孩儿,她自是要多照看,希望她过的好。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虽然女儿还在身边,方才宋嬷嬷也说了一些,但宋氏还是惦记着外甥女与太子之间,此时,便放低声音,“阿葳,太子身边的人,可好管束?姨母知道你是太子妃,身处这个位置得宽容大量,只是也别一味地忍让,若是有那跋扈恃宠而骄的,也不必太惯着。” 嫁到皇家,就是这一点不好,不仅不能反对夫君纳美,还要为之操持,尤其日后太子登基,还要为其选妃纳美。 让舒颜说一句,这便是闹心。不过,现下,她只听母亲与表姐说话并未出声。 太子妃道:“也还好,便是有闹事的,我是太子妃自行处置便是。闹得狠了,便禀了太子处去,”就算太子觉着她这个主母能力不足,可谁让这是他的女人,“前些天从皇祖母那回来,没接姨母和阿颜来,便是因东宫里两个妾室闹将起来,一个被推小产,我觉着晦气,才拖到今日。” 姜葳并不隐瞒,左右此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她还恼烦那些人。 若不是身在其位,太子只是太子,她的儿子尚且年幼,真是不耐烦搭理那些女人。 见太子妃面上并无落寞,宋氏就懂了,许外甥女对太子有情分,只是却理得清,只尽职做太子妃这个位置。如此也好,总比为了男人伤身的好,但却心疼她如此通透,拍拍她的手背,“只别委屈了自己就好。” 姜葳疏朗一笑,“我可不是委屈自己的性子,姨母只管放心。” 才说完,就听见外面下人问安的声音,是太子过来了。 宋氏忙拉着舒颜起身,等一抹浅黄色衣袍的男子进来,屈膝见礼,“臣妇(女)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是一个模样俊秀的青年,身量比个头高挑的太子妃略高了小半头,他声音温润,显然是个温和男子,虚虚地抬手,“姨母不必客气,您是长辈,快请坐。” 宋氏和舒颜捡了下首的座位坐下后,太子也在太子妃身旁落座,含笑道:“昨日太子妃便念叨姨母和表妹了,孤忙着公事,没及时过来。” 宋氏是太子妃娘家人,太子此时过来见宋氏和舒颜,其实是给太子妃的体面,宋氏觉着不管太子房里如何,只看这个就知道太子对太子妃是敬重的,如此也就够了。 忙回道:“累得殿下百忙里抽空了。” 太子笑着摆摆手,“都是亲戚,姨母不必拘束,日后无事便来陪太子妃多说说话。” 宋氏笑着回道:“是,多谢殿下。” “父王,”侧殿里,伴随着一道响亮的童声,一个穿着精致锦衣的小童跑了过来,正想冲过去太子身边,便看到了宋氏和舒颜,忙刹住了脚步,原本雀跃的小脸儿也板正起来,做出王孙的威严来。 父王教导,在外时,当保持风度和威仪。 舒颜眼看着他小小一个变脸术,眸中便带上了笑意。 “佑哥儿,这是你姨祖母和颜姑姑,去见礼,”太子妃早就跟佑哥儿说过今日会有母家亲戚拜访。 佑哥儿闻言,便伸开胳膊打算见礼时,宋氏忙离座往前两步弯腰虚虚扶住,“不必,不必,”虽她是长辈,可真论起来,佑哥儿却是皇长孙,身份更贵重,且有太子在场,宋氏不敢倚老卖老。 因不熟悉,宋氏也没敢碰到皇长孙的衣袖。 母亲都离座,舒颜自然不能安坐,太子妃忙道:“姨母,让他给你见礼便是,他是晚辈,是您该得的。” 佑哥儿也深以为然,他虽有皇长孙的威仪,却是个知礼的好孩子,因此依旧给宋氏和舒颜做了揖礼,“佑哥儿见过姨祖母和颜姑姑。” “哎,哎,好孩子,”宋氏忙笑着答应,等佑哥儿被太子妃招手过去后,才回转位置坐下,笑着赞道:“太子妃将小殿下教导的真好。” 她这话,太子也觉着很是,点了点头,含笑望着太子妃道:“姨母说的是,你辛苦了。” 太子妃露出个温柔又带着爽朗的笑容,“我是母亲,自是应当的。”她看了看儿子,又看向宋氏,“对了,姨母,大表哥是不是有两子了?” 这大表哥自然说的是舒怀谨,宋氏笑道:“是的。” “好像大的比佑哥儿还大些吧?叫弘哥儿的?” 宋氏知晓皇长孙大约四岁左右,自家长孙却比他大了一岁,“是大些,弘哥儿快五岁了。” 太子妃接着问:“可曾启蒙?” “已经在家中族学读了一年多,倒也得夫子一些夸赞,”宋氏提到聪慧伶俐的长孙,脸上便带了淡淡的光彩。当然她说的只是谦虚之言,弘哥儿可是学堂里拔尖的孩童,是夫子的得意门生。 两人说话时,舒颜只静静听着。太子也没言语,嘴角一直含笑看着太子妃和佑哥儿,若不是知晓他是太子妾室良多,这样的光景真像是温暖有爱的一小家。 只可惜…… 舒颜垂了垂眼睛。 虽然葳表姐表现得不在乎太子是否宠爱拥有多少女人,如今只坐稳了太子妃的座位就好,可到底为她飒爽的表姐遗憾。 只,各人缘法不同,舒颜不好置喙什么。 正想着,便听太子妃道:“听姨母说,就知道弘哥儿是个品正聪慧孩子,既然与佑哥儿年岁差不多,姨母下次就带他来,让他们表兄弟多亲近些。正巧佑哥儿也要启蒙了,让弘哥儿指点他一二。” 她倒是没有一口说实,弘哥儿日后进东宫陪伴皇长孙读书,可太子东宫多的是学识渊博的名师,现下却说让弘哥儿指点皇长孙,这便是有了意向。 宋氏顿时心中一动一喜,即便不做皇长孙陪读,只与皇长孙亲近,便也是给弘哥儿的造化了,见太子也没有说什么反驳的话,显然是默认了太子妃,忙道:“指点不至于,不过倒是能和小殿下做个伴。” 舒颜不似宋氏心念转的快,但没大会儿也慢慢琢磨出了其中的门道。 心中为大侄子高兴的同时,又想到与皇长孙往来的皆是皇家子孙这种贵重人儿,而自家在京中根基浅显,门户也不高不显,又恐大侄子吃委屈。 但这些想法,却只能按下,回去看大哥那边如何决断,她大哥脑子好使。 见宋氏并未推脱,姜葳便笑了。 其实,她还未来得及与宋氏说更多。 她母亲去世第三年,祖母便张罗着为父亲便续娶了继室,虽然当初父亲与母亲也算是感情和睦,可他是郡公,也不过四旬多,她有一胞弟尚未娶亲,需要女主人操持。 这继室进门第二年,又为她父亲生下一个儿子,虽然继母人也算是温和好相处,到底太子妃与母家关系没有之前的亲厚。 而宣威郡公府与佑哥儿同辈的倒是有两个男孩,可一个是姜葳庶弟,当初这庶弟姨娘曾给她母亲使绊子,因此她对这庶弟感情淡淡。另一个是二房嫡出孙子,可这二房的婶母是个势力爱钻营的,往昔也曾作难她母亲过,虽后来自己做了太子妃,二婶转了嘴脸,到底心中不喜。 因此,姜葳不愿抬举他们。 况且,就算不让他们来陪伴佑哥儿,他们出自佑哥儿外祖家,这份血缘便是斩不断的关系,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倒不如利用这陪读位置为佑哥儿寻助力。 因宋氏这边与姜葳母亲一直关系好,姜葳乐意亲近,又看中舒府上下门风清正。虽现下门户不显,可舒家男人们却没有废的,即便现下不是位高权重,却都在朝为官,且日后前途不可小觑。 太子妃才存了这私心,让弘哥儿入东宫来。 没有一口说实,太子这边恐看不中是一方面,太子妃也存了观察弘哥儿的心思。 她这些带了私心的想法,此时当着太子面不好与宋氏讲,却是打算私下里说清楚的。 其实,太子妃这里有私心,对舒府而言,也是一样,这便是一个互利的事情。 “殿下,皇后娘娘派了内侍过来,召见您和舒大夫人、舒姑娘。” 太子妃正想说旁的,便从殿外进来一位宫人禀告,登时大喜。 太子闻言也站了起来,“既然是母后召见,你便带着姨母和表妹过去吧,至于弘哥儿,正好我要教他描红,与我往书房去。” 太子觉着这对宋氏母女是好事,不过也难怪太子妃惦记着这位堂姨母,看她可比太子妃娘家那个二婶母好太多了,谦和知礼,这个舒姑娘也是个娴静知礼的姑娘。 “好,”太子妃忙应下,拍拍儿子圆润的小肩膀,“随你父王去吧。” 太子朝宋氏和舒颜微颔首,便牵着儿子的手往偏殿书房去了。 宋氏却被这猛然来的召见弄懵了,站起来后声音都带了紧张,“这,怎么皇后娘娘召见……”她自然知道这是好事,可从来没有入宫拜见过皇后,有些不安,恐行将踏错。 舒颜也意外,皇后娘娘召见啊,当朝国母! 太子妃忙安慰,“姨母不必担心,母后很温和,她这时候召见您,也是给您的体面,”当然也是给自己的,是看重儿媳,给儿媳做脸。 “好,”宋氏想到自己是太子妃娘家亲戚,可不能给太子妃丢脸,更不能让人觉着没见过世面小家子气样子,暗暗调整好仪态。 太子妃笑道:“姨母一直很好,端庄大气,便是比高门大户的夫人看着也要端方,不必紧张。” 说完,携了舒颜的手,“阿颜也不用害怕,有表姐在。” 舒颜却比宋氏更自在一些,“嗯,我不是很紧张,”不给表姐丢脸,做样子她还是可以的。 作者有话说: ps:太子:太子妃的表妹是个娴静知礼的姑娘。 邵五爷:……娴静?族兄莫不是有什么误会? 嗓子和耳朵要串出火了,小可爱们多喝水注意保暖,千万不要跟酒似的湿发入睡呦! 第31章 此时正是暑天,日头渐渐爬高,太子妃带着姨母和表妹出大殿,发现皇后娘娘竟贴心为她们准备了伞扇,如此一路往后宫去的路上便也免了日头直晒。 又见旁边停了三辆轿辇,来接人的内侍见太子妃等人出来,忙疾步上前见礼,“见过太子妃娘娘,皇后娘娘吩咐的,说是先乘车往通训门,等进了太极宫再步行不迟。” 皇宫中不让走轿辇,便是走也得是圣上恩赐,或者帝后的仪仗,东宫亦然。只是宋氏和舒颜却没有这个资格,此时皇后令下,便是对宋氏和舒颜的恩赐了。 太子妃微微点头,示意身边贴身宫人先去赏了那来接人的内侍,“有劳王内侍走这一遭,拿去请几位吃凉茶。” 王内侍是皇后跟前得用的人,又顶着这日头来接人,太子妃也要给几分薄面。 这王通是个伶俐人物,不然也不会在内宫中混到中宫伺候,并在皇后面前得用,闻言并不推脱,把个荷包袖入,躬身笑道:“多谢太子妃娘娘打赏。” 舒颜把这一切收入眼中,想起方才是宋嬷嬷领了她们入东宫,如果是其他内侍宫人,她娘该是也这般打赏的。 如此看来,皇后对自家表姐很是不错。 太子妃让人扶了宋氏和舒颜上轿辇,待三人坐下后,宋氏也道:“皇后娘娘真是宽厚,竟这般体恤咱们。” 她说这话,那王内侍自然听得到,便听太子妃爽朗的声音,“是,母后一向宽和心善,温柔可亲。” 宋氏点点头,“太子妃多孝敬皇后娘娘,方不辜负这长辈的疼爱。” “姨母说的是,”太子妃淡淡地看了眼嘴角含笑的王内侍,这些话其实并不是客套,皇后待她的确很好,不过当着皇后身边内侍说几句这样略带奉承的话也是一种小心机。 虽然她是个爽朗性格,可不代表她没有心机和手段。 这一路过去,很是有些距离,不然不会用上轿辇。只是到底在外又有诸多宫人,太子妃与宋氏不好说体己私话,便是小声说也不好,便只说些家常话,舒颜偶尔插上一言半句。 坐轿辇上方有遮阴倒是没有日头晒,等到了通训门处就要下来步行了,因此便用上了伞扇。 当然,若是没有伞扇,只一路沿着抄手游廊或阴凉处行走也是可以,只那般路便远了许多,不如撑着伞扇直行来的近便。 进了皇宫后,景色便丰富起来,太子妃一路为她们介绍附近的建筑,这样一路走来倒也没有觉着十分无趣漫长,不知不觉便进了内宫处,更是一派琼楼玉宇,亭台楼阁,繁花似锦之象。 不时见或宫人或内侍的经过,有风景优美阴凉处还可见妃嫔装扮的女子在宫人侍奉下赏景,舒颜自然是不在意这是哪位得宠或不得宠的妃嫔,只觉着新奇,妃嫔貌美,多看几眼。 正待收回目光,却见从几个人从那妃嫔方向拐角处走过来,忙低声提醒宋氏,“娘,你看右边,是大堂伯母她们。” 宋氏闻声望去,果然见右手边走来一行人,也是跟自己一般被内侍引着,正往一条岔路上去,却是武安侯夫人婆媳并舒兰芙。 虽然距离有些远,不过见这三人今日出现在宫中,昨日才有了弘哥儿和和哥儿打架一事,宋氏额头皱起。 两人动静自然引起太子妃注意,也顺着往右边看了一眼,她自然是认识武安侯夫人,不仅这是位诰命夫人,是舒贵妃娘家大嫂,还是自家姨母婆家堂嫂。 见姨母看到她们的神情,便知道怕是有些什么事,只是此时也不好相问,只等回东宫的。 武安侯夫人倒是没看到她们这边,可舒兰芙是个左顾右盼的性子,很快便发现了舒颜等人,也忙示意母亲,而且还朝着舒颜微微仰着下巴,似乎用鼻孔出了一下气。 舒颜被自己的想象差点逗笑,收回目光没搭理舒兰芙那种小人得志似的模样。 见舒颜看到她们了,居然还爱答不理,尤其是她们身边走的那位不是太子妃么,舒兰芙一下就想到了,太子是皇后所出,跟自家贵妃姑母可是劲敌,舒颜跟宋氏竟然亲近太子妃,可见是皇后一党。 她这么想,自然也就随时跟武安侯夫人说了,“母亲,这舒颜家里是要跟咱们唱反调!” 而且,她看着舒颜居然能在伞扇下走路,比她们这边的待遇还高,十分嫉妒不服。 不过是从她们侯府出去的一个庶出旁支,竟然混到她们侯府前头去了! 武安侯夫人自然知道这些话不好在外说,还好这里除了她们便是贵妃身边的人,提醒了舒兰芙一声,“知道了,等会儿再说。” 舒兰芙能想到的事情,武安侯夫人和世子夫人自然都想到了,这婆媳两个本就对舒老爷子这一脉的不喜,今日打着跟贵妃告状的心思而来,现在更添了敌视。 武安侯夫人甚至已经想到回去后,跟武安侯说说舒颜家这边投靠到皇后阵营中去的事,因她知道自家夫君跟小姑子贵妃可是有大志向的人。 “等下,到了你姑母处,你少说些话,”武安侯夫人又叮嘱了舒兰芙一句,“贤淑文雅些。” 舒兰芙不由嘟嘴,“人家哪里不贤淑了。” 武安侯夫人宠溺地瞪了幼女一眼,“兰芙听话。” 既然夫君和贵妃有大志向,武安侯夫人自然也有自己的算计,她的兰芙如今也到了要议亲的年龄,她自然要为闺女博一份好前程,而贵妃所出的六皇子正好与她兰芙年龄相当,身份也相配。 只是因知道闺女性子不够稳重,因此她只把一干盘算放在心中,待筹谋的差不多时再告知她,“等下见了你表兄,可不许跟上次似的任性了。” 上次兰芙来宫里,玩闹时,六皇子不小心把她采来的几朵月季弄掉地上,埋怨了好几句。虽然贵妃只说小姑娘家惜花爱花心切,女儿天真烂漫,可武安侯夫人却知道女儿性子多少娇蛮了些。 舒兰芙可不知道武安侯夫人说的是上次来宫里的事,也不知她心中盘算,随意地应了一声,却见远远地,有几道熟悉的人影,眼睛不由一亮。 只可惜,她们距离太远,而且看对方似乎也不是跟她们一条路,是遇不上,只能眼巴巴地望那边望了好几眼。 舒颜也看到了另一行人,却是卫国公府上的世子夫人王氏与其所出的七姑娘邵婳。 舒兰芙之所以这么殷切,自然是因她们可是心上人的母亲和妹妹,经过她几次努力,如今与邵婳能说上话玩耍了,只可惜今日在宫中见到她们,却不能靠近了,看她们去的方向应该是皇后那边吧。 因为路不同,武安侯夫人这边很快就转到另一条岔路上,舒兰芙便看不到世子夫人王氏了,但舒颜却是离她们越来越近了些,看起来她们去的似乎还是一个方向。 太子妃尚未来得及问及舒颜亲事,自然不知道日后是要与卫国公府结亲,宋氏看了两眼,对太子妃道:“那边是卫国公世子夫人,应该也是往皇后娘娘处去的吧?” 若是等下在皇后娘娘处遇见了,她得想想该怎么跟这位世子夫人说话。 虽然先前闺女跟这世子夫人的外甥女有过矛盾,可往后毕竟是要结亲,这便是闺女的大嫂,按说当和气些,可想到昨晚夫君回来与自己说的话,又心中不愿。 自从闺女对他们夫妻讲了那梦境后,夫君便让人去暗查,后来此事被长子接了过去,昨晚总算查到了。 一如闺女梦中所言,这卫国公府世孙卲哲还真的是香饽饽,府中有客居表妹孟秋婉关系亲昵,又有另一个表妹王沛柔和明霞郡主也都心仪他,虽然说是人优秀,引女子爱慕喜爱。 可如此对日后的妻子却不是好事。 虽然不知长子怎么费了心思去查,可闺女那个梦就像是警示一般。 梦中舒颜与卲哲定亲而后溺水身亡,现实里没有定亲,可那王沛柔却落了水,虽被救治及时,却查出是明霞郡主派人所为,其中细节关联,让宋氏和舒昂都后怕不已。 这些事,宋氏还没来得及跟舒颜讲,但他们已经不想再让闺女与卲哲定亲,而闺女梦里那种惨事绝不会发生。 只是此时在宫中看到卫国公世子夫人王氏有些感慨。 只是,不想太子妃却道:“看她们的方向应该是从母后那里出来了,倒像是往皇祖母那边去。” 宋氏因没来过皇宫,自然不知此地地形,但太子妃肯定了解,如此倒是也不用想碰到卫国公世子夫人的事了。 此时她还真没法坦然面对这位世子夫人。 舒颜却在听到往太后宫中去时,心中一动。 虽然上世漫画中,卲哲最后娶的是孟秋婉,可架不住他娘世子夫人王氏想给他寻一高门贵亲,这明霞郡主可是深得其心,虽然有了王沛柔落水一事,但也许王氏不在意呢? 不过也许是明霞郡主那边是有些等不及了。 如果明霞郡主告诉了太后她心仪卲哲,请赐婚,卲哲这边可不好推却。 上世漫画中这里因她定亲卲哲,打乱了明霞郡主的盘算,后头明霞郡主令人把她害死,因心虚一直没敢往太后处申明心意,等后来跟卲哲表白请太后赐婚时,卲哲转头跟孟秋婉定了亲事。 当然就算卲哲成亲,这位明霞郡主依旧纠缠不放,最后也入了卲哲后院为贵妾,但也被太后厌弃。 这都是漫画剧情了,但现下舒颜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好端端活着,而王沛柔虽然也被明霞郡主暗算一把却没丢了性命,这明霞郡主这里就不好说是个什么走向了。 还有方才的舒兰芙,这可都是卲哲大男主那莺莺燕燕的“后宫成员”,舒颜都佩服卲哲的有容乃大博爱之心,更佩服孟秋婉这个正妻。 幸好啊,幸好,她如今跳出了这大水坑,续命成功。 卫国公世子夫人和邵婳今日的确是被太后召见入宫,当然即便是太后召见,王氏还是先去拜见了皇后,这也是后宫的礼节,虽然皇后宽厚,并不强求不满,但有些眼力数的都还是会去拜见皇后。 当然也有例外,便是方才的武安侯夫人一行了,这可是一向仗着贵妃得宠,皇后道不必次次来请安,便道当真不去了。 明霞郡主派人把王沛柔弄进水中后,回宫后也忐忑了多日。 她一直派人悄悄盯着卫国公府的动静,得知卫国公夫人彻查出来,似乎指向自己身边带过去的宫女,更加提心吊胆。 但后头国公府却没有人往宫中来过,她便慢慢放下心来,开始盘算起跟卲哲的事。便在昨日禀了太后自己对卲哲属意。 太后今日便召见王氏,又因邵婳跟明霞郡主关系不错,一并进宫。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前面就到凤仪殿了。” 随着太子妃的提醒,舒颜也看到了凤仪殿的牌匾,三个大字铁画银钩,恢弘大气。 待跨进宫门,所见并不富丽,却处处透着低调的古朴奢华。 正殿居中上首,坐着一位年约四旬的中年妇人,发髻间插九凤含珠金钗,简单的宫裳,细节处却能彰显中宫地位的绣纹,见太子妃带着宋氏母女进来,便露出一个温煦的笑容,让人观之可亲。 太子妃笑着走过去,语气自然亲近,只唤一声,“母后。” 舒颜却是要在宋氏身后屈膝行福礼,“臣妇(臣女)见过皇后娘娘。” “快请起,请坐吧,”徐皇后笑着给赐了座,目光落在舒颜身上时,温声道:“这便是阿葳的表妹阿颜了吧?果然是个端正的姑娘。” 宋氏没想到,皇后真的如此和润,又听她夸赞闺女,更加欢喜,毕竟作为臣女得皇后一句夸赞,日后在京中行走也有体面。 舒颜落落大方地道:“谢娘娘夸赞。” 徐皇后笑道:“真是个可人的孩子,”这性情倒是跟自家儿媳有几分想象,都是直爽的性子,莫怪太子妃愿意与之亲近,“往后定居京城,无事便去东宫陪你表姐说说话。” 太子妃含笑看着小表妹应对自如,言语坦然,“是,臣女愿意跟葳表姐说话,以前小时臣女都是跟在葳表姐身后玩耍。” 太子妃接着道:“是呢,那时候阿颜才不到儿媳腰间,却是能和儿媳玩到一处,”小丫头小时候可调皮。 徐皇后看着她们虽然多年不见却姐妹情分很好,对宋氏道:“阿葳平时忙东宫诸事,前些日子太后娘娘又有疾,这孩子非得亲自伺候,纯纯孝心。” 宋氏半恭维,“是娘娘教导的好。” 徐皇后微微摇头,含笑道:“本就是阿葳性好,本宫是极喜欢她这样利落大气的性子,”圣上的确给她选了一个好儿媳,又对宋氏道:“本宫知道,阿葳很亲近你这个姨母,她如今母亲早逝,娘家女性长辈里,也就劳烦舒大夫人往后便多看顾些阿葳。” 这样的话,从一个婆婆尤其还是皇后婆婆口中说出,很是难得,不仅舒颜觉着皇后是真爱重太子妃,宋氏更是感激地险些落泪,“是,娘娘说的是,臣妇也感激娘娘疼爱阿葳。” “阿葳是个不计较的性子,本宫才更心疼她。” 徐皇后并不是刻意做姿态,她自己是个温厚的人,管不住也没法管皇帝后宫佳丽众多,因对飒爽爽朗的儿媳喜爱,从未往太子东宫赐过女子,甚至还帮着太子妃约束东宫姬妾。 她每每看到如此飒爽的儿媳,这样的鲜活,总觉着她不该被困在后宫这一方小天地,在后宅操持琐碎,可又自私地想留她在身边,辅助自己的儿子,故而心中越发怜惜疼爱太子妃。 姜葳祖父宣威老郡公是武将,当初姜葳的母亲便是老郡公在边关做左威卫大将军时聘下的儿媳。 姜葳是嫡长孙女,很得老郡公喜爱,得其教授过武艺,受其影响也向往驰骋沙场,也曾跟祖父说长大后做一位女将军的。只是不多久老郡公便调任回了京城,即便后头有一段时间宣威郡公往河东道两三年,但姜葳随后就被赐婚给太子做太子妃。 嫁太子入东宫,便被笼在东宫,不过姜葳是个看得透想得开的性子,很快接受了这一切,且适应良好。只偶尔与皇后说话时,谈到边关沙场时不自觉露出些向往神采。 看着她从才入东宫时的鲜活飞扬,到如今与自己一般默然坐正太子妃座位,自身性格温却欣赏飒爽英姿女子的徐皇后不免唏嘘。 不过,这些太子妃并不知,徐皇后也不会讲出来,但此时对宋氏这一番话语,却让太子妃动容,轻轻握住徐皇后的手,“儿媳知道母后疼爱我,这就够了。” 方才太子对太子妃不说多么喜爱爱恋,但敬重,此时又见皇后待太子妃也很爱重,宋氏总算是彻底放下一颗心。 这也很不错了。至于太子姬妾众多,只能忽略了。 世间哪得十全十美,抑或两全法。 皇后并未留她们太久,说了些话后,又有女官来禀事,便让太子妃三人回去,“等下本宫让御膳房做几道菜送到东宫去,阿葳好生招待你姨母跟表妹。” 皇后赐菜,这更是给宋氏母女的体面,太子妃忙道谢,“多谢母后。” 徐皇后笑着道:“好了,去吧,等下日头往上该更热了。” 宋氏带着舒颜与孟皇后告退,待一行人出了凤仪殿往东宫回去路上,宋氏还在感慨,“阿葳,皇后娘娘是真心待你好啊。” 此时自然没有了皇后那边的内侍,只太子妃她们,周围无人时,宋氏说话也不用太拘谨,但也低声道:“你往后也要更孝顺皇后娘娘,虽说婆媳关系自古不和,但话是这般说,也在人如何处,真心换真心。况皇后娘娘是个宽厚的性子,你做晚辈的更要多用心。” 太子妃即便知道这些道理,但这都是姨母对自己的关爱,因此并无不耐,反而承教,“姨母说的是,我记下了。” 宋氏点点头,笑容满面。 这次进宫,她本是忐忑,本为外甥女处境担忧,如今这一大块都可以放下安心,声音都轻快几分。 等见了皇长孙,还搂在怀里亲近了一番。 太子妃却觉着这才是疼爱她的长辈,都是为了自己才这般那般的放不开束手束脚,恐给自己带来麻烦。 而武安侯夫人婆媳去往舒贵妃宫中后,免不了一顿添油加醋把昨日弘哥儿与和哥儿打架一事说了,舒兰芙也在一旁帮衬。 “姑母不知,如今祖母越发疼爱三房的人,咱们大房的在府里可受挤兑。祖母还可亲近舒颜家那边了,这次和哥儿被打的那么厉害,居然还往父亲处说教,责罚和哥儿,害的和哥儿伤都重了,我看着都心疼极了。” 舒贵妃与武安侯是一母同胞,武安侯老夫人不过是续娶的继室,舒贵妃自然偏亲大哥一房,本就对武安侯老夫人不喜,又觉着她仗着辈分联同亲生的三房挤兑打压大房,此时舒兰芙的话正戳中她怒点。 本来,舒贵妃就不是个多么精明理智的人,情感偏向亲大哥亲侄孙。又闻舒兰芙说武安侯老夫人亲近舒颜这一脉,一时便听信武安侯母女挑唆,厌恶上舒颜,却不想两个哥儿打架是谁之过引起。 舒贵妃轻蔑一笑,“不过是个庶出旁支的丫头,大嫂不是说她今日也进宫了吗?等我让人去叫来申斥一顿,给她个没脸便是!” 舒兰芙等的就是这个,才要凑到舒贵妃跟前说几句甜话,一道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母妃,儿臣回来了。大舅母大嫂来了?” 来的正是六皇子,约莫十五六岁年龄,虽然是男郎,却因随了舒贵妃娇艳容颜而长相秀美,穿一身竹青色皇子规制袍服,若是不张口说话,真真是一位翩翩美少年。 只因变声期未过,声音沙哑,若是声量高些,还有些难听。 “母妃方才说什么,要申斥谁啊?” 六皇子是个爱笑爱说的,此时笑嘻嘻地坐在舒贵妃身边,随手拿起一个果子啃了起来,那姿态洒脱还颇有些魏晋之风。 舒贵妃极宠爱这唯一的孩子,见六皇子手指上有一滴汁水,亲自抽出帕子来给他擦拭,而后才落了些方才还温柔的笑容,“还不是你外祖家那个分出去的叔祖,他府上的儿孙很是不成体统。那小的把咱们和哥儿给打伤了,大些的姑娘因就她一个,被养的骄矜不知礼数,自然是要申斥教训一二才好,免得日后给本宫脸面抹黑。那姑娘和她母亲今日也进宫了,竟也不来拜见本宫,这是不把本宫放在眼中不成?” 这些自然是方才武安侯母女的话里意思,舒贵妃也没怎么转化成自己的语言。 只是,六皇子往武安侯夫人婆媳三人,尤其是舒兰芙处看了一眼,却眼眸一闪,赶在说完这些话便要吩咐人去把人叫来的舒贵妃之前,道:“母妃莫忙,便是申斥也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儿,而且说不定等会儿人就来了。倒是儿臣早上用的早食极少,现下饿了,想吃母妃做的面了。母妃先给儿臣做一碗可好?好母妃了。” “这孩子,这般大了还离不开本宫似的,”舒贵妃这话自然是说反话,只看她满脸宠溺就知道了。 武安侯夫人忙奉承道:“六殿下这是亲近娘娘,母子情深呢,而且孩子哪有长大的时候,就像我们兰芙,都快要说亲了,还时不时跟我撒娇。兰芙,你洺表哥也喜欢这芙蓉糕,快给他送一块垫垫。” 舒兰芙手边上是一盘软糯的芙蓉糕,舒兰芙倒是不太喜欢这款糕点,也不知何时在母亲身边的换到了自己手边,但也用帕子掂起了一块去递给六皇子,“表哥请用。” “好,谢谢表妹,”六皇子的确爱吃芙蓉糕,随手接过来扔到嘴里,但依然缠着舒贵妃去给他下面,自己也非要跟着,让舒贵妃嗔了句,“小厨房那么热,你去做什么,在这等着喝点凉茶,母妃很快就给你做好。” 被六皇子一搅合,舒贵妃这脑子里哪里还记得起要寻谁的麻烦,满脑子都是儿子饿了,要吃母妃亲手做的面。 其实,所谓的舒贵妃亲自做面,不过是小厨房宫人早和好的面团,她过去不过是指挥着厨子们切了,她扔到锅中,再吩咐着用什么浇头的汤,做出来浇到碗中罢了,哪里可能真的就亲自动手做。 只是,六皇子本意却是想先拦住舒贵妃叫人来训斥,趁这间隙让自己的内侍去打探到底今日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六皇子从小就养在生母舒贵妃身边,他的内侍要打探舒贵妃宫中的事,自然很快就打探到。等听完武安侯夫人三人对舒贵妃说的话,便觉着里面水分不小,又使人去往外面打探今日入宫的宋氏母女。 待不多时小内侍回来低声说了,“那舒大夫人和舒姑娘是太子妃的姨母和表妹,今日是入东宫拜会太子妃,只是中间皇后娘娘召见了一趟才来宫里,但很快便回了东宫。”虽然他还无从打探和哥儿打架一事,但却觉着这武安侯夫人三人说话不实。 因为,六皇子本人并不喜武安侯夫人这个大舅母,对舒兰芙这个娇纵的表妹更不喜,甚至觉着她品性不好。 而且,他觉着随着长大,这位大舅母看自己的眼神有时候就像是一块大肥肉一般,还寻借口由头让舒兰芙亲近自己。目的之明显,让他更加反感。 不过,六皇子不是个随意揣测的性子,打算有机会跟舒将军府上接触下,毕竟那也是自己外祖母家。但在这之前,他还是得想办法打消他母妃申斥那对母女的想头。 到底是舒贵妃的爱子,之后六皇子又缠着舒贵妃说话打趣,武安侯夫人三人便显得多余一般,只能早早出宫。而舒贵妃被儿子一番缠闹,直到内宫落锁都一番母慈子孝和乐,哪里还记得申斥之事。 这些暂且不提,只说太子宫中,午时皇后赏赐的菜到了后,太子陪着用了一顿午饭,之后便回前殿忙了。 舒颜逗着佑哥儿玩,宋氏与太子妃坐在一旁说话,过不过时,小孩子打盹被抱去卧房午休。 想到去时路上遇到武安侯夫人时,姨母的异样,太子妃不免问起,宋氏也恐武安侯婆媳进宫向舒贵妃倒打一耙告状,便把昨日之事细细说了一遍。 太子妃闺中时也曾在宴席上见过程氏几面,只记得是一位温柔端庄的女子,不想还能这般伶俐,“大表嫂倒是让我没想到,说的好啊!” 她称赞一声,便安慰宋氏,“姨母不必担心,若是舒贵妃对阿颜有微词也不值当什么,阿颜方才见了母后,可是深得母后夸赞的好姑娘。” 一个是当朝国母,一个纵使再宠冠六宫是贵妃,依旧不如皇后位高,话语分量重。 且程氏说的极对,“舒贵妃的确没有发懿旨的资格。” 宋氏也知这些,但,“舒贵妃到底是阿颜的堂姑母,若是让自家姑母都不喜,这……” “这也没什么,”太子妃不以为然,“舒贵妃的话未必就对,且她是阿颜堂姑母是长辈,不去维护同家族女孩儿名声,反往外宣扬,也是不慈。她出身武安侯府,却对旁支姑娘打压,容量更是狭小。” 这便是反向思维了,却极其在理。 “我并不在意,”舒颜觉着,“人性本不同,不必太在意旁人目光,只自己行得正便好。” 太子妃含笑点头,“阿颜这性子极好,通透,是该这么想,不然活着太累。” 宋氏被太子妃这一劝慰,心中大安,笑道:“莫说阿颜幼时就愿意和你玩,你俩这脾性是极相合。” “那可是,阿颜极好,”太子妃拍拍妹妹的手,看她清丽面容,虽尚有些稚嫩,可已然长成姑娘模样了,“阿颜也快及笄了吧,姨母可曾为她打算了?” 宋氏看了眼依然没有害羞模样的闺女,往前倾了下身子,笑道:“正要与你说呢,家中老爷子给我们阿颜寻了门亲,”她先把舒老爷子与卫国公婚约一事说了,“正好他府上的幼子与阿颜年岁相当,打算结亲。” 卫国公府是宗室,虽然快要出五服,只是卫国公在朝中有实权的朝臣,太子妃也知晓些他府上,与卫国公夫人说过话,只是对其幼子邵元昇并不了解。 不过既然姨母家都认可的亲事,想必人不会差,便点点头,“虽然是两家婚约,不过也不能委屈了阿颜。” “咳,不委屈,我觉着他应该不错的,”舒颜毫不掩饰对这亲事的期许,“主要是人长得太好看了。” 太子妃眼睛微微瞪大看毫不害羞扭捏的表妹,而后失笑,“我差点忘了,阿颜是喜欢长得好看的人,”还记得她小时候就对长得好看的人更偏爱些,那时候她身边有个丫鬟长得好看,她都总爱找跟那丫鬟说话。 宋氏温柔地看着女儿,“长大了这性子还是没变。” 太子妃笑着道:“不管随谁,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好看的人总会让人多看几眼。” 只是表妹格外多看几眼罢了。 她伸出手指点了下舒颜笑开展出的梨涡,“而且,咱们阿颜本身长得就好看,以后夫君模样好才能相配。我记得小时候右边脸颊笑时是有酒窝的,现在却没有了啊。” “许是长开了,现在脸颊没有小时候圆润,长大后酒窝就显不出来了,”宋氏目光中带着心疼,“这次回京阿颜病了这一场,瘦了许多。”自然更没有酒窝了。 舒颜却讶异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还有酒窝的吗?哪边啊?我不记得。” 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还是有酒窝的,舒颜就差揽镜自照一番了,不过,见她在自己脸颊上划拉,太子妃忍笑让宫人取来一个手持镜,宋氏已经说道:“在你右脸那边,小时候你脸圆胖乎,笑起来能出来一个酒窝。” “只有一个吗?”舒颜还以为是两个,在宫人拿来镜子后,对着镜子呲牙做出个笑模样在右脸上找,自然是没有的,不过她却觉着,“一个酒窝还是算了,那有些奇怪,幸好长没了。” 故意做出来的笑模样不自然,还有些假假搞笑,太子妃只觉着小表妹有趣,“只有梨涡也好看,”笑起来添几分可爱。 “葳表姐才好看。” 姜葳五官是那种大气的美丽,有些浓颜系,不上妆容已经有妆感,舒颜觉着若是自家表姐化稍浓些的妆,会气势逼人。 “太子妃,陈良娣那边说二皇孙病了,要请太医,”一个宫人脚步匆匆进来禀告,“陈良娣也使人去请太子殿下过去了。” “嗯,”便是良娣请太医也需从太子妃这边报备,太子妃并未为难,反而问了几句,“可有说哪里不适?” “说是二皇孙肚腹不好,有些发热。” 太子妃点点头,让人下去后,宋氏想了下,“阿葳你要不要去看看?”她虽然没有处理过妾室事情的经验,却觉着此时主母该问句。 太子妃道:“不必,应该是陈良娣屋子里用冰多了,二皇孙才周岁多,受不住寒凉。” 作为东宫主母,她对各姬妾房中也很了解。早先她曾对陈良娣说过,二皇孙还小,屋子里不该用冰过多过早,谁知这女人竟向太子告状,说她作为太子妃苛待她们这些侧妃。 而且这孙良娣多次用自己或二皇孙不适为由,将太子从她殿中叫走,虽然后来太子也回来,可到底让太子妃膈应此人算计。 如此,太子妃看在二皇孙尚且年幼的份上,提点过后反被孙良娣倒打一耙,懒怠再管,此时自然不打算往孙良娣处。 “这不是个安分的,”太子妃一句话便足以道明对孙良娣的不喜。 东宫诸姬妾,其实也有安分守己有分寸的,这一类太子妃还会抬举两分。 宋氏叹息一声,怜惜地看着外甥女,却被太子妃笑着安慰,“姨母不必为我难过,想开了一样。” 自从知道要嫁给太子后,她便不再注重夫君感情,且太子虽然姬妾多,但对她这个妻子却也算是敬重,如此就够了。 舒颜觉着能做到表姐和徐皇后这样的位置,真得需要内心足够强大。 回宫的路上,她如此感慨与宋氏说时,被宋氏柔软的手抚着后背,“是啊,你表姐和皇后她们不易,娘其实并不盼你嫁入高门,只却能得夫君一人心才好。”她自己就不曾吃过妾室的苦,自然不想爱女去吃这种苦,如今只希望卫国公府若应了这门亲事,那邵元昇能善待女儿。 才这么想着,却觉着马车忽然停下,宋氏正待要问,便听马车夫的声音隔着轿帘响起,“大夫人,是卫国公府五爷。” 邵元昇也没想到竟这么凑巧,又在街头遇上了舒老将军府上马车。虽然不知是大房还是二房的夫人,但想到日后两家结亲,自然没有遇见置之不理的做法,便停下马来问候。 等宋氏掀开轿帘,见竟是宋氏母女,邵元昇心中险些失笑。 这该是在街上第三次遇到她们母女了。 不说宋氏吃惊掀开轿帘,舒颜坐在她身旁,一双乌溜溜杏眸已经盛满期待,待一身浅青色官袍的俊美男子映入眼帘,忙抑制住伸手捂嘴的冲动。 本是普普通通低阶官员的浅青色官袍,却被他穿出冕服的贵雅,如青竹又如雨后水洗。 在他挑唇含笑望过来时,似乎有花开在了心房。 “见过叔母,”邵元昇下马后,向宋氏合手作揖。 “元昇不必多礼,”宋氏见他竟主动下马给自己问好,心中对这亲事又满意一层,如今颇有些丈母娘看女婿的眼光,“别耽搁了你忙差事。” 舒颜却觉着他未必是办差,说不定是早退。 便想看他如何作答,却不想他还真回道:“并无,公衙无事,我下值了。” 宋氏虽然心中惊讶,不过却觉着这孩子也是实诚,温声道:“既如此,快回去歇歇吧,上值也辛苦。” 舒颜就盯着邵元昇看,看他会不会来一句“不辛苦”,那才叫精彩,不过显然邵元昇还没那么彪,只微微点头。 作者有话说: 邵元昇:谁彪?─━_─━? 第34章 “是,叔母路上慢行。” 说完,他似乎无意地扫了一眼一直没言语,只躲在宋氏身后时不时拿眼偷看自己几眼的小姑娘,便知礼地走回牵着缰绳的小厮身边。 如果没有漏看,方才自己说话时,她有些看热闹来着? 邵元昇回首看向车厢,唇角笑意愈浓。 宋氏也放下轿帘,吩咐车夫驾车。 舒颜却觉着似乎邵元昇还望她们马车看一般,就忍不住想掀开车帘子看看,被宋氏按住了蠢蠢欲动的手,“阿颜,不可过于热切了。” 宋氏是极其无奈闺女对邵元昇模样的喜欢,方才她甚至有意无意用身体遮挡了她。 虽然她也不得不说,邵元昇那模样生的是真好。但好归好,闺女也不能太外露,不含蓄是另一回事,跟多巴望对方一般。 她如此一说,舒颜神色一愣,却道:“娘,我就是这般,只是纯粹欣赏他的颜值,若是他觉着我孟浪,那……”可她觉着邵元昇似乎并无反感,若得他厌烦,她也不会上赶着。 “什么孟浪,这词该是这么用的吗?”宋氏佯怒瞪她一眼,这孩子说话太不顾忌。 舒颜嘻嘻一笑,偏头枕在宋氏肩膀,“这不是跟娘你说话么,在外面我也知道分寸。娘放心,我心中有数,不会让人看不起。” 宋氏知道闺女虽然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却是心中有成算的,便温柔地反手拍拍她的胳膊。 闻着娘亲身上淡淡的香气,舒颜打了个哈欠,今日一天虽没有做什么体力活,可入宫却颇有些消耗脑力,“娘,我眯会儿。” 微风掀起轿帘一角,清丽少女灵动双眼被遮盖,弧形黑睫投下阴影,增几分娴静。 宋氏温柔地侧头低眸,望着女儿压下的脸颊,微微眯了下眼。 若是日后,闺女夫君敢对不住她,她定不会饶,定会护住闺女。 差不多时候,一辆悬卫国公府车徽的马车渐渐驶入宣阳坊北街,车内邵婳正与卫国公世子夫人说话。 “母亲,太后是想让大哥娶明霞郡主吗?” 邵婳现下十二岁左右,性子娇憨,之前在太后宫中与明霞郡主玩耍,明霞郡主几次向她打探大哥,又有太后话中暗中点拨之意,只是她后知后觉方品种其中的意味,“我觉着她喜欢大哥。” 世子夫人王氏看着才反应过来的女儿,心中叹息。 自己一心在长子身上,竟让小女儿养成了一副憨厚性子。 这种性子多吃亏,看她现在才反应过来今日入宫所为何事,有心教导解释一番,又恐说多了她性子直讲出去,只含糊道:“婚姻大事当慎重,不过,明霞郡主那里你别怠慢就是。” 说实话,王氏看中了明霞郡主的身份地位,看中她身后能给长子带来的助力,却又不太喜她的性格,看起来是个安稳姑娘,其实过于骄纵。尤其王沛柔落水指向她,让王氏犹豫,若是娶了这样的儿媳,日后自己能压制住吗? 因此,王氏在宫中对太后的暗示,并没有做出明确回应。 为了给长子匹配一门高门贵女,她到现在都没有往卲哲房中放人,也是因为这个,京中可是有不少高门夫人很是意动。 她还想再挑选下,看有无更好的贵女。比如汪老太傅嫡孙女汪欣澜,老太傅门生显贵,其父如今在朝中又有实权,为左相,比明霞郡主带来的助力还要多,且她觉着左相夫人也多赞誉长子。 这些盘算,王氏自然不会跟邵婳讲,但既然太后已经有了意向,长子亲事便不能拖,回府后选个时间当与长子商议一番了,不然弄不好会开罪太后。 这么想着,王氏就有些坐不住了。 正待催促车夫快些进府,就觉着马车竟慢了下来,不由皱眉,“怎么回事?” “世子夫人,是五爷买了些物件,正往府里搬,需等会儿。” 邵婳还很亲近邵元昇,闻言好奇地挑起帘子往外看,全然没留意王氏沉下来的脸。 她这边着急进府,邵五就来碍事,越发对这个让婆婆偏心的小叔子厌烦不喜,不耐地朝马车夫斥了一声,“快着些回府,还有事。” 邵婳就坐在王氏身边,都没听出她的不喜,反而掀着帘子看下人在搬运,待看到邵元昇,还伸出手去挥舞招呼,“五叔,搬得什么啊?” 邵元昇见是邵婳,里面隐约可见是大嫂王氏身影,朝她笑了下,“刚看了架屏风不错,买了与你祖母用。” “哦哦,”邵婳看着那物价也不小,只是被布封着蒙着,原来是屏风,便笑嘻嘻地朝邵元昇说,“我跟母亲去宫里见太后了,刚回府呢。” 王氏脸顿时一僵。 这丫头,怎什么都跟邵五讲? 本来她此去宫中,被太后暗示结亲,还没拿定主意,这丫头竟宣扬给邵五。 邵元昇自然看不到王氏黑脸,点了点头,“阿婳稍等,这就搬进去了。” 他对人只对事,像邵婳这侄女娇憨爽直,品性不错,他也温煦待之。 屏风都是怕磕碰的物件,邵婳很是体贴,“没事,五叔,我们不着急,你慢慢搬。” 等邵元昇朝她摆了下手往门里走去,她才从窗子前撤回,就看到母亲正沉着脸看她,还奇怪地问:“母亲,怎么了?” 王氏只觉着一股气憋在胸口,她现在才发现女儿不仅娇憨,还鲁直,换言之有些缺心眼儿。 幸好,她才十二,还有几年出嫁,这性子还能扳正一二。 之后,邵婳便发觉,自己被母亲监管起来了,再没了往日无拘无束的自由,还为此十分不满不理解,尤其是王氏还要教她管家,让一向不爱操心管事的邵婳十分郁闷。 可王氏比她还郁闷,她发现闺女心性已定,便是教也不成样,加上她还得赶紧操持长子亲事,长子似乎不大满意她的安排,只能搁置下,先顾着卲哲这边。 东宫回来第三天,舒府举办宴会。 虽然之前跟武安侯夫人有不和,但舒府还是往武安侯府送了帖子,只是宴会这天,却只有武安侯老夫人、小袁氏等三房的人过来,大房不见一人。 舒老夫人看在眼中未说什么。 大房今日不来人,往后她们也不必与其来往。 武安侯老夫人昨日还与世子夫人杨氏提醒,今日往舒府赴宴,来时长房那边只让她们先行,但此时都近巳时中,人还未到,怕是今日不能过来了。 她旁的不好说,却在没有外人时,跟舒老夫人道了声歉,“前些天和哥儿那孩子不懂事,他娘是爱之心切,不过行为不太妥当,真是对不住了。” 舒老夫人道:“孩子还小,好好教便是,说起来我家弘哥儿也是太爱护他姑姑,这小子从小就跟他姑姑亲。”她并未说小杨氏如何,“我知道弟妹你也不易,一家子划不出两个舒字,无妨。” “大嫂明理,我却不能当没这回事,”武安侯老夫人心中也苦涩,后母难为,只从她嫁给老武安侯为继室就想到了,看看虽然比自己年长数岁,却气色红润更显年轻的舒老夫人,这便是日子过的舒心不舒心的对比了。 她们这边说着话,武安侯府里,知道了今日大房竟无一人往舒府赴宴,武安侯从忙碌的前院书房匆匆往后宅去了杨氏房中。 “不是今日大伯那边待客,你为何不带着儿媳和兰芙过去?” 一进门,看到正闲着无事插着果子吃的武安侯夫人,武安侯就火了,“我不是跟你说过,让你好生与大伯那边交好。” 武安侯夫人正盘算舒兰芙的亲事,被猛然闯入的武安侯吓得,差点没噎到自己,赶忙拍着胸脯往下顺,等缓过来,才道:“侯爷,您忘了前些天他家弘哥儿打咱们和哥儿的事了?他们明显没把咱们侯府放在眼里,妾身可不去。” “你,”武安侯指了下杨氏,怒道,“妇人之见!” 武安侯夫人平时在内宅多跋扈,可对武安侯却很畏惧,但也不是软弱性子,“侯爷,那舒府有什么用,都是些边关回来的莽货……” 看她这浅显眼皮子模样,武安侯好悬没骂一句,压着脾气道,“我跟你说过了,大伯家两个堂弟还有几个侄子,日后差不了,你听不懂?” “不过是几个七八品的微末小官,如何就好了?”反正武安侯夫人是看不上舒府的,虽然是在朝做官,可官阶低微,能有什么用! 武安侯看她无知模样,挥了下袖子,“我跟你说不着,说了你也不懂。你就只按我说的办,去大伯那边,好好跟她们相处,若是不听,休怪我给你没脸。” 虽然现在大伯那边官都不高,可架不住都在朝,且他那大堂侄十分优秀,他还没从谁嘴中听说过他不好的,皆是赞他之言。而且他深得上官看重,只是因为资历浅年轻,没有家中长辈提携,现在官职才不显。 但他看的分明,这大堂侄子能力不俗。 武安侯是有大志向的人,越是这种心怀野望的人,越看不上跟不上他思维听不懂他话的人,连解释都懒得给,只强横要杨氏赶紧往舒府去。 武安侯夫人虽然不愿,到底不敢违逆夫君,让下人叫了小杨氏和舒兰芙,才往舒府去。 等她们到时,都已经近午时开宴了。 虽然宋氏诧异她们三位还能过来,虽晚了,但客登门,依然含笑接待。 武安侯老夫人看了杨氏神情,便猜了出来,定是她那个喜好钻营的继子让她们来的,这大儿媳妇可不敢跟继子对着干。 虽然继子好大喜功好钻营,可到底比杨氏强太多,最起码明面上能过得去。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来做什么,也没什么好玩的,又简陋又无趣。” 若说武安侯夫人和世子夫人大小杨氏,即便不愿来,脸面上还能撑着过得去,舒兰芙就不成了,她一脸不快地嘟囔,且声音还不小。 坐在她附近的舒兰卉很清楚听到,只觉着丢脸。 就跟人家上赶着求她来似的,来都来了,还说这种不讨喜的话,真不愧是她堂姐。 舒颜自然也听到了,看舒兰芙一眼却没理会。 这姑娘脑子不大好使,与之计较不够掉价的。 等宴席饭菜上来,舒兰芙才夹了一口菜,竟又嫌弃地“呸”一声吐在了盘子中。 这动作突兀又显眼,武安侯老夫人都看到了,眉头不由微皱。可到底是自己孙女,她只能在其他宾客望过来时为之转圜,看一眼她吐掉的口蘑肉丝,笑着道:“兰芙啊,是不是又吃到不喜欢的姜末了,这孩子吃不来姜味,来,祖母给你舀些豆腐,软滑可口甚是不错。” 她一面说着,一面朝杨氏投去警告眼色。 这样不礼貌的行为,难道就能抹黑主家给她脸上增彩吗?当真是被杨氏娇惯怀了,不分场合。 杨氏到底比舒兰芙强,也赶紧接过婆婆手中的菜跟那道口蘑肉丝略换了下位置,便是违心此时也不得不说两句,“兰芙,快尝尝,你伯祖母家厨子手艺还真不错。” 舒兰芙方才是故意做出嫌弃动作,这样会落舒府的脸面,毕竟宴席上的菜色做的不好,是这舒府招待不周,做不出来好菜。 但被杨氏暗暗在桌子下拍打了下腿,到底没敢再造次,但也没有跟其他宾客一般用饭,只粗粗吃了几口,虽没再往外吐,但依然一脸不好吃神情,带着轻视。 舒颜就坐在她斜对面,在舒兰芙轻蔑地朝自己看过来时,并不在意。 不吃更好,省下了,谁饿谁知道。 “这道芙蓉鸡片做的真是地道,”跟舒兰芙相反,舒兰卉是好美食的姑娘,尤其对一道芙蓉鸡片赞不绝口。 舒颜遂笑道:“这是我二婶亲自做的,二婶做这道菜是一绝。卉妹妹若是喜欢,等着来找我玩,让二婶做给你吃。” “竟是二堂婶亲自做的吗?太厉害了!”舒兰卉本以为这是舒府里的厨子手艺,此时敬佩地望向李氏,“这道菜可考验厨艺了,想不到二堂婶有这样的手艺。” 其他女客也如是认为,都跟着夸赞几句,李氏笑道:“也不是很难,做的多了便练出来了。等以后阿卉常来找阿颜玩,我做给你吃。” 芙蓉鸡片因口感滑嫩,得小孩子喜欢,因舒怀亭小时候挑食不爱食肉,却喜欢这道菜,她亲自做了给他吃,这么些年手艺自然不错。 “好,我一定常来,”舒兰芙笑着应下,“就冲着这吃食也得来啊。” 说着,她还朝舒颜挤了下眼,带着几分俏皮。 两人座位就挨在一起,舒颜也随她玩笑,“我倒成附带的了,那也行吧。” 看着两人说说笑笑,舒兰芙鼻子中哼了声,一副看不顺模样。 今日来舒府赴宴的还有上次在卫国公府,舒颜结识的陈灵灵、郑素兰和邵璇几个,都是年轻小姑娘结伴而来,没有大人陪同,明显就是作为舒颜的朋友而来。 舒兰芙这边的眉眼官司,自然落入她们几人眼中,待吃完宴后,陈灵灵看一眼恨不得赶紧离开舒府的舒兰芙,与舒颜悄悄说:“阿颜,你这个堂姐不好相与,你日后莫与她近了。” 她以前也曾见过舒兰芙,只觉着性子有些不讨喜,可今日看来不止性子不讨喜,为人处世也相当低端。若是不愿来赴宴不来便是,来了还这等做派,只会让人说她不知礼数无礼。 “嗯,我与她话不投机,”舒颜并未掩饰对舒兰芙的不喜,磊落坦言,“道不同不相为谋,说不到一块去,就算是堂姐妹,也少往来就是。” 陈灵灵点点头,她看的出来,别说舒颜这隔了一层的堂妹,就武安侯府的舒兰卉与舒兰芙也不亲近,可见这舒兰芙自身不讨喜。 邵璇也已经从祖母那里知道,家里即将为她五叔来舒府求娶舒颜,舒颜日后就是她小婶儿,此时自然更亲近舒颜也向着她,便道:“原先,舒三姑娘还曾与我说过几次话,只却不大和我脾性,现在看看,该是不是一类人的缘故了。” 今日邀请来舒府的都是亲近人家,自然是跟舒府关系好人品行不错的,尤其是几位年轻姑娘都是跟舒颜交好,自然和舒兰芙气场不和。 按说,作为主家不该冷待客人,只是舒颜却不带着姑娘们过去与她说话。看她一副看不上自家模样,她何必上前自讨没趣。 便只在凉亭里招待着舒兰馨陈灵灵等人说笑。 “母亲,咱回吧?”舒兰芙不耐烦地看着远处花坛,还不如她们侯府花园一角繁华,还赏花宴,有什么好看的,穷酸! “再过会儿的,”武安侯夫人本就是被武安侯强赶着过来,只是也知道若是自家第一个告辞离开,被侯爷知道定然又是不满。 她看了看聚在一处说话的宋氏李氏等人,她们的夫君不过是在朝中做个六七品的官,也不是多么厚重的职位,侯爷未必太看得起他们了! 武安侯世子夫人小杨氏本来上次来舒府,就被狠狠挤兑一番不快离去,这次过来也十分不乐意,看程氏时还一副皮笑肉不笑模样。 这三人的神情都被宋氏看在眼中,越发不喜侯府长房,只笑着与小袁氏说话,“兰馨好日子快到了,等到时候我也过去帮衬。” 小袁氏与长房不和,舒兰馨成亲时巴不得多个妯娌帮忙,尤其还是这样隔房的,笑着道:“那就这般说定了,到时候让阿颜也来,陪着她堂姐说说话,热闹热闹。” “那是一定,她们姐妹虽然才见面没多久,不过你看,她们倒是投契的很,”宋氏笑着指了下凉亭里说说笑笑的姑娘们,自家闺女跟舒兰卉不知说了什么,让舒兰卉抽出帕子来捂着嘴笑起来。 这一场宴会也算是比较圆满,当然抛去武安侯母女婆媳三人以外而论。 只是让舒颜意外的是,第二天学堂休沐时,武安侯居然带着和哥儿往舒府来了。 她知道的时候正在程氏处,逗着宁哥儿玩耍。 程氏想到和哥儿那骄横性子,不免有些担心,只此时弘哥儿在前院书房中,她也不好直接往前院去看。 “大嫂,弘哥儿聪慧,应该不会吃亏,”舒颜从上次弘哥儿跟和哥儿打架一事后,对这大侄儿可是刮目相看,这就是个长得白嫩正太模样的小黑芝麻汤团啊。 倒是那个和哥儿,顽劣却有些憨,该是个实心汤圆, 没大会儿,芝麻汤圆就领着一位比他个头矮小的实心汤圆来了。 弘哥儿走在后面,小背挺直着,一双小手还背在身后,一板一眼很有架势。反观和哥儿走两步顿一步,脑袋左右摇晃看来看去,是没见过这府里景象,也是跳脱过头。 还没走近,舒颜便看到弘哥儿有些严肃地不知说了什么,和哥儿马上转回他身边。 “和哥儿,说了不许顽皮,不然以后我不带你抽独乐。” “嗳,别啊,别,我不捣蛋,我听话,你带我玩你的独乐啊,”和哥儿一听走路都乖顺几分,靠近了弘哥儿忙保证。 他见了弘哥儿的独乐后,便喜欢上了。跟他的独乐不同,弘哥儿的独乐下面是一块铁,转起来又稳又快,还转的时间很长。他特别眼馋,还想抢过来,却被弘哥儿转身告诉了祖父,差点又被一顿打,便不大敢动歪脑筋了。 “大嫂,你看,”舒颜忙示意程氏去看,觉着和哥儿似乎被弘哥儿拿住了一般。 等两个小孩子到了近前,弘哥儿一反往日直接跑到程氏身边,反而弯着小身子给程氏作揖,“给母亲和姑母请安。” 然后,和哥儿也随着他做了这动作,虽然双手动作不太规范,有些歪,但也算是有些样子,“给……”才说了一个字,他就卡壳了,不知如何称呼,“……请安。” “你该叫我娘为堂婶,”弘哥儿无奈地摇摇头,提点他。 和哥儿抓了下脑袋,又说了一遍,“给堂婶请安。” 程氏也没想到和哥儿现在竟听弘哥儿的,她自然不会跟一个小孩子计较,便温和地笑道:“和哥儿来找弘哥儿玩吗?” “是,弘哥有好的独乐,”和哥儿说着,就一脸向往,“比我的独乐好玩多了。” 舒颜知道,和哥儿口中的独乐其实就是陀螺,是与时下和乐不同,弘哥儿的和乐被她三哥改装过,底下附了一截铁质的陀尖。 她只是没想到,弘哥儿居然就用一个和乐收服了和哥儿这皮小子,不由失笑。 弘哥儿可没忘记方才和哥儿没给舒颜问好,此时就提醒他,“你怎么不问姑姑好?” 和哥儿被祖父提着耳朵教训过,知道了原先自己对这位姑姑无礼,他虽然人小,可也模模糊糊知道些羞耻感,不好意思地喊了舒颜一声,“姑姑好。” 弘哥儿却又纠正他,“你喊颜姑姑。”他有自己的小心思,姑姑是他的亲姑姑,和哥儿之前欺负过姑姑,现在就算改了也不是他亲姑姑。 “和哥儿也好,”舒颜倒不觉着和哥儿顽劣多么不好,小孩子还小,性子不定,若是有错处,好生教导纠正便是,现在和哥儿比之前就好些了,便伸手揉了下他的小脑袋。 弘哥儿的目光一下就落在舒颜的手上。 舒颜察觉后,不偏不倚地又揉了下弘哥儿的头,换来小家伙的抿唇一笑,这一笑便很有几分她大哥的模样。 “你们两个去玩吧,”程氏让弘哥儿带着和哥儿去他之前的卧房玩,因里面还有不少以前的玩具。 第36章 宁哥儿见了哥哥想找他玩,被程氏抱了起来,“宁哥儿乖,咱们跟姑姑去看花花好不好?” 她还是不大放心和哥儿的性子,恐弱气的小儿子被碰到。 回头看一眼一前一后往厢房走的两个男童,舒颜道:“大嫂,看起来大堂伯倒是想跟咱们来往,竟带着和哥儿过来府上找弘哥儿,不过大堂伯母就未必了。”想来昨日武安侯夫人是被侯爷逼着过来的吧? 程氏并不在意,“前面男人的事跟咱们关系不大,后宅咱们处不来便不处。” 舒颜点点头,到底上世漫画中只着重泼墨大男主卲哲周遭,武安侯府日后到底是何情况并不曾提,她也心大地点点头,“反正前面有大哥他们支应。想必大堂伯是看中咱们弘哥儿聪慧读书好,才让和哥儿与他亲近。” 舒颜这猜测没错。 武安侯是个有大抱负的男人,原先顾着前面没留心和哥儿已经长大,却被武安侯婆媳教养的不成体统,现在发现自然要板正好,毕竟他可是长房长孙,日后武安侯府要在他肩上担起。 和哥儿顽劣,武安侯教导之余,便想让他跟弘哥儿多接触学习,如今把和哥儿带来,在外书房中与舒怀谨道:“日后和哥儿就让弘哥儿多指点,他们年纪相仿,我看弘哥儿也能压住他。” 长子舒怀望是他费了多年心思教导,只是官职上一直没有起色,原先还觉着因他还年轻缺少历练。可自从舒怀谨回京,对比之下,武安侯不得不承认,自己的长子平庸,只够守成。 可他是抱着将武安侯府更上几层楼的想法,尤其现在宫中贵妃妹妹所出六皇子快要长起出宫开府,他越发迫切,野望疯长。 长子已经如此,他自然把希望放在和哥儿身上,见他还是很聪慧机灵的,恨不得把和哥儿揠苗助长一番才好。 只是和哥儿玩心太重,此次和哥儿跟弘哥儿打架,就让他看出弘哥儿的厉害,小小年纪就有其父风姿,便想让和哥儿受其影响一二也好。 舒怀谨觉着无所谓,自家儿子自家知,在和哥儿相处肯定吃不了亏,只看方才和哥儿一个独乐就把和哥儿拿住,“堂伯客气了,他们本就是堂兄弟,本该多来往,日后也好守望互助。” 这话说得武安侯甚是欢慰,“怀谨说得是,正是这个理。”内心却不由叹息,眼热这样优秀的侄子却不是自家嫡系的,不过也不算远。 待日后这堂侄成长起来,他在朝堂上便可多一份大助力。 舒怀谨便是再心机多,哪里会想到这堂伯居然有那么“远大”的志向呢,若知道,怕是直接断路算了。 不大会儿,舒怀亭读书累了溜达着过来找大哥,见武安侯在,与之聊了小半天,等武安侯祖孙下午离开后,跟舒怀谨说:“大哥,我觉着咱们这位大堂伯心思有些高啊!” 从武安侯话里,他听出来,这位大堂伯热衷结交权臣,比如方才劝他若下场拜座师当选谁谁,谁在朝中有影响力对日后仕途好。 虽然其间是为他考量,但从他话里话外,能看出他有些钻营。 “在朝为官的,多是这样,”舒怀谨并不意外,因他出仕几年了,身边如武安侯这样的同僚太多,“哪个不想着高官厚禄。” 舒怀亭手中握着一串菩提手串,是他几年前偶然从一西域商人处所得,后每日里带在身上把玩,尤其是思量时,总爱转动珠子,“大哥说的在理,只是,虽我尚未入朝,却观咱们这位大堂伯是个野心勃勃之人。大哥莫忘了,贵妃可是宠冠六宫的宠妃,又育有六皇子,也极得圣上喜爱。如今各皇子渐渐长大,六皇子也该出宫建府了吧?大哥还是多留心下大堂伯为好。” “若是他太过钻营,四处交好朝臣,便是没这个心,到底是六皇子亲舅,若被有心人或者圣上看在眼中,可不妥。咱们虽然出侯府多年,如今也别居,可还没出三服。大哥,就当我是小人之心也好,只不能轻视。” 其实,舒怀谨也曾有过这样的顾虑,只是后来见过六皇子后,便觉着他不大像想夺位的,武安侯也不是个有那么大能耐的人,当然,也许这是表象。 虽然觉着武安侯只是功利心重,但听弟弟这么说,笑了下,“你的顾虑是对的,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多留心。” 舒怀亭点点头,他知道大哥比自己心思还重,只要有这个警醒就能防着,当然他也希望自己过度揣测了,武安侯没这夺嫡的心思。 自古夺嫡之路难,稍有不慎便会踏入深渊。 “不过,”舒怀谨笑着指了下他缠绕在指间的手串,“你这习惯得改改,一想事就转珠子,我见你读书时有时也转,科考时这东西可不能带入。” 舒怀亭低头,“无妨,不影响我。” 见他即便跟自己说着家常话,也是一副阴沉脸模样,白瞎了一张清俊脸,这马上就要议亲了,谁家姑娘喜欢一阴沉脸的青年? 只是,他多年如此了,舒怀谨也无奈,“我上值没空闲,你平时无事时,就去后院找阿颜说说话,也叫上怀钰,他都成书呆了,带着阿颜出去逛逛也好。她来京城后,还没正儿八经去街上逛过。” “嗯,大哥放心,”舒怀亭给舒颜找了几本相雨术的书正好要给她送去,又算了下日子,惦记起妹妹亲事来,“若是卫国公府那边同意,这马上就有个吉日,是不是就得来提亲了?” “应该是的。” “希望邵五能对阿颜好,不然……” 舒怀亭露出个越发阴沉的神情,让舒怀谨见了越发头疼地按了按额头,更觉着三弟这样子,日后娶亲难。 就算是二弟读书呆了些,可那也是个斯文清秀郎君不是。 可三弟这阴恻恻模样,长得再俊,也让姑娘们害怕啊,就算知道说了没用,当大哥的还是操心说,“你没事时,多笑笑。” “嗯,”舒怀亭阴着脸倒是应了,可嘴角连个纹都没动一下。 不过,舒怀谨忽然想起,三弟有时候笑起来比不笑还阴沉,又觉着不该提这建议,只能作罢。 许有姑娘能喜欢三弟这样的。 *** “今日天空蔚蓝,白云疏朗。” 过几日,舒颜正站在庭院当中的栀子树下,很有范儿地单手背后仰望天空,“嗯,是个不错的好天气!” 游廊拐角处便传来一道略带喜意调侃的声音,“是个吉日。” “三哥,”舒颜转身,笑着唤了一声,便见大门处匆匆跑来一个面带喜色的丫鬟。 “姑娘,姑娘,给您道喜……见过三爷,”这丫鬟是前院跑来传话的,话没说完,看到从旁边转过来的舒怀亭,打了个顿,忙收敛神色问安。 舒颜奇怪地道:“什么事?” 三哥方才说吉日,这丫鬟又道喜。 那丫鬟没敢先出声,觑一眼三爷,她有些惧怕这位面色阴沉的主子。 果然见三爷道:“前院卫国公府上来给你提亲了,是……” 这次换舒颜打断舒怀亭了,就见她惊喜一声,“啊呀,真的吗?”邵元昇来提亲了?! “是,”舒怀亭见她这喜形于色模样,心里顿时酸溜溜起来,“这么高兴啊?” 他阴沉着一张脸,说出这样的话,院子里的丫鬟顿时都把头垂了下去。 三爷那神色,活似自家姑娘欠了他几万两金钱一般。 只是,丫鬟们却知道,三爷是极其疼爱姑娘,想来是,醋了吧? 像是青萍紫萍这两个贴身伺候的,彼此对望一眼忍住了笑。 “还,还好啦,哈哈,”舒颜见三哥这样,忙忍住欢喜,可惜忍不住,反倒笑出声,笑个不停,好不容易压下欢喜,问,“那我要不要换身好看的衣裳?” 舒怀亭轻轻“哼”了一声,“换衣裳干什么?不用你过去,”定亲才刚八字划了个头,这丫头就这么迫不及待,还想往前头见邵五去不成? 舒颜嘻嘻笑道:“我这不是没定过亲不知道吗?”她以为等下自己也要露个面什么的呢? 这话说得,让舒怀亭抬起手中的折扇轻轻在她头上敲……点了下,“别浑说。”然后才道,“卫国公府倒也有些诚意,请了诚王太妃做媒人来提亲,现在祖父祖母还有大伯父大伯母都在招待。” 上门提亲自然要提前问好女方家何日有空闲,卫国公早两日就跟舒老爷子问过了,只是没告诉舒颜罢了。 因此,今日舒昂特意在家中等待没有去上值。 舒怀亭作为哥哥,自然是舍不得妹妹,对于即将要抢走妹妹的家伙没有好感,可舒颜不同啊,她心情激荡着呢,“那要不我偷偷往前头去看一眼?就看一眼提亲什么样的,”看看邵元昇去啊。 “不行,让人看到像什么样子,”舒怀亭可不想让妹妹在这重要日子被人说不是,“来的是诚王太妃,她身边的人都精明的很,莫胡闹。” “那好吧,”舒颜也是蠢蠢欲动而已,既然不好,不去看也成,但心中难掩欢喜,那样俊美昳丽的郎君日后就真要成自己未婚夫了吗? 啊呀,想想就觉着激动。 “别笑了,下巴快掉了,”舒怀亭以前觉着妹妹笑起来又好看又可爱,现在看她为了另一个男人笑成这模样,酸唧唧地说。 八字都没合,就把她高兴成这样,看来妹妹是真对这邵五中意了。他自然不好说八字万一不和这种丧气话了。 舒颜抬眼看自家三哥一眼,顿时明白了。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三哥这是舍不得我嫁人吧?” 舒怀亭阴沉着脸,给她个说废话的眼神,让舒颜笑得更欢快,“我也舍不得三哥你们。” “看你高兴的,我可没看出来,”舒怀亭抽出手串来转了几下,“就算你中意,也不可在邵五面前太过外露,显得他多招人稀罕似的,听到没?” 他觉着妹妹看中邵五大多是他那张脸了,知道妹妹的性子,便叮嘱几句。 这话舒怀亭不是第一个说,舒颜道:“我稀罕也是我的心意,没事三哥,放心,我不会吃亏。” 前院花厅。 诚王太妃穿一件团花大袖罗衫,笑容满面地将邵元昇夸了又夸,“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品行端正,虽是宗室子,却接人待物亲和,与府上姑娘年岁相当,正好相配。若能结秦晋之好,往后定会珍之。” 卫国公夫人也对宋氏道:“我是极喜欢阿颜这孩子,虽然只见了一面却觉着有说不完的话。弟妹若是肯将这孩子舍了给我,我日后定当自家姑娘一般疼爱。” 邵元昇今日着一身青竹色袍服,玉冠束发,此时做了个端正模样,让宋氏越看越觉着满意,只是到底是女方要矜持,便婉推几句,“阿昇自然是极好的儿郎,只我家阿颜性子多跳脱些。” 卫国公夫人笑道:“那才是女孩儿该有的模样,我呀就喜欢开朗的小姑娘。” 这话说得都极好听,舒老爷子虽然知道此时说这话有些煞风景,但也问卫国公,“原先,我与你提的那些要求,你家可都应了?婚前后不可纳美,若纳,便和离。” “你这老头子,”舒老夫人瞪了舒老爷子一眼,佯怒,“知道你疼孙女,瞧瞧你。” 可她也只是做做样子罢了,并未反驳什么。 诚王太妃此时就只含笑了,其实,卫国公夫人与她讲起这事时,她也十分惊奇,但却也可见舒府对姑娘的珍爱。 反正这亲事条件都是是卫国公府自家同意,她只是做个媒人,并不妨碍。 卫国公道:“自然,今日来提亲便是应下。” 不然,他们何必再上门提亲,亏了这是他的老友,知道舒老爷子的直耿性子,并不在意。 既然卫国公府是诚意十足上门提亲,连诚王太妃都请来,两家原就有婚约,也没必要弄那一而再三提亲才矜持应下的事,舒老爷子便点了头,“如此,咱们两家日后便做亲家了。” 卫国公夫人比卫国公还高兴,闻言就笑道:“多谢叔父成全。” 可不是得叫舒老爷子叔父了,往后舒老爷子比卫国公就高了一辈。卫国公原先跟舒老爷子倒也没称兄道弟,只彼此称字。 虽然应下了提亲,但还有重要的一步,合八字。 两家交换名字生辰八字写在庚帖上,这须去占卜测算,只要不是下下签,基本八字相合,亲事就算定下。 舒颜知道后,也不会去说测八字是迷信,她一个穿越重生基本占齐的人可没资格讲这话。 因知晓这八字是重要一步,她还有些忐忑,不管卫国公府那边去找人合八字,她也央着宋氏去合一下,“娘,咱们自家也去合一下呗,”不然等卫国公府合了再过来还得多等些日子。 宋氏还真没看出来闺女是心急,她自己也正有这个打算,且女方找人合八字也是常事。 当时长子成亲,她便找人合过八字,已经有经验,很快便让身边心腹梅嬷嬷去办。 找人合八字并不需要很长时间,也就一下午的时间,梅嬷嬷便笑容满面地回来了,“夫人,是上上签,少见这么吉利的八字签呢。” “那便好,”宋氏看闻言笑的嘴巴都裂开的闺女,“阿颜,这下开心了吧?” “开心,”上上签,这好签真是让人开心地要飞起。 她们这边测了上上签,国公府那边自然也一样,如此,就只等挑个吉日请了媒人来纳吉了。 这次,国公府不用再请诚王太妃亲自出面,三日后的吉日请了口碑极好的官媒,带了大雁往舒府纳吉,接着便是纳征文定,交换庚帖,也便是《通婚书》,奉上彩礼。 卫国公府准备了丰裕的彩礼,常有的彩缎、米面牲畜、点心水果等,量多而精。 前院热闹,隐隐传入后院中,让舒颜都忍不住往庭院外一直张望。 “看什么呢?” 舒怀亭才进了晴雲院,便看到妹妹探头往外张望,“又想往前院去?” “可以吗?”舒颜一脸期待望着自家三哥。 “你说呢?” 舒怀亭反问,舒颜就知道了,“不可以呗。” 谁知竟听三哥说了两字“可以,”一下惊喜地站起来,“真的可以?” “今日你与邵五定亲,祖父许你们见一面,”其实,是他跟祖父说了,祖父觉着如今亲事都定下了,让妹妹跟邵五接触下也好,也不越距。 且,成亲前,两人若是能相处,彼此了解一番脾性,日后也好相处。 舒怀亭自己虽没成亲,可他为妹妹考虑,问过大哥也觉着如此也可行,他才亲自过来找妹妹,“我带你去。” 虽然让妹妹和邵五见面,可却不会让他们孤男寡女单独相处。 舒颜都被这意外的惊喜砸晕乎了,傻傻地看看三哥,想到马上就可以跟邵元昇近距离接触,竟扑着自己衣袖不知是否得体了,“我穿这身儿衣裳,还是换衣裳?” “这样就挺好,”自家妹妹穿什么都好看,而且作甚要特意梳妆打扮,好似为了谁一般。 青萍忍笑看着两位主子,轻声道:“姑娘,还是换一身衣裙吧,这件略显家常了些,见自家人没问题。” 话里潜意思,若是穿家常衣裳就见邵元昇,岂不是太不见外,太自家人了。 一贯心思多深沉的舒怀亭沉默了一瞬,“去换,我等你。”实在是失误,昏头了,就算是文定了,可邵五还不是自家人,是外人。 舒颜看看舒怀亭,又看一眼说完便低头不语实则忍笑的婢女,方才激动而当机的大脑总算恢复正常运转,尤其是三哥那略带懊恼的眼神,她却只觉着比外面日头还让她温暖。 “三哥等我,很快就来,”她伸出手臂往舒怀亭身上浅抱一下后,快速离开往内室走。 舒怀亭却在她身后愣住了。 自妹妹长大,即便是兄妹也要避嫌,已经很久没这般亲近了。 青萍和紫萍紧随着舒颜去内室服侍换衣,留在外间伺候的小丫鬟就见一向阴沉的三爷,缓缓露出个清越的笑容,顿时看呆了去。 原来,三爷不是一直阴沉脸,他真正笑起来的时候,是这般清俊,比大爷不遑多让。 许是察觉到丫鬟的目光,舒怀亭这笑容转瞬即逝,快的让小丫鬟以为方才自己眼花了,眼前又是那个阴沉脸的三爷了。 小丫鬟读书少,却知道一样花叫昙花,知道昙花一现的美丽。 方才三爷就是那昙花了吧,一刹那的清朗俊美,不知说给小姐妹们听,她们会不会相信。 “好了,三哥,”舒颜头发没有重新梳,只多插了一支牡丹镶珠银钗,换了一身湖蓝罗裙,清须色窄袖短衫子,细腰束泥金腰带,臂弯处又缠一条同色泥金帔子,清新雅丽。 看着亭亭玉立的妹妹,舒怀亭心道,便宜邵五那家伙了,点点头,“走吧。” 两人往前院小花园去,不及到,舒颜便看到一道挺拔临水而立的身影,虽未转身,却可见长身玉立身姿清美,眼睛倏地一亮。 她忙压了压被风吹起的发丝,悄悄整理了下衣袖。 在邵元昇察觉有人过来时,做出一副目不斜视,清雅模样来。 舒怀亭眼角微微一抽,如若不是方才他一直用眼风留意妹妹,都发现不了她这速度变脸。 这丫头…… 舒怀亭暗暗摇了下头,还是脚步不紧不慢地带着舒颜走向邵元昇。 走近了,舒怀亭也不说话,只拿一双眼看邵元昇,似乎等他先开口一般。 他一副阴沉模样,眼神儿还有些阴恻恻,若不是邵元昇早就探查清楚舒府几位舅子性情,怕是误会这位三舅子要找自己麻烦了。 舒颜知道自家三哥性情,可这会儿都走近了,他竟不招呼一声,她差点伸手去拽一下三哥袖子。 只是想到还是要矜持为上,才忍住了。 还好邵元昇主动开口,“舒三哥,”待看向舒颜时,含笑唤了一声,“阿颜。” 既然已经定亲,两人日后便是要结为夫妻,自然没有疏离称呼舒姑娘的说法,邵元昇很自觉唤了她的闺名,且是亲近之人的唤法。 这是两人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当然那次舒颜趴在树上糗状十足除外。 想到那次自己扎着裙摆趴在树上,手中握只鹦鹉的姿态都被邵元昇见识过了,舒颜忽然有些装不下去这清雅模样了。 “嗯,”舒怀亭淡淡地应了一声,似乎从鼻子孔中发出来的。 就算妹妹文定了,可对邵五还是得多考验一番,尤其自家妹妹还是个对邵元昇太喜爱而喜形于色的。 等着他就跟大哥说好,日后让大哥做个亲和的,算红脸,他则是挑三拣四为白脸。如此二人可拿捏得当。 邵元昇哪里知道对面三舅哥正盘算着考验自己,只看对面的小姑娘见了自己并无粉面含羞状,反倒不知在想些什么,一双星眸灵动转动,衬的清美小脸上生动十足,属实有趣。 舒颜到了现在才忽然犯难,自己还不知该怎么称呼他才好,是邵五爷还是公子还是元昇还是阿昇呢? 不过方才,他是唤了自己阿颜,那她是不是该跟他一样? 第38章 她这一会儿都没动静,舒怀亭都以为她是装的清高有些过了时,便听她竟脆脆地唤了对面的邵五一声,“阿昇。” 舒怀亭狭长的眸子一下瞠大,不可思议地急低转头看向她。 这丫头乱叫什么? 什么阿昇,两人有那么亲近了吗? 矜持呢?她方才的清雅模样呢? 然后,又怒其不争看她还对邵五露出个璀璨的笑容,脸色越发阴沉。 邵元昇没想到舒颜会这么称呼自己,这样自来熟地亲近,竟让他没有排斥感,不由唇角上扬对她笑开。 他此时是背着阳光而站,这一笑不说拨云散雾,只那逆着光俊美宛若天人,就让舒颜一下领会见识到了,眼睛里不由露出浓浓惊艳。 “咳,我们去那边凉亭坐坐,”舒怀亭眼看邵五一个笑容就把妹妹给迷得五迷三道,恨不能伸出手指点她一脑门,看两人似乎还有种对望到天荒地老的架势,他忙出声打断。 三哥略带阴沉的嗓音,一下把舒颜从惊为天人中拉回,忙点点头。 虽然这里有些树荫,到底不如凉亭凉快。 舒府外书房处的小花园虽没有湖水流经,但此处挖了一处小池塘,又做了个小巧精美的假山,引活水流下,坐在凉亭下,听流水潺潺声却也别有一番小意趣。 三人坐下后,自有下人奉上点心茶水。 舒怀亭出来时,腰间别了一把折扇,此时便抽出来,缓缓扇动。 邵元昇却发觉,这位面容阴沉的舅哥,扇扇的方向却是倾向舒颜,可见其呵护之意。 似乎,舒府上下的人与他平日在京中见到的公子姑娘都多有不同。 这府上竟无姬妾,虽眼前的三舅哥是庶出,只却一直养在嫡母膝下,虽是舒颜堂哥,可见他们感情不比亲兄妹差。 不说大舅哥舒怀谨,那是个看似清风霁月实则深沉的人物,除了在边关的两个舅哥尚未见过,不知性情,他觉着府里三人中,也就二舅哥更好相处些。 但他们都有共通处,对唯一的妹妹十分疼爱。 “不知阿颜喜欢什么,这个也算是我的心意。” 三人也不能就这么干巴巴坐着,舒怀亭觉着也不能太失礼,正想找个话题说,不想,邵元昇竟从袖袋中取出一个木盒来放到舒颜近前石桌上。 舒颜也惊讶,见推到自己跟前的木盒雕着简单的云纹,应该只刷了桐油清漆,木头纹理可见,一侧做了简单的搭扣。 她抬起搭扣,打开木盒,见里面衬了素色绢布,绢布上是一支金钗。 她取出金钗,是一支简单的花朵镶红宝钗,却见并不十分精致,花瓣和钗身都有些粗糙,不由不解地抬眼看了邵元昇一眼,“这……”怎如此粗陋? 此时,她还想不到,这金钗出自邵元昇之手,可舒怀亭多精明,一打眼就看出了这金钗的特殊,这明显是不懂制金打钗鬟之人所做,再看一眼邵元昇神情,就清楚了。 果然,邵元昇含笑道:“听人说,送礼物当亲手所制方显诚意。” 这人不是旁个,是他母亲说的,不然他哪里想得到定亲时送舒颜礼物。 从他与舒颜八字合了个上上签后,他母亲便给他出了这主意,让他赶紧去办。 也亏了他整日里晚到早退,这段时间大理寺也没什么案件找他,他才有大把时间耗在卫国公夫人开的首饰铺子,跟首饰师傅学着做了这支金钗出来。 虽第一次做,可好歹一次成型,邵元昇觉着还挺满意。 “你自己做的吗?!”舒颜惊喜地看看他,再看手中的钗子,登时觉着不一般了,“真好看!” 舒怀亭斜眼看那丑金钗,怀疑妹妹这会儿眼瞎了。 不过,看在邵元昇还算有些诚意,能亲自去给妹妹打个金钗的份上,舒三爷就不喷什么话了。 “第一次做,差强人意,”邵元昇望着对面少女因知道这是自己做的,便欢喜起来的小脸,微微垂眸。 方才,她才盒子里拿出来的时候,那眼神可不是这样。 果然,自己亲自动手做的就好,一定会让姑娘喜欢吗? 这也是卫国公夫人与他讲的原话。 若是如此…… 邵元昇看着对面摸着金钗喜不自禁的少女,手指轻轻动了下,来日他勉为其难再做个好看的也行。 舒颜转动着金钗,细细地看了又看,她知道金虽软,可打制成型,尤其还要做的好看并不简单,尤其对于新手,“其实,若是自己画了图纸纹样,让首饰师傅打制出来,就很好了。” 她目光往他虚虚放在桌上的手上看了一眼,看不到手指指腹,不知做这金钗时他的手有没有伤到? 他不仅脸好看,手也极好看,舒颜真舍不得这样好看的手指受伤。 邵元昇微微挑眉,她这是在关心自己? 不过,她这个提议倒也不错,因他绘画还极好,若是画个首饰样式,倒也是可一试。而且的确比起自己亲手打制,也不差什么心意。 只是邵五爷眸光流转,看着对面的姑娘,转念又一想,这就开始对他提要求了吗?真是跟自己相当不见外啊! “这盒子也是你自己做的吗?”舒颜的目光落在桌上打开的盒子,因那一样过于简单的花样,她不由猜测问道。 “是,还可以吗?”邵元昇觉着自己手艺还是不错的,虽然被母亲说太不像个样,让他再刷个红漆才更好看,可他觉着这样就很有一番简单别致。 “好看啊!”舒颜用手指摸着木盒上面的纹理,肯定地点着头道,“虽然看起来有些朴实无华,可却能感受到木头的质感,别有一番美感。” 她就喜欢原木风格,自然之美。 邵元昇只是觉着这样做出来的木盒简单大方,但由舒颜这么一说,倒正好说到他心中所感,不由凝目看她,笑意攀爬眼眸。 似乎,他们还有些眼光相投。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此时一个看她,一个看着木盒金钗,其间宁静缓缓流淌。 就让坐在一旁的舒怀亭心中不是滋味了。 此时此地,他觉着自己竟然好像有些多余,好像还不如那几个在不远处站着等吩咐伺候的丫鬟小厮们了。 若是舒颜知道她三哥此时内心想法,一定会好生告诉他:三哥你像是个发光发热又多余的电灯泡、油灯、抑或者蜡烛。 虽然觉着自己有些多余,舒怀亭却是不肯离开的,他就守着妹妹。 这只是简单的见个面,不多时,庚帖交换完,彩礼收下,纳征这一步走完,舒颜和邵元昇便是正儿八经的未婚夫妻了。 两家定亲并未声张,只今日纳征才热闹。 武安侯府与舒府距离并不近,等舒兰芙知道舒颜居然与卫国公府五爷成了未婚夫妻后,已经是黄昏时分。 “大嫂,你说什么?!” 舒兰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睛瞪到最大,直楞楞盯着小杨氏。 “阿颜与卫国公府上邵五爷今日定亲了啊,”小杨氏下意识回道,忍不住往后倒退一步,小姑子那是什么眼神,怎么好似要吃了自己似的。 武安侯夫人杨氏还没觉出什么,脑子里还在想这桩亲事,只随意说了句,“兰芙,干什么呢?不许那样咋咋乎乎,要稳重,”舒颜比她兰芙还小一岁都定亲了,看来她得赶紧往宫里去一趟了,提提兰芙与六皇子的亲事。 她也意外,舒颜居然会嫁到卫国公府去,虽然不是长房长孙,是国公府幼子,不过对于一个从侯府出来的庶出分支,也是舒府高攀了。 这舒颜也算是高门嫁女,嫁的还算不错。 不过,她转瞬想到,自己闺女日后可是要做皇子妃,未来说不定还要更近一层,比舒颜嫁的可强太多了,不由就露出笑容。 舒兰芙却不理会杨氏,只迷茫了下,然后大怒道:“舒颜怎么能与邵五爷定亲?”她们两个是堂姐妹是平辈,若舒颜定给了邵五爷,那她还怎么嫁卲哲,卲哲可是邵五爷侄子,矮了一辈! 武安侯的思绪被打断,看向舒兰芙,才发现她神色不对,“兰芙,阿颜定亲就定亲,就算你不喜她,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看你……”她皱眉,越发觉着女儿的仪态需要好生教养,这样不稳重,“等着我给你请个教养嬷嬷,你好好学学规矩……” 舒兰芙才不管杨氏是怎么忽然说到要给自己请教导嬷嬷,生气地大叫,“当然不行了!她要是嫁给邵五爷,不就成了阿哲哥哥的婶母,比我高了一辈,那我怎么办?” 杨氏还没回过味来,可对于小姑子到底有些局外人的小杨氏,尤其她还只是个少妇,一下就发觉了小姑子不对劲,只此时却没应声。 只听婆婆不解地说了两句,“什么你怎么办?还有阿哲哥哥,你这叫的是谁?”怎么这么亲近的称呼,似乎还是个外男? 杨氏说着说着,再看舒兰芙一脸愤懑恼恨模样,心中打了个突,眼皮子直跳,急急地追问,“兰芙,你什么意思?” 舒兰芙反倒觉着杨氏这话问的怪,有些莫名其妙神情,“什么意思,很明显啊,舒颜她嫁了邵五爷,我还怎么嫁给阿哲哥哥啊!” “你,”杨氏手指一抖,“你等等,你说的是哪个?” “阿哲哥哥,卫国公世孙卲哲啊,”舒兰芙觉着母亲这问法奇怪,“母亲,你还不给我想办法,一个劲问什么啊?现在这样,我还怎么嫁给阿哲哥哥?都怪舒颜,难怪我一见她就不喜,她就是跟我作对,给我添堵来了。” 杨氏看着舒兰芙一口一个阿哲哥哥,忽然想起来,前段时间,闺女的确跟她说过两句,卫国公世孙卲哲优秀,文武全才,妹妹邵婳天真烂漫,当时她只当舒兰芙跟邵婳交好才夸赞。 可她居然是动了嫁给那卲哲的心思了!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舒兰芙还没发现杨氏已阴云密布的脸,犹自念叨咒骂舒颜坏了她的姻缘。 “闭嘴!” 杨氏怒喝一声。 小杨氏忙低垂了眉眼,真希望自己已经出去,她可不想掺和小姑子的事,尤其是她的亲事。这小姑子是她表妹,她最知道这是个不好相与甚至会迁怒人的。 她忙朝一旁自己的丫鬟使了个眼色。 那丫鬟是她心腹,很快就懂了,随意找了个借口,用不轻不重的声音说:“世子夫人,小公子说让您今日给他做的书袋,您还没做完,小公子回来该不高兴了。” 小杨氏便顺着与杨氏低声说:“母亲,我先给和哥儿做完书袋。” 虽然小杨氏是儿媳也是侄女,可也比不过舒兰芙重要,不想当着她的面训斥,便点点头,让她自去忙。 小杨氏快步轻巧退了出去。 方才被杨氏一声怒喝吓了一跳的舒兰芙,此时才缓过神来,见大嫂也走了,没有了外人,胆子更大了,走到杨氏身边去扯她衣袖,“母亲,我喜爱阿哲哥哥,要嫁他为妻。” 她是嫡幼女,自幼受宠,基本要什么都给什么,加上她觉着自己之前跟杨氏说过卲哲如何好,母亲该知道她的心思,此时便带了三分撒娇地要求。 只是,却见杨氏断然拒绝,“不行!” “为什么不行?”舒兰芙没想到母亲会拒绝,愣了下,就松开了手,往后退一步,“难道阿哲哥哥不好吗?他长得好看,文武全才,官位也五六品了,而且日后他就是卫国公世子,我嫁给他就是世子夫人,未来是国公夫人。哪里不好?母亲为何反对?” 舒兰芙觉着这就是一门千好万好的亲事了。 可杨氏的盘算,却是让她皇子妃,甚至还能夺嫡更进一步,自然看不上做臣子的卲哲。 卫国公府门楣是不低,还是宗室,可却没法跟皇子比。 见女儿倔强地看她,杨氏便放软了声音,“母亲不同意,是因为有更好的亲事,比卫国公府好百倍的亲事……” “我不相信!”舒兰芙打断杨氏,“我不觉着京城里还有谁比阿哲哥哥更好。” “你这傻孩子知道什么?”杨氏拉着舒兰芙的手,跟她解释,“他再努力再往上爬,往后也就是个国公,是宗室,不是皇家。可你洺表哥却是皇子,你若嫁了他,日后就是皇子妃,不比那国公强去百倍。而且,你贵妃姑母做婆婆,日后也肯定会对你好,”她没与舒兰芙透露说不定还能更高,恐她年幼藏不住话。 可舒兰芙任凭她说的六皇子再好,也听不进去。 一个陷入爱恋的少女心,哪里能理智,尤其是舒兰芙这样心性。 “洺表哥再好,我也不喜欢,我就喜欢阿哲哥哥,”舒兰芙见杨氏打定了主意,就要她嫁六皇子,气的甩开杨氏的手。 这样无礼的举动,让杨氏皱了下眉,但到底幼女娇娇,她接着劝说,“兰芙,你年幼不懂,这什么情情爱爱,都没有荣华富贵实在。你与六皇子本就有表兄妹的情分,若嫁了他,日后不仅做皇子妃王妃,他也会待你好。可卫国公府那种不知根底的却未必,你听母亲的话,肯定没错。” 可舒兰芙听不进去,杨氏越说,她越反感生气,“我就不,六皇子待我一点儿也不好,”当她不知道,六皇子只是表面看起来温和,其实对她一点儿都不好,跟她说话时,都没什么笑容。 他哪里有阿哲哥哥好,笑起来那么温暖,虽然她只跟他说了两句话,可他却温柔极了,这样的男子日后才好做她的夫君。 杨氏看她这油盐不进模样,气恼道:“你那阿哲再好也没用,舒颜跟邵五爷的文定都走完,彩礼都下了,你们辈分差着,你根本不可能再嫁到国公府去。” 舒兰芙对这话倒是没反驳,反而愤恨地怒骂,“都怪舒颜那个小蹄子,都是她坏我的好事……” 两人只顾着说,还把事情往舒颜身上推,却忘了,就算没有舒颜与邵元昇亲事,这舒兰芙要嫁卲哲,卫国公府那边也得愿意娶她的! 等舒兰芙骂完之后,杨氏回神后,又是一番劝说未果后,恼怒下,让人将舒兰芙关了起来,“你简直被我惯坏了,太任性,好生在房中反省!” 然后火速去找武安侯回府商议。 舒颜可不知道有人因她定亲,对她咒骂不止,便是知道舒兰芙这边情况,她说不定还会反告诉舒兰芙,自己这亲事定了才是对她好,不然日后入了卲哲后院做妾,勾心斗角尖酸刻薄,就更好看了吗? 漫画书中,因她去给卲哲做妾,连舒兰卉等人的名声都连带着影响了。 现在,舒颜活的好好地,若有可能,也不想有个做妾的堂姐。 她现在正坐在妆奁前,举着邵元昇送她的金钗,在灯火下转动,笑嘻嘻说着市井风浓浓的话,“真不愧是真金,看这金光闪闪,富贵!” “噗!” 紫萍正弯腰给她收拾床铺,忍不住喷笑出来,忙又咬唇憋住。 舒颜头脸不动,斜她一眼,“怎么?羡慕啊?羡慕也没用,没人给你亲手做金钗,看看本姑娘~~啧啧~~瞧瞧瞅瞅,眼馋不?” 饶是稳重些的青萍也被姑娘这模样逗得笑出来,紫萍直接笑趴在了床沿上。 哎呦,她家姑娘可爱起来,完全让人招架不住啊! “告诉你们,”舒颜嘚瑟起来没完,跟两个丫鬟嘚啵个不停,“这金钗虽然不是那么精致,可意义不在此,这是阿昇亲手给我制作的这份心意,太沉甸甸了,就跟这金子一样。不是有句话说,叫情比金坚吗?这都是阿昇对我的情意啊!这金光闪耀的情意啊!!” 一番抑扬顿挫,抒情无比。 卫国公府正陪着母亲说话的邵元昇,忽然打了个喷嚏,“阿嚏。” 卫国公夫人忙问:“怎么了?难道还受风了不成?”这可是暑天。 “没事,鼻子有些痒罢了,”邵元昇哪里知道有人正碎碎念个不停,还将他送的金钗美化的极度高大上,自恋不停。 青萍看姑娘那美的不行的小脸,忍笑道:“姑娘,这话可不好让三爷听到啊!” 她们两个大丫鬟都看的清清,三爷对姑娘定亲一事,相当地不舍。 因在屋子里,只她们主仆三个,又是炎炎夏日,即便屋子里放了冰,舒颜也觉着不甚凉爽,头发全部简单束在脑后,只穿了一件轻薄寝衣,露出优美锁骨。 她伸出手指做出个自认潇洒的动作,拨了下并不碍事的刘海,抬下巴斜扬,“没办法,谁让本姑娘多的是人喜爱呢!” 家人的喜爱也是爱呀。 徜徉在家人呵护中,她觉着自己没有美上天,已经很克制啦! “是,咱们姑娘这么好,婢子们也都喜爱,”紫萍比青萍活泼多了,跟着打趣。 舒颜自己也被自己逗乐了,脆声笑起来。 还未走近明间,就听到闺女笑声的宋氏,忍不住跟着露出个宠溺笑容,她手中亲自端了个托盘,上面放了给舒颜补身子用的参汤,不多,只每日睡前喝一盅。 虽然有下人服侍,可宋氏有时候会不假下人之手,亲自照料舒颜起居,即便舒颜长大,她依然如故。 只是想到,今日卫国公府下礼纳征已过,不几年闺女就要到别家生活,宋氏心中就生出惆怅不舍。 但进了卧房,见到闺女手中拿着金钗的笑颜后,很快又释然。 “娘,”舒颜看到宋氏亲自端着托盘进来,忙放下金钗起身接过来,“还要喝啊?” 她知道参汤补,可不太喜欢这味道。 “喝些对你身子好,”宋氏温柔地揭开盖子,“今日熬的火候还挺好。” “嗯,”这都是娘亲的疼爱,舒颜也不扭捏,端起来几口咕噜噜灌进肚。 “慢点喝,”见她这凶猛喝法,宋氏无奈提醒。等她喝完,便抽出干净帕子给她擦拭唇角。 等让人把托盘撤下去,宋氏目光落在桌上那明晃晃金钗上面,“还看呢?看了一下午了吧?” 舒颜不觉着害臊,“这不是第一次收到这样的礼物,稀罕么。” 宋氏好笑地轻轻点了下她的额头,“你啊,不过,这簪子还是不要戴出去,收着吧。” 若不然人家见了问起,若是说实话,有炫耀之意,不然怎么解释一个官家姑娘戴了这样粗糙制作的金钗。只是才定亲,就炫耀出去,跟自家人无所谓,就怕外人心思各异。 “自然是要好生收起来,”舒颜也没有戴出去的想法,不过,“就算戴,也得成亲之后。” 看着笑颜如花的闺女,宋氏问:“定亲了,就这么高兴啊?” 舒颜早有三哥吃味的经验,此时就狗腿地抱着宋氏胳膊,“是高兴,毕竟人生大事解决了么,可想到日后嫁人出家门去,我又不想嫁人了。” 这不是假话,便是邵元昇再好,她也舍不得疼她爱她至深的家人们。 宋氏被她说的熨帖极了,但也不得不说,“到年岁了,该嫁人就要嫁人。只是咱们家到时候可以跟卫国公府商议下,多留你一两年。” “好啊!”舒颜觉着极好,左右邵元昇跟自己确定关系了,能多留家里两年自然好了,她还觉着,“他是幼子,晚些成亲应该无碍的吧?” 只要人跑不了就行。 宋氏点点头,“是这样,”只是可以用家里就这一个姑娘多留两年,再多男方怕是也不愿,对亲事不利。 比起尚未及笄或才及笄就成亲的,多一两年就不错了。 作者有话说: ps:舒颜:阿昇对我情比金坚啊! 邵元昇:别瞎说,现在并无,都是母亲授意。日后,且等等日后。 第40章 “就算日后夫家再好,也总不如做姑娘时自在,我得好好珍惜在家的日子,”舒颜说着,从宋氏身边起身,“那明日叫三哥陪我逛街去,往西市那边,还没去过。” “今日才定亲,等两日的,”宋氏忙道,“而且天太热了。” “也是,”方才高涨的逛街情绪,一下瘪了,现在屋子里凉丝丝的,她都忘了出门后要面对的炎热暑气了。 母女两个亲亲热热说话,只隔了数条街的武安侯府正房又是另一番光景。 “侯爷,事情不能再拖了,您看有时间往宫里去见见贵妃,把兰芙和六皇子的亲事定下来吧,兰芙竟然动了嫁给卫国公府世孙的心思,虽然是小女儿心思,可妾身怕她犯执拗,现在妾身让她先在屋子里,这几天不敢让她出门了。” 武安侯夫人庆幸,因舒颜定亲,闺女才嚷了出来自己对卫国公府世孙的心思,不然,在她不知情时,闺女做了什么她都不知。 原本,她打算自己去宫中求见贵妃提亲事,可想到之前贵妃含糊的态度,她觉着不如让武安侯去更为妥当。 武安侯并不当回事,“不过是一点儿情思,没事,等忙过这两天,我便求见贵妃。” 武安侯夫人有些担忧,“之前,我跟贵妃透露出结亲的话头,贵妃那边只是含糊着,侯爷,你说万一贵妃不愿意结亲呢?” 武安侯眯了下眸子,很是笃定,“你放心,她会答应。” 如果不是为了让自己更近一步,他何必冒着大不韪风险去行夺嫡之事,现在,他已经收拢了一些官员,只待闺女舒兰芙嫁给六皇子,日后六皇子做了高位,他才能更权高位重。 就算贵妃是他亲妹妹,可若是贵妃不同意六皇子娶舒兰芙,他做不成天子老泰山,只是个舅父,他何必如此钻营? 而且,他图谋的是更远的未来,只有女儿嫁给六皇子生下拥有武安侯府的血脉,才能长长久久把侯府的荣耀传承下去。 因此,他闺女舒兰芙是一定要嫁六皇子,且只能为正妻。 可志得满满的武安侯府得了淑贵妃召见,挥退了宫人,才提出让舒兰芙嫁给六皇子,淑贵妃的面上便露出犹豫神色,“大哥,本宫是很喜爱兰芙这孩子的,只是你也知道,洺儿他若是想要……” 她伸出洁白手指往上指了下,意思不言而喻,“便需要更多的助力。兰芙是我亲外甥女,日后我必不会亏待了她,只是,现在却需要给洺哥儿寻个更强劲的外戚助力。” 舒贵妃想的很简单,反正自家大哥一定会帮自己,所以,她何必浪费一个正妻位置给关系已经足够牢固的外甥女舒兰芙,不如娶个娘家势力更强大能给六皇子带来助力的正妻。 “其实,兰芙便是不嫁洺儿,以她以后的身份,也一定会在夫家荣耀,”舒贵妃没有察觉到因自己方才的话,武安侯的神色已经沉下来,犹自说着,“若是兰芙实在喜爱洺儿,就只能先委屈她……” “你想让兰芙给六皇子做妾?”武安侯万万没想到,自己一心为妹妹筹谋,她竟然还把自己排除在外,还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并不想拉着他这个费心出力的兄长一起荣华富贵,这是要他给她免费做劳力? 向来爱钻营,心思又敏感的武安侯心中大怒,大怒过后,他竟平静下来,还回问舒贵妃。 舒贵妃保养得宜,依然娇艳的脸庞,有些不自然了一下,只是从小就被娇惯长大,到了后宫又得圣上盛宠,她很快理所当然地道:“只是形势所迫,一时而已,等日后洺儿夺得宝座,自然还是兰芙为正。” 她说的好听,可武安侯却不太相信她了,连亲兄长利益都能舍弃,何况一个外甥女,且若是真让六皇子娶了更得力的正妻,到时候这从龙之功是自己的还是那正妻的,到时候他还能压制住六皇子了? 武安侯心中电闪雷转,冷笑一声,“妹妹你打的好主意。我为你在前面奔走劳累,就落个把嫡女为妾的功劳?” 他武安侯的嫡女给人做妾?便是皇子侧妃还是逃脱不了一个妾的位份。 他是不想要脸了吗?把个嫡女做妾! 贵妃这是在折辱他! “大哥说话怎那么难听,是侧妃,”舒贵妃被人捧惯了,此时见武安侯竟下她脸子反驳,也有些恼气,“先是侧妃,等以后再是正妃,正位。” “就跟妹妹你一样?日后进了宫是贵妃,一辈子是贵妃,我还得再筹谋,”武安侯嘲笑一声。 等到时候,六皇子有了自己的嫡亲血脉,如现在太子一般,他就算是六皇子舅父,可比得上他自己个儿子重要?舒贵妃做了太后,都是一样的血脉,又有六皇子夺嫡例子在前,到时候别说夺嫡了,这对母子怕是要提前提防自己动手先灭了自己! 舒贵妃没发觉武安侯已经怒极,她却被武安侯戳中了痛脚,生气了,“大哥你竟然这般说我,你还是不是我亲大哥了?” 她是宠冠六宫的贵妃,距离皇后宝座只一步,却一直被皇后压在下面。 皇后都是黄脸婆了,还霸着皇后座,这是舒贵妃的心病,此时竟然被自己亲大哥说到脸上,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大哥,你居然这么说我,我……呜呜……” 竟是被气哭了。 还声音不小。 武安侯傻眼。 他知道妹妹从小娇贵,可如今都入后宫多年了,现在竟还如此小女儿脾性,说两句竟不管不顾就哭了起来。 这可是在后宫,即便他们说话没有旁人,可贵妃这哭声不小,外间定能听到,这若是传出去,还以为自己这个兄长入宫为难贵妃来了。 武安侯望着不管不顾犹自哭的妹妹,忽然觉着,自己就这样在外为她跟六皇子默默奔波,这妹妹如此撑不起,真的值吗?尤其今日亲事还被拒。 一向心高志向远大的武安侯,默默地产生了怀疑。 外间伺候的宫人自然能听到贵妃的哭声。 此事虽发生在贵妃宫中,可贵妃的宫殿不是铁桶一样密不透风,武安侯似乎把贵妃惹哭了的消息,便传了出去。 尤其有宫人看到武安侯脸色阴阴地出宫,不由都猜测,莫非贵妃与自家兄长闹矛盾了? 六皇子闻听此事时,正在吏部做事。 他到了出宫开府娶亲的年纪,自然也不再在书房读书,开始接手一些简单的小差事。 等他回到贵妃的凝烟殿时,舒贵妃的眼睛还通红未消肿。 将特意饶到御膳房要来,他母妃爱吃的桂花糕放到几案上,六皇子凑到舒贵妃面前。 舒贵妃哭了半下午,肚子也饿了,闻着桂花糕的香气,眼睛就忍不住往那边瞟了一眼,六皇子看到,便打开食盒,“母妃尝尝,御膳房才出炉的,还热乎着,吃一块垫垫肚。” 等舒贵妃翘着兰花指吃了半块,看起来心情也不错时,“母妃,这是怎么了?我听说大舅舅进宫了,你们这是吵架了吗?” 他这话一问,舒贵妃顿时觉着最爱的桂花糕不香甜了,撅着嘴犹如小女儿一般,跟自己儿子告状,“洺哥儿,你大舅舅太过分了,居然笑话我,说我只是个贵妃,不是皇后……” “母妃!”六皇子哪里知道这对兄妹说的是如此劲爆的话题,忙左右四顾,打断她,“禁言,低声。” 舒贵妃嘟囔一声,“我也没大声儿,是你舅舅太可恶了,竟然笑话我。” 六皇子觉着事情不是他想的这么简单,压低了声音,“那母妃说说,为什么舅舅会说这种话?”他总觉着心里有些不大安稳。 是什么让一向感情很好的兄妹反目? 说起来舒贵妃就更生气了,“你大舅舅居然想让兰芙嫁给你做正妃,我不同意,他不乐意了。说我待他不好,我都说了,若是兰芙非要嫁给你,先做个侧妃,可他居然编排起我来了,说让兰芙日后就跟我似的,到现在都是贵妃……” 她气愤之下说话,有些颠三倒四,可六皇子听到后来却眼皮子猛跳,“等下,母妃,等等,你说的什么?我有些不太明白,”什么是跟母妃一样是贵妃,他不过是个皇子,就算日后娶妻,跟贵妃这种位份也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去啊! 舒贵妃不解地看他,“有什么不能理解的。我觉着自己想的特别合理,兰芙本来就是你表妹,这关系是断不了的了,你舅舅肯定得大力支持你,所以,这正妃的位置如此重要,自然是要寻一个对你更有助力的岳家才好……” 舒贵妃自然自己想的精妙,还有些自得,兀自说个不停,却未发现六皇子被震傻了! 大热天,他却从头到脚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全都浸湿,寒冷入骨。 母妃,她怎么敢…… 她怎么会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 这,谁给她的胆子,居然去谋取皇位! 六皇子不是个野心勃勃的皇子,相反他还有些安于现状,觉着身为皇子,日后出宫开封就是王爷,已经是足够荣耀的门楣。 况且,中宫地位稳固,即便看起来他母妃盛宠,可六皇子冷眼看着,自己父皇却十分注重嫡庶维护中宫正统地位。 况且,太子也不是个草包,相反在朝中极得人心,东宫位置坐的十分牢固。 如此,他一个排行第六的皇子,作甚想不开要去跟太子争位? 再者说了,若是皇子们大了心思多,都想去争皇位,他除了要扳倒太子,还要弄掉二皇子三皇子到五皇子,这一溜排下来,他觉着要心力憔悴累死了。 六皇子低眼不语思量的空隙,舒贵妃已经杂七杂八夹着情绪把与武安侯的争吵说了个差不多。 第41章 “大舅他……” 六皇子望着还因武安侯说了她而忿忿不平的母妃,只觉着满心沧桑无力。 虽然,他没想到,不知何时母妃居然与大舅在图谋让他夺嫡的逆事。 “……不过是委屈兰芙一段时间,先做个侧妃,日后待你稳定了,再扶正不迟……” 六皇子他真要哭了,就他母妃这脑子,居然也敢图谋夺嫡这种事。 从他开始记事懂事起,他就发现了自家母妃性格过于娇憨,因此,这么多年他虽然是儿子,可没少为母妃操心。只说这凝烟殿内外,若没有他敲打,早就成筛子了。 也是他在舒贵妃想要恃宠而骄,仗着圣上宠爱不去给皇后请安,甚至用各种借口把圣上从中宫拉到自己宫里来时,操心劝阻。 虽然等他父皇再来凝烟殿时,母妃各种撒娇娇嗔,但也不会落个恃宠而骄往中宫截人的名声,被父皇厌弃。 六皇子没法说,他这些年为了心思简单的贵妃母妃操了多少心。 只比如,前段时间舒贵妃意欲召见舒颜训斥一事,便是他事后查清楚了,当日是宋氏和舒颜往东宫拜见太子妃,是皇后为了给太子妃做面才召见她们进宫,又有太子妃陪同,并不是直接入宫拜见皇后。 因此,宋氏母女不来拜见舒贵妃并不失礼。 而小杨氏所言,和哥儿被舒府弘哥儿打了,他也派人去查了此事,因不是什么秘密,很好打听,是非对错自然一目了然。 武安侯婆媳不管教和哥儿,反倒跑来贵妃处恶人告状。若是他母妃只听了大舅母婆媳和舒兰芙一面之词,便想召舒颜过来训斥给人没脸,才是失了一个贵妃的气度。 六皇子一直对武安侯夫人不太亲近,因他不喜这位舅母小心思太多,舒兰芙这个表妹更不要提,娇蛮任性,不讨喜。 虽然对舒颜这个庶支表妹了解不多,可若是得舒兰芙不喜的姑娘,未必不会是舒兰芙不好,舒颜反倒不错。 只是,这位舒颜表妹才入京不久,他也未曾见过,不知底细。 但,武安侯母女婆媳三个想要借贵妃之手对付舒颜,这点子算计舒贵妃看不出,六皇子却看得分明,越发不喜这三人。 母妃连这点小算计都看不透,还要去图谋夺嫡,简直就是在找死了。 六皇子头疼地捏了下鼻梁,看着还不知缘由埋怨武安侯的贵妃,打断她,“母妃,先不说你图谋。只说之前,你既然已经让大舅为你筹划奔波,却让他闺女做个侧妃,难道你是想让大舅白做苦力?就算是亲兄妹,你亲的过父女,更不要说里面牵扯的利益。你只想着使唤大舅,好处都不给,这还没怎么样,假如就算是成了,大舅那边没用了,不就更得不到好处了。” 想要武安侯为她跑腿奔走,她却拒绝亲事,却不给人好处不说,甚至还让人闺女做个妾,这换谁,谁受得了? 而且,他还知道武安侯府上极其注重嫡庶,想必大舅也不会想有个给人做妾的闺女,侧妃也是妾。 若是真按照母妃这个想法,日后舒兰芙做了侧妃生下儿子,他大舅难道再走一遭自己跟母妃的路子? 除非脑子有坑,才会觉着他母妃这想法好。 但是,这些都是假设。 六皇子正了神色,十分严肃地望着舒贵妃,“母妃,儿子必须要告诉您,儿子从来没有过去夺的想法,您不必白费心力了!” “什么?!”舒贵妃一下坐直了身子,“你傻啊,怎么会不想着更进一步,做王爷有什么好,哪里有做……” 六皇子一下捂住了舒贵妃的嘴,便是母子私话,有些字眼还是要避讳。 舒贵妃拉下他的手,怒其不争地瞪大美眸,“我虽然不是皇后,可却有你父皇宠爱,这宫中,除了你还能挣一挣那位置,旁的还有谁?你不赶紧谋划,等太子那边气候长成了,便晚了。难道你还是埋怨我这个贵妃,拖了你后腿不成?” 说到最后,就语气幽幽了。 六皇子无奈地看着他母妃,“没有,我怎么可能会那么认为,母妃,我是真觉着现在的位置就很好,没必要去谋取更多。而且,不是等太子那边气候长成,从父皇封大皇兄为太子那天起,太子的位置就定下了。中宫地位不可动摇,便是你得父皇宠爱,可父皇能给你的只有宠爱,若是你算计多了,父皇可没有换个太子想法,却会有换个妃子去宠!” 为了让舒贵妃彻底熄灭这吓人的念头,六皇子连哄带吓唬,“而且,母妃你在宫中,外朝根本插不上手,我也只是才接触一些小差事,大舅那边,你们也是闹掰了吧?你拿什么去博?再有,皇子们大了心思多,万一还有其他人也有心思,母妃你算算我上面有几个兄长?” “父皇他重嫡重长,母妃你若是让父皇发现一点点苗头,那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母妃原先总说后宫憋闷无聊,女子太多,”说到此处,六皇子就觉着母妃心思简单也好。 因她圣宠过盛,这些年不知招了多少妃嫔嫉恨,可母妃心大手段也简单,旁人挑衅她,她当场就给打回去,圣上也不会责罚。 只因此,越发有了舒贵妃宠冠六宫。 这让六皇子觉着过盛过宠都不好,可就母妃这样的性子,倒是也适合这样。 “母妃难道不想,等日后儿子出宫建府,儿子到时候就往父皇面前请旨,到时候就可以搬出去跟儿子一起住了,等儿子娶妻生子,给您生几个小孙孙,生几个跟儿子小时候一样的小孙孙,这多好,是不是?” 六皇子画大饼糊弄贵妃,舒贵妃也没意识到若是圣上不驾崩她出宫几率有多小,只后面这些话却说到了她心坎上去了。 她只孕育了六皇子一个,一直再想要个孩子承欢膝下,可这么多年即便盛宠依旧没有动静。 一想到,有一个或者两个三个像儿子小时候一样乖巧可爱的孩子,什么夺嫡什么大位,舒贵妃都抛到了脑后去,满眼憧憬起来。 六皇子本就最会哄母妃,此时更是使出了十二分的气力来,只他这脑子简单的母妃不要再去寻思什么夺嫡大位。 连续两天轰炸,终于把舒贵妃那根要夺嫡的筋炸没了,六皇子差点跑去寺里上香感谢佛祖。 身在皇宫,六皇子到底没法平白无故去上香,舒府女眷今日却去京郊的万清寺拜佛。 自从来了京城,舒府还未往寺里去过,恰逢李氏给舒怀钰看中了一位姑娘,因此两下里约好在万清寺见一面,算是相看。 因相看,舒怀钰今日穿了身竹青色袍服,袖口和下摆处绣着精致的云纹,斯文俊秀,一股浓郁书生气息扑面而来。 李氏望着眉眼俊秀的长子,在与他说:“等到了寺里,见了人家姑娘,别腼腆过了。你是男子,该主动与姑娘说话,当然也不能太孟浪,免得把人吓到。反正,你拿捏个度,别紧张,表现地好些就成。” 舒怀钰今日要相看的姑娘是工部郑尚书家的嫡幼女,按说是舒家高攀了这亲事,可尚书夫人说看中了舒府的门风好,且因是小女儿难免养的娇气单纯了些,不想嫁到高门大户里吃委屈。 李氏并不觉着儿媳娇气单纯不好,也不是觉着这样的儿媳好拿捏,她不是那样的婆婆。只觉着自己是二房,不似长房长媳需能撑起来。且儿子也是个心思少只好读书的,找个心思简单的媳妇才不会一个过强一个过弱。 这都是李氏心中的一些想法,但到底这亲事能不能成,还要看今日相看。 总得让儿子看中了,人家姑娘也看中他了。 今日去寺里上香,除了舒怀钰陪同李氏,舒老夫人也要去拜拜添些香油钱,又有舒颜和宋氏,“等到了寺里,你跟那郑姑娘可以说说话,看看人如何。” 带上舒颜,不仅是她想出来玩,也是可以做个小媒人的存在。 宋氏这么一说,舒颜就更懂了,笑着道:“娘放心,我一定帮二哥好好把关。” 她二哥掉书袋子可以,一套又一套,可若是相看姑娘的眼光,舒颜摸了摸下巴,觉着自己眼神还可以。 宋氏看她这样子,笑道:“还得你二哥看中了喜欢才好。” 虽然,日后娶进门,闺女也要和二嫂相处,但总归是人家小两口过日子。 “那是肯定,”就是不知道她二哥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家。 等到了万清寺山下,再往上马车就没法通行,要么步行要么叫软轿。不消说,舒府叫了软轿。 舒颜倒是没坐,她腿脚麻利,比舒怀钰走的还闲适。 自从身体大好后,她可没懒怠,每天都有锻炼身体。 一袭湖蓝罗裙的少女,头戴短帷帽遮阳,露出洁白小巧的下巴,脚步轻快地走在软轿旁边,不时侧首跟软轿上的妇人说几句,轻纱下可见笑意妍妍,引得附近几位游玩的公子哥不时往这边偷瞄。 舒怀钰可不是个纯纯书呆,他只是性子温和,爱读书,少交际,此时察觉到妹妹被外男看,便走到舒颜另一侧,用身体帮她挡住了大部分。 舒颜自然没发觉二哥这细腻的举动,在跟李氏说笑,“二婶,等下去给二哥求个姻缘符啊,保二哥桃花开婚姻到。” “那可是,我是得求求,不光给你二哥,还有你三哥,”说到舒怀亭,李氏心中就更愁了,这孩子比怀钰只小了不到一年,按说也可以相看起来了,可他竟让她先不操持。 想到这里,李氏越发觉着有必要求个姻缘符给舒怀亭。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工部尚书夫人陈氏这边因是女方,到寺里的时间稍晚些,等她带着嫡幼女郑霏上完香,在一处香客们歇脚凉亭“偶遇”宋氏等人时,已经差不多快午时。 此时,舒老夫人已经去了定好的客院歇息。 “陈夫人,”宋氏主动问好,李氏也含笑上前唤了声。 陈氏装作意外的样子,笑道:“不想今日遇见两位夫人,你们也来上香,这是府上的姑娘吧?” “正是,这是小女阿颜,”宋氏笑着看向陈氏身旁的小姑娘,见其模样娇俏,唇角含笑,果然如弟妹所言,单纯可爱,神色更加柔和,“这是阿颜的二哥怀钰。” 介绍到自己,舒颜兄妹自然要给对方见礼,陈氏笑着忙让他们不必多礼,顺势拉过身旁的幼女,“这是我家最小的一个了,霏霏,还不快问好。” “见过两位夫人,”郑霏依言屈膝行礼。 并未留意到一直含笑少语的李氏正悄悄看她,且神色十分满意,陈氏自然是留心到了,她跟李氏一样,对温文尔雅的舒怀钰也极为满意,这样温和性子的夫君正好适合她家幼女。 三个大人寒暄几句便热络起来,宋氏便道:“咱们大人说话,他们年轻的也不爱听,不如让他们自己出去走走,让怀钰照看她们两个姑娘家,也放心。回来时若寻不到我们,就去客院。” 若是此时陈氏对舒怀钰不满,便会谢拒,不过显然陈氏中意这女婿,便笑着应了,叮嘱郑霏,“去吧,你跟阿颜年纪相仿,小姑娘在一起也有话说。” 见陈氏应了,为了兄长的亲事,舒颜知道该自己发挥作用了,她主动走向郑霏,“霏霏,可以这么叫你吗?我十四了,可能比你年长些。” 不过,郑霏却笑道:“我马上十五了,比你大才对。不过,咱们就不论大小,只称呼名字吧?” 她看起来有些好相处,性格活泼开朗,舒颜笑着朝她伸出手,两人牵住,“那霏霏,咱们出去逛逛,二哥也来,你今日可是咱们的护花使者。” 她笑着打趣自从见了陈氏母女便有些腼腆的兄长,却恰如其分地活跃了氛围,郑霏还朝跟上来的舒怀钰露出娇俏的笑颜。 等三人走远些,陈氏才不好意思地对李氏与宋氏道:“因为霏霏她还有些小孩子性,今日出来前,我并未与她讲明,恐她不好意思。” 其实,这也能理解。 若是相看不成,只是大人之间的事,几句话便过了,但年轻人总归有些尴尬不自在隐藏不住,郑霏那样单纯性子更压不住。 李氏忙道:“无妨,我看霏霏这样就很可人,倒是我家怀钰整日里只晓得读书,还未跟阿颜以外的姑娘家相处过,恐唐突了。” 不消说,双方都在说客套话,毕竟就算彼此看中了对方的儿女,可也得两个小儿女都中意才行。 这中意不说十分,总要有个不错的感官。 而走远的舒颜也发觉了这一点,郑霏她似乎并不知道今日是来相看,只与她说笑,并不往二哥那边偷看几眼。舒颜便刻意将话头往舒怀钰那边抛,总得让二哥在人姑娘这里留下些印象才好,不然回去一问感觉如何,只干巴巴没说过一句话怎能行? 有舒颜在中间做个小小“媒婆”,郑霏与舒怀钰也说起话来,虽然更多是舒颜与郑霏在说,但郑霏性子活泼,舒颜又刻意调度,三人相谈甚欢。 郑霏看着对妹妹宠爱的舒怀钰,笑容越发爬满脸庞。 “阿颜,舒二哥待你真好,”舒二哥是舒颜提议郑霏对舒怀钰的称呼,不远不近恰好。 舒颜笑道:“我是最小又只我一个姑娘,所以,家里兄长们待我都很好。这个,霏霏,你跟我是不是也差不多,你也是最小的吧?” 虽然郑霏不是唯一的姑娘,可舒颜知道她是嫡幼女,只有得陈氏和家人宠爱才能养成这样娇憨性格吧。 “对!”郑霏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都亮彩几分,“我兄长待我也特别特别好。” 舒颜一看果然没猜错,只有被家人呵护的女孩儿才能如此单纯心思简单,借机接着推销自家二哥,“别的兄长就不说,不在跟前,就我二哥,他性格温和,很能包容人。他可会读书了,还读的特别好。以前我还小时,调皮弄脏了二哥喜欢的书,他都没生气,还担心我会因衣服弄脏了而哭。” “是,做兄长的都很包容妹妹呢,”郑霏很是认可,“你二哥是个好兄长,很好的人。” 得了郑霏的夸赞,虽然现在舒怀钰对今日要相看的小姑娘还没有很特别的想法,只觉着她娇俏可爱,跟妹妹也谈得来挺不错,此时也忍不住嘴角上扬。 舒颜也不好跟郑霏一个姑娘家说,她二哥现在房中都没有丫鬟伺候,日后也不会纳妾之类,这都是大人该说的,若跟个云英未嫁的姑娘这般说,那就有折辱人家姑娘之嫌了。 因此,她都极尽脑汁地想些平常事,当做笑话又是变相在夸赞一番舒怀钰,果然得到郑霏对舒怀钰的好几声赞赏。 舒颜觉着,自己一番绞尽脑汁总算没白费。 微微转过身,她悄悄呼出一口气。 心有些累,这小红娘也不是谁相当就能当的! 此时,他们三人正好走到一处地势开阔处,往远处眺望视线不错,舒颜观赏了下周围景色,又仰头看了看天,忽然来了句,“不过一个时辰许要下大雨了。” 郑霏顿时哈哈大笑起来,“阿颜,你好像个小神棍哦!” 舒怀钰知道郑霏不知妹妹会相看天气,正想跟她解释下,免得她误会妹妹故意装样,一道清越有些熟悉的嗓音从身后响起。 “舒二哥,阿颜,真是你们啊!” 不等舒怀钰反应过来,就见方才还望天望云望树的妹妹,倏地扭头快速往自己身旁奔走几步,惊喜地回唤一声,“阿昇!” 那音调似乎还拐了个弯儿,翘起了惊喜的尾巴。 舒怀钰:“……”三弟曾说过,感觉妹妹要被邵五抢走的话,似乎活灵活现出现在了眼前。 邵元昇今日来万清寺撞见舒颜一行人,自然不是巧合。 世间巧合千千万万,但更多是刻意为之。 自邵元昇定亲后,卫国公夫人见他跟之前一样晚到上值早退下值,依然跟几个好友约棋闲聊,对舒府未婚妻不大上心,恐被舒府上觉着儿子怠慢,便吩咐了人多关注些舒府那边女眷的动静。 若是没定亲前,男方派了奴仆在女方家附近观察关注,那有觊觎惦记人家府上姑娘之嫌,弄不好会被打。 但定亲后就不同了,只要不失礼便是对未婚妻的亲近诚意。毕竟刚开始女方不可能每次外出都主动去约男方,这便需要男方主动了。 不过,卫国公夫人也不会做的跟监视一般不讨喜,只让人留意舒府出行,今日舒老夫人等女眷都往万清寺上香,又不是什么秘密,卫国公夫人很快便得到消息了。 正好邵元昇今日衙中无事,直接告假没去上值,正闲闲地半卧着看杂谈,就被卫国公夫人提溜起来换了身清爽的竹青色衣裳,赶到了万清寺。 邵元昇虽然觉着未来妻子还挺有趣可爱,可到底相知相交甚少,被母上大人赶了出来,想着了解一番也好。 因此,即便在寺里寻到了舒颜,他并未直接上前打搅,而是不紧不慢地“尾随”在后。 这一跟,就让他跟出趣味了。 起初,他也以为是两个年龄相仿的小姑娘凑到一处赏玩来了,但随着未婚妻的神情动作言语,他才发觉,竟是他看走眼了。 他未婚妻显然是做小红娘来了! 看她似乎还挺作难该如何毫无痕迹地说舒怀钰好话,尤其是最后那种为了二哥亲事拼得好累的小模样,差点让邵元昇失笑出声。 再等舒颜一派观云测风后说了句“一个时辰许要下大雨了”这话时,邵元昇诧异了下,因他也觉着下午或许会有雨落。 但此时,他再跟下去就没法隐藏身形了,而且她是想帮兄长做媒,正巧他可以帮把手,便从隐蔽处走出来唤了舒颜兄妹。 “你们来上香?” 若是今日跟着舒颜出门的是舒怀谨或者舒怀亭,邵元昇许都不能跟了他们一路还未被发觉,可今日是书生舒怀钰,且又是他相看姑娘,根本做不到眼观六路,直至邵元昇出声才发现其人。 舒怀钰虽然诧异在此遇到邵元昇,更不知他早就“尾随”多时,却在看到妹妹见到邵元昇喜形于色模样,出于兄长的心理,悄悄拽住了她的手臂,往自己身边拉了下,“好巧,居然遇到元昇了。” 邵元昇自然不会跟他解释巧不巧,只道:“是啊,随意出来逛逛。” 舒怀钰却一下想到了,这个时候这人不该在上值的吗?可人却出现在此处,可见是又早退了。 他原先不满邵元昇就是这种当值也不尽心,可大哥三弟都说,让他不要管太多,他想想也就算了。 他读书多,却不是死读书,知道自己没有大哥三弟有谋略。既然心机不够,自然跟着心机够的走。 他犹豫了这一下,舒颜就已经有了打算,“二哥,我跟阿昇说几句话,你带着霏霏先走着。”说着,她朝舒怀钰挤了挤眼,如此正好给二哥个表现的机会。 舒怀钰自然懂她的暗示,可看着站在对面昳丽的男子,岂不是妹妹也要和邵元昇独处了? 虽然已经定亲,可舒怀钰还是不太想让妹妹单独跟邵元昇相处。 第43章 但舒颜是个果决性子,这么说完,就抽出胳膊来,“二哥,我们不走远,就在这边说。” 意思就是让舒怀钰不必担心她,自己在他视线以内,二哥还是先给她搞定个二嫂回来。 “别走远,娘和二婶还等我们回去,”舒怀钰也拉不住妹妹,只能追着叮嘱一句。 见舒颜朝他挥挥手,他还往前走了两步不放心的模样,郑霏眸中光彩越发迸发,“你对阿颜真的很好。” 舒怀钰浅笑道:“只有她一个妹妹,自然多疼宠些。” 郑霏摇摇头,“并不只如此,看得出来,你也是个细致的人。” 这很是夸赞之言,舒怀钰不由有些羞涩,不过想到自己是男子,要克制些腼腆,与郑霏边走边说话。 郑霏又是个很容易对话的人,因方才舒颜起头,就着兄妹相处的话,两人交流的很流畅。 舒颜不时回头看一眼,见两人相处的还不错,不由露出个姨母微笑来。 邵元昇觉着这笑容看起来有些怪,不过却没有点明,毕竟这是相看不一定成不成,不好打趣,“方才,过来时,听你说不过一个时辰会下雨?” “啊?”舒颜从舒怀钰和郑霏身上收回目光,没想到他方才会听到自己的话,“哦,是啊,我会看些天气变化。” 意外会听到这样的回答,邵元昇眸光认真了些,“是吗?这观天象可不是桩简易事。” 正是因为他也懂一些,才会惊讶舒颜一个姑娘竟然通晓,他并未露出不信之意。舒颜也没有过分含蓄,点点头,“是,我也这样认为。是原先在边关时,跟祖父手下的老斥候学过,最近又让二哥给我找了些书籍研看,觉着挺有意思。” 她这样说,邵元昇就觉着很合理了,毕竟生在边关,环境不同,女子性格爱好等自然与京中闺秀不同,且没有因舒颜是女子便觉着她只是懂些皮毛,“很不错的,” “还好吧,”舒颜看他一眼,不好说,其实她也挺喜欢探案类的,前世她爱好就陈杂,什么抗日剧,侦探片,刑侦剧,就不跟花季少女一样爱看青春偶像剧,而且这些类型的小说文学也看了不少。 所以,在看到那本漫画时,她不光对邵元昇磕颜,也是因他所擅长是她所喜爱的,磕颜崇拜之意兼有之。 如果不是觉着,两人才定亲,有过于讨好迎合他这个未婚夫之嫌,她是想问问他平时都读什么书,可以给她推荐一些的。 不过,等过几天她让二哥待她去书局选选也可,二哥最会读书,肯定知道哪家书局书类齐全。 因为想的过于专注,两人之间谁也没说话,等舒颜再回神时,竟觉着有些冷场了。见他正看着不远处的二哥跟郑霏,她想了想,觉着两人已经定亲,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二婶跟陈夫人觉着两家儿女都不错。” 邵元昇收回目光,扬唇笑了下,“所以,你想帮你二哥吗?” 只是,他方才观察一番,却发现那位郑姑娘似乎心不在焉,不过,许是单独跟年轻男子交谈的缘故。 其实,对于郑霏,他也算是认识。 郑霏的大哥贺云启,是郑家养子,与他曾是关系不错的同窗,当初读书时,见过郑霏去书院找贺云启。 舒颜点点头,“是啊,不过,我也没有做什么,就是变相地说了些二哥的好话而已。不过,要如何还是看他们两个是不是彼此有意,日子往后是他们一起过。” 说到这里,想到两人也是未婚夫妻关系,也是日后一起过日子的,舒颜忍不住朝他俊美的脸上溜了一圈,然后快速克制自己,微微低头忍住偷笑的脸。 却不知对面的人,眸光何其利,她并未掩饰住。 往时,总有女子看他呆住,可邵元昇只觉着厌恶,可同样的动作放在对面小姑娘身上,却并未让他有被冒犯感,许是因她是自己未来妻子缘故吧。 当然,他自己心中也有因此而升起一点愉悦来。 “舒二哥,我们回去吧,方才我娘说不让我走远。” 郑霏主动提出要回去,舒怀钰自然应同。 舒颜也留意着他们动静,往前走了两步,问:“要回了吗?” “对,时间不早了,快午时了,”舒怀钰道,看向邵元昇,“元昇?” “既然来了,该去拜见老夫人和叔母们,”邵元昇可不会失礼,且他既然来了,总得跟未婚妻多相处下,虽见面不多,却每次都能给他带来意外的认知。 说话间他扫过舒颜,见她随着自己望过去的目光,水眸便呆滞一下,越发唇角上扬起来。 舒颜难道能说,她实在是抗拒不过他淡淡带着三分漫不经心却又似乎在专注望过来的那种眼神吗? 顾盼生辉! “走了,阿颜,”舒怀钰看到,忍不住提醒妹妹一句。 真是,太不争气了! 不过是长得好看些,看把妹妹给迷得。 郑霏被舒怀钰的语气逗笑了,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里神采愈盛。 舒颜看到,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为何觉着郑霏透过二哥在看另一个人一般? 这感觉来的奇怪也怪异,她忙提脚往前,走到郑霏身边,然后便觉着自己方才想多了,与郑霏说笑起来。 他们直接去了舒老夫人所在的客院。 “阿昇也来上香啊?”宋氏惊喜地看到未来女婿,在他行礼时,忙让他不必客气。 但邵元昇还是依次给三位长辈行礼,而后含笑而立回道:“今日无事没去上值,便来了寺里。” 他没说是不是特意来上香,舒老夫人几位便听懂了,显然是特意奔着她们家阿颜来了,顿时笑容更多了。 因邵元昇过来,与陈氏不熟,她正好趁机提出告辞。 宋氏自然挽留,“午时与我们一起用午食吧?” “不了,我还约了个闺友过来,”这自然是陈氏的推脱话,她想赶紧回去问问幼女对舒怀钰的观感如何。 宋氏也不强留,李氏则亲自挽着陈氏的手送她出去。 如此,屋子里也只有自家人和半个自家人的邵元昇,说起话来更加自在了。 舒老夫人道:“我让人叫了些素斋过来,阿昇与我们一起用些,正好也有些素酒,你与怀钰吃一些。若是不胜酒力,少吃些也无妨。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礼。” “是,都听老夫人的。” 邵元昇谦谦有礼,虽然是年轻人,却很快跟舒老夫人宋氏以及之后回来的李氏聊了起来,还能聊到一处去。 让舒颜看他的目光越发敬佩,竟有妇女之友的潜力? 万清寺的素斋很是出名,一道焖素鸡,舒颜从中吃出了肉的味道,便觉着这真可以当做减肥人士的餐,既解馋还不长肉,不过她现在的身材倒是用不上。 舒老夫人她们都用了些素酒,邵元昇还与她们喝了两杯,只舒怀钰吃不了酒,一杯倒的量,因此,舒颜看着该是邵元昇喝的最多,但却丝毫没有醉意,比舒怀钰已经微红的脸还正常。 而且,舒颜才知道,所谓的素酒其实就是酒精含量很低的果子酒。 不过虽然是果子酒,可舒颜前世是连喝啤酒都上脸,酒精过敏的体质,现在虽然没有尝试过,也不想万一还是酒精易过敏体质,弄出窘态。 不过,舒老夫人等人也从来没有让她喝酒的想法,果子酒也是酒,邵元昇更不会了。不然,当着人家长辈劝女儿家喝酒是什么好人不成? “怀钰去歇会儿,”舒老夫人看着孙子已经发红的脸庞,对他这糟糕的酒量也很无奈,连她这个老婆子都不如,便赶他往厢房睡会儿。 吃完午饭该是歇息的时候,只是邵元昇也没订客房,舒老夫人有心说让邵元昇跟舒怀钰一个房间休息会儿,可又看了眼不时朝邵元昇看一眼的小孙女,心中觉着好笑下,便道:“阿昇若是不累,不若和阿颜出去走走。她难得出来,怀钰又醉了,不如你与她在寺里逛逛?” 若是在别处,两人才定亲就大咧咧出去闲逛,恐有人还说什么,但在寺里就好多了,且此处也安全。 舒颜自然是一点儿都不想去午休,这时候跟未婚夫见一面也不是前世那么简单,加上两人现在还不是特别熟悉,总要熟悉起来,现下就是好时机。 闻言便惊喜地看向祖母,被舒老夫人眼带无奈地小瞪一眼,这丫头太不知道隐忍了。 邵元昇含笑起身,“正好方才多喝了杯,也想出去透透气。如此,晚辈便带阿颜出去走走。” 说完,望向舒颜,看她笑颜如花般朝自己走来,自己竟也忍不住笑意渐浓。 两人这样子,让宋氏几个都觉着,真是郎才女貌般配极了,不过郎貌似乎更盛。但自家孩子她们自然觉着最美,并不觉着舒颜被邵元昇的外貌压下。 李氏低声与宋氏说:“我这几日在外行走,不少人与我说,咱们阿颜嫁的真不错,不说别的,阿昇这模样生的就极俊,可还得是咱们阿颜一样生的美貌,看,多相配。” 她自然知道有些人说这话并不真心,觉着邵元昇就是生的好看了,压人。可架不住她们的阿颜也生的好啊。 她没有闺女,把侄女当亲闺女疼,都不惜搭理那些暗中带酸的夫人,觉着她们是捞不着眼馋反酸。 宋氏点头,笑的眼角堆起一条皱纹,可见心中满意高兴。 在长辈们满意笑容中,舒颜与邵元昇并肩出了房门。 她现在的身量虽然还没长到与前世足有一六□□,可在时下女子中也属中高了,可走在身量更倾长的邵元昇身边,还是矮了他一头。 这让一直在女生中身高不低,总是觉着自己过于高大的舒颜,总算也体会了一把小鸟依人、安全感足足类似的感觉。觉着就长到这么高,不再长也很好了。 如今,感觉就是不一般,舒适啊! 作者有话说: PS: 同样身量不太输邵元昇的舒家男人们:……此感将他们置于何地了? 第44章 舒颜内心丰富中,眼神也不住地往身旁瞟上一眼,一副小迷妹模样。 让跟着出来伺候,安静跟在后面,间隔了约莫一人距离的青萍,恨不得伸出手去拽下自家姑娘的袖子。 姑娘,矜持些,含蓄啊! 她家姑娘走在未来姑爷身边,自然不会看到,在她朝前看时,未来姑爷微微转过脸露出的那抹了然又带着些意味的笑容。 未来姑爷这分明是发现了姑娘的小动作和心思,发现姑娘偷看他了吧? 这一发现,让青萍差点捂脸。 未来姑爷不会觉着姑娘太轻佻……咳,总盯着他脸看吧? 可姑娘那掩饰不住的眼神,连她都看得出来,姑爷还挺精明的,肯定是发现了! 舒颜哪里知道自己一向稳重的贴身大丫鬟在后面的心理活动,这万清寺因建在山上,客院这边建造的雅致清幽,观赏着景色,身边又有俊俊的未婚夫,心中更美着。 再往前走,还有一块人工开凿的小潭,因后面是山,寺里特意用了竹子将山间的水从高处引来,形成一个小瀑布一般。 “这里跟我家前院那有些相像啊,”舒颜见这结构架造实在相似,不由怀疑,“莫非大哥是仿着这里让人做出来的?” 当初第一次见到前院花园的假山小池塘,舒颜还惊叹过自家大哥的巧思。可现在看到万清寺客院这里的小谭,人家这可不是假山,是顺山而建,更为天然感。 邵元昇其实早在去舒府时就发现了,“便是仿建,但舒大哥能做出来一样的,却更为不易,毕竟这里是依照地形优势,你们家的流水却是舒大哥用了些巧思才将水流引向高处。” 他这一说,舒颜发觉还真是如此,“还真的是如此。大哥了不得啊!” 她回去得看看大哥是怎么把水流引上去的,这若是没有一定的原理是办不到的,莫非是虹吸? 文科女理科废,只想到这个词,却忘了原理。 因此,越发推崇自家大哥,“大哥可真厉害。” 邵元昇微微侧脸看她惊叹模样,许是因为她这样直白不加掩饰直率的性子,让他觉着放松。 只是当又有直白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心中便泛出淡淡不喜。 噗通! “什么声音?” 舒颜被这动静吓了一下,倒也不是害怕,只快速去找声音发出的地方,青萍已经在后面提醒了,“姑娘,旁边有人落水了。” 这会儿他们已经走到小潭水边了,舒颜也看到了右边水潭里,一个姑娘正在水里扑腾。 “啊,救命,救命,我不会凫水,救命……” “姑娘,你怎么了?姑娘,救命,快来人啊,”那岸上的丫鬟急的在附近乱走。 舒颜一看有人落水,脸色就变了。 此情此景,自然让她想起了溺水的经历。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姑娘小……”青萍不想她竟往后退,伸手去拽时,惊得急喊,“心”字未出,见未来姑爷便揽住姑娘的肩膀,才松了口气。 舒颜被青萍有些走音的声音惊醒,才发觉自己被邵元昇揽住了,而她身后只半步便是波光荡漾的池水,水波晃动下倒映出她慌乱发白的脸,眼前不由晕了下。 见她身体晃动,邵元昇眉头微皱,忙揽住她的腰将她带离水潭数步方才停下。 离开水潭,舒颜身体便快速恢复过来,她不知道这是不是落下的身体后遗症,但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此时,那姑娘还朝着他们这边喊,“救命,公子救救我……公子……” 她的丫鬟也往这边跑了几步,“公子,求求你救救我家姑娘吧,公子求求你……” 她正想问邵元昇要不要去救人,因为这附近除了他们几人,并无外人。 只是要救人,救的还是一位姑娘,这日后…… 不待她想更多,却惊讶地看他面色微微泛着冷意,而后朝那正在水里扑腾喊“救命”的姑娘呵斥一声,“叫什么叫,那水不过三尺,让你的丫鬟把你拉上来就是了。倒是你瞎叫唤,吓到我未婚妻了!” 他以为方才舒颜是因那姑娘落水,惊吓后往后才往后倒退,差点也跌入潭水。 咦?咦!!! 舒颜震惊地瞪大眼望向那潭水,不过三尺?一米?! 然后又快速瞪望那落水姑娘,果然见她面上通红羞窘,又扑腾了几下,方才顺着力道悄悄将身体背过去直起半个身子,她的丫鬟也快速跑过去伸手拽人。 她这才后知后觉,反应极慢地意识到,这姑娘落水之意在谁! 只是,这姑娘到底落水湿了身体,邵元昇说完这话后,便快速转回脸不再看,只低头看尚在自己臂弯里正瞪着一双杏眸震惊的不得了的小姑娘。 她这惊奇不可思议的模样,可比方才那落水姑娘矫揉造作在水里跟个王八似的瞎扑腾,让他觉着舒适多了,一下心情就好了起来。 青萍方才顾着舒颜没发觉,现在经邵元昇戳破,也知晓了缘故,狠狠地瞪了那对正狼狈爬上岸的主仆一眼,用自己略单薄的身体努力挡住她们还敢朝未来姑爷张望的视线。 她知道,若是被未来姑爷看到那姑娘被水湿过后显出的身体,怕是还要被她们讹上! 那边姑娘的确打着这样的主意,可见邵元昇看也不看这边一眼,只低头看他方才说的未婚妻,就又恼又羞地瞪了青萍一眼。 青萍却不惧,她虽然性子稳重,可到底不过十五六年岁,又被方才这主仆算计气到,竟然要算计她家未来姑爷。便又恶狠狠地瞪了回去,还做出个伸手要打人的动作。 不想这丫鬟如此凶狠,那姑娘衣衫还湿哒哒,又恐真的被其苡糀他外男看到自己这副模样,只能扶着自己丫鬟的手快速离去。 舒颜却没再注意到这些,因她才发现自己居然被邵元昇揽着。 咫尺之间,方寸天地。 她清丽脸颊腾地染上胭脂色,羞且喜。 只是,腰部他胳膊的位置,有些痒,但还好可以在忍受范围内。 两人这么近,可闻他衣衫上淡淡白菊香,若是再近一点点,她便可以靠在他胸前…… “阿颜!” 一道清润嗓音打断了她的遐思。 邵元昇也顺势收回了手臂,看向来人。 本该在厢房里歇晌去酒气的舒怀钰脚步急促赶来,虽然看到了方才妹妹和邵五靠的很近,似乎邵五还揽着妹妹的腰,但现在他顾不上这个,“你们有没有看到郑姑娘?” 舒颜也发现了舒怀钰的异状,“没有啊,怎么了?” “郑姑娘找不见了!” 原来,方才舒颜和邵元昇才出了客院不大会儿,陈氏就带着丫鬟匆匆赶过来,问郑霏可曾来此? 宋氏惊讶后,忙道:“没有。不过,方才阿颜和阿昇出去了,会不会是跟他们一处?” 陈氏也知道自己家现在正在和舒府相看,自家姑娘却找不见了,让他们知晓对郑霏不太好。 可好好一个姑娘竟然一个人消失在卧房了,陈氏不敢大意,只想找到闺女为先。 她知道闺女方才和舒颜相谈甚欢,想着或许这孩子玩心重,偷溜过来找舒颜了。 李氏见她着急,也知道到底在外面找不到姑娘担心,便道:“陈家姐姐别急,我让怀钰去外面寻寻阿颜他们。也许郑姑娘跟阿颜在一处。” 说完,便让人将正在醒酒的舒怀钰叫了起来。 舒怀钰并不是很醉,方才又喝了醒酒汤,闻言酒也去了,赶出来寻舒颜两人。 此时便着急地道:“本以为郑姑娘可能跟你们在一起,可现在她能去哪儿?” “会不会是她自己出去逛着玩了?”舒颜觉着应该是这样,看郑霏是个活泼爱动的性子,“我们去附近找找,二哥你回去跟陈夫人说一声。” 舒怀钰知道寺里人多人杂,妹妹有邵元昇陪着应该没事,但现在也不太放心,“还是我跟元昇去,阿颜先回去。” 舒颜却看着舒怀钰还有些许红意的脸庞,“还是二哥你回去,我跟阿昇就在附近找找,她一个人应该也不会走远了。” 说完,她推着舒怀钰,“二哥你这会儿体力还不如我呢,你回去路上也找找,说不定就看到霏霏了。” 她现在也觉着郑霏只是自己出去游玩。 可舒怀钰回去跟陈氏说,“真郑姑娘并未跟妹妹他们一处,不过他们也在附近找了,夫人别太担心。” 陈氏却不能不担心,“这孩子自己出去玩,竟然连她的丫鬟都不带着。”她就怕闺女被人冲撞了。 不仅舒颜那寻人,舒家和郑家带出来的下人也都出去找郑霏了,舒怀钰也又再次出去寻,可不到一刻钟便下起大雨来,连舒颜和邵元昇赶在雨前回到客院,郑霏依然没找到。 陈氏急的差点哭了,“霏霏这是跑去哪里了?” “或许被雨隔在哪个大殿里了,在寺里应该无碍,”宋氏安慰,但也奇怪,“郑姑娘原先也自己出去玩吗?” 陈氏点点头,“这孩子性子跳脱,只是原先都带着丫鬟,今日却一人出去,我,不行,我等不住了。” 她要亲自出去寻人,被舒老夫人拦住,“也许孩子一会儿就回来了,现在下大雨出去也不好找。实在不行,就寻寺里帮忙吧。” 姑娘跑出去找不见,不是什么好名声,陈氏也是觉着舒府上厚道,又也许女儿过来才来说这事,可若是让寺里帮忙,传出去对郑霏名声可不好。 但陈氏现在在外找不见女儿,只想先找到人才放心,也想找寺里帮忙了。 “郑姑娘之前可有什么异样?或者,夫人跟她说过什么事情?”邵元昇却想到了先前看到郑霏跟舒怀钰相处时的一些异常,问道。 陈氏不解地看邵元昇,舒颜见状忙道:“阿昇他在大理寺当值的,很会办案子,伯母说说,也许能有什么发现。”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陈氏恍然,忙道:“也没说旁的,只问了她几句,对怀钰感觉如何?”到了此时,这种话也没必要瞒着,“她倒是夸了怀钰几句,我还想着这亲事该是能成了,正在高兴,说若是她愿意,便为他们定亲……” 说到这里,陈氏忽然皱了下眉。 “当时,她倒是没说旁的愿意不愿意,可是现在想想,她那会儿的神色……”陈氏当时并未细细留意女儿神色,可现在细想,她当时先吃吃了一惊,而后虽然笑了下,却没有害羞,这样的反应,似乎不大对? 不知是不是担心闺女过度,陈氏越想越觉着不对。 可是若说哪里不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郑姑娘的丫鬟是哪个?”邵元昇又问。 陈氏忙将人叫了进来,这丫鬟叫初夏,之前舒颜和郑霏出去时,她一直跟在郑霏身边,跟先前的稳重相比,现在却衣衫狼狈,神情仓皇。 邵元昇细细看了她一会儿,方才问道:“你仔细想想你家姑娘先前可有什么异样?不管是什么,只要与平时不同之处,都要讲。” 听他这么问,舒颜便觉着他应该是发现了什么,而郑霏难道不是出去玩了? 然后,便见初夏茫然地看了邵元昇一眼,便皱眉思索起来,但她摇摇头,“没有,姑娘一直都很正常,没什么特别的。” “那她怎么避开你,溜出去的?” “姑娘就说要睡一会儿,让婢子们不在里面伺候,她有时候就这样,可婢子没想到……”初夏说着就哭了起来。 邵元昇却不管她哭,只道:“你哭也无用,好好想想你家姑娘到底有没有异常处,不仅是今日,这段时间的都想想,用心了往细处想。” 他这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语气,让舒颜忍不住想到方才在水潭外,对着那落水的姑娘也是如此冷待。看起来无动于衷,可她却觉着无比顺眼,这可比那大男主暖男行径强百倍。 不是冷待生命,而是有时候不必亲自下水救人。 不知是不是被邵元昇常年浸润大理寺的气势镇住,初夏渐渐冷静下来,细细地思索。 外面磅礴大雨也渐渐消了雨势,顺着屋檐下水柱状落下。 陈氏等人都没再说话,只希望初夏真的能想起什么,陈氏焦躁的目光不住往外张望。 伴随着水落石板声音,初夏犹疑了下,“婢子不知道这算不算异样,前天时,姑娘让婢子去给她绞了一些碎银,还把箱笼的钥匙要过去了。” 说到这里,她脸色发白,难道姑娘还能自己跑出去玩? 以前倒是也发生过,姑娘偷溜出去街上玩,可都带着她们,她也会偷偷跟夫人禀报,夫人也都悄悄派人跟在后面保护。 难道姑娘发现了,嫌被人跟着,自己偷溜出去了? 陈氏也惊疑不定,“这丫头莫非自己偷溜跑下山了?” 初夏犹豫,“这,婢子也不确定,是不是姑娘发现婢子偷偷跟夫人您禀告我们出去玩,姑娘发现了?” 邵元昇却觉着不仅仅如此,他想起之前见过郑霏与舒怀钰说话时的神情,分明是想起心上人的笑容,“郑姑娘可有心仪之人?” “邵公子!”陈氏闻言,顿时不高兴了,“霏霏她从没接触过外男……” “夫人能确定吗?”邵元昇却毫不留情地打断,“现在令媛可是还未归来,夫人还是不要太武断为好,毕竟据我方才所观,令媛对舒二哥并未有什么男女方面的想法。你又不告知她今日为相看而来,骤然告知后,却消失找不到,其中不会只是出去玩那么简单。” 舒颜一愣,想起先前在这郑霏身上感受到的那一瞬异样,忙道:“伯母先别着急,当下还是先找到霏霏为好。现在雨也不大了,不如我们再出去找找。阿昇,我跟你一起。” 说着,她主动去拉邵元昇的袖子。 她知道他是好意,可就怕这陈夫人担心女儿心迫,迁怒与他。 邵元昇并未与陈氏计较,懒得。但顺着舒颜的力道就站了起来。 恰好此时外面雨也停了,众人便再度分散出去寻人。 从郑霏不见到现在已经多半个时辰,这么久时间,若是真的跑出去玩,即便下雨,也可以知会寺中僧人来知会自己一声。可郑霏却没有,毫无音信。 陈氏嘴唇都有些哆嗦,心知方才邵元昇也许并不是妄猜。 “陈夫人只是爱女心切了些,你别在意,”出了客院,舒颜便对邵元昇说,“其实,我之前也有些恍惚觉着,霏霏似乎在透过二哥看谁一般,当时以为是奇怪的错觉。” 邵元昇先说了句,“没事,我不在意这些,”平时办案时比这恶劣百倍的态度都有,继而道,“她与你二哥虽然交谈甚好,但基本都是围绕你二哥对你疼爱关心的事上,而且在这些上,她似乎很兴奋,有种特别的认同和喜悦,因为我觉着怪异。” 见舒颜不解地看着他,因为他来得晚,怎么知道这些? 便解释一句,“其实我早就看到你们了,只是一直跟在后面,你们没发觉而已。” 舒颜惊讶地看他,这算是? 邵元昇脸皮厚地道:“只是想了解你平时是什么样子而已。” 这话让舒颜的脸就有些热,什么人才想去了解另一个人? “毕竟日后我们要成亲,多了解彼此总归好些。” “那我也想多了解你,”舒颜觉着他都这么说了,自己若不顺杆而上可太对不起这时机了。 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快速收了笑容,“我们快去找人。” 正事要紧,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 “往后山下山的地方去找找。” “她会下山?” “有这个可能,”他觉着这个可能性不小。 两人带着各自的小厮丫鬟便去了后山,因为才下了一场雨,后山的路有些湿滑,舒颜今日穿的裙子虽然方便走路,但还是不敢走快了。 见状,邵元昇伸出手,“拉着我,能稳当些。” 望着递到眼前修长白皙的手掌,舒颜忍着内心的小激荡,把自己的小手放了上去,很快被他温润的手握住。 她悄悄别过脸,掩饰住上扬翘起的唇角。 有些赚到了的感觉。 好容易抚平荡漾的小心肝,她专心留意周围,希望能看到郑霏的身影才好。 这么大一个姑娘到底跑哪里去了? 后山并不小,尤其是出了后山山门,找起来更不容易,尤其才下了雨,下山的路湿滑,不过,若是郑霏真的下山去了,下雨肯定会阻挡她的脚步,甚至会留下痕迹。 “这边!” 就在舒颜左看右看,什么都没发现的时候,邵元昇朝着右前方指了下,吩咐自己的小厮济庆,“下去看看,下面有东西。” 济庆身姿灵活地用手攀着树往下跃了几步,很快从下面草丛中捡了一样东西握在手中上来。 “五爷,你看,”济庆把手中东西递过来。 舒颜探头一看,忙伸手去接,“咦?这好像是霏霏头上的小珠钗吧?” 邵元昇一看是姑娘家戴的物件,本就没有伸手接的打算,此时就着舒颜的手看了看,肯定道:“是她发间簪的,这上面的珠子成色极好。”不然,他也不会留意到。 他又指了下斜坡处,“你看,这里似乎有人摔倒过,也许就是郑霏从这里滑倒掉落下去的。” “应该就是了,”舒颜点点头,“那我们就沿着这附近找找,对了,要不拿着这珠钗寻陈夫人说声吧?” “自然要的,”邵元昇吩咐济庆,“拿着这钗子去问陈夫人,看是不是郑霏的?” 济庆点点头,从舒颜手中接过珠钗,快步离去。 看着他的步伐,舒颜好奇地问:“他是不是会功夫?” 不像是一般小厮模样。 “嗯,跟着练过一些,”邵元昇见她对济庆感兴趣的样子,又加了一句,“我之前请过一个武师傅练过些招式,身边两个小厮都跟着学了些。” “你也会功夫?”舒颜真不知道这个,上世漫画书中未曾提及过,不由上下打量他的身形,十分意外。 据说练武的身材的都很好,比如家里两个习武的小哥,穿衣服都比大哥他们更有型。 虽然舒颜不是个健美身材爱好者,可健身锻炼多的人身材都不错,可看邵元昇并不是孔武有力那种身材。 往男子身上打量,她这目光可谓是极其大胆了,尤其她还着重往他腰腹部停留了几瞬。 邵元昇轻咳一声,一向懒散的身形竟有些不自然起来。 舒颜忙收回目光,变得一本正经目不斜视,“那个,我们快往前面找找。” 这算是偷看被抓包,有些丢人。 “姑娘,这里有脚印,”还是好丫鬟青萍给力,忙给自家姑娘解围,发现了有些凌乱的脚印,“看着脚印应该是女子的。” 舒颜忙疾走两步低头去看,“对,对,看脚印与我的差不多。” 说着,自己伸脚比划了两下。 邵元昇的目光尚未落到地面,就被从湖蓝色裙摆下探出的一只秀气的脚转移过去。 只见绣着莲花瓣纹的绣鞋中,露出半截罗袜,虽不能见足,却可见足形秀美状。更想不到,她身高在女子间算高挑,居然脚如此小巧秀气,尤其那只脚还俏皮地在空中晃了晃。 邵元昇忙收回视线,看向地面的脚印,“顺着脚印往前走走吧。”目光又忍不住移过去一瞬。 青萍:……姑娘这心可真大,幸好是当着未来姑爷的面啊! 第46章 “姑……” 青萍才想扶住舒颜,免得她摔着,提醒一句,就见一只眼熟的绣鞋飞了出去。 舒颜:“……” 她的鞋子! 这下,便是脸皮厚如她,一把握住青萍正递过来的手,看着那只孤零零落在地面上的鞋子,也尴尬了。 若不是还扶着姑娘,青萍都想捂脸了。 真希望未来姑爷没有看到,她忙窥一眼,却发现未来姑爷不仅发现了绣鞋飞落,还朝那边走过去。 邵元昇忍着笑意俯身捡起掉落的绣鞋,幸好是鞋底落地,鞋面只脏了点。 舒颜囧囧地小声对青萍说:“别管我,快去拿鞋子。” 总不能让邵元昇往这边递吧,她也没想到甩个脚而已,居然能让鞋飞出去,今日的鞋也不大啊! “姑娘站住了,”青萍还怕舒颜单脚立着摔着,叮嘱一声,忙走向已经直起身来的邵元昇,“谢谢五爷。” 邵元昇将鞋子递给青萍,就看向她后面正单脚站立努力维持平衡的舒颜,也恐她站不住摔倒,与青萍一起走过去,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肘。 舒*金鸡独立*颜:“……谢谢,真不好意思。” 看她也知道说不好意思,白皙俏脸俱是不自然,邵元昇只低低应了声,“嗯。” 青萍弯腰手指灵活地快速给舒颜穿上绣鞋,再看未来姑爷并没有不喜的脸色,悄悄舒了口气。 还好,他们还要找人,舒颜倒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这份定力,让邵元昇不得不说,这未婚妻相当心大。 他们这边顺着脚印寻人,见这脚印果真是延伸着往山下去了,等陈氏带着下人也往这边赶时,舒颜三人已经寻过了半山腰。 “没有了?” 舒颜看了看附近,方才他们追着过来的脚印不见了。 邵元昇自然看到了,“找找这附近,先前下那么大的雨,下山的路滑不好走,不好说。” 若是行走不当,最坏的滑落下去都有可能。 不过,很快邵元昇便发现了不远处似乎有个山洞,“那边有个山洞。”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舒颜也发现了,猜道:“刚才下雨,要是霏霏来过,也许会过去躲雨,我们过去看看?” “嗯。” 邵元昇也发现,从这里往山洞过去,几乎都是草,脚印到这里消失,去那边山洞的可能性的确很大。 走了没几步,听舒颜也说,“要是真去山洞,这里是草地,所以我们方才才找不到脚印了。” 不由让他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方才想她心大,可现在看,她也挺心细。 而且,这分析的能力还挺好。 倒是比有些初入大理寺办差小吏还强。 舒颜没发觉自己随意的话,引起未婚夫的另一种另眼相看,她正看向山洞那边,希望能看到郑霏才好。 不过显然她想象太好了,山洞里没有人影,但邵元昇却指着带着泥泞的地面说:“这里的确曾经有人来过,看脚印也像是咱们一直追过来的那双。看这边,应该是人往那边走了。” 舒颜点点头,“这还是下山的路。” 等他们沿着脚印往前走了一会儿,陈氏终于带着人追了过来,远远地站在他们先前来山洞这边时的位置。 “阿颜,可有发现?” 舒怀钰也跟在陈氏身边,忙向他们这边喊。 “正在找,”舒颜忙回:“二哥,那钗子是霏霏的吗?” “是,”舒怀钰看了看那边路似乎不太好走,对陈氏道:“伯母,不若你在此等等,我带两个人去阿颜那边一起找找?” “好,”陈氏也看到山路陡峭湿滑,这一路走过来都是丫鬟扶着,虽心急想快点见到闺女,但忙点头,“小心些。” 舒颜没有等舒怀钰,跟邵元昇和青萍继续往下走。 又拐了个弯路,舒颜忽然看到一个穿着灰色衣服的身影,看身形像极了郑霏,忙示意邵元昇去看,“阿昇,快看那边,是不是霏霏?我看着身形有些像。” 那灰色人影似乎扭伤了腿脚,正拄着个木棍一歪一歪地慢慢往前挪动。 “应该就是她,”虽然换了衣服和发型,不过邵元昇眼力惊人,认了出来。 舒颜正要叫人,被他阻止,“既然她偷跑出来,等我们靠近了再说。” “也是,这里路还不好走,”舒颜也怕惊到郑霏,再出什么意外,“我们悄悄过去。” 舒颜看到的的确是郑霏。 她才到了后山没多大会儿,就下了雨,后来雨太大,不得不躲在山洞里等雨小了再离开。可是没想到下过大雨的下山路更湿滑。 她被树枝绊了下,摔倒在地,扭伤了脚踝。疼的不敢走路,在原地缓了好大会儿才找了个木棍拄着慢慢走。 因为脚疼,又留心地面免得再滑倒,因此根本没有发觉后面舒颜他们追上来,直到快到她身后,才惊觉扭头。 “霏霏,真的是你!” 舒颜一看到她的正脸,便冲过去拉住了郑霏的胳膊,“太好了,终于找到你了!” “你,你们……” 郑霏却吓得脸色一变,想要抽出胳膊跑,可哪里抵得过舒颜的力气。 她没想到,居然会被找到,还以为母亲没有发现,便是发现,也不会想到她会偷跑下山。 邵元昇的目光在她慌乱的脸上划过,却落在她挎在身子前面的布包上,显然这位郑姑娘不仅是如她母亲猜想的偷跑出去玩耍那么简单。 既然人找到了,其余他就懒怠管了,但却提醒正高兴找到人的舒颜,“阿颜,该通知陈夫人了。” “哦,对对,”舒颜想到担心的陈氏,在郑霏惊恐的目光中,直接扯开嗓子朝上面喊,“二哥,二哥,告诉伯母,找到霏霏了!” 她直接亲力亲为,青萍直接无奈。 让她这个丫鬟叫人不行吗? 以前,姑娘在边关时,性格也爽朗,只是那时候姑娘年幼,可现在长大了都定亲了,不该多少稳重些吗?尤其是当着未来姑爷的面,可她家姑娘似乎更活泼直爽了。 她所知晓的女子在男子面前,尤其是在未来夫君面前该有的娴静优雅,她家姑娘真是一样都没沾上,甚至还变本加厉在未来姑爷面前跳脱。 她是下人又不曾婚配,所知有限,觉着回府后,有必要向夫人禀告一二,姑娘这般可妥当? “我不想回去,”郑霏都已经跑到这里了,不想放弃,小声与舒颜说。 可舒颜却不认同,“你一个姑娘家怎么敢独自跑出去,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就是想出去玩,也要人跟着才安全,你娘可担心你了,咱们先上去。有话回去再说。而且你脚都伤了,若是严重了更不好。” 舒颜十分不认同郑霏的做法,和青萍一人一边架着她的胳膊往回走。 不说陈氏见了郑霏后拉着手不放直落泪,等众人重新回到寺里,已经是一刻钟之后。 舒府的人只把郑霏送到陈氏订的客院,便都告辞离开了。 虽然不知郑霏到底为何偷溜出去,还带上了行礼,但舒颜等人都未多问,便告辞回到自家客院,且折腾到现在,舒家人也打算回府了。 虽然知道陈氏也要带着郑霏回去,但宋氏等人识趣地并未提出同行。 郑霏崴了脚,即便陈氏再生气她偷跑出去,还是先让寺里懂医的僧人帮忙看诊,敷了药后,才让人抬了软轿下山。 等换了回府的马车,陈氏也没说话,只看着一身灰衣小厮装扮的女儿不作声。直到回到府中,方才发作出来。 “霏霏,你是要气死我!”陈氏怒斥,“你知不知道一个姑娘家单独跑出去有多危险,还有,你居然还带着换洗的衣裳,你要去哪里?” 郑霏却并不后悔,只低着头不说话。 她这样子,却是反常,陈氏看着她好大会儿,忽然道:“霏霏,你有事瞒着我!你这明显不是临时起意,你想做什么?” 郑霏依然不语。 “你若不说,那便不说,不过,”陈氏却忽然话风一转,“你身边的丫鬟居然脸姑娘出去了都不知道,既然这么不尽心,就别在府里伺候了,打五十板子,发卖出去。” 郑霏大惊。 忙抬头看陈氏,见她一脸严肃不似说笑,她的丫鬟初夏更是吓得已经哭起来,因原先就担心郑霏哭了许久,眼睛红肿快睁不开,现在模样更加凄惨,跪在地上直磕头。 这让郑霏一下就坐不住了,冲过去拉起初夏,有些倔强地说:“好,说就说!我不是偷跑出去玩,我是要去找大哥!” “什么?!” 陈氏震惊地看着郑霏,“大哥,哪个大哥,你要找谁?” “我找大哥!”说着说着,郑霏就哭了起来,“我要找大哥,我喜欢大哥,母亲你居然要给我相看,还想把我嫁给旁人,我不愿意,我以后要嫁给大哥。” 陈氏被闺女的话惊得直发愣。 闺女口中的大哥,其实不是她亲大哥,只是养子,是她夫君好友的孩子,因父母早亡,族中不慈,才接到身边抚养。 但现在养子长大,已经能独当一面,且因要科举回原籍地,才在两个月前回了老家。 便是邵元昇的同窗贺云启。 “你,你怎么会?”陈氏从来不知道闺女对养子居然生出兄妹之外的儿女之情,震惊不已,但更生气,“你便是喜欢阿启,为何不告诉娘,居然想要自己偷跑出去!” 一想到养子老家距离京城二三百里,这么远,她一个小姑娘家居然想自己一人过去,若不是及时找到她,真让她去了,陈氏都不敢想象路上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一时间,闺女私自跑去找养子的怒气,超过了她喜欢养子的意外和吃惊。 作者有话说: 咳,大家都等养肥吗?明天酒给自己也放假一天可行?(*^▽^*)遁走! 第47章 “你怎么会有这么冲动没有脑子的打算?”陈氏气的直拍郑霏,只觉着把这孩子养憨了,“你不知道路上多么危险吗?” 可接下来,陈氏才知道,闺女还有更憨的。 “我,”郑霏顿了下,才又理直气壮地道,“可是就五表姐说,要敢于追求自己的幸福,若是我能去寻大哥,大哥也一定会被我感动,而且,去的路上我只要扮做男子模样,就不会有危险。” “你说芷贞?”陈氏没想到里面竟然还有娘家侄女的事,顿时气道,“你听她胡说八道,这路上多远,就算是扮做男子,可你这扮相人家一眼就看出是个女儿家,就算是少年公子,单独出门,也保不住被人盯上出事。而且,你竟然告诉芷贞你属意阿启,却不告诉我!” “我没跟五表姐说,是她看出来的,”郑霏少见母亲对自己如此严厉,声音也弱了下去。 陈氏气的直瞪眼,感情还是自己眼瞎,没看出来女儿的心思了? 然后,便忍着火气教训郑霏,“以前我便与你说过,芷贞她心思多,让你少与她接触,少跟她玩,你偏不听,竟然还傻乎乎地听她的话,去找你大哥。什么勇于追求自己的幸福,你听她诳你,只一点,奔着为妾,你不知啊?就算是你大哥,也要被人诟病。你竟然还敢去做,”这岂不是弄了个大把柄送到陈芷贞手中了。 这个芷贞竟然如此撺掇闺女,这幸好今天闺女被找了回来,不然她都不敢想象。 见郑霏还一脸不解,“可是五表姐不是一直很好,多温柔可亲。” “亲个屁!”陈氏气的骂了出来,吓得郑霏脖子都缩了一下,“她那都是表面的温柔,其实心思很重。我跟你说过多次你都不听,你这傻孩子,你都不想想,她是庶出的,却能做到连你大舅母都挑不出错,这得是多深的心思。” 郑霏更不解了,“那不是五表姐行事周全吗?” 陈氏一时没法跟这娇憨的闺女解释清楚里面的道道。 这五侄女可是连她大嫂都忌惮,觉着为人处事太滴水不漏,虽然看起来老实省力,其实主意多的很,大嫂说她连大哥的公务都能参与进去提意见,得她大哥赏识看重。 这样的心机手段,她大嫂都曾说,还是早点嫁出去省心。 如今,这陈芷贞竟然算计她闺女,陈氏心中恨得不行,打算回头就去娘家找她大哥大嫂。 只是,现在,她还得先把闺女这边教导好。 不说陈氏如何教女,舒老夫人等人与邵元昇从万清寺回城,到东市前分开各自回府。 “好了,别看了,人都走远了,”宋氏无奈地拉上车窗帘子,“你啊!” 舒颜嘿嘿笑了两声,方才坐正身子,“娘,是不是二哥今日的相看没用了?” 宋氏也不知道陈氏母女那边具体是个什么境况,不过,“我看着这郑姑娘可不像是单纯的偷溜出去玩,竟然连还带着包裹,怕不是有什么事?” 舒颜想到邵元昇曾经问过陈氏,郑霏是不是有心仪之人,悄悄与宋氏道:“娘,我觉着阿昇的预判还是挺准的,他看的细致,又是大理寺办差,说不定霏霏真的有自己喜欢的人。陈夫人不跟她说今日来相看,也许是不同意她与喜欢那人的事。” 她也觉着邵元昇说得对,尤其现在想想她被找到以后,看到二哥后神情极为不自然的样子。 宋氏道:“别乱猜了,等郑府那边的信吧,就算有这些事,人家也未必告诉咱们缘由,只推了这亲事便是,左右今日也只是相看。” 舒颜点点头,“而且二哥多斯文俊秀,不愁娶媳妇,倒是我三哥,我觉着亲事不一定好说。” 宋氏看她一副操心模样,笑道:“那也未必,各人有各人缘法,许你三哥反倒省力。” 这话也对,舒颜笑了。 她自己嫁了喜欢的男子,希望家里兄长们也都亲事和美,就跟大哥大嫂一般琴瑟和鸣才好。 等到了舒府门口,正好遇上从族学下课回来的弘哥儿,让舒颜意外的,今日他身边还跟了一个比他还矮小的小童,“弘哥儿,和哥儿。” 舒颜朝两个小侄子喊了一声,弘哥儿马上就朝她这边跑了几步,“姑姑,你们回来了!” “嗯,”舒颜看他穿着一身学子服,小小的身量板板正正,旁边和哥儿却衣衫有些歪斜,不由笑道,“和哥儿这是来与弘哥儿一起做课业吗?” 她让车夫先停车自己下来,忍不住揉了把弘哥儿的头。 “对,”和哥儿看她亲近弘哥儿,眼中有些馋,只是想到自己曾经作弄过这位姑姑,也不好意思往近了凑。 舒颜见了他眼巴巴的样子,好笑地也伸手绕过他的发髻,摸了摸他的后脑,“那要乖乖地完成课业哦!” “姑姑放心,我会看着和哥儿,”弘哥儿现在与和哥儿关系不错了,虽然和哥儿原先曾对姑姑无礼,但他现在知错了,他也就没那么计较了,而且,他是兄长,也当爱护弟弟。 看他们两人相处还挺不错,舒颜与他们说了几句后,便不耽误,让他们先回书房做课业。 既然还没回后宅,舒颜便跟宋氏说:“娘,我去找三哥玩会儿。” “去吧,”回了府里,宋氏一般都不太拘着闺女去哪,她回头去搀扶着婆母,与李氏一起回了后宅。 还没走到舒怀亭的房间,舒颜便发现他的小厮印山正跟个门神一般站在外面,她走近了,不等印山问安,便先悄悄轻声问:“你们家三爷做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印山被三爷嘱咐了在外面守着,方才大爷又进去,两位主子自然是在议事,就算姑娘过来,他也不敢擅自放人进去,只低声道:“大爷跟三爷在说事,让小的守在门外。” 舒颜一听大哥也在,两人还关着门说事,显然是不好被人知晓,只是两位兄长有什么事不好让人知道,是大哥朝中事? 她也没有任性地非要往里闯,“去通报。” 印山还真怕姑娘一时兴起非要自己往里进,忙往门口处走一步,“三爷,姑娘来了。” 屋内,舒怀亭没想到舒颜这个时候过来,他跟大哥正说要紧事,便看向舒怀谨,“要不等晚些时候再说?” 妹妹若来,一时半会肯定不会走。 “嗯,等下再说,”舒怀谨手指轻柔皱着的额头,慢慢松开恢复正常神色。 舒颜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大哥和三哥正面对面坐在书桌对面,明显是在说事的样子,“大哥,三哥,你们密谋什么呢?” 舒怀谨看她笑嘻嘻俏皮样子,笑了下,“没什么,只是些公务上的事。” 本以为他这么说了,妹妹就不会问了,谁知舒颜坐在他身旁后,好奇地看看他又看看三弟,忽然凑近了说了句,“朝廷大事吗?难道是有哪个皇子要谋反?” 舒怀亭手中正端着的茶盏登时歪斜,茶水洒落,他忙胡乱擦了一把看向妹妹,“阿颜,你……” 这丫头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舒颜当然是猜的,只是也有有理有据地猜测。 毕竟,她熟知剧情,知道原大男主卲哲在朝中的一些大事。 而大哥竟然找还没有出仕的三哥关起门来说公事,自然是不好为人所知,她一下便想到了,剧中提过的几位皇子争夺皇位搞出重重事,卲哲因此立了不少功劳,升迁飞速。 不过,既然她熟知这些,不光是为了自家葳表姐这个太子妃,还有家人。 她此时便有个借着知晓剧情也让兄长们抢些功劳的打算,但又一想这皇子争夺复杂,一个不慎容易被反噬,且剧情到现在早就因自己而改动,连带出的效应她也不敢保证会按原剧情进。 如此,还是不掺和这要命的事,只多观察些,为亲人们避开些争端,提防为上才是。 见两位兄长被自己的话惊到,舒颜并不意外,非但没有说自己开玩笑,反而继续说:“是二皇子三皇子还是哪个有野心的成年皇子?” 这种话,让舒怀谨兄弟两个脸色大变。 若是方才,他们还觉着妹妹是故意闹着玩,开玩笑,但现在这话就超出了玩笑范畴,甚至还不是简单的一句话。 “阿颜,慎言,”舒怀亭忙道,严肃地看着妹妹,“这种话怎好说?” “又没有外人,而且,大哥与三哥方才难道不是在说这个?”舒颜微微侧头看舒怀亭,“虽然我是女儿家,可是我却知道一件事,大哥与三哥一定不能参与,夺嫡,从龙之功不是那么好掺和,一个不慎便会全家全族覆灭。不说太子妃是咱们表姐,作为臣子就只做纯臣才是长久之道。” 舒怀谨与舒怀亭大为震惊,从来没想到妹妹会说出这样深刻的话语。 其实,舒颜是可以与父亲舒昂讲这些更为妥当,可她到底不再是那个只长在边关的阿颜,是拥有着奇异经历的阿颜,见识早就非昔日可比,她觉着可以适当地露出些属于她现有见识。 见两位兄长震惊看自己,她笑了笑,“因为是哥哥们,所以才这样说,其实我所懂得并不一定比哥哥们少哦。” 就算哥哥们看出什么,她也不惧。 她不过是拥有神奇不可思议的奇遇,并没有什么她最开始认为的原身穿书,不管是哪个时代,其实都是她。 因此,虽不能也不可对兄长家人们坦白这些,即便她有所变化,她总不是取代了谁的人生。 舒怀谨想问妹妹为何会通晓这些,可又没法问出口,难道是在质疑妹妹的聪慧还是质疑什么? 他与舒怀亭对望一眼后,缓缓道:“阿颜方才的话的确让我们吃惊,没想到你会有这么通透的认知。” 第48章 “你说得对,从龙之功不是那么好掺和的,我们也从来没有那样的心思。” 原漫画中没再提及舒府后续,她才担心兄长们会参与到不该参与的事中去,尤其宫中还有个贵妃姑母所出的六皇子。 此时,舒颜闻言,一颗心才放下。 舒怀谨又问:“倒是阿颜怎么会想到这些?” 舒颜用了很直白又通俗的道理解释,“就像是一些高门大户,还有兄弟庶子争夺世子位家主位的。而皇子们长大了,一样都是皇子,都有可能做上那个位置。又不是一母同胞,万一成了便是至高无上,自然很容易生出野望野心来。道理都是相通的吧?” 舒怀亭意外她想法虽然简单,却透彻,“是,确是如此。” “那方才你们说的是皇子们的事吗?”舒颜还是觉着这个可能性最大。 既然她都说到这里,舒怀谨便没再瞒她,“我们的确在说事,也算是关于皇子。” “哪个?是二皇子吗?”她记得二皇子最先炮掉。 舒怀谨不解她为何认为是二皇子,但也摇摇头,“不是。是武安侯和六皇子有些异样,不对……” “六皇子?!”舒颜却惊讶地打断他的话,她记得原漫画书中六皇子没有提及谋逆,相反,是因舒贵妃失宠后淡出剧情。 因她看的是围绕卲哲这个大男主展开的言情漫画,政事上也只是简单带过,并未着墨宫中情形,她也不知若是六皇子的确没有参与夺嫡,舒贵妃为何失宠, “嗯,”舒怀谨接着道,“因武安侯府是舒贵妃的外家,六皇子又长成将要出宫开府,为防万一,我才暗中查了查堂伯的行踪,发现他似乎跟一些官吏来往过密,而且昨日还与六皇子暗中相见,觉着不妥。” 舒颜一下惊出冷汗来,“难道六皇子想要?”难道漫画中舒贵妃失宠是因六皇子要夺嫡被圣上发觉,六皇子后来被圈禁才没再写吗? “大哥,这可是要命的事,咱们虽然分府了,可没分族,可不能让他们乱来,”舒颜语气焦急,她可不想好不容易甩开了卲哲续命成功,反倒跟家人折在六皇子夺嫡中,那可太冤了。 舒怀亭道:“我跟大哥正在商议该怎么办,你便进来了。”还给他们兄弟如此多的惊奇话语,他现在都觉着妹妹有这样的见解,生为女儿家可惜了。 “不管怎么办,都不能让堂伯跟六皇子干这事啊,而且,还是根本不可能,白送人头的事,”情急之下,舒颜说话都不顾忌了许多,“不说太子是咱们表姐夫,他那储君位置可稳当的很,六皇子上面还有几个皇子,他差不多算是最小的,就算是宠妃之子,充什么大头能耐。还有堂伯,这么糊涂的吗?大哥,这事不得跟祖父说吗?” 到底他们是晚辈,就算是跟武安侯谈,也得是祖父出面才好。 舒怀谨沉吟一会儿,“事情自然要跟祖父提,不过,我觉着此事还得从根上断绝。这样,我先找六皇子探探口风。毕竟,目前只是咱们的猜测,或许事情还没咱们想象的那么严重。” 舒颜觉着有理,尤其漫画书中提到舒兰芙时,只是侯府落败,并未抄家发配等严重的事发生,那他们舒府也应该不会受到更多的牵累才对,现在舒贵妃又还在圣宠中,事情还来得及。 不过,事情变化往往在一瞬间,舒颜还是忍不住说:“那大哥尽量早点去找六皇子。” “放心,应该不会有大碍,”舒怀谨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就算武安侯与六皇子有所图谋,但应该还在筹备阶段,只是,他到底没将自己的担心说出来。 他恐六皇子与武安侯的算计会落入其他有心人眼中,尤其是二皇子等几位成年皇子。 之后,舒怀谨去见了舒老爷子,舒颜便没再跟着,回了后院。 只是到底惦记着这桩事,之后一日舒颜都心不在焉。 就连陈氏来舒府,她都没往前凑,只听宋氏说,舒怀钰与郑霏亲事不会再议了,陈氏还送了歉礼过来。 只是没想到下午,却接到宫中送来的请帖,原来是皇后生辰,圣上为皇后举办的宴会。 因舒颜是太子妃这边亲近的人,又才与邵元昇定亲,日后也将是宗室媳妇,皇后这边便往舒府给宋氏送来请帖。 帖子上是邀请舒府女眷入宫赴宴,并未规定只许几人去,舒府女眷若是全都去也是可以的,只是舒老夫人上了年纪不想参加繁复的宫宴,加上这两日鹦哥儿有些蔫头蔫脑,她更不想出府了。 宋氏让李氏随着一起去,“正好去结识些夫人们,给怀钰几个说亲。” 谁料李氏却摆手拒绝,“还是算了。先不说宫中规矩大,我这样的性格恐出错。能去参加皇后生日宴的定都是高门大户,跟咱们门不当户不对,还是算了。而且,过了万清寺那事,我现在真得好好想想,不想跟原先似的,想着找个单纯的姑娘做媳妇了。这姑娘家若是被养的太单纯直率,也不是太好。” 虽然陈氏来时说,是郑霏配不上怀钰,她行事鲁莽任性。 可李氏看得出来,陈氏亲自登门,还带了歉礼,虽然有想让舒府为郑霏私自单独偷溜出去遮掩失了闺秀该有的娴静,但定是还有什么其他不好说的事。 郑霏这样子已经不仅仅是活泼好动,而是行事欠妥,过于任性了。 “还是找个稳重点的儿媳好,”经此事,李氏便转变了想法,娇憨的姑娘还是不太适合娶回来做儿媳,旁的不说,只一点,费心。 宋氏看她心有戚戚的样子,笑道:“其实,只要行事妥当,性子单纯娇憨些,倒也没什么。不过,你这样想也对,稳重的性子总让长辈少费心。” “是啊,若不是怀钰性子简单,我也不会想也给他找个一样简单性格的媳妇,”李氏犯愁,“这没有知根知底的人家,就是得麻烦些,得好好相看。” 程氏见状,忽然想到自家娘家的一个族妹来,“若是二婶想要个性格温柔稳重些的姑娘,我娘家族妹里倒是有一位。” “真的吗?”李氏忙惊喜地看向侄媳妇。 “嗯,”程氏也没想到李氏会换了找儿媳的方向,现在倒是正好适合,“应该是可以,与怀钰还算是相当。” 程氏就是个很稳重的性子,当得起舒府长媳,既然她能说出来,可见是有些把握,李氏不由击掌,“如此可好,既然是慧容娘家族妹,都是知根知底的,我就不用费心寻思了。那就劳烦慧容多费心了。” 宋氏也相信自己儿媳,便笑着开玩笑道:“等着若真成了,让你二婶给你包个大封红。” 李氏大笑,“那是一定!不管成不成,二婶都得谢谢慧容才对,都给你封红。” 程氏抿唇笑道:“都是自家人,二婶不用客气。而且,怀钰日后的媳妇就是我弟媳,娶个好妯娌来,我也高兴着呢。” “这话可对,就跟咱们似的,”李氏挽着宋氏的胳膊笑个不停。 她从进了舒家门,就一直与长嫂宋氏相处和美,程氏这话说的对极。 “既然你不去,那后日慧容就与我们一起去宫里,正好你还没见过阿葳,到时候介绍给你们认识,”宋氏想起太子妃说的话,“阿葳还说让咱们带着弘哥儿去东宫,日后就慢慢多来往。” “是,都听母亲的,”程氏自然知道让弘哥儿去亲近皇长孙,是弘哥儿的机遇,此事也经夫君认可。 她们这边说的热闹,舒颜却一直都没怎么开口,让程氏不免好奇,“阿颜,你怎么了?” 舒颜是知道今日大哥去见六皇子了,惦记着心事才心不在焉,忙道:“没什么啊,就是听你们说话。” 程氏却觉着小姑子似乎有心事,不过她不说,便没追着问。 宋氏以为闺女是紧张宫中赴宴,人多还有许多人不认识,便道:“阿颜不用担心,别到处乱走,便没事。” 想到前两次出去武安侯府和卫国公府,都发生了意外,此次去宫里又不能带丫鬟,宋氏又道:“就算出了什么状况,只找你表姐和她身边的宫人,不要随意跟其他内侍离开。” 程氏也补充道:“是这样,宫中到底有些复杂,我做姑娘时也去过宫里几次,有些经验的,阿颜就跟着我。” 舒颜是真没想到这些,见娘与大嫂都担心自己,赶紧说:“好,我知道了。” 她多少也是看过些宫斗宅斗剧的人,不会傻白甜地到处乱逛,随便跟旁人离开。 卫国公府中,卫国公夫人也在说后日宫宴的事,她叫来了邵璇,“阿璇,听说阿颜也要去赴宴,你后日多照看她一些。” 邵璇自然出身卫国公府,是宗室,除了每年都会参加中秋和除夕宫宴,因与六公主关系不错,平时也多出入皇宫,笑着应下,“祖母放心,我一定照顾好未来小五婶。” 邵璇与舒颜虽然差着辈,可却是同龄人,又因与陈灵灵几个与舒颜关系友好,便是祖母不说,她也会照看舒颜。 不过,邵璇知道祖母也是信任自己,才如此嘱咐,不然,后日去宫中赴宴的可不只她一个姑娘。 虽然不喜大儿媳王氏,但卫国公夫人想到小孙女邵婳,又跟邵璇道:“阿婳那边,你也多看顾点,她这性子总让人不太放心。” “知道的祖母,七妹妹还小,大些就好了,”邵璇跟堂妹邵婳关系也很好,自然明白祖母担心。 卫国公夫人皱了下眉,道:“上次她去宫里跟五公主闹得不愉快,后日多留意。” 五公主得圣上宠爱,性格骄纵,偏邵婳是个性子直又不太会看人脸色的小姑娘,没跟其他人一样奉承五公主反倒说了实话,让五公主失了颜面。 邵璇也不喜五公主,自然更向着自家堂妹。 第49章 “大哥,如何?” 得知舒怀谨回府,舒颜便立刻去寻他。 舒怀谨看着比三弟还早到来的妹妹,不由缓缓摇了下头,笑道:“放心,不会有事。” 让下人下去后,舒怀亭才过来,他对两人说:“六皇子没有野心。” “大哥,怎么问出来的?”舒颜好奇地问,“直接问?” 舒怀谨笑道:“自然不能,算是用了些话术。虽然咱们家也算是六皇子姻亲,不过也是太子妃的亲戚,我只用太子来试,便能探出六皇子的态度,他觉着太子才是正统。” 他当时刻意露出些锋芒和心机,为的就是让六皇子忌惮。 “大哥相信他的话吗?”舒颜想到漫画中舒贵妃被圣上厌弃,很难不怀疑是不是六皇子做了什么。 “我看他并不似作伪,等着我还是让人多留意些堂伯那边,毕竟六皇子若真的有异心,现在能依靠也撕不开的便是堂伯了。”舒怀谨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若是六皇子真的有心,已经被我问到面前,日后也会防备我。若不然,等我与他多来往,看他反应如何便可知。” 而此时的六皇子还没从跟舒怀谨的谈话中缓过来。 他没想到,自己这个表兄竟然如此敏感,而且竟胆量如此之大,问到自己跟前。 虽然舒怀谨与武安侯同出一族,但六皇子也没傻到去跟舒怀谨交代武安侯背着自己做了什么。而且舒怀谨不仅是自己表兄,还是太子的表兄,两边来往中,明显舒怀谨更亲近太子。 而且,他也没想到,这位表兄竟让他觉着比武安侯还要稳重可靠,心思慎重,虽然才二十多却隐隐给他一种朝中老臣之感。 且他竟然有些窥知武安侯私底下小动作,莫非是他察觉到大舅那边的异动了?虽然没有言明,但也让他心惊后怕,他不想与这样的人为敌。 幸好,他前日已经与大舅讲清,自己断不会去走夺嫡那条路,只想安分做个王爷。 想到舒兰芙母女还曾撺掇自己母妃去训斥舒颜,六皇子回了舒贵妃宫中,便与她道:“母妃,后日宫宴,你见了舒老将军府上的女眷后,切莫为难她们。反之,要对她们和善些才好。” 舒贵妃不解地问:“为何忽然说这个?” 六皇子见她竟然忘记了之前想要训斥舒颜的事一般,有些无奈她的事不过心,“母妃忘了,先大舅母进宫,对您说另一个表妹阿颜如何不好,还想让您召人来训话?” “哦,对,你不说我都忘了,”舒贵妃没见过舒颜,也没与她有过冲突,先前不过是被武安侯夫人撺掇,现在全忘了这回事,“不过,你大舅才说我不是,我现在不想理会你大舅母她们了。” 这样意气,六皇子都不知该说好还是不好了,只是如今他已经与大舅说明,武安侯府到底是母妃娘家,他不希望两边关系太僵,这对母妃也不利,“大舅也是一时失言,现在我已经与大舅说明,待日后大舅若要见您,您也别太端着生气了。说到底,本也是你们图谋不对。” 之后,六皇子轻车熟路哄好了贵妃,又说起宫宴事,舒贵妃便仰着下巴道:“行,那听洺哥儿的,等后日本宫见见堂嫂一家便是。” 皇后生日宴这日,不仅是臣妇女眷们进宫赴宴,朝臣们也休沐一日。 宋氏带着程氏和舒颜去宫中后,舒老爷子也往前院去了。 他今日约了武安侯,打算与他谈谈。 其实,如果舒老爷子不约武安侯,武安侯也打算往舒府来的,可巧舒老爷子约他,他自然欣然前往。 舒老爷子意外地看着武安侯提着的盒子,“怎么还带了东西过来?” 武安侯笑着放在桌案上,“这是一些补品,给大伯和大伯母补补身子。” “你这太客气了,”舒老爷子让他坐下,也没啰嗦,直接道:“找你来,是有些事想问问你。” “大伯只管说,咱们爷俩何必客气。” 武安侯这侄子以往也对自己尊敬有礼,只是今日却似乎多了些讨好谄媚之色,让舒老爷子心中不解,但也没细想,“你妹妹如今在宫中是贵妃,六皇子又要出宫开府了。你做舅父的,平时做事当更谨慎,万不可结交朝臣过多,以免落人口舌才好。” 这话让武安侯就坐不住了。 他才得了六皇子的话,不会夺嫡,现在大伯又来与自己说这些,“大伯为何说这些?” 舒老爷子抚着胡子看他,故意反问,“这话哪里不对?难道你还有野心让六皇子跟太子争夺不成?不然,你一个成年皇子的舅父不老实地,结交朝臣做什么?” 这明晃晃的话,直接把武安侯原先的算计野望都揭露出来。 虽然现在被六皇子告诫,自己绝对不会去肖想不属于自己的,让他别白费心思,不然闯出祸事来都与他无干,武安侯也打算放弃了,但还是被舒老爷子这直白的话惊到了。 赶忙否认,“没有,自然没有。” 舒老爷子眼睛也不是白长,看出他有些心虚,却没点破,只告诫,“武安侯府一直都是拥立中宫,忠于君上,这么多辈传承下来,不说要你把家族壮大,门楣提升,只有些事断不许做,尤其是这夺嫡从龙之事。” 其实,让他说,当初就不该让舒家的姑娘进宫做妃子,到现在还成了宠冠六宫的宠妃。 “还有,宫中你妹妹那里,也去劝告一二,让她别太恃宠而骄,她只是贵妃,不是皇后,”舒老爷子就算是武安侯的庶出大伯,可也是长辈,这些话他自然说得。 武安侯想到娇宠的妹妹,无奈地摇头,“大伯这话与我说没用,我前几日才说了妹妹两句,就被她闹了个没脸。” 弄得宫里宫外都知道了,舒贵妃被自己兄长气哭了。 爱面子的武安侯现在还觉着憋闷,这也就是自己亲妹妹还是贵妃,又有六皇子,武安侯现在想想自己白忙活一场,就恼贵妃行事不周。 他断然没想到,六皇子居然现在才知道他与贵妃为他筹谋的事,妹妹居然一直没告诉过六皇子,只觉着六皇子原先年幼,她自己给六皇子做主。 结果,他在外面奔波拉拢朝臣,六皇子居然跟他说,自己从来没有过想要夺嫡的想法,一切都是他跟贵妃多想了。 这当事主子不乐意做,他这个舅父就算跑断腿,又有何用? 武安侯用了两天两夜才十分艰难地缓过来这打击。 他是个野心勃勃的人,六皇子那边指望不上,他就想旁的法子往上爬。 “大伯放心,我心中有成算,不会毁了祖宗基业,”相反,他还要武安侯府在他手中门楣光耀,他往前凑了凑,“大伯,侄儿如今有一事相求。” 方才武安侯情绪外漏,野心流露,被舒老爷子察觉,此时见他还有事求自己,便想到方才他来时带的礼,“你说!” “侄儿闻您与卫国公交好,侄儿想请大伯为我引荐。” 六皇子与他摊牌时,他本还想给舒兰芙巴望下六皇子妃的位置,谁知六皇子竟直接拒绝了,说对舒兰芙并无男女之情,不可能娶她为妻,只让他为其另择良缘。 六皇子既然不愿,舒兰芙又心仪卫国公府长孙,武安侯权衡利弊后,自然不敢用舅父身份强逼六皇子,就算他强逼,可舒兰芙那边心仪他人,若是被六皇子知晓,这就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 武安侯觉着卫国公府也是宗室,且卫国公在朝中也算是权高位重,长孙卲哲更是不到双十便做到六品上,虽然有宗室后人卫国公权势所在,也可见卲哲优秀。 武安侯觉着,若是日后舒兰芙能嫁给卫国公世孙,也是一门好亲了。 所以,不仅今日武安侯来舒府想通过舒老爷子去结好卫国公,还放了舒兰芙出来让武安侯夫人带她去参加宫宴,往卫国公府女眷那边交好。 “你应该与卫国公认识啊,”舒老爷子不解武安侯打的什么主意,“而且,现在阿颜与阿昇定亲,你与卫国公也算是姻亲,何须我引荐?” “是,侄儿是与卫国公说过几次话,只是不甚熟悉,若是有大伯,侄儿能与卫国公早点熟悉起来,”武安侯觉着既然打算想结亲,自然要快速些才好,通过与卫国公有亲事的大伯这边最为便利。 舒老爷子更不解了,“你与他熟悉了做什么?” “不瞒大伯,侄儿也想与卫国公府上结亲,”武安侯觉着这也没什么好隐瞒,尤其此事若成了,对武安侯对舒府都有好处,毕竟舒颜只嫁了邵元昇,这邵元昇可不比卲哲分量重,若自己的闺女日后能成为世孙妇,才会给他们带来更多的好处。 “结亲?谁跟谁?”舒老爷子想了一圈,也没发觉两边能有适龄相配的未婚男女。 “自然是我家兰芙跟卫国公世孙卲哲了,”武安侯知道大伯是武将,可看他这脑子似乎不大够用一样,倒是生出的子孙都比他脑子好,尤其是侄子舒怀谨。 舒老爷子还不知道自己被眼前的侄子给鄙视了,只吃惊地看他,“可是辈分不对啊,阿颜日后要嫁给阿昇,阿昇可是那哲哥儿的叔父,兰芙与阿颜却是堂姐妹。” 因为舒颜一直以来的辈分灌输,让舒老爷子第一想法就是,武安侯这想法,堂姐妹一个嫁了叔父,一个嫁了侄子,差了辈分。 “那又有什么,”武安侯起初是想将舒兰芙嫁给六皇子做皇子妃,未来更进一步,如今没了那盘算,自然不会再在意什么辈分的事。 第50章 “长安城中姻亲遍布,差辈分的亲事多的是,亲姐妹嫁辈分差两辈的都有。再说,阿颜和兰芙说到底也不算是最近的堂姐妹,不妨碍。” 这话也对。 因为,当初舒颜提出与卲哲亲事辈分不妥时,舒老爷子他们也是用这个说法回的,可现在…… 舒老爷子后知后觉想到,这当初自家孙女不想要的亲事,如今竟然被武安侯捡了起来,还用了相反却又相同的说辞。 他怎么想,都觉着别扭。 而且,若说当初他家阿颜都觉着,这世孙妇难为,就武安侯府那个舒兰芙,那更是个骄横的丫头,担得起世孙的重责? 舒老爷子摇摇头。 “大伯不愿?”武安侯见他摇头,想到大伯一家就舒颜一个姑娘,极为疼爱,莫非是觉着被自家兰芙压了一头,不由道:“虽然兰芙嫁的比阿颜好,可也是为了咱们舒家将来。” 才说完,就见舒老爷子怪异地看着他,有些不解。 舒老爷子觉着自己这个侄子真是自信过头,他有给他这种错觉吗?还他家阿颜被舒兰芙压了一头,他真想告诉眼前这个自大的侄子,当初卫国公府世孙是送到他家阿颜跟前,阿颜不喜不想嫁的。 到底,舒老爷子没跟武安侯说,只道:“你若是想,改日我带你去见卫国公便是。” 至于卫国公府能不能看上舒兰芙,那都是武安侯的事了,就算舒兰芙嫁到宫里当娘娘,跟他家也干系不大。 他看不上裙带关系带来的利益,堂堂男子将前程系在女子身上,算是什么男人。 武安侯不知道舒老爷子看不上他的做法,闻言大喜,态度更加殷切,将舒怀谨一顿夸赞。 虽然有些烦武安侯这见风使舵的态度,可舒老爷子觉着他倒是眼睛不瞎,自家大孙子的确优秀。 不过,他看着,这大侄子只怕也是看中了咱家子孙如今前程有望,不然看他这功利心极强的性子,也不会如此与自己这个庶出大伯交好。不然只看自己的其他两个庶弟,子孙平平无奇,这大侄子可没这般近乎。 武安侯此人的确功利心重,但却也能屈能伸,妥妥奸佞的缩影。 等武安侯嘚啵嘚啵一通,边说边灌了一肚子茶水离开,舒老爷子摇着头回了后宅,跟舒老夫人说了武安侯的打算,“他想的可真美,也不看看他家那个兰芙品性,哪里当得起世孙妇。” 舒老夫人正给鹦哥儿顺毛,这小家伙这几日精神头不大好,“也不能那么说,有的人家看重新妇品性,但有的却看重门楣。若是单论门楣,两家倒是也适当。” “我看守之可不是那么糊涂的人,”舒老爷子哼道,“门楣相对,新妇品性不佳才要命,媳妇娶不好,要毁三代。” 舒老夫人抬头看他一眼,显然老爷子还在记恨舒兰芙撺掇和哥儿对阿颜使坏,她也不喜舒兰芙,且那也的确不是个讨喜的孩子,“不过,承志怎么会想起给兰芙结卫国公府的亲,京城中与卫国公府门楣差不多的也有,偏非得跟咱们阿颜弄到一处。” 承志是武安侯的名字,舒老夫人是长辈,直呼其名其字都可。 时下,并非所有男子都取字,像武安侯便是字名通用。 舒老爷子道,“我猜着,他许是看中了卫国公在朝中的位置,卲哲如今算是年轻人中的佼佼者,又是宗室,承志好功利,许是看中了这些。” 但像他们家,若不是当初定了婚约,他们宁愿将姑娘低嫁,让婆家敬着些,也不想嫁到高门去,“当初我真是一时糊涂,不与守之定那劳什子婚约也好。不过,还好,阿昇还算是不错。” 舒老夫人看他这样子,只含笑不语。 她自然知道,自从孙女儿不愿意最初与卲哲的亲事后,这老头子就后悔当初草率与人定婚约了。 “阿昇那孩子的确不错,而且,我观卫国公夫人也是个爽朗性子,虽然卫国公府人多事多了些,只将来他们小两口相处的好就成,”舒老夫人却觉着,就算嫁到低门去,受婆家磋磨的也有,因此,她反倒觉着,两口子感情才是婚后生活过好的根本。 舒老爷子点点头,看了看她手底下的鹦哥儿,“这小玩意儿怎么回事?这几天了就没精神。我看你们都没养过,还是让人去找个郎中来看看。” 舒老夫人只听说过给人看诊,哪里知道还有给鸟看的,“可这是鸟,不是人,不能一样吧?” “上卖鸟的那问问,那些人都懂,来来,给我鸟笼子,我上西市去找人看看去,我记得那块有不少卖鸟禽的摊贩,”他如今致仕了,反正闲着也没事干。 舒老夫人却担心,“西市那边闹哄哄的,本来这鹦哥儿就没精神,你再惊着它。”养了这么些天,都有感情了。 “哪有那么娇贵,”舒老爷子心大,提起鸟笼子就走。 舒老夫人一看,忙喊,“回来,你倒是给鹦哥儿蒙上布罩啊,莲香,去取布罩来。” 舒老爷子大步迈出几米了,听老妻喊,嘴上埋怨着,“哪那么多事,一只鸟也忒娇气,”身体却实诚地转了回来。 宫中。 此时,舒颜正与宋氏程氏正在凝烟殿。 舒颜没想到,舒贵妃会让宫人找她们过来,本来路上还担心会不会因上次武安侯母女入宫为难,不想,竟没有,反而待她们很温和。 望着正在与大嫂说话的舒贵妃,舒颜内心忍不住赞一声,不愧是宠冠六宫的贵妃,容貌果然生的娇媚,千娇百媚不外乎如此。 不过,虽然舒贵妃已然是三旬多的妇人,可谈吐上依然带着少女感。 作为一个颜控来说,舒颜觉着赏心悦目极了。 如此,她神情不免外漏出一些,多停留在她面上,让舒贵妃看了不由好奇,“阿颜为何如此看本宫?” 如此直接的问出来,可见其性情。 舒颜微楞后,也是实话说,“是觉着堂姑母长得好看。” 舒贵妃是个心机少的人,平时见惯了宫中妃嫔说一半藏一半,有时候让她都摸不着机锋,只用身份将人压过去,看对方碍于身份敢怒不敢言觉着还挺解气。 可有时候她坐在那里,听旁人闲谈,也是这般弯弯绕绕说话,半知不解,就挺厌烦了。 便是围绕在她身边的人,也多是拐弯抹角奉承居多,如今舒颜直白又简单夸赞她,仿佛说了再自然不过的话,让她觉着十分舒适。 “真的吗?本宫也觉着自己模样生的好,”舒贵妃高兴之下,真性情全露,看舒颜的目光带了几分亲近,“阿颜,你往前坐坐,陪本宫说说话。” 舒颜自无不可,她也看出,这位贵妃姑母似乎并不是想象中的样子。 说了会儿后,舒贵妃忽然说:“兰芙还说你没有礼数不敬长辈,品行不佳,可本宫看着这不是很好吗?多么爽利洒脱的小姑娘,本宫觉着甚合心意呢,”说着,在舒颜强忍着嘴角抽搐目光中,又道,“还是我家洺儿有眼光,说的都对。我大嫂那人也是,怎么能胡乱说人不好。对了,阿颜,你还没见过你表兄吧?就是本宫的洺儿,六皇子。” 舒颜自然是没见过六皇子,见舒贵妃说的兴起,就要让人去找六皇子过来,忙道:“堂姑母,许六皇子在忙,不好打扰。” 她没想到,舒贵妃竟然直接卖了武安侯夫人母女,这性格脾气,她还能成为宠冠六宫的宠妃,也是一种本事了。 想到早上六皇子与自己说过,今日他恐没法过来陪着自己,只让她自己召见宋氏母女,才息了念头。 舒贵妃真是个性情由心的性子,看谁好时,就觉着哪里都好,现在就觉着舒颜善解人意,嗔怪着道:“叫什么堂姑母,多生份,只叫姑母便是。” “姑母,”舒颜从善如流,她称呼贵妃堂姑母,也是因本该如此称呼,唤姑母自然亲近,但因原先不知贵妃性情,恐让她觉着自己讨好。 也没想到,不过短短时间,竟让贵妃喜爱自己。 宋氏在旁边笑着,并不多言,程氏更是谦和知礼,舒颜明朗率真,让舒贵妃觉着与她们说话,竟比与自己大嫂母女三人还舒适。 “日后若是无事,就常进宫来找本宫说说话,”舒贵妃拉着舒颜的手,在宫女低声提醒中,方才让她们回宴会中。她自己也要梳妆打扮一番,等下与其他妃嫔一起往宴会上给皇后庆生。 出了凝烟殿,往回走就不需要凝烟殿的宫人再将她们送回去了,只她们三人。 舒颜忍不住低声和宋氏、程氏低声说:“真没想到,贵妃竟然是这样的性子。” 宋氏和舒老夫人娘家都在边关那一带,才回京城,自然不了解早年便入宫的舒贵妃,倒是程氏见过她两次,只是也不近距离接触过,“只听人讲,贵妃宠冠六宫,从未多骄横,看来传言夸大不实。” 让程氏这样精明的人来说,舒贵妃有骄横,但却少了心机,不太像是深宫里工于心计的妃子。不过,也许是有圣人的宠爱,才能让她如此,也才会让其他妃嫔觉着她恃宠而骄,骄横。 毕竟,对比心眼多的人,一些手段简单却粗暴用的方式,比如用位份碾压,的确算是横,仗势欺人。 舒颜笑着点点头,“是这样了。” “阿颜。” 才说完,就听到有人唤她,舒颜往右侧方看,见是太子和太子妃还有一位不认识的公子正往她们这边走来。 “葳表姐,”舒颜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太子他们,忙应了一声。 第51章 等走近了,宋氏便带着她们姑嫂给太子见礼,被太子温和地抬手阻止,“都是自家人,姨母不必多礼。” 太子妃已经挽上了宋氏的手。 她是从东宫出来,听宫人说,宋氏三人被舒贵妃叫去。因知晓旧情,恐舒贵妃为难,恰好太子无事,便找了个借口,特意往这边绕了些路。 “听说你们去见舒贵妃了?” 太子妃不好直接问,但宋氏看出来表姐在担心贵妃为难她们,尤其又在凝烟殿附近遇见了她与太子,忙道:“是,贵妃找我们说了说话,还说让阿颜日后多进宫陪她说话。” 舒颜也道:“虽是初见,姑母待我们很亲近。” 太子妃闻言,方才放下心来。 此时,跟在太子身后的那位公子,看着舒颜三人,出声询问,“皇嫂,这几位是?” 太子妃忙笑着介绍,“忘了你们应该还不认识,这是四皇子。”论地位,宋氏几个当向四皇子见礼。 太子也向四皇子介绍,“四皇弟,这是太子妃的姨母、表嫂和表妹。” 宋氏虽然也看出跟在太子身旁的公子贵气,但没想到居然是位皇子,忙带着程氏和舒颜行福礼,“见过四皇子殿下。” “不必多礼。”四皇子温声,隐晦快速地看了眼站在宋氏身后清丽的少女,见太子妃待她们亲近,笑道,“臣弟常年在外,倒是不识得皇嫂娘家亲眷。” 四皇子如今在蜀地,因皇后生日才回京贺寿。 太子妃笑道:“这是我堂姨母,原先与姨丈家都在边关,才回京不久,是武安侯府庶支。” 四皇子含笑颔首,心中却快速转了开。 方才,看舒颜穿戴华美,还以为是京中哪家高门闺秀,不想只是个侯府旁支,而且这几位不仅是舒贵妃娘家人,还是太子妃娘家人,这样的关系…… 虽然在宫中遇见,不过宋氏三人要回宴会臣子女眷处,太子妃则要去皇后处,太子和四皇子要去见圣上,因此走不多远,三下里分开。 只四皇子与太子两人,四皇子便笑着与太子说:“皇兄,不想皇嫂还有这样如花的美眷。” 太子不想他会如此说起舒颜,想到四皇子尚未娶亲,大抵这皇弟是到了情动时,只是,“阿颜是太子妃表妹,两人感情甚好,如今也订了咱们邵家子弟。” 四皇子惊讶地望着太子。 他观舒颜不过十三四年纪,又听她才从边关回来,家世不显,本以为尚未定亲,才打着想纳为侧妃的主意,“不知定了哪家?” 听太子这话,该是定了宗室子,只是大景宗室门户不少,尤其不少门第落败的邵姓族人,四皇子从来不经心这一类。 他觉着舒府不显,下意识以为是一家早就落败的宗室。 不想太子却笑道:“说起来,你也很熟悉,便是卫国公府上的元昇,孤记得你们以前还一起读书过。” 四皇子眼神微动,快速掠过一抹阴霾,面上却笑道:“哦,原来是元昇啊,那可当真是他的福气了。” 这话自然是赞赏舒颜居多。 但是卫国公府却不仅没有没落,即便已经是皇家旁支,可本该往下降爵的却维持住了国公府这个爵位,已经是宗室当中出色的支系。 但太子只知两人一起读书过,却不知四皇子非但不与邵元昇交好,反而对邵元昇不喜。 太子闻言也不以为意,也许方才四皇子是见阿颜貌好一时心动,但他素来是个知分寸的,既然知道是自己堂兄未婚妻,就该知道分寸了。 遂笑道:“若不是四皇弟这几年都在蜀地,早就该娶亲,这次你回京,父皇那里应该也会为你指配婚事了。” “皇兄说的是,”对四皇子而言,四皇子妃的位置十分重要,因此之前他都以在蜀地不方便成亲为由,拖延了平昌帝的指婚。 四皇子走的是武路,这几年在蜀地也多有建设,现在他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也打算向平昌帝求恩典。 他看中的是平昌帝的太傅汪老太傅嫡长孙女汪欣澜,其父汪安现为吏部尚书,是为左相。 虽然右相工部尚书家亦有适龄女,只是四皇子看不上郑尚书底蕴浅,更取不中郑霏的性情,那就是个娇养无用的闺秀。 但汪家就不同,不说汪欣澜才名在外,为人长袖善舞,汪老太傅更是门生众多,在文人中影响力极大。 他是皇子,又有军功,想必父皇会应下他的请婚。 平昌帝的确已经为四皇子挑选了几位适合他的皇子妃,本想着这个儿子在外吃苦受累,大大小小也立了四五场功,打算让他在其中选个看中的闺秀做妻子。 可没想到四皇子居然自己就有相中的人选了,“……儿臣早在两年前,偶然见过汪姑娘一次,便心仪。只是儿臣在外不能回京,恐耽误她花期,不敢请婚。如今得知汪姑娘尚待字闺中,请父皇成全儿臣的念想。” 他特意选了皇后生辰这日请婚,也是有小算计在里面。因今日皇后生辰日心情不错,会更好说话,便是不应,也不会恼怒他。 平昌帝皱了下眉,的确因今日皇后生辰心情愉悦,没有太恼怒四皇子竟然相中了左相之女,他的太傅嫡长孙女。 毕竟一个皇子妃若是身份太高,对太子而言并不是好事,而四皇子又有军功在身,虽他一向老实本分,但四皇子能想到的老太傅的影响力,平昌帝自然也想到了。 “此事不妥,你只从朕为你挑选的几位闺秀中选一个做你的皇子妃,”虽然觉着四皇子是因爱慕汪欣澜才请婚,但平昌帝权衡后,依然拒绝了他这个请求。 当初,如果不是汪欣澜与太子年岁相差太多,平昌帝是有意将老太傅嫡长孙女给太子做太子妃。 不过,老太傅却没有把孙女往宫中送的打算,当初他只漏了点口风,老太傅便表明了态度。 甚至直言,他门生多,若自己的孙女入东宫,日后恐有外戚做大之患。 如此,可谓是为大景殚精竭虑。 “是,儿臣遵命,”四皇子低首,眼底有阴霾,却恭声应是。 他从几位画像中挑选一番,最后指向一位眉眼清美的姑娘,“儿臣相中了这位何姑娘。”|平昌帝垂目一看,何问芝,中书侍郎嫡次女,也是最小的幼女,何家虽不是簪缨世族,倒是清贵,“可。” “多谢父皇为儿臣操劳,”四皇子自然是在这几位姑娘中选了一个对他更有助力的岳家,这何侍郎虽没有汪家影响力大,但中书侍郎起草诏书,最在帝心。 四皇子请婚时,太子在一旁,一直未出声,此时才笑着恭喜,“孤提前恭喜四弟不日大婚。” 四皇子亲事已定,太子更加放心方才四皇子对舒颜只是一时起意了。 四皇子温笑拱手,“多谢皇兄。” 看他们兄弟感情佳,平昌帝方才因四皇子对汪欣澜请婚的一丝不快也消散了,捋着美髯笑道:“时候不早了,随朕去与你们母后贺寿去。” 太子与四皇子恭敬跟在平昌帝身后出两仪殿往内廷去。 徐皇后今日举办生日宴的宫殿选在了甘露殿,不仅有女眷贺寿,亦有宗室和大臣们赴宴,虽不是奢靡繁华,只贺寿排场却足见平昌帝对中宫皇后看重。 被宫女扶着缓缓走入甘露殿的舒贵妃见状,撇了撇嘴。 想到前两个月自己生辰,不过是在宫中办了几桌席面,只后宫妃嫔贺喜,便觉着自己这贵妃再受宠也不过如此,到底比不过皇后。 等到宴会开始,徐皇后与平昌帝一起携手缓缓走进宴会厅,看着皇后虽不貌美却神色祥和地走在圣上身边,而自己也只能跟其他妃嫔一样行礼,徐贵妃忽然觉着自己这贵妃挺没意思。 等到平昌帝让众人起身,太子率领诸皇子们给皇后贺寿,六皇子也赫然在内,向徐皇后口称母后恭贺寿诞,再看高座之上平昌帝和徐皇后相携身影,徐贵妃恍惚有种自己儿子非儿子的错觉。 不知是不是母子连心,感受到舒贵妃的目光,等贺寿完站在五皇子身后时,六皇子视线微微侧转往舒贵妃处望了一眼。 那样熟悉又孺慕的眼神,让舒贵妃恍然回神,忍不住回以一笑。 此刻,舒贵妃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她的六皇子还是她的,只夫君却不是她一人,即便娇宠六宫,到底她还是个妃嫔,一如那日兄长武安侯所言。 六皇子无心夺嫡,她日后与皇后争都无可争。 如此,这帝王高调的宠爱,她竟不知到底为了什么? 但舒贵妃又现实地想到,拥有帝王的宠爱却又能带给她荣华和地位,让她的六皇子不至于跟七皇子三皇子一般因母妃位低无宠而不受圣上重视。 舒贵妃方才有些踏软的腰,又直楞起来,端的一副宠妃傲然模样。 高处往下面一目了然,同样底下人看高位处一样清楚。 舒颜见后宫妃嫔俱在时,除了最高位与平昌帝平起平坐的徐皇后,便最显出姿态骄傲的舒贵妃来。 她衣着鲜艳亮丽华美,娇媚的脸上傲气味极盛,在一众妃嫔中气势凌人。 只与上方雍容华贵谦和,一身凤袍的徐皇后比,却又失了些风度,显得外强中干了。 若说原先对舒贵妃有偏见,如今近距离接触过,发现舒贵妃并不是工于心计相反有些率真的女子后,舒颜反倒希望她便是拥有帝王宠爱,也能拎得清自己的位置,不要去与皇后为敌,不要觊觎不属于她的位置。 尤其是她所出的六皇子,舒颜忍不住往那一众显贵的皇子们中间看去。 听大哥所言,六皇子倒是一位言中有物的谦和君子,现下她见了真人,也觉着一派温和,只希望这不是他的伪装。 她是一直记着原漫画中舒贵妃失宠一事。 作者有话说: 谢谢一直看文的小可爱们,为你们发电~~~~ 第52章 “阿颜,”程氏见小姑子在走神,忙暗暗碰了她一下。 这样的场合可不好走神。 舒颜知轻重,忙回神,朝程氏微笑了下,而后全身心地注意高台上动静。 只是,她却见此时皇子中间,才算是认识的那位四皇子,居然朝着她笑了。 虽然不能左顾右盼,但四皇子朝着女眷处微笑的样子,让不少臣妇闺秀都看到,并往舒颜这边望了过来。 毕竟四皇子尚未娶亲,盯着四皇子妃位置的人不少。 舒颜也好奇四皇子看的是谁,尽量保持优雅地往自己周遭扫了一圈。 这边有好几个闺秀,就是不知道四皇子看得是哪个了。她已经定亲,自然不会往自己身上想,而且,今日邵元昇也有到场,先前宴会开始前,邵璇还与她一起赏玩,直到宴会开始分座才分开。 宴会才开始,舒颜还不敢四下里张望,等渐渐地歌舞表演开始,气氛渐渐从庄重转为欢快,大家都低声说笑交谈时,她便悄悄寻邵元昇所在。 其实并不需要刻意去寻,因舒府官位低,现在位置在末处,她视线很自然地便寻到了卫国公府女眷,自然也便看到了邵元昇。 他今日穿了浅青色暗宝相纹夹缬罗袍,外面罩一件同色同款系绣简单萱草的纱衣,端着一张白皙昳丽容颜,自带风流韵味,看的舒颜眼睛直了好一会儿。 从来没想到男子穿纱衣竟这般出彩。 邵元昇本正与旁边的卲哲低声说话,见卲哲目光往下首看,他也不经意地望了过去,便看到舒颜正呆呆望向自己这边的模样,不由嘴角微扬。 舒颜正看他模样发直,见他竟朝自己望过来,忙眨了下眼,回以粲然一笑。 而后,才发觉他身旁坐着的男子,不由笑容微滞,忙低下头去。 舒颜没想到今日卲哲与邵元昇坐到一处,她貌似随意地又往那边望了一眼,随后低眸。 卲哲还真的是一副招人喜爱模样,一直嘴角含笑宛若翩翩君子,温润如玉,显得旁边神情慵懒的邵元昇有些纨绔。 她已经听到上首附近两位夫人交赞他的声音,赞他性温和,年纪轻轻便已是六品,往后不可估量,也不知卫国公世子夫人打算为他相看何样的闺秀云云。 只她却觉着,自己的未婚夫才是最好的男子。 “未来五婶,似乎与京中其他闺秀不同,”卲哲是感受到有人看他,才顺着目光望过去,等发现原来那姑娘竟然是自己未来小五婶,看的也不是自己而是身边五叔,见他们发现还有些害羞地低下头,不由含笑道,“与五叔相得益彰。” 不过这未来五婶,倒是与沛柔原先与自己说过的样子不太一样,并非是那么尖酸刻薄之相。 邵元昇也只当是舒颜发现侄子卲哲目光才不自在低头,唇角上扬,“嗯,她不错。” 从来只知五叔不喜女子靠近,对女子也不假辞色甚至有些厌恶,不想如今他却对未婚妻如此好的评价,卲哲有些意外。但转念一想,若是五叔不喜这未婚妻,想来不会应下这门亲事,看来他对未来五婶倒是中意的很。 虽然舒府门第不显,不过他倒是见过那位舒府长孙舒怀谨几次,觉着是个胸有沟壑之人。而五叔性子疏懒,与官场上并无进上,倒也算是相配。 遂举杯笑道:“五叔日后与五婶定能琴瑟和鸣。” 邵元昇懒懒地端起杯子与他碰了下,却并不饮用。 卲哲知他性子,并不见外,兀自饮了一小口,“其实,五叔亲事早定下也好,可收心专于公事。” 他虽然多受女子青睐,可却有心爱之人,但心爱之人孟秋婉的身份让他现下有些艰难。 而且,宫中明霞郡主非要嫁他,竟找了太后施压,母亲她自然不满阿婉,却又觉着明霞郡主有些娇蛮,想要为他求娶汪老太傅孙女汪欣澜。 母亲的意思很明显,想要为他求娶一高门嫡女,日后为他官场助力。 可卲哲自认才能高,不需要如此助力。即便有这样的助力,他还是想要迎娶自己心爱的女子为妻,他不想委屈了阿婉。 邵元昇看他一眼,也知道一些他现在的情况,却不参与,只淡淡“嗯”了一声。 卲哲又端起酒杯饮了一口,便感受到一道从上首落在身上炙热的目光,不消抬头,他也知道那是明霞郡主。 仿佛没有察觉一般,卲哲并未回望过去。 上首的明霞郡主见他一直不往自己这边看,不由微微嘟起唇。 太后并非平昌帝生母,其生母是先帝元后,太后是继后。 太后育有三女一子,只子早夭。虽然平昌帝也是太后照料长大,有养育之恩,只到底不是生母,太后如今也不敢太端架子。 皇后生辰宴,太后自然也到了。 明霞郡主便是太后长女所出的女儿了,虽明霞郡主爵位不够,此时却陪在太后下首落座,可见太后对明霞郡主的疼爱。 她自然看到明霞郡主神情,不由心疼。 即便是太后,也没有强逼着臣子娶明霞郡主的,因此,太后上次只是提点了卫国公世子夫人几句,言下之意自然是明霞郡主看中了卲哲做郡夫。 可时隔多日,卫国公府又竟丝毫动静也无,这是没看中她外孙女了,此时见明霞郡主委屈神情,太后不由暗自埋怨卫国公府不知趣。 “阿媛,尝尝这道金丝银芽,清爽可口,”太后将自己面前一碟子菜推到明霞郡主面前,声音和蔼。 明霞郡主心中难过卲哲竟没有丝毫搭理她的迹象,望着外祖母慈爱的目光,差点落泪,只是到底忌惮这是皇后生辰,平昌帝便在座上,不敢任性造次。 这金丝银芽并不是每个桌案上都有,也只太后皇后圣上等几位皇子桌案上有,虽看起来清淡,却是一道十分繁杂的菜。 不说其中汤汁用了多少鲜味熬制,只那银芽是用了品相笔直的绿豆芽菜,将细如丝的火腿肉塞入其中,小小一把便要耗费许多功夫。又兼有火候要求外脆内嫩,相当精致费时费料的一道菜。 因此,便是几位高位上,也都只一小碟子而已。 底下离得近的臣妇们见太后将如此难得菜式直接递给明霞郡主,感受到明霞郡主在太后处的宠爱,望着明霞郡主娇软的面庞,几位家中有适龄儿郎的夫人们便动了心思。 若是能将明霞郡主娶回家中,凭她在太后跟前得宠,不说往后几代,可保两代儿孙前程。 朝廷名利场,娶妻嫁妇亦然。 “国公夫人,怎没看到你家小儿媳妇?” 卫国公夫人不远处,一位穿着二品诰命服的容长脸夫人,正一脸不怀好意地对卫国公夫人说话,“我听说今日来了的,看了一圈竟没看到在哪处,莫非是在最末处犄角旮旯里不成?” 因今日宋氏等人是随了舒昂的官位排座,已经算是末等位置。 卫国公夫人淡淡了看了眼这位语带嘲讽的傻缺一眼,“你素来眼神不好,看不到也是自然。” 这个卢氏出自范阳卢氏,虽然与自己一般同样出身世族,却是旁支,后来嫁到镇南侯府做世子夫人,可这人从做姑娘时就跟自己这个嫡支嫡女硬别苗头。 卢氏每次在场合上见了自己都上前挑几句,每每被她驳回去,却乐此不疲再接再厉。 此时被卫国公夫人怼回去,卢氏恼怒地瞪她,“不过是娶了个破落户做儿媳,看把你得意的。” 她就是看崔氏不顺眼,从年轻做姑娘时就讨厌她那张好看的脸,现下知道她给自己最疼的小儿子娶了个小门小户的姑娘,自然不肯放过这大好机会,想当着众人的面狠狠下了崔氏的脸。 看见她那张到老都风韵味满的脸,卢氏就厌恶。 卢氏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当年她夫君还是镇南侯世子时居然看上了崔氏,还在一次醉酒后唤崔氏闺名。 卫国公夫人自然不知道卢氏想法,她本都懒得搭理这蠢货,当着众人面说这种尖酸刻薄的话,她不嫌丢人,自己还不愿与她一般见识,落个同类的名声。 可到底是关乎未来小儿媳名声,卫国公夫人转脸就对着另一旁正与人说话的镇南侯道:“镇南侯,你家夫人似乎吃醉了酒,当着皇后和太子妃的面就非议小辈,还是赶紧搀下去醒酒才好。” 镇南侯因与同僚说话,还真的未曾注意到身边夫人的动静,闻言惊讶地望向卫国公夫人,他身旁的镇南侯世子方才就想劝阻母亲的,此时忙小声对父亲讲:“父亲,母亲许吃酒多了,有些言语混乱了。” 镇南侯虽不知方才自家夫人说了什么,见儿子都这般说,也赶紧先向卫国公夫人道一声“抱歉,”然后神色不太好地让儿媳妇扶着镇南侯夫人出去醒酒。 镇南侯夫人本嫉妒心起,想在口头上沾点便宜,可见夫君落下脸,到底没敢撒泼,更没胆子在皇后宴席上真闹出事。 镇南侯早年是对卫国公夫人心仪,可随着时间随着岁月沉淀,他早就不是当初的青头小子,如今对卫国公夫人早就没了想头,更多重心都在公事上。 他是二皇子的嫡亲大舅,卫国公府又是宗室,卫国公府上如今在朝中也炙手可热,他替二皇子拉拢都来不及,却没想到自己夫人竟然拖后腿去得罪卫国公夫人,便打算回府后好生教训这夫人一顿。 他整日忙于朝事,自然不知道自己这夫人早年就因自己跟卫国公夫人结下了梁子。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卢氏和卫国公夫人的动静,附近的自然都看到了。 这边坐着的都是宗室国公侯爷之类的贵族,有些人就觉着卢氏掂不起轻重。 他们自然都知道卫国公幼子定了一位家门不显,只是武安侯府庶支,从边关才回京的姑娘。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高门夫人们门清,舒府虽然门户低,可这府上只此一个姑娘,且她身份也没那么低微。 其长兄年纪轻轻便已经是中书省六品舍人,更不说,其母是太子妃唯一的姨母。 且太子妃很是亲近,她们都听说当日这对母女去东宫时,皇后特意给太子妃做脸,召见了这对母女,还对那舒姑娘评价颇高。 今日皇后生辰,既然这舒府女眷能进来,便知是皇后请来。 这卢氏居然还想踩着那姑娘嘲讽卫国公夫人,莫怪她们听说这位镇南侯夫人多少有些脑子不清楚。 而男人们想的则是,似乎从掌管禁军六军的原龙武大将军,也便是老镇南侯故去后,这镇南侯越发往下走下坡路,后辈男子平庸,如今府上女眷连卫国公府和太子妃也要去得罪。 武安侯府虽在还往下的位置,可却依然能听到卫国公府这边动静,且就算听不太清,只周围人低声议论也知晓了。 同样都是皇子外家的武安侯看看镇南侯,竟有种同病相怜之感,他身旁的王氏在此事上一样拎不清。 不过,幸好他这夫人比镇南侯夫人强多了,再如何也不会在这种场合胡乱说话,惹人笑话。 “活该!” 舒兰芙听着周围人的议论,朝末端舒颜所在的位置得意地望了一眼。 父亲已经同意她嫁阿哲哥哥,等日后她就是世孙夫人,就算舒颜也嫁了卫国公府,高她一辈,可往后身份上肯定不如她。 让她说,就舒颜那样的出身,嫁到卫国公府都是高攀。 她这一声音量不高,只武安侯夫人听到了,忙拽了下舒兰芙的袖子,“兰芙,慎言。”这孩子也不分场合,没见方才那出言不当的镇南侯夫人都被扶着出去“醒酒”了。 舒兰芙想到卲哲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忙又做出一副乖巧可爱模样,还刻意把自己侧脸朝卲哲那边展露出来。 只可惜,卲哲并未往她这边望,扭着身子坐了半天,舒兰芙觉着腰酸背疼受不住,才沮丧地调整了下坐姿。 上面种种机锋,舒颜全然不知,既然来参加宴会,又是皇宫大宴,菜肴自然不会差。虽然有些热菜上来后只是温乎,但现在的天气也不耐烦吃热气腾腾的菜,正好合适。 舒颜仗着坐在最不起眼的末尾处,好生享用了一顿佳肴。 “好饱,”她悄悄揉了揉小肚子,满足地舀着汤羹喝了顺肠胃,才放下汤蛊,抽出帕子擦嘴。 程氏饭量不大,看着小姑子这饭量,忍笑道:“吃好了,咱们就出去走走消食。” 宴席到了尾声后,已有不少人断断续续离席自去游逛,当然也是有范围所在。程氏携了舒颜的手也起身离座。 不大会儿,陈灵灵和邵璇也都找了过来。 四人绕着游廊漫步。 才走到拐角处,就见前面一株石榴树下,几个人正对峙而立。 舒颜见双方中间的女子都身穿宫裙,应该都是宫中妃嫔,邵璇见她应是不认识,主动道:“穿黄衣的是陈妃,二皇子生母,桃红宫装的是柔妃。” 舒颜没想到二皇子生母陈妃竟是如此模样,怎么说,若是国字脸庞放到男子身上该是有英武气,可在女子身上则失了柔感。 想起方才在宴会上已经知晓的二皇子容貌,与陈妃真是母子共用一张脸。 也让人不得不感慨,陈妃基因之强大。 见有旁的女眷都慢慢朝这边靠近,程氏她们站的位置又巧妙被遮挡,便也微微往前靠近了些。 只听陈妃带着些许敌意正说着,“……姐姐记得,过不多久便是柔妃妹妹生辰了吧,可怜见的,你这没有个亲生骨肉承欢膝下,到时候姐姐去帮你贺生啊。” 这话阴阳怪气,是谁都听得出陈妃是笑话柔妃无女无子。 “到时,姐姐提前跟合颂、合华还有合怡说一声,一起给你撑撑场面,”陈妃自得地仰着下巴,“对了,再叫上皇长孙来,霖哥儿如今被他皇祖父好生夸赞作诗好,让他给妹妹你贺寿一首。” “霖哥儿是大皇孙不假,可他还担不起皇长孙这个名头。”柔妃一脸不耐地望着面前叨唠叨的女人,毫不留情地把话扔到她脸上,“陈妃,有空还是多看看书吧,生孩子多了脑子都不好使了!” 霖哥儿虽然是二皇子的长子,却是庶出,也唯有陈妃这个脑子不好使地,当初圣上都已经给二皇子赐婚了,陈妃却越过二皇子妃,把娘家侄女先弄到二皇子身边,抢先生出个庶长子,还以皇长孙自居。 太子妃所出的佑哥儿才是名副其实的皇长孙,陈妃却让霖哥儿去争这不属于他的名头,这心思未免太明显了。且,冠以皇长孙名头给霖哥儿,是害他被人攻讦。 陈妃身旁一个穿着大红衣裙的少妇,不服气地朝着柔妃说:“柔妃娘娘何必说话这般难听,我母妃也是为了娘娘着想。” 一个生不出子嗣的女人,就算有个妃位的封号,巴结皇后,日后也无依靠。 “本宫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柔妃眉眼横斜,不客气地看向陈侧妃,“一个侧妃还一口一个母妃,你够格吗?真当披了层红皮就是正室了?陈妃如此纵容二皇子的姬妾,莫非是想挑衅圣上给二皇子选的正妃?” 娘家出了个给儿子做妾的侄女,就算是侧妃,难道是什么光荣的事不成? 这陈妃还带在身边在皇后的生辰上招摇,简直不知所谓。 说完之后,柔妃就懒得搭理这两人,扶着自己宫女的手袅袅走开。 柔妃人如其名,这般望过去,身姿十分柔软,只也看得出,她气色不是十分好,似乎身体有些虚弱。 但舒颜更好奇,方才陈妃先头那一串儿的人名,低声问邵璇,“方才陈妃说的那几位,都是她的儿女吗?” “嗯,二皇子、大公主、五公主和七公主,都是陈妃娘娘所出,”邵璇轻声细说,“宫中就陈妃娘娘子嗣最丰。”所以方才对没有子嗣的柔妃才那般出言羞辱,但柔妃娘娘却是个不饶人的性子,愣是没讨着好。 因邵璇交好皇后膝下的六公主,不喜五公主,柔妃又是皇后一派,因此乐的看陈妃吃瘪。 舒颜不由惊叹地看被柔妃留在原地气的脸黑的陈妃:这陈妃可真能生啊! 不过生多了也没用,这陈妃的二皇子……日后她就知道了,还真不是多生儿女就能荣华一世。 等陈妃和陈侧妃离开,程氏等人才走出来,已经有几位靠近听完了陈妃和柔妃争执的夫人们低声议论。 程氏几个却只当没看到一般,从这边走了过去。 这种事没什么好议论的,且都是后宫妃嫔,背后非议那个都不妥。 不过,没想到,才走没多远,邵璇就看到五公主带着人正围着邵婳,脸色迅疾一变,快步走过去,扬声唤道:“阿婳,祖母寻你呢。” 她方才出来时,见邵婳还在大伯母身旁坐着,觉着不用自己照看,没想到她却早自己溜出来,竟还遇到五公主。 邵婳正被五公主和她身旁的闺秀用言语挤兑,听到堂姐的声音,推开拦着她的一个宫女,跑到邵璇身旁,“四姐姐,幸好你来了,五公主她带人欺负我。” 邵婳音量不是很低,紧随邵璇过来的陈灵灵舒颜等人自然也听到了。 舒颜诧异邵婳这样不谙世事。 她对邵婳印象并不深,漫画中关于她的描绘也极少,现在看来,竟是一位娇憨活泼的小姑娘,她这性子倒是跟郑霏有些相像。 邵璇看了眼正趾高气昂望过来的五公主,安抚着拍了拍比她个头矮小的堂妹,“不要跟她争执,你随我走。” 只是,五公主却不肯放过邵婳,随着就带人走了过来,没奈何,程氏等人只能先行礼。 “虽说邵婳也是宗室,可你也该向本公主行礼,礼不可废,”五公主看着邵婳,挑刺,“这样不知礼数的姑娘,真不知道卫国公府上怎么教导的?” 邵婳是因为之前已经给五公主行礼,若不是较真,本不必再行礼,且她们都是族亲,温和些的公主是不会让宗室女见面即行礼。 五公主一句“礼不可废”倒也没说错,可她却不该捎带上卫国公府,不说邵璇身为卫国公府姑娘,已经是邵元昇未婚妻的舒颜都不能置若罔闻。 而且,五公主在有意刁难她们,在几人行礼时,也不说免礼,任由她们屈膝等待。 见状,邵璇率先直起身来,她本也是想委婉些,可气不过五公主质疑卫国公府,“五公主殿下,卫国公府得皇室百年传承下来,教导自不必怀疑。阿婳虽年幼,却也礼数得宜,得皇后娘娘和圣上赞誉过。” 言下之意,都是一宗所出,怀疑卫国公府门风便是怀疑邵家老祖宗家训族训,怀疑皇家传承礼数。且连圣上皇后都称赞过的人,五公主怀疑的到底是谁? 五公主知道邵璇跟六公主跟皇后走得近,见她如此嘴利,堵得自己竟没法反驳,猛地一甩袖子,“走!” 邵婳此时才知道害怕,“四姐姐,我是不是得罪了五公主,闯祸了?可是我没做什么啊,是五公主带着人拦住我刁难我。” 邵璇见她还没想到是上次的直言让五公主记恨上她,“没事,你别乱走了,就跟着我。” 然后,不好意思地对程氏等人说:“方才,我对五公主那般说,她定是记恨上我了,恐也连累了你们。” 既然跟邵璇同行,自然是与她交好者,五公主若是迁怒,自然会不喜程氏等人。 可舒颜本就是日后卫国公府媳妇,程氏是娘家大嫂,而陈灵灵又是程氏娘家亲戚,如此关系,她们觉着邵璇见外了。 程氏道:“方才五公主对卫国公府不逊,若是阿璇不说话才不对。方才你那样说,本也没错。”只是这五公主过于骄横,只对方是天潢贵胄。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申时左右,朝臣和女眷们开始离宫。 太子妃特意来寻宋氏说了会儿话,“姨母,改日别忘了带弘哥儿来。” “好,你快去忙,我们这就出宫了,”宋氏拍拍太子妃的手,与她告别,便见卫国公府上诸人也往外走。 卫国公夫人笑着走到宋氏身边,“宋妹妹,一起走?” “崔姐姐,”宋氏笑着与她点点头。 舒颜走在宋氏身边,自然地向卫国公夫人问好。 “阿颜今日打扮的可真好看,”卫国公夫人笑着夸赞,舒颜落落大方地回笑。 之后,两家人便一起往外走,宋氏与卫国公夫人说话,那边卫国公与人寒暄几句后,也与舒昂走在一处说起话来。 因离得近,舒颜便听到卫国公不多会儿夸赞起自家大哥来,“怀谨前些时日帮拟的草诏,得到圣上夸赞。他这般年龄实属难得。” 舒昂笑道:“他也是胆气大些。” “有这般魄力也是许多人难以做到,他还年轻,竟笔力老道,可见能力才干。才二十来岁,入朝为官不过几年,就能在帝前得到赏识,怀谨十分优秀。” 舒昂道:“当初家里都在边关,怀谨一人来京,也是多亏国公照拂他,朝堂上提拔,他才能成长的如此快,小弟都未跟邵兄道一声谢。” 舒昂此言并非客气,当初卫国公的确多帮助舒怀谨。 卫国公年长舒昂十几岁,拍着他的肩膀笑道:“都是自家人,哪里需如此客气。往后咱们互相扶持。” 他当初便是看中了舒怀谨的潜力,不然便是友人之后,也不会使力太多。 而且,他也不过是顺手拉一把,主要还是舒怀谨能力强。若是比较起来,卫国公都不得不说,自己长孙也是不如舒怀谨。 舒颜只知道自家大哥优秀,已做到六品上,却不知在圣上面前都挂上号,而且就大哥的能力,莫怪卫国公赏识。 她为大哥高兴,也觉着大哥当得起这些称赞。 邵元昇和卲哲等人都跟在卫国公身后,舒颜便听自家爹很快也回礼一般称赞起卲哲来。她觉着自家爹一定是觉着邵元昇往后是女婿,是自家人,夸他不如夸卲哲更显得有礼些。 舒颜悄悄往邵元昇那看了一眼,见他神情怡然,收回目光,却有些心疼。终年被卲哲这样被人对比,他心里应该也不会太欢喜吧? “昂弟。” 又往前走了一段,便遇见了不知从哪里拐过来的武安侯夫妇几人。 武安侯笑着朝舒昂打招呼,然后顺势便跟卫国公攀谈起来。 跟在他身后的舒兰芙却悄悄地靠近了卲哲。 “阿哲哥哥,”舒兰芙粉面含羞地唤了卲哲一声,一双含情目忍不住望着他的脸。 卲哲有些意外地微微低头看过去,见是武安侯的嫡女舒兰芙,与自家胞妹邵婳关系不错,这称呼也是随了妹妹的叫法,虽然他觉着有些过于亲昵,不过看着面前娇羞的姑娘,他温笑回应,问道:“兰芙,是在找阿婳吗?她在那边。” 说着,卲哲还为舒兰芙指了下方向。 他以为方才舒兰芙随着武安侯从一旁过来,只看到自己,没看到邵婳。毕竟这会儿舒府与卫国公府两家人走在一起,人数不少。 “哦,谢谢阿哲哥哥,”舒兰芙没想到他会这样回应自己,只望邵婳那边看了一眼,却没有改变脚步方向,“人有些多,我先从这边走吧。阿哲哥哥,等下你们是直接回府吗?” 邵元昇扫了眼与舒兰芙聊起来的卲哲,往旁边挪了几步,远离了些。 明眼可见,这位武安侯嫡女心仪卲哲。 但是,卲哲可是与孟秋婉情意浓厚,原先他没留意过,但自从上次王沛柔落水事,他细细地将府里查了一遍,便发现了这两人的事。 不过,这都是卲哲自己的事,他不会置喙。 卫国公世子夫人本来今日得了不少夫人的夸赞,道卲哲优秀,后又与汪家大夫人搭上话聊得不错,心情很好。可不想宴后邵婳竟被五公主带人堵着刁难,此时正低声跟邵婳说话。 “往后,你躲着些五公主,不要顶撞她,”世子夫人王氏并不像去开罪公主,这样对卲哲有害而无利。尤其五公主还颇有圣宠,得圣上喜爱,万一五公主迁怒,在圣上跟前说了哲哥儿坏话,岂不是连累了哲哥儿。 “你四姐姐当时就该婉转些说话,平时她那般伶俐的人,竟如此……” 到底在宫中,王氏低声也没说太过,但明显是埋怨邵璇处事不周。 邵婳就算再心无城府,可明辨是非对错的脑子还是有,便觉着母亲这话不对,“四姐姐都是为了我,母亲不该这么说四姐姐。” 王氏怒其不争地瞪她一眼,“你懂什么。她这样说,五公主还不是更加记恨你了。你也是,以后说话注意些,连公主都敢说,胆子真是太大了。” 邵婳觉着母亲说的不对,可她年纪尚小,被母亲说教,也讲不出太反驳的话。 但邵婳性子粗,不大会儿有个手帕交走来与她说话,很快就将王氏方才的训话抛之脑后了。 及到宫门口,便要坐各自马车回府,邵璇走到舒颜身边,笑着道:“阿颜,改日我约你,咱们去逛街如何?” “好啊,只管与我下帖子。”舒颜笑着与她告别,又往邵元昇那边望了一眼,见他正扶着卫国公夫人上马车,才要收回目光,便见他望了过来朝自己点了点头,忍不住露出个笑容。 “阿颜,走了,”宋氏已经上了马车。 “这就来,”舒颜这才由一直侯在宫外的青萍扶着自己,微微提高裙摆踩着车凳上了马车厢。 不说这一场宫宴过后,各府各家回去后发生了什么,各家都有各家经。 过几日族学休沐,宋氏便依约带着程氏和舒颜又往东宫去,此次是带着弘哥儿与皇长孙佑哥儿玩耍。 两人年纪相仿,又是亲戚,莆一见面,便玩到一处了。 离开东宫时,两个小家伙还有些依依不舍。 两个穿着小袍服的小童拉着彼此的手恋恋不舍,一个说让弘哥儿休假就要来找他玩,一个说等着佑哥儿出宫往舒府找他,甚是有趣,看的舒颜直笑。 “好了,弘哥儿,真要走了,”舒颜弯腰牵住弘哥儿的手,“等改日姑姑带你来找佑哥儿玩啊。” 母亲与大嫂还有家务要操持,有宁哥儿需要照看,不像她整日里闲着无事。 “嗯,佑哥儿我走了奥。” 舒颜觉着许是找到了心灵相通的小伙伴,弘哥儿也多了孩童该有的稚嫩和童真,这却与他跟和哥儿在一处时稳重大哥模样截然不同。 回去路上,弘哥儿还说了一路今日与佑哥儿玩的多开心,而且佑哥儿虽与和哥儿差不多,却已经启蒙,两人还探讨了一番学业上的事。 一路说笑地回了舒府,程氏回到自己的院子,却发现夫君已经回来,正换下官服穿常服,接过扑过来找自己的宁哥儿,“夫君,今日下值早回了?” “嗯,有些事,你和母亲去东宫如何?”舒怀谨整理了下衣袖,便听见弘哥儿欢快的声音。 “挺好,弘哥儿和佑哥儿很是投缘。” 程氏说话间,弘哥儿也笑着走进来,见爹爹已经回来,高兴地上前唤了声,“爹,您今日回来的真早。” 舒怀谨摸了摸长子的头,与程氏道:“我去书房忙些事,你跟孩子们先吃,不用等我。” 他如今只办公在前院,平时起居之类都跟程氏一处,因今日出入走动多出了许多汗,才借着让小厮去请舒老爷子的功夫回后院换衣裳。 见他这神情,程氏便知有事,只让他去忙,自己吩咐丫鬟去备水给弘哥儿沐浴换衣,这孩子今日跟皇长孙玩的疯,也流了不少汗。 已经是夏末秋初,可依然不凉爽,尤其今日还有些闷热感,便是舒颜回府后,也是第一时间就沐浴更衣。 换了身轻薄的家常衣裙,她惬意地坐在凉榻上让青萍给她绞发。 左右都是在自家里,虽然等下舒颜还要去正房跟父母一起用晚食,她也没再挽发,只等头发差不多快干时,让青萍给她在脑后简单束起。 手中摇着团扇,在有些发热的微风里,她便去了宋氏院里,不过等进去后发现她爹竟还没回来,桌面上已经摆上晚食,不由问道:“娘,爹晚上不回来吃饭吗?” 宋氏也梳洗换了衣裳,简单挽了个发髻,见闺女一头青丝只简单束着,不由先说了两句,“怎不把头发挽起来,还清爽些。你爹跟你祖父大哥在前院议事,就在前院吃了,不用等他。” 舒颜本想说整日挽着发,揪着头皮,头太重了,听到宋氏后面的话,追问,“什么事啊?还得祖父他们都商议。” 宋氏坐在座位上,道:“我也不知,许是朝中公事,来,快吃饭,菜已经温热了。” 舒颜举起筷子一面夹菜,一面寻思,什么公事让祖父都得过去商议? 不说祖父已经致仕,就是爹和大哥都不在一个部里,工作范围不大相交,现在却三人议事,得是朝中多大的事。 “这是庄子上送来,今年新打的米,是不是香甜?” 只他们家人吃饭,并无食不言,宋氏边吃边与闺女说,“等会儿吃完后,再喝点秋梨膏,也是新果子熬制的,去燥润肺,这天气喝正好。” “嗯,好,”舒颜好奇前院议事,应了两声,便加快吃饭的速度,她打算去前院看看。 第55章 见她大口吞咽,宋氏忙道:“你慢着些吃,虽然不热了,可吃饭不能太快,细嚼慢咽才好克化。” 舒颜应着,却没有减慢速度,不大会儿,就放下筷子。 “娘,我吃饱了,你慢慢吃,我出去溜达会儿,”不过,舒颜也没忘方才宋氏的话,喝了几口秋梨膏水。 宋氏看她这赶场一般,也没叨唠,只叮咛两句:“这会儿外面蚊虫多,戴上香囊,别往草木多处走了。” “知道了娘,带着了,”方才出来时,青萍就往她腰间系了一枚驱蚊香囊,且她穿长裙长袖,只头手裸露在外,摇晃着团扇便没有蚊虫靠近了。 但这都是娘亲对自己的关切,舒颜应下后才往外走。 她先去了舒怀谨的书房,见没人,问了小厮知道人在祖父书房,便带着青萍拐了弯过去。 门口,府里前院的管事福伯正守在门口。 他以前是舒老爷子在边关时的部下士兵,在一次战役时用长枪救了他一命,也是那次战役他瘸了一条腿,伤残退役。军营规定,伤残兵士若不是返回老家,便迁到他地归田,可他当初服劳役时老家便没有了亲人,又只是一个无名小卒,便留在军营做个打杂。 后被舒老爷子看到,让他到舒府做事,也不是奴仆签卖身契,月钱多活计还清闲,比在军营打杂强去百倍。 本就是有救命之恩,福伯自然尽心尽责,做到了管事上,舒怀谨来京城时,就跟着过来照看,如今是府中前院大管事。 因身体伤残他也没成亲,他比舒昂年纪还大数十岁,便把舒怀谨等人当做自己孩子一样疼爱,此时看着舒颜带着丫鬟过来,忙颠着脚下了台阶,温声道:“姑娘怎这时候过来了?天暗了也没打个灯笼。” 旁边一样伺候在廊檐下的小厮听见福伯这温柔的声音,便是昏黄灯笼下,都可见脸上笑出的花。 福伯对着姑娘时,比对几位爷还温柔好不几倍呢。 可再想想他平时那黑脸和大粗嗓子,默默捂住了嘴。 他还记得一年前有个不开眼的新进小厮背后笑话福伯对大爷谄媚,被大爷打了三十大棍,屁股都烂了被赶出去的事。 其实,了解福伯的人都知道,福伯是疼爱几位主子。 当然,他们平时私下里也悄悄说,福伯那黑脸温柔起来的样子,尤其对姑娘说话时……一言难尽。 咳,其实,他家老爷子也差不多,福伯也不愧曾经是老爷子手下的兵。 “福伯,我来寻祖父,”舒颜说着,便扶住了福伯的胳膊,让他伤的那条腿不至于那么吃力。 她本就没有很主尊仆贱的思想,又是面对一位身体有疾却疼爱自己的长者,伸手扶一把是自然而然的动作。 虽没签卖身契,福伯却自觉是下人,不敢劳动姑娘,忙道:“姑娘,别,别,您这……我这身上不洁,”他都出了一下午的臭汗,再熏着姑娘。 他一个大老粗,手足无措地想要挣开,可又恐自己动作粗鲁伤到小姑娘,说话都磕绊了。 “哪有的事,福伯,我扶着你上去,”舒颜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闺秀,她稳稳地扶着福伯的胳膊,一面问道,“听说我爹和大哥也在,他们在商议朝中公事吗?” 福伯听她问这个,忙道:“是,姑娘可是有事?”老爷子可交代了,让他把守门口不让人进去打扰,可姑娘这…… 跟舒老爷子疼爱舒颜一般,福伯舍不得对姑娘拒绝。 “那就麻烦福伯帮我通传一声,”舒颜没有为难这位老管事,“我知道祖父他们在议事。” 这话? 福伯有些意外,但也依言而行。 很快,门内传来舒老爷子洪亮的声音,“让阿颜进来吧。” 舒颜朝福伯笑了笑,推门进去,就见祖父坐在桌案后,她爹和二叔大哥、三哥都在,也就是除了二哥,舒家男人们全在了,可见事情不小。 “阿颜有事?”舒老爷子望着孙女,放柔了声音询问。 “没什么事,看看你们,”舒颜看向大哥,“我能听听吗?” 舒怀谨道:“能,不然也不会让你进来了。你原也知道一些的。” 她知道一些? 舒颜一下就想到武安侯身上,但只静听大哥说,“就是上次咱们说过,咱们堂伯武安侯去年建造兴水宫时,收取贿赂和回扣,在建造一些偏僻宫殿和下人住房上上偷工减料,当时给他行贿的主事是户部尚书一个宠妾的兄长,另有监工也有些来历。只是,现在还不知晓更具体的细节。” 这件事是他跟三弟费了许多功夫才挖出来,当初从武安侯负责督办的差事上入手,查有无违法,也是三弟出的。 舒颜震惊地望着舒怀谨,“这是贪污枉法,还渎职?!” 舒老爷子惊讶地望着小孙女,“阿颜,你懂得这些?”难怪方才阿颜要进来,大孙子直接就应了,还道阿颜聪慧,对朝堂之事也颇有见解。 舒昂也意外地望着闺女,舒甫直接大笑,“我家阿颜这是不输男儿的见识啊!” 舒颜被二叔夸得不好意思,她不过是有些奇遇造化罢了,“那现在要怎么办?” 这么大的事,莫怪家里男人们都聚起来商议,“这事有旁人发现吗?得赶紧趁着没事发前解决才好。” 武安侯居然敢在别宫建造上做手脚,这可比贪污受贿还严重,那别宫如今都建好了,却被武安侯用了次料,难道要拆了重建?这算不算是欺君? 莫非上世漫画中舒贵妃是被武安侯的事牵累了? 只是,她不记得漫画中武安侯被抓坐牢。 “我们正在商议中,”舒怀亭在一旁对妹妹说,“堂伯这次犯下的事,若是被人揭穿了,这牢底怕是要坐穿。” “可这事是堂伯干的,具体做了什么他知晓,得赶紧通知他吧?”舒颜想了想,觉着这事应该牵连不到自家府上,心微松,“这堂伯胆子也太大了,他干这些图什么?侯府缺银子,还是想拉拢朝臣?” 舒颜总觉着这里面不仅仅是贪污这么简单,舒怀谨已经赞同地道:“阿颜你想的对,我们也是这么认为,侯府底蕴深厚,公中颇丰,并不缺银两,相反对比京中其他侯府已经是富裕了。已经派人去通知堂伯了。” 可武安侯还收敛银钱,还放好处给朝中权臣亲戚,这里面就有猫腻了。 “可事儿他都干完了,已经犯法了,”舒颜觉着这事很严重了,“而且都过去一年了,幸好那兴水宫只是避暑,平时圣上少去。不然若是出个安全上的意外,才要命。” 正是如此,只查出一些后,舒怀谨和舒怀亭就赶紧通知了舒老爷子等长辈们。 虽然牵连不到舒府,可舒府出自武安侯府,武安侯此事真被人揪出来,舒府同样跟着没脸,一笔划不出两个舒字。 一时间屋子里有些静默,都在想着这事怎么解决才好。 舒颜也就是仗着前世经历与时下人不同,有些见识,但真正出主意的时候,她就卡壳了。只把眼睛往舒怀谨和舒怀亭身上撇。 让她说,家中几个男人,还得是大哥和三哥主意最多。 “大哥,三哥,想出什么好法子了吗?” 舒颜不仅巴巴地望着两人,还出声催问两句。 虽然此时氛围有些凝重,可舒老爷子和舒昂舒甫三个,看着舒颜这样子,都有些心塞,这好似他们都不中用似的。 但接着,舒老爷子就老怀甚慰。 舒怀谨皱眉思索许久,方才慢慢说:“当今保全之法只能是,让堂伯戴罪立功,然后主动请罪,便是无功可立,也要主动请罪,方才能换一二减罪。” 舒颜一听,嘴快地说:“就是主动投案自首,主动交代,坦白从宽呗。” 她这妥妥是现代刑事说辞,但让舒家男人听起来,却觉着这几句话带了浓浓的刑部大理寺的味道。不免想,莫非定了个大理寺办差的未婚夫,阿颜也跟着靠拢了? 舒怀亭摇摇头,晃去这荒唐的想法,跟着补充,“立功肯定来不及,此事须赶紧解决。让堂伯主动上表让爵给怀望堂兄,免得这爵位葬送在他手上。” 舒老爷子点头,“是,怀亭想的这个周到。侯府百年基业,断不能毁了。只可惜你怀望堂兄守成尚可,这爵位便是到了他手里,不降位却是有些难。” 虽然当初带着生母怒出侯府奔赴边关立业,可舒老爷子对侯府却割舍不了。 他本看出武安侯这个侄子野望过重,却不想他还能犯下这等大错。 当初,这个侄子便是养在了他嫡母手下,许是对当初磋磨生母的嫡母怨念太重,舒老爷子觉着侄子心性歪掉,便有这嫡母的原因。 往事不好提,回想起便都是伤。 当初,是他父亲在与嫡母成亲前,把本在院子里伺候做丫鬟的生母拉进屋子里,才有了他这个庶长子。生母本是有了已经要定亲的未婚夫,虽是小厮做下人,可做姨娘难道就光鲜了? 知晓这些后,即便生母从不去争宠,甚至还避让,嫡母还是将生母视作眼中钉,在父亲去世后,差点使人害了生母的性命。 舒老爷子如何能忍,少年意气的他一气之下便带了生母离府往边关去,从小兵士做起,一点点靠着军功爬上去,拼出一份家业门楣。 舒老爷子缓缓舒出一口气。 如今,他膝下子孙环绕有成,孙女儿活泼可爱,阖府美满。倒是侯府鸡毛蒜皮事事儿不少,不见安宁。 如今还出了这么严重的事,只能说,世事无常,端看所为。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武安侯被叫来的时候,还没想到自己曾经做下的违法之事被揪出来,看到舒颜也在屋中,还以为是舒府家事。 他还笑着朝舒老爷子问好,可等舒怀谨说了几句话后,脸上笑容一下凝滞。 “去年,堂伯监管兴水宫时,是不是收取好处、以次充好、偷工减料了?” “你……”武安侯大惊,半晌才声音微颤地看舒怀谨,“你如何得知?” 当初做这件事时,他只用了自己的心腹,做的十分隐蔽小心,他敢保证自己心腹不会出卖自己,可舒怀谨怎会知晓? “自然是查出来的,”舒怀谨并未隐瞒,“六皇子渐长,堂伯您又心有大志,未免您行差踏错,侄儿只能暗中多关注一些。不过,此事现在不仅是我发现,您手下的李员外郎也在查您去岁在行宫建造事。” 后面这个消息是方才舒怀谨的人才报上来,因此,事情更加危急。 “什么?”武安侯没想到他的手下竟然暗中调查他,脸色难看地喃喃道,“李盛他想做什么……”虽没说完,可已然想到了。 “不是有人指使,自然是为了升官,”舒怀谨帮他说下去。 既然是武安侯的下属,若是武安侯这上官犯了错,若不是从旁出调入,自然是身为员外郎的李盛上任可能性最大,若是李盛有门路,同部升职是最大可能。 虽然舒怀谨不知道这李员外郎所为那般,但既然他能查武安侯,便说明盯上了他,“现在还不知他有没有查到这桩事,但堂伯,当时您都做了什么?只侄儿我这边查到的,罪责可就不轻了。” “承志,你当知道建造行宫是日后皇家居住,若是有个万一,你便是将自己断送都不够,阖府都要为你所累。” 武安侯颓然地塌下肩膀,事情至此,已经不是他想否认狡辩可以解决,舒府这边好说,只怕李盛那里查出来。 而且,他这两年做过的可不止这一桩事,当然也只这一桩最大,其他若是不细究都无事。 当初,如果不是为了拉拢户部尚书这个权臣,武安侯也不会铤而走险,给他的族亲放水。当然,其中获利也不小,这个自然也是为了六皇子日后成就大业的资本。 只谁能想到六皇子不干,不想夺位,他一番谋划都付之东流,还留下了这桩隐患。 现在武安侯已经顾不上房中还有个闺阁女儿舒颜,若是往常,他论及公事时绝不会许女子旁听,他狠狠抹了把脸,才抬头把自己做的事说了。 舒颜越听越觉着这堂伯失心疯了,这当真是想要拉拢朝臣。 舒老爷子皱眉直问,“你想为六皇子拉拢人?上次我问过你,你还否认,今日你与我说实话!” 声音到了最后,已是十分严厉。 让舒老爷子说,这也就是隔房的侄子了,若是自家子孙,他先将他腿打断了,再送到圣上跟前请罪去。当然,他也没这么“能耐”的子孙,简直就是祸家子。 武安侯脸色涨红,在舒老爷子锐利目光逼视以及舒昂等人目光下,颓然垂头,“是,我原先是那么打算的。” 他才说了这句话,舒甫就倒抽一口气,怒目圆瞪。 这堂兄狗胆包天啊! 舒昂也紧皱眉头,万没想到方才儿女的猜测成真。 先不说六皇子到底有没有那么能力,只如今太子是自家夫人外甥女夫婿,左右都是亲,武安侯明知偏要助六皇子夺嫡,这是置他们舒府众人于何处? 舒怀谨却问道:“我前段时间见了六皇子一面,他言并无夺嫡之心,六皇子与堂伯说他有夺嫡之心吗?” 舒颜也知晓此事,莫非六皇子在诓骗大哥? 毕竟,六皇子与武安侯才更亲近,武安侯是他亲娘舅。 但没想到,武安侯之后的话竟是,“六皇子不知我跟贵妃的谋算,前段时间知晓了,才与我们说,他没有这种想法。” 没想到这里面居然还有舒贵妃的事,若武安侯不说,他们都忘了。 可这兄妹两个要夺嫡,竟连当事人六皇子本人都不事先说明的吗? 舒甫一时没忍住道:“这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正主都不知情不知道同不同意,他们就擅自作为,真是……蠢吧?或者这堂兄觉着天下谁都跟他一般这么功利心重? 武安侯提起这个就心塞的不行,他如何能想到一介皇子竟然胸无大志,只想着当个王爷就足够好,“六皇子不愿,我也歇了想法。” “所以,转而想为兰芙结一门高亲,才让我为你引荐卫国公,”舒老爷子一语道破他后头的打算。 他虽然从武,可也是侯府族学里出来的大家子弟,武安侯这些盘算如何想不通。 武安侯见都被舒老爷子说破了,只能点头,“我只是想让侯府更加光耀。” 舒老爷子道:“你心太大了,能力却不足。现如今,行宫这件事必须赶紧解决,你自己怎么打算?” 他没有直接说出方才舒怀谨和舒怀亭的办法,先问武安侯。 武安侯被这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没有主意,但想了会儿,还是抱着侥幸心理,“若是能瞒过去……” 舒怀亭忍不住提醒,“堂伯,李员外郎已经在暗处查你,既然我们能查出来,难保他不会。我们能为你遮掩,李员外郎可能吗?” 这是大实话,武安侯顿时闭嘴。 舒老爷子见他也没什么招儿,才道:“等会儿回去,你便写折子,自请让爵,坦白罪过吧。此事宜早不宜迟,保不住什么时候就被那李员外郎查出来。” 武安侯猛地抬头,“这……”可只一个字后,便知道已经是最好的法子。 主动请罪跟被查出来可是两种结果,再晚真要被人揪出来,一个弹劾上去,后果更为严重。 “还有,六皇子那边也要告知一声,虽此事不是他所为,但此事可让他与贵妃往圣上处代你请罪,”舒老爷子又道,“不要想着求情,这种事越求情越不好。” 即便武安侯这主动请罪的折子递上去,但圣上那里如何处置却不好说。 “倒是太子这里,我让怀谨去见见太子,看能不能帮你求求情,但你也不要抱太大希望,”这事舒府自然要帮忙,可若是太子不乐意,他们也没辙,因此丑话也说在前头。 武安侯脑子虽然有些乱,可没失去理智,忙起身朝舒老爷子和舒昂抱拳道:“多谢叔父和两位兄弟和侄子们。”若不是他们查到,他根本想不到事情会有败露的一天。 舒老爷子摆摆手,“都是一家人,不用外道,你回去后,好好想想折子怎么写更好才是正经。” 武安侯脚步沉重离开。 舒怀亭这才摸着肚子,“厨房里还有吃食吗?我这肚子可饿得很了。” 该他们做的都已经做了,其他端看武安侯的造化了。 舒颜这才知道,他们竟是一直没吃饭,赶紧出去吩咐人,福伯一直在门外,“姑娘,几位爷的晚食都在这边温着,这就可以端上去。” “那就好,福伯快让他们摆饭吧,”舒颜说完返回书房,“我还以为你们先吃了晚食的,这都几点了。” 舒老爷子不在意地说:“方才哪有心情吃,大男人晚吃会儿饭饿不着。” 舒怀亭忍不住看祖父,心道老爷子他倒是不饿,上了年纪有时候晚食都不吃。 哪知,妹妹马上向着他们说话,还拿他做说法,“祖父净说笑,三哥还长身体呢。” 舒老爷子看看三孙子的体格子,“怀亭这身体的确不大强壮,看着就弱气,你这身板力气怕是连个姑娘家还不如。” 这话可有些人参公鸡,舒颜忍不住道:“祖父干嘛这么说三哥,三哥多好,哪里就没姑娘家力气大了?就我这力气不小的,也没三哥劲儿大。” 舒老爷子对孙女那是相当宠爱,连舒昂和舒甫都不敢跟老爷子这么呛呛,唯有舒颜这个孙女儿例外,他老人家非但不恼,还笑呵呵地跟孙女缓声说话,“阿颜不知,我前几日去西市,就是你们去宫里参加皇后娘娘生辰宴那日,去给你祖母的鹦哥儿找人看看为何没精神,回来的路上遇到一个姑娘,竟然一只手提起一个石墩子扔到一边去。那力气是真大呦。” 老妻的鹦哥儿找人看好了,是受了惊吓所致,那卖鹦哥儿的说放在个安静的环境好生照料几日,渐渐便能恢复过来。 舒颜惊诧道:“石墩子?” “对,那边一条街上有个街霸在一条小胡同里弄了个石墩子拦着收费,不让马车过去。那姑娘就提溜起来石墩子给扔一边去了,还让人把那街霸混子给扭到京兆府了,”舒老爷子赞道,“看着也是普通姑娘身形,可这力气是真没得说。你三哥能拎动个石墩子?还有你那脸色,整日里都耷拉着,一点儿朝气都没有,你多笑笑能如何,我听说你祖母和母亲她们都愁着要给你说亲。” 这话自然是李氏与舒老夫人闲聊时,两人一起说,被舒老爷子听到。 舒颜本想反驳,那姑娘一定是个特例,不带这么埋汰三哥的,可听到最后,也闭上了嘴,看出来祖父也是借题发作三哥呢。 说实话,她也替三哥担心。她三哥这神情不是冷漠不是冷峻,是阴沉啊,若不是一张颜值撑着,就他那阴沉可以吓唬小娃。 不是夸张,在边关时,三哥的确让小娃娃们见了就快跑。 舒怀亭却不痛不痒,依旧阴着张脸,“二哥还没说亲,我不着急。” 舒甫也忍不住说儿子两句,“你想着急也没用,少年儿郎多笑笑,开朗些,才好许亲。”想当初,李氏就是相中了他爽朗的笑容。 他自己比大哥还爱笑开朗,可这二儿子自从得知自己身世后就渐渐移了性格,他无力又无奈。 作者有话说: 这两日太忙,且无推收低,请允许酒每周断电一次哈,感谢一直支持酒的小可爱们,(* ̄3)(ε ̄*) 第57章 舒颜本以为自己会因武安侯的事心情不好,谁知第二天,他们家就有喜事临门。 程氏说过,娘家有族妹与舒怀钰相配,这段时间,她一直操持这事,今日终于得到女方的回应,约好相看。 两下里约在程氏的衣裳铺子见面。 为了让相看更自在,程氏特意让舒颜也跟着,算是舒怀钰陪着妹妹去街上。 “那附近有没有书局?”舒颜想着正好可以到书局逛逛,近来手边的闲书都看完了。 程氏笑道:“有的,隔着我那铺子两家就有一处,阿颜要买书吗?那正好,怀钰最会读书看书了,合该你一同过去。” 舒怀钰今日穿了件竹青色袍服,衬的他越发温润如玉。 “二哥今日真俊,”舒颜笑嘻嘻地围着舒怀钰转了一圈,晶亮双眸盛满细碎光芒,很为有这样俊秀的哥哥自豪。 舒怀钰嘴角含笑望着妹妹,“阿颜更好看。” 李氏在一旁笑着催道:“好了,快些出门,别迟了,让人家等着总不好。” 相看儿媳,她自然也要跟着,今日也穿了簇新的藕荷色衣裳,挽了高耸的云鬓,打眼一看就知是个干练利索的女子。 舒府这边喜气盈盈,与之数条街之隔的武安侯府上却阴云密布。 从昨晚武安侯回府,将世子舒怀望叫到书房,父子两人一夜没回后宅,且武安侯夫人得知,书房的灯一夜未息,武安侯天不亮就出府离开,便心中有些不安。 不到巳时,武安侯在朝堂上自请让爵给长子,并被圣上申斥关押的消息就传到了侯府中。 武安侯老夫人、侯夫人等大惊。 武安侯老夫人没想到,一觉睡醒,继子竟下了监牢,忙使人去找武安侯夫人问,可武安侯夫人现在已经吓昏过去了。 对于武安侯夫人来说,武安侯就是她的天,武安侯被下监牢,与她无异于天塌。 等武安侯老夫人亲自赶到正院,见到的就是躺在床上哭哭啼啼的武安侯夫人。 看她这担不起事的样子,武安侯府老夫人问:“承志到底出什么事了?你使人打听了没?” “我去哪里知晓啊,侯爷他前面的朝事也从不与我提起,”武安侯夫人哭着道,“母亲,这可怎么办啊?万一侯爷有个……” “别乱说,”武安侯老夫人打断她这丧气话,“他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连爵位都提前让出来了?” 虽然武安侯老夫人本就有分家的想法,可她也不想看侯府败落,“还有怀望呢?怀望不知道他父亲怎么回事吗?” 怀望?啊,对,对,怀望,”武安侯夫人才想起长子,忙问丫鬟,“你们世子呢?方才我迷迷糊糊听着似乎他回府了。” “母亲啊,了不得了,”武安侯夫人话音才落,舒兰芙便大呼小叫哭着跑了进来。 看到武安侯老夫人也没问安,径直跑过去,还差点撞到老夫人,让跟着武安侯老夫人一起过来的小袁氏忍不住瞪了舒兰芙一眼。 “兰芙,怎么了?”武安侯惊惶不安地看着跑过来的舒兰芙。 “父亲,大哥说父亲他贪墨,还修坏了圣上的行宫,被抓起来要判刑啊,母亲,怎么办?咱们会不会被抄家啊?” 舒兰芙哭哭嚷嚷,但话倒是说利索了,就是内容吓人。 武安侯夫人惊恐地听完,眼睛一翻,又要往后仰着撅过去,舒怀望跟着疾步进来看到,急声道:“母亲,不是,兰芙说错了,父亲罪不至此。” 武安侯老夫人因舒兰芙的话而高高提起的心,极速恢复,“怀望,到底怎么回事?” 武安侯夫人正要昏过去的挡头,听到儿子的声音,竟又缓了过来,推开挡在面前的舒兰芙,迫切地望着长子。 舒怀望不免责备地望了眼舒兰芙,才忙道:“去年,父亲监管建造兴水宫,当时是收受了些好处,那监工以次充好,把几处偏殿和下人房的材料换了,但罪不至兰芙说的那般严重,抄家更不会,只是牢狱之灾避免不了,但父亲说了,大堂祖父会让怀谨往太子处求情帮忙,许能减轻些刑罚。” 父亲出了这样的事,他今日自然要随同一起面圣,昨晚没有告知家人,就是怕他们担忧过重,惊慌。因此方才急急赶回府后,本打算来与祖母和母亲说明,却又在前院绊住了脚,没来得及过来。 等过来时,母亲又已经晕倒,妻子小杨氏也吓得不轻,拉着他追问,可巧妹妹舒兰芙也问,他便先与她们讲了安抚住,可哪知这妹妹关键时候还添乱乱说话。 被长兄瞪视,舒兰芙本就担惊受怕的心越发委屈,“我这不是害怕吗?” 只是,现在没人顾得上理会她,武安侯老夫人却不解,“你父亲为何要贪墨?咱们府上公中颇丰。” 舒怀望顿时有些为难,他怎么说父亲为了给六皇子拉拢朝臣有夺嫡心,可六皇子全不知情也不答应,都是父亲跟姑母擅自做主。 武安侯老夫人一直看着舒怀望,见他这神色,皱了下眉,“他是为了讨好谁?” 舒怀望只能道:“父亲一时想错,才做了错事。” 但武安侯老夫人却不信,她这继子爱惜羽毛又功利心重,她不由就想的多了些,尤其舒怀望这有些心虚的样子也没瞒过她的眼。 莫非…… 武安侯老夫人眼皮子一跳,想到那个可能,去又不解,若是当真是想谋取从龙之功,又何须自请罪责? 但不管如何,现在尽力保全武安侯才是正经。 “母亲问这些又有什么用,”武安侯夫人却觉着当下该想法子把武安侯捞出来,“对了,怀望,你快些往宫里去,找你姑母,让她去圣上面前为你父亲求情啊。” 方才她又急又吓,都忘了宫中的贵妃和六皇子了,“还有六皇子那里,也赶紧去说一声,还傻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舒怀望为难地对武安侯夫人说:“母亲,父亲吩咐过了,不让我去宫里求姑母和表弟,怕圣上更生气。” 武安侯夫人急道:“怎么会,你姑母得宠,六皇子是圣上儿子,他们朝圣上求情肯定管用,你这孩子倒是快去啊!” 武安侯老夫人在一旁看着急病乱投医的大儿媳,道:“还是按承志交代的办,不然便是添乱。且方才怀望也说了,怀谨回去求太子说项,”难道太子的分量不是更重,若是贵妃和六皇子去为已经犯错的武安侯求情,岂不有袒护之嫌? 武安侯夫人现在满心都是武安侯,哪里听得进去,反而觉着婆母是故意想让武安侯更倒霉才好,毕竟武安侯是继子,不是她亲儿子,从方才就没见她有一点儿着急。 她不搭理武安侯老夫人,只催促舒怀望,“怀望,赶紧去宫里求见贵妃,快点,你分不清里外了是不是?” 最后这话到底带出了些心底的想法。 小袁氏闻言,只觉着这大嫂不分好歹,扶着武安侯老夫人的手道:“母亲,我看大嫂这里人多也乱,咱们回去想想法子吧。” 既然人家不待见,她们还不乐意呆了。 武安侯老夫人心中叹息一声,到底不是自己的血脉,罢了,她也有心无力,遂顺了三儿媳的梯子,吩咐丫鬟照看好武安侯夫人后,便离开了正房。 不仅是武安侯夫人觉着该求贵妃和六皇子帮忙,舒兰芙和小杨氏也这样认为,但面对三人的催促,舒怀望到底没应没去,只等舒府那边的消息。 武安侯夫人见状气的半死,自己写了帖子要亲自求见贵妃,又被舒怀望拦了下来。 “大哥,你是昏头了吗?那舒怀谨怎么可能真心帮咱们,他们家跟太子走的才近,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他们肯定是哄你的,”舒兰芙在一旁埋怨。 得到武安侯夫人认同,“就是,你妹妹说得对,怀望,既然你不去,我就自己去求见贵妃。她亲哥哥都下监牢了,她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舒怀望见母亲因妹妹的话,越发起劲去宫里,不由怒斥舒兰芙一句,“你少来添乱。”而后又劝武安侯夫人,“母亲,别听兰芙胡说,这件事还是大堂祖父提点的父亲,您不知,有人正在暗中调查父亲,若是当真是被人举报出来,父亲的罪更重。现在圣上念在父亲主动请罪上,并未薅夺爵位,只将父亲下狱,已经好多了。” 武安侯夫人却是顽固地怎么也听不进去,加上有个舒兰芙在一旁添油加醋,小杨氏也跟着加上两句,本就魄力不够的舒怀望被弄得心力憔悴。 而此时,宫中凝烟殿也是一片低沉。 舒贵妃半卧在榻上,哭的眼睛红肿,旁边六皇子坐在梅凳上不住给她擦泪,并安慰,“好了,母妃,再哭脸也要肿了,你眼睛都只能睁开一半,不好看了。” 舒贵妃便是原先与武安侯别气,可真当武安侯出了事,难受的还是她,“不好看就不好看了,好看给谁看,你大舅舅出了这么大的事,若是有个万一,往后可怎么办?” 她不仅怕没有了武安侯这娘家依靠,也更怕兄长性命有个好歹。 六皇子宽慰她,“父皇此时不来见您才好,若不然父皇过来只能是责备您与大舅舅,等着父皇消了气就来看母妃了。大舅舅那里也不会很严重,总归是舅舅主动认错,比被人揭发了好。而且父皇没有当场降罪到侯府,总归府上无事。” 舒贵妃被六皇子哄得直哼哼,但担忧到底去了一些。 第58章 过不大会儿,有宫人轻轻进来禀报,“殿下,方才婢子打探到,太子殿下去圣上处,向圣上为武安侯爷求情了。” 舒贵妃惊喜地坐直身子,“真的吗?”然后神色讷讷,她想起了自己先前想让六皇子夺嫡的打算。 六皇子看破不说破,笑着道:“母妃,有太子哥哥帮忙,父皇那里应会减轻些对大舅的刑罚。” 也就是他母妃、大舅和有些人看不清楚,中宫地位十分稳固。 “母妃,等过会儿,您换身衣裳,与儿子一起去向父皇请罪吧,”便是武安侯不让人给他传话,他原也是这般打算。 六皇子也觉着,大舅已经犯错,且主动坦白,他与舒贵妃更不该去求情,去请罪方才能显示出认错的态度。 况且,当初也是母妃与大舅谋划,母妃也有责任,只这些须隐瞒住了。 平昌帝闻听六皇子与舒贵妃求见,看了眼站在一旁才为武安侯求情完的太子,本以为这两人也是为求情而来,不想却见舒贵妃一身寡淡的月白宫装,见圣便跪。 “圣上,妾身前来请罪,妾身娘家兄长渎职,是妾身没有督促好兄长,”这话自然是来前六皇子与她教好,简单直白地请罪。 六皇子低头跪在舒贵妃身旁,“父皇,儿臣自愧。” 平昌帝意外地望着舒贵妃,若说六皇子,他倒还不意外,毕竟小六虽不是几个儿子中最出色,却是进退有度,但舒贵妃…… 一贯恃宠而骄的贵妃居然没有仗着他的宠爱为武安侯求情,反而代兄请罪,虽然不太符合她一贯的作风,但不得不说,平昌帝心里舒适不少。 他脸色平和地让二人起身,“朕念在武安侯乃贵妃兄长,方才委以督建兴水宫一事,可他竟玩忽职守,收受贿赂,以次充好。若不是他主动上折子请罪,朕定不轻饶。” 太子适时出声,“父皇,虽然材料上不是上等,但也未粗制滥造,坚固性也不错,且又是偏殿和下人居住,倒是也能居住,便当是节俭支出。武安侯到底是六弟舅父,六弟更是无妄,父皇不若让武安侯补齐款项,令其去修缮旁处偏远别院之类,算作赎罪。” 平昌帝沉默不语一会儿后,对六皇子道:“还不谢过你皇兄,若不是你皇兄求情,朕定将武安侯发配到苦寒之地去。” 六皇子闻言,抑制住欢喜,忙向太子拱手,“多谢皇兄。” 也很快意识到,父皇此举也是在为太子做面,是因太子求情之故才从轻发落大舅,让他承太子的情。 但他是真心实意向太子道谢。 太子忙道:“都是一家兄弟,无须客气。” 平昌帝知道几个皇子年龄长开后,心思也多了。 虽然都是自己儿子,但他注重立嫡立长,且太子是他一手教养长大,他也没辜负自己的期望,是个让他满意的储君。 平昌帝不想看到兄弟相残的事上演,到现在几位皇子都未封王,才想着为太子施恩,见六皇子对太子是真心实意感动,而后舒贵妃也真切地对太子道谢,更加满意。 平昌帝捋了下胡须,“如此,朕便允武安侯让爵与其长子的请求,让他去修缮皇陵三年,亲力监管。” 既然建不好他的行宫,便去修皇陵吧。 皇陵可不在京城,距离长安城数百里外的咸阳,且修皇陵是个苦活,亲自做督监的苦更不必说。 但对比下牢发放到北地南越,这已然是最好的结果。 消息传到武安侯府上,除了武安侯夫人还觉着天还是塌了一半,武安侯老夫人却是松了口气。 而此时长安城中一处别院中,从侧门进来一位穿着普通头戴巾帻的四旬多男子,他闪身进了门后,便有小厮引着他到了一处书房中。 房中桌案后正坐着一年轻男子在写着什么,听见脚步声亦未抬头,中年男子垂手而立静候,直到男子放下手中笔,方才上前两步,“殿下,是下官办事不力,差一点就能抓到武安侯的尾巴了,却不想他竟断尾自生。” “嗯,本殿知道了,”男子声音有些粗哑,露出一抹冷笑,“想不到太子居然会为武安侯求情,真是小看他了,”虚情假意。 想到父皇为了给太子造势,让他们这几个已经成年出宫开府住的皇子们都只顶着个光头皇子的名头,他心中就越发愤恨。 他自认不必太子差到哪里去,随着步入朝堂参政,越发不服气,不想被压制,居他人之下。 “殿下,那下官的位置……”中年男子显然是李盛,他盯着想要的自然是武安侯倒出来的位置。 年轻男子看他一眼,“放心,此事自有本殿为你调度,只要日后你好好办事。” “是,下官都听殿下的,”李盛忙抱拳行礼,态度恭顺。 年轻男子显然很满意他的态度,“嗯”了一声,便让他离开。 李盛跟来时一样被小厮引着出侧门,低垂了眉眼顺着暗处很快拐入小巷道,不多时便上了一辆青布马车。 而跟在他身后的一个人影望着马车离开往李府去,才回转别院,跟年轻男子禀告,“殿下,人已经回府了。” 年轻男子点了下头,摆摆手,望着窗外随风悠然飘落到窗棂上的一片叶子,野望外放。 天要凉了。 “老爷,人已经回去了,”李盛的小厮坐在马车外车板上,低声对车厢内禀告,然后便听到里面李盛吩咐的声音,“掉头。” “是,老爷,”马车夫简单应一声,便灵活地将马车掉向,往偏离李府的另一处方向驾驶而去。 距离李盛马车掉头数条街道之隔的衣裳铺子里,程氏正在与族婶说话,舒颜则与程氏族妹程如猗一人抱着几本书从门外进来,身后跟着舒怀钰和丫鬟们,同样怀里都抱了一摞。 李氏惊讶地看着儿子,再看看两个小姑娘,“怀钰你这是买了多少本,去搬了人家书局回来吗?” 儿子好书,所以,她第一想法就是这呆子该不会方才去书局一趟看到书走不动路,连程如猗都没顾得上理吧? 李氏的担忧就差写在脸上了,舒颜忙道:“二婶,这都是我跟如猗姐姐买的,二哥帮我们拿回来。” “哦,你们买的啊,钱都付了吗?我让人去给结账,”李氏闻言,就放心了,还好这书呆子儿子没呆,就要让人去结账。 毕竟这书价钱不低,他们又买了不少,李氏怕儿子带的银钱不够付。 “母亲,已经付好了,”舒怀钰出府时就被李氏塞了一袋子碎的整的银子,不过这些书中有几本妹妹挑的价格都很高,他那银袋子已经瘪了。 舒颜笑嘻嘻地对李氏道:“是啊,二哥方才可是帮着我付了好大一笔银钱。倒是如猗姐姐,说什么也不肯让我们掏钱,非要自己付上,都是亲戚,她非得这么外道,白瞎我叫一声姐姐了。” 她这话既显示了舒怀钰为长兄的疏朗大方,也道出程如猗守礼稳重,自己与她的亲近,让大家都听得高兴。 李氏笑着拉过她的手,心疼地道:“怎么还自己抱着,让下人多跑两趟路便是。我看看手红了没?” 程如猗的母亲姜氏方才与李氏一顿交谈,就知晓了这是位爽利开朗的女子,对自家闺女也极为喜爱看中。现在见她对隔房的侄女都跟亲闺女一样疼爱,又有舒怀钰谦谦君子温柔润如玉,不问女儿意见,就已经满意了这亲事。 程如猗虽比舒颜只大了一岁,却很是稳重,面对母亲望过来隐隐透着些许询问的眼色,再看一眼旁边浓浓书生气的青年,悄悄羞红了脸颊。 姜氏一看女儿这神情,再有舒怀钰虽秉承君子之礼,却在偶尔看向程如猗时,笑容放大的模样,心中就定了。 程氏一看两下里都十分满意模样,也很欢喜。 两边都是她的亲人,她帮着操持一场,自然是希望有个好结果。 本打算两边一起去吃了午食再回去,但姜氏还是矜持地婉拒了。 就算再满意舒怀钰,作为相看的女方,自然还是要矜持为上。等舒府那边得了程家同意亲事上门提亲时,程家也矜持地没有一次就应下,到第二次才应了提亲。 一时,舒府这边喜气洋洋准备舒怀钰往程家提亲诸事,武安侯府则为武安侯流放咸阳行程打点,截然相反。 及到舒怀钰与程如猗文定,武安侯老夫人往舒府这边送来贺礼,便到了舒兰馨出嫁的日子,喜气总算是冲散了些武安侯府的晦色。 舒兰馨成亲这日,舒颜穿了桃红衫子碧色撒花裙跟着长辈们往武安侯府去。 这是舒颜第二次来武安侯府,与第一次来时,侯府上的花团锦簇不同,虽今日是舒兰馨大喜的日子,可侯府依然喧哗不如上次。 直到进入到三房院落附近,喜气才渐渐呈现出来。 舒兰卉正陪在舒兰馨身旁,见舒颜来,笑着过来拉她入座。 舒颜先向舒兰馨道喜,夸赞道:“兰馨姐姐太好看了。” 舒兰馨已经绞面完,光滑白净,在精美嫁衣衬托下当真是美丽淑雅,被舒颜夸赞,她含羞笑着道谢,“多谢阿颜。” 房中还坐了几位舒家族亲姑娘,只是舒颜环视一圈,却未发现舒兰卉。 按理,堂姐出嫁,作为堂妹的舒兰芙是该在房中陪着堂姐招待前来添妆的姑娘们。 与家中互相来往的添箱不同,添妆更是新嫁娘自己的人情来往,是手帕交姐妹们之间的心意,舒颜带来的添妆礼是一支红宝步摇,算是姐妹间价值不低的礼了。 第59章 舒颜也没去问舒兰芙为何不在房中,舒兰卉却是面上露出一分不快,虽然因姐姐大喜忍耐遮掩,但舒兰馨却看出妹妹的不满。 她悄悄拍了拍妹妹的手,示意她不要计较。 不多会儿,舒贵妃使人从宫中送来的礼便到了武安侯府上。 因武安侯的缘故,如今舒贵妃消了些许往日的娇蛮,又有六皇子劝,“大舅虽被贬,但侯府还有二舅三舅他们,这也是母妃娘家的依靠,既然是兰馨表妹大喜,母妃该送些贺礼过去,以示亲近。” 让六皇子看,比起好高骛远功利心重的大舅,他反倒对不是亲大舅的三舅舅观感颇好,觉着他性情持重,不卑不亢,脚踏实地。 舒贵妃因与武安侯是原配所出,不说对庶出的舒二、四老爷,便武安侯老夫人所出的舒三老爷都不亲近,可六皇子这话也有道理。 舒贵妃其实也知道自己心眼子少,还不如儿子思虑周全,因此也愿意听儿子的建议。 在六皇子规劝下,这才使了身边的姑姑挑了些显眼的物件当做贺礼送往武安侯府上。 不管舒贵妃此举有多少真心实意,但武安侯老夫人和三房的人却承这份情,到底是宫中贵妃赏赐,舒兰馨带到夫家去,便是给舒兰馨涨了脸面。 也让一些背后嚼武安侯府舌根的人闭闭嘴。 等后来见她们邀请送了请帖的六皇子也来观礼,俱更加欢喜。 喜气在待嫁闺房中更盛,闻听姑母送来贺礼,舒兰卉也为姐姐高兴,因舒兰芙不到场的不快也散了。 可没想到,过没多会儿,舒兰芙便带着丫鬟来了,还穿了一身练色裙衫,发髻上也素净只两根云纹银簪。 她这副样子过来,登时让喜庆欢快的闺房静默几瞬,送嫁的姑娘们方才脸色各异地重新交谈起来,只这气氛忒地怪异。 亲堂姐成亲大喜日子,作为堂妹却穿了一身守孝一般的衣裙,这岂不是让人看笑话? 她这样的穿着打扮,的确能让人看出她们之间并不和睦,可更多的只会让人觉着舒兰芙连最起码的礼貌都不懂。再有矛盾,也不好在成亲喜日子里穿这么寡淡颜色的衣裳出现,还不如不来,下乘。 舒颜考虑着,舒兰馨姐妹不好就此说话,正犹豫要不要委婉提醒舒兰芙一句时,便见她皮笑肉不笑地走到舒兰馨跟前,“二姐今日大喜,虽然我还牵挂着父亲吃不好睡不好,不过还是祝二姐成亲了。” 这话怎么听怎么怪,舒兰卉气的差点就要起身跟舒兰芙吵,被舒兰馨按住了,笑着看舒兰芙,“谢谢三妹妹过来。” 她知道舒兰芙这些天心气不顺,便也想给自己给三房添堵,可她却不接话茬,只笑着道谢。 舒兰芙一拳头打在软面上,撇了下嘴,“既然二姐这里人多,那我就不打扰了。” 经过舒颜身旁时,她仰着头就跟没看到人一般,径直走过去。 舒颜本想着自己是堂妹,在舒兰馨大喜日子里不想与她计较,与她招呼一声唤一声堂姐也无妨,见她这般作态,直接作罢。 真不知舒兰芙如何想的,她这样做,对她又有什么好?只会让人觉得她不知礼数,武安侯姐妹失和。 莫非是被武安侯的事刺激的脑子坏掉了? 舒兰芙过来这一趟就跟走个过场一般,却带来一股让人不快的氛围,索性在场的都是精而灵巧的闺秀,舒兰芙离开也没影响大家说笑。 舒兰卉气不过,“三姐也太过分了,还不如不来呢。” 舒兰馨暗叹一声。 大伯出事,堂兄舒怀望袭爵,其他人还好些,除了大伯母为大伯哭了几天,就是这个三妹妹就跟变了个人一样,整日里打骂下人,她生气怒骂的声音隐隐都传到三房这边了。 武安侯府不是铁桶的府邸,武安侯老夫人也是有些手段的,便是再不管府中事,武安侯为舒兰芙想要往卫国公府结亲的事,多少也透出一些。 舒兰馨知道舒兰芙估计是觉着自己嫁到卫国公府亲事无望,才如此暴躁,只是从今日起她出嫁,她在武安侯府往后便是客,更不想与舒兰芙争吵闹大。 婚事婚事,礼成与黄昏时分,等日头偏西时,新郎迎亲队伍到了武安侯府门口,舒颜随着人群看着蒙了盖头被扶着送入花轿的堂姐,只愿她在这女子不易的年代里夫妻和睦生活幸福。 “好舍不得二姐姐,”舒兰卉忍着强烈鼻酸哭泣,有些哽咽地低声说。 舒颜安慰她,“兰馨姐姐三日就回门了。” “我就是觉着有些孤单了,”二姐姐嫁人后,她在府里就没有能说话解闷的好姐妹了。 “那我可是一直都是一个人,我家都没有其他姑娘,”舒颜笑着道,“若是无聊,就来寻我玩呗,正好咱们做个伴。” 舒兰卉点点头,“那是的,就可惜你家远了些,”若是大堂祖父一家还在侯府里住就好了,不过她也知道不可能。 不仅如此,她知道祖母和母亲似乎也有分家的打算。 而此时武安侯太夫人处,舒老夫人正与她坐在隔间榻上低声说话,说的便是分家之事。 “大嫂,老话说,树大分支。如今侯府中是怀望掌家,再过两年,等底下的几个哥儿都长起来,娶妻生子,这侯府便有些拥挤了,所以,我想着不若趁此把家分了。” 因舒怀望袭爵,如今府中称呼也改了一些。 舒老夫人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番话,有些吃惊,但又觉着不太意外。 武安侯太夫人到底是继室,若是继子为侯这家自是不好分,可如今是继孙子为侯,便容易许多。 “此事,你当与族中商议好了,”舒老夫人肯定是支持武安侯太夫人的,“分开了也好,总归不是一心,便是不住在一起,依然是亲人,该帮忙该出力时也伸手。” 武安侯太夫人也是这般想,只是她也有层担忧,“承志这事上,我看着老大媳妇有些担不住,便是分家也得过上几个月缓缓,”她也是经此才发现,杨氏竟如此不担事,“还有兰芙的事,大嫂也知道吧,承志原想跟卫国公府上结亲,不知大嫂是否知道那边是否有意?” 这事自然是杨氏想问的,自己又不好跟舒老夫人张口,才让她帮着问问。 “嗯,我知道一些,承志跟他大伯讲了,”舒老夫人知道的比舒承志还多,“只是,似乎国公府那边不大想结这个亲,卫国公世子夫人似乎有中意的儿媳人选。”尤其舒承志又出了这等事,卫国公府那边更取不中了。 武安侯太夫人早就想到了,因舒兰芙那个性子,并不适合高门宗妇,也就舒承志夫妇看不清高低,“若是这般,就另给兰芙张罗亲事吧,她已经及笄,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武安侯太夫人原先还不明白为何杨氏一直拖着不给舒兰芙说亲,现在才知道一些,她竟是打着让舒兰芙嫁给六皇子的主意,显然没行通。 “姑娘花期短,早点定下亲事也好。” 可舒老夫人这话,武安侯太夫人虽赞同,却也道:“此事,只看老大媳妇怎么计较,我这里不好干预太多。”她只是帮着杨氏问问,做个传话的,至于杨氏如何打算,她并不像管太多。虽然她担心杨氏的眼光,可想到舒兰芙的品行,她还不想沾惹这麻烦。 舒老夫人知道她的意思,这就是继婆婆继祖母为难处了。 舒颜跟着祖母长辈们在武安侯府吃了晚上的席面才回舒府。 刚到家,下人便告知,收到了两个请帖。 一个是舒贵妃邀她明日入宫,一个是邵璇约她后天逛街。 舒颜回了邵璇的帖子,舒贵妃的只明日持贴入宫便是。 舒贵妃是心情不好才想着让人进宫陪她说话,不仅给舒颜送了帖子,武安侯府上也送了,可被武安侯以身体不适推辞了。 舒颜不知,翌日早起吃过早食,梳妆打扮后,便坐了马车往宫中去。 皇宫距离东宫只一墙之隔,舒颜本想着若不是弘哥儿没有休假,正好把他带到东宫去找佑哥儿玩,如此只能作罢。 舒颜到宫门时,凝烟殿的宫人已经在等候了。 只是来前,宋氏叮嘱过她,便是贵妃召她入宫,也该先往皇后处拜见,这是规矩和礼节。 她本想着若是舒贵妃派来的宫人直接带她去凝烟殿,她便自己主动提出先去见皇后,幸好这位宫人很知趣,“婢子先带姑娘去拜见皇后。” “好,”舒颜进宫便不能带丫鬟,她取出准备好的一个荷包递了过去,“有劳内侍了。” “谢姑娘赏,”这些算是宫人宫女们的另一份收入了,也不算是灰色,只是打赏钱,并不妨碍。 凝烟殿因有六皇子打理,底下的宫人们都有分寸,便是舒颜不打赏,这宫人也得做好这引路的活。 舒颜到皇后宫中时,皇后这里才散了请安走得晚的妃嫔,只柔妃还在,舒颜依礼给二人请安。 因早知道舒贵妃请了她入宫,徐皇后等舒颜行礼问安后,与她简单聊了两句,便让她去凝烟殿了。 今日是大朝会,前朝此时才散,明日四皇子便要启程回蜀地,他便邀请太子与其他几位皇子午时一起去他宫所用饭。 几位皇子都应了,便先各自忙完手头的差事。 四皇子见六皇子竟是往凝烟殿方向走,顺口问了句,“六弟没什么忙了吗?若是无事便先去我那里吧。” “今日没什么要紧事忙,不过还得等会儿去四哥处,”六皇子与他道,“等下我要先回母妃处一趟,今日有表妹来宫中。” “哦,”四皇子点点头。 因四皇子也要回宫所,也便是他母妃林昭容的凌德殿,距离舒贵妃的凝烟殿间隔了两个宫殿,两人便顺路一大段。 第60章 “六弟,前面的那位是不是表妹?” 才过了御花园不多远,六皇子就眼尖地看到前方不远斜岔路上,凝烟殿的一个宫人领着一位碧色衣裙的姑娘往前走。 “看着像是太子妃的表妹,”四皇子记性极佳,且又是那样一位佳人。 六皇子此时也看到了舒颜,“对,是阿颜表妹。” 原本再往前走,过了舒颜正在走的岔路便到了与四皇子分开时,六皇子正犹豫是现在就喊住舒颜,还是等与四哥分开时,四皇子扬声,“舒家表妹。” 舒颜意外地转过头,见是六皇子和四皇子,正朝自己这边走来,便停下脚步。 六皇子比她年长两岁,个头中等偏高,与四皇子身量差不多,两人都是容貌俊美的人物,一同走来,还挺养眼。 “见过两位殿下,”舒颜屈膝行福礼。 六皇子还未说话,四皇子便已伸出手往舒颜方向,“表妹无需多礼。” 不知为何,舒颜觉着四皇子多少有些自来熟,但她只沉着地站直身体,跟在两位皇子身后继续往前走。 很快,就该四皇子往另一条路上拐去,却不想他笑着道:“马上就要离开京城,正好与六弟去与贵妃娘娘拜别一二。” 六皇子虽然有些意外,但这是他作为晚辈的心意,自然不能推拒,便接着与四皇子往凝烟殿方向去。 舒颜也不说话,只沉默地跟在两位皇子身后。 不说四皇子,便是该称呼表哥的六皇子,舒颜并不熟悉,也无甚话可说。 “听说,表妹原先在边关,”四皇子却主动说起话,“我一直居于蜀地,与北地边关不同,那边是不是风沙厉害?” “嗯,比起京城,北地确实风沙大些,”虽然意外,但舒颜还是实诚地回答。 四皇子笑道:“北地空阔,该是与蜀地截然不同的景象,若是有机会,我也想去北地看看。表妹会骑马吗?” “会的,”舒颜简单地应道。 “那可真是应了北地儿女多飒爽的话,只可惜我这便要启程回蜀地,不然秋猎时许能见识表妹风姿。” 六皇子觉着这话有些过头,忙道:“四皇兄不说,臣弟都没发现这么快就能秋猎了,只是我这骑射本事不如四皇兄。” 见六皇子这样紧张,四皇子笑道:“六弟更擅文些,骑射比读书可简单多了。” 他适可而止,别过脸去望旁边的花卉,眼中却闪过不明意味。 若是他没记错,这位舒表妹的大哥如今可是青年臣子中的佼佼者,又有六皇子与太子表哥的名头,抛去舒府不起眼的侯府庶支,还真是有些想头。 舒颜也觉着四皇子过于热络,虽然自己已经定亲,四皇子也已被指了四皇子妃,但她还是应该避嫌。 很快就到了凝烟殿,舒贵妃早上不大吃早食,此时正喝燕窝羹,还特意为舒颜准备了一盏。 不过,没想到四皇子跟着六皇子一起过来,便招呼四皇子落座,“本宫也只给阿颜备了一盏燕窝,那洺哥儿与四皇子就喝点碧螺春吧。” 舒颜忙谢过舒贵妃。 她没想到舒贵妃特意为她备了燕窝,这是滋补的好东西,汤羹熬制的清润,入口甜糯,还有丝丝桂花香。 舒颜小口小口慢慢吃着。 “多谢贵妃娘娘,果然还是贵妃娘娘处的茶水香醇,”四皇子品尝两口后放下茶盏,含笑道:“我明日就要回蜀地了,午时请了几位皇兄皇弟到我宫所里用午食,娘娘便不必等六皇弟了。” 舒贵妃对这个眉眼清俊温润有礼的六皇子印象还挺不错,尤其他养母林昭容也是个温婉性子,与自己也没起过冲突,便关切地道:“路途遥远,不用着急赶路,路上注意安全为上。” “是,多谢贵妃娘娘,”四皇子拱了下手,“娘娘也保重身体康健,等年节时,我再回京向娘娘请安。” “嗯,你有心了,”舒贵妃悦色道,“这两天多陪陪你母嫔,你整年在外,她也记挂你。听闻她这几天身体不适,你走前多安慰安慰。” 四皇子都恭声应了,又略说了两句,才道:“如此,等会儿六弟自去我那边,我先回去准备下,静候皇兄弟们到来。” 他要走,舒颜自然要起身意思下送人,四皇子看她笑道:“表妹不用送了,都是自家人。” 他也不让六皇子送,但六皇子还是依礼将他送到宫门口。 舒颜看得出来,这两兄弟并不是十分亲厚的关系,只能说是客套有余。 “好了,不必往外送了,六皇弟等会儿早些过去,”四皇子止住脚步,不让六皇子再往外送,自己带着内侍出了凝烟殿大门,转过两处宫殿,便到了他现在住的凌德殿。 不过,凌德殿不止住了林昭容一个,偏殿里还有其他三位低位妃嫔。或者说,除了徐皇后的凤仪殿,其他妃嫔都是一个高位住主殿,再入住两三位低位妃嫔,品级再低些便要住到更偏远的宫殿了。 只不过四皇子长大后,常年在蜀地,凌德殿他住的便很少,尤其随着年龄渐长,单独在凌德殿隔出一个院子出入。 他先去自己院子里吩咐了一番午时的宴席,便去了林昭容的主殿。 “回来了?” 跟舒贵妃看到六皇子的亲热疼爱不同,林昭容对四皇子神色有些清淡,但四皇子见怪不怪了,他母嫔只是养母,寻了一旁圈椅坐下,“母嫔身体可好些了?” 林昭容是个温婉女子,身形消瘦柔弱,“好些了,午食可准备好了?” “嗯,”四皇子道,“方才半路遇见六弟外家一个表妹,顺路跟他去了趟凝烟殿。似乎武安侯事情后,舒贵妃比原先稳重些了。” 林昭容登时沉默,露出复杂又不甘的神色来,“我不想这样下去了。” 四皇子意外地看她,但却不赞同,“母嫔,现在可不是好时候,仍需等待。” 林昭容却撇脸望向窗外,“每次看到舒贵妃那骄横飞扬的样子,我都不喜。明明……可如今宫中却只知舒贵妃宠冠六宫,是圣上最宠爱的妃子,连位份都居于我之上,那我呢?” 那么愚蠢的女人,就算是圣上为了保护她不被其他后宫女子嫉恨,可却高高地站在她头顶上! 每每见面,自己只能向她屈膝行礼,等待她的发号起身,可她其实不过是自己的挡箭牌而已。 若不是偶然,四皇子也想不到,一向温婉沉默的母嫔才是自己父皇最爱的女人,“可宫中复杂,父皇也是为了保护母嫔。” 林昭容心中却想,既然知道宫中复杂,女子多是非多,为何他还要纳那么多妃嫔还要去宠爱,明明自己才是他最爱的人,而且,“可舒贵妃明明没受到任何伤害过,反倒是气焰越发高涨,”她反倒像是见不得光的一般,明明是圣上最心爱女子,却不能为外人所知,只能屈居在舒贵妃之下。 “可还有皇后,”四皇子不想打击林昭容,但更怕自己离开京城后,她一时冲动做出不当举动,“母嫔只要维持住在父皇心中位置,其他妃嫔便是皇后都争不过你的。” 他也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林昭容默然不语良久,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 “阿颜快来本宫这边坐,”四皇子一走,舒贵妃明显自在了很多,方才多少端起的贵妃架子也都放下,如同个闺阁女孩儿招呼闺友一般,将舒颜拉到她身旁坐下,“燕窝好不好喝?本宫让人往里面放了一小朵桂花熬制。” 舒颜并没有推拒,顺着坐下后,点点头,“好喝的,我也喝出桂花香气了,不浓郁,恰到好处。” 毕竟是宠冠六宫的贵妃,她吃用的不说是上上等也是上等之物,便是桂花都选的品相极好的金桂花朵。 想到上次舒贵妃给她吃的也有桂花糕,舒颜不由问道:“姑母可是喜爱桂花?” 果然见舒贵妃点头,“本宫就喜爱吃桂花糕,有人觉着桂花香气太浓郁,可我偏爱这香气。” 舒颜笑道:“那可巧了,我也是喜爱桂花香,院子里还有棵桂花树,是我大哥特意托人买来的,说十年的树龄了。现在已经芳香满院了。在树下站的时间长些,衣裳和发髻都满是桂花香气了。” “那可真是好,”舒贵妃有些向往,“宫中倒是有桂树,但却在偏僻的西苑,内宫中却不能种植这样高大的树木。” 她爱吃桂花糕,对桂花树也了解了一些,小苗的桂花不开花,种来没意义,若开花时便过于高大,内宫不许栽种。 “宫中若有,娘娘可以使人在开花时折些枝子插到花瓶中,”舒颜提议,“毕竟桂花开也只中秋节前后,其他时候都只是绿叶无花,这般折了枝子来一样满室飘香。” “这个倒是好,跟冬日折梅一般,”舒贵妃大喜,笑声逸出喉咙。 六皇子才折返回来,便听到母妃开怀大笑的声音,最近可是少见她这般明快小声,便笑道:“母妃与阿颜说什么,这么开心?” 虽表妹唤起来更亲近,但六皇子却觉着阿颜更妥帖。 舒贵妃招呼儿子过来,开心地笑道:“原先只觉着阿颜与本宫投缘,方才聊了几句才知晓,我们都一般喜欢桂花,阿颜还与我出了个点子,这段时间桂花开,去折了枝子放在花瓶中养着,屋子里也都是桂花香了。” 六皇子还真没想到两人还如此喜好一致,“还是阿颜细致。” 舒贵妃嗔他一眼。 第61章 “那是,你能跟女孩儿比?” “儿子自然不能,”六皇子笑嘻嘻地坐在一旁,“不过,等日后儿子给您娶个儿媳回来,儿子也能细致了。” 舒颜笑着看六皇子把舒贵妃哄得嘴角都压不下去,且看他轻车熟路,可见平时就是这么哄贵妃开心,更见母子感情。 “午时,我便不能陪阿颜与母妃用饭,母妃让人多做两个菜,你们也喝点果子酒,”离开前,六皇子不往叮嘱几句,“只是母妃酒量浅,只小酌即可。” 舒贵妃笑道:“省的了,赶紧去吧,莫让你皇兄们等急了。” 等六皇子走后,才与舒颜说,“虽然本宫是做娘的,可从小到大,倒是你表哥他操心多,可能是我这性子的缘故,许多事上都不大周全。” 舒颜也看出来了,六皇子虽然年纪尚轻,可却很稳重,“这都是六殿下对姑母的心意。不过,我觉着简单些也挺好,太弯弯绕绕的事太费脑子,说话都累的慌。” “可不是,只是这宫里的人都是那种,说一句话拐十几个弯的,本宫听着都费力,”她微微抬着下巴,露出一二贵妃气势来,“都简单粗暴地还回去。” “这也是一种方式,有用就行,”舒颜也偏倾向这样处理方式,当然自己没能力做到能动手绝不说话。 但她也觉着,舒贵妃仰仗的是平昌帝的宠爱,可帝王的宠爱并不牢靠,不过还有六皇子。 两人说话也没个系统,尤其舒贵妃经常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话题,不过你一句她一句倒也说的投契。 当然主要是舒贵妃这人心思简单,舒颜心也大。 中午舒贵妃果然让人取来上好的果子酒来,与舒颜小酌一杯,休憩一会儿,又带她在凝烟殿外面逛了会儿,才让人送她出宫。 之后,舒贵妃便隔一段时间就让舒颜出宫陪她说话不提。 第二日,舒颜应邵璇的约逛街,快到东市时,马车忽然停住。 “姑娘,前面路堵上了,”车夫的声音从车厢外传来。 舒颜本以为只是简单堵车,可等了会儿,依然不能走,便掀起帘子往外看,却见前后都堵得严严实实,“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青萍道:“姑娘,要不让荣海去前头看看?” 今日舒颜外出,舒府特意让她带了两个机灵的小厮一起出门,是一对双生兄弟,荣海和荣江,都是舒老爷子那一辈老仆的家生子。 “再等等,”舒颜往后看了看,便是这时候往后倒回去也没路,只能往前走,不过,“这里离白月楼是不是也不远?不行,我们就先步行过去。” 她觉着若是耽搁时间久了,便迟了赴约。从这边下马车绕下路也能走过去。 又等了会儿,舒颜觉着这一时半会怕是不能通开,正要闭了车帘下马车时,看到后面走来两位姑娘,看到她探着头往外看。 其中一位穿石榴红裙的姑娘,朝她道:“舒姑娘,前面有人吵架,路挡住了,短时间过不去了。你要是有急事,还是换车为好。” 她旁边的姑娘穿穿花大袖萱草色裙衫,手中持团扇朝她温婉颔首。 两人该是高门闺秀,舒颜见她叫出自己姓氏,可见是认识自己,可她却不认识人家,只能笑着道谢,“谢谢你们。” 见她似是没认出她们,两人也不在意,说着话从马车旁边走过。 “陈菲儿真是越来越张狂了,今日她就是没撞着我手里,不然跟方才那样的,我就让车夫直接撞过去,挡着路还有理了……” 舒颜被青萍扶着下了马车,听到这陈姓,就想到了陈灵灵,低声吩咐荣海,“你去前面打探下,看到底怎么回事,等会儿直接去白月楼寻我们。” 荣海应了,转身去了。 舒颜也如此吩咐了车夫后,便与青萍和荣江往白月楼走。 也许是都往东市去,舒颜跟在那两位姑娘身后走了一小段路,她便拐了弯。 “荣江,你可认识方才那两位姑娘是哪家府上?” 舒颜想着,对方能认出自己,许是和自己参加过一个宴会,她来京后赴宴屈指可数,看那两位谈吐打扮,也许是上次徐皇后寿宴上。 每次赴宴,她也认识一些闺秀,可到底人多,她记不住那么多,也多是面熟。 能被派来陪舒颜出门,荣江和荣海便是凭着份机灵,尤其是比起稳重的兄长,荣江更灵活,“姑娘,小的知道,红衣的是护国公府上嫡女成婧。黄衣的则是汪老太傅嫡孙女汪欣澜,这两位在京中也算是出名的高门闺秀了。成姑娘使得一手好鞭法,据说力气也大得很。而汪姑娘以诗词才女名扬。” 舒颜如今对京中高门也了解了许多,只是京中官宦高门大户众多,她勉强能记住一大部分,却不十分了解。 但方才荣江说的这两家,只听门楣便知高低,遂点点头,“看那位成姑娘倒是个极其飒爽的性子,”就是不知道她方才口中说的陈菲儿出自哪个陈家,希望不是陈灵灵家,那也算是她家亲戚。 不等荣海回来,舒颜三人便到了白月楼。 她们到的时候,邵璇竟还未到。 这时候不是饭点,酒楼里并没有多少食客,倒是如她这般约了人在此见面等候的有一些,不是在大堂等候,便要个雅间。 舒颜倒是没觉着坐在大堂如何,且视野开阔,但见大堂里做的除了男子便是妇人打扮的,便要了个雅间,交代了柜台上一声,待邵璇来了过去寻她。 才进了雅间不多会儿,茶水还没上来,舒颜便听到雅间门口传来邵璇说话的声音。 荣江也听到了,忙过去打开雅间门。 邵璇没见过荣江,见门开,出来一个小厮,还以为走错了。 青萍从后面走来,见邵元昇和邵婳也来了,忙道:“婢子见过两位姑娘、五爷,我家姑娘在里面。” 舒颜在里面听到青萍问安的声音,惊讶地看向门口,便见邵元昇跟在邵璇和邵婳后面,惊喜地起身。 本以为只是邵璇约她姑娘家见面,没想到,他也会来。 今天可不是休沐日,他这是又翘班? “阿昇,你没上值啊?” 邵元昇坐下,“上午衙内无事,便没去。母亲说你与阿璇约了逛街,我也出来走走。” 邵璇笑着看了自家小叔叔一眼,“其实,祖母提前与我说好了,今日让小叔叔陪我们出门。正好阿婳也无事,便拉她一起来了。” 舒颜笑着点点头,觉着卫国公夫人真用心,这算是变相地让他们见面约会了吧。 “阿颜,等很久了吗?我们来时路上遇上点堵车,来迟了些。” “我才是刚到没大会儿,”舒颜道,“我也遇到堵车了,马车堵在道上,所以步行走了过来。” “是在常乐坊那边的街吧?我们没走那条街,从旁边经过时,见堵了不少马车。” “是那边。正巧护国公府的成姑娘和太傅府汪姑娘过来,说是有人起争执了,堵了好些马车,我便先走着过来了。听说争吵的有个叫陈菲儿的,不知是哪家的?不是灵姐家吧?” 邵璇道:“不是。陈菲儿是镇南侯府的,她姑母是宫中的柔妃,若是她,那倒不奇怪了。” 邵婳接着说:“陈菲儿现在可狂了,仗着她姑母还有个侧妃姐姐,看不上官位低家世不显的姑娘们,还嘲笑人家。这回肯定是她找事,堵了路。” 何止陈菲儿,邵璇想到,陈菲儿母亲与自家祖母不和,上次皇后寿宴上还向祖母出言,羞辱舒颜过,这真是家传了。 寿宴当日,舒颜随家人坐在末尾,不知当时镇南侯府与卫国公夫人的口角,并没当一回事。 人不犯她即可。 “我方才让下人去打听了,等会儿就该回来了,”舒颜觉着荣海差不多也快回来了,便如此说道。 邵璇却对她说:“阿颜往后见着镇南侯府的人,尤其是陈菲儿,远着她些,她那人不仅骄横,行事也与人有异。” “不必避让,”邵元昇却道:“若是她敢寻你们麻烦,只管打回去。” 正如方才邵婳所言,陈菲儿看不起家世低的姑娘,邵璇恐舒颜被她针对,才这么提醒。不过既然小叔叔这么说了,她也不会反对。 她跟小叔叔性格不同,她比较温和,小叔叔却肆意飞扬。 更有邵婳在一旁附和,“就是,小叔叔说得对,咱们家也不比她家低,才不怕她。她要是敢找我的事,我就还回去。” 舒颜也没说听谁的,只说:“我记住了,”真要有冲突,便视事而为呗。 既然是约了逛街,她们自然不会一直在雅间里说话,打算先去逛逛,累了再回来歇着,也顺便用午食。 才打算出去时,荣海回来了。 他先跟几位主子问好,才禀告,“姑娘,是镇南侯府的陈五姑娘跟中书侍郎何府上的马车撞一起了,只是小的打听的,是陈五姑娘在何府马车掉头时,不等掉过来,就使人直接顶过去了。何府的马有些受惊,撞到了一旁的摊贩摊子,因此两下里争执起来。小的回来时,两边还在争吵。” 错还真在陈菲儿。 毕竟,何府掉头,陈菲儿马车便该略等一下,等对方马车转过头,但她硬是直接顶过去。 舒颜算了算,这从她的马车被堵到现在不得两刻钟多了,那两家争吵,让被堵着的其余马车怎么办? “不过,已经有巡街使过去调停,又疏通了道路,咱们的马车也赶过来了。” 第62章 邵婳听完,马上说道:“看看,我就说,肯定是陈菲儿错吧,她肯定又欺负人。” “可是,这何府,是不是才被指婚的四皇子妃何问芝家?”邵璇想到自己原先也与何问芝有过接触,她不大像是那种与人纠缠争吵影响其他路人同行的性格,“可知,何家谁在车里?” 荣海回道:“似乎是何府二房的夫人和姑娘。” 邵璇一听,就觉着对了,“我就说,何问芝不像是那种性子的人,若是她婶母和堂妹,倒是做得出来与人当街争吵闹一处的事。” 那一对母女,可是极好捧高踩低,许是觉着自家出了个皇子妃炸起来了。 “管她们呢,”邵婳拉着邵璇的手,“咱们去逛逛,我打算今日买个发梳,那天见陈三姑娘头上戴的发梳可华丽好看了。” “陈芷贞吗?”邵璇边往外走,边道,“她穿衣装扮眼光一向好。” “是啊,我也觉着她可会打扮了,”邵婳正是爱美的年纪,看到人家姑娘戴的好看物件,自己就想跟着戴。 可邵璇年纪尚小些,五官也没长开,邵璇便道:“只是你们两个不是一类的风格,等会儿不必买太华美,挑精致好看的样式。” “那等会儿四姐姐帮我挑。” 邵婳脚步微微雀跃地走在邵璇身旁与她说话,舒颜与邵元昇便自然地落在了后头。 舒颜肚子里许多话想与他说,可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来,只不时地朝他看一眼。 不说话,养养眼也极好。 似乎是感受到她发自内心的愉悦,邵元昇微微低垂视线,“阿颜,今日想买些什么?” “并没有什么十分要买的东西,就逛逛看,遇到合心意的便买,”她的吃喝用度穿戴,早有家里人为她打理的十分妥帖,便是衣衫首饰,在她看来,已足够多。 不过,想到定亲礼时,他曾送了自己亲手做的发簪,要不要今天买样东西也回送他呢? 这么想着,她不由往他身上滑了一圈,他似乎不大佩戴腰饰,见他几次都只是简单装束,当然这衣衫质地上乘足以。手中也无折扇,而且天气渐凉,送扇坠似乎不大合适了。 想了一圈,只能先作罢,等会儿去铺子里逛逛再说。 这一整条街都是铺面,多是胭脂水粉服饰,最是女子们爱来的地方。 邵婳既然想买耳饰,自然首奔首饰铺子去,才进去,舒颜就有些退缩。 里面的人实在不少,且混杂了各种香气的大堂里,让她不适。 不过,对于显贵些的姑娘们,是不需要站在大堂里挑选,有眼色的伙计很快过来领着他们去了二楼一个包间,问了想要的物件款式,把饰品放在托盘里送到房间里。 虽也有陪伴女子家人进来的男子,但邵璇一行人自进铺子还是引起了许多人的目光,不说三位姑娘容颜俱各有各的美,只邵元昇一人就吸引了大半。 进到包间门时,舒颜还能看到一些偷看过来的小姑娘眼神,可见世人多爱看模样好看的人。 直到包间门关上,阻拦了众多目光。 邵元昇早已习惯了,邵璇却发现舒颜并未对其他人偷看小叔叔有所生气,不知是她对小叔叔感情不够,还是不在意? “果然,每次跟小叔叔出门,都能成为焦点,”邵婳却直接表达感慨。 邵璇正要岔开话,觉着这样在舒颜面前议论小叔叔外形不大妥当时,就听舒颜竟然也道:“要不说以貌取人,虽然内在很重要,但外表最直观。模样好看的人总是赏心悦目啊!” 这几户也算是说出了她的心声,说的无比顺畅滑溜。 不说邵元昇没忍住抽动的额角,邵璇也是一言难尽。 她是不是要怀疑,舒颜乐意与自家小叔叔的亲事,泰半看中了小叔叔的脸? 邵元昇:……不用怀疑,这丫头就是喜欢自己的容貌! 邵婳也是个外貌协会的,觉着舒颜说的简直太对了,拍手赞道:“阿颜姐姐说的太对了,要是以后寻夫婿,我也想找个模样好看的,要是能像小叔叔这样,那我就太满足了。” “称呼错了,”被夸赞的人文风未动,淡淡地提醒,“差辈了!” 邵婳是侄女,称呼舒颜姐姐,自然是不对。 “哦,对,我该叫小婶婶,”邵婳是一时高兴,忘了比自己微微大些的舒颜,其实日后比自己大了一辈。 舒颜脸皮虽厚,可还没跟邵元昇成亲,被邵婳这直接的称呼弄得脸儿微红,“别,就唤我阿颜好了。” 邵璇忍笑看着红了脸的舒颜,“嗯,等以后再喊不迟,有的是时间。” 这话多少带了些调侃之味,舒颜差点架不住,忙道:“阿婳不是要选耳饰,叫伙计快取来些挑选吧。” 邵元昇一直都觉着舒颜是个脸皮厚实的姑娘,见她如此害羞模样,唇角忍不住上扬些弧度。 恁地可爱。 只是,伙计才端来两盘耳饰,不等邵婳挑选,包间便被人推开了。 “阿婳,听说你在这里,果然是。” 舒颜惊讶地抬眼看向门口,就见一个梳丱发穿鹅黄裙的小姑娘推门而入,虽说是来找邵婳,神情却不怎么友善。 她身后还跟了一位穿碧色衣裙的姑娘,比前头小姑娘略年长些,一脸歉意有些羞窘地朝门内说:“不好意思,阿丛想见阿婳,着急了些。” 所以,才连敲门都没有,径直推门而入吗? 舒颜虽心有腹诽,却还是好奇这两位来客,看样子,该是与邵婳邵璇都熟悉的人。 谁知,那黄裙小姑娘在看到坐在邵元昇身旁有些亲近的舒颜时,却忽地朝她奔过来,指着她不高兴地喝问,“她是谁?” 舒颜皱眉,不喜她这语气和态度,尤其是差点把手指头伸到自己脸上的无礼举动,正待张口时,却听身旁邵元昇懒怠中带着不喜道,“收回你的爪子!还有,你哪位?不知道这是我们的包间,不请自来,谁叫你闯进来的?没教养!” 看着一向懒得搭理人的小叔叔,出言嘲讽,邵璇眼中快速闪过一丝笑意,但为了堂妹,还是笑着打了个圆场,“小叔叔,这是大伯母娘家姑娘,阿丛,另一位是她表姐阿湘。” 邵婳本来与王沛丛也不是太好,只是两人年纪相仿,加上性格上有些相投,都是直言直语的人,又是亲戚,小时候才一起玩过。后来长大,觉着她有时候有些不可理喻,也不大一起玩了。 现在她一进门就这样,邵婳就不太高兴了。 而王沛丛已经被邵元昇的话说得面红耳赤,更添愤怒。 “对不住,对不住,”冯湘觉着今天就不该听母亲的,陪着阿丛来街上,早知道她这样的性子,一起出门只会惹是生非惹人笑话。 方才邵元昇身旁那位姑娘,如果不出意外,该是他的未婚妻了吧? 冯湘苦涩地想。 她着急道歉,王沛丛却使劲拉了她一把,“湘表姐,你道什么歉,没看到邵五护着那狐狸精吗?你都为他病倒了,他一点儿都不知道……” 冯湘万万没想到她会当着邵元昇的面,将自己的心事全都说出来。 她喜欢邵元昇,因为看到他时,太过外漏,便被王沛丛看在眼中。那时候,她想着正巧可以借着王家跟国公府的姻亲关系,自己也能多见接触到他。 可即便是她就近与他接触到,他对自己都爱答不理,对自己无意。 即便这样,她也甘之如饴,就想多见他几面也好,许再接触几次,他能看得到自己,却忽闻他竟定了亲事。一时受不住,病倒床榻。 此时,不由急的伸手去捂王沛丛的嘴,可她才病愈不久,根本不是身体壮实的王沛丛对手,一下就给挣开了。 还接着口出让她羞死的言语:“你别拦我,我今日非要说,邵家五爷,我湘表姐喜欢你,都为你病倒了,你必须给个说法!” 王沛丛张牙舞爪地朝着邵元昇叫嚷,好似邵元昇负了冯湘一般。 舒颜觉着这姑娘莫不是脑子缺根弦?! 她看傻子一样看着王沛丛,其他人莫不是如此认为,这是脑子有病才讲得出来这种话吧,没见那冯湘都要羞愤撞墙了。 “别说了,阿丛我们走吧,”冯湘都不敢抬眼去看房间里其他人,尤其是邵元昇的神情,忍着羞辱落泪的鼻塞,使劲往外拽王沛丛,却被她反手一下推开了些。 “你脑子有病吧?你表姐喜欢我小叔叔,我小叔叔就一定要回应吗?那喜欢我小叔叔的多的是了,他还都顾着?”邵婳一脸看傻瓜的神情,直接喷王沛丛。 但她这话太直接,直接地又将冯湘放在地上摩擦了一次。 舒颜一时竟不知该为邵婳直言直语高兴,还是位那个已经快要哭出来的冯湘同情。 但之后邵婳的话,就让她觉着有时候直言直语就是那么好用。 “而且,我小叔叔已经定亲了,这就是我未来小婶婶,”邵婳隔着邵璇抓起舒颜的手,就跟宣誓主权一般,放到了邵元昇手背上,还按了按,“人家才是正儿八经的未婚夫妻,你跑进来冲我未来小婶婶大呼小叫干什么?” 邵婳跟王沛丛都是直筒子性子,说话直来直去,但不同的是,邵婳虽没有心机,但却不像王沛丛脑子缺根筋。 被强制按在了邵元昇手背上的舒颜,在邵婳收回手时,脑子里虽还留存着,他的手背手感不错的想法,但还是理智地紧随其后收回自己的手。 第63章 邵婳不高兴地接着说王沛丛,“哦,还有,你做什么忽然来包间找我,还不敲门,小叔叔说得对,你可真没礼貌,越长大越不讨人喜欢了!” 她一脸嫌弃地埋汰王沛丛,似乎忘记了在场之中,只有她与王沛丛才是关系最亲近的人。 “走吧,阿丛,我求你了,”冯湘觉着不想再呆下去了,低声中带了哀求。 可此时王沛丛却忽然想到了自己过来的目的,只一双虎目瞪着邵婳,哪里还记得一个方才还要为之“打抱不平”的湘表姐。 “你讨人喜欢,你怎么向着旁人?我问你,是不是阿哲表哥要跟孟秋婉定亲,你不帮着我二姐姐,还说孟秋婉比我二姐姐好,她哪里好了?病秧子似的,哪里有我二姐姐好?你才是脑子有病,眼瞎!” 这才是王沛丛过来的目的,方才不过是看到舒颜,一下脑子拐弯了。 但冯湘却是悄悄舒了口气,她真的不需要王沛丛为她“打抱不平”啊! 这般,她才有心情悄悄朝邵元昇望过去,却见他一如往日一般神情淡淡,可若是能忘记方才他为未婚妻张目时的模样,她尚可自欺欺人,他便是这般冷清性子。 舒姑娘该是他喜爱的人,才会与她定亲吧。 但这会儿没人顾得上冯湘这自怨自艾,尤其是舒颜一听到卲哲与孟秋婉居然要定亲,惊讶不已。 这可比那漫画中,两人定亲时间早了许多。 但转念一想,她都续命成功,剧情改变也正常。 就是不知道国公府上怎么个打算了? 她好奇地看着邵婳,觉着她能给与更多的信息。 邵璇却觉着这是家中兄长亲事,且又牵扯到孟秋婉,不好在外言多,劝王沛丛,“阿丛,这亲事都是家中长辈做主,你今日出来是逛街的吗?我们正在挑耳饰,你看有没有喜欢的?” 她并未说喜欢便送,只因知晓这位姑娘不是一般人,也不乐意往外白撒钱。 “与她说这么多作甚,赶紧出去!”邵元昇却没邵璇这委婉,都不给王沛丛脸,直接赶人。 邵婳觉着王沛丛对自己指责莫名其妙,而且,她今日出来逛街,本也是在府中跟母亲吵了一架,若是王沛丛不提卲哲亲事,她还一时忘了,现在火气也被挑了出来。 “就是,我大哥跟谁结亲,是他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怎么那么能管别人的闲事,管了这个管那个。我们还要挑东西,你没事就走吧。” 她就是觉着阿婉姐比沛柔姐好。 邵婳这话,又将方才冯湘的事带了出来,让原本还觉着心情好些的冯湘一下又灰暗了,尤其邵元昇都赶人了,她也在被赶之中,生怕闹得更不好看,喊了王沛丛的丫鬟,低声吩咐,“快点让阿丛走,不然等下更难看。” 王沛丛这样的性子,王府里自然知晓,给她配的丫鬟自然要机灵,且还是长辈赐下,为的就是压制她,怕她这嘴和性子在外惹祸。 那丫鬟也不想自己姑娘真被邵五爷丢出去,低声在王沛丛身边低语两句,她才不甘地嘟囔一句,“就拿祖母压我,”到底狠狠地瞪了邵婳一眼,跟着丫鬟离开。 但临走前,不忘撂下一句,“邵婳,你不许向着孟秋婉,王家才是你外祖家,别分不清里外!” 邵婳等她出去,房门关上,气哼哼地,“她还知道里外,那我更得向着阿婉姐了,她才是我大哥喜欢的人。” 只是,很快就垮了小脸,“可是母亲她不愿意。” 邵璇本想着这事该瞒着些,可想到舒颜也不是外人,便没阻止邵婳的埋怨。 这可合了舒颜的心意,她还真想知道卲哲与孟秋婉的亲事是否顺利定下。原漫画中,两人虽有些波折,但也算是顺利定亲。 她不用问,邵婳便自己巴拉巴拉说了个大概。 “母亲居然觉着阿婉姐家世低,阿婉姐可是养在咱们国公府长大,就是咱们国公府的姑娘啊,跟大哥青梅竹马一样长大,多么般配,”邵婳还也想青梅竹马,可惜她没有竹马,“我就觉着大哥跟阿婉姐一起挺好。” 邵婳跟孟秋婉的感情很好,也很喜欢她,但卲哲的亲事她却没有参与的资格,只向着孟秋婉说了几句话,就被王氏呵斥一番。 “母亲还说我小孩子不懂,我怎么就不懂了,旁人家世再好,也得是我大哥喜欢才行啊,”邵婳想想母亲的态度,还委屈地瘪了瘪嘴,“母亲到底想给大哥说门户多高的姑娘。” 王氏该庆幸,没有在邵婳面前说过自己有意哪家高门,不然此时也被邵婳一并秃噜出来。 邵璇只能道:“这事自有长辈们定夺,大伯母也是为大哥着想,你也别太与她争吵了,”而且这事做妹妹的也不好干涉太多。 她挑出一对耳铛,“好了,别想太多,快看看,这对怎么样?小巧精致的。” 邵婳注意力很快转移过去。 她这情绪倒是来得快去的也快。 “你放心。” “嗯?”耳边传来清越的嗓音,舒颜不解地转过头。 她眨了眨眼,有些不懂他为何忽然冒出这样三个字来。 邵元昇眼神顿时有些复杂起来。 方才,王沛丛闹了那么一出,他本以为舒颜会因冯湘而不欢喜,想安慰她不必多想的,可看看她这茫然眼神,那么一瞬间,他竟有些心塞感。 “没什么。”她对自己到底有多少喜爱?还是只是觉着自己模样生的好看? 舒颜随意地点点头,转而举着一对桃花坠子继续打量,不知身旁男子心中疑惑。 “阿颜喜欢这对坠子吗?叫我小叔叔买了送你啊,”邵婳笑嘻嘻地打趣。 舒颜是挺喜欢这耳坠子,但她不觉着要邵元昇掏钱,“不用,我……” “喜欢什么,只管买,等会儿我去付账,”邵元昇却大方地对三人说,“我记得阿婳生辰快到了,算是提前送你的生辰礼了。” 其实,邵元昇并未给几个侄子侄女送生辰礼的习惯,他这么说,自然是让邵婳欢喜不已,“那我就不客气了。” 邵璇也笑容明快地道:“长者赐不敢辞。” 舒颜能说什么,既然有人愿意买单,那便省点自己的荷包了。 对比邵璇姐妹挑了两三样饰品,最后她也只挑了这对桃花坠子,邵元昇见状道:“这么多发饰,多挑两样。” “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就这个坠子吧,谢谢你了,”虽然定亲,但舒颜觉着还是知分寸为好,且她首饰匣子里不缺。 如此,邵元昇才没再多说,但付账时,却多结了一个牡丹花样发钗,一并与那桃花坠子包起,“方才看你似乎也喜欢这发钗,一并买了吧。” 他看的细致,这个发钗的确入了舒颜的眼。 既然他已经买下,舒颜没有矫情地再推拒,大大方方让青萍收了,“多谢。” “你我不必客气,”既然是将来的妻子,邵元昇觉着基于责任,也会好好待她,况且,他觉着如此和她相处感觉还不错。 之后,四人又逛了几家铺子,等身后下人手上都抱了不少,时间也快近午时,邵婳觉着太热了,脚也走累了,才折返回白月楼准备用午食。 方才买的东西可不少,邵元昇便让下人把东西都放到各家马车里,带着她们三个往定好的二楼包间走。 才走到二楼,便遇到了熟人。 是先前提醒过舒颜堵车的成、汪两位姑娘,显然也是来此用午食。 邵璇姐妹自然都认识对方,舒颜便跟着她们笑着朝对方打了招呼。 只是简单地问好后,便各自错身去了包间里。 不过,舒颜从汪欣澜身边经过时,闻到一股浓浓的檀香味,似乎还有些香烛混染过的味道。 “她们这是去烧香了吗?”邵婳皱了皱小鼻子,进了包厢就说,“我闻着她们走过去时,有寺庙里那味儿。” 她性子跳脱,每次跟随长辈去烧香,都是敬了香很快出来,不仅是坐不住听大师们讲经,也不大很喜欢里面浓郁的香烛檀香味。 邵璇方才也闻到了点,“应该是。今日是元法寺方丈开讲的日子,离这边也不算是太远。” 元法寺在东市南门对面的安邑坊,邵婳想到的却是,“听说元法寺的桃花符十分灵验,等我再大些,也去求一枚戴在身上。” 邵璇已经定亲,闻言并未笑话妹妹,笑着道:“听说是这样。只是,这种玄之又玄的,信则灵验,阿婳你要诚心拜佛才好。” “好,那我到时候一定诚心,”邵婳也是一时兴起,很快就盯着邵元昇手中的菜单,“我觉着饿了。小叔叔快点点菜,赶紧上来,这点心干巴巴地,我不想吃。” 邵元昇随声应着,但还是问了舒颜有没有想吃喜欢的菜色。 “我都行,不挑嘴,”舒颜最不喜欢点菜了,“只要好吃的,我都吃。” 白月楼的饭食自然没有不好吃,不然也不会这么多达官贵人公子姑娘们来惠顾。 跟伙计交代了要点的菜式,等待菜上来的间隙,四人便随意闲聊。 一个上午的接触,连邵婳都发现,舒颜与邵元昇说话自然了许多,不由道:“小叔叔,你差事不忙,整天在外面闲玩,以后就找阿颜吧。要成亲的人,还是要熟悉起来的好,看你们现在说话都不生分了。” 邵璇知道堂妹有时候说话直,可这话说得未免太直了。 邵元昇根本懒得跟邵婳计较,从小就知道她这个性子,还去计较,那才是傻。 舒颜觉着邵婳说话虽直,但也不是是非不分的小姑娘,且这样直来直去的更好相处,不比面上不说背后使坏之类的强太多。 作者有话说: 磕颜与情爱还是有区别的。 第64章 但方才的话,邵婳还没说完,“所以,四姐姐,你也得多与未来四姐夫见面才好,要不然等你们成亲时,还都是陌生的。” 没想到,她这话拐个弯就到自己身上了,邵璇有些无奈不知该不该与堂妹说出来。 她是个姑娘,便是与未婚夫见面,也不好太过主动,太不矜持了,恐被未来婆家看低。 邵婳的话还没说完,“就跟今天似的,咱们约着阿颜出来玩,小叔叔就一起。等着我再见了东昌伯府的姑娘,就跟她们约着玩,让四姐姐跟未来四姐夫也见面。” 她是热心肠,且还是为了自己打算,虽然话直了,可邵璇还是感激她的心意,“阿婳不用担心我,阿开他待我挺好。” 她去年定亲,定的是东昌伯府长房嫡幼子吴开奚,两人并没有刻意约着见面,但也偶尔见面。 却听舒颜道:“阿婳说的也没错,感情都是处出来的。若是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婚前多接触了解些,便可发现,避免婚后发现不能接受。” 这也是坦诚本尊了。 “可是,姑娘家当矜持些,便是见面,也只是几句言语而已,并不能了解到许多。”邵璇却觉着,“已经定亲,亲事定下,若无意外,基本不会退亲。” 这话倒是也对,这便是时代的局限性。 退亲对男子许还没太大影响,但对姑娘家影响却不小,但这也要看为何退亲,看各家情况如何选择,不好评说。 “那我们日后多见面了解,”邵元昇觉着未婚妻也着实有趣,有时候看着精明,有时候却跟邵婳一样说话直接,但总体却让人觉着正适合。 他自知自己也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和不好的习性,若是未婚妻无法接受,也的确比婚后争吵不休不和的好。 “可以啊,”舒颜并不想刻意隐藏自己的性情,更因自己思想本就与时下有出入,既然邵元昇愿意配合,她求之不得,“婚前磨合,总比婚后一地鸡毛好。人本来就是不同的个体,肯定有不和处,但大是大非上却不可调和。” 若说开始舒颜的话,还让邵婳觉着找到了知己,未来小婶婶也是个坦率直言的人,与自己一般,可后头这一串,就有些迷糊了,“听不太懂,感觉挺深奥。好像回到了族学听夫子讲课时。” 她模样娇憨,让舒颜和邵璇忍不住笑了。 “你这样的心性,日后可得让你母亲给你寻个简单的人家,”邵元昇看着小侄女这样子,觉着若是王氏想攀高枝儿,把她嫁到复杂的高门大户去,怕是能被后宅勾心斗角吃了。 他也是看在邵婳是亲侄女,又品行还不错的份儿上,才说了这样的话。 这样的话,也适合邵婳这样心思简单的人来听,毕竟多少带了些不客气和不看好。 “小叔叔,”邵婳的确听进去了,还一脸赞同,“我也这么想的,简简单单的人家才好,没有烂七八糟烦心事,我也搞不懂那些。” 说到这种事,邵婳就有许多怨言,“每次出去参加宴会,那些姑娘们都一句话好几个意思,我听不懂,说出来还要被她们笑话,真讨厌。” 看着吐槽的邵婳,舒颜一下想到了宫中的舒贵妃,该说不说,这两人倒是有些神似。 “可是简单的人家,也得是门户高点才适合阿婳,”若是邵婳说话直白得罪人,家世低的人家恐会生出被牵连的不满。 邵元昇看她,“这话却也中肯。” 邵婳不是个悲伤秋月的性子,而且她还不着急说亲,方才说桃花符也是随口说两句,摆摆小手,看向雅间门口,“不想了,想多了也没用。这菜还没做好,我都饿了,白梅,你去问问,还得多久?” 白梅应声去了。 他们这才止了关于亲事的话题,而隔了几个雅间的一间房中,这个话题也被提了起来。 “这桃花符,看起来也就一般般。” 成婧将自己手中的一枚桃花符抛起又接住,“轻飘飘的,里面到底放了什么,我想拆开看看。” 汪欣澜忙按住她的手,“不能拆,拆了便不灵验了。” “没事,我可跟你不同,我可没什么喜欢的人,”成婧满不在乎,一下就扯开缝的很严实的接口,从中掏出一片叠起的纸片,“果然,我就说这么轻,看就是一张纸,这画的……” “别乱说,”汪欣澜忙止住她要说出口的话。 “放心,不乱说,画的挺好,”成婧摇摇头,看着颇为信奉的闺友,随手把纸符折起塞回去,“我说,你其实没必要求符,卫国公世子夫人不都使人往你家递信了吗?这便是有意结亲,只要你父母同意,不日就该提亲了。” 汪欣澜明丽的脸庞泛起淡淡红晕,“只是问问,还没个准信呢。” 卫国公府世孙卲哲,年纪与她相仿,容颜俊美,温文尔雅,有才学有能力,虽还未与他交谈过,可这样出色的儿郎让她心动。 一向沉稳的姑娘露出娇羞的一面,让还没有过情愫懵动的成婧没法理解,但她也力挺闺友,“你可是咱们京城姑娘里数得着的,卫国公世子夫人定是相中你了,才使人与你家递信。我只管等着吃你定亲的喜糖了。” 汪欣澜忍不住唇角漾出笑纹,手指轻抚桃花符,她也希望能嫁给喜爱的男子。 “阿婧你呢?有没有欣赏的男子?”成婧比她还大了两个月,两人都已经及笄,若不是家里想留她们多些时候,早该定下亲事了。 成婧摆摆手,“没有,我不着急。嫁人哪有在自家自在,要是没有合适的人选,我可不想委屈自己嫁过去。” 她家那个庶祖母也被送到老家祀堂里了,府中没有烂七八糟的人和事,只简简单单就他们一家,不知多惬意。 “说的是,哪里都没有自己家好,”便是喜欢卲哲,可汪欣澜也觉着卫国公府不如她家好,这便是两难全了。很快想到自己想的多了,亲事还没有一点撇,她忙收敛心思。 成婧道:“对了,过几日是我姑母生辰,我要进宫陪她几日。” “那等回家后,我挑个生辰礼,你帮我带给明珠姑姑。” “还用我捎带,那天你也进宫一起过生辰就是了呗,”成婧捏了块点心,“你跟我姑姑还外道什么。” 汪欣澜笑道:“行,不过是怕那天有事,去便去,上次皇后娘娘生辰我也没跟明珠姑姑说多少句话。” “我也一样,那些夫人们可真能说,”成婧对丫鬟转头道,“去催催跑堂的,这饭菜怎还没上来。” “方才看着今日客人不少,先吃块点心垫垫,”汪欣澜还不太饿。 “这白月楼的饭菜好吃,就是点心忒地难吃,”成婧十分嫌弃地捏了一块放入口中,“干巴巴的,连府里厨子做的都不如。” 汪欣澜给她倒了茶,笑道:“人家这本就是酒楼,不是点心铺子,若是客人们多吃两块点心,便吃不进多少饭食了。尤其是姑娘夫人们胃口本就小,也就是你这样饭量大的,一两块点心都觉不出来。” 成婧点点头,“说得对,京中跟我一样饭量大的还真不多。尤其是饭量大还体态瘦的更少了,吃得多了都长胖了。” “当谁都跟你一样那么大力气,消耗的多,”汪欣澜好笑地道,“再说了,我吃的对比其他闺秀,也不算少了。” “等以后再赴宴时,我得找个跟我一样饭量大的坐一起。” “嗯,那才叫惹人注目,你该不会想着让人家给你分担过去注意力吧?” 两人玩笑着,雅间门被敲响,饭菜终于上来了。 舒颜这边差不多同时也上菜了,六菜一汤,色香味俱全,便是不贪口腹之欲,此时她也觉着唯有美食不可辜负这话,对极。 “阿颜你胃口真好啊!” 方才喊着最饿的是邵婳,最先放下筷子的也是她。 看着还在一口一口吃的香甜的舒颜,邵婳颇有些羡慕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饭量小,每次想多吃点好吃的,都吃不进去。” “所以,饿的也快,是吗?”舒颜咽下口中食物,很是了解,她前世有个舍友也是邵婳这种体质,都是一样,看起来很瘦,其实只是骨架偏小,身上还肉乎乎的。 邵婳脸上还带着少女的嘟嘟婴儿肥脸颊,“对,就是这样,方才我都饿的不行了。可吃不多少,就饱了。”见舒颜夹了块鸡丁吃了,她忍不住伸出筷子又夹了一小块,“这道冬笋鸡丁相当入味。” 看她明明吃饱了,还硬往里塞,邵璇不赞同地看过去,再吃,就要准备消食茶喝了。 邵元昇给舒颜夹了块离她稍远的鱼片,说道:“阿婳别吃了,小心撑着。喜欢吃这菜,等会儿让伙计再去做一份带回府,晚上再吃。” “那可好,谢谢小叔叔,”邵婳一听,又忍不住伸出的筷子,马上放下。 “让人上份消食茶吧,我看阿婳吃的比往日多,”邵璇到底担心堂妹撑着,吩咐在外间里也置了一桌饭菜吃的下人去传话。 邵元昇给自己夹了菜,礼尚往来,舒颜也用公筷给他夹了鸡丁。 邵婳吃饱了闲着没事干,看着两人这互动,砸吧了下嘴,但到底有脑子没敢再去调侃小叔叔和舒颜。 她话多也直,但对上一向散漫的小叔叔却都努力压抑住自己,小叔叔若是翻脸说教人,可是能把人说哭,比如她亲自见过二房的三姐,就因为丫鬟去朝小叔叔献媚,她自己还讲那丫鬟的好,被小叔叔说的掩面哭跑。 第65章 邵婳的消食茶很快就被送到雅间,捧着茶盅,她站在窗户外往下看,“咦,底下那几个,看着有些面熟啊,哎呦,中间那个怎么让人看了觉着挺害怕的,这脸色也太阴沉了吧。” 舒颜微楞。 听着有些熟悉。 她起身走到邵婳身边,“阿婳,你说的哪个?” 邵婳随意地伸手往左下方一指,“诺,那边走过来的几个,中间穿青衣,个子高高的那个。” 舒颜顺着邵婳手指方向,望过去。 然后,沉默了下,她就说自己直觉那么准,慢慢道:“阿婳,那是我三哥。” “啊?”邵婳差点把手里的茶杯给扔了,目瞪口呆,惊吓地望着舒颜,再看看底下那越走越近的几人中的阴沉男子,有些结巴,“你,阿颜,你,三哥?!” “嗯,三哥,我三哥,”舒颜知道自家三哥就是这样子,邵婳这么说并不夸张,而且她方才只两句,就能让她联想到自家三哥身上去,可见这也是三哥独有的魅力了。 她并不是强调,只是怕邵婳不信,以为自己认错人。 可邵婳再直梗直言,也不傻,当着人家妹妹的面说她哥不好听的话,太尴尬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三哥,不然,我就不说……”邵婳说着说着,觉着这话也不对味,脸蛋通红,不知所措。 邵璇没想到会这么巧,她也是见过舒怀亭一面,该说不说,妹妹没说错,那位公子的确面色过于阴沉了。 舒颜却笑着安慰邵婳,“没事,阿婳,我三哥就那样子,你一说我就想到是他了。当初在边关时,他那神色还吓哭过小孩子。” 邵婳不知她是不是特意这么说安慰自己,但却觉着她很温柔,再看看已经走到正窗下的舒怀亭,“你三哥长得也挺好看。” 这话过于直白夸赞一个男子,却是不妥。 幸好,屋中的都是自家人,舒颜笑道:“是,三哥就是不爱笑,整天阴沉着脸。不过,我三哥人挺好。” 邵婳忙不迭点头,不敢再张口,免得说出不该说的话。 可见,她自己也清楚自己说话直。 舒颜朝她笑了下,便探出身子,朝下喊了一声,“三哥,三哥。” 清脆的少女声音并不高,只底下人却能听得清楚,尤其是极度熟悉自家妹妹声音的舒怀亭,意外地抬头朝上看,便看到妹妹正探出身子,朝自己笑。 他第一反应是,“阿颜,往回些,太靠外了。” 他身旁几人是才结识不久的朋友,也都在听到声音时,抬头往上看,待听到舒怀亭提醒的话,不由笑起来,“怀亭可真是爱护妹妹。” “可不是,”一个穿青翠袍服的男子摇着折扇,“这兄长靠得住。” 舒怀亭与友人往前面茶楼去,知道她今日与卫国公府姑娘约了逛街,却不想这么巧看到,“无事便早点回府。” “知道了,”舒颜朝他摆摆手,便收回身子。 邵元昇问:“舒三哥过来吗?” “不来吧,他跟朋友一起,”舒颜觉着三哥是与人约好了。 下午出了很大的太阳,几人也没再出去闲逛,消消食说了会儿话,便要各自回府。 邵元昇要送舒颜,被她拒绝,“不用了,我带了小厮出来,没什么可担心的,坐马车回去就行。你们要送我,还要绕一大段路,天热了,逛了一上午也累了,还是赶紧回去歇歇。” “行,”邵元昇便没再坚持。 邵璇道:“入秋凉爽了,咱们再一起出来玩。” “好,”舒颜答应着,在白月楼下与他们分别,坐了马车径直回府。 今日她没挑选到送给邵元昇的礼物,想着买的不如自己亲手做的更有诚意,回府后思量半天,打算跟青萍学打络子,这物件用途可多,什么扇子,刀剑,玉佩等等都可做坠儿。 她只管做出来,随便邵元昇自去配戴。 这打络子花样颇多,舒颜也不贪多,只学简单好看些的样式,青萍便教了她一个寓意好的团锦结。 只是看青萍打出来简单的结,舒颜这种新手,虽然费了番功夫打出来了,却歪歪扭扭,不好看。 “这样也送不出手啊,本来就挑了简单的样式,”舒颜叹口气,自己实在是手工活的废,“若是阿昇戴出去叫人看到,得说他将来要娶个笨手笨脚的姑娘了。” 自己这般说着,却笑了起来。 青萍知道姑娘是开玩笑,笑道:“姑娘第一次打络子,这样已经不错了。” “可还是拿不出手,”舒颜拿起丝线来,“反正也是闲着,多练练,许我还能做出复杂好看的来。” “能的,”因络子算是丫鬟们饰物里成本最低,只需有双灵活的手,便可以做出来配饰到许多地方,便是才留头的小丫头也早就跟着学打络子。 还有更精巧的丫鬟,打了络子拿到铺子里买了,赚点银钱也是可行的。 她这边练手,便闷在自己屋子里,很快不仅宋氏知晓了,其他家人也都知道了。 很快,舒家男人们闻风而来。 “听说阿颜要给邵家阿昇送打的络子?” 舒老爷子闲赋在家,最先得知,大踏步抢先第一个就来了孙女儿的晴雲院。 人还未到,洪亮声音便传到隔间里。 舒颜正往络子上串珠子装饰,听到祖父的声音,忙抬头朝门帘处转过去,扬声道:“祖父,我在这里。” 门口小丫鬟早打起帘子来,小丫鬟个矮,舒老爷子又用手抬了抬,才走进来。 舒颜见状,不由笑道:“哈哈,这得换个个子高挑的丫鬟给祖父打帘子才好,省的您还得自己掀高了。” “还是我家阿颜孝顺,”舒老爷子朗笑两声,就看到孙女身旁铺了一堆的线和杂物,小几上放了几个络子,走过去拿起来其中一个,满口夸赞,“这是阿颜做的吗?真是精美!不愧是我家阿颜,做什么都好看。” 这也不愧是沙场上下来的老将,眼光锐利,一眼便发现了最好,只是他手中举着夸赞的那个,却是青萍做了给舒颜做参考的样式。 舒颜被祖父逗的笑不停,“哈哈,祖父,那络子当然好看,精美,那是青萍师傅做了教给我的样品,您孙女儿我啊,可没那个水平。诺,这些才是我做的呢。” 她划拉了其他几个歪歪扭扭的络子,这几天攒下来,除了最开始拆了又打打了又拆实在没成型扔掉的,成品也出了五个,这还不算她手中的半成品。 舒老爷子懵了懵,看看手中的,再看看小孙女手指下的几个,高低水平立下,却见他一下就把手中的络子扔到桌上,坐下拿起舒颜做的,“这也好看,阿颜做什么都像样,你才学了几时,就做了这么多了。” 这是质量不行,就要以数量取胜吗? 青萍忍笑看着自家姑娘嘴角都抽了下,老爷子对姑娘是真疼爱,真追捧! “咳,这么说也行,”被孙女控一把的舒颜,笑嘻嘻地开玩笑,“那送给祖父啊?要不要?” “要,当然要!”舒老爷子来干什么了,就是来跟邵元昇抢孙女儿做的络子来了,孙女儿难得做点女红类的东西,虽说他上年纪不爱那些花里胡哨的了,可有孙女儿做的络子,他就找得出来可以挂的配饰。 若不然,这本来便是给男子做的络子,颜色不娇嫩,直接把络子挂在腰带上也行。 舒颜却有些为难,“可是我还在练手,祖父要是想要,得等等,我打出更好看的来。” “不用,我就拿这些就行,”舒老爷子大手一划拉,就要把几个做好的络子全都拿走。 舒颜见他笑呵呵的脸,忽然手指一疼,似有所觉般压住了老爷子的手,急声道:“等等,等等,祖父不能全拿走,要是我爹大哥他们知道了,也跟您一样来要,我还得再打,那我手可累了。” 既然祖父能听说了自己打络子过来要,难保其他人不会。 舒颜可不想未来一段时间被埋在络子里,虽然现在她还还有些兴趣,可打络子却也枯燥,得耐得住性子,她不敢打保证会不会厌倦。 舒老爷子想到家里其他几个,觉着孙女儿的话还极有可能,尤其孙女儿最后一句手累,那怎么可以,“那我拿这两个,还要你手里的那个。你手里的那个等着给你祖母。” “好,”总算没全拿走,舒颜算了算,基本还是能匀乎开。 舒老爷子预定了舒颜手里的,又挑了两个最好看的揣在袖袋里,“要是你爹他们要,一人只许给一个,给多了,你还得累手。” “好,”舒颜看着不论何时都疼爱自己的祖父,笑着道:“保证,谁也不会越过祖父去。” 舒老爷子被孙女儿这话捧的捋着胡子大笑,“好,还是我的阿颜乖巧孝顺。” 对着家人们的赞美,舒颜快要练就金刚脸皮,只笑着接收即可。 不出舒颜所料,从舒老爷子开始,舒家男人们就像是打开了阀门,当天下值后,一个个都来了晴雲院,要络子。 舒颜都没反应过来,不仅手边的络子被他们一扫而空,还欠下了两个“外债,”只是忽然想到还有远在边关的两个哥哥,还有待增加中,不由举起手指来哀叹一声,“本姑娘打的络子,就那么香么?!” 香,肯定是络子不香,香的是出自孙女儿(闺女/妹妹/侄女)之手,亲手所做。 “这些人……”宋氏看着就算去婆母处都带着副络子打的闺女,好笑地摇摇头。 李氏笑道:“还别说,要不是怕累着阿颜,我也想讨一副来。” 第66章 “不然,阿颜……” 舒颜赶紧说:“二婶,您可别啊,我这络子让我爹他们那些汉子们戴戴还行,您还是别戴这个坏了您美丽的装扮。而且,我真不想再欠债了啊!” 若不是“欠债”的滋味不得劲,她才这么卖力,走哪带着络子打。同时,也让舒府的男人们看看,这都是你们“逼”的,她多么不易! 她嘴上说的嫌弃,其实神情可不是那么回事儿,宋氏便笑着调侃闺女,“我看也是,咱们女子们佩戴的饰物都得精致才好。这么,让阿颜先练手,等打熟练好看了,再把最好的打出来,给我跟你二婶大嫂,可好?” 程氏也笑吟吟地望着小姑子,“不止的,昨儿弘哥儿回来,听到怀谨炫耀络子,他也想要跟他姑姑讨一个,说要系到书袋上。当然宁哥儿还小,就不必了。” 舒颜顿觉无语,“不至于吧,我是不会女红,可你们不至于这么夸张啊!你们手艺都比我好,我这都带不出门去的。” 想到还打算送给邵元昇的络子,已经被排到不知哪里去,隐隐地,她觉着自己似乎给自己挖了个坑。 看着还没意识到关键的小姑子,程氏提醒,“正是如此,才显得你打的络子珍贵啊!你难道没看到你大哥挑的那副络子?” “看到了,”舒颜渐渐发觉到了什么,“他挑了最难看,也就是我最先打的那一个,当时走的时候那神情……”好像得了宝贝一般,她还一直怀疑大哥难道最近太累,眼神不好使了,没看到还有个更好看的吗? “因为那是你打的第一个络子,他如今出去,逢人必说,这是家妹亲手给他打的络子,亲手打的第一个络子,”程氏忍笑强调,想起夫君对自己讲,友人不解问他的话。 “只听说府上只一个姑娘,你这何时多了个幼妹?” 程氏没亲眼见,只听描述都可想象到夫君友人的迷惑,怕是以为这等手法打出的络子出自个几岁的小姑娘了。 “人家还奇怪咱家何时多了个姑娘,你大哥却唾弃人家没见识,定是没有收到过家里人给他亲手做的第一样物件。” “人家定是以为这是个几岁小孩子打的络子,才那么问,”舒颜再一次刷新了兄长们对自己疼爱的认知,这得多大的脸才敢唾弃回去啊,这亏得是友人啊! 但也总算明白了,为何大哥选了第一个络子,原来是这么有纪念意义的第一啊! 李氏也道:“这么说,我好像也听到了怀亭埋怨,说自己慢了怀谨一步,被他抢走了阿颜打的第一个络子。” 舒颜闻言,越发无语了。 因此,不过几日,京城里与舒府结交的人,都发现了一件怪事。 舒府男人们,从老到幼,手腕上腰间或者扇子上,或长或短,颜色不一样式一致,俱都多了一个不怎么工整拿出手去的络子挂件,俱都不解。 等被舒府男人们炫耀了一脸后,京城好不几家武将家的姑娘们忽然被她们的爹(哥)或者祖父告知,居然想让她给亲手打一副络子来挂在身上。 允武不允女红的姑娘们:“……” 等舒颜终于从一堆青的蓝的玄色丝线中抬起头来时,宫中舒贵妃使人来送来帖子,邀她明日入宫。 入宫后,舒颜才知晓,今日是柔妃的生辰。 “难怪我方才到宫门口时,看着有好几辆马车的女眷,”舒颜想起上次参加皇后娘娘生辰,遇到的陈妃跟柔妃对峙那一幕,觉着今日柔妃生辰并不会像陈妃说的那般清冷。 “是啊,柔妃跟皇后关系亲近,今日柔妃生辰,皇后给她做脸,邀请了不少女眷进宫为她庆生,”舒贵妃原来总敌视皇后,觉着自己被她压着,又有野望,现在一切都被六皇子打回原形,对皇后也淡了那份针对。 因此,说起这些话,竟带了些酸溜溜的味儿。 “我过生辰时,可没这么多人庆生,”除了圣上,她只有六皇子帮她庆生。 虽然也有些低位妃嫔往她这送礼,但因她一向得宠骄纵,宫中也没什么交好的妃嫔,生辰日一贯都冷清。 “等来年姑母过生辰,我来给姑母庆生,”舒颜记得祖母告诉过她,贵妃的生辰是三月,“我的生辰跟姑母的还挺近,都是三月份。” “你也是三月生辰吗?”舒贵妃现在可喜欢舒颜,闻言高兴地笑起来,“我是二十六,阿颜是哪日?等着你生辰,姑母给你送份生辰礼去。” “那我可比姑母早过生辰,我是初七。” “差不多久,想不到咱们还是一个月的,”舒贵妃拍着舒颜的手,“你说你祖父怎不早点回京,不然我往前跟前还能多个说话的。你这如今都定亲了,过不一年多就该嫁人了。” “应该会晚,我爹娘舍不得我早嫁出去,”舒颜可不觉着自己会及笄就嫁出去。 舒贵妃看着她清正的眼睛,“你是个好孩子,自然招家人疼爱的。” 说着,不知想到什么,快速落了脸。 这情绪来的太快,舒颜愣了下,不解,“姑母?” 舒贵妃忙回神,“不是对你。是兰芙,本宫都没想到,她竟然是喜欢卫国公长孙的。” 原来,前些天,武安侯老夫人杨氏带着舒兰芙求见她,想让她帮着去皇后面前求个懿旨,给舒兰芙和卲哲指婚。 “本宫真是想不到,大嫂她能说出这种话,哪有女儿家求赐婚的,”舒贵妃自持女儿家该贵重,哪里有上赶着让人求娶的,就算是懿旨赐婚,也该是男方去求才对,“再说了,就算本宫舍下脸去,本宫跟皇后交情可没那么好,皇后也不可能答应。” 可是杨氏居然说大哥也是为六皇子做事,当初是与她商议好才犯事被贬到皇陵,若不然,他都快要促成这亲事了。 舒贵妃憋着没跟舒颜说出她跟舒承志原先的盘算,“只是看她们这么求,本宫这心情,实在不好。” 就算拒绝了杨氏的请求,心中也存了个疙瘩。 杨氏估计也是恼她拒绝,给她下帖子也以身体不适为由拒了。 舒贵妃心里不高兴。 舒颜没想到杨氏和舒兰芙会想出这样的点子来,意外之下,不由跟舒贵妃道:“姑母,有件事,我得跟您提醒下。卫国公世孙卲哲有喜爱的姑娘,便是客居在国公府的表妹孟秋婉,两人之间的事如今也已经禀告了长辈,据我所知,这亲事国公爷已经点头了。” 卫国公点头卲哲亲事,是舒颜从舒老爷子处得知,舒老爷子自然是与卫国公吃饭喝酒时知晓了。 两家是姻亲,卲哲若定亲,舒府自然要送去一份礼。 “对啊,我倒是糊涂了,忘记了你定的卫国公府幼子邵五了,”舒贵妃却一下放松了,“既然人家公子都有喜欢和要定亲的姑娘了,等着本宫便让人去回了大嫂那边。” 虽然六皇子也对她说,只推拒了杨氏便可,但舒贵妃还是因杨氏那一番话,心里不得劲。 现在,可不是她不帮,是没有可帮。 她这时才转悠过来,“说起来,你都跟邵五定亲了,兰芙还想嫁他侄子,这差着辈分,岂不是乱了称呼。”大嫂和兰芙就没考虑过阿颜这边吗? 舒颜不想对舒贵妃说舒兰芙如何,只道:“有人在意辈分有人不在意,主要是卲哲有要娶的人了。” “可不是么,”舒贵妃叹息一声,“两情相悦才好。本宫如今真是羡慕你母亲二婶她们,像她们这么好命的可不多。” 虽然她宠冠六宫,是圣上喜爱的人,身居贵妃,可到底不是妻子,圣上便是喜爱她又如何,还不是一样去宠幸其他妃嫔。初时她十分吃味,仗着圣宠闹过几次,后来有了儿子,心思渐渐移到孩子身上才好些。 虽然现在她容貌依旧,可每次选秀,看着新入宫更加娇嫩鲜艳的少女们被圣上宠爱后成为新的妃嫔,她都要落寞一段时间。 以前因舒府一家远在边关,舒贵妃接触不到,自他们回京,跟舒颜接触后,舒府男人们都未纳妾,只一个妻子,让舒贵妃触动极大。 “本宫这辈子就这样了。阿颜,你往后也要跟你母亲二婶一样过得好啊!” “姑母,”舒颜有些心疼眼前的女子,握着她的手,“虽然我还年少了,可有些道理却是懂得,尤其现在我也定亲了。我觉着,感情是相互的,虽然不是对等,一方付出多少另一方就要付与同等,但也要相差不太多才合适,不论身心。往往感情付出最多的人最容易受到更多的伤害。跟我父母不同,姑母您其实……” 她顿了下,忽然想起隔墙有耳,宫中消息最易外漏,不知要不要说下去了。 但舒贵妃却听了进去,见她停下,“怎么了?” 舒颜只好靠近降低声音,“我说的话有些大不敬,就是姑母不能把全身心都投给圣上,您将来日后指望的是六皇子,还不如投注在六皇子身上更多,也不会因圣上与其他妃嫔太失意。” 这样的话出自十四岁少女的口,让舒贵妃吃惊之余,更添感动,也一下明白了方才舒颜为何顿住。 “好孩子,好阿颜,你真是太好了,”舒贵妃是个感性的人,感动情起,泪珠儿就在眼眶里打转。 舒颜深深体会了一把,美人落泪欲落不落的美,却赶紧劝道:“姑母,您可别哭啊,不然,”她伸手比划着开玩笑,“把长辈给惹哭了,这大石头能哐当把我砸晕了,我这小身板可兜不住。” 夸张的语气和动作,把个舒贵妃一下逗乐了,眼珠儿打湿了睫毛上,平添几分娇美。 “姑母,真好看呐!”舒颜的颜控属性发作,夸赞语出。 第67章 舒贵妃噗嗤笑出来。 “你就这么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啊,”似乎每次入宫,她都得夸上自己一次,自然让她心里美滋滋的,“我记得你第一次见我时,也总是偷偷看我。”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只是芸芸众生一员,”舒颜很是正经地道,“自然爱看模样生的好看的人。” 舒贵妃用帕子轻轻按了下湿了的睫毛,点点头,“这倒也是。别说男人喜欢模样好看的女子,便是女子见了好看的女子,也会多看上几眼。” “对啊,没毛病!”但舒颜不忘强调,自己只看皮囊,“当然若是人只外在美丽好看,内在污糟品行不好,却更丑,是糟蹋了上天赐予的美貌。” “你小小年纪竟这么多道理呢,”舒贵妃觉着这侄女有时候说出的话,总是能说到她心里去,“真是太合我心意了。” 舒颜笑着道:“自然因为都是女子,才更懂女子啊。咱们都是舒家姑娘,自然是能说到一块去。” 抛去舒贵妃娇宠出来的不谙世事,舒颜历事多知晓多,两人其实在性情上是有相似之处的。 舒贵妃笑道:“咱们姑侄这也算是忘年交了吧。” “算!” 虽然是迟来的相识,也曾有些误会的认知,但真正认识后,却发现竟很合缘谈得来。 “娘娘,姑娘,该去昭庆殿了,”看着交谈甚欢的两人,大宫女却不得不出声提醒,“已经近巳时了。” 徐皇后为柔妃在昭庆殿准备了寿宴,不是很大的规格,只邀请了宫中妃嫔和一些交情好的女眷。 舒贵妃和舒颜到时,昭庆殿里已经坐了不少人,也有与她们一般才过来的妃嫔。 舒贵妃握着舒颜的手,下巴微昂,神色傲然地走向前面主位下方的桌案处,这里是贵妃的位置,“阿颜陪我坐这边。” “好,姑母,”舒颜应下,坐在舒贵妃下首的位置处。 因今日是柔妃生辰宴,摆放的桌次虽按妃嫔品级,可她是舒贵妃的带过来又是她侄女,坐在此处并不突兀。 负责宾客座次的宫人也还帮舒颜将座位往舒贵妃方向拉近了些,方便她们说话。 皇后和柔妃还未到,舒贵妃坐的这边自然是嫔妃这一列,她也不与其他妃嫔说话,只低声与舒颜说话,“今日柔妃请来的人可是不少,都是与她关系好,走动多的,”她 舒颜往下看了看,见有认识的也有不少认不出,“我来京城时日短,还没认全。只认识几位夫人姑娘,其他的看着面善却不知哪家的了。” “本宫都认识啊,来来,我与你说说,”闲着无事,舒贵妃热心地给她一一地介绍过去,“这坐在咱们斜对面的是……”她不仅介绍人是出自哪家府邸,还简单带出些人好坏如何。 不过,舒颜听了,发现这数十位女眷都是品评不错。 “就是这些了,倒是护国公府的人怎么没见?哦,该是陪着她还没过来了,”舒贵妃说着,又看向自己下首这样一列,“这边都是宫里的妃嫔,本宫也没几个喜欢走动的,你认识下也好,免得有人朝你找茬。” 难得舒贵妃精明一回,恐有妃嫔因自己的缘故去针对舒颜,毕竟舒颜只是个下臣之女,身上并无品级,不似妃嫔,新入宫的采女都是正八品。 跟方才介绍女眷不同,这次舒贵妃口中的妃嫔就没有让她看顺眼的。 舒颜觉着,同为圣上的女人,除非对圣上无心,似姑母这般心态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 舒贵妃与舒颜的动静很快落入其他妃嫔眼中,看得出来她应该是向身旁的侄女介绍她们。有些低阶妃嫔在两人望过来时,还会报之一笑,但有的妃嫔便是皮笑肉不笑,极假。 陈妃不知与身旁的妃嫔低语了几句什么,忽然转过头来,朝舒贵妃搭话,只是话却非好话。 “贵妃,妾身好像未曾见过武安侯府上有这么一位姑娘啊,而且怎么没见武安侯府其他姑娘陪伺身旁?” 舒颜觉着自己坐在这里,也碍不着这陈妃的眼,她便来嘲讽自己,故意的吧! 舒贵妃对生育了二皇子的陈妃,那是更讨厌了,只因陈妃总是拐着弯说话,她总听着不是什么好话好意,都直接打压回去。 现在更是仰着下巴斜视她,“本宫侄女有谁,关你何事!还没吃席你就撑着了!” 平时在内宫嚣张也就罢了,陈妃没想到舒贵妃当着臣子女眷的面也这般说自己,心中恼怒,嘴上却温和着嗓子,“贵妃姐姐好大的威风,只是,今日是柔妃的生辰宴,贵妃姐姐等下还是别这么咄咄逼人,毕竟不是谁都似妹妹一般好性儿。” 这话显得陈妃多温柔包容的人,贵妃嚣张跋扈,舒颜看着陈妃那假假的笑脸,只觉着此女真膈应人。 这话显得陈妃多温柔包容的人,贵妃嚣张跋扈,舒颜看着陈妃那假假的笑脸,只觉着此女真膈应人。 似乎上次她与柔妃这是这般,明嘲暗讽,说一句话都绵里藏针。 便听身旁姑母骄矜声音清晰响起,“谁是你姐姐?本宫娘家可没你这么个妹妹,再说了,陈妃你比我老了快十岁,还叫本宫姐姐,本宫可没那么大年纪!” 舒贵妃可是觉着自己就算已经快要让六皇子给她娶个儿媳妇,要做婆婆的人,可依然觉着自己年轻着呢。竟被陈妃这脸上皱纹都一条条的叫姐姐,受不了。 陈妃不过是按照品级才称呼舒贵妃一声姐姐,也是存了拿话语去挤兑舒贵妃之意,不然,她还不安心屈居在贵妃位下。 她可是一贯看不上只空有一张脸没脑子的舒贵妃,往时才总话里藏针去笑话挤兑舒贵妃。 自然也都被舒贵妃骄横地直接打回来。 可她没想到,舒贵妃会说出这么一番刺人心的话。 有时候,越直白的话反倒越刺人。 陈妃模样长的本就不好看,加上到了年数,骨相也不佳,垮脸长皱纹全都出来了。 其实,她不过比舒贵妃年长了五岁,偏被舒贵妃一个“快”硬是又拉老五年。 望着舒贵妃那张依旧明媚白皙光滑的脸,陈妃嫉妒的把手中锦帕揉作一团,便听到一道让她熟悉又厌恶的声音。 “陈妃果然是走到哪里都要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柔妃与皇后一同走来,身后跟着护国公府女眷和宫人们,浩浩荡荡。 看着柔妃这般作态,原本上次还嘲讽柔妃生辰只孤苦一人的陈妃,嘴角微微扭歪,尤其是她又当众给自己下不来台。 “今日是本宫的生辰宴,若是陈妃觉着失望,未如你所愿,本宫膝下无儿无女还要你的子孙来承欢,倒也不必来搅合,连舒贵妃带谁来赴宴都要管上一管。” 说话时,柔妃依然是躯体娇弱模样,可说出的话却刚怼。 她并不是个炫耀性子,也不爱热闹,若不是前些日子陈妃嘲笑她无儿无女,生辰也冷清, 徐皇后等柔妃说完,才淡淡地看了陈妃一眼,而后坐在凤位上,笑道:“今日是柔妃的生辰宴,大家都不是外人,只欢喜玩乐,本宫先祝咱们柔妃娘娘萱草长春,岁岁如今朝。” 这既是暗中点了陈妃一笔,又做了个开场白,接下来,便是护国公府女眷当先给柔妃祝寿词。 与其他高门大户不同,护国公府女眷简单到极致,除了戍关的护国公和长子,府上只护国公夫人和姑娘成婧以及其余两子,其余庶支全都分家出府别居。 因是内宫寿宴,此时只护国公夫人和成婧赴宴,又因护国公夫人是长嫂,便主要是成婧祝寿了。 她言辞虽简单却情意切切,“祝姑母身体康健长寿,事事如意,平安顺遂。” “好,多谢阿婧,”柔妃笑着拉过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旁,可见对这个侄女的喜爱。 柔妃并不需要大家一一向她贺寿,也没那种必要,她需要的也只是家人的祝福,便道:“今日我生辰,多谢大家来捧场。皇后娘娘特意让御膳房做了宴席,还备了不少上好的果子酒,今日只管畅饮。” 说完,柔妃率先举起酒杯,“虽我这身子骨不大好,不过今日高兴,也陪大家小酌一二。” 柔妃生的娇弱,可言辞动作却丝毫不见弱气,反倒带着股犀利。 舒颜竟觉不出违和,许是喜欢她怼陈妃的劲头。 只是,她却听到身旁贵妃传来一声细微的鼻哼声,小声嘀咕,“她就是身体不好,不然这嘴可不饶人,比本宫还会说教人。但还算可以,比陈妃那阴阳怪气的女人强多了。” 最起码,就算她跟柔妃互相看不顺眼,都是直接言语互说,哪想陈妃,竟转着弯的绕她,她多数时候还真听不懂,烦人。 所以,她虽然也不喜欢总是巴结皇后的柔妃,但更讨厌陈妃,当然其他妃嫔也不得她喜。 “姑母吃菜,”虽然舒贵妃是小声叨叨,舒颜还是觉着别说多了为好,两人共用一个桌案,用公筷给她夹了块红亮的烧肉放到她的碟子里。 舒贵妃不仅爱吃味道浓郁的桂花点心,还爱吃肉,尤其是三肥七瘦的肉,这可与时下高门女子们喜清淡少食相反。 舒颜觉着,也许舒贵妃能保持肌肤光滑,跟她饮食上没有太刻意减重油水有关系。 其实,稍微带了些肥肉的炖肉吃起来香而不腻,尤其宫中这烧肉已经把肥腻感去除,只留了香醇,瘦肉细腻不柴,却是好吃。 只是,为了精致好看女眷们胃口都不大,菜式也都是一样一碟,样式丰富。尤其这烧肉,只是装饰的精巧,分量更少,很快便被姑侄两个扫空。 作者有话说: 抱歉啊,小可爱们,本章更新错了,更成了后面的章节,已经改正过来,??(′??????`??) 第68章 “好吃,可惜分量少了,等回头本宫让御膳房也照着这做了送到本宫处,”舒贵妃用帕子抹了抹嘴角,低声与舒颜道,“就是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做出来,要是来得及,你出宫时带出去一份。” “多谢姑母,这烧肉味道极好,”舒颜觉着有这好吃的,能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更好。 舒贵妃转头就吩咐身旁的宫女去御膳房那边点菜,“让御厨赶紧做,多做些,给阿颜捎回去一份。” 成婧身旁,护国公夫人正与皇后和柔妃说话,她另一边坐的是闺友汪欣澜,是特意让宫人调了位置两人坐在一起。 虽然两人边吃边说话,可基本对面便是舒贵妃,自然看得清楚对面的举动。 汪欣澜小声道:“阿婧,你看舒姑娘,是不是与你似的胃口都很好。” “嗯,我看到了,她还挺喜欢吃那碟子烧肉,我也觉着好吃,”汪欣澜桌上的那份儿都给了成婧,她吃不来这样香的肉菜。 成婧说着,皱了下眉,“就是,原先觉着她挺爽利大气的姑娘,不想竟跟舒贵妃关系这么好。” 作为柔妃的侄女,舒贵妃与柔妃有过争执矛盾,关系不好,尤其舒贵妃还宠冠六宫骄纵名头声响。她拥立皇后中宫,不似自己姑母柔妃并不与皇后争夺平昌帝,成婧便不喜欢舒贵妃这种宠妃。 汪欣澜低声道:“可我觉着舒贵妃比陈妃顺眼。” “那倒是,陈妃阴阳怪调,着实令人厌恶,”成婧这种性子的人自然也不喜陈妃,汪欣澜却还好,她本也是精明之人,但却不喜陈妃的阴。 舒贵妃这边吩咐御膳房做烧肉,很快执掌六宫的皇后便知晓了。 与舒贵妃原先一直觉着自己是宠妃,皇后碍眼碍事不同,皇后反倒觉着舒贵妃这种直来直去的性子比其他妃嫔省心多了,即便都说她才是圣上最喜爱的女人,自己这个正妻也比不过,但徐皇后不在意这些。 以前是真不在意,后来知晓了一些事情后,反倒有些同情那个张扬肆意明媚天真的女子。 只希望她也不必知晓自己存在的意义,不然…… 她温和地看了一眼舒贵妃方向,招过身旁的宫女,“把这盘烧肉给舒姑娘送过去。” 既然知道不仅是舒贵妃喜爱这菜,舒颜也喜欢,不说她对舒颜印象不错,只她是太子妃喜欢表妹这一点,徐皇后也愿意给她做份体面。 “是,娘娘,”宫女屈膝弯腰取了烧肉碟子放在托盘上,便往舒贵妃那边走去。 这档口中,陈妃忽然道:“舒姑娘,本宫看你很喜欢吃烧肉,轻歌,去把本宫面前这碟给舒姑娘送过去。小姑娘家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得吃饱吃好。” 她这看起来是好意,可若是忽略方才刚与舒贵妃发生过口角,且舒贵妃也是个能屈能伸委婉的性子。 “本宫这要什么,自吩咐御厨做便是,陈妃你自己留着吃吧。” 果然,不出陈妃所料,舒贵妃一下就拒绝了,还明显十分不用陈妃好意。 陈妃眼中快速闪过笑意,马上装作歉意模样,“妾身知道贵妃娘娘恩宠厚重,咱们谁能及得上,是妾身多事了。也罢,这菜妾身腻了些,便赏给轻歌你们几个吧。” 她记恨方才柔妃和舒贵妃的言语,两句话将舒贵妃架到徐皇后头上,又暗指舒颜口味重,而柔妃这生辰宴置办的不合口味。 正在暗自得意自己暗讽的好,柔妃却直接骂到了她脸上,“不喜欢吃就别吃,这会儿拿本宫的生辰宴菜喂你身旁的人,陈妃你殿里给不起宫人饭吃了?充什么主子款?我这生辰本也没邀请你,你自己来了,还一出出找事,你想砸给本宫添堵,砸场子?!那就滚蛋!” 别看柔妃娇弱,可言语上惯有虎门虎女的威风,可像今天这样直接骂到脸上的时候也不多,可见是真烦陈妃这人了。 陈妃也没想到柔妃说恼就恼了,羞愤地一下起身,“柔妃娘娘好生无礼,本宫不过是想着你没有子女,只能请人来赴宴,才过来捧下场子,既然不欢迎,本宫走就是了。” 这临走不忘拉踩下柔妃没有生育无字无女的事。 舒颜想到上回陈妃也是这么挤兑柔妃,真不知她到底有多骄傲自己比柔妃能生出孩子来。 可看看其他妃嫔却见怪不怪,淡然观望,有的甚至还露出恐争吵不够激烈的神情,再一次深深体会到了后宫女子多争斗。 舒贵妃这次觉着柔妃无比顺眼,嘴上却道,“还是说轻了,陈妃就是个阴险小人。” 她这次音量可没刻意压低,虽至于很大,但坐在附近的人却是可以听到。 明显的情绪外露,可舒颜却发现柔妃朝她们这边淡淡看了一眼后,未曾理会,徐皇后却朝舒贵妃浅笑一下。 舒颜:……同是女子,却不懂这些女子们间的事情。 “舒姑娘,这是皇后娘娘给您的菜,娘娘她没有动过。” 方才的争执,让徐皇后指派的宫女也顿了会儿,才端着托盘弯腰说道。 舒颜意外地看了眼上座徐皇后处,见她含笑道:“见阿颜爱吃,本宫这份就给了你吧。” 这不是方才陈妃做的被舒贵妃拒了,皇后又来,一下子,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舒贵妃身上。 若是往时,舒贵妃肯定看一直挡在她前面的皇后不顺眼,可这段时间她自己都不知道,六皇子潜移默化地给她灌输了多少“不要与皇后争执,与她交好”之类的意思,又有舒颜快速地抢在她前面,“多谢娘娘,这烧肉的确香醇好吃。” 舒贵妃便木着脸,没什么言语。 这可比往时她的风格差多了,若是以往,说不定舒颜说了,她还更不给面子地拒绝掉这道菜,可今日却似乎柔和了些,让没看到热闹的妃嫔心中失望。 一向骄纵,有时候连皇后都不看在眼中的舒贵妃有些转性了。 不过,有更心细的人,比如林昭容却知道,随着六皇子逐渐长大,虽然舒贵妃依然横走六宫,可却少了几分让人诟病作为。 林昭容坐在妃位和两位昭仪之下,已经算是今日来吃宴席的中间偏下位置了,垂下的眼中闪过淡淡不甘。 明明她才该是最受后宫女子羡慕的人,如今却只能屈居在这中下位置上,仰望着上方那些让她厌恶的女人们。 一顿生辰宴吃的波澜起伏,但看柔妃这个寿星都不大在意,舒颜只能感慨宫中女子的“沉稳”。 因宴席时间拉长,断断续续吃下去,她倒是饱餐一大顿,回到舒贵妃宫中还主动要了一杯消食茶,以免积食。 舒贵妃跟着她边说边夹两筷子,也吃的比往日多些,喝了一小盅。 两人喝完消食茶后,便懒懒地躺在榻上。 殿内只亲近的人伺候,因舒颜出入宫中多了,她如今也可以把青萍带进宫中,这会儿也跟宫人们站在稍远的位置等候吩咐。 这般说话可比方才宴席上自在太多,舒贵妃这又吐槽起陈妃来,“陈妃总是笑话本宫没脑子,要我看,没脑子的是她才对。自以为聪明,当谁看不出来,她就是故意想给柔妃找不痛快。柔妃那女人,看着娇娇弱弱的,平时话也不多,可一说话,那嘴巴可厉害了。还说过我几回,但本宫都说回去了。” 看她说着就得意起来,舒颜好笑地道,“其实,我倒觉着柔妃娘娘性子更好些,陈妃就有些过于阴险,恐背后算计人。” “是,洺哥儿也这么跟我说的,还让我以后少理会陈妃阴阳怪气,免得被她抓着话柄,”舒贵妃显然知道自己说话不顾忌,“不过,本宫有圣上,而且比她品阶还高,才不惧她!” 许是跟舒颜越发亲近了,她贵妃的架子放下许多,一时间自称“我”一时又本宫,虽有些凌乱,可听在舒颜耳中,却觉着顺耳。 想到六皇子跟自己说过,舒颜跟太子妃的关系,太子妃又是皇后的儿媳,舒贵妃有些讪讪地道,“以前,我也对皇后不喜,还跟她针锋相对过,不过以后,本宫不这样了。洺哥儿说,气焰太盛不好。而且,你表姐还是皇后的儿媳妇,以后不让你两边为难。” “谢谢你,姑母,不过,不必勉强自己,若是跟皇后娘娘性情不和,不必太顾忌我,”舒颜没想到舒贵妃已经这么为自己考虑,除了方才在宴席上对自己的维护,这份心意让她更感动。 舒贵妃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因为她也是有原先野望被灭的原因,才不去针对皇后了,“也没有和不和,我也没怎么跟皇后接触过。不是都说她宽厚么,倒是本宫是有个骄横名头在外头的。可是后宫那些妃嫔们着实烦人,本宫若不抬出架势来,都压不住她们。” “是,姑母是贵妃,又得圣宠,的确会让人嫉恨,”舒颜中肯道,“但六皇子的话在理,气焰太过不好,尤其对皇后中宫,委实没必要。不必去巴结,只平淡客套对待也好。若是有人挑衅姑母,直接打压下去也对。” 舒贵妃点点头,带了明显有些骄傲的笑意,“对,圣上也跟我说,若是有不开眼的,我只管呵斥便是。都说本宫骄横,可这都是圣上的意思啊。” 舒颜看着说起圣上对自己的宠爱而含情的舒贵妃,尚且带了少女的纯真,不由暗叹可惜。 让她说,若是真的嫁到普通人家得夫君如此爱护,而不是说着宠爱却三宫六院的帝王,也许这样的宠爱还会让人羡慕,可如贵妃这般,却到底少了几分真感情在里面。 这样的宠爱在深宫中,有时候却又是一个明晃晃的靶子,不见得安全和牢靠。 作者有话说: 小可爱们,67章更错了,方才已经更正,看过的小可爱们真抱歉,(。?_?。)? 第69章 从宫中回来后三天,舒颜总算完成了所有的络子,给邵元昇的是排在了最后,她自己觉着挺满意。 正想着是约他出来送给他,还是等什么时候遇见了再给时,紫萍拿着张帖子进来。 是舒兰卉给她下帖子,明日要来舒府找她玩。明日无事,舒颜到了桌案旁回了帖子,复又交给紫萍送回。 这是舒兰卉自舒兰馨出嫁后第一次来舒府找她玩,舒颜觉着她可能是想念出嫁的姐姐,又不好在新婚期约姐姐出来,烦闷无聊来找她玩耍。 可意外的是, 第二日舒兰卉来后,却说的却是关于她的事。 “阿颜,你日后若是见着三姐时,注意些吧。” “怎么了?”没想到落座才一会儿,舒兰卉说出这样的话,舒颜意外不解,“我原先也没得罪过她,倒是她一向对我怀有敌意一般。” 舒兰卉道:“现在可真是对你怀恨在心了。若不是因与你交好,我也不好把自家堂姐的事往外讲。虽然我跟三姐关系的确不好。” “我知道你的,”舒颜忙道,“我也不喜她。她为何恨我?” 这么问着,舒颜心中想到了一个可能,莫非是为了亲事?可这与自己何干? 就算她跟邵元昇定了亲,可不妨碍大堂伯往卫国公府去结亲,只是因为大堂伯贬到皇陵才搁置下,又有卲哲本就有意中人。 便听舒兰卉道:“是大伯母托人往卫国公世子夫人处说亲,可卫国公世子夫人只一句话就给回绝了。” 舒颜忽然眼皮一跳,该不会世子夫人用了辈分的借口吧? 果然,就见舒兰卉看着自己,“世子夫人说,阿颜你与邵五爷定亲,三姐是你堂姐,关系太近,差了辈分,亲事不合适。” 舒颜瞪眼,对卫国公世子夫人这位未来大嫂有些气愤,“她只管拒绝便是,拿我扯什么幌子。便是没有我跟阿昇亲事,她也做不了卲哲定亲谁家姑娘的主了。那卲哲有自己喜爱的姑娘,便是客居卫国公府上的表妹,而且如今卫国公都同意这亲事了。” 这王氏该不会还在抗拒卲哲与孟秋婉的亲事吧? “啊?”舒兰卉惊讶地看着舒颜,“居然是这样,那卫国公世子夫人直接说卲哲有要定亲对象了就是,作甚要用这样的说辞。阿颜,她是不是不大好相处?” 舒兰卉此时担心起舒颜来,毕竟日后舒颜和卫国公世子夫人是妯娌。 “只是看起来好相处,”舒颜也没隐瞒,“她跟卫国公夫人不太和,便是看我也不顺,也不要紧。” “可是三姐如今却埋怨上了你,她在府里闹腾,不然我也不会知道。”舒兰卉又道,“还有,你应该听说了吧,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股子流言,说你的不是,真是可笑,什么巴结,传这话的人真是坏心眼。偏三姐她还认同……” “什么流言,什么巴结?”舒颜疑惑地问。 舒兰卉一顿,“你不知道啊?最近不少人说,你巴结贵妃姑母,把三姐都挤兑地不能往姑母跟前去陪着了,往前不都是她陪着姑母吗?说你回京后,就巴结姑母,连柔妃娘娘生辰都只让你陪着姑母参加。” 舒颜:“……我何时巴结了?而且兰芙堂姐她不去宫中,不是大堂伯母拒绝了姑母的帖子,说是身体不适吗?怎么能传这种话!还说什么了?” “还说你贪吃,爱吃油腻的油腥儿重的,是边关来的粗鲁没吃过珍馐,”舒兰卉倒是没隐瞒,把那些抹黑舒颜的话说了说,“也不知道谁这么坏,背后传你坏话。” “从宫里参加完柔妃娘娘生辰宴后,我这几日都没出府,竟不知还有这样的流言,”舒颜想了想这流言的内容,知道的这么清楚,莫非是那天参加生辰宴的人里传的? 莫名的,舒颜就想起来跟舒贵妃起矛盾过的陈妃,当时她也拿自己去为难舒贵妃过。 “你是不是跟谁起矛盾了?”舒兰卉觉着,若不是得罪了谁,不会有人这样造谣抹黑舒颜。 “倒不是我跟谁起矛盾,是姑母她与宫中的陈妃争执过,陈妃也拿我说事,姑母给了陈妃好大一个没脸,”舒颜简单告诉了舒兰卉,“我怀疑是陈妃。” 其他与她不和的舒兰芙,听舒兰卉这话,不该是她做的。 舒兰卉觉着这陈妃可能性不小,“只是,三姐她居然也信这些坏话,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见舒兰卉知道的这么多舒兰芙的事,舒颜问,“她在府里骂了我吧?” 舒兰卉点点头,“反正那话不好听。” “随便她,”舒颜不在意,“事情也怨不着我,是她自己想不开。至于那些流言,清者自清,不必理会。” 只是想到日后舒兰芙会给卲哲做妾,舒颜不得不提醒舒兰卉,“她要是这么执拗放不下卲哲,可不好,还是尽快给她订一门亲事才是。” “是该这样,三姐年纪早到了,可是这事我可管不了,便是祖母也不好管,得看大伯母。”舒兰卉也不想让祖母去做这个讨人嫌的事,不用想也知道给舒兰芙说亲,会让她记恨。 “是这样,”舒颜理解,“不过,就怕她做出些出格的事,既然管不了,便让三婶给你早点定亲吧。” 也只有在舒兰芙给卲哲做妾之前,规避掉被她带来的不良影响。 说到自己亲事,活泼的舒兰卉一下红了脸,扭着手小声道:“我娘在给我寻了。” 舒颜笑道:“那好,等着寻到合适的了,相看下自己看中了才好。” “嗯,好啦,别说我了,”舒兰卉轻轻推了舒颜一下,“我怎么听说,你给叔祖父堂伯他们打络子戴,他们戴出去到处显摆呢。给我看看,你打的什么络子,会这么好看。” 舒兰卉没见过舒家男人们身上戴的络子,显然误会了他们显摆的是络子多出彩。 舒颜无奈地揉了下额头,“别提了,什么好看的络子,原先都与你说过,我不善女红,打络子更不会了。我那手艺也就他们戴的出去,还显摆!” 她拿出自己给边关两位舒怀原和舒怀瑞准备的络子,“你看,就这水平,已经算是最好的了。我祖父和我爹二叔他们戴出去的比这难看了十倍,最难看的是我大哥腰上挂的那一个了,那是我打出来的第一个成型的络子。” 舒颜将程氏与她讲的,舒怀谨友人误会家中又多了个妹妹的事讲了,“我大哥那样风雅的人,竟戴着到处晃。如今可好,估计京城里认识我们家府上的人都知道了,舒府的姑娘有多笨手笨脚了。” 舒兰卉本就欢脱的性子,此时捂着嘴笑的眼睛都弯成缝缝了。 “原来竟是这样,”她边笑边道,笑的肚子都隐隐发疼,只能一手捂着肚子努力压下笑,“真是难为你了。不过,这也可见叔祖父他们多疼爱你,尤其是谨堂兄。” “嗯,这话不假,都是对我的爱啊!”舒颜摊开手,一脸郑重,“只是也帮我树立了很好的女红废的形象。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家中多了个几岁小姑娘呢。” “哈哈哈……”舒兰芙没忍住再度大笑起来。 舒颜郑重的表情也瞬时破功,与她一同笑开来。 虽说流言之事,舒颜觉着不必理会,可得知此事的宋氏程氏等人却不能容忍了。 自家姑娘清清正正的名声,怎么能让人随便抹黑! 宋氏等人并不知道柔妃生辰那日发生过什么,因为舒颜觉着没必要说不开心的事给家人,回来后并未提起。 等舒兰卉下午离开后,便来找舒颜询问。 舒颜刚收到陈灵灵送来的帖子,邀她后日去骑马,她正在提前挑选穿哪个颜色的骑马装。 见宋氏和程氏一起过来,“娘,大嫂。” 帖子是从宋氏这经手后送到舒颜处,宋氏先问了句,“要出去骑马?” “嗯,灵姐约我后日骑马。” 宋氏点点头,“阿颜,你那天去宫中参加宴会,可曾遇到什么事?与谁发生过矛盾吗?” 舒颜闻言,放下手中的腰带,转身,“娘,可是听说了有人说我坏话吗?” 本以为闺女这几日没出门,还不知道此事,宋氏惊讶,“你知道?” “嗯,兰卉与我说的。” “哦,对,”宋氏倒忘了舒兰卉可能也知道了,告诉了闺女。 舒颜便将那天寿辰上发生的事又说了,这次跟宋氏和程氏讲的更细致,“……所以,我猜着是不是陈妃背后使人传我流言。” 程氏道:“是很有可能是陈妃所为,已经让人去查了,那便着重往陈妃这边查查。” 舒颜觉着流言这种东西,不好查,“其实,查不查的,清者自清,愿意相信流言的也不会是与我交好之人。还有兰卉方才来与我说,兰芙她记恨我了。” 宋氏和程氏听完杨氏使人主动往卫国公世子夫人跟前递话结亲,都觉着不合适,“这兰芙年少不懂事,大堂嫂竟也跟着她胡来。世子夫人也是,拒绝便是,还非得扯上阿颜。” 闺女这个未来大嫂,十分不好相处啊,还没成亲便似对闺女有成见般。 “没事,我也不怕兰芙如何,她亲事不成,与我何干,是卲哲早就有意中人,卫国公都同意了的,定亲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舒颜不在意舒兰芙,但对卫国公世子夫人的确恼怒,“倒是世子夫人不该将事情往我身上扯。” 就是不知道卫国公府上知不知道王氏做的这事。 第70章 卫国公府上的确不知晓,因杨氏使人递话也为了舒兰芙名声悄悄问的,王氏正满心都是怎么搅合了卲哲与孟秋婉亲事,随意找了个这么个借口搪塞过去。 当然,王氏也没安好心,她故意给舒颜找麻烦,想挑拨舒颜跟舒兰芙这堂姐妹关系。 却不知,舒颜根本不在意舒兰芙。 “不然,趁着大公子亲事还没宣扬出去,夫人赶紧为他定下一门贵女,”王氏身边的陪房王嬷嬷见王氏犯愁,帮着给出主意,“老奴上回见汪家尚书夫人很是意动呢。” 这位王嬷嬷,便是上次舒颜衣裳被洒汤事件里春蓝的娘老子,是王氏的陪房,虽然那件事上春蓝一家被发落,可时隔不多久,王氏又寻了个借口将王嬷嬷调回了自己身边。 其中可见其与卫国公夫人别苗头的痕迹。 “我知道,只是,”王氏自然看出来汪府上有结亲的意愿,不然她也不会如此纠结,想要私自去汪府给长子提亲,又恐长子跟自己离心。可她又不甘心长子就娶了孟秋婉这样一个孤女,日后也不会给长子带来任何助力。 这段时间,她觉着白发都冒出来好几根。 偏娘家那边,不知怎么就听说了长子要娶孟秋婉,非要让她换人,换成王沛柔。 她估摸着事情是从依然在国公府里养伤的王沛柔这里传出去的,只是到底王沛柔这个侄女上次伤了身体还没痊愈,她只能使人多看住她住的院子。 但是,她也绝不会同意长子娶王沛柔。 虽然王沛柔背后是王家,可自己本就是王家出来的姑娘,已经是姻亲,没必要给儿子再娶舅家女儿,更不要说王沛柔伤了身体,不知会不会影响子嗣,比孟秋婉还不如。 “早知道,当初我就不该……”王氏咬着牙,想说当初不该把孟秋婉接到身边抚养,可这话到底没说出口,因她接孟秋婉来抚养,也是因为当年她曾欠了孟秋婉的母亲,也就是她胞姐的。 当年,原本卫国公的母亲老国公夫人想要为卫国公世子挑选媳妇,先挑中了她胞姐,可是她使了计,在结亲前把换衣中的胞姐跟一个来王府赴宴的年轻公子关在了一个屋子里,让胞姐只能嫁给那个公子,也就是孟秋婉的爹。 而她在胞姐定亲那段时间,也讨得老国公夫人欢心,借此替姐出嫁。 那个公子只是当时王氏三哥同窗,家境不好,只是个县丞之子,只是读书好。 原本孟秋婉的爹凭着才能和王府姻亲关系,也能渐渐平步青云,可惜一次回乡祭祖时,遇到了劫匪,孟秋婉的母亲倒是留了半条命,可当时她身怀六甲,到底在产子时没撑住离世。 离世前,她找到了王氏,以当年之事求王氏看顾孟秋婉,将她接到国公府照看。 王氏本性未泯灭,嫁到国公府做了世子夫人后,锦衣玉食,也未能安枕。不知出于赎罪还是觉着幼童的孟秋婉玉雪可爱,便将之接到身边抚养。 孟秋婉从小便是个讨人喜爱的性子,随着年纪越长,更是让王氏都真心疼爱上了。 在国公府中虽是客居,却让下人们都赞这位表姑娘知书达理,温柔可亲。 渐渐的,孟秋婉才情渐渐外露,每次带在身边得来许多夸赞,王氏也越发真心培养这个外甥女,还能彰显自己抚养外甥女长大的心善。 可王氏万万没想到,不知道何时,孟秋婉居然跟卲哲好上了。 王氏回忆着往事,一口气憋在心口上不来下不去,脸色十分难看。 这档口,下人却传话,“世子夫人,婉姑娘过来了,求见您。” “不见!” 王氏一听孟秋婉居然还敢来,恼火上涨,大叫一声,一下把那口气顶了出去,脸色反倒好看些了。 下人出去没大会儿,门帘却被人掀开,孟秋婉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谁让你进来的?”王氏见她竟私自闯进来,大怒,呵斥想要阻拦孟秋婉却又不太敢的下人,“你们怎么做事的?什么人都往我这屋里放!” 这话说得极尽苛刻难听。 往时别说传话了,孟秋婉那次来不都是不用下人通传直接进来,现下这话倒好像孟秋婉是什么不堪的人一般。 可下人也为难。 虽然她们都是世子夫人房里伺候,该听世子夫人的,可大公子才是日后更当家做主的人。 且国公府有脑子的哪个不知,世子是个不成器的,虽挂着个世子名头,可连大公子一半都及不上,没看国公爷带在身边教导的都是大公子,这才是国公府下一个当家主人。 大公子跟婉姑娘的亲事,连国公爷都同意了,只等挑选个好日子往外昭告,那婉姑娘日后便是大少夫人,比世子夫人分量不轻,她们哪里敢去得罪。 被呵斥,下人都沉默不语。 倒是被暗讽的孟秋婉脸色变都不曾变一下,让一旁伺候的王嬷嬷见了,心惊发现她竟是如此沉稳,这气度可都将世子夫人比下去了。 尤其见她居然还能微笑出来,王嬷嬷本就皱纹横生的眉头更添皱褶。 “姨母,阿婉有话与您说,让这些人先下去吧,”孟秋婉含笑望着王氏,不卑不亢,丝毫不被她的态度和言语影响。 王氏一向知道自己教导出来的外甥女多优秀,此时见她还能如此稳得住,不说这身份不好,只这份教养和能力出自自己之手,便是真的能堪当长子媳妇位置,只是到底身份娘家助力上欠缺太多。 王氏眸子冰冷,“我可不是你姨母,没有你这么能耐的外甥女,客居在国公府,竟连自己表哥都勾上了。” 这话可谓是恶毒了。 屋子里下人都忙低头敛色。 只是被羞辱的孟秋婉却好似没听到一般,还平静地道:“姨母,有些话阿婉要与您讲,您确定真的要当着这些下人的面?” 她这话似乎饱含深意,而且又是那样笃定的神情,让方才还回忆旧事的王氏一下踟蹰,抿紧了唇看着孟秋婉。 孟秋婉却淡笑回看,让王氏心中不由惊疑不定起来。 莫非当年胞姐将那桩事告诉了外甥女?还是留下了什么书信不成? 这种怀疑,在最开始将孟秋婉带回国公府时,她也疑心过,只是她派到孟秋婉身边贴身伺候的丫鬟都没发觉出来。且那时候孟秋婉才不过四五岁,尚且幼小,她才消了疑心。 这会儿却忽然疑心再起。 到底那桩事若被翻出来,对她太不利,王氏到底将下人遣散下去,只留了王嬷嬷在旁。 可孟秋婉却连王嬷嬷都不想留下,“姨母,阿婉还是想与您单独两人说些私房话的。” 当初那件事,王氏便是使了王嬷嬷给自己望风,因此她觉着不必避讳王嬷嬷,可见孟秋婉连王嬷嬷都要退出去,便猜胞姐不知道是谁还帮着自己做了那桩事的缘由。 “你也先下去,”王氏微微仰着下巴,提前做出攻击类的状态,等下不管孟秋婉怎么说,即便被捏住了把柄,她也坚决不能输了阵势,不然便是日后孟秋婉真嫁了长子,莫非让自己在她面前低头? 王嬷嬷应一声“是”后,退了出去,但临走前,看了眼孟秋婉,却被她一贯柔和的眸光里的寒光吓到,赶紧收回目光快速退出去。 她倒是还没想到旧事上去,只从此刻对这位表姑娘不敢再仗着是王氏陪房而小觑。 “说吧,”王氏微抬下巴,率先开口,气势攻击十足。 孟秋婉却不急不缓地走近了,捡了个位置坐下,才微笑着慢慢开口,“姨母,阿婉知道您不喜我与表哥的亲事,是因阿婉背后没有家族给表哥带来助力,可是?” 她从小长在王氏身边,自然知道这位姨母性情,后长大后,也知道她对挑选长子媳妇的要求。 王氏斜视她,冷哼一声,“你都知道,何必多此一问。” “可若是我一样能为表哥带来助力呢?”孟秋婉不在意王氏刁苛态度,“而且,还能为表哥打理好后宅,让他更安心无忧专注于前朝。毕竟,我是姨母教导一手带出来的,我的能力姨母也是知晓。” 后面的话,不必孟秋婉说,王氏早知,但她第一句话,却让王氏不解,“你只是长在我国公府,一切吃喝用度都是我国公府供应,人脉也是,你能为哲哥儿带来什么?前朝可不是你一个后宅姑娘可以做到。你父家那边除了你父亲这一脉,更只都是市井小民。” 若是以往,王氏绝对不会这么直白说孟秋婉的父族,可今往不同,又见孟秋婉并不是说让她担心的胞姐被她算计旧事,心放下后,口气越发不客气。 孟秋婉往前靠了靠身体,王氏不喜地下意识往后退开些。 孟秋婉不在意地低声道:“那也能。只看怎么做了,比如,我便是日后嫁了表哥,也会贤惠大方,不会独占表哥,会为他纳人,开枝散叶。” 这也算是王氏的一个担心,长子能为了亲事抗拒她这个母亲,来日婚后若是独宠孟秋婉,怕是连她安排个妾室通房都不行。 但是,王氏却道:“这本就是正妻该做的。” 孟秋婉心中暗笑,她自己怎不为姨夫纳妾,姨夫纳妾还要闹哭。 可现在这个不重要,“只是,表哥若是不愿,姨母若是强逼他,却是要失了亲和。而且表哥并不想凭着裙带这样的关系往上升职,但这又要他辛劳忙碌,我看着也心疼。且,我也知有贵女心仪表哥,我只求能嫁给表哥,便是日后妾室身份高于我,我也不在乎,毕竟我到底有姨母爱惜……” 孟秋婉软硬兼施,从卲哲处入手,尤其关乎他仕途上,一番言语慢慢说动王氏,让她的脸上渐渐浮现出笑容。 虽然后来,她又恢复了面无表情,可神色与语气与方才孟秋婉进来时大相径庭,“嗯,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乏了。” “是,姨母,我让人进来伺候您,阿婉便不打扰您了,”孟秋婉恭顺地含笑起身,离去。 随着她出去,王氏嘴角慢慢扬了起来。到底是外甥女,与她一般一心只为长子。 第71章 “阿婉,如何?母亲是不是为难你了?” 孟秋婉才回到沉禾院,卲哲便赶了过来,“阿婉,如何?母亲有没有为难你?” 这段时间,因为他与阿婉的事,与母亲闹得不好,本想自己慢慢跟母亲商谈亲事,阿婉她却说自己去与母亲谈。 方才小厮说阿婉去找了母亲,他恐她受委屈,忙从前院过来找他。 孟秋婉笑着轻轻推了他一下,拉着他的手坐下,屋子里伺候的丫鬟早就有眼力数地垂头退了下去,“看你说的,姨母怎么会为难我。你放心,并没有,而且我已经与姨母谈好了,姨母也同意我们的亲事了。” 卲哲顿时惊喜地笑道:“真的吗?那太好了!阿婉,你如何劝说母亲的?”他可知道母亲想让娶什么样的妻子了,可他与阿婉一起长大,两人感情深厚,他只想娶她为妻。 孟秋婉微微偏头,露出一抹俏皮的微笑,“不告诉你!” 卲哲微微俯身靠过去,笑道:“阿婉与我还有不能说的吗?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劝回母亲的?” 随着他的靠近,孟秋婉脸上的笑容却滑落下来,卲哲忙关切地问,“怎么了?” 孟秋婉沉默片刻,才轻声开口,“只是与姨母交换了些条件。” 卲哲不解,便听她缓缓道:“虽然表哥与我情深义重,只是我却知,日后你要继承国公府,身边也不会只我一个妻子,所以,我答应了姨母,尽量在妾室方面为你寻些带助力的人家。” “阿婉!” 卲哲却因孟秋婉的话沉下来脸,“我是那种需要依靠女子裙带关系才能往上升职的人吗?你这般……” 他没说完,就被孟秋婉捂住了嘴,“可是,表哥,这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纵使我心中痛楚,不愿将你让与旁人,可日后表哥身边还会添人,因此,我才不得已而为之。不然我便嫁不得表哥了,便是嫁了,姨母不喜,关系僵持,为难的又是表哥了。” “阿婉,”卲哲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伸手将她搂在怀中,“你待我的情,一如我与你。委屈你了。只是妾室的事不必再说,只母亲先答应了你我亲事,这便是好事。” 便是对着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表妹,他也未曾说日后不会纳妾的事。 孟秋婉也没有失望,因早知会得到这样的回应,更因她自己便认同这些。 两人拥抱在一起,互相倾诉衷肠,好大会儿,卲哲才松开孟秋婉,“那我这就向祖父去禀报这好消息,阿婉,你也让下人准备下,可能过几日就要先搬到别院居住。” 卫国公到底不愿见府中再多一对不和的婆媳,留了时间给王氏接受这桩亲事。 虽然卫国公也曾失望卲哲选了孟秋婉做妻子,而不是一位能为他仕途上带来助力的岳家。但面对长孙恳切请求,想着孟秋婉的能力到底担得起宗妇职责,允了亲事。 毕竟,一个好的岳家助力固然重要,可姑娘本身的能力才最关键。只空有娘家能耐,却自身草包一个,娶进来才是得不偿失。 “既然你母亲那里也同意了,便尽快让阿婉去别院居住,在去秋猎前,选个日子把亲事定了,”卫国公望着器重的长孙,“近日朝上有些暗涌,这次秋猎你也多上心,注意着些。” 卫国公察觉到有年长皇子蠢蠢欲动迹象,因此格外提点卲哲。 “是,孙儿记住了,”卲哲恭敬道,“多谢祖父为孙儿操持。” 他与阿婉的亲事多亏了祖父,他对一手将自己教导长大的祖父的感情比父亲还要深重。 “国公府到你这一支,已经到了宗室的最边缘,我只希望有生之年看到国公府门楣依旧光耀,且一代代延续下去,做事不可懈怠,望你记牢。” “孙儿谨遵祖父教导,”卲哲是卫国公教导长大,耳濡目染,有与其一般的心性。 至此,卲哲与孟秋婉的亲事彻底落定,国公府为孟秋婉移居至别院和两人定亲事宜,很快便忙碌起来。 这这份忙碌,卫国公夫人却感受不到太多,只是听底下丫鬟嬷嬷禀告几句,都是世子夫人王氏操持这些。 “果然还是一手养大的孩子,舍不得,”卫国公夫人见王氏这么快便同意了这门亲事,且还亲自督促起定亲事宜,感叹一句。 她本以为王氏还要抗拒闹腾一段时间,毕竟她想给哲哥儿娶的媳妇是高门大户闺秀,而不是失怙丧母的孤女。 “哲哥儿这亲事定了,我估摸着亲事也不远了,阿婉比阿颜可是大了一岁,马上就及笄,”卫国公夫人想到舒府对舒颜的宝贝,有些可惜地道,“说不准,他这亲事还要赶到阿昇前头去了。” 她想早点娶小儿媳妇抱小孙孙。 崔嬷嬷笑道:“夫人说得是,阿颜姑娘到底与婉姑娘不同,舒大夫人她们想来是舍不得阿颜姑娘早嫁出去的。” 卫国公夫人笑道:“是啊,”不是她看不上寄人篱下的孟秋婉,只觉着对比自家小儿媳,被娇养长大的姑娘总是性情多活泼开朗。 孟秋婉在国公府甚至京城中,风评甚佳,可那也是她早早成熟懂事换来,若让卫国公夫人说,她是没有生出闺女来,若生出闺女也宁愿她不谙世事晚些成长。 “夫人,”邵璇身边的一个大丫鬟脚步匆匆走进来,面色不大好看。 “出了何事,怎这般不稳重,”崔嬷嬷见她毛毛躁躁,进来时还差点带歪了一张梅凳,忙呵斥。 卫国公夫人知道彩鹃的性子素来沉稳,示意她不必着急,“慢慢说。” “是,夫人,”彩鹃这一路疾行过来,本就气喘吁吁,待喘均些后,语速极快道,“方才四姑娘出去了一趟,发现不知谁家放出来的浑话,说阿颜姑娘的不是,抹黑名声。四姑娘被婉姑娘院子里的人拉去帮忙,让婢子素来禀告夫人。” “说了什么?”卫国公夫人才说到未来小儿媳,不想就听到这种话,微微皱了下眉,问道。 “说阿颜姑娘贪吃,好油腻食物,来自边关小地方,没吃过珍馐之类的话,”彩鹃避开些更不好的词汇,但只这些也够让卫国公夫人恼怒了。 “这是谁家见不得阿颜好,这般抹黑她的名声,欺人太甚!” 舒颜可不仅是舒府姑娘,还是她们国公府未来儿媳,这不仅是在欺负舒府也在欺辱国公府。 她这几日没有出门应酬,还不知这种流言传了几日了。 卫国公夫人保养得宜的手拍了下桌面,“去查,我倒要看看,谁家要跟咱们国公府过不去。” “母亲不必查了,我都查清了,”一道慵懒的声音自帘子外响起,随着帘子挑开的声响,邵元昇走了进来,“母亲这两日没出门不知这事,我在外行走时听说后,就去查了。” “是哪家使得坏水?”卫国公夫人忙问。 见幼子身上还穿着官服,显然是才从大理寺回来。 当然这个时辰又是不到下值时间,他这是又提前下值了! 本就是秋老虎发威的时候,今日又闷热要下雨,邵元昇一路走来到正房,鬓角有些汗湿,他先端起茶来喝了两口,才道:“是镇南侯府上。” 卫国公夫人一听,一下想歪了,怒道:“卢氏?这小肚鸡肠缺心眼的女人,皇后寿辰都过去多少天了,她又在背后使坏,说阿颜的坏话,这是针对我不成,就去欺负阿颜!” 她以为是因自己与卢氏不和的缘故,舒颜被自己牵连了。 邵元昇见母亲误会了,“不是,这话是从镇南侯府五姑娘陈菲儿院子里最先传出来的,但却有二皇子的陈侧妃原先服侍的丫鬟。而且,前几日柔妃娘娘生辰时,陈妃曾经与舒贵妃发生过争执,当时阿颜便陪在舒贵妃身侧。这事是陈妃指使。” 还真不干卢氏的事。 卫国公夫人不知道还有这桩事,倒是她错骂卢氏了,“谁让卢氏总找我的事,我一下就想她身上去了。” 镇南侯夫人卢氏:……锅从天降。 “这陈妃跟舒贵妃不和,两人只管折腾便是,拉扯阿颜做什么,莫非是想捡软柿子捏,这是没把咱们国公府看在眼里了,”卫国公夫人转过弯,“而且,这也是卢氏教女之过。” 说到这里,卫国公夫人忍不住道,“也不知道他们侯府怎么想的,明明二皇子都有正妻了,还把个嫡出的姑娘送过去做侧妃,还赶在正妃进门之前就生下庶长子,明明镇南侯看着挺精明的。” 邵元昇才不管什么镇南镇北侯府,只是他们府上的人敢出去乱传谣言抹黑自己未婚妻,他可不能轻易放过,“我已经将查到的,都送到镇南侯跟前去了。只是宫中陈妃那里,儿子就不方便了。母亲不如写了帖子给舒家婶母,也好让她知晓,是贵妃那边牵累到了阿颜。” 自从舒颜跟舒贵妃关系亲近,不时入宫后,邵元昇便提前做了些准备,查了查舒贵妃与谁交恶,结果可想而知。 他防的就是有人因恶舒贵妃拿舒颜做筏子,果然这才没多久就出了这桩事。 卫国公夫人嗔他一眼,“你平素那机灵劲儿去哪里了?该你去跟你舒家叔父或者怀谨讲,才是你对阿颜的关切。” “只是想着母亲与舒家婶母这边更便宜些,”邵元昇没有刻意居功的想法,未婚妻受了流言中伤,他为之出头本就是应当。 卫国公夫人自有她的一番思量,“你舒家婶母那里我肯定要告知一声,但你也去寻怀谨讲讲这事,”不仅显示儿子对阿颜的关心,这也是显示下儿子探案查事的本事和能耐。 第72章 前朝后宫息息相关,密不可分。 加之今日舒怀谨又在整理圣上起居录,来往宫廷之间,隐约也听说了些关于妹妹的流言,忙让下人去打探。 待打听清楚流言如何抹黑自家清丽妹妹后,舒怀谨便坐不住了,与舒怀亭一番商议,让他去外面查,自己则利用去查宫里。 柔妃寿宴虽然过去几日,可当日陈妃与舒贵妃针锋相对,陈妃挑衅舒贵妃不成反被奚落,自然被舒怀谨打听到了。 如此一想,便知道妹妹该是被舒贵妃牵累了。 他当下就找到了六皇子告知此事。 既然事情是从舒贵妃这边起自然该舒贵妃去解决,便是对着六皇子,舒怀谨也丝毫未掩饰对妹妹的维护。 “谨表哥放心,自然不会让阿颜吃亏,”六皇子的目光不经意地划过舒怀谨腰间那明晃晃的络子上,额角忍住跳动。 虽然他这段时间也有所耳闻,这位已经在父皇面前展露锋角、一表人才的表兄,腰间系了个丑陋的络子,据说出自他唯一胞妹之手时,六皇子还以为夸大其词。 可真当那络子落入眼帘,觉着丑陋一词还是形容的有些到位。 连妹妹练手之作的络子都能炫耀般挂在腰间招摇过市,可见这位表兄及府上对这唯一姑娘的重视。 便是自家母妃贵为贵妃,可面对把妹妹当眼珠子疼宠的舒怀谨,六皇子也不能推诿。 况,此事也的确系母妃连累了舒颜。 舒怀谨也不与他累赘,简单说过得了话后,便自去忙差事了。 他脚步匆匆穿过宫墙走过,不远处的拐角凉亭处,却有一位姑娘拿着团扇望着他离开的方向痴痴而望,及到人也转弯不见,方才喃喃道:“世间竟有如此俊美如斯的人物。” 她的丫鬟道:“姑娘,婢子觉着还是比不上卫国公府五爷的风姿。” 邵五爷的姿容才是一绝。 陈菲儿白了那丫鬟一眼,“他长得再好看也没用,我娘肯定不会允许,而且他不是都定亲了。赶紧,去打听下方才经过的那位公子是哪家府上的?” 她娘卢氏与卫国公夫人十分不和,她多次听到母亲私下里说卫国公夫人不是,邵元昇又拒人千里,她也生不出情愫。 可方才那公子从石榴花树下转过来,轻拂绿衣落红花,眉眼清俊,让她一眼不可自拔。 陈菲儿顾不上出宫,站在远处让丫鬟赶紧去打探,不多时丫鬟倒是回来了,只神色不大自然,“是哪家公子?” 丫鬟面有难色,也不得不说,“不是公子,已经是娶亲生子的爷了。” “什么?”陈菲儿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喜欢上个男子居然是有家室的了,但也皱眉追问,“那是哪家府上的?” 想到自家姑娘一直看不上小地方来的,丫鬟声音越发下降,“舒府,才从边关回来的,武安侯府庶出一脉。那方才位大人是中书舍人,早几年回京,不久便娶了程府的姑娘。” 她觉着自家姑娘眼光倒是挺好,这位大人可是青年才俊,虽家世不显,但如今在圣上面前也挂了脸面,不然方才她不会这般就打探出来。 陈菲儿楞楞地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武安侯府的庶出一脉是哪家,但明显这人家世不高就是了。 她一向心高气傲,看不起小地方看不起官位低微的姑娘,不想喜欢上个男子便是家世不显,且早就娶妻生子了的。 可她就是觉着方才那男子便是她想嫁的。 以前总听身边姐妹说,喜欢一个人就想嫁给她,她还不大理解,现在却懂了。 就算知道他有妻有子,还是想嫁他,“那个程府?有咱们镇南侯府门户高吗?有二皇子表哥和姑母这样的亲戚吗?” 丫鬟见方才的话非但没让姑娘息了想法,还问起这些来,她虽知道不妥,可作为下人她只能跟随主子,“那倒是没有,只是府上有父兄在朝为官,也只是中等官位。” 陈菲儿一听,顿时就迸发出喜意来,“居然是连个爵位都无的出身吗?那……” 她想想自家条件,越发觉着自己有希望。 只要她能得到舒舍人的心,又有这样的家世,不愁不把那程氏挤下去。 才只是匆匆路过的舒怀谨哪里知晓,不经意间就被人这般惦记上了。 他才回了自己的座次,邵元昇派来寻他的小厮便到了。 因妹妹之事,舒怀谨本也无心办公,索性便提前告了个假,去见邵元昇。 却不想,邵元昇这边的动作比自己还快了几倍,虽是因他的职差缘由,但能维护妹妹的心意,却是十分满意。 “来之前,我才见了六皇子,宫中陈妃那自有舒贵妃去,倒是镇南侯府女眷这里,回头让我母亲去分说,”舒怀谨朝邵元昇道,“此次有劳你了。” “本是我该做的,”邵元昇见未来大舅哥对自己满意几分,说完,目光却飘到了舒怀谨腰间的络子上。 他自然知晓这是舒颜的手作,虽然络子打的不好,可舒怀谨还是带在身上,可见对妹妹的疼爱。 不知为何,他居然觉着这丑丑的络子多看两眼,倒是越发顺眼起来。 舒怀谨手指发觉他的目光,手指放在络子上点了点,“这络子如何?这可是阿颜打的第一个络子。” “不错,”邵元昇已经知道未婚妻是个不善女红的姑娘,就跟那初拿毛笔写字的一般,能打出模样来,便不错。 舒怀谨笑了下,有些显摆得意,“虽然后面阿颜打的络子越来越好看,可第一个络子就是第一个,意义更大。” 因此,就算是当初妹妹为了送给邵元昇才起了打络子的心思,但第一个却到了自己手里。 邵元昇根本不理解舒怀谨出于何种妹控心态说这些,但也赞同地点点头,就跟他第一张字帖,虽字歪斜有墨点,却被母亲珍藏起来一样的道理。 等过两日,邵元昇再见到舒颜时,才明白过来舒怀谨的心思。 望着掌中工整的络子,邵元昇再抬眼看颊边微微汗湿的少女,“送给我的?” “嗯,算是上次你送我金钗的回礼,虽然迟了些,不是特别好看精致,”舒颜才跟陈灵灵几个跑马回来,路上遇到邵元昇,陈灵灵几个挤眉弄眼地打马走了,她便下马与他说话,并把随身带着的络子递给他。 因知道自己的短板,她大方地道,“其实,这已经是我能打出来的最好看的了。” “比如舒大哥身上那个?”邵元昇忽然笑了,“是为了送我才学的打络子吗?” 这话若是从其他人口中说出,都要让人觉着脸大,可在颜控眼中,顶着这样俊美的脸含笑问出这样的话,却是适合的很,“是啊,想着买来的不如亲手做的有诚意,可我不善女红,只能选了还好学习的络子。” 邵元昇点点头,模模糊糊有些理解了舒府男人们的心态,举着络子晃了下,“挺好。” 见他还喜欢,舒颜觉着没白费功夫,又道,“流言的事,还要谢谢你帮我调查。” “不必客气,”邵元昇有时候觉着她看自己的目光很是热切,有时候又含蓄客套。 两人边走边说,“你时常往宫中陪伴贵妃,只是贵妃她平素里与人不太交好,你多注意些,免得被人当了箭使。” 舒颜知道这次流言的事,是被贵妃与陈妃纷争牵累,不过她倒是不惧,“我明白。只我行的正坐得端,错不在我,我也不惧旁人。但陈妃这样背后败坏我的名声,实在阴险。” 原本,她就有着凭借优势在其他皇子们夺嫡时,掺一脚,顺便从原男主那里抢走些好处,现在这想法愈发坚定了。 等回府,她就找大哥三哥商议一番去。 邵元昇还不知道身边的未婚妻正盘算着让人心惊的打算,微微侧脸看她清丽面容,叮咛两句,“宫中是非多,小心为上。” 不说与舒贵妃不和的妃嫔们,她们的皇子公主也是舒颜一个下臣之女不好开罪的。 但是,如今,她还是自己未婚妻,不管如何,他也总要维护她。又觉着自己未婚妻的性子过于刚直直耿,到底不放心, “只按礼节与皇子公主们相处,若是他们刁难与你,也不必太委曲求全,遇事寻太子妃或皇后。” 没想到收到他这样关切地叮嘱,舒颜眸色洋溢出欢喜,“好!” 从声音里不难听出她欢快雀跃的心情,邵元昇不自觉唇角跟着上扬,“母亲很喜欢你,平时也让我多关心你。” 饶是断案小能手,邵五爷也没谈过情情爱爱,对未婚妻多是卫国公夫人指点,此时无师自通想到未来婆媳相处上,便也为母亲在未婚妻跟前刷一波好感。 只是,这话说得就太少情了。 难道不是因为自己对未婚妻的情意,才多关心吗? 若是换个玻璃心姑娘,怕是要委屈含泪了,可舒颜不同,她说是喜欢邵元昇,但更多因素在颜值上,当然有内在性格的欣赏,可她自己都不清楚到底这算不算就是喜欢一个人。 现在这般,她就觉着很好,而且,“我也觉着国公夫人亲和,很愿意和她相处。” 邵元昇发现了,她似乎对长得好看的人都喜欢,母亲虽上了年纪,可依然姿容美丽,“本来母亲还想请你去府里玩,不过这段时间因为阿哲与孟秋婉的亲事有些乱。等过段时间,阿哲定亲,你也来国公府。届时,我带你在府里逛逛。” “好啊,”舒颜已经知道了。 今日跑马前,她见邵璇没来,从陈灵灵处得知,她正帮着孟秋婉搬家暂时往别院居住。 第73章 两人正一左一右往前走着,下人在身后各自牵马不远不近地跟着。 此处虽不是闹市里,但也是人来人往的坊间大道,路上不时有单褂单裤的小孩儿跑过,有时候呼啦啦就是六七个,最小的一个许是想跟住前面大的,跑的太急,一个趔趄就趴倒在地上。 位置离着舒颜不远,她微微侧身脚步一拐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握住小孩儿的胳膊将他拉起来,“跑慢些,有没有摔到哪里?” 小孩儿才因摔倒追不到前面已经快跑没影儿的哥哥姐姐们要哭时,就被一双温柔的手扶起来,还有一股股清淡花香味道入了酸酸的鼻腔,愣怔怔地抬头。 见是一个十分好看的大姐姐,又白又干净,眼睛带笑望着自己,一下呆住了。 只觉着这个大姐姐真是又好看又温柔。 正发呆,却见大姐姐后面又走来一位个子更高的……姐姐来,比扶着自己的这个姐姐还要好看,眼儿都直楞楞了。 “小家伙,没事吧?”舒颜见他木楞楞的样子,不由有些担心,在他眼前晃了下。 小孩儿的目光被打断,虽然身上还都是泥土,可想到家中娘亲的教导,才上了几天学堂已经被教授要懂礼,忙学着先生的样子握起两个小手拱了拱,“多谢两位大姐姐。” 说完,又忍不住偷瞄了后面那个大姐姐一眼,这好看的大姐姐长得可真高啊! 舒颜才收回的手,顿住了,“……两个大姐姐?” 她忙向自己身后看,确定这小孩儿对着的是自己与邵元昇无疑,可这大姐姐……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差点喷笑出声,莫不是把邵元昇当做女子了? 不过,今日不知他倒是没穿青色官袍,是一件平素外穿的红衣,配以那张仙人般的脸庞,更为昳丽,莫怪眼前小孩儿雌雄不辩了。 忍着笑,舒颜纠正他,“那个是大哥哥,是男子哦,”说完见前面跑远的小孩子们又呼啦啦回来,显然是意识到丢了一个小尾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去找你的小伙伴们玩吧。” 小孩儿被舒颜前面的话弄得发愣,他又往脸色虽然平静但眸光已经不太友好的邵元昇脸上看了一眼,虽然依然还是好看的大姐姐样子,可又不是大姐姐了。 不过等看到小伙伴们都回来时,小孩儿简单的脑子一下就忘了自己错认,欢呼一声加入到队伍中。 舒颜直起腰来,朝又跟他们摆手的小孩儿也挥了下手,才忍笑地看向邵元昇,本想安慰两句,不过是一句童言童语,却听身旁俊美男子道:“以后见了小孩子跌倒,不必理会。男孩子,摔摔更结实。” 舒颜知道孩子摔倒了要自己站起来,以培养他的坚强,只是一般人看到孩子跌倒都会忍不住伸手扶一把,倒是邵元昇这话,道理占着,总有些小情绪在里面。 “以后我们的孩子也需如此教导,方可成才。” 舒颜不想他后面还跟了这么两句,还没成亲便说到孩子了,她可是一直母胎单身,虽现在订婚了,可这跨度是不是太大了? 而且,对孩子,不能只严厉,该温柔呵护时也要温柔。 她曾听许多人说,做父母当一方温柔一方严厉,一个青脸一个白脸方是最好的教导孩子方式。 只可惜,她上世亲情缺失,从未有机会感受到温柔或严厉,只有父母双方的漠视和多余的存在。 不知是不是弥补,今生她身边亲情补全,皆是宠溺和爱护。 只一霎想到前世不愉,她便被如今的平静幸福包围,可却让一直注意着她的邵元昇感受到不同。 他不解,她为何会有那样一瞬灰暗情绪,但却没有追问。 舒颜因想到前世的事,连原本听到这样的话该害羞的神情都没出现,之后便装作回头看邵元昇的马,“你的马有名字吗?” 舒颜骑的马自然不是她自己的,是府里大家共用,因她长在边关,也不似京城女子非要挑选适合自己的温顺马儿,只挑了一匹体型娇小些的骑着。 但她留意到,每次见邵元昇似乎都是这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 “红枣。” “什么?”舒颜正感慨这马儿这跟这男人一般高大健美时,便听到这么两个字,反应过来是这枣红色马的名字时,嘴角都抽了下,“你就叫它红枣?这是觉着是枣红色,才叫红枣的意思?” 邵元昇点点头,“马如其名。” 是如其名,可却让这健美的马儿因这名字一下落了俗套,“那你还真是别具一格。” 难道不该是给这样健美的马儿取个威风凛凛的名字,比如追风、迅疾之类的,好彰显这马儿的威猛。 “开头想叫小红的,被我娘制止了,”他倒不是苛待马的人,只是觉着马名字只是个代号,左右你称它天仙它也不懂,不如简单顺口点就行。 望着面前依然俊美如天神,逆着光还自带打光般的男人,舒颜第一次发现,跌落神坛,不过是一两句话一瞬间的事。 小红? 她都不知该不该替这马儿问一句,“是不是该谢谢你没叫我小枣?” 但她想问的是,“要是马是其他颜色,是不是要叫小白小黑?” “是啊,简单通俗些即可。”他在大理寺办差,脑子已经很累,身边事物简单些省省脑子。 得了他肯定回答,舒颜懂了,这就是依照外形颜色给取名。 再往前走,便要到坊间劲头,该分开了,邵元昇正要说送舒颜回府,便听到一阵孩子大声嬉笑奔跑的声音。 方才那群玩闹的孩子不知又从哪里绕了一圈回来了,一个个左窜右跳,呼啦啦叫喝着。 只是下一瞬,他眼眸一缩。 舒颜也惊恐地喊叫一声,“小心啊!” 随着她话音落,一匹奔跑的白马从孩子们里面窜了过去,随着几道孩童们大声叫的哭啼声,舒颜提起裙摆往前奔跑,身旁邵元昇已经以更快的速度奔过去。 “怎么样?有没有伤到?” 只是十几步的距离,舒颜却因用力过快,气息喘不匀,微微弯腰询问。 几个小孩子姿势各异地或趴或跪在地面上,有的被吓得哇哇大哭,有的则吓傻了一般呆愣着,舒颜一眼看到自己才扶过的小孩儿也在其中,因他最小,忙蹲下,柔声问:“有没有摔倒哪里?身上疼不疼?” “胳膊疼,”小孩儿本吓呆了,被舒颜一问,才抬起胳膊来哇地一声哭起来。 “别乱动,”舒颜听他说疼,忙制止他,也告诉其他小孩,“有谁觉着身上疼的,都别乱动,去附近医馆里叫郎中来,快!” 她一迭声吩咐跟过来的下人,此时附近的路人和商铺里的活计等也都围了过来。 因孩子们都是附近坊间的孩子,还有孩子们的大人闻声跑过来的,抱孩子问孩子的乱成一团。 有那不知事情经过的家长,见邵元昇和舒颜穿的富贵,又在询问孩子们哪里受伤,身后下人又牵着马,以为是他们骑马撞了孩子,就指责起来,“你们怎么骑马的,都撞到孩子了。” “就是,我家孩子腿都断了,”一个矮胖面向刻薄的妇人见舒颜是个姑娘家,觉着富贵人家姑娘身体娇弱好欺负,瞅准了她的丫鬟转身,便想伸手去扯舒颜的胳膊,“赔钱,不然告官去!” 舒颜本来见人多杂乱,又有误会他们的,就起了警惕性。 她是好心,但却不是滥好心,看见无辜孩童遭难,伸手扶一把可以,但要被讹赖上,却是不愿。 尤其这矮胖妇人居然朝自己发难,还欲伸手,便毫不客气地拍开她伸过来的手,同时邵元昇的腿也踹了过来。 “住手!” 那妇人被邵元昇踹的一个趔趄,但却稳住了,才想破口大骂,旁边商铺老板看不下去了,“王奎家的,你闹什么,方才骑马的不是这两位,是这两位公子和姑娘好心过来扶孩子们,你胡搅蛮缠什么?想钱想疯了!” 这老板正义的话,也算是给了其他不明情况家长解释。 那刁钻妇人还想讹人,说邵元昇踹伤她了,可被后来急急赶过来的丈夫看到,将她扯到了一旁,“不要命了,没看到那两人穿的衣裳料子,踹你也是该的,孩子没事就好,你又胡乱讹人!” 邵元昇和舒颜又气度不凡,一看便不是他们这些普通百姓可以随意讹赖的人,且跟那王奎家一般的恶妇也没两个,皆都不敢再乱语。 邵元昇此时护着舒颜,不让她再被人刁难,倒不是所有人都刁钻,其他家长见孩子无恙后,知礼的都过来跟两人道一声谢。 先前被舒颜扶过的小孩儿,懵懵懂懂看出来些,便指着舒颜跟惊慌跑过来,正拉着他胳膊要看有无摔伤的娘亲大声说:“那个姐姐是好人,那会儿我摔倒了,她扶我起来。” 孩子娘亲忙含泪向舒颜道谢,“多谢姑娘,姑娘善心。” 舒颜忙道:“不必谢。孩子无事才好,我看到他手掌心擦破了,你看看胳膊上。” “哎,哎,”孩子的娘心也都在孩子身上,口中应着忙去翻看孩子身上。 因是男孩儿,也不必太忌讳,只微微掀开衣裳看身体其他处有无擦伤,果然胳膊肘处破了一大块,也幸好有衣裳挡着,不然更严重,难怪方才小孩儿直喊疼。 幸好附近便有医馆,郎中被人匆匆拽了过来,查看了一番,有个六七岁男孩的胳膊摔断了。 那小男孩的父亲就在当场,他也是不远处的铺子老板,因为铺子在这边,才放心孩子在附近玩,却不想遭此横祸。 第74章 虽郎中说还不时摔得特别严重,只是摔倒撞击的快速,“幸好不是马匹踩踏,不然……” 说的大家都心有余悸,一时不少人大声责骂起来,“不知是谁家姑娘骑马,居然如此骄横,坊间也纵马,实在是可恶。” 却被一道清凉的声音打断,“那姑娘你们怕是招惹不起,还是自行散了,去医馆看治吧。” “你看到是谁了?”舒颜闻言,忙小声问他。 邵元昇点点头,“是宫中的五公主,”这话是对舒颜说,也是对其他有孩子受伤的家长所言。 果然,方才还愤愤不平的人群,一下寂静了。 帝姬?! 这样的皇家贵胄,他们普通百姓岂敢去讨要公道,而且就连这样气度的公子都说了,招惹不起,那只能认倒霉了。 舒颜从法治社会生存良久,一时有些不能适应这些。 虽是平民,可也不能平白遭受劫难。 既然别的帮不了,她打算等下帮着把诊金付了。 似乎看出了她的不忍和气愤,邵元昇轻声道:“便是去衙门告状,可一个民告官下来,便是越级,要受笞刑。且告了也无甚用,顶多是御史弹劾,圣上斥责便作罢。且一个帝姬若不是触犯了谁的利益,御史也不一定弹劾。便是赔些银两,可看这些住户穿着,也不像是很缺银钱的,反倒要提防五公主事后报复,比如开铺子的,随便一个名头下来就能关门。” 他没说的更多,更细致,但顺着他的这个思路下去,舒颜也想明白了。 但她比较关注里面的一个问题,“民告官,要受刑?打板子?” 这个她匮乏的历史知识里,没有了解过。 “嗯,自高祖起,为规范约束制定了这条规,当然若是当真有冤屈,可在朝廷每年派下的巡检大使处申辩。” 舒颜点点头,这么说,虽然也有很大局限性,但对于底层老百姓总算也是一条伸冤途径了。 她正打算让青萍拿出些碎银子给郎中,便听到一阵马蹄声响,回头一看,见竟是五公主折返回来。 见这么多人围在此处挡道,五公主眼睛一眯,呵斥一声,“让开!” 而随之,从街道另一边对面也呼啦啦涌出数十人来,原是本与五公主一同骑马游玩的姑娘和宫人内侍。方才五公主忽然策马离开,他们不敢坊间纵马,才赶过来。 虽然这些百姓都气愤五公主策马,可当看到帝姬坐在白马上,居高临下往下来时,还是忍不住气短,尤其是方才那叫嚣着让舒颜赔钱的妇人使劲把身体往后缩。 可也有正气凛然的人,比如舒颜觉着此事五公主合该给孩子们和百姓一个交代,正要开口时,却被邵元昇制止,自己开口,“五公主方才骑马时,撞伤了几个孩子,其中一孩子胳膊骨折,现在医馆看诊。” 算起来,他还是五公主的族兄,并不惧。 而人群中见邵元昇出声,也有不忿之人,遂接着高声道:“此处是坊间街道,明令不许策马,现在还伤到了孩子,希望公主殿下给个说法。” 只是这人话音才落,一个内侍便尖着嗓子朝他呵斥,“你是什么人?敢这般跟我们公主殿下说话!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然后,又忙跑到五公主马下,仰着脸问,“殿下,您没事吧?” 这样势力谄媚,欺软怕硬,可五公主却轻蔑地扫了一眼人群,“不过是受点伤,本宫知晓了,给你们一笔银钱看诊便是。”一群市井刁民。 她未搭理邵元昇这个族兄,与她一起的姑娘也十分不屑地看了混在百姓中的舒颜一眼,其中一个还笑着道:“五公主,何必与这些小民计较,都是些穷酸聚在一起,方才公主忽然离开,可是有要紧事?” 五公主被同伴问及离开的原因,眼睛却一下闪出光芒,嘴上随便打发几句,“没什么事,看到个熟人罢了,走,回宫。” 实在是,她看到了去岁元宵节赏灯时的那位公子了。 当时,她被那位公子的风姿迷住,只可惜那公子很快被人群淹没,再寻不到。 就像是幼时,她看上一样喜爱的物件,可那物件越无法触及,便会让她越发惦记。这初开的情愫,让她对那晚的公子越发难以忘怀。 却没想到,方才居然让她再度看到那位公子,与那晚月色朦胧不同,白日里那位公子骑马而行,依然风度翩翩雅致十足,她忍不住策马跟随。 虽然她没到得他面前,却看到他进了一家府邸,下马打听,也知晓了他出自哪家。 因此,五公主迫不及待要回宫,想尽快让平昌帝给她指婚。 这边,舒颜毫不在意这姑娘看自己嘲笑的目光,对邵元昇说,“我们走吧,”既然五公主能掏银子,也省了她原先的打算。 看她那倨傲的样子,虽然打赏一般将钱袋扔到了地上,可到底对于百姓来说,折了风骨,却在钱财上多少弥补一些。 只是看着五公主这做派,到底碍眼,自己也帮衬不上什么,不如离了眼不见为净。 却不知邵五爷看似面上云淡风轻,慵懒无所谓五公主无视自己,心中却已经盘算开,回去查探一番,高低得让御史参这位族妹一本。 分明他模样生的俊美,缘何爱慕他的姑娘却不甚多,原因便在此处了。 遇事待人,虽不至于睚眦必报,却是个不肯饶人吃亏的性子,比如方才直接朝那妇人身上踹。便是对着娇滴滴的姑娘,惹到他时,也绝不怜香惜玉留情面。 两人要离开,人群自动就散开一条路,还有孩子父母向两人再次道谢。 走出这片地方,舒颜跟邵元昇也要分开,“我先送你回府。” “好,”原本舒颜打算在这分开自己回去,可方才被他维护自己的动作暖到,眼睛里多了一丝自己都不知的蜜意,应了。 这次,两人没再走路,骑在马上慢行,倒也不耽搁说话。 迎着秋日微微凉意的风,舒颜觉着若是没有方才的事,真的是很惬意。 她从五公主就想到了二皇子,这二皇子可是野心勃勃盯着太子表姐夫屁股底下的位置。 虽然知晓二皇子会谋逆,只可惜那漫画书中对皇权争斗一笔带过,着墨甚少,看来只有让大哥他们多加注意盯住了。 看一眼身旁的男子,想到方才五公主的态度,她不由问道:“五公主在宫中很受宠吗?” “在几位公主里,比较得宠,不过,还是不如皇后膝下的六公主,”邵元昇看她一眼,“方才的事与你也无甚关系,不用多想。只是以后入宫见到五公主,别离她近了,此女心性不好。” “好,”收到来自未婚夫的关心,她一双星眸微弯,唇角两个小小梨涡似乎盛了蜜糖,泛着甜。 才到舒府大街口,就见府上下人站在门外不住地张望,看到舒颜和邵元昇一并骑马而来,忙小跑着过去,帮着牵住了马。 那下人先给邵元昇行礼,便对舒颜说道,“姑娘,您回来了?夫人吩咐小的,让您回府就去见她。” 显然是有什么事,舒颜应了,转头对邵元昇道:“你要进去喝杯茶吗?” 未婚夫都把自己送到家门口了,出于礼仪,她也该客气邀请一二。 而且,越与他接触,她就越沉迷其中,方才他护着自己踹人的动作,现在回想起来,都觉着帅到极致了! 邵元昇本想直接便调转马头回国公府的,可对向望着自己目光有些留恋的姑娘,不等脑子反应过来,嘴上已经应了个,“好。” 说完后,自己也是一愣,但见面前姑娘旋即盛开的笑颜,眼底也多了抹笑纹,觉着也理所该当这般行事,“既然到府外,本也该去拜见两位长辈。” 未来姑爷要登门喝茶,小厮们自然赶忙往府里通传。 他倒是没打算跟舒颜一起直接入了舒府内宅,不过此时还不到下值时辰,舒府男人们皆都在上值未曾回府,舒老爷子也被老友叫去喝茶了。 舒颜便索性带他往垂花门走,“那便去我祖母处吧。” 这是邵元昇第一次进入舒府的内宅,之前来的几次在外院行走尚且没觉着什么,不过进了内宅,发现竟是别有一番景致。 虽没有如侯府国公府般百年古朴磅礴底蕴,但却建造布置的清雅别致。 舒颜自然是要为他介绍一二,“这都是我大哥布置的,一些原来的布局他也改动了不少。那边是我父母居住的正房,这边是我二叔一家,再往后走走便能到我祖母居处了。” “那边是?” 邵元昇抬手指了下一处远看便地方不小的院子,接近长房正房,却又独居一处。 舒颜顺着望过去,有些不好意思,“那是我的院子。” 她这院子,甚至比父母正房都要宽敞些,占地可不小,主要是因为大哥在院子里单独给她布置了个小巧的花园。 此时被邵元昇问道,若不是时下礼节甚重,她倒想带他去参观一番。 她的院子真是太好了! 即便去过几家高门大户,去过皇宫,可她觉着哪里也没有大哥为她布置的院子好看舒适。 她虽然神情有些不好意思,可语气里的骄傲却带了几分出来。 邵元昇笑道:“院子一定很好。”就这占地大小,都看出来府上对未婚妻这唯一姑娘的宠爱了。 “当然,特别好,”舒颜没忍住,小小炫耀了下,“不仅格局布置的很精致好看,我还有个属于自己的小花园,小凉亭,一潭水池,养了睡莲和小鱼。” 这样的小园子,让第一次来舒府到她院子里的舒兰卉都惊艳了一大把。 第75章 “听着就很别致了,”邵元昇笑看她一眼。 “不然,我带你去我院子里看看?”炫耀过头了,舒颜的嘴一下瓢了。 “咳!” 一道略有些阴沉的嗓音自两人不远处响起。 因两人边走边看,不急不缓,倒是让方回府就听说邵元昇过来,妹妹带她往延庆堂去,想着该他作陪一二才适合的舒怀亭追上了。 可还没走近,便听到妹妹居然邀请邵元昇去她院子! 舒三哥的俊脸越发阴沉了,重重咳嗽一声。 “三哥,你回来了!”舒颜被这咳嗽声吓了一跳,回头再看到三哥那阴恻恻的脸,拍着胸口道,“做什么在后面吓人!” 得,这丫头,还赖上他了! 舒怀亭阴沉地扫了眼疑似狼子野心往妹妹院子里进的邵元昇一眼,见他嘴角含笑,神情怡然地朝自己唤一声“舒三哥,”便不咸不淡地道,“阿昇是要去见祖母吗?我陪你过去,阿颜今日骑马也累了,回去换身衣裳休息下,再见祖母不迟。” 似乎没听懂舒怀亭话里的挤兑,邵元昇神色如常。 舒颜方才与邵元昇聊得欢快,本就想多与他相处会儿,便想拒绝三哥,旁边的小厮提醒,“姑娘,大夫人也在老夫人处。” 舒颜一下想起来她娘寻她的事,赞许地看了眼及时出声的小厮,对三哥道,“对,三哥,我娘找我有事,让我回府就去见她。” 舒怀亭扫了眼方才抖机灵的小厮,看的那小子身子往后退一步,才收回目光。 这小厮平时跟荣江荣海兄弟两个玩的好,因他二人跟着姑娘外出护卫安全,他今日也得了这么个跑腿传话的活儿。 府里下人敬重大爷,但也惧怕三爷。 等到了延庆堂,果然舒府三位女眷都聚在这边,邵元昇正好一次给三位长辈见礼。 舒老夫人笑着让他快坐,“原还想着,使人去国公府给你道声谢,不想竟这么巧遇到阿颜。” 舒老夫人说的自然是卫国公夫人使人往舒府讲了邵元昇查出舒颜流言一事,她自然欣慰未来孙女婿关心孙女,此时见了人,更是笑容满面,吩咐下人又是上点心果子又是上茶。 舒怀亭来见祖母,哪得如此待遇过,又见妹妹也是眼珠儿不时往那邵五身上瞥一眼瞥一眼,觉着自家作为女方合该含蓄才对,这可太热情了,便充当那破一下热的冰水,“元昇今日又早下值了吧?我跟友人方才路过大理寺门口,还听到一位穿深青官袍,吊三角眼鼻头宽阔,中等身量的男子说你终日晚到早退,玩忽职守。我觉着,元昇日后也当稳重些。” 这话说出来颇有些煞风景,好似指责教导邵元昇一般。 舒怀亭只是邵元昇未来的舅哥,是同辈,非长辈,如此指教却是失礼。 本来舒老夫人正待接着说流言一事,被三孙子这么一打岔,却是没反应过来。 李氏性子和想法皆直爽,也没领悟过来,只以为舒怀亭不满未来妹夫,忙快速寻个话头打岔,“怀亭,你二哥今日出去见如猗去了,怎还没回来,你若无事帮我去寻寻。” 宋氏却笑道:“怀钰定是也送如猗回府了,弟妹尽管放心。倒是怀亭方才说的这人,莫不是与阿昇你素日里不大对付?既然记得此人相貌,不若画下来给阿昇认认,让他日后也防备这同僚一二。瞧这孩子,你只担心你未来妹婿,竟是不肯直言。” 宋氏脑子转的快。 侄子虽然是说未来女婿早退,可却也在告诉他,同僚里有人对他不满,提醒当心此人。 舒怀亭的俊脸越发阴沉了。 有心说一句,他哪里就担心这邵五了!他是为妹妹计! “叔母,那人是我同是评事的同僚,万鹏。这人平时看我不惯,若是他说我,倒不奇怪。”邵元昇此时亲近地唤一声三哥,也略去了姓氏,望着脸色更阴更瘆人一分的三舅哥,“真是多谢三哥关怀了!” “嗯,”舒怀亭嘴唇动也不动地应了声,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苦,今日祖母处泡的茶泡忒浓了些。 “三哥,”舒颜这脑筋也慢了些才转悠过来,回头看到自家三哥闷闷的模样,轻轻捣了他一下,“都这时辰了,少喝茶,免得晚上睡不着。” 她家三哥才是最可爱,虽脸上阴沉,可心底最柔软不过了。 舒老夫人这才继续方才要讲的事,“也不知怎么回事,你们回来前不久,镇南侯府上的陈五姑娘亲自带着传了流言的下人过来,将卖身契给咱们府上,任凭处置,还歉意表示自己没有管束好下人。还道此事是她三姐听了宫中陈妃指使,又带来歉礼,希望咱们谅解。” “陈五姑娘,陈菲儿?她这是……”这也太奇怪了,居然主动上门把自己亲姐背后传她流言的事交代了! 舒颜不解,舒老夫人和宋氏等人也是不解,才想着问舒颜这边可否知情,想到那陈菲儿与舒颜年纪相仿,想着也许是舒颜这边做了什么。 但现在看她也是不解明显不知情,舒老夫人接着道:“卖身契和歉礼,自然是不收,也说了看在她诚意道歉的份上不会追究,只是她这举动好生奇怪。” 若是真觉着错了,也该是镇南侯府的长辈比如镇南侯夫人带人过来道歉才对,竟是陈菲儿一个姑娘家跑来,还主动供出陈侧妃和宫中陈妃才是指使者。 舒老夫人和宋氏等怀疑,这陈菲儿是不是背着镇南侯夫人单独行事,是个品行不错的姑娘,但程氏却道这陈菲儿品行并不优良,却是奇怪。 “她这算是大义灭亲,可为什么啊?”舒颜觉着这事就透着股子蹊跷。 邵元昇也意外,因他也知晓陈菲儿的为人,骄横跋扈,并不好性儿,且此事也没有她出头的道理,倒像是她一人行事。 舒怀亭道:“那镇南侯夫人那边没有派人来吗?听着像是这陈菲儿私自行事。那就等镇南侯府那边会不会送信过来吧。” 只是,这陈菲儿行事的确怪异的很。 后,邵元昇略坐一会儿,无非就着此事说了些陈妃因舒贵妃迁怒舒颜这些的话,便告辞了。 之后,镇南侯府却没有再派人往舒府来,没了动静。 但到底镇南侯府上有人出面道歉,这事也就只能暂且搁下,却不知镇南侯府上早就乱成一团。 镇南侯夫人听说陈菲儿居然绑了府里下人往舒府去道歉,还供出了流言是出自陈侧妃和陈妃手笔,气的带人赶到陈菲儿的院子,却见她正站在院子里打骂下人。 无非就是,这些下人分不清谁才是主子,居然背着她就听从姐姐的吩咐之类。 这事说起来也是巧了些,之所以她院子里的一个丫鬟会帮着散布流言,也是因这丫鬟是从陈侧妃嫁给二皇子后,拨到她这边的,这丫鬟得了陈侧妃这边许给的银钱,见钱眼开,哪里还想着跟新主子五姑娘报备一声。 毕竟,陈菲儿跟陈侧妃姐妹关系很好,这丫鬟觉着说不说都一个样,说了,自己这活说不定还要分出去,到手的银钱就少了。 哪里想到,五姑娘忽然发了邪,居然抓了她们这些往外传流言的下人往舒府去请罪道歉去了,还把卖身契都递了出去。 虽然舒府没收,但这些下人也都吓得不轻。 他们只是下人,散播流言中伤官家姑娘,这就算是以下犯上,打板子都是轻的,若是舒家计较起来,下狱坐牢都有。 再是下人,是伺候人,低人一等,却跟坐过牢的不是一个性质。 “菲儿,你疯了吗?怎么还上赶着去认罪道歉的?!这流言的事谁能查出来个什么,那舒府不过是小门小户,不定得罪贵人也不知,你居然带人……”镇南侯夫人气的话都说不全乎,伸出长长的指甲就朝陈菲儿的脸上戳,“还有,你竟然主动告诉舒府,是你三姐和你姑母做的,你想干什么啊?” 镇南侯夫人觉着这小女儿该是疯了,竟做出这样的事来。 陈菲儿却叫道:“那三姐和姑母为什么故意去说人家姑娘的坏话?明明就是她们故意指使人坏人的清誉。” 这样话从一向蛮不讲理,便是亲娘都知道的女儿口中说出,镇南侯夫人顿时就呆愣住,似乎不认识闺女了一样,“你这……你怎么变得这么,”这么好性情了?她记得自家闺女不喜那些小门小户的姑娘,这舒府就是这种门第。 这是自家闺女吗? 镇南侯夫人怀疑地看着陈菲儿,却见她跺了下脚,“反正以后不许你们去找舒府人的麻烦,”而后过来挽住镇南侯夫人的胳膊,“母亲,我与您说些话。” 镇南侯惊疑不定地被性情大变的闺女挽住胳膊往内室去,一时间脑子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不多会儿,内室传出镇南侯夫人恼怒的一声,“不行!我绝不会答应!” 然后又消了音,过了许久,母女二人才从室内出来,只镇南侯夫人脸上还带着不快瞪陈菲儿,却没了早先的大怒。 陈菲儿神色也不好看,撅着嘴看着镇南侯夫人带着下人出了自己屋子,抓起桌上的茶杯就扔到了地上,幸好地面铺了毯子,咕噜几圈又回到她脚边。 她又不解气地又踢了一脚,这下茶杯撞到桌角,裂开。 清脆碎裂声中,夹杂着陈菲儿不甘地嘟囔声,“凭什么不答应,三姐那嫁的也没多光耀,说不定还不如我呢,”话里却是忘了自己先前因陈侧妃给二皇子生下长子,趾高气昂的时候了。 第76章 镇南侯府自陈菲儿带人来过一趟后,再无动静,让舒府俱都不解。 不过两日,舒怀谨便知晓了缘故,只是望着对自己示好的陈菲儿,他眸中尽是冰冷。 “舒舍人,能不能烦劳您带菲儿过去?”陈菲儿在宫中堵到舒怀谨,假借迷路,让舒怀谨帮她。 她闪动着一双充满情意的眼睛,却让舒怀谨眉头皱起,“抱歉,在下还有公务在身。” 这样蓄意接近的伎俩很拙劣,舒怀谨哪里看不出来,他怀中抱了一堆文书,说完便要举步离开。 不想陈菲儿却往前伸手,“舒舍人,我帮你吧,等下到了有宫人的地方便找人帮忙。” 舒怀谨避开她的手,“不必了。” 本以为他拒绝态度如此明显,陈菲儿便作罢,不想她居然跟在后面,等到看到有宫人经过时,脚下一绊,往舒怀谨身上扑过去。 “啊……” 伴随着一声女子痛楚的声音,陈菲儿重重地跌倒在地。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裙摆上的脚印,再看正弯腰捡起掉落文书的男子,“你,你踹我?!” 居然这般的不怜香惜玉! 舒怀谨捡起方才因为动作太大而掉落的文书,拂去上面的灰尘,回头,“陈姑娘,我已经是有妻儿的人,方才虽然有些不大文雅,但也算是保住姑娘清名,不然你我都不好看!” 舒怀谨没有纳美的心,面对陈菲儿的示好和这算计,只觉着麻烦,便言语暗示。 他哪里知道陈菲儿所图更多。 “可我就是喜欢你了,”陈菲儿从地上爬起来,也不藏着掖着,她觉着有必要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意,“我知道之前因为舒姑娘的事,你对我有误会,可那是我姐姐做的,用了我院子里的下人,并不是我。我不会做那样的事,”她现在还想着如何接近舒颜讨好她。 舒怀谨没想到陈菲儿居然如此狂放,在这里便向他表白,幸好身旁无人经过,不然纵使他无心,也平白惹来不必要的麻烦,遂声音低寒警告,“我说过,我已经娶亲生子,也不会纳妾,请自重。” 陈菲儿被他如此干脆拒绝,脸色十分难看,看着大步离去男子儒雅的背影,却是不肯放弃。 只是,她到底没有再冲过去阻拦舒怀谨,站了一会儿才落着脸离开。 舒怀谨想到方才陈菲儿不甘心放弃的目光,眉头紧锁。 他倒是不惧陈菲儿纠缠,只是却担心妻子为此难过,而且,那陈菲儿为了一己之私连胞姐和姑母都能推出去,可见其性情。 如此满怀心事,直到下值,便赶忙回府。 “夫君,今日回来的快了些,”程氏正陪着宁哥儿玩耍,见舒怀谨回来,笑着迎上去。 “嗯,有些事与你说,”舒怀谨拉了她的手,见宁哥儿晃晃荡荡想要找自己抱,便连他抱起往内室去,没让丫鬟跟进来。 程氏还不知自家夫君被人觊觎惦记上,还在后面笑着去点宁哥儿的小屁股。 宁哥儿被父亲抱着,高高地,很是欢喜,又被母亲温柔地逗弄,咯咯笑出声,让舒怀谨的心情好了些,但随着话语出口,又低了下去。 “今日在宫中,遇到了镇南侯府的陈菲儿,”舒怀谨简单开了个头,委婉地换了个措词,“没想到,她居然朝我示好。” 程氏眨了下眼,“示好?”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嗯,我对她说了,已有妻儿,也从没有过纳人的想法,”舒怀谨并无被其他女子爱慕的欢喜,只有烦弃,“只是她似乎不死心,因此我回来与你说声,心里有个准备,日后也提防着些。那女子心性不好。” 程氏还没来得及生出有姑娘喜欢上自家夫君,甚至不惜抛去女儿家矜持接近告白的怒火,便被夫君干净利落的态度抚平了。 她知晓他,从成亲那晚,他便对自己承诺过,也信他。 因此,虽然心中到底还是有些不快,但却淡淡,抵不过夫君给她的沉稳安宁感,“我知道的,放心,我会留神。” 其实,当初如果不是夫君门户不显,依着他的才情相貌,在京中姑娘中很是抢手,那时候也不是没有对他喜爱的姑娘,但最终还是自己嫁了他。之后几年,他只自己一个人,让曾经对他心仪却又碍于门户而放弃的姑娘,不知多少后悔。 现在,就算半路杀出个要与她抢夫君的,她也不惧。 舒怀谨点点头,“防人之心不可无,最近若无必要应酬,便在府中,我也一样。也许过段时间,那陈菲儿就作罢了。” 这种事情不是大声叫嚷出去,就能解决的,只要夫君守住了,那陈菲儿放弃才算最好的解决方氏,“难怪前天她带着下人来咱们府里请罪,现在可知道缘由了。” 程氏只觉着这陈菲儿可笑,卖了家人来取悦喜欢的男子,这样的方式不知实在羞辱她自己,还是看低了自家夫君的眼光。 “只是,你说她还能往宫里去,她不是卖了自己的姑母,陈妃竟然没与她计较?” 程氏不解。 舒怀谨自然也不知,“你只当做不知缘由,”他不想事情弄大,反正已经明确拒绝了陈菲儿,只要她还有羞耻心,就该适可而止。 但到底舒怀谨低估了陈菲儿的羞耻心。 之后几日,舒怀谨下值路上,总会遇到陈菲儿,明显她是派了人打探自己的行踪,如此堵人之法,只三次就让舒怀谨恼火。 他索性直接找上了镇南侯,请他约束闺女。 镇南侯哪里知道陈菲儿看上了一个有妻有儿的男人,还明目张胆在街上行拦人之事,回府后便找了镇南侯夫人,让她把陈菲儿带过来。 可镇南侯夫人却说:“菲儿这几日在宫里陪伴妹妹,还没回来。” 镇南侯皱眉,“她怎么总是往宫里跑?宫中贵人多,别让她冲撞了哪位。还有,她居然跑到大街上去拦有家室的男子,这事你知不知道?” 镇南侯夫人还真不知晓,最近正跟镇南侯的一个妾室斗的如火如荼,没分出心神来关注女儿,被镇南侯这么一问,也呆了,“什么?她……她拦的哪家?” 想到女儿心高的性子,镇南侯夫人想,莫非是哪个皇亲国戚不成? 可没想到,镇南侯却说出一个让她震惊的人来。 “便是镇南侯府庶出那支的大爷,舒舍人,他妹妹定给了卫国公幼子那家,”实在是舒府没有个显眼的爵位之类,镇南侯解释起来还拐了两道。 “怎么是这家?!”镇南侯夫人一听,这不就是前几日宫中小姑子跟大闺女散播流言的那个舒府,然后忽然就明白了,为何小闺女绑了家里下人去舒府赔罪,敢情是因她看上了那府上的大爷了! “这个丫头!”镇南侯夫人自然是盼着小女儿嫁高门,大女儿做了二皇子侧妃,本就让她有时候在席面上被人拿来说笑,虽然她知道大女儿不会止步在侧妃,可还是希望小女儿亲事能给她带来些荣光,先压住大女儿为侧妃的事。 谁知道,小女儿回头就给了她一棒,居然看中了个有妻儿家世的男子,且还不是什么高门大户的六品官。 “哎唷,我的头……”镇南侯夫人这两日本就与妾室斗的头都大了,这会儿被陈菲儿的事气的头剧烈疼痛起来。 镇南侯一看夫人也不知情,还气成这般,一面让下人赶紧去请郎中,一面使人往宫中把陈菲儿带回来。 陈菲儿之所以还能入宫,能被陈妃原谅,也是她赶上了好时候,她去舒府之前,正好舒贵妃带着人往陈妃宫里闹了一场。 舒贵妃进来陈妃的正殿,便砸了她的多宝阁,“陈妃,你居然敢使人往外散播阿颜的流言,胡说八道,毁她名声,今日本宫便砸了你这屋子,让你长长记性。不敢找本宫的麻烦,居然去欺负阿颜!” 虽然宫人们都去拦,可舒贵妃也带了人,宫人也不敢真对贵妃下手,不一会儿,陈妃精心布置的半架子多宝阁便全毁了。 陈妃色厉内荏地叫嚷,“舒贵妃,本宫要去圣上哪里告你,你污蔑人,还平白无故毁我这么多东西,本宫要见圣上……” 她才不信舒贵妃这个蠢的没心机的女人能查出什么来,肯定又是仗着自己贵妃的地位耍横,可不想这次舒贵妃却蔑视地笑了,“好啊,你去啊,正好去圣上面前分说此事,看看你怎么指使二皇子侧妃去诬陷清白姑娘的好名声。” 舒贵妃这笃定手里有证据的样子,让陈妃犹豫了。 莫非,这舒贵妃还真查出来什么了?还是说舒家的人查出来了? 这样搬弄是非,若是闹到圣上面前,也得挨申斥,陈妃虽然没有承认,但却没再嚷着面圣,只委委屈屈地哭,活似贵妃欺负了她一般,“贵妃好生霸道,竟是连妾身说话的份儿都没有了,妾身知晓贵妃受宠,圣上什么都向着你,依着你,可也不该这般欺负人啊!”她的宝贝啊! “谁让你做坏事在先,该!”六皇子告诉舒贵妃了,这种事便是告到圣上面前,陈妃估计也有话转圜,不如去她宫里撒气。 六皇子觉着,左右母妃骄横不是一天两日了,不差这一回,不如让对方出出血自家出口气。 因此,舒贵妃才有了进门直奔多宝阁去砸这一出。 看着一地的碎片,都是陈妃的心爱物件,舒贵妃总算是出了口恶气,拍拍手,带着宫人内侍们耀武扬威地走了。 第77章 陈菲儿便是在这一地碎片没清理干净时进的宫,一进门就打听出了什么事,自然就顺着舒贵妃这出对陈妃撒了谎。 舒府那边那边因为柔妃生辰一事怀疑上陈妃,使人细查了这事,且也查了出来,她没办法只能主动去认错,免得让舒府闹到宫中去对陈妃不利。 陈妃起初还是不信,陈菲儿便搬出了“那个舒颜未婚夫在大理寺当值,那里都是查案的好手,而且姑母跟姐姐说了舒颜不是,也是在说卫国公府不是,人家肯定要出力查这事了,”倒是被她一番歪打正着。 这么一说,陈妃便是不信也不行了,因被舒贵妃过来闹了一场的狼藉还没收拾完,她心疼地望着被扫过去的碎片,都是她的宝贝啊。 要是早知道会有这样的后果,她绝对不会捡着舒颜这个软柿子捏了,这柿子里头长刺了啊! 今日陈菲儿却是与五公主凑到了一处,两人在五公主寝殿里已经说了半下晌的话了。 两人聊得无他,皆是男人。 五公主也是个雷厉风行之人,自那日在街上纵马撞了孩童,被舒颜跟邵元昇遇见,回宫后,等手下的人细细打听了,她看中的那公子的情况,得知他是从外乡过来,打算置办了宅子等明年开春上京赶考的举人后,更加意动。 能提前来京置办房产,又笃定明年开春可参加春闱,可见是家产丰裕才学横溢。 五公主越发满意,便去找平昌帝赐婚,可却被拒绝。 平昌帝只说她的驸马人选已经在选,不日便会为她赐婚。 五公主自然不愿,拿出撒娇卖痴来朝平昌帝恳求,终于磨得平昌帝松了口,只是需考虑一下。 见平昌帝松口,五公主大喜,说了一通那公子如何好的话才回后宫。 可不过一日,平昌帝就使人告诉她,这亲事不可能成,那公子已经定了婚约。 五公主傻眼后,便是一通哭闹。 陈菲儿被舒怀谨拒绝,便觉着两人当真是同病相怜,寻到一处互相倾诉起来。 “表姐是公主,便是那贺云启定了亲,只要让圣上为您赐婚,贺云启也当娶你。而且,贺云启以前可是养在郑府,郑霏整日里唤他大哥,这个许多人都知晓,”陈菲儿与跟自己一样名字里都带了一样读音的郑霏关系并不好,也没想到五公主居然喜欢上郑府养子贺云启。 这会儿自然是撺掇着五公主去抢了这门亲事,况且,有五公主在前,她也好为自己的亲事谋划。 五公主哪里知道陈菲儿有心算计她一把,闻听还有这样的事,顿时大喜。 她当时急着知晓贺云启的情况,手下的人自然是急急跟附近邻居打探一番就报了上来,哪里知晓贺云启与郑尚书府上还有这样的关系,“既然是义子,便是兄妹,哪里有议亲的道理,这不是有悖伦理吗?菲儿,还是你来得及时,告诉我这些,我这就去寻父皇。” 陈菲儿觉着该晚些去寻圣上才好,可她哪里拦得住五公主,而且也到了该出宫的时辰,便去与陈妃告别。 才到宫门口,就被镇南侯府派来的下人寻到,“五姑娘,侯爷寻您,让您赶紧回府。” 陈菲儿还不知道舒怀谨居然直接找到她父亲管教,不解地跟下人回了镇南侯府,才进门就被镇南侯一个耳光甩了过去,“孽女!不知羞耻!” 镇南侯觉着自己被人找到脸上说教女,脸都丢光了,又知晓了她前面做下的事,只微微一想就看透了她的小手段。怒火积攒多时,手下也未留力,直接将陈菲儿打的偏向一旁椅子撞过去。 镇南侯训女时,平昌帝也不喜地看向五公主。 “朕已经说过,这门亲事不成!”近日南诏屡有小股流寇入大景扰民,南诏似乎有进犯之嫌,才与大臣们商讨完这事,满脑子都是进还是守中,五公主还拿这事来找他,平昌帝十分不快。 觉着五公主太不懂事。 五公主看着平昌帝沉下来的脸,也有些怕,可到底情爱占上,急声为自己辩解,“可是,父皇,儿臣才知晓,贺云启定亲之人乃是他的妹妹,兄妹定亲可是有悖伦理。” 平昌帝没想到五公主还去打探贺云启,但到底是自己疼爱的女儿,因此与她道:“此事,朕寻郑尚书问过了,虽然对外称贺云启是养子,但却从来没有去官府更改户籍,也未在族谱添加,因此,只是口头上称呼罢了。如今贺云启早回归贺家,与郑尚书幼女定亲。你的婚配不在贺家,朕已经为你挑定驸马。” 许是知道些五公主的性子,平昌帝从知晓贺云启定亲后,便为她快速选定驸马,“便是你太子大哥外祖家三表兄徐敬,你们也是表兄妹,平日也常见到,正是相配。” “不,儿臣不想嫁给他,”五公主没想到平昌帝居然这么快速就为她订下了驸马,还是徐敬,她对徐敬有所了解,那人木讷极了,是个古板性子的人,根本就不通人情,跟翩翩俊朗的贺云启相差甚远。 平昌帝原以为话已说到此处,五公主该知道收敛,可不想她居然大声反驳,不由沉下龙脸,“这就是你对朕的态度?” “儿臣知错,”五公主方才也是不满才怒发高声,此时被平昌帝呵斥,意识到了自己可是在殿前而非后宫中,帝威不可挑衅。 可心中依然憋着气,正待放软了声音求一求平昌帝,太子从外面进来。 太子方才是听到五公主在里面,平昌帝又大怒的声音,才急匆匆进来。虽然他与五公主兄妹情分淡淡,但到底五公主还是个才及笄的姑娘,便想进来转圜一二。 不想,方才平昌帝才说了与五公主赐婚的便是太子外家的徐敬,五公主心中正有火气,见到了太子,这股子火便移到了太子身上,以为是太子在父皇面前举荐了自己外家表兄陈敬尚公主。 便怒视太子,被平昌帝一眼看见,斥道:“你那是什么眼神?” 太子忙道:“父皇,皇妹还年幼,您莫生气。” 五公主却对对太子的关怀不领情,反而觉着他在装模作样,假惺惺,“太子殿下真是好心。” “合阳,”平昌帝不想五公主居然迁怒上太子,怒道,“你居然敢如此无礼!朕看真是把你惯坏了!” 太子还不知道五公主为何事被平昌帝斥责,此时听平昌帝道:“朕为你赐婚徐敬,是为你着想,承恩公府是太子外家,也是诗书礼仪之家,定会善待与你。不想,你不满朕的赐婚,还迁怒为你转圜的太子,简直是不知所谓!” 五公主此时只觉着就是太子在平昌帝跟前进了谗言,才让自家外家的徐敬尚公主,因婚事不顺越发恼恨,“父皇只向着太子,什么都往承恩公府上想,若是徐敬尚公主日后可是驸马,这样的好事,谁不想得。” 意思就是太子是得了好处还卖乖。 不说太子惊讶,父皇居然想让徐敬尚五公主,平昌帝却是被五公主气了个胡子上翘,瞪着底下不知好歹的五公主,“好,好啊你,为了个男人你想要忤逆朕……” 忤逆二字冲入五公主耳膜,让她失控的大脑一下回正,吓得匍匐在地,“父皇,儿臣不敢,儿臣只是气不过……” 平昌帝却打断她,“这不是你叫嚣御前的理由。既然你不满朕为你指婚徐敬,那便算了。” 五公主一听,登时大喜,她以为平昌帝松了口,要为她与贺云启赐婚,才笑着说了个“多谢”两字,便听平昌帝冷漠的声音自头上响起。 却是平昌帝从桌案上方转了下来,站在阶上,居高临下地俯视她,“那便嫁入你自己的外家镇南侯府上,让你自己的四表兄陈成业吧,朕这便使人拟圣旨。” 当初定下让五公主嫁到承恩公府,他思虑的便是五公主是二皇子亲妹,为防二皇子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将五公主下降承恩公府上,连成姻亲。而且徐敬踏实肯干,是个良配。 既然五公主不愿,那就只能嫁到自己外祖家了。 平昌帝是不会给二皇子这边有借助姻亲壮大关系势力的机会,为的便是中宫太子地位稳固。 他是皇帝,耳目众多,陈侧妃提前诞下庶长子一事,如何不会让他起疑心。 五公主脸色一白。 她自己的亲表兄陈成业还不如徐敬,别看名字气的响当当,成业,成就一番事业的含义,在这位陈表兄身上毫无体现,年十七了尚未有功名也未入朝,只整日里与一帮书生吟诗作赋,畅游月谈。 “原本驸马在朝便不可为实职重权,如此也正合适了,”平昌帝本来还觉着徐敬踏实肯干,虽然现在只是末官,驸马倒是局限了他,现在倒是省了这一份可惜了。 太子却是在心里大松一口气。 他可太知道了,自家的表弟徐敬哪里是踏实肯干,他是太正直,不适合现在的职位,正寻适当的时机调换职位。 而且,虽然一个是妹妹一个是表弟,可太子还是偏向表弟一方,觉着五公主这个妹妹配不上自家表弟,表弟也是不愿意做这个五驸马的。 太子望着五公主的目光竟是温和起来,为表弟徐敬感谢五公主的不尚之恩。 五公主却被太子的眼神看的一抖,觉着太子心肌太重,徐敬都做不成驸马,他还对自己笑的出来。 只是,现在她顾不上这些,只想着若是真让平昌帝给她下了赐婚圣旨,她就要嫁给陈成业那个废物,比徐敬还不如,急着求情。 第78章 “父皇,求您不要把儿臣许给四表哥,他,他,”情急之下,她诋毁起陈成业,“四表哥早有意中人,房中都放了好几个丫头了,难道父皇让儿臣嫁过去吃委屈吗?” “你……”平昌帝见五公主当着父兄的面便如此不羞不臊就直说陈成业房中事,似乎极懂的样子,指着她,使劲甩了下袖子,“等旨意下了以后,你表兄会处理好。” 而且,就算再是公主,驸马房中有两个伺候的通房也是可以,高门大户男子婚前不都有服侍的丫鬟通房,偏五公主搬到台面上说,又点破五公主的谎言,“至于意中人,是你胡诌。” 他能胡乱给闺女指派驸马吗? 自然是提前打探一番,不说陈成业没有意中人,便是有,只要尚了公主,便也得老实着,不足以量。 “但是,贺家那边,你便死心吧,”恐五公主仗着身份去胡乱,平昌帝直接吩咐五公主禁足宫中,并厉声警告,“若是敢闹,朕也不缺你这一个公主。” 五公主见触怒圣上,哪里还敢有言语,被内侍送回陈妃处,便被禁足。 陈妃不想五公主这般大胆,闹到御前,她倒是打着给五公主找门贵胄公子,以助二皇子,可平昌帝令下,又恼怒五公主,哪里还敢声张,只拿言语去劝五公主。 五公主反抗无果,很快被赐婚镇南侯府陈成业。 随着这道赐婚的,卫国公府上也迎来了长孙卲哲定亲的喜事,随着一系列操持,卲哲与孟秋婉的亲事正式定下。 一时间,京中爱慕卲哲的闺秀不知碎了多少心肠,宫中明霞郡主和武安侯府上舒兰芙自不必提。 过一段时间便是一年一度的秋猎。 秋猎选在了长安城南的终南山,路途并不遥远,时间也十日之内返回,但作为高官家眷们,这样的出行也是个长旅程,俱都提前多日备好出行的物件。 便是在高门官眷们吩咐下人收拾箱笼的档口,皇城忽发大事,太子在东宫门口遇刺。 因遇刺地点便在东宫门口,虽不是闹市,却也被不少人目睹,消息快速传开。 “大哥,太子无事吧?” 舒颜没想到原本在漫画中发生的事情,居然提前发生,而且还是以刺杀的形式出现,一听说这个消息,舒颜便急忙赶到前院寻舒怀谨。 “受了些皮肉轻伤,无碍,”舒怀谨看着喘息急促的妹妹,忙道。 “到底怎么回事?有抓到凶手吗?” 不怪舒颜关心,她在听说太子遇刺时,忽然萌生出一种念头,生怕因为自己的缘故产生蝴蝶效应,改变原定剧情,太子这边受损。 闻听大哥说只是轻伤,方才松了口气。 最起码对比漫画中太子被猛虎抓伤了胳膊险些断掉轻太多。 “并没,现在还在戒严搜查中,”舒怀谨他们也因此都早下值回府,“事情发生的太忽然,太子又中箭,当时也不知那箭只是插到衣服上,以为射中胳膊,俱都忙着护卫太子,让刺杀者跑了。” 他也是听说,当时,那箭是直奔太子咽喉而去,偏当时不知打哪里飞来一只蝗虫,太子便转动身体下意识抬起袖子去打,正巧用挡住了那飞射而来的箭镞,虽然后来刺客再射箭,但有暗卫们阻拦,太子并未再受伤。 舒颜听完后,只觉着,“这便是太子殿下的造化了吧,真是幸运,”也许这也是未来帝王的气运,化险为夷,便是鬼魅伎俩也难伤其根本。 舒怀谨也觉着太子运气实在是好,那蝗虫作为一害,却在无形中救了太子一命。 放心之下,舒颜才有心情与大哥探究后面的黑手,“大哥觉着是谁想要太子的命?” 舒怀谨看了眼妹妹,“阿颜觉着呢?” “这么明显刺杀太子,想要太子的命,该是底下的皇子们了,”舒颜觉着八九不离十,“就是不知道是哪个皇子野心这么重。” 皇位本就是皇室之争,不然便是有权臣谋逆,抑或枭雄不满当政者揭竿而起,但平昌帝治下太平,最后一种可能几乎不存在,第二种亦然,平昌帝不是一个昏聩的帝王。 而皇室之中,有野心的王爷郡王等,名不正言不顺,毕竟平昌帝的皇子不止太子一个,仅成年的皇子就有六个了。 终此,只能是有野心的皇子所为。 至于是哪一个,结合漫画书中剧情,舒颜还是倾向当初第一个被揭露出来的二皇子。 “的确如此,”舒怀谨也觉着,这目的太明显。 舒颜又问,“大哥觉着是哪个皇子?” 她只知晓二皇子虽然是第一个倒下的皇子,但后面还有几位皇子一夕之间被清算,除了早就失宠的六皇子,便只剩下年幼的皇子们。 现在只可惜漫画中太注重卲哲感情,事业上着墨太少,一笔带过甚至有些含糊。 至此后,因太子提前被刺杀,剧情改变,她也不能再依靠漫画剧情了,还有些可惜。 舒怀谨笑了下,“若是太子亡,自然是谁得利谁的嫌疑最大,不过也不排除有人想做黄雀的可能。可就算是不是有人想要太子做蝉,都要失望了。” “那大哥原先派人盯着二皇子,可有什么发现吗?”往后只能依靠大哥三哥的能力了,舒颜可是希望兄长们能在这场皇子们无谓的夺嫡中分得羹汤。 面对妹妹希翼的目光,舒怀谨笑着点点头,“是有些发现。二皇子在京中置办了别院,偶尔会乔装装扮后过去,其入幕朝臣中,其中有一便是之前查过大堂伯的那位李员外郎,现在已经是接替了大堂伯职位的李盛。” 舒颜瞪大眼,“那刺杀?” “这个却不好确定,”舒怀谨摇摇头,“须知,皇子们的能力不是你大哥我的人手可以探查仔细的,不过,我已经将这些告知太子。” 舒颜点点头,却又忽然担心,“可是若是太子问起大哥为何让人监视二皇子?” 舒怀谨笑着安慰妹妹,“自然是要有合理的理由了。好了,阿颜不必操心这些了,”虽然高兴妹妹的聪慧头脑,但到底觉着这些朝堂甚至夺嫡谋逆大事太过费心,不想妹妹劳累心神。 舒颜自然知道自己的深浅,不过是仗着有机缘知晓一些事情,有一些见解,最后还得靠大哥他们。 “大爷。” 小厮急促的声音响起。 舒颜朝门口看,见是前院一个小厮,正慌慌张张扶着门框站在门口,脸色急切。 “何事?”舒怀谨说着往外走,舒颜忙也起身跟过去。 “大爷,姑娘,”印山快速说,“方才老爷子带了位姑娘回府……” “什么?”舒颜一听,顿时想多了,失声叫道,“姑娘?!” 难道祖父…… 小厮见自己言语不周,竟引得姑娘误会,忙急急道,“不是,姑娘别误会,不是那个,是,哎呦,反正您二位赶紧过去,三爷被人打了。” 舒颜见这小厮急的前言不搭后语,但应该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稍微松了口气,“那快走啊,你前面带路。我三哥他们在哪里?” “方才在垂花门处,三爷遇见了老爷子和一位姑娘,”小厮快速解释了一番,“三爷今日帮着二爷晒书,换了件旧衣裳穿,却被那位姑娘误会当做了贼子,说是还骗她,打劫,上去就把三爷给打了。” 小厮其实也没搞明白到底怎么回事,“那姑娘嚷嚷着,说什么三爷给她指路,其实是跟人合伙打劫,却又跑来府里做小厮。” 舒颜和舒怀谨也听不明白,但总归应该是误会,但那姑娘上来就打人,听着这小厮说,还打伤了舒怀亭,两人都担心起来。 “伤的厉害吗?” 小厮道:“小的来时,看到三爷鼻子出血了,当时撞到墙上,发出很痛苦的声音。” 这话让舒颜和舒怀谨更担心了,加快脚步赶往垂花门时,那边下人见两人过来,忙道:“大爷,姑娘,三爷被抬到这边的偏房了。” 因为怀疑舒怀亭许是撞击骨折,郎中没来之前,没敢将他移动太远,现在只在就近的偏房里。 “祖父,”舒颜看到站在院子里的舒老爷子,忙唤道,“三哥如何?” 刚问完,就看到一个穿翠色胡服的姑娘从偏房中走出来,抬起的脸儿让她惊异,“成姑娘?!” 成婧满面通红地朝舒颜不好意思一笑,“舒姑娘,对不起,我误会了一些事,方才打伤了你三哥。” 她也没想到,自己一时气愤冲动,竟犯下这样的错。 一贯直爽的她面对着舒府家人,手足无措。 舒颜本就奇怪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此时见她说是误会,忙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舒老爷子叹了口气,“都是误会。” 正好在后宅的李氏宋氏等闻听赶了过来,舒老爷子一并解释了一番。 原来,前段时间,舒怀亭被友人邀请去家中做客,喝了些酒,畅谈一下午,及到天色傍晚时方才告辞离开,还未走到坊间大道时,遇到一个问路的姑娘。 那姑娘不是旁个,正是成婧。 成婧好些口腹,爱美食,听人说了一家藏在坊间的小食肆后,便打算去品尝一二。 只是这处坊间建的小道多,她又是初次来,便走错了路,正巧遇到从友人家中出来的舒怀亭,上前问路。 舒怀亭倒知这处小食肆,因友人午时才带他从那边过来买了些酒菜回家,便为她指了路。 可巧,他酒量不佳,一杯倒,指反了方向,而小厮印山又是个方向感不好的,虽然觉着三爷指的路有些不对头,可他自己方向感不好,觉着又是自己搞反了。 就这样,成婧带着丫鬟谢过两人,便顺着舒怀亭指的方向走。 第79章 成婧的丫鬟看着昏暗的小道,又想起方才那公子阴沉的面容,不安地道,“姑娘,要不咱们回去吧?婢子觉着方才那两人不像是好人。” “嗯?”成婧仗着一身好力气,又有些身手,胆量奇大,并不在意,“没事,往前走,应该快到……” “啊……” 丫鬟发出惊吓的尖叫声,惊惧地望着忽然从拐弯处跳出来的两个拿着棍子的男人,“姑,姑娘……” “没事,别怕,”成婧将丫鬟推到一旁,冷静地望着朝她们走来冒出凶神恶煞模样的男子,冷喝一声,“你们想干什么?” “打劫!把你们身上的银钱都交出来,还有头上的首饰也摘下来扔过来,乖乖的,不然别怪小爷我粗鲁,”其中一个身形健壮的男人说着,口中发出不怀好意的笑声,被旁边略矮些的男人踹了一脚。 “老实点,只要钱。” 矮个男人显然是领头的,望着眼前明显是富家姑娘和丫鬟的两人,只觉简直就是两头肥羊,手中的棍子朝地上一击,“老实些,交出银钱和首饰!” 只是,很快矮个男人脸色就难看了,只见那位看起来瘦瘦毫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居然脸色淡定地从腰间抽出一根鞭子来,非但不退还朝他们两个人走过来。 接着,肥羊变母老虎,鞭子虎虎生威地朝他们甩来,只一转眼,两人手中的棍子就飞了。 “啊,我日他……” 通呼声伴随着谩骂声和摔打声,两个打劫的贼人被成婧抽到在地,踹到墙上,发出骨头断裂的声音。 “老大,跑吧,陈三蒋四,四几个鳖孙跑哪儿去了啊……”高壮的汉子还抗打些,见状不妙,一面咒骂其他没有赶过来的同伙,一面朝矮个的喊。 矮个的当然也想跑,他们今日招惹到了女煞星了,不跑还等着被捉吗?可他方才被这女子一脚踹到墙上,似乎腿骨断了,跑不了啊! 成婧一听两人居然还有同伙,打算一网打尽送到官府去,可没想到一个男子忽然从后面跑来袭击丫鬟,她转身去救丫鬟时,那高壮的男人居然抓着矮个的快速地溜了。 这丫鬟并不是平时跟自己的大丫鬟,是与自己一般爱吃的二等丫鬟,还没跟自家姑娘外出几回,哪里经历过这种场面。 又被方才那忽然冒出来的男人抱住了,清白的小姑娘吓得哇哇大哭,扑到了自己怀里,成婧施展不开手脚,只能让几个歹人都跑了。 成婧可惜,但也只能先安慰小丫鬟,后头找到那小食肆,一顿美事才让丫鬟恢复过来。 之后,她带着人在这一片逛了好几天,打算逮住那几个抢劫的,可惜不知道是那一日几个歹人吓破胆还是流窜作案,一直没抓到。 成婧也后悔,当时没听丫鬟的话,那个给自己指路的人一脸阴沉,着实不像是个好人。因此,将舒怀亭记下了。 今日,她在西市买东西时,看到了杂耍,便站着看了会儿。 而舒老爷子今日也出门往西市买糕点,这糕点软糯,舒老夫人很爱吃。见这杂耍有些一事,便留在此处,遣了小厮到前面街上买糕点去了。 不想杂耍人失误,杆子打落,人群乱起来,他被人推挤。旁边有人牵着马,马匹被惊到,舒老爷子险些被马匹撞到,躲闪时,成婧就在附近,便伸手帮扶了老爷子一把。 舒老爷子到底上了年纪,闪躲时,有些扭到腰,见是那次给老伴看治鹦鹉时遇到的大力姑娘,等离开人群到了安全地方,就热情地介绍起自己,“不知姑娘是哪家府上?” 成婧见舒老爷子竟是舒颜的祖父,忙报上家门。 舒老爷子得知她是护国公府的姑娘,本就是武将的老爷子,对护国公也很敬佩,便热情地邀请她往府上做客。 成婧见他一个老人家只一个人出门,也没带小厮,又扭到了腰,便应下了。 虽然后来舒老爷子身旁的小厮过来,但也不好食言,便随着舒老爷子来了舒府。 进了前院,快到垂花门处,一眼看到正拍打着身上走过来的舒怀亭和印山,认出她正是那日给自己指路的人,误认为舒怀亭主仆与那打劫的是同伙,是那歹徒口中的什么陈三蒋四,几步冲上去就把舒怀亭给打了。 她动作太快,舒老爷子和舒府下人都没反应过来,舒怀亭更是被打蒙了。 府里小厮见状不对,忙去寻舒怀谨,才有了前面的事。 此时,成婧已经知道误会了舒怀亭,可人已经打了,见到舒颜,讪讪羞愧,“对不住,都是我太冲动,没有问一句,就动手了。” 舒老爷子扶着有些扭伤的腰,也是无奈。 他哪里知道还能有这样的巧事,孙子给人姑娘指错路,让她遇到歹人抢劫。只是这姑娘方才也是一片热心肠,恐歹人对舒府不利,只这力气大又有些身手,自家三孙子才平白遭了一顿打。 舒颜见成婧这样自责,知道她不是故意的,“成姑娘不必自责,方才郎中也说了,三哥骨头无事,休养几日便好了。” 也幸好,她三哥被成婧打出去撞出去时,脚底下被鼓出地面的树根绊了一下,缓冲了地道,才没有直接撞到墙上,不然非得骨折不可。 成婧知道舒颜是安慰自己,那舒三爷虽然没骨折,可身上皮肉伤也不轻,忙道:“实在是对不起,不过你们放心,我会负责……”这话有些不对,赶紧又道,“我会照看……”也不对,两人男女有别。 看她着急之下,言语都说不出来,已经知晓来龙去脉的李氏道:“成姑娘,没事,不过是误会。也是怀亭那日喝醉了,给你指错了方向。” 谁能想到事情那么巧,正巧今日怀亭帮着晒书穿了旧衣衫,不然这成姑娘也不会将他当做是跑到舒府来的下人。 成婧更加愧疚了,“是我以貌取人了,对不起。” 这话…… 舒颜忽然觉着,还不如不要说出来。 敢情还是有自家三哥阴沉脸的“功劳”了。 李氏被这话也弄得嘴角一抽,但也得为儿子说两句,“其实,怀亭他只是脸色沉了些,其实人很温和。” 成婧也意识到,混乱下,自己说了不恰当的话,只能再度道歉,“对不起。” 见这往日爽利姑娘这般羞窘,虽然舒颜也心疼三哥挨了打,但也走近了安慰她,“别自责了,其实说来说去,都是那几个歹人的错,等着日后寻到那起子歹人抓住了送到官府才解气。” 见舒府上下都没有责怪自己的,反倒安慰自己,成婧越发觉着自己太冲动,内心很是告诫自己一番。等被邀请到花厅坐下,说了一番话后,方才告辞离开。 回到护国公府,成婧自然是要将此事告知母亲护国公夫人。 护国公夫人无奈地看着闺女,“你这孩子……”既然都将人家公子打了,必须要上门一趟了,礼是不可少,诚意还得足。 倒是舒府上没有责怪自家闺女,让护国公夫人松了口气。 今日天色已晚,自然不可能,第二日护国公夫人便带着闺女和半车的礼前往舒府。 她们如此郑重上门致歉,舒老夫人亲自在花厅接待。 “小女莽撞,”护国公夫人诚恳地致歉,“伤到了贵府公子,真是十分抱歉。虽然带了些补品,可到底还是让舒公子受疼难受。” 舒老夫人道:“夫人客气了,成姑娘也不是有意,而且说起来,也是我家怀亭那天给成姑娘指错了路。幸好成姑娘身手好,不然便是怀亭犯下大错了。” “不,不,话不该这么说,是那歹人作恶,不关舒公子的事,”护国公夫人可没有迁怒的毛病,尤其舒老夫人也是为自家闺女说话。 两边一番客气谦虚,越发觉着对方可亲,又有宋氏柔和,李氏爽利,护国公夫人又知道这舒府虽然只是武安侯府嫡支,可上下家风清正,竟是一时动了结亲的念头。 只是,她只听闻这府上几位公子,除了大爷舒怀谨耳闻早已娶亲,底下几个公子竟不知是否婚定,打算回去打探一二。 舒老夫人这边不知护国公夫人如此厚看她们家,也觉着这位国公夫人嘉敏周全,两下里非但没有因为舒怀亭被误打生出矛盾,反倒相处融洽。 舒颜和成婧都是爽朗的性子,两个年岁相差不多的小姑娘也很聊得来,不多时便聊到一处。 “不知今日舒三公子身体可好点了?” “阿婧就与我一样称呼就是了,不用那么生分了,”舒颜笑道,“三哥用了药,没那么疼了。” “那我去看看?”成婧知道自己力气大,舒怀亭肯定不好受,歉意地道。 护国公夫人听了后,“去吧,到底是你害人家平白受了伤痛。” 因为有舒颜陪着,并没有什么逾距处,两人便去了舒怀亭的住处。 她们到的时候,舒怀亭正卧在榻上看书,见妹妹带了成婧过来,倒是笑了下,只是成婧看着这笑容,觉着似乎还不如不笑。 幸好她也是胆大的姑娘,对着笑容阴恻恻的舒怀亭,也没觉着畏惧,“我跟母亲来道歉,过来看看,那个,你好点了吗?还疼吗?” 舒怀亭道:“自然是疼。” 这倒是实在。 舒颜就见成婧神色变得有些不安,虽然三哥说的是实话,可这面对姑娘也不客气的口吻,还真是直男。 便道:“三哥,你看什么书呢?” 舒怀亭举了下手中的书,舒颜见是考试用的书,密密麻麻的竖排文字,晦涩难懂的字体。 第80章 “三哥,你好好休息,先别着急看书。你喝药了吗?” “还没有,正在熬,”舒怀亭才说完,小厮印山就端着汤碗过来了。 舒颜一看,便过去扶着舒怀亭起身。 “那个,我来吧,”成婧觉着干坐着不像样,在印山也帮着扶舒怀亭起身时,端起汤碗来。 舒怀亭一看,这成婧可是个大姑娘,让她给自己喂药算怎么回事?就算是她打伤的,也于礼不合,便推拒,“不必了!” 他脸色阴阴,又说着不客气的话,让成婧误会他气恼自己,更坚持要帮忙了,“没事,我会照顾人,本来也是我的过错才让你受伤。” 但舒怀亭觉着自己有没有断掉胳膊,也不需要人喂,伸手去从成婧手中端碗,可一使劲,那碗也没拿过来。 “还是我来吧,”舒颜一看三哥居然没从姑娘手中端过来碗,脸色更加阴沉,忙道,“阿婧,不用这样,我三哥没有怪你。” 成婧见舒颜伸手,便松了手。 舒怀亭本想着自己喝了便是,可看着妹妹关心自己的样子,倒是一改方才能端碗咕噜噜干的想法,由着妹妹给自己喂起来。 熟悉他的人,都能感觉到,他心情一下就变好了。 可是,这药苦,一勺勺喂着反倒不如一口气喝下,喝到一半,舒怀亭的脸便苦的更阴了。 不知是不是成婧眼睛利,竟像是看懂了,看到旁边小几上有蜜饯,便端起来递过去,“吃个蜜饯再喝,应该会好些。” “不必了,”舒怀亭拒绝。 成婧只好又放了回去,便有些讪讪,心不在焉时,袖子不知何时带落了舒怀亭放在榻边的手串,回来时又一脚踩上去。 伴随着脚底下咔嚓的细微碎裂声,成婧愣了,呆呆地看着脚下。 舒颜也呆了。 舒怀亭一张脸沉得能滴出墨汁。 他的心爱的手串! “我,”成婧望着被自己踩得稀碎的几个珠子,伸手捧起来,都聚不起来,“这……对不起!” 她低着头,脸儿都羞愧红了。 这手串可是自家三哥最喜爱的物件,整日里拿在手里转着玩,这成婧实在是太会踩了。 主要是,这姑娘力气也真大,她总算是领教了当初祖父说过的,她的大力气。 若是寻常姑娘家,比如她,踩上去,只会觉着脚底硌得慌,顶多踩裂,也不能踩的稀碎。 “出去!” 舒怀亭一把将成婧手中的串珠夺了过来,也不去管那散落的碎珠子,磨着牙吐出两个字。 成婧神色难堪。 可也知道是自己的错,并没有羞恼,反而仔细看了舒怀亭手中用的串珠一眼,“对不起,我会赔给你一条串珠。” 到底再留下去会更僵,说完这话,便转身离开了。 舒颜见状,先安慰了三哥一句,“三哥,别难过,阿婧她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只能说就这么寸,又弄坏了三哥心爱的串珠,“那三哥你消消气,我出去看看阿婧。” 到底是客,舒颜说完,就出去寻成婧。 舒怀亭脸色阴沉可怖,目睹全过程的印山都说不出劝慰自家爷的话,真是一出又一出,三爷似乎跟这成姑娘八字不合。 成婧没有走太远,出了舒怀亭的房间,便停在一块青石旁,舒颜过去时,她还满是愧疚神色。 “阿颜,真是对不住你三哥,我也没想到,”就那么巧地,又踩坏了舒怀亭的物件。 舒颜知道她是无心,“我知道你不小心,只是你也别想太多,我三哥方才态度不好,也是因为那个手串他很喜爱,带了好几年的物件了。所以,方才他态度才恶劣了些。” “没有,我看出来了,”成婧也发现那手串光泽该是摩挲多年才出来的纹理,因此才自恼,“先打了你三哥受伤,又弄坏了他喜爱的手串,”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跟舒怀亭的点这么背。 舒颜其实也有些不知该怎么说了。 两人回到后宅,成婧也没隐瞒前院的事,护国公夫人望着女儿都沉默了。 虽然女儿性子直爽,可长这么大,也从来没有让她操过心,没有惹出过什么乱子麻烦,偏在这舒家三公子身上一而再出了问题。 舒老夫人等人俱都讶然。 但却还是笑着安慰成婧,不然还能如何,毕竟成婧也不是有意,反倒是好心想要帮忙,只不过这份好心总是在舒怀亭这里出意外。 之后一段时间,成婧没再过来舒府,只是让下人往府上送了好几串菩提手串过来,只舒颜看三哥都扔到一旁,显然是没入了他的眼。 其实舒颜觉着原本三哥的那串手串也没有什么出彩处,可许是三哥就看入了眼,后来多年随身把玩,有了感情。旧物虽去,新物无替。 反倒是大哥舒怀谨觉着那珠串碎了也是好事,“你三哥整日里把玩那珠串,平时也便罢了,越是想事情时,越抓着那珠串不放。我原还担心他明年下场的时候都离不开那珠串,如今倒是省了这担心。” 得亏大哥说这话事,三哥不在场,不然饶是好意,舒颜觉着三哥都得郁闷。 等后来成婧又往舒府来看望了舒怀亭一回,舒怀亭伤势也差不多好时,便到了一年一度的秋猎时。 舒颜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出府,昨日接到卫国公夫人的信,邀请舒府与国公府同行。 宋氏没有拒绝,舒颜想到多日未见邵元昇,倒是期待起出行来。 出行这日,平昌帝带宫中妃嫔并一众皇亲国戚高官家眷,浩浩荡荡驱车前往。 除了女眷坐马车,男子们多骑马。但舒怀亭身体还未十分痊愈,便与舒颜同乘一辆马车。 “阿颜,看什么呢?”见妹妹从出了城门,便屡屡掀开帘子,“这边还不到京郊,没什么好景儿可看,而且秋风吹得干燥,又有沙尘,别迷了眼。” “哦,嗯,”舒颜随口应着,一双灵动的杏眸却在张望,终于看到那抹挺拔的背影后,真的被迷了眼。 多日不见,只觉着那人又俊美出尘几分,现在骑在枣红色高头大马上,披褐色披风,阔肩长腿,英姿勃发。 “邵五!” 正看得入迷,舒怀亭略显低沉的嗓音响起,舒颜忙回头一笑。 舒怀亭就觉着妹妹举动奇怪,声音里心不在焉,原来却是找邵五呢,伸出手指落下帘子,“外面人多,等下休息时再寻他不晚。” “知道了,”舒颜知晓哥哥为了自己名声,乖乖地坐回位置,倒是想到方才看到的景象,小声道,“三哥,太子那边有什么进展吗?” 方才正巧是个弯路,可以看到太子的仪仗,她留意到太子的马车厢周围密密麻麻全是侍卫。 舒怀亭朝她点点头,但却示意她噤声,取了茶水来蘸着在桌上写了几行字。 先有太子遇刺,圣上震怒,此次秋猎出行,舒怀亭已经得知明里暗里还有不少侍卫盯梢,以防出现意外。 见三哥写下,已经查到二皇子头上并提防,舒颜点点头,也不敢再多言。 终南山不远,虽然马车出行慢,但也中途休息一次便可到达。 因舒府跟了卫国公府马车一起,休息时,舒颜下了马车,便见到了邵元昇。 看着朝自己走来的男子,舒颜不争气地看直了眼。 “咳!”舒怀亭一声咳嗽打断妹妹痴痴的眼神。 “三哥,”邵元昇方才其实已经感觉到有人看他,待回头时,看到舒府一辆马车微微晃动显然才放下的帘子,便知晓了那处是谁乘坐的马车,此时笑看未婚妻,“阿颜,累不累?” 他倒是没问舒怀亭身体可康复了,因为虽然他知道舒怀亭受伤,可到底与成婧是误会,且被个姑娘打伤了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因此两府里都对外瞒下。 “还好,你呢?”舒颜发现随着邵元昇走向他们,不少人的目光都望了过来,忙正了下神色,一副清雅模样,笑不露齿。 “不累,”邵元昇好笑地看这姑娘瞬时变得淑雅起来。 他手中拎着一包点心过来,是卫国公夫人给他的,此时便递给舒颜,“母亲备了些稻芳斋的点心,你饿时吃些。” “谢谢,”舒颜知道未来婆婆很中意自己,但没想到这么细致,忙笑着接过来,“替我向伯母道谢。” “嗯,”邵元昇点点头,便有认识的公子路过与他打招呼。 周围都是官眷,不是说话的场合,很快舒怀亭便带着舒颜回了马车上,见妹妹喜滋滋地打开油纸包,高兴的样子,到底没说什么酸溜溜的话。 虽平时对邵五多有排斥,可总归是希望妹妹将来嫁的好,能得夫君疼爱婆母善待。 只是,卫国公夫人听到幼子转回的道谢,有些无奈地道,“给你,让你送给阿颜,你说我作甚。” 难道她不会自己让丫鬟直接给舒颜送过去,让他送,是想让他表现一番对未婚妻的关心。 卫国公夫人觉着,虽然看出来幼子对舒颜不同,可多少是有些不开情窍。 邵元昇却不在意,“本就是母亲准备的,何须骗她,若是我自己备下,才是真正的心意。” 卫国公夫人看他这样子,知道他一贯有自己的一套,且如今也比原先强多了,对未婚妻倒也算是几分上心。 不过,还是指了下前面不远处站着的一对丽人,对幼子教导,“阿昇啊,你看看哲哥儿和阿婉,那才是未婚夫妻相处的模式。阿颜是女子,当矜持,因此你得多主动些才好,不然岂能暖的姑娘家的心?” 前面卲哲正给孟秋婉系披风,这样体贴的举动,自然换来孟秋婉情意绵绵的目光,两人之间的亲近,便是隔着远都能感觉到。 作者有话说: 第81章 舒颜所在的位置恰好能看到卲哲与孟秋婉。 孟秋婉人如其名,温婉美丽,此时刚被卲哲披了一件青须色披风,隐约露出碧色裙摆,眉眼温婉含笑地望着对自己关爱的未婚夫,情意绵绵。 似乎两人之间再也容不下第三人。 可舒颜却知晓,这样的平和情意犹如纸张一般,手撕即可破开。 她已经留意到再往前的车队处,明霞郡主脸庞也朝向卲哲与孟秋婉处,只是距离有些远,看不到她的表情。 舒颜猜猜,该不会多好看。 明霞郡主神色自然不好看,虽然附近也有女眷,可她并未掩饰住自己愤恨嫉妒的神情,让看到她表情的人都为之一愣。 便是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也没法确定她到底在看哪里看谁。 她身旁的宫女小声提醒,“郡主,咱们往马车里去吧。” 明霞郡主即便看着卲哲对孟秋婉嘘寒问暖觉着刺眼难受,却又舍不得,想多看卲哲几眼,就算距离有些远,她也能清楚看到他的脸庞。 她不甘心,自己看中的男子就这样定亲,日后要娶旁人,且那人还只是个寄居国公府的孤女。 到底是孟秋婉近水楼台先得月,还是两人早就定亲,明霞郡主都不管,她自从得知卲哲定亲后,便深深地嫉妒上孟秋婉,恨她抢了自己喜爱的男子。 见她表情阴沉,身旁的宫女不由心往下沉了沉。 上次她帮着郡主在国公府害人,虽然郡主帮她求情,可还是被太后惩罚打了一顿板子。 她真担心这次秋猎出行,郡主不甘再让她作恶。 明霞郡主的确有此打算,她已经在心中盘算起怎么坏了孟秋婉的名声,让她不能嫁给卲哲。 可惜,明霞郡主低估了孟秋婉的聪慧,便是她如意算盘打的再好,再有好的帮手,孟秋婉却是处处提防,小心谨慎,让她寻不到任何机会下手。 这边明里暗里或地方或心存加害,舒颜却是实实在在感受着此次出行秋猎的美好。 终南山地处秦岭中段,气候温润,植被丰茂,宜人宜居。空气中透着清爽,呼吸一口都仿佛鱼儿入水般舒畅极了。 秋猎未开始,只在附近攀爬赏景,便趣味连连。 天青卷白云,不知名小浆果点点,毛栗子山果累累,山谭湖溪,潺潺流水清澈见底,道不尽的山里风光。 “真想在此建一所房屋,居住养生,”舒颜坐在溪水前大青石上,手中握一钓竿,正学那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只为观赏附近美景。 这是到达行宫的第二日,秋猎还未开始,只在修整中。 虽说此处有行宫,各府家眷都有安排房屋小院子居住,比较舒适方便,但舒颜觉着狩猎时,当选还是帐篷更有氛围感。尤其晚间一丛丛篙火燃,一如关外时热闹才更肆意欢快。 但她已经打听过,这样的狂放洒脱活动,此处却不存有。便是打来的猎物,也都是让厨子们烹好分到各处。 “阿颜,”邵璇和邵婳带着丫鬟从后面走来,走近了,邵璇笑道:“我去寻你,你不在房中,说是来了此处垂钓,你还真会挑选地方,这边景色不错啊。可钓上鱼儿了?” “我以为你们都在休息,便自己出来了,”舒颜指了下身旁一个膝盖高的木桶,“看那木桶中,有鱼了。” 桶中溪水清澈,几尾鱼儿正慢悠悠游动,似乎在适应新环境。 邵璇见之失笑,“这鱼可不小,能做一碗鱼汤了。” 鱼儿只手指肚粗细,小手指长短,舒颜嘿嘿笑,“一碗鱼汤的鲜味该是能调出来了,至于鱼肉,还是算了,不够塞牙缝。” 邵璇笑着提起裙摆坐在她旁边,底下青石上铺了块毛毡毯子,“别谦虚,谁家牙缝如此大?” “你要不要钓下试试?”舒颜也不是爱钓鱼的,只是闲着没事玩而已。 邵璇看了看清浅的溪水,缓缓摇头,笑道:“还是算了,看这溪水,鱼儿也该都不大。你要是真想钓鱼,该去西边水潭那里,那里才有大鱼。” 舒颜不知道哪里,毕竟是第一次参加秋猎来终南山,不像邵璇来过好几次,邵婳蹲在一旁溪水边,用手指撩着水,道:“对,那边的确有鱼,那鱼还不小。阿颜,要不咱们去那边钓吧,我也让人去取钓竿。” 她还挺喜欢钓鱼的,这钓竿都是行宫里备下,取用也方便。 说着,便起了兴致,拉着舒颜非要换地方。 舒颜倒是目的不在钓鱼,但看邵婳这劲头,也就随着她了,让青萍几个收拾了鱼竿木桶等提着换地方。 “远不远?” “不远,就转过这个坡去便到了,”邵婳指着路,“若是想钓鱼的,多去那边。” 许是这边气候好,山林植被丰盛,舒颜甚至看到有野兔一闪而过,不由道:“这边猎物不少啊。” 邵璇知道她之前没来过,便解释道:“这里多是些兔子之类的,往里去才是明天圈起来狩猎的场所,里面的猎物种类多。” “那有没有狼之类的危险的?”舒颜却是只能打些小猎物,对于大型的还是惧怕。 “明日打猎的场地里没有,但再往那边,”邵璇指了下东边,“那边都是些大型动物,跟这边猎场是隔开的,没有许可不许往那边去。” 既然是皇家狩猎场,自然都有专人看管,甚至在他们来之前,都有专门的卫队过来清理过狩猎场地,因有姑娘们也下场打猎,安全上自然要做充足。 她们路上也遇到几位闲逛的夫人和公子们,还看到了卲哲和孟秋婉肩并肩站在一棵树下说着话,不远处站着两人的随从和丫鬟。 见到邵璇舒颜等过来,孟秋婉朝她们浅笑颔首。 舒颜只见过孟秋婉,还从未与其说过话,只是日后两人也是要做亲戚,便也笑着回应。 “阿璇,”再往前走,一个身穿骑马装的青年朝她们这边唤了一声。 便见方才还大方说笑的邵璇一下红了俏脸,“阿奚。” 邵婳也笑着朝那青年打招呼,“未来四姐夫,”话里带着的俏皮,让邵璇忍不住悄悄瞪了妹妹一眼。 舒颜也因此知晓了这位青年的身份,正是已经与邵璇早定亲的东昌伯府嫡幼子吴开奚。 邵璇也羞着脸为舒颜介绍了吴开奚,吴开奚得知眼前这位清丽的面生姑娘便是邵元昇未婚妻,日后也是长辈亲戚后,礼貌地向舒颜问好。 他是个温润的青年,模样只是端正,而后又含笑问邵璇,“你们这是打算往哪里去?” 邵璇以前与未婚夫只是客气有礼说话,但自从得了舒颜那次的提点后,与吴开奚见面次数增加后,与他渐渐熟稔亲近了些。 虽然此时粉面含羞,却也大方地邀请,“我们打算去前面水潭钓鱼,你要不要一起?” 其实,吴开奚此时已经看到了青萍提着的木桶和手中钓竿,方才的话是客套询问,却不想邵璇竟邀请自己同行,刚要答应,身后便传来一道轻柔的嗓音。 “公子。” 方才只顾着与吴开奚说话,虽然他身后跟着人,却因是下人服侍,都未注意,此时其中那个丫鬟出声,舒颜等人的目光才移了过去。 便见那模样清婉的丫鬟,柔柔地道:“公子,您与邵姑娘去吧,婢妾先回去了。” 显而易见,这并不是一位普通的丫鬟,一声婢妾,已然道出此女的身份。 舒颜望着那柔声婉转的丫鬟,虽然姿态放的极低,举止间丝毫看不出逾越之处,可却暗含了让人不喜的机锋。 她看向邵璇,见她虽然没有朝那丫鬟看,但神色已经不复方才娇羞,红晕褪去。 不由叹息一声。 明显,这个自称婢妾的丫鬟是吴开奚的通房。 只是,秋猎带着这丫鬟出行,且还遇到未婚妻,现下的情景,真的只是巧合?还是这通房丫鬟的心机? 邵婳虽然年幼些,可在大家族里长起来的姑娘,哪里有真的单纯不谙世事,她一下握住自己堂姐的手,看向脸色也有些不自然的吴开奚,“我们要去钓鱼,未来四姐夫应该不方便跟着我们,四姐姐,阿颜,我们走。” 邵婳明显是生气了。 她亲近邵璇,见姐姐神色落下,对吴开奚便恼上了,语气一点儿也不客气。 舒颜淡淡地看了眼吴开奚,以及方才说了话却并未离开的那个通房丫鬟,作为邵璇未来小婶子,以及闺友,经过吴开奚时,她声音清冷道:“吴公子,带着妾不妾自称的,还是少出现在咱们这些未婚姑娘家眼前的好。” 不是她看不起做妾的人,许有人被生活所迫或其他理由,可若是识不清高低,还妄图给未来正牌妻子添堵的人,这种行径让她厌恶。 那丫鬟被舒颜的话说得身子一颤,将头低的更深,却往吴开奚身后躲了一下,如此动作…… 舒颜忍不住冷笑一声,当真是颤巍巍白花一朵现世。 反观邵璇,即便心中难过,未婚夫身边已经有了通房,可身为世家女的高傲让她依旧保持淑雅姿态,抛去紧紧握住邵婳手的力道,面上十分平静模样。 “阿璇,”吴开奚却误会了邵璇的神色,以为她并没有责怪之意,依然唤了邵璇,“妙妙那会儿还想寻你玩,等下我带她过去寻你。” 邵璇轻轻点了下头,便被邵婳拉着往前走了。 等她们走过去后,吴开奚才转过身,他的丫鬟通房柳儿抬起一张挂着泪痕的小脸,“公子,是不是柳儿,让邵姑娘生气了?” 第82章 柳儿颤着嗓子,软柔不安,满是无措模样。 吴开奚伸出手指揩去她眼角的泪珠儿,“无事,阿璇不是那样的人,她端方明理,以后也会宽厚待你。” 见柳儿神色依旧不安,吴开奚开口安慰,“不必担心,阿璇很善良,也很明理大气。” 柳儿是从小就服侍自己的大丫鬟,一向乖巧能干,只是后来他收用了她之后,她倒是越发小心翼翼起来,尤其今日这样的胆怯,让吴开奚心中更为怜惜她几分。 当然,他未来的妻子也是一位端庄聪慧的姑娘,他觉着日后一定能为他打理好后宅。 “是,柳儿只是担心公子,怕邵姑娘觉着柳儿碍眼,方才邵姑娘的妹妹该是恼了柳儿的,”说着,她身子越发往吴开奚身旁靠近了些,却又不敢靠过去似的,“若是邵姑娘不喜,柳儿以后可以不要名分,只要能服侍公子就满足了。” 她越是这般乖巧懂事,越让吴开奚觉着她本分,“不必。” 方才邵婳是不高兴,可她不过是邵璇的堂妹,且他也知道邵婳性情跳脱,哪里有邵璇稳重大气。 便是舒颜也说了他几句,吴开奚也不放在心上,她那话倒也是不错,柳儿也的确是他的通房日后妾室。 他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巧,方才柳儿说烦闷想出来走走又不敢,他便带她出来了,竟碰上了邵璇几人。 吴开奚并不以为然。 大家公子,哪个房中没有个通房丫鬟,卫国公府出来的姑娘肯定不会在这上面挑刺,他只要不在未来妻子进门之前生出庶子女来即可。 而且,柳儿温软可人,他可舍不得这样的可人儿离开自己的床榻。 吴开奚这样的想法,此时也在邵璇口中过了一遍。 只与吴开奚无所谓的态度,她的声音里却带了些苦涩。 “大家公子都是这般,”当初定亲时,她父母也曾派人打探过吴开奚房中,只要没有妾室子女,有通房伺候并不为过。可听说是一回事,亲眼见到伺候他的女子却是另一种感觉,到底是开始淡去了对未婚夫的情意。 舒颜却觉着,这难道不是男人守不住底下二两肉的放纵吗? 便听邵婳不高兴地道:“可是大哥和小叔叔都没有啊。” 邵璇知晓妹妹年幼天真,道:“这只是很少,便是婚前没有,婚后也要纳妾了。” 大哥是因为有喜爱的表妹阿婉在身边,至于小叔叔,那才只是个特例,因为生的太俊美,总惹得府上丫鬟觊觎,烦不胜烦,他院子里几乎没有年轻丫鬟存在。 她没好告诉妹妹,她所知晓,她母亲已经为她挑好了陪嫁丫鬟,其中便有在她若怀了身孕不方便伺候时,备下的通房丫鬟。 邵璇也不知道自己这样酸楚的感觉对不对,只是心里难受。 许是她还年少,也渴望未来与夫君举案齐眉,不纳妾只彼此两人的生活吧。 邵婳却坦言,“可是我不喜欢,要是以后我的夫君也有其他人,我就不跟他好了。” 这样的话语明显带了孩子气,可舒颜却觉着在这个时代,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算是难得了。 邵璇摇了摇头,“等你大些就知晓了,不是想象什么便可以得到。都是这样的。” “可是,”邵婳明显不认同,“阿颜家就不是啊,她家里人都没有妾室,是不是阿颜?” 邵璇一愣,确实是忘记了,身边还真的有这样美好的人家。 舒颜笑了下,“是,我家的确特殊,虽然我曾祖母也是妾室,但当初却不是自愿为妾。我祖父是厌恶这种,因此我家从上往下都不让纳妾有通房的。” 她并不觉着自己向邵璇说这些是灌输她思想,坦言道:“我与阿昇定亲时也说定了,若是有一日他要纳人,我们便是和离时。也许是从小生活在这样的家庭氛围里,我与方才阿婳所说一样,是无法接受与别的女子一个夫君。” 共侍一夫这个词,她用不来。 她嫁人不是为了服侍夫君,二者不是服侍与被服侍关系。 只这些想法,她却没说出来。 邵婳拍手,“对,阿颜这样的才是最好,我也想与你一般,希望日后的夫君也只我一个。”她小脸奕奕,十分赞同舒颜的话。 邵璇有些无言。 许舒颜是幸运的,只她却无法与她一般,“你这样真好,我却是不能了。”便是父母那里,也不会容她这样任性。 她又看向堂妹,“阿婳,你……” 她刚想劝说一二,大伯母也不会让她这样,便见邵婳忽然一拍巴掌,抱住了舒颜的手臂,“阿颜,你家是不是还有没有娶亲的?” 要是她嫁到舒颜家里,是不是日后夫君也就只有她一人了? “是有两个哥哥尚未娶亲,只是,”舒颜有些无奈,虽然有打击小姑娘之嫌,可事实就摆在眼前,“我与你小叔叔定亲了。” “嗯?”邵婳一时没明白过来,不解地看着她。 邵璇却一下反应过来,竟是有些想笑,妹妹这下是要失望了。 舒颜见邵婳没明白过来,只好告诉她,“你若是想嫁到我家,须得等我家小侄儿长大,过上十多年了。” 而且那时候,她都成老姑娘了。 邵婳自动地用脑子接上了舒颜未尽之语,一下垮了小脸,“好可惜。” “是啊,真可惜,你应该抢在我跟你小叔叔前头,往我家兄长那寻个喜爱的,”舒颜笑着逗她,“我可是还有三个兄长没有定亲。” 邵婳纠结了下,“其实,不按辈分来,也是有的,不然……” “阿婳,”邵璇忙打断她的胡思乱想,“不行的。” 不说舒颜日后要嫁小叔叔,便是一般同辈的,若是互娶对方兄妹,便是换亲,这是很不妥当的结亲。 邵婳失望,叹息一番,舒颜却惦记着邵璇的亲事,低声问她,“那你知道那个丫鬟的来历吗?是一直伺候吴公子的,还是长辈赐下来的?” 邵璇还没想明白其中的不同,摇摇头,“我不太清楚。定亲时,就知道他房中有人,只是从未见过。”毕竟每次两人见到,吴开奚身旁跟着的都是小厮,便是与未来小姑子吴妙一起,吴妙也不会向她透露自家兄长房中事。 舒颜闻言,便多少明白了邵璇的想法,这就是当下多数女性了,对未来夫君婚前有通房婚后纳妾已经习惯。 这些她没想过去改变,只是既然邵璇已经接收了这种模式的婚姻,她只想让邵璇日后过的好些,便与她讲,“若是长辈赐下来的,倒是还好些,就只怕那是从前一直伺候他的丫鬟。” 邵婳方才念叨几句,“日后再寻不纳妾的人家嫁,”现在也凑过来听了,问道,“为什么?” 舒颜见邵璇也是不太明白的样子,便道:“若是一直贴身伺候久了的丫鬟,尤其是从小就服侍在身旁,虽是主仆,却有不一般的情意,尤其这丫鬟若是吴公子第一个女子,意义更不同了。这么说吧,虽然看着是主仆,日后也越不过正妻去的名分,但却也跟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分差不到哪里去。尤其我看方才那个丫鬟,温柔小意,男子往往最怜惜这一类。” 她看了眼模样虽然好看,可温柔不足端庄居多的邵璇,这便是正妻的短处了。 邵婳别的没想法,反倒好奇,“阿颜,你家中没有纳妾,怎么懂的这些?” 这话问的可够直接,若不是舒颜早就想好了应对之词,都要被问住,“我家没有,旁人家却多的是有,听得多了,自然就知道里面的区别关窍了。” 这自然是扯谎,都是前世电视剧网略等等的功劳,见识广泛。 她看了眼若有所思的邵璇,“我知道,可能许多人会说,不过是个姬妾通房,若是不喜,寻个错处打发了就是。可若是长辈赐下的丫鬟,这错处寻得也要恰当,不然便是打了长辈的脸。若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丫鬟,却比长辈赐下更不好处置了。他们本就有青梅竹马一样日久长相处的情谊,不要小看这份情谊,幼时新人未必抵得过旧人。” 邵婳听得云里雾里,不大明白,但却更加肯定,“听起来就好麻烦,若是这样,嫁人可不痛快。” 她说的直快,却忘记了日后邵璇便是要面对这些。 邵璇并不意外妹妹直言,她皱了下眉,虽然知道自己亲事许无可更改,但却听进了舒颜的话,“等回去后,我让人去打探下方才那丫鬟的事。”或许不仅方才那个丫鬟,吴开奚身边也许还有旁人伺候着。 看了看她明显没有之前欢快的脸,舒颜只能暗自叹息,没再说话。 三人继续往前走,便到了水潭处。 此处水潭是从不远处的一个小瀑布上流下的水积成,再往外还有条小溪流出,因此水是活水,又没有污染,水质清澈几可见底。 这边与之前小溪处又有不同的景象,空气也更湿润,在干燥的秋季让人觉着毛孔都舒润了。 邵婳一过来就被一个小姑娘叫走了,舒颜看到水潭这边人还不少,有垂钓有散步赏玩的,离她们最近的还是认识的人。 “阿颜,阿璇。” 成婧看到她们走近,起身笑着打招呼,她与汪欣澜也在此处钓鱼,见她们后面的丫鬟也带着工具,“你们也来钓鱼吗?这边鱼不少。” 舒颜与两人打了招呼,看向她们的木桶,见里面已经有好几尾鱼,个头也不小,大的甚至都跟捅宽差不多,成果颇丰,比舒颜那几条可怜巴巴的小鱼儿强多了。不过她也是钓着玩,那么小的鱼儿方才已经被放生回溪水。 第83章 “你们钓了这么多了,还不小呢。这是钓了多久?” “小半个时辰,这边鱼多,”成婧道。 正巧汪欣澜身旁一块平坦的地方,邵璇道:“不然咱们就在这边吧?” “行,那咱们就在这吧,”舒颜觉着无所谓哪里,正要走过去,一眼看到另一边邵元昇正与人说话。 “小叔叔在那,要不要去那边?”邵璇这会儿也看到了,轻笑着与舒颜说。 “不用了吧,就在这里好了,”舒颜眼睛还没收回来,便不大好意思地往汪欣澜旁边走去了。 邵璇也没拽她过去,小叔叔方才也看到她们了,应该会过来寻她们。 两人便在汪欣澜的右边停下,邵璇没留意汪欣澜的神色,舒颜却发现她似乎有些不自在,但只是一瞬间的事,她神色又如常,便没有多想。 青萍支鱼竿,她还悄悄往邵元昇那边偷看两眼。 邵璇离得近自然看到了,只笑不点破。 另一旁,成婧悄悄低声与汪欣澜说话,“没事吧?” 她知道好友现在看到卫国公府的人心情该不会太好,她方才与舒颜说话,没想到她们也留在这边钓鱼。 汪欣澜笑了下,虽然有些勉强,但不细看不会发现,“没事,放心。” 当然心中还是有些复杂,有些难过。 她对卲哲有些情意,而且卫国公府世子夫人也看中自己,向家中父母透露出结亲的意思,没想到转头,卲哲却与府中客居的表妹孟秋婉定了亲事。 若不是因为知晓卫国公府上有结亲的意思,她后面也不会放任了自己的情意,被这样虚晃一下,并不好受。 虽然知道这次秋猎会碰上卫国公府的人,会遇到卲哲,心中难过,但她不想逃避,更不想将自己的脆弱示人,与成婧说了话后,脊背反倒更挺直几分。 当初,卫国公世子夫人想与汪家结亲,并未大肆透露出去,毕竟汪欣澜在京中闺秀中数得上号的优秀,想娶她的人家不少,未免求娶不成落卲哲的面子,只悄悄使人递了话。若不然,汪欣澜觉着自己的处境会更加难堪。 也因此,邵璇并不知道自己的出现,引出了旁边姑娘不太好的心事。 她倒是没有靠近汪欣澜这一边坐,在舒颜另一侧,正跟舒颜指着不远处介绍,“你看那边,往前走有一片柿子树,这时候正好是可以吃柿子的时候,每年这时候来都成熟了。东边那里,有一棵核桃树,底下掉的都是核桃,还有许多野果子,我都不知道名字。” 邵璇笑道:“阿婳就喜欢这些,以前来总拉着我带着下人摘。” 舒颜听得很是心动,她没想到这里的物产这样丰富,其实,她也看到了不少小野果,只是不认识不知道能不能食用,“那等着喊我一起,听起来就很有趣。” 许是这边水潭除了秋猎,平时都被围起来,水中鱼儿抓得少,说话的功夫,舒颜就感觉咬钩了,稳稳地提起来,一尾跟她小臂长短的鱼就钓了上来。 鱼鳞片在阳光照耀下折射出漂亮的光芒,她欢呼一声,将鱼儿甩到岸上,“钓上了这么大一条,”这也太有成就感了! 邵璇提着裙摆笑着走近了看,“看起来还挺肥。” “钓上来了吗?”邵婳欢快的声音从不远处及近,她看到舒颜钓上鱼,撇下说话的闺友,兴奋地跑过来,“好大的鱼,我也要钓,我的钓竿呢?快支上,支上。” 邵璇见她等不及的样子,道:“阿婳先用我的。” “好,”邵婳坐在邵璇的位置上,还不住回头看舒颜这边,小厮正往木桶里放鱼,“等回去让厨子做鱼生吃,肯定鲜美。” 这便是正宗吃货了,看到食材已经想到吃法,遂笑道:“好,等着一起吃。” 邵婳道:“我要自己钓了吃,以前也钓过不少,感觉自己钓出来的鱼吃着都香。” 她率真的话引来附近几位钓鱼人的笑声,“这话说得可对。” 虽然岸上人们攀谈欢笑,但这里的鱼不知是安逸惯了,并不因此惊跑,反而就着喷香的鱼饵不断咬钩,不多时,邵婳也钓上一条,舒颜认出该是鲤鱼的。 “钓上几条了?” 因为能钓上鱼,钓鱼者的兴致才越发高涨,舒颜接连钓上三条后,便上瘾了,都没留意邵元昇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与他一起的还有旁人。 舒颜先回了他一句,“三条了,阿婳比我的还多。”接着,朝他旁边一个面生男子身边的小姑娘笑了笑,“霏霏,好久不见。” 郑霏站在曾经的大哥贺云启身旁,不好意思地朝舒颜笑,“阿颜姐姐。” 其实自从知晓了,郑霏与她养兄定亲后,舒颜对郑霏也有些复杂感。 而当初万清寺一行,郑霏异样的举动,也便有了解释。郑霏显然是喜欢上了她养兄,并打算离京寻人。 但现在自己二哥也已经定了亲事,虽然心中有些复杂,但舒颜还是没有对郑霏责怪,但到底不如万清寺那样亲近了。 见郑霏紧紧靠着那个面生男子,舒颜忍不住猜测,这是她家中其他兄长还是曾经养兄贺云启,也便是她现在的未婚夫,却没有出言询问。 倒是邵元昇跟贺云启是好友,又有旁边另一个男子,为舒颜介绍了一番,“这是我未婚妻阿颜。阿颜,这位是贺兄,这位是徐敬。” 因是第一次见,舒颜与他们行了福礼,两人也回以揖礼。 心道果然是贺云启,见他模样俊美,温润如玉一般,看郑霏的目光尽是宠爱,莫怪郑霏动心。 徐敬,她也是知晓其人,是邵元昇至交好友,性情正直,出身徐皇后娘家承恩公府。 一番介绍过后,几人便也或站或坐凑在这边了。 看得出来,这都是洒脱性子,俱是席地而坐,当然地面也并不泥泞脏污,有厚厚落叶铺垫。 因都是认识的公子闺秀,很快附近钓鱼的与他们都畅谈起来,舒颜没有多话,一来与其他人还不熟悉,只是跟认识的几位简单地附和几句。 邵元昇也没有忽略未婚妻,道:“钓了这许多的鱼,等下喊上舒大哥三哥一起聚聚。” 舒颜自无不可,“大哥和三哥带着弘哥儿与和哥儿去骑马了,等下你派人通知他们就是。” 这次秋猎,因舒承志获罪才发落不久,并未前来,只是和哥儿闹腾,舒怀望便拜托舒怀谨将他带了来。 小杨氏还不放心,但和哥儿却非要跟弘哥儿一起,坚持要来,也只能由着他了。 舒颜却看着和哥儿虽然依然跳脱顽皮,却没有了往时的顽劣,一路上过来直到行宫还挺听话。当然主要是弘哥儿管得住他,更不要说还有舒怀谨与舒怀亭,几句话就能让他老实听话。 其实,武安侯府这次没有大人过来也好,最起码避免了舒兰芙生出事端。 舒颜记着,漫画中舒兰芙就是在一次狩猎时,与卲哲有了首尾,当然并不是终南山这边,是京郊的围场。 但如今剧情已经改变,难保不会在这次秋猎出意外。 她听大哥说,杨氏已经给舒兰芙相看人家了,只是舒兰芙不愿意,抗拒。 又有舒兰芙早已及笄,还未定亲,性情也不尽人意,一时也寻不到适宜的人家。倒是比她年幼的舒兰卉亲事已经有了眉目,估摸着这就这段时间等男方提亲便可定下。 舒颜肯定是希望,舒兰卉尽早定亲,以免舒兰芙弄出什么不好的事来影响她。 舒兰芙的确没有死心,就算卲哲已经定亲,她还是想嫁给他,只是一时寻不到适宜的法子,也被杨氏管着出不去府门而已。 不仅是她,明霞郡主此时站在不远处,看着卿卿我我的一对璧人,嫉恨的目光恨不能将孟秋婉戳穿。 “郡主,咱们回吧,”明霞郡主的侍女担心地看着她,轻声道,“您与皇后娘娘约好了等会儿下棋。” 秋猎离京,太后上了年岁并未出行,便将明霞郡主交给徐皇后照看。便是被太后娇宠的明霞郡主,在宫中长大,也知高低眼数,对皇后也要奉承一二。 “秋水,你能不能把孟秋婉引走,”从出宫到现在,她都寻不到对付孟秋婉的时机,虽然现在她也嫉恨孟秋婉,可更想跟卲哲相处一二。 秋水便是先前在卫国公府帮她作恶的宫女,知道郡主仍不死心,却不敢再行凶,沉默不语。 明霞郡主见她不言,不高兴地瞪了她一眼,“怕什么,只是让你将她引开,又没让你去杀了她。” 最后一句话,让秋水的眼皮一颤。 郡主其实是存了这个念头了,之前还想让她把孟秋婉弄残,如今却是戾气更重,她心沉沉地更不敢言语。 “没用的东西,”明霞郡主嗓音糯糯,说出的话和语气却带着刀子。 孟秋婉借着被卲哲遮挡住,暗暗朝明霞郡主方向看了一眼,这么明显带着浓郁恶意的目光,她又怎能感觉不到呢? “阿哲,咱们往那边走吧,”孟秋婉很快收回目光,神色如常地对卲哲提议,“感觉那边景色更好看些。” “好,”卲哲拉住她的手,暖心地提醒,“这边路不平稳,小心些。” “好,”孟秋婉温婉地朝他一笑,只是下一瞬便惊呼痛呼一声。 卲哲忙扶住她,“怎么了?” “好像扭到了脚,好疼,”孟秋婉皱着秀眉,却又略带着些懊恼,“该是扭伤了,怎么办?明天怕是没法骑马跟你去打猎了。” 作者有话说: 抱歉这一章和之后几章顺序更错了,重新改正。 第84章 见她扭了脚,还惦记与自己一起打猎,卲哲无奈地道:“都疼成这样了,还惦记打猎,这又何好惦记,等你脚好了,我再陪你便是。” “可是,不知道几天会好,我好不容易学会了骑马,”孟秋婉略微带着些撒娇的语气,很是可惜。 “放心,等你脚好了,若是回去了,我再带你去京郊围场便是,”卲哲说着,见她单脚撑不住,蹲下了身子,“上来,我背你回去。” 明霞郡主望着被背起离开的两人,踹断了身旁一棵纤细新发出的小树苗,“贱人!” 秋水脸颊颤了下,不敢出声,恐郡主将气迁怒至她身上。原先她还觉着自己能被选到郡主身旁伺候是好事,可随着郡主长大,喜欢上卫国公府世孙后性情越发暴戾,这差事越发艰难了。 只是,她没有选择。 不知为何,方才她总觉着那个孟姑娘该是发现了她们的。 秋水正垂头思索,听到五公主的声音响起,“明霞,在这边做什么呢?” 明霞郡主一脸怒容还未收起,见五公主带了两个闺秀过来,隐下怒火,“闲着没事出来逛逛。” 她长在太后膝下,与几位公主相处都不错,只是因太后的教导,平时也多亲近徐皇后膝下的六公主,且她也不太待见五公主,随口回了一句。 只是,明霞郡主对卲哲有意的事,并未隐藏得住,五公主也知晓,方才过来时又遇到卲哲背着未婚妻孟秋婉回去,便猜到了明霞郡主方才一脸不快的原因。 五公主也是喜爱的人求而不得,见到明霞郡主这样子,反倒舒服了些,比起自己来,明霞郡主才更没可能与心上人在一起。 “我先回去了,五公主自便,”明霞郡主虽然爵位低于五公主,可因太后宠爱,对五公主并无多少尊卑感,说完就带着秋水走了。 五公主哼笑一声,这个明霞看着温柔,其实性子比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五公主,咱们往前面水潭边去吧?那边景色还不错,”跟着她的其中一个姑娘奉承地说道。 五公主也是烦闷出来闲逛,去哪里都无所谓,便往水潭边去。 不到水潭边,她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喜欢的男子,只是他身边此时还有一位娇美的小姑娘,登时脸色阴沉下来。 五公主几人带着宫人内侍丫鬟等,阵仗不小,自然很快让水潭边的人发觉她们。 因是公主,贵女们自然要起身行福礼,若是其他公主比如六公主,出来游玩,会免了她们的礼,可此时的五公主只满眼都是让她看着碍眼的郑霏,随意点了下头便走过去。 等到了舒颜这边,因她与邵璇等与郑霏一处,几人行福礼,五公主却不叫起身,也不走过,反而站在哪里受起礼来。 舒颜动作坚持一会儿就觉着不适了。 邵元昇见了,一个皱眉,伸手把舒颜和邵璇都拉了起来,“快点,鱼都咬钩了,赶紧抬鱼竿。” 舒颜和邵璇借势起身,郑霏也顺着就直起了身子,可下一瞬五公主身边宫女便急速从邵元昇身后绕过去,想要扇她的耳光,口中斥着,“公主还未叫你起身,你竟敢不敬公…啊……” 她动作再快,也快不过贺云启阻挡的动作,他用手臂将那宫女一下推开,同时又把郑霏护到自己怀里,怒道:“五公主为何要为难霏霏?就因为我拒了你要圣上的赐婚?” 五公主尚未来得及嫉妒被贺云启护住的郑霏,便被他毫不留情的话惊呆住,“你,你竟……” 他怎么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给自己这样的羞辱? 她可是帝姬,竟被当众揭破觊觎旁人的未婚夫! 五公主又羞又恼,指着贺云启,看着他俊美的脸庞,依然是让她心动,却说出在这样让她颜面尽失的话,“你,好大的胆子!” 作为公主,从未有人敢这样羞辱与她过,忍着心中羞愤和落泪,五公主愤然甩袖离去。 只是,她这一走,却更坐实了她觊觎人家未婚夫,还仗着公主身份刁难未婚妻的事。 舒颜看着毫不在意五公主的愤怒,犹在关心地安慰郑霏的贺云启,想到万清寺那次,邵元昇对刻意示好女子的作为,忽然就觉着,人以群分这话真对。 不愧是和邵元昇做好友的人,一样对其他女子不留情面不怜惜。 郑霏却茫茫然地望着贺云启,她被家人爱护呵护,并不知晓五公主对贺云启钟意,等意会过来,没有对他们惹怒了帝姬的畏惧,只有被贺云启爱护的甜蜜。 邵元昇不免提醒好友,“五公主性子也不怎么良善,你们这几天还是小心些。” 他怕是没发觉自己比五公主还要桀骜几分,这样“不怎么良善”的话,竟也直接讲出来。 舒颜也再一次认识到了第一次与大哥谈起他时,岑经说过的“邵五品行不好相与,性格多乖张。” 贺云启倒是洒脱,“我又何必怕她?圣上处自有分明。” 今上是明君,早在五公主执意要请圣上为她赐婚自己,圣上召见了养父郑尚书时,知晓了自己已经与霏霏定下婚约,便作罢。 是五公主自己不死心,即便后来被圣上赐婚给了镇南侯府上的陈成业,还屡次刻意遇他,让他烦不胜烦,今日竟还想刁难霏霏,贺云启自然不会给五公主留面子。 虽然被五公主坏了些氛围,只是这几位都是心大之人,很快就继续谈笑起来。 “阿颜,对不起哦,”郑霏坐在舒颜身边,“那次是我不对,我不该跑出去找大哥。我只是没想到我娘会让我相亲,可是我太喜欢大哥了。” 舒颜惊讶地侧脸看向她,没想到郑霏居然会这样直接提起万清寺那次的事,那次事后陈夫人往舒府道歉过,“没事。” 郑霏知道舒怀钰已经定亲,动了下唇角,自己也觉着再多说也不对。 舒颜看了看不远处的贺云启,“你贺大哥待你很好,希望你以后过的好。” “谢谢你,阿颜,你也是,”郑霏见她真的没有计较,她很喜欢率性又风趣的舒颜,“那以后我还能找你玩儿吗?” “可以啊,”舒颜说完,见她高兴地笑开,觉着这真的是个纯真的性子,便也朝她笑了下,开玩笑道,“你看我们的未婚夫是好友,日后咱们来往少不了。” “嗯,明天狩猎你参加吗?我想参加,可是大哥不放心,”郑霏特别想跟大哥一起去林中狩猎。 舒颜想到方才愤怒离去的五公主,道:“你还是听你大哥的,虽然有兵士看守,可狩猎到底有危险。” 不是她多想,实在是方才五公主望郑霏的目光带着毒辣。 幸好郑霏虽然说的很向往,可有些恋爱脑,娇羞地看了眼不远处的贺云启,“嗯,我听大哥的。” “真好啊!” 不知何时蹲在一旁的邵婳,忽然来了一句羡慕不已的话语,“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感情真好。” 说的郑霏粉面更加娇羞,可也实诚地点点头,“是很好,大哥从小就很疼爱我,我也很喜欢他。” 如果不是自己未婚夫就在附近,舒颜真觉着晚食没吃就要饱了。 只可怜了邵婳,似乎被喂了一嘴狗粮还不懂这些,只觉着撑得慌,一脸纠结,让舒颜失笑不已。 而一向稳重的邵璇,此次竟也有些羡慕起来。 这样的感情,那样紧张的呵护,方才她都看在眼中,便是成亲后也不会有其他女子吧? 这边鱼多,实在是没用费太大功夫,木桶便有些盛不下,一行人也收竿回行宫。 “这么多鱼,咱们可吃不完,给大家分分吧,”舒颜一看,凑到一起的鱼居然有几十条,便与邵元昇说,“你给贺公子和徐公子几条。” “好,”邵元昇晚间打算跟舒家兄弟吃晚食,好友这边便送了十尾鱼,让他们烹了吃酒。 这些鱼都是鲜活的,正是吃鱼生的好时候,只累坏了行宫大厨房这边的厨子和仆妇们。 舒颜不太爱吃生肉,她喜欢红烧或者糖醋的做法,当然,她还颇为怀念前世吃过的水煮鱼,只可惜此时没有了那个无辣不欢的条件,但胜在鱼新鲜肥美,晚食吃了个肚儿圆。 今日鱼宴,不仅邵元昇与未来舅哥吃酒,卫国公府和舒府两家人也聚在一起吃的。 卫国公夫人笑着看未来小儿媳胃口极好地吃掉了一碗米饭,将幼子叫过来,“少吃酒,趁着今日月色极好,你陪阿颜出去走走,”看阿颜那模样,晚食吃的不少,跟幼子溜达下说说话,也能消消食。 舒颜也是打算出去走走,昨天因为才到行宫地形不熟,晚间只觉着山间景色很好,却没出去。 邵元昇过来叫她一起出去走走,她欣然起身。 宋氏自然留意到卫国公夫人的动静,笑容更盛,与卫国公夫人说话更增亲近。 虽然只是山脚下,可空气清新无比,虽有凉意,却只让人觉着清爽无比。 舒颜出来时穿了一件薄面披风,手臂拢在披风里,身旁是喜爱俊美的男子,让她嘴角想保持水平都做不到。 两人也没走远,只在行宫门口外慢慢转悠,不时也能遇到与他们一样的男女,偶尔还能看到树后有亲密拥抱的。 舒颜忍不住往树后多瞄了两眼,眼眸儿忽地瞪圆,哎呦喂,亲上了?! 好投入的样子。 这是可以免费看到的吗? 但是该说不说的,羡慕。 她忍不住悄悄去看身旁的人,不想被他的目光看个正着,忙假装无事快速回正小脸,保持平静目视前方。 她却不知,自己那丰富的表情和动作,让身旁的未婚夫秒懂。 邵元昇好笑地看她,这丫头那艳羡的目光能再消减些吗? 只是,他不是孟浪之人,反而觉着那样在外面对未婚妻不尊重。 作者有话说: 第85章 翌日。 狩猎场外,圣上和皇后的仪仗在高台上布置开来,底下操练场上,官员贵胄家眷们陆陆续续过来,或直接上了台下座位处坐下,或牵马而来站在场外等候。 舒颜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骑马装,牵着早挑选好的马儿站在舒怀谨身旁,正与他说话,太子妃走过来,“阿颜,你要进林子吗?” “葳表姐,对啊,我跟大哥他们一起,”舒颜见太子妃一身宫装,就知道她是不能下场打猎了,只觉着有些可惜。 也许是她目光太强烈了,太子妃笑道:“我在外面陪着母后,阿颜等下注意安全,不要往深处跑,就在外围这边打就可以了。” “放心,表姐,”舒颜才说完,便有人来请太子妃过去。 太子妃又与舒怀谨说了两句,便朝高台走去。 不多时,卫国公府的人也过来了,邵元昇走过来,看着一身月白骑马装的未婚妻,笑着打了个招呼,“阿颜,”然后与舒怀谨道:“大哥,等下要不要与我们组队?” 每年秋猎组队比赛,圣上都会为赢的队伍准备奖项。 一般都是相熟的人组在一起,人数不限,最后总猎物按人头算。舒怀亭因才痊愈今日不上场,舒怀谨骑马打猎一般,只是为了陪妹妹,有邵元昇陪着更好,便应了。 舒颜还没见过邵元昇射箭,有些小雀跃。 等组队完,舒颜才发现,不知何时,明霞郡主也来了他们队里,除她之外,其他人基本都是舒颜认识的。除了她们和邵婳、郑霏,其余都是男子。 随着进入林子,一开始还蜂拥一起的其他队迅速分散开。 舒颜左边是舒怀谨,右边是邵元昇,被护在中间。 不多会儿,卲哲便打了两只兔子,明霞郡主马上捧哏,“阿哲哥哥,你真厉害。” 舒颜一脸黑线地朝那边看了一眼,真不嫌尴尬,难道方才徐敬打的一头鹿还比不过两只兔子? 只是,其他人不知是没有听到还是装作没听到,都没说什么,只有邵婳离舒颜近,小声嘀咕道:“明霞郡主靠大哥那么近干什么?” 昨日孟秋婉扭伤了脚,且她本就不善骑射,尚在行宫歇息。 邵婳虽然还没太看明白明霞郡主的意图,但皱了皱眉,嘀咕完后,便骑着马朝卲哲那边过去,方才也是明霞郡主把她挤到了后面。 她过去时,卲哲正与明霞郡主说话,“不过是两只野兔,郡主高赞了。” 明霞郡主却娇笑着道:“阿哲哥哥的确箭术好。呀,那边有一只山鸡,我来试试。” 说着,她抬弓射箭,只是还未将箭射过去,那只被她看中的山鸡就被一只箭穿过,随后身后传来少女欢喜的声音,“哈哈,我射了只山鸡!” 原来是邵婳,才驱马打算去找大哥,却看到一只山鸡在斜前方,便快速射了一箭过去,正中,兴奋地指挥侍卫去捡回来,系到了自己马屁股上,然后跟卲哲炫耀,“大哥,大哥,看,我也射了一只山鸡,厉害吧?” “阿婳真不错,”卲哲方才看到这正是明霞郡主正要射的山鸡,但被妹妹抢先一步,夸了妹妹一句后,对明霞郡主温言道,“郡主,抱歉。” 明霞郡主笑着道:“阿哲哥哥为何道歉,本来就是谁先猎得便是谁的,阿婳箭术真不错。” 她夸赞邵婳,让邵婳也很高兴,但随即见明霞郡主看自己大哥一脸仰慕娇羞地道:“阿哲哥哥,你叫我阿媛便是。” 卲哲只笑未答,但邵婳却吃惊地张大嘴,左看看右看看,明霞郡主喜欢大哥吗?可是大哥已经定亲了,明霞郡主的身份怕是不能做妾室吧? 她有些纠结地想着,又觉着不高兴,若是这般,那阿婉姐多伤心。 卲哲这个当事人却没有她的纠结,坦然自若地继续骑马前行寻找猎物。 舒颜骑马经过邵婳时,见她呆呆的,虽然方才已经听到看到,但也没多言什么,只道:“阿婳,小心骑马,前面树木有些多了。” “哦,哦,”邵婳回神,但之后总是不住地去看卲哲与明霞郡主,见明霞郡主一直跟在卲哲身边,小眉头越皱越大。 孟秋婉自幼长在国公府,是她的表姐,且温柔体贴,待她极好,她自然偏向孟秋婉,想了又想,到底是骑马,硬生生地将明霞郡主别开,“大哥,这边林子密,你带着我啊,我会害怕。” 她故意撒了个谎,可她的动作太突兀,又不能掩饰住对明霞郡主的排斥和防备,让明霞郡主心中不快,但又不好对邵婳做什么,反而还笑着与她道:“阿婳说的是,这边的确地形不太好,你骑的慢些。” 邵婳哪里有明霞郡主的心机,尤其明霞郡主不为恶时,声音娇柔,毫无威胁力,又时不时提醒她注意树干,竟是慢慢放下了对她的防备。 舒颜却是没再管这些,随着往里走,猎物明显增多,她便专注狩猎。 里边的猎物不仅多,体型也大,她甚至看到野猪出没,只是那野猪皮肉厚实还有獠牙,她是不敢下手去射,只捡些兔子山鸡之类小型猎物。 但狩猎比试,若是大型猎物越增分,她放过其他人可不会,因此队中有谁看到却不敢下手都会提醒队友。 邵元昇跟贺云启两人便合力猎杀了一头野猪。 卲哲那边也猎了袍子、羚羊和鹿等,加上其他人的,战果颇丰。 除了这些可以打的猎物,树上还有跳跃的松鼠和猴子。 松鼠也就罢了,猴子却是捣乱的好手,也不惧人,甚至还跟在后面,或者朝人的身上丢果子,此时最好的做法是不予理会,不然越理会这猴子越撒泼。 舒颜就被丢了一个毛栗子在头上,幸好今天因穿骑马装梳的高马尾挽起,打在发髻上倒也没有感觉,伸手摸下来后,见栗子还挺好,顺手就塞进了自己的腰包,然后朝猴子伸了伸手。 都说灵长类聪慧,那猴子竟然有些看懂舒颜的意思,这是朝她不劳而获索要栗子,不高兴地朝舒颜叫了两声,快速攀着树枝跑了,把舒颜逗得直笑。 舒怀谨就看着妹妹顽皮,“你也不怕惹怒了那泼货,扔你一身的毛栗子。” “没事,”舒颜笑嘻嘻地道,“我带了点心出来,到时候用点心贿赂它。” 竟是想好了后招才去招惹那猴子,只可惜猴子不经撩,自个认输跑掉了。 邵元昇才猎了一头鹿回来,见兄妹两个悠哉悠哉地聊天,未婚妻还去戏耍猴子,只觉着好笑,正要说话,便听到不远处女子尖利的惊恐声。 “是阿婳,”舒颜脸色一变,待听到她叫着“有狼”的话后,吓得白了脸,“这是遇到狼了?这里怎么会有狼?” 在舒颜的印象里,狼是残忍的动物,她以为狩猎时不会有这样威胁人们性命的动物。 “阿颜别怕,我去看看,大哥你陪着阿颜,不要过去,”邵元昇也听出是侄女声音,自然不能置身事外,叮嘱着已经策马离开。 “大哥,要不让咱们的人也过去吧?”舒颜也觉着自己这时候最好不要跟过去,以免成为累赘,但放心不下。 他们两人带了四个下人,舒怀谨吩咐了自己的两个侍卫过去,却让跟着舒颜出来的江海和江河留下,以免也遇到什么意外,“咱们往外面退。” “好,”舒颜跟在舒怀谨身边,担心地道,“这里怎么会有狼这样凶恶的动物?” “这边倒是不该有狼,但是旁边那个猎场里,不仅有狼,连熊和老虎都有,但是被围场围住了的,”舒怀谨脸色有些凝重,他担心这狼的来处目的不纯。 “那怎么会跑到这边来?不是都有将士看守的吗?”舒颜依然可以听到邵婳惊恐的声音,担心不已,不住回头张望。 舒怀谨也不知道,他此时更担心的是太子,这样的情形若说不是人为,只是意外,可能性太低了。 “希望大家都没事,”舒颜声音带了些焦虑。 舒怀谨安慰妹妹,“别担心,应该不会有事。” 他们也没有往外走很远,便停住等邵元昇那边。 幸好,没等很久,邵元昇和卲哲等护着受了惊吓的邵婳和明霞郡主出来,他们队里其他人本来走开了的,也都聚了过来。 “阿婳,你没事吧?”看着被卲哲抱在马前的邵婳,舒颜忙关心地询问。 邵婳被兄长抱在马前坐着,小脸还有些苍白,摇摇头,“阿颜,方才有狼,好吓人。幸好有小叔叔赶了过来,还有侍卫。” 舒颜见她没有受伤,只是受了惊吓,“没事就好。” 现在离结束的时间还早,只是邵婳这里受了惊吓,邵元昇便让人送她回去。卲哲本想直接把妹妹送回去,不过许是到了外面,邵婳精神好多了,也知道哥哥还要比赛,便没让他送。 舒颜道:“反正我也不敢往里去,不然我陪着阿婳回去吧?” 舒怀谨本就是陪妹妹来,便道:“我送她们回去,你们去打猎。” 郑霏方才跟贺云启一起在另一侧打猎,这会儿赶回来,也有些惊魂未定,显然也有些被此地有狼出现吓到了,也想要出去。 “如此也好,”邵元昇等人觉着这样也好。 舒颜看了眼明霞郡主,见她竟然脸色还不错,竟是没有受到惊吓的样子,只是旋即一想,她身边侍卫带了四五个,又有会功夫的丫鬟,又能杀人的恶性,自然是不惧怕狼。 “是有好几头狼吗?” 回去的路上,郑霏好奇地问邵婳。 舒颜其实也好奇,但怕提起来让邵婳又害怕,不想郑霏问了起来。 第86章 幸好邵婳离了危险平安后,情绪恢复的快,但依然还有害怕,“有三头狼,吓死个人,那么尖利的牙齿露在外面。” “比野猪还吓人?”郑霏还没见过狼,她觉着野猪已经很吓人了。 “吓人,狼吃人的,”邵婳自然是没见过那种场面,可却知道狼是可怕的动物,不免恨恨地道,“也不知道那些兵士怎么看守的,居然让狼跑到这边来了,这是失职!” 失职肯定是的,因为等舒颜他们几个先出来后,才知道,不仅他们遇险,还有其他人也遇到猛兽,且他们这边出事只是小头,更厉害的在太子那边的队伍。 舒颜一听,心跳都漏了一拍,忙问那说话的侍卫,“太子殿下无事吧?” 舒怀谨目光也有些焦急,他昨日还与太子说过今日狩猎当提防有人作乱,待听到侍卫说:“太子殿下被暗卫护着带离,没有受伤”后,方才松了口气。 “阿颜,我往太子那边去看看,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要,”舒颜已经发现太子妃这会儿都没在高台上了,虽然隔着有些远,但隐约可见圣上龙颜带着怒意。 她跟邵婳和郑霏说了一声,便跟着舒怀谨匆匆往太子居住的行宫去。 他们到的时候,太子寝宫外有不少人,等待通传的时候,舒颜看到舒怀钰从里面出来,忙挥了挥手,“三哥。” 舒怀钰快走几步,“阿颜,大哥,你们怎么出来了?” 舒颜道:“我们队里有人遇到狼了,我跟大哥还有阿婳她们就先出来了。” 那边侍卫通知舒怀谨进去,舒颜一看这边人不少,便道:“大哥,要不我不进去了吧。”想来葳表姐这会儿也忙着。 有舒怀钰在,妹妹这边无事,舒怀谨便自己去了。 “听说太子殿下没事,这可真是万幸,”舒颜不由问舒怀钰,“查出来是怎么回事了吗?” 舒怀钰边走边道:“只说是大围场那边被熊破开一道口子,跑过来一些猛兽。” “还有熊?”舒颜露出些惧意,“太吓人了吧。” 舒怀钰点点头,“当时太子那边的确惊险,”他没敢跟妹妹说,有侍卫死伤,十分可怖。 等两人到了无人处,舒颜才小声问舒怀钰,“三哥,是他吗?” 她举着两个手指晃了晃,舒怀钰道:“十有八九。” “那,太子没告诉圣上吗?”舒颜不是很懂这些权争,但觉着二皇子太恶毒了,他要害的不仅是太子,也会危及到他人生命。 舒怀钰方才去探望太子时,倒是说了几句,但太子并未与他多言,“这个不知。” 但等舒怀谨过去后,太子说的便多了,“怀谨,幸好你提醒孤留意,先前真是太惊险。那狼和熊都失了理智一般,朝孤这边撕咬。” 此时房中只有太子与心腹和舒怀谨,太子一脸后怕,毕竟当时围过来攻击他的不仅有狼,还有一头熊,“孤猜测,这些东西该是闻到什么味道或者受到刺激。” 太子眼睛泛着冷意,“如果不是孤身边暗卫身手好,不死也要残。” 舒怀谨觉着前者可能性比较大,“幸好,殿下已经掌握了一些二皇子底下人的动向,防备及时,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圣上那边,殿下有什么打算?” “怀谨说得对,没有终日防贼的,”太子自认对底下皇弟没有过残害之心,可二皇子这个皇弟竟想要他的性命,“孤已经将遇刺那日所查交给父皇了,今日之事,想必父皇该有察觉。” 舒怀谨点点头,圣上那边人手能力比太子这边可厉害,应该能查出二皇子来。 平昌帝虽然坐在高台上,但从太子报上上次遇刺所查后,内心已经怒意翻滚。 他从皇子坐到帝位,当初也是经历过手足相残,因此在自己的子嗣上提早提防这一点,甚至为了巩固中宫太子地位,在其他皇子方面略有打压,为的就是不让他们生出妄念。可前防万防,这长大的儿子里,太子下面最年长的二皇子还是给了他一棒。 望着底下正与妃嫔说笑的陈妃,平昌帝眼中杀机一闪而过。 不远处,镇南侯一直注意着高台上,见自太子遇险后,有人往圣上处不知说了什么后,他神情愈发阴沉,心中便有了不好的预感,召过身旁的心腹低语几句。 因太子遇险,又有受伤的人被抬出林子,便是有队伍陆陆续续带着猎物返回场地,也没有了以往狩猎而归时欢喜热烈的氛围,清拣猎物统计处都带了几分冷清。 邵元昇这边也打算折返而归,只是,才往回走,邵元昇发现自己丢了物件,若是一般物件丢了也便丢了,可那却是舒颜送她的络子,一直悬在腰间做佩饰。 “小叔?”卲哲见他忽然拨转马头,奇怪地问,“你去哪里?” “丢了东西,我回去寻,你们先出去,把猎物带回去,”说着,邵元昇便将挂在自己马后面的猎物解开丢给卲哲的下人。 卲哲刚想说“不放心,陪他一起,”邵元昇已经骑马离开。 明霞郡主一直跟在卲哲身边,不知是不是打猎乏了还是如何,趁卲哲回头看邵元昇时,身子朝他身上栽过去,手臂却精确地拽住了卲哲的胳膊。 “郡主,”随着丫鬟秋水的惊呼,卲哲下意识地接住了明霞郡主的身体。 邵元昇微微回头看了一眼,便不感兴趣地收回目光,他这个大侄子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骑马朝之前邵婳曾经遇到狼时的位置而去,觉着该是那时忙乱时丢了络子。 邵元昇身后,小厮济庆和成庆骑马跟随。 “分散开找找,应该在这附近,”到了地方,邵元昇吩咐一声,三人下马交给成庆一人牵着,分开寻找。 不多时,济庆从灌木上发现了被钩挂上的络子,“五爷,在这里。” 邵元昇从一旁走过来,见络子被钩在带刺的枝子上,“小心些取下来。” “是,”济庆小心翼翼地避开刺,只是那络子被刺勾住的地方有些不好取,就算动作再轻柔,取下来时也毛了。 邵元昇拿在手中看了看,放到袖袋里,正待离开时,忽然看到一队鬼鬼祟祟的人从不远处的山坡后穿过。 因那山坡隐秘,从邵元昇这个方向看过去,也只是一瞬的时间便闪了过去,但他眼力好,看到那服饰该是侍卫,但却又不太像是一般侍卫,忙示意济庆悄悄跟过去。 而后,让成庆拴好马匹,两人也跟了过去。 等他与成庆跟到那一行人后面,发现很快又有两人与他们接头,并交过来一个黑袋子,只是很快便分开。 “五爷怎么办?”济庆小声询问。 “你去追后面这些人,我和成庆去那边,”邵元昇觉着这些人行为怪异,那袋子也透着蹊跷,又有之前狼跑入这边围场的事,隐隐觉着有什么事要发生一般,果断分开跟踪。 不说济庆那边,邵元昇跟成庆跟着这十几个人后面,却发现他们居然进了行宫的后门。 邵元昇望了望方才放这些人入内的后门侍卫,让成庆回去把马匹带回,他则绕过围墙从正门回了行宫。 也是巧了,他才走到行宫门口,便遇上从太子住处出来要去狩猎场外的舒怀谨,见邵元昇一人单独走来,有些奇怪,顺口问了句,“阿昇,狩猎结束了?你怎么一人?” “大哥,”邵元昇正想着该去寻谁禀报此事,便对舒怀谨道,“方才从林子里看到一行人行踪诡异,我便带人跟了过来,发现这些人被人放行,偷偷从后门进了行宫。” “什么?!”舒怀谨闻言,脸色一变。 因为此时众人多在操练场上,圣上和皇后的仪仗和护卫队也在那边,行宫这里看守只是少数,算得上薄弱。 若是有人意图此时偷袭,那也是惊险。 尤其太子和太子妃此时皆在行宫中,若是二皇子等人想趁机接连刺杀太子,可是不妙。 “你快去圣上处禀报,就说行宫里进了贼人,太子殿下危,”舒怀谨来不及与邵元昇解释更多,“我去太子宫中。” 邵元昇并不知太子在行宫,但看舒怀谨面色凝重,也不多问,急速朝操练场去。 舒怀谨往太子寝殿急赶时,已经从林子里出来的二皇子身边簇拥了不少人,不留意的人许没看到,一名穿着操练场上侍卫悄悄到了二皇子身边低语了两句,而后又快速隐入人群。 二皇子朝行宫方向看了一眼,眼神阴鸷。 他就不相信太子的命就这么大,一而再地死里逃生。 “二皇兄,恭喜,看起来你们打的猎物最多!”五皇子走过来,笑着朝二皇子道谢。 六皇子与太子一个队,因为太子遇险,他们这一队受影响,猎物并不多,排名居中,也觉着二皇子一对的确勇猛。 不过,卲哲和贺云启这边带回来的猎物也很可观,差不多排到第三。 舒颜和舒怀钰过来时,正巧清点完数量,却没看到邵元昇,不由奇怪地问贺云启,“阿昇呢?” 贺云启回道:“阿昇掉了东西,回去捡,等下就会出来了。” 舒颜还不知道自己送邵元昇的络子被灌木丛勾住丢失,她见大家陆陆续续都从狩猎场回来,方才又出了狼等凶兽闯入的事,不免有些担心。 又过了一段时间,看到成庆独自牵马出来,却不见邵元昇,忙上前问道:“你们五爷呢?” 成庆正要回答,便见邵元昇从不远处急速过来往高台去,忙指给舒颜看,“舒姑娘,我家五爷有事,在那边。” 舒颜顺着望过去,却见邵元昇快速去了平昌帝身旁。 第87章 随着行宫那边忽然燃起的大火,隐隐传来的呼救声,平昌帝正待派人过去,却不料从林子里忽然冒出一群穿铠甲的士兵,其中一小股直奔高台而来。 一时间,女眷们受惊尖叫,有人受伤痛苦嘶叫,夹杂着兵器交接带来的刺耳撞击声,操练场下和高台上乱作一团。 舒颜和舒怀亭还在离林子更近些的猎物统计处,距离叛乱冲出的士兵很近,乱的最快。 她都没来得及反应,青萍就被挤走了,幸好舒怀钰在一旁,将妹妹紧紧地拽住了,舒怀亭身边的印山也忙护住舒颜,但周围都是慌乱奔走的人,情势也危急。 “阿颜,舒三公子,快过来!” 忽然,舒颜被一双有力却柔软的手扯到一旁的帐篷后面,同时也将事变一直握着她胳膊的舒怀钰拉了过去,倒是印山被人撞倒后,又被夹裹着往东边去了。 “阿婧,”舒颜被成婧的手按住肩膀,抬头唤了一声。 成婧另一只手握着不知从哪里抽来的刀,急急地道:“你们在这边等着,不要出声,别出来。” 舒颜忙点头,这才发现,除了被拽来的她跟三哥,旁边还有汪欣澜和两个面生的姑娘与一个丫鬟,她们蹲的位置有些隐蔽,倒是能躲藏一会儿。 而舒怀亭看着站在他们前面,身形纤细的成婧,神色极为复杂,然后左右四顾找寻了下,发现不远处有一个支撑帐篷倒地的铁棍,猫着腰过去扯下上面绑着的绳子,又回到成婧身边。 “三哥,小心,”舒颜一看,忍不住小声叮嘱舒怀钰。 舒怀亭朝妹妹笑了下,示意她放心,而后戒备地看着周围。 成婧原本觉着舒怀亭太弱,他过来许要拖自己后腿,但想了下自己原先对不住他,便道:“三公子,你护着阿颜她们,我提防那些贼人。” “好,”舒怀亭也知道自己没什么本事,不是家中两个武将弟弟一身武艺,连旁边这力气奇大的姑娘都比不过,并不逞勇,快速应下。 不远处似乎有人受伤,在痛苦地叫,让舒颜的脸忍不住白了一层,“三哥,娘和二婶她们?” 宋氏和李氏等人都在高台下面的席位上坐着,舒颜虽然方才看到那边很快被将士们保护起来,但也担心不已。 舒怀亭站的位置能看到那边,忙安慰她,“大伯母和我娘她们那有将士守卫,无事的。” 只是,看着不住往那边冲杀的兵士,舒怀亭也担心,但明显他们这边因靠近林子,更加危急,还有圣上那里,那些叛乱的兵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居然出现在了高台之上。 高台上除了圣上和皇后,便是后宫妃嫔和皇亲国戚,虽然有右卫护卫,圣上身边更是侍卫和暗卫围护,但箭镞还是朝那边不住发射过去。 舒颜看不到外面的激烈,她是第一次经历这样混乱血腥的事情,但比起其他姑娘,她好歹从边关生活过,因此忍着害怕,去安慰汪欣澜几个,“汪姑娘,你们别害怕,我也有些力气,若是有贼子敢过来,我去打,你们别乱动。” 只可惜,她手里没有个趁手的工具,不然凭着前世学过三脚猫的手脚也能抵挡一二。 这么想着,她便朝自己身上摩挲一番,试图寻找个有用的物件,但可惜今日她穿了骑马装,便是头上发髻也没有钗簪,只用发冠束起。 汪欣澜不擅骑马打猎,方才也没下场,这会儿在这边也是因为成婧打猎归来迎接闺友,不想忽发急变,见舒颜动作,她虽嘴唇有些颤抖,却还是尽量冷静地问,“舒姑娘,你找什么?” 虽然舒颜跟成婧因前事结识熟悉起来,但跟汪欣澜还不熟,闻言转过头,便发现了汪欣澜今日穿着装扮依旧是华服,发髻上也有簪钗,忙道:“我想找个利器防身,不过身上没有,汪姑娘,你若是不在意,可以把发簪取下来拿着,簪子尾端尖利,还是能有些许用处。” 汪欣澜一愣,旋即便从发髻上抽出发簪,“对,舒姑娘,你说的对,阿芝,你们也按舒姑娘说的,取下来防身。” 阿芝,其实是四皇子的未婚妻,中书侍郎的嫡次女,她与汪欣澜关系不错,之前遇到一起说话便一直在一处,忙点头去取发簪。 倒是她旁边的姑娘看了眼发髻散落的汪欣澜,道:“取下来簪子,头发就要散了。” 舒颜看了这姑娘一眼,见她也是害怕的,却要命时候还顾忌好看不好看,不知怎么想的,但却没理会。 汪欣澜发髻上还有一枚珠钗,她也取了下来递给舒颜,“舒姑娘,给你一个,这钗子也能用。” 簪一根,钗是两根,尾端虽不至于十分锋利,但也尖细可用。 “多谢,”舒颜道谢接过来,“希望用不上,只是提防些为上。” “阿彤,给你我的,”何问芝见堂妹何玉彤不肯取头上的发簪,便将自己手中的递了过去。 其实,她跟堂妹何玉彤并不是十分亲密的姐妹,只是危急关头,还是做姐姐的责任让她护着堂妹。 何玉彤竟也接了过来。 舒颜不认识两人,但却觉着这名叫阿彤的不善。 她们躲避的位置还算是隐蔽,虽然不敢探头往外张望,但听着不断有人痛苦的叫声,也都脸色发白。 “阿婳,这边,快来,”成婧紧张地戒备着,看到邵婳被丫鬟簇拥着乱走,神色仓皇,赶紧朝她呼喊一声。 邵婳赶紧往这边跑,及到跟前,被成婧拉到身后,“去跟阿颜一起,别出来。” 邵婳的丫鬟虽然也害怕,但也把自家姑娘往舒颜身边一推,自己站在前面,“姑,姑娘别怕,婢,婢子守着你们。” 邵婳手都在哆嗦,看到舒颜这个未来小婶婶,就跟看到亲人一样,抓住舒颜的手就哭了,“阿颜,好可怕。” 舒颜看她吓成这样子,自己也紧张害怕,却没想到自己还能开得出玩笑,“阿婳,我可不可怕哦。” 一句话把邵婳的眼泪都笑回去了。 汪欣澜见她哭笑不得的样子,也忍不住露出丝笑容,但又被害怕的情绪占据。 这边的躲避空间其实不大,虽然邵婳的丫鬟没有过来只站在外面,但因邵婳过来便有些拥挤。 何玉彤便推了自己的丫鬟一把,嗓音明显带着不悦,“你出去站着,没看到人家都护着主子?” 何玉彤的丫鬟是半蹲着,手按在地上一下,赶紧起来站出去,只是她刚起身,又过来一个姑娘,颤抖着说,“成姑娘,能不能让我进去躲一下。” 她知道成婧力气大,又有舒怀钰一个男子手持铁棒,赶紧跑过来寻求庇护。 成婧自然不拒绝,让开位置让她过去。 舒颜听见汪欣澜叫了声“杜姑娘,”她隐约记起这位姑娘似乎出身一个伯府,穿着骑马装,身后并无丫鬟。 只是,这样一来,这躲避的地方就显得拥挤了些,虽然杜姑娘没有使劲往里靠,但舒颜听到何玉彤小声埋怨了句,“挤什么挤。” 她现在也知道了,汪欣澜旁边的是未来的四皇子妃何问芝和她堂妹,对何问芝印象倒也还行,但觉着这个何玉彤不怎么好。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舒颜只希望赶紧结束这场混乱,而且方才青萍与她走散,现在不知情形如何。 不知过去多久,总觉着时间很是漫长,但其实才不过半柱香时间,外面动静渐渐低了,舒怀亭脸色也好看些了,转头安慰妹妹,“阿颜,贼人们被围剿了,再等等就快没事了。” 舒颜等人闻言,都高兴地露出些许笑容。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高兴过早,舒颜听到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混乱,她们躲避的帐篷后面忽然跑过来一个叛乱的兵士,虽然成婧有所防备,抽出鞭子朝那人身上打过去,但还是让她们都惊吓住。 舒颜只听着那个杜姑娘还是哪个丫鬟的尖叫声,等那贼人被成婧用鞭子缠着摔出去,制住,才发现不知何时,何问芝居然扑倒在地。 在她脸颊不远处便是一柄闪着寒光染着鲜血的刀。 “阿芝,”回过神的汪欣澜赶忙去拉何问芝,同时一脚踢开那把刀。 何问芝已经颤抖着身子说不出话,被汪欣澜拉起来一下便软靠到她身上。 汪欣澜是个文雅的闺阁姑娘,哪里撑得住,身子踉跄着往后倒,舒颜一见赶紧去扶她,但她高估了自己的力气,三人基本是跌做了一团。 离得近了,舒颜发现何问芝脸色白的好似纸一般。 何问芝被汪欣澜和舒颜扶着坐正了些后,却把目光复杂地望向何玉彤。 “阿彤,方才,你为何……” 何问芝的话还没说完,何玉彤便哇地一声哭着扑到何问芝身上,“二姐,你没事吧?方才吓死我了,没想到竟然不小心把你挤了出去,对不起,幸好你没事……” 何玉彤这一扑,让三人猝不及防,尤其是最后面的舒颜,只觉着身上猛地一沉,何玉彤尖细的哭声让她脑子也嗡嗡的,心中顿时更加不快。 她抽出一条胳膊,将何玉彤一把推开,“干什么?看不到我们方才摔倒了,还往这扑,而且,我看你雷声大雨点怎么没几滴?” 这何玉彤未免哭的太假了,被压得胸都挤了一下的舒颜,见之火大,毫不留情地喷了起来。 何玉彤的哭声一滞。 舒怀亭方才就想过来扶妹妹,可没想到竟被冲过来的何玉彤撞了下,此时脸色阴沉地重新过来弯腰扶舒颜。 作者有话说: 第88章 何玉彤本来是在假哭,被舒颜这么一拆穿,心中怒火还未升起,舒怀钰的阴脸便挡住了她的视线,尤其是舒怀钰还阴恻恻地朝她投来一瞥,吓得身子都僵了。 一口气没换好,“嗝”地一声响出。 “哈哈……”邵婳与何玉彤认识,还讨厌她,见她出了丑相,不客气地笑起来。 何玉彤怒视邵婳,刚想张口,又不受控制地打了一个嗝,羞恼地赶紧捂住嘴。 何问芝却是神色难辨地看着何玉彤,方才她并不是不小心将自己挤出去,是故意将自己推出去的,就算没有后背长眼看到,可是被挤还是被推,她还是能清楚感受出来。 何问芝知道这个堂妹心性不好,可没想到她居然想要害自己,方才如果不是成婧及时将那贼子甩出去,那刀就到了她脸上。 只是,便是心中再愤懑,何问芝此时也没法当着众人面揭穿何玉彤,毕竟方才何玉彤扑过来就狡辩认错。但她也不会忍下,只等回府的。 “阿颜,”宋氏焦急担忧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刚才那一阵动乱,宋氏和李氏等人因在坐席上,都是夫人女眷,遇事沉稳些,又没有满场乱跑,倒是被侍卫们护住,没有受到伤害。 可宋氏和李氏却更害怕,恐舒颜和舒怀钰受伤,等局面被圣上的人刚控制住,便跑过来寻找两人。 “娘,二婶,”舒颜听到声音,赶紧起身朝宋氏和李氏挥手。 “阿颜,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宋氏和李氏各自抓住一个焦急打量,等得知两人俱都无恙后,方才松软了身体,擦拭冷汗。 与他们一样的情形各处都有,看到亲人都安然无恙地自然欢喜,可有的受伤甚至有人丧命的却是另一番景象,哀哭声不时响起。 “圣上,”此时高台上,有将士飞奔过来禀告,“太子殿下在行宫遇袭,伤了左臂。” 平昌帝本就震怒居然有人谋反,闻听太子受伤,龙颜更是惊怒。 着龙武卫大将军带兵剿灭叛军,又紧急从西南大营调军过来协助,伤者医治,死者发放抚慰金。 只是,这死伤者里不仅有侍卫,还有高门大户的亲眷,俱都不缺钱,抚慰金难安失去亲人的痛苦。 “阿昇,”卫国公夫人看到幼子过来,一把握住他的手臂,“你可有受伤?” “母亲,我无事,”才说完,世子夫人王氏便扑过来。 “五弟,哲哥儿呢?我怎么还没看到哲哥儿?”王氏哆嗦着嘴唇,她最开始还看到了长子在高台附近,可接着便看不到人,现在也未出现,不免惊恐。 邵元昇道:“大嫂,哲哥儿无事,现在陪着明霞郡主。” 明霞郡主? 王氏一听,先是一愣,继而不知想到什么,居然露出丝笑容。 卫国公夫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对邵元昇道:“方才我看阿颜好像在下面,那边不少的贼人,你宋叔母刚过去找了,你也快去看看她。” “好,”邵元昇点点头,让下人照顾好母亲,顺着卫国公夫人指的方向寻了过去。 他过去才看到邵婳也与舒颜一起,只可惜方才他大嫂王氏方才根本没有想到过这个侄女,只幸好这侄女也是心大的,看到他来,便奔过来,“小叔叔,我跟阿颜我们都没事。” 舒颜朝他笑了下,却见他青色衣袖上红色斑驳点点,忙问,“阿昇,你受伤了?” 听她语气里带着焦急担心,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血迹上,邵元昇忙道:“没有,我没事。这血是旁人的。” 舒颜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方才为何他去了圣上身边,但明显高台上也很危险,“没事就好。” 这边因打乱十分混乱,一行人便往坐席那边走去。 路上看到有受伤的人,舒颜不忍地别过眼去,等到了坐席处才知晓,太子在行宫也遇袭受伤,又担心起来,“大哥呢?大哥没事吧?” 之前,大哥可是去找太子了,“还有太子妃……” “没事,你大哥和太子妃都无事,”宋氏早就知道了,只是忘记告诉闺女,忙安慰她,“咱们家人都没事,阿颜别担心。” 李氏骂道:“只是不知谁这么丧尽天良,居然叛乱。” 她这骂声可是大家所有人的心声,与她一样骂的还有不少人,尤其是家中有受伤甚至死亡者,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只是此时更想骂人的是六皇子,他一脚把旁边被抓住的贼人踹倒在地,从一个侍卫手中拔出刀按在那人脖子上,狠声道:“说,是谁派你们来的?说!王八蛋!” “六殿下,您息怒,这人下官要带走,”旁边的将军赶忙过来阻拦,“您息怒……” “息不了!”六皇子眼睛发红地怒叫,“没看到我皇兄中毒了,这群王八蛋。” “殿下,殿下,”那将军忙安慰,“您还是快带三皇子往圣上处,这边太医不如那边,不然便去行宫,太子殿下受伤,太医令和太医丞他们都去了太子处。” 六皇子慌的很,也没注意到看诊的太医是哪个,因着急三皇子伤势,更不知晓太子受伤,忙抓着那将军胳膊,问,“什么,太子也受伤了?伤势如何?” “说是伤了胳膊,下官不知伤势,”因三皇子这边中了毒,那将军也不知太子那边伤到胳膊是否也有毒,他只是听说,他现在的任务是负责押解审问这些叛军。 只是,虽然六皇子知道了这些,可三皇子中伤昏迷,他问过了一旁的太医可否移动后,才让人抬着三皇子往平昌帝处赶去。 “阿洺,”事发突然,各处都乱糟糟,平昌帝才知道三皇子中毒,见六皇子带人将三皇子抬过来,赶紧吩咐身旁的太医去给三皇子看诊,将六皇子叫了过来,“怎么回事?你三皇兄怎么受伤的?” “父皇,”六皇子关心三皇子的伤势,被平昌帝召过来,眼睛还不住往正给三皇子施针的太医处看,“是有人要杀儿臣,三皇兄为了护住儿臣才受伤,父皇,您一定要救三皇兄,若是他有个好歹,儿臣,儿臣……”他这辈子都难安心。 三皇子的母妃赵充仪是宫女出身,即便生养了三皇子,可不擅争宠,加上三皇子是个老实木讷,越发在一众皇子中平庸不显。 三皇子已经成亲出宫建府,三皇子妃也是个话少沉默的,除了去赵充仪处,三皇子一般无差便回府。 六皇子平时与性格木讷的三皇子来往也不多,他没想到,那刀朝自己劈来时,三皇兄居然替自己挡了过去,更想不到那刀上居然涂了毒。 “父皇,那贼人还是特意要过来砍杀儿臣,”六皇子骑射平平,更擅文,当时都吓蒙了,而且,他见那贼人一击不成居然还朝他砍,“幸好被侍卫们挡住,只是三皇兄却伤的严重,父皇,您要为三皇兄和儿臣做主啊。” 平昌帝子嗣多,而三皇子又资质平平,对这个儿子平时还真的不上心,但三皇子受伤,且还是中毒,他肯定生怒。继而想到这刀原本是冲着自己疼爱的六皇子而去,更加恼恨这些叛贼。 “差,给朕狠狠地查!”平昌帝咬着牙再一次下达圣令。 不远处的二皇子却傻站在当地,他的舅父镇南侯悄悄过来,拽了他的衣袖,焦急地道:“二殿下,这到底怎么回事?您怎么派人去……” 镇南侯是个与武安侯一样心怀大志,想要有从龙之功的舅父,与六皇子不同,二皇子也有心那个位置,上午放出狼和熊都没击杀太子,而镇南侯察觉平昌帝似乎查到了什么,索性放开了一搏,再次对太子出手。 而操练场上,他们是打算射死平昌帝,届时太子和平昌帝都没有了,论嫡论长都该是二皇子顺利继位,只是,平昌帝那里被提前发觉不说,居然有人还朝其余几个皇子动手。 只是,不仅威胁最大的六皇子被三皇子救了,镇南侯得到的消息,太子那边,五皇子居然带人堵住了刺杀太子的那批人。 镇南侯越想越觉着不对劲,“二殿下,咱们似乎被人算计了。” 他觉着对方似乎看出了他们的计划,可却又不是太子和圣上,那么该是其他几个皇子里的人。 二皇子方才呆愣,就是在想这其中的不对劲处,明明他没有吩咐人去刺杀其他皇子。 糟了! “舅舅,”二皇子忽然转身握住镇南侯的肩膀,“走,赶紧让人护送我离开,”现在除了他一人安然,其余兄弟都受到攻击,这也太明显了。 二皇子想让镇南侯的人护送他逃离。 可随着平昌帝那边掌握的信息线索越多,且他也早盯住了二皇子,因此,不待二皇子离开操练场,便被左骁卫中郎将带人围住了,“二皇子,圣上有请!” “本殿腹疼难忍,先去恭房,”二皇子眼见不妙,便想寻借口逃遁。 “圣上有请,”左骁卫中郎将是个黑面将军,丝毫不让,甚至抽出刀来。 二皇子眼见无法离开,只能跟着往高台去,只是不知道是吓得还是真的午食吃错了,此时二皇子真的肚腹如刀绞,“不成,本殿必须先去恭房,不然等下御前失仪,本殿定要让父皇治你不敬。” 左骁卫中郎将见他并不似作假,正好附近有太医,召过来一把脉,这二皇子还真的就腹中不适,只好放二皇子去恭房,但却带人将恭房处团团围住。 除非二皇子有飞天的本领,不然难以逃出。 二皇子快速思考怎么洗掉自己的嫌疑,可无策。 不过提起裤子时,二皇子忽然有了想法。 第89章 “殿下,您怎么了?殿下,快来人啊!” 二皇子的心腹疾呼,抱着二皇子往外跑。 “怎么回事?”左骁卫中郎将冲进来,看到二皇子胳膊上一个窟窿正往外冒血,“这是怎么回事?” “方才有人朝二殿下射箭,”心腹焦急地喊,“快叫太医啊,这箭上怕是有毒。” 左骁卫中郎将靠近了二皇子看了看,皱了下眉,总觉着这伤奇怪,不像是箭伤,而且他们把此处围了起来,并未发现有射箭的痕迹,“那这箭……”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二皇子不耐烦地打断。 “还管什么箭,本殿疼的很,愣着干什么,还不带本殿去找太医,”二皇子疼的脸都皱了起来,希望这个苦肉计可以管用,洗脱自己的嫌疑,他反咬一口,“你们不是说将叛军肃清了,为何还有人朝本殿射箭。” “就是啊,幸好当时我推了二皇子一把,不然那箭就射到殿下的胸口了,幸好躲闪及时,才让那箭只穿过殿下的胳膊,”二皇子的心腹几句话,就将事情说成是有人想要二皇子的性命,又看似解释了没有箭镞的原因。 左骁卫中郎将虽然心中存惑,但到底是皇子,不敢怠慢,忙让人抬着二皇子去见平昌帝,但走了几步,又召过身旁的属下,低声吩咐,“你去恭房里仔细寻寻,看能否找到箭镞或者其他物件。” 他总觉着二皇子的伤来的古怪。 二皇子的心腹看了后,眼皮一跳。 恭房中自然没有箭镞,他是用蹀躞带上的小刀弄出的伤口,那小刀被他扔到了恭桶中,不过,应该没人回去翻那些污秽,遂又放下心来。 只是,他低估了左骁卫中郎将下属的较真,居然真的去翻了恭桶。 而且,二皇子更料想不到,等他被抬到平昌帝面前,非但没有得到太医过来看诊,反倒被平昌帝上前狠狠地踹了一脚。 “畜生!” 二皇子不防备,被踹了个后仰。 “圣上……”陈妃见二皇子受伤,正焦急地过来,见二皇子被平昌帝踹倒,尖叫一声,跪倒在地,“圣上为何责打二皇子,他都受伤……” 谁料平昌帝猛地转身,怒斥,“你养的好儿子,居然谋反,刺杀太子,还想要朕的命!现在还跑到朕跟前卖弄,当朕查不出来是不是?” 陈妃脸色刷白,不敢置信地望着平昌帝。 她自然知道儿子野望,也知道儿子背地里谋划,今日之事她也猜到几分是不是儿子所为,但方才见到二皇子也受了伤,又觉着今日不是他起事。 可现在平昌帝居然说是二皇子谋反,陈妃脑子轰地一下就炸了,可到底深宫浸润多年,又快速收敛心神,“不,圣上,二皇子他不会……” 平昌帝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眼二皇子,“朕已经查明,不仅今日这几件事,都是你所为,之前太子在东宫前遇刺也是你干的。只是,朕没想到,你胆子大到连朕都敢杀,你可真是朕的好儿子啊!” 不消说,最后一句话,是反话。 操练场上下,除了平昌帝怒斥的声音,没人敢发出一点儿响声,只除了林子里不时传来数声不知人间事的鸟雀声儿。 平昌帝的声音并不高昂,可却因这份安静,让几乎站在操练场最外缘的侍卫都听得到。 “把人给朕带过来,让二皇子好好看看,”平昌帝一挥手,便有人将工部郎中李盛带了上来。 二皇子本还奇怪,等李盛上来后便控诉二皇子对他进行挟制,并利用他带人修缮行宫之机,如何在行宫做手脚。 “放屁,明明是你……”二皇子说了半句,便哽住了。 若是说下去,便是招了自己谋反之事,可若不说,明明李盛是投奔了自己门下。 二皇子憋得脸色涨红。 但平昌帝将李盛带上来,不是为了让二皇子申辩,他已经查明今日诸事皆是二皇子所为,一番圣令下,二皇子一派连根拔起。 才被调拨过来的西南大营将士才到操练场,就分到了抓捕镇南侯府众人和二皇子妃等人的任务。 一时间,高台上下,哭嚷叫喊声迭起。 高台下,镇南侯府和二皇子府上男女俱被押解离开,这还只是一小部分,另有府邸上的人已经派人回京查抄。 高台上,陈妃被宫人压着往下走,方才她已经被消了位份打入冷宫,还是想求平昌帝饶过二皇子,“圣上,求您放过二皇子,他知道错了,求您饶了他的性命,别杀他啊……圣上,求您了,太子那边无事的,您就饶了二皇子这一回吧……” “堵上嘴,带走,”见平昌帝因陈妃,此时该叫陈氏的话更加阴沉的脸,压住陈氏的内侍吩咐旁边的人。 但除了陈氏,二皇子还有其他的同母胞妹五公主和七公主,五公主没有出声求情,七公主却哭着去求平昌帝,“父皇,求求您饶了二皇兄吧?父皇,求求您了……” 七公主也不知该怎么求,只想着让平昌帝轻发落二皇子,翻来覆去只有这几句话。 还是六公主看着平昌帝越来越不快的脸色,过去拉住了七公主,低声劝道,“七妹,别说了,父皇不会要二皇兄性命,你若再哭,只会让父皇更加生气。” 虽然,这时候像是五公主这样不哭不闹,才不会让平昌帝更加恼怒二皇子所犯之事,但六公主却觉着七公主这样更让她顺眼。 五公主未免太明哲保身了。 与六公主一样想法的,可不少。 毕竟高台上的动静,底下人一览无余,且除了这些被拉走关押的,其余人都缄口不敢语。 等过了两炷香时间,平昌帝才下令返回行宫,和徐皇后赶回行宫去看望太子。 贺云启看了眼跟在帝后身后的五公主,却是松了口气。 没有了二皇子,五公主的气焰也落了下来,应该不会再惦记他了。 贺云启不怕五公主纠缠,却担心她会伤到郑霏,只是,他也得防着五公主孤注一掷,待回到行宫后,几乎是将郑霏看在了眼皮子底下。 与贺云启一样松了口气的还有一位,那便是舒怀谨了。 二皇子谋反,镇南侯府全府都被抄,府中女眷皆被下狱,舒怀谨也不必再担心对他青睐有加的那位陈菲儿会对程氏不利。 他是后来才知晓操练场上舒颜和舒怀亭的惊险,对宋氏和李氏道:“虽然原先成姑娘对怀亭误伤,但这次却是真亏了她,回京后当回门道谢。” 舒颜心有余悸地道:“大哥,你说的太对了,幸好是阿婧护住我们,”不说那些叛军,只推搡踩踏都会受伤,“青萍就是因为跟我们失散了,后来被人推倒,胳膊骨折了。” 今天这事一桩又一桩太混乱,舒颜找到青萍的时候,她疼的浑身都是汗,后来找到太医诊治,服了药还是疼的直哭。 而且因为受伤的人不少,太医不够,临时从附近调来的郎中看诊。 “幸好大家都没事,”宋氏揽着闺女的肩膀,后怕不已,而后担忧地看向长子,“只是太子的伤,听说也有毒?” “嗯,跟三皇子的毒一样,”舒怀谨当时赶到太子居所时,那些叛军居然已经从密道中潜了过去,“幸好当时太子妃去了膳房,躲过了一劫。” “葳表姐福大命大,”比起只是表姐夫的太子,舒颜更不想看到表姐受伤,“那中的毒好治吗?是什么毒啊?” “蛇毒,”舒怀谨道,“太子还好些,伤的是胳膊,且及时被封住了毒蔓延,三皇子伤的却是肺腑,不好医治,须得回京诊治。” 他知道三皇子是为了给六皇子挡刀才中毒,也盼着三皇子能痊愈。 而京城里,镇南侯府和二皇子府忽然被查抄的消息传到宫里,没有跟随圣驾前往终南山的妃嫔们都惊呆了。 柔妃和舒贵妃两人,一个本身身体柔弱,出京狩猎这种事与她从不沾边,而舒贵妃前些年倒是还随圣驾出京,只是她不好骑马打猎,去了几次就觉着没什么意思,加上此次赶巧来了月事,便留在了宫中。 赶巧,舒贵妃今日觉着月事少了些,让人抬着软轿去了御花园赏花时,遇到了正在御花园中凉亭里喝茶的柔妃,两人正相看两相厌时,骤然闻知,皆震惊不已。 一时间,好奇心居上,舒贵妃忘记了自己看柔妃各种不顺眼,与她讨论起这事来,“柔妃,你说这二皇子干了什么?居然让圣上给抄家了?该不会是谋逆吧?” 她快言快语地直接就把心里那点猜测说了出来,柔妃却是嘴角一抽,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周围还有其他宫室的宫人,这舒贵妃真是仗着帝宠什么都敢说。若是二皇子真谋逆也就罢了,若不是,说这样的话岂不是招麻烦。 只是,舒贵妃这话倒也没假,如果不是谋逆大罪,也不会被抄家吧? 柔妃摇摇头,“这谁知道,咱们都在宫里,哪里知道外面的事。” 她本想着自己这么说了,舒贵妃也就不议论了,好歹的回去自己宫里说去,可不想舒贵妃居然哼了声,不满地朝她说:“你竟说些废话,本宫要是知道,还用的着在这猜来猜……” 一个“去”字未讲完,就被一道惊慌的声音打断。 “不好了,娘娘,外面传进话来,说是二皇子谋反,太子和圣上遇刺,太子伤了胳膊,而……” 这内侍的话才说了一半,柔妃和舒贵妃就站了起来。 第90章 舒贵妃闻听圣上遇刺,刚想焦急询问如何,那内侍跑的急,此时急急地喘了口气,又道:“而六皇子……” 这下,舒贵妃顾不得什么圣上太子了,一下扑过去抓住了内侍的胳膊,“六皇子怎么了?快说,他没事是不是?” 因内侍前面的话,让舒贵妃一下吓到了,声音颤抖起来。 内侍见舒贵妃吓得嘴唇都哆嗦,赶忙道:“六皇子无事,可叛军要杀六皇子,被三皇子挡了,三皇子中毒昏迷不醒,情况危急。舒舍人让您安慰住了赵充仪。” 舒贵妃听到有人杀六皇子时,心都快停了,幸好后面说无事,胳膊一下松开内侍,猛拍胸口,“吓死我了,吓死我了,还好洺哥儿没事,三皇子,哦,对了,赵充仪,是三皇子救了洺哥儿是吧?三皇子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柔妃看着她边语无伦次地说话,边哐哐地猛拍自己的胸口,忍不住道:“好了,快去看看赵充仪吧。” 这贵妃的身材可真好……比她这壮观多了,只是那么拍,真不怕拍坏了? 大抵是不怕的,柔妃就看着舒贵妃风风火火地带着人就往赵充仪的宫殿去,想了想,柔妃左右无事,便也跟了过去。 赵充仪不受宠,胆子也小,看到舒贵妃和柔妃一前一后过来自己的寝殿,紧张的手足无措。 舒贵妃是宠妃,对胆小不受宠的赵充仪没有注意过,这会儿因为她生的儿子救了自己儿子,才正眼细细去看赵充仪,见她竟这样紧张,与其他妃嫔截然不同,不由道:“赵充仪,你别紧张,本宫来是来感谢你的。” 赵充仪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得罪了舒贵妃或者柔妃,正胡思乱想,听见舒贵妃这话,很是吃惊,“贵妃……” 舒贵妃看着她这胆小的样子,竟是不忍心说出三皇子中毒危险的话了。 幸好,柔妃对赵充仪印象不错,这会儿跟过来也有安慰她之意,便解释了下,“适才行宫那边传来消息,三皇子为了救六皇子中了刀伤,刀上有毒,现在正诊治中。不过,你别怕,圣上一定会治好三皇子。” 虽然自己没有儿女,可柔妃也知晓孩子对母亲意味着什么,便是方才的舒贵妃闻听六皇子便急的失了仪态,更不消说赵充仪。 她也直接将三皇子受伤的缘故,是为了救六皇子,直接说了出来。 果然,她这话才说完,赵充仪便急火攻心,一下往后仰倒,幸好被宫女扶住。 舒贵妃忙叫人去传值班太医过来,使人把赵充仪放到床上,急的直扯帕子,“这怎么是好?怎么就晕了?”她心里很是不安,“这可怎么好,三皇子才救了洺哥儿,赵充仪就这样晕了,要是有个好歹,本宫可,可……” 柔妃以前每次见舒贵妃,不是她在训斥旁的妃嫔,便是趾高气昂地对皇后不敬模样,又是圣上最宠爱的妃子,很讨厌她。 只是此时见她语无伦次,着急样子,居然觉着这舒贵妃倒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赵充仪身体不是很好,应该是刺激过了。” 舒贵妃一下望过来,眼中还带着不安和愧疚,“啊?哦,这样啊,那,红月去咱们宫中取补品来,多取,取好的,上等的。” 既然身子不好,多吃补品就对了。 她这想法简单极了,可柔妃却没有跟往时一样说回去,等太医来了,给赵充仪扎了针后,她慢悠悠醒转过来,眼泪一下涌出来。 “三,三皇子,他,他……” 赵充仪想问又不敢问,也不敢去责怪或者迁怒舒贵妃,只忐忑不安地小声询问。 “太子也中了毒,只是伤在胳膊,三皇子是伤在肺腑处,比较严重,”柔妃解释道,“圣上已经下令回京,许明日就能回来,你也不要太担心,圣上会诊治好三皇子的。” 柔妃没用说的太直白,既然太子和三皇子都中毒,虽然一轻一重,但这毒总归是要先解了,虽然三皇子的伤势严重,但也能挽救过来。 舒贵妃也在旁边安慰,等赵充仪稍微放下心些后,不免问起,“这怎么会受伤?” 赵充仪耳目少,消息滞后,一点儿都不知二皇子府和镇南侯府被查抄之事,等舒贵妃讲完二皇子叛乱,刺杀太子和六皇子,甚至连圣上都要谋杀后,赵充仪已经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舒贵妃还接着说:“本宫觉着,二皇子可能觉着本宫最受宠,除了太子对他威胁,便是洺哥儿,才去杀我的洺哥儿,这该死的二皇子,等圣上回宫,本宫定要让圣上狠狠地惩罚他。” 赵充仪本来还在震惊的脸,被舒贵妃的话说得僵住了。 这是好这么直接讲出来的话吗? 同样想法的还有柔妃,不过比起胆小只敢在心中念叨的赵充仪,柔妃看着舒贵妃道:“行了,知道你受宠,就别强调了。” 赵充仪赶紧低下头。 这两个妃位的她哪个都招惹不起,就算是自己的皇子为六皇子挡刀受伤严重,可她也没朝舒贵妃挟恩怨怒。 柔妃跟皇后娘娘关系深厚,她也不敢开罪。 舒贵妃不愧是宠妃,一时的软和,被柔妃这么一回,瞪眼道:“本宫哪里强调了,说的是实话。这二皇子就是觉着没有了太子,就洺哥儿威胁到他。” 她都忘记了,自己当初谋划着跟二皇子干一样事的时候了,竟没有点曾做贼心虚之感,不知是心大还是健忘。 这些,柔妃自然不知道。 可舒贵妃这轻描淡写地说着没有了太子的话,让柔妃就不快了,“太子是中宫正统,天定的储君,就算那些宵小觊觎也没用。” 柔妃这话,其实暗示舒贵妃,饶她是宠妃,六皇子也没戏。 舒贵妃上一秒的理直气壮和健忘,这会儿就蒸发了,想起了自己也曾是宵小时,抿着嘴没接话。 其实,就是心虚了。 两日后,太子和三皇子解毒,三皇子的情况总算好转了些,保住了性命,赵充仪等人都松了口气。 二皇子一派却在战战兢兢地等圣上判决,圣上见太子毒去,三皇子也好些了,才开始清算。 二皇子和二皇子妃等被圈禁,镇南侯府去爵和其余牵连在案的官员一并抄家流放。 这样的处理已经是平昌帝宽宥,不然镇南侯府等谋逆,当株连三族。 一时间,不少府上分崩离析,忙着跟参与道谋逆案的人家划清关系,甚至有的家族除族等等,但与惩罚相对应的,便是此次谋逆事件尚有有功者,比如舒怀谨、邵元昇等。 舒怀谨不消说,在太子第一次遇刺时就查出了二皇子嫌疑,让后面太子有所提防,在行宫时又在邵元昇提醒下及时叫了人过去护卫。 又因他本身才干,圣上将其提为起居舍人,从六品上,但圣上之后更重用舒怀谨。 与舒怀谨一样在行宫护卫了太子安全的几位武将,也都升职奖赏。 而邵元昇,不管是发现了有谋反兵士偷潜入行宫,还是在操练场上提前去通知了平昌帝,这份功劳都不小,更不要说在叛贼妄图袭击平昌帝时,他还极力护驾。 平昌帝本想奖励钱财外,也把他的官位提提,只是看到他只在大理寺做个小小的评事,一时倒不敢确定这个宗室的族亲是否能担得起高些的职位,便叫来了大理寺卿询问。 “朕看元昇现在只是八品评事,可是才干方面不足?”平昌帝问着,忽然想起来邵元昇的侄子卲哲年纪轻轻,便已经是户部六品员外郎,这差距可不小。 大理寺卿被圣上忽然召见,还以为是差事出了纰漏,不想却是询问邵元昇,忙回道:“禀圣上,邵评事极有才能。” “嗯?”平昌帝闻言,就纳闷了,“既然有才,为何只是个评事?” 大理寺卿顿时露出无奈的神情,“圣上,邵评事虽擅破案,可他经常点卯迟到,”他倒是有心为邵元昇在圣上面前遮掩一二,可架不住邵元昇他考评上太“出色”,“且下值也比旁人早得多,因此考绩上总不成。” 他是极为欣赏邵元昇,也想让他升职,可这位总是迟到早退,考绩不过,若是真将他升上去,有谋私之嫌。 平昌帝还没想到这个早退有多离谱,且有爵位的人领个闲职,不按部就班地上朝,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正想说只要能干有才就行,大理寺卿又禀道:“臣也就此事找邵评事谈过数次,可邵评事对升官进位无心,还觉着升职了管的事多麻烦,臣又怕浪费了他的才干,也甚是苦恼。不过臣遇到棘手的案子时,便去寻邵评事一起参与。” 虽然邵元昇有卫国公府幼子的身份,可能让大理寺卿想要重用记得深刻的下属,也可见其才能。 这让本以为邵元昇位微才能不足的平昌帝意外之下,却笑了声,“他倒是深谙居其位尽其责,但既然是我大景朝的子民,有能力者便当尽其责。传朕令拟旨,因大理寺评事邵元昇护驾有功,精于查案,特升为大理寺丞。” 既然有才能,可不能浪费,而且这还是自己的族中侄子,怎么能不积极帮着他这个堂伯处理政事分忧? 且,能者多劳! 这是从八品下一下升为六品上,连升两品八级。 大理寺卿觉着邵元昇的能力不限于此,只是虽圣上奖赏升官,他不得不启禀,“圣上,寺丞六位,并无空缺。” “那便调任或者升任一位,着吏部去办,”平昌帝很干脆就让旁人给邵元昇腾了个位置出来。 若不是大理寺卿了解邵元昇的性情,该是为他欢喜,只是想到他一贯懒散模样,倒是为他掬了把同情泪。 第91章 “姑娘,好消息啊,升了,未来姑爷升了!” 大朝会这日,差不多巳时左右,青萍正教给舒颜怎么打一款新的络子,便听到紫萍大呼小叫的声音,差点绕错了线。 舒颜是事后才知晓为何邵元昇没有跟卲哲等人一起出来狩猎场,竟是自己送他的络子系在腰间丢了,他返回去寻找,只是那络子也被刮毛抽线了。所以,回府后,她打算再学个新样子给他重新打一副。 听到紫萍古怪的话,她放下手中学了一半的络子,抬起头便道:“生什么了?你们未来姑爷还能生孩子?” 她也没多想,只顺着紫萍的话打趣,反正紫萍也说了是好消息。 见姑娘这么调皮,青萍忍不住笑了,催促正因跑的太急急促喘息的紫萍,“到底什么好事?瞧你说话巴巴拉拉,让姑娘都误会了。” “嗐,是婢子没说清,”紫萍笑嘻嘻地凑到舒颜面前,“姑娘,咱们未来姑爷高升了,前院传来的消息,说是圣上直接给未来姑爷升了两品,现在都是大理寺丞了。” “大理寺丞?”舒颜听到邵元昇升官自然高兴,只是不太懂这官职,“几品啊?” 紫萍一个丫鬟,自然也不懂前朝衙门之事,但胜在她尽职尽责,都问清楚了,“姑娘,是六品呢,正六品上。” 舒颜一听,细细回忆了下,如果她没记错,貌似卲哲现在的官价也不过是从六品上,邵元昇此次一升职,比卲哲还高出了两级! 甚好啊! 舒颜高兴极了,然后又问:“只有阿昇升职了吗?大哥呢?” 显然圣上是奖励有功者,那肯定不能少了大哥啊! “哦,对,大爷也升职了,”紫萍光想着赶紧给姑娘报喜,惊喜未来姑爷高升上去,一时忘了说大爷的事,“大爷提任起居舍人了,是从六品上。” 这回不用舒颜问,紫萍讲了个全乎。 “太好了!这可是大喜事,”舒颜高兴地拍手,“我娘和大嫂呢?知道这好消息了吧?走,去找她们。” 两道好消息是一并传回舒府,舒老夫人和二房都知晓了,整个舒府上下都洋溢着喜气。 却不知朝堂上,才散了朝,邵元昇便要求见圣上。 “让他进来,”宗室子嗣众多,枝繁叶茂,若不是这次邵元昇救驾,卫国公府上,平昌帝只看重国公爷和世孙卲哲,如今对邵元昇又加深了印象。 尤其是从大理寺卿那里知晓了这是个有能力却懒散不知官场进取的子侄后,平昌帝对邵元昇还挺有兴趣。 御书房内,通传令出,殿外便走进来一位容貌极盛的公子。 平昌帝上了年纪有些老花眼,越是离得远看得越清楚,如此邵元昇才进大殿,平昌帝就被这位臣下族中子侄晃了下眼。 俊美脱尘! 平昌帝欣赏的目光一直跟随邵元昇的脚步,又见他在自己目光注视下,依然不急不躁,稳健优雅,气度不凡。 “参见圣上,”到了近前,邵元昇躬身恭敬地向平昌帝行礼。 平昌帝捋着胡子,笑着点点头,抬手让他免礼,“元昇,来见朕有何事?”心中猜测,难道是来谢恩的? 却听邵元昇不疾不徐地道:“臣来请圣上收回圣命,臣高升太过,受之有愧。” 平昌帝意外地看着他,居然还有人得了奖赏不要,但是随即想到了大理寺卿说过的他上值散漫无心仕途,便故意落下脸,“怎么?朕觉着你护驾,救护太子有功,擢升你为大理寺丞,你竟不领情?” 帝王眯着一双微微远视的龙眼看着眼前的俊美青年,龙颜不快。 换做个胆子小的,怕是都要跪下,可邵元昇不仅不惧,还凭着锐利的观察能力,看出了圣上的伪怒,“回圣上,微臣不敢。只是微臣只是个大理寺评事,合该凭绩效升职。而且,微臣护驾和保护太子,是微臣做臣子的本分,应该做的。再有,您还是元昇长辈,太子是长兄,元昇都当尽力。于公于私,微臣都不敢居功过重。” 升官有什么用?为名为禄吗? 作为卫国公府幼子,他已经有名在外。禄,他不缺钱,不缺那差了两品的俸禄。 升官后,反而要操持更多的琐碎公事。 再有,他那卫国公的爹,可是将侄子卲哲当做是卫国公府最优秀的继承者培养,他这一下上去跑到了侄子头上,抢他风头,府中他那位大嫂不得酸出国公府去? 方才在朝堂上,因为他位置靠后,封赏一出,国公爹和侄子卲哲的表情,他可是都看在眼中。 两人神色都复杂的很。 自小启蒙起,他因与卲哲年纪相仿,却被国公爷给予了不同待遇,又因卫国公夫人与世子夫人关系,两人虽是叔侄,却感情一般。 但他是长辈,又有国公爹对国公府的期望,他懒得与卲哲争锋什么。当然主要还是他不想做大官操大心,不然便是他稍微认真努力些,按时上下值,凭着在大理寺这几年的功绩,做到与卲哲一般的从六品上早就够格。 正想着,却听御案桌后圣上淡淡的声音响起,带着浓浓的反问,“哦,是吗?可是朕怎么听说,你是懒散,不思进取,早退晚到?” 邵元昇云淡风轻的脸一下僵了。 万万没想到,玩忽职守被最大的顶头上级知晓了。 见他闭口不言,平昌帝轻笑一声,“怎么不说话了?元昇呐,年纪轻轻,怎么能这般散漫,仕途上不思进取?朕看,你若是肯把心思放在公事上,不会限于寺丞。你方才也说了,于公于私都该为,那从私讲,既然你于破案一道精通,作为侄子,也该为朕这个伯父多分忧。” 邵元昇心道,做寺丞他都嫌麻烦,圣上这意思还让自己往上升,可算了吧。 他也看出来了,圣上并非问责他之意,既然如此,他顺杆直上,拱手道:“伯父,小侄就是这么个没有上进心的性子,帮您分忧自然是侄儿该为,不过就算是做评事,侄儿也一样处理案件,还能帮伯父您省下些薪资俸禄,也给更有才华的官员往上努力的机会。” “巧言如簧,”平昌帝差点被这狡猾的后辈气笑了,“朕还差你那点儿俸禄不成?对着朕你都敢这么能言善辩,让你做个评事那才是委屈你,屈才了。” “不屈,微臣还年轻,需要学习的更多,当再多磨砺几年,”邵元昇忙道,总之就是不想晋升那么快,操持那些琐事,只是他也看出来了,圣上这是拿准了他以前上值不认真来说事,“不然,便让臣先做个司直,以免经验不足误了公务。” 退下两级来,做司直也比做寺丞强,寺丞的杂七杂八事太多,司直不处理大理寺日常事务,只专门复核御史检察的案件。 “而且,微臣问过了,正好司直处有一个空缺,这样可比因微臣之故,让别的寺丞调任好多了。” 看他张口就来,平昌帝怀疑他是提前这般打算好了来套路自己,不过,这小子说的倒也在理,“朕允了。” “多谢圣上,”邵元昇赶紧谢主隆恩,行了个大礼。 “嗯,退下吧,”平昌帝摆摆手,使人重新拟旨,等邵元昇出了大殿后,忽然笑了声,又让内侍去给大理寺卿传话。 内容是,邵元昇由寺丞转司直,但能者多劳,让他监督好下属。 内侍是一直在殿内伺候的,对邵元昇求见圣上从头听到尾,此时不免从中听出了圣上浓浓的不怀好……咳,浓浓的圣意圣恩。 “你去谢恩了?” 邵元昇才从两仪殿出来,便见卫国公站在台阶下等自己。 卫国公不赞同地道:“虽然,你这次升职是因护驾有功,圣上对你的恩典,可没必要专门去叩谢圣恩,”有谄媚之相。 他不是不知道幼子在破案上有才能,毕竟大理寺卿与他关系不错,多次称赞幼子,但卫国公觉着幼子只是专精破案,其他方面诸如为官处事上却多不足,尤其他总是懒散不认真上职,把个实职做成了闲职一般。 只因为,他觉着幼子不似长孙,不必担起国公府的重担,上面又有兄长们庇护,不需太过努力升官晋职,对他要求和期望也不高,如此不错了。 万万没想到,一场秋猎,一场叛乱,竟让幼子一下高升上去,比长孙升的还高。 他担心幼子飘了,也恐他做不好寺丞,这可是正六品上的官位了。 却不料,他居然说:“没有,我去求圣上收回圣命。护驾和保护太子是该做的,圣上奖赏太多了。” 虽然此处只有他们父子二人,但邵元昇也不会给人留话柄,而且也是实话。 但卫国公就很吃惊,脸色复杂了。 “不过,圣上说还是要奖赏,只是我诚心推却,只从评事升为司直。” 这是不要高奖励,主动要求降职。 卫国公脸色更复杂了。 但此处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只抬起胳膊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错,不骄躁。既然圣上提升你的职位,日后你当更加尽职尽守,”别总迟到早退,这话卫国公在嘴里打了个转儿,到底没直接在此处说出来。 邵元昇随意地点点头。 父子两人便出宫去。 而邵元昇主动推却功劳,谦逊地不去居功,由原定的从评事升寺丞改为升成司直,很快也从宫中传了出去。 一时间,众朝臣说什么的都有,有明面上夸赞他,也有私下里说他傻气,也有说以进为退在圣上面前刷好感的,卲哲却是更加复杂。 作者有话说: 第92章 “恭喜小叔升职,”卲哲心中有些复杂地望着邵元昇,笑着朝他道喜。 当时,圣上遇刺,他也在高台上,只是被明霞郡主绊住了手脚,错过了上前救驾的时机,等后来他摆脱明霞郡主时,叛乱已快结束,无用武之地。 因此,当圣上按功奖赏,提拔小叔为大理寺丞时,他满心的后悔,可不想小叔竟然拒了寺丞一职,如今做了跟自己一品级的司直。 不过,他想到自己可是稳扎稳实地升至户部员外郎,又是实权肥职,脸色放轻松了。 虽然他情绪隐蔽,但邵元昇擅察色,细致入微,看出几许,并未计较,道:“都是圣上恩典,我倒是怕担不起这职位。” 这话不是谦虚,他可做不到朝九晚五按部就班。 卲哲没听出来话中潜藏的意思,以为他客套,笑着道:“小叔擅破案,太谦虚了。” 卫国公世子夫人心道,不过是侥幸得了护驾之功才升职,旁人看在邵元昇是国公府幼子份上夸赞几句,还当是自己真有才了。若是有才,还能一直升不上去。 不过,到底这小叔子就凭着个护驾混到跟自己哲哥儿一样的官位,王氏心中可酸。 卫国公夫人看了眼几乎控制不住把嫉妒写在脸上的大儿媳,对卫国公道:“国公爷,既有咱们阿昇被圣上嘉赏的好事,不若过两日咱们办个宴席,邀请亲朋好友来热闹热闹?” 卫国公本觉着幼子升职不是凭着业绩,不好大肆庆祝,但卫国公夫人又道:“也不请多了人,只邀请与咱们府上亲近的,说起来,咱们国公府也有些时日没有举办宴会了。” 这高门大户是时不时要举办宴会,不光是一些生辰喜事,更有结交应酬之意,也是彰显府邸在朝地位高低的一种方式。 若是那落败的府邸,便是撑着面子举办个宴会,也未必有人愿意捧场去参加。 “也好,那就劳烦夫人操持了,”卫国公虽后院姹紫嫣红,但对妻子该有的体面和尊重一点儿不会少,当然也有圣上重视中宫,作为臣下当效之的原因。 等出了正堂,卫国公世子夫人与卲哲小声嘀咕,“不过是升个官,有什么好炫耀的?” “母亲慎言,”卲哲有些无奈地小声提醒王氏。 他知道母亲与祖母不和,可现在还没出正房,若是被祖母这边的人听到,又该是一场矛盾。 不过,虽然提醒了王氏,卲哲心中也是赞同王氏,只因方才祖母高兴的模样太过明显。 其实,作为国公府的长孙,他原本也该是得到祖母的疼爱,只是因祖母生了与自己同龄的小叔叔,只疼爱幼子,对自己这个长孙却不假辞色。 但他却得祖父器重疼爱,六岁后又移出后宅居在前院,倒也没多少失落感了。 尤其,随着年龄越大些,看到一直被养在后院祖母跟前的小叔叔,嚣张任性,懒散不知进取,而母亲处处为他着想,在祖母与母亲有矛盾时,他便更倾向于偏向母亲这边了。 不过,小叔到底是长辈,与自己的利益也没有冲突,他若升职,不管是什么方式,对他日后只有助力,想通这一点后,回到大房,卲哲便开始劝不想帮着操持宴会的王氏,“都是一家人,母亲以后对祖母和小叔便是不满,也别表现得太明显。而且,母亲是晚辈,若传出个对长辈不敬的名声,对您对儿子都不好。” 王氏本就是个笑面虎,在外将自己的形象维持的很不错,此时听卲哲这么说,觉着也在理,“行,哲哥儿放心,母亲一定不会拉你后腿的。你公务繁忙,别管这些后宅事了,快去书房,不然就去歇歇,上值一天多累。” 哪像小叔子,整日里没个正形,说不定,就算是升职了,也能让他因懒惰不称职贬下来。 “好,母亲,”卲哲答应着,便往外走。 但并未去前院书房,而是从前院直接出府了,他要去看望未婚妻孟秋婉。因为明霞郡主在狩猎时一直缠着他,阿婉这段时间心情一直不太好。 “阿昇,”旁人都离开后,卫国公夫人一手拍在儿子的肩膀上,虽然需要踮脚,可她高兴着,“娘可真高兴,你这回立了大功,一下就升上去了,虽然现在低了两级,可也极好啊!” 她忽然降低音量,有些神神秘秘地捂着嘴,“阿昇,你是不是怕哲哥儿心里不舒服,才特意让圣上给你降到与他一样的品级啊?” 邵元昇眼睛微微斜看母亲大人,“您儿子是那样的人吗?我是嫌寺丞的琐事太多,司直比较省力。” 卫国公夫人:“真不是顾忌你爹跟哲哥儿?” 这母亲大人,竟然还不信了,邵元昇摇摇头,“没有,再说我像是那样善解人意的吗?” “少浑说,”卫国公夫人拍了他胳膊一下,“我家阿昇多体贴,心善。是不是的无所谓,主要是我觉着心里舒畅极了,”看方才大儿媳那憋闷的脸,真舒心呐。 “您可别高兴地太早,”邵元昇忙给卫国公夫人提醒,“我就算做了司直,也没法一板一眼地上值,这位置还不知能不能坐得稳,说不定年底一考评,就下来了。” 卫国公夫人一想,按着幼子的做法,倒还真的有可能,顿时脸色就复杂了,直直地看着她,“你要是被贬下来,让你大嫂看咱们母子的笑话,阿昇,你母亲我到时候可是不依的。” 这话带着威胁之意,不让他做不肖子。 “我尽量,”邵元昇觉着公事完成,跟个桩子似的坐在衙内有何用,“我尽量不早退。早到可不敢保证。” 他赖床。 卫国公夫人哪里不知,虽然疼爱幼子,想到这儿子也老大不小了,“你那早起睡懒觉的毛病,也该改了。都定亲,要成亲了,别太跟以前一样懒散太过。” 一般小懒散还是可以的。 “好,听母亲的。” 卫国公夫人点点头,不是她要做个慈母去败儿,其实自家幼子很优秀,她才顺着他脾性。 跟卫国公夫人一样想法的还有舒颜,她也觉着邵元昇虽然从寺丞转为寺丞,品级降低,但也说明他淡泊名利,谦逊有度。 不得不说,滤镜甚厚。 接到卫国公夫人送来的请帖,她欣然赴宴,还特意把自己新做好送给邵元昇的络子包装好,用绸带系了个美美的蝴蝶结,当做贺喜礼物。 卫国公夫人见她还特意准备了贺礼,笑握舒颜的手好大会儿都不撒开,之后让她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她这样毫不掩饰自己对幼子未来媳妇的满意,让其他人对舒颜也越发热络,夸赞她模样清丽,端淑柔雅。 若说模样,舒颜觉着还挺符合,可这端淑柔雅……貌似一样没占。 即便内心干笑不已,她面上还是挺能端的住。 舒颜正保持仪态地听厅中夫人们说笑,从外面进来一位夫人,过来与卫国公夫人说笑了几句后,又道:“方才我从街上过来,看到原来镇南侯府那些人了,”这位夫人有些唏嘘,“这大冷天出京。” 底下一位黄夫人道,“对,今日是流放的那些人出发的日子。可不是么,这天儿越来越冷了,若是流放到南地还好些,可听说,这次的人基本都往北地流放了吧?那越往北走,得更冷了。” 虽然这样的话题,提起来有些扫兴,不过这也正是卫国公府大喜和外面那些谋逆的对比,更有熟知卫国公夫人跟原镇南侯夫人关系不和的夫人道:“想想皇后生辰那日,那卢氏还挑衅崔姐姐,那时候的劲头呦。” “可不是么,”也不是说夫人们捧哏,实在是与卫国公夫人交好的,与卢氏关系都不如何,尤其现在镇南侯府与二皇子谋逆,更让人往下踩,“她就是个脑子拎不太清的,听说进了监牢,还不死心自己夫君谋逆,还叫嚣圣上。” 卫国公夫人知道卢氏一向糊涂,也总是跟自己挑刺,可到底人已经到了今日这境况,往后一辈子就算是毁了,竟说不出难听的话来。 甚至,她还悄悄招过一旁的崔嬷嬷,“你去拿些银两,不要整的,碎些的好花用打赏的。还是拿些御寒的衣物,也不要花里胡哨,只保暖结实的料子,去悄悄给卢氏送去吧。她若是不收,便给她家人。” 若是卢氏落到这个地步,还在意自己着人送去,那她家人总有拎得清。 崔嬷嬷应了悄悄转身去办。 卫国公夫人只是顺手为之,并不求些什么,也不会跟其他夫人们去讲,免得有故意做样之嫌。 但舒颜就在她身旁,自然是听了个清楚,就觉着自己这个未来婆婆太美了,人到中老年依然美貌,心也美。 这可比底下那些说着卢氏如今也可怜人之类话的夫人们强太多了。 虽然,舒颜不是圣母,也不喜欢圣母,但卫国公夫人这样的做法不是圣母,只是善良。 卫国公夫人也没一直留她在身边,等邵璇过来时,笑道:“今日天气不错,阿颜还是跟小姑娘们一起去园子里玩玩。” “好,等会儿再来陪伯母说话,”舒颜笑着应下,便被邵璇拉着出了厅堂。 今日虽然寒冷些,毕竟已经是十一月初,但阳光照得暖洋洋,姑娘们穿着华丽闲适赏玩,又是贺喜宴,园子里很热闹。 舒颜跟邵璇边说话边走,路上遇到认识的姑娘便打招呼,还没走到凉亭,便听到邵婳清脆的声音。 第93章 “阿婳性子真活泼,”隔着两个姑娘,舒颜看到邵婳正边说边笑,还用手比划了几下。 邵璇道:“她这总算是缓过来了,先前受惊好几天都说睡不安稳,做噩梦有人拿刀砍过来。” “谁说不是,那天真是太吓人了,”舒颜也是一大天才缓过来情绪。 邵璇点点头,笑道:“幸好,咱们都无恙,我小叔还立功升职了。” “阿璇姐姐,”从她们对面走来两位姑娘,其中一位穿鹅黄襦裙的小姑娘笑着朝邵璇走过来,牵起她的手,“那边有两盆间色菊花开的可真好呢。” “那两盆是我祖母亲手侍弄,比其他菊花都美一些,”邵璇笑着与她说着,便察觉到手心里被塞了个东西,有些讶异。 这小姑娘不是旁个,正是她未婚夫的妹妹,未来小姑子吴妙。 “听下人说,那边还有一排的紫粉色的,我们过去看看,”吴妙朝她眨了眨眼,轻轻晃动了下她的手,然后才松开。 邵璇点点头,虽然还未打开手心查看,却能感觉出来该是一块纸。 等吴妙两人走开后,邵璇挽着舒颜的手往旁边隐蔽点的位置走了几步,然后伸开手,果然是一个小小叠起的字片。 舒颜本还奇怪她怎么往右边走,见她手中的纸片,瞬间明白过来。 她猜出该是方才那吴妙悄悄往邵璇手中塞的,邵璇也没避着她打开,但她也没有无礼地凑过去看。 倒是邵璇看了纸条上吴开奚的字,脸色有些复杂,有些许纠结。 她自然是认得吴开奚的字,尤其字条还是吴妙递过来,不用怀疑是旁人假冒,但这字条上却是吴开奚约她等会儿见面。 若是以前,没去终南山之前,邵璇许会赴约,毕竟在自家里,她与吴开奚又早定亲,不出意外,婚期都快定下,也就是年后初。 可现在却不太想去。 虽然在终南山时,她说大家子弟少不了通房妾室,像舒府家男子,这样的人家少之又少,可到底心中还是留个根刺,使人悄悄去查了那通房。 也是昨日才知道,这通房柳儿从小就伺候他,且早早就是他的通房了。 既然往后他少不了通房妾室,自己再婚前与他培养感情,还有意义吗? 她望着纸条发呆,舒颜也不言语,只静静陪在她身边。 没想到,邵璇却在回神后,主动与她说:“阿颜,吴开奚约我等会儿私见。” 舒颜不想她会跟自己说这种事,但接着就有些明白了她的意思,“你不想去?” “不想,去了没什么意思,”邵璇将手中字条团成一团,本想直接扔了,可想了下,今日宴客,园子里都是女客,扔到哪处都不妥当,便先放到了自己袖袋里。 她这话说得,跟那天在终南山时,即便知道了吴开奚有通房的态度可不同。 邵璇接着道,“我已经让人查了他身边的那个通房,叫柳儿,从小就伺候他,也早就,许在我们定亲前就是他通房了,而且这柳儿管理着他的日常穿戴,很得他意。” 舒颜没想到这个柳儿的丫鬟居然是她最担心的情形,且那天她直觉这个柳儿不是个善茬,给她浓浓的小白花不适感,现在听到邵璇又说这样的话,不由道:“你怎么查的?跟吴府的下人打听的吗?” 虽然各府之间打探些情况和事情很多见,可有的府邸管理严苛,下人也不往外碎嘴子,旁人是不好打探消息的。像吴开奚房中伺候的,她觉着该不好打探这么细致,连管理衣衫都打听到了。 “嗯,”邵璇道,“他对那柳儿很看重,花了点银钱就打探出来了。” “那这吴府下人的嘴可不怎么严实,”舒颜皱了下眉,“只是,既然吴府的人都知道这柳儿受宠,你日后还是多提防这人吧。” 邵璇叹了口气,“你上次说的话很有道理,我会多注意。” 这样日后成亲后,她得是要过什么样的日子? 舒颜自然同情她,可知道这是两家父母都认可的亲事,邵璇能打探出来的事,那她的父母想来也是知情,既然还要商议婚期,可见是不在意这种事。 虽然早知道在这个时代,这种事是常情,但看着身边俏丽的姑娘日后婚姻生活将不会美满,她很是怜惜,却又没法做什么。 既然改变不了,舒颜只能尽量多为她着想,拉拢住吴开奚的心,努力发动着她从前世影视剧和小说中所知道的宅斗信息,“不过,他约你,你不去,会将他推的更远。而且,以前你都去,这次却忽然不去,也许会让他猜疑,也许那个柳儿再吹风,让他以为你因为柳儿这个通房才对他改变了态度,说你容不下她,不容人呢?” 虽然那天遇到柳儿后,发生了谋反事件,很快便仓促离京,但她见了一次邵璇对吴开奚的态度很是冷淡。 既然日后肯定要成亲,邵璇这般做法对她可不利。 “虽然,我这样说,有些小题大做,但还是慎重些好。” 不知为何,听着舒颜这样一字一句为自己打算,邵璇鼻头酸酸,竟觉着她比自己母亲还要关心自己,她摇摇头,“不会,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不过这次是他第一次约我私下里见面,以前我跟他说话,都不会背着人,而且多数还有长辈也在场。” 舒颜有些意外,“他第一次约你私见?” 饶是方才说过小题大做,或者小人之嫌,舒颜还是忍不住把事情往不好了处设想,“你不是说都要商议婚期了,那他私下里约你做什么?难道是那个柳儿模仿他的字体,想要坑害你?” 说完,她又觉着,自己怕是宅斗宫斗剧看多了。 邵璇摇摇头,拿出纸条,给她看,“他的字体我认识,应该不是作假。” 舒颜扫了两眼,见上面也没说旁的露骨之言,只是约见的地方,字体端正,却没什么出彩处。 “那便好,我就是觉着奇怪,胡乱猜一下。不锅,我觉着既然以前没约见过你,你还是别去了,日后他要问,你就说被绊住了,走不开。反正他若是有事,就光明正大找你就是。” 不然,吴开奚忽然这么偷偷摸摸地约邵璇,难道是想…… 咳,看一眼俏美的邵璇,她有点想歪。 邵璇原先只是觉着没必要再去私见吴开奚,与他说话之类,现在被舒颜这么一说,反而觉着她的话在理,思索一二后,竟道:“我去,去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去啊?”舒颜现在反倒倾向于最后一种可能,吴开奚想要对未婚妻这样那样一下下。 虽然,这吴开奚身边不缺丫鬟,还要通房,可邵璇长得好看,又是大家姑娘,也许这男人劣根性发作呢。 舒颜想了想,提醒道:“那你去跟他说几句话也好,只是不要让她碰触你哈,”男人另一层劣根性,得不到的总是最好,就让他吊着去吧。 邵璇起初没有反应过来,等领会过来,羞红了脸娇嗔一声,“阿颜!” “咳,”舒颜干咳一声,“我也是提提醒一下下。” 过了会儿,邵璇才褪下红脸蛋,“那咱们先去那边,等过会儿的我再去。” 便是去,她也不要接了纸条便巴巴地过去。 而且,今日家中宴客,她也要招待姑娘们,便拉着舒颜的手去姑娘们多的水榭处,召过一旁伺候的丫鬟吩咐,“茶水点心及时送,别缺了。” “是,四姑娘。” 亭子里,邵婳看到堂姐和舒颜过来,忙过来,“四姐姐,阿颜,你怎么才来?” 邵婳现在可喜欢舒颜这个未来小婶婶了,笑着过来就挽住了她的胳膊,很是亲昵。 她更亲近舒颜有很大的缘故,是终南山上遇到吴开奚和柳儿后,舒颜说的那些话,让她无比认可,现在就朝舒颜挤眉弄眼,笑嘻嘻地捂着嘴小声说:“有没有见到我小叔叔啊?要不要我带你去找他?” 舒颜哪成想她这般热心,虽然也挺相见邵元昇,可也知道今日他是主角,该是在前院招待男客,“不用,他肯定在忙,晚些时候能看到。” 邵婳点点头,“我懂,我懂,”说完嘿嘿笑了两声。 这就是关心小叔叔了呗。 舒颜没明白她懂的含义,但也没问,因为知道有时候邵婳的想法有时候会不好讲出来被人听到,便笑了笑。 正好孟秋婉跟一个姑娘也过来了,邵婳便又朝她打招呼,但也没松开挽着舒颜的胳膊,“婉姐姐,你身体好了吗?看你脸色挺好了。” 这是关心的话,但也说明孟秋婉之前病了。 舒颜看过去,却因她打了腮红,看不出气色,也朝她笑着颔首一下。 孟秋婉温柔含笑地走过来与她们打了招呼后,对邵婳道,“已经恢复好了,阿婳今天穿的裙子花样真精致。” “好看吧?”邵婳笑着微微撩起裙摆,“这是天香阁的新品,刚做好的。” 周围几个姑娘凑过来看了后,都笑着夸赞好看,其中一个绿衣姑娘道:“天香阁的衣裙都很好看,她们家的绣娘刺绣手艺也精湛的很,我娘说里面的绣娘一些针法,外面都学不到。” 女子只要一说起衣裳,永远有说不完的话,一时间亭子里掀起一波关于衣裳的话题。 邵婳看了看,差不多没有自己招待的,便朝舒颜悄悄点了下头,出了凉亭去吴开奚约好的地方。 见她离开,邵婳只当是有事,也没多问,跟旁边小姑娘说得起劲。 舒颜也被一个李姑娘拉着说起话。 作者有话说: 第94章 “舒姑娘袖子上的刺绣很精美,这针脚细密的几乎看不到痕迹。” 舒颜用手指摸了下袖子上的玉兰花绣瓣,笑着道:“这一圈玉兰花,是我大嫂绣的,她绣工不错。” 李姑娘摇摇头,“你这话可谦虚,这不是不错,是极好,”说着,让旁边的闺友过来看,“是不是?” “是真好看,哦,对了,我知道,舒姑娘的大嫂是程家姐姐,我记得我三姐姐与她关系不错,说程家姐姐绣工可出彩了。” 京中结亲的高门大户官宦人家,数辈积累下来,基本都能数出姻亲来。 舒颜也不意外自家大嫂美名在外,毕竟大嫂的女红是真好。当然,与她相反,自己这个小姑子女红也是真废。 她笑着与她们说着话,但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去约会的邵璇,便寻了个去恭房的借口追着邵璇离开的方向去了。 吴开奚约邵璇见面的地方在假山附近,这边是连接前后院园子的位置,自然是有人看守。 邵璇既然要见吴开奚,也不会偷溜过去,只光明正大地走过去,下人也未阻拦,但舒颜过去的时候,看守的仆妇忙道:“舒姑娘,再往前就是前院了。” “我知道,我过去寻阿璇,”舒颜并未因被阻拦不快,反倒觉着这样看守才是尽职。 那仆妇只是负责看守,也不敢过分阻拦,让舒颜过去后,便往上禀了管事嬷嬷。 而此时,邵璇早已见到了吴开奚,“吴公子。” 吴开奚脸色微微一愣,以前邵璇都是唤他阿开,现在却变得如此疏离,莫非真的像柳儿说的,气恼不高兴自己有通房,但很快笑了下,走近两步去牵邵璇的手,“阿璇,怎么跟我生分了?” 邵璇却在他的手伸过来的瞬间,抬手扶了下并不歪斜的发髻,“不知你找我有何事?我还要帮长辈们招待女客,时间不多,得赶紧回去。” 以前,两人也只是说话,现在吴开奚上来就想要碰触自己的手,本就心中有结的邵璇自然不想被他碰到,但也是浅笑着与他说话。 见她言语带了浅浅的笑意,与以往两人说话一般,吴开奚就觉着许是她面嫩,顾忌着两人私下见面,而且这言谈与往日也无不同,便放下心来。 笑着道:“我给你准备了一样惊喜,你随我来看。” 邵璇微微惊讶,但也没多想,便跟着他往前走,吴开奚却看了眼她身后的丫鬟,低声道:“阿璇,我还想单独跟你说说话,你让丫鬟先等在一旁,好不好?” 邵璇自然是不愿,她觉着没有什么话有必要避开自己的丫鬟,但吴开奚却神情有些不自然,“就是有些私下里的话,让外人听到了不好。” 说着,他含情脉脉地望着邵璇,端方的面庞上带着柔情。 邵璇望着眼前的男子,想到自己日后是要与他一起生活,便是不太如意,但总归是要做夫妻。既然他对自己示好,她一时心软便点了下头,让身后的含霜往后退开些,自己与吴开奚往前走去。 “在这边,”吴开奚朝一处有些隐蔽的位置指了指,这处的假山往里凹进去一大块,正好可以站过去说话。 只是邵璇看了看,却没发现地上有什么物件,正在诧异,却忽然被吴开奚抱住,身体一下僵住,然后便要推开他时,吴开奚低声在她耳边道:“阿璇,别怕,我只是想你了,就让我抱一会儿,好不好?” 邵璇从没有跟男子如此亲近过,尤其吴开奚说话的时候,太靠近她耳边,让她耳朵都痒的厉害,脸颊通红起来,忙羞恼地推他,“你做什么,有话好好说,放开我……” “不放,”谁知吴开panpan奚居然抱的更用力些,“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忽然跟我生分了,可我真的很喜欢你,从终南山你就有些疏远我,我很难过。” 邵璇没想到,他竟然对自己讲这样的话,但为了什么,他难道一点儿都觉不出来,难道还要自己分明地告诉他,因为他有旁的女子,两人都有了肌肤之亲。 想到肌肤之亲,又想到这人也这样甚至更多的抱过那个柳儿,或者别的丫鬟,而且,她甚至还从他衣襟上嗅到一股香浓的脂粉气味,顿时觉着心中有些犯呕。 可不知是不是干呕的难受,胃里一阵翻涌,手脚也软绵起来,使不上力,竟是一时说不出话,眼前有些模糊起来,推不开吴开奚。 正在这档口上,她隐约模糊地似乎听到了舒颜清亮的声音。 “含霜,你怎么自己在这里,你家姑娘呢?” 舒颜赶过来假山这边,找了半圈才看到含霜的身影,忙带着紫萍走过来。 含霜见舒颜过来,倒有些替自家姑娘不好意思起来,不知道该怎么跟舒颜说姑娘在跟未来姑爷说私密的话。 舒颜本就担心才过来看看,见含霜这样子,哪里还不知道,肯定是邵璇跟吴开奚单独去说话了,正要催问含霜,便见一个小厮从旁边窜过来。 舒颜吓了一跳,气道:“你做什么?” 这小厮自然是吴开奚的,他赔笑弯腰,“舒姑娘,不好意思,小的惊到您了,只是我家公子与四姑娘,那个,您现在不好过去打扰。” 这小厮明显在说两人可能亲密了,但舒颜本就觉着不该这样,一挑眉驳斥,“说话而已,有什么不好打扰的?” 说完,看了看四周,觉着两人可能在前面,便打算过去。 不料,吴开奚的小厮却嬉皮笑脸地往前快走几步,拦住舒颜,“舒姑娘,这样打扰可不太好……” 若是这小厮不拦着还好,他这样拦着,让舒颜本来就对吴开奚不好的印象更往严重了想,莫非这吴开奚真要干什么坏事? 就算是她小人之心想多了,但她脸皮厚也不怕,便一把推开那小厮,“让开,少挡路。” 紫萍性子泼辣,见这小厮敢拦自家姑娘,顺着舒颜推过来的力道就揪住了这小厮的衣襟,“干什么呢?谁给你的胆子拦路,靠边去!” 那小厮那想到舒颜主仆这般不淑女,就被紫萍扯到了一旁,不过,他到底是男子,力气比紫萍大得多,很快就甩来紫萍的手,可紫萍接着又将人拽住。 旁边的含霜虽然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但也知道舒颜是为了自家姑娘,忙过去帮着紫萍拦小厮。 而舒颜这会儿功夫已经往前走了五六步,还微微放开些音量说,“阿璇,你跟吴公子墨迹什么呢?不是就说几句话么,快点,国公夫人寻你招待女客呢。” 她也是提醒他们,自己要过来了,以免看到双方都不自在的画面。 但这会儿的邵璇已经头晕难受想吐却连干呕都不能,吴开奚一时虫上脑,开始扯邵璇的衣襟,只是这时节衣衫穿的多又厚实,竟一时没扯动,便听清舒颜的声音,竟直接低斥一声,“不许过来。” 舒颜却从他声音里察觉出不对劲,顺着声音小跑着找了过来,一看邵璇被他拉在怀里,脸色发红,神情难受,顿时火了,上前就去踹吴开奚,“你对她做了什么?!” 她这一脚的力道没有留情,直接将吴开奚踹的踉跄着往后倒,不过,他后面也是假山石,只撞到了山石上没有摔在地上,而舒颜踹人的同时也把邵璇扶住了。 离开了吴开奚身上浓郁的脂粉气息,邵璇又被舒颜扯得往外一去,一阵冷风吹过,她一下觉着脑子清明,反胃的恶心感也褪去不少,但头依然隐隐作疼。 “阿颜,他对我不规矩,”邵璇捂着额头,靠在舒颜身上,弱声说着。 舒颜本就见邵璇样子也不对头,闻言锐视吴开奚,“你对阿璇做了什么?为何她这么难受?” 吴开奚被舒颜踹那一下撞到假山石上,钝钝地作疼,心中发恼好事被舒颜打断,口气不佳地道:“阿璇不过是跟我亲近,舒姑娘没长眼吗?” 邵璇忙摇了下头,解释,“不是,我不愿意的。” 只是,这一摇头,恶心感又上来了,忙虚弱地闭上眼。 “你对她下药?”舒颜怀疑地看吴开奚,邵璇先前身体可好好的。 “没有,你别血口喷人,”吴开奚心中一跳,却倒打一耙,他还不如直接找两个人过来撞见他跟邵婳亲近,省的跟现在似的被舒颜搅合了,这女的真是多管闲事。 舒颜却看他的样子甚是狡诈,只是这事也不好闹开,招呼紫萍和含霜过来扶住了邵璇,指着吴开奚道:“吴公子最好安安分分,不然……你身上什么味?” 舒颜觉着吴开奚这厮有些小人,便往前走了两步警告他,却忽然闻到他身上有奇怪浓郁的香气,忙捂住了鼻子,鄙夷地用手扇了扇,“难闻死了,你这是扑了几斤香粉?” 邵璇被扶着离得越远些,便越觉着身体舒适些,闻言忙道:“对,方才我也是闻到他身上的脂粉气才难受,头晕恶心。” 吴开奚忙拍了拍自己,“没有,你们别乱说,我不过是从花丛里过来时,沾了些花粉。” 舒颜也没去招待男客的地方,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但觉着这香气太奇怪,又有方才邵璇被他搂着,若不是自己及时过来,还不知会发生什么,越发怀疑这吴开奚想对邵璇不轨。 她微微仰着下巴,不想让他找借口逃开,“我看你就是想对阿璇行不轨之事。今日这事,你必须讲清楚。”总觉着方才的事不对头。 “是阿璇情不自禁,控制不住对我的感情。” 第95章 “她主动与我亲近,你方才不是也看到了,为何一直诬赖我?”吴开奚不知这舒颜怎么就认准了自己要对邵璇不规矩,但他心虚,便将事情往邵璇身上推。 邵璇震惊地望着自己的未婚夫,日后的夫君,这样无耻的话,他是怎么讲出口的? 她捂着嘴,满心都是失望,这样的男人…… 若是舒颜不了解邵璇与他的事也就罢了,可她知道邵璇对吴开奚是个什么态度和想法,闻言就火了,这特喵就是个渣男败类。 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放你……的狗屁!居然污蔑阿璇的品行,你是长得多好看,能让人意乱神迷!可滚你的吧!”差点问候了对方长辈。 谁能想到一个长相清清丽丽的姑娘居然能爆粗口,不说吴开奚开眼了,被骂的脸色涨红,邵璇和含霜也呆了。 紫萍却是老神在在,甚至还捧哏地给自家姑娘拍了两下爪子,“姑娘,骂得好,”她也看这吴开奚贼眉鼠眼,还有他那个小厮还敢拦她家姑娘,都不是好东西。 “你……”吴开奚哪里别人这样骂过,恼羞成怒地瞪着舒颜,神情凶狠,正待狡辩回去,却听到一道嗓音响起。 “骂得好!” 邵元昇背着手从吴开奚小厮身后走出来,俊脸薄怒地看着吴开奚,“吴开奚,你胆子真大啊,在我们国公府里都敢对阿璇不敬,污蔑她的名声,我看,这门亲事,没必要再继续了!” 他并不是说气话,是真觉着这亲事不适合邵璇。 至于他只是邵璇的小叔叔,也许没有资格决定邵璇亲事,却不存在。只要他想阻止这门亲事,就能做到。 吴开奚脸色僵住,万万没想到计划好好地事情,居然走到这一步。 若是真的退亲,他可损失大了,这门亲事可是当初他爹好不容易给他求来的,忙堆起笑容,“五叔父……” “我可当不起你这长辈,”邵元昇抬手制止,往他身边走去,低下头去。 吴开奚个子只是中等,邵元昇觉着有点费力,索性直接拎着他衣襟将人提溜起来,闻了下,马上皱起眉。 舒颜见邵元昇来,大松一口气,她也怕吴开奚故意将人引过来,坏了邵璇名声,赶紧与他说:“阿昇,之前我一直跟阿璇在一起。是吴开奚让他妹妹给阿璇带了字条与她见面。阿璇本以为他有事,才过来的。而且,阿璇之前身体一直很好,并没有不适,可见了他之后,他强行搂抱,身上还有不知道从哪个脂粉堆里混过的难闻刺鼻的味道,阿璇被熏得头晕头疼恶心,我也觉着那味道难闻极了,怀疑他是不是抹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药粉。但吴开奚说是从前院走过来时花丛里沾染到的花粉。” 舒颜一口气把前因后果简单陈述一遍,邵璇也在一旁道:“是这样,小叔叔。” 吴开奚脸色很难看,暗暗地瞪了舒颜一眼,都是她坏事。 邵元昇一下就拆穿了吴开奚的谎言,“今日前院除了有几盆菊花,并未有旁的花卉。你身上的这味道也不是任何一盆菊花的香气。”今日主要是为了庆贺他升迁,前院男客不似女客一般赏花游玩,只放了几盆贵重的菊花应景。 他又再次用手从吴开奚身前扇了扇,嗅了下,“阿颜怀疑这香气有问题,我也觉着不对劲。你随我一起往那边的客院去,”说着,他看了下含霜,“你去将国公爷叫到客院去。” “我跟阿璇还是先回后宅吧?”舒颜觉着邵璇这样子难受,可不能继续再跟吴开奚一起了。 邵璇伸手抓了下脖子,“我怎么觉着有些痒,”脸上也是痒痒的,但忍着没敢去挠。 舒颜忙过去扶着她仔细看了看,惊道:“怎么起了小疹子似的红点点了?是不是过敏?” 吴开奚也惊得瞪大眼看邵璇,怎么会这样? 他都用过多次了,都没出现邵璇这种情况,听舒颜说过敏,立即有了想法,“这肯定是花粉过敏,就是我不小心沾上的花粉,方才也是我忘了,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我不小心蹭到了花树上,阿璇许是对这味道过敏。” 舒颜鄙夷地道:“你这借口真拙劣。而且阿璇以前没对花粉过敏,可别说,就你身上这个花粉她就过敏了。再说了,这时节,天气这么冷了,又不是夏天那样花卉种类多,就那么几样能开花的,哪里来的那么高的花树上落下花粉让你蹭到,且花粉能有那么多,能有那么刺鼻子的味。你越是解释,说明你心虚,你身上的味有问题。” 舒颜神探附体一般,快速反驳吴开奚,让邵元昇都忍不住微微挑了眉头,“有理,还有据。” 他这样赞同,舒颜底气更足了,信心十足地道:“阿昇,去寻太医,仔细查查他身上那臭味,还有得给阿璇看看,我们先回后宅去。” 得趁着邵璇情况还没更严重回去。 说完,狠狠地瞪了吴开奚一眼,与紫萍扶着邵璇就离开了。 吴开奚见事情越来越严重了,赶紧道:“五叔父,我真的没有对阿璇怎么样,你别误会……” 邵元昇冷眼看他,“你是打算自己与我走,还是直接撕破脸皮被我绑走?” 吴开奚的小厮倒是在一旁,可这样的情况,根本没有他说话的余地,吴开奚知道邵元昇的性情,不敢赌,“我随五叔父去便是,只是,真的是误会。是舒姑娘误会了,阿璇也是身体不舒服,才误会我。” 邵元昇现在烦他,“闭嘴!赶紧去客院。” 就算是要退亲,今日宾客多,他也不想让侄女的事让大家非议,便警告吴开奚,“你若是老实交代,看在我三哥跟你父亲交情的份上,这亲事说不定还能好好退了,不然,你尽管试试我们国公府还有小爷的手段。” 吴开奚哪里不知道邵元昇脾性,行事桀骜,快速在心中掂量。 舒颜扶着邵璇快速回到后宅后,并未往宴客的院子去,而是直接回了邵璇的院子,并让丫鬟以她身体忽然不适为由,告知了国公夫人和邵璇母亲邵三夫人刘氏。 卫国公夫人正在与夫人们说话,听说邵璇忽然病了,心中打了个转后,便寻了个借口离开会儿,笑着吩咐世子夫人王氏和邵二夫人招待女客,她则一起与刘氏去了邵璇的院子。 刘氏也奇怪女儿怎么忽然不舒服,路上还与婆母小声说:“阿璇身体一向很好,怎么忽然不适,这也不到她月事的日子啊?” 卫国公夫人现在也不知邵璇到底怎么回事,“过去看看就知道了。”只是她预感,不会是身体不适这么简单。 婆媳两人到了邵璇院子时,邵璇已经脸颊痒的忍不住去挠,被舒颜阻止着抓住,“阿璇,你忍忍,不敢挠的,挠破了皮会更严重,”她不好说会感染,便特意吓唬她,“皮挠破了容易破相。” 然后焦急地催促丫鬟,“快去看看,就近的郎中都没寻到吗?再去催催,”就算不是太医,好歹来个郎中先给阿璇止痒也好。 就这么一段时间,她的脖子和脸颊上,手背上,裸露在外面的肌肤上都是小红点点了,头还隐隐作疼。 邵璇的另一个大丫鬟含露也急的直转圈。 卫国公府上倒是请了一位府医,只是不巧这位府医秋猎前家中长辈病重,回乡探亲后一直未回。因附近一条街便有医馆,便没再请旁的府医。 刘氏一进到院子里,就发现了里面丫鬟的不对劲,心一下提了上去,“你们姑娘怎么了?” “国公夫人和三夫人来了,”正房门口的小丫鬟一看两人到,赶忙小跑着向房内通传。 舒颜正焦急,闻听国公夫人和邵璇的母亲到了,也没敢起身,帮含露一直用手抓着邵璇,怕她忍不住去抓脸。 “阿璇,你这是怎么了?” 卫国公夫人和刘氏匆匆进来,一看到榻上邵璇的样子,唬了一跳,刘氏的声音更是带着惊恐。 舒颜道:“伯母,三嫂,阿璇似乎过敏了,已经去找太医和郎中了。只是怕她脸痒的去挠,恐留下疤痕。” 刘氏被女儿的模样吓的不轻,疾走过去,“怎么会过敏?阿璇身体一直很好,是吃了什么东西?” 卫国公夫人见邵璇的确忍不住去抓脸,赶紧制止她,“阿璇,忍着点。” 邵璇这会儿难受,可脑子没迷糊,“不是吃东西的原因,是旁的。” 她很确定自己就是因为吴开奚身上的味道才成这样,可是想到母亲那么看好她的亲事,甚至都要议亲,又不知该怎么说起今日的事情。 舒颜见状,便道:“的确不是吃东西的缘故,是沾了不好的东西。”看了看屋子里伺候的,知道这也都是卫国公夫人和三夫人身边信得过的,但也有所顾忌,到底牵扯到邵璇的亲事。 她这样说,卫国公夫人就知道有旁的事,见她往下人处看,便挥退了两个小丫鬟,“阿颜说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舒颜不偏不倚地陈述了一遍今日发生的事,期间连带着上次秋猎时遇到了吴开奚和他那个通房柳儿,以及柳儿的作态神情,都描述了一遍。 也不需要她刻意去夸大吴开奚的混蛋,只今日他说的邵璇那些不堪话,她觉着便能将他钉住。 卫国公夫人怒道:“这个吴开奚居然如此污蔑阿璇,忒难听了。这还没过门,便欺负阿璇,若是日后该当如何恶劣!” 作者有话说: ps:过敏这个词,在古代该是没有,但酒查了资料,没有适当的叫法,鉴于本文是架空,依然用过敏,不要考究哈。 这个满三百收藏入v,v后日六。现在日三,周六不更哈,酒存着稿子已经佛系,玩钩针去啦(*^▽^*) 第96章 一早的时候,卫国公夫人并不大认可这门亲事,觉着吴开奚配不上邵璇。 不说其他,只他模样只是端正,孙女却是俏丽好看,另有吴开奚是伯府幼子,本来东昌伯府就已经有衰落之相,吴开奚这一辈的没有在朝堂上出色的,他本人也才能平庸。而邵璇聪慧伶俐,熟掌庶务,便是嫁做大家子长妇都足够。 只是,老三夫妻都愿意,东昌伯府上家风也不错,东昌伯府人也是个宽厚的性子,她才没再反对。 不想今日竟发生这样的事,卫国公夫人气道:“这亲事不能成了。” 只是,让舒颜没想到的是刘氏的态度。 她开始也生气吴开奚说邵璇主动亲近他的那些话,但又觉着,“以前阿开挺好,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亲事其实挺好。” 显然,她并不觉着通房柳儿的存在有什么不好,而且,吴开奚对邵璇不规矩,她还觉着年轻人一时把持不住也是有的,只是这话不好讲出来。 “有什么好?”卫国公夫人很是不满,“这样的人,还未成亲就敢败坏阿璇,以后指不定还做什么。本来就是他配不上阿璇,现在居然还脸皮那么厚往自己脸上贴金,当自己是个香饽饽了。还有他身边那个通房丫鬟,在外面就不成个体统,这样的人不行,不能结亲。” “可是……”邵三夫人想到自家夫君对这亲事的满意,有些犹豫,可心中也觉着婆婆的话有道理,她也疼爱闺女,“三爷说阿开实诚,这亲事不错。” 卫国公夫人知道三儿媳妇很听老三的话,但这也有些过了,“那今日之事,他这目的可不纯,看阿璇都成什么样子了,阿昇都说了他身上的味不对,我看阿璇这病来的就是蹊跷。” 国公夫人对幼子是迷之自信的,既然幼子这么说,肯定就是这样。还有阿颜也如此认为,她自己也觉着吴开奚古怪。 但现在最要紧的是,先把孙女的痒止住,“郎中还没到?再去催!” 院子里传来小丫鬟的声音,“来了,来了,郎中到了。” “快,快让人进来。” 郎中几乎是被扯进来的,刚想见礼,就被卫国公夫人阻止,“不必多礼,快去看看我孙女这是怎么回事?” 舒颜和丫鬟们忙让开位置。 等郎中诊脉收手后,卫国公夫人问道:“怎么样?” “这是碰到了发物。” 舒颜知道也就是过敏的意思,果然跟自己想的差不多。 刘氏忙问,“可是花粉的缘故?” 却见那郎中摇摇头,“并非,”有些犹疑地又去看邵璇手背上的红点。 “那是怎么回事?阿璇这样痒着,得快点给她消了痒,”刘氏催促郎中,“快给她开些药啊。” “夫人莫急,得先找到是何种发物才好,”郎中觉着奇怪,莫非是自己看错了,这样的症状怎么似乎像是那些东西引起的,可卫国公府的姑娘怎么会就接触到那种东西?“姑娘先前可接触了什么?” 邵璇觉着脸颊上越来越痒,根本顾不上回答他,卫国公夫人道:“她是闻到了些不好闻奇怪的味道,之后便开始难受。” 郎中忙问:“不知东西现在何处?” 这话可怎么说,卫国公夫人道:“等下让人带你去看,你现在能不能先让她缓解下这难受?” 那郎中也知道姑娘家脸面和肌肤重要,想了想,从箱子里取出一个瓷白小瓶,道:“可以先抹些药膏止痒,但还是要寻到发物才能对症下药。” “那便先抹上,”卫国公夫人让丫鬟去给邵璇擦药,又让人带郎中去前院找吴开奚,正好含霜回来,让她把人带过去。 邵元昇一面听卫国公夫人派过去的丫鬟讲邵璇的情况,一面留意着吴开奚和郎中那边。 发现,随着郎中靠近,吴开奚神情僵硬许多,不多会儿,郎中便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问道:“如何?” 郎中发现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是那种东西,但看吴开奚的穿着打扮,也该是个大家公子,一时倒不敢直言。 看出这郎中的犹豫,邵元昇道:“有话直讲便是,保你无事。” 郎中一听就放心了,在吴开奚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朝邵元昇走了几步,远离了吴开奚些,“那公子身上抹了兰媚,混杂了些脂粉。” 他早年曾为勾栏里的姑娘们治过病,熟悉这些东西,所以方才才奇怪国公府姑娘怎么会接触到这样的东西,现在从一个公子身上出现,那就不奇怪了。 “这是何物?”饶是机敏如邵元昇,也有触碰不到的领域,比如这些助兴之物。 他才问完,卫国公便从外面走进来,表情有些复杂。 这幼子看起来风流不羁,其实最本分不过,现在还是个……童子声,哪里去知晓这些歪门邪道之物。当然国公大人也没用过,只是同僚里总有那爱逛楼子的,耳熟能详。 郎中虽然也挺意外国公府五爷居然不知这东西,但也不敢露出分毫异样,尤其卫国公一张威严的脸望过来,赶忙解释,“是房中助兴之物,多用在勾栏处。只是,有的人会对这兰媚不受,出现邵姑娘那种头晕恶心感,只是邵姑娘更严重些,才痒而起癣。” 郎中的话音才落,邵元昇便朝吴开奚踹过去一脚,“王八蛋!” 他这一脚可不是舒颜能比,吴开奚直接身体腾起撞出去三尺远,落在地上,“啊……” 吴开奚惨叫一声。 卫国公并未阻拦幼子,他也觉着吴开奚可恨,居然敢如此轻薄国公府姑娘,这是不把国公府看在眼中? 因今日只吴开奚和吴妙来赴宴,卫国公便吩咐人往东昌伯府去传信,令其长辈过来。 吴开奚赶紧忍着疼痛道:“国公爷,这郎中胡诌,我没有扑什么兰,不过是一些胭脂味,您也该知道。” 卫国公表示自己不想知道,便是知道男子婚前房中不会少人,婚后更会纳妾进美,但却不会支持自家孙女的未来女婿行那档子事。 “这人长的尖嘴猴腮,满嘴胡咧咧,肯定是个庸医。” 这郎中的确没有长出如他一般的正气模样,有些奸猾之相,可卫国公和邵元昇却觉着吴开奚更丑陋,邵元昇居高临下望着他,“我看郎中诊的不会错,且等会儿太医便到,你若不服,等着便是。” 然后对那郎中道:“还请先生先去后宅为我侄女诊治。” 那郎中原先只是京郊医馆的小学徒,家里贫寒,胜在肯吃苦钻研,因此医术习的的确不错。只是偏长了副尖嘴猴腮的面向,又因干瘦,越发给人不牢靠之感。 年轻时却因为模样被多少人怀疑过,也因此前些年才一直混迹在下九流的地界坐诊,直到后来吃的圆胖些,奸猾之相去了大半,又攒足了本钱,将医馆开在了国公府这边的坊间外。 对吴开奚的外貌攻击并不在意,但他质疑自己的医术却是不快,对邵元昇拱了拱手,往外转身走之前,又看了眼吴开奚道:“公子你该是常服用这兰媚,这兰媚初时不显,但用的多了,会让人精元不固,甚至不利于子嗣。” 不说倒数第二句,只最后一句,就让卫国公和邵元昇在意住,尤其是邵元昇,等那郎中走后,在吴开奚愤恨的目光中对卫国公道:“父亲,这亲事作罢,阿璇不能嫁给这种东西。” 这是连个人的称呼都不肯给了。 接着又不遗余力地打击吴开奚,“咱们国公府的姑娘不愁嫁,没了他吴开奚,有的事大好儿郎给阿璇相看。” “等他长辈到了,此事自有说法,”卫国公虽然没有一时就应了邵元昇的话,但看表情也是差不多了。 过不多时,太医便到了。 来的太医家中世代做郎中,家资优渥,一直都跟在太医院上值的长辈身边为显贵们看诊,没有接触过青楼这类地方,但不管是什么兰媚菊媚,不过是个带名字的助兴药,成分也是能助兴的药物配制出来。 因此,也道吴开奚身上的气味里含有了助兴药,“只是这位公子用了大量的脂粉香气掩盖。” 太医与郎中所说大差不差,几乎一致,吴开奚倒是想狡辩,可这位太医虽然年轻,却家中数代在太医院供职,关系宽大,也不敢往深里得罪,除非日后东昌伯府的人没病没灾,不需要延请太医了。 便为自己又寻了其他理由,“国公,我说实话,其实是之前我与丫鬟们胡闹时,用了点东西,只是不小心沾到身上。方才不说,是怕你们觉着我轻浮,实在是无意对阿璇如何,当时也是没忍住。” “不是我们觉着你轻浮,是你本来就轻浮,”邵元昇驳道,“若是如此,为何之前又污蔑阿璇清白名声,她多端庄自持,竟被你说的不堪?看你长得人模人样挺端正,原来竟是如此狡辩伪善之流!真是狗东西!不对,这么说都抬举你了,狗没你这么无耻,不是个东西!” 卫国公看着幼子一张利嘴把吴开奚说的脸涨红如猪肝色,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这种类型的话他自然说不出口,但幼子说的就是他心里的骂声,若不是看他背后还有东昌伯府,外面又有宾客,还有阿璇亲事要妥善处理,他也想把这人直接扔出国公府。 吴开奚看卫国公都目光沉沉,懊悔的直捶地。 他就不该行今日之事,什么拿捏住了邵璇,免得日后等她进门容不下旁人,还能让她给自己往国公府求取好处。 毁了,亲事毁了,日后国公府的助力他非但不能借助上,怕是还要被打压。 第97章 邵璇院中,郎中开了服用的药汤,下人火速去库房取了药材后便开始煎熬。 也幸好,国公府底蕴深厚,一应的基本药材备的齐全,不消再跑路去外面药房采买,汤药才能及时熬制上。 邵璇方才抹了些止痒的药膏,舒缓了许多,但依然还有刺痒感。现在她不敢照镜子,只看一眼手背上的小红点点就忍不住想哭,可得忍住,以免脸颊上的红点更严重。 与郎中一起往前院去的丫鬟已经把那边的事一一讲给卫国公夫人等人听,刘氏方才还犹豫这亲事,现在也气得不轻,这是在羞辱闺女。 “渣滓!”舒颜忍不住气愤骂道,安慰地拍拍邵璇的肩,“阿璇别难过,早点知晓他的真面目,及时退亲,及时退亲,这反倒是好事。” “阿颜说得对,”卫国公夫人很是赞同她的说法,虽然如此一来孙女有了一次退亲,但好女不怕晚不愁嫁,离了吴开奚这样的混账才是好事。 她看向刘氏,“老三那里要是敢反对,你只管告知我。” 不过,她家老三只是性子板正,却不是古板。 今日邵三爷有差事在身,没在府中,但邵璇这事太严重,卫国公夫人也着小厮去通知他,让他办完差事后尽快回府。 而且,邵璇即便是要退亲,可也要把这件事捂住了,以免有小人胡言乱语。 才交代下去,让知情的下人把嘴巴都闭严实了,若是敢传出去,连同家人一并赶出府去,就有一个丫鬟脚步匆匆进来,“夫人,园子里出了点事。七姑娘跟冯姑娘争执起来了,世子夫人已经让人把七姑娘带回来了,现在七姑娘在门外等着,要见四姑娘。” “为何争执?哪家的冯姑娘?”卫国公夫人是把宴会名单过了一遍,不记得有请冯姓的人家。 丫鬟忙道:“是与明霞郡主关系好的冯茹芊,今日随吴姑娘一起过来。本是几位姑娘一起说话,阿婉姑娘说着话,那冯姑娘反驳,言辞不好听,七姑娘帮着阿婉姑娘说了回去,便吵了起来。” 这冯茹芊因为是太后娘家旁支的姑娘,与太后跟前受宠的明霞郡主也是远房表姐妹。 听起来就是小姑娘之间的口角,可卫国公夫人、舒颜和邵璇却知道,明霞郡主心仪卲哲,作为明霞郡主的跟班,冯茹芊明显是故意针对卲哲的未婚妻孟秋婉了。 卫国公夫人本因孙女的事正心情不快,闻言便觉着明霞郡主过分,她可知道上次终南山狩猎,那明霞郡主明知卲哲已经定亲,还往上贴,失了姑娘家的体面。但也觉着长孙对明霞郡主拒绝不够彻底。 但现在邵婳过来,她那性子,现在可不好让她看到邵璇的样子,便对那丫鬟道:“阿璇现在难受的厉害,不好见人,也恐过了病气,让她先回去。” “是,”丫鬟应着出去了。 听到过人,邵璇方才难受也没留意郎中怎么说,忙道:“祖母,有没有问郎中,我这病过人吗?” 卫国公夫人道:“不会,别乱想。” 只是她没想到,邵婳听了丫鬟的传话后,却道:“可是祖母和阿颜都在四姐姐处,她们不怕,我也不怕。四姐姐病的这么厉害,那我更要去看看四姐姐了,我担心四姐姐。” 邵婳说着就要往里走,她方才见邵璇还好好地,怎么能忽然就病的厉害了?什么病发作的如此快?她很担心。 “七姑娘,国公夫人让您先回去,”丫鬟只能再次重复卫国公夫人的话,“若是过了病气给您,就不好了。” “我这身体可好,不怕,”邵婳的确从小就很少生病,满不在乎。 眼看要拦不住,下人只好再往里通传。 刘氏见她非要进来,便站起来,“我出去与阿婳说。”她是长辈,阿婳该能听她的话。 “让阿婳来吧,”邵璇知道祖母和母亲的顾虑,“到时候我叮嘱她几句就是,阿婳能听我的话。” 堂妹虽然有些鲁莽,说话直梗,可也知道分寸和轻重。 “可你这样,怎么跟她说?”刘氏有些担心。 邵璇道:“就说不小心碰到了花粉吧,”吴开奚那拙劣的借口倒也不错。 舒颜却忽然想起一样东西来,“不若说是从树下走过时,被掉下来的毛虫蛰了?”她记得有一种读音是洋辣子的虫子,长得跟毛毛虫似的,落到人皮肤上会红痒起疙瘩,跟邵璇这样有些像。 “这个可以,”刘氏忙点头,“虽然咱们国公府都清理的干净,但保不住还有漏掉的,只是便宜了吴开奚那个小畜生。” 她再也不是方才还犹豫亲事继续的时候,恨不得把吴开奚臭骂一顿。 只是也知道,即便退亲,也不能将今日之事公之于众,跟那种药连在一起污了闺女的名声。 很快,邵婳便进了室内,一眼看到邵婳脸上红点点一片地躺在榻上,惊得脸都变白了,“四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她又惊又担心地冲过去,速度太快,差点将一旁的卫国公夫人给撞到,幸好国公夫人身手还敏捷,往旁边一闪,扶住了桌案。 刘氏目瞪口呆。 舒颜也有些无奈邵婳这风风火火,关心地问,“伯母,没事吧?” “没事,”卫国公夫人摆摆手,“幸好我这胳膊腿还没老,阿婳,你这孩子,真是……”可想到她是因为关心姐姐,便没再说旁的。 不过便是说,邵婳也听不到,她现在满眼都是堂姐,尤其离得近了,看到她不仅脸上,甚至脖子手上都是红点,还有些浮肿,吓哭了,“四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成这样子了?这样严重,还过人,难道是天花吗?呜呜……”听说天花是要死人的。 “别哭,”邵璇刚想抬手去帮她擦眼泪,就跟小时候一样,可看到自己的手又放了下来,“我没事,不是天花,就是碰到了些不好的东西过敏了,等会儿喝了汤药就能好。” “不是天花?” “不是,”邵璇看着妹妹眼神懵懵的样子,笑了下,“哪里就是那样要命的病,方才是怕你看到我样子害怕,才对你说过人,其实不会。好了,别哭,多大了,还哭鼻子,快擦擦。” 旁边丫鬟想过去擦,被刘氏接过帕子,亲自给邵婳擦干净眼泪,又吩咐下人去打盆温水来,“这天儿凉了,眼泪留在脸上可不好。” 侄女一片关心闺女的心,刘氏看在眼中,她本来就喜欢天真娇憨的邵婳,动作更是温柔。 舒颜觉着,其实抛去卫国公世子夫人,大房和国公夫人和三房关系也不错。 邵婳被服侍着用帕子洗脸,又上了邵璇房中自用的香膏,但她嘴却没停着,“四姐姐,你这是碰了什么啊?居然这么严重,起了那么多小红点点。” “我那会儿去恭房的路上,经过树下,从上面掉下来一个毛虫,当时幸好阿颜与我一起,帮我把那虫子用棍子挑开了。”邵璇按着舒颜方才的说法,简单说了说,“方才找了郎中来,说因为我对这种虫子的毒液太敏感,就跟发物一样,才这么严重。” “是那种都是毛毛和小脚的虫子啊?”邵婳顿时打了个哆嗦,“我就害怕那种虫子,以前出去郊外玩的时候,听说过,被那虫子咬了以后可痒痒了,难怪方才四姐姐忍不住去抓的样子。” 邵婳接受度十分高,还自行给邵璇圆起话。 邵璇竟觉着有些想笑,“对,虽然方才抹了些药膏,可还是有些痒。” 这时,邵璇要喝的中药也熬好了,凉的可以入口了,一股气灌下去,就被刘氏塞了个蜜饯在口中含着,“祖母,阿颜,你们都不用陪我了,外面还有很多宾客。” 邵婳方才跟冯茹芊吵了一架,现在也不愿意过去了,便道:“对,我陪着四姐姐就成了,三婶,你也去吧。等会儿我让人去那些饭菜过来,就在四姐姐这里吃。” 刘氏本不想出去,可外面的确也需要应酬,若是她不出面,等过段时间退亲,难保有人将今日阿璇病了的事联系起来,但出去前,叮嘱白梅,“方才郎中交代了,阿璇要忌口,等下给她取些清淡的饭食来。” 她陪着卫国公夫人身旁出了邵璇的院子,刘氏在另一旁走着,忽然道:“母亲,儿媳有个想法,不若退亲时,说是吴开奚拿着毛虫吓唬阿璇,落到了她身上,让她起了病,他还笑话嫌疑阿璇,行不行?” 卫国公夫人其实也在想,吴开奚做下的事不好明面上讲,该怎么对外寻个对邵璇百里无一害的理由,不想三儿媳妇竟想出这么个点子来,“可行。” 以前,舒颜没见过刘氏和邵璇相处的情境,起初她还犹豫继续结亲时,舒颜对她是否关心女儿还有些存疑,现在却觉着是自己多想了。 也许还是时代认知局限和对夫君言听计从的缘故,刘氏也是十分疼爱邵璇,是自己以偏概全了。 但刘氏觉着吴开奚今日所为有些奇怪,与卫国公夫人道,“以前,他一直很端方,”便是忍不住,可他并不是没有通房,居然在快要敲定婚期时行这种下三滥手段。 “也可能是他本性就是如此恶劣,不过是提前暴露出来,”但舒颜也认同刘氏的说法,她也觉着有些奇怪,“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看他那样子也不想毁了这亲事。” “回头让阿昇仔细去查查,”卫国公夫人心中却有个猜测,“他那个通房柳儿听着可不是个好的。” 第98章 “姑娘,那冯姑娘太过分了。” 幽静的小径上,孟秋婉的大丫鬟代丹愤愤不平,“姑娘都没说什么,她却一个劲朝您发难。” 代丹声音不大,但情绪很愤怒。 “无所谓的,”孟秋婉却不以为意,她唇角甚至还露出浅浅的笑意。 “姑娘您就是太好性儿了,才让那冯茹芊欺负您,”代丹觉着,那么多姑娘在一起说话,这冯茹芊偏挑了她家姑娘敌对,不高兴地哼一声,“不就是跟那郡主好,就来为难姑娘,狗腿子。” 代丹是孟秋婉的大丫鬟,缘何不知明霞郡主喜欢卲哲,可卲哲是她家姑娘的未婚夫,就算没定亲以前,姑娘跟大公子也是两情相悦。偏明霞郡主要插脚,幸好,她家姑娘跟大公子定亲了,不然,明霞郡主仗着势大怕是要抢了姑娘的亲事。 “什么郡主,仗势欺人,”代丹想到秋猎时,明霞郡主明知大公子跟自家姑娘已经定亲,还粘着大公子,甚至连姑娘都被排挤开,就忍不住小声咒骂,“不要脸,上赶着往上贴。” “好了,别气了,”孟秋婉温声安慰代丹,“冯茹芊方才也没讨到好处,她越是这样,以后丢脸的越是她们。” 一个她们,自然包含了明霞郡主。 既然冯茹芊来找自己的麻烦,说明是得了明霞郡主示意,说明她还未死心。 既如此上赶着不撒手,日后她会好生成全明霞郡主。 “姑娘您就是太好性儿了,”代丹愤愤不平,“只自己委屈着也不与大公子说。” 在代丹的不平声中,孟婉秋却一直嘴角噙着淡淡笑意。 与卲哲说了又如何,他是温润如玉的性子,不说以前,定亲后心仪他的女子也从未断过,而她所求并非一往情深。 况这世间,什么都好求,唯情深寿深难求啊! 既知难求难守,不如初时便放弃。无所求,便无心伤。 *** 太后宫中,案桌上摆了一摞的画像,“阿媛,来看,有没有相中的?若是有意,外祖母让皇后给你赐婚。” 终南山里,明霞郡主与卲哲走的亲近一事,皇后虽然没有向太后禀告,可明霞郡主身边的侍女秋水却因上次暗害王沛柔心生畏惧,回宫后与太后禀告了。 既知卲哲亲事已定,太后不想让明霞郡主陷下去,这几日让人挑选了一些适龄的官家子弟画像,让明霞郡主挑选。 这样的待遇,向来也只皇子们和公主们才有,可见太后却从皇后处要来了适龄公子的概况和画像,可见对明霞郡主的宠爱。 “外祖母,我不想选,”明霞郡主心心念念都是卲哲,因被太后拘着不能出宫去国公府,还特意使人传信给冯茹芊,让她去刁难孟秋婉,哪里看得上这一摞画纸。 “阿媛乖,这些公子都是家世不错,你皇后姑母特意选了让人送过来,你好好看看,这个,长得不错,家中也显贵,”太后宠爱地拉着明霞郡主到了桌案前,翻着画纸与她看。 明霞郡主低眼看过去,却觉着哪个都不如卲哲,伸出皙白的手指,指指点点,依然是软糯的嗓音,“这个我见过,长得很黑,粗鲁极了,这个太丑,这个看着就不好相处……”几乎每张都挑出了一二毛病。 太后还挺有耐心,“也许这些不合眼缘,那等着让你皇后姑母再寻些来。” 明霞郡主没有吭声,但还是忍不住搂着太后的胳膊,“外祖母,您就不能帮帮我,我就想……” “不行!”知道明霞郡主要说什么,不等她说完,太后便干脆地拒绝。 见她失落,闷闷不乐,太后又软了心,拉着她的手,“阿媛啊,你还年轻不懂,这情情爱爱的,固然有人能拥有,可却少之又少。卲哲他是优秀,可他已经定亲,也对那未婚妻喜爱的很。这样的男子,便是外祖母强制让你嫁了,可他对你无情意,许还要埋怨你坏了他与未婚妻的婚事,并不……” “不是,外祖母,阿哲哥哥对我也有意,”明霞郡主不认同太后所言,急急地为自己辩解,“他对我也是呵护有加,他那个未婚妻,只因为他可怜她身世才与她定亲。” “他这样与你讲过?”太后反问,见明霞郡主说不出,不由叹了口气,“只是可怜,凭国公府的能力,将那孟秋婉嫁个好人家并不是难事。所以,你误会了,人家是互相有情意才定亲。” 太后就算不理后宫事,可想知道些什么,还能让明霞郡主蒙住了?她当年可也是皇后,执掌六宫,只是年老了,又无子,圣上只是养子,谨慎养老而已。 “阿源,外祖母上了年纪,不能陪你很久,你这样子任性可怎么是好?”太后摩挲着外孙女的小脸,这是与早逝的女儿一样模样的孩子,是女儿的血脉,“外祖母只希望你能嫁一个疼你喜爱你的夫君,而不是让你去主动追求却无果的。而且,就算疼爱的男子,这情意也未见长久,男人的情意并不牢靠,不要太注重情爱了,不然会吃苦难过。你能懂吗?” 太后上了年纪,又爱孙心切,盼着她转过来。 这样循循善诱,敦敦教诲,让旁边伺候的宫人都觉着她真是太疼爱明霞郡主,可一个陷入了感情旋涡里的少女,却少有理智。 明霞郡主虽然嘴里附和了太后的话,面上乖巧了,可心中却依然念着卲哲。从小到大,就没有她得不到的东西! 太后如果知道自己的一腔感情,娇宠娇养,极尽宠爱的给予,换来的是明霞郡主的执念,不知会不会后悔当初对她的疼爱。 *** 过得两日,舒颜又去国公府探望邵璇,见她面上红点已经消退,但依然还在服用汤药。 “郎中说,若是完全好,还得有个七八天,这些天最好不要见风,我都一直闷在屋子里,”邵璇便是再坐得住性子,只能在屋子里活动也受不住,笑了下,“幸好阿婳每天过来陪我,一来就是半天,今日是跟着大伯母赴宴了,可巧你又来了,可是让我不那么无聊了。” “我惦记你,过来看看,”舒颜看她小几上放着书册,拿起来翻了翻。 好吧,不是话本子,也不是杂谈之类的闲书,反倒是一份记载管家的中馈录,都是些条条框框,繁文缛节,“你无聊就看这个?” 邵璇笑道:“感觉很无聊是吧?不过我觉着这册子很好,里面记载了许多详细的掌家注意事项等。” 舒颜跟着宋氏也学了管家,但只是简单的看账本,人情来往等,不似这中馈录,繁杂琐碎,“这么多内容,写出这册子的也是能人。” “这是国公府里家传的,”邵璇笑着解释,“一般是大家宗妇拿来学习用的,祖母给我看过后,觉着挺好,便誊写了一份。” 舒颜恍然,“哦,难怪我说这字那么熟悉。你这字写得可真好,”秀丽的小楷,快赶上印刷体了。 她自己的字倒不是难看,只能说一句工整。 “幸好我以后用不上这么复杂的东西,”舒颜真不觉着做宗妇大家长妇有什么好,太操心。当然,人不同,比如邵璇就觉着该好生学习如何执掌中馈,她也擅此道。 “亲事如何了?”放下中馈录,舒颜关心地问起最重要的事。 “我父母和祖父母都要退亲,东昌伯府那边还不想,想挽回,”邵璇现在对吴开奚十分厌恶,自然是希望赶紧结束这桩亲事,她便是日后再说亲难些,也不想跟吴开奚再有瓜葛。 “他父母怎么做的?” “就是上门道歉,说是对不住我,当着祖父和父亲的面,打了吴开奚一个耳光,让他给我道歉,想继续结亲。” “没了?” 邵璇摇摇头。 “这也太没诚意了,就打了吴开奚一个耳光算了?”这样的混账儿子,就该毒打一顿,“还有,他怎么有的那种药,去逛青,楼了?”若不然,怎么会有那种楼子里才用的药,那郎中可是说了,那都是专供楼子里用。 “说是没有,他说药是他的通房柳儿弄来的,”邵璇却不相信这个说辞,“可是,我觉着是他故意推到柳儿身上。他那人,我现在看着很自私,就跟那时在假山,污蔑我一般。” 舒颜点点头,“柳儿虽然也不是好人,可吴开奚那样儿的更膈应人,说不定就是他自己去逛楼子了,埋汰人。” 邵璇也认同,“伯府那边只说是柳儿怂恿吴开奚,把事情都推到那丫鬟头上,吴开奚是一时糊涂。” 舒颜忍不住吐槽,“一时糊涂,对通房的话言听计从,对未婚妻使这种下三滥的龌龊手段?那这吴开奚不是一时糊涂,是一直糊涂。” 那柳儿是小白花耍心眼子,但吴开奚品行也不端,还用那种药物,莫非不行? 两人却不知,有时候人心能恶劣到什么程度。 两人都认为问题多出在了吴开奚身上,到了午时,却才知晓事实并非如此。 原来,那个柳儿是个有大志向的,虽然只是个丫鬟,却用心机手段讨得吴开奚喜爱并拉上了榻。 为了讨好迷住吴开奚,这柳儿让自己的兄长弄来了兰媚,却没直接给吴开奚用,而是转了个弯使了点法子让吴开奚自己发现弄来与她试了,她自己还装的无辜被迫着似的,做出一番为了吴开奚尽心甘愿用之的姿态来。 起初,柳儿也只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毕竟吴开奚可不只有她一个通房。后来被吴开奚宠爱,尝到了好处,便心大地妄图掌控吴开奚婚后正妻。 第99章 “这柳儿也太……” 舒颜听了一半,都觉着不可思议,再听卫国公夫人讲下去,只觉着匪夷所思。 这柳儿心大之后,便想法子拿捏吴开奚未婚妻了。 她巧言巧语,话里话外地对吴开奚吹枕头风,担心吴开奚日后压不住邵璇,觉着她出身比伯府还高许多的国公府,又美丽端淑能干,实在太优秀了。 她自道:自己见了邵璇都自卑,虽然日后要嫁到伯府,恐邵璇低嫁看不上吴开奚,若是能让她不得不嫁,又只能对吴开奚言听计从就好了云云。 枕头风管用,利益也动人心,吴开奚最后便动了坏心思。 只是却不知,这柳儿才是最想利用这件事拿捏未来主母的盘算者,是始作俑者,却也是吴开奚没有良知。 邵璇听得脸色发白,“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女子,”若是当日真的被吴开奚得逞,那她将来岂不是要一辈子被这样的小人拿捏,毁了清誉? 吴开奚和柳儿的恶毒,让她遍体生寒。 舒颜也被刷新人性的恶。 卫国公夫人知道内宅女子多,是非多,国公府中以前也没少发生这样那样的事,只幸好卫国公虽然姬妾数房,却不是个糊涂的,又维护她这正妻的地位,只也是吃够了妾室带来的苦。 她觉着,柳儿是可恨,但更多的过错还是在吴开奚身上,“你小叔查出来这些,东昌伯府也是没脸了,你与吴开奚的亲事也就这一两日就能退了。虽然退了一门亲事,不过错都是东昌伯府那边,对你日后说亲也没妨碍,你放宽心别多想。” 邵璇点点头,犹豫了下,“若是没有合适的,祖母,我不介意多等两年,虽然那样年岁大了,”她真被吴开奚这事弄的有些阴影。 遇人不淑,何其可怖。 “放心,这次一定给你寻一门好的,”卫国公夫人安慰她,且亲事也不是着急便能定下一桩的事。 但邵璇也知道,自己早已及笄,“我年岁大了些,怕是不好说。” “这有什么,”卫国公夫人觉着不是问题,让她只管安心,“先把身体调理好了。” 这该死的吴开奚,真能祸害人。 卫国公夫人想着,便是退亲,也得让东昌伯府好好赔偿。 舒颜闻言,深以为然,“不说吴开奚害的阿璇病了这些日子,差点毁了肌肤。这精神上也担惊受怕,精神损失费得算上一样,另有耽误了年华青春,也得算损失费,赔上!” 她可不清高,就算国公府不差钱,该要的就得要,要回来都是邵璇将来的陪嫁,将来立足的资本。 卫国公夫人觉着年华青春损失的说法很稀奇,可又觉着在理极了,“是这样,耽误了阿璇的好年华,上哪去寻回来,”回头她就跟老三两口子说一声。 邵元昇很快过来,听了卫国公夫人说了遍舒颜方才的话,惊奇地笑道:“阿颜奇思,却甚是合理。” 舒颜有些不好意思,她拾人牙慧而已。 她没有在国公府留用午饭,不多时便告辞了,“阿璇,等改日再来看你。” 邵璇笑着点头,卫国公夫人便让邵元昇去送她。 出国公府大门时,舒颜发现不远处有个人身形有些熟悉,只是人侧背着,又站在阴影处,她不由多看了几眼。 “怎么了?” 邵元昇正让小厮去牵马,回头看她一直朝街口处望,随口问了句。 “那个人,看起来有些眼熟,”舒颜朝那边指了下。 邵元昇看了眼,是个女子,没印象,“可能是哪个府上丫鬟。” 那女子穿着丫鬟的衣裳,不过却不是国公府上的,这附近还有两户人家。 舒颜却觉着奇怪,总觉着不像是丫鬟,可因为那女子站的隐蔽,看不到脸面,等马车来了,便被青萍扶着上了马车。 邵元昇骑马在她车窗旁。 坐在马车里,青萍忽然说:“姑娘,方才那丫鬟,婢子怎么觉着像是三姑娘?” “舒兰芙!”舒颜忙掀开帘子,探出身子去看。 因为她们是往相反的方向行,这会儿比方才的距离还远了些,不过因为青萍的话,即便离得远,舒颜看那女子身形越发像是舒兰芙。 尤其那女子快速往这边瞥了一眼,似乎是感觉到舒颜目光,又忙转过去,还整个人都躲到了暗处。 但舒颜也看清了,的确是舒兰芙,难怪方才她觉着奇怪,那人虽然穿了丫鬟服饰,可发髻和发饰却不是丫鬟样式。 她正巧是往邵元昇这边探身,这动作可危险,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膀,“阿颜,太往外了。” 舒颜马上朝他笑了下。 “还看那人?” “嗯,”舒颜坐回去,依然掀着车帘与他说话,“看到了。” 邵元昇没追问,舒颜却主动说了,“是我本家的三堂姐。”倒是没有讲更多舒兰芙为何在此处。 舒兰芙这模样像是偷跑出来,又站在国公府外面,肯定是为了卲哲,这丫也够坚持的! 想了想,到底觉着不妥,便吩咐今日随她出来的荣海往武安侯府上通传一声,免得舒兰芙闹出什么失礼的事。 邵元昇提醒她,“你这样使人去通知,你那个三堂姐日后会怨你,我看她可不是什么良善性子。” “没事,”舒颜不怕舒兰芙记恨,“反正我跟她关系本来也不好。” 邵元昇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但却记住了这句话,回头他去了解下。 与邵五爷的未婚妻关系不好,就是跟五爷关系不好。 舒兰芙的确是偷跑出来,最近武安侯夫人已经给她相看好了人家,可舒兰芙一点儿都看不上对方,觉着那人哪里都不如卲哲好,今日偷溜出去,就是想见卲哲,对他当面表达心意。 她自然知道卲哲已经定亲,还因此怨恨是舒颜定到国公府的缘故,才拖延了她父亲为她往国公府说亲。 她想的很简单,自己是武安侯府的姑娘,以前是她太矜持了,没能当面表白自己的情意,若是她告诉了卲哲自己对他的喜爱,他一定会舍孟秋婉那个孤女选自己这个侯府嫡女。 就算父亲获罪去修皇陵,可她大哥是侯爷,自己依然是贵气的侯府长房嫡出姑娘。 只是没想到,方才她居然看到了舒府的马车,甚至舒颜还与那个邵五一起从国公府里出来,因此才特意藏了起来。 可她没想到,舒府的马车都走远了,她也打算再靠近些国公府时,舒颜居然从马车里探出身子来往后看,当时吓得赶紧又躲了起来。 直到舒府马车出了街口,她才放心地从暗处出来,又打着哆嗦从包袱里拽出一件披风来,这披风自然是她偷溜出侯府带出的自己衣裳,出侯府时怕发现没敢穿,放在了包袱里,出去后才穿上。 刚才怕舒颜看到,又脱下来放在了包袱里。 她躲的地方阴凉,穿上披风才觉着身体暖和起来,正好这披风也能挡住里面丑陋的丫鬟衣裳,让她等会儿可以美丽好看地见到卲哲。 舒兰芙是提前让丫鬟偷偷打探了卲哲的行踪才偷溜出来,而且也不负她出来,真的在卲哲回府时等到了他。 只是没想到,卲哲旁边还有一辆马车,虽然看不到里面的人,但舒兰芙听到了女子的声音,听出了是孟秋婉的声音。 她忍着嫉妒,冲到了卲哲马前。 孟秋婉如今独居,虽然派了人手过去,但他也时常过去探望。今日卲哲是特意去接了孟秋婉来国公府陪王氏用午食,正与孟秋婉隔着帘子说话,不妨忽然冲过来一个姑娘,赶忙勒停马。 舒兰芙自然不是从马车这边跑出去,因此卲哲停马时,马车也驶了过去。 车厢内,孟秋婉和丫鬟代丹都听到了卲哲勒停马时发出的“吁”声。 代丹撩起车帘子往后一看,见是个穿着华丽披风的姑娘挡在了未来姑爷马前,赶紧回头跟孟秋婉说了。 “姑娘,有一个姑娘拦着大公子,”代丹跟在孟秋婉身边,自然知道不少姑娘喜爱卲哲,马上就想到这一定是又来跟自家姑娘抢大公子的,语气就十分不高兴。 孟秋婉有些意外,没想到在国公府门口还有姑娘来拦卲哲,她微微掀起帘子往后看了一眼,一眼便看到舒兰芙的侧脸。 再仔细看了一眼,发现了舒兰芙披风下面微微露出的一截裤裙,便有了些许猜测。 原以为这位武安侯府嫡女放弃了,原来与明霞郡主一样是被家人拘住了,这样子,该是偷跑出来的。 “姑娘,婢子下去把她赶走,”代丹说着就要下车,却被孟秋婉拦住了。 “不必,我们直接去府里,当不知便是,”因为没有她的命令,马车夫也没停车,只是速度慢了些,依然往前走,再有一丈多便是国公府侧门了。 她本就是国公府中养大的表姑娘,如今只是因为与卲哲定亲,按照礼仪才出去居住,日后还是要嫁回来,因此每次回国公府依然是将马车直接从侧门驶入。 代丹觉着自家姑娘太宽和了。 但虽然姑娘说话柔软,她也不敢反驳姑娘的意思。 “阿哲哥哥,我喜爱你,”舒兰芙恐卲哲离开,拦停了他后,便快速地向他诉说衷肠,脸颊含羞,目光却又热切,情意浓厚。 卲哲如何也没想到,舒兰芙居然这样大胆地拦在国公府门口朝自己表露心意,他起初先是一怔,而后温和地笑了下,“兰芙,我已经定亲了。” 这是拒绝之意,可舒兰芙不管,“我知道的,可是阿哲哥哥我不在意。”她自然不好直接说,让卲哲退亲与她定亲,“我只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 作者有话说: 本文存稿很多了,只是收藏一直不到三百,不能入V,因此酒也佛了,就这么慢慢更吧,也无所谓断更不断更了,大家可养肥可追文,但绝不会弃文烂坑的,放心哦! 另外,剧透下,舒颜和邵元昇成亲后,会主走夺嫡宫斗,增加许多侦破案件的因素。 行文至此,感激一路陪伴、支持酒的小可爱们,(* ̄3)(ε ̄*) 第100章 卲哲朝她摇摇头,“快回去府去吧,需要我让人送你回去吗?”到底是个姑娘家,身旁也没带下人,让人不太放心。 “嗯,”舒兰芙忙点头,“谢谢阿哲哥哥,你真好。” 舒兰芙目光中闪着炙热和欢喜,往后退开一些,恋恋不舍地看着他,等卲哲对她温柔一笑,眸中的欢喜更甚。 卲哲吩咐了自己的随从去送舒兰芙回去,因为舒兰芙是偷溜出来,她回的自然是武安侯府的后门,却不知道,舒颜派荣海往侯府送了信后,侯府便派人去寻舒兰芙。只是,两下里错过。 但杨氏已经让人把后门看守的婆子罚了一通,舒兰芙屋里的丫鬟也被绑了起来。 舒兰芙才到后门,便被杨氏派过去的管事抓了个正着。 杨氏觉着既然卲哲定亲,舒兰芙与他亲事无望,自然要为她赶紧寻一门亲事定下,毕竟舒兰芙已经及笄。 却不想,舒兰芙被关着还敢偷跑出去,等舒兰芙被带过去,便训了她一顿。 “母亲,我就喜欢阿哲哥哥,旁的谁都不嫁!” 杨氏伸着手指狠点她的头,“他都定亲了,你还怎么嫁他?你别任性,这件事由不得你,再敢偷跑出去,我就让你去跪祠堂。” 说完,就让人将舒兰芙的丫鬟都打了一顿,严令舒兰芙不许出院子,另一面使人去探听相中的男方家何时能来提亲。 而舒兰芙从丫鬟口中知道,是舒颜来侯府通知,在屋子里大骂,“多管闲事,跟她有什么关系,讨人嫌的……” 左右舒颜也听不到这些话,她被邵元昇送回府中,便开始准备明天进宫穿的衣裳,备用的外衣也准备了一套。这倒是用不着她动手,只紫萍挑选出来,她点头即可。 “把这些分分,给祖母和二婶大嫂他们都送过去,”舒颜指着桌上的一大包点心,这是方才邵元昇送她经过点心铺子时买的,各样都买了一些,“这个和这个就不要分了。” 她搂住其中一个大些的油纸包,打开来,里面是桂花点心,从里面拿出来几块放到碟子上,打算等会儿自己吃,“这些找个好看的攒盒装起来,明天带给贵妃姑母。” 还有一个小小的油纸包,她边打开边笑,这里面是一小包的核桃酥果,是她特意让邵元昇买了自己吃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送的人的缘故,她掂起一个酥果放到口中,觉着比以往吃过的酥果都香。 当然,也不排除是新核桃的香甜缘故。 越吃越香,小半个油纸包就被她吃下去了,青萍一直看着,不由提醒,“姑娘,等下去老夫人那用饭,您别吃多了。” “哦,”舒颜低头一看,都没察觉自己吃了这么些,忙住下,让青萍收起来,“等我夜里饿了再吃。” 说实话,她觉着邵元昇对自己若说是多么喜爱,应该是谈不上,因为就算再迷他的颜,可还是能理智看到他看向自己时的眼神。不过,她知足。 而且,方才他说了,明天坐马车来接她去宫里,想想就觉着小激动咩。 “三哥最近忙什么?怎么也没见他人影?”到了舒老夫人处,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用晚食,舒颜却发现舒怀亭未到。 “你三哥忙着去当官,”李氏笑着道,“也就这一两天的事了。” “当官?还没科考啊?”舒颜并不知道舒怀亭已经不打算科举入仕,举着筷子诧异问道。 “他不科考了,先去东宫做亲卫,”舒怀谨解释道,“吏部已经批了条子。” 不参加科考,还能入仕,舒颜知道,那便是靠着长辈们的官位门荫,虽然意外舒怀亭改变了科举入仕的打算,但也没觉着不好。三哥既然打算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和打算。 只是,她有些疑惑,“三哥不尚武,能行?”做亲卫侍卫的不都得身手好吗? “无妨,只是暂时做亲卫,很快会调入其他职位。” 舒颜就懂了,相当于是亲卫是一个翘板,先进入东宫再慢慢调配到适宜的职位。她朝正慢吞吞吃饭的舒怀钰道,“那三哥要上值了,来年二哥一人科考,二哥加油。” 舒怀钰笑了下,点点头。 他读书好,对春闱有把握,且在大哥教导下,他薄弱的时务策也进步不少。 “既然怀亭差事都弄好了,他的亲事,老二媳妇你也抓抓紧,”舒老夫人惦记着儿孙们的终身大事。 李氏自然是一口应着,“母亲放心,我给他相看着呢,最近也有个适宜的姑娘,过几日等怀亭入职后,便相看一二。” 舒颜好奇地问,“是哪家姑娘?二婶,我认识吗?” 李氏笑道:“等到时候告诉你,现在还早了点。放心,肯定给你寻个好三嫂回来。” 再是儿媳妇,也比不上从小看大的侄女,李氏道:“到时候,让你也跟着给你三哥看看。” “好。”舒颜觉着三哥那性情,还真得去看看。 舒老夫人点点头,又道:“说起来,怀原和怀瑞也就比怀亭小一岁,他们两个也得相看起来了,只是这两个以后在边关,这亲事可不好说。” 她问两个儿媳,“你们是打算给他们找个边关的姑娘,还是京城这边的?” 宋氏和李氏娘家都在边关,若是说边关的姑娘,就得借助娘家那边,她们也得去边关相看。若是京城这边倒是省事些,但未必有姑娘愿意从京城嫁到边关,或者留在京城,夫君在边关。 李氏只想着先给舒怀亭相看好了姑娘,还没顾得上舒怀瑞,倒是宋氏有些打算,“若是怀原日后留边关,还是给他说个边关的姑娘好。省的京城的姑娘不适应北地,也不愿夫妻分别。不过,今年过年,打算让他们两个回京,到时候问问他们再说。” “也好,”舒老夫人看了看堂中,一家子人就少了两个孙子,“过年是该回家一趟,他们两个整日里在营地,实在是辛苦。” 舒老爷子道:“少年儿郎,正是该打拼的时候,有什么辛苦的。” 被舒老夫人瞪了一眼。 舒颜笑着道:“等四哥小哥回来,好好犒劳他们,我带他们逛街下酒楼去。” “还是咱们阿颜心疼人,”舒老夫人直夸孙女。 舒老爷子可疼孙女,跟着点头,“那可不,阿颜乖孙最疼人了。” “咳,祖父,祖母,吃菜,等下要凉了,”舒颜忙夹了两筷子菜给两位老人,都夸她,多不好意思。 她小脸笑的红扑扑,又清凌凌一个小姑娘坐在那里,全家人都温柔含笑,程氏也忍不住摸了摸肚子,若是能生个小姑娘才好,娇软可爱。 “怎么了?不舒服?”察觉妻子的动作,舒怀谨微微靠近些,低声询问。 程氏脸上微红,忙道:“没有,挺好。” 他们才吃完了晚食,舒怀亭也回来了,听说还没散,便直接来了延庆堂,给祖父母请安。 见舒颜坐在暖炉旁边,小脸熏得红扑扑,道:“外面下霜冻了,等会儿阿颜回去穿厚实些。” 舒颜过来的时候,外面还不太冷,只穿了夹袄,连个披风都没带着。 青萍正要回去取衣裳,舒颜阻止她,“不用回去取,我从祖母这找个厚披风穿着就是。” 舒老夫人笑道:“你小姑娘家家的,衣裳都鲜嫩,我这可都是老婆子颜色儿,阿颜不嫌难看啊?” 舒颜靠在她身上,笑道:“哪有难看,祖母的衣裳颜色是稳重,再说了,暖和就行,在自家里,穿那好看做什么呢。” “那出去时穿好看的,”李氏笑着打趣,“听说今日你送来的点心,都是阿昇买给你的。” “是啊,这不是他未来女婿的一点儿心意么,”舒颜脸皮贼厚地说,“都是他孝敬长辈们的,也是待我这个未婚妻好。” 看侄女这俏皮样子,李氏喜欢的不行,虚点她一下,大笑起来。 舒怀亭往这边靠了下,问:“阿颜明天入宫?” “嗯,去看望姑母,从终南山回来后,还没去过,”因为知道三皇子为护着六皇子受了重伤,舒贵妃肯定也担忧,便一直没去宫里,现在三皇子情况稳定大好了,舒贵妃也让人给她递了话进宫。 “我明天去东宫入职,正好与你一起。” “可是我进宫的门和东宫不在一边,三哥不用特意送我。” 舒怀亭正要说没事,便听妹妹又道:“而且,明天阿昇会来接我。” 舒怀亭一张俊脸沉成黑炭,这丫头有了未婚夫不要哥了,既然如此,“明天不休沐,邵五不得上值,麻烦他作甚。我只是去入个职,早晚都可以,一会儿的事。你与我一起,正好天冷,我也不耐烦骑马,与你坐马车过去。” 舒颜张了张嘴,阿昇说他明日也不骑马,坐马车来接她。 只是看看三哥那脸色儿,识趣地闭上了嘴。 “你这孩子,”李氏见状,忍不住拍了舒怀亭一下,“你不是入职了就回府,那阿颜回来也没马车了。你自己乘马车去东宫就是了。” 舒怀亭看了母亲一眼,“虽然定亲了,可到底还是得避嫌,”防着……妹妹太热烈了。 舒颜哪里知道兄长的想法,见大哥只含笑看着他们,也不言语,就知道也是赞同,只好耷拉了头。 她还暗搓搓想着这样那样,借机牵个手啥的捏。 不过,她也知道,兄长们都是好意,为了她着想,毕竟时下风气如此,她太出格也不好。 再说了,来日方长,不差一时。 她呢,其实也是狗胆,有贼心没贼胆,到时候未必敢往上扑。 若是舒怀亭会读心术,脸色怕是要阴森可怖。 作者有话说: 第101章 昨日一夜霜冻,气温骤降。 出晴雲院时,舒颜看到地面的落叶打着旋飘,想起以前参加学校社团制作的叶子画,一时起了兴致,吩咐青萍,“去让人捡些好看完整的叶子,不拘什么形状,擦拭干净了,回头我有用。” 左右每日闲着无事,她做些叶子画玩。 舒怀亭在垂花门处等她,看到她两手空空,“怎么也不带个手炉,冷不冷?” “不冷,”舒颜出来时才吃完饭,身上热乎着,倒是见三哥今日穿了件碧色大氅,束玉冠,少了几分阴沉气息,更添俊美。 见妹妹看自己的眼睛里带着欣赏,不由无奈地摇摇头,这丫头到大都改不了这习性,“走了。” 舒颜跟在旁边,笑着不吝夸赞,“三哥今日好看,我觉着你就是适合穿亮色的衣裳,那些深颜色的衣裳以后少穿吧。” 这衣裳是李氏准备的,舒怀亭却是偏向爱穿舒颜口中的深色,只是母亲觉着太过暮气,尤其是今日入职,合该穿的鲜亮些,但对妹妹的提议还是点了下头。 兄妹两个说着转过了前院影壁处,舒怀亭已经吩咐人准备好马车,只是小厮从侧门进来禀告,“三爷,姑娘,邵五爷坐马车来接姑娘了。” 舒颜看向舒怀亭,“三哥,不然就坐阿昇的吧,他都来了。” 总不能他们兄妹坐自家府上的,让邵元昇坐国公府的马车。 “那让他坐咱家的,”舒怀亭打算再跟妹妹一起回府,不然岂不是还要邵元昇送一次。 “阿昇都坐着马车来了,”舒颜觉着不好,拉着舒怀亭的袖子晃了晃,“走吧,三哥。” 这下,舒怀亭倒是没再说旁的,由着妹妹将他拉着往外走。 青萍在一旁悄悄看了眼三爷的神色,很……受用的样子?嘴角似乎还笑着,不由怀疑三爷是不是故意的? 只是,她觑了眼,就赶紧移开,到底没敢去姑娘处揭穿。 邵元昇站在马车边,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到的就是清丽的姑娘带着讨好的表情跟旁边一脸阴沉男子说着什么,引来男子,他未来三舅哥一笑,还朝自己这边看了过来。 “三哥,阿颜,”邵元昇朝他们点头。 换来舒怀亭冷淡地点头,舒颜笑颜欢快声,“阿昇,你早来了吗?这么冷,怎么在外面等?” 一忽儿功夫,关心话就送出去好几句,舒怀亭忽然就觉着风刮的有点冷了。 “不冷,我也是才下来,”邵元昇没想到舒怀亭也要跟舒颜一起出门,倒是也没多问。 但舒颜主动解释,“三哥今日去东宫入职,正好与咱们一道。” “好,快上马车,别误了三哥的公事,”邵元昇还不知舒怀亭去东宫当差,等三人上了马车,问了后才知道去做亲卫,他很快就明白了。 依着舒怀亭的体格,这亲卫也只是暂时,但去东宫也是条极好的路子,詹事府可是太子这储君的人马。他心机手腕都不俗,与太子又有亲戚关系,升职是可预见的了。 他们两人说着差事,舒颜一双杏眼就直往邵元昇身上溜。 方才还夸赞舒怀亭俊美,此时满眼里却只有邵元昇的俊了。 因为天骤冷,邵元昇今日也穿了一件大氅,不过是紫色缎面,衣襟脖颈处镶了一圈细细的貂绒,显得他贵气十足,好一位国公王孙。 三人是对面而坐,自然是舒颜和舒怀亭一边,舒怀亭和邵元昇正对而坐。 便是车内宽敞,邵元昇一边空着,青萍也不敢到他身边,便坐在小凳上,当然这小凳也是专门为下人准备,舒适感没有,稳固性却很好,但也要自己把控住平衡。 不过,舒颜觉着,便是马车车座上坐着,也没多少舒适感,不是平坦大道,颠簸感是少不了。 “三哥,你坐阿昇旁边,让青萍坐我旁边,到宫里还有一大段路,这样坐着可难受,”舒颜见青萍身子歪了下,伸手扶了她一下后,抬头提议。 当然,她也有些自己的小“贼”心,等三哥坐过去,她就坐在邵元昇正对面,方面她赏美……颜。 舒怀亭哪里知道妹妹的小心思,他只是模样阴沉,对自家下人却是和缓,尤其青萍这丫头对妹妹尽心忠心,且也可见妹妹善良,便点了下头,移到了邵元昇身旁。 坐下后,不忘说一句,“阿颜就是心太好了。” 青萍被舒颜拉上座位,跟着点头,“是,姑娘对婢子们就跟亲人一样,姑娘心最善了。” 她并不是夸大,姑娘待她们这些丫鬟仆妇的确很好,不要说打骂责罚,她都关心小丫鬟的身体。 “还好了,”跟昨日被舒老夫人和老爷子夸赞不同,舒颜这会儿脸皮又薄了,快速地看了邵元昇一眼,见他竟也赞同地笑着点头。 “阿颜确实很心善。” 舒怀亭刚觉着妹妹表现不错,却又见她抑制不住笑容地扩大嘴角道,“让人怪不好意思的,”忍不住闭了下眼。 坐在他对面的青萍嘴角抿成一条线。 忽然,马车猛地一停,青萍惊恐地发现自己要朝三爷方向扑过去,赶紧一手抓住了旁边的小几稳住身形,一手去扶舒颜。 只是,舒颜脑子比她反应还快,就着这股子力道一头栽进邵元昇怀里。 马车外传来车夫呵斥的声音,“怎么驾车的?” 似乎旁边有人回应什么,青萍都没听见,目瞪口呆地看着扑到未来姑爷怀里的姑娘,反应过来后,没有伸手将舒颜扶回来,反而下意识地去看三爷。 舒怀亭表情自然是阴恻恻一片。 他瞪着正趴在身边男子怀里的妹妹,方才伸出去的手都未收回,还保持倾斜去扶的姿势。 “五爷,方才是旁边马车为避让路上串出来的人,往咱们这边猛拐,车夫才急停,”济庆坐在马车外,朝车内解释。 邵元昇随意应了一声,正把注意力放在怀里姑娘身上。 以前,两人不是没有近距离过,有两次他还将舒颜拦在怀里过,只是,跟这次不同,是舒颜朝他扑过来。 猝不及防,柔软清香接了满怀。 两人因为是相对而坐,坐着时身高差异变小,他几乎能清晰感受到她身段,身体微微僵住。 正当他眼神有些恍惚时,听到耳边阴沉的声音,“阿颜,没事吧?快坐好,车往前走了。”似乎带了几分咬牙切齿? 望着紧紧搂着邵元昇还不撒手的妹妹,舒怀亭就差直接上手掰了,能不咬牙么? 舒颜从投到邵元昇身上就云里雾里了,哪里听得到自家三哥声音看得到他脸色,眼儿迷离地云游天外了。 难怪以前都说谈恋爱就是喜欢搂搂抱抱,恨不得黏在一起才好,原来抱一起感觉这么……舒爽! 而且,她发现,就这么超近距离看他侧脸,居然也没发现什么瑕疵,皮肤光滑,贼好。 若是触摸下……得是什么感觉捏? 就在她差点蠢蠢欲动控制不住往上靠近的脑袋时,感觉到胳膊被人握住了,还微微用了些力气,疼倒不至于,但却将她从差点失控的边缘拉了回来。 “阿颜,快坐好了,”舒怀亭到底没忍住,忍着尽量保持语调平静地握着妹妹的胳膊,让她坐回去。 一下离开,回到自己座位上,舒颜才反应过来,刚才做了什么,大脑有一瞬间空白。 幸好,邵元昇方才因她这一扑,尤其后面她温暖喷薄气息到了脖颈处,正不自在,根本没有看她。而且方才他感觉到,舒颜似乎是借着那力道扑过来。 自己的未婚妻似乎总是,那么活泼? 但舒颜接收到一道浓浓来自三哥不满视线,想到方才也是突发情况,竟又起了底气,“不好意思,刚才马车猛地停下,没坐住。” 舒怀亭马上投过去一道怀疑的视线。 这话有多假,这丫头可真敢说,方才他可是使了点劲儿才把她扯下来。 旁人都担心男子对姑娘如何,舒怀亭却觉着自己要反过来,心里真是酸苦辣,复杂! “没事就好,”邵元昇很快调节过来,恢复如常。 舒怀亭见妹妹又要说话,生怕她说出什么不适宜的话,道:“以后天冷了,路上马车多了,得让车夫赶慢些,回头我也吩咐下咱们府里的。” 幸好,接下来的路程妹妹都安安分分,除了不时朝对面瞥一眼再瞥一眼。 舒颜是忽然茅塞顿开了,发现人是不知足的。 最起初,她只是为了续命才爬了邵元昇这边,那时还只是简单想着不管他待自己如何,磕颜也好。可到现在,她竟是一颗心都慢慢丢了过去,想着靠近再靠近,甚至想要他的回应了。 似方才,他没有对自己扑过去的举止露出不喜或者其他不好情绪,她便猜想,他对自己是不是也有喜爱了? 因为她没有很恋爱脑,所以看得清,邵元昇对自己好,很大的缘故因为自己是他未婚妻,他所为只是一个未婚夫应该做到的。 但,方才,她有些察觉到,似乎他对自己也有些不一样了。 这个念头一出,她自然是忍不住朝邵元昇那看,虽然自以为动作隐蔽自然,其实不然。 不说舒怀亭这个当哥的,邵元昇本就敏锐,自然发现了她的小动作,而且,还觉着她打量自己的目光带了些怀疑,不由好奇她到底在想什么? “有哪里不对吗?”邵元昇不是委屈自己的人,便问了出来。 “啊?”舒颜正想的专注,被他问了个蒙,“哪里不对?” 邵元昇笑着道:“发现你看我,似乎有事。” 被他发觉了,舒颜忍着心中囧,眨了下眼,狡辩,“没有啊,你看错了。” 邵元昇倒是没再继续追问,只点了下头。 舒颜看向马车帘子,心道,今天脑细胞太过活跃,须打住。 第102章 “等会儿先去东宫,”邵元昇恐误了舒怀亭入职,便吩咐了外面一句。 舒怀亭忙道:“不用,先送阿颜,我不着急,倒是你还要上值,该先送你过去。”他是担心自己离开后,妹妹对邵五再做点什么。 他总觉着,随着跟邵五接触越多,妹妹越发放开了。 “我不着急,”邵元昇现在才知道,即便从圣上处讨了圣令,从寺丞改为司直,可调任后,他才发现,自己的活居然不比做寺丞少。 大理寺卿如此告诉他,这是圣意,能者多劳,是对他的磨炼。 他哪里肯干,除了自己的职务,其他都推掉,且依旧跟原先一般由着自己性子上值,反正有了案子,不该他做的也都被叫去帮忙侦破,他这都是额外办差了。 他这样说,大理寺卿也没招,只能由着他,但不用想,考绩又要落下。 这般,三人先去送舒颜到后宫的宫门口处,他们到的时候,成婧正好骑着马下来,她今日也进宫。 看到卫国公府的马车,还想着今日是国公府哪个女眷入宫,不想车帘掀开,下来的却是舒颜,“阿颜,你也入宫。” “阿婧,等等我,与你一起,”舒颜看到成婧,高兴地提着裙子冲她招呼。 见青萍正往下搬下马凳,成婧索性走过去,“不用这么麻烦,阿颜扶着我胳膊下来。” “也好,”舒颜知道她力气大,而且,这马车本也不是太高,若不是穿着裙子不方便,也有失仪态,她直接跳下去都可以。 成婧走近,才看到邵元昇跟舒怀亭坐在里面。 本来两人要下来,舒颜觉着没必要,省的下来还要上去的折腾。 三人打了招呼后,舒颜便撑住成婧的胳膊往下,被成婧扶住腰,直接半抱了下来。 “谢谢阿婧,”舒颜感受了一把成婧的闺友力,笑着道谢。 “咱们客气什么,”成婧浑不在意。 “好,”舒颜转头朝邵元昇和舒怀亭道别,“三哥,阿昇,下午见。” 她今日肯定要留在宫中用午食了,不过方才说好了,邵元昇下值后来接她,舒怀亭入职后,今日虽不上值也要留在太子那边,因此一起回去。 舒怀亭道:“去吧。” 邵元昇却在想着方才成婧放到舒颜腰上的手,不知为何,他觉着有些碍眼,见舒颜笑颜如花朝自己道别,嘴角扬起微微点头。 看着马车离开,舒颜挽着成婧的胳膊一起往宫门里走,两人一路说笑着先去了皇后宫中。 虽然去舒贵妃宫中,舒颜都得依规矩来拜见皇后,当然也有人不守这规矩,皇后宽厚也不会计较。 她们到的时候,舒贵妃居然也在皇后宫中。 进宫这么多次,这是舒颜第一次在皇后这边看到舒贵妃,以前舒贵妃都是给皇后请安后便早早离开。 只是,舒贵妃虽然在皇后处,却在与柔妃拌嘴。 “阿颜来了,本宫等你好一会儿了。” 舒贵妃看到舒颜,一说话,舒颜才知道她留在皇后处的缘故,竟是在等自己,忙道:“让姑母久等了。” “也不久,”舒贵妃让她到自己身边来,还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舒颜本以为等到自己,舒贵妃就会离开,但她的身份可不足够坐到贵妃身边椅子,毕竟此时下首还坐着两个妃嫔。 谁知,舒贵妃竟直接吩咐皇后宫里的内侍去给她搬个凳子过来,舒颜努力保持平静神情,见皇后也没有不满,依然温和含笑,心中微松。 忙谢了搬圆凳的内侍,才坐下。 成婧倒是没坐下,她在问内侍六公主在何处,她与六公主玩的好,这次来给她带了小玩意儿。 而舒贵妃接着方才舒颜进来时说的话,“皇后,还是方才的话,赵充仪到本宫处住,让她与姚昭媛换一下,还有赵充仪的位份,也该提提了。” 三皇子救了六皇子,她跟赵充仪接触后发现这人不错,挺谈得来,又知道了赵充仪在现在的宫中受排挤,舒贵妃为表感激,决定将她换到自己的宫中住。 只是,每个宫中分去的妃嫔都是按位份,若是如舒贵妃所言调换,那赵充仪原先的主位也是个昭媛,就与这姚昭媛冲突了,因此,柔妃才不同意。 “你这是给娘娘找麻烦,还是让赵充仪与你宫中的刘充容换一下更妥当。” 柔妃不是不想帮赵充仪,只是觉着舒贵妃做法不妥,一个主殿里不好居两个位份一样高的妃嫔,还得调换。 “就换走姚昭媛,本宫现在不待见她,”这姚昭媛原先在她宫中也算安分,但后来一直跟她别苗头,甚至想法子想把圣上从自己殿中叫走,舒贵妃跟圣上抱怨了几次,但都被他安抚住。 这回,她正好借着把赵充仪移到自己宫里,把这姚昭媛弄走。 刘充容却是对她脾性,平时也陪着她打个双陆,不能换走。 “你不待见的多了,”柔妃不客气地回她,“你这是故意给皇后娘娘添麻烦。” “让下面女官调配就是,哪里就麻烦了?”舒贵妃一点儿都不理解。 柔妃瞪她,“本都住的好好地,这大冷天谁愿意挪动屋子,舒贵妃你别不讲理。”她舒贵妃倒是动动嘴,到时候下懿旨的却是皇后,哪个妃嫔不高兴,只会对皇后不满。 柔妃是满心满眼地维护皇后,“再说了,也没必要非得把赵充仪调到你宫中住,给她换一个离你近些的宫室就是了。” “那不行,赵充仪那性子软和的,别处也备不住有人欺负她,还是在本宫处的好,本宫护着她。” 舒贵妃认准了自己要办的事,不退让。 柔妃正待反对,徐皇后拍了拍她的手,“好了,本宫有计较了,就按贵妃说的,把姚昭媛挪出去,赵充仪住过去,姚昭媛挪到淑合殿去。” 淑合殿是原先陈妃的住处,现在人在冷宫,她的主殿处一直空着,没有妃嫔搬过去。 一来没进新人,各妃嫔依旧住原处,没有挪动的必要,二来五公主一直随着陈氏住,陈氏被废,五公主也没有挪居所,贸然安排个妃嫔过去,恐起争端。 但一宫中主位空悬也不成,姚昭媛位份也够做个主位了,因此徐皇后想着挪过去也正好。 至于五公主会不会对住了她母亲原先宫殿而对姚昭媛不满,那徐皇后便管不着了。有得必有失,端看姚昭媛如何处事。 毕竟,对于姚昭媛来讲,从舒贵妃处的侧殿挪到淑合殿的主殿去,是住处高升,也是一宫之主。 徐皇后的话,让柔妃和舒贵妃都不再争执,舒贵妃满意了,也对徐皇后道了谢,“多谢皇后成全,还有赵充仪的位份别忘了跟圣上提提,好了,本宫告退了。” 这话语,这态度,让柔妃又忍不住瞪过来,被皇后止住。 舒贵妃一向如此,且比之更早前,现在态度已好太多,徐皇后并不多么在意。 舒贵妃说完,随意点了下头就走,舒颜却得板正地向徐皇后行福礼退下。 出了凤仪殿,舒颜看一眼走在自己前面的贵妃,心道自家这贵妃姑母真是将个宠妃的形态演绎的淋漓尽致,恃宠而骄,似乎有些剪影。 该说不说,皇后是真大度啊! “想什么呢?还不快上来,”舒贵妃见舒颜慢腾腾跟在后面,催促了一声,“这天儿可太冷了,快上轿辇坐着。” 舒颜一看,忙摇头,“姑母,我可坐不得这个,我走着就行。” 宫中妃嫔也非人人可乘轿辇,得是品级足够的妃以上,舒贵妃的轿辇也较之一般妃子的华贵,当然还是不能与皇后的风辇相比。 她不过是个白身官家姑娘,还不够资格宫中乘坐轿辇。 这规制,舒颜可记得清楚。 “没事,本宫让你坐,上来就是了,咱们好些天没见了,说说话,”舒贵妃觉着没事,不过是坐会儿轿辇。 舒颜坚持,“姑母,我才坐了马车进宫,正好走走路,活动下腿脚,我在一旁一样跟您说话。” 舒贵妃握了下她的手,的确温暖,比自己的暖和多了,便由着她了。 “看来是上年纪了,怕冷,”皇后宫里点着炭盆,自然暖和,一出凤仪殿,冷风一吹,舒贵妃就觉着受不住冷,吩咐内侍起轿后,跟舒颜说着话。 舒颜看了看她依然娇艳的面容,哪里就老了,只是这怕冷,想到舒贵妃平时除了躺着就是卧着,活动量极少,便边走边道:“姑母平时可以适当活动,走走路,锻炼下身体,就不会太畏寒了。” 健康的身体,才能抵御寒冷。 她虽不是多么勤于锻炼身体去跑步之类,但每天也都多走几圈。 “洺哥儿也这么说,只是本宫不爱动,每天围着御花园转悠一圈看看花也好,可这冷天御花园也没什么好景儿好花了。” 舒贵妃才说完,不远处便响起琴声,竟是撇了下嘴,“这杜婕妤真是勤快,每天都来弹琴,扰人。” 其实,舒颜觉着这琴声挺美妙,但舒贵妃接着又嘟囔了句,“还不是为了吸引圣上,哼。” 行吧,这似乎是后宫女子争宠的一种方式了。 等走得近些,发现那名杜婕妤不仅弹琴,还跳起舞来,舒贵妃眼珠子都瞪大了些,人也往狐毛斗篷里缩了下,“那杜婕妤不冷啊!” 杜婕妤穿着轻薄的裙衫,手抱琵琶在寒风中边弹边起舞。 舒颜看着也觉着冷,这后宫女子为了圣宠真拼。 等过不多久,她与舒贵妃才到凝烟殿不大会儿,得知那杜婕妤真的等到了圣上,并与圣上一起去了水榭暖阁。 “狐狸精,”舒贵妃没忍住,当着侄女的面小声编排了杜婕妤一句。 舒颜只能当没听见。 第103章 “娘娘,赵充仪和三皇子妃过来了。” 赵充仪是听说了舒贵妃在皇后面前力让她挪到凝烟殿照应,正巧三皇子妃今日入宫,特意来感谢。 舒颜是第一次见赵充仪和三皇子妃,见赵充仪被三皇子扶着,脸色有些病态,忙站起来见礼。 “舒姑娘不必多礼,”赵充仪忙让她起身,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镯子来,“第一次见你,也没什么好拿出手,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 她自然是听说了舒颜来宫里陪舒贵妃,来时特意备下的。 舒颜没想到赵充仪会给她准备见面礼,忙看向舒贵妃。 “既然是赵充仪的心意,阿颜收下便是,”舒贵妃看到那镯子成色不错,想到赵充仪殿中摆放,想来是她那比较贵重的物件了,便对赵充仪道,“别那么成分,阿颜是晚辈,你只唤她阿颜就是了。” 舒颜笑着接过手镯,直接戴在了腕子上,“多谢充仪,镯子真好看。” 赵充仪看得出来,舒颜穿着打扮都很精美,自己的镯子与她首饰一比并不出彩贵重,但她还是笑着戴上了,不由露出温暖的笑容,也顺着舒贵妃的话,道:“还得是阿颜模样生的好看。” 三皇子妃话更少些,只浅笑着陪坐在赵充仪身边。 不过,三皇子妃其实年岁也不大,只比舒颜大了两岁而已,虽然穿着皇子妃规制的衣裳,但面容很显稚嫩。 舒颜在她看过来时,露出友好的笑容,三皇子妃竟有些羞涩,虽然脸上努力保持端庄。 “三皇子这几日可好些了?”舒贵妃看到三皇子妃,自然要过问下三皇子的身体,毕竟他是为了救自己皇子才受伤严重。 当然,舒贵妃现在觉着六皇子和赵充仪他们都很好,语气也是真诚自然。 “好多了,已经能坐起来了,”三皇子妃忙回道,腰背更挺直了些,似乎有些紧张。 舒贵妃只当她是对自己恭敬,但舒颜看的出来,三皇子妃似乎有些惧怕舒贵妃,不由朝她多看了两眼,却发觉三皇子妃似乎更加僵硬了些。 “那便好,本宫这里新得了些人参,等下三皇子妃走时带着些,”舒贵妃处从不缺滋补品,不说武安侯府本就家资丰厚,圣上也时常给她赏赐,都是好物,可不是赵充仪低微宫女出身又无宠可比。 三皇子妃微微瞪大眼睛,“多谢贵妃娘娘,只是娘娘之前送了许多补品,还没吃完。” 三皇子妃娘家也不显,家父只是七品京官,且非伯侯非簪缨世族,嫁妆单薄,即便做了皇子妃,吃穿用度也未十分丰裕。可自从三皇子受伤后,舒贵妃不说流水一般,但也一直往三皇子府上送补品,有些她都没见过,只觉着贵重了。 而且,夫君被补得似乎有些过了,太医来看诊时,还道少用些补品。 “太医说夫君不用吃那么补……” 她才说了句,舒贵妃就摆了下手,“不吃也可以放着,慢慢补着,看三皇子多瘦,你也瘦弱的很,也吃些补品。” 三皇子妃骨架纤细,模样清秀,皇子妃的衣裳又偏华贵,有些撑不起,少了几分雍容华贵感,不怪舒贵妃看她觉着瘦。 赵充仪也道:“娘娘心意咱们领了,只是您送他们的补品够多了。”况且不仅三皇子那,自己那里舒贵妃也送过去不少补品和布料之类,都是好物。 她这一说话,舒贵妃就想起一事来,“对了,本宫与皇后说定了,让你搬到本宫这边来,你知晓了吧?既然搬过来,你也不用收拾什么,原先那些物件便不要了,本宫这边有的是,让人给你布置好了,直接过来住就成。” 赵充仪一听,有些诚惶诚恐,“这可怎么好,不用麻烦娘娘的,本来三皇子拉六皇子一把,也是他做皇兄该做的,更何况小时候六皇子对三皇子的维护和情意,那才是重。” 舒颜忙看过去,三皇子救六皇子似乎还有旁的缘故。 便听舒贵妃不在意地道:“不过是洺哥儿给了三皇子一些吃食,帮他说几句话,值当的什么,三皇子可是替洺哥儿挡了带毒的刀,这就是救命的情意。行了,反正你那些物件也没什么好的,寒酸的很,这次搬宫便不要了,省的搬来搬去还麻烦。” 若是不知情的,还以为舒贵妃在嘲讽赵充仪落魄,但舒颜知道她就是这样心直口快,赵充仪和三皇子妃两人都是面团一样的性子,更是不计较,反倒觉着舒贵妃对她们太大方了。 “这可怎么好,太麻烦娘娘了,”赵充仪却不这么认为,许舒贵妃觉着是小事,却不知,当初她虽然生育了三皇子,却因为出身低微的缘故,只被封了低位的美人,在妃嫔相争暗斗的宫中并不好过。 可因为六皇子对三皇子的维护,即便舒贵妃和六皇子不觉着是维护,只是顺手一帮,却让他们母子借了受宠的舒贵妃名头,处境好过许多,宫人们不敢再轻慢他们。 只是六皇子一直都圣宠,她与三皇子也帮不上什么,只能暗暗把这份情谊记在心里。 若不然,便再是兄长,也没有那样为皇弟挡刀的。 舒贵妃不喜拖拉,霸气地说道:“就这么定了,”直接吩咐内侍去办。 赵充仪婆媳对视着,都有些不知所措。 赵充仪本打算来跟舒贵妃感谢她帮自己换了宫所,谁知又承了这么大的情。 “母妃,”六皇子从殿外进来。 舒贵妃惊讶地望过去,“洺哥儿,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不是出宫的吗?” “不用我去了,”六皇子跟舒颜赵充仪等打了招呼,坐在舒贵妃另一边,“五皇妹出事了。” 他没想到会那么巧,才带了人出了皇城,想着抄个近道走,却不想没几条街,就遇上五公主强抢公子。那公子不是旁个,还是定了亲事的原郑尚书养子贺云启,他自然不能旁观,便让人拦下了。 “当街强抢男子?!” 舒贵妃才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一下全喷了出来。 幸好,她没面对着人,喷到了地毯上,只她面前喷的地毯是贡上的昂贵白毛毯,铺的不多只她脚前一块,宫人们只能先撤下来。 舒颜来不及可惜那白地毯,也被六皇子带来的消息震惊住了。 五公主未免太勇猛了! 只是镇南侯府和二皇子谋反在前,陈氏在冷宫了,五公主现在不应该谨慎低调吗?竟行如此狂妄之事。 “也不算是当街,”六皇子纠正了下,“当时我是挑近路走,只是坊间的小道,谁想到,”就那么巧让他遇上了。 其实,贺云启是被五公主追了一段路被逼得跑到那路上,一看到他的车架就狂奔而来,“幸好马车夫避让及时,不然得卷到马下。” 六皇子也是受惊一场。 “你把五公主带回来了?”舒贵妃问道。 “嗯,已经交给父皇了。”因此,他也没法去办差,只能交给旁人去做了。 舒贵妃点头,“就该带回来,太丢人了,一个公主去抢男人,像什么话,皇家的脸都让她丢尽了。这事洺哥儿做得好!” 她一点儿都不怕五公主记恨六皇子,一个没了母族庇佑的公主,还干出这种事,不用想也知道下场。 果然,不多会儿,五公主行事狂悖,咆哮御前,对圣父不敬,被薅夺公主封号的旨意就传遍后宫。 舒贵妃素来不喜陈氏所出的五公主,便是同样是陈氏所出七公主,也没让她厌恶。但就算知道五公主落不着好,但听到这处置舒贵妃还是有些惊讶,“没了公主封号,那不就是庶民了?圣上怎么惩罚的这么重?” 六皇子道:“我回来前,她在跟父皇争吵,言辞不好,可能我出来后她又说了什么忤逆的话,不然父皇不会如此生气。” 果然,过不多久,去打探的内侍回来说:“五公主指责圣上偏心偏宠。” 不仅指骂六皇子没有兄妹情分,坏她的事,还怪圣上偏宠舒贵妃,连当时跟圣上在一处的杜婕妤也被她臭骂一通,什么狐狸精贱人之类的话。 五公主似乎是扭曲了,破罐子破摔地把心中不满都发泄了出来。后果,自然是让圣上震怒,当场把她公主封号废了。 内侍挑拣着适当的言辞才转述完毕。 舒贵妃没想到也被五公主骂了一通,而且她竟然怨恨六皇子,听完之后就狠声道:“该,关起来别出来了,省的去祸害人。” 舒颜赞同,觉着舒贵妃说的对。 可不就是祸害人,人贺云启都定亲了,她不死心还去抢人,这是强盗。 五公主这就是作死了。 赵充仪和三皇子妃都听呆了,一愣一愣的。 “五公主的确骄横,”当初还欺负过比她年长的皇兄三皇子,笑话他窝囊。赵充仪虽然位低,无法对抗陈妃,但却记恨欺负她儿子的人。 舒贵妃见连赵充仪都说这话,可见五公主多讨人嫌。 内侍又道:“七公主去向圣上求情。” “七公主人还不错,跟她那个母亲还有兄姐性情不大一样,”舒贵妃对七公主并无恶感,又听内侍接着说,五公主被带走时,她一路哭着跟过去,生出怜惜,“倒是个可怜的,洺哥儿多照应些。” 六皇子点头,“母妃放心。” 到底是同父异母的妹妹,虽然六皇子与七公主不是多亲近,但现在陈氏一脉倒的只剩她一个小姑娘,六皇子也不会让那些踩低捧高的下人欺负七公主。 只是,到底叹息,怎么一个个的就这么折腾,不能安生的好好生活呢。 作者有话说: 鉴于本文长度和剧情,酒将整个故事分为了上下两部,改了下文案。 第104章 凝烟殿的宫人动作很快,午食才用过没多久,赵充仪的住处便被收拾出来。 不过,赵充仪搬过来居住的偏殿是姚昭媛住,自然是要先让姚昭媛搬离才能给赵充仪布置,因此,姚昭媛差不多是被舒贵妃赶着离开凝烟殿。 姚昭媛暗恨。 舒贵妃跋扈,如果不是她费尽心机,只怕还不过是个不得宠的美人,幸好,她有人相助,如今搬去淑合殿主殿,且五公主也恰好被废,被关起来,她也算是苦尽甘来。 忍下对舒贵妃的恨意,姚昭媛快速搬到淑合殿去,背地里就让人将舒贵妃跋扈不容人的话传了出去。 “走,咱们去看看那边布置的如何?” 舒贵妃拉着舒颜的手出了主殿,她也只是吩咐下面的宫人去做,尚且不知赵充仪住处究竟被布置的如何。而且作为主位,新进的妃嫔,她本也该去看望。 舒贵妃要去赵充仪处,凝烟殿另一偏殿的吴充仪知晓后也紧随着过去了。 吴充仪性子安静,也不争宠,舒贵妃对她还不错,舒颜来凝烟殿次数多了后,自然也早认识了这份充仪,笑着与她见了礼。 “还不错,”等到了赵充仪的偏殿,舒贵妃进去后,左右查看了一番,很满意点头,“这不比你原先的住处好太多了。” 赵充仪却有些不安地道:“只是,这些物件和摆置太贵重了些,娘娘太破费了。” “有什么贵重的,这就是普通的摆件,”舒贵妃私库丰裕,给赵充仪的并不是十分昂贵的,她并不觉着破费。 吴充仪见赵充仪不安,柔声道:“赵姐姐不用多虑,娘娘就是这么热心,相处久了你就知道了。我那里也有不少娘娘送的物件呢,今日赵姐姐才搬来,想必忙碌,等明日去我那里坐坐,你就知道了。而且,咱们凝烟殿妃嫔不多,也没那么多事,闲着没事我就陪着贵妃娘娘打个双陆,很安稳。” 她也是觉着赵充仪老实,才多说几句。 其实,换句话说,只要不去想着争宠,在舒贵妃这里比在旁的宫里住都舒适。 吴充仪在最开始入宫时也曾有过争宠的念头,只是那时候尚未到舒贵妃这边,她经历了一些争宠内斗后,只觉着精疲力尽,且索然无味。后又因不小心着了道,小产伤了身子,难以有孕,索性绝了争宠的念头。 后来,她被分到舒贵妃宫中居住,那时候贵妃才产下六皇子,盛宠六宫。 她反倒在舒贵妃这里得到了安宁感。 这些年,她看的分明,舒贵妃只是看起来恃宠而骄,可那也是一些妃嫔去挑衅针对贵妃,不然贵妃……她其实心思很简单直白。 吴充仪觉着比起争得圣上的宠爱,竟不如安分下来,吃吃喝喝打打双陆,左右靠着贵妃,没人敢苛刻她。 吴充仪这些内心想法自然不会告知赵充仪,但赵充仪从宫女做了妃嫔,一直谨小慎微到了现在,自然能感受到她的善意,脸上越发舒缓,“真是太感激娘娘了。” “别谢来谢去,太絮叨,看看还有没有哪里不满意需要增减的,只管吩咐下去,这凝烟殿的宫人若有敢对你不敬的,只管与本宫讲,”在舒贵妃这里,做下人的就得有做下人的样子,宫人捧高踩低、以下犯上,都不允许。 “娘娘,圣上来了,”宫人进来禀报。 舒贵妃闻言喜道:“圣上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本宫这便过去。” 往时圣上不忙时,白日里也去她殿里,舒贵妃因上午圣上被那杜婕妤迷住的不快一下消散干净,抚了抚发髻,低头打量自己的穿着,倒还可以。 “姑母,我留在赵充仪这边,您快去吧,”舒颜忙道。 以前舒颜来,没遇到过圣上,她这一说话,舒贵妃反倒觉着,“阿颜与我一起见圣上就是,圣上许还不认识你呢。” 舒颜忙笑着拒绝,“不用了姑母,您快去,别让圣上久等了,我等以后见圣上不迟。”她可别去帝王面前刷存在感了,没有必要。 舒贵妃见她真不想见圣上,便带着宫人去了。 舒颜与吴充仪还熟悉些,不过赵充仪怕舒颜小姑娘与她跟吴充仪这样年岁大些的说不到一处,便让三皇子妃陪着舒颜说话,她正好与吴充仪了解下凝烟殿这边的情况。 “不如我们去外面转转,你也熟悉下这里,”舒颜也是第一次来这个偏殿,毕竟原先的姚昭媛与舒贵妃不和睦,便主动邀请三皇子妃。 “好,好,”三皇子妃正在心中纠结着要跟舒颜说什么话,忙点头。 两人就出了殿门,下了台阶沿着甬道边走边看。 舒颜感觉三皇子妃似乎是个社恐,想要跟自己说话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她觉着自己有些社牛,便主动道:“我以前跟家人一直住在边关,才回京城不久,三皇子妃是京城人吧?” 三皇子妃道:“是,我一直在京城住。”她想了想,“边关是不是很冷?” “冬天比京城干冷些,其他时候差不多。不过,比京城这边规矩少些。” 三皇子妃忙点头,不仅京城规矩多,入宫规矩更多,她才嫁给三皇子没多久,现在还没适应过来这些繁缛礼节。 只是此处偏殿庭院小,很快就走了个遍,舒颜索性带她去凝烟殿各处走走,只避开舒贵妃那边,以免遇到圣驾。 三皇子妃自然是应允点头。 此时也无什么鲜花赏玩,舒颜简单给三皇子妃介绍了下附近的亭台。 她不说话,两人之间又有些沉默,舒颜想着,既然这样,不如就这么走走也好。 无意间,她目光落在三皇子妃腰背处,竟觉着三皇子妃看起来瘦瘦弱弱,可腰腹却很宽厚。尤其她碍于礼节,落后了三皇子妃半步,清楚地看到她的腰真厚实。 三皇子妃这样性子的人,对其他人很敏锐,尤其是目光。 感觉到舒颜不时望她的腰腹处,她不由地默默吸了吸肚子。 她都没敢跟人说,因为舒贵妃送到三皇子府的补品多,夫君让自己与他一起吃,许是吃的太好了,她长胖了许多。方才舒贵妃说她瘦,她有些惧怕舒贵妃,没敢反驳。 三皇子妃努力往回吸着肚子,还有些不自在地把腰带又悄悄松了点。 她觉着腰带送些,被裙子多遮挡,就看不出她肚子上的胖。这腰带也是她特意系的一个扣,可以随时悄悄调整松紧度。实在是她胖了后,吃了饭食就容易勒着。 舒颜不知道三皇子妃内心丰富的活动,只觉着三皇子妃看着瘦,其实倒不是纸片一样单薄的身形,腰倒是有些粗。 而且,三皇子妃比她瘦,腰竟比自己的粗,这样的身形若是穿束腰的衣裳很容易显出短处,她应该更适合穿及胸襦裙。不过,皇子妃的服制就是如此,那也没办法。 因为与三皇子妃不熟悉,舒颜也没有跟她提议。 只是,两人往前又走了一段,三皇子妃忽然捂住了肚子,痛苦地弯下了腰,舒颜赶紧扶住她,“三皇子妃,你怎么了?” 旁边的宫人也赶紧扶住三皇子妃。 “我肚子忽然疼,”三皇子妃只觉着肚子猛地抽疼了一下,然后身体下面似乎也有些异样,顿时面色羞红,莫不是又来了月事? 只是,这月事来的太近了,她才换洗了不到半旬。 舒颜见状,有些明白几分,“莫不是来月事了?那快去恭房看看,让人去取月事带来。” 不远处还有内侍站着,虽然舒颜声音很低,但三皇子妃只觉着羞窘极了,一阵慌乱,“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还不到日子。” “差好几天吗?”三皇子妃身边只一个丫鬟,被吩咐去赵充仪处问月事带,舒颜便与青萍一人一边扶着三皇子妃往恭房去,随意地问了句。 三皇子妃方才是慌乱中说的,现在反应过来自己竟然与舒颜说了这样的话,更加羞讷,声音低细,但舒颜都问了,也得回她,“还有半旬才到日子,”而且,她觉着肚子也坠坠的厉害,只是这话不好说。 虽然她不说,可舒颜看出来她疼的不轻,皱了下眉,对青萍说:“我扶着三皇子妃去,你去告诉赵充仪,去找位太医来给三皇子妃看诊下。” 这月事忽然提前这么多,而且还疼成这样,舒颜觉着不能马虎,尤其是三皇子妃还年轻,还没有生育,月事方便更得注意。 三皇子妃还没反应过来,青萍就已经得了舒颜吩咐去了。 “这,不用这么麻烦,”三皇子妃觉着叫太医,还是因为这样的事,实在是羞人,“只是提前了些天,而且,上月也是这样,没事的。” “上月也是?”舒颜意外地看她,“你怎么没找郎中或者太医调理下?” “不用吧,不是说有时候不太正常,过段时间就好了,”三皇子妃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这话,她甚至还觉着,自己最开始来月事时也是不太规律,应该是无碍。 舒颜道:“当然不是,月事本就是有规律的,不规律就是不正常,尤其你提前了这么些天。” 她觉着三皇子妃似乎不是不在意,好似不太了解这些。 尤其是,既然是三皇子妃,按照时下人的想法,作为未生育过的皇子妃,不应该是更注重这一块,调理好身体好生育子嗣的吗? 还是说,三皇子妃并不着急要孩子,才不在意月事是否规律,可即便如此,月事对于女子来说,这么重要的事情,当重视才对。 作者有话说: 想来看到文案更新的小可爱们发现了,本文只是整个故事的上半部,下半部为《山河晏》,文案已开,请提前收藏,酒不胜感激! 第105章 舒颜觉着挺奇怪,可也不好多说什么,又到了恭房里,三皇子妃可不敢让舒颜服侍她,坚持自己进去。 “那你自己小心些,我就在这等你,”舒颜知道她害羞,便松开扶着她的胳膊。 三皇子妃应着进了恭房里面,等褪下裙子和底裤一看,果然是来了月事,不由皱起眉来,为难地愣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对外间的舒颜道:“舒姑娘,我是来了月事。” 所以,她还得等月事带来了才能起身。 “要不,你先回去吧,”到底恭房不洁,舒颜又是个姑娘家,三皇子妃觉着不好让她等在这里,虽然这处的恭房不是下人所用,打扫的也很洁净。 “没事,等你一会儿,月事带该快拿来了,别着急,”舒颜还是不太放心。 幸好,三皇子妃的丫鬟很快拿了月事带回来,进去服侍。 舒颜便出了恭房在外面等着,不多会儿,三皇子妃被丫鬟扶着走出来,看神情显然还是不适,“咱们回去吧,看你还难受。” “谢谢你,”三皇子妃觉着她真的很体贴,也想坐着休息会儿,便一起回了赵充仪的偏殿。 “没事吧?听丫鬟说你来月事,疼的厉害,”赵充仪见三皇子妃和舒颜回来,忙过来询问。 三皇子妃柔笑一下,“没什么事,母嫔,就是肚子有点儿疼。” 舒颜却不认同,她那可不是有点儿疼,而且,“三皇子妃似乎月事不太规律,上月也是。最好让太医给看看。” 赵充仪也觉着这种事不能马虎,“已经去找了太医,等会儿给你把脉调理下。” 吴充仪看着被扶着坐下的三皇子妃,“你还没有生育过,月事这一块更当注意,得多注意,调理好了身体,”她就是因为伤了身子,难以有孕,三皇子妃这么年轻,她便多说几句。 “是,”三皇子妃乖巧地应下,神色明显很不好意思。 赵充仪又吩咐宫人去弄个汤婆子来给三皇子妃捂捂肚子,让她喝了些热水,“是不是受凉了,月事才不准了?” 三皇子妃忙道:“不曾吃寒凉的,”她照顾着三皇子,都与他一处吃饭,并无寒凉饭菜。 吴充仪道:“别想太多,等下让太医看看。” “还是躺倒,更舒适些,”舒颜也有月事不舒适的时候,虽然不知道三皇子妃是否腰酸腰疼,但还是提议道。 三皇子妃觉着自己是晚辈,就这样躺着在婆母处,不合适,忙道:“不用,”但赵充仪也是女子,更知道儿媳面皮薄的很,比自己还薄,便亲自取了个大迎枕让她靠着,半躺着。 三皇子妃被婆婆扶着半躺下,虽然还有些难为情,但的确比坐着时,腰腹处舒适多了,神情也舒展了些许。 吴充仪看了,只觉着三皇子妃这对婆媳倒是难得的老实,若是她的孩儿不被暗害流掉,如今也该是娶妻嫁人的年岁了。 心中猛生一股惆怅,吴充仪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三皇子妃的腹部上,然后微微凝住,又去仔细看三皇子妃的脸颊和手腕。 三皇子妃敏锐地察觉到吴充仪的目光,猛地往回收腹。她忘记了,自己这腰身胖起来,躺下后尤其明显。 “别乱动,”吴充仪却看到她猛地往回收的腹部后,赶紧制止她,有些犹疑不定地道,“看着三皇子妃身形消瘦,这腰腹处似乎有些丰裕?莫不是怀了身孕?” “什么?”赵充仪大惊,忙去看儿媳的腹部,跟吴充仪还顾忌些三皇子妃身份,赵充仪就不必了,伸手在她肚子上摸了摸。 “三皇子妃,您别往回吸气,”舒颜之前就见过三皇子妃刻意收腹,现在见她还往回吸,又有吴充仪的话,赶紧提醒。 三皇子妃一口气泄掉,才吸回去的小肚子一下鼓了起来。 因为是躺下,十分明显,赵充仪目瞪口呆地看看她的肚子,又看看三皇子妃羞的通红的脸,“这……”这肚子是不对啊。 谁知三皇子妃却又羞又着急,道歉起来,“母嫔,我,我不是故意吃胖的,是夫君他,吃不完又不好浪费,我跟着吃了,补得太过了。”照顾三皇子的妻子非但没有消瘦,反而胖了,这让人怎么看? 三皇子妃生怕人说嫌话,虽然赵充仪待她极好,也恐婆婆不喜。谁知,还是被发现了,急的说话直打磕绊。 她这样的话,让吴充仪也愣住了,不是怀孕,是吃胖了? “可你脸上还是很瘦,手腕也细,”吴充仪还是觉着不对劲,尤其是三皇子妃的月事还不准,这些迹象,倒像是怀上了才对。 三皇子妃羞道:“许是我只胖肚子,不胖脸。” 赵充仪是生养过的,也懂这些,便伸手在三皇子妃的腰背处都试了试,“我也觉着吴妹妹说的对,你这腰背都厚实了许多,手腕却纤细,是有些孕相。” “而且月事不规律,莫不是见红,而非月事?”吴充仪这么说着,就带了几分担心。 “太医来了,”正在赵充仪要说话时,门口传来内侍禀告的声音。 赵充仪忙道:“快请太医来。” “就是,咱们只这乱猜一通也无用,快让太医看看才是正经。” 今日当值被找来的太医是个青年男子,该是才入太医院不久,没想到进来看到好几位女子在,还有一位梳着未婚发髻的姑娘,面皮有些拘谨。 “麻烦小太医给三皇子妃看看,她这月事不太对,”关乎儿媳是否怀孕,赵充仪也一改往日内敛,忙将三皇子妃的情况与这太医说了遍。 三皇子妃比小太医还羞窘,尤其是这样私密的事告诉了一位青年男子,只是她面上还能努力端着些。 小太医虽然年轻,但能进入太医院也是有资格,仅是进门时的拘谨,待他给三皇子妃把脉时,便沉稳下来。 不过时,收回手腕,又问了些三皇子妃一些问题,诸如,“血色是否鲜红,还是暗红?” 三皇子妃的丫鬟忙回答,“暗色的,不多,上次也只很少的量,两日就没了。” 也因此,三皇子妃才没当回事。 “三皇子妃殿下,这是有孕了,已经快三月了。只是现下胎气有些不足,待下官开些保胎的汤药喝下,卧床休息几日,当无碍。” 小太医一通话,让屋子里其他人都愣住了,然后就是惊喜。 吴充仪最先反应过来,笑道:“我就说,看着是怀上了,你这孩子还当是月事,吃胖了。” 舒颜也没想到三皇子妃居然真的是怀孕,道:“先前在外面时,我也看到了三皇子妃腰背厚实,还以为她就是这种身形。” 然后囧囧地想,她一个未婚大闺女,上哪里去知晓这种事。饶是上世见识多,可也没有过多接触过怀孕这类事,真以为三皇子妃体型缘故。 “有女子孕后,腰背的确要壮实,但脸上和四肢依然纤细,”小太医尽职解释。 吴充仪也点头,“就是,哪里有人吃胖了只胖肚子,其他地方不变,幸好阿颜方才去叫了太医来。三皇子妃日后可得细致些。” 这若是不叫来太医,由着三皇子妃不当回事,这胎还不知会如何。 吴充仪的想法,赵充仪岂不是一样,担心后怕,“往后可得注意了。” 小太医写了药方叮嘱了些注意的事项后,便提着药箱走了。 三皇子妃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怀了身孕?! 她摸着肚子,就跟做梦似的,“不是吃的太好胖了,是怀了孩子?”重复了两遍。 看她这样懵懵懂懂的,赵充仪哪里忍心责备她,反而道:“也是我的疏忽,竟没看出来,幸好无事,当真是万幸了。” 吴充仪感慨道:“这孩子也是个福大的。” 可不是命大福大,这么折腾,都保得住胎,三皇子妃有些自责,“是我太疏忽。” “你还年轻,哪里有这经验,只是,赵姐姐最好给三皇子妃身边找个有经验的嬷嬷,”吴充仪看得出来,不仅是三皇子妃,她的丫鬟也不知事。 “对,是该这般,”赵充仪原先一直没往三皇子妃身边放人,是恐三皇子妃觉着她插手太多,现在却觉着十分有必要,“就让秀荷去吧。” 三皇子妃忙道:“怎么敢劳烦秀荷姑姑。” 秀荷是与赵充仪都是宫女时就在一起的,后来赵充仪被圣上宠幸,秀荷便调到她身边照顾她。后宫多年,两人如今说是主仆,不如说一直都是友人亲人。 赵充仪按住她的手,“没事,就让秀荷去你们府上照应一段日子,我也安心。” 三皇子妃只能应下,然后又感激地望着舒颜,“今日真是太感激舒姑娘了,”从自己不适开始,舒姑娘都陪着照顾自己,还及时为她请来太医,她真不知该怎么感谢。 舒颜笑道:“三皇子妃不必客气,本我也没做什么。还没恭喜你呢,一定要健康安稳生下小宝宝。” 三皇子妃感激地朝她笑着,心中十分欢喜。 很快舒贵妃那边便得知了三皇子妃有孕的事,一来这边请太医,舒贵妃处自然要过问,而且三皇子妃这也是喜事,又将要满三月,可以对外讲。 不久连徐皇后那边也知晓了,吩咐人送来不少不平给三皇子妃,加上舒贵妃这边送来的,三皇子妃与舒颜一起出宫时,身后宫人便端了不少。 许是舒颜的温和与善意,三皇子妃明显比之前健谈了些。 因为身体还要休养,舒贵妃直接让人给她备了软轿,此时便在软轿上侧着身子与舒颜小声说话。 第106章 “我还以为是自己吃胖了,都不敢让人看到肚子。幸好孩子无事,不然我真是太罪过了。也多亏了你,谢谢你,阿颜。” 舒颜道:“别总与我客气了。你现在更得放宽心,调理好身体。” 两人说着话,舒颜觉着这宫道也没那么漫长,等到了宫门,看到卫国公府的马车已经到了,自家三哥正站在马车前不远与成婧说话。 “三哥,阿婧,”舒颜朝他们唤了一声。 这边,三皇子妃也被人小心地扶着下了软轿,三皇子府的马车夫将马车赶了过来。 成婧与柔妃和徐皇后一处,自然也知晓三皇子妃有孕事,过来道喜一番。 “路上马车赶慢些,莫颠簸了,”舒颜与三皇子妃道别,关心地说了两句。 三皇子妃笑着点头,“好,谢谢阿颜,那我便先走了。” 三皇子妃的马车离开后,舒颜才知道,成婧只比她们早一会儿出宫,遇见舒怀亭,便说了几句话。 舒颜奇怪地看了看卫国公府马车那,“阿昇呢?”怎么这一会儿了都没看到他人。 舒怀亭道:“他有差事,只让马车送咱们回去。” “哦,”舒颜自然是有些小失望,不过,看到成婧要骑马离开,想到与她还有一段路是同行,这会儿又起风没了日头,便道:“阿婧,看你穿的不厚实,不若与我们一起乘马车吧?正好我们一起说说话。” “好啊,”成婧利落地答应,“我也觉着这会儿比上午冷了许多。” 舒颜看了看天色,“该是要变天了,许要下雪。” 她搓了搓手,赶紧上马车。 马车里放了小小的炭盆,进去就觉着温暖多了,舒颜挽了袖子把手放到炭盆上方烤了会儿,跟成婧说着话,“以后出门骑马就太冷了。” “是啊,”成婧力气大,但据父亲说,该是随了祖上的一位长辈,她身体比一般姑娘家许要康健,但也耐不住寒冷的天气,出门骑马只是因为喜爱,觉着更方便快捷,“冬天天寒后,我也很少骑马。” 她只是没想到下午忽然就变天,上午出门时连个斗篷都没披。 手里捧了热茶,舒颜喝了一口,道:“这么冷的天,晚食得吃点热乎的汤食才好呢。” 舒怀亭看她,“阿颜想吃什么?” “不知道啊,”舒颜只是随口说说,并没有十分想吃的食物,但,不知是不是天冷缺热量,有些嘴馋,却不知道吃什么。 她有时候就有这种感觉,说不上来。 “最近东市北街口新开了一家火锅酒楼,口味十分新奇,像是咱们以前吃的涮锅子,但又不太像,里面不知放了什么,比茱萸还要辛辣,但却又让人越吃越想吃,”成婧是个吃货,之前就曾跑去小巷子里吃美食,东市西市哪家酒楼哪道菜最味最好,那些菜做的难吃,她都能数落出来。 东市这边有了新的酒楼开张,她自然是很快就注意到,且才开业就去试吃了。 她什么口味的食物都能吃的,茱萸和花椒都吃得,一下就爱上了这火锅,极力推荐给舒颜,“要是口味淡的,还可以要菌菇类的,虽然没有辣味的过瘾,但也很不错。” 舒颜在成婧说到火锅两个字时,眼皮就忍不住跳了下,尤其是后面她的话,让她无可抑制地怀疑,莫非是前世的火锅? 越听成婧描述,越觉着像。 忍下心中震惊,舒颜尽量平静地问,“这火锅是哪家酒楼?远不远?你说的这么好吃,我都忍不住马上去尝尝了。” 舒怀亭以为她是嘴馋了,错把方才情绪异样当做是惊奇,他听着也觉着好奇。 成婧道:“叫食尚火锅,就在东市北街,你们若是走那边回府,绕一下路就能过去。” “三哥,我们去看看呗?要是不错的话,咱们也带着家人去吃,”舒颜说着,就有些迫不及待了。 舒怀亭疼爱妹妹,尤其是吃食上,哪里肯让她馋到,“行,那咱们等下就过去看看。” 成婧给舒颜一通介绍,自己肚子里的馋虫也被勾起来了,本打算等再过一个坊就跟舒颜告别骑马回府的,现在改了主意,“那我也与你们一起过去吧,我也想吃了。跟你们说,这火锅真是越吃越上瘾,太美味了。” “让三哥请我们吃,”舒颜笑着道,“阿婧推荐的一定没差。” 成婧也没跟他们拉扯这一顿饭钱,自信地道:“保证好吃。” 舒怀亭本打算直接把成婧送到护国公府去,现在她这么说,拉开车窗帘子看了下,直接吩咐车夫改道去东市北街,又让下人回府说一声晚食不回去用了。 他们两个都不知道舒颜此时复杂期待的心,恨不得一下就到北街,看看是不是自己曾吃的火锅。 若是,那这是本土人发明,还是又有穿越人士了? 舒颜觉着,既然自己能有奇遇造化,不免其他人也会有。只是,她自己知道,自己这说是穿书,但却也是重生。毕竟自己本就是舒颜本身,她是穿越重生回本尊。 七想八想地,接下来与成婧说话,她都带了几分心不在焉。 待马车到了地方停下,舒颜按捺着好奇的心情,与上午一样借着成婧的胳膊下了马车,成婧的力气,让舒怀亭这个男子对妹妹都没有了用地。 还没走到酒楼门口,成婧就猛吸一口气,对舒颜说道,“闻闻这味儿,是不是很香?” 其实,不用成婧说,舒颜也闻到了,而且,还是熟悉至极的味道。 火锅,与前世一模一样的火锅味道。 她都不知自己此时是个什么心情了,只下意识地被成婧挽着进了酒楼里面。 待进了大堂后,她眼睛里的震惊已经快要溢出来。 当然,她这样子并不显眼,成婧道:“这里布置的是不是也很特别,我第一次进来时,都被惊到了,简直是太精致了。” 舒颜下意识点头。 精致,可不是精致么。 时下,酒楼食肆的布置自然都是古香古色,大堂中圆桌木凳,雅间包厢里设有椅子罢了,可这时食尚酒楼却是将她一下带到了千百年后。 吧台,高脚凳,长方形餐桌,桌面铺格子桌布,一应现代西餐厅酒店布置,恍然间,好似她又回到了前世生活了十几年的世界。 茫茫然一瞬间后,舒颜的眼神很快清正,然后又忍不住抽了下嘴角。 只是,这一应现代装饰摆设上,桌面上放置却是小泥炉,上面是涮锅,简直是……中西合璧,古今结合。 美感褪去,不伦不类之风又袭上。 但不管是火锅还是布置重现,都给舒颜一个肯定的想法,这位酒楼的东家绝对是个穿越人士,实锤了! 这一发现,比今日在宫中,三皇子妃把孕肚当做是吃胖了的小肥肉,还让她惊异百倍。 她算是在这里发现老乡了吗? 虽然,自己说起来也算是半本土半穿越的。 但,都是这世界的异类,无疑了。 “三位吃点什么,咱们酒楼主推火锅,有各种不同程度辣味和不辣的火锅,里面可以放各种涮菜,跟涮锅子有些像,但味道绝对让您惊奇……” 舒颜愣神的功夫,穿着白色制服的店伙计已经拿着菜单过来招待他们了。 “先要个雅间吧,”舒怀亭见妹妹被这酒楼的布置惊住了,他虽然也觉着稀罕,但还是觉着便是要在此吃,也得先去雅间里。 “楼上有,您几位这边请。” 店伙计弯腰伸手,做了个优雅的绅士邀请动作,舒颜看着姿势有模有样,虽然少了些绅士的优雅,但也很不错了。 可不知为何,眼前这一切,却让她有种想笑的感觉。 踩着楼梯往上走,成婧笑着道:“这里是不是很特别?不仅火锅口味跟原先的饭食不一样,这里的东西什么都很奇特。不说火锅味道,就这酒楼一开张,被他们奇异的布置吸引来的客人就很多。” 显然,成婧觉着这样的新奇很不错。 舒颜不知这是酒楼东家特意的招揽顾客手段,还是仗着时人不知,无人觉着中西合璧,但看方才大堂在这还不到饭点的时辰便基本没有空桌,不得不说,生意红火。 “阿婧可知这酒楼是何人所开?真是有头脑啊!” 她很好奇这酒楼的东家是男是女,居然在这里寻出了辣椒,开起火锅酒楼,生意还如此好,对比之下,自己就什么也不行了。 成婧也不知道,“忽然就开起来了,我也让人打听过,只是打听不出来背后的东家。” 舒颜点点头,看看桌面上印着图案的菜单,现代风格满满。 虽然好奇,但舒颜非但没有与这穿越人士相认的打算,反而还告诫自己谨慎,不要让对方察觉出自己也是穿越一族,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毕竟不知这位能人何等品行。 有成婧这个老食客在,不用舒颜刻意隐藏自己对火锅这菜式的熟悉,她便主动一一给他们介绍吃法。 “公子,姑娘,咱们店即将推出一道新菜式,这是菜单的样式,您可以先看看,待下月初可以来咱们酒楼尝新,”店伙计热情地给他们推荐,递过来菜单。 舒颜低头一看,心中直呼,好家伙,这不是水煮鱼吗?酒楼东家以前莫不会就是开饭店的? 但不管东家是何来路,她只高兴以后有好吃的了,再也不用怀念前世的麻辣口味菜色了,看这架势,这东家许要把前世流行美食都复刻过来。 舒颜想到辣味炸鸡,麻辣烫,海底捞等等一系列用辣椒更美味的食物,口水差点兜不住,幸好火锅这种饭食不需要等待很久,锅底很快就送上桌。 随着锅底上来的便是各式涮菜,当然必不可少有一碟辣椒油,觉着不够辣的可以自行添加。 第107章 “这味道太冲了,”等锅底一上来,舒怀亭就被呛了一下,“阿颜,你先等等,我试试看。” 成婧能吃辣,本想着配合他们兄妹,只要了个微辣,可舒颜觉着微辣太轻,要了中辣。 而第一次接触到辣椒的舒怀亭用汤羹舀了点汤品尝了下,忙端起旁边的茶水漱口,“太辣了。” 舒颜觉着未必有那么辣,因为汤底颜色比起前世她吃过的浅太多。 成婧也说:“这是汤,味道重些,肉和菜涮了后,没有那么辣,”说着,她就往自己的碟子里舀了一勺辣椒油,“我觉着吃的就是这个辣味,比茱萸的辣香。” “不是很辣,三哥,你试试这个菜,”涮了薄薄的肉片,熟了以后,舒颜尝了口,忙夹给舒怀亭,看着他吃了,“是不是不太辣?” “嗯,”舒怀亭点点头,“挺不错。” 接下来,舒颜就顾不得说话了,低头闷吃,正吃的额头冒汗,便听印山进来禀报,“姑娘,三爷,邵五爷来了。” “阿昇?”舒颜惊喜地抬头,一根青菜还叼在嘴边,就见邵元昇已经推门而入,忙快速鼓动着唇往嘴里吸溜。 邵元昇隔着缭绕的水汽,看到的就是她红唇努力往里吞菜的样子,忍不住眸中升起笑意,“我从这边经过,看到马车和车夫在楼下,便上来了。” 成婧随意地朝邵元昇摇了下手,继续吃她的,舒怀亭刚想说话,舒颜已经含着一嘴的菜说:“快过来吃,这火锅可好吃了。” 因为只有他们三人吃,这桌子只占了三分之一,舒怀亭便让出自己的位置,往妹妹方向坐过去,“坐,这火锅的确味美,”又吩咐伙计去取一副碗筷来。 邵元昇没有客气,脱了身上的披风递给小厮,拉开椅子坐下。 这样坐下,他倒是差不多与舒颜坐了个面对面,舒颜眼中微微一亮,感激地朝三哥望去一眼。 舒怀亭顿时脸色更为阴沉。 大失误。 “我也听同僚说起这家酒楼,一直没过来尝试,味道是很不错,”邵元昇与舒怀亭口味差不多,这汤底辣度与他正好,看一眼成婧和舒颜碟子里更红的颜色,“阿颜不觉着太辣?” “就是要辣,吃的才过瘾,”舒颜眼睛笑的弯起,吃着美事,对面还有颜下饭,今日这晚食简直不要太美好。 尤其是,邵元昇本就俊美,如今水汽缭绕下,他的唇色又因火锅辣气更加红润,看的舒颜边吃丸子边咽口水。 太好看了。 怎么会有这样好看的男人。 “阿颜,这个豆腐干熟了,你试试,”舒怀亭看妹妹的眼睛几乎要黏在邵元昇脸上,对面成婧都看她闷笑,他忙用公筷夹了两块豆腐干放到舒颜碟子里。 其实,这豆腐干他没觉出来好吃,豆腥气还有些重。 正好邵元昇也夹了块豆腐干,吃了一口,就微微皱眉,对夹起豆腐干就要往嘴中放的舒颜道:“这豆腐干有些豆腥气,品相不佳。” 成婧觉着邵元昇是真不顾忌未来三舅子,不过,倒是很体贴未婚妻。 她看向舒怀亭,发现他脸色似乎又阴沉了一分,可不知为何,竟觉着有些可爱。 可爱一词放到一个阴沉的男子身上,委实怪异,但成婧就是有这种感觉,觉着自己也是奇怪。 舒颜听邵元昇这么说,咬了一小口,也觉着味道不佳。 这豆腐干是才下到锅里熟的。 “我尝尝,”成婧吃了一口,“也就是这汤底味道遮盖,不然空口吃,得更不好吃。以前我来也点过豆腐干,味道不错,这次的选材不严格。” 她是吃货,入口就知道这豆腐干做的不地道。 舒怀亭方才只是想打岔,正夹了豆腐干吃,顺手便放到舒颜碟子里,倒并无被邵元昇反驳的恼怒之类,“是豆腥气重,不好吃。阿颜别吃了,吃别的。” 舒颜倒是觉着,口感差些也无妨,她对食物没那么挑剔,“没事,将就着能吃,别浪费了。” 这话说得可真朴实,却不像是官家姑娘们说出来的,但却可见其品性。 成婧很赞赏地看她,“说得对,是不能浪费食物。”她喜欢美事,经过去一些酒楼食肆吃饭,有时候也会遇到不好吃的饭菜,但即便不合口,也会吃掉不浪费,“父亲说,种地辛苦不易,有许多地方百姓都食不果腹,将士们有时伙食很差,打仗之余还要开荒种地,咱们更当珍惜食物。” 邵元昇长与鼎盛之家,锦衣玉食,往时不爱吃的饭菜便会撤掉,他颇注重口感,此时不免觉着,往时过于浪费。 “不过,这酒楼选材不佳,这样做生意可不会长久,”邵元昇指着一盘兔肉,“这个像是过了夜的。” 因为是舒怀亭请客,成婧也发现了那兔肉不是很新鲜,但倒也可以对付,只是没有说。 “我说怎么这兔肉不大细腻,”那兔肉已经被他们吃了半盘子,因是早就做熟了,只涮锅时放进去加热食用,舒怀亭摇摇头,“也亏了他这味道做的好,遮掩住了。” “兔肉不新鲜吗?”舒颜都没有吃出来,听他们这么说,夹了一块放锅里煮了会儿吃了一口,心中汗颜道,“没吃出来。” 成婧笑道:“其实也还好,吃不出来也正常,我也是好吃了些,品的细致。” 邵元昇道:“我挑口,所以吃的出来。三哥想来也与我一般。” 虽然感觉他们几个有为自己解围之嫌,但舒颜不在意,“我什么饭食都能吃,不是很介意。” 舒怀亭跟着道:“阿颜从小就乖巧懂事,很省力,”说完看了邵元昇一眼,意思是,这样好的妹妹日后让他娶走,可便宜他了。 舒颜现在知道了,这酒楼火锅虽然味道好,用了稀奇的辣椒熬制汤底,但这选材上不严谨,更加好奇背后的东家是谁,不知是否知道自家酒楼的品质出了问题,“你们说,这酒楼是谁开的啊?居然弄得出这样新奇的食材来做菜,布置的也与其他酒楼不一样。少见。” “的确少见,味道更是前所未有过,”成婧也好奇,“只是,我查了,查不出来。这东家似乎很神秘。” 按照成婧的家世能力,她查不出来的,舒颜目光不由看向邵元昇。 “阿颜想知道的话,我找人查查。” 舒怀亭正想说,回去让大哥查查,邵元昇就抢了话头,但他马上道:“麻烦元昇了,”有人服其劳,也好,左右为了妹妹好奇心。 舒颜原还想着怎么说说,让他们去查查背后的东家,不想只一提,邵元昇便说去查,不由心中泛起甜蜜来,看他的目光不由染上情意。 成婧看看自己斜对面的舒怀亭,觉着两人有些多余。 吃的差不多时,外面天色也暗了下来。 因为火锅辣,吃这样的饭食,舒颜总多喝水,现在就有去厕所的感觉,且从这里到家也得有段路程,她便起身打算去恭房。 “阿颜去哪?”见妹妹起身,舒怀亭不由问道。 舒颜看了邵元昇一眼,发现他也看着自己,还在慢条斯理地挑着菜吃,竟觉着有些不好意思,“没什么,出去一下。” 旁人吃饭时,自己说去恭房有些失礼。 舒怀亭有些反应过来,却不太放心妹妹,想陪她一起出去时,成婧站起来,“我陪你一起。” 舒颜笑着挽住成婧的手,青萍和成婧的丫鬟玉扣赶紧跟上。 两人出了包厢,舒颜小声道:“方才水喝得多了,得去恭房。” “看出来了,我也有些想去,正好一起,”成婧与舒颜个头差不多,两人挽着手笑着往二楼女客用的恭房去,因成婧来过,不用酒楼的人带路便和舒颜过去了。 解决了生理问题,舒颜觉着浑身舒适,见窗外天色暗下来,正要说吃完便回去,楼梯口上来几个人,其中一人看到她们,嘴里不干净地说:“小美人,终于碰到你了,来,爷请你吃饭啊!” 这人长得模样有几分好看,可油头粉面,打眼看就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他冲着成婧说完,看到旁边的舒颜,朝旁边的男子笑,“这还有个更美的,等下留给荣堂哥。” “滚!” 这男子说着,就让手下的人去拦舒颜和成婧了。 这一块地方狭窄,又在酒楼,成婧不想直接动手,只冷斥一声靠近过来的小厮,“滚开!” 舒颜没想到,居然会遇到混子,有成婧在,她自己也几下拳脚,并不惧,但也吩咐青萍,“去告诉三哥他们。” “呦,还带了帮手啊,”不想那男子听到,也不怕,吩咐小厮拦住青萍,“把人都给爷带到雅间里去,赶紧的。” 他自己就想上前拉成婧的手,“那次见你,就一直觉着心痒,真是够味儿的很,来让爷亲香……嗷……” 成婧早就被这家伙恶心到了,见他还敢靠过来,抬手就是一巴掌,将那男子扇的转了个圈。他身边还有个小厮,一头栽进那小厮怀里。 舒颜觉着成婧这一巴掌是留了许多力气,只是那男子显然被打懵了,捂着脸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哎,别闹事,别闹事,”二楼就有伙计,正在掌灯,看见这边的情况,赶紧放下烛火过来劝,“都是贵人,不好闹将起来……” 对于酒楼伙计一个百姓来讲,能来酒楼二楼雅间的都是非富即贵。 只是,不知是因为二楼这边还没完全掌灯,光线昏暗,还是舒颜和成婧穿着都偏清雅,这男子竟丝毫不在意她们身份,从小厮怀里爬起来,捂着脸叫嚣着骂开。 第108章 “小娘养的,忽然敢打老子,给爷抓住了……” “厚福,咋呼什么?” 男子正叫嚣的起劲,从他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他回头笑着道,“嘿嘿,没什么,荣堂哥,这不是有人不开眼,我教训教训。” 林致荣微微皱眉,他是知道这个族弟德行,“不许生事……” 话还没说完,便看到邵元昇带着个脸色阴郁的公子走过来,忙推开族弟,欲上前打招呼,邵元昇却没看到他,径直走向舒颜和成婧。 说话间,印山和济庆已经把围着舒颜和成婧的小厮推开,“滚开,你们哪个府上的,居然对我们姑娘无礼?” “阿颜,无事吧?”邵元昇和舒怀亭几乎同时问舒颜。 邵元昇只关心舒颜,舒怀亭还问了下成婧,让成婧有些意外,朝他道:“无事。” “三哥,阿昇,我跟阿婧没事,就是这几个对我们耍流氓,”舒颜本就不惧那被叫做厚福油头粉面的混子,此时更是指着那厚福告状。 “邵五爷,成姑娘,抱歉,都是误会,误会,”林致荣眼皮子一跳,赶紧推开林厚福上前,“这是我本家的族弟,才从下面上来,冲撞了两位姑娘,对不住,您几位放心,回去我就让家父好生教训他。” “荣堂兄,”谁知那林厚福竟丝毫不在乎,“不过是说几句话,怎么就要教训我了?他们谁啊?比得上咱们贵气?” 舒颜觉着就他这土鳖样,还贵气,磕碜人! 只是,看他鳖孙的架势,显然在地方上横行霸道,方才调戏她们的语气还有手下小厮的动作,可太熟练了。 “你是龙子还是龙孙?”舒怀亭阴着脸不善地看过去。 他今日因去东宫入职,上午去时还穿了颜色鲜亮的碧色大氅并袍服,只是入职后发了服饰,他换上以后便没再换回常服,因方才吃火锅太热,大氅也放在了包间里,只一身侍卫衣衫出来。 林厚福一看他一个侍卫,还敢嘲笑自己,瞪着眼骂:“爷是什么身份,是你一个小侍卫能问的?滚一边去。” 邵元昇哼笑一声,“林大,你这族弟狂妄的很呐,竟敢这样无礼!调戏五爷的未婚妻,还敢看不上我未来三舅哥,真是能耐啊!” “是啊,林大公子,你这族弟胆子可真肥,居然调戏到本姑娘头上了,”成婧一直憋着火,见他还敢看不起舒怀亭,更是火大,转动了下手腕,“方才给他一巴掌,我还留了余地,看来是打轻了!” 林致荣能不知道成婧,不仅是护国公府姑娘,姑母还是柔妃,更有比男子还恐怖的力气。 他自然是不认识舒颜,但方才见邵元昇对那姑娘的关切,就忍不住猜测其身份,现在一听,竟是他的未婚妻,族弟还对人家未来舅哥无礼。 林致荣没忍住,回头先狠狠踹了林厚福一脚,“闭嘴吧你,”然后才转过头朝邵元昇几个笑着赔罪,“我这族弟脑子有些毛病,您几位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我哪里脑子有毛病,荣堂兄我敬你是本家大堂哥,可小爷我也是有身份的,你居然敢踹我?”不知道是不是在地方上作威作福习惯了,林厚福不服地叫道,“那小娘皮方才还敢打我,看回头我不找人……” “你他娘的给老子闭嘴!”林致荣气的咬牙启齿,压着嗓子骂了句脏话,吩咐自己的小厮,“给我把他嘴堵了。” 这什么火锅也是没法吃了,林厚福这王八蛋净给他惹事,要不是看在他是堂姑母林昭容亲侄子的份儿上,他都直接将人打一顿。 “你敢……” 林厚福是带了自己的三个小厮出门,林致荣只带了一个自己小厮,虽然林厚福的小厮想过来阻拦,可不敌与林致荣一样是武官亲卫的小厮之手。又有印山和济庆帮着阻拦,很快就堵住了林厚福的嘴。 “你这族弟,哪个皇亲国戚的亲戚?”对林致荣的处理,让邵元昇几个满意几分,看出这个林厚福是个泼皮混子,但似乎也有些来路,邵元昇直接问道。 林致荣忙道:“不是,只不过是我堂姑母林昭容的侄子罢了,哪里能与五爷您几位比。他是从小地方过来,没见过大人物,所以有些狂妄自大了。几位放心,荣回去便告知家父,定会好生教训他。” 成婧道:“是欠教训,看他这样子,可不是头一回干这事了,以前是不是没少在下面祸害人?你好好查查,不然本姑娘不介意帮帮忙。” 她出外行走,也遇到过不开眼的调戏她,但最后都殊途同归,进牢房。 这个林厚福以前没有过实质性行为也便罢了,不然林家便是护着,她也要扒他一层皮。 “他这张嘴太臭了,回头好好给他洗洗,最好换换牙,省的熏人,”舒怀亭阴恻恻地盯着林厚福被堵住的嘴。 成婧接着道:“这两只眼也瞎,也该让他多淌淌泪,好好洗洗。” 林厚福不是傻子,听得出来这里面藏着的意思,是想让人把自己牙打掉了,狠打自己,打哭了,气的想挣开辖制他的小厮,乱蹦跶。 “丢人现眼,赶紧带他回去教训,”邵元昇冷冷地斜了林厚福一眼,嫌弃地对林致荣说,“这种疯狗,以后少放出来。” 林致荣心里苦,林厚福惹的祸乱子,他还得忍着饿肚子擦屁股,与成婧几个又道歉一番后,才亲手提起林厚福的衣领子将人带走。 看他轻易就提起来那小鳖孙,方才还彪了脏话,舒颜道:“他是武官?”似乎穿的衣服也不是文人。 邵元昇道:“在千牛卫当值。” 舒颜点点头,“虽然是武官,不过挺圆滑。” 成婧道:“他办事能力不错,还曾想找我父亲往边关去,似乎家里长辈不同意。就是林昭容,看起来很柔和的人,没想到居然有这种混账侄子。” 听方才那林厚福话里的意思,显然外戚仗着宫中妃嫔在外嚣张跋扈。 “估计是那混账在下面为非作歹,仗势欺人习惯了,若是林家护着这王八蛋,我回头找父亲的亲卫亲自去查他去,”成婧可不惧什么林昭容亲侄子,她还是柔妃的亲侄女,护国公府的姑娘呢,论身份比这林厚福高贵多了。 舒怀亭点头认同,“我也找人查查,”担心地看妹妹,“阿颜方才吓到了吧?” 邵元昇也看过来,舒颜忙道:“没有,有阿婧在,我可不担心,而且,你们很快就过来了。”她笑着挽住成婧的胳膊,娇俏地把头往成婧肩膀上一歪,“跟阿婧在一起,真是安全感满满。” 成婧忍不住摸了下她的头,笑道,“以后谁要敢欺负你,我帮你教训。” 见她的确不像是受惊的样子,舒怀亭才放心下来,看了成婧一眼,觉着姑娘家有力气倒是好事一桩。 成婧被他这沉沉一眼看得,笑容忽然有些不自然起来。 许是最初的误会打人,让她对舒怀亭阴沉面容非但没有感觉,还觉着他有些小可怜,现在随着见面相处增多,又觉着他十分有担当,不论起来,很有兄长的稳重可靠感。 成婧是长女,又有一把子力气,素来都是同龄人的依靠,可不知是舒怀亭兄长的担当,还是方才他对自己的一句关怀,成婧忍不住又向他看过去。 见自己望过去,他又回望过来。 成婧忽然发觉,明明是那样阴沉难辨喜怒的神情,她却好似从他眼睛里读出一句,有事吗? “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舒颜有些依依不舍地看着邵元昇,但也得归家了。 成婧忙回神,道:“我骑马回去就成,你们不用管我了,”虽然与舒颜和舒怀亭一起坐了马车到这里,但她去时骑的马也被带到了这边。 “那不行,先送阿婧你回府,我们再回去,不差这一会儿功夫,”舒颜方才遇到林厚福被调戏,虽然成婧有力气,可到底是姑娘,不放心。 “没事,我从这边回府骑马不过半刻钟,倒是你们送来送去,就该到宵禁时间了。” 邵元昇无所谓成婧骑马还是坐马车,舒怀亭也觉着时间晚了,“先送你回府,也不差这半刻。” 三哥都这么说,舒颜更坚持了,“就先送阿婧回去,现在只是黑天早,时辰还宽裕。” 四人都不是内敛的性子,一路上说着话,氛围极好。 与他们反之,林致荣与林厚福也是坐马车出来的,将林厚福扔到马车厢里,他嘴里堵着的布就被拿开了。 看着弯腰上马车,坐在自己对面的林致荣,林厚福爬上座位后,很是不服,“荣堂哥,你就算是我本家族兄,也不该这么对我……” 看他还逼逼叨叨,林致荣一扫在邵元昇几人面前的圆滑,冷着脸道:“早就告诉你,来京城后,收起你在地方上的习气,你竟不听。你知道自己惹了什么人吗?” “什么人?”林厚福不在乎地问。 伸手碰了下被成婧打的脸,生疼,刚想骂,就听林致荣说,“那个让你调戏的姑娘,个头稍矮点的是护国公府的嫡出大姑娘,整个国公府只她这一个大姑娘,她姑母还是宫里的柔妃,与皇后娘娘十分要好。另一个姑娘虽家世不显,但也是武安侯府旁支,又是卫国公府嫡幼子邵元昇的未婚妻,邵元昇就是方才那个长相最好看男子,另一个面色阴沉的是邵元昇未婚妻的三哥。卫国公府还是宗室,你看看你惹到了什么人啊?” 林致荣越说越生气,不管是卫国公府还是护国公府,都不是他们林家能招惹的起,而且成婧还是护国公的爱女,是他敬佩的将军,当初他想去边关挣得一份军功,还曾去他门下投奔。 只可惜家中不许他往往前线,只能一直在千牛卫当差,升迁费劲。 第109章 “柔妃和皇后……” 林致荣本以为自己说完这几位的身份后,林厚福该惶恐不安,谁知,他居然念叨了两句,一脸无所谓,不由觉着这族弟当真是无知无畏,“虽然堂姑母在宫中是昭容,可却没法跟皇后和柔妃相比,对了,那位舒姑娘的堂姑母还是宫中的舒贵妃,盛宠六宫。” 林致荣差点忘了这一茬,眉头越发皱紧。 “怎么不能?皇后又算什么,”林厚福居然笑了起来,只是扯到脸颊,又疼的哎呦一声,然后摇头晃脑地得意道,“姑母可是圣上的心上人,其他妃嫔,连皇后都比不了。” “什么?” 林致荣以为自己听错了。 林厚福挺了下单薄的胸膛,“荣堂兄不知道啊,别看姑母位份没那么高,可她才是圣上最喜爱的女子,其他人算得了什么?你说的那个舒贵妃,那更是个无所谓的,不过是咱们姑母的靶子罢了。” 林致荣使劲搓了把脸,觉着方才如果不是自己出现幻听了,就是这族弟疯魔了,不然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林厚福见林致荣惊到了,想到自从自己来京城后,处处被拘束,尤其原先他觉着自己才是林昭容的亲侄子,可来到林府后,就矮了一头似的,心中可不服。 林致荣盯着他,“谁告诉你的?” “自然是我爹说的,”林厚福想到自己知道这消息后,差点蹦起来,只是被他爹告诫,不能张扬出去,但林致荣是本家堂兄,都是一家子姓林的,告诉他也无妨,“以后这天下还不定是谁坐……” 林致荣被他最后一句话弄得心惊肉跳,惊疑不定地望着这个吊儿郎当的族弟,就见他又不怀好意地笑了声,“既然那两个是贵妃和柔妃那边的姑娘,那小爷我更得盘算上了,尤其是那个护国公府的,是不是?说亲了没?没说亲的话,回头让我爹找人去给我提亲去。” 林致荣眼皮子猛地一跳,忙道:“你别乱来,那护国公府的姑娘不是你能招惹的。” “什么招惹?”林厚福就喜欢泼辣味的姑娘,觉着林致荣看不起他,“能过些天让姑母给我找个官做,就凭我这本事,日后差不了。她护国公府的姑娘,我哪里娶不得。” 林致荣见他越说越狂,可现在他满心都是震惊,顾不上分辨,沉思起来。 马车一进林府,林致荣打发走林厚福回他院子,就赶紧去寻父亲。 林致荣父亲现任太常丞,刚下值回府,就见长子火急火燎地大步进来,脸色凝重,放下手中布巾,问道:“出了何事?” 林致荣先让服侍父亲的下人出去,关上房门,方将先前酒楼发生的事及之后林厚福的话,一五一十讲了一遍,“……父亲,我看厚福不像是混言乱语,似乎确有其事。且,此次族叔带厚福一家来京定居,本就不正常。现在想想,依着族叔的资历和才能,在老家做官才最合适,可现在却调任过来,还全家都要定居在京城,我觉着也不太对。” 林常丞也知道族弟调任进京对他并不适当,原先也劝过他,可他说在地方上没有前途,只有来京城才能升迁上去,尤其他们有林昭容和他的帮持,肯定比在地方上好。 可林常丞却不太相信林昭容才是圣上最喜爱的女子,“这厚福莫不是给自己扯大旗,你堂姑母看起来可不像是受宠的样子,”受宠的妃子不该是位居高位,便是不是妃位也得是贵妃位,可族妹只是个昭容。 “厚福说,圣上怕堂姑母被人针对,才隐瞒实情,还特意提拔了舒贵妃作为幌子,其实,”林致荣这一路回来,已经相信了这个可能,“虽然堂姑母只是昭容,可父亲,您想想这些年,姑母一直顺风顺水,恩赐也不少。而且,您不是说堂姑母是有过一段时间极其得圣宠,只是后来失了孩子,才慢慢不再得宠。您怀疑那孩子也是被其他妃嫔害了,也许就是为了保护堂姑母呢?” “是有些可能,”林常丞点了点头,但依然没有完全相信,“不然,改日我让你母亲去探探口风……” 林致荣赶紧道:“父亲,不可。” “为何?” 看着尚且没有转过弯的父亲,林致荣低声道:“方才,厚福的意思,似乎堂姑母和四皇子有争那位子的想法。父亲,儿子觉着,就算堂姑母是圣上心上的人,可现在中宫稳定,圣上对太子也十分维护,并无废嫡之相。 且,如果圣上属意四皇子,那堂姑母根本不需要谋划去争,只圣上给予便是。但现在看来,似乎是堂姑母还要争,岂不是说明,圣上只是喜爱姑母,却无废太子立四皇子之意。更别说,四皇子就算是堂姑母养大,对她也孝敬,可到底不是亲生子。儿子之见,当与族叔和姑母划分开来了。” 林常丞从林致荣开始说时,便憋了一口气,此时方才慢慢吁出,“你说得对啊。” 他不是个冒进的性子,想着家人安康,仕途上慢慢往上进。因此当长子欲往前线挣军功升迁,都被他拦下。 夺嫡这样的事,对他更是不敢触碰的区域。 当初,林昭容作为族妹来京城,却被圣上看中入宫,初时得宠时,他都心惊胆战过,生怕因后宫引来祸端。后来林昭容渐渐没有了那么多宠,在宫中平平无奇做个昭容,又养育了个四皇子,他还觉着这样安生地才好。 万万没想到,他都到了抱孙子的年岁上,居然又闻知了这些,真是惊吓出一身冷汗,“断,必须断掉,”他不敢冒险。 “只是须得寻个由头,”林常丞眯了下眼,看向长子,“不如,就从今日这事做起……” 父子两人对视一眼,林致荣道:“看样子,厚福在老家时没少作威作福,咱们可就此去查一番,且成婧他们似乎也打算去查,不如咱们先下手为上。” 两人很快商议完毕,先去林厚福一家客居的院子,将正在吃晚食的林厚福提出来打了二十板子。 林厚福的父亲此时在外没有回来,其母见儿子被打,哭嚷闹将起来。 待林丰回府,才要告知林常丞自己已经寻得宅院,不几日搬离,却闻听儿子居然被族兄杖打,且被关进祠堂,忙赶了过去。 林厚福的母亲正在祠堂门外哭,见夫君归来,赶紧跑过去,“大堂兄居然打咱们厚福,把他身上打的都是血,老爷,你赶紧去把厚福弄出来,太过分了啊,不就是说了几句话,就这么打咱们儿子,我可怜的厚福……” 她只林厚福一个儿子,其他几个姑娘嫡出庶出都已经嫁人,越发把个林厚福当眼珠子,娇惯放纵,此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到底为了何事?”林厚福的父亲林丰也惯着儿子,尤其听到祠堂里面传出林厚福的惨叫声,不管为了什么,都已经对林常丞有了埋怨,他何曾打过儿子,居然被族兄给打了。 “能有什么,不过是朝两个姑娘说了几句玩笑话而已,也没如何,就被大堂兄一顿打,现在还给关起来,厚福连晚食都没吃完,老爷,你快去找大堂兄啊,祠堂里冷,厚福还受了伤如何受得住?” “等着,我这就去,”林丰转头就去找林常丞。 但不用他去找,林常丞听说他回府也过来了,两人半路遇上,林丰便埋怨道:“大堂兄,何以对厚福如此用刑?他并未做什么,你这太过分了。” “他调戏姑娘,且还是护国公府的嫡出大姑娘和卫国公府未过门的幼子媳妇,还对卫国公幼子等人出口不逊,我若是不教训他,日后还不知惹出什么祸端,那三家府上也饶不得他!且厚福居然还大言不惭,要去求娶护国公府姑娘,太狂妄了!” “只是几句话而已,又没做旁的,大堂兄太过小题大做了,”林丰毫不在意。 以前,他在老家时,因妹妹是宫中妃嫔,便被人尊着,过的顺风顺水,林厚福也曾调戏强抢过良家女子,但后头都被他拿钱摆平。如今又得知妹妹才是圣上心上好,对儿子更加纵容,更不以为意,尤其得知儿子看上护国公府姑娘,“厚福也未曾娶亲,此番来京,本就要为他操持婚事,这倒是正好了。” 林常丞见他居然这般说,心中更加坚定,“你这是惯子,须知,惯子如杀子……” “大堂兄怎么说如此不吉利的话,”林丰忌讳这种话,怒道,“大堂兄快把厚福放出来,他被你打伤了,也不给看治,太过分了。” “他做错事,当受罚,作为林家族长,我还打他不得?”林常丞一副不放人的架势。 林丰火冒三丈,原先他敬着这堂兄,也是因为当初妹妹是来林府时,遇到圣上,又从此发嫁。但现在他已经知道日后前程更大,索性翻脸了,“既然大堂兄容不下我们一家,我也不死赖着大堂兄这里,这便搬走就是。” 林常丞方才也是在试探,现在已经笃定林厚福没有扯谎,一甩袖子,顺着他的话气道:“行,我也不做那恶人,左右是你自己的儿子,你自己管。” 也没说让他继续留在府里住,大踏步气的离开。 等转过两条路,林致荣等在那里,“父亲,如何?” 林常丞叹了口气,摇摇头,“就是那样。真是……” 犹如那飞来横祸,不知他家可能躲避开? 作者有话说: 第110章 林致荣安慰道:“父亲,当做的咱们做了,只要不参与进去,若有那一日,圣上圣明,想必无大碍。” 但真有那一天,若说无事不可能,势必要受些影响。 林常丞点点头,“那几家府上,你也带着礼去一趟吧,”到底人曾居他们府上,且都是一家族亲,他们也得把态度做足了。 而成婧回到护国公府就告知了护国公夫人被林厚福调戏之事,护国公夫人自然大怒,当即使人去查林厚福一家。 待第二日,林致荣携礼上门道歉,护国公夫人这边也得知,林厚福一家从林府搬走一事。 “回府后,晚辈将事情告知家父,家父已经惩戒了堂弟,只是晚辈未曾约束好堂弟,心难安,特登门致歉,些许薄礼给成姑娘压惊。” 护国公夫人见林致荣态度诚恳,也不提林厚福一家已经从林府搬走一事,点了点头,“阿婧回府后已经与我讲过,昨日你已经当面道歉教训了那林厚福,我不是迁怒之人,此事与你与你们府上无干。” 既然与林府无干,自然是林厚福一家了。 护国公夫人也没有拒绝林致荣带去的礼,但林致荣临行前,为他装了些特产,“这是边关那边特产,拿回去给你家长辈尝尝。” 这更是一种态度,护国公府与林致荣家里依然如旧。 “另有一桩事,晚辈觉着还是该与国公夫人说一声,”告别前,林致荣觉着既然要与林厚福那边划清,索性撕破脸到底,“听厚福话里的意思,该是看中了成姑娘,有意聘娶,堂叔也有意动。” 护国公夫人虽然未曾见过那林厚福,可只此事就知道是个混账,心中冷笑一声,对林致荣道谢,“多谢告知,我知晓了。” 虽然觉着林致荣这般对待族亲有些不念亲情,只是这样的族亲亲情不如不要。 林致荣之后又往舒府上去了一趟,他倒是没往卫国公府去,只约了邵元昇去喝酒,虽然邵元昇拒绝,但他态度做到位。 只是一直不见林厚福那边来道歉,甚至第三日,护国公府门口来了访客。 “什么人?” 护国公府的侍卫都是边关退下的,说是门神也差不多少,看着穿着官媒衣裳的妇人,早就得了护国公夫人吩咐的侍卫,黑着一张脸粗声粗气地问。 只是,他低估了官媒这一行人的脸皮和见识,这媒婆非但没被侍卫的态度吓到,以为对方是兵痞子,看不出自己身份,反而笑吟吟地上前,“这位差爷,我是官媒,是来向成姑娘提亲来……” “哪家的?” 官媒不妨这侍卫居然问起来,愣了下,“这,与你怕你说不着,得求见国公夫人才好,”国公府姑娘的亲事,能是一个侍卫过问的吗? 官媒心中不屑,只是面上却依然满是笑容,“还得麻烦小哥进去通传一声,”手里就袖了个荷包过去。 干她们这一行的,说是官媒,但也是口碑好的私媒,取得一定资历后找关系做的官媒,早就熟知一点,轻易不要得罪各府门口的侍卫和门房。 谁知,这侍卫居然推了回来,“莫弄这一套,说说是哪家的向我家姑娘提亲,我家姑娘金贵人儿,不是像样的好人家,也别想进去。” 侍卫倨傲地站在台阶之上,意思十分明显,不是谁想来提亲就能提,也得先看看够不够资格。 这可是有些狂妄,可官媒知道护国公府的地位,忙堆笑道:“那是自然,成姑娘贵女,能委托咱们上门的自然也是贵人,与成姑娘相当。” 媒人一张嘴,能说出花儿。还有人言,能信世上有鬼,不信媒人一张嘴。 这侍卫恰是知晓后面几句的,“可拉倒吧,你们做媒的嘴里能有几句大实话,赶紧说是哪家的,磨磨唧唧,莫不是来耍弄我们国公府?” “哎呦,婆子我哪里敢呦,”见这侍卫翻脸,媒婆忙赔笑道,“这不是话赶话到这了,”见自己一说话,这侍卫就不耐烦,媒婆不敢插科打诨,“便是宫中林昭容亲弟弟家侄子了,长得一表人才,模样俊美,得配咱们成姑娘呢。麻烦小哥给往里通传一下子。” “谁家?”侍卫脸更黑了,“哪里来的不三不四的货色,也敢肖想咱们国公府姑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走吧,这事不用通传,没可能!” 他奶奶的,居然还真的敢来上门提亲,侍卫大哥心里把林厚福翻来覆去骂了一通。 不仅呵斥,他伸手就往下推这官媒,“你这媒婆也是好不晓事,什么臭的烂的居然敢往咱们国公府这边提,你不想在这行干了吧?” “哎,哎,”官媒被推的倒退着往下去,“你这侍卫怎么还动手啊,怎么说话呢?怎么还推人?我好心好意上门来提亲……” “嚷嚷个锤子啊!”侍卫横眉立目地凶道,“回去告诉那姓林的,再敢肖想我们姑娘,腿给他打折了!” 这话说得别说结亲了,怕是有仇。 这官媒若是个脑子拎得清的,也不会揽下这门亲事了,这是个财迷的,才被林厚福的父亲寻出来,过来提亲。 一想到自己若是来提亲,连大门都进不去,别说酬劳了,怕是连跑腿费都得不了几个,这官媒肉疼起来,也恼了,“你们国公府姑娘多金贵,连宫中昭容的侄子都看不到眼里,未免太傲气了。” 媒婆若是翻脸,一张嘴也能毁人,“我行走各家府邸,还没见过这样看不上人的姑娘,提亲的来了,连门都不让进,这出去说说……” 她这一口一个姑娘,似是国公府若不让她进门,她就要毁了成婧的名声,让她日后无法说亲。 只是,今日站在门口的这侍卫也不是个一般的门房,是国公府侍卫头领,国公夫人特意安排过来的。 一听这官媒居然敢要挟抹黑成婧,这侍卫头领恼了,一把揪起官媒的领子,“好你个不知好歹的媒婆,官媒你干腻歪了,想去蹲牢房了是不是?” 官媒眼一斜,“我就说了怎么地,你家姑娘这样看不上人,连四皇子的表弟都看不眼里去,这样轻怠,这么大的架势,来说媒连门都不让进,还赶人走。是不想嫁人了?就这样的性子,怕是日后也无人敢娶,”她就不信一个小小的门房能把她如何。 再说了,闹出去,只对国公府姑娘名声不好,她一个媒婆子可无所谓。 看着侍卫被她说的脸色越黑,官媒张嘴又欲说,便被一道阴恻恻的嗓音给打断,“娶不娶的关你何事?轮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了!” 侍卫头领一看,忙道:“舒三公子。” 舒怀亭走过来,脸色不善地看那媒婆,“你替谁来求亲?居然如此编排一个姑娘,是何居心?” 舒颜从马车上下来。 舒怀亭认识的友人里正好有从林厚福老家朗州附近过来的,得知林厚福在朗州所为后,特意来寻成婧,舒颜闲着无事就与他一起过来了。 来前,舒怀亭已经使小厮往国公府投了帖子,就那么巧,刚过来,便听到这媒婆威胁的话。 舒颜自然也听到了,只是她动作不及舒怀亭利落,慢一步被青萍扶着下了马车。 媒婆没想到国公府门口忽然有访客,但混不吝的就是她这种人,倒打一耙更是做的娴熟,“我可没有编排,不过是实话实话。我是官媒,来国公府上提亲,到这门口被这侍卫拦下,说了给宫里林昭容亲侄子,四皇子的表弟来提亲,却被责骂羞辱一通,可不是看不起人。” “林厚福?”舒颜震惊地看向那媒婆,“他让你来提亲?” 有病啊! 贼心不死,居然还敢上门提亲! 媒婆没想到才从马车上下来的清丽姑娘居然这般惊讶,方才被钱财迷住的脑袋总算有了些正常,“是啊,”莫非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不妥处? 可那是林昭容的侄子,四皇子表弟,这样的身份,配国公府姑娘也差不多,现在居然被挡在门外,还被骂一通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样的话,她觉着就是国公府姑娘傲气大了。 又见这后来的俊秀公子阴恻恻神情,媒婆有些发怵,“怎,怎么了?” 舒怀亭才懒得跟着媒婆解释,只与侍卫头领说:“赶走就对了,这样的人也敢上门,膈应人!” 这嘴可毒,那媒婆脸色更难看了。 侍卫头领道:“三公子说的是,而且这婆子居然敢对我无礼,以下犯上,来人,给我送到官府去。” 他手一挥,登时从门房里跑出两个挎刀的侍卫,服饰与他一般,却口称:“是,刘校尉。” 官媒一听这居然是位七品武官,那方才自己还真的就是以下犯上,身子一软,眼睛一翻,往后倒去。 官媒身后的下人赶紧扶住她。 “这胆子……”刘校尉啧啧两声,吩咐那官媒的下人,“算了,将人带走,再有下次,定将她送监牢。回去告诉那林厚福,再敢肖想我家姑娘,腿给他打折了!” 他凶神恶煞地说完,那官媒两个手下几乎是架着她就跑了。 “让两位看笑话了,”刘校尉一改方才凶脸,竟不好意思地朝舒颜跟舒怀亭笑了下。 “无碍,”舒怀亭递上拜帖,“麻烦通传一下。” 不过,通传倒是不必了,此时国公府大门打开,成婧从里面走出来,“阿颜,三公子。” 原来方才门口的动静早就被通报到府内,成婧闻听后,便过来了,只是被管家拦着,说有碍她名声,不让她出面亲自拒绝。 后来听到舒颜和舒怀亭的声音,官媒又已经离开便出来了。 其实,成婧倒不怎么在乎,左右她本就不是那端雅的女子。 第111章 舒颜和舒怀亭很快被迎入国公府中,进了花厅又拜见过护国公夫人一番,落座说话。 舒怀钰把自己从友人处打探来的关于林厚福为非作恶说了后,护国公夫人点点头,“我已派人往朗州去了,只是还没有消息传回。” “朗州离京城有些距离,肯定需要些日子,”舒怀钰觉着这很正常,只是没想到今日碰到林厚福家使人来向成婧提亲。 成婧一脸嫌弃,“只是,现在被这林厚福缠上,虽然没让人进门,可到底膈应人。”她忍着厌恶,“那天就该打他一顿狠的。听说他一家子从林常丞府上搬出去了,现在住长兴坊,离我家倒也不远,就是那厮被林常丞打了一顿没出门,不然我逮着机会揍他一顿,叫他敢惦记我!” 她这话配以神情,可以说跟姑娘家的含蓄优雅毫不相干,但舒怀钰竟觉着无比顺眼,补充道:“也不要当面打,趁他不备时,将人用袋子罩住了闷打一顿,免得被他跟癞蛤蟆似的讹上。” 舒颜没忍住笑出声来。 三哥这做法,跟套麻袋可没区别。 这打人法说起来,可不光明正大,本来按照成婧的想法,打就是打,当着面打林厚福一顿,让他知道自己不是好招惹的,可舒怀钰这样说倒也在理。 那林厚福可不就是个癞蛤蟆。 “我让人留意下他的动静。” 女儿如此凶残地说着要去打人,护国公夫人并未有半点不同意,她看着与成婧一言一语颇说的来的舒怀钰,神情若有所思。 舒府虽只是武安侯府旁支,门楣自然无法与护国公府相比,可她听说其长孙舒怀谨颇得圣上赏识,且舒府男子们虽官位不高,但又每一个都在朝为官,且声誉不错,边关还有两个孙辈公子行武,可以说是文武兼有。 且,舒府家风极正,不说品行如何端正,只舒府已婚男子,由老爷子到舒怀谨,皆没有妾室,就让她很意动。 与舒府来往后,更发觉府内女眷也都很好相处,结亲的念头再一次爬上护国公夫人的心头,但此事得先问过闺女才能盘算。 成婧不知母亲心中已经为她打算起亲事,与舒怀钰和舒颜说笑,厅内不时响起笑声。 “夫人,姑娘,”门外进来个丫鬟禀报,“汪姑娘和何姑娘到了。” 舒颜没想到成婧这里还有旁人上门,这丫鬟报的两位她也熟悉,一位是汪欣澜,一位是何问芝,几人都是上次终南山秋猎时躲避叛贼时熟悉起来,“既然阿婧还要忙,那我们改日再约。” “不是旁人,是阿欣和阿芝,你都熟悉,”成婧挽留。 舒颜笑道:“不了,我和三哥等下还要去买些东西,下次一起玩。” 若是今日只她一人来国公府留下玩耍会儿也好,只是还有三哥一起,就不太方便了,便随意找了个由头告辞了。 “好,那我们下次再聚,”等两人向护国公夫人辞别后,成婧起身送他们出去,“若是想找我玩,不用提前下帖子,我基本上没事。” “行啊,我也是,”舒颜笑着应下,半路上遇到了往这边来的王兴兰和何问芝,几人见礼打了招呼后,她对成婧道,“不用送了,我们这就走了。” 待出了护国公府,舒怀钰问:“要买什么?” “没什么可买的,方才就是随口一说,三哥有事吗?”舒颜拢了下衣裳,“这天气越来越冷了,无事咱们就回府吧。” 舒怀亭也没什么事,两人便坐马车回府。 天气寒冷起来,又下了一场雪,舒颜越发不愿出门,不在自己屋子里,就去母亲或者祖母处。不过,因知晓了林厚福对成婧觊觎,不免多关注此事。 等从舒怀亭处得知,林丰又使了媒婆去护国公府提亲后,只觉着,“这什么厚福,该是厚脸皮才对。” 舒怀亭自然是赞同妹妹说法,“倒是不知护国公夫人那边查的如何了。” 只要能查出这林厚福为非作歹,绝不会轻饶他。 下午晚食前,她去了祖母处,晚上家里人一起吃晚食。 她逗着鹦鹉玩,李氏和宋氏在一旁商议舒怀钰亲事,李氏道:“不若趁着怀原和怀瑞来京这段时间,把亲事办了,不然他们兄弟两个回去边关,又赶不上怀钰亲事了。” “会不会太赶了?”宋氏有些担心,时间紧办的不够体面隆重。 李氏道:“我昨儿想了一宿,觉着差不离。本来也打算年后开春让他们成亲,我都提前置办了,这府里又是咱们才搬来住,房屋都新的很,不用怎么修缮,布置下就能做婚房了。” 舒老夫人觉着这样也不错,正要说话,门外进来个嬷嬷,手里持着个帖子,朝李氏禀道:“夫人,郑尚书府上送来的帖子。” 李氏接过帖子。 之前,因为舒怀钰与郑霏相看,她与陈氏有些来往,后来两家孩子各自定亲后,便没再联络来往了,本以为是陈氏办花宴邀请她,但打开看,却是她要来拜访。 “明日来拜访?”李氏觉着有些奇怪,“她寻我能有何事?” 宋氏道:“许是有事吧。” 李氏点点头,吩咐丫鬟们备了笔墨便回了应下的帖子,又交给方才的嬷嬷递出去,坐下后便说起前事来,“前些日子,陈夫人的未来女婿差点被五公主给绑了,幸好被圣上给夺了封号,不然这对郑家也是桩麻烦事。” 后来,她知道郑霏定亲,居然是一直喜欢她家的养子兄长时,还很吃惊,也才明白过来那次相看那郑霏为何私自出走。 宋氏自然知道此事,“可不是。这二皇子和原先的镇南侯府都落败了,这五公主还顶着风头做这事,也是没有理智。” 听她们谈起五公主,舒颜想到这事还是六皇子遇上把五公主带回去的,便道:“以前五公主很受宠,但她让圣上都气的夺了封号,可能也是因为二皇子那些事,被打击的破罐子破摔了。” 其实,若是五公主安安分分,她只是公主,待出降后,也能安稳生活。 舒老夫人看得分明,“作为皇女,一旦落势,承受不住也是有的。” 几人也只是随口说几句,到底是无关痛痒之人,不论是五公主还是二皇子一脉,对她们这些普通官员女眷都无干紧要。 第二天,李氏在等陈氏到来前,舒府倒是先收到一份请帖,却是三日后卫国公夫人寿辰,邀他们前去赴宴。 来舒府送帖子的是卫国公夫人身边伺候的嬷嬷,年岁不牢靠,也就三十左右,此时坐在舒老夫人让人搬来的小凳上,笑着道:“国公夫人让婢子与二位夫人说,这次虽然是国公夫人生辰宴,不过因府内有适龄的公子和姑娘该说亲,邀请了些适龄的人家,两位夫人也可以多留意些。” 这便是亲近的人家才递出的话,舒府上还有舒怀亭几个没有定亲,李氏和宋氏也正操持这事,宋氏笑着道:“那敢情好,还是你们国公夫人想得周到,帮我们带声谢。” “夫人客气了,”那嬷嬷笑着起身,“既如此,那婢子便告退了。” 待府内管事嬷嬷将人送出去,李氏盘算了下,“咱家门第虽然不及国公府,不过怀亭如今在东宫当差,也算是有了前程,估计国公夫人邀请的人家里能有适配的姑娘,明日我可得好好打听一番。” 想到儿子那张俊秀却阴沉过分的脸,李氏忍不住道:“明日得给怀亭穿身鲜亮的衣裳,装扮一二,”压压他那阴沉气息。 舒颜一听,赶紧道:“二婶,三哥入职那日穿的那大氅颜色儿就很好看,特别衬他脸色。” 李氏想了下,“哦,那件碧色的,我也觉着他穿那颜色好看,让绣娘又给做了一身柳色的袍服,正好能赶得上做好,那天就让他穿着。” 舒老夫人道:“还有怀原和怀瑞,有适当的也聊聊。” 她总惦记着几个孙子,想看他们娶亲生子。 李氏却觉着最要紧的是舒怀亭,“还是先紧着怀亭,他不大好说亲,”之前她看中了两家姑娘,只是托人只一提,对方就婉拒了。 便是没有明说,但意思是想给自家姑娘说个开朗性情的男子,就知道人家觉着儿子性情阴沉。 李氏自然是心中不高兴,但也知道,说亲都是你挑我我挑你,就是这么回事,那便好生给儿子寻个看对眼的姑娘。 便有下人报陈氏到府门口了,李氏忙使嬷嬷去迎,她自己也起身,“我也往垂花门处迎迎。” 舒颜想着自己是与郑霏关系不错,又是晚辈,便也站了起来,“那我陪二婶一起。” “外面可冷,别跟着,在屋子里跟你祖母说话多好,”李氏看她穿着夹袄,怕出去再吹了风。 “没事,”舒颜舒展了下胳膊,“从吃了早食就来祖母这里坐着,我也得活动活动了。” “那多穿个厚毛衣裳,”不用宋氏操持,跟亲闺女一样疼的李氏就捏了捏青萍递过来的斗篷,“这斗篷是不是去年的,感觉毛没那么密实了。对了,正好你四哥五哥回京,让他们从边关捎些好皮毛回来。这来了京城哪里都好,就是皮毛没边关买的便宜了。” 舒老夫人忍不住笑道:“行了,快去吧,别念叨了,这就给怀原写信,让他们从那边买了捎来。” 大孙子经营有道,如今府里越发宽裕,她更舍得给孙女儿做好衣裳打好首饰穿。 且,算算,孙女儿能在家,能陪在她膝边的日子也就这一两年,若不是子孙孝顺,用不着她的银钱花用,她得拿出来给孙女置办物件,但她也打算把大半的体己都给孙女做压箱底了。 对舒老夫人来说,看多了女子嫁人后各种如意或不如意,她觉着嫁妆和娘家是女子的腰杆子。 她希望,自己娇宠养大的孙女儿,便是嫁人后,在婆家依然过的腰挺背直。 第112章 舒颜笑着由着二婶给她系上斗篷带子,等出门槛前,李氏又把风帽给她戴到头上,“虽然姑娘家要爱俏,可越是年轻时,越得注意保暖,别伤了关节和头,不然以后上年纪就觉出难过了。” 看着侄女清丽的小脸在风帽下越发小巧明丽,李氏爱惜地给她理了下脸颊的发丝,等两人走出去,舒颜亲昵地把胳膊塞到她胳膊下挎住了,越发笑出眼角细细纹路。 “阿颜!” 没想到,这次郑霏也与陈氏一起来了,看到挽着李氏走来的舒颜,笑着朝她招手。 “霏霏,”舒颜忙笑着回应。 等到了近前见礼后,便被郑霏拉住了手,笑嘻嘻地道:“我觉着你今日应该在家里,所以就跟母亲一起过来了。” “天冷,我也不爱出门了。” 两个姑娘拉着手边走边说笑,那边李氏也在与陈氏温声说话。 李氏没带她们到舒老夫人处,去了早就吩咐下人备好茶点的花厅。 郑霏是第一次来舒府,很是好奇,李氏见状,便让舒颜带她去各处逛逛,她则招待陈氏。 “今日来,是受人之托,”陈氏捧着热茶,含笑道。 李氏本好奇她今日拜访,便听她道,“说起来也是桩喜事。李妹妹膝下三公子是不是尚未议亲?” 李氏一听,居然是来打听舒怀亭,眼睛一亮,忙点头,“是呢,正打算给他相看个姑娘,只是一直没有头绪。” 陈氏笑着道:“这不头绪就来了。且托我来问的这家,李妹妹应该也熟悉,便是护国公夫人,她家姑娘也到了年岁,看中了你家三公子,托我我问一句。” 李氏惊讶后,便是惊喜了,“竟是阿婧吗?那可真是太让我高兴了,我也喜爱阿婧那孩子,只是怕她家取不中我家这个,倒是不敢生出想法来。” 看她神色不似作伪,显然是真喜爱成婧,陈氏笑道:“其实,我也喜爱阿婧那样爽利的姑娘,你家三公子又不差,哪里就不敢想了。” “你只叫他怀亭就是了,”李氏高兴儿子亲事有了个门路,笑着道,“实在是阿婧太优秀了,我家这个才在东宫寻了个差事,又不爱说话,我都替他犯愁了,如今可好,陈姐姐,你这是来解我的愁心事来了啊!我真的好好谢谢你。” 陈氏见她笑的开怀,也笑着开玩笑,“那可不,若是这事能成,少不了给我这个媒人个红封。” “自然是的,哪能少得了,”李氏笑了几声后,“只是,这到底是年轻人一辈子的事,我也得先问问我家那个不省心的去,要我看,是恨不得把阿婧直接给抢到咱家里来。不说那孩子模样生得好,性子又爽利,当真是女儿家中的翘楚,我家阿颜也可喜欢与她一起玩耍,关系可好。” 陈氏笑道:“也是阿颜脾性好,看霏霏也与阿颜玩的好,霏霏那孩子被我惯得性子娇气,都是阿颜多包容她。” “也是她们性情合得来,小姑娘家哪个不娇气,霏霏多纯真可爱,”李氏说完,又忍不住夸自家孩子,“我家阿颜也的确好,又懂事又乖巧,可让人喜欢了。” 陈氏早就见识过李氏对侄女当作闺女疼爱。 李氏本就惦记着舒怀亭亲事,现在有了眉目,若不是不好现在就去寻舒怀亭问一句,她都要使丫鬟去寻人了,便道:“怀亭去上值了,不然,我这就将人找来问上一问。” 陈氏道:“倒也不用这般急,”她不觉着李氏去问舒怀亭意见不好,虽说是父母之命,可亲事到底是儿女自己的,她家郑霏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这托人问亲事,除了早就相中,根本看不中,本也不是一时就给个明确答复。 陈氏本想与李氏说完正事,便告辞,可郑霏第一次来舒府,尤其是被舒颜带去她的院子后,十分喜欢她的院子,还没玩够,不想这么快离开。 李氏忙道:“她们小姑娘家玩的好,陈姐姐也无什么要紧事,不如就让她们多玩玩,咱们姐妹往后院寻我大嫂跟母亲说说话去,中午留下尝尝我们府上的饭食。对了,我做的芙蓉鸡片很是不错,陈姐姐尝尝如何?” 陈氏闻言,没有推拒,“那成,早就听其他人说起过,你做的芙蓉鸡片是一绝,那我可是能饱个口福了。” 午间,果然李氏亲自去做了芙蓉鸡片端上来,舒颜笑着给郑霏推荐,“我二婶做的,可好吃了,嫩滑,霏霏尝尝。” “哇,看着就好吃,”到了冬日,郑霏有些圆润了,这也是个爱吃的姑娘,尝了一口芙蓉鸡片,赞不绝口,“好吃,太好吃了,这比酒楼里做的还好吃。舒婶婶您手艺可太好了。” “喜欢吃,便多吃些,这鸡片轻薄,不用担心克化,”李氏给她舀了一小碗放到跟前。 陈氏看着舒府女眷上下亲和,婆媳姑嫂关系都极好,很是难得。想到当初自己就取中了舒府二公子,若不是闺女喜欢养子,后头养子对她也动情,舒府真的是很好的婆家选择。 不过,养子无父母,自家便是他家,如此闺女与他成亲,倒是跟没出嫁也没差别,在自己跟前更好,她也不觉着遗憾。 她与护国公夫人关系交好,便盼着这门亲事能成才好。 待陈氏母女告别离开,李氏才将她的来意告知了舒老夫人等人。 不说舒老夫人和宋氏都觉着这真是一桩好事,她们也都觉着成婧那姑娘很不错,护国公府门楣比自家高,若是能成,对方可是下嫁了。 当然,她们更注重的还是舒怀亭本意。 “三哥下午什么时候回来,使人去催催啊,”舒颜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惊喜,但现在临门一脚,只差三哥那边的态度,她忍不住想现在就问一下,“我觉着三哥对阿婧印象应该是不错。” 但她也不敢说,毕竟喜欢这种事,只有当事人自己才清楚。 李氏道:“我也盼着他能愿意,这亲事可真是难得的好,”若是不能成,真是可惜。 若是换了其他人家,这样的亲事,许就由父母长辈给定下来了。 此时才是申时左右,李氏和舒颜两个就有些坐不住,催了好几遍下人看舒怀亭回来了没有,看得宋氏直笑闺女,“你就跟着着急。” 舒老夫人盼着儿孙都过得好,到她这个岁数上,也不想着什么大富大贵,叮嘱李氏,“这亲事自然是极好,只是若是怀亭不喜欢,也别强求他。儿女亲事求得也是个缘法。” 李氏道:“母亲说的是,我就是犯愁他的亲事。这不是想着,赶紧问问他怎么想的,若是能成,后日去卫国公府我也省了份心。” 不巧,今日舒怀亭还有事,舒怀谨三人都下值回府了,他还没回来。 舒怀谨听了这事后,道:“先等等吧,东宫今日有事,下值要晚一些。” 好容易等到舒怀亭回府,已经是吃完晚食了。 “怎么都等在这里?”舒怀亭回来一看,母亲、大伯母和舒颜都在自己院子里,惊讶地道。 “快来,来,”李氏把他大氅接到手里,拉着他往屋内走,“有个事问问你。” 宋氏见他面色冻得发白,忙拦住李氏,“别急,怀亭吃晚食了吗?” “还没有。不过路上吃了几块点心,”今日事务繁忙了些。 “快去端晚食来,”李氏赶紧吩咐丫鬟,“倒杯热茶先喝着暖暖身子。” 舒怀亭坐下后,接过热菜,“母亲有何事?” 李氏觉着自己方才太急了,孩子还没吃晚食,便道:“不急,你先吃了晚食,”晚食也早就取来,放在炉子上温着,不多大会儿时间就被端了过来。 “母亲说就是,”舒怀亭喝了口茶,“我现在还不太饿。” “那行,”到底是惦记了快一天,李氏让他吃着,将护国公夫人托陈氏来问的事说了,“我们倒是挺满意阿婧,就是不知道你自己是个什么意思?” 她这说完了,也不见舒怀亭有什么神情变化,慢条斯理地拿着筷子夹菜吃,不由猜测莫非是对成婧无意? 不由看向宋氏,用眼神询问她可有看出什么。 宋氏摇摇头,她也看不出来是有意还是无意。却听到旁边闺女噗嗤一声笑了,忙看向她。 舒颜见她们看向都看自己,忍笑指了下舒怀亭的耳垂。 她这一指,舒怀亭用眼角余光看到,那耳垂处更红了,渐渐忙耳朵其他位置蔓延。 宋氏和李氏瞪大眼。 她们不是粗心之人,但真是第一次见舒怀亭红耳朵。 从得知自己身世渐渐改了性情后,他都是一张阴沉脸,红脸都没见过。 “三哥,是有意吧?”不然耳朵红什么? 舒颜也是因为坐的位置缘故,第一眼就发现了舒怀亭在听到二婶话后的异样,此时笑着道,“三哥若是愿意,就点个头呗,我们在家里等你问这事,都等了快一天,都等心焦了。” 舒怀亭的确是害羞了。 他刚开始听到母亲的话,还有些楞,但不知为何,竟觉着心里有些欢喜,更是控制不住红了耳垂,现在被妹妹这么一打趣,夹到筷子上的菜差点没落回碟子里。 他倒是没有顺着妹妹打趣点头,但说了句,“母亲做主就是。” 他才说完,李氏就拍着掌大笑起来,“这是同意了?好,真好啊!” 宋氏轻轻拍了她一下,笑道,“是喜事了,你也收敛些,看把怀亭给羞的。” 舒怀亭差点没维持住脸色去看大伯母,这也是打趣他来了,不过想到那个飒爽的姑娘,眼中不由挂上笑意。 “恭喜三哥啊,”舒颜笑着抱了抱手,俏皮道,“马上我就要有三嫂了。” 舒怀亭看着调皮的妹妹,嘴角往上挑了下,不知是不是含情的人最好看,舒颜觉着三哥温柔极了。 第113章 “国公夫人真是好福气,看这几个儿媳都如此孝顺体贴,想来过不多久,又要喜添新妇了。” “是啊,咱们这做母亲的,图的不就是儿女,看着他们一个个成家立业,佳妇子女美满,当真是再满足不过了。” 随着舒颜与宋氏等人进入花厅与卫国公夫人贺寿,两边座上的夫人们对卫国公夫人夸赞起来,让今日寿星的卫国公夫人越发开怀,拉着舒颜的手道:“我倒是也想早点把这孩子娶进门,只是亲家那边只这一个姑娘,舍不得啊。” 卫国公夫人极其爱惜未来幼子媳妇,喜欢的拉着就撒不开手一般,让底下的夫人们都笑着夸赞起舒颜。 宋氏和李氏今日也都来的,宋氏倒是还谦逊几句,李氏却是自豪地夸赞侄女,“阿颜就是乖巧,平时又孝顺咱们,就是体贴的小棉袄呢。” 她最后一句话得到旁边夫人认同,笑道:“可不是么,闺女确实体贴,不似皮小子们,每次我家兰儿与我撒娇时,便是长大了,我都稀罕的不行。” 邵三夫人本也喜欢舒颜性情,又有先前邵璇之事,对于与自己闺女一般大小的妯娌,只当是晚辈疼爱,一直嘴角含笑。 邵二夫人和邵四夫人夫君皆是庶出,她们两人也是卫国公夫人做主娶进门,虽然也有与自己的小算盘,但都是拎得清的人,便是私下里有些龌龊摩擦,此时台面上却很是稳得住,不时附和两句。 倒是后头领着孟秋婉进来的卫国公世子夫人王氏,看着厅堂内大家俱都捧着舒颜,心中不快。 本来这样的风头该是她这个长子世子媳妇的,如今倒是给了个幼子媳妇,加上因以前的事,她对舒颜也不喜,便笑着将孟秋婉推到跟前,“母亲,今日您寿辰,阿婉特意亲手给您准备了生辰礼,这孩子还说私下里悄悄给您就成,只是我瞧着这孩子实在是用心准备,且十分难得,竟是等不及想让母亲快些看到了。” 王氏说话时惯是笑吟吟,只是卫国公夫人了解她多年,看出这神情里带出了一分炫耀,却也没驳什么,且也是孟秋婉的心意,“那我可得好好看看,咱们阿婉一向都是心灵手巧的姑娘。” “阿婉祝姨祖母身体康健,福寿绵延,”孟秋婉先道了几句贺寿词,才谦逊地道,“不过是我自己绣的一副画,不值当什么。” 身后丫鬟已经把捧着的礼盒转交给卫国公夫人的丫鬟,盒子很大,打开后,是装裱好的绣画,只是这绣画却是新奇。 “这绣画太别致了。” “对啊,这花瓣看起来跟真的一样呢,似乎还是立起来的,”一位夫人忍不住往前凑了凑细看,啧啧称奇。 其他夫人们也都惊奇不已,“孟姑娘这一手绣画真是一绝啊。” “是啊,真是心灵手巧。” 舒颜因为距离近,能更清楚看到那绣画的针线,震惊地看着那画,又看向孟秋婉。 她不记得原漫画书中提过,孟秋婉是穿越过,可眼前这绣画却不是这个时代里的,明显就是后世立体的毛先绣,因为她帽子和衣裳上有这图案,因此浅浅了解过。 而且,孟秋婉这副更俱毛线立体绣画,这种绣画她浏览网购和实体店都有看到过。 就如她前些天闲来无事做了些叶子画一般,这都是后世才有,她只是在家里捣鼓没有拿到人前过。 想到前几日才吃过的火锅,阿婧也曾查过也未查出来,舒颜心中不由怀疑起来,若是孟秋婉便是那个穿越的,作为原漫画的女主,不好查出来倒是更有可能了。 今日她还未见过邵元昇,不知他有没有查到些那火锅酒楼背后的东家。 夫人们俱都称赞她,孟秋婉忙道:“其实不过是用了些小小的技巧,还是友人给我提议,才有了这绣画,却不是我想出来的。” “哦?”有夫人忙问,“不知是哪位能有这样的巧思?” 孟秋婉既然讲出,便是没打算隐瞒这份奇思不是来自自己,“是芷贞,她偶然见过这种绣法。” 王氏不由觉着孟秋婉未免太实诚了,便是她不说,也没人知道,这绣画出彩才是她的风光。 中间座位上一位夫人道:“哦,我知晓了,是驾部陈员外郎府上的三姑娘吧?” 孟秋婉含笑点头,“正是她。” “若是她倒也不奇怪了,那也是个聪慧的姑娘,”有人便夸赞起来,“虽然是庶出,可教养极好,且聪明伶俐。” 舒颜觉着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但一时想不起来。 虽然厅内其他人很快就专注在这绣画上,不再提陈芷贞,舒颜却把这位姑娘记下了,打算回头查查。自己方才想错了,这个陈芷贞倒是有可能是穿越的。 卫国公夫人笑着道:“还是阿婉的手艺好,这画栩栩如生,惟妙惟肖,这都装裱好了,就放到堂中桌案上吧,让大家都好好欣赏。” 这也是抬举孟秋婉的寿礼了。 舒颜自己也准备了单独的寿礼送给未来婆婆,只是却不是跟孟秋婉一般的亲手制作,是挑选购买的一个玉雕摆件。 因是造型寿桃样式,玉质粉嫩可爱,成色极好,也是小贵重,也被卫国公夫人展示着放在了方便的桌案上。 正好,丫鬟将这两个礼摆放到了一起,孟秋婉看到,笑着夸赞,“这寿桃跟真的一般。” 粉嫩的寿桃尖尖,下面是渐变下去的碧色,很是清新。 卫国公夫人笑道:“这是阿颜送的。” 孟秋婉也有一颗少女心,柔声对舒颜道:“这玉色真是相得益彰。” “当时也是觉着这玉雕可爱,正好给伯母做寿礼,”舒颜对孟秋婉没有什么恶感,尤其是她温婉含笑跟自己说话,也不由含笑回道。 略说了两句,王氏便带着孟秋婉出去了,卫国公夫人恐舒颜跟她们这些夫人坐着无聊,便对她道:“阿颜别陪我们干坐了,去寻小姑娘们玩儿,外面冷,穿上斗篷再出去,别被风吹到了。” 舒颜觉着坐着说话倒也不错,屋子里暖和,只是到底这些都是夫人们说话,与她不是一个层次,便笑着点头起身。 与卫国公夫人交好的夫人便打趣,“看看,看看,这还没娶进门,就当自家姑娘疼了呦。宋夫人,我看你这闺女怕是要保不住多久了。” 卫国公夫人笑道:“我是等不及,就是宋家妹妹舍不得。” 打趣声里,舒颜赶忙走了出去,不然她还得红着脸应景才对,只可惜,她觉着自己脸皮厚实没有生出羞红。 才走出花厅,正好遇到来寻她的邵璇,“我估计祖母也该让你出来了。” 舒颜与她挽着手,“伯母是觉着我在里面会无聊,不过,外头倒是冷,我觉着还是暖和的屋子里好。” 邵璇笑道:“今日阳光不错,倒也不是十分寒冷,不然我与你拿件我的厚衣裳?” “不用,我穿的挺厚实了。” 两人说笑着往前走,遇上几个姑娘往这边来,前面两个还是熟悉的,王沛柔姐妹。 只是,许是那次落水伤了身子,尤其是跟壮实的王沛丛走在一处,王沛柔越发显得羸弱,被丫鬟和王沛丛扶着缓慢行走,脸上虽然抹了胭脂,却也难掩病态。 邵璇作为国公府姑娘,遇见了她们,自然是要招呼一声。 王沛丛却脸色不善地看了舒颜一眼,但没说话,舒颜便没理会她。 两下里很快交错走过,舒颜从后面那三人旁边才经过,便听到有人说了句,“芷贞。”不由停下脚步回头。 前面三人并未察觉,依然往前走,邵璇见状,问道:“怎么了?” 舒颜直接道:“听到有人说芷贞,觉着好奇,是她们之中的吗?” 邵璇还不知方才花厅孟秋婉献礼一事,指了下走在中间位置的碧色衣裙姑娘,“那位姑娘姓陈,闺名芷贞。” 舒颜方才见过三人,记得中间那个姑娘容貌,模样清秀,很是清雅的感觉,便对问她为何好奇的邵璇讲了下方才花厅之事,“……没想到这就见到了。” 邵璇听完后,笑道:“她的确是很聪慧,阿婳就很喜欢她的装扮,还曾想模仿她的发簪去买,就是那次咱们跟我小叔叔一起买发钗那次。” “哦,”舒颜恍然,难怪方才觉着芷贞这名字哪里听过,的确是这般了。 便听邵璇又道:“芷贞她虽然是庶出,不过她很聪慧,为人也周全,在府里很得长辈赏识。对了,她与郑霏还是亲戚,是郑霏外祖家的表姐。” 舒颜倒是没听郑霏提起过这个表姐,不过两人也只万清寺和前日那次相处的多,倒也正常,只是觉着京城的圈子真是亲戚纵横交错。 邵璇与陈芷贞来往也不多,略说了几句,又遇到旁的姑娘,便没再说她,舒颜却越发觉着陈芷贞对得上穿越女的一些标签。 既然如此,她告诫自己,在外尤其是这陈芷贞处当谨慎。她只想与家人安稳地生活,没有利用后世所知大展拳脚绽放异彩的打算,不想认所谓的老乡,也被人看出端倪。 正打定了这些想法,便看到一个穿着丹色宫装的姑娘,明霞郡主。 看着坐在姑娘们中间,却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的明霞郡主,舒颜才恍然发觉,自己对明霞郡主的恨意似乎消退不少。 不知是不是自己生命得以延续,明霞郡主与自己也没有实质性接触,她的生活顺遂如意,她对上世的遭遇渐渐放开一些,可到底心底依然留存,未能意平。 作者有话说: 爬起来更个新。酒不知是阳还是流感,但症状厉害,高烧不退,喝水都吐,腰要断掉,两天瘦四斤,太痛苦的变相减肥。小可爱们一定要注意好防护,多喝水,提高免疫力啊! 第114章 “阿婧,”舒颜转眼看到从一侧走来的成婧,一下欢愉起来,扬声唤了一声。 邵璇就见一向爽朗大气的成婧看到她们这边,脸红起来,不由讶异。 舒颜拉着邵璇朝成婧走过去,“方才还想你今日也得来国公府呢,见了我高兴不?” 她语气里揶揄成分太多,邵璇觉着该是有什么事,又见成婧居然羞答答地嗔了舒颜一眼,“阿颜,莫闹,”更好奇起来。 “你们这是?” 舒颜松开邵璇的手,笑嘻嘻地朝成婧身上一靠,对邵璇道:“看我们像不像一家人?” 这意思? 邵璇又看成婧更红的脸蛋,她也早到了结亲年龄,不由笑道:“莫非是日后要做一家人?” 虽然猜不到是怎么结亲,但这么说总没错。 “对,阿婧日后就要成为我三嫂啦,”舒颜欢笑着跟邵璇分享这好消息。 “那可真是喜事,要恭喜阿婧,”邵璇闻听,忙笑着道,“若是这么论起来,日后我与阿婧也是亲戚了。” 舒颜日后是她小婶婶,成婧是她未来三嫂,可不就是亲戚,故意垮了下脸,“只是,我总是辈分最低的。” “那没办法,”舒颜摊了下空着的手,一脸俏皮。 成婧也没有说什么“还未提亲,为时尚早”这样的话,她已经知道舒府同意了结亲,不日就会去国公府提亲的事。 起初,母亲与她提起这事时,她只呆了一下就抑制不住地害羞笑起来,她自己都不知情起何时。 看自己这反应,母亲不再问,就知道了自己的意思,很快托了陈夫人去问信。 等待舒府那边回信的时间,她竟是坐立难安,做什么都没有兴致,脑子里也胡思乱想。直到应亲的好消息传来,她高兴地跑到院子里耍了通拳,只觉着畅爽淋漓。 方才,她往这边走,就看到了舒颜,想到昔日闺友日后就是自己小姑子,她哪里能忍住,脸颊都羞红。 被舒颜打趣几句,尤其邵璇这玩笑话,让她恢复了开朗爽利,很快三人说笑起来。 因自家还未提亲,为成婧着想,舒颜也只告知了邵璇,并未往外宣扬开。 当然,她也没有多事地向成婧保证什么让三哥以后好好对她的话,她觉着这些是她三哥该做的。 今日是卫国公夫人大寿,本就是宗室,舒颜日后又要嫁到卫国公府,太子和太子妃差不多快开宴时也相携而来。 太子自然是在前院被卫国公招待,太子妃则去后院与卫国公夫人贺寿,并送上了寿礼。 寒暄一番后,太子妃婉拒了上位,“今日是国公夫人生辰,还是你坐主位。我随便坐就是了。” 卫国公夫人本来就预留出了位置,太子妃便坐在了卫国公夫人右首。 虽然不是十分正式的坐席,但左右位次上还是按照品级,夫君位低的一般往下坐,只是宋氏是卫国公夫人亲家,为表看重,被安排在了左侧第三位上,前面是两个宗室女眷。 太子妃也没让人调换到宋氏位置,但也多与宋氏说话最多。 到午宴时,卫国公夫人便特意把宋氏安排在了太子妃下首。 舒颜也没想到今日能见到姜葳,自然是欢喜地一阵亲热。 周围的夫人们都看得分明,太子妃是真疼爱这个表妹,比对宣威郡公府的几个姑娘还亲近,虽然舒府只是武安侯府庶出,但有心思的夫人就盘算起来,也是不错的结亲人家。 因此,虽然今日李氏因舒怀亭亲事要定下,只舒怀原和舒怀瑞一子一侄子也需定亲,但没有了原先那么迫切的与夫人们结交打探,倒自来了几位夫人向她打探家中子侄。 李氏性子爽朗,虽然没有明说舒怀亭要定亲护国公府,但也透露出有为家里两个边关子侄相看的意思,只这边关武将,就让两位夫人打了退堂鼓。 她们自然是看中了舒怀亭,虽然人面色阴沉,可模样不错,如今又在东宫当值,又有太子妃的关系,日后前程未必差,尤其舒府家风让她们动心。 可若是把闺女嫁过去,夫君远去边关独守空房或者随夫远去边关,哪个她们都不乐意。 李氏看出来后,也没在意,亲事结的是儿女缘分,你情我愿。 吃完午宴,太子妃很快便告辞离开了,舒颜和宋氏被卫国公夫人邀请去她主院歇息,不多会儿,一身紫藤色衣袍的邵元昇从外面进来。 他头戴玉冠,俊目修眉,只走进来几步,就让舒颜觉着似乎走在了心头上,这颜也太养眼,太好磕了。 宋氏看着闺女望着未来女婿眼神儿发直的样子,差点忍不住扶额。 邵元昇先给宋氏行了揖礼,才坐在椅子上,因坐下的动作,他掀起袍服一角,正好这襕袍开衩右侧对舒颜这边,她眼睛不由落在他修长小腿上好一瞬。 “宋妹妹,我这边新得了些花样子,十分不错,我带你去看看,”卫国公夫人含笑邀请宋氏往次间去。 宋氏没有拒绝,留给两个年轻人相处的机会,只是走过去闺女身边,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只差说一句,含蓄些。 舒颜哪里知道亲娘的操心,等两位长辈去了次间,下人也都退了出去,只余下她身边服侍的青萍,身体便往邵元昇那边微微倾斜了下,放低声音,“阿昇,你有没有查到那个酒楼是谁开的啊?” 本还想着找机会问问他,正巧他就过来了,她自然是赶紧询问。 邵元昇本还想着她会跟自己说什么,不想竟是惦记着这事,“并没有查出,对方身份被隐瞒的很好,似乎不想被人查出来。” 本来,只是个酒楼的东家,便是吃食新奇,可没想到他使人去查,却查不出来,也有些惊奇,他猜测着,“也许是哪个皇子的产业,或者谁家置办的私产。” “我这里倒是有一个人,许有可能,”舒颜没有讲为何怀疑是陈芷贞,只说,“我觉着她有些可能,你不如找人查查她。” 邵元昇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个人,但也没有追问为何觉着是陈芷贞,“行,我让人去查查看。” 舒颜倒是可以让自家大哥三哥去查,只是因为当初在酒楼时,邵元昇说了去查,她觉着与他说也无妨,见他竟不问自己为何说是陈芷贞,觉得恰好。 他不多问,自己也不好解释,这样有些距离的相处,正合她意。 邵元昇不是话多之人,便是无话可说时,也不觉着尴尬,只优哉游哉地拿着茶盏在手中把玩,青色茶盏温润清透,只却抵不过他手指修长优美。 舒颜不是手控,可看到这样的景象还是忍不住长长移不开目光,只是许是她目光太直切,邵元昇微微侧目看过来,“要喝茶吗?” 这是以为她口渴,舒颜忙指了下身边小几,“不用,我这边有。”只是觉着你手太好看了。 收回目光,她道:“差点忘了跟你说,我三哥快跟阿婧定亲了,”她又把上次去护国公府遇到林厚福家使官媒去提亲在府门口起了冲突的事说了,“三哥说,那混蛋在朗州为非作歹,你是大理寺的,能管这样的案子吗?” 先不说原就与成婧交好,如今又要成为一家人,那林厚福如此无耻地惦记她未来三嫂,舒颜就很想送他去牢里蹲。 邵元昇没想到舒怀亭和成婧会定亲,但两人都是未曾婚配,结亲也正常,便道:“那等着要恭喜三哥了。这样的案子便是受理,也须得从当地官府告起,若是当真犯法,护国公府那边不会放过。” “也是,”想到护国公府的地位,舒颜觉着自己倒是一时关心则乱了。 “不过,到时候我也可以帮着去施压,”毕竟他不仅出自卫国公府,在刑审这一块人脉也有些,而且大理寺本也有监察各地案件的权利,“此事涉及宫中妃嫔外家,若是犯事严重,届时可以具折上奏申请三司会审。” “那就更好不过了,”舒颜想到宫中的林昭容,“以前我见林昭容,觉着她十分温婉,不想竟有这样混账的侄子。”她对林昭容印象还不错,但也知道,林昭容身在深宫,未必能有力约束好外家子侄。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虽然不是十分热烈,断断续续,但却总有话说,次间的宋氏和卫国公夫人都露出放心的笑容。 …… “姑娘,明霞郡主往外书房去了。” 暖阁里,几个姑娘正坐在一起说话喝茶,一个小丫鬟悄悄来到孟秋婉身边,低声耳语禀告。很快,孟秋婉寻了个由头离开,这一幕并未引起人注意。 而外书房这边,卲哲才被一个丫鬟泼湿了衣裳,往自己院子里去更衣,因是自己的院子,他进门换衣也没有关闭房门。 衣服换了一半,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以为是自己的小厮,“帮我取醒酒茶来,”方才他喝的也不多,此时却觉着头晕起来。 身后没有回应,反而脚步声往他这边更近了些,卲哲诧异,回头去看,却见明霞郡主粉面含羞朝他走来,不由惊呆了。 “阿哲哥哥,”明霞郡主面上含羞带怯,手上动作可不含糊,手指快速解开了腰间系带,至于披风早在进门时就已经悄悄脱下。 卲哲被她的出现震懵了,眼睛瞠大,又见她脱衣,赶紧阻止,“你快出去,怎么会进到我院子里……” 他院子里的小厮和下人呢?这明霞郡主是如何进来的? 卲哲脑子里才升起疑问,便觉着一阵眩晕感袭上头,赶忙去扶旁边的桌案,却不料明霞郡主一下扑了上来扶住他。 第115章 软玉柔香。 卲哲只觉着身体竟烧起来一般,想要推开明霞郡主,却控制不住身体往她身上靠了靠。 明霞郡主见状,嘴角露出欢喜的笑容,声音更加甜腻。 “阿哲哥哥,我喜爱你,无论如何都想与你在一起,情浓无法自抑……” 卲哲现在眼前已经有些恍惚,看不真切,身体里也有火一般燃烧,可到底凭着意志抗拒,“不可,松,松开我……” “不,我只要阿哲哥哥,阿媛不会放开你的,”明霞郡主语气十分坚定,身体也紧紧缠住他。 “你,松开……” 卲哲又气又恼,便是意识迷糊起来,也知晓自己怕是着了明霞郡主的道,可两人现在的情况又让他抗拒却推不开,他都没想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明霞郡主力气竟比她还大些一般。 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唤声,带着浓浓的担忧,“阿哲。” …… “夫人,出事了。” 一个仆妇脚步匆匆进了厅堂,顾不上与邵元昇见礼,急促地进了次间。 舒颜见状,不由站起身来。 不多会儿,只见卫国公夫人与宋氏一起出了次间,卫国公夫人袖子还上挽着,方才她在与宋氏画花样子,面上一派凝重。 “出了些事,阿昇,你陪着你宋婶母和阿颜说话,阿哲那边出了些事,我去去就来,”卫国公夫人交代完,便快步离开了。 邵元昇叫住方才来报信的仆妇,“说说,出了什么事?” 仆妇看了眼宋氏和舒颜,在宋氏刚要开口避开时,邵元昇摆摆手,“你只管说,”他既然当着两人的面叫下这仆妇,便没有隐瞒的意思。 不说,日后舒颜就是自己妻子,既然是卲哲这个晚辈的事,没什么需要藏着掖着。 而且,他方才从这仆妇神色中,观测出,应该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事,倒像是内宅一些事。 “是,”仆妇是卫国公夫人院子里的,自然不敢违逆五爷,她又是四十多岁的妇人了,说起这种风流韵事也不觉着扎口,“是大公子被明霞郡主下了药,两人要行事,被孟姑娘赶到阻止,只是大公子中药太深,便与孟姑娘提前洞房了。” 她这话还是特意捡着词讲的,只是,也不敢隐瞒,尽可能讲清楚实情,即便心里早就乌拉拉一堆评论了,却不敢显露出来。 她的话一说完,屋子里就一阵静默。 宋氏顿时觉着方才真该直接开口带闺女出去的,如今居然听到这样的……丑事,便是日后要做亲家,可再亲不是一家人,尤其现在闺女还没嫁过来,却知晓了这样的事,实在尴尬。 舒颜却没有宋氏这样的感觉,只满心都是两字,牛批! 不愧是原漫画男主,虽然剧情里这明霞郡主也是用了些手段才进了国公府,但也没有这样劲爆,居然给卲哲下那种药! 还有,孟秋婉居然那么凑巧就过去遇上了,还与卲哲…… 她以前便觉着孟秋婉不无辜,在当初落水事件上推波助澜,虽也感慨原女主守着卲哲这个大男主,处理他的姹紫嫣红过的也不易,可现在只觉着此人让人生寒,算计太过。 从仆妇这几句话里,明霞郡主虽然算计卲哲,与卲哲有了肌肤接触,可也不算是成功,孟秋婉的到来,将她的算计打破了。 结合剧情,明霞郡主入国公府中后的情况,她总有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感觉,只是依她的这脑子和心计,却想不到更多。 孟秋婉本就是卲哲日后妻子,他那后宅事又多,自己这样没什么心机的人,原本她对孟秋婉今世对自己并无伤害,现在更是敬而远之。 虽然好奇前院情景,但也没往前凑着看的打算。 “让婶母和阿颜看笑话了,”邵元昇倒没觉着有什么丢脸的地方,就看卲哲这事,日后明霞郡主怕是就要入国公府了,更没隐瞒的必要了,“这事说起来不光彩,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想必我大嫂能处理好。” 他十分清楚,母亲此时过去,也只是作为国公府夫人和长辈必须到场,但事情如何处置,母亲定不会掺和。就冲着大嫂那性情,掺和进去只怕还要惹一身不是。 而且,他早就觉着,大侄子卲哲对明霞郡主也一直态度温柔,被明霞郡主惦记不放算计,他也不冤太多。 但对于明霞郡主居然在母亲寿辰这日,做出算计卲哲的事,邵元昇还是给她记了一笔。 宋氏见他光明磊落,坦然自若,觉着自己也不消尴尬,便道:“无妨,谁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这位郡主行事却是荒唐了。” 她也不是向着卫国公府上说话,便是卫国公府不是自家亲家,宋氏也觉着明霞郡主狂放不检点。 对男子下药,这种事,是该做的事吗?不论男女,这种下药之事都错! 尤其是,宋氏对明霞郡主有心结,闺女梦中所遭遇之事,她信。此时心中竟有些幸灾乐祸之感。 此时,他们还想不到,此事还能延伸影响到他们身上。 而前院卲哲院子外,此时已经被卫国公世子夫人带来的人围住了,便是消息瞒不住,也控制着不再扩散,毕竟在祖母寿宴上,长孙闹出这种事不光彩。 即便是被算计,可一个男子被女子下了药的事,是好讲出去的吗?丢人! 因此,王氏此时瞪着衣衫不整的明霞郡主,吃了她的心都有了。 虽然可以对外说是,明霞郡主痴心卲哲,才行如此下作手段,可到底有损卲哲名誉,对格外注重长子名声和羽毛的王氏,这种事自然不能容忍。 “好一个郡主,居然对我儿行这种龌龊手段,”王氏的话如同针一样扎在明霞郡主身上,羞辱极重,一改往日见她时的笑言温语,“真是不知羞耻。” “夫人,我只是太喜爱阿哲哥哥了,”明霞郡主垂着小脸,衣衫也没有收拾齐整,她就算与卲哲没有发生到最后,可已经肌肤之亲,势必要嫁给他,此时便是王氏言语再难听,她也忍着,含着泪软着嗓子朝王氏示弱,“希望夫人可以谅解我的心意,阿哲哥哥那么好,我舍不得放开他。夫人放心,回宫后,我就向外祖母求赐婚,不会给阿哲哥哥丢脸。” 王氏瞪大眼,“赐婚?你在想什么?我儿已经与阿婉定下亲事,如今也已经成……” 想到方才自己去里间,看到长子与外甥女一处,长子昏睡,外甥女披衣垂泪,脖颈处青紫一片,哀切地望向自己,“姨母,她怎敢这样对表哥,也不知表哥是否被那药物伤到,姨母快请郎中吧,”便是自己难受也挂念卲哲。 王氏越发觉着孟秋婉体贴深爱长子的情意深重。 而且,养了十几年的外甥女,对比没有什么感情,当初也只是看中了她地位的明霞郡主,王氏一颗心自然偏向外甥女。 “阿婉就是我儿媳,你去找太后我也不应。” 明霞郡主忙道:“不是的,夫人,我没有说阿婉姐姐离开,我知道自己行事方式不对,是想求外祖母让我以平妻嫁给阿哲哥哥。” “平妻?”王氏重复了下这个词,觉着若是如此倒也可行,到底是太后宠爱的郡主,正有些意动,便传来孟秋婉的声音。 “不可!” 孟秋婉被丫鬟扶着,踉踉跄跄走出来,她才行了房事,明显气力不足,且脖颈处痕迹太过明显,又赶过来反对,让明霞郡主才压下去的怒火又攀升上来。 若不是孟秋婉,她就要与阿哲哥哥成就好事了,可如今这一切都被她得到了,看着她脖颈处的痕迹,那是恩爱后才有的,她双眼差点冒出火星。 只是,脸上还要压抑住,做出柔弱可怜姿态来。 孟秋婉只淡淡扫了一眼,便向王氏道:“姨母,若是真以平妻身份,那日后旁人该如何看待表哥,说他趋炎附势,为权势官位娶平妻?这是辱了表哥名声。” “你故意这样说,嫉妒我……”明霞郡主见她居然如此断她路,忍不住反驳,却被孟秋婉打断。 “难道不是,莫非你肯放弃郡主身份?不然依你的身份地位便是如此,”孟秋婉说着有些累了,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对比跪坐在地上刻意示弱的明霞郡主,高低立见,“既然你说喜爱表哥,想嫁给他,那为何还要在意名分?且你今日行这种事,不仅害我与表哥……”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粉了面颊。 却不是装的,再有成算,到底是不及二八姑娘。 这却看得明霞郡主咬牙,却听她又道:“而且,方才你命丫鬟把表哥院子里的下人都打昏,太过猖狂,是看不起表哥吗?我进来时情急,喊了人进来,许事情已经被外人得知,你再以平妻嫁入,是要人觉着表哥无能,任由你拿捏,还是迫于权势,毁了表哥的名誉吗?” 孟秋婉一字一句,句句紧逼,掐中要处,把明霞郡主说的哑口无言,只能暗自窝火,愤恨怒瞪她。 可达到目的的孟秋婉却一下软了身体靠在椅子上,虚弱至极,更显得明霞郡主咄咄逼人。 “好了,不需争辩了,阿婉去里间休息,” 卫国公夫人从外面进来,她方才已经在门口听了一段时间,此时面容严肃,“我与阿哲母亲会尽快进宫向太后禀明,明霞郡主还请尽快离开国公府,我这就派人送你回宫。” 王氏也觉着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她还挂着里间卲哲身体是否安好,正好郎中到了进看诊,便也吩咐道:“送明霞郡主离开。” 明霞郡主知道今日只能如此,她也需尽快回宫求太后赐婚为上,对于孟秋婉方才的言语,她并不福气,甚至憋了劲儿非要以平妻身份嫁入国公府,将来也要压在孟秋婉头上。 第116章 “滚开!” 孟秋婉正被丫鬟扶着往里间去,听闻身后明霞郡主一声怒斥,便回头看了一眼。 见是明霞郡主的丫鬟秋水伸手要扶她起身,被她恼恨推开,眼底快速闪过光芒,微微启唇,“郡主何必为难下人,方才也是你这丫鬟迷途知返,才没有酿出更大的错误,不然无婚无媒便失了清白身是什么好说处?倒是我与表哥,因你失了成亲礼制的顺序。” 这话就差明说,因为明霞郡主的算计,提亲与卲哲洞房了。 却也如同一巴掌隔空扇在明霞郡主脸上。 卫国公夫人赞赏的目光看向孟秋婉,到底是国公府养大的姑娘,对如此不知廉耻的人,就该如此端住了。 像孟秋婉说的,明霞郡主闯入卲哲院子里的事并没有瞒住,只是外人却也不知具体情形,但只凭这一点就足够让人诟病明霞郡主。况且,明霞郡主心仪卲哲之事并不是秘密,知晓此事的却是不少。 当然,亦有其他喜爱卲哲的姑娘,一面嘲笑着说明霞郡主如何外放,却在心里又嫉妒她这次许要达到心愿,能嫁与卲哲,毕竟她可是太后疼爱的亲外孙女。 但,又有人觉着,便是太后怕也是得要脸的吧。 太后,自然是要脸。 “你还想以平妻身份嫁入卫国公府?” 雍容华贵的太后,人到晚年依然面容祥和,只因便是圣上继母养母,可圣上与皇后皆敬重荣养她,她如今只除了外孙女亲事一桩放不下,已经没有其他太过在意和牵挂之事。 可现在她听到了什么事? 堂堂郡主居然跑到旁人府邸给男子下药,主动奉上? 而今,竟还要请她去让皇后与她赐婚以平妻嫁过去。 “嗯,”明霞郡主跪伏在太后膝前,她方才先跪地认错,此时便娇声道,“外祖母,我现在已经与阿哲哥哥……只能嫁给他,虽然有些委屈了孟秋婉,可她不过一介孤女,能嫁阿哲哥哥已经是她的造化。外祖母,阿媛求您允了我这一次吧,阿媛保证以后一定乖。” 望着面前娇俏软声的外孙女,太后却觉着陌生又寒心。 太后是经历过多少妃嫔的血雨腥风才坐稳的后位,她哪里看不出明霞郡主的算计,且这桩事从头到尾,她哪里不知详情,分明就是明霞她不死心,抢人夫君和姻缘。 但到底还是念着多年亲情和疼爱,太后缓缓道:“本宫已经听国公府两位夫人禀告,你与卲哲并未成事,到底名不正言不顺,于礼也不合。如今,本宫想着,不若就压下来,再为你另择一门亲。” 明霞郡主没想到,她都与卲哲肌肤之亲了,太后居然还要为她另择亲事,心中不由生出怨怼,若是最开始外祖母便答应她赐婚,何须她亲自去谋算,还被孟秋婉搅合了。 “外祖母,阿媛已经是阿哲哥哥的人了,”明霞郡主执拗地说。 “可并未成事,反倒是孟秋婉与卲哲成事了,”太后压着火,声音和缓。 明霞郡主伸手指向方才就跪在自己身后的秋水,“还不是秋水,在要紧时候,居然听了孟秋婉的话,将她放了出来,坏了我好事,外祖母,秋水背叛我,将她处死!” 秋水在听到孟秋婉说到背叛两字时,差点没忍住露出异样,但听到她要处死自己时,反倒平静下来。 说到底,她是太后派遣给明霞郡主的人。 “她阻止你,就对了!”太后见她竟如此愤恨秋水,不由心下一凉,“秋水是本宫派给你,上次也是本宫惩罚她听你之言胡来,莫非你是在埋怨本宫?” 她只是无意赶话一说,却发现明霞郡主竟有一瞬的慌乱,虽然很快,却还是让太后看清了。 “赐婚平妻不可能!” “外祖母!”明霞郡主没想到太后拒绝她,听太后依然坚持要为她另择亲事,“我非阿哲哥哥不嫁。” “不嫁,那便一直不嫁吧,”什么平妻,再平也不算是名正言顺的正妻,且这里面的猫腻有点心思的都看得出,太后她丢不起这个人,也不想做这种强逼之事。 “本宫老了,宫中是皇后做主,你愿意折腾便折腾吧,”只要她不松口,皇后便不会赐婚,时间再长些,等这事慢慢淡出,她再给明霞郡主选门亲事,便是离京城远点也好。 便是明霞郡主再做混事,她到底还是忍不下心不管,令人将明霞郡主严加看管起来。 只是,太后到底低估了明霞郡主的执念,眼见赐婚无望,她便绝食起来,只嚷着非卲哲不嫁。 …… “什么?亲事提前?”舒颜震惊地看着母亲,“为什么?” 宋氏也没想到会有这种事,“国公夫人使人来说,卲哲与孟秋婉的亲事下个月举行,阿昇是小叔,不好落在侄子后面,想着不如一起举行婚礼。只是,国公府是这个意思,也看咱们这边的意思。” 邵元昇到底比卲哲长了一辈,且年岁也大了快一岁,若是成亲在侄子后面,不太好看。 宋氏知道国公府的意思,也恐舒府认为他们不重视舒颜。 “你父亲还没回来,不过我的意思,亲事还不急,在后面举行便后面吧,”宋氏看出来,这卲哲与孟秋婉亲事办的这样急,肯定与上次生辰宴的事有关。 舒颜也想到了,“怎么亲事这么急?是不是上次的缘故?” “来传话的嬷嬷说,卲哲外放到了地方上,世子夫人念着他一人去任上,没有人照顾,所以打算让他先成亲再去任上。” 若是不知当日生辰宴,这样的解释倒也合理,但现在宋氏却觉着卫国公世子夫人恐孟秋婉怀上身孕,才会如此急促成亲。 但卲哲外放这事,却是更重要,也许不仅仅是因为生辰宴,也是卲哲差事的缘故。 舒颜听完宋氏的话,摇摇头,“我倒觉着更像是前者,也许是怕婚前怀了身孕。”原漫画中并没有外放这一出,不过因自己,到底现在没法用原漫画剧情来揣摩。 只是没想到,居然还能牵连到自己身上,“娘,你回话了吗?” “还没有,”宋氏虽然有自己想法,但还是得与家人都商议下,“方才你祖母也在,她也不愿意,但还得等你父亲回来问问,不过我觉着他肯定也不愿意让你这样早出嫁。” 才说完,就见李氏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进来,“大嫂,我怎么听说国公府要阿颜提前过门?”她这两日准备着往护国公府为舒怀亭提亲的礼,因为两家门户,她更为慎重。 忙得头不打脚,可可把礼过了一遍又一遍妥当了,就听说了这话,赶紧往大房这边过来询问。 宋氏看她走得急,鼻尖都冒汗了,忙拉她坐下,“别急,是有这事。不过国公府也只是有这个想法,还得看咱们的意思。” “那就好,”李氏拿出帕子擦了下鼻尖,“怎么好端端这么着急?是出了什么事不成?” 宋氏觉着卲哲这事也不好宣扬,加上李氏这两日又忙,便没来得及与她说,现在就讲了一遍。 “该不会为了躲避那个明霞郡主,才着急外放出去吧?”李氏更偏向这个可能,不然没必要匆忙成亲,便是去任上,带够了伺候的仆妇便是,“不过,也许是怕怀上了,这个可不好说。” 有的人,一次就能怀上孩子,且有的孩子密实,两年抱俩的都有。 “不管这些,左右与咱们干系也不大,只咱们不必让阿颜这么着急成亲,阿颜明年开春才及笄,着什么急,”李氏可不舍得侄女这么早出门子,“国公夫人再温和,也不是咱们自家府上,哪里有家里自在。” 舒颜也这样认为,虽然她很磕邵元昇,也愿意与他朝夕相处,可更珍重得来不易的亲情,“不必管什么长幼先后顺序,事急从权。” “阿颜说的是,”李氏觉着这话十分正确,“没必要将就他们晚辈的亲事,匆忙成亲,这一辈子就一次的大事,尤其咱们就阿颜一个姑娘,怎么也得办的风风光光才好。” 不消说,舒府上下都不同意亲事与卲哲两人的一起办,使了管事嬷嬷去国公府回话婉拒,只道:“我家夫人说,不必在乎长幼顺序,我家姑娘还未及笄,年幼了些,亲事不必着急。” 卫国公夫人已经料到舒府的回信,若是舒府答应才奇怪,笑着道:“本还想着,早点了了我心事,把阿颜娶回来,倒是不能成了。如此也成,届时亲事办的更稳妥隆重。” 王氏一说起让阿昇也与阿哲亲事一块办时,卫国公夫人也不乐意。 就算她也想看幼子早日成亲,可卲哲的乱子,作甚拉她阿昇,匆忙成亲有什么好。婚礼,就该不急不缓,早点准备妥当,办的隆重风光才好。 王氏闻知后,还有些失望。 长子与外甥女提前洞房,事后身体倒是无恙,可他们恐这一次就怀上身孕,又有宫中明霞郡主闹腾,只能将亲事提前了。 可,亲事仓促提前,对外可不体面好看,为了遮掩,便有了外放这个事由。 恰好,卲哲的资历也需要下放去磨砺,卫国公也有这个打算,只是提前了而已,如此,亲事也能名正言顺了。 “姑娘,”代丹从外面进来,看到正在试嫁衣的孟秋婉,想到姑娘将要嫁给大公子,总算是没被那明霞郡主破坏,她脚步越发轻快起来。 见她回来,孟秋婉转过身,挥退屋里小丫鬟。 第117章 “送到了?” “送到了,姑娘,”秋水弯腰接替小丫鬟的活,给孟秋婉整理腰带,“秋水说,她们姐弟今晚便离京,日后也不会再回来。” “虽然残了半条胳膊,但也算是如愿了,”孟秋婉眉目淡然,在喜服映照下,少了几分新嫁娘的娇羞。 “可是王家那边不打算放过她,她还带着一个体弱的弟弟,自己也残了半条胳膊,不知能不能躲过去。” 当初王沛柔落水,被邵元昇查出是明霞郡主动手,丫鬟秋水自然是那个实施之人,王家动不了明霞郡主,但也关注着她,查探到秋水被罚逐出宫,自然不肯放过,已经派人追杀。 “那便要看她的造化了,”孟秋婉并不在乎这些,她与秋水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姑娘,世子夫人那边传来消息,”孟秋婉的奶嬷嬷从外面走进来,“舒府那边婉拒了国公府成亲,说是舒姑娘尚未及笄,不着急成亲。只您与大公子举行婚礼。” 孟秋婉并不意外,“我知道了。” 当初,姨母提出让邵元昇与舒颜一起与他们举行婚礼时,她就觉着不可能。 她看出来姨母的想法,若是加上邵元昇与舒颜与他们一起成亲,会让人目光从她与卲哲身上转移出去许多,淡化当日明霞郡主之事对卲哲的影响,当时姨母还曾言:“舒府是高攀,肯定巴不得早点嫁过来,只让人去提一句,肯定就能应下。” 当然,这话她是私下里与自己说,没说到卫国公夫人跟前去。 可当时,孟秋婉就觉着她想错了。 因日后便是一家人,她与舒颜和舒府也算是有些交集,看得出来,舒大夫人等人面对卫国公府诸人时,并无谄媚巴结之意。 代丹道:“听说舒府上就舒姑娘一个,家人十分宠爱,应该舍不得早出嫁。” “自然是了,”有家人护佑的姑娘与没有的,那可谓是天上和地下之分了。 很明显,舒颜就是那个天上的。 虽然她们两人年岁相当,可看起来,舒颜就是被呵护养大,欢快无忧,清丽纯粹。而她看似温婉,实则诸多算计,绞着心机方能立足。 “姑娘,婢子……”代丹还想说话,被奶嬷嬷悄悄拉了一把。 孟秋婉见了却不在意,反而笑了下,“无妨,各人有各人命。”生来命不好,可她不信命,自有努力改变。 …… 武安侯府旁支的舒府上三公子舒怀亭与护国公府嫡出姑娘成婧定亲了。 定亲当日,知晓此事的不少人家都惊异不已。 对于官宦人家来讲,这门亲事可不是门当户对,是女方下嫁,男方高攀了。 “都说,高门娶妻低门嫁女,放到舒府这可对了。” 隆冬将至,也消退不掉高门大户间聚会的热情,今日你家寿宴明日他家花宴,各种各样的名头,让这些闲来无事的夫人们聚在一处,聊得最多的除了儿女家长,便是各家里长外短,婚娶嫁事。 护国公府与舒府结亲又不曾隐着瞒着,虽不是张扬高调,可也是正正当当光明正大。 护国公府所在的坊间皆是高门,提亲人才去,就被人发现,传出去,等亲事才定下,更是引来热议。 “那可不是,她家的姑娘也是往高处嫁了,娶个媳妇又是高门,算起来,还是这府上会结亲。” “是结亲,还是攀附?两个儿女亲事都这样,对了,他家那个大公子娶的程府嫡出姑娘,这门楣上也算是结高了吧,说不定就是刻意往高处了结亲,”这话说得可酸不溜秋,恶意也不少。 “你别酸,这嫁高门娶高门妇,也不是你想攀附就能攀附上的,人家能结上亲,也是本事。” “什么本事?不过是趋炎附势罢了,”另一夫人也酸。 只是有酸的也有不酸的,还有与舒府交情不错的,言辞爽朗的当即就反驳,“你不趋炎附势,别让你家儿子升官啊,就做个小官得了呗。” “哎,你这怎么说话的?”那夫人就急了,瞪眼。 可前头这位夫人话还没说完,“是不是趋炎附势,也不是你动动嘴皮子就说是了。再说了,舒府虽然只是武安侯府旁支,可也没隔着两辈,两家交情还不错。那舒府的人在朝中也都有实职,舒大夫人亲外甥女还是太子妃,太子妃还十分亲近她,待之如亲母,算起来也是太子妃的亲近的外家了。这也不算是多低的门楣了,瞧你们说的就跟人家是市井平民一般。就算是市井平民,只要两家愿意,旁人说个甚的酸话。” “你,我不与你争辩,谁不知你与舒大夫人走得近,”酸话夫人见说不过,匆匆撂下一句就离开座位了。 但凡一件事,便是极好的事,也总会被人挑出一二毛刺来,便是众生百态。 舒府和护国公府却不知,知也不在意这些,两家正欢喜儿女终身大事定下。 护国公镇守边关,无诏不回京。只闺女成亲这样大的事,即便护国公当初说过女儿亲事由护国公夫人,可见是信赖妻子,护国公夫人当时恐舒府不乐意,也一直没去信给护国公。自舒府那边允了后,护国公夫人自是急忙往边关去信报喜。 “也不知你父亲现在是不是收到信了?”护国公夫人吩咐完仆妇把舒府送来的礼归拢好后,便拉着成婧的手说话。 “算算时间,该是还有两三日吧,”成婧幼时也曾虽母往边关去过,知路途遥远,“就是不知道父亲会不会满意这亲事?” 虽然自己喜爱舒怀亭,母亲也欢喜这亲事,可成婧也十分在意父亲的态度。 护国公夫人道:“他能有什么不满,是你自己婚后过日子,又不是他!当初说了亲事我定,你父亲只能是舍不得你出嫁,不能不同意,放心好了。只是,也不知道他何时能回京。” 武将的家眷只这一点最磨人,护国公又不到致仕年岁,成婧底下两个弟弟尚且没长成,也只能是圣上有诏方可回京团聚。 至于护国公夫人带着三个孩子往边关去,起初他们是在边关生活,但后来不得不回京。 护国公经辈积累,不说功高盖主,却也不得不防圣上忌惮,京中自然要留守亲眷。 又有柔妃在宫中,护国公只此一妹,当年受继母磋磨险些丧命,却无法生育,孤身一人在深宫。因此,护国公夫妻权衡后,在成婧六岁那年回京。 护国公夫人不知,护国公收到女儿定亲的信后,便向京城递了请求回京探亲的折子。 成婧这边,定亲七八天后,便收到了舒颜的帖子。 “去吧,这也是舒府的心意了,”护国公夫人看着闺女手上帖子内容,笑容满面。 虽然说是舒颜办了个小宴会,邀请了几位闺友过去玩耍,可这个时间上来看,明显是有亲近成婧的意思。 “嗯,那我就去,”成婧回了帖子递出去后,从袖袋里掏出一个手串来,“到时候,我把这个送给他。” 这个手串几乎和自己把舒怀亭弄坏的那条一模一样,是她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得来。 看闺女把这手串放在身上,似乎随时就要给舒怀亭一般,护国公夫人没有调侃闺女,但却不得不叮嘱,“你力气大,日后不管是什么事,对阿亭可不敢使用蛮力。” 一番教女后,又忍不住失笑。 说起来,自家闺女与未来女婿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当初一场误会,走动起来,也是两人的缘分。 去舒府这日,成婧早早就起来梳洗打扮了,一向爱鞭爱跑马,只图行动方便的她,今日也环佩饰衣,只依旧不爱胭脂水粉涂面,但护国公夫人觉着闺女模样俏美,如此清爽也宜人。 在国公夫人叮咛声中,再次去往舒府的成婧较之定亲前到底心情不同,期待中带了丝羞涩。 但等进了舒府垂花门,被下人引着往后宅走,到了舒颜待客的院子里,都是熟悉的面容,慢慢放松下来。 “阿婧,快来,”舒颜见她来,从座上起身拉她手入座,“来得迟了,先罚两杯。” 她今日只邀请了关系亲近的姑娘们,大家都是平时熟悉的,来了之后便玩起飞花令,只她改了下游戏规则,不是作诗而是成语接龙,毕竟大家都不是才女。 既然都不是诗词了,那也不是酒令,改茶令了。 成婧起初还愣了下,看到杯中物,才笑道:“正好口渴,两杯不够,再来一杯。” 既是游戏,就是图一乐,总不能让姑娘们灌一肚子茶,舒颜让人拿来的便是小酒盅而非茶盏,小酒盅之大,一口一杯。 只这茶也被成婧喝出个酒的气势来,让姑娘们都笑不停,舒颜笑嘻嘻地打趣,“还是阿婧爽快,看这架势,大刀阔斧啊!对了,未来三嫂,这是我未来二嫂,两位需要我介绍一番吗?” 她今日邀请好友,也有让成婧和程如猗相处的心思,毕竟两人日后便是妯娌,且还是二房亲妯娌,与程如猗本就是程氏族妹亲密不同,成婧却是需要与她们融合。 程如猗与成婧自然是认识,只是两人性格不同,并不是一个圈子,既然日后就要做一家人,本来对彼此印象都不错,此时都露出笑容。 “若是不看写法,只读一声,大家都是一个姓啊,”舒颜忽然发觉,自家嫂子们真是与成这个音有缘份,“三个嫂子了,都是程的音。” “成,程,成就好事么,”舒兰卉今日也来了,她是舒颜堂姐,也算是程如猗和成婧未来小姑子,只是远了些。 第118章 舒兰卉笑着打趣,“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就是缘分。” 陈灵灵和郑素兰等都笑了起来,“这话说得对极,看看你们,这未来姑嫂处的跟姐妹一般,可是好呢。” “可不是,”说到这里,陈灵灵不由笑道,“阿颜,你未来小姑子怎还未到?” 她已经知道今日邵璇也来 “应该快到了。” 舒颜打趣成婧,陈灵灵便来打趣舒颜了,让大家觉着有趣,“这是要对比谁有小姑子和嫂子吗?那咱们可谁也比不过阿颜。” “可不是,”这话很快得到赞同,不是谁家姑嫂都能和睦相处,便是没有大过节,可无法像舒颜这样与嫂子们未来小姑子亲近。 “那也是阿颜性子好,才能处得来,”舒兰卉道,就如同她觉着舒颜比堂妹舒兰芙还要亲近。 “哎呦,这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舒颜捂了下脸,佯做害羞状,被旁边的陈灵灵轻拍了下胳膊。 姑娘们正笑的欢快,从门口传来一道温婉的嗓音,“这么热闹啊,倒是我们来迟了。” 邵璇和邵婳从外面进来,一个温婉美丽,一个娇俏活泼,两人都披了同色系的斗篷,好一对姐妹花。 “正说你还没来,这人是不经念叨,这不就到了么,”陈灵灵朝她们招手,“赶紧来,就等你们了。” 邵婳脱掉大氅,见桌面上摆着小酒盅,好奇地问,“在玩什么?” 邵璇慢她几步,却先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册子来,“阿颜,好物件与你。” “是什么?”舒颜看着像是书籍,难不成她买了话本子与自己分享? 却见她笑容带着深意,“自然是极好的了,我小叔叔亲手所写。” 这话让其他人都起了兴致,陈灵灵起哄,“莫不是情信?那可了不得,竟是这么一大册子,邵五爷得写了多久啊!” 舒颜由着她们打趣自己,一点儿也不害羞,接过来册子翻开,惊讶地瞪大眼睛。 邵璇笑道:“我上次不过是随意说了句,阿颜说书坊里断案的书都没看头,也没几本可以看的,想找些这样的书看看,我小叔叔今日就给了我这个,让我带来给你。” 邵婳捂着嘴偷笑,“小叔叔可真惦记小婶婶了。” 舒颜没想到邵元昇居然这般贴心细致,心里自然甜滋滋,面上也毫不掩饰地表露出来,眼底的欢喜怎么也压制不住,不吝夸赞,“他的字真好看,飘逸豪迈。不看内容,就让人觉着舒适。” 邵璇笑道:“内容也差不了。” 舒颜点头赞同,拿着册子在手中晃了晃,“那必须是的,都是心意啊!” 看她这美滋滋带着些许炫耀的样子,让其他人都大笑起来,你一言我一语打趣起来。 舒颜只管心中欢喜,哪里顾得上她们打趣,且都是闺友嫂子小姑子,大家聚在一起说笑打闹,图的就是快乐。 她也不着急去看那书册的内容,方才溜了几眼,就看出应该是邵元昇写的记实事件。 虽然刑侦推理更有趣些,可她却觉着里面盛满了心意。 既然约了成婧与程如猗来,舒颜自然是借着吃完了午食,提议去园子里溜溜消食,让两人与二哥和三哥见了一面。 “还是回去坐着喝茶说话吧,”其他人自然明白,逛了会儿便提议回去。 “看看阿颜和阿璇,这才是小姑子啊,”几人往回走着,隐约可见有下人跟着在说话的舒怀亭和成婧,郑素兰笑道,“若不是我早定亲了,也得打你家的主意。” 她未婚夫虽然没有嫡亲的妹妹,可却有三个庶出的,许是因为嫡庶,不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庶出的三个小姑子与未婚夫关系不亲近,对她也隐有敌意。 她自然也是不在乎,就算庶出小姑子不好相处,可未来婆婆和未婚夫对她好,日后小姑子也得出门子。但现在看着舒颜这样,倒也会羡慕一二。 “阿璇,这个给你小叔,”送她们离开前,舒颜把一封信塞给邵璇。 “才写的吗?”邵璇低头一看,墨色还是很新鲜,却没注意她什么时候写的。 舒颜道:“自然是趁你不注意时写的,不让你看到内容呗。” 邵璇笑道:“那我还非得拆开看看不行了,”说着,把两只手放到封口处,作势就要撕开,手指动了两下,“却是这封太厚实了,拆不开,算了。” “没事,我帮你拆开看,”舒颜笑嘻嘻地要伸手,被邵璇塞到了袖袋里。 “我得走了,阿婳等着我呢,不与你说了,改天再玩,”邵璇笑着走向自家马车。 舒颜笑着与她挥挥手,又跟其他几人说了两句,送她们离开,才回转府内。 等回了自己院子,自然是迫不及待地就翻开了邵元昇送她的手作,让她意外的是,他并不是简单地叙述了案件经过,而是引入了一些叙述手法,读起来有些小说体裁之感。不是话本子的故事,却因有探案的历程和起伏,并不无趣。 而且,比起杜撰出来的刑侦小说,这样真实的案件,邵元昇在里面还引申了人性和他的一些感受,比起拿来打发时间的话本子,舒颜看的更加细致。 一连两日,都窝在房内看书,随着剩余的书页越来越少,她已经看完了四个故事,邵元昇与她写了六个案件。 连舒怀亭进来,她都没察觉,直到他声音响起,“看的这样入迷?” “三哥,”舒颜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垂下视线。 舒怀亭在一侧的椅子上坐下,“有那么好看吗?”他才听说妹妹得了邵元昇亲手写的书册,废寝忘食在自己房中钻研。 “好看,”舒颜随口问了声,“三哥有事?” 她这正看到案件突破的关头上,邵元昇的笔法也很引人入胜,她注意力基本都集中在书册上。 舒怀亭挑眉,“没事不能来看看你了?” “嗯,”舒颜应了一声。 显然是下意识附和,根本没听自己说话,舒怀亭不由走过去,低头去看,到底写的多好,让妹妹这么入迷。 他只是见过邵元昇字体,妹妹定亲庚帖上有他的书写,只是挑了其中一段看了会儿,也有些吃惊了。 没想到,京城里被人认为只是混个闲差在大理寺,懒散,胸无点墨的邵五,文采如此好。 当然,他是不认为邵元昇胸无点墨,那不过是以表象乱判罢了,但邵元昇这文笔可不输大哥,就让他不解了。 妹妹与邵元昇定亲后,他自然也知道了,邵元昇不如与他同龄的晚辈侄子卲哲一事,可现在看看,这可不大符合。不说邵元昇断案能力,只要了解的人都知道他的能力,从这字里行间可见才能学识上丝毫不逊,反而出彩。 舒怀亭也没多想,只以为邵元昇的懒怠性子,懒得表露,也不在意这些名头。 坐回原位,从带来的布包里拿出三个书册来,“这是我托人从江南买来的话本子,你看看,”其实还有几本,只是他翻了翻,发现里面一些描述不适合闺阁姑娘家看,便没带过来。 若是往时,舒怀亭拿出话本子,就要被舒颜迫不及待拿过去,只是现在她觉着手里的更香,随意扫了一眼桌案上的书册,便又收回目光。 见她不大感兴趣,似乎手里的是个宝,香,舒怀亭忍不住道:“我买的这两本故事也很曲折精彩。”不是好的,他也不会拿到妹妹跟前。 正好舒颜看完了关键的信息处,又察觉出三哥不开心,总算把手里的册子放到了小几上,“三哥挑的自然是好,不过阿昇写的才叫精彩,等着我看完拿给三哥看看,里面有个案子可离奇了,但都被阿昇给侦破了,他探案的能力真是强……” 一说起来,舒颜的嘴就关不上,巴拉巴拉一通赞邵元昇。 舒怀亭心酸呐,原先妹妹也就是看着邵元昇生的模样好看,见了人就看不够似的,眼珠子都要黏在他脸上,现在连人都带着崇拜了,忍不住道:“好,好,知道他能耐了。”甭夸了,他又不稀罕。 舒颜好笑地看着他,“三哥,你见过阿婧的弟弟们了吧?”她哪能看不出来,自己每次夸邵元昇时,三哥那酸,只是三哥现在也定亲了,她就不信阿婧的弟弟们对日后要娶走姐姐的男人没点表示。 舒怀亭怎么可能没被未来小舅子表示过,不说未来二舅弟,就那个未来小舅子一身劲装打扮,明显是个武将的,非得要跟他一个文人比试下身手,想也知道自己讨不着什么好。虽然在二舅弟的“阻拦”下,两人最后只是用竹竿蘸□□点到为止,可一身白点,脸上脖子上都白噗噗一片,可知惨烈。 若不是两个舅子是私下里寻他,将下人都遣退,只他们三个,他怕要绷不住脸色,阴沉更甚。 当然,比试完,小舅子就与他揽肩喝酒去了。 舒颜看三哥表情就知道肯定有事,“三哥,没被打吧?说说他们怎么为难你的呗?” 听这调侃的语气,舒怀亭撇了她一眼,从袖笼里掏出个荷包朝她扔了过去,“笑话你三哥了?” 看似像恼了丢过去,实则荷包轻轻落在舒颜手上。 “什么啊?”舒颜捏了捏,软绵的手感,打开看竟是两朵绒花,不由道,“三哥哪里得来的?” 这绒花制作工艺繁复,一点点捻制而成,多是贡品,寻常不好得来。 虽然她也知道三哥有时会收集些稀奇小玩意儿,送了她不少,比如他现在手里把玩的菩提,虽然现在这串是成婧才送他,原先被弄坏的那串却也是他费了些功夫得来。 作者有话说: 酒想了想,觉着还是不分两本了,一本分上下写完吧。一直以来,这个文也没有什么起色,说实话酒几度都快坚持不下去了,但本着不坑的原则还是努力写,写完。感谢一直支持酒的小可爱们! 第119章 “下面人送的,反正是正经得来,看着还挺衬你,”舒怀亭不欲与妹妹说太多,舒颜也没多问。 她知道三哥现在东宫当差,说不准会有人巴结,但知道三哥不是胡来的人,便道:“只给我了?阿婧呢?” 舒怀亭有些不自在下,“给她留了,这是你的。” 舒颜难得见三哥这样子,正想打趣两句,紫萍从外面进来,笑着道:“姑娘,三爷,太子妃使人送了些海货来,夫人已经吩咐厨子泡发上,晚上都去延庆堂一起用饭。” “海货?”舒颜顿时来了兴致,“知不知道有些什么?” 她还是很喜欢吃海鲜的,尤其是生蚝,烤制出来鲜甜可口,汤汁更鲜美,“有没有贝壳类的?” “应该是没有,婢子看了眼,似乎是干的海参和鲍鱼、鱼唇,干鱼之类。” 舒颜本以为便是没有冷藏车这种后世科技化物件,但现在天气寒冷,也能运送过来,但又想到这时交通缓行,许是不好运送,多是干品。 她忍不住念叨,“若是能吃到新鲜的海鲜就好了。” “那得去沿海一带了,”舒怀亭觉着这可难,“不过,晒干的海货倒也不错。” 何止是不错,便是干海货,也不是谁想吃便能吃,像海参鲍鱼更是王公贵族才吃的起,招待宾客的食物,品质上乘的更是贡品,这些海货长途而来,加上物件和运输费,寻常人家想吃个干鱼都要花费不少的银钱。 舒颜笑道:“也是,那晚上咱们可以吃些鲜物了,都是葳表姐的心意。” 舒怀亭点点头,又说起另一桩事,“护国公府那边查到林厚福犯罪的证据了,已经提交到官府,林厚福也被抓起来了。” “那可太好了,”舒颜想到那油腻的林厚福就厌烦,“就说看着他不是个好人,他都做了什么坏事?”想到林厚福调戏她们时的姿态,还有下人熟练的动作,“莫不是强抢民女了?” “嗯,不仅如此,还逼死了人,在当地十分嚣张跋扈,仅查出来的苦主就有数十家。” “这么坏啊,抓得好!” 就在舒颜为那些可怜的被欺压的苦主不平时,又有丫鬟进来,“姑娘,宫中贵妃娘娘使人传了话来,让您后日进宫,娘娘说得了圣上赏赐的水母菜,让您去尝鲜。” “什么?”舒颜注意力一下被引过去,“水母?” 因舒府原据边关也是内地北地,海鲜物少,海蜇这一类更是少有,她愣了下,才转过弯来,水母也有能食用的,就是跟海蜇一样,凉拌起来脆脆的。 “对,贵妃说还有其他的鲜物,让您后日进宫去品尝,” 有好吃的便想着自己,舒颜自认不是个吃货,也感念贵妃姑母对自己的心意,“姑母待我可真不错。” 舒怀亭点点头,他起初也没想到舒贵妃会这样喜爱妹妹,但也觉着正常,自家妹妹最好,谁不喜欢,“你也准备些东西带过去,正好给太子妃也送些,挑些她们喜欢的点心之类的就可。” “那是的,我总不能空手去吃,”舒颜觉着于礼也不和,只是她手不巧,女红厨艺无一通晓,“按说自己亲手做的才好,可我不会,只能去外面买了。” 这么想想,自己这在后世生活过的人,却是太废了些。一点儿都没点燃人家穿越女的技能,唯一做到的也只有续命成功。 *** “那边过来的是哪家姑娘?” 林昭容才从皇后宫中出来,走不多远,看到一个姑娘和丫鬟往这边走,这两天因为侄子的事,她不能成眠,又垂泪许多,看远处便有些不真切。 旁边扶着她手的内侍细声细气地答:“是舒府的姑娘,该是来拜见皇后娘娘的。” 林昭容步子一顿,“舒颜?” 想到侄子这次被抓进监牢,虽然这舒颜不是主要,但也有她的份儿,林昭容便不往前走了,站在了往皇后宫中去的必经之路上。 舒颜今日入宫,自然是应舒贵妃之邀。因来宫里次数多了,也没必要跟开始一般每次都让舒贵妃宫中的宫人去门口引领自己,她都是带着青萍直接走来。 今日也是与以往一样,先去凤仪殿拜见,才转过弯,就见路口处站了一位穿青莲色宫装的女子,似乎是在等人模样。 她本不以为意,但走得近些,看到那妃嫔的侧脸,才认出是林昭容。 想到林厚福,舒颜不由怀疑这位昭容站在这里的目的,莫不是在等自己? 这般想着,她也没有放缓步子,依旧往前走去,很快到了林昭容近前,出于礼仪和规定,她自然是该向林昭容行礼。 “见过林昭容,”按规制,她作为无品级的臣女向近乎九嫔之首的昭容屈膝行福礼,是需要昭容免礼方可直立身体,舒颜也依礼而行,可她屈膝数十瞬,都一直不见林昭容出声,便微微抬眼看过去。 林昭容依然是以前她见过的温婉面容,唇角甚至还带着笑,只是却是看向了别处,似乎在她眼前的自己不存在一般,她身旁的内侍也视而不见自己。 这样的忽视……舒颜保持动作不变,再度出声,“见过林昭容。” 她也没有故意扬高声音,依旧语调平稳,可林昭容就跟聋了一般,毫不理会。 这样,舒颜再看不出林昭容是刻意为难自己,那才是真笨。 青萍有些担忧地看着自家姑娘的腿,若是林昭容一直不理会,那姑娘岂不是要一直保持这样的姿态,这姑娘哪能受得了? 从来都被娇宠长大,被家人呵护,从来不曾被罚过,便是在外也极少被人这样刁难过,作为贴身丫鬟的青萍着急之下,就要开口提醒舒贵妃身旁的内侍,“内……” 但舒颜却比她更快一步,直起身来,转身稍微放低了声音对青萍道:“嘘,莫打扰到昭容和内侍冥思。” 说完,她就要带着青萍离开。 林昭容自然是故意刁难舒颜,让她保持屈膝多行礼些时间,也算是出些气,然后再说自己没留意她便是,可没想到舒颜不按常理出牌,竟讲出这样的话。 反倒弄得她上不来下不去,不好再按打算说自己没留意她给自己行礼了。 而且,那丫头说完后,就带着丫鬟快速往前走了,她难道再追上前去? 她一个妃嫔,侄子又才被抓了进监牢,还是护国公府的人动手主推,虽然现在她也在想着办法捞人,可若是传出去她现在找舒颜的麻烦,倒显得她小肚鸡肠拿人泄愤了。 林昭容刁难舒颜不成,反倒给自己又增加了些窝火,一张温婉的面容都差点因咬牙变形,低声忿忿对随身内侍道:“我们回去。” 舒颜微微侧身看了眼身后,嘴角轻轻扬起。 她可不是委屈自己的性子,饶是林昭容是有品级的妃嫔又如何,她想刁难自己,自己可不配合她。 在林厚福才被抓进监牢的时候,林昭容若是敢明目张胆地为难自己,到时候丢脸和被诟病的可不是自己,而是她这个昭容。 舒颜自知不是心机深沉,会弯弯绕绕算计,也许一些繁复的算计,她一时看不透,许会被人算计。可简单些的为难,她还能明事理时事,智商在线。 皇后执掌六宫,并非一句空话,许是各宫中隐蔽动作和事情她不知,但这是皇后宫门外眼皮子下面的事,这样的小动作虽然短暂,不等舒颜进到内殿,徐皇后便已经知晓了。 等舒颜进来,与她行礼后,徐皇后并没有提方才之事,温声道:“阿颜真是知礼的好孩子,若不是恐贵妃久等你,本宫便留你在这说说话了。” 舒颜回道:“娘娘公务繁忙,阿颜不敢打扰。”这不是客套,她看到只这一会儿功夫,就进来了两位等待禀事的女官。 舒颜很快告辞出来,带着青萍往舒贵妃宫中走。 青萍一直等在凤仪宫门外,见舒颜出来,两人往外走了一段距离后,方小声道:“姑娘,方才您那样对林昭容,会不会被她记恨?” 她是个谨慎的性子,知道宫中耳目众多,在凤仪宫外皇后门前,方才也不敢多言,此时才担心地低声问出来。 “无妨,”舒颜觉着,“我又没做错过什么,与她行礼,是出于礼节,她不理会,故意仗着位份刁难我,传出去难看的是她。更何况现在有林厚福的事,只要有心,就能知道她为什么刁难我,更是她落下乘。” 青萍点点头,觉着姑娘的话很是在理。 “此事到了姑母处,不必提,”没必要告知舒贵妃,不然依她的性子恐生出不必要的事。 “是,姑娘,”青萍忙应道,“婢子有成算。” 舒颜点点头,主仆两人路上不再言语,不多时便到了凝烟殿。 到了贵妃处,舒颜才知道,原来这次沿海贡上了一批海鲜,圣上分发到各宫里,舒贵妃本就是贵妃之位,份例多,又得圣宠,分到的自然多。又因六皇子最近差事办得好,圣上格外又奖赏了些鲜物。 “等午间让人烹好了端上来,保准阿颜你吃惊,这次的海鲜里,有两样鲜物我都未曾吃过。不过,我比较喜欢食水母线,咬起来十分脆口。” 水母是早在海边捕捞上来拿矾腌制,属于半腌制品,也便于运输。只是水母也不易捕捞,甚至有些有毒性,因此也只供王公贵族们食用,还要分季。 “那等下我可以饱口福了,”舒颜笑道,她也喜欢嚼起来嘎吱嘎吱脆的,比如脆骨,腌制的爽口脆生的小咸菜等。 可当午食端上来,看着盘子里五角的星星,舒颜默了。 第120章 实在不是她见识短浅,想上世她虽亲情缺失却花用宽绰,也是吃了不少大餐,海鲜大菜,可许是她见识少,从来没想到也不知,海星也能吃。 虽然看到海星,就让她不由想起那个粉红色穿一绿裤衩的胖海星,派大星!但眼前的海星模样可不粉嫩,且散发着一股海鲜的鲜气。 “来,阿颜,快尝尝这海星,口感独特,十分鲜美,”舒贵妃今日把凝烟殿其他两位妃嫔也一并叫来了,吴充仪和现在已经提升位份至修仪的赵修仪。 她也让两人不必客气,“这海星运过来保持鲜活难得,咱们都一起尝尝鲜。” 迁来凝烟殿后,赵修仪比原先性子开朗不少,也习惯了舒贵妃的性情,笑着与吴充仪说:“咱们今日可有口福了。”不然,依着两人的位份,是不能分到这些份例。 舒颜用汤匙挖了点放入口中,不由惊奇地道:“口感像是鱼子。”真的很不错。 吴充仪和赵修仪也都赞不绝口,“味道鲜美极了。” 舒贵妃也吃了两汤匙,“不过这东西,太医讲不能多食,都尝个鲜味。再来吃这个,叫海蚶,与以前贡上的淡菜似的,去了壳食用。” 舒颜一看,海蚶就是血蛤,这可是蛤蜊一族,最是鲜美不过,她的菜。 “这颜色怎这般……”吴充仪有些不敢下手,莫不是没熟?可御膳房不敢这么干啊。 舒贵妃却道:“别看颜色,味道可鲜甜,”说着,自己就夹了一个放到碟子里,用筷子拨了壳下去放入口中。 舒颜也吃了起来,“姑母,这个好吃,最好吃了。” 吴充仪见赵修仪也吃了一个夸赞鲜美,忙伸出筷子去夹,果然鲜! 海鲜的鲜美味道,其实便是不品尝,只热气在空气里也带着一股独属于大海的味道。 此时,不仅舒贵妃这海鲜气息浓郁,不远处的思翠殿内也是海鲜气息飘扬。 “去给大哥传话,让他静待,等今晚我与圣上求求情,”林昭容自侄子出事被抓后,就一直想找圣上求情,昨晚本都已经让人悄悄给圣上去了话,谁知半路上圣上居然被舒贵妃给截走了。 一想到舒贵妃,便是眼前稀罕的海鲜之物,她都是少了几分兴致,拿起筷子在只两个孤零零摆放在盘中的海蚶上面戳了下,丢开筷子。 当她不知,舒贵妃处得了圣上许多的贡品赏赐,而自己却只能按照昭容的份例得这么一点儿,虽然她不是贪吃之人,可暗中也不好朝圣上讨吃食,心中越发郁结。 尤其先前才被舒颜弄得上下不得。 舒颜一个小小的六品臣下之女,为何敢对她一个昭容这般无礼,还不是仗了舒贵妃的势,而淑贵妃本是自己的挡箭牌,却现如今处处比她风格得意,她作为圣上心上人却无甚好处风光,又有何意义? 林昭容心中百般盘算,神色愈发阴郁。 却不知,宫外收到她信的胞弟林厚福之父已经有了旁的打算,“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厚福怕是都要被判刑了。” 妹妹在宫内不知,这次厚福的事因护国公府在后面做推手,官府动作极快,而他把消息传到宫内再出来又费了不少时间,到现在,初判都要下来了。 “夫君,那便快派人动手吧,正好那臭丫头今日出门,”林厚福的母亲狠声催促,因哭啼发红肿胀的面庞扭曲可怖,她咬着牙阴笑,“只要抓了那丫头,护国公府必定不敢再害咱们厚福了。” 没想到,护国公府那成婧居然跟舒府的舒怀亭定亲了,本就让求娶不成反被羞辱的林厚福父母记恨上了,不想,这护国公府居然派人南下查厚福旧事。 当初厚福是做了点不大好的事,可事后他都派人去赔偿过了,没想到这些贱民居然又得了护国公府的好处冒头来状告厚福。 但说来说去,都怪护国公府上不依不饶,不就是对那成婧说了两句话,不痛不痒的,竟然要置他儿于死地。既如此,莫怪他不择手段。 当下就吩咐了管事的几句,露出阴鸷的冷笑。 宫中的林昭容也不会想到胞弟狗急跳墙,本想在舒颜出宫的路上动点手脚,让她与舒贵妃都丢个大脸,只是没想到舒颜吃过午食不多会儿,就往东宫去了,之后也没再回宫,从东宫径直回府了。 舒颜自然是给太子妃送点心去了,因为上午一直被舒贵妃拉着说话,直到中午午食后才得以去东宫。把母亲亲手做的点心给了太子妃,陪着她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竟不经意间从掌事姑姑处得知,太子宫又要进新人了。 “表姐,”舒颜有心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且说什么都没法改变现实。 倒是太子妃见她担忧地望着自己的清澈双眸,宽慰她,“不要为我担心,我不在意这些。” 舒颜轻轻点点头,自然是明白表姐的意思,可她如此通透,反让舒颜为她生出更多的心疼,握住了她的手指,“只表姐不要受到任何伤害。” 太子妃也没与她说纳的是哪家女子,舒颜也便没有问。 只是,出了东宫,回去的路上还是忍不住与青萍说:“我宁愿表姐嫁的是普通人家公子,只待她一心一意一人好。” 表姐表现得再疏朗,可舒颜知道,只是有得有失罢了。 青萍是个丫鬟,所求本不多,且跟在舒颜身边耳濡目染受其心性影响,若是让她选择是给人做妾,还是赔个一心一意待她的小厮,她还是会选择后者,“当初太子妃也是奉诏成亲,幸好太子妃能想开,而且皇长孙殿下也慢慢长成,姑娘也别太担心了。” 舒颜慢慢点头。 却听青萍又道:“只是,太子妃膝下有些单薄,却是能再孕育上一两位皇孙,会更好。” 舒颜却是想到表姐看向太子时的目光,尊敬有余,情意却少,且表姐身子一向健朗,若是想孕育子嗣该是不困难,但自佑哥儿后却一直未有孕,不由猜测,莫非是另有他故? 但到底这些她也没法掺和,表姐她胸有沟壑,想来自有她的盘算。 才这么想完,却觉着马车停下了,车夫的声音自外面响起,“姑娘,前面堵车了,看起来要等一段时间了。” 此时还早,马车里又有炭盆温暖,舒颜想着等等无妨,可不过会儿,马车却又往后动了下。 “姑娘,前面马车的人说要咱们让道,他们要转道走,”车夫向车内回禀。 舒颜撩起车厢前帘探出身子看了看,发现果然前面几辆马车有掉头迹象,又问了车夫他们是在最后面一辆马车后,便道:“既然这样,那咱们也绕道走。” 车夫是个谨慎的性子,不然也不会给舒颜驾车,“可是从这里绕道回府,却是些小巷,”他们今日入宫,又因舒颜觉着每次让荣海荣江在宫门外等一天无用,便没带他们出来,车夫怕生出什么意外。 舒颜觉着从东宫出来到现在,也不过是申时多些,“没事,绕道,总不好堵在这里。” 虽然不知前面为何拥挤,但看起来一时半会也不会解决,有这堵在半道上干等着,不若绕道回府。 马车夫等舒颜回去坐好,便驱使马匹掉头往回走,很快转入一条微微窄些的路,而后往前走,便是需要从两坊之间穿过去。 这两边的坊间因多是冷清的药园和两户家庙,很是冷寂,马车走在青石板道上显得十分清晰,不过不止他们一辆马车,后面马车转过来后,便显得热闹起来。 马车夫方才因那一会儿的宁静生出的不安便消失了,可马车行不到坊道一半,却又从坊间大门处兜头驶过来两辆马车,后面甚至跟了一辆板形大车架,上面拉了些木头和竹竿之类,横着几乎贯穿了整个道路。 马车夫赶紧勒停马匹。 显然,这般样子是没法往前行了,车内青萍声音响起,“怎么又停了?” “姑娘,前面路被堵了,有马车和货架子车过来了,”马车夫没想到今日这般寸,一而再地被堵住了道路,忙探着身子往后看,“姑娘稍等,小的让后面的车倒回去些,”明显前面的货车架子没法掉头,只能往后退,不然,他们今日只怕是要对峙在这里了。 舒颜眉头微皱,拉开窗帘,青萍忙道:“姑娘,婢子看看。”她伸出身子往前看了眼,很明显看到竹竿木头之类被阻挡的严实,“姑娘,前面的确过不去了。这怎么今日竟是路不通,便是倒回去,那边路也堵着。” 舒颜是个想得开的性子,“没事,遇上了便等等吧,”她也是经历过坐客车被堵车到高速两三个小时事的,只是没想到在这里也碰上了。 “你们干什……” 忽然,从外面传来马车夫一声惊呼,是马车夫惊怒的声音,然后忽然便消了音去。 舒颜和青萍脸色大变,俱都惊疑不定地望向车门处,只是不待她们想更多,车门的帘子便被人从外面粗鲁地扯开,一个蒙着面容的男人凶着一双眼望进来,伸手就要扯她们出来。 青萍惊恐地尖叫一声,却快速地护在了舒颜身前,颤抖着声音,“你,你要做什么?知不知道我们是谁,居然敢如此无礼!” 她努力厉声,试图以此喝退面前的男子,以为她跟姑娘遇到了抢劫的。 “别废话,给老子赶紧出来,不然别怪老子下手粗,”那蒙面男子说着,就伸手去抓青萍,却忽然被一只脚踢中了头。 作者有话说: 第121章 “三爷,不好了,出事了。” 舒怀亭今日下值早,只是才出皇城,府中小厮便气喘吁吁赶来,低声急道:“姑娘被绑走了!” “你说什么?”舒怀亭猛地抓住了小厮的衣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妹妹被人绑架? 小厮都不敢看三爷此时阴沉可怖的脸色,更不敢动身体,“家里在不到申时接到了信,说姑娘在他们手上,要咱们拿钱去赎,若不然就将咱们姑娘给……” 随着他的话,舒怀亭脸色更加阴森,小厮着实说不下去后面匪徒威胁之言,但不用他说,舒怀亭也知道是什么,不由目眦欲裂。 “回府,”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马车才疾行一段,舒怀亭忽然吩咐马车夫,“正常稍微快些速度,别太惹人眼。” 他想到,此事万万不能让外人知晓,姑娘家被人绑架,就算事后安然无恙也易被人说是非。 舒怀亭脑子里各种思绪快速滑过,但最强烈的是希望妹妹无事,一定不会有事。 舒府前院,此时已经压抑低沉,李氏和宋氏在筹钱,为今之计,就算是知道绑匪勒索,为了舒颜安危,她们也要按对方要求办。 至于报官,这样的事情,不仅绑匪掐中了要害,她们更知道报官的后果。 “该杀的,挨千刀的畜生……” 李氏狠声咒骂着劫匪,就算知道咒骂无用,可不骂几句,她实在难消心中愤怒和担忧。而宋氏早就眼睛红肿,程氏也满面担忧,不时望向坐在椅子上面色阴沉的夫君,只盼着赶紧想出办法来解救小姑子。 舒怀钰也急的厉害,他一直在府里,自然是最早知道这些消息。 舒怀亭大步迈进时,顾不得身上披风未除,“大哥,信呢?” 劫匪是让人用石头往舒府内投的信,舒怀谨捏在手中的一角早就变形,见三弟回来,递了过去,“仔细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他也派人去悄悄打探舒颜回府路上之事,赎金不一定能将妹妹救回来,不敢保证妹妹会发生什么,当查清是何人所为,便是心急如焚,也不能失了理智。 只可惜,这信书只是简单粗糙的纸张,上面的字体也歪歪扭扭,无从辨认。 “看不出什么,”舒怀亭失望地道,但还是不太死心,将纸张拿到鼻子下闻了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 此时,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来,但屋子里也点起灯,因舒怀亭的动作,纸张的背面便对着舒怀谨,这让一直看着弟弟的他目光忽然凝住。 “怀亭,看后面,”他急声道,“是不是沾了什么?” 舒怀亭赶紧顺着大哥手指的地方细看,“好像是香灰?!” “庙里?”舒怀谨不由猜测。 两人对视一眼,舒老爷子面色凝重,唤管事的进来,“去查附近有没有破庙之类,上香的地方!” 他们怀疑舒颜可能就是被绑到这种地方关押起来。 只是,管事的才出去,印山便匆匆进来,手中拿着一个信封,“门房上送过来的。” 舒怀谨忙接过来拆开,而舒昂兄弟也在信封拆开时,匆匆进来,面色凝重担忧。 “小人!”舒怀谨只快速看完,便气的一拍桌案。 其他几人忙去看,见与方才的纸张差不多的信上,居然要挟他们再筹一万两银子,不然便将舒颜被绑架之事,捅给卫国公府知道,而且最下面居然写着,让他们去护国公府撤销官府对林厚福的控告。 不过是几瞬,舒怀谨便看透了背后之人,“这分明是林厚福家做的,绑架阿颜,要挟我们!” 意图太明显,舒怀亭也一下看出来,愤怒异常,但舒老夫人却面色凝重,“如今,倒是可以放心些,阿颜应该不会有碍。可……” 可林厚福家的确抓住了他们的软肋。 若是此事真被卫国公府上知晓,那阿颜的亲事只怕要悬,名声对一个姑娘家实在太过重要。 而且,若是让他们为了救阿颜,去护国公府上把违法犯罪的林厚福放出来,这也是陷舒府与徇私枉法。 舒怀亭冷笑一声,“那便通知邵五,这才是考验他的时候。护国公府那边也我去说,先把妹妹救出来,林厚福事后再算账。” 他是护国公府未来的女婿,理应由他出面。 舒怀亭阴恻恻地望着林厚福府上方向,“林家,当真是好样的!”咬牙切齿不过如此。 舒怀谨赞同,只有舒老夫人担忧卫国公府那边的态度,但舒老爷子也认可孙子们的做法,舒昂兄弟更是觉着,“若是卫国公府因此而不满阿颜,那这亲事不要也罢。” 阿颜现在还在匪徒手中,不管这是真的匪徒,摸清了舒府的情况,还是林厚福之父背后所为,都当以阿颜性命周全为上。 不过两刻钟,邵元昇便赶到了舒府,一贯懒散的面容上尽是急色。 “舒祖父,两位叔父。” 才唤了一声,就被舒老爷子制止,“事情你都听说了吧?我们不语隐瞒你,既然你肯来,说明也着急阿颜,你在大理寺当值,我们也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邵元昇点点头,“答应他们,先把阿颜救出来,而后连夜入宫具折上奏。” 从知晓舒颜被人绑走后,邵元昇的心就乱了。 一想到那个清丽俏皮的小姑娘,此时正在不知名的地方困顿,或许还要面对他不敢想象的事情,他的心就揪疼一片。 好在,这一路上,他一边赶路,一边听着下人低声禀告,已经有些些许的冷静和理智,“更有,阿颜回府的路上,使人去查看,有没有什么异常之处,许能有发现。” 他并未坐下,是打算出去寻找,干等着从来不是上策。 舒怀谨微微松了口气,既然他这般担忧妹妹,那便省了他们方才的担忧,“我已经让人去查了,只是你也知道,从东宫到我们府上距离并不短。” 他更是着急,尤其外面天色越来越黑,暗色带来的压抑更重。 舒府这边紧锣密鼓,林厚福府上此时反而更被怒火盘踞。 “废物,连两个弱女子都看不出,要你们何用?!” 林丰将一个茶杯丢到一个布衣装扮的男人身上,茶杯落地碎裂,男人不敢乱动,“老爷,已经派人去搜了,肯定跑不远,而且就算跑,那处都是山林子,也跑不回京城。” 这下人是绑匪,也是林丰府上下人,家生子,只因长得五大三粗,被林丰挑中了去做这桩歹事。 “若是坏了我的计划,你们一家就给我往北地挖煤去,”林丰恶狠狠地瞪着这男人,“还不快滚!” 等男人低头跑出去,林厚福母亲道:“夫君,其实那两个丫头丢了也无妨,只要能让咱们厚福出来,管这许多作甚。” 林丰却道:“你懂什么?若是那舒颜有个三长两短,搞不好舒府会更针对咱们厚福。” 他只是想把舒颜绑了后,威胁舒府放人,再拿舒颜在外过了一夜的事做威胁,想必舒府为了与卫国公府的亲事,会乖乖听话,去跟护国公府上协调,放过他儿子。毕竟在林丰看来,舒颜嫁给卫国公府幼子是高攀,舒府肯定舍不得这亲事。 而且,若是因此事,让那成婧与未来婆家有了间隙,他更快意。 林丰诸多盘算,也不与丰厚福母亲细说,且这女人只知道哭,说了也没用,现在只希望那些蠢货下人赶紧找到那舒颜,别坏了他的事。 …… 天色越来越暗,山里不知名的动物叫声更显得这片山林子诡异。 青萍害怕却还是尽力忍着,扶着舒颜的胳膊,脸色冻得青白,颤着嗓子小声道:“姑娘,咱们现在往哪边走?” “这边,”幸好今晚不是阴天,随着月亮渐渐出现,舒颜总算是能根据日期推算出大致的方位,“方才我们跑出来的破庙在东,往西就该能进城。” 青萍无言地点点头,这种境况下,她自己没有主意,但幸好姑娘厉害。 刚被匪徒劫持时,就是姑娘趁着自己与那歹人说话的时间,快速冷静下来,使出狠命一踢,斜着正中那人太阳穴处。 刚才为了缓解害怕,姑娘小声跟她说,太阳穴那处是头部最柔弱又能伤害人的地方,因此,姑娘那一脚,的确让那匪徒手创倒了出去。 原本,姑娘趁那匪徒被击中时,就快速钻出去拿起缰绳准备驾车离开,只是没想到那些匪徒居然用车夫的性命做要挟,姑娘心软,无法只能束手被擒。 只是,那些匪徒还是打昏了车夫不知带去了哪里,只把她们主仆两个堵了嘴蒙了眼绑住塞到后面一辆马车里。 “如果不是那些绑匪绑住咱们,路上时我就把荷包上的小珠子扯下来扔到半路上,也许大哥他们还能顺着痕迹找到咱们,”舒颜忍不住叹息,“只可惜……” 可惜那些匪徒直到将她们带出城外,关到那破庙一个小屋里,才给松了绑。 “只是却是怪异,”舒颜不小心蹭到了路上被勒绑着手腕,疼的呲了下嘴,“看那些匪徒倒不像是敢伤害咱们的样子,”不仅给她们松了绑,还把斗篷扔到她们身边穿上,就是因为这样,她与青萍才有机会逃出来。 虽然弄得灰头土脸,还钻了个狗洞,但她却是无比感激那不知名野狗打出的洞,“估计那些匪徒看到狗洞得气死,”原本她带着青萍从那破屋的小窗户上面爬出来时,打算寻个机会放倒看门的匪徒,却没想到意外发现个狗洞。 虽然狗洞处有异味,但为了活命和逃跑,谁还计较这些。况且那味道难闻,虽然蹭到身上,可这冷天去味儿也快,便是有,也顾不得了。 第122章 “难道他们只想要钱?要了钱就放咱们回去?”舒颜不解,想了会儿想不明白,又觉着肚子饿的不行,“幸好咱们穿的还算是厚实,不然,不是被抓回去,也得冻出个好歹。” 青萍心有戚戚,不住地点头,只是却越发担忧,“希望大爷能早点找到咱们,”更恐那些贼人追上来,越发努力跟上姑娘的步子。 舒颜现在手脚自由,倒是想留下些痕迹,方便舒怀谨寻到这边找到她们,可更怕这些痕迹被那些匪徒提前发现,且这个可能性还很大,只能望着京城方向,使劲挪动两条腿。 两人循着月色往京城方向而行,林子另一端相反的方向,几个布衣类匪徒的林家下人正分散着追捕她们。 领头的是之前被林丰砸了茶杯的男人,此时面色阴郁,催促手下,“赶紧的,找到那两人,千万不能让她们跑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舒府的姑娘这么粗横,不仅一照面就把他同胞兄弟踢晕过去,现在人还迷糊着,这姑娘居然还能爬到破屋的窗户上跳下去,就那么一点小窗户那么高的位置,竟也没把她摔出个好歹。 又想到后面她怎么跑出破庙的,忍不住踢了下脚下枯枝,骂道:“奶奶的,这还是个闺秀吗?居然钻狗洞!” “可不是,那狗洞处可还有尿骚,”他身边一个仆人也觉着离谱。 他们将人带到这破庙自然是提前布置好,也发现那狗洞了,离近了都能闻到尿骚味,才没作理会,哪成想竟成了那舒颜逃出去的漏洞。 几个人一面嘀嘀咕咕一面加快速度搜人,只是任他们把附近翻遍了,也找不到人,那领头的停下脚步,“莫非她们还真往京城方向跑了?走,往西边去搜。” “灰哥放心,就算往京城那边去,两个弱女子,肯定跑不远,而且这林子里也不平静,肯定能找到,”就算他们这些大老爷们也得拿着刀才在这林子里搜人。 领头的找不到人,心情不顺,抬脚踹了这下人一下,“笨蛋,那是弱女子吗?” 谁家弱女子又跳窗又钻狗洞? 一众林丰的爪牙撒开腿往西追,却不知他们本来关押人的破庙里冲进来十几个人,为首的自然是舒怀谨和邵元昇等人。 他们带来的人除了舒府下人,便是护国公府护卫,便是身体有些残,但只要能走,都比这些只会几下蛮力的下人强。留在此地的林丰下人连反抗都来不及,很快被控制住。 不用询问,邵元昇也很快寻到舒颜被关押的屋子,只是明显人不在这里了,快速返回,揪住一个男人,“说,那两姑娘被你们带到哪里去了?” “没有,人跑了,”这些人也不是真正的匪徒,不过是签了死契的下人,可现在被抓,便是林丰处有他们卖身契,下场一样,有脑子的就赶紧张嘴交代。 “那姑娘从屋子窗子里跳出去,又钻了院子的狗洞跑了,灰哥他们带着人去追了。” 不理会那什么灰哥黑哥,听到钻狗洞,舒怀谨愣了下,但更担心起跑出去的妹妹此时不知何处。但邵元昇却立刻问,“狗洞在何处?”他想循着舒颜离开的方向去找人,不然这破庙附近地广,已然是夜里,恐生旁的意外。 “赶紧带我们去,”舒怀亭不耐地踹了那人一脚。 很快几人到了狗洞附近,才走近,就有一股明显的尿骚味传来,看着这只能堪堪容纳个瘦小人钻出去的洞,舒怀谨却是朝邵元昇看过去,但凡他现在露出一点儿异样,他都要重新审视这亲事。 邵元昇却转过身子,对他道:“大哥,不若我和三哥带人去寻阿颜,你在此处等着,审问下那些人的来路,也许阿颜被那些追他们的人带回来也不一定。” 见他只一心记挂妹妹安危,舒怀谨面色微松,点了点头。 三人说定,分头行动。 “啊~” 青萍忽然痛呼一声,身体往一旁倾斜,她踩空了。 倾斜的同时,却是唯恐带倒了姑娘,快速松开扶着舒颜胳膊的手,但舒颜反应也很快,一下拉住她,两人踉跄了几下才站稳。 舒颜赶紧问,“怎么了?” “踩空了,”青萍疼的嘴唇发白,但也强忍着尽量不要舒颜担心,“不过没事,姑娘我们快走。” 但就着树枝斑驳投出的银白月色,舒颜却看得清她痛苦脸色,“别逞强,我扶着你,我们走慢一点儿。” “不行,姑娘,那些人会追上来的,”青萍急道,恐因自己拖累,让那些歹人发现她们,一咬牙,她如此道:“不然姑娘您先走,我引开那些人,反正我现在也走不快。那些人应该是想抓姑娘,婢子对他们来说没什么用,却能分散开他们。” 舒颜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何至于那样做,走,我扶着你,不然,我背着你走。” 青萍哪里能让舒颜背她,可无论她怎么说,舒颜都要带着她走,只好道:“那姑娘扶着婢子些,”背她是绝不可能答应,姑娘又不是成姑娘那样大力气的人。 “那行,”舒颜便扶着一瘸一瘸的青萍往前走,在青萍还歉意说对不住自己时,道:“少说话,保存体力。” 到现在,虽然不知时辰,可舒颜扁空的肚子让她估摸着,肯定很晚了。 “姑娘,那边有个树枝,婢子拄着那个走,会好些,”青萍于心不安,边走边寻有个支撑的棍子才好,总算看到一个,忙告诉舒颜。 等舒颜捡过来,青萍不管上面扎手,撑住了半边身子,“好了,姑娘,我们快走,这样省力了许多。” 有木棍支撑,的确省力不少,舒颜见状,边走也边寻了个木棍拿在手中拄上,如此还能预防踩空摔倒,脚程还快了些,“真是,早没想到该这么做。” 青萍听着姑娘略微轻快的声音,竟是去了许多害怕不安情绪。 她一个丫鬟,能有这样好的姑娘待她,就算是再被匪徒抓到,她也不怕,拼死也要护住姑娘。 舒颜不知身旁忠心的丫鬟已经想到了生啊死啊,她望着渐渐疏朗开的林子,不知是不是错觉,竟隐约可见灯火光亮,忙示意青萍去看,“青萍,快,是不是看到了灯火?” 青萍也看到了,虽然零星一两处,可对于在山林里逃了许久的两人来讲,不亚于看到救命星火。 正待欢喜地应声,却听到不远处传来声音,不由白了脸,颤着声道:“姑娘,您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她说这话时,舒颜也听到了些许,脸色不由凝重起来,但很快便犹豫不定,“我怎么听着像是在叫我?” 她没听错的话,似乎是姑娘两个字,不由惊疑不定,难道是大哥寻到她了? 可又难保是那些匪徒寻过来,舒颜想了下,“先往前走,”不能冒险,若当真是大哥,他该自会来寻自己。 只是,才往前走了十几步,她忽然顿住,“三哥的声音,青萍,你听,是不是三哥的声音?”她惊喜地握着青萍的手,转身往后望。 只见林中火把亮起,舒怀亭的声音也愈发清晰,“是三哥,真的是三哥。” “姑娘,是三爷,”青萍高兴地落下泪来,待不会儿,声音越发靠近。 “三哥,我在这里,”确定是舒怀亭后,舒颜高声回应,并与青萍往回走。 “阿颜!” 舒怀亭声音饱含惊喜,循声而来,看到不远处暗影中的身影,激动地冲上前去。 “三哥,阿昇,”随着他们近前,舒颜才发现,不仅三哥来了,邵元昇也在旁边,不由激动地朝他们奔过去。 “阿颜,”舒怀亭看到妹妹,高兴地加快了脚步,只是却觉着身边有个影子一闪,却比他还快地冲了过去。 青萍本就崴了脚,加之她是下人,此时也安全,舒心地一笑慢慢跟上来,却在舒颜即将到达他们面前,张开胳膊扑过去时,想到了一桩事,才欲急声阻止,“姑娘……”却见舒颜已经被人抱住,且那人还是未来姑爷,登时傻住。 她跟姑娘之前钻了狗洞,身上也蹭上了,现在姑娘身上的味道可不怎么好闻啊! 青萍又急又担忧地急急过去,不错眼地留意未来姑爷的神色。 火把下,光线分明,只邵元昇脸上尽是担忧,“阿颜,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抱着怀中真切的人,他满心庆幸和后怕。 “我没事,”舒颜忙道,便听到三哥在旁边担忧的声音,又忍不住扑到他怀里,“三哥,幸好是你们。” 舒怀亭忙用手轻拍妹妹的肩,“没事了,阿颜,没事了,别怕……”只是话没说完,他却觉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冲入鼻腔,且这味道似乎是从妹妹身上传来。 他微微靠近了些,确实是,且味道还挺冲,有些熟悉,似乎不久前才闻到过。 舒怀亭再次确认了下,没错了,是那狗洞附近的味道,这个……他忍不住看向身旁的邵元昇,他可是才抱了妹妹,是不是也闻到了? 想到这个可能,舒怀亭忙轻轻推开些舒颜,“阿颜,我看你衣裳似乎脏了,而且也不厚实,穿我的这件,”不说是帮着妹妹在邵五面前维持住形象,妹妹估计也熏到了。 舒颜才要说自己不冷,就被赶过来的青萍急急地扯了一下,旁边邵元昇更是快一步解下披风,“我这个更厚实,且我体格更好些,三哥别冻到,免得阿颜担心。” 他看似文人,实则习武,的确比舒怀亭身体好,自然也闻到了那味道,可比起逃命,这点儿味道又算得了什么。 舒颜一下僵了! 作者有话说: PS:阿颜:似乎做了一次生化武器。 第123章 “阿颜不必在意,”邵元昇发现她的僵硬,忙道,“只要你平安无事,那些又算得什么。” 他是真的不在意,甚至觉着这样果决和胆识让他十分欣赏。 舒颜忍不住露出一丝泛甜的笑容,只是却拒绝了他的动作,“不用了,我身上已经脏了,不要再弄脏你跟三哥的了,等回府换洗便是。” 月光下,邵元昇唇角扬起,“如此也好,”之后便商议接下来该怎么办。 现在已经是快到去京城官道处,最好的做法自然是让人回去与舒怀谨说一声,他们先带阿颜回府,只可惜,他们追过来时皆步行,车马都在破庙那边。 只能先行返回破庙。 回去的路上,邵元昇恐舒颜身体受不住,想要背着她走,被她拒绝,“不用,我能走,我体力还是很不错的,倒是青萍崴了脚……”本想说让人背着,可青萍也是个姑娘,被人背着在时下怕是不妥。 “姑娘,我还能走,”青萍忙道,“姑娘和三爷先走,婢子在后面慢慢跟过去就好了。” 舒颜自然不肯让她落下,反正现在已经安全,“一起回去,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姑娘,您真是太好了,”青萍这话不仅是真心话,更想让未来姑爷看看,她家姑娘多么好多么善良。 回去路上,舒颜才知道,若不是舒怀亭和邵元昇赶来的及时,再晚些,这所谓的灰哥一众匪徒便要找到她们了。 从找到她们到现在,舒颜都未表现出害怕的情绪,邵元昇一面觉着她胆大之余,还隐隐有些担忧。 只是,在到达破庙后,见到了舒怀谨,邵元昇却见一路上还很平静与他们说话的舒颜被舒怀谨抱住,放声哭了出来。 舒怀谨抱着失而复得的小妹,焦躁不安的心总算安宁不少,轻轻拍着妹妹肩膀安慰,“不怕了,阿颜,没事了……” 并不是舒颜对舒怀谨比对舒怀亭更亲近,而是之前情绪一直紧绷着,被找到后又被庆幸等环绕着,可这一路上回来,后怕的情绪才溢出来,见到大哥,便撑不住了。 舒怀谨一面温声安慰妹妹,舒怀亭虽然觉着妹妹见到大哥才这样哭,可却更舍不得妹妹难受,只吩咐人将那些匪徒往京城回押,准备回程。 倒是邵元昇看着情绪如此外露的舒颜,竟有些失落。 什么时候人才会露出脆弱的一面,自然是极其亲近信任的人。 以前,他自然知道舒颜是喜欢他,尤其是喜欢他的模样,甚至他一度怀疑她对自己的喜欢,是模样居多。 那时候,他也不以为意,毕竟虽然两人结亲,他对舒颜一直也是尽到未婚夫该尽的责任。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是真的把这姑娘放到了心上,直到今日听到她被绑时,那种心焦担忧,从未有过的恐惧,现在还心有余悸。 情不知何时起,不知不觉他竟被这姑娘套住。 邵元昇望着被大哥环着肩膀安慰的姑娘,从袖子中取出一方丝帕,递过去,“大哥,时候不早了,阿颜现在还未吃晚食,此处又寒冷,马车上有些吃食,咱们还是今早回京。” 舒怀谨也是这般想着,却没松开环着妹妹的肩膀,朝他点了点头,“回去。” 直到坐在温暖的马车上,舒颜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方才趴在大哥怀里哭了一场,可自己身上还有味道,“大哥,我钻狗洞了,身上弄得很脏,把你衣裳也弄脏了。” 因为妹妹哭的情绪不稳,舒怀谨自然不会让邵元昇与他们同乘,且来时为了加快寻找,只带了这一辆轻便狭小马车出来,此时车里也只他们兄妹两人,便不在意地道:“这有什么,回去换洗便是。还难受吗?喝点水,吃几块点心先垫垫。” 这马车轻便,自然没法跟舒颜平时出行的那辆相比,便是这水也是出来时匆忙灌在水囊里带出来,随便拿了些点心,车内也没有炭盆。 只是,舒颜又惊又怕,又才哭了一场,许是又过了饥饿的那个节点,摇了摇头拒绝,“不用,大哥,我想睡会儿。” 她现在才觉着满身疲倦,腿脚酸疼难受,混混沉沉睁不开眼。 舒怀谨一惊,忙伸手扶着她,去探她的额头,“莫不是着了风寒?”想也是,妹妹在寒气里逃跑了许久,身体怎能受得住,一面吩咐车夫速度快些,更把那些绑架妹妹的人恨极。 青萍自然也在车内,却比舒颜情况要好些,虽然崴了脚,可却不妨碍她搂着舒颜的身体,让她尽量舒适地靠着,担忧地看舒怀谨,“大爷?” 舒怀谨收回手,“没有热,许是累极了,”但回府后肯定要找郎中来看诊一番。 舒颜再醒来,是被饿醒的。 她肚子里空空,身上也仿佛被重物碾压过一般,疲倦无力,但却很清爽,还有些清香气,显然是被清洗过,咕哝一声,“好饿。” “姑娘您醒了,”紫萍欢喜的声音自她身边响起,“姑娘说饿了吗?快,去端粥过来。” 舒颜看着紫萍吩咐小丫鬟,用手撑着褥子想起身,被紫萍扶住了,“姑娘,您别使力,婢子扶您起来,”她拿了个大迎枕来放到后面,让舒颜靠在上面。 才扶着舒颜靠住,不待说话,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却是宋氏方才有事出去一会儿,听闻丫鬟在院子里说舒颜醒了,匆匆走进来,果然见舒颜虚弱地躺在迎枕上,这样羸弱的模样,让她泪又落了下来,“阿颜,醒了?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舒颜看着眼睛红肿明显是哭了许久的娘亲,听着她关切的柔软嗓音,只觉着被绑架走似乎是梦里一场一般,等宋氏声音停顿时,笑了下,“娘,我没事了,就是饿的很,有些累,歇歇就好了。” “嗯,”宋氏擦了下眼角的泪,不欲让闺女多担心自己,“你身子还虚,只能吃些清淡好消化的,先少吃些。” 舒颜微微点了下头,问起自己惦记的事,“青萍呢?她怎么样了?还有那些匪徒是怎么回事?” “青萍的脚上了药,只要休息半旬少活动便没事了,”宋氏说完这两句,目光中便带了恨意,“那才不是什么匪徒,是家养的下人所扮!” “哪家?”舒颜原先就觉着那匪徒行径可疑,此时闻言,忙问。 宋氏恨声道:“是林丰府上,也是他指使。想要抓了你来要挟,换他那个被抓监牢的儿子林厚福。” 没想到居然是他家,舒颜又听宋氏说,现在事情已经奏上,那林丰也被抓了起来,不由疑惑道:“为什么抓了我就能要挟,换林厚福无罪?那官府又不是咱们家开的?” 她一时没想明白,宋氏却知道闺女心性耿直,哪里知晓这里面的龌龊算计,与她说了个分明,“你与阿昇定亲,那林丰认定咱们家高攀,不敢毁了这亲事。而你三哥又与阿婧定亲,绑了后,便以此为要挟,若是不让护国公府那边撤销对林厚福的状告,便将你被绑之事告知卫国公府上,让你失了名节坏了这亲事。” 其间歹毒用心,让宋氏愤怒。 而后,她冷笑一声,“只是,林丰却漏算了,这亲事从来不是咱们高攀,当时你祖父便主动去告知了阿昇,阿昇又擅破案,很快查到你回府路上那一段时间的异常之事,追了过去,将你救回。” 至于那些匪徒,本就是林丰的家仆,进了官府不用怎么审问,就把林丰指使人绑架意欲要挟让林厚福逃脱罪责的事弄清楚了,舒昂和舒怀谨连夜进宫上奏。 “可是官府能会因为护国公府撤销,就无视林厚福犯下的罪责?”舒颜很难理解这一点,“就算是林厚福姑母是林昭容,可他的确犯罪了。” 宋氏道:“当初林厚福做的那些恶事,林丰都给他处理了,若是苦主撤销,自然是会轻判,保住性命免于流判。若是再打点一番,过个几年,也许真的能没事。” 舒颜想到,便是现在太平盛世,可官府内总少不了各种违规操作,不说官官相护,利益和贪墨等,的确会让林丰操作成功。 想到这里面的关键处,邵元昇不仅没有在意,反而主动追查寻找自己,舒颜忍不住溢出开心的笑容。 侄女莫若母,但想到未来女婿对闺女的用心,宋氏也忍不住笑了。 “对了,出事后,阿婧就来了咱们府上,你被救回来时,她也在,只是你昏睡着,她才回去,”宋氏并没有因此事迁怒成婧,说到底,罪魁祸首是林丰那一起子。 先不说成婧被林厚福调戏惦记,后护国公府出手整治林厚福将他送入监牢,也是那林厚福犯罪在先。 只可恨,那林丰捡软柿子捏,又掐中了闺女在其中的影响,真是阴险至极的小人无耻之流。 “那宫里呢?”舒颜觉着,林厚福被关押,林丰又被抓,林昭容那边总不能无动于衷,尤其她想到自己去宫里那日,林昭容对自己的刁难。 宋氏道:“宫中却是没有什么动静。好了,才醒了,别操心这么多,赶紧喝点粥,你这昏睡了一天多了,”见下人端食盘进来,宋氏接过粥碗,手背试了下温度,亲自给闺女喂起粥来。 舒颜喝着热乎乎的粥,到底清粥清淡,觉着无味,“娘,想吃点小酱菜,太清淡了。而且,我更想吃肉。” 她毫不掩饰自己现在又饿还馋,宋氏却只让人给她端来一小碟酱菜,“荤食肯定是不行,你吃了会不克化。” 舒颜咬了口小酱菜,咯吱脆感让清粥也不那么淡,对害自己被绑只能喝粥吃咸菜的林家人更加恼恨,“绝不能轻饶了他们!”一家子王八蛋! 第124章 “姑娘,未来姑爷来了,”紫萍笑嘻嘻地走进来,手中掐着几支红梅,她去园子里摘梅花回来插到瓶子里给姑娘解闷,迎头碰上传话的仆妇,说是邵五爷过府,赶紧往回通报。 青萍手中持着一个素白大肚细颈瓶,闻言笑道:“莫不是来探望姑娘的?” 舒颜自从醒来,这两日一直呆在屋子里没有出去,正烦闷,闻言惊喜地坐起身,“阿昇现在何处?” 紫萍将梅花插到瓶中,拍了下手,“应该是被迎到花厅了吧,姑娘要不要梳洗一番?”她觉着未来姑爷会见姑娘的。 姑娘此时只穿了家常小袄,头发简单拢在后面,不施粉黛,但也难掩姑娘清丽面容。 但她觉着姑娘合该梳妆打扮一番,更好看。 “去把我那套撒花缎面裙取来,”舒颜也觉着该换身衣裳,却不着急,毕竟若是邵元昇来见她,她娘定会派人先告知她。 今日府中男人们都不在,宋氏得知未来女婿登门,让下人将他直接迎到延庆堂。 邵元昇作为晚辈来舒府,本就该给舒老夫人请安,先待行了晚辈礼,奉上带来的礼物,而后才坐下。 舒老夫人让人沏了热乎乎的暖胃茶,“天冷,阿昇快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邵元昇忙谢过,舒老夫人又问候了下卫国公夫妇,而后才笑着对宋氏道:“阿颜在屋子里许久不出来,想必也烦闷的慌,既然阿昇来了,就让她也出来说说话。穿厚实些,想来无妨。” 宋氏笑着颔首,“是,昨日那孩子还与儿媳说,整日闷在屋子里想出来走动,还想给母亲请安,只是儿媳觉着她身体还虚,拦住了。今日阳光还不错,正好让她来给母亲请安。” 说完,便吩咐下人去准备软轿,这是怕她一路走来身体受不住。 邵元昇知晓那日舒颜受了惊吓,回府就昏睡了一日,这两日好了许多,才过舒府探望。 而且,若是舒颜身体真的受不住,便是自己来,舒老夫人和宋氏也不会拉舒颜出来见她,他挂念的心稍宁。 待一炷香多,门口传来问候姑娘的声音,邵元昇忍不住朝门口望去。 就见厚重的门帘挑起,穿着淡紫斗篷的小姑娘含笑出现在眼前,眼神不知觉泛上丝丝温柔,看起来她气色还不错,清亮眸子望向自己时皆是欢喜。 不用舒颜吩咐,自进到屋子里,自有丫鬟们帮着除去她穿的厚实斗篷,露出一身红梅撒花的衣裙,红梅色映衬下,她的气色饱满许多。 舒老夫人含笑望过去,朝她招了招手,等舒颜到了近前,握住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这手倒是热乎,还怕路上冷到你。” “不冷,祖母,我穿的厚实,”舒颜觉着身体已经康复,只是娘和大嫂她们总觉着自己还没好利索,此时与祖母说着话,却忍不住拿眼睛去看一旁俊美的男子。 看她这样子,舒老夫人真是好笑又疼惜,“阿昇特意来看你的,你这孩子怎进了门,不与他打个招呼了?这次的事可多亏了阿昇,你大哥他们才能那么快找到你,得好生谢谢他。” 舒颜是往屋子里走时,忽然想到了那晚自己一身狗洞味去抱邵元昇的事,虽然那时他说不用在意,她也没觉着什么,现在竟有些不好意思和些微忐忑起来。 邵元昇也觉着她今日对自己沉默了许多,便道:“舒祖母客气了,本就是我该做的。而且,阿颜机敏勇敢,便是没有我们,她也能自救,这份魄力和行动力才让人敬佩。” 这溢满了夸赞的言辞,让舒老夫人和宋氏都笑迷了眼,谦逊两句,“她也是没办法,只能博一搏。” 邵元昇微微摇头,“可不是谁都有阿颜的魄力。” 这样的赞誉,倒让舒颜不好意思了,见他丝毫不觉着自己那时候为了逃命钻了狗洞弄得满身味道,忽然又觉着是自己着相了。 她面容渐渐松快开,似乎是因自己的言语,邵元昇忍不住唇角扬起。 舒老夫人见状,和宋氏对看一眼,慢慢站起身,宋氏忙过来扶住她胳膊。 “阿颜,我忽然想起有点事忘了与你娘说,你招待下阿昇。” 这明显是为了他与舒颜说话留出空间,邵元昇忙起身,恭等两位长辈往偏厅去复才坐下。 舒颜见他对自家家人这般尊敬,也很高兴,又见他坐下后,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小荷包来递过来,“阿颜,给你拿着玩。” 舒颜好奇地接过来,打开,见是一个玉雕小兔子,两只前腿里还抱着根胡萝卜,胡萝卜上有似乎被咬了两口的豁口,顶端还有碧绿的缨子,无比的惟妙惟肖。 “这也太可爱了,”她爱不释手地拿在手中时,却不觉着冰手,隐有暖意,加之这玉雕通体透彻,她不由道,“可是,这一定很贵重吧?”别看这小兔子不大,可玉色太好,似乎还是暖玉,她觉着价值不低。 这玉雕兔子其实是他从自己私库里找出来的,是幼时卫国公夫人偶然看到买下送给他玩,只是他不爱这些物件,全都压了箱底。 此次舒颜遇袭遭绑后,他特意去翻了私库,寻出来的,感觉应该能让她欢喜。 果然见她欢喜把玩这小玉雕,显然是极其喜欢,“是小时候母亲给我买的,不贵重,只要你喜欢它才值钱。” 这样的话……他是在以自己喜厌标榜这物件价值,是说她的欢喜才重要吗? 舒颜忍不住抬眼去看他,只觉着望进一双含情带意的双眸中,那丝丝缠绵情意差点将她心神都吸进去,一颗心忍不住颤了又颤,心房无规律乱跳一汽。 屋子里伺候的青萍见状,呼吸都忍不住轻了许多,余光扫到紫萍雀跃的目光,忙悄悄拽了她一下,示意她更往后面退了些,总觉着她们此时在这里有些多余。 邵元昇离开后好大会儿,舒颜还楞楞地坐在椅子上,脸上泛着红晕,神思不属模样。 方才,她确定没看错,阿昇对她,有情意了! 那样分明,不加掩饰的情意,她若是看不出来,才是迟钝,偏偏她不是个迟钝的人,因此,现下满心都是抑制不住的欢喜和甜蜜。 太过欢喜,她都发觉舒老夫人和宋氏看她时,宠溺又不舍的眼神。 她们两个出来时,就发现舒颜脸颊红晕一片,等邵元昇很快告辞离开后,悄悄问了屋子里伺候丫鬟之前的情形,两个人便都猜到了,这一双小儿女该是彼此间情意浮现。 虽然两人都是疼闺女疼孙女的人,可都是过来人,自然也看得出来,邵元昇对舒颜印象不错,但却少了未婚夫妻之间该有的情意,似乎舒颜与他,未婚妻这个责任更重。 但这次舒颜被绑架,却让她们也发现,邵元昇对舒颜有了情意,虽然不知厚薄,但有了便好。 两人舒心一笑,却没有打断舒颜发呆。感情这种事,便是她们再疼爱舒颜,也无可替代,只看当事人自己,幸好,她们的阿颜可人,日久可使人生情。 只是,既然两人彼此有了情意,又有卲哲这侄子婚事没几日便要举行,作为小叔叔的邵元昇娶亲怕是也便不远了。 饶是她们想多留闺女两年,可看这情形,怕是顶多再留一年多了。 接下来,舒颜每日里,不是拿出玉雕小兔子把玩,便是摸出定亲时邵元昇送她的金钗晃,不时发出嘿嘿几声带着傻意的笑声,让屋子里伺候的几个贴身丫鬟都忍不住捂住嘴忍笑。 作为丫鬟,她们自然希望姑娘未来嫁得良婿,不说姑娘对她们好,便是极有可能作为陪嫁丫鬟过去,她们也盼望着未来姑爷百般疼爱她们姑娘才好。 自这日起,邵元昇似乎开了这送礼物的窍,不时往舒颜这送东西,有时候是小摆件,有时是雅致的钗鬟,很快舒颜就集齐了妆奁抽屉的一小格,这都是后话。 只说,林丰被抓后,宫里一直都很平稳没有动静,舒贵妃知晓舒颜遭遇后,也使人送了些压惊的补品过来,却没召她进宫,舒府这边也慢慢将此事放下。 很快,便到了卲哲与孟秋婉成亲的日子,这日早起,舒颜穿戴整齐,随着舒老夫人等长辈往卫国公府参加喜宴。 因是亲近的姻亲,未来亲家,这次舒府所有人都过去了。 若是以前,舒颜看到拜堂时一身喜庆服饰的卲哲,许还会回想下原漫画中这位大男主之事,可现在,她满心满眼都是那个穿着紫藤色袍服俊美的高挑男子。 尤其在他目光朝自己投过来,微微点头笑时,她咬着嘴唇才没笑出声来。 “姑娘,”青萍忙悄悄提醒了舒颜一声,这边都是观礼的宾客,她可不想让自家姑娘失态,且姑娘还是这新人未来小婶婶,颇得关注。 舒颜忙收敛神色,做出一副清丽模样来,看在一直留意着她的邵元昇眼中,温柔眸色愈重。 而他这样子,让虽然今日是长孙成亲,可更盼着幼子成亲的卫国公夫人眼中,那简直就是个讯号。 她之所以尊重舒府这边晚些时间成亲,便有幼子对舒颜感情的缘故,现下见他已然动了情意,那这成亲日子就有望了。 见卫国公夫人都满意地笑容满面,宾客们也都知晓,卫国公府上下是真满意这桩门户不对的亲事了。 邵元昇在京中也是出了名的俊美人物,只可惜其人懒散,行事也多乖张,对姑娘家不假辞色,并没有几个因为身份和模样好的烂桃花。反倒是卲哲成亲,不知碎了多少姑娘家的芳心。 虽然早知卲哲定亲,可孟秋婉孤女身份,还是让不少闺秀抱着奢望,这亲事会成不了,她们许还有机会,可如今见这情形,到底都化作了失望。 只是这失望有轻有重,有的失望便放心,有的却是不甘,甚至浓郁至极的不死心。 第125章 “四哥、五哥过年不回来了?”舒颜很想念这两位兄长,望着正看信的舒老夫人,“为什么不回了?” 宋氏和李氏已把两人住的院子收拾布置妥当,可算算日子该启程的两人却送来这么一封家书。 “边关又起战事,怀原调了差,没法回来,怀瑞所在的营地也开始备战,今年过年回不来了。” 既然是战事,两个兄长身不由已,虽然很是失望,但舒颜更盼望他们平安无恙。 李氏失望地道:“本想着趁这次回来,把他们两个亲事也定下来一二,现在却是没法子了。” “他们年岁不是很大,暂且等等吧,”宋氏只能如此说,不然能有什么法子,“正好我们可以专心筹办怀钰亲事。” 舒怀钰的亲事定在了年后正月,当初也想着正好舒怀原和舒怀瑞回京,多留几日,参加完婚礼再离京,现在却是不可能了。 “说起来,过了年我身边要成亲的还真不少,”舒颜数了一番,“二哥最先,然后是灵灵,兰卉,再往后差不多就该是三哥了。” 却没想到过,自己成亲其实也不会很远了。 如此,很快到了年底。 其间,舒颜与邵元昇见了两次面,而后随着年关至,她便没怎么出府,一直跟在宋氏身后学习打理中馈,帮着处理人情往来,准备祭拜先祖诸事。 一直到了除夕这日,她才从琐碎事务中抽出来,躺在飘香的浴桶中放缓身体,发出喟叹,“过个年真不容易啊!” 像她爹大哥他们这些男人们倒是年底放假,空闲下来,女眷们却需要操持更多的事务。 也幸好,她们家清净简单,大哥也着手帮着处理了些庶务,不然不说旁的,就人情往来这一项,就够让人忙乱,更不必提仆妇下人们,忙了个团团转。 泡了个舒缓的热水澡,舒颜穿了套喜庆的桃红裙衫,打扮妥当,往延庆堂与家人们共度除夕。 这是她几经世事后,过的第一个除夕,虽然四哥和五哥不能回京与他们团聚,有遗憾,但听着外面炮竹燃起噼里啪啦的喜庆,不知名小儿高声欢笑隐隐传来,她满心满足。 却没见,宋氏不舍的目光看着她,也不知这是闺女能在家过的倒数第几个年了。 舒颜只把个身子骨逐渐健壮起来的小侄儿宁哥儿抱在膝上逗着玩,姑侄两个亲亲热热对着头亲昵,舒老夫人看着笑不拢嘴,“这么看看,宁哥儿倒是与阿颜模样生的相仿。” 她这样说,其他人也细细打量起来。 许是宁哥儿最近身子壮实,脸颊也有了些肉,模样渐渐张开了些,眉眼之间真的与舒颜有些相仿。 程氏笑着道:“阿颜生的好看,若是宁哥儿像她,那日后肯定俊秀极了。” 弘哥儿活脱脱就是夫君的翻版,甚至随着这孩子长大,神态举止也模仿了夫君,不免让程氏觉着这孩子过于老成了些,少了些许童趣。 看着小儿子渐渐活泼起来的小脸,大儿子稳重的小模样,程氏眸光愈发温柔。 “宁哥儿现在也离手了,慧容可以再要个小的了,最好是生个小姑娘才好,”李氏小声与程氏说,“看看阿颜,还是小姑娘软和可人。” 程氏也盼着有个小闺女做贴身小棉袄,可她生宁哥儿的时候伤了些身子,可能不太好有孕,只她不是那种难为自己的性子,遂笑着道:“我也馋个小丫头,只是这事也不是想要就有的。” “可不是么,我年轻时候也眼馋大嫂,可就是肚子不争气,一个个下来的都是臭小子,”李氏快言快语,语气相当地遗憾,“不过,幸好还有阿颜在身边,不然那些年只能眼馋旁人家了。” 程氏笑着道:“那就娶回来别人家闺女,往后我也是要做婆婆的,真觉着旁人家养大的闺女就这样给了夫家,真得好好待人家。” “那可不,”李氏性子直爽,也是厚道人,“你这话一点儿都不假,那些苛待儿媳的人家才是缺了大德,谁家养个闺女容易,谁舍得让她吃苦吃委屈的,看看咱们阿颜,若是成亲后,那卫国公府敢对她不好,岂不是剜咱们的心。” “是的呢,咱们都是嫁得好,希望阿颜也是,”舒府上下三代婆媳都关系极其融洽,不说亲母女,但也相差不远了。 她们两个在这里嘀嘀咕咕,不时发出几声笑声,让宋氏看了,开玩笑,“你们两个商量什么好事呢?” 李氏笑着道:“夸你呢,对咱们慧容多好。” 宋氏知道她打趣自己,嗔她一眼,“油嘴滑舌的。” 舒府这边其乐融融,宫中一处宫殿却气氛十分阴沉。 林昭容面色不满地看着眼前的养子四皇子,“你总说时候不到,可现在你小舅和表弟都身陷监牢,莫非就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判刑流放?”说着,忍不住埋怨地瞪了四皇子一眼,“当初,你就不该让他们来京城,若是在朗州,他们哪至于出这种事。” 即便身在深宫,可有四皇子,有圣上对她的宠爱,林昭容怎么可能对自己侄子行径丝毫不知,她只是觉着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小事,不在意罢了。 “母嫔,这件事,我会想办法,”四皇子对于林昭容的指责并未露出不满,“只是,父皇那边还是要母嫔多周旋,”也是她太端着了,不然就凭父皇对她的情意,放出林家父子又有何难。 第二天是年初一,群臣并命妇大朝贺的日子。 舒府上宋氏等人都有诰命,虽品级不高,但也在舒老夫人带领下进宫,及到下午才回,舒颜看着面色疲倦的祖母,忙扶着她胳膊,“祖母,快歇息。” 舒老夫人笑着拍了拍孙女儿的手,“到底上了年岁,这半日就受不住了。” “祖母身体很健朗,”等舒老夫人坐在榻上,舒颜转过去,给她捏肩,“今日人很多吗?” “是啊,按品级朝贺,咱们府上靠后了些,”舒老夫人被孙女按了肩膀,便觉着疲倦去了大半,拉过她的手坐下,“还是遇见了卫国公夫人带着我们进去,不然还得晚些时候才回来。阿颜,明日去宫里,给你姑母和太子妃拜个年。” 今日是命妇们和有爵位的朝贺,明日便可以是普通臣女们入宫拜年了。 舒颜得舒贵妃喜爱,自然少不了入宫,宋氏便道:“明日阿婧应该也要去宫里,不若使人去说一声,明日一起?” 李氏作为准婆婆,自然是觉着这样更好,便使了身边的嬷嬷去护国公府一趟,这也是夫家对成婧的看重,护国公府那边自然欢喜应允。 初二这日,舒颜就着重梳妆打扮一番,因新年衣裳多偏喜庆,未免压不住这石榴红裙,她特意画了淡妆,胭脂轻晕,涂了红艳唇脂。 不说青萍和紫萍被姑娘的姿容惊艳,便是宋氏看着装扮俏丽的闺女,都忍不住露出骄傲的神色。 “哇,阿颜,你今日可真的太美丽了,”成婧一看到舒颜,就惊艳夸赞,却不知,她一声红衣似火,眉眼俏美,那股张扬肆意的美让舒颜更是看的目不转睛。 “阿婧才好看,我都看迷了眼去,可惜此时三哥不在,不然,比我更……”舒颜笑着夸赞夹了调侃的话未尽,就被成婧打断。 一向飒爽的姑娘也难逃情一关,粉面嗔一声,“阿颜,莫打趣我。” 舒颜笑着拉住她的胳膊,“好,未来三嫂,都是小姑子我的不是。” “你这丫头,还说,”成婧被顽皮的未来小姑子调侃的芙蓉面都不自在,轻轻推了她一把。 到底收着力气,却见舒颜夸张的往后倒,唬了一跳,忙去拉人,见她自己就站直了,分明是故意的,“好你个阿颜,等着我非得跟阿璇好好聊聊不可。”就跟她没有小姑子似的,可自己只有她一个促狭小姑子,阿颜可不止一个,“还有阿婳,那丫头能治治你。” “哈哈,那她可不敢,”舒颜却笑嘻嘻地道,“谁让我是长辈呢。” 成婧笑瞪她一眼,两人自到了一处便嘻嘻哈哈笑闹不停,直到宫门前才停下,皆扶钗鬟整理衣裳,便是成婧不拘小节,在今日也格外注意仪表。 “舒表妹。” 从凤仪殿出来,成婧往柔妃处,舒颜便去凝烟殿,快走到时,从后面传来一道声音。 似乎是在叫自己,舒颜便往后看了眼,见是四皇子正含笑朝自己说话,“舒表妹,过年好。” “见过四皇子,”舒颜忙微微屈膝行福礼,青萍跟在她身后一起行礼。 “舒表妹不必多礼,”四皇子说着,竟伸出手。 舒颜见他并不是虚抬姿势,是真的想要碰触自己衣袖,忙快速避开,站直,目光讶异。 四皇子却神色自若地收回手,似乎方才只是舒颜的错觉。 不可能是错觉,舒颜看一眼笑的温柔的四皇子,“小女还要去拜见贵妃,先走一步。” 谁知,四皇子却笑着道:“正好与表妹同行,本殿正要去寻六弟,给贵妃娘娘请安。” 舒颜闻言,只好点了点头,往旁边让开两步,让四皇子先行,却听这四皇子亲近地说:“你我是表兄妹,表妹无须这般客气,同行便是。” 四皇子也没想到,不过是闲来无事逛游,居然遇到了这位姑娘。 想到这舒颜的身份,邵五未婚妻,又同为太子和六皇子表妹,还生的如此清丽可人,四皇子嘴角笑容愈发扩大,声音更温柔可亲。 第126章 “四皇子殿下先请,”四皇子行为怪异,让舒颜不大舒适。 原剧情里,这位四皇子似乎只是受了些其他皇子夺嫡牵连,但那时候剧情已经接近尾声,只写到原男女主孩子两岁左右,卲哲擢升至户部尚书入内阁,仕途得意,风光无限。 但是舒颜总觉着,这原漫画对皇权一笔带过无过多笔墨描写,结尾也有些草率仓促,剧中配角人物走向不明。更不必提,舒颜现下改变了剧情,难保蝴蝶效应在争权夺位上。 便听这位四皇子声音温柔地道:“听闻表妹订了卫国公府元昇?” 舒颜对他自来熟地直称表妹不喜,但也没直言,只应了一声。 四皇子接着道:“说起来,本殿与元昇是族兄弟,也曾一起读过书,虽说时间不长,可元昇总是懒散了些,不太思进取,其实也是,他是幼子么,不像本殿肩负的重些,懒些倒是也无妨。只是到底可惜他性子怪癖,颇有些魏晋之风流,不然现在肯定官途更好。” “阿昇很好,”舒颜奇怪地看了眼茶里茶气的四皇子,他跟阿昇不对付? 四皇子没想到舒颜这么赞誉邵元昇,而且,她这性子似乎跟其他姑娘不太一样,不含蓄。 “那是,元昇自然是不错的,”四皇子面不改色,“本殿只是希望他更好些,表妹以后也少担忧操心不是么。” 更茶了。 她好不好关四皇子什么事,真当自己是他什么亲近的表妹了不成? 舒颜有些烦这四皇子了,脚步便加快了些,只是可惜,四皇子也往凝烟殿去,一路还是免不了听着四皇子的各种茶言茶语。及到凝烟殿,舒颜只觉着,自己被迫灌了一脑子绿茶。 没想到,见了舒贵妃,四皇子居然从袖子里掏出几个荷包来,“这是我从蜀地带来的一些小玩意儿,给贵妃娘娘和表妹把玩。” 三个荷包,他给了舒贵妃两个,舒颜一个。 每个荷包里都是一个玉牌,花样图案不一,不是十分贵重的玉色,但也质地上乘。 “那就谢过四皇子了,”舒贵妃并未拒绝,含笑收下。 说了没大会儿,六皇子便引着四皇子去了他的殿里说话,舒贵妃把自己跟前那两个玉牌往舒颜跟前一推,“阿颜,我看,这样式都还算不错,正好适合你这个年龄,都与你吧。” 舒贵妃私库丰裕,对这玉牌并不稀罕,索性全都给了疼爱的侄女。 若是往常,舒颜许会收下,但有了来时路上四皇子那一通,她虽然不想自恋地觉着四皇子看上她,想对她如何,可能与邵元昇不和,便不想要他的东西,道:“姑母,还是您都收着吧,我跟四皇子到底不是亲表兄妹,于礼不合。” 甚至,四皇子对她而言,算是外男。 舒贵妃没想太多,觉着从自己这个长辈跟前过了明路的,“无妨,这玉牌还算不错,若是不喜欢,等着赏人也行。” 这也是贵妃的思维了,但舒颜觉着还是不妥,“姑母,我哪里没什么人能赏的出去这样的玉牌,而且,我也不大喜欢玉牌,”她笑着道,“若是姑母真疼爱我,不如送我一支发簪,发簪戴在发间多好。” 这算是舒颜第一次向舒贵妃张口,舒贵妃非但没觉着她不客气,反倒高兴起来,认为这是亲近的表现,当时就让人把玉牌收起来,“去把本宫那一对白玉响铃簪取来,阿颜生的清雅,这玉簪想来配你。” 等大宫女去取了玉簪来,舒颜好奇地望过去,见那白玉温润,簪体不见一丝杂质,造型雅致,一眼就喜欢上了,“好看,姑母,我喜欢。” 舒贵妃见她喜欢,更加高兴,“这玉簪别看素净,可不管是配什么颜色儿的衣裳都好看。” “那我就谢过姑母了。” 两人就着这发簪,又说起首饰佩戴来,真是女子在一起说不尽的话题便是穿衣装扮了。 之后,舒颜又往太子宫,去给太子妃拜年。 只是这次去,太子妃有些繁忙,禀事的女官不时通传,舒颜也没多留,午时左右便回了凝烟殿。 只是没想到出宫时,居然又遇到了四皇子。 “本殿正要出宫,好巧又遇到了表妹,”四皇子似乎也是偶遇到舒颜,言语亲近,“既如此,咱们便同行吧。” 他都这么说了,且出宫的路往前走也就这一条,舒颜虽然诧异,但也没法说旁的,只是,她想到自己与成婧约好一起回去,现在倒是有些后悔,不该因为柔妃与舒贵妃不和,约在了宫门口处汇合。 “表妹平时喜欢做什么?”四皇子边走,边与舒颜说话,“听闻表妹以前在边关,不知是否擅骑射?” “还好,”到底是个皇子,舒颜不想与他聊天,也只能应一声。 “看着表妹就该是飒爽的女子,我虽然不是很精通骑射,但也不差,若是有机会,请表妹一同骑马才好,”说着,四皇子顿了下,“我久居蜀地,难得回到京城,不免话多了些,还望表妹不要在意。” 话都让你说了,她能说什么,舒颜只客气应承,“不会,四皇子多虑了。” “那便好,”四皇子闻言,笑了起来,“不然,真怕表妹嫌我聒噪。” 是挺聒噪,这么能找话说,两人又不是多么熟悉的关系,好好走路不行吗? 舒颜心中腹诽不止,面上却很能装的一批。 但她实在想不到,就这么一条宫道走出去,四皇子已经对她说起四皇子府里现在的情况,还邀请她过些日子去参加他举办的宴会。 舒颜只能道:“若是到时无事,自然要去。”两人没那么熟,她也不想跟这位皇子有什么牵扯,到时候她可不去。 四皇子显然没听出来她有拒绝之意,“那届时我便给阿颜下帖子。” 刚才还表妹,现在就称呼她闺名,舒颜忍不住觉着这四皇子太自来熟了。眼看宫门在前,她忙加快脚步。 成婧站在宫门处看到舒颜时,就见她裙摆翻飞,行走速度极快朝自己奔来,面上还露出轻快神色,然后才看到紧随她其后的四皇子。 “阿婧,等久了吧?”舒颜快步朝成婧走来,还未到近前,便说起来,“我出来的晚了些,冷不冷?” “四皇子,”成婧朝四皇子行了下礼,刚想对舒颜说自己也是才到没大会儿,就被舒颜握住了手。 “哎呀,这手好冰,肯定是等我很久了,我们快上马车去,可别冻到你,”说着,就让人赶马车过来。 手脚都热乎乎的成婧虽然奇怪舒颜举动,但也顺应入流地跺了下脚,“今日穿的少了些,这风也不小。” “四皇子,小女们告辞,”舒颜也没有一声招呼不打就离开,还是客气地与四皇子道别。 没想到,这位四皇子居然道:“要不我送你们回去?” 舒颜赶忙拒丽嘉绝,“不用了,我与阿婧还有其他事,我们先走了。”笑话,这四皇子奇奇怪怪的,她赶紧离他远些还来不及,还让他送?况且,有什么好送的,她们自有马车。 成婧也拒绝了四皇子的“好意”,主动扶着舒颜让她先上了马车。 等马车走了好一段距离,舒颜让青萍往外看,那四皇子没有跟上来,才舒了口气。 一直憋着没问她的成婧,便问道:“阿颜,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觉着你跟后面有人撵似的。” “还不是那个四皇子,”对成婧这个好友加未来三嫂,舒颜并未隐瞒,将自己入宫后遇见四皇子的事说了一遍,“感觉他这人有些奇怪,想离他远些。” 成婧也没想到四皇子会这样,在她印象里,四皇子此人温文谦和,便是对人和气也不至于这么热络,她也不知四皇子是否与邵元昇有矛盾。 但看了眼舒颜清丽的面容,莫非四皇子…… “怎么了?”舒颜见成婧看自己眼神异样,不由问道。 “你说,会不会四皇子喜欢你?”成婧直言。 舒颜愣了下,但摇了摇头,“我觉着不像,不过倒是有些跟我套近乎的意思。莫非他有什么旁的企图?” 她自认还没那么大魅力,况且四皇子和她都是有了婚约的人,这四皇子婚期也快近了。 不管如何,成婧觉着对皇子该远着些,“你以后别搭理他。”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想不明白的事,舒颜也不为难自己,惹不起躲得起,实在不喜茶言茶语的四皇子。 四*茶言茶语*皇子望着远去的马车,竟生出些挫败感。 他皇子的魅力竟完全没有丝毫作用,反倒是那舒颜避之不及一般,越是如此,反倒激起他几丝挑战心。 只是现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安排,此事先暂且放缓,左右这舒颜跑不了。 元月十五,本来舒颜与邵元昇约好了一起赏灯,只是不想大理寺这边忽然爆出几桩大案,其中两宗还牵连到了太子詹事府,邵元昇被大理寺卿叫去查案,爽约。 因有太子詹事府出事,舒怀亭也去了东宫忙碌,这个元月十五的花灯也因这突然爆出的大案,少了几分喜庆。 舒颜在府里都听说了,太子遭圣上申斥,不免为太子妃担心,“是他下属犯错,太子也只是管束不力吧?” “话虽如此,但此次案件牵连广泛,地方有勾连之嫌,”重要的是又牵扯到了詹事府的官员,御史台有人参太子结党营私,这个罪名就大了。便是圣上再器重太子,可到底君上在位,太子此举,有迫不及待再进一步之嫌。 第127章 “好在,圣上只是申斥太子,并未有其他责怪迹象,”早先皇帝到了年老时,因忌惮年轻的继位太子,继而猜疑甚至废黜的可不在少数,舒怀谨唯恐太子有这样的遭遇。 没过几日,林丰和林厚福父子判令下来。 “林昭容在宫里向圣上求了情,自请降位份为修容,不过圣上没迁怒她,”这就是以退为进了,舒怀谨道,“林家父子杖六十,流三年往蜀地去。” “这样可是轻判了,”流判蜀地,那里可是四皇子经营了几年的地盘,谁知这父子去了后是流放还是被袒护。 舒怀谨看着妹妹,“最近案件频发,林家父子这般判也差不多了,比起剑南道的那位留侯在地方上为非作歹,霸山屯田,逼死数条人命,林家父子倒显得轻多了。” 谁也没想到,在这档口,冒出来这么件大案,又有其他案件,林家父子倒是被压了下去。况且,律法是在,可其中有可操作时,这种情况并不罕见。 舒颜听完兄长的话,也知晓没法强求,便听大哥又道:“因最近地方上频发案件,御史台提议巡检诸地,大理寺那边也要抽出人前往,我感觉元昇或许会被选中。” 他在朝中为人温和,又近圣前,知晓的消息便早了许多。 “可是,阿昇会去吗?”舒颜知道这是钦差代天巡检,查查各地案件,是对老百姓极好的事情,可平冤假错案等,可廉政。 只是,虽然邵元昇擅于破案,可依着他疏懒的性子,未必愿意外出。 舒怀谨与她想法差不多,“若是上面下了调令,他也没法违抗,”他办差时曾被圣上留下说话,提及过邵元昇,有对他才能认可,甚至想委以重任的意思,甚至还隐隐流露出嫌弃他有才却不肯劳其力。 “不过,此事重大,便是派遣巡察使出巡各地,也不是数日便可定下,许还要数月也未可知。当然,要是阿昇愿意去,往各处去历练一番,对他日后升迁有好处,”舒怀谨是赞同若有此机会,邵元昇最好前往。 “这我不知,得看阿昇怎么想,”舒颜不觉着他是个醉心官场好权势的性子,而且去不去,她都没什么意见。也就是他若是前去,自己可能要有一段时间见不到他,有些舍不得。 因此事也只是有了些许苗头,并未提上朝堂日程,兄妹两人议论一番也就丢开去。 然后,舒颜便听闻了卲哲几日便要带新妇孟秋婉离京去地方赴任的事,虽然知晓了,对她也没什么影响,毕竟自己还没嫁到卫国公府,也便没有送行那一说。 可不想下午,邵璇和邵婳就来了。 两人是直接过来,舒颜本就有些奇怪,等两人进屋,看见邵婳明显哭过的眼睛,朝邵璇看了过去。 朝自己轻轻摇了摇头,邵璇拉着邵婳坐下,“阿婳心情不好,我带她出来散散心。” 一改平时的活泼,邵婳闷闷不乐,舒颜见状,也没问,端起枣茶递过去,“阿婳喝点茶,特意多放了些蜜。” 邵婳接过来,喝了两口,捧在手中发呆,也不说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舒颜不知发生了何事,也无从劝起,而且邵婳这样子,姐妹两个还出府来她这里,想到这里。 邵璇既然带邵婳出来,肯定不会干坐着,便聊天,说起城中最近发生的几件有意思的事,她来往的友人多,比舒颜知晓的事情自然多,舒颜听得也挺有意思。 若是往时,邵婳早就活泼地说笑起来,今日却一直心不在焉,直到后来邵璇说起,“对了,阿颜,四皇子妃换人了,你知道吗?” “什么?”舒颜惊讶地道,“换人了?四皇子妃,四皇子妃不是何姑娘吗?”她差点忘记了,那位茶言茶语让她不喜的四皇子未来的王妃是何问芝了。 只是,这换人? “嗯,原先未来四皇子妃是何姑娘,不过,虽然换人,但也还是何姑娘。” “这话怎么说的?”舒颜一时没听明白。 许是她表情太迷茫,倒是让一直没吭声的邵婳有了些反应,“就是原先是何家二姑娘是未来四皇子妃,现在成了三姑娘,何玉彤了。何玉彤抢她堂姐的亲事,对四皇子投怀送抱,不要脸。” 舒颜倒是知道些邵婳不喜欢何玉彤,可这语气太过激烈,来不及思考这堂妹抢了未来堂姐夫的荒唐事,就听邵婳又哼了声,“都是贱人,勾引旁人夫君的不要脸的东西。” 这话…… 舒颜越发不解,看向邵璇,见她非但没有因邵婳言语不满,竟然还露出些许轻松的神情。 邵璇之所以待邵婳出来,因为她之前气闷地什么话都不说,许是这一开口,邵婳的话便放开了闸,打开了。 虽然夹杂了不少怒骂之言,但舒颜大致听懂了她为何这样生气。 原来,明霞郡主自为卲哲妾室,如今已被太后厌弃。 “……何玉彤跟明霞郡主,呸,狗屁的郡主,跟那个韦媛一样不要脸,韦,虚伪恶心,上赶着来抢人家的夫君,也不嫌丢死人,”邵婳现在才知道,明霞郡主也就是韦媛居然在大哥成亲前,就意图勾*引还下那种不要脸的药,“还下药,不要脸……” 舒颜如今已不再关注原男女主的事,却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事,这可与原漫画中剧情不一样。但,虽然方式不同,归途却没变,明霞郡主还是做了卲哲的妾。 邵璇道:“阿婳,你就别气了,所幸,那韦媛入府还早……” “早晚不都是要抢大哥,”邵婳依然气愤,“阿婉姐多委屈,才成亲多久,大哥就得纳人了。大哥也是,就算那韦媛厚脸皮缠着,他干脆地拒绝了,不就好了。” “哪有你说的这么简单,”因舒颜本就知前情,邵璇说话也不用藏着掖着,“上次她跟大哥都已经那样了,也算是大哥的人了,只是太后压着,不然韦媛是想平妻嫁给大哥……” “我呸!”邵婳差点一口口水喷出来,“不要脸,还平妻,她做梦呢,看太后这次可不帮着她,她郡主的封号都给夺了。可就是跟狗皮膏药一样粘着大哥了,恶心人……” 舒颜在邵婳的骂声中,惊讶地看邵璇,“她郡主封号没了?” 她记得,原著中,这位的封号可是一直保留着的。 邵璇点点头,“太后怕是觉着丢不起这人,与她断了关系,圣上也夺了她郡主的爵位。现下她也就是一个普通女子,”她冷笑一声,“说不得,还不如一般臣女,虽是长公主之女,可她母亲早逝,父族那边估计也不能再接纳她。” “那她现在何处住?”舒颜觉着不可思议,这位明霞郡主是怎么作的让太后下如此决心不再认她,毕竟以前太后百般疼爱她,说句比公主还要贵重也使得。 “听说,太后本打算过些时间,给她择一位郡夫,她跟大哥的事就当没发生。可韦媛不愿,是年前年后一直闹腾,绝食哭闹,闹腾的十分厉害,尤其是大哥成亲后,意图偷跑出来,被发现后还要自杀。估计是耗尽了太后的情分,如今已经搬离出宫,在她自己私产的一处别院住住。” “那她什么时候过门?”舒颜觉着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卫国公府这边能好生由着韦媛吗?虽然对韦媛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国公府这头也有些被讹赖上之感,当然若是卲哲愿意,也不过算是一桩风流韵事,丢人也是韦媛,上赶着为妾。 邵璇道:“大哥和大嫂离京后三日,她便会入门。” 她觉着这样还算是不错,可邵婳不理解,嘟嘟囔囔地说韦媛不要脸云云,她也不是那会骂架骂人的,只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词。 “这样已经是最好了,”邵璇耐心地跟妹妹再次解释,这话在府内她已经劝过,此时也算是与舒颜聊,“大哥带着大嫂离京去地方任上,没有三年是不能回来。三年后,大嫂生下长子长女,韦媛却是在府中独等。女子年华易逝,到时候不说大嫂生下孩子,主母地位更加稳固,韦媛也过了花期和娇嫩年纪,便不足为患。” “那也是膈应人,还住在咱们府中,怎么不让她等大哥回来再进门,说不定到时候时间久了,这事就算完了。” 邵婳言语带着些许天真,但处处都是为了孟婉秋不平,这样的心意,也不知那孟婉秋是否知晓? 舒颜忍不住叹息一声,她这样纯真性情,日后嫁人也是让人担忧。 邵璇怜惜地看着妹妹,“傻丫头,这件事已经到这一步,是不可能更改,不然反倒对国公府名声不好了。况且,大哥也不会一直不纳妾,便是没有韦媛,许还有旁人,不仅是因为他是长孙,大伯母也会为他张罗,且大哥性情温和,他也不会只有大嫂一人。” 后面的话,因涉及王氏,又有对卲哲揣测之意,邵璇原先没说过,这会儿见妹妹实在拧不过来,只能讲出。 她这话还算是委婉了。 邵婳都震惊地瞪大了眼,“怎么会……大哥不是很喜欢大嫂吗?” 舒颜忍不住道:“有多喜欢?也没见他强烈坚决地拒绝那韦媛吧?你大哥就是个暖男,对谁都温和,不懂得拒绝,太博爱。所以才有没完的女子往上靠,女追男隔层纱,只要够坚持往上贴,最后就都得被你大哥纳入府中。”这也是原漫画大男主卲哲的真实写画。 第128章 舒颜的犀利又直白,不说邵璇都有些讶异,邵婳更是打破了对自家大哥的认知。 “这,可是……”她结巴了两下,却哑口。 仔细想想,她大哥还这是这般……博爱。 邵婳最后是恍恍惚惚地离开舒府,邵璇却松了口气,妹妹太过天真,她一直为此忧虑,如今让她看清些现实也好。 让舒颜想不到的是,韦媛的事只是小菜,更大一盘狗血菜在后面。 卲哲和孟秋婉离京后第二日,武安侯府就出了事,舒兰芙不见了。 一个姑娘从府里不见了,又少了许多细软,定然是偷跑出去了,武安侯府的人自然大急,派人悄悄找寻,未果。 如今的武安侯府,说是侯府,实则气候不成,还不如舒府人脉宽广有能力,在舒老夫人建议下,舒怀望往舒府来求助寻人。 “卲哲夫妻才离京,兰芙便不见了,这其中是否有关?”舒怀谨很快便指出了重点。 舒怀望性子优柔寡断,“不能吧?兰芙她没这么大胆子?” 最后一句不知是问句还是肯定,舒怀谨却望着他,“都能从府里偷跑出去,带着细软,胆子还不够大?这样乱找不是办法,我使人往卫国公府那边问一声。” 左右不是自己亲妹子,就算是堂妹,可就舒兰芙那个德行,舒怀谨只管找人有用,并不顾忌舒兰芙名声,“况且,人已经丢了快三日,她一个姑娘就带了两个丫鬟在外,安危可不好说。就算不与卲哲有关,卫国公府那边也能帮忙注意下。” 舒怀望也没好法子,此事又不好报官大张旗鼓地寻人,只能应下,但没想到,吩咐出去的下人还没出府,武安侯府的小厮就跑了进来,“侯爷,有您的信。” 舒怀望本以为是父亲送来,可一看封面上陌生的字体就知不是了,不解地拆了封口,拿出信纸一看就脸色大变,“这……” 越看,舒怀望的脸色越难看,最后差点把信纸撕碎。 舒怀谨看着,也不问询。 “怀谨,不必使人去卫国公府问了,”舒怀望觉着一腔怒火憋到了嗓子眼,却又不得不硬生生压着,“兰芙找到了,去追卲哲夫妻了。” 到底是亲妹妹,在卲哲名字后面加上了夫妻两字。 但这时候,都是知情人,加与不加又有何用。 方才舒怀谨为何直接猜测舒兰芙失踪与卲哲有关,因知晓舒兰芙一直对卲哲不死心,上次舒兰芙偷跑出来见卲哲的事,他之后也知晓。 听到舒怀望的话,并不意外,但是,这到底是舒家姑娘,她名声不好听,对自家对妹妹也没好处,沉吟了下,“那便尽快派人将她带回来,幸好事情还没传扬出去,趁名声没坏完前,回来后就赶紧找个人家嫁了。” 舒怀望苦笑地摇了摇头,“兰芙一直不肯放弃卲哲,母亲她软硬兼施,都没法让兰芙死心。如今人又追着卲哲过去,哪里还有什么名声?而且,当初在府里她就绝食抵抗母亲为她安排亲事,此次只怕也难带回她。” 这妹妹死了心非要跟着卲哲,就算卲哲成亲还上赶着往上追,去送,舒怀望觉着脸皮都要臊没了,这也幸好是在堂弟跟前,不然他只怕要钻桌底躲羞。 “奔者为妾,况且,卲哲又已经成亲,”舒怀谨此时也不能等闲视之,不说他不想有个做妾的堂妹,阿颜更不能有个做妾的堂姐,届时阿颜脸上也不好看,自己的堂姐做了未来夫家侄子的妾室,“便是绑也要趁事情没扩大前,将人绑回来。” 舒怀望却犹豫,“若是逼得太过了,兰芙的性子只怕真要寻死。” “那便让她去死,”舒怀谨淡淡地道,得来舒怀望震惊惊恐的目光,反而冷笑起来,“不然呢?侯府难道想出个主动追着男人却给人做妾的姑娘,有个这样的堂姐妹或者是姑母?侯府的脸还要不要了?若不然,你们也学着太后一般,断绝关系,侯府只当没有舒兰芙这个人。” 自甘下贱,与人为妾,前有原明霞郡主韦媛,现有武安侯府嫡女舒兰芙,舒怀谨真不知这卲哲何等巨大魅力,让这些没脑子的蠢货女子一个个往上扑! “你容我想想,”舒怀望到底不是舒怀谨那等有魄力的人,加之也是他亲妹妹,狠不下心又没有旁的主意,左右现在已经知道舒兰芙无恙,他对卲哲印象极好,那是个端方的君子,且便打算回去问问母亲,再去信问问父亲该如何处理。 听完他这些打算,舒怀谨道:“那便随你。” 都这样了,还等等呢。他倒是相信卲哲,可却没想想自己那个妹妹舒兰芙是个什么德行! 这件事,就算最后舒兰芙真做了卲哲的妾,他们就是面上不好看,但若不在意也无碍。 但等舒怀望走了以后,他还是先去寻了妹妹说此事,让她有个准备,到底是不出五服的堂姐妹,恐事发后,旁人借此事对妹妹攻讦。 “真是……勇敢啊!”舒颜听完后,竟又不觉着意外,像是舒兰芙干出来的事,也是原剧情里的大体走向。 与妹妹说话,舒怀谨就没那么藏着掖着了,把方才那不知卲哲魅力的话做吐槽说完,便听妹妹笑了一声,“我知道啊。” “哦?” 舒颜把先前对邵婳说过的那一番话对兄长又讲了一遍,“这不懂得拒绝暖男行为,表面看起来便是温润如玉了。那卲哲被人夸赞最多的不就是这个么。” “是有道理,”舒怀谨摇摇头,虽然他在外待人也是温润,但仅限于男子,对女子尤其示好的,干脆地拒绝彻底才对,“每个人性格不同,只是舒兰芙这事确实棘手。弄不好,对你名声也有牵连。” 舒颜却是想得开,“做错事的又不是我,就算是同族,就是亲姐妹,那也不是一个人,她教养品行不端,干我何事?没脸的是她。况且,我跟舒兰芙素来不对付,正说明我们不是一路人。” 看妹妹如此豁达想得开,舒怀谨倒是去了担心,笑起来,“说得是,是舒兰芙行为不检点。日后若是她当真做了卲哲妾室,有人拿这说事,阿颜不必相让。” 舒颜点点头,幸好舒兰卉的亲事早已定下,希望舒兰芙的事不要影响到她。 舒怀谨的担心没有出错,舒怀望这边还未收到舒承志回信,舒兰芙就已经与卲哲成了事,他也再度收到了来自卲哲那边的信。 只是这次却不是卲哲所书,而是孟秋婉和舒兰芙,前者自然是将舒兰芙如何自荐枕席讲述一遍,后者却是让舒怀望与她送嫁妆过去。 舒怀望看着舒兰芙丝毫不知羞耻,还大言要嫁妆的话语,气的浑身发抖。 “怀望啊,兰芙如何了?” 杨氏被小杨氏扶着,脸色蜡黄地踉跄走来。 若是以往,舒怀望一定会心疼地去搀扶母亲,此时却全都顾不上,整个人都要气傻了。 眼看着夫君如此神情,小杨氏就知道事情不好。 作为现任武安侯夫人,舒兰芙的嫡亲大嫂,自己孩子的姑母,小杨氏也不希望舒兰芙真的给人做妾,因此,当时知晓舒兰芙尾追卲哲而去,她也曾对舒怀望说,将她赶紧带回来。 可婆母怕强行带回,刺激到舒兰芙,想着现在她与卲哲等人一处,安全上无碍,也想问问舒承志怎么办,就是这样的犹豫和等待,让舒兰芙真做了卲哲的妾了。 小杨氏听完夫君咬牙切齿的话,脸色十分难堪。 堂堂侯府嫡女,去与人做妾,还是厚脸皮追上去上赶着,这样的小姑子,日后叫她怎么出门怎么见客?丢死个人了! 小杨氏不由怨舒怀望和杨氏对舒兰芙太过纵容,觉着他们就不该等,该知晓后就把舒兰芙赶紧带回来。 只是不等她想更多,就看到坐在椅子上的杨氏眼睛一闭,往旁边歪去,吓得赶紧去捞人,“母亲……” 杨氏连日来,担心舒兰芙安危,烦忧她的事,如今又得知这消息,到底身体承受不住,晕厥过去。好在身后下人及时接住了她的身体,不然只怕摔一下更严重。 只这般,等郎中来看诊后,道,“受惊受刺激太重,恐有中风之嫌。” “什么?!”舒怀望和小杨氏不敢置信地望着郎中。 然后,那郎中提议他们,可往宫中延请太医,“实在是老夫人这情况不容乐观。” “去请太医,”武安侯太夫人声音从门外响起,她得知杨氏昏厥的事后,就赶了过来。 虽然有猜测是因舒兰芙之事,也猜到了这个结果,可等舒怀望之后告知她舒兰芙已经与卲哲成事后,武安侯太夫人还是倒吸一口气,然后脸色沉下。 “去信给你父亲吧,”到底武安侯太夫人还是没有发表任何看法,让她说,从一开始杨氏就不该纵容舒兰芙,就该直接给她按头定了亲事,赶紧嫁出去。就因为她总是不忍心,想晓知以情动之以理,一步步到了如今这个局面。 舒怀望再次给舒承志去信,信才写好,便接到了舒承志回信。 “夫君,”小杨氏从内室出来,杨氏方才已经醒了,只是言语有些含糊,到底有些中风之相,才要与舒怀望说,见他面色复杂,又见桌案上放了几张纸张,“是父亲来信吗?” “嗯,”舒怀望现在十分后悔,当初他就不该回府商议不该去信等父亲那边,该直接派人带舒兰芙回来,可惜晚了。 小杨氏拿起信看了一遍,就明白了自家夫君神色难看的缘故。 公爹在信中让他速将舒兰芙带回,若带不回,便与她断绝关系,武安侯府权当没有这个姑娘了! 第129章 与武安侯府消沉低迷不同,舒府上下却是一派喜气,阖府上下正在忙着即将到来的舒怀钰亲事。 在这样欢喜的氛围里,便是听说了舒兰芙后续,舒颜也没多加关注在意。倒是两日后,武安侯老夫人带着小袁氏和舒兰卉过来贺喜帮忙,舒颜见到舒兰卉才谈及此事。 舒兰卉很是唏嘘,“以前,她在府里闹腾,虽然我们住一个府里,离得也不远,可本以为她坚持不了多久,闹完也就算了,没想到竟然还做出这等事来。我最近都不敢出门赴宴,除了去二姐姐家一趟,好友都没联系。”真丢人呐。 “天冷,我也没出去,”舒颜有些担心,“你未婚夫家那边知道这了事吗?” “没有吧,这事一直压着瞒着,”舒兰卉皱了下眉,“不过,若是他们家因此事对我有意义,祖母说,亲事就得重新考量。只有二姐姐那边,希望日后不要对二姐姐有影响才好。” 舒颜看得出来,武安侯太夫人是位睿智明理的长辈,也爱护晚辈,倒是不意外,“希望不会。本来你们情况就特别,你与舒兰芙关系也不好,也不能把她犯的错,牵连到你们身上。” 舒兰卉哼了声,“最好是舒兰芙再也不回来了。不过,我听说,似乎大伯父要与她断绝关系。” 舒颜意外地看她,那位堂伯有这样的魄力? “我听到祖母和母亲说话时,这样说的,只是大哥那边还没确定下来,没派人过去吧,”舒兰卉想着,若是这样再好不过,她也不用担心舒兰芙的事以后发出后,不好见人,“你也别觉着我心狠,实在是我太讨厌她了,还做下这样的事,有这样的姐姐才是丢脸至极。况且,我虽然与大伯母不亲近,可大伯母的确疼爱她,却因为她做出这样的事,气的病倒,甚至有些中风之兆。” “这?”舒颜没想到杨氏居然有些中风,忙问,“那堂伯母如今如何?” 舒兰卉说得对,虽然她对杨氏印象也不好,可这人到底也没对自己做过事什么,她这样的年岁若是中风,也是很不幸的大病了。 “刚醒过来的时候,说话都含糊,不过太医开药诊治了两日,现在好了许多,但还是说话不太利索,”舒兰卉想到那个素日里对祖母不敬,对自家三房敌视的大伯母,有些同情。 “气病了亲母,这是大不孝吧?”舒颜认为舒兰卉的话很对,不管杨氏品行如何,她对舒兰芙的确是疼爱,不然也不会气至发出病来,“她这可比私奔还严重,上赶着去给有妇之夫做妾,这样没有礼义廉耻的人,断绝关系,除族都不为过。” 两人说了一番后,舒兰卉叹了口气,“算了,不说她了,越说越没意思。对了,怀钰堂哥的大喜后,就快到你及笄礼了吧?” “嗯,也就十天左右了,”虽然府上准备着二哥喜事,但她娘也在为她着手准备及笄礼那日要宴请的宾客了。 “你请了谁做赞者?” 舒颜轻轻捣了她一下,俏皮地笑,“自然是你啊,这不是你今日不来,我也得给你下帖子了。”赞者多是要好的友人或者家中姐妹担任,舒颜想了下,觉着还是请舒兰卉最为合适。 舒兰卉欢喜地笑起来,“我就说么,除了我,你总不能去请旁人。如此,我回去就准备起来了。” “莫不是我若不请你,你还生我气?”舒颜故意逗她。 舒兰卉认真地点头,“肯定生气。”说完,便笑了起来。 到底舒兰芙的事,对她们这样疏朗的性情影响不是很大,又有舒怀钰成亲的喜事氛围加持,不说舒府上下都不在意什么舒兰芙,便是武安侯太夫人这里也淡去许多不快。 新妇进门,舒府添新人,舒颜多了个二嫂,因早先就往来过,姑嫂相处十分融洽,李氏这个婆婆与儿媳妇也处的极好,府里后宅便更热闹了些。 舒老夫人看着底下言笑晏晏的晚辈们,笑着与宋氏道:“还是人丁旺盛热闹啊。” 李氏含笑道:“是啊,怀谨这一辈长起来,咱们家会逐渐娶新妇,再添丁进口,母亲您这含饴弄孙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这是想抱大孙儿了?”宋氏笑着打趣弟妹,捂着嘴低声道,“说不得,你未来孙孩儿如今已经在侄媳妇腹中了。” 她这话放低了声音说,一来怕新妇害羞,二来也是恐有催生之嫌。 李氏虽然是个直性子,可也是体贴的婆婆,遂也笑着低语,“那敢情好,我看他们两个感情很好,如胶似漆,说不定我这也要做个祖母喽。” “母亲,看把弟妹给美的,我当年可没她这般不矜持,”宋氏含笑与舒老夫人调侃李氏。 李氏笑眯眯地道:“那是自然,我呀,可是盼着日后能生个小孙女儿才好呢。我都眼馋大嫂多少年了,虽然现在还不着急,但如今也有盼头了不是。” “二婶,难道我是娘的闺女,二婶就不疼我了?” 李氏后头这句话便微微放开了音量,显然这话也是说给程如猗听,让她知晓,不用担忧早些怀上,而若是能有孕,根本不用担忧生男生女,生女孩儿更好。 舒颜也是故意插科打诨,扒着李氏的胳膊撒起娇来,让李氏欢喜的眼角笑出一层皱纹来,“疼,怎么不疼咱们阿颜,二婶的小心肝呦……” “啊哟,肉麻死我算了,”宋氏作势抚了下胳膊。 “大嫂这是醋了吗?”李氏一把搂过舒颜的腰,让她坐在自己膝上,抱住,得意地朝宋氏仰下巴。 宋氏再宠爱闺女,可那么大个人了,比自己都高,多年都不这样抱过舒颜,此时便道:“简直没眼看,多大的人了,你还抱在膝上。” 李氏身高比宋氏高挑,其实并不是多么违和,舒颜笑嘻嘻地看娘亲与二婶斗嘴。 程氏拍了拍弟妹也是族妹的程如猗手背两下,含着笑意低声道:“咱们家,生闺女可比生儿子金贵,你可得争气啊。我若不是一直怀不上,也盼着能生小闺女出来才好。” 程如猗含羞轻应了一声。 女子嫁人后,自然是越早生子越好,况且婆家也不是催生,只是笑闹。本来,她出嫁前,也被母亲叮嘱,早点怀上,一举得男才好,可这种事不是自己说要说有就能如愿,如今看着眼前笑闹的婆婆等人,甚至更期盼有个女孩儿才好,方才真的安稳了一颗心下来。 舒颜及笄礼这日,请了护国公夫人做正宾,亲朋好友应邀而至。 舒昂作为笄者父亲向宾客们致词,饶是早先已被宋氏叮咛过要他注意情绪,可开场白到了最后一句时,也带了些许颤抖之音。 及笄,对一个姑娘家何其重要。 及笄礼后,便可成亲,闺女留在家中的日子也便不多了,舒昂望着东厢房方向,声音忍不住颤了下。 待到舒颜走出,按照礼节跪坐朝南,护国公夫人盥手后,以木梳梳青丝,及到后来的初加之礼,高声颂词时,舒昂眼泪到底没忍住。 宋氏望着正在接受成人礼的闺女,心中欢喜不舍交加,见夫君情绪这般外露,竟有些无奈地想,这只是及笄礼,若是阿颜成亲,他得是何等模样? 幸好,在座观礼的宾客都是亲近之人,也理解他的心情,并未有笑话,反倒觉着这是父母的拳拳爱惜之心。 太子妃今日也来观礼,见着宋氏夫妻这般,不由想到自己及笄那时,母亲也是这样疼惜地望着自己过,父亲也为自己宣词,只可惜,时过境迁,母已亡故,她与父亲关系也日趋冷淡。 不过是转瞬的感慨,太子妃很快便露出豁朗的笑容,静静观礼。 今日,舒颜及笄礼,卫国公夫人自然也到了,望着着大袖礼服,钗冠加持的娇美女孩儿,她目光中只有期待和欢喜之意。 咳……及笄礼后,她家便可以来请期商议迎娶了! 与卫国公夫人相反,也想到这一处的舒家人,看着眉眼长开已见女子风华的舒颜,却是诸多不舍。 舒怀亭:妹妹如此好,往后要便宜邵五那厮了,等下酒席间定要多与他饮几杯。 在前院的男宾,也是亲属好友,包含舒颜未婚夫邵元昇。他今日穿了一身绯色长袍,主要是袖中携了一木盒,乃是今日及笄礼他的贺礼,只等这边礼成,得见未婚妻亲手送之。 作为卫国公府幼子,邵璇小叔父,他自然也观过女子及笄礼。现下,听着后宅内传出的隐隐奏乐声,竟有些迫不及待之感。 他是在开宴前,被舒怀亭引着去见了舒颜一面,因还要招待宾客,两人也只是短短半柱香时间相见,却彼此都欢喜不已。 “送你的及笄礼,”邵元昇望着眼前姿容更为清美的姑娘,俊眸中盛满柔情。 在他目光注视下,舒颜忍不住脸颊微热,她知道自己此时装扮极好看,自己也是喜爱,虽然三哥就在一旁,不过此时背对着他们,她便小小往他身旁挪了挪接了过来,“我这样穿,好看吧?” “十分好看,”他此时也有些懂了那情人眼里出西施一语,虽然他的阿颜本就好看,但红色大袖衫映照下,让她面容更添娇艳。 舒颜没有扭捏,“我也觉着自己穿的很好看。就是礼节繁复,有些累人。”唯恐哪里出错,她还提前练习了几遍。 许她自己没有察觉,自己说这话时,不自觉带了些撒娇软糯味儿,邵元昇快速看了眼不远处的舅哥,见他应该看不到,便将身前姑娘往怀里一带。 第130章 “等下好好休息,莫累到了,别勉强自己。” 舒颜也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会忽然抱自己,一时间脑子卡壳,杏眼睁的滴溜儿圆。 邵元昇是一时情动,到底顾忌舒怀亭就在不远处,说完后,便松开她,后退了一步。等舒颜回神,已经离开他怀抱,眼睛里不由带上了可惜,遗憾。 这神情太过明显,又跟着他往前了一步,让邵元昇差点没忍住又伸出手。 “咳!” 这两人是真当他看不到啊,舒怀亭忍不住转过身,“差不多该开宴了,阿颜回去吧。” “哦,”舒颜恋恋不舍地看了邵元昇两眼。 舒怀亭索性眼不见为净,背着手往前院走。 等不及回到宴席上,舒颜便打开了邵元昇送她的及笄礼,是一支红宝鸾鸟吐珠金步摇,华美异常。 青萍忍不住道:“姑娘,这步摇肯定十分贵重。” 舒颜也觉着价值不低,不说镶嵌的红宝石品质通纯,垂珠所串的珠子都是上好碧玉,不断青。 “仔细收好了,”舒颜嘴角挂着甜蜜的笑,吩咐青萍。 “姑娘不说,婢子也得好生收妥当了,”青萍笑着道,“这都是未来姑爷对姑娘的心意。” 想到方才那个短暂却充满了柔情的怀抱,还有他殷殷关切的话语,舒颜忍不住捂住嘴笑出声来,快到花厅时,还没压下这欢快幸福感。 “阿颜,”太子妃正与宋氏在这边说话,看到她眉眼弯弯地从一旁走来,唤了她一声,“做什么去了,这么开心?让我猜猜,莫非是见我那未来妹婿了?” 太子妃自然从宋氏这里知道舒颜方才做什么去了,此时见她美滋滋儿的模样,便故意调侃她。 舒颜迎着表姐和娘亲含笑打趣的目光,毫不扭捏地从青萍手里拿过那木盒,“是啊,看,阿昇送我的及笄礼,好看吧?” “这可不便宜了,”太子妃一看这步摇,就知道价值不菲,笑着与宋氏说,“本来我还觉着自己给阿颜选的头面很好了,可如今也只得被比下去了,未来妹婿显然很用心。” “哪里会,你那头面也极贵重了。而且,你眼光好,那头面极衬阿颜的,”宋氏又对舒颜道,“既然是阿昇私下赠你,便不用拿到花厅了,让青萍送到你屋中收起来就是。” 这孩子把这未婚夫及笄礼跟她与太子妃炫耀也便罢了,总不能再去宾客处张扬。 舒颜笑了两声,看着青萍拿着木盒离开,挽着太子妃的胳膊,“表姐难得来我家一趟,等会儿去我院子里坐坐呗?” “好的,”太子妃也是难得从东宫琐事中抽身出来一趟,自然无不应允,“往前,你与我说过,大表哥给你布置的院落极其精巧,口述不如眼见。” 三人正说笑往宴席处去,一个仆妇快步走来,气喘吁吁禀报,“大夫人,四皇子和六皇子两位殿下来了,六皇子殿下得舒贵妃吩咐给姑娘送及笄礼,现在要来拜见老夫人。” 舒府也算是六皇子堂外祖家,过府拜见老夫人,是知礼。 又有舒贵妃竟让六皇子亲自给舒颜送及笄礼,宋氏忙吩咐身边的嬷嬷,“快去迎四皇子去花厅。” 她也得去跟婆母说一声,有个准备。 既然是舒贵妃使六皇子来送及笄礼,舒颜自然也得过去。 但让宋氏都意外的是,四皇子居然也跟着六皇子一起过来了,但转念一想,两人同行,来舒府先拜见长辈,也是礼节了,她与李氏特意站在花厅门口处迎接,此时忙上前见礼。 “姑母不必客气,”六皇子忙伸手扶宋氏和李氏,朝他们温和一笑。 舒老夫人倒是没有出花厅,花厅里还有上了年岁的女眷说话,此时六皇子和四皇子进来时,都从座上站了起来见礼。 舒老夫人虽然自己是长辈,但六皇子和四皇子到底是皇子,尤其四皇子与舒府并不是姻亲,正要走上前行礼,“老身见过……” 就被阔步走来的六皇子赶忙阻止,“大外祖母您是长辈,晚辈怎敢,该是晚辈向您行礼,”说着,便行了个晚辈礼。 舒老夫人到底没有全受,侧了半边身子。 四皇子也笑着抱拳,“晚辈问舒老夫人安,贸然来府,唐突了。” 舒老夫人忙道:“四皇子殿下客气,您能来府里,是舒家荣幸,两位殿下快请上座。” “那怎么行,都说了我是晚辈,大外祖母莫在意身份,您快请上座。” 太子妃此时坐在老夫人下首,笑着道:“老夫人莫客气,都是亲戚,随意坐便是了。” 太子妃这般说,舒老夫人才走回主位上坐下,六皇子随意找了个下首的椅子便走过去,又请四皇子坐在了他上首一个位置,其他人也都依次落座。 舒颜此时是站在了舒老夫人身后,见六皇子落座后,便让内侍端了两个托盘站出来,“这是母妃命我给阿颜的及笄礼,右边这个是我做表哥的一点儿心意。” “多谢姑母,表哥,”舒颜走上前亲手接过来,微微屈膝道谢。 六皇子伸手虚虚做了个扶的手势,笑道:“阿颜不必客气,这般倒是生分了。” 两人在凝烟殿也是多有见面,虽然不是很亲近的兄妹关系,但也相处十分融洽,舒颜便笑着道:“姑母和表哥惦记我,自然是心怀感激之情。” 没想到,四皇子竟也从袖子里掏出个木盒来,笑着递过去,“来的匆忙,没有提前准备,阿颜莫要嫌弃。” 舒颜一愣。 四皇子就笑道:“六弟的表妹自然也是我表妹,怎阿颜这般惊讶?上次在宫里咱们不是还一路同行,此时倒是生分了不成?” 舒老夫人虽然也惊讶,但却没有露出来,忙笑着道:“阿颜,既然是四皇子心意,收下便是。香荷,还不过去给姑娘搭把手,”似乎是舒颜发愣是因为两手还端着舒贵妃那托盘,没空出来。 香荷忙上前。 既然祖母发话了,舒颜也没把手里托盘转给香荷,屈膝道谢,“多谢四皇子。” 香荷接过四皇子手里的礼盒退下,舒老夫人笑道:“倒是让两位殿下破费了。” “大外祖母太客气了,”六皇子笑着说完,却是不着痕迹地看了四皇子一眼。 他是出宫时遇到四皇兄,得知他要代母妃往舒府送礼,便道自己闲来无事,便与自己一道来了,却没想到,他袖子里却是还揣着个礼盒而来,莫非是提前备下不成? 这么想着,待两人告退离开花厅往前院坐宴席时,在路上,便开玩笑地道:“是我思虑不周,倒是劳四皇兄破费了。只是没想到四皇兄竟随身带了礼盒。” “这有什么破费,”四皇子笑道,“不是应该的么,也没送多么贵重的东西,不过是支钗罢了。说也是阿颜该得,这几日我都袖了些小礼在身上,以防今日这般心血来潮就去赴个宴,总不能吃白食。” 六皇子只含笑“嗯”了一声,心中却不信,谁无事袖个女子钗鬟在身上,该不会是要送他哪位红颜?毕竟这个皇兄才换了个皇子妃,跟原订婚的皇子妃堂妹闹出风流,还因此被父皇好生训斥。 之后,又听闻他结识了一位清倌,这钗也许是送这红颜,此时却送了舒颜,这钗可不是随意好送的物事,六皇子现在想想不妥,可已经送出去,只能作罢。幸好,这也是过了明路,对舒颜名声该是无碍。 只是,到了下午,宾客离开,宋氏和程氏帮着舒颜查看及笄礼时,看到了四皇子居然送了金钗时,十分吃惊。 “这可不合适,”程氏皱了下眉,她最近也听说了四皇子有些风流之事,见小姑子这边竟收到他送的金钗。 宋氏原以为四皇子送的寻常物件,见是金钗且还是打造十分精美的样式,也觉着不妥当,只是礼已经收下,也是正儿八经收下,便道:“这金钗便不必放到阿颜房中了,先收到公中。待四皇子大婚时,比照着这价值多一半回送过去吧。” “是,”程氏应下,将这金钗礼盒单独放到一旁,又在礼单上单独标注了下。 两人也没多想,之后与舒颜简单说了一声。 舒颜并不在意这些及笄礼多少,便是都充到公中花用她也不心疼,只是惊讶四皇子居然给自己送了金钗。 不说金钗本就是意义不同的女子贴身物件,就算四皇子总说自己也是她表哥,不是外人,可这种拐着玩儿的皇子表哥,她只能敬而远之。 况且这位四皇子中让她觉着有些茶言茶语,若让她头上戴着四皇子送的金钗,她还不得劲呢。 倒是六皇子给舒颜送的及笄礼,是一套十二生肖玉雕,不是十分贵重的玉器,胜在小巧精致,造型可爱,很适合小姑娘家把玩,明显是兄长给妹妹的玩意儿。 舒颜觉着,这才是作为表兄该送的恰到好处的礼,更觉着那个四皇子真是格外一路。 再想到,那四皇子新换了个皇子妃,虽然自事情出来后,她还没有见过何问芝,只听说她被堂妹挖了未婚夫墙角,重病无法起身。 其父往圣上跟前,只字不说四皇子和何玉彤做下见不得人事,跪求取消原先的赐婚,说自家闺女没有福气消受这亲事,没有那大度的心肠接纳姐妹共侍一夫,更担不起四皇子妃的主母位。 最后,四皇子妃换做了何玉彤,何府也因这事分家。 也许旁人觉着,何问芝丢了四皇子妃的宝座,被堂妹抢了好事,可让舒颜看,四皇子这人,又茶又渣,装的一批,何问芝是因祸得福,跳出个坑去了。 第131章 七月似流火,蝉鸣阵阵。 闹中取静的东市茶楼雅间,舒颜手中捧着冰丝丝青花碗,舀一勺奶香味十足的冰淇淋,感慨不已。 继冬日酒楼火锅后,这位神秘的穿越老乡又开发出夏日凉品铺子,吸客无数。虽然这冰淇淋做的不似前世地道,可也差不多还原了六七成,重点是解暑。 只可惜,这半年了,都未曾查到这穿越人士到底是何人。起先她怀疑过是陈芷贞,但调查一番未果,该是另有其人,却不得头绪,只能放下。 “这酒楼的东家当真是奇思妙想,”甜蜜奶香的一口下去,她只觉着暑气散尽,抬头见对面的人只浅尝一口便放下,“阿昇,你不喜欢吃?” “太甜腻了些,”邵元昇不是很喜欢这所谓的冰淇淋,怪莫怪气的名字,拗口的很。况且,他今日约她出来,是有重要的事情与她讲,哪里顾得上眼前这吃食,顿了下,他道,“阿颜,我们成亲吧。” “咳……” 舒颜才把一口现代盗版冰淇淋放到口中,被他的话惊得呛到,幸好她及时转头朝向了地面,用手捂住了嘴,才免于喷出,然后瞪大杏眸,震惊地望向邵元昇,“你,方才说什么?” 见她呛到,便快速侧过身子给她拍背的邵元昇手一顿,“我们成亲,如何?” 两人因这动作离得很近,近到舒颜看到他黑眸中小小的自己倒影,差点就迷失在他眸子里,却还是理智尚存,“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她自然是期待两人成亲,可又眷恋家里的亲人和生活,便一直刻意不去想这些,想着水到渠成。 见她恢复过来,邵元昇收回手,放到桌上,只是身体依然没有撤回去,“圣上近日下发了往各道巡察的旨意,我所在的大理寺也委派了一道,由大理寺卿亲率往河东道方向,圣上昨日已召见我,钦点我随行。” 舒颜自然从三哥那里听说了圣上派遣巡察使往各地,今日邵元昇约她见面,她本想着正好问问,他会不会前往,没想到他已经被圣上钦点,“可是,这跟我们成亲有什么关系?” 方才她问的是为何提起成亲,他却说巡察之事,不对题啊。 “我这一走,不知何时回,”望着眼前神色迷茫,不自觉微微歪了下头的小姑娘,他微微笑了下,“少则数月多则一两年也未可知,岂不是蹉跎了你?” “会这么久?”一两年,这个时间也太长了些。 舒颜还没想到更多,便见他点了点头,“你知为何圣上派大理寺卿往河东道,因近几个月那边多发刑侦案,从地方发到刑部和大理寺的案子,泰半出自那一块,与其他各道勘察吏治不同,圣上才特意遣大理寺卿前往。” 既然多是案件需要侦破,所以,肯定要耗费时间。 舒颜“嗯”了一声,但还有些摸不准他的意思,“你是怕时间长了不成亲有人说我的闲话?还是……” “说闲话这个,倒是不至于这般看重,”邵元昇慢慢讲出自己的打算,“我记得你原先曾说过,如有机会,想往外面去走走看看,现在这不正好是个时机?虽然日后我也可以找机会带你出去,但跟着巡察使,安全上却是能有保证。” 舒颜眼前一亮。 她是挺向往,可很快就冷静下来,“可是我能随同吗?你是去公干,能带女眷?” “自然是能,”邵元昇笑了下,“不然我也不会这般提议了。还有,河东道那边靠近你四哥五哥驻地,若是有可能,到时候咱们还可以去探望他们。” 他这么说,舒颜便七八分心动了,本来说好去年年底就能回京探亲的两位兄长,都因职务耽搁没能回来,家里人不说,但她也知道娘和二婶很挂念他们,若是能有这样的机会,倒是极好。 可随即,又想到,“其实,我四哥和五哥今年年底就能回来了,而且就算巡察卫队往河东道,到达那边恐怕时间更久。” 她还舍不得离开家人那么长时间,“我舍不得爹娘他们。” 看得出来,她是眷恋家中亲人,邵元昇正想着再怎么说,又听她犹豫地道,“可是,你方才说的也对,难得有机会往外面去走走,跟着钦差卫队安全有保证,还能见识下你们破案,这么想想还是十分有意思,不然,就去?” 虽然最后两个字,还是问语,但邵元昇听得出她很是意动了。 “我知道你舍不得离开家,嫁人后会不如在家中自在。虽然我觉着也是如此,但婚后我会尽量给予你想要的生活,母亲那你知道,她一直很喜欢你,想你早点进门,当然,我也是这般盼望,”他也没想到,当初不过是为了母亲高兴满意才定下的亲事,现在他却是迫不及待,想早点娶她进门,“阿颜,我心悦你。” 猝不及防,被他深情一脸的舒颜小脸爆红,难得羞怯地扭了扭手指,“我也是,”音量不高,字字清晰。 本来就是磕颜磕来的未婚夫,日后自家男人,害羞也是一忽儿的事,“所以,你这算是求婚吗?” “嗯?”他们不是早就订婚了吗?这求婚? 他不解,舒颜也意识到自己被这温柔氛围影响下,混淆了前世和当下的礼节,“就是,诚心向我提议成亲。” 这么解释,邵元昇便明了,“自然是。虽然请期该是父母长辈们商议,但我觉着,还是应该尊重你的意见和想法,想来叔父和婶母届时也会询问你的想法。” “嗯,”这话太对了,就算是她爹娘给她定成亲日子,肯定会先问过自己,因此不由道,“我爹娘可想着多留我两年。” 邵元昇摇了摇头,玩笑道:“我都快十八了,再留你两年,我都过弱冠。估计阿哲的孩子都能喊我小祖父了。” 孟秋婉离京前就已经怀了身孕,这是与卲哲去任上路上查出来的脉象,如今已有六七个月月份了,这些舒颜自然也知晓。 若是真的多留两年不出嫁,他这话一点儿也不夸张,遂笑道:“那我进门就是小祖母的高龄辈分。” “是我出生太晚的缘故,不过,却是刚好,不然不能与阿颜结亲。” 舒颜被他这含着情意的话说得面皮发烫,娇嗔横他一眼,“那你也比我大了三岁多。” “这才是正正好,比你大些,才能更稳靠……” 外间里,虽然两人音量一直不高,可因只隔了一道屏风,青萍基本能听个十成十。 此时,满面复杂地望着屏风那端,影影绰绰可见越发靠近的两人,以前怎么没发现未来姑爷这嘴这么会说,会哄人? 姑娘本就喜爱未来姑爷,如今竟是没多大会儿就许嫁了! 想到府中的老爷子大老爷大爷等人,青萍默默为他们先掬一把同情泪,宝贝大姑娘要被抢走了。 可不是被抢走了,万万没想到,不过是跟邵五那家伙约见了一场,回来舒怀亭听到了什么? 妹妹要与邵五成亲了,还是就近的两个月内! 玩笑呢?还是天还没黑,他就自进梦境了? 舒怀谨脸色发沉地坐在椅子上,眸光闪烁。 “不行,太急了,我们还没准备这么早嫁姑娘,”舒老爷子一想到乖乖孙女要嫁到旁人家去,胡子都炸起来了。 “就是,邵元昇想什么美事,阿颜才及笄没几天,嫁什么人!” 才说了一句要成亲,没来得及讲更多的舒颜,怀疑地看向舒昂,她及笄都几个月了,不是几天吧?她爹气糊涂了? “这个也太突然了,”比起各种不同意暴躁生气的男人们,舒府女人们却是镇定的很,有些惊讶却又不意外。 惊讶是,婚期太紧,竟然两月内。 不意外是因为,她们早就想到了,舒颜及笄礼一过,卫国公府过不几个月就会来府中商议请期。 但,没想到,居然是先从舒颜这边入手了。 但又不难理解,毕竟舒颜才是当事人,就算是请期,她们肯定也要问过舒颜。 “阿昇是想看看我的想法,才先找我说的这事,”舒颜忙解释,“他被圣上钦点去河东道随同巡查,所以想着,先成亲再去,更好些。” 舒昂想也不想地道:“他自去他的,跟成亲有什么关系,难道还要你跟着去不成……” 成字未落,他忽然想起来闺女曾对自己说过,想去外面游玩的话,不由一双眼睛看过去,“阿颜,想跟着出去?” 其他人也都望了过来,包括方才还沉默不语的舒怀谨。 “是啊,”迎着家人数双眼睛,舒颜把自己想法说了一遍,“……我想着总归以后是想出去走走,不如趁这次机会出去,不仅安全,看他们破案子应该也挺有意思的。” 舒颜的喜好,家人自然知晓,也知道这多半年,她从邵元昇那里还得了好几本他手写的案件故事,让他们一度都觉着,邵元昇对她影响太大了,居然连爱好都偏向他了。当然,理智回来后,都知道,这就是她自己对这方面感兴趣。 想到妹妹这么快要离家嫁人,舒怀亭忍不住哼道:“难道不是因为邵五那厮巧言,拿脸迷惑你?” “三哥!”舒颜的确迷邵元昇的颜,可这回她还真主要是出去游玩占了上风,这话说得她多肤浅似的。 其实,也是有些肤浅的。 舒怀谨看了三弟一眼,“怀亭怎么说话的,知道你舍不得阿颜,阿颜主要是想出去见识下。我方才也想到了,该是因为元昇也随同巡查的缘故。既然如此,婚期提早,倒是也可以。”他也舍不得妹妹出嫁,可总有那一天。 邵元昇年纪也早到了娶亲时,没看卲哲那边孩子都快出来了,他做小叔叔的再推迟一两年,委实不太好看。 第132章 舒颜与邵元昇的婚期定在了八月二十六,只是,婚期前十日,京城中居然传出一则她与四皇子花前月下的风流韵事。 可传这流言的人不知是不是存心膈应她,居然把她跟四皇子扯到一处。还说,她与四皇子早就有情,只是碍于两人都已有亲事,特意在自己成亲前幽会一场,甚至连她穿的什么衣裳梳的什么发式都说的有鼻子有眼。 简直是理了个大谱! “狗屁的荷花池旁互诉衷肠,我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去了荷花池!” 舒颜听到这传言的时候,都要被气傻了。 好端端的,她人在家中待嫁,按照礼节,都一月未曾出门了,居然传出这么一个离奇的流言。 这四皇子自去年回京后,便被圣上调回,没再回蜀地,一直留在京城,却不时传出关于他的风流事,及到五月份左右大婚,因嫌弃他茶言茶语又渣男,自己都没去观礼。 可没想到,现在竟然又被说成是,四皇子大婚,自己伤心失意,才没去参加婚礼。 “有病啊!这传流言的人,脑子一定有大病,胡乱臆测人的神经病!” “姑娘,别气了,大爷已经吩咐人去查这流言了,”青萍看舒颜气的直拍桌子,忙捧住了她的手,最近为了姑娘成亲,她们仔细给姑娘保养着身子,连手都细细地涂了凤仙花,“都是外面的人胡说八道,姑娘可被气着自己的身子。” 紫萍却担忧地道:“就怕姑爷那边多想……” 舒颜倒不多担心邵元昇那边,这种事,了解她有脑子的都知道是假,“阿昇不是这样糊涂的人。” “可也让人不欢心,”自家姑娘多么清白的人,居然被泼了这样的脏水,可却是在这样要成亲的节骨眼上,可不是诚心给姑娘添堵么,“莫非是谁看咱们姑娘要嫁给姑爷了,嫉妒,故意败坏姑娘的名声?故意给咱们添堵来了?” “有可能,”青萍觉着有些道理。 紫萍便点点头,“咱们姑爷生的好看,虽然以前没见过有其他女子纠缠,可难保没人暗中觊觎。” 似乎说的就是这么回事,可舒颜总觉着不大像。 邵元昇那性情,对待旁人尤其是女子,说好听了是有魏晋不羁之风,其实就是直男毒舌,比如万清寺那次,看着旁的姑娘落水,他非但没怜惜还讽刺挖苦。便是最初与自己定亲时,他也是疏懒,只基于未婚夫责任罢了。 若说有女子依然在他这样的态度下心有喜爱,那也有可能,可放出这样的流言诋毁自己,似乎也没什么用,也不会弄散他们的亲事。 或者,只是为了给自己添堵?她的确很生气。 过了两日,舒怀谨这边没查到什么端倪,邵元昇也通过家人给她递了信,只让她安心待嫁,旁的无须理会,以安她心,事情却有了转折。 竟然是四皇子发现了事情的真相。 那个被传的四皇子不过是一名长相与他神似的外地富商男子,与自家妾室在荷花池旁亲近时,被路人看到,因为是黄昏时分,光线昏暗,误认为了他与舒颜。 “可,那女的呢?莫非与我模样也一样不成?”舒颜觉着不可思议,看着大哥。 舒怀谨也没想到居然有这样的乌龙,却损毁到妹妹名声,“那女子与你身量仿佛,因那男子是富商,给妾室买的衣裳也是好衣裙,便是从思怡阁里花了大价钱买了一套。” “思怡阁?我的确有一套湖蓝色衣裙,可思怡阁的衣裙不是一个样式只一套?” “所以才说花了大价钱,那富商男子为讨妾室开心,使了钱收买了思怡阁一个绣娘,仿做了一件与你那件衣裳一样的。方才说了,那妾室与你身量仿佛,模样气质也是差不多类型,与你穿衣风格也相似,”舒怀谨捏了下鼻梁,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巧事,“那富商男子不是京城人,从外地过来,比四皇子年岁大十岁多,但长相偏年轻,我也去见了一面,的确仿佛。” 舒颜听得目瞪口呆。 “可是,怎么传言说的还说我与四皇子好?”巧事年年有,她也知道人模样生的相似并不奇怪,原先前世也曾看过许多八竿子打不着的数隔千里之外的人模样一样,比如那时候模仿明星的路人,撞脸等等,可那流言里胡扯她与四皇子有情,却是让她不解。 “流言都是传来传去就变了味,那些闲着无事人胡思乱揣摩出来的胡话罢了。”舒怀谨从来不觉着流言是小事,尤其对女子,流言可杀人于无形,“幸好,元昇他一直都与我查这件事,虽然让四皇子抢了个先找到了那富商,不过,这件事四皇子也牵扯其中,只是对他无痛无痒罢了。” 对女子来说,是要命的名声大事,对男子却不过是风流韵事一桩,这便是不公。 舒颜知道,饶是不在意名声,清者自清,也深刻地体会到了此时男女尊卑差距。 “只是,四皇子如今在私生活上风评并不好,虽然查到了真相,可对你还是有些不好,”舒怀谨没想到,原先温润端和的四皇子竟渐渐风流荒唐起来,本他不在意这皇子如何,可如今居然牵扯影响到妹妹,他对这位皇子就十分不满。寻思着,若有机会,参他一本才好。 不止舒怀谨这般想,邵元昇也是一样。 不仅如此,他总觉着这件事不是这样简单,还甚至怀疑上是不是四皇子自导自演。 虽然,舒颜没有向他说以前四皇子在宫中与她攀谈,并茶言茶语,可京城就这般大,都是皇家宗室,宴会不少,总有遇见时,他便发觉四皇子看舒颜的眼神不大对。 许是喜欢的女子,他太在意,许是四皇子只是因舒颜模样多看她几眼,但他心中不得劲。 尤其,他与四皇子在读书时便有些许的矛盾,两人彼此关系并不顺和。四皇子如今于女事上又多风流,他越发怀疑四皇子对舒颜不怀好意。 不过,就算他再不怀好意,自己就要与阿颜成亲,就算婚前出了这件事,让人觉着有些添堵,可大婚的喜悦还是冲散了这些不快。 邵元昇一面吩咐下人继续查这件事,一面积极喜悦地准备做新郎官,还让两个侄女往舒府去陪伴在府中不能出门的舒颜。 邵璇本也打算事情安定后,去探望舒颜,得了小叔叔的吩咐,便带着邵婳往舒府去了。 因临近婚期,舒府已经张灯结彩,入目都是喜气洋洋的红,“跟国公府一样喜庆呢。” 进了舒颜的闺房,邵婳笑嘻嘻地坐下说,“再过几日,咱们就该改口了。” 邵璇也笑着道:“是啊,祖母这些天可高兴了,吩咐下人布置府里,说是盼着这一天快点到,就等你过门。” 未来婆家这么热情的小姑子,舒颜却没有不好意思,落落大方地道:“真是劳累伯母操持了。” “祖母累着也乐意,”邵璇提起前几日的事,“没影响到你的心情吧?不必理会那些。” 舒颜并不忌讳提起这桩不快之事,“倒也还好,左右事情都清楚了。” 邵婳却道:“你不知道,前天我们去赴宴,就有人胡说八道,可惜当时我不在场,四姐姐跟灵姐姐差点跟那个嘴坏的王沛丛打起来……” 邵璇在外,肯定是要维护舒颜,就算那王沛丛也是国公府姻亲,是阿婳的表姐,却不欲在舒颜跟前邀情,此时无奈地点了妹妹一下,“我哪里就跟人打起来,不过是说嘴。是王沛丛言辞太难听,不然,我总归看在你的情面上给她留些面子的。” “给她留什么面,我才没有那样的表姐,”邵婳却是毫不留情地说,“那就是个蠢蛋,我都嫌她给我丢人,还敢说小叔叔和阿颜的是非,我当时要是在场,直接去撕烂她的嘴。” 邵璇不由摇摇头,对舒颜道:“看把她给能的。” 舒颜笑着道:“阿婳赤诚之心,我都不知该怎么说感谢的话。” “这有什么,我可分得清里外,”邵婳一副恨不得没有王沛丛那样外家表姐的模样,带着几分孩子气,可却暖人心窝。 “往后再遇到这样的事,不必与她们争执,”舒颜想得开,“狗咬人,咱也不能咬回去不是,不如告知主人处置,”回头往长辈处告状,长辈们要脸,可不是这些小丫头们,不管是做样子也好,总归得给个处理。 邵璇点点头,这也是她一贯的处置方式,只是碍于王沛丛是大伯母侄女,笑道:“灵灵当时比我骂的还凶狠。只那王沛丛是个厚脸皮,她二姐王沛柔倒是知羞,将人拉走了。” 说到王沛柔,舒颜差点都忘了这个人,忙问,“王沛柔如今许亲了?” 邵婳“哼唧”一声,“许什么,惦记着我大哥,等着给他做妾呢。” 不知是不是已经接受了自己大哥房中日后姹紫嫣红不会少,邵婳没有了以往的尖锐,“她那次落水,伤了身体,似乎不大能生孩子了吧,所以赖上我大哥了。” 邵璇没想到邵婳知道的还不少,毕竟她性情纯真,这些她自然也知晓,但见她并无多少气恼,倒是放心不少,“这是大哥的事,若是他与大伯母商议了答应,阿婳,你也别想太多。” 邵婳到底是生气的,“我能不多想么,自己个亲表姐给亲大哥做妾,丢死人了!” 见她这般模样,舒颜便道:“那我可比你还丢人。” “嗯?”邵婳不解。 “我堂姐不是也做了你大哥的妾,可日后我却是要嫁你小叔叔,你就说,丢人不?乱不乱?” 邵婳咔了下嘴,瞪着眼好大会儿没说话。 “是乱,丢人,”这么一说起来,她大哥似乎有些……不地道。 作者有话说: 第133章 “戒之敬之,宫室无违命!” “勉之敬之,夙夜无违!” “若是待你不好,便家来,有爹替……” 原本舒昂和宋氏作为新嫁娘的父母,当言上面两句后,便完成父母照例叮嘱的话语,可偏舒昂在宋氏后,又忍不住含着一包泪,加上数语,唯恐闺女受了委屈。 宋氏忍不住在大袖遮拦下,狠狠掐了舒昂手背一记,并微笑着用眼神瞪视过去。 其实,亲迎之前,他们两人都已经叮嘱过许多,谁知这夫君当着众宾客的面还如此言语,似乎闺女嫁出去吃委屈去了。 饶是她也百般舍不得闺女出门子,可事到现下,说这话岂不是抹面儿。 “儿婿敬请岳父母晓,日后待阿颜定如珍如宝,”邵元昇腰背弯曲抱拳诚道,“乞二老宽心。” 这般姿态是放的极低,且言辞诚恳,便是舒老爷子也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嗓音洪亮地道:“阿昇是个好小子,阿颜日后便托付与你了。” 他看的分明,这小子对自家孙女如今是用了情,若不然谁愿意这么早就许嫁给他去。 况,他早与卫国公这父子有承诺,日后若敢待他们阿颜不好,敢有二心,届时只管孙女儿家来,也绝不将就。 舒颜此时因要拜别父母长辈,并未蒙面,若说舒昂和宋氏在说那些例行官话时,文绉绉,她尚且忍得住情绪,可舒昂最后那句百般不舍叮咛之言一出,她眼泪一下就涌了上来。 还是身旁的青萍眼疾手快,用帕子及时压在了她眼睑下方,低声提醒,“姑娘,莫哭,小心花了妆容便不美了,还让老爷夫人担心。” 花了妆容便花,她现在都有些后悔许嫁那么快,竟想不嫁算了,可最后一句让却让她在意。 知道不是自己意气胡来的事,她轻“嗯”了一声,带着些许鼻音,到底忍住了心中不舍和酸涩。 舒怀谨知道再拖延下去,场面便要失控,在傧相们取来红头盖时,缓步上前,“妹妹,大哥送你上轿。” 舒怀亭满眼嫉妒地看着大哥慢慢蹲下身子,他也想背着妹妹出门啊! 只可惜,不管是身体力行,还是亲大哥和叙齿,他都赢不了大哥,只能悻悻地看着大哥背起妹妹往外走。 他也忙跟上,不过走不到一半,他眼睁睁看着二哥上前到了大哥身旁,不知说了什么,大哥满脸无奈,可却是把妹妹换到了二哥背上,当然,脚不沾地。 舒怀亭一下懂了,真想不到不言不语的二哥居然还有这脑子,既如此,那他…… 周围舒府亲眷们,便眼见着舒府新娘子的三位兄长竟是轮番上前背着妹妹出门,这样的场景,谁也不会觉着是兄长们体力不支,才轮番背新娘子,明显是都想送妹妹出嫁,才如此轮番换人,没见一向温和的舒怀谨被替换下来时,脸色儿都不大对劲了。 本来,舒颜被大哥背在背上,大哥轻声叮咛她,让她眼泪又要落下,不想,二哥居然半路凑过来抢她,被大哥隐蔽地瞪视一眼,悄声呵斥,“起开,换什么,像什么话。” “大哥,都是兄长,没得只让你一人送妹妹,换我,不然僵持下去可对妹妹不好看。” “你身子骨弱,恐摔了阿颜。” “不会,我这些天为了背阿颜,特意练习过了,保证稳稳当当,大哥若不放心,还可在一旁帮扶……” 舒颜就震惊地在红盖头下,隐隐看着二哥絮絮叨叨跟在旁边,非要换他,大哥被逼无奈,只能将自己交到了二哥背上。及到二哥走不多远,又被三哥抢了过去,最后她趴在青松香气的三哥背上,竟是笑出声儿来。 舒怀亭被她笑声感染,原本不舍妹妹出嫁,阴郁的面庞上不由泛出温柔的笑意。 他这一笑,就让观礼的宾客们惊艳了一把。 都说舒府三爷面容阴沉可怖,可吓小儿,但现在看看,只是对人而已,看这人现在温柔模样,竟也是个俊俏郎君。 “难怪护国公府看上了怀亭,现在细细一看,他这模样生的倒是极好,”本家的一个婶子小声与旁边妯娌嘀咕。 “主要是他们几个兄弟都极其疼爱阿颜,不然,你看他对旁人这样可亲了?”另一个堂伯娘小声道,“你看看,怀谨又去抢了,这亏得是怀原兄弟两个不在京城,不然这几个兄弟怕不是要抢着送嫁打起来。” 这话说的调侃,更多是几个兄长对妹妹的回护爱护之心,舒府这唯一姑娘出嫁时兄长争相送嫁,可是成为这亲事后的茶后几日谈资。 舒颜到底最后又被舒怀谨在出大门前抢到了背上,理由十分正当,“我是长兄,且是阿颜亲长兄,自然该由我送阿颜上轿,你俩都一旁等着去!” 舒大哥强硬地打击了两个弟弟们一把,让他们才想到,原来他们只是妹妹的堂兄。 “大哥在朝中为官久了,竟是也有了官威,会拿架子了,”舒怀钰不高兴地小声编排,“做什么,弄得这般生份,竟是显出他了。” 程如猗也过来观礼了,才走到夫君后面,听到他这大有兄弟阋墙之嫌的话语,忍不住捂嘴偷笑了下,难得见夫君这般活泼,再看看三叔子那张阴沉却满是赞同的脸,与大嫂程氏笑道:“大嫂,我觉着等会儿还是让大哥小心些为好。” 程氏低声笑道:“那我等会儿提醒他,别被怀钰和怀亭套个麻袋。” 作为长嫂,她们等下是要送嫁到卫国公府的,现在也不过是趁着花轿还没出发,观礼闲一会儿,等下就要赶紧在花轿入门前赶到卫国公府去撒帐。 既有辞别父母言语叮嘱,自然也有送嫁的兄长临行话。 舒怀谨拍着邵元昇的肩膀,唇角含笑,语气平缓,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施压,“阿昇,阿颜自幼被我们娇宠长大,我们从不舍得让她受一点儿委屈,虽然知道阿昇会照顾好阿颜,但还是我做大哥的还是忍不住多说两句,若是阿颜有哪里说的不是,你多担待,告知我们也好。大哥也相信你,一定会照顾好阿颜。” 面对大舅哥的嘱托,邵元昇自然是全都答应,且让他放心,“我会待阿颜好,便是做不到如大哥一般,也会尽力而为,最起码在我能力之内,不会让舒颜委屈。” 原本这照例的叮嘱便是完成了,却不想,舒怀钰又上前,之后又是舒怀亭。 两人理由也十分充分,都是阿颜的兄长,都送嫁,自然也要说两句。 两人一人数句,这花轿就停在舒府门前,邵元昇在接新娘前就已经被拦住文武全行的考验一番,这亲接的相当难,当然也是女方家对闺女的不舍和重视。 幸好,他也不是光杆一个,陪他迎亲的伴郎也不少,贺云启见状,便忙来解围,笑着道:“舒大哥,差不多是时候该起轿了,莫误了吉时才好。” 舒怀谨兄弟几个自然是特意让卫国公府的人知晓,他们对嫁妹妹多么不舍,恨不得再抢回来,让他们对妹妹也重视,但良辰吉时,他们也不敢任性耽搁,那对妹妹可不好。 见差不多了,便朝舒怀亭挤了个眼色,一直拉着邵元昇百般不放心叮嘱的两人才语重心长地道:“望珍之惜之。” 真是不舍得妹妹出嫁,这一出嫁,不仅嫁到旁人家去,还要随着邵五这厮往外地去,虽然是妹妹也向往着出去走走看看,可不舍就是不舍的啊! 邵元昇含笑点头,俱都应承着,心里却盘算起,自己跟护国公府成婧哪个兄弟关系不错,届时让这三舅哥也知晓一番娶妻的不易。 只可惜,邵五爷这一想,才发现,成婧并无亲近的兄长,若是送嫁也得是两个年幼的弟弟,这可真是……便宜三舅哥了! 这也是心头一想罢了,邵元昇此时全心都在那顶安安静静的轿子上,里面坐着的便是他喜爱的女子,日后的妻子,眼神心头渐渐温柔,红袍玉冠面净白,越发显得俊美如神祇。 方才,舒颜没带红盖巾前,自然是看到了邵元昇,只是那时,她忙着拜别父母长辈,只匆匆一瞥,便跪拜在了他身旁,只后不舍情绪蔓延,此时坐在轿子中等待发嫁,只恍惚记得他穿了一身大红袍服,其余并未留意到。 只是,坐在轿子里,她隐约听到有人赞,新郎官竟如此俊美,不由缓缓翘起唇角。 她磕的颜,自然是极好,磕颜磕成夫君,她之幸! 待听到三个哥哥轮流“叮嘱”邵元昇,她又忍不住生出更多不舍情绪来,就这般复杂难言中,只听得一声悠长带着喜悦的声音,“新娘子起轿喽!” 她只觉着轿子被平稳抬起,炮竹声响,她终是发嫁,离开舒府了。 “姑娘,莫哭花了妆容,”青萍担忧的声音从轿外响起,虽然周围喧闹,可青萍却听得清楚,随着离开舒府,姑娘抽泣的声音,“时间还长,姑娘您理理面颊。” 发嫁时,并不是直接从舒府到卫国公府,之前早就定好了路线,要多绕些路走,热热闹闹地,但只一条,不走回头路。因此,青萍说的时间还长,并不夸张。 虽然早已知晓,但舒颜却还是觉着这一路漫长却又短暂,漫长是路的确远,似乎是绕城半圈,短暂是感觉真的就嫁人了。 恍惚间,她只觉着轿子似乎落地,外面响起欢呼声,她透着镂空的盖头间隙,见轿门被掀开,喜娘“请新娘子下轿”的声音才落,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掌伸到了她面前。 “阿颜,到了,”邵元昇清越的嗓音清晰响起。 舒颜悄悄吸了一口气,缓缓伸出自己的手,放到他掌间,被轻柔却坚定地握住。 作者有话说: 每次写成亲结婚,都想写出花儿来,可(#^.^#) 第134章 从被握住那刻起,舒颜些许彷徨的心安定下来,只是面前蒙着盖巾,入目无法视清,依然有些头晕昏昏感,只被动地按照牵引动作。 拜天地,高堂,送入洞房,丝竹喜乐中,她被搀扶着往后堂新房中去,及到喜娘欢庆的“新娘子坐床”的嗓音,她被扶着坐到柔软的床铺上,方才悄悄吁了口气。 饶是她身体较一般闺秀康健,这么一番礼仪下来,也累得不轻,尤其从午间上了妆容后,她便没怎么吃饭,现下肚中空空。 新房中此时可不止她与下人,还有观礼的夫人们,舒颜也不敢放松腰背,身姿依然保持端庄挺拔状,只听得夫人们低声说笑声音,在称赞她的嫁衣美。 “新郎来了,”又听得喜娘一声带笑的讨喜声音,房中安静了些许。 又听得喜娘让新郎揭盖头,竟是有些紧张起来,她下意识地眼睛盯住了眼前的红盖头。 邵元昇手中持玉如意,察觉到舒颜些许僵硬,眼中含笑,缓缓伸出手,玉如意轻挑住盖头一角,抬起。 舒颜只觉着眼前一亮,许是长时间处于红色昏暗光线下,这猛然的亮光,尤其她眼睛还盯着盖头看了一会儿,忍不住眨了眨眼,视线才慢慢恢复过来。 入目便是一张温柔含笑的俊脸,不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抑或者他今日隆重装扮过,舒颜只觉着眼前的男子无与伦比的俊美,简直是让她目不转睛。 其实,她在看人时,邵元昇也在看她。 并不知自己此时模样,红唇微启,眼神带了些许迷离感,透着几分娇憨,让他也忍不住看痴了片刻去。 到底邵元昇定力好,很快便扬唇笑意加重起来。 他这一笑,舒颜竟仿佛听到百花盛开的声音,在心房间。 “嘻~” 不知是谁,看着新郎新娘子两相痴痴相望模样,都是俊男美女人物,让人看了也觉着开心,没控制住声音,笑出些许声响来。 喜娘是见惯了这场面的人,多的是新郎被新娘美貌迷住的人,但今日这对却似乎反了过来些,却是新娘看新郎官看呆了住,但该说不说,两人都是上好的容貌,尤其是新郎这模样,她也是少见如此俊美人物。 到底职业操守在线,喜娘笑着道:“两位新人,接下来该行合卺了。” 所谓合卺,自然指合卺酒。 屋子里观礼的夫人们都善意地笑,舒颜这才意识到自己看邵元昇入迷了,不由尴尬地脸颊一红,微微低头,恰现了新娘子当娇羞的一面,得来夫人们更加善意的笑言声。 “咱们的新娘子羞了。” “自然是的,看着就是面皮薄,哪里像你,我记得你成婚时那脸都不带红的。” “净打趣我……” 邵元昇却觉着婶娘们怕是误会了,眼前这人儿脸皮可不薄,只这害羞也该是别有其他。 但不管是哪样,都是他喜爱的。 此时,喜娘身旁的两位小童端来两个小金盏,言:“一盏奉上女婿,一盏奉上新妇。” 两人胳膊交互对饮,这样近的距离,不知是酒熏人,还是男色斩她,抑或者酒色皆醉人,舒颜只觉着脸上热气腾腾,红晕两腮,喝的杯中物是何滋味都不知了。 好笑地看着眼前迷迷瞪瞪的人儿,若不是此时庄重成礼时,邵元昇差点忍不住摇头,自己这模样就让她这样欢喜? 这样的话,他今晚问了,但是在红色绡纱帐中,彼时,他墨发半散,与身下人儿青丝缠绕,低低问了。 舒颜此时被他撩拨地早不知今夕,云里雾里实诚地喃喃,“好看,再没有比你更好看的人了。” 想起两人并不相识时,她便曾出言维护自己的话,靠近她脸颊处,亲昵地亲了下,“可下饭?” 下饭? 吃饭? 看他可以吃饭? “当然!”舒颜费力地把脑子从身体感官中拉出,又很快迷失,语气却是坚定,“若是看着你吃饭,食欲都能大增。” 然后便听着一声轻笑,愉悦地嗓音,让她一下理智有些回笼,意识到自己在与他说什么,才急的想要给自己描补,“不过,我不是那么肤浅的……” 却被他又笼下的气息罩住呼吸,轻语低喃,“阿颜,我喜你的肤浅,就这样很好……”而后的话,消失在唇舌缱绻旎旖间。 鸾凤才入帷幌,缱绻不知更几。 一夜红绡帐中眠起,朦朦胧竟不知是何年,才动了动身体,只觉着像是被碾压过一样,舒颜忍不住呻。吟出声。但不出声还觉不出来,现在觉着嗓子也是干疼的很,“我……” 她才动,邵元昇就醒了,听出她声音不对,忙按住她,轻声道:“别动,我去给你倒些温水。” “咳,”嗓子里干痒,她忍不住咳嗽一声,微微撑起些身子,便看到他光洁的胸膛到了眼前。 “夜里该给你喂些水喝的,”听着她干咳,邵元昇不由自责自己不够细致,刚想扶着她起身,就见她目光直直地落在自己脖颈下方,低头一看,轻笑溢出喉咙,缓缓摇头,扶她起来,“快润润嗓子,等会儿让人给你做梨水来。再不然,就熬些润喉的汤药。” 这丫头,竟是看不够一样,实在是让他啼笑皆非。 许是两人关系亲密无间,舒颜脸皮越发厚实,被抓包也毫不脸红了,喝了几口温水,觉着喉咙舒服多了,赶紧道:“我也是醒来才觉着嗓子不得劲,不过喝点水就多了。喝点梨水也行,汤药就不必了。” 她才不要喝苦药汁子。 听得出来,她声音清亮起来,邵元昇也不勉强,才放下茶杯转过身,怀里就被扑进一个柔软的身子,不由微微低头,就见她小脸在自己身上蹭来蹭去,忙抵住她的额头,“阿颜,别闹,不然会误了时辰。” 为什么闹会误了时辰,饶是舒*脸皮厚实*颜,想到昨晚两人的亲昵,尤其是身体还酸疼不适,也忙扳正了小脸,“那个,叫青萍她们进来吧。” 邵元昇身边自然是没有丫鬟服侍,也不假小厮之手,穿衣都是自己来,此时自然知晓舒颜身体不适,需要丫鬟服侍,但他想了下,“不必叫她们了,我来帮你。” 虽然知道舒颜身边那两个萍都很本分,但多年习性,他还是不喜丫鬟进入卧房。 舒颜其实,也不是衣来伸手的性子,平时小衣穿着之类都是自己来,只是现在她累得很,才想着叫青萍和紫萍来帮自己。 “而且,这房中你确定想要她们来?” 舒颜一愣,然后朝帐子外一看,衣衫丢了一地,大红喜房里,凌乱中透着些许靡靡,顿时脸颊红起。 她忘记了,昨晚自己在见到沐浴过后只着中衣露出半个精壮胸膛的他,便没忍住眼,在桌子边旁两人便搂到了一处,之后,本就积攒了十几年的青年和热情迎合的姑娘不可描述之景,自不必说。 她忙道:“我们先简单收拾一二吧,”不然,便是贴身丫鬟,她也厚不起那脸皮。 昨晚丫鬟们离开前,早已经将两人今日要穿的衣衫都准备妥当放在一旁了,邵元昇自己的衣裳本就不需下人准备,且秋季男子袍服好穿,很快便穿好了中衣,拿起青萍昨晚放好的一套衣裳走到床帐前。 “我自己来吧,”她现在只穿了一件亵衣,坐起来后,也可以自己穿衣,虽然一动觉着胳膊也酸软。 “我帮你,”邵元昇却是体贴地,亲手帮着她穿衣,只是若是忽略他穿衣时,不时拂过自己肌肤的手指,舒颜就真信了他,“痒。” 她忍不住缩了下腰,瞪视他一眼。 只是,才刚承雨露,不说她声音都带着娇软,眉眼间更尽是风韵,邵元昇便是定力极好了,也忍不住凑到她唇边,“其实时间还早……” “不早了,”舒颜眼皮一跳,赶紧推开他,快速扯回他手中的系带,三两下系好,“今日大婚第二天,一定要早起给父母长辈们请安才好,不然我这个新妇可是失礼。” 虽然,男色当前,她喜爱的不行,可身体实在遭受不住。这人看着斯文高挑瘦,可她昨晚就知道了,衣裳包裹下他肌肉的喷薄力,真的不能再来了。 看她惊弓之鸟一般,邵元昇不由笑了下,明明是她撩自己,可又缩回去。也罢,来日方才。 舒颜哪里知道这男人想法,她觉着自己如今就是口眼花花可以,身体力行废材。 两人穿好了中衣,邵元昇又简单把地上凌乱拢了拢,才扬声叫人进来。 其实,早在两人房中传出动静时,外面值守的青萍就在梅嬷嬷提醒下,让小丫鬟们备好了热水巾子等物,等邵元昇声音出,忙带着丫鬟们端着铜盆等物入内。 洗漱完毕,两人都穿上了红色大袖外衫,携手往正院去给卫国公夫妇请安。 新妇入门第二日,自然要认亲,宋氏也早为舒颜准备好了新妇要呈上给长辈和送晚辈的各样礼,被青萍等人放到托盘中端着,跟在两人身后。 “看咱们姑娘和姑爷感情可真好,”紫萍小声与青萍说,昨晚作为陪嫁丫鬟,才来到国公府第一夜,紫萍对新住处不习惯,睡得不踏实,起来时精神还有些不济,但现在看着前面一对俪人,只觉着精神头十足。 作为姑娘的陪嫁大丫鬟,紫萍知道自己也是姑娘的门面,今日在国公府第一次露面,一定得给姑娘增脸,登时腰背挺拔起来,脸上也带了端庄。 青萍性情柔和,温婉地小声提醒她。 第135章 “该改口了,得叫五夫人和五爷才好。日后可莫叫错了。” 姑娘还是自家姑娘,可嫁人了,到夫家,就得换称呼。 紫萍也是不习惯,叫惯了,但知道轻重,忙点点头,在心中默默念叨几遍,免得等下到了正堂再出错。 舒颜自然不知身后两个陪嫁大丫鬟的私语,她正观看周围的景色。 虽然以前来国公府多次,也去邵璇院子,但他们新婚居住的院落却是之前没有去过,往正院的路也没走过,便发现他们住的离正院并不远。 “前面是不是就快到了?”舒颜看到自己认识的地方,“咱们住的离正院很近啊。” “嗯,母亲特意把院子选的近了些。” 舒颜点点头,看了眼身旁的夫君,琢磨了下,就觉着该是因为婆母疼爱他,才会把院子放的近些,毕竟,她知晓的国公府其他几房庶出住的位置比起世子和嫡出的三爷可是偏了许多。 昨日才成亲,邵元昇还未来得及与她细说国公府中各房情况,虽然她之前就知晓国公府是嫡庶分明,不过看婆母对庶出的媳妇倒是和蔼,觉着还是回头问他一下较好。 心中这么盘算着,就到了正院。 卫国公夫妇并其他各房此时都已经到了正院等候,当然,邵元昇与舒颜并未来晚,他们也只是才坐下,下人便通传“五爷和五夫人到了。” “快请进来,”卫国公夫人满面笑容,忙吩咐道,眼中尽是期盼。 她的幼子,昨日总算是成家了,虽然不是第一次二次做婆婆喝媳妇茶,可国公夫人偏心地就是觉着没有哪次比今日更让她期待了。 国公夫人的偏宠和喜爱溢于言表,卫国公对老友家孩子做儿媳自然也满意,可看一眼底下神色各异的几个儿媳,尤其是大儿媳,便轻轻咳嗽了一声,声音极低,意欲提醒自己夫人莫太过偏颇。 可国公夫人人逢喜事精神爽,与往日对国公谦和态度不同,理也不理卫国公,只望着门口处,期盼之意简直太明显。 三夫人刘氏笑着道:“原想着小两口晚些也无妨,不想小弟妹这般重礼,亏得咱们早来了片刻,不然都得让小弟妹觉着咱们都懒怠了。小弟妹虽然年幼,却是再知礼不过。” 她身旁的四夫人余氏与她关系亲近,虽然是庶子媳妇,因性子爽朗大方,在几个庶子媳妇里是国公夫人面前比较得脸,且这人爽朗也圆滑,知晓三嫂与五弟妹走得近,便笑着接道:“可不是,咱们几个做嫂嫂的,本就年长小弟妹许多,往后更得做好样子。” 正说着,邵元昇便已经拉着舒颜的手进来,两人并肩而行,男俊女靓,身后朝阳微微金黄色晕在两人身遭,竟像是镀了一层金色,越发显得悦目。 余氏赞道:“好生登对的佳人啊!” 她自然知小叔子容貌之盛,可站在这样俊美的男人,小弟妹并没有被其压住风华,反而有种相得益彰之感。 她的话让卫国公夫人笑容更大,卫国公作为一家之主才要开口,她就已经开口,“佳儿佳妇,好啊!” 卫国公大人本想威严做大家长的模样都做好了,被夫人这般一抢,只能也跟着换了和蔼神色。 那边卫国公夫人已经在吩咐丫鬟们铺设铺垫,让两人行礼了,若不然岂不是让两人干站着。 舒颜一路走来,都被邵元昇牵着手,本也是才新婚,又才有了亲密的交融,越发亲密亲近,原先还不觉着,及到进了厅堂,被这么多人看着,她才猛然发觉两人还牵着手,忙往回收。 一收不回,她便轻微晃了晃手,用一直自由在外的大拇指悄悄拨他的手指,邵元昇这才松开,忙收到腹前。 心中不由有些懊恼,其实方才进门前就不该牵手,希望他们不要觉着自己失礼。 她悄悄看了眼堂上,见国公夫人一直笑容满面地望着他们,国公脸色也十分温和,才悄悄放心。 接着便是给公婆敬茶这重要的环节了。 舒颜按照之前嬷嬷教导过自己的,与邵元昇一起跪在蒲团上,端起托盘上茶盅,恭敬道:“请父亲用茶。” “嗯,”卫国公接过茶杯饮了两口,放到旁边丫鬟端着的托盘中。 舒颜又端起另一杯茶敬给卫国公夫人,“母亲,请用茶。” 许是对卫国公夫人更亲近,舒颜声音里便多了些亲近,卫国公夫人笑的更开了,连说了三个“好,好,好”字,才把茶盏放到嘴边。 卫国公就见着一向优雅的夫人将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喝了个干净。若不是底下儿孙媳妇们都在,国公大人怕是要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 他家夫人今日实在是过于忘形了些,虽然,他也高兴最小的儿子终于娶媳妇成家了,可作为长辈,当稳重! 国公夫人放下茶盅后,便微微弯腰去扶舒颜和邵元昇胳膊了,“好孩子,都快起来。” 邵元昇拉着舒颜站起身,舒颜便让青萍捧着托盘上前,“这是儿媳些许心意,请父亲母亲收用。” “好,难为你费心了。” 托盘上都是按照礼节,儿媳给公婆准备的鞋袜等物,多是儿媳亲手缝制,以显诚意,只是舒颜是个女红废,根本做不来,此时见卫国公夫人只是意思地轻微翻看了一下便让丫鬟收好,并未说旁的,还夸了自己一句,倒是心中不好意思。 可国公夫人没说,世子夫人王氏离得近,却是笑着道:“咱们五弟妹这手女红可真是出彩,改日得好生向你讨教一二才好。” 她看着那鞋袜就怀疑不是舒颜亲手做的,听说她可是不擅女红,只打个络子就丑的不行,偏她那些父兄还当回事戴出去炫耀,还有小叔子那么在意仪表的人,竟也不在意丑了,让她越发不喜这个五弟妹。 王氏笑嘻嘻地说着这话,舒颜却是从里面听出了刀子味,浅笑一下,“大嫂谬赞了,我女红不好,该是我向大嫂学习才是。” 现在还没到与王氏介绍认识时,王氏却贸然插嘴,还这般含沙射影,让卫国公夫人不喜地瞥了她一眼,又笑着召过旁边丫鬟,把自己给舒颜准备的礼端上来,“只要是阿颜准备的,都是用心。这些是我做母亲的与你的见面礼,望你与阿昇日后相互扶持,恩爱相守。” 她也不说那些训诫新妇的话,只期盼他们小两口夫妻和美,这让舒颜才因王氏生出的一丝丝不快消弥无踪,“多谢母亲。” 卫国公夫人送给舒颜的是一套红宝石头面,上面的红宝成色让底下几个庶子媳妇看的眼热,这一套头面价值可不低,更不要说她们看到托盘上还有两只手镯,更是通体通透的碧玉。 而卫国公就比较直接了,送给舒颜的是一个小庄子,当然这庄子面积不大,好在靠近京郊,且与国公府产业相邻,方便打理。 邵元昇却知道父亲送的礼与大嫂与三嫂成亲时一样,这便是不偏不倚。 卫国公本就觉着作为大家长,庶出也便罢了,嫡出的更得在这些物事上表面上端平,至于他更看重和倚重大房,私下里给了什么,便不为其他人所知了。 卫国公夫人嫁资厚重,邵元昇自小锦衣玉食长大,自己也早早经营铺子,并不惦记卫国公手中的私房。 但卫国公夫人看了眼舒颜手中的田锲,心中却是觉着卫国公惯会做表面功夫,当她真不知道他私下里塞给长子更多的私产?只是,长子不擅打理,如今都在王氏手中。若不是自己还不至于不计较这些钱财,最后也都是要传给卲哲等人,她肯定不愿。 只是,长子是个不顶事的,又是他们夫妻两人的处理方式,卫国公夫人也只好当做不知罢了。 接下来便是认同辈了,自然要先从世子这边开始,由邵元昇引着舒颜给她介绍,并奉上见面礼。 首先到的自然是世子和王氏这里,“这是大哥和大嫂。” “见过大哥,大嫂,”舒颜只见过世子一面,此时含笑行福礼,得来世子有礼地回应。 “五弟妹不必客气。” 及到王氏这里,她也笑着回,“五弟妹,”只笑意却不达眼底。 这个幼子媳妇进门,她那个婆婆肯定会更加偏心。 舒颜却不在意王氏,行礼完后,青萍奉上托盘里的礼,便随着邵元昇往后走。 国公府二爷庶出,二夫人看起来话不多,平淡地相互见过礼,到了三爷和刘氏这边,明显邵元昇介绍的时候,话语多也亲近,“阿颜,这是三哥,三嫂,你应该都熟识了。” “是,”舒颜笑着行礼,“见过三哥,三嫂。” “小弟妹,”邵三爷是个严谨性子,虽然一板一眼地说话,可看邵元昇的目光却是透着慈祥,这小弟跟他晚辈也差不多,看他如今成家,较之以前便成熟稳重起来,满眼欣慰。 他也知道自己闺女和夫人对小弟妹颇赞誉有加,因此对她印象也很好,尤其看小弟也很喜爱新妇,与舒颜招呼时神情也温和许多。 刘氏更是直接握住舒颜的手,笑着轻拍道:“盼了这许久,小弟妹总算是进门,往后可一定要多往三嫂处玩耍才是。” 舒颜笑着道:“三嫂不烦我叨扰,我定常去。” “欢迎都来不及。” 邵元昇在一旁道:“日后,多劳三嫂照看阿颜了。” “那是自然,这还用说,我年长阿颜这许多,你们在我跟你三哥眼中,跟晚辈也差不多。” 第136章 都是国公夫人所出的嫡出,且三房本还在长房之后,可现在看看邵元昇明显更亲近三弟和三弟妹,饶是不理庶事的世子都察觉出不对劲了。再看看上首母亲望着三弟和五弟亲昵说话方向,笑容满面,不由看了身旁的王氏一眼。 有心问上一句,觉着时候不对,打算待回院子后,跟王氏说说,都是嫡出,怎好似长房就被隔在一旁了,是不是王氏哪里做的不周到。 也是卫国公夫人表面维持的好,王氏也是话里藏针,这么多年,虽然世子不是在国公夫人膝前长大,与国公夫人关系没有那么亲近,但到底是母子,他也敬重母亲。只是平时醉心文雅,竟是一直没发觉母亲与媳妇王氏之间的暗潮。 旁边庶出几房看着这光景,心里也各有所想。 刘氏也没拉着舒颜说太多,接着便往下认亲,平辈这边认完便是晚辈,一圈下来,舒颜送出去不少礼,青萍这边也收了不少。 “好了,差不多就往祠堂去,”她恐耽搁久了,饿着幼子夫妻两人,“等着也不必再回来陪我们,自去你们院子里用早食便是,”她一早就吩咐人给备好了补身体的早食。 既然成亲,自然要在第二日将新妇记在邵家族谱里,自此,舒颜便是邵家妇。 舒颜也知晓这件事的重要性,与卫国公夫妇告退后,便随着邵元昇往祠堂去,经过邵婳时,她笑嘻嘻地又叫了一声“小婶婶,”又捂住了嘴偷笑。 舒颜便朝她跟邵璇挤了下眼。 邵婳对身旁的邵璇道:“四姐姐,等会儿咱们去找小婶婶玩。” “今日不好,等过几日的,”小叔叔才成亲,她们还是先不要过去打扰为好,“我哪里新得了两样镯子,要不要去看看,若是喜欢,送你一只。” “好啊,”邵婳知道四姐姐对自己大方,她也不是小气性子,也回送。 “那便直接去我院子里用早食好了,”姐妹两个与卫国公夫人告一声,便牵着手离开了。 王氏看着跟邵璇离开的女儿,有心想将人叫回来,却被世子叫住,说是有事找她,只能作罢。 等回到长房,面对世子的发问,王氏望着眼前面容清雅,虽比自己年长两岁却比自己还显年轻许多的夫君,不知为何,竟然有种累心之感,但这也只是一瞬的错觉,她很快便恢复正常,“夫君,这是说的哪里话?莫非是觉着妾身故意冷落小弟妹不成?她是新妇,我与她也没有多少交往,且我也是长嫂,没得让她跟前凑着讨好的道理吧?” 她就是故意冷落,世子又能如何?而且,她多了解眼前的夫君,就是个不理尘事的,果然,她后面一句反问,就让世子没话说了,“我也是见你跟三弟妹还有小弟妹都不亲近,跟母亲关系也不怎么亲近,才问你一句,倒惹来你这许多的话。” 王氏心道,他竟才发现自己与卫国公夫人关系不亲近,这人整日里附庸风雅,哪里看到眼里去过,也就是自己每日里为儿女操劳,他也看不到。 只是,这般也好,她做主长房诸事,“夫君不是才得了一方砚台,不知研墨如何?” 她扯出世子感兴趣的东西,很快就转移了他的注意力,说了句,“还没拆用,我这便去试试,”便去了自己的书房。 王氏看着他清隽的背影,便想到了自己的长子卲哲,也不知他在任上是否平顺,孟秋婉怀相如何了,等会儿得再写一封家书问问才好。 说起来,她也是马上就要做祖母了,可想想如今头上还压着婆婆这座大山,国公府中馈也被她把持,自己只打理长房和一些不起眼的庶务,王氏心头就窝火。 再说舒颜与邵元昇去祠堂祭拜过先祖,添上了自己名字在族谱中后,两人便往回走,“还是去母亲那边吧。” 舒颜知道新妇进门,按规矩是要伺候婆母用饭,卫国公夫人不会跟自己摆这样的谱,可她想着还是不能太理所应当。 “母亲不是个摆规矩的,你日后也不必太在意晨昏定省那些,只得空去陪母亲说话就成。” 见他竟猜得出来,舒颜笑道:“我知道,只是,才进门,还得问问母亲哪里需要注意的才好。” “那行,便去陪母亲用早食,”邵元昇当然也可以自己与舒颜说,但他也没有太插手婆媳之间的事,但还是说,“要是有什么不懂的,问我也一样。” “好,”舒颜知道,不过婆母跟夫君还是不同,她才做了新妇,也是才做儿媳,还是要摸索着慢慢来,幸好,卫国公夫人待她好。 等到了正院,见两人回来,卫国公夫人惊讶道:“怎么回我这里了?不是说回你们院子里就行了。”她也是恐舒颜昨晚累到,想让两人早些完成正事回去休息。 此时,桌上已经摆放了早食,显然国公夫人要用早食,卫国公倒是不在。 “我来服侍母亲用早食,”舒颜笑着说道,便准备挽起袖子净手。 “哪里就用得着那一套规矩了,”卫国公夫人说着,就吩咐下人,“既然过来了,去吧你们五爷和五夫人的早食取来,就在我这里一并用了。” 本来,今日舒颜和邵元昇的早食也多是她这边小厨房准备,下人们因未得到传话,早食还没往两人居住的清宣院送,此时正好就近送来正房。 舒颜闻言也不再推却,笑道:“既如此,阿颜便不客气,便与母亲同桌而食了。” “有什么客气的,咱们是家人,”等她净了手过来,卫国公夫人将她拉到自己身旁坐下,温声笑着与她道,“阿颜,我这里没有规矩,不说便是以前,都没给你几个嫂嫂立过规矩,你这里自然更不能了。再有,晨昏定省,我这也是没有的,只要有心就来陪我说说话就成。” 舒颜笑道:“来时路上,阿昇才与我说了与母亲这一样的话。那我自然是以后常来叨扰母亲了,只要母亲不要嫌我烦才好。” “哪里会呢,你这孩子,我初见就喜爱,现在总算是把你娶回来,若不是顾虑着你们才成亲第二日,过不多少日子就要远行,我今日定是将你留在身边说话的。” 圣旨已发,也就数十日,负责巡查的大理寺卿罗闳便要启程往河东道,邵元昇既要随行,便也要提前打点行囊,卫国公夫人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本来按礼,新婚第一个月不出门,要住满一个月为好,恐夫妻聚少离多。可时事不由人,也是你们一起出行,倒是也不用这般计较了。” 舒颜笑道:“无妨的母亲,我也不是很在意这个,您也说了,我们是一起出门,没事。” 她一个现代生活过的人,反而觉着成亲十日后出去,有些度蜜月之感呢。 “嗯,”卫国公夫人点点头,“就算是你们不在府里住,这一个月我也会吩咐人给你们房中续点灯火暖房。哦,饭食端来了,咱们先吃再说话。” 丫鬟们陆续上前摆放早食,舒颜一看,国公夫人居然给他们准备了这许多样式,原本国公夫人只三盘一碟的桌案上登时摆放的满满当当,不由道:“母亲备的太多了些。” “昨日大婚又累又没吃多少饭食,我特意让人多做了几样,拣喜欢的,阿颜多吃些,”卫国公夫人笑着将一碟看起来就很清爽可口的肉丝青菜推到她面前,“因是早食,也只备了些清淡的菜。” “好,谢谢母亲,”等卫国公夫人又给她往碟子里夹了个小蒸包时,舒颜忙道谢,本该是自己服侍婆母的,现在反倒累她为自己夹饭菜,她忙拿起筷子给卫国公夫人也夹了个小花卷过去。 卫国公夫人笑道:“好了,随意些,想吃什么就吃,千万不要拘谨。” 期间,邵元昇一直噙着淡淡的笑容,没有多言,看着婆媳两人互动,舒颜就觉着他这样的恰好,她并不需要他在婆母跟前为自己帮持什么,毕竟她与婆母的婆媳关系,他肯定起着关键作用,但主要还是她们婆媳本身相处方式。 两人都是诚心之人,不说原先就相处的很好,现在真正成为一家人,彼此真心以待,你好我好自然婆媳两人其乐融融。 卫国公夫人知道舒颜的饭量,又怕她会拘谨,不免多夹了点,舒颜这一顿早食都险些吃到撑,还好她及时拒绝了婆母的投喂,“母亲,我吃饱了,再吃就撑到了。” “好,吃饱就好,早食就得吃饱,”卫国公夫人笑着放下筷子,又喝了几口汤,见邵元昇也吃好了,便吩咐人收拾了桌面。 舒颜忙把自己惦记的事问了,“母亲,不知有没有我需要注意的?” “你不问,我也是要与你说说的,”卫国公夫人正有此意,原先虽然也常来往,只是未娶进门和进门就是不同,一些话也好与她说分明,挥退了下人,只留了心腹在屋里,才道:“阿颜,你应当看得出来,我与你大嫂关系不睦。” “嗯,”舒颜点了点头,并不意外。 “说起来也是早年旧事积累至今,在外面也许还能维持表面平和,但在这府里,你大嫂只不给我添堵便是好事了,”卫国公夫人道,“也不是我这个做婆婆的不会为人,拨弄儿媳之间关系,我也是因你是阿昇媳妇,才与你说这些,你其他几个嫂子却是不会说,当然,只要有心也是能看在眼中,我也只与你说这些话。” 作者有话说: 赶在过年前入个V哈,具体入V事宜公告已挂,谢谢一路支持酒的小可爱们,新文《穿成女主妹妹的日子》求提前收藏啦,(* ̄3)(ε ̄*) 第137章 “母亲,我知道的,”看了眼旁边把玩茶盏的邵元昇一眼,舒颜道,“知道母亲是为我好。” 卫国公夫人点点头,继续道:“别看你大嫂那人见人三分笑,面上温和好相处,你却是要提防她,她这人颇面甜心苦。你年幼,与她打交道也好说话也好,只少说,对她说的话也少发表自己的见解。” 舒颜听着卫国公夫人细细地教导自己该如何与王氏相处,不住点头。她知道婆婆此举许是本身喜爱自己,但更多也是因疼爱邵元昇的缘故,不管哪种,都是对她的关心、心意。 “母亲不说,我也看得出,大嫂对我是有些意见的,”舒颜说到先前王氏请教她女红之事,“我不会女红,也可以说是一塌糊涂,那些鞋袜也不是我亲手所做,不知大嫂是不是知情,但当时她眼神不善。” 舒颜也坦言自己对王氏的不喜,卫国公夫人并不意外,“她自然知道,所以,日后再对上她,不必相让,若是她无礼,也不必管她是不是长嫂,自有我帮你压制。” “都听母亲的。” “对的听我的,不对的你可以指正,我这边没那么多计较,你只当在你娘家时一般自在就行,”卫国公夫人笑着拉着她与邵元昇的手,“我呀,只盼着你们小两口和和美美,别的都不放心上了。” 舒颜没留意她最后一句话暗含别意,只觉着婆母大人当真是时下开明不过的人了,邵元昇却是看了母亲一眼,只没说旁的,他总归是站在母亲这边,必要时,只论亲疏不论常理。 卫国公夫人又与舒颜说了说庶出几房的事,“与你大嫂比起来,她们虽然是庶出媳妇,可当年都是我看中才娶进门,各有算计心思是肯定的,但却无伤大雅,倒也不必理会太多。其间,你四嫂这人性子开朗,为人处世颇有些圆滑,她若奉承你只管受着就行。最后就是你三嫂了,你熟悉她,只管交好就成。” “好,我都记下了,”卫国公府里人际关系大概况,她有了些了解,只看日后亲自接触起来了,不过,他们没多少天就出门,该是与她们打不了多少交道。 “好了,再有什么想知道的,问阿昇也是一样,我这还有事要处理,你们回去自己院子休息吧,”卫国公夫人也不多说,让两人回,“你们院子那边,下人们该敲打的就敲打。” “好,母亲,那我们便先回去,等晚些时候再来给您请安,”舒颜告退出来,便与邵元昇回了他们的院子。 邵元昇看着她面色有些疲倦,体贴地道:“累不累?要不要先歇会儿,召下人们也不必着急。” 他之前住在外院,伺候的都是小厮和仆妇,也只打理日常起居,人并不多。成亲后,母亲又往他们院子里拨了些下人过来伺候,加上舒颜带来的陪嫁,加一起也有二十余人。 “还好,”昨晚新婚夜,他们恩爱几回,又是初承欢,饶她身体康健,现在腿脚也疲软,不过只是见下人说几句,也不值当什么,没什么累处,“还是见见见他们。” 作为五房的当家主母,召见下人本也是她该做的事。而且,他这边人员简单,又是婆母派过来的下人,该是不需要费什么心力。 果然,等邵元昇吩咐管事的将清宣院的下人都来正堂,舒颜看这些下人都很恭敬,可见是省心,但她还是恩威并施地说了几句,“在清宣院做事,很简单,只要踏实,做好分内之事,忠诚,便足够了。做得好出色的,赏,但若是犯错,也要罚,奖惩分明。” 说完,她又让青萍几个端出托盘来,上面放了红封,“今日是我第一次见诸位,日后清宣院还需要大家共同维持守护,这些是我的一点见面礼。” “多谢五夫人赏赐。” 等仆妇们拿到红封,看到竟是半两银钱,皆都欢声道谢。他们新夫人出手真是宽绰,看来日后只要做得好,不愁多攒些银钱了。 现在清宣院管事嬷嬷有两个,一个是卫国公府这边安排的,是国公夫人身旁的贴身陪嫁崔嬷嬷的儿媳崔进家的,名叫冬巧,年约三十有余,下人们称呼冬嬷嬷。 另一个自然是舒颜陪嫁这边的,宋氏直接将自己贴身的梅嬷嬷给了舒颜。梅嬷嬷年岁自然不小,已近五十,是积年的老仆了。她也不算是陪嫁给舒颜,只是因舒颜成亲前一直是宋氏给她打理院子里,并没有派单独的嬷嬷伺候,此时让梅嬷嬷过来,打算陪舒颜几年后,把青萍等人带出来,再回舒府的。 因此,两边都有管事嬷嬷,但这清宣院却是需要选出一个总管的。 舒颜自然是偏向梅嬷嬷,毕竟不管是年岁还是顺手方面,都是梅嬷嬷让她觉着合适。但到底自己是嫁过来,这般不知是不是算压着国公夫人给自己选的下人了。 因此,犹豫了下,她并没有马上就处理这事,打算再考虑下,便让人都出去了。 邵元昇多敏锐的人,看出她方才犹豫纠结什么,两人回到卧房后,便问了出来,“可是有什么不好处理的事?” 本就是夫妇同体,两人又正是情浓时,说话间,邵元昇便自然地将她拉到自己膝上坐下,环住她的腰,“不妨说与我听,也许可以给你提点建议。” 舒颜本在女子间个头算中上,但因他身量更高,这般坐在他膝上也没有违和感,反而正正好嵌入他怀里寻了个舒适的位置窝住,“我在想,咱们这院子里的管事嬷嬷派给谁?” 虽然没有说完,但邵元昇明白了,“这有何好纠结,只给梅嬷嬷便是,她是岳母身旁经年的老嬷嬷,自然比冬嬷嬷处世老练。” “可这样……冬嬷嬷到底是母亲派过来的。” 虽然,她与婆婆关系好,但做事也不能无所顾忌,随性而为。 邵元昇下巴抵在她发髻上,“这有何在意处,方才母亲都说了,这院子里你才是女主子,随你心意指派便是。” 小妻子的发间有股淡淡的清香,恰好好处地好闻,“用的什么洗发,味道极好。”这香味清雅,男子也适用,回头他也拿来用,与阿颜一样的味道。 “青萍配的,我也不知,”舒颜随口答了句,还在想管事嬷嬷的事,“那我们这次出去带哪些人同行,带几个下人合适?” “我这边只带济庆和成庆两个小厮,你多带几个便是,只要不是很多,都无碍。不过,你想让梅嬷嬷同行的话,这路途遥远,她的年岁恐不合适。” 虽然路上也是坐马车,但上了年岁的路上奔波也会受不住。 “对,我也是这般想,可出门在外,只青萍她们却是太年轻了,不带梅嬷嬷,我也心中没底。梅嬷嬷随我到国公府,除了照顾我,还想多历练下青萍几个,她日后还是要回我娘身边的。” “你不如招梅嬷嬷来问问她的想法,”邵元昇觉着,“其实也不必分什么大管事嬷嬷,两人一起打理,遇事商议便是。况且,咱们很快要出京,不知何时回转,这个倒可以放下,先定下随行的嬷嬷。” “你说得对,是我迷糊了,”舒颜以前虽然也随着宋氏学过打理中馈,可舒府事务简单,她也只是从旁学习,现在普一遇事自己处理,不免生涩。 “没事,慢慢来就是,还有我,”邵元昇觉着这并不是个事,听到她唤人,便松开了抱着她腰的手。 舒颜这边还没回过神,奇怪他怎么松手了,笑道:“不怕我掉下去吗?” 他微微杨了下眉,“等下来人了,你确定还不下去?”虽然是自己主动将人拉过来,可也得分时候。 “哦,我忘了,”舒颜倒是喜欢与他亲近,可也没狂放到当着下人旁人的面贴贴,忙按着他肩膀起身,坐在一旁。 梅嬷嬷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小两口挨着坐在一起,互相对视含笑的模样,顿时露出更大的欣慰笑容。 舒颜回头看到:……愿称之为姨母笑。 “嬷嬷,有事想问问你,”她把方才的话说了一遍,“你怎么想的?” “姑娘,”梅嬷嬷与青萍等人不同,日后还要回舒府,因此还是称呼舒颜为姑娘,笑着道,“老奴身子康健,不怕出门。您也说了,老奴过来国公府本就是为了照顾您,并调教青萍几个,若是留在国公府,便没有跟着您嫁过来的必要了。老奴陪您出京。还有,方才,您并没有指派这院子里的管事嬷嬷,可否是因老奴之故?” 按说,方才召见下人时,舒颜该指派好清宣院的管事嬷嬷,毕竟一边是陪嫁一边是婆母,这个是必须要点明,谁才是这院子里的大管事嬷嬷,但姑娘方才没提,还犹豫了下,便是姑娘不召见她,她也要找个时间与她说说这事。 “老奴主要是为了照顾您和调教青萍,因此不管是出门也好,在府里也罢,这管事嬷嬷都不该是老奴,您只指派冬嬷嬷才是。” 舒颜闻言,觉着也有理,虽然方才邵元昇说两人同时打理清宣院,但梅嬷嬷都这样说了,她便道:“好,等下,我便召冬嬷嬷过来与她说。只是,嬷嬷真的确定随我出门?这一路上路途可遥远,我担心你身体受不住。” 梅嬷嬷笑着回道:“姑娘,老奴身子康健的很,不说青萍紫萍,未必都有老奴结实。” 梅嬷嬷的确是个康健的人,而且,虽然她年近五旬,却中气十足,“好,嬷嬷能随行,那我也更放心了。” 邵元昇也觉着梅嬷嬷愿意随行再好不过,出门在外,带年长有经验者总是遇事总是稳妥。 作者有话说: 今日接连三更哈 第138章 新婚夫妇三日回门。 一大早,舒颜就起了床,知道今日回门,两人昨夜只温存片刻便歇下了,此时只觉着精神饱满,舒展了腰肢就要下床,却被一双臂膀捞住。 “别闹,快起,今天回门呢,”舒颜微微侧脸在他脖颈上蹭了蹭,语气不由带了些娇软。 “抱一会儿。” 邵元昇在她背后低语,嗓音慵懒微微哑,让舒颜差点心神一荡,由着他抱了会儿松开自己,回头看一眼他的模样,差点没忍住倒回去,忙扬声叫青萍等人端水进来。 好笑的看她带着些许慌乱转过头去叫人,邵元昇伸长胳膊取过自己的中衣慢悠悠穿上,然后才下了床。 屋子里丫鬟们井然有序地忙碌着,眼睛都本分地没有乱瞄,这就让邵元昇十分满意。 该说不说,小妻子从娘家带来的这些丫鬟很是本分,比起数年前在他院子里伺候的那些丫鬟可强太多了。 其实,这些丫鬟都是被青萍紫萍和梅嬷嬷敲打过,谁若是存了勾搭姑爷的心思,一经发现一家子沾亲带故在舒府做事的皆杖打三十提脚卖出去。虽然这只是强制压下丫鬟们心思,但这些丫鬟都是宋氏和舒怀谨精挑细选才放到舒颜处伺候,陪嫁更是细细考量后才选来,一般无甚问题。 而且,这些丫鬟都被许诺,若是做得好,由舒府给她们定下合适的亲事,送一副嫁妆。 只要是脑子明白的,都不会铤而走险去勾姑爷了,况且,邵元昇对她们的态度,也不太敢让她们生出妄念。 舒颜此时满心都是回门,根本没看到邵元昇看了眼屋中丫鬟们露出的满意神色,她仔细地望着铜镜中的女子,发髻挽起,钗鬟饰上;明眸皓齿,脸颊不点胭脂自带粉润,气色极好,不由扬唇一笑,“好了,阿昇,我收拾妥当了。” 她从梅凳上站起身,一身石榴红大袖裙衫,上面流光溢彩的蝶穿花暗纹,华美不失庄重。 看着眼前清美的人儿,邵元昇眸中不由泛出丝丝温柔,拉起她的手,“去母亲处吧。” 两人携手而出,身后青萍和紫萍对视一笑,姑娘回门,她们也能回去见家人。 卫国公夫人处,三夫人刘氏和四夫人余氏来请安,知道今日是舒颜回门的日子,特意早来等在这里,“阿昇和阿颜陪我用早食,你们也一并在这边用了吧。” 这几日,舒颜和邵元昇早食和晚食都在国公夫人处用,两人觉着不日将离府,合该多陪伴长辈,若不是国公夫人不愿他们每日吃饭都要来回折腾,午食也要一起陪着了。 “那我们便不客气了,”余氏笑着道,“估摸着,也快到了。” “嗯,”卫国公夫人点点头,看向门口处,就见小丫鬟打了帘子进来禀告说两人到了,笑着道,“这不就来了。” 等两人一进门,余氏只觉着眼前一亮,实在是这一对的姿容太盛,不由赞道:“五弟和五弟妹当真是金童玉女一般,太登对了,这走出去不得将人眼睛看直了去。” 刘氏也忍不住点头,盛装下的五弟夫妇着实悦目。 这么好看的儿子是自己生的,媳妇也是娶进门成自家的,卫国公夫人脸上都带出骄傲之意来,在两人给自己请安行礼时,忙道:“不拘那些虚礼,快来坐下,就等你们一起用早食了。” 舒颜忙道:“来得晚了些,母亲莫怪。”平时他们早到了,今日因打扮的时间长些,倒是比平日晚了些。 “这有什么怪不怪,你嫂嫂们是特意早来,只别耽误了你回门,给我请安这个不分时候,”旁边,下人们已经开始摆放早食,趁着这个时间,卫国公夫人问了问回门礼的事,“阿颜又看到回门礼单子吧?看有没有需要加的,趁咱们吃早食的时间让下人们去做。” 她昨日就给备好了回门礼,这是国公府对儿媳的态度。 “母亲准备的已经很齐全,甚至贵重了,”别说加了,舒颜倒是想减下去一些。 “哪里贵重,娶了亲家的宝贝闺女回来,多些都不算贵重,”卫国公夫人也没有准备的特别出格贵重,只是比往日几个媳妇的礼多了一成,但别忘了,舒颜的嫁妆也多,比她几个嫂嫂的多去不知多少。虽说这嫁妆是儿媳的私产,可归根结底,收益的最后还是舒颜生出的儿女,国公府的子孙。 在这一点上,卫国公夫人这个一样也是嫁到国公府做过媳妇的人,心中再明了不过。 以己度人,她更想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媳妇多体面。 刘氏笑道:“母亲大气,便是我们当年回门时,那礼也甚是厚重,阿颜不必多想。” 既然能得卫国公夫人跟前几分脸面的庶子媳妇,余氏自然也紧随刘氏走,“是啊,你最小,母亲多疼你些,咱们这些做长嫂的难道还能说什么,礼多回门才好看。” 别说这些明面上的回门礼,便是底下婆母给小叔子夫妇私房,看嫡出的三嫂都不在意,他们这些庶出的又能说什么,况且,就算这礼是国公府公中出,只要公婆给出,他们做小辈又是嫂子们的若是计较起来,只会让公婆看不上他们。 余氏是真聪明盘算清楚,刘氏却是性子敦厚,本就喜欢舒颜,又因邵璇之事和邵三爷对邵元昇疼爱,将两人当邵璇一样的晚辈对待疼爱了。 吃过早食后,舒颜和邵元昇告别卫国公夫人离开时,卫国公从外面进来。 邵元昇休婚假,国公爷却得上朝,今日是小朝会,散会后他便急急回府了,正好看到幼子媳妇离开回门,便道:“阿颜,回府后,代我向你父母和祖父祖母问安。” “是,父亲,”舒颜忙回道,见国公没再有旁的话交代,才和邵元昇出去。 卫国公夫人却是笑着看了国公爷一眼。 她却是知道,舒老爷子可是连着找他喝了两天的酒了,没旁的,就是惦记孙女儿在国公府的情况,可叹国公爷一个公爹知晓后院甚少,第一回 被舒老爷子灌了个大醉后,回府忙向国公夫人打听一番,在昨日对舒老爷子时,才少喝了前日一半的酒。 卫国公现在才懂得,这幼子成亲后,自己与昔日老友成了长辈晚辈关系后,疼爱孙女儿心切的老爷子真是“酒下不留情”了。 若不然,他也不会特意散会后急赶回来,让幼子媳妇关切地向亲家转达下问候。 “今日,老爷子总不能再找我喝酒了。” “国公爷说什么?”卫国公夫人好笑地看他一眼,故意问道。 卫国公摇摇头,“没什么,我去歇息片刻。”其实,他回府也是存了歇息的打算,接连两日喝了这许多酒,他总觉者头晕蒙蒙。 说着,他便想往卧室里去,却被卫国公夫人挡住了,“国公,等会儿我这边还有事处理,召见许多管事的禀事,甚是繁闹,你往别处寻个安静地休息去吧。” 正是秋收时,国公府各处的庄子也该到了回禀收成时,卫国公也没多想,点点头便转身往外面走。 却不知道,这正房的主卧,日后他怕是要进不去几回了。 再说,舒颜和邵元昇登了马车往舒府去,两人同坐一马车,因邵元昇不喜丫鬟在一旁伺候,青萍紫萍直接主动去坐了后面下人的马车。 起初,舒颜因今日回到离开三日的家,雀跃期待不已,可从卫国公府到舒府到底有一段距离,今日天气极好,街道上行人不少,马车走的速度便不快。时间一长,她的注意力便慢慢散了。 国公府主子们乘坐的马车,尤其他们两人今日回门,自然是宽大豪华版,能容纳五六人同乘。 此时只他们两人,舒颜上去后,就随意地坐在了邵元昇对面,两人之间有个固定在马车上的小几。 舒颜起初是端坐在那里,不时掀开点帘子往外看上一眼,等着马车快到舒府,邵元昇则拿了个册子在翻看。时间久了,她目光就不由落在了他脸上,见他看的专注,好奇地伸长脖子去看,“在看什么?” “河东道的一些概况,”这几日新婚,他没去上值,可出行在即,又是巡检地方,因此出发前,需要了解一些河东道的情况,此时他手中的这份便是大理寺卿特意使人给他送来,让他先了解一番。 左右路上无事,他便带了出来。 舒颜从自己这边看过去,字迹是反的,且公部文书竖版繁体,平时看个话本还好,这么倒着看那些繁体,舒颜便没了兴趣,渐渐地目光便从他执书的手上滑到身上脸上。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呢? 舒颜忍不住胳膊肘拄在了小几上,手掌心托住下巴,出神地望着邵元昇的脸发呆,这样的俊美,真是看多久都不会生腻,反倒越看越俊。 待脑子里想到,这么好看的男人是自己的,许是如今两人已是最亲密的关系,她心神都放松肆意起来,竟忍不住发出两声傻笑声。 正看到河东处有民间宗教盛行处,邵元昇目光一停,抬起眼看过去,就看到小妻子目光发直地正盯着自己看,满眼都是欢喜和痴痴,忍不住失笑。 舒颜被他抬眼看过来的笑惊醒,眨巴了下眼,但还是没移开目光。 见他不在看公文,她眼睛一转,便拧了下身子从座位上起身伸出胳膊朝前面而去。 这是在马车上,虽然车夫赶路不快,可也有些晃,邵元昇忙伸手将她接住,“小心些。”声音里的宠溺不言而露。 作者有话说: 二更! 第139章 舒颜笑着抱住他的腰,“看完了吗?” “你说呢?” “嘿嘿,”舒颜笑了两声,“你继续看,我就是换个位置。”然后,手便在人精瘦腰上捏捏掐掐。 她这样子作乱,邵元昇能看下去才怪,索性把公文推到一旁,将她往上一提拉到自己膝上坐下,轻笑一声,问:“这个位置可好?” “甚好啊!”舒颜甜滋滋儿地回答,“啪叽”仰头印了一口。 方才,她已惦记了好一会儿! 真好亲! “不怕花了口脂么?”他微微低头,就知道她会过来,当然,正中他下怀。 “诺,没花,”她微微翘了下唇,然后捂住了嘴。 只是,捂住了嘴巴,手上却被他低头压住,离得太近,她手不由松开。 等快到舒府时,口脂已全然不见,只此时也无须口脂点缀,“真的没事吗?”舒颜忍不住用手指轻轻碰了下唇瓣,“看不出来吧?” “不仔细看,无事,”邵元昇目光在她唇上划过,倒是自己没能把持住,拿下她的手,“别碰。”下唇有点儿微肿。 “五爷,五夫人,到了。” 外面传来马车夫的声音,舒颜又忙抚了抚自己的发髻,“头发没乱吧?快帮我整理下,不然让青萍过来。” 邵元昇细细看了看,发现发髻不乱,只是钗鬟歪了些,给她重新簪正,“没什么问题了。” 青萍和紫萍早已下了马车等在车前,而舒府门前也站了宋氏、舒昂、舒怀谨等人,来迎接舒颜回门。 舒府众人一早就等着舒颜今日回门,说句翘首以盼也不为过。 早有小厮等在街口,一看到卫国公府马车出现便飞奔回府禀告,诸人出来门口迎接。 待卫国公府家徽马车驶来停在府门口,宋氏都忍不住往下了一个台阶,却见马车帘子一直未动,不由小声道:“怎么还没出来?” 才说完,就见一只手挑开帘子,先露出女婿身形,下了马车来,朝他们抱拳微微行礼,身后舒颜才出来。 “爹,娘,大哥,二哥三哥,”舒颜没想到家人都出来迎接自己,站在马车上没下来,弯着身体就开心地朝他们招呼。 “先下来,这孩子,”宋氏看到明艳红润的闺女,眼眶微热,嗔了两句。 邵元昇已经扶住她的胳膊踩着下马凳往下,等落地后,她提起裙摆就快速往宋氏等人这边走,“爹娘,你们怎么都出来了?” 她这一回,竟让长辈们都亲自出来迎接,虽然欢喜见到家人,但也觉着有些兴师动众了。 “姑姑,姑父,”程氏膝前,弘哥儿小大人一般领着弟弟宁哥儿,板板正正地行礼。 “弘哥儿,宁哥儿呦,”舒颜低头一看,被两人一本正经的样子萌到,伸手在弘哥儿头上呼噜了一把,然后弯腰一把将宁哥儿抱起来。 弘哥儿自长大后,很少头上被动土,便是父母,也会被他小大人一般抗拒,也唯有姑姑才有这个特例了。 宁哥儿则是被抱起后,搂住舒颜的脖子,奶声奶气问:“姑姑去哪里了?想姑姑。” 他小人儿一个,还不知嫁人的意思,只知道以后姑姑不在家里住,他也不能每天都看到姑姑,只这两三日见不到姑姑,就不开心,被程氏好一顿哄才拢住。此时见了舒颜,小脸上尽是委屈。 看他这奶呼呼的委屈小模样,舒颜忍不住把脸凑到他脸颊上蹭了下,“姑姑嫁人了啊,姑姑也想宁哥儿,宁哥儿乖。” “小婿见过岳父岳母,”邵元昇已经在旁边见礼。 舒昂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客套,快进家。” 程氏是过来人,自然知晓小姑子新婚,可不比往时气力足,忙抱过宁哥儿,“等会儿再跟姑姑玩。” 舒颜伸手轻轻捏了捏宁哥儿的小脸蛋,便被一旁一直望着她的宋氏拉住手,仿佛看不够一般,眼睛也不眨,“对,快回家再说话,”看闺女的模样,这新婚该是过的很不错。 “娘,大嫂,你们都想我了吧,”见了家人,舒颜忍不住撒娇,脸皮厚厚地笃定道。 “你说呢?傻丫头,”宋氏亲昵地点了下闺女的光洁的额头,嫁为人妇,她的刘海也都梳起,这全都挽起的发髻也让她看起来与闺阁时不一样,少了几分稚气,更添些成熟气韵。 之后,宋氏的目光在看到舒颜的嘴唇时,一顿。 这唇……她快速隐晦了看了女婿那边一眼,眼中划过了然和笑意。 看起来,小两口感情极好,只是还是要等会儿私下里问问才好。 舒颜还不知道自己已经露了端倪,正挽着宋氏的隔壁与大嫂二嫂说话,旁边舒怀谨和舒怀亭看到妹妹这般精神奕奕的模样,俱都嘴角含笑。 等到了后宅,舒老爷子和老夫人早就等候的快不耐烦了,一听丫鬟们回禀说“姑奶奶和姑爷到了,”都起身往前走了几步。 “祖父,祖母,”才进门,舒颜看到正急切地朝门口张望的两位老人,忙奔上前,扑到了老夫人怀里。 “我的阿颜呦,”舒老夫人一把紧紧搂住小孙女,满眼疼惜,声音里尽是说不出的宠溺。 旁边的舒老爷子看着搂抱在一处的祖孙两个,很是眼馋老妻,自从孙女儿大了以后,自己就没跟幼时一样将孩子抱在怀里放在膝上了,现在扎着两只手想去拍拍背,后面又进来了一众晚辈,只能放下手。 眼馋地看了会儿,说了几个字,“阿颜瘦了。” 才到了堂内,打算行礼问安的邵元昇手都举起来了,便是一顿,而后如常地上前见礼,“孙女婿给祖父和祖母请安。”然后一双眼看向祖母怀里的小妻子,阿颜瘦了? 舒老爷子现在对拐走自己小孙女的小子,却是忘了这亲事是他亲自许出定下,有些看不顺眼,只“嗯”了一声。 舒老夫人却跟宋氏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一个理,看孙女婿也疼爱,笑呵呵地道:“阿昇快免礼,都是一家人,快坐下说话。” 既是家人,自然不是在正堂花厅这样正式地方,而是选在了宽敞的次间里落座。舒颜被舒老夫人搂着直接坐在了她身旁的榻上。 舒颜被祖母搂着,却没忽略祖父,笑着与他说:“祖父,才两三天,我哪里就瘦了,看我这气色多好,”早起她揽镜自照鉴定过。 “你祖父这是心疼你呢,”宋氏笑着对闺女说。 “是啊,阿颜才几日不在府里,咱们却是觉着府里空荡荡了,好像你离家许久了一般,”程氏也觉着这两三日漫长的紧,府里少了个姑娘,真是少了许多欢笑一般。 这话可不作假,平时妯娌两个和舒颜这小姑子都在一处说话,程如猗每日去给婆母请安,都与小姑子说笑,骤然少了她,婆母也神思不属,确实空荡,跟着大嫂点头。 “看我这魅力,”舒颜在自家里,到底比国公府活泼,也更爱开玩笑,加上旁边两个小孩子玩闹,屋子里欢乐声阵阵。 邵元昇一面与舒昂等人说话,看在眼中,想到不日将要离京,便决定这几日再带她回门两回才好。 “对了,阿颜,”舒老夫人想起一事,叮嘱舒颜,“你与阿昇快要出行,且你婚后也该往宫里去一趟,给贵妃和太子妃问个安才好。” 宋氏也点点头,“是,你大婚,不说太子妃,贵妃处是送了大礼过来,贵妃疼爱你,按说该早点进宫叩谢,便今早过去一趟吧。” “好,若是无事,明日我便与阿昇进宫,”她看向邵元昇,见他点了点头。 “祖母和岳母说的是,合该如此,明日我二人便去。” 舒老夫人点点头,对舒颜道:“算起来,你们离京也没几日了,这几日,阿颜便多陪陪你婆母,以当尽尽孝心。”这话当着邵元昇的面叮嘱舒颜,一来显得舒府会处事,二来也是实言。 “祖母放心,我会的,”舒颜应下,也让老夫人等人放心,“婆母待我极好,也是我做儿媳该做的。” “祖母不必挂念,”邵元昇也道,“母亲她喜欢阿颜,倒是舍不得她在跟前,怕她觉着无趣。” 如此说了一会儿后,舒府男人们便带着邵元昇往前院去了,留下几个女子们说些体己话。 而宋氏做母亲的自然有些私密话要询问闺女,很快也带着她往内室里去了。 舒颜被宋氏带进内室,还纳闷,待看到宋氏未语脸上先起了红晕,更是奇怪,“娘?” 她娘这模样似乎有些熟悉呀,似曾相识。 好似成亲前一晚,她对自己言传那洞房之事时的样子,虽然当时她说的也是含含糊糊,后来索性给了她一本春图让她自行揣摩理解,便脸色发红地离开了。 她记得当时自己还憋笑呢,因为自己懂,尤其是那些春图一翻开,更懂了。虽然一直都是母胎单身,可前世不是讯息发达么,这些春图也算是小儿科了。 只是,到底理论和见识,等到了真正洞房时,她才算是彻底了解了这事,也知道了所谓的一夜几次郎,看起来清隽的男子也狼…… 她在这快想入非非时,宋氏组织了下言语,轻轻低语,“阿颜,你们房事如何?女婿他,他……”卡住,问不出来了。 果然是问这方面的事,舒颜一下明了,见娘亲羞的问不出口,便主动道:“很好,阿昇可温柔了,都顾忌着我的感受呢……” 然后便被宋氏捂住了嘴,快速道:“好,那就好,娘就放心了,”这孩子,也太能说了,生怕听到闺女再讲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她觉着还是打住为上。 这是娘亲要问的,现在又不让自己说了,舒颜还有些无奈呢,不过她也不是彪悍到跟她娘分享房事,只是让她放心不是。 作者有话说: 三更完毕!明后天不更新了哦,酒也放个年假,(#^.^#) 在此祝小可爱们新春快乐,新的一年万事如意,青春美丽!(*^▽^*) 第140章 宋氏收回手,但还是忍不住叮嘱道:“你们才新婚,那个,也不能太频繁,不然你身体也受不住,”这种事多了,不光损男子精气,对女子同样也不好,凡是有度。 说完,见舒颜听了,便忙岔开话题,问起与卫国公夫人相处的事。 不必说,舒颜只有夸赞婆母对她好的,宋氏其实也早有想到,但不问上一问,总是不放心,现下才是安下心,但也告诉闺女,“你婆婆性子不错,待你好,你也要承情,莫任性妄为。当然,娘的阿颜最好。” 在做娘的眼中,自然是自家孩子怎么都好,可到底做了人家儿媳,该注意该叮嘱的也当说。 午间饭食自然是极尽丰盛,邵元昇作为舒府唯一的姑爷,周遭皆是长辈和小舅子,这一顿酒必不可少地被灌了,可奈何舒府男人多,酒量却不成。最后还是舒老爷子撑住了,与孙女婿喝到最后。 “这是醉了吧?” 舒颜吃过午食就陪宋氏等人在暖阁说话,早听说大哥他们已经醉倒,虽然宋氏说了邵元昇酒量好,也没有狠灌,但还是有些放心不下,等到见了他后,有些怀疑人已经喝醉。 “我没醉,没事。” 他说话倒是清楚,眼神看起来也清明,可她还是有些怀疑,“你酒量这么好?” “嗯,”因为今日婚后三日回门必须在太阳落下前回到婆家,他们现在便打算回去了,“大哥他们酒量浅,加一起也不行。” “你祖父也醉的不轻,”宋氏在一旁道,“阿昇还是先喝点醒酒茶再回去。” “是,劳累岳母了。” 舒颜见他举止还挺正常,看来该是没喝醉。 等邵元昇喝了醒酒茶,又说了会儿话,两人便告辞离开舒府往国公府回了。 路上,舒颜只觉着车厢里都带着淡淡的酒气,显然是从邵元昇身上发出的,只是不知是舒府今日备的酒好,闻起来并不会让人难受。 见邵元昇靠在车厢壁上,阖眼假寐,脸颊上有些微微的红晕,不由凑近了看,“真的没醉吗?我看你脸颊都红了。” 知道他没睡着,她才说话,便见他微微睁开眼睛,“当然没醉。” 这么笃定的语气,反倒让舒颜越发觉着不对,但也没多说,“好,那你快闭眼休息会儿。” 许是车厢内暖和,她中午只与祖母她们说话也没午休,现在也打了个哈欠,靠在他肩上,“我也有些盹了。” 邵元昇便伸展胳膊,将她搂到自己怀里,让她靠的更舒适些。 车厢内一片静谧,虽然外面不时有喧哗声响起,但舒颜很快便睡踏实了,等到国公府马车停下时,才睁开眼醒来,“到了吗?”声音里带了几分迷茫软糯。 “到了,我们下车吧,”邵元昇松开她,让她起身,给她整理了下睡歪的发髻,但没扶正,“回去让丫鬟重新给你梳,先这么回去,离远了不细看也不妨碍,”说完,亲了她两下,露出个笑容。 舒颜脑子还不十分清明,就被他亲了两下,才回过神,他已经掀开了帘子,一股秋日凉爽风吹来,顿觉神清气爽。 他们先回了清宣院,舒颜等会儿还要去给卫国公夫人请安,既然发髻已歪,便叫了青萍给她梳头,可青萍还没拿起梳子,邵元昇就在一旁对几个正在收拾东西的丫鬟们道:“你们都下去。” 舒颜坐在铜镜前,回头看他,“怎么了?” 便见他眉头微皱着,坐在床边上,一脸嫌弃模样,“屋子里不要丫鬟伺候,都下去。” 青萍看向舒颜,“夫人?” 舒颜觉着奇怪,但还是先让青萍她们都下去,等吩咐完,正要问他时,却见他从床上起身走到自己身旁拿起梳子来,“我来给阿颜梳头,以后少让那些丫鬟上内卧来。” 舒颜觉着他这话说得怪,她知道他不喜丫鬟在屋子里伺候,可此时这态度和神情,总觉着哪里不对,“阿昇,你……”才想说,就看他一下子把自己头上固定大发髻的钗子拿了下来,“哎呀,你怎么把这个拿下来了?” 本来,她只是歪了一个小发髻,只整理那个发髻就成,他倒好,直接将她头发全拆了。 “不梳头了,睡觉,”他手下不停地把她头上所有的钗鬟都取下来,拉着她的手就往床榻边走。 舒颜忙道:“方才不是睡了?你怎么把我头发全解了,等下还要给母亲请安呢,”说着,她看了看他的神情,“你醉了!” 她很肯定,这人醉了,大概是酒的后劲上来了,现在他走路都有些飘忽。 “没醉,我哪里醉了,清醒得很,”邵元昇却是一点儿不觉着醉,拉着舒颜的手就坐上了床边,踢掉了自己的鞋子,然后弯腰给舒颜也脱鞋,“时间还早,母亲那边不着急,我们再睡会儿。” “睡什么啊,我不困,”他动作温柔,并没有强硬,舒颜就避开他的手,“我等下还要归拢下从家里带来的东西,你别闹。” 只是,他虽然温柔,力道却不容拒绝,很快舒颜的鞋袜被扒了个干净,露出白嫩的脚丫。 “阿颜的脚真好看,再没有比你更好看的脚了。” 嗯,这话? 舒颜眼睛转了下,便不再抗拒,由着他抱着自己往床上移了下,“你怎么知道我的最好看?看过旁的女子过?” 她话音还未落下,就被他否定,“当然没有,除了阿颜,其他胭脂俗粉有什么好看!”语气相当坚定。 “在我心里,只有阿颜你,旁的其他人谁啊,都丑,难看。还有你那些丫鬟,没事的时候不要上咱们屋里来,省的不安分,生出旁的心思来。” 舒颜从来没想到,他喝醉后是这个模样,话比平时多了许多,虽然没有碎碎念,但也有那趋势,而且说着睡觉的人根本就不睡,拉着她一个劲地说屋子里有丫鬟伺候多让人不省心。 想到,他以前身旁也没有丫鬟伺候,现在醉了还惦记着厌烦,便问他,“你以前屋子里也没丫鬟伺候,你为什么这么烦她们?男的不是都喜欢红袖添香什么的吗?” 她问这话,倒也没有试探什么的意思,只是知道他的性情,不是那种乱来的人,但也好奇他到底怎么想的。 谁知,他居然反问她一句,“添香?什么香,都长得那么难看,都丑,有什么可添的?” 舒颜惊呆地看着他,“丑?!” 不该啊! 他们这些大户人家,就算是选下人,也都是容貌齐整,因为下人们走出去代表的也是府里的面子,就算不是模样中等,也不至于到丑的地步啊! 而且,婆母也不像是那种为了怕丫鬟勾搭爷,故意给选丑的丫鬟。 看着面前这张俊美的面庞,舒颜心中忽然起了一个念头,“那青萍她们呢?” “她们丑不丑吗?”邵元昇现在觉着自己清醒,“反正不好看!” 舒颜无语地望着他。 青萍哪里就不好看了,虽然不是美人,但也是容貌温婉,紫萍几个也是中上容颜,她可是外貌协会,她都觉着模样不错的人,在他这里竟成了不好看! “你,”舒颜简直不知说什么了。 “我?哦~”邵元昇指了下自己,以为她在问自己模样如何,便自信地笑了下,“我自然是模样极其好看了。” 得,不消说,这人醉的不轻了。 不说,这种别人说个字,他都重复一下再去回答,这样毫不客气夸赞自己容貌,与他平时性情都不同。 “所以,你是嫌丫鬟不好看,才不让她们伺候?那以后若是有好看的呢?有比我更好看的女子了,你是不是会喜欢?会不会纳人?”虽然知道自己问的这话无理取闹,还是对着一个喝醉的人,可舒颜总觉着他现在说的都是他心里的大实话。 “当然不会。”他还弄出个一二三来分析,“一来,阿颜在我心中最好看,是最好,谁都没法替代,你是我妻子,作为夫君,怎么能朝三暮四,伤妻子的心,我才不是辜负妻子的人,既然是夫君就要有做夫君的担当和责任,对不对?二来,丫鬟好看,伺候主子是本分,不然要她们做什么?” 说到这里,他挺了下,似乎想起来什么,又道:“阿颜你不知道,那些丫鬟可烦人了。以前我屋子里有伺候的,居然敢觊觎我,让我给打了一顿都发卖了。国公府里还有其他院子里的丫鬟,也不省心,真是烦人。哦,对,你还问纳人。” 舒颜点点头,想听听他还能说出什么让她震惊的话来。 以前,她曾见过网络上说男德,那时她还不大理解,但现在,,她觉着眼前的男子,根本就是男德典范,这也未免太自觉规范了。 她真是得到宝了! 有颜有才有德,简直就是宝藏了。 只是这宝藏总会给人意外之喜,接下来他的话让她也太意外,喜了! “纳什么纳,纳了女的,是我伺候她们,还是她们伺候我啊!我长得这么好看,她们觊觎着我的容貌,那不是占我便宜,我吃亏了,叫她们癞蛤蟆吃天鹅肉了!不行,绝对不行!我只是阿颜的,就只跟阿颜,你才是我的妻子。什么妾不妾的,叫妻子伤心,那种纳妾的都是王八蛋……” 舒颜震惊地无法言喻。 说他自恋,可他有这资本;说他想法奇特别具一格都是轻了,在这时代,他这就是超前。 听着他嘟嘟囔囔男人找小妾不应该之类的话,这真该是舒府养大的男人才对啊。然后她忽然想到一点。 作者有话说: 第141章 “可是你父亲就有小妾?还好几个,”虽然对公公有些不敬,但这是事实。 “所以,母亲才被伤心,我不想自己妻子与母亲一般,”这大概是邵元昇内心最深处的话了,他是过了一会儿才说出来的,“父亲那样,我看不上,不配为人夫。” 看着他,舒颜忽然懂了他为何会长成跟舒府父兄一样想法的人。 “阿昇,”她心中柔软无比,握住他的手,望着他看似清明实则不清醒的眼睛,“你说得对,你这么好看,旁人怎么能癞蛤蟆觊觎你的,虽然我也是那个一直觊觎你容颜的人,可谁让我是你的妻子呢,所以,我是光明正大,名正言顺。” 他却皱眉反驳,“你不是,你是喜欢,觊觎这词不能用在你身上,”喜爱的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好的,香的,用在他这里,再恰当不过。 舒颜被他的话甜到心窝,笑逐颜开,伸出食指轻轻抚了下他的眉,“阿昇,闭上眼睡会儿吧,”看得出来,就算在舒府喝了醒酒汤,可这酒后劲上来,他也不太舒服,睡一觉总归会好些。 只是,酒后人性情不同,邵元昇是话多不睡觉型,拉拉杂杂与她说着话,就是不睡。没办法,舒颜只好陪着他瞎聊,若说方才他说话条理还很清晰,渐渐地就混乱了,想一出说一出。 舒颜只能不时给他倒水喝,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小半个时辰,他才住下,微微闭上眼假寐,等再过两刻钟醒来,只觉着口渴的不行,自己翻身下床去倒水。 他睡得时间,舒颜便靠在一旁看话本,见他起来,目光跟过去,“醒了?有没有哪里难受?”看起来精神很不错。 接连三杯水下去,邵元昇才放下茶盏走回,“没有,只是觉着口渴。” “肯定渴,你还记得自己之前说了多少话吗?”舒颜真是被他这醉酒笑到,“你喝醉酒就说很多很多的话。” “是吗?”既然是醉了,清醒后也记得不太清楚,但多少也记得些,“我说了什么?” 舒颜一摊手,“那可就太多了,开始说的还有条理,后来就乱七八糟什么都说了。”只是,后来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没有开始给她的震撼言语了。 邵元昇捏了下眉心,“我很少喝醉酒,这也是第一次,”说完就看舒颜,“我酒量算是极佳的。” 这可都是自家亲爹叔叔和哥哥们的“功劳,”舒颜嘿嘿笑了两声,“我知道,那以后大哥他们再这样灌你,你也别这么喝了。不过估计也就这回喝的狠了,我爹他们还不如你,早早就趴下了。” 那可是,当时岳父和大舅哥都是早早被下人扶下桌,也就是老爷子酒量不错,加上他是祖父,自己与他喝自然是不敢造次,老爷子喝两口就给他灌两三杯,自然就喝多了。 “无妨,毕竟是回门,应当的,”邵元昇有数,不然依着他的性子,怎么可能愿意被人灌酒。 舒颜朝他一笑,两人之间温情蔓延。 不过,这即将旖旎的氛围很快被门外丫鬟声音打断。 青萍听到内室动静,知道两位主子醒了,虽然人没进去,但不得不站在室外提醒,“五爷,夫人,该去给国公夫人问安了。” 其实,之前卫国公夫人已经使人传过话,让他们回来后不必再过去请安,但舒颜觉着不好,便吩咐青萍提醒她。 现下已过日入半,再晚些就迟了。 舒颜朝漏刻处一看,忙起身,“呀,都这个时候了,快穿衣,我们去母亲那里。” 邵元昇却觉着并不需要过去过去,“母亲说了,不用去请安,咱们就不去了。” “那不行,”舒颜认为该做的还是当做,不说这才新婚三日,“咱们过几天就离开京城了,还是多去陪伴母亲,而且,我们明天去宫里,还得问问母亲有没有需要注意的。” 她是真喜欢婆婆的,又有先前听了他所说婆婆因公公纳妾曾吃过苦楚,越发心疼她,便想着只陪着婆婆多用一顿饭也是好的。 “好,”她如此体贴母亲,纯良温暖,邵元昇眸光越发温柔。 卫国公夫人没想到自己都使人传话了,两人还是来给自己请安,不由嗔道:“都说了,累了一天就不用过来了,你们真是。” 但话里的喜悦是分明的。 舒颜笑着道:“阿昇午时在我娘家喝的多了些,醒了酒,正好出来走走再吃晚食。” 她也不用方才与邵元昇的话,并不将自己关心孝顺婆婆挂在嘴上,可卫国公夫人哪里看不出来,她就是特意多来陪陪自己,笑意更重,“偶尔的多喝点酒有什么打紧的,他都把亲家的宝贝闺女娶回来了,还不兴你父兄多灌他几杯的,看现在他就清醒了,可见也没喝太多。” 这话里竟都是对儿媳的维护之意,但却不是故意虚言,舒颜越发亲昵地挽住国公夫人的胳膊,“母亲您待我真好。” “是啊,不知道的,还以为阿颜是闺女,我倒成女婿了,”邵元昇私下里在国公夫人跟前也彩衣娱母,只是舒颜从未见过,但他模样生的好看俊美,便是做出这样撒娇姿态也不见丝毫做作扭捏违和态,反倒添了几分温柔。 “多大的人了,”卫国公夫人眼角俱是笑意,笑话了儿子一句,却是道,“那可不,我没有闺女,如今阿颜嫁过来,可不就是有闺女了。” 她生育了三个儿子,早先也不曾眼馋过闺女,因为有孙女,但如今却觉着有个贴心的闺女也是好,现在也是真把舒颜这个小儿媳当闺女疼爱。当然,亲娘心中,儿子还是最重,毋庸置疑。 舒颜知道婆婆喜欢疼爱自己,但也不会傻到真的跟邵元昇争什么婆母最疼儿子还是儿媳,她自有亲娘疼爱,“我也觉着母亲与我娘一般,虽然嫁人,但在母亲这里,还跟家里一般。” 婆媳两个都是真心以待,都又不吝啬话语,自是越说越亲热。 舒颜问起明日进宫之事,卫国公夫人也觉着应当,“没什么要注意的,你就跟往常一般就是。虽然我与贵妃接触不多,但既然阿颜与她处得来,想来也是有她可贵之处。” “嗯,”舒颜点点头,并不意外卫国公夫人这般说,毕竟舒贵妃宠妃,又素有骄矜名头在人前,“起初,我也觉着姑母该是高傲不好相处,但只认识交谈后,便发现,她性子很纯粹,说句大不敬的话,甚至有些单纯。我观六皇子,倒是比姑母还稳重。” 邵元昇作为外臣,自然少见贵妃,但对六皇子却是了解,毕竟两人也是同族,“六皇子确实稳重,慢条斯理极有分寸。” 但是对于舒贵妃居然让小妻子觉着性子单纯,那看来倒是外面传言她骄矜霸道多有虚言。 “对,我见过好些次,都是六皇子慢慢哄着姑母,他们母子两个,总觉着六皇子才是主心骨那个。” 卫国公夫人有些惊讶,“贵妃竟然是这样的?我还以为她心思很重。” 舒颜想到舒贵妃有时候流露出来的孩子气,摇头笑道:“并不是,那不过是她对外的一层假象,给人盛气凌人错觉,其实并不是,有时候感觉她还跟没长大的少女一般。” 她曾猜测,也许圣上就爱她这样的性子,也许是被圣上娇宠缘故。 卫国公夫人点点头,“却是这样,我是与贵妃接触极少,不了解,也是听旁人所言。难怪阿颜与贵妃能相处的好。” 如此,第二日,舒颜便和邵元昇一同进宫拜见贵妃。 以往舒颜常进宫,贵妃也不要她每次都递帖子这样麻烦,让她直接进宫便是,但舒颜没有每次都递帖子,但还是会使人往宫里去说一声。 但今日是因成亲后带夫君拜见,所以舒颜昨日便往贵妃处递了帖子。 依着惯例,去拜见贵妃前还是要先去给皇后请安。 “好一对登对的夫妇,”徐皇后看着眼前的新婚夫妇,男俊女美,赏心悦目,不由夸赞一句。 柔妃此时也在徐皇后下首,笑着颔首,“是啊,本宫看着这样模样好看的人站一处,只当画一般。卫国公夫人这次当是笑不拢嘴了。” 她与卫国公夫人交情不错,舒颜又是侄女成婧未来小姑子,这便是一家人了,便吩咐人取来一个托盘,“知道阿颜今日进宫,本宫特意备了些礼,权当是庆贺你们新婚。” 舒颜递给舒贵妃的帖子,自然是从徐皇后这个中宫之主处经手过去,柔妃自然也就早知晓,此时也是特意等在皇后这里。 她这样的做法,自然是为了侄女成婧。 舒颜虽然有些意外,但并未拒绝,马上行礼道谢,“长者赐下,阿颜就受领了,多谢柔妃娘娘。” 她是以晚辈姿态收下礼物,也更合了柔妃的心意,柔妃坐在上首,笑道:“阿颜不必多礼。” 徐皇后笑道:“柔妃都表达了祝贺心意,本宫也不能落下啊,”微微侧脸吩咐旁边的女官去取来,显然也是备好的。 方才柔妃送给舒颜的是一对翡翠手镯,徐皇后则是一枚玉如意,富好寓意。 舒颜赶忙行礼道谢。 徐皇后温和地道:“本宫知道你们夫妇不日将离京远行,也不耽搁你们时间,早些去贵妃处,陪她说说话吧,”说到这里,皇后顿了下,还是提点了两句,“贵妃可能心情不太好,阿颜多安慰一番。” 舒颜有些惊讶,但并未流露太多,只道:“是,臣妇便告退了。” 邵元昇也朝皇后和柔妃行礼告退,两人往凤仪殿外去。 第142章 “方才,皇后娘娘是什么意思?莫非姑母发生了什么事?”舒颜从转身出来,就开始琢磨方才徐皇后的话,等出了凤仪殿门,忙问邵元昇。 “我这几日都没出来,也不知,别担心,等下看看,”只是,宫中事复杂,他低声道,“先弄清发生了什么再说。” “嗯,我知道,”舒颜也不是冒失性子,猜测舒贵妃到底发生了何事,“看皇后娘娘神情,似乎不是小事啊。” 两人一路低语交谈往凝烟殿走,待到了凝烟殿前一个岔路口时,便看到一道明黄色身影,舒颜忙扯了下邵元昇的袖子,“阿昇,看着像是圣上。” “嗯,”邵元昇也看到了,圣上似乎在徘徊犹豫什么。 此时,平昌帝跟前的内侍也看到他们两人,见两人是朝这边方向而来,便低声禀告,平昌帝转过脸便看到一对俊丽的新人。 两人新婚,正是如胶似漆时,便是此时守着礼节,并未牵手,但也未有其他夫妇妻子落后半步,并肩而来时,依然让人感觉得到两人间情浓萦绕。 “臣(臣妇)见过圣上,”到了近前,舒颜便随着邵元昇行礼。 平昌帝点点头,“免礼。”待两人起身站直身体,随口问道,“你们往哪里去?” “回圣上,臣随内子去拜见舒贵妃娘娘,”邵元昇用了随,而非携,便是以舒颜这一方身份去拜见舒贵妃。 平昌帝看向舒颜,一下想起她与舒贵妃的关系,其实,他早先也曾多次听舒贵妃夸赞自己这个侄女过,虽然是隔房叔父那边,却性子纯良,极得她喜爱,便点了点头。 不知想到什么,平昌帝目光一动,但很快又隐去,“你们去吧。” “是,”两人应道,“臣(臣妇)告退。” 对着上位者,尤其是这最高统治者,礼节便格外重。 两人规规矩矩地行完礼,才往凝烟殿方向走。 舒颜走了一段路,借着与邵元昇说话的动作微微侧脸,斜眼往后偷看。 果然圣上还站在那里,难怪她一直觉着背后有人看似的,不由小声与邵元昇嘀咕,“阿昇,你说圣上站在那里做什么?怪怪的。” 邵元昇自然一直感知到圣上并未离开,且还是朝他们走的方向张望,想到方才徐皇后的话,心中便有了个猜测,只是这事不好说,更不好非议圣上,便道:“别乱看,小心耳目。” 这宫中看似平静,可内宫中妃嫔众多,行走间还是慎重为上,尤其现在圣上就在附近,难保不会有什么侍卫暗卫之类隐在附近,虽然现在以他的身手,并未察觉,但还是当警醒。 很快,两人便到了凝烟殿,门口的宫人看到两人走来,忙上前见礼,使人去通报,直接引着两人进去。 邵元昇见舒颜跟进自家后院一般,有些感受到了舒贵妃对她的疼爱。 凝烟殿不小,便是走到舒贵妃住的正殿也要走半盏茶时间,他们到时,舒贵妃早就得了通报,因知道今日舒颜是带着自己夫君前来,特意穿了正装坐在明间里。 舒颜和邵元昇走进正殿,见舒贵妃竟坐在明间等他们,旁边还有六皇子作陪,忙上前行礼问安。 “阿颜何必客套,快来坐下便是,”舒颜之前来,都是直接去寻她,并不让她给自己见礼,现在摆摆手后,看向邵元昇,“元昇本是自家人,如今更是亲上加亲,坐下吧。” 六皇子也与邵元昇打了招呼,“阿昇,坐。” 原本,六皇子比邵元昇年幼,按照同族关系,唤邵元昇一声族兄也可,现在成了舒颜的夫君,六皇子却不从同族这边论,而从舒颜这边论起,将他视为表妹夫相待。 舒颜与舒贵妃见礼后,还未坐下,便看出来舒贵妃神情憔悴,与往日大相径庭。 既然是侄女带了侄女婿来给自己请安,舒贵妃自然要例行与邵元昇说几句,只是到底心情不佳,六皇子便道:“阿昇随我去书房喝茶吧。” “好,”邵元昇识趣地站起身,留下舒颜与舒贵妃说话。 两人去了六皇子书房,舒贵妃带着舒颜去次间榻上坐下。 “姑母,可是有心事?” 方才,当着邵元昇的面不好说,也不好表露太多,但对舒颜时,舒贵妃便没压抑自己的情绪,立时流下泪来,惊得舒颜忙坐到她身旁拿出帕子来,“姑母这是怎么了?” “本宫,”舒贵妃接过帕子沾了下眼角,“本宫心里难受啊。你不知道,这几日我怎么过的……圣上,他骗的我好苦……” 大概是打开了话头,舒贵妃便将这几日发生的事简单与舒颜说了说。 原来,舒颜成亲那日,宫中林昭容忽然小产,太医诊断之下,却是误食了大寒活血之物,圣上惊怒下使人调查,不想,却查到了舒贵妃这里。 “说是我宫里的宫人去给林昭容下药,才让她小产,简直就是胡说八道,本宫哪里知道她林昭容怀孕,又有什么理由去给她下药,不过是个小小的昭容,可,可万没想到。” 舒贵妃说到此处,眼中大恨,“万没想到,林昭容居然说,本宫是嫉妒她才是圣上真正心上人,本宫这个宠妃不过是保护她免受后宫攻击的挡箭牌,是个冒牌货,心中嫉妒她,才指使人害她,让她流产。我本以为这不过是她胡言,是流产后失去孩子失心疯的言辞,可没想到,没想到啊,居然是真的,真的……” 舒贵妃恨声说着,却眼泪不止,“圣上,他,真的,真是……我居然真是个挡箭牌,多么可笑,那个林昭容才是他心头好,本宫,本宫竟是挡箭牌……” 舒颜听得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如此狗血的剧情真的发生在现实生活中,可又想到这宫里也没什么不能发生的。 宠冠六宫的舒贵妃不过是圣上为了心爱的女子竖起来的一道靶子,用以吸引后宫诸嫔妃目光和算计,都是为了保护他心上人不受诸妃嫔排挤和暗害才存在。 “真是个大猪蹄子,真够啊,”简直就是狗皇帝啊! 舒颜自然是偏向心疼舒贵妃,气愤之余,差点把最后那半句也骂了出来,好悬还记得那是帝王,及时闷在了嗓子眼里。 舒贵妃自然是气愤伤心难过,舒颜这话虽然没指名道姓说的是谁,且也是她没听过的形容人直词,但却没妨碍她及时就想到了圣上头上,并结合现下两人的话听懂了。 立时觉着这话骂的当真是好极了,一双含情目里尽是恨,“对,圣上就是狗男人,就是个大猪蹄子,居然这般待我,我……”说着,又忍不住落泪伤心,“可恨我竟还一直将他放在心头上,这么喜爱他,以为他宠爱我,也是喜爱我,我便是这后宫他最喜爱的女子,不想却是假的,从头到尾都是假的,骗子,大骗子,狗男人,狗皇帝……” 舒贵妃连说带骂,这样大不敬的言语,若是放到外面去,只怕要落个大不敬,可如今在自己屋子里,因这事太可恨,便是她的心腹宫人脸上都忍不住点头,贵妃骂的好,骂出了他们的心声! 这样的天家之事,不是舒颜一个小女子能置喙,她只能安慰舒贵妃,“姑母,别生气,不值当。不然,岂不是让那林昭容看了笑话,让我看,就算那林昭容是圣上心头好最喜爱的女子,又如何?这么些年,躲在您的后面享受着见不得人的情爱,想必她也不会好受。” 明知道自己才是圣上心头好,可世人只知圣上爱贵妃,却不知圣上另有她才是最爱,就算她有那样隐秘的得意,可不得在人前,恐怕也不会是什么好受的滋味。 让舒颜说,爱人就要光明正大,不然老鼠一般在地下偷偷摸摸,这该是偷情才对。就算林昭容是圣上正儿八经的嫔妾,可看他们干的这事,不就好似两人的关系见不得光见不得人么。 舒颜一番话,让舒贵妃楞后便是猛地一拍榻,带泪笑起来,“阿颜说得可对,洺哥儿也是这般安慰我的,不想连不都这般说,莫非真是这般不成?” 她目光中带着不容忽视的希翼,仿佛是盼着林昭容越倒霉才越好,但舒颜却没觉着过分,任谁遇到舒贵妃这样的事,都会生出她这般念头。 她甚至觉着圣上做法膈应人。 既然是心上人,却又护不住,还需要其他女子为他们当挡箭牌。可后宫诸妃嫔也是他自己纳进宫的,却又要提防她们去暗害心上人,真是矛盾又恶心人。 舒贵妃笑道:“你们说得对,她林昭容既然是圣上心上人,怎么就躲在我身后不敢公示人前,说不定她心里也窝囊憋屈的慌。所以,洺哥儿说她是憋不住了,才故意诬陷我,可是……” 舒颜见她停顿,不由问道,“姑母,既然是诬陷,查明就好了,怎么?莫非那宫人?” “是啊,”舒贵妃气恼地道,“我也没想到,那个叫胡兴的内侍居然真的朝林昭容下药了。” 舒颜皱眉,“那这胡兴是不是被人收买了,被林昭容收买,贼喊捉贼呢?” 舒贵妃摇摇头,“现在没法确定了,胡兴以死谢罪了,竟是坐实了我下药害林昭容,真是气人!可恨圣上他居然认定是我毒害林昭容,”这才是舒贵妃最恨最难受之处。 舒颜看她这神情,却是想到方才来凝烟殿的路上遇到圣上之事,也许圣上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在意姑母呢? 只是这到底是她一念之想,尤其现在舒贵妃正在气恼伤心劲上,若是自己会错意,给她希翼,怕是会更糟糕,便隐下没提。 作者有话说: 第143章 六皇子书房里,六皇子正与邵元昇对坐饮茶。 两人虽然是同族,但来往并不多,往日也只是点头之交,现下却因舒颜坐在一起,一个念及对方是舒颜的表兄,一个念及是表妹夫君,很快便聊到一处。 “方才皇后娘娘叮嘱阿颜多陪伴贵妃娘娘,方才也见贵妃娘娘似有心事,是否发生了什么事?”邵元昇将皇后好意转述给六皇子知晓,也关心地询问两句。 “阿昇只与阿颜一般叫母妃姑母便是。”六皇子知道,这件事被林昭容闹的动静不小,便是他不说,日后也会传扬开,便没有隐瞒,“的确出了些事。林昭容小产,却诬陷是母妃派人指使加害她。现在查到凝烟殿里一个内侍给林昭容羹汤中下了使小产的大寒药物,但这件事却不是我母妃所为,母妃与我根本不知林昭容怀孕之事。只是……” 六皇子叹息一声,“现在我们才知道,原来母妃这么些年不过是被父皇做了靶子。大家一直都以为我母妃是父皇最宠爱喜爱的妃子,可原来并不是,父皇心上人另有她人,便是那林昭容。林昭容说母妃不知怎么知道了事实,嫉妒之下,便给正好有了身孕的她下药。” 若说前面,还可以说是妃嫔之间争斗,在宫中这样的事并不少见,但最后六皇子的话,让邵元昇都吃了一惊。 “竟然是这样,”邵元昇对宫闱之事并不熟晓,意外之余,又不免觉着舒贵妃也是可怜了,被圣上这般对待,难怪方才见之异常憔悴,“但一个宫人被人收买的可能性极高,就算这内侍将事情推到姑母身上,也不能只听他一面之词。端看圣上那边如何看待。” 六皇子自然知道,“只是,母妃她很伤心,见父皇偏向护着林昭容,与父皇大吵一架。那个下药的内侍胡兴也死了,母妃如今竟是百口莫辩。父皇他,”母妃多么敬爱父皇,父皇这么多年居然都是骗着母妃,对母妃也太狠心了。 “但凡是做过什么,便是人没有了,也留有痕迹。” “对,你说得对,”想到眼前这人是大理寺当值,又素得父皇夸赞其能,六皇子目光大盛,“我怀疑是林昭容自导自演了这一出,她才是嫉妒母妃的那个,虽然是父皇最爱,可所有的名头和风光都得不到,反倒是被我母妃所得,因此故意陷害母妃。可又觉着拿亲生孩子来陷害,又太过恶毒了。” “我不方便出入内宫,又不好插手,不过若是殿下信得过我,我私下可以帮忙,”邵元昇觉着舒贵妃这事不解决,怕是舒颜离开都要记挂,“只是,殿下也知道我与阿颜很快要随钦差出行,时间不多。” “你肯帮忙,那是再好不过,”六皇子大喜,他也想请邵元昇帮忙,只是又恐他要出差远行,顾不上,忙道,“只是,我现在并没有头绪。” 邵元昇道:“林昭容那边不好查,你便从那个死去的内侍着手,他既然是凝烟殿的内侍,想必有与他相熟的宫人。从他身上细细地查,一点一滴的异样都不要放过,只要能查出这个内侍是被人收买,就算人死了,最起码能洗脱姑母的嫌疑。” “阿昇,你说得对,我就没想到这一点,”六皇子叹服,果然专事还要专人才牢靠,“正好你今日在,正好随我一同,你经验多,肯定比我有发现。” 舒颜原本下午还要去东宫一趟,既然这般,邵元昇便道:“那正好,明日我与阿颜再到东宫去拜访太子妃,届时,殿下去太子处寻我。” “如此甚好,”六皇子道,“只是,会不会耽搁你的公事?” 邵元昇笑道:“没什么妨碍。对了,”他想到方才六皇子担心舒贵妃与圣上的话,与他道,“方才,我与阿颜来凝烟殿时,看到圣上站在往这边走的岔路口,似乎在犹豫什么,或许,他心里也是惦记姑母的。” 六皇子愣了下,随即苦笑,“是吗?可父皇不过是把母妃当做挡箭牌罢了,哪里有什么惦记,或许是想来问责。” 这个邵元昇自然不知,他也只是猜测,“只要圣上没有申斥责罚姑母,事情便没你想的的那么糟糕。”而且,舒贵妃现在依然是贵妃,并未被贬,这便不算糟。 “希望吧,”可六皇子知道,自家的母妃本就性子娇憨,以前不过是仗着父皇的宠爱才在宫中过的欢快,如今出了这等事不说,母妃却是成了个笑话一般,往后…… 六皇子再温润对平昌帝孝顺,到底与舒贵妃更亲,对平昌帝心中也起了不少的怨愤。 舒颜和舒贵妃得知邵元昇帮忙调查时,笑道:“姑母,阿昇查案极有一手,有他帮忙,想来能还姑母清白。” “早先也听……”舒贵妃才要提起圣上也夸赞过邵元昇,可想到那人对自己所为,不由顿住,“能查清最好了。” 舒颜知道她心里被皇帝伤的厉害,可想到圣上那人,又为舒贵妃不值,犹豫了下,到底还是说了,“姑母,其实,圣上不值得您为她伤情。您越是在意伤心,反倒让人看了笑话。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林昭容是圣上心头最爱,又如何?现在您才是贵妃,她林昭容再得意,也做不了贵妃,更做不了皇后。这么多年了,一直是个昭容,连个妃位都不是。 还有,她也没有自己的孩子,不管这个流掉的孩子是她自己做的还是旁的妃嫔害的,伤身体的也是她。虽然这么说有些现实,可只要您一日是贵妃,压在她头顶上,那她就要憋屈一天。” “说的对极了,”舒贵妃被舒颜一番话说的心中生出些许快意,“这么多件,她都是个小小的昭容,不说贵妃皇后位了,妃位都不是,见了本宫都得屈膝行礼,屈居人下,想来她十分不痛快。可不就是像个老鼠一般见不得光,估计跟圣上一处都得偷偷摸摸怕人知道,哼,亏得我以前觉着她还温婉,都是装的,心中不定盘算什么呢。” 虽然林昭容也招人恨,可舒颜却觉着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是平昌帝,如不是这男人太狗,何至于此? “姑母,说起来,六皇子殿下也要说亲娶亲,您这位置,日后并不需要再那么在意圣上的喜好了。若是遇人淑还好,遇人不淑时,有儿子有地位有钱财了,男人还有那么重要吗?说句现实又大不敬的话,有钱有势有儿女傍身,不好的男人就没不要在意了。” 六皇子觉着差不多该用午食了,便带着邵元昇回正殿这边,正要进去次间,便听到了自己表妹如此大逆言辞,竟觉着挺在理。只是,他又忍不住看向身旁的妹婿,带了些许同情。 表妹如此坚强独立,她的夫君该也不好做吧。 认识舒颜这么久,邵元昇岂能察觉不到她与时下闺秀截然不同的一些理念和想法,对于旁边六皇子的目光,他并不在意。 六皇子却恐他对表妹有意见,“阿颜都是为了劝母妃,阿昇不要多想啊。” “不会,”怎么会多想呢?方才阿颜都说了,遇人不淑方才如此,可她遇人淑!“我与你父皇可不同。” 六皇子一想也是,邵元昇虽素有狂傲桀骜名声,可洁身自好,身边没有莺莺燕燕却是真切。 舒颜还不知道自己一番话被邵元昇和六皇子听了个正着,她看着舒贵妃表情渐渐疏朗,甚至微微抬着下巴举一反三,“阿颜说的对,本宫,是贵妃。本宫并未加害她,相反是她与圣上对不住本宫,拿本宫当她们的挡箭牌。既然这么愿意藏在本宫的身后,那以后她就永远都藏在本宫身后好了。” 舒贵妃傲然哼道,“什么圣上的宠爱,宫里那么多女人,再喜爱再宠爱,圣上也不会遣散六宫,只留她林昭容一人,况且还有皇后。既然如此,圣上金口玉言,一国之君,不可出尔反尔,就算是虚情假意,本宫这个贵妃,他也要维持住了。” 虽然,舒贵妃这些话还有些混,但基本意思和走向对了,舒颜重重点头肯定,朝舒贵妃竖起大拇指,“姑母,就该这般,拿出您的气势来!不要伤心难过,不值当。” 六皇子在外面也跟着点头,不得不说,虽然他与母妃是母子,无话不说,可到底不如阿颜是女子且细腻,言语也能劝到母妃心头上,真是得好生感激阿颜才是。 “圣上驾到,”外面内侍细长声音响起,屋子内外的人皆是一愣。 舒颜忙推了推舒贵妃,“姑母,等下见了圣上,您一定要端的住。” 舒贵妃点点头,“放心,我想通了!” 六皇子与邵元昇对视一眼,赶紧出去接驾。 外面已经响起凝烟殿宫人们有序的脚步声,舒贵妃让宫女拿来脂粉微微遮盖了下眼角红痕,方才带着舒颜起身往明间去。 才进明间,平昌帝便进来了,身后只跟了大内侍,见舒贵妃虽然有些憔悴,可精神却不错,带着六皇子等人给自己见礼,举手投足也很端正,不由有些诧异。 他以为舒贵妃一定伤心憔悴失意,可现在神色竟无恙。 他微微抬手,让众人起身,“免礼。” 舒贵妃站在原地,抬眼看向他,这个自己爱重了十几年的男人,心中越发平静。 “贵妃,这两日可好?”平昌帝坐在上首,看着站在下首的女子,没有与往时一般便肆意地坐在自己身边,甚至看他的眼神竟带着几分让他陌生之感。 第144章 “托圣上和林昭容的福,妾身自然不会好,不过,”舒贵妃看着平昌帝因她的话而微微拧起的眉,忽然一笑,“现在好了,正好圣上不来,妾身也要去寻您,讨要奖赏呢。” “奖赏?” 别说平昌帝没听懂,便是方才劝舒贵妃起劲的舒颜都有些不解。 只是六皇子和邵元昇却一下就明白了舒贵妃的意思,六皇子低垂的眼中快速划过笑意,其实母妃这样的性子,倒也好。 “是啊,”舒贵妃甩了下自己绣着牡丹金线的宫裙大袖,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配以她即便憔悴却依然娇美的容颜,说不出的好看动人,缓缓坐在了下首的椅子上。 “妾身为圣上和林昭容做了那么多年的挡箭牌,没有功劳可也有苦劳。这些年,妾身可是被后宫诸妃嫔刁难为难算计过许多,怕是两只巴掌都数不过来,妾身这般为圣上和您的林昭容,莫非圣上不该给妾身奖赏吗?” 平昌帝实在没想到,舒贵妃见他,不是为自己辩解没有加害林昭容的话,却是光明正大地将挡箭牌这样的话都讲了出来,脸上都裂了。 望着与平日里一样骄纵傲气,却又有不同的贵妃,圣上竟觉着她这就是宠妃的模样,“朕……” 舒贵妃却打断他,“莫非圣上就是认为是妾身加害林昭容不成?妾身是那样的人吗?妾身没害过林昭容,也从来不知道我是她的挡箭牌,她才是圣上您的心头好,更不知她怀上身孕。事实就是,林昭容小产与妾身完全无干!圣上若是不信,妾身也没法子。” 最后一句,说的颇是光棍无赖,平昌帝竟是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但很快又淡去,“贵妃这是在诘责朕?” “没有!”舒贵妃见他不怒,但也神情不快,都是为了那林昭容,心中疼了下,但努力忽略去,“妾身只是说实话,何来诘责?难道圣上与林昭容才是深情厚谊,妾身不过是您竖起来的靶子这事,现在后宫中人不是人尽皆知吗?就冲着妾身往日里当靶子得罪人多了狠了,现在大家都笑话妾身,圣上难道就不该补偿妾身吗?” 平昌帝正是因为知道舒贵妃的脾性,才怀疑林昭容小产之事不是舒贵妃所为,但查到的给林昭容饮食里下了药的却是凝烟殿的内侍胡兴,虽然人自尽了,但既然人是凝烟殿,此事舒贵妃便有很大的嫌疑。 他现在已经让身边的暗卫深挖这件事的真相,只是想到舒贵妃那天看他时的伤心,到底放心不下,才过来看看。 可现在看着一口一声补偿,却丝毫不见伤心,不见往日看自己眼神时的依恋和爱重,更没有了前两日的伤心失意,倒是不哭不闹,据理而言,本该松一口气的,却莫名觉着不痛快,甚至心底闷堵。 “只要朕查明曼儿之事不是你所为,朕不会亏待你,”原本还想着留下与舒贵妃用午食的,现在他却觉着没有了胃口,“事情查明之前,你便禁足在凝烟殿。” 说完,便起身往外走。 这声曼儿,明显是林昭容的闺名,舒贵妃只觉着心头一钝。 舒贵妃张了下嘴,想说什么,被六皇子暗暗扯了下袖子微微摇头,“恭送父皇,”她也随之,“恭送圣上。” 舒颜与邵元昇则安静行礼,无声。 本也没有他们出声提醒存在的必要。 平昌帝脚步微微顿了下,但却没有停下,走了出去。 等圣驾离开,舒贵妃才跌坐在榻上,满脸失意。 到底是曾经深爱过的男子,纵使做过心理建设,可依旧难以很快做到丝毫无谓。 但敏锐如邵元昇和六皇子却察觉到方才平昌帝的态度变化,邵元昇道:“也许圣上对娘娘,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在乎。” 六皇子也有这个猜测,只是怕错猜让母妃更为失望,现在邵元昇这般说,他不由道:“阿昇可是看出什么了?” 舒颜和舒贵妃也看向他,邵元昇道:“方才,观圣上对娘娘该是在意。若是当真认定此事是娘娘所为,便不会来凝烟殿探望您,也不会纵容您那般与他说话。毕竟,原先圣上若是将您当做挡箭牌,现在事情被众人所知,您这挡箭牌便失去作用,圣上却依然纵容您那样说话,想来是在意您。” “是吗?”舒贵妃才升起一些喜悦,然后又迅速冷静下来,想到自己这么些年不过是被圣上利用,这种欺骗和伤害让她哀莫大于心死,哼了一声,“他就算在意,本宫也不稀罕了。” 这话说的相当任性孩子气,从一个贵妃口中讲出来,很是违和,可在场的人都知道了她的性情,并未觉出不妥。 六皇子更觉着,母妃若是能与皇后和柔妃娘娘一般,想得开,不跟往时一般为父皇后宫所伤就好了。 “姑母,别气了,”舒颜劝道,“想开些,别让自己受到伤害。” 六皇子深以为然,母妃这两日憔悴的厉害,饭食也进的极少,便道:“差不多快午食了,母妃早起也没吃什么,正好阿颜和阿昇在,我让人去御膳房提些好饭好菜来,咱们午间一起小酌两杯,给母妃也去去乏。” 舒贵妃从失意中走出泰半,此时被六皇子的话一说,也觉得腹中空空,点点头,“要道桂花糕来。” “吃点甜食,会让人心情好,”舒颜笑道,“姑母爱吃桂花糕,六皇子可以让人多放点糖。” “好,”只要母妃能高兴起来,六皇子也不会卡着她吃太多过甜的桂花糕,吩咐内侍去办。 一直到了申时中,内宫快要落锁时,舒颜和邵元昇才告退回宫。 回去路上,舒颜不免感慨颇多,“这宫里真不是好待的地方,姑母那样的性子,若是没有六皇子护着,有圣上宠爱的贵妃名头,真的不好说她会如何。只希望这一次之后,姑母能看开看透。” 看着老气横秋的小妻子,邵元昇想到之前她劝舒贵妃的那番话,道:“阿颜想的很开。” “嗯?”舒颜不解地转头看他。 “之前你在里间劝贵妃的话,我与六皇子也听到了。” 舒颜惊讶地看着他,然后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那你觉着我这样不好?” 说完,目光便犀利起来。 邵元昇迎着她大有你敢说是她就要翻脸的面色,笑道:“不是不好,是,太好了!” 原本听他前半句,舒颜就变了的脸一下乌云转晴起来,坦然道:“我就是这般认为,这样的思想观念,就算你接受不了也没办法,大不了……”她想说一拍两散,可又觉着这话太重。 幸好,邵元昇及时道:“我接受的了,而且还很赞同,你不必有顾虑。” “那便好,”说着,舒颜忍不住望着他笑开,被他轻轻刮了下鼻尖,宠溺又温柔。 只是,舒颜想到之前便为难过自己的林昭容,还有林厚福之事,不由怀疑,“这件事恰好发生在咱们成亲时,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总觉着林昭容不怀好意。她兄弟侄子都被流放到蜀中,该不会故意想给我添堵吧?”说着又觉着这也太自己看的重了,“也许是我瞎想,林昭容的孩子到底怎么流掉的还不清楚,还是她想找姑母的茬才对。” “别多想了,”邵元昇看她眉头都皱起来了,“等六皇子那边查查看吧。” “嗯,”舒颜点点头,她知道自己是瞎想,没用,但想到林厚福父子说不定会因为林昭容的事受益就觉着膈应,而且,“以后,林昭容就该抖起来了,不说姑母,皇后娘娘这个正妻也属实不容易。真是宫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一句话被她换了个词,意思却也应景,让邵元昇失笑不已,“好了,到家还有段路,午间也没休息,你闭会儿眼。” 只是,他们口中的林昭容此时并没有那么得意。 她半躺在大迎枕上,或许是圣上最爱女子,圣上送了许多贵重滋补之物与她服用,又遣人仔细照料,她此时气色很不错,并不见多少小产后的虚弱。 四皇子坐在下面的椅子上,面色不虞。 “你在责怪我?”林昭容看着养子,难过地道,“你总说再等等,不是时候,可眼看着你舅父和表弟都被流放,就算有人照应,可到底是流放在外地颠簸,我如何能忍心?若不是我这么做,圣上岂能松口放他们归来?” “母嫔您难道不是更为了你自己,是无法忍受舒贵妃了吗?”四皇子十分生气,现在曝出林昭容才是圣上最爱,舒贵妃不过是个挡箭牌,并不是时候,“当你现与人前时,便是太子该提防我之时,可现在我所谋划不过成了一半,并不是时候。” 林昭容却觉着四皇子谋划再多,不敌圣上的意思,“只要你父皇愿意换人,你就没必要谋划那么多。现在你也看到了,你父皇心疼我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已经松口放了你舅父和表弟,等着我再慢慢与他求,太子易位不是难事。” 林昭容似乎胸有成竹圣上一定也会应她所求,可四皇子却不敢相信,他父皇可不是那等昏聩之主,若不是太子不成器有大错,换太子怕是无望。 “母嫔,您想的太简单了,”到底是拘与后宫的女子,眼中只有情爱,寄托在这缥缈的东西上面,如何能谋划大事。四皇子内心蔑视,但面上却诚恳道,“现在您置身人前,却是要格外小心其他妃嫔。” 他这是觉着圣上护不住她,林昭容想到盛宠十几载的舒贵妃,冷笑一声。 作者有话说: 第145章 “舒贵妃那么蠢的女人都能在后宫中安然无恙,我难道比她还差不成?”那个女人享受了本该属于她的身份地位,早就还给她了,不然让她一辈子都隐在暗处无人所知不成? 见林昭容钻进了舒贵妃的牛角尖里出不来,四皇子便没再争执,只道,“那母嫔自己多留心,别被人钻了空子。” 四皇子没说,舒贵妃有六皇子这个疼爱母亲的亲生儿子处处护着她,可他却不是。 但事情已然如此,四皇子便只能往最有利自己的方向走,有林昭容这个圣上最心爱女子在前,他得好好想想借此谋划些什么。 想到邵元昇将要随大理寺卿往河东道,他眼底划过一丝阴沉。 四皇子与林昭容各怀心思,外面传来内侍悠长声音,“圣上驾到。” 林昭容一改方才气息,虚弱地软倒在迎枕上。 四皇子也收敛起息,起身往外恭迎圣驾。 “四皇子也在?”平昌帝看到四皇子,问了句。 “是,来陪母嫔说说话,”四皇子眉目低垂,很是恭敬地垂手立在一侧,“也没敢多叨扰母嫔休养,方来没多大会儿。” “嗯,你去吧,”平昌帝看了眼室内,摆摆手往里走。 “是,儿臣告退,”四皇子望着明黄色的背影一瞬,方才提脚往外去。 平昌帝进了室内,便见林昭容一脸哀默靠在迎枕上,看气色却是比前两日强许多,只是看着她眼角犹有泪痕,目光有些许空洞,不免过去轻声道:“曼儿,你才小产,得放宽心情才好。” “圣上,”似乎才察觉平昌帝到来,林昭容慌忙想要起身行礼,又不支一般,皱眉软下去,便被平昌帝扶住了腰肢,“您怎么来了?前朝不忙吗?” 见她自己都虚弱如此,还惦记自己,平昌帝声音愈暖,“不忙,你别乱动,小心身体。” “圣上,”林昭容望着他,满眼爱意,慢慢靠在他怀里,“曼儿好心疼,好不容易才有了孩儿,如今却……”说着,就垂泪。 平昌帝叹息一声,“好了,别伤心了。朕心里也不好受,只是还是你身体要紧,孩子,既然你还能有孕,日后孩子还会来。” 林昭容伤心地摇头,“不会了,圣上,曼儿不知调理了多久才有了这身孕,曼儿年岁大了,不是小姑娘了,哪里就能……莫不是曼儿福薄,竟一而再地失了孩儿?舒贵妃,妾身好恨啊!就算妾身与圣上情投意合,可孩子是无辜的啊,曼儿心好疼啊,若是知道贵妃她这样嫉妒曼儿,曼儿宁愿,宁愿不要圣上的垂爱,可……曼儿也舍不得圣上。” 林昭容双手捂心,痛苦纠结落泪,看的平昌帝一阵心疼,“好曼儿,别自责,别说傻话。好好调理身体,往后会有的。至于舒贵妃,这件事还要查查,许是……” “圣上竟是护着贵妃吗?”林昭容从他怀里起身,不敢置信地望着平昌帝,“莫非圣上觉着贵妃无辜?可那胡兴就是她宫里的人,她指使宫人害了曼儿与圣上的孩子啊,您怎么能,怎么能……” “朕只是说,再查查,”平昌帝看她急的脸色都变了,似乎还牵动下腹,皱眉捂住,忙道,“你别急,小心身体。” 可林昭容却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渐渐变的坚定起来,“圣上,曼儿想好了!上一个孩子就是失在了其他妃嫔算计之手,这个孩子又……都是曼儿的软弱,才叫那些人欺我,是曼儿对不住孩子们,竟以为躲在后面就不会有暗算。日后,日后曼儿不想这般了!” “圣上,”林昭容抓住平昌帝的手,“圣上,既然如今后宫都知你我才是真心相爱,那日后,曼儿便不会再躲避,立于人前,曼儿就不信,有您护佑,谁还再看不起曼儿算计曼儿,”说着,又想起了失去的孩子,心疼起来,“都是曼儿避让,才让孩子没了。” 林昭容一番言语,让平昌帝犹豫起来,“可朕怕你成为众矢之的,会被更多的针对,你看舒贵妃就知……” “曼儿难道还不如舒贵妃能处理好关系吗?曼儿不是舒贵妃那样骄矜得罪人的性子,”林昭容一口否定,“若是有人明知圣上您待曼儿好,还敢挑衅,莫非圣上还能容忍她欺辱曼儿?况且,现在大家都知道了圣上您爱的是曼儿,若是依然隐与人后,怕是要笑话曼儿才是胡说八道丢人现眼的那个。最重要的,曼儿不想再每次见您都得提防着,太难受了,明明我们才是真心相爱的啊!” 她舒贵妃算什么东西,不过是她的挡箭牌,却享受着属于自己的一切,现在,她要全部都拿回来。 而且因为私下里见面,两人房事并不勤勉,甚至说极少。起初是因她小产流了第一个孩子,圣上怕她再有孕伤身,后来她调养好后,本就难以有孕,房事又少,她更怀不上了。 如今她已经不再年轻,有孕更是不可能,但她只想为日后图谋。 平昌帝也知道她说的有道理,只是担心她被针对,“可你性子太温婉,怕是不好应对那些妃嫔。” “所以,曼儿以后会坚强起来,为了我们失去的孩子,以后也要努力,”林昭容坚定地说完,又马上软下嗓音,“圣上您是不是觉着曼儿太软弱了?” “怎么会,”平昌帝马上摇头,他就喜欢林昭容这样温婉可人的性子,“不管你什么样子,朕都喜爱。” 林昭容顿时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偎进他怀里,“曼儿也爱阿冶。”这么多年,她最知道皇帝喜欢她什么样子,尤其是一般妃嫔都不敢称呼其名,她却是可以甚至得圣上喜爱这般,此时更是使出解数很快让平昌帝露出愉悦的笑容。 而后,才慢慢道出此番最终目的,“曼儿知道自己永远不能做阿冶明面的妻子,可其他现在曼儿却是要做了。” 她不用说的十分明白,平昌帝也知道,“曼儿,朕知道,只是舒贵妃之事现在尚未查明,就这样夺了她的贵妃位,对朕声明不佳。曼儿现在的昭容的确太低,但也只能慢慢升,不好一下太过,”就算是他要撅升后宫妃嫔位,但也要经过皇后,平昌帝不想让人以为自己是纵情之人,大违宫制。 但到底是心爱之人,便道:“便为淑妃吧。” 淑妃之位一直空悬,他当初也有为林昭容保留之意,这件事以前两人情浓时,平昌帝便说过,林昭容虽然失望,但却知道不可操之过急,柔声道:“曼儿当然不能让阿冶被人诟病,淑妃就很好了,虽然还是被舒贵妃压制,但有阿冶护佑,想必她不敢再轻易欺负曼儿了。” 望着柔婉的女子,平昌帝犹豫了下,还是道:“曼儿,你小产之事,未必是舒贵妃主使,她那性子,不能做出这件事,这事恐还另有黑手。但朕绝对不会放过害你之人,你放心。” 林昭容才升起些许欢喜的心,被他的话浇落下去。 圣上竟给她一种维护舒贵妃之感,林昭容怀疑地想,却识趣地没有问出口,只轻轻点点头,再度哀伤起失去的孩子,引来平昌帝一番温柔抚慰。 为了让她不总想起失去的孩子,平昌帝便故意给她讲了几样朝堂上发生的无足轻重的小趣事,逗得林昭容开心不少。 “对了,曼儿正好听说了一桩事,”林昭容发现这正好是个好时机,“圣上派钦差巡查,其中卫国公府邵司直随行,他竟然携妻子随行,听说还是这个邵五夫人舒颜非要跟随,怎么能这么任性呢?或许是我因二弟的事,对这位邵五夫人不太喜,可这是公事,邵五夫人就算是新婚,舍不得邵司直远行,但此举实在欠妥。” 平昌帝没想到她会提及邵元昇夫妇,只是没听出她话里对舒颜的诽谤之意,只想到自己今日还在舒贵妃处见到了两人,因之前对两人印象都很不错,现在听到这样的事,倒不觉着什么。 “虽然巡查是公事,不过,倒也没有明文规定不可携带家眷,只是大多数人都勤于公务,加之巡查路远,不会带女眷同行。带女眷随行,也不为过。” “可是,”林昭容却道,“带着女眷,女眷出行人员都不少,这吃住用度花费便会增加。女眷们应酬,或者地方官员有犯事者,万一向后宅行贿,岂不是要动摇钦差巡查的清正。” 一开始,平昌帝是当林昭容看不顺舒颜,故意给她上眼药,可当她真的上升到公事,且说的条理分明有根有据时,不由正视起来,“费用方面,想必元昇会自费,到底是国公府公子,但后宅徇私却是有些弊端。不过,舒颜极得皇后夸赞,想来品行不会差。” 舒颜是太子妃的表妹,平昌帝知晓皇后和太子妃对她赞誉有加,该不是那等糊涂的。 想到这里,平昌帝拍了拍林昭容的手,“好了,此事朕会知会元昇一声。你的位份也要告知皇后那边昭告六宫,便别操心这事了。” 林昭容一噎。 她倒是忘了舒颜还是太子妃的表妹了,只是圣上这提起皇后的态度,让她心中不适,暗暗隐下那升起的几分不甘,她乖顺地道:“是,曼儿也是想着能给阿冶分忧一二,倒是多思多虑了。” 若是她早生几年,这皇后位她也是敢取的,只可惜……圣上他到底是明君,不能在中宫之主上给人诟病。 平昌帝笑道:“这有什么,你不过是为朕罢了。哦,对了,朕让内侍省给你做了几套初冬宫裳,都是适合你的柳色、清灰等,衬你。待你身子好了,正好穿起来。” 林昭容温婉笑着应好,“等曼儿好起来。”只是,她心中却少了欢喜,这样素淡的颜色,她早就腻了,她如今更向往如舒贵妃那般明艳华美的衣裳。 作者有话说: ps:以后将会慢慢展开朝堂和后宫。 第146章 “能出去走走也好,外面到底开阔。” 外面,恰太子正得空,与邵元昇对坐喝茶,舒颜与太子妃则携手在室内坐下,太子妃握着舒颜的手,叮嘱,“只是,路途遥远,恐水土不服,你要格外注意身体,若有不适,万不可逞强忍耐。” 她还是知晓些舒颜性子,看着清凌凌的小姑娘,其实比一般女子都坚强能忍耐,幼时骑马,便是磨得腿疼,都不肯喊一声。 她目光悠远,似乎想起了年少时在京外随父母外任时的畅意,带了些许怀念,只是很快又恢复安宁。 舒颜看的一怔,她总觉着表姐才是被困在了这方寸宫墙之内,“葳表姐,等我到了外面,就给你写信,把路上的趣事见闻等,写给你看。”想到前世明信片,她道,“阿昇丹青不错,我让他把沿途的美景画下来给你看。” 太子妃笑道:“那敢情好,这是不出门便可领略各地风情了。只是,会不会烦扰元昇?” “不会,抽空画就是,他忙时我肯定不添乱,我多体贴的人。” 看着面前毫不客气夸赞自己的表妹,太子妃忍不住放声笑起来,“好,那我也跟着阿颜见识下外面的风景。” “表姐,你身体如何?” 太子妃如今又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因此舒颜成亲,碍于现下风俗便没能去参加婚礼,只太子前往送了贺礼。 舒颜并不遗憾她未到参加,甚至为太子妃高兴。 就算她接受了现代教育,可入乡随俗,尤其是皇家,太子妃还是该多子嗣才更好。 “挺好,这个孩子比怀佑哥儿那会儿好太多了,也没跟佑哥儿那会儿似的一上身就开始呕吐,我现在胃口也很好,除了肚子里多了这个小家伙,与平时没什么分别,”太子妃摸着小腹,有些期待,“所以,我觉着这可能是个小丫头。” 虽然父亲说生个儿子,还能帮着佑哥儿固位,只是太子妃觉着若是能生个闺女,那才叫圆满。 舒颜也不是很懂这些具体的孕事,她只是看着太子妃的气色很好,“表姐希望生个小姑娘吧?” “嗯,一儿一女,凑一个好么,而且,我也很眼馋姑娘,”太子妃露出温柔的笑意,“佑哥儿也想要个妹妹。” 舒颜道:“听说小孩子的话最真的,既然佑哥儿这么说,那说不定表姐能如愿。” “是啊,生在皇家,尤其是东宫的孩子,还是女孩儿比较好些,只是,”太子妃又有些犹豫矛盾,“只是,女子总是比男子多艰难些,”似她,不就是婚事不能自主,但很快又疏朗笑道,“不过,有我与佑哥儿,便是女儿家,也能叫她荣享一生。” 若当真是个小姑娘,倾尽所有,她也要她安稳幸福。 随即又笑道,“嗐,说这话早了,就是想想。” 舒颜笑道:“表姐的慈母心却是可见,不管是男孩女孩,以后一定都会很幸福。” 太子妃望着她清丽的小脸,“阿颜也是,此去不知何时归,保重自己,别让姨母为你担忧。” “嗯,”舒颜点点头,外面便传来脚步声,似乎有人在回禀什么,很快太子妃的宫女进到内室回禀,“太子妃,陈良娣亲手做了糕点,特意送来给太子和太子妃品尝。” 太子妃点点头,“请她进来吧。” 舒颜奇怪地望向门口。 这陈良娣莫非不知道太子和太子妃在待客,竟还过来? 太子妃回头,看出舒颜的疑惑,便道:“陈良娣巧思,极擅做各式新鲜吃食,阿颜今日也是有口福了。” 看得出来,表姐对这位良娣印象不错,只是舒颜总觉着哪里有些怪异和说不上的熟悉,不待她想更多,一个碧色宫裙的年轻女子便带着个手提食盒的宫女进来,屈膝给太子妃见礼。 舒颜如今嫁邵元昇为妻,与往时一白二无的臣女身份不同,也是六品夫人,只是良娣是在内命妇是正三品,舒颜也不好安坐,即便不给陈良娣见礼,也在她给太子妃行礼时,便想站起来。 “这是我娘家妹妹邵五夫人,都不是外人,不必多礼,”太子妃自然不想让自己妹妹还给个太子妾室行礼,便按住了舒颜的手,不让她起身,指了下旁边的椅子,“陈良娣坐吧。” “多谢太子妃,”陈良娣模样清秀,一身碧色宫裙便多了几分清丽感,倒是与舒颜气质上有一二分相似,她笑着道谢后,便坐在了下首一侧椅子上,“原本太子妃待客,不好来打扰,只是妾身才做了这新鲜的吃食,请太子妃和邵五夫人尝个鲜。” 太子妃笑道:“你有心了,方才本宫还与妹妹说,今日有口福了。” 陈良娣含笑让丫鬟把食盒放到桌案上打开,自己亲手端出两个碟子,“这是妾身刚琢磨出来的,叫泡芙,太子妃和邵五夫人可以品尝下试试。” 陈良娣言语中颇多自信,太子妃想到往日她做出的小食,并不觉着她是倨傲,舒颜却是一言难尽地看着盘子里的点心。 就算现在有奶油酥油,食尚酒楼里还搞出了冰淇淋,可眼前这不光是颜色外观和名字都与后世一模一样的糕点,若说只是陈良娣一人发明出来的,谁信? 反正,她是绝对不信,甚至怀疑这陈良娣正是那穿越之人。 陈良娣,陈芷贞,舒颜忍不住怀疑眼前这陈良娣是不是正是之前自己怀疑过的陈芷贞,但现在却不好问出口。 见太子妃拿起一个泡芙,在陈良娣提醒下小心里面流出馅声中品尝,她也拿起一个仔细观察了会儿,慢慢放到口中。 一口下去,前世泡芙口感回归了七八成。 如同那食尚酒楼的火锅和冰淇淋一般,都只是还原了后世的七八分,但依然让人觉着很不错的味道了。 “果然美味,”太子妃笑着称赞,“难怪太子称陈良娣心灵手巧。” “太子和太子妃谬赞了,”陈良娣倒是谦虚起来。 舒颜便佯装好奇地问:“良娣是怎么想出来把这点心里面放入酥油的?” “不过是偶然的灵光一闪,试试做便成了,味道还不错。” 陈良娣没说这奶油怎么放入泡芙中的,舒颜却是想看看她到底能说出多少,又道:“可是,看这酥油如此柔软,竟没流出来,真是特别。就是舀到皮子里包起来,也得流出来,良娣怎么做到的?”她故意把这奶油馅说成了包子馅一般。 她这好奇又想知道做法的样子,偏又都猜的大错,陈良娣也不点破,只含笑道,“自然不是,只是用了些巧思罢了。” 太子妃笑道:“好了,阿颜总是这么好奇,你方才不是说要看佑哥儿的画么,我这便让人取来。” 陈良娣看出来舒颜还好奇心很重,唯恐她再追问下去,便道:“太子妃与夫人说话,妾身那边还有一炉点心没出,得回去看着,等着妾身再使人给太子妃送来。” “多谢陈良娣了,”太子妃没有拒绝,让女官送陈良娣出去,听到她在外面又与太子说了些话后才离去。 拿起盘子里的泡芙端详一会儿,“陈良娣确实巧思,我也好奇她怎么做的此物,只是,阿颜,方才怎么?”她觉着妹妹似乎是故意的,不像是她的性子。 舒颜虽然性情爽利直耿,却素来知轻重言语得当。 方才却那般追问,她观陈良娣神情都有些挂不住,都不知会如何想阿颜。 舒颜却道:“表姐,我故意那么问的。” “哦?”太子妃惊讶。 舒颜问道:“表姐,不知这个陈良娣出自哪家府上,闺名是什么?” “她是驾部陈员外郎的庶女,闺名芷贞,便是年前纳入东宫的那个,”太子妃不解地看她,“可有什么不对?” 果然是她,陈芷贞。 陈芷贞若当真来自后世,却来东宫给太子做妾室,就不由她不多想了。 但这事却不好与太子妃明言,舒颜便摇摇头,“一时说不上来。只是我直觉她不对劲。她是怎么来东宫的?” 太子妃道:“是有一次太子醉酒后,与她有了肢体接触,才纳进来。不过太子后来与我讲过,她有一手好厨艺,太子也爱吃她做的饭食,此人倒还本分,并不争宠。” “也许是我多想,不过表姐现在有了身孕,这良娣是太子的妾室,您还是多提防多上。她送来的吃食,您也少碰。比如这泡芙,吃着是不错,可却腻口。” 太子妃点点头,“是有些腻口,我口味清淡,方才也就尝了一口,并不合口味。” 舒颜看出来了,“就算不腻口,可这泡芙里面填充的酥油吃多了容易积食,也容易使人肥胖,表姐怀身孕,当然要营养好,但过于丰盛了却是不好。” 太子妃没想到她居然知道这些,但想到她大嫂生了两个孩子,想来是由此知晓,便道:“你说的是,我会注意。” 舒颜自然不知从大嫂怀侄子处得知,是前世听人说起过而已。 见太子妃对陈良娣也有所提防,她放心了些,但也忍不住又多说了几句,让她小心东宫妾室,尤其是陈芷贞这样会做各样吃食的,“病从口入,更得注意。” 太子妃感受着妹妹的关心和疼爱,笑道:“阿颜到底长大了,你放心,我心中有数。” 舒颜也不过是仗着一些所知,与太子妃提警醒,其实真论起计谋,她是没甚用的。 没多久,六皇子来了东宫,太子妃和舒颜也不免说起舒贵妃之事来。 作者有话说: 预收《穿成女主妹妹的日子》求收藏啦(#^.^#) 第147章 “林昭容小产事,不是姑母所为。只是,现在还查不到背后黑手,阿昇打算离京前这几日帮着查查这事。” 既然舒颜说的笃定,太子妃本也觉着此事颇有蹊跷,知道舒颜与贵妃交好,恐她惦念,便道:“等着让太子也帮着查查,我也与母后处问问,多留意些,你别担心了。” 若是能有皇后这边帮忙,自然再好不过,舒颜知道表姐都是为了自己,心中感激。 “只是没想到,”太子妃不免唏嘘,“舒贵妃盛宠数年,不想却是这般,”这可不是造化弄人,而是圣意弄人了。 “是啊,我才去凝烟殿见她时,见她居然憔悴的那么厉害。还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想到是这样的事。” “这种事,还需要贵妃自己想开,看淡才好,”让太子妃自己看,身处后宫之中,圣上的宠爱固然可以带来许多好处,但无宠少宠未必就活不下去,只需另寻路子,比如一直无嗣却背靠了皇后的柔妃,当然柔妃娘家家世也不容小觑。 舒贵妃若是处置得当,就此事拿捏住圣上,也未必不能保住自己的地位。 至于心爱女子,爱不爱的,太子妃嗤之以鼻。 后宫,何来的真正的心爱。 若是圣上当真那么爱林昭容,如今的林淑妃,那后宫那些妃嫔是怎么回事?皇后娘娘这正妻之位又在哪里? 不过是偏爱林昭容些,说什么最心爱的女子,太子妃却是不信。 想到舒颜与舒贵妃的关系,她还为此事担心,太子妃便道:“圣上的情爱,不要也罢,林淑妃就算是圣上最喜爱的女子,又如何?这些年位份不显,亲生子嗣无,虽膝下有个四皇子,到底不如亲生。” 这是两人之间的秘话,太子妃便与舒颜多说了些,“你看圣上和太子对太后和皇后的态度,就知道这其间的区别了。” “嗯,”舒颜觉着表姐所说与自己想法一致,只是她注意到了一件事,“林淑妃?莫非是林昭容不成?” “正是她,昨日才升的位份,”太子妃知道她昨日去宫里了,“该是你们回宫后下的旨意,我也是今早给母后请安时知晓。如今旨意已下达六宫各部,这空悬了数年的淑妃之位被填上了。” 想到皇后无悲无喜的面容,太子妃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日后。 就算太子可能整不出个最爱的女子来,但两人也不过是相敬如宾,自己比皇后也强不到哪里去。 看着表姐淡然的神情,舒颜握住她的手,“表姐,这后宫女子起起伏伏,可唯有正妻之位才是正统正道。你只要稳坐了这位置,教导好了佑哥儿,护好腹中的胎儿,其他太子如何,你不要在意。没有情意便没有失意。” 舒贵妃就是倾情太多,才会那般心伤憔悴,虽然知道表姐聪慧睿智,但她仍不放心多说几句。 “嗯,我知晓,”太子妃看着妹妹清美的小脸,笑道,“只是阿颜与我不同,看得出来,元昇与你情意浓厚,他待你有情待你好。夫妻间便是相互的,希望阿颜能得夫君珍爱。” 见妹妹看自己的目光带着心疼,太子妃爽朗一笑,“我可是不在意这些情情爱爱,只要想开了,总能让自己活的舒心。” 其实,越是这般清透明朗的女子,才更让人心疼,可惜。 而陈良娣身边的丫鬟此时确实在说舒颜不是。 两人出了丽正殿到了无人处,丫鬟抱怨舒颜,“那个邵五夫人真是个没眼力劲的,良娣辛苦想出来的点心,怎么好就直接告诉她怎么做法,真是不通人情世故,问起来个没完了。幸好太子妃及时阻止,不然岂不是要告诉她良娣辛苦做出来的新鲜吃食了。” 陈良娣却道:“本来泡芙就是个巧物,她好奇也再所难免,”只是这邵五夫人的性子不讨人喜欢,她眼中露出不屑和自得,不过是个少见多怪的古人罢了,没见识。 “可,婢子不懂良娣为何非要给太子妃送泡芙,说不定咱们送过去太子妃也不会吃,方才她就咬了一小口便放下了,”那么好吃,辛苦做出来的点心,真是浪费了。 陈良娣听出丫鬟口中的可惜,却不以为意,“不过是个泡芙,你若想吃,回去赏你一笼便是。” “多谢良娣,您真是太好了,”丫鬟是陈良娣的陪嫁,先前不在她身边伺候,现得了陈良娣的赏,便为她出谋献策,“良娣,要婢子说,您不必这样对太子妃好,太子妃就算是正妃,可您现在却更得太子宠爱,太子妃又有身孕,您还得趁机怀上子嗣为重。” “嗯,我有数,好了,别说了,”陈良娣摆摆手,不应丫鬟的提议。 那丫鬟却以为她说到陈良娣心中去了,沾沾自喜,却没看到陈良娣野心勃勃的眼神。 *** 离京前两日,邵元昇又带舒颜回了舒颜两趟,宋氏虽然欢喜见到闺女,可也叮嘱她,“虽然你们快要离京,可总往娘家跑,也不好。待你们离开那日,我们都去送你,你与阿昇这两日可别再来了。” 虽然亲家对闺女好,但宋氏却觉着不能太过。 “知道了,娘,”舒颜笑着挽着宋氏的胳膊,“这不是你女婿心疼我么,觉着这次出去后得好长时间见不到你们。” “这丫头,”宋氏都觉着自家闺女的脸皮厚实,但却笑容不减,“你啊,总跟长不大似的,这嫁人了,还小孩儿一样。这次出门是跟着钦差卫队,你可要谨言慎行。遇事多与阿昇商议,也别置气。” “娘放心吧,我知道的。” 宋氏也知道闺女是在家里在自己跟前调皮,出外有分寸,只是她这次出门长久,总忍不住多说几句。 这次,他们在舒府吃过了晚食才回国公府,回去时已近戌时,便没再往正房去给国公夫人请安。 到了第二日,才知道国公府大房昨日定下了一桩不小的事。 早先在国公府落水的王沛柔,在王家那边的坚持下,到底昨日与王氏定下了将王沛柔给卲哲做贵妾,如今文书也已经签下,只等卲哲外放回京进门。 舒颜不解,“可阿哲不知多久才回京,这王姑娘就一直等着?”她与韦媛情况还不同,大可往卲哲任地上过门。 舒颜的称呼如今都随了邵元昇,而卲哲虽然是晚辈,但已经成亲,国公府长辈也不再将之唤作哲哥儿。只是,舒颜更想称呼卲哲大公子,而非阿哲这样更亲近的唤法。 卫国公夫人道:“王沛柔上次落水后,身体一直不好,不说往任上去这么远的路,那边地方上到底不如京城,留在王家还能趁这段时间给她好生调理身体。” 当时,郎中诊断王沛柔落水与子嗣上有碍,但这种事也不好说,许调理得当能有孕。 而王氏肯定不愿儿子后宅纳进不能生育的女子,就算是娘家侄女,也让她不欢喜。国公夫人知道这一点,也不同情她。 虽然是一府的亲人,但舒颜并不把这件事放在眼中,听过之后便算完,她如今更关注舒贵妃的事情,再有两日便要离京,宫里六皇子的探查却一直没有进展,也不知他们离开前能不能查出些端倪。 同时,她这两日更要做的是,打理好行礼。 虽然,这些整装箱笼都是丫鬟仆妇们做,不用她动手,但她也得操持这事。 这次外出,除了邵元昇那边带了两个贴身小厮济庆和成庆,另有国公府里给他们夫妻两人准备了十名侍卫外,舒颜这边除了早已说定的梅嬷嬷和两个大丫鬟青萍紫萍,又带了两个二等丫鬟秋雨和南雁,并四个健壮的中年仆妇。 下人们的行礼,加之邵元昇和舒颜夫妇二人的,林林总总也摆在廊下数十个箱笼,这还是清减过后的,让卫国公夫人看了,都觉着行礼带的过少了。 国公夫人倒不是说带的衣物如何,只这器皿用度上少,尤其是舒颜,“你怎么就带了这一点儿的东西,多带些,首饰物件的都带上些,不然岂不是太素淡了。” 舒颜打算旅途上以轻便装束为主,那些繁复的首饰和衣裳都没带,发饰更是只带了一些挽发的,她甚至打算路上穿胡服束发。 “没事的,母亲,在路上轻省些好。” 但卫国公夫人不这么认为,“你们肯定要出行在路上一些时间,但更多的还是到各地安顿下来,查察各地官吏庶务,查案纠办。你作为女眷也少不了见当地的官员后宅夫人,这装扮上也便不能忽视了。” 舒颜却是没有注重应酬这一块,但婆母说的也很有道理,便道:“那便再增加些,我只是怕行礼太多,路上出行不方便。毕竟是跟着钦差卫队,是公事,怕拖累。” 卫国公夫人道:“这有何不便。就算是跟着卫队出行,可咱们国公府也带着自家的马车,路上只是有他们更安全,其余都是咱们自己打理。你听我的,多带着衣裳首饰,虽然说到了各地还能添置,但一来是现买恐来不及,二来,地方上尤其是小地方上,到底不如京城这边反繁华,物事好些。” 梅嬷嬷走过来,“国公夫人说得是,老奴正想跟姑娘说说这事,不说姑娘许要应酬,咱们随行带着些,路上随取随用,比现买也方便。” “好,听你们的,”舒颜很干脆地吩咐青萍再去取些衣裳首饰放进去。 作者有话说: 第148章 “我也是第一次出远门,总想着路上装扮轻省些。” “不用担心,卫队届时也不会走的很快,”卫国公夫人点点头,“你们这一去没有数月不能回来,过不两月就要入冬,到时候冬衣之类的在地方上添置些,别省钱,不够了我让人给你们送过去。沿途看到什么稀罕的好玩的,喜欢的就买下来,别省着。不说国公府,我这里钱财丰裕的很。” 舒颜笑着开玩笑,“知道母亲不差钱,放心,到时候不给您省。” 卫国公夫人笑道:“这就对了。” 不说她嫁妆本就不少,这些年自己打理嫁妆里的铺子田产收益也颇丰,尤其是后来幼子也跟着入手后,他那脑子更好使,如今不说自己这边赚了个盆满钵满,他的私房也很可观,便故意教给儿媳,“阿昇处也宽裕,使钱时,便寻他要,别动你自己的嫁妆和私房。” 婆婆如此善待自己,还挖自己儿子的小金库填补,舒颜忍着大笑点头,“好,我记下了,一定不会省着。” 婆媳两个搂着胳膊站在廊下亲亲热热地说话,邵元昇从月亮门进来转过脸看到,不由唇角扬起笑容。 “阿昇,”舒颜见他回来,忙挥了下手,待他走得近些,期待地问,“可是有什么消息了?” 方才宫中来人将他叫走,舒颜猜测或许是舒贵妃的事有进展。 邵元昇点点头,“是,我们进去说。” “看样子,是有好转,”卫国公夫人看幼子神色,猜测。 “是,母亲说的不错,”邵元昇对期待地望着自己的小妻子道,“方才六皇子使人传来消息,说查到那个胡兴与林淑妃身边的宫女有关系,胡兴是被那宫中拿住了把柄,陷害舒贵妃。” 舒颜好奇,“什么关系?” 邵元昇:“对食。” “对视?”什么意思,舒颜没往那方面想,一时不解。 卫国公夫人却懂,“便是内侍与宫女在一起了。这在宫里是禁止的,概因前朝便有内侍和宫女对食祸乱宫闱。本朝若非主子们许可,私下结成对食要处严刑。” 舒颜这才反应过来,是说宫女和内侍发生那种关系,只是这内侍都是去了的,说是男人都不算,还怎么对食?恐怕只有用一些非常规的物件来辅助了。 想到自己前世无意间浏览到的一些器具,还有看过的一些野史小说之类,果然这小说话本子之类都是取材现实。 邵元昇本想着小妻子或许只一时半解,听不太明白母亲说的对食之意,本想着她若问起该怎么回答才好,却见她很快露出恍然神色,还带了些许怪异笑容,不由沉思片刻,才接着道,“虽然胡兴做的隐蔽,只是他跟那宫女过往甚秘,还是被他同舍的内侍发现了,这才查到林淑妃身边宫女身上去。” 舒颜忙问,“那这就是林淑妃自导自演的了?她怎么那么狠心,竟害自己的孩子?” “现在还不太清楚,只查到这里,林淑妃那边还不知具体是怎么回事。” 卫国公夫人道:“这样,舒贵妃的嫌疑算是洗脱了,阿颜也不用担心了。” 舒颜点点头,不管事情到底是不是林淑妃贼喊捉贼,反正姑母那边安全了,只除了她如今怕是境地尴尬,许被后宫妃嫔嘲笑之类。 舒贵妃的确洗脱了戕害林淑妃小产的罪名,因这些天一直呆在自己宫里伤心难过,也是被圣上禁足,如今不是她害林淑妃,自然便没有了禁足一说,圣上也使人送了些布料来,当做补偿。 舒贵妃却让人将布料收起来,带着宫人们去给皇后请安。 这次之所以能那么快查出来胡兴跟林淑妃身边宫女的关系,便是皇后帮了忙,她今非昔比,加之早先夺嫡之心尽失皆无,又被六皇子引导,对皇后早改变了态度,此下便往皇后处道谢。 这些天,舒贵妃遭此变,但她宫中的吴充仪和赵修仪都不时过来陪伴安慰她,得知她要往凤仪殿,两人也都过来了。 “左右闲着无事,如今秋菊开的正浓,我们陪贵妃一同去给皇后娘娘请安,路上也散散心,赏赏景儿,”吴充仪笑着道,“赵姐姐说凤仪殿的墨菊开的极好,正想多看上几眼才好。” 舒贵妃是在林淑妃事发后,第一次踏出凝烟殿,在这凝烟殿里,自然不会有人浑说,可出去凝烟殿却未必,尤其她们这些天给皇后请安遇到其他妃嫔,可没少听到一些闲言碎语幸灾乐祸之词。 两人其实是担心,舒贵妃此去来回路上遇到有尖刻的妃嫔对她发难。 若是往时,两人肯定不会担心这种事,毕竟舒贵妃不仅是皇后一人之下的贵妃,地位在那摆着,更有圣上荣宠,便是有人挑衅找事,舒贵妃仗着权势宠爱直接碾压过去便是。但现在明显其他妃嫔将她视为笑话,纵然是贵妃,却难免夹枪带棒嘲讽,贵妃又是那样直白无弯绕的性子,恐她吃闷亏。 赵修仪虽然自己胆小,却也不似舒贵妃娇憨,宫中那一套心里都明白,温声道,“是啊,皇后娘娘宫中侍弄花草的匠人很有一手,等着得让我身边内侍过去讨教一番。” 舒贵妃没有多想,便与两人和宫人们往凤仪殿去。 路上,果然有出来游玩赏景的妃嫔看到她们一行,或多或少的看着她们这边议论,有的神情明显带了不屑。 舒贵妃闷在凝烟殿数日,出来后便觉着后宫景色也好看了,倒是没留意其他妃嫔,只顾着看花儿了。 吴充仪和赵修仪对视一眼后,都微微摇摇头,但却不去提醒舒贵妃其他妃嫔态度,左右她们还没有跑到跟前来。 这么着,倒是一路无事地到了凤仪殿。 她们过来的时辰是下午申时左右,此时若无事,皇后处都没有什么妃嫔,当然柔妃除外。 听到舒贵妃和吴充仪、赵修仪三人前来,徐皇后看着旁边跃跃欲试的柔妃,不由温声叮嘱,“阿珠,等下贵妃到了,切莫笑她。” “知道了,我才不是那等落井下石之人,”柔妃只是好奇舒贵妃现在是何等模样。 她与舒贵妃一贯不和,饶是后来因成婧和舒颜缘故,两人也算是和谐了几次,但多年来互看不顺眼,习惯使然,也做不到前去探望舒贵妃。因此,自从林淑妃事发后,她一直没见过舒贵妃,只听宫人们讲,舒贵妃憔悴消瘦,形容枯槁,十分落魄。 她是有几分相信的,毕竟遭逢这种事,舒贵妃又是那样骄傲性子,一直以自己是圣上最宠爱喜爱的妃子为傲,也对圣上十分的衷情,肯定受不了打击。 只是,没想到,等舒贵妃进来,柔妃看到的居然是个虽然有些许消瘦,但依旧娇艳的女子,不由诧异万分。 她这竟是没有受到影响吗? 许是柔妃落在舒贵妃身上的目光过于持久,且带了打探之意,便是神经有些粗大的舒贵妃都感受到了,回望过去,“柔妃,缘何如此看本宫?” 方才,她给皇后请安时,还算是循规蹈矩,最起码比原先那些年盛宠时,与对皇后傲慢举止截然不同,但现下对着柔妃一说话,过去的舒贵妃又回来了,跃然眼前。 柔妃一顿,不解犹疑了一下,便恢复闲适的神色,“没什么,只是觉着贵妃气色还挺好。” 潜意思的话,就是竟没有气色不好,憔悴不堪。 吴充仪和赵修仪倒是听懂了,可舒贵妃哪里听得出来,只眉毛一扬,还反问,“当然,本宫什么时候气色不好过?” 她的容貌在后宫是数一数二,尤其是这个岁数上能跟她一样娇美的妃子可没有。 再看看柔妃那病恹恹的样子,好似比自己还小两岁,竟显得比自己还老一些似的,不由同情地看她,整日病歪歪一步三喘,可怜。 柔妃被她不知为何竟怜悯同情的目光一看,便有些气恼,她这是什么眼神? 一个落魄的被圣上当做了挡箭牌的,徒有虚名的贵妃,怎么还觉着自己让她同情了? 她才待开口,却被皇后一个目光止住,舒贵妃看完就算,接着便向皇后道谢,“听说是皇后帮了忙,我才能这么快被洗脱罪名,妾身多谢娘娘。” 舒贵妃起身向皇后行礼,很是郑重。 徐皇后有些意外她这般知礼,但也忙道:“贵妃不必客气,快请起。这本也是本宫当为之事,再有,太子妃来本宫这里,说阿颜道你并未行凶,本宫便使人去细细查了查。” 若不是看在太子妃的面上,皇后是不会插手此事。 而且,若是插手,早数年之前,她便会插手了。 她虽然性子温和,但到底是皇后,执掌六宫,且聪慧内敛,城府也不浅,不然这么多年,纵使圣上有最爱,贵妃盛宠,也不会稳坐后位,无一丝被撼动过。 舒贵妃自然不会知道徐皇后内心所想,她听皇后之言,忙道,“是,阿颜也是心疼我这个姑母,多赖太子妃为我进言,真是多谢皇后娘娘和太子妃。等着我定往太子妃处道谢。” 若是一般人,便是去太子妃处,也不会直言讲出来,但舒贵妃就是直说了。 徐皇后也不惊讶,她一贯这般,“太子妃是晚辈,贵妃不必客套多礼,况大家都是姻亲,本也是大应当。” 舒贵妃不管徐皇后是不是客套话,但既然太子妃帮了自己,就算是晚辈,也该道谢,正好听说太子妃怀孕了,届时多送些滋补之物便是。另有阿颜那边,那孩子一心为自己,她马上要随夫君离京,更得多带些东西路上用。 作者有话说: 第149章 舒贵妃这么想着,就差写到脸上了。 柔妃望着她,只觉着她无事人一般的不可思议。 待她和吴充仪等人告退走后,与徐皇后道:“她居然没有难过伤心,没受到影响?”这可真是怪哉。 徐皇后轻笑道:“这有什么奇怪,她是想开了。” 柔妃:“她这种性子能想开,真是难得。” “阿珠说错了,她这样的性子才会更容易想开,”反倒是敏感多思多虑之人,最容易走入死地,“你道圣上为何选她做挡箭牌,怕是看中的便是她这等直白的性子,不会失控。” 说着,语气里带了几丝嘲讽。 柔妃笑了下,“还是姐姐看的通透,”想到新晋位的林淑妃,她露出些许冷意,“咱们的圣上当真是煞费苦心啊!” 她自己与圣上毫无情分,她不过是来后宫打发日子过完这一生,可她为皇后不值。先有舒贵妃,再是林淑妃,圣上这是置皇后这位正妻何在? 徐皇后看出她的愤然,拍拍她的手,“好了,阿珠,我都不在意,你生什么气,小心身体,可不敢动火。” “哼,”柔妃冷声一声,“希望这林淑妃不要是下一个舒贵妃。” 徐皇后并不在意,淡淡道:“便是又如何,只要不肖想其他就好,”她已经失去夫君,那么作为正妻该有的地位和尊严,该属于她儿子的东西,其他人便不要触碰了。否则,她徐淇也不是吃素的。 徐皇后眸中闪过厉色。 柔妃知她,慰然颔首。 不多时,宫人来报,舒贵妃被人截住刁难。 “何人?”柔妃好奇地问,谁这么迫不及待地在贵妃才出来,便去刁难。 “是李修仪和丽昭仪。” 这么一说,柔妃就清楚了,“李修仪与林淑妃关系一向不错,丽昭仪与舒贵妃十分不和,这两人竟然走到一起,就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故意的了?不过这两人都能与舒贵妃遇上,消息也灵通的很。” 后宫中除了柔妃整日里与自己这个皇后一心,不去惦念圣上,有几个没有些小心思,指使下人关心舒贵妃行踪也不奇怪,徐皇后却是执掌六宫,遇妃嫔争斗要处理,“使人看着些,别生出乱子。” 柔妃倒是好奇舒贵妃如今落魄,怎么面对其他妃嫔,起身扶着宫女的手,“我出去走走。” 徐皇后笑着摇摇头,这是去看热闹了,叮嘱一句,“别冲撞到你。” “应该不会打起来,”柔妃觉着若是以前还有可能,但现在舒贵妃没那个架势了,而且,她到底是贵妃,李修仪和丽昭仪再是找茬也不能犯上。 只是,柔妃猜错了。 因舒贵妃几人是出了凤仪殿没多久便遇上了李修仪等人,她又坐了轿辇过去,过去时,正好赶上舒贵妃大怒,使人按住了丽昭仪在打。 “本宫好让你们这些个狗眼看人的东西知道,就算出了她林淑妃,可本宫也不是你们能看笑话,敢落面子的,本宫是贵妃,皇后以下,你们一个个见了本宫当恭恭敬敬客客气气才对,居然还敢出言羞辱嘲讽本宫,这是藐视圣上钦批的贵妃!” 柔妃目瞪口呆地望着前方盛气凌人不减当初的舒贵妃,这女人居然还这么强横! 只是,看着旁边被内侍按住了扇打耳光的丽昭仪,还有跪在地上的李修仪,这舒贵妃说的倒是也不错,只除了这责打后宫妃嫔一点,按照礼制须得是皇后才可为。不然,高位妃嫔都责打低位,岂不是乱了秩序。 只是,打几个耳光却是不会那么细细计较,更有矛盾激化了,大打出手也是有的。 但眼前,肯定是前者了,舒贵妃单方面使人扇丽昭仪耳光。 舒贵妃却是一股气说完这长长的话后,悄悄舒了口气。 自从她想开看淡后,洺哥儿便预料到了她若出门会遇到丽昭仪这种人,告诉她到时候该怎么说,后来被阿颜知晓,直接提议洺哥儿写了下来,让自己背下来。 看,现下可不就用上了! 想到其中几句,忙又加上,“好叫你知晓,本宫便是再如何,也是贵妃,你以下犯上,无尊无卑,这就是给你个教育。” 丽昭仪自然是不肯,她目眦欲裂地瞪着舒贵妃,“你敢,我可是昭……啪!” 她想说自己可是四妃之下的首位,在宫中地位也不低,舒贵妃不能这样羞辱责打她,可舒贵妃打的就是她,谁让丽昭仪在后宫算是与自己不对付的前几。 这女人与那被废的陈妃一般,颇有些阴阳怪气,总阴阳她,偏她当时都听不出来,事后有时才琢磨出来,次数多了,每遇到自己不爱听她说话时,便直白地说回去。她说话直,气的丽昭仪也不轻。 丽昭仪被打的眼前发暗,哭着喊,“舒贵妃,你滥用死刑,我要去皇后处告你……” 舒贵妃冷哼,“那你就去!告诉你,本宫打的就是你,方才你不是说本宫是落了毛的鸡吗?林淑妃才是圣上最爱,比本宫强一百倍,瞧瞧你那丑样,关你何事?你满嘴喷污物,本宫还想请皇后给你洗洗嘴呢!”她手一指旁边,“还有你,李修仪,阴阳怪气在一旁添油加醋,当本宫听不出来?你也欠打,给本宫打两耳光,长长记性!看日后谁还敢跑来笑话奚落本宫这个贵妃!” 喘了口气,她接着道:“还有,圣上待本宫都多有感激,感激本宫这些年帮了他跟林淑妃免遭你们这起子小人的暗算攻讦,你们倒还比圣上脸大了不成?饶你是昭仪,什么修仪又如何?以下犯上,其罪当送内侍省司刑!” 她一口一个贵妃,就算已经被知晓不过是林淑妃的挡箭牌,不是圣上最宠爱的妃子,可嚣张不减,反倒更添气势,直把自己说成了林淑妃的恩人,圣上都要感激与她。 众人一时哑言。 柔妃都惊呆了。 这还是贵妃吗?舒贵妃以前嘴巴是也不饶人,可也说不出这么有道道的话啊! 而且,这样的话一旦传出去,那日后圣上还敢苛待贵妃?不然岂不是成了小人? 舒贵妃当然说不出没有这么内涵的话,但她背的出,而且最后那些话也是六皇子特意让她选个适合的时候在外面讲出来,为的自然就是与柔妃所想。 既然当日贵妃在圣上面前直言,她是做了十几年挡箭牌,为了圣上心爱的女子挡了不知多少的阴谋明算,他们就得感激她,圣上没有否认。那就在人前坐实了吧。 就算是挡箭牌又如何,圣上既然这么做了十几年,那就好生感激贵妃吧。 这件事闹到最后,自然以贵妃胜利收场。 不说后宫为此震惊不已,一些想着看贵妃笑话,哪天遇到了也去奚落一番曾经高傲贵妃的妃嫔都偃旗息鼓,林淑妃更是像被塞了一口黄连,气到面容扭曲。 “舒贵妃,”她咬牙切齿地吐出这几个字,手指狠握成拳,“这个贱人!” 丽昭仪和李修仪遇上舒贵妃自然不是巧合。 李修仪是她拉拢来的妃嫔,以前便与她交好,如今更是巴结她,得知舒贵妃今日出殿,她便使人与李修仪递了话。 李修仪这几日因圣上来探望林淑妃得了两次宠,待林淑妃十分乖觉,当下便寻了丽昭仪去园子里逛,路上不经意说起贵妃往皇后处去,两人不谋而合便改了道路,有了凤仪殿外遇贵妃。 只是,不管是林淑妃还是这两位,都是想着落贵妃面子的打算,尤其是林淑妃,想要以此更宣扬稳固自己在圣上处的得意地位,却竟被打脸如此。 不说林淑妃是圣上心上人的得意,竟被舒贵妃的气势压下,还落了个她林淑妃当感激舒贵妃才对。 经此一遭,林淑妃吃了舒贵妃的心都要生出来了。 而柔妃看了这一出,很快回到凤仪殿与皇后细细说了,啧啧称奇。 徐皇后想了会儿,便笑了,“贵妃虽性鲁莽,可别忘了,她有个好儿子啊。六皇子虽谦恭尔雅,可却极其稳重,这些年怕是给贵妃操了不少的心呐。” 六皇子在凝烟殿的地位,她作为皇后也是有所耳闻。尤其是随着六皇子渐渐长大,最开始还嚣张不可一世,几乎要在后宫横着走,连自己这个皇后都要退让两步,却慢慢地收敛了锋芒,即便依然骄矜,却收敛许多。 六皇子,操心不少。 柔妃也知道一些,叹息一声,“她也是好命。” 徐皇后看了看她,“阿珠,你放心。” 只是简单几个字,却包含了一切。 柔妃无子女可依靠,可却有她与太子,日后太子登基,必定荣养柔妃这个姨母。 柔妃笑笑,“我不稀罕,从进宫那一日起,我就断了这些念头,不然这么多年,我抱个孩子来养,也能养熟了。” 她少女时,因庶母算计,损了身子骨不能有孕,后来都过了花期都无心婚嫁。后有兄长过于功高,出于圣上本就忌惮也好,她为亲人也罢,以柔妃位入宫。 只是,她入宫,不要圣上雨露,只要安然一生。 当初陈妃曾暗讽她,无字无女,孑然一身,其实,她从未破身,何来受孕及子女。她与圣上只是,有名无实。 圣上倒是想恩宠她,可她不要。 她既然进宫,就算是父兄功绩和地位,在后宫想要安然度过,也需有所仪仗,既然不要圣宠,那自然就选了皇后。 既然选了皇后位依靠,如何又能去与她争夺夫君,她不屑不齿。 纵使徐皇后与她说过,不在乎这个,后宫多她一个不多,但她也做不到,既要依靠皇后又去夺人夫君。况,帝王雨露要来何用,她又无法孕育子嗣,只去伺候男人?那种欢愉还是罢了! 她以自己身体虚弱不易有房事,将这一桩帝王雨露恩宠谢绝! 时至今日,她把后宫妃嫔争斗当做了打发时间的消遣,在后宫过的惬意舒适,舒心畅体! 凤仪宫里,徐皇后也因柔妃的陪伴多了温情笑语,因柔妃小她数十岁,又身体虚弱,不说当妹妹对待,多年下来,又无亲生女儿,简直当做了半个闺女疼爱。 尔虞我诈,互相倾轧的后宫,如徐皇后和柔妃这般,却是难得。 舒颜自然不会立时知晓后宫诸事,不知舒贵妃在一干想看她笑话的妃嫔中扬眉吐气一番,更是暗中摆了平昌帝和林淑妃一道。但离京前一日,邵元昇随大理寺卿等一干钦差官员入宫面圣,离开前遇到了六皇子,得闻了这两日舒贵妃所为,回去与舒颜讲来。 舒颜耳听,都似能想象出那场景,拍手叫好,“就该这么做,姑母岂是她们能笑话的!” 不管舒贵妃与后宫诸妃嫔同样是通俗的妾室,但遇到这种事,舒颜只觉着圣上才是最狗的那个,莫不说有狗皇帝这个词,该是缘来如此的。 “咳……”邵元昇外出好一番功夫,跟小妻子“汇报完毕”正在喝茶,听到她这样形容圣上,一口茶喷出,幸好榻上一方帕子搁置,忙快速抓起捂住了唇。 都是夫妻,唇舌以沫,舒颜自不会嫌弃,可,“……那是我的诃子……” 她是忽然想到外出骑马活动时,后世的运动内衣舒适,想拿出来诃子看看能不能改动一番,只是她不擅女红,研究一番无果作罢,邵元昇回来,她便随手放到了一旁,哪知道会被他当做帕子来捂嘴。 那神色颇有些一言难尽。 却不想眼前男人愣了下后,竟又放到鼻下嗅了下,“难怪这香气如此熟悉。” “你……”饶是舒颜自诩厚脸皮,也被闹了个大红脸,一把夺过诃子,扔到一旁。 见他还在那笑,不由羞恼地上去锤了一记,却正好被人捉住带入怀中。不知在耳边轻声低语了句什么,换来她红霞漫脖颈,忍不住又补上粉拳两记。 此时已近午食,正在次间里等着伺候的青萍本想着询问声“要不要去提食盒,”听到内室里渐渐低下去,又有些异样的声音时,忙忍着羞意带着两个小丫鬟退到了外间去。 青萍内心欢喜地算着,若是按照姑娘跟姑爷这样的恩爱,想来不出多久,就要有小主子了。 正想着吩咐小丫鬟悄悄先去备下热水时,却不知内室里被按在榻上意乱情迷的舒颜脑子一忽的清醒,“不行,这几天都不行,还不到时候,”她不想在外出的路途上怀上身孕,可时下没有外用辅助避孕,只能按日子来避了。 邵元昇自然也是这般想法,因此还特意偷偷去寻了太医院正询问此事,太医院正自然精晓这些,打算给他开些不伤身体的避子药,他没要。 说是没有损伤,可是药三分毒,他绝不对给阿颜吃这种东西。 此时,虽不舍却也克制住拉她起身,帮她整理衣裳和发髻,望着小妻子潮红的面颊,“再忍忍。” 被舒颜嗔怒瞪了一眼,她有那么……当她不知到底谁才是最难受的那个。 心中却是甜润。 才叮嘱完小丫鬟去烧热水的青萍,却听到次间里唤人的声音,忙进去,却见夫妇两个都梳妆齐整地在矮榻上,只姑娘面容有些红润,吩咐她,“青萍,使人去取午食吧。” “是,夫人,”青萍应着,却是不看邵元昇,直接退出次间却吩咐了。 先前被吩咐准备热水的小丫鬟正好回来,“青萍姐姐,还要热水吗?” “不用了,低声,”青萍忙让她小声些,两位主子都准备午食了,要甚的热水。 小丫鬟声音不算小,舒颜和邵元昇这边又素来安静,因此声音让次间的两人都听到了,舒颜想到要热水的含义,与邵元昇对视一眼。 青萍的想法,她自然知道一些,毕竟平时话里话外都带的出来,看来,回头得与青萍说说这事了,她是不打算这么早就要孩子的。 青萍伶俐又忠心,这不过几句话的事,而今却是出行在即,尤其是最后一日,国公府里其他几位嫂子、姑娘们知晓她也要随着邵元昇出去,便是做样子也都来坐坐说说话。 邵璇和邵婳便在旁边一直陪着她,倒是让她轻松许多。 临行前,未来三嫂成婧,舒兰馨舒兰卉姐妹,并一些知交好友陈灵灵等人,皆使下人送来送行礼。 翌日,钦差卫队辰时出发,家人亲朋前往送行。 亲人不舍,却都含笑叮嘱,“此去外地,你们两人路上互相照顾,遇事多商量,缺什么短什么往家里捎信。” “爹娘,你们也多保重身体,我会多与你们写信,别挂念我们。” 城门口,舒颜辞别亲朋,拜别长辈,随夫邵元昇登上马车,前往河东道方向远行而去。 正是九月末,晨起犹挂寒霜,不知谁家卖花女提一篮菊沿路兜卖,为这潇潇离别景,增几分清香。 秋风凉,马蹄声声响,钦差卫队沿官道向北而行。 其路漫漫,不知前方何等风光景色,不知会何境遇。 舒颜挑窗而望,不见郊外景,先入夫君身姿挺拔影,待他是有所察,回望温柔扬唇,她亦回以一笑。 自此起,河东道,大景朝之壮美河山,奔赴! 作者有话说: 第150章 一场秋雨一场寒,雨落,山间更为冰凉。 只听这密密匝匝的雨声,便让人感觉到寒意弥生。 青萍握着精巧木柄铁钩将小泥炉的炭火拨的更旺盛些,望着透过木窗被风吹动微微晃动的帘穗,有些出神。 不多会儿,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想什么呢?” 青萍回神,柔和一笑,见舒颜目光已从书卷上挪开,“夫人,婢子没想什么,只是觉着这雨声倒也好听。” “你这甚是雅致,我却觉着这雨下的又潮又寒,半点没觉出好来,”舒颜微微舒展了下身体。 车厢内点了泥炉,她只着了件家常夹袄,束腰的长裙掩住曼妙身形,这一动作,便将身前凸出许多。 青萍不由笑道:“原怕路上颠簸,您会清减,只婢子瞧着,倒是比离京时还丰腴了些许。” “这儿吗?” 舒颜豪迈地双手往身前一托,倒是往青萍脸儿一红,“我这不是一直在长身体时候么,”她就算成亲了,也不过是十五六岁,正是发育时呢,又或许有某人功劳,“我也觉着自己小衣紧了些。” 青萍一听,忙道:“等雨停了,婢子就去后面车里找布料,给您重新做两个,可不敢勒着了。” “嗯,”舒颜才应了一声,一阵凉风就灌了进来,抬眼一看,就看到了正弯腰往里进的人,眼睛瞠大地望过来。 她手还停留在自己身前位置,从邵元昇这个角度看过去,很是有些……不可描述。 “回来了,”舒颜老神在在地放下手,好似方才没做什么奇奇怪怪的动作一般。 只是青萍离她近,又服侍多年,还是能看出自家夫人的一丝窘意,忍笑低首往旁边让了些,好让五爷进来。 “嗯,”邵元昇一身寒气地进来,没有直接到舒颜身旁,而是先在小火炉附近坐下。 他方才被上官巡察原大理寺卿使罗闳和副使原户部郎中田闻成叫去议事。 因使职多无实秩,带原官职品级担任差遣,正副使下属官员或朝廷诏令或自己辟署,邵元昇便是诏令。 罗闳作为正使代天巡查,有便宜之权,主理河东道一切军政要务,田闻成作为副使辅助,主赋税吏治,邵元昇则辅助罗闳主刑案,但他仍被以司直称谓,但此行河东道,既是罗闳为正使,自然主要负责巡查的还是刑案,断理冤狱。 因此,虽邵元昇不是副使,其地位却不低于田闻成,又因其出身卫国公府,宗室子,田闻成见他也礼让一分。 “方才在做什么?”成亲数日,这一路上,邵元昇对新婚小妻子越发了解,便猜着方才他进来前,这主仆两人肯定在说些什么不宜的话题,不然小妻子不会那个动作。 “没做什么,就是看书啊,”舒颜一脸无辜地道。她是脸皮厚,也没有当着丫鬟面秀的狂放。 青萍更是眼观鼻鼻观心地默不作声。 邵元昇就知道她会这样,笑了下,却没再继续追问,而是从袖袋里掏出一封信来,“宫里才送来,舒贵妃给你的。” “姑母?”舒颜接过来,诧异地道,“咱们在路上也能送来信?” “自然,咱们走的官道,途经都是驿站。” 舒颜点点头,倒是她孤陋寡闻了,打开信取出里面的纸张来,数行与秀丽无缘的字体就跃入眼中。 该说不说,舒贵妃这字写得可真不怎么样,有的笔画都要挤到一处打架。 “林淑妃被圣上呵斥?!” 舒颜被信里的内容震惊到了,惊呼出声,边看边说,“虽然姑母没说具体为了什么缘由,不过……”姑母幸灾乐祸、喜不自禁透过这跳跃的言辞和笔画都跃然纸上了。 她嘴角微抽,“……感觉姑母越发活泼了。” 没想到一旦想开的贵妃姑母,如同那脱了缰绳的马匹,彻底从圣上的情爱中挣脱出来,竟像是个后宫看客一般了。 舒贵妃给她写信没有旁的,就是与她分享林淑妃也没能因是圣上心爱人盛宠六宫,相反还被圣上呵斥了,一封信里大部分内容都是贵妃看热闹的心得体会。 舒颜随手递给邵元昇看,不解地道:“不是说淑妃是圣上最爱么,这一旦光明正大现与人前了,怎么也得给予足够的荣耀才对啊,就算贵妃位给不了,这当众呵斥……不合理吧?” 邵元昇快速看过,“什么最爱,我看未必。” “嗯?”舒颜好奇地问,“为何这般说?” “只是觉着圣上能有最爱女子这种事,有些像笑话,若是当真最爱,后宫诸妃嫔算什么?也许圣上曾经对林淑妃另眼相看过,喜爱过。不过倒也可以说是最爱,许是诸妃嫔中最爱罢了,”邵元昇是男子,虽自己不是那种三妻四妾的人,但对男人还是最了解,“从圣上处理上看,他对舒贵妃也有不少在意。” 舒颜点点头,“我也是有些这样的感觉,只是,圣上到底是皇帝,不好揣测。” “便是皇帝,也是男人。” 听他这样说,舒颜忍不住斜了只眼,“男人最了解男人的想法呗。” 这样的眼神和语气,邵元昇立马道:“多知道些而已。倒是贵妃那边,现在看,你无须担心了。” 舒颜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只说说就过,“是啊,姑母这心态挺好了,我这就给她回信。顺便给母亲和我娘也都写信一并寄回去,你有没有要说得,也去写来。” “没有,你写的时候,我加几句就行了,我们才离京没多少日。” 舒颜看他一眼,“行叭。”果然男女不同。 她这边铺纸研磨往京城回信,宫中也笼罩在如烟秋雨中,细细密密的雨丝凉意不输京外。 舒贵妃正与吴充仪和赵修仪对坐品茗,是圣上才使人送来的上好蒙山贡茶,茶香四溢,唇齿留甘。 “果然好茶,今日真是得福了,”吴充仪好茶,眯着眼回味许久,大赞。 赵修仪点点头,“连我这不会喝茶的人,都想喝了一口再一口。” “那回去时,你们二人都带上些,”舒贵妃大气地吩咐宫人下去分茶。 赵修仪知道这茶名贵,便是贵妃也只得了几两,才想拒绝,被吴充仪笑着按住了手,“那敢情好,嫔妾就不谢贵妃了。”又对赵修仪讲,“赵姐姐也莫负了贵妃美意。” 舒贵妃就喜欢她这干脆劲儿,“这就对了。” 赵修仪觉着从贵妃这里得到的好物太多,但见这般,也温婉笑着没再推辞。 喝茶闲聊天,不知怎么便提起了林淑妃,吴充仪便觉着很纳闷,“都说淑妃得圣上重视,怎那日还当着其他妃嫔的面下了林淑妃的脸?真是奇怪。” “那谁知道!”舒贵妃现在再不在乎圣上的情情爱爱,自然也不会醋,只觉着幸灾乐祸,“还说是最喜爱的女子,本宫这么多年都没被圣上当着其他地位妃嫔下过脸,就算是挡箭牌,本宫觉着也比林淑妃来的快意,瞧她那窝窝囊囊的样儿!才出了小月子出来走走,就被圣上呵斥,说不定是一朝气势,张狂了。” 不愧是贵妃娘娘,就是霸气。 别管贵妃有没有脑子和心机,吴充仪更看不上林淑妃,既是圣上最心爱的女人,反倒躲在其他女子下面偷摸地与圣上私会,可见其小性儿。 赵修仪那日是远远看到了林淑妃被圣上呵斥的场景,虽然远些,便随口说道:“不过,林淑妃如今也不似以前那么寡淡了,穿着装扮华美许多,那日更是艳丽盛装,倒是比往日那些素淡颜色衣裳显得她模样好看了。” “那也没本宫好看,”舒贵妃一仰脖儿,姣好的面容和肌肤一览无余。 这可不是自夸,吴赵两位也觉着贵妃之美,当冠六宫。不仅是风华,这份人过三旬依旧娇艳如二八女,便是大多数夫人们望尘莫及之望了。 “若我有贵妃之貌,也如此傲然,”吴充仪模样清婉,却也爱贵妃这样容艳美者,笑着道,“都是爹娘生的,看贵妃生的这模样,真是恨不得回胎再改造一遍才是。” “那却是说梦话了,”赵修仪捂唇笑,那神采比没搬来凝烟殿时不知舒朗了多少。 三皇子和六皇子进来时,便听到屋子里一阵欢笑声,六皇子微微扬声笑道:“还没进来,便听到母妃们的笑声,可是有什么开心的事?” “你们怎么这时辰回来了,”舒贵妃奇怪地看了看漏刻,“还不到巳时,这是差事都忙完了?” 两位皇子坐在椅子上,三皇子话少似母嫔赵修仪,六皇子虽是皇弟,却是主控场那位,道:“这不是被父皇急召回来,差事都丢给其他人做,我们兄弟今日也偷得半日闲了。” “出了何事?”赵修仪忙问,面上不由带上些担忧。 三皇子忙道:“不是我们兄弟,我是特意来看望母嫔的。”他今岁夏日里得了长子,又有差事繁忙,几日不曾探望赵修仪了,见她面色红润,与贵妃处说笑欢快,心中宽慰。 虽上次自己为六皇弟挡箭险些丧命,若是重来一次,他依然为之。 “是四皇兄,又被父皇训斥了一顿,连带着把我们几个也叫过去敲打了一番,”六皇子解释道,“四皇兄不知何时在外面置了个外室,被御史台的人知晓,参了。” 吴充仪也多有耳闻四皇子再女色上多有荒唐,“以前觉着他还是温文尔雅,现在怎这般放纵起来,莫不是仗着林淑妃起势了?” 第151章 “许是在外沾染的一些不好习气,不过这次四皇兄倒是认错,并打算痛改前非,闭门思过,再不胡闹了。” 六皇子原先与四皇子关系还算可以,即便他在蜀地几年,不很亲近但也不疏远,但自回京后便有些荒唐,便走的更远了,现在多与太子和三皇子来往多。 到底不是什么大事,但的确是让他歇了半日的差,“这雨断断续续好几日了,虽不大,却下的甚是阴凉,三哥,咱们喝两盅去去寒来。” “好,小酌一二。” 窗外秋风瑟雨,屋内却温暖如春,就着缥缈的雨色,六皇子临窗举杯与三皇子对酌,“此雨景,倒也不失一番雅致。” 只是,对两位皇子是美景,与路途上行路人而言,饶是已转为细雨,也飘飘扰人。 因一上午的落雨,雨大路滑不敢行急,原定下午便可到达驿站的巡察卫队一行,如今误了半日行程,只能遣卫士前方探路寻合适的地方宿营落脚。 “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到驿站,咱们的火炉也该换碳了,”青萍望着已经不太旺盛的炉火,抱了下双臂,“夫人,要不婢子给您多披件衣裳吧,这雨下完,越发冷了。” “不用,我还不冷,”舒颜朝窗外望了望,“就是有些饿了。”因中午下雨没能停下造饭,她只简单吃了些点心,现在已快申时了。 “要不,婢子再给您烤两个糕?” 平时的糕点,若是放到小泥炉上烤制一会儿,味道也是不错,只是午间吃了几块,现在就不太想吃了。 “别吃点心了,罗大人使卫士去探路,前面不远处有个废弃的庙,还算齐整,等下我们去那边落脚,”邵元昇的声音及时传来。 他们此番从长安出,先往最南端隶属河东道的虢州,才北上,因这接连两日的雨,耽搁了不少行程,决定不往虞乡,直接从官道至运城县经安邑到绛州。毕竟蒲州系朝廷直辖,他们尽可直经北上。 “好,”舒颜也想吃些热乎正经的饭食,点心再烤制也抵不了正餐,而且,她现在隐隐有些生理需求要解决。 这破庙位于前面官道旁一里地处,约莫两刻钟,便到了地方。 舒颜才出马车,就被灌了一口风。 这还是邵元昇用身体给她挡住了些,忙用帕子捂住了口鼻。 “先进去,”邵元昇说着,朝旁边的青萍吩咐一声,“去取个带兜帽的披风来。” 舒颜也没想到外面风这般大,忙缩回车厢内。 “这里是个风口,不然,阿颜戴上帷帽再出来。” “不用,我穿披风就行了,”舒颜方才扫了一眼,发现从这里往庙里走也不过十几步的距离,她没那么矫情,只是方才马车里暖和,骤冷没防备。 因天寒下来,丫鬟们早就将御寒的衣物准备好,况有梅嬷嬷也早想到了,正从后面的青毡马车上下来,抱着个夹棉兜帽披风递了过来。 裹得厚厚实实,舒颜才被邵元昇扶着下了马车。 田闻成与罗闳正站在一处说话,见了此景,不由捋着胡须笑道:“还是年少夫妻情浓啊!” 他年岁也不大,尚不到三旬,只蓄了短须,看起来比实际年岁长许多而已,罗闳笑道:“如此才好。闻成年岁不大,倒也不必羡旁人。”在自己这近五旬的人眼中,他们皆是年少人。 这次巡查卫队并不是只舒颜一位女眷,毕竟还有其他负责各职的官员,随行有带丫鬟也有带妾室的,因此当初林淑妃对平昌帝道舒颜随行的话属编排。不过,一般其他使官随带女眷,但正妻随行确实少。 除了这些随行的女眷外,还有三位是罗闳拐着弯的姻亲,此番随巡查卫队同行返乡,为向夫人及其子女三人。 舒颜和邵元昇进到庙里时,里面早就不少人了,多是这次随行的女眷们,以及向家人。 见到邵元昇小心翼翼护着舒颜进来,里面正在收拾的不少人都愣了下。 实在是两人面容委实上乘,舒颜面容被镶了白色兔毛边沿的兜帽衬的越发精巧清丽,一双清凌凌的双目顾盼间似一汪山涧里的泉。邵元昇容颜之盛更不必说,此刻陪着妻子目带温柔,唇角噙着抹笑,更添俊美。 “邵五夫人快来这边歇会儿。” 已有下人在这庙中打扫出一片净地,田闻成的妾室红姨娘殷勤地招呼舒颜。 这一路行来,自己虽是妾室,却也没被邵五夫人不待见,又因其性子舒朗好相处,出行女眷本就少,红姨娘越发愿意交好。 舒颜朝红姨娘笑着道,“有劳了,”看得出来,是红姨娘在指派下人打扫。 正要走过去,从这破旧正殿侧室里转出两个人来,正是向夫人和其女向晴并两个丫鬟,两人最先下来,去后面寻净室去了。 “邵司直,邵五夫人,”向夫人忙打招呼。 向晴却是掠过舒颜,眼睛望着邵元昇,娇声问候一句,款款屈膝行礼,“邵司直,外面天寒,等会儿晴儿给您煮一壶热茶御寒吧。” 她口中娇娇软软地说着,眼神如丝一般黏在邵元昇脸上剥不下来。 就连红姨娘这个做妾的都看不过向晴的做派,一个大姑娘当着人家夫人的面就这么殷勤地献媚,真是太不知廉耻了。 舒颜一看到这个向晴,就忍不住想拧眉。 在京城时,两人没成亲前,她都没遇到过肖想邵元昇的姑娘,没想到两人都成亲,出京了,居然遇到了一位。想到从出了京城第一次路上停下歇息,这向晴见了邵元昇后,便开始往前凑,眼中便闪过不快。 只是,她却没急着出声,身边便传来一道冷声,带着些许腻烦,“不必!” 那向晴不知是听不出邵元昇语气里的不耐还是脸皮厚实,竟毫不在意,“天冷,司直当保重身体,多加件衣裳才好。” 她看到邵元昇护着裹着厚实披风的舒颜,自己却只着了简单的青袍,不由心疼。 这个邵五夫人真是不懂得体贴夫君,若是她能伴得司直身旁,定得服侍地温软周到。 邵元昇虽性子桀骜,但对年长的长辈却是尊敬有礼,但此时却也忍不住向那脸色发窘不时扯着向晴袖子的向夫人道:“夫人,当管教好自家闺女了,这也忒没脸没皮了!” 原先,他也是想着这向夫人还算是老实,又是罗大人的亲戚,礼让一些,可没想到,他的拒绝都没让这向晴退却,此时便也不管是谁的亲戚,当即说到脸上去。 他甚至都不耐烦直接说向晴,直接与向夫人这个母亲说。 被人直接说到脸上,向夫人脸臊红,却只能弯腰赔不是,“对不住,对不住,”却没对向晴呵斥什么。 这情景看的舒颜不解。 邵元昇也觉着这母女两人有些怪异,只是,他才没那个闲情细究不相干之人,握着舒颜的手到了红姨娘旁边,吩咐后面的下人,“这屋子里破败进风,多点个炭盆。” 紫萍跟在后面过来时,朝着向晴冷哼一声,居然敢觊觎她家姑爷,敢当着她们的面行勾搭之举,真恨不得骂几句“不要脸的。” 但也忍不住说了声,“真是轻贱。” 等向夫人拉着那不甘愿离开,就算被邵元昇骂了也收不回眼的向晴出去,紫萍没忍住,朝着她们背后狠狠“呸”了一口。 红姨娘可比舒颜活络多了,且若不是她颇有些手腕,也不会随这田闻成出巡,这数日便将一众随行的女眷丫鬟仆妇都认识了个十成□□,方才留意到舒颜的神色,便主动解惑,“那向夫人不是向姑娘亲母,是向姑娘的庶出堂姨母做了继母。向夫人性子软和,大抵是不敢管教她的。” 舒颜这才明了。 红姨娘是个玲珑心窍的人,既然打着交好舒颜,又见这夫妇两个,妻子还没如何,夫君倒是先不耐烦有女子往身上贴,便多卖些好,“倒是向公子比向夫人能顶事些,看着也通晓事理。” 这向公子向化英是向晴兄长,一母同胞,自然也是向夫人继子,一路来很少露面,便是出来走动会儿,手中也不离书卷,红姨娘道,“他屡次府试不第,此番向夫人带他们兄妹进京是来找门路。” 既然是向夫人带着,这门路走的自然是向夫人娘家母亲那边,而这门路亲戚又与罗闳沾亲带故,是以此次返乡才恰好顺了巡察使的队伍。 邵元昇原本没将这向晴放在眼中,原先这女子不过是背地里朝自己献媚,此时却当着妻子的面便如此放肆,他便决定现在就去寻那向化英。 若不是顾虑这些年入仕来,罗闳一直待他视作子侄,他便要告到他跟前去。看这什么乱七八糟的轻贱亲戚女! 红姨娘也是有心卖好,却没想到邵元昇这般干脆,安置好舒颜当下就去寻向化英了,看着悠闲自在的舒颜,不无羡慕。 “平常家,遇着这种事,多是女子捉急,不想邵司直这里倒是反了,夫人真是福气。” 舒颜不意外红姨娘这般说,这些天她也看得出来,这人虽圆滑,却也是爽利,遂笑道:“是啊,他比我还烦这种事,有他处理,我再没有担心的。” 红姨娘艳羡不已,却也不嫉妒,她最难得的是自知之明和通透,这是自己羡慕不来的,但自己拥有的也已知足。 很快,不仅正殿这边升起几个炭盆供人取暖烤干湿衣,里面空着的还能勉强住人的侧室也被收拾出来,女眷们便都移了进去。虽然破旧,微微遮挡修补,却是比露宿野外强太多。 不多会儿,简单的饭食也都造了出来,虽然简单,却也是热气腾腾的粥食,在这样秋雨凉寒的行途中,喝上一碗也甚是熨帖。 第152章 细雨飘零至酉时多,渐渐散去,泛起雾气来。 舒颜坐了这多半日马车,坐着卧着也觉着木乏,隔着缺了木棱的窗扇,看外面起了雾色却显得山景缥缈,便掀开身上小盖被,打算出去活动下筋骨。 见她动作,青萍忙放下手中的针线,“夫人?” “外面雨停了,出气走走。” 青萍忙过来服侍她穿衣,“夫人多穿些,外面寒气很重了,路上还湿滑泥泞,夫人得换双靴子才好,”秀气的鹿皮小靴及膝,又吩咐小丫鬟取了个睡莲缠枝银手炉来,舒颜这才裹着厚实地出去。 出了点了炭盆温暖些的正殿,外面果然雾气渺渺,却寒凉扑面。 庙外几丛篙火,附近或有将士走动,或有将士靠火取暖交谈,见得舒颜带着丫鬟出来,恰巧进庙内寻罗闳的卫队头领,千牛卫中郎将邹宇朝舒颜微微抱拳,“夫人。” “邹将军,”舒颜微微屈膝。 “夫人可是要去附近逛逛?”见舒颜点头,邹宇道,“起雾了,夫人最好只在将士们附近,远去莫去了。” “多谢将军提点,”舒颜道谢。 邹宇点头后,便往里去了。 舒颜也的确没有想去探险的想法,就是想活动下腿脚,而且,虽气候寒凉些,可这边靠山,空气十分清冽。 周围都是卫士,舒颜也不往远处走,观赏着山光美色,走了一刻钟,竟也不觉着冷,脚底都热乎乎的了。 不过,她现在走的位置就到了卫士们值守的边缘了,再往外走,就要离开卫士视线,正待与青萍往回走,忽然发现右边的山丘后传来一阵车轱辘的声音,不由停下望过去。 负责这边值守的卫士也知晓舒颜是邵司直的夫人,留意着两人的走向,恐遇到危险,好及时援助。见主仆两人停下,起初并未当回事,以为舒颜在观赏,但随着山丘胖一块大石后一个人影出现,不由握紧了手中的佩刀,招呼同伴一声,便朝舒颜这边走。 此时,从山丘后转过来的人忽然见前方立了两个女子,雾气缭绕间,当首女子清美身形若隐若现,宛若仙境仙子一般,登时唬了一跳。 “仙,仙子……” 他喃喃地结巴出声,被身后的人一嗓子叫醒,“魏老四,你怎么回事?还不快点拉车。快滑下去了。” 王三旺急躁的催促着,憋住了气使着劲往上赶车。 魏老四赶忙猛地一拉,独轮车总算上了坡。 “何人在那?” 这个时间,卫士已经到了近前,先护住了舒颜主仆,刀出鞘过半。 魏老四和王三旺没想到会看到官军,又被那刀刃寒光吓得一激灵,手上力道一卸,独轮车就带着两人往后滑去,舒颜看到,忙提醒,“快拉住车子。” 看得出来,那边该是个上坡路,两人又拉着东西,这样可危险。 幸好,这两人手脚反应不算慢,堪堪地拽住了独轮车撑住,只那么不上不下卡在最陡的坡上,很是费劲。 舒颜观这两人一身百姓打扮,见了她们很是畏惧,便放轻声音,“你们不必害怕,快把车子赶上来。”又让随后赶过来的卫士去帮忙。 很快,魏老四和王三旺的独轮车被拉到平缓的地面上,两人畏惧地看着不远处的破庙。那边似乎有很多官军一般的人,他们虽然穿着蓑衣,但身上也都淋湿了,又遇到这么多官军,身形有些发抖,停下独轮车赶紧来叩头。 “快起来,不必多礼,你们是这附近的百姓吗?”舒颜看到那独轮车上用油毡盖着,下面放的该是货物,“是要卖山货吗?” 舒颜是女子,长得又这样好看,王三旺比魏老四灵活些,虽然还是畏惧,但也磕磕绊绊地回道:“是,是,小的们是不远处的山,山民。不,不是山货,是乡亲们编的麻袋。” 因今日接连下雨,虽然盖着油毡,这麻袋也被淋湿了,麻袋浸水后变得很重,他们实在力竭推不动了,才打算到这破庙安置一晚,顺便生火把麻袋烤干些再上路。以前他们若是半路晚间也来这破庙处落脚歇息,不想今日这里被许多官军占了。 王三旺结结巴巴地看一眼那些气派又威严的卫士,“小的们这就,就离开。”内中却是犯苦,看来今夜要露宿在外头了。 魏老四话直,“三旺哥,这天寒湿冷的,咱们往哪里去住……” 还没说完就被王三旺扯了一把,然后弯腰赔笑,“小的们这就走,不扰众位差爷,”这魏老四真是狗胆,那么多差爷,怎么还敢往去住。 舒颜马上阻止,“等下,你们不用离开。这天色晚了,又寒冷,附近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我们也是寻了这里暂时住一晚,不多你们两人。看你们衣裳都湿了,里面燃了火堆,快过去烤烤还暖和。” 青萍也是性子善良,看两人还算是朴实,便道:“我家夫人都说了,你们照办就是。” 她们主仆这样随和,卫士也不是趾高气昂,方才还帮他们推车,王三旺忙道谢,“那小的真是多谢各位大人和夫人了。” 天色暗下来,舒颜也打算回去了,点点头,便先转身回破庙方向,让卫士去安置好这两人,别冲撞了随行的其他女眷。 魏老四望着舒颜离开的清雅身姿,小声与王三旺说:“三旺哥,你不知道,刚才我刚上了坡,还以为看到仙女了……” “闭嘴,别胡说,”这应该是官夫人,可不敢胡乱说话,王三旺赶紧低声告诫了魏老四一番,“等下你少说话。”免得他说错话招来麻烦。 舒颜这边将两个人吩咐给卫士后,便没再管这事,她回到今晚暂住的小屋时,邵元昇还没回来,她也没去使人去打扰,与青萍几个坐在炭盆旁说了会儿话,便打算早早歇了。 到底是破旧古庙,晚间便是点着炉子,也有寒风灌进来,舒颜睡到半夜时,整个人几乎都钻到了邵元昇怀里,只露出个鼻孔喘气。而且,男人身上暖和,犹如抱着个火炉般,这一夜睡得倒也安稳。 翌日,天光微微亮,破庙里的卫队便走动起来,罗闳与几个大人商议后,决定早些启程赶往驿站修整,到底这破庙里卫士们都无法安歇好。 舒颜起来登上马车时,才想起来昨日那两个百姓,问了句才知道,两人早就在后半夜时便启程赶路了。 “婢子正巧去打水,遇到有卫士在说,那两人是要往什么鱼乡附近的庄子去卖麻袋,说是那边需要许多麻袋,跟咱们不同路,”紫萍扶着舒颜的胳膊道,“婢子想着,那鱼乡该是出产许多的鱼。” “你莫不是自己爱吃鱼,便以为那就是个产鱼的地方,”舒颜坐进马车后,笑着调侃紫萍,“我原先看过这一路过去的城镇,可不记着有个带鱼的乡镇,倒是咱们下一个要到的地方是虞乡,虞美人的虞。他们说的该是那里,倒是与咱们同路。” “那许是夫人没记住呢,”吃货对吃食总格外执着,紫萍想到鱼肉的鲜甜,就馋了。 便被青萍点了一记脑门子,“怎么跟夫人说话呢?” 舒颜浑不在意地挥挥手,青萍便瞪了紫萍一眼,“你就仗着夫人好性儿吧。” 紫萍嘿嘿一笑,“那是,咱夫人多善良的人儿,哪里会跟婢子计较这一二浑话。” “你是不怕被梅嬷嬷听到吧?” 梅嬷嬷可是想快点将她们两个大丫鬟带出来,近来对两人的言行举止要求的很多,尤其是性子活泼的紫萍,这几天可没少被梅嬷嬷单独开小灶。 紫萍一想到梅嬷嬷啊严肃的脸,忙拉住青萍的胳膊,“好姐姐,可千万别跟嬷嬷讲。”只可惜,她才说完,梅嬷嬷轻咳的声音便自窗外响起,吓得立时板正坐姿。 马车还未开,梅嬷嬷惦记着舒颜今日起的太早饭食没怎么吃,之前让仆妇去煮了罐鸡汤来送过来,便听了个正着。 只是,梅嬷嬷知道松弛有度的道理,且有紫萍欢脱些的性子,姑娘也开怀些,只是紫萍处事不如青萍稳重,才格外多要求了些。此时掀了帘子,只看了紫萍一眼,让她仔细伺候姑娘便去了后面。 因邵元昇无事也多在马车里陪舒颜,为方便行路,马车不是很宽敞厚重,平时路上车内便只留一人伺候。今日便是轮到紫萍当值,青萍也过来仔细检查了一遍才去了梅嬷嬷坐的小马车。 当然,若不是赶着行路,依着邵元昇,那是一个丫鬟也不留在车内。 “阿颜,给我拿个帷帽来。” “什么?”舒颜诧异地望着邵元昇,见他神色不虞,“你要帷帽做什么?”给哪个女眷用? 莫非是出了什么事? 不待她想更多,便听他道,“我戴,那个什么向晴,眼珠子总往我身上撇,实在是烦人。”自他跟向化英谈过后,向晴有所收敛,没再往他跟前凑,但这两日却还是不时地盯他,烦不胜烦。 舒颜竟觉着有些好笑,“只是,我的帷帽尺寸,你可戴不下去,是按着我的头围做的。”最主要的是,“颜色也粉嫩,是女子之物。你这也是治标不治本。” 邵元昇自然知道,“那我更戴,到时候旁人问起,看谁更丢脸。”他也就是看在罗闳的情面上,才忍着些许,但他忍耐不高。 他这尺寸不合的女式帷帽一戴,自然引来注目,罗闳那边很快就知道了,忙问是怎么回事? 第153章 随从是知道一些的,毕竟巡查卫队除了卫士,就他们这些可数的官僚和家眷了,便将向晴纠缠邵元昇的事告知一二。 罗闳没想到,自己不过是看在亲戚情分上,捎带着向家人一道返乡,竟发生这样的事,连带着自己的脸也跟着丢了,不由气恼,“将向化英给我叫过来。” 随从忙去寻向化英,他还不知道邵元昇已经找向化英谈过,很快将向化英带到罗闳马车旁。 “化英,你妹妹这举止可不妥当,你做长兄的当约束好她才对,”罗闳对向化英还是有些赏识的,虽然其文采不是特别出挑,但胜在一个肯研读努力,且天资不愚钝。 向化英本以为自己与小妹交谈过后,她会死心,毕竟邵元昇已经成亲,他们向家便是没落,也不会允许家中嫡出姑娘去给人做妾室,可没想到她还惦记着,且还惊动了罗闳。 忙羞愧低头作揖,“伯父教训的是,化英这便回去严加约束家妹。” 罗闳点点头,“去吧,莫闹出笑话来,想当初,向老爷子也是士大士,不可堕了门风。”一个姑娘家这般不知廉耻,这亏得不是自家闺女,不然打一顿的心都有。 “是,化英教妹不严,深感惭愧,”向化英的祖父曾因一手丹青闻名河东一带,只是父亲因妹妹出生没多久,母亲便去了,多有疼惜她,常年放纵,如今竟让妹妹性子多冥顽。 原先,他只觉着妹妹性子执拗了些,现在看来,这性情也旁移太多,遂回到向家马车,便令人严加约束向晴。 因其先前频频掀帘子看人,向化英便让人把窗子都插好上锁,停顿休息时,更是书也不再读,亲自在旁边看着。 向夫人也是松了口气。 不说,她跟向晴一个马车,每每车厢内有了些暖和气就被她开窗看人夫君驱散,受不住凉意。向晴这个姑娘那么出格,她都不敢现与人前,连下去活动下腿脚都没脸,不仅身体遭罪,更后悔当初就不该图省事随卫队返乡。 幸好,向晴被继子暂时约束住。 邵元昇见目的达到,自然不会再戴帷帽,让紫萍重新收起来。 “那个向公子看着温吞,跟我二哥一般书不离手,没想到魄力还不错,”舒颜本以为他是个书呆子。 昨日经过驿站,邵元昇得了些栗子,现在正放在小火炉上烤,随手拨弄几下,“到底也是官家子孙。” 舒颜点点头,伸了下腰,“快到了吧?” “嗯,该是快进虞乡了,”邵元昇看过地理志,“此处为书法大家柳氏故地,不仅出重臣,且出文士贤哲。还是名门裴氏故里,佛寺文庙也很旺盛,若有闲暇,我陪你四处逛逛。” “好,”舒颜觉着外出,不仅山光水色好看,更该领略风土人情,名人古迹等,“我可以先带着青萍她们走走,等你得空再陪我,若是忙也别耽搁你公事。” “放心,我有数,”她这般体贴,反倒让邵元昇更想陪她去游玩一番才好。 巡察卫队的行程早就提前告知各州县,因此,虞乡县令得知巡察使将至虞乡,蒲州刺史早就派了差人在县城外官道上等待,及卫队还有四五里到县城,便率刺史及各辖县官吏在城门等待。 及巡察使卫队到,蒲州刺史率众迎接。 “拜见巡察使及诸位使官。” 整齐划一的声音,便是舒颜这缀在后面的马车里都听得清晰。 罗闳忙回礼,“陈刺史不必多礼,快快请起,我等代天子巡查,本不想大张旗鼓,只因前两日雨天延误行程,才麻烦诸位大人到虞乡,辛苦诸位了。”之后简单介绍了田闻成和邵元昇和邹宇。 刺史虽是地方官,但蒲州地处长安东,地势重要,可谓是长安东大门,是河中府。刺史位正五品,虽在大理寺卿下,但罗闳依然谦逊待之,让陈刺史笑容更胜,“罗大人真是体恤下臣,拜见巡察使本是我等职责,何来辛苦。诸位使官还请随在下往行馆歇息。” 到底不能将这一大长溜的卫队堵在城门口,影响百姓出行,简单寒暄后,陈刺史便邀请往虞乡县早腾置出来的行馆落脚。 此来为公事,罗闳也不想走那些繁文缛节,让卫氏带女眷随从往行馆去放置行礼安顿,他则率一众使官直接往虞乡县衙,即刻查办公事。 陈刺史早先与罗闳也是有过数面之交,遂笑道:“罗大人,何必如此仓促,此时也快近午时,下官等人早已在万福楼备好午宴,等用过宴后再理事不迟啊。” 罗闳摆摆手,“此番巡察路长,待我回转时,再与陈刺史等共聚不迟,还是先公事为主。” 几句话带了些私交亲近,又不失公事为重,陈刺史笑着赞一声,“罗大人高风,既如此,那便请往公廨。” *** “夫人,婢子方才看到向夫人的下人在装行礼,”丫鬟南雁端着铜盆从外面进来,放到盆架上,“婢子怎么觉着他们像是要离开。” “离开?”舒颜正在打量这临时居所,闻言诧异地回头,“有没有看错?” 南雁有些不太确定,“婢子看着像是离开,行礼是往马车上搬的。要不是拿错了行礼,放回去?” 他们到达这行馆也不过一刻钟,这么短的时间,连行礼也只是简单搬下来一些即时用上的,南雁这样说也有可能。 因向晴的缘故,舒颜不喜跟她们多接触,左右这行馆还有汪参军负责,若是向家人外出,想来负责把守的卫队那边会知晓,便没多理会。 这行馆是一个富商捐赠给官府的,不说富丽堂皇,却是亭台楼阁小筑,别有一番园林风味,稍作整理后,舒颜便带着青萍去逛了一圈。 园子里种了一个园圃的菊花,正是菊花岁末绽放时,幽香扑鼻,走一圈过去,身上便染些许菊香。 “这园子建的倒是雅致,”红姨娘娇媚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五夫人没在房里歇歇?” “坐了一上午的马车,走走路才能解乏,”舒颜笑着道,“况且,一路行来,难得有个园子景色这般好,不逛逛却是可惜。” “就是说呢,驿站虽然住的也不错,但到底没有这行馆建的好,”红姨娘名红袖,其名便有红袖添香之意,而她父亲也的确是读书之人,只是家道中落,父母皆去,一人带幼弟在家族环伺时无法生存,才委身做了人妾室。 舒颜如今也知她出身来历,虽是妾室,却也没看轻她,两人一同游园,倒也惬意。 这行馆并不偏僻,位置还颇靠近县市中心,却又胜在闹中取静,从这行馆往前一条街便是这县城里最繁华的街道。 邵元昇等人一到这虞乡,便一直忙于查察赋税、翻阅积年旧案,一下午都没露面。 舒颜午间自己用了午食,又小睡了一会儿,闲着无聊,正要再去园子里逛逛,紫萍进来,“夫人,红姨娘约您去街上逛逛,您去不去?” 舒颜正觉着无聊,“好啊,趁着这会儿还算暖和,我们出去走走。” 红姨娘那边得知她应下,很快便带着丫鬟过来了,她穿了身桃色的衣裙,越发显得腰肢纤细,妩媚动人,倒是舒颜罩了个披风掩住了身形。 “我素来怕热,”见舒颜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人也整个包裹住,红姨娘主动解释,“你这样的穿衣厚度,我也隆冬季节才穿得着。” 舒颜原先没留意红姨娘的穿着,现在想想,她似乎一直只穿单薄的秋衫,不由笑道:“看你身形娇弱,还以为你会畏寒,不想却是怕热。那接下来冬日里你可舒适多了,我虽然身体也很健康,可就是怕冷冷的冬天。” 两人边说边往外走,红姨娘笑道:“所以说,我怕过署天,恨不能整日抱着个冰块才好。若不是因为我不惧冷,过些天就更寒冷了,也是不敢随着我们老爷往外面去的。” 舒颜觉着倒也是,只是她觉着寒冷也抵挡不住自己向往外出游玩的心,正要说话,梅嬷嬷的声音从后面响起,“姑娘,等等。” 梅嬷嬷追上来,手中捧着一顶帷帽,“姑娘要出去,得戴上这帷帽才好些。” 帷帽有薄纱可挡面,可也阻碍视线,且在京城时,舒颜外出也极少戴帷帽,因此不免诧异梅嬷嬷行为。 “外面不比京城,难保有那不开眼的,姑娘还是带着帷帽稳妥些,”梅嬷嬷低语,舒颜想了下,便由着她了。 虞乡面靠大山,不说市井多么繁华,空气却是甘洌清爽,不过,虞乡倒也算是繁华的县城了。 出幽静行馆往外走不到半里便坠入烟火中,沿街商铺店肆林立,又有小贩或摆摊路边或跨篮挑担沿街叫卖,百姓驻足挑选欲购之物。 “没想到,这县城竟这般热闹,”行走间,还要避免与旁人相撞,可见街上人多,当然也有街道并不十分宽敞缘故,但却又有几分岁月厚重感。 舒颜和红姨娘前后带了丫鬟围护,倒是不用担心被行人挤到,看到街边新奇可爱的小物件小玩意儿,两人也会停下挑选一二。更有才出炉出锅的地方吃食,虽然过午不久,也难持买上点品尝。 不多久,丫鬟仆妇手中便多了不少油纸包和木盒之物,其间多是舒颜的战利品。 红姨娘自然不比舒颜阔卓,除非十分喜爱才买下,却不会觉着手紧丢脸,舒颜也不觉着必须要施展大方帮她购买,两人逛街倒是融洽。 第154章 “前面似乎是胭脂铺子,”大抵女人多数碰到胭脂水粉铺子都想进去,红姨娘更是喜爱这些,一路上买的也多是女子饰物,“看着人不少呢,我们进去看看?” “行,”舒颜倒是不爱化妆,也不太稀罕这些,但不妨碍她也愿意进去看看。 从她们这个位置到胭脂铺子,要经过一家酒楼,就在家人要从酒楼门口走过去时,从里面走出来几人,当先的两个喝的醉醺醺。 舒颜瞟了一眼,似乎是哪家的浪荡公子哥,也没当回事,继续走,却不想,身边的红姨娘忽然惊叫一声,“啊……” 舒颜忙转头,就见一个花花绿绿的东西从她胳膊上甩落出去。 一个带着醉意的轻佻声音响起,“看看,这是哪家的美人儿,真是皮子白嫩的很啊,来,来,让小爷摸摸看,” 这人说话时,他身旁的下人就左右拨开红姨娘旁边的丫鬟,上手抓住了才被砸了一下受惊的红姨娘手腕,伴随着一阵如同老鸭扎脖的笑声,“是不是滑腻如玉啊?嘎嘎。” 她们出来时,原本卫士要跟随,可舒颜和红姨娘觉着她们就在附近逛逛,也不走远,且带了有力的仆妇出来,想来无事,便没带卫士。 方才也是红姨娘一侧的仆妇恰好有行人经过,她避让后,没及时回到旁边,才被这男人得了个巧,拽住了红姨娘。 “收了我的荷包,便是爷的人了,哈哈,”他往前没少用这种招数弄女人,只不过以前那些都是乡下的,便是弄到手纳回去,很快便觉着没什么意思,可不如眼前这女子招人。 “放肆!” 听他还大肆胡言,舒颜立时厉喝一声,仆妇们也忙上前去推那调戏的男子,“你是什么人?胆敢无礼,松手!” “放开我!”红姨娘反应过来,也挣扎着想从那男子手中出来,只是她到底力弱,仆妇们见那男子穿着,恐是哪家公子,也不敢使全力,加之男子随从好几个阻拦,力气比仆妇大多了,一时竟没能成。 舒颜见状,一只手抓住红姨娘另一边的胳膊,另一只手握住青萍的胳膊撑住,发力,猛地一脚抬起朝那男子肚子上踹过去。 “啊……” 男子如同虾米般立时松开了红姨娘,捂住肚子弯曲。 “三哥,你没事吧?”罗业福一看段三宝被踹成这般,赶紧扶住他胳膊。 段三宝被舒颜这一脚踹的肚子木疼,不过到底舒颜力道有限,只那疼劲过后也就好了,待缓过来,红姨娘那边也被仆妇们团团围住护起来,他扶着小厮的手,指着舒颜大怒,“哪里来的小娘皮,敢朝爷动手,给我捉了带回去。” 他在乡间,也常这么做,就算看到舒颜她们穿着打扮不同,又有下人围绕,一时顺了口,便叫嚷出来。 方才,他只看到那俏美的小娘子,倒是没注意这个带帷帽的,此时说完,便发现,这女子虽然遮掩住了面容,可这气质不俗,想必那帷帽之下的脸许更动人,色,心一起,便脑子热上来,浑话脱口,“你这小娘子,还不快摘下帽儿来,让爷看看你……沃……” 话没说完,一个热气腾腾的饼子便糊到了脸上,发出猪叫声。 紫萍扔饼子的手还没收回来,眉眼带煞,朝着那段三宝骂道:“瞎了你的狗眼,居然敢对我家夫人无礼,我家夫人是巡察使官的女眷,你这不知哪里来的泼皮居然敢如此放肆无礼!” 她手中扔出的便是才出炉没多久的馅饼,以防万一,方才被她拆开拿到手中当武器,见这混蛋居然真的朝自家夫人混言,抬手便砸了过去,一砸,砸了个准。 段三宝哪里听得什么巡察使,便是听到了也不知不懂,此时被那热饼子糊了一脸,烫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饼子自脸上滑落后,便挤眉弄眼丑样作怪直喊烫。 被紫萍这脆声斥责,越发戾气横生,正待张嘴放词,被旁边的罗业福一扯胳膊,“三哥,别,别,快走,这不是咱们能得罪的人,快,”他一瞪旁边段三宝的跋扈随从,“还不快扶着你家爷离开,这是巡察使的家眷,大官,可不敢得罪啊,”一面说,一面心里发苦。 他不过是听从老子的话,找这段三宝拉拉交情,也好给自家商铺弄点活,怎么就摊上这事了。 他罗业福是吃喝玩乐不务正业,可也知道轻重,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得罪,这巡察使都是皇上派出来巡查地方的大官,哪里是他们这小小的商家惹得起。 舒颜见那穿绿袍的圆脸男子还有些眼力劲,本想拦下他们送交官府,但看了眼他们所带的男子都精壮力大,不是自己这边仆妇能敌,便没阻拦。但接着就让仆妇去旁边行人和商贩处打探这两人的出处。 想来,这两人该是虞乡县城里的,该是有人识得,只要只到了出自哪家,回头算账不迟。 她回头安慰受惊不小的红姨娘,“别担心,等回头告知夫君他们,必不会轻饶这混账。” 红姨娘正拿着娟帕使劲擦拭方才被那段三宝握住的位置,幸好因她今日穿的衣袖带了些荷叶边,为了美观,层叠的荷叶让那登徒子只握住了半边的手腕,但这也让她恶心的不行。 “别擦了,小心搓破了皮肤,”舒颜知道那混账膈应人,但也没必要这样弄伤自己。 红姨娘眼眶发红,“那个王八蛋,这般轻薄我,我……”虽是与人做妾,却头一回遇到这种事,她原也是清正人家教养长大,觉着自己不洁了一般。 “好了,”舒颜不知她的心思,安慰她,“幸好无事,别哭,我们还逛吗?” 出了这样的事,红姨娘哪里还有心情,摇了摇头,舒颜也就随她,“那我们便回吧。” 红姨娘点点头,然后想到方才还是舒颜帮了自己,忙向她道谢,“都是我没用,方才被那王八蛋拿东西砸了一下,又被拽住,就慌了神。” 说到砸,舒颜也想到自己方才看到了一物,忙低头去寻,就见红姨娘脚边不远处一只沾了灰土的油绿色荷包躺在地上。 红姨娘一看,就嫌弃地让下人踢开,被舒颜阻止,“捡起来,看看上面可有什么标识?听方才那男的说,该是他随身的东西。” 一个仆妇去捡起来,翻看了下,忙道:“夫人,上面绣了字,只是奴婢不识字。” 青萍便过去低头看,见上面绣了“三宝”二字。 “这是那人名字不成?”舒颜不确定,但也让下人收好,“回去交给夫君去查。” 正好,方才派去打探那两人出处的仆妇也回来了,禀道:“婢子去问了,那酒楼的掌柜的,说只认识其中一个穿绿袍的男子,是西街铺上卖酒的少东家,姓罗,双字业富,另一个却不认识,只知道姓段,那罗业福似乎很巴结那姓段的,今日午时请他吃酒。” 舒颜点点头,“查到一个就够了,回去按照这一个去寻,另一个也跑不了。” 之后,一行人便回了行馆,当然舒颜也不知道,因为方才动静不小,这县城说起来也不是特别大,很快就有人把事情传开了,那罗业福更是把段三宝送回去后,便赶紧回家告知罗父了。 这罗父是个精明的商人,虽然家业不是很大,但因其也是白手起家,本想着从这个才从下面上来段家本家侄子靠上段家,没想到栽了个跟头。 思忖一番后,便赶紧换衣往段家去了。 段家是当地数得着的商户富家,经营着虞乡最大的盐铺,另有粮食、衣裳、食肆、杂货铺子等,当家人姓段名齐。这个段三宝便是其兄长侄子,从小得长辈宠爱,在乡镇上横行霸道惯了,这次是他才来虞乡第二日。 段齐得知罗父到访,还不知段三宝在外做下的事情,待听完罗父所言后,客套感激一番,立时便往县衙告罪。 因此,不等舒颜这边等邵元昇和田闻成回行馆,再讲这事,邵元昇和田闻成那边先知晓了。 这段齐主动前来告罪,加上田闻成被调戏的是妾室,舒颜当时也帮她出了气,便只让这段齐回去惩戒侄子,倒是没过多追究。 邵元昇却是觉着这样太轻拿轻放了,就算这段三宝只对舒颜说了两句未尽的不敬之言,他却是不乐意。 只是,有县令等人周旋,此事便算揭过了。 邵元昇等人回到行馆时,已近亥时,红姨娘自然灯前守着田闻成归来,待人归,好一番委屈倾诉,舒颜这里却是歇下了。 也不用丫鬟们服侍,只吩咐人将热水提到净室里,邵元昇自行沐浴净后,才上了床榻。 “唔,阿昇?”舒颜睡得迷迷糊糊,觉着身边有人躺下,睁开眼看了看墨发披散的男人,下意识往他怀里靠去,含糊着低言,“几时了?你忙完了?” 将她揽过来,他轻拍了拍她的背,“亥时多了,阿颜睡吧。”他上了床,却还没多少睡意,今日查看虞乡旧案,里面还积压了几桩旧案,他还要好好理一理。 不知身边男人还有公事装在脑子里,舒颜在暖和的被里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胳膊搭在他腰间半抱着又睡了过去。 早起来,身边空着,舒颜爬起来,摸了摸,冰凉。 扬声叫丫鬟进来,问:“阿昇昨晚没回来吗?” 青萍端着衣裳过来,“五爷昨夜回了,只是晚了,夫人那时已经睡下,今日一大早就起来去县衙了。” 第155章 舒颜没想到他这两日这么忙,昨晚只模糊记着跟他说了两句话,但也没有想着去寻他打扰他办公,熟悉装扮后,用完早食,决定去看看红姨娘。毕竟,昨日红姨娘受惊一场。 听到仆妇报舒颜过来,红姨娘忙迎了出去,“五夫人,快里面请。” 舒颜看她气色还不错,笑道:“想着过来看看你,没打扰红姨娘吧?” “五夫人说的哪里话,您来看我,我高兴都来不及,”红姨娘最初也恐舒颜这位正室夫人,看不起自己这做妾的,可一路相处下来,见她爽朗率直,却是难得的好性情,越发想与之亲近。 被红姨娘迎到屋子里,舒颜发现,虽然只是暂住之所,但屋子里也被红姨娘布置了一番,素瓶□□小花,错落有致的插花,可见其也是有一番雅兴。 见舒颜目光落在那花瓶上,红姨娘笑着道:“随意搭配了些,就是图个鲜亮。” “挺好的,”舒颜自认是俗人,好看就成。 两人落座后,红姨娘便说起昨日之事,“我家老爷带回来一些赔礼,说这事就这么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对方既然有诚意,便这样吧。就是我觉着这些赔礼不轻。” 舒颜点点头,虽然昨日阿昇回来的晚,但他早先也把段家家主亲自到县衙赔罪一事说了,只是邵元昇没收那段家的任何东西,田闻成意思着收了些女子所用的物件。 舒颜觉着既然田闻成收下,便是有数,“这礼是田大人当着明面收的歉礼,该是无碍。” 但她觉着,最重要的是该将那段三宝狠打一顿才好出气,这混账昨日那熟稔调戏人的样子,肯定往日里没少做坏事。只是,到底巡查要务在身,除非这段三宝作奸犯科。 两人略聊了几句,舒颜便告辞回了自己院子。 有了昨日之事,红姨娘肯定是不想外出了,舒颜却不会因噎废食,打算等会儿再去街上逛逛,只是到时候带上国公府的侍卫,把阵势摆出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只是,没想到,她带着人还没走出行馆大门,就跟一行人走了个正对面。 “向夫人?” 舒颜惊讶地看着满身狼藉的几人,忙上前询问,“你们这是?” 向夫人和两个子女以及几个下人满身泥泞草屑,相互搀扶着从外面走来,面上还带着泪痕。 “邵五夫人,”向夫人勉强笑了下,“您这是要外出?” “是啊,打算去街上逛逛,”舒颜见向夫人避而不答,一向看自己不顺眼的向晴被向化英半揽着,脸颊青肿,神情呆滞,就知道肯定出了什么事,也没再多问,只让开了道路,让他们先进去。 向化英经过舒颜时,微微点了点头,虽有礼但神色带着仓皇惊怕。 舒颜等他们过去后,与青萍道:“他们昨日是离开了吧?”虽然昨天听南雁说向家人在搬回行礼离开,但后来也没听到他们那边的消息,看样子,该是离开,只是不知什么缘故又回来了。 “婢子去打探下,”紫萍见舒颜好奇,又觉着方才向家人肯定遇到什么不好的事,那个想勾搭她们五爷的向晴都蔫吧了,便积极地吩咐人去打听。 舒颜没拦着,确实也奇怪这向家人是怎么回事? “夫人,咱们还出去吗?”青萍在一旁问道。 舒颜道:“出去,这虞乡的小吃食还挺好,昨日那个饼子味道就很好,买些回来做午食吃。”她说的饼子便是砸到段三宝脸上的肉饼,外面酥脆里面肉馅味也极好。 待她与下人在外面逛了小半个时辰,大包小包满当当回到住处时,邵元昇竟然回来了。 “向家人出事了,我与罗大人赶回来处理,”忙了一上午,邵元昇正觉着肚子空,闻到仆妇们手中提着的小吃食,更觉饥饿,便吩咐人把吃食摆上桌。 紫萍方才派去打探的仆妇这会儿也回来了,舒颜正想将人召进来问,忙问他,“出了什么事?方才我往行馆外去,便撞上他们神形狼狈地从外面回来。还派人去打探来。” 邵元昇吃了几口肉饼,觉着味道很是不错,先指了下这肉饼,“这饼子味道甚好。” “嗯,昨日吃到的,觉着好吃,又去买了,”舒颜看得出来,他是饿了,顺手到了杯茶递给他,并未催促。 邵元昇虽未有食不言的习惯,但也还是先吃了两个手掌大小的肉饼,才说向家人,“具体细节还不清楚,但也差不多。昨日,向化英只给罗大人留了封书信,便带着其母和妹妹从行馆离开。原因肯定是那个向晴对我纠缠。他们离开自然瞒不了侍卫,侍卫当时也向罗大人禀告了。罗大人当时觉着让他们先行也好,毕竟那个向晴实在是没有廉耻。” 舒颜在他说到此处时,不由道:“最后这话,是你自己想的吧?罗大人看着可不像是说出这种话的人,”况且那向晴再不是,也算是他的一个远房侄女。 “罗大人那样子,就是这个意思,”他接着道,“只是,后来罗大人还是放心不下,便派了自家两个有些身手的随从骑马追过去,打算将这向家人送回去。他的随从骑马,自然好追赶坐马车的向家人,只是没想到,随从追赶了半日,都没发现向家人身影,没办法只能折回。” 舒颜觉着,这就该是说到重点了。 “但没想到,居然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仓皇逃跑的向家人,身后还跟着一些追杀之人。” 原来,这向家人因不熟悉附近的地形,走错了路,非但没有朝着正确的路线往北方行进,反倒偏离往东边行去,后来发现走错了路,才往回赶。因此,那罗大人的随从才会一直追不上他们。 可没想到,这向家人经过一个叫窝儿沟的地方时,遇到了劫匪在抢劫他人,惊慌之下逃跑,被那些劫匪看到追了上去。 这一追一逃,马受惊,车厢撞到树上,下人被刀砍伤了两个,正在要命时候,罗大人的两个随从听到动静打马过来,用刀将劫匪打退,而后厉喝,“此乃巡察使家眷,你们是何处山匪,还不快退开。” 那些劫匪才四散跑走,向家人被救,带回了行馆,伤者送医馆。 “这是被巡察使的官威吓退了吗?”舒颜倒也同情向家人有此劫难,好在没受太大损伤。 邵元昇觉着劫匪自然可恨,但向家人这般,咎由自取虽有些重,但也都是因向晴之故,“阿颜这话却是说到点子上了,这些劫匪可不是一天两日拦路抢劫了,可既然官府都没能将他们剿灭,何以惧怕巡察使?况且,这虞乡县令从昨日至今一字都未透露过,此县有劫匪,这里面有怪异。” 他这么一说,舒颜也觉着奇怪,“是啊,在治下之所有劫匪,官府不可能一点儿也不知晓,既然知晓,若是县里人手或能力不足,那这次不仅巡察使来,刺史这些上官都到了,为何不借助外力剿匪?莫非是这虞乡的县令怕影响政绩?” 她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便剖析出来这些,让邵元昇越发觉着自己小妻子聪慧灵通,也因此,他如今有些公事都愿意与她说上一二。 “罗大人怎么说?”舒颜问。 “我还未告知罗大人,他受人所托,让向家人随行,但出了这等事,虽然人大都无碍,但也有些自责,觉着不该放任向家人离开,”但让邵元昇说,根本不怪罗大人,“我过来时,罗大人正忙着修书给京城亲戚处致歉。” 罗大人是个有担当的人。 “我觉着你该告诉他,毕竟你们是巡查河东道,这虞乡便是朝廷直辖蒲州下县,也属巡察范围,”舒颜想到之后向家人务必与他们同行到家乡,想到她那会儿门前呆滞模样,“希望那向晴经此一事后,别再纠缠你了。” 就算是夫君自行规避厌恶,做妻子的一样膈应这种事。 邵元昇巴不得如此,“别说那扫兴的人了,出去逛街,累不累?” “不累,就走了几条街。” “这两日忙,顾不上你,你想去哪里玩,就多带几个侍卫出门,遇到有跟昨日一般不开眼的,只管打回去,有我。等我抽空带你出去玩。” 知他不放心自己,舒颜心中甜暖,“你忙公事要紧,不用管我,实在没时间就算了,往后有的是机会。” 其实,县衙那边查的差不多了,若不是这向家人出事,牵扯出一伙劫匪,虞乡这边他们已经进入收尾。 第二日,舒颜正吩咐丫鬟们把昨日买的零零碎碎分开,打算再多买些寄回京城,丫鬟来禀,“夫人,红姨娘来了。” 舒颜走出内室到明间里,笑着与红姨娘招呼一声,吩咐丫鬟们奉茶。 “不喝了,才喝了一肚子,这会儿却是不敢再喝,”红姨娘朝舒颜眨了下眼,“我来寻夫人,有好事说。” “哦?红姨娘请讲。” 红姨娘往前凑了凑身子,一副有八卦要讲的样子,让舒颜不由好奇,便听她提起一人,“那个向晴啊,昨日差点就没命了。” 舒颜没想到向家人昨日这般惊险,便听红姨娘继续说,“向家人遇到的劫匪,不仅劫财,还劫色呢,向晴被一个劫匪都扯到胳膊拽过去了,幸好向夫人扯住她另一边胳膊,惹得那劫匪性情大起,举刀就砍,幸好被向夫人猛地推了一把,听说差一点儿就砍到脖子上。” 红姨娘语气强烈,说的就跟亲眼见过一般,配以表情,让屋子里的丫鬟都倒抽一口气。 第156章 “红姨娘怎么知晓这些?”舒颜昨日午时听邵元昇提起这事时,还说过细节不详。 “我让人跟向家吓人的打听的,”红姨娘说到打听二字时,手指微微捻了下。 舒颜秒懂。 只是,看红姨娘这样子,没想到竟是个爱八卦的。 舒颜不好打探,但也听八卦,只是一贯不爱发表评论,此时因向晴与自家也算有些干系,便问道:“那如今向晴怎么样了?” “你先听我跟你说,”红姨娘还有八卦没说完,先神神秘秘地问了句,“不知夫人原先有没有看出来,那向晴待向夫人不好?” 舒颜点点头,因起初不知那是继母,还觉着向晴没教养。 “因为,向晴抵触向夫人。”红姨娘说到此处,叹息一声,“我这做妾的不体面,其实继室一样难为。向夫人待向晴却是如亲女,不然也不会拼命地救向晴。好在,听向家家仆说,向晴现在对向夫人十分依恋,改了性子了。我还帮你打探了,那向夫人借此劝说向晴,不要纠缠邵司直,她也应了。因此,我才说,这是好事。” 舒颜没想到,红姨娘的好事应在这里,她自然希望向晴息了心思,忙道谢,“真是太谢谢红姨娘了,若她能想通,我与夫君真是轻省了。” 红姨娘羡慕舒颜这样正室夫人,只是她自己知道不能攀比,遂摆摆手,“这有什么好谢处,不过是问两句话的事。” 舒颜摇摇头,“不一样的,我能感觉到姨娘对我的善意,这才是最重要的。” 她这样直率坦言,倒让红姨娘不好意思了。 红姨娘为人圆滑,与舒颜交好,自然有些许讨好之意,但这十几日相处下来,舒颜这样的真性情,让她也日渐真诚,“我比夫人年长几岁,多看顾些也是有的。” 舒颜笑着道:“往后一路还长,咱们也别夫人姨娘的称呼了,我便唤你一声红姐,你唤我阿颜便是。” 这样亲近的称呼,让红姨娘受宠若惊,“这,合适吗?我这,是高攀了,”眼中却带着些期盼。 舒颜握住她的手,“哪里就高攀不高攀了,我们都是一样的,都是女子,我也知道你命不由已,就这般称呼,莫生分。” 她自然是不喜三四五这些小星,只是论人而已。且,她看得出来,红姨娘为人有分寸,便是为妾,也不是那等妩媚张狂之人。 自从自己做给人做妾后,红姨娘收到的便是来自后宅的各种敌意,和他人看不起自己妾室身份的轻视,如今有人却说不需在意这些,她一下便红了眼眶。 若是能给人做正头娘子,她也不愿做妾的,只是当初迫不得已,哽咽一声,“阿颜。” 舒颜拍拍她的手,笑道:“红姐。” 因这番,红姨娘的话更多了些,“其实,像向夫人这般的继母实属少见了。” 看她这样感慨,舒颜觉着似乎有些因由。 红姨娘笑了下,“虽然有些家丑不可外扬,与你说说也无妨。我家老夫人与我家老爷便不是亲生母子,可老夫人她……实在是向夫人的反面了。” 这说的便是田家后宅事了。 “我家老夫人对老爷尚可,只是对夫人却是苛待了。夫人才成亲,就给赐下了两个丫鬟做妾,还意图拿大超过夫人。而我,就是夫人特意选了纳进府里来,算是对抗老夫人那边妾室的刀子了。” 舒颜只知道她为妾是无奈,却不想里头还有这样的缘故,“那夫人待你?” 红姨娘笑了下,“夫人待我不管是不是真心的好,只是我们取个利益。夫人也算是很好的主母了,不管怎么样,我却是向着夫人这头,老夫人那边真是过了,尤其是她赐下的两个丫鬟妾室,虽然我也是做妾的,却是看不上那俩的做派。做妾的居然去挤兑主母,仗着老夫人的势妄图爬到主母头上,太不安分了。” 舒颜点点头。 妾室在这时代是普遍的合法存在,但人贵在有礼义廉耻。既为妾,便当守本分,若是主母过分,那便另当别论。但红姨娘所言田家事,主母既然不出格,那妾室狂妄,便是失了主次尊卑。 “我进府才不过两三年,夫人之前可是很不好过,好在老爷明理,如今夫人也算是撑过了那些难过的日子。”红姨娘笑着道,“我是夫人这头的,夫人得势,我巴不得,自己也好过些。这回老爷外出,夫人便是压着老夫人那头,让我跟着出来的。不说离了后宅那些争斗,还能多陪着老爷,便是出来走走看看,都是极好。”所以,她很满足了。 舒颜点点头,“红姐看的通透。” “不通透不行啊,”红姨娘笑过之后,带了些许苦涩,“我就是这样的命,如今,也只盼着弟弟能有所出息,日后便是夫人那边靠不住,我也能有些依靠。说到底,我也是抢了夫人夫君的女人啊。不想开些,便活的更累了。” 对比之下,舒颜觉着自己虽然有上世凄苦悲惨离世,但辗转而来,今世得亲人呵护,嫁心仪夫君,婆家善待,大幸。 舒颜觉着弟弟可以依靠,但红姨娘这般,有孩子傍身才是要紧,看她腰腹纤细,不像是有生育过,但也不一定,便道:“孩子一样是依靠。” 红姨娘叹了口气,“孩子,我现在却是不敢想的。”在舒颜不解的目光中,她道,“老爷注重嫡庶传承,之前就算老夫人压着给那两个妾室了名分,但夫人没有孕前,老爷都不让她们有孕。期间有个妾使了心计,怀了孩子,都让老爷按着给打掉了。若不是有老爷这边撑着,夫人吃亏更多。现下夫人生下嫡子,老爷觉着嫡庶差的太近也不好,却依然没停了那两个妾室的避子汤,我这边又随着老爷外出,主要负责照顾老爷起居,这一路上更是不敢有孕的。” 就算那妾耍心眼,但亲手流掉孩子,这样的做法,舒颜觉着这田大人也挺狗。既然不要庶子,别碰妾室就是了,别说什么继母长辈压迫,还是下半身上头。不过,这田大人也是有可取之处。 舒颜觉着红姨娘可以在回京路上要孩子,但到底这些事外人不好置喙太多,红姨娘看着也是有成算的。 “好了,不说这些扫兴致的话题了,”红姨娘笑着道,“虽然上次逛街不太愉快,但等着还得去外面逛逛才好,听说阿颜昨日去了花鼓大街那边,有没有好玩的?” 舒颜正与她说花鼓大街好玩的地方,外头又有人来禀,向夫人带着向晴过来了。 “她们怎么来了?”舒颜与红姨娘对视一眼,吩咐丫鬟,“请她们进来。” 向夫人面色虽然有些疲倦,却精神很好,拉着低头进来的向晴,进门便与舒颜道:“我带晴儿来给夫人道歉。” 舒颜有些意外,但尊着礼仪之道,先请她们落座。 向夫人却是先推着向晴上前,“晴儿。” 向晴抬头看了舒颜一眼,虽然声音不高,但却很清晰。 “邵夫人,对不起,之前是晴儿狂妄无礼,给您与邵司直添麻烦了。” “这孩子,之前也是一时糊涂,又有些拗性子,才……还请夫人不要与她计较,原谅她先前的过错,”向夫人屈膝,歉意道,“也是我做母亲的没有尽到看护,对不住夫人了。” 向夫人并无过错,又是长辈,舒颜忙伸手扶她,“向夫人请起,”然后看向向晴,“向姑娘能改过便好。” 这便是原谅的意思了,看着如此通情达理的舒颜,向夫人越发觉着对不住,“其实,晴儿她也不是那么不知羞的,多是置气。” 听起来似乎还有别的情由一般,舒颜不由看了向晴一眼,见她竟露出些许别扭之色。 向夫人觉着有些话若是不说,向晴的名声就真的没法挽回了,便让向晴先回去,待她离开后,才接着说:“晴儿和化英并不是我亲生,我只是继母,因此相处上一直没能很融洽。晴儿从小也是乖巧,后来可能是我生下了自己的孩子,她便有了些心结,觉着我不再疼爱她了,便是关心也是作假。许是还有人胡言乱语。让她与我渐渐生出隔阂,但她其实是很好的孩子,只是年幼,想岔了,我也没能做到让她安心。” 向夫人话里尽是对向晴的维护之意,不愿说向晴一点儿不好。 “这次去京城,原本我家老爷是打算让我在京城中给她寻一门亲事的,起初还好,后来不知谁家姑娘说,说我这个继母是想把她远远地抛开。晴儿对我本就有心结,便更钻了死胡同。我托亲戚给她相看了一门很不错的亲事,她怎么也不肯,我也因此有些气她不知好歹。可没想到,就这么说了她两句后,她越发别扭了,竟……也是我不好,早知道,在她夸赞邵司直生得好时,不要担心生出旁的便警醒她两句,她也不会与我故意别苗头……” 最开始,向晴并没有动上心思,只是见邵元昇生的模样好,夸赞他,多看他几眼,向夫人却恐她年幼禁不住,让她不要总是去看人,到底那是个有妻子的男人了。可没想到,她这么一说,向晴反倒看的更起劲了,甚至还故意凑到邵元昇跟前,与向夫人挑衅。 甚至还胡言,既然要嫁到京城里去,那邵元昇是国公府的五爷,给他这样模样的人做妾都可,说向夫人做继室的地位比妾室也高不到哪里去,何故来管教她云云。 第157章 这些向夫人自然不会讲出,但舒颜便听出味儿来了,这不就是个青春叛逆期的症状么,你越不让做什么,她非得做来,与你拧着干,便是违背本心也得干! 只是,叛逆有轻重,这向晴是重症那种。 难怪当时阿昇都对她那样脸色,说出那样难听的话,也不见她一个小姑娘羞臊,这根本就是滚刀肉的状态了。 “那她怎么就又想通了呢?”红姨娘在一旁问道,莫名觉着与昨日遇劫匪有些关系。 向夫人笑了下,“都说福祸相依,便是昨日遇到劫匪这祸事,最后竟成了我的福事了。因我当时竭力帮着晴儿,不让那劫匪伤害她的缘故,晴儿才明白我是真的疼爱她,并不是旁人所说的作假。” 舒颜和红姨娘都了然点点头,生命危急时候,能舍身去救你的人,那必定是将你放在心上疼爱的人,向晴便是在那难口上醒悟了。 “向夫人这的确是否极泰来,”红姨娘笑着道,“小姑娘家钻牛角尖,一时想不开也是有的,只要日后行事知礼妥当便好。” 见向夫人依然忐忑模样,舒颜知道她担心什么,便道:“向夫人放心,之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不会对向姑娘有旁的影响。” 向夫人这才彻底放松下来,神情舒展地与舒颜再次道谢后,才告辞离开。 “这倒是一位极良善的女子,”红姨娘都佩服她的心胸,能对不是自己所出的继女做到这个份儿上,不多。 舒颜道:“到底是一手看大的孩子,便不是亲生也视作亲女了,向夫人又是善良慈爱之人,”倒是她与夫君被无辜牵连了一波,但幸好结果很好。 她们两人唏嘘一番,隔了几条街的县衙之中,此时氛围却有些低沉。 罗闳望着底下虞乡县令等人,沉声,“高县令,你治下既有劫匪,为何不及时逮捕?” 高莆忙道,“回大人,下官得知有劫匪后,派人去围剿过,只是那些劫匪极其狡猾,作案时间也不一定,有时候长达半年都不犯案,下官派人盯了一段时间,一无所获,只能作罢。而且那窝儿沟地处大山外缘,一般商队也走不到那边去,因此,只能告诫各商队莫错投了路径,基本都无事。” 向家人可不就是错投了路径。 罗闳皱了下眉,“既有劫匪,不管如何,还是要尽力抓捕,以免为害乡里。” 高莆连连点头,“是,是,大人说的是,是下官无能。”又用询问的口气道,“不如请各位大人帮帮下官,抓了这劫匪?” 陈刺史觉着这可不好抓,虞乡抓了许久都抓不到,他也不敢说能抓到,便看向罗闳,“不知罗大人,可有眉目或者法子?其实,这劫匪各处都有,只是有的劫匪狡猾,抢了财物便跑,行迹不定,流窜作案,极其难抓。” 自古,劫匪就没断过根,便是刺史府旧档中就不知多少起未破的劫案,便是能破抓到劫匪,长者达数十年之久,届时苦主都弃了。 “陈大人所言自然有理,只是,”邵元昇坐在罗闳一旁,缓缓开口,“听高县令所言,这伙劫匪并不是流窜作案,劫案都发生在窝儿沟,虽然时间间隔不定,但若是真追查,也没有那么难。” “邵司直不知咱们乡下地界大,各处不是大山便是沟渠,极擅藏人,地广人稀,并不好锁定目标,”坐在高莆下头的一位头脸方正的中年男子,是为虞乡县尉郭期。 县尉主管县中治安巡逻等安保任务,这劫匪之事自然便是他的管辖范畴,刑案抓捕人也是他与手下去办。 “郭县尉莫急,”邵元昇看了这郭期一眼,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画像来,“诸位看,这是我根据向夫人描述,画下的其中一位劫匪面容,虽不是十成十的像,但也大差不差,大家看看可见过此人?” 昨日,向夫人护着向晴时,手脚并用地反抗,竟叫她无意中扯下了那劫匪的蒙面巾,虽只是一晃而过,那劫匪便快速拉上了面巾,但向夫人还是记下了他的长相。 邵元昇亦擅丹青,便根据她的描述,画了下来。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点了下那纸上画像,看向座下的高莆等人,“此人有个鲜明的特征,便是这道斜耳疤痕,根据这个去寻,应该能……有所发现。”他的目光刚划过郭期,又扫了回来。 郭期瞳孔瞠大,望着画像上差不多就是还原了的画像,脊背一僵。 虽然,他很快便恢复了正常,但还是被邵元昇看出其神情异样,便慢悠悠地道:“郭县尉常年在县中行走,对这人可有印象?” 郭期不想他又提问自己,手掌微微握起,面上一派平静,“并无。这县中虽然人口多,但这么明显特征的人,若是我见过,定有印象。” “嗯,”邵元昇不经意的目光从郭期手上划过,随意地点了点头,“那就请郭县尉照此画像去打探吧。” 见郭期去接了画像出去吩咐,高莆笑着赞道:“果然是大理寺出来的,邵司直这一手丹青可谓是惟妙惟肖啊,邵司直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才干,我等自愧不如,汗颜呐。” “嗯,”他这一通夸赞,邵元昇却是脸色都不带谦虚一下,反而淡声受了。 高莆越发觉着,这位邵司直的性格当真是出人意料,世家公子习气太重,看他此时微微歪斜的坐姿,哪里像是在公堂,倒像是游玩来了,可偏又能力不俗,问话犀利,让人不敢轻忽。 “田大人那边如何了?”罗闳问起田闻成赋税方面。 田闻成回道:“差不多了,毫无问题,高县令尽职尽责,户籍,赋税方面都很出色。” 高莆忙合手作揖,“这都是下官分内当为。” 陈刺史笑着道:“高县令的确能干,勤勉,”他治下的县令做得好,他这个上司也有荣光,况且,他也一向欣赏精明能干的高莆。 罗闳也不想巡察的地方尽是贪官污吏,无事最好。 堂中上下官僚一派的和美,直到邵元昇与罗闳两人时,邵元昇讲出对县尉郭期的怀疑,“劫匪一事怕是要不简单。” 罗闳点点头,虽然他没有邵元昇细致敏锐的观察力,但多年大理寺卿的位置不是白做,经验积累,他也觉着一小县中,竟屡次有劫匪打劫客商,却一直没被抓住一点儿痕迹,便不太寻常。 “方才,我已经吩咐人去盯着郭期了。” 罗闳笑着道:“做得好,盯住了,若是他无辜也就算了,若不然,”这事情可就大了。 官匪勾连,从来不少见。 “此番我们北巡,虽然做不到所过之处至清无鱼,但也当尽力为百姓做事,还以安泰。” 长街中,郭期拎着一个油纸包转过一家酒馆往旁边巷子里拐去,他身后不远处坠着两个边走边说笑的男子,见他拐了弯,两男子对视一眼,忙紧跟几步。 这两人便是邵元昇派去跟随郭期的国公府侍卫,见郭期左拐右绕,到了一户悬挂朱红灯笼的人家门前站定,敲了敲门,很快就有个身量矮小粗胖的小胡子男人开门将其迎了进去。 “哎,林哥,这户人家不对劲啊?”个头稍矮的侍卫王立悄悄捣了旁边的高个侍卫段林一下,“怎么这一会儿功夫这就进出了三四个男人。” 段林也看出不对劲了,眼睛微微眯着又细细看了看这户人家,忽然想到,“这莫不是一家暗门子?” 王立瞪眼,很快点头,“有可能,这人家不是寻常百姓人家,那个郭期进去……还是跑了?这里该不会有后门吧?” 为谨慎起见,两人决定一人留在这边,另一人去寻这人家的后门。 一个时辰后,王立悄悄回到了邵元昇身边。 “哦?”听完王立的禀报,正在翻看最后几张卷宗的邵元昇抬头,“你是说他进了暗门子,呆了一刻钟空着手就出来了?” “是的,林哥还在跟踪,属下先回来跟五爷回禀。” 罗闳道:“莫非是给他相好的送吃食去了?” 罗闳摇摇头,断定道:“欲盖弥彰,这个郭期有问题。”这得是多看重的暗门女子,才让他巴巴地亲自特意去送个吃食过去。 “大人说的是,”邵元昇也觉着郭期嫌疑太大,“我相信当时没看错,他的确认识画中的劫匪,看来这个暗门子就是关键了。大人,咱们时间有限,得速决。” 罗闳点点头,“告诉邹将军,带人把那个暗门子围了搜查,就地审问。” 至于为何搜查,只布置一番,称邹将军和属下在街上遇到小贼抓捕时撞了邹将军,他们追过去时,贼窜到那院子里,便就地围了搜查便是。 邹宇带着下属赶到暗门子处围了后搜查,开始并没有发现有可疑之人。这暗门子里头还不小,两进的院子,十几个房间都是暗活,除看守的打手外,抓到了七个正在嫖的男人。 不过,这七个人都不是他们要找的人,那三个打手也明显不是。 本以为只端了个暗门子,邹宇正待带人离开,却又觉着不妥,因此派人又细细地搜了一遍,还真的就让他发现了那老鸨卧房中有猫腻。房中居然有个暗室,侍卫们冲进去后,从里面抓出一个三四十岁的粗壮汉子。 “我是老鸨相好的,这不算犯法吧?” 男子狡辩着,称自己只是老鸨相好的,毕竟那老鸨也不过是四十岁风韵犹存的妇人,这话也不算是造假。 第158章 “那你躲什么?”一个侍卫朝他呵斥。 男子狡猾地道:“那官军来了,谁不害怕,躲着不是正常。” 邹宇却越看越觉着这男人面熟,他忽然掏出怀里的纸,细细一对比。 除了没有那道丑陋的疤痕,这男子跟画上的人可有五六分的相似,略一沉吟,他一挥手,吩咐道:“将此人带走。”就算不是那疤痕劫匪,想来也该有些干系,本着错抓一个也不放过的千牛卫办事原则,直接让人去捆绑。 那男人一听,当即不乐意了,不肯就范,老鸨也扑过来撒泼,“凭什么抓我男人?放开,你们,你们到底是不是官府中的人,莫不是西街临头老宋婆子使坏,让你们故意来砸场子的……” 邹宇不耐烦,“将这老鸨也一并带走。”他堂堂千牛卫中郎将何时成打手了,“堵上嘴!”免得胡乱放屁。 郭期得知暗门子被围时,老鸨和那男人已经被带到了县衙。 “邹将军这是?”高莆惊讶地看着面前被捆着跪倒在地上的一男一女,不解地问道。 邹宇伸手一指地上那男人,“此人极似那劫匪,便不是,也该与那劫匪有些关系,高县令可审。” 罗闳摸着胡子,对高莆道:“此事原本该由高县令负责,只是既然邹将军碰巧遇上了,也是一番好心。” 邵元昇更是在一旁道:“便是抓错了人也无妨,连暗门子老鸨都相好的,也不是什么好货色。看这厮目光闪烁,说不定身上也有事。” 那男人喊冤,“官爷,你们不能以貌取人,我就是有个相好的怎么了,你们官府管的未免太宽了。” 郭期赶到县衙,看到堂上的人时,眼眸一缩。 “怎么?郭县尉认识这人?”邵元昇等的就是他,见他这模样,越发肯定了猜测。 郭期忙干笑一下,“下官不认识,只是看着这人面善。” “是面善,还是面熟?” 看着堂上只闲闲坐在椅子上,语气漫不经心,可眼睛锐利的男人,郭期心中一抖,“面熟,面熟,下官一介武夫,不会遣词,说错了。” 罗闳道:“县尉也到了,高县令开始吧。” 高莆看了郭期一眼,惊堂木拍起,“堂下所跪何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小的陈二狗。” 陈二狗被忽然的惊堂木吓的哆嗦了一下,但很快又镇定下来,交代了名字出处,“家住城西下洼沟。” 这下洼沟跟窝儿沟虽都是沟,但一个在城西,一个在城东大山处,听起来八竿子打不着,只是,事情不能只看表面。 “所以呢?”舒颜好奇地追问,还不忘给邵元昇倒上一杯热茶让他润口,“那陈二狗是那个劫匪的兄弟还是亲戚吗?” 邵元昇喝了口小妻子递来的茶,摇摇头。 “抓错了人?” “他就是画像上的劫匪!” “他就是?!不是说这人跟画像上只有五六分相似吗?”舒颜惊讶地道:“难道是画的不像?不应该啊,你画技很好,那就是描述的原因了。” “那陈二狗用了些易容的手段,劫匪是他易容后的样子,疤痕肤色都作假了,”邵元昇道。 原来是易容手法,舒颜觉着这听起来倒有些类似化妆改变模样,“幸好你查对了方向,及时派人跟踪那个郭期,”她双眼晶亮地看着自家夫君,简直是太崇拜了。 邵元昇被她看的忍不住嘴角上扬,“其实,只是宁可错不放过一点可疑的做法而已。” “但就是查对了啊!”舒颜倒意外他竟还知道谦逊了,“只是没想到,居然是官匪勾结去打劫客商,那个郭期真是罪加一等。” “这就是贪财,枉顾道法,”邵元昇想到郭期被自己点出来时,还不可置信的样子,摇了下头,他不过是使了个小计,让那陈二狗以为是郭期出卖了他顶罪,陈二狗便把罪魁祸首是郭期给吐了出来。 看着俊美能干的夫君,舒颜一拍手,“阿昇,不然我帮你把这一路断的案子写下来吧?正好我也在写旅行日志,”她拿出这两天自己闲来无事,让青萍帮自己裁好纸装订成的册子来,翻开给他看,随口道,“只是,我这太过无趣了,若是跟你在外面似的,肯定要精彩些。” 她的字体一般,但工整娟秀,“是不是自己一人无聊了?” “还好吧,每天去街上逛逛不同的地方,也有些意思,你回来,还能给我讲案子,我帮你记下来,就更不无聊了。” 邵元昇目光从册子上移到她脸上,他知道自己妻子跟时下女子不大一样,也恐自己约束了她的性情,“那不如跟我一起去办案?这样不用我回来讲,你自己就知道了。” “啊?”舒颜一愣,继而惊喜,抓着他的手,问,“我跟着你?真的可以吗?” 她确实喜欢这些,平时也多看刑侦断案,想到竟然可以亲自参与其中,眼睛里的光芒都要飞出来。 看着她这欢喜期待的样子,邵元昇点点头,“可以。不过,你得换个装扮,扮做我的小厮。”他本就百无禁忌,不觉着妻子跟在自己身边就是抛头露面,既然她喜欢,那便随着她便是。 “那可太好了,”舒颜搂住他的脖子,啪叽印了一口,欢喜的不能自已,她也能出入前衙这些地方,“那我可就等着长见识了。” 感受着软糯的触感,邵元昇笑着提醒,“那你得先让丫鬟们去给你准备几套男装了。” “这个好说,街上成衣铺子里有的是,挑上几套就行了,”她喜滋滋地道。 看她眉眼越发鲜活,邵元昇忽然觉着自己其实该早些带她出去见识一番。 不过,这也不晚,最起码舒颜觉着这巡察的旅程才开了个头而已。 除了正统的男装,舒颜还让青萍去买了两套胡服回来,试穿了一番,发现胡服更舒适也更适合她的气质,第二天就让青萍将她头发束起,穿了身月白色的胡服,与邵元昇出了居住的院子。 正巧红姨娘送田闻成出来去县衙,看到邵元昇身旁陌生的小公子,起初没反应过来,愣了下才看到居然是舒颜,“阿颜,你这是?” 舒颜迈着比平时狂放许多的步伐走过来,满脸开心,“我陪着阿昇去县衙办事。红姐,你来送田大人啊?” “嗯,”红姨娘点点头,夸赞一句,“很俊俏的小公子。” 田闻成看了眼由着妻子扮做男相跟随的邵元昇,虽然觉着此举过于儿戏戏耍,毕竟县衙那边是办公不是游玩的场所,也没说什么。他知邵元昇脾性,若是自己说了什么,搞不好还得被刺回来。 左右,他是个副使,上头还有正使大人。 舒颜朝红姨娘欢快地摆摆手,跟在邵元昇身边出了行馆大门,没看到后面红姨娘略显羡慕但很快又平静的目光,“真好啊!” 邵元昇身边跟了一位唇红齿白的小公子,生的雌雄莫辩,看着小厮装扮,可又不像小厮身份,令高莆等人不免好奇,“这位是?” 邵元昇淡定地道:“我从家中带来的。” “各位大人好,”舒颜笑着拱手,“小的阿舒,侍奉我家五爷的。”她取了自己的姓氏为名。 罗闳笑着看了这小夫妻一眼,并未说旁的,舒颜也松了口气,这到底是夫君的顶头上司。 见是邵元昇的随从,高莆等人虽然觉着这小厮长得过于女气俊俏了些,但有邵元昇这容貌珠玉其前,又不觉着什么,遂谈起公事。 “郭期招供了?”邵元昇拿过他的供词,见上面承认了是他伙同陈二狗等人哄骗过往客商至窝儿沟处打劫。 高莆道:“郭期自愿交代所得赃款,态度良好,念在其等未曾伤害过他人性命上,望诸位大人对他网开一面,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他这明显是看在曾是同僚份上,同情郭期,但国有国法,“既然已经涉法,当按律惩治。” 罗闳说着,又道,“但高县令的话也有些道理,此事就由高县令酌情处置。” “多谢大人恩典,”高莆笑了下,“大人放心,下官也不会徇情枉法。” 舒颜算是第一次见识到了官场中一些变通,却见邵元昇拿着郭期的证词又看了起来,不由凑近些,低声问:“有什么不妥吗?” 邵元昇放下供词,摇摇头,他只是觉着这郭期昨日还死不招供,后又转变态度,有些蹊跷,可又没发现哪里不对。 许是他想多了。 既然劫匪案已破,田闻成那边也完成,罗闳便打算离开虞乡继续往北巡察了。 高莆和陈刺史当即表示要为他们摆宴送行,“几位大人到虞乡,一直未曾宴请,这次无论如何不能再推却。” 罗闳本不是个迂腐之人,很快便应了下来,但也交代,“不必奢侈破费,只简单宴席就成。” 既然是送行宴,必少不了喝酒,舒颜这身份只是随从,又不能坐下吃喝,且她也不缺这一顿饭食,便没跟着,去高莆宴请的酒楼附近街上逛游。 因她穿了男装,模样气度不俗,竟引得路上大姑娘小媳妇不住地偷望,有那大胆的还上前暗送秋波,让她哭笑不得。 “难道她们一点儿看不出我是女儿身,我这扮相这般逼真吗?” 青萍捂着嘴笑了下,“夫人扮相还好,若是细看,您那耳垂洞就看出是女子。可您描了英气的眉毛,走路姿态又与男子一般豪爽,还真的不好分辨。看起来就是个俊俏的公子。” 毕竟,旁的姑娘家就算穿男装,走路姿态上还是女儿家的矜持。 第159章 舒颜自得地迈着步子,“那我日后就这么穿了,”这比穿裙子出来逛,可舒适多了,大步走路的潇洒谁又不爱呢。 两人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卫,一行四人边走边逛,后来寻了个食肆打算吃饭时,青萍忽然“咦”了一声,“那不是那晚跟咱们一起住破庙里的两人吗?” 舒颜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是那晚推着独轮车的魏老四和王三旺,“这倒是巧了,看他们的样子似乎也没吃饭,既然遇上了,便叫过来吧。” 看得出来,这两人都不是宽裕的百姓,推着那一车麻袋好像也没卖出去,正站在卖蒸饼的摊前小心翼翼地数着铜板,便吩咐侍卫去叫人。 魏老四和王三旺被侍卫喊过来时,脸上都是收不回的笑容,上前来给舒颜见礼,“夫人,真巧,又遇到您了。” “不必客气,你们还没吃饭吧,与他们一起坐下吃点吧,”舒颜自然不好与他们同桌,便让两个侍卫与他们一起。 “这怎么敢,小的们就买个饼子吃就成,”王三旺和魏老四受宠若惊,但也忙摆手拒绝,两人十分拘谨。 虽然,舒颜此时扮做了男子装扮,穿的衣裳也不是很华贵,可他们都难忘之前遇到她时的模样,这就是仙子一样的人物,便是现在也都是俊俏优雅的小公子。 “好了,阿舒让你们坐,你们坐就是了,”旁边的侍卫伸手将两人拉到椅子上坐下,这两人都是国公府的侍卫,虽然这般称呼五夫人有些不大敬,但如今舒颜扮做邵元昇随从,只能如此。 他们选的这食肆是卖羊汤的,有一半撑在外面的棚子下面,因附近的人都说这家羊汤做的味道地道,舒颜又扮做男子,便打算不拘形象地坐在这里品尝一回。 热滚滚的羊汤,羊肉嫩而不膻,再配以烤制的酥香的饼子,“果然好吃,”舒颜赞一声,“这小吃店能这么红火是有道理的。” 见青萍秀气地小口咬着饼,舒颜觉着自己这男子扮相实在是方便极了,似这羊汤就得大口吃肉大口喝汤才痛快。 只是,她自己觉着很豪爽的干饭方式,那看在王三旺等人眼中,还是斯文雅气。 到底是胃口有限,旁边侍卫桌上都接着要了两碗了,她这边一碗才堪堪见底,吃饱了。 青萍比她吃的还少些,见舒颜吃的鼻尖都冒汗了,忙掏出帕子给她擦拭。 舒颜发觉旁桌人都看了过来,该是误会了青萍与自己这男扮相的关系,也不理睬,左右她们很快就离开此地了。 见魏老四两人的独轮车上还放着满满的麻袋,闲着无事,便随意问了问,“怎么?你们这麻袋不好卖吗?” 王三旺正打着饱嗝,不知该怎么感激舒颜,闻言忙道:“不是,我们兄弟是听说县城这边收的价格更高些,一个麻袋能多卖两文钱,段家庄那边压价太厉害了,所以赶来这边多卖点钱。” 舒颜点点头,不由觉着百姓的日子真是不易,为了银钱如此奔波,看了看那许多的麻袋,不由道:“这么多麻袋,得是商户才用得着吧?” 王三旺道:“是的,那段家盐铺里就收麻袋,我们也是奔着那里去的,可惜,他们说收够了,我们正愁着,是接着卖了原先那边,还是到处问问看有没有买的。唉,也是怪我们兄弟,想着多卖几个钱,贪心了些,如今弄成这样。” 魏老四生气地说:“三哥,还不是怪段家庄那些人,说好的,一个麻袋给五文钱,现在却只给三文了,是他们不讲信用。” 王三旺摇摇头,“没办法,就算是三文,要是咱们找不到出路,也得卖,不然更没钱赚,能赚一文是一文的吧,谁让人家段家庄财大气粗啊。” 舒颜听着这意思,那段家庄似乎是专门收购麻袋的,“那这边除了你们说的段家庄,还有别的商户专收麻袋吗?你们去问问。” 王三旺摇摇头,“该是没有了。这麻袋结实,谁家买一个不得用许久,听说那段家庄也是为了装什么东西,才收这么多麻袋,而且,就这一季,再晚些时候也不收了。原本我们兄弟想趁这最后了再卖上这一批,可现在这样……还不知怎么跟乡亲们交代。” 舒颜倒是可以买下来,但王三旺当即拒绝,“夫人不必这般,您请我们兄弟吃了一顿这么好的饭,就很感激您了,万万不可。” “就是的,我们并不是穷的厉害,只是想多赚点钱,”魏老四挠着自己的脑袋说,“不能给您添麻烦。” 见他们这般,舒颜也没坚持,等两人推着独轮车走了,也带着青萍回了行馆。 她刚到没大会儿,邵元昇便回来了,身上带着些酒气,“喝酒了?” “喝了两小杯,”他脱下外衫,“你午时吃的如何?” “挺好的,喝了羊汤,吃的烤饼子,味道很是不错,”舒颜顺便把又遇到了王三旺和魏老四的事说了下,“原本想着买下来的,他们拒绝了。” 其实,就算她买下来,也没有任何用处,只是做善事罢了。 她说的无意,邵元昇却沉思起来,见他这样子,舒颜坐在他旁边,也没出声。 大量收购麻袋,莫非是要运输什么东西? 虞乡北边便是官盐产区,莫非是运送食盐?只是,盐运属官府,个人不得私自买卖,难道有人贩卖私颜。这么想,又觉着无稽之谈,毕竟毫无根据。 见他忽然摇头笑了下,舒颜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他捏了下眉心,“胡乱想了想。”这一趟出来,他神经都敏感了,“早点吃了晚食休息,明早就离开虞乡了,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嗯,梅嬷嬷早就整理好了。” 看着她清丽的面容,歉意道:“说好的陪你去逛逛,也没能成。” “没事,以后有的是时间,”舒颜觉着没什么,她觉着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废物!看个人都能给跑了,要你们还有什么用?” 黑暗的屋子里,一盏油灯旁,穿黑色斗篷的男子面容不辨,隐藏在黑影中,怒声呵斥。 “大人,是小的办事不力,”他也没想到,那马禾看着精瘦干巴的小老头能弄伤了看守逃出去,低头请罪,“请大人责罚。” “责罚有什么用,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赶紧找到人!”他千防万防,没想到人在这节骨眼上跑了,若是那马禾跑出去胡言……这人眼中现出杀机,“将他家人控制起来!” “是,小的这就去办!” 翌日,舒颜醒来时天色却已经大亮,不由吃了一惊。 说好的今日早起启程的,莫非自己睡迷糊了?忙扬声唤人。 “夫人,您醒了,”紫萍小快步走到床前挑起幔帐。 “不是出发的吗?怎么这个时辰了?”舒颜拢了下有些毛躁的发髻,问道,“阿昇呢?” “昨日半夜出了些事,五爷过去处理,后来卯时左右前面就传话回来,暂缓行程,”紫萍一面说着,一面手脚麻利地给她披上外衫,“外面下了霜降,婢子想着左右不出发,冷得很,就没叫您。” “难怪呢,”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派人去打听下。” 紫萍应着,浸湿了热帕子递过去。 外面就响起一阵轻巧的脚步声,秋雨从外面进来,“夫人,五爷让您吃了早食换身男装去寻他。” 舒颜愣了下,“寻我过去?还说别的了吗?” “没有,不过五爷让济庆和成庆在行馆等着送您过去。” 这就更让舒颜觉着奇怪了,怎么还得派济庆和成庆护送一般,她也没有多想。简单吃了些早食,换了男装就寻去邵元昇。 路上听济庆低语,才知道。 原来,昨晚三更十分,有人潜入行馆,被巡逻的守卫抓住,却是虞乡看守粮仓的副库监马禾,要见巡察大人告状,状告虞乡县衙中有人偷盗粮仓。 巡逻守卫忙往上汇报,很快便将人带到了罗闳面前,而邵元昇也被叫了过去,连同田闻成和邹宇带了一小队千牛卫,直奔虞乡大仓。 让罗闳等人没想到的,事态比他们想象的还要严重,虞乡粮仓不仅十空七八,便是其余二三里的粮食也不过是下等粮掺杂陈粮,还有大量的糠皮。 那马禾称,“下官是十几日前发现这粮仓中有古怪,打开了一个仓口,发现里面居然是下等粮,其他的倒是没什么异样,下官便去寻高县令告知此事。但回家路上就被人抓了,一直关押,从那看守的人口中偶然听到朝廷派了巡察使来,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 可没想到,当时只一个仓口有问题的,现在居然发现了其余六处居然空了,马禾便怀疑,“难道是高县令?” 罗闳问:“你可有凭证?” 马禾自然是没有,但他觉着,“下官发现此事后,便只去告知了高县令,可高县令并未向大人禀告粮仓异样,且这些天又丢了这么多粮食,高县令有很大的嫌疑。” 话虽如此,但也只是猜疑,罗闳便吩咐人去叫高莆前来。 不过,不用罗闳使人去叫,他们带人搜查粮仓,动静也不小,很快,不仅负责粮仓的库正,高莆和县丞都赶了过来。 “高县令,这是怎么回事?”罗闳面容肃穆,看着脸上冒着热汗的高莆。 马禾也站了出来,“高县令,下官曾向您禀告过粮仓中粮食被盗,您并未向罗大人禀报。” 高莆看了马禾一眼,抬起袍子跪在罗闳面前。 第160章 “是,马禾确实向下官禀告过,只是下官并未查找到粮食是怎么失踪,下官恐此事影响政绩,因此,瞒了大人。” 也就是说,为了怕上官责罚,高莆才选择隐瞒,恐影响考绩。 田闻成当时是来粮仓这边查验过,想到当时他要进去粮仓查看,但被库正阻止,说才弄了消杀虫鼠的药物,只在最外面的仓抽了一些粮食验看,便道:“那当时库正为何阻拦本官验看?消杀虫鼠莫非是借口,你们早知道里面空了一多半?” 库正忙也跪下,“不是,的确是才消杀,下官不敢期满。” 田闻成气的讽刺,“那这粮食有人看守着,却忽然丢了,你们竟没有察觉,莫非是自己长腿跑了?” 高莆忽然道:“莫非是神鬼?” 罗闳一愣,但旋即呵斥,“胡说!朗朗乾坤,何来神鬼,明明是歹人偷盗官粮,查,细细地查!” 邵元昇一直没有言语,但他的目光却不时在高莆几人身上扫视,待看到高莆虽然紧张冒汗,但他的衣衫却是整洁端正,就连头发都是一丝不苟束在发冠中时,眼睛微微眯了下。 不仅他,连库正的衣裳和头发都比较齐整,但县丞等人却是衣襟凌乱,有的甚至错了扣襻。 这其中的对比,可以说是高莆和库正过夜半不休息仍在办公,也可以说两人并不是仓皇得知他们前来查验粮仓,便是比他们更早得到了消息。 而且,粮仓被盗空,高莆这些天却一点儿都没表现出惊慌,反而隐瞒下来,怎么看着里面猫腻都不小。 如今,陈刺史等人已回,虽然邹宇带了千牛卫在此,但未免有人狗急跳墙事态失控,邵元昇想到留在行馆中的舒颜,虽然有侍卫把守行馆,但他还是不太放心,才让济庆和成庆回去行馆亲自接舒颜过来在自己身边。 舒颜没想到居然发生了这样严重的事情,听到济庆说邵元昇不放心自己的安危,不由道:“莫非背后的人还绑架我们不成?” “五爷也是担心,”济庆知道的也不是很多,五爷只说护送夫人到他那边。 待三人到了大仓,见巡察卫队已经将这边全都围了起来,高莆等县中官员都神色不安地站在下面,罗闳坐在椅子上面色严峻。 “见过大人,”舒颜忙上前给罗闳弯腰拱手见礼。 罗闳见是舒颜,方才邵元昇已经悄悄与他禀告过,怀疑高莆,恐舒颜留在行馆有危险,虽然他也觉着若真是高莆所为,他不可能这么大胆子去绑架女眷,但也觉着谨慎些为好。 “阿昇在4号仓,你在这边稍等。” “是,”舒颜悄悄看了下四周,觉着氛围压抑沉闷,每个人脸上神色都不尽相同,各揣心事。 罗闳已经派人去通知陈刺史,毕竟虞乡也是他的治下,一县的粮仓失窃,可是大案了。 只可惜,一上午的查探,毫无所获,这虞乡粮仓的粮食就跟会飞似的消失了。 罗闳审问了看守粮仓的看守,都说从没有人从粮仓提走过粮食。 “这就怪了,莫非这粮食还能自己跑了?”舒颜也觉着这事古怪的很,“总不能所有的看守都参与进来了吧?要不然那么多粮食,要运出去肯定十分惹眼。” 这就是关键了,可那些看守被分开审问,便是诈问得出的回答,还是粮仓没有人往外运送过粮食。 眼看着这粮仓就要成为个悬案,巡察使这边还要北巡,只能将此案交于刺史州府审理。 明日就要真的启程离开虞乡,邵元昇却是被激起了性子,回到行馆后,怎么也坐不下,“再去仓库看看。” “我跟你一起,”舒颜忙站起来。 “走!”他就不信邪了。 “邵司直这是要往哪里去啊?” 两人带着随从才出行馆,就见高莆带着人朝他们走来,笑容满面。 “我打算去大仓看看,”邵元昇看着高莆,“高县令有事?” 高莆笑着道:“不必司直奔波了,粮仓的事查出来了。下官这正打算来向罗大人禀告。” “查出来了?”邵元昇有些惊讶。 “是啊,也是下官的运气,今日再度去粮仓中,发现了这个,”高莆满脸敬畏之色,从袖中掏出几张黄纸来。 邵元昇低头细看,却见上面书“阴兵借粮”四字。 高莆叹息一声,“莫怪那么多石粮食不翼而飞,查找不出端倪,当时下官就猜测莫非是神鬼所为,但罗大人不信,您看,这不是下官就从粮仓缝隙里发现了这些黄符,这都不是人力所为。” 看着一派胡言的高莆,邵元昇冷哼一声,“高县令自便,本官还要去粮仓再度查验,本官越发觉着这里面有猫腻。” 没有这黄符还好,有这黄符,反倒是说明背后之人在掩盖真相。 高莆脸上一僵,继而笑道:“邵司直轻便。”说完,让开路,看着离开的邵元昇背影,眸光阴沉。 舒颜似有所觉,回头去看,却只看到高莆甩了袖子转过去的背影。 “阿昇,我觉着这个高县令有些奇怪,”什么黄符,阴兵借粮,就算她是有奇异经历,但也不相信这粮仓被盗是神鬼所为,分明就是这县衙有鬼。 邵元昇早看出高莆不对头,可此人滑不溜秋,说话滴水不漏,便是有所怀疑也没作证。 但既然这高莆越不想让他们查,他越要弄出真相来。 “那咱们快走,”舒颜知道他的急切,加快脚步,“说不定有什么地方被忽略了。” 她也不想邵元昇带着为破解的案件遗憾离开虞乡。 “奇怪了,难道这粮食还真长腿了不成?这粮仓连个老鼠洞都没有,建的这么严实,粮食到底怎么丢了的?” 舒颜掐着腰站在空荡荡的粮仓中,满是不解,“要不然就是正大光明运出去的,那些看守的都在说谎,他们勾连成团了。” 两人高的粮仓下,内外皆空荡,她的声音在仓内似有回音。 “阿昇,要不还是从那些看守上入手吧,这粮仓里没什么问题。” “再找找看,”邵元昇觉着看守没有说谎,他目光纤细如发,一寸寸扫过粮仓,连地面都不放过。 一遍又一遍,终于他的目光落在了粮仓墙角处,弯腰伸出手细细地摩挲那一处地面,又用手指敲打,笃笃笃的动静从他手下传来。 “咦?”舒颜也走了过去,蹲下听了听,“这声音似乎不对啊。” “是不对,”邵元昇脸上露出一抹笑容,“这不是实地。” 舒颜微微瞪大眼睛,“莫非这里?是地道?快找找看,说不定有什么机关。” 邵元昇看了她一眼,目露赞赏,他也是这般认为,两人仔细地搜查地面动作,将其余人都引了过来,也都帮着查找。 “找到了,”不知过了多久,邵元昇感觉到手下突兀,让其余人都退开,随着他手掌猛地往下按,一块石板被掀起,露出一个洞口来。 “哇,”舒颜惊呼出声,也被邵元昇快速护到身后。 “大家小心!” 黑黢黢的洞口,似乎野兽张开的大口,不经意就能将人吞噬,但好在这都是表象,静待片刻后,洞内都毫无异样。 “取火折子,”邵元昇接过火折子,就要往洞口下,衣摆就被拉住。 舒颜担心地阻止他,“阿昇,不知底下情况,还是先别贸然下去。找邹将军他们来吧。” 济庆也不想让自家爷冒险,“五爷,还是我跟成庆先下去打探,您叫邹将军来。” 邵元昇知舒颜不放心,但也没辜负她的心意,便点了点头,一面吩咐人去唤邹宇,吩咐成庆两人小心。 济庆和成庆点点头,两人抽出刀,慢慢从洞口下去,很快邹宇等人带着人赶了过来,也令侍卫下去。 邵元昇命人去通知了罗闳,不知过了多久,舒颜觉着得有小半个时辰那么长时间,成庆从洞口出来,被侍卫拉着上来,禀告,“五爷,邹将军,这地洞很深,不过距离并不十分长,大约有一里地左右,最后通往一户人家的后宅,不过那宅子似乎是荒废了许久的。那宅子应该是在段家米铺附近。” “段家?”邵元昇一下就想到了那次来县衙的段齐,对罗闳道,“大人,我带人去废宅那边看看。” “嗯,去吧,”罗闳没想到会有如此发现,既然有了这地洞,这粮食明显不是高莆所言什么“阴兵借粮”,明显就是人为盗窃。 舒颜跟着邵元昇从地面上到了段家米铺后面的废宅,这废宅面积还不小,“也不知这是谁家的宅邸?看样子荒废了不少时间了。”不过隐约可见宅子并不破败,只是久不居住人,显得荒废。 邵元昇便使人往县衙去查宅子的主人,自己围着那地洞的出口处细细地观察,“看这边,明显是车辙,车印这么深,想来此处曾有不少装载了重物的马车。” “对,肯定是,不然不会留下这么深的痕迹,”舒颜道:“肯定是运送粮食的马车。” 邵元昇点点头,便听济庆过来,伸开手掌,“五爷,这是我在洞里面发现的,都是粮食。” 应该是运送的时候,洒落在洞里的,被济庆看到,收了一部分带出来。 邵元昇细细看了看那粮食,点点头,“如此,可以肯定,粮食就是从这地洞中被运送出去看,只是,这到底是何人所为,粮食如今在何处?” 并不是发现了这洞口,案子便解决了,最后还是要抓到犯案人员,并找到丢失的官粮。 这才是最重要,目前也最难的关键。 第161章 等派去查问废宅主人的人回来,才知道,这废宅现在居然是个无主的宅院,原宅院主人几年前去世,因这人从祖上继承这宅子,却不学无术,赌博成性,好吃懒做,后来跟人斗殴致死,宅院便成了无主的,目前收归官府。 “这也太巧了,”舒颜怀疑其中有猫腻,“那人该不会被人害死的吧?他跟谁斗殴?” 随从回禀:“是赌场里的,也不是一人,是一群人混战,他被搅合进去打死了。” “阿昇,你说这么多粮食,他们要是运出去,得用麻袋装着吧?” 不知为何,舒颜就想到了魏老四和王三旺推的一小独轮车麻袋上,“那个段家,会不会就是偷盗粮食的?” 她这只是凭空猜测,可却也是有几分道理。 这个宅子后门与段家相邻,“说不定就是段家人偷了官粮去卖。” “但是官粮数量居多,段家不一定能吃得下,”邵元昇沉思了会儿,“但麻袋这个,倒是个切入口,那便从这里入手查查看吧,”左右也没有其他线索。 …… “什么?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从粮仓发现地道那天中午回去行馆,舒颜就来了月事,没再跟着邵元昇,这几日一直在行馆中休息,但也关注着粮仓案的进度,但让她震惊的是后续发展。 从段家庄收购麻袋起开始查的方向的确对了,不仅查到段家庄乃段齐的祖籍所在,麻袋最终运至段家粮铺这边,但就此便失去了踪迹,既无出售过也无库存。 经审问,段齐交代出,乃是受县令高莆指使,伙同仓正、郭期等一干县吏挖通了从废宅至粮仓的地下暗道,而后通过地下暗道偷运官粮,并以次充好再补回掺杂了槺麸的次等旧粮,只是这次官粮运出,旧粮尚未来得及替换回粮仓,便被发现。 而被他们运走的官粮,因来不及运送出去售卖,一大部分都藏在了郭期指使劫匪抢劫的窝儿沟大山里面。 但让人匪夷所思的,高莆却言,这一切都是为了打点上司和人脉,为升迁更高的官职,他要打点的人却是太子身边的幕僚,也是他给出的用旧粮换新粮,赚取中间差价。 “太子身边不可能有这样的人,”舒颜觉着高莆一定是在撒谎,要知道作为东宫储君,底下却出了指使地方官吏偷盗官粮,还受贿卖官,对太子的名声毁灭极大。 “根据高莆的描述,我也觉着,这个幕僚是有人假冒,太子身边并没有这样一个人,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牵扯到了太子,就算是高莆被人蒙骗,但对太子的声誉还有有些影响,”邵元昇只恐此事背后有人操纵,意图针对太子。 而意欲毁太子利益的,便只有其他几位皇子了,只是不知道这是哪个皇子的手笔。 如此,也表明,现在又有如同之前废二皇子一般的皇子,在觊觎皇位。 “那当尽快将此事奏明圣上,并提醒太子才是。”舒颜自然不想有人动摇太子的地位,“我觉着除了六皇子,三皇子也不大可能,其他几个皇子都有嫌疑。” “这就是太子该操心的了,这边案子差不多了,咱们得尽快启程往北去了。” 因粮仓案,他们在虞乡已经逗留了数十日,之后的路程便加快行进。 十一月中,他们行至襄汾。 “夫人,京中来信了,”紫萍拿着信封匆匆走进来。 信是邵璇写给她的,信中说,她的亲事定下来了,定的是太子少傅家的嫡次子汪扬,如今已经文定,从字里行间可以看出,她对这门亲事很满意。 “我得准备些贺仪给阿璇,”待邵元昇回来,舒颜与他说起这喜事,“正好到了新的县城,明日我出去逛逛,买上一些礼,正好连同之前买的那些都让人送回京城,也省的行礼越来越多。” “好,”邵元昇无不可,“只是,明日我不一定得空。” “没事,你忙你的,我自己去就成,还有红姐陪着我,”舒颜如今与红姨娘相处的越发亲近,摆摆手并不在意。 邵元昇点点头,“想买什么就买,也别光顾着给他们买,也给你自己买些喜欢的。银钱不够,便从我这里取。” 看他这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舒颜笑着应下,“知道了。我可不会委屈自己。” 两人相处时,屋子里多不让伺候的下人进来,舒颜就倚着他的肩翻看这一路上自己买东西记的单子,“不知不觉地买了不少了呢。” “这不是多数都送回家里去了,”邵元昇看了一眼,“你自己倒是没留什么,还是刚才的话,等着给你自己多买些。对了,听说这边也有火锅,不然等会儿我陪你出去吃这火锅去?” “这边也有火锅吗?也是食尚酒楼吗?”舒颜想到他们一路上,经过大的镇子,都能看到与京城一般的火锅酒楼,看名字似乎还是一家的,不由惊叹这位穿越者,也就是陈芷贞的能力。 “嗯,才到后,便听这边县丞推荐了,”邵元昇知道妻子一直对这火锅酒楼很关注,还让他查后面的东家过,似乎有什么奇特之处,但妻子不说,他也没有追根究底。 “真是厉害啊,”舒颜想到,这食尚酒楼简直就是开到了大景朝各地,弄成连锁店了,可叹她一样有不一般的阅历,却没这等本事和能耐。不会挣钱,倒是会花钱。 不过,外面寒风呼啸,她今日倒是不想动弹了,也没什么胃口,便道:“不想吃火锅了,晚间吃些清淡的小菜就成。” 邵元昇自然都随她。 一夜歇过不提,第二天一大早邵元昇就去忙,舒颜则睡到自然醒,用过早食后,穿了狐毛披风,约了红姨娘往街上铺子里去逛。 正好,她们出行馆没多久,就经过了那家名为食尚的酒楼,红姨娘之前跟着舒颜去吃过两次这里面的火锅,见这里居然也有一家,不由惊喜道:“阿颜,快看,这里也有火锅,等午时,咱们去吃吧?” 她喜欢吃这火锅,觉着辣味正对自己口味。 “行啊,”舒颜虽然昨日与邵元昇说好了,有空两人一起来吃,但也不妨碍与红姨娘多吃一次,毕竟火锅也对她的胃口。 两人定下来午间的饭食,便开始兴致勃勃地逛街。 舒颜今日特意留意可以送人的礼,去的自然也是这县城里数得着的店铺,最后在一家玉石店里,选了一尊喜鹊登枝盆景,虽然玉石的玉质不是上乘,但胜在这盆景浑然一体。 红姨娘知道她是买了给小姑子做贺仪,笑道:“这盆景寓意极好,当做贺礼再好不过了。我觉着旁边这个石榴盆景也极好,多子多福。尤其是这石榴籽一颗颗,就跟真的一般。” “那便两个都买了,一起送回去,”舒颜直接让掌柜的都给她包了起来。 红姨娘捂着嘴笑道:“这看着你买东西都觉着痛快。”她自己是没有多少银钱的,便是有,她也都攒着给弟弟读书科考使,平日里除了田闻成给她买的首饰,她自己极少买,但她不买也愿意逛。 不过,今日她也是看中了一支簪子的,那簪子是一支玉兰花发簪,簪头小小的玉石雕刻玉兰花,虽然玉石小巧却胜在花朵雅致,因是银簪,价格也不会很贵。 舒颜见她喜欢,也没有逞能的买了送她,红姨娘并不是买不起,她尊重她的行为方式。 红姨娘犹豫再三,到底舍不得,最后还是买了下来。 因此喜欢,也没让掌柜的包起来,拿在手中把玩。 舒颜笑道:“这簪子的确清雅,红姐何不现在就戴上?” “也好,”红姨娘笑道,“我是真的喜欢这簪子,觉着这玉兰花好看极了。” 舒颜道:“我帮你簪上。” 红姨娘比她个头小巧些,不用弯腰,舒颜很轻易就寻了个最恰当的位置帮红姨娘簪好了,细细打量了下,赞道:“果然是极衬红姐的。” “是么,”红姨娘高兴地伸出手朝发髻摸了摸,走路都多了两分淑雅。 两人说笑着出了铺子,身后紫萍捧着舒颜买的礼,打算先放到马车上去,只是还没走到马车处,从一旁拐角忽然走出一个脚步匆匆的妇女,幸好紫萍躲的快,才没撞到一起。 只是,那礼盒因她的动作躲闪往一旁倾倒,她堪堪地用另一手按住了才没掉落下去。 她性子素来泼辣,又是差点被撞,摔了怀里的礼盒,当下就不乐意了。站稳了身子,伸手就拽住了那妇女。 “你这人,怎么走路的?没看到人吗?” 那妇女大约四旬左右,脸色粗糙蜡黄,被紫萍扯住胳膊,也是吓了一跳的样子,她怀里还抱着个昏睡的孩童,忙赔不是,“对不住这位姑娘,我没看到你,对不住。” “你差点就撞翻了我怀里的礼盒,这可是玉石做的,摔下去就会碎掉!”紫萍方才被那一下动作吓得冷汗都出来了,“且这礼盒还是我家夫人特意挑了送人,差点就摔碎了。” 她后怕之下,这妇女一句道歉,也没法平息火气。 那妇女使劲弯腰,“对不起姑娘,我是真没看到……” 红姨娘看着那妇女怀里还抱着孩子,孩子脸色通红,似乎病了似的,便道:“你这孩子是病了?” “是,是夫人,孩子病了,我着急看郎中,所以才走的急了些,”那妇女赶紧道,把孩子往自己怀里藏了藏,“对不住,我着急给孩子治病,就这么算了,成不?” 紫萍也是一时火气,见她这样子,便摆了摆手,“以后走路仔细些。你走吧。” “哎,多谢姑娘,多谢,”说完,那妇女抱着孩子急匆匆便小跑起来。 第162章 “不对!” 舒颜越想越觉着方才见的那对母子古怪,虽然那妇人穿的寒酸,孩子布料好且打理的整洁,可以说是疼爱孩子所故,但她忽然想到那妇人手指缝里都是泥污,这就不对了。 “什么不对?”红姨娘无所觉,摸着头上的玉兰发簪,不解地看向舒颜。 “方才那对母子不对,”舒颜快速把自己发现说完,急声道,“我怀疑那女的是人贩子。” 红姨娘吓了一跳,“要是人贩子,得赶紧报官啊!” “来不及了,方才那女的抱着孩子是朝这边走的,我们先追,也许能追得上,”希望那妇人抱着孩子走不快,舒颜希翼地想着。 一行人沿着那妇女离开的方向追,只是这边是商铺林立的街道,追了一段距离,便有了岔路口,很难说那妇女往那边拐了。 舒颜不由暗恨自己当时没看出来。 红姨娘走得快,气喘吁吁,见状便安慰她,“也许是看错了,那妇女也没说自己是孩子的娘,也许是家里的下人,穿的不好。” “希望如此,可是,”舒颜觉着自己该是没分析错,但如今也没追到人,却也无法子。 怕她心生自责,红姨娘一番安慰,“时候不早了,不若咱们去吃午食吧。” 她们去的早先约定好的食尚酒楼,正好就在隔壁街口,转个弯没多久便到了。 逛了半上午,舒颜需要先解决下生理问题,不知是不是那孩子命好,舒颜竟然在出了恭房,不经意间往后院看时,看到了方才抱着孩子的妇人。 “紫萍,快看,是不是方才那女人?”舒颜赶紧低声。 紫萍顺着自家夫人所指望过去,忙点头,“是,虽然换了衣裳,可模样就是方才那女的。夫人,看她进了那屋子里,似乎是住在这里的,怎么办?” “你赶紧去通知阿昇,让他带人来抓人,我在这里盯着,对了,先给红姐说一声,”舒颜急声吩咐着,不错眼地盯着那屋子。 方才那妇人还说给孩子治病,现在却跑到酒楼后院,可见是在撒谎。还有,她竟然是住在这酒楼后院,莫非这里面还有同党? 若当真是拐卖孩子的,极有可能有同党的,那她更不敢轻举妄动,只等着邵元昇带人来。 红姨娘也没想到会有这样巧的事,桌上的锅子已经端了上来,可她也无心食用,又不好过去寻舒颜,以免被那些歹人发现端倪,只能在雅间里着急等待。 紫萍脚程快,舒颜觉着等了很久,其实也不过是半刻钟时间,邵元昇便带着济庆赶到了,他还带了人,由成庆带着在外面等候。 “阿昇,”舒颜一看到他,就觉着有了主心骨,忙指给他,“方才那女的就进了那间屋子,一直没再出来过,屋子里也没见出来其他人。” “好,我知道了,你别急,我这就让济庆过去查探,”邵元昇看她急的鬓角都汗湿了,忙给她擦拭了下,戴上了兜帽,“是不是还没用午食?你先回去用午食,别吹了风。” “好,”方才一直惦记着那被抱着的孩子,现在舒颜才觉着肚中饥饿,又问了句,“你吃了午食吗?” “嗯,我用过了,这边有我,快去吧。” 红姨娘闻着火锅香气,还得惦记着这边,更是煎熬,见舒颜带着紫萍回来,忙上前问,“如何了?” “阿昇带人来了,我回来吃饭,”舒颜见红姨娘也没吃,还在等自己,忙道,“你也等急了吧?我们快些吃。” 因着惦记那边抓人,舒颜这一顿火锅吃的食不知味。 才吃饱,就听到外面一阵喧嚣,她忙让紫萍去查看。 没大会儿,紫萍回来,脸色凝重,“夫人,您若是吃好了,咱们就快些离开。这酒楼不安稳,说是窝藏人贩子的窝点。” 舒颜一惊。 本以为那妇人躲在那房间,是住在这酒楼,没想到那里居然是个窝点,那就是这酒楼的人也参与进来了,是非之地的确不可久留,便是有官兵围剿住,她与红姨娘还是带着下人赶紧离开。 而此时,其他雅间的客人也都被差人告知,这酒楼涉嫌拐卖孩童,请他们速速离开。 舒颜也没离酒楼很远,出去后寻了个位置等邵元昇出来,她想知道这酒楼是怎么回事?毕竟这食尚酒楼背后的东家可特殊。 但没想到,事情比舒颜想象的还要严重。 根据邵元昇等人抓捕审问,这食尚酒楼表面是酒楼,实则却是拐卖人口的一个个窝点,不仅襄汾县这边的酒楼如此,其余晋州各地皆是。这拐卖的勾当已经开始半年有余,基本是酒楼开始营业,背后这勾当便开始。 “那这酒楼是为了拐卖人口才开的不成?”舒颜震惊,想到京城里的食尚酒楼,“那京城里的呢?还有其他各处?不是说这食尚酒楼开了许多处。”她只一想,这酒楼居然是为了拐卖人口才存在,就起了一层冷汗。 酒楼人来过往繁杂,的确是掩盖耳目的好去处。 难道这陈芷贞前世就是个人贩子?! “这些还不知,”邵元昇现在也不好说,“案件已经由罗大人快速密信回京,那边自有人调查。” 而他们的主要任务还是继续北巡。 不管这酒楼贩卖人口是那东家授意所为,还是被人利用,舒颜觉着这都是大患,幸好及时发现拔除,“就是不知道那些被拐卖的人,还能不能寻回来。” 她只担心这个。 “应该是能寻回来,只是要费些功夫,”见妻子眉目担忧,邵元昇忙安慰,“而且,顺着这些线索去查,应该能揪出不少拐卖人口的窝点和人员,是为大好事。你这次也是立了大功,罗大人已经在具折中为你请功。” 他没想到妻子居然有这样细致的观察力和眼力,她真的就如同绵延不绝的宝藏一般,不时给他意外的惊喜。 舒颜倒是没想过功劳不功劳,她只是可怜那些被拐卖的人,痛恨人贩子这种丧尽天良的东西。 想到自己的怀疑,“阿昇,我一直怀疑那食尚酒楼背后的东家就是太子府的陈芷贞,现在又出了这等事,我觉着有必要给表姐提个醒。” 邵元昇自然知道妻子对食尚酒楼背后东家的好奇,闻言便点点头,舒颜想了想,分别修书给自家大哥和太子妃,让他们格外注重去调查下这陈芷贞。 …… “废物!一群废物!那么隐蔽的事都能被发现,你底下的人怎么找人做事的?” 京城一处不起眼的庄子里,衣着华贵的青年男子朝着房中另一个面色发白留着美髯的中年人大发雷霆。 “是属下办事不力……” 青年男子面色阴郁地望着窗外,转过头,阴恻恻道:“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上回的粮仓也是被邵五发现的,邵五,你真是好样的,一而再地破坏我的事。” “主子,要不要找人……”中年男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行,他们是巡察使,一旦出了意外,势必追查不休,再等等,”青年男子声音一顿,而后厉声道,“晋州那边不可再出任何差错。” “是,主子放心,属下这就亲往晋州。” “嗯,去吧,务必小心行事,不管何事,先避开巡察使一行人。”实在没想到,这邵五居然如此厉害,居然还能一而再地破坏损伤他的财源,看来京城这边,他要抓紧了。 …… 巡察使一行人如今已经离开襄汾,往晋州城去。 没想到,舒颜在晋州居然遇到了熟人。 “阿芝!” 舒颜惊讶地看着面前娴静的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巡察使卫队到了晋州城后,舒颜便接到了晋州刺史夫人的请帖,原本舒颜是不想理会这些后宅应酬之事,只是阿昇说,他们会在晋州多停留些日子,晋州刺史到底是地方大吏,且还是从京城调过来的,认识一二倒也无妨。 只是,舒颜没想到,居然会碰到认识的人。 何问芝特意过来迎接舒颜,笑着解释道:“一年前我随父亲调任来了晋州,听说你随邵司直同行,便请母亲给你下了帖子。” “原来是这样,”舒颜对何问芝的印象还挺好,又是京中旧识,不免亲近了几分,挽着何问芝的手随她进了垂花门往后宅去。 何问芝的母亲何夫人是个眉眼温婉的女子,与舒颜寒暄一番后,觉着自己这年岁与舒颜差距有些大,便让何问芝招待。 舒颜觉着这样正好,她与何问芝同龄,又有先前的交情,很快便说到一处。 北地寒冷,又是隆冬,刺史府后宅倒是种了数十株梅花可赏,两人逛了会儿园子,还是回到暖阁里喝茶说话。 舒颜从何问芝口中知晓,她因亲事被堂妹何玉彤抢走,如今尚未说亲,“我如今只能陪着爹娘,一时也没了嫁人的想法。” 何问芝是长女,底下还有幼弟幼妹,原先在京中,因祖母偏心堂妹一家,如今出了京,只他们一家人生活,却是比原先舒心自在多了。 “能多陪伴父母两年也是好的,”若不是这一路上,各种案件跌宕起伏,又有邵元昇体贴陪伴爱护,她也是受不住与亲人分别。好在,如今,她已经慢慢习惯,“那个四皇子不是好的,说不定你这也是因祸得福了。” 何问芝笑了,“阿颜你这话说得对极了。我听说四皇子多风流,我那堂妹与他屡屡置气,我如今却是庆幸极了。” 她虽在晋州城,但也有一二知交好友,听说了京城尤其是四皇子府的一些事,只觉着没嫁给四皇子倒是福分了。 “可不是么,”舒颜是看不上茶言茶语的四皇子的。 何问芝感慨道:“只是,与我一般大小的,如今还没说亲的也没几个了,也幸好我爹娘疼爱我,不然,爹也不会为了我外放来了这里。” 第163章 因亲事被堂妹抢走,便是她自己对四皇子没有什么情意,甚至觉着能轻易被堂妹勾走的四皇子不是良配,可也少不了被人笑话,尤其是何家其他几房冷嘲热讽,父亲才恳请了外放。 “没事,好姑娘不怕晚。” 何问芝却是知道另一句,“好饭不怕晚,”不由笑起来,“对了,你是初来这晋州城吧?这边虽然不比京城繁华,却也自有一番好去处,等着明日我带你出去逛逛,如何?” “好啊,”快到年关,想也知道今年无法回京过年了,舒颜打算买上些吃的穿的权当年货。 以往都是红姨娘与舒颜一道逛街,这次有何问芝,考虑到红姨娘妾室身份,舒颜便没邀红姨娘一起。 她自己倒是不在意这身份,可何问芝却未必。到底正经场合上,姨娘身份也是让正室夫人都不待见,更别说何问芝还是个未出嫁的姑娘。 晋州城到底是府城,街铺林立,行人如织,又是年底置办年货的好时节,不论家富家贫,一年到头就图个过节的欢喜,或多或少都出来置办些年货。尤其是炒货点心铺子里,不少带着家中孩童出来的百姓,挎篮提筐,说说笑笑购买着自己要置办的物品。 “还有两天就是莲火节了,听说这次是圣女讲经,咱们可得提前占个好位置。” “听说圣女身姿清雅,如同九天玄女一般高贵,不知真假?” “那还能有假,既然是圣女,自然是高洁如仙子一般的人物了。” “……” “莲火节?”舒颜从来不曾听说过大景朝还有这样一个节日,“这是晋州此地的节吗?” 她这样问完,却见何问芝脸上显出犹豫之色来,微微靠近她来低声道:“这莲火节其实是一个叫做莲火教的教派弄出来的节日,当地百姓信奉这莲火教,家中也多供奉莲火神。只是……”她看了眼四周熙攘的人群,到底没说下去,“此处不便,回去与你细说。” 舒颜便觉着,这该是民间信奉的教派了,只是看起来,这莲火教影响力还不小,这一路逛下去,她已经听到多处人提起这莲火节,且甚至热络。 待她与何问芝回去路上,坐在马车里,才知晓,“这莲火教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似乎一夜之间,就出来了,百姓十分信笃,每逢莲火教讲经的日子,百姓蜂拥而至,极为狂热。只是父亲说,这莲火教是□□,想打压下去,可却无处着力。” 民间教会与佛教不同,作为一州刺史,何父更恐是歹人借此名号为非作歹。 “父亲也曾派人去接触这莲火教,只是莲火教执法甚严,除了信奉民众外,想要入教却是不易,也因此越发引得一些百姓挤破头要加入进去,享受供奉。” “那他们敛财吗?” “倒也不敛财,只是百姓主动供奉,这香火钱便也不少,据说加入莲火教的都可得到庇护,财源广进,一些商户对此就特别热衷。” 想到前世的一些□□组织,舒颜对这莲火教便没有什么好感,回去便与邵元昇提起这事。 “我们已经听何刺史讲了,明日莲火节讲经,届时带人去看看。” “我与你们一起,”舒颜马上道,“到时候,我还是扮做你的小厮。” “可以,”邵元昇又与她说起一事,“听说这晋州城里有家首饰铺子师傅手艺极好,我让人给你打了支步摇和发簪,若不是怕时间来不及,打上一整套头面才好。” 舒颜笑意盈满双眼,满是甜蜜地道:“都是你的心意,便是一支钗子我也喜欢。” 才说完,就被他揽入怀中,“这一路你随我北巡,虽不至于风餐露宿,可一路辛劳,我都看在眼中,你总不肯叫苦,我却是心疼。只这点身外之物,又有什么?” “阿昇,我是极愿与你一处的,便是累点苦点也没甚,况且出来外面也让我开拓了眼界,见识到了许多以前没有的物事,我觉着很有意义,”她不是矫情的性子,却也愿意在这温情的氛围下,说些情意绵绵的话儿,“又能陪在你身边,我觉着很开心。” “可你这段时间瘦了,还是路上奔波累到了,这次在晋州多呆几日,你趁着这段时间好好补补身子。” 许是模样长开了,她如今比离京时,褪去了脸颊的婴儿肥,更添几分女子的清美,摸了摸自己的脸,舒颜笑道:“我觉着还好,感觉比原先好看了呢。” 这般的自恋。 头顶传来他的轻笑声,“阿颜本就生的好看。” “那也不及你啊,你这脸,让人看了就赏心悦目,”舒颜伸手摸了一把,声音里带着羡慕,“而且,越往北去,天儿更冷,我都得仔细擦了脂膏才敢出门,这皮肤还是有些紧绷,你却是比我的肌肤摸着还好些。” 这亏得是自家夫君,不然,真遭人眼红。 邵元昇觉着许是自己习武的缘故,平时穿的也不似小妻子这般厚实还觉着冷。 外面寒风呼啸,小两口窝在榻上,腿上盖了薄被,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不拘非得谈论什么,只这样随意地聊天,便极惬意舒适。 …… “阿颜,有没有觉着那个圣女眼熟?” 一处极大的空地上,此时熙熙攘攘坐满了人,皆是来听经的百姓信徒,自然是不白来听讲,信徒们自愿奉上香火钱到一个木箱里,旁边自有人记录。 舒颜随着邵元昇也随大流放了些银钱进去,两人此时站在最外围,往前都是跪坐在蒲团上的百姓。 邵元昇总觉着那面覆白纱的圣女看起来有些熟悉之感,却一时想不起哪里见过,低声与舒颜耳语。 舒颜被他这么一说,细细地去看那圣女,片刻后,皱了下眉,低声道:“我怎么瞧着,有些像被废的五公主邵嘉?” 邵元昇愣了下,又去看那高台上圣女,“还真是,太仿佛了。” “只是,邵嘉不是被圈禁在京里?而且这还是莲火教的圣女,”舒颜只觉着那圣女眉眼仿佛废五公主,“那面纱下的脸也看不清,若是能去掉面纱就好了。” 距离太远,便是邵元昇有些手段也用不上,细细地看了看高台附近巡逻的莲火教人,也不好得手。 “这圣女讲的是不是佛教经文?”舒颜可没抄写过佛经,只是觉着这经文听起来像是佛经,她觉着奇怪,“既然是莲火教,不该讲自己的经文吗?” 邵元昇仔细听了片刻,又观察了一番台上台下,眼中露出些许沉思。 很快高台上圣女讲经完毕,便是一番神教表演。 舒颜见居然是后世常见的骗术,徒手在油锅里捞钱,却说是莲火神庇护,但哄得底下百姓敬畏不已。 之后,又出来一个自称长老的男子,根据惯例,发放了五十个名额可入教,而入教资格却是根据民众捐献的香火钱。 “这不就是打着幌子收钱么,”要想入教就多多捐钱,舒颜忍不住小声与邵元昇嘀咕,“那个油锅也是假的,骗人的把戏,”只是没想到她旁边有个妇女耳朵贼尖,居然听到了,当下就不乐意了。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这可是圣教,是为了普度咱们众生,便是收些香火钱,也是福泽咱们老百姓!你这小姑娘好不晓事,胡说八道,小心惹怒了神灵,降罪下来……” 舒颜被这妇女一顿嚷嚷,愣了下神,而后驳斥,“我说什么关你何事?既然是神教,自然不畏人言。” “就是,你偷听人家说话还有理了,”济庆忙挡在前面。 因这边争执,莲火教那边很快有人走过来,眼神阴毒地看着舒颜几人,“你们闹事?” 舒颜看着这穿着黑色斗篷的莲火教人就觉着非善类,又看一眼正要被他们抬下去,架在火上的油锅,扬声道:“你们不是说,是因自己是莲火神眷顾的人,才能徒手从油锅中取物吗?我也来试试如何?” “你是何人?敢来这里闹事,赶紧离开,不然等会莲火神怪罪下来,”那黑斗篷领头的当即拒绝,往外驱赶舒颜等人。 舒颜不想这些百姓被骗,指着那油锅道:“连试一下都不让我试,莫非你们是骗人的,打着莲火□□号愚弄百姓,骗取钱财不成?” “我们莲火教乃是神教,入我莲火教,可保家宅平安,财源广进,不曾骗人,你这小厮休要胡言。” 邵元昇也觉着那油锅有猫腻,见舒颜似有把握一般,便道:“既如此,为何不敢让他去试试那油锅取物?心虚不成?” “那是恐你们诚意不足,被油锅烫伤,”莲火教的人狡辩。 舒颜冷笑一声,“算了吧,那油锅里到底是油还是醋,你们还不清楚,不过是愚弄百姓的把戏而已。什么神教,我看就是个骗人钱财、愚弄人心的邪恶组织。” 她今天还非要揭下这莲火教的皮。 邵元昇今日也不是单独带舒颜前来,早就与何刺史商议好,若有发现,便传递信号。此时,济庆一声口哨声出,很快便有大队官兵将此处包围。 “全都不许动!”何刺史带人进入这会场,“本官是晋州刺史,怀疑这莲火教乃是□□组织,今特来查验。尔等静等,不许裹乱生事,否则皆以聚众闹事逮捕。” 有刺史令下,百姓虽然不满官府居然干涉莲火教圣事,却也不敢轻举妄动,便是有意图煽动者,很快就被官兵拿下。 第164章 “阿颜,你是怎么知道那油锅里不是油?” 刺史府后宅,何问芝满脸惊奇。 那日,舒颜到底揭穿了莲火教的骗术,一众□□人员也被抓捕,只可惜跑了那圣女和长老重要人员,而莲火教也因内部人员被抓,一夜之间便销声匿迹,所有招供出来的据点也空无一人,仿佛从未在晋州出现过一般。 何父一众官吏越发对莲火教忌惮,如此干脆快速的组织效率,怕不是一般的明间教会组织,尤其其间还有个疑似废五公主邵嘉的圣女。 但如今其他莲火教人员皆隐匿起来,只要他们不冒头,官府这边便查无所查。 舒颜坐在何问芝对面,素白手指捧着一杯清茶,笑着道:“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不过是人的筋骨不可能承受住高温,我有幸听人讲过,这种骗术不过是将大部分油替换成醋,醋会沉到最下面,因为醋很快就能烧的滚沸,如此上面薄薄一层油在醋的翻滚下,好似热油被煮开一般,其实只是造成一层表象罢了,这锅内的温度也就微微烫手而已。所谓油锅取物,骗术而已。” “竟是这般!那能想出这种法子的人也是有些厉害,只是可恨被人利用,拿来蒙骗百姓。” “正是这般了。” “那阿颜,你说那个圣女真的是五公主吗?要真是她的话,她图什么?”何问芝与废五公主也算是熟悉,只是那日未前去观看,“她之前被圈禁,就算是被贬为庶人,可怎么会与这种□□的人混到一处?莫非这莲火教是有其他所图?” 舒颜明白她没有说出的话,可如今东宫稳定,五公主又是败军之流,又想怎么掀起风浪? 回行馆后,她将这些问向邵元昇,他也摸不清这莲火教到底想要做什么,而且他们也只是怀疑那圣女是五公主,并未亲眼看到她的真正面目,便道:“不管这莲火教要做什么,现在他们夹着尾巴藏匿起来,咱们也无从探查,只能等这些人再次冒头。” 这话极对,很快就是年底,他们打算在晋州城过完年再往北去,邵元昇打算趁这几日空闲,带她到城外的积香寺。那里的后山种了大片的梅林,正是腊梅盛开时节,寺里的素斋也很出名,正好去游玩一番。 第二日,夫妻两人也没约其他人同行,只带了济庆等国公府的侍卫并舒颜身边的丫鬟便往积香寺去。 虽天气寒冷,但年底上香游玩的人却是不少,不提寺外山路上摆摊的便成了一条小商业街,香客们携家带口,梅林那边的游人也是不少。 在前殿捐了些香火钱,烧香拜佛一番,夫妻两人便往后山去赏梅。 舒颜今日梳了高耸的望仙髻,发间饰以小孔雀开屏步摇,发髻上零星珍珠小钗,七色间破裙束住细腰,外面罩一件滚边白狐毛石榴红斗篷,清丽之中添几分娇美。 她身边的邵元昇只是简单玉冠束发,黑色大氅,却因容颜俊美无俦,令人见之晃神。 自两人到了后山梅林,便吸引了许多游客的目光,大姑娘小娘子都被邵元昇那俊美皮相迷得不住观望,只可惜他身旁有美妇人陪伴,二人一看便是夫妻,只能望而兴叹艳羡。 也有那胆大不知羞的,抛了娟帕到邵元昇跟前,却被他毫不留情一脚踩下,碾碎了芳心。 舒颜却是一点儿取笑他招蜂引蝶的想法都无,概因他比自己还不耐烦那些目光,尤其见有年轻男人也将目光投诸在舒颜身上,邵元昇恨不能眼神大杀四方。 舒颜暗笑不已,不过这梅林的景色也确实好,身入其中,身上都沾染了馥香。 更不知何时,一阵梅花雨下,花瓣自四周飘洒下来,她正要惊叹此美景,却忽地被拦腰抱住,“阿昇……” “别说话,情况不对,”邵元昇出门陪妻子游玩,自然是没有带佩刀,但多年养成的习惯,他靴子里却是有一把匕首,快速抽出,护住妻子,便警惕地望向周围。 济庆几个侍卫却是带了佩刀,快速护在夫妻两人四周。 紫萍和青萍今日随行,见状吓得腿发抖,却也坚强地站在舒颜前后。 方才还悠闲自在赏景谈情,瞬间危机四伏,舒颜都没反应过来,只觉着眼前白光一闪,铁器相撞发出的刺耳牙酸声响起,不知何处箭镞朝他们所在的位置疾射。 刀光箭影,残破的梅花飘飘洒洒,非但没有带来半分美感,却只有破碎的凄惶。 舒颜被邵元昇护在身前,随着他的动作只觉着头晕眼花,却强忍着一声不敢吭出。 “成庆,你右上方处……” 邵元昇有侍卫掩护,冷静寻找弓箭手所在位置,捡起地上的落箭投掷过去,顺便指挥其他人去解决掩藏在四周的杀手。 期间,有侍卫受伤被射中,或伤了腿或伤到胳膊,总归没有性命大碍,皆忍痛抵御,只是到底他们功夫泛泛,还是邵元昇与成庆济庆将杀手击毙一部分,又逃走两人,方才脱困。 此时,他们这一方位置,地上残花落枝,甚至一棵梅树在打斗中被砍去了上半边树枝,有的树上则插了数支箭镞,破坏了梅林。 幸好,这边打斗起来,其他香客都避开逃离,此时几人席地而坐,先给受伤的侍卫包扎伤口,又去使人通知积香寺里的僧人。 其实,不用他们去通知,早有逃离的香客跑回寺里,没多久,知客僧便带着人赶了过来,见有人受伤,忙过来帮忙。 “这些梅树是因我等,才损毁,我会赔偿损失,”邵元昇不在意这些钱财,“只是,出了这等刺杀之事,还得麻烦贵寺往官府去报案,并查察寺里是否有可疑之人。” “这是应当的,”知客僧忙道,便是邵元昇不说,为了香客们安危,积香寺里也要帮着搜查刺客,当然他们更希望刺客已经离开积香寺,不要再在寺内停留,以免伤到其他香客,影响寺内香火。 邵元昇对知客僧道:“这些刺客应该不是一般人,训练有素,且心狠手辣,搜查之时,定要小心。” 与知客僧一番交谈后,邵元昇便带着舒颜等人下山。 舒颜此时惊魂未定,被他揽在怀里,脸色发白,“阿昇……” 邵元昇知她受了惊吓,轻柔拍她背部,“别怕,没事了。等下山让郎中给你看看,别惊到了。” “那些人是特意来刺杀咱们的,”舒颜趴在他怀里,手指攥着他的衣衫一直没敢撒开,因用力,指骨都微微泛白。“是不是咱们得罪了人?” 只是说完这问话后,又觉着说了句废话。 若不是得罪人,怎么会有人想要刺杀他们,且方才那情形,分明是想要他们的性命。 邵元昇早就想到,见她惊恐不定,心疼地垂脸吻了下她的脸颊,“阿颜不怕,有我在,不会让人伤害到你。” “可我怕你受伤,”方才的情形实在太惊险,舒颜想到他一直将自己护在怀里,就心中发颤,她更怕他受伤,现在才猛然反应过来,从他怀里坐起来,脸色惊慌地摸他身上,“你没受伤是吧?一点儿也没伤到,对不对?你千万不要怕我担心,瞒着我……” 恐他是因自己担心,受伤了也瞒着,说到最后,竟是带了哭腔。 邵元昇忙握住她的双手,将她带入怀里抱住,“没事,我真的没事,若是受伤肯定告诉你了,好了,莫担忧害怕,没事了。你这样子才让我更担心。” 他一番柔声安慰,总算让舒颜情绪稳定下来。 “五爷,可惜没留住活口,又让那两个刺客跑了,”成庆有些懊恼,他们经历了一场刺杀,却连是谁派来的都没有眉目。 回到行馆,邵元昇先找郎中给舒颜诊脉,开了安神汤药,看着她喝下睡着才出来,但也没有离开,只在外间里将成庆和济庆叫来,“这一路北上,除了一些寻常案件,便是那粮仓案和前些天的莲火教,粮仓案背后牵扯到前朝,莲火教一夜消匿,都不寻常,从这两处着手去查查。” 邵元昇没有失了冷静,“我怀疑那些刺客是杀手,你们去仔细查查那些尸体身上可有什么特征?” 他恐舒颜睡不踏实,一时不敢离了她左右,而且,更怕那些刺客卷土重来。 捏了捏眉心,他隐隐有些后悔,竟将小妻子牵扯入危险中,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必须尽快抓到背后行凶之人。 舒颜又梦到了前世溺水,那冰冷入骨的湖水让她窒息喘不过气,她努力挣扎着想要浮出水面。 “阿颜,阿颜……” 紫萍和青萍也受了惊吓,回了两人居住的屋子服了安神汤,梅嬷嬷带着丫鬟秋雨和南雁在屋子里伺候。 梅嬷嬷坐在舒颜床前锦凳上,见她似乎入了梦魇,忙低声唤人,却无法将舒颜叫醒。 邵元昇听到里间传来的动静,疾步过来,按住舒颜胡乱摆动的手臂,低声呼唤。 “阿昇……”循着模糊有人唤她的声音,舒颜总算从梦魇中挣扎出来,朦胧中看到邵元昇焦急担忧的俊颜,心一下安定下来。 “怎么样?是不是做噩梦了?”见她额角都出了汗,邵元昇忙用帕子给她擦拭,柔声询问。 “嗯,做了些不好的梦,”舒颜也不知道怎么又梦到前世落水,她伸出手,糯糯地道,“抱抱。” 素日里她朝气活泼,何时这般虚弱过,邵元昇心疼地搂住她,一面褪去鞋子上床,让她能靠的更舒适些。 梅嬷嬷见状,赶紧带着丫鬟出去,看着自家姑娘依恋姑爷,姑爷担忧她的样子,欣慰之下,将那些刺客骂了个祖宗十八代。 第165章 太子东宫一所宫殿中,一身青花蓝衣裙的陈芷贞坐在桌前,望着桌面上的纸张面色阴沉不定,半晌抓起纸张撕了个粉碎。 便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太子殿下到”的内侍声音让她登时打了个机灵。 “殿下,”陈芷贞忙将碎纸慌乱收起塞到迎枕之下,快速整理了下衣裙迎了出去。 太子淡淡地应了一声,坐在榻上,倒是没发觉那些碎纸,“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什么?”陈芷贞一愣。 她在东宫之中,不能出去,便是方才那纸条也是家里人偷偷让人递进来,只知道食尚酒楼出了事,现在太子这语气,让她心中顿时升起不安。 “今日朝堂上,有人弹劾孤,纵妾室娘家借开设酒楼,贩卖人口。” “殿下,”陈芷贞猛地跪下,“妾身冤枉!这都是酒楼恶仆丧心病狂私自所为,并非妾身娘家授意,是妾身娘家管教下人不力,但妾身和娘家人绝没有参与。” “是吗?”太子慢慢地看着她说道,“除此之外呢?” 陈芷贞一愣,不知太子何意。 太子脸色骤冷,“你们陈家真是好样的,居然敢借着酒楼贩卖人口,还有什么是你们不敢做的?” “殿下,妾身父兄也是被下人蒙蔽,他们都是不知情……”陈芷贞赶紧辩解,她也的确没想到这些分店酒楼掌柜的如此胆大。 若不是太子妃提醒,太子都不知道自己这个妾室娘家开的酒楼,她在里面出了大力也得了不少好处,那这陈家居然敢借着酒楼贩卖人口,即便现在查出的与陈家还没有什么干系,但那些管事的都是陈家所雇,也逃脱不了干系。 可恨他居然被个妾室所累,今日在朝堂上被父皇训斥。 “东宫容不下你这等大能之人,你出府去吧,”太子留下一张休书,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便是说他凉薄也罢,但当初本就是陈芷贞主动靠过来。 太子也没有与陈芷贞说个分明,一纸休书便拍到了桌案上。 陈芷贞浑身颤抖。 她进入东宫本就是使了手段,如今竟然出了这等事,还不知娘家那边现在情形如何,会不会被这事拖累进去,自己就被休了,一时没转过气,撅了过去。 她身旁的丫鬟一番忙乱,掐人中将人弄醒,但休书已给,陈芷贞只能先回陈家。 待回到陈府,她赶紧去寻父亲。 “什么?四皇子?”陈芷贞大惊,没想到父亲不知何时居然与四皇子走的极近,而食尚酒楼之所以能那么快开到京城之外,竟然是托了四皇子的门道和帮助,“您怀疑这是四皇子的人所为?” “正是如此,我才不敢让人通知你,想通过太子那边转圜一下,”陈父还不知道陈芷贞被休,等听完她说自己已被太子休弃,顿时脸色大变,“什么?太子竟如此无情?!” 只是,想到自己原本的盘算,又神色不定起来。 “父亲?”陈芷贞看着陈父,觉着有些不对劲,“我本嫁到东宫,您为何要跟四皇子搅合到一起?”想起最近盛传的林淑妃才是皇上最爱的妃子,而四皇子是林淑妃膝下皇子,不由惊疑不定地问,“难道您觉着四皇子更有……” 她没说完,但陈父却复杂地点了点头,“是啊,虽然太子早立,但没到最后一刻,很难说谁才是上位者,尤其四皇子本就军功不小,又有林淑妃,我也是保险起见。” 说白了,就是墙头草,到时候哪边势大哪边倒。 陈芷贞震惊地看着陈父,“父亲,您糊涂啊!太子才是中宫嫡出,是未来储君。就算林淑妃得宠,可多年来皇后稳坐中宫,太子也是,您怎么会觉着……” 陈父却打断她,“你在后宅不晓事,太子属下的官僚近来屡屡犯错,被圣上申斥过好几回了。这次又因酒楼之事,圣上大怒,虽然是因咱们家的缘故,但太子这位置,为父觉着并不牢靠。幸好,酒楼这件事上咱们家没有沾手贩卖之事,你放心,四皇子那边不愧亏待咱们家。” “那这事就是四皇子干的,让咱们背了锅,还让太子迁怒我被休啊,”陈芷贞觉着四皇子才是最可恶的,还贩卖人口,“这样的事出来,咱家怎么可能无事,别人肯定认为是咱家指使下人贩卖人口,这名声就坏了啊!” 尤其是,她被太子休弃,她日后要做最尊贵女人的梦就破了。 “父亲,您这是得不偿失。” 陈父却不以为然,“你懂什么,这天下往后是谁坐还不一定,林淑妃才是皇上最喜爱的女人,当初能用舒贵妃做挡箭牌保护她多年,日后这储君位置说不定就换人了,”他可是男人,最了解男人。 “反正你跟着太子也没有生养,等日后四皇子成事,少不了你的好处,”听陈父这意思,是要她改嫁四皇子。 陈芷贞虽然觉着这事没大可能,但她当初既然能舍下面皮委身太子,也快速权衡起来。 倒是太子妃得知太子居然就将陈芷贞这么休掉,诧异他的薄情。 但太子却告诉她,“这件事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孤这次也是被老四算计了。” 等太子说完,太子妃这才知晓,原来四皇子这两年一直在针对太子,虽然他动手极其隐蔽,但太子的人不是吃素的,又有舒家兄弟帮衬,还是查到了四皇子背后小动作。 连四皇子之前沉迷女色,都不过是他的障眼法而已。 得知这些里面有舒家兄弟和邵元昇的功劳,太子妃想到跟随巡察使出巡的舒颜,不免担心,“这就过年了,阿颜也不能回来,姨母还不知道多么牵挂。” 太子道:“若是担心,你便去姨母府上探望一二。说起来,这次人贩子之事,还是阿颜的大功劳。” 太子妃笑道:“阿颜一向聪慧机智。” 聪慧机智舒颜此时却并不好过,她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受惊病倒了。 郎中来诊脉,说是惊寒交惧,抓服几服药便可痊愈,但她不爱喝苦苦的药汁子,便是有蜜饯压口也觉着难以下咽,可也没办法,为了身体,只能愁眉苦脸往下吞。 邵元昇看她皱眉样子,都恨不能替她喝了,扶着她的肩膀喂她,“快含蜜饯。” 舒颜张口含住了蜜饯,可鼻腔里还是充斥着汤药的味道,无力地动了动唇,咀嚼。 好不容易缓了过来,她虚弱地道:“阿昇,你整日这样陪着我,公事怎么办?” “无妨,年底了,我也得休假几日,正好陪你,”邵元昇本就是无拘无束的性子,如今小妻子这般病弱,他便将所有的差事都推了。 也幸好罗闳宽谅,还让他好好照顾妻子,并因两人遇刺,加派了人手保护。 没想到那些刺客居然真的卷土重来,还摸到了两人的卧房。 听到屋顶上方传来的动静,邵元昇脸色如寒冰般,从床上翻身起来,将床边的刀抽出。 “阿昇,”舒颜白日里睡得多了,晚间便睡不安稳,察觉到他起来,轻声唤了声,只是因病弱,声音虚低。 邵元昇忙转过身,“阿颜,有些不速之客,你乖乖呆着不要乱动。” 被他的话一惊,舒颜完全清醒过来,声音里带着颤音,“刺客?” “别怕,”邵元昇忙拍了拍她的肩,安慰,“有我在,不会让人伤了你,”只是面对再次偷袭他们的刺客,他心中恼怒异常,恐舒颜再度受惊病重。 舒颜并不是胆小懦弱之人,只是上次在梅林里,又是那样惊险的情况,惊怕之下出了冷汗才着了风寒,此时在温暖的锦被中,又有夫君温柔低喃安慰,竟是没有害怕的,还提醒他先穿上中衣。 邵元昇眸光寒凉坐在床上,静等着贼人来袭。 也不知到底是谁将他视为眼中钉,一次次的派人刺杀。此番,定要揪出背后凶手,若不然,日后恐无宁日。 当然,他可以出去擒拿刺客,却更放不下舒颜独自在房中,便是叫来侍卫保护,却没有他亲自看护安心。他也不敢保证对方会不会只是想刺杀他一人,还是会将舒颜当做挟持。 外面已经刀剑相接,打斗声透过门窗传到室内。 舒颜在黑暗中也摩挲着穿上了中衣,希望贼人早些被擒拿。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炷香功夫也许更久,除了闯入邵元昇夫妇卧房的一个刺客被邵元昇一刀毙命,外面的打斗总算结束,活擒了三人,死四人。 如此,还不算完,还要连夜审讯那些活口。 邵元昇叫来济庆成庆守在舒颜门前,亲自去审那些刺客。 邵元昇再回来时,已经是辰时末,红姨娘得知昨夜又有刺客偷袭邵元昇夫妇,早起带了丫鬟来探望。 舒颜病未痊愈,见红姨娘来也没起身,知晓她早起就来探望自己,连早食都没用,便邀请她与自己一起吃了早食。虽然舒颜吃的不多,但也比昨日好些,让梅嬷嬷欣慰不少。 知道舒颜身子还虚弱,红姨娘用完早食,陪着她聊了会儿天,便告辞了。 邵元昇回来时,舒颜睡着了,还未醒。昨夜忙了多半宿,他索性也合了衣躺在一旁睡了。 “醒了?”舒颜醒来一动,邵元昇便醒了,“要不要喝水?” “嗯,”舒颜应了声,就着他端来的温水喝了两口,“你何时回的?事情怎么样了?” 看着娇妻依然病弱的小脸,邵元昇心疼不已,“审出来了,这些都是被人雇佣的杀手。” 第166章 “杀手?” “嗯,来自一个杀手组织,叫乌衣团,只是雇佣这些杀手的背后之人还不知晓。” 这些杀手组织也是有规定,出外执行的也都是上面派下来的任务,不过,“罗大人已经往京城写折子禀告,请朝廷围剿这乌衣团。” “希望早点抓到背后黑手,”舒颜可不想提心吊胆过日子,但也知道这不是一日两日的事,见邵元昇担心地看着自己,笑着抓了他的手,“我再休息两日就能好了。” 接下来的日子,刺杀似乎成了家常便饭,不是抽冷子一冷箭,便是蒙面刺客刀枪袭击,舒颜竟也慢慢习惯了。 如今,巡察使一行已经进入太原府的汾州,行程几近一半。 此时,他们正在临近溪水旁的官道处休息用午食。 正月已过,虽地处偏北,但草芽柳绿渐入眼,不知名鸟雀啾鸣一声,倒似春游一般闲适。 舒颜提了下裙摆,弯腰拨了下溪水,凉意入骨,忙缩回了手,正待起身,一声“小心”入耳,她一下跳入朝她奔来张开的臂弯中。 邵元昇单手搂住她的腰肢疾退几步背靠溪边一棵老树站定。 双臂搂着他的脖颈,双腿环绕,舒颜呈熊抱状,忍不住骂道:“又来,没完没了了啊!挨千刀的贼人!” 挨千刀的这词还是跟梅嬷嬷学的,但骂起来着实有些解恨。当然,梅嬷嬷词儿更丰富,祖宗十八代都能翻出来。 但很快,她便被邵元昇单手托住她臀部的夫君力惊艳到,老树下面溪水清澈可照影,也被自己熊抱姿势丑到。 只是,姿态再不雅再丑,她也不敢乱动,老实地伏在邵元昇脖颈边。 附近便是卫士,刺客便是射箭,也只是五六箭便被邹将军发现藏身所在追杀过去,很快刺客逃离。 舒颜从邵元昇身上下来,罗闳便疾步过来,身后跟着田闻成,“你们无事吧?” “无事,大人,”邵元昇略整理了下袖摆。 罗闳皱紧眉头,“这些刺客越发猖獗了,这样下去也不是回事。” “乌衣团神秘,已存数百年,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剿灭,”邵元昇也想早点结束这样被刺杀的日子,但更知道是自己破坏到一些人的利益才被如此疯狂追杀,他如今与太子那边联络密切,太子那边已经查到一些端倪。但保险起见,这些暂不方便告知罗宏等人。 幸好两人都安然无恙,罗闳捋了下胡须,“阿颜这都锻炼出胆色了。” “可不是么,”面对将自己当做晚辈媳妇的罗霍,舒颜落落大方地笑道,“但还是阿昇武艺好,我信他。” 罗闳拍了下邵元昇的肩膀,“便是如此,我还是再给你们加派些人手护卫才好。断不能让你们受到伤害。” “多谢大人,”虽自己能应付过来,但邵元昇没有拒绝好意,稳妥为上。 …… 越往北地走,舒颜的心多了几分迫切。 舒府回京城前,舒老爷子便带着他们定居河东道最北端的云州,此时那里尚有两位兄长是个舒怀原和五哥舒怀瑞,这两位兄长与舒颜已有数年未见,连舒颜成亲都没能回京参与。 “也不知道四哥五哥现在如何了?”因惦记,舒颜便常在邵元昇跟前念叨。 对于最小的两位舅兄,邵元昇未有过接触,但也得先安慰小妻子,“现在边境安定,四哥五哥应该只是营中操练,无甚危险。” 舒颜点点头,她最不希望边关起战事,天下太平才好。 他们此行,从太原入忻州,经雁门、朔州至最北端的云州,可谓是一路直行,路径最短,直到朔州处,刺杀才不再。 邵元昇与她道:“不是距离太远,杀手跟不过来,是京城那边太子已经查到乌衣团的老巢,派人去围剿了,只是太子如今却也麻烦。” 因远离京城,又要到云州境地,邵元昇近日便没告诉她如今朝堂上不稳,太子处屡出错失,现在简单与她说了几句,舒颜立时担心起来。 “是不是其他皇子作妖,想要夺嫡?”舒颜已经很少想到上世漫画书中剧情,尤其不知是不是自己的蝴蝶效应,已经有诸多剧情都偏离了原剧情,但对于几位皇子曾夺嫡带来纷乱的朝堂,她还是觉着没有偏离。 即便知道最后太子依然稳坐东宫,但也免不了担心,“除了废黜二皇子,六皇子和三皇子无心,其余几个皇子都成年,都有嫌疑的。” 她这样敏感,一下就想到了关键所在,邵元昇一面骄傲她聪慧,又听她分析,点头,“虽然明面上朝东宫动手的是五皇子和七皇子,但太子怀疑背后真正的黑手是四皇子,就连咱们一再遭受刺杀都是四皇子所为。” “四皇子?”舒颜一下想到了平昌帝的最爱林淑妃,“那圣上是何态度,这四皇子可是林淑妃膝下养大,虽然不是亲生。” “圣上倒是看不出偏颇,而且如今林淑妃也得了圣上几次训斥,圣上待她泛泛,并无最宠爱的迹象,倒是舒贵妃依然稳坐贵妃之位,圣宠不断,”邵元昇所知也只是大概,“但是,太子查出,当初那食尚酒楼之事,酒楼的东家是他曾经的妾室陈芷贞娘家,但四皇子也参与了这酒楼的份子。咱们两人被刺杀,大抵也是揪出了食尚酒楼贩卖人口,虽然当初是御史弹劾太子纵容妾室行恶,即便没有参与,但也对太子风评有些影响,但真正损害的利益却是食尚酒楼的主子那些人。因此,太子怀疑,是四皇子买通乌衣团杀手刺杀我们。” “那就禀明圣上,治四皇子的罪啊,”舒颜不解。 “但这只是太子根据查出来的线索推断,现在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联系到四皇子身上,”邵元昇解释道,“出面的是四皇子暗中的一个幕僚,大约发觉太子的人查到他身上,此人如今也被四皇子藏匿起来。就算圣上器重太子,但四皇子也是他儿子,又是林淑妃养大,太子处如今对四皇子尚无良策。加上四皇子近来在朝上颇做了几件实事,又有之前蜀地的军功,在朝中威望也不小,拥立四皇子的派系也渐渐出头。” 舒颜不是很懂这些朝堂的繁杂,但也知道太子如今境地不好,他不好,自家葳表姐太子妃也就跟着不好,变相的他们舒家作为太子姻亲也会受到牵连。 舒颜忍不住吐槽,“一早我就觉着四皇子是个茶言茶语的,现在也行为也是够茶,背地里使出这么多阴招,还贩卖人口,什么治下不严,说不定就是四皇子指使的,借此敛财。” 只是朝堂之事烧脑,她忿忿地想了片刻,作罢。 这也不是她能掺和的事,顶多背后嘟囔几句罢了。 “好了,不提这些糟心事了,你月事是不是快到了,这几日不要再贪凉了,”北地这边午间热人,晚间却寒凉,舒颜白日里觉着燥热,接连吃了两日凉面,他看着不妥。 “快到入夏了,不吃些凉的,白天太热了,”舒颜说了两句,但也乖乖听话,不敢再贪凉。 且想到很快就能见到两位哥哥,舒颜期盼着赶紧到云州境内。 却不想,进入云州怀仁,便下起冰雹。 鹅蛋大小的冰雹从天而降,夹杂了小冰雹朝地面袭砸,躲避不及的生物被砸中,轻则受伤,不幸砸中头部更是要命,即便躲在居所中,可百姓房屋有茅草泥胚,不经摧残,倒塌也伤人。 一时间云州各地灾情不小,巡察使一行人幸当时已经到了驿站,只伤了些未曾来得及安置的马匹,卫士都躲避及时,未受伤。 幸好这冰雹下的快收的也快,冰雹后便是大雨倾盆一日。 只这,百姓也需救治安抚,怀仁县令是个为百姓做实事的好官,即便巡察使带人到达,他依然还是先去救治百姓,没有大肆率领官吏迎接,但这正得罗闳称赞,与邹宇率卫士加入救治百姓一应事务中。 后来才知,怀仁这边情况还算是好,越往西北处,受灾越严重,尤其突厥境内,因是放牧民族,牛羊损失重大,就在罗闳与邵元昇等人都担心此等灾情下,突厥会不会南下劫掠时,担忧成真。 数股突厥小队袭击丰州各地,安北急召云州军士支援。 舒颜等到达云州处,才知晓,舒家兄弟竟随着这次征召往安北去了。 “竟是这般不凑巧的吗?”舒颜失望地看着兄长们留下的信。 此时,她与邵元昇在云州舒府旧居,当初舒府虽举家搬离,但因舒怀原兄弟还在云州,且两人也许会在此地成亲,这边的宅院都没有变卖,依然有老仆留下看守,两兄弟也常从军营回来居住。 望着熟悉的旧居,舒颜满眼可惜。 她知道,战事不一定几时结束,而巡察使虽然到了云州,但还有相邻的蔚州、代州等地都未巡察,云州处停留不了多少时日,只盼望着四哥五哥在这段时间能回来。 因此,她没有再跟以往一般随巡查卫队居住在行馆,带着丫鬟护卫住在了云州的舒府内。邵元昇自然是,妇唱夫随。 不过四哥五哥尚未等到,第二日,她见到了一位旧友。 “早听怀原说,你这段时间会到,没想到这么快。” 阿恒,舒颜儿时至少女时代的玩伴,此时惊喜地站在舒家花厅中,望着挽起发髻的小妇人,略有些陌生,但又熟悉的紧,不由咧出一口白牙笑问,“听说你嫁人了?你夫君待你可好?” 第167章 “阿恒快坐,”见到好友,舒颜也很高兴,几年不见,他都从一个少年长成青年模样了,个头也比自己离开云州时窜了一大截,比自己高出一个头左右了,“我夫君自然待我极好,他现在去云州府公干,等他来,我介绍你们认识。告诉你,我夫君长得可俊美,可好看了。” 舒颜迫不及待地就朝旧时小伙伴夸赞起自家夫君来。 阿恒有些怀疑地看着她,“你该不会因为他模样好看才嫁给他吧?”虽然是问句,可那语气却带了几分肯定,实在是太了解她的性情喜好。 她从小就喜欢模样生的好看的人,比如自己能成为她幼时玩伴就是因为模样好看。 “嘿嘿,”面对曾经小伙伴,舒颜一点儿也不掩饰,“肯定是有这原因了,不过除了模样好看,阿昇还很有才华,擅破案,温柔体贴……”一串溢美之词。 阿恒:“……天下第一好是吧?” “对!”不容置喙的声音和语调。 阿恒点点头,“他何时回来?”作为娘家人,他觉着自己有必要验证下,虽然舒大哥他们都同意的亲事。 舒颜可不知道小伙伴为她思量的心思,还想着给阿恒炫耀下自己夫君。 想着左右中午要招待阿恒留下用午食,便吩咐让下人去外面酒楼定了一桌席面回来。 两人倒也没去别处,一直花厅说话。因分别数年,两人各有各的经历,分别说起来,倒是一直没断了话,就是茶水续了又续, 邵元昇接到舒颜派人递的话,提前回了舒府,他回来时,舒颜正巧去了恭房。 阿恒正把玩着茶杯转动,便听到下人问安的声音,抬眸往门口望去,只见阳光中一个修长的身影出现。 碧玉束墨发下,一袭浅红官袍的男子剑眉星目,流转间风华自现,如仙如谪,饶他是男子,也被这容貌气度惊了一瞬。 阿恒站起身,邵元昇已步入花厅,唇角微扬含笑道:“这位便是阿颜故友了吧?你好,我是她夫君,邵姓元昇。” “阿恒,”阿恒抬手作揖,“初次见面,果然名不虚传。” 邵元昇微微扬眉,示意他请坐,自己也坐下,“可是阿颜说了什么?” 见他一下就听懂自己的意思,可见是很了解舒颜,阿恒忍不住笑道,“阿颜可是将她夫君好一顿夸赞,尤其是阿昇外表。” 邵元昇一副“果然如此”模样,却没谦虚什么,毕竟他的确生的好看。 阿恒见他这般,有些了解他的性情了,疏朗不羁,正待说些客套话,舒颜如翩翩蝶飞身影扑入花厅,带着显而易见的欢喜,“阿昇,你今日回来这么早啊,”说着,差点没扑到邵元昇怀里,幸好陡然记起还有个阿恒在,堪堪刹住步伐。 只她这模样落入阿恒眼中,却是清晰明了她的意图,但见邵元昇看到她瞬即柔软的眉眼,唇角扬起笑容。 “你们都见过了,不用我介绍了吧?”舒颜很自然地转了下脚,坐在了邵元昇身边,笑着朝两人说。 “嗯,”两人一应一点头。 舒颜笑嘻嘻地道:“那就好,都不是外人。” 阿恒是性格爽朗之人,能与舒颜成为好友,自然也与邵元昇很聊得来。不多时,酒楼送来席面,三人吃了一顿美食,又聊了片刻,因阿恒在军营后勤任职,上午是得空出来,下午便要回去,与同与公廨办事的邵元昇一同离开舒府。 接下来的日子,只要有空,阿恒便来舒府,或带些酒肴吃食寻舒颜两口子用晚午食,或陪舒颜去街上逛逛,虽然没有见到两位兄长,但云州一行也让舒颜很开心。 如此过了几日,巡察卫队启程往蔚州去,舒颜与阿恒告别,并邀请他待舒怀亭兄弟往京城去时一同前往,阿恒也有去京城的想法,爽快应下。 留下给两位兄长的信,舒颜依依不舍离开云州。 蔚州巡察完后,便正式南归踏上回京的归途,只是来时并未全部巡察至各州,归时依然是巡察州县事务,行程快慢与去时无异。 只是,巡察卫队将进潞州时,却忽然听闻曾经出过莲火教的晋州,不知何时又出了一个教会,水灵教。 “这个水灵教跟莲火教截然相反,”邵元昇将得到的消息跟舒颜说了一遍,“水灵教不仅不需教徒捐赠香火,还布善好施,但很快便收服了不少教徒,在民间反响极大。且这个教会也有个圣女,只是从未现与人前过,每次讲经都隔了幔帐。” 说到圣女,舒颜猛然想起,“还记得那个莲火教的圣女吗?当时我们看着那圣女跟废五公主邵嘉很像。” 邵元昇点点头,“太子已经查过,邵嘉尚在京城,只是不爱出门,”毕竟曾是公主,如今却落得庶人下场,邵嘉估计也没法适应这种落差。 舒颜自然知道这些,但她总觉着那人身影像极了废五公主,她又转回方才的话题,“只是,怎么听着像是莲火教的反面对立教会一般,还都有一个圣女,真有些奇怪。从名字听,一个火一个水,水火不容,水能灭火。” “对,水灵教还帮助官府剿灭莲火教,虽收效甚微,但在官府处却不是□□,容许存在没有打压。” 舒颜点点头,想起她们离开晋州时,莲火教便化整为零隐匿起来,“这么听起来,水灵教倒是个向善的好教会了,不似那莲火教坑蒙拐骗老百姓。” 这到底是当地官府之事,且他们如今在潞州,离西边的晋州也有数百里之遥,倒是再往南,他们离回京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从去岁十月多离开京城至今,已有快一年之久,舒颜抱着邵元昇的胳膊,隐隐归心袭上,“希望今年能回到家中过年。” 邵元昇估计过他们回去的行程,“差不多年底时能抵达京城。出来这么久,想家了吧?” “嗯,”舒颜下巴拄在他胳膊上,“虽然外面也挺好玩,可时间久了还是很想家的。” 随着她说话,下巴一动一动,有些微痒,他低垂眼睑,伸出另一只手轻撩她额间发,修长手指划过脸颊,“好像瘦了?” “嗯?”舒颜抬眼看他,坠入他眸光,片刻后才眨了下眼。 “感觉你比前些天瘦了,这两天你胃口也不好,要不找个郎中看看?”他眉微微皱起,这般平添了几分忧郁感。 “不用了吧,可能是这边的饭菜不太合口味,不太想吃,我没事。” 她坚持不看郎中,毕竟就算是没事,保不住郎中也会开些滋补的汤药,再温和滋补它也是药,苦津津。 似看出她心中所想,邵元昇也没揭破她的小心思,但若是她之后还是这般食欲不振,他势必要请个郎中来给她看看。 冬日下午阳光拉长,悄悄透过窗纸吗,绕过窗棂,将屋中多半空间纳入光辉中。 暖洋洋的光芒下,说了会儿话,舒颜就有些困倦了,打了个哈欠,靠在他身上,“今日逛街累到了,我先睡会儿,等吃晚食时叫我。” “嗯,去床上睡,”邵元昇轻轻推了她一下。 她糯声微晃了下头,双手环住他的腰,“不,就要抱着你。” “好,”他满是宠溺地换了个位置,又从旁边拿过一个抱枕来塞着垫住,让她头靠的更舒适些。 与之相隔百里的晋州城街道上,一辆灰毡不起眼的马车,车窗被毡布厚厚遮住,拐过喧嚣的商铺,渐渐驶入宁静的住宅区,到了一处寻常宅院前方才停下,从里面弯腰出来一位全身被幕离围住的玄衣人。 只包裹的太过严实,除了可看出身量有些高,不辨男女。 车夫上前敲了敲门,过了会儿门被打开,露出个男子,与车夫低语两句后,快速将玄衣人迎了进去。 “主子这边请,”进门后,仆人毕恭毕敬地弯腰在前面引路。 身后玄衣人轻应一声,虽然是鼻腔发音,但明显是个男子声量。 绕过影壁,穿过前院,经垂花门过抄手游廊,到了正房两人才停下,“主子,到了。” 仆人将玄一男子带到廊下,便恭敬地束手立在一旁。 玄衣男子敲了敲门,房门很快被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位面覆白纱的女子来。 “四皇兄,为何又要我扮做圣女?我想回京了,”女子回到屋中,取下一半面纱,只另一半依然覆了些在脸颊处,语气十分不满,正是废五公主邵嘉,而她口中的四皇兄自然是本该在京中的四皇子。 四皇子取下遮掩身形的幕离,脸庞露了出来,他面容做了些许调整,粘了假胡须,左眼下方做了一小片假痣,与原本俊秀模样判若两人。 “这里呆着实在是憋屈,”邵嘉满是不耐烦坐在椅子上。 面对邵嘉的抱怨,四皇子却神色淡淡,撩起袍服坐下后,抬眸看她,“回京,你能出门?别忘了,父皇现在虽然解了你的禁足,但你封号已经被薅夺,你以什么身份在外行走?” 邵嘉脸色阴郁,这些不用四皇子提醒,她也清楚地记着,但是,“在晋州,我也只能藏在暗处不得见人,还不如京城,我还不如那个替身自在。”这晋州小地方,住起来也不如京中舒适。 四皇子笑了下,带着些许意味,“五妹,你要明白,忍一时,可换将来富贵荣华。你若是不改变,日后只能以庶人过活一辈子,但若是我能荣登大位,届时,我就可以给你封号,还能让你重新拥有更好的名誉,不是更好吗?” “可是,这不是那么好谋划的。” 作者有话说: 抱歉,167和168弄错章节了,这两章已经重新替换。 第168章 邵嘉还是不相信四皇子的能力,她很清楚夺嫡有多艰难,况且,“莲火教都被官府到处封杀,你图谋的事一点儿都没成气候,就算这个水灵教起来了,可对你夺嫡又有何帮助?” 这也是邵嘉百思不得其解之处。 四皇子哼笑一声,“怎么没有帮助,先前的莲火教只是藏于后面,依然在运转,至于五妹……我既然亲自过来,自然是有大事要五妹帮忙了。” 邵嘉听完四皇子的话,皱了下眉,“这能行吗?听着就困难。” 四皇子却胸有成竹,“自然能成,我先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天。” “那你让那个假扮我的人来这里做不就行了,何必我亲自在这,”邵嘉还是喜欢在京城生活,就算不能出去赴宴,可她也可以戴了帷帽去逛街游玩。 四皇子摇摇头,“京中的那个自有她的用处。” 邵嘉不信,“她能有什么用处?” 看她这轻蔑的样子,四皇子心中冷笑,但面上不显,“快到年底,我打算让那个去参加宴席,五妹你该是不愿意以庶人身份出现在人前的吧?” “我……”邵嘉自然不愿,以前,她往高门大户去是高高在上的五公主,如今只一庶民再往宴席上,肯定会受人耻笑。 四皇子语气软和,“五妹且安心在此地,相信四哥,不会让你等太久回京。” 京中那个邵嘉替身还有其他用处,但这些就跟邵嘉无关了,现在是他拿捏邵嘉为他所用。 …… “恭喜红姐。” 离开泽州,在往绛州去的驿站,舒颜得知红姨娘诊出了身孕,特意过来探望并恭贺,她还准备了些滋补的燕窝拿来。 红姨娘忙推辞,“这怎么好意思让你破费,而且,我这胎像不错,不用补。” “留着吧,过两个月孩子大些了,消耗营养多了,肯定要多补补,”舒颜吩咐青萍把燕窝放下。 红姨娘知道她说的有理,之前她也细细问过郎中需要注意的事项,毕竟老爷虽然待她也算是疼爱,但却没有这般细致,“那便多谢阿颜了。” 舒颜笑道:“这有什么,这一路上我也多承红姐照顾,”她这话也没说假,红姨娘的确很关怀她,“田大人一定很高兴吧?” 红姨娘神色微微一顿,“还行吧,”说着苦笑一下,“本就是我擅自停了药才得来的孩子。而且我是妾室,我生的孩子是庶出,对于老爷来说,庶出的孩子远不如嫡出重要的。” 原本,她陪着老爷外出是一直服用避子药,这自然是老爷与夫人说好的,可她为了自己后半辈子,自己偷偷停了避子药,老爷得知她有身孕时,非但没有很欢喜,反而有些不快的。 可就算冒着与老爷生分,她也是想要为自己后半辈子打算,趁着这个机会要上孩子。不然,她不敢揣测夫人的心,真的会让她们妾室过两年生下孩子。 “不论男孩女孩,我只想要有个孩子傍身,夫人处,妾身回京后会去请罪,”这是她对老爷说的话,她还想着与夫人说明,有了孩子后,她可以不再近身老爷。 红姨娘手指轻轻摸着腹部,露出个温暖的笑容,“其实,我本就不在意那些所谓的宠爱,如今更不在意了。” 大概老爷也看出了她的心思,虽然神色淡淡,但却没有迁怒她。 舒颜看她想的开,觉着这样挺好。她不是当事人,无法去评判红姨娘和田夫人,不过,红姨娘这般作为妾室,到底还是孩子重要些,她不争宠,对田夫人也该是好事。 舒颜轻拍她的手,“这就好,怀孕时,更不要郁结,高兴些对孩子也好。” “你说的对极,”红姨娘深以为然,现在她是万事以孩子为重,“不说这些了,吃点点心,味道很不错的。” 她招待舒颜,将点心盘子往她跟前推了推,自己却从旁边盘子里拿出个青色的果子啃了起来。 舒颜吃了块点心,觉着有些腻,便伸手也拿了个果子,红姨娘才想阻止她,这果子是不太成熟的酸果,但又起了些许逗弄心思,没有出声。 舒颜没看到红姨娘神色,把青果子放到嘴边咬了一口,一股子酸味在口腔里炸开,“唔,还挺好吃的。” 她这两天胃口不太好,这酸酸的果子倒是让她觉着可以开胃。 红姨娘一愣,“不觉着酸吗?” “还行,”舒颜又咬了一口,不是那种酸的受不住的酸,且果子脆脆的,她喜欢这种口感,然后看到红姨娘惊讶的目光,不由问道,“怎么这么看我?” 说着,还咔嚓咔嚓咬果子。 这果子,红姨娘身边的丫鬟也吃了,都觉着酸的不得了,便是她以前也会觉着酸,也就是她现在怀孕了才吃得来,可舒颜居然吃的比自己还香甜。 红姨娘不由怀疑地看着她,“阿颜,你是不是也有了?” 舒颜牙齿还卡在果子上咬着,闻言愣怔怔地看过去,便见红姨娘接着道,“这果子很酸,我是因为怀了身孕才想吃酸的,你居然都不觉着酸,莫不是也怀上了?” 舒颜把果子从唇边移开,看了看果子,“我没觉着特别酸,还觉着有些开胃,我最近胃口不大好。” 红姨娘眼睛一亮,“那说不定就是怀了,”郎中可是说了,怀孕的人就胃口不佳,爱吃酸的,“你月事上次何时来的?” 舒颜算了算,“还没到日子。” 红姨娘道:“也许是先有反应了,都说酸儿辣女,而怀男孩的反应都早,”越说越觉着舒颜是怀上了,“不然,快找个郎中给你把把脉,要是怀上了,该注意的就得注意了。” 这段时间,虽然胃口不大好,可舒颜从来没往怀孕这方面想过,概因她跟邵元昇同房时都是刻意避开排卵期,现在红姨娘这么一说,她便有些犹豫,“应该不会吧,我月事时间也没超。” “那说不定就是怀上了,反应的早,这事还是慎重些好。” “可我月事还没到,时间浅,把脉能看出来吗?”舒颜有些怀疑。 红姨娘还真的不太清楚,但她因自己对孩子十分看重,便劝舒颜,“反正就是找个郎中把把脉,也不费什么事,若是真怀上了,也好注意身体。” 这话有理,舒颜想到邵元昇这两日也有些担忧她的身体,便吩咐青萍去请个郎中回来。 早在红姨娘说舒颜可能怀上时,青萍就惊喜傻了,闻言赶忙往外跑,竟是迫不及待一般,看的舒颜忍不住失笑。 舒颜一直在红姨娘处等着,也没挪动地方,驿站旁边便有医馆,先前给红姨娘诊脉的郎中也是去那里请来的,因此不大会儿,青萍就带着位郎中回来了。 “有劳先生了,”这位请来的郎中五六十岁年纪,出于对长者的礼貌,舒颜客气地道。 郎中拿出诊袋放到舒颜腕下,温和道:“夫人客气,不必紧张,保持正常心情。”来时路上,丫鬟已经告知他自家夫人可能有了身孕,因知晓女子一般对怀身孕看重,恐她激动,他才如此提醒两句。 舒颜点点头,其实,她并不紧张,怀上与没怀上对她来说都可以。 房中一片静谧,青萍甚至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被红姨娘看到眼中含笑,觉着青萍真是忠心。 便听郎中开口询问,“夫人这段时间,是否食欲不佳?” 舒颜道:“是,不太爱吃饭。” 郎中点点头,又问过舒颜上次月事何时造访,让舒颜换了只手接着又把脉片刻,方才收回手,“夫人脾胃有些失和,是以食欲不振,至于孕事,应该是没有。不过,也有可能是怀上了,但时日太浅,诊不出来,毕竟连月事时间还不到。夫人若是不放心,也可过些日子再诊脉看看。” 经年的郎中经验丰富,便是说话也委婉留有余地。 但舒颜听得出来,自己就不是怀孕的脉象,是脾胃失和了,“那麻烦先生给开些调理脾胃的药。” 郎中道:“好的,为了慎重,在下会开些温和药性,便是孕妇用了也无碍的。” 舒颜忙道:“那个先生,能不能开些好入口的药,我怕苦。” “夫人放心,老夫有数了,”郎中看舒颜年轻,就跟自家闺女一般大小,该是才成婚不久,包容地笑了笑。 这般便是极其周到齐全了,舒颜让丫鬟引着郎中去一旁开方子。 红姨娘也没想到舒颜真的不是怀孕,怕她失望,便道:“阿颜不用担心,你年纪还不大,要孩子也不必着急,且咱们还得有些日子才能到京城,在路上有了身孕到底不太方便。我这是没法子。” 舒颜笑道:“红姐别担心,我原也没打算路上要孩子,这样更好。不过,倒是正好治了我这胃口不佳的病,也是好事。” 见她真的没有失落,红姨娘笑起来,“是啊,我说你这两天也有些清减了,快到京城了,更该好好吃饭长点肉,这般你家人看到才会高兴。” “阿昇也是这般说,”舒颜没想到红姨娘与邵元昇说了差不多的话,笑着与她道,“那我接下来一定多吃饭,长胖些。别说我,你怀了身孕,更得好好吃饭,多吃些有营养的,等会儿让人多去采买些点心肉脯之类的路上吃。” 红姨娘如今对自己的肚子百般重视,田闻成也让小厮给她送了些银两来让她花用,倒也不必跟往时一般省着,便打算等下让丫鬟出去多买些适合孕妇的吃食。 待邵元昇回来,舒颜与他说了今日的乌龙,也让他安心。 作者有话说: 本文快要接近尾声了,下一本开《穿成女主妹妹的日子》求收藏了,小可爱们浅浅支持一下吧,(* ̄3)(ε ̄*)么么哒 第169章 “如今喝了郎中开的药,觉着胃口好些了。” 邵元昇也不觉着没怀上有失望,还有些后怕,“这脾胃上不适也不能小视,早该请郎中看看的,往后可不敢由着你了。” 舒颜知道自己是怕喝中药才不看郎中,敢于承认错误,抱着他胳膊撒娇,“好,知道了,往后不会了,”幸好今日她特意与那郎中说了自己怕苦,因此这汤药方子开的药熬出来还算是能入口。 邵元昇从袖袋里取出一封信,“母亲来信了,这是写给你的。” 卫国公夫人每次写信,并不只单给邵元昇,还会给舒颜写一封,跟以前一样,舒颜打开来看,里面尽是关心挂念的话。因他们已经归途过半,这封信里,卫国公夫人写道,期盼他们早日回来,两人居住的院子房间也都使人重新清扫布置过等等。 “卲哲他们夫妇已经回京了?”舒颜看到后面,婆母提到了卲哲回京,不由诧异道,“外放不是得三年一轮吗?” “若是绩政格外优秀,又有大贡献者,提前调回京城,也是可以,”邵元昇想到卲哲的优秀,“想来,阿哲是属于这一类了。” 即便嫁到邵家,舒颜对卲哲依旧无感,方才连名带姓称呼了一次,现在顺着邵元昇的称呼道,“那他这次回京,是不是要升职?” 虽然邵元昇不太在意卲哲比自己官位高低,舒颜却是隐隐不想让卲哲风光大过邵元昇,说她自私也好,就是不愿。更何况,她本就觉着自家夫君能耐不输卲哲。 “或许。” 但两人不知,此时卲哲回京叙职只是一方面,国公府内后宅颇不平静,只是卫国公夫人恐两人路上挂念,只字未提罢了。 一路向西南行,不知是不是近乡情亲,拉开厚重挡风的毛毡帘,将马车窗子往一旁拉开些,舒颜只觉着冷冽的空气都透着舒适。 “好像要下雪,”看了会儿天空,她发觉气候要起变化。 邵元昇此时也与她坐在马车里,恐她开窗冷,拿了件斗篷披到她肩上,闻言,“要下雪吗?阿颜可看好了?” “差不多,应该错不了,且还是不小的雪,”舒颜又仔细看了看天空。 他们此时尚在行进的路上,距离下一个驿站还有些距离,“我让人给罗大人说声,加快行军。” 这一路来,舒颜已经凭借观天气象提前预告过几次,都很准,因此,罗闳那边一听邵元昇的传话,并找来中郎将邹宇,吩咐巡察卫队加快行军。 即便他们加快了行进,但还是在距离驿站几里的地方天空开始飘落雪花。幸好起初并不是鹅毛大雪,只洋洋洒洒的洁白雪花。 不出一刻钟,地面树枝上也挂上了洁白,如此,为了安全也阻拦了卫队行进速度。 舒颜等人坐在马车里还察觉不出什么,只苦了外面骑马的军士们,但好在比这恶劣许多天气他们也经历过不少,并无太大影响。 待巡察卫队一行到达驿站,地面落雪已有半指厚,天空更是被鹅毛大雪遮掩,入目尽是雪白。 望着白晶晶的雪,舒颜起了童心,戴上羊皮护手套,寻了处不碍事的一角,堆了个小小的雪人团子,虽然雪人五官只是旁边寻来的几块木块插上,但她却觉着也很憨态可掬。 邵元昇跟着罗闳与这处的地方官寒暄完,回来便看到小妻子笑着站在一个……应该是雪人的旁边欣赏,提步走去,“阿颜,冷不冷?” 舒颜方才堆雪人活动一番,非但没觉着冷,反而热乎乎,见他过来笑颜更盛,“不冷,看,我堆得!” 她伸手一指地上雪人,十足的炫耀,“可爱吧?” “嗯,”邵元昇自然是附和十足,但更担心她冻到,便道,“若是喜欢玩雪,等下让人用木桶提一些到那边廊下去玩,这边寒风过重。” “不用了,”舒颜摆摆手,她方才也是一时兴起,跺了跺鞋面上沾的积雪,又欣赏了会儿小雪人,便与他一起去了安排好的房间。 这一场雪落后,随着巡察使卫队往京城方向推进,断断续续又遇上了两次下雪,舒颜玩雪的兴趣早已散去。 如此,伴着寒风冷意,在一行人即将抵达京畿地界时,距离他们数百里之远的晋州忽然发生了一桩神奇之事。 水灵教那位神秘圣女不知从哪里传出会些推衍之术,更是在日前一次亲临水灵教地施粥行善处时,从其身后上空缓缓现出一块玉牌来。玉牌之上,四龙真尊几个大字更是惹人注目。 虽然异象只持续了半刻钟,那玉牌便渐渐消失,但却被许多百姓亲眼目睹,又有那水灵教圣女言此为“仙谕,”此事登时如风般传遍附近州城,继而往大景各地宣扬开。 一时间,各地百姓都议论纷纷,这仙谕上所示的“四龙真尊”到底何意? 巡察使一行人闻听此异闻后,也都暗暗议论不已。 有人相信这就是神仙降下的神谕,说不定就是因为水灵教日行善事多,造福百姓,方才与圣女处降下如此谕旨。也有人不信,认为是水灵教哗众取宠,不知用了何种手段,弄出这等景来。 便是巡察使罗闳等一众使官也对此事各有见解,但他们是朝臣,这四龙真尊,其中又有龙又有尊,又是神异之事,便不由想的跟多些,便是有所想法,言谈时却谨慎许多。 不说这些男人们,舒颜身边的小丫鬟仆妇们也有信者有不信者,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居然是信者居大多。 虽然,舒颜听着这所谓上天降下神谕,又是神碑又是水灵教圣女,她便觉着是人为弄出来的,可到底自己本身经历就颇为玄幻,这神神鬼鬼之事,便有些不确定了。 只是,邵元昇却是坚信世间无鬼神的,他断言,此事定是人为。至于目的,很简单,便是为水灵教增加神秘色彩,引众人信奉。 他这么想,很有道理,毕竟此事一出,水灵教的名声一下打了出去。 可与他一般想法的人虽有,但更多还是相信这神谕之事,毕竟那玉碑可是凭空出现在圣女身后现世,而后消失,若非仙人之力,常人根本无法做到。 舒颜其实也是偏向邵元昇的想法,甚至想到后世的魔术骗术等手法,“或许是用了什么障眼法。” 只是,到底这件事与他们干系不大,只是多议论一番,当下他们更在意的是,快到京城了。离京两载,即将归家,心中期盼不已。 邹宇已派遣兵士提前快马往京中报信,因此,不仅巡察使一行盼着早点到京城,京中得知他们快要回来的诸人家属也俱是期盼团聚。 去时不知归几何,近乡只余心似箭。 待一行人到京城门下时,只数日便是年底,一如去时城墙巍峨,此时因年关进出城置办年货百姓许多,添了几分年味。 舒颜忍不住撩起马车帘子往外张望,耳中不时传来经过百姓或高或低说话声,多是与过年置办年货有关,让她也对新年有了更多期待。 很快,她就顾不上想过年年货之类的,因才入城门,便有兵士来告知,有家人来迎。 舒颜闻言,忙迫不及待地让青萍打开轿门,就见不远处热闹的街道旁边,立着几位熟悉的人影,“爹娘,母亲,大哥二哥三哥……” 顾不上形象和气质,舒颜伸出手朝着舒昂等人所在处猛摇,清脆的声音传扬开来。若不是顾忌着马车还在行驶没有停下,她怕要兴奋地直接蹦下去。 几乎是舒颜的声音响起,舒怀谨便看到了妹妹,清俊的脸上顿时笑开,一面朝妹妹挥手,一面示意父母妹妹所在的马车位置,带着他们往前迎过去。 与此同时,邵元昇已经吩咐车夫将马车往路边停靠,他没想到,母亲居然也随着岳父一家来接他们。 卫国公夫人站在旁边,望着从车内迫不及待下来扑到宋氏怀里的儿媳,身后自家两年未见的幼子从马车里出来,手中拿着一件碧色斗篷披到儿媳身上,嘴角上扬。 邵元昇给舒颜披上斗篷,唤了卫国公夫人一声母亲,向舒昂和宋氏行礼。 “好,回来了就好,”舒昂羡慕地看了抱着闺女亲昵的妻子一眼,朗笑着拍了拍女婿的肩,“一路上,可还顺当?” “并无大波折。” “我都没想到爹娘你们都来接我们,真是太开心了,”舒颜跟宋氏亲近了会儿,又挽住婆婆的手,跟哥哥们开心地说笑,只是到底在城门口,过往行人居多,他们也不好堵在此处。 舒颜又问了几句舒老爷子和老夫人身体,宋氏拉着闺女的手,笑道:“阿颜你们先回府,待改日再回府见过你祖父祖母不迟。” 只短短一会儿相见,也让舒颜解了思念,但也知道自己如今嫁为人妇,理当回国公府,与舒家人依依不舍告辞后,又上了卫国公夫人的马车往国公府方向行去,而邵元昇则要跟随罗闳等人先往皇宫复命。 坐在马车里,婆媳两个亲亲热热地坐在一起,看看卫国公夫人红润面色,姿容不减,不由笑道:“一别两年,母亲还是这么好看。” 哪个女子不爱听这话,饶是卫国公夫人也忍不住笑的合不拢嘴,且又知道小儿媳是真心实意夸赞自己,“没变老吗?那我可知足了。”说着,也细细看舒颜,“之前虽然一直没断了书信,可到底见不到面,你们总算是回来了,我看你似乎瘦了些,回家后给你好好补补身子。” 第170章 “前段时间脾胃不大好,可能瘦了些,”舒颜笑着将红姨娘还误会自己怀了身孕的事说了一番。 卫国公夫人道:“这怀孕之事不急,况且路上怀了身子,颠簸,也不是好事,回去后将养好了身子,再要也不迟。况且,儿女本就是缘分,你看阿昇,我都没想到那么大岁数了还能得了一个他来,”实在是,她与卫国公也不怎么亲近,可许是体质问题,就那么一次也怀上了。 “嗯,我晓得的。” 接着,卫国公夫人又说起国公府现在的一些情况,其间有一些是舒颜通过信件知晓,也有没写信告诉她的,尤其是国公府中馈权现在被世子夫人接手一事,“……原本我想着多帮衬你们两年,只是如今哲哥儿他们回来,孩子也都一岁多了,这中馈再把持着也不好看。”其实,如果老大媳妇不跟她别着干,她还觉着操持一府事务劳累。 之前,卫国公夫人也曾与舒颜说过这样的话,“母亲,不用为我们这般操劳,我们本来就是最小的一房,这国公府日后也是大嫂他们长房继承,这样大嫂接过去打理也是应当。” 至于世子夫人会不会为难他们这边,舒颜觉着届时真发生了再说,没必要为了怕世子夫人为难他们,让婆婆担上不好的名声。 再多想想,这国公府是长房的,如今国公夫妇俱全,待他们老去,不仅他们五房,便是其他几房,都要被分出去居住都不为过。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卫国公夫人何尝不知这些,只是偏心幼子多为他打算,“如今我已经搬到椿华院居住,虽然离你们的院子有些距离,倒也不算远。你大嫂那边,她若是好模好样,你便多走动,不然,淡淡地处着就成。” 舒颜也是这般打算,她不会委屈自己。 卫国公夫人又与她说了几句卲哲的情况,自孟秋婉去岁生下个儿子后,虽然卲哲从地方任上又带回了两房妾室,但都没再有喜过。舒颜发觉自己不过二八年华,这辈已经是祖母级别。 只是,大房那边,她从起初就打算远着,即便日后住的近了,也不想改变。 此时,卫国公府大房婆媳两人也在说着舒颜他们,世子夫人王氏对婆婆亲自往城门口去迎接小弟媳两人的行为十分不满,圆润的脸上现出几分刻薄,“到底是她捧在心尖上疼的,还巴巴地去迎,真是偏心。” 王氏自然不满卫国公夫人偏疼幼子,但作为从小在国公府长大熟知一些前事的孟秋婉来说,却觉着卫国公夫人如此并不过。 先不说亲生儿女不易一碗水端平,即便大差不差,可当初世子在已逝太夫人膝下长大,被教养的与生母生分,娶了王氏后更是屡屡使绊子,国公夫人想必也是心有芥蒂。 只是婆母王氏她看不服,不寻自身曾做过什么,还一味要求国公夫人一视同仁,才是可笑。 孟秋婉掩下眸底思绪,平静地问,“只是,到底小叔和小婶子离家两载,这洗尘团圆饭若是不办,却是不好看。”这是她过来寻王氏的缘由,她觉着就算婆媳不和,一些大面上该做的还是要做好。 偏王氏此人心性狭隘,尤其盼了数年的中馈权总算拿到手后,若是能借此下了国公夫人的脸面,她才更高兴,闻言便哼了下,“后日便是三十,午间便要一家子一起用团圆饭,何必单独再给老五夫妻单独办席面。” 见实在劝不动婆母改变主意,且如今国公府是婆母做主,她也不过是管着绣房这一块,又是晚辈,说多了还惹婆母不喜,便不再劝。 舒颜也没去想国公府众人皆来迎接他们,回了国公府,在外院拜见了卫国公一番后,便随着国公夫人回了后宅。 国公夫人见小儿媳妇进家,王氏连面都没露,只派了身边的嬷嬷过来走了一趟,心中自然是不喜,倒是孟秋婉带着丫鬟过来清宣院略站了站。 “小婶子一路辛苦,回家了好好休息,若是缺什么,就遣下人去母亲处说,”孟秋婉声音温婉,即便生了孩子,依然身形纤细,“我便不多打扰了。” 舒颜笑着道:“秋婉自去忙。” 对于孟秋婉释放的善意,舒颜也还以温和。 就连国公夫人待孟秋婉带着丫鬟离开都言,“你大嫂真是越发小家子气了,倒是秋婉还不错。” 舒颜也觉着孟秋婉虽然心机深沉,但能维持住表面的大局,如此淡淡处着,倒也可以。 如今,她生活和美,上世原漫画剧情仿佛梦一般渐渐消散,虽不至于梦无痕,但已不再影响她。 至于王氏不主动为他们接风洗尘,舒颜也不在乎,反而觉着清净。毕竟国公府后宅一大家子庶子女,她与那些人本就不甚熟悉,又离开两年,除了邵璇等亲近之人,其余人对她来说与陌生人无异。 又有邵璇邵婳两人来陪伴她说话,两个妙龄姑娘一娴静一活泼,彼此分享着分别后身边的各种趣事,反而快活。 这次河东道巡察一行,可谓是功劳满满,不说一路巡察,处理了不少各地积累陈年旧案,更有粮仓等大案几件,邵元昇其间居功甚多,一番嘉奖必不可少。 原本卲哲两年多便从地方上调回京城,是他出色的政绩,被提升至户部郎中,年纪轻轻官居从五品上,可谓是青年才俊,在京城中风头无两。接着,邵元昇回来,便被圣上撅升为大理寺少卿,官居从四品上,一下四阶,更引人瞩目。 只是,比起卲哲地方上政绩,在邵元昇屡破大案旧案面前,便少了几分光芒。 卲哲在国公府同龄人甚至长辈里,一直都是天之骄子一般,如今被小叔父压了一头,虽然心有失落,但也没太多愤懑,反倒更激起几分好胜心。 可王氏接受不了,她觉着自己的儿子一直都比婆母幼子好百倍,当初还使人悄悄暗传邵元昇桀骜不驯,骄纵任性跋扈之类的言语抹黑他,现在邵元昇居然比长子官位还高了一筹,气的一宿没睡。 待三十中午吃团圆饭时,她眼下的青黑眼圈脂粉都遮掩不住,偏她脸庞圆润富态,离着远些看,舒颜险些以为国宝来临。 那两黑眼圈未免太重了些。 离得近了,更看出王氏的憔悴。 舒颜自然不知道这是王氏眼红嫉妒恼恨自家夫君压过了她长子,反而心有戚戚,觉着国公府当家女主人这活不好干,尤其是年底事务繁忙。她跟着娘亲宋氏处理过一次过年家务都觉着繁杂,国公府这家大业大想必更繁琐。 “大嫂真是劳累,”舒颜看了眼娴静优雅的孟秋婉,不由跟婆母低声道,“年底人情来往多,她该多分些庶务给秋婉。” 卫国公夫人扫了王氏一眼,“她那可不是累得。” 她可了解这个儿媳,想来是被阿昇撅升大理寺少卿的事刺激的,况且,王氏好不容易将管家权从自己手里拿走,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多放权给儿媳。 舒颜正待好奇问一句,见孟秋婉上前来行礼,身后乳母抱着个哥儿,便咽了回去。 乳母抱着的这个哥儿是孟秋婉长子文哥儿,这孩子人如其名,虽然是个哥儿,性子却十分乖巧文静,白皙漂亮的小脸儿。舒颜看了都忍不住逗弄了一会儿,因是第一次见,送了文哥儿一个红宝璎珞做见面礼。 孟秋婉代儿子谢过,之后国公府其他各房人陆陆续续过来,屋子里很快热闹起来。 国公府五房人丁,分成了三大桌子才坐下,只这还只是各房的主子,姨娘之类的却是不能过来参与,可见卫国公这开枝散叶的能力。 不过,舒颜微微往男席那边扫了一眼,卲哲这个国公府长孙比他祖父也不遑多让,据说这次他又从任上带回了两房贵妾,加上原先的妾室,如今已有一正妻五位妾室。 不知该说是卲哲魅力太大,还是孟秋婉这个主母手腕好,回府这两日竟未听说卲哲房里闹出什么事端来,倒是国公的两个老姨娘起了些纠纷,也不过是为了香脂闹起来。 卫国公夫人也没管,左右是卫国公的女人闹出来的,寻他就是,她才不掺和。以前,她还管着国公府中馈时,这样的事也有,但都被她压了下去,现在国公夫人彻底撒手不管,还落个清净。 她倒是清净,可让卫国公烦扰起来,但没办法,国公夫人如今早与往日不同,如今独居椿华院,他竟是连留宿都不成。卫国公一贯大男人,便是起初还冷脸过,后来发现国公夫人根本不在意,他反倒被几个老姨娘争起宠来,竟多了几分烦闷。 这些是舒颜回来数日后,才慢慢看出来的一些,另有就是邵元昇告知她,左右,国公府如今人多事多,各种不平静就是了。 但不管国公府如何,舒颜与邵元昇的小生活却是不受影响,国公夫人也豁朗自在。 现下国公府团圆饭吃饭,各房便各自回去,而国公夫妇等人还要准备晚间进宫参加皇家年夜饭。 因卫国公、卫三爷、邵元昇和卲哲在朝官位不低,皆受帝王器重,这次去宫里的女眷也不少,大房三房和五房这嫡出三房都入宫,当然三房里能进宫的子女也多是嫡出。 这样的嫡庶分明,自然让国公府庶出几房和庶出儿孙心绪不一,看得开的不在意,艳羡的有,嫉妒的也存在。 舒颜却是不知这些,正想着等会儿进宫,她便可以见到舒贵妃,心中隐隐有些期待。 作者有话说: 下一本《穿成女主妹妹的日子》求收藏啦,么么 第171章 岁月不败美人。 这句话用在舒贵妃身上再合适不过。 高台上,平昌帝与徐皇后分坐左右,左下首便是身着曙色宫装的舒贵妃,乌发如云高耸,红宝滴珠抹额在她额间绽开光华,姿容明艳照人,其余妃嫔无与其平分秋色。 至于右首一身碧色宫裙的林淑妃,清秀面容更是被贵妃风姿压的平平无奇。 但更让舒颜惊讶的是,离京前人到中老年还清瘦俊雅的平昌帝居然发福了,虽然一张龙脸依然还有俊雅的轮廓,面色红润,可那小肚腩却是连龙袍都撑起来了。 “圣上怎富态了这许多?”舒颜小声与身旁的夫君嘀咕,“大……小腹便便,”是人到中老年就发福,还是御膳房伙食太好?圣上这肚子真有种怀胎数月之感。 后面这些委实有些大逆不道,周围都是人,即便压低嗓音轻声说,舒颜也没敢讲出口。 被小妻子的语气逗到,邵元昇手握拳轻抵唇边,“是胖了些,许是这段时间朝中安逸,心宽体胖。” 言之有理。 虽然是皇家年夜饭,却也不是一直吃,其间有些歌舞助兴,吃的差不多,圣上和皇后去了偏殿小憩,其余人也随意走动起来。 太子妃与舒颜两年未见,舒颜不好往高位去,太子妃便过来寻舒颜,两人说了会儿话。 又有舒颜回京后,舒贵妃一直惦记着她,此时便让宫女召了她去旁边宫室喝茶说话。 走到偏殿门口时,正好看到三皇子妃抱着个婴儿过来,舒颜忙屈膝行礼,被三皇子妃柔声阻止,“阿颜快别多礼。” 舒颜站直身子,看向三皇子妃怀中小娃。 三皇子妃笑着道:“这是我家凌哥儿,当初还是多亏了阿颜,才保住了这孩子。凌哥儿,叫姨母。” 一岁左右的小儿,刚刚会重复简单的字词,咿咿呀呀叫着:“姨……姨。” 舒颜被这声音叫的心都快萌化了,轻轻碰了下他的小手,“凌哥儿真乖,”然后对着三皇子妃感激的目光道,“三皇子妃不必客气,当初我也没做什么。” 她是真没把当初帮忙放在心上,但三皇子妃却显然将之记在心上,“日后若是阿颜不嫌弃,让这孩子多去你跟前走动。” 舒颜不知道三皇子妃本想让凌哥儿认舒颜做义母,只是恐忽然提起唐突,“那自然好,凌哥儿这么可爱,若能常见他,那我可高兴了。” 因舒贵妃还要见舒颜,两人说了几句便分开了。 舒贵妃只留了心腹伺候,拉着舒颜的手,“总算是回来了,要不是怕你累着,我就召你进宫了。” 虽然这两年没跟舒贵妃断了通信,但到底不方便,此时见了面,两人便是有说不完的话。 除了舒贵妃好奇她外出这两年的经历,也没少说宫中的事,说的最多的还是关于林淑妃。 方才在宴席上,舒颜就发觉平昌帝对林淑妃十分宠爱,即便舒贵妃姿容气势都压了舒贵妃不止一头,可林淑妃似乎更得圣心一般。 “她现在的确很得宠,宫中第一得宠,本宫比不上她,”虽然说着林淑妃得宠的话,舒贵妃非但没有泛酸嫉妒,反而十分平静。 舒颜看着眉目舒展的舒贵妃,觉着这样的她更美了。 “圣上的宠爱有时真让人捉摸不透,虽然现在林淑妃荣宠后宫,可若她能维持住才不负她是圣上最爱的女子,”说到这里,不知想到什么,舒贵妃竟嗤笑一声,在舒颜略微不解的目光中又道,“作为圣上最爱女子,她先前竟也遭了圣上很长时间厌弃,只是到底人家是真心相爱,这不秋天两人又和好,林淑妃复宠,如今竟是连皇后都往后退了。” 舒贵妃反而有些怀疑圣上所谓的最爱林淑妃到底有多爱,毕竟就算自己当初作为挡箭牌,宠冠六宫时,也没被圣上那般厌弃过。只是,她便是最得宠时,圣上依然维护皇后体面,如今林淑妃却能撼动皇后地位,又让她觉着怀疑错了。 舒颜想到四皇子,不由皱眉,“林淑妃竟如此得宠吗?连皇后娘娘都……” 舒贵妃点点头,“如今后宫很不平静,也是本宫如今没有了争宠的念头,也不愿去掺和,”她现在想开了,更在意两个月后六皇子娶亲之事。 舒颜从舒贵妃知晓了不少后宫之事,待回到国公府,不免与邵元昇提起。 “如今前朝也不安稳,四皇子得了不少大臣的支持,朝中隐隐有以四皇子为首的派系了,”邵元昇席间与宗室几位长辈喝了几杯酒,虽然没有醉意,却带了些酒气,去净室洗漱完,斜斜倚在靠枕上。 “四皇子夺嫡的意向太明显了,”舒颜放下发梳,走过来,有些担忧地道,“之前就查到四皇子背地里搞动作,如今林淑妃又这般得宠,中宫和东宫处境是不是不太好?” 这么细细分析来,竟有种风雨欲来之感。 “应该无碍,皇后能稳坐后位这么多年,不是林淑妃一个宠妃能撼动,至于四皇子那边,太子能力不俗,又有所提防,只要不是圣上昏聩,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可圣上的态度也很重要,”舒颜可是知道不少明君到晚年才昏聩的例子,虽然现在平昌帝还很圣明,可他对后宫宠妃的态度上,又让人不得不多想。有时候枕头风的确很管用,还相当有用。 但邵元昇看不上四皇子,从幼时与他不对付,现在更看不上他的手段,“只会背地里耍些上不得台面的把戏,还枉顾百姓王法的人,成不了气候。” 而太子这边,不论是计谋手段,中宫嫡出储君身份地位,朝臣拥护者,都压了四皇子不止一筹,四皇子想要谋逆,也未免自负过重。 “还是小心提防为好,”舒颜还是觉着小心无大过,即便知晓原书中最后太子地位一直都很稳定,但如今剧情早就彻底改变,但还是不要掉以轻心。 更不提他们与太子一荣俱荣一损俱荣的关系。 …… 大年初一,朝臣和外命妇进宫朝拜,舒颜与舒府的人不巧错开了,倒是有些可惜,不过想到明日就能回门去舒府,又期待起来。 舒府一如往日,阖府上下和气美满,虽然舒颜嫁人离京,但舒怀亭去年夏日成亲,二嫂程如猗生子,添丁进口,府中越发热闹。 舒颜和邵元昇到舒府时,竟是阖家在门口迎接。 “怎还劳动祖父祖母亲迎,”舒颜下了马车,就赶忙到舒老爷子和老夫人跟前行礼,眼眶微润,“不孝孙女回来了。” 舒老夫人看着清美的孙女儿,竟是差点落下泪来,双手扶起她的胳膊,“好孩子,快起来,起来,”若不是实在于礼不合,那日她也是想去城门口接舒颜的,就算一会儿时间,也能先看看孙女儿。 舒老爷子朗声大笑,眸中尽是对孙女的疼爱,“阿颜没怎么瘦,这就好。” “好了,爹娘,快进去吧,进去说话,”那边邵元昇一一与岳家人见礼,舒昂高兴地看着女儿女婿,笑着与两位高堂道。 一家人簇拥着小夫妻两个进了舒府,一路上尽是说不完的话,到了内堂坐下,更是言笑晏晏,一叙分别之思。 舒颜给三个小侄子准备了不少的礼物,弘哥儿如今已经是小少年模样,两年时间让他褪去不少稚气,随着长大眉眼间与舒怀谨越发相似,让舒颜稀罕的揉了好几下头。 舒颜又得知四哥舒怀原和舒怀瑞要来京城,如今已经在路上,不日将到,随行的还有阿恒,更是欢喜不已。 一日团聚直到暮色渲染,舒颜与邵元昇才回卫国公府。 接下来几日,便是连轴转不停的拜年参加宴席,其间,邵元昇带她与好友徐敬夫妻去酒楼聚了一餐,徐敬出自徐皇后娘家府上,妻子与舒颜也相识,便是汪欣澜。 舒颜当时在北上路上从邵元昇这里得知汪欣澜与徐敬定亲并快速闪婚时,还很吃惊,后来才知晓汪欣澜是不慎着了算计,才有了与徐敬的婚事。 不过,虽然是意外,但两人如今感情甚好。 因各自夫君交好,舒颜与汪欣澜也聊的很好,汪欣澜还约她去参加过两日汪府的花宴,那日无事,她欣然应允。 汪老太傅虽然已经致仕,但在朝中威望依然高昂,尤其其门生在朝中多高官,这日汪府花宴不仅外院宾客不断,后宅更是来了许多高门夫人姑娘。 舒颜与邵璇一路被汪府下人引着到了后宅,拜见汪家女眷长辈后,未至花园,便听到喧哗热闹。 两人寻了熟悉的知交很快说笑起来,便看到废五公主邵嘉带着两个丫鬟自水榭一旁走过来。 上次在晋州,舒颜就怀疑那位莲火教圣女是邵嘉,今日再见,不由细细去看,便觉着邵嘉竟十分温婉,离得近了,听她与周围贵女夫人说话时,嗓音如水。 “五……邵嘉似乎比原先温柔许多,”舒颜不由低声与邵璇说,“性子变了许多。”她如今的气质神态,莫非那次在晋州的人真的不是邵嘉? “是变了许多,”邵璇看了那边一眼,“自从她从宫中被放出来,第一次在外面参加宴会时,就跟以前性子大不一样了。到底是跟往日身份地位不同了。” 舒颜觉着一个人的性情能改变这么大,也不容易了。 “她如今在京城风评极好,”邵璇又说了几句,被旁边姑娘话头引了过去。 舒颜也没多想,只是忍不住隐晦地去看几眼邵嘉。毕竟当初那莲火教可是坑害了许多百姓,作为圣女又失踪不见,之后他们夫妻又接连遭遇刺杀,很难让舒颜多思、联想颇多。 作者有话说: 《穿成女主妹妹的日子》求收藏,(* ̄3)(ε ̄*) 第172章 “阿颜,在看什么?”汪欣澜走过来,感觉舒颜似乎有些在意她看过去的位置。 舒颜收回又一次隐蔽望向邵嘉的目光,见是汪欣澜,也不隐瞒,“只是觉着许久不见邵嘉,变了许多。” “她啊,”汪欣澜望了一眼,神色有些莫名,“是变了许多,比以前好多了,只是又过于软弱了。” 邵璇被她的话吸引,望了过来。 这样的场合,纵使邵嘉不再是公主身份,但汪欣澜也只是低声细语,“上次我偶然看到她竟然被身边的侍女说教,她竟不反驳还带了些低声下气,实在是……”又过于懦弱了。 舒颜不由呆了下,邵璇惊讶道:“还有这样的事?” 邵嘉的性情居然如此大变? 舒颜觉着不大能相信,但到底从尊贵公主被贬为庶民被圣上厌弃,也有些说不定。 待宴席结束回去,舒颜便将这些与邵元昇说了,不管是不是他们多想,毕竟现在朝堂局势不安稳。 接连参加了几场宴席,舒颜也觉着累了,这两日便在府中歇息,闲着无事,便去椿华院陪同样没外出的国公夫人说话,用了午食才回清宣院。 快到清宣院,经过大房院落时,从一旁转过两个人来。 舒颜本没留意,还想着邵元昇说今日下午也早些下值陪自己,便听到一道有些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叫了自己。 “舒颜。” 这般连名带姓喊人的方式,期间又夹杂了些不太友善的口气,舒颜微楞,而后看过去,便不觉着意外了。 舒兰芙面色不善地看着舒颜,站在离她几步之外,“怎么?做了国公府五夫人,连我这个堂姐都不认了?” 这话说得,让舒颜忍不住挑眉,就她跟舒兰芙的关系,不说形同陌路,还有矛盾不和,何谈什么堂姐妹关系。 她淡淡道:“你有事?” “没事,见到堂姐我,你做堂妹的就连招呼不打一声了?”舒兰芙阴阳怪气地说着,眼睛自上往下打量她,眼中忍不住露出浓浓的嫉妒,这样的衣衫首饰,只一眼就看出价值不低,却都穿戴在舒颜这个侯府庶出旁支身上。 而且,本以为过了两年,舒颜跟着巡察使在外面风餐露宿,合该面容憔悴皮肤粗糙暗淡姿容不再才对,可她居然比自己精心呵护滋养的肌肤还要娇嫩白皙。 尤其,如今,自己是妾室,舒颜却是正室,身份地位都压了自己,据说邵五爷还十分宠爱疼爱她,身边除了舒颜,竟是再无颜色,舒兰芙越想越难受。 但随即,她瞄了眼舒颜平平的腹部,眼角露出得意的笑容,摸着自己的小腹,“作为堂姐,不得不说你两句了,这善嫉可不是好事,你都嫁过来两年了,到现在肚子还没动静,自己不能开枝散叶,也得为你夫君纳上几房美妾才好,免得堕了我舒家女的名声。” 她如今已经怀胎了,可不像是舒颜这个不下蛋的。 今日跟着舒颜出来的是紫萍,听到舒兰芙这不要脸的话惊得嘴巴大张,继而见她竟然敢对自家夫人说教,一个没忍住,喷道:“芙姨娘,你都被舒家除名了,我家夫人如何关你何事?……” 她还没说完,舒兰芙含怒的目光就刺了过来,被那一声芙姨娘气的眉毛微竖,“你个小丫鬟,居然敢以下犯上,舒颜,你就是这么管教身边下人的?” 舒颜看出来,这舒兰芙就是来找自己不痛快,按住还要再说的紫萍胳膊,直直看着舒兰芙,语气微凉。 “舒兰芙,紫萍是我身边的人,是你夫君婶娘这个长辈身边大丫鬟,便是管教你几句又又何妨?倒是你,你又是以什么身份,敢这样与本夫人说话?以卲哲姨娘的身份,你是以下犯上。要摆什么堂姐的谱,别忘了自己已经被堂伯除名。谁也没能有你这么败坏堕名声。且,是谁给你的脸,跑到本夫人面前大放厥词?!” 自家婆母都没说什么催着要孩子的事,舒兰芙一个侄子妾室就来指手画脚,舒颜是不爱搭理舒兰芙,若不然她做的狠些,告到婆母跟前,不仅舒兰芙,就连孟秋婉和王氏都得落个没脸,更不必说卲哲。 “你,你,”舒兰芙被舒颜一番话说的面色红了又白,指着舒颜气的说不出话,而后,忽然捂住了腹部,“哎呦,哎呦,我肚子疼,舒颜,你故意气我,要害我肚中孩子,哎呦……” 舒兰芙的丫鬟桃花赶紧扶住舒兰芙,“姨娘,您没事吧?您可千万不要有事啊,婢子扶您回去。” “不行,我走不了了,没想到我这好堂妹一朝起势,就这般看不上我,还出言嘲讽挖苦,”舒兰芙一面嚷着肚子疼,一面卖惨。 她不肯挪动脚步,就想赖着舒颜,这样肯定能让更多的人看到舒颜仗势欺人了。 舒颜本想怼完就走,没想到舒兰芙居然故意装肚子疼要碰瓷自己,一时就不好离开。 她微微皱眉,看向舒兰芙的肚子,虽然看出来她是装的,可到底那胎儿无辜,若是真的有不好,她心里也过不去,便吩咐青萍去找郎中,“再往秋婉处通知声。”毕竟舒兰芙是卲哲的姨娘,不管舒兰芙是真肚子不适还是装的,就冲她之前的言语,此事也需孟秋婉出面处理。 原本好好在家休息的闲适时光被打扰,舒颜有些不快。 而国公府本就有仆妇下人走动当值,很快便有人看到,见舒兰芙被桃花扶着坐在附近的石凳上唉声叫肚子疼说舒颜不是,站在远处观看小声议论。 国公府现在就有府医,不等孟秋婉过来,府医已经到了。 舒颜就算是看出舒兰芙是装的,但此时府医为她把脉,还是不由提了口气,盼着舒兰芙胎像无碍。 而舒兰芙却在府医把脉时,又故意道:“我知道自己如今高攀不上五夫人,之前与你也有口角之争,可你也不能因为自己怀不上孩子,就嫉妒我,故意刺激我生气动了胎气啊,孩子是无辜的……” “小婶婶。”孟秋婉急急地赶过来,给舒颜见了礼,焦声询问着,“芙姨娘如何?” 舒颜朝她点点头,“正在……” 才说了两个字,就被府医疑惑声音打断,“咦?这个脉象,不对啊,”不由心中咯噔一下,难道舒兰芙不是装的,便听府医继续说,“不是孕相啊……” “什么?!” 发出这一声问句的不是舒颜和孟秋婉,是舒兰芙,声音尖细,“什么叫不是孕相,我怀孕了不是孕相该是什么。” 府医皱了下眉,又细细诊了一次,舒兰芙又想说话被他制止。 舒颜也被府医的话弄懵了一瞬,然后不由猜测起来,莫非舒兰芙是假装怀孕了?可看她神情不似作伪。过于惊讶,没有留意到一旁孟秋婉快速上扬了下嘴角的异样。 “确实无孕,倒是姨娘不知服用了什么东西,这脉象有些假孕之象,”能被国公府请到府内供养的府医可不是庸医,自然医术不错。 舒兰芙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不能接受自己不是怀孕。 自从孟秋婉怀孕并生下长子后,她却一直没有动静,早就急的不行,好不容易上个月月事迟了。她暗暗欢喜之际,又恐其他姨娘暗害,便借着去外面时,让丫鬟悄悄找了个郎中给她诊脉,诊出喜脉后,也没声张,只等着月份再大点坐稳了胎。 若不是今日遇到舒颜,找茬不成反被奚落,也不会羞愤之下借机赖上舒颜。 可现在居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肚子里是空的,哪里接受得了,抓着府医衣服就闹起来,“我明明就是怀了孩子,你居然胡说八道……” 看舒兰芙闹得不成样子,孟秋婉忙让人拉开她撕扯府医的手,又被舒颜抱歉几句,让人将舒兰芙送回大房,免得满府里丢人现眼。 舒颜也不愿意掺和舒兰芙的事,尤其她仔细琢磨了下,就想到了舒兰芙假孕这事说不定还牵扯到卲哲后院之争,更嫌闹腾,让孟秋婉约束好舒兰芙,不要到处大放厥词后,便回了清宣院。 “真是晦气!”紫萍一面伺候着舒颜脱下斗篷,一面忿忿地与不知方才之事的青萍几个丫鬟诉说,“好端端的,发疯找咱们夫人的不快,还借着自己怀了身子炫耀,让她炫耀,这下可好,竟然是假的。” “那可真是活该,”南雁虽然没亲眼看到方才那一幕,但听完后也忍不住幸灾乐祸一句。 舒颜真是被舒兰芙搅合了好心情,现在也懒得去打理舒兰芙那一套子假孕到底怎么回事,去书架上找了本杂谈来看。 紫萍看自家夫人对舒兰芙兴趣淡淡,她们几个丫鬟却有些咽不下去这口气,这舒兰芙狂的很,居然这般挑衅,便派了个机灵的小丫鬟去盯着大房那边的动静。 不过,孟秋婉不愧是未来国公府主母,将大房管理的虽不至于是铁桶一般露不出任何消息,但紫萍这边也没打听到什么很有用的话来。 孟秋婉倒是做的周全,亲自来向舒颜赔罪,道自己管束妾室不力,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舒颜自然不会与她计较,也没多问舒兰芙那假孕到底怎么回事,但后来却是邵元昇消息打探灵通,告诉她,舒兰芙是着了卲哲从地方上带来的其中一个姨娘算计。 因为这件事,舒颜还知晓了,虽然卲哲各房妾室看起来很平静,其实背地里争斗不断,不说他最后纳的地方妾室,只舒兰芙、韦媛和王沛柔三个都不是安分的,各种争宠矛盾不断,但都被孟秋婉压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不到十章,本文完结,下一本《穿成女主妹妹的日子》求收藏,么么 第173章 “秋婉从小在国公府长大,虽然是我们那个大嫂教导出来,可其心机手段,比大嫂可强太多了,”邵元昇自然看不上卲哲对后宅妻妾的作态,正所谓旁观者清,嘲讽一笑,“说不得,比哲哥儿还厉害两分。” 这话说得可太中肯,想到原本漫画中,虽然卲哲后宫女人多,但稳坐正妻位置且将那些妾室管理服服帖帖的,可见孟秋婉手腕。 让舒颜看,卲哲甚至不如孟秋婉务实,不知是不是从小作为国公府世孙长大,所有资源倾斜,一路顺风顺水,很有些浮妄。 很快,舒颜就顾不上国公府后宅这些纷争,概因皇长孙突发恶疾,宫中太医束手无策。 这两年来,舒怀亭出入东宫,又因姻亲关系,舒怀谨长子弘哥儿跟皇长孙佑哥儿十分要好,得知佑哥儿病倒,舒府这边自上而下皆担忧不已。 舒颜约了宋氏一起去东宫探望佑哥儿,弘哥儿也特意在书院请了假前往,因担忧小伙伴身体小脸一直紧绷,若是往常,舒颜或许还会打趣几句他板正的像个小老头,但此时全无心情。 车轮粼粼,不多时到了东宫侧门前,因早递了拜帖,有太子妃身边嬷嬷在等候,引了几人进去。 皇长孙病重,昏迷不醒,东宫氛围低迷,尤其是太子妃守在佑哥儿榻前已两日不曾安稳睡下,神情憔悴不堪,见了宋氏等人来,嘴角都无力扯出一丝笑容。 看着表姐这般模样,再看看床榻上那沉在锦被中的孩童,舒颜只能竭力安慰,“佑哥儿吉人天相,定会无恙。倒是表姐你的身体更得保重,我跟娘还有弘哥儿陪佑哥儿,你快去睡一会儿。” 太子妃哪里睡得着,毕竟东宫下人无数,若不是因担忧孩子,也不必她亲手照料,她只一颗心都挂在了长子身上。 舒颜暗暗叹息一声,“平姐儿可好?” 平姐儿是太子妃去年诞下的女儿,因是个小郡主,不求她这辈子旁的,只愿平安顺遂,因此小名儿平姐儿。 “她没事,怕过了病气,我这两日没敢让人把她抱过来,”当然乳母也说闺女要找她跟佑哥儿,还哭了几次,可现在佑哥儿不知因何昏迷病倒,为安全起见,太子妃是断不敢让幼女靠近这边。 平姐儿身边伺候的都是她心腹,只除了见不到她跟佑哥儿哭闹,其他倒也没甚担心处。 太子妃现在心急如焚,只盼着佑哥儿早点好。可太医竟是连病因都查不出,无从着手诊治。 嫡长子莫名病倒,太子自然焦急,但外朝还有事繁忙,不能守在长子榻前。太子妃曾怀疑过是东宫太子姬妾下的毒手,这两日也让太子遍查东宫后宅,所幸太子还算是配合。 可如今除了查出有几个姬妾的确不老实,暗中有小算计争宠,竟没有查到一丝关于暗害佑哥儿的线索。 太子妃捏了下眉,“如今,太子已经让人广寻名医,希望能早点寻到治好佑哥儿的郎中。” 舒颜和宋氏除了安慰她,也没有旁的可做。帮不上什么忙,宋氏劝慰了太子妃一番后,几人便告辞离开了。 太子膝下只佑哥儿一个长子,平姐儿一个女儿,皆是太子妃嫡出,其他妾室如今尚无有孕,比起其他几个已经成年娶妻的皇子,太子显得过于血脉稀薄。为此,还有人恶意揣测是太子妃把着东宫,不让太子其他妾室有孕。 事实上,太子妃虽然忌惮其他姬妾生下庶子女,但却没有如此高度提防,反而是太子为了将来佑哥儿这一代出现兄弟内斗,保证嫡出顺位继承爵位,将嫡庶年龄差距拉开比较妥当,才刻意压着不让其他姬妾早有孕。 只是这些不好对外言讲,后来太子打算不再限制妾室有孕后,东宫这两年却依然没有所出。说起来,他并不是沉迷女色之人,但他与太子妃房事更不勤,相反有些相敬如宾,太子妃却简单一两次就怀上身孕,让太子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其他妾室都是难以受孕。 有言曰祸不单行,东宫皇长孙病情尚无眉目,前朝又雪上加霜。太子少傅得意门生陈侍郎被弹劾贪污夏季拨到剑南道护堤款万银。 这件事还牵扯到了卫国公府,因邵璇未婚夫便是太子少傅嫡次子汪扬,汪扬外祖家与那陈侍郎还有些姻亲关系,不仅东宫受损,国公府也被牵连。 又有五皇子查出隶属东宫属官的一些旧事,踩着曾经同窗名声上位,在坊间与人争夺房屋等,虽然不至于伤筋动骨,但也有碍风评。 若是以往,这也不过是些无伤大雅的小毛病和错误,可坏就坏在这个朝堂氛围诡秘的时节点上。 但凡有些眼力的都能看出,这期间少不了有人暗中作祟,在针对东宫。而平昌帝没与以往一般维护太子,也让朝臣们嗅到了一些其他意味,心思更浮动起来。 去岁冬天来得迟,寒冷迟迟不退,又加一闰月,闰二月上还下起了雪。 邵元昇一身寒气迈进隔间里,乌色发丝上残存了几片细雪,随着屋内温度悄悄消失在发间,舒颜上前欲接过他解下的玄色大氅,“今日回来的晚些。” “这大氅外面冰寒,你莫动,我自己来,”屋子里点着炭炉,舒颜只穿了件素粉窄袖短襦并束腰长裙,邵元昇怕身上寒气凉到她,避开她接衣动作,自己去挂了起来。 又走到炭炉旁烤了会儿火,才让她靠近,揽住她纤细腰肢,在唇边印了一下。 虽然回屋子有一会儿了,但他唇依然带着些薄凉,但舒颜却觉着正好。如今两人情意越发浓厚,每日只要见面便忍不住腻到一处,便是各自看书也靠在一起。 因此,对于舒兰芙嘲讽她到现在还不怀孕的事,舒颜根本没放在心上。 自家人知自家事,他们是特意避孕晚些要孩子,更有邵元昇竟也觉着先过过两人世界再生养孩子不迟,婆婆也开明,她更不着急孕事了。 只是,去年一直在外,便是驿站中住宿,到底不如家中,回京后,两人难免放纵了几回频繁恩爱,不知是不是第六感,她觉着或许能有了。 顺其自然,不强求。 她如今替太子妃焦急,邵元昇这几日跟太子那边往来也频繁,便关心地问。“太子寻到郎中了吗?” “大哥说殿下寻了个名医,只是人在外地,行踪不定,还需等待将人找来,”当然太子不会只寻一个名医,但凡是有些名声的都使人去寻来为皇长孙治病,更重要的是,“太医令跟几位太医反复诊治,觉着皇长孙应是中了毒。” “中毒?”舒颜震惊地抬起眼。 邵元昇点点头。 若是疑难杂症,太医院也是汇聚天下优秀郎中所在,不会束手无策,唯有解毒一道,若是简单的毒药,尚能解,只怕是有人专门研究弄出来的毒。 尤其,皇长孙中毒,这代表的可就不一般。若不是东宫姬妾争斗暗害,那便是皇子们狼子野心觊觎储君之位了。 知晓长子是中毒,太子自然偏向后者。 事情报到平昌帝跟前,他虽然也使人协助调查皇长孙中毒一事,但却并未如太子所想,调查其他皇子有没有暗中下毒手,反而让他管束好东宫姬妾,“朕给你加派人手,细细去查,看是你哪个妾室下的毒手。还有少傅那边和东宫属官,你都约束好了,看看现在朝堂上质疑你的声音还少吗?” 平昌帝十分不满地看着曾经器重的太子,眼中带着失望。 淑妃说的不错,太子如今是越发不像话了,这还没继承大统便狂妄起来,来日如何治理大景,而且太子如今还暗中笼络朝臣,他这个父皇还在皇位,他就这么迫不及待? 太子知道如今圣上虽然依然敬重自己母后,但对林淑妃多娇宠,前次他发觉四皇子背地里小动作,圣上却道他多心,如今更是假装看不出佑哥儿中毒有他那几个兄弟的手笔。 父皇如此,仿佛比以前失了圣明,又见圣上如此目光望过来,太子心中寒意起。 之后,不知坊间怎么传出,太子子嗣之所以不丰,是他身体有疾。 这话如同潮浪般席卷而出,等太子发觉时,已经晚矣。甚至其中有人作证,此人便是太子曾经的良娣陈芷贞。 东宫摇摇欲坠。 作为姻亲的舒府首当其冲也受到影响,不少人议论,太子有疾,那太子妃还能生育一子一女,不知是太子妃好福气还是手段高明,有跟舒府不对付的夫人,还将这话阴阳怪气到宋氏面前。 舒颜少参加宴会,倒是受影响小些,但也免不了听说这些。 尤其舒怀原兄弟和阿恒在这时回京,舒颜回舒府,听宋氏气愤说起这些,也气得不轻,“这些人都是吃饱了没事干,专门胡说八道是吧。” 可气归气,如今情形百般不利东宫,却是事实。 但到底中宫稳坐后位多年,太子也不是碌碌无为无用之流,更有舒怀谨等近亲幕僚等出谋划策,局势虽乱,他们反倒更想揪出背后那些黑手。 邵元昇这段时间也早出晚归,忙乎这些事情,舒颜倒是回去舒府两次,又跟四哥五哥和阿恒出去逛了次街,有许久未见的兄长好友到来喜悦,冲散了些烦忧。 东宫那边邵元昇和舒怀谨合力细查诸皇子,除去一直帮着太子的六皇子和三皇子,其余几位都被他们细细地暗中查了一通,总算在给佑哥儿寻找的名医到达东宫前,有了些许有利进展。 作者有话说: 第174章 舒怀谨发现邵嘉利用废五公主身份,私下结交朝臣,且邵元昇查到当初攻讦太子少傅得意门生陈侍郎贪墨护堤款也是诬告。 朝堂上,邵元昇手持证词,“当初陈侍郎签发拨往剑南道的护堤款,的确从户部发出,地方上却只收到其中十之七,剩余款项却是负责押运转送的官吏打成了白条,并暗示那十之三万银可作为辛苦酬劳费用折损,又附上盖了陈侍郎印章的书信。但据臣查证,陈侍郎并未写过这书信,”如今陈侍郎在天牢,是太子让邵元昇悄悄审问才发现了蹊跷。 在平昌帝阴沉不定的神色里,邵元昇继续肃声陈禀,“但这护堤款的确被人贪墨,只是却不是陈侍郎,而是何员外郎。” 朝臣后列,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身材微微发福的中年男子身子一抖。 很快,其他朝臣也顺着邵元昇目光望过去,一片哗然。 这位何员外郎不是别个,乃是四皇子妃生父,四皇子的岳父。 若是贪墨护堤款的真是何员外郎,这件事可就太值得神思了。 一瞬间,不少老道朝臣就已经想出其中关节所在,不由悄悄在四皇子与太子之间扫视,气氛顿时微妙起来。 “圣上,臣冤枉,”已经被邵元昇点出,何员外郎也不能在躲在后面,忙出列跪倒在地,“这是诬告,臣不曾做过,什么护堤款,臣才上任不久,怎么能左右得了侍郎,这,这是陈侍郎故意赖微臣……” 何员外郎以前只是混个闲差的无名之辈,后来因为女儿何玉彤攀上四皇子做了皇子妃,才慢慢捞着油水,四皇子提拔着做了个户部员外郎,一朝得意,本就心性不佳,忍不住便生出贪心。 本来还只是收些小贿赂,后来胆子大了,四皇子妃又被四皇子厌弃,为了打点,他在身边人撺掇下,便动了护堤款。 何员外郎现在自然是狡辩,虽然嘴上说的还算是流畅,心里也是恐慌得厉害。 只是,他再狡辩,邵元昇和太子这边,若没有足够的把握,不会在朝堂上向平昌帝申诉,很快证据确凿,何员外郎想抵赖都不成。 于是,他赶紧向四皇子求救,只才唤了一个“四”字,便听到四皇子冷酷的字句。 “父皇,是儿臣管束不力。只是四皇子妃何玉彤品行不端,性情狂暴,屡屡残害儿臣子嗣,半年前,儿臣便写下休书,只是到底顾念夫妻一场,想着若是她能就此转圜,便也罢了。可万没想到……请父皇不必顾虑儿臣,秉公行事。” 他后面那句话说的倒是大义凛然,可若没有前面那一番铺垫,还带些大义灭亲的样子,如今却是让人觉着假惺惺。 反正太子一派如此认为。 而四皇子拉拢的朝臣则一一出列向平昌帝求情,言语之下自然是四皇子诸多无辜,都是何家父女过错,且要求另立四皇子妃,何玉彤德不配位。 又有不知是不是其他皇子拉拢的朝臣,站出来讨伐太子与四皇子各自错处,朝堂上乌泱泱不停。 平昌帝倒是对四皇子休妻一事不太惊讶,因林淑妃也多次明里暗里道四皇子妃许多不是,他对四皇子妃这个儿媳的印象也越来越差。 近来,平昌帝总是频发头痛,被下面朝臣一言一句说个不停,觉着头又抽疼起来,顿时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一切按律查办。”便让内侍宣布退朝。 太子本还让自己派系的朝臣丁御史准备了弹劾邵嘉结党营私大臣的事还没得及提出,朝会便匆促结束,只能私下向平昌帝禀告了。 但望着平昌帝高大却有些虚浮的脚步,饶是平昌帝如今待他不如从前,太子也忍不住担忧起他的身体。 但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一桩事等着他,他费劲周折寻来的名医今日就到京城为长子诊疾,因此对丁御史使了下眼色,让他跟上去禀告,自己先回了东宫。 而其他朝臣们在今日超会后,越发察觉出四皇子与太子之间的暗潮涌动,虽然四皇子掩饰的好,但隐隐露出的锋芒意在储位,这些混迹官场数载的大臣们如何察觉不出。 且,不仅四皇子,其他年长成人皇子也或多或少地露出些心思,偏平昌帝近来也大不如往日圣明,现出几分暮气,不少朝臣开始暗暗揣摩要不要站队,也有中立纯臣巍然不动,但原本还算平静的朝堂局势渐有混乱之势。 四皇子从宫中离开并未回四皇子府,即便现在的四皇子府后宅正院已经乱作一团。 四皇子妃,现在已经被休掉的先四皇子妃何玉彤听着何府送来的,他父亲被关天牢,自己被四皇子休弃也被四皇子在朝堂上捅开,面色白得吓人。 自从被四皇子厌弃后,她性子越发暴戾,暗中更是屡屡暗害他姬妾,直到被四皇子府甩了一纸休书但却没有公开也未将她赶出府。 她一直以为是两人亲事毕竟是经了圣意,四皇子也顾忌,不过是冷落自己的手段,而且,她还尽力使出手段争宠,更想早点生下嫡子才好。但却没想到是她多想了,四皇子是真厌她至极,居然在她父亲有难之时对自己发难。 想到自己即将被休弃,再也不是就算名义上挂着也行的四皇子妃,何玉彤眼皮一落昏了过去。 待何玉彤再醒来已经是在离开四皇子府的马车上,在她昏迷期间,四皇子府大管事就接到四皇子传话,将何玉彤连人带一应陪嫁之物赶出府邸。 何玉彤听完身边丫鬟凄凄切切的说她们已经被赶离四皇子府,正在回何府路上,想到未来可能面临的困窘境地,再度被刺激地昏过去。 而在何玉彤闭眼昏去的时候,一辆低调不起眼的马车在她旁边经过,背道而驰。马车里面坐着的女子,虽眉宇间带了些许焦急,但清雅美丽,与何玉彤的憔悴狼狈截然相反,正是太子曾经的良娣陈芷贞。 而即便四皇子妃被休弃离府这等大事,都没等来亲自来告知的四皇子,过不多久,却在一处宁静的院落与陈芷贞双双坐在一处,两人之间只隔不到咫尺之距。 但两人之间的氛围倒是不怎么暧昧,陈芷贞正皱着眉,语气担忧地说着:“阿济,”四皇子名邵济,从称呼上可见两人关系亲近,“我觉着现在情势对我们不太有利了,太子那边似乎让人查到假邵嘉身上了,会不会暴露咱们这边?” 四皇子:“不用担心,当时与邵嘉替身那边联系的都不是我的人,便是太子查出来,也不会牵连到我。” 见他说的笃定,陈芷贞担忧去了些,虽然起初也曾别扭自己因他算计导致食尚楼陷入拐卖人口风波,但等后来随着她与四皇子结识并参与到他夺嫡中,得到了这个男人的喜爱,接触到权利带来的好处,她有了比在太子府时更多的野望,也更积极谋划起来。 陈芷贞也知道了朝堂之上发生的事,自然是喜闻乐见,何玉彤那个女人霸占着四皇子妃的头衔太久了,就算陈侍郎的事没能成功栽害到太子派系那边,对她也是有了好的进展,便越发卖力起来,“那要不要趁着这时候,再去制造一次舆论?还用上次的手法,只是这次暗示明显些。” “可以,”四皇子是极其高兴陈芷贞的聪慧,对于上次她能想出利用术法手段制造仙谕,再暗暗引导百姓提高自己的名望带来的效果十分满意,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还是阿芷聪明。”太子如今风评极其不好,也正好是个好时机。 见陈芷贞热烈大胆地回望他的目光,四皇子不由心中一热,不仅在夺嫡大事上助他良多,他最爱的也有此女在某些事情上的热情。 而不远处,巍峨耸立的城墙下,又有一对车马缓慢停下,接受检查。 翌日。 “阿芝回来了?!”舒颜惊喜地看着手中帖子,“快取笔墨来,我这就给她回帖。” 原以为何问芝还要随着何父在晋州上任几载,没想到她居然跟自己差不多前后脚回京了。不过此番何问芝回来却不是何刺史调回京城任职,而是何母娘家那边为何问芝牵线相看了一门亲事,何问芝虽母回京定亲。 既是这般,舒颜自然要准备上一份贺礼了。 待邵元昇晚间回来,她高兴地挂在他腰间与他分享这消息,低头蹭了下她柔润的腮,“东宫那边也有好消息,皇长孙查出病症,并在治疗中了。” “真的吗?那可真是太好了,”佑哥儿能好起来,舒颜更加欢喜,但也不忘关心地问起,“那佑哥儿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说到这个,邵元昇神色就沉了些许,只是对小妻子声音依然温柔,“是中了南疆那边的一种毒,幸好发现的及时,吸入的量不重,不然便是请来的那位名医宋郎中也无法挽救了。” 而东宫中居然会有人将南疆的毒下到皇长孙身上,这又是一桩大事,东宫如今被太子肃令再度细细彻查,全宫戒严。 不管东宫太子如何作为,太子妃皇后等关心皇长孙的人却都松了半口气,如今只等这位宋郎中治愈皇长孙。 然而,就在太子这边才有些许欢喜高兴时,忽然有人匿名举报太子侵吞周遭附属小国向大景进献的贡品,且已经举报负责帮助太子侵吞贡品的官员。 无独有偶,这官员与国公府还有些牵连,正是卲哲从地方上带回来的其中一个妾室的主家族叔。 第175章 舒颜才在自己院子里见到了友人何问芝,大房那边便哭闹起来,声音隐隐透过墙院都穿透过来,顿时有些不喜。 “怎么回事?” 不怪她动气,大房的人前段时间又寻她的麻烦,不是旁个,还是舒兰芙。 因阿恒与舒怀原兄弟来京城,舒颜与他见了几次面一起逛街吃饭,当然不止他们两人,还有舒怀亭等人,可没想到那之后国公府中就出来一股流言,道她与阿恒有私情。 舒颜听说这事的时候,府里已经传了一大半。 这种流言若是细究起来,并不难查,很快就查出来是从舒兰芙身边的丫鬟口中传出去的,其中还有些王沛柔屋中丫鬟的影子在暗中推波助澜。 而那些天,正巧孟秋婉受了风寒在休养,许是她管束没到位,许是没精力,这流言就快速传播开。 这种对女子名声的流言,纵使澄清,也到底有些心思不正之人不信,反而变本加厉恶意揣测,便是当事人不在意,也膈应人。 尤其这舒兰芙狡辩不承认,只推出身边丫鬟来抵罪,只说自己管束下人不严厉这等无足轻重的话。 王氏本就与舒颜这边不和,嫉妒邵元昇官职压了卲哲一头,借着掌管中馈的便宜,只随便发落了些下人,装装样子罚了舒兰芙月银半年、禁足一月。 之后,不知是不是王氏授意,或是饭食或是公中所发份例上,清宣院这边得了几次不太明显的拖延刁难。 虽然卫国公夫人也道了不满,但都被王氏以底下人阴奉阳违,撤掉了两个管事的做法糊弄过去。 国公府中的大小管事,如今早就被王氏渐渐替换成自己的人,只除了清宣院和椿华院她还伸不进去手,但也多次明里暗里想往里塞人。 总之,舒颜如今对王氏大房那边实在厌烦,竟渐渐觉着在这国公府中的生活倒不如前两年在外面时舒心。 现在听到大房那边传出来动静,都下意识觉着不喜,拧眉让青萍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让阿芝见笑了,”舒颜没刻意隐瞒自己的一些情绪。 何问芝摆摆手,“这有什么,谁家还没有个不安宁时候了。” 两人便聊了起来,她跟舒颜虽然认识的晚,但却意外的投契,“对了,我这次来,还有件事想与你说说。阿颜,你还记得在晋州时,咱们曾见过的那位莲火教圣女,酷似废五公主邵嘉吗?” “自是记得,”舒颜微微坐正身子,“怎么?” 何问芝皱了下眉,“也许是我想多了,只是,总觉着有些不对。我前段时间与一位朋友去她堂妹家玩时,偶然见到她府中的一位画师的一副画作,上面是这画师的随笔市井习作,里面有个人,面容酷似邵嘉。当时那画师说因那姑娘气质不一般,带着些许贵气,便随手画了下来。我仔细辨认了下那画作的位置,悄悄派人去调查了下,还真的找到了地方,只是里面居住的人甚是神秘,周围邻居皆不知所居何人。” 许是当时莲火教那一幕给何问芝印象太深刻,她才特意留意。 只是回到京城后,却很快知晓,邵嘉一直在京城,且性子与原先也大为不同,若是单独一桩也好,可两下联系一起,便透出一股说不上来的古怪。 何问芝甚至还大胆猜测,“难道里面有个是假的?只是……”为何呢? 舒颜思绪极快,“阿芝你不知道,邵嘉性情是变了,可之前在京中行走在高门大户之间,却是暗中拉拢朝臣。现在已经被人查出来,禀告至圣上那里了。” 这些自然是邵元昇与她说起,因为其中还有他的一些调查跟进,“本以为邵嘉是为三皇子奔走,但她被圣上羁押审问后,竟然是被五皇子指使,为他结党。” 事情听起来有些复杂了,何问芝本只是偶然发现,凭着直觉去调查了一番,后来告诉了何刺史,何刺史并没有当回事,她却隐隐觉着事情有些怪异,才特意与当时也觉着奇怪的舒颜提起。 “我也不知道晋州那个像邵嘉的人到底怎么回事,就是觉着奇怪,就想与你说道说道,”何问芝有些预感,这件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不然也不会特意与舒颜来提起。 舒颜也是这般认为,“等阿昇回来后,我与他说说,让人去晋州那边查查。现在朝中形势有些复杂,皇子中间很不平静,阿芝你若无事,便尽量在外面少走动些。” 随着邵嘉交代出五皇子,皇子间夺嫡的氛围越发清晰起来。 这些皇子们手段百出,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能给人挖个坑,这种局势下务必谨言慎行,尤其是女眷们,更得注意来往结交。 才说到这里,就见青萍面色难看地从外面进来。 “发生何事?”舒颜见她神色不对,忙问道。 青萍看了眼何问芝,但随即想到这事也没瞒着的必要,“夫人,是大公子那边出事了。” 等听完青萍打听到的事,舒颜与何问芝都吃了一惊,怎么也没想到,太子那边会发生这种事,现在不提卲哲被牵连进去的轻重,太子竟侵吞贡品,才让人震惊。 虽然附属小国上贡的贡品珍重,但太子会是那种眼皮子浅的人吗? 东宫虽不比皇宫,可珍稀物件却也极多,况且冒着被圣上发现的危险做这样的事,怎么想,对太子都是得不偿失。 舒颜第一反应就是,太子被人诬陷。 虽然她不喜卲哲,就算事情是从他妾室娘家牵连过来,但到底有碍国公府名声,更不用说太子如今境地更加糟糕。 朝堂上,原本还有五皇子蹦跳的身影,因邵嘉为其结党被查出,如今只剩下四皇子呼声渐渐涨起,暗暗逼进储君之位时,晋州忽现神碑。 神碑之上,与上次的雪中玉碑显现不久便消失不同,这所谓神碑在上次玉碑处现行后,便慢慢落地一直存在了。 重点是,上面依然有四个大字,邵天授济。 通读起来,似乎蕴意不明,但若是期间不仅有天授二字,首尾合起又是四皇子名讳,不得不耐人发思。 而这样的寓意很快被人解读,并快速传扬开。 流言之力,不可小觑,尤其是太子处境含冰带雪之时,民间甚至有了四皇子才是天授储君所归的呼声。 但人为营造出来的,到底有迹可循,尤其太子派系也不是无能之流,且有能者且多,又早就提防暗查四皇子良久,到底让太子这边的人暗中查到四皇子的破绽。 只是,太子暗中动作,也抵不住明面上处境渐渐处于劣势,尤其圣上对太子的态度逐日冷凝。 但可喜的是,皇长孙身体渐好,让那些想在太子子嗣上攻讦他的四皇子派系哑言,毕竟比起太子还有两位嫡子嫡女,四皇子只得了三位庶子女。 舒颜还曾经对四皇子府这种只有庶出子女无嫡出的奇怪现象,和邵元昇讨论过。 毕竟作为皇子,先诞下嫡子才是正经,庶出到底身份低了一大截,尤其是对夺嫡帮助上,有嫡子且多,才是助力。 直到前段时间,四皇子妃被休,很快陈芷贞被四皇子求娶,并传当初是四皇子与陈芷贞相爱,却被太子横刀夺爱,才不得已娶了何玉彤。 “可当初我记得表姐说,陈芷贞是主动投向太子,”这种话也就是骗不知情者,舒颜可知道当初是陈芷贞主动靠拢太子。 “许是算计利用,”邵元昇再能探案,也不能知之甚详,只能推断,“四皇子狡诈,若是早有夺嫡之心,许很早之前就在算计了。” 后,发现,此言一语中的。 而国公府大房这边,卲哲因贡品被贪扣涉及妾室娘家人,官评受损,对于一个特别注重官场前途的人来说,特别不能接受,大房陷入低气压。 邵婳都受不住大房的压抑,不是躲到邵璇处,就来寻舒颜说话。 “大哥也真是的,纳这么多妾做什么,整天闹哄哄的,大嫂那里每天都有断不完的官司,真是烦人。” 舒颜这才知道,看似平静的大房,其实内里争斗事件层出不穷,只是被孟秋婉压了下去。但邵婳活泼总到处走动,却是发现了不少争端。 舒颜自然不好评价什么,本来国公府其他几房庶出就时不时有些矛盾,现在又加了大房卲哲的妾室争端,她只觉着厌烦。便转移话题,说起邵璇的亲事,下月月便是她出嫁时。 邵璇自是一脸娇羞。 当初陈侍郎护堤款案爆出后,太子少傅府受其影响很是低沉了一段时间,连为嫡次子筹办亲事都耽搁下来,如今事情查明后,太子少傅名声恢复,少傅府更为积极筹办这大喜冲冲晦气。 虽然国公府这边大房氛围不太好,可却没影响到三房为嫁女儿的喜气。 邵璇坐在椅子上,面容羞涩,堪称人比花娇,却也安慰堂妹,“阿婳不必担心,这件事对大哥影响其实不大,他心中有数的。” 邵婳嘟囔道:“大哥也是,要那么多女人做什么。”但也知道自己只能背后里说几句,想到下个月邵璇出嫁后,自己就少了个可以说话玩耍的姐姐,心情更加低落了。 邵璇笑着安慰她,“这不是还有小婶婶么。” “是啊,”舒颜也道,“阿婳无事就来寻我玩,我也没什么事做。”但说到底,她还是跟邵璇更合得来,也舍不得邵璇嫁人。 而且,邵婳到底是大房的,鉴于王氏等人,舒颜实在不想跟大房过多牵扯。甚至,她还想着不若换个院子居住,最好是靠到椿华院那边才好,但这更换院落不是小事,不太好办。 作者有话说: 下一本《穿成女主妹妹的日子》求收藏~~~ 第176章 三月二十六这日,是舒贵妃生辰,舒颜依约往宫中为其庆生。 正是春花争相斗艳时节,往凝烟殿去的路上,不时有赏花游玩的妃嫔,后宫多美人儿,人美花娇,便是如今外朝暗潮涌动,也让人心情陡然松散开。 一路走来到凝烟殿,舒颜都觉着身上沾染了些许花香气。 舒贵妃生辰,凝烟殿布置一新,偶有别宫宫人送来贺礼,甚是热闹。 待进了正殿,不等舒颜见礼,就被舒贵妃招手过去,“阿颜快来。” 不是整的生辰,舒贵妃也没想着大办,只邀请了亲近的人来,舒颜到的时候,所见都是熟悉的人,笑语盈盈上前先送上一波祝福并生辰礼。 生辰礼虽不是多么贵重,却胜在精致,是一尊水头清润的青松翡翠盆景。 舒贵妃并不在意生辰礼,难得的是心意,拉着舒颜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说话。 “可有些天数没见你往宫里来了,”舒贵妃穿着一件绣牡丹暗纹红梅色宫装,虽是要做祖母的人了,依然容颜娇艳,“这天儿暖和了,没事就来宫里玩玩赏花,宫里前些日子新移了些牡丹来,已经打了花骨朵,很快就能开了。” 舒颜笑着道:“来时看着御花园西侧的花开了不少,从那附近经过,觉着身上都染了些花香。” “我也是从那边过来的,觉着像是栀子花香,”说话的是未来的六皇子妃宋如,十六七岁年纪,模样俏丽,“还不大到栀子花开的时候,宫中的却开了一些。” 三皇子妃也来了,笑着道:“听母嫔说是从京外别院里移过来的矮苗,想来是那边的温室暖和,花骨朵打的早,才开了。像宫里的栀子花树都没打骨朵,正常开起来得快五月了。” 女子间聊天,除了衣裳首饰,赏花也是一大热题,如此便说了近一刻钟,而后是柔妃身边的宫人来送生辰礼才打住。 如今,舒贵妃与皇后和柔妃那边关系倒是不错,虽然不是多么亲近,但也算是有来有往,尤其舒贵妃与柔妃原先一直不对付,能处成如今这样送生辰礼。 舒颜想到自己来时去凤仪殿请安,却没见到皇后,不由说了起来。 舒贵妃道:“皇后这几日身体不适,大家的请安都免了。许是前段时间担心皇长孙,如今松懈下来,才引出病症。” 她自然早就探望过皇后,太医诊治是伤神劳累。 柔妃也是担心皇后身体,不然今日舒贵妃生辰,她也会来亲自贺仪。 舒颜点点头,“幸好佑哥儿大好了,葳表姐之前也担心憔悴的不行,”佑哥儿好转后,她陪着宋氏又去东宫探望过一次。 皇长孙中毒已经查到一些线索,毒是从东宫外面进来的,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是皇子间争斗所致。 这话题过于敏感,她们这些后宅女子们不好妄议,但就算是舒贵妃居后宫也知道如今四皇子蹦跶的厉害,其养母林淑妃如今又深得圣宠,将自己这个曾经的宠妃挡箭牌压下,忍不住说了几句,“什么邵天授济,不知弄了什么见不得人手段,给他脸上贴金,贻笑大方。” 舒贵妃曾经也有夺嫡念头,幸后来及时止住。如今只觉着四皇子和林淑妃痴心妄想,皇后和太子才是中宫嫡出,正经储君。她看不上林淑妃更看不上四皇子,语气带着不屑。 “太子和皇后行事磊落,那四皇子只暗地里行些阴暗龌龊手段,不会成气候,”这话当然不是舒贵妃分析出来,而是六皇子如此评价过,反正舒贵妃现在是妥妥的拥太子党。 赵充仪本就胆低,三皇子妃和宋如也不敢妄谈,舒贵妃也是说几句不岔,很快便岔开话题。 而此时太子正带着给佑哥儿治病的宋郎中往凤仪殿去。 皇后身体不适,虽然太医诊治是伤神劳累,开了汤药休养些时日便可,但太子却不这般认为。 他觉着皇后一向身体康健,很少生病。前有皇长孙中毒,四皇子暗中动作不断,便怀疑这病也许不是病,便特意带了宋郎中为皇后诊脉。 “皇后娘娘无甚大碍,的确是伤神劳累所致。” 宋郎中并未诊出其他病症,太子知道许是自己想多了,但也由衷松了口气,他宁愿自己猜疑过重,也不想母后真的有个什么好歹。 徐皇后温和地笑了,她自然知道太子所虑,柔妃一直陪着皇后,正要开口,便听到大殿外传来恭请圣安的声音。 “皇后如何?”平昌帝多日没来凤仪殿了,是上午太医令来为林淑妃把平安脉时,他随意问了句后宫其他妃嫔身体时,才知晓,便绕道过来一趟。 到底皇后是他正妻,平昌帝便是再偏宠爱重林淑妃,也给皇后体面。 却没想到看到一个陌生的郎中在收拾药箱,他知道太子请到一位名医给皇长孙治病,却没见过这位郎中。 太子忙给平昌帝行礼请安,并介绍了一旁也行礼的宋郎中。 柔妃如今越发厌恶看到平昌帝,见他来,便随意找了个借口离开。 平昌帝对柔妃并不在意,得知太子是担心皇后,才特意请了这名医来给皇后诊脉,倒是欣慰他的孝心,知晓皇后并无大碍,“皇后好生休息,若是宫务太过劳累,不如让淑妃帮你分担一些。” 这自然是林淑妃多次枕头风的结果,平昌帝如今也觉着有林淑妃为皇后担忧,也免皇后劳累。 太子微微低垂的目光微寒。 皇后倒是面色无常,温和地笑了下,“多谢圣上关心,若是林淑妃能帮衬妾身一二,那妾身自然乐的清闲些。” 林淑妃真是爪子越来越长了,真当她这个皇后好欺! 平昌帝见她言语中并无勉强,心中对这皇后更加满意,不愧是中宫,这份气度便足以。 其实,平昌帝是有些舍不得林淑妃劳累,但看皇后每日处理宫务也不容易,但更见不得淑妃不开心,心疼她有一点儿不快。 平昌帝才满意地笑了下,就察觉到有道目光似在偷偷打量自己,顿时龙心不悦,望了过去,见是那位宋太医,一双沧桑的眼睛落在自己腹部,不由沉下脸来。 太子敏感地察觉出来,忙抬脚欲提醒宋郎中一二。 这位宋郎中可谓当世圣手,一手医术不输太医令,甚至更胜一筹,只是性情有些狂放,不拘礼节,方才见了父皇也只行了简单的稽首礼,并未跪拜。 此时,见他竟大咧咧打量父皇,且眼中带了浓厚的兴趣,不由担心他触怒圣心。 只是,不等他说什么,宋郎中有些怀疑的声音便响起,“圣上,可否让我为你诊下脉?” 平昌帝觉着自己身体十分康健,尤其到了他这个年纪,更注重身体,每日都有太医为其诊脉,这个郎中虽有些本事,只是这行为过于狂妄,便心中不喜,“不必了,朕无恙。” 平昌帝声音里已经带了些许冷意,若是旁人,许要诚惶诚恐,偏这位宋郎中是个疏狂之人,还颇有些医痴。在太子张口欲阻止前,反驳道:“我看着可不是,圣上身体该是有疾才对。” 如此说着,他还往前走了两步,直视并细细看向平昌帝眼睛,而后目光中便带上一些热切,似乎遇到了什么感兴趣的事情一般。 “放肆!”平昌帝高高在上已久,觉着被他这目光冒犯到,登时帝王威亚倾泄。 从去年起,平昌帝性情就有些阴沉不定,徐皇后恐太子被波及怒火,忙道:“太子无事便和宋郎……” 话未尽,宋郎中就越发笃定地说了句,“似是中蛊。” 他可是许久未遇见蛊毒了,隐隐有些兴奋。 * “怎么回事?” 凝烟殿,舒贵妃与舒颜等人才用完午宴,舒贵妃正安排宫人送舒颜回国公府。 方才吃饭时,舒颜忽然干呕,舒贵妃叫了太医来诊治,原来竟是怀孕了。 这可是大喜事,只是舒颜不害喜则罢,一害喜便厉害了。之前觉着好闻的气味,比如因舒贵妃生辰,殿内点了熏香,又布置了许多的鲜花,这些先前还觉着好闻的香气,如今闻着只觉着厚重。 如此,舒贵妃只能赶紧安排人送她出宫。 才吩咐完,便听到有些喧哗声。 舒贵妃问完,很快从外面小跑进来一个内侍,“贵妃娘娘,圣上忽然晕倒了!” “什么?!”舒贵妃震惊地站起身,到底是深深喜爱过的人,即使现在不爱了,却也做不到无动无波,“圣上身体一向很好,怎么会晕倒,可有说是什么缘故?” 反应过来,舒贵妃急声连连发问。 内侍自然是不知,“奴婢不知,只说圣上在凤仪殿忽然晕倒,现在后宫戒严。” 若是普通晕倒,寻太医诊治便是,但却戒严后宫,舒贵妃下意识想到:“莫非有刺客?” 不仅是她,其余人也是这般认为。 果然过不大会儿,就有巡逻侍卫通告各宫不许随意走动,宫中进了刺客,刺客伤了圣体,现在宫中搜查。 如此,舒颜想要现在离开皇宫就不可能了。 舒贵妃便安排宫人收拾出一间远离带有花卉处的小偏殿,撤了其中熏香之物,让舒颜暂时在里面歇息。 圣上遇刺晕倒,舒贵妃作为贵妃,本该前去探望,只是如今宫中戒严,不得随意走动,但作为贵妃,她倒是没被阻拦,便匆匆带着宫人往凤仪殿去。 她到凤仪殿时,殿外尽是手持佩刀的千牛卫,守卫森严。 但舒贵妃并未被允许进入,不仅是她,比她早到的柔妃与林淑妃也被挡在了凤仪殿外。 作者有话说: 本文接近大结局,新文《穿成女主妹妹的日子》求收藏,么么 第177章 邵元昇今日在大理寺当值,得知平昌帝遇刺晕倒时,本就担心还在内宫的舒颜,捡重要的差事处理了下,便匆匆赶往皇宫。 只是宫内戒严,根本进不去,寻思了一番,只能去寻了舒怀亭,往太子处打听消息。 直到未时中,舒怀亭才匆匆赶来,“太子只说无须担心,”他如今已离开东宫在吏部任职,也是费了一番周折才打听来的口信。 “阿颜在姑母处庆生,应该无事,”舒怀亭明里在吏部,暗中依然与太子做事,他觉着这刺杀来的蹊跷,太子那边也没有旁的动静,许是另有内情。 邵元昇按下担心,但也没离开宫门,舒怀亭嘴上说着无事,其中心中也担心宫中妹妹,便也陪着邵元昇等舒颜出来。 舒颜出宫时已近申时末,就这,她还是舒贵妃费劲寻了皇后身边的女官,提前把她送出宫,另有三皇子妃等人依然在凝烟殿未出。 “阿颜!” 一看到舒颜的身影,邵元昇就快步走了过去,见她神色带着憔悴,忙担心地问,“你没事吧?” 舒怀亭也看到妹妹脸色不好看,“不舒服?” 中午宴席上,本来她就没吃多少饭食便呕了,后来虽然缓解了些,但神色间掩不住憔悴,但此时见到夫君和兄长,身体上不适比不过心中欢喜,高兴地与他们分享,“没事,是我怀孕了。” “怀……”邵元昇一下顿住,而后又惊又喜地望着她小腹。 虽然两人一直都说孩子的事不着急,之前北巡还刻意避着,但当孩子真的到来时,他只觉着满心说不出的喜悦。 一下讲不出话,神情显得楞傻。 倒是舒怀亭虽然也高兴自己要做舅舅,但比邵元昇更快反应过来,“阿颜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找太医看过了吗?看你脸色不好,走,快别站着了,别累着。” 一连串的关心担忧言语,让邵元昇也反应过来,“对,对,快上马车,别累着。” “就是有些孕吐,其他的倒还好,”舒颜从宫中出来时,是舒贵妃特意找了软轿抬她出来,并不累。 但邵元昇和舒怀亭却是担心的很,尤其是邵元昇对女子怀孕一事什么都不懂,只想赶紧回国公府让舒颜休息。 舒怀亭却是知道些妇人怀孕事,高兴之余,就叮嘱了舒颜一番,一路坐了国公府马车先到了国公府,才急急赶回舒府报喜。 不提舒府上下得知舒颜怀孕多么欢喜,宋氏当即就打算明日来国公府探望闺女。卫国公夫人得知小儿媳怀上了后,高兴地合不拢嘴,急忙赶往清宣院。 “母亲,您怎么过来了?”舒颜正被紧张兮兮这那都不放心的邵元昇弄得无奈,见国公夫人过来,赶忙从榻上起身要下来,却被邵元昇按住。 “阿颜别乱动,”邵元昇到国公府便先派人找了国公府府医过来给舒颜看诊,并询问了许多孕妇需要注意的事项,才想起来通知卫国公夫人这喜事的。他觉着府医叮嘱的那些注意事项,最重要的便是孕妇一定要好好休养,切勿累到。 “哪里就这样脆弱了,”舒颜也没想到邵元昇这般紧张,暖心之余却是有些好笑。 卫国公夫人看着幼子紧张的样子,笑着道:“知道紧张你就好,开头三个月的确要多小心。等坐稳胎就好些了,看你这反应,也是不轻。府医也有开些止吐的方子?” 卫国公夫人生养过三个孩子,经验也是相当丰富,甚至比府医说的还要周到细致。不仅舒颜仔细听着,邵元昇更是比她还认真,还不时询问母亲。 被家人这样细致温柔疼爱,舒颜手指轻轻摸着依然平坦的小腹,只觉着胃中不适都淡去几分。 只是到底是生理反应,便是尽量保持愉悦的心情,待到了吃饭时,舒颜还是不时被一些饭菜味道顶到呕吐。即便饭食尽量避开味道重,挑着舒颜爱吃能吃的做,有时吃着时还无事,等吃完后,上来一阵子恶心又都吐出来。 可舒颜知道,母体营养对孩子的重要,便是呕也要尽量吃进去食物,更不必说每日滋补温和的汤类,能喝进去便尽量喝。 她这样的状态,让卫国公夫人和邵元昇皆心疼,可也没办法替代,只能尽量帮她想法子缓解,邵元昇也尽量待在府中陪伴她。 也幸好,舒颜的身体一向康健,底子好,虽孕吐症状重,却不至于卧床不起,甚至,她还觉着总在屋子里烦闷,更想在外面走走。 清宣院附近倒是没有什么花圃,只有绿叶树木,因此,也不怕有浓郁花香刺激味觉。 若是走得累了,身后自有丫鬟随时带着绣墩让舒颜坐下歇息,或者附近有石凳之类,铺上软垫也可歇脚。 “阿昇,宫中和朝堂上如何了?形势好转些了吗?” 因她孕吐重,邵元昇恐她劳神,一直未与她讲,“嗯,好了许多。还记得你上次进宫给贵妃庆生吗?”在舒颜点头目光中,他继续道,“其实,当时圣上晕倒并不是遇刺,是中蛊。” “中蛊?!”舒颜震惊地瞪大眼眸,居然真的有蛊吗? “是啊,”邵元昇将圣上去看望皇后,恰逢宋郎中给皇后看诊,继而发现平昌帝中了蛊毒,简单讲了下,“宋郎中诊断圣上中的是噬情蛊,他身上的自然是子蛊,为了不惊动背后下蛊之人,才假借刺杀之名,严密把控皇宫各处,并由宋郎中暗中为圣上驱除蛊毒。” 舒颜听得一愣一愣,这什么噬情蛊,只听名字,就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后宫哪个妃嫔的手法,只是既是情蛊,却又带了个噬,便给人不详的感觉。 果然,邵元昇接着说道:“还记得当时你说圣上富态了吗?其实,那并不是富态,而是噬情蛊导致。若只是一般的情蛊,除了中蛊的子蛊被母蛊控制心神,倒也好解,也不太会损伤身体,但这种噬情蛊却对中了子蛊的人身体产生很大损害,当然控制力也强。肚腹肿胀只是先期,待后期便会损及心脉。若不是精通蛊毒之人,一般郎中根本查探不到,只会误诊心脉有疾。” 可见背后下蛊之人的狠辣,除了想要控制平昌帝,还想慢慢要他命。 舒颜这才知道,原来当时误以为平昌帝发福,原来并不是中孕肚,而是中蛊! “那查出来背后是谁……”她才问到一半,忽然福至心灵,“是林淑妃?!” 若论近期平昌帝最宠爱最听任谁的话,当属林淑妃,无二。再加上四皇子暗中作祟,其夺嫡之心昭然若揭,林淑妃能做出此等事来,自然也不无可能。 至于什么平昌帝最心爱女子乃林淑妃,二人被传情比金坚,或许情有,但在这后宫,在平昌帝坐拥后宫诸位佳丽,林淑妃至今不过是淑妃,可见两人感情也掺了不知多少的水。 “是她,”果然如舒颜猜测,邵元昇将近来宫内外情势与她讲来,“圣上被取出蛊毒后,便派了内卫与太子,彻查林淑妃与四皇子。” 舒颜都能想到的事,平昌帝在蛊毒被取出,心神不再被林淑妃所控时,自然更是立刻想明白。又因为那宋郎中实在是医痴,对蛊毒又精到,虽从平昌帝体内取出子蛊,却未惊动母蛊,是以那林淑妃依然以为平昌帝尚在她控制之下。 如今,太子偶尔还配合地演出被四皇子打压下去的颓废,可谓是暗中快意地看着尚且不知已经败落的林淑妃和四皇子一派上蹿下跳地蹦跶。 凡事,只要做过,便有迹可循,饶是四皇子暗中深深图谋,在平昌帝的暗卫都配合太子介入下,又有邵元昇和舒怀谨等一干能者臣子下,不过月余,一切尘埃落定。 林淑妃在其被发配蜀地长兄,或者四皇子一些手段下,获得噬情蛊这等邪物下到平昌帝体内,暗害龙体安康,达到其控制帝王的险恶用心。 四皇子屡屡陷害太子,不惜贩卖人口,豢养江湖组织为其刺杀良臣,操办民间□□,假借神鬼之事愚弄操纵人性为其造势等等一系列罪证,在朝堂上大白人前。 不提被四皇子笼络住的朝臣被下诏狱,此番四皇子被抓,还查出一些经年旧事出来。比如当初二皇子篡位谋逆,其中也有四皇子的黑手在后面推波助澜,甚至二皇子的一个幕僚其实是四皇子派过去的暗装,那场秋弥刺杀有一半也是这幕僚背后操控。 又有废五公主邵嘉与四皇子合谋,弄了假替身在京城结党,她则暗中离京潜入晋州等各地方,先以莲火教圣女身份敛财营私,后又以同样是四皇子暗中组织的水灵教为掩护,愚弄百姓拉拢人心,并先后两次以神碑神谕等把戏为四皇子造势。 综上累累罪证,四皇子和林淑妃一派彻底败露,按照罪名不同处以不同刑罚。 当中要提的,自然是罪魁祸首林淑妃和四皇子,二人,一个一条白绫了断,一个因是平昌帝血脉,留下一命,但除玉牒圈禁在皇陵。与四皇子一起被圈禁皇陵的还有邵嘉与二皇子等其他几位先前都曾谋逆夺嫡的皇子们。 经此后,平昌帝的皇子们被关押圈禁了半数多,只余下三皇子、六皇子并几个未长成的幼龄皇子。 有罚便有奖,不提太子如今储君位坐的牢固无比,三皇子和六皇子因已成年开府,被封安王和诚王。封号如人,一安一诚,也是平昌帝对留存皇子们的期望了。 第178章 封号旨意到两位皇子府后,舒颜不方便亲自前往祝贺,便让梅嬷嬷收拾了些贺礼送过去。 原本,梅嬷嬷是打算回京后稳定一段时间便回舒府,但才要离开,舒颜便诊出怀了身孕,便又留了下来。 “姑娘,要不要再喝点鸡汤?”那会儿,舒颜用过早食没多久,便吐了出来,梅嬷嬷想到小厨房从昨晚便小火煲上的鸡汤,便温声询问。 舒颜觉着这会儿胃口有了点,便点点头,“下点面吧,放点青菜叶子。” 梅嬷嬷应声出去,打算亲自去小厨房看着厨娘做,才走出正房月亮门,便碰到一个小丫鬟引着孟秋婉身边的管事冯嬷嬷往庭院里走,身后跟了几位端着托盘的丫鬟。 “梅嬷嬷,”冯嬷嬷比梅嬷嬷年轻十几岁,虽自觉地位比邵五夫人身边的老嬷嬷还高,倒也面上含笑地主动先打招呼,并道明来意,“这是府里给各位主子们做的夏裳,今年世子夫人吩咐的早,工线房便早早做了出来。正巧这月的胭脂水粉也到了,一并给五夫人送过来。不知五夫人现下可得空方便?” 舒颜孕吐重的事,国公府上下都知晓,冯嬷嬷也是恐扰到她,特意询问。 “夫人这会儿倒是无事,”梅嬷嬷让人去往里面通报一声,看了看那托盘上的脂粉,想到姑娘现如今对厚重的味道受不住,“只是这些脂膏,最好先别端进去。” 冯嬷嬷点点头,她本也考虑到五夫人或许闻不得脂膏味,虽然这些脂膏都密封着盖子,“梅嬷嬷说的是,不过世子夫人这次特意让人为五夫人准备了适合孕妇能用的,味道都清淡。” 这是她来之前,大少夫人特意叮嘱自己要讲的话。她是孟秋婉身边经年的嬷嬷,自然知道这其实是大少夫人特意提醒的世子夫人。 正好,冬巧从后罩房过来,看到冯嬷嬷几人,便走了过来。 梅嬷嬷见她过来,便让冬巧引着这冯嬷嬷等人去见舒颜,她则依然去小厨房为舒颜准备鸡汤青菜面。毕竟,这清宣院日后的管事嬷嬷还是要冬巧来负责。 既然是孟秋婉身边的人,又是来送份例,舒颜便在明间里召见了冯嬷嬷,客气地道:“让嬷嬷受累了。” 她模样清丽,虽然孕吐严重,但因身边人照料的周到,脸色并不憔悴难看,因孕,反而比往日多了几分温柔之感,冯嬷嬷忙道:“五夫人折煞婢子了,这都是婢子分内之事。” 虽然胭脂水粉没有端进来,冯嬷嬷也还是向舒颜解释了一番,那些脂膏都是味轻且适合孕妇使用。 舒颜如今只用些脂膏,胭脂水粉却是不用,便是没怀孕前她也极少用粉和口脂一类,也亏得她模样清美,便是外出赴宴都压得住场子。 但对于冯嬷嬷再次提起是世子夫人特意吩咐的好意,不管这冯嬷嬷的话几分真假,她也道,“真是多谢大嫂心意了。” 冬巧已经打开夏裳在看,见这衣裳样式好看做工精细,便有几分满意,只是待看到腰身处时,对冯嬷嬷道:“冯姐姐,这尺寸是我们夫人之前量的,只是多些时日,夫人腰身要粗些,却是不合适了,恐怕还得麻烦你带回去让工线房修改宽松些。” 她们伺候的这些人女红手艺也不错,但这既然是公中所出份例,合该拿回去修改。 “哦,对,却是如此,”冯嬷嬷闻言,忙露出歉意,“那这夏裳我带回去让工线房先紧着修改了。” 其实,就算这夏裳不打回去修改也成,毕竟舒颜是最近才检查出有孕,夏裳却是更早之前就吩咐下去的,但这种事灵活性全在管事的态度上。 冯嬷嬷这样配合,冬巧也不会亏待她,待送她出去时,就悄悄递过去一个小荷包。 许是这小荷包使了些力,许是工线房也不太繁忙,不过数日,修改好腰身的夏裳便被送回清宣院。 舒颜现在肚子还没鼓起,这夏裳送来也没立时就上身,依然穿了原来七八分新微微宽松些的裙衫,若是不出院子,一般都着家常服。 至于上次送来的胭脂水粉份例,自己用不着,基本都被舒颜赏给了身边的丫鬟们,除了里面有一盒脂膏,基本没有味道,质地也清润,她觉着不错打算过些天再热些,正好擦脸。 却未曾想,在即将要坐稳胎的三个月时,这日早起,她忽然觉着小腹有些不适起来,一下拧着眉头捂住了肚子。 “夫人,您怎么了?” 青萍正指挥小丫头们端温水进来,回头看到她这神情,赶忙小跑过来扶住她。 “我觉着小腹有些疼。” 舒颜这话,将青萍吓了个哆嗦,“这……婢子让人去叫府医,夫人您快先别动,躺下。” 她也是跟着恶补了许多怀孕之人应注意的事项,马上反应过来,最快做出稳妥安排,急声唤来人去寻府医,又和屋子里其他小丫鬟扶着舒颜小心翼翼躺回床上。 她这紧张兮兮,舒颜却又觉着肚子不疼无事了,青萍却不认同,“夫人您还是先别动,让府医来看看后,才稳妥。您现在是双身子,再小心都不为过。” “行吧,”舒颜也不是作的性子,便顺着她躺好。 府医来的很快,只是诊脉后讲出的话,却让舒颜心神颤动。 “五夫人有小产先兆,幸好发现的及时,不然只怕危险。”府医皱着眉道。 舒颜回神,赶紧问,“能保住孩子吧?” “发现的早,且症状轻,应该没问题,夫人可是服用了寒凉之物?” “并不,我的所有吃食都很小心,寒凉更是不曾沾染。” 就算是她偶尔想吃点凉些的饭食,梅嬷嬷都看的严,不许。 “那便是接触了什么,”因是府中花钱聘请的郎中,平时本就给各位主子把平安脉,舒颜这边孕吐重,更是十日便一把脉,“上次我为五夫人把脉,脉象还很好,便是这些日子了。” 府医原曾在高门大户多走动诊治,见过许多内宅争斗,只是却知晓五爷这边清净,只五夫人一位妻子,因此,虽有些怀疑,却没敢乱揣测。 舒颜自然也不会往旁处想,一旁的早就脸色冷凝下来的梅嬷嬷却是赶紧让丫鬟将舒颜近日接触用过的物件都拿出,脂膏,澡豆等。 舒颜孕后的生活很简单,用的物件也少,一番检查下来,并未发现异常,原本梅嬷嬷是怀疑前些天府中才发下来的脂膏,因为其中很清爽的那个脂膏正好是舒颜这几日才开始使用。 但府医摇摇头,“这脂膏很正常,里面不过是成分最简单的脂类,并不会对孕妇产生影响。” 如此检查了一番,竟是毫发现。 舒颜已经在丫鬟服侍下,喝下快速取药煎熬好的汤药,嘴里苦津津,正含着颗蜜饯压味,免得呕出。 因忙着查找引发小产的物件,舒颜也没使人往卫国公夫人那边去说,还是卫国公夫人听丫鬟禀告,清宣院这边忽然寻了府医,担心舒颜便使了丫鬟过来看看。 很快,当卫国公夫人得知舒颜有小产之象,且是接触到了致流产的寒凉之物时,急匆匆赶了过来。 卫国公夫人让舒颜躺着不要乱动,那边府医与她见了揖礼后,问,“没有任何发现?吃食,用品都没有?” “不曾有发现,”府医道,“或许是五夫人这几日服用过大寒之物,”他目前并不能确定舒颜到底是服用还是接触到,但一应日常用件中查不出,那便该是饮食上吃喝,这种最不好查,除非当时就发现。 卫国公夫人目光锐利地扫了眼屋子里伺候的丫鬟,都是小儿媳得用或者本就是清宣院,经过幼子认可才留下的,除非这些人暗藏了祸心或者被人收买来残害主母,在儿媳吃食用动了手脚。 是嫉妒还是阴暗? 卫国公夫人一时想的有些多,但这些都无用,当务之急是尽快查清舒颜到底是怎么着了这打胎寒凉物。 “去找你们五爷,速归,”国公夫人觉着,这种事还得交给幼子来做,他那眼利,又对儿媳尽心,或许能有所发现。 舒颜从得知自己竟是不知不觉着了被打胎之物,脑子就迷蒙了,也想不明白,自己身边怎么会出现这种东西? “夫人,您别多想,一切都有国公夫人,”梅嬷嬷知道孕妇忌忧思,赶忙提醒。 “嗯,我知道,”主要是她也想不明白,当务之急还是身体为上,她可不敢犯险。 最终,的确如卫国公夫人所想,还得是专精之人来办,邵元昇不负所望,找到了导致舒颜差点流产的物件,竟是前几日才从工线房送回的修改过的夏裳。 因夏裳送来后,舒颜试了一次腰身,梅嬷嬷和冬巧看着差不多正好能在舒颜肚子微微鼓起时穿一个夏日。目前还穿不着,便先收了起来,待穿时再拿出来。 而那夏裳却是被扑了一些容易致使孕妇滑胎的药粉,虽然舒颜当时只是试了试,可因是夏裳这种贴身衣物,肌肤不可避免地接触到了一些。 也是舒颜虽然孕吐严重,但养的好,底子也厚,过了这两天才有发作的症状出来。 到这里,便没有府医什么事了,但他却被卫国公夫人封口,不能将事情外传,因这事若不是清宣院的人所为,那便是国公府里的人了,需要暗中彻查。 清宣院人口简单,邵元昇很快便将人全都梳理一遍,除了几个小丫鬟私下里有些口角之争的旧事被翻出,并无嫌疑。 故,邵元昇和卫国公夫人便顺着夏裳往清宣院外,往国公府其他各处,尤其是工线房那边查去。 作者有话说: 下月开新文《穿成女主妹妹的日子》,求收藏。 第179章 梅嬷嬷如今对舒颜所用之物,把控的更为细致严谨,恨不得只要到她跟前的一针一线都要检查一遍,甚至还想去寻个懂医理的丫鬟来照顾她。但又怕太过紧张,影响到舒颜,梅嬷嬷眼见地憔悴下去。 舒颜自然看在眼中,反过来安慰她,“嬷嬷你宽心些,院子里被看护的这么周密,该是无碍的。” 梅嬷嬷答应着,心中暗恨,若是抓到是谁背后暗害她家姑娘,定叫那人扒层皮。 梅嬷嬷自然是最先怀疑舒兰芙,毕竟论起国公府中,谁对自家姑娘敌意最大,与她矛盾最多的,当属这个曾经的武安侯府嫡姑娘舒兰芙无旁人了。 她也是这般与邵元昇禀告的。 邵元昇查着工线房那边,便也使人同时去查这舒兰芙。 只是,舒兰芙到底是卲哲的妾室,是大房那边的人,查起来并不容易,便是卫国公夫人之前掌管中馈,底下有些国公府人手,也不好查。 就在舒颜接连喝了七天的汤药,总算是把脉稳定下来,可以停药,她的呕吐症状也渐渐减缓时,事情有了眉目。 “果然是那个毒妇!”梅嬷嬷狠声道,“我家姑娘哪里碍着她了,居然残害我家姑娘,连孩子都不放过,歹毒至极!” 药粉是舒兰芙身边的一个叫兰荷的丫鬟趁工线房的人不注意,偷偷抹在舒颜夏裳上的。兰荷与舒颜无冤无仇,是什么让她下这种毒手,不用想,肯定是受了舒兰芙指使了。 不仅梅嬷嬷这般想,卫国公夫人也是这般认为,但是邵元昇却觉着事情不是这么简单。 “这个兰荷并不是舒兰芙贴身丫鬟,是后来分到她身边,得用程度并不高。” 梅嬷嬷认定了就是舒兰芙所为,“就是因为不太得用,出了事也不会一下让人想到是舒兰芙指使,舒兰芙尽可以这般狡辩。” 卫国公夫人看儿子还有怀疑,但事情既然出在了大房那边来残害五房的人,且为防那人还动手,当务之急得赶紧将事情解决,“让人去找你父亲,大哥他们都过来。那个兰荷与芙姨娘也都带过来。” 邵元昇觉着这样也行,事情到如今,暗中调查肯定不如明面上摊开直接彻查更好。 舒颜是第一直接受害人,但考虑到她身体缘故,邵元昇是不想她也跟着过去,而且对外,他也不打算告诉父亲妻子已经脱离危险,仍然需要保胎。 舒颜虽然很想去第一现场看看,到底是不是舒兰芙要害自己,但却还是压下了这心。 身边几个丫鬟知道她的想法,便去打听着进展回来讲给她听。 如梅嬷嬷所料,舒兰芙不承认是她指使兰荷下药害舒颜,原本以为她是狡辩抵赖不肯承认,可后来她拿自己若撒谎便不得好死,众叛亲离,甚至不利儿女这些话来发誓时,便不得不让人怀疑她是不是真是无辜。 如此,事情便有些僵持住了,加上原本邵元昇也有些怀疑,便将舒兰芙暂时收押看管,继续调查。 “莫非真的不是她做的?”梅嬷嬷人老成精,也因此最知道舒兰芙这种人最在意什么,连以后可以傍身的子女和卲哲宠爱都拿来做誓言,不太像是谎话,“只是,若真的坐实她对姑娘动手,也会受罚,更不要说妾室的位置和以后再在国公府生养儿女,这应该是她自保手段。” “嬷嬷别急,等夫君那边再查查看,或许就能查出真相了。” 到现在,舒颜更不着急了,反正她安全了,不管是不是舒兰芙或者另有其人要害她,之后是不会再动手了,除非想被抓住。 梅嬷嬷看着姑娘清雅淡然神色,叹了口气,“对,是老奴着相了,姑娘好好养身子才是正经。” 卫国公本是不理这些内宅之事,但此事牵扯到小儿媳妇差点被害流产,不管是与舒老爷子交情,还是舒颜怀着的是他们国公府骨肉,都要彻底查明。 卲哲则是震惊自己的妾室居然行如此歹毒之事,但舒兰芙喊冤,让他觉着或许事情并不是她所为。 却没想到,两日后,孟秋婉却先邵元昇一步查了出来。 事情还真的不是舒兰芙做的,是卲哲的另一个妾室韦媛收买并指使兰荷所为,卲哲再次震惊! “当真是她?”卲哲没想到,就算不是舒兰芙,却是韦媛,不管哪个都是他的妾室,而他的妾室却要去谋害他的五婶,他不解地看着妻子,“为什么?” 韦媛与舒颜有仇? “妾身也不知,才查出来,还没审问韦姨娘,而且,小叔那边也有察觉了。” 孟秋婉才说完,卫国公身边的人便到了,让孟秋婉带着韦媛往正房去。 舒颜知晓真正害她的人是韦媛后,也是大吃一惊,毕竟抛去前世不提,她今生与这韦姨娘并没有多少交集,若有也是几年前还是姑娘时曾与她争执几句,连口角之争都算不上,她为何来害自己? 舒颜想不明白,卫国公等人也是觉着奇怪。 而这份奇怪,在审完韦媛后,让卫国公夫人和邵元昇以及舒颜都忍不住震怒。 舒颜差点被害小产,竟是卲哲妾室之争,是韦媛和舒兰芙两人争宠不断,韦媛设计陷害舒兰芙,拿了舒颜做筏子,她竟是被殃及的池鱼。 舒颜真是气得慌,卲哲的妾室斗就斗了,居然拉上她做垫背,害她肚子里的孩子,就算韦媛说,并没有真的想伤害到舒颜和孩子,只是下了轻微的流产药物,不会真的致使流产。 舒颜等人依然气愤不已。 摸着自己微微隆起有了一点点弧度的小腹,舒颜气道,“那也是我养的好,身体底子好,发现的也早,但凡我身体弱点,没能及时发现,谁敢说不会真的小产!” 她不仅恼恨韦媛的歹毒,也烦弃卲哲那边妾室乌七八糟竟累及自己。 不免愤愤道:“纳那么多女人做什么,这个争宠那个算计的,真是烦人。” 邵元昇由着她发泄一通,“想骂就使劲骂,别憋着。” 舒颜倒是想骂人,可从来也没骂过脏话,嘟囔了一番后,道:“这次多亏了秋婉,得谢谢她。” 邵元昇却让她先不急着提这事,舒颜不解。 “还有点事,我再查查,”邵元昇把自己怀疑与她简单说了说,“可能是阿哲媳妇管着大房,后院那边比我方便,但她查的太快了。或许她本就有能耐,但我还是觉着不大对,”说不上来哪里不对,或许是多年办案的直觉。 而这份直觉在几日后,得到了验证。 彼时,韦媛刚被处置送回庄子上的路上,却被查出怀了身孕,而卫国公夫人也忽然被皇后宣到宫中,回来后脸色难看。 不管韦媛是不是真的不想伤及舒颜腹中孩子,但她做了,就是有残害国公府子嗣之过。尤其,她是卲哲的妾室,却伤害叔叔的子嗣,不管为了卲哲名声还是其他,都不能留了。 这一点,也是卫国公世子夫人坚持,她最看重长子官途,恐损他官途。 原本,国公府的打算,是送她去庄子上,然后暗中处理掉,就算怀了身孕,但生产本就是鬼门关。 但现在太后却忽然插手,要保韦媛一命。 邵元昇又查到这并不是太后自与韦媛断绝关系后第一次关照她,在这几个月前韦媛便与太后的人接触过。太后到底没能放开女儿留下的唯一血脉,也不想看着这唯一血脉一直无所出无所依靠,更在得知韦媛伤了身体不好有孕后,使人帮着韦媛调理身体。 韦媛若是得了太后再度宠爱,并有了子嗣,其中利益最大损害者是哪个? “应该是秋婉吧,”舒颜听着夫君一番言语,蓦然想起前世,这孟秋婉便曾推波助澜过韦媛对自己的暗害,又在卲哲一众妾室中稳坐正妻位置,不免心中生寒,“都是争斗,算计,有些人心真的可怕。” 而这些都是她身边的事和人,未来还有那么长,她都要与这些人生活,便是不去招惹他们,也会祸及自身,只这么想,她生出些腻烦感来。 邵元昇揽住她,目光沉沉。 这国公府,从他父亲那开始,母亲就处理了几十年的妾室之争,到自己这里,纵使他只阿颜一个,却还是不可避免被卷入这纷争中,他想到了四个字,乌烟瘴气! “分家?!” 卫国公夫人震惊地看着幼子,声线微微扬起些许,但很快就想到,该是舒颜差点被害小产,虽然她也有一瞬觉着这样也很好,但马上理智摇头,“这不可能,父母在不分家,尤其是国公府,就算我与你父亲不在了,也不会那么好分家。” 大家族尤其注重凝聚。 “并不仅仅因阿颜差点被害的小产这事,”虽然舒颜没与邵元昇抱怨过王氏暗中卡她和清宣院这边的份例等,但邵元昇细致,在舒颜孕后又多关注,也知晓,“大嫂数次暗中刁难我们这一房,阿颜不与母亲说,我原本也不在乎,可大房那边手太长也乱,清宣院靠着大房,无宁日。” 卫国公夫人没想到王氏居然敢行这种事,但又一想王氏性情,又不觉着意外。 “我想着将母亲接过去,与我们一起住,母亲这么多年,想来也受够了那些妾室庶出的闹腾了。再说了,国公府就这么大,可除了我这边孩子还没出生,二房那边几个侄子也到了要娶亲的年纪,这院子也不太够住了。” 邵元昇早就厌烦了偌大内里大小争斗不停的国公府内宅,不想自己的孩子再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 作者有话说: 《穿成女主妹妹的日子》待开求收藏,么么 第180章 他的话也是说到了卫国公夫人心坎,若有可能,她还真的想清净地过日子。比如眼下,就算她把管家权给了王氏,自己这椿华院都是自己人,卫国公也不与她居一处,可也免不了还是有这样那样的事,那些老姨娘们来碍眼,为此与卫国公吵了几次架。 如今,她与国公府关系十分僵硬,相敬如宾都艰难,阿昇这么想分家,也有这因素。 可幼子这想法却不可能,“就算是阿颜受了委屈,可你父亲不会允许分家,他太看重国公府,”若不然当初也不会将资源都倾斜到长孙处。 卫国公夫人有私心,知道自己是偏疼幼子,可谁让幼子也贴心,“阿昇,不若你与阿颜换个院子,搬到我这边来。” 分家不可能,只有离大房那边远些了。 邵元昇也知道自己这想法困难,不过母亲的话倒是又给了他另外一个思路,他勾勒着国公府院落布局,“母亲,椿华院这一侧的西路再往西,是不是有一块闲置的房子,不若咱们买下来,将国公府分成东西两府,如此,还能给后面的子侄他们腾出些地方来。如此,便不分家,只分开别居。” 卫国公夫人眼睛微微一亮,可想到她与卫国公还活着好好,却要分出东西两府,其间困难比分家少不了多少,揉了下额角,“你让我好好想想,这事急不来,若真想成,得慢慢与你父亲商议好。” 邵元昇正色道:“母亲,我不想您一生都困在这国公府中不痛快,”母亲就算不宣出口,可从小他都知道母亲其实内心并不快乐,被父亲被这国公府束缚地隐忍生活。 卫国公夫人看着小儿子洞察人心的目光,眸中温和,伸出手指摸了摸他的发,一如他幼时,“有你们这些孩子,我就很知足了。” 可她越是如此不为自己考虑,反而让邵元昇更心疼。 “我去与父亲说……” “不行,”卫国公夫人赶紧阻止他,国公爷肯定会训斥,“别急,别急,让我想想。” 邵元昇静静地看着母亲,他知道论内宅和与父亲周旋上,定是母亲经验丰富老道。 良久,“贸然分家肯定是不可,不过,可如此……”卫国公夫人低语数句,邵元昇不住点头,而后又与她细细商议一番,便回了清宣院。 “回来了?”舒颜正在庭院里溜达,见他扬唇笑开。 邵元昇上前扶住她胳膊,“累不累?回屋歇会儿,我与你说点事。” “好,”她也溜达了一会儿了,与他慢慢往屋子里去,“什么事呀?” “在府里是不是闷,咱们出去住一段时间如何?积香寺比较清净,去那里住几日。” 舒颜有些意外,“怎么想起去寺庙了?是上香为孩子祈祷吗?” “算是吧,”他没直接说,等进了内室,挥退下人后,才把自己的打算讲出来。 舒颜没想到,他会有分家的念头,还去与婆母商议过了,且婆母也不反对。说心里话,不管是这次差点小产,还是王氏暗中刁难,各房明里暗里的矛盾,她的确不喜欢国公府的生活氛围。 若是能分家出去,自然是最好,可她知道这时候分家之难,尤其在国公府,国公爷和夫人都健在时,“这是不是属于不孝?毕竟父母俱在。” 她微微皱眉,似乎是这般吧。 邵元昇没想到她会想到这里,“也不算是,也不是要抢分家产,只是分开居住,也不要分出家产。” “但父亲那边应该不会同意,”她也是多少了解国公爷的性情。 “所以,就像母亲说的,急不来,我们先出府住一段时间,到时候请个高僧给算一下,比如在国公府会冲着这孩子,”邵元昇虽然不信鬼神,但能这样解决问题,也无不可。 舒颜听他这样讲,想了想,觉着这借口居然也不是无稽之谈,毕竟才差点小产,可不就是差点冲到孩子。 “行吧,都依你,”她觉着自己这脑子也不如他能盘算,说不定就能成了。 邵元昇用了舒颜差点小产受惊,要去寺庙祈福的说法,带着她第二天就去了积香寺。 积香寺不比万清寺香火盛,但胜在清幽,正好适合舒颜休养,她觉着出来一趟,比国公府中还自在,过不两日孕吐竟是好了。 梅嬷嬷为此欢喜不已,自掏腰包加了香油钱为自家姑娘和肚子里的小主子祈福。 没有了孕吐,远离了勾心斗角的国公府后宅,舒颜觉着这日子舒心极了,每日还静下心来读一些经文。 舒府那边是后来才知道卫国公府中发生的事,舒颜没有写信回舒府说,也不让梅嬷嬷回去报信,怕宋氏等人担心,等事情解决又很快去了积香寺,便彻底忘了告知舒府。 还是舒怀谨遇到邵元昇问妹妹今日如何,才知晓一切,第二天舒怀谨就送宋氏和李氏去了积香寺。 “你这孩子,发生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回家去说,你可真是……”宋氏气的朝她额头点了一指,还不及训她几句,就被闺女扑到怀里撒起娇来,弄得火气想上也上不去了,“你就心大吧。” 李氏拉过舒颜,看了看她的小腹,又见她气色红润,“这养的倒是不错,不过,怎么听说你们打算分家?” 宋氏也只是听长子提了几句,“是啊,阿颜,你们公婆还在,怎么提起分家了?” 舒颜便将邵元昇的想法和打算说了,宋氏和李氏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李氏更是赞扬,“阿昇可真是极好的孩子,要是这事能成,那可太好了。那国公府好几房,又有不少庶出的,是乱心。” 宋氏自然是极其满意女婿,但是她知道这事不好办成,“那你打算一直住在寺里?虽然说寺里清净,可到底吃喝不方便,女婿上值也来回跑路辛苦,不如跟娘回家住些日子,不然再来寺里住两天。这样,娘也好照顾你的身子,”这可是大好的可以照顾怀孕闺女的机会。 “可是我怕到时候公公会迁怒舒府,”舒颜自然知道回娘家住的舒适,有亲娘照顾着,还有家人陪伴,但到底还是理智担忧占上。 李氏不在乎地道:“这有什么?原本就是国公府里面乱七八糟,还害的你差点小产,咱们家还没上门去给你讨个说法呢。我看,就按你娘说的做,回家住着多舒心。” 宋氏也觉着闺女嫁人后,心思重了,虽然说是成熟了,可也让她觉着有些难受,“别想太多,等会儿跟女婿说声。” 不说宋氏等人,舒怀谨从邵元昇这里知道了他的所有打算后,也觉着舒颜回舒府住才好,他是做了父亲经历了妻子两次怀孕的人,比邵元昇知道的多,“阿颜怀了三个多月了,如今也不孕吐了,正是补充营养的时候,回舒府有母亲和二婶还有你大嫂她们照顾阿颜才更好。” “好,就听大哥的,”邵元昇本也怕父亲迁怒到舒颜身上,以为是她闹性子回舒府,但大舅哥都这么说了,便没再拒绝,应下。 如此,舒颜回了舒府住,邵元昇上下值也是回岳家,接连十几日,卫国公总算发现了这小两口居然一直不着家,便去寻国公夫人询问。 “咱们和离吧?” “什,什么?!”卫国公惊呆了。 他觉着上次与夫人不欢而散,正好借着过来问问阿昇夫妻,怎么就听到了莫名其妙的字词? “你,说什么?”卫国公不可置信地望着妻子。 卫国公夫人淡淡地看他一眼,“我说,咱们和离吧。” 卫国公,“你,好端端的怎么说这种话……” “什么好端端?”卫国公夫人反问,“你我何曾好过?不过是搭伙过日子罢了。” “别乱说,”看着妻子冷凝的眉眼,卫国公心里泛出丝丝不安,“都老夫老妻了,便是置气也别拿这种事开玩笑,是不是又有哪个姨娘不懂事了?你放心,我这去处理。” 卫国公夫人定定地看着他数息,忽然笑了,原来这个男人也知道他那些姨娘们不省心,往日她不计较不在乎,他也不曾这般过。 卫国公被她忽然的笑容吓得心中猛地一跳。 “不是开玩笑,你明白的,”卫国公夫人敛起笑,正色缓声,“自从我嫁给你,一直都尽力扮演做好一个好妻子好主母,伺候婆母,照顾你的儿女们,处理国公府各种各样的事务。其中被婆母刁难,抱走我才生下的长子,与我母子离心,娶了儿媳与我明里暗里作对……若不是为了阿昇他们,我早就与你提和离了,”她言简意赅地说完,“这么多年,我也累了。” “是我让阿昇带着阿颜出去住一段时间,去寺庙里清净下,为孩子祈福,正好避开我与你和离的事……” “你,别说了,这事我绝对不会同意!”卫国公其实知道妻子许是对自己有不满,可没想到会这么多,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一时意气。他觉着不能再说下去,否则不可收拾,匆忙快步离开。 那离开的背影,带了丝慌乱。 卫国公夫人看着,眼神平静。 离开的卫国公越想越觉着妻子来真格的,可他们就算是感情不是那么浓厚,但也不能到和离这一步。况且,若是当真和离了,底下的儿女该怎么办,还有国公府和他的名声等等。 卫国公越想越多,脸色难看的很,遇到来寻他的卲哲都没心情让他进来,闷在书房。越想越觉着事情不能这么下去,必须得打消妻子的念头,可该怎么做? 想来想去,他觉着还是得让人劝劝妻子,而这个人非得与妻子感情最好的小儿子不可。 邵元昇万万没想到,母亲想的帮他分家法子,居然是去与父亲提和离。 虽然,才听卫国公说完,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觉着这样也不错,那样母亲就能跟他们一起分家离开国公府生活。 “阿昇,去劝劝你母亲,都这么大年纪了,便是置气,也不能说什么和离,”卫国公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母亲怨我,我给她赔不是,只是不能和离。” 邵元昇已经明白了母亲的用意,和离是假,让父亲退一步分府别居是真。 “好,这把手头的事交代下,这就回府。” 卫国公是去大理寺寻的邵元昇,“好好劝劝你母亲。” “嗯,父亲放心。” 经过邵元昇“劝解,”几日后,卫国公夫人总算是松口了,但也只是让步,她要带着幼子一家与卫国公分府别居。 “当然,若是老三他们想跟着我与阿昇住也行,反正只是佚䅿分府不是分家,若不然,便和离。” 邵三爷那边,也被母亲要与父亲和离的事吓到了,更不用说世子这个不理庶务的甩手人,倒是王氏暗中窃喜不已。 卫国公倒是不想答应,可卫国公夫人态度坚定,不分府就和离,加上邵元昇帮着说,“底下小辈也都起来了,国公府中有些住不下,正好把椿华院西边的那一片院子买下来,也算是扩大国公府了。” 卫国公却觉着就算是分出去的西府再小,可按着妻子的做法,中间沏了墙,也是两个正门,不算是一家人了。 “那便在墙上开个门走动,”卫国公夫人道,“我也不是胡闹的人,只是你再不同意这些,我也就坚持最初的想法了。” 最初的想法,自然是和离了。 没奈何,卫国公看着油盐不进的妻子,只能同意分府。 他想到妻子所说的,她只想过简单的生活,就像是阿昇这边似的人口简简单单,那她还是怨自己妾室多? 卫国公夫人可不管卫国公怎么想她,这东西府一份,虽然西府只占了原国公府西路,不到三分之一的大小,但加上后来购买的椿华院西侧院落,自开大门,隔着院墙也让她感觉空气都清净了。 更不要说舒颜和邵元昇了,扶着妻子的腰,他含笑柔声问,“阿颜看看有没有什么想要增减的地方?那边要不要给你做个花架?就像在大哥给你做的那个一般,等将来咱们孩子长大些,也可以坐在上面玩。” 他是想生个跟舒颜一样可爱的小姑娘,描绘的也是小姑娘能玩闹年纪的场景。 舒颜却是觉着男孩女孩都无所谓,不说她本身受过的教育,婆婆这边没有生养过儿女,也很稀罕女儿,她觉着只要孩子懂事,健康快乐就好。 “行啊,”对夫君的提议,舒颜自然欢喜,以前在舒府时,她就喜欢坐在花架下面的秋千上晃荡,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她笑着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件事,给小家伙准备的房间里,让木匠做个滑梯吧。” 小孩子都喜欢滑梯的吧,做个小巧的放在屋子里,下面衬上软垫,“再做些木马,跷跷板之类,”她把能行想到的小孩儿喜欢的都说了一遍,虽然不知道这时候有没有这些东西,但虽然她不会做,原理却懂,想来会有巧匠照着做出来。 若是小姑娘,就打造个公主房,是男孩,就弄些运动类的玩具房。 舒颜说的这些,自然是有的,且也多是家境很好的人家疼爱孩子才使专人打造,这个并不难,邵元昇打算等着找人去做出来。 不远处,正吩咐着小丫鬟抬着物件的青萍和紫萍,见了自家五爷搂着夫人腰身,不时对视笑言,似乎有温柔的光在他们周身环绕,两人笑着让小丫鬟们动静轻些。 慢悠悠在院子里溜达着,闲适地或布置或观看他们日后要生活的居处,舒颜觉着有种更踏实的幸福感,“阿昇,谢谢你。” 她微微仰头,看他俊美的面容,一如当初她颜动不已的样子,多了几分成熟和稳重,“能遇到你真好。” 邵元昇已经知道有时候怀孕的人有时候情绪多变敏感,觉着妻子这是有感而发,一时动情,温柔地将她揽入怀中,微微垂首,吻上她额间,“我也是,幸得阿颜。” 许是从年少时那次舒府墙下,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抱着树干纠结地捏着鹦哥儿时,许是后来接触多了她给自己的惊奇,她渐渐住进了自己心底,便再也拔不出,在心尖尖上扎根。 成为他的妻,他的爱。 世间有那么多人,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方修枕眠,舒颜觉着,他们是跨越了时光和空间的长河终成夫妻,同渡这世间繁华,执手偕老。 若有那来世来来世,她也愿与之再连理枝。 ***本文完!**** 作者有话说: 无番外!喜欢的可以继续收藏酒的下一篇新文《穿成女主妹妹的日子》,咱们下月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