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朕,朕没孕》作者:栖亿 文案: 成顺七年,皇上病危,死前将皇位传给太子洛甚。 同时,还提了一道要求。 要镇国将军之子故行之辅佐他。 故行之不喜皇城,八岁外出,至今不曾回来。 洛甚心中不满,奈何皇帝心意已决,只得答应。 继位大典前夜,洛甚得到小道消息,知晓故行之回城,便易容私服出城去会他一会。 人没见到,倒是遇见名英俊侠客,侠客遭人算计下药,洛甚一个心软被抓着春风一度。 隔日,洛甚趁他还未清醒,狼狈逃回皇宫。 然后,他发现侠客便是故行之…… 众臣对故行之赞美有加,夸他不仅强大还深情,一段露水情记惦至今。 洛甚心想:拉倒吧,他今天还骂我是个废物。 当晚便做了噩梦,梦见故行之得知真相,对他这样那样。 一觉醒来,洛甚精神萎靡,还想吐。 太医细心诊断,随后脸色大变。 洛甚听完,没来得及反驳,又是一阵孕吐,替他坐实了孕情。 洛甚:……哦霍,完球。 —— 故行之:“皇上怎么不吃东西?” 洛甚:“最……最近减肥。” 故行之:“那我看皇上最近肚子怎么大了?” 洛甚:“……吃……吃太多了。” 内容标签: 生子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搜索关键字:主角:洛甚 ┃ 配角:故行之 ┃ 其它:本文为降智小甜饼,有部分轻微虐,结局he 一句话简介:朕只是胖了! 立意:经历万般打压,也要活出精彩人生 第1章 算计 初见互不识 成顺七年,皇帝驾崩。 死前,皇上叫来太子洛甚,将皇位传给他。 后宫里,仅有太子洛甚及秦王洛铭二人,太子生性温和善良,不争不抢,秦王则狠戾滥杀,觊觎皇位许久。 皇上放心不下太子,便提了个要求。 要镇国将军之子故行之辅佐他。 故行之不喜皇城,八岁外出征战沙场至今未归。 洛甚从未见得此人,心中难免不满,但皇上心意已决,他只得答应。 国丧三月,洛甚召故行之回宫。 皇城路远,洛甚等啊等,终于在三月后,得到了他回城的消息。 第二天,洛甚特地早早上朝,准备瞧瞧这位辅佐大臣,结果眼神都快把宫殿扫干净了,愣是没见到故行之的人影。 第三天也没有。 第四天…… 眼瞧着明日就是继位大典,洛甚终于怒了。 “长安,去查查故行之到底去哪了!为什么回城这么多日,迟迟不来见朕!” 洛甚气冲冲回到寝殿,立马有太监上前帮忙脱掉外袍。 被唤到名字的年轻太监赶紧上前,行了个礼说:“皇上,这事……这事前会儿,将军府的人来报,说是故将军回城时受到刺客袭击,现负伤在家休养,只说明日一定会到……” 说到后面,长安都说不下去了,头压得低低的。 任谁都能看出来,这不过就是对方不想来的借口。 洛甚心口一闷,气得无语,干脆摆摆手,让太监去准备热水,他先去洗个澡再说。 先皇留下来的烂摊子太多,他实在处理不完,一天下来累得腰酸背痛。 躺在浴池里,洛甚都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他本来就是个不争不抢的性格,都做好了等先皇再生一个,他好退出皇位之争,领个王爷名号出去混日子了。 谁知道先皇突然就病重去世,这么个皇位突然压下来,二弟洛铭记恨上自己,伺机惹事,连那个故行之都在故意搞他。 洛甚闭着眼睛,只觉得自己心里窝着团散不去的气。 云雾缭绕间,有人推开门走进来。 洛甚以为是添水的太监,随口道:“水放边上就出去吧,不必伺候。” 那太监恭敬行礼,说:“皇上,故将军来信一封,说是请您一个时辰后,在宫外见面。” 洛甚睁开眼睛,斜眼看去,看到对方被水雾遮掩的脸,他隐约觉得好像在哪见过,便没有太怀疑,伸手接过信纸展开。 字体苍劲有力,张狂着口气让洛甚出宫,说是只愿辅佐有能力的皇帝,否则宁可死。 洛甚手一抖,纸飘进水里瞬间淹湿。 洛甚:“……” 他呆呆地望着水池。 宁可死? 不是,他有逼过故行之吗?这几天故行之不来报到,他有说过什么吗?怎么动不动就要死了? 太监道:“皇上,先皇曾让故将军辅佐皇上,故将军这番话可是杀头之罪。” 洛甚抬眸看他一眼,心里凉嗖嗖的。 他当然知道,只是故行之宁可死也不辅佐他,要是这事传出去,不就说明连镇国大将军都无法接受他为皇帝?届时民心动荡,就算处死故行之,也无济于事。 再者,故行之是先皇钦定之人,又是镇国将军之子,他现在刚当皇帝,断然不能处死故行之。 洛酒手指颤了颤,最终将那张纸从水里捞出,狠狠捏在手心里:“你出去,稍后随朕出宫。” 太监抬头,不明就里:“皇上,不如小的帮……” 话没说完,洛甚冷嗖嗖扫来一眼,太监立刻打了个哆嗦,这才想起来宫中有规矩,这位曾经的太子,现在的皇上,从不让人伺候洗澡。 太监出去后,洛甚草草洗完便穿上便服走出来。 他手里还捏着那张纸,现在已经干透,只是因为湿过的关系,纸张变得很皱。 洛甚将纸团塞进袖子里,让长安备车。 长安赶紧下去安排,然后才回过神来,好奇:“皇上,这么晚了,您要出宫作什么?” “朕……去探病。”洛甚抬步上轿,长安本也想上去,可没一会儿就被洛甚叫下来,换了个太监上去。 眼瞅着洛甚和别的太监跑了,长安茫然着脸,喃喃问道:“那个太监……我怎么感觉有点眼熟?” 有点眼熟的太监带着洛甚出宫后,便和洛甚下轿,在路边买了个半遮脸的面具戴上,一路到了某条巷子里,正赶上对面花楼宴会,莺歌燕舞,好不热闹。 洛甚头次出宫,被这花花绿绿晃了眼睛,赶紧收敛心神准备找人,结果人太多,直接把他和太监挤散了。 “那个……”洛甚扭头正想喊人,却发现自己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也罢,虽然找不到太监,但他早就看过信的内容,只要找个人问问路…… 洛甚随手拦住一人,问道:“请问知道天喜楼在哪吗?” 那人闻言一愣,心想天喜楼怎么会有人不知道在哪里,接着看到一双单纯无害的眼睛,噎了下:“你……没出过门?” 洛甚茫然了瞬,接着惊讶:“你怎么知道?” 故行之忍不住笑:“在京城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天喜楼?” 洛甚看他是个懂路的,立马安心了:“我要去见个人,你带我过去,我给你酬金,如何?” 故行之看他衣服布料极好,心道这估计是个不常出门的世家子弟,被谁忽悠出来的,便提醒他:“去天喜楼的,哪个不是去找人的?你要是去找正经人,多半不在天喜楼。” 洛甚脑补着故行之的脸,撇了下嘴:“他可能不是正经人。” “……” 故行之:“你确定?你知道天喜楼是个什么地方吗?” 洛甚寻思着:“酒楼还有个讲究?” “……”故行之感叹这果然是谁家的乖乖崽被骗出来了,“那是青楼,全京城最大的青楼,去找的都是头牌艳伎,千万两银都不一定能见上一面,我劝你还是……” 话没说完,就见洛甚瞬间傻眼,暴露在面具外的部分脸全红了。 故行之欣赏完变脸,心里乐呵着,觉得今天又做了一件大善事,于是摸摸洛甚的头:“我不知道你要去找谁,不过奉劝你一句,不要轻易被人骗了。” 洛甚哽咽了,想死的心都有了。说的那么冠冕堂皇,结果是让他来青楼,要是被人传出去,他这个皇帝还有什么脸啊! 他精神恍惚着,心里暗骂故行之那个不要脸的,说是在家养病,结果居然跑来青楼! 他就说那个故行之不安好心! 洛甚磨了磨牙,也没注意到某人的爪子一直待在自己的脑袋上,咬牙切齿道:“不行,我必须去!” 他抬眼,目光坚定且凶狠:“你带我过去,我给你银钱!” 故行之对上那故作凶巴巴,却一点震慑力都没有的眼神,忍不住好奇:“说吧,是青楼的哪位女子骗了你的心?” 洛甚看了眼故行之,见他穿着普通人的衣裳,看着像个侠士,便放松了警惕:“不是女子。” “不是女子?”故行之惊讶了,他在塞外的时候知道边塞子民较为开放,男女不忌,没想到连京城内也有好男风的。 还是个看着这么柔弱的男子? 不过对方到底是青楼出身,能诱惑到这种不谙世事没点见识的世家公子,倒也正常。 故行之只惊讶了一秒便回过神,他先前倒去过天喜楼,不过并没注意到里面的男人,眼瞧着帮不上忙,他便只答应将人送过去。 洛甚松了口气,赶紧跟着故行之穿过人群巷子深处走。 一路上,洛甚一直努力去找方才那名太监,只是人实在太多,他根本找不到,还几次差点摔倒,被故行之一把捞回来。 “看看路,别出神了。”故行之提着他的衣领放到身侧,很快走到天喜楼门口。 天喜楼大门紧闭,完全不像其他店铺喜迎八方来客,隐隐只能听见里面莺歌燕舞,有歌声传来,叫人挠心挠肺。 洛甚回神过来,看着紧闭的大门,奇怪:“这门怎么关着的?难道他们今天不营业?” “不是。”也算是好人做到底,故行之解释道,“天喜楼有个规矩,要进天喜楼,需得提前订座,没有提前订座者,得等里面的客人放出诗条,对完后半句,对方同意了,才能进去,相当于邀约制。” 故行之在里面自有门路,进去倒很简单,只是看洛甚这茫然的样子,他不知道为什么放心不下。 说话间,洛甚注意到门上贴着条纸,他走上前扯下一看,见上面写着一句“粉身碎骨浑不怕”。 洛甚:“……” 这字迹和他收到的信字迹一样,显然是“故行之”写的了。 但这什么“粉身碎骨浑不怕,只留清白在人间”,内涵甚浓,他顿时被激起了火,气愤地捏成一团,转身便想走。 然而刚走了两步,就听到故行之问他:“怎么?想通了?” 洛甚想起自己来意,深吸一口气,磨磨牙又走回来,提笔写上后半句。 他敲敲门,门上便有人开了个洞,一只手伸出来,洛甚不明就里,好在故行之告诉他,这是让他交诗条的意思。 他把诗条交上去,没会儿门便打开了,龟奴笑容满面地告诉他:“二楼左拐第二间,客人请您~” 洛甚勾唇笑了笑,眼里满是准备算账的意思,他本来要直接上楼,刚走了两步就想起什么,折回身朝故行之走去,同时从怀里掏出几两银子塞进他的手里。 “谢谢你带朕……我来这里,这是你的报酬。” 故行之微微一愣,鼻息间嗅到一股淡淡的清香,这香味不同于普通熏香,用料极其特别,他想起来这是曾经他打赢仗,收缴给皇帝的战利品中之一,不过…… 他盯着人群中有些气急败坏又故作优雅大气姿态的某人,心想大概是搞混了。 那位怎么可能会出宫,还来这风尘之地? 故行之摸着尚还有余温的银子,准备顺路去喝点花酒。 而不远处,先前走散的那名太监盯着故行之的背影,从兜里掏出一包药粉,递给旁人:“告诉王爷,故行之来了,安排文郡主过来吧。” 第2章 中计 皇上的秘密 左拐右拐着,洛甚挤开层层人群,终于挤上二楼左拐第二间,这房间位置算是比较偏僻的了,拐过去还需开一扇门,等到洛甚走到左二间,才发现天喜楼的二楼是类六角亭布局,他所在的房间不仅是独立出来的,屋里还有另一扇门,打开是个楼梯,直通后院。 不过,洛甚推了推门,发现门是朝外向里开的。 且现在门被锁着。 洛甚左右看了看,屋里没人,就桌子上有些点心,还有一杯没喝完的酒,应该是“故行之”留下来的。 房间四周布着红烛,烛光融蜡,一阵阵香味弥漫,他微蹙着眉头后退两步,直觉并不太好。 正准备离开,却见门外龟奴走进来,行了个礼道:“请客官稍候片刻,客人马上就到。” “算了,时间不早了,既然他没来那我……”洛甚话刚说到一半,忽然后脑勺痛了一下,整个人倒下去。 龟奴站直起身,将人从地上抱起丢到床上,接着又去拿来几烛蜡烛点燃,随后锁上门,冲旁边的同伴点头示意,同伴立刻转身离开。 另一边,故行之边欣赏着歌舞会,边喝着小酒,过得好生惬意。 旁侧有眼熟的龟奴凑上来道:“官人今日怎么会过来,不找位姑娘陪酒吗?” 故行之瞥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看表演:“你们赚钱就是了,管我做什么?” “是这样的。”龟奴眯着眼笑,用下巴指了对面某个看台包厢,道,“我们文姑娘想与官人一叙,不知官人给不给这个面子?” 故行之看了对面一眼,果然扫见一道倩丽的身影,注意到这边视线,立马娇羞地移开脸。 他突然就觉得今天格外乏味,不是很想继续喝下去了,便站起身:“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事,若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我就不上去了。” 龟奴笑脸一僵,意外地看着故行之:“我们文姑娘可是京城第一美人,想见她的人数不胜数,您今儿个……” 但话没说完,故行之已经不给面子转身离开。 他正要经过人群,走向楼梯,这时察觉到人群一阵涌动,不少人朝他挤来,故行之巧妙避开人群,一只脚踩到了楼梯口边缘,人群突然安静几秒。 接着,一道人影直直冲进他的怀里。 故行之被人一撞,差些往楼梯下跌去,好在他身手灵活,危机时刻把住一旁的柱子,另一只手拉住那姑娘,将人猛地往人群中推去。 那姑娘跌跌撞撞着被后面的人拥住,露出异常红润的脸,不好意思地扫看一眼故行之,眼波流水道:“谢,谢谢公子……” 随即,有几个女子气势汹汹冲这里走来:“ 赵小灵!和我回去!” 显然是犯了错的姑娘不堪受罚,跑出来了。 说话间,那几个女子也发现了不太正常的赵小灵,立马将人带回去。 故行之转身正打算往楼下走,却发现楼梯口不知什么时候被人堵住,他根本下不去,抬头一望,才知道刚刚混乱的原因,是文姑娘突然想舞一曲,从二楼扯着绸带飞下来了。 一群人堵在楼梯口,各个抻着脖子往舞台望去,故行之只得绕远路从另一个楼梯下去。 他走出拥堵的人群,这时突然感觉身上一热。 故行之立刻感觉到不对,抬手一瞧,只见掌心还残留着一层薄薄的,未被吸收完毕的药膏,不仅是掌心,刚刚被撞过的胸口也有粘粘的感觉。 他暗道一声中招了,便加快脚步,在房间走道里穿梭,试图在药效发作前找到个无人的房间先捱过第一阵。 身后,有凌乱的脚步声跟来。 故行之下意识往前走去,在经过某个房间时,看到门上落着的锁,脑海里闪过某道遮着面具的身影,只是来不及细想,便一掌劈开锁推门而入。 屋内,洛甚幽幽转醒,便看见门被打开,前一会儿刚见过的人刻面容凝重地站在门口。 随着一声锁响落地,门口的身影一晃,大门再次关紧,又是一声啪哒。 又锁了。 洛甚迷茫地起身问:“怎么了?” 他见故行之好像不太对劲的样子,本能地起了退避之心,便赶紧下床,谁知腿上一软,差点直直跪到地上。 腰间一热,洛甚嗅到身前的气息,脑袋轰的一下炸了。 此刻,故行之眼底晦深,几乎照不进洛甚的面容,他克制着,保留最后一丝的理智:“事后,我会给你补偿的。” 洛甚昏昏沉沉,身上突然一凉,他本能地惊醒,立马推开来人,双手把住被扯开的衣服:“不,不行!” 他此刻就算再迟钝也明白发生了什么。 洛甚扭头,看到周围燃烧的红烛,几乎只剩下一半,赶紧上前试图吹灭,但呼出的气是热的,身后的人像只大狗似地不受控制。 他只来得及吹熄两烛,便觉得腰上多出了道力,紧接着,天旋地转,“嘭”的一声,他再次被人摔在了床上。 两道视线相撞,洛甚突然就有种猎物遇上天敌的感觉。 他力气全无,对方的手指却已来到腰带间,只需稍一用力…… 薄唇被急切地啃吻,身体被死死压着,呼吸凌乱,周遭温度不断拔高,意识浮浮沉沉,洛甚挣扎不动,心里一阵崩溃。 想他身为皇帝,竟有一天被人压在身下糟蹋,最要命的是,他自己也中了招,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他脑海里闪过洛铭的脸,或许这就是洛铭的计划?但他怎么知道自己…… 走神几秒,洛甚脸上一凉,他陡然回神,目光和清醒的故行之相撞。 茶水从故行之的发丝滴到洛甚脸上。 随后,故行之放开洛甚,摇摇晃晃地走到后门,猛地踹去一脚,大门立刻松散,只需轻轻一推便能推开。 故行之指着大门:“你快走,否则,我不清楚我能清醒几时。” 洛甚愣了愣,他看看故行之,又看看大门,迟钝的大脑终于捕捉到几个关键的字眼,他急忙跌下床,朝门口跑去。 他刚跑到门口,便听到身后嘭的一声响。 洛甚扭头,瞧见故行之把茶壶摔碎,从地上捡起一片碎片,便要往胳膊上刺去。 一瞬间,身体比意识更快。 洛甚回过神来时,已经把住了对方的手腕。 四目相接,洛甚又因为紧张吸入了大量烛香,脑子便有些涣散。 故行之见人回来,薄弱的意识瞬间被压垮,他猛地将人拉进怀里,重重吻下。 一席间,青幔翻飞。 屋外,龟奴经过,看到落地的锁头,正奇怪地捡起说:“大人带的人来这么快?” 接着就听到里面的声响,便没多想,只以为是计划成功,这时另一波人经过,看到龟奴便问:“有没有瞧见一穿着侠士衣服的男子经过?” 龟奴生怕他们毁了好事,赶紧摇头:“没呢,我一直待在这里,没见到什么人。” “那好,我们换个地方找。” “……” 声音渐渐消失,屋内却是一片水深火热。 一夜荒唐。 第二日,药效最轻的洛甚猛地睁眼醒来,浑身上下如同被打散了似的酸疼难忍。 他傻了眼般看着屋外明媚的阳光,好像……已经快正午了? 旋即,他看向身侧,注意到故行之的脸,脑袋再次轰地炸了。 故行之身体强健,虽然吸入过量烛烟又吸收了药膏,但眼瞧着剑眉紧皱,像是要醒。 洛甚咽了咽口水,猛地想起来什么,抬手一摸,脸上的面具不知哪儿去了,他顾不及找面具,也等不及故行之醒来赐他死罪,赶忙起身爬下床。 他脚刚落地,腿上便是一软,同时也察觉到那不该存在的部位的异样。 他脸色一红,继而泛起怒意,恨恨又坚强地将衣服从地上捞起来。 动作间,一团皱巴巴的碎纸顺着风滚到床被间,他并没有注意,穿好衣服便推开后门出去。 身后,故行之一手撑着后脑勺坐起,眸子缓慢睁开,瞧着屋内混乱一 片,门口…… 才见过一面的男子揪着外袍,拖着疼痛的身体往外艰难跑去。 他脑袋像被打了一拳,零碎的记忆浮上脑海,故行之表情裂了瞬,赶紧掀开被子。 果然,该做的都做了。 他胸膛涌火,视线正好扫到那团皱巴巴的纸,但只是轻轻一扯,纸团瞬间成了碎片。 故行之潜意识里知道这是洛甚的东西,但他并不知道洛甚是谁,哪家的人,倒是—— 他扭头,从枕头底下扯出一副面具,目光扫至地上那团衣物,里面正躺着一枚小巧而晶莹剔透的玉佩。 故行之穿好衣服,从后门走出。 同一时间,洛甚刚刚跑出天喜楼,却在外面的小道上被一辆马车拦截。 马车里传出熟悉的声音,幽幽道:“皇兄,今日是皇兄继位大典,皇兄不在皇宫待着,怎么跑这花天酒地了?” 洛甚闻言,立马冲着马车走去:“辛苦你特地出宫来接朕了,就不必这么多话。” 他忍着疼爬上马车,拉开帘子一把在洛铭身旁位置坐下,惊得洛铭扇子都摇不动了,瞪大眼睛瞧着他。 洛甚故作随意:“怎么?你不是来接朕,难道是来杀朕的?” 洛铭:“……” 第3章 继位 宫中再相见 洛铭嘴角微抽:“臣,臣弟怎么会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呢?” 他只是想来捉个奸看个好戏而已啊! 洛甚闻言,专注且认真地端详着面前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那正好,就麻烦你送朕回去了。” 洛铭:“……” 风吹着轿门,远处有脚步声传来,洛铭不甘不愿,唤下人起轿。 洛甚目光似是无意,从洛铭身侧的窗口扫过,正好见故行之穿戴整齐从后门出来,面色漆黑。 他屁股一痛,脑海里闪过几个画面,胸口顿时发闷。 这时洛铭还不甘心地追问:“皇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要不是遇见了臣弟,恐怕已经赶不及继位大典了。” 洛甚没好气,反问:“朕也好奇,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洛铭:“……” 洛铭被噎住了,果然,与其设计一名女子和洛甚发生关系进入后宫,还不如趁他在宫外,直接把人解决掉才好! 他扭头,瞪人,狠狠咬了咬牙:“皇上,时间来不及了,臣已经让人将衣服准备好,皇上到时候直接换上便好。” 洛甚表情变了变。 他现在浑身哪哪都痛,他本不想搭理洛铭,这一账他早晚得算上!只是现在来不及…… 放在身侧的手再次揪紧! 洛铭看他神情,只以为昨夜春宵洛甚十分留恋,暗暗得意,以前的洛甚假清高的很,从不谈感情之事,也不关心世家女子,没想到还不是个俗人,只是一夜风流,却一路上都在游离失神。 下车前,他暗暗给下人打了个手势,让他们把那女子带到他面前。 刚到皇宫门口,长安就捧着衣服急急从屋里出来,嘭地跪到地上行礼。 洛甚都为他感到膝盖疼,赶紧免了他们的礼。 长安又蹭地站起来,跟着洛甚进屋。 临踏进屋内,长安脚步一顿,扭头过来冲洛铭阴恻恻一笑:“秦王爷,继位大典很快就要开始了。” 洛铭顿生不满,心想他还不想看洛甚换衣服呢! 有什么好避开他的! 随后袖子泄愤地一摆,转身离开。 见人走了,长安赶紧进屋,一眼就瞧见洛甚满身的痕迹。 他眼睛顿痛,嘭地又跪到了多地上:“皇上!” 洛甚听着声音,耳朵发麻。 他没心思再去管这些,催促道:“快帮朕换上衣服。” 长安抬起头,心跟着视线一抽一抽的:“皇上昨夜出去,难道遭了人暗算?” 洛甚闭了闭眼睛,不想多说。 屋里一名宫女赶紧上前,拿着刚拧好的毛巾轻轻擦过洛甚的身体:“现在无法为皇上备热水,只能请皇上忍忍。” 长安这才起身,又瞥去一眼,呼吸一紧,想他和洛甚一同长大,洛甚在他的印象里一直是个白皙干净的小孩,可没想到还有浑身布满那种痕迹的一天。 不过,以皇上的聪明劲,总不会让个外人知道自己身上的秘密吧? 他心痛之余,又感觉有些欣慰。 曾经洛甚不沾儿女情长,无心无情得叫长安都要以为他将孤独一生。 但既然他和外面的人做了,说明还是有机会为皇室添丁的? 长安为洛甚穿上皇袍,情绪终于平复下来。 然而,临走前,洛甚吩咐那名宫女:“长心,让赵太医备一碗……” 他顿了顿,艰难地咬字,终于说出那三个字:“避子汤。” 闻言,长安差点一口气抽不上来。 “皇上?” 洛甚脚步一顿,但没说什么,继续往外走去。 屋内,长安泪水唰地落下。 他千防万防,不让那些心怀不轨的女子接近皇上,却没想到有一天皇上竟被个男人摘了! 他愤怒,他懊悔,他在屋里来回踏步,他苦思冥想,他痛苦万分。 长心把毛巾洗完,瞥了他一眼,问:“昨晚为什么皇上会突然出去?” 长安一愣,旋即想起那张看似熟悉却记不住的脸。 猛地回神,长安赶紧朝门口走去:“长心,你是皇上身边唯一的一位贴身宫女,你应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长心无语地横去一眼:“我自然是不会背叛皇上的,不必怀疑我。” “那好。”长安立刻推门走出。 另一边,洛甚已到达圜丘坛。整个仪式算不上繁重,多是行跪拜礼,动作幅度较大,使得他本就劳累的身体愈发艰难。 可偏偏这时候不好表现出来,他愣是忍着,计算着流程,差不多到了行终献礼。 光禄寺卿奉上福胙,他缓了缓气,跪受福,受胙,三拜后回到拜位再行三跪九拜之礼。 起身时,洛甚扫去人群茫茫,听着乐曲扬扬,底下大臣们满脸笑容,他情绪却不高。 直到望燎开始,祭品焚烧,乐章再起,他盯着瞧了片刻,感觉眼睛酸疼,移开视线时,不曾想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一瞬间,他的血液都如同倒流一般,周身唰得凉了个透彻。 是他? 旁侧的太监注意到他的眼神,小声地告诉他:“故将军前些日子生病,今日特地赶来了。” 故将军?他是故行之? 洛甚浑身轻颤,垂在衣袖里的手紧握成拳头,那一瞬间,难以置信,茫然和受骗的愤怒一齐涌上心头。 所以……那封信,以及后面发生的事情,都是他故行之所为? 洛甚看向故行之的眼神越发阴沉,也引起了故行之的注意。 故行之本不想来,只是回家时差点被故老将军一枪给刺死,说是他要如此大逆不道,那还不如赶在洛甚杀他们之前,先把他杀了。 不得已,故行之才来皇宫看热闹。 他本来就对皇帝不感兴趣,何况还把他从沙场叫回来当什么辅佐大臣。 还是看在洛甚的身材和今天早上逃跑的某人有些相似,故行之不知怎么的就多看几眼,没想到临大典结束,突然就被洛甚盯上,还一副想杀了他的样子。 他做什么了? 故行之茫然着眼睛,实在想不通。 好在乐章很快奏完,皇上扭头回宫,不再看他一眼。 天色渐晚,众人跟着去往宴殿,故行之由于是辅佐大臣的关系,走在人群的最前头,便看见洛甚上鸾驾姿势不太对,像劳累极了,腿都在打颤。 他心里哼了一声,才这么一会儿就受不住了,这个新皇帝可真是金贵。 临到宴殿,旁边神不知鬼不觉混进来一名太监,手里端着碗,瞅着四周没人注意,赶紧将碗递上鸾驾。 故行之又哼了一声,心想,这大家都还没喝口水呢,路也不远了,至于现在就喝吗?这新皇帝,口舌之欲这么强,怕是以后会搜刮民脂民膏? 好在坐在鸾驾上的洛甚听不到他的心声,不然怕是根本撑不住回去,先跳下鸾驾把他撕了。 洛甚痛苦着张脸,正准备喝药,这时鸾驾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皇上。” 洛甚手一抖,差点把汤碗打翻。 他赶紧把碗放到旁边,紧了紧衣服,问:“何事?” “臣,故行之,参见皇上。”故行之行拱手礼,道,“前些日回京城,不慎感染风寒,未曾进宫拜见皇上,特来请罪。” 洛甚眉头皱着:“无事,既是感染风寒,没有强行要爱卿进宫的道理,爱卿不必放在心上。” 他缓了口气,再次举起汤碗。 刚举到唇边,外面再次传来一声:“皇上。” 洛甚:“……” 他愤愤放下汤碗,正准备说话,鸾驾却突然停了。 长安凑上来,愤怒地看了故行之一眼,轻声说:“皇上,宴殿到了。” 洛甚无法,只得弃汤碗不顾,起身走出去。 宴席上歌舞升平,洛甚又找不到借口开溜,稍稍一动,就能察觉到故行之那探究中带着点审查的眼神。 洛甚几乎要疯了,他愤怒了片刻,突然想起来自己一天都没吃过饭,于是暂且放下愤怒,拿起筷子吃饭。 落到故行之的眼里又成了: 皇上吃多不挑,路上在喝,回到宴殿了还吃,而且一晚上吃个不停,恐怕以后会把国库吃光。 他脑补了那个画面,感觉到有些头痛,不得不用担忧的眼神扫看洛甚。 洛甚:“……” 干什么?为什么用那种要被吃穷的眼光看着我? 我被欺负那么久,吃个饭怎么了?! 他脑海里又闪过那些画面,筷子夹着的糕点啪地落到茶盘上。 洛甚深吸一口气,重新夹起,忍不住用筷子头抵了抵额头,只觉得自己被气得晕晕乎乎的,要不是现在在继位大典的宴会上,他恐怕会控制不住自己冲过去质问故行之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要把他约出去,再假装别人接近自己,还做了那种事? 但洛甚想不明白,一个从未见过面的人,怎么会想出这种法子? 难道,他已经归服到洛铭那边了? 洛甚手指一颤,夹起的糕点又掉了。 第4章 重情 宴会赐诏书 先皇当年刚即位时,年轻气盛,看不惯后宫乌烟瘴气的,很快便找了借口遣散后宫,一心只为国家大业。 但年轻的先皇再如何雷霆手段,也斗不过朝堂老臣团结一致的逼诱,最终还是各退一步,娶了丞相之女为后。 然而就在那一年,先皇便服云游时,遇上一名江南女子,一见倾心,纳为妃子,很快便有了身孕。 在后宫的皇后不堪受到冷待,施计与皇上一夜,也有了身孕。 但即使有了身孕,皇上也不曾多看皇后一眼,甚至因为她做的事,开始针对丞相一派,皇后怒极,破罐子破摔,对妃子下手。 妃子差些流产,落下了病根,在生下洛甚后不久便因病去世。 三个月后,皇后生下洛铭,一改往日的针锋相对,反倒对洛甚疼爱起来。 皇上不让皇后见洛甚,但年纪尚小的洛甚哪懂那些弯弯绕绕,好几次被皇后骗去,给弟弟送点好东西。 后来,皇上见皇后真没有害洛甚的心思,也逐渐放下警惕,让洛甚与洛铭一同学习。 但不久后,皇后设计一场意外,让洛甚落水,自己假意救起时,却无意间发现洛甚的秘密,她以此要挟皇上立洛铭为太子。 皇上大怒,找了个借口处死皇后,临死前,皇后告诉洛铭,一切都是因为洛甚,是洛甚抢了他所有的东西。 年纪尚小的洛铭就此恨上洛甚,两人势如水火,再无交集。 …… 从记忆里抽身,洛甚收回思绪,垂眼瞧着碟里被自己戳得软烂的糕点,他感觉嗓子被堵着,抬手去拿水时,却无意间扫到某人“没救了”的眼神。 他:“……” 我又做了什么事? 洛甚一点脾气也因为昔日往事被勾出来,再抬眼时,冷漠中夹杂着愠怒的目光扫去。 他薄唇微动,正要说话,却见故行之桌前人影一晃,一个官员走上前敬酒,故行之赶忙站起,伸手回礼时,腰间有一物什晃动了下。 洛剩将要出口的话陡然堵回嗓子眼。 他立刻抬手摸向腰间,同时心脏漏了一拍。 玉坠呢? 他母妃最后留给他的玉坠! 故行之这是在威胁他? 洛甚盯着故行之,唇齿间只剩下了怒火。 设计害他不说,还偷走了他的玉坠? “故将军年轻有为,今后定然在朝堂别有一番作为啊!”前来敬酒的官员瞧着他丰神俊朗,剑眉星目,忍不住感叹,“不知故将军今年几何,可有心仪之人?” 故行之一愣,同时感觉到有束带火的目光瞪着自己,他转头瞧了眼洛甚,心头莫名又扫过一双无辜单纯的眼。 他鬼使神差地:“在下已有心仪之人。” 洛甚磨了磨牙,有心仪之人还来招惹他,真是花心风流,渣到骨子里了! 官员也是一愣,旋即好奇道:“故将军才回京城没几日,前又感染风寒,怎么这么快就有看上的姑娘了?能否说说是哪家的姑娘,本官说不定……还能帮忙说两句?” 故行之闻言顿时头大,昨晚光顾着逗人,还没想着问他的名字,只知道应该是世家子弟,至于是谁…… 他现在还没空去找,况且依对方昨晚所言,是他和心上人约了在那里,自己强硬地要了人家,恐怕也没那么容易获取原谅。 但……不管怎么说,总得找到人好好道歉。 故行之说:“是昨晚认识的一人,尚且还不知对方的姓名,有劳张大人操心了,这事我自己处理便好。” “才见一面?”张大人也惊讶了,“有闻边塞人民豪放重情,看来故将军也……” 故行之迟疑了下,心想这场上这么多官员,说不定就是其中的一家,现在正盯着他看他态度,便承诺道:“一见倾心,若他能来找我,必然负责到底。” 在场哗然,纷纷对故行之投去欣赏的眼神。 唯独洛甚像突然被霜打了似的,脸色铁青,浑身颤了颤。 难以置地,他攥紧了拳头。 故行之察觉那目光一变,奇怪地望过来,其他人也顺着一同看来。 洛甚:“……” 故行之本只是想看下皇上是个什么情况,没想到被其他人误会,以为是想让皇上做这个主,气氛烘托到顶点,洛甚人在悬崖不得不跳。 他喉咙一梗,意味深长地看了故行之一眼。 丞相上前拱手行礼,建议:“皇上,不如成就故将军这段情缘?” 洛甚咬牙切齿:“可……故将军不是尚不知道对方家世情况么?” 丞相有心拉拢故行之,便殷切建议:“臣认为,故将军貌似潘安,丰神俊朗,应当不会有女子不心悦于他。再,皇上可下诏寻找此女子,若是对方有意,自然会找到故将军,以三个月为限,若是三个月内找不到此人,故将军也可明白对方心意,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此计给了双方面子,虽然丞相把对方的性别说错了,但故行之也很满意这个做法。 等等,性别……? 故行之脑海里突然想起某事,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洛甚还试图拒绝,可下一秒,故行之突然跪下:“恳请皇上。” 洛甚:“……” 眼瞧着故行之都下跪了,众人望向洛甚的目光更加炙热。 洛甚眉心犹豫地压着。 虽然不知道故行之这一行为到底是不是故意演给他看的,但他只要不以那个形象出现在故行之面前,不去接这个诏,等三个月之期过去,就立刻给故行之赐婚,把他发配出去便好。 自己身体有异的事,就算故行之敢说,也不会有人敢信,他只要防着洛铭,看他到底要做什么就行。 洛甚如此安慰自己一通,随后当场赐诏。 故行之松口气,接过诏书时,还很感激地看了洛甚一眼。 洛甚:“……” ???什么意思? 他都有点怀疑故行之是真的没认出自己了。 不行,待会儿宴会结束,得问…… 洛甚眼前一晃,赶紧用手在腿上猛掐。 旁侧的长安凑上前用手帕擦去他额上的汗时,指腹触到他发烫的额头,顿时被烫得手指一缩,随后脸色微变,赶紧退下。 好在宴会时间不多,赶在宫禁前把所有人都打发离开。 在场的人喝的也差不多了,无人注意到长安把洛甚扶起来的时候,洛甚几乎要烧晕过去了。 倒是故行之在临出宫前,突然一回头,看见太医急匆匆跟着一名宫女往里面跑。 吃多了? 故行之扭头,没想太多,赶紧跟上队伍。 回家后,故行之回想着昨夜的荒唐,反复回忆中,一边红着脸,他一边记起了始末。 以及,昨夜那异于常人的部位…… 他确定了,那人确实并非女子,但也不同普通男子一般。 那人昨日看着性格单纯,恐怕是第一次喜欢上人,被骗过去还遭了算计,可见他喜欢的人不是什么好人,只会害惨他,还不如…… 不如跟了自己,至少后半生安宁。 故行之感叹,像这样的人最容易受骗,即使对方不喜欢自己,那感情一是可以培养,二是日后还能找个借口放人,总比对方现在还傻傻受骗被人糟践好。 况且…… 如果不把人护好,他清算昨晚的事时,误伤到无辜的人就不好了。 另一边,无辜的洛甚躺在床上。 身上的痕迹都被清理完毕,因驱风寒的药汤与避子汤相冲,又只得先灌下药汤,等隔日洛甚醒来,早已错过喝下避子汤的最佳时机。 新皇上任,便得风寒,若是传出去,影响只大不小,洛甚只得拖着病体上朝。 好在故行之老实的很,连洛铭都在一旁认真上朝,并没有作妖,洛甚暗自松气,等下了朝便往寝殿走。 长安早备好药汤,等人上鸾驾就递上去。 这一幕又被故行之瞧见,当即奇怪,这才几步路的事,有必要坐鸾驾吗?再者又不是昨日那大排场的,还需要喝水?上朝时不是没备水啊? 还是……尿急? 故行之摇摇头,转身走了。 鸾驾内,洛甚看着摇头离去的身影,脸黑了黑:“长安,你说,他在嫌弃我什么?” 长安:“……” 他有种,如果不是时机不对身份不对,洛甚会立马把人砍了的错觉。 不是真的……对吧? 洛甚气息不太顺畅,把药汤喝完,靠到枕头上,随手一捂,脑袋还是烫着的。 他昏昏沉沉睡过去,再次醒来时,天色已暗,长安正好给他掖被子,见人睁眼了,赶紧说:“皇上,起来吃点吧?” 洛甚被搀着起身,抬眼就见长心在一旁擦剑。 他手一抖,问:“长心,你在做什么?” 长心动作未停,反问道:“皇上,那日的人,是故将军吧?” 洛甚:“……” 他没回,长心自顾自分析道:“皇上自小便很乖巧,从未无缘无故对人怀恶,且昨日与故将军见面后,皇上的状态一直不对,所以奴婢斗胆猜测,定然是故将军无误了。” 洛甚心一颤,只觉那剑光里都是怒火:“你……,你想做什么?” 长心蹭地持剑站起,冷酷着一张脸:“替皇上分忧。” 第5章 绑架 长心闯故府 “长心!” 洛甚喊住她。 长心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眼里满是不甘心:“故将军冒犯了皇上,奴婢只是想为皇上分忧!” 洛甚叹了口气。 长心很小就入了宫,年纪和他一般大,因为身份原因小时候学的是暗卫的本领,还是洛甚看不下去,将她从暗卫里拎出来,叫她学习叫她看天下。 他自小便将长安和长心当成同伴看待,并不希望他们牵扯这些事情。 只想等着长心年纪到了,给她赎身出去。 再者,长心虽然身手好,可毕竟是在皇宫内,没有锻炼的机会,那故行之可是在塞外生活十几年,摸爬滚打过来。 洛甚虽然也确实想揍故行之出气,但真要打起来,长心不一定打得过人家。 “他是朝廷命官,动不得他。” 长心咬唇,气恼地瞪向长安。 长安:“?” 他茫然了:“瞪我干什么?” 长心打不得故行之,挑不得洛甚的伤心事,只能把怒火发泄到长安身上,她怒气冲冲:“让你去查,你查到什么了?” 长安欲言又止,被长心握着的长剑一晃,赶忙道:“那太监是皇太后宫中的,自皇太后驾崩后,便一直在冷宫没出来过……” 说到这,长安忍不住看洛甚一眼。 也就当年还小的时候,洛甚被那名太监骗到皇后的宫中,说是陪弟弟玩,其实皇后和洛铭也从不搭理他,让他独自一个人玩自己的,到了时间或是被皇上发现了,再让那太监把洛甚带回去。 后来出了那事,皇后被处死,留下一宫的下人,皇上当时怒不可遏,又怕有其他人知道洛甚的秘密,本想全部处死,但因为当时边塞兵乱,动荡不安,若此刻处死多人,会影响到局势,这才将他们都软.禁在冷宫中。 之后病的病死的死,冷宫里也没几个人了。 没想到那个太监居然有机会跑出来。 长安眸色暗淡了下:“那太监,在昨晚已服毒自尽。” 洛甚手停了瞬,抬眸,茫然了片刻,复又清明道:“好,我知道了。” “皇上,奴才已经吩咐他们调出近些年冷宫出入与他人来往情况,看到底是什么时候,这些人接触到了谁那太监本不应该能出来冷宫,定然是有人帮了他,但前丞相一家都……” 先皇还在时,因为皇后的事,迁怒于丞相,又扒出他们行贿受赂,直接下令处死。 后又立新丞相,就此再无声息。 但也说不定还有残党留存在哪里? 倘若这些人还在,恐怕早已盯上洛甚了。 虽然这些残党还找不到,但有一件事他们可以确定。 那些人绝对会去找洛铭。 长安道:“我已经安排几个暗卫出去,盯着秦王爷,一旦有风声,立马来报。” 洛甚薄唇一起:“好。” 长安向来把事情做得稳当,这事交给长安他很放心。 简单吃了些饭,洛甚便又觉得困了。 长心见他吃完,立马端上药汤。 浅浅的眸里是纯粹的关心。 洛甚心头暖了下,接过药汤喝完,余光瞥见她身后白光闪过。 洛甚:“……” 洛甚:“……长心,你答应朕,别去找故行之麻烦,可以不?” 长心眼里泛着层迷茫:“为何?” 洛甚:“他是朝廷命官,而且比你厉害,要是你被抓住了……” 话没说完,就被长心打断:“那奴婢就自尽,保准不让人查到皇上!” 洛甚心脏一颤,下意识抬手打在桌案上:“长心!” 长心收回目光,当即下跪:“奴婢在!” 掌心有麻痹感泛上来,洛甚情绪激动,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晕了,他强撑着身体,眸色深了些许:“朕……不许你去。” 长心垂下头,露出白净的后颈,声音很是委屈:“好。” 洛甚松了口气,刚分出点心思去扶额,接着又见长心抬起头来,迷茫狐疑地盯着自己。 “?”洛甚问,“怎么?” 随后,长心困惑地望向长安:“长安,你的迷药不管用啊?这不是京城最厉害的药了么?” 洛甚:“!!!” 洛甚晕了,晕了个彻底,临晕前看见的,就是长心满意举起长剑,继续擦着的表情。 他心有点慌,生怕长心真去找故行之报复,但是下一秒,眼前一片漆黑,再无半点意识。 长安将人搬回床上,探了探鼻息,确定人已经睡过去,立马捡起桌子上的长板朝长心脑袋敲了一记。 长心冷不丁被打了下,立刻抱着长剑迅速退开三步,警惕又生气:“你打我做什么?” “你偷我药,还把我拉下水?”长安头痛至极,没想到长心这么倔,说要打,药了主子也得打。 等洛甚醒来知道故行之死了,怕是连她脑袋,以及长安自个儿的脑袋都保不住。 到时候宫里没个能谈心的,可怎么办? 长安扶额,还不如跟着洛甚一块晕了。 他瞪长心一眼,说:“就你心眼最多!” 长心嘻嘻笑道:“不拉你下水,我脑袋是真的要没有了。” 长安气愤道:“你要真杀了人家,我再厉害也保不住你,别提你,我自个儿命都会没有。” 长心说:“那不用担心,我不会杀了他,他不是朝廷命官吗?命官不能杀。” 长安奇怪地看着她:“那你擦剑干什么?难不成去请他?” 长心敛下笑容,转身朝门口走去,目光变得坚定:“当了皇上的人,一辈子都得是皇上的人!” 长安腿一颤,这下明白她想做什么了,他赶忙去追人,但哪追得上一个习武之人,刚跑到门口就见不到人影了。 他只得对天吼道:“别做傻事啊!!!” 另一边,故行之刚从主厅走出来,自故行之回城后,故老将军便让位给他,说是想给故行之自己去闯荡,他不想在朝堂上拾故行之的烂摊子。 不过向来还是有事必定传到他耳朵里,他们自然也听说了那“姑娘”的事,拉着故行之问了问。 故行之其他的想不起来,倒是突然想到一件事,他问故老将军,当年他缴的战利品里,有一物香膏,皇上有无赠予他人。 故老将军细思良久,最后摇摇头,说:“此物弥足珍贵,连秦王都分不到,先皇赐给了当时的太子,如今的皇上,其他我便不知了,不过……也或许可能带了点和贵妃合墓。” 自然是不会有人私闯皇家陵墓,所以大可能,那人是皇上身边的人? 还是……那人心悦的便是皇上,被皇上骗到了天喜楼,这样那样? 故行之出来时,望着天边明月,眉头微微蹙起。 昨天他让皇上帮忙找那人时,皇上确实是一副受到打击的样子,看着不像不知情的。 但他却答应要帮自己找人。 像能骗人去天喜楼这样的恶劣性格,说不定会对那人做什么? 他眼底微动,心里一震。 没想到自己本想帮人,却不小心害了人家。 他得找个办法把人从皇宫里挖出来才行。 不过…… 故行之回到房间,望着屋里站了许久的黑衣人,迷茫了:“你是谁?” 长心淡然看过来:“来抓你的人。” “抓我?”故行之笑了,除了当年刚到边塞那时被人抓过几次,后来还真没有人敢抓自己。 他问:“你是谁派来的?” “派?”长心一听双眼冒火,唰地利剑出鞘直指故行之脖间,“我是来找你还债的!” “敢问姑娘,我欠了你什么?” 故行之被人用剑指着,却还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只过了个眼,便已知晓对方的实力。 他眼眸微眯,细细打量着对方的衣服。 长心出来时随意抢了件黑袍挂在身上,里面的衣服隐约还能看见,像是宫中人的服饰。 身上还泛着药汤的味道。 “你昨日害了谁,自己不记得了吗?还敢要人下嫁给你?”长心磨了磨牙,“呸!下嫁,你也不看你配不配!” 故行之:“……” 他,镇国大将军之子,怎么不配了? 不过…… “你知道他在哪儿?” “呵。”长心说,“你不配见到他,你的眼睛玷污他!” 故行之皱起眉头,心觉这事不对,难道自己还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他没心思再和长心打马虎眼,说:“你这次过来,难道不是带我去见他,而是想杀了我?” “你是朝廷命官,杀不得你。”长心说着,将长鞘抵向故行之,“但,带你见他,也不行,所以……” 一鞘落下,故行之本能侧避,但脚步这时突然一晃,他心头微怔,迟疑地望向长心。 “我知道你很厉害,所以不能暴露我自己。”长心收剑,然后快步上前,一把拎起故行之的后领。 “所以,我提前在你的饭里下了药。” 正好中间还能去皇宫一趟再回来。 只是她没想到发作得这么慢,她到房间时人还没到,害她以为故行之是不是半路晕倒了,要不要取消这次行动。 不过还好。 长心一把扛起晕过去的人,推开门。 门口,故夫人忧心忡忡地望着长心:“小心,真的没出什么事吗?” 长心一见来人,脸皱了皱,实在不清楚怎么应付她,只得板着脸说:“夫人,我和您说过了,只是带他出去切磋武功,你要是不信,我可以不带。” 故夫人看着被胡乱绑在对方背上的孩子,更担心了:“切磋完,你真的能泄愤吗?” 长心看了看身上的麻绳,又看了看她,实诚道:“看他表现。” 故夫人:“……” “你再拉着我说话,他待会儿都醒了。” 生怕故夫人又缠着她,长心说完猛后退一步,故夫人指尖一颤,没能拉住人,最后从怀里掏出一条手帕揪紧了。 “那,那你快走吧,我,我都安排得妥当了,没人看见。” 长心这才动身,背着个人快速从后门离开。 第6章 糕点 八男囚一人 夜黑风高,一道身影快速穿梭在市井之间,一路往宫中奔去。 长心早已掌控皇宫里所有的情况,包括哪一条路是捷径,通向哪里,以及每个班次巡逻的队伍。 她背着个人,愣是没叫人发现。 一直到长心跃进某个院子中。 她踹开一扇房门,将背上的人丢到地上。 屋里几人齐刷刷扭头过来,惊讶地看着长心。 领头的壮实男人问道:“长心,你怎么会过来?” 说着,他的目光扫到地上昏迷的故行之,笑了:“你哪里捡到的相公?长得还挺英俊?我们小妹终于开窍了?” 长心哼地一声:“他欺负了我主子。” 众人脸沉下来:“敢欺负皇上?” “对。”长心说,“你们,给他换一身粗布衣服。” 旁边二哥走上前问:“干嘛不直接杀了他?欺负皇上,这是掉脑袋的事,还留着他干什么?”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长心扫了他们一眼。 这些人都曾经做过宫里的暗卫,但因为脑子实在不聪明,被筛下来了,长心嫌无聊,又听长安说可以为洛甚所用,于是才把他们都集合在一块。 他们主要负责的就是刺杀工作,对于信息并不是十分流通,自然不知道刚来京城的故行之。 长心扶额,他们暗卫从小得到的教育就是,欺负皇上的人都得死,所以就连长心也想不通为什么皇上不让她杀了故行之。 不过…… 长心脑海里闪过洛甚身体摇摇晃晃得,还坚持劝说长心别去伤了故行之的画面。 她迟疑了一下,说:“皇上心疼,不让他死,你们懂了吧?” 众人惊呆脸。 大哥声音颤了颤:“长心……暗卫不骗暗卫的,你说皇上心疼……一个男人?” “不可以吗?”长心对这感情之事不太了解,原来男人和男人不能互相喜欢吗? 大哥点点头。 大哥想到什么,又摇摇头:“但如果皇上喜欢,也不是不行。” 长心将拔出的剑收回去,点点头:“皇上是喜欢啊。” 她本来是想让故行之当众出点丑的。 不过理解到这里了,她的想法就改变了。 大哥又问:“长心小妹,既然皇上喜欢,那咱们也不能欺负太过了,你说咋办吧。” 长心用剑柄抵着下巴,思索着。 五弟突然开口道:“那是不是要讨好皇上啊?皇上不是被他欺负了吗?咱要做的应该是让这人去讨好皇上,让皇上消消气?” 长心一愣,问他:“怎么个做法?” “既然是皇上喜欢的人,那肯定是在床上讨好呀。” 八弟睁着茫然的眸子:“我听坊间说,床头吵架床尾和,是不是这个意思?” 长心迷茫了,如果让故行之再爬皇上的床,她又觉得太便宜故行之了,但除此之外,她又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她说:“除了把他送到床上,还有其他什么办法么?” “这简单,给皇上做点好吃的?” 洛甚平时确实是挺喜欢吃糕点的,这倒也不错,不过最近他生病,恐怕食欲不好…… 长心中和了众人的想法,说:“把他衣服扒了换成太监的,让他去厨房做点吃的,明儿个一早我把药方送过来,让他煎好。” 长心琢磨着,既然故行之是皇上的人了,总得学会讨好皇上,至少要会做他爱吃的糕点才行。 “把他分配到御膳房,学着做皇上最爱吃的糕点。” 长心临出门前,突然想起一事,扭头告诉他们:“他好像还不知道那人是皇上,就不要说出来。” 众人:“……” 好家伙! 待长心走后过了一会儿,故行之才渐渐恢复了意识。 他甫一睁眼,就看见八个壮实男子围着他站成一个圈,见他醒了,露出阴森的笑容:“你醒了?” 故行之:“……” “长心小妹已经把你留给我们了。” “……”故行之额头一跳。 这是怎么回事? 那个姑娘不是带自己去见人的吗? 怎么把他送到这里来了? 故行之扫着周围的人,确定这里面并没有他想要的人,便笑着问道:“敢问那位姑娘和众位兄台说了些什么?” “她说你欺负了皇……我家主子。”六弟说完,冷冷笑了,“给你的胆子,敢欺负我家主子!” 故行之:“……?” 他原本以为顶多就是个小公子哥,还是不受人喜欢的那种,才会被洛甚骗到天喜楼去,否则但凡他问问天喜楼是哪里,底下总有个人告诉。 结果现在这么一看,那人不仅是公子世家,还有这么大一帮打手? 不过话说回来…… 故行之扫眼看着四周。 既然他到这里了,那那个人应该就在……这附近吧? 话说,难道那公子不住在皇宫?而是洛甚出宫见的他? 他这边胡思乱想,那边大哥站不住了,转身走开。 其余七人则是继续盯着故行之。 没办法,实在是太好奇了。 怎么就有人敢去招惹皇上呢? 故行之满腹好奇,这时被大哥的行动拉回了注意力,意识到自己还被人绑着,于是动了动身体,问:“你们把我抓来做什么?打我一顿?” “长心说,让你来干活。” 故行之:“???” 他长这么大,还没有人要求过他干活。 “怎么?不愿意?”说话间,大哥就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套衣服,丢到故行之的身上,抬抬下巴让人给他把绳子解开,“你看,是你要自己穿,还是让我们帮你穿?” 故行之浑身一松,活动了会儿筋骨,接着拿着衣服站起来。 他身上的药还没完全解开,身体依旧是软的,看这些人浑身精壮,没那么好对付。 故行之不是个会以卵击石的人,干脆就应下,乖乖换好衣服。 等他换好衣服出来,门口就只剩下了大哥一个人。 他很好奇:“其他人呢?” 大哥没好气地扫他一眼,却并没有如他猜想那般,或是揍自己一顿给人发泄怒火,反倒给他一条丝带:“自己把眼睛蒙上。” 故行之迷茫了一下:“这是——” 大哥冷冷道:“因为你,害得我们主子生病了。” 故行之眉头微皱,是那夜太狠了? 念此,他心里柔软了一下,毕竟是对人有愧的,给人干点活,发泄发泄也可以。 只是, 故行之问:“能否告知我,你们主子的名字?” 大哥并没意外,听他这话,便确定长心说的是真的,这人真的不知道自己欺负了皇上。 他扶额,叹了口气:“这你日后便知,今天擒你过来 ,是让你赔罪的意思,并没有打算让你见到我们主子。” 故行之也基本了解了情况,想是那人生病,手下的人查到了那夜的事情,自作主张把他抓过来。 不过抓过来也就算了,听这人的意思,没打算带他见人? 如果不见,他又如何确定自己做的弥补对方能看见呢? 故行之眉头微皱。 而且……现在天色还晚着,是什么活要从晚上开始忙? “戴上吧。”大哥心累地说道。 他是个暗卫,实在不擅长干这种事,虽然说这人欺负了他们的皇上,但长心没有杀他,说明是皇上要的,既然皇上要,总有一天会入宫来,他不能在这时候把人打死了或是废了,免得皇上心疼。 但不打,他只能在这旁边干看着。 还是……再把人敲晕送过去? 他胡思乱想间,故行之倒是挺干脆给自己蒙上眼。 说道:“走吧。” 大哥回过神,心想这人还算通透,没像别人似的大吵大闹,长的也不错,难怪会被皇上看上,这才感觉那点不爽消散了部分。 他提着人走到厨房,那里已经有人等着他们,大哥把故行之丢进去,命令道:“不亲自把糕点做出来前,是不会把你放出来的。” 接着便锁了屋子。 故行之闻声,一把拉下眼纱,就看见面前站着个局促的大婶,正挽着袖子准备开工。 他走到门口推了推,发现门是锁着,且门口非常沉重,像是有人在门外抵了一扇铁门似的。 他又在屋里绕了一圈,没看见其他出口,便绕回来问大婶:“你是这府里的人吗?” 大婶看他一眼,然后放下手里的面粉,做了个手势。 故行之:“……” 原来是个哑巴。 。 第二天清晨,洛甚从梦中惊醒,猛地坐起身,却见周围天光未亮,像是尚早。 他扶了扶额,脑海里闪过昏过去前长心的脸,眉心压了压,赶紧掀被下床,然而没走两步,就被桌子上摆满的糕点惊止了动作。 “长……长安?” 屋外,有太监打开门,赶紧道:“昨晚并非长安公公值班,他已经去休息了。” 说完,他微微抬头,问:“要奴才去唤长安公公来吗?” 洛甚揉了揉眉心,摆摆手:“算了,你下去吧。” 那太监这才关上门。 洛甚走到桌前坐下,望着屋里的阴影处,问道:“长心,你这么早做糕点干什么?” 长心抱着一团厨房用的衣服走过来,顺便把脸上的人.皮面具摘了,说:“这不是奴婢做的。” “那是谁?” 长心本想说是故行之,但话刚要出口,想起昨晚洛甚拦着自己不让去的画面,担心洛甚要是知道了,恐怕要责怪她让一朝廷大臣做糕点。 于是改口道:“这是奴婢做的,奴婢怕皇上不高兴,所以多做一点给皇上吃。” 洛甚:“……” 他盯着的桌子上那捏的歪歪扭扭的糕点,心想:你认真的? 第7章 花园 行之表心意 可某人的表情就是一脸正直的:我很认真。 洛甚:“……” 长心不仅很认真,还用那种期待的目光看着洛甚:“皇上快尝尝,看好不好吃?” 洛甚稀奇了,平时长心做糕点,可没这么期待他的评价过,怎么今天性情都变了? 而且……还做的这么难看? 他捏起一块糕点,看那形状不是很美妙,咬下一口,眉头忍不住皱了皱。 但见长心期待的目光再次投来,他硬是把皱起的眉头舒展开:“还……不错,和你平时做的一样。” 闻言,本该开心的长心却突然拉下脸来,愤怒地拿起一旁的衣服面具,甩袖出门。 洛甚坐在桌前,手里的糕点颤了颤,啪嗒掉到桌上去。 夸她还不高兴? 难道今天哪里惹到她了? 洛甚琢磨到这里,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没问昨晚的事,他急急着要起身,目光不经意扫过桌面,看到那糕点里好像有纸条的边角露出来。 他从中间掰开,将那纸条取出,但见上面写着“今晚后花园一见,有事想说。” 字迹龙飞凤舞,像是情急之下胡乱写出来的。 长心认字,但不怎么写过,洛甚一时也忘记她的字迹如何,只是奇怪,为什么长心有事不直接说,倒是约他晚上去后花园? 干什么? 洛甚一手按了按额头,又吃了几块糕点,见其他的里面没藏东西,又实在难吃过分,他干脆回床上再睡了会儿。 早朝。 洛甚病好了不少,处理事务来也更加得心应手,只是,他扫眼过去,却见朝堂上,有个人明明站得笔直,人眼睛都快融在一起了。 旁边的同僚瞥见洛甚的目光,这才发现故行之一大早居然在睡觉,赶紧用肩膀抵了抵人。 故行之这才睁开眼,茫然的目光触及洛甚,突然闪过几分嫌弃。 洛甚:“???” 他还没嫌弃人,人倒是嫌弃他了? 他磨磨牙,有点不高兴:“朕见故将军似乎状态不佳,可是身体有恙?” 故行之被点了名,这才行了礼出来:“回皇上,臣昨日彻夜查看卷宗,忘记了时间,精神不佳,还望皇上赎罪。” 虽然不信,但既然是这么说的,洛甚也只能问:“那可是发现了什么问题?” “有。”故行之抬起头,他等的就是这一句话! 随后,故行之搬出他昨晚熬夜看完的卷宗,一样一样细说起来,每一个卷宗其实都是普通的解决完后的事情,可偏偏他故意吊人胃口,叫他们还真好奇是不是查到什么新的情况。 转眼说到日暮西山,洛甚看他侃侃而谈,自己都感觉口干舌躁,不得不打断他:“故将军说的是,不过时辰已经不早了,如果你还有其他什么问题,可以在明日做好奏书……” 说话间,故行之这才露出一副恍然中又带着点不好意思的模样开口道:“回皇上,臣知道了,不过臣实在是有要紧事要汇报,若是等到明日再说,恐怕臣心有不安。” 闻言,众大臣皆是一副便秘的表情。 眼见着他要再说下去,恐怕宫禁时间到了他们都回不去。 幽怨的目光悉数投向洛甚。 洛甚忽然胸闷了下。 他只得扶额:“行,那故将军,你稍后留下来汇报了再走,其他大臣……都先退朝吧。” 众大臣赶紧走的走,散的散,偌大的朝堂,只剩下洛甚和故行之两人。 故行之又发挥起他瞎说的本事,愣是拉着洛甚一直聊到宫禁时间,他这才又是一副恍然的样子:“臣,不是故意的!” 洛甚:“……” 他面无表情,发配一个太监领故行之暂住宫中。 故行之溜溜达达,临走前,突然想到什么,停下脚步,问道:“皇上,不知那事可有什么进展?” 洛甚一愣,从案桌后抬起头,看到他表情,这才想起来那日答应好的事,脸又沉了沉:“朕……自然会派人去找的。” “可是皇上似乎还未过问过他的事?” 洛甚:“……” 他面无表情,摒退旁人,问:“那故将军,你把你知道的,都说了吧。” 故行之眼神稍动,有些奇怪,这事并不需要摒退下人才是,难道他已经知道自己知晓了? 他表情也跟着严肃起来:“臣虽不知那人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但臣知道他那日是被人骗去天喜楼的。” 洛甚表情微变。 落到故行之眼里,又成了心虚。 “那你说,是谁骗得他?” 很可能是你。 故行之眼神说着,嘴巴却是道:“臣不知,不过臣当日和他皆被人算计,那人恐怕是想以此来侮辱他。” 洛甚垂放在桌子下的手猛地攥紧。 他深吸了口气,压着怒火:“除此以外呢?你可有找到什么能证明他身份的凭证?” 故行之稍一作想,赶紧说:“有。” 洛甚的眼眸小小地亮了下。 洛甚本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让故行之把他的玉坠上交。 结果故行之掏了掏,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半脸面具。 “这是当日他佩戴的面具。” 洛甚:“……只有一个面具,没了?” 故行之说:“还有一枚玉坠。” “交给朕,朕帮你——” 话没说完,被故行之打断:“不过臣有比玉坠更直观的证据。” 洛甚眸色暗淡了下,心口有种窒息感,他甚至不太敢问下去了:“是……什么样的,证据?” “他身上带有皇家香膏,是臣当年打兵攻塞时得到的战利品,臣昨夜已查到,此香膏对外并未有赏赐给谁,说明……” 洛甚浑身发凉。 他惊疑地看着故行之。 下一秒,却听故行之说:“那人大概是皇上身边的人,或是随手赏过但不记录在册,所以臣想,只需要皇上仔细回想,应该就能知道他的身份了。” 洛甚:“……” 他琢磨看着故行之刚毅的脸,一时看不透这人到底是发现了还是没发现。 不过…… 应该是没发现的吧?不然,应该就不敢追究这事了。 洛甚应付道:“这事朕记不太清了,得仔细想想,你回去休息吧。” 故行之拱手行礼:“是。” 他走出宫门,心里却泛起了一种异样的情绪。 他总感觉自己的分析哪里出了问题,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 不过反正约了今晚后花园见,如果那糕点真的入了小少爷的嘴,他应当会来的吧? 如此想着,故行之心情好了不少。 身后不远处,洛甚盯着那抹离去的背影,沉思良久。 片刻后,身上突然一暖,他回过神来,见是长心,便道:“怎么跑过来了?” 长心看了那条已经没了人影的路,又看了看洛甚,扁扁嘴:“再不管皇上,皇上恐怕又要风寒入体了,奴婢怎敢一直看着?” 洛甚轻笑了一下,将黑袍往里掖了掖,转身走进屋里:“朕,心里有分寸。对了,长安呢?” “去处理那个太监了,他是在宫里死的,总得往家里照料一下,长安说可能还可以查到前丞相旧党呢。” 说是如此,不过洛甚并不抱希望,当年先皇几乎是能查的都查了个遍,但凡是可能给他留下隐患的,都做到了极致,因此招来的怨恨并不少。 但隔了这么久,那些人才行动,是不是说…… 他们已经等不及了? 洛甚坐回椅子上继续处理奏折。 新帝上任,要处理的公事总是非常多的,偏生这会儿总有人提议选秀,充盈后宫,白占奏折的位置不说,还搅得他没了心情。 自他意识到自己和别人不同时,他便断了这些念想。 先皇还在时,曾问过他的想法,他直言自己并无继位之意,当时皇帝也想过再培养一名,或是如果洛铭能抛弃那些陈年事非,也可以将他纳入待选。 只是这些计划都还未实施,先皇突然病重,草草地去了。 而洛甚也得硬着头皮接下来。 洛甚提笔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冲长心道:“你再去给长青——” 他突然一顿,再抬头,屋里哪还有长心的身影。 不知道上哪去了。 洛甚这时才想起来早上那张纸条,心里奇怪,刚刚长心本来还在屋里的,如果有什么话,直接当面说就好了,为什么还要约他去后花园? 难道是有什么不好在这里说的? 洛甚心继续批着奏折,想了想,把东西搁到一旁,裹着那外袍便出去了。 他一路溜达着往后花园走去,边走边在思考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叫长心有了这样的改变。 对了,昨晚的事还没找她问清楚,不过今天看故行之好像没什么异常。 应该……什么都没做吧? 他小心脏不自觉慌了下,总感觉好像有什么危险。 心神恍惚间,人已经到了后花园。 夜间露重,周围不甚明亮,索性后花园一般没人,洛甚唤着:“长心?” 隔不远,故行之听到熟悉的声音,松了口气,心道果然还是出来了,便笑着迎上前:“公子,好久不见?” 洛甚脚步一顿,身体僵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故行之居然也在这里! 故行之本想直接过去,但快要碰到洛甚时,却察觉到他身体微妙的发僵,像是被吓到了似的。 他连忙收回手,突然意识到,那事虽然是意外,但对方肯定不愿意再提起。 但怎么可能不提起就当没发生过呢? 他只得小心说着:“虽然……那天我们……被人算计共度了一.夜,不过……不过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我说过,我会对你负责,只要你愿意。我知道你那日是受人算计,如果你现在还待在他的身边,一定会受苦的,等事情结束之后,我再找个理由放你走……” 洛甚不发一言,故行之又怕吓到他,只得对着他的背影,尽量柔和地说话:“在下故行之,镇国大将军之子,想必你在宫里的话,一定是有听说过的,和我在一起,能保你后半生安宁,你也不必担心我去阻挠你追求……真正适合你的人。” 洛甚心尖颤了一下。 “虽然冒犯,但我能否知道你的名字?” 洛甚手指动了动,迷茫地望着远处风景。 他好想逃。 “公子?”故行之又试探着往前一步,谁知洛甚背后像长了眼睛似的,立马往前走了一步。 故行之傻眼了,他摸摸自己的脸,英俊潇洒,也不至于这么吓人吧? 如果真的生气,大可打他一顿,干嘛连个面都不让他见? 说到这,故行之想起那张面具,他赶紧从怀里拿出来递过去。 “如果你还是不愿意以真容见我,那这面具可以戴上。” 洛甚垂眼,看到旁侧伸过来的面具,心想自己还好刚刚没拿走,不然这会儿都没办法脱身了。 他颤着手指接过,戴上面具后,将黑袍又拢了拢,在昏暗的光线下,想必对方也看不清自己身上的龙袍—— 他只要再直白拒绝掉故行之就好了。 洛甚松了口气,转过身刚想说话,接着表情一僵。 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却见故行之跪在自己的面前,拱手道:“我犯了错理应承当,你恨我怨我都能接受,找皇上赐诏一事,也是我的真心,只希望你能给个答复,或是与我结亲,或是……” 他从怀里取出一把匕首,递给洛甚:“我这条命,都在你的手里。” 洛甚彻底呆了。 手里的匕首嘭的一声掉到地上。 故行之见匕首落地,赶紧抬起头,就见洛甚往后退了两步:“我……是男人。” 故行之:“我知道。” “男人和男人之间……” 故行之坚定着:“那又如何?历代皇帝,也不是没有好男风之人。” 洛甚又吓了一跳。 故行之捡了匕首站起身,伸手将他捞进怀里:“只要我喜欢,无人说什么。” 洛甚额头抵着他的肩膀,恍然才发觉人这么高大,他额头又有些晕了,可能是刚刚吹太多风的缘故。 故行之问:“你心悦的那个人……是皇上吗?” 洛甚猛地一惊,他抬起头,头发扫过故行之的下巴,赶紧摇头:“不是。” 故行之道:“你在我面前可以随意说话,不管你喜欢的到底是皇上或是其他什么人,那些伤害你的人,都可以告诉我。” 洛甚苦着张脸,他这下终于知道为什么故行之总一副嫌弃自己的样子了:“真不是皇上,而且朕……我也没有心上人!” 故行之见他开口说话,这才松了口气,又听他否认心上人的事,便问:“那那日算计你的人是谁?” “是……”洛甚微妙的有些不爽,心道可不就是你吗? 要不是写着你的名字,一副宁灭国不辅佐的架式,我能不去吗? 洛甚本来想随便胡扯一个人名出来,不过话临到口,想起这几天他把自己当恶人嫌弃的态度,便决定好好整整故行之。 “其实,我是收到一张纸条,说是故公子在天喜楼。”面具下,洛甚露出冷冷的笑容来,“故公子虽人不在皇城,但英名远扬,不少人都很崇拜公子,甚至会花钱买公子的行踪。我在宫中,最常听到的就是公子的名字,皇上也很相信公子的能力,夸赞过公子。前些日子听闻公子到了皇城,却连续几日不曾来皇宫面圣。而我又正好收到了那张纸条,所以……” 故行之愣住了。 他知道自己受欢迎不假,可不知道受欢迎到这个程度。 而且…… 眼前的人居然是为自己去的天喜楼? 所以? 这个小可怜蛋是被骗了? 文字意义上的? 被骗的小可怜蛋怕故行之不信,又补充道:“我是借皇上的名义去买的,所以……那些人大概是想骗皇上去的才是。” 故行之:“……” 他迟疑着,摸了摸洛甚的脑袋。 这小可怜蛋,着实是有点蠢。 不过…… 既然没有心悦其他人,那就好办了:“你叫什么名字,我明日就去找皇上要你。” 洛甚:“……” 想娶皇上? 他不同意地摇摇头。 故行之不明白:“怕外面说闲话?还没有敢说我故行之闲话的人!” 但洛甚只摇摇头,推开他往后退三步:“非也,故公子的身份,自然无人敢说闲话,只是我是皇上身边的人,自然是想要服侍皇上,你要我走,我放心不下皇上。” 他垂下头:“皇上国未安定,我怎又忍心离皇上而去?” 意思是,你丫的赶紧给我为国争光,做好分内之事,别天天扯着前人解开过的案卷在这边和我分析分析分析好吧! 谁知落到故行之耳朵里,却变成了另一个意思—— 皇上婚事未定,我怎敢提前? 原来是要等皇上立后啊。 故行之点点头,他现在还不能完全排除掉这人喜欢皇上的可能性,所以等皇上立完后,高兴之下,他再要人,皇上大概也不会怀疑什么。 “那你总得告诉我,你叫什么,我该怎么找你吧?”故行之越看越觉得这小可怜蛋讨他喜欢,只可惜依旧看不到脸,也不了解更多。 “我……”洛甚脑海一片空白,随口编了个名字,“长年。” “好,长年。” 洛甚眨巴眨巴眼睛:“我是皇上身边的宫人,平时不在外面,你不太能见着我,若是有事,有事……” 洛甚卡了,他实在想不到怎么和这个“长年”联系的办法。 倒是故行之有些奇怪:“我还以为你是哪家世家子弟,原来你是宫人?” 洛甚愣着:“是啊。” 故行之道:“可我那日见长心,她说你是她主子?” 洛甚牙一磨,心道果然是长心你个胆子大的,背着他干了坏事,还给故行之约他的机会! 他磨磨牙,说:“我是当年先皇救下来的遗孤,后来随皇上读书,作伴读,再之后便一直待在宫中,长心将我同皇上当主子看,所以她一直唤我主子。” “原来如此。”好在故行之不太懂宫内之事,倒叫他糊弄了过去。 故行之又问:“那我如何能见到你?” 他停顿了片刻,问:“你能出宫?” 应该是可以的,毕竟天喜楼都去了。 洛甚脸黑了几许,这是想娶他还不够,还想让他出宫幽会? 鬼知道出宫会发生什么,他才不要去! 洛甚扒拉开故行之的爪子,说:“如果有事,可以写信让长心给我,我不方便出宫,容易叫人注意。” 故行之眼眸暗了暗,看那神情竟是有些失落。 “好。”他心想,既然长安出不去,那他进来不就好了? 反正那皇上能力不太行,他是辅佐大臣,有的是法子住进来。 两个各怀鬼胎,自以为可以叫对方放松警惕。 洛甚说完,急着想逃,便找了个借口开溜。 临走前,却还是忘记了找故行之要回玉坠。 而还站在原地的故行之,嗅着身上残留的香气,眉头又皱起来。 虽然是个伴读,但这身上的香味也太浓郁了,不像是从别人身上沾的。 所以,把香膏赏给一个伴读,又不扣掉库存的原因,难道是他们共用一块? 虽然是第二次见面,但故行之感觉自己头上有点点绿了。 他黑着脸走回宫中。 另一边,洛甚回到宫里,立马将门一关,冲着空荡的屋内喊:“长心?你给朕出来!” 话音落下,片刻后,长心才磨蹭着走出来。 洛甚给黑袍解下,气地丢到一旁椅子上:“长心!朕叫你不要去惹故行之了!” 长心有些委屈:“奴婢只叫他给皇上准备糕点,也没有告诉他皇上的身份。” 洛甚扶额,在糕点里藏纸条,她长心还能看不见吗?而且早上那衣服和人.皮面具,显然是长心亲自去教了,否则那口感再差,也不会只是分量多少的问题。 洛甚还全然认为长心还是他从小看到大,单纯到有些执拗甚至傻傻的姑娘,没想到还搞起了小聪明。 他坐到椅子上,感觉脑袋越来越疼,这下确定是风寒吹到了。 “等长安回来,你自去领罚。”洛甚轻轻说了句,便再度起身往床上走,走到一半,顿了顿,又说,“若是故行之向你问起朕,你就说朕是长年,皇上陪读,莫叫他怀疑。” 长心“哦”了一声,迷茫地看着洛甚的身影。 今晚的事,她在旁边全程都看见了,两人搂搂抱抱的,她还以为明天就要迎娶故行之入宫了,结果一回来就发这么大的火。 所以,是她理解错了? 第8章 赐婚 秦王暗施计 洛甚闭上眼睛,却没半分困意。 即使头痛的厉害,可那精神却强行撑着不让他闭眼。 他脑海乱的很,方才故行之说的话,以及那日的荒唐,就像狗皮膏药般,粘着他不撒手。 片刻后,太监搬来了奏折。 屋内一夜通明。 另一边,秦王府。 洛铭捏着把扇子,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倔强的女子。 “赵姑娘,本王约你几次了,怎么?本王不够格吗?” 身前,被强行押跪在地上的女子高傲仰起下巴,狠狠瞪着他:“呸!” 旁边立刻有人上前,扬手一巴掌下去,她的脸上又多了一道红印,细细数来,已经挨了十几个巴掌,本来娇小可爱的脸蛋也红肿不少。 这一巴掌下去,她痛得眼泪都落下来,可偏偏那唇咬得死紧,怎么都不愿意松口。 “这么凶?”洛铭却没有生气,反而起了点兴趣,“暖别人床的时候,又百依百顺,怎么?和我说个话就不行?” 闻言,赵小灵脸色变了变。 她本是世家女,因被恶人所害,导致家破人亡,她也被卖到花柳之地。 那夜,老鸨正准备卖掉她初夜。 一开始只劝她,说她是楼中姿历最好,最配得上对方的女子,若是伺候好了,定然会平步青云,连着被打入牢中的父亲也能救出。 但她不信,就被人强行灌药并抹上助兴之物。 她趁别人放松警惕时,推开老鸨跑出,意外撞到故行之,使得自己暴露被抓。 这才被塞进某人的房间…… 原来,这一切在背后还有人设计? 赵小灵眉头紧皱,细细思忖了下,问他:“你想要我做什么?” 洛铭眉头动了动:“想开了?” 赵小灵脑海里闪过某个穿着女装似笑非笑的脸,恨恨咬牙:“你,是他什么人?” 虽被人这么无礼问着,不过洛铭并不在意:“他是本王兄长,也是当今皇上。” 皇上? 皇上会穿女装? 什么鬼? 赵小灵狐疑地盯着他,表情不信。 洛铭自然也是理解的,毕竟一个皇上出来寻花柳,也不太能叫人相信,他道:“你不必怀疑,即使他看起来再怎么不像,他也是皇上。” “这事,是你安排的?”赵小灵懒得去确定这人到底是不是皇上,她试图站起来,又被身后的人压下去。 洛铭展开扇子,一摇一摇地:“自然。” “你想要做什么?” “你是聪明人。”洛铭说,“令尊受人陷害落狱,姑娘一定想把他捞出来吧?” 赵小灵眼神微动,迟疑地看向他。 “但是对方头上有人,你动不得,卖身契还在对方手中,只要他们想,你永无翻身之地。”洛铭轻笑一声,“你帮我,我也帮你,各取所需,如何?” 赵小灵:“你为什么不找你能掌握的人去?” 在天喜楼中,他既然能安排得动老鸨设计她和皇上,那说明也能安排其他人去。 但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是她。 “因为你够聪明。”洛铭叹口气。 他何曾不想让更合手的人上,只是乖的人没野心,有野心的不够乖,只有个赵小灵,可互相取舍,她有她的目标,他有他的需求。 况且,她成功入了洛甚的床,光这一点,就足够了。 赵小灵琢磨着,又奇怪:“我怎么信你不骗我?” 朝堂上的人都太奸诈,她爹就是太信任别人才被陷害。 她不敢再步后尘。 “你无法不信,只有握住皇帝,你才能救出你爹,而你家,才会回到最开始,甚至平步青云。” 赵小灵眼神微动。 她确实是心动了。 她咬了咬牙:“那你,要我做什么?” 闻言,洛铭的唇角勾起笑容,他摆摆手,控着赵小灵的两个人各撤开。 他扶着赵小灵起身,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左右端详了片刻,才开口说:“我会安排你进宫,你只需要赢得皇上的宠爱,剩下的,我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赵小灵盯着近在咫尺的人,沉默着。 “临去前,不如带你去瞧瞧,你爹过得什么样日子?” 赵小灵表情微动。 即使她明知道这其中有诈,明明感觉到危险将要覆盖过她,但她还是忍不住,用力点点头。 —— 早朝。 洛甚生无可恋地听着汇报。 昨晚扰得他不得安宁的人精神抖擞,疑似罪魁祸首的人含笑浅浅,唯独他因为受寒得多喝几天的苦药,还得装得无事人的模样在这上早朝。 洛甚脸色青白,嘴唇泛苦,潦草听完大臣的话,随口应了。 新朝更替,事情繁重,即使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处理起来也费神费力。 好不容易,眼瞧着上奏的人没了,故行之也没耍小心计拖朝,洛甚薄唇微动,宣布退朝。 人群往外走去,洛甚松口气,正打算起身离开,这时眼尾一扫,却见边上某人含笑着朝他走来。 “皇兄。”声音落下,洛甚脚步一顿,扭头看去,果然是洛铭。 他问:“何事?” “臣弟有一事相求,还望皇兄成全。” 洛甚一听,愣了,什么事要他成全? 他转身过来,坐回椅子上,努力不露出好奇地问:“何事?你说来朕听听。” “皇兄既已上任,臣弟那些心思便已落空,臣弟这些日想清楚,与其和皇兄争这皇位,不如做好自己的本分,安心过日子。” 他拱着手,说:“臣弟近日遇见一名女子,十分倾心,想让皇兄赐婚,成全美事。” 洛甚迷茫了,他才上任没几天,怎么洛铭就想成亲了? “女方是——” “许县令长女,许水莹。” 洛甚惊了。 以洛铭的身份,娶的多是世家子女,以巩固势力拉拢权力,若他有心谋求皇位,便不会娶一区区县令之女。 如今来了这一出,倒像是在表忠心。 难道洛铭真的有心退出? 见着洛甚像还不相信,洛铭道:“臣弟与许姑娘早已相识,皇兄可还记得半年前,臣弟被先皇派去巡查民间一事?” 洛甚思索着,当时确实是有这一件事,不过半路洛铭就被刺客半路截杀,他运气好活下来,就此回宫再没出去。 即使那时候认识了对方,也不能仅凭一面之词就赐婚。 洛甚道:“那许姑娘……” 话未说完,洛铭便道:“臣弟已让她在宫外等候,若是皇上想求证,随时可召。” 洛甚迟疑着,点了点头。 片刻后,从宫门走进来一名窈窕女子,恭恭敬敬向皇上跪礼。 她言道:“民女许水莹,见过皇上。” “朕闻言你与秦王相识,他愿与你结亲,你可愿否?” 许水莹垂眼,脸上起了淡淡的薄红,羞涩点头:“民女,自然是愿意的。” 见人如此,洛甚也不再多问什么,他给人赐了婚,择日举办订婚宴。 洛铭眼中的欣喜几可满溢,那一瞬间的真诚叫洛甚心头微动,甚至还恍然觉得,自己是不是错怪了洛铭。 洛铭现在这副态度,并不像是会设计害他的人。 但…… 除了洛铭,还有谁? 前丞相的旧部,没有洛铭倚仗,有此手眼通天的能力吗? 他摇摇头,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大了。 正准备转身回去,身后的人突然说道:“对了皇兄。” 洛甚回头。 洛铭笑眼微眯:“臣弟这些日碰见一女子,似乎是皇兄的熟人,臣弟斗胆先留在府上,待订婚宴那日,还请皇兄认认,看是不是坏人。” 从他嘴里吐出来的坏人二字,有些格外滑稽。 洛甚回想了想,并不记得自己招惹过谁,摆摆手说不认识。 洛铭惊讶地微张嘴巴,随后笑了:“那好,她既然敢布散谣言,臣弟回去便将她绳之以法。” 洛甚没太在意,但总觉得这事很奇怪,他盯着洛铭真诚的脸,琢磨着点点头。 “不过……”洛铭临走前,洛甚还是开了口,“遣散她即可,她或许只是有事难言,问个清楚,如果是怀有祸心,再罚不晚。” 洛铭一听,点头应是。 待人走了,洛甚往寝殿走去。 路上,长安道:“皇上,见您这些日状态不好,药可是喝了?” 洛甚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长安左右看了眼,小声说:“皇上,昨夜的事,奴才听长心说了。” 听到这个名字,洛甚便心烦意乱得很。 他闭了闭眼睛:“长心可知错?” “长心就是凡事不过脑子,喜欢用自己的思维去思考,奴才已经和她仔细说过利弊,她也有反思了,现在还在受罚中。” 洛甚点点头,罚罚长心也不错,省得她日后捅下更大的娄子来。 长安又说:“那日的事,奴才派人去查了,是天喜楼的老鸨所为,她说,是奉那房间的前客官所示,送去了一个姑娘,并不知后来房间客人有变。” 长安拧着表情,实在想不通:“可是这姑娘,怎么会变成故行之?” 洛甚却睁开眼睛,问:“她可有说,前客是谁?” “前客是一名叫郑朝的人,他是京城一商户之子,和秦王爷并无关系。” 洛甚又问:“那写诗条的人,也是这郑朝?” 长安用力点点头。 这一切,看着完全像是意外。 就连长安也说:“老鸨说那叫郑朝的人心仪赵小灵姑娘许久,好不容易攒了钱买她的初夜,没想到临时家中来报,说是有急事需得回家,便跑走了,也没和人说一声,他们便以为人还在屋里头,将姑娘送去了。” 洛甚听着,脸色黑了黑:“他既然这么想买下赵姑娘,为何当夜却摆出诗条?还不记得提醒他人自己已离?这和他所谓倾心已久完全矛盾。且,那日的龟奴分明是知道我去的目的,还打晕我,这不像是误会。” 长安听着脸色也跟着沉了:“所以,皇上您是觉得……” “查查,这天喜楼到底是谁在掌控。” “是。” 长安扭头便要离开,不过没一会儿又折返回来。 洛甚迷茫地掀起眼皮,一只手还捏着眉心:“怎么了?” “那个……皇上……故,故将军求见。” 第9章 询问 长安露端倪 洛甚听到这个名字,就想起昨夜的纠缠,不禁有些头大:“他有什么事?” “说是关于……昨夜的案宗,故大人想起还有一事未说,特向皇上秉报。” 洛甚:“……” 听他放屁。 他摆摆手,叫长安回复:“有事明天早朝再议。” 然,鸾驾外的故行之怎么可能放过机会,依旧拦着路:“秉皇上,明日是休沐。” 洛甚:“……” 他闭闭眼睛,长安见状,提议道:“既然故将军执意要谈,不如就一次性听个清楚,省得他一天挤一点的,不够痛快。” 长安说着,瞥了眼外面的人,心里叹一声,长得如此好的人,怎么就偏偏脑子不清楚,现在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睡了皇帝吗?怎还敢大着胆子凑过来? 不过…… 他又瞥了瞥洛甚。 倘若两人能成,也不是不行? 早上长心的话再次涌入脑海,长安突然就理解了长心的做法。 他琢磨着回去就免了长心的罚,这时听洛甚睁眼道:“让他随我去书房。” “是。” 长安走出鸾驾,对故行之道:“近日皇上身体抱恙,故将军可要注意点分寸。” 故行之一愣,再看一眼鸾驾。 身体抱恙? 难怪今天早上一脸苍白,像没睡醒。 他拱手道:“本官知晓了。” 长安返身折回,给旁边的太监嘱咐着注意点,接着便离开去拿药。 片刻后,鸾驾慢悠悠地停下。 故行之忍不住抬眼,从飘荡的幔布中看到一张憔悴苍白的脸。 洛甚生得好,又娇生惯养长大,先皇从没让他累过,就连带兵都没让他去,以往总让人怀疑是不是先皇故意为之,宠坏太子,以改立洛铭。 但直到下面皇临死前都在担心洛甚在朝中过得不好,硬是把在外打战的故行之拉来给他作伴。 众人这才意识到,先皇只是单纯的宠他。 看着这张脸,故行之能想象到洛甚以往的无忧无虑肆意快乐,同样也能理解突然到来的重任压得他喘不过气,无所适从的焦虑和棘手的事件,叫这个新皇帝直接累病了。 但…… 理解归理解。 故行之眼眸深了深,在洛甚睁开眼前收回目光。 也因此错过那一抹极为熟悉,茫然的眼神。 洛甚从鸾驾下来,一路走到书房,身后跟着个实难让他忽略的身影,叫洛甚喉咙像堵了一块。 他快步坐上主位,借以成堆的卷宗奏折掩盖自己的不适,这才开口问:“故行之,关于案宗,你还有什么要秉报的?” 故行之将怀里的一卷案宗递上去。 他昨日可不是单纯只想拖着洛甚不走,如果没点真问题,一直闹下去,早晚会被洛甚厌恶。 因此,他特地把真正要说的事,留到了今天。 “新皇继位,已大赦天下,罪名极重的人,也皆已流放至西北等地,不过臣在查阅卷宗时,发现有一犯人,至今还未有所变动。” 洛甚闻言,翻开卷宗。 “赵文中,任曹县县丞一职,于半年前策反谋划取皇子洛铭性命,被捕于牢狱,因尚未吐露主使之人,便一直关押在狱内。” 故行之道:“臣翻阅了当时秦王的行踪汇报,皆是说途经曹县,被其埋伏,幸得侍卫救下,从刺客口中得知主使为赵文中,便去府上缉拿。但臣很奇怪,为何他敢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刺杀,却并不打算逃?” 当时的事情全是先皇下令去查,洛甚并不十分了解,而且后面先皇也察觉到疑点,只让其关押在牢房内。 洛甚问:“你是觉得,这事还有蹊跷?” “臣认为,蹊跷极大。”故行之 道,“倘若有冤,应当趁着大赦放出,倘若无冤,想必幕后主使正等着这个机会造势。” 皇帝新任,大赦天下,却唯独不赦一人,再加上已过半年,证据磨灭,恐怕会成为无头之案,对方借此事宣扬开去,民众对新皇帝的信任便岌岌可危。 再者,半年前还是二子夺位,刺杀秦王一事,很可能被解读成洛甚主谋。 届时,在民众间,洛铭的呼声会盖过洛甚。 新皇上任最忌民心不稳,需得做些功绩稳固,这事最为棘手,但若是成功,既能打消此事的疑虑,又能稳固人心。 “赦免期为一个月,对方恐怕虎视眈眈。” 县丞只是个小角,但背后的人,绝不会放过。 洛甚看着卷宗,没说话。 故行之等啊等,没等到回应,干脆抬起头:“皇……” 一个字还没说完,故行之脸色顿变,身体先一步反应过来,剑步上前,伸手接住了洛甚。 掌心里,顿时多了一只毛茸茸还格外烫的脑袋。 故行之:“……” 他扭头正要喊人进来,这时眼睛一扫,正好瞧见洛甚后颈还未消散的浅淡的痕迹。 故行之有了经验,自然认出那是什么。 他当场黑了脸。 还以为这人有多认真,还身体抱恙面容憔悴,结果刚继位没多久就寻人作欢? 故行之眼底带了点寒霜。 他本只想在边塞过一辈子,无忧无虑,省得回来勾心斗角,可没想到先皇一书圣旨就将他强行拉回京城,还得辅佐这般的皇帝。 本还抱着说不定是个贤君的想法观察观察,但如今来看,真是失望了。 “皇上?”这时,突如其来的低唤打破了周围的气氛。 故行之回过神来,看到门口长安小跑进屋,见洛甚晕了,赶紧把药汤放到一盘,将洛甚拢回自己的怀中。 但他身材矮小,要抱着皇帝,就没办法喂药。 长安看了看洛甚,又看了看故行之,果断喊道:“故将军,请您扶着皇帝些。” 故行之眉头皱起:“长安公公,明明……” 话没说完,感觉到对方投来斥责的目光:“故将军,皇上生病了,故将军身为辅佐大臣,理当为皇上分忧解难。” 外面这么多人盯着,等洛甚生病的消息一传出去,定然会引发风波。 长安念故行之是辅佐大臣,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故将军,难道不愿意?” 故行之抿了下唇,心头烦躁,一把将洛甚捞过去,抱到旁侧用于临时休憩的床上,随手拿着枕头垫在他脑后:“这样可以吧?” 长安看得眼角一抽:“故将军也太粗鲁了吧!” 故行之不以为意:“本官是打战的将军,行事自然粗鄙些,公公若是不满,可以自己来。” 长安不满地瞪他一眼,愤愤挤过去,小心翼翼用手帕擦去洛甚头上的的汗水,这才拿了勺子将药喂进去。 一边心想,他还是不要让皇上收了故行之的好,这一个压根不会怜香惜玉也不懂君为上臣为下,难怪那日那么粗暴,直接将人伤了! 回去后,定要让长心长长记性,别看故行之好看就想撮合! 故行之却不知怎么的,看到这场景,脑海里又不合时宜想到那夜的人。 那人在那夜后,大概是伤了吧?他记得长心说还要吃药,还让他煎了一副。 正巧,长安也在这里,应该知道长年的事? 故行之问:“长安公公,本官有一事相问,可否说说?” 长安没好气,他不想回答,不过对方是辅佐大臣,不能不回,只得哼的一声,用鼻孔出气:“故将军还有需要奴才的地方?” “宫里,是否有位叫长年的陪读?” 长安眼神迷茫了会儿:“谁……” 接着猛然想起来早上洛甚说的话,他赶紧补充:“哦,长年啊,怎么了?” 然而这仅一瞬间的迷茫,却还是被故行之捕捉到了:“宫里难不成……” 长安赶紧扭头看他,态度好极了:“故将军说的是皇上的陪读,长年公子吧?您找他有事儿?” 故行之盯着他的笑容,唇角的笑意渐寒。 这种反应,要么宫里没这个人,要么是他们待人不好,这才反应怪异。 人,他昨晚是见到了。 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 但他又很奇怪,长年都被长心称作主子,为什么又会受到长安的欺负? 难不成……那个丫头也是受欺负的一方? 所以,本可以直接报官的长心选择了偷偷把他绑出去,又不敢打一顿? 所以,明明皇宫里糕点有的是,他们却还需要故行之亲自做? 故行之越想越觉得合理,便问他:“长安公公,可否告知本官,长年现在人在何处?和皇上,是什么关系?” 长安傻眼了,他没想道故行之这么快就问起来,昨晚他们都还来不及编这个身份出来,但凡今天故行之问的是别人,这事就会暴露。 他本想说过得很不错,不过转念又是一想,万一故行之出门就逮个人又问一遍,他不就暴露了吗? 于是长安说:“长年公子静,平日久居宫中,不怎么出门,不过皇上不怎么管他。故将军问起,可是长年公子做什么事了?” 故将军稍思忖片刻,从怀里掏出一两金子,交给长安:“长年公子是本官认识的人,想请长安公公多多照顾,听闻他也生病了,如果可以,让宫中大夫去看看。” 长安:“……” 他唇角抽了抽,把金子塞回给故行:“奴才自然会去关心,这金便不必了。宫中并无亏待长年公子,故将军说的,可是有人胡说什么了?” 故行之见他脸色,倒像是认真生气了,便道:“本官只是担心他,既然宫中待他不错,那本官就放心了。” 长安提醒道:“长年公子毕竟是宫中的人,还请故将军移心,多多关心朝中事务。” “本官,自是知晓。” 故行之看一眼还在昏睡中的洛甚,那种自己忽略掉什么的诡异感越发加深。 长安慢吞吞喂完药,但洛甚还是没醒,不知道怎么的,故行之一直在旁边盯着,叫长安不敢乱动弹,生怕被故行之发现什么。 他磨蹭着把汤碗放到旁边桌上,硬着头皮说:“故将军,奴才要为皇上更衣了,您……” 故行之意会,拱手说:“那我在外面等候。” 转身时,正巧洛甚清醒了些,睁开眼就看见玉坠在眼前晃过。 他本能地伸出手去拉,在半途却被一只手截住。 洛甚表情不满,干脆一并将人拉来。 对方顾虑到他的身体,没敢施力,就被这么钻到空子,一并带到床上去。 第10章 圣旨 压君入床塌 等头上传来咚的一声闷响,洛甚才终于清醒几分。 随后,对方身上清浅的木香传来,洛甚注意到眼前的气氛,大脑轰地一下,懵了。 他刚刚……做了什么? 头上只差几寸,故行之一只手按住床板。 “皇上……” 声音像是痛极,有隐忍的意思。 洛甚心虚地抬起头,一张忍着怒火的脸映入眼帘。 “!!!” 这眼神……是想宰了他,对吧? “那什么,故行之,是朕认错人了。” 洛甚胡乱说完,转身就想跑,完全忘了自己是躺在床上,肩膀刚转过来,就被一只手压回床板。 咚的一声。 洛甚吃疼,浑身抖了抖。 旁边长安赶紧上前,一派恭敬的模样:“故将军,您……” “认错人了?” 故行之低着声音,徐徐开口:“亏得皇上方才一撞,臣刚想起来……” 故行之含怒笑着,他实在没想到这个皇帝刚居然想抢他的玉坠,还想把他拉到床上去? 现在又说认错人? 再联想到洛甚身上那些吻痕,他不得不怀疑洛甚是不是把他误会成后宫什么宠奴了。 闻言,洛甚又是一颤。 认出来了? 他求助的目光投向故行之身后的长安。 长安赶紧随手拿起一物,悄悄抬高,准备将人打晕。 下一秒, “先皇给臣的圣旨里说,若是臣觉得皇上行事不足,可入皇宫亲自教导。” 洛甚的脑袋懵了下,眼眸逐渐睁大,双眼茫然:“什么?” 不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吧? “臣近些日,深觉皇上体格虚弱,且过于随心所欲,臣决定,即日入宫,亲自教导皇上。” 故行之咬着牙,一字一顿说完。 曾经他刚收到圣旨时,并不懂这是什么意思,毕竟他也没学过治理朝纲,辅佐皇上,更别提教导新皇。 但现在看来,这无疑就是在培养他们之间的关系。 不过…… 既然先皇想拉拢他为新皇帝办事,那让他借这个机会泄气,总行吧? 洛甚:“……” 他扭头望向长安。 长安默默把东西放回原位,抬头仰望屋顶。 洛甚心尖颤了颤,艰难地咽了咽嗓子:“这……不好吧?” 如果留故行之在皇宫里,那他早晚会暴露的啊! 他想不想不重要。 故行之有圣旨在手,还怕他拒绝? “皇上,臣有义务。” 言下之意,你拒绝也不行。 洛甚:“……” 他眼里满是拒绝,可是被故行之凌厉的目光一盯,那点拒绝的话就说不出来,声音都低了几度:“圣……圣旨……” 故行之道:“在臣府上。” 他回去翻翻,大概在什么犄角旮旯里能找到。 洛甚:“……” 有圣旨,他还怎么拒绝? 若是传出去,他这皇帝还当不当了? 洛甚脸皱了,他脑袋昏昏沉沉,根本想不到什么能拒绝的借口。 躺在那眨眨半天眼睛,甚至还问道:“朕就这么没用?” “……”故行之愣了下,胸腔里那些怒火一下子就散了。 长安一听,赶紧偷偷溜出书房。 皇臣谈心,哪是他个太监能听的,即使是洛甚现在生病脑子不太好,也不是他能待的地方。 长安望着门口,心里叹了口气,只能祈祷着洛甚别傻呼呼再招出什么破绽来。 而屋内,洛甚问完,眼神落寞了下,说:“没事了,朕同意,你回去收拾下,明日搬进皇宫。” 故行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堆理由被堵回了嗓子口。 他甚至有那么一瞬,怀疑自己错怪了洛甚。 “那什么,你可以起来了吗?” 故行之回神,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是以什么姿态去和洛甚说话的。 他的脸刷的一下就黑了,立刻起身跪下。 “臣,有罪。” 洛甚:“……” 你的罪恐怕不只这一宗。 他心累,不想和故行之再说这些。 “你先回去吧。” 故行之见他起身走回案桌继续批阅奏折,看起来不是很想再谈刚刚的案宗,只好转身离开。 回到故府,他先见了故老将军,将事情简单说了说。 故老将军感叹了一声:“皇上自小也算是娇生惯养长大,先皇当初的担心终究还是要面对的,小行,你去皇宫,对皇上,也不要太苛责。” 故行之听不明白:“先皇让儿回到皇城,总不会是陪皇上玩的吧?” “当然不是!”故老将军瞪他一眼,“你想哪去了!” 故行之摸摸鼻子,道:“爹难道甘心看皇上如此?” 先皇让他一个整日打仗的人来辅佐新皇,却让真正有辅佐经验的故老将军闲赋在家,现在故老将军却叫他不要对新皇太苛刻。 怎么看都不像是真正有心培养当今皇上。 故行之不得不多想。 故老将军盯着他,沉默了片刻,寻思着早晚得告诉他,还不如…… 不如现在透露一些,别叫这突然有心辅佐的儿子白费力气:“半个月后,平王回朝,大概会住在皇宫里,你届时多和他走动走动。” 故行之皱眉:“这是谁?” “当初皇上伴读,后被先皇收为继子,只是事有匆忙,没来得及昭告天下。”故老将军端起茶杯,用杯盖切着边缘茶沫,吹开热气,“如今回来,想必会惊动一阵,你多小心秦王。” 故行之闻言,表情却是更茫然了:“他是皇上伴读?” 那宫里那位,又是谁? “对啊。”故老将军喝了口茶水,见他表情不太对,“怎么?你对平王感兴趣?” 故行之摇摇头,接着想到什么,又点点头:“爹,你说他,人已经到了京城吧?” 故老将军闻言一愣,再抬眼看他时,眼里多了几分琢磨不定:“你怎么知道?” 故行之心里细微地动了动,试探着问:“他,人现在在皇宫?” 故老将军摇摇头:“他虽有能力,但现在并不在皇宫里,时间到前,他自然会出现在大家面前。” 故行之明白了。 该不会,那人就是长年? 所以才会行出皇宫自如,但又说自己不好出宫,以免故行之邀他? 也难怪长心念他为主子,还有那么多帮手。 区区一伴读,怎么会有这个本事,但如果是平王,那就有可能了。 故行之恍然。 “对了,听说你昨日住在皇宫?”故老将军突然问起。 故行之点头:“我看到个案子,有点奇怪。” 故老将军道:“也好,多和皇上熟悉熟悉。” 故行之:“……” 他盯着故老将军喝茶的脸,琢磨着。 这是随口说说的吧? 单纯君臣之礼的熟悉吧? 为什么有种嫁儿子的感觉? “好了,明日要进宫,你还不去和你娘说说?”故老将军撩起眼皮赶他,“你才回来几日,又要进宫,你娘怕是要哭鼻子了。” 故行之:“……”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脚步一顿,扭头,忍不住问道:“爹,你和先皇没做什么约定吧?” “……” 故老将军茶杯微倾,表情变了一瞬,转而又恢复正常:“怎么会?” 他只是下了个赌而已。 故行之狐疑着开门离开。 故老将军赶紧把茶杯放到桌子上,胡乱擦掉衣服上的热茶,烫得表情都皱了。 “来人,来人!” 谁给他倒的这么烫的茶!!! 另一边,故行之本来去故夫人房间门口找她,但仆人说在厨房,于是折道去了厨房。 远远地,就看见熟悉的身影在厨房忙碌。 他走上前唤道:“娘。” 故夫人动作一顿,转头瞧见故行之,埋怨道:“还是知道回来的,没被皇宫迷住眼睛。” 故行之笑了,走上前帮忙:“皇宫只是皇宫而已,哪有家好?儿子不是有圣旨在身,现在人还在塞外呢。” 说是如此,故夫人念着上次相聚还在一年前,她随故老将军去塞外住了些日子,好不容易盼人回来了,家里的床还没睡暖,又跑进皇宫,她心里就苦得很。 “我看皇上英俊堂堂,也未有出格,怎么你就想去皇宫教导,你会么你就去?” 故行之心道,这才是正常的反应啊!怎么他爹就是那一副嫁儿子的感觉? 然而下一秒,就听故夫人说:“但是你去,也不是不行。” 她道:“你是先皇钦定的辅佐大臣,他们总不会太为难你,但你也不能太端着架子。” 故行之顺着她的话,看到满桌子的糕点。 “娘是想,你到时候去皇宫,把这些糕点分一分,给大家留个好印象。” 故行之:“……” 他觉得更奇怪了。 故夫人年轻的时候也是跟随故将军征战沙场的巾帼女英雄,出入皇宫随心所欲,断然不会一副初入大观园,还要亲自做糕点让儿子去拉拢同僚的事。 只可能是为了其中的某个人。 故行之闭了闭眼,无奈道:“娘,皇宫糕点哪是咱们家自己做的能比,别说皇上看不上,就是那些宫女太监,也不一定能瞧上,何必费这心思?” 故夫人心想也是,不过她眼巴巴瞧着故行之,后者立马投降。 “说吧,娘,给谁吃?” 故夫人眼神巴巴的,随手捏起一块糕点:“当然是给你那些同僚吃,要是他们不吃,赐给宫女太监暗卫什么的……” “哦,娘,你该不会是生了个弟弟妹妹,送到皇宫里去了吧?” 故夫人手里糕点啪哒落地。 第11章 坦白 事有曲其折 “你说什么呢?娘要生弟弟妹妹,你还能不知道?” 故夫人收起脸上兵荒马乱,嗔怪地推了把故行之:“可别把你娘的好意错怪了!” 故行之看她表情,也不像是假的。 但能叫故夫人额外宽待的,又能是谁? 他问:“那娘,也没必要带这么多进去,叫人看笑话。” 故夫人点点头:“你说的也是。” 她在皇宫里不愁吃喝,皇上又不亏待她,应该看不上这点糕点。 故行之道:“我自己吃,也吃不完的。” 故夫人:“嗯,吃不完。” 也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能不能和行之搞好关系? “这些糕点我就不全带进去了。”故行之说到一半,突然想起来某人,又改口,“不过是娘亲的心意,多少我也给他们分点儿。” 故夫人忧愁地盯着糕点:“但她不喜欢吃啊。” 故行之住嘴了。 故夫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她赶紧摆正姿态:“我的意思是,你不是说她们不喜欢吃吗?” 故行之:“娘,你刚刚一直在神游。”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故夫人微微底气不足:“这不是累得?” 故行之:“娘你还没告诉我,你是为了谁做的糕点?” 故夫人缓缓低下头:“娘要说没有,你信吗?” 小心那孩子,好像还不希望身份暴露的样子…… 故行之心里一咯噔,这是真的有了。 他问:“那人是谁?什么身份?真是我的弟弟或妹妹?” 故夫人逃避地摇摇头。 “不是我的弟弟妹妹?”故行之试探着问。 故夫人小声着:“她是你姐姐。” 故行之:“……” “为什么我从不知情?她为什么又会在皇宫,不和我们相认?娘,这是怎么回事?” 故夫人垂着头:“这事你爹还不知道。怀你之前,本来娘还怀过一次,但当时战乱动荡,娘和你爹感情又不稳固,受人挑拨之后,娘便逃了,逃亡一段时间才发现自己已有身孕,又不愿意回来,娘便想着打胎。” 她余光扫到故行之漆黑的脸色,弱弱地:“但那孩子太过坚强,没打成功,生下来后发现有些问题。娘当时无力救治,碰巧发现皇帝微服出巡,便将孩子半夜塞到他身边,还留了字条。” 那时候的故夫人很是厌恶故将军,并不愿意生下他的孩子,交给先皇后,却又后悔,想去拿回时被先皇发现。 “娘和先皇立下约定,他帮娘养好孩子,娘替他上阵杀敌,等凯旋回归之日,把孩子还给娘。” 结果上阵一年,就被故将军认出来,两人一番纠缠之后,终于确定了对彼此的心意,又怀了故行之。 当时故夫人本想坦白,但又不知该如何说起,这一拖就是五年,等她凯旋而归,她才从皇帝口中得知,那孩子无情无感,只认先皇和太子,并不愿回去。 长心继承了她和故将军的倔强,一旦认准一件事,绝对不会回头。 故夫人若想强行带她走,她就死给故夫人看。 没办法,故夫人只得装作没生过这孩子。 这些年,她动不动就会给皇宫里寄点东西,望长心能有所触动,但长心从未给过回应,直到前几天…… 故夫人回过神来,忍住没说最后一句。 “娘答应过她,不能强迫她,所以除非她准备回来,娘不会告诉你她是谁。” 厨房安静了。 故夫人心头发荒,长心那么维护皇帝,但故行之看着又和皇帝不对头,她怕故行之到时候和长心打起来。 故行之皱了下眉:“那爹呢?爹一直不知情?” “对,他甚至不知道娘还怀孕过。”当初伤过她的心,她年轻时确实想过把这个秘密永远保守。 再者,长心死活不肯回来,就算告诉故将军,也没有什么办法可行。 与其这样,还不如让长心过得轻松些。 故夫人肃了脸色,道:“这件事,娘还不想告诉你爹,你答应娘,不许说出去。” 故行之眉头紧皱。 他不知当年父母到底有什么恩怨纠缠,一直以为两人情投意合,毕竟平时看到相处还是很恩爱的。 不过以爹的洞察力,如果娘亲真的每年都送些东西出去,不至于完全发现不了。 相对,娘亲也不会意识不到这个问题。 两人都在装傻,那他做清醒人也没有什么意思。 多了个姐姐,又不是天塌了。 何况对方根本不想认自己。 他何必再贴上去。 故行之收回视线,淡淡出声:“好。” 他眼底多了几分微不可察的无奈:“那这糕点,还要送她吗?” 故夫人摇摇头:“她应该不喜欢吃。” 她当初听先皇说起过,长心这孩子,学习方面很强,她带过去的糕点,长心只吃了一次,就完美做出来了。 然后开开心心去做给太子吃。 故行之说:“那我带走,给一认识的朋友吃吧。” 他想起来长心那会儿逼他做糕点,好像就和故夫人做的差不多。 说不定那人也喜欢吃。 故夫人点点头:“好,你要就带走吧。” 说完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认识的朋友?你这么快就在宫里交到朋友了?对方是男是女?” 故行之:“……他,是个男子。” 故夫人松了口气。 她还以为那天故行之被长心拉出去切磋,爱上人家了…… 故行之感觉莫名其妙,拿了东西就往外走。 走得远了,还站在厨房的故夫人这才慢悠悠又想起一件事。 话说……那日长心和故行之切磋完,没说什么吧? 故行之这么聪明,指不定能猜到长心头上。 故夫人又是担忧他发现,心里又有些希望能发现的心思,两者纠缠成乱麻。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失魂落魄地转身进去。 晚上。 终于批完奏折的洛甚活动着手腕,一抬眼,看到桌子旁放了盒糕点。 他眼眸微动,看向站在阴影处继续受罚的长心,捏了捏眉心:“不是受着罚?怎么还有空去做糕点?” 长心跪在地上,双手抱着剑,膝盖在身下的软垫上蹭了蹭:“这是故行之送来的。” 洛甚愣了:“他送东西过来?” “说是送给长年的,赔礼?道歉?还是表明心迹?”长心胡口说着,摇头晃脑着,“他信上说,对长年一见倾心。皇上不就是长年,长年不就是皇上么?” 洛甚一听,神色不太自然:“都说了,朕不是长年。你最好区分开来,省得说漏嘴了。” 长心撇撇嘴:“但是皇上,既然不喜欢,为什么不直接一刀砍了?多省事?” “……” 洛甚摇头:“都说了,他是朝廷命官。” 长心也摇摇头,她并没有什么朝廷命官的分寸感,先皇告诉她的就是,如果有人要伤害洛甚,那不管那人是谁,照砍便是。 区区一个朝廷命官又算得了什么呢? 所以洛甚的阻拦,在她看来,只有心疼故行之这个理由成立。 哦对了,这人好像还是她弟弟? 第12章 蛛丝 长心献面具 说是和长心这么说。 但故行之明早过来,一到皇宫,他的身份很快就会暴露。 洛甚提着笔,在空中点了半天,还是写不下去。 他干脆把笔搁到一旁,问长安:“事情都吩咐下去了?” 长安点头:“奴才已经提点过各大总管,其他人都以为长年真的也是伴读呢。” 好在洛甚以前确实有个伴读,人现在不在皇宫,借他的名号模糊着说一下,也不会有人起疑。 洛甚点点头。 虽然有点抱歉,不过他只借用身份几天,等把故行之身上的玉坠拿回来,他就和故行之说清楚。 但洛甚刚给自己打完气,脑海里又闪过故行之那日,把他的命交给自己的片段。 他的脑袋又轰的一下乱了。 “皇上?皇上?”长安看他出神,叹了口气。 旁边的长心也撇撇嘴,心说, 朝廷命官? 这分明是采心贼。 洛甚彻底看不下去,干脆把笔搁到一旁,说要休息了。 长安上前帮忙将衣服脱了,结果一眼就看见他后背上的痕迹,心里又是一抽。 这都好几天了都没消干净,那个故行之是狗变的吗? 洛甚察觉到身后动作停了,奇怪地扭头:“怎么了?” “没事,没事。”长安回过神,应付过去。 洗完澡,一天的疲惫终于卸了个干净,洛甚躺上龙床,迷迷糊糊便睡着了。 隔日一早,故行之就住进了皇宫。 消息传到洛甚耳朵里的时候,他还在吃早饭。 听完,他早饭都吃不下去了。 “皇上,不然,奴婢给他下毒?”长心提议。 不过看在那女人的份上,不毒死,毒哑了丢回去,省得这采心贼继续祸害皇上。 “……”洛甚头又有点痛了,“长心,你每天在看什么?谁教你的?” 长心无辜地眨眨眼:“《暗卫速学一百零八招》,师傅给的。” 师傅是先皇。 洛甚:“……” 他扶了扶额,丢给长安一个眼神,后者立马上前把长心扛走。 临到门口,长心忽然来了句:“皇上,不然奴婢的人.皮面具借皇上吧?” 洛甚夹肉丝的筷子停在半空中,目光投向长心,眸子小小地亮了下。 长心顾涌着扯开长安,跑回饭桌旁:“有了面具,想捏成什么样的脸就捏成什么样的脸,皇上也不用担心被故行之发现了。” 她心想的是,把皇上捏得天上有地上无,叫故行之自惭形秽,意识到自己配不上皇上! 洛甚用力点点头:“就按你说的办吧。” 把我捏得奇丑无比,叫故行之看都看不下去,想必那心思就淡了! 两人一拍即合,唯独旁边站着的长安摇摇头,感觉很不靠谱。 故行之都不知道皇上长什么样,就说要娶皇上,他有这心,还怕对方长的不合他心意? 倒是万一之后被发现真相,皇上恐怕…… 当然,两个现在热情上头的人是听不进他说话的。 吃过早饭,长心就把面具拿来,洛甚捏着那皮质,问了又问,这才知道是用猪皮做的。 他还没多摸两下,就听宫人报故行之来了。 脸上那点笑意立刻淡了。 “奴婢先把这个收好,晚上把他约去后花园。”长心小声说着计划,“奴婢就在不远处盯着,要是他敢对皇上动手,皇上就喊奴婢!” 洛甚凝重地点点头。 虽然他并不觉得故行之会对自己做什么就是了。 随后,长心带着东西躲着故行之离开,故行之到殿行礼。 “免礼。”洛甚坐到主位上,拿起一份奏折假装在看,“故行之,你过来找朕,可有何事要报?” 故行之拱手道:“臣那日话还未讲完,特地来找皇上询问下一步该怎么做。” 他想好了,他是辅佐大臣,工作就是辅佐,所以要有什么点子办法,也应该是皇上自己来,他负责纠正就行。 洛甚想起这事,眉头微微凝起。 见状,故行之还以为他根本忘记了,清清嗓子正打算再说一遍,洛甚就开口了。 “查自然是要查的,不过证据,恐怕已经被处理掉了。”洛甚说,“大理寺那里还有口供,上面的证人都罗列在册,但那些人这两年都没了声息,应该是被人藏起来,亦或已经暗杀。” 这事说来简单,但当时没查,时间把证据都抹消完毕,查起来就困难了。 再说那些证人大多是市井百姓,流动本来就大,这半年的时间,再想查下落困难的很。 赵文中也并非毫无在官朋友,他有没有做这种事,朋友应该是最清楚的,不过那朋友…… 洛甚拿出一份名单,说:“秦黄秦县丞,提供了大量的证据,之后得到了朝中大臣的赏识,娶了吴大臣之女,现任太守。” 故行之听着话,表情渐渐变了。 他道:“此事发生后,民间一直有传言说是皇上派人谋害秦王,朝中也一直有人不服,但找不到各种证据。按理说,如果这人受人指使去背叛自己的好友,在好友死前,他绝对不会安生。” 洛甚点点头,其他人不好找,但这个秦黄好找,而且在这事上,他是最好突破的口子。 但他是皇帝,如果要公开查这件事,势必会引起背后的人的注意,相当于提醒他们把所有可能发现的证据都抹掉。 这事只能派人暗中去查。 洛甚这边在思考派谁去,而那边故行之视线一晃,正好看到饭桌旁放着的糕点盒。 那花式图案,不就是他昨晚交给长心,让长心代他送给长年的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回神过来,想起另一件事。 皇帝似乎和长年有点感情。 虽然长年说自己不喜欢皇帝,但指不定皇帝喜欢呢? 他都打听过了,皇帝这些年从未对女子表明心迹过,坊间也有传言说他好男风。 而且如果真没那个意思,故行之送长年的糕点,怎么会出现在皇帝这里? 皇宫向来小心,没有来历的糕点,他怎么会碰? 除非长年把事情都和皇上说了,但如果是这样,皇上现在还无动于衷? 这事说来,只有一个可能。 皇上误会这糕点是长年做的,拿走吃了! 故行之脸沉了沉,看向皇上的表情多了几分纠结。 亏他刚刚对皇上有几分的改观,看来面对皇帝,还是不能放松警惕,他得先把两人分开,再好好查查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时,碰巧洛甚问他:“故行之,你觉得派谁去调查合适?” 故行之脱口而出:“不如皇上微服调查?” 洛甚一愣。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臣认为,皇上亲自调查,效果最好。”故行之分析着,“一来为半年前的事正名,二来拉拢人心,让他们知道,即使是一个小小的县丞,皇上也不会轻易放弃。” 洛甚:“……” 话是这么说,但是…… “皇上放心,臣也会跟去,亲自护卫皇上安全。” 只要拖走洛甚,那长年就安全了。 洛甚:“……” 他摇摇头:“朝廷事务繁多,朕刚继位,宫中哪能无人?” 故行之道:“皇上若是派人去,那人得的皇上的令,只会认为是皇上想洗清传言做的手段,效果不会更好,且如果皇上公开让别人去查,会引起背后的人注意,不公开,他们调查就会受缚。” 洛甚亲自去,背后的人若是真有弑君的意,也能钓出来。 他虽是抱有私心,但这确实是洛甚自己处理更好。 传言能不能翻另说,就拉拢人心这一点,是十分需要的。 洛甚脸色沉沉,他实在不想和故行之出宫,但他并没有拒绝的理由。 “皇上不愿意是自然。”等了片刻,没见到回应,故行之估摸着也不能逼人太急,省得让他察觉到什么,干脆退一步。 “那臣斗胆请缨,亲自去调查。”以他的身份,倒是可以出宫调查,外面的人暂时还不认识他,他又有辅佐大臣的权力,应该不是难事。 等这事结束,再借功要人,皇上应当不会不给。 正在他这么想的时候,洛甚却是应下来:“朕和你去。” “谢皇……啊?”故行之懵了,怎么突然又同意了? “什么时候去?”出乎意料的,洛甚坐直了身体,认真问,“朕……需要做点什么准备?” 故行之对上他茫然又认真的视线,像是上课被提问到不会的地方时似的,有些小心翼翼生怕出错,又有些期待着能得到回应。 他不自主软了语气:“这段时间没什么大事不需要上朝,什么时候去都行。” 洛甚点点头,认真把那份名单对折收好。 他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还从未出宫过。先皇总把他小心翼翼待着,说外面危险,怕洛甚一不小心就死了。 外人总说先皇最宠爱他,但他自小被小心翼翼和宠爱包着,等先皇离世,他根本无法抵御外界的荆棘。 与其都要出宫,他倒还不如过得开心些? 洛甚连剩下的奏折都不想看了,摆摆手让故行之先下去做准备,接着想起一件事。 对了,他要出去的话,是不是长心得跟着? 以长心“懒得理解砍了算了”的心态,怕是他还得反过来保护故行之? 第13章 再约 花园拒行之 “不行!” “不可以!” 宫内齐齐响起两道不赞同的声音。 洛甚揉了揉耳朵,没事,只是一点小问题。 “朕……已经答应故行之了。” 这回轮到长安头痛了:“宫外那么危险,多少人盯着皇上您,您可不能做傻事啊!” 长心也不赞同地摇摇头:“故行之干嘛约皇上出去?他想干什么坏事?” 洛甚:“……” 他捂着有点抽了的心脏:“不是……这是公事。” 长安老妈似的开始念叨:“什么公事不能让故将军自己去处理啊?他干嘛要把皇上您拉下水?奴看他就是不安好心!外面那么危险,皇上要是出去,不就是羊入了狼群了吗!” 长心摇摇头:“假公济私。” 好,可以砍人了! 洛甚被长安弄得有点慌乱,一撇头看见长心又开始擦剑。 “……长心,你不会又想去砍人吧?” 长心抬眼看过来,认真又乖巧地点点头:“嗯。” 还嗯? 洛甚捂着快麻了的心脏:“他是朝廷命官……” 长心不赞同地摇摇头:“奴婢偷偷把他杀了,保准没人发现。” 洛甚:“???” 他沉默了。 长心擦好剑起身,便准备往外面走,洛甚赶紧叫住她:“长心!” 长心站住脚步,扭头,依旧是酷酷的一张脸,可怎么看脸上都是大写的委屈。 那一副想砍人而不得的眼神,直盯得洛甚都心虚了。 他虚咳了两声:“朕自有主张,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你们放心吧。” 长安心想,也不知道是谁自从偷偷出宫后,就一直受委屈来着。 对了,那日怎么没有暗卫跟着? 长安突然想起这事,表情凝重了几分。 长心再次摇摇头,在她眼里,洛甚还是当初那个娇气的小皇子,碰上故行之这种流里流气不靠谱的人,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放心吧。”洛甚心觉,如果不尽快处理好和故行之之间的关系,恐怕这两个人早晚有一天要联手把人给灭了。 单长心他倒不是十分担心,长心做事比较直接,故行之不至于躲不过,但要是长安和长心联手坑人,就是他自己都吃不消。 他气息不太稳,扭头拿起桌子上的面具,问道:“长心,让你约的故行之,确定已经约好了?” 长心声音满是控诉:“约、好、了。” 洛甚假装没听出来,问她:“这个怎么戴?” “奴婢来。” 长心把剑搁到一旁,磨蹭着走上前,慢慢把面具给他铺到脸上。 再怎么生气,长心都想给洛甚弄得有如天上仙人下凡一般清高俊美举世无双。 但洛甚只想弄得有如畜棚猪头丑得世间无二。 两人很快因为意见不合,再次争吵。 长心一想,皇上居然要为一个野男人去扮猪头? 皇上能忍,她能忍? 她干脆又拿剑起身:“奴婢去砍了他!” 洛甚:“……” 他急忙又把人拉回来。 两人一番拉扯,最后各退一步,换上的脸是平平无奇,放到人群中一眼就会忘记掉的那种人。 但即使如此,皇家的气质和他那双天然温情的眼睛还是给这张脸,多添上了几分独特。 长心提起洛甚的下巴仔细端详片刻,咂巴咂巴嘴,还是有些不满意。 但眼瞧着快到约定的时间,他累了:“就这样吧。” 不然还真扮美去见? 不是他自恋,他是真怕故行之看他太满意,又加上有那层关系在,故行之直接定终身了。 长心这才收手,小声说:“便宜他了。” 要不是洛甚不打算把人收进宫里,死和暖床,故行之只能选一个。 哪还能这么便宜他? 洛甚假装自己没听见,看都弄好了,换了身宫里侍从穿的衣服,就往后花园走。 先皇一生只娶了两个女人,又前后全去世了,轮到他上任时,宫里基本没别人,后花园也根本不会有人过去,倒是他谈事的好机会。 洛甚走到花园,远远就看见故行之站在那里等他。 为保险起见,他还是先戴上了面具,这才走过去。 还没靠近,故行之耳朵微动,人已经转过来了,见到他,脸上露出欣喜:“长年?” 洛甚走上前,道:“是我。” 故行之往前一步:“我今天收到长心的消息还以为听错了,你真的要见我,是已经想好了吗?” 洛甚点点头:“我已经想好了。” 他道:“故将军,我的玉坠是不是在你那里?” 故行之这才想起来还有玉坠的事,他一扭头,把玉坠从腰带上解下来:“我怕丢了,就给系到我腰上了,还给你。” 洛甚终于拿到玉坠,内心这才安宁下来。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眸子望向故行之时,那眼神里多出了几分坚定:“故将军,我并不想跟你走,那夜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我是男子,并不需要别人对我负责,还请故将军放手。” 故行之一愣,他还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在他看来,玩弄了人家,虽然不是自愿的,但也要为人家负责。 即使对方是男人。 他却是从没想过,对方需要不需要。 “那你……” “其他的补偿我也不需要。”洛甚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我的月俸足够我度过后半生,这里也没有人欺负我,我对情爱之事也不感兴趣。” 故行之想起来故将军同他说的,皇上身边的伴读成了平王,是先皇未公开的继子,月俸确实比普通人更多。 而故将军想让他和平王多走动走动,这是…… 拒绝了的意思? 故行之虽然不明白到底为什么会失败,但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他总不能做个巧取豪夺之人,唯一的问题就是:“是你自己的决定,而不是其他人强迫你的吧?” 今天白天的那个糕点盒子,让他有种,自己所有的事情都被皇帝看穿了的感觉。 洛甚赶紧点点头。 对没错,就这样,你放手吧。 故行之松了口气,他说:“虽然你不要我负责,不过我良心难安,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和你做个朋友,以后如果有事,尽管找我。” 洛甚摇摇头:“我已经和皇上说好了,再过些日子就出宫去云游山河,大概不会回来了。” 故行之又是一愣:“怎么会突然想出宫?” 洛甚道:“不是突然的事,我早就想好了,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正好昨天和皇上说了一下,他就准许我出去了。” 他边说着,边发现自己瞎编的能力越发高强,或许是平时和长心说多了的原因? 洛甚把目光投向长心的所在处,不过那里却空空如也。 他心里有些不安。 “那好。”故行之点头,他心想,如果这伴读真是平王,肯定要找个借口换个身份再回来,出宫游玩这个借口再好不过,他目前还未获得长年的信任,遭人敷衍也在所难免,或许等长年回来,就能敞开心扉好好谈谈了。 念此,他也不再多问,只道:“那长年,我能看看你长什么样子吗?” 洛甚心想,果然来了。 还好他做了双重保障! 他爽快道:“可以。” 随后便摘下面具。 而也就在这同时,身后突然响起一道低沉的质问声:“你是何人?胆敢半夜在皇宫后花园与人私会?” 第14章 失踪 洛甚遭绑架 洛甚手上的面具,啪嗒落到草地上。 背后侍卫刷地出剑,直指两人,那人身后的太监立刻围上来,用灯笼照亮周围。 见到故行之,领头人惊讶了一下,接着后退半步,语气多了几分尊敬:“故将军。” 故行之颔首,侧眸看见他身后站着的人,行礼道:“秦王爷。” 洛铭? 洛甚背对着他们,不清楚是什么情况,听到这声音,他猛地僵住。 怎么千算万算,算漏了洛铭这一茬? 他怎么会在这里? “故将军怎么会在宫里?”洛铭展着扇子,一边扇着风一边笑吟吟地问,不过他的目光却是落在洛甚的背上。 这人身形怎么有点像洛甚? 话说……故行之半夜和宫人于后花园幽会?这事传给洛甚,不知他什么感想? 方才那个领头人剑转了个方向指着洛甚:“你,见到秦王,为何不行礼?” 洛甚:“……” 他慢慢转过头。 见到那张脸,洛铭有些失望,他方才还有过怀疑,这人是不是洛甚来着。 “奴……长年,见过秦王。” 他行了礼,目光盯着鞋尖。 “臣在宫中是为了辅佐皇上处理公事,今晚一不小心走错了道,这才拉着他询问回去的路,不关他的事。” 故行之上前一步,状若无心地将人藏在自己背后:“倒是秦王爷怎么突然进宫?” 洛铭盯着在故行之身后,只露出一片衣角的某人,轻轻笑道:“是来寻皇上敲定订婚宴日期的,大概三日后,故将军,到时候你也得到啊。” 故行之客气道:“自然。” “既然如此,故将军,需要本王让奴才带你回去吗?” “不必了。”故行之告辞,顺手拉着洛甚离开。 他有直觉,秦王来这宫里,不是什么好事。 洛甚紧跟着故行之离开,目光快速扫过周围,却怎么都找不到长心的身影。 他心里奇怪,走了半路就停下来道:“故将军。” 故行之也跟着停下来,严肃道:“秦王突然进宫,你最好躲着他点。” 对方心里估计已经猜疑上他和长年的关系,听说这秦王手段不怎么好,动不了他,指不定会对长年下手。 洛甚心想这身份是假的,应该没什么问题,况且洛铭过来,他不恢复身份,容易叫他生疑,必须尽快回去。 “我……知道了,我就送故将军到这里,我还有事,先走了。” 故行之下意识回身去抓他的手腕,却只抓到了什么,他再抬眼一瞧,人已经快速跑进阴影处,转眼就没了影子。 另一边,护卫捡起地上的面具,问洛铭:“王爷,接下来要去皇上那边吗?” “给我。”洛铭拿过那面具,笑了,“那人是谁?” 旁边一名太监走上前解释说:“说是皇上伴读,名叫长年。长居后宫不太出来,因此没多少人见过。” 洛铭闻言,眼神迷茫了下。 长年?伴读?他知道洛甚有个伴读,但人家可不叫长年,而且已经成了平王,在外面游历山河,过段时间才回来,怎么会出现在宫里,还久不出宫无人可知? 再联想到他戴着面具,和故行之交谈的样子,洛铭的眼神深了些许。 难不成……那人是洛甚养的私宠? 他唇角笑意加深,冲护卫道:“稍后,把人抓过来给我。” “是。” —— 洛甚抄小道跑回寝宫,一推开门就问长安:“长心回来了吗?” “长心?不是和皇上一起出去了?她不在皇上身边?” “不在。”洛甚心里也奇怪,长心一向不离他左右的。 长安脸沉了沉,他刚刚还在问底下的暗卫,那日洛甚出宫时长心在哪,当时说的也是跟着出宫了,不过…… 既然一起出宫,为什么洛甚还能遇到那事? 就连今天跟着洛甚去后花园,也能半途离开?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长安心里一咯噔,觉得大事不妙,偏生这会儿外面太监来报,说是秦王爷突然进宫。 洛甚脱下外袍丢给长安:“先不管她,把洛铭打发走。” “是。”长安将衣服收好,准备上前帮忙把面具摘掉。 洛甚却阻止他:“来不急了。” 长心在他脸上弄了些胶,就算摘下来也还得去洗脸,这一些事做完,天都亮了,洛铭不是那么能耐着性子的人。 他干脆让长安把帘子放下,宣洛铭进来,自己则是躲在帘子后慢慢换衣服。 外面很快传来脚步声。 正巧这时候洛甚抬手往腰上抹去,脸色又是一变,低唤了声:“长……” 帘外,洛铭的声音同步传来:“皇兄,怎得放下帘子了?” 洛甚赶紧收神,反问他:“怎么突然进宫,不提前说一声?” “这不是着急吗?”洛铭说,“那日走了臣弟方才想起来还未设婚宴日期,晚上恰好经过,想着皇兄向来不太早睡,便来问问,臣弟可是打扰皇兄了?” 洛甚翻着衣服,闻言,瞧过明黄色的帘子:“打没打扰,你瞧不见吗?” 他都放下帘子了,还废话这么多? 洛铭嘴巴微张,笑意还没来得急敛回,表情懵了:“皇……” 以前没见洛甚这么爱怼人啊? 他记忆里的洛甚学习好人又乖,被他欺负也不吭声,后面虽然被先皇勒令不许和他见面,空窗了那么几年,但也不至于变这么快吧? 他盯着明黄帘子,而且……在他收到的汇报里,洛甚向来睡得很晚,怎么今日…… 脑海里不合时宜想起在后花园见到的那抹身影。 他唇角微动,了然了。 “皇兄,臣弟只想请皇上答应,三日后设订婚宴,皇兄也一定记得过来。” 洛甚犹豫了下,心想自己也躲不过,干脆点头:“行。” “那皇兄,臣弟不打扰皇兄休息了。” “好。” 片刻后,帘外再次传来脚步声,且渐渐远去,长安的声音再次响起:“皇上!” 洛甚松了口气,赶紧掀开帘子。 长安懵了:“皇上怎么还没换衣服?” 洛甚磨了磨牙:“朕的玉坠!” 他估计是不小心掉后花园了! “那臣去……” 洛甚摇摇头:“你帮朕看着别让洛铭过去就行,我自己去捡。” 开玩笑,要是故行之突然回去,发现长安在帮他找玉坠,那不就暴露了? 他还是得自己过去,顺便再找找长心的下落…… “等会儿要是长心回来,让她等朕来问。” “好。”长安应完,赶紧出门去追洛铭。 那边看洛铭一路出宫,等宫门关上了,长安急忙又跑回去。 洛甚得到他离宫的消息,便前往后花园,提着个灯笼开始找玉坠。 夜间更深露重,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找了一遍没瞧见玉坠下落,便有点怀疑是和故行之一起走的时候,落在半路上了。 他站起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身后突然闪过一道阴影,一闷棍将人敲晕在地。 将人打晕后,男人提起洛甚,越上树枝,听到后花园外传来动静。 “长心,你去哪里了?” “我刚逮到个人。”长心拎着个早晕过去的太监,“鬼鬼祟祟的,我看是坏人。” “原来是这样。”长安松了口气,让长心把人先关下去,他在这等洛甚出来。 “花园?”长心茫然了,“我刚从里面出来,没有人啊。” “……”长安说,“皇上刚去花园了。” 两人同时沉默,互相看了看,转身便往后花园跑。 然而来晚一步,后花园只剩个脚印,至于人……早不见了。 长心拔出剑:“长安,你去叫御林军,我把皇上救出来!” 长安赶紧把人拦住:“不行!皇上现在还戴着面具,要是出动御林军,故将军一定能发现!” 长心愤怒了:“那把他一起杀了!” 长安着急了:“皇上会心疼!”他也会头疼! 长心气得在原地走来走去,扭头看见那太监,明白了,一剑戳到太监心口:“调虎离山!” 长安看着那剑捅出来的血,眼眸沉了沉:“你去叫故将军,说是长年失踪了,皇上正和秦王谈话无法抽身,让他帮忙找找。” 长心凉凉的视线盯着那只剩一口气的太监身上,沉默了两秒,才将想杀人的神情敛回:“好。” 她把剑收进鞘中,转身朝故行之住处跑去。 长安见她走了,只觉得腿上一软,差些坐在地上。 他转过头,一拳头打到太监脸上,咬牙切齿地问:“你是前丞相的人吧?” 那人只剩一口气,眼睛也被方才溅出来的血蒙上,看不清长安的脸。 但听着声音,他也认出来了:“长安……亏丞相待你那么好,你……竟然……” 话没说完,就被长安掐死了。 他慢条斯理站起身,拿出怀里的帕巾擦手,顺便对空喊了声:“来人。” 有个黑色的人影出现在他身后。 “长安愧对丞相栽培,你回去传,若有人再想伤害皇上,长安,定叫他求死不得。” 长安转头,依旧是那副斯文平静,但用力起伏的胸膛却暴露着他此刻的慌张和愤怒。 “长安今后和丞相势不两立,你们若有想追随我的,今晚到我房间来,若不想,大可来杀我。” 他闭了闭眼睛,似乎有话想说,但终究没能开口。 转身,长安松了口气,正打算要走,身后传来暗卫的声音。 “秦枫,永远效忠您。” 他脚步一顿。 怎么说,他第一次听见自己影卫的声音。 还有,秦枫? 原来是这个名字。 第15章 审问 皇上好男风 等洛甚再醒来,人已经被关在一个幽暗的宫房里,身上缠着铁链,窗外,稀疏的月光洒进屋来。 洛甚盯着对面熟悉的脸,表情一言难尽。 “醒了?”洛铭坐在桌后,慢幽幽喝茶,“你和皇帝是什么关系?” 洛甚困惑了。 “你……是什么意思?” 洛铭盯着他的脸,笑了:“你还挺能装,是皇帝的私宠吧?不然就是故行之的心上人?” 洛甚仔细想了想,最后得出个结论。 他脸上的面具并没有被洛铭发现,晚上那次在后花园的见面,让洛铭误会了。 如果他是前者,洛铭抓他就能套出皇帝的秘密,若他是后者,洛铭抓了他,心上人在皇宫遭人绑架,会让故行之对皇上的信任产生动摇。 不管怎么看,抓了他,洛铭都是渔翁得利。 就是…… 他压根不会想到,自己抓到的,就是洛甚本人。 洛甚盯着桌子上,摆在自己方向的那杯茶,洛铭特地多摆出一杯茶给他,是什么意思? “我想你是聪明人。”能在后宫躲这么久不被人发现,绝对不是凡物。 洛甚表情开始纠结:“我只是一个身份卑微的私宠,对你来说没有什么价值,难道你更想听床笫之事?不如放了我,我也不敢和皇上说什么。” 洛铭笑着反问:“本王有那么蠢?等你回去举报本王?” 虽然一个私宠人微言轻的,但说不定,洛甚也喜欢他呢? 洛甚茫然了:“那你是想杀了我?” 既然要杀,虏他过来做甚? “你这么有用,何必杀了。”洛铭冲他又是一笑,那笑阴森森的,叫洛甚脑海里警铃大作。 “你该不会……给我下毒吧?” 洛铭闻言,笑意更深了:“确实,你很聪明。” 洛甚脖子僵了瞬,看着洛铭,他改口道:“如果我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你能放我走吗?” 洛铭:“你方才不是说,不知道么?怎么现在又能回答我想知道的问题了?” 洛甚一脸心虚:“那不是……想赌一赌么?” 洛铭笑了,看他倒觉得有点意思,便喝了口茶,抬抬下巴:“解药就在这茶中,你先坦白一件,叫我看看你的诚意。”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小小声地:“皇上的屁股上有颗痣。” 洛铭:“???我问你这个了?” 洛甚摇摇头,无辜道:“王爷也知道,我只是个身份卑微的私宠,平日里只有在床上才能见到皇上,哪知道其他的事呢?王爷若是为了其他事,那我就不清楚了。” 洛铭胸口起伏了下。 他这么说,自己也没法去考证啊! “除此之外的事,你真的不知道?” 洛甚一本正经地摇摇头:“我是专门训练给皇上暖床的,怎么会懂你们大人之间的事呢?王爷若是想问,可以问些我懂的,比如皇上喜欢什么姿势?” 洛铭:“……” 他想了想,有点被洛甚说服了。 毕竟一个通房宫人,能知道点什么呢? 不过至少让他知道,洛甚竟好男风。 他问:“皇上喜欢的是女子还是男子?” 洛甚:“……” 他睁大眼睛,无辜又震惊地望向洛铭,眼里微动,似是有眼泪要掉了:“皇,皇上喜欢男子还是女子,我,我怎么敢过问呢?但……但皇上想必,更喜欢女子的吧?他……他毕竟,以后要娶皇后的……” 说到后面,那声音几不可闻,在外人看来,倒像是心里暗藏的伤心事被勾出来,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 虽长得普通,可那眼神衬得他楚楚可怜,有几分私宠的模样。 就是这身体板,似乎并没有刻意娇弱。 洛铭感觉有点接受无能。 他转过头,摆摆手,先前护卫就端起桌子上的茶水给洛甚灌下去。 洛甚猝不及防,被灌得呛声,低头咳了好久,才把药叶子藏到舌根,再双眼通红地抬起头,惊恐万分地问:“王爷这是……” “你也没什么用,本王就不为难你了。” 洛铭站起身,便准备往门外走。 旁边有人解开他身上的锁链。 洛甚手一松,赶紧握着手腕揉了揉:“那王爷……” “不过,本王想看看,你平时怎么服侍皇上的。” 洛铭突然转头,冲他微微一笑:“私宠若是遭人玷污,皇上想必不会再要你了,你如果还想再在宫里活下去,就和本王合作,否则……” 洛甚急忙往前一步,然而这时身体却突然发软,他毫无力气,被旁人接住。 护卫茫然地跟在王爷身侧,问道:“王爷想看?” 洛铭:“……” 他逃得比鸡还快。 大门很快嘭地关上,只留下屋内四个大汉和一个楚楚可怜的洛甚。 屋外没了声音,洛甚的眼神顿时冷了。 他扫眼四人,直觉不好收拾。 “反正已经没人来救你了,若想少受点苦,就别挣扎了。”大汉带着笑意伸手摸来,对他们这些打手来说,只要有人伺候,何管他男的女的呢?况且还是皇上用过的,肯定好用才用这么久啊! 洛甚本想直接动手,但刚一抬手,就注意到窗上的纸被捅破,似乎有人在盯着。 是洛铭……? 不,应该不是。 可能是那个护卫。 他收手,做出一副费力躲着大汉的可怜模样,衣服被大汉扯开些许,身上也被摸了几下。 屋外的人见大汉遮住了视线,想来应该没有逃脱的可能,这才转身离开。 洛甚又躲开一人的手掌,后退两步,谁知突然被身后的人一抱,他用力踩住对方的脚,另一个人立刻冲他扑来。 他嘴角微抽了下,右手取下环戒,在对方距离自己最近时猛朝对方心口抵去,机关瞬动,一针刺入对方心脏。 那人瞬间毙命,死得无声无息。 周围其他人怔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洛甚抬脚把那大汉往门口一踹,转身准备收拾掉剩下几人。 这时大门却突然被人撞开,一道身影冲进屋里,还没张口,一个人就冲他飞来。 他毫不客气反手拎住,一看不是认识的,就丢到旁边墙上,转头看向屋里其他人:“长年?!” 话音刚落,就瞧见可怜的洛甚愣了片刻,一张脸满是茫然,再见到故行之脸上的急切担心,那点茫然立刻转化成感激,推开旁人就要冲过去。 剩余的大汉回过神,一人去捞洛甚,另外两人则挡住洛甚。 故行之眼眸微深,手腕一动,两人齐齐毙命。 这只是一瞬间的事,身后那大汉都来不及抓到洛甚,故行之却已解决掉两人,赶在他之前握住洛甚的手腕,将人拉进怀里。 剩余的那大汉趁机想逃,刚摸到门口,就被一剑挡住去路。 “呵。”长心随手将剑在他面前甩了甩,那大汉浑身就是一哆嗦。 然后,她目光就冷冷落到故行之身上。 这时洛甚身上的药效已经开始发作,他看看故行之,再看看长心,果断推开故行之,跑到长心那处。 大汉见长心注意力转移,立刻推开剑往外跑去。 长心舒坦了,随手把剑朝大汉方向丢去,只听噗嗤一声,那剑于背后刺入对方心脏,大汉身体僵了一瞬,直挺挺倒下。 死了。 她扫看故行之一眼,没多说话,扶着洛甚便离开了。 故行之在原地愣了愣,想起在后花园时洛甚说的那些话,再想起方才对方是就算害怕也不愿躲在他怀里,这才明白自己的行为对他来说只是困扰。 他自嘲地笑了笑,转身时腰上的玉坠突然掉到地上,他这才想起还没把玉坠还人,便朝他们离开的方向追去。 还没追到人,远远却看见长心和洛甚停下来,一个熟悉的人影跪在他们面前,低声道:“奴才,罪该万死!” 故行之愣了。 第16章 寝殿 洛甚似醉酒 “没事,长安,你起来吧。” 长安闻声,再抬头看长心表情正常,便想应该没什么问题,他这才松口气,赶紧起身:“还好他们没绑远,这里离皇宫很近,奴才已经备好马车了。” 洛甚颔首,将方才含在口中的叶片交给他:“去查查这是什么,方才洛铭说下了毒,不过……” 他目前并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只是身体感觉发软,倒像是被喂了如同那日在天喜楼一般的药。 长安赶紧接过:“是!” 长心担心地皱眉,手猛地攥紧剑:“奴婢去杀了他!” 长安骂道:“怎得去杀了亲王?叫他认出你的身份吗?长心!少惹麻烦!” 长心一听,顿时委屈,她转而望向洛甚,但洛甚只是摇摇头。 他虽然没全喝掉那茶水,但多少入了口,最要紧的还是查一遍,看看是什么药。 再者洛铭虽不曾见过长心,但以他的聪明程度,不难怀疑到自己身上,他想报复回来,也不能用长心。 三人越走越远,直到身影瞧不见了,故行之方才回过神来。 他掌心的玉坠微凉,和此刻的心情一般。 脑海里再次响起故将军的话。 他似乎是明白了为什么那天故将军让他与平王多走动走动。 就连皇上身边的贴身太监长安都是平王的手下,那平王此次回来,不就是…… 故行之心头有些乱,便绕开他们,打算先去找洛甚试探试探。 结果到了宫里,皇上寝宫外的太监却道皇上已经睡下,让他白天再来。 故行之转身回去,走到半路时,又想着,长安和长年的关系,皇上难道毫不知情?如果皇上知情,那他也知道长年的身份,为何还要费此周章,不对外宣扬,却依旧让自己的太监守着? 皇上如果不知情,私下会见王爷,这够砍长安头了,长年若不是为了篡位,何必隐瞒身份偷偷入宫? 对!他明明是平王,却偷偷入宫,还和皇上分享糕食? 要么,两人互相喜欢,因为担心暴露,才行此招。 要么,平王想谋反。 以故行之的猜测,多半是第一种,不过他既然为辅佐大臣,总得为皇上分忧,遇到这种事,不能以猜测定论。 虽然对这个皇上观感不好,但故行之还没想过帮着其他人谋朝篡位。 他折身回去。 长安此刻还带着长年解毒,若两人有谋反之意,恐怕皇上寝殿很是危险,他总得去检查检查,以免真伤了皇上。 故行之想着,绕开巡逻士兵,潜进寝殿中。 另一边,洛甚进了皇宫,便让长心帮忙把他的面具取下来,擦去脸上的胶。 接着到了太医院,叫人检查一番,说是有些体热,并无大碍,当场煎了副药喝下去,而所给出的药叶片子则拿走研究对比,得白天才能出来。 “药汤喝过后可能会出现醉酒症状,对身体无碍,不必担心。” 洛甚放了心,这才动身回去。 “长心,去瞧瞧故行之回去了吗?”洛甚临到门口,突然想起来离开时故行之的表情,有些于心不忍。 长心也琢磨着不然去找他打一架,便点点头去了。 长安小声劝道:“皇上,奴才看,出宫这事还是很危险的,您在宫中秦王都敢做这种事,何况出宫?” 洛甚却摇摇头:“既然他在宫中都敢,出不出宫有什么不同?” 与其在宫里等他杀进来,还不如努力一把。 到了寝宫门口,守门太监终于看见人回来,激动地上前:“皇上!” 洛甚随口一问:“怎么这么激动?有人来找朕?” 那太监点点头:“方才不久,故将军来过。” 洛甚:“……” 他呆在原地。 故行之怎么突然来找他? 是他……他被发现了? “不过!奴才和故将军说您在休息,他便回去了!” 洛甚松了口气,这大喘气的,还以为故行之进去了。 他问:“故行之可有说来找朕何事?” 那太监摇摇头:“故将军……没说!但奴才瞧故将军似乎是眉头不展脸上担忧衣服斑驳,似是从哪刚打完一架回来,说不定是来找皇上评理?” 洛甚:“……” 他大概明白了,是因为“长年”被绑,他知道是洛铭做的,来找自己,但又因为臣子的身份,不好替“长年”出头,只好作罢。 他松口气,摆摆手:“明日他来,就说朕已知晓,自有主张。” 那太监点点头,记下了。 待洛甚进去,太监关上门,一转头就看见一枚银子出现在自己眼前。 长安皱着眉道:“今夜的事,不许告诉任何人。” 那太监赶紧点头:“皇上的事,小人怎敢胡言,今夜自然是不记得,不记得。” “那故将军之后可有再过来?” 太监摇摇头:“没再过来了,应该已经回去了。” 长安眉心蹙着,不放心地吩咐道:“看好,如果故将军再有过来,别让他进去扰皇上清梦。” 太监头点得似击鼓,一直到长安离开,这才松了口气,开心地将银子收进怀里。 转过身时,突然听见屋里响起了几声动静,他稍怔了怔,不过念起长安吩咐别扰皇上清梦,便没有进屋询问,而是继续守在门口摸银子。 而屋内。 洛甚唇角抽了两下,呆呆地望着眼前本不该出现的人。 “故行之……你怎么在这里?” “臣,深夜冒访,还请皇上恕罪。”故行之单膝跪地,“臣有一紧急之事要报,不得已闯进来,没想,皇上不在宫内。” 洛甚脸黑了黑。 这就是门口太监说的,人已经回去了? 那在这里的是什么? 鬼吗? 他怒了:“故行之,私闯皇帝寝宫,该当何罪?!” 故行之垂眼:“杀头之罪。” 洛甚朝外喊:“来人——” 故行之突然问:“皇上不怕叫来的人有异心?” 洛甚一愣,话卡在喉咙里,顿时没声了。 他扭头看过来。 故行之抬头,迎着某人震惊的眼神。他其实也不想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说出来,但他没想到门口的太监竟然会说谎,而皇上竟深夜未归,回来时身上穿的—— 是宫服??? 他皱眉:“皇上深夜出宫,为何穿成这样?” 洛甚眼神有点乱,他本来是打算回来直接换衣服睡觉的,根本没想到故行之会过来。 还好宫服都长得一样,他应当……不会怀疑吧? “朕,朕想四处逛逛,不想被人发现,不行?” 故行之觉得不行:“皇上可以摒退众人。” 今晚出那么大的事,应当是秦王做的,他直冲长年而去,恰好这时候皇上也穿着宫服,运气好没被抓走,否则…… “朕其实只是晚上吃多了,想去消食,不想这么麻烦。再说了,之后出宫,提前适应一下。” 洛甚说着,感觉自己也被说服了,他要出宫,当然得换上普通人的衣服,难道出宫后也能摒退众人吗? 故行之淡淡地说:“在宫外,也没人穿宫服。” 洛甚:“……” 他默默闭嘴了。 过了会儿,才突然茫然想起来,不是他质问故行之吗?怎么故行之还反过来审问他? 洛甚眼神又是一厉:“这事之后再谈,你方才说的那话什么意思?你查到什么了?” 拖了这么点时间,故行之也想到了借口。 他满意了:“皇上,其实今晚,宫里有宫人被绑了。” 洛甚:“……然后呢?” 故行之观察着他的反应:“皇上,您已经知道了吧?这事,是秦王爷所为。” 洛甚对瞒住他不抱希望,闻言也坦白了:“宫里动静这么大,朕自然知晓。” 故行之道:“那皇上知晓您身边的宫人当时的行动么?” 洛甚愣了。 他摇摇头,他只知道长安和自己在一起,但其他人是不知道的。 故行之明白了:“皇上,臣还需要一段时间去调查确认,还请皇上这段时间请勿再像今晚私自离开。” 洛甚满脸茫然,他被故行之忽悠了一顿,连最开始为什么生气都忘记了。 他愣愣点头,开口道:“行,朕答应你,你下去吧。” 故行之随而起身,刚经过洛甚身侧,旁边的人身形突然一晃,倒进他怀里。 他扶住人,眉头微皱,赶忙抬起那脸,就见洛甚面上浮着不太自然的潮红。 他慌了下:“皇上?” 洛甚轻晃了晃脑袋,眼神恍惚着,抬眼就看见一人的衣领,身上还带着熟悉的气息。 似乎是那药汤的关系,他脑子不大中用,思考不了其他的事,只眼神慢慢地从衣领描上对方下巴,然后鼻子,眼睛…… 似乎……有点熟悉? 他脑海里想起那夜似乎也是这样,喉结忍不住滚动,嘀咕了声:“故行之?怎么又是你?” 洛甚晃了晃脑袋,将人又推开了:“你……胸口好吵。” 故行之失神回笼,脸黑了黑,他走上前,看着洛甚像是喝醉了,他问:“皇上是去哪吃酒了?” 现在才晕?哪来的假酒? 洛甚摇摇头,转身要走,却没注意到旁边有把椅子。 眼瞅着要撞上去,故行之一把将人捞回来:“皇上,你喝醉了。” 洛甚仰起头,不赞同道:“朕……没喝酒,不信你闻闻?” 他主动凑过去,一只手按住故行之的后脑勺,发现这个姿势闻不到,便踮起脚,一不小心,薄唇撞了过去。 第17章 发怒 皇上不心疼 深夜,宫人睡了,狗睡了。 万籁俱寂,四周无声。 洛甚亲完人,突然有种不好的直觉,他两只手撑在身前人的胸口就要往后退,后领突然被人揪起,猛朝后一拽。 两双眼睛对上,清凉小风吹来。 洛甚的心突然拔凉拔凉的。 他看着近在咫尺,器宇轩昂的人,那一双眼睛黑沉沉的,周围的气压竟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唇上触感还在,洛甚咽了咽口水:“朕……好像做了个梦?” 故行之脸上微抽,盯着面前怂巴巴的人,直接把什么君臣礼仪都抛到脑后:“需要臣帮皇上清醒一下吗?” 洛甚怂了,他摇摇头:“这就不必了,故行之,你不是要回去休息吗?回……回去吧。” 故行之的脸依旧是阴沉沉的:“皇上,用完臣就丢?” 洛甚惊了:“朕没这个意思!” 故行之垂眸,表情一言难尽:“皇上,半夜换宫服偷喝酒,还轻薄了臣?” 洛甚摇摇头:“朕没喝酒!” 明明只喝了药汤……对了,太医说那药汤喝后可能有醉酒症状,所以果然是…… 洛甚平时不怎么喝酒,不知道自己酒量这么差,药汤里的酒都能醉。 他抬起头正想解释,却见故行之的表情更诡异了。 故行之额前的青筋跳了跳:“皇上觊觎臣?” 洛甚愣了:“……啥?” 故行之冷漠道:“皇上,臣对男子无意。” 即使是那日的事,也是药物所致,他虽然对女子无情,但也不代表会喜欢上男人。 倒是皇上没喝酒却假借醉酒吻他,这事如果不说清楚,恐怕会让皇上得寸进尺。 故行之道:“皇上日后还会选妃,为皇家开枝散叶,切勿因为新奇沾惹男风,宠幸私宠,以免影响皇上在外的声望。希望皇上别再将皇权当儿戏,认真以待。” 说完,故行之直视洛甚,心里已经做好迎接龙怒的准备,却见面前的人身形忽然晃了下,脸色刷的白了,薄唇紧抿到破皮出血,像是被戳中什么心事,气得咬牙切齿。 好像……很委屈? “皇……上?” “给朕……滚出去!”洛甚深吸口气,指尖颤着,声音都在抖,他怕自己忍不住,拿剑把人砍了。 故行之感觉莫名其妙,他回顾了下自己说的话,也没有什么不对,皇上早晚会选秀,何必这么气急败坏的? 就因为他说皇上好男风? 可这不就是良言吗?一个好男风的皇上即位,传出去,叫人怎么想? 当朝国风再开放,也开不出什么花来啊。 难道是因为他戳破皇上的心思?皇上真看上他了? 故行之看了眼气急败坏的洛甚,抿了抿唇,转身往外走。 门口,太监刚从睡梦中醒来,一眼瞧见故行之的背影,愣住了。 话说……长安只嘱咐他别让故行之进屋,那出去……要不要拦? 但是……他不敢拦。 不敢拦的太监一步步挪回了寝殿门口,屋里突然传来一声摔东西的声音,吓他一跳,然而后面又再没了动静。 屋里。 洛甚摔完东西,理智终于拉回来些许。 他垂眸盯着地上的碎片,本来想捡,只是刚走一步,那熟悉的恍惚便再次上头,他按着椅子稳住身体,干脆想着明天让太监来收拾,转身爬上床。 说实话,自小先皇保护他保护的很好,他也从不觉得和别人有什么不同,若不是皇后发现他的秘密嘲讽他,他或许也不会如此抗拒,甚至已经娶妻生子。 皇后死后,先皇也问过他对自己身体的想法,洛甚以为过了这么久,他不会对这种话再有波动,只是…… 没想到再听时,依旧会给他屈辱的感觉。 故行之并不愿意成为他的辅佐大臣,他自然是有所感觉,否则他也不会放任故行之迟迟未入宫面圣。 只是一开始还想着多少在对方面前表现一下,证明自己并非真的无用。 但今晚…… 他是明白了。 自己在故行之面前就是这个形象,他的努力,在故行之看来,就是单纯的儿戏。 既然如此,那他还装什么? 洛甚意识迷离间,恍惚又瞧见故行之的脸,他气恼地翻过枕头砸向对方,但是砸完就后悔了。 那个枕头可珍贵了,是先皇千里迢迢买来给他的。 他摸摸鼻子,起身下床捡回来,一眼没瞧明明就站在的旁边的故行之。 然后,他眼前又是一黑,彻底晕死过去。 隔日,洛甚醒来。 一睁眼就瞧见长安守在床侧。 他迷茫了会儿,问道:“长安?怎么了?” 长安见他醒了,担忧地问:“皇上,您没伤到哪儿吧?” 洛甚眉头一皱,脑海里闪回昨晚昏死前好像看到的故行之身影,他从床上坐起,摸了摸,发现自己好好的,只是衣服还是昨晚那件。 他问:“长安说的何意?” “地上有碎片,奴才担心皇上划到手了。”他满脸担心,昨晚守门的太监不敢告诉他故行之半夜还从皇上寝殿离开,怕长安把银子要回去,因此长安才不知道故行之的事。 洛甚摇摇头:“这倒没有。” 他说着顿了下,问:“昨晚你守在这照顾朕的?” “没啊。”长安道,“奴才和长心在准备皇上出宫的事,皇上不是说要出宫吗?” 洛甚心虚了,昨晚他和故行之吵架,要再跟着故行之出宫,以故行之的性格,大概不会拿他当皇上尊敬。 他脑海里依旧闪着昨晚那道身影,又看着自己躺在床上,感觉哪哪不对:“那昨晚有人进来过么?” 长安摇摇头:“守门的太监说没看见。” 所以……那果然是自己的幻觉,对吧? 洛甚放心了。 长安当他是因为被绑过,所以留下心理阴影,只觉得心疼无比,赶紧道:“皇上,以后奴才一定守着皇上,绝对不会让皇上再有危险了!” 洛甚点点头,笑了笑:“朕知道你忠心。” 但听到这两个字,长安却心虚地抽了下唇角。 “对了,长心呢?” 长安道:“长心昨晚没蹲到人,今天一大早守到故将军屋门口说要去打架了。” 他怕洛甚担心故行之,又道:“奴才稍后把她领回来。” “不了。”洛甚扬起唇角,“让她打得开心一点。” 长安:“????” 不心疼了? 第18章 忘记 故行之哄人 长剑抵着下巴,锋利的剑尖触碰皮肤带来如针扎般的刺痛。 故行之抬眸看了长心一眼,长心磨着牙道:“出来,和我打一架!” “姑娘。”故行之将筷子放回桌上,对这个突然闯入,二话不说就意图取他性命的女子竟有些习惯了。 “敢问这次来,又是为何?” 昨晚那会儿,难道长心要迁怒于他? 长心握着剑的手突然紧了下,在皇宫横行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被人问理由。 她表情怔了怔:“因为……长年?” “长心姑娘,可否再让本官和长年见一面?本官有事要问他。” 长心一听,茫然的思绪立刻收回来:“不行!” 洛甚说了,之后不打算再用长年的身份了。 “为何?” “因为……”长心挠挠后脑勺,这事问她做什么?她又不是皇上肚子里的蛔虫,她哪知道该怎么回? 倒是故行之磨磨叽叽,和她出来打个架还问三问四的。 长心烦了:“废话那么多,到底打不打?” 故行之见她反应奇怪,又这么大胆,问道:“长心姑娘,长年公子不过还只是个伴读,应该没有本事让你如此冒犯本官?” 长心被问乱了,先皇也没说过她不能打大臣啊。 她烦躁地皱起秀眉,干脆道:“你就说,让不让打?” 故行之慢慢站起身:“打可以,但你得答应本官一个要求。” “什么?” “让本官再见长年一面。” 长心突然想明白了。 这厮是对皇上念念不忘,还想去招惹皇上! 她就说,就应该把皇上打扮得天上有地上无,叫故行之自惭形秽。 皇上不听,倒把自己搭进去了! 长心一怒,咬牙:“打赢我再说!” 一剑刺来,故行之偏头躲开,抬掌收走筷子,以筷抵剑,在屋内过了十来招,随后一个闪身到屋外,两人方才大展拳脚。 长心自小在宫中受暗卫指导,为保护洛甚,学的都是最直接快速致命的招式,每一剑劈来都是刁钻诡谲,叫人措手不及。 偏是故行之自小在塞外生活,学的杂,从重兵器到轻功暗器都信手拈来,被人暗杀数百上千次,对付长心也绰绰有余。 两人有来有回,打了一早上。 路过的暗卫终于看不下去,转头告诉了长安。 “长安公公,他们再打下去,今天的晨练长心就翘掉了。” 言下之意是,你们打你们的,暗卫的晨练不能少,赶紧去拦他们。 长安:“……” 这暗卫的破规矩真多。 他无奈地叹口气,把切好的水果递进屋里去:“皇上。” 洛甚朱笔批下“阅”字,闻言抬头,问:“怎么?” “长心还没回来。”长安把水果搁到桌上,“说是已经和故将军打了一早上了。” 洛甚闻言一愣,他知道长心能打,没想到这么能打。 “没受伤吧?” 长安摇摇头:“故将军武功极强,寻常人很难近身,他仅凭一双筷子,就拦下长心数十招……” 话没说完,却听洛甚打断:“朕问的是长心。” 长年:“……” 皇上转性了? 不担心朝廷命官的安危了? 似乎是听见长安的心声,洛甚不满道:“你什么眼神?长心是朕的人,朕不心疼长心,心疼个从塞外回来,还和朕作对的人?” 长安心想也是,心情一下子畅快了:“那皇上,不然……” “去把长心接回来。”洛甚随手拿了个水果啃着,另一只手继续翻奏折,“她估计累了,还在硬撑。” 长安立马下去,但是刚走到门口,洛甚突然想起什么,叫住了他。 “皇上,什么事?” 洛甚站起身:“长心现在对故行之来说,就是长年身边的人,你要去接长心,会被他起疑。” 长安这才想起来,皇上还有个长年的身份,愁了:“那怎么办?” “朕过去。”洛甚抬步便走出书房。 身后,长安茫然地盯着洛甚衣服上的龙纹,奇怪地想。 他去,难道和皇上去有什么不同吗? 故行之住得不远,几步路就到了。 远远瞧见一剑飞舞,两道身影来回,长心的额头已经沁出汗水,眼神却越发兴奋,像是沉迷其中,连故行之看着都觉得隐隐不对。 他手上的筷子已经被劈开一根,只剩下一根挡住对方的的剑,正准备叫停,不远处的宫人却突然唤道:“皇上驾到——” 长心下意识转头,手里的剑毫无防备直刺故行之面门。 故行之以筷子挡剑,侧身抬手在长心手腕打去,剑立刻脱手,呯地掉到地上。 速度太快,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长心已经被反手剪跪在地上,而故行之喘息片刻,又是一掌劈晕了她。 众人:“……” 洛甚看着那一脸苍白的长心,心疼了,但还得装着样子:“这怎么回事?” “参见皇上。”故行之看了长心一眼,道,“听闻长心姑娘身手不错,臣和她切磋了两招。” 洛甚听出他有心护着长心,眉头松了松:“若是想要切磋,宫内有操练场。” 长安给旁边的宫人使眼色:“把长心带下去吧。” 话毕,有两个人上前,抱起长心便转身离开。 故行之看了她一眼,又抬眸看向皇上,问道:“皇上过来,是为了长心一事?” “……”洛甚咳了一声,他刚出来的急,忘记想借口了。 故行之皱着眉,难不成是因为昨晚的事,来找他算账的? 他脑海里闪过昨晚某人苍白脸色和紧咬的唇,再抬头时,果然在对方唇边寻到那处伤口。 还给自己咬伤了? 这得多生气? 那目光来来回回,盯得洛甚表情都不太自然了。 洛甚下意识抿了下唇,又触到那伤口,赶紧松开,这时想起什么:“朕……朕是来听听你对出宫的安排。” “出宫?”故行之茫然地重复了一遍。 他抬着头,那眼里一点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洛甚愣住了。 他也愣住了。 后知后觉,故行之想起来好像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他张口正要说话,皇上突然一甩袖扭头走了。 走……了? 故行之一愣,下意识起身追上人,一把按住对方的手腕。 洛甚吓了一跳,旁边的人也吓了一跳。 长安赶紧挡在洛甚身前:“故将军,这是皇上!” 故行之回过神,扫见洛甚绷着张脸强装镇定,可眼里满是惊慌失措,像是被人冒犯了也不敢大喊,又让他恍神间回到天喜楼那晚见过的人。 明明不是同一个人,为何那么像? 故行之心头闪过异样,接着又想到,那个和他用同一块香膏,作他伴读共同长大的人,私下却联合他身边的太监,疑有异心。 这些,想必洛甚根本不知情。 也难怪,如果这一切是真的,就连家里的故老将军都站在平王那边,他才是真正的孤立无援。 洛甚瞧着瞧着,慌乱的心脏终于冷静下来,可对方那眼神却从着急变成了怜悯。 洛甚:“???” “你那日的建议,朕只是觉得可行,并没有很想出宫!你别多想!” 洛甚试图往外抽回自己的手,可故行之的力气太大,反倒让他,一个皇帝,像极了被逮的小猫。 怎么憋屈怎么像! 但在故行之眼里,却像是被戳中心事委屈巴巴地跳脚,是在愤怒他的不守信,平白让他的希望落空。 “皇上。”故行之深觉自己行为确实是过分了,他有意弥补,“今晚出宫如何?” “我不……”洛甚话说到一半,愣了,呆呆看向故行之,“你说什……” “今晚外面有游灯花会。”说到这,他明显看见洛甚的眼睛亮了下,但转瞬又压下去,装得毫不在意,他又补充后半句,“秦太守家中办喜,正可前往。” 长安听到这,立刻明白故行之的意图,原来是想拐皇上出去玩,好让皇上平息怒火的。 但宫外,又是游灯花会,人那么多那么乱,皇上哪能去啊! 长安拦着洛甚:“皇上,在宫中一样有游灯花会。” 洛甚摇摇头,宫里的他都看腻了,不过就那几样,人还就这么点,根本没意思。 他想去。 故行之道:“公公放心,臣会照顾好皇上,不离皇上左右。” 他审视的目光扫过长安,后者突然抖了一下,有种自己被看穿的错觉。 长安唇角抽了抽:“故将军,奴自然要守着皇……” 话没说完,故行之薄唇微动,用唇型说了四个字,长安立刻怔住,浑身血液如同倒流了一般。 他身体晃了晃,难以置信地望向故行之,想问他如何得知,但故行之目光却早转向洛甚。 “皇上,觉得如何?” 洛甚犹豫片刻,勉强点点头:“既然是为秦太守而去,那朕勉强同意了。” “皇上,下午臣再来接皇上。”故行之松开人,后退几步站定。 洛甚收回自己爪子,揉了揉,薄唇不自然抿了两下,又被痛得轻轻吸口气,扭头却见长安脸色苍白,像是生病,他表情微变:“叫太医到朕宫里。” 说完,便让人扶着长安回去。 那紧张的样子,确实是对人倾心以待了。 故行之盯着离去的队伍,眼底沉了沉。 这么单纯的皇帝,他要怎么带比较好? 故行之转过身,朝着先前宫人搬走长心的方向走去。 同一时间,洛甚摒退众人,亲自扶着长安,唤来暗卫:“将长心送朕那去,小心别被人发现。” 第19章 藏人 行之心有疑 “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点惊罢了。”太医收起东西,瞥了长安一眼,说道。 洛甚闻言迷茫地看向长安。 长安此刻已经恢复清醒,只是心头还有些慌乱。 他脑海里回闪着方才故行之的话。 “汝心有异” 是他知道什么了? 长安心头乱跳着,抬头就见洛甚探究地看着自己,他扭头,见太医也无语地望过来,沉默了。 怎么……了? 然后再一扭头,看到门口一个暗卫背着长心走进屋,冲长安打招呼:“嗯。” 长安:“……” 他突然反应过来,赶紧从床上滑下去,跪到地上:“皇上恕罪!” 洛甚问道:“长安,最近是有什么事发生?” 长安低下头:“……没有。” “那方才太医说你受惊,是有谁吓你?” 长安心说,就是那个意图拐走皇上的辅佐大臣故行之,除了他还能是谁? 但他不敢说。 “那个……皇上……奴只是因为……近些日皇上遇到的事,联想到皇上晚上出宫……担心……”长安声音很低,直到后面想出借口了,方才大声了点,他抬眸看向洛甚,试图劝阻,“皇上,宫外危险。” 从小洛甚就听长安的话,长安对他如同哥哥一般,即使长安也没大他几岁,还只是个太监。 但…… 洛甚将目光从他身上收回,转而走向长心,说道:“我总要出宫,没有一代皇帝是居皇宫治天下的。” 若是想着危险就不出宫,那他永远成不了大事。 长安闻言哽了一下,他望着洛甚的背影,明知洛甚做的是无用功却无法说明,这让他心疼得很,薄唇都颤了:“那奴才随皇上一起?至少让奴才跟着放心些。” 洛甚没吭声,他本来想让长心跟着的,长心身手好,就算故行之半路把他扔了,也有长心护着。 但背长心回来的暗卫道:“皇上,长心已经很疲惫了,估计到晚上才能醒过来,而且……” 长心明显被故行之激得太兴奋,醒过来后可能会伤了皇上。 他叹了口气:“属下再派个人守着皇上吧。” 洛甚没办法,只能同意。 他转过头,见长安还跪着,一脸即将被遗弃的可怜样,忍不住心软了:“你跟着也行,不过自己要小心些。” 长安赶紧点头应是。 另一边的故行之没找见长心,倒是看见背长心的两名宫人,他拦住两人问起长心的去处。 两名宫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告诉故行之:“总管亲自带她走了,至于她是哪个院里,这奴才还真不知道。” “……好吧。”故行之迷茫了会儿,想起件事,问,“她不是长年的婢女吗?” “长年?”其中一个懵了,“那是谁?” 另一个看着也不太清楚,不过勉强记得这个名号:“好像是上次长安公公说,皇上以前的伴读,不怎么在宫里走动。” “那你们知道长年在哪个院里?” 两人皆是摇摇头,表示并不清楚。 一般伴读在成年后都会安排个考试,根据成绩分配去出,也可以自己参加科考,并不会一直待在宫里,唯独洛甚的伴读有所不同。 故行之琢磨着,又问那个知道的:“你来宫里多久了?” “回故将军,已经一年了。” 故行之:“你在这一年里,都不曾见过长年?” 那宫人摇摇头:“奴才只负责伺候皇上相关的事务,其他的一概不知。” 故行之此刻已有怀疑,他问:“那你是何时知道长年的?” 宫人不假思索道:“就是前两日,听太监总管和侍卫说的。” “……”故行之脸色沉了沉,他最后问一个问题,“你守在皇上身边,从未见过他?” 宫人不明白自己说得这么清楚了,怎么故行之还一直问一直问,他挺起胸膛:“奴保证从未见过!” “呵。”故行之脸彻底黑了,他转过身,大步朝皇上寝宫走去。 寝宫内,长心翻了个身,大长腿夹着被褥,睡得毫无形象。 长安头痛地将被子给她扯出来,努力克制着想把人拎起来的冲动,又实在不想让她毫无察觉睡得如此毫无形象,干脆把被子往她头上一盖。 被子下,一颗脑袋蹭啊蹭啊,然后把被子四角都往里卷好,开心地又睡着了。 长安:“……” 他气到头痛,扭头冲洛甚打小报告:“皇上,奴才觉得,没必要在您寝宫给她放一张床。” 瞧瞧这睡得,玷污了这屋里的气势! 洛甚倒不觉得什么,长心小时候就跟着他,多半时候都是靠着门柱子睡的,也没人说什么,躺床上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他捻了颗花生塞嘴里,顺便吩咐让人做只烧鸭,长心醒来要知道他们出宫玩,估计得把皇宫掀了,给吃顿好的,回来才省得被念叨。 长安深觉洛甚真是太宠长心了,不认同地摇摇头:“奴才觉得……” 话音未落,余光看见门口站了个眼熟的人,他的话卡了:“故,故将军……” 洛甚继续吃花生,听到这话心情一下子不好了:“怎么又提起他?” 虽然他愿意出宫,但不代表忘记了故行之做过的事! 他洛甚才没那么好哄! 他皱着眉头,小声怨念着:“你们啊,别老是觉得朕护着他,朕的心是你们的!” 故行之:“……” 他听到了什么? 长安脸抽了下,他本能地回避故行之的目光,忧愁地望向洛甚,试图打断他:“皇上……是故将军……” 洛甚继续吃着花生,他正好背对门口,手里还拿着话本,上面正文字激烈,描绘着宫外水热火热的生活,他全身心都在话本里,压根意识不到这有些凝重的气氛:“他不会这么早来带朕出宫的,你别吓唬朕。” 长安瞅了眼门口脸黑的人,又望向洛甚:“可是皇上……他,他真的来了。” 洛甚瞄了眼床上躺得严实的长心,她是一根头发丝都没露出来。 然后再瞄了眼长安,感觉长安吓得又要晕过去了。 他书低了些,扭头望向门外,还没开口,门口的人就说道:“臣,故行之,参见皇上。” 洛甚:“……” 他手上的书,啪嗒一下掉到地上:“故……行之 ?你这么早来干什么?” 故行之踩着他的声音进屋,目光环视了屋里一圈,很快发现寝宫里多了张木质小床,床上鼓鼓囊囊的像是有人。 而旁边,长安满脸心虚,眼神乱飞。 洛甚则是不解地看着他:“故行之?” 故行之那表情,怎么看着像是来捉奸的? 洛甚迷茫地提醒他:“故行之,朕屋里可没藏人。” 藏人? 故行之再望向小床,眼底瞳仁微震,这床上真的有人??? 洛甚说完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胡言乱语了什么,他赶忙冲过去,拦在故行之和小床之间,转过身把随手捏起的糕点塞进故行之嘴里。 塞完,又赶忙后退两步,坐到床上:“故行之,你怎么这么早过来?” 故行之:“……” 乖成这样? 那床上肯定有人了?! 他视线挪向床上鼓囊囊一团,眼神冷了。 自己说想出宫玩玩,结果临出宫前还要再宠幸个人? 就这态度,能当个什么好皇帝? 故行之伸手将人扯了扯,洛甚一惊,反手将人抱住,顺带想把他的双臂一起压着。 “……” 故行之愣了,这么怕被他发现?难道……是男的? 昨晚刚说过的话又在耳畔回响,他原本还对自己说得过重有些抱歉,但这皇帝居然根本没听进去,叫故行之火又来了。 他垂眼,瞧着如同八爪鱼似的紧紧扒拉自己不放的洛甚,唇角冷冷一勾。 洛甚下意识缩起脖子。 下一秒,连人带腿整个腾空。 第20章 拐人 无奸不是臣 暗卫早就跑了,就剩长安像个棍子似地杵在旁边。 他愣了愣,脑子慢慢反应过来,呆滞地望向洛甚。 下一秒,长安陡然回神,赶紧上前,刚张开口,故行之凌厉的眼神扫过来,他浑身一抖,突然怂了。 故行之抱着人,两步走到床头,伸手便要去掀被。 洛甚抖了下,闭着眼睛捂住了对方的双眸:“别看!” 故行之:“……” 他突然有个不祥的预感。 他正要说话,但嘴里好像含着什么,故行之嚼了嚼,发现只是单纯的糕点。 他把糕点咽下去,刚张开口,一只微凉的手突然又捂过来。 故行之:“……” 洛甚一只手捂着他的眼睛,一只手捂着他的嘴,扭头给长安使眼色,让他快点把长心带走。 长安手不太稳,跑去把暗卫揪出来,让他将人搬回去。 暗卫从屋顶下来,看看皇上,再看看故行之,突然想起来这人正是那天长心搬回来的人? 所以,皇上已经打算将故行之纳入后宫? 他藏在面巾后的脸笑了笑,开心地将长心扛走。 这一点动静自然瞒不过故行之,再加上洛甚手细,他从指缝间依旧能窥见洛甚着急的侧颜和慌张中腾红的脖颈。 心跳不自觉漏了一拍。 他喉咙滚了滚,暗道,若洛甚不是皇上身份,或他并没有和长年纠缠,洛甚确实挺对他的胃口。 就是…… 想到藏在被底下的人,他磨了磨牙。 皇上,还需修理。 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被修理的洛甚忍不住挺起后腰,脖子都快扭断了,好不容易见床上的人没了,他又赶紧让长安弄点他的旧衣服在上面。 两人自小的默契,长安一眼了然,又去扒拉几件衣服上去,再把被子盖上。 见一切都布置好了,洛甚这才松了口气,他转过头,盯着自己的手背,突然从指缝中瞧见那幽深的瞳仁。 一瞬间,呼吸停滞。 “那个……”洛甚唇齿轻颤,手不太稳,他试图将手指并住勉强挽救一下,但现在好像怎么拢都拢不住。 洛甚抖了抖,本能往后退,然后就感觉到把住他腿的手指一松,整个人瞬间摇摇欲坠,他吓得赶紧搂住故行之的脖颈。 毛茸茸的脑袋蹭到他脖间,故行之心脏感觉被撞了下,他垂眼,瞧着对方衣服上的华丽龙纹,又抬眼,盯着旁边站也不是跑也不是,战战兢兢的长安。 长安:“……” 所以,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要装没看见吗? 再接收到故行之的眼神,他明白了。 然后,长安转过头,小腿肚颤了颤,接着跑走了。 “皇上,你可以下去了。”故行之深吸一口气,试图扒拉掉身上的那团。 洛甚手又收得紧了些。 故行之站着,如松挺立,一身玄衣衬得他格外丰神俊朗,声音更是温和无比:“皇上,你下来,臣真的不打你。” 洛甚浑身又抖了下,没吭声,等四周万籁俱寂,清凉小风卷着糕点上的碎屑飘过,他缓缓抬起头,看看四周,再看看故行之,松开手落到地上,然后迅速后退五步。 “朕是皇上。”洛甚说得很没底气,他是皇上不假,但对方有先皇的圣旨,他还见过的,上面写了全权交给故行之处置。 也就是说,他可以凭着圣旨教训当今圣上。 也就是——洛甚本人。 故行之一动不动,平静的眸子望向洛甚。 不知道为何,他的气就在方才消得一干二净,他隐隐之中似乎也明白了先皇为何如此宠他。 明明是九五至尊,可身上总带着一点弱小无助,像是未脱先皇庇护的金丝雀,让人忍不住心软。 他叹口气,只是这金丝雀似乎是长……歪了? 故行之扭头望向床。 洛甚见他依旧不依不饶,干脆放弃挣扎,转过身道:“你检查吧你检查吧,只是个床而已,这是朕派人放这,随时休息用的,里面什么也没有!” 说完,又忍不住扭过头一点,用余光偷偷瞥故行之的反应。 明知道床上的人已经被带走了,故行之却意外地,配合着洛甚的表演,走上前掀开被子。 只一眼,他脸色凝住。 洛甚眼神一瞥:“朕都说了没藏人了。” 故行之慢慢将被子盖回去,说道:“臣确实没瞧见人,倒是看见一堆衣服,敢问这衣服……都是皇上的?” 洛甚的声音立刻响起,坦荡荡的:“那自然都是朕的!这宫里,难道还能藏其他人的衣服么?” 故行之闭了闭眼睛,他记得方才是长安塞的衣服,为何长安还要把那日长年与他共度一夜的衣服塞进来? 难道……是想让他误以为这衣服是皇上所穿的? 他眼神微动,看向洛甚时目光多了几分怜悯。 没想到一皇上,竟也能遭此算计还毫无察觉,若他再不提点提点,怕是最后连骨头都不剩。 所幸那人跑出去了。 故行之道:“皇上,你当臣是傻了么?” 洛甚身体一僵。 “转过来。” 洛甚乖乖转头。 故行之再次掀开那被子:“皇上瞧瞧,这上面的衣服,都是皇上的吗?” 洛甚一眼看见其中一件格外刺眼的衣服,瞬间傻眼了。 “这这这……” 他的脸霎地惨白。 故行之看他反应好像有些过头,有些担心了:“皇上?” 洛甚看向故行之,有点想哭。 长安怎么把这衣服也塞进去了?他不是让丢了吗? 完了,故行之该不会猜到了吧? 谁知故行之看他状态有所回复,便道:“即使身边人再熟悉,也请皇上记得,切莫全身心去信任。” 意思是,长安是故意的? 原来他怀疑长安? 洛甚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好端端怀疑起长安来,不过松了口气:“朕……自然知道。” “皇上知道?”故行之轻呵了声,“那皇上,可敢独身随臣离宫?” 洛甚腿软了下:“故……故行之?” “皇上,再不快点决定,天就黑了。” 洛甚:“……” “皇上,臣有先皇圣旨。” 洛甚的心凉了。 片刻后,宫外某处私宅。 洛甚被推进屋里,他捏着那衣服,突然手颤了下,他立马去拍门。 “故行之!故行之!” “你告诉朕,你告诉朕!为什么给朕的是套女装!” 第21章 换装 他一见倾心 一袭乌黑长纱,握在手中轻飘飘的,像极了故行之的喜好。 洛甚盯着那衣服。 是穿?还是不穿? 他抬头,大门紧闭,门缝上还留着他刚刚挠门的痕迹。 对方低沉的声音传来:“皇上,时候不早了,再不出来,灯会就结束了。” 洛甚摇摇头。 他不想穿。 但他又不能穿着龙袍出宫。 故行之好整以瑕,继续在门外装毫不知情:“皇上可是穿不上?需要臣帮忙吗?” 洛甚抱着衣服,迅速后退两步:“不,不必了。” “那好。”故行之唇角一勾,“皇上,稍后若不见您,臣就自己去了。” 洛甚:“……” 他深吸了口气,把衣服揉皱,不甘心地:“故行之,就不能换套衣服吗?” “皇上,那您是想要这套水粉纱裙?还是这套嫩绿裙?” 洛甚:“……就,就没有男人穿的吗?” 故行之笑了:“皇上,您觉得呢?” 洛甚:“……” 两人隔着门说话着,外面响起几声炮仗,已有烟花盛开,故行之抬眼:“皇上,烟花很美。” 洛甚咽咽嗓子,起身凑到门口,却根本瞧不到。 故行之又笑了:“已经开始了。” 洛甚:“……” 他气呼呼转过头,心想大不了不看了!但屋外绽声连天,隐约还能听见夹杂的欢呼声,他心被勾得痒了,又忍不住捡起乌纱。 片刻后,门内响起两声敲门声。 故行之回过头,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弱弱的:“朕……换好了。” 故行之上前一推,门吱呀打开,就见洛甚穿着身乌纱裙子,不太自然地站在门后,盯着地面:“不,不会很违和吧?” 屋外烟花再次绽开,斑驳五彩的光照进屋内,那一双眸子瞬间被吸引去目光,好奇地跑到门口张望。 故行之一晃神,见那瘦弱的身体似鸟儿轻快跑走。 他道:“若说身材,确实不比京城女子。” 人家那是盈盈一握,凹凸有致,而洛甚—— 毕竟是一男子,要屁股没屁股要胸没胸,好在被宽松的纱裙遮盖了大部分违和。 倒是细眉杏眼,狭唇细薄,精致五官能吸引去大部分的目光,有些分不清男女的边界感。 洛甚回过头,眼里盛满烟花,灵动有神地望过来,似是那点埋怨早被其抛之脑后:“那脸呢?” “脸……”故行之呆了一瞬,喃道“绝色。” 声音被再次绽开的烟花掩盖,洛甚好像没听清,茫然地动动耳朵,不过下一秒,一道阴影覆上来。 洛甚心猛地一提,下意识背靠墙壁站直。 对方视线扫过他的眼,随后,抬手,从洛甚头上取下一物。 乌丝瞬如瀑布铺泄,那双眼睛茫然地眨了眨,声音有些沙哑:“你……干什么?” “帮皇上重新束发。”故行之抬手捧起乌丝,带有厚茧的手指擦过头皮,温热的呼吸打在额头。 屋外烟花阵阵,洛甚却突然觉得,心跳声更吵。 吵得他听不清周围,也听不清故行之在说什么。 等对方后退一步,将一片面纱递来,洛甚方才回神,抬手往脑后摸去。 原来是给自己束了个马尾。 他垂眼,问:“这是做什么?” “龙颜需掩。” “哦。”洛甚接过面纱,不知道怎么的有点失落。 他把面纱系上,问道:这样可以出去了吗?” 故行之心情舒畅很多,他走到洛甚面前:“差不多了。” 洛甚眼眸亮了下,他望眼屋外,又回头,眼神含蓄地盯着故行之。 故行之看笑了:“走吧。” 大街上人声鼎沸,多的是成对成双的情人,街头两道摆满小吃点心,吆喝声混杂着烟花绽响,颇是人间烟火味。 洛甚都不知道该往哪看,一双眼忙得很,几次都要跟着别人走了,被故行之一手捞回身侧,压着眉心警告:“跟着我。” 幽幽目光飘向故行之脸侧,洛甚不吭声,就光用那眼神斥责他。 顺便肚子空响两声。 片刻后,故行之认输,乖乖将钱掏给他。 洛甚得了钱,这边也要吃一点,那边也要吃一点,瞧见些新奇玩意儿,更是好奇到走不动路,一偏头瞧见有处飞镖摊子,他新奇上前,见那屋里摆着个大板子,上面用钉子钉了几块石匾,店老板笑着说道:“将这飞镖钉进石匾,就能免费获得上面写着的物品一份。” 洛甚手痒,把钱堆出去,换了飞镖,扬手便丢。 飞镖插到石头上,如同苍蝇撞墙,啪哒掉地。 店长笑眯眯道:“一定是运气不好。” 洛甚也点点头,又丢出去一支。 店长递来新的:“手劲不够大。” 洛甚牟足了劲,这次,飞镖明明插中了石匾,但洛甚还来不及高兴,飞镖像被人从后面推开,突然又掉到地上去了。 店长捡起飞镖,换了个新的给他:“劲有了,但得要巧劲,再来一次一定能好!” 洛甚垂眼,瞧自己只剩三根飞镖了。 他扭头,故行之正好望过来:“想要?” 洛甚点点头。 那是一盒女子胭脂。 店长笑嘻嘻凑上来:“姑娘虽不曾露面,但瞧这颜定然美貌无双,这胭脂乃是上好品次,就算把这飞镖全买了砸它,也是值得的。” 他转而望向故行之:“今晚烟花灯会,取得胭脂送心上人,可不是正好?” 故行之闻言,抬头瞥了眼店长。 店长退开,得意的眼神望向两人,他这石匾动了手脚,普通人怎么可能镖中,他只要等着收—— 心里的话还没说完,那一举飞镖径直戳进石匾中,深深卡在缝隙间,石板后面的人差些被飞镖戳中手指,后怕地缩着脑袋。 “这胭脂,我要了。” 店长:“……” 他难以置信地望着那飞镖,烟花绽了三朵,五朵,八朵,可不论等多久,飞镖都没有要掉下来的势头。 他再望向两人。 女子撩开面纱,正就着男子的手咬下一颗糖葫芦,圆滚滚的果实将腮帮子填得满满当当。 男子虽穿着常服,但气质脱俗,身上带着如同在战场般的肃气,不似凡人。 似乎是等久了,故行之皱眉望过来,吓得店老板双腿一颤,赶紧把胭脂取下来递给人。 洛甚接过胭脂盒,转而又看到附近有人卖米糕,他跑过去要了二两。 故行之无奈地摇摇头,正打算取点银子给这老板一点补贴,才想起来银袋都在洛甚那。 他扭过头,正巧,几个下人拦住了洛甚。 “我家秦公子对姑娘一见倾心,可否邀姑娘移步一叙?” 洛甚:“?” 第22章 刺杀 公子体甚虚 “秦公子?” 洛甚不明所以地看着两人,小声问:“秦公子是——” “秦太守之弟,秦承秦公子。”两名下人瞧着洛甚,将手做请摆,洛甚望前,就见不远处有座小楼,楼上有名男子正瞧向他。 洛甚心头一跳,难道被发现了? 他扭头,试图去找故行之,但两人严严实实挡着他的视线,寸步不让。 洛甚只得后退两步,离他们远一些,又小声道:“我……我不想去。” “姑娘,只是单纯聊聊。”那下人对这反应熟得很,先前也有不少姑娘是这反应,最后……在听闻秦太守势高后,还不都倒贴上来? 他冷哼一声:“望姑娘莫驳了秦太守的面子。” 话音刚落,身侧突然扫起一阵风,他手腕骤然被人拉住带向另一方向。 洛甚不自觉被人拉到身后,胳膊环在某个劲瘦的腰身上,他手指一烫,猛抬起头,果然见那棱角分明的下颌。 故行之眉心一压,声音冷薄:“两位想做什么?” 那两人被故行之眼神一扫,气势便弱了下去,但念及秦承的命令和秦黄的势力,又仰起胸膛:“只是我家公子想和这位姑娘谈谈罢了,你又是何人,胆敢阻止?” 故行之:“敢问是哪家的,敢——” 话没说完,衣服被身后人一揪,小声说道:“秦承,秦黄之弟。” 故行之话锋一转:“敢随意带走舍妹!” 洛甚:“??” 什么玩意儿? 舍妹? 那两人一听,表情放松下来:“原来是令兄,公子你不必担心,我们是秦太守家的,若是怕出什么事,大可随我们一同前去。” 洛甚掐了把那腰身,正要上前,被故行之突然反身按住肩膀:“妹妹啊,你听哥哥说,那秦太守可是城内最厉害的人物,他家今晚正办喜宴,若能去见个面,能瞧见不少王公贵族,妹妹你不想吗?” 洛甚瞪大眼睛:“故行之你——” “既来之,则安之。”故行之抬手将他额前碎发撩到耳后,顺便擦去他唇角的糖屑,顺手抬起洛甚的手指,暗中将一把匕首递过去,“妹妹,还有哥哥在呢。” 洛甚快速将那匕首收起来。 那两人一听,笑着凑上前,但没等他们细瞧洛甚的脸,洛甚便躲到了故行之身后。 “舍妹害羞,请两位,带路便是。” “好吧好吧。”本来想让洛甚摘下面纱一瞧,但听这话,他们也懂了,自然是想到秦承面前,再一摘面纱露出绝世容颜,好惊艳对方。 他们回到酒楼,领着洛甚和故行之到楼上,对着栏杆上赏烟花的男子道:“公子,人带来了。” 秦承扭头,笑了:“这位是——” “在下故行,是她的哥哥。”故行之道,“敢问秦公子,见舍妹有何事?” 秦承瞧着依旧躲在故行之背后,只露出个马尾的人,笑着摒退下人,他单手靠在栏杆上,展着纸扇:“自然是——对令妹一见倾心,想谈些花前月下。” 故行之摇头:“舍妹不曾摘下过面纱,你如何对她一见倾心?” 秦承对洛甚目光不移,敷衍道:“我也没说我喜欢漂亮女子,单纯只是感兴趣罢了。” 故行之:“……” 洛甚:“……” 秦承对那两个下人还把小姑娘哥哥带来一事,倒没什么怒气,只是问都问了,他还瞧不见人,不由得烦了:“我哥是秦太守,你应该也晓得了,把你妹妹交给我,明日,自会将酬钱和妹妹送回去。” 洛甚眸子一冷,对方察觉到一束不善的目光,再次瞧向洛甚,笑了:“你这妹妹,胆又小,脾气还大?” 故行之摇摇头。 秦承笑了,抬抬下巴示意他背后凶巴巴的某人:“这脾气还不大?” 故行之还是摇摇头:“我的意思是——” 他抽出腰间别着的扁软短剑:“我的脾气,会更大点。”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剑刺出。 然而那秦承也不容小觑,竟是闪过了这一袭,他游刃有余躲着故行之的招式,一边在洛甚身边晃过。 洛甚本在屋子中央站着,但见那秦承一直来骚扰自己,干脆往边上走,给他们腾地。 谁知秦承像是早有意料,反而将人堵在墙角,抬手便要去掀面纱。 洛甚一愣,身体本能将匕首握于掌间,瞧着他就要捅去。 光影交接,却是故行之一剑刺在两人之间的墙壁中,再弯过剑身,抵到秦承脖颈处,叫这个不把他放在眼里的狂妄公子,额头落了冷汗。 “秦公子好功夫。”那一招招如影行般的步态,叫向来直面相接的故行之都有些抓不住。 只可惜他戒心太低,眼里只有洛甚,才叫故行之这么快逮到他。 “不过,有人刺杀时,还请不要分心。” 秦承额头的冷汗流到锁骨上,他瞧着软剑倒映着自己的脸,有些难以置信:“你怎么会——” 他的功夫,应付那些粗布匹夫绰绰有余,他自诩是鱼,水也抓不住,谁知道这人的剑堪比水草—— 等等。 “刺杀?”秦承突然反应过来,震惊地望向洛甚。 洛甚收好匕首,摘下面纱,笑了:“我是男的。” 秦承:“……” 他双眸见鬼般地大睁。 是是是是……男的? 故行之扫眼看去,皱眉:“把面纱戴上。” 洛甚:“……” 他不明所以:“为何?” 为什么非要戴着面纱? 但瞧故行之一脸正经,眼神里写满“你不戴上就把你送回去”,他怂了,又默默戴回去。 “那这人要怎么办?”洛甚扭头看向秦承,却见对方一副大受打击,脸又红了的诡异模样,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危险。 他默默,又挪回故行之身后。 故行之咳了两声,剑身又往他皮肤里没去一毫:“秦承。” 秦承猛收回视线,痛得倒吸一口气:“你你你,你轻点!到时候留疤了!” “想保小命?”故行之不收反压,鲜血登即从脖子处溢出来些许,染上软剑。 秦承赶紧道:“自然!自然!”他还没有骨气到那个程度,不然当初就不会只学了蝶步。 “听闻秦太守正办宴,让我们混进去,且护着我们离开,否则你的小命不保。” 说话间,故行之交给洛甚一个药瓶,让他给秦承喂下。 洛甚从里面倒出两颗,走到秦承面前:“听好了,这是绝命丹,一个时辰若得不到解药,必死无疑,解药不在我们身上,但只有我们知晓,若你不听从我们,那只有等死的份!” 秦承:“!!!” 他惊讶:“这世间竟真有此等毒药?” 故行之:“……” 他无奈望向洛甚,这皇帝是不是话本看多了? 洛甚用力点点头,取出两颗走到秦承面前,装得凶狠:“你是想自己吃,还是我们喂?” 秦承盯着那药丸,思索几秒后,闭上眼睛:“左右都是死,那自然——” 他再睁眼,瞧着洛甚:“自己吃,还不如让美人喂我。” 说完,秦承张口,期待地望着洛甚。 洛甚:“……” 他嫌弃地把药丸丢进秦承嘴里。 阴差阳错,都打在对方的咽喉上,秦承呛了下,不自主把药丸咽下去。 随着喉结滚动,秦承的眼神暗了暗,他绝望地望着洛甚:“美人当真狠心。” 洛甚浑身一激灵:“闭嘴!” 故行之收剑回鞘,秦承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一个时辰,他就算得到毒药瓶子,这短时间也制不出来解药。 没想到这看似笨手笨脚的人居然还能误打误撞,将药给他打进肚里,不然他早能假装下肚,骗他们受缚了。 秦承眼波暗动,随即从地上起身:“两位想去宴席?所为何事?” “放心,不会出人命。”故行之不答,用下巴点了下门,“带路吧,秦公子。” 秦承:“……” 他眼神暗厉,这个高的男子看着很不好对付,功夫又在他之上,不可贸动,倒是那个子矮的美人可做突破点。 他唇角微勾,打着商量:“公子,你也知道,我让下人带你们过来,是看中了那美人,如果我出去不是携着美人,恐叫他们生疑。” “你想如何?” 秦承道:“我需要搭着美人的肩膀出去。” 故行之看向洛甚。 洛甚:“……” 他暗道,好大的胆子。 但洛甚并非不识局面,自然知道这最不叫人注意。 他只得走上前,暗中骂着故行之骗他女装,这仇一定得报。 接着眉眼一扫,尴尬了。 “你这……”他看着秦承的发顶,再看看秦承的肩身,“要怎么搭?” 秦承:“……” 他深吸了口气,胸口用力起伏了下。 所以,为什么他女装,个子还这么高? 离谱啊! 片刻后,大门打开,屋外的下人齐齐站好,就见自家公子抱着乌纱女子走过,身后跟着眼神晦暗的故行之。 先前那两个下人低笑了一声。 其中一人道:“瞧他如此苦大仇深,还不是将妹妹换财?” 另一人脸皱了下:“可我怎么觉得……公子今日抱人,甚是吃力?” 两人对视一眼,突然想到什么,表情都是一恐。 “公子……虚了?” 第23章 喜宴 死在美人胯 将人抱上马车,秦承手一放,洛甚立刻坐到边上去。 秦承刚想朝他旁边坐去,结果后领突然被人一拎,他像被捏住后颈的猫似的,整个人都焉巴了。 故行之把他丢到对面,自己则坐到两人中间。 身侧,那淡淡幽香再次袭来,他眼神暗了暗,脑海中又闪过那晚所见。 “我说,反正我小命都在两位手上,何不让我死得清楚些,你们……和我哥有仇?” 但两人都没说话,何止是没说话,气氛正诡异的安静着。 他瞅瞅两人,一个面冷,一个……看不见。 两人都没有开口的意思,反倒叫他像个挂件似的杵在马车里,他干脆也不说话了。 片刻后,到了秦府。 自秦黄入赘,飞黄腾达,不过半年光景,如今摆宴的是秦黄之妹,秦天可的婚宴,嫁的是郑朝。 进府后,听到这名字,洛甚茫然半刻便想起来,暗道居然在这扯上关系,也不知道是否有关联。 接着便瞧见秦黄朝他们走来。 秦黄身份尚不足以见天子,自然不知他容貌,他来是冲着秦承。 “秦承,等你大半天,你又去哪潇洒了!”秦黄说着看到旁侧的洛甚,脸立刻沉了,“今天大喜日子,你还胡闹?” 秦承不屑道:“这又不是我的大喜日子,我怎不可以消遣消遣?” 秦黄一听火就来了,但今晚有大人物来,他不好把事搞大,便压低了声威胁秦承:“赶紧把你这几个人带走!别误了好事!” 秦承抬眼便瞧去:“怎的?那人又来了?瞧你这怂样,好色乃人之常情——” 秦黄深吸了口气,瞪眼洛甚,干脆道:“那你就和这女子待房间里,不到宴会结束,不得踏出!” 说罢,便有下人上前。 秦承也气上头,转身便走,那两个下人便要来抓洛甚,洛甚和故行之交换了个眼神,主动跟着秦承去了。 下人将秦承和洛甚关在一起,故行之则关在柴房里。 虽知晓故行之一定能出去,但…… 洛甚看眼四周,心情不好了:“你是秦太守的弟弟,他怎如此对你?” 秦承心情好着:“那必然是因为我顽劣不堪,无可救药喽。” 洛甚:“……” 他揉了揉眉心,这时下人上前更换茶水,秦承边倒茶,边瞧着洛甚:“美人,要不喝口茶?” 洛甚看了那茶一眼,摇头。 “美人,这里又没其他人,你干脆把面纱摘下来?” 洛甚不听他的,摇头。 秦承遗憾,这美人真是难搞,他虽然自己也女装过,但却没这人适合,他叹口气,一杯茶水下肚,脑海里闪过某个满脸潮红又坚韧不屈的脸。 “美人……” 秦承扯了扯衣领,他感觉有点热。 洛甚瞥他一眼,接着站起来,走到窗户边:“那开窗吧。” 然后一推,正好和门外的下人眼对眼。 洛甚:“……” 他默默把窗户关上。 洛甚转头,见屋里角落还有个小门,他好奇地走过去:“你屋里怎么还有个门?” “嗯?”秦黄感觉有点口干舌燥的,便又喝了口茶。 窗口,两下人对视一眼。 “给公子加了点药,应该能好吧?” “刚那小姑娘开窗了,我瞧公子状态不错。” “那等完事了,就去找公子领赏~” 两下人越说越激动,仿佛已经能看见成堆的金山压到他们面前。 屋里,突然嘭的一声。 洛甚被摔在床上,一脸茫然地望着正宽衣解带的秦承:“你,你做什么?” 秦承把纸扇丢到一边,唇角轻翘:“看不出来吗?干……你。” 洛甚:“……” 他额前青筋跳了跳:“你小命在我手上,敢动我?” 秦承解下外袍,尚有的理智让他解衣都文雅着,但下腹的燥热叫他不泄不成:“死在美人□□,也值了。” 洛甚:“……” 他瞧着秦承满脸通红,应该是吃了药,所谓的绝命丹只是单纯的救心丸,不可能有那个效果,所以只是…… 洛甚猛地想起是那壶茶,低骂了一声,接着问秦承:“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美……人?”秦承那眼神十分茫然,看着像理智都没了。 “好。”洛甚点头。 然后抬脚往秦承胸膛一踹,直接将人踹到地上,接着一个手起手落,成功将人劈晕。 他蹲下身,手指在对方腰带扫过,果然勾出一枚钥匙,接着洛甚走到那小门边,用钥匙打开,却见那里是处空荡荡的地牢。 奇怪,怎么会有人在自家屋下建地牢? 洛甚纵身一跳,轻巧落地。 他从怀里掏出一折火折子照明,摸索着朝前走去。 那地牢通向另一方,落地的那处只是个空房间,房间地上铺满稻草,但踩下去时触感却有些奇怪。 洛甚蹲下身,将稻草拨开,见那是一包书信,他拆开随便抽了张,发现那上面的,正是当年秦黄策划刺杀洛铭,和幕后黑手的来往书信! 竟是在这种地方? 洛甚来不及细看,听到有脚步声传来,他急忙将信包塞进怀里,接着爬回屋内。 他刚关好门,就听见门外传来秦黄的声音。 “你说他们一直在屋里没出去过?” “回大人,正是。” “等秦王走后,叫秦承来书房见我,若他不来,告诉他,今后都别想出这个门。” “是。” 洛甚愣住了。 秦王?那不就是洛铭? 他怎么会过来? 正在洛甚思索之际,秦承痛着脑袋从地上爬起来,他脑袋还晕乎乎的,一睁眼就见洛甚失神,衣服还皱乱,裙边被勾破,看着有点凄惨,像是被他糟蹋过似的。 秦承瞬间清醒,赶紧跪到地上认错:“美人,我我我……” 话没说完,窗户被人打开,一道身影跃进屋内,他快速关好窗转过身,瞧见的便是这副场景。 故行之:“……” “美,美人,我不是有意的,我……” 洛甚回过神,茫然地看着秦承:“啊?” 故行之凌厉的目光扫过两人,心头一跳,身体比脑子反应还快,当即上前将人拉进怀里,另一只手已拔出软剑直指对方喉咙。 秦承要哭了:“我可以负责!” 屋外,奏乐声响起。 洛甚脑海里闪过一张脸,他拉着故行之,低声道:“洛铭来了。” 故行之见他状态尚可,应该没有发生实质的关系,只是被人吃了豆腐,他问:“这人怎么办?” 洛甚冰冷的余光扫过:“杀了。” “别别别!”秦承嘭地磕头,“我还有活命的理由!” 剑影白光,照在秦承的额头。 纤长的睫毛在眼底盖下一片阴影。 “你们来是为了秦王爷吧?我可以帮你们!” 余光扫过那扇昏暗的小门,秦承唇角微勾。 “接近,或暗杀,都可以。” 第24章 报复 给朕抬走他! 席上,秦天可一席红裙,如芙蓉美貌,叫洛铭都不自觉感叹:“真是美人。” 秦天可羞涩垂眼,余光扫见跟在他旁侧的女子—— 一身粉裙,身材曼妙,那精致的脸有些憔悴白,眼神又格外的倔强坚定,全程不苟言笑,却让人无端生出想保护的心思。 这才是美人呐。 秦天可收回思绪,心脏跳得些许快了。 她记得这人,是郑朝的心上人,怎么会跟着秦王一起过来? 难道赵小灵已经得到新的靠山? “秦王。”身侧有声音响起。 郑朝将目光从赵小灵身上收回,看向洛铭:“多谢秦王施面。” “不客气,即是门客,自然得来捧个场。来小灵,把本王的礼物拿出来。”洛铭笑着展扇,轻佻地摇着,目光在三人之间来回,像看戏似的。 赵小灵无感,她本就不喜欢郑朝,不过多亏了郑朝替她说话,才免于早早被夺身。 但那日明明是郑朝点的她,却是引她入的圈套,这一恩一报,算是抵消了。 赵小灵将礼物交给下人,下人打开,见是千年人参。 “多谢秦王。”郑朝收下,余光又扫一眼赵小灵。 那日他差些得手,没曾想半路被洛铭叫去,做了交易,他为了前途才忍痛让人。 他还以为秦王爷只是想玩玩,没想到都把人带到身边来了。 秦王爷不是已有爱人了吗? 他好奇,但又不敢询问。 不过,秦王爷要娶的人本就身份低微,也管不了秦王再娶妾吧? 他遗憾地将目光从赵小灵身上收回。 只感叹自己没能早早下手,竟是半点机会都无。 而旁边,秦天可将指甲掐入掌心,瞧着赵小灵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妒火。 她费尽心机得来的如意郎君,心上却装着别人的女人,事到如今还念念不忘,她怎能忍? 三人之间,暗波涌动,叫旁边站着的秦黄都看出来,他走上前:“宴席开始了,大家就座吧,秦王,这边请。” 秦王一笑,收了扇子,抬步往里走。 而秦黄给旁边下人递去一个视线。 喜宴早已开始,席上觥筹交错,笑声阵阵,见秦王过来,更是激动无比。 赵小灵本只是随行,并不打算参与,但秦家给每个下人随行都安排了酒水,她不喝就是驳面,丢洛铭的脸。 无奈之下,赵小灵喝了一杯。 第二杯时,被洛铭笑着挡下来:“她是本王的客人,不会喝酒。” 闻言,在场看向赵小灵的眼神全变了。 秦黄脸色微僵,但酒都喝了,显然无力回天,他只能装作毫不知情。 倒是这时,突然有人进屋。 “哥,姐,小弟来了。” 众人望眼过去,见是秦承。 “秦承,你……”秦黄愣了,他不是让人看着秦承吗?秦承怎么出来了? 不过没带那女的进来,倒是勉强可以。 秦黄松了脸色。 洛铭果然好奇:“这位是——” “让秦王爷见笑了,这是舍弟,秦承。” 秦承也笑着走上前:“这位便是秦王爷吧?真真是风流倜傥,英俊无双。” 洛铭笑了:“夸本王没有好处。” “这乃小人的肺腑之言呐。”说着看了眼旁边正望着赵小灵出神的郑朝,“秦王爷,小人来迟,自罚一杯。” 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举杯时,目光扫到旁边有些昏昏欲睡的赵小灵,惊讶了下。 洛铭见他人还挺有趣的,倒没说什么。 “王爷,可否让小人敬您一杯?”秦承又倒了杯酒,递上前。 洛铭不接,只举起自己那杯,笑着和他碰了碰:“本王不喜欢用别人的,就如此吧,当你敬酒了。” “好嘞。”秦承倒也没失望,笑着将那杯酒又喝了。 “秦承,敬完酒就回去吧,你经书还没抄。”秦黄还是叹口气,不想让他过多牵扯,早早将人打发。 好在秦承目的已经达到,他笑着应下:“好的。那秦王爷,小的先行告退。” “怎的,这么早就要走了?”他洛铭还没看穿这人什么把戏呢。 “他啊,八字稍欠,不适合在这场景抛头露面,还是不打扰秦王雅兴。”秦黄使了使眼神,秦承立马作苦脸。 洛铭道:“既然这样,大喜日子,也不好冲了人家的喜,就许你下去吧。” 秦承垂头退下。 他走出屋后,便有两个下人跟上来,一直走到无人的地方,秦承这才把剩下的药包交出,还给他们:“我把事情做了,你们该给我解药了吧?” 洛甚收回药包,瞅了他两眼:“你和那姑娘,认识?” “不认识。”秦承道,“不过有见过一面。” 说完看向洛甚:“怎么?美人吃醋了?” 旁边故行之将剑拔出。 拔到一半,果然就听秦承投降:“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我解药暂不能给你,以免你泄露消息。三天后,自然会交到你手里。”洛甚将药包塞进怀中,正好碰到那信包,脸色沉了沉。 秦承果然发现这一动作,心道计划成功,便主动坦白:“你我各取所需,何怕我泄露?你来此地,是想找到当初秦家诬陷赵家的证据吧?证据也给你了,我只剩不到一个时辰,三日后,还能留住我一条小命?” 洛甚见他说实话,也不装了:“那不是你哥哥?你为何害他?我怎信你?” “只有那妹妹才是他亲的,我只是当初秦家领养的义子罢了。”秦承补充,“和赵家共同领养。” 当年秦赵两家交好,赵家生一女,秦家一男一女,想结个联姻,但秦黄年纪对不上,干脆就提议再领养一子,便是秦承。 他十岁前,都在赵家生活,后秦家主去世,赵文中转而交好秦黄,秦黄不知何缘故,突然要求秦承回去。 成年后,秦承本已经准备去接赵家小姐,但半年前突然出了赵文中刺杀皇子一事,赵秦两家彻底决裂,他也彻底失去了赵家小姐的消息。 秦黄虽是秦家长子,但当年秦家主为交好赵家,将家中资产大部分转给秦承,并将钥匙交由他保管,秦承从未说出钥匙在哪,秦黄找不到,方才待他如宾。 秦黄并非良善,秦承理应为赵家申冤,一番调查中,才找到那些证据。 这半年来他装模作样,叫秦黄放下戒心,如今终于有替赵家申冤的可能。 “你就不怕我们立场和秦黄一致?”洛甚对他有所改观,但依旧好奇,“你这番,大胆了些。” 秦承笑了:“美人,我初见你身边那位,便知身手不凡,两位游玩一路,却不偏方向,直往秦府而去,即使两位不是好人,只要能助我对付秦黄,那便足矣。” 他只是没想到,这两人比他想象的厉害。 若不是为了计划成功,他才不会冒险去对付洛铭。 “除了这些,你还有其他知道的吗?”洛甚想着不能白来,要问就多问一些。 秦承无奈:“也不必这么压榨我,全告诉你,我还有活路?” 他笑了:“不如,美人,我俩合作,你保我活着离开秦家,我成为你的影子?” 洛甚没吭声,转身时把一药瓶丢给他,拉着故行之离开了。 秦承摸着那药瓶,松了一口气。 他这小命,总算保住了。 接着低头一瞧,只见药瓶上贴着纸,上面写着: 救心丸。 秦承:“……” 他黑着脸转身回去,路上不小心撞到人,他抬头准备说话,那人却突然贴上来,女子软香扑上鼻尖,嘶哑的声音带着莫大的无助:“救我……” 他眼神暗了暗,弯身将人一抱,快速踹开其中一个房间带人进去。 宴席上,人齐齐昏倒,酒罐子散落一地。 洛甚抱着胳膊,使唤故行之:“把他,给朕抬走!” 故行之:“……” 他听着洛甚的吩咐,把洛铭先移到府外。 回来时,故行之立在墙头,问他:“你翻得上来吗?” 洛甚心想小菜一碟,然后小跑了几步,堪堪在墙根处刹住脚步。 他盯着那红砖几秒,果断张开手:“允许你抱朕上去。” 故行之:“……” 他跳下来,一把捞过洛甚的腰身,随口问他一句:“皇宫不授武?” 洛甚:“不啊,也是授的。” 故行之奇怪了,这么点高的墙,至于上不来? 他带人上墙:“那你没学?” 洛甚落到墙头,随口回:“学了啊,但是没学会。” 故行之脱口而出:“这不是最简单的吗?废物都会。” 洛甚:“……” 他狠狠瞪了故行之一眼。 故行之回过神,瞧了眼墙下:“皇上不会怪臣说错话吧?” 洛甚:“……” 清凉小风吹过,空气静了静,洛甚逐渐瞪大眼睛:“你敢?” “皇上,臣怕死。” 洛甚:“……” 难道他就不怕吗?!! 故行之松了环他腰身的手,温热被凉风一吹,他突然又觉得,洛甚虽然哪哪都不行,但这腰确实很好抱。 洛甚注意到他的意图,吓得赶紧抱住人,咬牙威胁道:“你!别想谋害朕!” “臣只是怕死而已。”故行之一本正经地摇摇头,“皇上,你回去后不会赐死臣吧?” “故、行、之!” 他咬着牙:“朕,不会!” “皇上,虽然臣让皇上女装了,但皇上应该念及臣的辅佐有功,不会发配臣去倒夜香吧?” 洛甚身上的纱裙还在飘,他突然想起来,又是一阵想死,但裙底凉凉的,他还在墙上下不去。 “朕,不会!” “皇上,虽然……” 没等他说完,洛甚赶紧截他的话头:“朕都答应你,行了吧,快带朕下去!” 故行之嘴张了张,笑了,他手一收紧,将人环在怀中,一跃而下。 风扬起,洛甚察觉到面纱有脱落的迹象,他连忙抬头。 正巧落地,故行之垂眸,就瞧见怀中人的面纱扬起散至半空,缓缓露出一张精致的脸。 无辜的瞳仁澄澈见底,倒映出他的模样。 他愣了。 第25章 交代 这个怎么吃? “皇上!” 秦枫麻木地看了会儿,终于忍不住出声。 他本来不负责照看皇上,临天黑前,长安突然唤他出来,说让他去跟着洛甚。 秦枫这才一路寻找,终于在秦府墙外找到他们。 但是此刻所见到的…… 他们并没有做下一步动作,所以他并没有打扰到,对吧? 秦枫从黑暗中走到两人面前,面无表情:“皇上,属下奉长安公公之命,前来保护皇上。” 两人瞬间回神。 洛甚急忙推开故行之,凉风吹过他的脸,但他却觉得脸颊烫得厉害。 故行之一手握拳放至嘴边“咳”了一声:“既然护卫已到,那皇上——” 洛甚偏头望着他:“事情还没结呢。” 他使唤秦枫:“把秦王爷捎上,送至城郊,找处废旧宅子关起来,再书信一封送往秦王府,让他们花钱来赎。” 故行之:“……” 他惊愕地回头看一眼还倒在地上昏迷中的洛铭。 虽然从故老将军那里得知过洛甚和洛铭兄弟俩不睦,但是他所听闻的一直是洛甚各种受洛铭欺负,他小白花一样单纯软弱,受人欺压还不知道反抗。 但…… 这是软弱可欺不知反抗? 秦枫奉命上前,一把将人横腰抱起,又问:“还有什么需要吩咐的吗?” “有。”上次的仇还没报完呢,洛甚说,“你应该知道怎么做让秦王府和朝廷查不到吧?等拿到钱,转进国库,再把他卖到海上半个月,让他吃吃苦头再送回来。” 故行之:“……” 秦枫:“……” “哦对了。”洛甚说着才想起来呢,“他后天有喜宴吧?尽量在明天拿到钱,把他送回去,等我们吃完喜宴,再把他绑到海上去。” 故行之:“……” 秦枫:“……是。” 吩咐完这些,洛甚的气立马舒畅了。 又可以充盈国库,又可以报仇,这种好办法也就他这个小天才能想到的了! 洛甚喜不自胜,赶紧挥挥手让秦枫去办。 秦枫点头应是,临走前,突然想起一件事:“那皇上,就拜托故将军送回去了。” 故行之“嗯”了声。 秦枫又看向洛甚:“皇上,姑娘自天黑后醒来,便一直在找您。” 旁侧,故行之眉头一皱。 洛甚脸抽了一下,余光快速瞥过故行之的脸,果然见他面色阴沉,像是准备修理自己一顿。 他立刻后悔了,赶紧催促秦枫:“你还不快去?” “是,”秦枫准备离开,刚走一步又转过身,他上下打量了洛甚一番。 洛甚都麻木了:“你还有什么事?” “皇上,您现在还穿着女装,恐回宫时不好交代。” 以长心的脾气,在看到洛甚女装时,肯定会第一反应认为都是被故行之带坏的,然后两人再打一架。 洛甚心累了,他挥挥爪子:“行你去吧。” 秦枫终于走了,走得很干脆。 洛甚也吐出一口气,转过头,就对上一双探究的目光。 他吓得后退半步:“故……故行之,你盯着朕做什么?” 故行之细细思忖了下:“皇上,忠言逆耳,但臣还是要提醒皇上,切勿纵欲,纵欲伤身。” 洛甚:“……” 他额头青筋一跳。 这说的是谁? 故行之顿了顿,再补充道:“皇上如若坚持,臣也无可干涉,但还请皇上竖起身为皇帝的尊严,莫让一女子操纵。” 若是传出去,身为皇帝,穿个女装回去还得给人交代,那多没面子。 他可不希望自己在任职期间,皇上传出这样的丑闻。 洛甚:“……” 他心麻了。 不然…… 还是让长心砍了他得了。 - 天微微亮,洛甚换好衣服回到宫中,就见满地的烧鸭骨头,他早先让人搬进来的小床上鼓鼓囊囊的,显然躺着个人。 洛甚头大。 他走过去,果然见长心睡得脸颊潮红,唇边还有油渍,怀里还抱着那把长剑,偏头一瞧,连鞋子都没脱,鞋底沾了些泥土,大概是出宫过。 洛甚凑上前,轻声问:“长心?” 正熟睡的长心不耐地皱起眉头,咂巴了两下嘴:“拐走皇上……死罪!” 洛甚:“……” 他又唤了一声, 长心道:“我……不动你,把他交出来!” 长心翻了个身,手中长剑略微有些松,洛甚低眼便能瞧见她掌心里的茧子,微叹口气。 他伸手,正准备将剑从长心手里取出,谁知长心看似睡深了,身体本能却警惕地很。 他只是差点碰上剑,长心就腾坐而起,拔剑架到了洛甚的脖子上。 洛甚:“……” 正巧这时长安听说人回来了,一路小跑回来,刚一进屋就瞧见这副场景,吓得他破音:“长心!” 长心凌厉的眸子毫无波动,完全映不出洛甚的脸,倒是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眼里浮现出几丝迷茫。 “长心!”长安赶紧跑到两人面前,被那剑锋吓得不敢动,只好喊道,“长心!那是皇上!” 长心眼中方才有些许挣扎,她眼中慢慢清明,直到在看清眼前的人后,她赶紧收回剑,从床上滑下来,噗嗵跪到地上:“奴婢有罪!” “算了算了。”暗卫这一行本就需要极高的警惕心,有如此本能也在所难免,洛甚自认为是因为他自己疏忽了才造成今天的尴尬,所以并没有准备罚她。 但是, “昨晚烧鸭吃得可好?” 长心愣了下,伸出舌头舔舔唇角,似在回味:“还不错。” “那你还怪朕?” 长心盯着剑,不好意思再怪了,她摇摇头。 “那好。”洛甚从怀里取出一物,递过去,“朕出宫也不单是自己出去玩,还给你买了东西,你瞧瞧喜不喜欢?” 长心抬眼接过,打开来见是个粉饼盒子,上下摆弄片刻,迷茫道:“这个怎么吃?” 洛甚:“???” 长安:“……” “那什么,朕给你报个女子班吧。”洛甚狼狈起身,无奈地逃走了。 他和长心相处这么多年,好像……真的……也许……大概…… 长心好像从没清晰意识到,自己是姑娘?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洛甚深觉她要嫁不出去了。 他按了按额头,宫里有专门给宫女组的班,教她们女红礼仪,但他又并不希望长心受缚于这么多规矩。 不如……找找宫外的? 一直走出很远,洛甚才意识到自己快逛到故行之的院前了。 他赶紧收住脚步,转身刚要离开。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皇上,请留步。” 第26章 追捕 皇上的报复 洛甚转过身,瞧见来人,意外了:“你回来了?” 来者穿着身素雅淡袍,年轻清秀的脸却毫无表情,他瞧着洛甚,点头道:“昨晚回来的,因已深夜,便未让人通报皇上。” 他手里拿着先皇的令牌,自然进出皇宫自如。 洛甚深深看了他一眼:“怎么如此着急?院子还没叫人去清扫吧?” 他垂下眼睫,掩下眼底闪过的慌乱,转身便拉着人往回走:“你昨晚住哪里?” “就在这院子。”长青道,“还和故大臣秉烛夜谈了番。” 洛甚脚步一顿,松开了握他的手,回头看去,目光直望向故行之所在的院子,眉心忍不住压了压。 “哦……是吗?”洛甚低沉的声音中带了些冷,“你的身份,最好离他远些。” “好。”长青不以为然,随手拍拍被握着的那部分衣料,跟在洛甚的身后去往御书房。 “这段时间,你还是住你以前住的院子。”洛甚手心微紧,进了御书房,随手翻开奏折,“等一个月后,朕公开你的身份,补办个宴会,你再露面。” 长青跟着坐下,瞧着洛甚拿笔的修长手指,唇角勾了勾:“臣弟,不胜感激。” 洛甚闻言,眼神暗了暗。 他假装自己没听见,拿出先皇交代他,要给长青的一部分文书,让长青拿回去先熟悉熟悉。 “你先回去吧。” “是,皇上。” 长青抱着文书起身,慢慢走出书房。 屋内,洛甚看着门口长青离去的方向,脑海里浮现出先皇死前的画面。 当年先皇担忧他不能成事,恐日后受洛铭的欺负,先是让人送了一批孤儿进宫。 长青正在其中,且当时正准备培养成暗卫,无意中叫先皇发现他的才智出众,先皇起了心思,将他带出来培养。 长青虽有才能,但终比不过洛甚的血亲关系,先皇没忍下心直接公开,一直到临死前,才告诉洛甚。 他会下旨让洛甚继位,但洛甚终究不是成龙之材,所以要洛甚给长青一个身份,相对的,长青会帮他处理掉洛铭,以及保护他一生周全。 自然,先皇的意思,是让洛甚让贤。 至于让洛甚多坐这几个月的龙位,是因为如此一来,洛甚让贤,长青受惠,双方各有制约,百姓和大臣们眼皮子底下,长青总不能忘恩负义。 先皇待他确实是极好,连洛铭都让别人替他解决。 说实话,洛甚根本不需要去查什么半年前的案子。 仔细想来,那多半是先皇故意留着的,他当时假装查不出来,就是为了交给长青。 洛甚偏眼,瞧见桌子上的信包,信手撕开,里面的信件铺了一桌子。 他正打算翻开其中一份,这时长安进屋,说上朝的时间到了。 那些大臣废话真多,又吵的不得不开个朝会。 他胡口应了一声,起身整理好衣服,抬步出去。 早朝上。 故行之贴门站着,几个官员私下窃语。 “昨晚秦王府好像出事了?” “有人绑架了秦王,秦王至今未归,整个王府都急疯了!” “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敢绑架秦王?现在可有线索?” “还不知情,听说昨晚秦王夜游烟花灯会,然后就被人绑架走了。” “啊这,啊这,这可怎么办!” “明天他就办喜宴了,这要是还不回来,还能办吗?” “……” 丞相自然也听说了这事,他凑到故行之身边:“故大人,你怎么看?” 脑海里闪过洛甚昨晚公报私仇那样子,他唇角不自主勾起,然后才反应过来,赶紧抿直了道:“绑架秦王爷的人应当熟悉秦王的游玩路线,是特地躲在那里等他,本官认为,应该是秦王身边之人所做的。” 丞相点点头:“本官也是这么想的,待会儿就请皇上定夺,看要如何营救。对了故大人,你那心上人,找得如何了?” 故行之眼神暗了暗。 自那日后,他就没再见到过长年,那玉坠还在他的身上来不及还。 他摇头叹了口气:“人还没有找到。” 丞相也跟着叹一口气:“若是实在找不到,那便是无缘分,兴许,对方早已嫁人了呢?” 故行之敷衍道:“或许吧。” “故大人,人啊,不能吊死在一颗树下,以故大人这样貌,钦佩仰慕故大人的女子多的是,就连小女都憧憬着故大人,若是故大人有空,不妨来本官府上聚聚,见见小女?” 故行之暗道你们催婚就催婚,怎么还催到他头上来了。 立马拒绝:“本官还是心悦着对方,若他不愿,暂不想娶。” 丞相闻言,表情尴尬了一瞬:“既然这样……故大人,可真是深情,那本官也不做这媒人了。” 说话间,随着太监传报,洛甚走进殿中。 他眼底还有些乌青,毕竟没怎么睡,脸色都显得憔悴了。 这在众大臣眼中,便理解成,听闻同胞受绑,忧心难眠,日渐憔悴。 于是纷纷献计,希望能帮到这可怜的帝王一点。 洛甚认真听讲,点了几个人去办,一派忧心弟弟的好君王形象,转头下朝就唤来长安,把他们的计划都泄露出去。 “让那个秦枫做事小心点,最好让洛铭自己跑掉,这样不会显得太刻意了。” 长安:“……” “对了,秦王府送来多少银子?” 长安道:“送来五百万两。” 洛甚牙酸了下, 这可真有钱。 —— 晚上,一场追捕开始。 某处偏僻的小黑屋里,洛铭睁大眼睛,只能看见在黑暗中,好像有个人在擦剑。 他“呜呜呜”了几声,那布料摩擦剑身的声音就停了。 下一秒,冰凉的剑抵到脖颈处。 秦枫压低了嗓音:“秦王爷,你可小心些,我这剑不长眼睛,莫伤了你。” 洛铭绝望:“呜……” 秦枫正要收剑,忽然听见外面有动静,他警惕抬头,望着屋外片刻,勾了勾唇:“秦王爷在这别动,小心被伤到了,我去处理处理野狗,速速便回。” 洛铭吓了一哆嗦,他怎么会听不出来,外面来人应该是来救他的,但是这个人,非但不害怕,还想冲出去厮杀。 这人,十分危险! 他听着秦枫走出屋,赶紧挣扎着将身上的绳索抵在椅子边角磨开。 这活他已经干了好多次了,每次一磨开就被发现,一磨开就被发现,导致他现在手上全是伤。 但洛铭知道,今天这是最好的机会,如果让秦枫回来,他很可能就再也回不去了。 他咬着牙,手上被磨出鲜血也强忍着,一直到手上的绳子被彻底磨断,他松了口气,赶紧起身去推门,这才发现,门口被人用什么坚硬的东西堵着,他根本推不开。 怎么办!洛铭一路摸瞎,赶紧查看屋里还有没有能出去的路。 但窗户好像都被封得死死的,他失望之际,裤边好像有风吹过。 黑暗中,洛铭的眼里再次升起一丝希望。 他赶紧顺着那风过去,一阵摸索后,才发现那应该是处狗洞。 这屋里怎么会有狗洞! 洛铭又是开心,又是生气,他好不容易有出去的机会,结果那是个狗洞! 如果让人知道他堂堂王爷钻狗洞,他还有脸见人吗? 屋外,厮杀声传来,兵器碰撞,隐隐有破风声袭卷而去,伴随着几个下人被重伤的惨叫。 洛铭浑身一抖,盯着那狗洞,咽下一口口水。 不过就是狗洞,他堂堂王爷,能屈能伸,反正……外面应该没人注意到吧? 洛铭慢慢蹲下身,费力从狗洞往外钻,然而钻到半路,屁股却被卡住了。 “……” 洛铭往外挣了挣,没挣动,他侧着身体,慢慢慢慢,一点一点挪出去。 好不容易,屁股终于钻过了洞口,他正欣喜着,头顶突然传来一道疑惑声。 “阿铭,你在做什么?” 洛铭的动作僵住了。 他缓缓抬头,果不其然,出现在他面前的,正是便服出来的洛甚,旁边还跟着故行之! 他脸上抽了抽,回头看了眼狗洞。 这洞,不知道还能不能钻回去? 洛甚好像看穿了他的内心活动,连忙道:“别再钻狗洞了!你是堂堂秦王,怎么能钻狗洞?来人!把秦王带回去,好生照顾!”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从周围又涌出来一批军士团团将人围住。 他们人人举着火把,将洛铭钻狗洞的狼狈姿态照了个齐全。 他绝望地望向人群之外,恨不得秦枫回来把他一剑刺死。 然而事实上,秦枫打了一阵子,就戳破血包假装重伤跑走了。 洛铭叹口气:“明日还要办喜宴呢,可不能这么狼狈。” 他扭头,冲众军士道:“今夜一事,不得说出去,否则,以军法处置!” 众人齐声喝道:“是!” 洛铭:“……” 洛甚说完,瞧着洛铭那绝望无比的脸色,没忍住笑了。 他赶紧握拳抵在唇边,假装咳嗽,然后道:“朕体谅秦王受惊辛苦,稍后让人送点补品过去。阿铭,你好生养着。” 洛铭:“……” …… 他绝望地将脑袋往地上一嗑,成功晕过去了。 立刻有人上前架起洛铭,待人一走,洛甚终于笑出声。 “故行之,朕这么做,你不会怪朕吧?”洛甚扭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眸子里满是笑意,又带着点倔强。 说完又自我辩驳:“就算你不满意,朕也做了,随便你怪,朕反正不听。” 故行之瞧着他的笑,神思缥缈了下:“皇上,你可认识长年?” 他怎么突然……觉得洛甚的声音很像长年? 第27章 许诺 别打我主意 洛甚震惊望着人,突然提长年做什么? 他发现了? 但是洛甚仔细一瞧,看故行之好像又不太确定的样子,语气也是试探—— 难道是有所怀疑,但还不确定么? “皇上,听闻他是你的伴读?”故行之问着,喉咙不自觉滚了滚,如果洛甚说不认识,那他能确定长年说谎,长安异心可诛。 但洛甚要是说—— “认识,怎么了?他确实是朕的伴读。”洛甚眼神茫然,睫毛却轻轻颤着,只说这几个字,就担心地心跳如擂,他不得不后退两步,以免被故行之听到他欲盖弥彰的心跳声。 “没事,只是臣之前见过他和长安公公在一起,但宫里人又不认识他,有些好奇罢了。”故行之嘴巴张了张,终究没有点破。 如果洛甚认识,那要么是洛甚授意,要么是遭人欺骗。 以他所见,故家要扶持平王上位,洛甚要是知情,怎么还能和平王如此和睦? 况且,在那事后,还帮着报复秦王。 以洛甚的脑子,恐怕完全就是后者。 “哦。”洛甚继续用眼神打量,见故行之还要张口,他不知想到什么,赶紧补充上一句,“你可别打他的主意!” “……”故行之眉心跳了跳。 洛甚就见,方才还好好说话的人,脸一下子拉下来。 他心脏猛跳,赶紧又后退一步。 不是吧?真打长年的主意?那要是被故行之知道了真相,他还有得跑吗? 然而下一秒,故行之豁然展眉:“皇上,臣暂无此意。” 洛甚松了口气。 没意思啊,那就好那就好。 他转身回宫,摆摆手道:“等过些日子,朕安排赐婚给你。” 故行之跟在他身后,见着人爬上马车,听到这话眼神一挑:“皇上当真?” 洛甚恨不得他快点娶妻,赶紧点点头:“那自然!” “皇上,那人臣要自己选,以功换,可否?” 洛甚坐马车上,信手捻起一块点心,闻言嗯一声:“那可以。” 只要不打他的主意,有什么不行? “臣,谢皇上!” “行了行了,回去吧。”洛甚摆摆手,等人走回自己的马车后,他吃着点心,突然反应过来。 故行之只说暂无此意,没说他毫无此意啊?! 他好像冥冥之中给自己挖了个坑? 洛甚盯着那糕点,却有些吃不下去了。 都是他想太多了……对吧? —— 隔天一早,洛甚刚醒,就听到长安在宫外使唤人去做准备。 他好奇地爬起来,正好见长安进屋,便问道:“怎么了?” “皇上,您醒了?”长安赶紧凑上来,“秦王爷一大早就送来喜帖,奴才让人做些准备。” “哦。”洛甚从床上爬起来。 他倒有些佩服洛铭了,昨晚才从死里逃生,今天就能开开心心办喜宴,也不知道这心脏是吃什么长大的,能这么强大。 他简单洗漱完,换了身常服,前往秦王府。 洛铭毕竟是皇子,这喜宴多的是人想挤进来,不仅是为了沾沾见圣颜的光,更是想在这宴席上多结交些人物,沟通沟通感情。 原本秦家也有来的份,但因为洛铭就是在他家出的事,又查不到秦枫,干脆把气撒到了秦家。 不过却有一人混进来了。 打扮成小厮模样的秦承游走在众大臣之间,这边添些酒水,那边扫点垃圾,忙得焦头烂额,终于在仆人中发现了两个前丞相的眼线。 他假装送水,听其中一人对另一人道:“今日那狗皇帝一定会来!” “若能杀了他,也算是给主人报仇了!” “不!现在的情况,如果杀了他,大家就会怀疑是秦王动手。” “那你说如何?” “秦王不是打算塞个人进后宫吗?狗皇帝一定不肯承认,但咱可以下药,让他生米煮成熟饭,再引导众大臣过来,到时候就算皇上不愿意,那也得收!” “你说的对!” 两人越说越激动,叫明明离得远的秦承都清楚了他们的计划。 秦承无语地打量了那两人一眼,心道那前丞相留下来的人,怎么一个个又蠢又毒。 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当皇上查不出来吗? 正这么想着,忽然听人群一阵骚动,紧接着响起,“皇上驾到——” 众人齐齐下跪。 秦承正巧抬眼,不曾想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他愣住了。 那是——美人? 洛甚淡淡的目光扫过众人,一路朝内堂走去,临走出人群时,眉头皱了一下。 他好像看见了秦承? 不会吧?秦家没本事进来啊。 倒是跟在他身后的故行之察觉到异样。 在洛甚进屋,而秦承回神过来,刚站起来时,故行之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秦承身后,用剑柄抵着他的后腰。 “秦承,我们换个地方谈谈。” 秦承:“……” 他小腿肚一软,彻底确定了。 等故行之回到席上,大家已经开吃了。 洛铭还在外面招待其他客人,大臣们围在另一个桌子上,故行之走进去扫一圈,发现了正在大快朵颐的洛甚。 旁侧落下一道阴影,洛甚夹肉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抬眼,见是故行之,刚松了口气,就听故行之问:“皇上很饿?” 洛甚迷茫地看着故行之:“朕不饿吃饭做什么?” 故行之一哽,他拿起筷子,夹上一块肉,仔细看了看。 洛甚说:“让长安查过了,没有问题。” 故行之瞥他一眼,胸口起伏了下。 那日都和他那么提点过,但这蠢皇帝好像根本没开窍,还敢听长安的话。 他放下筷子,一把拉起洛甚,朝旁边下人道:“皇上吃完了,想要休息,你们带路吧。” 杵着的那两个下人一听,赶紧往外走。 他们一路将人领到偏僻的清静小院,给他推开门:“皇上请先在这休息。” “你们回去吧。”故行之一把将人拉进屋内,那两人交换了个眼色,合手把门关上。 “故行之!” 洛甚试图挣开他的手,但奈何某人力气极大,洛甚的挣扎像是挠痒痒似的没半点作用,眼瞅着都进屋了,他绝望地看向故行之—— “民女,见过皇上。” 屋里,却响起了第三道声音。 第28章 负伤 摸向马甲边 洛甚扒拉人的动作顿了下。 他扭头,撞见一穿着粉衣的女子。 那女子身姿婀娜,衣服布料也极好,看着不似误闯进来的。 洛甚看着人,困惑着,问:“这是你的房间么?” 如果是,刚那两个下人,为什么把他们领到这来? 倒是故行之最先反应过来,抽出腰间的软剑直指赵小灵:“你是谁?你藏在屋里,有什么目的!” 赵小灵缓缓抬头,她脑海里闪过那日被压在身下混乱的一夜,想起那张勾着笑的脸,想着父亲还在牢中整日受苦,那番憔悴,她看着都痛。 然而下一秒,即将蓄出的眼泪停在眼角。 她愣了。 不是这人,那夜的人,和眼前的人并非同一个! 她立刻反应过来,那夜是出了什么差错,而洛铭误会和皇上共度春宵的人是她,就此造成了误解。 但眼下已经闯进来了,计划也已实施,她要现在放弃?还是硬着头皮继续? 故行之问:“姑娘何人?可曾见过?”他隐约记得自己在哪里见过她,但此刻有些想不起来。 这话突然给了赵小灵一个思路。 按着洛铭的话说,那日皇上应该也在天喜楼,并安排了个女子,即使不是她,但受了药物控制,恐怕皇上也不见得记住了对方。 她喉咙发干,紧张地手指轻颤。 心一横,抬声道:“皇上……那日天喜楼……” 话没说完,突然一道声音同步响起:“故行之!” 赵小灵吓了一跳,赶紧捂住心脏。 故行之迷茫地望过来:“怎么了?” “朕……朕好像有个东西落在厅里了,你去帮朕取来!”洛甚心脏狂跳,他薄唇微白,眼神紧张地盯着故行之,生怕他察觉到什么。 “但是皇上,现在……” 洛甚不容反驳:“朕让你去你便去!” 故行之眉头皱起,他直觉洛甚有异,难道是因为这个姑娘? 他目光从两人之间来回,却是想歪了:“皇上,此人是秦王府上的,不可要。” 洛甚呼吸一哽,他瞪着故行之,干脆拿赵小灵当挡箭牌:“废话!朕是真有东西掉了!再说,你吓到她了!” 赵小灵一听,懵了,她什么话都还没说,光是说天喜楼三个字,皇帝就慌了? 她眸子微动,配合着表演泫然欲泣。 故行之脸色一沉,看向洛甚的眼神多了几分恨铁不成钢。 他抬步往门外走,气势汹汹地。 看得洛甚不自觉抖了下。 万一叫故行之发现真相,洛甚都难保证自己的脑袋不会连夜搬家了。 他后怕地上前关门,转头看向赵小灵,表情肃了肃:“说吧,你想做什么?” 赵小灵收回目光,唇角微勾了勾:“皇上不记得了吗?那日,是民女服侍的皇……” 洛甚哼了一声:“朕那日没找过人。” 赵小灵唇角的笑意冻住了。 洛甚往前一步:“是秦王让你来骗朕的,是不是?” 赵小灵跪在地上,低着头:“皇上不记得了?那日民女还……” 洛甚凉声道:“欺君之罪,当斩,你可想清楚了。到底是为秦王做事,还是和朕坦白,朕可饶你不死。” 赵小灵闭了闭眼。 她从看清皇帝长相的那刻,就知道自己逃不出去了。 只是多少还抱着点希望,希望能救爹爹一次。 只可惜…… 她再睁开眼睛,眸光里已有决绝。 洛甚压着眉头,问:“是他逼你在天喜楼害朕的?” 他想,只要有这女子为人证,定可追究洛铭的事。 然而刚问完,却见那赵小灵突然起身,冷笑着问他:“皇上,您还不知晓民女的名字吧?” 洛甚一愣,问:“什么?” 赵小灵道:“民女姓赵,名小灵,是曹县县丞赵文中之女。” 洛甚微微张嘴,难以置信。 赵文中?他的女儿? 他惊讶了下,接着就见赵小灵袖中白光一闪,一把匕首朝他刺来。 洛甚立刻后退两步闪开,喊道:“赵小灵,你冷静一下!” 然而赵小灵哪敢冷静,她若是坦白,父亲便会死,若不坦白,自己也没活路,还不如刺死洛甚,死也死得有价值点。 她刺向洛甚的动作又快又乱,像拼命似的毫无逻辑,好几次都差点误伤自己。 洛甚虽然能躲,但总归见不得她被人算计还一意孤行,眼瞅着她晃动匕首过度,就要负伤,洛甚连忙伸手把住刀刃。 锋利的刀腹瞬间划开他的手掌,鲜血如水涌出,洛甚被疼得后悔,他哽着嗓子:“朕正在查当年的事!” 赵小灵却凉薄一笑:“半年了,你以为我还信你吗?!” 她松开那把匕首,转而掏出另一把,猛地冲向洛甚! 洛甚惊了,他压根没想到还有另一把,急忙将染血的匕首换到左手去格挡,但是赵小灵已经冲来—— 危机时刻,突然有人破窗而入,一个闪身挡在洛甚身前,同时一展扇子,夹住了匕首的刺入。 秦承手腕一动,从扇子上传来的麻痹感叫赵小灵不得不放手,她后退两步,握住手腕瞪向秦承—— “是你?” 秦承眼底沉沉:“小灵,关于你爹的事情,证据已经找到了,你不必伤他,接下来的事由我处理。” 赵小灵迷茫了:“你是谁?” 他深吸了口气:“秦承。” 赵小灵瞳仁震了震,她难以置信,一下子瘫软在地。 秦承本没想参与到这事来,但方才被故行之发现,要挟他去换掉厨房有问题的饭菜。 秦承换完菜,突然想起赵小灵,担心她回来后被秦王发现端倪,一路寻找到这里,听到了屋里赵小灵的话,这才知道她的身份。 他没想到赵小灵就是那日天喜楼的女子。 而能将她送去青楼的,也只有一人能做到。 秦黄! 秦承咬牙,转身便朝洛甚跪下:“求皇上饶小灵一命!草民定当万死不辞!” 洛甚垂眼,瞧见还在地上回不过神的女子,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他叹口气:“朕……” 话还没说,他突然察觉到什么,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掌。 正在这时,大门被人踹开,故行之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收回腿,却突然瞧见屋里多了个人,不过见是秦承,他没太在意,走上前道:“方才大臣们都朝这过来,臣怀疑秦王设下什么计策,建议还是……这怎么回事?” 他看到洛甚手上狰狞的伤,脸色一下子变了,眼神立刻杀向秦承,但秦承只低着头挺直后背,似乎在保护身后瘫软的女子。 他有一瞬间怀疑是洛甚想轻薄赵小灵,反被秦承所伤。 但理智告诉他不是。 外面已有脚步声传来,他来不及算这是谁的错,先叫秦承:“把她一同带走!” 秦承低头应是,接着起身一把抱起赵小灵,从窗户离开。 故行之转身,压着眉头:“皇上,回宫再算——” 话没说完,眼前的人身体突然晃了晃,整个栽倒下去。 故行之眼疾手快抱住人,听到洛甚气息不稳地低喘:“匕首……有,毒……” 他急急忙忙抱住洛甚,立刻跃出窗户,飞奔出去。 身后,秦承一咬牙,也带着赵小灵跟上。 皇宫离秦王府太远,他怕洛甚来不及,便先带人到故府去,路上随便拉了个人丢去三两银,叫他叫大医堂的大夫出急诊。 把故甚安置在床上不久,管家就跌跌撞撞带着大夫跑过来。 先前还生龙活虎的人此刻安安静静躺在床上,脸白如纸,眉头似是委屈地皱着,看着便叫人心疼。 大夫急忙搭上脉,细细诊来,脸色微变了变:“他这是中了毒。” 故行之就站在床边,听到这话,心里慌了下:“可有救?” “放心,中毒不深,且这毒易解,能救。”大夫处理好伤口,当即写帖,叫管家去取药,“每日三帖,七日便好。” 故行之松了口气,他解下银钱交给大夫:“今日之事,不可告知他人。” 大夫心下了然,临走前却踌躇了下,他咬了咬唇,有些事,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故行之见他脸色有异,又问:“怎么了?” “小的技艺不够高明,仅能帮解此毒,但这位公子,还请您找更好的大夫来看。”大夫还是咽下了话,他总觉得这事太过反常,不太应该能诊出来。 故行之闻言脸色却变了:“可是什么问题?绝症?” 大夫赶紧摇摇头:“没什么大碍,只需好好调理身体,莫过劳累,若是喝药,尽量选温和些的,容易伤到。” 故行之听着有些茫然,不过既然没什么大问题,他就放心了,大不了回宫的时候再给他找太医来。 “那他何时能醒?” “大概半个时辰左右。” 送走大夫,故行之看眼还在床上昏睡的某人,抬步走出屋子。 屋外,秦承和赵小灵双双跪着。 他看眼两人,目光落到了秦承身上:“你说,怎么回事?” 秦承坦白了秦王的诡计,但说到今日的事,便有些语焉不详。 故行之眼神杀过,叫赵小灵打了个哆嗦。 “你说。” “我……是我伤了皇上。” 故行之问:“你和皇上毫无交集,他如何确保你能接近皇上?” 赵小灵低下头,声音颤着:“秦王曾……设计让皇上到天喜楼,那夜,罪女也在,秦王误以为和罪女共度一夜之人是皇上。” 故行之脑袋懵了一下,他突然就想起来,为何看赵小灵眼熟。 但是……洛甚也在? 第29章 秦王 又被绑架啦 午后,阳光正媚。 洛甚缓缓睁眼,身体还有些瘫软。 他盯着床板看了片刻,昏迷前的记忆才慢慢回笼,洛甚想起赵小灵,急忙要起身,一扭头却见故行之立在床头,眼底阴沉沉地望着自己。 他脑海里瞬间空了:“故……行之?” 故行之开门见山:“皇上那日也去了天喜楼?” 洛甚脸色变了变,他揪着被子,往后靠到墙边,被那冰凉的温度一冷,又急忙往故行之方向挪了个屁股。 “朕……朕就是经过。” 他额头有汗,心里发慌。 故行之该不会已经猜到了吧? 赵小灵对那晚的事情似乎也不太知情,他或许可以推卸开去,若他不承认,故行之……故行之怎么敢联想到他身上去? 他可是皇上! 对,皇上! 洛甚给自己安慰了下,抬头对上故行之的眼睛,又怂了:“好吧……朕承认朕进去了。” 他低下头:“朕当时和长年去的,在路上走丢了,朕就回宫派人来找他。” 洛甚边说着边为自己的机智得意,瞧,他还把长年的事解决了! 然而这话落到故行之耳朵里,却有一点欲盖弥彰的味道。 他脑海里隐约有了点猜测,但这事不好验证,他干脆装作认同:“既然如此……那好,皇上,臣送你回宫吧。” 洛甚赶紧点头,他撑着床准备起身,不小心压到伤掌,立刻疼得吸了口气。 长睫轻动,委屈的洛甚想起赵小灵,抬头问他:“那赵小灵和秦承呢?” 故行之:“伤了龙体,按罪——” 洛甚赶紧道:“她是受了洛铭指使,因为她是赵文中的女儿,不必赐死,倒是可以借此问罪洛铭。” 故行之见他受了伤还护着人,叹口气:“那押进大牢?” “不可。”洛甚又摇头,“牢中有他的眼线,或许会毒害她,送进宫吧,顺便把这个消息透露给赵文中,他女儿在宫中,他应当也不会屈服。” 故行之却不赞同地皱眉:“皇上可想清楚了,让一罪臣之女入宫,相当于告知天下,你要护着她,也会娶她。” 洛甚本还得意自己的安排,听到这话就傻眼了:“那怎么办?” 故行之道:“她刺伤皇上,无论如何都得关押起来,若皇上担心秦王设害,可让秦承伪装狱卒混入。” 洛甚犹豫:“秦承可信?” 故行之道:“皇上,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洛甚只好点头。 “皇上,该回宫了,大家都担心您。” 听到故行之的催促,洛甚也赶紧爬起来,他刚踩下床,突然腿肚子一软,整个人朝前扑去,好在身侧的人眼疾手快抱住他。 熟悉的气息传来,洛甚微微红了脸,想起身,却又再次跌进对方怀中。 故行之:“……” 他垂眼瞧着怀中人不停挣扎,却连站直的力气都没有,无奈地叹口气,干脆将人打横抱起。 怀中人立刻吓得叫了一声,细长的胳膊紧紧环上他的脖颈,额头蹭过他的下巴,一双长腿在空中扑腾了两下,方才安静下来。 他低头,果见洛甚抬眸瞪他,口气狂妄:“抱朕做、做什么!朕可以!放朕下来!” 故行之将人放回床上坐着,用眼神示意他再试一下。 洛甚刚刚撑起身体,立刻察觉到腿上一阵酸软,他总有种自己再努力努力,能直接一个滑跪给故行之跪了的感觉。 他连忙摇头,冲故行之张开双手:“朕允许你抱朕出去。” 故行之:“……” 他抱起人,低笑一声,声音滑过日光在耳畔敲击鼓膜:“小废物。” 一声撩动心弦。 明明被人骂了,洛甚突然就,生气不起来。 他心脏跳得猛烈,像要坏了似的。 洛甚心想完了完了,怎么能在这人身上栽了,但那心飞了似的,他根本抓不回来。 一路上,洛甚都有点呆呆的,叫故行之怀疑自己是不是说得太重。 他把人抱上马车,马车上铺着厚厚的一层垫子,足以让洛甚在上面打滚。 故行之刚把人放上去,某人立刻缩到了马车的角落。 他懵了下。 走过去,故行之才出声,洛甚立刻扒拉开车帘子,假装看外面的风景。 故行之:“?” 完了,他真把皇帝说生气了? 这情况一直维持到马车停下,故行之试探着问能不能抱洛甚下去。 洛甚才点点头,但全程都别开脸,叫故行之瞧不见他的情绪。 故行之表面镇定,心里却有点慌,他抱人进屋,长安赶紧迎上来,心疼道:“听说皇上遇刺了?” 故行之嗯了一声:“刺客已经被抓,稍后送往大理寺,长安公公,药在马车上,你去取来煎一帖。” 长安急慌了,赶紧又跑出去。 洛甚本来想转投长安怀抱,见人跑没影了,心塞了下,他把头埋回故行之的怀里:“把朕放到床上就行。” “是。” 故行之将人放好,某人果然又滚进被子里,他无奈咳了一声:“皇上,你的手——” 某人把左手伸出被子。 故行之:“……” 他脸黑了下:“是右手。” “哦。”被子里传出的声音有点闷,洛甚伸出右手。 果然,他这番乱动,手上的伤又渗出血来。 故行之上手给他解开纱布,听人疼得一抽一抽的,他不得不放轻动作:“臣还以为皇上不疼。” 洛甚委屈了:“你被刀挨一下不疼?” 故行之道:“不疼,臣挨得多了。” “……” 洛甚微微愣了,这才想起来眼前的人在塞外数年,压根是在刀枪火眼里长大的,他不说话了。 两人都沉默了会儿。 故行之才开口道:“皇上,日后有事,不必支开臣,龙体为重,不容闪失。” 洛甚迷茫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说他让故行之去找东西的事。 他眼神瞟了瞟对方的脸,小声道:“可是朕的东西真的掉了。” 玉坠,怎么都找不回来了。 故行之闻言,正打算问是什么,长安却突然从外面跑进来,说道:“皇上,秦王爷,又被绑了!” 洛甚:“……” 故行之:“……” 洛甚突然想起,他好像忘了吩咐秦枫暂时不用绑了。 这会儿……人估计已经随海漂流了吧? 他呆滞脸,和故行之交换了个眼神。 咋办? 第30章 委屈 君臣情变质 皇上在秦王府遇刺,秦王受绑失踪。 本想借此事压制洛铭,却没曾想阴差阳错,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洛甚还得派人去找秦王。 长安听完了事,脸黑了下,他小声问洛甚:“那不然……叫秦枫把人带回来?” 洛甚立刻摇摇头。 开玩笑,现在再把秦王丢回来也没用了,还不如继续让他漂流,省得他阻碍自己查事。 “叫秦枫看着点,人别死就行。” “是。”长安点点头。 洛甚说完再抬头,瞥见故行之已经走了,他松了口气,从床上爬起来:“故行之人呢?” 长安道:“说是替皇上去煎药了。” 洛甚:“……” 怎么还不走! 洛甚有点心慌,他道:“稍后告诉故行之,赵县丞的案子朕交人查办,应该没什么事了,允他回家。” 长安表情纠结:“可故将军不是为了辅佐您进的宫吗?让他回去,他肯?” 洛甚:“……” 他当然知道希望渺茫,但故行之本来就不喜欢他,说不定这两天也嫌弃他了呢? “朕受了伤,这几日都无法批奏,需得静心修养,不然你问问他,是要贴身照顾朕,还是回家去?” 话没说完,门口走进来一人,端着热腾腾的药汤,含笑道:“臣,万死不辞。” 洛甚手抖了下。 他抬眸望去,果见故行之正似笑非笑地看过来,那眼神,明明是生气了。 洛甚:“……” 周围安静得落针可闻,洛甚见人一步步走来,有种要上断头台的感觉。 长安见洛甚不情愿,便道:“故大人,服侍皇上是奴才的份内之事,这药汤就给奴才吧。” 故行之却抬手挡住对方的动作:“长安公公方才没听见吗?皇上让臣伺候。” 长安:“……” 他默默闭嘴,让开路,用“你完了”的眼神望向洛甚。 洛甚:“……” 他悻悻地坐起,故行之坐他床边,用汤匙舀一勺吹了吹,凑到洛甚唇边。 洛甚怂巴巴地喝下,当即被苦得捂嘴。 故行之见状,叫长安:“去取些蜜饯来。” 长安连忙应是,一溜烟跑了。 洛甚咽下药汤,苦得舌根发麻,好一会儿才问:“故行之,朕刚刚是开玩笑的。” 故行之又舀了一勺等凉,闻言,道:“臣当真了,不可?” 洛甚:“……” 他试探着:“你可是生气了?” 故行之将凉了的药汤塞他嘴里。 洛甚被呛了下,赶紧又捂住嘴。 才听到故行之似是随口回他:“并非。” 他只是觉得,应该这么做。 洛甚想不通了。 既然故行之不生气,照顾自己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他瞧着故行之耐心吹药汤的脸,不知不觉看得失神。 故行之不经意瞧过去,就对上那双澄澈的眸子。 他喉结滚动两下,默默把药汤塞进对方嘴里。 见人被苦得摇头打滚,他这才收回那片刻的失魂。 这人可真是…… 故行之暗捏了把拳头。 若他不是皇上,故行之能当场将人办了。 无奈叹了口气,故行之等蜜饯送来,一口汤一口蜜饯,迅速把药给人喂下。 洛甚喝完药,不久后便睡去了。 故行之又盯着人的睡颜半天,才动身去处理刺杀一事。 一连躺了七天,洛甚连窝都没挪过,某人亲力亲为,连饭都是亲自喂,洛甚又不敢挑食,就这么被喂出了点肉脸。 他躺在藤椅上,吃着某人走前剥好的龙眼,长安给他翻话本,正看到热闹处,有太监来报,说是长青求见。 洛甚一口龙眼核正含在腮帮子里,鼓囊囊的,闻言,赶紧拿过碟吐干净:“进来吧。” 长青进屋,环视四周,无奈道:“皇兄。” “长青,你怎么过来?”洛甚叫长安把话本换成奏折,假装正在办公事。 “听闻这些日子,朝中事务都是故大臣办的?”长青走上前,表情很不理解,“臣弟记得,皇上与他不和来着。” 洛甚茫然了下:“朕和他……并没有不和啊?” 虽然前一段时间确实很讨厌他,不过一直在外人面前伪装君贤臣忠,不至于被人瞧出来吧? 但长青却是表情茫然了,他脸色缤纷,大概是意识到什么,怜悯地瞧眼洛甚,道:“那大概是臣弟理解错了吧……” 洛甚敏锐察觉到其话里含义,他问:“是故行之和你说了什么?” 长青纠结地叹气。 “长青,你说。” 长青这才道:“那日臣弟不是和故大臣秉烛夜谈了么?谈起皇上时,他认为皇上百无一用,如同废物,所以臣弟以为……” 洛甚皱眉,表情似是不悦,长青赶紧道:“兴许是臣弟理解错误了,臣弟并没有离间的意思!” 洛甚却摆摆手,语气冷漠:“行了,还有事吗?” 长青愣了下:“皇兄,你……” 洛甚拿过奏折,认真看书:“如果没事,就下去吧。” 长青无言,他没想到洛甚会是这个反应,难道两人的关系已经好到可以坦白说这些的程度了? 他深深看了洛甚一眼,随后离开。 等长青离开后,长安赶紧问道:“皇上,不然……找故将军问问?” 洛甚摇摇头:“你也下去吧。” “皇上……” 见洛甚没说话,长安只得也走出去。 等屋里一空,洛甚盯着那几行墨字,失神片刻,突然啪嗒两声,他回过神,见那字上,多添了两团泪花。 他赶紧擦掉眼泪,但不知为何,眼泪却越擦越多,心里的委屈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出。 —— 下朝后,故行之把公事处理完,刚到寝宫门口,就见长安担忧地守在那,不知什么情况。 故行之走过去:“怎么了?” 长安听到声音回头,见是故行之,立刻瞪他一眼,然后不情不愿地行礼:“见过故大人。” 故行之道:“本官问你,皇上怎么了?” 长安呛声:“这不得问问故大人那日和平王说了什么呢。” 故行之茫然,平王,不就是长年? 他和长年说过什么? 见故行之一副渣了人还无辜的样子,长安就来气:“平王刚刚来见皇上,说那晚故大人指责皇上是个废物,百无一用,让皇上生气了。” 故行之更懵了:“本官何时说过?” 还不记得了? 长安也来气了:“前几日,就皇上和故大人回宫那日,皇上散步回来,经过故将军的院子,瞧见平王从故将军屋里出来,说是您和他秉烛夜谈,今日就来嘲讽皇上了!” 故行之脑海里突然变得很乱。 平王竟是那日的男子?那长年又是谁? 而且,他什么时候说洛甚百无一用了? 故行之心乱的很,这时长安又来了一句:“皇上看起来很伤心,奴才从屋里出来那会儿,好像还看到皇上哭鼻子了,他好久都没——” 剩下的话故行之听不太清,等他回过神来,已经推开屋门闯入。 洛甚被吓了一跳,从藤椅上抬起头,眼眶微红地望过来,俨然受了委屈。 他心里某根弦突然就断了。 断得毫无征兆,连带着理智也断得一干二净,满脑满心想的都是。 劳什子的君臣礼节—— 洛甚心跳忍不住加快,他有种古怪的直觉:“故……故行之,朕,朕没……”没有哭! 话没说完,人影突然压下来,微凉的唇堵上他的嘴,封住了他的唇舌,嘴里的空气被吞噬干净。 他的脑袋轰的一下变成了空白。 第31章 马甲 他送上门了 洛甚怔怔,任由人攫取着,直到他逐渐喘不上气,才将那游离的思绪拉回。 他试图推开故行之,双手却被人把住,按在藤椅上。 洛甚气得眼尾又红,他愤愤咬住故行之的唇,这才叫人理智回笼。 故行之松开人,却并不打算起身,他问:“皇上,委屈了?” “胡说什么?”洛甚瞪人,“朕要治罪与你!” 他挣扎着,但人却不放手:“臣不曾说过皇上百无一用。” 故行之解释道:“臣那日见到平王,他问臣对皇上的看法,臣以为那是皇上派来的人,便告诉他,皇上虽然笨了些,事总做不好,但人很努力,未尝做不好君主。” 洛甚愣了下,他没想到故行之会这么评价他。 他原本还觉得那些评价像是故行之会说的,毕竟故行之总投来嫌弃的眼神,况且他一开始还不肯当这个辅佐大臣。 再者,他难受也不单是因为故行之的一两句嫌弃。 但听到这里,那些委屈,竟也被故行之的肯定打散。 长睫轻颤,洛甚心情转好,他转而想起另一件事,梗着脖子问:“那你为什么亲朕?” “皇上瞧不出来?”故行之反问。 洛甚傻眼了,他声音颤着:“你……你该不、不会心悦于、于朕吧?” “有什么不会的?”故行之满意了,皇上不算太笨,“臣之心,皇上可鉴。” “你……你该不会被朕,朕气傻了吧?”洛甚哽咽了,自从他中毒回来,好像故行之的态度就变了? 也不对,好像更久之前就变了? 啊啊啊啊,到底什么时候变的? 他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故行之:“……” 他只是想通了,怎么就傻了? 他当初也只不过不想回京城辅佐皇帝,又没有说讨厌皇帝。 这人在想什么? 两两相望,洛甚沉默了下。 不然……把长年再拉出来溜溜? “皇上,不喜欢臣?”突然,故行之开口问。 他直觉是喜欢的,不然在他大逆不道的瞬间,就会获得一个巴掌外加砍头之罪。 但洛甚并没有。 洛甚表情纠结。 唯心论,他喜欢。 但是至少现在不行。 不过有他这个表情,故行之就满意了:“皇上早些休息,臣还有些公事要办,晚些让人把药送过来。” 洛甚见他松手,并没有立马要个结果,暗暗松了口气,见人走了,立马把长安唤进来,叫他去找长心。 片刻后,长心进屋,就见洛甚换了长年的衣服,手里拿着□□走下来,急切地唤她:“快帮朕贴上!” 长心使了个眼色给长安。 长安道:“今天午后,故大人把皇上惹哭了。” 洛甚脚差点踩错阶。 他连忙把住椅子,抬头,果然见长心拔剑:“奴婢去砍了他!” 长安幽幽道:“不止呢。” 长心动作一顿,侧眸看他:“还有呢?” 长安站在旁侧,双手交叠:“故大人还强吻了皇上。” 长心:“……” 她从怀里掏出一瓶药:“奴婢给剑上洒个毒再去!” 洛甚:“……” 他瞪长安:“你劝劝长心!” 长安哼地扭头:“长心,皇上都没赐他死罪呢。” 长心一愣,抬头望向洛甚,见洛甚心虚地别开脸,懂了:“皇上,几时娶他进宫?奴婢把他绑来!” 洛甚:“……” 他弱弱道:“朕……朕想你帮朕换上长年的脸,他一定是太久没见长年混乱了……” 明明应该是喜欢长年的,怎么反倒喜欢上他了? 长心放好剑,走上来捏着面具,啧了声:“瞧,皇上不听奴婢的,当初要按奴婢来捏脸,就不会有这事了,一定是他见皇上美貌,长年面相普通,对比之下就喜欢皇上了!” 她说着磨磨牙,这还不砍了? 洛甚总觉得不太对,但……好像也能说得通? 他让长心把面具贴上脸,暗暗琢磨着,不然多让他和长年见几次? 却听长心道:“这面具顶多能再用两次,皇上,再用胶就粘不住,容易露馅了。” 这面具是特制的,再制一块少说三个月,新的一块已经在制作中,但眼下也来不及。 洛甚经这一提醒,只觉得心慌意乱,他干脆不多想,先把眼前的事解决再说,大不了之后用面具。 — 晚上。 故行之在御书房处理公事。 他叫人去查了平王的事,果然得知平王真名叫长青,面容也和长年完全不一样。 按理说,平王做这种事是乃大逆不道,可以逐宫的。但奇怪的是,洛甚并没有指责他,只是罚他去做冷宫修缮监工。 不仅如此,故行之也发现,自从那日长年被抓之后,他就没再出现在皇宫里过。 倘若长年有异心,怎么会放过皇上中毒这么个好机会? 他正思索着,门口突然传来脚步声。 故行之起身走过去,便瞧见门边上站着个人。 他眉头微皱:“长年?” 洛甚转过身,人半在阴影处,望着他:“故大人,可否借步一谈?” 故行之瞧着人,思忖了下,便跟着他来到一处小池边。 他问道:“近日不见,长年,你在宫内可好?” “还好,只是有件事想问下故大人。”洛甚问,“那日,我不小心把玉坠又弄丢了,想问问故大人可否陪我一同去找?” 故行之想起这事,他那日之后找不到长年,便把玉坠放在屋里。 不过隔了这么多天…… 洛甚见他犹豫,赶紧道:“我是怕还像那日被人绑去,所以这段时间一直躲在屋里,前两天听闻秦王爷被绑才敢出来……” 他小心翼翼地:“如果故大人不方便,那我自己去找便好,打扰了。” 洛甚转头要走,经过故行之面前时却不小心被石头绊了一脚。 故行之眼疾手快将人扶起,手自然碰上他藏在袖里的绷带,表情微变。 洛甚自觉隔着衣服应该探不出来,便试着问他:“故大人,那日说的话,可还奏效?” 故行之瞧着他的眼眸,再和记忆里的一对比,脑海里逐渐清晰了,他点头:“奏效。” 洛甚心梗了下,又问:“那可否——” 下一秒,却听故行之道:“我心悦皇上,可,以命抵你。” 洛甚一愣。 故行之见他表情,不是那种计划被阻碍的,也不是喜欢被拒绝的,只是单纯的错愕,不掺杂任何其他。 他逐渐确定了:“我可以为你提供其他的帮助,当然,前提是不伤害皇上。” 洛甚愣愣地问:“你喜欢皇上……什么呢?” “……他傻吧。” 洛甚眉头一皱,站好了推开他。 然后又反应过来自己这动作不合理,赶紧为自己找补:“怎可如此抵毁皇上!” 故行之勾了下唇:“我说的是实话。” 洛甚微微侧开脸:“就……没有其他优点?你喜欢他傻?就算他是个废物也喜欢?” 故行之仔细思考了下:“他一直挺废物的。” 洛甚:“……” 他怒了。 他瞪眼瞧人,刚准备骂,又想起来自己现在的身份,赶紧收敛脾气:“那你还喜欢?” “废物美人,我喜欢的很。” 洛甚:“……” 他直觉自己再问下去讨不到一丁点优美的夸赞,自己还会因为无能狂怒导致身份暴露。 洛甚干脆一咬牙,装起楚楚可怜的样子:“先前是你说想娶我,如今我心悦于你,你就不能……不能喜欢我吗?” 故行之愣了下,想起那日的事,道:“那时我以为你受人坑骗,为免你跌入火坑,想接你出来,再另行打算。若你需要帮助,我定万死不辞,但我只心悦皇上一人。” 洛甚眨眨眼睛,明白让他喜欢上长年再无可能,他只好佯装伤心难受,挥挥爪子跑路,等回去再做打算。 故行之望着人离去的背影,无奈叹口气,接着感觉到什么,转过身。 那里,一柄长剑正直指着他。 长心眸中冒火,低声喃喃:“让长年失望了,这总可以砍了吧!” 故行之:“……” 这时突然, 方才洛甚跑走的方向,传来一声尖叫! 两人脸色皆是一变。 第32章 有喜 入v三合一 另一头, 男子见自己随手推开的人落了水,表情呆滞了一瞬。 他没想推人下水,只是没想到对方毫不设防—— 里面的人正艰难沉浮着, 一双手胡乱拍打水面,眼瞅着就要没气了, 他本想下去捞人, 但脚刚抬起,就敏锐察觉到有人正过来。 他立刻跃上附近的树头。 不消片刻, 就有一男一女持剑跑来。 故行之看到落水的洛甚, 立刻将剑一抛, 纵身跃下。 长心本也要去,这时目光无意间扫地上的鞋印,凌厉的眼神瞬间杀过附近树头。 那人心里一紧, 同时也突然想起,这几个人, 不就是那天打伤他手下,带走长年的人? 他眯起眼睛,心里有了猜测。 故行之将人从水里捞起, 抱着上岸, 正准备放到草地上做紧急施救,长心收回目光,突然看到洛甚脖子边上的□□似有脱落。 她立刻上前拦住故行之:“交给我!” 故行之抱人的手一紧:“姑娘, 救人为先。” 洛甚已经晕过去了,他需得及时把洛甚肺中积水压出。 但长心寸步不让:“我自有办法!给我!” 故行之眉头一压:“长心, 你真负责得起?” 长心愣了下,她盯着洛甚,见人脸色苍白, 实在不忍,只得折中:“那你闭着眼睛!” 故行之:“……” 他正欲反驳,但长心下一秒就再贴上来:“否则,我来救!” 故行之自然是不会交人的。 他现在没空和长心计较,干脆听着她的话,将人平铺到地上,闭着眼按上洛甚的胸口。 一下,一下,一直到洛甚咳出积水,痛苦地蜷缩起来。 故行之掌下触及他微微颤动的肌肤,这才松了口气。 还没完全放下提吊着的心脏,下一秒,掌下肌肤一空,他猛抬头睁眼,却只来得及瞧见长心扛着人狂奔的背影。 故行之:“……” 他抱起地上的剑,开始思索要不然直接挑明自己知晓的事,这时,一道黑影杀到他身后。 故行之立刻用剑格挡,旋身同时和对方拉开距离。 兵刃再次交接,四目相对,黑衣人眸中凶狠,势要杀人绝路,故行之瞧着人有些眼熟,稍一作想,想起来了:“你是秦王爷身边的人?” 那人见状,也不瞒着:“你们把秦王绑去哪了?!” 故行之道:“你家的王爷,你看丢了,来皇宫找?” “不是你们还是谁?他是皇上兄弟,你们对王爷下手,不怕皇上发现砍你们的头?” 故行之:“……” 谁让绑架王爷的,就是皇上本人呢? “无凭无据,诬告朝廷命官,你这命,怕是就算秦王回来,都保不了你。” “那你就来试试!” 黑衣人突然发难,一柄长剑直刺面门。 故行之却勾唇一笑,不作躲避直迎而上,双剑再次相碰,对方做好被震开的准备,然后这时,那剑身骤然一软,盘旋对方的长剑而上。 黑衣人因反应不及,依旧朝前跑了两步,他急忙要反手砍人,但故行之已得先机,闪到他身侧拉住后领,朝腹部重重一顶。 那人立刻昏了。 故行之三下五除二把人捆起来,叫人暂先关押,他则赶去洛甚寝宫。 彼时,洛甚刚刚洗完澡。 因为先前在水里泡了那么会儿,消耗了极大体力,洛甚连穿衣服时,手指都是颤着的。 屋外的长安急得差点挠门:“皇上,真不用奴才帮忙?” 洛甚没去搭理,好片刻,才出声唤人:“长安,进来把东西撤了吧。” 他实在没什么力气,虚弱地喊完,便端起一旁的姜汤,吹吹热气,小口小口喝着。 有人走进来,洛甚正巧把姜汤喝完,他放到桌子上,一转过头,却对上一双熟悉的眸子。 洛甚小嘴张了张:“故……行之?你怎么过来了?” “在外面等候许久不见皇上出来。”故行之见他脸色依旧苍白,但多少能走能动,也算放心了,“皇上,臣是来送药汤的。” 洛甚眼睫还湿着,低眉顺眼的模样显得格外乖巧,故行之说着说着,喉咙忍不住滚动了下。 “哦,让……让宫人送进来就好,不必,不必亲自送过来。”洛甚不自觉揪住松松垮垮的衣服,他总觉得多和故行之待上个片刻,就会被人吃干抹净。 他顿了片刻,没见故行之动作,便问道:“药汤呢?” “在外头。” “哦。” 洛甚赶紧出去,一眼瞧见桌子上的药汤,一鼓作气端起来喝干净,瘦弱的手腕颤抖着撑碗,布料跟着动作滑到肩上,那脑袋仰着,喝到最后一口时却不小心被呛到。 故行之急忙上前,将他手中的碗撤掉,洛甚不自觉拉住他的衣袖,埋进他怀里咳嗽起来。 待咳嗽逐渐平息,洛甚缓着气,脑袋蹭着对方的衣服,将逼出来的眼泪蹭去,同时,背后的感觉也越发清晰。 “皇上,好些了吗?” 洛甚猛地反应过来,连忙推开人后退两步,扭头时忍不住握拳抵在唇边咳了两声:“朕……好多了。” 故行之有些遗憾:“臣其实备了蜜饯……” 洛甚:“……” 经对方这么一提醒,洛甚也感觉到嘴里的苦味,眼神便不自觉顺着故行之的动作去了。 只见故行之从桌子边上的盒子中取出一个小方盒,将盖子打开,里面是满载的脱核蜜饯。 “皇上,药苦,来点?” 洛甚心动,他蹭过去,捏起一颗塞进嘴里,瞬间苦味被冲淡。 故行之偏头问他:“皇上,可甜?” “甜!”洛甚嘴里刚咽下,伸手正要再拿一颗,手腕却被人抓住。 下一秒,带着清甜的吻覆上来。 一只手强势地摁着他的后脑勺,唇畔间,气息缠绕,唇舌勾缠,洛甚心脏加快跳动着。 另一只手抚上他的后背,将人又往自己身上压了压,洛甚被吻得昏了神,手臂环上的对方的脖颈。 这时,肩上一凉,他衣服扣子被人拨开。 洛甚心脏狠狠跳了跳,他回过神来,已经被人抵在墙边。 洛甚声音不自觉软下去,却带着抗拒:“故行之……” 故行之堪堪停下动作,炙热的呼吸扫过眼前人的白皙脖颈,他靠在洛甚肩头,叹一声:“皇上啊……” 洛甚心里一松,这应该是没打算继续的意思了。 他想起故行之的几次告白,起了点安抚的心,一只手按在对方肩头:“怎么?” “皇上应该知晓,臣对皇上,绝非单纯君臣之意。” 身前的人一个激灵,身体立刻绷了起来。 “故、故行之,朕是皇帝……”明明是皇上,语气却弱得像在商量,完全没有威胁力。 故行之笑了,他声音喑哑滑过耳膜:“所以,皇上要小心,处处小心,省得被臣吃掉。” 他抱起人,送到床边。 洛甚立刻躲进被子里只露了个后脑勺给他。 故行之见状又低笑了声,闹了他这么久,该说点正事了。 “今晚秦王的人闯入宫,被臣押下去了,皇上暂先休息,明日臣再来询问该如何处置。” 说完,人倒是走得干脆利落,被子里裹着的人却满脸通红,满脑子都是方才的甜腻勾缠。 一夜几近无眠,洛甚每一入睡,就能梦见故行之的人,的话语,的一切。 搞得他有些精神衰弱,浑浑噩噩的,上朝也不太专心。 底下的大臣汇报完最近发生的事,请他定夺后,便问起了秦王一事。 如今秦王也失踪近半月,派出去找的人都无功而返。 丞相道:“不如让故大人去试试?” 洛甚听到这个名字,勉强精神些,他看向故行之,眼神又不敢瞧,快速扫一眼就移开了。 “理由?” “故大人常年在塞外,对这种事较为熟悉,或能发现我们所无法发现的线索。” “对,故大人正直,年纪轻轻就坐上如此高位,实力不俗,定能承此大任!” “故大人对那一段露水之情都记念至今,人品没话说!” 洛甚:“……” 他心想,拉倒吧,明明还一直说我是废物来着。 脑海里又想起昨晚的事,脸热了热。 “故大人,你看呢?” 故行之抬眸,对上洛甚的眼睛:“臣,愿意前往。” 哦,那就不告诉你线索。 洛甚撇了下嘴,胡口应了。 一下朝,故行之还想拦着人问下秦王的情况,没曾想根本没堵到,只看到个用来迷惑视听的长安。 长安抱着胳膊,站在宫门口得瑟道:“皇上已回寝宫休息,请故大人莫去打扰。” 故行之:“……” 回到寝宫的洛甚立刻爬上床。 他不想告诉故行之秦王的线索,尤其是昨晚还被黑衣人推下水池那事,他狠狠地记仇了。 但他又怕待会儿故行之来,一番蛊惑就让他把线索吐出来,干脆就装睡觉。 没想到装着装着,倒还真睡着了。 屋内静悄悄的,有风吹过,突然,有人推门而入,他目光一扫,看到躺在床上的洛甚。 洛甚听到动静掀开眼皮,就见床帘一开一合,故行之强行将爬起来的人摁回床里。 他顿时慌了:“故、故行之,朕是皇上!” “臣知道,皇上也是臣的长年。” 人眸光带火,俨然是怒了,长指一勾,衣裳尽开。 洛甚被吓到,连忙伸手推拒,但对方的力气极大,他的反抗有如小猫踩奶毫无效果。 大床轻晃,某人脱下衣服,缓缓压来。 洛甚猛地睁眼,入眼是和平时一样的床顶,没有故行之,也没有晃动的床帘。 他喘着气,盯着床顶久久不能回神……还好是梦。 不过……为什么会做这种梦? 洛甚撑着靠坐在床头,某张脸似乎还在眼前晃啊晃的。 他扶额,刚张口准备叫人进来,这时突然,胃里一阵汹涌。 —— 太医撤回把脉的手,脸色变得凝重。 旁侧,长安担忧地看向洛甚,人还躺在床上,精神萎靡着。 “太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是先前的毒还没清干净?” 太医摇摇头,继续表情深沉。 长安急了:“有什么事,您说话呀!” 太医瞅向洛甚:“皇上,月前,可行过房事?” 突然被提及此事,洛甚脸色微红,虚着声问:“和此事……有关?” 太医看他表情,明白了。 太医看着他从小到大,洛甚的事都由他经的手,他本以为洛甚就这样过一辈子,最好,能娶个妻生个太子。 没想到—— 对面,听完的人齐齐傻了。 长安声音都抖着:“您……您是说,皇上他他他,皇上有喜了?” 仿佛是为了证实太医诊断无错,洛甚听完,还没来得及反驳,胃里又是一阵翻腾,长安慌张捞过旁边的唾盂,瞧着他又吐了。 长安绝望的眼神扫过来,泪水跟着掉了:“奴才,奴才……” 他闭闭眼睛:“不然,叫长心砍了吧!” 洛甚:“……” 他拿起旁边的茶杯漱了口,问太医:“可能打掉吗?” 太医表情凝重地摇摇头:“皇上应该知晓您身体的不同,打胎危害极大,一朝不慎易有生命危险,实不建议流掉。” “那那那……”长安的表情都要崩溃了,“怎么生!” 太医看了眼洛甚:“皇上既能怀孕,便是能生。” 他叹气,抬笔书下一帖药方,交给长安:“每日一帖服下,其他的药暂不再服,以胎儿为重,切勿自作主张!” 长安握着纸的手都在颤,他努力稳住心态,将太医送出去,转头时,纸就没拿住掉到地上。 他赶紧捡起来,跑到洛甚身侧。 “皇上。”长安忧心着,愁眉苦脸道,“要不然,就砍了他吧?” 砍了他,泄愤! 洛甚一只手抚上小腹,砍了? 那他该怎么办? 他双眼无神盯着小腹,突然其来的消息将他脑海搅得一团乱。 他该生气吗?如果该,要怎么泄愤?倘若被人知晓他们的皇帝是个会怀孕的怪人,他要怎么办? 都还没做好准备,为什么这么突然—— 洛甚怔了怔,眼泪就掉下去了。 长安一看,更揪心了:“皇上,龙体为重啊!” 洛甚看向长安,长安赶紧安慰道:“没事的皇上,龙袍宽厚,没人瞧得出来。” 为了能让洛甚放心,长安艰难挤出笑来,表情却是十分狰狞,倘若长心在这,估计都能被吓到拿刀砍人。 洛甚望着人,唇角扯了扯,才扯出一点弧度:“没事……去和长青说一声,让他准备下,半月后朕要为他举办宴会。” 长安的心猛地揪了下,他怎么会不知道洛甚话中的含义。 但目前除了这样,还能有什么办法? 他只得点头,刚转身要走,又听洛甚道:“让秦枫带着洛铭走远些,尽量拖故行之一个月。” “……” 长安叹了口气。 晚上,故行之终于逮到机会过来蹭饭,顺便打算问问秦王爷的事。 他刚进屋,就见洛甚脸色苍白坐在窗口看书,依旧是之前看过的话本,但同一页却迟迟未有翻动。 故行之表情微变,走上前正要说话,看书的人却像突然感知到,立刻把书合上,转头冲他一笑:“我都不知道你来了,站多久了?” 故行之心头闪过一丝奇怪,但见他除了脸色发白没其他不同,便道:“才过来没多久。” “那好,开饭吧。”洛甚起身往桌边走,故行之只得跟上。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洛甚和平时一样,他总觉得在洛甚身上,微妙的不同了。 他喉咙滚了滚,正准备开口询问最近是否发生了什么事。 抬眼却见洛甚放下筷子,起身走到内屋去了。 扫见故行之疑惑的目光,长安将内屋门关上,冷着眸子,笑道:“故大人,有些事,还请不要太有好奇心。” 故行之眉头一压,然而不消片刻洛甚又从内屋出来,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坐下。 “故行之,这是秦王所在地。”洛甚拿出字条,交给故行之,“把秦王接回来吧。” “是。”故行之将字条收下。 洛甚吃饭很是文雅,一口米饭能嚼很久。 不仅如此,也没吃多少,筷子就放下了。 故行之终于忍不住:“皇上怎么不吃东西?” 洛甚眨了下眼睛:“因为朕……朕最近感觉有些胖了……” 故行之打量了一眼:“皇上如此消瘦,是何人说的?” 洛甚噎了下,这人怎么一副准备为他出头的语气? 他茫然地眨眨眼睛,声音渐渐弱了:“朕……自己感觉……不行吗?” 故行之:“……” 他没吭声,转而用公筷夹起肉放到洛甚的碗中:“皇上不胖。” 洛甚:“……” 他瞧着那肉,实在吃不下去。 小声反驳:“但朕就是觉得……” 话没说完,听故行之严肃道:“除非,臣抱不动皇上了。” 洛甚不吭声了,他默默拿起碗,扒拉着饭塞进嘴里。 旁侧,长安瞧着他艰难吃饭的样子,心里一阵苦涩。 虽然听到那消息时很讨厌故行之,但不得不说,有故行之在的时候,才能让洛甚多吃那么两口饭。 省得他因为孕吐成天到晚厌食,叫人担忧。 长安叹口气,默默离开屋子。 等吃完了饭,长安送来药汤等凉,洛甚则回到窗台继续看书。 故行之本要回书房处理公事,但脚刚转了个方向,突然反应过来。 他问洛甚:“皇上,臣明日便去接秦王回来。” 洛甚“嗯”了一声,翻了一页。 似乎没什么反应。 故行之只好又道:“皇上,臣这次去,需得五六日才能回来,若是不顺利,大概半月。” 洛甚手指一顿,点头:“你去便是。” “皇上……” 难道是不愿意他去? 故行之想起白日去找他要线索,却被长安拦着的事,逐渐确定了:“如果皇上急,臣会以最快速度将他带回。” 洛甚本来是急的,但现在:“不必着急,安全为上。” 故行之看着他淡漠的侧脸,心神微动:“好。” 隔日一早,故行之翻身上马,独自一人前往秦王所在地。 第一日,他租了艘船,远至北上沿海。 洛甚将赵县丞一案翻出,令其重审。 第五日,故行之到达纸上的地点,却发现人早已离开,同时秦枫留下线索,让他再往西北上陆。 洛甚以最快的速度结案,放了秦承和赵小灵,派人缉拿秦黄。 十三日,故行之上至陆地,到达西北,终于在当地的矿厂找到了洛铭。 洛铭被卖去矿厂不过三日,因为不肯干活被人辱骂。 故行之赶到时,洛铭正欲下杀手,尖锐的石头刚要砸下,突然一阵风卷着沙石而过,众人被迷了眼睛,纷纷用手背挡脸。 风浪平时,众人才发现,洛铭不见了。 “故!行!之!”被扛在肩头的洛铭愤怒喊着,“你把本王放下去!” “王爷,臣有急事,您多担待。” 说是这么说,但故行之动作简单粗暴到洛铭都快被颠吐了。 他从最开始的谩骂到后面实在毫无气力,开始求故行之给他口水喝。 故行之没有搭理,一直到了马厩,这才将人放下:“店家,给他口水。” 店家从里头出来,看到地上躺着个快要渴死的人,吓了一跳,赶紧把水端出来。 “顺便,再给我一匹马。”故行之昨夜算了下,骑马回去,大概五天路程。 洛铭喝完了水,终于有了点活着的样子,他赶紧抱住故行之的腿:“不行!本王还饿着!” 他被颠了一路,肚子里的东西都吐光了! 故行之顿了下,他低头,淡漠的目光扫过人,眉心又压了压。 忘记算上这人了,加上他,回去得花十天。 故行之出门前,本以为是个简单的差事,但等他到达地方找不到人时,便发现自己是中了计。 洛甚为何把他支开? 故行之想不通,他只能尽快找到人回去。 店家从里面拿来一袋干粮,笑着交给故行之:“两位是回京城的吧?” 故行之点点头,稍没注意 ,干粮就被洛铭抢走。 洛铭一边吃着饼,一边道:“确实是回去,店家,最近京城可有什么事发生?” 店家笑眯眯道:“你们不知道吧?那皇上最近认了个义弟,正给他大摆喜宴,现在在京城里的还能免费领到米!” 两人脸色皆是一变。 故行之眸光冷了冷,他垂眼瞧着洛铭—— 所以,这就是洛甚支开他的理由? 故行之唇角扯了扯,笑着问他:“王爷,还想在这多待会儿吗?” 洛铭浑身打了个颤,他瞧着故行之的表情,有种自己要是点头,就会立马身首异处的诡异感觉。 他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店家,再要一匹马,我们一人一只。” “好嘞!”店家牵来两匹马,要了钱,顺便还送他们一袋干粮和水,“相逢即是缘分,两位路上走好!” 三日后。 洛甚瞧着正在试衣服的长青,苍白的脸色不减,声音也很淡:“长青,你今日出宫了?” 长青扬起的唇滞了下,他偷偷瞥了眼洛甚,抱着衣服道:“臣弟……只是出去购置些物品。” “宫中有何物不足,你叫宫人去采办便可。”他抬眸,目光有些凌厉,“但私会大臣,不觉得不妥?” 长青脸色变了变,他以为瞧这洛甚病秧秧的样子,应该是命不久矣,才早早就承认了他,没想到还管着他和大臣沟通感情? 但现在龙位还是洛甚的。 他眉心似是不悦地压下来:“皇上,臣弟不敢了。” 长青认错认得快,洛甚默了默,宴会在即,总不好在这关头罚人,便道:“先皇虽让朕将皇位于你,但众人认谁,朕想,你应该懂。” 虽然皇位要给他,但实权依旧在洛甚手中。 他手握玉玺,故行之拿着兵权,两人又是联盟,长青说实话,不过是个傀儡皇帝,是以安抚众人,互相牵制,以保洛甚的角色。 他的意思很明确,长青不过只有名分,若是安分,自然应有尽有,若是想耍心眼,他可立马将圣旨收回。 长青的脸色变得苍白,当初他同意这个要求,是因为洛甚看着弱小且任人宰割。 但如今……为什么不一样了? “长青,你懂吗?”洛甚问道。 长青咬着薄唇,直到唇内有血腥味漫逸,他这才回过神,作小伏低:“臣弟,自然懂得。” “那好。”洛甚起身,明日便是宴会,他还需备很多东西,没空在这看长青耍小心机。 倒是故行之…… 他攥紧袖子,连带着袖子中那封书信一并握住。 故行之快要回来了—— 他还是想不出来要怎么和故行之说。 隔日晚宴,众宾落座。 台上莺歌燕舞,次座上,长青穿着一身繁复宫服,目光扫过在场众人。 一个,两个,三个…… 几乎所有的官员都到了,唯独洛铭和那个故行之没到。 他记得故行之,镇国大将军之子,年纪轻轻便屡创奇功,却被先皇一书圣旨召回京城,弃武作文官,虽有兵符在手,宫中却无兵可握。 故行之意气风发,怎愿被区区大臣束缚,只要他稍稍动点手脚,便能叫两人各起异心—— 只要得到故家支持,其他大臣又何怕不来找他? 长青勾唇笑了笑,余光扫到坐在主位的洛甚—— 虽然长得一张好皮囊,有一个好的出身,先皇也宠他,但他也只会张张爪子,根本没什么可怕的。 宴会上热闹非凡,众官打量着这突然冒出来的义弟,又得知这是先皇立的,都在揣测洛甚此行用意。 毕竟这事,若洛甚不说,无人得知。 他这番捅出来,不就是告诉所有人,随时可能取他性命争皇位的人,又多了一个? 而且,宴会上,两人也没什么互动,就像陌生人似的,让人不得不怀疑,洛甚是被拿捏了什么把柄才—— 他们齐齐看向故将军。 故将军正喝着酒,被众人目光一盯,不好意思地放下了。 “怎么?你们是有什么事想问?” 离他最近的官员问道:“当然是这平王的事,你是不是早知道了?” 故将军看了眼长青,叹口气。 他没吭声,但这反应,多半是了。 众人跟着叹气,那官员又问:“你瞧,这……哪位更前途无量?” 故将军脸色变了变,瞪他一眼:“多吃饭,少说话!” 众人见状,又叹了口气。 显然,这皇位,怕是又要更替了。 长青,洛甚,或是洛铭,虽各有不足,但若真要选来,多半还是更希望那人是洛甚,毕竟是正统的继承人。 但先皇这用意,又叫人看不透。 众人面露苦色,无奈地相互敬酒。 主座上,洛甚虽然极力忍耐,但被那酒味一熏,还是想吐。 他只得起身,暂且先出去透透气。 从宫中出来,一路往后花园走。 清新的空气终于帮他压下几分难受。 洛甚站了会儿,脑海里突然闪过某个人的身影。 他怔住,被紧压着的想念突然在此刻汹涌。 洛甚慌了,他起身往回走。 然而没走多久,在他穿过红墙小道准备回到宴厅时,突如其来的一只手猛地扣住他的肩膀,将人摁到了墙上。 洛甚肩膀一疼,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熟悉的气息便紧紧包裹住他。 他睁大双眸,难以置信:“故……故行之?你怎么这么快——” “皇上想问,臣怎么这么快回来?”故行之眼底沉沉,“臣,彻夜未眠,一路不休,换了五匹马,满心想着皇上,担心皇上,怕皇上受了谁的委屈,怕皇上中了谁的圈套,紧赶慢赶回来。” 他压低了声音,裹着怒火,气极反笑:“所以,皇上可否告诉臣,今日宴会,是什么意思?” 洛甚怔怔瞧着他,心情复杂。 他动了动唇,好片刻,才发出声来,嘶哑的:“那是……先皇的旨意。” “皇上知道,今日宴会,会有什么后果吗?”故行之气得,明明无人知晓这事,为什么多此一举? 难道他真如传言不喜皇位? 那当初为何又接下?! 洛甚瞧着他动怒,这些日子的行尸走肉才方有点感觉,他垂着眼,有些疲惫地拉了拉故行之的袖子。 “既然回来了,就去吃点吧?” “臣不!”故行之生气了,生大气了! 他瞪着这个什么都不懂还傻得可怜的皇帝,心疼或是恨铁不成钢,却搅一起了。 洛甚忍不住笑起来:“你不是周车劳顿?” 故行之盯着他:“是。” 洛甚问:“不是彻夜未眠?” 故行之盯着他:“是” “那朕……”洛甚笑意更甚:“龙床借你躺,如何?” 故行之愣了下。 他直视洛甚,咽了咽口水:“真的?” 洛甚道:“只能躺,不做别的。” 故行之心想,那是你能控制的? 洛甚回望他的眼睛:“不去?那就算了?” “去!”故行之连忙把人拉回来,摁进怀里省得被他跑了,“但是皇上要和臣说清楚。” 洛甚手指颤了下,轻轻地回抱住人。 “皇上,臣是皇上的辅佐大臣,不是别人的。” 洛甚:“……好。” “是洛甚的。” 洛甚一愣。 故行之笑了:“臣直称皇上大名,皇上不会赐臣死罪吧?” 洛甚深吸了口气,隐隐又有想吐的感觉,他艰难忍下:“私下里,可以。” “那皇上,也一样。” “……好。” 说是这么说,但宴会不能逃,洛甚还得回去。 他让长安把故行之领回寝宫,借他浴池,自己则回到主座,看众人醉得醉倒得倒,再一挥手放人。 长青刚准备上前给洛甚敬酒,身后故将军突然唤道:“平王。” 他脚步一顿,扭头,见是故将军,这才扯开笑容:“故将军,有事?” “可否借步相谈?” 长青看了眼准备离开的洛甚,又琢磨着故将军的分量,这才同意。 洛甚回宫的半路上,又吐了两回,好在兜里揣了些话梅子,含上一颗能稍微舒服些。 他回到屋里,将话梅核吐掉,抬步走到床边,果然见故行之正在看书。 翻的是他的那些话本子。 听见人回来,故行之抬眼,表情严肃:“皇上,臣可等你许久。” 洛甚瞧着他眼底的乌青,便道:“朕去洗个澡再说,你先休息吧。” 说完,赶紧逃进浴池。 浴池水还是热的,旁边放着故行之沾满泥土的衣服,洛甚心脏狂跳,快速洗好澡,从浴池出来。 他仅穿了件单薄的里衣,临出去前,又在心里反复演练着如何坦白—— 关于他便是长年的事。 然而刚走到龙床边,却见某个言辞凿凿说,绝对等他出来说个清楚才会睡的人,早已沉沉睡去。 洛甚:“……” 他无奈叹口气,吹掉烛火,径直爬上另一边,挨着人躺下。 他刚一躺下,身侧便有一只手环过来,紧紧将他抱住。 洛甚吓了一跳,以为人醒了,他等了片刻,却没见故行之有其他动作。 他试图把那手推开,但故行之好像做梦都怕把人弄丢似的,紧紧将人抱着。 屋里漆黑一片,唯独感观异常清晰。 洛甚偏过头,对方容颜近在咫尺,他忍不住,凑上前轻轻吻了下。 谁知对方这时却突然睁开眸,轻声道:“皇上,是您先的。” 洛甚一愣,下一瞬,那人覆身而上。 第33章 误会 上故府接人 窗外, 风走沙石,树影斑驳,蛐蛐纵喉唱着。 屋内, 床影晃动,床帘间传来细碎的声响。 动作稍急, 推拒的手被反复压进枕中, 待人察觉到那一处的异样,他动作微顿。 洛甚小心翼翼的:“那什么……你不会, 生朕的气吧?” 头顶传来一声低哑的轻笑。 紧接着, 身影再次覆下。 春风吹拂, 搅得一床池水涟漪。 隔日一大早,洛甚在一阵剧痛中醒来。 他睁开眼,额头已有细碎的汗珠, 疼痛有如被人在肚内用刀绞着,洛甚实在受不住, 身体蜷缩起来。 苍白的手指按住身侧人的胳膊,压制不住的低吟从齿缝间传出。 故行之意识缓缓转醒,他听着那似乎疼痛万分的喘息近在咫尺, 茫然了片刻, 突然想起身侧的人是洛甚。 他猛地睁眼坐起,就见人已经汗如雨下,里衣被汗水浸透, 薄唇咬得紧紧得,根本说不出话来, 一只手揪着他,另一只手揪着被子,好像被子底下藏着什么怪物似的。 故行之急忙唤人进来:“来人!来人!” 长安立刻冲进屋内, 瞧到床上蜷缩着的身影,第一反应去骂故行之:“你对皇上做了什么!” “快叫太医来!”故行之分不开身,他胳膊被紧紧抠着,已有血从伤处冒出,但他好像根本察觉不到,满心都是慌着。 发生什么了? 到底怎么回事?! 长安跌跌撞撞跑开,屋里静了一瞬,紧接着长心不知从哪冒出来,端着一碗药汤:“给皇上喝了。” 故行之警惕地看着她:“这是什么?” “药。”长心道,“对皇上好。” “不可。”毫无来历,也不说清楚,怎么能给洛甚喝? 他瞧着长心:“稍后太医就来了。” “哦。”长心抱着药汤转身,正要离开,故行之叫住人。 “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皇上遇到什么了?” 长心茫然地眨眨眼睛,她其实也不太清楚,只知道自己那天练完回来,洛甚和长安的表情就不太对了。 偶尔也会有像今天这样的情况发生,喝下药汤休息一会儿就缓和,但也没有今天这么严重。 故行之见从她这里问不出什么,猜想应该只有洛甚和长安知道。 他担心地看着洛甚,呼吸发紧。 好片刻,洛甚才勉强缓过第一阵,他虚弱地睁开眼睛,睫毛上却被汗水打湿粘在一起。 故行之连忙伸手帮他擦去,这才叫洛甚睁起那双可怜无辜的眸子。 “好些了吗?”故行之绷着脸色,动作有些颤。 “……嗯。”洛甚松开手,让故行之帮他扶坐起来,偏头时瞧见还站着的长心,熟练地唤她,“长心,把药拿过来。” “哦。”长心走过去。 那药汤微凉,但还能入口,只是苦味重得旁人闻着都难受。 故行之见他脸色不变地全部喝下,心里又是一紧。 长心收了药碗,也担心地问:“皇上,可好些了?” 洛甚虚弱地点点头。 “长心,你先下去。”这时,身侧的人忽然开口。 长心不满地看向洛甚。 使唤我,不然砍了? 洛甚:“……” 他眼皮子一跳,赶紧道:“长心你先下去吧。” “好哦。”长心抱着剑,不情不愿走出去。 大门一关,故行之低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皇上,可以问问,那药是什么吗?” 洛甚张了张口,想说,却说不出口,最后沉默了一会儿,太医却是先到了。 长安根本顾不及屋里的气氛,一把将门推开,床上两人此刻的姿态尽数纳入眸中。 太医一阵心梗,快步上前,斥责地瞪了故行之一眼:“本夫来为皇上就诊,故大人,你还在这干什么!” 故行之被骂得一愣,他抬起头,不明白道:“本官陪着皇上就诊,不可?” 太医看看两人,再看看那衣服,气得发昏:“皇上他才不到两个月——” 话没说完,洛甚突然出声:“故行之,你先出去!” 同时,长安把太医的嘴捂住。 故行之见状,急了:“什么不到两个月?” 太医一看,更气了。 这臭不要脸的,原来什么都不知道,他怒着就要上去打人,但力气大不过绑他的长安,被死死拖着拉到边上去。 故行之眉眼一厉,他扭头,问洛甚:“你说。” “朕……”洛甚知道他误会了,但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且,隐隐的疼痛再次传来,他甫一张口,那痛便加深几分。 “你先出去……稍后,朕……再告诉你。” 瞧见人气息又不稳了,故行之绷着的脸更紧两分,可怕的猜想在他脑海逐渐形成,故行之不想离开:“臣要在这看着,太医,快就诊!” 然而这时洛甚突然操起枕头砸向他,苍白的脸上生出怒意:“出去!” 故行之愣住了。 他还来不及询问,却见洛甚摔完后便再次疼痛地蜷起,那怎么都不肯说的姿态叫故行之又是担心又是生气,他试图上前,却被长安冷声叫住。 “故大人,皇上需要诊治,有何事,不能稍后再说?” 故行之偏头看他,忍了忍,终究转身离开。 走前,却是连件外袍都没拿。 太医急忙上前,给人把了下脉,脸都绿了:“皇上,初胎四个月内都不得行房,你这还不到时间,怎么这么糟践自己的身体!” 他一边让长安帮手按住人,一边拿出针灸包,脸上满是愤懑:“还有那个故行之,你不爱惜,他也不爱惜?有这么弄人的吗?” 太医骂着,叫长安把人衣服脱了。 好在昨夜并非多么激烈,太医检查完,又施了一刻钟的针灸,洛甚的情况便缓和了。 得知太医来前,已经从长心那喝过药汤,长安哼了一声:“奴才瞧着,不如直接让长心砍了他得了。” 洛甚躺在床上,瞧着床顶,淡淡道:“是朕授意的,怪不得他。” 他不是女子,并不知晓还有这种规矩,见人想,便做了。 倘若知道会痛得这么厉害,甚至差点滑胎,他怎么都不敢。 太医叹了声:“四个月后,你们要想做,也可,七个月后就要备娩了。不过那时候,皇上,您肚子也大了,是该找个时候告诉他这事——” 他瞧着那张苍白的脸,心里又是一疼:“皇上,难道他……” 洛甚摇摇头:“朕还没想好怎么说,他估计现在还误会了。” 一想到方才故行之受伤的反应,他脑袋就疼得厉害。 太医和长安对视一眼,坚决不认是他们的锅。 “那皇上,老夫便下去了。” “奴才送他!” 长安赶紧拉着人一起跑。 屋里一下子空了。 洛甚等了会儿,本以为某人会急着进来,但等啊等,连个影都没瞧着,他实在累得慌,闭上眼睡着了。 等再次醒来,已经快到午后,洛甚掀开被子坐起,唤来长安:“故行之哪去了?” 长安表情纠结。 洛甚心一慌,问道:“在哪?” “他他他……他回故府了……” 洛甚:“……” 隔壁,长心冒了个头:“皇上,他这叫回娘家吗?” 洛甚表情裂了下,看向长心。 长心继续茫然:“奴婢听闻,娘子回娘家,得相公亲自去迎。” 所以…… 洛甚唇角抽了下, 他是在等自己去接吗? 另一边, 故行之回到故府,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故夫人,要她那瓶百毒丸。 “娘,你那百毒丸上哪去了?” “儿啊,你要这东西做什么?”故夫人吃着糕点,茫然地瞧着故行之在屋里翻来翻去。 “我……”故行之脑海里闪过洛甚苍白的脸,昨晚他并没有发现洛甚身上有什么伤,所以只能猜测是中毒了。 皇宫有最厉害的解毒师,他都没能解出来,说明那毒性凶悍。 全天下能解的,只可能是百毒丸。 但天子中毒,这事万万不能传出去。 他只能道:“我有一朋友,中毒了。” 故夫人一听,表情也严肃起来,能让故行之来要百毒丸的,那对方定然生命垂危。 但,在给药之前—— “你那朋友,是男是女?” 故行之皱眉:“问这做什么?” 故夫人走过去:“男子的话随便都能吃,但女子——” 故行之随口问:“女子又如何?” 故夫人一边去翻药丸,一边道:“这药寒性极大,若是女子吃了,易损伤胎腹,倘若对方正怀着孕,会造成滑胎。” 故夫人想起长心,眼神一疼:“若是滑胎,阵痛能要了命般,疼到失去理智还说不出话,腹下甚至会出血,总之——” 她把药丸塞给故行之:“若要喂服,一定要问清楚,滑胎这事可大可小,极易造成生命危险,可不能害了人家!” 故行之接过药丸,心道洛甚是男子啊。 但表情却不自主变了下,问道:“那娘,你说,世上有如同女子般的男人,他们算哪一类呢?” 故夫人瞪大眼睛看向故行之:“你知道了?” “什么?”故行之茫然。 故夫人转念又一想,那皇上没事把自己的秘密告诉故行之干什么? 那肯定是他遇到的别人吧? 她松了口气:“对方若觉得自己是男子,那便是男子,若觉得自己是女子,那便是女子喽。不过……” 故夫人瞧着那药丸,也跟着纠结了,她琢磨着,提醒故行之:“若你那朋友正是这种人,最好还是问问是否怀孕。” 故行之:“?” 故夫人道:“当年你娘我和你爹行征打仗时,曾遇见过一男子,他便能怀孕,还诞下了鳞儿,健健康康的,所以如果是能怀孕的体质,最好也是注意些,对了,你那朋友是……” 话还没说完,突然下人来报:“皇上到——” 第34章 哄人 朕来接你了 故夫人的问话戛然而止, 她还没反应过来,故行之就冲了出去。 急得和什么似的。 屋外,洛甚下轿, 故将军站在旁侧,拱手行礼道:“参见皇上!” “不必多礼。”洛甚紧了紧外袍, 午后阳光正烈, 他想,自己脸色应当不会差得太明显吧? 故将军领着人进屋, 一边困惑道:“皇上怎么会突然过来?” 他瞥见阳光笼在洛甚身上, 将他苍白的脸色照得仿佛失了边界, 有如纸薄的身体隐隐在晃,看着甚是虚弱无力。 故将军眉心狠狠压了压:“是关于平王的事吗?” 洛甚本来还在思考着该用什么借口,闻言干脆点头:“嗯。” “皇……”洛甚刚踏进正厅, 就见故行之从里面冲出来,目光瞥到他的脸色, 又堪堪顿住,捏着药瓶的手紧了紧。 他后退半步,行礼:“参见皇上。” 洛甚见人过来, 本想伸手过去, 却又见他如此动作,手僵在半空一瞬,搂了搂身上的外袍:“免礼。” 稍后, 故夫人也走出来,见洛甚来了, 特地朝他身后望了一眼,这才行礼。 “阿幸,去让下人准备些饭菜, 行之,你若是闲着,去操练场看兵,皇上,还请去书房详谈。” 故夫人听言,赶紧拉着故行之一块走。 她扯了两下没扯动,抬头望去,却见故行之正望着洛甚出神。 故夫人不知想到什么,嘴巴张了张:“儿啊……” 故行之回过神,将药瓶暂先收进兜里,随口回道:“怎么了娘?” 故夫人没好声气:“怎么不看着娘说话?” 故行之正要移开目光,这时扫见洛甚不知是出神还是什么,正要踩上一块不稳的地石,倘若踩中,以洛甚此刻虚弱的身体,定然要摔。 他不自觉上前,一把拉住洛甚。 洛甚一只脚还没迈出去,先被人按回了原处。 他愣了下。 抬眸。 故行之承着屋里所有人的目光,很坦然地用脚推开松动的地石,再放开人:“臣今日不闲,忙得很,得把这地石都处理一遍,皇上,您慢走。” 故将军将疑惑的目光收回,给故夫人施了个眼色。 故夫人小嘴微张。 这小兔崽子,平时也没这么找事做啊? 什么处理松动的地石,那不就是他今天回来时踹松的吗? 洛甚没有吭声,跟着故将军转身踏进主书房中。 书房一共两间,一间侧书房,用来会客,使用的较为频繁。 另一间主书房,只有故将军能进去,也不用来会客,屋门最为厚实,在里面谈话不会被听见,小时候故行之挨揍,又怕被故夫人听见心疼时,就是在这屋里揍的。 故行之瞧着两人进去,表情沉了沉。 故夫人走过去,用鞋推推地石:“儿啊……” 他回过神来,看向故夫人:“娘,怎么了?” 故夫人状似无意,问道:“前些日你不是说喜欢上一姑娘,最近有消息了吗?” 故行之想这才想起来,他咳了一声:“娘,你误会了。” 故夫人见鬼般盯着他:“误会什么?娘记得你轻薄了人家吧?你不要人家了?” 故行之吸了口气:“没有不要!” “那你何时娶她过门?”故夫人眯起眼睛紧盯。 故行之梗了下。 娶了皇上? 他会被亲爹当众砍头的吧? 见人似乎有苦难言,故夫人眼眸一动,想到了什么:“那姑娘要你嫁他?” 故行之:“……” 故夫人觉得自己想得也是,既然儿子不是不想娶人家,那要么是人家不想嫁,要么是人家想让他入赘。 不想嫁这个——暂不好说。 但入赘嘛~ “也不是不行!”故夫人拍拍他的肩膀,见人表情都裂了,“儿啊,咱故家不在意这些,对方若愿意和你在一起,入赘或是嫁娶都可以,婚前能双方父母见个面,商量下婚期就行!” 故行之:“……” 他人都傻了。 故夫人越说越来劲,已经开始催他联系亲家,顺便要去打点些东西。 临出门了,才突然想起来什么,折身问道:“娘还没问你呢,你那需要百毒丹的朋友,是男是女?” 结果眼睛一扫屋里,哪还看得见人影,早就从窗口跑出去了。 书房内。 故将军摊开数封书信。 “皇上,这便是平王近些日送来的书信。” 洛甚随手拿起一封,拆开看了两眼。 文字普通,只是单纯的问候,即使被人截下,也瞧不出什么问题来。 只是以他现在的身份,并不适合送这些信。 洛甚表情冷了冷。 故将军道:“先皇虽留有圣旨,但若平王野心不改,臣建议——” 洛甚抬了抬眸,又闭上。 他藏在袖子里的手紧了紧。 在几天前,他确实想过这个问题,但他并无解决办法。 他总不能大着肚子上朝。 故将军见他表情,叹口气。 当初和先皇商量时,特地让洛甚当任新皇一段时间,就是想刺激下洛甚,希望他有争取之心。 但如今看来—— 他收起信:“臣会好好提点平王,以免他骄傲过盛,影响到皇上。” 接着,故将军又拿出另一份地契,交给洛甚:“臣已经听从先皇的吩咐,在郊外购下一栋房宅,下人都已打点,等皇上决定退位,便可立即安排过去。” 洛甚收起那地契,道:“辛苦故将军了。” 故将军良久没说话,只是沉沉地望着他。 洛甚:“……” 他被盯得心底发毛,正想着转移话题,这时却突然感觉被人盯上。 洛甚偏开头,却见窗口无人,那束目光也消失了。 “皇上,怎么?” “没什么。”洛甚心想,大概是看错了,接着便起身,“有故将军在背后操持,朕也放心了。” 故将军见人要走,也跟着起身:“皇上不如留下来吃顿饭?” 洛甚走到门口,正准备拒绝的同时,脑海里闪过故行之的脸。 耳边还滑过临走前长心的提醒:“皇上,媳妇跑了,得靠哄才能带回来。” 哄……吗? 他耳根热了下,默了默,说:“……好。” 故将军推开门,道:“时间还早,皇上特地来一趟,不如去操练场看看?” 洛甚刚口正要同意,这时故行之从门口进来:“皇上如果要去的话,臣也去。” 故将军看了故行之一眼:“你不是要处理地石吗?怎么?处理好了?” 故行之默默站到门口,把地石踢出门,然后说:“小事一桩,也不急这一时,臣带皇上去便好,爹,娘刚找你呢。” 故将军瞅着他,觉得这货今天哪里怪怪的。 不过念着以后还得让故行之帮衬洛甚,总得给他们机会培养下感情,于是忍了:“那皇上,可否由犬子带皇上过去?” 洛甚很快点了下头:“你去忙便好。” 故将军告了谢,接着快步拉走故行之到角落去:“行之,你实话说!” 故行之装傻:“怎么了?” “还怎么……”故将军又不是傻子,当然能看出来这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你是不是惹皇上生气了?” 故行之:“……” “他是君,你是臣,来了京城,就给我收敛你在塞外那脾气,爹知道你不想回来,但也不要把气撒在皇上身上!” 故行之正要说话,故将军又道:“还有!你别以为爹不知道,前段时间你,让他女装了!你可别再欺负皇上,听到了没有!” 故行之:“……” 那什么……他已经把人欺负完了。 怎么办? 瞧着故行之有些呆愣的样,故将军还以为是被他吓唬住了,这才缓了口气:“待会儿路上,你稍微注意一点!爹过会儿就过去!” 故行之敷衍地点点头。 故将军瞅他态度,就知道这人不记吃也不记打,肯定又要惹麻烦,只能叹口气。 还能怎么样?还不是希望洛甚宽容大度别和故行之一般计较,等洛甚从宫里搬出来,两人还能互相扶持…… 他送着两人出门,见洛甚被故行之托着上了马车,心里稍微有些欣慰。 这孩子,还是能把他的话听进去的,下一秒—— 故行之跟着上了马车,进了同一个车里。 故将军:“……” 马车里,洛甚紧张地咽了下嗓子。 他瞅着故行之的侧脸,冷梆梆的。 明明刚刚还那么温和。 脑海里再次闪过长心的话,他眼神再次飘过去,正好对上一双略带审视的眸子。 洛甚咽了咽嗓子:“那个……什么……朕……是,特地来接……接你的。” 故行之眼眸微抬,就这么瞧着。 他想听的话还没听到呢。 洛甚瞅着他的脸色,艰难地补充:“白天……我,我只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是因为……” 他张了张嘴,“朕怀孕了”四个字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他只好折中:“你误会了,朕,没有得什么绝症,也没只剩下两个月。” 听到这话,故行之表情略有松动,但眼神还是审视着。 他心疼,瞧着人,明明早上还痛得那么厉害,下午又跑出宫来找他。 但倘若现在示弱了,那皇上绝对不会把真相告诉他。 见人还是没有反应,洛甚沉默了。 故行之靠到轿上,瞧着他纠结道眉心打结,薄唇微动,最终像下定了什么决心,慢慢地,慢慢地蹭过来。 他喉咙不自觉滚了滚。 他想,只要洛甚说出口,不管是什么事,他都会和洛甚一起承担。 如果是中毒,那就给他百毒丹。 如果是什么隐疾,他也会去找药,上天入地,只要能找到。 然后—— 就见洛甚的脸越来越近。 故行之意识到什么,瞧着人微红的脸,和小心翼翼又澄透的眸子,心一下子软了。 两人越靠越近,故行之正要伸手抱人,身前的人突然白了脸,捂着嘴跑到轿子另一侧,翻开唾盂吐了。 第35章 巴掌 臣是吃醋了 故行之也慌了, 赶紧唤人:“掉头,去医塾!” 然而这时,洛甚却把住他的胳膊, 用力摇头。 他吐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止住, 故行之见人死活不去, 只得叫人先把轿子停了,然后倒了杯水递过去。 洛甚漱了口, 深吸口气, 低声喑哑道:“朕……只是肠胃不适。” 故行之不解:“皇上怎么会突然肠胃不适?是宫里人没照顾好你?” 洛甚摇摇头, 早上还疼过,刚又吐得厉害,他一天没进食, 现在虚弱极了,没法回他。 但故行之看他脸色, 又联想到昨日刚回来时,洛甚反常的表现,似乎明白了。 “该不会是这段时间我不在, 你没好好吃饭吧?阿甚?” 突然被人这么喊出自己的名字, 洛甚耳根红了下,顺便感叹故行之的脑补真好使,他点点头。 “以后我一直都会陪在你身边, 不会离开你。”故行之的话带着叹息声响起,一只手揉上洛甚柔软的头发。 洛甚抬眼, 见他眸光如水,问道:“不论发生什么?” “自然。” “话说,阿甚, 你肚子不饿么?”故行之中午回故府时多少吃了点东西,但看洛甚这模样,像是完全没吃过。 洛甚也才想起来,他摇摇头。 一路吐成这样,他也吃不下。 “军营里没什么好吃的,你在这等会儿我,我去买点东西回来。”故行之说着,快速跳下马车。 不消片刻,又抱着一大堆东西跑回来,叫车夫继续赶路,接着进了帘内。 他把东西摞到桌子上,一个个布开,竟也放了一整桌。 阵阵香味传来,洛甚滚了滚喉咙:“这么多,你怎么买这么快?” “我回京后便上街探巡好吃的店家,早把这周围都摸透了。”他从里面端出一碗用油纸包着的米粥,扯开油纸后,又把一包酸萝卜放到旁边,“你小心点吃这萝卜,有点酸,不过很开胃。” “……” 所以果然是回京故意不报道,跑去玩了还装病! 洛甚谴责地瞪他两眼。 故行之不好意思笑了,他竖起三根手指头:“早知道皇上这么对臣胃口,绝不会装病!” 洛甚才不信,他哼了声,捏着筷子,夹了个脆萝卜塞嘴里,立刻被酸得眉头一皱,故行之急忙又去端水,回来却见洛甚又塞了一颗:“味道确实不错。” 故行之松了口气,把剩下的全拆了。 似乎是有酸萝卜中和肉味,洛甚破天慌没再反胃过,痛痛快快地和故行之分着吃了。 等到了军营,故行之将人安顿在观望台,自己则是到操练场带兵。 他虽是辅佐大臣,听着名是转去文官,但手里还握着兵权,在场的士兵都归他管。 好歹是从塞外出来,带过大兵的,见了这些雏里雏气的崽们,他脸色便沉下来,扭头和教官说道:“给他们加量,再跑二十圈,然后做对抗练习。” 说完,他抬头看了洛甚一眼。 教官也跟着看过去,见洛甚冲他笑笑,立刻一悚,急忙应是。 洛甚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他离得远,坐的位置偏高,顶多也就看见几百上千个光溜溜的腱子肉在跑步。 他闲着没事,自己倒水喝着,又从袖子里摸出偷偷藏的酸萝卜咬一口。 瞧着瞧着,他就有些恍了神,找不到故行之的人影,洛甚还以为他跟着人跑进去了,仔细在那群腱子肉中找出自己吃过的那块。 却毫无察觉,那块吃过的腱子肉早悄悄来到他身后,正盯着他的后脑勺牙根发酸。 洛甚困惑地望着那群人,眼睛根本看不完,身后传来咳嗽声,他还以为是哪个士兵体虚,也没在意,琢磨着坐这么高根本看不见,便撑着桌子起身要往下走。 有个部下赶紧凑上来道:“皇上,下面危险,皇上在上面观看便好。” 洛甚摇摇头:“在上面根本看不清呀,朕会小心的。” 身后有人深吸了口气。 那部下见状,抬手擦了擦汗:“皇上,下面很危险。” 洛甚笑着道:“无碍,话说,你身体不好?不然也脱了衣服去和他们练练?” 部下:“……” 故行之终于听不下去了,他一脚迈出,用眼神示意部下。 那部下立刻闪人。 洛甚茫然地眨眨眼睛,一扭头,发现原来人就在身后:“你怎么在这?” 故行之站的台阶比他的高两阶,阳光打在他背上拉出白色的光隙,叫人看不清表情。 “皇上,他们很好看?” 洛甚不知他在介意,还以为是在寻求认同,便点点头:“确实不错!” 故行之的脸更黑了,他磨磨牙:“皇上想近距离看看?” 洛甚这才琢磨出话里的酸味,他赶紧摇摇头:“那不是没找到你吗?朕还以为你也在那里面。” 故行之看他眼睛,亮亮的,无辜且真诚,他的心又被撞了下,但接着想起刚刚某人对底下那群人的夸赞,脸立马又黑了:“皇上,他们虽然好看,但底下也危险,还是回上面去看吧。” 洛甚:“……” 他回过味了,他只是想看看故行之在哪,故行之却以为他在看别人! 他委屈了,他生气了,他扭头就走,一路踩踩踩,踩回观赏台,不理人了。 故行之懵了下,正要上前,部下又跑上来说,底下有人想挑战他,他瞧了眼开始吃点心的洛甚,决定让人先自己想清楚。 故行之对敌的经验是在场所有人加起来都比不上,自然轻松就撂倒一大片,且还没有尽兴。 他将那些刺头全挑出来,打到他们服气,再不敢挑战他,这才停了对抗训练,让他们待会儿再去跑二十圈。 这么打了大半天,故行之还出了个风头,他觉得洛甚的目光总该停在自己身上了。 这些小刺头,哪有他身材好? 哪有他长得好看? 他回到观赏台准备听夸,结果人不理他了。 “皇上?” 某人在看兵法,当没听见。 “阿甚?”他声音轻颤。 某人喝了口水,还是没听见。 “阿甚,甚甚?”他继续喊着,旁边的人早已自动退下,观赏台只剩他们两个,但洛甚还是不理人。 他翻了个页,继续喝水。 “皇上,臣带你下去看?” 洛甚还是不搭理,他正要喝水,发现杯里空了,便起身要去再接一杯。 故行之上前一步,正好踩到他的衣摆,洛甚身影一晃,手腕便被人拉住,接着被摁进了某人怀中。 洛甚吓了一跳,赶紧推人,但某人却紧紧抱着他:“皇上,你原谅臣。” 洛甚气得:“原谅你做什么!” “臣知错了皇上。”故行之感觉怀里的人在扑腾,却觉得很是可爱,“皇上,臣是吃醋了。” 洛甚:“……” 他耳根红了一片,眼神胡乱扫着周围,生怕这话被人听见,嘴上反驳着:“你有什么醋好吃的。” 明明都是男人。 “但皇上眼里有其他人,臣就是吃醋。”故行之好不容易得到洛甚,自然占有欲强了些,“皇上,深受众人爱羡。” 洛甚茫然地瞧着某人肩上的布料。 深受爱羡? 他虽为皇子,从小受恩宠,但,真喜欢他的人,也没几个。 洛甚任由人抱着,神思缥缈了下,等他收回目光,才想起来自己是在观赏台,他连忙扯人:“待会儿被人看见了!” 故行之道:“没事,底下的人瞧不见这里,只会以为臣挡住了皇上的身影,况且他们刚被臣罚了二十圈跑步。” 洛甚:“……” 他谴责地瞪着故行之:“不要脸!” 故行之倒笑了,倾身在他唇上亲了亲:“皇上让臣不要,臣不要就是了。” 洛甚:“……” 他不是这个意思! 他瞪大双眸,但某人已经覆来。 唇舌勾缠,昨夜的火一点即上,尝过滋味的故行之忍不住伸手扣住他的腰,又念及对方虚弱的身体,勉强只是将人往怀里抱得更紧。 洛甚压根没有拒绝的机会,便被吻得七昏八素,双腿发软。 良久,两人分开彼此,洛甚早已红着脸软靠在他肩上喘气,小腹又隐隐有痛感,他咬了咬唇,叫故行之扶他过去。 故行之小心扶人坐到位置上,顺便去帮他再倒杯水来。 洛甚拿起方才没看完的兵法,红着脸看向周围,希望没有人注意到刚才的事。 底下操练场,一切正常。 附近的巡逻士兵,还没过来。 负责捡垃圾的小童,也在忙着。 洛甚松了口气,正要收回视线,却不经意对上一束探究的目光。 他蹭地站起身。 对面,故将军黑着脸走过来。 洛甚心头猛跳,方才的旖.旎散得一干二净。 故将军走到面前,行了礼道:“还请皇上先行回宫,臣有事寻犬子回去。” 洛甚已知不妙,他小声道:“故将军,这事——” “皇上。”故将军抬头,一双眸子虽不带怒,却叫人心慌,“臣答应过先皇,要好好照顾皇上,犬子对皇上做出这些事,臣十分愧疚,还请皇上先行回宫!” 洛甚脸色散了个干净。 他回头看了故行之一眼,对方还在忙着,根本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故将军,是朕愿意——” “皇上,不必为犬子开脱!” 话说到这个份上,洛甚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毕竟对方有大好的前途,实在不应当和洛甚在一起。 洛甚垂着的手握紧了:“朕先回去,麻烦故将军和他说一声。” 故将军垂了眸子,等人起身经过身侧,才道:“稍后臣会派人去取他的行李。” 洛甚脚步一顿,咬着牙:“故将军——” “皇上,望请三思。”故将军当众跪下,众人不知情地望过来。 目光所聚,洛甚喉咙滚了滚,再没办法说下去,他甩袖离开。 片刻后,故行之端着水回来,却见位置已经空了,故将军刚刚起身。 他放下水杯走过去,察觉到对方情绪不对,眼神一紧:“爹,皇上人呢?” 回应他的,是一记响亮的巴掌。 第36章 跪下 两更二合一 “混账东西!” 故将军怒了, 他掌心火辣辣的疼,但怒火燎心,那点疼便微不足道了。 故行之被打懵了, 他上次被这么打,还是在小时候被人抓去敌营铐问那次。 他意识到故将军不同意, 但不同意又如何, 他想要洛甚。 他站直了身体:“爹,我喜欢洛甚!” “别喊我爹!”故将军气得胸口发闷, 接着反应过来, 再骂, “也别直呼他的名字!” 他一招手,立刻有两个人走上前,“给我拿下, 押回故府关起来!” “不行!”故行之转身要走,“我不会放弃他的!” 故将军愤愤道:“皇上那里, 自有为父去解决,你们两个,不可能!” “凭什么!”故行之不愿意, 他快步朝外走去, 一路下了台阶,然而没走两步,突然从四周涌出来数十个士兵拦住了去路。 “让开!”故行之愤怒地瞪向来人。 “大人。”为首的副将拱手道, “还请大人三思。” 故行之气极反笑:“你以为我打不过你们吗?” “故大人年轻有为,我们几个自然是拦不住您的。” 故行之意识到什么, 他扭过头,却见身后靠过来近百来个士兵。 俨然是不让他走的意思了。 故将军冷着脸:“拿下!” 众人蜂拥而至,故行之当即反抗, 但他再怎么厉害,也只有一双拳头一双腿,耗了大半天,瞧着自己体力即将耗尽,人数却只增不减。 他闭了闭眼睛,停下动作。 此刻,已尽黄昏。 士兵见人终于停手,这才松了气,赶紧收了拳头,等候故将军吩咐。 观了许久的故将军此刻依旧气愤未消,他喝道:“来人,拿下!” 数人上前,故行之也没有反抗,任由人将他绑住,押至马车上。 待回了故府,故将军让人把他丢进屋内,又封了四周的窗户和大门,只留下一个用来送饭的小洞。 故行之坐在床上,瞧着人忙来忙去,最后把门一锁,没动静了。 他皱眉:“你们不打算给我松绑,那我怎么吃饭?” 门外却传来故将军的声音:“你又不是解不开,装什么?再嚷饭也没有!” “……”故行之气噎,干脆手上一挣,把绳子丢到床上下来。 他凑到那送饭的洞口,只有巴掌大小,人根本过不去。 他又走到门口,试着拉了拉。 很好,用钢板钉着的。 他喊故将军,喊了半天却没人应,过了片刻,门外才幽幽传来故夫人的声音:“他进宫了,你喊也没用。” 故行之眸子一紧,立刻上前拍门:“娘!娘你快给我开门!娘!他不能去!” 故夫人听着里面的动静,叹了口气。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这儿子,养的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喜欢上男人? 他若一开始就喜欢男人,那也就算了,但…… 怎么能做出有婚约在身,还去招惹别人这种事来? 况且,对方还是皇帝! 光是想想,故夫人也要被气得头晕了。 她恼道:“别叫我娘,你要不知错,你别想出来!” 故行之懵了,他错了? 他错哪了? 他喜欢男人,就是错了? 他继续拍门:“娘,这个错我不能认!你快放我出去!” “我不!”故夫人也来气了,“就该让你爹进宫,拉着皇帝脱离你这个苦海!到现在还不认错,真是叫娘我大开眼了!” 故夫人气得不行,直接转身走人。 风卷着沙经过,空无一人的门口多了几分凄凉。 屋内,故行之皱眉。 什么叫脱离他这个苦海,他很苦吗?还是很海? 和他相爱,是错的? 他直觉里面好像有点什么误会,但此刻也来不及多想,倘若叫故将军到洛甚面前说点什么,保不齐洛甚会多想! 他又拍了拍门,听了会儿外面的动静,大概确定外面没有人了,便从腰间取下软剑,对着门劈去。 —— 皇宫内。 长安瞧着人失魂落魄回来,心里一咯噔,赶紧上前问:“皇上,是故大人不识好歹了?” 旁边,长心唰地抽出剑:“不识好歹?那就砍了吧!” 洛甚瞧了眼两人,有气无力:“不是。” “那是怎么回事?”长安下午才送个虽然可怜,但眼神里满是希望的洛甚出宫,傍晚却接回只灰扑扑失魂落魄,多了几倍憔悴的洛甚。 他心里跟着难受了:“皇上,是他欺负你了?” 洛甚又摇摇头。 “那是咋了。”长安急得要跳脚,“难道是下午又疼了?”他想了想去只有这个可能,赶紧要去找太医,但洛甚还是摇摇头。 长安迷茫了:“不是故大人欺负你,也不是身体疼了,那皇上,到底是哪里让皇上不高兴了?” 长心也试探着问:“是想他了?那为什么不直接带回来呀?” 长安一听,也反应过来:“皇上不是去接人的吗?” 两人对视一眼,长心问:“故家不同意嫁儿子?” 洛甚没吭声,也没半点反应,但这对比方才的情况来说,无疑是默认了。 长心唰地出剑,叫长安吓了一跳:“长心,你该不会去血洗故府吧?” 长心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一眼:“怎么可能!” 长安声音颤着:“那,那你出剑干什么?” 长心扯了扯唇角:“我就擦擦。” 她自顾自坐到地上,拿出手帕开始擦剑,思绪却飞到故府去。 她本来以为自己无心无情,虽然被先皇赐名长心,希望自己多长点心,但她从没感受过长心的滋味。 长安的问话却让她第一次生出纠结的念头。 如果真叫她砍了故府所有人,她去吗? 她不知道,她很纠结。 同样在纠结的,还有洛甚。 下午从操练场回来时,他便已经看清楚,故将军定然是不会让他和故行之在一起,毕竟两人都是男的,若是传出去,对谁都不好。 他这身体,故将军自然也是知晓的,故将军面上从未嫌弃过他,但也不代表心里会愿意接受。 从小到大,身边的人,几乎都是如此…… 洛甚想着,要放弃故行之吗? 理智告诉他,应该放弃。 但,心难受。 他不愿意。 屋里安静下来,安静到他恍惚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 待洛甚察觉这不妙的心慌,果然下一秒,就有宫人来报,说故将军求见。 他深吸了口气,抬眼:“让他进来。” 长安眉头一皱,提议道:“今日就别见了吧,皇上,龙体为要。” 洛甚抬眼,看人时有些恍惚,但他摇摇头,还是让自己镇定下来:“不了,一次性说完吧。” 省得他心提来提去,还不如一次性说清楚—— 故将军走进殿中,行了礼道道:“微臣,参见皇上。” “故将军,有话直说。” 故将军抬头,目光在屋内扫了一圈,落到长安身上,但他知道,屋里还有一双藏着的眼睛。 洛甚抬手,让长安先出去。 长安眉心狠狠一压,不满地瞧故将军一眼,这才抬步离开。 门缓缓关上,屋里的声音也再次响起:“微臣来,是为了犬子一事。” “故将军……” “犬子能获皇上恩宠,微臣不胜感激,倘若是情投意合,自当不敢阻碍。” 洛甚闻言,心头猛地被刺了下,他听着话,目光凌厉地投过去:“故将军,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皇上,犬子已有婚约,早在进宫之前。”故将军跪到地上,“犬子三生有幸,但并非是皇上良人,还望皇上,莫过于陷入其中!” 洛甚蹭地站起身:“你说什么!” “皇上,臣愿替犬子受罚!”故将军头磕向地板,以罪臣之姿,等待即将倾下的龙怒。 而对面,洛甚晃了晃身体,难以置信地深吸了口气:“朕……不曾听闻他有婚约,故将军,莫来骗……朕!” “今日午时,臣内人还曾去问过他婚约一事,已经在筹备中,尚未告知皇上。” 洛甚闻言,眨了眨眼睛,片刻后,轻轻笑着,缓缓坐回位上,轻声道:“好。” “皇上,臣可替行之受罚!”故将军恨不得在地上磕出个洞来,生出如此的儿子,叫他愧以待先皇,愧以待洛甚! 然而,洛甚却没如他想象中发火,反倒敛了所有脾气,连半点情绪都没露出,声音也很轻的:“故将军,你一生为国,这事,不怪你。” “皇上,行之他——” “朕,不怪了。”洛甚阖了阖眼,似是疲了,“朕情愿的。事情,就此作罢。” 故将军难以置信,呆滞地望着坐在椅子上,慢慢喝茶的洛甚。 他面容依旧苍白没有半点血色,纤长的睫毛低垂着,盖出一片乌色,唇角噙着凉笑,仿佛不曾被故将军的话影响半分。 但,肩膀轻颤,握着茶杯的手在抖,即将遇春的桃树一瞬间被收走所有生命力,迅速化为枯木—— 他再也无法维系表面的平静,猛地摔下茶杯,声音极颤:“来人,送故将军离开!” 大门嘭地打开,长安带着人冲进来,团团围住故将军。 长安怒笑着,双手交握看向故将军。 “故将军,故大人的行李已经打点好了,烦请一并带走。” 他说完,冷漠转身:“还请尽快离开!” —— 从没见过这样的洛甚。 不论是长安,还是故将军。 回去的路上,故将军回忆着洛甚的脸,一阵痛心。 他意识到,洛甚是认真的。 是故行之负了洛甚! 故将军从小看着洛甚长大,若说洛甚和故行之要真的情投意合,那他或许也能接受,可…… 故将军的痛心逐渐转变为怒火。 他回到家,来不及看一眼凑到门口等他的故夫人,便火急火燎冲到故行之房前一脚踹开。 屋里,故行之坐在地上,蓬头垢面,身上全是石灰。 在他旁边是把钝了的软剑,已经折成两半,再没办法充当武器。 故行之瞧着屋里斑驳的墙壁,他没想到这墙体里竟是装着石板,以软剑根本砍不穿,他想着去砍门,结果门倒是砍穿了,但也隔着一层铁皮。 受苦的软剑当即啪嗒一声,自动断成了两截。 他没了办法,只能坐在屋里,等待故将军归来。 屋门被踹,连带着尘土飞扬。 跟在故将军身后的故夫人吓了一跳,她没想到让故行之和皇上断了,能逼得故行之到这个地步。 但倘若如此,又为何与别人结亲? 故夫人想不通,瞧了眼故将军,脸色漆黑,还在气头上。 她清了清嗓子,进屋问:“行之,你知错了吗?” 故行之抬眼,瞧着两人,脑海里全是洛甚的脸,他实在想不通:“我到底错在哪了?” 故将军一听,更气了,他道:“既然想不通,那就继续想!” 说完,故将军拂袖便走。 故行之赶紧起身:“阿甚呢!” 故将军脚步一顿,皱眉:“阿甚?” “是……皇上,他怎么样了?”故行之担心着,下午时见洛甚身体还不好,别被刺激到了。 他皱眉,严肃道:“爹,我不知道我犯了什么错,你总得告诉我吧?还有皇上他身体不好,你别去刺激他!” 故将军脸黑沉沉的:“你还知道他身体不好?那你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故行之听着感觉越来越离谱了:“爹,我朝也不是没有断袖之人,娘不是还说过,你们以前行军打战,还见过男人生子,他总不会是和女人有的吧?怎么到我这里反而不行?” 他皱着眉:“我和皇上两情相愿,他……” “两情相愿?”故将军气笑了,“你和他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故行之琢磨着,明白了,“爹你是觉得,我身份配不上?” 故将军看他压根说不到点上,显然根本没想起来,气血都要冲到头顶去了。 故夫人见状,赶紧提醒故行之:“人家清清白白,你不一样,你有婚约啊!” 故行之愣住了。 “什么婚约?” 故行之瞧着他们,仔细想了想,突然懂了:“爹,娘,你们根本没见到人,哪来的婚约?” “你……不是要嫁给人家了吗?”故夫人也愣住了,她小心翼翼地,“这还是那日你进宫后求皇上赐的旨,难道是谎话?” 故将军也皱着眉看他。 故行之深吸一口气:“确实是有那个人,不过……” 他直视故将军:“那人便是皇上。” 故将军脸色一紧:“你在说什么胡话,你那日去的不是花街,皇上他——” 故行之闭了闭眼睛:“那日皇上遭秦王设计,被带进天喜楼,我阴差阳错,和皇上共度一夜,那时我并不知晓他是皇上,也是这几日才发现的。” 他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什么,再次抬头看向两人,喉咙滚了滚,声音微颤:“爹,你……没和皇上说什么吧?” 故将军这时也知道自己误会了,他闭上眼睛,痛苦道:“是为父错了!” 屋外,响起虫鸣。 故行之脸色骤失。 他急忙冲出故府,正巧下人刚解开拴着的马,就被他一把夺去,翻身跃上直奔皇宫。 下人呆滞一瞬,接着故将军也赶到门口,瞧着人影,叹了口气:“再备匹马,我也再去皇宫一趟!” === 皇宫内,太医前脚刚走,长安赶紧端着药过去。 躺在床上的洛甚虚弱的仿佛少看一眼,就会消失似的。 长安忧心道:“皇上,喝药吧。” 洛甚睁开眼睛,睫毛轻颤了两下,才缓缓起身,接过药汤时忍不住偏开头。 长安哄着:“皇上,多少喝点,您这身体要小心为上,孩子……系着您的命呐。” 洛甚想起自己还有个孩子,刚刚再次让他痛得死去活来的孩子,一个无法让人得知真实身份的孩子…… 他手指掐着掌心,偏过头,问道:“你说,我赌一次,如何?” 赌他打掉孩子,不会死。 长安脸唰地白了:“皇上,这不可赌啊!” 洛甚不听他的:“说不定生下来和朕一样。” 像个怪物。 长安心狠狠一揪:“像皇上……多好啊。” 长得那么好看啊! 洛甚摇摇头:“不好。” 他又道:“他生下来,也没有爹娘。” 他认不了,没有皇后,没有宠妃,平白多出个孩子,叫人生疑,孩子也不好过。 全天下,多少人要他死。 长安呼吸哽住:“皇上……” 这时,长心却突然冲出来,一把剑抵到了洛甚的喉咙间。 长安吓白了脸,赶紧冲长心吼道:“长心,你做什么!” 长心面无表情,只盯着洛甚。 洛甚望着人,恍惚中想起来。 当年长心就是被人抛弃,那人不想要她,三番五次试图打掉她。 她命大活下来,又被塞给了先皇,这才一直到今天—— 长心对所有事都无所谓,唯独这一件事,她耿耿于怀。 洛甚瞧着长心一如既往冷酷的脸,微微扬起唇,正试图辩解,说那药绝对能一次流掉,接着却见人眼睛眨了眨,豆大的眼泪唰的掉了。 他笑容凝住,唇角扯了扯,最后被难受压平。 “长心,他和你不一样。”洛甚说着,眼泪滚进药汤里,平添了几分苦。 屋外天色如墨,却没那药汤漆黑,洛甚小口喝着药,情绪逐渐平和,旁边倒是长安手忙脚乱,在哄哭得天昏地暗的长心。 长这么大,她没哭过几次,但一哭,根本停不下来。 长安一边哄人,一边吐槽:“该哄的主子没哄,倒是来哄你了,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长心不管,她继续哭,一边哭一边盯着洛甚,直盯到他无法忽视这目光,头痛着看过来。 洛甚道:“朕不流了。” 长心还哽咽:“不是为了哄奴婢的?” 洛甚:“……” 什么叫得寸进尺啊…… 他叹口气:“不是哄你。” 只是没办法。 他不是一点感情都没有。 长心这才没再哭了,她擦着眼睛站起来,瞧着旁边累瘫了的长安,劝他:“每天早上我们都有晨练,长安,你不然跟我们跑跑,瞧你这累得,啧!” 长安:“……” 是谁刚刚累死累活哄你的! 是我啊!!! 他气得直喘粗气,又累得没法说话,干脆两人大眼瞪大眼互相瞪瞪。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宫人通报,说是故行之求见。 本来稍显轻松的气氛一下子压了下去。 两个没再瞪眼,齐齐望向洛甚。 洛甚只是愣了会儿,轻描淡写地:“朕睡了,不见。” 他翻身躺下,拉过被子盖住。 长安见状,丢给长心一个眼神,两人一人翻窗出去,一人熄灯离开。 屋外,故行之瞧着灯熄了,心头又是一紧。 果不其然,片刻后,长安从里面出来,脸色冷漠:“故大人,这么晚了,来找皇上做什么?” 故行之急道:“长安公公,皇上今日情况如何?” 长安对他的担心嗤之以鼻:“故大人不必如此,下午伤人伤得那么狠,晚上就不用来惺惺作态了。” 故行之解释道:“今日的事是误会,我并没有婚约在身,我……” “故大人不必同奴才解释,奴才只不过是个宫人,也不敢管您那父母命,媒妁之言的。”他明嘲暗讽着,“皇上念故大人救秦王有功,也已找到婚配之人,特赏千金,同故大人的行李,应该已经送回故府了吧?” 故行之脑海里闪过临出门前门口那一大马车,原来不是故将军回来时坐的。 他看了长安一眼,换平时,长安再大的胆也不敢对他说这些话,可见这事给洛甚多大的冲击。 他舔了舔干燥的唇:“皇上已经睡了吗?” 长安瞥他一眼:“自然。” “那好。”故行之拂袍,对着洛甚的寝屋方向跪下。 长安又惊又怒:“你不会觉得,施点苦肉计,就能让皇上心甘情愿受你那委屈吧!” 故行之道:“皇上总会起来,我等他出来再解释。长安公公,你忙你的。我不是要施苦肉计,我本来就没有婚约,我不会认。” 长安更气了:“那你是觉得皇上白难过,你无错?” “不……”故行之望着那漆黑的屋子,说道,“我没能及时解开误会,是我的错,我让皇上难过,更是我的错。” 他当初察觉到洛甚便是那人后,没能及时解释,白天故夫人问起时,也没有立刻澄清,以致于大家都误会了。 长安还是气,这么大的事,怎么就一点都不注意? 他重重拂袖:“那大人想跪,就跪着吧!” 接着转身离去。 第37章 男妃 六千字厚更 另一边。 长心刚刚翻窗出去不久, 就在路上遇到了过来请罪的故将军。 她脚下一顿,见人已经注意到自己,便干脆走出阴影, 恭敬行礼道:“奴婢见过故将军。” 故将军见人也是一愣,他瞧着阴影下的长心, 脑海中浮现出故夫人的模样。 这么多年, 故夫人每月踩点似的往皇宫里送东西,久而久知, 故将军自然就发现了长心的存在。 他也知道, 长心就是他的女儿。 故夫人至今没勇气告诉他, 他也不知该如何坦白自己已经知悉。 在故夫人不知道的时候,他曾来问过长心,想领她回家, 但长心每次都很坚定。 “如果故将军是来认奴婢的,那便请回。” 故将军沉了沉气, 他望着长心,开口道:“我今日是来——和皇上解释的,今日下午的事, 是我误会了。” 长心抬眼, 表情变得愤懑:“有什么好误会的?不是有婚约,还有你们证明,这还能误会?” 故将军抿了下唇:“是我不好, 一直没去求证,还请你带我进去见见皇上, 把解释告知他。” 长心狐疑地瞧着他。 今日洛甚已经受刺激了,他肚子里揣个崽,本来应该精心养胎的, 却被他们气来气去。 现在知道弥补了? 晚了吧? 长心没好气:“皇上不愿意见你,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长心说完就要往回走,刚走两步突然想到什么,回头警告他:“别让故行之再靠近皇上,否则我刀可不长眼!” 故将军一愣,故行之速度比他快,此刻应该已经在宫里了,长心不是见了他才出来的,那就代表两人没碰见,故行之也或许已经见到皇上了。 但如果长心回去,见到故行之,长心肯定要砍他。 故将军决定拖拖长心。 他叫住长心,这时想起来一件事:“长心,那日皇上去天喜楼,是怎么回事?” 长心皱眉:“你问这个做什么?” 故将军道:“长心,先皇派你们几个暗卫守着皇上,但你们却玩忽职守,叫皇上被人带进了天喜楼,那天即使你不在班,其他人呢?” 长心茫然:“去天喜楼,怎么了?” 故将军:“……” 他眸底沉了沉:“长心!护好皇上,不是你的职责吗?你不是说要暴保护皇上不让任何人靠近的吗?那当天,在天喜楼,皇上和行之……你还没发现问题?” 长心茫然的眸子逐渐清醒,这事在刚发生之后,因为一连串的意外一再搁置,后面又查出是秦王爷所做,便借由赵县丞那事,把秦王软.禁了。 而长心,则是因为洛甚容忍,并没有受到过多的责罚,只是在宫中其他的暗卫都被一一排查,至今还没结束。 不过…… “那天的事,我得到的命令就是不许去。”长心不明所以她只是遵从旨意,“师傅告诉我,只要暗中护送,保护皇上安全就行。” 故将军一愣:“那这事……你怎么……没和皇上说?” 长心:“皇上没问呀。” 故将军:“……” 他扶着额头,仔细思考着,片刻后,想明白了。 “这事……是先皇叫你做的?” “嗯。” 故将军深吸了口气:“当时还有谁。长安也帮着?” “长安后来才知道的,他去处理尸体的那天。” 那太监毕竟也是熟人了,只是很久没见,但洛甚依稀对他有印象,自然不太设防,先皇知晓不能让洛甚身边的人去做这种事,便和他做了交易。 以他一人,保冷宫所有宫眷。 故将军声音颤了颤:“所以,先皇连皇上都设计了?” 为了能让故行之死心塌地跟着洛甚,还把自己亲儿子设计进去。 难怪先皇选宫外地址时,叫故将军去办,还要求尽量离故宅近些。 他这分明是在挑两人的未来婚居吧! 故将军一阵气梗,先皇这番他不是不理解,只是理解不代表接受,何况事总有个万一。 万一故行之怎么都喜欢不上皇上,皇上也不喜欢故行之? 万一这中间有哪个环节出错,导致两人根本没见到面? “胡闹!”故将军愤着,但先皇已经埋进土里了,他再怎么想要个说法,也只能干生气。 他吐出一口浊气,努力平复情绪:“那,这些皇上至今还不知情?” 长心皱眉,警惕地盯着他:“你想告诉皇上?” 如果说了,洛甚多少会因为她的举动凉心,严重的话直接拉下去砍了也可能。 但,长心是故家血脉,故家不可能见长心不救,洛甚也不能动故家,如此一来,长心的命又保住了。 后续长心如何,是故家要考虑的事,先皇算计到此,已经让故行之和洛甚密不可分,让皇家与故家密不可分。 故将军对先皇的算计感到心凉,他瞧着长心:“即使如此,你也想效从洛甚?” 长心不以为然:“我的命是他们救的。” 她瞧着故将军:“你总不会想谋反吧?” 故将军严肃道:“那不可能。” 他和先皇毕竟多年的君臣情谊,故家早已把效忠刻进了骨子里,即便如此,也做不出谋反的事来。 先皇明白,才大胆“借用”故行之和长心。 倘若故行之没爱上洛甚,他大可带人辞官回家,以反抗先皇所举。 但故行之爱上了,还深陷其中。 故将军从小瞧着洛甚长大,这事洛甚半点错都没有,是个完完全全的受害者,他也不忍瞧洛甚因先皇的事被排斥在外。 先皇,算计了他们的未来,还算计了他们的心。 故将军抬头看人:“长心,等这事结束后,还是回来吧。” 他真是怕了先皇,怕他还给长心下了什么旨意,叫长心一次次地跳火坑。 长心却摇摇头,拒绝。 故将军原以为是因为当年的事,刚想再劝,却听长心开口:“我要照顾皇上和皇子,没空理你们。” 故将军刚伸出去的手顿在半空中,一瞬间失声了:“什……么?” == 另一边,冷风吹过。 故行之还跪着。 彻凉的石板已经被他跪热,屋里偶尔传来动静,烛灯复明,他见长安跑来跑去,后面跟着一众小太监,但没有人分一个眼神给他。 故行之闭了闭眼,心道是自己活该,没能早日解决这些事,有今天都是他应该的。 但是瞧着长安来回地跑,面色慌张,他那想见洛甚的心,又开始浮动。 长安往返于御膳房和寝宫五趟有余,急得在半路吼人:“东西怎么会没了?其他宫中没有剩余?” 小太监吓得一哆嗦,小声道:“是,是平王……他说见皇上如此爱吃话梅子,便要了点尝。” 长安脸绷着:“要了点尝,那剩下的呢?” “回,回长安公公,平王说那话梅子不纯,责令御膳房全部丢掉重新做,新的一批,根本还没做出来……” 长安急慌了:“全部重新做了?没有一点存余?” “回,回长安公公,平王亲自翻的仓库,我们,我们也不敢藏啊。” 长安气得捏紧了拳头。 小太监弱声提议道:“长,长安公公,不如……出宫去买点?” 长安横他一眼:“现在这个点,宫外哪有卖的?” 小太监被骂得浑身哆嗦,眼瞧着就要哭了。 这时,故行之走过去:“长安,皇上是想吃话梅?” 长安见人过来,表情更不满了:“这和故大人没什么关系吧?” 故行之道:“话梅买回来也来不及,皇上是想吃话梅,还是想吃酸的?” 长安一愣,他警惕地盯着故行之:“故大人……你都知道了?” 故行之懵了下:“什么?” 长安见他反应,摇摇头:“没什么,那故大人有什么建议?” “厨房借我一用。”故行之折身往厨房走去。 长安赶紧跟上去,本来是想拦人的,但故行之直接开口道:“如果是后者,那我还会做点,如果是前者,那我没办法。” 故行之说着也反应过来,最近洛甚好像很喜欢吃酸的东西? 长安道:“故大人直接和大厨说要怎么办便好,这种事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故行之脚步一顿,盯向长安。 长安莫名一怂。 接着却听故行之道:“我要是让你们去做,我还怎么求皇上原谅我?” 他长腿一跨,进屋,顺便把门一锁,成功把人锁在屋外。 长安气得挠门。 屋内,大厨惊愣地看着故行之。 故行之也愣了下。 随后,大门一开一关,门外多了个人陪长安挠门。 片刻后,故行之开门出来,门口的两人刷地站起身。 长安面露警惕:“故大人!” 厨子瞧眼他手里的菜盘,啧了一声:“酸萝卜啊,这个小的试过,没用。” 故行之把勺子递过去:“你们尝下。” 厨子一愣,看了长安一眼,长安迟疑地点了下头,他便接过勺子舀一颗塞嘴里。 脸顿时皱如烟花。 长安一看,悚了:“故大人,你做了什么!” “长安公公,你也可以尝尝。” 故行之把准备好的第二根勺子递过去。 长安狐疑接过,也吃了一颗,酸得说不出话来。 他蹲到地上,泪水一颗接一颗地掉。 头顶传来故行之的问话:“两位还好吧?” 长安勉强:“还,还行。” “看来没毒。”故行之松口气,立刻大步离开。 长安:“……” 他赶紧要跟上去,却不曾想正好和被酸得晕头转向的厨子撞在一起,厨子唉呦一声,吐槽道:“这可酸死我了!故大人是打死卖醋了的么,加这么多醋!” 长安瞥他一眼,急忙爬起来要追,临走前脚步一顿,问他:“这样不会有事吧?” “……”厨子欲哭无泪,干脆坐到地上,“会把皇上酸到砍我脑袋的事吧!” 长安:“……” 他放心了。 他放慢脚步走过去。 屋内。 洛甚听到门口的动静,随手拿起茶杯接了凉水漱口。 他吐得难受,声音都哑了:“把东西放桌子上,都出去吧。” 身后传来脚步声,片刻后,门被关上。 洛甚从席子上起身,刚转过身,就见故行之正朝着他跪着。 他怔怔瞧着故行之,心脏突然跳得很快,他还以为自己出幻觉了,便咽下即将出口的问话,转身朝桌子走去。 故行之心狠狠一疼,他抬头,低声喊道:“阿甚。” 洛甚动作一僵,他深吸了口气,眼角瞥了眼灰头土脸的故行之,冷着脸道:“你不回去准备婚事,来找朕做什么?” 话语冰冷,他努力做出冷漠的样子,但颤着的指尖还是出卖了他。 他说到最后,气息都不稳了:“夜闯朕的寝宫,该当何罪?” 故行之急忙解释:“是我爹误会了,那婚约说的是继位大典上的事,他不知道那个人是你,还以为我两头吃,这才阻碍我们,我……真的没有婚约。” 他着急忙慌地站起身:“阿甚,除你以外,我没有其他喜欢的人。” “谁知道呢,在宫里这么忙着,还能有婚约。”洛甚气得要死,怎么肯信他的鬼话,见人起身,立刻后退两步,一派要分得干净的模样。 故行之嘴巴张了张,垂下眸:“一天十二个时辰,五个时辰休息,剩下的,不都在你身边吗?” 他软着声:“阿甚,你不来,我和谁成亲?” 洛甚心头微动,在他去找洛铭那半个月前,他都住在宫里,怎么可能有机会去找别人,而那半个月,也有秦枫看着,知晓他一路兼程不曾停歇。 但,婚约不过就是个借口,真正的原因还是—— 故行之猜出他心中顾虑,立刻道:“我爹对龙阳之事,并无嫌隙。” 洛甚怔怔望着人。 故行之对上他的目光,郑重道:“倘若皇上不信,也可直接纳臣入宫。” 洛甚眸子睁大,难以置信望着人:“你在……说什么?” “请皇上,纳臣入宫。”故行之大声了些。 洛甚抿了下唇:“你这是……开玩笑的吧?” 怎么会有人,愿意弃自己大好前途不顾,入宫为男妃? 他试着问:“故行之,你被故将军打傻了?” 故行之却是笑了:“傻了的话,皇上还要我吗?” 洛甚被那笑恍了眼,心头骤地一软,他连忙移开目光:“不要!” 故行之笑容一滞,唇线慢慢慢慢扯平了:“……哦。” 洛甚忍不住用余光去扫他,却见他低头垂脸的,像是只被抛弃了的狗,他赶紧敛下所有思绪,走到桌子边坐下:“你该回去了,今日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他敛下目光,用吃饭掩盖脸上的慌乱。 故行之却怎么都不肯走:“皇上,臣不想走。” 洛甚斥道:“故行之,你别太过分!” 故行之只好退而求其次:“皇上如果不喜欢臣了,就把臣当个架子推了,想要臣了,就唤臣来,臣定寸步不离。” 洛甚皱起眉头:“朕何时要你寸步不离?” “是臣图谋不轨。”故行之瞧着他的侧脸,“什么时候皇上气消了,愿意纳臣入宫了,臣才能定心。” 洛甚干脆把碗筷放下,直盯着人瞧了会儿:“你真想入后宫?” 故行之道:“并非。” 洛甚心道果然,凉笑了下,正要说话,故行之又道:“是臣想一直和皇上在一起。” 他笑意扯住。 “故行之……” “皇上,这事,是臣错了,臣认,臣定然会处理好所有的事,但请皇上,勿要放弃臣。” 故行之道:“与臣有过婚约的,从头至尾,都是皇上一人。” 洛甚唇角扯了扯。 他突然发现,感情这事真是格外霸道。 明明白天还气到心脏疼,晚上却能因为他的一两句承诺便心软。 他不是不信故行之,只是不信别人。 “这事,朕……” 话说到一半,门外传来通报,说是故将军求见。 洛甚愣了愣,看向故行之。 故行之道:“皇上如果还有担心,可当面对峙。” 洛甚想起白日那一幕,抿了抿唇,接着窗户被人打开,长心翻进屋里,看到故行之也在,愣了下。 “故行之?”长心看眼洛甚,又看眼故行之,然后走到洛甚身边,“皇上,要奴婢砍了他吗?” 她等啊等,等啊等,希望能等到洛甚一个点头。 但洛甚终究还是拒绝了:“长心,回去待着。” 长心不满地瞪着故行之,默默走到边上。 洛甚这才让人进来。 故将军进屋,就看见故行之一脸即将被抛弃的模样站在洛甚边上,心跟着颤了:“皇上,请皇上恕罪。” 他跪到地上,和故行之一样的话:“今日是微臣误会了行之,特来请罪,请皇上责罚!” 洛甚瞧着人,脸色微动:“故将军,你下午才劝朕放手,难道现在是来劝朕与他和好的?” 故将军低下头,想他纵横战场数十载,没想到人老了,反而做出这种脑子一热的糊涂事,棒打了鸳鸯,还影响了孙儿。 他没脸再去看洛甚:“臣,不敢。” 洛甚瞄了眼人:“故府,当真没有婚约?” 故将军犹豫了下,他缓缓抬头,望着洛甚,那一点期望从眼底滑过,接着才道:“并无婚约。” 洛甚气笑了:“故将军,方才,令郎说想纳入宫,为男妃,你见如何?” 故将军愣了下,他抬头去看故行之,却见故行之满眼都是洛甚,从方才进屋,这人眼神就没落到他身上。 俨然是动情至深,即使故将军想断了这关系,也绝无可能。 洛甚见他沉默,冷着脸看向故行之,心道果然如此,故将军以前对他毫无嫌隙,但不代表他真不介意。 他敛了表情,懒得再去多问,刚准备开口赶人,这时故将军问道:“请问,这纳入后宫,是何时呢?臣,需要做些什么准备?” 洛甚:“……” 他震惊地望着人:“故将军你……” 认真的? 故将军点点头。 他刚都想好了,自己人老了做出这种糊涂事,当然是能补救就补救,况且两人两情相悦,一个是他儿子,一个是他看着长大的,让他选一个,他选不出来。 再者,这是故行之提议的,说明他已经做好准备,只等洛甚开口。 等两人成婚,洛甚肚子大了,大可叫故行之代持朝政,等他生了,也可退至席外照顾孩子,进可上朝主持,退可贤夫良父。 这还是先皇旨意,他想要个这样的儿夫,自己还有理由拒绝吗? 不论是哪个方面,他都只有同意的份。 至于面子…… 他人老了,要什么面子,要的是孙子! 故将军深深又点了两下头:“皇上,那您今日送去的千金,是算聘礼吗?” 洛甚:“……” 他被问懵了。 好片刻,洛甚才回过神,他按着额头,叫人把他们轰出去。 两人一齐被赶出来。 长安关了门,看着两人的背影,叹了口气:“皇上还在气头上,你们就别去打扰皇上了,如果有事,明天再说。” 故将军想想也是,便道:“那长安公公,若是皇上有事宣本官,你及时通报一声。” 长安点点头。 故将军转身要走,这时长安喊道:“故大人,你怎么不跟着回去?” 故将军脚步一顿,扭头看向故行之,见他依旧在门口站着,不吭一声,目光仍旧看着洛甚的屋门,神情担忧。 长安似乎还想上前劝离,故将军连忙道:“就让他待着吧。” 长安皱着眉:“奴家方才不是说了,皇上在气头上,你们明日来也是可以的,守在这稍后病了怎的,还叫皇上担心,受罪的到底是谁呀?” 故将军按了按眉心,觉得他说的也是:“那长安公公,麻烦找个临时的住处给他。” 长安:“?” 他皱眉看向故将军:“将军的意思是——” “在成婚前,就让他学着怎么伺候吧。” 长安:“……” 疯了? 他薄唇动了动,艰难道:“成婚这事……尚,尚有待商榷,大人莫……莫太自信了。” 今日把洛甚捉弄了一番,还想要他娶故行之? 做梦吧这两位…… 故将军闻言,也点点头,然后走到故行之身边拍着他的肩膀。 “儿啊……” 故行之垂在袖子里的手紧了紧,看洛甚那么生气,他也知道这事希望渺茫。 但他不愿意放手。 “爹,若你是要劝我,那就不必了。” 故将军摇摇头,又重重拍了他肩膀两下:“儿啊,一定要追到手啊!” 长安:“……” 故行之:“……” 故将军顺便给他把肩膀上的灰掸掉:“明日爹会让人把行李送进来,下次回家,记得带上皇上。” 故将军说完便回去了,只剩下故行之和长安两者对望,沉默了。 他怎么觉得……成婚这事,故将军比他更着急呢? 眼瞅着人都走了,关于故行之,洛甚也没发话,如果真叫故行之在外面站着,长安心知洛甚一定会担心,他只好叹口气,给故行之安排了个简陋的房间。 “大人暂且就在这先应付一晚吧。” 故行之道了谢,走进屋内。 这屋子是宫人小憩之用,里面没多少东西,床上也只有一条被子。 故行之点了烛,瞧着那烛光,提着的心还是不能放下。 他走到门口,正准备开门去找洛甚,这时突然听到门外不远处传来动静。 “这就是他每日喝的药?” “行了,你回去继续盯着吧。” 第38章 长青 朕有了你的 隐蔽的过道间, 一个宫人掂了掂手里的药渣包,朝来路返回。 他注意到今夜皇上寝宫十分热闹,不过也正因为热闹, 才叫他找到机会,拿到这包药渣。 宫人快步走着, 想在药渣冷却之前送到主子手里。 然而不过是一个拐弯的瞬间, 一只手从黑暗伸出,快速朝他抓去。 宫人被一把摁在墙上, 他还没反应过来, 手里便是一空, 那方才还在他掌心的药渣包就到了对方手中。 他惊恐地看着人,下一秒,一道凌厉的目光刺来:“这是谁的药?” 待看清对方的脸, 宫人的腿当即就软了:“回回回,回故大人, 这药是,是奴才的。” 故行之目光冰冷扫过去:“是么?想好怎么死了吗?” 宫人当即一抖,他脸上冷汗直冒, 腿软得几乎站不住:“大, 大人……奴才,奴才真的没,没说谎啊大人!” 故行之本想拔剑, 手摸向腰间时才想起来那剑已经坏了,便提拎着人走到院子里的池边, 打量了下:“你要自己下去,还是我丢你?” 宫人吓得不行,赶紧挣扎, 但力气哪大得过故行之,只听噗嗵一声,他就掉进水里了。 夜间的池水冰冷刺骨,他恰好是个不会水的,水漫过脸庞涌进口鼻中,窒息般的恐惧蔓延而上,他吓破了胆,急忙朝故行之呼救。 故行之一脚迈进水里,把人提上来:“药是谁的?” 宫人颤颤巍巍道:“是,是皇上的。” 故行之又问:“谁派你来的?” 宫人哆嗦着:“是,是平王派奴才干的,奴才,奴才只是取药而已啊!大人,大人饶奴才一命吧!” 故行之眼神比那池水还冷:“他还让你做什么了?” “奴,奴才只负责这个,其他的,其他的奴才真的不知道啊!”那宫人嗓子都哭哑了,生怕故行之手一松他再掉进池里。 见人真的再说不出其他有用的话,故行之正要把人丢了,这时突然想到什么,他瞧着宫人,沉默了两秒。 那宫人汗毛直竖:“大,大人,你不会想……” “没你的事。”故行之说完将人往池外一丢,自己则潜进水池,沉入池底再爬上来,接着把地上的人一提,朝洛甚寝宫去了。 寝屋内,长安见洛甚真的吃完了饭,松口气,他上前收碗筷,装不经意:“故大人做饭也有点本事,这酸萝卜看起来甚得皇上心意?” 洛甚这才垂眼瞧过去,只见那盛着酸萝卜的碟子里早已空空。 他神思游离了会儿,低声问:“故行之……回去了?” 长安心道果然,便告诉他:“故大人不肯回去,说是想在宫中学下如何伺候皇上,皇上您又没开口,奴才就给他找了间房间暂先住着。皇上,要让故大人住他原先的屋子吗?” 洛甚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处理,就在这时,门外再次传来响声,太监来报,说是故行之又到了。 长安:“……” 他看看洛甚:“要见吗?” 洛甚蹙起眉头,长安立马道:“那奴才去劝他离开。” 说罢不等洛甚开口,赶紧冲到门外,一句劝离的话刚溢上舌尖,瞧见人,傻了:“故大人,才不过一会儿,你怎得都这样了?” 故行之把那宫人丢到面前:“方才在过道发现他在偷皇上用过的药渣,说是平王指使,长安,这事得和皇上说一声。” 长安愣了愣,接着反应过来,审视的目光扫过地上那缩成一团的人,随后叫了两个侍卫把人拿下。 “送去刑司房审问,待皇上发落!”那宫人被架走,至于故行之—— 长安多问一句:“故大人可晓药理?” 故行之听他这么问,捏着药渣的手紧了紧:“长安,这药渣……是调理肠胃的?” 长安懵了下:“肠胃?”随后想到什么,他松了口气,“大人猜的不错。” 故行之敛了敛眼眸:“那这药渣……” “给奴才便是。”长安走下台阶,伸手要取,故行之把药渣递过去,在长安接手的那瞬,他却突然放手,接着在长安急忙去接药渣的同时,快步走向寝屋。 门被推开,洛甚抬眸看来,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不解,又在注意到故行之浑身湿透,正往下滴水时,两道眉头蹙着:“故行之,你怎么了?” 故行之瞧见了人,眉眼转柔,他踏步进去,可刚一抬脚,就听见水滴哗哒哒落地的声响。 他动作僵了下,然后慢慢慢慢,把脚放回去。 “皇上,臣来请功。” 洛甚:“……” 他瞧着故行之:“你有何功可请?” 故行之道:“臣抓到了偷皇上药渣的人。” 洛甚:“……” 他问:“就这个事,你也想来请功?” 故行之认真点点头:“不来请功,如何能见到皇上?” 洛甚眼眸一抬,眉头又蹙在一起:“故行之!” “臣在!”故行之低头,眼睛扫过洛甚,“请皇上不要生气。” 洛甚胸闷,他瞪了故行之一眼:“你不来朕就不会生气了,回去!” 故行之闻言抬头,可怜巴巴又难以置信地瞧着洛甚:“皇上这就让臣回去了么?” “不然?”洛甚反问,“你还真想要朕给你奖励?” 故行之摇摇头,然后状似无意:“臣不敢,只是那屋子没地方洗澡。” 洛甚眉头一压。 故行之动作幅度大,轻易弄得一地的水:“皇上,臣没衣服穿。” 洛甚:“……” “皇上,臣也没被子睡。” 洛甚:“……” 他扶额:“搬回你的院子睡!” 故行之复而抬眸,依旧是那可怜巴巴的:“见不着皇上,臣睡不下。” 洛甚:“……” 他呼吸不稳:“故行之,你别太过分!” 故行之便退后一步:“臣在外屋睡即可。” 洛甚气噎,他瞪着门口的人,那么大的人了,还用苦肉计,丢不丢人?要不要脸? 他心烦意乱着,长安这才蹭过来,挤进屋内:“皇上。” 洛甚见着长安,松一口气:“给故大人准备个好点的房间,安排沐浴,备件衣物,待明日——” 话没说完,门口的人忽然倒了。 两人齐齐一怔,洛甚下意识起身上前,正要伸手抱人,被慌张的长安赶紧拦下:“皇上,他体凉,别抱!” 洛甚压着眉心,见人躺在地上,可怜兮兮的,终究没忍心:“长安,把外屋收拾一下,叫几个宫人把人洗干净,换上衣服送过去。” 长安瞅着地上的人,叹了声气,把洛甚送回屋,接着走到门口,冲故行之道:“故大人醒醒,皇上让你去外屋睡。” 故行之依旧没动静,长安无奈,把里屋的门关上,故行之果然睁开眼,都不用他动手,自己起身往外屋去。 长安跟在他身后,小声道:“故大人方才不是说不施苦肉计么?” 故行之道:“那是方才的我。” 长安:“……” 他瞅着人的背影,默默无语。 故行之洗完澡换好衣服,洛甚已经睡了,为了防他去打扰洛甚,长安特地守在屋里,说是等他睡了再走。 故行之便问他:“平王的事,你知道多少?” 长安没法说:“故大人,奴才只是一介宫人。” 故行之盯着他瞧,长安也寸步不让,两人沉默对峙着,直到烛火跳动了下,长安这才再次出声:“故大人好生歇息,奴才先行告退。” 说罢,立刻退到门外去。 故行之的目光再次投向内屋。 夜深人静,屋外风卷沙走,故行之呼吸忽然重了下。 里屋的门很轻松被他打开,他走进屋内,一眼瞧到躺在床上,睡得安安静静的人。 他走到床边,借着月光,见人睡着却还心思沉重,眉头紧蹙,不自主伸出手去,临到半空,却想起自己浸过池水,手指泛凉,这才忍住冲动,将手收回。 屋里一把剑指着他,故行之毫不在意,只是坐在床边,一直看着洛甚。 今日的事情太多,多到他一时都忘记自己是为什么回来的。 他差些忘记,昨晚洛甚才刚给平王办过宴会。 差些忘记,洛甚故意将他支远,不让他参加。 故行之就这么坐着,待天色微亮,洛甚似是做的梦转好,眉头舒展开来,他这才起身离去。 屋内,某人举了一夜的剑,见他离开,方缓缓放下。 一早,洛甚转醒,睁眼便见长心趴在桌子上打瞌睡。 不仅是她,就连长安都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洛甚:“……你们俩昨晚干嘛去了?” 长安愤怒地批评:“都是故大人!” 长心也指指点点:“那个故大人啊,啧啧啧!” 洛甚:“……” 他眨眨眼,这两人立刻一通倒苦水,他听了半天才听明白话,眉心无奈地展平:“他起了么?” 长安道:“一早出去了,说是去散步。” 长心瞪大眼:“他不是一晚没睡么?” 洛甚瞧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瞬担心,但很快又被他压下去:“有说去哪吗?” 长安回忆了下,表情慢慢慢慢凝固住了:“回皇上,故大人没说,但他走的那个方向……好像是平王住处……” 洛甚心头一跳。 另一头。 “王爷,故大人求见。” 长青闻声一愣,昨夜派出去拿药的小厮没回来,安在洛甚身边的眼线也没了消息,他猜到是被人逮了,也猜到一早洛甚会过来。 但没想到先到的会是故行之? 他来做什么? 难道是故将军和他说了,他打算先洛甚一步来和自己结盟? 长青皱了皱眉头,出去见人。 外头,故行之一身黑衣,正站在墙前赏画。 那画是长青亲自所作,画的是野虎谋食,虎视眈眈瞧着山顶上可怜兮兮的猫,那猫浑身毛炸了个透彻,姿态生动鲜明,意义极深。 “故大人来找本王,有何事啊?”长青走上前,明知故问,见人在看自己的画作,忍不住多提一句,“本王拙作,让故大人见笑了。” “王爷好画工。”故行之牵了牵唇,向长青行了礼,他虽然有诸多问题急着问,但对方毕竟是个王爷。 长青淡然笑道:“故大人,昨天没在宴会上见着你,今日过来可要好好聊聊。” “王爷。”故行之肃着张脸,那态度明显可见。 长青的笑容收了,挑明问他:“故大人过来,是为了昨晚的事?” 故行之道:“王爷既已入宫,应当辅佐皇上处理公事,实不必操心皇上私事。” 他抬眸直视长青:“若皇上有何闪失,王爷难辞其咎。” “你在威胁本王?”长青右眉一挑,盯着故行之,“故大人,你或许是在宫里待久了,被蒙蔽了双眼,多出去走走罢。” 故行之眉头皱了皱:“敢问,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长青心道果然,也就故行之这个年轻的,会被洛甚拉拢:“本王知你年轻气盛,方回京城对诸事不甚了解,不过你应当也知道,皇上认了本王身份的原因罢?” 他垂眸扫着人的表情,看他脸色逐渐变青,唇又勾了勾:“故大人年轻有为,该如何抉择,本王觉得,故大人心里有数,不应会选错吧?” 长青虽无实权,但他明白,洛甚既然会选择让位,至少在让位前,他不会挑明。 既然如此,长青就要抓住时机,拉拢所有能拉拢的。 他视线一低,瞧见人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了,嘲讽一勾:“故大人,你与皇上相逢恨晚,本王十分感动,不过前程路上,还需往前看。” 那个废物皇帝,怎么比得过他? 一个在宫里都能被抓走的废物,如果故行之聪明些,也应该懂得站谁那边吧? 长青自信道:“故大人,若你想好,随时都可与本王联系。” 故行之敛了神色,冷淡道:“王爷,臣现在就可以给王爷回复。” 长青闻言,喜道:“故大人果然痛快。” 故行之抬起头,盯着他,目光犹如利剑刺出:“臣的皇上,只有一人。若他有何差错,王爷,臣全部会算在王爷头上!” 长青脸色骤变。 故行之丢下话,转身便走,他的气势太过肃重,叫一旁众人竟不敢上前。 长青脸绿了白,白了绿,气得攥紧掌心,他瞪眼瞧着故行之背影,喝道:“来人,把他拿下!” 但两旁的侍卫才上前两步,就被故行之的眼神斥退。 他忘了,有权力的是故行之和洛甚,并不是他。 长青只能眼睁睁瞧着人离开,却无法对人做什么,他胸口剧烈地起伏两下,怒极反笑:“恩澍,去告诉皇上,故行之将本王捅伤!” 说罢,他抬步走到一个侍卫面前,抽出他的长剑朝自己捅下去。 被叫到的小太监吓慌了神,连滚带爬跑出屋子,路上见到故行之,当即吓得尖叫起来。 故行之被那声尖叫吓得一愣,他抬眼扫去,见人直接腿上一软跌在地上,泪水和着鼻涕一起流出来。 他想起来这人是方才在长青宫里见过的太监,眯了眯眼,刚想问话,这时一阵脚步声走来,他抬眸瞧去,见是洛甚,便丢下那人快步走到洛甚身边。 “阿……皇上,今天身体还好些了吗?” 洛甚看他一切正常,担忧的表情缓了些,随即反应过来,脸冷了冷:“故大人既然身体恢复了,不如就回府去。” 故行之急忙辩驳:“皇上,臣今天……” 话没说完,一声哭哭啼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皇……皇上救命啊……皇上!” 洛甚闻言,抬眸瞧过去,见人吓得浑身哆嗦,问道:“你,发生什么事了?” “皇上,皇上救命!方才……方才故大人到平王宫中,捅伤了平王!” 在场众人脸色皆是一变。 故行之皱眉:“臣没做过这种事!” 洛甚看了他一眼,眉头稍凝,立刻赶往长青宫中。 宫内此刻一片混乱,洛甚踏进去时只见满屋碎屑,东西都被砍成两半,连带着那画作也是。 瞧见人进来,宫人齐齐跪下。 躺在床上的长青则青白着脸,露出可怜的目光:“皇上……恕,恕臣弟无法起身……行,行礼。” 洛甚眼眸狠狠一刺,他看了故行之一眼,又瞧着长青:“这是怎么回事?” 故行之冷冷瞧了长青一眼:“臣来见平王,问昨夜为何派人偷皇上的药渣,平王意下所指这江山即将换位,让臣站队,臣不愿,怒而离开。” 长青立刻弱声辩驳:“胡说!臣弟,臣弟从未说过这种话!” 他可怜地望向洛甚:“臣弟何苦自己伤自己?皇上,还请替臣弟作主!” 他说着,又牵动身上的伤口,立刻疼得一阵抽气。 洛甚目光扫去,长青伤的是腰,从刚刚长青还能大声辩驳来看,伤口应该不深,他走上前,道:“长青,你先别说话了。” 长青看他眉心皱紧,暗暗勾了下唇,然后咬住唇装柔弱。 洛甚伸手,微凉的指尖拨开他的衣物,缓缓露出缠着纱布的腰间。 洛甚问:“朕看看这伤,可以吧?” 长青点点头主动伸手去解纱布。 片刻后,那血红的伤就映入眸中。 洛甚胃里抽搐了下,被那血腥味勾得一阵反胃,他掐着掌心勉强忍下来,抬眼看去,脸色一点一点变了。 他问:“长青,你当真觉得朕不懂吗?” 长青表情凝住,惊恐地看着洛甚:“皇……皇上……” “被人刺的伤,和自己捅的,朕还是分得清的。”洛甚冷着眸子,“长青,陷害朝廷命官,即使你是王爷,也难逃牢狱。” 长青心口一窒,这不对,他这个招数用过,那时的洛甚明明不懂才是。 怎么会突然—— 他惊恐地望着洛甚:“皇,皇上,臣弟没有撒谎!” 但洛甚根本不想和他说完,转身便要走,情急之下,长青一把拉住洛甚的手腕:“皇上!求念在先皇面上,饶,饶臣弟一回!” 洛甚怒而甩开他的手,脸色更冷了:“长青,朕饶你数次了!” 唯独这次,他不想饶! 故行之见状,顾不得长青如何,赶紧上前扶住洛甚,见他脸色白得很,心又狠狠一揪,转头瞪向长青。 他说过的,若洛甚有些许差池,就会把帐记在长青头上。 长青惊怔着,他手上还残留着方才握住洛甚手腕的触感,一种诡异的猜测在他脑海里形成,他脑内有如风暴卷动,唇忍不住颤着:“臣,臣弟知错,还,还求皇上免去牢狱,臣弟在宫中,定然恪守本分,再不……再不胡作乱为。” 洛甚闻言,盯着他瞧了会儿,最后闭了闭眼:“牢狱,或是出宫,你自己选。” 长青爬下床,跪在地上,颤着声道:“臣弟,定在牢中努力改过自新。” 洛甚拂袖离开。 屋里侍卫被撤,只剩个恩澍守在他身边,慌张道:“王,王爷,他们,已经在,在外面了,怎么办啊王爷呜呜呜……” 长青抬眸,盯着洛甚离去的方向,明明人已经走远了,但他却好像还能瞧见人站在此处。 片刻后,他勾着唇笑了:“我就说,那故行之怎么对皇上这么忠心,原来……” 皇上肚里揣的他的种啊。 他想起小时候和洛甚一起聊天,聊到男女有别,傻傻的洛甚还奇怪地问他,为什么洛甚和别人不一样,他是不是女孩子。 虽然当时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但今日一见,他却是懂了。 也得感谢先皇为避免他继续待在京城先立功绩,逼他云游天下,他顺便略学了点医术。 他站起身,慢慢将纱布缠回去,接着吩咐恩澍:“你应该和本王被关在不同处,总之,如果前丞相的人去找你,你就告诉他,本王知晓了个关于皇帝的重大秘密,让他们借人给本王。” 恩澍茫然地瞧着长青:“真,真要和他们合作吗?万一被皇上发现了怎么办?” 长青扯着唇哈哈笑起来:“傻恩澍,不合作,你以为,现在的皇上,会乖乖把皇位让给本王吗?” 他早变心了。 他留着长青,不过是为了让长青顶他一阵。 “这皇位啊……还是自己抢来最踏实。” 长青笑着走出宫,见门口准备押他的士兵,又换成一副感激的乖巧模样,跟着众人离开。 恩澍亦步亦趋跟在后头,担忧地瞧着他,经过某一处,扫见在花园里的洛甚和故行之两人,他眼神瞬间凌厉了一下,随后又变回懵懂的蠢相。 洛甚和故行之的谈话声停了停。 洛甚见着人被押走了,这才叹了声气。 长青这人自从云游之后,性格就染上了污,断没有以前纯粹,这皇位若是给他,保不齐又闹出什么妖蛾子来。 洛甚是本想让他替位,自己好生下孩子,日子过得平淡些也不错,但如今瞧来,长青已废,如果这次还不能改正,他只能另寻他人。 至于故行之—— 他按了按额头:“今日的事,你可知错在哪?” 故行之低下头道歉:“臣知错了,臣不该贸然去找平王,给了他害臣的机会。” 倘若这事换个人,瞧不出这伤是自己刺的,多半罪就落到故行之身上。 再者,就算瞧出来,也有降罪给故行之的理由。 一,是长青为先皇钦点的平王,继位之臣, 二,是故行之手握兵权,可借机撤下。 若洛甚和故行之并未交好,长青此举,就是帮着洛甚,递来的刀,他为何不用? 也就洛甚愿意站在故行之这边,才切下长青这条路。 他本是想骂人,但又念及故行之是为什么去的,心就软了些。 “这种事,我只允许发生这一次。”洛甚喉咙滚了滚。 他放弃了长青,那只能找故行之。 毕竟这孩子,他也有份,不能不知情。 “故行之,朕有件事要告诉你。” 故行之听着声音,立刻站直了,他正色瞧着人,那眼神又软着,像是被遗弃的大狗好不容易被主人捡回来,那小心翼翼又满怀希望的神情,叫洛甚失声了一瞬。 片刻后,才继续道:“朕有了你的……” 话没说完,一道人影跑过来,冲他拱手:“皇上,属下有事秉报!” 那人抬头,熟悉的脸晃过,瞧见两人气氛不太对,他脸抽了下,声音弱弱:“属下秦承……有,有急事秉报。” 第39章 搞大 朕要自己来 “……” 洛甚不满地扫看过来:“秦承, 何事?” 秦承尴尬地低下头:“皇上,秦王在府中寻死,说要见皇上一面。” 虽然是被软.禁了, 但对方毕竟还是个亲王,要是有什么闪失, 他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秦承这才赶来皇宫, 问个处置。 洛甚狐疑地看向他:“寻死?” 洛铭那性格,会寻死? 秦承道:“秦王前些日都很安静, 不知怎的今天突然闹想死了。” 故行之道:“之前可有什么异常?” 秦承摇摇头。 一觉醒来, 秦王就和得了失心疯一样闹着要见皇上, 他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自从秦王被软.禁之后,秦王府都是由他看守,一只鸟都飞不进去, 理应不会有人通报什么,所以秦王这番闹, 只可能是他自己待不住了。 秦承问:“属下求问,接下来,皇上要过去吗?” 故行之立刻拒绝:“不行!” 他难以保证洛铭不会对洛甚动手。 “但是……如果不见皇上, 他真要寻死怎么办?拦吗?” “……” 虽然觉得不可能, 但…… 故行之抽了抽嘴角:“给他打晕。” 秦承看向洛甚。 洛甚不太想见人,点头同意了。 秦承立刻领命离开。 等他一走,故行之又粘上来:“皇上刚刚想和臣说什么?” 洛甚视线慌张移开。 故行之看他眼神, 直觉有什么重要的事,他凑过去, 洛甚便不自觉后退,一直退到墙根再无处可退,故行之也瞧着周围没有其他人来打扰, 这才松了口气。 他伸手过去,轻易抱住人,将脑袋埋到洛甚颈间,深吸了口气:“皇上……” 那呼吸喷在洛甚敏感的脖颈间,仿佛撩起了火,痒到心里去。 洛甚浑身都绷紧了。 “皇上,要和臣说些重要的事,是么?” 关于皇位? 关于那药? 还是……关于未来? 故行之全都想听。 “朕……先问问你,想入后宫,是你的真心话?” 方才聚起的勇气被秦承打散,洛甚只得先打着圈试探下故行之的看法。 故行之果然道:“只要能待在皇上身边,做什么都好。” “那朕……以后,可能会有孩子,你……能接受吗?”洛甚有些语无伦次,说完了见人瞪大眼睛,露出受伤的表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朕是说,朕的身体……有可能会……” 故行之茫然了片刻,慢慢反应过来,震惊了下:“皇上也会?” “也?”洛甚眯起眼睛。 “臣之前听家母提起过,说他们以前上战场打战的时候,曾经遇到过。”故行之赶紧解释。 那天听到的时候还没有感觉,也从没想过自己也能碰见。 不过如果洛甚也能怀孕,那…… 他的眼神扫向洛甚肚子。 “那皇上,臣可以努力一下吗?” 洛甚:“……” 他脸瞬间红了。 他恼怒地推开人,往旁边走了两步,凶凶的:“朕其实已经……” 刚张开口,就瞧见不远处过来几个人,领头的故将军一脸喜色。 故将军瞧见两人在这谈事,立刻刹住脚步,不打算上前打扰。 但洛甚已经瞧见了人,那刚聚起的一点勇气也瞬间散尽。 他气闷,他扭头过去,不知道该怎么发泄,干脆瞪了故行之一眼,咬了咬牙,转身往回走。 故行之傻眼了,怎么洛甚又生气了? 他呆呆看着洛甚的背影,凶得不行,这时身后传来故将军恨铁不成钢的声音:“你怎么又把皇上惹生气了?” 故行之:“……” 又? 他认真道:“爹,明明是你……” 故将军哼了一声:“虽然爹也有错,但主要错的还是你。” 谁把皇上肚子搞大了? 我不说,但某人心里应该明白。 故行之一噎:“儿就没解释清楚婚约的事,但爹您也没求证!” 故将军瞪他一眼,这臭小子还怪起老子来了? “爹不管,你还不快去哄皇上?不然等爹去哄吗?” 故行之:“……” 他脑补了下那个画面,顿时一悚,赶紧跑了。 但到了寝宫,故行之发现,洛甚又不理他了。 比之前好一点就是,洛甚虽然不搭理他,但也没阻止他进屋,就是那个眼神,每次看到他,都能一瞬间变恼。 他琢磨着,难道是因为他说,想搞大洛甚的肚子? 他脸红了红。 虽然……嗯,但如何可以,谁不想呢? 故行之蹭到洛甚身边,把刚洗好的果子递过去:“皇上。” 洛甚翻着奏折,闻声抬了下眼,目光先落到对面坐着的故将军身上:“故将军过来,还有其他的事吗?” 故将军恨铁不成钢地瞪故行之一眼:“臣过来只是给犬子送些衣物,这些日叫皇上费心了。” 洛甚轻哼了一声:“那不如把他领回去?” 故将军当场变脸:“那不行!” 洛甚一愣,问道:“怎么不行?” 故行之也愣住了,他只是一两天没回去,怎么还不让回家了? 故将军清了清嗓子说:“在故行之没让皇上消气前,臣家中暂时没有他的去处。” 他言下之意是,故家永远站在洛甚身边! 洛甚:“……” 他扫眼故行之,心道,这故将军卖儿子卖得还真快。 故行之则是苦了脸。 怎么一个个的,都拿他当跳板? 踩他就能得到皇上原谅吗? 那他怎么办! 故行之更难过了,他瞅了故将军一眼,后者很快领悟到他的意思,慢慢转过头去看风景。 洛甚正准备再去拿奏折,身侧人影突然覆下,一双手迅速揽过他的腰际和膝盖,接着下一秒,整个人被腾空抱起,某人迅速把他抱进隔屋,然后抵在门上抱住。 “故行之!”洛甚吓了一跳,伸手要去推他。 故行之却强硬地抱住人,怎么都不肯撒手:“皇上如何才能原谅臣?” 洛甚被他的气息一烘,整个人都热了:“你先放手。” 故行之手上紧了紧,他摇摇头,想也不想直接道:“臣不。” 他连家都没了,再放手,他去哪? 他已经可以窥见长安长心把他扫地出门的画面了。 何况,他不想再和洛甚这么僵持下去了。 故行之把脑袋搁在洛甚颈边:“皇上,只要你说,臣一定去做。” 洛甚被那呼吸勾得心痒,他低头,毛茸茸的脑袋拱来拱去,简直比狗还狗,他抬手按住人的后领:“故行之。” 故行之抬眸,先瞧见的便是那被抿得泛红的唇。 他喉结滚动了下。 “故行之,朕还没想好……”他现在脑袋乱得很,那么多的事情,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和故行之说。 故行之又一根筋,总是理解有差,他是恼故行之的傻,但更恼自己的说不出口。 他央着故行之:“再给朕一些时间。” 他会努力解决目前的问题,再好好和他说清。 故行之闻言,眸色暗了暗:“皇上,那为何不理臣?” 洛甚:“……” 他现在一瞧见故行之,就想到方才故行之认真说要搞大他肚子的样子…… 他怎么理? 洛甚脸又红了,他张了张口,故行之便覆上去。 唇齿相交,舌涎勾缠,门里时不时传来敲击门板的声音,门外的故将军脸红了红,默默起身离开。 他走到门外,正巧撞见长心在拔剑,拔一下,收一下,表情格外纠结,他干脆把人引到别处切磋武功。 屋内,故行之瞧见洛甚的唇比方才更红,他满足地勾起唇:“皇上,今晚臣还可以在外屋睡吗?” 洛甚被啃得失了魂,他脑袋钝如浆糊,压根细想不起来那是哪里,胡口应下:“随便你。” 接着生怕又被人逮住一阵啃,赶紧推门出去,再把门一关,腿上忍不住软了软。 他深吸了口气,转身时发现门口站着个人。 洛甚:“……” 他咳了声,那人立刻低下头。 他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走到椅子边坐下,拿起奏折:“秦王那怎么样了?” 秦承道:“按着故大人的法子,给他敲晕,下午敲了三回,这时不闹了。” 洛甚执笔的手一顿:“那他可有说为什么找朕?” “并无。”秦承说完,补充道,“他未过门的姑娘回家去了,兴许是找她?” 洛甚琢磨了下,那姑娘他派人去查过,身世清白,也和秦黄毫无关系,更和什么前丞相无关,洛铭找她也并无好处,所以要么是随便找来的人,要么是真心喜欢。 他问道:“那姑娘可有什么表示?” 秦承道:“那姑娘没来看过。” 洛甚敛下眸子:“继续看着,若有什么事,你再来汇报。” 秦承低头:“是。” “那赵小灵……”洛甚脑海里闪过她的脸,接着看向秦承,果然见人紧张起来。 他勾了勾唇:“你们如何了?” 秦承微微红了脸,他先前装风流子,装得太像,后面虽然和赵小灵相认,但赵小灵总嫌弃他,这段时间还好些…… “她……怀了属下的孩子,属下想娶她。” 洛甚笑道:“若她也是真心,可叫赵县丞上书,朕赐婚。” 秦承闻言,眼睛一亮,立刻抱拳:“谢皇上!” “行了,退下吧。”洛甚声音有些哑,和着黄昏景色,脸上闪过一瞬羡慕。 过了几日赵县丞果然上书来,洛甚痛快批了,赶在一众老臣高呼选秀前退朝。 最近个把月里,兴许是因为安稳了,老臣们见后宫太过安静,就想着念着要选秀。 他们吐槽洛甚总和故行之走得近,说故行之也生不出来孩子,洛甚到了年纪,应该成家了,先皇像他这个年纪,老婆都娶了俩。 洛甚瞧着那字眼,唇角一抽,心道能生孩子的,不就正坐在这给你们批奏折吗? 光是这种奏折都上了不下百本。 洛甚批着都想吐。 好在他已经不怎么害喜,遭罪的胃也渐渐养起来,吃的东西多了,成天都昏昏沉沉。 洛甚打了个哈欠,瞧了眼屋里。 自从那日起,每天下朝,故将军都会过来坐一会儿,多半是和长心切磋,少时是帮他处理些奏折。 故行之处理军务,时不时过来,就能瞧见洛甚和故将军相处和睦,唯独他依旧被人嫌弃,不仅只能睡在外屋,还爬不了床更见不到人。 他委屈了。 他盯着洛甚的肚子。 这样下去,他什么时候才能……呢? 感觉到有一束不太妙的目光投过来,洛甚后背毛了一下,他抬眸望过去,果然见是故行之正盯着他的肚子瞧。 时间过得很快,他这肚子都有点显怀了,洛甚下意识把衣服拢了拢:“故行之,你在看什么?” “皇上肚子……”故行之回过神来,见人立刻一脸警惕,立刻移开目光道,“臣没多想!” “……”洛甚按了按额头。 他倒是希望故行之能多想。 洛甚抽出一份名单:“故行之,你去问问这个案子。” 故行之上前接过,翻开看了眼,见是秦黄的。 那日抄了秦黄的家,但洛甚有一点始终想不通。 在洛铭微服出巡前,他们从未见过面,身份悬殊的关系,他们甚至不可能接触到,但秦黄是怎么联系上洛铭的? 这中间,是否有人牵线? 赵县丞那时和他同工同休,竟也分毫不察? “皇上意思是,在秦黄上任前,已经和秦王牵上线了,所以才让赵县丞毫无察觉?”故行之反应很快,这份奏折是秦黄供出的所有往来名单,他依着这份名单一个个查过去,一定能查到线索。 “不仅如此,皇上怀疑——是前前丞相?”故将军出声,他听着话,多半已经能确定了,“前丞相的人既然潜在秦王府,就说明他们已有往来,秦王的人不好派去交涉,但前丞相的人可以。” 洛甚点点头:“这上面需要找的人,朕都用朱砂圈起来了,你去探探虚实。” 故行之盯着名单,又瞧了眼洛甚。 这名单上画的红圈有点多,不过这里面,绝对不掺杂想支开他的意思……对吧? 洛甚见他犹豫,便问道:“故行之,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故行之盯着他看,见人一脸茫然,显然没想到那里去,他暗道是自己多心了,便把名单折起来放好:“臣立刻就去。” “嗯。”洛甚收回目光,又拿出一份奏折,等人在旁边站了站,最终貌似失落地离开了,他方松了口气。 还好,这次的目的没有暴露,故行之应该没……猜到他是故意的吧? 一旁的故将军狠狠心疼了下。 他问道:“皇上还不想告知行之此事吗?” 洛甚看了他一眼:“这事换成故将军,说得出口吗?” 于江山百姓,他是皇上,不是什么王爷,也不是普通人物,普通男子怀个孕,都能成为惊世奇谈,若他怀孕一事传出去,朝堂都要震荡。 他孩子依旧是皇家血脉不假,但他则会因为这副身体受人牵制。 一个大着肚子的皇帝,没有足以压下异心和纷乱传言的手段,即使有故行之护着,又能护到几时? 毕竟是先人打下的江山,他不希望这一切断在他的手里。 于故行之,他只是单纯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故将军喉咙一哽,他默默噤了声。 算了,这两孩子的事,还是交给他们自己去处理。 洛甚垂下眸子,他现在要做的事,就是保证在他生下孩子的这段期间,无人察觉。 —— 自从把名单交给故行之之后,他为了能尽快解决,基本回宫就是处理军中事务,出宫就是寻人查事,一连数日歇不住脚。 洛甚则是忙着查皇室卷宗。 他需要一个正当,正规,不会被人发现的理由,消失几个月甚至半年。 但翻来翻去,能不引起人怀疑,也不会遇到大臣突然上奏,安安静静无人打扰,也查不到他行踪的,也只有微服私访一条。 无奈之下,洛甚只能先敲定时间。 他择了半年时间出去,但这段时间,朝中事务不可无人打理,洛甚琢磨着,这段时间他可在宫外私宅安胎,让故行之和丞相代为主持,有重要的事再送到他手里。 这么想着,第二天,洛甚就在朝上提了。 反对声尤大,但洛甚心意已决再加上自先皇起便有这条规矩,各大臣只得忍。 “但皇上,此行没有故大人陪着您,一路定然凶险,还望三思!”丞相赶紧站出来。 胡闹!出宫了还怎么往你龙床塞人? 洛甚目光轻飘飘扫过去:“无妨,朕会将路线提前发给你们,况且还有故将军和朕同去,你们大可放心。” 闻言,底下的大臣们便沉默了。 先皇当年在微服私访期间就找到了真爱,那他们也可以把自己的女儿安排在洛甚私访的路上。 如果单靠选秀,那他们比不过丞相,但如果是微服私访,就有很大几率被洛甚看上。 能否让女儿入宫为妃,就凭此机会了。 洛甚见他们底下窃窃私语,但终归没有再反对,他松了口气。 接下来只要通知故行之就好了吧? “退朝。” 洛甚轻喝一声,旋即起身走人。 长安立刻上来扶人。 昨夜问了太医,说是一般四至五月才会显肚,他是男子,体质不太一样,这才堪堪三月半,肚子就吹气似的大了。 好在目前还不是太明显,用龙袍能掩住。 回到宫里,他立刻摒退众人,连带着长心也叫出去,这才换下龙袍,穿上轻便宽松的常服。 上了一天的朝,洛甚有些疲惫,他打了个哈欠,一转身,就对上了一双低沉的眸子。 洛甚心里一跳:“故行之,你怎么了?” 故行之多日不见洛甚,整个人都要发疯,他瞧着洛甚,不明白:“皇上为什么总是想支开臣?” 他原本以为自己忍得了,但他发现,根本不行。 光是这种被喜欢的人瞒着的感觉,就让他分外怀疑自己。 到底是不值得信任,还是有多么难以启齿,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支开他? 故行之成天忙着去查,就是不愿细想。 但他绕了一圈,发现那名单上圈出来的人,才多是无关紧要的。 他不信,把名单一个一个排查过去。 最终,结果让他觉得自己可笑透顶。 “为什么……”故行之将人逼到墙角。 洛甚看着心有些慌,他下意识想逃,但旋即一只手横过他撑在墙边,拦住了他的去路。 “故行之,你冷静点。”洛甚表情变了变,是他推得太频繁,把人推疯了? 故行之眼底晦涩,他瞧着人,心里疯狂不安着:“皇上为什么几次把臣支开?” 是他没有用?还是他不配得到信任? 他心头泛着凉,脑中着火,两头肆虐交缠,各不相让,声音越压越低,呼吸也越发粗重。 洛甚瞧着面前的人,灰扑扑的,眼里满是执拗,眸色深到看不见里面的自己,他一咯噔,心想完了,把人逼过头了。 他本能察觉到自己会有危险,但他无处可逃,只得硬着头皮给人顺毛:“故行之,你冷静些,故……” 故行之根本冷静不了,他将人摁在墙上,近乎疯狂地攫取。 衣服被人扯开,洛甚察觉那手不断往下,他下意识伸手去挡,却被对方擒住按到头顶。 洛甚清晰感觉到那只手游离过小腹,掌上的茧带来难耐的痒意,接着诡异地顿了下。 故行之往后退了些,那手在小腹上又摸了摸,接着绕到腰上,扫了一圈,有点奇怪:“皇上这肚子怎么大了?” 洛甚被摸得呼吸一紧,他眼眸润上了湿意,被他撩得气恼:“朕,朕吃多了!” 故行之又皱眉:“臣来时问过,皇上吃的都是正常的食量,前一段时间吃得更少。” 他记得那时洛甚和他说的是肠胃违和,如今顶多是调养回来。 再说,吃大肚子也不是这么个大法。 这肚子明明紧实得很。 故行之抬眸盯着人。 还是想和他撒谎? 洛甚就见,面前的人不知这会儿想到什么,方才还有些迷茫的眸子,这时逐渐转深,脸色也越来越黑。 他后背一紧,下一秒,就被打横抱起压至榻上。 洛甚咽了咽口水:“故、故行之,朕,朕和你说实话,朕……” 故行之没吭声,将被子一拉,连带着帘子缓缓垂落。 片刻后,洛甚把脑袋埋在枕头里,声音哽咽,他细长的手指缠着衣带,手腕因用力泛起些许薄红。 连带着脸上都是一片绯色,衬着那眼中的薄雾更显几分可怜。 故行之见状,心坎蓦地一软,他手忙脚乱,赶紧把人从被子里捞出来。 “朕,朕的肚子……”洛甚气得要命,这人,这人居然还按他肚子! 故行之茫然无措:“肚,肚子怎么了吗?” 洛甚狠狠捏他的肩膀肉,声音断断续续的:“那里面……里面……你的孩子……你……” 故行之怔住,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臣……把皇上肚子搞大了?” 洛甚更气了,他咬着唇,恼怒地瞪人,方才落过泪,现下眼角红着,看着更为可口。 故行之喉结滚了滚,他想继续,但瞧着人此刻这么生气,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总不好再欺负人吧? 他慢慢慢慢,把手收起来,洛甚看他动作,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意思?想跑了? 洛甚一把揪住人敞开的里衣,愤怒着:“你还想跑?” 不打算负责了? 故行之动作一停,面上露出点心虚和小心翼翼:“那……臣可以继续吗?” 洛甚气结,他干脆起身把人反压到床上,深吸了口气,磨着牙:“当然。” 不过,他要自己来! 前半场,屋内是细细密密的声响,伴随着洛甚委屈又霸道的拒绝,后半场,大概是某人实在忍不住,又把人弄哭了。 声响一直持续到夜深,长安把饭菜热了又热,终于在半夜给人送到桌子上。 “皇上,虽然太医昨晚才说过可以做,但皇上也太急了。”他不认同地摇摇头,某人明明昨晚听太医讲完,还红着脸辩驳说自己不会提前做的。 结果呢? 这不是故行之一来就……就顺水推舟了? 至于故行之—— 长安瞅了他一眼,神情带了些无可奈何:“都知道了?” 故行之表情餍足,此刻也乖得很,他坐在床上,一边给洛甚揉腰,一边认真点点头。 “那明日学着怎么伺候皇上吧。” 长安说完,长心突然在门口探个头进来,双眸亮晶晶的:“那皇上,纳故大人为妃的旨什么时候写啊?” 她是不是可以喝喜酒了?哦对了,等孩子生出来,该管她叫什么? 第40章 黑了 皇上是臣的 长心被长安捂着嘴拉下去, 顺带还给人贴心关上门。 屋内,刚闹腾完,洛甚整个人筋疲力尽, 头沾在枕头上就想睡觉。 故行之本要起身去洗澡,低头一瞧, 人已经睡过去了。 他只得将人抱起来往浴池去。 洛甚睡着时很安静, 任由他怎么动都没大反应,也就清理时会忍不住一缩, 然后把他抱得更紧。 故行之瞧着人, 又有些蠢蠢欲动, 他喉咙滚了滚,在洛甚额头上落了个吻,这才抱人出来。 “阿甚, 醒醒,吃点东西再睡。” “阿甚?” 洛甚被叫醒, 他睁开惺忪的眸子,恍惚着,看见人把饭送到嘴边了, 才张开嘴茫然地嚼着, 脑袋蹭到故行之肩上,慢慢又睡过去。 故行之没法,只能哄着他别立马睡着, 一边尽力给他多喂一点,但也就喂了半碗不到, 洛甚就彻底睡着不张口了。 他无奈把碗筷放到一边,抱着人上床。 床单全都换过,下午刚晒好的, 闻着松软温热。 洛甚碰到床,自然而然就抛弃某人的怀抱,立马滚进被子里,然后把被子一盖彻底睡过去。 某人的手还维持着抱人的姿势,怀里就这么空了。 故行之:“……” 他暗磨了磨牙,也跟着钻进去,将人紧紧抱进怀里,又怕让洛甚不舒服,小心翼翼松开些许,另一只手则摸上对方小腹,感觉到那处的隆起,眼眸深了深。 “为什么都不说呢?” 他还误会了,误会已经被人厌倦,误会洛甚的动机。 还以为…… 睡梦间,洛甚不安地动了动,小腹蹭过他掌心,带来惊奇的触感。 故行之瞬间绷紧,某人却毫无察觉,翻了个身蹭进他怀里,一直蹭到身上都染上故行之的气息,呼吸这才均匀平缓下来。 故行之眼神柔软下来,他拉过被子,将人好好围住,抱着人也睡过去。 多日的疲惫在这一夜释放,故行之头一次睡到天明。 他睁开眼,看到的第一眼却是…… “长心?” “干什么?不能是我?”长心眨了眨眼睛,直起身,琢磨着,“长的不错,但还是没皇上好看。” 故行之:“……” 他坐起身,看向一侧的床,空着,摸上去也是凉的,说明人起一段时间了,他问道:“皇上呢?” “唔,皇上去上朝了,皇上才不像你睡这么晚起床。” 故行之这才想起来洛甚还要上朝,那他昨天还闹了洛甚那么久,今天洛甚还早起,他…… 他赶紧下床,换上衣服往外走。 “你去哪?”长心赶紧喊住他。 故行之脚步一顿:“当然是去接皇上。” 顺便,把他近几日查到的消息说一下。 长心道:“皇上吩咐了,让你在这等着下朝,皇上有事要和你说。” 故行之闻言,这才停下脚步,他疑惑地看向长心,但长心这人相处多了,就能发现她脑子是一根筋,不会藏事,只会按着命令做事,她做不到察言观色,所以知道的应该不多。 至于长安,现在应该守在洛甚身边,他不知道到底要说什么,只能在屋里等。 闲着没事,故行之就去书房帮忙批点公务。 一不经意,瞥见旁边一包鼓囊囊的信封。 故行之把那信封勾出来,倒出里面的信件扫了一圈,发现是赵县丞案子,洛甚当初在秦黄家地下室找到的证据。 他粗略扫了一遍,呼吸忍不住重了些。 这里面的证据总共有两份,一份是洛甚从地下室找到的,另一份则应该是后来放进去的。 两份证据基本一致,只是角度不同。 地下室找到的,是秦黄和洛铭往来的信件,里面详细提到了洛铭当初的路线安排,上面还有洛铭亲自盖的章。 另一份则是朝廷在当时查到的所有线索,上面还有皇帝章印,明明已经全都查出来了,但不知何意一直放着不表,直到被洛甚找出来。 他眉心压了压。 当初先皇明明能帮洛甚洗清冤屈,也不至于让洛甚谋害洛铭的传言传了那么久。 长青那日的话从脑海里飘过。 故行之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午时,洛甚依着那群人的想法把路线规划了一遍又一遍,终于让所有大臣都有了塞女儿的机会,他哄得一众大臣喜上眉梢,快速把路线敲定。 然后,退朝。 长安担忧地凑上来:“这群大臣都很精明,皇上又如此冒险,真要全都依着他们吗?万一……” 洛甚道:“这路线就是给他们看的,和朕无关,即使他们没遇到朕,他们还敢公开说朕出尔反尔吗?” 他们强行参与到出巡路线,就是想赶在其他人之前给洛甚床上塞人,这是不齿的行径,因此,就算他们发现洛甚并没有依着路线走,也不会声张,更不会提醒别人,以免其他大臣找到线索,抢了先机。 自然,不是所有大臣都是这样的。 他们是真想看洛甚去微服私访,最后造福百姓。 当然,洛甚也不会用这半年多的时间享乐。 他走到屋前,想到屋里的人,唇微微勾了下。 就是得辛苦故行之了。 刚这么想着,长安推开屋门,洛甚抬步踏进,视线在屋里一扫,眉心压了压:“长心,人呢?” 屋里很安静,连个气都没有。 长安立刻翻了一圈,回来道:“长心似乎也出去了,不过她留了纸条,说跟着故大人。” 洛甚皱眉,他明明和长心说了,叫故行之别乱跑,他有事要说,怎么还是跑了? 他走进屋内,长安立刻让人去找,这时门口的小太监道:“回皇上,故大人似乎是往宫外去了。” 与此同时,洛甚也瞧见桌子上散乱的信封。 他唇扯了扯,走上前,拿起一封,那满目墨字再次印证了他的猜测。 洛甚将纸一捏,立刻往外走:“安排马车,朕去见长青。” 地牢内。 故行之很快找到正躺在草席上休息的长青。 长青虽被关在牢里,但又没有罪名,因此牢中的狱卒都不敢松神,待他还是以王爷的待遇。 他在这牢中甚至可以看书。 听到故行之过来,长青这才放下手里的书,端起已经凉了的茶水,慢慢嘬一口。 再抬眼,一双黑漆长靴立在面前。 长青微勾起唇:“故大人,怎么会突然过来?难道又想捅伤本王?” 故行之不禁皱起眉头:“平王,臣过来,问你一件事。” “你这是问话的态度?”长青嘲讽地瞧过去,那天的事已经让他清楚,故行之会站在洛甚身边,那与他,就是敌人。 单有洛甚,实在不堪一击,但因为故行之在,勉强需要耗费点力气。长青瞧着面前的人,长得确实好看,也难怪洛甚肯为他保着孩子。 不过…… 好看又如何? 他只是个从塞外回来的村野屠夫,能有什么建树? 长青继续瞧着他,忍不住感叹:“若是皇上聪明些,也不会被儿女情长牵制住。” 如果洛甚没那孩子,他可能都要放弃了。 可上天还是怜爱他,给他了这个机会。 长青自负满满,油盐不进。 故行之看他反应,心一点一点沉了。 这不就说明,那信是真的? 先皇,真想让洛甚让位给他? 故行之面对洛甚的时候是傻了些,但他不是不懂。 先皇留下来的圣旨,当初故将军劝他多和平王走动,洛甚的顾虑,他全都理解了。 故行之站起身,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 长青道:“故将军,先皇既然能让本王做继位之臣,便是告知大家,不要过于看重血统,选贤举能,否则,只能看着皇室没落。” 他眼神凌厉:“到底谁更适合这皇位,本王想,故大人心里应该清楚。” 说罢,长青目光扫到他紧握的手,轻声笑了:“倘若故大人追随本王,本王倒可以满足你,届时将他送于你,如何?” 故行之怒了。 他抽剑出鞘,把人吓得一激灵,赶紧喊道:“故行之!难道你真想杀了本王!” 闻声,外面的狱卒也赶紧跑进来,一阵脚步声欺近,长青扯起唇松口气笑了,但听着听着…… 好像人数多了点? 长青赶紧望向门口,只见一道明黄从门口大步进来,怒气冲冲的,那行路带风,像是能刮坏墙壁。 故行之也听到声音,他一转身,就被洛甚揪住了衣领,用身体掩盖住故行之手上的剑。 他咬牙,小声道:“给朕收了!” 故行之委屈,可他只能收剑。 等人整理好,不叫旁人看出什么,洛甚这才把目光投向长青。 长青立刻换了张脸,哆嗦着爬到角落里,冲故行之喊道:“故、故大人……你别杀本王了!” 故行之:“……” 他眉头一皱。 这人,着实戏精过分了。 他不悦地扫去目光。 长青又是一抖,他眼泪说掉就掉,可怜兮兮看向洛甚,似要央求洛甚的庇护:“皇……” “王爷,臣是来向您赔罪的。” 突然,故行之拱手出声,惊得长青静了一瞬,其余人也齐刷刷投来目光。 他惊恐地看向故行之,唇瓣颤着:“故,故大人,你明明是来——” “王爷,那日不小心误伤了您,还望王爷大人有大量,放过臣。” 长青惊了。 他呆呆看着故行之,那一本正经的,把刚刚那庞然的怒火敛得一干二净,连半点痕迹都无。 他呆滞了片刻,意识到故行之在做什么,于是立刻调转方向去找洛甚。 但他往左爬,故行之不着痕迹地转过去:“王爷,还请王爷不要再生气了。” 长青咬牙,哭着往右爬。 故行之转过身,拦住洛甚,情真意切地忏悔:“皇上,臣那日着实太冲动了,竟因王爷的几句挑拨就擅自出手,还望皇上恕罪!” 洛甚:“……” 他呆滞了…… 这个故行之,怎么比长青还会演? 长青那是卖可怜的演法,看着无不怜悯心动,纵然他再有错,都能被那几滴眼泪稀释成微小的问题。 但故行之反其道而行之,他大义凛然揽下过错,这正直的气派反倒让人觉得他有苦衷,下意识觉得他的行为都是有依可循,有法可追。 洛甚头一次看到长青吃瘪。 他暗掐了下掌心,以免自己笑出声。 旋即正色道:“故行之,你真是过来道歉的?” 故行之抬眸,心疼地瞧他一眼,接着点头:“是。” 长青这才回过神来,急忙拍门:“不!皇上!他是来杀臣弟的!” 洛甚故作茫然:“杀?这要怎么杀?” 他绕过故行之走上前,亲自查看锁链。 这锁上还多添了把锁,链子崭新无比,一旁的狱卒忙上前道:“皇上,这是平王进来时特地嘱咐属下去缠的。” “是么?”洛甚扫他一眼,“这锁是上好的玄铁锁,非普通刀剑能劈开,长青,他如何砍你?” 长青没想到会被这么阴回来,他脸抽了抽,急忙给自己找补:“那,那他吓唬臣弟!” 故行之接过话头,又道歉:“是臣不对,臣太过直白,大概是吓到王爷,让他误会了。” 洛甚叹气:“原来如此,那今日便是误会,长青,朕念你自小跟在朕的身边,再无功劳,亦有苦劳。” 他念着来都来了,有件事,干脆一并决定了:“待三月期满,便可前去洛西,念路途遥远,免了一年一期的返京。” 长青脸色刷得白了。 洛甚的意思……是放弃他了? 他难以置信望向洛甚。 洛甚怎么能…… 难道洛甚想大着肚子上朝? 他敢吗? 他想从洛甚的表情里,看出什么欲盖弥彰,或是什么试探玩笑。 但洛甚除了冰冷的眼神,半分希望都没留给他。 长青脑袋轰的一下炸了。 而故行之听到这话,也担心地望向洛甚。 他想怎么处理? “走吧。”洛甚转身,朝来路返回。 故行之最后看了长青一眼,却无意扫见他眸中疯狂一闪而过,故行之脚步顿了顿,心中感觉不妙,随后丢给长心一个眼神。 长心立刻跟到他身后。 “派个人盯着平王,如果他有任何要伤害皇上的苗头。”故行之顿了顿,薄唇微启,“杀。” 长心应令退下。 说完,故行之加快脚步跟上洛甚。 洛甚斜眸看他一眼,不满:“怎么突然跑去找他?害朕找你半天!” 故行之瞧着人急匆匆往回走,看似风风火火脾气十足,手却偷偷撑在腰上,他还以为洛甚真这么好体力能撑这么久,原来是只纸老虎。 他目光扫到周围,方才还跟着他们的士兵齐齐退下。 洛甚脚步一顿,回过头去,就见故行之走上来,一把将人抱起。 洛甚吓了一跳,急忙挣扎,接着就被故行之按回怀中。 “行了,别撑了,臣心疼。” 洛甚一愣,他抬眸看着故行之的下巴,默默缩进怀里,大大方方捏着腰:“朕昨晚就叫你别继续了。” 把朕累得。 故行之脚步一顿,他垂眸扫着洛甚,见人无辜地眨眼睛,好像根本没理解他的意思。 他无奈叹气:“臣是指——皇上受的委屈。” 洛甚茫然地眨了眨眼:“什么委屈?” “臣不懂,但臣能猜出来,皇上这身体,给皇上带过委屈。” “先皇想让位给平王,却绕这么大的圈子,皇上在里头如同提线木偶,被推来阻去,委屈。” “明明这位置是皇上让给平王的,平王却一口一个先皇地压您,皇上得不到相应的尊重,委屈。” “皇上明明是可以鲜衣怒马快乐活着,却要因为怀孕这事,瞒上瞒下瞒臣瞒您自己,现在还要思考如何瞒着朝廷生下孩子,委屈。” 洛甚愣住了。 他缓缓眨了下眼睛,说实话,自己也没想这么多,或许是说不敢想。 他现在是一国之君,有些事,也不能去想。 也从来没想过,会有人这么剥开他藏在内心最深处的事。 洛甚看向故行之,吸了口气,有些哽咽:“朕……无碍。” 那些事都过去了,他…… “洛甚。” 洛甚的表情收住,他睫毛轻颤,眨掉了一滴泪水,这才把脑袋靠到故行之肩上,也没在哭,就是失神靠着。 他小时候委屈过,但他没办法,先皇说母妃只剩下他一个孩子,如果洛甚再出点什么事,那先皇也没了生的念想。 他不敢有分毫难过。 洛甚长得像母妃,那个面容俊丽的女子,因此先皇最宠的便是他。 所有人都拥护着他。 他以为他是最受众人宠爱的那一个,却也在某天独自回宫时听闻几个贴身宫人对他议论纷纷。 自然,那些多嘴的宫人流放的流放,赐罪的赐罪。 但这么一来,剩余的人,看他的眼里也只剩下了害怕。 他早早学会自己洗澡自己穿衣,自己做事,减少了服侍的宫人,这种事也少见了。 但,也没人和他亲近。 他被先皇用尽一切呵护,也被所有人排斥在外。 他不敢和别人交朋友。 不然就像当年的长青,明明只有长青听过他的胡言乱语,却传到了别人的耳中。 他去质问,却见长青受伤,说是被人铐打审问才耐不住说了,他也傻呼呼原谅了长青。 可这也得不到长青的尊重。 回过神来,洛甚心想。 还好,还有长心,还有长安,也还有故行之。 他晃了晃腿:“故行之。” 故行之把人抱进屋里,放到榻上,闻声问:“想抱?” 洛甚本来想笑,但见故行之朝他张开双手。 莫名的,就觉得很安心。 他点点头,被故行之抱着躺在榻上。 两人瞧着帘顶,洛甚慢慢道:“朕……今天决定好,过两个月就微服出巡。” 故行之垂眸瞧着,明白了:“你是想在这段时间生下孩子?” “嗯。”洛甚从怀里摸出地契,“故将军都给朕办好了,到时候就在这生,不过……生之前,也得走走过场。” 总不能一个地方都不去。 故行之道:“那臣陪你。” “故老将军陪朕。”洛甚本来也是想他陪的,不过仔细想了想,风险太大。 朝中要是没人,就容易被人乘虚而入,而他让故行之守着皇宫,自己出去,更容易钓出前丞相等人。 一举两得,洛甚想一网打尽。 故行之不太赞同:“但你此去,也有风险,你不可能一次都不露面,但只要你露面,他们就得到了机会。” 洛甚靠在他肩上,把玩着手指头:“但……若朕不出面,以前丞相余党的防备心,也不会出动。” 他保证:“朕只去顶多两个月,之后立马回来,保证不再往外面跑。” 故行之还想反对,就被人按住嘴巴:“到时候,你一下朝,就能见到朕。” 故行之喉咙滚了滚。 虽然心动,但故行之对此行还是觉得危险,但他的嘴被洛甚捂着。 “朕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对方要的,不单是朕的命,不会立马杀死朕的。” 他想要的,是洛铭即位。 故行之眼眸深了深。 他看着洛甚的神色,知道阻止已经不可能,只能同意。 “那皇上,两个月为限,到时间若皇上还没回来,臣就算上天涯去海角,也要把皇上抓回。” 洛甚心道你抓就抓,他顶多是贪玩,反正结果都是回来。 接着却听故行之磨着牙哑着嗓音道:“臣会把皇上抓起来,哪都不许皇上去。” 洛甚:“……” 他,怎么,突然有点害怕…… 洛甚小心翼翼看过去,对上那双幽深的眸子,感觉后背毛毛的。 他确定了,果然是自己前两次玩脱了,把人玩黑了。 现在的故行之,好像……很难惹的样子。 “皇上,臣的意思是……”故行之出口就后悔了,他喜欢洛甚,最近似乎已经到了一个危险的地步,不愿意看洛甚离自己太远。 有些话,只能在心里说说,倘若说出口,是能把人吓跑的程度。 他刚刚也是一时嘴快。 故行之见人不说话,表情紧张起来,他坐起身,刚要解释,突然衣服被人一揪,洛甚勾着笑攀过来。 他附在故行之耳边,轻轻的:“那说定了。” 故行之顿时感觉嗓子干了。 他正要拉下帘子,这时屋外再次传来秦承的声音。 “皇上,属下秦承求见。” 屋里两人:“……” 第41章 护卫 秦王闹自杀 最近秦承很讨人嫌。 他自己也感觉到了。 尤其是接二连三撞见别人好事, 还偏偏存在感太强。 秦承挺直的后背有点毛,他眼睛偷偷扫过去,果然见故行之黑着脸正看他。 秦承腿有点软。 “打晕洛铭已经没用了么?”洛甚按了按额头, 实在想不出洛铭找他到底什么事,看来也只能亲自去一趟了。 他抬眸看向秦承, 刚要说话, 却见人这会儿额头就满是冷汗,像是被什么人吓到。 洛甚不动声色, 伸手扯了扯故行之的袖子, 身侧的阴沉气息瞬间消失, 秦承大松了口气,赶紧道:“皇上不然与故大人同去,这样也安全些。” 故行之附合着:“臣也过去吧。” 洛甚:“……” 他把手伸进某人袖里掐掌心。 还敢当着他的面吓唬属下, 胆肥了是吧! 谁知故行之胆肥得离谱,竟直接握住了他的手, 细细捏着。 洛甚赶忙要把手扯回来,但故行之怎么都不松手。 他不好意思被秦承再发现什么,赶紧给故行之使眼色, 故行之装没看见, 道:“秦承,你下去备辆马车。” 秦承早就想跑了,他赶紧应是, 接着起身退下。 顺便给他们把门关上。 门一关,某人又被摁进榻间, 被细细密密啃吻着。 屋外起风了,没关好的窗户砸在框上,震得洛甚一抖, 他眼眸清醒些许,往后退了些,提醒道:“秦承还在外面等着。” 故行之瞧着他衣领下被再次加深的痕迹 ,这才有几分满意。 稍时,在门外等候许久的秦承终于见人出来,他赶紧在马车旁上好马墩,瞧着故行之扶人上去,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看见洛甚上车的时候,腿好像又软了下。 秦承:“……” 他还是当没看见吧。 马车内,洛甚窝在故行之怀里吃果子。 青绿的果肉咬下去酸得牙软,洛甚小口小口吃着。 身后,故行之道:“那份名单臣去查过,发现确实是有这么一个人周旋于秦黄和秦王之间。” 洛甚闻言,正色道:“是谁?” “皇上还记得那日秦王身边的护卫?” 洛甚眸子茫然了片刻,逐渐想起来,那人曾经还把他推进池里过,不过那时他裹着人.皮面具,没被认出。 后来那护卫也被故行之关了,一直到洛铭以自甘被囚的条件交换,才把护卫换出来。 “是他?”洛甚有些震惊,他还从没往那个一根筋的护卫方向想过,就算这名单他自己来查,如果看到那护卫的名字,也顶多是认为护卫服从命令过去。 “嗯。”故行之道,“当年前丞相除了前皇后以外,还有一个私生子,前皇后派系没落,私生子便逃离京城娶妻生子,没曾想被先皇派去的人发现,前去斩杀。” 当时年幼的护卫正好出去游玩,并没有被发现。 等他回到家,便见自己父亲躺在血泊中奄奄一息,娘亲则哭晕过去。 之后,护卫隐姓埋名长大,跟随了洛铭。 至于秦黄秦家,则是因为他母亲曾是秦家母的妹妹,秦家母去世前,还和护卫的娘亲有过书信来往,护卫也受到过秦黄的接济。 “不过,自从秦王被囚,这个护卫也消失了。”故行之有些担心,毕竟那护卫怎么说也能把仇算到洛甚身上,而且现在还失踪了,说不定正躲到哪里,伺机对洛甚出手。 前有狼后有虎,肚子里还揣着崽,洛甚的处境艰难无比,此刻故行之只能陪在他身边,护着,小心翼翼着,把问题一点一点解决掉。 “所以,洛铭才急着找朕。”洛甚说完盖下眼帘,突然轻轻笑了。 “什么?”故行之懵了下,他低头看着洛甚毛茸茸的脑袋,渐渐反应过来,“秦王爷他——” 难道也喜欢男人? 洛甚摇摇头:“喜不喜欢不一定,但确实是为了那小护卫来的。” 要不是故行之提起来,他都快忘记了。 前几年,洛铭因总是在宫中找他麻烦,被先皇赶出宫,封了宅给他住着,之后没多久就招了那个护卫,也带进宫里。 洛铭和护卫每每进宫,都故意给洛甚找麻烦,有次被先皇抓住了,要罚那护卫,洛铭却突然和洛甚道歉。 大有服软的意思。 两人即使不是那层关系,主仆的情谊也很深了。 他被囚在府中,自然知道护卫会因私仇来找洛甚。 “他前段时间闹着要死等我过去,就是为了查探朕的消息,只要朕还活着,就说明护卫没动手。” “但今天这么着急,看来出事了。”故行之眉心压得更深。 洛甚点点头。 他目前没收到任何风声,也不知道洛铭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洛铭想亲自引洛甚出来,让护卫刺杀? 洛甚愣了下,他看看青绿的果子,喉咙有些梗。 那他…… 身后,故行之抱人的手一紧,磨了磨牙:“皇上……你真是刚刚才反应过来吗?” 别以为他没发现,刚洛甚分析的时候,语调平静循序渐进,看似是故行之在分析,但其实是被洛甚带着。 他能确定洛甚不知护卫的身份,但洛甚会想不到洛铭反常的原因么? 洛甚心虚了:“朕……只是基于你的汇报分析的,是否如此还不确定。” 他本来猜的是那个一走不回头的许水莹,所以也不算猜对了……对吧? 故行之闻声没了脾气,他还能怎么说? 刚见面时还以为洛甚只是个漂亮的废物,后面慢慢改观,看他确实有点君主的样子,结果没想到。 洛甚保护自己的本事没有,坑自己的本事倒是一套接一套。 要不是故行之执意跟过来,这路上,还能安全吗? 下一秒,洛甚冷不丁手中多了把冰冷的匕首,那匕首握柄处呈圆筒状,上面还有几个洞,看着像是短萧,刃身也极细,瞧着只能捅一捅果子,没什么大的能耐。 他惊讶地抬头看向故行之。 “阿甚,这匕首你拿着,以防不测。” 这是他前段时间查案时叫人定做的。 故行之握住他的手,将那匕首刃身收进短萧中,接着取出一条红绳穿过其中一个洞,系个活结挂到了洛甚的脖子上。 “一路凶险不得不防,给你普通匕首又怕你误伤到自己,所以臣特地找来给你。” 温热的呼吸喷在耳边,洛甚心跳又快了些。 他盯着那把短萧,只有巴掌大小,底下还有个机关,一按刃身就会刺出。 他有些新奇地按了两下,这时马车突然一个急刹,他没把握好力度,叫匕首戳到了掌心。 洛甚回过神,看到自己左掌鲜血冒出,愣住了。 故行之也愣住了。 故行之有点头大,他要把那句,洛甚最会坑他自己,这句话裱起来! 他正气结着,但这时外面传来厮杀声,应当是有人动手了,他只能先把那匕首收回重新给洛甚挂好,用随身软剑割下外袍做简单包扎。 车外,秦承一人抵五,有些不支。 “故大人,有刺客!车夫已亡,还请带皇上速速离开!” 秦承高声喊完,接着继续努力阻止着那五个人靠近,他将马车上的车夫尸体拉下去,这时,另一道黑影朝他冲来。 秦承本能闪避,却被那人抢了位置,黑衣人拉住马绳,立刻转了方向一路飞奔。 秦承:“……” 他瞪大眼睛,一只手还在半空没能收回,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马车跑了。 其他几个黑衣人见状,互相交换了个眼神,接着便要离开。 下一秒,方才还傻愣愣悲痛着主子被人拐跑的秦承,突然阴恻恻回到他们身后。 勾着带怒的笑:“各位,想去哪?” 那五个黑衣人同时背后一毛。 “不然,上刑部司坐坐?”秦承拔剑,剑刃打在空中发出铮鸣。 另一头,黑衣人一直驾着马车,背后,故行之一把剑抵在他的脖颈上。 黑衣人脖子一凉,下意识拉停了马。 车子晃了晃,但故行之站得极稳,那剑也稳当当抵在他脖颈处,只待他一个扭头,血撒黄土。 黑衣人胸口起伏了下,他闭上眼睛,等待身后人的发落。 这时,洛甚抱着刚捡起来的果子弯腰走出,看到这人,他给故行之使了个眼色:“绑起来,随朕一同去秦王府。” 黑衣人猛地睁开眸子。 洛甚咬了口果子,脆脆的,不怎么酸,他随手递给故行之:“你叫什么名字?” 黑衣人道:“我不去秦王府。” 洛甚又捡了颗果子,闻言愣了下:“但是朕要去。” 黑衣人指着旁边那颗树:“你们可以把我绑在这里,我等你们回来。” 洛甚笑了:“不愿意去,是因为你是洛铭身边的人,对吧?” 黑衣人不说话了。 “让朕猜猜,你不想去的原因,不是因为你怕被洛铭知道,而是——怕连累他?” 黑衣人猛地攥紧拳头。 洛甚瞧见了,但他假装不知道:“你可知,为了你,他寻死了好几天。” 黑衣人眸子颤了下,他咽了咽喉咙,在秦王府依旧还有他的人在,洛铭这段时间的情况他自然也知情,所以才挑了今天在路上埋伏。 他想着不能杀了洛甚,那他宁可死在路上,也绝对不要牵扯洛铭。 没想到,洛甚居然已经知道他了。 “朕暂时不会杀你的。”洛甚将那果子往衣服上擦了擦,“朕要看看你有多重要。” 他走进马车里,声音幽幽从里面传出来:“如果你现在寻死,朕就把你的尸体带过去给他。如果你在他的面前暴露身份,亦或说话等暗示什么,朕就当着他的面杀了你。你若不信,大可试试。走,去秦王府。” 故行之应下,将剑挑高,示意他驾车。 黑衣人呼吸发紧,他狠狠吸了口气,接着看向手里的马绳。 要去吗? 他犹豫着,还是拉紧了绳。 片刻后,秦王府。 此时黑衣人已经换了一身衣服,还戴上了面具,保证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出来长什么样。 他愤愤停好马车,瞪向车里的两人。 洛甚正好咬了颗果子,眉头颤了下,有点酸,故行之便递来杯水,让洛甚喝下压压酸。 接着才注意到马车停了,故行之起身先下,洛甚抱着果盘走到边上,踩在马墩上慢慢下车,全程故行之的手都护在洛甚身后,时不时还搀一把。 两人看着格外甜腻,只有黑衣人眼中的火越发的盛。 他不爽,咳了两声。 洛甚注意到人,眨眨眼,然后抬手过去。 黑衣人吓了一跳,忙朝后退开半步,但那只手已经糊上来。 黑衣人下意识要抬掌打去,就被另一束阴冷目光钉在原地,他一时移开注意,接着就感觉嘴里多了样什么。 他收回目光,就见洛甚把手往衣服上擦了擦,转身回到故行之身边。 “有些话,可不能乱说。”洛甚抬步进屋前,丢下这话。 黑衣人发了会儿怔,下意识咬上口中的果子,接着脸色一变,冲到树根下全吐了。 好……好酸! 他瞪向正进屋的两人,这两人,是魔鬼吗?! 为什么能吃这么酸的东西! 洛甚咔嚓又咬了一口。 他刚一踏进屋,就看见正准备往屋顶挂白绫的洛铭。 四目相对,两人都是一愣。 洛铭没想到人来得这么快,他瞧着底下两道人影,咬了咬牙,正要做好准备寻死,就听到底下来了一句。 “行之,他在做什么?” “回皇上,好像是在闹自杀。” 洛铭:“……” 什么好像,他就是好吗? 故行之问道:“皇上,要救下来吗?” 洛甚反问他:“开始了吗?” 洛铭:“……” 他心尖一颤,傻傻看向洛甚。 洛甚无辜地冲他眨眼睛:“等他自杀了再救。” 洛铭:“……” 他气结:“皇兄!” 洛甚当没听见,把咬下来的果肉吃掉,剩下的塞给故行之。 这盘果子不太行,只有几个酸的。 他把整个果盘都塞给故行之,不打算吃了。 故行之接过果盘,顺便去搬来一把椅子,让洛甚坐下来慢慢看。 洛铭:“……” 洛甚坐下了,但他发现,洛铭不动了。 他奇怪:“阿铭呀,你不动,是因为够不到吗?” 洛铭:“……” 胡说!他身高八尺,区区…… 洛铭捏紧了白绫。 他……他不是真想寻死啊! 故行之给他倒了杯温水,洛甚小口小口喝着,见人还在踌躇,于是大方道:“行之,去帮他一把。” 门口,刚进来的黑衣人正好听到这话。 他猛地抬头,就见屋里叠了七八把椅子,洛铭站在最上面,摇摇欲坠着,手里正握着一圈绑死的白绫。 黑衣人下巴一绷,他下意识走上前,一束目光便荡过来,只是轻轻一扫,就牵制住了他的动作。 黑衣人手攥得极紧,另一头,故行之走上前拱手:“秦王爷,臣来帮您——” 话没说完,顶上突然哗啦一声,故行之抬头,就见洛铭脚滑带倒了凳子椅子,人直直往下摔来。 故行之第一反应便是去护洛甚,那七八把椅子于半空中坠下,最高的直接摔断数截,底下的也不曾幸免。 黑衣人慌乱去救洛铭,但他武功不及,只堪堪保住了洛铭的小命。 鲜血从身下淌出,洛铭摔晕了过去。 另一边,洛甚毫发无伤,只是被吓到,眼眸都瞪圆了,滞了瞬,才反应过来,赶紧叫人。 片刻后,大夫包扎好伤口,冲洛甚道:“并无大碍,只需修养几日,只是脑袋磕到了地面,从那么高处落下,多少会有损伤,待王爷醒来,还需再观察观察。” 黑衣人一听,心顿时被揪紧,他瞪向洛甚。 洛甚无语,又问大夫:“那不会对他有什么影响吧? ” 大夫道:“性命上目前安全,也检查过王爷的身体,没有大碍,不影响日常走动。” 洛甚松了口气,大夫便告辞退下。 黑衣人又看了眼昏迷的洛铭,然后继续盯着洛甚。 洛甚被盯得烦了,索性道:“他现在,可更没法跟你跑了。” 黑衣人一愣,洛甚指了指床边一个小包裹,那显然是洛铭前段时间想引他出来一起跑路的。 他哽住了:“这……” 他难以置信看着床上的人,秦王爷,那个手段毒辣的人,会想和他走? “当然,是假的。”洛甚瞧着他身体发僵,自然也能猜出那面具下此刻的表情。 黑衣人更傻了:“你什么意思?” 一会儿说洛铭想跟他走,一会儿说是假的。 到底什么意思? 洛甚坐在椅子上,幽幽道:“朕只是将他的计划说给你听罢了。” 黑衣人眼里多了几分茫然。 “你是前丞相的孙子,和洛铭也算有几分血亲,他早就知晓你的计划,才放心用你,任你所为,你去秦黄那献计,他便配合着你来。” 洛甚食指轻敲了敲椅子把手:“你以为他是全身心的信任你,其实是你全身心的信任他,否则……你不会跟朕过来。” 但凡知道他的真性情,便知道这是洛铭的计。 洛铭前几日的闹自杀,便是等他去,他要真去了,就拿着包裹让他走,秦承定然会拿下他。 但他不来,洛甚早晚会查到秦黄,再通过洛铭的异常举动,知晓洛铭的意思。 洛甚只是将计就计,通过洛铭拿住他罢了。 可洛铭不仅供出他,甚至还能让他觉得洛铭可怜洛铭心善。 洛甚怜悯地瞧他一眼。 虽然和这人之间,大概有不可越过的仇,但想到他居然跟在洛铭身边这么久,还傻傻被人卖了,他就忍不住可怜一下。 “皇上……为什么要告诉我?”黑衣人声音有点颤。 洛甚眨了眨眼,他目光落到还躺在床上的人,唇轻轻勾了下:“大概是……不想让他好过吧。” 他不是没瞧见,洛铭看到人进来的时候,是因为心虚才踩滑了脚。 所以,把洛铭全部计划都说出来,这可能是唯一能打击到洛铭的手段。 黑衣人苦笑了下:“你说的对,但……” 他转过身,面对着洛甚:“倘若我此刻想撕破脸杀了你呢?” 一旁的故行之立刻上前,挡住洛甚,一把剑直直指向人:“你大可一试。” 洛甚躲在故行之身后,露出张脸:“朕……咳,朕自然做好万全的准备。” 故行之:“……” 真的? 这时,秦承也处理好那五个黑衣人,带着一队士兵回来。 听着外面的脚步声,黑衣人知道自己彻底无望,他走到床头,把那个包裹拿起来,却蓦地一顿。 这包裹……好轻。 黑衣人把包裹放到地上拆开来,就见里面放着一瓶——毒药。 他眸子猛地缩紧。 洛甚视线被挡住,根本看不见对方在干什么,他感觉好像有点不对,连忙叫故行之上前,但已经来不及。 黑衣人一口服下毒药,然后摔碎了药瓶,从里捡起一块碎片,直直掷进床头木中。 碎片上,还蜿蜒着流下一道血,顺着滴落到洛铭的掌心。 同时,黑衣人倒在地上,痛苦地倒下。 故行之上前,探了脉膊,只剩极其微弱的跳动,他犹豫着:“皇上,要救吗?” 洛甚看了他一眼,又看了洛铭一眼,迟疑着点头。 故行之立刻拿出一瓶百毒丸,趁着人还没彻底僵硬前喂下去,然后叫秦承进来把人带走。 屋里还漫着苦药味和血腥味,洛甚有点待不住,起身出去透气。 故行之跟在他身后,把门关上。 一出屋,洛甚就瞧见秦承回来,他问道:“秦承,那毒药怎么来的?” 他不是说,王府,绝不能有这东西吗? 秦承脸色也很凝重,他知道府里还有前丞相的人,但每次他们和洛铭见面,都要经过搜查,怎么会携带这东西进去? 到底是怎么带的? 故行之问道:“进去的人都检查过了?” 秦承用力点头:“绝对检查过了。” “那出去的人呢?” 秦承一愣:“出去……还要查吗?” 故行之了然了:“那个许水莹,家祖是制药的。” 所以,这药很可能是许水莹通过某种法子,把原料带进去,做好了再把痕迹抹掉离开。 秦承表情变了下,立刻请命:“那属下去抓她回来?” “顺便,把消息传下去,秦王爷中毒,严惩下毒之人!” 秦承立刻应道:“是!” 只要不罚他,做什么都行! “还有,秦承!罚俸半个月!” 秦承:“……” 冷风幽幽吹过,他存着养崽的钱,又少了半个月的。 洛甚气呼呼坐上马车,他本来计划都好好的,结果居然冒出个许水莹,要不是故行之有解药在手,这人就死了,他证据也要断了! 他越想越气,气着气着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故行之……” 故行之问:“怎么了?” “你怎么会随身带着解药?什么时候带着的?” 故行之道:“那日臣回故府,找……臣娘亲拿的。” 洛甚奇怪地看向他:“那日……你怎么突然找药?还是这种解药?” 他曾经听人说起过,当年皇后使计想害母妃,用的便是这种药,说是虽然能解百毒,但药性极其霸道,能迫人流产。 好在被先皇及时发现,阻止了皇后阴谋,之后皇宫里便不让用,全部转移出去了。 大概是念及解百毒,便赐给了故家,但故行之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要这百毒丸? “臣……臣那时以为……”故行之心虚了,他垂眼瞧着洛甚还不太明显的肚子,咽了咽嗓子,“臣……当时怀疑……皇上,咳,中……中毒。” 洛甚在他这般心虚的回话中,逐渐反应过来。 他生气了,抄起果盘朝故行之丢过去:“故、行、之!” 第42章 丑角 是行之当了 故行之又挨揍了。 被揍完, 还得负责把睡着的人背回宫里去,取来热毛巾给他擦拭身体。 故行之心里苦,他那时候也还不知道男人能怀孕, 当天听故夫人提起时也没敢往洛甚身上想过。 毕竟是皇帝,谁会往这方面联想? 结果也正因为如此, 才让两人几番误会, 差点就酿成大错。 他把毛巾又紧了紧水,随后坐到床边, 搂过洛甚给他擦手。 洛甚迷迷糊糊醒来, 困眼惺忪着, 瞧见故行之,哑声唤他:“故行之……” 故行之换了只手,闻声问道:“怎么了?” “你想朕当皇帝吗?”他垂着眸子, 内心还在迷茫。 他在刚认识故行之的那段时间,曾被激过, 起了当好皇帝的想法。 但转眼就怀了孩子,便又开始胆怯,不知如何是好。 他终究还是抉择不了, 却知道故行之只愿跟随自己。 那么……故行之能帮他决定的吧? 洛甚脑袋靠到他胸前, 握住故行之的手,将毛巾丢到一边,然后把那手摁在小腹上。 肚子稍稍鼓起, 但,以后会变更大。 故行之顿时心疼了。 他搂紧了人, 叹息着问:“皇上不想当了?” 洛甚眨眨眼睛,之前是这么想的,把皇位丢给长青, 自己做个闲散王爷,只要活得够单纯就行。 但是长青已经不能做为选择了,他有了异心,把皇位递出去,相当于递出一把准备刺向自己的刀。 洛甚不傻,没理由还惯着长青。 但要再找别人,也没有时间了。 或者洛铭? 那更是一把淬了毒的刀,洛甚给谁,都不能给他。 所以…… 只有自己硬着头皮上。 洛甚琢磨了一通,清醒了。 他不想当也没用,想保住自己的命,只有当这个皇帝。 他摇摇头,叹口气:“不,还是朕来吧。” 他不光是要为了自己,还要为了孩子呀。 故行之头一次察觉到自己的无能为力,他明白洛甚想要什么,但也给不了,这个国家,这个天下,这一切都需要有人撑着,而洛甚是其中的最优选。 他道:“我一直在。” 不论你做什么,我一直在。 洛甚睫毛颤了颤,他闻声沉默了片刻,忽然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望过来。 光一个眼神,就叫故行之嗓子发干。 榻帘缓缓坠下,故行之正要覆身而上,这时一只手突然撑上他的胸膛,接着撩开榻帘跑下床。 故行之还维持着姿势,瞧着人跑远的背影,愣住了。 不是要……那个吗? 是他理解错了? 屋外,洛甚拢了拢衣服,对长安道:“朕下午困了,想休息,不要让人来打扰朕。” 长安:“是,皇上。” 沉默了一会儿,洛甚着重道:“尤其是秦承!” 长安:“……” 他眨眨眼,听着洛甚欲盖弥彰的语气和微红的脸,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谴责地看洛甚两眼,后者却把门关得飞快。 洛甚跑进屋,刚掀开榻帘,里面就伸出来一双手,将他拉进去,人转瞬就被扒得干干净净,粗重的呼吸迅速交融,中间夹杂着声满足的喟叹。 没一会儿,屋里又传来洛甚克制的泣音。 长安叹了口气。 这个蠢皇上,怎么总喜欢找欺负呢? 瞧,又哭了吧? 他刚关好门,身后就冒出个人影,恭恭敬敬朝他拱手:“长安公公……” 长安眼角一抽,扭头过去,果然瞧见秦承的脸。 长安:“……” 他阴恻恻一笑:“秦公子,请您以后,悠着点过来。” 要不是他在,恐怕秦承别说半个月俸禄,下半年的都没了。 秦承闻言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瞧了眼他身后的门,咽咽嗓子:“……是。” 谢天谢地,俸禄保住了。 长安问道:“秦公子所来何事需要汇报?” 秦承此刻正在劫后余生的感叹中,并没有多想,直接道:“秦王身边的护卫毒已经解了,大概半个时辰就能醒,许水莹也已被拿下,正等候皇上发落。” 长安表情僵了一下,随后道:“行吧,你先去忙你的,这事等皇上完事了,奴家自会秉报。” 秦承感激地点点头,立刻跑了。 不知过了多久,屋里动静才停歇。 洛甚累得手指都动不了,他躺着,任由人给自己揉腰,心里暗暗决定,以后坚决不要大白天的就……了! 不然,一边想睡觉,还得爬起来处理公务! 洛甚撇了下嘴,扭过头,瞧着某人认真又温柔的眸子,眨了眨眼,道:“故行之,朕今天不想批奏折。” 故行之继续揉着他的腰,躺了许多日子,这腰终于有些肉了,但摸着还是很瘦,他琢磨着要再想方设法补回来点,这时听到洛甚的话,随后应道:“那明日再批。” 洛甚不满地皱起眉头。 “朕明日也不想批奏折。”他又嘟囔了一声,伸手勾住故行之的里衣,他不信现在故行之还听不懂。 故行之倒听懂了,他停下揉腰的动作,瞧人:“皇上想休息?” 洛甚立刻点点头。 那些奏折无非就是劝他尽快立后,充盈后宫,他烦都烦死了,少有那么几份提到民情,得翻多久才能找见,他都烦得不行。 “皇上,把活给别人干,是要付点报酬的。”故行之又开始解衣服。 洛甚本来眼巴巴望着,望着,望着…… 他惊了,某人居然吃完了不认帐! 他爬起来,一副被人骗身骗心的可怜样:“刚,刚不是……”他哽咽着,“刚做过吗?!” 故行之低头凑过去,喑哑着声音道:“刚那是男子的正常榻上生活,现在才是交易往来。” 说罢,又将人摁进了被褥中。 午后不知过了多久,洛甚躺在床上睡了一觉,再醒过来,天都昏了。 他朦朦胧胧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出去,随口喊道:“长安。” 长安立刻推门进屋:“皇上。” 他道:“故大人还在书房公务,需要奴去叫故大人过来吗?” 洛甚摇摇头:“下午,秦承没来过吗?” 长安道:“回皇上,秦公子没来过。” 洛甚奇怪地皱起眉头,琢磨了下时间,道:“让人去知会故行之一声,就说朕去见小护卫了。” 说罢,随手拿起一件外袍,便要出去。 长安赶紧叫人去通知,自己则跟上洛甚。 两人一路到了地牢,还没进去,就见地牢里闹哄哄的,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他眉心一压,长安上前通报,所有人皆是一慌,齐齐跪下。 见状,洛甚心中不妙的感觉更甚了。 他走过去,停在狱官的面前,凉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狱官抖着声音,哆哆嗦嗦道:“犯,犯人跑了……” 他头抵到地上,声音在颤:“今日押进来的黑衣人和一姑娘,都失踪了。” 洛甚眸子一紧:“秦承呢?” “回,回皇上,秦公子他,他去追人了……”狱官声音越发弱了,他说完便感觉到牢内气压骤然低沉,便没敢再吭声。 洛甚抬步走到关人的房间内,分别查看一番,脸色一点一点沉下去。 他走出牢房,被那潮湿发霉的气味熏得想吐:“狱官!” 狱官赶紧跪下:“臣在!” “大牢管理森严,如何把人看跑,你说!” 狱官想哭,他眼睛盯着地面,颤声道:“回,回皇上,半个时辰前,牢房例行清洁,许是那时候叫歹人得了空档跑走了。” 放走了犯人,这是杀头的罪,狱官意识到自己脑袋不保,不停地磕头乞求洛甚饶他一命。 洛甚闻声,被气到了:“如此小的差错,你也能犯?” 因为一次清洁,就把犯人放跑了,这种地牢,还能关住人吗? 而且…… “朕记得清洁是半年一次,有严格的制度守规,不该出现这种低级错误,为何今日突然要清洁地牢,为何没有按制度执行?!” 狱官头磕得更响了:“皇上恕罪!是臣办事不力!” 说着,他偷偷看了长安一眼。 洛甚自然注意到了,他也看向长安,然后又看向狱官:“你说。” “是,是长安公公过来时说牢房味道太重,要臣,臣尽快清洁,以免玷污龙体……” 狱官本是抱着讨好洛甚的心思派属下去办事,却没想到脑袋要不保,要早知道,就算是臭死!他也不敢吩咐下去! 洛甚眼神登时扫向长安:“长安,你突然来地牢做什么?” 长安委屈地垂眼:“奴近日看皇上老往地牢跑,怕皇上吃不消,便来提点提点,奴也没想到会出这种事。” 他跪下来磕头:“请皇上责罚!” 洛甚气结。 他知道长安是为了自己的身体,为了孩子着想,但…… 他眼眸深了深:“今日情况到底如何,详细说来!” 狱官含泪道:“今日下午听完长安公公的建议后,臣便派人去清洁地牢,也吩咐他们按着规章去做,是等事情都做完后,秦公子来看人才发现人跑了的。” 他说着,身后的人齐齐磕头:“求皇上恕罪!” 洛甚扫眼过去,问:“清洁的一共二十人?” “回,回皇上,当时一共二十一个人……”那人颤巍巍道,“在清洁结束后,那个人主动说要去洗池缸,便,便让他去了。” 结果,一去不回。 “池缸?” “回皇上,池缸已经找到,臣猜测,那犯人一个躲在池缸中,一人扮作狱卒,这才蒙混过视线,逃出地牢。”狱官越说心里越苦,不管如何,他这脑袋是注定要掉了。 洛甚胸口起伏了下。 他气得攥紧拳头,瞪着狱官,薄唇微启正要说话,门口传来急切的脚步声。 他循声望过去,就见秦承冲到门口,四目相对,秦承果断跪了:“属下办事不力,请皇上责罚!” 洛甚额前青筋一跳:“人没找回来?” 秦承低下头,露出那堪堪欲折的脖子。 洛甚咬着牙:“出口都锁了吗?” “锁了!”秦承连忙道,“臣发现时人还没跑远,已经锁定了几个区域,接下来只需缩紧范围查找,定能将人揪出来!” 洛甚气得不行,他扫着这屋子里的人,满满当当的,居然还看不住两个人,其中一个手无寸铁之力,另一个刚服过毒身体虚弱,就这!就这还看不住! 他气愤之余,扫了眼长安。 后者正把脑袋缩起来,一副无辜可怜的样子。 他心有点慌。 好在这时故行之也及时赶到,他瞧见牢外乌泱泱跪着的人,便知道出事了,赶紧进来安抚洛甚。 “发生什么了?”故行之走进来,先给洛甚行了礼,接着目光往他身后的空牢间一眺,明白了,“秦承,给你一晚上的时间,务必把人抓住!” 秦承松了口气,又偷偷看了眼洛甚。 不得不说,洛甚平时看着乖巧可欺,发起火来还是让人一惧,这种惧里还有几分对人的心疼,大有种,居然把皇上惹生气了,真是罪过的感觉。 洛甚见他没动作,眸子一眯,狠狠磨牙:“怎么?还不快去?” 他赶紧应是,立刻溜走。 故行之瞧人这么生气,心疼了,但在众人面前,又不好安抚,于是故作冷脸:“狱官,平王还在吧?” 狱官赶紧点头。 故行之松了口气:“叫人把这牢房全部加固,这段时间不得让任何人进入,严加看守,待秦承抓人回来,立刻上锁链!” 狱官立刻应是。 “今天的罪先给你压着,能不能将功抵过,全看你们自己。” 狱官都快哭了,他赶紧给故行之磕头。 故行之看向洛甚:“皇上,地牢阴湿,有污龙体,还请移驾。” 洛甚一张唇被抿得泛红,他气恼地扫了一圈人,目光最后落到长安身上,接着道:“长安,你也去领罚!” 长安应道:“是!” 他头微微抬起,就见一道明黄从面前扫过,接着是故行之的玄衣玄靴。 屋里静了静。 狱官慢慢起身,抬手摸着自己的脖子,顺手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我,我还以为我这脑袋要掉了。” 随即,他望向长安:“长安公公,你可害了我呀!” 长安垂眸起身,闻言,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这番定然叫洛甚起疑了吧? 牢外,洛甚快步走着,明显火气很大。 故行之赶紧将人拉住:“阿甚,他们跑不出去的,你且放心罢。” 但洛甚只是气恼地瞧着他,胸口起伏着。 故行之想不通,那两个人在牢中,会有人来劫狱是能猜到的,但洛甚为什么这么生气? 他脑子一转,想起方才长安也在。 一时失声:“甚……” 洛甚横瞪了眼牢房,恼着爬上马车。 故行之跟上去,正要问洛甚,就听他咬牙道:“去秦王府。” 车子晃动了下,朝秦王府驶去,故行之护住人以免撞到板子,安抚道:“他待在你身边多久了,总不会是洛铭的人吧?” 长安是宫中最合洛甚心意的宫人,也是从小跟着他的,故行之虽然怀疑过长安,但后面也打消了疑虑。 倘若长安是洛铭的人,他有不少的机会可以对洛甚暗下杀手,所以故行之并不觉得是长安背叛了。 但……今天的事,又是怎么回事? 洛甚喝了口水,压下心里的火气:“倘若长安是洛铭的人,自然不会在这时候暴露自己。” 他道:“长安只有两个可能,一,他不是内应,今天是被人陷害了。二,他是内应,但是被人抛弃了。” 洛甚不想怀疑,但如果长安不是内应,刚刚为什么不反驳?那些话,不都是长安自己说的? 长安不是不知道牢中的规矩,他为什么特地跑过去,就为了让狱卒清洗牢房,给那两人制造机会? 再者,如果光是这样,那两个人也不至于能跑得掉。 显然是有人背后在帮。 在宫里,能有这个本事的,也就长安了。 所以,洛甚能猜出来,长安是后者。 他气,气长安居然有另一个身份,且不是忠心于他。 他恼,恼长安这时候也不肯说实话。 长安那么痛快认下没一句废话,还在装可怜,不就是想赌一把洛甚不会杀了他? 洛甚不明白:“朕待他不薄。” 难道,没有一点让长安觉得他值得一个忠心吗? 故行之将人搂进怀里,轻拍着背安抚道:“这事还没有个结果,等把人抓回来,问问就清楚了,阿甚你别太生气,身体要紧。” 洛甚垂着睫毛,吸了吸鼻子:“朕……已经抓到了。” 故行之:“……” 他愣住:“那刚刚……” 洛甚把下巴搭在故行之肩膀上:“朕……骗他们的。” 他就是想抓人出来,看看宫里有谁在帮着洛铭。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把长安试探出来了。 洛甚道:“长心……一直盯着呢。” 长心只是不怎么出现,又不是不在他身边。 今天下午长安和秦承的对话,长安如何去地牢骗狱官,如何将那两个人偷出去,长心全都瞧着。 不仅如此,在长安走后,长心便把宫里那几个暗卫都叫出来,一人逮一个,把那两人拖走了。 他这边可谓铁证如山,虽然吓得秦承以为自己小命不保,但也让洛甚把自己气了个半死。 故行之一口气提起来:“这事你不和我说?” 他还以为洛甚傻愣愣被骗,却没想到洛甚瞒着他搞这么大? 所以终究是故行之自己当了丑角? 洛甚眨眨眼,随后捂住肚子,可怜巴巴地叫唤:“行之,朕肚子疼。” 故行之:“……” 他绷着下巴:“我还以为你留着那小护卫,是为了从他嘴里撬出洛铭和前丞相的事,也没想到你用来伤害自己,这气到肚子疼,不是你自找罪受?” 明明应该还有其他办法的,何苦这么直接,用刀刃去伤自己。 洛甚不心疼,没想过他会心疼? 故行之深刻意识到,最近的洛甚像是要飞了似的,一点一点在脱离他的保护。 再这样下去,洛甚早晚有一天会遍体鳞伤。 故行之眼眸深了深。 洛甚就见,他眼底复起那前几天才见过的,浓郁的黑色。 洛甚吓得抖了下,赶紧抱住人:“行之行之!你别生朕气!” 他有点慌了。 故行之盯着人,沉默了会儿,没吭声,伸手去按洛甚的小腹。 洛甚眼巴巴瞧着人,见他摸着摸着,大概是顾虑到肚子里的崽,眼底的黑色慢慢褪去,这才软声软语唤道:“行之?” “皇上,下次还敢?”故行之压下心里的火,抬眼看人。 洛甚立刻摇头:“朕,朕以后做什么决定都先问问你。” 说完琢磨了一下,又感觉不太对,明明是他在生气,怎么突然就变成故行之在生气了? 不是应该故行之哄他吗? 洛甚眉头一皱:“故行之……” 故行之抬手摸摸他脑袋:“阿甚,我唯一忍下的,是你微服出巡引前丞相出来,除此以外,我不会再让步了。” 任何伤,他都不想再让洛甚受了。 洛甚小心翼翼瞧着人。 他本来想嚣张一下把场子找回来的,但听了这话,气势又散了个干净。 沉默了片刻,洛甚点点头,算是妥协了。 故行之这才满意,他伸手环过洛甚的腰,轻轻揉着。 某人一下床就跑来跑去,还发了那么大一通火,现在又坐着马车颠簸,早受不了了,被这么一揉,果断钻进故行之怀里坐。 片刻后,到了秦王府。 洛甚踏进府内,就有下人上前秉报:“回皇上,秦王下午醒过一回,他……” “他怎么了?” 那下人犹豫着,开口道:“秦王好像失忆了。” 洛甚脚步一顿,惊疑地瞧着他:“失忆,确定?” 下人苦着脸:“秦王一醒过来,就问奴才是谁,周围的所有人都不认识,连管家也不认识,也不认识王府,大夫来瞧过,说是正常的,轻则十天半月能好,重则一辈子都想不起来了。” 说着,就到了寝屋门口。 里面传来洛铭慌张的声音:“你谁啊!我告诉你你别过来!否则,否则我自杀!” 洛甚:“……” 自杀也能威胁到人? 他和故行之交换了个眼神,随后推门而入。 屋内,洛铭正拿着床头木里钉着的碎瓷,那一抹明黄扫过,屋里众人齐齐跪下。 洛甚看着洛铭那呆傻的样子,有些新奇走过去,故行之怕洛铭伤到他,正要伸手去拦。 这时,洛铭突然丢下碎瓷,快速冲上去一把抱住洛甚:“你终于来了!呜呜呜他们欺负我!” 第43章 一更 他不打算管 洛甚整个人就愣住了。 他猛地往后退一步:“啥?” 洛铭见人往后跑, 他也赶紧往前一步,紧紧把人抱住,毛茸茸的脑袋搁人颈窝里蹭来蹭去:“你终于回来了!这里好可怕!呜呜呜呜!” 其他人见状, 立刻想上前分开两人,但又见人抱得那么紧, 便有些犹豫, 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洛甚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到胸前那颗脑袋上, 磨了磨牙:“阿铭, 你又想做什么?” 洛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一睁开眼睛,就发现没有记忆了,一群人围着他时说过他是王爷, 所以看到这道明黄,他心里便有了猜测。 听到这声唤, 他痛快应下:“阿铭害怕!” 洛甚:“……” 他瞧着突然变得胆小的洛铭,伸手揉了某人脑袋两把,深吸了口气:“你知道自己叫什么?” 洛铭回过神, 然后点点头:“他们刚刚和我说了, 说我叫洛铭,是个王爷。” 虽然他总觉得怪怪的,比如王爷的床头为什么会有道碎瓷片, 醒过来全府只有五个人陪床,但他们这么多人, 总不会和他开玩笑吧? 洛甚看他眸子干干净净,单纯无辜地望过来,眼神纯良中带着期待, 好像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到了自己身上。 他在赌自己会带他走? 洛甚有些新奇地笑了。 两人从小不对付,互相敌视那么久,他还是第一次看人露出过这种眼神。 他很难相信没有失忆的洛铭能冲他露出这样一副,把全部希望都押到他身上的表情。 差距这么大,想让人怀疑都难。 “对,你是王爷,秦王,是朕的弟弟。” 洛甚打量着人,他小时候幻想过洛铭能乖一点,但不是现在这种时候。 洛铭眨了下眼:“那……你是我哥哥?” 洛甚闻言,唇角一抽:“……是的。” “哥!!!”洛铭又是一个熊抱,本来抱得就够紧了,这下几乎要往洛甚身上跳去。 他还没来得及把腿夹到洛甚身上,就被人一把按住后领,连人扒下来丢回床上。 咚的一声,某人摔了。 洛铭被撞得腰背一疼,正要找洛甚给他做主,就看到故行之背对着他扶住洛甚,声音温柔的很:“皇上,你没哪里不舒服吧?” 洛甚轻摇了摇脑袋,这点力道他还是能撑得住的。 “既然秦王爷失忆了,就交给臣来处置吧。”故行之说着,冷冷地瞥过去一眼。 洛铭一听,懵了:“处置什么?哥,你不是来接我的?” 他问完,却见洛甚移开目光,他心头微慌。 这些人里面,他也就对洛甚稍微熟悉些,尤其两人还是兄弟,他自然也更信任洛甚,他爬到床尾,想再去抱洛甚,但刚起了个动作,就被故行之挡住了方向。 “王爷,还请自重。” 洛铭更慌了。 他可怜巴巴盯着洛甚的背影,声音像是要哭:“我,我做什么事了?” “王爷身边的人刺杀皇上,已经被捕且当场认供,臣需要王爷配合调查。” 洛铭抬头望着故行之,眼眸迷茫一瞬。 他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个黝黑的影子,然后快速闪过消失不见,同时心脏也跟着疼了下。 “可是,我失忆了呀。”洛铭脱口而出。 他又眼泪汪汪去看洛甚,哑声道:“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要治我的罪,这不公平!” 故行之眼眸更冷了几分。 他养的护卫,他制造的杀机,他设的圈套,他害的洛甚,现在难道要因为失忆了,就不判他了? 如果要等洛铭恢复记忆再判才算公平,那这公平,对洛甚来说,不更是不公? 故行之寒声道:“关于您的事,自然是有层层证据,都会交由王爷过目,不会滥杀无辜。” “证据……”洛铭惊得睁大双眼,他去看洛甚,洛甚绷着脸,面露不虞,其他下人—— 更是低头的低头,跑的跑。 没有一个站出来为他鸣不平。 洛铭心头跳了跳,他以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故行之道:“臣今日随皇上过来,便是请王爷进宫。” 洛铭下意识往后缩了缩,他继续盯着洛甚。 洛甚被盯得实在没眼看了,他默默蹭到故行之身后,拉了拉袖子。 故行之反手握住他的手指尖,轻捏了下。 “哥!!” 突然一声喊,把洛甚吓了一跳,他本能把手指往回抽,目光下意识扫过去,就对上那双眼泪花花的眸子。 他唇扯了扯。 洛铭哭道:“哥,你不能不管我!呜呜呜,我一点记忆都没有了,哥,你再不管我,我就要死了呜呜呜。” 洛铭一边哭着,一边观察故行之的反应,看他突然不悦地扫过来,哭声立马收了下:“呜呜,我的意思是……哥,能不能,把我关在能看见哥的地方?” 他……害怕。 故行之看了眼洛甚。 洛甚琢磨了下,淡淡道:“可。” 洛铭闻言,脸上逐渐露出欣喜,刚要笑起来,这时又想到什么,赶紧去看故行之,却见故行之表情依旧绷绷的,倒也没反对。 他这才松了口气,连滚带爬地下了床,要冲过去抱人。 半路又被故行之截住。 “秦王爷,请你自重。” 洛铭吸了吸鼻子,不满地看故行之一眼,接着冲洛甚道:“哥,弟弟,弟弟想抱你一下,不,不行吗?” “抱歉。”故行之打断他的发言,“王爷此刻依旧是有罪之身,再靠近皇上一次,可当谋反处置。” 洛铭被吓得浑身一抖,连忙往后退两步。 看这人一晚上确实惊慌失措的,故行之眼底的怀疑才淡了些,他转过身,拱手向洛甚道:“皇上,入夜了,还请回宫。” 洛甚今天本是要来问洛铭关于小护卫的事,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他失忆的消息,只好暂时先等等。 他转身往外走,洛铭随后被人绑着跟过去。 洛铭走出王府,瞧见门口两辆马车,洛甚上了第一辆,他便要走向第一辆,还没往那走两步,却见一旁的故行之很自然就坐进去,抬手敛下了帘子。 洛铭愣住了,然后那眼神,逐渐变得委屈。 身后,下人拱手道:“王爷,您的马车在后面。” 他吸了下鼻子,眼神还勾在洛甚的马车上,被人拉着往后面走。 因为此行要入宫,下人不得跟随,那下人只得把洛铭送上去自己离开。 临走前,他瞧着洛铭依旧伤心的表情,叹了口气:“小王爷,虽然您失忆了,但属下还得提醒您一句,失忆前,您和皇上水火不融,可不是兄亲弟恭的关系啊!” 洛铭听这话,泪水又啪嗒落下去了。 那下人一瞧,脸更僵了。 他有些一言难尽,但念着自己的身份,也不好多说什么,道了声:“还请王爷保重。”便赶紧下去。 马车幽幽朝皇宫驶去,洛铭慢条斯理取出手帕擦去脸上的泪花,随手撩起车帘往外瞧了眼。 叹了声道:“本王若不兄亲弟恭一下,如何能保住你们的命呢?” 另一头的马车内。 洛甚窝在故行之怀里,慢悠悠啃着果子。 故行之问他:“皇上真觉得他是失忆了?” 洛甚摇摇头:“不知道。” 说这洛铭失忆,洛甚实在不信。 洛铭向来会演,即使是真的,他也分不清。 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失忆,这名头已经冠上去了,就算他们急着明天就给洛铭降罪,恐怕到时候,反对的声音尤大。 “失忆了也挺好。”洛甚想起方才洛铭满脸挂泪的样子,有一瞬竟真觉得,要这人真失忆了,真这么乖就好了。 不过…… 他咽下果肉:“把消息散出去,有些人也该急了。” 故行之垂眸,应了声好。 片刻后,皇宫内。 洛甚一下马车,故行之便安排下去,宫中不少人得到了消息。 洛铭一脸小可怜的样子跟在他们身后,转了一圈,又增添了几分可信度。 长安听人回来,赶紧到门口守着,不一会儿就见洛甚和故行之走回来,身后还缀着个小尾巴。 待看清对方的脸,长安眉头狠狠皱了皱。 “长安。”洛甚脚步微顿,带着凉意的眸子扫过他的脸,随后是那轻轻颤着的肩背,“受罚了?” 长安默默低下头:“嗯,是奴应得的。” 洛甚板着个声音:“秦王要在宫里住一段时间,这几天,你就去负责他的衣食住行吧。” 长安心里一咯噔,猛地抬头。 他这是被抛弃了? 但洛甚根本不看他,说完话就往里面走。 洛铭赶紧也跟上去,跑到半路,后领子又被人揪起来。 身后传来故行之裹着冷意的声音:“秦王,这是要去哪?” 洛铭瞧着人要进屋了,拼命挣了挣,没挣动,不仅如此,双脚也腾空了,他抬腿在空气中蹬了蹬,气恼道:“没见皇兄进屋了吗?放开我,我也要进去!” 故行之闻言眉头一挑,带着不满:“秦王爷,这是皇上寝宫。” “对啊,我是皇上亲弟,不住这,住——” 话没说完,就被故行之抢白道:“王爷忘了,您现在是戴罪之身。” 他把人丢给一旁的长安:“把王爷领下去,戴上手铐脚镣,住进冷宫,直到他恢复为止。” 洛铭一瞬间瞪大了眼,他瞅着那道明黄进了屋,急忙要哭,然而才起了个调子,故行之就转过头来。 那眼神,凶巴巴的,洛铭被吓得收了声。 然后,他就瞧见,凶巴巴的人抬步走进屋里,反手关上门。 洛铭:“!!!” 他:“???” 什么意思? 他不能进去就算了,为什么故行之能进去? 待门关上,长安缓缓起身。 他目光扫过洛铭的脸,抬手道:“秦王爷,还请随奴来。” 洛铭依依不舍地将目光从洛甚屋子收回,闻言,向长安投去一个共患难的眼神:“你也是做错了事被皇上丢出来的吧?” 长安闻声脸色微变,他恼怒地瞪一眼洛铭:“奴不知王爷何意?” 一个失忆的人,还记得这事? “刚刚皇上身边的那个人和我……和本王说,本王犯了错事,要被立罪,还是本王求着才能进宫来,你被赐给本王,看来很不受皇上喜欢呀?” 洛铭无辜地眨眼睛,说着说着又落寞地吸了下鼻子:“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皇兄生气,你跟在皇兄身边,一定知道点什么吧?” 说完顿了下,自个儿摇摇头:“不,问你没用,如果你有用,也不会被丢出来了。” 长安膝盖一软,被气到失声。 他眯起眼睛,毫不留情嘴毒道:“在宫中犯了事,轻则杖责,重则掉脑袋,奴若真的做了不该做的事,还能在这伺候王爷吗?王爷,奴要是做了坏事,更不能来看守王爷了。” 他重重地念着“看守”两个字,仿佛泄愤般。 洛铭的表情瞬间就变了。 变得委屈:“你说的对,原来你和本王是不同的。所以你到底是犯了什么错事被罚呢?” 长安闻言,眼神凌利地望过去。 此时两人已经到了冷宫中,周围静得落针可闻,也没有外人在。 气氛一瞬变化,长安眸中带着锐利审视:“秦王爷,奴,只是偿还过去的债,奴的心,永远是皇上的。” 他几乎是挑明了:“奴,只会犯这一次错。” 说着,他微微勾起唇:“倒是王爷,如今失忆了,不如清醒地看看自己当初到底犯了什么错吧。” 洛铭惊得瞪大双眼。 他知道自己犯了错,洛甚会生气,洛甚身边的男人会生气,但他没听说过,连个奴才,也会冲他生气。 他到底做了些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洛铭扭过头,正要询问,却见长安已经走到门口,看样子是准备走了。 洛铭:“……” 他……不打算管我了? 洛铭慌了,他赶紧追上去,但长安走得飞快,洛铭追到门口时差点被关上的门打到鼻梁,他后怕地退后一步,等摸着鼻子走出去时,屋外已经没了人影。 凉风瑟瑟,洛铭杵在屋外,像只被遗弃的狗。 那个本该来给他喂粮的人,现在却跪在洛甚的屋前。 洛甚没出来,倒是长心出来看他。 长心手里抱着剑,严肃地望着长安:“长安,你背叛了皇上。” 长安垂眸,并没有否认:“仅此一次。” 长心拔剑:“我从不相信仅此一次。” 长安闭上眼睛:“那你动手。” 长心看着人月光下苍白的脸色,紧抿了下唇:“你不坦白一下?” 长安心下一紧,他知道依长心的性子,不会多嘴问问题,能让她动手前问话的,只可能是洛甚。 他看了眼屋子,明白这是洛甚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他眼眸渐渐暗淡。 “长心,我的为人,你应该清楚。”他垂着头,苦涩一笑,“他们于我有恩,我供出他们,就是恩将仇报。我若害了皇上,就是不忠不义,今天的事,我认。” “你的意思就是不说?”长心听得皱眉,什么乱七八糟的,这边也想报恩,那边也想报义,最终不还是让洛甚难过了? 反正只要让洛甚难过的,除了故行之,她杀了准没错! 眼瞧着长心又拔剑了,长安叹口气,缓缓闭上眼睛,只是那预料中的痛感迟迟不来,倒是冷风卷了又卷,吹得他脖颈麻木。 长安狐疑地皱起眉头。 长心向来是个干脆利落的人,不是会迟疑这么久的。 他心里一顿,忙睁开眼。 就见洛甚裹着袍站在他面前,那眼里,写满了失望。 至于长心,则是在一旁站着。 长安脸色变了下,他如何还是不希望让洛甚难过,毕竟自己从小和洛甚长大,洛甚比起别人,看着更没什么脑筋毫不在意,可也是更心思细腻容易受伤的人。 但……他也知道不可能。 长安垂着头跪着。 洛甚冷哼了声,盯着人,不满:“好一个忠义两全。” 长安垂着脑袋,没话说了。 洛甚看着却更为不满,他气没处撒,恨不得把人揪起来:“长安,你不是巧舌如簧,很能说吗?” 长安只道:“奴知罪,请皇上龙体为要,切勿伤到自己。” 洛甚深吸了口气,晚风很凉,他却毫无感觉,整个人都麻木了。 明明从小一起长大,他怎么能…… 为了别人,能这么伤他的心? 所以,终究还是他没重要过其他人,是吧? 洛甚气极反笑:“长安,朕暂时不会杀你。” 长安睫毛轻颤了颤,他知道洛甚要做什么了。 “如你猜测的那般,朕要用你引出他们。” 长安薄唇微动:“皇上请便。” 他和前丞相说过了,今日之后,两人再无瓜葛。 至于前丞相的人到底在哪,其实长安自己也不知道。 他当时的命是前丞相救的,但也就在小时候,先皇还在的时候,见过前丞相几次。 怀恩未报,才在前丞相等人被绞杀后,继续和对方的人来往。 只是,既然选择了报恩,就代表着要伤洛甚。 此事无两全法,他即使初衷是为了保护洛甚,但也是亏欠了。 洛甚瞧着人依旧无声,胸口发闷。 于是,那凉薄的话缓缓落下:“待事情结束之后,便流放塞外,不得回京。” 长安猛地抬起头。 洛甚转身进屋,不给他半点解释的机会。 长心也哼的一声,抱着剑跟进去。 屋外又只剩下一个长安。 他直挺挺跪着,冷风吹过,那被杖责过的后背再度发烫,好像要蹦裂开似的。 身后,从黑暗处走出来一道身影。 “长安,如此,你还要跟随他吗?” 第44章 二更 多了个皇夫 屋内, 灯火通明。 洛甚累了一天,早走不动路,乖乖躺在床上听训。 某人自从回来, 就很不满。 “白天刚和你说过,不要把自己置身在危险中。”故行之心里窝了气, 他没想到能快到这个地步。 洛甚故意把长安搁到洛铭身边, 一去试探洛铭到底有没有失忆,二能钓出来宫里其他前丞相的人。 接着又罚长安去塞外, 逼他起反心。 再者, 还有个洛铭被他们把持着, 即使那些人想放弃长安,也绝对不能放弃洛铭。 届时,皇宫必定动乱。 故行之自认有能力保住洛甚和崽, 但是他依然不能同意让洛甚去冒险。 他道:“阿甚,你选的时间是几时?” 洛甚听着迷迷糊糊, 扒拉了下手指头:“下月初一。” 也就剩不到三天。 故行之动作停了下,他深深看了洛甚一眼。 洛甚有点不安:“行之,你说……长安要真起了反心, 怎么办?” 他唯一赌的, 就是长安了。 长安知晓他那么多秘密,身份又如此尴尬,此刻洛甚不能拉拢, 更不能下旨砍头。 他摸着肚子。 长安知道这么重大的秘密,倘若他说出去, 必定能在微服出巡前搅得朝廷一团乱。 但长安一直都没说,说明…… 他眼里带了些微小的希望。 故行之冷着声打破:“我让长心盯着了,只要他开口, 就别想活着走出去。” 洛甚闻言,脑袋垂下,声音弱弱的:“那就希望他好好活到朕放他出宫的日子吧。” 故行之看他可怜巴巴的模样,心里软了软,倾身将人抱住,叹了声气:“行了,你也早些休息,别老想这些。” 洛甚点点头,他本来就觉得累,刚出去被长安那么一气,脑袋都不中用了,听到这话,身体就跟着松懈下来,不一会儿,呼吸便均匀平缓。 故行之见人睡熟了,这才轻手轻脚下了床,走到窗口边瞧着窗外跪着的人影。 那身影轻晃了晃,最终体力不支倒下,然后被一道黑影掠走。 故行之当即叫来长心,听她说是长安身边的暗卫,名唤秦枫。 “为什么长安身边有个暗卫?”他原本以为是洛甚的。 长心撇了下嘴:“以前小时候皇上老受别人背后欺负,长安就去和他们打架,没打过,有一次差点死了,先皇就给他赐了个护卫,后来那个护卫被偷偷弄死了,就换成秦枫。” 表面是给一个公公送护卫,实际是警告那些人,洛甚的人,就算是个宫人,先皇都护着。 长心说完,问道:“要去抢回来吗?” 故行之回头看了眼洛甚,人还在睡着,那眉头微微蹙起,显然是睡着了还在担心。 他叹了口气:“不必,由着他们去,你盯着些。” 长心点头,转身便跑了。 隔日一早,洛甚被屋外的声音吵醒。 他睁开眼睛,茫然地眨了眨,好片刻,才意识到早上了。 他摸索着爬起来,看床侧已经空了,接着屋外就再次传来声音:“本王要在这等着皇兄!” 长安咳了一声,哑着嗓子道:“秦王爷,你现在是什么身份,还敢来叨扰皇上?” 洛铭瞥他一眼,这人昨晚回来时发了高烧,他今天早上是想偷偷跑过来的,没想到长安这么顽强,居然也跟出来。 他磨了磨牙,要不是昨晚被秦枫盯着,他早就报复长安了。 “秦王爷,还请立即回去!”长安大声了些,说着牵动嗓子,又咳了起来。 洛甚在这咳嗽声中打开门,目光扫过两人,又看了眼在旁的宫人们,眉头不悦地抽了抽。 宫人们齐齐跪下。 洛铭本来要冲上去抱人,却被长安死死拽住衣服,强行摁到地上去。 然后,才揪着自己的衣领,克制着咳嗽下跪。 那脸色,苍白如纸。 洛甚心里疼了下,但转眼就把那点心疼藏了个一干二净:“你们一大早,在这做什么?” 洛铭欣喜道:“哥,哥,我来请安了!” 长安横他一眼,哑声道:“打扰到皇上休息,还望皇上恕罪!” 洛甚理了理衣服,把脖子上那点痕迹藏住,轻笑了一声:“洛铭,你好像还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洛铭睁着那张可怜无辜不懂事的眸子,眨呀眨的,从昨天到现在,好像还没人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以……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委屈地望着洛甚,“我刚失忆,什么都不记得了。” 底下的众人轻轻吸了口气。 洛甚微微一笑:“长安,领他回去,一道一道说清楚。” 长安立刻低头:“是。” 等洛甚离开,他立刻上前一把拎起洛铭,咳了两声:“走!” 洛铭被一病患拖回冷宫,临走前还望着洛甚的背影不放。 一直到他瞧见,洛甚看见故行之的身影,整个人就从郁闷不悦转变到心花怒放,快步走上前去。 洛铭犹豫了下,问长安:“本王这是要……多了个皇夫吗?” 为什么,这两个人,看着那么亲密无间? 饭一起吃,路一起走,车一起坐,甚至连房间也…… 长安咳了一声,瞪他:“秦王爷,奴才想,你应该关注的是自己还能不能从这冷宫踏出去才对。” 洛铭闻言,身体一抖,忙问道:“那长安,好长安,你快说说,本王到底做了些什么?” 长安呵呵一笑:“秦王,您订婚当日,在秦王府皇上遭刺杀,前些日,秦王身边的暗卫也去刺杀皇上。” 洛铭惊了:“好端端的,本王让人去刺杀皇上做什么?” 长安笑意更冷:“那就得问问王爷了。” 洛铭愁得抓头发:“可是,可是这些不都是别人做的,又不是本王做的。” 他突然紧紧握住长安的手,像是在握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长安,你说,这事没有本王亲自下令的证据,应该当不成是本王做的吧?” 长安一听,脸上又起了怒意:“王爷是想赖掉?这都是在王爷府上出的事,王爷还能当毫不知情?王爷觉得,谁是傻子?” “可,可本王不应当呀!”他急得走来走去,走着走着,突然就停下了,转身,继续用那满含希望的眼神瞧长安,“那个刺客,还有护卫,人还活着不?” 长安听明白了:“王爷是想让他们顶罪?” “不是不是,总得问清楚吧?到底是谁指使他们干的?” 长安冷冷道:“不必了,刺客已经坦白认供,护卫也已伏法。” 他收回目光,声音带着点报复后的颤抖:“还是王爷您亲自留的毒药,那日护卫服毒后,还把瓷片扎入王爷的床头木。” 洛铭心脏猛地一紧。 他就说为什么一醒来就看到那瓷块,原来竟是……竟是…… 脑海里又闪过一道黑影,他噤了声,大受打击般坐着不动了。 长安也累得不行,干脆坐到地上休息。 两人对视一眼,长安哼地一声又扭过头去。 洛铭深深绝望了。 他摸索着爬起来,想跑去找洛甚,结果刚到门口,就被一道黑影拦住去路。 秦枫冷着脸,一把剑横在门口:“王爷,想死吗?” 洛铭:“……” 他安分了,他不敢动了,他默默缩在角落,瞧着秦枫走进屋里,把药放到地上,然后抱起昏迷的长安进内屋去。 良久,洛铭才突然回过神来,急忙往里屋跑去:“等等,你们睡里屋,本王睡哪?!!” 屋内,秦枫冷眼一扫,洛铭又怂了,他慢慢往门口退,一边道:“行吧行吧,里屋给你们,本王睡外屋,行了吧!” 他挪回外屋,恨恨地关上门。 然后躺到硬梆梆的床上,瞧着屋顶,绝望地想,这里还不如王府呢。 想着想着,他慢悠悠睡着了。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到微服出巡,也就剩了一天。 这几天里,皇宫内诡异的安静下来,没有半点风声。 洛甚每日还是照常上朝下朝,仿佛宫里从没多个洛铭。 况且朝中也没人敢吭声。 洛甚遭遇洛铭护卫行刺这事,就算洛甚想立马杀了洛铭都行。 他现在此举,已经是最大的龙恩了。 因此朝中站洛铭一派的,全都收着尾巴做人,乖乖为洛甚出巡一事献计。 洛甚心满意足,眼神得意地扫过众人,瞧见故行之时,那腰忍不住又酸了下。 这几天,虽然朝堂上给洛甚找的事少了,但某人给他找的事是越来越多了。 他感觉自己有点吃不消…… 毕竟,昨晚才闹到了后半夜,今天要是再来…… 洛甚心虚地移开目光,咳了两声:“大家都退下吧。” 众人闻言,赶紧走得走,跑得跑,都赶着回去安排出巡塞人的事,没空在这和洛甚再打个太极试探。 倒依旧只有故行之留在最后。 经过的大臣们都忍不住夸赞:“故大人真是忠心为皇上,每次都是最后一个走。” “对啊对啊,也不知道他那个心上人找得怎么样了,要不是他已经有心上人了,本官都想拉他当女婿。” “得了吧,就算他没有心上人,以他故家的身份地位,那也是他挑你们。” “话说……故大人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找到那姑娘?是不是找错了?” 突然有人问出声,众人一怔,旋即哈哈大笑道:“怎么会找错,难道那人不是个女子,而是男子?” 笑完,那人愣了下。 皇上都下旨了,如果那姑娘是普通人家子女,定然不敢瞒着藏着,肯定得交出来,如果是什么达官贵人家的,更会攀着故行之这枝,就算是什么风尘花柳之地,有故行之赎身,还有皇上赐婚,她们会不愿意? 再者,就算不愿意,也要知会故行之一声,让他把这旨撤了。 但现在什么动静都没,那大概率就是…… 方才还哈哈大笑的几个官员哽住了,他们互相望望,眼神里多了几分猜测。 “倘若……故大人真有这方面的癖好,那咱皇上岂不就……” 剩下的话没说出口,但几个人都后背一抖,惊悚地望着大殿的方向。 此刻,殿门紧闭,在殿内的小屋里,洛甚紧紧揪着垂落的龙袍,后背抵在冰凉的墙壁上,两边不同的温度激得他头皮发紧,忍不住一口咬在某人肩膀上。 疼得抽气。 故行之吻住他的唇,含下洛甚那声呜咽,随手勾住他的乌丝。 那龙冠早被他随手摘了,此刻洛甚头上什么装饰都没有,连束发的带子都被拿走另作用途。 乌丝被迫垂落,更衬得那泛红的脸勾人不休。 “等,等朕换件衣服……”洛甚努力推拒着人,他眼瞧着龙袍将掉不掉,某人恶趣味着,还帮他把龙袍重新挂上来。 金丝磨着皮肤,擦出红印。 “皇上。”故行之唤完,果然见人脸上更红一分,他压低声音,又唤了一声,直把人唤到浑身都红了,将脑袋埋到他怀里,仿佛整个人都烧了似的,他这才把洛甚捞出来,摁到墙上用力吻去。 直把人理智吻没了,洛甚恍恍惚惚,故行之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乖巧得不可思议。 日渐入山,某人让宫人清了宫道,一路把洛甚抱回宫去。 洛甚昏昏沉沉,睁开眼,朦胧间瞧见裹在身上的龙袍皱得一团乱,某人正在旁侧试水温,他呼吸一紧,脑海里想起方才的混乱。 “故、行、之!”洛甚生气了,他一把将那袍服丢到故行之头上,翻身坐起,满脸薄红,眼里满是恼怒。 他,他居然…… 洛甚被气得发晕,这让他以后怎么穿着上朝? 故行之被砸得踉跄了下,他赶紧抱起龙袍,还没走过去,就见洛甚拿起枕头要砸他。 那模样,像极了他刚进宫那天,洛甚因为醉酒昏昏沉沉,以为看见的故行之是梦里的,抄起枕头砸他,又心疼地爬下榻去捡枕头。 那一刻,故行之便心软了。 洛甚撑着身体爬起来,委屈地瞪他一眼,接着便要下榻去捡枕头。 脚刚触到地面,便猛地一软,整个人朝前扑去,好在故行之眼疾手快接住,连带着枕头一起抱回榻上。 洛甚不高兴,人钻进被子里,只露了个后脑勺给他。 故行之心里一咯噔。 这是……把人惹毛了? 他悻悻上前,伸手碰了碰洛甚:“阿甚?” 洛甚不应,也不理他。 那小脸埋在被子里,只有露出的耳朵尖红到滴血。 故行之莫名笑了,他凑过去,轻轻咬上那耳尖,便听被子里传来低低一声惊呼,某人急切地翻过身来,扬手打去。 故行之抬手接下,然后…… 青幔翻飞。 隔天,洛甚是被抱上马车的,他还在呼呼大睡。 某人欺负了他一天,这才没敢使小脾气反对他出巡,还乖乖送人出去。 只是那不舍的眼神,任谁看了都不忍心。 所以洛甚干脆装睡,直接不看。 马车缓缓驶动,直到洛甚感觉车后没人在跟了,这才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 车外,故将军心疼了下:“皇上醒了?” “嗯。”洛甚正要爬起来,这时脸色微变,心里骂了故行之一句,又慢慢慢慢躺下了,“故将军……” “臣在。”故将军靠近了些,正打算听皇令。 然后就听到洛甚咬牙切齿道:“故行之……是不是属狗的?” 为什么……这么有能耐…… 还…… 故将军老脸一红,赶紧退下去。 洛甚躺在马车榻上,身下的被褥垫了好几层,也算软和,旁边还有点心茶水,他压根不需要爬起来,就能安心享受着。 他稍微撑坐靠在板上,随手拿了个果子,用随身带的小匕首削掉皮,小口小口啃着。 手掌心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段时间故行之拿了那匕首重新改造了下,里面还多了几根针,一按机关便会袭出。 故行之昨晚拿出来的时候,说是为了避免洛甚再像那天一样误伤自己才设计的,又把洛甚气到,哄了大半天才哄好。 他方才愿意把这东西挂到脖子上。 洛甚吃完果子,翻出被子下的行驶路线。 第一站要去的地方离京城不远,大家警惕心也高,所以对方不会贸然行动,不过总要小心为上,因此故行之提前三天就在郊外布置了眼线。 故将军找到客栈,走到马车边试探着问:“公子,客栈到了,要我扶您下来吗?” 洛甚慢慢把纸折好,塞回怀中,然后,他手正要掀开帘子,车外忽然一阵骚动。 “这是哪家的马车,怎么停这了?” “不知道这客栈的主子是谁吗?” 故将军脸一黑,扭头扫去,就见另一辆马车嚣张地停在对面,旁侧下人十分趾高气昂:“说你呢,臭老头子,还不快带着你主子滚边上去?” 故将军握着马绳的手指颤了下。 臭老头子? 他闭上眼,再扭头看过去时,脸上带起了慈祥的微笑:“小伙子,你瞧,我是老头子吗?” 他再老也是个将军,头也没白腿也利索,出手再打十个像这干巴巴的下人完全没问题,怎么就…… 臭老头子? 他生气了! 车里,洛甚听着话,本能颤了下。 他赶紧掀开车帘,正巧对面的人也撩起帘子,一眼瞧见他,顿时怔住了。 “故伯,别和他一般见识!”洛甚拉架道,“他眼睛不好使,关爱残废是我们应当的。” 那下人正嚣张,一听这话,顿时瞪大眼睛:“你说我残废?” 洛甚快速扫他一眼,立马又收回目光:“还磕碜。” 众人:“……” 第45章 柳况 扇他两巴掌 那下人被气得龇牙咧嘴, 冲上前骂道:“你说谁磕碜?” 洛甚装不知情,问故将军:“谁磕碜?” 故将军心领神会:“老朽不知。” 洛甚扭头去问车夫:“是谁磕碜?” 车夫绷着张脸,提着气道:“小的不知。” 洛甚笑了, 问那下人:“是谁磕碜?” 在场的都问了一圈,就除了他和他主子, 那是谁磕碜? 洛甚话问完, 慢吞吞下车,故将军连忙去扶, 小心翼翼将手把在他的腰上, 借力带下来。 他的动作沉稳有力, 洛甚有些惊讶,不知道原来习武的人力气都这么大,昨天故行之把他摁在墙上的时候, 也能单手抵着。 然而这惊讶不过一秒,接着就被那下人陡然拔高的音调带了回来。 “好呀, 你居然说我主子磕碜,你好大的胆子!” 洛甚脚崴了下。 转头,震惊看人。 对面, 还在马车上的柳况也惊了下, 他瞪大眸子,难以置信瞧着这素日在自己身边贴身伺候的小厮。 原来这小厮竟然觉得他磕碜? 那下人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洛甚, 刚骂完,就感觉背后突然毛毛的。 他唇扯了两下, 气势一下子虚了,声音弱弱的:“难,难不成你觉得我磕碜?” 还难不成? 洛甚更惊了。 他瞧着下人背后马车上的柳况, 那脸都黑成炭了,这人还能再多给自己补次刀? 这……没救了吧? 洛甚直觉这两人要处理家务事,于是便拉了拉故将军,小声道:“快走!” 故将军本来想看戏的,听到这话,也想起来洛甚的身体不宜吹风,便扶人进屋。 柳况眼神晃了下,瞧洛甚脚步虚浮,身体泛软,像是被他们吓到了,便不满地皱起眉头,又瞪了下人一眼。 下人后背凉凉,默默往边上移:“那个……公子……” 他眨巴着眼睛,一点一点挪回脑袋:“小的只是想帮公子骂回去而已。” “转过来!”柳况低喝。 下人猛地转身,但那脑袋死死压低着:“公,公子,不是小的说公子磕碜啊!” 柳况更气了,他磨着牙,但余光扫着洛甚的背影,在想追上去的心情和想打人的心情中间权衡了下,果断跳下马车,丢下一句:“今晚睡马厩!” 接着便往里面跑。 屋内,店小二利落地给人安排了包厢,送人上楼。 柳况刚好赶上,就见人上了楼梯,冲店小二笑盈盈道谢。 店小二一时心都开了,唇角扬到了耳朵根:“不客气不客气,有事喊我就行!” 故将军扶着人进包厢,缓缓关上门。 店小二心花怒放走回来,半路被柳况截住。 他一抬头,见人,忙肃了脸色,低头应道:“柳公子好!” 柳况垂眸,扫他一眼,问道:“方才那公子,是第几间?” 店小二瞧他神情,暗觉不妙:“公子,他,他瞧着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小的,小的不好说呀。” 柳况眯起眸子:“不过大户人家罢了,本公子的身份,还问不了了?” 他威胁道:“不然,你去丞相府说说?” 店小人顿时腿一软,赶紧道:“小,小的不敢。那公子在第三间。” 客栈里,前五间都是重金才能买到,柳况琢磨着对方应该也挺有钱的,不过…… 有钱又如何,他可有权有势,区区一个公子哥,难得倒他? 即使这事告到丞相老爹那,丞相老爹现在忙着给皇帝塞人,哪有空理他? 柳况勾起唇,大步流星往上走。 屋内,洛甚取了条毯子,坐到椅子上,故将军给他倒了杯水,问道:“皇上还要吃点酸果子不?” 他瞧着人坐了一天马车,这脸都有点白了。 再看那肚子。 洛甚穿的是宽松的袍装,衣服松松垮垮正好盖住,但坐下时,隐约还能瞧见。 洛甚唔了声,自从肚子大了后,对酸果子的需求倒没那么大了,而且待会儿要吃饭,他再吃肚子装不下。 他摇摇头,问道:“饭什么时候能上呀?” 故将军说道:“正在做,大概不久,臣稍后让人再去催催?” “不必了。”洛甚摇头,他也没那么急,“故将军,你随朕一起坐吧。” 故将军闻言,也上前坐下,他瞧着时间还早,便掏出行程图道:“皇上,大约晚上就能到洛镇,那里离京城较近,官员管理也较为严格,至今没出过什么大问题。” 洛甚点点头,他挑洛镇先去,就是因为想先休息休息,这里瞧着没什么问题,但和后面几个地方关系又比较密切,为进京城必经之地,多少信息流通。 况且,朝中那些大臣,都喜欢把自己的儿子送到洛镇来,或安插个小职务,或是做个闲散小公子,又能锻炼,又能享乐。 洛甚抬头,认真思忖了番:“听说丞相之子也在洛镇?” 故将军点点头,丞相之子柳况,传言是个风流公子,在洛镇为非作歹,因为有丞相护着,没人敢动他。 丞相护子,所有弹劾柳况的都会被当成眼中钉,所以至今没人敢对柳况动手。 故将军琢磨着,道:“臣已经让内人先去洛镇探探底,找好住处了。” 洛甚估摸着丞相虽然急着把女儿塞给他,但总不会在这时候忽略掉他儿子,让柳况出来作妖吧? 所以他也没多想,很快和故将军聊到其他地方去了。 片刻后,店小二上前敲门,故将军便收了地图,上前把门打开。 店小二噙着担忧的笑,把饭菜都端上桌:“公子,还请慢用。” 洛甚闻着香味,食欲大开。 他昨日被闹得一天没吃饭,这会儿才突然感觉到胃里已经空了,不禁高兴道:“谢谢小二!” 店小二笑容一僵,下意识把目光投到屋外。 一抹身影扫过。 洛甚拿好筷子,正要吃饭,这时察觉到店小二还没走,有些奇怪:“小二,还有事吗?” “是,是这样的。”店小二从怀中取出一壶酒,“有位客官,说对公子相见恨晚,特奉小的的一壶酒,聊表心意。” 洛甚扫了眼那酒,唇起了些弧度:“在下身体不适,不宜喝酒,这酒还是还回去吧。” 店小二有些想哭了,他就说人家不愿意喝吧! 但刚一转身,门外那道目光便刺进来,店小二想起以前违抗的人是什么下场,腿又软了,只好抱着酒努力劝道:“这毕竟是那位公子的心意,小的,小的不敢拒绝,您瞧着喝不喝都没关系,小的给您放这了。” 店小二哆嗦着说完,赶紧往门外跑。 洛甚目光跟着扫过去,瞅见门外似乎扫过一道身影,但等故将军出去一看,人已经跑没影了。 故将军走回来,黑沉着脸就要把那酒丢掉,这时洛甚却突然把住他的胳膊,将那壶酒取走,随手取了个杯子往里倒。 故将军一看愣了:“这酒万一有毒或被人下了药怎么办?” 洛甚不回,倒完酒,冲门口道:“公子何必在门外躲着,既然要来认识,就大方点,请进。” 门外的人一愣,大概是没想到会被发现,接着轻笑了下,抬步走进屋内:“公子好眼力。” 洛甚给了故将军一个眼神,故将军只好从位置上再站起来,让路给柳况。 柳况轻飘飘扫他一眼,那目光露骨地往洛甚身上去了:“方才在马车上,在下的人冲撞了公子,我前来道歉,希望能以这壶酒赔罪。” 洛甚看着那澄澈的酒水,笑着问:“方才的事,在下已经当场报了气,所以公子不必如此。” 柳况瞧着那酒杯子,心道自己都已经开了封了,又说不必如此,那这是什么意思? 他眸子转了圈,想明白了。 人是喜欢什么,就容易吸引同好,这人这意思,应该是知道他的想法,开了酒,就是同意的意思? 柳况勾起唇,有些迫不及待:“那这酒权当在下想相识公子的礼了,在下柳况,不知公子叫什么名字?” 洛甚微微一愣,柳况? 柳况看他反应,有些得意:“对,柳丞相之子,柳况。” 洛甚盯着人,唇角勾起一个危险的弧度:“原来如此,久仰柳公子大名。” 柳况早迫不及待,见洛甚似乎并不排斥,虽然笑得诡异,但他可以理解成过于惊喜才面不协调的。 他丢给故将军一个眼神:“本公子想和这位公子聊聊,你可以先下去了。” 故将军额头青筋一跳,当即要上前。 他儿子未来可是要嫁给皇上当男妃的人,绝不允许洛甚在外面看上其他小白脸! 洛甚抬手一挡,将故将军拦下:“故伯,你先出去。” 故将军惊了,他瞪大眼睛望着洛甚:“公子,这……” 你难道真看上这个柳况了? 他要脸没脸要肉没肉,要身材没身材,哪比得过故行之? 他语气变得幽怨:“公子,咱出来不是为了结识其他人的,您别忘了家里那位……” 洛甚牙根一酸。 家里那位? 什么鬼! 他扭头看了故将军一眼,大概猜到人误会了,但这时柳况道:“家里那位?想必那位公子心眼有些小啊。” 故将军一听,火又来了,唰唰带着怒瞪向柳况。 柳况举起酒杯,勾着势在必得的笑:“我柳况能给这位公子的,可比家里那位给得多吧?” 他瞧着洛甚,越看越满意。 没想到洛甚家里居然已经养了一个,他以前向来不尝家里有人之士,不过…… 谁叫洛甚这么对他胃口呢? 柳况饮下一口酒,道:“公子不知如何称呼?” “在下姓沈,单名一个洛字,他们都称我洛公子。” 洛甚见人喝下酒,应当没什么问题,有些遗憾。 柳况琢磨着名字:“沈洛?名字不错。” 他说着取来新的杯子,慢慢给洛甚倒酒。 旁侧一只手横过来。 “洛公子不能喝酒。” 柳况抬头看去,两道视线在空中交汇,像是刀枪碰撞,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火.药味。 洛甚忙扯了扯故将军的衣角:“故伯,你先出去吧。” 他说着起身,轻轻推着故将军往外走。 故将军念及他的身体,不敢用力,只得跟着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心颤,难道才出来,洛甚就开始寻花问柳,想找别人了? 他震惊地瞧着洛甚。 虽然知道皇帝三宫六院实属正常,但…… “他可是柳丞相之子,还请您多作考虑。” 洛甚:“……” 他无语了片刻,把人狠狠往外一推,将门闩上。 他盯着那门,余光往身后瞥,直到看见柳况在那酒杯里下好了药,偷偷将酒杯和他的茶杯替换过去,这才转过身。 柳况立刻收手,转而举起酒壶,笑道:“这酒是皇上御赐的酒,洛公子,你也尝尝,酒暖身,对身体好。” 洛甚心想好个鬼。 表面却笑着坐过去,然后突然捂住心口,苍白着脸,哑声唤他:“柳,柳公子!” “怎么了?”柳况猛地起身扶住人,幽香入鼻,他喉咙滚了滚,握着人手腕的掌心热了些。 洛甚另一只手撑在桌子上,装得可怜:“在下有心疾,那药在,在包里,烦请柳公子帮在下拿过来。” 柳况一听,惊了,果然美人上天妒,竟是有心疾在身,他心疼地皱眉,赶紧道:“行,我去拿!” 等柳况转身,洛甚立刻把那带了料的酒和他的替换,然后坐在椅子上,捂着心口等人回来。 柳况拿回药,见洛甚服下,脸色逐渐转好,这才松了口气,嘘寒问暖着:“洛公子,身体好些了吗?” “谢谢柳公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洛甚问道,“方才吓到柳公子了吧?” 柳况道:“公子貌美,即使是犯了病依旧优雅,在下都心动了。” 他语句逐渐露骨:“公子倘若愿意答应在下,在下愿意用功德交换。” 洛甚:“……” 他唇角微抽,心想功德?这也行?? 柳况举起酒杯:“好不容易相识,公子,咱们喝一杯吧!” 眼见洛甚有些犹豫,他赶忙道:“仅此一杯,洛公子,给在下一个面子?” 洛甚犹犹豫豫的,终究还是答应了:“那……好吧。” 柳况闻言一喜,他举起酒杯,豪饮下肚,然后就见洛甚慢慢慢慢喝着。 那姿态,真是养眼。 柳况有些唇干舌燥。 他这药是上好的药,喝完了迅速作效,届时失去理智,任人索取,事后也只会以为是两情相悦,并且还会爱上他。 柳况喝完,把酒杯放在一旁,等着人发作,却见洛甚喝完了酒,便立刻拿起筷子夹菜吃。 洛甚一边扒着碗,一边偷偷把酒渡进米饭中,再把碗搁到一旁,夹着肉蘸碟吃。 柳况瞧人吃得万分文雅,他都有些迫不及待,但人却一直没有反应。 等洛甚吃了个半饱,突然一顿,慢慢抬起头来瞧他时,人已经憋得脸色通红,额头上冒起几根青筋,衣领凌乱地扯开,桌子上的酒也被他当水喝了半壶。 他难以置信,正考虑着要不然再下一点药时,却见洛甚迷茫狐疑的目光扫过来。 柳况有些紧张:“怎,怎么了?” 洛甚声音困惑的:“你这药……不怎么样啊,你怎么还没发作?” 柳况:“!!!” 他惊了,他等着洛甚发作,却没想到中招的竟是他自己? 柳况颤着眼神望向那酒壶,酒水是助兴的,如果单喝没有效果,但配上那药,会渗透进体内,极大增强那药效。 柳况慌了,他急忙起身,洛甚便立刻往门口跑。 他一把要去拉洛甚,却只来得急抓住衣角,下一秒,门被打开,洛甚扭头钻到故将军的身后:“快!他要发作了!” 故将军瞧着屋里那几乎要发狂的人,脸黑了些:“怎么回事?” “他要对本公子下药!”洛甚说着心虚了下,他本以为那药是迷药,没想到是这种助兴之物,他果然对这世界认知太少了。 洛甚扒拉着怀里的小药瓶,里面装了几颗故行之给的百毒丸,说是给别人吃,反正他不能吃。 不知道这百毒丸对……这柳况下的药有没有用? 还是扔出去好了? 洛甚这边正纠结,那边故将军已经把人严严实实绑了起来。 柳况张口便喊:“沈洛!你这个混蛋!给我松开!否则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故将军回头看洛甚,洛甚已经扒拉出药瓶,但听到这话,又把药塞回去了,他把门关上,大步流星走到柳况面前。 “你可要想好,现在你小命在我们手里,就算柳丞相想报复,那也是之后的事。” 柳况一听,慌了:“你们,你们想干什么?你特地来勾引我,是为了我爹?” 洛甚:“???” 勾引? 他气了:“故将军,帮我扇他巴掌!” 故将军正在气头上,闻言立马扇了两个。 柳况被打懵了,他震惊地看洛甚:“我爹都没这么打过我!” “嗯,那是你还没见到我。”洛甚寒凉一笑,“我今天,就是你祖宗。” 他道:“你最好想清楚,要和我们合作,还是就这么……” 洛甚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自己中过招,知道那滋味多难忍,尤其是柳况这种常年在烟柳之地的,恐怕根本不知道忍这个字。 他道:“随便你选择,反正我无所谓。” 说罢,洛甚重新坐回饭桌上,故将军收拾掉酒杯酒壶,捧着自己的碗也去吃了。 洛甚换了个新的碗,慢慢嚼着米饭吃,没一会儿,就听到柳况喊救命。 洛甚分去一个眼神,问:“受不了了?” 柳况赶紧点点头,他浑身冒汗,像是有无数蚂蚁在爬,痒得他心慌,痒得他十分想泄火。 但眼瞧着屋里两个人,一个会习武,而且年纪有点大,他看不上,另一个他吃不到。 柳况求救:“我真的受不了了,求你们,快给我找个人!” 洛甚摇头:“那怎么行?这外面的哪个不是良家妇女?” 柳况赶紧道:“那,那花柳街随便来一个都行!” 洛甚又摇摇头:“本公子的身份,不合适。” “那……” 洛甚不等他提议,先问道:“听说柳公子在洛镇为非作歹好一段日子了?” 柳况不知道为什么话题转到这里来,他明明要找人泄火,但柳况不敢反驳,他怕惹了这两人,真叫他憋火而死。 他赶紧点头。 “你今天对本公子做的事,恐怕对其他人也做过吧?”洛甚的目光变得凌厉。 “不不不!”柳况赶紧道,“我从没跟别人下过药!” “本公子不信。”洛甚皱眉,像这种人,会是第一次? “那是……那是因为我用我爹的权势逼迫,我,我搬出我爹的名号,他们,他们会自动靠上来的!”柳况为免真被人告上县府,多少有所收敛,都是用柳丞相的名义在外面逼人,那些人想要成为柳丞相的入幕之宾,只好答应他的要求。 洛甚闻言,皱起眉头,想这人长得也算仪表堂堂,居然做出这种事,而且柳丞相不可能毫不知情,给那些人一点好处,全部遣散了,就当没发生过? 他瞧着柳况,心里生出几分厌恶。 柳况已经急到在磨地板,他痛苦地望着洛甚:“求,求你了,等我之后,就,就让我爹给你个官做!” 洛甚眉头一皱,故意放慢了速度:“故将军。” “臣在。” “给这位柳大公子做个笔供。” “是。” 故将军落笔飞快,很快写好一份文书,压到柳况面前,柳况急忙签上名字,又被故将军押着割破手指按上红印,这才松开人。 洛甚把一颗百毒丸丢过去。 柳况急忙捡起来吃了。 片刻后,那药终于有所缓解。 他躺在地上喘气,喘着喘着,脑海闪过方才洛甚的那些话。 然后,脸色慢慢变了。 他扭头,再望向洛甚。 洛甚把碗筷搁到一旁,一只手握着茶杯小口喝着,另一只手举着那笔供仔细审阅,完了把纸好好叠起来放进袖口中。 “皇……” “接下来的话,你自己听好了。” 洛甚慢悠悠开口道:“朕命你伪装成朕出巡,若是被人发现,便以假冒皇帝死罪论处,若是未曾被人发现,平安归来,则这笔供一笔勾消。” 柳况惊住了。 他见洛甚起身,顿时吓得一抖,这时恍惚想起来,柳丞相曾说过,这皇帝年纪很轻,其貌极俏。 而且……皇帝名号便是—— 洛甚。 沈洛,洛甚? 他再瞧看故将军,这时才发现,故将军腰间系着一道令牌。 那令牌,乃皇宫令牌。 柳况彻底傻眼了。 而在这窒息的安静中,他瞅着洛甚背影,心里却有种很奇怪的,诡异的,倾慕情。 洛甚说完话,感觉也差不多威慑到了,便把茶杯往桌子一放,打算出去透透气。 他走出屋子,抬步往楼梯走,刚经过一个拐角,突然有只手从旁侧伸出,猛地捂住他的嘴拖了进去。 第46章 欺负 公子不在啊 洛甚慌了。 他努力挣扎着, 但身后的人力气极大,直接把他拽进屋里,洛甚被拉了个踉跄, 勉强稳住身体,一抬头, 却见来人竟是长心。 “长心?你怎么会在这?”洛甚惊了, 他出来的时候没带长心,此刻长心应该在盯着长安才是, 怎么会出宫? 不过还好是长心, 他松了口气。 “奴婢要跟着皇上!”长心幽怨地瞧着洛甚, 她从小得到的教育就是洛甚去哪她就在哪,还是第一次离这么远。 她昨晚就要找洛甚说情了,但当时故行之在侍寝, 她不好意思打扰。 第二天洛甚又走得早,她忙完晨练, 人就没影了。 长心没法,去找故行之说清楚,于是被放出宫来。 洛甚听完, 无奈地叹了口气:“宫里正需要你, 怎么就出来了?朕只是去玩玩,过两天就回去了。” 长心看向洛甚:“皇上不要奴婢了?” 她面无表情的,却问出这种话, 多显了几分被抛弃的薄凉。 洛甚:“……” 他按住额头。 长心正准备说话,这时外面传来故将军的声音, 他等了半天没等到洛甚回去,已经在找人了。 洛甚看了长心一眼,无奈了下, 将人一起带回去。 故将军看到洛甚回来还多带了个人,惊了:“长心,你怎么跟出来了?” 长心瞥他,不服:“皇上,奴婢武功比他好。” 故将军:“……” 洛甚:“……” 长心努力推销自己:“皇上,奴婢跟了皇上好多年。” 洛甚:“……” 故将军扭开脸,无奈地摁额头。 长心不明所以,多看了故将军一眼,想到什么,突然高兴了:“皇上,故将军头痛,他老了身体不好,奴婢可以!” 故将军:“……” 怎么一个个都说他老? 他老得这么明显吗? 他生气了! 洛甚赶忙帮她解释:“长心就是年纪小,不懂人情.事故,长心,在外面不能说人家老。” 故将军点点头,这不是伤他自尊吗? 长心眨眨眼睛,好难懂,人老就是老了,为什么不能说? 她问道:“那叫小故将军?” 不是老,就是小喽? 故将军猛地被呛到,手抵在唇边克制不住地咳了起来。 洛甚又按了下额头,他大概理解了故行之为什么愿意把她放出来了。 长心还在不明所以:“小故将军,你身体不好呀。” 看着担心,语气倒很轻快,把故将军气得够呛,他深吸了口气,正准备和洛甚说要把长心送回去。 正好他方才给故行之送了信,应该……不多时就能到了。 洛甚这时却道:“长心留下来吧。” 虽然两个月后他便会回到京城,但故将军为了隐瞒需要带着柳况继续出巡,他回来的路上没有人在,总是有些危险的。 与其那时候再写信让长心来接,不如现在带着,一路上还能教教长心,说不定能叫她找回点什么。 故将军闻言,又看了长心一眼,心想着在洛镇已经落脚的故夫人,让两人多点相处的机会也不错,这才点头同意了。 洛甚这便领着人回屋,走到门口时,才想起来里面还有一个人,他收起轻挑的步伐,肃着脸走进去。 屋里,柳况正准备从窗口爬出去。 他瞧着窗下的小厮,那胳膊那小腿,他有些担心,不知道小厮能不能接住他。 然而也就这担心的空档,大门突然被人打开,他吓了一跳,身体跟着晃了晃。 柳况努力稳住身体,一抬头就撞上洛甚有些惊讶的眸子,心里某处撞了撞,但旋即想起来自己的处境,他一咬牙,往下跳去。 底下,那小厮瞧着人就要掉下来,庞大的身躯逐渐变大,他细胳膊细腿吓得一哆嗦,本能地收回去。 啪哒一声,柳况结结实实摔到了地上,他脑袋发晕,浑身痛得不行,正要起身骂小厮,这时小厮一抬头,看见窗口露出个女子脸庞,另一只手上还把着剑,顿时又一哆嗦,大喊一声:“杀人了!”便跑了。 柳况:“……” 他僵硬地躺在冷风中,听到那喊声卷了三个卷,逐渐远去,感觉到脑海里的血液都空了。 头顶,长心一跃落下,将人拎起来,目光直直瞪向远去的小厮,接着再把他原路塞回屋里。 “皇上,奴婢去杀了他!”长心把人往地上一抛,转身便走。 洛甚赶紧去拉人:“故将军已经去追了!” 长心一听,这个小故将军,怎么和她抢功劳! 双眸迸出好胜的火焰:“故将军身体不好,还是奴婢来吧!” 说完,她把地上的人重新绑到床边,打了四五个死结,确保人跑不掉,便立刻往外走。 洛甚赶紧去追。 但他身体还没恢复,跑半路又没追上,正撑着墙壁喘气,心道他从小到大也没杀过人,怎么刚出宫就被戴上这么大一帽子。 正又急又气着,一道黑影突然覆上。 洛甚呼吸一停,怎么又来? 他瞧着墙边到地上那道黑影,胸口起伏都变得小心翼翼,然后就看那手渐渐变大,身后一股不妙的气息也越发清晰。 他暗道一声不好,拔腿就跑,张口正欲喊人,接着就被人捂着嘴拉进隔壁房间内。 “唔,我没杀柳况!没杀!”洛甚听着耳边嘈乱,分不清那急剧跳动的心脏到底是谁的,挣扎中感觉对方松了些,怕对方对他下手,赶忙道,“他还在屋里呢!” 身后,故行之闻言,皱起眉头。 柳况?就是故将军说的小白脸? 他今天本来在宫中巡逻,逮到一只信鸽,看到了故将军给他写的手书,说是洛甚刚出宫就遇到个小白脸,现在在陪人家喝酒吃饭,叫故行之快点过来。 故行之脑子一热,便快马加鞭飞奔而来,结果刚抱上洛甚,就听到他口中念叨着别人的名字。 柳况? 他声音冷了些:“这就是你要纳后宫的人?” 洛甚:“???” 他听出故行之的声音,便停下了动作,心也不慌了,还把故行之的手臂往自己身上拢了拢。 故行之再问一遍:“是他吗?” 洛甚:“……” 他反问:“是故将军给你报的信?” 他就说刚躲到故将军身后的时候,好像看到故将军藏了什么。 故行之似笑非笑着,呼吸沉重:“对。” 洛甚直觉不太好,身后的人……好像很生气? 他不敢再开玩笑了,毕竟屁股还疼着,便赶紧道:“那不是小白脸。” 故行之眉头一压:“不是小白脸?” “对。”洛甚刚点头,又赶紧摇头,“朕没想纳他进后宫。” 故行之心塞了,这是啃完人不要了? 洛甚说完又觉得不太对,赶紧摇摇头:“朕的意思是,朕后宫只有你一个!” 故行之一点都没被安慰到,那柳况是什么?白月光?朱砂痣,爱而不得? 他脑子里冒出很多泡。 洛甚听人呼吸不减,手上力道未撤,急得挠头。 然后就听故行之克制地问:“阿甚,你喜欢他吗?” 洛甚:“……” 他惊了:“朕喜欢的不一直是你吗?” 故行之盯着人,眼神未变。 洛甚意识到自己还没说出他想要的话,又试探着问:“朕不是要娶你的吗?朕肚子里还有你的孩子呀。” 故行之冷呵了一声:“所以皇上是为了对臣负责所以才?嗯?” 他的脸隐在阴影处,气息不妙急了,洛甚即使看不见人表情,也大概能猜到某人此刻又黑了。 他打了个激灵,连忙扒拉开人,再反过身去抱住:“朕没做背叛你的事,也不是单纯想负责才娶你!” 洛甚踮起脚尖,把人脑袋摁进自己怀中,另一只手举起,对屋顶发誓:“朕只爱你一个!” 故行之被突然摁进怀里,眸子猛地一缩,接着就听到这豪言,他的脸忽然热了下。 “朕,朕永远喜欢你。”洛甚胸口起伏着,垂眼瞧胸前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发完誓后,怀里的人就安静下来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想法,但总该……安抚好了吧? 他抬手,在故行之身上拍了拍:“行之?” 故行之顺坡下,搂着人的细腰,脑袋一点一点滑到肚子上,道:“皇上肚子怀的是臣的孩子,皇上可得时刻记得。” 洛甚听着语气忍不住缩了下。 他都哄了故行之这么久了,怎么还感觉这人是黑的。 “否则,臣……”故行之抬起头,目光直白地瞄过洛甚的眉眼,“不保证会对皇上如何。” 倘若真来个妃妃嫔嫔,他实在无法确定自己到时候,不会把人锁起来。 “朕向你保证。”洛甚瞧着人眼中的黑雾散去,松了口气,将人提了提,故行之就配合地起身把人抱进怀中。 洛甚嗅着身前的气息,感觉浑身都放松下来,他闭上眼睛,听着对方胸腔中嘭嘭直跳的心脏,一直绷紧的神经也松了,懒着声线问:“你来的好快,明明朕费了小半天才到。” 故行之搂着人,也松了口气:“车夫的速度自然与快马不同,且这里离京不远。” 他毕竟塞外长大,飞檐走壁已是常事,进京前几天就把整个京城摸透,自然知晓最快的路线。 不告诉洛甚,完全是想他走得慢些,万一有什么事,他也能在最短时间内赶到。 故行之道:“我已安排长心出来跟着你,她知道影卫结点,如果有什么事需要知会我,叫长心去找便可。” 洛甚点点头,又有些奇怪,正要开口问,故行之便像提前知道他想问什么似的,答了:“臣被皇上支出去那段时间,就在筹备了。” 洛甚一懵:“你弄这个做什么?”他那时候也没想出来呀。 故行之却道:“皇上处境危险,布下网,也方便搜索情报。” 他在塞外的时候便布过网,信息传递的速度及收集肉眼可见的快了,虽然说京城也有设对应的官家部门,但只要是官家,就会有贪污行贿之事,不比影卫快捷。 洛甚愣住了。 故行之瞒着他偷偷设下影卫结网,这事若被其他人知晓,定然会将一顶谋划造反的帽子扣下来。 若不是洛甚知道他的为人,肚子里揣着他的孩子,肯定也会怀疑。 他睁大眼睛,瞧着面前这个淡定十足的人:“你就不怕你说出来……朕会……” 故行之闻言,垂眸看着他,眼底闪过几丝疯狂:“皇上,臣设此举,你觉得是为了什么?” “江,江山社稷?” 故行之看着他。 洛甚继续猜:“帮朕解忧?” 故行之依旧看着。 洛甚声音慢慢虚了:“朕的平安?”他要出来走动,故行之多少会担心,虽然有些大材小用,但说不定是…… 故行之还是看着他。 洛甚松了口气,他就说故行之不是拘泥于情爱的人。 然后就听故行之反问他:“皇上还记得前几日,臣让皇上保证过,两个月内必须回来的事吗?” 洛甚惊了:“难道是……” “皇上若两个月内不回来,臣便调动影卫结网,不论去哪,都要把皇上带回来。” 他心下无奈,本来还觉得故行之说不定会对皇位有什么想法,结果人家把打算直接打到了他的身上。 撩了故行之,一辈子都逃不掉。 洛甚当初支开故行之,就是想趁他不在,把皇位拱手让人,然后逃出皇宫做个闲散的王爷。 但如今看来……就算当时他让成功了,恐怕也逃不出故行之的手掌心。 不仅如此,故行之为了能让他安稳坐在龙椅上,这段时间不断修缮,边用边修,已经初显雏形,很快就能成熟。 一旦这个网成熟,朝野所有人,包括全天下,都尽在洛甚的掌握中。 他是把整个天下,都切得好好的,一口一口喂给了洛甚。 洛甚实在惊讶,他瞧着故行之,没想到故行之能为他做到这一步,明明…… “明明……你有这个能力,可以……”想换谁坐就换谁坐,只要故行之愿意,天下倾覆。 但…… 故行之所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在洛甚面前讨好:“那皇上,还担心惧怕今后吗?” 洛甚心都化开了,他摇摇头:“不怕了。” 有故行之在,还怕什么? 故行之趁机问:“那皇上,可否让臣欺负?” “可以……”洛甚说完,猛地回过神来,下一秒,就被人压到墙上狠狠欺负了一顿。 故行之尝到他口中已经很淡的酒味,不悦地皱起眉,然后泄愤般将人吻得迷迷糊糊,无法反抗。 洛甚那点酒劲也被勾出来,主动回吻,炙热的肌肤被冰冷的手指擦过,仿佛还能感受到指尖掠过的寒风。 屋外,长心的脚步走来走去,担忧又克制地唤道:“公子?公子?” 隔着一堵墙,洛甚咬着唇,紧紧扒拉着对方的肩膀,他实在难以想象,为什么都是手指,故行之的手指就能这么灵活。 长心在屋外找到个店小二,见人鬼鬼祟祟,一把拉出来摁到墙上,厉声威胁:“你,有没有看见一个这么高,长得很好看的公子?” 店小二懵了下,问:“谁?” 长心很不耐:“就长得最好看那个公子!” 店小二思忖了片刻,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那个倒霉少爷吗? 他扫了眼长心,看这人气势汹汹的,难道是那公子的妻子来了? 他一慌,忙道:“公子不,不在啊?” 长心一眼看穿,她揪着人的衣领,一把摁在门上,另一只手拿剑鞘抵着对方脖子:“说!在哪!” 屋内,洛甚被吓了一跳,他红着眼尾,瞧着那嘭嘭作响的大门,有种要被撞坏的感觉。 故行之默不作声,把药膏又挤了一些在手指上。 片刻后,吓到哆嗦的店小二领着人往原先那屋走,脚步声渐渐远去。 洛甚克制不住,呜咽着哭出声来。 故行之给人清理了下,把衣服穿好,抱起人开始哄。 洛甚羞耻地将脸埋进他怀里,本来就酒劲上头,脑袋发晕,被这么折腾完更困了,他小声骂了故行之两句,最后没忍住,睡了过去。 故行之听怀里没了声音,便把人打横抱着,一脚踹开门往外面走。 冷风吹过,洛甚揪住他的外套,又往里紧了紧。 故行之刚到门口,就听到屋里有人在吵。 柳况好不容易见到人,张口便求救。 长心绷着张脸,随手把用来擦桌子的布塞进他的口中,继续问店小二:“人呢?” 店小二头上冒了冷汗,他瞧着现场,看着好像……好像那个捉奸,然后……嗯,可怜的小少爷跑了,他老婆把柳况抓起来,现在在追缉小少爷。 他擦了擦汗:“那个……小的也不知道人在哪啊。” 长心皱起眉头,他瞧着柳况,又瞧着店小二,怀疑里面是不是有个人说谎了。 就在这时,故行之踏门而入。 长心回头,看见故行之怀里的人,这才松了口气。 她赶忙上前。 故行之道:“长心,去备点热水。” “是。” 故行之危险的目光扫到床边被死死绑着的柳况,脑海里闪过一些片段,想起来了:“你就是柳况?柳丞相之子?” 柳况拼命点头,这个也是来救他的吗?这人可是把皇上都打晕了耶,不会被砍头吗? 现在想讨好柳家的人怎么都疯了似的,连皇上也敢打? 而店小二在旁边想的是。 这人难道才是正宫? 瞧这人器宇轩昂,怀里的人却红着眼尾,像是哭累了睡着的。 他不自觉脑补出某种少儿不良的画面,接着向柳况投去一个“你自重吧”的眼神。 果然,下一秒,就见故行之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脸上的阴影瞬间扩大,声音很平静,却莫名让人发毛:“长心。” “是。”长心怂巴巴走过去,她弄丢了皇上,还好是故行之也在,不然她就完蛋了。 她此刻不敢多说,只敢听令。 “把他,一起丢出去,找个房间关起来。”故行之说完,瞥见柳况手边的床,又看见另一边的碗筷,大概明白了,这里就是故将军信里所说,他们一起吃饭的地方。 于是那眉头再次拧起,打断长心的动作:“算了,这房间给他,稍后故将军回来,就和他说换房间了。” 长心刚拿长剑砍断绳子,闻言,又把剩下的绳子重新绑起来。 本来绳子距离就不上,被这么一砍,又短了一截。 柳况被紧哭了,他饱含热泪,求助地望向店小二,然后愣住了。 店……小二呢? 店小二早给他们安排新房间去了。 有这钱,不赚白不赚。 故行之抱着人出来,就见店小二站在门口,笑眯眯恭迎他们进房,还贴心地准备了极其软和的被褥和花哨的床帘,最后贴心地关上门。 “公子,这房间膈应最好,请便。” 说完,立马开溜。 故行之:“……” 他把人放回床上,仔细瞧着人的睡颜,忍不住又吻了下,这一吻,就被洛甚勾住了衣服。 某人无意识地拉着他的衣服不放,还本能地想再凑过来,故行之伸手去拉,却发现拉不动。 故行之:“……” 他无奈,跟着人一起躺床上,等洛甚睡熟了看能不能松手,但某人怎么都不放手,一股劲地往他怀里钻。 故行之几次被撩出火,又念着刚给洛甚上完药,这才忍住,把衣服脱下来塞进洛甚怀里。 洛甚抱着衣服,一个转身钻进被子里不出来了。 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肚子变得好大,身体也重得不行,他被关在某个幽黑的房间里,长久不见天日,一道邪恶的声音告诉他,要在祭典当日,让所有人看见他大肚子的丑样! 洛甚被吓到了,他哆嗦着往里躲,但身后是冰冷的岩壁,前方是寒凉的潭水,头顶不见屋,身下不见土,他正绝望着,故行之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洛甚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他冲上去抱住人,心想着这辈子都不要撒手! 但突然,故行之的身影嘭的一下就破了。 洛甚睁开眼,发现自己抱的只是一团衣服。 他从床上爬起来,低头瞧着那衣服,脑海尚不清醒,复又抬头,望着空荡荡的屋子,愣了。 第47章 洛镇 美色当在前 长心正巧进屋, 瞧见洛甚坐在床上发愣,她走上前,按着故行之的吩咐道:“皇上, 故大人已经回去了,临走前给您买了些吃的, 说等您起了就送进来。” 洛甚的目光被吃的吸引, 赶紧问:“在哪?” 睡了一下午,他都饿了。 长心便去把东西搬进来, 堆了满满一桌, 油光的烧鹅, 甜香的栗子,还有滚热暖和的烤地瓜,以及各种小吃点心。 洛甚更饿了, 他起身挪到桌边,望着满桌好吃的, 咽咽嗓子,正准备拿,这时又想起什么, 叫长心:“让故将军一同过来吧, 他人呢?” “下午和故大人谈了会儿话,好像被批评了。”长心有些看好戏的意思,“现在正在那鼓捣柳况, 说怎么都得从他嘴里撬点关于柳丞相的事来不可。” 洛甚:“……” 这是把气都撒到柳况身上了。 他抿着筷尖,说:“长心, 你还是去叫故将军来吧。” 怎么也得哄一哄。 长心鼓起一边腮帮子,不高兴地往外走,片刻后把人带进来。 故将军走进屋向洛甚请罪。 洛甚摆摆手:“无碍, 一起来吃饭吧,长心,叫厨房送三碗饭上来。” 长心“哦”了一声,转身出去。 故将军垂着头:“臣方才问过柳况,知道了一点关于柳丞相的事。” 洛甚正在用热毛巾擦手。 故将军:“柳家是先皇提拔上来的,和长青有些渊源,皇上既然打算放弃长青,需得尽早处理好柳丞相”。 洛甚唔了声,开始扒拉烧鹅。 他准备给故将军分只大鹅腿,安抚故将军受伤的心灵。 但是那烧鹅有点大,不好掰。 故将军还在说:“柳丞相有一女,名唤柳娥,相貌不错。柳丞相知道长青失利,便急着把柳姑娘塞到龙床上,以保证柳家的势力稳固,臣问过柳况,柳丞相想在第二站,即沙河镇的时候安排和您见面。” “那个……” 故将军说完,就听见洛甚小心翼翼地唤了声。 他心一软,想到方才自己居然误会了洛甚,便觉得愧疚难当。 因此,洛甚想骂他,都是他应该受得! 故将军紧了紧手心,抿着唇抬起头,他要直视错误!他要求得未来儿夫的原谅! 然后他就看见一个泛着油光的大鹅腿。 洛甚见人瞪大眼睛,像是被吓到。 他噗嗤一声笑开来:“故将军不必拘束,来吃个鹅腿压压惊。” 故将军心坎一软,透过洛甚回想起年轻的时候,曾随皇上逛后宫,那时洛甚被关在东宫里,不怎么出门,见到陌生的面孔就会躲到先皇的身后,用小小的手紧紧攥着龙袍,一边怕被人瞧见,一边又偷偷用目光去瞥。 那时候的洛甚,奶软可爱,腼腆得很,直看得把故将军心都化了。 先皇总会将小奶甚抱起来坐在他的肩膀上,同故将军谈事时,语气也柔软不少。 那时候故夫人在外处理一个小阵营,故行之也跟随过去,故将军不想回家独守空房,干脆就经常去皇宫混了个脸熟,久而久之,洛甚还愿意坐在他的肩膀上数星星。 时间一晃而过,人都这么大了,还怀了他的孙孩。 故将军心头暖暖的,接过鹅腿,瞧着人越发满意,再一想今天下午被亲儿子逮在过道责备,心里对后辈的爱便开始失衡,他的心直接偏到了洛甚那边。 “皇上,以后若是行之欺负你,你大可和臣说,臣永远站在皇上身边!” 臭儿子,弃了弃了! 洛甚茫然了下,不知道这话题怎么扯到这来,不过看故将军一脸被安抚得心满意足的模样,他也放心了。 片刻后,长心进屋,把米饭端上来,转身要走,洛甚刚想叫住人,就听见故将军问道:“长心你不留下来吃饭么?” 长心一愣,说:“奴婢去楼下吃便好。” 故将军反应过来,敛下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继续啃鹅腿。 洛甚不明所以,但还是道:“长心,你留在这一起吃吧。” 他把第三碗饭推过去:“朕是让你吃的。” 长心一听,果断入座,顺便盯着故将军,以免他抢她功劳。 三人说说闹闹,吃完便各自洗漱睡觉。 夜逐渐深了。 柳况悲凄地望着窗外的散星,肚子喧嚣一声大过一声。 他嘴里还塞着毛巾,以至于完全发不出声音,无法向别人求救。 他以为故将军被叫出去很快会再回来,但等啊等,等到月上树梢,等到月落乌啼,等到他睡了一觉再起来,都没有见门再开过。 他…… 好像被人遗忘了? = 待日上树头,众人才起身准备赶路。 似乎是有昨晚故行之送的药膏起效,洛甚感觉身体没那么酸软了,他溜溜达达到屋前,便看见柳况可怜兮兮靠在床尾,面容憔悴。 他有些惊讶:“怎么了?这是被谁欺负了?” 柳况听到声音,勉强睁开双眼,一抬眸就瞧见洛甚站在门口,眼神无辜中带着好奇,一脸不理解面前到底发生什么事的模样。 柳况勉强伸出手去:“水……水……” 洛甚恍然,原来是渴了,他去拿水杯接水,却发现茶壶里没水了,他左右看看,见昨日那酒壶里还有一些,又看着柳况一副快被渴死的样子,便倒了杯酒递过去。 柳况渴极了,就着他的手差点要把茶杯都吞下去。 洛甚有点担心:“你还渴吗?” 柳况闻声抬头,撞见那双浅淡的眸中,心脏又被狠狠一撞。 他咽了咽嗓子,说:“不……不渴了。” “哦。”洛甚起身便要走。 柳况见状,赶紧又道:“我,我饿了!” 洛甚叫来长心,给他点了几个馒头,叫长心去拿过来。 片刻后,馒头送到,柳况立即接过,如狼似虎吞咽着,旁边洛甚看他几乎不带嚼,怕把人噎到了,便把酒递过我,柳况便一口酒一口馒头,吃得一干二净。 把围观的人都看愣了。 洛甚惊了会儿,问长心:“昨晚……你们是不是没给他送饭?” 长心疑惑:“给他送什么饭?” 洛甚:“……” 他望向柳况,担心地问:“柳况,你现在觉得怎么样?需要找个大夫来帮你看看吗?” 柳况听人这么温声细语问他,再一抬头,对方那眸里满是温柔,他心又化了。 虽然知道这人是皇帝,还是自家妹妹准备上的男人,但…… 情至甚时,他不过是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误,对吧? 柳况立刻道:“小的身体倍健,一顿不吃不会有什么影响,倒是皇上,您昨晚睡得好吗?” 洛甚笑眯眯着:“况啊,朕是微服出巡,你在外面,不得叫朕皇上,叫朕洛公子便可。” 柳况赶紧点头,洛甚说话真好听,他想再听。 洛甚问:“朕如果放开你,你会跑吗?” 柳况摇摇头,美色在前,他怎么舍得跑? 洛甚轻轻:“如果跑了,朕有你的笔供,也有你的手印,届时诛连柳家,你可要小心为上。” 柳况浑身一抖,他瞧着洛甚,那么单纯可爱的人,怎么会说出这么恐怖的话? 还好他不会跑。 他用力点点头。 “长心,给他松绑。” 长心走过去,提剑唰唰两下,绳子便断了。 柳况赶紧起身,见洛甚往外走,便边揉着手腕边追过去。 洛甚走到门口,见故将军已经把行李打点好了,还买了些点心干粮,顺手把一包糖炒栗子递过来:“给,行之特地上街找了三圈才找到的店。” 他眼眸微微一亮,接过纸袋,取出一颗剥开,小心翼翼放到嘴里。 栗肉香甜,还带着点温热,应该是刚重新翻炒过,味道倒是没变。 他吃得心满意足,眼眸也细碎亮着。 柳况在旁边瞧着,想起昨晚抱着洛甚的人是另一个男子。 刚刚说什么来着?行之?难道是那个辅佐大臣故行之? 柳况惊了,他再瞧瞧故将军,瞧瞧洛甚,感觉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会杀头的秘密。 这念头刚浮起来,他就注意到故将军警觉地扫视过来,带着曾任沙场的肃杀,又把他吓得一抖,直到跟人上路行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他默默摸向后脖颈。 这小命,怕是保不住了。 行了半天有余才到的洛镇,故将军领着人到故夫人找好的小宅中先落脚。 他自己则是准备去购置些新的衣服。 柳况和洛甚的体形不算对等,虽然洛甚现在穿的都是宽松的衣物,但届时互换,总得让柳况不生疑。 故夫人瞧见洛甚,欢喜得不行,她上前行了礼,眼神瞥到洛甚微隆的肚子,唇便抑制不住地翘起来。 “皇上,您小心点进来。”她侧身请洛甚进去,接着瞧见长心,更是心花怒放,“长心姑娘也是,小心地滑。” 却是压根没瞧柳况,开心地跟在两人身后进屋。 柳况:“……” 故夫人对怀孕这事多少有些经验,给他安排得舒适妥当,顺便还备了不少的甜的酸的辣的东西,晚上还安排泡脚,给洛甚教学如何捏脚,边捏边道:“也就行之这小子不在,不然这活应该他干才是。” 说完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这局面才能安稳下来。 她的孙崽也能平平安安降生。 洛甚连日里的疲惫一扫而空,那身体坠重和情绪上的烦躁也跟着逸散,他感觉自己好像轻飘飘的,心情变得很好,他十分感激:“谢谢故夫人。” 故夫人抬头,见人乖乖巧巧的,也完全没有身为皇帝的大架子,心里更喜欢了:“不用谢不用谢,都是一家人。” 说完怕人不高兴,偷偷瞥去一眼,却见洛甚似乎很开心,她一愣,旋即也放心下来。 不消片刻,洛甚便倦了。 故夫人给人掖好被子,见人沉沉睡去,呼吸均匀,才放下心里的担心。 好在当初没有因为误会把两人分开,不然也不知他们俩何时能修成正果。 故夫人轻叹了口气,眼下应该只剩个长心,虽然没法认回来,但…… 只要好好活着,便好。 她抿着唇走出门,刚走到小院,突然抬手一扫,轻松收住两柄小刀。 第48章 报案 娘亲自教你 “来者何人, 报上名来。”故夫人随手挽了个刀花,她洗手做羹汤多年,好久没用过小刀了, 不过刚摸上去手感还在,她心里又起了点痒。 对面墙头, 慢慢站出来三个黑衣人。 故夫人想, 这应该就是故将军所说,前丞相余党了。 那三个黑衣人见宅里居然还有人会武, 眉头便是一拧。 他们特地等故将军离开之际潜入, 眼下被人别在此处, 要直接开打,恐怕会吵醒洛甚,立刻逃走。 但如果他们放弃, 这人也会告诉洛甚,连夜离开。 要放弃? 三人交换了个眼神, 纷纷拔刀。 他们要以最快速度杀掉故夫人,在洛甚逃走前一举灭之! 刀尖白光一闪而过,故夫人手中没有武器, 她低头扫了眼, 伸手把院中藤架折断一根,在空中舞声嗡鸣,接着架住最先冲来的砍刀, 飞起一脚将人踹离,反手格住旁侧动作, 朝前一扑,躲开身后人的暗袭。 动作行云流水,伴随裙摆翩翩, 像是在跳舞般,看似柔弱中却带着刚劲,步步迂回又不让分毫,叫三人空浪费体力,却无法伤她一寸。 三人急了,同时冲上前。 故夫人轻轻一笑,那笑容温雅,徐徐牵开唇角,温柔得好像面对的不是刺客,而是几个孩童。 三人皆是一愣。 旋即,一条长棍唰得在耳畔响起,他们眼前只来得及闪过一片虚白,接着一个接一个倒下。 故夫人用棍子给他们仨都戳着翻过面,分别扯下他们脸上的面罩。 叹了口气:“小屁孩们,我在你们这个年纪呀,已经在平定天下了。” 她年纪轻轻就挂了帅,出征四方,即使如今,也不是几个小儿能打得过的。 故夫人扯下用来束藤架的绳子,给他们三人迅速绑在一起。 绑完后,她正在思考要把人暂时丢去柴房,还是就这么放在外面,一转头就看见长心站在一旁,手里还拿着剑。 显然是刚想帮忙,没来得及。 故夫人少见的紧张了下。 就连故行之也只是小时候见过故夫人动武,在这些年她温柔的掩盖下早就忘记了,她努力维持着贤妻良母的形象,以免吓到长心,让她更排斥自己。 但今晚…… 故夫人唇角扯了扯,难得一见的拘束:“那个……小心,娘其实……没……” 长心面无表情走过来。 故夫人心里一慌,难道是生气了? 她没办法从长心面上看出什么端倪,手指纠结地绞在一起:“那个……小心,小心?” 长心抬眸,认真地望着她。 故夫人噤了声,她闭上嘴巴,垂着脑袋等候长心发表失望的感言。 下一秒,一声呯响。 她惊了下,抬眸看去,才发现是长心丢了剑。 她正要问长心要做什么,就瞧着长心走到藤架旁,又折了根棍子,然后转身,将棍尖抵到故夫人面前。 “来切磋一下。” 故夫人:“???” 瞧着故夫人那震惊呆滞的样子,长心皱起眉头。 不愿意? 那要怎么办? 她转动不太灵活的脑筋仔细思考一番:“打赢我,我就认你。” 故夫人眼眸蹭地亮起。 “真的?”故夫人还艰难地矜持一下,手指偷偷按住嘭嘭乱跳的心脏,多少年过去了,她对能认下长心这事已经不报希望,毕竟曾用过无数的法子,都无法挽回长心的心。 没想到今晚,居然……只是这样? 她又是兴奋,又是紧张激动。 长心郑重点头:“嗯!” 说罢,将长棍在空中一敲,抬抬下巴:“来吧!” 故夫人不客气了,她冲上前,两把长棍在半空中对上,发出嘭的声响,两人齐齐后退数步,随后又交棍。 两人在院子舞天舞地,旁侧三人幽幽转醒,一抬头就看见一根长棍立在面前,棍头还虚晃着,像是随时能戳上他们的脸。 三人吓了一跳,害怕地往旁边缩去。 故夫人出棍更乘上风,很快将长心压制,她带着十成的肯定要将长心打败,但是打着打着,莫名感觉对方的打法很熟悉。 “长心,这棍法是谁教你的?” 长心抬棍撬开对方的棍子,迅速戳刺:“我师傅!” “你师傅是谁?”故夫人身形一晃,避开了对方的直击,绕到长心身后,试图直取后颈。 “先皇。”长心弯腰一绕,成功躲开故夫人,斜切长棍而下,搅其下腿。 故夫人皱眉,那先皇花拳绣腿,能教个啥? 她问:“教你功夫最长时间的,是谁?” 长心微微一愣,就被故夫人找到破绽抵到喉咙。 她喘了口气,手里的长棍落地,认输了:“是故将军。” 先皇教她《暗卫速学一百零八招》认她为徒弟,故将军则教她武功。 不过当时并未和故将军认师徒,所以别人问长心师傅,她也只会说先皇。 故夫人心道果然,故将军所练的武功只能杀敌无法压制,他练得是蛮横的招,只可攻无可守,因此容易被人找到破绽。 也是他自身有天赋,又把攻练到极致,自然让人近不得身。 但换成长心就不一样了。 她和故将军体格差距过大,练的招式也没有根据她本身情况来改,虽然一时难破,但只要耗着长心,就能克下。 故夫人道:“以后由娘亲自来教你。” 长心点头:“是,师傅。” 故夫人点头。 随后一愣:“啥?” 长心又喊一声:“师傅。” 故夫人:“……” 她有点委屈:“长心,你不是说要认娘吗?” 长心茫然道:“我说要认呀,已经认了。” 师傅,不是吗? 故夫人那点热情被冷水浇熄,开始后悔自己没问清楚就开打,当什么师傅?! 她、不、要! 她想再打一次,让长心改口,但抬眼就见长心似乎是累了,眼皮垂下来,还打了个哈欠。 她准备出口的话默默又咽了回去。 然后,转头凶凶地瞪向准备逃跑的三人。 寒风打着卷吹过,那三人齐齐打了个激灵,感觉脖子以上毛毛的,好像随时要丢了。 隔天,起床的洛甚就听闻了昨晚发生的事。 他好奇地走到院子,围观一圈被绑在藤架上的三人。 故夫人道:“昨晚臣妇已经审问过了,拿到了他们的计划。” 她拿出一张纸,上面罗列了昨晚经审讯后得到的所有信息。 洛甚此行危险四伏,对方早已做好计策,这三个人也不过是他们派出来试探洛甚的棋子,能得到的信息并不多,只知道他们打算在沙河镇的时候下手,因为到了沙河镇,各大臣便开始行动,到时候鱼龙混杂,最好处理。 洛甚抬头,那藤架有三个人叠在一起那么高,恰好这三个人竖着被绑在同一个木桩子上,高得洛甚都看不清最上面人长什么样。 他心里暗暗感叹了声,故夫人真厉害。 故夫人继续道:“臣妇看他们三个也没什么用了,不过不知应该如何处置,便想等皇上发落。” 按着她的规矩,既然是死敌俘虏,自然不能留命。但现在不是在塞外,她还得听儿夫的话。 洛甚看着软绵绵的,故夫人有些担心他下不去狠手。 旁侧,长心刷地出剑:“皇上,让奴婢杀了他们!” 柳况刚打开屋门,就看见不远处,洛甚似笑非笑望着对面的人,长心举剑要劈。 他吓了个激灵,腿上一软,直接坐到了地上。 洛甚听到声音,迷茫地望过来,柳况又吓得一抖,慌张爬起身将门一关! 他双手撑在门上,害怕得直喘气。 他想,只要自己当没看见过,总能保住小命吧! 他把脑袋靠到门上,捂着狂跳的心脏,沉默了片刻。 话说,他刚刚……好像当着洛甚的面,把门关了? 这……算不算是大不敬? 柳况反应过来,表情登时变得惊悚。 而门外,洛甚瞧见柳况,突然就有了个想法。 他道:“柳况是柳丞相之子,柳丞相也是当初开朝元老之一,权力很大,当初为了抗衡前丞相,才硬把他提到丞相之位,前丞相一派,恐怕也在怀恨柳丞相。” 故夫人道:“柳家至今情况不明,虽然口口声声为皇上效命,但实际站谁尚且不知。” 毕竟还有个和长青的关系,也叫人忌惮。 洛甚便道:“待会儿让柳况带着这三人去报官。” 故夫人眼眸微微一亮。 让柳况带人去报官,指出这三人是前丞相余党,以他的身份,府衙定然不敢不处理,传出去后,前丞相之人也会把目光落到柳丞相身上,柳丞相为免受到央及,定然会有所动作。 柳家要抓前丞相余党,那些人还能坐得住吗? 她立即应是,接着把柳况拎出来。 正好这时故将军回府,听闻了这事,便主动把拎人的活揽下。 众人到了官府,县令听闻柳况过来,急忙出来亲自迎接。 “柳公子,最近没听闻你又犯事了呀,到底什么风把你这尊大佛请过来了?” 柳况抽了抽唇角,他试图后退,就被身后的长心用剑柄抵住后腰,那冰冷的硬物擦过腰际,柳况浑身一抖,心里想哭:“本,本公子……来,来报案。” 那县令瞧着柳况苍白的脸和微抖的身体,再看看身后绑着的三个壮汉,各个衣衫不整,露出的部分还有些可疑的红印。 他微张嘴巴,惊愣了片刻,再回想柳况方才羞愤欲死实难开口,又不得不说的模样,脑子里懵了下。 脱口而出:“柳……柳公子你竟……被人强上弓了?” 柳况:“???” 第49章 上报 你敢轼亲王 柳况在洛镇, 向来都是别人报官状告他,哪有他状告别人的时候。 因此今日这副模样过来,再加上那三个壮汉身上可疑的痕迹, 就让县令想多了。 县令神色复杂地看了眼柳况。 他劝过柳况好几次,就算是为了柳丞相着想, 也得收敛些, 以免日后被自己坑到。 瞧,这不是报应来了? 他望着地上那三个人, 一阵头痛, 也不知道是柳况污了哪家的姑娘, 被人寻仇报复。 又或许是三个姑娘? “本公子……没有!”柳况咬了咬牙,瞪向县令,“这三个人是……” 县令看他气得眼尾泛红, 赶紧给他顺气:“啊对对对,柳公子从没做过坏事, 怎么会被人报复,肯定是这三人见色起意,他们……” 柳况听着更生气了, 他一把扯住县令的衣领, 正打算骂人,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咳嗽,柳况便僵住了。 县令目光被吸引过去, 见柳况身后还站着一对夫妻,及个年轻的男子, 年轻男子面上裹着罩,看不清长相,但从那气质来看, 应当也是个富贵公子。 他在洛镇这么久,从没见过这几个人,一时起了疑心。 这洛镇离京城那么近,听闻皇上要微服出巡,但他身份卑微,还不能知道具体的时间及路程。 眼下的人很有可能是皇帝。 但…… 县令转念一想,如果这人是皇帝,他跟随柳况前来,想必早已知道柳况的那些腌臜事,为什么他不当场处置柳况? 所以,这么想完,县令就放心了。 皇帝微服出巡,不就是准备逮人吗? 柳况都没逮,那他怕什么?他可是帮柳况处理了那些多的事,拿捏了那么多的证据,柳家是不会让他倒的。 县令问柳况:“柳公子想怎么处置这三个人?” 浸猪笼?还是……阉了? 柳况被气得发晕,他捏人衣领的手又紧了紧,咬牙切齿道:“这三人……是前丞相部下,你听懂了吗?” 县令闻言,顿时惊得瞪大双眼。 前丞相部下? 他呼吸颤了下。 惊恐地望向那三人。 三人被绑得极死,空齿上的毒药也早被人取了,他们没有寻死的能力,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只能听柳况把昨晚的事一五一十讲清楚。 自然,忽略掉了他们的目标是洛甚的事,只说前丞相余党怨恨柳丞相,意图让柳丞相无后,寻机杀害他,柳况逃跑之际,遇上故将军等人,被解救下来。 县令听着一阵心惊肉跳。 不单是因为这牵扯到前朝事变,还因为柳况这些话—— 只要传给柳丞相,以他护子的心,定然不会放过前丞相。 这是势必要和对方决死了。 县令不敢怠慢,赶紧叫人把他们三个拉下去。 柳况说完,又补充道:“这三人是前丞相部下,想必你们在审问过程中,他们会故意说些不一样的话混淆视听,你们可千万别信!” 县令郑重地点点头,他瞧着柳况,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平步青云,飞黄腾达的样子了。 他……可是救了柳丞相的掌上公子啊! 还一举抓住了三个前丞相逆党! 若这事叫皇上知道,他是要权好呢,还是要钱好呢? 县令止不住的激动,当场一封书信传往柳丞相府。 因为柳况总是惹事,柳丞相特地安排了个眼线在府衙里,不多时便知道此事。 听闻柳丞相气得双眼赤红,后怕极了,立刻派出五名精英保护柳况,同时开始动作,向故行之请要,剿杀前丞相余党。 故行之捏着信,脸黑了两度。 这不过才到的洛镇,就能被人闯进门,接下来还有60天,可如何是好? 他同意了:“派人清剿,务必揪出所有余党。” 柳丞相松了气神,有故行之的话在,调动精侍不是难,想必很快就能找到。 他垂着眸,脑海乱着。 突然想起什么:“故大人,这次皇上微服出巡,理当最为隐密,但此时前丞相突然对我儿下手,恐怕是为了让本官调动人力去找他们。” 故行之闻言,抬眸看去:“柳丞相有何见解?” “我柳家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对他百般呵护,如果他死了,我和前丞相余党势不两立。但我儿人在洛镇,身边并无打手,被三个刺客偷袭却安然无恙。本官猜测,对方是想分散柳家人手,顺便观察皇上的行踪。所以皇上微服出巡的事,应是已经被泄露出去了。” 在场的人都有路线图,这些人中,但凡有一个把图泄露出去,皇上都会有危险。 闻言,大家都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 “但皇上图中并未写明,第一站到底去哪了。” “你是想说,他觉得柳丞相身份地位,肯定先让贵公子护着皇上,所以去暗杀贵公子,以得到皇上的行踪?” 柳丞相点点头:“正是。” “那皇上到底在不在洛镇?” “对啊对啊。” 柳丞相叹了口气:“犬子并无建树,本官也只想让他过得轻松,他在洛镇待了两三年了,从未离开过,若皇上也去洛镇,他也不认识。本官是猜测,他们在试探朝廷的反应。” 倘若这次去保护柳况的人里有御林军,就代表他们猜对了。 如果没有,就应该是假的。 他们认为柳丞相身居高位,洛甚第一站去哪,肯定会告诉他。 而柳丞相便会劝洛甚去洛镇,这样才能让柳况在洛甚面前晃个眼,立个功,摆脱登徒浪子的名声。 但他们都没想到,柳丞相一心为女儿的前程着想,关于柳况,压根没想到他会被盯上。 柳丞相担心极了:“本官已经安排人过去,关于前丞相余党,就拜托故大人尽快排查!” 对方的目的很露骨,所以柳丞相更担心了。 如果洛甚真去了洛镇,那要打起来,肯定会伤及柳况。 他心里忐忑不定,毕竟前丞相余党销声匿迹那么久,无人知晓他们的下落,就算故行之再厉害,也难以全部清查。 他琢磨着,想起了洛铭。 那些人不可能不关心洛铭! 但人现在被关在后宫,能去看望的,只有故行之一人。 于是,柳丞相单方面冲着故行之输出了两个时辰,给故行之分析了各个刑罚对拷问洛铭的效果。 把故行之说得一愣一愣的,到最后散席的时候,脑海里还反复回放着方才的对话。 他不知不觉走到冷宫门口,听见里面传来洛铭一如既往的吐槽。 “长安啊长安,你说哥怎么这么久了都不来见我。” 长安:“闭嘴。” 洛铭:“长安,我闭嘴了那不就只有你长嘴了?你又不说话,闷死我啊?” 长安:“死吧。” 洛铭:“长安,你敢轼亲王!” 长安翻了个白眼,彻底不说话了。 也不知道是在折磨谁。 故行之给宫人使了个眼色,宫人立刻推开门,在院子里的两人齐齐望过来,长安立刻跪首:“见过故大人。” “免礼。”故行之踏步走进,洛铭立刻起身要粘上来,只是刚迈出一个脚,就看见熟悉的,要刀了他的眼神,于是那脚又默默缩回去,顺便踮了下脚往他身后看。 “故大人,我哥呢?”洛铭皱起眉头,他在冷宫里,没人告诉他,洛甚早出宫去了,因此他巴巴望了好几天都没见到人。 “皇上自有要事处理。”长安横他一眼,这么久了,居然还这么白痴。 接着看向故行之:“大人有何要问的?” 故行之问道:“秦王进宫已经多日,都没见恢复的迹象吗?” 他要一直装傻,故行之也在考虑要不要上刑了。 长安垂首道:“太医也来瞧过,说身体一切都好,脑部淤血也已清好,记忆还没恢复,要么是心理的问题,要么……” 他瞥了洛铭两眼,故意重声:“是装的!” 洛铭立刻回敬他两个白眼:“你才是装的,你全家都是装的!” 长安无所谓:“秦王爷,小的是孤儿。” 洛铭:“……” 故行之看两人又要吵起来,头都大了,他沉着声道:“今日来找你们,问的是前丞相的事。” 一个是受前丞相之恩来报, 一个是与前丞相有血亲关系。 故行之先看长安:“长安,皇上待你不薄,你自己想清楚,是还想继续报着前丞相的恩,还是要报皇上的恩。” 接着看向洛铭:“前丞相旧部已经出动,你觉得他们是要扶你上位,亦或者是控制你,扶别人上位,你自己看。” 洛铭不懂,洛铭问:“本王没有要杀皇兄的意思,大不了你让那凶手和本王对峙。” 故行之看着他,把那张脸看得仔仔细细,丝毫都不放过:“那个小护卫?他于前两日午门斩首了。” 洛铭瞳仁颤了下,但很快又收敛好:“本王不信,就算是真的,那说不定是他联系外人害本王。” 故行之由不得他不信,从怀中取出一物,丢给洛铭:“这是他贴身之物,他临刑前告诉臣,这牌出现,便代表他出现。” 洛铭握着那小小的人型牌,突然觉得烫手。 “对了,还有那许姑娘。”故行之道,“臣也查清了,她确真无错,只是和秦王你做了交易,前两日根据刑法,判处流放。” 洛铭小嘴微张,大脑一片空白。 故行之提醒他:“那小护卫还有些东西,就暂时交给臣来保管,等哪天秦王清醒了,再归还不迟。” 说罢,拂袖便要走。 身后,这时传来洛铭的声音:“站住!” 第50章 比试 是想抛弃了? 柳丞相派出来的人很快就到了洛镇。 他们齐齐围在柳况身边, 疑惑地望着洛甚和故将军等人。 “柳公子,这些人是……”领头的人是赵练头,跟在柳家好些日子, 以前是给柳况当师傅教他练武,但柳况生性风.流, 四处乱跑不爱练, 柳丞相也不舍得叫柳况吃苦,便让赵练头空挂着师傅的名号, 一旦柳况有什么事, 就过去保护柳况。 他也不是第一次过来洛镇, 之前也有过几次,柳况惹了地头蛇,对方扬言要杀了柳况, 柳丞相以权压人尚不能平息,便叫赵练头保护柳况。 在他的记忆里, 柳况从没让人住在他家里过。 “这些……这些都是我朋友。”柳况嘴角抽了抽,他目光落到在院里欣赏金鱼的洛甚身上。 那人衣着宽松,这几日天冷了, 也不知道冷不冷。 但柳况不敢上前问, 他琢磨着洛甚是皇帝,身旁的这几个人肯定比他更上心。 柳况想到这里,眼神暗淡了些, 心里有种比不过别人的怅然。 一旁,赵练头看看洛甚, 再看看柳况,似乎明白了什么。 “洛公子,天冷了, 披外套吧。”故夫人把外套披上去,目光从他微红的鼻尖往下,见人唇微微抿着,似乎是在出神,她忍不住再问了一声,“洛公子?” 在想什么? 洛甚回过神来,感激地看她一眼,抬手将外套拢了拢,接着见长心从门外进来,手里还多了个牛皮纸袋:“公子!瞧我带了些什么!” 她方才和故将军一同出去,说是去采买东西,其实是去比试,大概是结果不错,她脸上满是笑意。 身后,故将军缓步跟上,给故夫人投去一个眼神。 多年的夫妻,一个眼神便能让对方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故夫人叹了声气。 转眼,长心就到了跟前,把袋子递给洛甚。 洛甚扯开瞧了一眼,里面甜丝丝的味道漫逸上来。 “是糖葫芦。”洛甚有些惊喜,他自从那次和故行之出宫之后,就没再吃过糖葫芦了。 “嗯!”长心说着抿了下唇,她刚刚也吃了一串,故将军请的,很好吃。 长心接着又给故夫人递去一根:“师傅,请!” 故夫人失笑,接过糖葫芦。 洛甚咬了一口,被酸得微微皱眉,接着裹在糖葫芦外头的糖纸在舌尖化开,又甜丝丝的,叫人想再尝一口。 故将军见他站了许久,便上前请他去旁边的亭子坐一会儿。 接着将长心叫出去。 方才有几招没练好,长心心里也惦记着这事,和洛甚说了一声便离开。 洛甚点点头,放两人离开。 长心走前,又和故夫人打了声招呼。 故夫人眼眸都柔成了水,伸手摸摸长心的头,接着提醒故将军别太过分。 洛甚吃着糖葫芦,不经意抬头,瞧着这三人的模样,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长心似乎长得……和故夫人挺像的? 在洛甚小的时候,故夫人常年在外打战,倒是故将军待在京城的时间更多。 因此洛甚见故夫人的次数十分的少,只有在几次大宴席上才能看见。 那时候还没感觉……不过…… 洛甚想起来,先皇曾和他说过 ,长心并非是孤儿,她有父母,只是因为当年父母感情纠葛没有理清,便没敢要她,是她命大,多少打胎药都没把她打下来,才勉强降生于世。 但受了打胎药的影响,长心心智不全,启蒙说话,甚至行走都比别人晚许多。 当年先皇废了很大的力气,才把长心拉扯到现在的模样,自然也没瞒过长心她的身世。 长心对待外人,向来是冷漠抗拒的。 但唯独故家…… 好像,她几次说要去砍了故行之,都没有真正实施。 洛甚心里有了点想法,他抬头望向故夫人,见人无聊地打了个哈欠,洛甚便道:“故夫人要是困了就下去休息吧。” 故夫人连忙打起精神:“臣妇在这陪您,不碍事的。” “你放心,他们如今怀疑不到柳况身上,不会这么巧现在杀进来。”洛甚想着柳丞相此举,应该足以混淆前丞相旧党的视听,他放松地眯起眼睛,“故夫人如果休息不好,晚上更会休息不好。” 那些人可都是在晚上行动的。 故夫人心想也是,又瞧了眼这周边的打手,虽然不顶用,但碰到什么事,能发个声,就能把她惊醒,再者,她也有暗中设下些机关,总有一个能踩到。 故夫人又问了问,见洛甚是真想单独待着,这才退下。 她退下不久,赵练头就端着一碗鸡汤走上前:“洛公子,这是我家公子让人给你做的。” 洛甚抿着唇上的那一抹甜丝,冲赵练头笑了:“多谢柳公子好意。” “那日得洛公子相救,实在感激不尽,柳家无以为报,柳丞相特书一封,托我交付给您。”赵练头从怀里掏出来一封信,递给洛甚。 一只细手从外套里伸出来,夹住那封信,慢慢又抽回去。 他动作很慢,像是这样的举动都会消耗他大部分体力,整个人懒到过分。 那模样,更多了几分慵懒,却还依旧优雅。 赵练头心里道,也难怪会叫柳况倾心了。 洛甚捏出里面的纸,将上面的内容瞧了一番,说是柳丞相感激他救了柳况,特承诺要奉他为座上宾,问洛甚想要什么,是权力还是富贵,亦或是女人,柳丞相都会给。 洛甚轻叹了声,笑了:“柳丞相可对其子真是宠爱无尽。” 赠送官位这事都能说出来,可真是不拿他当皇帝了。 赵练头看他表情,隐隐有不好的预感:“那洛公子想要的是……我们公子?” “赵练头误会了,本公子什么都不想要,来洛镇也就是搭个脚,后面还要走,对柳公子并无别的想法。” 本以为这样赵练头会放心,却没想到在听到这话后,赵练头的脸色更黑了几分:“洛公子的意思是,不想要我们公子,是想抛弃了?” 洛甚:“?” 赵练头上前一步,把鸡汤重重放到石桌上,绷着张严肃的脸道:“在我们柳府,公子从未带任何一个人回家过!” 洛甚:“?”然后呢? 赵练头又道:“我们公子,想要的人,都会得到!” 洛甚:“哦。”关他屁事,他是柳况永远也得不到的人。 赵练头看他一点都不紧张,也毫无在意,更气了。 赵练头说:“公子,你成功得到了我们公子的注意。” 洛甚:“……” 赵练头憋红了脸,又说:“你在介意,我们公子的过往?” 洛甚愣住了,他摇摇头,想打断赵练头的话,但旋即又听他说:“那些,不过是每个男人都会犯的错误,他不是风.流,不是多情,只是没找到自己的最爱,而你是他见一个爱一个里面,最爱的那一个。” 洛甚:“……” 赵练头努力挤出这些肉麻的话,接着才满怀希望地望过去。 他心想着,柳况明明那么关注洛甚,却不敢上前搭话,一定是因为他找到了真爱,反而退却。 那些话本里都是这么说的,向来风.流多情的人,只有在遇到真爱时会变得蠢笨,变得卑微。 柳况不敢接近洛甚,不敢对他表明心意,那如何能留住洛甚? 所以,他,赵练头,身为柳况的师傅,身为柳丞相最信任的人,要替主子分忧! 他眼中满是期待,准备迎接洛甚感动万分的眼神,如果可以,还能帮忙擦擦眼泪。 然后,他就见…… 洛甚表情微妙,像是听到了什么脏东西,有点想擦耳朵,又碍于在别人面前,不好意思擦。 赵练头受伤了。 他呼吸一窒,一种挫败感于心头升起。 洛甚做了几个深呼吸,勉强理好了方才的对话,把那些油腻的话都丢一旁,总结出了真正的意思。 “你是说,柳公子喜欢我?” 赵练头含泪点头。 洛甚轻轻笑了。 赵练头眼中闪烁几下,又冒出几分希望。 洛甚:“不好意思,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赵练头瞳仁地震:“什么!” 洛甚微微一笑,正要起身离开,就见赵练头迅速又收拾好表情,一脸过来人的模样劝告:“你还年轻,不必这么快定下来,你有喜欢的人,那是因为还没遇见我们公子,你现在没感情,那是因为才遇见我们公子。” 他越说越肯定:“我们公子那么好的人,怎么会有人不喜欢?” 洛甚听着有些生气了:“我喜欢的人,也是顶好的人!” 赵练头眼眸迸出火焰:“他好在哪?” 洛甚抬起下巴:“他长得好看!” 赵练头:“我们公子也!” 洛甚:“他武功高强!” 赵练头失一分:“我们公子可以学……” 洛甚:“他虽然老惹我生气,但待我很好,所有事都能帮我处理得完美。” 赵练头挺起胸膛:“我们公子也!” 洛甚:“他年纪轻轻,便进宫领导百官。” 赵练头泄了气。 洛甚:“他博学多识,善武善学,最重要的是,他爱我!” 赵练头没声了。 他听着洛甚对另一个人的夸赞,深刻觉得柳况的求妻路遥远无边。 柳况,好像除了个好看,没有其他优点了…… 赵练头唇角抽了抽:“那你说的这个人……他有什么缺点?” “缺点啊?”洛甚仔细想了会儿,说,“缺点是太爱我。” 动不动就变黑了,好像离了他就不行。 这可叫洛甚如何不担心他? 赵练头:“……” 他黯然神伤地离开。 洛甚话还没尽兴,见人走了,便转身去找长心。 对面不远处,柳况从床上爬起来,解隐似地朝洛甚方向望去,他瞧着瞧着,却见赵练头挺着胸膛走过去,片刻后又垂着脑袋走回来。 他疑惑。 赵练头来到他屋前,敲开门。 没等柳况问他到底和洛甚说了什么,便听赵练头问:“公子,你当真喜欢洛公子,非他不要?” 柳况一愣:“你都和他说了?” 赵练头看他反应,叹了口气。 赵练头是护犊,但也知道,柳况也就比普通人家的公子,条件优渥了那么一些,要和洛甚口中的人相比,还差了许多。 要想超过那人,只得…… 赵练头一把将柳况拎起来夹在腋下,气势汹汹往外走:“既然如此,今日至以后,柳公子都得学武!” 柳况:“???” “不仅如此,从今天开始,柳公子功课全都要捡起来,属下也会书信一封和丞相说明!” 柳况:“???” 第51章 平王 我抓到你了 连续五天, 柳况每天凌晨就被赵练头从被窝里捞出来练武,天黑至深了还被赵练头盯着看书。 每每他准备摆烂放弃,就会听到赵练头语重心长:“洛公子喜欢努力的人。” 柳况:“……” 柳况扭头望了眼窗外洛甚的屋门, 心道洛甚已经是皇帝,再优秀也优秀不过他了。 但……不知道到底是药物的作用, 以及被洛甚整过的影响, 亦或是他自己的想法。 他平生第一次想离某个人更近些。 即使知道自己不可能。 柳况抿直了薄唇,为自己这无终的爱恋感到痛心, 但又无法解释, 只好继续埋头看书。 赵练头一看, 心又狠狠揪了下。 柳家那个风流多情的公子长大了!他果然喜欢那个来路不明的洛公子! 于是扭头,赵练头便书信一封,把这事告诉了柳丞相。 柳丞相听说自己那不着调的儿子居然有一天能为某个人努力学习, 整个人都惊呆了,恨不得直接飞过去看。 但又念及洛甚的事还没结束, 前丞相的人还在暗中盯着,如果他贸然前去,肯定会被那些人误以为是洛甚也在。 柳丞相只好克制住好奇的心, 给柳况又寄了笔钱过去, 叫赵练头给他多做点好吃的补补,顺便还送个老师过去。 洛甚瞧着突然变勤奋的柳况,完全没想到是自己那番话的影响, 刚开始见人这么认真,还以为是因为他的身份在演戏。 但瞧着人努力了好几天, 也越来越注意自己的行为举止,他心里又有些欣慰。 就算是假的,能好好演一场, 多少也是有点好处的。 这几天来,柳丞相加大了人手,躲在暗处的余党久不露面,叫在府里的众人都有些无聊。 洛甚也和故将军出去过几次,洛镇虽然有那么个不靠谱的县令在,但管理的还不错,能发生的大事都与柳况有关,柳况安分了,自然也就消停了。 他正琢磨着要不要去下一站,隔天柳府的大门就被人敲响。 听到下人来报时,赵练头正在盯柳况写文章,虽然文章写的不咋滴,但字写得好看,赵练头正思考着要不要拿一份给洛甚瞧瞧,这时候听到下人来报,说是柳丞相又派了几个人过来。 赵练头皱眉,这已经是第三波了,府上都要塞不下了,柳丞相再疼儿子,都不会想不到这么塞人,被人混水摸鱼的概率吗? 他拧着眉头,按下试图出门查看的柳况:“公子写完这份文章再出去,这事由我来就行。” 赵练头说着便拔脚往外走。 柳况只得乖乖坐好。 赵练头走到门口,正巧故将军也跟着走出来,两人交换了个眼神,赵练头一把拉开门。 只见门外站着县令及一众衙差。 赵练头愣了:“陈县令,这么一大早,你来这里是有何事?” 陈县令瞥了他一眼:“在下奉命,捉拿刘况归案!柳况人在哪啊。” 赵练头闻言,绷紧了脸色:“陈县令,你是什么意思?” “你听不清?”向来对他嫩鞠躬尽瘁的陈县令此刻冷面无情,“自然是大事。” 赵练头震惊地看着他,有柳丞相在,这个向来对他们阿谀奉承的小县令,也敢抓人? 他捺着怒气:“那你说,我们公子是犯了什么罪?” “本官问你,三日前,柳况公子可曾经过西马巷?” “去过,如何?”那天是赵练头拎着柳况练完武,西马巷是回来的必经之路,他们每天都会经过。 “那日在西马巷,是不是曾对一男子口出狂言?” 赵练头惊了:“不是吧?陈县令,那人撞了我们公子,我们公子只是骂了声晦气,连这都骂不得了?” 陈县令点点头:“那就是你们,没错!”他一扬手,数十个衙差就冲进屋里。 伴随着陈县令的话落下:“那人,可是前两个月皇上刚认回来的平王!” 一旁,故将军呆滞了下。 洛甚听到外面的动静有些奇怪。 如果是被人攻击,绝对不会这么平静,但要说没事,外面也太嘈杂了些。 他抬步刚想出去,就见故将军寒着张脸回来,开口便是:“平王居然到这里来了。” 洛甚眸子紧了紧,他算着时间,前几天长青确实刑满释放。 洛甚没摘掉他的身份,是看在小时候还有些情谊在,且也派人盯着他到洛西,又怎么会出现在这? 他太阳穴一跳,直觉不妙,长青居然拒不去洛西,那他想做什么? 故将军又道:“似乎是前三日曾和柳况有过口角,现在县令前来抓人。” 洛甚:“……” 他有些摸不透,到底是长青真这么无脑,暴露自己的行踪,还是猜测他人在洛镇,故意的? 洛甚尚不清楚长青的想法,不过眼前的,更像是个圈套。 他给了故将军一个眼神。 故将军心领神会:“那个赵练头应该去告知柳丞相了,有柳丞相在,不至于把柳况抓起来。” 他们接下来还需要柳况,不能看人就这么锒铛入狱。 但要在这洛镇继续和长青牵扯下去,计划容易出纰漏不说,他暴露的可能性也大大增强。 “那派人来抓长青呢?” 毕竟指令他去洛西,但人却出现在洛镇,身边也没有看押的人,实在可疑,完全可以报官处理。 只是洛甚大概也有心软的成分在,再加上那时候刚因为长青设宴款待,不好打先皇的脸,便没把这事往外说。 倒让长青钻了漏洞。 “眼下最好的办法是让柳况取得平王的原谅,撤掉诉讼。”故将军皱着眉头道,“柳丞相估计也没想到长青会盯上柳况,他比我们更着急。” 洛甚眉头却未舒展:“但柳况出的事越多,知道他的人也越多。” 越是这样,越对他们不利。 如果柳丞相因此要把柳况招回,那他们只能另想他法。 虽然这事早有做好准备。 故将军不明白:“但……平王这么做的前提是,他知道您在哪里,如果不知道您在哪里,他这么做的意义难道只是为了膈应柳丞相?” 毕竟柳丞相曾是支持他的一员,即使是如今的情况,与柳丞相反目也实在没必要。 洛甚想不通,他瞧着屋外行行落落的人影,压着眉头。 故夫人提议道:“暂先不管这些,既然平王已经到了洛镇,那今日若是被连累带走,会被平王指出来的,咱们不然先行离开,再思考其他的事?” 长心点点头:“嗯,我去杀了他好了。” 这么麻烦,不然杀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洛甚的身上。 洛甚心中隐隐有感,或许长青并不是想抓他和自己见面,而是逼他从柳府出去? 不过反正还有个宅子,他在这也住腻了,便没有拒绝,被故将军一把抱起,迅速从后墙跳离。 故夫人和长心紧跟在后。 也就在他们离开屋子不久,长青便到了柳府。 陈县令急忙给他行礼:“臣,见过平王。” “免了。”长青寒着张脸走进大门,就见柳况从屋里出来,赵练头守在他身色,脸色漆黑地冲他喊道。 “平王,你这是什么意思?” 长青目光扫过柳况,冷哼了一声,那日设宴后,柳丞相直言永远支持他,要扶他上位,还想把女儿嫁给他。 然后呢? 不过一夕之间,见他大势已去,便又把女儿转塞到洛甚床上。 洛甚……那个怪物。 他鼻孔出气,瞧着柳况,又嫌弃地移开脸。 真是和柳丞相一样的废物! 长青指甲捏入掌心,愤懑地收回眼神,接着又看了眼在场众人:“只有这些人?” 赵练头这才抬眼去看,眉头当即皱起,没来得及开口,就听柳况道:“我府上确实只有这些人。” 赵练头一听,心里窝了股气,不过也没吭声。 长青啧了一声:“听闻你正在被前丞相旧党追杀?” 他正是和前丞相旧党联系过,才过来洛镇,听闻派出去的那三个人是出去寻找洛甚的,结果到了洛镇,却变成了刺杀柳况。 那些人觉得不对劲,怀疑洛甚也在洛镇,这才派他出来调查。 他看着柳况,想从对方脸上盯出端倪,不过柳况毕竟是犯事多了的人,隐藏情绪自然是信手拈来。 长青没发现什么,抬手招了招,陈县令立刻上前,附耳过去,听了几许,便压下眉头,吩咐道:“来人,先押柳况下去!” 赵练头上前一步,想说些什么,接着就感觉手臂被人一扯,他扭头,见是柳况摇了摇头,用口型告诉他:“不必。” 他只得退下。 上前几个衙差,将柳况反手押住。 长青目光扫过去,感觉到赵练头的敌意,微微一笑,让陈县令把赵练头一起抓了。 两人被一同押回府衙,陈县令偷偷用袖子擦去额头冷汗,正想说先回去。 就听一下人来报:“小的清查。了遍屋子,发现多了几个屋子,像有人住过!” 长青当即跟过去,寻了几个屋子,最终发现有一间屋子里还有件没带走的素白衣服。 他抬手捞起,放到鼻尖嗅了嗅,眸底闪过一丝癫狂,唇兴奋地扬起。 “抓到你了。” 第52章 试探 你难道不想 洛甚并未走远。 他想瞧瞧长青的脸。 想看看, 这个隔了三个月,不,应该说隔了几年未见, 长青的真实模样。 长青一身黑衣,高束起马尾, 不复以往的温和, 气势凌厉偏执,手里死死捏着那件素白衣服, 走到门口时, 似有所感地瞥过来。 故夫人反应极快, 在他望过来之前,就拉着洛甚藏进巷子里。 长青什么也没瞧见,收回目光, 冷淡得似反复化开又冻上的冰:“把柳府的人,全都关起来, 直到柳丞相亲自来。” 陈县令不明所以,他是向着柳丞相的,但这人是皇帝身边的兄弟, 是亲王, 怎么说都比丞相位高,他不敢得罪。 “平王爷,您……到底是为何要逼柳丞相来呀?”陈县令蹙着眉头, 开始忧愁自己的未来前途。 这番肯定要得罪柳丞相了,他该如何是好? 长青笑了, 晦深的眸子扫过去:“你想两头吃?” 陈县令吓了个哆嗦,双腿一软,就给跪下了:“臣, 臣不敢。” “呵。”长青拂袖走过,留下一声淬了冰的轻呵。 陈县令又是一哆嗦,头上冷汗直冒,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他抖着腿站起身,赶紧跟到长青身后。 一行人慢慢从柳府散离,路上柳况和赵练头一直很安静,并没有吭声,长青似乎也只是想抓他们回去,并不在意柳况的情况。 陈县令暗中捏了把汗,刚想着长青应该不会对柳况做什么,结果到了府衙,却听长青吩咐。 “把最差的那个房间给他们。” 柳况瞪大眼睛:“你……” 长青余光扫过去,陈县令赶紧赔笑道:“柳公子毕竟是柳丞相家的,这样……不好吧?” 长青目光落到陈县令身上:“那又如何?” 陈县令:“……” “把两人关在一起,每日两餐,每餐两个馒头加咸菜,直到柳丞相过来为止。” 陈县令脸都青了,这是要逼他和柳丞相对立啊! 他张嘴想说什么,但目光触及长青的脸,又不敢了。 这人是王爷,还是皇帝亲自认的,如果得罪了他,未来更不好受。 他咬咬牙,吩咐下去,带柳况进去时,小声劝道:“柳公子就忍一忍,平王现在还在气头上,等他气消了就不会了。” 赵练头回头看了一眼,脸色漆黑:“麻烦尽快告知柳丞相。” 陈县令点点头。 柳况问:“他真是因为三天前那事生气的?” 不论怎么说,当场生气了该当场报回来才是,他隔了三天又怎么说? 柳况向来是以权压人的那一方,这还是第一次被压,心里憋屈的同时,又感觉很不舒服。 他皱眉。 “平王是……是这么说的。”陈县令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又怕被长青嘲讽,便匆匆问:“本官会给你们暗中送点东西来的,你们想要什么?” 柳况思考了片刻,说:“我还有书没看完。” 陈县令:“……” 他惊了:“柳公子还看书?” 不是死都不学的吗? 赵练头心疼了下,他望着柳况,知道柳况对洛甚还未放弃,即使洛甚丢下他们逃了。 他深深体会到什么叫“风流人更是痴情种”。 不过,既然柳况愿意学,即使是为了别人,他也不好在这时候泼冷水。 他郑重对陈县令道:“进屋右手边那个架子上,都可以搬过来。” 柳况:“……” 陈县令:“……” 陈县令惊了,他看看赵练头,再看看柳况,一股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好,好!本官一定帮你们取来!” 只要支持柳况,等柳丞相过来,发现柳况变得好学,变得乖巧,那一定会原谅他的吧! 陈县令暗暗握了下拳头,叫人偷偷给他们一人塞一条被子,接着便离开了。 等人一走,赵练头立马问柳况:“公子,他人都走了。” 柳况眉头轻皱:“走就走了。” 洛甚是皇帝,连皇帝都不想在此时抛头露面,他还能说什么? 赵练头一阵揪心,柳况爱他居然如此之深,就连被抛弃都能从容以待,这可如何是好? 他担忧的目光直直落到柳况身上,叫柳况打了个激灵,一扭头,对上那束怜爱的眼神,吓得捂住胸后往后跳一大步。 “赵练头,你怎么这副表情?” 赵练头道:“小的在心疼公子。” 柳况:“……” 赵练头又道:“等出去后,若有需要,小的天涯海角,都会去将他带回来!” 铐住,锁在屋里,叫他哪都去不了,只能日日服侍柳况! 柳况看他眼神,又打了个激灵:“你快住脑!别乱想!” 赵练头:“公子真是心善。” 柳况:“……” 他无语地捏了捏眉心,这时想到洛甚先前和他说的话,既然洛甚需要他,便不会丢下他离开,但平王在这里,洛甚显然不愿意看见平王。 那洛甚会怎么做? 他隐约察觉到,长青把他关在这里的目的,不仅是为了柳丞相,还可能是为了洛甚,眉心便不自觉蹙起。 “赵练头,等陈县令回来,让他出去传话。” 赵练头闻言,附耳过来。 柳况这样那样说了一番,随后压低了声音提醒他:“在这里,不论谁说什么,你都不能提洛公子等人的事。” 赵练头不明所以:“公子,你难道是怕连累到他们?” 柳况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差不多吧。” 虽然看起来像是他被连累了。 赵练头又叹了口气,这等情深意重的人,外面怎么有人敢说他风流成性登徒浪子? 他摇摇头,别人只是没进到他心里去罢了,他家公子绝对是世界上顶好的人,好到只有皇帝能配……配…… 他小心翼翼睁开眼,默默把最后一句话咽下去。 听说过皇帝是天下绝色,虽然赵练头对柳况已经到闭眼夸的地步,但也不敢亵渎皇帝。 他闭上嘴,不再打扰柳况,静静等待着陈县令回来。 在地牢一侧,长青听了许久也没得到需要的信息,气地哼一声离开。 刚一出门,他就收到手下的纸条,上面写了个地址。 长青盯着那纸条看了半天,唇慢慢扬起。 手下问:“要现在去抓人吗?” “他身边有谁?” 手下道:“看情况应该是故将军和故夫人,还有个女丫头,身手好像都不错。” 长青摸着下巴想了想,以洛甚的身体,再加上其他大臣拼命往路上塞女儿,洛甚不可能不被发现。 他又想在这时候生下孩子,又想不被人发现,只可能找人李代桃僵。 如果这人是柳况,那人已经在他这了,洛甚要么找办法救出去,要么另找他人。 洛甚逃走了,就说明他在忌惮自己。 长青笑了,声音很是愉悦:“不必,现在你们也抓不到。” 洛甚让人李代桃僵,他就不会跟着部队走,但故将军是固定的,如果故将军消失了,大臣们就会怀疑。 所以…… 那个女丫头,和故夫人,是来接他离开的。 长青一边往自己屋走,一边吩咐他们:“你们盯着,摸出他们的规律,尤其是故夫人和那丫头,盯紧了。” 手下茫然着问:“为什么?不盯皇帝了?” “他能跑哪去?”长青心里暗道。 一个大着肚子的男人,能跑哪里去? 手下闻言,立刻拱手:“是。” 随后退下。 院子里静悄悄的,长青停在一棵树下,望着细碎的叶隙,片刻后,招出另一个手下。 “回去告诉恩澍,顶多再给两个月,尽快把我要的房子做出来。” 那人影闪过,消失了。 另一边。 洛甚坐在院子里,嗑着瓜子,余光扫过墙头,见那里的人影消失,这才出声:“长心。” 长心不满地走过来:“皇上,为何不让奴婢杀了他?” “杀了他,他怎么把咱们的信息传出去?”洛甚拿起茶杯抿一口水。 长心听不懂:“皇上,若叫他们得知了你的所在,不就容易遇到危险么?” 洛甚摇摇头。 他现在还不清楚长青到底知道些什么,只感觉到长青想杀他,大概是为了皇位—— 毕竟圣旨尚未作废,但洛甚已有换人的想法,也难怪长青会想对他动手。 长青能逃出来,他总要怀疑一下,长青是不是和前丞相旧党有联系。 如今看来,是有了。 那几个藏在暗处观察他的人,各个都和那日的黑衣人一样。 长青还在宫中时,便派人偷他的药渣,他怀疑长青也在怀疑他。 所以…… 他得试探一下,长青到底知道了多少。 入夜,一切平静。 洛甚躺在床上,睡得极其安稳,就好像根本没遇到过什么事,他还在宫中,享受着故行之的保护似的。 墙顶上,黑影来来往往,却没一个下去。 他们恨透了洛甚,想立刻把他用剑刺死,但每每临要出手,就想起长青警告他们的。 “现在杀了洛甚,宫里的故行之就会立马杀了洛铭,他到底是前丞相的血脉,你们舍得吗?” 众人噤声,却仍有不甘。 “听本王的,等洛甚移花接木,自己落到我们手里。” 长青说这话时,笑容显出几分狰狞:“本王会让他,痛苦绝望地活着,被所有人怨恨地推开。你们难道不想?” 众人这才心动,勉强答应下来。 他们垂眸瞧着依旧睡得香甜的洛甚,咬紧牙关,低骂了句什么,这才一个接一个退离。 等屋顶上的动静完全消失,藏在黑暗里的三人才放心下来。 他们望着还在睡的洛甚,眉心却拧得更紧。 第53章 认错 就抿了一口! 一连三日, 每晚那几个黑衣人便会过来,但不曾对洛甚下手。 故将军等人虽然担心,洛甚不让他们处理, 他们也只能忍着。 三日后,柳丞相果然到了洛镇。 他直冲府衙, 彼时天色尚暗还未清明, 躺在床上的县令听到下人来报,吓得衣服都没穿好, 便赶到门口亲自迎接。 柳丞相一张脸黑漆漆的:“吾儿在哪?” 县令哪敢耽误, 把人领到牢中。 柳况还未睡醒, 手中抱着书本不放,旁侧掉落些馒头碎屑,老鼠光明正大凑过来嗅了嗅, 又摇摇头离开。 柳丞相看得双目赤红,恨不得撕了陈县令。 陈县令赶紧道:“这, 这都是平王的意思,小的也不敢……不敢呀!” 柳丞相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他咬牙道:“长青, 亏得本官曾还想扶持你——” 结果一朝失利, 居然拿他儿子出气! 柳丞相愤怒了:“他个被皇上遗弃的棋子,有什么好怕的!” 他扭头,余光扫到正走过来的长青, 狠狠嘲讽道:“本官记得,平王在皇宫时, 曾因冒犯了故将军被罚入牢中,此刻应当前往洛西。” 长青脚步一顿,看向柳丞相的眼眸危险了几分。 但此刻柳丞相还在气头上, 哪管得了那么多,请好的话也是说得三分嘲三分讽:“臣见过平王。” 长青喉咙发出一声克制的应和,接着目光炙火地扫向陈县令。 陈县令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柳丞相这时又道:“犬子不守规矩,冲撞了平王,由为父替他向平王道歉,只是——” 他转过身,直视着面前的人:“平王,这条路,应该不是去洛西的吧?” 长青阴着笑:“皇兄只是派本王去视查,这路要怎么走,还需要经过柳丞相的同意吗?” 柳丞相心里呸了一声,又道:“哦,竟是视查吗?臣收到的消息,似乎不是这样。” 长青无所谓:“既然如此,不如与本王回宫,去问问皇上?” 此刻皇上不在宫中,柳丞相自然无法再去追究,他甚至也不知道洛甚藏在哪里。 而长青此举,也在试探他? 柳丞相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皇上目前不在宫中。” “那去哪了?”长青状似无意。 柳丞相心想果然,便道:“本官只是个丞相,并不负责守在皇上身边。不过如果平王想知道,可以随本官回宫,见故大人。” 长青:“……” 他回去了,还有再出来的可能吗? 长青正要拒绝,这时柳丞相却突然一招手,道:“来人,送平王回宫!” 随后,一群人蜂拥而入,围住了愣神的长青。 柳丞相勾起唇角:“奉辅佐大臣之命,带平王回宫。” 回应的一是片齐唰唰的:“是!” 长青瞳仁震了震,惊滞地望向柳丞相,没想到柳丞相居然已经和故行之合作。 他眉心狠狠压了压:“柳丞相,你当真要如此?” 柳丞相毫不忍让:“本官只是尽本官应做之事。” 长青往前一步:“你不怕后悔?你觉得柳娥嫁到皇宫,就会过得好了?你是不知道吧,皇上根本无法行男人之事!” 在场齐齐噤声,陈县令吓得一哆嗦,直接跪到地上了。 两人垂眸看着他,陈县令脑里已经浮现出自己被推到菜市场砍头的画面。 所以说,为什么这种话,要被他听见? 柳丞相脸更黑了:“妄议皇上,其罪当诛!” 长青扫看他的脸,却笑了:“行,本王和你们回去。” 他潇洒转身,随那队士兵离开,丝毫不为自己方才的话感到半分的心虚。 这模样瞧得柳丞相更加心塞。 他扶持洛甚,就是为了让女儿能成为一宫之主,幸福后半生,但倘若洛甚真的……不能为男人…… 那他断然不能毁掉女儿的后半生。 柳丞相再看长青,这番故意把柳况拉进牢中,逼他出现,难道就是我为了告诉他这件事? 是他错怪了长青? 柳丞相心中有疑,但他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就绝不会因为长青一两句话就放弃。 到底能不能行房,他得测了才行。 他哼的一声,大跨步朝外走去,走到一半时,脚步一顿,回头给了陈县令一个眼神。 陈县令又哆嗦起来:“小,小的什么都没有听见……” “哼。”柳丞相不满地白了个眼过去,“等他醒了,就给本官好好送回去,若是瘦了轻了,唯你是问!” 陈县令忙低头应是,直到柳丞相离开。 这一行没惊动别人,柳丞相甚至并没有在洛镇待上一个时辰,人就离开了。 柳况醒来,就听陈县令说了个大概,又是给他安排好吃的,又是给他换一身衣裳,还亲自把人送回去。 赵练头吐口浊气,问陈县令:“那平王呢?” “已经,已经回宫了。” “哦。” 柳况回到府中,瞧着空荡荡的房间,压了压眉心。 赵练头走过来问:“公子,要把人接回来吗?” 柳况猜测,洛甚需要他伪装成皇帝,那么他应该还没走,正在观察柳况还有没有继续用的资格。 他琢磨了下,道:“不去找了,赵练头,我打算出门游学。” 赵练头一听,惊了:“公子!你怎么会突然这么想?外面那么乱,你一个人出去,多危险啊!” 柳况看了他一眼:“也就洛镇知道我是爹的儿子,我出去反而更不显眼。” 赵练头不同意:“你什么都不会,出去不就是吃亏吗?要么小的和您一同去,不然要再遇个平王竖王的,那就没人通知柳丞相了。” 但柳况心意已决:“我自己去也不至于被人发现,大家都认爹身边有个你在,你要同我出去,才叫显眼。” 他不容反驳:“况且我只是去求学,你难道认为我是出去玩的?” 赵练头没话说了。 柳况道:“我明日便走,你莫拦我。” 赵练头眼中含泪:“公子……” 柳况见状,赶紧后退一步:“你可别这样子,在你们来之前,我一个人在洛镇也好好的。” 赵练头又含泪:“公子……” 说着突然想起来:“对了,先前跟在你身边的那小厮呢?” 柳况:“……” 那个……好像……他……还落在客栈里呢。 —— —— 洛甚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肚子又大了一圈。 还好最近天气转凉,他多穿上两件就看得不是很明显。 吃完早饭,洛甚正想问问府衙里是什么情况,就听到故将军来报,说是柳况求见。 他有些惊讶,故将军默了一下,补充道:“带着行李来的。” 洛甚茫然地眨眨眼睛,可他还没在洛镇待够…… 不过人既然来了,就早点提上进程吧。 片刻后,柳况带着包袱走进院子,就见洛甚正在亭子里吃肉包,肉包不大,但皮薄馅厚,咬一口肉油冒出,味道极香,洛甚胃口大开,撕开肉包后塞进嘴里,直把两个腮帮子都塞得满满的,像只发了腮的猫。 他有些触动,不自觉上前了些。 洛甚似有所感抬起头来,右手沾了汁的手指头放在唇边抿了下,纤长的睫毛扫了扫,仿佛挠到了他的心上。 “柳公子,看起来很坚定?” 洛甚本来还以为,凌晨那会儿柳丞相过来,他会寻求柳丞相的帮助。 但…… 他瞧着对方左肩上的包裹,轻笑了笑,确实是意外了。 其实柳况凌晨被吵醒的时候,是想求柳丞相带他回去的。 不过在他听到长青说洛甚不能为男子之事时,又犹豫了。 他知道,柳丞相希望柳娥嫁进皇宫,在得知此事后,定然会用各种手段去测洛甚。 他不愿意看到洛甚受到委屈。 就是那一瞬的心软和突然膨胀的保护欲,叫柳况的心坚定下来。 “是,已经确定了。”柳况跪到地上,冲洛甚发誓,“小的愿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洛甚嚼着肉包,慢慢咽下去,才道:“好。你起来吧。” 柳况站起身,接着又听他说:“过来。” 柳况目光扫过四周,这里除了洛甚和他以外,没有其他的人,他有些犹豫,踌躇不前。 洛甚眉头微蹙,似是不满,他便又觉得站着的地方仿佛有针扎他,慢吞吞地挪过去了。 “小的……” “坐下吧。” 柳况心中微动,和皇帝共坐一桌,那是无上的光荣。 他心跳得很快,矜持地拉开椅子坐下。 一边心道,他让我和他坐一起,这是心里有我吗? 洛甚把面前那些点心包子都推过去:“你没吃早饭吧,这些都给你吃。” 柳况眼眸亮了亮,唇角抑制不住地扬起来,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洛甚,见他表情如常,并没有太多的感情流露,有些欣喜,又有些理智。 他请我吃他的早餐,他爱我。 以后我娶他还是他娶我? “怎么?吃过了?”洛甚语气里夹了些失落,好像自己一腔好意喂了狗。 柳况赶紧道:“没,没吃!谢谢皇上!” 洛甚便笑了:“那你吃吧,快点呀!” 柳况又一阵心热。 他催我快吃,他关心我! 婚床要选什么颜色的? 柳况正奋力吃着,突然,从院子外走进来一人。 故夫人手里捏着清单,皱着张小脸,她本来要出去好一会儿的,因为洛甚给她列的清单太多了,不过有一部分好像重复了,她才临时回来问问。 结果一回来,就见她给洛甚准备的早饭,进了别人的肚子。 故夫人表情裂了,然后凶了:“皇上!” 洛甚一手摸着吃得半饱的肚子,刚摸出前两天让长心偷偷买的零嘴,正要吃,突然就听到这一声唤,吓得他零嘴都掉了。 洛甚赶紧起身,把零嘴藏到身后:“那,那个……” 故夫人眼尖,自然看到他藏了什么,大步流星走上前,也不管什么君臣礼仪了,一只手横在他脸侧按到亭柱上,冷冷一笑:“皇上给臣妇列了那么长的单子,原来是想支开臣妇偷吃零嘴?” 洛甚:“……” 他怂了,抿了下唇才小声解释:“没,没吃……” 就抿了一口! 故夫人伸手:“皇上,给臣妇。” 洛甚瞧着那张素白的手,又往后缩了缩:“朕,朕以后不在早饭吃这个了……行不?” 故夫人眯起眼睛:“皇上。” 洛甚委屈巴巴地把东西上交。 故夫人接过零嘴,横眼扫了旁侧的柳况,吓得他不敢动,然后才道:“你,既然皇上赐给你了,你就负责吃完。” 柳况:“……哦,哦。” 他怕故夫人迁怒,赶紧又张开嘴吃。 故夫人转过头。 却见洛甚目光依依不舍地盯着零嘴。 她气笑了,表情和故行之一模一样:“皇上,你知错了?” 洛甚低下头:“……朕,朕知错了。” “那好,臣妇罚您,和臣妇一同上街采买。” 洛甚:“……啊?” 他仰起头:“可是……” 他的肚子,他是皇帝,他…… “无碍,皇上女装便是。” 第54章 恩承 他是个哥儿 生气的故夫人比故行之还可怕。 洛甚压根不敢说话, 任由故夫人拎着他回房,再从中挑出一套女装。 一捧纱裙落下,洛甚恍惚间又回到那个夜里, 他脑海里闪过故行之的面容,心跳不自觉加快几许。 故夫人道:“皇上不用担心, 臣妇决不会让皇上遇到危险的。” 顺便。 “以后臣妇来负责皇上的伙食。” 绝对不让你偷吃零嘴了! 洛甚撇了撇嘴, 不太高兴,但也不是非常不高兴。 他自然理解故夫人希望他在孕期能吃得好些, 只是好不容易出宫一趟, 他不想和在皇宫一样, 总吃那些。 但是故夫人真可怕。 洛甚怂怂地缩起脖子,心道,凶起来连他都不敢说话了。 不过…… 心里隐晦的有些欢喜。 他从小到大, 除了故行之,还没有人对他这么大声过, 他自幼没了母亲,唯一的皇后对他居心不轨,他也是第一次接触“娘”, 因此对故夫人的冒犯, 也很纵容。 向来无拘无束的皇帝,这时脱去了一身的地位权力,从云层走下凡间, 如同每一个被母亲责骂的孩子,乖乖捡起床上的衣服。 他手指穿过纱裙, 眨了眨眼睛:“那个……朕自己穿便可。” “皇上会穿?”女装都比较复杂,没男装好穿,故夫人怕他不会, 不过洛甚摇摇头。 “朕会,上次故行之教朕穿过。” 故夫人:“……” 她轻轻窒了口气。 那个小混球,居然还给皇上女装! 难怪之前皇上不爱搭理他。 故夫人脸上的火气稍显缓和,柔声道:“那皇上慢慢穿,如果有不懂的再宣臣妇进来……让皇上女装这事,等回去之后,臣妇帮您教训他!” 却是完全忘记了自己也叫洛甚女装。 洛甚失笑,点点头,等故夫人走出去了,才缓缓宽衣,露出白嫩的肩头。 他天生就白,皮肤似豆腐般的嫩,若不是骨架和普通女子还是有差异,这精致的脸,放出去雌雄莫辩。 洛甚换上女装,外面再套上一件宽松的斗篷,整个人装进去,从外表看不出那隆起的小腹。 等他在屋里说好,故夫人也去取了胭脂进屋,稍施粉黛,整个人就偏柔化,更瞧不出男女之别了。 故夫人停下手中动作,瞧了洛甚一眼,暗叹口气。 洛甚茫然:“夫人为何叹气?” “臣妇叹行之。” 洛甚:“?” 叹他不在? 故夫人又道:“上辈子肯定躲着臣妇偷偷积德了。” 不然怎么能当拥有巧夺天工手艺的她的儿子, 怎么能嫁精致好看还乖巧听话的皇帝, 怎么能…… 算了,反正就是积德了! 洛甚听完,噗嗤一声笑出来,眼眸亮晶晶的,附和她道:“肯定积德了。” 故夫人见他开心,表情也松了几分:“果然,皇上只有听到行之的事才会笑。” 这几日也不是不笑,就是笑都掺着假。 看着什么都不知情,却暗中算计着,故夫人在旁侧瞧着,有时候都在想,这么个无忧无虑模样的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思考这些东西? 洛甚装傻,大家只能陪着他装傻,洛甚是为了钓人出来,他们也只能装着,等人咬钩。 故夫人每次和故将军谈起时,都能听到故将军说,洛甚并不愿当皇帝。 也难怪,受这些事束缚,每天算计这算计那,谁愿意呢? 他又是个深居皇宫从未出过门的,如果不是有故行之闯入,可能真就这么把皇位拱手让人,然后稀里糊涂地在宫中死去。 所以故夫人有时就在庆幸,庆幸先皇设计了这么一出。 也在庆幸着,故行之真的能给他带来一丝欢喜。 故夫人道:“皇上在哪里,臣等便在哪里。” —— 大街上人来人往,饶是洛甚做好了心理准备,也忍不住紧张。 他倒不担心有人认出来他的身份,毕竟一国之君,谁能猜到他会听话穿女装,还化胭脂? 他紧张完全是因为被太多人盯着了。 不管是大的小的老的少的,好像目光都粘在他身上,紧紧不能分开。 洛甚悄悄拉了下旁侧故夫人的衣服,小声问:“我脸妆花了?” 故夫人见他神色,忍不住轻轻笑了:“没有。” “那我是很怪异?” 故夫人又摇摇头:“没有。” “那……” “是因为你长得好看。”故夫人解释道,“在洛公子来前,这里最好看的就是柳公子。” 洛甚稍稍松了口气,既然不是自己的问题,那他就放心了。 接着一抬眼,却见一大娘兴冲冲拉着个人跑过来,冲着故夫人招呼道:“夫人留步!” 故夫人脚步一顿,认出她来,是这几日对她很献殷勤的大娘,大娘性格开朗,很热情,见她面生,便主动要求和她一起采买。 “大娘,怎么了。” “唉呀你今天怎么如此晚到?”大娘到跟前停下脚步,冲故夫人不满吐槽两句,接着便看向洛甚,“这是你媳妇,还是女儿?” 洛甚:“……” 故夫人扯唇问:“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那这公子是你的——” “我夫家的表侄,他呀,是来结亲的,但是同他结亲的那人出尔反尔,还嫌弃他的身体,只好暂住在我们家。这不,我就带他出来逛逛,说不定能再找到个好人家。” 故夫人有些惊讶,仔细打量了一番,道:“这小公子长得也眉清目秀,怎么就嫌弃了?” 洛甚抬眼瞧去,人有些瘦弱,看过来的眼神里十分胆怯,被洛甚一盯,便慌张地把视线收回,垂在身侧的手指忍不住绞着衣角。 他心里有种不妙的猜测。 下一秒,那大娘凑到故夫人耳旁,小声道:“他呀,是个哥儿。” 故夫人表情未变:“当初谈的时候,对方不知情?” “对方家里都知情的,当初我家这位家世还算不错,祖上有点钱,怕他以后受苦,便指了这门亲,那户人家想攀,自然就同意了,谁知道没多久,他家里没落,就成了现在这样子。” 大娘义愤填膺道:“都是一群见风使舵的混蛋!” 故夫人也点点头,旋即目光投向那公子。 “他叫恩承,有个弟弟在宫里当侍从,不过前段时间好像犯了事,便没往家寄钱,他这不,家里穷了就把他丢出来,逼他赶紧结亲,真是可怜。” 恩承在一旁一直不说话,表情也没有太大的波动,显然对这个结果早已料到。 洛甚在听到哥儿那句话时,便对恩承起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但接着下面那句,却让他无端生出几分警惕。 “在宫里当侍从的那位……” 那大娘见他开口,赶忙笑道:“小娘子好奇?那孩子也正值青壮,尚未娶妻,名叫恩澍,之前是在乡下捡到个贵人,后来便一直跟在贵人身边,直到进宫呢。” 洛甚心想果然。 “那大娘,你们慢慢找。”故夫人也微微蹙起眉头,那孩子她虽不认识 ,但洛甚身边的人她都知道,排除掉洛甚,那也只有个长青了。 跟着长青的孩子,即使没做什么,但也要避嫌。 她正要拉着洛甚一块走,这时大娘又扯住她的衣袖:“别走得那么急嘛,你瞧,你家是大户人家,布料用得都这么滑。” 大娘被拍掉手,不情不愿摸着指腹:“恩承他前后都能用,长得也漂亮,我是看在你和我关系还不错的份上,才让你先挑,你要不愿意,后面还有人排着队让他挑呢!” 故夫人听明白了,这是想强卖。 她摇摇头:“我家不缺人了。” 大娘脸色微变,叹了口气:“行吧,你家不缺人了,可怜的恩承,哪哪都没人要你,也就郑老爷家说能收你。” 恩承听完,也慌了:“郑,郑老爷?” “对,就是那个男女都能玩的郑老爷郑朝。” 洛甚本来想走的,但听到这话,脚步又是一顿。 郑朝?洛甚记得,郑朝那日已娶了秦天可为妻,后来秦家倒了,秦黄被捕,他也没太关心秦天可的去向。 他正好奇着,那大娘就八卦似的脱口而出:“郑老爷娶的那婆娘凶的很,女子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对打一双,后面郑老爷被她闹得不耐烦了,便开始玩男人。” 大娘心疼地看恩承一眼:“恩承如果真要过去,也不知道会被那婆娘折腾成什么样子。” 洛甚不明白:“非得嫁?” 就不能过自己的日子吗? 那大娘看了他一眼,叹气:“小娘子这是不懂,若是正常人,当然可以不嫁,还可以走科举当官,再不济也能集点钱开个小店。但他是哥儿,你见过哪个哥儿不是依附别人生存的?” 即使他有心自己过自己的生活,可一旦被人发现,那身体便成了谈资,戳他脊梁骨的,或是觊觎他想玩玩的,那就多了去了。 这世道,对这种人,没什么好感的。 大娘啧的一声:“有些话不敢说,但就算当了皇帝,恐怕也是日日受权臣玩弄的那种傀儡皇帝,叫人如何作想?” 洛甚的脸,刷的白了。 他瞪着双眸子,把大娘吓了一跳,连忙拉着恩承后退两步:“又没说你,你瞪我作甚?” 故夫人声音不客气:“这种话也是你能随便乱说的?谁给你的胆子私下议论皇上?就不怕被人告到官府赐你罪?” 大娘撇了下嘴:“皇上人又不在,私下说说怎么了,你难道真要告官?皇上又不是个双,你气什么啊。” 故夫人:“……” 洛甚有点生气,但他这时也没法自爆身份,就算自爆了,大概率也会被说以权压人,和个市井小人过不去。 他嘴角往下一撇,不悦道:“有些话不敢说,你却非得说,我看你不是为了给他找个好人家,就是拿他的身体当八卦四处宣扬罢了。” 那大娘脸色白了,偷偷看了恩承一眼,见恩承也怀疑地望过来,一脸被戳穿心事的恼怒:“你怎可如此编排我!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心思如此歹毒!恩承,走!咱不和她们说了!” 待两人走远了,故夫人收回目光,转头一看,见洛甚不知什么时候招出了长心,道:“让人去查查她们的踪迹,看有没有和那个恩澍接触过。” 长心立刻领命:“是。” 第55章 演戏 他是你恩人? 陪着故夫人采买回府, 故将军和长心也都到齐。 故将军看见洛甚这身衣服,唇抽了抽:“皇……先,先去换个衣服吧。” 洛甚不以为然, 一回生二回熟,他对穿女装这事没什么感觉了, 况且现在满心想的都是方才的恩承。 说实话, 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碰见和自己身体相似的人。 他走回屋, 神情看似有些落寞, 叫故将军心又狠狠一提, 忍不住对故夫人道:“怎么突然想带皇上出去,还把他打扮成这样?” 故夫人道:“这不是太生气了嘛,我辛辛苦苦给皇上准备的早饭, 结果叫个毫无关系的人吃了,我生气!” “那也不能给他穿女装呀!”故将军有点头痛, 故行之坑洛甚也就算了,怎么连故夫人都在坑? 故夫人尴尬一笑:“这不是习惯了么,以前行之小时候犯错, 我都叫他这么穿。” 故将军:“……” 这……也难怪了。 故将军无话可说, 只能再三提醒她,以后断然不能这么做了。 故夫人正点头,这时屋门再次被人打开, 洛甚并没换下那身衣服,手里拿着一封刚写好的信, 郑重地交给长心。 “长心,把这信送去影卫那里,让他们交给行之。” 长心接过信, 上面墨迹未干,还散着淡淡的墨香,她低头应是,转身离开。 接着,洛甚抬头望向故将军:“朕有一事想说。” …… 十日后,众人前往沙河镇。 洛甚把沙河镇当成自己的第二站的原因,是因为这里是母妃住过的地方。 当年先皇出巡,便是在这里对母妃一见钟情,终身不负。 但,虽然先皇在这找到了他的挚爱,沙河镇却并没有如大家猜想的那样获得优待。 这里不知是什么原因,新生的双儿人数也比其他地方多很多。 因此,沙河镇备受其他镇的欺压,即使明明就在京城附近,但配置,人力,物力,以及各种发展都比其他镇差很多。 洛甚在车上晃了几天,终于到了镇上,故夫人拉着马车停到一处客栈,垂手撩帘:“洛公子,到了。” 洛甚迷茫地睁开眼睛,沙河镇离洛镇还挺远的,他们又顾忌着洛甚的的孕肚,放慢了速度,再加上路上吃饭休息等七七八八的事。 路上居然花了十天有余。 洛甚脸色青白,眼底挂着浅浅一层乌色,他有些难受,抬眼看了看外面,然后伸出手去。 故夫人赶紧撑着他下车。 “洛公子。”柳况见状,也下意识凑过来,用自己的胳膊架着洛甚。 洛甚脚踩在黄土上,感觉整个人终于从云层下来,他吐出一口浊气。 “已经开好房间了,公子先上去休息吧。”故将军正巧从里面出来,把门牌递给故夫人,接着丢给柳况一个眼神。 柳况这才依依不舍放开人,转头跟着故将军离开。 “故将军,故将军你慢点。”柳况有点跟不上故将军的脚步,忍不住喊他。 故将军只好放慢动作,有些嫌弃道:“柳公子,莫耽误了。” 柳况一只手撑到墙上,深吸了几口气,才道:“那也不是这么个快法,人不会丢的。” “皇上吩咐的事,当然得要尽快去做。”故将军真是怎么看柳况怎么嫌弃,一是因为他看洛甚的那眼神露骨到连长心都知道他喜欢洛甚了。 二是他这也是体虚得很,碍手碍脚的,要不是洛甚缺个需要帮他伪装的人,故将军怎么都不可能让柳况跟着。 好在长心已经去取做好的人.皮面具了,很快就可以替换过来。 柳况点点头:“但是,但是,咱这出来,要做什么啊?” 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故将军只得问他:“你知道沙河镇是哪吗?” “当然,这是先皇最宠爱的妃子的住处。”柳况还是知道一点东西的,比如柳丞相就是打算在这里,把柳娥献给洛甚的。 “对,但是这些年,为什么没法改善呢?” 柳况四处扫了一眼:“为什么?” “因为这里的人,活得不平等。”故将军道,“不是贫富的不平等,也不是为官和平民的不平等,是身体上的不平等。” 瞧着柳况茫然的眼神,故将军就知道他根本不知情:“这里出生的孩子,大多是双。” 柳况惊了:“是哥儿?” “皇上怜悯,想改善他们的生存环境,所以派咱们出来。” 柳况问道:“那我要怎么做?” 故将军微微一笑,接着从身后拿出来一包东西,丢给柳况:“来吧。” 柳况:“……” 他垂眼瞧着地上那一团肉乎乎的东西,惊得瞳仁轻颤:“不,不是吧……为,为什么故将军不,不自己来?” 故将军吹了下胡子:“我倒是想,可我都四五十岁老爷子了,我怀孕,他们信吗?” 再说了,我这么攻气! 柳况:“……可我……” “你看着很有气质。” 柳况:“……” 故将军又道:“皇上喜欢会帮他的人。” 比如我儿子。 柳况眼睛蹭地亮了:“那,那我勉为其难……” 故将军反问:“你还能勉为不其难?” 柳况:“……” 他深吸了口气,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接着故将军便将他领到一处茅厕,盯着他把肉肚子挂到自己腰上,再缓缓放下衣服。 这么一遮,便像个真正的孕公了。 柳况刚放下去的时候感觉还好,但这才走两步,就有些受不了:“好,好重。” “重?”故将军道,“重就对了。”他这可是参造洛甚的感觉和故夫人当初怀孕时的情况做出来的,绝对保真。 绝对和真怀了一样! 故将军瞥着柳况的孕肚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个怀孕的男人了。” 柳况:“……” 他以前也不是没有玩过双儿,只是从没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也会“怀孕”。 不仅如此,他还有一天,会顶着孕肚,出来行侠仗义? 柳况一晃神回来,自己脚上已经踩上个男人肚子,他愣了愣,旋即望向故将军。 只见故将军慢条斯理走过来,将刚刚用来打晕地上男子的棍子收起来,然后冲他拱手卖可怜:“多谢这位公子出手相救,若不是公子出手,恐怕我这钱袋难保。” 柳况一愣,再抬眼看他,故将军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一身粗布衣服,还给自己贴了假胡子,往头发扑了白色的粉,整个人苍老好几分,方才声音也故作嘶哑,若不是他知道这副伪装下的是个什么人,还真要以为对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 “……” 柳况喉咙有点痒,他想笑,但旋即被故将军一个“你想死吗”的眼神逼回来,只好用指掐着掌心,才免得笑出声。 “公子?”故将军着重喊他。 柳况回过神来,翁声翁气道:“嗯,不,不客气。” 他抬脚把地上的人踹开,结果一不小心没稳住,整个身体朝后栽去。 故将军猛地睁大眼睛,一只手下意识要伸去捞人,但接着又想到他现在的身份是个老头,要是能接住柳况就怪了。 而且周围的人都在看着他们,现在不能暴露自己。 他默默又把手收回去,笨拙地跑过去接人。 还好,下一秒,柳况被个男人接住了。 那男子扶起柳况,和声问:“公子,你没事吧?” 柳况依附着人站起身,有点悲伤:“没,没什么……就是脚崴了。” 他活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种苦。 故将军哎呀一声道:“恩人,你没事吧?怎么这么不小心?” 男人一听,挑起眉头:“他是你恩人?” 见终于有人来问了,故将军兴奋道:“对对对,刚我被人抢劫,多亏了这公子,把钱袋子还给我了,你瞧,人还在这地上呢。” 地上躺着的人哼哼唧唧的,到现在也没爬起来。 男人眼中多了几分敬佩,但下一秒,那目光朝着柳况高隆的肚子去了:“公……公子有孕在身,还能行此好事,令鄙人佩服不已。” 柳况唇角抽动,偷偷瞥了故将军一眼,勉强敷衍道:“不,不敢当,就是举手之劳。” “既然公子脚崴,不如由在下送你回去吧?” 柳况一愣,赶紧要拒绝,谁知故将军却道:“那就有劳好心人了,我没有办法送恩人回去,刚听说他住在附近镇上的客栈里。” 男人了解了:“镇上客栈不多,想来公子是外地来的,住的应当是喜来客栈吧?” 柳况一脸想死的表情:“是的。” “公子,冒犯了。”男人话毕,突然弯腰,没等柳况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身体一阵腾空,腿窝就被人桎梏住,一只强有力的胳膊穿过他的后背,卡在他的胳肢窝上。 柳况惊了:“你,你在做什么?” 那男子道:“公子不必误会,我家双儿也正好有孕,双儿身体最怕劳累,等你走回去,脚肯定要肿了,如此是最好的办法。” 柳况心里一阵崩溃,他扭头瞪向故将军,却见原来应该有的人此刻却消失不见了。 连带着地上的人也一同消失了。 风打着卷飘过。 整条街上,无数双警惕又好奇的目光朝他投来。 柳况“……” 他默默把脑袋塞进男人的怀中:“谢……谢谢你。” 第56章 归途 元旦快乐鸭 男人将柳况放到喜来客栈, 便告辞离开。 柳况只得自己一瘸一拐挪到桌子旁,拉开椅子坐下。 他刚一落座,就感觉到数双目光朝他投来。 柳况额上布了汗, 扫过去:“怎,怎么了?” 其中一个男人嘭地拍桌, 大声冲店小二道:“小二!你这里怎么会有孕公!” 店小二吓了一跳, 赶紧过来:“那,那个, 客官, 他也是客人啊!” “哼, 正常人是客人,我们可不想和屈躺在别人身下的公猪在一块吃饭!”那男人狠狠剜了柳况一眼,满脸的鄙夷, “你们还做不做正常人的生意了?” “可……可……”店小二尴尬地看了柳况一眼,县令大人强调过, 即使是双儿那也是人,该用平等的目光看待,可是因为有双儿在, 沙河镇一直饱受欺凌, 在沙河镇内,正常人对双儿的怨恨则更加的浓烈。 在镇上的客栈里,大部分是不对双儿开放, 也就喜来客栈的老板愿意收留,可现在…… 他抱歉地冲柳况笑笑:“那个……公子你……” “呵, 公子?”那男人不饶人,仗着自己五大三粗的体格压得店小二喘不过气来,柳况本来不想管, 但这时同情店小二的人纷纷把目光投到他身上,就好像是在说。 你都害店小二这么委屈了,你还喝得下茶? 柳况:“……” 他清了清嗓子:“这位公子。” 那男人的动作停下来,瞥了柳况一眼:“你想说什么?” “这位公子为何对我等有如此大的恶意?” 那男人哼的一声,鄙夷的目光扫过来:“你自己不知道?不过是公猪,趁早滚,带着你的野种,滚出沙河镇!” “公猪?公子是在说谁?” 男人一听就冒火:“当然是说你,你听不见吗?” “我是男的,你也是男的,那我是公猪,你也是?”柳况霸行多年了,还怕他这个小喽啰? 柳况抬眼望过去,得意又张扬。 男人气得要死,骂道:“你别扯老子!老子和你怎么会是一样!你瞧瞧你自己!” 柳况闻言,举起茶杯,幽幽道:“谁知道你有没有,你说没有就没有?在场这么多人都不跳,就你跳,是不是你自卑所以跳得比别人更厉害?为了隐瞒自己也是公猪,所以才努力撇清关系?” 男人脸色白了青,青了白,气得捏碎一整个茶杯。 在场这么多人,他自然不可能当场宽衣解带给大家瞧,这么好面子的人,也不可能做这种事。 他气得面色涨红,一把上前拎起柳况的衣领,这时却注意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他的身上。 显然是被柳况的那番话说动了。 柳况不紧不慢,又开口道:“再说了,你这么高贵,你这么与众不同,你在这里欺负我个弱男子?我挺着孕肚去救了人,你呢?” 他仰起头,眼眸亮晶晶的,像是在期待男人说出点什么好事。 但男人耳根一红,声音弱了些许:“本,本爷……” “哦,是没做吧?”柳况不等他回答,便道,“被你们认为是低贱的人在努力生活,而你们却在欺压人,你们比人高贵到哪里去?学识?财富?还是权势?” 在场的目光偏开了部分,柳况冷哼一声:“菜鸡互啄。” 然后重重甩掉男人的手,轻弹了弹衣服上的灰尘,问店小二:“如果我非要在这住,可有影响?” 店小二正犹豫着要说什么,这时门外又走进来一个男子,朗声道:“公子放心住下便是。” 柳况抬眸望去,却见来人就是方才抱他进来的人。 此刻那人正扶着个孕公进来。 那男子长相有几分锐利,但似乎是因为怀孕了,眉眼间的锐利都变得温和。 不过即使如此,那声音依旧冰凉:“我当是谁敢在我的地盘撒野。”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然后一眼钉到了柳况旁侧的男人身上:“赵五三,你要是再惹事,以后就不要来了。” 赵五三唇角抽了抽,低骂道:“你当老子愿意来?” “那巧。”公子轻笑一声,唤道,“陈盛,把他丢出去。” 他旁侧的男人上前,轻松制住打算反抗的赵五三,就这么丢出门外:“以后,喜来客栈不欢迎公子你。” 赵五三:“……” 他气愤地转头离去。 陈盛见人走了,这便转头回来继续扶着那公子,那公子走到柳况面前,垂眸瞧了眼他高隆的肚子,笑了:“在下刘凭,见公子一人,可有带家眷?” 柳况下意识把肚子往里藏了藏,然后才道:“在下柳……柳款,朋友已经在楼上了。” “在我喜来客栈,公子随意。”刘凭一眼瞧出他这肚子是假的,不过假就假了,既然来这的目的是为了改变现状,那就由他去。 “如果还有遇到像赵五三这样挑刺的人,你大可和阿盛说,由他解决。” 柳况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告谢。 他多瞧了两眼刘凭的孕肚,有些新奇。 虽然在路上已经听故将军说,这里的人很多都是双,是能怀孕生子的,但他从未见过,也从未听闻。 这初次见到,便好奇得很:“不瞒公子,我是从外地来的,在外地,似乎从未听说过沙河镇的人……” 刘凭了然一笑:“那是,在我们本镇,双儿都是最下贱的人,是玩物,自然不能拿到明面上去说,私底下被人随意买卖,通常都是用来做那档子事的,公子自然不清楚。” 陈盛暗捏了捏刘凭的指尖,然后道:“公子若想改变现状,不是单靠什么行侠仗义就能实现的。” 他们都清楚,如果想真正改变现状,不仅要底下配合,还得要上面的雷霆手段。 之后几天,柳况照旧和故将军上街露脸。 沙河镇对身体有异的男子的欺凌十分直接,每家每户诞子时,都要明确编号,确定有无异常,虽然这份名单直接提交给县令,不会给他们看,但邻里之间,生的什么样的孩子,又怎么可能瞒得住? 生出这种孩子,富有的家庭还能养着,若是贫穷家里,多半是送去青楼,或是养大后当成礼物送去有钱人家当消遣品,少有几个能待他们如同正常人一般,教他识字念书,长大成人。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故将军才明白,沙河镇本土住民并不多,出现这种情况的,都是以前的外迁人种,传言是从异域来到此地定居,但因为记载的少,具体情况已不可考。 因为这种体质,他们繁衍的很快,原先原住民和他们相处都很融洽,但自从先皇来之后,沙河镇开始出名,其他地方的人得知他们的情况,便心生嫌弃,沙河镇百姓处处碰壁,只好把气撒在他们身上。 故将军将这事告知洛甚。 此时洛甚正在瞧故行之给他的书信。 信上说,长青已随柳丞相回到京城,他暂时将人收押,不过柳丞相极力保下长青,说要等他回来定夺。 以及,故行之已经撬开了洛铭的嘴,从他的口中得到了前丞相旧部的信息。 【如今网已布成,望速归】 洛甚瞧着墨黑的字,眼神微动,心里压得极好的思念也被勾出来。 好在才刚溢出念头,就听到故将军在唤他。 “皇上,要怎么办?” 洛甚回过神来,又瞧了一眼那纸,抿了下唇,说:“我已经派长心给这里的县令送信,拿到了所有参与亵.玩的官员名单,待走后,以买卖人口罪查处,此外准备了数封书信,就辛苦故将军,每到一个地方,就把这书信交给官府。” 故将军收过那一叠书信,默了下:“此事要做,非四五年无法彻底根除,皇上当真要做?” 洛甚郑重地点点头:“我是里面最幸运的那个,却也是里面最逃避的那个,倘若我不是皇帝,现在恐怕已经被关在某处……” 他扯了扯唇,想起这些日偷偷见过的,那些人的悲惨现状,唇又白了些许。 “皇上。”故将军有些担心,“面具已经做好,皇上还是尽早回宫吧?” 洛甚点点头:“等朕回宫……就召新立法。” 他眼眸比来时多了许多的东西,那时的洛甚是纯粹的,唯一有的就是对自己未来的担心。 但现在眼里多的是苍生,不再只是他身边的人,而是真真切切的,平民百姓。 故将军心慰不少,起身上前扶人:“马车已经备好,东西也都装上去了,臣妻已经在上面等您。” 长心人现在还在赶去洛镇的路上,怕是回来不及,所以去之前,洛甚就让她在洛镇接头。 洛甚点点头,临上车前,似乎是随口问了句:“长心和故将军,是什么关系?” 故将军一愣,看向洛甚。 洛甚轻笑了笑:“听闻故夫人早年还有个女儿?” 故将军叹了口气,只得简要和他说了说。 洛甚听完,再联想这一路来两人状似不经意对长心的照顾,心下了然。 他向故将军保证:“等事情结束,朕回皇宫,就帮你们相认。” 有此一言,故将军心里那块石头倏地落下了,他拱手致礼:“谢皇上!” 洛甚笑着点头,接着爬进车内,故夫人昨晚累了一天,现在正趴在桌子上休息,洛甚瞧着有些担心,便将她扶到榻上,小心盖好被子。 马车驶动,车子晃了晃,洛甚坐到窗边撩开帘子,瞧着一路风景从城镇到郊外,墨绿浓密的树丛一晃而过。 洛甚正要放下帘子,身后本该休息的人突然坐起来,一把拾起桌子上的长剑。 “皇上,退后!” 话音落下的同时,一柄箭倏地朝洛甚刺来。 第57章 客栈 正合他心意 夜色漆黑如墨, 房间内,柳况还捏着那张人皮面具,新奇地研究着。 他早些年听说过有这新奇的东西, 不过说是很难制成,价格昂贵, 再加上有政府管制, 他找遍所有的门路都没能见上一眼。 谁知道今日却有好运气叫他戴上。 “这面具已经捏成了皇上的脸。”故将军看他还在乱摸,忍不住出声, “你不要乱动, 要是捏坏了, 你得负责!” 柳况一听,连忙把东西放回桌子上,接着表情又是一皱:“真要这么做吗?皇上为什么不自己亲自来啊?” 他还想和洛甚多待些日子呢, 谁知道今天洛甚就回去了。 皇上的事情不能打听,可他实在好奇。 “要大着肚子, 还是换张脸,你自己选。”故将军不回,反而道, “反正你柳况的脸现在全沙河镇的人都认得了, 听说你妹妹也要来?应该已经要到了吧?” 故将军早就派人出去查探,听说那姑娘今夜就要到沙河镇,旁边还带了个丫头, 若是柳况选择大肚子,那也能吸引走柳家全部的注意力。 柳况一听, 换了嬉皮笑脸道:“那当然是恭敬不如从命,我要换脸,换脸!” 笑话, 要是让柳丞相得知他大肚子的事,就算早些年多疼爱他,也会把他腿打废。 他可不敢去挑战这种事。 “行了,你早些休息。”故将军懒得再多说,倒是临走前,又提醒他一句,“睡觉也记得戴上面具。” “啊?” “啊什么啊。”故将军丢过去一个“没见识”的眼神,“你也记住,不要污了皇上的名声,他不近女色,你可不要乱来!” 柳况赶紧笑道:“当然不会!不会!” 不近女色?那不正合他的心意? 柳况多次保证,终于把故将军提着的心压下去一点。 把人送到门外,关上门,柳况折身回去,捏起那副面具套到头上,按故将军所说,将边缘全部捏合,再往镜子边一瞧,一张和洛甚无二的脸便出现在镜子里头。 他瞧着瞧着,忍不住上手捏了自己一把。 宵想了这张脸许久,只可惜只能借面具思人。 柳况有几分蠢蠢欲动,他正准备解袍,这时听到门外有些动静,似乎是店小二引人上楼,声音殷切:“姑娘放心,我们这喜来客栈绝对安全,您要是遇到什么事,直接喊我们便可。” 一丫鬟哼的出声道:“安不安全,哪是你说我们就要听的,他在哪你不说就算了,也别在这碍我们的眼了,你退下吧!” 不知道为什么,柳况感觉这声音有点耳熟。 他凑到门口,听到店小二悻笑了两声,转身下楼,丫鬟压低了声音:“小姐,咱今天先回屋歇着吧,您劳累了一路上,得漂漂亮亮地去见人呀。” 柳娥心想也是:“不急于一时,咱得先攻心,再攻身。” 听说他皇家都是情种,爱上一个人就非他不可,前皇后的悲惨下场他们都记得清清楚楚,不想落得同样下场,还是努力攻心为好。 柳娥目光扫过走廊,从每个房间擦过,然后进了柳况隔壁的房间。 柳况:“……” 要不要这么凑巧? 他猛地裹紧衣服,又速速往门口堆了一张桌子三把椅子。 月光从窗口偏移,落到郊外继续行驶的马车上。 洛甚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担忧地扭头看向故夫人:“夫人,你还好吧?” “臣妇无碍。”她只是胳膊上受了擦伤。 下午时那一支箭来得太过凶险,马车空间又过于狭隘,不能让她用长剑劈开,上前拉人的时候一不小心被那箭擦到,好在箭上无毒,她也只是失了点血。 洛甚仍旧担心。 “皇上,那些黑衣人……?”故夫人问的是后来出现的黑衣人,起先是有三五个黑衣人冲出来要取洛甚小命,但故夫人还没动手,突然从天而降数个玄衣男子,各个用黑色兜帽盖住脸,叫人看不到对方的长相。 那些人三下五除二,竟把几个黑衣人全部消灭,连同尸体也一并带走。 全程,那些人都不曾说什么话,叫人又是奇怪,又是担心。 “是行之派来保护朕的。”洛甚认出来有一个是秦枫,想来是长安终于开口了。 他微抿了下唇,不知该作何想。 一旁故夫人笑开了:“原来是行之这小子干的好事,行之可真是周到,不过派了这么多人,臣妇也放心了,一定可以平安到达的!” 洛甚也点点头。 有他们这些人在,回去路上总不会再出什么问题。 接下来只需要去洛镇把长心接上。 他想着想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皇上在这休息吧,臣妇出去顶一顶车夫。”她瞧着夜色已深,车夫劳累了一天,总得给人休息休息。 洛甚闻言,赶紧道:“也不急于一时,不如晚上就停下休息?” 故夫人却摇摇头:“这晚上啊,最容易出事,皇上你放心,我记得再行一两个时辰,就有家客栈,到时候可以先在客栈里落脚。” 洛甚见劝她不得,只得抿着唇应下。 见故夫人要往外走,他突然想到什么,转身从包袱里取出一件斗篷递过去:“外面天冷,夫人小心风寒,若是受不了便进来,不必强忍。” 故夫人一见,笑了:“臣妇见过更冷的天,这不算什么,再说有皇上这份心,足以驱散寒天。” 洛甚微微红了脸,赶紧把衣服塞到故夫人手里:“再冷的天也不能对比今天的冷,故夫人莫要叫朕担心。” 故夫人接过斗篷,似是在笑他:“皇上也担心臣妇?” 洛甚吸了口气,脸更红了些:“那,那是自然。” 故夫人又问:“不会是因为行之才担心臣妇的吧?” 洛甚:“……” 他一听到这名字,想念的情绪便迅速膨胀,充斥着整颗心脏,恨不得立马飞过去,飞过去扑进故行之的怀里! 但现在还有好远的路,面对故夫人的揶揄,他不好意思承认:“才,才不是,故夫人是巾帼英雄,自然会叫朕担心。” 故夫人满意了,她瞧着因经常抿着而泛红的唇,一颗心跟着软化了。 难怪行之那小子喜欢洛甚,这瞧着若不是她现在老了,再年轻个几十岁,哪还有故将军的份? 她笑着上前捏了吧洛甚的脸:“原谅臣妇的无理,不过这是臣妇家乡的规矩,天冷了,捏一捏脸,就不冷了。” 洛甚骤然被捏了一下,一双眼睛蓦地睁大。 他难以置信惊奇地望过去,却见故夫人笑盈盈的,说的话虽然听着不太可信,但那么认真,应该……没有在骗他吧? 故夫人皱眉:“皇上不信?” 洛甚赶紧摇头:“朕,朕信的,那夫人……要捏吗?” 故夫人忍不住笑了:“不必,臣妇不冷,皇上早点休息,臣妇这便出去了。” 说完,不等洛甚反应过来追问,她便急忙掀帘子出去,只留下洛甚一个人在马车里瞪着双眼,有些鬼使神差的,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 怎么感觉……有点胖了? 凌晨时,马车终于停下来,故夫人望着还亮着灯的客栈,疲惫地打了个哈欠。 她拉起还在熟睡的车夫,令他去打探消息。 车夫摇摇晃晃地走进去,片刻后又摇摇晃晃出来,说是楼上房间正好还有空房间,不过剩的比较少,只剩三间,没法挑。 故夫人回头望了眼马车,犹豫了片刻,便掀开帘子,刚准备唤洛甚起来,结果一掀帘子,就对上一双明亮的眸子。 她愣了下:“皇……皇上怎么起了?” 洛甚揉揉眼睛,他其实没睡,不过怕故夫人担心,便道:“本来睡下了,大概是白日里喝的茶,叫朕现在又醒了,怎么?是到客栈了?” 故夫人点点头。 洛甚起身往外走:“既然如此,便进去吧,外面那么冷,该找个房间休息了。” 他走下马车,顺手扶故夫人下来,手指触到对方冰冷的指尖,他忍不住眉心一压,于是进客栈后,又吩咐店小二送个汤婆子给她。 故夫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本想拒绝,但洛甚目光装着霸道:“叫你收便收了!” 她暗暗失笑,伸手把汤婆子揽下。 洛甚出钱,把三间房间都包了。 故夫人本想在洛甚屋里打个地铺,听到这话,不赞同道:“洛公子,三间房,有点多了吧。” 再说了,三间都是上好的房间,车夫和她,都用不上那么好的房间。 洛甚又摇摇头,很认真:“总不好叫你们睡地板,那样我心难忍。” 故夫人还想再说什么,他已经把钱袋放到桌面上:“你们数数,剩下的换成碳和明日的伙食费。” 店掌柜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去,赶紧扯开钱袋子数了数,末了还是退了半袋回去:“客官,小店用不得那么多钱,你们先上去吧,待会儿我就叫人把东西送过去。” “好。”洛甚拉着故夫人便往楼上走。 故夫人赶紧拿走洛甚没去碰的钱袋子,正高兴着,踏上楼梯后便回过味来了。 今晚的洛甚,有些反常呀。 她好奇地盯着洛甚的后脑勺,忍不住怀疑,洛甚这大张旗鼓的做法,好像是在故意演给谁看? 是谁? 她来到二楼,瞧见那三间在走廊尽头的屋子,两间并列,一间在对面。 二楼安安静静的,大多数人都还在睡梦中,故夫人压低了脚步声,随着洛甚进屋。 刚一关门,故夫人还来不及张口,洛甚突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紧接着,她就听见,门外响起了几声,被刻意压低,几乎不注意就听不到的开门声。 第58章 被绑 再遇见恩澍 故夫人脸色不是很好看:“他们果然已经追到这里来了。” 但是, 为什么他们能知晓洛甚今日便回去。并在路上提前伏击? 是不是中间有哪里泄露了? “看来这一路上,他们藏得够深。”故夫人提起剑,“皇上的计划已经被他们看穿, 依臣妇所想,若不尽早赶尽杀绝, 恐怕会对皇上不利。” 她本是想着, 那些苍蝇,跟着就算了, 等到洛甚和柳况互换后, 自然就会消失。 如今看来, 却是对方已经提前猜到洛甚要暗渡陈仓。 但得知这件事的人,仅有他们和柳况,又是如何泄露出去的? 难道柳况他…… 似乎是猜到故夫人所想, 洛甚摇摇头:“应该不是柳况。” 他皱着眉头,看了眼同样沉默的故夫人, 缓缓吐出一个名字来。 故夫人登时瞪大双眼:“长青?他又没和您接触过,如何得知?” 话音刚落,目光扫到门口, 又刻意压低了嗓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在宫中时便……” 洛甚不太确定, 但这个可能不好排除,毕竟长青曾让人去偷过他的药渣,说不定那时候便知道了。 只是那时候洛甚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故行之身上, 多少忽略掉了。 在洛镇时,长青的试探, 以及他的怀疑,到现在终于有了结果。 故夫人不解地看着洛甚:“皇上,接下来……” 洛甚走到窗边, 推开木窗,冰冷的夜风涌进屋内,吹着他的头发扬起。 片刻后,一道黑影跃进屋内,单膝跪下,拱手低头。 洛甚道:“今晚可能要辛苦夫人,明日再休息了。” 故夫人了解,扬唇一笑:“没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想欺负我家的人,也得先问问我同不同意。”说罢冲洛甚行礼道,“那臣妇先回去了。” 洛甚颔首,目送着人离开,接着便走向暗卫。 大门打开又关上,故夫人环视四周,便见这附近几扇门都有露出一条缝。 被人盯着的感觉实在不太好受,她几次都想直接拔剑淋漓一场,但念及洛甚,怕这边闹大了有人趁机去劫他,这才按下心,抬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她的房间就在洛甚房间隔壁,待进屋后,她第一时间去打开窗户,便见暗卫打横抱着洛甚跃进屋内。 落地时,肚子里动了下,洛甚当即软了腰,好在暗卫及时扶住他,才免得摔到地上去。 洛甚起身,将外侧的衣服脱下来递给暗卫,又接过暗卫递过来的斗篷穿上。 故夫人心疼地过去扶起洛甚,一直走到床边,道:“一路颠簸,皇上先休息罢,这里有臣妇盯着。” 洛甚没应,低声道:“夫人先熄灯罢。” 故夫人点点头,走到桌边,将烛灯吹熄,然后就坐在桌子旁。 从洛甚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一道挺拔的身影,一动不动朝着门口坐着,右手长剑抵在椅凳上,似是随时都能抽出。 他暗中算着时间,约莫半个时辰过后,外面有了动静。 故夫人抬手做了个手势,洛甚立刻捞过被子遮住口鼻,一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故夫人。 她常年在外,屏息早已练得炉火纯青,白烟冒进来,吹过她的面颊,没有分毫波动,证明故夫人根本没有在呼吸。 屋外接二连三响起走路声,被控制得极轻,但在这种环境下,却依旧明显的很。 洛甚不自觉也开始屏息,一动不动地,直到—— 隔壁的门被人打开,脚步声停止。 片刻后,一阵刀枪交错的声音响起,有人跌跌撞撞跑出来,冲开这屋的门,一只脚刚踏进来,故夫人抬手一扬,只见白光闪过。 “闭眼。” 洛甚闭上眼睛的同时,鲜血溅上桌子。 埋伏在客栈里的人总共有八名,三名在进入洛甚房间时,被暗卫杀死,三名跑进故夫人的房间,被故夫人解决,倒是那车夫只是个普通人,被他们无差别杀死。 随后,被赶到的暗卫全部解决。 他们大抵想不到,自己从一开始就暴露了身份。 派出来的八个人,无一幸存。 洛甚睁开眼睛,见一道模糊的身影立在桌旁,似乎正瞧着他,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皇上快睡吧,这里交由小的收拾。” 声音落下的同时,一只素手将被褥往下拉了拉,手指上淡淡的烟味被洛甚吸入体内。 倏然,那只手猛地捂住他的口鼻,另一只手则按住了他的双手,他试图挣扎,但渐渐感觉意识浮浮沉沉。 恍惚间,听到外面传来店小二夸张的喊声:“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故夫人声音似乎在很远的地方:“再挑三间屋子来,钱少不了给你。” 店小二苦着脸说:“这不是钱的问题呀,他们……” “……” 洛甚昏迷前,恍惚在想,刚那只手,是谁的? === 洛甚想过客栈住的全是长青的人,也想过出客栈后会被埋伏,甚至还想过自己身边的暗卫叛变,但没想到,整个客栈,包括掌柜和那店小二,居然也都是对方的人…… 他睁开眼,感觉脑袋胀痛得厉害,他一手抬起想要揉一下,发现身体也浮软虚飘,便又靠回去,目光扫过四周。 这显然是在客栈的地下室,周围阴湿潮重,还有浓重的发霉味。 他甚至能听见头顶有脚步声哒哒哒走过,但张了张嘴,一个声音都发不出来。 头顶上,剑削万物,伴随着故夫人裹着怒意的威胁:“把人交出来!” 掌柜的一脸惊慌,双.腿都软了:“客,客官你在说什么?什么人呀?” “昨晚和我们一同进来的,那个公子,到底在哪?” “我,我根本没看见啊,是不是你们昨晚……那些人……你们……” 他要哭了:“你们害人,可别把锅扣到我头上啊!我只是经营个小本生意啊!” 故夫人双眼微眯,冷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接着递给暗卫一个眼神,暗卫继续铺地巡查,故夫人则拎起小鸡崽似的掌柜,抬脚踹开一间屋子,将人丢进去。 声音离他所在的地方很近了。 洛甚挣扎着起身,可浑身依旧乏力,他勉强举起手,握成拳头砸向墙面,可声音轻飘飘的,动静根本无法引起上面的注意。 他深吸了口气,难道只能在这等故夫人她们离开? 洛甚摸到脖颈里的那个短萧,慢慢将手举到短萧前,然后按下开关,唰的一声。 小刀刺出,将他的胳膊割出一道口子,洛甚疼得眉头皱起,勉强恢复了些精神,他将小刀收回去,从床上爬下去,甫一落地,便觉得小腿肚一软,整个人跌到地上。 脑袋又昏沉了片刻,他扶着额头晃了晃,刚要起身,就瞧见对面落了一双靴子。 洛甚愣了下,循着靴子抬头,待看见对方的面容,他愣了愣,接着想起来:“恩……澍?” “皇上果然还记得小的。”恩澍微微一笑,伸出手去。 洛甚瞧着那手,确定了昨晚便是他捂昏了自己。 他往后缩了缩,实在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被人触碰,恩澍伸到半空中的手一顿,却是笑了:“皇上在怕什么?” 洛甚张了张口,发出微弱的声音:“你……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恩澍垂眸看了眼他的肚子,轻笑道,“给皇上换个地方,安心待产。” 洛甚手紧了紧,他努力保持着平静:“他们允诺了你什么好处?” “自然是皇上所想不到的。”恩澍将人拎起来,“既然皇上醒了,就不要费小的力气了,直接跟小的走吧。” 洛甚直觉此刻离开,更会让故夫人寻不到他,他摇摇头,接着就坐到地上:“朕饿了。” 他道:“朕没有力气,走不动。” 声音依旧是很低的,嘶哑的。 恩澍也不生气,从怀里掏出一袋瓜子,丢给洛甚:“小的现在身边只有瓜子了,还请皇上不要嫌弃。” 洛甚不嫌弃,他捡过袋子,慢慢扯开,捏了颗瓜子在指间,问道:“恩澍,你和前丞相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恩澍脾气很好,他见洛甚动作很慢,便主动蹲下,帮忙开瓜子壳。 洛甚茫然问:“那长青待你很好?”好到愿意为他做这种事?” 恩澍却笑了:“一般吧。” 反正在长青看来,恩澍他也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奴才。 但至于为什么…… 洛甚突然道:“朕上次遇到恩承了。” 恩澍的动作猛的一顿。 洛甚看他反应,大概明白了什么:“他旁边有个大娘,说是他的亲戚,带恩承到洛镇去寻亲家,但被人退婚。” 恩澍的笑容变得僵硬,甚至狰狞:“在洛镇?你没对他做什么吧?” 洛甚琢磨着语气,道:“目前没有。” 恩澍眼中的火不减反增:“你为什么不杀了他?你应该能猜到,他是用来试探你的吧?” 洛甚却茫然了:“为什么要杀他?” 恩澍气笑了,眼中似有火焰喷出,瞧着叫洛甚心里都发怵。 明明瞧着恩澍是很关心很在意恩承的,却也很想恩承死? 他犹豫着,问道:“你希望他死?” 恩澍闻言,却下意识地冲人吼道:“他不许死!!!” 洛甚被吼了个激灵,下意识缩起脖子,目光快速扫过天花板,心道故夫人应该已经听见这声音了,接下来只需—— 没等他想完,洛甚突然被他揪着衣领摁到地上,恩澍察觉到自己中计,气不可遏,随手抓了一把瓜子,猛地塞进洛甚口中。 “唔……”洛甚猝不及防被呛到,挣扎着伸手想推开他,但身上药效未过,他根本挣不开人。 他察觉到自己的喉咙一阵一阵烧疼,应该是瓜子擦破了咽喉,呼吸也开始不畅。 好在上面似乎察觉到这里的动静,故夫人拎起被吓得半死的掌柜,一把摁到墙上:“这里有个地下室,在哪!” 第59章 朕疼 就凭这张脸 恩澍理智回笼, 将人一把提起。 洛甚当即弯腰,边咳边抠着将嗓子眼里的瓜子都咳出来。 他咳得满脸涨红,声音也越发嘶哑, 显然是伤到了喉咙,好不容易全弄出来, 洛甚手指也沾上了些血。 他失力坐到地上, 胸口起伏着。 但恩澍不打算让他休息:“起来!” 洛甚摇摇头,他不是不想起, 他现在是起不来了。 恩澍冷哼一声:“你要是不起来, 你信不信你肚子里这孩子——” 洛甚不以为然, 干脆靠到床边,小声道:“朕孩子要是没了,长青就没法检举朕。” 他抬起眼帘, 果然见恩澍表情一僵。 继而道:“那再让你怀一次便好。” 洛甚表情一变,强装镇定:“那还真是抱歉, 太医说了,朕身体不好,若是这胎没了, 就没法再怀了。” 恩澍眼神不信, 不过洛甚才不管他信不信,既然恩澍不是来杀他的,那就代表他还有用, 长青大概是恨他极了,才不想这么直接解决掉他。 既然如此, 就说明还有机会。 洛甚话说的太多,现在嗓子一阵烧的疼,他抬头, 冲恩澍使了个眼神:“朕起不来。” 恩澍暗骂了句什么,上前一把捞起人,洛甚抬手拉住他的衣服,把方才抠嗓子时沾上的口水在衣服上擦干净。 某人脸立刻黑了,他还不以为然:“恩澍,你抱朕吧,朕走不动。” 恩澍:“……” 你当是来享福的? 恩澍更气了,他不管洛甚苍白的脸色,强行将人拉走,洛甚被扯着手腕,踉跄在身后跟着。 地下室别有洞天,瞧着比客栈还大些,周围有数个小房间及大门。 洛甚目光扫过去,暗暗担心,这么复杂的地势,店家使点小心机,故夫人想必也察觉不到,等她找到这里来,还不知是什么时候。 他目光收回,看了眼绷着张黑脸的恩澍,然后摁上自己被拽着的那只胳膊,悄悄的,悄悄将方才刺出来的伤口撕得再开一点。 胳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每每忍受不住,洛甚便用咳嗽掩盖。 恩澍怕被故夫人听见,急忙将人嘴巴捂住,洛甚便趁机装晕,直接倒进他的怀中。 恩澍没法,只好将人抱起来,甫一起身便踉跄了一步。 洛甚自身是轻的,看着不太显肚,不过肚子里的孩子已近六月,体重也增长了许多。 恩澍刚开始没有防备,差点连人一起摔地上,好在他及时稳住,才避免摔了。 他抱着人,脚程慢了些,远远又听见有脚步声走近,他便钻进另一扇门中,从水路出去。 洛甚垂着胳膊,鲜血便落到指尖,伴随着动作,一下一下擦过墙壁,偶有鲜血滴落到水中的声音传来,恩澍停了停,但在黑暗中看不真切,他便没多在意,继续前行。 大概走了一柱香时间,才从客栈里出去。 算着路程,早已超过故夫人和暗卫的巡查范围。 恩澍累得不行,将人放到地上,转头走向不远处的马车。 洛甚正准备睁开眼,这时一只手又伸过来,带着块帕布捂上了他的口鼻。 洛甚挣扎了下,很快又没了动静。 恩澍回头,那暗卫道:“大人说,以防万一,将人打晕再带回去。” 说着将那条白布折了折,遮上洛甚的眼睛绑好:“大人说,不能让他知道路线。” 恩澍垂眸,瞧眼那张苍白的脸,忍不住想起自己那个同样是双儿的弟弟,一时间心情复杂,转身爬上马车:“带他上来。” “是。” 另一头,故夫人终于发现洛甚待过的那个屋子,她沉着张脸走进去,第一眼就瞧见地上散落的,还带着斑斑血迹的瓜子。 她脸黑得彻底,手指紧紧攥起,怒极反笑:“好……好……” 她还从没见过,这么敢挑衅她的人! 暗卫搜查完整个地下,也找到了那条水路,故夫人一路走过去,火折子照着墙壁上的那片血痕,只觉得心脏紧得发疼。 等走出去时,天色已经黑了,那马车早就远去,印迹也停在了大道,剩下的被其他马车覆盖,不知去向。 故夫人回头,瞧着那哆嗦的掌柜和店小二,浅浅勾笑。 只是,这笑伴着寒风,眼中映着火光,叫人格外胆寒。 “带回去,交给吾儿。”故夫人转身,脸立刻拉了下去,她翻身上马,扬鞭上路的同时,右手高抬,将一袖中炮发到空中。 袖中炮不大,声音却是极震,也极为明亮,即使是在数公里外的镇上,都能瞧见。 故将军听到炮声,再将目光往外一探,便知晓发生了什么,他当即联系影卫结,同时一封书信传往故家军。 柳况在屋里饿极了,他不敢出门怕被柳娥发现,但肚子实在饿得慌,他趴在墙边听了会儿动静,猜测人现在应该不在屋内,便偷偷搬开桌椅,慢慢打开门溜出去。 洛甚的脸在店小二那里依旧有个孱弱的印象,连台阶都没下去,店小二就殷勤跑上前询问好要点的东西,主动道:“客官在屋里待着便好,稍后小的给您送过去。” 柳况闻言,顿时舒坦几分,他冲店小二微微一笑,放心往回走。 结果也就是这一小会儿时间,真叫柳娥注意到他,丫鬟掏出画像仔细一对比,冲柳娥道:“小姐,他便是了!” 柳娥回过神,拉着丫鬟起身,快步朝店小二走去。 片刻后,柳况的门被人敲响。 他捂着空荡荡的胃朝门口走去,刚一打开,幽香入怀。 柳况浑身一僵,缓缓低头,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眸子。 周遭突然安静下来。 柳况:“……” 柳娥娇声道:“公子……,奴家不小心中了药,公子可否帮奴家……” 柳况像抓到只老鼠,吓得一扑棱,本能地将人丢出去,嘭的一声关上门。 柳娥一回神就被丢出来,人跌在地上,脑袋还在发懵。 什么情况,她被人丢出来了? 她!被人!丢出来了! 柳娥蹭地站起来,扑上前拍门,结果就听见屋里传来搬动桌椅的声音。 柳娥:“……” 不是吧……居然有人不爱我? 他真的不喜欢女子吧…… 她想到这里,脸色又是一变,接着立刻跑回屋里,着手写信,控诉柳况的行径。 “他居然!把我丢出来!还堵门!” “他绝对不好女色,他不是个男人!” “……” “不是个男人”的洛甚醒了。 他睁开眼睛,花了好久才意识到自己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眼前的黑暗是因为眼睛上被绑了块布。 他抬起手想要去摘下来,结果手抬到半路,就听到一阵呯嘭,原来是手上绑了链子。 他低下头,没压多低,就感觉脖子上也绑了链子,甚至脚踝上,随着他的动作便是一阵作响。 洛甚有点慌。 他不记得自己躺在这多久,被捂住口鼻时,他本想着装昏,但身体太累,又加上胳膊失血过多,躺着躺着便真晕了过去。 眼下身体冰冷,他摸了好一阵才摸到那处伤口,轻轻一碰,一阵尖锐的疼。 洛甚轻轻嘶了一声,他没法摘下眼罩,自然也看不到周围的环境,不知道现在有没有人在盯着他。 想到这一点,洛甚便停下了动作,他试探着喊道:“有人吗?” 屋里没有声音,洛甚又轻轻嘶了一声,过了一夜,嗓子更疼了,他闭上嘴,咽了咽口水,口水润过嗓子,又是一阵钻心的疼。 洛甚这下连口水都不敢咽,他有点委屈:“没人吗?朕孩子饿了。” 这话刚落下,对面传来一声嗤笑。 洛甚耳朵动了动,问:“是谁?” 长青?还是恩澍? “皇上不怕现在站你面前的是众大臣吗?”恩澍挑衅的目光扫过他的孕肚。 昨夜回来时已经给他换了一身轻薄的衣裳,现如今能明显瞧见隆起的肚子,配着那一张因遮住眼睛更显楚楚动人的脸,多了几分诡异的妩媚感。 恩澍瞧着,大概明白为什么故行之会看上他—— 若洛甚不是皇帝,现在恐怕也是哥儿中的头牌,就凭这张脸。 可惜他是皇帝。 还有点嘴硬。 “都来了?那行之呢?” 恩澍:“……” 他磨着牙:“没来!” “哦。”洛甚语气有些失落,他咳了两声,冲恩澍道,“朕嗓子疼。” 恩澍毫无怜爱之意:“疼死你算了!” “朕身体不好,容易生病。”洛甚又咳了两声,嗓子哑得更厉害了,“一不小心,就真死了。” 恩澍:“……” 他额角一抽,瞪向洛甚。 洛甚继续道:“小时候被鱼刺卡到,发了七天的烧,差点就死了。你还把朕嗓子伤成这样。” 他摸不到自己的喉咙,不过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落在他的喉咙上,仿佛下一秒就要冲过来割开。 好片刻,才听恩澍咬牙切齿的声音:“怎么不烧死你!” 然后转身,气冲冲离开。 洛甚听着最后重重关门的声音,这才松了口气,半伏下身,似乎是因为身体放松了,痒意又攀上喉咙,他猛烈地咳嗽起来,仿佛要将整个嗓子都咳破。 直到有温热的湿意漫上唇间,他抿了抿唇,果然察觉到一股铁锈之味。 洛甚一手抚上肚子,接着晕了过去。 屋外恰时响起一阵动静。 “大哥,我是新来的,请问偏院往哪走?” 第60章 一吻 他就是黑的 “左拐进去直走就是。”守门人不耐烦地挥挥手, “别在这晃悠!” 秦承点点头,眸光扫过紧关着的门,接着便抬步离开。 他被派来盯这院子已经数日, 前两天听说院子要招点人手,便混了进来。 果然就在进来后不久, 府上就多出一个不让人靠近的房间, 他再联系昨晚得到的消息,心里也有了猜测。 能叫恩澍如此生气的, 除了洛甚, 恐怕没别人了。 他走到偏院, 见左右没人,掏出一张字条,唤来只鸽子, 将字条卷好放进鸽筒中,再悄悄放走。 不多时, 恩澍就带了个大夫回来,他大跨步走进屋内,瞧见人还昏着, 丢给大夫一个眼神, 后者赶紧上前进行检查。 大夫的动静不大,但还是弄醒了洛甚。 他睁开眼睛,眼睛依旧被蒙住, 他听见两个人的声音,迷茫了会儿:“恩澍……” 大夫一听到他的声音, 便皱起眉:“嗓子怎么哑成了这样?” 洛甚一听明白了,这人是来治他的,便出声控诉道:“他往我嗓子里塞瓜子!” 恩澍:“……” 大夫一听, 回头剜了恩澍一眼:“这是病人,你既然想救病人,又为何要去折腾他?” 洛甚也点点头:“就是!” 恩澍:“……” 他脸上肉眼可见起了烦躁:“叫你治就治,那么多废话!” 大夫怂了,回头过来小声道:“公子,他好歹有心要救你,你就忍忍,别惹他生气就好。” 洛甚:“……” 恩澍见他吃瘪,那点不爽这才打消了部分:“你放心,还没有让你死的打算,如果你安安分分,自然不会对你做什么,还能让你安心待产。” 洛甚懒得回话,干脆就问大夫问:“大夫,我这嗓子何时能好?” 大夫抬手过来,令他张开嘴,仔细瞧了瞧,眉头轻轻皱着,低声道句:“失礼了。”接着伸指进去一一探过。 洛甚本来被弄得有些想吐,但紧接着对方那手指蹭到他的伤处,声音便成了呜咽,大夫赶紧将手指收回,叹了口气: “伤不太重,稍调理几日便好,不过这饮食便需要注意了,不能太烫也不能太凉,不能重油重辣重咸,但过清又营养不足,对胎儿不好,喝药伤喉又伤胎,所以最好用食膳方式喂养,再,公子体虚,偏寒,这里太冻,对他身体也不好,日后生产有险,产后还会有其他影响。故,应该换个房间,不然烧地龙,以及毯子一类的都需备上。” 恩澍听着,脸一阵发黑:“这么麻烦?” 大夫闻言,赶紧起身道:“这位公子身体虚弱,想必在怀孕初期受苦了,再加上忧心过重,体有郁结,对胎儿不利。若是想保证胎儿安全,最好是按小的说的做。” 恩澍脸抽了抽:“可是……” “若是觉得这事麻烦,交给下人去做便是。等他肚子大了,身体会越发酸软,无法动弹,还需在夜里时时翻身按摩……” 恩澍一听就头大,赶紧摆手:“行行行我知道了!” 大夫还有一千句话想说,但看他这不耐烦的脸色,只好闭嘴:“既然公子已经知晓,那我就不在这多留了,我还有其他诊要出,就先告辞。” 恩澍烦躁地摆手,让他快点滚蛋。 下人开门进来,迎大夫出去,甫又关上门。 屋里再次安静下来,洛甚试探着问:“恩澍?” “又干什么?”恩澍不耐烦地吼过去。 洛甚哑着声道:“闲着无事,找你说说话。” 恩澍瞥了他两眼:“不是嗓子疼?还能说话?” “那你说,朕听便好。”洛甚说着又道,“但是这里冷,朕感觉不舒服,你能扶朕往后坐坐吗,朕想动一动。” 恩澍:“……” 他怒道:“你还真觉得自己是来享受来了!” 洛甚可怜巴巴的:“朕受凉了,肚子疼……” 恩澍:“……” 恩澍一口气提不上来,愤怒地转身打开门,冲下人道:“去取两件毯子来!” 接着又嘭地关上门,大步流星走过去,瞧着某人张开的双手,脸又黑了:“皇上,你还有礼仪廉耻吗?” 洛甚茫然:“朕小命都要没了,那是什么?” 他不服软讨点舒服的,难道要继续和人对呛换折磨吗? 恩澍气结,愤怒地抱起人,再愤怒地往前走去,将人放到床上。 洛甚终于挨到了床,立刻躺下去,舒服地喟叹一声。 又把恩澍气个半死。 他实在想不通,这个皇帝怎么和个软骨头似的,骨气呢? 皇帝不是应该宁死不屈,咬牙硬撑吗? 怎么还有这么死皮赖脸讨好处的? 当他是什么。 挥之即去招之即来的太监? 前太监恩澍气到了,他骂道:“你给我起来!” 洛甚伸手去扯眼罩,他终于碰得到眼睛了,不过不知道他们到底打了多少个死结,洛甚愣是扯不掉。 他委屈:“朕看不见!” “就要你看不见!”恩澍气急败坏着,“坐起来,你不许睡!” 洛甚听他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便听话坐起来:“怎么了?你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恩澍:“……” 他道:“你还问?这不是你惹的?” 洛甚安慰他:“朕性格就是这样,你不要太生气了呀,气出病来无人替,遇到事呢,就放宽心,既然你们不想朕死,还想让朕把孩子生下来,那你们和朕的利益就是一样的,朕还不需要提心吊胆怕被人发现,朕都想感谢你了。” 恩澍:“……” 他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这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啊! 这个洛甚,他怎么能这样! 恩澍气得不行,又不能上手打人,只好在床边走来走去走来走去。 洛甚听着声音,感觉都要睡了,他揉着嗓子,暗道方才那大夫的药还挺好使的,嗓子已经不疼了,只是咽口水时多少还难免蹭到。 他躺下去,没一会儿就听恩澍气急败坏喊他:“你不许睡!” 洛甚声音懒懒的:“可是朕困了呀。” “大白天的,你困什么困!” “朕又看不见。”洛甚声音渐渐低下去,“不然,你说说你的事吧,当睡前……睡前故事听……” 听着声音,人已经睡过去了。 就这,还想听恩澍的睡前故事! 恩澍更气了,他冲上前,正打算把人摇醒,这时大门被人打开,下人抱着两张毛毯走进来,恭敬道:“公子,这是你要的毛毯。” 恩澍愤懑道:“给他披上!” 接着转身便走。 秦承走上前,将毛毯轻轻披上去,这时恩澍又折身回来,看了眼睡着的洛甚,又看了他一眼。 恩澍实在不想再和洛甚打交道,干脆把活丢给他:“你,今后你负责照顾他,直到他把孩子生下来。这中间万一有什么差错,唯你是问!” 秦承赶紧低头应是。 恩澍瞪着床上睡沉的人,气呼呼转身离开。 大门嘭地再一次关上,秦承这才松了口气,走上前低声唤道:“皇上。” 洛甚哑声问:“你来了……行之,他知道了吗?” “故大人已经知晓,您已经失踪十日了。” “十日?”洛甚有些茫然,他以为自己就睡了一觉,所以…… “我现在在哪?” “京城一处隐宅。”秦承道,“自那日暗卫的事后,故大人便派属下盯着长青,所以才能第一时间找到您。” 洛甚心道原来如此,接着问道:“那长青呢?” “还在宫中。”洛甚迟迟不归,没有手谕在,故行之也押不住人,再过两日,长青就会回来。 秦承暗道那时候,长青一定会折磨洛甚,便提议:“属下尽快将您救出去。” 洛甚抿了下唇,却道:“暂且不必。” 如果他被救出去,长青就一定会想方设法害故家,再抢走他,与其这般折腾,不如就在这里,直面长青。 如果单他自己,那折腾就折腾了,只是还怀着孩子,能少动就少动。 况且,他不会真等到孩子生下来的。 洛甚低声嘱咐道:“他想让全朝大臣都瞧见朕这副模样。” 秦承眸子一紧:“那属下杀了他?” “柳丞相现在在做什么?长青现在定有他在一助吧?” “皇上真是……料事如神。”秦承叹了口气,“不知平王和柳丞相说了什么,柳丞相最近一直在帮助平王,逼迫故大人放人。” 故行之顶着压力,才拖延到现在,想必也拖不下去了。 他叹了口气,说:“小承啊……” “属下在。” “让长心,把人.皮面具交给行之。” 秦承猛地抬头,惊疑地问:“但是……” “你若不去,行之估计要把皇宫炸了。” 那人在他临走前就一副要黑不黑的样子,再听闻他被绑的消息,恐怕已经按捺不住。 如果洛甚不走的消息再传到他耳朵里,难保故行之不会动用影卫结。 现在前丞相旧部势力未明,到底牵扯到多少人还没有个细数,提早动用影卫结,只会功亏一篑。 还不如…… 以静制动。 秦承也想到这点,只好点头。 他给人盖好被子,道:“皇上先休息,属下去弄点吃的过来。” 洛甚点点头,明明前面昏了十天,但他却依旧觉得睡不够,不多时便又熟睡过去。 不知何时,他迷糊着醒过来,恍惚中好像闻到一股熟悉的清香。 他茫然了片刻,哑着声问:“行之?” 回应他的,是一个轻颤的吻。 第61章 难消 你要补哪次 一吻浅尝即止, 故行之忍住情绪,将人扶起来,把怀中尚还温热的药瓶递过去:“喝了, 对嗓子好。” 洛甚茫然地伸出手去,故行之按住他的手, 不轻不重地捏了捏, 这才把药瓶塞进他手里。 瓶口已经打开,有股苦药味逸过来, 洛甚微微蹙眉, 慢吞吞凑到唇边抿了一口, 当即道:“苦!” 太苦了,明明是温的,入喉却有股凉意。 故行之道:“良药苦口。” 洛甚不太想喝:“大夫说了, 朕适合食膳,不适合喝药。” “听话。” 大夫的话他自然听过了, 所以这是他让太医院特地调配的新药,保证对孩子没有伤害,里面的配方都是现磨现制, 自然更苦些。 “喝完了, 给你带了糖。”故行之撩开他额上散乱的发丝,轻轻撩顺。 洛甚勉强同意,他摸着药瓶, 屏住呼吸,一口闷下去, 顿时被凉得一激灵,又开始咳嗽起来。 故行之赶紧给他顺气,等洛甚咳嗽渐停, 便将一颗糖塞进他嘴中。 甜腻的味道漫上舌尖,驱散了那点苦味,洛甚把脑袋靠到故行之肩上,没再喊苦。 “如何?” “还……好吧。”喝过药后,不知是什么原因,洛甚还真觉得嗓子没那么疼了,他眨了眨眼睛,这时意识到自己没看见故行之的脸,便揪着故行之衣服:“帮朕,摘下眼罩。” “臣不。”故行之拒绝。 洛甚猛地睁大眼睛:“为什么!” 他居然不听话! 洛甚难以置信! “皇上现在挺乖的。”故行之垂眼,目光从洛甚的唇峰往上扫,被遮住那双天然无辜的眼后,洛甚身上更添了几分,本不属于他的魅惑感。 而且,洛甚看不见,自然事事求着他。 故行之很受用。 “……”洛甚有被气到,“你不乖了行之。” 他威胁道:“故将军知道你这么不乖吗?” 故行之点头:“知道的。” 小时候被打那么多回,当然是知道的。 洛甚一噎,又道:“那故夫人……” “她也知道的。”小时候天天被罚穿女装呢。 “……” 洛甚委屈,他醒来的时候收到那个心疼的吻,便以为故行之不生气,没想到却在这里被卡住了。 他琢磨着故行之应当还是生气,可能气得要命,便主动摸索着捧起故行之的脸吻上去。 对面的人呼吸一重。 洛甚主动吻他的次数屈指可数,主要是他不会。 不过为了让故行之消气,洛甚动起他浅薄的知识,努力亲过去。 他双眼被遮,自然看不见对方的脸色。 故行之一手护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摸上孕肚,洛甚冷不丁浑身一紧,等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放倒在床上,被吻得双唇发麻,整个人昏昏沉沉。 洛甚正有些意乱情迷,但这时故行之却停下,抬手轻轻擦去洛甚额头的汗水,接着直身起来。 洛甚懵了。 他静静等了会儿,没听见故行之的动静,便忍不住唤道:“行之?” 故行之问:“想了?” 洛甚:“……” 他瞬间红了脸,忙别过脸狡辩:“没有!” “臣念着现在的处境,和皇上的身体,确实不宜。”他自制力还是有的,虽然脑海里闪过很多不宜的画面,但他不急这一时。 洛甚懵了。 就这? 许是因为看不见,所以表情更加直白,故行之瞧一眼便笑了,凑过去抵在洛甚的耳侧,将呼吸喷在那微凉的耳垂上:“皇上,和臣回去,臣就负责。” 洛甚被弄得一阵酥软,忍不住缩起脖子,差些就要说继续了,接着才注意到故行之的话,他磨了磨牙:“你又不是不知道朕……” “臣只知道,当初皇上答应臣的,是两个月后,便回到臣的身边。” 像这样,是不行的。 洛甚一听,又有些心软,毕竟自己真就那么答应故行之了,现在人生气也是正常。 他伸出手去,捏捏故行之的脸:“你再等等,再原谅朕一回。” 故行之脸拉了下来:“臣等很久了。” 他一直等,一直等,可每次等到的,都是洛甚自己冒险的消息。 他瞧着洛甚的脸,深刻意识到,自己还是太纵容了。 早知道,就不该放洛甚走。 洛甚感觉周围有点凉,忍不住往被子里缩了缩,但又没听到故行之的回复,他只好又试探:“行之,你还在吗?” 故行之收回目光,瞧着洛甚,低低应了一声。 “行之,有你在,怎么会让朕受伤?” 故行之没应。 洛甚心里有点慌:“行之,朕保证等这事结束,都听你的。” 故行之依旧没应。 洛甚抿了下唇,感觉到有点刺疼,他反应过来,是方才吻得太重,把唇擦破了。 他舔了舔,明白故行之只是生气,外加很多心疼罢了。 于是,这不太机灵的小脑袋瓜一转,想出了个让故行之满意的法子。 “朕真的知错了,朕受罚可以吗?” 故行之闻言眉头一挑:“皇上想怎么罚?” 有效! 洛甚松了口气,感觉身边那点凉意也没有了,便道:“行之,你去回忆一下,朕做了多少让你生气的事,有一件是一件,都列出来,朕给你盖手印,等出去把孩子生了,朕给你单独留两个月时间,好好补偿你,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好不?” 他想的是,故行之心疼他,绝不会让他太辛苦,就算是在床上狠狠报复,那也不会狠到哪里去。 在坦白心意后,故行之待他一向温柔,以至于给了洛甚错觉,以为故行之便是温柔的人。 故行之思忖了片刻,同意了。 洛甚笑着摆摆手:“那你去写吧,快点的。” 故行之应了一声,出门取来水墨书纸,蹲在地上一笔一画开始写。 洛甚本来以为很快就能完事,结果等啊等,都没等到故行之回来。 他问道:“写完了吗?” 故行之听出他嗓音里的倦意,道:“皇上先睡,臣写的慢。” 哦,是写的慢。 洛甚恍惚想着,慢慢睡过去。 等他再醒过来,外面天也黑了,故行之端来饭菜,扶他起来。 洛甚道:“你把眼罩摘了,朕自己去吃。” 故行之却不许:“皇上,这眼罩系法臣不会,怕复原不回去,叫人发现。” 洛甚:“……” 他惊了:“他们如此警惕?” 故行之点点头:“就是。” 洛甚不情不愿:“那……” “臣喂你吃。”故行之将小桌子搬过来,先端起粥喂两口,再给点小菜小肉。 “伙食不太好,皇上多加忍耐。” 洛甚点点头说:“知道了。” 但其实,他并不感觉这伙食有多差,至少都新鲜好吃。 他有些迷惑:“恩澍真愿意给这么好?” “自然,他们希望皇上肚子早日变大,怎么敢苛扣伙食?” 有故行之在,洛甚就不太愿意动脑子,胡乱想着,也有这个可能,便应下。 饭吃得差不多了,他打了个呵欠,随口问道:“行之,你写得怎么样了?” 故行之收拾碗筷的动作一顿,看了眼桌上满满三张纸,笑了:“还没写完。皇上,臣去把东西收一下。” 洛甚:“……” 他开始有点慌了,忍不住问道:“行之,朕没……没那么经常惹你生气吧?” 故行之笑而不语,转身出门。 听着门关上的声音,洛甚更慌了。 他反复想着平时和故行之的相处,心里又一咯噔。 他好像……确实经常惹故行之生气。 因此,等故行之回来,就见洛甚乖乖坐在床上,大概是感觉到故行之来了,脑袋立刻朝这边望来。 故行之先是看了眼桌子上的纸笔,没有动过的痕迹,接着走到洛甚床边,问:“皇上怎么这么精神。” “当然是……等,等你呀。”洛甚摆出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朝故行之伸出手去,“抱一下。” 故行之弯腰抱住人,洛甚立刻捏住他的耳朵,不满道:“抱起来。” 故行之很听话,将人托抱起来,手往下一撑,便感觉到了异样,他呼吸渐重,目光扫过洛甚因羞耻抿得泛红的唇。 “皇上,你……” “行之,你,你少写一点,可以不?”他睁着眼,努力去瞧眼前那个模糊的影子,一边伸手去解对方的衣带,“今天,可以提前,提前补偿一次。” 故行之尚有理智:“皇上,容易被人发现。” 洛甚比起被恩澍发现,更怕故行之之后的惩罚,他努力解着故行之的衣服,因为看不见,动作就成了揉扯:“你不会让朕被发现的。” 他很肯定,故行之进来的时候,把门锁住了。 故行之呼吸又是一重:“皇上,想补哪次的?” 洛甚想哭了:“都,都有哪次?” 故行之看着暗暗失笑,表面道:“皇上今夜表现的好,可以补掉最大的那次。” 洛甚一听,松了口气,最大的那次要在床上解决,那剩下的应该也就亲亲抱抱的程度了。 他重重点头:“那就补那次好了!” “是,皇上。”故行之将人放回床上,伸手一扯,床上的人衣裳尽落,显然是被他刻意弄成的。 故行之勾了勾唇,覆身吻上去。 夜色渐浓,屋外的守门人盯着空中半月,正有些昏昏欲睡,突然听见屋里传来一声低呼,两人立刻扭头望去,但接下来却安安静静的,仿佛从未发生过。两人又有些昏昏欲睡,半夜风起,沙沙作响,掩着某些动静,时时动着,彻夜难消。两人似梦非梦,咂巴着嘴嘟哝一句“这树真是劳累的很。”听得屋内传来一声克制极低的笑…… 第62章 闭嘴 他无能狂怒 昨夜与其说是补偿, 更不如说是故行之在伺候。 洛甚起床时,身体没有半分不适,反倒似乎是因为睡前运动过, 这一觉睡得更为香甜。 他睁开眼睛时,身侧早就凉了, 洛甚摸索着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已到秋季, 天色转凉,洛甚估摸着待产大概在冬天, 不太情愿地抿了下唇, 哑声唤道:“行之……” 话音落下, 突然又察觉到屋内有另一道气息,洛甚眨了眨眼睛,语气没有半分紧张:“恩澍?” “哼。”恩澍敛下眉头, 朝他走过去,瞧眼前这人睡得格外香甜, 脸上甚至还睡出了一点印子,他唇角顿时抽了下,阴阳怪气道, “皇上睡得还挺不错?” 洛甚眨眨眼睛, 有些委屈,他昨夜那么主动,也没能哄得故行之把眼罩摘下来。 不仅如此, 还因为视野受限,双手受缚, 精神比平时更加集中,也更加…… 他回过神来,扁了下唇:“如果你能把这眼罩给朕摘了, 朕睡得就更香了。” “……”恩澍气到了,“我就不!” 洛甚转过身,用后背对着他:“那朕没什么和你好说的。” “……”恩澍无语了,这人怎么回事?他搞不清现状吗?他现在是被绑架啊!!! 他就没有一点点紧张,一点点生气,一点点害怕吗? 恩澍提着口气:“明日平王便回来了。” 他本以为供出长青的名号,能叫洛甚稍微紧张一点,但洛甚毫不在意:“哦,能叫他给朕带点衣服吗?” 洛甚说:“你给朕换的衣服,太薄了。” 他冷,而且,太好脱了。 “洛甚!”恩澍火都来了,直呼洛甚的名字,“你别想过得太舒服!” 洛甚本想说,可是这是你们在帮朕养孩子,但话刚要出口,琢磨了下方才恩澍的语气,感觉有点不太对劲:“恩澍,朕有亏待过你?” 恩澍:“……” 说实话,没有。 “朕有哪里得罪你了?” 恩澍驳道:“我和你本就对立,这理由还不够?” “对立的是朕和平王,你只是一介奴仆,谈何你我对立?你和朕又无冤无仇,你发这么大火气,是为了谁?” 恩澍高声道:“我是平王的奴,自然是他的人,他和你对立,那我……” “不对。”洛甚转过身来,虽然看不见人表情,只能隐约瞧见一道身影,不过洛甚知道,恩澍说的话都不是真正的原因。 “你同长青进的宫,朕虽然不知道平时的你是什么样的,但也见过几次,你在长青面前时,不是这样的。” 恩澍哼的一声道:“那是因为他是我主子,而你不是,我……” “不对。”洛甚再一次反驳他,“在信任的人面前,往往是最放松最没有警惕的时候,你如果真的信任他,那你在他面前时,才是真正的你。” 但以恩澍和洛甚单独接触时的表现来看,恩澍这个人并没有在长青身边时的懦弱胆小,天真无知。 他这副模样,倒像是在努力降低长青的警惕。 洛甚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恩承?” 再一次提到这个名字,他果然听出恩澍语气中骤然爆发的怒火。 “你不许再提这个名字了!”恩澍一巴掌打在床上,震得洛甚的耳朵都痛了。 他闭了闭眼睛,却不怕死地继续猜测:“你痛恨他,但又不愿意他去死,他是你的累赘吧?但你又依附着他过活。” 恩澍眼眸猛地一缩。 毕竟也才跟在长青身边不长时间,他再怎么强行逼自己成长,也依旧是青涩的,叫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真正的目的。 也就是因为长青并不在意,而他伪装傻白甜又是个中好手,才勉强一直没有暴露。 但…… 面对洛甚这个他认为真正的傻白甜时,他用错了法子,反倒叫人一眼看穿。 恩澍磨了磨牙:“明日平王回来,你……” “行行行,朕不说。”洛甚换了个语气,像是在哄他,“朕不告诉他你是为了保护恩承,那交换来说,你应该告诉朕,到底发生了什么?” 既然想保护恩承,又想远离恩承,但他又这么在意,在意到提到名字都不行,显然是中间出了什么问题。 恩澍唰地起身,转身便要走。 洛甚幽幽开口道:“你这么气朕提他的名字,是因为他的身体和朕一样?” 恩澍脚步一顿,回头,眸子如同淬了毒:“你要是敢动他,我千倍万倍还给你!” “我动他做什么?”洛甚心里无语,这人一提到恩承就失去理智,真不好交流。 “他又不是怀了生了,你激动成这样?他是人,一个大男人,不需要你这么藏着掖着……” 话没说完,突然一只手掐上他的脖颈。 洛甚惊讶地微张小口,一句话卡在喉咙边没发出来,那手骤然加大力度,在洛甚脖颈间掐出红痕。 洛甚本能地伸手去扯,空气灌入口中,却在脖颈处游离不动,他感觉血液倒流,痛苦地推开人,但对方力气太大,他又躺在床上,根本纹丝不动。 “恩……澍……”洛甚双眼失神,艰难地喊出他的名字,另一只手摸到枕头下方,捏着那柄短萧,正要朝他按下机关。 这时,脖颈上的手骤然一松。 恩澍瞧着那细白的脖子,上面清晰地印出他五指掐痕,冷漠地笑了:“像你们这种人,不守贞洁,有什么资格活在这世界上,有什么资格求别人保护?” 他垂眸,目光滑过被子下,应当是肚子的部分:“还怀了孩子。” 洛甚翻身半坐,一手捂着脖子拼命地咳嗽,昨日还算好的嗓子此刻又阵阵刺疼,他眼角被逼出来的泪滑到唇边,没入舌尖。 “他……怀了?”洛甚不用多想,便能猜出来,“是长青的?” 听着人沙哑的声音,恩澍竟有了几分愉悦。 是这样,就是应该这样,洛甚作为被囚押的落魄皇帝,本来就应该这么一副可怜相! 但随即,听到长青的名字,恩澍的脸又黑了:“你要是再说话,我就拿药毒哑你嗓子!” 洛甚闭嘴了,他得到想要的信息,自然就不需要再去冒险。 于是恩澍就见,方才还各种作死,在他怒火边缘徘徊的洛甚,此刻乖乖巧巧地回到床上躺好。 只是胸膛起伏依旧剧烈,伴随着时不时的咳嗽。 恩澍茫然了片刻,有点不适应:“听话了?” 洛甚点点头。 恩澍:“……” 明明是听话了,但他却感觉更生气了。 恩澍琢磨了片刻,本想走,但转念又回来,威胁洛甚:“明天你不会把这事告诉平王吧?” 洛甚微微张口,但又抿上了。 一副想说话,又不敢说的样子。 恩澍:“……” 他牙有点痒,磨着道:“说话!” 洛甚委屈:“朕……想喝水。” 恩澍:“……” 他火大地走到桌子旁,正要给人接水,但接着又感觉不太对。 “我凭什么还要伺候你?” 他喊了声,顶着秦承脸的故行之就走进来,躬身行礼。 “你,给他倒杯水,他渴了!”恩澍气得转身,并不想看见洛甚被伺候。 故行之沉默着上前倒水,然后走到床边,看到某人脖颈上一圈已经开始泛紫的掐痕,指甲便忍不住往掌心掐了掐。 他坐到床边,将人小心翼翼扶起来塞在怀中,这才把杯子递到洛甚唇边。 洛甚就着他的手抿了一口,又疼地咳嗽,接着就感觉到身边的气压低了几分。 “还没好?”恩澍烦躁的很。 洛甚偷偷伸手搂着故行之的腰,在他后腰上轻拍了拍,示意他暂时别动,这才回道:“朕嗓子疼。” 他埋怨道:“都没好。” 恩澍:“……” 怎么他还想治好? 恩澍气得转头,就看见某人舒舒服服把他的下人当枕头似的靠着,一口一口喝着水,别提多舒坦。 他的脸更黑了:“喂个水喂到床上去了?你们在干什么!” “回公子。”故行之道,“他手脚被缚,又是孕夫,无法自理。” 恩澍:“……” “肚子又没有很大!”恩澍气到了,对洛甚这么好是干什么! 故行之声音很冷,如果不是洛甚拦着,他想解决掉恩澍,只是一瞬间的事。 只是洛甚还在等,他也只能跟着等:“最近他胎动的厉害。” 孩子差不多成形,偶尔便会动一动,例如昨夜,就在肚子里打了一套拳,叫洛甚惊慌不已。 恩澍没怀过孕,也没见过人怀,恩承人现在在偏院里他压根不想去管,自然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 听到这话,又有故行之夸大:“一不小心,还是很容易流产。” 他勉强压下火气:“那行吧,但是喝水也没必要这么磨蹭吧!” 洛甚不满哼了一声:“谁刚刚掐着朕脖子害朕嗓子疼的?” 恩澍:“……” 怎么还怪起他来了? 他他他……他又不是好人! 恩澍被堵得无话可说,方才那点火气像打在棉花似的,一点都不舒服,他憋了憋,然后才忍不住出声:“你,明日平王回来,今日的事,不许和他说,明白了吗!” 洛甚喝完了水,靠在故行之脖颈处,不答反问:“他孩子多大了?” 恩澍下意识回道:“四个月。” 说完一愣。 洛甚哦了一声:“看来人就在这附近。” 恩澍眉头凝起,眼神危险:“你别想动他!” “那你得去关心,长青动不动他。”洛甚累了,今天说的话太多,本来就没多少的体力也全都消耗殆尽。” “他……” “你在他身边,应该清楚。”洛甚垂眸,声音渐渐低下去,“他想当皇帝……难道叫恩承当皇后么,叫恩承的孩子当太子么?” 恩澍的脸色骤然变了。 第63章 谈判 要我怎么做? 洛甚打了个哈欠, 已经不想和恩澍继续聊下去,恩澍心思晃荡,也没有多少心情, 脚步虚浮着走出屋子。 待人一走,故行之温热的手指便触上了那青紫的痕迹。 洛甚那点困意转瞬消散, 疼得轻轻嘶了一声。 虽然不曾瞧见故行之的表情, 但洛甚本能地感觉到他在生气。 怎么可能不生气,他又再一次靠冒险获取信息。 洛甚自知理亏, 干脆躺平, 捏了把故行之的劲腰, 可怜巴巴卖惨:“朕脖子疼,你快帮朕揉揉。” 故行之将手搓热,轻轻按在洛甚的脖颈处, 也不吭一声,仿佛就真的只是个伺候的小厮。 “行之。”洛甚软声唤着, 他知道故行之现在人脸又黑了,可能已经把这事又记在小本本上。 不过故行之向来容易心软,他只要卖个惨就好。 “等晚上我去取药膏回来, 再给你好好上药。”故行之声音很轻, 像怕说重了伤到他似的。 洛甚赶忙点点头,乖巧万分:“朕真的是最后一次了!朕保证!” 故行之闻言,手上动作一顿, 呼吸重了下。 最后一次,又是最后一次…… 他听到了多少遍了, 每一次都不是最后一次。 他瞳仁深了深,脸色也比方才更黑,周身仿佛逸着股黑气, 正张牙舞爪地想从身上逃出来,将榻上毫无防备的人吞噬干净。 他很生气,可偏偏,又不舍得对洛甚生气。 “你真的是……”故行之咬了下舌尖,鲜血倏地冒出,刺疼感和铁锈味让他恢复了点理智。 他一点一点将那黑气敛下,作出正常的模样:“等回去再说。” “哦。”洛甚声音有点闷,他没哄好人。 该怎么办? “明天我得亲自去放人,所以得和秦承换回来。”故行之转移开话题,“会尽快回来。” 洛甚听着话,宽慰道:“你放心吧,朕没必要在他面前卖惨。” 也就是说,他不会在长青面前冒险。 不过……他不冒险,不代表长青不会对他做什么,还有那些前丞相旧部。 洛甚本以为那些人会忍不住出现,但一直等到现在,连半个人影都没有,他有些担心,对方到底在谋划着什么。 难道除了要让他的孕肚暴露在所有人面前以外,还有其他的计划? 不过话说回来…… “先皇虽然有旨让朕禅位给长青,但那圣旨在朕手里,朕不提,故将军不提,那即使朕出事,位置也是给洛铭。” 洛甚慢慢道:“长青想要那份圣旨,但朕没有带在身上,他会怀疑故府和皇宫,想必隔一段时间,他会主动回去。” 故行之听明白了:“你想让洛铭和他互相制衡,逼出前丞相旧部,以乱制敌?” “嗯,等把人逼出来了,你动用影卫结将朕救出去。” 他估摸着时间不短,可能还得再在这待段时间,这期间只能辛苦故行之来回跑了。 其实不等洛甚说明,故行之早就准备这么做了。 他先前和洛铭已经暂时结盟,用这个办法换得了部分前丞相旧部的信息。 也正是因此才找到这里,提前让秦承埋线。 他想的周到,可每次都对洛甚的冒险无可奈何。 洛甚的承诺他早不抱希望,只能尽自己可能做更多的保障。 洛甚说着都要睡过去了,故行之的按摩很轻柔舒服,他感觉自己像被撸得舒爽的猫,就差打起呼噜。 临睡前,突然想起一件事:“秦承说朕昏了十日到的京城,那故夫人那里没事吧?” “没事,她现在在做其他的事。” “什么事?”洛甚起了一点精神。 “想知道?”故行之将他按回床上,把被子往他身上盖去,“等过段时间,你就知道了。” 洛甚被吊起了胃口,赌气地哼哼两声,转头睡去。 故行之看人吃瘪,唇轻轻勾了下,伸手刮过对方鼻尖,然后俯身轻轻吻过他的唇峰,这才起身离开。 午后秋风卷过,掀了抔阳光倒进屋内,床上的人静静躺着,好些片刻后,才回味似的舔了下唇。 暗暗道,这么多日不见,明明这么想他,怎么就只敢给个吻? 还这么轻…… 他边吐槽着,又有些心神不宁地翻过身睡下。 隔日,却是被冷醒。 洛甚睁开眼睛,他已经熟悉了看不见的生活,只是这周围暗得实在过分,他没有起夜的习惯,所以这里应该…… 他从冰冷的地面爬起来,带起一阵水声,才意识到自己膝盖往下都被浸泡在水中,身体一阵发软,似乎是药力未消。 洛甚怔了怔,想起身,但因为身体笨重根本爬不起来,脚也踩不到地面,这叫他有些惊慌。 “恩澍?恩澍?” 伴随着他的呼唤,一道人影从对面往前走了几步。 似笑非笑:“皇上,新房间你可喜欢?” 洛甚有点害怕:“乖,恩澍,孕夫受不了冷,带朕回去吧。” “我不。”在夜明珠的光线下,恩澍能清晰看到洛甚惊慌的脸色,他终于有了几分欺负到人的实感,“这是平王赏赐给你的,对你放荡,不守宫规,私自怀上野男人的种的惩罚!” 他出言讽刺洛甚,故意用着最恶意的词汇,还要求洛甚重复他的话。 “你想从这池子爬出来?也行。说你是卑贱的放荡皇帝,求你恩爷爷我救你出来。” 洛甚脸色冷了些,手指紧紧攥成拳头:“恩澍,你别太过分!朕是皇帝!” “以后可不是了。”恩澍嘲笑他现在还在自不量力,“朝上现在站秦王的站秦王,站平王的站平王,你说,有几个会站你?大家早就抛弃你了,你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不被人需要的皇帝罢了。” 恩澍说着,目光上下打量了眼,看到那肚子,又笑了:“还是个被人搞大肚子的皇帝。” 他叹了声,转开头扬声感叹:“才当上皇帝这么些天就怀上,该不会是靠身体当上的?” 洛甚脸色刷的变了,他胸口起伏了下,咬紧牙:“恩——澍。” “在呢。”恩澍勾唇笑道,“呦,皇上生气了,皇上原来也会生气呢,我还以为皇上只会让我生气。” 他凑近过去,伸手捏住洛甚的脸颊,夸张道:“皇上的脸真嫩啊,是不是也有人像我这样掐着您的脸呢?” 他尾指擦过洛甚的唇,颇是下.流地想将手指伸进洛甚的口中,模仿某个屈辱的缠榻姿势。 下一秒,身体突然失控,等他反应过来,衣领已经被人揪住,另一只手抓着他的腰带,将他狠狠砸到了地上。 嘭的一声闷响,恩澍还在发闷,洛甚已经准确抓住他的脑袋,重重往地上一砸。 恩澍愣了下, 什么时候,他怎么会…… 居然被一个怀着孕的人揪着头发打? 恩澍试图挣扎,可方才洛甚将人摁在地上的力道是实打实,他脑袋晕了好一阵都没缓过来。 接着,洛甚又提起昏沉的恩澍,一把扯到身侧,将人脑袋往水里按去。 因为这个大幅度的动作,洛甚差一点没稳住身体跟着栽进去,好在他及时将半身压到恩澍的背上,借着他稳住动作。 水大量灌进恩澍的口鼻,他整个人还不太清醒,根本没反应过来,方才洛甚是怎么找到机会把他反控住的。 难道是巧合? 还是说,洛甚根本没看起来的那么无害? 他后背一凉,这时洛甚已经借着他坐好,揪着恩澍的后领将人脑袋提起来。 冰冷的声音比潭水更冷:“朕瞧你,脑子是进水了,得重新洗洗。” 说罢,又把他脑袋往水里压去。 恩澍本就被砸得昏沉,此刻毫无反抗的能力,被一次又一次提起,再压进水中,挣脱的幅度也越来越弱,直到洛甚自己体力也不太够了,才干脆把人往地上一丢。 “现在,清醒了吗?” 恩澍回到地面,赶紧爬起身,又因为头受了伤倒回去,他挣扎着,有些池水被呛进肺中,便开始咳嗽,等人咳完,刚进来时那点嚣张劲也没了。 “你……你……”恩澍气得说不出话来,“你居然……” 他愤怒地攥起拳头,脸上青筋暴起,很想打洛甚一顿。 洛甚不仅不慢:“想打朕?朕会流产。” 恩澍:“……” 他怒了:“别动不动拿流产说话!大不了再让人把你肚子搞大!你居然打我,你可真是不怕死!” 洛甚轻轻勾唇:“那你大可来试,看是长青愿意再多等朕到重新怀上并大了肚子,还是因此迁怒你及你的弟弟恩承……和他肚子里的孩子?” 恩澍脸色变了变。 他惊恐地看着洛甚,这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是洛甚的对手。 长青说他草包一个,看来……并不正确。 他明明,这么清楚自己的处境,并把利益最大化,甚至,杀了恩澍都不会有事。 恩澍想到这里,后背一凉。 “既然你今天惹怒朕,那朕就不打算让你安生了。”洛甚抬头对着池水,双足前后划动,像是随口一提的玩笑话,轻飘飘的,“你老家,朕早就派人去盯着了,朕如果有丝毫的危险,你也绝无后路可走。” 说完,才像想起来什么似的:“长青这么厌恶朕,想必只是拿恩承当朕的廉价替代物,以玩弄取乐,这事如果被曝出去,对他名声极为不好,所以……恩承大概本就必死。” 恩澍咳都不敢咳了,他半坐在地上,惊恐地看着人。 “所以,你觉得是长青更重要?还是你的小命更重要?” 说是问话,其实洛甚已经清楚他的选择,只不过礼貌地给出个选项罢了。 静默了片刻,恩澍头发丝上有水珠落到地面,啪嗒一声,他仿佛惊醒过来,重重呼吸了下。 洛甚拨弄水的动作也跟着停了,笑着回头:“想好了?” 那笑容依旧单纯天真,仿佛此刻的场景是在街上,洛甚只是个游玩的公子哥,那么无害,但—— 瞬息变化,这本该是逼他于绝境的场面,却被他陡转成锋利的刀,反而朝恩澍刺来。 洛甚的笑,带了几分准备凌迟的刃意。 “你……要我怎么做?” 洛甚身上的戾气瞬泄,散成了遍地的花,又幻化成春风吹过他的脸颊,仿佛方才的人并非是洛甚似的,切换得十分迅速。 “肯定不为难你,就是借你弟弟一用。”洛甚抿了下唇,才想到要争取他的意见,“反正你恨他,对吧?” 恩澍眼神颤了颤。 他脑海闪过恩承的脸。 曾经……是宠着的,虽然恩承的身体很是怪异,连累他也遭受了不少的白眼和区别对待。 但他一直宠着恩承,想赚多点钱,以后去其他地方重新生活。 直到—— 直到他把长青带回府上,想借长青的能力改变哥儿的现状,却在当夜不小心发现恩承试图爬长青的床,还说自己比恩澍更适合守在长青身边—— 那时的他只是伤心,只是愤怒。 因为长青拒绝了恩承,叫恩承别想太多。 恩澍努力爬上去,甚至进了宫,就只是想着改变他们的生活,想让恩承过得更好些,不必受人白眼,被人玩弄。 可长青在发现洛甚秘密,随口将恩承召到身边玩弄时,恩承还是开心地跑过去,用他平时最厌恶的身体,做自己最讨厌的事,还暧言昧语地吹枕边风,想顶替恩澍的身份。 承过了欢,他还带着满身的痕迹,及未处理的污痕找恩澍哭惨,言语间尽是些假卑微的优越,试图让恩澍继续哄他,顺便多给他点钱。 恩澍意识到,恩承并不拿他当哥哥,他只是个跳板。 恩承厌恶的是没法用这副身体换取高位,而不是身体本身。 不久后,恩承果然受孕,他又跑来找恩澍,希望恩澍带他见长青,巩固自己的地位。 恩澍实在被恶心到想吐,派人把他强行带回老家。 恩澍依旧不希望恩承就这么死去,因为想让恩承过上好日子,是他一直以来的执念。 但另一方面,他恨不得亲手捏死恩承。 他恨恩承的虚情假义,恨恩承的两面三刀,恨恩承看不清自己的身份,妄想着不可能的名位。 当皇后?只怕哪天会被丢进哪个不知名的乱葬岗。 恩澍闭上眼,再缓缓睁眼吐息:“好。” 他不想再护了,他累了。 养了这么久的白眼狼,养不熟,那就弃之。 反正他想护也护不了,而恩承依旧作死,结局逃不开死。 “去告诉他,长青养了个哥儿在院中。”洛甚缩了缩脚,又道,“剩下的你不必多言,只在需要的时候给他个方便就行。” 恩澍爬起身,因为方才的撞击,头现在还有些晕,他瞧着洛甚,心中暗暗惊道,洛甚居然敢把自己置于危险之地。 不过,这府上想对洛甚动手的人可不只一个,只是碍于长青一直没动手,但如果恩承因妒针对,那么其他人也会立刻行动起来。 恩澍眼中一刺,心轻轻疼了下,良久,才自嘲一笑:“好。” 他转身要走,临到门口,却听见洛甚又唤他,他停下脚步,回头望去:“怎么?” “朕好冷,你烧地龙吧,还有这池换成温的。” 恩澍:“……” 他瞧着那占了半间屋的水池,眼角狠狠抽了下。 “还有,朕总不能时时泡泉,你给朕放个凳子踩脚,再弄点被褥来。” 恩澍:“……” 这是来受罪的,还是来享福的? 没等恩澍开口,洛甚又道:“对了,朕平时得有个人照顾,把平时照顾朕的那小厮安排回来。” 恩澍:“……” 第64章 再会 朕很厉害吧? 故行之人还在皇宫中, 所以恩澍叫回来的是秦承本人。 洛甚叫秦承帮个忙,把他从水池里捞出来,换身干的衣裳。 秦承一边拿毛巾给他的头发擦干, 一边说着皇宫里的事。 “所以故大人这次回去,还要把他们俩的矛盾再搞大点。”秦承说着, 将垂落下去的乌丝捞起并在手心中, 拿布一点一点拭过去,“故大人今天一回去, 就把宫中的暗卫都召出来。” “他要做什么?”洛甚有些疑惑, 不过秦承也摇摇头, 表示他也不太清楚:“属下询问过,不过故大人说属下暂时不必要知道。” “好哦。”洛甚撇了下嘴,某人明明是因为秦承要接触自己才不肯说的, 他又不傻。 秦承还想再说什么,这时洛甚已经转移话题:“你, 把朕这眼罩取了。” 他伸手去扯了扯,依旧感觉纹丝不动,心里不舒服极了。 要是只有恩澍的话也就罢了, 可接下来他要面对的可是长青和那个恩承, 要再遮着眼睛,就没法欣赏对方的表情。 洛甚说完,秦承赶紧应是, 伸手给他取了下来。 许久看不见,洛甚一睁眼瞧见秦承, 还有些陌生感。 忍不住惊讶:“秦承,怎么感觉你变沧桑了?” 秦承:“……” 他心道:要不是为你跑前跑后,我何至于这么沧桑? 表面还努力辩解:“只是没有空去刮胡子。” 洛甚又盯着那胡子瞧了几眼, 瞧得人逐渐跳脚:“皇上,你为何一直瞧着属下?” 总不能现在才看到他长得好看吧? 洛甚不以为然:“朕只是在想,行之披上你的脸的时候,也有粘这胡子吗?” 秦承:“……” 他有些无语:“那自然是没有的,属下这胡子长得鬼斧神工,怎么是能复刻得出来的?” “哦。”洛甚明白了,“这么说的话,你们要是经常来回互换,他是很容易被发现的?” 秦承噤了声,然后,那表情逐渐惊恐:“皇……皇上,你该不会想……” “秦承呐。”洛甚眯眯眼微笑,“要说你留胡子前是八成的好看,现在则是被胡子遮走一半的好看,只剩四成了。” 秦承:“……” 真的吗?他有点怀疑地摸向自己的胡子。 也不是留了多长时间,所以胡子长的不算长,只是有截青扎罢了。 “恩恩。”洛甚说着突然想起来,“你家那位……最近如何?” “在家安心待产呢。”秦承说着有些委屈,“属下已经好久没回去见她了。” 等回去估计又得跪搓衣板了。 “想不想快点回去?” 秦承:“……想。” 所以…… “属下稍后立马去刮。” 洛甚松了笑意,摸了下头发,感觉差不多干了,这时突然想起另一件事:“朕好像还没吃饭?” 秦承一听,立马出去拿饭。 但片刻后,只取来一碟馒头和一碗米粥,外加几颗青菜。 炒青菜用的猪油还是他找恩澍要求来的。 洛甚:“……” 他惊了:“不是吧?长青要回来了,他就这么苛待朕?” 秦承也懵了:“他们说这是您这段时间一直以来的伙食?” 洛甚:“???” 那他这几天吃的大鸡腿,喝的小米粥是—— 洛甚一下子反应过来,不太高兴地吐槽:“在人家眼皮子的低下搞区别待遇——” 真是难为故行之了,不让他吃点半苦。 “那平时的饭去哪了?” 秦承又道:“不清楚,但他们说,每次饭拿回来都被吃得干干净净,他们都以为是您吃的,所以是……故大人吃了?还是他倒了?” 洛甚失笑,饭倒掉总有痕迹,故行之这是全自己吃了,然后偷偷做好的饭给他。 他自己早就做好了吃苦的准备,虽然贵为天子,也没有非要吃山珍海味的想法,只是如此鲜明体会到被某个人放在心上,用尽办法宠爱的感觉…… 还真不赖。 他抿了下唇,道:“你出去吧,等故行之来接你的班。” 瞧着时间,也差不多了。 秦承立刻应是,转身出去。 洛甚拿起地上的粥和馒头,配着青菜一口一口吃完。 差不多碗筷放下的同时,门就被长青推开。 光线乍然泄入,洛甚不适地眯起眼,接着从睫毛缝隙中瞧见门口许久不见的人影。 “皇兄,好久不见。”长青笑着走进屋内,余光扫了周围一圈,目光不善。 洛甚干脆坐到被褥上,盘着腿,拿起最后半个馒头,慢慢撕着吃:“既是许久不见,你人都来了,怎么不带点东西过来?” 长青:“……” 他依旧笑着:“ 这屋子,便是臣弟给您的礼物呀。” “哦。”屋里只有一颗夜明珠,看周围并不太真切,他问,“包括朕自己?” 长青走上前,目光从他手腕上笨重的铁镣铐扫过,笑了:“皇兄,你看这礼物,和您多般配?” 昔日神采飞扬的年少皇帝,如今捧着大肚子成为他的掌上囚,这模样,真叫人激动万分,血脉迸张。 洛甚看他脸上的笑,却仿佛遇见了什么粘糊糊的恶心玩意儿,嫌弃地往后移开半步:“你别这么笑,太丑了。” 他捂着心口,摇摇头:“朕最近比较容易吐。” 长青:“……” 他的脸顿时拉了下去,他再蠢,都听得出来洛甚话语里讽刺的意思。 他双眉头不悦地皱起来,挤出张阴险的笑:“皇兄,要是不想受苦,就乖乖把圣旨交出来,臣弟饶您一命,还供你把孩子生下来,后半生平平安安。” 洛甚盯着那笑沉思片刻,然后轻声笑了。 长青直觉他没憋什么好屁,不悦地问:“你笑什么?” “朕在笑啊。”洛甚道,“人和人真是不一样,好看的人怎么笑都好看。” “你在说你自己?”长青更不满了,他胡口一提,谁知道洛甚却眼眸一亮,瞬间露出笑来。 那笑得真心实意:“你虽然长得不好看,但眼光还不赖。” 长青:“……” 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 他怒了:“洛、甚!” 长青伸手揪起洛甚的衣领,警告道:“我没心情和你在这周旋!你要是不把圣旨交出来,你信不信,我过两天就能把你送进青.楼,叫最低贱的奴,都能上你的身!” 洛甚像是被吓到了,脸色青白,难以置信地颤着眼眸,嗫嚅了阵,才开口道:“这么多年的交情,你怎么能这么做?” 长青一愣,垂眸瞧着他,然后笑了,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话:“你真是单纯啊洛甚……” 他从未见过被人绑了,还能和绑匪头子谈交情的人。 “你当初想赶我走的时候,可没和我谈交情。” 长青道:“你要想和我继续谈交情,想我护着你,就快点把圣旨交出来。你要知道,现在只有我能护你。” 眼下洛铭又重新回归,朝中一半都是推崇洛铭上位的人,而洛铭和洛甚有前皇后的仇,长青觉得他们根本不可能合作。 同样的,洛甚也根本不会去选择洛铭。 洛甚无法护着这江山,只能再找个靠山,放眼望去,他除了支持长青别无他法。 “你自己好好想,是等着洛铭抗争胜利,把你揪出去杀了,还是与我合作,助我上位?” 洛甚如他所料脸色苍白,害怕地揪住长青的衣角:“这绝不行!” “既然不想,就乖乖与我合作!”长青捏住洛甚的脸,有些意外地揉了两把,然后笑了,“皇上这脸皮真嫩,要真被洛铭杀了,那可真是可惜,故大人有福气,可一亲芳泽——” 洛甚眼底闪过一丝嫌弃:“长青你也好男色?” 长青也很坦然:“我在院里也养了个哥儿,他怀孕了,和你一样,不过皇上放心,我待你,自然是比他更好。” “那他不会介意?他怀的才是你孩子。” 长青又笑了:“皇上恐怕并不知晓,双儿只不过是个玩物罢了,他有何资格介意呢?我可是给他安排了这么好的生活,以及这么舒服的地方。” 说完,顿了顿:“而且,能和皇上您住一起,也是他的福分了。” “既然如此,你能不能帮朕把这东西解开?”洛甚说着周围望了一圈,“而且这房间连个床都没有——” 话没说完,就听长青爽快应诺:“这容易,皇上你把圣旨交出来,我就安排。” 洛甚为了大床,努力地思考了好一阵子,只是那眉头怎么都舒展不开,好片刻才道:“那圣旨朕也不记得随手放在哪了,可能是朕的寝宫吧。” 皇上寝宫是禁.区,长青住皇宫这些日子,哪都去了,唯独御书房和寝宫这两处怎么都找不到机会去。 他本也是想着应该就在这两处其中之一,既然洛甚这么说了,那他就有必要再去一回。 哦对了。 长青想起一件事,对洛甚道:“故大人忠心为皇上守着皇宫,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你看不如书信一封,叫他给我通融通融,若是取得了,定安排你俩比翼双飞,如何?” 洛甚眼眸快速闪过一丝期待,又迅速被敛回,但也叫长青捕捉到了,他略显得意地勾起唇角:“故大人长得好看,也不知多少人觊觎,我这几天还见有大臣去他面前送画册,上面都是各大臣千金的自画像,皇上若不早些下手,恐怕故大人和别人都有孩子了。” 洛甚下意识抓住他的手,咬牙:“朕写!” 长青没想到这么顺利,干脆放开人,也不催着:“皇上慢慢写,臣弟去叫人给屋里点个灯,布笔墨纸砚,再给你安排些好的吃食。” 洛甚坐在被褥上,继续用慌张的眼神扫他。 长青见他如此,也宽容几分:“皇上慢慢想便是,臣弟明日再来收。” 说完拉开门,他见门口站着的恩澍和故行之,丢去一个眼神。 恩澍抬手把故行之推进去:“这些日子,你依旧看着他,听到了没!” 故行之低着嗓音应是,接着朝洛甚走去。 长青与他擦身而过时,不知为何,脑海里闪过故行之的脸,再一瞧那身段,也确实相似,再看洛甚,瞧见故行之时,眼神都冒了亮光,假装矜持又迫不及待地伸手去勾人衣角。 他稍一作想,明白了,边朝外走去,边嘲笑道:“说他怎么来这么久都没想过故行之,原来是在这有个替身,待明日去提点提点故行之,也不知道他的脸会臭成什么样!” 光是想想,就叫长青激动无比。 却是丝毫都没想过,屋里那个人就是故行之的可能。 而准备第二天听自己被自己绿了的故行之,此刻正半蹲在被褥前,瞧着洛甚显摆求夸。 “朕一点都没伤到自己,就把他嘭嘭这样打趴下了!朕厉害吧?” 故行之垂着眸,忍不住勾起笑来。 第65章 娇气 怕是到时候 隔天一大早, 长青就爬起来找洛甚要信。 偏偏洛甚还没睡醒,听到门外的动静,不太高兴地皱起眉头, 转身埋进故行之怀里。 “去……把他们都赶走。”洛甚嘟囔着,又死死扯着故行之衣服, 怎么都不让人起。 故行之有些好笑, 覆身过去吻上他的额头,将人碎发拢到一边, 这时又听门外恩澍不耐烦敲门, 他轻轻勾了下洛甚下巴:“我要回宫了, 你好好照顾自己,可以?” 洛甚勉强睁开眼睛,然后又迅速闭上:“不行……” 他不想看见长青。 故行之道:“那我现在带你出去, 咱们回宫?” 洛甚闻言,动作停滞片刻, 果断把人推开,自己翻身背对着他,还抬起手挥了挥:“一路走好, 路上小心, 等你回来,啊哈……” 然后打了个哈欠,又睡过去。 故行之无奈失笑, 上手伸进被子里,摸上洛甚的下巴并一路往下, 洛甚本来还有些睡意,被他这么一弄顿时惊得睁大眼睛。 外面动静还在继续,听着长青愤怒的声音, 像随时都会破门而入,但现在……现在…… 洛甚吓得身体紧绷,他伸出手去推故行之,这时那只突然揪住一物,轻轻刮过洛甚的尾指:“皇上,这个拿好了,别丢了。” 他手里拿着的正是那柄短萧,昨晚睡时闹腾,不知掉到哪里去。 洛甚撇了下嘴,乖乖捏住那短萧。 “等过两日,再给皇上换个。”洛甚胳膊上的伤故行之看过,他本意是希望洛甚用这个对付坏人,但洛甚屡次伤到自己,他不得不另想他法。 “好哦。”洛甚应声。 “那我先走了。”故行之说完,侧眸看了眼门口,这才走过去。 他刚到门边,大门便被长青踹开。 巨大的动静驱散了洛甚所有的困意。 洛甚打了个哈欠起身,见长青快步走来,而故行之在他身后深深看了自己一眼,这才走出门。 他收回目光,睡眼惺忪地问:“怎么了长青,一大早的?” “你还问我怎么了?”长青扭头看向桌案,见上面放着一封信,他怒气立刻一散,赶紧走过去拿起,语气也软了不少,“皇兄既然早就写好了,那为何锁门,还让臣弟如此打扰皇兄……” 话没说完,他手上已经打开信封,却见里面空无一物,他的脸立刻拉了下来,语气也裹上了火:“皇兄,这是怎么一回事?我的信呢?” 他扭头,怒火直冲过去。 洛甚看着那信封,愣了好一会儿,才像刚反应过来似的,挠了挠头发左右四顾:“朕昨晚写好了呀,是不是掉哪里了?你找一下吧?” 长青:“……” 他惊了:“你让我找?” “啊,你不找吗?”洛甚眉头一皱,像是听到什么离谱至极的事,“可是朕真的没力气找了,朕昨晚写了一晚上呢。” 他明明坐着,可那姿势又摇摇欲坠,像是真辛苦了一晚上,叫人不舍得再大声斥责。 长青哽了一下,有些欲言又止,不明白洛甚明明是现在这般处境,居然还能像平时那样娇纵。 不过转念一想,像洛甚这种没吃过苦的,会有这种表现那也是正常的。 他越是娇气,越能配合着自己行动。不过是宠一宠,等目的达到了,不就行了? 如此想着,长青也压下了那点火气,叫恩澍把屋子的窗帘子都扯下来,好好找一遍。 就连洛甚那个床单被褥,都被抢去翻来覆去地找。 然而片刻后,待恩澍从水池里捞出那份已经被浸软到一捏即散的纸时,长青终于绷不住脸色,愤怒道:“洛甚!你什么意思!” “啊?”洛甚循声望过去,看到恩澍手心里软趴趴的一团,小嘴张了张:“长青,虽然朕被你关着,但你这也太过分了吧?朕辛辛苦苦写了一页信,你就这么扔水里了?” 长青:“……” “皇上,这是王爷进来前就在水池里的了。”恩澍提醒道。 “那也不可能是朕丢的!”洛甚气呼呼的,瞪着两人,“朕辛辛苦苦写了一页,何必这么折腾自己!你们若是不想让朕好过,直说便是!” 说完还别开脸,小声嘀咕:“明明是自己急着想要圣旨,居然还如此为难朕!” 长青:“……” 明明什么都没做,他居然生出一丝为难了人的愧疚。 “咳。”长青虚咳了两声,努力把场子找回来,“皇兄言重了,臣弟怎么可能做这种为难皇兄的事,这事可能是个意外,还请皇兄不要介意。” 洛甚整个人焉了,无精打采的:“朕辛辛苦苦写了一晚上呢。” 他垂眸瞧着手指,虽然手指头上干干净净的,但这不妨碍他为此神伤,就好像写了一晚上的人真是他,而自己手指也磨得满是伤似的。 长青:“……” 虽然觉得洛甚有点娇过头了,但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再补一份,早些拿到圣旨。 他勉强沉住气:“皇兄,这信……” 洛甚心疼地抬起头,看到那团皱巴巴的纸,鼻子一抽,又别开脸。 长青:“……” 这是……得哄的意思? 长青望向恩澍,恩澍郑重地点点头。 他:“……” 但见洛甚真的被气到,根本不打算理他们,长青只得硬着头皮上前:“皇上,这事真的不是臣弟做的。” “不是你们做的,难道是朕做的?”洛甚委屈,“虽然朕被你抓了,但你们要如此欺负朕,朕也不能让你们捏!” 长青咽了咽嗓子:“皇上,臣弟稍后就去处理小厮,这事一定是他办事不力,所以才……” “呵,你永远是这样,明明自己的错非要推到别人身上,昨夜他和朕一直在一起,他怎么会有机会动手脚?再说了,他不是你的人?” 长青唇角抽了抽,他想起一个可能。 毕竟府上还有前丞相旧部的人,那些人站在洛铭那方,对洛甚恨之入骨,自然不打算留洛甚小命。 但自己试图参与皇位斗争,也必然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虽然此时两方拉锯,他们为了救洛铭出来,还得借他的力量。 不过为了那些人也清楚,若是叫长青拿到圣旨,洛铭的赢面就微乎其微。 长青的脸渐渐沉了:“皇上,这都是秦王部下的阴谋!他们是前丞相旧党,不想让臣弟上位,所以才……” 洛甚一听,眼眸瞪大了:“你的意思,你这府中,有他的人?你为何留他们在此?!” 长青见人怒了,赶紧道:“目前只是相互利用,皇上放心,臣弟自然不会让他们动您一根汗毛!” 洛甚不信,满脸被背叛的怒火。 长青只得摁住人,狠声道:“洛甚!你别太挑战我的底线!” 洛甚被掐着肩膀,没法动弹,又惊又怒地瞪回来。 听长青威胁道:“洛甚,你听好了,这府上确实有前丞相旧部,他们早就盯上你了,但是因为我能帮他们救出洛铭,所以才没对你动手。但你要是不听我的话,我立马让他们都进来!” 他压低了嗓音,浑身的火气像能燎伤洛甚:“怕是到时候,会生生剖出你肚子里的孩子,叫你一边痛到死,一边看着自己的孩子被人捏死。” 洛甚浑身抖了下,眼神里染上了畏惧。 长青看这神色,才满意了:“皇上,你是要再忍一忍过上好生活?还是继续这么和臣弟作对?” 他手一松,洛甚嘭地跌坐到地上,身体跟着颤了颤,好片刻后,克制着微抖的声音,说:“朕……这两天再努力写出来。” “这两天?”长青不悦地皱起眉头。 洛甚当即撇眉:“朕许久没握笔,昨夜写了一晚上,手痛,恐怕接下来写字艰难,字迹若与平日不同,恐叫行之怀疑。” 长青一听,嫌弃地看了洛甚一眼,不过写封信而已,就手痛了? 但不论他说的是真是假,也不过多等两天罢了,长青勉强压下急躁的火气,哼一声:“行,就再给你两天时间。” 说罢,长青刚要走,洛甚突然叫住人。 长青不悦地皱起眉头:“又想怎么样?” “朕在这不见天日,眼睛都快瞎了,这对孩子不好。”洛甚可怜巴巴地望过去,“能不能让朕在外面走走?” 长青:“……你不怕……” “你不是说,会护着朕吗?”洛甚问完,长青又是一哽,他本想拒绝,但洛甚那可怜兮兮的眸子一望过来,再晓之以“身体不好,写不了字”,动之以“精神很差,忘记圣旨在哪”,他不得不应下来。 “对了,给朕一个床吧。”洛甚拍拍地板,“这地好硬,晚上还凉。” 长青:“……” “大夫说了,朕在孕期,容易忘事,需得调理好,精神才会好。” 长青:“……好。” “晚上也添点碳吧,朕太冷了,光那小厮不够。” 长青:“……好,没了吧?” “朕这手铐脚铐太重,想……” 长青眼角一抽,瞧着已经濒临极限,洛甚默默把那句话又咽下去:“行吧行吧,这手铐脚镣继续留着,你不要生气了。” 长青:“……” “对了,床什么时候能搬进来,朕困了。” 长青:“……” 他累觉气不动,翻了个无力的白眼,便立刻出去了。 只剩下恩澍还没来得及走出去,就被洛甚用眼神逮到了。 “恩澍呀。”洛甚眼睛一弯,冲人一笑,“他是你主子,所以他答应的事你也会去做的吧?” 恩澍浑身一抖,赶紧往门外跑去。 临到门口,却听见洛甚压低了嗓音道:“你会帮朕记下,旧部名单的,对吧?” 恩澍愣了下,旋即抿住唇,咬牙道:“……好。” 第66章 折腾 朕为何要帮? 洛甚下午果断出去溜了一圈。 他身上的铁链已经换成了短的, 以防太重导致洛甚走不动,链条还削得很细,洛甚估摸着故行之一刀就能砍断, 这才满意。 他朝外走去,恩澍在后面跟着。 本以为洛甚会着重观察周围的情况, 方便之后逃跑, 谁知洛甚只走了一小段路,看到院子里有个亭子, 便张扬着要过去坐。 然后就赖着不走了。 “恩澍呀, 朕想吃点点心。” 天色明媚, 水清鱼游,目光一眺便是清绿池塘,眼神一收便是亭边花海, 旁边站着七八个练家子,各个凶神恶煞, 洛甚一动唇,幽幽开口:“那花也好看,帮朕摘一朵来。” 恩澍唇角抽了抽:“皇上……” 洛甚斜眸过去, 满脸疑惑:“如果你不愿意摘, 叫手下摘来便好,朕不嫌弃。” 这是嫌弃的问题吗…… 恩澍脸色僵硬,心里在暗暗吐槽, 没见过这么敢把自己往敌人手里送的,不知道站在这里的这些人, 都是前丞相下属吗? 他不敢叫人去摘,恐稍后他们一个念头起来,冲动把人杀了, 只好自己弯腰过去,挨个问:“皇上是要这朵,还是那朵?” 洛甚微勾起唇角:“朕当然是全都要!” 恩澍:“……” 这满亭花,遍布十余种花种,他全都摘了,不得累死? 恩澍果然叫人:“你来摘。” 旁边打手上前,他穿着一身简素背心,露出磅礴的肌肉,即使是在这么冷的秋季,看一眼好像都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热度。 洛甚盯着瞧了片刻,脑海里却在比较故行之身上的。 故行之从塞外回来,自然不比这些人差到哪去。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练的,看起来整体要比这些人好看许多,每块劲肌都恰到好处,每每用力时,能叫洛甚清晰感觉到身上的蓬勃力度。 洛甚不自然地红了脸,然后默默抿了下唇,喊恩澍:“那什么……叫个人给朕端点水来,朕渴了。” 恩澍警惕瞧着那打手,听到这话,又是一阵无语,给了旁侧人一个眼神,对方瞪眼洛甚,转身离开。 片刻后,端着一壶水和一碟点心过来。洛甚瞧着湖中游鱼,正要捏起一枚点心,恩澍赶紧道:“等下。” “嗯?” 恩澍走上前,将点心取下,递给那人:“你先尝下。” 那人脸抽了抽,立刻瞪过来。 恩澍一瞧便明白了:“你给皇上下毒?” 洛甚打起了十二般精神,蹭地从位置上站起来,瞪大眼睛复语道:“你们给朕下毒?!” 那打手愤怒地瞪一眼恩澍,骂道:“我是下毒了,那又如何?恩澍,你是长青的人,长青难道不恨他吗?我没法理解你们为什么还继续养着他!” 恩澍皱起眉头:“你忘了吗?秦王还在皇宫中,如果你们杀了皇帝,故行之必定叫秦王给他陪葬!” 听到这话,在场众人动作齐齐一僵。 下毒的那人也像才想起来似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那个故行之不过是个村野莽夫,何必惧怕他?” “笑话。”恩澍气笑了,“倒是你们连个村野莽夫都打不过,不然何至于今天如此场面?” “谁说我们打不过了?” 恩澍眉头一挑:“打得过?那前些日死伤的不是你们的人?派去暗杀的人,可都有回来?” 众人噤了声,齐齐无言。 恩澍这才继续开口:“况且,他手上有兵权,故家还有故家军,甚至连那故夫人都手握女兵,你们能打得过哪一个?就算打赢了他们三个,背后那么多人,你们能保证护着秦王?” 一席话说得众人答不上来,纷纷低头。 恩澍把点心往桌子上一砸,冷声道:“今后我不会再验毒,倘若这皇帝死了,秦王必死无疑,你们要放弃秦王,平王大人自然更高兴,你们自己看着办!” 众人一阵静默,片刻后,皆往后退开一步,抱拳道:“皆听恩澍公子吩咐!” “行了,重新拿一份过来!”恩澍话毕,立刻有人上前取走点心和水,片刻后再拿了份新的上来。 恩澍果然不去验毒,反而道:“皇上,您不是饿了吗?” 洛甚:“……” “好哦。”他捏起一块点心,在恩澍注视下,慢慢送进口中。 桂花糕唇齿留香,洛甚吃了一块,之后便放下心来,叫恩澍倒杯水配着吃。 边吃着,边还能感觉到周围几个人无比想他快点死,又怕他现在就死了的矛盾眼神,他觉得有些好笑,吃得更开心了。 吃了会儿糕点,花也摘回来,洛甚赏了会儿,便觉得厌倦,叫他们重新种下去。 几个打手硬生生窝着气,想打又没机会打他,还得被盯着刨土铲坑,再把花种回去。 不仅如此,洛甚还觉得那花种的不够美观,指挥着几个人把花圃拆了,重新种上去。 这一番动作,叫府上的下人齐齐累瘫,因为不能杀了洛甚,旁边还站着个恩澍护着,他们打都打不了,一时间幽怨遍天。 偏偏洛甚把人折腾一遍,就打着哈欠说困了,要回去休息,叫他们瞪都瞪不着。 “皇上,你这番树敌太多,恐怕今后不好过。”恩澍带着人回到屋里,赶紧提醒他,“我只能制约他们一时,总没法时时刻刻保护您,万一有哪个被激上头,恐怕你命都没了。” 洛甚不以为然:“长青不会让朕死的。” 他想拿到这个位置,可还需要留洛甚到最后。 洛甚还活着的情况下,洛铭要得皇位,便是造反。 洛甚死了,洛铭继位,长青要得皇位,便是造反。 长青不是皇家人,想得皇位,便需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顺理成章坐上去。 所以,他必定是先解决掉洛铭,再解决洛甚。 恩澍唇角抽了抽。 他瞧着洛甚眼神变换,心道果然,这洛甚一点都不草包。 于是开口道:“皇上既然明白,那是要帮平王,先对付秦王么?” 洛甚一听,笑了。 “为何?” 恩澍:“……” 他茫然着,试探问:“不然,秦王得胜,下一步对付的不就是皇上您?” 洛甚轻声笑道:“哪个都想杀朕,朕为什么要帮?” 不如,等他们撕个天昏地暗遍体鳞伤,再出来收拾残局。 恩澍却是从没想过这个可能,听完话,整个人都愣住了。 正好这时候故行之回来,洛甚瞧见顶着秦承脸的某人,便赶紧结束话题,催促他离开:“朕要睡了,恩澍,你还在这,难道是想给朕暖床?” 恩澍一听,表情一下子变了:“我对皇上毫无想法,还请皇上多休息,我先离开了。” 出去时,还很殷勤地帮他们关上门。 故行之朝洛甚走过去,眼眸微微眯起:“暖床?皇上想找别人暖床了?” 洛甚赶紧凑上前,笑着抱住人:“别人哪有你抱着舒服。” 说罢,还捏了捏故行之的腰背,心满意足地将脑袋埋进某人的肩上。 同一时间,恩澍从屋子出来,朝亭子走去。 他打算再提点提点那几个旧丞相部下,省得到时候给他惹出乱子来。 然而刚走到附近,远远就瞧着恩承笑眯眯站在打手们中间。 “各位兄弟,你们今天怎么这么辛苦?是王爷回来了吗?” “回来是回来了。”众打手交换了个眼神,又躺回地上,吐槽道,“你还不知道就算了,这种事和你也说不清楚。总之你不用管。” 恩承听着,笑容微敛,眸子转了转,想起前两天听恩澍说的,那个所谓很得长青宠爱的哥儿。 他的手不自觉攥起。 这些日来,长青虽然从皇宫回来,却一直没去看望他,也不叫人去知会他一声,每当他得到消息跑出去,人就不见了。 再这样下去,他什么时候才能正名份? 恩承眯起眼睛,微微笑了:“是说那个,和我一样大着肚子的人,是吧?” 躺地上的几个打手闻声,疑惑地看向恩承:“这你也知道?” “这我自然知道。”恩承抿着唇,微磨了磨牙,“看来,你们今天就是被他折腾的?” 他皱起眉头,为他们打抱不平:“不过是王爷挥之即来招之即去的玩物,居然还敢这么对你们!我都要替你们生气!” 离他最近的人闻言,迷茫地皱起眉头:“你在说什……” 话没说完,却被另一个人打断:“恩承公子,没想到你居然会关心我们。我们还以为你会像你哥哥恩澍公子那样,斥责我们待他不够好,有你这番话,我们舒心多了。” 那人说完,丢过来一个眼神,离恩承最近的打手也赶忙应和:“对啊,也不知道那人哪来的气势,明明平王最喜欢的还是恩承公子,他倒是一副家主的阵势,我们看了都替恩承公子委屈!” 恩承一听,心里便冒起了火:“好呀,他果然欺负你们,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居然这么对你们,王爷那要是知道了,肯定让他好看!” “别,恩承公子啊,你可别去。”方才那打手又道,“他怀了孩子,长青王爷可宠着他,听说今天早上还进去听人发火,若是这事传到王爷耳朵里,他恐怕会反过来怪我们。” “哼,他怀了孩子,难道我就没怀吗?”恩承一听,长青居然这么重视孩子,那下巴便忍不住高高抬起,“你们等着,我去给你们报仇!” 第67章 妒了 王爷玩的野 知道恩承蠢, 不知道他这么蠢。 恩澍黑着张脸,等恩承出来后便将他拦下。 “哥,你也在啊。”恩承瞧见他, 便立刻作苦脸,拉着恩澍问, “哥, 最近平王回来过?” “嗯。”恩澍往后退开半步,避开了恩承挽过来的手。 恩承那手一垂, 改揪着他的衣角, 满脸的委屈:“那天你说他带回来个孕夫, 我以为你是在故意骗我的,谁知道他是真的,哥, 你怎么能让他也住进来呢?” 恩澍板着张脸:“平王喜欢。” “平王怎么可能喜欢他!”恩承不服气,他拉着恩澍, 死活要见洛甚一面。 恩承本是想今晚就过去的,但恩澍想到故行之。 那个小厮一开始并没叫恩澍怀疑,但洛甚待他的态度太不一样, 叫恩澍起了疑心。 再者, 今晚时小厮进来,那气场也不太一样,若不是和故行之长的不一样, 他都要怀疑这是故行之本人。 总之,绝对是洛甚身边的人。 若是如此, 今晚人还在洛甚身边,恩承要是这时过去,恐怕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恩澍勉强压下烦躁:“你这么久不见平王, 今晚不去见平王,找他做什么?有事之后再说。” 恩承鼓起腮帮子。 恩澍从小宠他,他想要的东西都能拿到,这还是他一次这么拒绝自己。 不过也就是看在平王的面子上,他勉强答应下来。 毕竟平王才是最重要的。 恩承本想甩脸子离开,但念及之后要对付洛甚,恩澍可能还有用,便乖巧地点点头:“哥,你对我真好,我眼下怀了孕,也打不掉,只能努力和平王一起生活,若是得了名分,以后我的生活,和哥你的生活,都会变好的!哥,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咱俩的好生活呀!哥你得帮我!” 恩澍喉结动了动,心里烦燥更甚,他胡乱应声,把人打发走,这才转身回去。 另一头,长青正在书房里和人谈话,他计划着把洛甚的消息泄露给洛铭,再将人引出来控制住,以此要挟前丞相旧部送他上位。 但这事有很大的阻碍,便是故行之。 故行之对外把洛甚失踪的事瞒的好好的,至今除了他以外,无人知晓洛甚失踪。 若他贸然提出,那么洛铭便会知道人在他手里。 当务之急,是要破了洛甚微服私访的局。 长青正思考着办法,这时屋门被人敲响。 他斜眸看去,屋里的人便道:“小的先下去了。” 长青嗯了一声,待人从窗户离开,这才叫人进来。 谁知道门刚一推开,就见一道庞圆的身体闯进屋内,急切地往长青身上一扑。 长青被撞了个踉跄,肚子也顶到那滚圆的孕肚,眉头微微蹙起。 偏是身前的人还不知他的反感,撒娇道:“王爷既然都回来了,怎么不去看我?分离好几个月了,王爷难道一点都不想小的?” 长青唇角一抽。 他本来只是玩玩恩承罢了,当时玩完了,还有些后悔。 这毕竟是恩澍的弟弟,恐怕恩澍心里不高兴,还是因为恩澍就和傻白甜一样,被恩承三两句就糊弄过去,他才没再多管。 之后也不知道怎么的,恩承突然被送回老家,长青很快就淡忘了这个人,直到去洛镇那时,在路上撞见了恩承,被死死粘着说怀了他的孩子。 长青本想让他流掉,谁知恩承却说自己这体质,一旦流产就会死,而他死了,恩澍必定和长青对立。 长青虽然不是那么需要恩澍,但这是他日后的替罪糕羊,他明目上唯一能行动办事的人,不好杀了,他才勉强把恩承带在身边。 至于肚子里的孩子…… 长青垂眸,冷眼扫过,心里毫无波动。 但这个眼神在恩承看来,却成了他在意孩子的表现。 恩承勾唇一笑,伸手过去,拉住长青的衣领,含羞低声道:“王爷,承儿和孩子都想你了。” 长青微微蹙眉,他推开人:“你肚子大了。” 恩承一听,忍不住笑道:“王爷难道不知道,孕期也能同房吗?何况我是男子,更好承受些。” 长青一听,惊得大了眼睛,有些新奇地看过去,不多时就被勾到榻上,实践了一番。 隔日一早,他去取了名为洛甚亲笔,实则是故行之代写的信,临走前,忍不住瞧了洛甚的肚子一眼。 洛甚正吃着瓜子,完全没注意到长青的眼神。 直到人离开了,才听恩澍提醒:“昨夜恩承在他屋里一夜未归。” 洛甚茫然地抬头,眼神单纯:“注意节制。” 恩澍:“……” 他感觉耳朵脏了:“别忘了,你也是。” 洛甚脸僵了片刻:“你别告诉朕,他……对朕有意图?” 恩澍点点头:“恩承成功爬床那次,穿的是他进宫前给您买的衣服,只是没送出去。” 洛甚:“……” 恩澍又道:“皇上请提高警惕。” 洛甚瓜子都不想吃了,只想赶紧埋进故行之怀里寻求安慰。 但现在故行之不在,他正在皇宫巡逻,撞见了冲他而来的长青。 长青见人,想起那日洛甚看见下人便发光的眼神,笑了:“故大人,好久不见。” 故行之板着张脸提醒他:“昨日刚见过,平王。” 长青:“……” 长青又道:“故大人,闲话不多说,麻烦故大人开个路,本王有事去皇上寝宫一趟。” 故行之伸手拦人,毫无表情道:“皇上不在寝宫,你进去做什么?” “这……自然是皇上让本王来的。”长青把信交给故行之,得意道,“皇上给本王书信一封,叫本王转交给你,你还不速速让开?” 故行之左右看了一眼,没应声。 长青也跟着左右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现在宫中也没人,故大人给本王行个方便,本王也好……完成皇上的嘱托。” 话没说完,就见故行之两手捏着那封信。 然后,嘶啦一声,撕成对半。 又嘶啦了几声,伴随着动作,修长的手指在白信封间交错,有墨迹纵横,将那一张白纸外加一个信封,直接撕得粉碎。 故行之把碎纸丢进随身带的空囊中,微微一笑:“皇上若是有事,直接写信给我便好,没必要去请王爷帮忙,王爷能拿到信,多半是被骗了。” 长青:“……” 他震惊了:“你看都没看,就撕了?” 故行之微微一笑:“像这种信呐,肯定会模仿得尽量像些,我若是看了,说不定也会被误导从而被骗进去,这种信,并不需要看。王爷只需知道,若是要写信寻求帮忙,皇上自然会直接写给我。” 长青脸色都青了:“故、行、之!” “王爷,皇宫重地,还请回。” 长青恼怒不已,回府中发作了一番,又跑去见洛甚。 洛甚一脸无辜:“行之那么警惕的人,自然不信,再说了,朕要有事,当然会直接写信给他,何必要你代劳?” 长青:“……” 他被说得恼怒:“那你再写!直接传信给他,我就不信了,我还是进不去!” 洛甚打了个哈欠,继续低头吹手:“朕手痛。” 长青:“……” 他问:“你又怎么?” 洛甚道:“朕许久没写字,把手扭了。” 长青:“……” 他有些无语:“你写字都能把手扭了?” 洛甚点点头,继续委屈:“你催得那么急,朕也没办法,这一写就扭伤了。” 长青:“……” 他有种自己被耍了的感觉,但他勉强压着火气:“要几天能好?” 洛甚瞧他半怒不怒,不敢要得太长,便模糊着道:“朕也不确定,不过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怎么都要个十天吧?况且,若是今日行之拒绝你,明日又收到朕的信,你不觉得更不可信?” 长青本要骂人,听到后面半句,又隐隐觉得有理。 他深吸了几口气,勉强道:“行,就再给你十天时间,必须写完!” 说完,他无能狂怒,转身离开。 这几日长青处处碰壁,又没法发泄,干脆找恩承泄火,连续多日,叫恩承都有些受不住。 他好不容易等到长青上朝,便立刻跑去找恩澍,让恩澍带他去见洛甚。 恩澍脸黑了些,瞧着眼前这个张牙舞爪蠢得上天的弟弟,心里有片刻想把人摁在水里清醒一下,不过很快又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他听到恩承说:“还没当上皇后,就遇到这么多个浪蹄子,等以后我进了宫,可怎么镇得住后宫?我的孩子以后是要当储君的,他肚子里的,绝不能活!” 恩澍寒着张脸,把人带到洛甚面前。 洛甚正吃着梨,听到门口的声音,果断望过去,不多时就见恩承挺着个大肚子冲进来,见了洛甚,二话不说就扬起巴掌要打下去。 这袭击来得突然,洛甚差点反应不过来,好在两人之间还拦着个小石桌,恩承的手有点短,距离洛甚的鼻尖还差了半个手掌。 恩澍这才赶到,看见他这动作,呼吸都要停了:“你在做什么?!” “当然是打贱.人!”恩承手回手,绕过石桌去抓人,洛甚立刻拉住恩澍给他挡巴掌。 “恩澍!” 恩澍心里一咯噔,明白了。 他反手抓住恩承的手臂,黑着张脸:“恩承,你别太过分!” 恩承看他居然护着洛甚,更气了:“哥!你帮他不帮我?” 洛甚开始嘤嘤嘤:“恩澍,这是什么人?你弟弟?” 恩承瞪他一眼:“你闭嘴!” 恩澍头痛道:“你也闭嘴!” 恩承尖声:“凭什么!哥,你难道真要护着他?他可是在抢你弟弟的未来丈夫!” 恩澍:“……” 见恩澍沉默,洛甚装作惊讶:“什么?” 恩承注意力又被洛甚拉过去,见他这表情,得意地白了一眼:“怎么?不信?你怀上孩子又怎么的?王爷最后娶的只会是我!” 说罢,瞧了洛甚的肚子一眼,见那肚子似乎比自己大了些,有些心里不平,接着更加生气了。 这肚子比他的大,代表那孩子比自己的大,以后要是生下来…… 不!绝对不能让他生! 正这么想着,洛甚出声了,那声音满是震惊难过,甚至有些茫然:“长青从未和我说过他在外面还有别人。恩澍,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长青带我回来,不是说好的,要护我一生一世周全,要和我白头偕老?” 恩承一听,脸也白了,震惊地望向恩澍。 恩澍还能怎么办,他只能陪着洛甚演:“洛公子,你别太激动,小心你肚子里的孩子,王爷会担心。” 恩承更惊了:“王爷会……会担心他的孩子?” “不对!”恩承突然冷眸一扫,理智了点,他瞪着洛甚,“你别打算骗我!” 洛甚有些惊讶,他以为恩承根本没脑子,不过这不影响他发挥:“你又怎么了?” “你身上带着锁链,我看,你只是王爷路上随便抢的人罢了,若是真打算娶你,何必如此?” 洛甚听完,有些羞涩地笑了:“这是王爷喜欢,虽然我不太舒服,不过既然王爷想,那我就顺着他。” 他说着还摆弄了下手腕上的锁,露出锁里面用来护着手的布料:“你不懂吧,若我真是他强抢来的,何必还让我自由行动呢?他还贴心给我手上缠布以免我受伤呢。” 恩承:“……” 他妒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说长青喜欢玩这么野的东西,没想到长青居然喜欢这个…… 难道他也要这么玩? 洛甚瞧着人的眼神,多半是信了,然后又道:“不过我这几天身体不太好,手腕扭了,王爷心疼我,只好委屈你了。” 恩承:“……” 洛甚说:“我不是坏人,既然你怀了孩子,那我也不能把你赶出去,你如果想玩,我还能教你。” 恩承眼眸微颤,有些心动,但目光触及洛甚的脸,那点心动又被他压下去:“你胡说什么,我才不想要!” “府里就打了这么一副,你自己看吧,不过钥匙不在我这里,你要是想要,自己去找长青取便是。” 洛甚说着又打了个哈欠:“不好意思,今天闹得有点过,现在就困了,麻烦请你出去,我要休息了。” 恩承愣着神,被一脸呆滞的恩澍拖到外面。 出去后,还能听见恩承的喃喃自语:“原来王爷喜欢野的。” 恩澍一脸呆滞,心里道,原来洛甚玩这么野。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齐齐打了个颤。 第68章 临尾 那你快治啊 恩承回到屋里, 立刻叫人出去买些黑皮话本,说是要学习。 这一学就学了半个月,一步都没出来过。 他这异常的表现叫府上众人开始忧心, 怀疑恩承也被洛甚说服,不打算搞事害人。 身为前臣丞相的旧部, 他们如果亲自去害洛甚, 则会引起长青的反感,对他们解救洛铭不利。 但如果是长青自己的人做的事, 他们则还能反过来压制长青, 顺便将洛甚被长青害死的事捅出去, 叫故行之和他们互相残杀。 念此,一群人在讨论过后,果然派人去找恩承, 撩火。 恩承若是在屋里,便有下人忧心问道:“恩承公子怎么还在学习?我瞧王爷昨晚又去找洛公子了, 还说要给他的孩子立名,要写进族谱呢!” 恩承若是出去散步,便有人在旁边小声嘀咕:“那个洛公子今日又出来了。” “对, 就是在那个小亭。” “我经过的时候看了一眼, 他后颈处有个那种痕迹。” “王爷是真的宠他,你没见他今天出来腿都是软的?” “……他还真受得住啊,昨晚那声音……” “……” 恩承表情有些绷不住, 拳头慢慢握起。 旁侧的人趁热打铁:“王爷说喜欢他这种脆弱感的无辜美人,刚进来那几天, 眼睛都是遮住的,我瞧恩承公子也没比他差多少,只是王爷还没发现罢了。” 恩承目光投向远处的小亭, 瞧着里面那个人影,磨了磨牙:“不过如此,他会的,我也会,他能受住的,我也能受!” 说罢,怒气冲冲转身要走。 刚走一步,就听下人疑惑:“恩承公子要走了?” 恩承脚步一顿,没好气反问他:“不然呢?” “我还以为恩承公子要去找他算帐呢。”那下人叹气道,“恩承公子不知道,现在全府都在为您打抱不平呢。” 恩承闻声,有些疑惑:“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那下人抬眸快速撇了他一眼,告诉他,“昨晚我听别人说,昨晚王爷已经答应他,等孩子生了,就给他立太子,把后宫掌印给他呢。” 恩承:“……” 他浑身一颤,手指倏地紧握:“怎么可能!我肚子里的孩子才是大的,他……” “小的也不太清楚,不过王爷对他本来就格外宠爱,说不定真的……” 恩承心思大乱,后面的话根本听不进去,他眼神再次望向洛甚,眼神间渐渐发狠。 他好不容易攀上的高枝,如果叫洛甚摘了,那他未来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既然都爬到了这里,他想要的,必然是要最好的! 洛公子? 他咬着牙念出这三个字,感觉心里的火都漫上了喉咙,烧得他嗓子嘶哑:“王爷这么看重他的孩子,那我也不能太不管不顾了吧?” 恩承转身,气愤地往回走,边准备去找恩澍,边冲他道:“叫人把厨房清一下,我要亲自做点吃的送给他。” 那下人赶紧应是,笑着转身离开。 恩承找到恩澍,开口便向他要堕胎药。 “哥,如果继续让他的孩子活着,那我的孩子怎么办?” 恩澍神经一跳:“他肚子已经七个月了,你现在要害他孩子,不就是害他?” 恩承听完,表情一皱,哭问:“王爷昨日和他说要立他肚子里的孩子为太子,你可知情?” 恩澍:“……” 什么鬼,又是洛甚和他说的? 恩承看他没反驳,眼泪当即就落下来了:“果然是这样,哥,你知道还帮他瞒着我?” 恩澍无奈,告诉他:“不说现在王爷还没当上皇帝呢,王爷也没允诺过你什么。” 恩承愤恨道:“王爷自然是能当上皇帝!你不知道吧?在王爷与你回老家的那次,他吃醉了酒,曾告诉我,先皇给他留了圣旨。只要拿到了圣旨,就能当上皇帝!” 他因此想尽各种办法去上长青的床,却没想到,临门一脚了,居然被洛甚抢先。 这叫他怎么不气? 恩承拉住恩澍的胳膊,满脸泪花地求道:“弟弟这可是为了哥哥以后能过上好日子才献身的,哥,你要帮我!” 恩澍眼神变得冷漠,都已经把利害告知了,可恩承却依旧我行我素,想害人命。 他甚至冠冕堂皇,将这一切伪装成为了美好的愿望,把自己摘得清清白白,将所有人都拖下水。 恩澍沉默了会儿,叫恩承有些紧张:“哥,你不会不帮我吧?哥,如果连你都不帮我,那我可怎么在王府里活下去?那个洛公子,他定然会找我的麻烦,让我活不下去的,哥!” 喊了半天,才听恩澍道:“等我,我去把药给你取来。” 恩承一听,立马笑开来,乖巧地点头应是,直到恩澍离开。 恩澍是长青身边算得上心腹的人,虽然是恩承的哥哥,但从这几次来看,反而偏心向洛甚。 恩承此次过来,不仅是为了让恩澍帮忙给洛甚下药,更是想看看恩澍还有什么瞒着他的东西。 翻了半天,恩承什么都没看到,倒是发现了洛甚手腕锁镣的钥匙。 他左右望了眼,赶在恩澍回来前偷偷藏在袖子里。 不多时,恩澍回来,把一方药粉交给他:“这药粉你看要怎么用吧,不会立刻作效,够你消灭罪证了。” 恩承立刻绽开笑颜,抱住恩澍开心道:“哥,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等事情结束了,哥我到时候给你买个大房子!” 恩澍无心多和他交流,敷衍地应了两声。 好在恩承也只是敷衍罢了,拿到了药粉,便立刻跑向厨房。 彼时厨房已经被那群打手收拾干净,人也全都清出去,就等着恩承回来。 恩承做好糕点,又急匆匆送往洛甚的屋里。 洛甚一脸惊讶:“恩承,这真的是你亲手做的?” “那自然。”恩承作出尴尬的表情,“那日把你吓到了,回去后我哥就一直骂我,我也意识到自己的错,所以特地做了糕点给你吃,如果你愿意原谅我,就吃一块?” 洛甚瞧着那糕点,细粉扑面,看着精致可爱,实在难以想象这出自一个男人之手。 恩承适时解释道:“小时候因为身体的关系被送去学了一段时间,说是以后可以讨好老爷,这糕点绝不是在外面买的。” 洛甚见他如此解释,更加确信这糕点有问题。 不过有问题才是他想要的,毕竟那粉都是自己送出去的。 洛甚微微一笑,捻起一块送到嘴里咬下,舌尖尝到那墙皮细粉,眉头微微蹙了下。 早知道换成能吃的了。 洛甚有些后悔,不过还是道:“很好吃,你手艺真不错,你要不也吃一块?” 恩承唇角一勾,笑道:“不了,我还要给王爷做点,既然你觉得好吃那就行了,多吃一点,明日我再送过来。” 洛甚闻言,有些难过:“啊,你这就要走了?” “别难过,我明天就过来。” 过来看你怎么死。 洛甚只好收敛目光,不过手上动作不停,又捏了一块,这块没扑到粉,味道还算不错,他转而又笑起来,像是真的就知足了一般。 恩承心中暗笑,没想到这是个傻子,他扯着嘴角,像只得胜了的大公鸡,翘着尾巴走出去。 在路边蹲消息的众人,瞧见他这表情,便明白计划已然成功。 果然,到了晚上,长青去找洛甚要信,谁知道刚问完,洛甚就一脸痛苦跌到地上,说自己肚子疼,同时身下还流出一滩血。 长青吓了一跳,见人脸色苍白,好像痛得快要死掉似的,赶紧叫恩澍去喊大夫。 恩澍慌张跑出去,片刻后,带着同样慌张的大夫进来。 那大夫一见洛甚的状态,眉头一皱,问:“这位公子白天可有吃什么东西?” “和吃的有关?”长青赶紧问恩澍,“吃了什么?” “只是些点心一类的。” 大夫目光落到旁边还残留些点心碎屑的碟子上,沉着脸走过去,捻了些凑到鼻尖嗅完,脸又一沉:“这点心上有药粉,危及胎儿。” 长青脸都绿了:“那你快治啊!还等什么!” 大夫转过身,冲长青行礼:“还请王爷回避。” 长青怒着和恩澍走出去,一出门便打了恩澍一巴掌:“我让你怎么看的,为什么他还能被人下药?” 恩澍噗嗵跪在地上,低头无声。 长青扭头,正好看到看门的打手,便问他们:“你们说!到底是谁做的?如果不说,他要是出了事,你们所有人都得死!” 那下人道:“回王爷,小的今天白天,只见过恩澍公子和恩承公子来过,恩承公子还送过点心。” 点心? 长青想起刚刚屋里那碟点心,脸色顿时一片漆黑,他垂眸瞧着恩澍,怒极反笑:“这就是你的好弟弟!” 说罢,抬手抽出佩剑便要往恩承屋里去。 恩澍赶紧道:“王爷!他肚子里还有您的孩子!” 长青动作一顿,眼里满是怒火:“那又如何?” “还请王爷,再留他一条小命,等孩子生完,不迟。”恩澍跪在地上,以头磕地,“今日之事,小的不敢为恩承求情,只求王爷留下他肚子里的孩子。” 长青并不在意恩承肚子里的孩子,反正等他坐上皇位,什么女人没有? 不过…… 他敛了些怒火,瞪向恩澍:“想要留下你恩家血脉,你要知道,你得付出代价!” “是。”恩澍低头道,“小的会认下所有的罪,对王爷绝对忠心。” 另一边。 屋内,故行之把洛甚藏在衣服里的血袋子取下收好,将被浸湿的外套脱下,并将人抱到床上去,盖好被子。 “皇上最近感觉如何?” “故大夫,有点难受。”洛甚在这府中,算上不见天日的那段时间,也住了有一个月,说不上舒服。而肚子慢慢变得更大,如今七月有余,洛甚快有些走不动路了。 故行之见人脸色青白,心里微微的疼:“那我尽快把你送出去。” “还早。”洛甚笑着拉住人袖子,“你这段时间,再刺激刺激长青,让长青主动破了朕在微服出巡的谎言,最好让他把所有人都引过来。” 那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高官大臣身上,反而会因为他跑不掉,不会太盯着他。 洛甚骄傲道:“朕已经把恩承教育好了,他这几天会内被朕压得死死的,等他知道朕孩子没掉,他定然会更加疯狂。” “阿甚!”故行之担心地喊了他一声。 洛甚笑了:“那天你安排秦承过来,他就伤不到朕了。” “……好。”故行之应着,不过并没有放下心。 洛甚行为大胆,叫秦承盯着他,故行之并不放心。 “朕应该能再拖几日了。”洛甚躺在床上,已经开始思考待会儿找长青再要些什么好处,谁知这时眼前突然一暗,紧接着微凉的薄唇便堵了上来。 第69章 打脸 他说很喜欢 “皇上, 希望你能说到做到。”故行之薄唇擦过洛甚耳侧,压低了声音。 某人被他吻得差点喘不上气,眼下只顾着吸气, 压根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不过在被褥下的那只手自然地勾住他的衣服,洛甚本能地偏进他的怀中, 顺从地蹭了蹭。 故行之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正在这时, 长青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大夫,人治好了吗?” 他扭头看了眼门口, 又吻了下洛甚的额角, 才将人松开:“好了。” 长青急忙推门而入, 就见洛甚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胸口无力地起伏着。旁侧, 故行之拿了个油皮纸将碟子碎屑扫进去,小心折好。 “病人肚子里的胎儿勉强保住了, 不过身体虚弱,这些日还需精心调养。” 长青沉着张脸:“保住就好。”若是孩子没了,那他也没有借口生事了。 他看了眼洛甚, 正准备说些什么, 故行之又开口打断他:“这些日尽量让他静养,别让他情绪激动。” 长青有些懵,连连点头:“好。” 故行之把碎屑收进怀中, 道:“这居住环境自然要更好些,我瞧这屋里池子太大, 湿寒气重,给他换间干净点的,天气冷了, 过一两个月还可能下雪,他再一个月就要待产,要保证环境舒适宜居。” 长青愣着:“……好。” 故行之抿了下唇:“像今日这种事,断然不可再发生了。” 长青点点头,那个恩承,只是个玩物罢了,居然还有这种毒蝎心肠! 等事情结束,必定叫他没有好过! 故行之看人真被自己糊弄过去,便点点头:“那小的先出去了。” “行,恩澍,你送他出去,顺便去取药。” 恩澍赶紧把人领出去。 等周围的人一走,长青来到洛甚床前,瞧着人虚弱的模样,他竟是有一瞬间失神。 他从未想过,洛甚会有大着肚子的模样,至少在这次回宫前,他对洛甚的印象,依旧是那个傻里傻气的太子。 谁知回去不过多久,这个傻里傻气的太子,肚子里就揣了别人的崽。 他伸手过去,摸上洛甚的脸:“你倒是……傻得天真,就这么被趁人之危了。” 洛甚不太高兴地皱了下眉头,又不想睁眼瞧人,干脆往被子里缩。 他这一缩,便叫长青不满起来:“为什么总是躲着我?我待你不够好?倘若你乖乖把皇位给我,会有这么多的事?” 他摸空的手握成了拳头,心里冷笑,曾经长青还想过,等自己当了皇上,一定给洛甚舒服的生活,如果可以,每天下朝便过去陪洛甚。 洛甚那么傻,怎么能叫他接触外面的人? 你看,接触了故行之,就被骗去揣崽。 长青像在看个走上歪路的小孩似地看着洛甚。 “早知道你也能接受男人,这肚子的种,早该是我的了。”长青那只手按向洛甚的肚子,洛甚吓了一跳,赶紧睁开眼。 “长青!你在做什么!” “你终于醒了。”长青微微一笑,“怎么,不装睡了?” 洛甚揪着被子,把自己裹成蝉蛹,愤怒地瞪着他:“朕就知道,你恨朕的孩子,那个恩承,是你派过来的吧?” 长青黑着张脸:“我才没让他碰你,你孩子流了对我有什么好处?” 洛甚移开目光,不高兴道:“谁知道呢?” “你!”长青着实被他这句话气到了,“总之,我不会再让他有过来的机会,你给我好好在这待着,好好活着!” 洛甚被吼得耳朵疼,不高兴道:“你别吼我,我肚子疼。” 长青一听,气场就焉了。 “那……” “我肚子疼,可能没法写信了。”洛甚委屈着,“朕明明这么配合你了,你还想害朕,朕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他说着,闭了闭眼睛,作出虚弱的模样,又把长青气得够呛。 但方才故行之的话还在耳畔,他虽然讨厌洛甚肚子里这孩子,但也怕孩子死了,他无法赢过洛甚。 毕竟他再如何都是皇家的人,不是犯了什么大错,首选都是他和洛铭,只有借他打掉洛铭,再用他的身体大作文章,叫洛甚的威望尽失,长青才能借着那份圣旨登上龙位。 在此之前,他无法动洛甚分毫。 但,现在洛甚受伤,不给他写信,他要怎么办? 长青勉强压下怒火,耐心问:“过几天,能不能写?” 洛甚别开脸:“我不知道。” “再给你十天!”长青咬牙。 洛甚依旧不吭声。 “十五天!” 洛甚眼睫动了动。 长青气得心脏都在疼:“至多给你十五日休息的时间,你要再闹,我便鱼死网破!” 洛甚睁开眼睛,虚弱着说:“也不知道是谁害我这么惨的,还给我设时限,十五日就十五日,到时候,我吐着血也给你写,行了吧!” 长青被反击得更气,忍不住抬起手便要打下去。 恰在这时恩澍推门而入,轻唤了一声:“王爷。” 长青动作一顿,回头。 “柳丞相来请见。” 长青眯了眯眼睛。 这柳丞相当初还不想管长青,是因为去埋伏洛甚的柳娥突然书信给他,说洛甚不是个男人,他居然不好女色,对洛甚一顿痛骂,柳丞相才信了长青几分。 毕竟在柳丞相看来,世界上没有人不喜欢他的女儿。 既然连他女儿都这么说了,那洛甚一定真的是不好女色。 自那以后,柳丞相主动给他提供帮助。 不过,长青至今都没有告诉柳丞相洛甚已经失踪,而且人就在这府中。 谁让柳丞相曾背叛过他,他总该留点手段才行。 不过今日怎么会过来? 长青好奇,他抬步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吩咐恩澍:“继续把他眼睛绑起来,给他换间屋子,再把门锁了,十五日后,等他把信写出来再说。” 恩澍赶忙应是。 洛甚见人走了,便坐起身。 恩澍关上门,取出一条眼带朝他走过来,边走边道:“柳丞相这次过来,听说是要就沙河镇县令重新管制双儿一案,要和平王商讨。” 洛甚眼睛眨了下:“闹得很大?” “当然,毕竟双儿地位低下已经不是一年两年,几十年如此,若要将他们的地位提高,这其中牵扯到的官员可不少。” 说到这一点,恩澍便有些激动:“不过啊,平王为了打压皇上,自然不会让这个议案通过。” 所以,真正的斗,现在才开始。 洛甚乖乖让人给他绑上眼带,顺口道:“这几天再多盯些。” “是。”恩澍说完,突然反应过来。 他不过是个被威胁共谋的下人,怎么这会儿却主动和洛甚交流? 恩澍将眼带一拉,立刻打了个死结:“我只是和你合作,并不是真要帮你的意思!” 洛甚无所谓:“反正都差不多。” 恩澍:“……” 双儿并非物品,却总是被当成隐晦的玩物提供给各大官员,作以“贿赂”的商品,其中牵扯到的官员不计其数。 此次各地得到洛甚亲笔信,要求彻查一事,更是叫他们担心不已。 洛甚若是不去私巡,他们还能轻拿轻放,但洛甚亲自去了沙河镇,心里多少有数,他们总得找几个替死鬼。 长青道:“这不简单?若是皇上令其调查,结果发现,要怪罪的是故行之,你看他还要查吗?” 柳丞相一愣:“这和故大人什么关系?他们不是两相生厌吗?再者故大人又没有龙阳之好。” 他还想着嫁洛甚不行,把女儿嫁给故行之呢! 皇权和兵权,他总得握一个! 结果长青却笑着冲他道:“柳丞相你可真只看了表面。我问你,皇上还在皇宫时,天天住皇宫的,是你,还是我?” 柳丞相感觉莫名其妙:“那也不能妄加揣测吧?” “皇上好龙阳,宫中找不到男宠,可偏有故行之住在那,照顾皇上的衣食住行?” “这……” 长青又道:“故行之那么骄傲的人,你见过他对谁这样?当初他被先皇赐辅佐大臣之位,他嫌弃成什么样?依他的性子,你觉得他为什么会接受?” 柳丞相被问懵了,稀里糊涂的,感觉好像还真是如此。 “但就算如此……” “等他们查到最后,发现主持买卖双儿的人是故行之,叫皇上知道了,就两种可能。一,他碍于故行之身上的兵权,捏着鼻子认了,不声张,自然也不会继续往下查。二,他大怒,给故行之赐罪,只要大家断得快,事情也就此结束。” “你说的倒有几分道理,但是要实施起来极为困难,而且我听闻,现在沙河镇已经掀起一股风潮,召集双儿学习知识,并主动和其他外镇交流,这情况……” 长青压了压眉头,倘若大家对双儿的态度改良转好,那么等他曝光洛甚怀孕一事,效果则会大打折扣。 他皱着眉头:“不能让双儿有和我们平起平坐的机会!” 柳丞相面色沉重地点点头。 他随后又聊了些对策,等从宅子里出来时,天色差不多都暗了,柳丞相紧了紧衣服,往回走。 因为坐马车过来太招摇,所以他一路都是走过来的,回去时藏在人群中,也不会明显到叫人生疑。 不过他临到丞相府时,在门口却被几个婶娘拦住了。 “欸,这是不是柳公子爹啊?” “是啊是啊,长这么像。” 三五个婶娘凑过去,笑容满面地拉住柳丞相:“哎呀,果然和柳况那小子一样的俊!” 柳丞相听到这个名字,眉头皱起,不满地推开人往后让了让,心生疑惑,柳况什么时候招惹这么多老婶娘? 他问道:“各位婶娘,请问找本相何事?” “没找你没找你。”一人笑道。 “路过,看到你和柳公子长得很像,便随口问问。” “欸,柳公子快待产了吧,你是他爹,怎么不去慰问慰问?” 柳丞相倏地皱眉,怒了:“胡说八道,什么待产!你们别在这信口开河胡言乱语,我儿是男子,待产什么!” 众婶娘见他怒了,也露出一脸莫名其妙。 “怎么,男人不能生子?” “前些日我明明在沙河镇见过他,他确实怀着大肚子,你不信,去沙河镇问问?” “对对,我这里还有那日给他画的画像呢,他说很喜欢!” 其中一名婶娘拿出随身携带的画卷给柳丞相看,那画得七八分像,分明就是柳况本人,连他腰上柳家祖传的玉佩都画出来,不可能是信手胡画。 柳丞相一看,脸都绿了。 “还好是去了我们沙河镇,碰上官老爷行善,还说可以给他上户,提供最好的接生婆呢!” “对对对,我们这次出来呀,就是应官老爷说的,叫什么,和大家解释解释,双儿呀也是人,不能区别看待,拒绝买卖双儿!” “既然正好遇上您,就和您提醒一下,虽然看您不太高兴,不过毕竟是您的孩子,这待产了,总得去看望看望。” 柳丞相气得脸色僵硬,眼瞧着再说下去,他就要打人了,故夫人赶紧道:“行了,那我们也提醒了,您想去就去,不想去啊,就当我们没来过,姐妹们走吧!” 说罢,赶紧开溜。 只剩下个柳丞相还站在原地。 冰冷的风缓缓吹过,扫到半空中一朵落叶飘荡,啪嗒一下打在柳丞相脸上。 第70章 备逃 喊他小娘公 柳丞相回去, 马上给柳况写了封信,不过柳况本人已经跟着故将军前往其他地方视察,人并不在沙河镇, 收到信的人是故将军安插在镇上的影卫,擅模仿字迹, 诱柳丞相出京城一聚。 收到信, 柳丞相见人并没否认,气得又是一阵心梗, 毫无怀疑便驱马车离京。 长青听到这个消息, 第一时间去拦住柳丞相, 但对方压根不理他:“你别拦着我,我要去看看那个逆子!” 什么时候,居然变成双儿了! 他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明明刚生下来是个正常公子哥啊! 柳丞相脑子糊涂, 根本想不到这其中不正常的地方。 他天天防着自己儿子把别人闺女肚子搞大,却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儿子的肚子被人搞大了。 气血上头, 他压根没听见长青说什么可能是个陷阱,便一把将人推开,叫车夫快点上路。 长青踩了个踉跄, 刚稳住身体, 抬头迎面扑来一片灰尘,马儿扬蹄跑走,他吃了一嘴的土。 旁侧恩澍忍着笑道:“王爷, 接下来要怎么办?” 长青黑沉着脸转身,怒道:“找人盯着柳丞相, 再派人去查查看,现在在微服出巡的人到底是谁!” 洛甚人明明在这里,却依旧借人在外改布新令, 那人是谁?哪来的胆子敢做这种事? 只要抓到了那个人,出巡的谎言不攻自破,再者,还能借这个机会打压故家。 长青翻身上马,眼中燃起熊熊大火:“本王回去找洛甚!” 长青瞧着人骑马回去的背影,在心中担心了洛甚一秒,随后便转身离开。 被担心着的洛甚人还在府中晃悠。 他前两天借自己身体不适,叫长青给他配了把轮椅坐着出去晒太阳,今日休沐的关系,故行之一大早就能待在他身边陪他。 洛甚心情极好,虽然在有人地方不能摘下眼带,但没人的地方,就可以拉着故行之蹲下来揉揉他的腰,再趁机偷偷亲过去。 至于亲到哪里,完全玄学。 有时候亲到脖颈,有时候亲到耳垂,偶尔不巧亲上嘴唇,就会被压在椅子上攻城掠池般吻得呼吸不畅。 好不容易才被松开,洛甚用力深吸几口气,从衣领往下看去,那锁骨被撑得格外明显。 他人本就瘦,孩子撑大了肚子,显得则更瘦,又窝在这里,虽说闹腾得别人比他更烦,但故行之心里清楚,洛甚只是怕他担心罢了。 “阿甚,我们……” “洛甚!” 故行之一句话没说完,突然被长青打断。 洛甚循声转头,不满地扁了下唇:“长青,你又找我做什么?” 长青被这不毫不欢迎的语气激得更怒:“洛甚!你别以为你是在这玩的!” 他快步走过来,一把推开故行之,伸手揪起洛甚的衣领:“你偏要和我作对是不是?” 洛甚无辜地歪着脑袋,问道:“又怎么了?长青?” “又……”长青气结,这时故行之按住他的手腕,低声道。 “王爷,他人还虚弱,你不可如此粗暴。” 长青一听就来气,在皇宫受故行之的气,在这还要受一下人的气。 他瞪着故行之:“这里轮不到你说话!自己下去领板子!” 故行之低头,但依旧把着他的胳膊:“大夫说了,他现在身体正危险。” 长青:“……” 他横眉一竖:“你想说什么?再领几个板子?” “等王爷算完,小的再去领也不迟。”故行之毫无畏惧,他甚至可以现在就杀了长青。 继续留着他的目的,全是因为洛甚想借他引出所有人,一举压下罢了。 但…… 故行之越瞧着这张脸,心里越不爽。 洛甚再不到一个月就要待产,继续在这待着,对洛甚不利。 家里故夫人也天天嚷着让他快点把洛甚接回去。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洛甚开口。 长青被气得要冒烟,他还是第一次被一个下人这么气,洛甚好歹是软绵绵地气人,故行之这是仿佛视长青于无物,光明正大气人。 这两个…… 长青看了看故行之,又看了看洛甚,气不打一处来:“他身体差又如何?我不仅要这么揪他,我还要打他,把他关进房间里去!” 长青将洛甚推回椅子里去,带起一阵镣链声响,他叫来几个下人把故行之带下去,打五十板。 洛甚一听就急了:“你把他打了,谁来照顾朕!” 长青冷哼一声:“照顾?你还想照顾?你不去照顾别人就不错了!” 洛甚一听,大感不妙,他往后缩了缩,偏偏视野受限,他压根看不见故行之在哪。 故行之被人拉下去,根本没听到这边的声音。 也没听见长青说:“你想让大家不要排斥双儿,想和大家有同样的身份待遇,你想得美,今天我就让你知道知道,双儿就应该是我等□□玩物,这辈子再无翻身可能!” 洛甚脸色刷得白了,这事虽在他的意料之中,但先前能用孩子震住长青,叫他心安过一阵,以为长青会继续留他到最后。 没想到因为双儿一事,竟给他这么大的刺激。 洛甚脑海混乱,这时长青压过来,伸手捏住他的下巴。 对方身上的气息扑面而来,洛甚眉头动了动。 然后,在长青准备吻他之时,突然弯腰吐了。 早上吃的东西尽数吐出,大部分落到他的衣服和洛甚的衣服上。 长青脸一黑,迅速将人放开,后退数步。 正巧这时恩澍赶到,见状,赶紧上前:“王爷,皇上还在孕期,依旧会有孕吐的。” 长青:“……” 洛甚点点头,虚弱着道歉:“朕现在这情况,可能没法伺候你。” 长青瞪他:“你是故意的吧!” 洛甚咬牙道:“你想欺辱朕,还想要朕配合你吗?你想害朕肚子里的孩子,朕还要对你好声气么?你先前说要让众大臣瞧瞧朕这大肚子,怎么,现在不想了?” 长青果然被激怒,狠声道:“不要紧,我会对你温柔些,稍后就发帖请所有人明日过来一聚,顺便叫上故行之,尤其让他看看,今晚与我鱼水之欢后,你身上的痕迹能有多扎眼!” 恩澍吓了一跳,赶紧看向洛甚。 洛甚听他语气,大概是没有回旋的余地,咬咬牙又道:“到时候,朕一定让他,一剑刺死你!” 长青气笑了:“可以!到时候是看他气你更多,还是会顶着一头绿听你的话!” 他冲恩澍道:“把人给我带下去,好好沐浴干净!”说罢,他当即转身离开,准备去沐浴。 见人走了,恩澍赶紧把周围的人遣散,问道:“皇上怎么把人激成这样的?” “朕又没乱说话!”洛甚也气,“他果然在觊觎朕!” 恩澍头痛,问道:“皇上接下来要怎么办?你真要去和他……” 洛甚摇摇头,他自然不可能合长青的心意,不仅如此,他逃跑也要立刻进行了。 “你去告诉恩承,就说长青今晚要朕承宠,明日要在众大臣面前宣朕为王妃。” 恩澍窒了口气:“皇上……” “若是他,一定能把朕赶出去。” 洛甚前期故意让恩承妒心膨胀,便是等着这一回。 全府上下这,只有他不愿意洛甚出现在这种场合,不愿意让长青碰他。 所以,只有靠着恩承,他才能逃出去。 “那钥匙,你也给了恩承吧?” 恩澍点点头:“让他自己发现了。” “好。”洛甚松了口气,又道,“带朕回去沐浴吧。” 他皱眉:“有点臭。” 恩澍服气,把人推回去,半路上遇见故行之,便果然把人还回去,简单把长青的要求说了说,顺便叫故行之给洛甚洗干净点。 故行之一听就来气,脸色顿时黑了。 洛甚赶紧把恩澍赶走,催故行之回屋。 一回到屋里,洛甚便拉下眼罩问道:“你没挨打吧?” 虽然故行之看起来生龙活虎的,应该没有挨打才对。 故行之脸色很臭,摸着藏在腰间的小刀:“没有,刚长青叫的那几个人,都是故家女军伪装的。” 那些是故夫人手下的兵,她早年出征,带出来一支女兵,上可杀敌,下可治家,闲着无事去游玩天下,有事一召,立刻集合。 上次洛甚被绑,直接把故夫人气到召兵,扬言要平了长青这宅子。 还是故行之好说歹说,把人顺了气,让她们一直潜伏在附近,有机会就潜进府中。 故行之本来也没想过,几个婶娘真的能混进来,方才被拉下去后,他就打算动手,谁知被人反压在地上,乐呵呵喊他“小娘公”。 小娘公是当初他随故夫人打仗时,因多次犯错,被故夫人罚去穿女装,从而得到的花名,除了婶娘们以外无人知晓。 故夫人见过故行之伪装的脸,认出了他,于是一群婶娘逗他怎么不装个女孩子,如此耽误了些时间。 还好听完洛甚的话,故行之窝着的那些气才消了点。 “那我和她们说,今晚就带你出去。” 洛甚点点头。 故行之心满意足,去打热水给洛甚洗澡,又叫故夫人送来一套新衣服给他穿上。 很快,到了晚上。 洛甚叫故行之回到自己屋里,继续装作一副被打了五十板子的虚弱模样,实则是联合婶娘们把府上的打手全都放倒。 另一边,受了恩澍刺激,恩承费力从自己屋里逃出,握着钥匙去找洛甚。 长青从水池里出来,裹上锦袍,正打算去找洛甚,这时恩澍垂首站在旁侧,突然道:“王爷,小的有疑惑。” 长青还以为他问的是洛甚一事,想他是恩承的哥哥,自然不愿意看他去和别人亲密,他语气不善:“本王只是泄愤罢了,你别想得太多,我日后当了皇上,也不只你弟弟肚里一个孩子。” 恩澍摇摇头:“小的是在想,为何偏偏是在这时候,柳丞相面前出现沙河镇的人,而她们全都知道柳丞相公子怀孕?” 长青一愣,停下脚步,回头望去:“你想说什么?” “小的怀疑,这是不是他们想引柳丞相出去的计谋?” 长青自然知晓,他不屑哼道:“我还以为你能说出什么来,这不是很明显吗?” “若是单纯引柳丞相出去,何必要用柳公子这容易拆穿的借口去呢?” 长青斜了他一眼:“柳况捅的事不少,不是什么大事,柳丞相才不会出去,你想的对方自然都能想到。” “那……当初柳丞相去洛镇,柳公子在洛镇,而皇上也在,柳公子怎么跑去沙河镇?小的当初便是在沙河镇抓到的皇上。” 长青一愣,本来没感觉太多,经恩澍提醒,他恍然觉得这其中凑巧太多。 “你的意思是……” “柳丞相是王爷的一大助力,小的只是觉得,对方不是单纯只是想引他出去而已,应该还有什么大事。” 长青不傻,听到这话,再顺着想下去,立刻便能明白:“我懂了,那伪装成洛甚的人——” 他恍然,眸子瞬间瞪大了:“柳况竟伪装成洛甚!” 这样一来,柳丞相去追,等他发现柳况在做这种杀头的事,再有故将军当人证,他哪还敢背叛洛甚! 第71章 解救 是青梅竹马 长青急忙坐下, 提笔写信,顺口道:“恩澍,去把郑朝叫来。” 恩澍听到这个名字, 愣了一下:“郑朝?” 在他的印象里,郑朝是洛铭身边的人, 因为之前秦家的事, 牵连了郑家,后来郑家出钱疏通, 勉强保下了秦天可, 不过不久后, 两人也分了。 “你当洛铭那么多人不找,为什么偏偏找郑朝合作?快去。”长青懒得再多作解释。 恩澍见状,只得出门 然而没走到门口, 却听身后突然有动作,他转过身, 见长青穿上外袍,边朝他走边道:“算了,本王过去吧。” 不知道为什么, 他最近总有种府中下人都不听他的话的感觉, 如果要谈事,他更倾向于去别人那里谈。 恩澍闻言,思忖着好歹长青今晚应该不会有空再去找洛甚, 便暗暗松了口气,跟着他出去了。 片刻后, 长青进了郑宅。 同一时间,恩承走到洛甚屋前,见门口没人, 好奇地推门而入。 洛甚听到动静,从床上爬起,带动着一身锁链发出哐当的声响。 恩承走到床边,就着月光看到床上那被眼带遮住的脸,眉头微蹙,怒意横生。 洛甚恰时弱弱出声,询问道:“是……王爷来了?” 恩承一听,更生气了,他冷笑道:“王爷?呵,你仔细瞧瞧,我是谁!” 说话的同时,他一把扯下洛甚的眼带,那一双茫然的眸子,在视线汇聚看到恩承的一瞬,骤然一缩。 “是你?!” “是我。” 恩承见人反应这么大,有些愉悦地勾起唇角。 想他一个人被关在屋里哪都不能去,日夜为了以后的好生活担惊受怕,而这个人,分明是后来的,却享受到这么好的待遇。 明日居然还要当众立他为妃? 恩承笑意转瞬即逝,眼神陡然一狠:“你没想到吧?我根本一点事都没有。” 洛甚配合着瞪大眼睛,难以置信,轻颤着唇:“他明明说……明明说……他在骗我?” “你要身份没身份,要地位没地位!只是有张脸罢了,王爷留你只是玩玩,他明天要立我为妃。”恩承伸手过去,微冷的指尖刮过洛甚的脸颊,“你,没机会的。” 视线交汇,洛甚愣了愣,接着却松了口气。 恩承眯起眼睛:“你不应该要生气吗?” 他是等着把洛甚说到伤心欲绝,再把人赶出宅子的,结果现在…… “若真如你所说,他只是玩玩我就好了,这样他也不会伤害到我的孩子。”洛甚松口气,轻声道,“这毕竟不是他的孩子,我也不想嫁给他。” 恩承一听,惊了:“你在胡说什么?” 长青愿意给别人养孩子? 洛甚道:“你那日其实猜中了,长青给我上锁镣,确实是为了防止我逃跑,我有心上人了,但长青对我一见钟情,强行把我带走,还想对我肚里的孩儿下手。我手无缚鸡之力,又怕伤到孩子,只好屈服于他……” 洛甚说着喉咙一哽,几次差些落下泪来,他望着恩承,仿佛见到救命恩人:“既然他打算好娶你作妃,想必已经对我厌倦,能否求你放我离开?” 恩承被这突然的求助打懵了,一时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是好,张了张口,又闭上了,如此反复多时,才勉强挤出话来:“你……真的不想留在这里?” 他有些懵,但反应过来后,更多是欢喜。 洛甚点点头:“我无心与你争宠,况且我曾和他做过约定,若他不想娶我为正妃,那便放我离开,我绝不为妾。” 恩承眼眸微动,还在犹豫:“你打算什么时候和他说?” “说?”洛甚咬着牙,“我才不用和他说,我不想等到明日受其辱,若不是被绑着,我现在就要离开!” 恩承一听,忙道:“说实话,我其实那天给你下完药后,便听说了你的事,方才也是怕你回心转意,这才试探你一下,对你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洛甚压下心中的怒火,咬牙道:“若是嫁给他,还不如我和孩子在那天就死了得了。” 恩承见他反应,更信了:“我这次过来,就是来救你的。” 他从怀里掏出那串钥匙:“还好你真的想离开,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还回去。” 他边说着边解开洛甚手脚:腕上的锁镣,洛甚从床上爬起来,感激道:“谢谢你!今日之恩,实在感谢!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尽管提!” 恩承见人如此欢喜,心里也高兴,高兴自己这么幸运,赶在洛甚知道真相前就把人赶出去,让他这么轻松就得逞了。 他摆摆手,对洛甚的好意不屑一顾。 洛甚道:“我心悦之人虽然不如王爷身份高贵,但也年轻有为,在朝作官,你想要的尽可直说,我们尽量满足你。” 恩承见他是真想还恩,眼里闪过一丝什么,随后毫无心理负担道:“那我想要一大笔钱,和个宅子。以及……我在这也没个娘家靠山,恐以后受了委屈无处可去,你意中人明日能否到场,为我撑腰?” 洛甚笑容微滞,迟疑着问:“我记得恩澍便是你哥哥?” “他不过是个下人,若是我哪天和王爷吵架,他也不敢来帮我,你也知道,下人哪有什么说话的份呢?他无法保护我,自然我得另找出路保护自己。” 恩承吐槽道:“我哥跟在王爷身边这么久,连个官都混不上,命根子都没了,家中没了后代,他只是怕断了香火才继续帮着我的。还是靠我攀上王爷,他才能有今日这么好的生活,我哪能指望他呢?” 说罢,眼神一黯,问洛甚:“你是觉得我不够资格寻求靠山了么?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强求,我……” 洛甚瞧着他,脑海里闪过先前几次,恩承闯祸,恩澍便冲长青下跪,每次跪得又重又急,动静大到他在屋里都能听见。 长青想杀了恩承,还是恩澍借恩家香火勉强让长青留他一命,为此还要给长青背锅,等明日众大臣过来,他要恩澍替他认下绑架皇上的罪。 但这些,恩承不领情也就算了,竟然还倒打一耙,认为是自己救了恩澍? 洛甚有些疑惑:“这些,你可问过恩澍,或许不是你想的这样呢?” 恩承不屑道:“问他他肯定揽功,毕竟无能到需要弟弟来救他,我才不问,不然伤到他的自尊心就不好了。喂,你自己说的要报恩,总不能这么就不报了吧?” 洛甚脸沉了沉,不过还是道:“行,明日,我让他来。” “那好,他一定得护着我。”恩承抬起下巴,道,“否则,我就不给你解药了!” 洛甚眸子一紧:“什么?” “你不知道吧,那日给你下的药,可不是普通的药,那是我让我哥带过来的奇药,每半年就需要解毒一次,否则必死无疑!” 洛甚本还紧张了下,以为那天恩承拿完药还调包了,接着在听到他让恩澍带的药时,眉间便松开:“你好狠的心。” “没办法,人要在这世道生存,总得留个后手。”恩承得意说着,他瞧洛甚反应,更加开心。 方才的话是他临时想出来的,为了避免明天洛甚不带人过来给他撑腰,也避免以后洛甚又想回到长青身边。 他越发觉得自己聪明,接着道:“你,把衣服脱下来,和我换一下。” 洛甚忙揪紧自己的衣服:“你干什么?” “不换,你怎么出去?” 洛甚心想也是,便道:“我另有衣服,不用你的。”接着把衣服脱了,换上故行之送来的衣服。 恩承瞧着时间不早了,急着把刚穿好衣服的人推出屋子,叫他快点逃走,随后便把门一关,自己穿上洛甚刚脱的衣物,主动把锁镣往身上一铐,接着将眼带缠在眼睛上,回到床上躺好。 洛甚在屋外怔了两秒,意识到他想做什么,眉心忍不住压了压。 纵然恩澍再怎么试图救恩承,都奈不过恩承自己作死。 洛甚移开目光,朝故行之走去。 故行之带着人,从防卫最弱的后门出去,后门站着的都是婶娘伪装的打手,看见洛甚出来,便赶紧围上前。 “哎呀肚子都这么大了。” “故家有福了,怎么这么快。” “可恶,我还想超过阿幸呢,没想到阿幸这么快孙子都要有了,我家孩子至今没个媳妇。” “我家也……” “行了行了,回去再说。”故夫人四周扫了眼,怕夜长梦多,招呼着人把洛甚先藏在附近他们租下的院子里,趁着长青还没回来,赶紧上了马车离开。 “听说长青是去了郑宅,就那个郑朝家。”故夫人道,“我先前查过郑家,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 “郑朝的爹,和前皇后是青梅竹马。” 前丞相为了权要女儿进宫为后,郑父的暗恋无疾而终,却在几年后得知了前皇后被害和前丞相一家入狱的噩耗,便主动接触前丞相旧部,打算为前皇后报仇。 如此一来,也能说明为什么洛铭一开始就找上郑朝,而不是其他什么人。 “接下来,应该轮到郑家行动了。”故夫人递给故行之一个眼神,“明天打赢了,新令也能安稳实施了。” 故行之点点头,接着听到洛甚道:“长青应该也派人过去暗杀骝况了。” “这不用担心,我让长心去拦截了,有她在,没人能伤得了柳况。” 毕竟是个牵制柳丞相的重要人质,绝不能死。 洛甚这才松了口气。 他躺靠在故行之怀里,慢慢就有了睡意。 微风吹开帘子,露出洛甚一小截后颈和背。 恰好长青此刻也掀起帘子,就见那一抹白晃眼而过,他心里泛起一丝奇怪的感觉。 不过很快,那感觉也消散了。 洛甚此刻被他绑在床上哪都去不了,怎么可能这么悠哉在路上逛呢? 他淡然勾唇,叫恩澍车再行得快些。 两车背对而过,一直行至郊外另一头的宅子才停下。 停了车,故行之把人从车上抱下回屋。 他才把人放到床上,人就醒了,拉着他的衣服不松开。 故行之脚步一顿,回头见洛甚醒了,便凑上去在他额头吻了下:“乖,你在这睡着,我再过去谈点事。” 洛甚还有些迷茫,刚醒过来脑袋不太够用,愣了好久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从长青手里逃出来。 但他还有些不确定:“你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故行之安抚道,“就去说一件事。” 洛甚点点头,但手指依旧紧紧揪着。 故行之见状,心里一疼,干脆过去问:“要和我一起去?” 洛甚摇摇头。 他现在还困得厉害,根本听不进去。 故行之见人眼睛都要闭上了,失声一笑,掀开被子躺进去,将人抱进怀里。 之前在长青那里时,每一晚故行之都是这么抱着洛甚入睡,才能给他安全感,叫洛甚不必担心会遇到什么危险。 果不其然,片刻后,洛甚就睡熟了。 故行之这才小心翼翼下床,走出屋外,去书房找故夫人。 他走进书房,先是见到故夫人,紧接着,却见到另一名女子。 那女子瞧见他,愣了愣,旋即想起来了:“原来是公子你,那日宴会,曾见过公子。” 故行之道:“秦小姐,没想到你还记得。” “公子这番长相,自然叫人难以忘记。”秦天可微微一笑,“他郑朝误我害我还负心于我,就有劳故公子助我一臂之力,报这个仇了。” 秦天可不复那日的骄傲,说起郑朝时,满脸的怨恨。 她曾恨过赵小灵,但后来才发现,最应该恨的,不是同样身为女子的赵小灵,而是害了她们的罪魁祸首。 整个局中,只有他们秦家,是完完全全的棋子,被人用之弃之。 她道:“我已经约好郑朝明日相见,届时还望故大人帮我一把。” “自然。”故行之道,“秦姑娘不心疼即可。” “当然不会。”秦天可说完,还特地看了眼故夫人,“也算报答故夫人那日相救的恩了。” 说罢,她冲故夫人微微一笑。 故夫人叹了口气,目送着秦天可踏出宅子,人走进黑暗中。 那背影,写满了坚决。 故夫人瞧着,叹了口气:“郑朝这人,恐怕必死无疑。” 第72章 解决 谁心念皇上 一早。 众大臣齐聚长青宅中。 “平王呐, 你找我们过来,到底是有什么事?” “对啊对啊,人差不多都到齐了吧?” “哦不, 好像故大人还没到。” “故大人那么忙,现在国事都是他在处理, 怎么可能过来。” “故大人到——” 众人话音刚落, 就听下人来报:“故大人到——” 随着声音响起,众人齐齐望去, 就见故行之穿着身黑衣走来。 似乎是因为多月以来代理朝政, 将他身上那点狂气棱角打磨平和, 整个人显得成熟又稳重。 众大臣纷纷上前,询问故行之有无得到什么消息。 故行之微抿着唇摇摇头:“平王的帖子上并无说明,我也不清楚到底是何缘由。” 众大臣一听, 齐齐皱起眉头,这时突然有人问起:“对了, 柳丞相好像人也不在。” “柳丞相有事,先行去寻皇上了。”故行之道,“前两日柳丞相与我告假。” “奇怪, 怎么这时候去找皇上?” “对啊对啊, 难不成……” 几个大臣交换了个眼神,齐齐皱眉。 明明说好一人一站,看谁家女儿有本事获得洛甚的欢心, 结果柳丞相突然跑去找洛甚,这让他们有了危机感。 故行之也懒得解释, 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等下人去通报给长青。 片刻后,长青从屋子里走出来。 他穿着一身淡清色长袍, 衣装华丽,仿佛今天是什么重大的日子。 见了故行之,那眼里满是得胜的笑意,还特地打招呼:“故大人,你能过来,本王高兴不已。” “平王有话直说。”故行之淡漠着一张脸,有些不耐烦,“各位大臣都有自己的事要做,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大事,就不要搞这种聚会,平王,就请你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了。” 故行之如此不客气,其他大臣们面面相觑,皆噤了声。 毕竟故行之现在代表的是洛甚,而平王——大家表面不显,但心里都清楚,洛甚若要退位让贤,这让贤的对象很可能是平王。 至于洛铭,大家都一致的觉得洛甚不会让位给他,只可能等洛铭来抢。 但此刻洛铭被软禁在皇宫,能与洛甚对敌的,只有平王一人。 故行之对长青的态度,正表明了洛甚对长青的态度。 显然,他是不愿意让位给长青的。 没有兵权相助,众大臣心中的称要向谁倾斜,就全看长青如何表现。 长青也不气,笑着道:“故大人,今天打算让你,让大家都见一个人,保准是你们现在最想见到的人,尤其是你,故大人。” “什么意思?” 长青双手背后,对故行之问:“故大人,听闻你与皇上互相心悦?” 故行之眉心微压。 其他大臣惊了:“什么?!” 他们齐齐盯着故行之,皆是瞳孔地震,但眼里的震惊却不是难以置信,而是“这居然是真的”! 长青正要得意,紧接着就听到其中一名大臣惊恐地吼道:“故行之,你果然对我们皇上有非分之想!” 众人:“……” 长青的脸裂了一瞬,故行之的表情也凝固了一秒。 其他大臣皆低下头捂脸,心道他们和这个傻大哈不是一伙的。 那傻大哈吼完,也反应过来自己有点太激动,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他抱歉地挠挠头,尴尬地咳了一声,然后又聚起中气,继续朝故行之吼道:“你说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嗯。”故行之毫不隐瞒,点了点头,“我心悦皇上许久。” 众大臣:“……” 他们的脸色灰暗了几分。 本来就因为洛甚不近女色,他们担心洛甚有龙阳之好,这一路他们派出去的宝贝女儿没一个得逞,正着急着呢,结果就听到故行之真的对洛甚有意图。 故行之天天待在皇宫里,这近水楼台,这日久生情…… 他们内心大地震,站着的姿态都有些歪了。 “故大人,那你……”傻大哈艰难地咽了咽嗓子,哑声问道,“得手了吗?” 故行之却不给予回应,转而去问长青:“平王,你召集我们过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件事?” 长青目睹了一番,心里得意几分,嘴上继续卖着关子:“当然不只是,本王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长青说:“皇上现在,到底在哪?” 故行之不以为然道:“自然是在微服出巡,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对啊对啊。”众大臣附和着,他们亲耳听到洛甚出巡的进展,况且还有个故将军守在他的身边,大臣们自然不会怀疑,故将军总不会瞒着他们移花接木,暗渡陈仓吧? 这个念头还没落下,众人就听见长青说:“皇上,此刻就在这门后。” 众人:“……” 天光明媚,几只乌鸦飞过,发出难听嘶哑的叫声。 同一时间,天喜楼。 郑朝刚走进屋内,老鸨便笑着迎上去:“郑大公子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来见天可。”郑朝勾唇一笑,现在大白天的,天喜楼不做生意,屋里大部分姑娘都在休息,倒是老鸨从晚上忙活到白天,这还精神着。 “怎么来找她?”老鸨一听到这个名字,笑容便拉下去,“你不是把她卖进来,怎么?余情未消?”她不高兴地别开脸去,像是吃醋了似的。 郑朝取出一张银票递过去: “只是谈点事情,不毁约,你放心吧。” “谈事?”老鸨眼神跟着银票过去,听到这话,才看他一眼,她夹捏着银票,哼一声道,“你把她卖进来,还来找她,也不怕她恨你,到时候啊,把你杀了。” 郑朝一听就笑了:“她怎么有这个能耐,如果有,那一定是妈妈你没教好了。” 老鸨也跟着笑:“我呀,可管不了她,她最近攀上了个高枝儿,天天往外跑,就算郑公子你不赎她,说不定哪天就被别人赎走喽~” “谁?”郑朝的脸立刻沉下来,“她最近和谁走得近了?” 老鸨见他这么大反应,疑惑道:“郑大公子也关心她?您不是不要她了吗?” 郑朝察觉到自己反应过大,赶紧缓了脸色道:“我只是奇怪,她之前不是誓死不卖身的吗?怎么这么快就有新的相好了?” “女人啊,都是嘴上一套心里一套。”老鸨轻声笑了笑,大概是觉得秦天可人挺上道,这么快走了怪可惜的,“不如郑大公子出个高价,这样那公子来赎她,我也可以借此不赎?” 郑朝眼神随意扫过,边往楼上走边问:“你要多少?” 老鸨跟在身后,不紧不慢道:“那公子穿得华丽,布料一看就贵,咱们可儿啊,长相不差,人美声甜,怎么说也得要个五千两银吧。” 郑朝脚下踩空,差点摔了,还好被老鸨扶住:“公子你这路怎么都走不稳了?” “你说多少?”郑朝惊了,他卖秦天可也不过卖了一千两,赎回来就要五千两了? “五千两啊。”老鸨不以为然,“公子该不会以为,这青楼女子,是贱价赎吧?可儿能创造的价值,这区区五千两,我再存个几年就能赚到。” 她横瞥了郑朝一眼:“看来公子给不出这么多,那我还是和那公子谈谈吧。” 说罢,她一抬手就要送客,郑朝赶紧道:“我给得起!” 老鸨一听,笑了:“那公子……” 她伸出右手,做了个要钱的手势。 郑朝牙痛地看了两眼,从钱袋子里取出钱给她。 老鸨小心翼翼将钱收好,这才把他带上去,送进秦天可的屋内,随手将门关上。 -- 宅内。 长青见众人满脸不信,便勾一勾唇,抬手示意下人打开门。 “今日,本王让大家过来,其实是想让大家来参加皇上的孕酒。” “孕酒?”有大臣问,“平王,你说的是什么意思?皇上的孕酒?” 他都没成亲,哪来的孕酒? “对。”长青转身,抬步往屋里走去,边走边道,“皇上本人的,孕酒。”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把躺在床上的人拎起来。 那人身上的被褥尽落,露出了个盘圆的孕肚,众人看到这情景,皆是一愣,但旋即视线抬高,却见那人被眼带遮着半张脸,实在看不见长相,于是又暗暗松一口气。 “平王,这人是谁?” “便是皇上。”长青边说着,边将眼带取下。“皇上怀子已七月半,这孩子,正是故大人的!” 众人齐齐噤声,赶紧盯着床上的男人。 恩承似乎是半醒不醒,听到后面的话,小幅度挣扎了下,但昨晚太费体力,他发出的声音十分嘶哑,根本听不出在说什么,长青只顾着看所有人的表情,也根本没在看他。 直到他看到,一脸凝重的故行之沉着声音说: “平王,你诽谤我。” 长青:“……” 其他人听到故行之出声,也赶紧开口道:“对啊,这哪是皇上。” “平王,你怎么做出这种事来?” “这人到底是谁?” “他是个男人?平王,你玩双儿?” “……” 长青脸色陡变,赶紧扭头看去,却见本应该是洛甚的人,此刻却变成了恩承。 恩承自然也明白了什么,他眼泪哗啦落下来,哭得虚弱无比。 长青的脸从震惊到震怒,怒着将人甩到地上,质问道:“皇上呢?你把他藏哪里去了!” 恩承愣了下,摇摇头:“我,我并没有见到什么皇上啊……” 他的声音嘶哑,纵然听不懂,但大家也从他的表情里读懂了他的意思。 于是,一众指责的视线再次投向长青。 “平王,皇上刚宣新令,你就公然玩大双儿的肚子,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且还叫我们过来,把他说成是皇上,你这是在亵渎皇室!” “甚至还造谣到故大人身上,说皇上与他有苟且,你居心恶毒!” “怎么,你还想打他?”方才那傻大哈官员一瞧,长青的手又要打向恩承,他赶紧冲过去把人护在身后,“在众大臣面前,你还敢打一个孕夫,你要不要脸!” “对啊,你这……你太过分了!” “故大人,你说要怎么办!” “对!故大人,你说!” 众人皆喊起故行之主持公道,故行之也寒着张脸,走到恩承的面前,问他: “你是什么身份?” 恩承被今天的事吓到,整个人都很茫然,他隐约知道自己和长青都被人算计了,而且依眼下这情况来看,长青说不定大势已去,他赶紧道:“回,回大人,我只是,只是普通百姓,名叫恩承。” “平王让你伪装成皇上,来混淆我们的视听的?” “不,我不知情。”恩承摇摇头,他余光扫过长青黑沉的脸,因为刚刚长青想打人,所以有武将冲上前把他制住,长青只能瞪恩承的脸,因为怒火滔天,反倒一声不吭。 恩承心思活络,自然明白眼下处境最好把自己摘干净为好,便继续无辜道:“王爷说今日要在众大臣面前宣我为王妃,让我住进这屋来,上了锁镣,戴上眼带,我不知他会这样。” 故行之眉心微压,其他人则是怒气横生,开口冲着长青骂起来。 “平王,你这么做,对得起皇上吗?” “你居心何意?为何要在今日设计这场大戏?” “大家别冲动,大家不觉得今天极其怪异吗?倘若平王真想设计害皇上,为什么要抓个长得完全不像的人来呢?” 故行之反问那人:“难道你真认为皇上如他所说,怀着大肚被关在这里?若平王说的是真的,那么今日,囚.禁皇帝,以下犯上,不管哪点,都足以让平王入狱!” 他怒道:“该把平王关进大理寺,等皇上回来处置!” 话音刚落,却见长青突然出声:“进了我的地盘,你还以为能嚣张几时?” 他铁青着脸推开抓着他的人,走到故行之的面前:“别忘了,这是我的地盘!” 说罢,他朝门外喝了一声,大门打开,数人立马冲进屋内,将他们团团围住。 “平王,你这是想做什么!” 长青冷脸看过去。 他本来只是想揭开洛甚的秘密,但既然被故行之反将一军,人也跑了,他若再不反抗,最终也没有好下场。 既然如此,干脆不如—— “把他们,全都杀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包围他们的人齐齐抽剑,众大臣吓了一跳,文官高声喊救命,武官则主动将他们围在里面,自己面朝敌人。 这时,故行之不紧不慢,开口道:“婶娘们,别演了。” 屋里动作一停,所有人都愣了下。 “什么?” 故行之取出腰间佩剑,一举拦在准备跑路的长青面前,道:“袭击朝廷命官,平王,你又多了个罪名。” 长青的脸瞬间白了,他扭头看去,只见屋里那些打手都停了动作,几人慢悠悠摘下头套,露出数张胭脂粉黛的脸。 他的打手,早在这些天,被婶娘们逐一渗透,直至再无别人。 他惊得嘴唇轻颤,难以置信:“他……他们……” “来人,把平王带走。” 众婶娘放开官员们,朝长青走去。 故行之将人交给她们,冲官员们道:“平王稍后押往大理寺收监,本官还要再去处理其他事,就不护送各大臣回去,大家路上小心。” 众大臣还在愣神当中,根本没反应过来。 有反应快的,听到他这句,奇怪地问:“故大人,你怎么知道平王意图谋反的?” 故行之道:“这是皇上有先见之名,命本官监视,这些日已收集到他联合前丞相余党的证据。” 长青一听,额上的青筋一跳,立马道:“故行之,你做了什么!” 故行之正要往屋外走,听到这话,他回头轻蔑一笑,道:“听闻王爷和郑家来往频繁,我做了些微小的工作,如今郑家也被收押。” 言下之意是—— “前丞相余党,已尽数被剿。” “不,不可能!”长青瞪大眼睛,前丞相余党分布广泛,可能是街上杀猪的猪肉佬,也可能是戏台上唱戏的,他们身份都没有什么交集处,正因为如此,才让先皇寻了那么久都没有寻到,而故行之……他怎么可能全部剿尽? 故行之懒得解释,抬步走出。 他走出屋门,经过长街。 所经之处,或是隔个小巷,或是在门后面,或是田间,或是酒楼,各个位置皆有黑影闪过,伴随着这些黑影,那些自以为隐藏得极好的余党们,被一一抓捕,若是反抗得厉害,便就地正法。 一路走去,经过天喜楼时,他瞧见老鸨带着个村妇从后门出来,随手把几张银票塞进她的包袱中。 “听好了,可儿,这是你更名改姓,重启人生的本钱!今后啊,擦亮眼睛,找个好男人嫁了!” 秦天可接过那钱,目光正好落到故行之身上。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故行之抬手一点,立刻有黑衣人跃上屋顶,跳进房间内,将那一具冰冷的尸骨搬走。 随后,故行之继续朝前走去。 经过郑宅,他脚步微顿,抬头望去,只见郑宅牌匾半落,门口瑟瑟,门前一地凌乱的鞋印,有人在旁侧小声嘀咕着。 “早上啊突然来了一队官兵过来,把郑家十余口人都抓走了,也不知道犯了什么事。” “肯定是干坏事了呗,他郑家本来就不好,上次那秦家出事,我就觉得郑家脱不了干系。” “也是,咱啊还是安分过日子就行,别想着和他们一样大富大贵了。” “又不是钱的问题,是人心的问题。”那人笑笑,拉着人边走边道,“咱身正不怕影子斜,官老爷哪会抓咱。” “……” 故行之一路走到郊外另一头,眼瞧着快到了新宅,他不知看到什么,脚步突然一顿。 微风吹过,额前碎发晃了下眼睛,他眸子亮了下,先是加快了脚步,接着又觉得太慢,快步跑到洛甚身边,一手揽住洛甚的腰,一手托住洛甚的后脑勺,不由分说便吻了下去。 不知道等了多久,洛甚的唇齿都泛着凉意,故行之吻了两下,眉头渐渐蹙起。 没等故行之开口,洛甚就拉着他的衣服,埋怨道:“怎么回来的这么迟?” “去把郑家一并处理了。”故行之心疼地握住洛甚的手,边暖边道,“咱回去再说。” “嗯。”洛甚眼巴巴瞧着故行之,却不动身。 “怎么了?想我抱你?”故行之本以为洛甚是站久了不想走路,谁知洛甚赶紧摇头,继续用眼巴巴的眼神盯着他。 然后才道:“朕好久都没有出来了。” 他小心试探:“朕想吃点零嘴。” 家里有个故夫人严格管控他吃东西,洛甚先前被关长青宅里出不来也就算了,现在好不容易得了自由,见饭思零嘴,早忍不住了。 其实也没出来多久,他是趁着故夫人进屋拿外套的机会偷溜出来的,又怕被人发现,躲在石头后面,看到来人是故行之才敢站在这。 故行之一听便笑了:“可是皇上,现在满大街都是人。” 洛甚嘴角缓缓勾起,将裹得厚厚的外袍脱下来,反过来再穿上,只见那外袍双面,一面为藏蓝色公子纹,一面为浅粉色女子纹,以洛甚现在的状态,身材本就走了样,再用面纱一遮,还真叫人看不出来男女。 故行之看了看衣服,再看了看洛甚。 他声音裹着风,有点冷:“不怕回去挨骂?” “不怕。”洛甚见人心思动摇,果断拉着人往街上走,边走边道,“娘她惩罚的方式就是女装,朕都琢磨透了,朕今天已经女装了,就算要惩罚,也是罚你才是。” 故行之:“……” 洛甚说着还有些小激动:“朕还没见过你女装呢!” 故行之一听,磨了磨牙,敢情他在外面给洛甚处理事,洛甚在家里琢磨着让他女装? 他生气了,他把人后领逮住,目光往周围一扫,果断拉着人进了后巷,摁到墙上吻过去。 路旁,几个大臣结伴经过。 他们刚经历了一场小小的政变,差点连命都没了,因此都心有余悸,马车都坐不下去,约着走路回去缓口气。 结果就看到故行之在路边强吻一姑娘! 几人面面相觑,接着眼中冒火。 他们在那担惊受怕,故行之在这幽香入怀? 谁说的心悦皇上已久? 谁心心念着皇上不放? 谁?!是谁! 第73章 纳你 臣静候佳音 众大臣心有愤懑, 但终究不敢打扰,毕竟他们刚要上前一步,余光就扫见附近不远处, 有黑影闪过。 都是多年的老油条,自然能意识到这就是故行之的人。 他们交换了个眼神, 打算先把这事压下去, 等洛甚回朝,再敲打一番。 众人离开后, 故行之才放开人。 他给人重新遮上面纱, 带着在街上买了大包小包的零嘴。 洛甚嘴里咬着糖葫芦, 一只手拿着烤地瓜,眼睛还直勾勾望着隔壁的鱼丸汤。 故行之赶紧把人拦住:“吃这么多,回去吃不了饭, 又得挨说了。” 洛甚闻着那香味飘过,有些委屈地扁了下嘴, 接着注意力又被小摊上一处吸引过去。 他紧了紧故行之的衣服:“去那看看?” 故行之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那是一处卖鱼苗的,里面都是些观赏金鱼, 这快要入冬了, 那些鱼还游得欢快。 他上前买了两条,洛甚这才同意回家。 刚到家门口,洛甚突然叫住故行之。 故行之低头应了声, 接着一根糖葫芦便塞过来,他下意识张口咬住, 接着手上一松,装着金鱼的袋子被洛甚抢走,换上了半块烤地瓜。 他愣了两秒再抬眼, 就见洛甚快速擦了擦嘴,不等故行之开口,就冲上前开门。 门甫一打开,就看见站在门口,脸色漆黑的故夫人。 洛甚眼睛无辜地眨了眨:“故夫人。” 故夫人目光打量洛甚:“皇上这又去哪了?” “去接行之了。”他往旁边挪了挪,露出身后的故行之。 “怎么这么晚回来。”故夫人不开心,“外面天这么冷。” “行之说想带朕出去走走。”洛甚赶紧道,“朕没吃外面的零嘴,都是让行之吃,我饱个眼馋。” 他转过头,冲故行之挤眼睛。 故行之:“……” 他咔嘣一口咬下糖葫芦,囫囵嚼了咽下去,然后道:“是的娘,这些都是我买了准备吃的。” 故夫人本要拆穿洛甚的诡计,一听,默了下,问:“这么多你一个人吃?” 故行之点点头,然后又咬下一颗。 洛甚看着心疼了,弱弱说:“你吃这么多,对牙口不好。” 故行之笑了:“总不好让你眼馋。” 洛甚:“……” 他揪紧了袋子,磨了磨牙:“待会儿要吃饭了!” 故行之看向故夫人。 洛甚赶紧喊故夫人:“零嘴不能当饭吃,对吧夫人?” 故夫人脸动了下,憋着笑,装了会儿深沉,说:“行之一向有分寸……” 洛甚急了:“他才没有分寸,他会吃不下饭!” 故夫人看向故行之:“你说呢?” 故行之避开洛甚的目光:“我要不吃完,放那总不好。” 洛甚听明白了,他横瞪了眼故行之,没想到故行之在这等着他给他算帐呢! 便气呼呼的:“朕以后不偷吃零嘴了,行了吧!” 他盯着那半个地瓜和半串糖葫芦,咽了咽口水:“朕保证,吃完饭再去吃。” 故行之不信:“你惯会撒娇。” 洛甚红了脸,瞪他:“我才没有!你胡说!” 然后转头冲着故夫人:“娘,我保证!” 故夫人被那一声“娘”唤得心旷神怡,心满意足,面上还端着,语调早飞起来了:“娘不管你们的事,既然行之回来了,就你们自己去处理,我饭还没做好,我先走了。” 洛甚:“……” 眼瞅着能管住故行之的人跑了,洛甚立刻变脸,气呼呼冲到故行之面前,把金鱼塞回去,把糖葫芦和地瓜抢走,正要跑,又折身回来,把金鱼也一块抢走,这才气昂昂地进去了。 故行之瞧着好笑,跟在他身后进了门。 —— 自长青被收监后,洛甚便让故行之通知故将军和柳况回来,同时大力清剿乱党,大刀阔斧清了一遍朝堂,把每个人都敲打得梆梆硬。 转瞬间,冬日即来,雪飘飘扬扬落了。 洛甚还未清醒,便感觉到腹内一阵剧痛,他急忙睁眼,揪住了旁侧的人。 故行之本就浅眠,这几日又近临产,他更是绷紧了弦,感觉到洛甚的动静,第一时间把故夫人以及待命的接生婆叫进屋内。 还是他身为男子,身体本就康健,力气足,生子比女子更为轻松,不到半日就成功诞下一名男婴。 故夫人赶紧给崽子裹上婴儿布,抱到洛甚面前。 洛甚瞧着那皱巴巴的小脸,有些嫌弃,转过头去找故行之,目光一抬,正好见窗外飘雪,某人站在窗边,眉头紧皱,眼神里疼惜和喜悦交融,他一时哽住,顿了片刻,才笑了。 “没有很疼。” 他张开唇,声音溺于小孩的哭号中,可故行之偏偏能听得清每一个字。 故行之眉头动了动,这才松开,他弯下腰,在洛甚唇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大概是怕吻重了也会叫故行之吃痛,那吻化了千万分力道,轻飘飘的仿若羽毛,搔在了洛甚的心尖上。 又过了两三日,洛甚下床走动也正常了,那小孩请了奶娘喂养,小脸也没刚看时那么皱,偶尔还能睁开那双和洛甚七九成相似的眼睛卖可爱。 故夫人爱得要命,但寻思总唤崽儿不太惯口,便抱到洛甚面前,问他取个名儿。 洛甚此刻正坐在床上吃果子,闻言瞧了崽儿一眼,琢磨了会儿。 故夫人提醒道:“这崽呀,是在冬日下的第一场雪时生的。” “唔。”洛甚思忖了下,胡口应付道,“冬日落的第一场雪生的呀,那就叫洛一场吧。” 故夫人:“……” 她表情一僵,转头去看故行之:“你起。” 故行之对崽起啥名无所谓,也随口应付:“不然叫洛冬一也行。” 故夫人:“……” 她怒了,冷声:“衣服给你备好了,待会儿穿上走一天!” 故行之喂果子的动作一僵。 洛甚眼睛蹭地亮了,赶紧咽下果肉:“要不然擦点粉?” 故行之:“……” 才躺几天呢,洛甚就有些腻了:“我想出去走走,正好行之陪我吧。” 他摩拳擦掌,刚想好了待会儿一定要搂着故行之出去的画面,接着就被故夫人无情打压:“皇上个子不够,搂着行之出去太引人注意了,不然你们都女装出去吧。” 姐妹出门,岂不正好? 两人脸都一皱。 “顺便呐,出去想个好名再回来,要是想不到,明天继续。”故夫人用眼神各点了两人一眼,然后就抱着崽起身走了。 洛甚见人出去,有些悲伤:“行之,你这么大了,怎么连个名都不会起?” 故行之:“……” 半个时辰后,两人都被赶了出来。 洛甚紧了紧暖袍,扭头看向故行之。 他身材高挑,寻常的裙装不适合他,因此故夫人选的是黑白交织的劲装,配上一头长发,淡施粉黛,倒有些英姿飒爽的气态。 肩上又搭了保暖的斗篷,遮掩了大部分容易暴露的特征,还削薄了眉峰边缘,乍一看也不显违和。 洛甚本以为能瞧个笑话,这么一瞧,那心思又浮开:“朕突然觉得,不如就娶女装的你好了?” 到时候还能堵住众大臣的嘴,省得他们碎碎念念,要洛甚选秀娶妃。 故行之闻言,眼神一暗。 洛甚见他有点不高兴,不明就里,问道:“你不喜欢?那……” “你不是说,要娶我作男妃?” 男的就是男的,伪装成女人进宫,早晚会被发现,届时便说不清楚了。 只要和洛甚在一起,他怎么都行,只是这么进宫,虽然保住了他的颜面,却也叫两人的感情,像偷偷摸摸,永远上不得台面。 他知道,洛甚更不想受这个委屈,只是担心自己不愿意。 洛甚闻言一愣,眼神微动,有些迟疑:“但……男妃说出去不太好听。” 辅佐大臣,如此高位,坐着的人却是皇上后宫宠妃,总会引人非议。 故行之笑了:“你让爹去盯着地方实施新令,从百姓打起基础,不就是为了让男子之好不再受到阻碍,不再受嫌?” 明明做了这么多,还有什么好怕的? 洛甚一愣,忍不住笑了:“你不怕,我有什么好怕的?” 他凑近了故行之,像是赌气:“等朕回去,第一件事就是纳了你!” 话还没说完,一只手便从他的暖袍里搂住了他的腰,故意地捏了捏:“臣,静候佳音。” 两名女子当街搂搂抱抱,行为亲密,叫旁边的路人都傻了眼。 他们呆滞了片刻,接着反应过来两人压根不在意旁人目光,便很快习惯,甚至在旁边茶楼坐下,甚觉养眼地围观。 只可惜没见到两人接吻,就被一人打断。 “洛公——洛姑娘!”长心刹住了嘴,硬生生把最后两个字改成了姑娘,她紧盯着洛甚的眉眼,见人脸色红润,状态正常,也没缺斤少肉,这才松了口气,“洛姑娘最近胖了不少!” 洛甚一哽,低喊道:“长心!” 长心不明其意,刚想说洛甚怎么在外找了个姑娘,是不是已经抛弃故行之了,接着对上故行之的眼睛,愣了愣。 “故……”长心瞬间按剑,“好啊你故行之,带坏我家姑娘!” 她还没出剑,就被故行之一把摁回去:“别乱想,我们在受罚。” “啊?” 长心茫然看向洛甚,却见洛甚点点头,一脸无奈:“娘叫我出来和他想孩子的名字。” 他俩在这街上逛了几圈,也压根没想出来,旁边围观的人都加了三层了,再继续下去,可能整个城的人都来看他们了。 洛甚很尴尬。 长心很激动:“你喊她娘?” 洛甚脸微微红,然后点点头:“再过一个月,等我回宫去,便要下聘了。” 到时候趁着大臣们都在怀疑人生之际,他就速速把孩子安排了! 长心闻言,眼睛又蹭蹭亮了。 “长心,以后——” 洛甚还没说完,胳膊突然被人按住,长心骄傲地扬起嘴角,冲他一挑眉,期待道:“皇上,叫个阿姐来听听?” “……” 洛甚还没开口,长心扭头去看故行之。 虽然嫌弃,但这好歹是自己的弟弟,她勉为其难:“你勉强也可以叫我阿姐。” 故行之:“……” 平白无故多了个姐。 等回到宅中,长心激动未褪,拉着那崽子也喊:“你以后可以叫我师傅。” 洛甚一听,奇怪问:“怎么要当师傅?” “我师傅说了,这《暗卫速成一百零八招》不可失传不可断后,且不能随便瞎传,所以传给小皇子是最好的选择!” 她满足地笑起来,把怀里一本书塞到婴儿床上:“乖乖,等你长大了,师傅就教你砍人!” 众人:“……” 这招可不兴教啊! 第74章 完结 和皇上像吧? 故将军和柳丞相人还在路上, 长心是提前回来的,说是柳丞相在发现所谓“皇帝”是柳况本人后,故将军就让她先回来保护洛甚。 不过有故行之在, 洛甚倒还安全,没遇到什么大事, 身体在这段时间的静心修养下, 也逐渐转好。 长心住进宅中,每日没有暗卫长盯她晨练, 早早起了又无所事事, 干脆去等崽崽醒。 崽崽大部分时间是待在洛甚屋里, 平时睡得多,醒的时间不定,常有半夜醒来哇哇大哭的事, 太打扰洛甚休息。 每当崽崽发出点什么动静,下一秒便是要哭, 洛甚眉头一皱挣扎着要醒,故行之就先他一步抱起崽崽。 大抵是故行之身上给他一种安全感,崽崽被故行之一抱, 便没了哭意, 乖乖睁着大眼睛瞧人。 故行之被这么一盯,有些无可奈何,认命地把人哄睡, 放回床里。 好在崽崽睡意来得快,不多时便睡着了, 故行之回到床上时,被子还有些余热。 他小心翼翼入被,将洛甚搂进怀中。 某人翻了个身, 脑袋拱在他的脖颈处,忍不住蹭了蹭。 故行之问道:“醒了?” “嗯……”洛甚惺忪着眼,眼神失焦了好片刻,才看清故行之的锁骨,他伸手过去,大概是念着有孩子在,故行之不敢对他动手动脚,便胆大起来。 “故大人这一年真辛苦,这都累瘦了。” 故行之捏着他的腰,心道你不瘦就行。 接着却又听洛甚道:“想来朝事都处理好了,朕要怎么赏你呢?” 故行之微蹙起眉:“奏折堆积如山,你该不会想我替你全批了吧?” 洛甚眨着眼睛,假装不知情:“我哪有,我只是问问。不过你总不会真留那么多给我吧?” 他声音有些虚,本来是想着都腾出这么久时间了,国事堆积那么多,故行之总会看不下帮忙处理了。 故行之也确实是有在帮忙,只是他处理的都是些紧急不可耽误的正事,一些可以暂放的,他根本没动。 “皇上不想处理?”故行之抿着唇,似乎是有些不高兴。 洛甚本要点头,见他不愿意,默默又把头正回来:“朕再回去还要一个月呢,你不帮忙,真要见朕累死在那吗?” 故行之说:“我可以帮忙,不过奏折还是你来批。” 洛甚不愿意:“朕给你权力你就可以批!” 故行之道:“我批太多容易引人非议。” 他毕竟是个臣子,不是皇帝,代理朝政,批一些紧急事就算了,要全都处理,就太容易引人怀疑。 但洛甚本就不太想当这皇帝,还因为这身份受了这么多苦,全推给洛甚,他也于心不忍。 这几日故行之也在思考可行的办法,这会儿突然灵光一闪,他正要开口,肩膀却被人把住,连带着整个人被按在下面。 故行之抬眸,撞进洛甚的眼中,两人视线交汇,他见洛甚磨了磨牙,跨坐在他小腹上,霸道地仰起下巴:“朕说你可以就可以,你把奏折取来,先批着不发,等时间到了,朕假装受伤,和他们说是朕盯着你代批就行!” 他自以为办法极好,又怕故行之想出什么反驳的话,说完就捂住了故行之的嘴:“你只许同意,听到了没!” 故行之无奈失笑,点点头。 洛甚见人笑了,便松开手,刚要起身,手腕就被他抓回去,连带着整个人都被带过去趴到他身上。 洛甚有一瞬的惊慌,尤其是感觉到那只熟悉的手探了过来。 低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那皇上,是不是该犒劳臣?” 他已经忙了一年了。 洛甚刚开始就抱着需要献身的想法来的,但他有法宝:“崽崽还在呢。” 他还可以拖! 拖到白天故行之进宫,他就跑出去玩,故行之把奏折搬回来,也要求不到他陪着看奏折了。 洛甚假装舍不得:“崽崽觉浅。” 故行之目光扫了崽崽一眼,又看了眼门外,然后笑了。 洛甚被这笑得不明所以,但紧接着就感觉整个人天旋地转,竟是被抱起来,他有些惊慌地抱住故行之脖子,接着身上被胡乱披了个暖袍,往门外走去。 “你,你去哪?”洛甚试图挣扎。 “正好去算算帐。”故行之道,“你当初说的。” 洛甚恍惚想起来,之前在长青宅里时,确实应允过故行之,他寻思着那时做过一次,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又有些担心:“事情大不大?” “不大。”故行之安慰道,“都是些小事情。” “那就好。”洛甚心里松了松,不是什么大事就好,他感觉他的屁股保住了。 “皇上怕了?”故行之边走边问,他要去的地方是客房,那里他也安排了暖和的被褥烧了地龙,屋里还有银丝碳,保证绝对的温暖。 打开门的瞬间,洛甚就感觉周身燥了几分:“怎么会?朕是那样的人吗?小事而已,干脆就一起来吧!不过行之……” 他眨眨眼睛,还在讨好处:“做完了,可要帮朕努力做事。” “好。”故行之关上门,将人放到榻上,一只手勾下床帘,微微一笑,“绝对做完。” “对了,你能给我看看你记了些什么吗?”洛甚心里还是有点慌,他要来小本本时心里还想着一两张,结果当故行之拿来四张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傻眼了。 他拿着纸,粗粗一看,手都在抖。 如故行之所说,上面记载的都是些小事,到不了用屁股还债的程度,但…… 洛甚还债还得浑身泄力,整个人似升云霄,又坠深渊,他手指轻颤,那四页纸哗啦掉到地上,被溅上几滴清液,又随着风飘开。 不消片刻,他便狼狈至极,偏是故行之依旧衣冠楚楚,衣服上连半点皱褶都无,强烈的对比叫洛甚瞳仁一缩,被刺激得浑身弓起。 他半张脸埋进被子里,眼角憋得通红,眼泪似掉未掉,直到光线破开云霄,砸在窗上,他被阳光刺得眼睛生疼,哭着抱紧了人。 窗口雪霜消融,露出冰层里那一朵青嫩的草芽。 直直接着暖和的光线,叫嫩草身上雪冰汩汩融着水。 片刻后,又有雪淅淅沥沥落下,平铺上薄薄雪粒。 屋内声音渐停,洛甚累得浑身都动弹不得。 某人满足完,正耐心给他揉腰。 洛甚长了些肉,腰际软软的,握上去正舒服,他多捏了两把,被洛甚恼着推开:“快去上朝!” 故行之喉咙滚了滚:“皇上不舒服,不如今日请假。” 洛甚一听,赶紧把被子往自己身上搂:“不,朕挺舒服的。” “真的?” 洛甚用力点点头,他何止舒服,简直要上天,他从没受过这种刺激,他迷迷糊糊那阵甚至还在怀疑皇宫里是不是藏着什么奇特的本子,叫故行之学到这么多。 等他回朝了,一定要把书阁全都清查一遍! 洛甚裹着被子,意识渐浅,迷迷糊糊便睡着了。 故行之等人睡了,才连着被子一同把人抱回屋里,一切都安顿好了,又把崽崽交给故夫人照顾,这才去上朝。 不消几个时辰,便带着几箱奏折回来,抱起刚刚睡醒的洛甚去漱口吃饭,等人吃完,便直接抱去了书房。 大概半个多月后,故将军带着柳丞相回朝,洛甚和柳况换回身份,终于回到皇宫。 当然,连带着一同进去的,还有故家众人。 上朝当日,众人瞧着洛甚生龙活虎,忍不住多看了他的肚子两眼,这才赶紧请命,叫洛甚处置长青。 洛甚满脸严肃,看了大理寺斩首的判决,沉声应了。 接着是洛铭,念及血亲,依旧保留着王爷之名,不过实权皆收,不得回京。 连带着他府上数口人,以及那个护卫,一齐离开。 其余人大错小过,一一判之。 这部分判处没有涉及到大臣,一来是一个月前已经被故行之敲打过,那些没用的蛀虫早被清理,剩下的还有利用的价值。 其中最为严重的柳丞相,在去找柳况之后,直接成了鹌鹑,不敢再有逆心。 洛甚一一宣完,见众大臣都安静如鸡,没有反驳,他松了口气,问道:“各位爱卿还有何事启奏?” 他本是等着大家说无事后,再抛出自己要选男妃一事。 结果没等他说完,便有一大臣站出来,横瞪了眼故行之,问道:“听闻故大人心悦皇上,皇上,您可知此事?” 洛甚一愣,问:“爱卿何知?” “那日平王将我等召集到他宅中,我们亲耳听到故大人承认的。” 故行之便站出来,坦然自若地应了:“臣确实对皇上倾心。” 洛甚忍不住笑,轻勾了下唇。 众大臣一见,这可不得了,赶紧上前:“皇上,这不可啊!” 洛甚的笑容淡了下去,问道:“有何不可?” 他明明把新令宣了,立即执行。 其中一大臣道:“容臣冒犯多嘴,请问皇上是真心喜欢故大人的,还是因为故大人合适的?” 洛甚脸色微红,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既然问了,他当然没有不答的道理:“是喜欢。” 他道:“朕想娶……” 话没说完,底下大臣就情绪激动道:“皇上,他不是个良人啊!臣上个月还刚见他在路上强吻一姑娘!他还会强吻呐!” 洛甚惊了,他扭头看向故行之,故行之也感觉莫名其妙的:“我何时强吻姑娘了?” “你还狡辩?”另一个大臣站出来,“就那日逮捕平王那天,你路边巷子强吻了姑娘,你还敢说没有?” 那大臣转头看向故将军:“你快管管你儿子!” 故将军:“……” 他抬眸看向洛甚,见洛甚先是一愣,继而像是想起什么黑历史一样,表情微妙,顿时什么都懂了。 他道:“吾儿一直倾心皇上,想来是误会,若是皇上有疑,私下可行解释,两人的感情之事,就没必要拿到朝堂里说了。” 那大臣瞪了故将军一眼,心想果然是一家人,一点都不铁面无私,接着去看洛甚。 洛甚也尴尬地扯了扯唇角:“朕……也信他。” 众大臣:“……” 他们用一种自家种的白菜要被猪拱的眼神,默默看了洛甚两眼。 “皇上,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洛甚脸都要抽了,他点点头:“不考虑,除他以外,我都不想要。” 故行之立刻跪下来:“臣除了皇上,也不会有其他人。” 众人深吸了口气,难道他们那天看到的是假的? 他们面面相觑,心里后悔,早知道那天就直接上前拉开两人,好让他们看清楚到底是不是故行之本人。 不过…… “我记得那天看到的那姑娘是个孕妇,肚子已经很大了,故大人再怎么,也不会强吻一个孕妇吧?” “是哦是哦。” 众大臣被这一句问题说的有点动摇。 但总归有几个坚持的,刚上更为坚持的洛甚,最后退了半步:“若是皇上坚持,臣等也不好再阻挠,但皇上,与故大人结亲,应该是娶妃才是。” 他瞪向故行之,心道,故行之心高气盛,若是要屈身嫁人,定然不爽,他不爽,就会怒,皇上也会不高兴,这婚事就黄了! 谁曾晓,正好合了洛甚的心意。 洛甚表情微动,有些迷茫。 他是皇上,即使没让这大臣们发现这种事,怎么说也是他娶故行之。 那么,众大臣到底怎么认为,故行之答应和洛甚成亲,不是准备嫁进皇宫的? 难道他们觉得洛甚要嫁进故家? 故行之怕人反应过来,出声应:“谢皇上。” 故将军也跟着跪下来:“谢主隆恩!” 其余大臣见状,纷纷跟着下跪。 他们感觉好像哪有不对,又好像哪哪都对,总之众脸迷茫,一直迷茫到婚事敲定,消息传出去,已经改无可改。 这才惊觉自己中了故行之的诡计! 但这时候的大臣们,还觉得自己还能周旋。 他们周啊周,旋啊旋,说故行之是男人,不能为后,但洛甚说,后宫就他一个人,当不当都一样。 大臣们便改口,说后宫不得干政,故行之得回后宫去,不得和他们上朝。 这一举没两天,某次下朝,他们却见故行之怀里抱着个崽,站在门口接洛甚下朝。 那崽被故夫人逗得科科笑,小手在空中舞呀舞,见到从屋里走出来的人,每个都想去抓一抓。 众大臣心中正好奇,有个胆大的上前要问这是谁家的,结果一走近就看到那双和洛甚几无差别的眼睛,便是愣了。 不久,洛甚从里面出来,故行之迎上去,他自然而然接过崽崽,被崽崽凑到脸上亲了一口,众人的表情瞬间碎了。 “如果不出意外……已经出意外了。” “别告诉我他是……” “所以,这孩子……” 众人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 这时,故大人悄摸摸走到他们身后,面无表情问:“我家崽好看吧?” 众人:“……” “那眼睛,和皇上的像吧?” 众人:“……” “那嘴巴,和行之无差呢。” 众人:“……” “你们不觉得可爱?” 众人:“……” 故将军疑惑:“这么可爱,你们不喜欢?” 众人:“……” 故将军难过了,没人告诉他,他的同僚都不长眼睛,这么可爱的崽,居然还不喜欢! 他气呼呼扭头就走。 只剩下一干大臣在风中凌乱,皆以为自己保住了一条小命,没回答这种送命题,才没被故将军暗杀。 之后数日,每次下朝,他们都能在门口看到故行之和他们的崽崽在等洛甚,人一出来,必定是其乐融融卿卿我我,可可爱爱的奶团子时不时还冲他们笑一下,或是伸手要来爪,小爪子张啊张的。 他们一边心软得要化,一边感觉自己脑袋要掉。 于是隔天就急忙上书,请故行之回朝。 得到消息的故行之:“?” 崽:“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