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敌国来的小可怜 作者:丁香小雪 文案: 非正经宫斗。 唐沁此刻正坐在一辆马车内前往东月国为质,所有人都称呼她为‘三皇子’,可她喵的是个女的。 敌国众人:此人面白孱弱,男生女相,不学无术,我们尽管欺她,辱她,让她跪下叫爸爸! 弱小可怜的伪*小白兔唐沁抱紧马甲瑟瑟发抖。 然后:骂她的人——死了! 害她的人——死透了!! 想要她命的人——死透透了!!! 敌国众人:不慌稳住,一定是巧合。 机关大佬*唐露出獠牙后:他们太子不是太子了,他们的国亡了....... 唐沁:太子哥哥太可怜了,瞧瞧都被你们折磨出人格分裂了,敢动他,拔剑吧! 敌国太子:小白兔掉进了狼窝,敢动她,找虐吧! 被迫承受双重虐待的敌国众人:演,接着演,国都亡了,还要怎么样? 唐沁&敌国太子:跪下叫——爸爸!!!! 痛哭流涕悔不当初的众人:爸——爸 PS:女主是个机关大佬,前期扮猪吃老虎,后期发飙。男主是个民间奥斯卡,演技超群。 排雷:全文架空,作者虚构。所有机关术参考《鲁班》。《墨家机关术》 一句话简介:双向虐渣,用力摩擦! 立意:用一技之长改变命运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女扮男装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唐沁,洛云辞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王城 开场就刺激 城门高耸,城门顶上雕刻着几个遒劲有力的大字——东都城。 这东都城是东月国王城,城内一派热闹,宽阔的街道上熙熙攘攘,吆喝笑闹声不觉于耳。 街道的两边店肆林立,进出来往的行人多得像是过节,一辆华贵的马车自东城门而入,四角坠着西唐特有的风铃铛,随着马车的前行发出清脆的声响。 马车里车帘被掀开,一个十几岁扎在双髻小丫头从里头探出脑袋,杏眼的眼滴溜溜的四处打量,最后目光定在当街表演杂耍的戏班子身上。 她手还撩着帘子,却转头朝着马车里面道:“主子,您快瞧,那里有吞剑的,好长好长的一把剑,他直接吞下去了。”她兴奋的叫嚷了半天都没人理。 挑着帘子的手放下来,噘嘴看向马车里的主子,主子又在捧着一块破木头雕雕刻刻了。 “主子!您怎么又在雕这木头了?快瞧瞧外头,东月王城好热闹呀。”小丫头倒是丝毫没有身在异国他乡的不适应。 马车里的唐沁手下没停,不紧不慢的回道:“吞剑有什么好看的,改明儿你主子也表演个给你看看。”不就是在剑上弄了个可以伸缩的机关嘛。 小丫头嘴巴张成了圆形,惊奇的看着自己主子:“主子莫不是在同奴婢开玩笑,那么长的剑?”她伸手用力的比划,夸张的拉得老长。 唐沁呵笑出声,拿着手上雕好的木头端详片刻,嗯,边角处好像还差一点。 唐果好奇的看着她手上的事物,那东西四四方方的,每面都分成九个小块,拿在手中还能灵活的转动。 上回问,主子说她在做‘魔方’,虽不明白这‘魔方’为何物,听着主子的描述倒是挺好玩。 “主子,都到东都王城了,很快就要面见东月陛下,您一点都不紧张吗?”从西唐出发,主子就整日拿着木头敲敲打打,琢磨雕刻的,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工具。 “有什么好担心的,母妃不是说她会想办法接我们回去吗?”现在的她对哪里都陌生的紧,在哪里待都是一样。 两个月前,唐沁醒来的时候就在这辆马车里了,所有的人都称呼她为‘三皇子’,她有些懵,是吓懵的,还以为自己变成男的了。 亲自确认还是个女的后才松了口气,在日后的相处过程中才从贴身小丫头口中得知,她从小就被当作皇子养大,西唐宫中只有她母妃和这个小丫头知道。 唐沁简单的梳理得到的讯息——她是西唐三皇子,母妃是西唐最得宠的郦美人,为了争宠将她当皇子养大。 天下三分,他们西唐原本是最强大的,可惜自先皇以后就日渐式微,原本最弱小的东月国反而强盛起来,三年前取代西唐霸主地位,打得西唐和北荣国俯首称臣,承诺年年进贡,为了表示诚意两国都送了公主去和亲。 收了银子又收了女人的东月陛下还不是很满意,为了显示东月国霸主威风,直接下天子诏让两国送一名得宠的皇子进宫交流交流文化。 交流文化——说得好听,不就是到这边做质子嘛。 听说临行前她母妃抱着她哭,后悔将她当作皇子养了,不然也轮不到她去,末了又将她那大皇兄骂了个狗血淋头。 她的贴身婢女唐果说,大皇子就是仗着刑贵妃势大,逼迫陛下将主子送过来,不然以娘娘得宠的情形,哪里用得着送主子过来。 西唐那边一总结——就是当今陛下懦弱无用,虽是宠爱郦美人,可奈何不了娘家势大的刑贵妃,只能含泪将她这个最宠爱的‘三皇子’送到东月国。 她那母妃听描述也是个狠人,唐果说:“娘娘发誓一定会当上西唐的皇后接主子回去的。” 她的母妃是个有头脑,有脸蛋野心的美人,的那她到底是想当皇后还是想接自己回去? 唐沁不想考虑这些,没准她待在东月更好,至少不会有太多的人认得她。 马车轱辘辘的行走在拥挤的街道上,街道上传来一阵高过一阵的哄闹声,动静大到唐沁不注意都难,她放下手中的东西,挑开车帘子往外瞧。 也是她瞧得不是时候,数块瓦片从天而降,直直的朝着她面门砸来。唐沁瞳孔猛然放大,赶紧将车帘子关上,瓦片砸在车帘子上啪啦一声,几片碎青瓦落进了马车内。 唐果吓得叫了一声,眼睛瞪得咻圆,盯着那砸落在脚边的碎瓦。 “贴紧内壁抓着别动。”唐沁冷静的吩咐。 俩人贴着马车壁没动,车顶上还在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原本稳步前行的马车开始踉跄起来,马焦躁不安的嘶鸣。 唐沁这身子原本就孱弱细瘦,经不住剧烈的颠簸,抓着车壁的手都被勒得青白,摇晃中她朝着外头大声询问:“唐乔,怎么回事?” “主子,好像是官兵在追捕逃犯。”唐乔冷冰冰的声音传了进来。 是什么样的逃犯,在东都王城当街追,还闹得这样厉害。 哐当! 巨大的声响使得唐沁眼前一黑,等回过神,马车顶被直接被砸得稀巴烂,她和唐果抓着车壁看着空空的车顶,这也太倒霉了吧,砸瓦片也就算了,这次砸下一个活生生的人就有些过分了! 怎么就偏偏砸在了她们车上,若不是坐得靠边,非得被他砸死不可。 砸在俩人脚边的人呻,吟出声,素布衣裳上有几处血痕,哇得吐出一口血,那血直接朝着唐沁鞋面而来,唐果哪里见过这架势,尖叫连连,声音又细又尖,简直要将人耳膜都刺破。 唐沁下意识的收脚,动作麻利异常,那血溅在了她鞋尖一寸处,吐血的男子微微诧异,凌厉的眼眸射向她。 只是匆匆一撇,但容貌实属难得,眉眼锋利,鼻梁高挺,一张俊秀苍白的脸隐在凌乱乌黑的发丝之下,嘴角还挂着血丝。 “巫临,你跑不掉了!”洪亮自信的声音从马车外传了过来。 马车外突然打了起来,紧接着又是哐当一声,马车的四壁突然直接散开了朝着四周飞射而下,马车里的唐果整个身子都往车下坠,这么乱要是掉下去不被马踩死也得被人踩死。 唐沁赶紧伸手去扯,马还在不安的扬蹄嘶鸣,那摔在马车里的男子看了一下情形直接翻身而起,扯动缰绳用力驱赶马车。 “驾.....抓紧了!” 他这是在提醒她们吗?谁要他假好心。 马嘶鸣一声就往前冲,猛然的加速让她身子往后背去,她一手抓着唐果一手胡乱抓住眼前的男子,惊慌中唐乔还在与人缠斗。 “唐乔!” 唐乔好似没听到,手上的鞭子刚劲迅猛,依旧与人打斗。 马儿吃痛,在繁华的东都城一路狂奔,来不及躲闪的人,已经两头的商贩被撞得七零八落,后头听到有人惊呼:“快追,马车上是西唐的三皇子。” 等冲出包围圈,那受伤的男估计被她扯着勒到脖颈了,呼啸的风声中传来他的大吼声:“能松松手吗?” 松手是不可能的,一松手她和唐果都得摔下去,她现在是巴不得直接勒死这人算了。 扯着他衣袖的手故意又用力了几分,那男子被扯得后仰,直接爆了粗口,一剑将马车与马之间的绳索斩断,整个人一跃而上,不管不顾的冲上屋顶。 用力之下,整件外衣刺啦一声被扯碎了,他暗骂了一声,没有丝毫犹豫的跑了。 马车残骸由于惯性滑行了一段距离,直接撞上左手边一个面摊,整个停了下来。 被这变故吓得脸色惨白的唐沁坐在上头心惊胆战,才长长出了口气,被颠得七荤八素的唐果动了一下。 马车吱嘎一声。 “别动!” “啊!”唐果还没反应过来,啪嗒,马车侧翻了,俩人直接扑倒在地。面瘫里滚烫的开水朝着这边倾倒下来。 不会吧,刚到东月就毁容! 唐沁瘦弱的身子此刻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拉着唐果就地一滚,还冒着热气的开水恰巧就泼在了她们方才跌落的地方。 送她过来的西唐车将军急忙带着人追过来:“三皇子!” 唐沁试着动了一下,脚好像崴了,怎么这么倒霉,天降横祸啊,这是这两个月最刺激的一天了,这预兆不怎么好,才到东都城就这般刺激,往后不会有更刺激的再等自己吧。 “三皇子!”唐乔很快也赶了过来,跟在她后头的还有一大群东月人,看那架势就是刚刚追逃犯的人了。 那打头的看面容是个少年,身子却很壮实,他看也没有看跌倒在地下的唐沁一眼,抬头指着唐乔道:“将这女子带走。” 一身暗红色衣裳被勾破了两处,唐乔立在那没动手任由着他们拿住,被搀扶起来的唐沁眉头微蹙了蹙。 “远来是客,这位直接将我贴身婢女带走不合适吧?”可能是年纪小的缘故,她的嗓音还带着点孩童的稚气。 那少年估计是嚣张惯了,没料到有人会忤逆他,抬眼打量唐沁,眼中满是不屑:“你就是西唐的三皇子,怎么像个小鸡仔似的。”他这话一出,身后的侍卫就是一阵哄笑,明目张胆的打量起唐沁。 第2章 住处 唐乔的目的 唐沁这俱身子才十一,因为早产的缘故确实有些柔弱,在这高大壮实的少年面前说是小鸡仔也不为过。 东月国的人在笑,西唐人脸色却很难看,嘲笑他们三皇子无意于是在侮辱他们西唐国。 被嘲笑的当事人唐沁一点也不恼,她不主动找事,不太表怕事,盯着对面一字一句道:“还请放了我婢女。” 她人虽瘦小,一双眸子却漆黑精亮,这样冷不丁盯着人看的时倒是有几分渗人。 “你这婢女方才放走的可是夜闯皇宫的刺客,我自然要拿她问罪。” 唐沁快速分析一下当前的形式,西唐国弱,初来就碰上这么一个硬茬,在人家的地盘又打不过,这要怎么搞? “方才是有人突然冲撞三皇子,奴婢才动手的。”唐乔即便被抓着也是不卑不亢,声音依旧冰冷没有什么起伏。 “那方才你怎么一味的拦着我,不去救你主子?”说到这他像是才反应过来,看着唐乔的目光渐渐不善起来。 这女子着实可疑的紧,莫不是巫家余孽? 别说他觉得可疑,这一路唐沁也觉察到了,唐乔性子冷清,平日只称呼她三皇子,眼神疏离淡漠,仿佛从未将她看在眼里。 唐果说这唐乔是郦美人从宫外聘请来的武林高手,会跟着她待在东月皇宫内,负责她的安全。 似唐乔这般冷清的性子怎么会为钱财所累,千里迢迢跑到异国皇宫保护她,怕不是给了座金山吧。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那少年冷哼:“带走。” 唐沁突然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匕首卡在自己脖子上:“谁敢,今日若是带走我婢女我就死在这。” 那少年很是不屑,只有弱者才会用死来威胁人,更何况她那条命在他眼中一文不值。 “你威胁我?” “是你们东月国在威胁我,我是西唐的三皇子,今日要是死了,就是被你们逼死的,口口声声说是抓刺客,不就是想找借口为难我,给我们西唐难看吗?西唐虽是臣服于东月,可你们也不能如此轻贱羞辱。” 她身量小,眼神倔强,手抖也不抖,嗓音虽是稚嫩,可话却铿锵有力远远的传了出去,东都城看热闹的百姓开始指指点点。 “你放屁。”少年一急,脏话就出来了。 “大皇子,措辞。”身边的手下下意识的提醒,当今陛下很重礼仪,不喜脏话的。 这西唐‘三皇子’委实太过狡猾,明明在说刺客的事,却叫她扯到两国邦交,轻贱羞辱上去。 就算轻贱羞辱她,她也该受着。 可若是她摆在明面上说,又当街自杀,即便不死,西唐也是要来讨说法的。 听到身边人的称呼唐沁微愣,这人是东月大皇子?这就麻烦了。只是她带来的人绝对不能刚进东月王城就折在这。 “只问放是不放?”她在赌,这大皇子还敢这样让人死在东月。 “那你去死吧。”大皇子也在赌,他不信会有人不怕死,为了区区一介婢女轻贱自己的性命。 “主子!”唐果紧张的看着她手中锋利的匕首。 唐沁心思百转,这大皇子脾气倒是臭,居然不吃这套,难道真要见点血? 双方就这么僵持着,一时只见剑拔弩张。 东月国陛下派遣大鸿胪张诚令去迎接西唐三皇子,张诚令原本就想给西唐脸色瞧,故意来得迟,哪想到自己到了许久都没看到西唐三皇子,还是属下匆匆来报,才知道出了这等大事。 故意怠慢是一回事,若是人没接到,还让西唐皇子出了事,即便不是他的过错,也一定会被牵连的。 大鸿胪张令诚听着属下的禀报,连忙朝着事发之地赶。 “刀下留人,切莫冲动。”大鸿胪张诚令急匆匆的赶来,日头明明不是很烈,他额上却开始冒汗。 冲着唐沁温言劝诫:“三皇子莫要冲动,有话好好说,这事下官同大皇子好好说说。” “大皇子.....”张诚令面目本就慈善,笑着说话时气氛不自觉就缓了下来。 然而这大皇子拳头硬,话更硬。 “滚!有什么好说的。”不过是个战败国的皇子,大不了就再打一战。 “呃!”张诚令笑脸僵了僵,这大皇子好难搞。 “传陛下口谕,宣大皇子进宫晋见。”太监尖细的嗓音高高扬起。 大皇子眉头蹙紧,看向来人,来传话的是个陈公公身边的小豆子,他小心翼翼的凑过来。 “大皇子,现在就跟奴才走吧,陛下在清心殿等着呢。” “算你走运。”大皇子睨了唐沁一眼,示意手下将唐乔放了,跟着小豆子走了。 等大皇子的人全都撤走,张诚令抹着额头试了试虚汗,幸好陛下口谕及时,将这个大魔王弄走了。 “三皇子,下官东月国大鸿胪张诚令奉命前来迎接。” 奉命前来迎接,等他们都进了城才来? 即便是心知肚明,有些气也不能乱撒。唐沁收回手中的匕首,态度一反方才的强硬,仿若无事人般的微笑,她本就生得瘦小白嫩,这一笑,眉眼弯弯,看着倒是有几分软萌。 “我们的马车坏了,还请张大鸿胪另行安排才是。” 张诚令拱手:“那是自然,三皇子这边请。” 唐乔朝着她看了过来,见她一个眼神也没给自己,沉默半晌默不作声的跟了上去。 张诚令调了马车过来,重新请唐沁上车,唐果搀扶着她坐稳,才担忧的开口询问:“主子,你的脚严不严重,等到了住处奴婢给您揉揉。” “好啊。” 马车行了一刻钟就到了东月皇宫正门,按规矩皇宫内是不准乘车的,唐沁被请下马车,宫门外有掌事太监早早的等在那了。 “三皇子,张某就送到这了,这是宫内掌事的刘公公,您尽管跟着他去就是。” 这是要走去? “张大鸿胪,我这脚只怕不方便行走。”唐沁半边身子撑在唐果身上,拐着脚给张诚令看。 张诚令嘶了一声,心道也是,怎么就碰上这么麻烦的事,他求救的看向掌事刘公公。 刘公公瞄了一眼那脚,眼中有些不悦,捏着嗓子道:“也没有多少路的,三皇子且忍忍,很快便到了。” 唐果不能忍啊,这东月皇宫一看就很大,走进去,主子的腿还要不要了,她正要开口争辩,却被唐沁给拉住了。 “恐怕是忍不了,我这身子弱,单腿蹦跶不起来,若是公公让我走进去,我只能坐在这宫外等了。”她就不信了,这群人还能直接拖她进去。 刘公公眯着眼看着眼前白净细弱的西唐三皇子,半晌还是妥协下去:“罢了,小高子去让人弄个俩人抬的椅子过来,将三皇子抬进去。 等椅子抬了来,唐沁满意的坐了上去,带着唐乔和唐果跟着掌事刘公公进宫,西唐的其他人也要跟上,却被张诚令给拦住了。 “将军请留步,宫外设了宴,下官给各位接风洗尘。” 车将军有一瞬间的懵,不解道:“难道东月陛下不在宫中宴请我们?” “将军说笑了,陛下国事繁忙,特意交代下官一定好好招待西唐使臣,将军请。”他伸出的手正好挡住车将军的去路。 车将军和一众西唐人脸色都不好看起来,却偏偏一句话也憋不出来,谁让他们西唐吃了败仗,送银子,送公主,又送皇子为质,如今还受着这鸟气。 东月的陛下没有接见唐沁,就连西唐使臣也只是派大鸿胪一人接待,西唐人人心中都有些气,可偏偏没处撒,这东月未免太过目中无人,他们千里迢迢将人送来,连面都不露一个。 这委实太过打脸,打脸就打脸还能怎么办,只能忍者。 掌事太监将三人引到一处荒凉的宫殿外:“三皇子,到了,这玉锦宫就是您今后要居住的地方。” 唐沁抬头看了一眼,试探着问了一句:“东月陛下不用接见我吗?” 那掌事太监仿佛听了个天大的笑话,不阴不阳的说道:“就是东月皇子也不是想见陛下就能见的,三皇子还是好好待在这儿吧,陛下什么时候有空了说不定会见上一见。” 哦,那她就放心了,最好永远都不要有空。 眼前这处,说是宫殿委实抬举它了,富贵一些人家的院子看上去都比它大,比它气派。 宫门敞开着,院子里只有一颗孤零零的老槐树,一方石桌几个石凳,荒凉得连颗嫩草也无。 住人的屋子远远看过去老旧的紧,掌事的太监带着唐沁一一看了屋子,除了正殿,这院子也就四间屋子,桌椅板凳一看就是上了年份的,老得很。 “倒是干净。”唐沁看了一圈淡淡的说道。 唐果心里排腹,是呢,干净得一盆花,一个像样的摆件都没有。 唐果都替自己主子委屈了,这陛下不接见也就罢了,人接进了宫却安排在这么一个荒凉偏僻的地方,她们主子好歹是一国受宠的皇子,这也太埋汰人了。 “主子。”唐果委屈地揪了揪她的衣袖。 唐沁好笑,她都没觉得委屈怎么就把小丫头委屈上了,打量了一圈也没露出任何不满的神情,那掌事的太监又道:“三皇子还有什么吩咐吗?” 院子虽是荒凉了些,可屋子一看就是派人收拾过了。 “送些吃食过来吧。”其他都可不计较,这吃喝可是人生大事。 院墙之上有轻微的响动传来,朝着声音传过来的地方看去,一个小孩儿正探出脑袋好奇的盯着这边瞧,脸上肉嘟嘟的,眼睛咕噜咕噜的转动,见唐沁看他,吓得像是受惊的兔子,赶紧缩了回去。 第3章 装病 她最大的秘密 院子里其他的人自然也看到了,唐沁还没开口,掌事的太监就解释道:“隔壁住的是北荣国七皇子,前两日才刚到的。” 哦,明白了,像她一样被送到东月为质的倒霉蛋,看着还很小啊! 掌事太监走了不久,很快就有人将吃食送了过来,荤素都有倒是丰盛得紧。 唐沁招呼唐果过来吃,唐果连忙摆手:“主子还是您先吃吧,剩下的给奴婢就好了。” “这里就我们三个,还守什么破规矩,快坐下吧。” “那,奴婢就坐下了。”唐果端着碗局促的傻笑。 这俩人坐下,唐乔却没有动,一身暗红色衣裙黑色带子束着腰身,整张脸没什么表情。 “主子?”唐果疑惑的看着唐沁,这唐乔怎么了,就三个人她不吃饭吗? 唐沁并没有开口叫她,唐乔直直的看过来,顿了片刻才道:“今日谢谢三皇子。”嘴里说着谢可身子还是站得笔直。 “不必谢,只是今后做任何事前请先想想你主子我,毕竟我也是很惜命的。”她吃了口饭,又补充道:“对了,不管你什么身份,什么目的,受人之托忠人应该知道吧,现在你的目的就是保护我。” 唐乔点头,答应的事她会办到的。 “主子,我看您一点儿也不惜命,好好的都拿匕首往自己脖子上比划了,那匕首多锋利啊!” “闭嘴,吃饭。”往脖子上比划就真得砍自己啊,她又不傻。 唐乔低头默默的捧着碗吃饭,默默的听着对面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话,她委实有些看不懂这三皇子了,生在皇家却像是最普通人家养出来的孩子。 她脾气好,对身边的人态度温和,可又不是那种任人拿捏的软泥性子,平日里最稀罕的估计就是一堆破木头了。 这边欢欢乐乐的吃着饭,大皇子那边却有些不如意的。 大皇子到清心殿时,太监直接领着他进去了。 “父皇。”他先出声喊了一句,喊完才看到背对着他的太子。 “大皇兄!”东月的太子洛云辞年仅十三,一袭白衣衬得他皎皎如明月,他侧身面上笑意浅浅,让人如沐春风,又亲近,自然。 大皇子洛云赞只是浅浅的点头,朝着龙坐上的人俯首作揖:“父皇叫儿臣来有何事吗?” 东月轩承帝看他这儿子就来气:“没听见太子同你打招呼?” 大皇子这才不情愿的侧身回应太子:“太子。” “父皇不碍事,大皇兄性子豪爽,不拘小节,儿臣不在意的。” “哼,性子豪爽,朕看是莽撞,今日西唐三皇子进京,当街就闹得这样难看,还险些闹出人命,这性子若不改改,今后必定酿成大祸。” 大皇子不服,争辩道:“父皇,那西唐皇子的婢女故意阻扰儿臣抓刺客,儿臣怀疑那婢女和巫家余孽有关,抓去问一问有什么错,您不是对巫家余孽最为上心吗?” 这个儿子真是木鱼脑袋,一根筋,没有太子半点伶俐。 “即便那婢女和巫家有关,你也不能当街拿人,追个刺客闹出这么大动静,你好威风。” “父皇,那西唐本就臣服于我们,当街拿他们一个婢女怎么了,难道还要给西唐脸面不成。” 轩承帝恨铁不成钢,点拨道:“人在我们东月,你可以暗地里折腾,可是不能摆在明面上,也不能死了,残了,明白?” 轩承帝是马上皇帝,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凶煞之气甚重,大皇子见他恼了,也不敢再顶撞。 “明白。”他嘴上虽说明白,可轩承帝觉得这儿子不是很明白,怕他再闹出什么事,声音不自觉得放低了些。 “朕明日下旨让西唐的三皇子,北荣七皇子一起去朝阳殿读书,到时候悠着点,别闹得太过。” 大皇子眼眸微动,别太过就是可以过了,哼,父皇说的对,人在东月还怕跑了不成。 然而旨意还没下,轩承帝就听闻西唐三皇子病了,听说还病得挺严重,遣太医去看过,太医回来说,西唐三皇子水土不服,加之进城时受到惊吓,故而病倒。 人都病了,怎么可能再强行拉去读书。 太医开了药,嘱咐人好好休息:“三皇子近日要吃得清淡些,不要受凉,慢慢就好了。” 唐沁躺在床上用力咳嗽的两声,即便盖着被子也看得出委实瘦弱,巴掌大的小脸白净瘦削,一双出彩的眼睛叫泪水沁得雾蒙蒙的,看着很是可怜。 “小果,送送太医。”就连声音也是气若游丝。 唐果听到吩咐,立刻上前道:“太医,这边请。”太医点点头,心道这西唐三皇子也是可怜,一个人千里迢迢到东月为质,屋子住得比他还破,如今还病成这般模样,身边就两个丫头,一个还冷冰冰的。 “等三皇子吃完这些药,下官再来看看。”太医同情心泛滥。 唐果紧张了一瞬,舌头有些打结:“不,不,不必麻烦的。”开玩笑,她们主子又没真病。 太医以为这小婢女不好意思麻烦他,心里又道了一声可怜:“不妨事的,陛下吩咐的,姑娘不必客气。”说完转身告辞。 看着人走远后,唐果直接将门关上,快步跑了进去。 “主子,人走远了。” 唐沁长出了口气,一把掀开被子,下床将肚子上了热水袋子拿出来:“可热死我了,五月初的天气憋出一身汗也不容易。” 紧张过后,唐果就有些迷惑了。 “您为什么要装病啊?”装病还得喝药,要是被人发现了更惨,她挠挠额角,很是不解。 “初来乍到不得先摸清楚形势再出去活动吗?这几日你有空就打听打听宫里的情况。”装病多好啊,就可以安安心心的咸鱼躺了,她的原则是不想搞事,可事情也不要来搞她。 “今日清晨隔壁北荣来的七皇子去朝阳殿读书了,原本陛下的意思让您也得去的,这一病只怕得缓缓了。” “读书?读什么书?”她读的书已经够多了好吧,谁耐烦千里迢迢跑来敌国读书,让她好好待在宫中不好吗。 “陛下的旨意,说是让两国皇子好好学习东月文化。” 东月人哪来这么多好心,给敌国教导皇子,只怕去了得可劲的折腾,给东月的皇子当陪衬差不多。 “先病它个十天半个月再说吧,唐乔,有人靠近就提醒我。” 唐乔点头,面上依旧冰冷,走出去后站在院子里看着嫩绿叶子的树就不动了。 唐沁将手上的东西递给身旁的唐果,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小刀,又开始雕雕刻刻了。 唐果惊奇的盯着她的袖子,问道:“您东西到底在哪掏出来的?”小刀匕首,甚至见过主子掏出一把斧头,一个刨子。主子那小小的衣袖藏得下吗? “问这么多做什么?认真打听宫中的情况就行。” 这可是她最大的秘密,就是唐果也不能说的,在二十三世纪她是唐家机关术仅剩的传人了,在一次热武器与机关术的融合中不幸被炸死了。 作为一个机关大佬,这死得委实有些丢脸。 穿过来不久,就发现自己有随身空间,她查探过,里面存的是她现代用的那套制作机关术的工具,虽然有些匪夷所思,可她都穿越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哦,知道了。” 唐果抿唇看了眼全神贯注盯着自己手上东西的主子,无趣的往外走,出去的时候见唐乔依旧站在院子外头一动不动。 “唐乔,你看着主子,我出去一趟。”唐乔没出声,点头算是应了。 唐果:“.......”这两个人,一个就是木头,一个喜欢玩木头,绝了。 一个时辰后,唐果带着食盒回来了,进到院子唐乔依旧站在原来的地方一动没动。 唐果嘴角抽了抽:“唐乔,你不累吗?”地都被她踩出坑了,明明有石桌都不坐。 累是什么,唐乔不知道,小时候蹲马步一蹲就是一个晚上都没喊过累。 见她依旧冷冰冰的不言不语,唐果小声嘟囔了一句,提着食盒进了屋子。 进了屋子吓了一跳,主子手上拿着的是什么东西,嗡嗡的响,而她在干嘛!唐果眼睁睁的看着一条小圆木凳在主子手里拆骨分尸。 “主子,你这是在干嘛?”她连忙将食盒放下去抢救小圆木凳。 “哦,这不是缺木头吗,想着反正有四条凳子,一人一条还多出一条,正好拆了。” 她手上的电锯还在呼啦啦的响,见唐果好奇的盯着,连忙收了起来,唐果眼睛瞪得更大了,主子,主子往又往袖子里塞了!这到底是什么神奇的袖子。 虽然恨不得将主子衣裳扒下来用力抖抖,可还是忍住了,她拿着仅剩的两个凳脚看了又看,最后沮丧的又还给了主子。 “那您接着弄吧,两个凳脚也没什么用了。” 唐沁将东西接过放在一边,等着唐果将饭食摆好,正打算拿筷子才记起自己手脏。 她站起身要出去,唐果意识到主子要去洗手,连忙道:“主子坐着,奴婢去打水来。” “哦,好啊。” 唐果刚走到门口,院子里的唐乔快步走了进来,轻声道:“三皇子,有人来了。” 唐沁眉心微拧,这个时候谁会来? 第4章 郁非 小破孩别乱叫。 唐乔才说完,大院子外就传来砰砰的敲门声以及叫喊声,唐沁一点也不着急:“让她们好好敲一会吧。” 唐果打了水来她洗了手细细的擦干净,再慢悠悠的将外衣脱掉,往床榻上一躺。 漫不经心的道:“小果,将装了热水的壶拿过来。” 唐果赶忙将搁在一旁的热水壶递了过去,唐沁接过才发现不怎么热了,嫌弃的将东西拨到边上,整个人缩进被子。 宫门外的人估摸着敲累了,见里面丝毫没动静,耐不住直接将门撞开了,很快就有脚步声传来。 脚步声停在了房门口,敲门声便随着询问的声音响起:“三皇子,奴婢是惠妃娘娘派来的人,惠妃娘娘是西唐的公主,也就是您的表姐。” 唐沁一脸疑惑,西唐的公主?她的表姐? 唐果解释道:“是刑贵妃娘家侄女,三年前被皇上封了公主嫁过来的。” 这么一说唐沁就明白了,她的父皇体弱,生了五个孩子,各个都是皇子并没有什么公主,当然她这个‘假公主’除外。父皇的姊妹大多都出嫁了,要选公主来和亲自然就要从宗室中挑选了。 这刑贵妃倒是舍得,如花似玉的侄女送来敌国和亲,这东月的皇帝少说也有三十好几了吧。 刑贵妃向来与她母妃不对付,如今才到东月皇宫,她就差人前来是何用意? 唐沁朝着俩人使了个眼色,唐果连忙道:“请进。”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进来的是个中年嬷嬷身后还带着两个同唐果一般大的宫婢。 三人恭敬的朝着床榻上的人行了礼,中年嬷嬷才道:“奴婢是惠妃身边伺候的辛嬷嬷,方才敲了许久门都不见有人应,怕三皇子出了什么事,就自作主张进来了,还望三皇子见谅。” 唐果不高兴的道:“我们主子喝了药好不容易才睡着的,如今又被你们吵醒了。” 辛嬷嬷眉头蹙了起来,这三皇子身边的婢女好生没规矩,怎么随意插话。 再环顾屋子一圈,到处都是碎木头屑,连凳子都只剩两条腿在那,都无人收拾的吗? 躺在床上唐沁猛烈的咳了几声才气若游丝的道:“无碍,想必嬷嬷也是担心我才如此莽撞的,只是那门若是坏了,还请嬷嬷派人修一下才好。” 谁莽撞了!不是这个时候说什么门啊,她来这是有正事的。 辛嬷嬷压下心中的不快,回道:“那是自然,三皇子病着,惠妃娘娘心忧,特意命奴婢前来看望,顺道送两个宫婢过来给三皇子使唤。” 说着让身后的两个丫头到唐沁面前行礼:“阿碧,阿香,给三皇子请安。” “阿碧,阿香见过三皇子。”这两个丫头声音清脆,面容姣好,说是使唤的,看着也不像粗使的宫婢啊。 这惠妃肯定不安好心,唐果直接道:“玉锦宫不需要使唤的宫婢。”她们庙小,容不下那么多人。 辛嬷嬷在惠妃跟前很是得宠,被个小丫头三番两次的顶撞,火气很快就上来了。 喝道:“放肆,三皇子还没说话呢,哪有你这小婢女说话的份?”这般没规矩的丫头若是在娇兰殿早就被打死了。 “辛嬷嬷这是来送宫婢的,还是来教训我婢女的?”她看着气若游丝声音里却夹杂着一股子冷意。 辛嬷嬷丝毫不顾她冷下来的脸色,摆出一副长者的姿态,严肃道:“三皇子您身为西唐皇子,该有的威仪还是要有的好,自称‘我’也就罢了,如今叫一个小小的丫头骑在头上说话,这传出去,惠妃娘娘得多心疼啊。” “是啊,如今辛嬷嬷都能这般教训我了,异国他乡还不得夹起尾巴做人,惠妃娘娘心疼我,等我好了定要去惠妃娘娘那好好说道说道。” 辛嬷嬷咬牙,这三皇子倒是会顺杆爬,想着惠妃娘娘的交代,连忙给唐沁赔罪:“三皇子,奴婢没这个意思,只是怕您被人欺负了去。” 唐沁见好就收,语气又恢复一惯的柔软:“人就留下吧,替我谢谢惠妃娘娘。” 既然目的达到了,辛嬷嬷也不想多做停留,交代了两个宫婢几句就向唐沁告辞了。 才走到门口,又听到里头的人不紧不慢的来一句:“记得让人将门修修。”她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了出去,心道这三皇子怎么同惠妃说的不一样,惠妃娘娘明明说这三皇子体弱多病,性子软弱。 体弱多病倒是真的,这性子看着软却不见得弱,是个不好拿捏的。 两个留下的宫婢站在屋子里没动,唐沁幽幽的道:“还杵在这干嘛,出去站着,小乔将人带出去。” “是。”唐乔将人带了出去,让俩人好好的待在院子里,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什么也不让她们干,就让她们杵在院子里,起初二人还觉得这也挺好,晒晒太阳,吹吹风。 杵了片刻,胆大一些的阿碧就开始尝试着套唐乔的话,唐乔始终冷着一张脸,一动不动的陪她们站着,也不搭理人。 二人站得无趣了,刚移动步子,原本闭着眼的唐乔就睁开了眼,冷冷的瞟过来。 阿碧一愣,在她的注视下有些莫名的害怕,于是小声的道:“我们站累了,想坐过去休息一会。”她指了指唐乔身后的石桌。 “站着。”三皇子说站着就是站着。 “三皇子也没说一直站着啊!”她试图走过去,唐乔伸手拦,她用力推了推,唐乔不动。 阿碧恼了:“我们可是惠妃娘娘派来的,你不能这么对我们。” 然而她无论怎么说,总能被唐乔给拎着站起来,这人脑袋是个榆木疙瘩吧。 屋里的唐果简易的收拾了一下桌子,就将里头的吃食一一摆了出来,唐沁坐过来一看,瞬间就没有食欲了。 桌子上摆着两个小菜,一碗粥,外加一个点心,与昨日的比简直天差地别。 “怎么就这些?”。 “奴婢去了御膳房,御膳房的人说主子病着,只能吃这些。” 是只能吃这些,还是只能给这些,这些人倒是会见风使舵,只怕今后在这里的日子也不好过。 “给了银子没有?” “额,这个奴婢忘了。”下次试试,她今日在御膳房磨了挺久都没人理会她,是因为没给银子吗? “主子,你等等,奴婢再去御书房一趟吧!” 唐沁摇头:“不用,对了,你和唐乔的午膳呢?” “呀,奴婢也忘记了。”她光记得打听宫中的事了,拿了主子的午膳就回来了。 “看来奴婢还是得再去一趟。” “外头不是还有两个干嚎的吗,让她们去就好了。”方才惠妃送来的两个丫头估计被小乔折腾得够呛。 “主子,这惠妃娘娘送人来肯定没安好心的,这两个人留着只怕是个祸害,要不把人赶走吧。” 唐沁捧着碗轻笑:“脑袋倒是不笨,这两个人先留着使唤两日,不用赶,我会让人主动求着离开。”长者赐她拒了,那就是她的不是。 主子才夸了她不笨,可她又有些听不懂主子的话了。不明白就不明白吧,凡事听主子的就好。 还被迫杵在院子里的阿碧,阿香,听到唐果吩咐去提午膳顿时感动得快哭了。 这三皇子身边冷冷的婢女也太可怕了。 到了夜里睡得正香的唐沁被持续不断的呜呜哭声给惊醒了,屋子里一丝光亮也无,那声音听着明显是小孩子的,像是压在嗓子眼里哭出来的。 她翻了个身,蒙头打算继续睡,即便是隔着被子,那哭声还是隐隐的传过来,像是有苍蝇在耳朵边不断的嗡嗡嗡。 这是隔壁的小孩儿想家了,还是头一天去昭阳殿读书被欺负了,该不会躲在被子里咬着被角哭吧。 听声音,这小孩儿睡的屋子应当就与她屋子隔着一堵墙。 小孩儿想家,哭着哭着应该也就睡着了,唐沁自我安慰,哪想得到这小破孩哭了整整半个时辰还不罢休。 唐沁烦躁的爬起来,照着左侧的那堵墙用力捶了几下,屋子那头哭声滞了片刻,接着哭得好像更大声了。 这是没完没了是吧!她又伸出小拳头用力捶了几下,那头声音又停了下来,紧接着干嚎一声,重物坠地的声响起。 柔嫩带着颤意的哭腔隐隐的传了过来:“呜呜......金嬷嬷,有鬼,墙里面有鬼。” 紧接着就传来嬷嬷匆匆而来哄小孩子的声音,唐沁被折磨得快没脾气了,这北荣的皇子几岁了,不会以后天天这样哭鼻子吧。 话说这东月皇宫的屋子隔音效果都这么差,还是就她们的屋子隔音差,不行,明日得找小果换房间睡才成。 第二日她起得有些晚,唐果和唐乔都知道她的习惯,只要不是大事,任凭主子睡多晚都不要去叫她,否者她绝对能整死你。 唐沁一觉醒来就将昨日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吃完早膳后,就要开始研究自己的小玩意,唐果进来收拾碗筷顺便问了一句:“主子,那两个人怎么办?” 第5章 捅刀 深宫之中杀人可是重罪。 “什么怎么办,找活让她们干啊!”她手中拿着尺子开始照着木头比划。 “可大清早的地也扫了,桌子也擦了,实在没有什么好做的。” 唐沁停下手中的动作,秀气的眉眼微微蹙起,想了一下建议道:“要不你现在去内务府借两把花铲子来,让她们二人将院子里的地翻翻,反正院子那么荒凉,翻出来了好种些花草,铲子不要借大了,越小越好,让俩人慢慢干,唐乔在旁边监督。” “这个主意好,省得这俩人瞎打听。”这俩人无事就跑过来同她套近乎,问这问那的。 等唐果将花铲子借来之后,阿碧和阿香就被唐乔强压着蹲在院子里干了一天的活,不说手脚受不了,就是白皙的面皮都被晒得潮红,再这么干几天估计俩人得老上好几岁。 俩人哭也哭了,闹也闹了,这三皇子从不露面,而这唐乔简直就是个冷血的,唯一正常一点的唐果压根懒得看她们,宫里那些阴私的手段放在这玉锦宫根本没有丝毫用处。 唐沁一忙起来就忘记了时间,午膳还是唐果硬拉着她才肯吃,等到夜间睡在床上她才想起换房间的事,可人都睡了下来要再起来换那得多麻烦,算了还是睡吧。 只是一到半夜,那隐隐啜泣的哭声又响了起来,哭得人委实心烦,唐沁气得跳起来踹了两脚。 那边的哭声立刻就停止了,接着胆小怯懦童音又低低的响起:“我不怕的,金嬷嬷说我要勇敢,呜呜,我不害怕的,没有鬼的。” 唐沁都能想到这小破孩哭丧着小脸的表情了,那边很快又换了句话:“墙鬼你不要吓唬我,我不怕的,我没有做坏事,我不怕的.....”之后又是抽抽搭搭的细小的哭声。 唐墙鬼都快气笑了,这小破孩还挺逗的,她直接掏出锋利的金刚钻将那堵墙其中的一块砖头给卸了下来。 那头估计是听到了响声,哭声又大了起来,唐沁担心他又啪嗒啪嗒的跑了,压着声音喊道:“小破孩闭嘴。” 她凑过脑袋看了过去,那头燃着一截小小的蜡烛,昏黄的烛光照在纱帐之上,纱帐的角落缩着小小的一团,手里还揪着被角,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眼里映着烛火一跳一跳,泪花打着转儿强忍着没掉,看着可怜又可爱。 他才比较像半夜哭的小鬼吧,唐沁没好气的道:“小破孩,能不能不要每晚都哭,打扰到我睡觉了。” 唐沁可以看得见对面的人,可对面的人只能借着微弱的烛火看到她的一双眼睛。 小小的一团又往里缩了缩,抖着嗓子却是不敢再哭了:“墙鬼你不要吃我,我不哭就是了。” 耶,这小破孩怎么还墙鬼墙鬼的叫,她哪里像鬼了。 那小破孩又有些迷惑,嘟囔了句:“原来鬼也要睡觉的吗?” “鬼不仅睡觉,还喜欢吃小孩呢,再哭就把你吃掉。” “我,我不哭了。”小孩眼泪滴在嫩白的眼睑下方要落不落,眼睛憋得通红,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小孩还真是个奇怪的生物,尤其是那种奶萌奶萌,可爱到不行的,哭得她老母亲心都泛滥了。 算了,不同他计较了。 “我不吃你就是了,你睡吧,我帮你看着其他的鬼不让他们靠近。”还是哄哄这小孩吧,省得他又哭。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从来不骗人的。” “你真是个好鬼,比那些人都要好。” 他说的那些人是哪些人?唐沁将撬下来的砖块给放了回去,走回床边,那头听到动静焦急的叫了一声:“阿鬼,你去哪?” 唐沁都被叫得没脾气了:“阿鬼,怎么不干脆叫阿飘。” “哦,原来阿鬼你叫阿飘啊。” 唐沁没应,反过来问他:“小破孩,你叫什么?几岁了?”就当做做好事,陪他聊聊天吧。 “我叫郁非,七岁了,是北荣国七皇子。” 郁飞?这是想飞出皇宫吧,才七岁啊,这么小就被送来当质子了,这样看来比她还惨。 接着又听到对面的人絮絮叨叨的嘀咕道:“金嬷嬷带着我来的,父皇不喜欢我,大家都欺负我和母后,金嬷嬷让我要勇敢,可是我真的好害怕,东月人也好坏,他们都欺负我,我不想去读书.......” 唐沁有一句没有句的听着,听着听着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而那头的小孩还在嘀嘀咕咕的自说自话,可能是许久没有听到回答,他试探着叫了一声。 “阿飘,你还在吗?”没有人回答他,他说得累了,捏着被子躺了下去,闭着眼又道:“阿飘你睡着了吗?以后天天来陪我说话好不好。”金嬷嬷说有些话不能乱讲,多说多错,他只能找阿飘陪他说话了。 说了好大一会儿,他终于撑不住睡了过去,次日卯时金嬷嬷进去叫他的时候发现自家主子还在睡,甚至还打起了小呼噜。 心里奇怪,小主子自从来了东月皇宫就没有一天睡得安稳的,夜里要哄很久才肯睡,半夜还老是惊醒,卯时都是自己就起了,一看就是整夜没睡好,战战兢兢的,她既心疼又无可奈何。 有心想让他多睡一会儿,可奈何时辰不等人,再不起读书就要迟到,少不得要挨罚。 郁非迷迷糊糊的被唤醒,金嬷嬷边帮他穿衣裳,边嘱咐道:“小主子,在外头避着东月的皇子公主一些,这里不比咱北荣。”可转念一想,在北荣小主子和娘娘好像也没少被欺负。 “小主子多注意些就好。” “嗯,我知道的金嬷嬷。”他不会惹事的,反正这么多年都被欺负习惯了。 “金嬷嬷,隔壁西唐三皇子不去读书吗?” “听人说隔壁西唐的三皇子病了,这些我们不用管,好好的待在翠柳宫就是。”她还听说是进宫的时候被大皇子吓病了,这东月根本就是拿两国的皇子当个物件戏耍。 “我那日在墙头看见她们了,她们有三个人呢,我们只有两个人。”他伸出小手比划着。 “我们不也三个人吗?宫中派来陪小主子读书的小铃。” “那不一样的,她不是我们。”她是东月皇宫的人。 “小主子在宫中少跟人来往,人心难测。” 郁非听话的点头,突然想到昨晚的事,于是问道:“那跟鬼来往可以吗?” 金嬷嬷:“.......”小主子这小脑袋瓜里装的是什么,人怎么跟鬼来往,她敷衍的点头。 郁非嫩白的脸上头一次露出开心的笑容。 此后的每夜这小破孩哭是不哭了,一到半夜他就开始敲着墙面,压着嗓子喊:“阿飘,你在不在啊,阿飘。” 没人答应,他就能一直喊,唐沁每晚答应了几句就开始拿他话当催眠用了,还别说挺好用的。 如此过了几日,除了吃喝有些难受,其他的倒还好,要不院子里改种菜吧,还能吃呢,不行,种了菜又没锅,有锅她也不会做啊,唐果肯定也不会,唐乔那就更别指望了。 快六月的天,屋子里还是挺暖和的,唐沁拿着手上的‘魔方’开始来回的转动,屋子外有人影靠近,脚步声有些陌生,她警觉的抬头看去。 发现那人影有些鬼祟,弯腰贴在门边没动,她正要出声,屋子外就响起唐果的声音。 “你在这鬼鬼祟祟做什么?” 那人影直起身,支支吾吾的转移话题:“没,没有啊,我就是瞧瞧三皇子病好了没?”听声音是阿碧,她们来了好几日了,就没见三皇子出来过,也没机会靠近,她就想瞧瞧这三皇子每日关在房间里做什么,是不是真的病了。 “这里没你的事,以后不准靠近这。” 阿碧从原本的惊慌到不服气的反驳道:“我们是惠妃娘娘派来伺候三皇子的,为什么不能进去。” 唐果也不想和她掰扯,直接朝着院子里头喊:“唐乔!”唐乔刚回来,提着食盒塞到她手上,过来拉人,那人吓得赶紧道:“我走就是了,不用你动手。” 唐果哼了一声,提着食盒进了屋子,一进来嘴巴就管不住了:“主子,这两个人最近几日很不老实,干活偷懒也就算了,还老想着靠近您屋子,要奴婢说直接将人赶出去得了。” “地翻得怎么样了?”唐沁问她。 “啊,地?那小铲子能干什么,没翻多少。” 没翻多少啊,还想着翻完了就能将人弄走呢,那就让她们再留几日吧,可隔天清晨这阿碧直接摸到了唐沁床边。 唐沁一睁开眼吓了一跳,心说这人怎么进来的,她下意识的将被子拉了拉,可想到自己平坦的胸好像也没什么好遮的。 “三皇子,奴婢给您更衣吧。”阿碧含羞带怯的上前。 “现在出去。”最讨厌陌生人没经过她同意就进她房间。 不走是吧,很好:“唐乔。”唐乔很快出现在她房中,阿碧看到她不自觉的抖了抖,这冷冰冰的唐乔太可怕了,不是拖就是拽,有时候直接丢。 “丢她出去。” 第6章 吓人 一次性解决两个。 那阿碧吓得后退两步,壮着胆子大声道:“三皇子不能这么对奴婢,今日要是伤着奴婢,奴婢立刻就去惠妃娘娘那哭诉,说三皇子对惠妃娘娘不敬。” 唐乔不理会她,正要动手,唐沁眉眼突然漫上笑意,止住她的动作,调转话语道:“也是,你们是惠妃娘娘送来的,我也不好怎么样,这些日子让你们干活确实是委屈了,这样吧,今日之后你们二人在玉锦宫随意活动,夜里就来屋里伺候吧。” 唐果和阿香进来的时候这好听到这么一句话,阿香高兴,唐果却不干了,上前几步道:“主子,这怎么能行。”主子是女子,若是让二人夜里来伺候很可能暴露的。 “不用说了,不能拂了惠妃娘娘好意。” 阿碧冲着唐果得意的一笑,唐果气得跺脚,可主子都这样说了,她还能再说什么。 当天夜里阿香留在自己屋中,阿碧先去主屋伺候,一到了夜里要是不盏灯整个院子里都漆黑难辨,再加上院子里的老槐树风吹过就发出诡异的沙沙声,这里离冷宫近又近,偶尔有一两声惨叫声传来,别提有多渗人了。 阿碧提着宫灯去主屋,从外头瞧见屋子里并没有盏灯,心里还奇怪呢,走近敲了敲,没有人应门,于是主动开口道:“三皇子,奴婢进来了。” 然而没有人回答,一只夜猫从脚下溜过,吓她一大跳,定了定神,直接推门进去,屋里黑漆漆的,有细微的响动。 将手上的宫灯提高,努力的朝着响动的方向看过去,这一看之下魂都快吓没了,微弱的灯火中三皇子拿着一柄匕首在使尽的捅自己的婢女,而那婢女浑身都是血,她一下一下的好像杀人木偶,猛地抬头朝她看来,嘴角的笑诡异又恐怖。 “你看到了?”阴冷的声音含着满满的恶意,转头朝她看过来。 啪嗒! 宫灯直接掉在了地上,这画面冲击力太强了,阿碧尖叫出声转身就往外冲,冲到门口的时候猛地摔了一跤,也顾不得膝盖处的疼痛,爬起来接着往外冲,人直接冲出了玉锦殿,仿佛里面有吃人的妖怪。 边跑还边尖叫道:“来人啊,三皇子杀人了,杀人了.......” 唐沁将手上的匕首直接丢给躺在地上的人,捡起掉落在地的宫灯,嬉笑道:“起来了,自己拿去玩吧。”这些人怎么就不安生,偏偏要逼她搞事情。 地上的唐果直接翻了起来,拿着匕首好奇的打量:“主子,这匕首真的能伸缩耶。”她拿着匕首在身上来回的戳,这太神奇了,所以主子那日说表演吞剑给她看是认真的。 “自然是真的,快去将衣裳换下来,一身的鸡血味臭死了。” 片刻功夫,殿外很快传来响动,一群人在阿碧的带领下冲了进来,这人来了就直奔主屋。 唐乔拦住这些人,冷声道:“主子休息了。” 掌事刘公公道:“这没你的事,让开。” 唐乔果真听话的让开了,刘公公愣了一下,眼神狐疑,阿碧情绪还在激动中,指着主屋就道:“公公三皇子就是在里面杀了她的另外一个婢女,奴婢看得清清楚楚,那婢女满脸是血的躺倒在地。” 刘公公带着人还没靠近主屋,屋子的门突然开了,唐沁披着衣裳提着宫灯站在门口。 她咳嗽了两色,整个人看着羸弱困倦:“刘公公带这么多人来我这做什么?” “公公你看,三皇子手上的宫灯就是奴婢惊慌中落下的。”阿碧指着唐沁手上的宫灯。 “这宫婢说三皇子杀了自己的婢女,深宫之中杀人可是重罪。” 唐沁扶着门框不可置信的看向阿碧,神情很是受伤:“阿碧,我自认为也没苛待你们二人,整日好吃好喝的让你们闲着,如今却这样诬告我,叫我好生伤心。” 一旁的阿碧,阿香:这话三皇子也说得出口,她俩的手都起茧子了,人都晒得不能看,一天干到晚,简直太不要脸。 还不等二人反驳,唐沁看着对面的刘公公又道:“刘公公,我敢对天发誓这事我不曾做过,是这阿碧生了坏心思想偷盗屋子里的银钱被发现才来反咬一口的。”说着说着,巴掌大的小脸显得愈发的苍白。 这形象落在他人眼里就是被恶仆欺负的小主子,别提有多可怜了。 刘公公有些疑虑,虽得了吩咐对这三皇子不用客气,可若真冤枉了她,闹起来,自己也讨不了好。 阿碧见刘公公眼神,顿时有些急了,嗓音大得丝毫不复以往的娇柔:“你胡说,奴婢明明看到你杀人了,不然让唐果出来看看。”她就不信了,人能出的来。 “你叫我啊!”阿碧的话才刚落,主屋隔壁的屋子就走出一人,看见这么多人很是疑惑:“就换了一身衣裳,怎么这么多人?”这人就是活生生的唐果。 “这,这不可能。”阿碧不可置信的瞪大眼:“奴婢明明见到她满身是血的倒在地上的。” “哦,原来方才来偷银子的是你呀。”唐果表情及其的自然,仿佛真的亲眼见到她偷银子了。 说辞一致,很好,就差板上订钉了。 这‘死’的人都自己走出来了,谁说谎不是现而易见吗? 阿碧惊慌地扑通跪了下去,对着刘公公磕头:“刘公公,奴婢真的没有说谎,请您明察啊,阿香,你说,我是不是没有说谎。” 阿香一脸懵逼,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话,关键是也不知道说什么啊,她什么都没看到,什么也不知道啊。 阿香这反应落在所有人眼中就有些不打自招了,这明显是恶仆欺负西唐三皇子势弱,偷盗不成反咬一口嘛。 “来啊,将这......”刘公公一句话还没说完,阿碧就跪下哀求起来:“公公,奴婢是惠妃娘娘送过来的,您不能随便处置奴婢。” “闭嘴。”没眼色的东西,谁不知道她是惠妃娘娘送来的,拿这个说事,是想告诉所有人他徇私吗? “将人带下去。”宫灯照着院子里所有人的脸,有人上前来将阿碧拖走,阿碧也不嚷了,规矩安静的很。 “刘公公,您打算如何处置这丫头?” 正打算走的刘公公一滞,声调微微抬高,吊着嗓子道:“这就是慎刑司的事了,三皇子还是莫要过问的好。” “这,我怎能不过问,还请刘公公饶这宫婢一名。” 院子中跟过来的宫人脸露诧异,没想到这西唐的三皇子还是个菩萨心肠。 “打她四五十棍也就罢了。”唐沁又补充道,看着阿碧的眼中尽是怜悯。 刘公公脸上僵了僵,其余人心思各异,这西唐三皇子是娇养在深宫,没见过肮脏的事吧,四五十棍,知不知道意味着什么? 四五十棍下去,这宫婢不死也残了,慎刑司的人下手可没有轻的。 “怎么,不行吗?那我只能求到东月陛下跟前了。” 刘公公咬牙:“行,这等小事还是不要闹到陛下那了。”陛下不一定会给西唐的人做主,可他定然是讨不到好,说不定还会挨罚。 “刘公公可不要骗我哦,我会让小乔去打听的。”一张细嫩的小脸上眼睛晶亮,认真的看着刘公公。 刘公公心头有些怪异,总觉得她的话与神态有些违和,可具体又说不上来,这西唐三皇子一看就羸弱良善,应当是自己想差了。 “三皇子放心,您菩萨心肠,杂家饶她一命就是,深夜多有打扰,杂家告退。”刘公公带着呜咽求饶的阿碧走了。 留下的阿香瑟瑟发抖的看着依旧撑着门框的唐沁,不,不止一个人看着她,还有两个,唐果和冷冰冰唐乔也在盯着她看。 “三皇子,奴婢错了。”她扑通一声跪下。 “错哪了?” “奴婢,奴婢.....不知道。”她低垂的眼眸不断乱转。 “哦,不知道啊,那你去睡吧,好好睡。”都不知道错在哪瞎跪什么? 阿香抖得更厉害了,这句话听到她耳朵里仿佛在说‘那你去死吧,好好死’,这三皇子看着柔弱怎么说出的话让人毛骨悚然。 眼见这人一个两个的都走了,黑洞洞的院子只剩下她一人还跪着,风一吹凉得渗人,她吓得赶紧跑进屋子缩到被子里。 只是怎么也睡不着,迷迷瞪瞪的挣扎许久才闭上眼,耳边就传来凄凄幽幽的叹气声。 “我的头发呢.....我的头发......”那声音即轻又缓,好像无限拉长,听得人头皮发麻。 阿香猛然睁开眼,就见到床头坐着一个白衣黑发掩面的女子,苍白的手不断重复梳着自己长过腰际的长发,那女子的脸慢悠悠的朝着她转了过来,惨白惨白的脸上一片平坦,五官全无。 “啊,鬼啊!”她再也坚持不住,掀开被子连鞋也没来的急穿,人就冲了出去。 边跑边叫,整个人陷入极度癫狂的状态,冷宫边上本就渗人,她这一嗓无意于鬼叫。 隔壁翠柳宫的郁非被惊醒,眼睛骨碌骨碌的转动,害怕的扯着被子:“阿飘,有鬼。” 第7章 上学 四皇子是个迟到大王。 女鬼一把将脸上的面皮扯了下来,开心的跑出门炫耀:“主子,奴婢演得好不好?太有趣了。”早该动手整治她们了。 “演得好,快将头发扎起来,瞧着怪吓人的。”大半夜的,她也怕鬼啊。 看着自家主子嫌弃的表情,唐果很受伤,转头问唐乔:“唐乔,你瞧着我吓人吗?” 唐乔摇头,‘鬼’有什么好怕的,有时候人比‘鬼’可怕多了。 “还是唐乔好,来抱抱。”唐乔退后两步,行动拒绝。 唐果:“......”骗子! 隔天一早整个皇宫都听闻了昨夜玉锦宫发生的事,听说这西唐三皇子住的玉锦宫闹鬼,惠妃娘娘派去伺候的两个宫婢,一个说看到被捅得满身是血的婢女,一个半夜看到披头散发的无脸女鬼被吓疯了。 想想这西唐的三皇子起码还要在那里住上几年,也着实有些可怜,往后还是远着玉锦宫一点,别沾上什么晦气。 这事过后,惠妃那边没有丝毫的动静,也没有再派人过来。倒是太医院的人来了两回,半个月过去了,再装病实在是说不过去了。 读书就读书吧,反正她也只是个去充数的。 唐沁让唐果给她缝一个书包袋子,她比划着给唐果看:“就是这样子的,长条的,上面开一个口子,弄条带子可以背在身上的。” 奈何唐果从小就长在宫中,没见过这玩意啊,偏生想象力又差,挠着头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主子想要的东西是什么样的。 最后还是唐乔拿着针线三两下将书包袋子给缝好了,正面居然还绣上一朵小红花。 唐沁和唐果都惊奇的看着她,看不出来啊,唐乔这手这么巧,使得起大刀,拿得起绣花针。 只是这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拿着根细针,唐沁总担心她会突然‘咻咻’的直接甩出去。 “小乔,你这绣花和谁学的?”唐沁好奇的问,绣功这么好,瞧瞧这针脚多密。 “我母亲。”唐乔声音难得有了些温情。 “你母亲?” “她死了。”死得很惨。 “啊?”糟糕,怎么好像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你别难过,在我们家乡人死后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一直看着自己的亲人,若是你想她的就可以抬头看看天上。” “我没难过,也没想她。”这些情绪一点也没有用,她只想报仇。 唐沁:“........”她闭嘴,臭唐乔就不能给个面子嘛,难得安慰一下人。 唐果见气氛不对,连忙打断她们,拉着自家主子的手嘱咐道:“主子,你明日去朝阳殿读书千万别被人欺负了。”主子还是太小了。 唐沁看着她老母亲般的眼神有些好笑,这小果也不过比自己大上两岁。 “嗯,放心吧。”吃啥咱也不能吃亏不是,被欺负了还不会找回去吗。 “主子,在朝阳殿千万别饿着了。” “主子......” 唐沁头疼,哪来的啰嗦小姐姐,她伸出细嫩的小手去搓唐果的脸,打断她道:“你明日不是可以同我一起去吗?”按着规矩每个去朝阳殿读书的都可以带个书童或者伴读去的。 “对哦,那没什么问题了,主子快睡吧,奴婢也去睡了。”说完她就开开心心的回去了。 唐沁躺在床上不久,就听到隔壁的小破孩又在嘀嘀咕咕的说话。 “阿飘,今天我又被四皇子欺负了,他还嘲笑我胖.....可是我也不想胖的,呜呜,我又没吃肉,怎么会胖呢?” 两次见‘郁飞’都只看到一张脸,好像是有些肉嘟嘟的,不是说父皇不喜欢他,还老被人欺负吗?小可怜应该吃不饱穿不暖,怎么会胖的? 转头想想,大概是有什么原因才会胖的吧,她这具身体不也长在金窝里,吃穿不愁,还是瘦弱的像根豆芽菜,唯一能证明她生活不错的,估计就是这身细嫩,吹弹可破的肌肤了。 次日不到卯时唐果就开始喊赖床的主子,唐沁足足赖了一个钟才起来,唐果给她梳好头发,穿了一件豆青色的长裳,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眼睛半睁未睁,显然还有些没睡醒。 “祖宗,你可快些,要迟到了。”这第一日可不好迟到,谁知道教书的太傅凶不凶。 吃了早饭,将小书包往身上一跨,唐果推着自己主子就往外走。唐沁才出门就碰见了正巧带着婢女出现的北荣七皇子,嗯,还真的是个小胖墩,可能是因为胖的缘故,七岁的小破孩显得有些矮,肉嘟嘟的小脸上倒是生了双好看清澈的眼睛。 他看到唐沁明显愣了一下,可能是怕生,朝着那婢女身后躲了躲,唐沁冲着他友善一笑。 “七皇子是叫‘郁飞’飞舞的飞吗?”北荣的国姓就是郁。 小胖墩探出脑袋怯怯的摇头,声音小小的,眼睛看着脚尖:“是非的非。”他说话时眼睛扑闪,脸上肉肉的,嗓音又细嫩,瞧着怪可爱的。 唐沁立刻被这小胖墩给萌到了,这多可爱,怎么有人忍心欺负这么可爱的小胖墩,她从小就想要有个这么可爱的弟弟,奈何她老娘就生了她一个。 礼尚往来,唐沁也介绍一下自己:“我叫唐沁,是西唐的三皇子。”她朝着郁非走近几步,伸出手到他面前。 “你好呀,以后我叫你肉肉好不好?” 小郁非眨眨眼,看着她细弱白净的手很是困惑,不过这人身上并没有恶意,甚至看他的眼神很是喜爱。 “你也觉得我胖才叫我肉肉的吗?”小郁非眼圈开始红了,一副被欺负的小可怜模样。 “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很可爱,像是糯米团子。”说完还怕他不信,又加了一句:“真的。” “那好吧,沁哥哥。”他终于是将眼泪给憋回去了,朝着唐沁伸出的手握过去:“我们一起去读书吧。” 看了交友全程的唐果:主子不当人拐子可惜了。 这朝阳殿是东月朝皇子皇女读书的地方,寻常皇室宗亲,大臣贵族子弟要有皇上的特许,或者成为伴读才能来,唐沁和郁非名义上就是来陪读的特招生,不能不来,地位还特别的尴尬。 这朝阳殿不愧是皇室子弟读书的地方,远远看过去雄伟大气,庄严肃穆,里头已经传出了郎朗地读书声。 聊了半天的后果就是俩人集体迟到了,而跟着他们一起迟到的还有一人,这人身穿茶青色锦衣,头发半束着,脚步匆匆的正往这边赶,看到唐沁和郁非时愣了一下。 随即放慢了步子,他身后的小太监一时不查险些撞了上去,吓得赶紧退后两步安静的低下头。 郁非看到这个少年步子顿了一下,往唐沁左手边躲,小声的道:“四皇子。” 哦,这就是那个整日欺负肉肉的四皇子,听说他母妃只是个不太受宠的婕妤,与惠妃娘娘很是要好,看长相倒是淸俊秀气,眼神却让人很不喜,像是随时准备扑过来咬人的狼。 唐果打听到这四皇子才九岁,可看着却比她还高啊。 唐沁拉着郁非往上走,四皇子却快走几步拦在二人身前,眼睛上下打量她半晌,接着就将目光转向躲在她身后的郁非。 “小胖子,怎么?找到靠山就目中无人了是吧?” 郁非往后移了一步,左脚踩到自己的右脚,险些将自己绊倒,唐沁伸手拉了一把,他怯怯的抬头,揪着唐沁的袖子有些结巴的开口:“四,四皇子。” 四皇子洛云崖冷笑一声,越过唐沁伸手就去揪郁非头顶的小髻子,那架势就像是现代想打架的不良少年,揪住头发就往死里扯。 唐沁故意伸手挡了一下,四皇子‘啊’了一声,手背一阵刺痛,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扎了他皮肉。 撩起袖子将手拿起看时却什么也没发现,若不是手背还痛,还以为是错觉呢。 “你手上藏了什么?”他恼怒的盯着唐沁看。 唐沁一脸无辜,摊开手掌给他看,为了方便他看清还左右翻动,撸起袖子让他好好的看。 “什么也没有啊,四皇子怎么了?”伸在外头的两只手柔嫩纤细,手腕之下的肌肤像是刚长出的嫩藕,白得有些晃眼。 叫她这样一番动作下来,四皇子倒是有些狐疑了,难道真的不是她?哼不管是不是她,挡着他教训人就是不对。 “那你让开!” 唐沁没有理会他,拉着郁非的手抬腿往石阶上跑,边跑还边道:“呀,我们迟到了。”一大一小的两个小孩童提着衣摆跑的样子还真有些好笑,尤其是郁非胖敦敦的,跑起来难免有些摇摆。 四皇子唇微启,抬手指着这俩个人有些恼怒,往日这小胖墩看到他就像个鹌鹑,今日定是因为这人,胆子才肥了。 这瘦弱白嫩的小子就是西唐的三皇子吧,不是说被大皇兄吓病了吗?瞧着胆子挺肥的。 “四皇子,您迟到了”身后的书童提醒他,他这才记起这事,糟了,今日早课是洪太傅的课,这洪太傅可是所有太傅中最严厉的,上他的课迟到那简直是嫌命长。 “那还不赶紧。”再也顾不得那两个人,快步也往朝阳殿跑。 等他跑上最后一阶台阶就看到方才急着溜走的俩人被洪太傅逮了个正着,规规矩矩的立在朝阳殿外挨训。 他暗道一声不好,正要往后移动步子,朝阳殿的窗户里探出个脑袋,笑着问道:“四皇弟,你怎么迟到这么久?” 唐沁听到声音,分神瞄了一眼半开的窗子,探出头来的是个不大的小姑娘,眉眼生得及其艳丽张扬,笑着喊人的时候眼里分明充满挑衅的味道。 估计是注意到唐沁的余光,她眼眸微转,目光恰好也落在了她身上,张口又道:“洪太傅,这人不规矩,听您训话眼睛还乱转,分明觉得您说的都是废话。” 唐沁眼睛咻的一下瞪圆,不可思议的盯着她,这小姑娘是个告状精吧,这是唯恐天下不乱,找事呢。 第8章 太子 太子人美心善佛系标杆。 唐沁眼睛咻的一下瞪圆,不可思议的盯着她,这小姑娘是个告状精吧,这是唯恐天下不乱,找事呢。 她扬起下巴,得意洋洋的看向唐沁,大有一副你死定了的架势,小姑娘你这样很容易没朋友的。 她这一出声,剩下的几个窗子齐涮涮的探出一个脑袋,都是一副看热闹的架势。 唐沁有种回到上学时被老师抓典型,挨罚的画面,这一来就被这么多人围观,这下好了出名了。 “都坐回去好好诵读。”洪太傅怒喝一声,一个个脑袋乖乖的缩了回去,他朝着僵立在原地的四皇子伸手:“四皇子您说说,今个儿是这月的第几次了?” 好嘛,这四皇子不仅人坏还是个迟到大王。 四皇子慢悠悠的走上前,与唐沁二人并排站立,唐沁默不作声的往旁边挪了挪,低垂着眉眼,绞着手没做声。 “四皇子按着规矩您要在这外头站着听书一个时辰。” 什么?迟到要站着听书一个时辰!唐沁快速的思考一下,一个时辰就是现代的两个小时,就她这细皮嫩肉的小身板,日头一晒,不出半个时辰估计就得倒下去。 洪太傅才刚说完,就听到有抽噎之声传来,他愣了一下,看向孱弱似嫩藕的西唐三皇子。 “怎么了?西唐三皇子。” 不慌,稳住,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演技了。 唐沁伸手抹抹湿润的眼角,抿唇道:“太傅,今日我本是起了个大早,头次来朝阳殿,出了门却不晓得路,问了好多人都没人搭理我,幸好郁非肯带着我一起,可我大病初愈,身子弱,走两步就得歇歇,是我拖累郁非了,太傅要罚就罚我吧。” 说到难过处,眼眶又红了一圈,看着当真瘦弱可怜。这西唐三皇子一病就是半个月这事他是有耳闻的,如今看着人确实不够结实,洪太傅有些动摇,可面上依旧严肃。 唐沁又道:“我身子骨向来弱,只怕是经不起太傅太久的罚,若是再病上十天半个月,陛下的一番苦心又白费了。” “罢了,念你第一次来朝阳殿,迟到又情有可原,你就且进去找个空位坐着。” 唐沁做出一副感动至极的模样:“太傅,那郁非?” 洪太傅看着一旁拘谨胆怯的北荣七皇子,摆手道:“也一并进去吧,下次不可再犯。” “谢谢太傅,太傅真是好人。”唐沁拉着郁非绕过洪太傅往里走,太洪太傅看不到的地方冲着四皇子做了个鬼脸。 四皇子有些急了,感情让他一个人罚站是吧。 “洪太傅,他们,他们....” “四皇子,好好站着。”接着他又冲其余几个候着主子的婢女内侍道:“其余人全部去旁边的西殿等候你们的主子。” 唐沁拉着郁非一脚跨进朝阳殿的正门,抬眼环顾四周,这朝阳殿内宽敞明亮,四壁各挂了几幅名家字帖,上头写着的无非就是类似于后世鼓励人好好读书的句子。 里头的座位左右排列,中间是一条宽阔的过道,左右两边各两排座位,里头少说也有三十几个人,而这些人此刻正齐涮涮的打量着她。 这欢迎场面有些大啊,又没后门,不然应该从后门进就没有这么多注意的目光了。 “嗯!”轻咳声响起,殿内的众人好似被吓到,齐刷刷的低头,唐沁总算松了口气。 “自己找位子坐。” 郁非松开唐沁,径自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好,唐沁抬头往后看,还有两个空位,一个是最前头靠里的位子,它的旁边坐着的是个偏偏白衣少年。 一个是最后头靠窗户的位子,它的旁边是个趴着睡得昏天暗地的家伙,前面恰好是郁非,这很好选啊,傻子才选最前面,她提着书包袋子径自往最后去了。 朝阳殿内的所有人虽因这洪太傅的关系不敢明目张胆的看,可还是时刻注意她的动作,看到她往最后头去了,又是一阵私语。 唐沁坐定,看着所有人开始大声朗读,而她旁边那位仁兄依旧睡得昏天暗地。 这人是谁啊,洪太傅这么严厉,怎么唯独不管管他,任由他这么放肆的睡? “安静,现在将昨日讲过的再多读几遍。” 下个刻唐沁就知道这人是谁了,对面的人估计是一个姿势久了睡得有些难受,他抽出垫在底下的手,脸朝着她这边歪了歪,整张脸就暴露在外面。 一对浓眉衬得整张脸英气勃发,可能年少的缘故轮廓还有些柔和,不出意外几年之后轮廓应该格外分明,额角还有长时间睡觉压出来的红痕,这人正是她来东月第一日见到的大皇子洛云赞。 唐沁暗道一声倒霉,右手挡住自己的脸看向别处,怎么就坐在这煞神身边了,这人那日的眼神可是恨不得咬死她的,现在坐到前面去还来得急吗? “‘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太子殿下您来解释一下这是何意?”正上方洪太傅开始讲学。 白衣蹁跹的少年身姿挺立,被对着唐沁,侃侃而谈,声音如清泉流水,温雅动听。 原来这人就是东月国的太子洛云辞,嗯,太子身边也不好坐啊,再观察观察吧。 唐沁没有书本,听着洪太傅讲课有些昏昏欲睡,风一吹她险些倒了下去,直到两声洪亮的鈡生响起,她才回过神。 “好,今日就先讲到这,各位好生回去温习,明日老夫会抽查。”洪太傅将书本一合抬步走了出去,他一走朝阳殿内的众人全都活了过来。 唐沁冲着前面的郁非招招手,郁非神情依旧有些怯怯的,左右看了看才转身到她这里来。 “肉肉,这课间可以休息多久?”还以为得一直读到午时呢。 “半刻钟,等一下易太傅就要来了。” “易太傅教什么的?” “策论。” 策论啊,好像挺难的,不过应该和他们没什么关系,好好的也不会抓着敌国的皇子学策论,除非脑子里有坑。 “那什么时候可以散学?”这个才是她最关心的。 “午时初就可以散学了。”这就是说她要再熬一个多时辰才能自由,好惨。 唐沁叹了口气,偏头就看到原本睡着的大皇子此刻正盯着自己,冷不丁的被吓了一跳,这睡醒睁开眼睛的模样看着就有些凶。 朝阳殿内此刻突然安静下来,所有的人都看向唐沁和大皇子这边,听说大皇子和这唐沁有过节,这大皇子脾气本就不好,估计要有好戏看了。 大皇子慢慢的站起来,挑唇讥笑:“这是自己送上门了?” 他朝着唐沁这边走了几步,唐沁腾的一下站起来,暗道糟糕,这人不会现在就想打她吧,好歹是一国的皇子能别这么冲动吗? 郁非身子缩了缩,大皇子冷哼一声,伸手直接将他推开,一条腿就搭在了唐沁桌案上。 那架势像是欺负同学的混世小魔王,身上丝毫没有皇家的贵气,倒是有几分江湖匪气。 “你要干嘛?” “干嘛?难道你看不出来我想打你!” 早看出来了,这不是不死心吗? 若是这人来阴的,与她兜圈子她倒是能应付,怕就怕这种直愣愣,啥也不说见人就打的性子,即便以后报复回去,可打都挨了,痛也受了,再怎么找补还是吃亏。 大皇子挥拳就往唐沁脸上招呼,唐沁偏头,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动,只要他敢动手,她就扣动机关,先扎他个几针。 然而等了半晌,拳头并没有落在她脸上,唐沁睁眼就看到一身白衣的太子殿下正扣着大皇子的手。 太子的手骨节分明,修长却有力,与大皇子那略微古铜的肤色一比,就犹如上好的羊脂白玉,很是赏心悦目。 大皇子用力挣了挣,却挣脱不开。他恼怒的看着太子,冷声道:“你什么意思?” “大皇兄忘记父皇说过的话了?” 大皇子眼渐渐眯了起来,自然记得,不能死,不能残,没说不能打吧,太子殿下还真是个活菩萨,一惯的假仁假义。 “少管我闲事,松开。”他又用力挣了挣,可是没用,可见不是块头大,看着凶力气就大。 这太子看着清隽秀雅,芝兰玉树的模样,功夫倒是不错,人也不错,若是能靠着这棵大树今后的麻烦应该会少点。 “大皇兄不闹了,孤自然松手。” 朝阳殿的钟声响了起来,这是要开始下一堂课了,“你松手,我不动就是了。”得了承诺太子松手,大皇子甩了甩,将目光重新转向唐沁。 “等着。”说着坐回自己的座位,继续趴着睡不理会其余人了。 这人除了打架就是睡觉吧,等着,来啊,当姑奶奶是吓大的。 她感激的看向东月的太子,太子也正好看向她:“三皇子,这个是太傅让孤转交的书。”修长的手上托着本微黄的书,朝着她微微一笑,笑容干净又温柔。 呜呜,哪里来的神仙小哥哥,性格好,长得仙,连声音都这么好听,这条大腿她抱定了。 “谢谢太子哥哥。”她喊得无比自然,眉眼弯弯很是开心。 对于她的亲近,太子脸上表情并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含笑应着。 目送着太子走回自己的位子,唐沁微微错开眼就看到太子身后一粉衣娇媚的小姑娘正打量着她。 这人目光并没有恶意,只是有些好奇,本着与人为善的原则,唐沁也朝着她笑了一下,那女子眉头微皱,转过头不再看她。 唐沁伸手戳了戳前面的人,轻声问道:“太子身后那个粉衣小姑娘是谁?” 第9章 惠妃 他想当你爷爷 郁非摇着头一脸茫然的看着她,得,白问了,这肉肉估计每次来读书光顾着害怕了。 这易太傅较之洪太傅就要和蔼很多,他只顾着讲自己的,底下一摞子人干什么的都有,他完全当作没看到。 宫里的太傅这么不负责任的吗?东月的陛下都不管的? “哎,那边,是哪家的小姑娘,来说说昨日都学了什么?” 易太傅指的是她这边?她左右看看,好像真的指的是她。 “我....我?”不死心的再确认一遍。 “是,就是你,站起来回话。”唐沁心口狂跳,不应该啊,她还是个小孩,这个年纪正是雌雄莫辩的时候,不会被拆穿才对。 难道这易太傅是个高人,能一眼看透本质? 正紧张的时候,朝阳殿内传来哄笑声,四皇子直接嘲笑开口:“易太傅,这人是西唐的三皇子,虽是孱弱白嫩了些,可确确实实是个男子。” 易太傅抖着他那稀稀拉拉的山羊胡子,哦了一声:“老夫这眼睛是越发不好使了。” “易太傅,昨日西唐三皇子不曾来读书。”前面的太子出声解围。 唐沁长长出了口气,感情这易太傅是个近视眼,怪不得这底下一摞子人敢明目张胆的玩,感激的看了太子一眼,太子回以一笑。 “哦,昨日没注意,那三皇子坐下吧。” 事情虽然过去了,唐沁整堂课都处于紧张之中,丝毫不敢懈怠,生怕易太傅眼神又不好,喊她姑娘。 好在再长的课也有结束的时候,终于是挨到午时,易太傅一走,她拉着郁非就往外走。 外头唐果和郁非的小婢女已经等在那了,唐果见到她出来很是高兴,小跑着过来。 “主子,没人欺负你吧?” 唐沁摇头,余光瞥见一抹白影从身边走过,她连忙快走几步跟了上去。 “太子哥哥。” 太子洛云辞回头,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三皇子有何事?” 一截嫩白的手伸到他面前,自然的摊开,对面的人眉眼弯弯的瞧着他:“太子哥哥,这个给你,当作谢礼。” 嫩白的手上躺着一小块四四方方油纸包好的东西,太子没接,疑惑的问道:“这是什么?” “酥糖啊!这是我们西唐宫中特有的酥糖很好吃的,我想把它送给太子。” 太子眼中有一瞬间的错愕,随即恢复一惯的微笑:“为什么送孤酥糖?”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唐沁被人撞了一下,手上的酥糖险些掉到地上,太子下意识的将酥糖接住了。 “太子表哥从不吃甜的。”说话的是方才坐在太子身后盯着她看的粉衣女子。 那粉色姑娘估摸着比她大几岁,已经出落得颇为水灵,她往太子身边一站,大有宣示主权的意味。 “哪里有人不爱吃甜的?我送太子殿下酥糖是想太子殿下每天都开心没有烦恼啊。”她惊讶中又透着一股纯然的天真。 “一颗酥糖哪里就能每天开心没有烦恼了?太子表哥我们走吧。”那粉衣姑娘去拉太子的衣袖,却被太子不着痕迹的躲开。 “嗯,走吧。” 唐沁瞧着这俩人一前一后的走了,心里有些懊恼,她是不是送错东西了,应该送个更特别的,看来抱大腿失败了。 “沁哥哥。”衣袖被人拉住了,这声音就算不转头也知道是肉肉。 “我们回去吧。” 正值午时,六月的日头很是毒,朝阳殿外又空旷,地面反射着太阳的光和热,人站在这就像是架在火上烤,幸好有提前让唐果备着伞。 “唐果,伞。” 一行四人往回走,等走出朝阳殿老远,经过御花园的时候,却碰到了守在他们必经之地的大皇子。 唐沁眯眼,好啊,感情让她等着,是在这等着呢! 果然古今的小孩都一样,有点小矛盾就放学后堵人。 郁非揪着唐沁的衣袖退后两步,唐沁撑着伞站着没动,御花园中花香繁杂,不断的冲进鼻腔。 几只不知死活的蝴蝶飞着飞着就落在了唐沁的伞面上,对面的大皇子嗤笑一声。 “学什么小姑娘撑伞,西唐来的娘娘腔,不是让你等着,居然敢跑。”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太监,俩人就大刺刺的站在路中间。 笑话,你让我等我就要等,又不是傻。 “唐沁实在不明白是什么地方得罪了大皇子,让大皇子三番两次的为难于我。”她确实有些费解,这大皇子要不要这么小气,先前一次闹不愉快也是他要拿唐乔在先,她都装病主动躲避了,这人怎么还不肯罢休。 “不明白?少给我装糊涂,今日我也不与你多说,现在跪下求饶,叫我三声爷爷,再从我□□钻过去,我就饶了你,否则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这西唐的皇子在他们东月皇宫什么都不是,不过是寄人篱下的质子罢了,他就算百般折辱她,又有谁会为她撑腰。 跪地求饶,叫爷爷,还要钻胯,他也真敢想,每一件都是在她的底线上来回蹦跶。 午时日头虽毒,御花园中还是有不少宫女太监经过,看到这一幕都远远的绕开了。 唐果有些焦急,不住的朝四周看,想搬来救兵,远远的看到有人乘着竹椅往这边来了。 “主子,有人过来了。” 她声音不算小,对面的大皇子显然也听到了,抬头往唐沁身后看过去,四个小太监抬着简易的竹椅,椅子上坐着个轻纱薄裙的女子,左右各一名宫婢,一人撑着伞,一人捧着碗冰。 再走近些,那女子的脸从伞下露了出来,是个面容及其艳丽妩媚,身段妖娆的人儿。 “怎么是她。”大皇子眉头微蹙,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厌恶。 唐果先是愣了一下,继而高兴的差点跳起来,扯着唐沁的袖子激动道:“主子,是惠妃娘娘,惠妃和亲时奴婢曾远远的瞧见过,是惠妃娘娘。” 惠妃?就是那个先前送宫婢过来,自称是她表姐的女人,唐果不是一直不喜惠妃,念叨着惠妃不安好心吗?怎么见到她这般高兴。 等人走近了,唐沁也没避让,直接朝着惠妃俯身请安:“西唐三皇子见过表姐,表姐您可要替我做主啊!” 坐在竹椅上的惠妃被这冷不丁的一声‘表姐’给吓到了,待回过味了,才命人停下,仔细打量起唐沁来。 “原来是沁儿啊!”艳丽的脸上满是笑意,可心里却在咒骂,今日日头这样毒,若不是为了讨好陛下,她哪里用得着亲自送清暑的汤去御书房,如今还有不长眼的挡道。 其实这惠妃也就比唐沁大了八岁,她是刑贵妃娘家的庶侄女,与这三皇子八竿子也打不着,先前送人过去,称了一声表姐,如今她倒是会顺杆往上爬。 瞧着对面大皇子的架势显然是想为难她,她这是想借自己的势躲过这一劫。 大皇子的母妃乃是镇南大将军百里宏嫡亲的妹妹,他从小跟着百里将军习武,身手不错,却及其讨厌读书识字,在东月出了名的刺头,连朝阳殿的洪太傅都奈何不了他。 如今这情形她不落井下石就好了,这三皇子还指望着她能帮她,真是笑话。 “沁儿要本宫做什么主?”她面上带笑,西唐是她的母国,在外人面前样子还是要做做的。 “大皇子说他要做惠妃娘娘的祖父。”唐沁语不惊人死不休。 她这话一出,不要说惠妃和大皇子,就是唐果都吓了一跳,这是哪跟哪啊。 “放屁!” “放肆!” 大皇子和惠妃显然都很愤怒,被这毒辣辣的日头一晒,整个人就像被点燃了,盯着唐沁的眼神都恨不得吃了她。 “我何事说过要做惠妃娘娘的祖父?” 惠妃深吸一口气,狭长的凤眼盯着唐沁道:“你给本宫好好的说,说不出所以然别怪本宫责罚你。” 唐沁眼眶开始通红,指着大皇子道:“方才大皇子说让我喊他爷爷,您是我表姐,这样一算,他不就是想做您祖父吗?” 这辈分算得很清楚了,西唐三皇子喊惠妃表姐,若是再喊大皇子爷爷,可不就是惠妃娘娘祖父辈吗? 这逻辑委实太过荒谬,偏生惠妃还不能不管,人家都想当你祖父了,你再不管管,还不得被后宫之人笑死。 “唐沁!”大皇子想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大皇子方才就是这样说的,说是今日若不叫他爷爷,他就见我一次打一次,打到肯叫为止,我受辱倒是可以忍忍,可表姐如今已经是四妃之一,不能因为是西唐来的,也要跟着受这些侮辱。” 惠妃领着烈日,被这俩人吵得头疼,心里又憋着一股子气,语气就有些冷。 “沁儿跟着本宫过去便是,今日大皇子若是敢拦着,本宫定要到陛下面前好好说道说道。” 唐沁跟在惠妃旁边,大摇大摆的从大皇子身边经过,大皇子的眼神恨不能将她戳个洞来。 等人都走过了,他身后的小太监才小心的道:“大皇子就这样放他们走了?” 御花园中的花开得正艳,不怕死的蝴蝶还在凑来凑去的采花蜜,一只大手一把将它捉住,狠狠的捏死,丢在地上用力的碾。 “急什么?我倒是不信她每次运气都能这么好。” 唐沁几人一路跟着惠妃走出了御花园,道了谢后才正要离去,惠妃突然叫住她。 “沁儿,这里毕竟是东月皇宫,今后还是称呼本宫惠妃就好。”她声音虽是轻柔,说出的话却却疏离得很。 “是,惠妃娘娘。”唐沁从善如流的行礼,惠妃这才满意的走了。 今日运气好,接连有太子和惠妃帮忙,若是这大皇子成心不想她好过,总有一回会被逮到,不行得想个法子治治他才行。 第10章 酥糖 埋下一颗种子,结出满树的酥糖…… “沁哥哥,你方才给太子的酥糖还有吗?我也想吃。”她正想着办法,衣袖下摆被郁非拉了拉。 “酥糖啊,没有了。”那是最后一块了。 郁非的小脸立马垮了下来,低着头,从唐沁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他头顶的两个小髻,瞧着好不可怜。 唐沁立马心软了,哄道:“我回去瞧瞧还有没有别的,明日送你可好?” “可是我就是想尝尝那酥糖的味道,沁哥哥不是说是西唐才有的吗?”他绞着手,声音里已经有几分委屈了。 是不是小孩都喜欢争东西啊,一个糖有什么好争的。 “若是知道肉肉喜欢,我肯定先给肉肉的,明日我一定给你带更好吃的好不好?” 郁非抬起脸,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真的。” “真的。”什么真的,是肯定先给他吃,还是带更好吃的?哎呀不管了,反正哄好了就成。 “那拉钩,沁哥哥不许骗我。” “嗯,不骗你。”真是小屁孩,拉钩还要盖章。 太子洛云辞手上还捏着那块酥糖,隔着一层薄薄的纸,手心里仿佛有甜味一丝丝的溢出来。 林丞相嫡女林淼芝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粉色裙摆随着她的步子荡开,像是开在烈日里的花。 太子突然停下步子看向她,她险些撞了上去,退后两步疑惑的问:“太子表哥怎么了?” “你不回丞相府?”他语气平静,问得很是自然。 林淼芝脸有些红,轻声道:“我有跟哥哥说的,今日我去姑姑那,等晚些时候我再回去。”她姑姑也就是当今的皇后,太子的生母。 “凤仪宫往那边。”太子朝着另一个方向指了指,示意她走错了。 林淼芝捏着裙摆,抬头看着他,眼睛里有些委屈:“太子表哥。”那双凤眼像极了当今的皇后,太子眼中厌恶一闪而过,转身不再理会她,径自朝着东宫去了。 她在路口站了一会儿,心里有些不甘,挣扎半晌还是转身往凤仪宫去了。 东宫书房内,太子伸出手,包着酥糖的纸都有些发皱了,出神间书童齐五进了书房。 看到他手上的东西好奇的问了句:“太子殿下您手上是什么?”看得这样出神。 “酥糖。” 这个答案似乎将进来的齐五吓了一跳,他连忙道:“太子殿下您快收好,若是皇后娘娘看见了定然又要责罚您。” 太子嗤笑,自幼母后就不让他吃任何甜的,她的原话是怎么说来的,‘吃甜食会使人沉溺其中变得软弱,本宫的太子不需要软弱。’ 小时候因为偷吃了一颗糖,被皇后抽了二十鞭子,罚跪了一天一夜,第二日高烧不退被内侍发现才捡回一条命,那时候他才五岁。 那个时候他会骗自己说母妃是怕他牙不好才不让他吃任何甜的,然而抽在身上的鞭子没有丝毫亲情可言,一鞭子比一鞭子狠。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吃过任何甜的东西,甜的会让人软弱,这句话他记得很牢。 “她不会看见。” 才刚说完这句话,凤仪宫就让人来传话,让太子过去一趟,齐五瞬间紧张起来。 “太子殿下。” 太子挑唇微笑,将手中的酥糖收好往凤仪宫去。 凤仪宫内熏香袅袅,里头摆着两个大冰盆,皇后坐在凤榻之上小憩,小扇轻摇,林淼芝站在她身侧边给她捏着肩,边笑着同她玩笑。 太子进去时,宫人给他请安。 “母后找儿臣来有何事?” 凤榻上的林皇后笑声立马止住,声音恢复一惯地缓慢清远:“听说你今日得了太傅夸奖?” “是。” “还阻止了大皇子闹事?” “是!” “还有吗?” “西唐三皇子向儿臣示好,送了儿臣一颗酥糖。” “那酥糖呢。” “随手丢了。” 林皇后站起身,朝着太子走近两步,语气放温柔了些:“太子可会怪母后管得太多?” “母后是关心儿臣。” “你知道就好,太子的位子随时有人盯着,太子万不可以行差踏错,午后无事,你就在凤仪宫陪着淼芝好好说说话。” “好啊,表妹孤带你在花园中走走?”太子答应得很爽快,仿佛方才让林淼芝来凤仪宫的人不是自己。 林淼芝看着外头太阳有些不想出去,可又不想错过和太子相处的机会,咬咬牙还是点头答应。 太子带着林淼芝在凤仪宫的花园中走了一圈又一圈,即便是打着伞日头这样大也是不好受的,身上冒着汗,连额头上都开始冒汗珠,脸上的妆即便画得再淡,此刻也是不能看了。 林淼芝终于有些坚持不住,看着依旧往前走的太子:“太子表哥,我们回去吧。” 太子停下步子,转头朝她看来,面上的笑恰到好处:“表妹不想同孤再逛逛吗?” 林淼芝摇头,她不想再在烈日底下逛了,流汗,腿酸,还晒得要死,再逛下去只怕得脱一层皮。 “那好吧,既然表妹不想逛那孤便回东宫了。”他面上依旧带着淡然温柔的笑,像是个没脾气的佛。 “太子....”林淼芝咬唇,最终还是闭了嘴,撑着伞回凤仪宫了。 太子从衣袖中掏出那颗酥糖,估计是太阳太大,酥糖已经化开,黏腻的糖稠从包着的纸间溢出,粘得他手到处都是,就连袖口也有。 他啧了一声:果真还是沾不得甜的东西。 回到东宫后,亲手将那酥糖埋在了一颗枯死的梅花树下。齐五看得有些莫名其妙。 “太子殿下您这是做什么?”枯树不让砍,现在还埋颗酥糖在下面。 “看看来年春天能不能长出满树的酥糖啊。”他将面上的土填上拍平,说这话时神情认真。 齐五这下更愣了,啥,这棵枯树能长出酥糖,这是枯树!酥糖是能长出来的东西吗?脑海里想象着来年春天满树挂满酥糖的样子,齐五整个人都不好了。 送太子酥糖的唐沁此刻正在玉锦殿内打磨一块琉璃,她磨得格外的细致,生怕一不小心将东西弄碎了。 能不小心吗,好不容易从唐果那得来的,唐果平日里宝贝的要死,听她说要用,挣扎了好一会儿才拿出来。 “放心,回西唐以后给你更好的。” “主子说话可要算话,要送奴婢一个琉璃花瓶,要那么大的。”郦美人宫里的那个就很好看。 “是,是,是,别说花瓶,琉璃床都给你打一个。”不就是玻璃吗,至于那么宝贝。 “主子,你打磨这个琉璃做什么?” “明日你便知道了。”她要让大皇子短时间没法子再找她麻烦。 唐沁在桌子前忙活,唐果一直瞧着也没意思,倒是唐乔站在旁边一动不动,认真的盯着她手上看。 唐果瞧着主子的床上有些乱,转身朝着床边去,打算给主子铺床,才刚碰到被子,脚边咔嚓一声。 “小心,有机关。” 唐乔眼疾手快的将她拉开,唐果站定之后才看到她方才站的地方一排细细密密,长而利的钢针。控制不住的胸口狂跳,若是方才唐乔没拉住她只怕脚都被扎穿了。 唐沁豁的一下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上下打量:“没事吧,忘记跟你说了,昨日刚装的机关,下次不要踩中间那块地板就没事了。” “主子,你吓死奴婢了,你说万一半夜一不留神把自己扎穿了可咋办。”唐果拍着胸口,嗓音带着些哭腔。 呃,应该不至于吧,自己装的机关若是扎到自己了,那只能说该。 “算了,以后我的床还是我自己收拾吧,床上还有其他危险的机关,万一伤到就不好了。” 还有其他危险的机关?平日里只以为主子喜欢雕雕刻刻研究木头,原来是在搞这么危险的玩意。 “唐乔,你对机关很了解啊。”方才唐果只是接近床边并未踩中,她就先出声提醒了。 “江湖中人,刀口舔血,机关之术自然懂一些。”她神情倘然。 是这样吗? 第11章 着火 大皇子你脑壳烧着了。 夜间躺在床上时,隔壁的郁非又在嘀嘀咕咕的,说到高兴处,声音不自觉的就提高几分,又怕将阿飘吓走,声音不自觉又压低了下去。 “阿飘,今天我交了个特别好的朋友,我好喜欢她。” “她说明日要送我更好吃的东西也不知道会送什么。” “其实我最喜欢吃烤乳猪了,每年小年宫里都会烤的,可是我只能远远的看着,闻着味儿。” “.......” 喂,够了,过分了,烤乳猪,我上哪去给你弄个烤乳猪啊,但凡你说烤鸡烤鸭还好弄些,这烤乳猪! 夭寿。 隔天一大清早唐沁背着小书包走出门时,就看到郁非眼巴巴的盯着她看,那眼神恨不得她就是头烤乳猪吧。 她伸手进小书包里掏了掏,掏出一个木头雕的物件递给他:“那,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雕了个这个给你,你瞧瞧喜不喜欢。”这可是她一早起来雕的。 “是烤乳猪。”郁非眼睛亮亮的盯着手上雕得栩栩如生的物件。 “沁哥哥怎么知道我喜欢烤乳猪的。” “我不知道啊,我猜的。” “哦,谢谢沁哥哥,我很喜欢的。” 看得出来,口水都快滴上面了:“好了,现在我也拿不出什么好吃的,等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吃真正的烤乳猪。” “真的。”他伸出胖嘟嘟的小手,“那拉钩。” “幼稚。”唐沁伸出手小拇指拉了拉,再主动盖了章。 俩人一起去朝阳殿,这次倒是没有迟到,甚至还早到了,他们来得时候,朝阳殿一个人也没有,唐沁让郁非坐好,自己扒着窗户往外看。 “沁哥哥,你瞧什么呢?” 唐沁手上边忙乎,边道:“在看风景。”从朝阳殿往外看过去,四周宽敞开阔,看得人心情颇为舒畅。 尤其是在看到白衣蹁跹的太子后,心情就更舒畅了,美男淸俊秀雅,如仙鹤踏云而来,总之就是赏心悦目,当然排除他身后跟着的大皇子就更好了。 这大皇子也是奇怪,天天来睡觉的人来这么早做什么。 太子显然也看到了她,冲着这边点头微笑,唐沁白嫩的小脸立刻也挂上了笑容。 等大皇子要朝这边看的时候,她立马将身子收了回来,安安静静的坐好。 第一堂课依旧是洪太傅的课,也只有洪太傅的课这帮人才比较规矩,随意抽查了昨日的课业,又将太子狠狠的夸了一通,这才正式开始讲学。 唐沁也看出来了,这太子就是所有人的标杆,君子如玉,脾性温良,同窗羡慕,老师喜欢,放在她那个世代,那就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 时辰过得很快,天边的彩霞越聚越多,阳光穿透云层打射到地面,透过窗户照进了朝阳殿内。 昭阳殿内读书声不绝于耳,书卷散发的清香沁人心脾。此刻的大皇子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一个白色的光点落在他的发顶,随着日头的升高,光点仿佛亮了许多。 不多时一股焦臭味弥漫在朝阳殿,将书香味全部掩盖,最先闻到的人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当着洪太傅的面也不敢提出来。 直到越来越多的人闻到,开始议论,洪太傅才敲敲戒尺,道:“安静,怎么了?” 还不等有人回话,睡得好好的大皇子突然跳了起来,他的大叫声将朝阳殿的人都吓着了。 回头去看大皇子,这一看不得了,众人纷纷惊叫起来。 “大皇子背后着火了。” “他头发烧掉了。” 洪太傅看着又跳又叫的大皇子也吓到了,好好的怎么就自己起火了,好在他年纪大,还不像其他小孩子那般惊慌无措。 “快,快去打水来。”只是这朝阳殿离有水的地方有些距离,等他们打水来,只怕大皇子头顶都烤熟了。 才一会的功夫大皇子背上的衣裳都烧着了,他赶紧往地下滚,想要弄灭它。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快用脚踩,用书打啊。” 靠得近的几个人果真冲过去用脚踩了几下,唐沁趁机用书狠狠的拍了几下,火贴着皮肉那种灼痛着实难熬,他直接推开所有人,跳窗而出,冲着朝阳殿百米开外的碧清池跳了进去。 这场变故来得太快,众人目瞪口呆的盯着破损的窗户,反应过来时都一窝蜂的趴到窗户边往外看。 大皇子跳下这碧清湖不久就自行爬了上来,背上,头皮上都有些灼痛,他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很快有宫人赶了过去,将大皇子直接抬回了德妃的玉芙宫,太医接到消息也赶了过去。 好在这大皇子反应快,直接跳了碧清池,背上只有一两块被烧红了,头发是完全烧没了,脑壳顶特别特别的疼。 太医才刚碰了一下,他就事牙咧嘴的大叫,德妃一遍心疼的安慰,一边呵斥太医的笨手笨脚。 太医开了些烧伤的药,嘱咐宫人这几日不要让大皇子碰水,又道:“大皇子没什么大碍,只是背部与头顶有些灼伤了,按时涂药不出半个月便好了。 “滚。”大皇子趴在床上气得将枕头砸了出去,这还叫没什么大碍,头发丝都烧没了,就算半个月后好了,他还怎么见人。 “好了,你下去吧。” 得了话,太医吓得赶紧跑了,这大皇子可真是个混世魔王。 “好好的,怎么就着火了?”宫人来报的时候,德妃可是吓得够呛,现在看到没什么大碍才放心下来。 “母妃,我头发。” “头发还能再长出来就是了。”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可没受太重的伤总是万幸。 大皇子趴在床上仔细的回忆了一下,然而他全程都在睡觉,什么都想不起来,只知道他是被烫醒的。 “我也不知道,不过最近就西唐的三皇子与我有过节,母妃您一定要好好的给我查查,是哪个混蛋干的。”要是查出来,他定要将那人的头发也剃光了,再让他自己吃下去。 他喊声太大,脑壳顶又开始嗡嗡的疼。 “西唐三皇子?”德妃站在床前若有所思。 发生了这么大一件事,尽管洪太傅吩咐不准议论了,可朝阳殿内还时不时的有议论之声,有人不断的往这边看。 洪太傅见拦不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等到午时散学后,唐沁故意慢吞吞的收拾书本,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她才趴在那扇破损的窗户边上往外看。 她的凸透镜被弄到哪里去了? “沁哥哥,看什么呢?”郁非很是好奇,沁哥哥怎么又趴在这边看了。 “看风景啊。” 啊,又看风景,有这么好看吗? 她一抬头,就看到太子殿下手上正拿着她的凸透镜对着太阳看,白色的光点恰好打照在她的脸上。 糟糕,这东西怎么到了他手上,他不会猜到这是做什么用的吧。 很快太子就将东西收了起来,带着书童往台阶下走,唐沁有些想追出去,步子却有些迈不开。 追上去说什么,说这东西是自己的,拜托若是他发现了这东西的用处那岂不是不打自招。 所以只能装死,任谁来问都一概摇头:不清楚,不知道,别问我,没结果。 “肉肉,走吧。” 二人走出去后,唐果就凑到她身边问今日发生的事,唐沁摊手:“不知道,估计是坏事做多了,老天都看不下去,自燃了吧。” 唐果道:“怎么没自爆了。” 你行,你可真敢想! 这段时日他们就不必担心大皇子来找茬了,四人沿着石阶而下,走到最后一阶石阶时,地上正躺着一张宣纸。 郁非好奇的捡了起来,拿在手上左看右看,甚至还倒过来看,胖嘟嘟的小脸都快皱成包子了。 “沁哥哥,这是什么呀?”看着像幅画,可又不像。 唐沁接过来看,那宣纸上用颜料涂得乱七八糟,近看像一团花,远看里面又像有个人,这怎么看着像是抽象画派画的。 唐果凑了过来一瞧,蹙眉道:“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是画吗?还没有奴婢随手涂得好看。” 第12章 无曲 大半夜的搞事情 几人拿着宣纸看的时候,一少年匆匆朝着这边跑了过来,看到唐沁手上的宣纸,直接一把给抢了过去。 对上唐沁几人,眼神有些闪躲,将宣纸抱在怀里匆匆的跑了。 这少年鼻梁高挺,薄唇细眼,看着有几分阴柔气息。看着装,应当也是宫中的皇子。 “肉肉,认得这人吗?”突然又想起郁非应当不认识,问了也是白问。 郁非果然摇头,有些懊恼先前都没去仔细认识这些人。 跟着郁非的小宫女道:“三皇子,那是淑妃娘娘宫里的三皇子,与您同排行,还同岁,这三皇子从小就爱画画呢。”只是画得有些奇怪。 哦,这么巧,同样排第三,还恰好同岁。 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若是俩人同时站在一起,别人要怎么称呼她,这画面想想都好笑。 四人回去后,唐沁邀请郁非到自己院子里玩,他踌躇了半晌还是摇了摇头。 “金嬷嬷会担心的。” “金嬷嬷是谁?” “金嬷嬷就是我乳娘,跟着我一起来东月的。” 原来是乳娘,郁非应该很依赖她吧。 “那好吧,下次再来玩。” 郁非似乎怕她生气,连忙补充道:“我回去就问金嬷嬷,金嬷嬷同意我明日就来好不好。” 唐沁摸摸他的脑袋,点头答应:“好啊,就算不同意也没关系的,反正就隔着一堵墙,你喊我,我就能听见。”等着他进了翠柳宫她才回了自己屋子。 午膳过后,郁非看着金嬷嬷欲言又止,金嬷嬷也注意到了,将手上的东西放下,坐到他身边耐心的问:“小主子怎么了?” “金嬷嬷,我能去隔壁的玉锦宫玩吗?” 听他说完,金嬷嬷立马紧张起来,这西唐的三皇子每日与他家小主子顺路去朝阳殿她是知道的,那是没办法的事。 “小主子,这东月宫中人心难测,更何况她还是西唐的人,还是不要过分亲密的好。” “可是金嬷嬷,沁哥哥是好人,四皇子欺负我,她还帮我,还送我烤乳猪木雕。”说着将怀里的木雕拿出来给金嬷嬷看。 “小主子,您还记得五岁那年对你很好的小桃吗?” 郁非点头,当然记得,小桃是他在北荣唯一的朋友,可是她死了。 “若不是她,你怎么会中毒,一直胖成如今这个模样,老奴知道不能一棍子打死一竿子人,可如今我们赌不起,小主子要平平安安的长大,堂堂正正的回到北荣,这样娘娘才有个盼头。” 想起还在北荣的母妃,郁非低下头不再说话。金嬷嬷摸着他的发顶叹了口气。 “我们小主子要快快长大,要长成勇猛的皇子,这样才不会有人再欺负您和娘娘。” 金嬷嬷是除了母妃对他最好的人了,他必须要听金嬷嬷的话,可沁哥哥也是好人。 夜里,唐沁又开始听着隔壁的郁非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了,这小子当着她的面那么害羞,说两句就脸红,到了夜里倒是成了个小啰嗦。 听着听着就睡了过去,还真是个催眠好手。只是睡到半夜她突然惊醒,黑暗中感觉有人坐在自己床边。 若不是装阿飘装久了,大半夜的床头坐个人,估计她能吓得尖叫。这人是谁,居然能悄无声息的越过唐乔和她的机关,坐在这儿。 她屏住呼吸,静静的看着床头那个黑影,手腕才刚动,就被人拽住,黑暗中那人轻笑:“醒来就这么激动。”那声音冷冽邪气,犹如冬日的冰刀。 “你是谁?”唐沁尽量镇定下来,平静的问出口。 “你不害怕?”那人没答,反而来了这么一句。 是要我害怕吗,这好办,唐沁声音立马带上三分哭意,四分战栗,开口求饶道:“大侠,我好害怕,您放过我吧,嘤嘤嘤....” 那人似乎觉得她甚是有趣,居然低低的笑出声:“我叫无曲,叫声无曲哥哥来听听。” “无曲哥哥。” “乖,哥哥带你出去转转。”他说着手下用力去拽唐沁。 唐沁扒着床内侧的床柱,做最后的挣扎:“我能不能不去啊。”这下是真的快哭了,哪来的变态,大半夜的坐人床头,这会儿拉她出去游魂啊。 若是坏人再杀人抛尸怎么办,她还不想死啊。 “唐.....”她才刚喊出一个子,脖颈就被人握住,那力道是要生生将她掐死啊,用力挣扎了两下,那人突然又放开了。 冷漠的声音里没了方才的笑意:“别吵,不然我将那两个杀了,只是带你去看戏,紧张什么。” 喂,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手能先从我脖子上移开吗?掐的又不是你脖子,你当然不紧张。 他一放开,唐沁就想咳嗽。 “别吵!” 好吧,她一把捂住嘴,表示自己不吵,黑暗中又是一阵轻笑。 “乖!”乖你大爷,我又不是宠物。 那人夹着她一路飞奔,直接从玉锦宫的屋顶飞过,唐沁泪流满面,她老娘银子白花了,唐乔你不是负责我安全的吗?给我出来啊。 还有飞就飞嘛,干嘛要用手夹着她,还是面朝下的那种,这样很容易吐的好不好。 子夜,月朗星稀,树影婆娑,一路起起落落,地下的景物犹如浮光掠影,唐沁被颠得头晕,挣扎了两下。 “不要乱动,也不要吵,这是皇宫,若是被人发现射成筛子就不好了。” 唐沁立马不敢动了,你也知道这是皇宫大内啊,随随便便的乱跑真的好吗?还有这东月不是号称第一强国,兵强马壮嘛,他们两个大活人跑了这么久就没人发现吗? 那人夹带着她落在一处屋檐石柱之下,这里恰好背光,唐沁站稳之后干呕了两声,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菜色,双眼沁出水雾,看上去都快哭了。 那人嗤笑一声:“没用。” 是,我没用,所有您老能不能找个有用的来颠颠,实在搞不懂这人哪里冒出来的,又为何偏偏找上自己。 等胃里平静后,唐沁才抬头看向那人,屋檐下挂着的宫灯有些摇晃,那人转过脸,有一半笼在光影里。 模糊的看了一眼,唐沁双眼立马睁大,惊疑不定的看着面前的人,压着嗓子喊出声。 “太子。” 估计她这一声喊得有些模糊,那人显然没听清,眉头轻皱了一下,压着嗓音不耐道:“什么?” 眼前的人长着一副与太子洛云辞一般无二的容貌,可给人的感觉却千差万别,太子无论什么时候面上总是带着温暖的笑意,待人接物温和有礼,不骄不躁。 而这人邪佞肆意,喜怒无常,从里到外都像个喜欢折磨人的疯子。若说太子洛云辞像和煦的春风,这人估计就是冰窖里的妖刀。 太子喜白,而这人则是一身墨黑,除了脸像,其他的还真看不出来,方才这人说他叫什么? 无曲! “你在宫中有发现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方才没注意,现在想起他在宫中来去自如,每次都能恰好的避开巡逻的守卫,应该也认识太子的 “你说太子,哼,活在面具底下的懦夫,我早想剥了那张皮。” 唐沁:嗯,兄弟你别冲动。 这俩果真不是一个人?难道是孪生兄弟?太混乱了。 算了,不讨论这个了,万一这人发神经,真的跑去剥了太子殿下的皮,那她岂不是罪过。 “这是什么地方,你带我来干嘛?”她左右瞧瞧,这座宫殿看上去可比玉锦宫气派太多了。 院子里绿植遍地,花香沁鼻,值夜的宫人提着宫灯往这边走,无曲拉着她手臂直接从窗户翻进了一间屋子。 俩人悄无声息的落地,屋子里盏着灯,里头燃着松汁味的熏香,外室小榻上伺候的两个宫婢正打着盹。 这屋子宽敞豪华,玉器古玩随意的摆放在雕花的木架子上,外头的矮几上还摆放着两个精美的琉璃盏。 单单是这间屋子都比玉锦宫的院子还大了,唐沁在心里暗骂,万恶的资本主义。 内室传来一阵响动,紧接着有人声响起:“都死哪去了?”那声音怒气满满,耳熟无比。 唐沁瞬间紧张起来,转身就想往窗户外跑,却被人一把揪住,要死了,要死了,这人带她来大皇子的寝殿做什么? 随着那一声怒喝,外间的伺候的两个宫婢立马惊醒。 唐沁正着急,就见无曲刷刷的丢出两颗石子,那伺候的宫婢相继倒下。 内室里的人迟迟不见有人过去,怒气又提升了,喊声比方才更大,唐沁整个人都不好了,若是喊声招来了其他人,她要怎么解释此刻出现在这? “别动。”无曲松开她的手腕,那被抓的地方立马出现明显的红痕。 “谁,谁在外面?”里面的大皇子也听到无曲的声音,怒气中有丝惊慌。 无曲看了她一眼,转身进了内室,进去不到一秒,冰冷的声音就从里头传了出来。 “过来。” 第13章 撒盐 盐和辣椒面你选一个 她很想立刻跑,可这是大皇子寝殿,能跑哪里去,半夜在宫中游荡,被禁卫军抓到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没准还没到东月陛下面前就被乱刀砍死了。 所以,她很听话的进去了。 进了内室,无曲一脚正踩在宽敞的床榻之上,手上拿着把寒光四溢的匕首,而匕首下方是昏厥不醒的大皇子。 她惊了!这货该不是想让她杀了大皇子吧,他倒是可以拍怕屁股走人,可自己说不定还要在东月皇宫待上好几年,这万万不行。 用太子一模一样的脸做着这样肆意妄为的事,还真有些看不习惯。 眼眸转了转,转身就要跑,一道身影闪了过来,一把扣住她左手腕,她右手翻转,手腕间的机关触动,十几根钢针同时射出。 钉钉钉! 无曲没射中,全都定在了大皇子脑袋前的枕头上,若是他此刻醒着,只怕会吓出一声冷汗。 唐沁汗颜,别还没动手就被自己误杀了。 “雕虫小技。”他干脆一掌将唐沁两只小手同时拽住,唐沁挣了挣,竟然丝毫挣脱不开,眼看着细嫩的手腕又红了一圈。 无曲才开口:“听话一点,只是带你教训教训他。” “不是让我杀人?” 他嗤笑:“你杀我倒是厉害,怎么杀他不愿意,嗯,这么一说我就想杀他了怎么办?” 唐沁:大佬,是我多嘴。 无曲扯着她走到床边,右手拿着匕首,刷刷两下,大皇子背上的衣裳就被划开了。 唐沁:嗯,这是要干嘛,不会想干不纯洁的是吧,还要拉她来一起看,这是什么变态爱好。 估计是她眼瞪得太圆,表情太过古怪,光影里的无曲勾着嘴角无声的笑了,表情很是愉悦。 接着他将匕首收了回来,松开她的手,从怀里摸出两小包东西递到她面前:“选一个?” 选一个?选什么?你都还没有告诉我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就让我选。 “这个。”心里虽是这样想,可她还是无比自然的指了指其中一个。 纸包被打开,唐沁好奇的凑过去,里面包着的是——辣椒面。 “那另一包是?” “盐!” 唐沁:脑壳有点疼,大半夜的折腾出这么大动静,就为了给大皇子伤口撒盐和辣椒面。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地道,她才刚刚将人烧秃了。 “怎么两个都想撒,要不这样,背上撒辣椒面,头顶撒盐。”估计是她纠结的小表情让无曲误会了。 唐沁直接接过了那包盐,手一抖全都洒在了大皇子背上,昏迷中的大皇子背上肌肉明显抽搐了几下。 不要怪我啊,是有人逼着我伤口上撒盐的。盐是透明的不容易被发现,辣椒面也太明显了好吧。 门口有脚步声,唐沁将空了的纸包拽进手心,又将插在大皇子脑壳前的钢针取了回来,主动拉起无曲就走:“快,别被发现了。” 无曲闷笑出声,变被动为主动,勾着她的腰从窗户跃了出去,回去的时候依旧是用提腰的姿势将她提回去。 唐沁有反抗,可是反抗无效,她一边晕一边想,若是再有下次一定吐他一身。 到了玉锦宫,才刚落地,一道暗红色身影冲了出来,黑暗中鞭声破空而来,唐沁被扯着躲避。 她暗骂一声,这人怎么就不知道将她放下。 “放了她。”唐乔清冷的声音传了过来。 “不放。” 不仅不放,抓着她的手更紧了,鞭子朝着这边甩了过来,唐沁吓得叫了一声,鞭子立马又收了回去。 好你个无曲,我看你叫无耻算了,怎么能拿她挡鞭子呢。 唐乔的鞭子又甩了过来,唐沁手被松开,整个人被抛出了打斗的范围,紧接着听到砰的一声,唐乔的闷哼声传了过来。 不是吧,这无曲功夫这么高,才一招就将唐乔给打飞了!难道这人是传说中的大内密探。 黑暗中无曲嗤笑出声:“不自量力。”紧接着就听到衣玦翻飞的声音,是那人踏空而去。 唐乔从地上爬了起来,走到她身边,语气里难得有了些温度:“你没事吧?” “没事。” “这人是谁?功夫诡异莫测。” “不清楚,大半夜的坐在我床头,连机关都没有触动,也没动我,就是带着在东月皇宫转了一圈。”唐沁并不想将他长得像太子的事情说出来。 唐乔还想再问,她已经开始打哈切了,方才是太紧张才没有困意,这时候想睡得紧。 “我去睡了。”再不睡明日都起不来了。 第二日果真起得迟了,不要怪她起得迟,只能说古代读书时辰太早了。紧赶慢赶,赶到朝阳殿的时候,里头已经响起了读书声。 她才刚迈上最后一阶台阶,窗子里头立马探出了个脑袋,指着她道:“洪太傅,西唐三皇子又迟到了。”又是上次那个明艳张扬的小姑娘,怎么就这么喜欢告状。 里头传来洪太傅威严的声音:“长公主您坐下。”紧接着洪太傅走了出来。 唐沁捂着额头上前,还不等洪太傅发话,立马道:“洪太傅,许是昨个儿受到了惊吓,夜里噩梦连连,今早头有些疼所以才迟到了。”她声音虚弱,由身边的婢女搀着,好像随时要倒下去似的。 然而洪太傅不吃她这招啊。 “这个借口四皇子才刚用过。” 唐沁一抬头,就看到顶着书本站在朝阳殿外的四皇子,他也正盯着自己瞧,那眼神仿佛才说‘蠢货’。 我去,你个迟到大王,借口都被你一个人用光了,有什么资格这样看我。 唐沁做出伤心状:“洪太傅,四皇子剥夺了你对其他人的信任,可我还是要说‘我没有找借口’,要罚便罚吧,只是洪太傅能不能不要罚站,换一种罚法?” 瞧着这西唐三皇子身子骨也不太好,罚站确实不太适宜,“那就罚抄写吧,昨日的那篇文章,抄写五十遍,明日一早交给老夫。” 唐沁神情别扭,洪太傅疑惑的问道:“有问题?” “没,只是我的字有些丑。” “丑没关系,只要认真抄写就成。”字嘛,慢慢练总会好的。 “谢谢洪太傅。” 四皇子眼睁睁的看着唐沁从正门走了进去,他不满的朝着洪太傅道:“洪太傅,你偏心。” 洪太傅:“四皇子这是第几次迟到了。” 四皇子立马闭嘴,第几次?他自己都记不清楚了。 睡得太晚,起来太早,最后的结果就是上课打瞌睡,她将手上的书竖着支起来,手撑着脑袋点来点去。 嘴巴念着念着就睡着了,听到一点动静又立马惊醒,四周看看,又开始点钟。 天哪,这是什么酷刑,她还是个孩子! 四周都是懒懒地读书声,听着这声音愈发的想睡了,只是片刻之后四周突然安静下来,唐沁自觉有事儿不对劲,她立马睁开眼睛捧着书就念。 旁边一个人站在她桌子前没动,朝阳殿内只有她声音,尴尬的都想将桌子抠破了。 “洪太傅。”她抬头,眼神朦胧又无辜。 “你方才在睡觉?”洪太傅的戒尺在手上啪啪的响,朝阳殿其他人都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唐沁立马义正言辞的道:“没有,洪太傅,我方才是闭着眼睛默读。” “哦,这样啊,那你把方才那段背一下。”小娃娃的撒谎的手段他见得多了,有的是办法治。 额,洪太傅不愧是教学经验丰富的老太傅,可是你有张良计,我有过桥梯啊。 前头的郁非举着书本冲她做着口型,唐沁思索半晌,一本正经的开始背。 “洪太傅,她作弊,北荣七皇子帮她作弊。”眉眼张扬的小姑娘大声嚷嚷。 第14章 朋友 送长公主礼物 洪太傅咻的转身,就看到惊慌拿着书的郁非。 “很好,你们两个将今天的文章各自抄写五十遍,明日给交上来。”洪太傅气得吹胡子瞪眼。 这小姑娘就是长公主吧,告状精转世吧,不知道同学之间要互相帮助,团结有爱吗? 显然长公主不知道,她正得意洋洋的看着唐沁,下巴都快抬天上去了。 唐沁撑着眼皮好不容易熬到课间休息,倒头就睡了过去,睡到一半突然被人推醒。 暴躁的想打人怎么办?这个时候扰人睡眠无意于杀人放火,要遭雷劈的。 从臂弯中抬头,就看到告状精长公主站在自己面前,一身杏子黄的宫装在她眼皮子底下不断的晃荡。 “大皇兄那事是不是你干的?”她开口就丢下个炸弹。 “公主说什么,我不明白。”唐沁懒得理她,有证据吗,凡事拿证据说话,现在睡觉最大。 她将头扭到另一边继续睡,长公主撅着唇很不高兴,居然敢如此无视她,本公主是贵女,不打人,你给本宫等着 长公主回到座位上,还一直盯着她瞧,婕妤生的五公主凑到她面前轻生问:“皇姐,你一直盯着她做什么?” 长公主握着拳头:“抓她小辫子!” 接下来的一堂课,唐沁深深体会到了来自长公主的恶意,这小姑娘据说才十岁,怎么就那么喜欢告状。 易太傅的课,大家都是该干嘛就干嘛,反正他也看不见,看见了也不想管。 唐沁自然也没有规规矩矩听课的道理,她才刚拿出工具准备雕个小玩意,长公主声音就响了起来。 “易太傅,西唐三皇子玩木头。” 易太傅看不见,懒得管是一回事,可若是有人告状告到他面前,他也不闻不问那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他也没有严罚,象征性的警告了唐沁一顿,这事就揭过。 只是接下来,长公主无孔不入的告状。 “易太傅,西唐三皇子打瞌睡。” “易太傅,西唐三皇子上您的课抄写洪太傅教的文章。” “易太傅,西唐三皇子冲着您翻白眼。” “易太傅,西唐三皇子发呆。” 艹,发呆也有错了,要不要爬进我脑袋里瞧瞧,里头全是骂你的话,难道是我上辈子负了你,你要如此折磨我。 于是午时散学后,唐沁的一百篇抄写,变成了两百篇,而且都是明日就要交。 以她这狗刨式的字迹,就算是她八只手也未必抄的完,郁非看着她一副想死的模样欲言又止。 唐沁制止他:“别说,我明白。”肉肉自己还有五十篇呢,还是被她害的。 长公主笑嘻嘻的走了过来,一脸高傲的看着她:“怎么样,现在能说说,大皇兄那事是不是你干的?” 唐沁对着长公主竖起大拇指,长公主一脸疑惑:“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夸您呢,长公主您好棒!”都想给您颁发个荣誉证书了呢。 长公主显然不相信这是夸自己的意思,见唐沁拿起书本要走,连忙伸手去扯她。 “你给本公主说清楚,这个是什么意思?”她学着唐沁的样子伸出大拇指。 “就是夸你的意思啊,长公主这么聪明美丽又大方,明日我送你一个礼物吧。”唐沁一双眼睛认真看人的时候有一股让人不自觉相信的真诚。 “你想用礼物收买本公主。”她肯定的说。 “不是,只是觉得长公主可爱,想送长公主一个礼物,很特别很特别的礼物。” “真的。”长公主竟然有些期待起来。 “自然是真的。” “那好吧,如果不特别,本公主可不会要的。”说完长公主高高兴兴的出了朝阳殿。 唐沁长长出了一口气,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大皇子和四皇子已经很讨厌她了,这长公主比她小一岁,尝试着交个朋友也不错,不就是傲娇的小姑娘吗,她有的是办法。 当务之急还是把书抄好吧,唐沁带着郁非出去的时候,又看到太子和那个粉衣姑娘,还有一个高个子青衣少年。 唐果这些日子在朝阳殿偏殿可是打听清楚了,这粉衣女子是林丞相嫡女林淼芝与太子同年同月生的,那青衣少年是她同母的哥哥林学彦。 想起昨夜看到的无曲,这身段相貌瞧着一模一样,可行为举着却又截然相反。今日她悄悄抬头打量了太子好几回,他依旧如往日般身姿笔挺,丝毫没有打瞌睡的迹象。 同样是人,同样折腾许久,睡得晚起得早,若无曲就是太子,他不可能一点都不想睡吧。 难道真的是两个人? “主子,走了。” 唐沁接过唐果手中的伞,细嫩的手腕上有两道红痕,原本一晚上过去了,若是别人这红痕早该消失,可偏生她肌肤比寻常人更娇嫩,更容易留下痕迹。 “主子,你手怎么了?”清早起得匆忙都没注意到。 “没事,昨夜将木头搁在床头压久了。” “主子,木头也往床上搁。”但是想想主子床上那么多机关,出口的话还是咽了回去。 “快回去了,两百篇!”她伸出两根手指比划。 回去的时候,唐沁先冲回屋子,随意画了张图丢给唐乔,“唐乔,这个东西你能缝出来吗?” 唐乔接过她画的画看了一会儿,点头,“能。” 唐沁拿着纸给她详细的又讲了一遍,最后才道,“塞一些棉絮破布进去就可以。” 唐乔点头,让唐果找了针线和不用的旧衣裳,棉絮来。 “你都不问我要这个做什么吗?”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还记得她当初说的那句话呢,唐沁轻笑,这唐乔除了有太多的秘密外,其实人还不错,坐在屋子里认真抄起书来,这一抄就直接抄到了深夜。 怎么办,抄不完啊,再这么下去,明天又要打瞌睡了,伸手揉揉眼睛,耳边传来轻笑声。 唐沁立马醒神,头也没回:“今夜我可没空哦。”这祖宗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黑暗中走出一个人,那人依旧是一身墨黑色长袍,他走进烛光笼罩的桌前,惊讶的咦了一声。 “你这办法倒是惊奇。”唐沁手上同时拿了三支磨细的炭笔,困在一起抄写。 “少见过怪,我以前罚抄都这样干的,提高工作效率。”她以前的同学还同时五只笔呢。 “工作效率?”这是什么词。 “带你出去揍人去不去?”他挑眉看着宣纸上难看的字。 “不去,今日白天我被罚抄两百遍,现在还没抄完呢,所以千万别打扰我。” “那我带你去揍罪魁祸首,长公主?洪太傅?还是易太傅?” 唐沁:这人是脑壳有问题吧,老是半夜搞事情,他不睡觉别人不用睡是吧。 啪的一声将炭笔放下,认真而严肃的盯着他,“你知不知道我被罚抄都是因为你。” “我”对方显然很诧异。 “对,就是你,昨夜拉我出去,导致我没睡够,今早才一直打瞌睡,结果就被罚抄了,你说是不是因为你?”她条理清楚的一一道来。 无曲点头:“你这么说好像有道理,可我从来不讲道理的!”他眼里全是戏谑。 “行,你棒棒!”当她没说,拿起笔接着写。似是想起了什么,她又停了下来,偏头瞧着无曲,突然问道:“你昨日没换衣裳?” 无曲显然没跟上她的脑回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挑唇嗤笑:“你以为我就一件这颜色的衣裳。” 不然呢,一柜子? “你好像不怕我?”无曲抽出她手中的炭笔好奇的打量。 正在奋笔疾书的唐沁:还我笔来,她现在最怕的是写不完作业啊,埋在骨子里的怕。 “你要杀我吗?” “不杀。” “那把笔还给我吧。” 她的反应似乎取悦到了某人,于是他大发善心的道:“你先去睡吧,剩下的我给你写完。” 唐沁狐疑的看着他,“我的笔迹?”这狗刨式的能写得一模一样吗? “放心,保证一模一样。”这么丑的字,还真是有些难度。 唐沁踮起脚,伸出细嫩的手拍拍他的肩:“兄弟,我信任你,你可不能放我鸽子,那我去睡了。”前一秒还无比嫌弃这人,这一刻看他简直是个‘田螺先生’。 “写完后,你这笔送给我吧。” 唐沁赶紧点头,有所求她才放心啊。唐沁往床上一躺,扭头看了坐在桌子前搭腿抄书的无曲。 哎呀,这样看过去也满帅的嘛,人美心善。 黑夜里静悄悄的,烛火偶尔发出噼啪声,天快亮时唐乔看着窗子上映出的人影眉头微蹙,怎么还没抄完,一夜不睡,明日读书不是又得罚抄? 一夜好梦,唐果来喊自家主子的时候发现人已经起来了,惊讶的问道:“主子,你怎么就起来了,唐乔还说你昨夜抄书抄到天亮。” 唐沁拿着桌子上抄好的宣纸,发出感叹:“果然一模一样,‘田螺先生’天赋异禀呐。”抄书抄到天亮,真是好人。 “什么‘田螺先生’?”唐果凑过去看。 她将抄好的宣纸收好,往书包带着里塞:“走吧。” 俩人出了门,就看到站在殿门外的郁非,胖嘟嘟的小脸上满是担忧:“沁哥哥,你的字抄完了吗?” 唐沁点头,拍拍书包:“抄完了。” “这么快?”他眼睛咻的瞪圆,颇为惊讶。这肉肉眼睛挺大的,若是瘦下来肯定是个粉雕玉琢小皇子。 到朝阳殿的时候,长公主早早的等在大殿外,看到唐沁眼睛都亮了,等她走近,立马就伸出一只手,扬着下巴道:“礼物呢?” 第15章 贴纸 四皇子被罚了 唐沁从包里拿出一个和她小手臂一样高的粉色洋娃娃递给她:“那,这洋娃娃,送给长公主。” 洋娃娃脸是唐沁用软藤雕的,眼珠子特意用了木珠子涂黑,巧妙的安装上去,上下摇晃的时候还能眨动,身子用粉色的绸布缝制的,发丝用细线打杂弄蓬,整个娃娃看着又灵动又可爱。 长公主一看之下就喜欢得不得了,这宫装粉色娃娃好像她呀,可面上还维持着平静。 “还不错。”她接了过去,立马抱着怀里,转身就往前头去了。 唐果看着她毫不在意的模样,心里有些生气,轻声嘀咕道:“主子,唐乔缝了一下午,你也弄了许久,她就这般。” “没事,你先去偏殿等着。”这长公主心里指不定怎么喜欢呢,眼睛里的笑都要溢出来了。 哪有小姑娘不喜欢漂漂亮亮的洋娃娃的,如果有那肯定是娃娃不够大。 长公主得了娃娃就忍不住拿出来炫耀,这东月皇宫她可是独一份的,那能不高兴嘛。 朝阳殿内所有的小姑娘都凑了过去,盯着长公主手里的娃娃羡慕的紧,一打听才知道是西唐的三皇子送的,这娃娃难道是西唐皇宫独有的? 所有的小姑娘盯着唐沁的目光都有些火热,若不是已经上课了,都恨不得围过去和她套套近乎,好讨要一个。 唐沁低头头,当作没看见,做一个已经很耗费精力了,若是再做几个,她上哪里去找这么多绸布,软藤,棉絮...... 讲课前,洪太傅先让她将抄好的文章拿过去看看,她规规矩矩的走到最前头,将宣纸递了上去。 洪太傅一页一页的翻看,蹙眉半晌道:“这字用什么笔写的——着实难看。” 唐沁下意识的看了一下坐在最前头的太子,太子白衣若雪,坐得端正笔直,双目清明,丝毫没有困倦之意。 无曲肯定不是太子了,这样一看,哪哪都不像,那他会是什么身份,一个和太子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太傅不是说字难看没关系,只要认真写就可以吗?我昨日可是整宿没睡。”她说这话时甚是委屈。 说这话时,太子抬头看了过来,她一愣,连忙捂着嘴打了个哈切,太子扬眉轻笑。 洪太傅一噎,这话好像是自己说的,这西唐的三皇子当真孱弱,风吹就能倒,连笔杆子都握不稳。这字能写得这样难看,比整日睡觉不学无术的大皇子的字还难看百倍。 “下去吧,下次莫要再犯。”洪太傅挥手,让她赶紧下去,眼不见为净。 长公主拿了她的礼物,没再揪着她告状,洪太傅的课安稳的渡过。唐沁长长出了口气,看来长公主这里算是拉拢了,再加把劲说不定能成为很好的靠山。 钟声响起后,朝阳殿的女孩子都围到她桌位上,唐沁瑟缩了一下,躲都没法躲。 正在为难的时候,长公主倒是帮了忙:“都走开,唐沁,你不许再给别人做娃娃,这个只能本公主有。”她下巴扬得老高,一脸傲娇的看着围过来的小姑娘。 别人都有就不特别了,她母妃是东月的贵妃,她是父皇最宠爱的长公主,理应最尊贵,娃娃自然也要独一份,其他人只能羡慕她。 唐沁立马点头,为难的看着其他的公主贵女,其他的公主贵女对于长公主的霸道虽然不满,可都不敢和她正面扛,谁叫人家母妃是贵妃,陛下又一惯疼爱她呢。 一群围着她的人这才散了,长公主站在她面前,再次警告她道:“不准给别人做哦,偷偷的也不可以,不然,不然本公主会再告你状的。” 唐沁:哭笑不得,这长公主真是个告状精,都这会了还不忘记用告状威胁她。 “长公主放心,绝对不做。”她又没受虐倾向,上赶着给其余人做。 其余人都陆陆续续散开后,前头突然传来嘲笑之声:“马屁精。”这声音不小,朝阳殿大部分人都听到了,很显然在说她呢。 唐沁抬头就对上四皇子那双阴狠嘲讽的眼神,他的座位在第二排,与她隔得有些距离。 朝阳殿中有一部分幸灾乐祸的看着这一幕,想看看西唐的三皇子会是什么反应。 然而西唐的三皇子只是瞧了四皇子一眼,扭头就开始雕手上的破木头了。 四皇子一拳打在棉花上,更气了,可是那人看也不看他一眼,他气得直接抓起手边的草纸,揉成一个大团,朝着低着头的唐沁砸了过来。 正中头顶! 唐沁摸着脑袋,抬头看着得意洋洋冲着她做鬼脸的四皇子,委屈的抿唇不语,眼眶开始通红。 旁人看着她这样都觉得没趣,得,又是一个软包子,要是稍微刚一些,打起来才有意思。 唐沁在心里暗骂,死小鬼,不欺负人就不舒服是不是。 没想到这死小鬼还来劲了,易太傅课上,没事就砸个纸团过来,纸团上还写了字,‘你是猪’,‘乌龟王八蛋’,‘怂货’,‘孬种’什么都有,至于唐沁为什么一一拆开。 别问,问就是手贱! 要玩是吧,奉陪啊,易太傅再次走过唐沁身边时,背上就多出了一张纸,上书:乌龟王八蛋。 朝阳殿内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闷笑声,书痴如易太傅也察觉出不对劲了,他用力拍着戒尺,老脸一沉,难得摆出严肃的模样。 “怎么回事?” “易太傅,方才四皇弟贴了张纸条在您背上。”长公主这下充分发挥自己的优势。 易太傅一愣,立马伸手去够自己背上的纸,奈何手太短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够了半天都没够着。 朝阳殿内笑声更大了,太子主动起身帮易太傅将宣纸拿了下来,递到他面前。 易太傅看着宣纸上的‘乌龟王八蛋’,眼中怒意更甚,转头看向惊慌的四皇子。 “这是你的字!”不是疑问,是肯定,教了四皇子这么久,他的字还是很好认的。 四皇子连忙摇头:“不是我干的,是三皇子。” 坐在他身边,正在认真画画的三皇子洛云景茫然地抬头看他,“四弟干什么了?” “闭嘴。”四皇子压低声音骂道。 易太傅头一次发了火,戒尺都快掰断了,指着四皇子道:“目无尊长,戏弄太傅,辱骂兄长,该罚,将今日文章抄一百遍,现在立刻出去站着,好好反醒。” 四皇子不服:“易太傅,我说的是西唐三皇子,是她,这纸团明明是我用来砸她的。” 他这一说,易太傅更气了:“好啊,竟然还乱丢纸团,诬赖同窗,再罚五十遍。” 再罚五十遍,那不就是一百五十遍! “易太傅,我不服。” “不服是吧,现在同老夫去陛下那说道说道。”易太傅气得胡须都抖动起来。 这话一出,四皇子彻底老实了,去父皇那还是算了吧,父皇本就对他印象平平,不能因为这事让父皇不喜。 午时散学后,唐沁东西才收拾好,就被四皇子拦住了。郁非往她那靠了靠,胖脸一脸戒备的看着他。 “四皇子,你要干嘛?” “干嘛,今日都是你害我抄写的,唐沁,这一百五十遍你给我写。”他说得理所当然。 “可我同四皇子笔迹不一样啊。”唐沁委屈又无奈,那白嫩的脸看得四皇子想打一顿。 “我不管,你必须给我抄好,不然!”他伸出拳头比划。 “四皇子不怕我全部写‘乌龟王八蛋’。” 四皇子冷笑:“死矮子,只要你敢,我就天天找你麻烦。” “四弟,你怎么又欺负她?”长公主朝着这边走过来,插着腰很不高兴的看着四皇子。 四皇子立刻换成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不满的冲着长公主撒娇:“皇长姐,我是你皇弟,而她是西唐人,您为何帮她不帮我。” 呦呵,这四皇子看来是个心机绿茶啊,在长公主面前这般乖顺。 “她送本公主洋娃娃啊,总之你不准欺负她。” 四皇子眼睛一亮,讨好的道:“那明日我也送皇姐一个礼物吧。” 长公主很是不屑:“你母妃只是个小小的婕妤,能有什么好东西,本公主才不稀罕。” 这四皇子的母妃只是个从小地方选上来的婕妤,在王城无权无势,又不得陛下宠爱,这四皇子在宫中也是不上不下。 陛下知道有这么一个儿子,但具体长啥样不太记得。 四皇子脸有些阴沉,可又不能发火,瞪了唐沁一眼转身走了。 “谢谢长公主解围,长公主真是人美心善。” “得,还真是个马屁精啊。”长公主傲娇的笑。 唐沁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反而认真道:“我说的是真的,长公主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姑娘了。”长公主你看看我眼睛,看到里面的真诚了吗。 “哼,本公主相信你。”本公主也觉得自己长得最美了。 等长公主先走,唐沁才带着郁非走出去,朝阳殿出来的皇子公主,公子贵女门都离唐沁远远的,偶有目光落在她身上也是那种不屑嘲弄的眼神。 唐果有些愤愤不平,唐沁笑着劝慰:“有什么好生气的,人在屋檐下还能保证不受欺负?” “可是主子.....”唐果眼见着都要哭了,眼眶通红。 这丫头该不会在偏殿被人欺负了吧!唐沁伸出袖子给她擦眼泪,却被她躲开了。 “怎么了,是有人欺负你了?” 第16章 书签 来的怎么是太子殿下 “没有,就是难过。”其实是有的,今日她在偏殿,林丞相府的书童就阴阳怪气的说主子,她气不过辩驳了几句,那人就推了她一下,她没站稳撞在了桌角,到现在手还疼。 唐沁见她不想说也没有再问,几个人绕过御花园的时候,撞到了快步而来的太医。 太医还没说什么,在前头引路的女官却出言呵斥气唐沁来:“哪来不长眼的,要是耽误了玉芙宫的差事,有你们好看。” 唐果今日本就受了委屈,如今又被个宫人呵斥,主子不委屈,她都委屈死了。 “你....”唐沁拉着她摇了摇头。 那女官得意的扬头,冷哼一声,带着太医飞快的走了。 这玉芙宫不是德妃与大皇子住的地方吗,这个时候找御医去,难道是大皇子又严重了。 不会是那晚的一把盐把人搞坏了吧,唐沁心里暗自打鼓,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申时初玉芙宫就来人了,说是德妃娘娘有请,有事想问问她。唐乔要跟着,却被玉芙宫的人给拦住了。 “德妃娘娘只让三皇子一人前去。” 态度虽还算是客气,可眼神无端的透出一股轻蔑与高傲来,仿佛是在看地下的泥。 唐沁拍怕唐果的手,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快速的道:“去找长公主,就说我有东西送给她。” “走吧,三皇子。”玉芙宫的宫人不耐烦的催促。 唐沁跟着她们身后一路到了玉芙宫,玉芙宫的宫门比她住的地方要高上许多,抬脚跨进去,园中花团锦簇,宫殿巍峨华美,比起后世的高楼大厦,她更喜欢这种古老的华丽。 玉芙宫内许多宫婢小太监在忙碌,见到唐沁进来也是规规矩矩的做自己的事。 宫人将唐沁引到正殿,一走进去就看到正殿之上坐着三十来岁的女子,她肤色偏深,却是极为健康泛着容光,眉宇间有一股飒爽之气。整个人坐得极为端正,像是训练有素的将士,看过来的目光精明锐利。 唐沁规规矩矩的行礼:“西唐三皇子参见德妃娘娘。” “你就是西唐的三皇子?”德妃并没有让她坐下,只是平静的开口问话。 唐沁心里翻白眼,刚刚不是自报家门了吗,您老没听清啊。 德妃似乎也不需要她回答,审视片刻,才又开口道:“听闻,三皇子与本宫皇儿有过节?” 压根没有的事,你可别乱说哦,就算有,也是你儿子揪着我不放。 “娘娘明鉴,我素来体弱,很少与人接触,与大皇子有过节这事,肯定是别人乱传的。” 德妃轻笑:“身子骨与我东月男儿一比确实孱弱不堪。” 行,你大,你说啥都对。 “你坐在大皇子旁边,给本宫说说那日发生了何事?”她眼神看似漫不经心,却隐隐透着一股逼迫的意味。 唐沁眼观鼻,鼻观心,从进朝阳殿到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细枝末节全都讲了一遍。 德妃蹙眉,讲得这么清楚,却什么有用的都没有,是诚心消遣本宫,还是真不关她的事。 “听闻前一日你与大皇子发生冲突,次日大皇子就出了事。” “那日没发生冲突啊,朝阳殿的人都可以作证的。”唐沁漆黑的眼眸里全是认真。 德妃有些不耐,站起声凉凉的道:“本宫也不跟你绕弯子了,大皇子说肯定是你干的,但你又不肯好好的说,本宫只有让人打你一顿,军营里都是如此对待嘴硬之人的。” 这大皇子的脾性是遗传了德妃吧,将打人说的如此义正言辞,都不考虑一下后果的吗。 事实上,打她一个敌国质子会有什么后果?没有啊,顶多被陛下说两句莽撞,甚至说都不会说。 唐沁眼见着两个高壮的太监拿着板子进来了,心中暗自祈祷长公主快些来。 “给本宫按着打。” 两个宫婢上前来拉她,唐沁退后两步,却被赶上来的太监给按住,她不甘心的叫道:“德妃娘娘,我好歹是他国皇子,你们东月如此欺辱我,不怕西唐前来质问?” 德妃冷笑:“战败之国,何来质问,给本宫打。” 唐沁想若是她硬要闯出去只怕讨不到好,要打便打吧,这笔账且先记着,她迟早会讨回来的。 眼看着板子要打下来,玉芙宫外太监高声喊道:“太子殿下到” 很快,一片月白的衣角出现在唐沁的视线内,清雅温润的声音响起:“德妃娘娘安好。” 德妃疑惑道:“太子怎么来了?” “听闻大皇兄发了高烧,有些严重,孤特意来看看,还命人备了些药材。”他身后的齐五将锦盒送上。 德妃面上带笑:“太子殿下有心了。” 太子转了个身,仿佛才看到被按着的唐沁一般,咦了一声:“西唐的三皇子怎么在这,正好,今日上课期间不是说要问孤问题,孤现在就有空,走吧,去东宫。” 说着还弯下腰去扶唐沁,按着她的宫人见太子亲自扶了,连忙松了手,太子将人扶起来轻笑。 唐沁有一瞬间的懵,来的不该是长公主吗,怎么是太子? “太子!”德妃眉头微蹙。 “怎么德妃娘娘有何事?”太子放开她,转身面对德妃。 德妃最终什么也没说,“无事,太子殿下有心了。” “那孤就先带她走了,大皇兄要好好养病才是,昨日父皇还问起了呢。”太子仿佛没意识到德妃脸色难看,领着唐沁一路出了玉芙宫。 俩人一前一后,都没说话,太子仿佛忘记后头还坠了个尾巴,走出玉芙宫的范围,等候在外头的唐果焦急的上前。 拉着她上下打量:“主子,您没事吧?” 唐沁摇头,轻声道:“不是让你去找长公主,怎么找了太子?”关键是人还来了,她好像还没攀上太子这棵树啊。 “奴婢是去找了长公主,可贵妃宫里头的人说长公主不在,奴婢半路碰到了太子殿下,太子听说后说有事找您,就来了。”唐果也没想那么多,只要能救主子就成了。 “有事找我?”太子能有什么事找她啊。 唐果点头。 唐沁抬头去看前头步履从容的太子,有事怎么现在不说,疑惑的跟了一路,等到了御花园,眼看着一个要往西,一个要往东。 唐沁终于忍不住了,停下步子看着前面的人,太子似有所感,停下步子转身。 容颜温润似美玉,淡然带笑的模样将满园的花都给比了下去,唐沁心里暗叹,这也太好看了吧。 “太子,玉锦宫往这边。”意思是若是没什么事她就走了。 太子负手而立:“你的婢女没说孤找你有事?” “有。”可是你没说啊,我怎么知道是真是假。 “那走吧,孤是真的找你有事。”他眼神清明,不似作伪。 唐沁点头,认命的跟在他后头,还以为是救她的借口,原来真有事啊。 东宫整个陈设都很简单,从花园到宫殿整体都低调内敛,很像太子本人。 里头很安静,来往的宫人见到太子纷纷行礼,空气中弥漫着清新淡雅的花香又奇异的混合着一股木制书香。 唐沁跟着太子一路往书房去,在书房的外头看到一颗枯死的梅花树,那树造型有些奇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等进到书房,书房的案几上摆了一堆同样尺寸的竹片,案几后头是整排整排的书架,书架上全是书。 与只知道摆金银,琉璃器物的大皇子果然不一样。 太子殿下是个书迷吧,这么多书都看过?怪不得整个人就像是书中走出来的温润公子,往日里散发出来的那种气质是书气啊。 有句话怎么说来的,‘富有诗书气自华’用来形容太子再合适不过了。 “太子让我来做什么?”她现在有些好奇了。 太子轻笑,拿起案几上的一节竹片递给她:“这是书签,孤一个人做太累,想着三皇子平日最喜欢雕雕刻刻,找你正合适。” 唐沁捏着手里已经做好的华美书签,一点也不好奇了,案几上这么多的竹片要做到什么时候。 “不能找些宫人来做吗?宫外专门做书签的店家也可以啊。”犯得着自己动手。 “这些都是孤心爱之物,自然要自己动手,那些人做出的东西都不如孤的意。” 不是要自己动手吗,为什么又叫我来帮忙。 “我做出来的书签可能也不如太子的意。” “不必自谦,孤看过你雕东西,刀工很好,肯定比孤做的还好。”他说着已经拿出刻刀坐下去细细打磨了。 毕竟刚刚才救了自己,也不好推辞,唐沁规规矩矩的坐下,拿出自己的刻刀,跟着认认真真的刻了起来。 看着一只只精美的书签在自己手中完工,刻着刻着居然沉迷起来。 “太子殿下,这个雕得可好?”她将手上的一个竹签递过去给太子看,那竹签细薄,中间被雕出一朵一朵镂空的梅花,枝桠脉络分明,若是再镀上颜色,只怕更逼真了。 “好看。”太子接过细细端详,眉目俊雅温柔。 齐五见俩人刻得认真,命人上了些茶水点心,示意唐果跟着他出去,唐果愣了一下,还是跟着出去了。 这一忙乎就忙到黄昏,眼见着天色不早,太子将手中的书签和刻刀放好,率先起身。 “今日就到这吧,孤让齐五送你回去。” 唐沁刻好最后一刀,点头答应:“好。”她起身,踉跄了一下,太子伸手要去扶,她却一把抓住了案几。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无事,可能是坐久了,腿有些麻。” 第17章 糕点 不要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 俩人一齐出了院子,齐五过来的时候,手里还提了些点心。 “这些点心你拿回去吧,当作今日的谢礼。” 方才案几上的点心太子一块也没动,全是她吃的。她今日本就是为了谢谢太子才给她雕竹签的,如今还拿人家点心,委实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多不好意思。”唐沁客气了一下。 太子轻笑:“如果不好意思,明日就再来帮我刻吧。” 唐沁:我收回刚刚那句话。 刻了许久,她手都不是自己的了。 唐沁干笑两声,太子似乎看出她不愿意,遗憾的道:“若是不愿意就算了。” “不,不,乐意之极。”人在屋檐下,总还有要救命的时候,太子都主动递大腿了,她总不好往外推。 齐五一直将人送到玉锦宫才走,唐沁进去到院子不久,就看到趴在院墙之上的郁非。 他看到唐沁仿佛是松了口气,小声道:“沁哥哥,德妃娘娘没有为难你吧?”之前玉芙宫来人时,他都听到了,扒着墙看了几回都不见有人回来,都快急哭了。 “没有。”她将手中的食盒举了起来,给他看:“太子殿下去救我了,你瞧他还给了我点心呢。” “所以沁哥哥后来一直在太子哪里吗?”他看上去有些蔫嗒嗒的,不是很开心。 唐沁点头:“嗯,他救了我,我顺便帮了他一个小忙。” “太子殿下人挺好的。”她说完让唐果拿了宣纸,将糕点分出一半从墙头递了过去。 “这糕点味道很好,分一半给你吧。” 郁非迟迟没接,唐沁挑眉:“怎么还嫌少了?” “小主子,你怎么又爬上去了。”翠柳宫里传来金嬷嬷的声音,郁非眼眸闪烁,飞快的接过她手上的糕点往怀里放,熟练的从墙头爬了下去。 唐沁轻笑,这肉肉看着胖,还挺灵活。 “小主子,天都黑了,快些去睡吧,不然明日又起不来了。”小主子刚来的时候,应该认床吧,现在好多了,能一觉睡到天亮。 郁非抱着糕点往屋子里跑,金嬷嬷跟在后头让他慢点,一路小跑进了内室,就往床上躺。 “哎呦,小主子,鞋还没脱呢。”金嬷嬷追了进来,见他的动作就是一阵的焦急,跑过去给他脱鞋。 “金嬷嬷,我自己来就好了。”郁非弯腰去脱鞋,怀里的糕点直接滚了出来,砸在了地面上,愣了一秒,伸手捂住糕点,抬眼紧张的盯着金嬷嬷。 “小主子,手里的是什么?”其实小主子不说她也闻出来了。 郁非嗫嚅半晌,才磕磕巴巴的道:“是,是糕点!” “小主子谁给你的?” “沁哥哥。” 西唐的三皇子。 “小主子,您怎么就记不住呢,不可以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的。”当初就是吃了那小宫女的东西才.... “可是沁哥哥不是别人。”他捏着纸包的边缘,眼睛里有些泪光,咬着唇可怜巴巴又倔强的看着金嬷嬷。 金嬷嬷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帮他脱了鞋子,走了出去。 郁非这才将眼泪憋了回去,金嬷嬷这是默许了,他心满意足的将手里的纸包抱在怀里,躺下去睡了。 这一晚上唐沁等了许久都没听到郁非的叨叨叨,反而有些睡不着了,来回翻了几个身,在黑暗中睁眼哀叹,又翻了个身。 “是在找我吗?”黑暗中的声音带着肆意的笑,一股强烈的压迫感渐渐靠近。 “你又来干嘛?”我说您老是耗子吗,专挑晚上出来。 “带你去出气,去不去。” 出气,出什么气,她突然反应过来,连忙摇头:“不了,德妃才为难过我,立马出事的话,那我嫌疑不是很大。”木床因为她的动作吱嘎晃荡了两下。 “没出息。”黑暗中有人伸手来拽她,即便是六月的天,这人手还是冰冰凉凉的,触感像是没有温度的蛇。 “起来。” “嘶!”唐沁狠狠的吸了口气,试图甩开他的手。 可能是感觉得了她的抗拒,对面的人顿了一下,手松了松,却没有放开。 “怎么了?”一簇火苗在他手中燃起,火折子照进他冰冷孤傲的眼,他俯身靠近,盯着她手上深深的刻痕看。 “今日去给太子刻竹签,刻得多了手有些疼。”她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用力去抽手,然而没有抽动。 他眼眸中有火光晃动,嗤笑一声,手指头狠狠的摁在了她的痛处,嗤笑道:“活该。”接着将她手随意的甩开。 唐沁又狠狠的吸了口气,心里暗骂道:神经病,碍着你了?不安慰两句就算了,还捏我,那么用力的捏,当我手是死的吗。 太TM的疼了! “还真是个讨人厌的家伙。”桌上的灯被点亮。 “你说谁讨厌?”讨人厌的不是你自己吗,天天晚上跑来折腾她。 “我没说你,我是说太子。”他语气中的厌恶都犹如实质的溢了出来。 她暗地嘀咕了一阵,脸颊猛然被人掐住,那只手的指腹冰冷粗粝,力道大得脸颊骨都疼,掐得她很不舒服。 “你嘀咕什么呢?”无曲明显很不高兴了。 “骂你脑子有问题,是个讨厌的烂人。”泥人还有三分性呢,天天搁我这发神经。 对面的人不仅不生气,反而神经病似的呵呵笑了起来,另外一只冰冷的手又伸到她脸上,随即双手将她脸搓圆捏扁,搓到她觉得脸皮都快脱层了才摆手。 别问她为什么不反抗,只要她反抗,这神经病绝对会用更暴力的手段镇压。他想怎么搓就怎么搓吧,搓完圆润的滚圆一点,别再打扰她睡觉就成。 “脑袋不好使,脸倒是挺嫩。”这神经病终于是玩腻了,收回手嘴欠的来了句。 你脸好使,可惜脑袋瓦特了! “我想睡了,你能走了吗?”她咬牙,按下想打人的冲动。 “你是不想理我了吗?” “不是,是真的想睡。” “行,我就这样看着你睡,若是睡不着我就弄死你。”他说这样恶毒的话时,表情居然很是惬意,像是在说,若是你睡不着,我就哄哄你。 他就那么坐在火光之下,眉目冷峻,偏生又要笑吟吟的看着她,灯光将他的脸衬得有几分阴森渗人,躺在被窝里的唐沁打了个哆嗦,努力的闭眼,用力的睡。 睡着睡着还真被她睡着了,然后她做了个梦,梦见一黑一白的太子和无曲,在她面前来回的转换,一个温柔一个邪佞,转来转去,最后三百六十度高速旋转,啪嗒一声,两个人扭成一黑一白的□□花,追着她跑了三条街。 最后嗷呜一声将她吃了,吓得她差点从床上跌了下来。 妈呀,这是麻花成精了!太恐怖了,都被无曲折腾出心里阴影了。 第二日她再去朝阳殿时,恰巧在正门口的台阶上碰到了白衣蹁跹,遗世独立的太子,那人冲着她友好的一笑。 唐沁像见了鬼般的躲闪,脸上被掐过的地方更疼了,这无曲简直有毒。 原本一大清早的,唐沁还等着看四皇子的好戏,一百五十遍,他就是长了八只手也抄不完,她还就不信了,有人能像无曲那般变态将她的字模仿得分毫不差。 然而四皇子没有来,是的,他装病逃学了。这人是学她吧,学以致用倒是快。 她才坐稳,长公主就寻来了,依旧像是一只高傲的孔雀,只是看着她是眼睛有了笑意。 “听宫婢说昨日你婢女去寻本公主了,是有何事?”她说得漫不经心,可语气里明明有些期待。 唐沁打量了长公主一眼,突然就想笑了,这长公主真有意思,她没发现今日的打扮有几分向洋娃娃靠拢了吗。 “无事,突然又想送公主礼物了才去找公主的。” 长公主洛冰织杏眼微亮:“真的,那礼物呢。”唐沁送的礼物一定很特别。 “这礼物还没做好呢,三日,三日后送给公主,只是公主要借我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一面铜镜。” 第18章 小惩 四皇子被吓病了。 长公主更好奇了,“铜镜?你是要做什么给本公主啊。”其实她不凶的时候也蛮可爱的,小姑娘这样多好,偏生整天装成凶巴巴的样子。 “三日之后长公主就知道了。” “那好吧,等散学后,本公主就让秋水给你送去。”还要等三日,好长啊。 散学后唐沁让郁非先回去,自己跟着太子去了东宫,郁非站在台阶上看着俩人走远,胖嘟嘟的小脸都揪在了一起。 “小主子,走了。”宫婢小铃催促道,这天都阴沉了下来,估计等会儿得有场大雨。 郁非抿唇,声音里带着委屈:“沁哥哥以后是不是都和太子玩,不想理我了?” 小铃有些噎住,半晌才道:“怎么会,三皇子很喜欢小主子的。” “你骗我,谁都不喜欢我。”迈着小断腿,快速冲了下去,小铃担心的跟在后头。 唐沁跟着太子没走多远,就被赶过来的林家兄妹给追上了,林淼芝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才转头问太子。 “太子哥哥,他怎么跟着你?”这小姑娘看太子的眼神里有星星,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喜欢太子。 林学彦友好的冲着唐沁点头:“三皇子。” 唐沁点头回应:“林公子。” 太子浅浅一笑:“让三皇子给孤整理书籍。”他光明磊落,没有半点隐瞒。 “东宫不是有奴仆吗,怎么要他去?”随即她又觉得这样说不对,会惹得太子哥哥厌烦,于是又道:“太子哥哥,我也去帮你吧。” “好啊,学彦也一起去吧。”太子答应的很干脆,仿佛谁来都欢迎之至。 去到东宫,书房外依旧是那颗枯死的梅树,梅树边上有一凉亭,凉亭里正坐着一个白衣儒雅的青年,周身的气质看着与太子倒是有几分相似。 林淼芝显然认识这人,眉眼立刻带笑,声调微微往上扬:“白先生,您也在啊?” 那人双手各持着一枚棋子,一黑一白,同时往面前的棋盘上放。唐沁好奇,这人是自己与自己在下棋? “林姑娘好。”他起身手拿折扇朝着这边走来,一身白衣拖地,地都快被他拖干净了。 太子介绍道:“这是孤的师傅,白先生。”是师傅,不是老师,也不是太傅。看来太子和这个白先生很是要好。 “白先生,这是西唐三皇子。” 白先生饶有兴趣的打量唐沁一眼,那眼神明明浅浅淡淡,软得很,可唐沁却从里头感觉出一股子锋利。 果然,这人头一句话就将她吓得半死。 “奇怪,三皇子明明男儿身,却骨生女相。” 唐沁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慌忙用咳嗽来掩饰心里的慌乱,胸口怦怦的跳,努力维持镇定。 “我虽男生女相,可白先生当面这般说不太好吧。”唐沁尽量摆出一副生气的模样。 “确实,下次背地里再说。” 唐沁:哔,我去,感情这长相都是被狗吃了吗,说话尽噎人。 朝阳殿的人虽不少在她背后说她娘娘腔,孱弱类女子,可还真没人像这位一样跑到她面前哔哔哔。 很好,小本本记上一笔。 太子将三人带进书房,拿起桌子上依旧很多的竹片递给林淼芝,浅笑着说道:“表妹和表哥就帮孤把这竹片刻成竹签吧,像这样的。”说着还递了昨日刻好的一个过去。 唐沁惊讶,今日怎么不叫她刻了。 “那他?”林淼芝看着唐沁。 “她手脚笨,给孤整理书籍就好了。” 唐沁:不是,昨日才说她手灵便,雕刻很好,今日怎么就笨了。 林淼芝:这西唐的三皇子不是最喜欢雕雕刻刻,手巧着呢。 “怎么,表妹方才不是说要帮孤?”他问得理所当然,仿佛若是此刻她说不是,会狠狠的伤了他的心。 林淼芝只得拿起桌上的刻刀接过竹片,坐在案桌前认认真真的刻起来,可她堂堂林丞相嫡女怎么可能做过这等事情。 刻了没几下,就将自己手给划伤了,太子看上去比她还要惊慌,赶忙让人传了太医,包扎好后,立马让人送林淼芝回丞相府好好休养,临走还送了不少珍惜的补品。 林淼芝还没来得及同太子表哥撒撒娇就被塞进了马车,坐在马车里兀自生着闷气。 “妹妹,你手还疼不疼。”林学彦捏着她包扎好的手心疼的看了又看,恨不得划伤的是自己。 “太子也真是的,明知道妹妹没做过这些,还让你拿刀。”他看太子对妹妹也就那样,偏生妹妹整日粘着太子,眼睛都快长他身上了。 “哥哥,是我自愿帮太子哥哥的,不关太子哥哥的事。”从她懂事起,皇后姑姑就告诉她,将来她是要当太子妃的。 “好,我不说,你这丫头还没嫁人呢,胳膊肘就开始往外拐了。” “哥——哥”林淼芝撒娇的看着自家大哥,心里很是开心,她从小就生长在蜜罐中,爹爹是当朝丞相,娘亲和哥哥爱她疼她,还有个待她极好皇后姑姑,今后还能嫁给自己爱的太子表哥。 太子那边将人送走后,唐沁就有些尴尬了,现在她是刻竹签好,还是整理书籍好呢。 “这些孤让宫人做就好了,还是让齐五送你回去吧。” 唐沁暗自嘀咕,昨日不是才说怕宫人们做不好吗,该不会是担心她也刻了手吧,她很有自信就算闭着眼睛也不可能刻到的。 “不用齐五送,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也好。”太子又拿了些点心给唐沁,她也没推辞,提着点心走了。 等到了玉锦宫后,唐沁将糕点分出一份,让唐果送到翠柳宫去,哪想到唐果去了片刻立马就慌张的跑了回来。 “主子,翠柳宫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 唐果顺了一口气才道:“奴婢方才去,只看到金嬷嬷躺在床上人有些迷糊,那宫婢小铃边哭边说她们主子去了太医院好久还没回来。” 唐沁将手中的糕点放下,“唐乔跟我去一趟太医院,唐果你留在这等着。” 二人走到半路就看到一身狼狈的郁非,他怀里抱着药,身上全是湿的,额角还磕破了一块,周围有些红肿。 “肉肉,你这是怎么了?” 郁非听到声音抬头,看到唐沁时刚止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沁哥哥。”那声音听着委屈又心酸。 唐沁鼻子也跟着一酸,她这么小的时候还在父母膝下撒娇卖乖,郁非却什么也没有。 “太医说一个奴婢死就死了,犯不着来看,可是金嬷嬷她不是奴婢,她是我奶娘。”是对我很好很好的人。 “不哭了,我们先回去吧,将药煎了先给金嬷嬷服下。”替郁非擦了眼泪后,唐沁伸手要去抱他,却发现自己抱不动,头一次有些嫌弃起自己细胳膊细腿的。 唐乔有些看不过去,一把抱起地上的郁非往回走。 等煎了药,金嬷嬷服下,昏昏沉沉就睡着了,唐沁陪着他守着,到了夜里金嬷嬷醒来一次,烧已经退了下去,唐沁这才放心回去玉锦殿。 “若是有事记得叫我,喊一嗓子就能听见,你也别守着了,换小铃看着,明日还要去朝阳殿呢。”末了又塞了一瓶药膏给他,让他好好擦擦头上的伤口。 郁非点头,原本大大的眼此刻有些呆滞。 唐沁下午跟着太子走了,郁非回来时在半路被四皇子给截住了,拉扯间掉进了御花园的池子里,幸好金嬷嬷及时赶到,将他扯了出来,只是金嬷嬷自己也掉进池子发起烧来。 又是四皇子,这小子怎么这么坏,不是装病吗,还有心思出来害人。她气得有些睡不着,坐在屋子里等人。 可越是急,这人偏生不来。等到半夜终于听到屋子里有动静,唐沁立马站了起来去。 一身墨黑衣裳的无曲仿佛生自黑夜,唇角挑起,漫不经心的说道:“怎么,特意等我?” “嗯,带我去聚荷宫。”四皇子你给我等着。 “好,被欺负了就该找回去,这才是我喜欢的性子。” 无曲带着她出了屋子,唐乔正站在院子里朝着他们看来,又默默地看着他们二人远去。等人走后,她闪身也没入了黑夜中。 第19章 苛待 半夜去冷宫找不痛快 第二日四皇子起得有些晚,急急忙忙的往外赶,才发现自己辛辛苦苦写好的一百五十遍文章莫名其妙的没了。 等在聚荷宫找了一圈都没找到,思忖着干脆再‘病’一天,故意让宫里的人去找太医,结果太医院的人集体拉肚子,各个双腿发软,人都起不来。宫里人都看了个稀奇,太医院的居然病倒了? 查来查去,最后发现是太医院的宫人不小心将泻药给撒进了水井里,才闹出这么大的乌龙。 四皇子无奈,只能去了朝阳殿,洪太傅看着迟到的四皇子气得肝疼,这迟到的毛病怎么就改不过来呢。 四皇子站过了洪太傅的课,等到易太傅来上课时,又被打了三十戒尺,抄写罚到了三百遍。 他颓丧的坐在小几上,等所有人都走了,才准备回去,这一动整个人就是一愣,他好像起不来了,凳子黏在地上,他黏在凳子上了。 看着空荡荡的朝阳殿有些惊慌起来,嚎了几嗓子,人没嚎来,朝阳殿的门砰的一声关上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漫延全身。 脚下传来细细索索的声响,四皇子抖着身子往周围瞧,这一瞧差点没将自己吓死,四周密密麻麻的全是千脚蜈蚣,那黑褐色的身子正朝着他这边缓缓的挪动,自他脚上蜿蜒而上。 “啊......救命啊。”他不断的踢打地下的蜈蚣,然而蜈蚣实在太多了,臀上,背上胸口。 “救命啊.....”长这么大还从未有这么害怕过,他整个肌肉紧绷,浑身都开始颤抖。 管不住开始尿裤子,终于在他吓晕过去时,朝阳殿的门砰的一声又被撞开了,朝阳殿洒扫的宫人和四皇子的书童冲了进来,看到里面的场景时都吓得头皮发麻。 四皇子是被抬着回去的,这下是真的被吓病了,整个人都有些离魂,只要一有人碰他就吓得尖叫,这个状态整整维持了三日。 太医诊断四皇子惊吓过度,还没回过神来,太医开了药让他好好修养,四皇子母妃冯婕妤看着儿子这般,眼泪都不知道掉了多少。 这一哭就哭道了惠妃那,惠妃被哭得心烦,可这事她还真不得不管,她来东月皇宫已经三年,偏生就是怀不上孩子,这冯婕妤依附于她,在没有自己孩子前,这四皇子也是她今后的退路。 四皇子坐的小几上明显被人做过手脚,惠妃将朝阳殿的宫人都招来问了,但都没有人发现任何异样。 宫中还从未有人听说过有那么黏的黏胶,能将人黏得动弹不得,还有这么多的蜈蚣哪里来的,惠妃的人查了许久最后发现那黏胶里混合了一种特殊的香味,而这香味只有玉芙宫有。 “娘娘,是德妃要害我皇儿?”冯婕妤一双眼睛还是肿的,眼眸中有恐惧之色。 惠妃摇头:“仅凭这香味没办法说明什么,德妃没必要动四皇子,她若是要动也应该去动太子。” “那皇儿这事就算了吗?”冯婕妤很不甘心,说不定是德妃发疯,自己儿子躺在床上也要拉一个陪着。 “那你还想怎么样,冲到德妃宫中去对峙?蠢货,不要在这碍眼,回你自己宫中去。”这事不太可能是德妃做的,有可能是四皇子自己得罪了人,被整了。 冯婕妤咬牙应了声,带着贴身宫婢回了聚荷宫,刚跨进宫门,照顾四皇子的宫婢急急忙忙的跑出来。 “娘娘,四皇子又低烧,奴婢去请太医。” “快去。”冯婕妤快步往里走,床榻上的四皇子昏昏沉沉的,手还时不时的乱舞,一看就是受到了极度的惊吓。 她越看越难受,吩咐宫婢道:“去将四皇子身边伺候的小太监喊来,本宫有话要问他。” 四皇子身边的小太监很快被喊了来,跪在冯婕妤面前战战兢兢的将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说了。 “你是说四皇子和西唐的三皇子不对付?” 小太监跪在那点头,也不敢多说,心道是四皇子老是找西唐和北荣皇子麻烦才对。 自己皇儿将北荣的七皇子推下池子的事情她是知道的,他国的皇子欺负就欺负了,只是这西唐三皇子竟然有胆子欺负她皇儿,不能找德妃质问还不能找西唐的皇子质问吗。 冯婕妤派人去玉锦宫将西唐的三皇子请过来,宫人了去了半个时辰却自己回来了。 “人呢?” 婢女眼眸不安的转动,磕巴的说道:“西唐三皇子说他没空。”明明院子里的三个人闲得一匹,可就是说没空。 冯婕妤被噎了一下,这是有空没空的问题吗?这是看不起自己,居然敢不来。 “多带几个人,跟我亲自去一趟玉锦宫。”还就不信了一个他国皇子敢在她面前拿乔。 聚荷宫的宫人来的时候唐沁正躺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纳凉,这天是越来越热了,熬过了三伏天应该就快入秋了。 这纳凉的躺椅还是唐沁用屋子里现有的东西改造过的,不仅能伸缩收放,躺上去还能上下摇晃许久,腰部位子垫了个软枕,里面有个机关,启动就能自动按摩。 唐果看了个稀奇,东摸摸西摸摸,“主子,你这个下面怎么还会动?” “就是几个固定的机械运动,摇晃的同时产生动力,这下面的小锤子就能工作了。”唐沁说得轻巧,然而唐果不懂,唐乔虽然没上手摸,可也一直盯着她这躺椅瞧。 俩人正说着话,玉锦宫的大门砰的被人撞开了,整个门摇晃了两下,发出吱嘎的响声,几人簇拥着中间的冯婕妤跨进了院子。 “西唐三皇子?”她朝着唐沁这边看了过来,眼眸里轻蔑之态甚是明显。 唐沁躺在躺椅上动也没动,故意疑惑的问道:“你是哪位?” 聚荷宫的人才刚来过,她不信这人不知道她是谁,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在没有攀上惠妃前受宫里其他嫔妃的冷待也就算了,如今她一个战败国皇子也敢这般目中无人的态度,委实恼火。 “我们娘娘是聚荷宫的冯婕妤,还不快过来见礼。”冯婕妤身边的大宫女不满的看着大槐树下的三人。 “我们主子是西唐的皇子,为什么要给你们婕妤见礼。”唐果很是看不惯这群人嚣张的态度。 她们主子虽是只身在东月为质,可怎么着也轮不到后宫的嫔妃来指手画脚。 “腊梅,给我掌嘴。”叫腊梅的贴身宫女听到冯婕妤吩咐忙上前去要掌唐果的嘴。 唐沁突然道:“别过来,危险。” 聚荷宫的宫人嗤笑,能有什么危险。下一刻腊梅‘咻’的一声被倒吊到院子里的老槐树上。 倒吊在树上,披头散发,衣裙倒挂的腊梅尖叫连连,冯婕妤吓得后退几步,脚下好像也踩到了东西。 ‘咻’冯婕妤脚脖子上被绳索扯着高高挂起,身体的血液瞬间往头顶冲,她率先捂住裙摆,尖叫着挣扎了两下。 “快放我下来,贱人。” 这一变故委实太快,聚荷宫的人想动都不敢动了,僵立在原地看着被挂在树杈上晃动的冯婕妤和腊梅。 唐沁慢悠悠的站了起来,抬头对上冯婕妤惊恐又怨毒的眼,眯着眼无辜的摊手:“本来院子里闹鬼,我放两个绳索是来抓鬼的,不都说了别过来,危险嘛,冯婕妤再乱晃动估计摔下来就成死人了。” 冯婕妤能清楚的感觉到吊着她的枝桠在轻微的晃动,以及时不时发出的两声类似断裂的声响,吓得大气都不敢再出。 “快,快放我下去。” 聚荷宫的宫人也开始指着唐沁叫嚣,让她放人。唐沁无奈的摇头:“这绳索在上面呢,要将人放下来,只能爬到树上,瞧我细胳膊细腿的也不像能爬树的,要不你们自己去找人将冯婕妤放下来?” “你,你故意的。”冯婕妤挂在上面难受的紧,恶狠狠的盯着下面的唐沁,放不下来,你怎么把绳索放上去的。 “冤枉啊,我也不知道婕妤您要来,更何况我都提醒你们了,是你们要踩进来的。” 她这话说的一点也没毛病,聚荷宫的人一时之间都找不到反驳的话。 “都死了吗,还不快去找人来救我。”冯婕妤看着树下一群面面相觑的奴才不满的用力吼叫,随着她的声音那树杈又晃了晃,她瞬间将音量压了下来。 “快去。” “快去吧,后头没有危险了。”直到唐沁出声,聚荷宫的人才敢转身跑出去。 才刚跑出门口就撞上了长公主洛冰织,“慌慌张张的跑什么?”她蹙眉看着这群宫人,很是不高兴。 聚荷宫的人见是长公主连忙跪下行礼:“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穿着姜黄色宫装,几步跨进了玉锦宫的院子,看到唐沁撅着唇就开始抱怨。 “你这里怎么这么偏僻,本公主走了好久,晒死了。”在她身后一个宫婢举着伞,一个宫婢给她打着扇子。粉嫩的脸颊上还挂着细薄的汗珠,看上去确实有些热。 唐沁心说,住的偏僻这得问你父皇啊。 “有冰吗?”她才刚说完这句就听到几声奇怪的声响,抬头一看头顶的树杈上挂着两个人,皆是面容通红,头发衣服倒挂遮面,吓得她后退几步。 “唐沁!”她突然想起玉锦宫闹鬼的传闻,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突然有些后悔跑到这儿来了。 “长公主,我是冯婕妤啊。”被吊着的人出声,长公主才想起她是谁。 “你们两个是在上面荡秋千吗?大白天的是想存心吓着本公主!”冯婕妤冤枉啊,她还没有质问唐沁就被长公主先质问上了。 第20章 马屁 他就是个神经病 半个时辰后被放下的冯婕妤被长公主盯得浑身发毛,她今天就不该来的。聚荷宫的宫人搀这冯婕妤和大宫女腊梅一瘸一拐的走出了玉锦宫。 碍眼的人走了,唐沁让长公主在她的躺椅上坐下,吩咐唐果将她做好的东西拿了出来,递到长公主面前。 “长公主是想来拿礼物吧,呐,已经好了,这么热的天你不必来的,明日我送过去就好了。” 长公主原本坐在摇椅上还惊奇,这会儿被唐沁手中的物件吸引了目光,她将东西接过,细细打量起来。 那是给心形的圆木盒子,表面雕着繁复美丽的花,上面站着一对小木头鸟,看上去很是可爱。 她心里虽是喜欢这独特的做工,可还是有些犯嘀咕:“这东西好像也不特别啊。” “长公主将那两只小鸟转动一下。” 唐沁这么一提醒,她好奇的伸手将木盒子上的两只小鸟转动了一下,‘啪嗒’心形的圆木盒子从中间弹开,整个盒子撑开再向两边转动,由原来的圆形变成多个不规则的半圆形,中间镶嵌着一面重新打磨过的铜镜。 她凑过去看,连头发丝都照得清清楚楚,太神奇了,“这是什么,好特别啊,转动小鸟自己就开了,还有这么多暗格,看上去像是放东西用的。”长公主左看右看很是喜欢,眼睛里全是欢愉。 “这个呀,是首饰盒,以后公主喜欢的耳环手镯,步摇发簪都能放在这里面,这面镜子梳妆也方便一些。”唐沁开始给她介绍这东西的用途,每个格子可以放什么东西。 “这东西好,本公主要将宝贝都藏在这里面。”她似乎觉得自己不应该表现得太过高兴,立马又扬起下巴道:“还不错,以后本公主就喊你阿沁吧,这东西你可不能给别人做了,本公主要独一份的。” 这是认可她,被她收买了,嗯成功收获友军一枚。 “自然,这东西只给长公主做了。” 长公主拿了东西不放心的又强调不许给别人做,得到应承后才满意的带着宫人走了。 此后的十几日大皇子和四皇子都没有再出现,可唐沁也过上了水深火热的日子。 宫里的各处开始克扣她们的衣食器物,起先给银子还能通融一些,可银子不经花呀,花着花着就没了。 唐果看着手上最后的银两有些发愁,“主子,这宫里的人也太欺负人了,昨日送去洗的衣裳都给我们洗没了,再这么下去,只怕衣裳都没得穿了,连送来的水都不怎么干净。” 朝阳殿没有找麻烦的人了,这些人就在生活上给她找麻烦呢,不行要想办法赚银子,有银子才有安全感,才能过上高品质的生活。 “这些我来想办法。” “主子能有什么办法?”唐果怀疑的看着自家主子细胳膊细腿的。 许久没有出现无曲再次半夜到玉锦宫的时候就发现里面的人躺在床上睡得正香,床底下还在嗡嗡的响。 “起来。”他伸手戳了戳隐在薄被下细嫩的脸,有些不满。 唐沁翻了个身继续睡,脖子突然被一双冰冷的手掐住,黑暗中犹如覆躯之蛇,她一下睁开了眼,就看到坐在床边的无曲,吓得直接坐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不是几十天都不见人影吗? “在床底下打洞做什么?”他好奇的盯着洞里面发出细微嗡嗡声的方形物体,这小玩意好像自己在动。 “那个是什么?”他指着坑里的东西问,顺手将床上的唐沁一把给拖了起来。 “那是机关小方,自动挖掘,厉害吧。” “机关术?”无曲那张脸上头一次露出惊讶的神情,这西唐的三皇子似乎对机关术很了解。 “你和巫家是什么关系?” 这是唐沁第二次听到‘巫家’这个词了,这巫家在东月是什么禁忌吗? “没关系,我倒想问问巫家是干什么的,当初来的时候大皇子就是在追一个姓‘巫’的刺客。”她到现在还记得那巫临的脸呢。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上一秒还一脸凝重的无曲立刻变脸,看着唐沁的带着赤,裸、裸的嫌弃。 “因为你闲得慌啊。”唐沁打着哈切答道。 “哪有你闲得慌,大半夜的床底挖坑,是准备把自己埋了吧。” 这人怎么这么嘴欠,要埋也是埋他啊。 “没办法,在宫里被苛待,缺衣少食没银两,这不是想着挖个地道出宫去吗。” 无曲仿佛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智障,“看来你是脑子有坑。” 我去,唐沁翻着白眼:“有没有听说过‘愚公移山’的故事?” “没有。”他伸手去拉唐沁:“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唐沁后退两步,表示抗拒,无曲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很不满她的动作,“你若是不乖,我就掐死你。” 暗色的火光映着他冷冽的眉眼,他说这话时姿态随意,可唐沁觉得他说得都是真的,他真的会掐死她。 唐沁:这哪里来的神经病,动不动就要掐死她。 “能告诉我去哪里吗?”她试着做最后的挣扎。 “冷宫。”手被扯住,紧接着整个人被提了起来掠出玉锦宫。 原本玉锦宫已经够荒凉了,来了冷宫之后唐沁才觉得她住的地方还不错,这冷宫到处都是腿高的草,里面有股难闻的臭味传出来,月光下树影来回晃动,像是黑夜里多出来的手,明明是盛夏却有一股子阴凉之气往骨子里钻。 惨叫声蓦的响起,唐沁吓得拽紧无曲的衣袖,嫩白的指尖都有些发颤。 “你还怕鬼啊。”无曲嗤笑。 听在唐沁耳里,这嗤笑声都有说不出的阴森恐怖,“怕。”午夜凶铃看多了。这惨叫声怎么听着像男的,这冷宫关的是男子?不是吧。 无曲拿着火折子带着她走进冷宫的正殿,微弱的火光将眼前照亮,目光所及的桌椅板凳大部分都散开,倒了一地,上面还粘着些蜘蛛网,屋子里空荡诡秘,火光照不到的地方像是吞噬人的巨大深渊。 脚下有东西窜过,唐沁吓得往无曲身上窜,抖着嗓子四处乱瞧:“脚,脚下有东西。”还说她脑袋有坑,大半夜的不睡觉跑这鬼地方来干嘛,鬼屋探险吗? 火光映在无曲冷冽的脸上,他眉头肉眼可见的蹙了起来,看着很不高兴,他直接伸手将唐沁提了下去,用一种森然恐怖的声音凉凉的说:“再踩我脚,就让你变成鬼。” 唐沁:你好厉害,是谁带她来这鬼地方的,还不准她害怕了。曲狗子,武功厉害了不起了,总有一天要按着你叫爸爸...... 无曲:“你在骂我。” 在心里哔哔的唐沁:“你别乱说啊,我没有。” 他似乎不信,看着她的眼神都带着刀子,转而又轻笑一声,朝着周围摸索过去。 唐沁:此人有神经病,变脸比翻书还快。 “别愣住,快找找,这里应该有机关。” “机关?”这个她最感兴趣了,只是冷宫里为什么有机关? 冷宫的院子里突然传来枯枝断裂的声音,无曲手上的火折子立刻灭了,唐沁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着跃上了房梁。 不是吧,这么多人喜欢半夜出来晃荡,冷宫有什么好玩的。 头顶有黏腻的蜘蛛丝缠着,唐沁屏住呼吸,双手紧紧的扒着旁边人的手臂。 劲风卷了进来,有轻微的落地声响起,黑暗中人的神经格外的敏锐,虽然看不见,可唐沁就是感觉到了那人的移动。 火光蓦然在那人手中点亮,一张秀美冷然的脸一点一点的映入唐沁眼里,等看清楚全貌时,她愣住了。 唐乔,她怎么在这? 空气有些干燥紧张,唐沁用力深吸一口气,仅仅是一个深呼吸,下面的唐乔就发现了有人。 “谁?”与此同时,唐乔手中的烛火被打灭。 出手的明显是无曲,然而无曲却没有动,唐沁正着急,就听到下面有人打了起来,这是又来人了。 这皇宫大内怎么这么乱!所以说这无曲为什么要带着她瞎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不想参与,也不想知道啊。 黑暗中也看不见究竟有几个人,只听到一阵兵器交接的乒乓声,打着打着就转移阵地跑到院子里去了。 不多时,声音越来越远,直至最后听不见。唐沁也不敢突然出声,就怕黑暗中还有人,她伸出手拉了旁边的人一下。 “没人了,想说话就说。”无曲突然笑了一声。 唐沁长长出了一口气,这太刺激了,“我们回去吧,我明日还要去朝阳殿读书呢。” “不找了吗,这冷宫里应该有地道。” 不找,不想找,有地道又怎么样跟她又没有关系,她只想安安静静的研究机关术,麻烦没来找她,她没有理由自找麻烦啊。 不是都说,知道的多,死得快嘛。她还是不要做好奇宝宝了。 黑暗中响起了咕隆隆的声音,唐沁立马尴尬的捂住肚子,她好像有些饿了。 半晌后,无曲突然爆发出畅快的笑声,唐沁胆大包天的一手拽着他,一手去捂他的唇。 “嘘!”这人神经病吗,一会儿要掐死人,一会儿又这样大笑,也不怕那些人去而复返。 笑声戛然而止,“其实你不必忍着那些杂碎,谁让你不舒坦了,弄死便是。”声音凉薄又带着几分讥诮。 第21章 拖堂 你也不是想弄死谁就弄死谁 唐沁没说话,心里却在排腹,拜托,人在屋檐下,她又不像这神经病功夫这么高,怎么能说弄死人就弄死人,万一被发现了,双拳难敌四手,即便她机关术再高明,在这个材料缺乏的时代也一时半会也弄不出什么大家伙好吧。 似乎是猜到她在想什么,黑暗中又是一声讥笑:惯会装乖扮可怜,他倒要看看能忍得了几时。 “笑什么,你敢说谁让你不舒坦了,你就会弄死谁?”吹牛谁不会,这世上哪里会有人这么无所顾忌想弄死谁就弄死谁。 这话似乎是戳到了无曲的痛处,唐沁只听到他呼吸重了几分,似乎极力在忍耐,半晌才幽幽的道:“也是,你现在让我很不舒坦,不也还活得好好的吗。” 唐沁:她一点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没事干嘛要找死,活着他不香吗。 “嗯,我觉得您说得特别对,我回去后深刻的反省一下.....”然后她直接被人从房梁踹了下去,唐沁吓了一大跳,差一点要砸到地面的时候,后脖领子被人提住了。 唐沁觉得自己有些装不下去了,想破口大骂,这神经病多搞几次,她迟早要神经衰弱的。 想骂又不能骂,于是唐沁突然抱着旁边人的大腿,无比诚恳的认错:“无曲哥哥,我错了,我再也不顶撞你了,呜呜,你看我已经这么可怜了,就让我回去睡吧,我会好好忏悔的,真的.....” “哼!算你识相。”心思多变的无曲似乎被取悦到了,提起地上的她往外走。 唐沁立马闭嘴,仅仅的揪着他的衣裳,直到他将自己送回玉锦宫,她愣是一句话也没说。 无曲将她放在了床上,床底下的机关小方还在吭哧吭哧的努力工作,这玩意怎么跟它主子一般蠢。 唐沁看着人走远才放心的睡了下去,迷迷糊糊要睡沉的时候,屋子里突然传来响动,紧接着鼻尖传来一阵阵香味,好像闻到了糕点的香味,这做的是美梦吧,梦里怎么什么都有。 她吧唧一口,用力咬了下去,好吃,梦里怎么还能这么真实,呜呜....真的幸福死了。 无曲拿着糕点的手被她狠狠的咬一口,他刚要缩回来,闭着眼睡觉的那人两只手突然狠狠的拽住他的手,张嘴又啃了几口。手上有些吃痛,黑暗中另外一只手举起又放下,最后还是任由着床上的人将手上的糕点一点一点吃完。 他表情有些一言难尽,这人是饿到什么程度了,睡着了还能吃得这么欢,分神间手指又被狠狠的啃了一口,是的,啃了一口,被当作猪蹄子啃的,嗯,这个比喻绝对是用错了。 这人不仅惯会装乖扮可怜,有时候还特别特别蠢笨,这样想想还真是没救了。 唐沁睡得有些沉,导致唐果清早来喊她的时候,半天才叫醒她,坐起身后,铺在衣襟上的糕点渣子开始往下掉。 “主子,你身上的是什么?”唐果诧异。 唐沁低头摸了摸,一股糕点的清香传了出来,她愣了一下,恍然想起昨日做的那个梦。 窝艹,这东西从梦里蹦出来了。 “小果,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有特殊超能力。” 唐果一脸懵逼:“哈.......主子你睡糊涂了吧。”‘特殊超能力’是什么鬼,主子怎么老是讲些稀奇古怪别人听不懂的话。 唐沁快速起床洗漱,整理好后,找来木板将自己床底下遮掩住,吩咐唐果道:“等下跟唐乔说一声,不要让人进我屋子。” “主子,唐乔好像还没起来。” 怎么会,唐乔平日里不是天刚亮就起来了吗,想起昨日在冷宫里见到的情形,这唐乔不会是受伤了吧。这唐乔跟着她还东月皇宫明显就是有别的目的,只是她老这样瞎晃动迟早有一日会被人逮着的。 “我去看看她吧。” 到了唐乔屋子门口,敲了好半天的门,里头才传来应门声,“门没锁,进来吧。”声音是一惯的清冷,夹杂着些许的虚弱。 果真是受伤了?唐沁跨了进去,就见唐乔斜靠在床榻之上,外衣也不曾脱,除了面色白了点,其余的一切都正常,看来不想她知道太多,正好她也不想知道那些糟心事。 “今日头有些疼。”唐乔似乎是意识到她们二人为何回来寻她,开口解释了一句。 偏生唐果心大,听说她头疼,担忧的凑过去用手贴她的额头,手却被唐乔一把抓住,唐果‘啊’的叫了一声。 “手,手,唐乔你怎么这么用力,我就是想看看你发烧了没有,要不我去给你请太医吧。” 唐乔眼眸微动,放开了用力的手,摇摇头冷声道:“不用,贱命一条,抗抗就过去了”她是昨夜被打了一掌,有些伤到心肺了,一瞧太医就露馅了。她从前受得伤可比这个重多了,还不是挣扎着从鬼门关回来了。 唐果还想说什么,却被唐沁给拦住了,“好了,如今我们的处境只怕是请不来太医。”她从怀里拿出一只小玉瓶,从里头倒出一颗药丸塞到唐乔手中。 “这个是母妃给我的救命药,给你一颗吧,只是头疼,便宜你了。”她表情心疼惋惜,看着还真像那么回事。 装傻充愣嘛,她最会了。 “走了,唐果,要迟到了。” 等人走后,唐乔看着手心里的药丸眼中情绪渐渐复杂起来,三皇子是知道了她受了内伤?还是凑巧善心大发。苦涩的味道一点一点的在嘴里化开,她眉头蹙了蹙,很是不喜,治病救人的东西为什么要这么苦。 唐沁出门的时候郁非依旧站在门口等她,日子久了,他额头上的疤都结痂脱落了,原本就白嫩,印子倒是不明显。 朝阳殿里没了上课就睡觉的大皇子,和总爱迟到的四皇子,洪太傅的眉头似乎都舒展了许多。 唐沁有些想睡,可是洪太傅实在太凶了,从小书包里拿出一根准备好的细棉签撑着眼睛,努力的不然自己睡着。 外头的知了‘知了,知了’个没完,殿内即便放了冰盆还是有些热,她一手撑着头,一手拿出自制的手动小风扇对着面门开始吹。 呼啦呼啦的声响在沉闷的朝阳殿内响起,有人时不时的转头朝着她这边看了过来,唐沁懒得理会,继续吹着自己的小风扇,哎,这年头还要手动风扇太惨了。 朝阳殿的一群人可羡慕坏了,这西唐的三皇子喜欢捣鼓些稀奇的玩意早就不是秘密,这么热的天,要是有一个她手上那样的东西就好了。 众人开始盼着下课休息,闷热的天气要将人憋疯的最后一刻,洪亮的钟声响了两声,洪太傅看着还没讲完的文章纠结了一秒,说了一句让人想死一死的话。 “不急,老夫再说几句。” 唐沁拿着风扇的手一下没撑着,险些将头磕在桌子上,苍天啊!古往今来的老师是不是都爱拖堂啊,再说几句那就不是几句了。 果然洪太傅这几句直接就说到了易太傅的课,朝阳殿内一片哀叹声响起,好在易太傅是个眼睛不太好的,课堂上明目张胆的又睡死了一大片。 唐沁也不例外,整个人完全趴了下去,睡得正香的时候,朝阳殿内突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笑声,那笑有些收不住,回荡在每个角落。 “百里尧,扰乱课堂纪律出去站着。”百里尧笑得站了起来,手上还拿着一张宣纸,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不是,太傅,实在是三皇子画的东西太好笑了,这是什么鬼东西,本世子从来没见过,太傅您看看。”百里尧不仅没站出去,还举着手上的宣纸来回的晃动,展示给朝阳殿内所有的人看。 唐沁抬头就看到坐在百里尧前面的三皇子洛云景跟着站起身,紧张的去够他手上的那张宣纸。 那宣纸上画的是两个人头鸟面,长着鱼尾的东西,更夸张的是鱼尾巴上居然长着细丝,长长的延伸出去,分成千丝万缕缠绕满整张宣纸。朝阳殿内陆陆续续的响起了哄笑声。 估计众人心中都在想:窝艹,这画得是什么鬼!这人不人,鸟不鸟,鱼不鱼的东西也只有三皇子这个奇葩能画得出来。 这百里尧是镇南大将军百里宏的嫡子,也就是大皇子的表弟,长得也是人高马大,魁梧得很,三皇子洛云景跳着脚够了几次都是徒劳,一张白净的脸涨得通红。 眼睛都急红了,他张口就咬,这一下咬得有些用力,百里尧手臂吃痛,本能的甩开。他力气本就大,这一甩生生将三皇子洛云景给甩得倒退几步,撞在了后边的桌角上。 “还给我。”三皇子细薄的唇紧紧的抿着,手捏得死紧,一副要冲上去打死百里尧的模样。 少年最是热血方刚的时候,百里尧不过十三,又是武学世家出身,三皇子这般斗鸡的模样还真激起了他的血性,手上的宣纸又举高了几分,傲慢的道:“不给,画得这么怪异,还不准别人看了,有种你打我啊。” 三皇子呆闷瘦小,百里尧让他打他还真打了。百里尧似乎不敢置信,将手上的宣纸一抛,也不顾什么身份了,按着人就开始干架。 “住手,住手,都给老夫住手。”易太傅急的想上前拉架,可奈何老眼昏花,身子骨不中用。 这三皇子是淑妃所出,淑妃系出名门,父亲是吕大司徒,这身份地位与德妃也是不相上下的,偏生三皇子是个奇葩,孩子大了,但凡有出息的,不是文成就是武就,这三皇子一门心思的画画,画也就罢了,还总是画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宫中许多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奇怪,他还浑然不觉,整日就是埋头画,就连淑妃自己看着这儿子都来气。 少年人打架没几个会去拦着,看热闹起哄的倒是不少,唐沁对这三皇子倒是有莫名的好感,可能是排行相同,年岁也相同的缘故吧。 这三皇子明显不是人高马大百里尧的对手,没两下就被打趴下了,唐沁立马站了起来,犹豫着要不要过去。 “成何体统,你们两个给朕滚出来。”一道洪亮声音传进了朝阳殿,听到这个自称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自动散开,装模作样的在自己座位上坐好。 第22章 烧画 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朝阳殿的正门站着个三十多穿着龙纹黄袍的中年男子,身段修长,面容硬朗,身上杀伐之气甚重,朝着这边看过来的目光充满怒意,这人应当就是东月的陛下轩承帝了。 “让你们来读书习字,居然敢在朝阳殿打架斗殴,简直是有辱圣贤。”所有人都静默不说话。 百里尧只是衣襟被扯乱了,额角上被指甲划了一道红痕,反观三皇子洛云景就要惨很多,嘴角还挂着血丝,左脸都青了一大片,发丝全都散了下来。 东月兵强马壮,民风彪悍,轩承帝更是马上得来的天下,这导致朝中一惯重武轻文,轩承深知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道,这几年越发的开始重用文官,皇子公主们的功课也抓得越发紧,今日本就是临时起意来看看。 原本以为会看到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不曾想居然在朝阳殿聚众打架,简直气得头疼。一个两个能不能学学太子,有勇有谋,淡定从容。 在圣贤之地打架被陛下逮了个正着,哪里还有什么好果子吃,这二人被轩承帝拎去清心殿训话,即便太子跟过去求情,都没能让二人免去责罚。末了罚抄《礼记》一百遍,面壁思过三日。淑妃和百里将军亲自去了清心殿将人领了回去。 等人被领走后,轩承帝心道:这太子什么都好,就是待人太过温厚纯良,做大事者必要的时候要果断狠绝才行。 这一场打架闹得轰轰烈烈,朝阳殿的所有人规规矩矩了几日,连读书都比往日大声,这轩承帝怎么看怎么像突击检查的班主任。 原本以为要三天后才能看到三皇子洛云景了,没想到第二日午时过后,唐沁就在御花园最偏僻的一处花丛里看到了他。 至于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犄角旮旯里,起因是昨日散学时,太子朝她手上的手动小风扇看了一眼,眉目含笑的夸了一句:“你这东西倒是精巧。” 唐沁头顶雷达立马接受到了讯息,这是递了大腿让她抱啊,于是连夜赶工,又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手动小风扇,还特意刻上了一个梅花小标记,临出门的时候却忘记带。 懊恼了半日,散学后马不停蹄的跑回去拿了东西就出门了,她出来的匆忙也没有带上小果,走着走着就有些迷路了,于是在犄角旮旯里看见了三皇子洛云景。 牡丹花树层层叠叠投下一片阴影,左侧的稀疏的地方漏出一片湛蓝的衣角,唐沁起先以为是自己眼睛花了,等走近了,扶着到她胸口的花树往下看,才看到躲在花丛阴影处的小少年。 他手里拿着一块木板,木板上有几页宣纸,宣纸上画着竞相开放大朵大朵的牡丹花,原本这花画得很是逼真,偏偏这花的根部以下又多加了几笔,下面是层层叠叠忙碌的小小人,每个小人还形态各异。 就好像一群小人在给牡丹花施肥,供血,才让这花开得如此美丽。唐沁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三皇子想象力还挺丰富的嘛,不过这么超前的想象力放在现在,世人看来就是怪异,奇葩。 唐沁只能感叹,天才都是孤独的,别人看来就是个疯子吧。 “这里再加个小人,在□□的地方画些枝桠会更好看的。”唐沁突然出声,吓了花丛里的人一跳,他条件反射的将画藏在身后,转头看向她,细长的眉眼里满是惊异,抗拒。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你画得真好看,我没忍住就说了两句。”她是真的觉得很好看,很有想象力。 似乎是在她眼睛里看到了纯粹的喜欢和真诚,半晌后终于将画从身后拿了出来。 “你不觉得我画得很奇怪吗?大家都不喜欢我画的画。”他试图从唐沁眼中捕捉厌恶撒谎的痕迹,然而没有,面前的人是真的欣赏他的画。 “怎么会,跟先人画得不同就该被视作另类了?画画本来就是一件需要想象力的事情,只要热爱都值得被尊重,你看我,我也很喜欢雕刻啊,别人也总说我不学无术,辱没皇家威严,可这并不妨碍我喜欢。” 终于有一个人能理解并且喜欢他的画了,洛云景很激动,眼眶都开始有些泛红了,说话开始有些结巴。 “母,母妃,也,也说我,不学无术,辱没皇家威严。”他将自己方才画的一一拿出来给唐沁看。 这可怜的孩子,都快被打击的自闭了。 唐沁接过来一幅一幅的看,边看还边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再适当的赞扬两句。 接下来唐沁用自己仅有的绘画知识给洛云景讲了一下绘画分类,甚至还从小书包里拿出自制的炭笔简单了勾了些立体线条,看得他双眼放光,终于找到组织的模样。 小时候唐沁学习制作机关时不可避会画机关图,父母强压着她学过几年系统的绘画,长大后很多机关在脑袋里就能描出尺寸,除非特别复杂的机关图她才会上手画。 “阿沁,你好厉害,以后我有什么问题可以问你吗?”洛云景细长的眉眼里像是有星星,总是压抑阴郁的脸难得有了笑容。 “当然可以。”她由衷的希望阿景能在绘画中找到快乐。 “那,那你这只笔能送给我吗?”他真的好像要,这只笔能画出不一样的线条,肯定也能画出不一样的世界。似乎觉得平白要人家东西不好,他立刻又道:“我会拿东西和你换的,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接着就一脸忐忑的看着她。 “那你把方才画的牡丹给我吧。”洛云景开开心心将画给了唐沁。 “那今天就到这吧,我还有事情要忙。” “嗯,阿沁再见。” 唐沁将那张画小心的放进了小书包,从花丛后头走了出来,朝他挥挥手,三皇子洛云景也朝着她开心的挥手。 等她走后,三皇子洛云景抱着画板回了瑶华宫,才进门就看到淑妃坐在正殿中一言不发死死的盯着他。 “母妃.....”洛云景缓慢将画板宣纸藏在身后,有些害怕的退了两步。 “拿过来。”淑妃看着他的动作,脸上渐渐盛满怒意,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洛云景下意识的摇头,又往后退了两步,淑妃直接站了起来朝着洛云景走了过去,怒火快要将她的理智烧干。 她一把扯住画板,用力抽,抽了两下发现他死死的拽着不松手,耐心彻底耗尽,猛然发力下,洛云景手中的画板和宣纸直接被夺了过来。 “让你画,让你画,本宫说过多少回了,不准再画,昨日才被你父皇禁足面壁思过,今日还敢偷偷跑出去,你是诚心要气死本宫是吧。”她看也不看手中的画,仿佛多瞄一眼都脏了眼睛。 画板以及画好的几张宣纸在她手中断的断,撕碎的撕碎。洛云景手在发抖,浑身开始发颤,“母妃.....” “不要叫本宫!”淑妃胸口剧烈的起伏,声音不自觉的尖利起来,“将这些全都拿去烧了,三皇子寝殿里的颜料全都拿去丢了,快去,所有的。” “母妃,不要。”洛云景彻底忍不住了,抱着淑妃的腰哀求,眼泪不争气的落了下来,他就是喜欢画画,为什么母妃就是不能理解。 瑶华宫其他的宫人都有些不忍心,摇摆不定的看着淑妃。 “快去。”宫人们不再犹豫,快速的将地下碎了一地的纸画板,寝殿里的颜料当着三皇子的面丢进火盆里烧了。 三皇子想扑过去捞,被淑妃一把扯住,火盆里的火苗一点一点的蹿高,将所有的一切都化成灰烬。 他眼中的亮光一点一点的抹灭,整个人呆愣的坐在地板之上,淑妃这时才恢复以往的温柔,蹲下身去将他扶了起来。 好言劝慰道:“景儿,以后好好读书习字,让父皇多喜欢你一些,嗯?” “母妃也是为你好,你画得那些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样下去你迟早会被人踩在脚下,你是皇子,是人中龙凤,合该站在最顶端的位子上俯瞰众生。” 第23章 生意 发了一笔小财 洛云景抬头,眼睛蒙上一层雾气,语气平缓的问道:“母妃是想让我当太子吗?东月已经有太子了,不需要两个太子。” “那就让它只剩一个。” “可我不想争。”太子哥哥那么好,什么都厉害,他哪哪都不如太子哥哥,为什么要去争,就算争来了他也不喜欢。 “你必须争,生在皇家就没得选择。”你不争别人就会争,不知道哪一日就会被人踩死。 “要争你去争。”洛云景突然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怒吼一声冲进了自己的寝殿,将门关得死死的。他就是不明白,人活着为什么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为什么一定要选,并不是每个人都想当太子,都想当陛下的,母妃为什么老是将她的意愿强加给自己。 母妃说的很多事情他都不懂,也不想懂。他的所有事情母妃也不喜欢,也不理解。 淑妃胸口又开始剧烈的起伏,撑着额头晃了晃,掌事大宫女青漩及时扶住了她,宽慰道:“娘娘您别生气,三皇子还小不懂事,等再大一些自然就明白您的苦心了。” 淑妃摇摇头不想说话,不小了,太子这么大的时候都开始学着处理政务,什么事情都能做得井井有条了。而她这个儿子,她都怀疑自己怀孕的时候看多戏文,导致景儿脑袋里总是稀奇古怪的东西,行为总是要与旁人不同。 瑶华宫宫内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压抑沉郁,宫人紧闭着嘴巴,生怕惹主子不高兴。 这些事情唐沁丝毫不知道,她甚至还想着下次见到三皇子洛云景一定要送他一套多彩的颜料。这个时代的颜料太少了,想到颜料她又开始发愁原材料要这么找,想了一路,终于在宫人的指引下到了东宫。 东宫的人通报过后,将唐沁引去了书房,书房的外的院子里,太子正拿着一把剪子在修剪枯萎的梅花枝,脸上一派悠然平静,仿佛他面前梅树枝繁叶茂。 唐沁好奇的走近几步,凑到梅枝面前仔细瞧了瞧,确定自己没有老眼昏花,这就是棵枯枝。难道这是什么新型修心养性的方法?太子这佛系的性子不会就是这么修出来的吧。 “看出来什么没有?”太子停下手中的动作,含笑的看向她。 唐沁:看出来什么?难道这是一棵神树,不日就会枯木逢春,老树抽新芽。恕她道行不够,是个俗人,看山还是山,枯树就是枯树。 然而面子还是要给的嘛,“看出太子很喜欢这棵梅树?” “哦,何以见得?” “不喜欢干嘛不砍,不喜欢干嘛细细修剪?” 太子轻笑出声:“有时候看山未必是山,看水也未必是水。” 唐沁:所有说你眼睛是带5D玄幻色彩的吗,该不会要开始跟她讨论佛经了吧。 救命!!! “那太子殿下看它是什么?”大佬都要装高深了,抱大腿秘籍之一:随时给他递□□,接话要恰到好处,给大佬发挥的空间。 “它是一道疤,随时提醒孤‘梅花香自苦寒来’”他将苦寒两个字咬得格外的重。 什么鬼,这么高深要怎么理解,又是疤,又是提醒的,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喜欢还是不喜欢。大佬对不起,我不配给您递□□。 “不是,太子殿下,我觉得吧,既然是疤就直接铲平,铲草除根,为什么一定要‘苦寒’,甜甜蜜蜜,一帆风顺也挺好的。”改明儿给这棵树挂上彩绸,星星,礼物让它变成一棵圣诞树,看你还怎么深沉。 “铲草除根?”太子将这四个字细细嚼了一遍。 不是,您关注的重点是不是有点歪啊,她主要是想说这就是一棵枯树。 “太子殿下又在逗小孩子玩了,要我说‘看山它就是山,看水它就是水’倒是三皇子未必是三皇子。” 唐沁看向来人,是上次坐在亭子里自己跟自己下棋的白先生——白拖把,看着地下拖拽的一截衣裳,强迫症有些犯了,好想伸手帮他捞起来哦。 现在不是犯强迫症的时候,什么叫作‘三皇子未必是三皇子’?唐沁胸口砰砰的跳,是指她不是洛云景,还是洛云景不是她,或者她不是皇子?这白拖把说话吊人心啊。 你们有文化的人说话都喜欢山山水水,猜来猜去的吗? 搞不赢,告辞! 唐沁直接将手上的手动小风扇塞给太子:“这个,送个太子殿下的,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还不等太子回应,提着衣袍跑得飞快。 太子洛云辞看着手上的小电风扇轻笑,吩咐旁边的齐五道:“装些糕点送到玉锦宫。” 看着齐五出了院子,白黎摇着扇子调笑:“怎么又送她糕点?”这三皇子人看着瘦瘦小小,跑起来倒是贼快。 “她送孤一颗酥糖,孤送她吃不完的糕点,很合适。” “怎么就合适了,别把人牙全甜没了。”白黎瞧着他手上的小风扇倒是精巧好看,外头的一侧还雕了朵小梅花,“这是拍马屁拍在马腿上了,她不知道你最是讨厌梅花吗?” “白老头你是越发的聒噪了。”太子按动手里的小风扇,木制的扇叶呼啦啦的转动了两下,袖口有风吹动,他拇指擦过那雕刻精美的梅花,眼中似有冰雪聚集,与他此刻柔和温润的脸有些格格不入。 梅花是当今林皇后最喜爱的花,那年他才五岁,因为好奇折了一支开得正艳的梅枝,母后捏着那截被他折下来的梅枝告诉他,‘梅花香自苦寒来’。 于是他被罚着在冰天雪地里跪了整整一晚上。他到现在都记得那天夜里花有多香,雪有多寒,夜有多长。 等到他十岁那年,母后宫中那棵梅树突然毫无征兆的一夜之间枯死,他讨了来种在了书房外,好方便抬眼就能看到。 ‘梅花香自苦寒来’光他一个人记住就太没意思了。 才而立之年的白黎很不满意他的称呼,将扇子一收,嗤笑道:“真想所有人看看我们东月太子殿下现在这幅嘴脸,目无尊长,该打。” 太子反手就朝着白黎攻了过去,白黎举手抵挡,迅速后退:“可说好了,输了就将你手上的那玩意给我。” “打了再说。”太子挑唇,白衣蹁跹如流光飞雪旋身而上。 次日太子殿下拿着西唐三皇子差不多样式的手动小风扇出现在朝阳殿的时候,造成了不小的轰动。 这玩意连太子都用了,不人手一个都不合适了,一堂课结束后,唐沁的座位就被人围了个水榭不通。 第一次被如此热情的对待,她有一瞬间的懵,陆陆续续有人说明来意,她觉得自己可能没那么闲。 “我们可以出银子的。” 唐沁眯着眼,悄咪咪的问了句:“多少?” “二十两?三十两?五十两?” 唐沁:“好成交,材料你们包哦。” 五十两对于这些皇子皇女,达官显贵的儿女无关痛痒,更何况这玩意是太子同款,五十两太值了。 甚至有人一口气要定三个,当然唐沁不可能让他如愿的,别说她只有一只手,做不过来,奇货可居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还有那么几个人对于她这种商人行径都很是不屑,可等林学彦和林淼芝手上拿着同样小巧精致的手动小风扇时,好多人都开始心动,呼啦啦的全找她定制了。 第24章 撒娇 再来一次好吗 这银子是收到了不少,只是一个人要做这么多的手动小风扇非得累死不可,那些做风扇要用的木材铁皮也需要出宫去采购,而唐沁暂时还不能出宫,原本可以塞些银两给宫中管采买的公公,让他帮忙买的。 这宫中的人办事还得去求,银子吭你没商量,唐沁干脆直接找到了长公主那,让长公主和她一起做这生意。 长公主仰着下巴很是不屑:“你瞧着本公主像是缺银两的主吗,还要同你做这破生意。” 这小傲娇,得哄着顺毛来。 “是,长公主自然不缺银两,是我缺,长公主和我一起,往后新出的小玩意第一时间给您一份好吗?” “真的?”她笑得眉眼都扬了起来,这对她的吸引力倒是大。 “自然是真的,长公主借给我一些宫人,负责采买之事,其余的我来完成就好了。”想要在宫中做生意自然要有靠山,太子作为一国储君参与这种事情自然不好,长公主是最合适的人选。 她属于技术入股,长公主属于资源人脉入股,虽然长公主起先傲娇的推辞,可真干起来了比她还兴奋,只要下了课就往玉锦宫跑。 自从上次帮郁非看顾金嬷嬷以后,金嬷嬷也不再反对郁非来玉锦宫了,一时之间玉锦宫竟然格外的热闹。 长公主在这,那些想给她们使绊子的人自然要收敛许多,吃穿用度倒是恢复了之前的水准。 唐果很是开心,嘴像是抹了蜜似的夸她,“起先主子说有办法,奴婢还以为主子是开玩笑的呢,没想道银子也赚到了,事情也解决了。” “别高兴得太早,只是暂时解决,等长公主不怎么来了,这群人又会开始为难我们。”人都是这样,你跌落尘埃的时候谁都想来踩一脚。 不过短短数日朝阳殿的人几乎人手一个手动小风扇,洪太傅进来讲课的时候,整个殿内就是一片呼啦啦的扇叶转动的声音。 洪太傅忍了一日之后终于是忍不住了,指着呼拉拉正按得欢快的百里尧道:“你手上的东西拿来給老夫瞧瞧。” 百里尧还没玩过瘾呢,被洪太傅点名后,犹犹豫豫的站了起来,手上的东西半天舍不得递出去。洪太傅直接走了过去,伸手直接将那小小的风扇给拿了过来,拿在手中端详了片刻,突然伸手按了一下。 木头扇叶欢快的转动起来,他眼中惊异了一瞬,避开百里尧肉疼的目光,冲着朝阳殿所有的人道:“这东西响动太大,很是影响读书,这个老夫就没收了,往后课堂上不准再拿出来,看到一次没收一次。” 百里尧眼睁睁的看着他的手动小风扇被洪太傅收进了袖子里,再看着他夹着书本一本正经的走了出来。 他纠结了一阵,立马站了起来朝着朝阳殿最后的位子走了过去,点了点唐沁的桌子。 唐沁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他立刻眼珠子乱瞟了一阵才支吾道:“再给我做一个呗。” “加钱。”唐沁下巴搁在手臂上,说得理所当然。 “凭什么,不都是五十两,怎么就要加钱了?” 因为看你不顺眼啊,谁让你那日在课堂上嘲笑三皇子洛云景,还动手打人了,也不知怎么回事,这云景到现在还没有来朝阳殿。 “这样吧,给你做的时候在小风扇上刻上你名字,一百两一个要不要?这可是独有的标记。” 百里尧疯狂的心动,“要。” “那给钱。”她手往前摊开,百里尧从怀里掏出银票,暗自嘀咕西唐三皇子母家不会是个奸商吧,赚钱的手段又黑又奸诈。 他们这边的对话,朝阳殿其余的人自然也听到了,有些人直接就站了起来。 “三皇子给我们也刻一个吧,不能厚此薄彼啊。” “是啊,我们也要。” 唐沁微笑:“刻一个五两。”十足的奸商模样。 五两刻个名字!刻不刻?自然是要刻的啊,别人刻了,他们怎么能落后呢,区区五两算什么,五十两也得刻,于是乎唐沁又狠狠的赚了一笔。 易太傅来教书的时候,来回的走动,用他那高度近视的眼仔细的扫了好几圈,愣是没抓到有人玩手动小风扇,顿时有些失望,这洪太傅怎么就收缴到了一个,他却没有。 从来不拖堂的易太傅散学后,硬生生的拖了一刻钟,终于缴获一个小风扇后心满意足的走了,被缴了风扇的少年公子暗骂自己怎么如此心浮气躁沉不住气。 这小风扇一时间风靡了宫里宫外,宫里的嫔妃瞧着有趣也会找唐沁做上一两个,宫外有钱的人家就求到了朝阳殿众学子的头上。 有钱不赚是王八,唐沁目前还是很乐意的。 这东西传着传着就传到了轩承帝那里,轩承帝拿着手里小巧精致的小玩意来回看了两遍,又按了按。 “这西唐的三皇子都学的是什么,低等匠人,商人的事情全给她做了,奇技淫巧也不怕丢了西唐的脸面。”他将手上的东西一抛,丢给了旁边站着的陈公公。 陈公公稳稳接住了,惯会拍马屁的回道:“陛下说的是,西唐不仅皇子不学无术,西唐皇帝也软弱无能,哪里及得上陛下与太子万分之一,怪不得这西唐如此式微。” 这话很是中听,听得轩承帝心情舒畅,他这太子文才武德样样拔尖,人又恭敬温良,通透伶俐。自然不是西唐,北荣那些阿猫阿狗能比的。 这小风扇正风靡时,做完一批后唐沁是再也不肯做了,做风扇,赚钱对于长公主来说就像是个新奇的玩具,过家家般的角色体验,正玩得过瘾呢,唐沁就说不干了。 这哪里行,必须得给她一个解释。 “长公主,物以稀为贵,再做下去就没意思了,等下次,下次我们再弄个新奇的玩意来好不好?” 好在长公主虽然傲娇,倒是听得进去话的,“好吧,这方面你厉害,本公主听你的,下次有什么有趣的玩意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本公主,本公主帮你采购,出人手啊。” 唐沁:这孩子,还玩上瘾了。贵妃娘娘不会找她算账吧,将好好的一个长公主弄得满身铜臭味。 回到玉锦宫天黑后,唐沁关在房子里快乐的数着银两。其实白日里已经数过一遍了,她只是想再体验一下双倍的快乐。 只是数着数着越数越少,唐沁不甘心的又数了一遍,嫩白的手来回的拨着桌子上的银两,大眼中满是疑惑,难道数学没学好,怎么数一遍少一点。 她眼眸微转,将所以的银两揽到身前,朝着屋子暗处不满的道:“无曲,你有意思吗?快将我的银子还回来。”这人这么久不来,今夜怎么来得这么早。 暗处有人低低笑了两声,脚步声响起,无曲此刻满脸都是鄙夷,“没想到你除了笨还是个小财迷,来来回回数了那么多遍手不疼吗?” 唐沁:我特么没听错吧,还没听说过数钱会怕手疼的。 “银子谁不喜欢,你不理解我快乐的源泉,方才你拿的银子呢?还给我。”除了机关术外,第二稀罕的就是银子了。 无曲懒得理她,随意又很欠扁的站着。 哔哔哔,还说她财迷,这人才是财迷吧,居然偷拿她的辛苦钱。 “你带我去一个地方,那些钱我就不要了成吗?” “去哪?” 唐沁犹豫了一秒还是说了:“去淑妃的瑶华宫,我想去看看云景,好久了都没看到他来朝阳殿,我怕他出事。”百里尧那家伙都出来了,都十几天了,云景却没有出现。 她与洛云景不算熟悉,可这小孩有一副赤子之心,还和她一样,有自己喜欢在意的事,很是讨人喜欢。 无曲眉头不自觉的蹙了起来,脸色肉眼可见的漫上冷意,显然很不高兴:“不去。” 哎,这人怎么这会儿拧巴起来了,平日不是最喜欢拉着她到处乱窜,她不想去还非得拖着她去吗。 非得逼她出绝招是吧! 唐沁突然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朝着无曲走了过去,可能是她的眼神和动作委实过于诡异,无曲蹙眉后退了两步,还不等继续后退,唐沁直接就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他的小腿弯。 “无曲哥哥,您就带我去吧,您是最好最好的哥哥了,一定会满足我这个小小小小的要求的。”她扒着他的腿仰着头可怜巴巴的祈求。 她脸本来就小,一双眼睛尤为明亮,这样仰着看人的时候就有几分娇憨可怜的味道。 无曲低头看了她半晌,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就在唐沁以为自己撒娇大招起了作用的时候,一双冰冷的手用力在她头顶乱揉了一通,揉到头发蓬乱,又搓着她的脸左右摇晃了一阵才用及其恶劣的口吻道:“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怎么听着像是开盖有奖品——再来一瓶。是要让她再撒娇祈求一次吗? 于是唐沁又来了十次,这厮终于大发善心带着她一起去了淑妃的瑶华宫。 夜晚褪去了白日的燥热,空气变得清新静谧,宫人和巡守的禁卫军来回的走动,一切都安静的刚好。 他们一路到了瑶华宫,无曲很是了解宫中的地形,以及每个人的住处,他很快就摸到了三皇子洛云景的住处。 无曲带着她蹲在了甘蓝殿最近的一棵树上,树叶浓密撒下一片阴影,二人隐在这片阴影中,朝下面看过去,从唐沁这个角度正好能透过窗户看到殿内花鸟屏风。 殿内有宫婢进出,里头有人在说话,声音太小,有些听不清。唐沁压低声音问身边的人:“你确定云景住这里面?” 哐当! 瓷器碎裂的声音在夜里格外的刺耳,紧接着殿内传来女人尖利的说话声:“洛云景,你非要这样吗?” 第25章 25 三合一首发 听到里头的动静唐沁立马竖起耳朵, 里头的女子声音断断续续的传了出来。 “故意.....说话啊.....母妃没有耐心......你父皇......”接着又是女子的尖叫声,瓷器碎裂的声音。又静谧了一阵,花鸟屏风后走出一名淡紫色宫装女子, 脸上还带没有消却的怒意。 她停下步子又回头往屏风后看了一眼,故意大声吩咐身边的宫婢:“三皇子一日不说话,伺候的下人就每日罚跪一个时辰。” 屋子里几个伺候的宫婢低着头局促的往后退, 却不敢跪下去求饶。这淡紫色宫装女子应当就是淑妃娘娘了。 等淑妃带人走了出去,婢女才敢开始收拾里头的摔碎的细瓷片。二人又蹲在树上喂了半个时辰蚊子, 整个瑶华宫才开始慢慢安静下来。甘蓝殿内的烛火开始熄灭,最后仅剩下一点微弱的火光在夜里摇曳漂浮。 无曲带着她跳下树, 原本花丛中鸣叫的青虫瞬间闭紧了嘴巴,她躲在窗子外看着无曲先翻了进去, 片刻后伸手过来接她, 指尖冰凉的触感让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这人怎么大夏天的手还这么冷。 捏着步子小心的朝里面走, 殿内的地上躺倒着两个伺候的宫婢,很显然是无曲干的。快要靠近屏风的时候,无曲停下步子, 指了指里面示意她进去。 他这是想在这等自己, 唐沁想起那张和太子殿下一模一样的脸,确实是越少人看到越好。 绕过屏风, 里头就是一张宽大雕花楠木床, 床的四角垂挂着素色的床幔, 窗户灌进来的风吹得烛火细微的摇晃, 明明灭灭的照在床幔,让人有种床幔也跟着一起晃动的错觉。 透过床幔看去,里头缩着一个人, 抱着薄被就那么蹲坐在床上,不动也不说话。 唐沁撩开床幔的一角,借着微弱的火光看清楚他的眉眼,正是多日没有出现在朝阳殿的洛云景。 此刻若是正常的人,半夜被人撩开床幔不说吓一跳,至少也会抬头看看,但是洛云景没有,他连眼睫都没动一下,垂着眸子静静的盯着床榻上的某处看,像是个毫无生气的人偶娃娃,安静得有些可怕。 这孩子是经历了什么?那日在御花园中看着都好好的,唐沁伸出手轻轻扯了一下他揪住的被子,他只是紧紧的揪着,人没动,眼也没抬,身上漫延出无边的孤寂看着让人心疼。 “云景....”唐沁压低嗓音叫了一句,声音又轻又柔,生怕吓到眼前的人。 拽着薄被的细长指尖动了动,埋在被子上的头微抬,眼皮掀起,细长的眼眸看向她。 眼里漫上雾气,浓郁的悲伤犹如实质倾泄而出,在唐沁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一把抱住了她。唐沁手虚虚的抬着,有些僵,最后还是轻抚上他细瘦的肩背。 搁在她脖颈的头动了动,抽了抽鼻子,显然是哭了,可哭声硬生生的压在喉咙间不发出任何声响。 “若是想哭就哭出来。”这孩子种种的反应来看只怕是有些自闭症的倾向,有什么事情哭出来,或者说出来就好了。 呜咽的哭声开始断断续续的传了出来,这哭声在黑夜里更显得压抑,唐沁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好了,好了,不哭了,有什么事情都不要憋着,可以和我说说。” 洛云景只是抽噎的哭着,并没有说话,看来这孩子是压抑得久了,一时半会也哄不好。 他不肯说唐沁也不逼他,开始给他讲名画家‘梵高’的故事,讲着讲着他的情绪渐渐收敛,整个人开始对未知的世界和人物好奇。 身后的花鸟屏风响了几声,这是无曲在催她了?唐沁将洛云景扶着躺了下去,嘱咐道:“好好睡觉,明天一早起来就没事了,要好好吃饭,不要不说话,小鸟长大了,有力气了才能飞出牢笼,明日我在朝阳殿等你哦。” 洛云景总算是给了点反应,点了点头,乖乖的闭上眼睛睡了。不稍片刻均匀的呼吸声传了出来,唐沁长长出了口气。 她绕出屏风,就看到无曲坐在窗户边上焦躁的晃荡着腿,手上还捏着一截碎瓷片,看着她出来,无曲眉眼轻抬,眼中冷漠阴郁之色漫延,那瓷片在他手上瞬间碎成了粉末。 心口用力跳了两下,仿佛被捏的是自己的心脏,她赶紧小跑过去,讨好的笑了笑,甚至主动去揪住他的衣裳。 “无曲哥哥,我们走吧。” 无曲没动,冷声道:“倒是有当嬷嬷的潜质,他同你一般大,那么脆弱还要哄,要不干脆杀了算了。”他摊开手,手中的粉末从指尖漏出。 他到底是哪冒出来的,怎么能将杀人说得这样干脆,她没有经历过他的过往自然不会随意说教。 “是人都会有脆弱的时候,也许哪天你也需要我哄哄。”她冲着无曲眨眨眼。 无曲嫌弃的转开头,似乎对于唐沁这句话很唾之以鼻,“有时候脆弱就是一种罪过,尤其是在皇家。” 唐沁秀气的眉心微微蹙了起来,“这淑妃娘娘也真是狠心,肯定是她逼着云景做不喜欢的事情。” “至少淑妃还是爱他的。”无曲的声音里带一股子说不出来的情绪。 这不是废话吗,“十月怀胎,哪个母亲会不爱自己的孩子。” 无曲这次没有接话,只是鼻腔里发出嗤笑,似乎唐沁讲了个天大的笑话。他拉过唐沁直接带着她消失在黑暗中,握着唐沁的手依旧很凉,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手背上有细微的鸡皮疙瘩。 这人是肾不好吧,大夏天的冷成这样? 她这话如果现在说出来,无曲估计能直接将人砸到地面上,顺带再踩一脚。 到了玉锦宫后,无曲将她放下,环顾了一圈突然道:“你那婢女又出去了?” 唐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唐乔。 “呵,心也真大。” “是啊,心真大,皇宫大内是什么地方,没事天天出去瞎晃悠。”唐沁顺着他的话说。 “我说的是你。”他看唐沁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智障。 智障唐,指了指自己,才反应过来,伸出小拇指扣了一下额角被蚊虫咬出的包:“唐乔秉性并不坏。”就像你,虽然每次都要掐死我,我不也还没死。 “蠢!”有时候害死自己的不一定是秉性坏的人。 唐沁:这人怎么总有办法给自己添堵啊。 于是等无曲跃上宫门的时候,唐沁直接问了一句:“无曲你手这么凉,是不是肾不好啊?”站在宫墙之上的无曲脚滑了一下,险些摔了下来,他回头瞪了唐沁一眼,直接飞身走了。 报复回去的唐沁心情总算是舒畅了,哼着小调往屋子里走,冷宫方向又传来凄厉的惨叫声,唐沁赶紧回房,蒙着被子就睡。 只是才刚刚有些睡意,一双冰凉的手直接将她拽了起来,这触感她不睁开眼都知道又是无曲那货。 哀叹一声后睁开眼,屋子里已经亮起了烛火,调整一下有些狰狞的面部表情,尽量温和的问道:“你怎么又来了?” 无曲将她扯到桌子前面,往凳子上一按,她注意到桌子上有个漆黑的布袋,好奇的伸出手指戳了戳,硬的。 “这什么?” 无曲将桌子上的布袋一拉,大大小小的银子哗啦啦的铺了满桌,甚至还有些滚到了地下,唐沁眼睛瞪大,又抬头看了无曲一眼。 “你拿银子来做什么?”还一下子拿了这么多,该不会是去偷了国库吧。她迅速的拿起一锭银子左右上下翻转看了看,什么标记也没有,顿时松了口气。 “你不是喜欢银子吗?数数。” 唐沁:内心感动得一匹,她只说喜欢银两就拿这么多银子给她,小哥哥人太好了,以后再也不在心里哔哔他了。 瞌睡瞬间一扫而光,唐沁努力的数,无曲就搬着凳子坐在旁边饶有兴趣的看着。 一个时辰后,无曲:“数完了?” 唐沁点头,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眼睛格外的亮:“嗯,一共两千七百五十二两。”好多银子,能买很多机关术用得到的材料了,她将数好的银子一一装好,弯腰去捡地下的碎银子时,无曲先一步捡了起来。 她坐直身子,看着桌上的银两发愁:“这么多太麻烦了,无曲,你没银票吗?” 无曲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伸手将桌上装银子的黑布袋子一提,“走了。” 唐沁眼睛瞪圆,指着他道:“等等,这银子不是给我的?” “无功不受禄。” “可我数了一晚上!”这曲狗不会故意拿银子耍她玩就为了报复说他肾虚这件事吧。 他将手中捡起的五两银子抛了过来,唐沁下意识的接着。 “辛苦费。” 唐沁明显看到他唇角勾了勾,这就是赤,裸,裸的挑衅!大半夜的有毛病啊,把她摇醒数银子?唐沁看着人影消失,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反省,一定是脑袋睡懵了,才会理所当然的认为无曲拿银子来给她的。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她什么时候这般贪财了,想了想若是别人,她肯定不会认为拿那么多银子是给她的,一定是无曲这人看着太视金钱入粪土了。 我去,自己就是个傻B,跟着无曲这神经病待久了,被传染了吧。 次日去朝阳殿的时候,果然看到了三皇子洛云景,他冲着自己微微一笑,唐沁也扬眉微笑,转了一下眸光就看到他旁边的四皇子洛云崖。 这厮怎么这么快就好了,那脸一看就是想搞事情。 洛云崖的脸色可不是太好,看着唐沁的目光虽然有所收敛,可就是让人不舒服,现在的他倒是像条躲在暗处的蛇,随时准备咬人的那种。 朝阳殿内小风扇呼啦啦的响,身后传来询问的声音:“怎么不进去?”她回头,就看到白衣胜雪的太子殿下含笑立在她身后。 这太子可真好看,笑起来的时候像是清风明月入怀,干净温和,妥妥的全民白月光呐! “快些进去啊!”唐沁往太子身后一看,好家伙后头堵了一摞子的人,她赶紧往自己座位上走。坐下不久后,长公主就跑去找她,其余三三两两围过来一些人。 四皇子转头朝着后头看了过去,眼中狠厉一闪而过,他只不过病了大半个月,这西唐的三皇子怎么就混得风生水起了,长公主,三皇兄,太子,还有这些人都被她笼络了。 这西唐的三皇子就是个马屁精,之前他被人整,被蜈蚣咬的事情肯定和她脱不了干系,除了她还有谁会和自己过不去,四皇子看着身后百里尧手上的小风扇心里很是不爽。 只有蠢货才会买这玩意,还要手动,让宫婢给自己扇风岂不是更爽。一个西唐皇子在东月过得这么如鱼得水,委实让人不舒服,必须给点颜色瞧瞧。 洪亮的钟声响了起来,洪太傅一来所有人都默契的将手中的小风扇收了起来。 没办法,洪太傅家还有三个孙子,四个孙女呢,东西不收起来,岂不是又要被没收。 课间休息的时候郁非拉着她出去,看他很着急的模样,唐沁就顺便问一嘴:“肉肉你怎么了?” “喝太多的水了,我想去恭房。” 唐沁僵立在原地,这朝阳殿的男女恭房统一安排在北边,中间有个小花园隔着,一排过去好几个,之前她看到过有人往那去。她身份敏感往常都是在自己宫中解决,还从来没有到过这边的恭房。 实在是自己心里有些过不去,去女恭房吧,那不可能,去男恭房吧,她自己又有些别扭,那么多人说不定不小心看到什么。 “你自己去吧,我在这边等你” 郁非憋着一口气,摇摇她的手:“我怕。”他抬眼往后看去,就看到身后四皇子幽幽的目光。 心里暗骂一声,这龟孙子怎么哪都有他,是好得太快了吧。 “好吧,我陪你过去。”大不了站在外头等就是了。 到了地方郁非急忙冲进了一间恭房,唐沁才站定片刻就听到有人喊她,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一看,人没看到,倒是看到一只伸出来的手。 “喂,那个,帮我把手纸递给最外头那个恭房的公子。” “哈......?” 那手后头又露出一截脑袋,指着她道:“就是说你呢,拜托帮帮忙,我走不开啊。” 唐沁: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巧,她走得开。 神色有些别扭接过了那人手上的手纸,垫着脚走到最后一个恭房喊了一声:“喂,手纸。”那里头顺速伸出一只手接了过去:“谢谢哈” 唐沁有股淡淡的操蛋的感觉,谁能想到有一天她站在男厕外头给人递手纸。 等了片刻郁非就出来了,唐沁还在风中凌乱,于是郁非来拉她袖子的时候她躲开了。 郁非诧异的瞄了她一眼,有些淡淡的委屈,小声道:“我.....洗过手了,不脏的。” 唐沁:不,是我脏了,我不配。 急急忙忙回去的时候钟声已经响了一声,唐沁走在前头,郁非期期艾艾的跟在后头,时不时的抬头看看她的背影,小手不安的揪着自己衣摆,有些不明白她怎么就不理自己了。 易太傅课的时候,唐沁郁闷了一会儿,摇摇晃晃就睡了过去,实在是昨晚上数银子数累了,能撑过洪太傅的课已是实属不易。 朝阳殿里一群人各自开着小差,也只有太子殿下坐得最为笔直端正了。林淼芝无意中朝后看了一眼,瞥到唐沁的位子上时差点没吓死。一条翠青色的蛇从她桌子一角爬了上来,沿着她的腰侧蜿蜒而上,蛇信子嘶溜嘶溜的往外吐,隔得老远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啊!”她用力尖叫了一声,惊得朝阳殿内的开小差的众人纷纷回神,朝着她看去。 易太傅老脸皱了起来,像是一朵润怒的菊花,看着林淼芝道:“怎么回事?”这林丞相家的嫡女不是最知书达理的吗,今日怎么大呼小叫如此失身份。 林淼芝捂着唇,纤细的手朝着唐沁的方向指了过去,声音里含着不自觉的颤抖和害怕:“蛇,她身上,有蛇!” 所有人都朝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此时睡得昏天暗地的唐沁身上的青蛇正吐着信子爬到了她的肩膀之上,似乎是意识到了有人盯着它看,它开始盘成一圈,嘶嘶的吐着信子做出攻击的姿势。 若是此时趴着的西唐三皇子动了,或者醒来,估计要被这蛇咬了。好在这人睡得人事不知,动也没动一下。朝阳殿内所有的人都担惊受怕的要死,只有当事人一无所有。 易太傅哆嗦了一下,示意其余人不要太大声,千万不要惊扰了那条蛇,或者睡着的唐沁。 四皇子眼中有兴奋之色闪过,盯着唐沁肩上的蛇,低声咬牙催促:“快要啊,咬啊。” 这蛇盘在她身上,其余人也不敢冒然行动,寄希望于蛇能自己爬走,然而你越是希望什么,它偏偏就会事与愿违。 那蛇岿然不动,静静盘在睡得昏天暗地的唐沁肩上与所有人对视,这是一条有魄力的蛇,面对众敌绝不退缩。 一片寂静中,太子洛云辞站了起来,朝着唐沁的方向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林淼芝担忧的叫了他一声,他却没有回头。 易太傅伸手拦住他,劝道:“太子殿下,您不能过去。”太子是一国储君,绝对不能出事的。 睡着的唐沁迷迷糊糊感觉太安静了,嘶,这不太对劲啊,没有读书声还怎么睡,通常安静得没有声音的时候,说不定老师就站在你身后静静的看着你。 唐沁一下子清醒了,她睁开眼打算先瞄一下,目光所及就是一条吐着蛇信子的翠青色的蛇。 窝艹,一定是她醒来的方式不对,肩膀上盘着一条蛇怎么回事,夏天的衣裳本就薄,她都能清晰的感觉到肩膀上冰冷的触感。 人趴着不敢动,眼珠子转了一圈,发现朝阳殿内的人都惊恐又同情的看着她。妈耶,谁来把这蛇弄走!这么绿,肯定很毒,被咬上一口肯定翘辫子。 太子朝着她嘘了一声,神色难得严肃凝重,拨开易太傅朝着她缓慢的走了过来,她一动不动,眼睛瞟着肩膀上。 哐当! 朝阳殿内巨大的响声响起,人群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四皇子洛云崖由于太过紧张没有坐稳,直接摔到了地下。 矮几撞到案桌发出的巨大响声不仅惊到了其余人,那盘在唐沁肩膀上的蛇也被吓到了,毫不留情的朝着唐沁脸上咬去。 哎哎,蛇兄弟,打个商量别咬脸啊,脸上中毒,肿成猪头那得多难看啊! 在所有的惊呼声中,一只手斜伸了过去,快而准的一把挡住唐沁的脸,那蛇直接咬在了他白胖的手上,两个带着血痕的齿印出现了。 电光火石之间,太子随手抽了旁边一人手上的毛笔直接射了过来,将那蛇死死的钉在了朝阳殿后面的墙上。 唐沁猛然站了起来,拉过郁非的手就要去吸那伤口,郁非却先一步将伤口含到了唇边。 “郁非。”唐沁都吓得直接喊他大名了。 “快,快去请太医。”易太傅见到这番情形立马叫了出来,外头听到动静的奴才连忙跑出请太医。 唐沁拽郁非的手,从小书包里拿出绳子在他手腕上缠了一圈,让他坐下不要动,伸手用力去挤他手背上的伤口。郁非被挤得有些疼,瑟缩了一下,却没有抽回手。 “你傻吗?干嘛伸手过来” “我不伸手,它就咬到沁哥哥了。”沁哥哥对他这么好,不能有事的。 唐沁眼眸有些复杂,她是挺喜欢这个胖墩墩的小屁孩的,也诚心将他当弟弟,但若是拿命去替他挡死,她自认为是做不到的。这孩子怎么这么傻,这么实诚,忘记了金嬷嬷的教导了吗? “以后不要这样了,自己活着才更重要,你母妃还等着回去。” 他眨了眨嘿呦的眼珠,没答应也没有反驳,只是安安静静的看着唐沁,从她眼中捕捉到了懊恼和心疼,心里竟然有隐隐的开心。即便沁哥哥认识了长公主,三皇子,太子.....他在她眼中还是很重要的。 太医很快赶了过来,拿出药箱开始替郁非清理伤口,“七皇子感觉怎么样?” “手有些麻。”郁非仔细感觉了一下,才说完一句话,突然用力的咳嗽了起来,喉咙干涩难受。 咳得眼泪汪汪的,唐沁吓得伸手给他顺气,不停的问:“怎么了?别怕,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我是不是要死了,沁哥哥,呜呜......” 这哭声又惊慌又害怕,哭得唐沁很是歉疚,“太医,怎么样了?” 正在把脉的太医面色一阵古怪,抬头看着满屋子的人都等着他回话,想了一下措辞才道:“七皇子应该是被自己口水呛到了,那蛇并没有毒。” 朝阳殿内所有人:没毒!被自己口水呛到,还能更荒唐一点吗?这特么就是紧张了个寂寞。 唐沁也愣了一下,以为自己耳背,又确认了一遍确实没有毒的时候才大大的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没毒就好,肉肉你听到了吗?没毒。” 郁非也破涕为笑,可又小心翼翼的说了一句:“可我还是感觉手有些麻麻的,使不上力。” 那太医瞧了他手上绑着的绳子,哭笑不得的伸手去解:“七皇子的手是被这绳子绑着了,气血过不来才感觉麻木迟钝的,绳子解了自然就不会有这种感觉了。” 绑绳子的唐沁:她特么做了什么蠢事。 太医给郁非清理包扎了伤口,站起身朝着后头的墙面走过去,仔细看了看被钉死在上面的青蛇,开口解释道:“这蛇是翠青蛇,无毒无害的,一般不主动攻击人,除非受到了惊吓。”他伸手去拔钉着蛇的毛笔,用力拔了几下硬是没□□。 咦了一声,这毛笔怎么戳得这么深,谁戳的?绝对不是自己力气太小才拔不动的,太医自我安慰了一下,装作若无其事的拍拍手,朝着太子躬身道:“若是无事下官就告退了。” 太子点头,太医扛着木箱赶紧溜了。 “这种恶作剧极其恶劣,孤会命人严查。”太子一惯带笑的脸此时丁点笑意也无。 朝阳殿有些人心里不太高兴了,太子殿下怎么为了个西唐的皇子如此生气,就算是有人恶作剧那又没出什么事情,干嘛要揪着不放。 这事闹得有些过,朝阳殿也没人有心思上课了,散学后,唐沁拉着郁非往回走,郁非今天被吓着了,得给他补补才成。 长公主原本打算叫住唐沁,可想想还是算了,后头有人拉了一下她衣袖,“皇姐,我们一起走吧。”五公主蹦跶的跑了过来,软萌的朝着她笑。 这五公主洛冰清也是冯婕妤的生的,与这四皇子是一母同胞,今年才六岁,冯婕妤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四皇子的身上,对这个五公主很少过问,虽说吃穿不愁,可母妃太过偏心,她心里都是知道的。 她性子软糯,四皇子也不爱带着她玩,倒是长公主挺喜欢这个可爱软糯的皇妹,平日里有什么都爱带着她。 可是皇姐最近好像不怎么理自己,就喜欢跟着西唐来的三皇子玩,难得有人喜欢的五公主有些伤心。 长公主带着五公主一路往回走,天气太热,即便打着伞也很晒,于是她专挑树荫处走,经过御花园中远远的瞧见四皇子鬼鬼祟祟的往一处亭子走。 “那是你四皇兄?” 五公主垫着脚一跳一跳的张望,那样子别提有多搞笑,“好像是啊,四皇兄往这边来做什么?”聚荷宫不是往这个方向的。 “跟过去看看。”这四皇弟一肚子坏水,指不定又是想干什么坏事。五公主洛冰清有些不愿意,皇兄一看到她就欺负她,还老拿眼瞪她,她有些怕。 “不怕的,他要是敢欺负你,本公主就打死他。” 五公主年纪虽小,却知道这话听听就好了,当不得真的,皇兄欺负她母妃都不管,皇姐住那么远怎么管得着。 长公主带着几个人小心翼翼的凑近,到了凉亭不远处就停了下来,她这个位子正好在一片花丛后头,隐隐约约的能听得到里头的动静。 “让你抓条有毒的蛇,你怎么就抓了条没用的翠青蛇?”‘ “四皇子饶命,奴才原本抓的是竹叶青,也不知被哪个混蛋给奴才换了。”估摸着换去泡酒喝了。 “您再给奴才一个机会,奴才一定给您抓条剧毒的来。” 长公主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主,听到这里已经气得不行,绕过花丛直接就走了出去。 “好啊,洛云崖,居然是你干的,走,跟本公主去见太子哥哥,快走。” 长公主伸手就去拽四皇子,四皇子被突然冲出来的人吓了一跳,等听清她说的话时更是惊慌起来,这事绝对不能让被人知道。 “皇长姐,你听错了,我什么都没干,你放手。”他惊慌的甩开长公主,长公主一个不查,被甩得退后两步,险些撞到凉亭的柱子上。 “你还敢说什么都没有干,本公主都听到了,五公主也听到了,冰清你说是不是?”长公主往后看才发现五公主还躲在花丛后头,压根没有过来,气得朝着方才躲的地方又喊了一声。 五公主这才畏畏缩缩的从后头绕了出来,飞快的看了四皇子一眼,见他的目光像是要吃人般的看着自己,又往长公主身后缩了缩。 “冰清你说说,你方才听到了是不是?” “皇妹,你说说听到了什么?”四皇子咬着牙逼问。 “你不要吓唬她,冰清你尽管说。” 五公主揪着长公主的衣角,挣扎了片刻,才小心翼翼的道:“方才太阳太大,晒得我头晕,我没怎么听清楚。” 四皇子得意的看向长公主,仿佛在说,你瞧,是皇长姐听错了呢。长公主不可置信的看向五公主,似乎没想到一向软萌的皇妹是这样的人,她直接将五公主捏着的衣袖从手上拉了出来,瞪了她一眼,眼神里头一次有了嫌恶。 五公主委屈得不行,眼睁睁看着长公主气呼呼的走远了,她捏着衣角低着头局促的站在亭子里,不敢动也不敢走。 “算你识相,走吧。”四皇子冷冷的瞧了她一眼。 四皇子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了,哪里想到第二日长公主直接在易太傅的课上告状。 易太傅才刚来,长公主就直接站了起来:“太傅,昨日放蛇的是四皇子。” 所有人的目光头看向四皇子,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就连太子也往这边看了过来。 四皇子惊慌了一瞬,立刻镇定下来:“皇长姐,您肯定是听错了,我没有。”反正那个奴才他都已经处理了,现在只要稳住一口咬定是长公主听错了就好了。 唐沁有些诧异,这事这么快就有眉目了,居然又是四皇子干的。 “昨日经过御花园的时候本公主亲耳听到的,五皇妹当时也听到了。” 易太傅看向五公主,五公主惊慌的站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朝着她皇兄看一眼,吓得立马又收回目光,捏着衣角结结巴巴的道:“我,我什么都没听到。 长公主告了这么多年的状,头一次阴沟里翻船,高傲的性子上来,气得直接丢书朝着四皇子砸了过去。 “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居然说本公主听错了,本公主还没有耳背。还有洛冰清你这么喜欢撒谎以后不要跟本公主玩了。” 长公主砸书的准头不怎么行,直接将书砸到了百里尧的脑门上,百里尧睡得正香也没注意谁丢的气得捡起书就往回砸。于是这书又砸到了别人头上,那人遭了无妄之灾很是不服气,抄起书又砸了回去,这一砸就像捅了马蜂窝一样,整个朝阳殿的人开始动起手来。 唐沁拉着郁非躲得远远的,转头看向一旁目瞪口呆的长公主,估计她也没想到一本书引发一场斗殴吧。 斗殴的一群人其实有大部分人是懵的,都没睡醒,稀里糊涂被人打了,就稀里糊涂打回去了。 易太傅气得胡须都快抖没了,喊了几声,这群血气方刚的少年没有一个理他的。 朝阳殿的小姑娘都远远的躲在角落里观望,生怕被波及了。 “太子殿下。”易太傅将求救的目光看向一旁稳稳站着的太子身上。太子殿下面色很平静,“天太热,让他们打,打累了自然就停了。” 易太傅:太子殿下心性真好! 这场群架打了半个时辰直到轩承帝得到消息赶来才结束。 见到轩承帝,长公主立马跑过去告状,轩承帝有些头疼,一个两个怎么都这么蠢。这四皇子做事也不干脆利落点,偏偏被人抓到把柄。 他私心里是不想处理这件事的,一个敌国皇子又没死,又没残,吓唬也就吓唬了,犯得着闹到他面前。偏生这长公主脾气拧得很,跑到他面前来闹。 轩承帝大发雷霆,将所有教学的太傅都喊了来,四皇子干的事情没提,倒是将这教学质量着重提了提。 东月本就是后起之国,靠兵马打天下,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啊,轩承帝是个有远见的皇帝,想要东月强盛不衰学问必须跟上,他忙碌了这些年终于将东月搞成第一强国,这两年才停下抓皇子皇女的学问。 看看这都教得什么,整日里不是这个打架就是那个闹事,今日更过分,皇宫大内居然打起群架来,这与市井地痞有什么区别,说出去都丢皇家脸面,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整顿整顿是不行了。 “明日各科的太傅出题,让他们考,考不好重重的罚。” 于是东月皇家学院第一次举行了大型联考,唐沁被这神奇的发展给惊到了,怎么好好的就打起来了。 原本刚打完架还互相仇视的朝阳殿众人集体萎了,早知道就不打架了,陛下亲自监考,特么太恐怖了。 不行,得赶紧回去好好补补,明日争取能考好点,陛下可是说一不二的,若是考砸了,估计吃不了得兜着走。 皇城内外开始挑灯夜读,家里的长辈看着自己孩子如此上进,都是老怀安慰。 回去的路上郁非小脸完全皱了起来,唐沁以为他在担心考教的事情,努力的安慰他道:“考不好没关系的,若是考得太好东月的人该不高兴了。” “可是考不好会挨罚的。” “挨罚是一时的,考太好会被很多人记恨,今后会更麻烦。”唐沁其实都没指望自己能考好,考数理化她还能折腾,考诗词歌赋,策论这些的还是算了吧。 其他人都在临时抱佛脚,唐沁却在折腾她的机关小方,无曲来的时候,她正蹲在床底下瞧着新挖出来的密道,机关小方还在吭哧吭哧的工作。 “你这挖了大半个月了,小方不行啊?” “不要侮辱我家小方,小方强着呢?” 无曲看着坑里头还在吭哧吭哧工作的机关小方,这动作怎么瞧着与他旁边蹲着的这个有些像,又蠢又笨的。 “万一塌了怎么办?”他表情无比嫌弃,“而且你这挖出来的泥要怎么处理?” 唐沁:“......”他提出来的问题都好实在,我竟都无言以对。 无曲嗤笑,直接坐在了桌子上,一脚踩在矮几上:“明日不是要考教,你怎么不临时抱抱佛脚?” 唐沁惊讶:“你怎么知道的?”莫非他也在朝阳殿。 第26章 26。 “整个皇宫都知道了, 我又不是聋子,会听。” 哦,也是, 整个东月皇宫哪个犄角旮旯里有几只老鼠估计他都搞清楚了,这么大的事不知道才不正常。 “我要抱什么佛脚,让自己考好点吗?我一个别国皇子, 考太好那不是找抽吗?”考不好,被东月所有的人压一头才会让东月陛下顺心吧。 “倒是不笨。”无曲挑眉。 那是, 只要别人都发挥稳定,她考个倒数第一, 一定没有问题的。 “走了,不用看了, 我们去冷宫吧。” 唐沁连连摇头, “不要。”什么坏毛病,冷宫有什么好玩的, 这神经病天天想玩鬼屋探险是不是。 无曲不理会她的反对,扯着她就要走,唐沁扒着床脚哎哎的叫了两声, “我不去啊, 你放手。” “你不去我就......” “就掐死我是不是?来啊。”没在怕的,唐沁梗着脖子抬眼看向无曲。 无曲看着她大无畏不怕死的样子有些暴躁起来:“胆子倒是肥了不少。”他一脚朝着唐沁踢了过去。 唐沁闭眼, 却听到无曲的疯笑声, 这人果然有神经病, 一会儿生气, 一会儿笑的。 床底下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唐沁愣了一下,朝无曲看了一眼, 无曲松开她,随手拿起桌子边的蜡烛撩蹲在床边往里面看。原本吭哧吭哧工作的机关小方已经不见了,最里面露出了个漆黑的洞口,真的塌方了。 唐沁:无曲不仅是个神经病还是个乌鸦嘴。 “下去看看。” 唐沁:“你不怕把你埋了?” 无曲凉凉的看了她一眼,她立刻举手投降:“好我下去。”才伸出脚却被后面的人一把给拉住了。 “谁让你下去了,往后一些。”看着这么蠢,别直接把自己埋了,无曲拉开她,自己先跳了下去,用手去拨洞口露出的泥,纤长手指碰到泥的一瞬间他的眉头就蹙了起来,很嫌弃的甩了两下,干脆直接一脚踹了过去。 一条黑暗的密道出现在俩人面前,密道的周围光滑平整,看着有些年头了。他拿着蜡烛往前凑了凑,抬眼看进去,烛火只照亮了一小节,后头都是空洞洞的黑暗。 从怀里摸出碎银子随手往里头丢了过去,没有听到落地的声响。 “你先在这边待着,我进去看看。”无曲蹲下身子慢慢的往里头摸索进去。 那地道不算太高,要半蹲着慢慢走进去,唐沁等了片刻没见人出来,干脆也点了蜡烛跟进去,走了大约一刻钟,看到前头有亮光,又走了十来步眼前的景象有些惊到她了。 无曲举着蜡烛站在里头,前面是一个圆形空旷的地道,头顶比无曲还高,可以容纳好几个人,而她所在的位子是个悬空的旁支。 她举着蜡烛跳了下去,脚下啪嗒一声,她举着蜡烛低头往下看,机关小方被她踩成了一坨烂木头,心疼的弯腰拿起来看了又看。身旁传来轻笑声:“机关小方成了机关小扁了!” 昏暗的密道里无曲笑得肆意畅快,火光映衬着那张脸倒是与太子一惯的神情有些像,但想想太子好像从未这样开怀大笑过。 “你看什么?”无曲察觉到她的目光,挑眉询问。 “方才一笑,好像太子殿下。”他脸上的笑意立马收了起来,冷声道:“晦气。” 唐沁:这无曲倒里和太子有没有关系,他好像真的很讨厌太子,每次提到都恨不得将太子拉出来鞭尸的模样。 “这里有两条密道,一边浅一边深,这密道的两边也不知道通往何处。” 唐沁往他指的两个方向看了看,建议道:“要不我们挑浅的看看吧?” “哼,你倒是挖了个稀奇。”无曲嗤笑带着她往浅的密道走,俩人估摸着才走了半刻钟不到就走到了尽头。 唐沁举着蜡烛看了看,面前是整堵墙,完全没有缝隙,她伸手去摸,墙面的另一边突然传来惨叫声。 吓得她赶紧收回了手,往无曲那边靠了靠,“我没乱摸。” 无曲瞧了她一眼,眼眸里有些笑意,伸出手在墙面上摸了摸,又是一声惨叫。 唐沁:这墙怎么回事,‘尖叫鸡’吗?摸不得,碰不得! 等等这声音,“怎么听着像是冷宫里的声音?这上头该不会是冷宫那座鬼屋吧!” 唐沁还要有所动作,无曲却突然止住她,“嘘!” 墙面之外传来靴子踩在地面的脚步声,不多时冰冷的质问之声响起:“你还不肯说吗?再这么下去陛下可没有耐心等。” 里头又是一声惨叫,陆陆续续都是拷问的声音,唐沁心思百转,这冷宫里头有个地牢,东月的陛下将人关在这的,似乎是有意想从这人口中得到某样东西的下落。怎么有大牢不关,要将这人秘密关在冷宫夜夜审问,任由着人误会冷宫有鬼。 拷问声持续了半个时辰,唐沁和无曲就听了半个时辰的惨叫,等一切都平静下来,墙壁之外再也没有动静。 唐沁才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虚弱的说道:“出来吧。” 唐沁:这人不会是在同他们两个说话吧,难道有透视眼。 二人没动,面前的墙面却突然从中间裂开了一条缝,从缝隙里头看过去,一个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的老者跪坐在光洁的木板之上,手脚皆被粗大的锁链缚住,肩膀处的琵琶骨被细长的铁链穿了个对穿,看着都疼。 显然这老者的话就是对着他们两个说的,无曲先走了出去,唐沁紧跟着他,身后的裂缝突然合上了,唐沁一惊,连忙往后看。 “老夫等了八年,八年了终于有人来了,不枉费我挖了这么久的地道。”那披头散发的老者呵呵笑了两声,声音又艰涩又粗粝,听得人难受得紧。 唐沁环顾了一圈,这地下密室也就三十个平方左右,地下全部是由坚硬平滑的青石铺成,密室的墙壁之上凹凸不平,四面都点着油灯,亮光所及之处挂满了各种各样刑具,那老者身下铺着一块平滑的木板。 他的正前方放着一张四四方方的黑色石桌,石桌之上还摆着一把烙铁,那烙铁尾端还有些通红,看得出来才刚用过不久,空间倒不是很大,。 那老者见俩人都没有理他,从乱发中抬起头惊讶的问了一句:“你们都不好奇我是谁?为什么在这吗?” 说实话,唐沁不好奇,这人是谁跟她有什么关系,还指望她是个圣母玛利亚看谁都得救出去吗? “我比较好奇你是怎么挖了那么大一个地道,你不是被锁着吗?”唐沁凑到那老者的近前,那老者伸手拨开了一丝乱发,手上的锁链随着他的动作呼啦作响,被撩开的那张脸整个都是被烙铁烧烫后的痕迹,恐怖得如同地狱里的恶鬼,吓得唐沁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 他呵呵的笑了两声,声音枯哑难听,像是被烟熏过,“吓到了吧,小娃娃,脸上是难看了些,可老夫心地善良,是个好人。” 唐沁暗自嘀咕,这岂止是难看,简直是不能看好吧,这老人也真会自我介绍,心地善良?这种内在的品质都看不出来。 唐沁现在只想快些找到机关出去,天知道那些审问的人会不会去而复返,在老者木板周围仔细找了找,那老者似是对她的反应有些好奇。 “小娃娃你找什么?” “找出去的机关啊!” 那老者有些想笑,他设置的机关哪里是一个小娃娃轻易能找到的,就算找到了也不一定能打得开。唐沁伸手将他左侧方一块木板推了一下,那木板动了动,她又往里按了两次,再往前推,最后再旋转一圈,往后一拉。 老者身后的墙壁之上突然出现一个圆形的凸起,那凸起的东西动了动,像是有生命一般从墙壁之上跳了下来。 无曲快步跃到她身边,将她一把拉开,二人就看到那圆形的石甲滚动着朝方才他们进来的那堵墙去了,到了墙面之后就来来回回的前进后退似乎想出去。 密室里的三人都惊讶了,唐沁和无曲是惊讶这东西藏得真巧妙,还会动,这机关术也太厉害了。 而那老者看唐沁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绝世天才,混沌的眼都在发亮。他在这边被关了八年了,八年这些人都没有发现他的石甲,这小娃娃怎么随意一拧就把那么复杂的机关给启动了。 “小娃娃,你怎么知道那是机关,还能轻易的破解?”他方才看到了,这小娃娃就是很自然的来回推按,动作熟练的仿佛早就知道如何开,已经开过上千遍一样。 “就,就听机关响动的声音啊,卡槽卡对了,声音是不一样的。” 那老者愣了一下,随即哈哈笑了几声,光是这笑声仿佛都用上了他全部的力气,还没笑完就岔气了,呜呜又咳了几声。 “奇才,真是奇才,若是十年前碰到你就好了。”他这身传承定能发扬光大,偏生自己一儿一女都不是学这个的料。 “额,那个十年前我才一岁。”一岁的娃娃你碰到了也没用啊,只会哭闹拉粑粑,话都不会说。 第27章 27 她这一说倒是让那老者又是一阵笑, 铁链跟着他起伏的胸膛叮当作响,“不错,人也很有趣。” “你是巫家的人?”一旁的无曲突然笃定的开口。 那老者有些激动, “你知道巫家?”他仔细打量起无曲,八年前这孩子也才几岁,怎么会知道巫家的?莫非是东月皇室的人, 放松的神情瞬间紧张起来,有些警惕的看向对面。 无曲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 嗤笑道:“你们巫家没事就跑皇宫来转转,几个月前巫临还差点被抓了, 想来他们想救的就是你吧?” “巫临!”老者嘶哑的声音中夹杂着颤抖,喃喃的念了两遍这个名字, “那傻孩子.....” “看来我说对了, 让我猜猜,你是.....巫——琢。”无曲肯定的看着面前的老者。 那老者此刻反而放松下来, 平静的道:“想不到东月皇宫还有人识得老夫,你们两个一个聪明绝顶,一个精通机关术很是对老夫胃口。” 听着这两个人的对话, 唐沁一脸懵逼, 巫临她认识,这巫琢又是谁?还有这巫家又是怎么回事?东月陛下怎么会把他藏在这?之前唐乔也来过这里, 不会是来找他的吧, 这唐乔认识巫琢? 好懵逼啊!都是什么跟什么, 这剧情对穿越人士也太不友好了。 “无趣, 走了。”无曲转头就要走。 唐沁本来就懵这回儿看到他要走更懵了,等等这就走,他该不会是觉得这么容易就猜出来了, 无趣吧,所有他之前想拉着自己来冷宫只是闲得发慌,无聊感兴趣才来这里的吗,现在看到这啥也没哟,只关了个老头所以想走了。 “没有老夫开机关你们是出不去的。”巫琢自信的端坐在木榻之上一点也不着急。 无曲抬腿就要去踹那堵墙,唐沁连忙拉住他,不是这墙后面可是连着她的住处,被发现了会很麻烦的。 就在无曲要发火的时候,唐沁指着下地下的圆形石甲道:“你踢它吧,把它踢成扁石甲。”她就不信巫琢不心疼。 坐在后头的巫琢嘴角抽了抽,这俩人脑回路怎么一个比一个清奇,知道他是巫琢不应该问他巫家机关术的密卷在哪里吗?出不去不应该来逼问或者祈求机关怎么开吗? 怎么一个两个对他不屑一顾,只想着暴力破坏机关,现在还要来搞他的石甲。哼,他的石甲坚固无比,岂是外力可以破坏的。 无曲果然用力一脚下去,圆形石甲丝毫无损,他的脚倒是有些疼,眼角抽动了一下,若无其事的将脚收了回来。 唐沁看着他放下的脚疑惑的问了句:“怎么了” “劝你还是别踢,那墙面是玄石铸就,没有开关,能将你腿给踢折了。”巫琢好心的提醒。 “你们帮老夫一个忙,老夫就告诉你们开关在哪里。” 轰隆! 面前的石门开了一条缝,唐沁的手还按在石壁的机关上,巫琢嘴还张着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这是他弄的机关,这小娃娃怎么一碰就开,是他被关久了,脑袋腐朽了,还是外面世界的机关术都进步得很厉害了?这不对啊,若是这样,轩承帝怎么还揪着他不放。 不是他落后了,对,一定是这个小娃娃太厉害了。 “老夫不要你们帮忙了,小娃娃你拜老夫为师吧,老夫所有的机关术一定倾囊相授。” 唐沁:这人是关太久关傻了吧,被逼供折磨了八年都不屈服,现在都不知道她的身份就要收徒,不怕她和审问他的人一伙的。 巫琢看着二人不为所动还要走,连忙道:“这密道通往哪里你们不想知道吗?” 唐沁:通哪里自己去看不就知道了,用得着你说。 巫琢眼睁睁的看着门轰隆一声关上了,脑中有一瞬间的想骂娘,巫家的机关术当年可是被三国忌惮,联手剿灭的,轩承帝私藏他就是想得到巫家的机关术,而这两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小娃娃居然不屑一顾,就那么走了。 所以真的只是半夜无聊,探险完又回去了吗?都没有好奇心的吗?被刺穿的琵琶骨隐隐作痛,巫琢胸腔内一阵翻涌,弓着身子慢慢低下头去,无声的嗤笑。 世人贪婪的嘴脸在这两个娃娃面前简直是个笑话!!! 二人出了密室又到了漆黑狭长的密道里,无曲点亮火折子,火光‘哗’的一声在漆黑的夜里绽开,火光一脸正面就怼着一张脸,有光在她眼里跳跃,他愣了一下,伸手去推她的手臂。 “你先走。”果然蠢,在密道里还能发呆。 这人态度就不能好一些吗,唐沁也懒得和他计较,寻着记忆往回走,到了矮洞旁先往上爬了上去,哪想到自己个子太小,爬到一般差点摔下来,后背被无曲扶了一下,才稳稳的上去了。 唐沁蹲好,转身冲他伸出手:“我拉你上来。” “你以为我是你?别婆妈快走。” 这人就不能好好说话吗?肯定是嘴太贱了,所以才没朋友。 唐沁一路往回爬,片刻后终于从床底下爬了上去,无曲紧跟着跳了上来,他上来后嫌弃的闻了闻袖子,眉头微蹙,将火折子吹灭,整个人直接翻出了窗户。 还是有功夫好,来去无踪。 唐沁打了个哈切,转头看着床底下的黑洞,认命的忙乎起来,还是将这得密道处理好再睡吧,被人发现就麻烦了。 等她将所有的东西都弄好,身上沁出了一层汗,大半夜的又不好冲凉,只能从柜子里找了衣裳换,换好后倒头就睡。 次日唐果来喊她的时候,她恨不得死在床上不起来了,熬不了夜还偏偏要做夜猫子,被无曲带坏了。 打着哈切跟郁非打了招呼,微闭着眼睛往前走。郁非看着闭着眼走路摇晃的人紧张的时刻注意着。 神奇的是唐沁半闭着眼,一路哈切连天居然安稳的走到朝阳殿,俩人到殿内的时候,里头坐满了人,皆是神情严肃的盯着殿门口。 看着唐沁一路神游的状态朝阳殿几个打着哈切的人皆是感同身受,这西唐三皇子肯定是昨夜温习书本到天亮了,看来昨夜他们还是睡太早了。 唐沁一路晃到自己座位上,感觉好像有人盯着自己,掀开眼皮看了一下,惊讶的咦了一声,这大皇子怎么来了。 这么爱学习啊,眼看着要考教了,还眼巴巴的赶了过来。她好奇的瞄了一眼大皇子头顶的帽子,这头发长出来了吗? 大皇子狠狠的刮了她一眼,倒霉死了,他也不想来的,可父皇下旨了,他又什么办法,看着那些人看他头顶的眼神,他就想将所有人都打一顿。 唐沁懒得理会他,转头朝着窗户外看。 第一科就是洪太傅监考,考卷发下来后唐沁忍着睡意随意扫了一眼,一脸懵逼,用古文写文章——抱歉,她实在憋不出来。 她趴在案桌上抬头看着洪太傅,洪太傅同样注意到了她,踱步走到她面前看着空白的宣纸,两条稀疏的眉毛都快蹙在一起了。 “一个字不写打三十大板。” 唐沁立马提笔写了一个字——难 洪太傅:“......”孺子不可教也,简直是混账。他冷哼一声转身往回走。 一向嚣张惯了的大皇子看到她卷面上的一个字,瞬间觉得自己弱爆了,他平日里再怎么睡,父皇亲自监督的考教他还是不敢敷衍的,这西唐三皇子看来比他还不学无术,先前被她孱弱的模样骗了。 其余偷眼观望的人立马缩回头,认认真真的写起来。郁非偷偷的往后看了一眼,发现唐沁已经趴在案桌上已经睡着了,细碎的光洒在她细白的脸颊上,眼帘下一圈青色暗影。 沁哥哥不是说不要考太好吗?昨晚真的温习到很晚?他揉着胖嘟嘟的脸实在是搞不懂啊。 连着考了两科,第二场策论,唐沁随意写了几句,摊开宣纸发呆。平日不学习的大皇子看着策论一个字都憋不出来,顿时有些急了,他四处扫了扫,看到唐沁摊开的卷面,刚长出来的头发差点又吓回去了。 这西唐的三皇子毛笔字丑得一批,她才从娘胎里出来吗?那字说是蚯蚓爬都抬举她了。 洪亮的钟声‘铛铛铛’响了三声,易太傅开始收卷,收到大皇子这边的时候他还在奋笔疾书,易太傅有些为难。 “大皇子,该收卷子了。”大皇子一抬头,朝阳殿有不少人往他这里看,俊黑的面容涌上一股燥意。将笔一搁,任由这易太傅将卷子收走了。 搞不懂父皇为什么要搞这些没用的,拳头硬不就好了,天天要作什么文章,各个都跟太子一样道貌岸然的那得多无趣。 所有的卷子都被收到了轩承帝的御案上,几个太傅一字排开恭恭敬敬的站在底下等着陛下。轩承帝一一过目,越看眉头皱得越紧,还没有看到最后,直接将一叠卷子砸在了四人面前。 “看看都教的什么东西,狗屁不通。”除了太子以外,十来个还可以,其余的先不说文章,那字简直不堪入目,朕用脚趾头都写得比他们好。 为首的洪太傅连忙跪下请罪,“臣有负皇恩,臣无能不能教导好各位皇子皇女,恳请陛下重新派遣有能之士。”其余三人也跟着一一跪下请罪。 轩承帝思索忍着怒气道:“凡是丁等的明日统一安排到文渊阁校对,装订书籍,所有的全部给他们做,不做完不准出来。所有太傅暂时停课,三日后会有新的掌学太傅来接手朝阳殿。” 洪太傅带着其余三名太傅出来的时候长长松了口气,终于摆脱这些难搞的皇家子弟了,天知道他们每天都教得想吐血,三日后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的家伙来接手朝阳殿。 四人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笑,各回各家。 第28章 28 考教的结果出来了, 丁末的有九人,九人里面就有唐沁,这几乎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不是她不努力啊,用古文写策论和文章对于她这个穿来大半年的人来说还是太难了。 洪太傅将九人带到文渊阁,厚重的门徐徐的打开, 一股子书卷的香气扑面而来。这文渊阁分为上下两层,入眼皆是古拙的书架, 书架层层叠叠堆满了书,里头干净清明, 这就是东月皇宫最大的‘图书馆’了。 洪太傅指着后几排的书架道:“这里全是最近修订的《东月国治》以及《东月律法》,你们几个将所有的书籍都校对完然后订好放回原位, 陛下旨意, 不做完不准出来。” 这些书籍原本是由专门的尚书令负责的,校对装订本就繁杂, 这几个孩子估计要全部弄完得好几日,过后说不定尚书令的人还要返工,陛下的意思也是给他们一个教训, 让朝阳殿的所有人好好长长记性。 洪太傅看着生无可恋的唐沁摇头, “这整理书籍也‘难’。” 这是在嘲笑她昨日写的那个‘难’字吗?我去,确实难嘛, 她是有感而发, 有错吗? 这九个人当中有:唐沁, 郁非, 三皇子洛云景,大皇子,百里尧, 还有林淼芝,其余几个人都是朝中大臣家的公子。 这林淼芝看着知书达理,竟然也考了个丁末。 洪太傅将人带到后就打算走,大皇子赶紧叫住了他,“洪太傅,您还是分一下工吧,省得有些人偷懒。”他不屑的往唐沁那边瞟,仿佛与她站在一起都特别的难受。 百里尧连忙附和:“是啊,太傅,这么多人干活,总有人会浑水摸鱼的。” 洪太傅看了一圈,开口征询其他人的意见,其余几个人自然没什么意见,他又将目光转向唐沁。 唐沁摊手:“分就分吧。”她巴不得分开干活呢。 “那好,你们九个人分成三组,每个人两个书架的书,什么时候做完就通知外面的守卫让人来检查。” 洪太傅的话说完,这九个人就开始自动站队了,唐沁郁非和洛云景自然站在了一起,其余三个大臣子弟站在了一起。大皇子,百里荛站在了一起,林淼芝一个小姑娘尴尬的站了两秒,不情不愿的往大皇子那里挪。 朝阳殿那么多人就她女孩子一个考了丁末,连五公主那个小萝卜头都考得比她好,委实太过丢脸了。 原本大哥说要代她来,可去传话的太监说陛下只让考了丁末的人去,她抬头往来的方向瞧,姑姑怎么还没哟来,明明让人去通知了的。 “皇后娘娘驾到”洪太傅转头看过去,就看到衣着华贵的皇后娘娘在宫人的陪同下朝着这边过来了。 所有人都躬身请安,林淼芝眼眸里迸发出光彩,直接就跑到林皇后跟前撒娇。 “姑姑,我......”话还没说全,眼泪就开始蓄满了,林皇后心疼的拍怕她的手,示意她安心。 这淼芝也在丁末之列,她是今日才知道,将宫人狠狠的训斥一顿,林皇后来不及去找陛下亲自来了一趟文渊阁。 “老夫参见皇后娘娘。” “洪太傅免礼,洪太傅这淼芝本宫要带走。”她语气虽然平静可话语里的强势任谁都是听得出来。 洪太傅有些为难:“这,皇后娘娘,陛下.....” “陛下那里,本宫自然会去说。” “是。” 林淼芝心下傲然,只要有皇后姑姑给她撑腰谁都不能为难她,原本哭丧的脸立刻破涕为笑,撒娇道:“姑姑,淼芝就知道你会来。” 唐沁偷眼去看这林皇后,她眉眼端庄大气,方才不笑的时候还真有些吓人,面对林淼芝的时候整张脸瞬间柔和了下来,浑身都透露出一股慈爱。这林淼芝的倒是长得有几分像皇后,怪不得得她偏爱。 林淼芝这一走文渊阁就剩下八个人了,洪太傅为难片刻最后让他们自己选。 剩下的那三个贵族子弟迅速的往大皇子那边站过去,再一看大皇子那边都五个人了,而唐沁这边才三人。其中一个人见洪太傅看着他,只能从大皇子那边站了出来,期期艾艾的往唐沁他们这边走。 厚重的门敞开着,四周窗户透进来的光将文渊阁内照得亮堂无比,洪太傅走后,大皇子挑衅的看着唐沁几个小萝卜头,这几个人各个都是不学无术的废物,这么多书有得他们受了。 显然大皇子忘记自己读书也是个废物,百里尧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可胜在他们这组十个人人高马大,只要不作文章,校对订书这些粗活他们还是很厉害的。 “可先说好了,我们弄完绝对不会帮你们的。” 唐沁嗤笑:“放心,我们弄完也不会帮你们的。” 大皇子看着对方细胳膊细腿仿佛是听了个笑话,哈哈笑了两声,带着他的人往书堆里去了。 哼,大话谁不会说,那几个废物怎么可能比他们快。 然而事实打脸了,唐沁这边分工很明确,她一个人负责装订,其余三人负责校对。 唐沁惊讶的发现郁非看着胖墩墩,憨直可爱,校对起来又快又准,一个人可以顶三个人了。等他们几个校对完,唐沁直接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棉线装订机,滴答滴答三两下就订好了。原本至少要用三天的功夫,唐沁几个仅仅用了一日就干完了,看得对面的大皇子一愣一愣的。 “你们作弊。” 唐沁看着愤怒的大皇子有些好笑,“这又不是考教怎么说作弊呢,书我们也校对了,订也订好了,完成陛下交代下来的任务就好了,大皇子您说是不是?” 话好像是这样说没错,可大皇子就是窝火啊! 负责编撰的尚书令楼大人和几个同僚听宫人来报西唐三皇子那边已经整理好了书籍,都吓了一大跳,再三确认才赶到文渊阁。几人拿出原版书本抽查起来,连着抽查了十几本一字不差,装订得比他们还好。 这西唐三皇子几个太神了吧,若是都有他们这个效率,那编撰书籍就容易得多了。 大皇子一队四个人眼睁睁的看着唐沁四人从文渊阁走了出去,气得手上正在装订的书都砸了,是他大意了,居然忘记唐沁那小子就会搞些讨巧的小玩意。 原本还不情愿跟着唐沁的那个贵族子弟这下觉得自己捡到一个大便宜了。 唐沁带着郁非和三皇子洛云景出来的时候心情格外的舒畅,一想到大皇子他们还要在里头待个两天都想仰天大笑三声。 “肉肉看不出来,你记性这么好,怎么这次也考了丁末?” 郁非小脸上也带了些笑意,“不是沁哥哥说不能考太好的吗?”事实上就算沁哥哥不说他也不会考太好的。他自小就是过目不忘,以前在北荣皇宫母妃总是告诉他凡事不要表现得太过聪慧,尤其是他过目不忘的事情不要让别人知晓,否则日子会越发不好过。 三皇子洛云景跟着走了一路,只是静静的听着他们两个说话,等到了岔路口,唐沁挥手和他道别,他才微微笑了笑。 这事很快传到了轩承帝耳里,他听了楼尚书令的回话很是惊奇,这西唐三皇子搞了什么新奇的玩意,还能用在订书上。 “陛下,东月的书局若是都用上这‘棉线订书机’往后定是一大福音。” “‘棉线订书机’?这什么玩意?” “西唐三皇子做出来专门用来订书的,微臣今日瞧见了确实精妙。” 唐沁才刚到玉锦宫就被陈公公身边的小豆子给叫去了,说是陛下让她带着‘棉线订书机’去清心殿候着。 唐果不放心想跟去,小豆子冷着脸道:“陛下只召见西唐三皇子一人。” 此时太阳已经失去了灼热的温度,天边云霞堆积,再过半个时辰只怕天就要黑了。唐沁一路跟着小豆子到了清心殿外,这清心殿不愧是皇室办公的地方,肃穆庄严,雕梁画栋处处都透着华贵。 “三皇子。”唐沁正准备迈进去,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回头就看见一身月白衣裳的太子殿下正踏云而来。 “三皇子,陛下还在里面等着呢。”小豆子及时提醒她。 “走吧,孤和你一起进去。”太子含笑的看着她,唐沁原本紧张的心,瞬间安定了不少。 清心殿内此时已经开始盏灯,除了几个伺候的宫婢太监,整个大殿空旷又安静。 “父皇,您唤儿臣来有何事?” “西唐三皇子参见陛下。” “你们两个倒是赶在一起了。”轩承帝将唐沁晾在一边,与太子说起话来了。 “明日一早你替朕出宫一趟去白家请白先生进宫一趟。”轩承帝想了许久,这白先生年少时就周游列国到处讲学,是公认的文坛大家。 多年前被聘为太子师,太子被教得如此好,宫里的这群小崽子们让他来管最合适不过了。白先生的身份他亲自去请没必要,太子去最合适不过了。 “是,父皇。” 轩承帝将目光转向鼻观眼,眼观心的唐沁,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才道:“西唐三皇子来东月已经好几个月了,可有什么不适的?” 唐沁心里排腹,你也知道好几个月了,现在才来问,能有什么不适,当然这些她是自然不敢讲的。 “回陛下,唐沁一切都好。 “听闻你做了个‘棉线订书机’呈上来给朕瞧瞧。” 唐沁从小书包里将东西拿了出来,规规矩矩的呈上,陈公公将东西接了过去,呈到御案之上。 轩承帝拿着细细端详了片刻,唐沁主动开口道:“陛下您可以试试,将要订的东西叠在一起,按下去就可以了。” 啪嗒! 轩承帝神奇的发现这东西一按下去,桌上的东西果然订在一块了,他拿起来抖了抖,挺结实的,心下正高兴呢,陈公公小心的提醒道:“陛下,您订的是奏折,那些还没批呢。” 轩承帝有一瞬间的尴尬,好在没人敢笑话他,将手上的东西放下,才道:“尚书令上书,说这‘棉线订书机’是个利国的好东西,朕有意多做些出来,这还需要三皇子与工部多沟通沟通。” 这是决口不提好处的事情,光要她出力了,东月这皇帝算盘打得还真精啊。 “陛下,能为东月做些微薄的事情,唐沁自然是愿意的,唐沁来东月也有些日子了,陛下能不能准许我时常出宫瞧瞧东月的风土人情。”她的想法很简单,能时常出宫转转多买些做机关术用的东西,多了解了解这个世界也是好的。 轩承帝一本正经的拒绝:“宫外危险,三皇子还是待在宫中安全,要不这样,明日太子出宫带上三皇子一同出去瞧瞧。” 这陛下也太精明了吧,只让太子带她出去一次就想换她的‘棉线订书机’,可唐沁还不能不答应,若是她说不好,这陛下肯定一次都不让她出去了。 “谢陛下隆恩。” “都退下吧。” 唐沁看着轩承帝手中拿着的‘棉线订书机’心里暗骂鸡贼,看来这东西是被没收了。 等二人出了清心殿,轩承帝才拿着订好的奏折又啪啪订了几下,片刻之后,御案上的奏折全订上了。陈公公在一旁瞧着憋笑,陛下倒是童心未泯。 唐沁着太子殿下出了清心殿,此时日头完全落了下来,暮色四合。俩人走了一路到岔路口的时候,太子依旧往前走。 “太子哥哥,您走错了,这边是往玉锦宫去的。”唐沁适时的提醒他,难道是天太黑他看不清。 太子微笑侧头看她:“没错,孤正在送你回去。” 送我回去?从来东月开始太子已经帮过她好几次了。这太子殿下是对谁都这么温柔好脾气吗? “太子哥哥,我认得路的。” “你认得路,不一定谁都认识你,天黑了,皇宫里不长眼的多。”他说这话的时候面色依旧温柔。 既然他执意要送,唐沁也只能接受他的好意,太子一路将她送到了玉锦宫才停下步子。 “谢谢太子哥哥。”她站在太子身前委实矮了一些,要仰着头才能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明日到东宫等孤,孤带你一起出宫。” “那我能带上两个婢女吗?” 太子点头:“带上吧,难得出去一趟。” 即便只能出去一趟,唐沁还是高兴坏了,回去的时候就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唐果和唐乔。 第二日唐沁带着二人早早的就到了东宫,东宫的宫人直接将她带到了膳房,太子正端坐在桌前用早膳,桌子上摆着一碗清粥,几样小菜。 “你还没用早膳吧,齐五让人再备一双碗筷。” 唐沁连忙摆手:“不用,我吃过了。”她还要留着肚子去外头吃早点呢。 “那齐五去准备一些糕点。” 唐沁发现太子很喜欢送她糕点,东宫的厨子是时刻都准备着糕点吗,怎么每回来都有。 等太子用好膳后,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连心匆匆赶了过来,手上还拎着一个雕花的方形食盒。见到太子殿下恭敬的行了礼:“太子殿下,这是皇后娘娘给林姑娘准备的糕点,让您带过去给她。” 太子瞧了那食盒一眼,示意齐五接过来,“母后放心,孤一定送到林丞相府。” 这皇后娘娘对这丞相府的林淼芝可真好,以前她姑姑对她也很好的。唐沁下意识的看了太子一眼,仅仅是那一瞬间,她发现太子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可等她仔细看时,又什么都没看到。 应该是眼花了吧! “皇后娘娘经常送林姑娘糕点吗?” 太子回头看她,眼眸里并没有笑意,她有一瞬间觉得自己不该问。 “嗯。”不止送糕点,凤栖宫只要林淼芝喜欢的,差不多都送去了吧,自己的母后仿佛将所有的温柔都给了林淼芝,他记得有一回将六岁的林淼芝弄哭了,母后直接让他跪在凤栖宫的青石子路上,顶着烈日任由来回的宫人打量。 母后从小就告诉他,林淼芝是他表妹,将来是要做自己太子妃的,不可以欺负她,不可以忽视她。日子久了,他就越发的不喜欢林淼芝起来,她的存在仿佛成了一道紧箍咒,时时刻刻都在提醒自己——孤必须娶她。 笑话,天下哪里有什么事情是必须的? 出宫后,太子直接吩咐齐五将东西送到林丞相府,唐沁这边他自然也不拘着,派了几个护卫保护她们,自己直接去了白府。 这些日子赚了许多银两,唐沁豪气的道:“你们两个想买什么尽管去买,今日我付钱。” 唐果是高兴得疯了,唐乔丝毫不为所动,仿佛什么东西都不能入她的眼,她只是一步一步紧紧的跟着唐沁。 随行的侍卫原本以为这西唐的三皇子出来逛无非就是喜欢些稀奇的玩意,哪想到这人直接去了铁器铺子,对着一堆的细铁皮,铁钉,铁锤挑挑拣拣的。之后又去了木材铺子,每种木材都挨个看了一遍,买了些不大,但是奇重无比的木头块带着。 街道上来往的行人见唐沁身后几个扛着木头铁器的侍卫都用一种看神经病的表情看着,心说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少爷买这些东西已经够奇葩了,如今还扛着逛街。 几个护卫原本是来保护她的,如今成了扛东西的苦力。 上酒楼吃饭的时候唐沁还直接让人扛上了楼,原本看着几个护卫辛苦,让他们也下去用膳,这东宫的护卫素质真不是一般的高,怎么都不肯去。唐沁无奈只能开了个雅间,让小二多加张桌子,坐下来一起吃。 小二将最后一道菜上了后,躬身道:“这位客官,您的菜上齐了,请慢用。” 唐沁一愣这声音委实耳熟,抬头扫了一眼,这小二虽是弓着身子低着头,但身形应当挺高的,从她这个角度只看到轮廓分明的侧脸,和一边斜飞的锋眉。 这年头连个酒楼的小二都长得这般好看吗? 可能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那小二抬头朝着她微微一笑,转身出去了。唐沁僵立在当场,她是不是要去洗洗眼睛了,这人不是巫临吗?之所以能一眼就认出他,实在是巫临给她的印象太过深刻了。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可能是刺客当久了,银子花完了顺便兼职吧。而且方才看她的眼神那么奇怪,不会想要搞事情吧。 她下意识的看一眼身边的唐乔,唐乔端着碗面无表情的吃着饭,好像丝毫没注意方才那个店小二。 算了,管他来干嘛的,他们这么多人呢,况且她还有机关傍身,敢动她就把他射成筛子。 用过午膳后,唐沁去了一趟点心铺子,颜料铺子,最后又去了成衣铺。成衣铺的掌柜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见到有生意上门很是高兴。 “呦,贵人,您瞧瞧我们这里的衣裳都是最新款的。” 唐沁转了一圈,让唐果和唐乔自己选几身衣裳,自己又挑了些,还买了些零碎的布,最后想着再给郁非买两身回去。 “掌柜的,你们这还有没有这么小的小公子穿的衣裳?” 掌柜看着她比划,立马答道:“有,只是在里头,要不您让人跟伙计去取?” 唐沁还没说话,唐乔就道:“我跟你去取吧。” 看着唐乔跟着伙计进去了里间,唐沁狐疑的垫着脚往里头看,掌柜立刻笑着上前给她介绍别的,微胖的身子却恰好挡住了她的视线。 唐沁微笑:被人当傻子的滋味真不好受,所以这唐乔真的跟巫临认识,初次进东都城的时候,唐乔之所以会再三的阻拦大皇子就是为了救这巫临吧。巫临又认识密室里的巫琢,唐乔是巫家的人,那她真的姓唐吗? 唐沁觉得自己真相了!或许这其中的关系更为复杂也不一定。 也罢,她想瞒着自己就瞒着吧。反正自己就是来东月当质子的,能好好的逍遥自在的活着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就好了,其他的她也管不着,也不想管。 只是这巫家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存在,还是要弄清楚为好,免得日后触了什么禁忌。能被东月皇室通缉并且赶尽杀绝,其中必定有什么缘由。 唐乔进去片刻后,手上捧着两件衣服出来了,她眉眼依旧冷淡,身姿孤傲笔挺的站在唐沁身后。 “走吧,回宫。” 唐果扶着她上了马车,随即和唐乔一起坐了进去,马车辘辘而行,到了宫门处停下,下了马车,太子已经等在那儿了,瞧着唐沁身后护卫大大小小的拿了一堆,脸上的表情丝毫未变。 “今日玩得可开心?” 唐沁点头:“嗯,今日多谢太子哥哥借护卫给我。”不然这么多东西她都不知道怎么扛回来。 “明日我送个谢礼给太子哥哥吧。” 原以为太子为推脱,哪想到太子直接道:“为何不是今日送?” 第29章 29 “呃......”太子殿下你这样着急着要礼物真的好吗? 太子注意到她的表情哈哈笑了两声, 拍拍她的头顶道:“逗你呢。”唐沁愣了一下,看着太子这张温润如玉的脸,心道世上怎么有这样温柔的人呢? 但随即想到无曲那张一模一样的脸, 若是他也拍自己脑袋,只怕会说:“这脑袋瓜看着熟了,不如摘了吧。”唐沁打了一个哆嗦, 瞬间没办法直视太子这张脸了。 宫里头的人看着西唐的三皇子带着东宫的几个护卫,扛了一堆的东西往回走都是看了个稀奇。听说这西唐三皇子一日就将文渊阁的书籍校对装订好了, 陛下特许她出宫的。 这西唐的三皇子看着羸弱不堪,文不成武不就的, 尽是做些匠人才做的事情,没想到这次还被她玩出高度, 偏偏还得到了陛下的赏赐。 陛下随意的夸赞一句对于宫里的人来说都是天大的赏赐了, 若是唐沁听到了指不定要淬他们一口,呸, 这东月陛下就是个人精,小气的跟个葛朗台似的。 才回到玉锦宫郁非立马就出现在门口,显然是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 见唐沁买了许多东西, 眼睛都亮了,围着看稀奇。 唐沁从一堆东西里拿出给他买的衣裳递了过去, “瞧瞧, 给肉肉买了新衣裳呢。”那布料都是顶好的云丝锦, 触手细密丝滑, 穿在身上很是轻便舒适。 郁非接过抱在怀里摸了摸,又靠在脸上蹭了蹭,“这衣裳好舒服, 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 唐沁让唐果将东西分类收好,自己关在房间里开始着手做送给太子的礼物。 隔壁的郁非每日睡前唠嗑又开始了,唐沁专注这手上的东西,没有理会他,他说着说着自己就睡了过去。 等到月上中天,窗外人影闪过,无曲直接从外面翻了进来,他走到唐沁身后,看着唐沁一刀一刀刻得很是认真,桌子上铺满了宣纸颜料,还有木头。 他捡起其中一张宣纸对着微弱的烛光看了看,上面画着一颗颗小小的星星,桌面上的几幅有的画着山川,有的画着大海,还有的画满了不知名的小花。 “你在做什么?”无曲难得好奇的问了一句。 “在做九曲玲珑骰。” 他看向唐沁手中的已经雕刻拼凑成型的小玩意,“九曲玲珑骰?”又是什么新鲜的玩意。 “把所有图画都放进这个骰子里,然后转动这九个孔,透过每个琉璃片可以看到世间万物——譬如,星辰大海,山川河流,虫鸟花兽。”这个就是利用琉璃片叠加造成一个多维视觉,从里面看到的东西就很鲜活立体,算是个升级版的超级万花筒吧。 她将画好的图画一一拼进了九曲玲珑骰内,然后开始打磨琉璃片,无曲倒是没闹就那么安安静静的坐在她身边,撑着头认真的看着。 烛火摇曳,唐沁侧着头,眼神专注,细白的手灵巧自然,手上的木块化腐朽为神奇,蜡烛燃烧过半后,九曲玲珑骰终于做好,“终于大功告成了。” 无曲想这人认真的模样倒是格外的入眼,不似往日那般透着傻气,他唇角带笑,伸手就要去接,唐沁急忙闪过,“做什么?” “这不是给我的吗?”虽是问句,语气却笃定。 “这不是给你的。” 无曲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了起来,他看到了就是给他的,站起身就去抢,唐沁手中锋利的匕首来不及手,直接在他的指尖划出了一刀血痕。 完了,这祖宗非得掐死她不可! 然而无曲丝毫没在意受伤的伤口,趁着唐沁不注意一把夺过她手上的东西,将眼睛凑了过去,细长的睫毛上下分合,手上不停来回的转动。脸上的神情仿佛冰雪消融,整个人沉浸在手中的世界里。 唐沁嘴角抽搐的看着这变脸比翻书还快的家伙来来回回玩了半个时辰才罢休,等玩够后将手上的东西一抛,直接丢到唐沁怀里。 “无聊,小孩子家的玩意。” 这个家伙要不要这么口是心非,方才是谁玩得那么嗨了,唐沁将东西拿起来,细细磨了一下边角,余光却瞟到无曲投过来晶亮的眼神,见她看了过来,立马将目光转开。 唐沁有些好笑,将手上的东西放下,起身去床头拿了一样东西过来,“无曲哥哥,我也有东西要送给你。” “不要送我那么幼稚的东西。”无曲嘴上嫌弃,可目光还是转到了她手上。 “诺,这是个小巧的袖箭,里头有两百根细针,每次可以发射十根,你经常夜里出没,带着这个以防万一。”唐沁拿在手上展示给他看,冷制袖箭精巧细致,并排的六根细细的圆管,拿在手中轻薄趁手。 “勉强可以入眼,”无曲接过,眼眸中的光亮遽现,显然还是挺喜欢的。他摆弄了一下就将那袖箭直接扣在了自己手腕上,“我功夫这么高,带着这么一个玩意也没用,不过好在这东西外形看着好看。”若是不说,旁人见着只会当作是普通的装饰品。 火光在他眼眸里明明灭灭,看了片刻他突然又问道:“你这机关术从哪学来的?”这人明明是西唐的三皇子,根据他的观察,她不认识巫家的,也没接触过巫家的机关术,但这机关术的造诣丝毫不在巫家之下。 “祖传的。”这点唐沁没有撒谎,确确实实是她家祖传的。 然而无曲丝毫不信,“我可没听说过西唐的皇室祖传机关术。”即便是她母妃郦美人祖上也没有。 他适时的提醒道:“平日里做些小玩意也就罢了,太过精巧的机关术千万别在人前暴露,东月,西唐和北荣的皇室都容不下巫家的机关术。” 当年巫家可是东月,西唐,北荣联手剿灭的。 这巫家的事情在唐沁心里盘桓了许久,听他提及不禁好奇的问了句:“这巫家到底是什么人?” “啰嗦。”无曲就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方才还好好的,这下又开始烦躁了,横了她一眼,站起身直接翻了出窗子。 这人怎么一会儿一个心情,好在现在不会动不动就要掐死她,这也是一种进步。 唐沁将桌上的东西收好,吹灭了烛台上的蜡烛,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丝丝缕缕的打照进来,冷宫里又传来隐隐的惨叫声。唐沁脱了外裳躺倒在床上,想着无曲方才的话。 这巫家和机关术在三国之中好像都是禁忌,巫家的人更是被通缉,这些事情她还是少沾染的好。 天光大亮,外头老槐树上不断的有鸟鸣声,霞光一点一点的聚集打照在深色苍翠的槐树之上,明亮中透出一股子生机盎然。 唐沁睁眼,餍足的伸了个懒腰,在床上滚了两圈才起来,这不用读书的日子就是舒爽。 唐果听着动静端了盆进来,笑道:“主子,起来洗涑吧,早膳还给你温着呢。”说着绞了帕子,递给已经坐起来的唐沁。 顺速洗了脸,漱口净手,今日要去工部帮着制作‘棉线订书机’,才用完早膳掌事刘公公就亲自来了,领着唐沁一路去了工部。 唐沁将早就画好的图纸交给了工部的人,再和管事的官员细细讲了一下这零件的制作与拼接,忙到末时工部连些吃食都没有。 工部的人道了声抱歉,让人带着她回去,到了宫内,唐沁就让工部的人回去了,她没有回玉锦宫,而是跑去了东宫。 这次在东宫正门处碰到了齐五,齐五见她过来,亲自带了她往里头走,他神情有些严肃,提醒道:“皇后和林姑娘正巧在东宫,奴才先带你去书房候着。” 唐沁点点头,这皇后是太子母妃,来东宫倒是不意外。一路绿树成荫,齐五带着她往书房去,让人上了茶水,自己就下去了。 太子殿下的书房那一排排书架格外的显眼,唐沁规规矩矩的坐了半个时辰还不见有人来,手脚都有些麻木了,她起身走到书架旁抽了本书看。 这书是介绍东月山河地貌的,唐沁瞧着不错,细细看了两页,一派静谧中有人声传了过来。 唐沁将书合上,侧耳细听,那声音端庄素冷,稳如磐石。这是林皇后的声音,听着脚步声应该是往书房的方向过来的。 唐沁脑子一抽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直接绕到书房后头躲在了屏风后面,等回过神来时,林淼芝扶着林皇后已经一脚跨进了书房。人都进来了,她再出去就有些奇怪了。 于是只能缩着身子往屏风最里侧靠了靠,呼吸不自觉的放轻。 “听闻太子昨日带着西唐的三皇子出宫了?” “回母后,父皇吩咐儿臣带他出去的。”太子步子不紧不慢的跟了进来。 “这西唐三皇子听闻是个不学无术的,太子平日还是少沾染的好。” 唐沁缩在屏风后,听着林皇后说着她的坏话,心里有些哭笑不得,她怎么就不学无术了? 太子没有反驳,“母后教诲的是。”他声音平静没有起伏,一如每次面对皇后一样。 林皇后似乎很不满意他的态度,冷声遽然冷了几分:“你是太子,万不可耽于外物。”不经意间瞥见桌案上的小风扇,不屑的瞟了一眼,“像这样的小玩意该丢的就丢了。” 那日看着皇后只觉得威严,今日见着怎么这么冷,仿佛对面的是什么犯了大错的人。这皇后面对太子与林淼芝的态度简直是两个极端。难道是儿子要穷养,女儿要富养一个道理。 不知怎得,唐沁心里无端的有些不舒服起来。 “母后教诲的是。” 林皇后目光在书架上圈巡了一阵,看到方才被唐沁拿出来的那本书突兀的摆出来一截,眉头皱了一下,走过去将书推了回去。透过古朴的书籍往里瞧了一眼,似乎瞧见屏风里头有些影影绰绰。 唐沁屏住呼吸,动也不敢动,暗道一声倒霉,她方才干嘛要躲,大大方方的站在里头就好了,现在要是被发现,那就是在偷听,一百张嘴都说不清了。 “姑姑,怎么了?”林淼芝瞧着林皇后狐疑的朝后打量,走过去询问。 林皇后脚步移动。 砰咚! 屋子里头传来一声巨响,将她二人吓了一跳。 “母后,您没吓着吧?” 林皇后转头就看到原本好好摆在案桌上的毛笔架子以及茶水杯子砸在地了地面上,上好的几只狼嚎笔散乱滚落,茶水沿着地面流淌,狼毫笔尖全部炸开浸了一水的茶渍。 “怎么这般不小心?”方才太子不是离案桌挺远的吗,好好的笔架连同茶水就砸在了地面之上。 林淼芝连忙蹲下去捡,这狼毫笔可是太子表哥的心爱之物,林皇后暂时也忘记了方才那茬,走过来拉起林淼芝。 “淼淼,别扎着手了,让下人来清理就可以了。”语调既心疼又柔软。 “母后,我们先出去吧,等下让人来清理。”太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林皇后看着满地狼藉心下厌恶,牵着林淼芝往外头走,太子浅淡的眉眼在书架上流连了一圈,转身跟着走了出去。 躲在屏风后头的唐沁长长的出了口气,暗骂自己真是作死,明明大大方方的就可以,怎么搞得跟做贼似的。 这林皇后很不合她的眼缘,每次看到她总有种即将被算计的憋闷感。 她靠着屏风后,紧张的额角都有些细薄的汗,书房内墨香缭绕,光线隔着窗纸投了进来。 等四周完全静了下来,唐沁才提着步子走了出去,扶着书架探头往外瞧,就看到去而复返的太子殿下正立在书房门口看着她。 偷听被人逮了个正着是什么情况?唐沁尴尬的简直想抠死自己,大型社死现场有么有。 齐五从外头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看着立在书房门口的太子殿下,连忙跪下请罪:“太子殿下方才西唐三皇子来了,属下原本想等皇后娘娘走了再禀告.....”他偏头一瞧,就看到书架旁冲着俩人笑的孱弱瘦白的唐沁,立马闭上嘴什么也不说了。 “让下人来收拾一下。” 齐五被太子身上的冷意压得有些战栗,又瞄了书房里的唐沁一眼,赶紧起身退开了。 “昨日不是说要送太子哥哥谢礼吗,所以......”唐沁率先打破了沉默。 “所以你就躲在了书房?” “额......”这天直接聊死了还怎么聊?她白嫩的脸颊开始有些发红。 “出来吧,里头乱。”太子周身冷气收敛,转身朝着书房外的小亭子走去。 唐沁扣了扣指下的木书架,嘶了一声咬牙跟了出去。 亭子四周被葱郁的树木遮挡,光影洒下一片斑驳,比起屋内这里倒是个乘凉的好地方。亭子中央有一张石制的棋桌,刀刻的棋面清晰可见,上头还摆着没有收起的棋子。 太子转身朝着唐沁伸出手,面上的笑浅浅淡淡,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唐沁瞧着那修长玉白的手愣了一瞬,太子挑唇:“谢礼呢?” “哦。”她忙从随身的小书包里将东西拿了出来递到太子跟前。 太子眼眸有流光划过,顿了一瞬伸手接过上下翻转着看了看:“原来是送给孤的。”他声音浅淡平静,丝毫没有见着新事物的好奇。 唐沁有些淡淡的失望,她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构想出来的,“太子哥哥,你把眼睛凑过去,朝里头看。” 太子玉白的手将它托起,凑到眼前,还不等唐沁再解说,那九曲玲珑骰就在他手上缓慢的转动起来。 “好看吗?”唐沁兴奋又期待的瞧着他脸上的表情,不经意的一撇却看到他右手指尖有一道细小的划痕。 突然之间愣住了,眼睛里的兴奋慢慢被震惊所取代,昨夜无曲手上相同的位子也被划了一道口子,心中转了几个弯,唐沁抬眼仔仔细细的将面前的太子殿下又打量了一遍。 样貌与无曲确实一模一样,可眼神做派又完全对不上。同样的位子又有同样的伤口,总在夜里才出现的无曲,这不会是同一个人吧?唐沁被自己的猜测吓到。 她的眼神闪烁,试探的问出口:“太子哥哥,你食指上的伤口?”心中的猜测挠得她心口痒痒的难受。 太子眼中映出一片琉璃色,将手中的九曲玲珑骰放了下来,态度自若的道:“今早修剪梅枝时被划了一下。” 真的是这样?他眼神平静坦荡,声音轻缓平稳,一如往常般的清隽秀雅。 唐沁觉得一定是自己搞错了,暗自懊恼越来越被无曲带歪了,怎么看谁都像那货了。 他们这边正闲谈着,林皇后带着林淼芝走出东宫不久后,越想越不对劲,方才她好像看到屏风后头有人,而且书房里的茶盏一看就是用来待客的,太子好像有什么事情在瞒着她。 这个认知让掌控欲极胜的林皇后很不高兴,太子现在翅膀硬了,居然敢瞒她了。 “回去。”她转身往东宫方向走。 林淼芝跟在她旁边一脸懵,“姑姑,怎么了?” “方才书房内有人!” 林淼芝心思百转,有人?想来也不是什么正经的人,不然太子哥哥为什么藏着揶着。她快走几步跟上林皇后的步子,恨不能越过林皇后去。 齐五守在院子外头瞧见林皇后去而复返,正要去通报,却被林皇后阻止了,他连忙跪下大声行礼:“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林皇后瞧着这奴才忠心耿耿的模样,冷哼一声,“狗奴才!”。 亭子里的唐沁听到齐五的声音吓了一跳,心下坠坠,眼珠子左右乱瞟,想找个地方躲躲。 “你做什么?”太子仿佛没有听到那声‘皇后娘娘’,饶有兴致的看着唐沁急红了眼。 “找个地方躲躲。”唐沁一急就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躲什么?皇后不吃人。” 唐沁暗自排腹:皇后那眼神比吃人还恐怖好吧,而且方才在书房内林皇后才说她是个不学无术的,让太子少和她来往。如今一眨眼她就出现在这,不是诚心给太子找麻烦吗? 瞧着亭子外头的花丛还算繁茂,唐沁移动步子往那里走,手却被扣住,扣住她的手冷得像冰,冻得她一个机灵。 怎么这么巧,太子不会也肾亏吧! 太子有些好笑,这人蠢得有些萌,大白天的躲什么。他安抚的朝她露出一笑,随即若无其事的放开。 林皇后眨眼就走到了近前,书房的门大开着,地下的碎瓷已经收拾干净,只剩下一些水渍。她转头朝着亭子的方向看了过去,正好对上了太子浅淡的眉眼。 而太子身边站着的那人,孱弱白瘦,个子娇小五官精致细巧。不是西唐的三皇子又是哪个。 她预想了很多人,却独独没想到会是西唐的这个不学无术的皇子。方才的话犹在耳边,唐沁的出现像是狠狠甩在她脸上的耳光。 太子,很好!对着她居然阳奉阴违! 唐沁跟在太子后面一步一步朝着林皇后走了过去,尽量将自己存在感降到最低。 “母后”太子上前行礼。 林皇后没理会,沉静淡漠眼看向唐沁,里面是犹如实质的厌恶,“太子方才没听到本宫的话?” “有听到,母后说‘西唐三皇子不学无术,往后还是少来往的好’” 唐沁站在太子一步远,面上很是尴尬,这太子殿下脑袋秀逗了吗?当着讲坏话人和被讲坏话人的面这样直刺刺的说出来。你瞧瞧现在不止我别扭,你母后都要气背过去了。 林皇后委实没料到向来聪明的太子会这样直白,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只是来送谢礼的,方才才到的,天色不早了,我现在就走。”唐沁脚下抹油,朝着林皇后行礼,赶紧溜了。 这气氛一看就不对,人家母子之间的事情她也管不着,还是赶紧溜,免得殃及池鱼。 谢礼?林皇后将目光转向太子手上的玩意,眼眸中的沉郁之色愈深。 “将它给本宫。”她朝着太子伸出手,眼中是一惯的冰冷不容拒绝。 太子捏着玲珑骰的手紧了紧,可能是太过用力的缘故,划破的口子处沁出微末的血丝。 “母后想要便拿去。” 即便阳光普照,园子里的气氛却有些压抑,林淼芝扯了一下林皇后的袖子,轻轻唤了一声:“姑姑.....” 林皇后冰冷的气势瞬间缓和下来,她收回手瞧了太子一眼,淡淡道:“自己去训诫堂领罚,好好想想!” “皇儿知道。”太子眉目柔和,丝毫没看出有何不快,仿佛他天生就是一副恭顺的模样。 “本宫向来不喜别人阳奉阴违,太子今后莫要再犯。” “恭送母后。” 林皇后转身,丝毫没看到太子垂下的眼眸冰冷锐利。 林淼芝扶着林皇后走出了东宫,踟蹰了一阵才开口道:“姑姑,您对太子表哥是不是太严厉了?”以前她小不懂事,每每去告状太子表哥总是会挨罚,这些年一路瞧过来,总觉得姑姑待表哥太过苛求。 林皇后拍拍她的手,眉眼恢复了端庄温婉:“你还小不懂,太子是一国储君,要经得起摔打,本宫这也是在磨炼他。” 林淼芝似懂非懂。 这训诫堂是皇后宫中单独给太子辟出的一处刑房,小时候的太子只要犯了错就会被林皇后丢进去罚跪,抄书,挨鞭子。 傍晚十分,训诫堂的老太监见着太子前来没有丝毫的惊讶,一如往常一样,等太子端跪在空荡的石板之上,拿出细长的鞭子毫不手软的抽打在他劲瘦的肩背之上。 明明是夏末,外头的燥热还未褪下,训诫堂却阴冷空旷,鞭子的脆响划破死寂的空气一遍又一遍的抽打在太子雪白的底衣之上。 太子眉目舒展,佛法丝毫不觉得疼,挺立得如同一尊佛像。十几鞭过后,后背的衣裳抽得裂出一道道口子,昏暗的中隐隐看到背部新旧叠加的疤痕丑陋的盘亘在雪白的肌肤之上。 三十鞭后,后背已是血迹斑斑。 “太子殿下,行刑完毕。” 太子看了那老太监一眼,目光极淡极浅,任由血迹浸透脊背,仿佛没事人一样站起身走了出去。 那行刑的老太监瞬间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窜起,手上的鞭子险些掉了。这不关他的事啊,是皇后娘娘命令的。 第30章 30 齐五拿着衣裳守在训诫堂外, 见太子出来了,连忙将准备好的衣裳递了过去。 同样等候在一旁的大宫女莲心恭敬的行了个礼:“太子殿下,皇后娘娘让您治了伤再回去。”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没入黑暗, 廊下一盏盏宫灯亮了起来,他站在廊下的横梁处,大半的脸隐在阴影里。莲心抬眼瞟见摇晃的光点在他眼里跳跃, 可他整个人却无波无澜,安静得像是一滩腐朽的死水。 莲心觉得可能是自己看错了, 太子殿下明明最是恭敬温良。 “母后呢?” “在陪林姑娘说话。”不知怎的,只是一句寻常的话, 莲心突然觉得有些不该说出来。 太子轻笑,失望了那么多次怎么还不死心! 莲心莫名的有些惧怕起这样的太子, 规规矩矩的跟在他后头往凤栖宫的偏殿去了。 从东宫出来后, 唐沁一路逃也似的跑回了玉锦宫,小丫头唐果已经站在宫门口张望, 见到她神情有些异样,疑惑的往后门外瞧。 “主子,有鬼怪在追你吗?” 唐沁细白的小脸沁出薄汗, 面颊两边有些润红, 示意唐果关门。喘了口气才道:“比鬼怪更可怕,我看见老巫婆了。” “老巫婆?”主子又在胡说八道什么。 站在树荫底下的唐乔突然问道:“什么巫婆?”她声音虽然冰冷眼神里的热切骗不了人。 额, 这怎么解释? “老巫婆, 就是鬼怪的一种。” 唐乔眼中失望之色闪过, 飞身上树静静的坐在树杈上不发一言。 唐沁以为无曲晚上会来, 哪想到一觉睡到大天亮都没等到人。次日一早所有的人都接到通知到朝阳殿去读书。 考教后的第一堂课谁也不敢迟到,唐沁和郁非到的时候就听到说朝阳殿来了新的掌教太傅,是当朝大儒白先生。 这白先生学贯古今, 通读各家经典,游历天下名川,见多识广。 他本身虽然没有任何官职,可走到哪都让人尊敬。 唐沁:这就是行走了‘荣誉宣章’嘛。 人群中传来大皇子的嗤笑声:“不就是个古板的书呆子吗?能教出什么花样!” 也不知道哪个不怕死的低低的说了句:“能将大皇子教出花样的那都是神人!” 朝阳殿里一阵哄笑声响起,大皇子脸一阵青一阵白,可偏生又没听到是谁说的。 “有种站出来再说一遍!”大皇子恼怒的推开面前的人朝着四周扫去,扫过的人都低下头,或者转开目光。 唐沁一时不慎没来得及移开目光,跟大皇子对了个正着。大皇子眼睛眯了眯,朝着她抬了下巴。 “是你说的?” 这大皇子瞧着怎么像个大型藏獒,看着她就想逮着咬一口。 唐沁一句话将他怼死:“大皇子你帽子掉了。” 大皇子惊慌的立马伸手去捂脑壳,一摸之下才发现唐沁在戏耍他,脸立刻愤怒的涨红。 “唐沁——” 朝阳殿所有人一瞬间都坐了下来,只有大皇子还站着,等着唐沁。 “大皇子是想站着听课?”朝阳殿的上首站在一个青色长衫的男子,样貌端正温雅,浑身上下散发着书卷气息。 大皇子原本想发火来着,可面前这人就是有一股让人安静下来的气质,他像是哑了声的火筒,气鼓鼓的坐回了案桌前。 上首的男子见所有人都乖乖坐下了,露出满意的笑容,自己也端坐下来,道:“先自我介绍一下,本人姓白名黎字子章,你们可以称呼老我为白先生。” 他说话不疾不徐,字正腔圆,声调虽然平缓,可却极具穿透力,让人不自觉的生出一股子好感。 坐在下面的唐沁瞪圆了一双眼睛,惊讶极了,这人不是太子师傅白拖把吗,那日轩承帝让太子去请的白先生就是他呀,这么年轻就成为文坛大家,一定是个神童。 “我讲课在座的各位可以自由言论,前提是要举手发言。” 他这么一说朝阳殿的各位就来了兴致,这白先生似乎和想象的不一样,和先前的太傅也有些不一样。 听闻白先生还是太子师傅,两岁能识千字,五岁能作诗,八岁开始诵读百家经典,十五就开始四处游历,二十二成了太子师。 不过说是太子师却甚少待在东月,也就这两年与太子往来勤些。 大皇子讨厌太子连带着这白先生也讨厌得紧,不给他找点事浑身就不舒坦。这会儿直接举手,白先生抬眼看了看又道:“在回答各位的问题前先让我的助教进来。”他朝着外头喊了一声。 朝阳殿外响起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一排人十个高马大,孔武有力穿着褐布长衫的大汉挨个走了进来。他们一言不发的站在李老的身后一字排开,目光统一盯着后面的墙壁。 这十人各个目光坚毅,英姿笔挺,一看就是武道好手。 朝阳殿里的人都是被虎了一跳,有些搞不明白这白先生讲个学带这么多人干嘛。 唐沁直呼好家伙,上个课还带一群打手的。 “大皇子,您有什么问题?”白黎温和的看向眼神变了又变的大皇子。 大皇子嗫嚅了半晌憋出一句:“我,我就想站一下。” “既然想站那就站到散学吧。” 大皇子瞬间懊恼,正要发火,白黎身后的十名壮汉齐齐的朝着他看了过来。一个个眼神像是尖锐的刺,刺得人浑身不舒服。 脾气暴躁的大皇子站了一个时辰后终于爆发了,一言不发的直接倒头就睡。 众人都看好戏帮的看着这一幕,白黎只是笑笑直接让人搬了个桌子到他眼皮子底下,让大皇子好好的睡,十几个大汉和朝阳殿所有的人就那么盯着他睡,散学了所有人都不准走,继续盯着他睡。 一群人赤果果的盯着,大皇子老觉得自己像刺猬,背上扎满了刺,就连刚长出来的头发丝都硬了几分,脑袋都扎得生疼。 大皇子是什么人,朝阳殿的刺头,众太傅口中的混世小魔王,盯就盯吧,即便被盯得再难受,他依旧闭着眼用力睡,睡神永远是睡神面子不能丢啊。 勉力睡了三日后,一睁眼就看到德妃和轩承帝站在他身后,魂都快吓没了。 这白先生不仅毒还狠,居然请了父皇和母后来。 当然这是后话。 白黎的课首先要从规矩立起。 “上我的课,可以准许你们自由提问,也可以提意见,但是请过过脑子再说。首先我要立几个规矩,课堂上不准睡觉,不准交头接耳,不准做与课业无关的事情。看到我身后这些助教没有,陛下亲自挑选的.....” “来,这是朝阳殿课堂上规矩,将这些全都贴到墙上去,各位有空好好看看,后头是犯了错对应的处罚,希望各位心里都有个谱。” 唐沁越听越觉得这白先生的做派有几分熟悉啊。 第一堂课下来,朝阳殿内就被拎出去了七八个不听话的,当着所有人的面做了五十个上下蹲,散学后走起路来都成了外八字了。 有几个不服气的每次都在课上搞小动作,他们就不信了,这白先生还能打死他们不成。 然而白先生不打不骂,就让他们做上下蹲,十个大汉盯着蹲,有些耍赖的就强行架着他们蹲,五十个不行,就来一百个,两百个,五百个...... 如此折腾了大半个月后,各个乖得像个孙子似的,白先生一来瞬间都坐得笔直。 唐沁简直服气,对付这帮不听话的祖宗就要用暴力镇压的方式,这白拖把看着通达斯文,手段却是了得。也不知道以前太子是不是也这样被他整过。 她抬头朝着最前头坐得最为端庄笔直的太子看过去,想象这太子外八字走路的模样,突然有些不忍直视了。 这白拖把学问也不是盖的,无论什么稀奇古怪的问题他都能答得上来,偏生讲课又生动有趣。 一个月后朝阳殿进行了一次小考教,轩承帝再拿到考卷的时候大呼——白先生真乃神人也。 这一个月唐沁也都认认真真的听课,没办法对于老师有一股子天然的害怕,再不听话的小孩到了老师面前都会有几分乖巧。 燥热的夏季终于过了,秋季来临,秋风一吹,唐沁这身子就有些遭不住,倒头就想睡。 眼见着就要散学了,她眼皮一合彻底睡死过去。 朝阳殿内立马有人探头探脑的朝着唐沁的方向看,所有人都默默为她点了跟蜡烛。 这西唐三皇子艺高人胆大,白先生的课居然敢睡觉,不怕和大皇子一样的下场。 四皇子立马举手打报告:“白先生,唐沁睡觉。” 白黎从课本上抬头,浅笑:“四皇子上课眼睛怎么长在后头,来上来站着。” 打报告的四皇子后悔得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这白先生怎么不安常理出牌。”他期期艾艾的站了起来,朝着上首走去,乖巧的站定。 紧接着就看到白黎拿着书本一步一步朝着睡得昏天暗地的唐沁走了过去,他眼眸眯起,瞬间兴奋起来。以白先生的手段这唐沁要倒大霉了,哈哈,终于能出口恶气。 这实在不能怪她想睡,日子一折腾就过得快,唐沁恍然记起再过几日就是三皇子洛云景生辰了,她那日出宫买了颜料原本就是打算生辰送给他的。 只是这颜料的色彩有些少,唐沁原本是想手工制作一些颜料的,如今想起来有些晚,她白日认真听课,一到夜里就拉着无曲带着她整个皇宫瞎晃悠,采些花草矿石提取颜料。 连着三日这样,今天课堂上无论如何都有些撑不住了。 白黎手上的戒尺点了点桌面,睡得昏沉的人丝毫没有反应,他又点了点趴着的人不耐烦的伸出手扫了一下桌面。 被戒尺撞疼的手缩了一下,又转了一个方向接着睡。 “太子,来将她叫醒。”白黎突然冷不丁的来了这么一句。 朝阳殿里的人都是一愣,这大皇子睡着了就让人抬到最上面进行精神折磨,这西唐三皇子睡着了怎么让太子来叫。 太子站起身,走了过来,施施然的瞧了白黎一眼,白黎不怕死的笑眯眯的回看。 所有人都盯着太子看他要怎么叫人,太子瞧瞧趴着的唐沁还真有些不好下手。他伸出手拍了唐沁手臂一下,冰冷的触感让趴着很不舒服,直接一巴掌甩了过来,清脆的响声在朝阳殿内回荡。 伴随着巴掌声的还有一声嘟囔:“无曲,别闹。”那声音极轻,像是咬在唇间的呓语,太子却听得清清楚楚。 朝阳殿的人都深吸一口气,这西唐三皇子今天死定了,不仅在白先生的课上睡觉,还打了太子殿下。 然而他们的太子殿下依旧面色平静,甚至比方才还柔了几分,他直接伸手捏住了下方人小巧的鼻尖,一,二,三..... 趴着的人挣扎了几下,张开嘴猛然吸了几口气,突然被自己口水呛到,咳嗽了几声睁开眼往上瞧。 这一瞧直接就坐了起来,拿着书本装做若无其事的看起来。朝阳殿的人都被这一系列操作搞懵了,太子殿下叫醒人的方法真稀奇,直接上手捏鼻子。 白黎含笑问道:“三皇子昨夜做贼去了?” 昨夜真的做贼去了的唐沁被噎了一下,有些心虚的摇头:“没有啊,白日听课太认真了,晚上温习到很晚。” “哦,这么刻苦?” 唐沁点头:“白先生讲得好,所以我听得认真,回去后还觉得回味无穷,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将先生讲的全部印在脑子里。” 这一个月来的惨痛总结:跟老师叫板是没有好下场的。马屁精唐迅速上线。 “这样啊,来往后瞧瞧,课上睡觉该怎么罚!” 唐沁:嗯?拍马屁都没用吗? 第一次上下蹲五十个,她当然知道,大皇子就是从五十个直接上升五百个。 站在一旁的太子殿下侧过头浅浅的看了白黎一眼,白黎不怕死的迎着他的目光,等吓唬够了,点点唐沁的桌子道:“念你读书也算用功,就站到散学吧。” 然而下一刻就散学了! 等着看好戏四皇子:我去,白先生偏心。 朝阳殿的众人:觉得白先生偏心,可又不敢讲怎么办? 大皇子:“白先生,您偏心,唐沁也睡觉,为什么就这样惩罚就算了?” 朝阳殿的众人等着白先生给给解释,白黎只是微微一笑:“觉悟不一样,人西唐三皇子上课认真,下课温习,时刻想着读书撑不住才睡的,大皇子您呢,不想读书睡觉,睡觉不想读书,反正就是不想读书,所以处理结果自然不一样。” 唐沁:怎么感觉自己瞬间高大上了。 她忍着笑没出声,白黎拿着书本,带着十个助教出了朝阳殿,殿内立马响起哈哈的哄笑声。 大皇子脸一阵红一阵白,都快被气死了,明明就是偏心,还讲得这样冠冕堂皇,偏生他还说不出反驳的话,都怪平常读书少,只会用拳头解决问题。 这白先生不愧是太子师,一样的让人讨厌。 唐沁在大皇子的瞪视中坦然自若的走出朝阳殿,郁非紧紧的跟在她身后。 朝阳殿的阶梯上太子和林家兄妹并列而立,唐沁才往前走了一步,就听到林淼芝说:“太子表哥,帕子给你,擦擦手。” 额,这林淼芝是嫌弃太子掐了她鼻子吗? 太子看了她手里的帕子一眼,淡淡的道:“帕子脏。”随即迈着步子胯下台阶。 林淼芝揪着雪白的帕子委屈的抿唇,哪里脏了,太子表哥怎么能这样。林学彦扯了一下妹妹的手,轻声安慰:“走了,妹妹,我们不理他。” 唐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太子威武。 林淼芝突然转头瞪像她,那双凤眼里全是厌恶,跺了一下脚,头也不回的走了,林学彦跟在后头喊她,她也不怎么理。 长公主走了出来,瞧见了这一幕,走到唐沁身边,扬起下巴嗤笑道:“什么东西,以为有个皇后姑姑了不起了,整日以为自己比公主还娇贵,阿沁下次她再瞪你,你就瞪回去。” “长公主说的是,下次我这就瞪回去。” 长公主被她逗笑了,“行了,人都走了,还瞪什么瞪。” 散学后,唐沁并没有直接回去,拉着郁非在御花园中东看看,西瞧瞧。她已经集齐六种颜色了,就差最后的紫色,可这种颜色委实不太好找。 几人在将御花园逛了个遍,都没瞧见可以提炼紫色的颜料的东西。到了夜里唐沁怎么都睡不着,眼看着还有三日就到了云景生辰了,最后一种颜色没集齐总是有些遗憾。 灯火摇摇晃晃,她伸手拨着里头的火星子,不住的朝窗外看,外头秋风刮得有些大,也不知道无曲会不会来。 外头啪嗒一声响,好像是风把廊下的东西吹倒了,院子里老槐树的树影子印在纸糊的窗子上,摇晃得像是狰狞的鬼怪。 “无曲?”唐沁喊了一声,不见有人应。 她将蜡烛放进灯笼里,提着出去了,外头虽没有下雨可风有些大,吹着灯笼左右摆动。 “你去哪?”玉锦宫的宫墙上蹲着一个黑影,唐沁听到声音脸上立刻漫上了笑容,提着灯笼就跑了过去。 墙头上的黑影眉头皱了起来,看着唐沁提着灯笼仰头朝着他看来,脸上的笑灿烂无比。 “无曲哥哥。”她此时刻意讨好他,声音既清又甜。 “听说今日你在朝阳殿被罚了,这么晚不睡明日又想挨罚。” “这宫里还有你不知道的事吗?” 黑影歪着头想了想,还真有,比如她为什么每天都这么能折腾。 “你还差什么颜色的颜料?” “还差紫色的。” 无曲思考了一瞬,才道:“太子书房有一块紫云石,可以磨出紫色,我现在带你去吧。” 唐沁起初有些心动,但随即又摇了摇头,“太子是好人,明日我亲自去找他要吧。” 无曲跳下来,一把拽住她的手,不耐烦的道:“弄那么麻烦做什么,万一他不给呢,我们现在就去拿岂不是更好。” “不去。”太子殿下那么好,偷偷拿他东西多不地道。 无曲不理会她的挣扎,提着她的腰直接就带走了,唐沁咬着牙道:“再不放手,我咬你哦。” 无曲冷哼一声,身法更快了些。路过巡逻的侍卫,唐沁吓得立马将手里的灯笼给吹灭了。 风呼呼的往嘴巴里灌,一栋栋的宫殿里微光闪烁摇晃,不过片刻功夫唐沁就被提到了东宫。 对于东宫唐沁还是颇为熟悉,无曲提着她从东宫西边的墙头翻了进去,才刚一落地,唐沁就拉着他的手焦急道:“还是不要去了,我们现在快回去。” “怎么这么啰嗦。”无曲任由她怎么拉都不动。 不巧正好有一堆守卫从院子的小道上经过。一堆人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唐沁和无曲在拉拉扯扯。 “谁?” 侍卫统领提着灯笼朝着俩人看了过去,看清楚二人长相时都是一愣,这俩人他都认识啊,一个是太子,一个是面色有些奇怪的西唐三皇子。 唐沁黑着脸心里突突的打鼓,灯笼微弱的光照在她脸上,她伸手瞧瞧地掐了无曲一下,无曲眼眸似是含着冰霜,冷冷的看了过去。 静默一秒后,那队守卫吓得躬身行礼:“太子殿下。” 无曲没有说话,拉着唐沁往里走,等二人走远后,有个小侍卫轻声问道:“统领,太子殿下怎么穿着黑衣,还带着西唐三皇子出现在这里?” “不该问的别问!” 那小侍卫立刻闭了嘴,可心里还是暗自嘀咕,太子怎么看着有些冷冰冰的不太对劲? 方才魂都快吓出来了,大半夜的翻人家墙,还被那么多人逮了个正着,若是不这无曲长着一张和太子一模一样的脸,只怕现在他们两个都被五花大绑的抓起来了。 唐沁被拉着一路往书房走,到了书房后,无曲拉着她直接从窗户翻进了太子书房。 接着直接绕过书架往桌案走去,放开唐沁的手直接抽出其中一个抽屉从里头拿出了一快微微发着荧紫色亮光的巴掌大的石头。 唐沁惊异的看着他,“你怎么对太子的书房这么熟悉,连这东西放在哪个抽屉都知道?” 第31章 31 无曲直接将紫云石塞到她手里, 唐沁推拒着不肯要,他有些恼了,直接道:“若是你不要, 我现在就把它捏碎。” 唐沁赶紧将紫云石抱紧,瞪了他一眼,“总之太子殿下的东西我绝对不动。” 无曲蹙眉:“为什么?” “因为太子殿下帮过我好几次, 是个顶好的人。” 无曲嗤笑:“烂到骨头里的人,算什么顶好。” 唐沁也有些恼了:“不准你这样说太子。” 无曲眼眸里暗光流转, 沉默片刻后突然问:“若是我和太子只能活一个,你让谁活?” 想不到来无影去无踪, 冷冰冰的无曲有一天会问如此无理取闹的问题,唐沁险些没崩住笑出声。要不要这么幼稚, 两个人都活得好好的, 做这种假设干嘛。 紫色的荧光打在无曲脸上,他神色执拗认真的看着唐沁, 这是非逼着她给个答案了。 “选你。”反正太子又不在这,先哄了这祖宗再说。 然而无曲脸色又沉了几分,嘲弄的开口:“果然是让人生厌的人, 你方才不是还维护太子吗?” 怎么地, 选错了?那选太子他还不得吃了她。 “那选太子。” 无曲:“我连活在黑暗里都不配吗?” 唐沁:麻蛋,是她不配, 间歇性神经质又发作了。 唐沁拉着他往外走:“快走啦, 这是东宫。”大半夜的不要偷偷摸摸的进来聊天呐。 俩人很顺利的出了东宫, 唐沁抱着那块紫云石问无曲:“你还知道哪里有紫色的花吗?” 无曲疑惑:“怎么那块紫云石还不够?” “不是, 我觉得这紫云石很漂亮,突然舍不得将它做颜料。”这东西还是要找机会还给太子为好。 无曲提着她转了一个方向,朝着南边去了, 俩人悄无声息的落在暗处,这整个宫殿都静悄悄的,只有回廊了点着三三两两的宫灯,显然都已经安寝了。 “这是哪?” “惠妃的娇兰殿,这里有一片紫兰花,这个季节正繁茂。” 惠妃,就是她那个西唐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姐? 无曲带着她绕过一处回廊往里头的院子走,经过一处拱门,里头又出现了一大片空旷的花园。 夜里看不清,唐沁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无曲后头,俩人朝着院子中央走去,行到一处无曲停了下来。 唐沁也停下步子,四下张望,然而目光所及皆是一片黑暗,她压低声音轻声问:“在哪呢?” “在你脚下。” 额,唐沁这才闻到周围若有若无的淡雅香味,风一吹有细碎的花瓣飘过脸颊,她伸手抓住凑到鼻尖闻了闻,淡雅的香气在指尖浓郁散开。 “这就是紫兰花?” “是,据说你们西唐人都喜欢这种花,惠妃思念家乡,特意在这边辟出一番天地种了这花。” 西唐来的唐沁有些心虚了,她确实没见过这种花。 “那还站着干嘛,快将花全薅了,好回去睡觉。” 等薅了满手的花唐沁才发现自己的小书包没带出来,正在为难的时候无曲直接脱了外衣丢给她。 唐沁道了声谢,换来无曲的嗤笑。 风越刮越大,淅淅沥沥的小雨开始下了起来,唐沁暗道一声倒霉,提着一大包衣服的紫兰花拉着无曲往外走。 柔嫩的树枝被风吹得左右狂舞,宫灯透过树杈在地下留下一片摇晃的树影。无曲提着她往枝头跃去,却被正面飞过来的一只黑漆漆的飞鸟撞了个正着,两人险险的落地。 噗呲,噗呲。 唐沁吓了一跳,看向无曲手上扑棱挣扎东西:“怎么是只鸽子?” 那鸽子脚腕处还绑着个细小的竹筒,无曲放开她,伸手将竹筒取下,正要展开看,院子里突然传来呼喝之声:“什么人?” 无曲皱着眉头,提着鸽子和她迅速隐没在黑暗中。娇兰殿内守卫都往这边跑,嘈杂之声将惠妃给吵醒了。 辛嬷嬷匆匆进来禀报:“惠妃娘娘,娇兰殿进了贼人,守夜的宫人正在搜查呢。 惠妃半撑起身子,朝着亮起来的院子,不悦道:“可有什么发现?” 辛嬷嬷嗫嚅片刻还是说了:“院子里的紫兰花被贼人洗劫一空了。” 不光惠妃惊讶,殿内伺候的宫人也是惊讶,这贼大半夜的还下着雨,跑到深宫大内来采花,有毛病吧。 惠妃并不心疼这些花,这贼人这次能采花,下次是不是也可以要她的命,这么嚣张这是来示威啊,查,必须要查。 无曲带着唐沁一路飞奔入了玉锦宫,二人停在廊下时身上的衣裳都有些湿了。 “你快回去吧,若是冻病了就不好了。”秋日的天气虽然不冷,可秋风一吹还是很容易风寒的。 无曲没理会她,从袖中拿出那个竹筒,将里头的细纸条拿了出来,点着火折子看。 上面什么都没有,他想了一下,将纸条伸出廊外接着屋檐下滴落的雨水,再拿到近前来看。 上面慢慢显示出一排字迹:西唐有异,注意三皇子。 唐沁自然也看到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三皇子说的是她,这信鸽难道是西唐那边传过来的?西唐有什么异样,让这惠妃注意她,肯定是西唐刑贵妃的人。 无曲将纸捏碎,嗤笑道:“看来你以后日子不好过了。” 唐沁:她日子一直就没好过过啊,哪日不是在装乖扮可怜,抱大腿了。 唐沁将手里的紫兰花放进房间,衣裳抖抖还给无曲,无曲伸手接过,顺便拿了一小簇紫兰花走。 娇兰殿的人查了一天后,发现整个东月皇宫到处都有紫兰花的香味,这要怎么搞,不可能所有人都拿来审问,说实话惠妃还没那么大的脸。 次日上课的时候,唐沁揣着怀里的紫云石惴惴不安,时不时的就抬头瞧太子一眼,她原想着散学后找个机会跟着去东宫再将它换回去,只要她动作够快,太子就不会发现自己的紫云石丢了。 可能是她目光太过频繁,不仅郁非注意到了,就连太子都突然回头朝着她这边看了一眼,唐沁立马心虚的低下头,眼珠子却在左右的转动。 太子若无其事的回头,唇角却微微勾了起来。林淼芝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却什么都没有看到,眉头不禁微蹙。 散学后唐沁让郁非先走,郁非站在朝阳殿的台阶之上,看着唐沁一步步的朝着太子走了过去,手不自觉的紧了又紧,神情有一瞬间的委屈。 林家兄妹依旧跟在太子身后,唐沁主动跑过去打招呼,嫩白的脸上全是笑意。 林淼芝觉得那笑很是讨厌,这西唐的三皇子脸皮也太厚了,那日都听到姑姑说让太子表哥少与她往来了,现在又眼巴巴的凑过来,还要不要脸了。 “太子哥哥,我今日能去东宫瞧瞧吗?” 林淼芝还没说话,长公主也凑了过来,“太子哥哥,织织也要一起去。” 唐沁心说长公主你凑什么热闹,太子直接微笑应道:“好,那都去吧。” 林淼芝一口气憋着很不高兴,长公主弓着身子将她挤远了一些,给了她一个白眼。 林淼芝一跺脚不服气的也跟了上去,妹妹去了林学彦自然也要跟去的。于是一行四人一起去了东宫。 到了东宫后,太子让人备茶。唐沁端着茶水喝了一口,偷偷瞄了太子一眼,却正好撞到林淼芝看过来的目光,她装作若无其事的又低下头去喝茶。 “三皇子来东宫是有什么事吗?”太子见她今日着实有些奇怪主动开口问。 唐沁眼珠子转了转,笑道:“上次来东宫在太子哥哥的书房见到一本有意思的书,能借去看看吗?” 林淼芝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搞不清楚这人葫芦里卖什么药。 “可以,是哪本,孤命人去取。” 唐沁连连摆手,“我也不记得名字了,但记得内容,要不我自己去找找。” “那孤带你过去。” 林淼芝急了,立马也要跟过去,却被长公主给拦住了,“好好坐着,太子哥哥去哪你也要去哪里是不是?” 林淼芝不想理霸道的长公主,绕过她要走,长公主立马又挡在她面前,这样来回了数次,林淼芝彻底恼了。 太子在这,她已经是给长公主脸面了,可长公主明显在故意和她作对,她平素也不是吃亏的人,当即就发作了。 “长公主你是不是故意针对我?” 长公主扬着头,笑道:“是啊,谁叫你一天天的缠着太子哥哥。” 林淼芝鼓着腮帮子气道:“我将来是要嫁给太子表哥的,以后也是长公主的嫂嫂,还会是东月未来的皇后,长公主还是少针对我的好。” 刚拿着书本跟在太子身后回来的唐沁就恰好听到了这么一句,她下意识的侧头去看太子,太子脸上依旧平静温和,纤长的睫毛下一对乌黑的眸子紧紧的盯着正厅里粉色背影。 有那么一丝寒气瞬间溢了出来,还来不及察觉又消失无形。唐沁缩了一下,感觉脖子领处有些凉。 太子也只是顿了那么一刻,继而步履从容的朝着正厅里的三人走了过去。 太子听到这话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一个人的人生好像完全被安排好了,就算要娶太子妃也应该问问太子同不同意,画一摞的画册让太子好好选吗? 这林淼芝就是林皇后内定的太子妃人选,只要林皇后在,这就是个不可改变的事实。 看得出林淼芝很喜欢太子,可从太子的种种表现不太像喜欢林淼芝的样子。 林皇后也是个强势霸道的,太子交朋友要管,终身大事也要管,这样的家长很讨人厌啊。 太子实惨! 唐沁书也借到了,东西也放回去了,就提出回玉锦宫。长公主见状也要回去,林淼芝正高兴碍眼的人都走了,哪想到长公主死都要拉她一起。 最后一群人呼啦啦的来,又呼啦啦的走了。 可等到夜间的时候,那块紫云石又出现在了她的桌上,唐沁看着一脸冷冽淡漠的无曲,暴躁的简直想掐死他。 姑奶奶我去一趟东宫容易吗?一晚上没过你又给我送回来了。是你吃饱了撑着,还是我吃饱了撑着。 “求求你了,给我送回去吧。” 无曲面无表情道:“他不会找的。” 不是找不找的问题,是她压根不想要啊。 无曲看她一脸想死的模样,眼眸微眯,凉凉的道:“那捻成粉末好了。”说着还真伸出冰冷的手来拿紫云石。 “别,我不送回去就好了。”祖宗你也千万别折腾了。 无曲这才满意,身上的冷意一收,转身就走。唐沁拿着手上的紫云石发愁,院子外突然传来砰咚一声,连着桌上的烛火都动了动。 唐沁以为是无曲又折回来了,可等了片刻都不见有人进来,只能将手上的紫云石收好,提着灯笼出去了。 她才站到廊外,就看到踉跄着跑进来的唐乔,玉锦殿的宫门外传来纷杂的脚步声,紧接着大门被拍得碰碰作响。 “开门,快开门,搜捕刺客。” 唐乔看了她一眼,迅速朝着自己房间冲去。 还不等她去开门,门就被人从外头撞开了,一群身穿冰甲,手拿长刀的侍卫冲了进来。 看到穿得整整齐齐提着灯笼的唐沁都愣了一下,为首的大内侍卫统领上前朝着唐沁躬身行礼。 “西唐三皇子,我等奉命捉拿遣人皇宫的贼人,有人看到往这边来了。打扰了!” “知道打扰还来。” 侍卫统领:“.......” “为了宫中安全,卑职还是要搜查一番。” 唐沁手持着宫灯安安静静的站在那,浑不在意的说道:“要搜就搜吧,给你十个数,赶紧的。” 十个数,也太少了吧。 “一......” 侍卫统领挥手,下头的人迅速行动, 众侍卫还没走到门口十个数就结束了,顿时面面相觑都看向他们的首领。 侍卫统领转头看向孱弱的唐沁,眼眸里泛着冷意:“三皇子这是何意?” 唐沁凉凉的道:“你们这么慢怎么抓得到刺客,十个数已经到了,各位请回吧。” 唐果听到声音穿好衣裳已经出来了,看到这么多皮甲拿刀的侍卫吓了一跳,紧张的喊了句:“主子。” 侍卫统领将目光移向唐果,眼眸微转,看了一圈道:“三皇子还有一个婢女呢?” 唐乔绝对不能出来,不然很可能被发现。 然而下一刻唐乔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她依旧穿着一声暗红色衣裳,一张脸在灯火的映衬下冰冷木然,她朝着这边走来,神态动作与常人无意。 “三皇子。” 秋风摇晃,老槐树发出莎莎的摆动声,唐沁深吸一口气,冲着那侍卫统领道:“现在可以出去了吧?” 侍卫统领审视这唐乔,朝着这边走近了两步,唐沁伸手拦住,灯光下细白的脸恼怒异常:“请自重。” 院子里静得只听到风吹树叶声,火把左右摇晃的呼呼声,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忽然有个人影从玉锦宫的墙头越过,所有人都朝着宫墙上看过去。 “追。”侍卫统领一摆手,一群侍卫匆忙的追着黑影而去。 唐沁长长的出了口气,浅色的外裳被风吹得有些摆动,她朝着唐乔走了过去,此时她想狠狠的骂唐乔一顿。 自己不惜命也就算了,还招惹这么多人来。 宫灯照着唐乔脸上,等走近了,才发现她唇色白的吓人,还没开骂,整个人就朝着她砸了下来。 唐沁太瘦弱被她砸得连连后退数步,急着喊了一声:“唐果!” 唐果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这唐乔怎么就突然倒了下去。她连忙跑了过来去扶唐乔。 触手就是一片黏腻,透过昏黄的灯笼往手上瞧了一眼,唐果差点没吓晕过去。 “主子.....血。” “闭嘴,先将人架进去。” 两个人扶着唐乔进了屋子,伤口在背上,唐乔虚弱的趴在床上,指着脚边道:“那里,有伤药。” 唐沁从她脚边巴拉出一个小袋子,里头瓶瓶罐罐的全是药。 “青色的瓷瓶止血的。” 唐沁从里头拿出青色的瓷瓶丢给唐果:“你来。” 她背部的衣裳被褪了下去,雪白的肌肤上两道寸长的刀口还在冒着血珠子,看上去狰狞又恐怖。 唐果吓得深吸一口气,手都有些颤抖起来。唐乔只是趴伏在那里,一动不动,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仿佛这伤不在她身上般。 唐沁心里憋着一股子气,秀眉蹙在了一起,态度自然就有些不好,等唐果颤抖着手给她背上上好了药。 才开口问道:“你到底来东月皇宫做什么?说出来听听,或许有什么能帮你的。” 唐乔头抵在手臂之上一动不动,垂着眼眸不看唐沁,也不说一句话。 唐沁彻底被惹毛了,深吸一口气,平复心里的怒气,“行,不说就不说,小果,我们走。” 门砰咚一声关上了,唐乔头微扬,朝着漆黑的窗外看了过去,心里有一瞬间的歉疚,随即又强迫自己将这些没用的情绪全都抛掉。 唐沁回去躺着后,在床上翻来覆去是怎么都睡不着,这唐乔天天这样搞事情,迟早会出事的。原本她不愿意说自己也不想管,可闹不明白里面的缘由总觉得心里堵得慌。 想想她又爬了起来,将衣裳穿好,拿着桌子的蜡烛,沿着床底下的地道一路去了上次去过的密室。 到了密室的那堵墙外,贴在上头仔细听了一下里面的动静,里头静悄悄的,确定没有人后,唐沁伸手敲了敲。 刺啦! 墙面裂开,昏暗的灯光从里头漏了出来,暗哑难听的声音从里头传了过来。 “我就知道你回来。” 唐沁将手中的蜡烛吹灭,闪身进去,墙面轰动一声被关上,木制地板上的巫琢手垂着,头微微的扬起,从头发缝隙中看着她。 “小娃娃是回心转意,想当我徒弟了?” 唐沁走近了几步,靠近巫琢,疑惑的问:“你怎么不许诺我许多好处,让我就你出去?”正常人被关了这么久,天天被折磨,不应该想着怎么出去吗? 巫琢忍者疼痛呵呵的笑了两声,“这困住我的锁本就是天外玄铁所制,没有钥匙根本打不开,更何况老夫已是油尽灯枯,没几年好活了,干嘛要出去?” “不想出去,你挖个地道做什么?”没事闲得慌吗? “无聊啊,总得找个事做做,不然这日子得多难捱。” 唐沁:哦吼,还真被自己猜中了。 “老头我问你,你认识唐乔吗?” 巫琢皱眉,摇头:“不曾听说过。”这个名字对他很陌生。 不认识,难道唐乔的名字是假的? “那你同我说说巫家的事情呗。” “那你答应做我徒弟吗?” 唐沁皱眉:“老头,你不说我就走了。”她起身作势要走,巫琢记得连忙叫住她。 “小娃娃急什么,我说就是了。”这么多年都没人同他好好说说话了,再这么下去记忆都开始模糊了,能有个人听他唠嗑唠嗑也挺好。 “我们巫家曾经坐落在东月与西唐交界的巫谷山,世代祖先都以机关术见长,巫家的机关术独步天下。平日里很少出去走动,自给自足生活安稳富足。谷中的机关籍车也不知怎得流传了出去,被人献给了东月陛下。东月陛下凭借籍车以少胜多,打败北荣和西唐十万大军。” “北荣,西唐的陛下知道此时后,派人前来巫谷山讨要机关术,东月陛下自然会阻拦,三方势力都不想对方得到巫家机关术。世间传闻巫家的机关术会霍乱人间,让战火连绵,百姓流离,所有巫家只能毁灭。我巫谷山三百多人口一夕之间被灭,东月皇帝却私自将我关押起来,企图让我交出巫家机关图册。” “你们先前说的巫临是我儿子,他当初是看到我被东月皇帝所抓。” 原本是这样啊,总算知道事情的原委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三国争抢之下把人家一个族给灭了。 “喂,老头,实话告诉你,我是西唐的三皇子,也算是你的半个仇人。”唐沁站得远了一些静静注意着巫琢的反应。 巫琢只是愣了一下,随即就呵呵的笑了起来,气息有些急促,弓着身子道:“你的眼睛很清透,心思很纯净,即便是西唐的皇子也是个好的,况且当年你才几岁?我巫家的人向来恩怨分明,不会牵带你个小娃娃。” 第32章 32 ‘眼睛清透, 心思纯净’妈耶,她怎么没看出来。 唐沁往前走了几步,尝试着去掰锁着他的玄黑铁锁, 铁锁在她手中铃铛作响。她直接掏出电锯开始锯,轰隆隆几下,火花四溅, 铁锁却丝毫没有反应。 这锁倒是特别,摸在手上冰冰凉凉, 很重,很牢固。 巫琢哎呦了两声, 连忙让她住手:“小娃娃别折腾了,震得我胸口疼。”这锁穿在他身体里都好多年了, 早就与皮肉长在了一起, 就算能取也会去掉半条命。轩承帝那人独断狠绝,抓他的那刻就算好了绝对不能让他活着出去吧。 唐沁尴尬的缩回手:“我这不是想救你出去吗?” “小娃娃还是拜师吧。” 唐沁摇头:“不用了。”她也有家族传承的, 唐家的机关术很是厉害,只是被这里的低级材料所限制了而已。更何况一旦她拜师肯定要背负什么巫家的使命,说不定人家让她灭了三国, 给巫家报仇, 这些她做不来的。 从密室里出去后,唐沁朝着另外一条长长的岔路看了看, 听巫琢说这条岔路直接通往东都城的西面。 三日后就是三皇子洛云景生辰, 淑妃的瑶华宫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宫里的皇子皇女都得了邀请前去庆贺。搞得这么盛大, 却没有请唐沁和郁非,显然淑妃一点也不想和敌国的质子有任何瓜葛。 没有任何用处的人费那个心干嘛。 生辰宴上洛云景看着满屋子的人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不断的有人上前说笑, 他只想赶紧逃,才刚动了一下,淑妃伶俐的眉眼就看了过来。 洛云景只能呆呆的坐着,时不时的点头,撑着眼皮看向殿里摇晃的宫灯。唐沁挑着夜里去了一趟瑶华宫,去的时候四下寂静,原本以为他已经睡了。 她才刚撩开帐幔,洛云景就直接爬了起来,细长的眸子映着火光灼灼生辉。 “阿沁,我就知道你会来”他捏着被角眼睫垂下,又有些难过的道:“对不起,母妃没请你。” 唐沁轻笑没回这句,将手上的颜料给他,“呐,这里面有彩虹的颜色,以后你画画就能画成七彩的了。” 洛云景接过那盒颜料,打开看了一眼,眼中惊异继而高兴的抬头:“这么多颜色,阿沁怎么做到的?” “我可是做了好久才做出来的。行了,你好好收着,以后也要像彩虹色一样开心啊。” 洛云景原本还高兴,这会儿握着颜料突然沉默了下来,将它递了回去,可眼神里满是不舍:“母妃会发现的,她不准我碰这些。” 果然,洛云景越来越沉默都是淑妃逼的。 “那你喜不喜欢?” 洛云景点头,他怎么会不喜欢,所有和画画有关的东西他都喜欢的,可是母妃不喜欢,若是被她看到了,她肯定又会让人拿去丢掉的。 “喜欢就收着,你以后一定会成为很厉害的画家的,我看好你哦。” 洛云景眸子里漫上雾气,抓着颜料的手收紧,最终还是缩了回来“嗯,谢谢,这是我收到最好的生辰礼物了。” 等唐沁走后,洛云景赤着脚下床,翻箱倒柜的想着要藏在哪里好,最后找了个木箱子放好然后锁起来,放在了大木箱的最下面。想想又不放心,找了一堆的衣裳按在上面才罢休。 甘蓝殿的宫婢听到声响朝着里头喊了一声:“三皇子,怎么了?” 洛云景吓得赶紧往床上跳,拉着被子闭着眼见一句话也不说。那宫婢许久没听到动静,趴在桌角处又睡了过去。 洛云景这才从被子里探出头来,一双眼睛亮晶晶,弯弯的无声的笑。 秋日渐深,朝阳殿一众子弟都无心读书了,这一打听才知道东月朝一年一度的秋猎要开始了。能来朝阳殿读书的人身份都尊贵,这秋猎自然都是要去的。 天天关着读书都快闷死了,能出去撒欢驰骋各个心都野了,哪里还惦记着读书。 唐沁和郁非的身份明面上还是来学习的,‘质子’一说也无人会明面上提及,这狩猎自然也是有份的。 天气开始有些凉,狩猎的地方在城南的龙苍山,天子出巡,御林军早早的就将沿途闲杂人等清理干净。 秋高气爽,天空万里无云。 唐沁和郁非坐在一辆马车里头,马车辘辘而行,唐沁掀开车帘往外头瞧,远处群山点翠,秋雁南飞。在宫中待久了,出来人都松快了不少。 才看了没多久,一匹马慢慢的跟了上来,来人轻催马腹往前恰好与唐沁齐平。 脸上嘲笑的意味很浓:“三皇子怎么弱成这个样,连长公主都骑着马呢,一个男子却坐在马车里,害不害臊!” 唐沁朝着马上的四皇子洛云崖翻了个白眼,骂道:“龟孙子就你事多。”说完立刻将马车的帘子放下拽紧,人品外头的四皇子怎么拽车帘都不松手。 四皇子面色涨的通红,四周已经有人看过来了,他又不好意思破口大骂,人多嘴杂,若是传到父皇那里就不好了。 坐在马背上,气得半天讲不出一句话,暗自懊恼自己这是上赶着找骂,恨恨的看了一眼马车夹着马腹灰溜溜的往前去了。 郁非眼珠子亮晶晶,捧着脸一脸崇拜:“沁哥哥,你好厉害。” “他若是敢欺负你,你也怼过去。”骂完就跑,让对方憋死去。 走了一个时辰,皇家的队伍才到了龙苍山的营地,那里早就有人扎好了一个个帐篷,帐篷顶下明黄的旗子被风吹得呼啦啦的响。 唐沁和郁非的帐篷靠在最边上,里头也是相当的简陋。俩人下了马车才在帐篷里坐了片刻,就有小太监来喊。 “肉肉待在营地等我,我很快就回来。”郁非年龄太小,还不能参与狩猎。 东月马上打天下,东月的皇子必须精通马术,秋猎的时候,只要满了八岁都必须要去的。 唐沁虽然不是东月的皇子,可入乡随俗,轩承帝让她去她自然就要去。唐沁走到外头,宫中的几位皇子包括长公主都已经坐在马背上了。 小太监牵着一匹黑色的小马驹过来,朝着唐沁恭敬的道:“三皇子,这是专门给您准备的小马驹,温顺得紧。”唐沁接过小太监递过来的弓箭,尝试着爬了两次。 即便这马不高,她还是没能爬上去,这身子还真是瘦弱又矮小。 “哈哈哈.....三皇子先天不足连匹小马驹都爬不上去。”骑着高头大马的大皇子嘲弄得哈哈哈大笑,看着唐沁的眼神像是看耍猴戏的。 唐沁懒得理他,长公主有些看不过去了,冲着唐沁旁边偷笑的小太监道:“狗奴才,还不快扶三皇子一把。” 那小太监赶紧收住笑,伸手扶了唐沁一把,唐沁顺利的坐上了小马驹,她也没骑过马,拉着缰绳紧张的要死,小马驹不停的转着圈圈,一群少年少女哄笑,大皇子和四皇子尤其笑得大声。 为首的太子端坐在枣红色马背之上,温和的道:“三皇子放松一些,腿不要夹着马腹,慢慢来就好了。” 唐沁尝试这放松过后,小马驹果然安静了下来,她朝着太子露出感激的笑,太子又回了一笑。 营地响起咚咚的鼓声,紧接着洪亮的哨声响起,所有的人一夹马腹就冲了出去。 唯独三皇子洛云景依旧骑着马在原地等着她,“阿沁,你跟着我。” 唐沁跟着洛云景蚂蚁爬般的往树林里走,不能怪她慢,实在是这小马驹太难搞,走两步退一步,走两步又转两个圈,她能保持往前而不是退后已经很不容易了。 走了一刻钟后才堪堪走到树林入口不远处,唐沁彻底投降了,冲着身边的洛云景道:“云景,你还是自己去打猎吧,我在外头转转就好了。”云景作为皇子,若是什么都猎不到少不得要被他母妃教训。 洛云景朝着树林深处看了过去,里面已经有纷杂的马蹄声和呼喝声传出来,他为难了一阵道:“那你小心。” 唐沁点点头,示意他不用担心。 洛云景走后,唐沁身下的小马驹总算是争气了些,小跑着踢踢哒跶往林子里走。 秋天的丛林褪去了夏日的繁茂,稀疏的树木间大部分是开始枯黄的草,偶尔有几只小动物从她面前窜过,她也没挽弓搭箭,只当欣赏风景了。 走了半个时辰,前面出现个棵巨树冲天生长着,粗壮的树干三人合抱都困难,即便入了秋整个树的枝叶依旧苍翠繁茂朝着四周伸展。 唐沁抬头往上看,惊叹了一阵,勒住缰绳想让小马驹停下,然而小马驹依旧倔强的往前走,任凭她怎么‘吁’都没用。 这小马驹怎么回事,前面是有什么吸引它吗? 唐沁敏锐的觉得不好,一双眼睛四处打量,发现前面不远处的树叶下有细细的绳索,就连树干旁也隐着一截同色的麻绳。 树杈之间和地面覆盖的地方有明显的凸起,里头隐隐露出尖利的树皮色。这么低级的机关是谁弄的,当她眼瞎呀。 小马驹朝着机关走去,唐沁估计着她现在从小马驹的背上跳下来最多背有些疼,不至于受伤。 正打算往下跳的时候,斜刺里突然出现箭羽,朝着马屁股扎了进去。唐沁当机立断直接往地下滚。 人虽然滚了下来,可还是被突然的加速度给甩得老远,滚了几个圈才被一棵小树拦下,整个背部撞得生疼,她弓着身子嘶了一声,眼睁睁地看着小马驹吃痛嘶鸣着朝着机关陷阱冲了过去。 哐当! 小马驹直接掉进了陷阱里,绳索哗啦一声尖利的树杈飞射而出,若是她没滚下来,只怕那树杈叉到的就是她了。 那么尖利的树杈,就算不死也会去半条命! 唐沁心惊:是哪个龟孙想要害她! 巨大的绿树后传来惊讶的声响,似乎没想到她居然当机立断的躲开了。 “哪个乌龟王八蛋,给我滚出来。”唐沁缓慢的站了起来,冲着巨大的树后头骂道。 没有人出声,轻微的枯枝踩断音响起。 唐沁抬眼朝着声源看了过去,默不作声的站立了片刻,转身往树林里走了。等她走后,大皇子和百里尧的身影出现在原地。 大皇子走到陷阱的附近看着里头安静的小马驹气恼的质问:“你这破陷阱怎么一点用都没有?” 百里尧道:“西唐那小子太机警了,不急,只要她往前走,还有陷阱在等着她呢。” 俩人相似一笑,往唐沁走过的方向追去。等二人走出老远,唐沁才从一棵人高的树木后头绕了出来。 嗤笑一声:“这两个龟孙子,给我等着。”论机关陷阱,能坑死你们两个。 大皇子和百里尧一路追了很远都没看到唐沁,俩人还奇怪呢,停下来四处张望。到处都是冲天的树木以及枯萎的草,这是到了哪,人居然跟丢了。 身后有细细索索的声音响起,大皇子一回头,就看到树丛里有人影闪过,诡异的笑声嘻嘻哈哈,忽远忽近的传来。 “谁?”大皇子四处看了看,方才走过的路边上草丛晃动。 尖细的嗓音骂道:“光头乌龟王八蛋。”那声音像是捏着喉咙说出来的,根本分辨不出音色。 大皇子最忌讳人家说他头发了,这寸头就是他的痛,被踩着痛脚了当下就暴跳如雷。 “快追,今天非得将这混账揪出来打一顿。”居然敢如此嘲笑他,简直不想活了,看他不活剥了那人。 俩人朝着树林里的脚步声追去,才追出百米远十几颗尖细的树枝飞射而来,大皇子和百里尧连忙往两边闪开。然而放置机关的人仿佛算准了他们落脚的地方,两个绳子咻咻的困住俩人绑成一团。 大皇子还来不及叫骂,背后就被东西死死的扣在地上怎么爬都爬不起来,紧接着一堆的树叶从天而降,密密麻麻的将俩人全埋在里头了。 他才刚叫出一句,就感觉有人接近,紧接着被人抡着棍子噼里啪啦的一顿乱揍。 “啊!....混蛋.....” 唐沁拎着手中的棍子卯足了劲往死里揍,还敢骂人,看来是揍得不够啊,干脆用脚踩好了,今天的靴子也硬。 “啊,脸!” “啊,头!” 底下的人像是踩炮仗,踩一下响一下。 直到远处传来声响,看来是有人听到这边动静了,唐沁抡着棍子哐当,哐当又打了几下,棍子一丢赶紧跑了。 等跑得远了,唐沁才停下,喘着气,弯下腰捂着嘴哈哈的笑了起来,太过瘾了,让你个龟孙子天天欺负我,被打闷棍的滋味不好受吧。 笑着笑着眼眶里都笑出了泪花儿,咳嗽了两声才止住笑,头顶被砸了一下,她哎呀一声直起身子四下张望,不远处的树杈上坐着一个黑衣墨发的少年,眉眼冷冽,唇角上挑。 “怎么这么蠢,打个人能把自己累成这样!”黑衣少年的腿晃悠两下跳了下来,步子轻灵活伐。 唐沁摸着发顶朝着他笑,“无曲,这是白天。”天要下红雨了,居然在白日里看到无曲了。 “怎么?我又不是鬼,白日不能出现?” 你不说我还真以为你是鬼呢! 唐沁仔细的看着无曲,少年身形外貌都与太子极像,偏偏神态气质截然不同。现在是白日,要是太子殿下同他站在一起会是什么情形?现实版的我们一起来找茬,找找这两幅图有哪里不同。 一想到这个画面唐沁就乐了。 无曲瞧着她表情,眉头蹙了起来,伸手过来掐她的脸:“笑傻了?” 唐沁闪身躲过:“你还是不要瞎晃悠,龙苍山到处都是皇宫的人,太子也来了,若是被人瞧见你这张脸就不得了了。”任谁看到两个太子都会吓到好吧。 有马蹄声朝着这边过来,唐沁有些急,伸手去推他:“快走啊。”偏生这人还吊儿郎当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甚至还恶劣的笑了起来,用一种玩笑的语气道:“要不我去把太子皮剥了,那样就没有人和我一样了。” 唐沁:你丫的,要不要这么神经病。 无曲:“你在骂我?” 唐沁:“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 三三两两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无曲轻笑一声转身没入树林深处,不多时林淼芝和林学彦出现在唐沁面前。 林淼芝一身银色骑马装,里头罩着一件粉色水袖裙,双手轻松自在的拉着马绳。林学彦紧紧的跟在她左侧,时不时的问一句,‘累不累’‘渴不渴’之类的话。 她一扭头就看到了独自站在树林里的唐沁,朝着唐沁周围看了看,没看到马,惊讶了一瞬。喊了一声哥,示意林学彦朝这边看。 林学彦看着唐沁孤身一人站在树林子里很是好奇,正要开口询问林淼芝却阻止他开口。 轻声道:“哥,走啦。”眼神从唐沁身上掠过,很是不屑。 这林淼芝好像由来就不怎么喜欢她啊,看她的眼神总是带着刺。不喜欢就不喜欢吧,又不靠她吃饭。 两匹马慢悠悠的在唐沁面前经过,唐沁直接开口叫住他们:“林兄,我的小马驹方才跑丢了,要不你带我一程?” 林学彦为难的看看她又看看林淼芝,不知如何是好。 林淼芝秀眉微蹙,直接拒绝:“后头还有人呢,三皇子还是等等吧。” 她才说完,林子里突然轰隆隆的响了起来,整个大地都好像跟着震动,身边的树木纷纷摇晃,不少树叶掉落。 树林里头小动物开始乱窜,三人互相看了一眼,虽不明白发生了何事,可都感觉到了危险。 离开这片林子回到营地才是最安全的。 “妹妹,快走。”林学彦一扬马鞭快速冲了出去,林淼芝紧随其后,俩人迅速的消失在眼前。 这架势不会是地震吧? 远处有嗡嗡的哄叫声传了过来,林子里的人都觉察出有危险临近,纷纷往外头跑。 即便知道危险,可唐沁没有马,只能快速朝前跑,跑了没两步哄哄声越来越近,她往后头一瞧,惊出一身冷汗,身后一群人和一大群野猪越来越近。 唐沁可以想象得到若是她继续在地上跑,不背马踩死,也会被一群野猪拱死。 “快跑!” 才被救出来的大皇子和百里尧在一群护卫的拥簇下朝着唐沁这边来,唐沁吓得拔腿就跑,跑出去没两步,整个人突然一轻,脚直接离地,叫人拽着后腰飞快的往之前那棵苍天古树上掠去。 这熟悉的提人方式唐沁即便不看都知道是无曲,糟糕,方才好像看到大皇子他们了,若是无曲暴露了就麻烦了。 她被提着放到了树上,等站稳后就紧张的抬头去看无曲,好吧白担心了,无曲脸上蒙着黑布。 还好,还好,这家伙没嚣张到顶着这样一张脸就跑出来,无曲似乎知道她的想法,露在面巾之外的眼含着嗤笑。 似乎在说她蠢! 唐沁不气,不跟他计较。 她朝着树下看过去,树林间被践踏一空,大群的野猪冲了过来,都快赶上玄幻世界的兽潮了,可这不是玄幻世界啊,那这只能是人为的了。 是谁这么缺德,赶一群发狂的野猪进林子,若是再这么下去只怕要死好多人。 而缺德的人正蒙着面站在树林最深处听着哄哄兽鸣,以及侍卫的惨叫声勾唇浅笑,赶紧踩,最好将这群东月皇室全都弄死。 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叶投射了下来,一缕正巧打在蒙面人的鼻梁之上,眉眼锋利得好似刀光,心中无比畅快,这人赫然就是唐沁上次才见过的巫临。 眼见着有些侍卫被野猪给撞倒踩死还要拼死护着皇子皇女和贵人们逃走。 有人眼尖的看到了唐沁,接着朝着其余人大喊:“快爬树上去,野猪不会爬树。” 道理大家都知道,可这些人不是属猴子,不是各个都会爬树。 大皇子和百里尧本功夫本就还可以,爬个树很容易,树太细有撞断的危险,俩人对视一眼,都朝着唐沁所有的树飞掠上去。 无曲冷笑,不客气的一人一脚,将刚要飞上来的俩人直接又给踢了下去。 俩人重重的砸在地面时都有些懵,眼见着就要被野猪踩到,也来不及破口大骂,立马翻了起来,朝着另外一棵不算太细的树爬了上去。 真的是用爬的,这是把功夫都吓没了吧。 大皇子站稳了才恨恨的瞪着对面树上的唐沁,怒骂道:“唐沁,没想到你竟然和刺客勾结。” 唐沁立马将自己的脖子送到无曲手下,看着大皇子委屈道:“大皇子可别含血喷人,你们没瞧见我是被刺客个抓上树的吗?”同时小声的让无曲做做样子装得像一些。 卡在脖子上的手蓦然收紧,掐得她双眼发白,用力咳嗽了两声,“别真掐啊”她用力踩了一下无曲的脚,脖子上的手才松开了。 大皇子冷笑:“看你们嘀嘀咕咕的熟悉得很,分明就是一伙的。” 无曲露在外面的眼像是冰刀一般盯着大皇子二人,慢悠悠的从树上掰下一截树枝,动作闲适却无端的透出一股子杀意。 百里尧被这股子冰冷的气势骇住,结巴了一句:“你,你想干什么?” 刷刷! 无曲手中的树枝断成两截,朝着他们二人急射而去,俩人瞳孔遽然放大,避无可避,直接栽倒在了树下。 此时林子里已经响起了一片惨叫之声,一大群野猪不管不顾的横冲直撞,看到掉下来的俩人直接上去就是一脑袋。 大皇子被撞得头昏眼花,强烈的危机感还是让他立马爬了起来,抽出随身的佩剑就砍。 唐沁坐在树上看着大皇子与百里尧背抵着树竭力对付前仆后继的野猪,即便他们有利器在手,可还是免不了要受伤。 好在御林军大部队很快赶过来救援了,要不然他们只怕会死在这里。 “好戏散场了。”无曲冷笑一声,将唐沁直接砸了出去,朝着底下的御林军道:“这人还给你们。” 唐沁猝不及防被砸出去,将无曲在心里骂了个百八十遍。 哐当。 人形炮弹唐以离弦之势直接砸到了才刚站直身子的大皇子身上,唐沁原本不重,可无曲给她的加速度太大,明显就是将她当作保龄球来砸人的。 大皇子直接被砸得瘫倒在地,脑袋重重的磕在了地面。 尖锐的疼痛快要淹没他的理智,此刻还不忘记大叫道:“快,快给我抓住刺客。” 第33章 33 被人肉垫接住的唐沁赶紧爬了起来, 慌乱之中‘不小心’一脚狠狠的踩在了大皇子肚子上。 冲着御林军大喊道:“快将那个刺客抓起来,他想摔死我。” 大皇子惨叫一声,一把挥开唐沁, 唐沁却先一步跳开了。 他狠狠的刮了唐沁一眼,来不及细想,跳上马背就朝着黑衣的无曲追上去。大皇子是个记仇, 睚眦必报的性子,且不论无曲将他打落两次的仇, 这刺客今日他若是抓住了就是大功一件。 想到这他浑身的气血都开始上涌。 野猪过境后,大队的御林军开始追捕起刺客。唐沁虽是担忧, 可也无济于事。侍卫将她请上马,亲自带着往营地走。 走出了林子瞧着营地也是乱成一锅粥, 受伤的人数实在是太多, 随行的太医都有些忙不过来了。 郁非听闻野猪伤人后,就一直站在帐篷外张望, 肉嘟嘟的小脸上全是担忧,生怕她出什么事。老远瞧见唐沁在侍卫的护送下慢悠悠的过来了,赶紧跑上前来。 仰着脸瞧她:“沁哥哥, 你没受伤吧。” 唐沁从马背上跳下来, 笑着摇头。营地里的一堆侍卫匆匆又往林子里头跑,人群响起一阵骚乱。 “太子还没回来。” “快, 再派人去找。” “务必将太子殿下找回来。” 唐沁一愣, 转头望向她来的方向, 树林子里头时不时的传来嘈杂之声。 “太子怎么没出来?” 郁非道:“御林军说找了许久都没看到太子殿下。”他见着唐沁不住的朝着林子方向看, 小声的又道:“太子是一国储君,很多人会去找的,沁哥哥不用担心, 他不会有事的,沁哥哥还是去将身上的衣裳换一换吧。” 唐沁身上的衣裳在林子里来回的折腾都被划破了好几处,穿在身上委实有些不像样子。 也是,太子不见了东月自然有人去找,她瞎操心也没用。 “沁哥哥,你进去换衣裳吧,我在外头给你守着。” 唐沁点头,掀开帐帘子走了进去,一进去就瞧见有个黑衣人站在自己帐篷里头差点没吓死。 无曲这货不赶紧跑,躲在她营帐里头干嘛! 她赶紧两三步走上前,拉着他的袖子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在这,还不赶紧走。”外头到处都在搜他,他躲在这里是等着瓮中捉鳖吗。 “那帮蠢货!” 祖宗你能等一下再发神经吗? 正在这时外头传来郁非的声音:“你们干嘛,沁哥哥在里头换衣裳。”紧接着就听到大皇子的怒喝:“滚开,换衣裳怎么了?又不是姑娘,不要妨碍我们抓刺客。” 唐沁觉得无曲这货就是来给自己找事的。 “赶紧跑!”她推了无曲一下,示意他从帐篷后头破开口子跑。 怕大皇子真的冲进来,她赶紧先一步出去,将人拦住。 “大皇子,跑我这里来搜什么,刺客不会蠢到自投罗网。” 大皇子身上还有伤,忍着疼将唐沁一把拉开:“说不定就是你偷藏了刺客,不然我追了一路怎么可能追丢了。” 唐沁个子娇小,大皇子这一拉直接将她甩到了后头,帘子先一步被一双修长的手撩开。 唐沁盯着那双手,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这祖宗又想搞什么,下一刻一身月白祥云纹的太子殿下步履从容的走了出来。 “大皇兄在这里吵什么?” 大皇子愣住上下打量含笑而立的太子一眼,狐疑的往撩开的帐篷里瞧,里头空无一人。 “太子怎么在这里,营地所有人都在找你。” 不光是大皇子惊讶,唐沁更惊讶,眼睛都瞪圆了,这,这是大变活人,刚刚她见到的明明是无曲,还听到那家伙欠扁的声音,怎么一眨眼出来的就是太子殿下。 唐沁上下打量太子,也很想问他为什么在这,还是这人是无曲假扮的,毕竟他那张脸可是与太子一模一样。 郁非瞧着唐沁吃惊的模样轻轻拉了一下她一摆,小声道:“方才沁哥哥没瞧见太子吗?” 唐沁摇头,心里像是一万头野猪过境。 面前的太子浑身都透着一股子暖意,整个人淡然含笑,就是惯常的模样,这若是无曲可装得真像。 太子听到大皇子的话,缓缓道:“是孤疏忽了。”他转身看向唐沁,“织织让孤将这只兔子给你。” 众人这才注意到太子手上还提着个黑球球的大兔子。唐沁狐疑的伸手去接,现在有些摸不准这人到底是太子还是无曲了。 “走吧,大皇兄,这里并没有什么刺客,同孤一起去父皇那瞧瞧。”说完他率先朝着帝后的营帐而去,背影修长挺直。 唐沁抱着黑不溜秋的兔子瞧着太子一步一步朝着帝后的营帐里走进去,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这人真是太子?那无曲呢?还是她自己出现幻觉了? 郁非伸手过来戳戳她手上的兔子,一副很开心的模样,仰着小脸问:“沁哥哥,这兔子好可爱,我能喂它一些草吗?” 这兔子瞧着傻不愣登的,被抓着了都不挣扎,唐沁嫌弃的将它丢给郁非:“那,你拿去吧,好好的喂。” 郁非高兴的带着兔子在旁边的草垛子上玩了起来,唐沁赶紧冲进帐篷仔细的看了一圈,连棚顶床底下都没放过,确实没人。 她站在帐篷中央狐疑的看着完好的帐篷,所以这货到底是跑了还是扮成太子。 想不出来就先换衣裳吧,才换好长公主蹬着长靴,拿着马鞭朝着这边过来,“阿沁,那兔子你喜不喜欢?” “喜欢。” 长公主没见着她抱兔子,左右瞧了瞧:“兔子呢?” 唐沁朝着郁非的方向指了指,“在那呢。” 黑不溜秋的兔子一蹦一蹦的还是挺可爱的,长公主往那边瞧了一眼,眉头直接皱了起来。 “这黑兔子哪来的?” “不是长公主让太子殿下送来的?” 长公主摇头:“这么难看的兔子,本公主才不送人,本公主让太子哥哥送来的兔子是白色的。” 哈? 她怀疑自己色盲了,怎么黑的变成白的,白的又变成了黑的。 这场秋猎是有史以来最糟糕的一次,御林军侍卫损伤过百,就连几个大臣和贵族子弟都伤到了。 这大皇子带着御林军搜捕了许久都没抓到刺客,随行的太医检查出被打死的野猪被人集中喂了药物发狂伤人。 轩承帝大怒,可又找不到发泄的对象,只能潦草收场,一群皇家队伍高高兴兴的来,惨兮兮的回去。 朝阳殿许多的贵子贵女受了伤,轩承帝下令教学先停三日,同时命令刑部的人着手调查此次秋猎的案子,务必找出蛛丝马迹。 刑部的人很苦逼,这么多御林军都无功而返,他现在再去查能查出什么才有鬼。 东月朝堂内外为了抓刺客一事搅合得腥风血雨,唐沁待在玉锦宫内心也不平静。 实在是太子那招大变活人给她的震撼太大了,太子和无曲是两个人,对此她一直深信不疑,可现在她有些动摇了。 这两个人有没有可能是一个人呢,就算不是一个人,也有可能认识,或者干脆是双生子,互相知道对方的存在,要不怎么进去的时候是无曲,出来就成了太子。 她越好奇,这无曲反而越不见踪影。唐沁的性子往常很少关心机关术之外的事,可这件事就是莫名的对她很重要,不弄清楚总是睡不着。 等到朝阳殿都开始上课,无曲依旧没有来。上课的时候她频频朝着太子的背影张望。 到最后白黎都有些看不过去了,直接让唐沁站到最前面,面对着太子好好的看。 “三皇子你就站在这,好好的看,不许乱动。” 朝阳殿大部分的人都憋着笑,不太敢出声。林淼芝看她的眼神依旧嫌恶,被看的正主太子殿下含笑不语,丝毫没有被人盯视的困扰。 唐沁暗自咬牙,这白拖把整人的手段还真是别出新裁。看就看吧,这可是有人让她光明正大的看,她站着太子前头水润的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太子,像是想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透彻。 半个时辰后,太子终于抬头瞄了她一眼,唇角勾了勾,原本还认真想找出太子破绽的唐沁,瞬间眼都直了,妈耶,太子怎么能是无曲那货,笑起来杀伤力太强了。 唐沁跟着荡开了一个笑。 “哎,你怎么还笑上了。”白黎警告的看了一眼唐沁。 唐沁直接甩刀,指着最后头的大皇子道:“白先生,他逗我笑。” 突然被刀脸上还挂彩的大皇子:“我没有,唐沁你少胡说,谁逗你笑了。”他坐那么远怎么就能逗她了。 唐沁抿唇:“若不是你朝着我做鬼脸,我为何要笑。” 朝阳殿的人都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被污蔑的大皇子当然不干,他刚要发火,就被白先生身后十个身强力壮的助教给吓到了,接下来大皇子就被请到了最前面努力做鬼脸,逗唐沁笑,然而唐沁一声不吭,嘴角都没动一下。 散学后,大皇子的脸成功僵掉。 唐沁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就被拦住了。 “唐沁,你怎么越来越无耻,先前和我作对也就算了,如今还诬赖我,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东月,而你是西唐的皇子?”他怀疑秋猎时下死手打他和百里尧的人就是唐沁,苦无没证据,都憋了好几天了。 唐沁停下步子瞧他,笑眯眯的回道:“自然知道是东月,还知道是东月陛下请我来听学的。” 大皇子皱眉:“你也配用请字,不过是一介‘质子’,西唐一个下贱的东西”他这话明明白白的说出来,本就存了羞辱的意思。 此时朝阳殿外还没有走的人听到这话都意味不明的看着唐沁,期待这西唐的孱弱皇子气得发抖。 然而唐沁没有,她压低声音凑近四皇子道:“你这个秃毛龟有什么资格说我,小心我又把你头发烧了!” 突然被告知真相的大皇子气急,他就知道自己的头发是唐沁干的。 如此挑衅是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一点就炸的大皇子,他抬脚就往唐沁腿上踹去,还没碰到人,唐沁就哎呀一声倒在地下,捂着腿看着四皇子。 委屈的说道:“大皇子,你说我是质子也就罢了,如今还打人。” 大皇子看着地下装腔作势的人,脸气得通红,“打你怎么了,今天就是打死你也没人敢说什么。” 他还要动手,长公主直接跳了出来,像个护崽的母鸡拦在唐沁面前,“大皇兄,你怎么能动手打人。” 唐沁坐在地上,抱着腿眼泪说来就来:“刚进宫那会儿就差点死在大皇子手上,往常大皇子处处与我为难我也忍了,如今大皇子公然羞辱我,还要打死我,无论如何也不能算了,我倒想问问当今陛下当初说来听学是不是只是托词,真当我是‘质子’来的。” 大皇子冷哼:“拎不清几斤几两,狗东西也敢跑到父皇面前去。”一个男子哭哭啼啼的简直恶心。 朝阳殿其余人虽也觉得唐沁做派像个姑娘家,一哭二闹的委实难看,可想到她一个异国皇子定然也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与侮辱才伤心到落泪吧。 唐沁面上在哭,心里MMP,好个狗东西,今天非得把事情闹大了不可。 唐沁直接站了起来,拉着大皇子就往前走,“今天你同我去清心殿找陛下评评理。” 大皇子反手就要甩开她,手腕却被重重的刺了一下。 “你用什么扎我?” 唐沁拉不动他,自己赌气般的往清心殿的方向去,大皇子反应过来,才大叫道:“给我拦住她。”虽然不惧怕她告状,可闹到父皇那里总归是不好的。 和大皇子要好的几个人连忙跑去拦唐沁,唐果和郁非跑过去挡着,推搡之间摔倒在地。唐沁看着孱弱,跑起来像一阵风一样眨眼就没了影子。 大皇子骂了一声废物,自己追了上去,追出最后一截石阶的时候却被太子拦住了。 “让开?” 太子面色温和,扣住大皇子的手道:“孤同皇兄一同去清心殿。”接着又朝着后头的人道:“长公主,还有这里所有的人跟孤一起去给皇兄做个证。” 大皇子闹不明白太子在搞什么,本能觉得不好,“不必。”他现在去将人逮回来打得不能出门就好了,到清心殿去做什么。 然而任凭他怎么挣扎,太子扣着他的手都是纹丝不动。大皇子眸子染上怒意,眼中刀光闪现,紧紧盯着太子。 太子不言不语,定定的回看,眼神虽温和却没有半点退缩,最后他只能被太子一路拖着到了清心殿。 进去的时候唐沁已经在里头了,正跪在里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冲着御案上的轩承帝道:“陛下招我来时,不是说来听学的吗,可大皇子说陛下您胡说的,是让我来当‘质子’,说我是狗东西,想打死就打死......朝阳殿所有的人都是听到的,陛下为我做主啊。” 清心殿内此时可不止轩承帝一人,还有林丞相,吕大司徒,刑部侍郎等人,一听到是告大皇子的状,都乐得看好戏。 轩承帝皱着眉头很是看不起哭哭啼啼的唐沁,好歹是一国皇子,男生女相就罢了,性子还像。 虽然不待见她,可大皇子这次太不像话了,不是说了可以暗地里折腾,这样摆到明面上,当着朝阳殿所有小辈说出来,不就等于整个朝堂都知道了吗? 还说得如此直接露骨,话还扯到他的头上,这是让天下人都知道他两面三刀,不将他国皇子当人看吗? 原本想着糊弄过去,一抬眼就看到太子带着大皇子以及朝阳殿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全跑到清心殿了。 轩承帝差点没气背过去,这都是什么事啊,太子向来沉稳怎么也参和到这事里面了。 “太子你这是做什么?”轩承帝眯着眼睛盯着太子。 太子放开大皇子,躬身行礼:“父皇,大皇兄要来追西唐的三皇子怕她‘胡说’,儿臣带着朝阳殿所有的人来以便父皇了解整个过程,父皇尽管问,这些人当着您的面定然不敢撒谎,否者要株连九族的。” 接着他又回头瞧着身后的一众人温和的问道:“你们说是不是?” 被拉来的人除了皇子皇女,听到珠帘九族都抖了抖,再看到太子殿下连忙点头应是,陛下问什么他们绝对一五一十的说,半点谎话都不会扯。” 轩承帝看着太子头一次蹙起了眉头,可又说不出太子哪里错了,只能看着下面一群人,挑拣着用词道:“说说你们看到听到了什么?” 底下一众人被‘株连九族’一恐喝都老老实实的说了。 “大皇子踢了唐三皇子一脚。” “大皇子说陛下让唐三皇子来是做‘质子’的。” “大皇子骂唐三皇子是狗东西,打死了也没人会管。” 轩承帝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他眼神越发凌厉,想着总有一个会站在大皇子这边帮大皇子讲话,他也好顺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剩余的人被轩承帝一瞧,皇帝的威仪压得有些发抖,脑海里就想着‘株连九族’这几个字,该说的其余人都说了,剩下的人只能搜肠刮肚的想大皇子到底还说了什么。 这一搜,捕到风就将它放大成巨影,添点料说了。大皇子目次欲裂,他什么时候说过这么多话,这群人是想死吧。 “你们浑说什么,是想死吗?” 唐沁立马抓住他这句话,委屈道:“大皇子想杀我就算了,如今还想连他们也杀掉吗,这些可都是朝廷重臣的子女。” 在场的人:大皇子好狠毒,一句话不对就想他们死。林丞相和其余几人脸色也不太好,看向轩承帝。 “你闭嘴,百里尧你说。” 百里尧挠着头支吾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这些话他这个表弟确实说了,他现在说没说过那不是欺君吗?更何况这么多人作证,他一张嘴抵不过这么多人啊。 “你!”大皇子气得脸都黑了。 “你闭嘴。”轩承帝见他还要说,脸也黑了,这么多人的证词还说什么说,众口铄金,这大皇子就是怎么将他的话当耳旁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给些教训都说不过去了,这样也好让他长长心。 “大皇子仗责二十,皇家戒律抄一百遍,面壁思过一个月。” 大皇子急了,“父皇,您怎么能为了她罚我,您不是说.....” “闭嘴,快,拉出去打。”这个蠢的,怎么就这么没脑子,都这个时候了,还想将他先前说的话捅出去不成。 清心殿的侍卫以为轩承帝是真生气,打大皇子的板子格外的用力,饶是大皇子常年习武,三十板子下来,也要躺上十天半个月了。 轩承帝又道:“西唐三皇子受委屈了,赏纹银百两吧。” 唐沁心道她闹这么大,可不是为了一百两银子。 “陛下,银子唐沁不要,唐沁只想问问陛下,我与北荣七皇子来东月是以何种身份来的?” 清心殿里所有人都看向轩承帝,轩承帝眼中慢慢凝聚杀意,这西唐的三皇子也太会蹬鼻子上脸了。 他心里就算再不满唐沁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己说过的话还是要认的,天子在外人面前就当一言九鼎。 “唐三皇子与北荣七皇子自然是朕请来听学的,与东月其余皇子皇女同等待遇,传令下去,今后谁再敢胡言乱语一律仗责三十。” 这下唐沁满意了,不管轩承帝心里怎么想,可这话说出了口,宫中的人若再想动她必定要先掂量一番。 事情得到了完满的解决,等所有人各回各家后,唐沁特意向太子道谢。 太子淡笑回道:“三皇子不必谢,孤只是让他们说实话,并没有帮谁的意思。” 他虽这般说,可唐沁心里明白,太子就是在帮自己,只是出于立场考,不便说得太过直白吧。 她发现太子和无曲有一点相似,总是会有意无意的帮自己。 太子见她还一直瞧着自己,出言提醒道:“三皇子还有什么事吗?”她收回目光,扬着脸:“无事,只是觉得太子哥哥与我一个朋友很像。” 长长的宫道之上,两边的花木开始凋零飘落,阳光照在她脸上白得透彻发亮。 “三皇子很喜欢这个朋友?” 唐沁点头:“嗯,虽然老想骂他,可我很喜欢他。”无曲就是嘴贱神经了点,对她还是很好的,每次都帮她打坏人。 而她现在怀疑太子就是那个朋友,要怎么试探比较好。 林淼芝在一旁看着太子与唐沁相谈甚欢,绞着手很是开心,林学彦拉了拉她袖子却被她躲开了。 太子让齐五送唐沁回去,林淼芝终于忍不住了,上前挡在俩人中间道:“太子表哥,姑姑不是不让你同她往来吗?我们还是回去吧。” 太子淡淡看了林淼芝一眼,林淼芝看着他的眼神莫名其妙的退后了半步。唐沁连忙打哈哈:“太子不用让人送我了,婢女和郁非在等我,我就先过去了。” 说完还朝着林淼芝和林学彦挥了挥手:“林姑娘,林兄回见。” 林学彦点了点头,林淼芝却是没有理她。 等她人走远了,太子收回目光,冲着林家兄妹微微轻笑,眸光却有些冷。 “太子表哥。” 太子转身慢悠悠的走了,林淼芝还要去追,却被林学彦拉住了。东月皇宫的人都道太子殿下皎如明月,恭敬温煦。但他瞧着总有些违和,每次看着太子的笑都有些起鸡皮疙瘩。 大皇子那边挨了三十大板,直接被抬回了玉芙宫,德妃正在宫中闭目养神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见人抬了回来,忙命人请了太医前来诊治。 诊治的太医心道这大皇子身上不愧流着百里家的血,没事受伤那是家常便饭,这头发还没长多长,臀部又伤了,看来又得趴着睡十天半个月。 太医开了药,嘱咐几句就走了。 趁着太医诊治的空挡德妃将大皇子身边伺候的人招来问了一遍,才知道今日宫中发生的事情。 又是这个西唐的三皇子,丑人多作怪,偏生万事不沾的太子明里暗里要维护她。 等涂了药后,德妃遣退闲杂人等,独留掌事宫女妙玉在旁边伺候,看着趴在床上生着气的儿子,训斥道:“你有没有脑子,什么事不能私下解决,偏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大刺刺的下你父皇面子,他不打你打谁?” 大皇子后头涂了药,清清凉凉的疼,眉头蹙成了一条直线,恼道:“母妃,上次我头发就是西唐的那个小畜生烧的,她都承认了,还有秋猎的时候一定也是她打我的,今日还敢挑衅我,我堂堂东月的大皇子,不打她怎么能忍得下去这口气。” 德妃惊讶,烧头发这事她命人查了许久就是查不出什么蛛丝马迹,好好的一个人头发怎么凭空着了? “她就是在激你动手,打了她你有什么好处,不仅被罚了,还平白惹你父皇厌弃,你要清楚,你的对手只有太子,其余人都不重要。” 大皇子虽明白这个道理,还是心有不甘,他顶着光头被人笑话了几个月,如今又得趴在床上这么久,一想到脑壳顶和打伤的臀部他就咽不下这口气,一个西唐的小畜生都对付不了,他凭什么去对付那个道貌岸然的太子。 “今后明面上少招惹她,多放些心思在你父皇和学业上。”西唐这种小虾米没有任何利益关系,寄人篱下的‘质子’有什么好花心思去对付的,平白自降了身份。 大皇子在德妃的逼视下不情不愿的点头:“知道了母妃。” 德妃这才露出点笑容:“这才是母妃的好儿子,妙玉这几日让人多炖些参汤给大皇子补补。” ---- 唐沁同太子他们告辞后就在御花园中看到了等自己的唐果和郁非,郁非此刻黑眼珠子亮晶晶的,满脸的崇拜。 “肉肉这样看着我干嘛?” 郁非仰着胖嘟嘟的小脸笑:“沁哥哥好厉害,连大皇子都被打了,以后他是不是不敢再欺负你了。” 唐果也连忙道:“是啊,是啊,方才都吓死奴婢了,幸好主子厉害。” 唐沁摸摸他头顶的小髻子,笑道:“是,以后都不敢欺负我们了。” 郁非看着唐沁的脸,眼睛在发着光,有沁哥哥真好,母妃和金嬷嬷虽是护着他,但从来都是软弱退避,或是哭的时候多。沁哥哥不一样,她好厉害,好厉害。 “走了,两个傻帽。” 回去的时候,唐果忍不住拉着唐乔将主子今日的‘光辉事迹’好好的说了个遍,唐乔站在老槐树底下静静的听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唐果瞧着她太无趣了,闭嘴不说了。 一直没说话的唐乔突然开口:“还有呢?” 唐果眼神立马亮了,吧嗒吧嗒的又讲了起来。 原本以为无曲最近都不会出现了,哪想到睡到半夜模模糊糊的感觉有个人影站在床头。唐沁瞬间就清醒了,人还没爬起来,黑暗中摸索着那人的手直接上嘴狠狠的咬。 嘶! 黑暗中那人吃痛,恼怒道:“松手。” 唐沁不仅不松,还咬得更带劲了。周围的空气瞬间冷了下来,那人伸出冰凉的右手掐住唐沁两边腮帮子往中间用力。 她脸颊吃痛,嘴瞬间被掐成金鱼状。就快成功了,再坚持一下。 “开松口,你属狗的。”那人声音又冷了几分,怒气达到了顶点,手上的力道却没有再加重。 直到嘴里尝到了一丝血腥味唐沁才心满意足的松开,黑暗中嘿嘿笑了两声,拉住着那冰冷的手从床头抽出帕子给他包上。 即便看不见,唐沁都感觉到空气滞涩,怕这祖宗发火,连忙解释:“太久没见了,这不是想你吗?” “呵,那我太想你了是不是可以掐死你。” “别,您可以换种表达方式。” 于是无曲那个神经病,将她拖到院子里头,来回上下抛着玩,他年纪不大内劲却惊人,她被丢的高度都能和院子里的老槐树肩并肩了,向来不敢蹦极的她生生体验了一把蹦极的快感。 来回抛了十几遍后,无曲一把拎着她的后衣领凉飕飕的问道:“还敢咬我吗?” 唐沁:“呕.....” 清冷的月光下,墨黑衣裳上污渍格外的显眼,一股子奇怪的味道弥漫开来。唐沁抬头,无曲浓黑的眼眸慢慢聚起狂风暴雨。 唐沁吓得退后两步,“我,呕.....”不是故意的,谁叫你没事要丟我。 无曲拎着她衣领子的手僵了僵迅速的退开,嫌恶的离她十米远,空气立刻清新了些,唐沁松了一口气,突然又觉得自己有些不地道,毕竟是自己吐的还嫌弃。 “要不.....呕.....” 无曲脸一黑,转身飞出了院子,动作快得前所未有。唐沁胃里还翻江倒海的难受,心里却哈哈的笑了起来,这货别扭的样子还挺可爱的嘛。 咬得地方见了血,明日肯定有伤口,唐沁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次日唐沁早早的去了朝阳殿,去的时候里头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大部分人经过昨日一事对唐沁都有些改观了,这人瞧着软弱,实则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大皇子和四皇子每次为难她哪次讨到好了。 看着孱弱不堪却敢跑到陛下面前告状,说实话他们这些人可没那个胆子。 唐沁站在朝阳殿门口的台阶上没有进去,郁非瞧着她不断的朝着外头张望有些好奇的问道:“沁哥哥,你不进去吗?” “你想进去吧,我在这里站着看看风景。” 郁非心道之前扒着窗子看风景,今天怎么站在外头看了,唐沁不进去,他也不想进去,站了片刻俩人干脆蹲坐在干净的石阶上撑着下巴往下看。 入冬的早晨雾蒙蒙的,四周枯黄的草地上结着薄薄的霜花儿,朝阳殿的广场上宽敞寂静,唐沁的心却有些激动,尤其是看到踏雾而来的月白身影时,激动的直接站了起来。 郁非也跟着站了起来,他看着唐沁快步朝着破开晨雾的人跑去,脚下的步子移动了一下,又慢慢的缩了回来,清亮的眼眸有些被雾气浸湿。 沁哥哥很喜欢太子殿下呢,见到他连步子都像是在欢呼雀跃。 唐沁跑到了最后一阶石阶站定,朝着太子笑,嫩白的脸像是会发光,“太子哥哥,您来了。” 太子轻笑点头:“三皇子有何事?” 唐沁二话不说直接朝着太子的右手抓去,触手冰凉。太子显然有一瞬间的愣神,不解的看着唐沁:“这是?”手却没有急着收回。 太子的手修长匀称,手心处有细细的薄茧,细白的指尖还带着淡淡的墨香,整只左手完美的毫无瑕疵,更别说什么牙印了。 不是?唐沁不死心的将这只好看的手翻来覆去的看了两遍还是没有,怎么会这样? 她仰起头去看太子疑惑的眼,一时间有些充愣,握着的手忘记放开了。三三两两朝着朝阳殿赶的人瞧着这一幕都有些诡异,这俩人大早上的装什么望夫石? 呸呸呸,这形容委实不妥。 从后头赶过来的林淼芝看到这情形连最基本的仪态也不管了,快步走上前直接将唐沁的手给拉开。 “你拉着我太子表哥做什么?” 太子蹙眉,直接跨过石阶朝着朝阳殿走去,唐沁朝着林淼芝耸耸肩也跟在太子身后走了。 林淼芝站在原地,一口牙都快咬碎了,这西唐的三皇子怎么就这么讨厌,没事老爱粘着太子表哥。 “妹妹,我们走吧。”林学彦拉了拉她衣袖。 林淼芝突然道:“哥哥,我不喜欢她。”这个她林学彦自然知道是谁。 长公主恰好从她身边经过,傲娇的接了句,“她肯定也不喜欢你,太子哥哥也不喜欢!” 林淼芝:“你!” 见林淼芝气得脸通红,长公主脸上全是得意的笑容,头一仰,摆出一副胜利的姿态昂首阔步朝上走。 她虽是生气,可想着太子表哥最终一定会娶她所有不快的情绪瞬间消散不少。 这一整日唐沁上课都没有精神,时不时的看太子几下,昨夜她咬在无曲手上的那一下不可能没有痕迹的,而太子手完好无损,所以太子不是无曲? “唐沁!” 正在恍神时突然被点名,哐当一下站了起来:“到!” 朝阳殿内传来哄笑声,白黎咳了一声,殿内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瞧哪里呢?” 唐沁老实回答:“瞧朝阳殿的学习标杆。” 白黎:“不错这个词用的好,来说说方才我讲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第34章 34 最后唐沁被抓着罚抄五十遍, 好在不多,可以搞定。 抄完罚写后,唐沁就坐着一直等无曲, 这一等就等了两日。第三日后无曲终于出现了。 唐沁迫不及待的拉过他的手在灯下细细的看着,左手上有个还很明显的牙印子。 “你干嘛?”无曲咻的把手收回。 唐沁也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有些隐隐的失望, 又隐隐松了口气。无曲盯着她看了半晌,眼神越来越奇怪, 还不等唐沁说话,冰冷的双手就直接掐住她的脸, 如以往那样搓圆捏扁。 无曲的手夏日都是冰冰凉凉的,这大冬天的, 她脸上不仅没搓热乎, 反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缩着脖子眯着眼任他搓,无曲搓了半晌也不见她跳脚, 无趣的松了手,“傻!”这幅样子倒是有些像只懒洋洋的短毛猫。 唐沁被他冰冷的手一激心中又是一动,主动拉过他才放下的手放到了后衣领处。 “要不你现在拎我去东宫瞧瞧?” 无曲傲娇的一仰头:“不去。” 唐沁伸手, 手上有一只小小的机关鸟, 讨好的笑道:“你带我去,这个就送给你。” 无曲眼睛一亮:“这是什么?” 之前我们在惠妃那不是抓到一只鸽子吗, 我想着也制作一只这样的机关鸟, 以后你有事找我就方便了。” 无曲:“我找你一直很方便。”不过这机关鸟却是闻所未闻, 看着也精巧。 “你只说带不带我去东宫?” 无曲将她手中的机关鸟一收, 拎起她后衣领就走,唐沁:“能换一种方式吗?我不想再吐你一身。” 其实只是这样拎着她是不会吐的,毕竟已经好多次了, 那日之所有会吐,纯粹是来回上下失重颠的。 无曲没有理她,依旧保持着拎的姿势,在寒月里一路将她拎到了东宫,唐沁担心又碰到巡逻的侍卫,特意让他从东边的宫墙跳进去。 然而下一刻,东宫的侍卫统领领着一队人与他们对了个正着,孤夜月寒,树影清冷,唐沁觉得后脖子领空荡荡的透着一股子冷意,朝着对面的一群人笑了一下。 那群侍卫看了看她,又将目光转向黑衣冷面的无曲,装作若无其事的转了个方向往前走。 要装也装得像一点嘛,你们这队人都快集体同手同脚了,僵硬得过分了。 “去太子寝宫。”唐沁小声说。 无曲提着她快速消失在墙跟处。能来东宫当侍卫的各个功夫都不错,五感也极为灵敏,即便唐沁那句话说得小心,可还是被他们听见了。 宫灯映出了一众侍卫震惊的神情。太子殿下与西唐三皇子玩得也太好了吧,白日里见过好几回,大半夜的也见过两回,这太子寝殿都让她去。 看来以后见到这西唐三皇子要客气点。 无曲提着唐沁一路摸到了太子的寝殿,太子性子温煦可亲,寝殿却空旷冷肃,除了必要的东西其余的能省则省,倒有些现代‘断舍离’的味道。 里头燃着浅淡的奇楠香,微弱的烛火摇曳,环视一圈并没有守夜的丫鬟或者太监,可能是开窗的缘故,素色的蚊帐被风吹得晃动,靠窗的那边微微有散开的趋势。 微开的帐幔里有个鼓起的人形,唐沁好奇的走近一步,那背对着她身影动了动,锦丝棉被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滑落。 唐沁在心中默念:转过来,快转过来啊,我只看一眼就走。 手无意识的抓紧了旁边的屏风,那屏风摇摇晃晃哐当一声突然倒了下去,唐沁吓了一跳,连带着床上的人低喝一声也没听清,拉着无曲飞快的跑了。 等跑出老远,出东宫,一摸额角,竟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无曲,这屏风怎么好好的就倒了?”她也没用力啊,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有没有碰到那屏风了,这是被屏风碰瓷了吗? “做工不好。” 做工不好?东宫的采买是贪了多少银两,这屏风一碰就倒是有多水,就不怕哪日恰好砸到路过的太子。 经过这么一遭她是死心了,看来是她想多了,那日秋猎确实是个巧合。以后再也不瞎折腾,太刺激了小心脏受不了。 无曲陪着唐沁站在树影子里,看着她弯腰喘气,眉眼渐渐柔和,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勾唇浅笑。 黑夜里有个人陪着一起发疯真好。 “走了。” “干嘛?” “睡觉。” 唐沁被拎回了玉锦宫,无曲走了,她有些睡不着,想想又摸到了冷宫的那个地下密室,进行每日一磨。 跪坐在木制地板上的巫琢瞧着这她叮叮当当的专注的模样,摇头叹气:“都说了,这锁链打不开。” 唐沁拿出不服输的精神,不屈不饶的道:“只要功夫深,铁杵也能磨成针,一个月不成,就一年,我总有办法将你这锁弄断的。” 巫琢:“你这铃铃铛铛的锯上一年,这锁岂不是在老头子肩骨里来回晃悠一年,你是想救老头子,还是想折磨老头子。” 唐沁板着脸:“那你还想不想离开这里嘛?”这老头被折磨了八年,还怕锁链响声。 巫琢不说话了,任凭她折腾,这小子机关术一绝,性子又讨喜,做不成徒弟,有个人聊聊天,这日子也不至于太惨。 “老头,上回我出宫见到巫临了。” 巫琢一愣,浑浊的老眼顿时亮起来,颤着声道:“在哪里见到的,那孩子如今长成什么模样了?”如今也该十九了吧。 “这怎么形容,总之长得还挺好看的。” 巫琢显出几分嘚瑟来:“那是,他长得随他娘。”说到这他眼神又暗淡了下去,肉眼可见的漫上泪意:“可惜清如......下次你碰到巫临告诉他不必救我,弄死东月皇帝洛霆和百里宏替他娘报仇。” 唐沁无语:“弄死东月皇帝和百里宏好像比救你难度大,你这么厉害怎么不挖给地洞到陛下寝宫弄死他。” 这巫琢脚都被废了,困在这一方天地八年能弄出这个密道也是奇才。 巫琢神色尴尬了一阵,“说实话,这皇宫地形范围我不是很清楚。那地道也是老头子瞎挖的,不然也不会挖到你宫中,之前说另外一条密道通到宫外,其实也不确定,也有可能是另外一个宫殿,总之你有空自己去瞧瞧吧。” 呵呵呵!这老头子搞什么,地道乱挖的,通到哪自己都不清楚,那之前还信誓旦旦的说另外一条通到宫外,我去,那日她还想今后从密道出宫方便些。 不行改明她一定要去瞧瞧,另外一条密道通到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走了,你这老头太不靠谱了。”唐沁收回手上的工具,起身要走。 巫琢抿唇,摊手:“老头子也没看过皇宫的地形图啊,出点岔子难免的。” 漆黑的墙面轰隆一声关上,墙上的烛火被带起的气流吹得左右摇晃,巫琢拨开头发哈哈的笑了两声,这小子要是个女娃娃与他儿子倒是般配。 唐沁站在黑暗的密道内,看着黑暗延伸的另外一条路,下次要拉无曲一同来瞧瞧,另外一边到底通往哪里。 ------ 自从大皇子被责罚后,唐沁倒是过了一阵舒心的日子,就连四皇子最近也懒得搭理唐沁。 朝阳殿外头的碧清池都开始结冰了,路过的御花园湖面也结了冰。唐沁身上穿着厚厚的夹袄,窝在房间里还觉得冷。 “唐果,还有炭吗,再加点炭好冷。” 唐果出去转了一圈,回来道:“拨给我们的炭已经用完了。”宫里并没有克扣他们宫的份例,实在是主子太怕冷了,点得炭格外的多。 “现在也不算冷,西唐冬天比这冷多了,一到冬天就开始下雪,站在外头哭眼泪都能给你冻实了,整个冬季都是冰雪覆盖,到了春天才能慢慢化开。” 那岂不是比东北还冷。 唐沁抑郁了,若是以后回西唐要怎么活。 唐果又道:“不过主子不用怕,郦妃娘娘得宠,陛下向来又喜爱您,在西唐就没为炭火愁过。” 这么冷最愁的还是要早起去朝阳殿读书,这里的早可比当年她上学还早。 唐沁裹着毛绒绒的斗篷,将整张脸都埋在里头,手里抱着个暖烘烘的小手炉,出门的时候看到了同样裹得严严实实的郁非,一张胖嘟嘟的小脸倒是露出外头。 俩人对视一眼,哈哈哈的笑起来,面前顿时浮起一片雾气,地面才下过雨,走几步,像是踩在冰渣子上似的,唐沁怕郁非摔倒,挣扎了许久才从斗篷里伸出右手牵着他。 意外的是郁非小手暖烘烘的,唐沁惊奇道:“肉肉你才烤火出来吗?” 郁非摇晃着小脑袋:“没有,我不怕冷的,我们北荣一点都不冷,冬天也不下雪。” 唐沁感叹,他们两个是生反了,西唐很冷,照理她应该不怕冷,北荣不冷,陡然经历这么冷的天,郁非也应该怕冷才对啊。 “还是你们北荣好。” 说到北荣郁非的眼睛亮了亮,“是啊,我们北荣常年都开花的,等我回去了,就邀沁哥哥去我们北荣做客。” 唐沁点头:“好啊,”她就喜欢暖和的地方。 朝阳殿外的碧清池有几个人在旁边嬉闹,其中一人拿着冰块追着往另一个人的脖颈处塞,看着都冷。 不管哪个时代,一到结冰下雪的日子都是小孩子的最爱。俩人到了朝阳殿里头还看到有人在玩冰。直到白先生来了,玩冰的几人才赶紧将冰丢了出去。 丢得位置也委实不好,跟着白先生进来的十个助教直接就滑倒了两个,摔倒发出巨大的响声震得整个朝阳殿都颤了颤。 “谁丢的冰?”白黎站在最上面询问。 看了一圈都没有人承认,“长公主你来说。” 长公主充分发挥了告状精的本能,将那几个丢冰的人记得一清二楚。于是这几个人捧着冰块站到散学。白先生一走,几个人赶紧将冰丢了,手掌冻得通红,想拿东西都拿不住。 看长公主的眼神都恨不得吃了她,长公主得意一笑,没在怕的。她特意跑到唐沁身边道:“阿沁,今日跟我去溜冰吧。” 唐沁立马摇头:“长公主你瞧我身子骨弱,很怕冷,碰不得冰的。”郁非眼睛倒是亮晶晶的,很是期待。 “若是你怕冷,就在岸上看着我们玩吧,来嘛来嘛,可好玩了。”唐沁被她拉带着一路扯到了御花园的沉月湖,湖面上已经守了许多流云宫的奴才,拿着滑冰用的器具在等长公主。 看来是早就打算好了,除了长公主来的还有冯婕妤生的五公主和四皇子,北荣贤妃娘娘生的六公主。 沉月湖四周大部分草木都开始凋零,南边的一排绿植上也覆盖上了冰渣子,湖面以往碧沉沉的,如今全都盖上了一层厚厚的冰,几个宫人先踩上去,试了试冰面的厚度,确定没问题才朝着长公主这边招手。 长公主将手上的书本丢给伺候的宫女,自己套了护具,穿好冰鞋冲着湖中心划去,亮红色身影在冰面飞驰旋转,笑声一圈一圈的荡漾开,整日冬日都镀上一层暖色。 比起长公主,五公主和四皇子显然滑得就差一些,直线滑得快,一到转弯的地方立马就不敢太快了。 五公主眼巴巴的盯着长公主想跟她一起玩,自从经历上次撒谎事件后,长公主再也没有理过五公主了。 三岁大的六公主高兴的连连拍手,嚷着要下去,旁边伺候的嬷嬷哄了半天都没用。 郁非往旁边瞧了那六公主一眼,这个就是他北荣的姑姑生的小皇妹吧,还挺可爱的。 六公主见郁非看她,立马瞪圆了眼睛看过来,凶道:“谁让你看本公主的,小胖子。” 哎呀,这丫头瞧着玉雪可爱,性子怎么这么讨厌,无缘无故就乱骂人。唐沁将脸从斗篷里探了出来,笑眯眯的看着六公主道:“六公主,乱骂人的话,鼻子越长越歪,嘴巴会烂掉,脑袋也会开始长包,最后长得满脸都是。” 六公主想象了一下惨状,吓得躲进嬷嬷的怀里哇的一声哭出来了,声音越哭越大,整个冰面全是她荡气回肠的声音。 伺候的嬷嬷很不高兴,板着脸瞧着唐沁:“唐三皇子怎么乱吓唬我们公主” 唐沁一脸无辜:“我可没吓人,西唐的老人都是这样说的。” “你......” 一道火红的声音直接飚了过来,稳稳的在唐沁跟前站定,看着哭得鼻涕直流的六公主嫌弃道:“赶紧带走,本公主来溜冰她在这里嚎丧呢。” 贤妃虽是四妃之一,可到底是北荣送来和亲的,比不得长公主母妃池贵妃的尊贵,长公主开口她也不敢顶回去,抱着还在哭的六公主回了秋水宫。 长公主将讨厌的人弄走后,又迅速的冲进了冰面中心,冰面冒着丝丝缕缕的寒气,看着动作飒爽笑意连连的长公主,唐沁心情不知不觉也跟着好了起来。 几个人一直待到日暮西沉才回去,临走时长公主邀唐沁明日再来,这次唐沁倒是没有推辞。 第二日再去的时候,长公主特意命人多带了两副滑冰用的器具,让唐沁和郁非也穿上。 穿上滑冰鞋后,整个人就完全不听使唤,脚底打滑差点摔倒,长公主带了她几下,发现完全带不动,倒是郁非一学就会。 再一次摔倒后,唐沁蹲在冰面上颤颤巍巍的就是不敢起来,长公主经过她身边时哈哈大笑:“多摔几次就好了,本公主当初学的时候也摔了好几跤呢。” 唐沁欲哭无泪,她都想直接手脚并用往岸上爬了,滑冰这玩意果真是瞧着好玩,学起来要她老命。 “沁哥哥,我来牵你吧。”已经滑得很顺溜郁非溜了过来。 他的小手才拉住唐沁,整个人就被唐沁带着往一边倒去,两个人顿时摔作了一团,又惹来长公主哈哈大笑。 唐沁趴在冰面上彻底不想起来了,翻了个身,仰躺在冰面之上,阳光洒下来,清清泠泠,亮堂堂的。 视线范围内突然出现一张温润和煦的笑脸,唐沁咦了一声,直接翻坐起来,仰这笑脸往上看:“太子哥哥你怎么也来了?” “太子表哥,我们去那边玩吧。”一身湖蓝色衣裙的林淼芝娉娉婷婷的站在太子身后。 面上虽有笑意,看到唐沁眼神里透出的不喜还是太过明显。唐沁注意到林淼芝穿了冰鞋护具,太子却没有,他穿着寻常的靴子踩在冰面上,朝着她伸出手。 唐沁依旧坐在冰面上摇头,打死都不起来。 “孤扶着你,很快就学会了。” “太子表哥,我也不会。”林淼芝抿唇。 长公主隔得老远冲着她嚷嚷:“林淼芝,你滑得也就比本公主差了那么一点点,怎么就不会了,撒谎也不脸红。” “你!”林淼芝简直想将长公主嘴堵上,这人怎么这么讨厌,老是和她过不去。 长公主冲着林淼芝吐吐舌头,直接伸手一推,林淼芝咻的一下滑得老远。 “来追本公主呀。”林淼芝咬着腮帮子果真去追长公主了。 唐沁慢慢的站了起来,太子牵着她的手,慢悠悠的往前走,她脚越滑越开,简直要劈叉了,忙吓得尖叫。 “等,等,等一下,合不拢了。” 太子直接笑出了声,不同于以往的浅笑,这笑声清冷好听,一层一层像是荡开的涟漪。 然而此刻唐沁注意力全在两条腿上,它不听使唤,合不拢啊。来来回回折腾了半个时辰,唐沁总算能一个人滑出老长一道距离。 “肉肉,你看我学会了。”唐沁朝着郁非滑了过去。 林淼芝迎面而来,看到她时眼眸微闪,故意往正面撞了上去,唐沁躲闪不急直接与她撞在了一起,砰咚一声,俩人都倒在了冰面之上。 所有人都朝着二人看了过去,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唐沁被撞得晃晃悠悠的爬起来,才站稳冰面‘咔嚓’一声响。 一道裂缝以极快的速度朝着湖岸上裂开,响声吓了所有人一跳,接着就有人尖叫:“长公主冰面裂开了,快上来。” 林淼芝脚下一空要去拉唐沁,唐沁本能的往旁边躲了一下,一道雪白的身影冲了过来,直接将她往岸边推。唐沁以离弦之势冲上了岸,身子不稳直接栽倒在地。 等她爬起来转身去看,冰面已经全裂开了,太子,林淼芝,郁非全都掉进了冰冷的湖里。长公主动作快直接滑上了岸,冲着惊呆的宫人大喊,“还不快救人。” 长公主这么一吼,各宫的宫人都反应过来了,顾不得天冷水寒,咚咚咚的全跳下去了。 主子出了事,奴才哪有好日子过。 太子是自己游上来的,郁非和林淼芝是被人捞上来的。 一群宫人赶紧将各个主子送往宫中泡热水换衣裳,请太医过来看,惊奇的是郁非和林淼芝没什么事,太子却病倒了。 听闻太子回去后夜里就开始发烧,风寒咳嗽。唐沁想着怎么也要去看一下,若不是太子只怕掉进冰窟窿里的就是她了,她这幅孱弱的身子骨掉进去风寒肯定也少不了。 太子这是代她受罪了。 唐沁也没有什么东西能拿得出手,只能厚着脸皮空手去了,去的时候正巧碰上齐五送太医出东宫,东宫的侍卫瞧见她异常的恭敬,齐刷刷的行礼吓了她一大跳。 “三皇子您来了。” 唐沁点头,齐五这次直接带着她去了太子寝宫,寝殿里依旧空旷,里头点了两个火盆倒是没有那么冷了。 太子病着伺候的小太监也不敢大意,待在旁边时刻注意着,齐五领着唐沁进去的时候,太子正坐在床边喝药。 唐沁老远就闻到一股子浓重的中药味,太子面不改色一口气灌了进去,看到她的时候还笑了一下。 只是面色太过苍白,这笑就有几分柔弱,“你怎么来了?”他靠坐在床头,里头穿了一件素色的底衣,外头罩着一件厚实的大氅,墨黑的发丝微微散开,整个看着倒是多了几分人气。 唐沁往四周瞧了瞧:“没有蜜饯吗?” “太子殿下不吃甜的。”更何况东宫里也没有甜食。 是了,之前林淼芝好像说过太子殿下从来不吃甜食的。 太子掩唇咳嗽起来,咳得有些凶,整个背脊都弓了起来,等停下来的时原本苍白的脸全红了。 唐沁连忙坐过去给他顺气,吩咐小太监拿水来,小太监看了太子一眼,见太子神色平静显然是默许三皇子的行为,于是躬身照做。 “喝些热水会好得快的。” 太子接过水杯浅浅的喝了一口,就递回给她,笑道:“都喝了一肚子药,有些喝不下了。” “喝不下就不要喝了,太子哥哥躺下休息吧。” 如果之前唐沁只是为了多一层保障才对太子好的,经历这一遭,就有些真心想对太子好了。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第一次有人不顾自身的安危来救她。 唐沁扶着太子躺下,触到他的指尖冷得有些吓人,惊讶道:“太子哥哥手怎么这么凉,齐五快拿手炉来。” 齐五神色有些为难:“三皇子,主子小时候受了寒气,手脚天生就是凉的,这会儿头上还发着烧,不能捂着手炉。” 太子殿下五岁那年在雪地里跪了一整夜,发烧及时医治了,可也烙下了病根,手脚冰凉不说,一到下雪天膝盖骨就针刺般绵绵密密的疼。 “那就放在被子里,不许拿出来了。”唐沁将他手塞进去,又把被角捏好,让他好好躺着。 “太子哥哥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她站起身准备走,寝殿外就想起小太监的声音:“皇后娘娘驾到。” 想到上次皇后说的话,唐沁觉得自己该躲躲,省得太子为难。她冲着太子嘘了一声,绕道床的另一侧蹲下去躲着。 太子轻笑,朝着寝殿其他的宫人嘘了一声,伺候的几个小太监错愕了一阵又规规矩矩的站着了。 皇后的步子有些快,后头的宫人要小跑着才能追上,唐沁透过雕花的床看到皇后面上并不见焦急,反而怒意更盛。 这是气东宫的人没有看顾好太子? 皇后开口就直接质问道:“太子为何不救淼芝,反而去救那不相干的人,淼芝还劝本宫不要怪你。” 第35章 35 皇后一开口, 唐沁就有些懵了,这是皇后没错吧,自己儿子还病着, 进来第一时间不应该是关心他吗,居然是为了侄女质问正在发烧的儿子。 太子浅笑,只是这笑看上去有些冷:“看来孤要感谢表妹了。” 皇后很不满意他的答非所问, 怒道:“本宫是问你为何不救淼芝?” 太子慢慢靠坐起来,唐沁看着他的动作担忧的蹙眉, 很想出去将人摁下去。太子原本咳红的脸又重新苍白起来,看向皇后目光既清又冷, “淼芝自然有很多人去救,母后不也第一时间去看她了吗?” “那哪能一样, 你第一时间去救了淼芝她就不会落水。” 唐沁越听越生气, 太子还发着烧,还生着病, 皇后娘娘怎么能说这么寒心的话,就算太子救的是林淼芝,难道太子就不会落水, 不会生病吗? 作为一个母亲第一想法不应该是, 太子怎么不知道保护好自己而是跑到这里来质问太子。 齐五有些看不过去,弱弱的插了一句:“太子殿下还发着烧呢!” “这哪有你这个奴才说话的份, 来人掌嘴。”皇后身边的嬷嬷站了出来, 就要扇齐五巴掌。 “住手。”唐沁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真的是忍不了。 皇后以及她身后的宫人都吓了一跳, 转头去看她,见到她时,皇后的怒意更盛, 太子就是救了这人没救淼芝。 唐沁直接站到了齐五身前,看着皇后娘娘一字一句的质问:“皇后娘娘,到底林姑娘是您生的还是太子是您生的,太子现在还发着烧,生着病,您一来都不曾关心一句,劈头盖脸的就质问,你有没有想过太子心中怎么想?” 皇后眉头蹙起,眼中聚起杀意:“你怎么会在这?” “自然是来看太子,连我这个没瓜葛的人都知道太子病了会心疼,难道皇后就一点不心疼太子?” “本宫自然心疼太子,可你对本宫不敬,来人,拉出去掌嘴。”今天不打她,她心中不快。 这皇后怎么就知道掌嘴,那嬷嬷估计也是经常干这种事,撸着袖子就往前走。 太子横了上前的嬷嬷一眼,那嬷嬷被他的眼神吓得后退两步,朝皇后看了过去。 “母后,您一定要这样吗?” 皇后眼微眯对上太子毫不退让,态度很坚决,今个儿就是想打唐沁。太子突然有些觉得好笑,这么多年问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母后若不怕孤心生怨怼尽管动手。” 皇后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太子,这儿子从来不会忤逆她一句,今日竟然为了这西唐的皇子如此与她说话。 “很好,太子现在出息了,居然敢顶撞本宫,就为了一个外人与本宫心生怨怼。” 向来含笑的太子此刻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平静的道:“母后听差孤意思了,母后不动手自然什么事都没有。” 皇后深吸一口气,转头瞧了唐沁一眼,那眼神又冷又凉,“我们走。” 寝殿里静悄悄的,伺候的人大气也不敢出,只有皇后一干人走出去发出的轻微响动,等确定人走远了,听不到里头的声音。 唐沁才转身站到了太子面前,低着头道歉:“对不起太子哥哥,我方才不应该太冲动。”实在是皇后太气人了。 太子浅笑:“孤很高兴,谢谢你的维护。”他这笑柔软得让人心疼。 “太子你也别难过了。” “孤一点也不难过。”这样的事情从小到大都在发生有什么好难过的吗,倒是今天感受到了来自她的一点温暖,有些痴心妄想得到更多了。 唐沁看到过皇后好几次,发现她对林淼芝和太子简直是两个态度,估计太子从小就在这样的区别对待中长大,早就寒了心吧。 自己的母妃对别人更好! 这样想想太子真的好可怜,更让人心疼了。唐沁在心里默默的想以后一定要对太子好,让他感受到母亲般的温软。 瞧着太子一时半会也睡不着,于是坐在旁边给他讲了个小故事,只是故事讲到一半,东宫的侍卫统领梁溪有事进来禀报。 看到唐沁时愣了一下,用目光询问,太子冲他点头。唐沁在梁溪心里的地位又默默上了一个台阶,太子果然待她不同寻常。 “启禀太子殿下,沉月湖的冰面确实被人动过手脚,有人提前将整个冰面凿了大大小小的缝隙,只要有大力一撞击,细微的裂缝就会带动所有的裂缝一起发作,整个冰面都会四分五裂。” 唐沁听着背脊发寒,昨天的事情是人为的,是谁这么心思歹毒,要知道冰面上除了她还有太子,长公主,这人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吗? 太子一点也不惊讶,平静的问:“查出是谁没有?” 侍卫统领梁溪斟酌了一下措辞才道:“查到大皇子身边的小太监昨晚在这边停留了一小会,可并没有切实的证据。” 一旁的齐五惊讶道:“大皇子!他是想动太子殿下吗?” 太子摇头:“孤是临时决定去的,他根本不可能知晓,他的目标恐怕是三皇子。” 唐沁一愣,又是大皇子,这人怎么就学不乖,硬要和她作对。这次还连累了那么多人。 “接着查,切勿打草惊蛇。”太子摆摆手示意梁溪下去,梁溪恭敬的行礼,转身出去了。 “好像又是我连累太子哥哥了。” 太子轻笑,“要不你把刚刚那个故事给孤讲完?” 太子愿意听,她自然愿意讲的,她讲故事讲完时,发现太子睡着了,人也顺着床滑进了被子里。 唐沁弯腰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被角重新捏紧,这才出了东宫。 这一睡就睡到大半夜,太子醒来,睁开眼看着素色的幔帐,恍惚还记起睡着前有轻柔的嗓音在耳边嘀嘀咕咕。他唇角微勾,慢慢的坐了起来,身上乏力的感觉没了,取而代之的是轻快。 守在旁边的齐五听到动静连忙盏了灯,瞧见自己主子坐了起来,忙倒了杯温热的水递过来:“主子,可有好些?” 太子点头,喝完水直接掀开被子起身,墨黑的发丝完全散开,他竟是好不在意,态度随意慵懒,快速穿好一件黑色的衣裳,拿好黑布方巾。 齐五一惊,连忙要拦,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担心:“主子,您还病着呢,不能吹风。” 太子拧眉,不耐烦的道:“滚远点。”语气恶劣至极。 对于这样的太子齐五一点也不惊讶,甚至还有些淡淡的无奈,“那主子总要告诉奴才您去哪吧?” “去外面。” 齐五:主子是拿他寻开心吗,他当然知道是去外面。 然而他还没开口太子就跑没了人影,齐五无奈的叹气,正弯腰去收拾被子,一个人影突然又窜了进来。 齐五惊讶道:“主子,您这么快就回来了?” 太子走了进来,朝着他道:“先别忙乎了,找个死士去林丞相府,把林淼芝丢到水里去,动静要大,必须要病。”他都病了,林淼芝怎么能好好的呢,母妃不是心疼她吗,这回可以好好的心疼一阵了。 “啊?”看着又翻出去的主子,齐五一脸莫名其妙,去林丞相府丢林淼芝。主子都发话了,只能照办。 于是齐五招来东宫死士,吩咐道:“去林丞相府将林淼芝丢到湖里,动静要大,一定要生病。” 关于怎么确保一定要生病,死士想了想,只能再丢林淼芝的时候,多丢几次,来回丢。于是林丞相府当夜闹哄哄的,有贼人遣进去后被发现,抓了林丞相宝贝嫡女威胁。 一言不合就将人往花园里的鱼池踹,踹了一次又一次,直到林淼芝呛水昏迷才在一众人的围攻中夺路而逃。林府连夜进宫禀报此事,皇后睡到后半夜硬生生爬了起来赶到了丞相府,去的时候林淼芝已经迷迷糊糊的发起了高烧。 ---- 唐沁从太子那知道这次落水事件是大皇子干的后,觉得自己还是心慈手软了,对这种人就要彻底绝了他的后路,斩断他的羽翼,让他再也不能到自己面前蹦跶。 唐沁换好小太监服饰,拿上几个小机关,准备□□出去,翻到一半就看到蹲在宫墙之上的无曲正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狗刨式爬墙。 “我还以为你今晚不会来呢?”唐沁很自然的朝他伸出手,无曲一把握住将她提了起来。 无曲这次倒没有提着她的衣领,而是扣住她的腰,带着她一起没入黑暗。唐沁惊奇了一阵,往常她再怎么装可怜这人都依旧我行我素拎着她就走,今个儿天下红雨了,居然改了个舒服的姿势。 当然,唐沁是不可能提出质疑的,谁知道这神经病会不会突然醒悟,继续拎着她。 无曲带着她一路到了玉芙宫,唐沁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想来这里?” 无曲瞧着她笑。好吧多此一问,他就是东月皇宫的百事通。 俩人不是第一次到大皇子住的地方,自然是轻车熟路。趴在窗户边时,听到里头有动静,似乎是德妃的声音。 唐沁将窗户拉开一些撑着,里头的对话清晰的传了出来。 “你怎么这么冲动,皇后那里已经在查了,可有留下什么马脚?” “母妃放心,负责干这事的小太监已经被我处理了。” “不是跟你说最近不要去招惹她吗?怎么就是不听。” “咽不下这口气....” “你.......” 还真是这大皇子做的。 等德妃走后,唐沁和无曲顺利的翻了进去,里头伺候的宫人悄无声息的倒下去。 唐沁让无曲待着别动,自己绕过屏风走了进去,大皇子以为是德妃去而复返,不耐烦的道:“母妃,都说知道了。” 他转过头,就看到笑嘻嘻站在面前的唐沁,还没来的及出声,脖颈处就被针刺了一下,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无曲听到动静走了进来,唐沁指着躺倒在地的人轻声道:“无曲哥哥帮个忙,将这人给我拉到沉月湖行吗?” 无曲二话不说直接拎着起地上的大皇子,在搂着她快速翻出了玉芙宫,动作又快又稳。 这货,看着清瘦,男友力简直爆棚啊!一手能拎两,毫不费力。 子时已过,深冬的季节寒气很重,此时四周寂静无人,唯有清冷的月光打在沉月湖的冰面上,像是镀上了一层水银,亮晶晶,光闪闪的。 砰咚! 昏迷的大皇子被丢在了地上,唐沁从随身的背包里掏出破布塞住他嘴巴,又拿出一截早准备好的绳子将他手脚捆住,最后才拘了捧冰水往他脖子里灌,他整个人一抖,瞬间醒了过来。 看到蹲在她面前笑眯眯的唐沁和她身后蒙着面的黑衣人时,眼睛里冒出怒火,发现口不能言,手脚不能动,剧烈的挣扎起来。 “呜呜.....” 唐沁不理会他的挣扎,站起来朝着他的肚子狠狠一脚踢过去,接着将他的头用力往旁边的沉月湖里按,等到他挣扎剧烈时,又提起来,如此反复几次,终于有些挣扎不动了。 大皇子发髻全部散开,冰凉的湖水顺着脖颈滑进了他脖领,背部胸口。整个人不住的发抖,眼睛却死死的刮着唐沁,仿佛只要唐沁敢放开,他就能冲上来弄死她。 “不服气是不是!”狠狠的一脚又踢在了他腹部,唐沁的声音一改往日的柔弱,拿出阴狠至极的表情道:“你与德妃的话我方才可是听到了,你们想害太子夺皇位呢,今夜的事若是你敢透露半个字,我就将你们做的事告诉皇后和陛下。” 说着又直接将人踢进了沉月湖,她拽紧绳子,站在岸边像是钓鱼一样看着湖里只露出一个脑袋瑟瑟发抖,嘴唇发黑的大皇子,心里终于痛快了一些。 昨日害自己的时候可有想过除了她还会有其他人在冰面上,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随意的伤害不相干的人,这种人最是要不得。 无曲站在一遍饶有兴趣的看着,全程并没有出声。等到湖里的人蔫嗒嗒的快厥过去时,无曲才上前一把将人提了出来。 大皇子这下是彻底没了瞪人的力气了,微闭着眼缩着身子喘气。余光瞥见唐沁拿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走近,吓得往后拱,腰际却被那黑衣人一脚踩住。 唐沁:“不要怕,给你松绑呢。”她蹲下身,将绑住大皇子手脚的绳子割断,接着冲着他腹部又狠狠的来了几下,才道:“最好别想着告状,不然我就杀了你。” “现在我们走了,乖乖趴在这数二十个数再走,然后自己回玉芙宫。” 唐沁走到无曲身边,无曲脚下用力踩得大皇子腰都快断了才搂着人消失在沉月湖边。 到了玉锦宫后,无曲将她放了下来,唐沁抬头看他,突然好奇的问道:“方才看到我那样凶狠会讨厌我吗?” 无曲的脸隐在老槐树的阴影里,轻笑道:“像个张牙舞爪的猫,还不够狠,应该直接将他弄死才好。” 唐沁:看来是她多虑了,这货动不动就想弄死所有人,她这点凶就是个小喵咪。 ------ 大皇子趴在地上闭着眼深深吸了口气,咬着牙,鼻翼异动,直到嘴巴里尝出点血腥的味道,才撑着手从地上爬了起来。 湿透的衣裳滴滴答答的往下淌着水,风一吹,寒意直往骨头里钻。唐沁,竟然敢如此折辱我,不弄死你,本皇子誓不为人,晃悠悠的走出沉月湖一段距离才碰到两个小太监。 小太监老远打着灯笼瞧见一个披头散发,浑身淌水的人从湖边过来,还以为碰到水鬼了,吓得灯笼都不要了,尖叫一声全跑了。 正要张口的大皇子忍无可忍发出一句:“艹!” 一路上碰到的宫人都是一副看到鬼的表情,大皇子凭着最后一股气,忍着寒冷捱到了玉芙宫宫门口,终于昏了过去。 德妃听到消息吓得赶紧爬起来,等她过去的时候,大皇子已经换了干净的衣裳,但整个人开始发烧迷糊。 太医大半夜的被请了来看到大皇子时内心有些崩溃,这祖宗怎么隔不到半个月总能出一次事,还次次都碰到他值班。 次日午时大皇子人才清醒了些,德妃问他昨夜发生了什么,他却只道自己梦游掉进湖里了,这种鬼话谁信,她皇儿从小到大就没梦游过。 可怎么问,他都不肯说了,再问就直接蒙头睡,德妃无奈也只能让他好好的休息。 原本大皇子一个月的面壁思过已经过了,该是去朝阳殿读书的时候了,白先生见人没来,特意禀到了陛下那,陛下遣人去问听说大皇子感染风寒,病得起不来。气得将手上的折子都撕了。 这个儿子壮得和牛一样,什么时候病过,这是不想读书,故意装病的吧。于是轩承帝特意让人带话训斥前去玉芙宫训斥了大皇子一顿,气得大皇子两眼一番差点没厥过去。 打完人的第二日唐沁再等着大皇子告状,等了半日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禁有些可惜,他还当着怕事情闹到陛下那去,也是他犯的事可比她昨夜做的事严重多了。 他做的事要是捅出去,那就是谋害皇储的大罪,不说陛下,就是皇后一族也会追究到底。 再次见到大皇子的时候,这人压根都不看她一眼,可每次她一转头总觉得有人在盯着她。 太子那里她倒是每日都去,朝阳殿里的一些人明里暗里都在说她故意攀附太子殿下,说就说吧,反正说得也没错。 腊八那日去东宫,太子还特意让人准备了腊八粥给她,吃完了还让提回去。 唐沁亲自送了腊八粥去给隔壁的郁非,屋子里只有惯常伺候的宫婢小铃,问她主子去哪里了。 “秋水宫的贤妃娘娘差人来喊去了,说是过节让小主子和金嬷嬷一起过去。” 秋水宫的贤妃娘娘,那不就是北荣国和亲公主,郁非的亲姑姑吗?那日见到的刁蛮六公主就是贤妃娘娘生的。 六公主脾气那么臭,郁非不会被欺负吧,但转念一想有金嬷嬷跟着应当不会。 日落的时候唐沁听到隔壁的动静,特意将一直温着的腊八粥给送了过去,郁非看到她来很是高兴。 “那个六公主没有欺负你吧?” 金嬷嬷听到唐沁的问话,笑着过来接过腊八粥:“没有,三皇子放心,贤妃娘娘是北荣的公主,自然不会为难我们小主子。” 唐沁看着郁非,郁非也跟着点头。她不禁松了口气,看来这贤妃娘娘人不坏。 等她走后,金嬷嬷拉着自家小主子进去了,到了正厅蹲下去,细细的交代道:“小主子,在秋水宫受的委屈千万不要往外说,不然贤妃娘娘不会放过我们的。西唐的三皇子是个好的,可她自身也难保,我们不能连累她。” 郁非眼睛慢慢漫上雾气,伸手去碰金嬷嬷胳膊,抿唇道:“嬷嬷,你还疼不疼?” 金嬷嬷老眼睛也有些湿润,摇摇头:“不疼,小主子没事就行,下次贤妃让你去,记得带上老奴。” 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大颗大颗的往下掉,金嬷嬷心疼的伸手去擦:“小主子不哭,等以后回北荣了一切都会好的。” 腊八之后就是年,宫里头举办的宫宴,说白了就是陛下后宫的妃子儿女聚在一起吃吃喝喝互相攀攀关系,往来往来。唐沁和郁非的身份就是外人,宫宴也没人让她去。 长公主说起宫宴的时候双眼放光,因为那不仅有压岁钱,还有很多好吃的。她拉着唐沁说了一通才反应过来唐沁不能去,顿时就有些讪讪。 “要不,本公主去求求父皇,让你们也去吧?” 唐沁吓得连忙摇头,做做好事,这种后妃多的宴会她一点不想去,她怕消化不良。 大年三十那日天一黑,宫里就热闹起来,到处都张灯结彩,歌舞礼乐齐响,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到了玉锦宫只能听到细微的声响。可还是瞧得出很热闹。 唐果垫着脚张望,唐沁好笑:“那么远,你垫着脚有什么用?快点过来帮忙。” 有什么好羡慕的,咱吃火锅也能风生水起。 敌国头一个年,怎么得也要好好操办,冷冷清清的显得多可怜。唐沁老早就让长公主帮忙在宫外买了炭火新鲜的食材,调料。然后自己亲自弄了个火锅炉子,搭在老槐树下。 “郁非,你帮忙唐乔把小灯笼递一下。” 郁非站在老槐树下,看着满树的小灯笼,眼里全是惊艳,“沁哥哥,这棵树好漂亮!” 老槐树下两侧还架着两个火盆,风吹得炭火呼啦啦的作响,偶尔有一两颗火星子被吹得爆开,一旁的唐果吓得往旁边躲。 唐沁指着火盆子给他们看:“你瞧瞧这像不像放鞭炮。” 众人都笑了起来。等小锅里的水开了,新鲜的骨头汤底开始发出浓郁的香味,唐沁招呼着其余人过来坐。 唐沁开始往里头丢肉,丸子,和菜,等差不多熟了示范给他们看:“加起来沾酱料吃就可以了,试试,超级美味的。” 众人照着唐沁的方法吃了起来,却发现这种新吃法意外的好吃。 “主子,你从哪里学来这么稀奇的吃法?”唐果吃得嘶溜嘶溜的问道。 “在一本杂记上看到的,我寻思着肯定好吃。” 原本他们两边有六个人,可金嬷嬷和小铃怎么也不肯过来,于是这一桌子只有四个人了。 四个人才吃了一半,宫门就被人拍响了,几个人看了一眼,外头就传来长公主嚷嚷的声音:“阿沁,快开门。”唐果连忙去开门,长公主带着两个宫婢往里头走。 第36章 36 “你那日不是说要煮火锅吗, 本公主来瞧瞧到底是什么稀奇玩意。”阿沁做的东西总是出人意料。 长公主凑近了瞧,见四个人围坐的桌子上有个小火炉,小火炉上面的锅子一边清清淡淡, 一边红艳艳的,还在咕咚咕咚的冒着热气,香味顺着烟味直往鼻孔里钻, 引得人口水都多了。 “这就是火锅?” 唐沁让唐果去屋子里搬了个小凳子,“长公主, 您坐着,要不尝尝?”长公主手指动了动, 吞了一下口水,接过唐沁递过来的筷子:“那好吧, 本宫就勉为其难的尝尝, 本公主就吃几口哦。”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我们的长公主殿下吃到根本停不下来, “好吃,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宫宴上的东西和这个都没法子比。” 其余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吃到一半, 门又响了,这次是长公主带来的宫婢去开的门。 门外三皇子洛云景安安静静的站着, 长公主一见是他连忙招呼道:“三皇弟, 快过来这个好好吃啊。” 于是三皇子也被拉入了吃火锅的队伍, 他一口下去吃了个辣椒, 差点没呛死,咳嗽好一阵,抬起头来时, 眼泪都呛出来了。 唐沁递了杯水过去,“吃不了辣就吃这边没辣椒的,也很好吃的。” 三皇子有些被辣怕了,迟疑的夹了口清汤锅吃了起来,意外的发现很鲜美。 一桌子四个人变成六个人,吃得热火朝天。大冬天的,硬是吃出了一身的汗。 长公主道:“阿沁,有空你也给本公主做一个这个吧,本公主要在流华宫也煮火锅吃,让母妃她们也尝尝。” 太子来的时候老远就听到玉锦宫里头热火朝天的,齐五跟在后头鼻子耸了耸,闻到一股子香味,好奇的道:“主子,她们里头好像已经吃上了,还蛮香的。” 太子站在远处没再走近,轻笑点头:“孤闻到了。” 齐五看着手里头的食盒就有些尴尬了,“那主子,这食盒?”这里头可是特意命御膳房的人单独做的。 “提回去吧,明日一早再重新做一份送过来。” “那主子不进去?” 太子摇头,背着手往回走,齐五挠挠头很是不解,来都来了,干嘛不进去。 这顿年夜饭很晚才结束,唐沁一觉睡到大天亮,醒来时瞧见床头有个大大的红封,心下好奇,打开一看,这不会是唐果给她的吧? 她打开一瞧,里头是一张一千两的银票。这绝逼不是唐果能拿得出来的。 唐沁问唐果,唐果说不知道,穿好衣裳出去,看到唐乔在外头她就顺嘴问了句。 “昨夜瞧见无曲来了。” 这银票是无曲给的,之前让她数了一夜银子还骂他小气来着,呜呜,无曲哥哥真是好人,昨晚还贴心的没叫醒她。 唐果将早膳摆好,招呼这她过去:“主子,今早东宫那边派人送了膳食过来,您来瞧瞧。” 今早的膳食特意摆到了正厅,瞧着果真很丰盛,难为太子殿下还记得她。 大年初一只管穿着新衣裳躺着就是了,这敌国皇宫又没她什么事。吃完早膳后吩咐唐果不要让人打扰自己,要再睡一会儿。 等门关了起来,唐沁才提着早就准备好的小食盒一路到了冷宫的密室。巫琢见她提着食盒来,很是惊讶,“就到了晚上吗?” 唐沁将吃食一一拿了出来:“没有,现在大早上呢,昨夜大年三十,今天年初一,留了些好东西给你。” 巫琢愣了一下,恍惚不知日月,喃喃道:“又过了一年了,这是第九个年头了。” 见这老头神情落寞,唐沁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禁感叹,人果然不能相处太长时间,时间一长心就容易软。 唐沁递了双筷子过去,笑道:“快吃,吃完了接着给你磨这破铁链。” 巫琢吓了一跳,拿着筷子的手都抖了抖:“还是算了吧,大年初一让老头子安生一些。” 唐沁噗嗤一声就乐了。 这大过年的宫里有许多事情要忙,一时半会也上不了课,听长公主说每年差不多要到二十几才能开始读书,这可把唐沁乐坏了。 长公主惦记着要做火锅,准备好了唐沁说的材料送到了玉锦宫。唐沁做了三个火锅炉子出来。长公主府,东宫,三皇子那各自送了一个,这三个宫架起炉子吃火锅吃得嘶溜作响。 与各宫相熟的美人,皇子公主瞧见后也全跑到玉锦宫求这个火锅炉子,长公主顿时来的性子,打过年的搞了一堆宫人加班加点的赚银子。 不过三天整个后宫都一股子火锅味,甚至传到了宫外,轩承帝出于好奇尝了一下这所谓的火锅,顿时就离不开了。 唐沁不禁感叹,她这个机关大佬怎么改卖火锅去了! 正月十五东月的花灯节开始了,长公主听闻太子要陪林淼芝出去看花灯,闹腾着也要去,求到了池贵妃那里,池贵妃经不住女儿的央求特意派了六个大内高手保护长公主。 去的前一日,长公主让唐沁扮做小太监跟着她一起出门。一行八个人远远的坠在太子和林淼芝后头。 看着鬼鬼祟祟的长公主唐沁有些好笑:“长公主干嘛一直跟着他们?” “这你就不知道了,林淼芝想勾引太子哥哥,本公主不看紧一些,太子哥哥就没了。” “林淼芝不是说她一定会嫁给太子吗?那你看着有什么意思?”依照皇后喜欢林淼芝的程度,这婚事是没得跑了。 长公主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呸,她想得美,太子哥哥又不喜欢她,本公主才不会要她这种嫂子呢。” “长公主为何这样讨厌她?”林淼芝平日里看着也还好啊。 “哼,整个装模作样,就冲着皇后宠爱她,小时候没少和本公主抢东西。一个丞相家的嫡女,总以为比皇室公主还尊贵,也不知哪里来的脸。”她就是很讨厌林淼芝,往年的进贡,新鲜的布料吃食,只要林淼芝喜欢,皇后总会先挑出来送到林丞相府,太气人了。 “她心肠也坏得很,本公主还瞧见过她打骂奴婢呢,偏生在人前装作一副温柔可人的样。” 东都城原本街道很宽敞,奈何花灯节,人一下多了起来,身后的六个大内侍卫尽力将人群与她们隔开,还是避免不了磕碰。 头顶不断的有烟花炸开,唐沁抬头,烟花好像炸进了眼睛里。 “哇,好美,比宫里的烟花还好看。”长公主跟着感叹了一句,等再低下头去看的时候,前头的太子和林淼芝早就不见了。 她连忙拨开前头的人群,恼道:“人呢,气死本公主了,快,快些找到太子哥哥。”她不管不顾的往前冲。 “哎,长公主....”人流拥挤,长公主很快被人群给淹没。 负责保护她们的大内侍卫左右看了看,还是分出一人保护唐沁,其余人全部跑去追长公主了。 唐沁也尽量往前赶,可人实在太多了,挤不过去,努力了几次她终于放弃了。 算了,难得出来一趟,逛自己的不香吗?等差不多再到宫门处等长公主好了。 一路走走停停,虽然热闹但被人挤得窒息的味道真不好受,好不容易穿过了最繁华的街道,终于在另一头看到了一条宽敞的河,河岸两边飘着星星点点的河灯。 虽然人也不少,但不至于像方才那么挤。 河中间有一座拱桥,两头都卖河灯的小贩,她还没走近,小贩就开始招呼着:“这位客官,买个河灯吧,可以祈福的。” 唐沁并不想放河灯,可想着小贩也不容易,掏了钱买了两个,拿着手上玩。 她站在拱桥之上往下看,两岸的河灯星星点点的映着中间一条乌篷船,船缓缓的在移动。仔细看好像是个白色的身影,还在冲自己招手。 唐沁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但一看到白色就想到了太子殿下,心道不会吧,太子殿下不是和林淼芝在一起。 她趴在拱桥上努力的张望,黑沉沉的河水不断的晃动,天空偶尔有烟花炸过,映出她细碎的人影。 还没等她看出个所有然,肩膀突然被人推了一下,直接将她推着往河里栽去。唐沁一惊,落下的瞬间,腰侧射出极细的绳索,扣住了拱桥边缘。 她半吊在河面之上,抬头往上看,桥面之上乱成一片,二十几个黑衣人围着保护她的大内侍卫打。 河灯的映衬中,刀光凛冽。有几人直接朝着她冲了过来,举刀就往她面门砍,显然是想一刀毙命。 唐沁一只手扒在拱桥之上,只能用另外一只手去按手上的机关。嗖嗖几声,冲过来的几个黑衣人悄无声息的倒下。 解决了保护她的大内侍卫后,其余的黑衣人全冲了过来,看到这一幕都愣了一下,接着又毫不犹豫的举刀就砍。 饶是手上的机关又接连射死了几个,还是有人冲了过来,眼看着那明晃晃的刀要砍在脑门了。 叮当! 一枚暗器直接将那黑衣人手上的刀给射飞了出去。唐沁瞳孔放大,方才打飞那大刀的是她做的袖箭,而这种袖箭她只给过无曲。 她惊喜的回头,河中央那只乌篷船快速的朝着她冲了过来,同时一只袖箭从那白衣人腕臂上直射而出,直接将她腰间的绳索斩断,拱桥之上的黑衣人也倒了一大片。 唐沁手一松,整个人垂直往河面砸去,乌篷船恰好停在了她正下方,她稳稳的落进了白衣人的怀里。 烟花再次在头顶炸开,明明灭灭的映出白衣人的脸,唐沁惊讶得微微起唇。 还是一样温暖的眉眼,冰凉的怀抱。 太子就是无曲,无曲就是太子! 不会吧,明明她都接受了这是两个人。 还不等她再细细思考,黑衣人全往乌篷船上跳,其中一人尤为凌厉,招招都是想将唐沁至于死地。 太子护着她往船内避,转眼间又冲出一群黑衣人,朝着他们就过来了。唐沁再也顾不得机关术的秘密,扣动机关,瞬间无数的银针从她手腕上飞射而出。 人群开始失散尖叫逃跑,一刻钟后,只剩下五个黑衣人。领头的见大事不妙打了个手势转头就跑。 “想跑。”唐沁腰间的‘琳琅锁’直冲黑衣人后脑勺,黑衣人一侧头,暗器从他脸颊险险的划过,脸颊上立刻出现一道血痕,黑色面巾被钩了下来。 他惊慌了一阵瞄了一眼唐沁,跳起来要跑。唐沁惊讶的叫出声:“大皇子又是你。” 大皇子刮了她一眼,从乌篷船上飞了上去,才到拱桥之上,就被东宫的暗卫死死的摁住。 “放开我,太子,还不快让你的人放开我。” 太子带着唐沁上岸,站在大皇子不远处,人群开始围观。 “大皇兄,你这是行刺,跟孤去一趟父皇那吧。” 大皇子挣扎怒骂:“谁说我是行刺,我只是想吓一吓她。”他横着眼看向唐沁。 就见太子俯身和唐沁说了什么,唐沁眼眸微转立马明白了太子的意思,连忙转身隐没进了人群。大皇子顿觉不妙,大叫道:“唐沁你去哪里?”然而没有人理会她。 剩余的四个刺客反抗时被就地格杀,不多时人群中长公主和林淼芝冲了过来。 “太子哥哥。”长公主原本看到太子还高兴来着,待看到一地的尸体时吓得尖叫,跟过来的林淼芝反而很淡定。 再看到挣扎怒骂的大皇子时,长公主既害怕又惊讶:“太子哥哥,这是怎么回事,啊,你手怎么流血了,大皇兄怎么会派人行刺你?” 她这话一出被按着的大皇子立刻朝着她骂道:“臭丫头,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行刺太子了,再乱说我割了你舌头。”即便他再糊涂也知道这种话可不是乱说的,行刺皇储,就算他是皇子也是大罪。 长公主吓得躲到了太子身后,委屈的探头。太子手臂之上雪白的衣裳已经被染红。 “带走!”太子一改往日的平和,面无表情的挥手。 “快让他们放了我,洛云辞。”大皇子愤怒到直接喊了太子的名讳。 然而太子看也没有看他,带着人直接往宫门处行去,等到了宫门处看到唐沁长公主才想起来自己把她丢了。 别别扭扭的道了歉,才问她去了哪里? 唐沁只说走散后自己先回来了,看着被抓的大皇子还惊讶了好一阵,顺便问了几句。大皇子在城门口看到唐沁隐隐猜到了什么,气得要冲过去杀唐沁,被东宫的暗卫死死的按住。 大皇子被押着带进了清心殿,其余当事人一并过去了。轩承帝被陈公公从床上喊起来的时候委实不高兴,等听了禀报就怒气冲天了。德妃那得到消息险些被吓死,暗骂大皇子怎么这么不省心,让他不要去招惹西唐的三皇子,他就给她招惹个更大的。 怎么就不听,如今好了,搞出这么一件大事,接着又吩咐宫人快些出宫请自己父亲百里宏赶紧进宫一趟。 皇后那头得到消息后,脸上不自觉就漫上了笑意,“这德妃怎么就生了这么个蠢的,莲心让人去请本宫父亲林丞相进宫一趟,即刻去清心殿。” 莲心点头应是,吩咐下去后跟着皇后一起往外头走,“皇后娘娘,太子好像受伤了,要不要请太医一并过去?” 皇后摇摇头:“受伤了效果才好,刺激才大,真是本宫的好儿子,这次要一举搬倒德妃才行。” 莲心想起上次在训诫室外见到的太子模样,提着手的宫灯不自觉的抖了一下,可看着皇后娘娘带笑的脸,却什么也没说。 大皇子被按着带进了清心殿,东宫的暗卫放开大皇子,大皇子横眉冷对,转过头就看到清心殿御案之上的轩承帝,眼眸有一瞬间的惊慌强忍着镇定下来,躬身低低的喊了一句:“父皇。” 轩承帝满脸怒气,指着鼻子骂道:“跪下!” “你这个畜生,平日里只道你莽撞,手足相残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大皇子扑咚一下跪了下去,大叫着冤枉,“父皇,儿臣没有,儿臣今日是去刺杀西唐的三皇子,是太子自己冲了过来才误伤了他,就是这样的,不信你问太子。”他认定若只是刺杀西唐的那个杂种父皇绝对不会重罚。 轩承帝自然知晓这大儿子与西唐三皇子不对付,在清心殿内扫了一圈没看到西唐的三皇子,狐疑的看向太子。 “太子可有此事?” 太子手臂上还伤着,平静的回道:“父皇,不知道大皇兄缘何有此一说,西唐三皇子当时并没有与儿臣在一处,这点长公主和林姑娘可以作证。” 太子向来温良恭敬,待人和善,他这样说轩承帝当场就信了几分。 轩承帝将目光转向长公主,里头满含压迫逼视,在他这样的目光中,长公主决计不敢撒谎。 “父皇,儿臣到的时候就看到满地的刺客尸体,还有大皇兄。西唐的三皇子是儿臣偷偷带出去的,后来不小心走散了,阿沁一直在宫门口等儿臣。” 大皇子突然暴起,额头的青筋直跳:“你撒谎,洛云织你为何要害我?” 长公主被大皇子龇牙的模样吓到,可还是坚定的说自己没有说谎,大皇子被东宫的暗卫给按了下去。 轩承帝走下来直接将他一脚踢翻在地:“放肆,清心殿内还想动你皇妹不成?她有没有撒谎,朕自然心里有数。” 长公主确实没撒谎,只是将自己看到的一五一十的说了而已。随后林淼芝的证词也一模一样。 “父皇,林淼芝是要当太子妃的人,她的话更不能信啊!”大皇子暗自着急,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对他不利的一面。 “德妃娘娘到。” 大皇子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母妃,母妃来了,她一定有办法的。他扭头看向清心殿正门口。 德妃一身华贵的宫装款步走到,步履不疾不徐,先参见了轩承帝,再走到大皇子身边。 大皇子期待的叫了一句:“母妃......” 啪嗒! 德妃狠狠甩了大皇子一巴掌,五个鲜红的指印出现在他脸上,大皇子头被打到了一边,足见这一巴掌有多狠了。 “混账东西,平日里就爱瞎胡闹!”大皇子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的母妃,向来日天日地的人此刻竟有莫大的委屈般,眼眶都红了。 德妃别开眼,没有再看他,转过头面对轩承帝,“陛下,赞儿向来与西唐的三皇子不对付,臣妾已经警告过他很多次了,少年心性,难免意气,今夜是听闻长公主带西唐三皇子出去,这才追了出去想给她一个教训。” “皇后娘娘驾到!”殿外的小太监高声唱道。 德妃眼眸微眯,依旧恭敬的站着。林皇后款步而来,姿态端得高贵无双。 “陛下,大皇子不是第一次谋害太子,之前沉月湖冰裂就是大皇子命人将冰给凿裂的,太子大病一场,好在皇天庇佑,性命无碍。如今竟当街行刺,陛下若不严惩不能服众。” 德妃的手微微发颤,面色冷得像是含了冰霜,转过头看着皇后道:“皇后说这话可有证据?” “自然有。”也不知道哪个好心人将证据送到了她手上,“来啊,将大皇子身边的小太监福喜带上来。 好心人太子殿下依旧面色平静的站着,不多时德妃的父亲百里宏,皇后父亲林丞相相继赶到了清心殿。 轩承帝又传了唐沁上来,将所有的事情问了一遍,一桩桩一件件核对下来,大皇子的罪责按得死死的。 向来镇定的德妃眼神开始慌乱,躬身朝着轩承帝跪了下去:“陛下,花灯节那么多百姓都瞧着,您大可派人去细问,断不可冤枉了赞儿。” 于是轩承帝又派了亲信去东都花灯街询问,询问的结果都与太子说的一般无二。 “你还有什么话说!”轩承帝直接将御案上的瓷杯砸向大皇子,德妃瞳孔一缩,扑过去挡,背部被砸得闷哼。 大皇子扶着德妃的肩膀,手都在发抖,红着眼眶道:“父皇,是太子要害我,我这两次明明都是要杀西唐的那个杂种,是太子冤枉我。西唐的那个杂种和巫家的人有勾结,儿臣看到她用机关射杀人,不信父皇可以让人搜搜她身上。” 第37章 37 站在一旁吃瓜看好戏的唐沁大惊, 这孙子临死还倒打一耙,这一搜她是女子的事情不就露馅了吗? 轩承帝的目光转向她,那眼眸里含着猜忌与压迫。唐沁心里再打鼓, 面上却镇定无比。 就在陛下要开口的时候,太子上前一步喝道:“大皇兄刺杀孤不成反而要诬陷孤吗?那黑衣人是孤射杀的。”接着太子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条受伤的手臂一拉, 手腕处绑着一个细致精巧的袖箭。 “孤有这袖箭难道也是和巫家的人一伙的,西唐的三皇子当时根本不在河边, 所有人都可以作证,都到现在了, 大皇兄还要狡辩。” “陛下,赞儿虽然顽劣, 但不至于会对太子下手, 请陛下明察。”德妃重重的磕了个头。 百里宏连忙也跪下请罪:“陛下,大皇子性子耿直, 决计不会做出如此事情,定然是有人陷害啊,陛下!” 皇后冷哼一声:“德妃一句顽劣就想把所有的事都推得一干二净吗?大皇子莽撞不懂事说不定是有人在背后教唆。” 大皇子跪在地下看着轩承帝一字一句道:“父皇, 儿臣真的只是想给西唐的三皇子教训, 决计没有想害太子的意思,若是您不信, 现在就赐死儿臣。” 唐沁站在那听着大皇子与德妃俩人一口一个想教训她, 想弄死的是她, 感情她不是人是吧, 针对的是她就没有任何问题,那就给他来一记猛的。 她扑咚一声跪在了地下,哽咽道:“陛下, 其实我早知道大皇子想害太子殿下,大皇子先前警告我,就算攀上太子也无用,还说太子道貌岸然迟早要被他弄死。我只是西唐来的皇子,害我没有任何用处,大皇子不过是借着害我的名义谋害太子罢了。” 大皇子暴起:“你胡说。”他冲过去踢唐沁,唐沁巧妙的避开然后顺势倒了下去。 “我没胡说。” 太子伸手去拦,却被大皇子一把推得老远,才止住血的伤口又崩裂开。 “太子殿下你伤口.....大皇子还说你不是想害太子。” 大皇子额头青筋暴起,西唐这个小杂种就是个戏精,一定要弄死她。然而他才刚动,就被侍卫狠狠的摁住。 大皇子的性格她太了解了,冲动易怒,这种人千万别让他冷静尽管扭曲事实污蔑他,他能瞬间失去理智,跳起来拼命。 轩承帝看着这个大儿子简直头疼,都这个时候了,都不知道收敛收敛。 “大皇子即日起随百里将军去西南戍边,没有诏令不得回东都,德妃教子无方去横丘山陪太后礼佛一年。” “陛下” “父皇。”大皇子挣扎着要起来,却被死死的摁住,情急之下居然喷出一口血,昏死过去。清心殿内顿时乱成一团。 林皇后全程眉目舒展,眼里含着得意。直到唐沁撕下衣摆给太子包扎手臂,她才厌恶的皱眉看向唐沁。 ---- 东宫内,太医为太子细细将手臂包扎了,伺候的宫人取了烘干的衣裳给太子穿上。 林皇后在林淼芝的陪同下进入寝殿,瞧见太子面色如常,淡淡的问了句:“伤口没事吧?” “劳母后费心,无碍。” “没事就好,今夜的事做得很好。”要说大皇子蠢到行刺太子皇后是一点不信的,可能这样咬死大皇子一党实在大快人心。 “今夜不是让你陪淼芝去花灯节,怎么又跟西唐那小子碰上了,不是让你少同他来往?” “母妃,儿臣并未碰见西唐三皇子。” 林皇后梗住,居然拿这话来搪塞她,大皇子一口咬定西唐那小子在场难道是他魔楞了不成。 “姑姑,您就不要怪太子表哥了,西唐三皇子当时真不在,是长公主一直缠着我,才跟丢太子表哥的。” 林皇后拍拍她的手,慈爱道:“好孩子,长公主又为难你了” 太子冷眼旁观,等俩人说完才道:“母后,儿臣累了,要休息了。” 林皇后转身看着太子,他眼里一如往常,清明一片,“那太子先休息。” “太子表哥。” 林淼芝有些舍不得走,林皇后拉着她直接出去了,瞧着她一步三回头,安抚道:“等太子好一些,本宫再让他带你出去好好逛逛。” 林淼芝这才满意的笑了起来:“谢谢姑姑。” 第二日大皇子同百里将军去西南戍边,德妃陪太后礼佛的消息一出震惊朝野,怎么一日的功夫,天就变了。 轩承帝有意隐瞒大皇子刺杀太子一事圣旨里只提及大皇子犯了大错,让他出去历练,无诏不得回东都。但朝廷当官的哪个不是人精,花灯节有人刺杀太子一事同一时间传开,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与大皇子脱不了干系。 可这事不能明说,毕竟兄弟相残之事委实不光彩,既然陛下有意隐瞒,他们就当作不知道好了。 大皇子出发去向西南那日抱着德妃痛哭,“母妃,都是西唐那个杂种害我。” 德妃眼睛通红,整个人苍老了几岁,狠下心打了大皇子一巴掌,训斥道:“你到现在还转不过弯来,也罢,去西南好好历练,改改你这冲动的性子。母妃会在东都等你回来,不要叫母妃失望。” 德妃站在城门之上看着远去的车马,收起了方才的软弱。西唐来的跳梁小丑倒是小瞧了她,在搬倒太子之前一定会先送这人下去见阎王。 唐沁这几日没事就往东宫跑,对太子那是虚寒问暖,关怀备至。自从知道太子就是无曲,无曲就是太子后,就觉得太子好可怜。皇后不亲,兄弟不睦,总是有人想拉他下位,还要顶着一大堆人的期望过活。 一定是压力太大导致精神分裂了。现在她就有一个问题,一般白天是太子,晚上是无曲,那日秋猎无曲和太子同时出现了又是怎么回事? 无曲显然知道有太子的存在,那太子知不知道无曲的存在? 对于这一点唐沁着实好奇,忍得心尖尖痒,瞧着面前的温润如玉的模样,忍不住就喊了一句。 “无曲。” 太子手中的笔停下,疑惑的抬头:“你方才说什么?无趣?也是,练字委实无趣了些。” 唐沁连忙摇头,“不无趣。”开玩笑特意求着太子教她练字的。 太子轻笑,接着细细同她讲要如何执笔。 看来太子是不知道无曲的存在了!表人格不知道里人格的存在,那无曲还天天说讨厌太子,想剥了他的皮,不会哪天起来自己把自己剥了吧。光是这样想着唐沁就浑身抖了抖。 “怎么了,冷?齐五将窗子关上。”齐五进来将书房的窗户关好,看着太子与西唐三皇子相处的方式不禁欣慰,主子终于有个能聊得来的朋友了。 这一待就是两个时辰,眼见这日暮西沉,唐沁起身告辞。太子依旧让齐五送她回去。 唐沁倒是没推辞,到了玉锦宫后唐果忍不住的抱怨:“主子,您现在怎么没事就往东宫跑,北荣的七皇子都来找您好几回了。” “肉肉?” “是啊,那小孩没见到您还挺伤心的。” 天都晚了唐沁也不好再去打扰隔壁,想着明日再说。等她明日日上三竿去的时候,郁非和金嬷嬷又被贤妃娘娘叫去了。 这些日子贤妃娘娘倒是时常叫郁非去,她也没多想,打算先去东宫,才走出一段路,天空乌沉沉的隐隐有响雷,这是要下雨了? 原本打算跑快些,没想到这雨立马就下了下来,伴随着滚滚的雷声,整个御花园都显得黯淡无光。 唐沁最怕打雷了,好在御花园中有凉亭,她连忙往里头跑,想先避避雨。衣服头发都淋了些雨,初春的风一吹倒是有些冷。 轰隆! 一声巨响在耳边炸开,唐沁吓得往里头缩了缩,抬头看着天色估计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 “主子。”唐沁远远的瞧见唐果撑着伞朝这边走来。 好在唐果那丫头还机灵,看着下雨知道拿伞来追她。 “主子,要不今天还是回去吧,雨这么大,来回跑担心风寒。”唐果将手里多余的伞递了过来。 唐沁接过点头,“也好,今日就不去了。” 俩人撑着伞往回走,却碰到不少宫人往回跑,显然也被这雨淋到了。 “死人了.....” “那北荣七皇子......” “.....意外......” 唐沁愣住,北荣七皇子不就是郁非,她一把抓住经过身边的一个宫人,急切的质问道:“你们刚刚说什么?什么北荣七皇子,他怎么了?” 过路的宫人被她吓了一跳,被拽着的那个更不明白这孱弱的唐三皇子哪来这么大的力气,支支吾吾道:“沉月湖边,死人了。” 唐沁眼眸微转,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放开抓着的人,朝着沉月湖跑去。她动作太快唐果险些没追上。 “主子,您慢点。” 雨滴答滴答的下,雷声哄哄作响。整个沉月湖面被雨点打得像下豆子,岸边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小胖蹲背对着唐沁呆呆的坐在泥地里,他脚边还躺着一个一动不动的人。 唐沁顿时松了口气,撑着伞快步跑了过去,泥水溅了满身。等走近了才看清楚躺在地上的是金嬷嬷,瞧那惨白浮肿的脸色显然已经没了声息。 郁非蹲在那一动不动,就那么呆呆的看着地上的金嬷嬷。雨水兜头而下,身上已经全淋湿了,脸上被雨水冲刷看不出来有没有哭。 “肉肉。”唐沁蹲下身喊了他一下,然而郁非没动,好像完全没听见似的。 唐沁有些心疼他,顾不得他身上全湿,伸手将他揽了过来。隔了半晌他才反应过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声音大得整个湖面都颤动。 “金嬷嬷,金嬷嬷死了。” 贤妃每次将他叫去说是陪六公主玩,其实就是想着法子折磨他。今日金嬷嬷陪着他一起去了贤妃宫中,过了许久都没瞧见金嬷嬷,就随口问了句,六公主说金嬷嬷被丢到湖里喂鱼了。 他还以为是六公主胡说的,没想到回来的路上就瞧见有人往这边过来瞧热闹,说是湖里死了人。 贤妃虐待他们还不够,为什么要杀金嬷嬷! 唐沁拍着他的背,眼泪跟着掉了下来,“不哭,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任凭唐沁怎么问,郁非就是一句话也不说,人更是直接哭昏过去了。 唐沁将人带到翠柳宫,让唐果去请了太医。 “七皇子只是伤心过度才晕了过去,吃几幅药发热褪下去就没事了。”送走太医后,唐沁看着床上还在发热的郁非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们两个说倒底都是政治的牺牲品,若是原来的唐沁只怕日子也不好过。 唐沁一直守到了半夜,发了热的郁非睡得不安稳,整个人混混沌沌的眼角淌泪。守到下半夜的时候,唐果说什么都不让她再守着了。 “主子身子弱,熬不住夜的,明日您还要读书,这里奴婢守着,您先去歇息吧。” “那好吧,要是有什么事,记得叫醒我。” 可能是太累的缘故,唐沁这一觉睡得很沉,第二日还是迟到了,神奇的是太子殿下,四皇子,长公主,林淼芝集体迟到了。 其余人迟到都好理解,学习劳模太子殿下迟到这简直是开天辟地头一回,朝阳殿的人都想看看白先生要如何做。 然而白先生只是轻飘飘的一句:“新年头一天读书,也不想为难你们,一人一句恭喜发财就进去吧。” 这白先生的一系列行为有时候让唐沁挺迷惑的,感觉他也是穿来的,可瞧着眼神又不像。 于是等所有人都进去后,她顺便来了一句:“天王盖地虎。”结果白先生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她。 “这跟恭喜发财有何关系?” 唐沁:“没关系。”她被罚着站了一节课后觉得自己脑袋秀逗了,没事对什么暗号。 散学后,太子特意过来问她昨日怎么没去东宫习字,唐沁将昨日发生的事说了。 “你怀疑是别人所为?” “嗯,不然一个大人怎么好好的跑到沉月湖去。” “其实有些事你不该管。”太子无奈叹气。 “太子不也经常管我的事情吗?人都是这样,既然在意没有什么应不应该。” 明明最初来的时候想好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听,只要过好自己就好了,可日子一长就什么都想管,什么事都容易心软了。 “那好,孤帮你查,只是这宫中关系错综复杂,不一定很快能查得出来。” 唐沁笑笑:“谢谢太子哥哥。” 太子伸出手,拍拍她头顶,唐沁才发现自己好像长高了些。她一抬头就注意到站在台阶之上看着她们的林淼芝和四皇子,这俩人的目光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太子哥哥,这几日我就不去东宫了,等郁非好了,我再去。” “嗯。”太子瞧着她急匆匆的走了,眼中露出一闪而逝的强烈占有欲,自己的糖总被别人惦记,这种滋味很不好受。他深吸一口气,尽量将胸中的戾气压下去。 郁非那里倒是醒了,整个人沉默了一瞬,突然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脆生生的喊她沁哥哥。 等第二日她再去朝阳殿时回来就听说郁非主动去了秋水宫,唐沁右眼皮直跳,心里有强烈的不安。 不行她必须要去看看。才走出玉锦宫没多久,东月皇宫东南方向浓烟滚滚,即便是在她这个都能闻到烟火烧焦的味道。 “小果,那是什么方向?” 唐果抬头往浓烟的方向瞧,摇了摇头,那里她也没有去过。一直沉默的唐乔道:“那就是秋水宫的方向。” 秋水宫,郁非。 唐果瞧着自家主子突然冲了出去,赶紧跟在后头跑,唐乔看了一眼也跟了上去。 路上碰到不少小太监也在往秋水宫的方向跑,这皇宫委实大,看到浓烟滚滚,可要跑过去生生绕了大半个时辰。等唐沁赶到的时候,整个秋水宫全部淹没在了火海里。 外头救火的宫人根本毫无用处,紧急情况下大内总管只能下令将秋水宫周围的建筑全部阻断,不让火势漫延。 好在皇宫建造之初就有考虑到这种情况,每个宫殿之间都隔得老远,不易被波及。 现场乱成一团,提水的提水,指挥的指挥,唐沁在一群乱杂中搜索郁非的身影。 “看到北荣的七皇子没有?”被唐沁拉住的小太监连忙摇头,这么大的火哪里有空注意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看到北荣的七皇子没有?” “看到北荣的七皇子没有?” “.....” 唐沁快绝望的时候,终于在西南角最不起眼的地方看到落了一身黑灰的郁非。 “肉肉。”唐沁喊了一声,郁非没应。她想大概这里太吵,他没听清。于是朝着他跑了两步。 郁非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那,看着冲天的火光将整个宫殿吞没,房梁被火烧得啪啪的往下砸落,他一动不动,就那么看着。 唐沁跑过去一把将他拉了过来,他看着胖,身子却没有任何力道的任由着她拉了过来。 “你是不是傻,怎么不知道走远一些。” 火光在他漆黑的眼中炸开,一簇一簇的跳跃,像是开心又顽皮的小孩。有一瞬间唐沁在里头看到了笑意。 然而这只是一瞬间,郁非看到她眼眶立马红了,扑进她怀里瑟瑟发着抖,“沁哥哥,我好害怕。”他下巴搁在唐沁细嫩的肩膀之上,眼睛依旧看着冲天的火光,声音里虽然带着哭腔,却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反而无声的笑了。 唐乔站在不远处看着,恍惚在那个小孩眼里看到了她一样仇恨的目光。她掉头看向被火烧得七零八落的秋水宫,心道这么大的火,应该全死了吧,自作孽不可活。 秋水宫的火烧了整整三个时辰才扑灭,轩承帝得到消息后震怒。原本死了一个后妃和一些奴才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偏生死的是北荣国的和亲公主,还要想个好的理由去搪塞北荣这很令他头疼。 好在贤妃生的六公主被救了出来,只是嗓子被烟熏坏了说不了话。轩承帝为了安抚北荣国下旨封这个记不清楚模样的哑巴六公主为‘心怡公主’暂时寄养在淑妃的瑶华宫。 淑妃心里很不痛快,原本自己皇儿就孤僻,不怎么说话,如今弄了个真哑巴过来,宫里的人背地里还不得笑话瑶华宫里有两个哑巴。 可偏生陛下下旨了,这六公主虽说是个哑巴,可好歹是东月唯一一个有封号的公主,也就将就着养吧,总归养不死就是了。 可事情偏生就巧,六公主放在淑妃的瑶华宫养了三个月都没出事,天气好宫女带着去御花园玩了一趟,不小心掉进沉月湖给淹死了。 淑妃整个人都傻了,反应过来才跑到轩承帝面前哭着请罪,轩承帝心里恼火,这淑妃怎么回事,居然一个小孩子都看不好。 “淑妃看顾六公主不利,降妃为嫔,闭门思过一月。” 淑妃这完全是遭了无妄之灾,被推出去给北荣一个交代了,她坐在瑶华宫内整个人悲恸大哭。这哭的是自己命苦,宫里这些人还不是欺负她生的皇子没用,连陛下都拿她当棋子使。 这样一想对整日沉默寡言的三皇子洛云景就越发的严厉起来,偏生她越着急,洛云景就越发无声的抗议,最后竟是连一句话都不说了。 唐沁看着又开始自闭的洛云景很是无奈,只能尽量多开导开导他,多同他说说外面的世界。 淑妃实在看得太紧,一散学就派贴身宫婢将洛云景接走了。唐沁看着他一瞬间暗淡下来的眼眸,胸口有丝憋闷。 郁非小步跟了上来,拉拉她的衣袖仰着头问道:“沁哥哥,今日我和你一起去太子那吧。” 他眼珠子漆黑水润,完全一副天真的模样。唐沁想起秋水宫着火不久后,太子告诉她,金嬷嬷是贤妃命人丢进水里的。看着郁非的神情就有些微妙起来。 “肉肉,你那日看到秋水宫怎么着火了吗?”唐沁想就算是郁非做的她也不会说什么,毕竟这宫中不是我弄死你,就是你弄死我。 郁非没错,他只是想自保。 郁非睁着水润的眸子看着她,干净澄澈的笑容在他脸上荡漾开,仿佛从来没有过阴霾的天空。 “沁哥哥怎么又问这个,我没看到,那日我走出了秋水宫才发现着火了。” 第38章 38 唐沁没说话, 郁非有些慌了,看着她定定的问道:“沁哥哥不信?” 他问完这句唐沁噗嗤一声就笑了,“走了, 你说的我都信。”看着先一步跨出去的人,郁非也跟着笑起来。 东宫的人对于唐沁太熟悉了,谁让这位白天常来, 晚上偶尔还来。东宫的侍卫齐齐问好声吓了郁非一跳。 他跟着唐沁往里走,时不时的还回头看看, “沁哥哥,他们好像和你很熟。” 唐沁尴尬的摸摸鼻子, 能不熟吗,那里站着的别说白天, 晚上都碰到过好几回了。 “来得多了自然就熟悉了。” 郁非神色有一瞬间阴郁, 呐呐的道:“是吗,沁哥哥好像来东宫比去我的翠柳宫还多。” “翠柳宫那么近还用去吗?”她说完这句话才有点回过味来, 感情这小破孩吃味了,觉得自己给的关注少了? “翠柳宫和玉锦宫不就隔着一堵墙嘛,少了那墙, 四舍五入不就是住一起嘛, 咋们一家人住一个屋檐下还说什么少不少的。”唐沁理直气壮的忽悠,才刚说完就看到太子和白先生站在院子里头。 唐沁连忙住嘴, 就见太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白黎啧啧了两声:“要不让太子殿下派人把那堵碍事的墙给拆了吧, 省得妨碍你们成为一家人。” 也不知是不是唐沁的错觉, 总觉得太子殿下温柔的外表下眼神有些凉飕飕的。 闭嘴吧,白拖把! 然而白黎丝毫没理会她的眼神,冲着太子又道:“我看三皇子还挺乐意太子帮忙的。” 唐沁咬牙切齿:“宫墙不好随意拆吧。” 郁非:“太子殿下要拆没人敢拦的。” 太子:“你们两个先在东宫待着, 孤派几个能干的宫人去一趟玉锦宫。” 唐沁一脸惊讶,心说太子您不会真拆吧,这么鸡毛蒜皮的小事你也管。而郁非则一脸疑惑的看着这位太子殿下,他能看得出太子殿下骨子里有些偏执的占有欲,这样的人当真会派宫人去拆墙。 白黎一脸老神在在,摇着扇子不语。 两个人咬着笔杆待到了夕阳西下,迫不及待的赶紧跑回去,等到了玉锦宫一看,唐沁特么窝艹了一声,郁非肉嘟嘟的小脸都快黑沉锅底了。 太子殿下派人来哪里是拆墙,生生将两座宫殿之间的那堵墙又加高了一米,加厚了一尺。 这下别说郁非那个小矮墩,就算是唐沁想要爬上那堵墙也不容易。郁非黑着脸走到那堵墙下面用力去推,不但没推动,手还搓破了皮。 “好了,结都结起来了就让它吧。” 郁非捧着手,眼眶通红,抿着唇轻声道:“可我不喜欢这墙。” 唐沁用帕子将他手上的沙子拍干净,开导他:“我们每个人都有很多不喜欢的东西,那不能因为不喜欢就推倒它,说不定它也不喜欢我们。” 郁非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唐沁:她说错什么了? 唐果:主子这是在安慰小孩吗?完全是在戳心窝子啊,被墙嫌弃的北荣七皇子不哭才怪。 次日唐沁看到太子就将这事提了提,太子疑惑的问身边的齐五:“孤不是让他们将墙拆了?” 齐五一脸便秘:“下人可能是听错了。” 太子想了想道:“都结好了就那样吧,劳民伤财委实不好。”太子都这样说了唐沁还能怎么办,她怕再说下去,玉锦宫的那堵墙又得高几米。 倒是郁非不死心,夜深人静等所有的人都睡了,一个人拿着细小的铁器用力撬着墙面。奈何他个子小,力气小,这铁器又是好不容易找到的,钝的很,撬了好久也才打出一个浅浅的洞。 大半夜的树影丛丛,晃荡到了翠柳宫里头,他隐在墙根处,尽量不发出声音慢慢的撬,宫婢小铃起夜看着那小小的人影差点没吓死。 才刚啊了一声,一块石头照着她面门就砸了下来,额角破开一道口子,鲜血溢出,她伸手捂着,鲜血淋漓的指缝间看到北荣七皇子拿着细长的铁器直愣愣的看着她。 身子一哆嗦,险些跪了下去,她惊慌的转身赶紧回了自己屋子里插好门轩,手都抖得不成样子,插了几次才勉强插上。 这北荣的七皇子自从金嬷嬷死后变得太可怕了,也就西唐的三皇子在时才有笑脸。一想到她要一直照顾这么个小主子瞬间如坠冰窟。 然而不管郁非怎么努力的撬墙,第二日这墙面总能恢复如初,每次出门他盯着完好的墙面眼神愈发的阴郁。 这些唐沁是丝毫不知,她现在是快被热出病来了,去年夏天也没觉得有这么热,今年这日头怎么像是对着她烤似的。 散学后能躲在东宫蹭冰盆,大晚上的总不能睡在东宫吧,在她又一次往东宫跑时,林淼芝的眼神都快戳死她了。 娇俏的小姑娘拦着她道:“你为何总是缠着太子表哥,再这样我就告诉皇后姑姑去。” 四皇子从旁边经过,嗤笑道:“西唐来的马屁精缠着太子还能为什么?” 长公主最见不得林淼芝欺负唐沁了,三两步走了过去,推开她:“就准你缠,都快及笄的姑娘了,也不害臊。” 林淼芝脸刷的一下红了,“你.....”林学彦见着这边剑拔弩张赶紧上前:“长公主为何推我妹妹?” 林学彦就是个妹控,天天妹妹长妹妹短的烦不烦,长公主冷哼一声:“本公主还推你了,你能怎么样?”说着还真伸手用力推了他一把。 “你....”林学彦就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女子,一点也没自家妹妹温柔。 唐沁眼看着这几个人要闹不愉快,连忙打圆场:“好了,好了,林姑娘,我也不想往东宫跑,这大热天的玉锦宫没冰,热啊。” “那我让人给你每天送冰,你不许再去东宫了。” 唐沁眯着眼笑:“好嘞,林姑娘要记得每日送,要不然我只能去东宫了。” “就这点出息,你早说本公主能少了你的冰!” 长公主刚张口,林淼芝立马道:“长公主,说好了我给三皇子送冰的。” 长公主冲着她翻白眼:“鬼跟你说好的!”说完冷哼一声,带着自己的宫女走了。 林淼芝暗自咬牙,看着唐沁道:“你和我说好的。”大有唐沁不答应就没完的架势。 “行,我和林姑娘说好的。” 唐沁突然觉得浑身一冷,就瞥见太子从他们身边路过,她呐呐的想打招呼,太子看也没看她一眼,直接走了。 “说好了!”林淼芝又强调了一遍,赶紧追着太子去了。 才回了玉锦宫没多久,皇后宫中的人和长公主的人都送冰来了。唐沁捧着一碗冰笑呵呵的将脸凑过去,却被唐果给拿开了。 “主子,你身子弱,贪凉也不能直接抱着冰啊,睡觉的时候也要摆远些才好。” “我的好小果,你没瞧见额头全是汗吗?”唐沁指着自己额头给她看,唐果抿着唇不肯松口。 “瞧见了,还是不行,奴婢答应郦妃娘娘要好好照顾主子的,万不能因为贪凉生病了。” 两个人争执不下,宫外头又有人敲门。唐乔看了这俩人一眼,转身去开门,宫门外齐五提着一桶冰走了进来。 唐沁惊讶:“齐五,太子殿下让送来的?” 齐五点头:“嗯,太子殿下说万不能让人觉得他小气了,劳您天天去东宫蹭冰。” 唐沁:“.......” 救命!唐沁瑟瑟发抖,无曲夜里肯定要来找她麻烦! 无曲夜里来的时候,就见着唐沁双手合十念念有词。他挑眉走近,一把掐住那嫩白的脸颊,迫使她不得不睁开眼睛。 “亏心事做多了,拜菩萨呢?” 唐沁:拜你这尊活菩萨呢! “不是,我在诚心忏悔。” 无曲另一只手也摸上她的脸,冰冷的指尖来回搓着她的脸颊,直到她脸颊泛红才意犹未尽的住手,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忏悔?来说说忏悔什么呢!” 唐沁自从知道无曲就是太子后,就深深的忏悔自己往日骂他的话了,我们家太子是好人,我们家太子好可怜,都人格分裂了。 “忏悔平日里对你不够好,无曲哥哥你就是我的心,我的肝,我生命的四分之三,往后您有什么气尽管朝我撒,我愿意毫无保留的贡献全部的热情让你感受到夏天的火热。” 无曲退后两步,恶寒,一脸嫌弃的看着她:“脑子被冰镇过了!还是冰在脑子里化了!” 唐沁噗嗤笑了出来,接着越笑越大声,捂着唇笑弯了腰。无曲一副这人脑子瓦特了表情看着她。 隔壁的唐乔惊醒,听了会动静,心道,还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翻个身继续睡。还好唐果睡得死沉死沉,不然知道自家主子房间里每晚都有个神秘的黑衣男子,不然只怕要急得跳起来,别人不知道她可知道,主子可是女孩子。 女孩子的唐沁都快笑地上去了,最后干脆扶着桌子坐了下来,捂着笑得通红的脸闷闷的又笑了一阵。 从指缝间抬眼瞄无曲,无曲靠在窗棂上,月光撒了他满背,一手托在下颚处一言难尽的看着她,表情相当的古怪。 唐沁勉力正色问道:“怎么了?” 无曲:“有没人说过你很像姑娘家?” 唐沁窝艹了一声,吓得双手掩面:“没有!”感情他一句话不说盯着她看了这么久,就是在琢磨这个事? 等了半晌没听到声音,她悄悄撑开指缝,对面的无曲依旧那个姿势瞧着她。眼眸对了个正着,凉凉的又来了句:“这小动作更像。” 唐沁咻的一下把手放了下来,故意咳嗽两声,想让声音变粗一些:“哪里像了?”随即又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些傻缺。 噗嗤! 无曲整个人弓成了弧形,撑着额角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哈哈哈......”等他笑够了,才艰难的走到桌子旁坐到了黑脸唐沁的对面。 “你刚刚是在逗我?”唐沁怒气值飙升,然而无曲下一句话立刻让她偃旗息鼓。 他说:“我还是不是你的心肝了。” 扑哧! 唐沁胸口种了一箭,自作孽不可活! ----- 显然这个夏日不是唐沁一个人觉得热,轩承帝直接下旨去绿幽水榭避暑,宫里惠妃,淑嫔,池贵妃,皇后,得宠的皇子皇女全都带去了。就连林淼芝也因着皇后的关系给带上了。 唐沁和郁非自然不在名单之列,他国的皇子避什么暑,热死了也没人在意的。人都带去了倒是没关系,好歹留给会送冰的人下来啊。 唐果眼看着自家主子叹了八百声气了,安慰道:“主子身体寒气重,三伏天就当逼逼寒气了。” 哪想到第二日东宫的小太监依旧送冰过来了,唐沁惊讶了一瞬就笑了。小太监伶俐着,恭敬的行礼。 “太子殿下走的时候特意吩咐奴才记得每日都送,还嘱咐唐三皇子切不可贪凉吃冰。” 唐沁高高兴兴的接过冰桶,摸出碎银子打赏,那小太监却坚持不要,风也似的跑了。 “主子,你吃冰了?” 她有一个坏习惯,热得受不了的时候就喜欢将冰块放进嘴里,嘎嘣嘎嘣的嚼。每次都偷偷的嚼,不想唐果没发现,倒是被太子发现了。 唐沁头摇的像拨浪鼓,否认三连:“没有,怎么可能,我不吃冰的。”然而事实胜于雄辩,刚到手的冰桶就被唐果收缴了。 “主子,说了多少次了,您不能太贪凉了,更何况你还是......”注意到唐乔还在旁边,她连忙住了嘴。抱着冰桶气哼哼的往屋子里走。 唐沁耸肩摊手,这小丫头惯坏了。 陛下的大部队一去就是一个月,这一个月唐沁倒是想了个避暑的好办法。她托人从宫外买了十几只小仓鼠,放在自制的滚轮里,再将滚轮连在小风扇对着冰吹。 一股股带着清爽凉意的风吹得浑身都舒坦,唐果瞧着主子这避暑的花招着实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只能任由她折腾了。 唐沁白日里就在大槐树上弄了个吊床躺着,浓密茂盛的大槐树铺展开大片树荫,风一吹,吊床晃晃荡荡别提有多舒服了。 关键是陛下出行带走了一阵皇子皇女,连白先生都跟着一起去了,不用读书的日子别提有多爽。 跟着太子出去的白黎此刻无比后悔,没事跑到绿幽水榭干嘛,在自己府上待着不香吗? 他手上拿着白衣看着对面的太子,表情有些一言难尽:“讨厌白色的衣裳干嘛天天穿,你确定要我扮做你?” 太子干脆利落的穿好一身黑,发丝全部束起,面露不耐:“少废话,你又不是没扮过。” 白黎想着白日收到的消息,微有些无奈,建议道:“其实你大可不必亲自去,派几个暗卫去就好了,德妃派去的人再多也一定能护她周全。”太子殿下的暗卫各个都是能以一敌十的好手。 德妃倒是耐得住性子,等了四个月等到皇宫全空了才派杀手去取西唐皇子的性命。这样一来就算人死了,多半也不会怀疑到她头上。若不是太子情报网实在太厉害,估计都猜不到她的动作。 “好好应付皇后和林淼芝那!”太子将手上狰狞的面具一戴,从窗户翻了出去。 留下白黎一脸郁猝,这个林淼芝还真是麻烦。齐五恭敬的站在一边,示意他将衣服换上。 “太子换衣裳吧,林姑娘还等着您月下赏景呢。” 白黎:“.......”收个徒弟就是坑自己的。 唐沁此时还在皇宫过得悠闲,完全不知道一大批杀手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月黑风高杀人夜。五十几个训练有素的杀手潜进了皇宫,若是平常肯定会被发现,可陛下出宫避暑,大部分人手都跟去了,再加上有德妃事先给的地图,这群杀手很容易就摸到了玉锦宫。 玉锦宫内静悄悄的,四间屋子里头都是黑漆漆的,院子里头大槐树的枝桠微微摇晃。 杀手头子拿着地形图比照了一下,指着最宽敞的那间屋子挥了挥手,五十几个杀手全都跃了进去。 德妃的想法很简单,这西唐三皇子不是狡猾吗,趁夜多派些人手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五十几个人有的守着门口,有的从窗户进,有的从门进,还有的直接跃上屋顶守着,这屋子里的一只蚊子都不能放过。 十几个先潜进了屋子,里头虽然黑,可透过月光还是能瞧见床上拱起的人形,黑暗中互相对视一眼,冲过去打算一阵乱砍。 一声接一声的惨叫传来,几个人被床前一排排细密的钢针给扎住了脚,还没来得急跑,床里头‘刺溜’射出几百枚细针,丝丝缕缕的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屋子里头十几个人瞬间全躺下了,守在屋子顶五个刺客听到动静脚步才移动一瞬,瓦片之下突然弹出大力,将五人瞬间砸向了地面。这动静委实有些大。 唐乔瞬间睁开眼翻身起床,想到自己的职责立马冲了出去,一出去就看到地下躺着半死不活的五个黑衣刺客,屋子外还有一群黑衣蒙面的刺客。 三皇子的屋子里有动静,唐乔眼眸微眯,提起鞭子就朝着屋子冲了过去。 此时的唐沁刚从密道里头探出头,就听到屋子里头又传来惨叫声和机关触动的声音。 她一愣,趴在密道里没动,想等着没了声息再出去。屋子外头突然传来唐果的惊叫声。 “主子!” 声音离这里有些近,唐沁估计唐乔和唐果看到刺客后,第一时间想到了她,想冲进来救她。 也不顾得许多,唐沁直接从床底下爬了出来,入目的是满地的尸体和鲜血,强忍着恶心才爬出来,门砰的一声被撞开,摇晃几下后终于不堪重负倒了下来。 砰咚! 窗户外又砸进几个人,唐沁从床头摸出一把小型弓弩直接对着砸进来的人就是几下。 那几个人来来不及发出声音就死掉了,躺在地下眼睛还瞪得老大,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唐沁踩过满地的血污冲出了门口,就看到唐乔正护着唐果靠在了老槐树下,十几个刺客正围着她们。月光照在唐乔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可看得出她已经是强弩之末。 刺客举刀就要砍,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了一声:“喂,我在这呢。”才一回头,嗖嗖几声轻响,已经吃了一波亏的刺客连忙向两边闪开。 “主子,你快跑。”唐果看到她既惊喜又焦急。 眼见着刺客全朝着自己杀了过来,唐沁内心慌得一批,看来这些人真的只是来杀她的,谁这么狠毒。 即便唐沁的暗器再快,可架不住人多,饶是射杀了几个还是有些冲到了她近前,眼见着就要劈到面门,她连忙就地一滚,跑了。 那些黑衣人似乎没料到她有这招,愣了一下转头又冲了过去,唐乔横过来的鞭子挡了一下。 唐沁冲到门口打算开门出去,却看到宫墙之上蹲着一个青面獠牙的黑衣人,当下一惊抬手就射。 那青面獠牙的黑衣人一个闪身避开,直接冲下来扣着她的腰身,覆在她耳边轻声道:“别动。” 唐沁一愣,随即感觉到扣在腰间冰冰凉凉的手,紧张的心瞬间平静下来。 他不是去绿幽水榭避暑了吗?这来回骑马也得几日,此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主子!”不明真相的唐果看她被人扣住不管不顾的就要冲过来,唐沁这才醒悟,阻止道:“小果,不要过来。” 涮涮涮! 寒光出鞘,冲过来的黑衣人瞬间被秒了一半,剩下的黑衣人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恐惧。这青面獠牙的黑衣人明显和他们不是一伙的,功夫高得如此吓人,只怕他们这些人都不是对手。 今夜的刺杀肯定失败了。 “撤!”刺客首领打了个手势就往后退。 青面獠牙的黑衣人冷笑一声:“来都来了.....”他放开唐沁,一剑斩下,周身的冷煞之气荡开,黑衣人全部瞬间倒地。 唐沁站在他后头惊叹,原来他功夫这么高的吗?怪不得在皇宫之中如入无人之境。 他将软剑一收,隐没在腰间,转头看向唐沁。青面獠牙的面具下一双眸子带着淡淡的笑意。 唐沁这会儿感动死了,这是跋山涉水来救她,然而这人下一句话让她想打人。 “你那机关术也不怎么样!” 唐沁不服,这不是不敢搞大动静吗?东月皇宫能做这些机关已经很不容易了。 “快,就在里头,有刺客。”才说了句话,玉锦宫外就传来打量的脚步声。 面具下的眉头微蹙了一下,足间轻点,转身消失在了黑夜里。 第39章 39 唐沁朝着他消失的地方看了一眼, 心道这般大内侍卫怎么不干脆再晚一些来。 郁非带着一大队大内侍卫冲进了院子,看也不看满地的尸体,径自冲到唐沁面前紧张的问道:“沁哥哥, 你没事吧?” 唐沁摇头,大内侍卫冲进来看到这么多的刺客也是惊讶了一番,一一检查过后更是惊住了, 这地下的尸体很多都是被短箭暗器毙命,还有十几个是被一剑毙命。 这院子里瞧着也就一个婢女会功夫, 这么多人会是谁杀的? 为首的大内侍卫检查过后,走到唐沁身边, 态度算不上多好,可也不恶劣的问:“唐三皇子可知道这些人来头?为何要杀你?都是被谁所杀?” 唐沁:“要不你拉一个起来问问?” “额.....”为首的大内侍卫看着满院子的尸体为难了一瞬, 最后放弃了询问。 “快些收拾一下, 天晚了,困。” 一群大内侍卫不禁感叹这西唐的三皇子胆子着实不小, 面对这场面还能困,看来谣言不可信。 “沁哥哥要不去翠柳宫睡吧,这边收拾了也会有味道。”郁非拉着她衣袖期待的看着她。 唐沁摇摇头:“不用了, 等会儿和小果挤挤就好了。”她这话完全是随口说的。 郁非反而是目瞪口呆, 看看她又看了看发育良好的唐果,小脸扑的就红了, 连一旁的唐乔面色都有些古怪。 唐果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唐沁率先反应过来, 用力敲了郁非小脑袋一下, 板着脸训斥道:“小孩子家家的瞎想什么呢?” 郁非捂着脑袋一脸委屈:“金嬷嬷说男女七岁不同席。”可能是想到了金嬷嬷的死,立马又闭嘴了,低着头不说话。 唐果听到这句话才反应过来, 愣了一瞬,急忙道:“奴婢不介意的,要不主子睡床,奴婢同唐乔一起睡也可以的。” “那就这样吧。”唐沁见不得郁非难过,于是转移话题道:“这些侍卫是你找来的?” “嗯,夜里听到动静,我就跑出去找人了。” “肉肉真聪明。”只是一句小小的夸奖郁非眼眸立马亮了起来,仰着头看着她:“下次我还能找人来。” 唐沁:“......”能不能盼点好的。 领头的大内侍卫带着人将刺客的尸体收拾干净,才走到唐沁面前,这会儿态度恭敬了些:“还要麻烦唐三皇子同卑职说一下当时的情况,卑职好回复上头的问话。” 唐沁招手让唐果过来,指着那侍卫道:“你有任何问题就问她吧,她记性比我好。” 唐果连忙点头:“是啊,是啊,大人。” 唐沁婉拒郁非的邀请,自己先去唐果的房间睡了,留下唐果和唐乔在外头接受大内侍卫的询问。 唐果这个话唠不厌其烦的从用晚膳开始一直讲到方才,听得那领头的都烦了,连忙绷直身子告辞。 “大人还有什么问题再来问啊,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已经走远的大人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被石子给绑倒了。这玉锦宫里的三个主仆,一个懒,一个冷,一个话唠,简直了。 消息很快传到了绿幽水榭,轩承帝听闻这群刺客是去刺杀唐沁的,心下倒是没有多大反应,只是对于皇宫的守卫好一顿训斥,然后又命令暗卫多注意冷宫动静。 “陛下,听闻刺客皆是被机关术所杀,这唐三皇子看来是个通晓机关术的。” 轩承帝这才在意了起来,正色道:“五十个刺客全是被机关术杀的,她们三人完好无损?” “是。” 大皇子那日说唐三皇子身上有机关难道是真的,这人真和巫家有关,一想到这里轩承帝有些坐不住了。 想想也出宫一月有余,次日就吩咐宫人返程,宣旨的太监到的时候,众妃子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大部队就开拔了。 皇后着人一打听,才听闻是宫中遭了刺客,刺杀的还是西唐的那个皇子。心道这人还真能惹事,远在千里之外避暑都能劳动一帮人立马赶回去。当下对这西唐的三皇子感官立马又差了几分,偏生太子最近半年都不怎么听自己的话,老是与这人往来。 御驾一行人浩浩荡荡启程,几日后终于回到了宫中。轩承帝回宫第一件事就是将唐沁招到清心殿问话。 唐沁心下忐忑,明白轩承帝肯定是要问机关术的问题。 果不其然,轩承帝审视了她半晌,看到她发毛的时候开口问道:“听闻刺客全部死与机关术,唐三皇子的机关可否呈上来给朕瞧瞧?” “太子殿下到。” 轩承帝眉头微蹙,看向殿门。一身白衣的太子逆光而来,赶路的疲惫丝毫没影响到他。 “儿臣参见父皇。” “太子有何事?” “儿臣听闻唐三皇子机关术射死了一群刺客,心下好奇想瞧瞧。”太子说这话时转头看向唐沁,温润的眼眸里映着她的倒影,修长的手朝着她伸了出来。 唐沁从他眼里看到了安抚的意味,忐忑的心才落到实处,从衣袖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小□□递了过去。 那小□□细细巧巧,上头居然连着三支泛着寒光的小箭,太子拿过它朝着殿外的圆木柱子扣动扳机,三支箭瞬间急射而出,全部没入圆柱,表面只留下三个圆形小孔。 轩承帝直接站了起来,有些不可置信,激动道:“拿来给朕瞧瞧。” 太子拿着空了的小□□一步步往前走,双手呈到轩承帝面前,轩承帝拿着细细打量,眼中精光闪现。这□□若是做大一些,用于军队中,那东月国国力肯定更上一个台阶。 轩承帝在看□□的时候,唐沁侧头用余光看了太子一眼,正巧看到他看过来的眼神,她愣了一下,突然回过味来,忙上前一步道:“陛下,这□□制造之术我愿意献出来。” 轩承帝目光朝她看来,脸上带上几分满意的笑:“很好,朕想问问,唐三皇子这机关小弩从何得来?” “这机关小弩是我早年出宫游玩从一手艺人那里得来的。” 轩承帝见她神态自若,不像是撒谎,哦了一声又道:“那即日起劳烦唐三皇子往工部任监察使一职,负责教授和监察机关弩的制作,太子你也一同前往。” 这东月的陛下算盘真打得响,别国的皇子给他免费做贡献,不过这样也好,可以自由出入皇宫了。 “臣遵旨。” 轩承帝丝毫没有拿别国皇子当苦力的不好意思,那把小□□直接就没收了,这人就是个明目张胆的强盗头子。 “太子留下,唐三皇子没什么事就先退下吧。” 唐沁看了太子一眼,退了下去。 等人走出了清心殿,轩承帝才道:“太子觉得这唐三皇子机关术习自何处?” “儿臣不知,儿臣只知道这唐三皇子有用。” 轩承帝点头,确实有用,总归是在东月,量她也蹦跶不出花样。关押巫琢不就是想要巫家机关术,如今有人识相肯献出这小弩,自然就能得几分脸面。 “听闻太子与这唐三皇子走得颇近,还因此得皇后不快?” 太子顶着轩承帝审视的目光坦然回道:“唐三皇子此人秘密颇多,也有几分能耐,想来西唐皇室也应该有不少秘密,儿臣与她交好不亏。” 轩承帝显然跟满意他这个回答,心道这么多儿子,还是太子最合他心意。 “太子随她一起去的时候多看多学,看看她还有哪些本事,最好全掏出来。” “儿臣定然不负父皇厚望。” 唐沁从清心殿出来后也没回玉锦宫,而是直接去了东宫,在书房等了一刻钟,太子才姗姗来迟。 她立马站了起来,有些着急的问道:“太子哥哥,陛下说了什么?可有怀疑我?” 太子看她毫不避讳的模样,唇角微勾,轻笑道:“孤是太子,你不怕孤同父皇讲什么,反而到孤这里问消息?” 唐沁心道:你是太子也是无曲啊,她的什么内里他不知道?要想害她还用得着千里迢迢赶来救她。 所以人格分裂什么的,到底要不要让太子知道? 太子看着她的傻样忍不住伸手掐了一下她脸,冰冷的触感令她回神,眼中顿时惊疑不定,这动作只有无曲才会做啊。 “太子哥哥,你说你有没有可能是另一个人?”太子手上用力,她嘴瞬间被挤得嘟起来,连不成一句完整的话。 太子没回答她,松手后直接转移话题:“放心,父皇没有怀疑,明日起你不用去朝阳殿了,跟孤一起去工部。” ----- 德妃那边得知刺杀失败后就坠坠不安,直到确认派出的刺客都死了才放下心来。百里宏听闻后,派了心腹给德妃送了一封信,训诫她不懂得轻重,往后切不可如此急躁,一切等大皇子回来再说。 德妃虽然比自己儿子脑子好使,可骨子里都是有一股不服输的暴躁劲。这次刺杀不成功,她能忍。 --- 次日一早唐沁先去了东宫,跟着太子一起用了早膳,取了出宫的腰牌一起去了工部。 工部的人见到她来一点也不惊讶,显然上头已经交代过了。倒是每个人看到太子皆是恭敬异常,溜须拍马的也不在少数,就差将太子捧上天了。 太子也不恼,任由这些人折腾,一副老好脾气的模样,带着唐沁一一熟悉了工部。 工部侍郎言良亲自领着唐沁去了军器库与里头的老师傅交接,唐沁在里头待了两个时辰,午时过后太子带着她出了工部。 东都城内繁华依旧,即便日头再大,还是有不少人在街上溜达。唐沁与太子并排走着,这算是她第三次如此闲适的在皇宫以外的地方逛了。 “太子哥哥能不能借我几个东宫侍卫,省得每次都劳烦您陪着。” 太子往前走了几步,唐沁就正好落在了他的阴影里。她愣了一下,心下一暖脸上的笑加深,太子哥哥什么时候都好,白日夜晚都好得不要不要的。 “侍卫倒是可以借你,不过孤奉旨监督你,你想孤抗旨吗?” 这种话堂而皇之的说出来真的好吗? 这制造批量的□□是一件大工程,尤其是这□□从来没有出现过,从构图,制造,成型,每个细节都要一一把关,磨合。 辛苦的打工人唐沁这一干就是大半年,而且还是没有俸禄的那种,人在屋檐下,有些亏还是要吃的,好在太子给她找补回来了。 说是去监工,每次忙完都带她在东都城瞎晃悠,就真的是没有目的的瞎晃悠,哪里热闹就往哪里去,哪里好玩就往哪里钻。 而唐沁虽然见惯了后世的繁华,到了这里看什么都新鲜。落在太子眼里就是个病弱的小孩子没见过外面世界的可怜样,总想让这块‘糖糕’能开心点,再开心点。 然而太子不是每日都有空的,比如说冬至过后太子要忙着年底的祭祀事宜,就只能让东宫的侍卫陪着她去了。 这日下了年前的第一场雪,东都城内的屋舍皆是府覆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宽敞的街道倒是被踩出了一条敞亮的路。天气虽然冷可耐不住雪景实在漂亮,不少小孩子当街嬉闹横冲直撞。 唐沁从工部出来,雪不仅没化反而又开始飘了起来,她穿的厚实,披着狐毛斗篷,捧着手炉往外走。 唐乔给她打着伞,见她朝着宽敞的街道去,身后的两个东宫侍卫连忙跟上,狐疑的问了句:“三皇子不回宫吗?” 太子出来前可是好好交代了一番,绝对要确保三皇子安全的,不回宫难免会碰到意外。 唐沁自然明白他们心中所想,心想着要不算了,反正天天逛也烦了。站在她身后的唐乔却突然出声道:“三皇子,您不是说要给北荣七皇子做两件斗篷?” 这话她确实说过,伺候的宫女小铃整日畏畏缩缩的,缺衣少食也不敢去内务府讨要。自从金嬷嬷死后,也就她看顾着这小孩一些了。 只是这唐乔着实反常,今早听闻太子不来,就主动提出要跟她出宫,好护着她一些,现下又生怕她就这样回去了。算着日子唐乔也有许久没有出过宫了,这巫临应该是等急了吧。 “也好。” 她故意没去上次去过的布庄,没想到在这里还是碰到了巫临,难道东都城的布庄都是他开的不成。 这次唐乔是直接借口肚子疼去铺子里头借恭房用用,然而她前脚刚进去,唐沁后脚就跟了进去。 “怎么样?有查到老头子被关在什么地方吗?”屋子里头压低的男子声响起。 “没,一无所获,有一次还差点被抓住,是三皇子救了我。” 男子惊奇了一声,突然听到门口有动静,人直接掠了出去,一把掐住来人的脖子。 手却被狠狠的扎了一下,他迅速的松手退开,定睛一瞧,就见唐沁似笑非笑的站在门口。 唐乔一惯没有波澜的眸子动了动,张口喊了一声:“三皇子”垂在身下的手微微捏紧,一种陌生的愧疚感在心里漫延。 巫临眉眼锋利,语气有些冷:“你方才听到了什么?” 唐沁:“听到你们要去皇宫救人,巫临巫家谷的老谷主的儿子,只是唐乔你是谁?你这名字是假的?” 巫临眼中积聚杀意,他手刚抬起,却被唐乔一把握住。他不解的看向她:“阿乔,心慈手软报不了仇!” 唐沁没跑也没动,就那么静静的站在这二人面前,她倒是想看看唐乔究竟会不会对她出手。 唐乔拉着巫临的手没松开,转头过来看她,冷声道:“三皇子,你走吧。” “阿乔!”巫临眉头拧起,很是生气。 唐乔丝毫不退让:“不许杀她。” 这二人僵持着,唐沁都有些看不过去了,开口道:“你们是不是要找巫琢,我知道他在哪。” 二人同时转头看向她,剑拔弩张的气势一收,一口同声的同时问道:“他在哪?” 唐沁朝着铺子前头看了一眼,“我们进屋子说吧,冷。” 巫临嫌弃她麻烦,可还是进了屋,唐沁进了屋还不肯说,他立马会意,让人准备了好茶好吃的,架上炭火,又让唐乔去外头和东宫的侍卫打声招呼。 “这下可以说了吧?” 唐沁就是故意吊着他们,出出被当作傻子的憋屈感,这会儿也装够了,才抬头看向一脸期待的唐乔:“你先说说你真名叫什么?什么身份?” 唐乔只犹豫了一瞬:“我叫巫乔,是巫琢的女儿,这次之所以随你进宫就是想进宫救我爹。”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巫临再次插话銥誮。 唐乔点头,这下清楚了,这老头当初自己问他认不认识唐乔时也不说他有个女儿,平白让她猜那么久。 “那老头被关在冷宫的密室里头,双腿已经残废,人还清醒,还会开玩笑。” 唐乔和巫临心中激动,面上却生生压了下来。巫临站起身要走,唐沁赶紧叫住他:“你去干嘛?” “组织人手去救爹。” 唐沁:“不用去了,那老头被陨铁锁着根本打不开,就算你们见到人也弄不出来。” “我不信。” “不信拉倒,还有,没有我带路你们根本找不到冷宫密室的入口。” 巫临看向唐乔,唐乔点头,确实,她去了冷宫好几次,那里荒凉无比,根本没有所谓的密道。 “那你现在就带我去。” 唐沁不满:“你现在是在威胁我吗?” 唐乔拉了巫临的衣袖一下,他勉强镇定下来,好声好气的道:“我求你。” 唐沁站起身:“好了,也不逗你们了,你在宫外等消息吧,今夜我先带唐乔去见见那老头子,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不然不仅救不出老头子,我和你妹妹脑袋都得搬家。” 巫临点头,遽然听到老头的消息是有些冲动了,这么多年都等了,他会从长计议的。 唐沁从怀里摸出一只机关鸟递给他:“有事拿这个联系我。”巫临惊奇的看着这只小木鸟:“这是你做的?” 唐沁点头:“别以为机关术就你们巫家会,巫琢那老头子天天嚷着收我为徒,我还不干呢。” 巫临神色顿时有些复杂,年少时贪玩,爹娘总让他好好钻研机关岐黄之术,他总不肯好好学,许多都只学了个皮毛。如今看到这只机关鸟就想起他娘给他做的小木鸟,心里莫名的一酸,眼眶有些红。 唐沁吓了一跳:“喂,你别哭啊,虽然老头子时常骂你不成材,可你武功高,长得好看也是一种成就。” 直到此时,巫临看她的目光才温和了几分,收起情绪冲她笑了一下,“多谢。” 唐沁出去后,东宫的两个侍卫也没多问,护着她一路回了宫。东宫书房内,暗卫突然出现恭敬的跪在地上。 太子端坐在案桌前,眼也没有抬,问道:“不是让你暗中护着唐三皇子,怎么回来了?” “今日,唐三皇子去了一家布庄,见了巫临,她身边的那个婢女好像也是巫家的人。” 太子点头表示知道:“你们只需负责她的安全,其余的一概不用管。”唐乔的身份他早就派人查过,只要对‘糖糖’没有恶意他都不会管。 “是”暗卫闪身消失。 从未按照自己心意长大的太子殿下此刻想,她要做什么就去做吧,总归是有自己给她兜着。 外头的雪还在下,院子里头枯萎的梅枝裹上一层白,一阵风刮过又细碎的落了一地。太子抬头往那看,枯枝树下有只小麻雀跳动了两下,大概是没有找到吃的,震动翅膀又飞走了。 梨黄的案几之上,一只小木鸟安安静静的站着。太子勾了一下嘴角,继续处理手头的事情。 外头的雪一直下到半夜,尽管唐乔很心急,可还是等到唐沁主动来寻她,才安安静静的跟在她后头去了。 当看到唐沁床底下露出的那个暗道时,向来冷静的眸里闪过惊讶,她矮着身子紧跟了进去,到了那堵墙面前时,心里默得打起鼓来,忍不住猜想即将看到的画面。 唐沁敲了两下,墙面轰的一声开了。 火光挤进了黑暗的密道,唐乔透过狭窄的墙缝看到最里头木板之上坐着个披头散发,浑身脏污,死气沉沉的人。 听到声响,那人动了一下,身上的死气立马褪下去了不少,枯哑的声音带着几分调侃:“怎么现在才来。” 在唐乔的记忆里,她爹的声音浑厚稳重,总能带给她难以言喻的安全感,而现在这声音枯哑粗粝,像是路面上膈脚的碎石,疼得她眼眶发酸。 唐沁先走了进去,让开一条道。对面的老头抬头看到眼眶通红却没什么表情的唐乔时愣了一下。困住他的铁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叮当的脆响,在这密室中却想得异常的沉闷。 “这谁啊!” 第40章 40 透过乱发, 巫琢眯着眼打量唐乔,可奈何她背光,只能瞧见一个大概的轮廓。 唐乔没答, 两步冲过去,伸手就去掰穿进他琵琶骨里漆黑陨铁,铁链又是一阵叮当作响。 巫琢枯瘦的手急忙拽住唐乔, 唐乔身子猛然僵住,顿了片刻, 眼泪啪嗒啪嗒的砸了下来,砸到他枯瘦的手上。 仿佛是被什么烫了一下, 巫琢收回手,语气中有一丝难得的尴尬:“不让你拽, 也别哭啊!”他抬头看向唐沁用眼神示意她怎么回事? 唐沁很不喜欢看到这样的场景, 她没办法感同身受却也没办法做到若无其事。 “你女儿巫乔。” 原本尴尬的巫临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后, 立刻侧头细细打量面前无声滴泪的唐乔,他虽没有过多的表情,可肩窝处的锁链却不断的发出细碎的清响。 他有些手足无措, 当年那个娇软小姑娘如今都这么大了, 沉默片刻只能笨拙重复着安慰道:“阿乔别哭,别哭。”枯哑的声音有些哽咽。瞧着女儿如今冰冷的模样, 一瞬间有些心酸。 唐乔半跪在暗沉色的木板之上, 眼眶通红, 手有些发颤, 抖着声道:“爹,你等等,女儿一定救你出去。”颤抖着的手又想去拽那铁锁。 唐沁有些看不过眼, 走过去拉她,“这是陨铁拽不断的。”她天天拿金刚钻搞都没搞断,徒手掰得断才怪。 “那怎么办?” 唐沁掏出袖子里的小金刚钻,一本正经的道:“那,以后每天来撬。”说着又从袖子里摸了把小电锯出来,“还有这个够不够,注意时辰傍晚十分不要过来。” 唐乔惊奇的看了她袖子一眼,随即又问道:“傍晚为何不能过来?” “通常这个时候会有人过来审讯你爹,要是知道有人过来估计你就再也找不到你爹了。” 唐乔眼中迸发出杀意,“洛霆那个狗皇帝。”她接过唐乔手上的工具,站起来就要接着弄铁锁,巫琢都被唐沁搞怕了,惊得赶紧去拉女儿的手臂,含糊的劝道:“不着急,阿乔和爹说说这么多年你们怎么过来的。” 唐乔看了看铁锁又看了看他爹期待的目光,最后还是蹲了下去,和他说起这么多年的生活。l 她说当初阿娘葬在了巫家谷的后山,巫家那些尸骨无存的族人也立了墓碑。 阿兄带着她被通缉,多年来躲躲藏藏。巫家剩余的一些老弱病残被安排在东都城外的小村庄里头。 唐沁头一次见着冰冷话少的唐乔讲这么多话,明明是很惨烈的灭族之祸被她轻飘飘的说出来却有一种莫名的悲凉。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巫家的人因为东月皇帝的野心失去了家。 此后唐乔没事就来折腾那条陨铁,巫琢不忍看着女儿失望,也没有阻止她,只是每次唐沁来的时候都无比怨念的看着她。 唐沁摊手:骂你女儿去。 巫琢:“......” 这次大雪之后湖面就开始冻结实了,淹死过两个人的沉月湖再也没有人敢滑冰了。 有次回宫碰到长公主,长公主瞧见她别提有多羡慕了,嘟囔道:“要是本公主也是男子就好了,就可以常常跟着太子哥哥出去了。” 伪男子唐沁一脸悻悻,答应次日给她带东都街上好玩的,她才开心起来。 也碰到过四皇子几次,自从大皇子的事情后他倒是老实了,只是看她的目光总是阴沉沉的。 新年的最后一日,工部总算是集体休沐了,唐沁长长的松了口气,这大的□□倒是先出了一批,只是轩承帝不太满意,让她年后再改进改进,争取能让射成再远一些,材料再精简一些,争取能大批量的制作送到战场上。 又要马跑,又不给吃饱,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反正也是年后再说,趁着集体休沐好好放松才是。 大年初一又下了一场雪,宫里的人都说这是好兆头,今年一定风调雨顺。忙了整个年尾的太子殿下总算是闲了下来,白黎一大早就跑到东宫。 “阿辞,新年好。”说着伸手讨要红封。 太子睨着眼瞧他,嗤笑道:“师傅找徒弟要红封,像话吗?”他虽是这样说可还是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封递了过去。 白黎又道了一声‘新年好’脸都不红的当面拆了红封:“没办法,孤家寡人的只能找徒弟要红封。” 太子面上难得有丝笑意,“一大早过来有何事?”他背着手往书房方向的走,白黎跟在后头道:“自然是好事。” 绕过回廊,跨过宫门,太子突然定定的站在宫门处没有进去。白黎停住步子,停住步子往院子里看。 院子头那棵枯萎的梅花树下架着一个□□,□□之上站着一个浅紫色人影,正摇摇摆摆的往梅枝顶端挂个方形的盒子。干枯的枝杈上挂满了彩色的丝绦,丝绦随着寒风微微的摆动,枝条之间垂着一个又一个的彩纸包着的方糖。 即便站在□□上,那人也有些矮,脚微微垫了起来,伸手顶了两下,梅枝上的雪扑簌簌的落下,落了那人满头满脸,她呸呸了两声,冲着地下的齐五道:“能再找高一点的□□来吗?” 齐五头顶也落了些雪,扶着□□瞧着她,胸口都有些揪:“三皇子要不先下来让小的给你挂?万一摔着了主子定会罚我的。” “不行,不行,我要亲自给太子哥哥惊喜。” 她抱着用彩纸包好的礼物站在上头,初升的太阳暖洋洋的晒在她侧脸,衬得她脸上的笑柔软又甜腻。 太子站在宫门处静静的看着,满树的彩纸方糖随着她拽枝条的动作来回的晃荡,摇摇晃晃的撞进在了他胸口,就好像他之前埋的那颗糖突然生根发芽长了满树,压弯枝桠。 冷冽的空气中飘着若有若无的甜味儿,太子恍然觉得唇齿之间也全是黏腻腻的味道。有那么一瞬间整个人都愣住了,知道后头的白黎推了他一下才醒过神来。 “哟,这枯树开糖花了。” 白黎突然笑开了,站在□□上的唐沁吓了一跳,垫着的脚打滑,身子就往后背。太子一惊,闪身冲了过去。 等他冲到近前的时候,唐沁与齐五已经摔作了一团。她啊呀一声,滚了一圈,正好滚到他的脚尖,整个人趴在白晃晃的雪地里,一手抓着礼物一手撑着雪面,然后仰头冲着他笑了一下,有些抱怨道:“太子哥哥怎么不晚些来?” 太子低着头看她,她又哈哈的笑了两声,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弯着腰拍了腿弯处的雪渣子。 “还好雪厚,不然肯定摔疼死了。” 做了人肉垫的齐五趴在地上半天没起来,心道雪一点也不厚,他都快被压出shi了。 一只手伸到了她脑门处,唐沁被吓得后仰然后生生停住了,那手在她头顶拍了拍,细碎的雪从她头顶飘了下来。 接着手就伸到了她面前,那手修长匀称,像是上好的玉。唐沁愣了一下,抬头看进他带笑的眼,随即反应过来,连忙将手上的礼物递了过去。 太子单手接过方形的礼物,足间一点旋身而上。唐沁一抬头就看到他将礼物放在了枯树枝的顶端,下一秒人又立在了她面前笑着说:“你看它已经在上面了。” 唐沁脸上的笑僵住,一脸看智障的表情看着面前的人,心说这礼物是给你的,你不拆开放上去干嘛,方才摔的人是他吧。 “那个礼物是送给太子哥哥的。” 多此一举的太子殿下咻得一下又飞身将礼物摘了下来,盒子被拆开,里头依旧是各式各样的方糖。太子看着里头的糖指尖动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 已经爬起来的齐五见着气氛有些不对,立马道:“三皇子,小的都说了,主子不喜欢糖的,您看.....” 下一秒太子拿了颗糖剥开放进了嘴里,眉眼舒展:“很甜!” 齐五觉得脸好疼,太子殿下您怎么了?明明说好从不吃糖的,现下居然还觉得甜。 唐沁也笑了:“是吧,哪有人不喜欢吃甜的,定然是没人给过才觉得自己不会喜欢。” 白黎伸手拨了拨树上挂着的方糖,调笑道:“三皇子是个人才,两样厌恶的东西都被你集齐了,居然还能活生生的站在这儿。” 唐沁不解,两样厌恶的东西? 太子凉凉的瞟了白黎一眼,白黎无趣的住嘴。不过想想这样说也不对,太子并不是厌恶糖与梅树,只是厌恶通过这些带给他不好记忆的人罢了。 “太子哥哥真的不喜欢吗?对不起,那我现在就把它拆掉。”她只是想要太子以后不要压抑着任何事情,可以像无曲一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用,孤很喜欢,齐五往后东宫不必禁甜食。” 齐五面色有些犹疑:“主子,皇后那?” “不必管。”这么多年也够了。 瞧着太子与白黎有事情要谈,唐沁主动提出告辞,太子却让她在书房一起待着。于是唐沁被迫喝了一肚子的茶水,听了一肚子的秘密。 白黎临走时笑着调侃她:“三皇子,如今你与我们可是一条绳上蚂蚱,蹦跶时候可要小心啊。” 唐沁转头朝着太子道:“太子哥哥,他说你是蚂蚱。” 白黎:“......”这是学的长公主吧。 -----新年的第二日,唐沁接到了西唐来的信,信是郦美人也就是她的母妃让人送来的。 里头说她从美人一路晋升到了妃位,如今正在与刑贵妃竞争皇后之位。顺便在她父皇面前吹枕边风,父皇已经有意接她回去了,唐沁不禁感叹,她这母妃看着手段挺厉害的,这晋升速度堪比坐火箭。 说到回西唐她还真不太想回去,回去继续当皇子与她那皇兄争皇位,还是恢复公主身份,招个驸马。 这两条路似乎都不是一条好路,只要她回去,与刑贵妃一派就有利益之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相比较她更愿意待在东月,等太子登基她就自由了。 至于她为什么这么相信太子洛云辞,说实话她也不知道,大概他们是一条绳上蚂蚱,或者他即是太子又是无曲给了她双倍的勇气吧。 与此同时惠妃那边也接到了刑贵妃的亲笔信,让她务必将唐沁这个祸心给弄死在东月。若是事成,会给她生子的秘法。 孩子一直是惠妃的心病,和亲三年,连北荣死了的贤妃都生下个公主,她愣是怀不上,在后宫向来母凭子贵,她虽有意扶持四皇子,可到底不是亲生的。 其实她之所有怀不上,是轩承帝压根不然她怀,北荣贤妃能有个女儿也是意外,东月皇室子弟怎么能有别国的血脉。 若是唐沁刚来时要杀她还是很容易的,可如今她与太子亲近,又得皇帝看中要杀她就有些困难了。 可即便困难也要做,惠妃相信只要有刑贵妃手里的秘法一定有办法生出皇子的。 想了一整夜后,她招来了冯婕妤,把自己的意思说了。德妃和大皇子都栽了,冯婕妤自然不敢轻易出手,可惠妃给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北荣的贤妃死了,淑妃被降了位份,如今有皇子的也就是你了,陛下有意将四妃补齐,你什么都好,只差些运道。若是这事能办成,本宫不介意送你这运道。” 冯婕妤面上欣喜之色压也压不住,一想到登上妃位就能将许多欺负过她的人踩在脚底下,心里就无比的畅快。 她虽然决定做,可后路还是要留的,装作为难的道:“若是加害不成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惠妃端抱着手炉瞟了她一眼,安抚道:“一个他国的质子能怎么办,大皇子多次想杀她不也好好的吗?” “可大皇子不是被遣出东都了吗?” “陛下可不会为了他怪罪自己的儿子,大皇子是动到了太子。你若是动唐沁陛下自然不会管。” 冯婕妤这下放心了,可以好好的报上次被掉到树上的仇了。 正月初五,玉锦宫内,郁非口吐鲜血躺倒在地,唐沁含着糕点呸的一口吐了出来,饶是如此,腹中还是越来越痛,直接躺倒在地上,额头开始冒冷汗。 立在一旁的唐果吓得半死,还是唐乔先镇定下来吩咐她看着二人,自己飞快的往太医院跑,然而太医院有一半的太医休沐,其余轮值的都被各宫的贵人给叫走了。 唐乔眼眸微转,飞快的掉转身往东宫去,幸好白黎此时正在东宫,听闻后跟着太子一同赶去了玉锦宫。 半刻钟后。 “这北荣的皇子体内原本就有一股奇毒,恰好与今日所中之毒中和了,才保住了性命,至于西唐三皇子.....”白黎有些一言难尽。 太子催促道:“她怎么了?” 白黎瞧了眼唐沁身边的两个丫头,想了想还是道:“无事,中毒尚浅已经无碍了。” 他这样子明显是有事藏着,太子见他没说也就没多问,等回了东宫后才开口问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白黎往书房外瞧了瞧,确定没人才道:“这.....西唐送来的应该是个公主。” 太子眼眸幽幽,又问了一遍:“你.....确定?” 白黎点头,看向太子,太子看不出什么表情,静默半晌突然道:“孤想静一静。”过后再也不理会周遭,转身坐到了案桌前,抽出一本书一言不发的看了起来。 白黎刚发现时,着实好一阵惊讶,虽总是调侃她男生女相,可没想到她真是女子。西唐那边也从未听说过有公主,那只有一种可能,她的身份在西唐皇室也是个秘密。 太子知道这个秘密肯定也会吓一跳,然而他这个徒弟好像很镇定,一点也不好奇,不惊讶,这会还能看书。 他不知道的是太子的书就没翻动一页,向来清明的脑子像是塞进了一团浆糊,怎么理都是混的。 太子干脆拿了厚厚的一叠书来抄,第二日齐五来收拾桌子的时候发现太子抄出了一整本《东月律法》,再仔细一瞧通篇错字。 向来端方严谨的主子怎么会写错字,这是梦游用脚写的吧。 唐沁那边到了夜里倒是醒了过来,只是醒来后肚子还是隐隐的有些疼,吓得唐果还要去请太医。 唐沁一把拉住她,“不用,好像是姨妈痛。” “姨妈痛?”唐果一脸懵逼。 唐沁干脆让她附耳过来,轻声说了两句。唐果愣了一下,脸随即涨红了,站在旁边看的唐乔一脸莫名其妙。 “唐乔,你先去外头守着。”唐乔很听话的站了出去。 唐果回屋拿了自己的月事带鬼鬼祟祟的塞给了她:“主子,我奴婢剩得也不多了,明日再去置办一些吧。” 只能这样了,麻烦。 ------- 冯婕妤等了一日没等到西唐三皇子出事的消息,却等来太子大肆查办这件事,吓得龟缩在聚荷宫好几日都不敢出门。 不是说光动唐沁不会有事,怎么太子就揪着不放?这事太子捅到了轩承帝那,唐沁正在帮忙制作□□,这个时候动她就是触了轩承帝的霉头,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至少在□□没出来之前,唐沁不能有事。 唐沁借着这次下毒事件休息了大半个月,大半个月后案子也查了出来,证据查到了冯婕妤那,冯婕妤畏罪自杀。 如果只是因为她把冯婕妤吊到树上,冯婕妤就想杀她,唐沁是不信的,这其中必定有还有其他的缘由。 “听闻四皇子和五公主被送到了惠妃那,四皇子都开始喊惠妃母妃了。”唐果站在一旁给她削水果,削好后递了过来。 唐沁咔吧咬了一口:“真甜,东宫的水果连个头都大一些。” “主子,你有没有听奴婢说话,奴婢估计就是惠妃让冯婕妤干的,肯定是听到郦妃娘娘要让您回去,准备先下手为强呢。” 若是惠妃在这,肯定惊呆了,她的计划怎么会被一个小丫头猜得八九不离十。 然而更刺激的还在后头,惠妃半夜被人打了,一张艳丽娇媚的脸打得惨不忍睹,轩承帝去看了一眼,吓得做了一晚上恶梦,醒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让皇后将惠妃的牌子暂时先撤下去。 皇后平日里就看不惯这西唐来的狐媚子,如今牌子撤了,陛下不提她自然不会主动送上去。 惠妃肿着一张脸发火,辛嬷嬷站在一旁安慰道:“娘娘别气,好歹你膝下有了皇子,今后只会越来越顺。” 冯婕妤的死自然是惠妃下得手,她深吸一口气:“四皇子那边怎么样了?” “娘娘放心,奴婢吩咐其余人不准乱说话,四皇子如今对您只有感激,不会想到别的,您瞧他不是日日都来请安。” 这点惠妃还是挺满意的,这四皇子聪明机警,对她也算恭敬,怎么就不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呢。 惠妃被打之事唐沁自然也听说了,半夜打人之事除了无曲应该没谁了。她等着无曲来看自己,人倒是来了,可是奇怪的紧。 唐沁瞧着依着窗户站得老远的人很是不解:“你站那么远做什么?过来啊。” 无曲站直了些,脚下却没动:“站这说就好了。” 之前那个动不动就掐她脸,脖子,手的人去哪了,这会儿怎么像怕挨着她。 唐沁干脆自己走了过去,无曲眼角动了动,脸上的表情有些暴躁,伸手戳着她额头把她抵在原地:“让你别过来了。” 唐沁狐疑的上下看了他一遍,这人搞什么鬼,怎么好像很怕她,“无曲哥哥” 隐在黑暗中的脸腾的一下红了,好在唐沁看不见,他勉力镇定下来,“身子好些了没?” “好了,对了,下毒这事是惠妃让冯婕妤干的吗?惠妃是你打的?” 洛云辞点头,声音恢复一惯的清冷:“是,惠妃怕查到她头上,立马将冯婕妤灭了口,证据没了干脆打一顿出气。” 唐沁觉察到他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脸上,那眼神像是要将自己脸灼出一个窟窿,不禁摸了一下细嫩的脸:“我脸上有什么?” 洛云辞别扭的扭开了脸:“突然觉得你有些丑。” 唐沁:“......”她哪里丑了,这人怎么两个性子呢,还是太子的时候说话动听。 唐沁深吸一口气,走到桌子前拿起茶壶倒了杯水,唇刚挨到杯沿就被无曲一把夺了过去。 “干嘛?”她有些恼了。 对面的人眉头蹙起,一脸不高兴:“怎么是冷的?” “大半夜的去哪找热水,渴了就将就一下呗。” 下一刻他把水递了过来,唐沁疑惑的伸手去接,触到杯壁发现是温热的,惊讶的抬眼看他:“这水怎么热了?你用内力.....”还真有内力这回事。 唐沁一口气把水喝了,凑过去抓他的手,洛云辞不自觉的缩了一下,却没有躲,任由她瞧。 然而他的手依旧冷冰冰的,没有任何温度。见唐沁有些失望,洛云辞暗自催动内力,手心渐渐变得温热,她的眼里一瞬间亮了起来,表情变得惊讶又兴奋。 “好厉害!” 听到她的夸奖,洛云辞唇角微勾。等她看过来的时候,立马又将唇角压了下去。 第41章 41 郁非倒是因为这次下毒事件因祸得福, 他小的时候不怎么胖的,五岁那年被宫女下了毒才发胖,这次中毒倒是中和了之前体内的余毒, 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来。 不到两个月已经是个正常九岁小孩模样了,就连身量都拔高了一截。如今瘦瘦小小的,再叫肉肉倒是不合适了。 这人一瘦, 衣裳就全大了,挂在身上空荡荡的一阵风都能将人刮跑, 看着着实可怜。 正好轩承帝催着她去工部,回来的时候倒是可以去铺子里给他置办几套四季的衣裳。 这次唐果和唐乔都陪着她一起, 几人没有去东宫而是直接往宫门处走。 春日和煦,微风拂面。走过长长的宫道, 绕过重重的守卫, 终于在半个时辰后到了宫门处。宫门处的守卫检查了腰牌示意放行,出了宫门却见东宫的马车停在不远处。 唐沁好奇的张望一阵, 就见着齐五坐在马车最前头转过大半个身子往后看,瞧见她来了,脸上立马笑开了。 “三皇子, 这边。” 唐沁走近瞧了一眼, 马车里头空荡荡的并没有人:“你家主子呢?” “林丞相府嫡女及笄礼,主子一早跟着皇后娘娘去了, 知道您今日要去工部, 特意命小的等着送您过去呢, 还有东宫的侍卫也记着带着。” “三皇子。”马车旁边两个东宫的侍卫恭敬的行礼。 唐沁点头, 脸上的笑堪比春日的暖阳:“那劳烦你们了。”三人一起上了马车,齐五亲自赶车。 熹微的晨光中马车驶离宫门,早春的街道热闹繁盛, 往来多烟火气。马车行了一个钟就听到噼里啪啦的爆竹声,热闹声渐盛。唐果好奇的掀开帘子去看。 指着上头朱红的牌匾认了几遍也没认出是什么字,不禁有些懊恼:“这家在办喜事呢,爆竹屑都铺满了门前的街道,好生阔绰。 唐沁也往外瞧:“这就是林丞相府。”府门口站着几个迎客的,进去的一看都是东都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林淼芝的及笄礼办得这样盛大,不仅是皇后太子去了,只怕整个东都城的贵圈都去了吧。 马车放慢了速度缓缓驶离,到了工部唐沁让两个丫头在工部正厅等着,自己带着东宫的侍卫去和老师傅们商量重新更改弓弩的草图。 老师傅看着唐沁重新更改的草图直摇头,表示难度太大,这点可不在她的考虑范围。轩承帝不是要效果好吗?草图她给了,慢慢磨呗,反正她又不急。 犹如打卡上班,报完道时间一到唐沁带着人就溜了,她和唐果是真心去挑衣裳的,而唐乔是去见巫临的。 唐沁给郁非选了几套成衣,顺便自己也选了几样衣裳。不多时里头的帘子被人掀起。唐乔走了过来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她眼眸亮了一瞬,点头朝还在选布料的唐果道:“小果,你在外头等我,我同唐乔进去一趟,可能要半个辰时,累了就让掌柜给你弄些茶水点心。” 唐果疑惑的瞧了神神秘秘的俩人一眼,还是听话的答应下来。 唐沁跟着唐乔往屋子里头走,巫临在里头等着,瞧着她来热络的打招呼。 “三皇子这边请。” 巫临带着她往院子最里的房间走,进去后里头全是一排排放布匹的架子,看着像个仓库。 他走到最里头停下来,右脚来回在地上踩了几下,地面突然裂开,一条长长的甬道出现。唐沁探头去看,里头没有石阶,只有类似火车轨的两条铁槽,上面一片可以容纳俩人的光滑木板。 巫临最先弯下身子往下坐在了那木板之上,嘶溜,眨眼之间人就消失在了甬道里头。 唐沁惊奇了一阵,唐乔示意她坐进去。她学着方才巫临的样子坐了进去,唐乔紧跟着也下来了。 漆黑的甬道里,木板慢慢的滑动,最后缓缓加速,足足半刻钟前面突然出现一线光亮。 木板由原来的快速又缓缓地减慢,到了光亮处完全停了下来。 巫临站在甬道的出口等俩人,唐沁最后下了木板,发现她们现在所处的地方依旧是在地下,严格来说应该是个地下机关城。 宽敞的机关城内点满了长明灯,里头不少机关傀儡人正在吭哧吭哧的挥舞着手上的锤子,像是在打铁。还有不少机关蜘蛛在地下乱窜,中间是机关驱动用的巨形齿轮,正在轰隆隆的运作着,整个地下机关城大到咋舌。 饶是见惯了各种机关的唐沁也不得不感叹古人的智慧。 “这里是七年前临时建造的机关城,用来安置巫家剩余的人,地下城上面是东都城外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子,平日里我们躲在这很难被人发现。”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轩承帝再聪明也想不到巫家的人胆敢在皇城安家。 听到声响有几个小孩朝着这边看了过来,见到唐乔和巫临时都很高兴,待看到唐沁时都有些好奇。跑过来躲在巫临身后朝她瞅了又瞅。 有个五十多岁的老妇人跑了过来,看到唐沁时明显也愣了一下,开口问巫临:“阿临这位是?” “李婶子,这是阿沁,阿乔的朋友。” 陆陆续续又有几个上了年龄的妇人过来瞧唐沁,唐沁一一热情地打招呼。这些老弱妇孺见到唐沁都很是友善,将家里最好的瓜果拿出来招待她。二十几口人里头愣是没看到一个轻壮的年轻人,就像唐乔说的,巫家的大部分人全被轩承帝联合其余两国屠杀殆尽。 作为西唐皇室的人,唐沁心里竟隐隐的生出些许愧疚。 唐沁怕唐果等得急了,也不敢多呆,在巫临的带领下参观了一圈地下机关城就沿着原路匆匆返回。 三人回到布庄,天色还早,唐沁道:“你们若是救出了老头子就住这吗?” 巫临摇头:“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可若是救出了老头子自然要逃出东都城,越远越好。”难保洛霆那个狗皇帝不会回过味来。 巫琢身上的陨铁是最难办的,其次如果陨铁弄断后,怎么把人救出来。这让她想起巫琢说的另外一条密道,之前一直说要去看一忙起来就忘记了,看来要抓紧了。 从布庄里头出来,唐沁带着唐果特意去了东都城最大的酒楼吃一顿大的,几人去得太晚,包间全部满座,只能在一楼大堂里头用午膳。 “听说了吗,林丞相嫡女被太子拒婚了。” “是啊,听说还是皇后娘娘提的,太子直接说不喜欢林姑娘。” “这林姑娘只怕是没脸见人了。” “那也不一定,不是有皇后娘娘和陛下在吗,婚姻向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便太子也不能例外吧。” “......” 大堂里头人多嘴杂,消息传得最是快,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林丞相嫡女及笄礼上被太子拒婚的消息就传开了。向来荣宠无双,长在富贵窝里的林淼芝成了全东都城的笑柄。 唐沁夹菜的手顿住,菜没夹稳直接掉到了桌面之上。林淼芝会嫁给太子这本就是宫中之人都默认的事情,就是太子本人也从未否认过。今日及笄礼上原本是水到渠成的事,太子怎么突然拒绝了。 太子这不仅是当众打了林淼芝的脸,也是打了林丞相府和皇后的脸,想到之前皇后对太子的态度,唐沁顿时有些担心起来。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就连原本答应唐果带她好好逛逛也没去,借口头疼匆匆回宫去了。 走到御花园的岔口处,唐沁停住步子,吩咐唐果道:“你和唐乔先回去,我去一趟东宫很快就回来。” 唐果神色疑惑:“主子不是说头疼?”怎么就要去东宫了。 “呃....东宫有太医,方便。” 唐果:“可是.....哎!”她整个人直接被唐乔给拉走了,唐沁顿时松了口气,转身往东宫的方向去。 东宫的人瞧见唐沁过来恭敬的行了礼,唐沁心下着急,直接问道:“太子殿下呢?” 守门的侍卫互相看了看,神色都有些戚戚然,其中一人道:“太子殿下在寝宫。” 太子甚少白日待在寝宫,定然是受了伤或者病了才会待在寝宫的,唐沁心下更急了,不等侍卫再说什么直接朝着寝殿方向去了。 过路的宫婢见到她行色匆匆纷纷行礼让道,唐沁没心思理会这些,等走到寝殿正门口齐五守在外头,见到她过来急忙迎了上来。 齐五伸手拦着她,食指放在唇边轻声嘘了一下,压着声音道:“殿下敷了药睡着了。” 唐沁目光越过齐五垫着脚往里头瞧,若有若无的苦药味从里头飘了出来,空旷的大殿内一眼看过去只看得到转弯处立着的烛台。 “太子殿下受伤了?皇后打的?”除了皇后她实在想不出谁能伤了太子。 齐五眼中气愤之色闪过,闷着声点了一下头,喉头里都有些哽咽:“我们主子从小到大不知受过多少罚,明明主子那么好,可皇后......” “齐五!让人进来。”屋子里头突然传来太子清润的的声音。 齐五一愣,慌忙擦了一下眼眶,不能怪他难过,皇后这次实在罚得太狠了。 唐沁越过齐五直接走了进去,才进了寝殿,屋里的苦药味更浓,她耸了耸鼻尖,有些不习惯这味道。 寝殿空旷,更显得阴冷,只穿着素色底衣的太子孤零零的趴在床榻之上,墨黑的长发铺散在肩背左侧,他正侧过头看向唐沁,面色苍白,唇色更是白,整个人显出几分凌乱的脆弱感,看着着实让人心疼。 然而此刻见着唐沁,他面上居然还带上了笑意,只是嗓音里有几分隐忍的颤意:“你来了。” 齐五瞧见自家主子这样吓了一跳,忙快走几步站在床边上不知如何是好,“主子,您背上还有伤怎么就穿上衣裳了。” 太子斜眼看了他一下,他立马不情不愿的闭嘴,担忧目光不住的瞟向自家主子的背部。 那素色的底衣之上,隐隐透出一点殷红,像是开在雪天里的残梅。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都能看到里头纵横交错的新旧疤痕,唐沁心里一揪一揪地疼,就算太子当众拒婚,皇后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 这皇后到底是什么心思,太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对太子总像是对待仇人。 “一定很疼吧。”唐沁趴在他斜前方,让他不用侧过头。 洛云辞轻笑了一下,“不疼。” 唐沁的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你骗人。”都这样了哪有不疼的。 温热的泪落在他手上,洛云辞向来镇定的眼眸有些慌乱起来,撑着手臂要起来,“你别哭,习惯了就不疼了。” 他这样一说唐沁更难过了,什么叫习惯了。但看着他要撑起来连忙止住他:“你不要动,我不哭就是了。” 一旁的齐五看着唐沁眼眶通红不住的掉眼泪,自家主子黏糊糊的给她擦眼泪,顿时有说不出的别扭。一个皇子怎么动作举止都这么女孩子气,而他们的主子还这般纵容哄着,瞧着眼里还有几分心疼。 齐五觉得眼睛疼,得去洗洗了。 唐沁陪着他说了会话,末了给他继续讲故事听,讲了不到半个时辰床上的人趴着眼皮有一搭没一搭的眨动,最后彻底闭上,轻微均匀的呼吸声响了起来。 她瞧了一眼,打算起身,才刚动一下,床上人眼皮就动了动,伸手扯住了她一片衣角。 唐沁顿了一下,往外瞧了瞧天色,余辉从窗棂空隙处洒了进来,呈现出一股奇异的橘黄,显然太阳快落山了。她尝试着将衣角从他手上扯出来,可一动,床上的人眼皮也动。 最后只能认命的任由他握着,一直伺候在一旁的齐五惊奇的看着这一幕,心道主子不是最讨厌有人盯着自己睡觉的,怎么这回儿拉着人衣角不放了。 唐沁朝着齐五招了一下手,齐五歪着头靠过去了一些,“让人去玉锦宫说一声,就说我晚些回去。” 齐五点头,转身往外走。 夕阳的橘黄一点一点的暗淡下来,宫婢轻手亲脚的进来盏灯,太子还睡着,烛火也不敢点太亮,两只昏暗的火光摇摇晃晃的映在床幔上。 有丝光亮映在了太子侧着的半边脸上,唐沁突然发现太子的睫毛很长,在下眼睑投下一片长长的暗影,橙黄的光倒是减淡了几分脸上的苍白。 她搬着凳子往左侧靠了一些,恰好挡住了投在他脸上的一缕光,他整个脑袋完全隐没在黑暗里。睡久了唐沁开始担心他老朝着一边睡等一下起来脖子会不会落枕。 她想伸手去掰一下他头,又担心弄醒他,估计是她执念太深,睡着的太子居然主动转了一个方向接着睡。 唐沁长长的出了口气,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床上的人唇角微勾,手微微的收紧。若有若无的甜味在鼻端漫延,不经意间还真的睡了过去。 滴答! 雨水打在琉璃瓦上的声音将床上的人惊醒,洛云辞半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窗外树影婆娑摇曳,狂风打得门窗糊纸上叮淋作响。 他手里还拽着一截衣袖,衣袖的主人早趴在床边睡着了。他眉头几不可闻的蹙了起来,伸手拿了床边搭着的外裳给她披上。 轰隆! 一道闪电照得寝殿内亮如白昼,转瞬又陷入黑暗,紧接着惊雷轰隆隆作响。外衣才搭上她的背,就直接被雷声给惊醒了。 唐沁恍惚了一阵,漆黑了夜里又响起了一道又一道的惊雷,闪电时不时的闪,空旷的寝殿内纱幔飘荡。 她缩了一些身子,想着这应当是回不去了。寝殿外响起了脚步声,有人小心的将被风吹开的窗户给关紧。 轰隆!她忍不住缩了缩身子。 “你害怕。”黑暗中的声音很轻又奇异的安抚人心。 唐沁勉力开口:“不...怕。” 轰隆! 唐沁吓得往他身边缩了过去,一道闪电划过,黑暗中的人唇角勾起,伸手一把将她拉上的床,被子兜头罩了下来。 被埋在一团温热的锦被之中,里头沁着淡淡的苦药味。唐沁猛然惊醒,挣扎着要起来,外侧的人却突然闷哼一声,哑着声道:“别动,伤口疼。” 唐沁立马就不敢在动了,黑暗里那人又说:“害怕就盖着被子,有我在外头,雷要劈也是劈我。”声音浅浅淡淡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唐沁拥着被子也没那么害怕了,从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探出五个指头揪住被角,轻声喊了一句:“无曲,是你吗?” 她明显感觉到黑暗中的人呼吸滞了一下,紧接着说话的语调一变,声音邪佞又肆意:“你怎知是我?” “你与太子哥哥虽然是一个人,可你自称‘我’了。”唐沁揪着被角,闪电照亮他的面容,他脸上带着放松的笑,连眼眸里都含着笑意。 “我早知道你和太子哥哥是同一个人了。” 黑暗中的人神色莫名,试探的问了一句:“你不害怕?” 唐沁摇头,身下的被子随着她的动作微微的晃动,“不怕,你这叫人格分裂,长期生活在矛盾之中,被压抑久了才会这样子。你也别害怕,会好的。” 预想过她会有很多中反应,唯独没想到过她会说‘你也别害怕。“洛云辞一时心绪翻涌,闷着嗓子呵呵的笑了起来,背部的伤口因着这笑扯得一揪一揪的疼。 然而他眉目舒展,从里到外都显示出一股子愉悦。唐沁也不知道哪句话戳到他神经的,这人能笑成这样。 “人格分裂?”笑完他又问了一句。 唐沁以为她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好心的解释了一遍人格分裂的意思,黑暗中身侧的被子在抖动,看上去像是哭了。 “呃....”唐沁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好,被子里的手伸出来轻轻握着了他冰冷的手。 “别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洛云辞感觉到手心的温暖一点点的扩散,渐渐将他手心也温热起来,他止住笑,声音里带着一丝依赖:“嗯,你要一直陪着我。” 躺在被子里的唐沁瞬间被他这脆弱依赖的语气给激得母爱泛滥,恨不能抱着他摇摇晃晃举高高了。 “那我和太子你更喜欢哪个人格?” 唐沁想了一下,纠结道:“一定要选吗?” 黑暗里的洛云辞眼眸闪烁,轻轻嗯了一声,心里紧张又期待。 “我喜欢的只是你,这两个都是你呀。” “那如果今后我都是无曲的性格,你会喜欢吗?”洛云辞平心静气静静的等待着她的回答。 “呃,太子哥哥也很好啊,要不你们两个中和一下。” 她话才刚完,黑暗中的洛云辞脸色瞬间变了,一道闪电划破天空寝殿内亮了一瞬,他忙将脸转向别处,怕此刻的表情让身边的人看到。 洛云辞深吸一口气,将黑暗中滋生的邪恶情绪给一一收了起来,暗自嘲笑果然真实性格还是容易吓到人,从很小的时候,他性子已经是这样了,什么恭谨端方,温雅和煦都不过是作为太子,一国储君伪装出来欺骗世人的表象。 哪来的什么‘人格分裂’,他的真实性子只能在黑暗里肆意展露,太子是所有人都喜欢的表象,一个他伪装出来令世人称赞,唯独自己厌恶的表象罢了。 闪电过后,他转过头,定定的盯着被子里的她,半晌才轻声道:“好....” “好什么?”唐沁不解。 洛云辞:尽量中和一下。 “睡吧,雨还要下。”他说完整个人转身,慢慢的趴下,脸朝这窗外,不多时平稳的呼吸声传了出来。 轰隆!轰隆!窗外电闪雷鸣,唐沁吓得蒙着被子缩成一团,即便雷声再响,外头有个人挡着还是减去了心中的不安,渐渐的也睡着了。 原本呼吸平稳清浅的人转过头,借着明明灭灭的电光侧头看着被子里露出的一截柔软的毛发,心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絮,软软的柔柔的,这样的电闪雷鸣的夜都觉得格外的可爱。 洛云辞想,他可能真的有病,而且病得不轻。 一夜电闪雷鸣后,天边开始聚集红霞,丝丝缕缕的霞光透破云层挥洒大地。 一只飞鸟扑腾在了窗棂之上,啾叫了声,床上的人皱了一下眉头,洛云辞连忙伸手捂了一下她耳朵,却被她不耐烦的一把打开,翻了个声继续睡。 齐五垫着脚,踩着步子进来,饶是已经消化了一晚上自家主子和别的男子同床共枕一夜,亲眼看到还是惊得心肝颤。 只见自家主子轻轻‘嘘’了一声,小心的掀开被子一角,下床穿衣。齐五担心主子牵动伤口忙要过去帮忙,却被主子瞪了一眼。 惊得低头退了两步,就见主子拿着衣裳往外头走,他连忙跟了上去,等出了寝殿,又见主子吩咐守在寝殿外的奴才注意里头动静。 洛云辞穿好衣裳走得离寝殿远了一些,确定声音传不到里面才问道:“什么事?” 齐五观察了一下主子的神色见他眉头舒展,心情颇好才道:“林姑娘清早进宫见了皇后。” 洛云辞眼眸冷光锋利,嗤笑道:“她倒是还有脸进宫,怎么又跑到她好姑姑那哭诉?” 齐五立在那禁声不敢言,心里对这林淼芝也极其厌恶,主子受罚多半都是因为她,偏生每次还要装作无辜的模样。 才刚说了两句,外头就听到有人禀报林皇后来了,霞光打照在他的眼睫,盖住了眼中的光亮,轻叱一声往东宫正门口去了。 齐五瞧了一眼寝殿,不知怎得有些焦急起来,主子没吩咐,他又不敢私自让人去叫醒唐三皇子,只能转头追了上去。 还没走出寝殿的院子,皇后和林淼芝就迎面走来,看到好好站着的太子林皇后眼神明显暗了下来。 第42章 42 “太子怎么起来了?” 面前的太子依旧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并未看出有什么不满,反而脸上带着浅笑。林皇后严重怀疑昨日打得狠了,打出毛病来了, 她不悦的皱起眉头,冷冷的说了一句。 “太子身子骨倒是好。” 从来不曾反驳她的太子居然轻笑着道:“不好,怎么撑得住十年如一日的鞭罚。” 林皇后的脸立刻就黑了, 双眼直视着面前的太子,平静的问:“太子这是在怨恨本宫?”她仔细的注意太子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企图分辨出他哪怕一丝的不满。 还不等太子回答,一旁的林淼芝突然拉着林皇后的手不可置信的问道:“姑姑, 您经常罚太子表哥吗?” 她这话问得林皇后有丝僵硬,而洛云辞和齐五则是有些好笑。他倒要看看皇后要怎么回答。 然而林皇后并没有答林淼芝的话, 而是直接道:“你不是要来看你太子表哥吗?” 林淼芝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 她放开林皇后的手,朝着太子走了两步, 眼眸如水,一脸柔情的看着他,期期艾艾的说道:“太子表哥昨日的事情我不怪你, 是事情宣布得太突然了, 要不等太子表哥弱冠之后再定亲好不好?” 一旁的齐五简直想臭骂这林家姑娘一顿,什么叫不怪他家主子, 这件事从头到尾主子都是受害者, 哪来的脸怪这个怪那个的。 若是以前随她们怎么折腾, 太子绝不会说一句不好, 硬塞给他的晾着也就是了,可如今他不想沾染这人半分。 “孤不会娶你。” 林淼芝眼泪立马就落了下来,林皇后一脸心疼的过去拉她, 怒瞪着他:“太子,婚事向来是父母之名媒妁之言,这事由不得你任性。” “那母妃还过来干嘛?” 林皇后从没见过如此强硬的太子,这种超出预知掌控令她很是气愤心焦。 “你,你还想不想好好当太子了。” “皇后此言差矣,您就一个太子,难不成让林姑娘来当这个太子?”所有的人都朝着声源看了去过,浅紫色衣裳的孱弱唐沁从太子寝宫方向而来,一双晶亮的眼睛直视着林皇后。 林淼芝看着唐沁很是惊讶,接着就气愤的厉声质问:“你怎么在这?” 唐沁一脸理所当然:“我为何不能在这?” 林皇后看向她,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一只手就能碾死的蚂蚁,声音冷的像冰渣子:“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您就一个太子,难不成让林姑娘来当这个太子?” “放肆,这种话岂是你能胡乱说的,太子就是受你蛊惑,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本宫,来人,将她拖下去乱棍打死。”他国皇子又怎么样,死了就再送一个过来。 皇后身边的两个太监上前,一看就是武道好手,只是他们走了两步却被太子挡住了。 俩人看了寸步不让的太子一眼,又回头看了林皇后一眼,等着皇后示下。 “太子,你当真要为了她与本宫为难。” 林淼芝看着挡在面前的太子,眼泪又啪嗒啪嗒的落下来,指着唐沁有些难以启齿的道:“太子——表哥,您是不是喜欢她?” 她这一声犹如平地惊雷,在场的估计除了太子全都吓得不轻,就连唐沁都被她这话吓懵了,看着太子挺直的背惊疑不定。 皇后眼睛眯了起来,嫌恶的看了太子一眼,然后将目光转向唐沁,眼神里的刀光都要杀死她了。 一众奴仆更是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各个惊恐的低下头去,唯恐皇后发怒。 齐五原本就因为太子和唐三皇子昨夜同床共枕的事别扭了一晚上,如今听林淼芝这么说心中犹如惊涛骇浪,可面上还是强装镇定看向他的主子。 然后所有人都听到太子说:“孤只是不喜欢你。” 林淼芝哇的一声哭出来,擦着眼泪转身就跑了。林皇后焦急的喊了两声,然而林淼芝转眼就没人了。 林皇后转身看向太子,咬着牙:“太子,今日本宫一定要带走她,你要是敢拦.....” 唐沁直接往前两步挡在太子身前,垫着脚勉力挡住林皇后的目光:“你不用为难太子,想带我走要问问陛下同不同意。” 林皇后将目光转向她:“这关陛下什么事?” “皇后这是怎么了?”说到陛下,陛下就恰好来了。 众人纷纷转身,朝着款步而来的轩承帝行礼。轩承帝站定,在众人身上圈巡了一圈,问道:“听闻太子病了,怎么还起来了?” 太子正要回话,林皇后连忙抢话道:“太子只是昨日感染风寒,喝了太医开的药已经没事了。” 站在一旁垂着眼睫的唐沁眼神闪烁,皇后是怕陛下知道她罚了太子吗? “陛下,太子不是风寒,是被皇后娘娘抽了鞭子,不信您瞧太子背上,被打得血肉模糊。” 在场所有的人一惊,吓得大气都不敢喘。轩承帝神情凝重,眉头微敛,询问的看向皇后:“皇后,你打了太子?” 太子适时的咳嗽了两声,身子摇晃了两下,唐沁连忙伸手去扶他。太子背上的鞭痕是实打实的,只要陛下要看是绝对瞒不过去。 皇后抬眼平静的看向轩承帝:“陛下,本宫难道没有教导自己皇儿的资格吗?太子昨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拒婚,枉顾本宫颜面,更是下了丞相府的脸面,本宫教导他并无不妥。” 昨日的事轩承帝自然知晓,原本太子还小,也不着急定亲,更何况林府也不一定是最合适的,故此他也不曾过问。 皇后为此时打太子确实有些过了,可如今她拿出这幅姿态也让人挑不出错来。 “皇后自然能教导,只是皇后现在是要做什么?” 林皇后看向告状的唐沁,冷哼一声:“陛下,西唐的三皇子怂恿太子忤逆本宫,好几次顶撞本宫,本宫今日要处置了她不然难消心中恶气。” 轩承帝看向唐沁,表情莫测:“唐三皇子可有此事?” 洛云辞正要上前,唐沁拉住他摇了摇头,恭敬的回着轩承帝的话:“陛下,臣绝对没有顶撞皇后的意思,只是为太子报不平,况且臣一心扑在为陛下制造gong弩上,哪有空闲怂恿太子。” “哦,那唐三皇子几时能将g弩大批量造好?” 唐沁:“半年.....五个月....三个月,真的不能再少了。” 轩承帝突然就笑了,侧头看向林皇后:“皇后,你看这西唐皇子一心扑在国事上,你就不要同她计较了,就这样吧。” 林皇后看向一脸胜利之色的唐沁,眼中刀光划过,继而带着笑意:“陛下都帮她说话了,臣妾自然不会和不懂事的小孩子计较,臣妾告退了。” 唐沁看着林皇后带着一众人转身走了,躬身行礼:“谢陛下解围。” 轩承帝咳嗽了一声:“西唐皇子没事就退下,朕有事和太子商谈。” 唐沁看了眼身侧脸色苍白的太子,洛云辞给了她个安抚的眼神,她才行了礼往东宫外走。 “去寝殿里躺这吧,瞧你脸都白了。”轩承帝让齐五搀扶着太子往里头走。 等到了寝殿后,轩承帝屏退所有人,才开口:“让你与西唐皇子交好,为了她顶撞你母后是不是太过了。” 洛云辞坐在冰冷的雕花楠木凳上,看着对面蹙着眉头的轩承帝,徐徐道:“不过,她不是承诺三个月做好gong弩吗?” 轩承帝愣了一下,随即哈哈笑了起来:“你心中有数就好,背上的伤好好养养。” 轩承帝要走,太子起身要送,却被他止住了。 —— 春日的阳光很暖和,唐沁回到玉锦宫的时候发现郁非在院子里头等自己,不禁有些奇怪,这个时候他不应该是在朝阳殿吗。 原本圆滚滚的郁非突然瘦了下来,小脸果真玉雪可爱,一双眼睛漆黑有神,看人的时候里头总是含着水雾,让人无端的想起林间的小鹿,稚嫩单纯。 此刻那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唐沁,里头的委屈之色一览无余。 “沁哥哥,你昨晚没回来吗?” 唐沁没回答他这句,而是直接问:“今日不用去朝阳殿吗?你怎么坐在这?” 唐果恰巧从屋子里头出来,瞧见她连忙迎了上来:“主子,昨个傍晚东宫的侍卫来过了,说您在东宫歇下,七皇子一直担心您呢,夜里估计着了凉今早就没去朝阳殿。” 说着又开始埋怨:“主子下次切莫在外头过夜了,奴婢都担心死了。” 唐沁自然知道她说的担心是什么,可昨日不是特殊情况吗,不过也幸好今早她在东宫,不然太子殿下又要受委屈了。 “着凉了还坐这里做什?快些回去休息,多喝些热水。” 阳光透过大槐树,照在郁非小脸上,上面细小的茸毛都清晰可见,他笑道:“沁哥哥不要赶我走,多晒太阳才好得快。” “我哪里是赶你了,要坐便坐吧,小果去拿壶烧开的水过来。”话音刚落唐乔提着壶冒着热气的水从里头走了出来,顺带还端了盘削好的水果。 唐沁发现现在的唐乔虽然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可总是有意无意的关心她。 接过水壶,顺手倒了杯热水递过去,郁非伸手去接,被杯子边沿烫了一下,他缩着手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沁哥哥烫。” “烫才好,把身体里的寒气逼出来病就好了。”说着将杯子强硬的塞到了他手上。 郁非面上虽是不情不愿的样子,眼里却含着笑意,小口的啄着冒着热气的水,抬起一边眼瞄着她。 唐沁被他小猫样逗笑,顺手插块削好水果吃:“喝完快些回去休息,最近我可没空理你,陛下那催着我制作弓弩呢。” “沁哥哥这么忙,我什么都帮不了你。”他抱着杯子神情有些郁郁。 “你能吃胖些就是帮我的忙了。”这瘦下来的速度也太吓人了。 唐沁坐了会儿,就收拾东西让唐乔陪着一起出宫,要走的时候郁非还坐在院子的老槐树下。 “沁哥哥要不带我一起去吧,我会乖乖的待着不捣乱的。” 他瞧出唐沁有些为难,眼睛里立马蓄上了泪花,可怜兮兮的道:“来东月几年,我还从未出去过,只怕今后也会困死在宫里头了。”他向来是个聪明的,知道何等模样最容易惹唐沁心软。 唐沁往外迈的步子顿了一下,叹了口气,侧头冲着他招了招手,郁非眼睛晶亮,放下手中的杯子三步并两步跑到她身侧,牵着她的衣袖仰着头笑。 “小滑头。” 东宫的护卫护送着几人出了宫,清风徐来,阳光正好,马车的帘子晃荡荡的摆动,郁非时不时悄悄往外头瞄,脸上全是好奇。 “想瞧就撩开车帘子大大方方的瞧便是。” 郁非立马凑到帘子边上,掀开帘子望外瞧,时不时兴奋的拉着唐沁叽里呱啦一通。 等到了工部,唐沁自己下了马车,吩咐唐乔道:“唐乔,你要买什么便去,午时来寻我便是。”接着又冲着旁边的郁非道:“肉肉,你要在工部等我,还是出去逛逛。” 郁非眼珠子转了一圈,眯着眼笑,小声道:“沁哥哥,我想出去瞧瞧可以吗?” “自然可以,那唐乔帮我照看好肉肉。” 唐乔看了一眼纯真的郁非,点头答了声好。等唐沁进了工部消失不见,郁非才收回目光,脸上不复方才的纯真,倒是有几分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与冷漠。 “你要去哪?”唐乔主动问对面的郁非。 郁非大眼含着笑道:“我哪里都可以,随意。” 唐乔总觉得此刻的郁非有丝违和,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她沉默着片刻探头让车夫往最繁华的街道去。 马车停在了最繁华的那条街,唐乔下了马车转头接着郁非下来,郁非却没有搭上她的手,自己跳了下来。 九岁的孩子逛街能干啥,当然哪里又好玩的往哪里去,唐乔和东宫的一个侍卫跟在后头慢慢的逛。 逛到一半唐乔嘱咐了那个侍卫一番,转头往回走。拿着一串糖葫芦的郁非站在人群中转头去看她,眼中的黑浓得有些化不开,手里的糖葫芦被日头晒化顺着红艳的糖衣滴到了他白嫩的手背上。 “七皇子,糖滴在手上了。”那侍卫提醒道。 郁非任由它滴滴答答,没有舔也没有丢,转身朝着唐乔消失的方向走。侍卫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跟着他后头走。 ——唐沁既然答应了轩承帝要在三个月内做出满意的g弩,那自然就是三个月,多一天都不成。 终于是赶在进入三伏天将弓弩完工,轩承帝试着送过来的g弩很是满意,连带着瞧见唐沁都带了几分欣赏。 “唐三皇子如此大才,不如就留在工部任职,为我东月多做贡献,也好促进两国友谊。” 面对如此无耻的轩承帝,唐沁也只能暗骂,促进两国友谊,只怕你造这下东西是想破坏三国的和平吧。 不过这样也好,有利用价值才有保护人的资本。 忙过这阵后,唐沁才想起先前想去看密道的事情。她等了几日,终于等到无曲出来,拉着他就往密道里头钻。 “你是泥鳅吗?这破密道有什么好瞧的。” “我想跟着你一起瞧呢。”若是以前唐沁绝对想怼他,现在唐沁只想摸摸举高高。 她这么一说,黑暗里的人果真就不出声了,拉着她的手甩了一下,别扭的紧。 “你别甩,太黑我怕。” 前面的人不甩了,干脆直接拉着她整个手腕,“多大的人,怕什么!”语气还是有些欠扁。 俩人借着微弱的火光朝着长长狭窄的暗道摸索,走了许久都没见到光亮,倒是听到隐隐的人声。 俩人默契的止住步子,无曲将手头烛火吹灭,伸手慢慢的往上顶,上头的掉落少许泥土,接着地板被揭开了一道口子。 唐沁垫着脚往上瞧,他们在的这处好像是个物件下面,这屋子应该是座寝殿,借着通亮的烛火能瞧见里头繁复的百鸟画屏。 “淼芝怎么样了?” 这声音一出,唐沁立马知道这是哪了,有皇后在的地方自然是凤仪宫了。 “还能怎么样,整日闷在屋子里头,让她进宫来也不来,人眼见着都瘦了,太子那边到底怎么回事?” 另外一个声音听着是个中年男子音,这么晚了还在皇后的凤仪宫会谁? “林丞相。”无曲附耳轻声道。 “太子最近越发不听话了,这是翅膀硬了,连本宫安排的婚事都敢当众拒了。” 那头停顿了半晌,突然压低声音道:“皇后还是要早做打算,毕竟不是您肚子里出来的,有反骨很正常。” 皇后滞了一下,“兄长....”声音里头有些恼。 “好了,好了,臣不说了,太晚了,臣就先退下了。”紧接着就听到皇后让人送林丞相的声音。 唐沁憋着一口气看向身边的无曲,感觉到他的手在细微的颤抖,心下有些惊又有些乱。 早知道就不硬拉着他来了,这下好了听到了这么大一个秘密,太子殿下可能不是皇后娘娘亲生的! 这事捅出去估计是个惊天大秘密! 无曲没动,唐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黑暗里只听到到俩人轻微的呼吸声。 手被拉了一下,紧接着被一路拉着往原路往回,他不说话,唐沁也没问,静静的跟在他后头。 等回到了唐沁的住处,无曲才低低的笑了出来。唐沁站在一旁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你要是难过,肩膀可以借你。” 烛火映在他飞扬的眉眼上,他冲着她笑,“难过?我为什么要难过,不,我很开心,从来没有这样畅快过。”这么多年来压在心口的巨石终于搬开了。 是了,谁舍得那样对待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 唐沁瞧着他这样,心里愈发的难受:“也许我们方才听叉了,林丞相不是那个意思。” 然而无曲以一种无比闲适的姿态笑道:“我是真的很高兴。”再也不用被从来没有过可笑的亲情束缚。 唐沁:看出来了,都快放飞自我了。 “高兴?若你不是皇后肚子里出来的,就不是皇子更不是太子了,一旦被发现那可能只有死路一条。”没人会在乎碍眼的狸猫死活。 无曲短促的拧眉,突然一把拉过她,头搁在她细瘦的肩窝处,带着浓重鼻音道:“那倒时候你一定要收留我。” 唐沁:“你说真的?” 无曲虚虚圈着她后背的手收紧,恶狠狠的道:“你要是不管我,我就掐死你和你一起死。” 唐沁想他还是很难过的吧,家里有皇位要继承,突然就被动知道自己啥也不是,此刻恶劣的语气倒是像个张牙舞爪没有威胁的软猫。 她伸手回抱,手顺便揉了揉他搁在颈窝的头,像是安慰一个大型毛犬一样用力揉了好几下。 他半弓着身子,将少部分重量交到她身上,火光映着他左侧的脸,那张脸唇角微勾,眼角上扬,不仅不见半分难过,反而呈现出一股奇异的兴奋之色。 既然有人想折断他的羽翼,就不要怪他将水搅浑,什么破太子谁稀罕。 当天夜里,大皇子,四皇子,三皇子一党都接到了一封密信,太子并非皇后所出。不管这个消息来源何处,这都是一个突破口。三方人马开始掘地三尺找证据。 进入秋季的第一日,唐沁在东都城的东城门口看到浩浩荡荡的皇家仪仗。人群拥挤着兴奋的张望,她被挤得往最里边靠,东宫的护卫拦在她身前避免被人踩着。 四角垂丝的华贵马车帘子被掀开,德妃那张端方英气的脸从里面探出头来,她眉目舒展,唇角含笑,扫视一圈后在人群中对上唐沁的眼,唇角的弧度明显加深。 唐沁莫名打了一个寒战,总觉得德妃这次回来想搞一票大的。 她跟着仪仗队走了一路,在宫门处看到了前来迎接的轩承帝和太子,原本以为太子不会注意到她,哪想到他朝着这边看了一下,眼眸里盛满了秋日细碎的夕阳,柔和又美好。 唐沁想到他那日听到的秘闻,心突然就柔软了一瞬,朝着他笑了一下,心里怜惜的情绪漫延。 回到宫中唐沁才听说太后的六十岁大寿快到了,轩承帝为表孝道大肆操办,太后提前回宫了,陪着太后的德妃自然也一起回来了。 第43章 43 太后一回来, 宫里头就热闹起来了,后妃皇子,皇女忙着请安逗趣, 宫女太监忙着准备太后的寿宴。 就连一向高傲的长公主忙着讨好太后,一大清早的硬是要拉唐沁去御花园陪她一起摘桂花。 “长公主想要桂花糕,让人去买就好了, 犯得着亲自做吗?”就她那五谷不分,四肢不勤的模样能做成桂花糕才怪。 “这不一样的, 本公主亲自摘了桂花去晒,皇祖母知道了肯定高兴。”那些个兄弟姐妹各个变着花样讨好皇祖母, 她肯定也不能落后。 好在天气好,唐沁干脆拉着玉锦宫和翠柳宫的人全来御花园了, 长公主身边的丫鬟搬着凳子垫在下面扶着她站了上去。 几个人围着一棵树死命的薅, 下面的薅得差不多唐沁就换了一棵树接着薅。 她站在上头摇摇晃晃的,透过密密匝匝的桂花树看到树下站着一个人, 歪了一下头看了过去。 一脸冷意的林淼芝正站在树下盯着她,唐沁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继续摘她的花。 树下的人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冷淡,盯了半晌后突然压着嗓音道:“太子表哥是我的, 我不会让你抢走的。” 唐沁揪着满手的花, 心说这人是有病吧,她现在是男的, 而且年纪还小着呢, 什么抢不抢的。 林淼芝见她依旧没理自己, 顿时有些恼怒, 伸手去扯她:“你听到没有,太子表哥是我的。” 站在凳子上的唐沁摇晃了两下,大叫一声直接从凳子上栽了下来, 紧接着又是一声惨叫。 只不过这次是树下的林淼芝,她被唐沁直接压在了地上,手蹭在地下磕破了皮。 御花园其余的人都吓了一跳,转头看了过来。只见唐沁缓慢爬了起来,不小心又踩了地下的林淼芝几脚。 “林姑娘好好的干嘛拽我,我摔疼了倒是小事,压着你了多不好。”说着还去替林淼芝捡满头的桂花。 “你瞧瞧满头都是。” 每扯一下,林淼芝头皮就生疼,她撑着地面站了起来,对着唐沁怒目而视:“明明是你故意压我的。” 唐沁一脸无辜看向她:“林姑娘说这话也要有逻辑,我站在上头,你在树下,你不扯我,我还能故意掉下来,我知道了,您不会是想碰瓷,让我负责。事先说明太子殿下不喜欢你,我也不喜欢你的。” “你....你.....” 一旁拿着花袋子的长公主指着脸红脖子粗的林淼芝嘲笑:“林淼芝,你是嫁不出去了吗?阿沁还小跟你可不合适。” 树下的几个宫女太监掩唇轻笑,有意无意的朝着她这边看,林淼芝觉得这些人都在笑话她,这几个月她被所有认识的贵女笑话也就算了,这下宫女太监算个什么东西也敢笑话她。 积攒了几个月的怒意在这一刻爆发,她冲过去就将宫女太监手上的花盆给打掉了,朝着长公主站着的凳子上用力踹下去。 长公主眼疾手快先一步跳了下来,将手上的花袋子一丢薅起林淼芝一把头发就往死里扯,比扯树上的花还粗鲁。 女人打架向来都是没有章法,扯衣服薅头发抓脸,哪种好用用哪种,林淼芝虽然大长公主几岁,可奈何长公主泼辣野蛮。 再加上长公主人多,林淼芝和她带来的两个丫头被打得惨不忍睹,最后还是路过的宫人跑去喊了皇后和池贵妃才将按着人打的长公主拉开。 此刻的林淼芝头发都被扯秃了一小撮,脸上被抓了几道口子,嘴角都被扯流血,外裳也扯得七零八落,底衣都瞧见了。 林皇后脸黑如锅底,拿过宫人手上的衣裳给她披上,看着池贵妃道:“长公主未免太过猖狂,如此殴打本宫侄女。” 长公主不服气道:“是她先打我的,阿沁可以作证。” 站在一旁的唐沁脸不红心不跳的回话:“是林姑娘先冲过去将长公主的花给丢了,然后去打长公主,长公主才会还手的。” 林淼芝裹着衣裳瑟瑟发抖,哭道:“你胡说,明明就是你们先嘲笑我的。” “那林姑娘先动手没?” 林淼芝:“我,我......” 林淼芝这边结结巴巴,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了。池贵妃看着皇后不客气道:“就算是皇后的侄女,动手打公主那也是以下犯上,织织没打死她已经算很给皇后面子了。” 皇后气急:“长公主才是以下犯上!”说完又立马住嘴,补充道:“无论如何也不该把人打成这样,这事长公主必须道歉。” 池贵妃也是个硬气的,冷笑一声:“不可能,织织我们走。”告到陛下那她也不带怕的,一个臣女打长公主,哼,谁给她的胆子。 “池贵妃.....” 万事不沾的硬气池贵妃只留给皇后一个潇洒的背影,林皇后压抑着怒气有股山雨欲来的威势。转头想找帮腔的唐沁出气,御花园里哪里还有人的影子。 小兔崽子跑得倒是快! 林淼芝瘪嘴,委屈的看着林皇后:“姑姑.....” 林皇后顿时一脸心疼,拉过她的手安慰:“好了,等你成了太子妃看长公主还敢拿身份压你。” “可是,太子表哥不喜欢我,他不想娶我....” 林皇后眼中一抹狠劲,摸摸她的发顶:“有姑姑在放心,太子会娶你的,太子妃只能是你。” 林淼芝得了林皇后保证,这才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 东宫之内,暗卫跪着回话:“皇后娘娘好像有所察觉,派人出去截住德妃的人。” “多派些人手,谁拦着德妃的人就解决掉。” “是。” 暗卫转身消失了,齐五不解的看着自家太子殿下,欲言又止。洛云辞侧头看了他一眼:“有话就说。” “主子,这样做对您没有半分好处。” 洛云辞轻笑,眼眸里却冷得可怕:“孤只是想知道真相是什么。”千万不要让他太恶心才好。 看皇后对林淼芝的态度,当年她生的估计就是林淼芝了,那他从哪里来?林丞相待他根本不曾亲近,就连林夫人看他的眼神也是恭敬有余,亲近不足。 再者他长得不像皇室中的任何一人,那他会是哪里来的?德妃和其余两方人马想挖就让他们好好的挖,将里头的烂根刨得干干净净才好。皇后和林丞相只是想要个当太子的傀儡,可他不想当这个了无生趣的玩意。 书房外有人匆匆而来,到了近前恭敬的立在外头等着。 齐五转头看向那小太监问道:“何事?” “回禀太子殿下,皇后娘娘让你去凤仪宫瞧瞧林姑娘,说是林姑娘在御花园被长公主殿下打了,打得挺严重的。” 齐五以为太子会不高兴,哪想到坐着的人直接站了起来,一脸兴味的道:“哦,打得挺严重的,那孤确实该去瞧瞧。” 眼看着人都走出了书房,齐五连忙跟了上去,心里嘀咕,这太子殿下怎么有种幸灾乐祸,去瞧热闹的打算。 凤仪宫中,林淼芝遮着面纱不住的往外瞧,每隔片刻就问一句:“太子表哥来了没?” 林皇后瞧着她那模样虽是心疼可嘴角还是带了些笑意:“放心,本宫已经让人去请太子了,很快就能见到了。” 她话音刚落,就有宫人禀报太子来了。林淼芝赶紧跑到寝殿内的小榻上趴着,装作抹泪的样子。 洛云辞进来,朝着林皇后恭敬的行礼:“母后。” 林皇后板着脸冲着里头道:“快去看看你表妹,她方才还念叨着你。” 他朝着窗下的小几走了过去,瞧着林淼芝覆着面纱呜呜的哭泣。 “表妹伤到哪里了,让孤瞧瞧。”语气虽是担心,和别人看不见的眼眸里全是笑意。 林淼芝止住哭声,抬起泪蒙蒙的眼看向他:“太子表哥,你终于来看我了,我还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 “怎么会,表妹被打了,孤甚是心疼,将面纱摘下来给孤瞧瞧。” 林淼芝觉得她被打得不好看,可瞧着面前人心疼的表情还是期期艾艾的将面纱摘了。 洛云辞倒吸了一口气,气道:“织织太过分了,怎么能将表妹抓成这样,表妹等着,孤这就去给你出气。”说完转身就走。 “表哥!” “太子!” 太子看着委实气愤,身后的人喊也喊不住,转头就朝着池贵妃的流华宫去了。 出了凤仪宫,齐五跟在后头,看着自己主子脚步轻快,笑得肆意,也跟着呵呵了两声。 “主子我们现在回东宫吗?” “回去做什么?去流华宫,好好夸夸织织那丫头。”于是打了一架的长公主莫名其妙被太子赏了一块玉。 林淼芝听说后将凤仪宫的玉器摔坏了好几块,扑倒林皇后怀里哭,林皇后暗自咬牙,太子现在是愈发不把她放在眼里了,这波操作是明着挑衅! 林淼芝在宫外被人笑话,在宫内又被长公主打了,还被太子暗地里落井下石,觉得这日子简直没法子过了。 连夜跑回林丞相府,闹着要绝食。 听闻已经俩日没进食了,连皇后都惊动了,特意跑到林丞相府去劝,劝了一晚上后,林家的嫡女居然不闹了,逢人还笑。 她这一来一回的折腾,直接就折腾到了太后寿宴。 太后寿宴,举国同庆,不仅文武百官要进宫庆贺,就连唐沁和郁非都要前去庆贺。 唐沁和郁非的位子自然是安排在了最末,宴席中人声嘈杂,唐沁伸着脖子瞧,最上头只看得到人影在晃动。 所有人坐好后,轩承帝出来说了几句废话,各家的开始挨个祝寿,唐沁和郁非连去太后身边资格都没有,祝寿的礼品自然就省下了。 太后老人家喜欢听戏,院子里咿咿呀呀的唱了一出,接着就是歌舞杂耍。 宫里难得这么热闹,唐沁只管坐着,吃吃喝喝,瞧热闹。瞧到一半就有些不对劲了。 林皇后拉着林淼芝跑到太后跟前说笑,此时恰好歌舞停歇,林皇后又故技重施朝着太后道:“太后前些日子不在,太子和淼芝的婚事还等着您做主呢。” 林皇后提起这茬寿宴之上顿时全都安静下来,众人瞧着上头的林皇后,又偷偷瞧太子的脸色,一时之间神色都有些古怪。 太后满面红光,听闻婚事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老人家就喜欢喜庆,喜上加喜更是好啊。 “陛下下旨就是了,哀家只管抱重孙。”说着她转头看向旁边的轩承帝。 轩承帝没料到皇后还不死心,又来提这茬,于是转头看向太子:“太子,你觉得如何?” 林淼芝的手下意识的揪紧林皇后的衣袖,林皇后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其余人都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谁不知道这林家嫡女及笄礼上被太子当众拒了,脸面都丢尽了,如今又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问,这不是彻底不要脸了吗? 唐沁看着拧着眉头的太子心中担忧,林皇后怎么一点都不顾忌太子,一而再再而三以形势逼他。 所有人都等着太子的回答,太子神情冷淡疏离,任是谁来看都看出他此刻不太高兴了。 然而他张了张口,一句话也没说,眉头遽然蹙了起来,他再次尝试说不,骨头里像是万千的蚂蚁在啃食,痛得他手指尖都有些发颤。 轩承帝等了许久不见太子反对,眼眸里有些失望,可也不好驳了皇后和太后的面子。 顿一一下道:“既然太子.....” 他这话还没说完,站着的太子却噗嗤吐出一口血来,整个人朝着地下摔去。 哐当! 矮几被倒下的太子砸了个稀巴烂,众人眼见着太子雪白的衣裳上绽开朵朵殷红的血迹,寿宴顿时一片大乱,有人尖叫有人吓得站了起来。 “快,快传太医。” 唐沁站了起来,要冲过去,然而太子被一圈又一圈的人围着,接着就送往了东宫,轩承帝面上焦急,吩咐人将太后送回宫中,自己跟着一起去了。 剩余的其余人都一脸震惊加懵逼,太子好好的怎么会吐血,那可是一国储君,别说吐血,掉了一根毫毛那都是大事。 陛下身边的大太监前来宣旨,让众人都散了。朝中的各方势力开始蠢蠢欲动,让人打听情况。 唐沁去了一趟东宫却被轩承帝的人拦在门外,不光是她,据说前来探望的除了皇后和陛下全都被拦下了。 皇后站在一旁一脸焦急担忧,盯着太医看了许久,轩承帝在寝殿之内来回的踱步。 片刻之后前来诊治的几个太医齐齐跪下:“陛下,太子只是急火攻心并没有大碍,许是近日太过操劳,服了药好好休息几日便好了。” 林皇后和轩承帝齐齐松了口气,太医退下后,伺候的宫人上前。轩承帝看了眼还没有醒来的太子,转头朝着林皇后,语气有些责怪:“太子的亲事还是不着急好,瞧瞧都把太子逼成什么模样了。” 林皇后忍者气,憋屈了应了一声:“太子无事,臣妾就先回凤仪宫了。” 轩承帝看着转身出去的林皇后微微蹙眉,皇后怎么就和太子不亲近。 往日仪态端方的林皇后此时脚步有些虚浮,出了东宫后看到了守在东宫外的唐沁和从宫外赶来的白黎,神色更不好了,瞟着唐沁的眸光像是含了刀子。 唐沁避开她的目光,侧身站在边上让她过去。皇后冷哼一声走了。 白黎瞧着她还有心思调笑:“怎么又得罪皇后了,偷她家宝贝了?” 唐沁翻了个白眼,拉着他直接冲进东宫:“快走,再啰嗦就去偷你家宝贝了。” “我家宝贝就太子一人,要不你偷走吧。” 这人怎么这时候还贫嘴。 皇后匆匆忙忙的回到凤仪宫,遣退宫人后,劈头盖脸的就问早已等候在正殿的林丞相。 “兄长不是说他服了这蛊虫后只要心中不喜淼芝就会食肉腐骨,万般难受。说不出反对的话吗?怎么好好的能吐血晕过去,他毕竟是林家的希望不能出事。” 林丞相也很纳闷:“这情蛊确确实实是从苗疆圣手那得来的,那人说过这子蛊一旦种下会对服了母蛊虫的人情根深种,若有二心就会慢慢腐骨噬心而死。” “那怎么会吐血?” “估计是刚种下去,他的意志力又太强才会如此吧。” 林淼芝突然从外头冲了进来,外头一群宫人拦也拦不住。 “姑姑,爹爹.....” 皇后眼眸暗了暗,却没有责备她,挥手让拦着她的宫人下去。林淼芝红着眼眶冲到皇后面前,直接哭道:“姑姑不是说太子表哥不会拒绝,他怎么直接就吐血了?” 林丞相过去拉住她:“淼芝,怎么跟皇后娘娘说话的,我们先回去,太子没事,太医说只是操劳过度才会晕倒。” 林淼芝咬着唇没说话,看着林皇后的眸子里满是委屈。林皇后挥手让她下去,她这才不甘不愿的跟着林丞相走了。 出宫的路上,她突然小声的问林丞相:“爹爹,情蛊还有没有?”林丞相被她吓了一跳,连忙去捂她的嘴。 惊诧的问:“你听到我与皇后的话了?”见林淼芝点头,心口顿时提了起来,严肃的告诫道:“这话万万不可以再说了,也绝对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不然你就别想嫁给太子。” 林淼芝咬着牙,重复了刚才的话:“情蛊还有没有?既然一个没用,就多用几个,只要太子表哥完全喜欢我就成。” 林丞相觉得自己女儿可能疯了,这蛊这么一个寻常人都受不了,还几个,她还想不想太子活了。 从小到大,林淼芝觉得自己一定会嫁给太子的,太子也一定喜欢她,只能娶她,可自从西唐三皇子来了之后事情就变得越来越不可琢磨。太子表哥只能爱她,如果太子表哥不娶她,她宁愿和太子表哥一起死了算了。 “这东西只有一个,安分的待在家中,太子是你的跑不掉。”没有人能抵抗那种疼,再强硬的人日子久了也会被折磨得软弱。 —— 唐沁和白黎去到寝殿的时候,外头只剩下齐五和几个宫婢在伺候,见到白黎仿佛是看见了救星。 “白先生,主子正在里头等着您呢。” 白黎收起一惯的玩笑,朝着里头快步而去。唐沁自然跟了上去,却被齐五拦住了。 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齐五为何要拦她。 齐五神色为难的看着她:“三皇子还是晚一些再进去吧。”实在是主子吩咐等白先生出来才能让人进去。 “为何?” 被唐沁一双晶亮的眸子看着,齐五有些急了,挖空心思的找理由,最后心一横,道:“可能要脱了衣裳检查,三皇子还是不要看了。” “要脱、光吗?” 齐五:“......”这重要吗? “不脱光,我就进去了。”正经看病呢,有什么好介意的。 眼见着人要进去了,齐五忙一把拉住:“脱、光!”主子对不起了,奴才也是被逼无奈。 唐沁摸了摸鼻子,心里再着急也只能乖乖的站在外头等,不然会被人误会成变态的。 寝殿内的洛云辞闭目靠坐在床头,听到声响深吸一口气,睁开了眼。 白黎靠近床边,拉过一张小凳子坐下,瞧着他苍白的脸,问道:“怎么回事?” 洛云辞伸出左手示意他把脉,手腕被搭上,他才轻声开口:“方才在寿宴上,只要孤想开口骨头里就像有蚂蚁啃食一般难受,应该是有人给我下了毒。” 白黎搭了片刻的脉,眉头渐渐蹙了起来,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开口。 “直接说吧。” “你应该是中了蛊虫。” “蛊虫?” 白黎点头:“若是按你所说,只要一反对婚事就发作,那这蛊虫大概与林淼芝有关,你试着在心里极度厌恶她,或者想着别的姑娘试试。” 洛云辞顿了片刻,眼神飘忽不定,突然猛地又吐出一口血来。白黎面色一惊,连忙取出银针扎在他后脖颈处。 “够了够了,你到底想了啥?”能当场又吐血。 洛云辞耳尖有些红,顾左而言他道:“好像只要想林淼芝就没事,但若是心里厌恶她那种痛感又来了。” 白黎神色凝重起来:“你中的应该是苗疆的‘情蛊’,这种蛊通常是子母一对,子蛊着若是对母蛊者有二心,每日都会忍受腐骨噬心之痛,直到说服自己完全喜欢上服用母蛊的人,否则这蛊能折磨你一辈子,最后经脉枯竭而亡。” 洛云辞实在想不通他什么时候中蛊的,就听白黎道:“要不,你试着喜欢林淼芝,反正她那么喜欢你也不亏。” 第44章 44 洛云辞擦掉唇边的血渍, 看着他呵呵的笑了两声,那笑声里掺杂着强烈的嘲讽与冰冷。 要不尝试着喜欢!他们这样做是有让他尝试的意思吗?这是绝了他的后路,逼着他只能顺从。 可他就是个硬骨头, 鞭笞,精神管制,他都忍过来了, 而且成长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还有什么是不能忍受的。 “还有别的法子将这东西弄出来吗?将林淼芝弄死?” 白黎啧了一下, 叹了口气:“她死了,你就死定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方法,可是很难捱, 怕你捱不过去。” “说。” “用刀每日在手上放血, 再用剧毒的金环蛇在伤口吸食,半年后蛊虫可被吸出, 可金环蛇毒素会侵入心肺,必需附以剧毒药物中和蛇毒,在此期间你须得日日忍受毒素剥筋拆骨之痛, 一般人绝对熬不住。”这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之法。 洛云辞轻笑:“有办法就好, 准备一下,明日开始吧。”只是半年而已, 怕什么。比起痛楚总比一辈子受制于人好。 白黎有些不忍:“要不, 你还是试着喜欢林淼芝吧, 娶个女人又不会少块肉。” “有人告诉我, 不要害怕,可孤害怕和她渐行渐远。” 白黎一时无语,心道这小疯子也有害怕的东西了。 “一旦开始了就不能停下”再痛都得捱着。 “不要告诉她。” 白黎:“......”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一旦毒素不平衡, 也有可能中途就挂了。” 这次洛云辞倒是正面回答他了,可他说:“孤绝对不会死,祸害遗千年。” 好吧,他向来知道这个徒弟最会忍。 “你好生休息,我回去准备一下。”白黎站起身往外走,垂着的衣摆有些滑稽的来回晃荡。 走出寝殿时就看到不住往里头张望的唐沁,脸上的凝重之色卸去,换上往常惬意的表情。 然后就听到那小丫头问:“衣裳都穿好了?” 他被问得愣了一下,抬手敲了一下她脑袋:“什么衣裳?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唐沁被敲得懵逼了一瞬,转头去看齐五,齐五装作没看见她的眼神,侧头看向白黎。 白黎看着她顿了一下,似乎是有话想同她说。 “有话就说。”说完快走。 “太子并无大碍,只是操劳过度,加上心气郁结所致,有空多逗逗他开心就成。”为师只能帮你到这了。 “白先生我送您出去。” 唐沁看着走远的俩人,摸摸被打的头,一脸郁猝。转而想起自己来的目的,连忙跑进了寝殿,才跑了两步,脚下又不自觉的放轻,生怕惊扰到里头的人。 她站得老远探头,里头的人穿着雪白的中衣,靠坐在床上,脸上虽然苍白,可眼里却带着浅浅的笑意。 见她停住步子,朝着她招了招手。窗扇被风吹得吱嘎作响,床幔轻微的晃动。唐沁脚步转了一个方向,走到窗户边将它关好后才转身朝着床上的人走去。 床前有个凳子,唐沁正准备坐下,洛云辞伸手拍了拍床边上,“坐这,凳子凉。” 说着他往里头挪了挪,空出一大块,唐沁顺从的坐到了床边上,仔细盯着他脸瞧,连他脸上细小的茸毛都看得一清二楚了。 床上的人局促一阵,被子下的手轻颤,笑道:“做什么这样看孤?” “看看太子哥哥是不是瓷娃娃,怎么最近老是出状况?”接着她又开始紧张起来,“还是皇后娘娘又罚你了?” 洛云辞摇头,唇薄而苍白:“还是喊孤阿辞吧,指不定哪日就不是太子了。” 唐沁愣了一下,那日和她一起去密道的明明是无曲,太子怎么知道的,难道是无曲告诉太子的?也不对无曲不是说太子不知道他的存在。 她在想事情,看着洛云辞的目光就带着些探究的意味。洛云辞笼在被子里的手伸出来碰了一下她脸颊。 “在想什么?” 冰凉的触感让她瞬间回神,本能的后仰,言语里带着点打趣和嫌弃的味道:“你瞧吐了血手更凉了,快塞被子里去。” 其实他不冷,只是骨子里的寒意罢了,可还是顺从的将手放进了没什么温度的被窝里。 “你现在困不困,若是困你就睡吧,要是不困我给你讲故事听啊。”多哄哄,哄哄就开心了。 一向善解人意的太子扭头:“听腻了。” 病人最大,“那唱小曲给你听?” “唱什么?” “世上只有妈妈好吧。”她只会这首。 洛云辞一脸好奇,这是什么小曲没听过。然后他听到了,脸当场就黑了,怎听着像是哄小宝宝的。 “跳舞吧.....” 僵硬的木头人唐,手脚并用,明明跳得很难看,床上的人却笑得肆意开怀,俨然和无曲的样子重合了。看着他的笑唐沁也不觉得自己动作难看窘迫了。 然后笑得快岔气的人道:“好像一只小鸭子——唐小鸭。” 唐沁怒了,我在努力逗你开心,你却觉得我像鸭子:“不是小鸭子。” “哦,那是唐老鸭。” 少年你知道唐老鸭是什么意思吗?唐沁满脑子都是嘎嘎嘎!不管不顾的伸手去磨搓笑得东倒西歪的人。 东宫的寝殿外齐五才回来就听到里头畅快的笑声,询问的看向守在外头的几个小宫婢。小宫婢都是惊讶又茫然的摇头,她们也是第一次见到太子这般笑。 小姑娘因为羞愤而红润的脸蛋,张牙舞爪一副要咬死他的可爱模样。洛云辞胸口有一瞬间绵密的悸动,随即心脏猛地一拽,一阵剧痛袭来,他咬牙感觉每个毛孔都在往外沁出汗珠。骨头里像是有成千上万的蚂蚁在啃食撕咬。 脸色一瞬间白得像纸,他强自镇定,锦被下的手指尖掐进了肉里。 “好了,孤有些累了,你瞧都闹出汗了。” 唐沁停下动作,他额头上果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子,脸上也白,“那你睡吧,我先回去了,明日再来看你。” 扶着他躺下,感觉到手下的肌肉在战栗,唐沁不放心多问了句:“阿辞,你没事吧?要不要喊太医?” 洛云辞摇头,闭着眼微微侧了身,拿背对着她。唐沁听着他呼吸平稳,这才转身往外头走。 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出了寝殿,床上的人才弓起身子揪着被子紧紧的缩成一团,意图将自己滚成一个球,将所有的骨头都聚在一起。仿佛这样就不会那么疼了。 殷红的血从嘴角溢出,沁出的汗将被子浸湿,他紧咬着唇不发出一丝声响。 寝殿里又传出了脚步声,往日灵敏的耳朵此刻像是塞住了棉絮,怎么也分辨不出到底是不是她的步子。洛云辞只能紧咬牙关,尽量将身子舒展,力图不要让人发现他此刻的模样。 来人的步子有些沉杂,片刻到了近前,惊慌的喊了一声:“主子!”这声音使得洛云辞脑中的弦瞬间崩断,整个人彻底蜷缩起来。 “主子,奴才去请白先生过来。” 他暗哑嗓音短促的响起:“不用,守...在,在门口,不准任何人进.....”说到后面声音机不可闻。 齐五一个汉子,头一次掉了眼泪,恼怒道:“皇后娘娘怎么能这样对您,好歹也喊了她这么多年的母妃,心肠如此歹毒....主子.....”然而他的主子此刻已然是浑浑噩噩,五感模糊。 —— 回到玉锦宫的唐沁老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又说不上来。想着白日里白黎和自己说的话,觉得这些日子要好好哄哄太子殿下,让他开心开心。 心里有事怎么都睡不着,偏生隔壁的郁非自从金嬷嬷死后再也没絮絮叨叨的嘀咕过。 次日一早起的有些晚,唐沁直接就罢工了,决定去东宫让侍卫给她去工部带话这几日不舒服不去了。 她穿好衣裳,带着唐果往外头走,发现郁非正站在玉锦宫的正门口,一双大眼一错不错的盯着她看。 “你在门口干嘛?” “沁哥哥,你又要去东宫吗?” 唐沁点头,“嗯,太子殿下不舒服我去瞧瞧。” 郁非站在原地看着唐沁的背影,唇角紧紧的抿着。感觉有人在瞧他,侧头就看到玉锦宫的大槐树下唐乔正冷冰冰的盯着他,与其说冷冰冰不如说不带任何感情的瞧着。 他笑了一下,嘴角的弧度都没拉开,转身往翠柳宫走。秋日的早晨冷风习习,翠柳宫的门砰的一声关上了,他就坐在院子中央的矮凳子上静静的看着摇曳的树梢。 宫婢小铃拿着抹布走了出来,瞧见如今消瘦得愈发阴郁的七皇子,虽然有些害怕,可还是壮着胆子问了一句:“七皇子,今日不去读书吗?” 那小小的身影动也没动,小铃不敢再问,拿着抹布匆匆往另一间屋子去了。 唐沁到东宫的时候见到白黎也在还诧异了一瞬,“白先生怎么这么早?这是昨夜就进宫了吗?” 白黎这次居然拿了个小木箱子,瞧着像个药箱,走近了闻身上还有淡淡的苦药味。 唐沁一愣:“太子哥哥怎么了?” 洛云辞从寝殿中走出,唐沁抬头发现他今日居然穿了一件黑色的锦缎外袍。惊讶了一瞬开口问道:“太子哥哥今日怎么穿了这一身。”她差点以为见到无曲了。 白黎提着小药箱哼笑了声:“没怎么,你瞧他不是挺好的。” 洛云辞瞧着脸色尚可,唇色也算红润,一身黑衣倒是衬得人沉稳肃穆。 “今日怎么没去工部?” 唐沁笑:“正要同你说呢,能让东宫的侍卫帮我去工部请几日假吗?秋高气爽,阳光正好,就让我躲躲懒吧。” “也好,孤一国太子都在躲懒。”他转头吩咐齐五,“让人去工部一趟,就说唐三皇子不舒服,要休息几日,再让太医院的陈太医去一趟玉锦宫。” 齐五领命,跟着白黎一起往外头走。 唐沁喊了一句:“白先生怎么就走了?” 白黎:“....不走看你们杀狗?” 唐沁:哪来的狗? 等人都走了,洛云辞扯了一下她衣袖,唐沁低头去看他的手,发现他指尖有些发白。 “阿辞哥哥,你手指尖怎么这么白?” 扯着她袖子的手指蜷缩,收回,慢慢的拢进袖子。一张玉颜微微舒展,转移话头:“今日是要跳舞给孤看吗?” 果然一提到跳舞,唐沁注意力立马被转移,懊恼的摇头:“不是,今日我教你下棋吧。” 棋艺高手洛云辞诧异:“下棋?你确定?” 唐沁笑得鬼祟:“确定啊。” 俩人坐在书房外的凉亭里头,两个瓷白的瓦罐里黑白棋子已经放好。齐五和唐果一人站一边看着。 唐沁先拿了一颗白子:“我要教你下的是五子棋,没有多余的规矩,只要五颗同色的子连成一条直线就可,收掉之后可以吃掉对方的一颗棋子,再补上自己的一颗。” 刚开始一盘洛云辞输得有些惨,第二盘后很快就掌握了诀窍,下起来游刃有余,可每次都差那么一点点输在唐沁手里。 大杀四方的唐沁笑得牙不见眼,随后又觉得自己这样不对,不是来哄人开心的吗,把人杀得丢盔卸甲人能开心吗? 于是她试探着问:“要不我们再来一次,这次你绝对可以赢的。”于是唐沁挖空心思让自己输,奈何对方棋太丑,总能无意识的逼她连成一条线,往往是她还没发现的时候,旁观的唐果急急的指着棋盘让她收子。 最后唐沁又稀里糊涂的赢了,她一脸愧疚的看着对面的人。 “要不我们还是不下棋了吧。” 然而对面的人笑得眉目舒展,温柔得让人沉溺。半点没有不开心的样子。 “好啊。” 唐沁站了起来,四处瞧瞧,忽然发现院子里原本枯萎的梅树枝绽开了嫩绿的芽,她惊奇的咦了一声,跑过去瞧。 “太子哥哥,这枯树怎么发芽了?” 洛云辞也跟着站了起来,缓步走到她身边,轻笑道:“大概是春日里你给它施了法术,让它起死回生了。” 几步开外的齐五一脸便秘的表情瞧着自家主子的背影,心说这梅树还是自己亲自带人挑选挖过来种上的,怎么就成了西唐三皇子施的法了,难不成他是法术里的运树童子。 唐沁又仔细看了看,发现这棵梅树与先前那棵虽然很像,可还是有细微的差别的。她将眼中的惊讶掩去,扬起脸冲着身边的人笑:“枯木逢春好兆头,太子哥哥也定能心想事成。” “嗯,心之所想,事事皆成。” 次日唐沁再来东宫的时候,看到白黎和太子已经在凉亭里头下起了棋,还不等她走近,白黎就将手上的白字一丢,砸在了棋面上,霎时黑白棋子混成了一片。 “什么五子棋,坑人的玩意,太子就不能让让老人家吗?每次都输没意思。” 洛云辞修长的手指将棋面上一颗颗棋子分类放好,嗤笑道:“不是整日说自己年轻,怎么这会自称老人家了。” “没办法,收了个不孝的徒弟,当然得博些同情才行。” 他将最后一枚棋子收好:“可孤从不同情弱者。” 白黎眼尖的瞧见不远处的唐沁,立马止住洛云辞收棋子的手,呵呵笑了两声:“君子报仇现在不晚,我从三皇子子这里找补回来。” “唐三皇子,来,来,我们来下两局。” 洛云辞被握住的手腕暗自用力,握住他的那只手较劲般也跟着用力。白黎压低嗓音道:“刚吸了蛊虫别太用力啊,松手!” “不怕死徒弟,就松手。” 白黎暗骂这人不要脸,居然拿自己做威胁。 “死徒弟又不死师傅,你松手。” 唐沁带着唐果走进了凉亭,好奇的看着握着手的俩人:“你们两个在干嘛?掰手腕?”她促狭一笑:“还是含情脉脉?” 俩人一阵恶寒,立马撒手。 “下棋呢,来来来,白先生这可是我教太子哥哥的,我可厉害了。”唐沁直接拿了黑子坐了下去。 “我黑子,你白子,你先啊。”她面上带笑,袖子都撸了起来,大有大杀四方的架势。 洛云辞站在唐沁后面朝着笑意盈盈的白黎使眼色,白黎故意问对面的唐沁:“可要我让你?” 信心满满的唐沁不高兴了:“下棋哪里要让,尽管下。”她这□□湖还干不赢个古人新手,不存在的。 白黎抬眼朝着洛云辞摊手撇嘴,是她自己不用让的,不关我事啊! 然后唐沁就被杀得节节后退,她身后的洛云辞眯着眼看向棋盘,刚下一字,洛云辞就咳嗽一声。 唐沁立马缩回手,将棋子下在别处。 唐果兴奋的叫道:“主子,收了收了。” 如此俩仨次,洛云辞再次咳嗽时,白黎蹙眉凉凉道:“观棋不语真君子哈” 唐沁啪的一声又落下一颗子,将他的白子吃掉:“我们这叫双剑合璧。” 白黎:“我看是双贱合并吧,不来了,不来了,两个年轻人欺负老人家,委实不像话。” 洛云辞将唐沁拉了起来,唇角微扬:“老人家棋品不好,可不讨人喜欢。” 白黎拍手,看着他翻了个白眼:“行,一代新人换旧人,有更讨喜的,老头子自然就惹人嫌了,我这个惹人嫌的走了。”说着还真背着走朝着东宫外走。 唐沁这下不闹了,瞧着他背影有些局促的道:“阿辞哥哥,我们是不是太过分了,把白先生都气走了。” 风一吹,凉亭外的枯黄的树叶纷纷落下,顽皮的沾在唐沁柔软的发上。洛云辞一抬眼就看到她发顶的一小簇扎起的发随着风一翘一翘的。 修长的五指顺过发丝,顺带将发上枯黄的叶子给取了下来。唐沁仰着脑袋去看,就看到了他手里的叶子。 “方才掉落的。” “放心,白老头就是闹着玩,他脾气好着呢。” 唐沁这才放心下来:“对了,今日我拿了个新奇的玩意给你。”她从随身的布袋里掏了掏,掏出一副牌来。” 那是一叠硬纸片,上面用墨画着各种的图案,原本诡异的图案让她一画更显得丑。 “呵呵,时间短,只能将就一下,我来教你斗地主啊。” 唐沁拉了齐五一起作陪,说明规则后,开始之前她先申明:“这次你可不能让着我,要来就来真的。”之前下棋他明显就是在让着她。 洛云辞璀璨一笑:“放心,不让。” 两个时辰后唐沁和齐五二人脸上头上贴满了小纸条,那纸条被风一吹,呼啦啦的作响,活像一个迎风招展的小彩旗。 唐果站在一旁笑得肚子疼,洛云辞也肆意大笑,原本还郁闷的唐沁瞧着他肆意飞扬的眉眼突然也跟着笑了。 第三天唐沁给他做了个风铃,挂在寝殿里的窗户边上,风一吹叮叮当当的响,空荡荡的寝殿内总算是有些人气了。 第四日干脆给他雕了一个棒棒糖。洛云辞拿到那一圈圈像彩虹一样的东西好奇的左右看了看。 “这是什么?” 唐沁自豪的道:“彩虹做成的棒棒糖,你瞧瞧多好看。” 洛云辞轻笑:“糖,嗯,很好看。” “这不仅好看还实用,你试着转动底部的一小节棒子。” 洛云辞照着她说的做了,发现彩虹糖的表面突然收拢,嗖嗖几声,十几枚银针射了出来,齐齐的定在了凉亭外的木柱子上。 “怎么样,厉害吧。” “厉害!” 到了第五日唐沁发现这回不是太子不开心了,她也超级不开心,林淼芝没事就往东宫跑,偏生她手里有皇后的凤印,没人敢拦她。 太子一见到林淼芝反应就不太对劲,脸红一阵白一阵的,整个人显得不是很好。 几日后轩承帝派人来催唐沁去工部,唐沁无奈只能去了。出宫门的时候又看到了等在外面的齐五和马车。 原本以为这次又是太子吩咐的,她掀开车帘子,里头端端正正的坐着一个人,一袭白衣,朝着她微微一笑。 唐沁被这清光映雪般的笑容晃得愣神,修长的手朝着她伸出,那双手骨节匀称,劲瘦白皙,便听那人道:“怎么,不上来?” 第45章 45 见唐沁还在晃神, 那手一把握住她的手,拉着轻轻一带,她整个人就被扯进了马车内。 跟在后头的唐乔正要上去, 被赶车的齐五一把拉住,坐在了车外头。 “阿辞,你怎么出宫了?” “自然是躲人。” 唐沁心领神会, 俩人相视而笑。 洛云辞陪着她待完了工部后,一起去了繁华的南街逛。秋风瑟瑟, 吹得人冷,街上的许多人都开始裹起挡风的斗篷。 俩人没逛多久迎面就撞见了林淼芝。他指尖颤动, 胸口处开始突突的跳,气血开始上涌, 身体的每个毛孔都开始叫嚣着靠近林淼芝一些, 再近一些。 这种冲动与悸动不同的,更像是吸血虫对于血, 沙漠干渴的人对于水的渴望。 “太子表哥。”林淼芝上前两步。 洛云辞身子晃了晃,努力的克制着这种渴望,再抬头时双眼血红, 犹如恶鬼般的盯着林淼芝。 林淼芝被他这样的眼神吓住, 止住步子甚至退后了两步。期期艾艾地又喊了一声:“太子.....表哥。” 唐沁及时扶着洛云辞,她指尖下的每块肌肤都在轻微的抖动, 饶是反应再迟钝, 也瞧出他的不对劲。太子这个状况一定和林淼芝脱不了干系, 她试探这问了齐五几次, 齐五都支支吾吾,顾左而言他。 “太子....” 唐沁直接打断林淼芝出声,语言颇为刻薄:“林姑娘没看出来太子对您厌恶至极吗?若是还稍微有些自尊自爱, 请您离太子远一些。” 林淼芝看着她搭在太子的手,眼中闪过妒意,回怼道:“该自爱的人是你,一个男的整日缠着太子表哥,不要脸。” “那总比你被拒婚了两次还出来丢人现眼的好,好狗不挡道,让开!” 林淼芝脸迅速涨红:“你说谁狗呢?” 唐沁分毫不让:“说你!” 她扶着洛云辞要往回走,林淼芝一咬牙,上前就来拦,唐沁毫不客气的一脚踢在她腿弯处。 相府的丫头护卫齐齐围了上来,却被太子一个眼神吓退。唐沁感觉他手心一直冒着冷汗,额角青筋外露,显然此刻正忍着疼。 她左右四顾,看到右边上有家客栈,于是道:“这样不行,阿辞你先在这家客栈休息一下,等好了我们再走。” 同时吩咐东宫的侍卫:“你们留下两个人守在客栈门口,看到林丞相府的人就丢出去。” 被丫头扶起来的林淼芝听到她的话,怒道:“唐沁,这是东月,你凭什么这么嚣张?” 唐沁刮了她一眼,大有再不让开就弄死她的架势,扶着洛云辞直接去了客栈。 洛云辞才坐在床榻之上,五感淤塞,头一阵一阵的发蒙,骨头里一阵密密麻麻的痛袭上心尖,他颤抖着一下栽倒进被子。 “阿——辞!我,我让人去请白先生过来。”唐沁有些慌了。 她才刚迈开步子,手腕就被人扣住。那人无力的摇头,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漏出来的一般:“不....用,等等...就好。” 估计是痛混沌了,那人将额头抵在她手心,单手依旧握住她的手腕,整个身子弯成了弓状。 唐沁感觉得靠着她的身子在发颤,于是伸出另外一只手到他面前:“要是你太痛的话,就咬我吧。” 靠着她的人一动不动,若不是呼吸有些浓重,唐沁都以为已经昏过去了。 客栈房间的窗户并没有关,风有些大,吹得窗扇吱嘎作响,估摸着一会儿该下雨了。 她盯着外头,不到片刻果然滴滴答答下起了小雨,那雨一滴接一滴,串联成了一条银线,寒光一闪。 雨里有什么东西冲窗户处射了过来,唐沁以为自己眼花了。腰身被靠着的人一把抱住,视线一闪,急速朝着旁边闪过。 俩人齐齐跌在地上,洛云辞哇的吐出一口血,手撑着地面朝着外头厉声喝道:“护驾!” 唐沁翻坐起来,朝着窗户外看去,十几个黑衣人陆续从外面冲了进来,对面的屋檐上不断的涌现出一批又一批的黑衣人,弓弩大刀一应俱全,看来是有备而来。 东宫的护卫冲了出来,连暗卫都出动了,可奈何黑衣人太多,而且这些黑衣人似乎有好几番人马,至于唐沁怎么分辨出来的,因为布料不一样啊,大概不是在同一家批发的吧。 唐沁想过去扶虚弱的洛云辞,他一挣直接将她护在身后,紧接着黑衣人明晃晃的大刀砍了过来。 不怪东宫的护卫武力太差,实在是客栈的房间太小,那么多人窝在一起打架,就算不拿刀,踩都能踩死几个。 洛云辞一手扼住冲到近前黑衣人的脖子,用力一拧,咔嚓声响起,黑衣人脑袋一歪死了。 唐沁看见洛云辞捡起地上的刀横在她身前,明明身形不稳,握着刀的手都在颤,却还一手一个,手起刀落,凶狠的砍杀所有冲过来的人。 他的发髻散乱,黑衣人溅出的血糊了他满脸,整个人如同陷入疯魔,似乎这样才能发泄他骨子里的痛。 人说: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洛云辞现在给人的感觉就是那个不要命的疯子。 唐沁有一瞬间的胆寒,这样疯狂如人形兵器的阿辞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的面前早已血流成河,鲜血飞溅到唐沁身上脸上,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的有些被吓懵了,面前的身形一颤,整个人突然又跪倒了下去。 “阿辞!” 东宫的暗卫冲了过来:“太子殿下!” 唐沁上前扶住他,他按着刀不动,牢牢的将她挡在身后,颤抖的声音里带着坚韧:“不要怕。”说完这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唐沁发现手腕被牢牢的握住。她用力去掰怎么也掰不动,只能从身上取出一只方形的盒子放在地下,那盒子一接触地面顺速变换形态变成一只八脚蜘蛛,哐哐的往外吐着薄如蝉翼的细丝。 “所有人全部退到我这边,保护太子。”齐五带着东宫的护卫和暗卫全部退到她身边。发现地下的蜘蛛吐出的丝线布满了整个房间,房间里的黑衣人触碰到丝线瞬间西瓜碰到了刀削成两截。 看得在场的人一阵恶寒,屋子里的黑衣人眼中露出恐惧,全都往窗户边退,等人跳出去后,大喊:“放箭。” 漫天的箭羽朝着屋子这边急射而来,整个屋子被射得像是漏了光的筛子,没有一处好的。 唐沁将八脚蜘蛛一收,吩咐齐五:“带着你家主子,冲下去。” 冲下去他们就安全了,客栈这么多人,等有人报官,她还不信了,这些刺客在东都城能这么横,敢不跑。 唐沁和齐五带着洛云辞一路往客栈下面去,客栈里头的人早已经被这动静吓得到处乱窜,尖叫声响成一片。 唐沁听到客栈外有沉重繁杂的脚步声赶来,以及官差的喝骂声,心下顿时松了一口气。 官差一来,黑衣人知道此次刺杀肯定又失败了,纷纷四散逃窜。 东都府尹见到昏迷的太子时,整个人的魂都吓掉了,天子脚下,一国储君受了伤,他的乌纱帽肯定不保了。 太子被紧急送回了东宫,唐沁吩咐齐五好生照看,自己带着唐乔一路飞奔到了白府,将白黎给扯了出来。 轩承帝和皇后听闻消息后,都赶紧去了东宫。太医一瞧人并没有受伤,难道是中了毒或者受了内伤,可是也没有啊,怎么就不醒呢。 “白先生来了。”唐沁扯着白黎跑得满头大汗,冲着太子寝殿内喊。 这没规矩的叫喊让轩承帝眉头皱了起来,最后让人将白黎请了进去,唐沁却被拦在了外头。 白黎搭上太子的脉顿时松了一口气,扎了几针太子就醒了。 “太子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上次吐血的后遗症?”轩承帝记得自从上次吐血后,太子身子骨一直不怎么好。 一旁的林皇后眼神闪烁不定,这会儿也确确实实很是忧心,她担心那蛊虫不小心将太子弄死了,那什么都完了。 白黎:“启禀陛下,太子殿下只是中了毒,服用臣研制的解毒丸很快就会醒来。”就是体内情蛊被调动,金环蛇毒与毒药中和不完全一时气火攻心,伤到了心脉。 “陛下放心,臣今夜会留下来看顾太子殿下。” 轩承帝听闻没事才放心下来,急匆匆的又往清心殿去,招来东都府尹,刑部,以及兵部侍郎,全城戒严搜捕,势要将这群胆大的贼人捉到。 不管是冲着西唐三皇子还是冲着太子来的,胆敢在东都城内行刺伤及太子就是罪无可恕。 此时的林丞相府,林淼芝关在房内早就吓得六神无主,最后竟是呜呜哭泣起来。林夫人再三劝哄她才道出,今日她曾派出去十几个刺客刺杀唐沁。 林夫人知晓这事闹大了,她也拿不定主意,赶紧请来林丞相。林丞相气得想打她一顿,可想到女儿身份又生生忍了下来。 “你派去的人可有活口?” 林淼芝哭得泪眼朦胧摇着头道:“我,我也不知道,人是让周护卫去找的。”她今日就是气不过,才让周护卫临时找了人去杀唐沁,哪里想得到与其余刺客碰了个正着,还将事情闹得这样大。 “你.....”怎么这么蠢。 林夫人见他要发火,连忙上前安抚:“好了,老爷,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您就别怪淼芝了,如今还是赶紧通知皇后娘娘。” 林丞相叹了口气:“都是被宠坏了。” 他喊来身边的暗卫,吩咐将周护卫处理掉,然后急匆匆的进宫去见了林皇后。 林皇后听闻这事林淼芝也有份后头都气大了,不是让她乖乖待在家里,等着当太子妃吗,非要折腾这出。 “瞧着陛下的架势是非得拿住刺客才罢休,兄长派人盯着点,查查另外两方人马是谁派出的,德妃那要特别注意,她最近频繁动作。” “还有,若是有人扯出淼芝就动手解决掉。” 林丞相点头,也只能如此了。随即又问道:“太子那怎么样了?” 林皇后默然:“贱命硬得很,死不了。” 林丞相沉默了半晌,最后才道:“臣瞧着太子近些日子似乎因为淼芝的事情对我们多有不满。太子那边毕竟花了十几年心血,皇后该软的时候软些,切不可功亏一篑。” 这些年林皇后对太子的做法他也是默认的,而太子也被教导得恭敬和煦,对皇后更是言听计从。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太子翅膀似乎硬了,已经连着反抗他们好几回了。 他总觉得这样下去不好。 林皇后不以为意,冷笑回应:“一个傀儡奢望本宫能对他如何?当年若不是那对贱民本宫如何再也不能生育了。能让他们的儿子待在太子的位子上,享受了十几年臣民的拥护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他现在占的都是淼芝该得了,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本宫日日瞧着他那张脸,都恨不得他下去陪那对贱民。” 林丞相皱眉:“太子年岁渐长,许多事情我们都没办法掌控,若是您待他一直如此冷漠,他迟到会觉察出端倪的。” “怕什么,他只是占着太子的名分,没有林家他什么都不是,等他登基,淼芝生下皇孙,也就没他什么事了,若本分听话一些看在淼芝的面子上本宫倒是能饶他性命,如若不然.....哼。”林皇后眼眸中暗芒闪过,里头杀意滔天。 当年她与德妃争皇后之位,不得已才做了那偷龙转凤之事,却也害得从此再也不能生育,这事她不悔,却恨,恨极了那对贱民,恨极了留着低贱血液的太子。 林丞相还要再劝,林皇后声音猛然拔高:“兄长不用再说了,这么多年太子早已被训出了奴性,更何况他如今中了情蛊,绝对乱不起来!”皇后对自己这么多年的成果很满意,即便碰到西唐三皇子这个变数,太子也蹦跶不出她的手掌心。 “养狗切莫给狗咬了,皇后心中有数就好。” 这么多年的高高在上,早就将皇后的性子养得高傲自满,她相信自己能掌控一切,属于她的东西谁也夺不走。 —— 东宫那边,等轩承帝走后,唐沁急忙跑进寝殿去看,可瞧着他苍白毫无血色的脸,越发孱弱的身子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寝殿窗边上的风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唐沁站在背光处盯着床上微笑的人,不知怎得有些想哭。 “你还笑,吓死我了。” 洛云辞无所谓,挣扎着要坐起来:“有什么不能笑的,即便孤再废也能将那群人全部杀了。”随即又觉得他这样有些不对,迟疑的看了唐沁一眼,眼神有些闪躲。 唐沁眼眶通红,半弯着腰过去扶他:“不用装了,我都知道没有什么太子和无曲,你们根本就是一个人,就是阿辞。” 洛云辞终于靠坐了起来,他盯着唐沁露出本来的性子,恶狠狠的威胁道:“对,我就是这么一个疯癫的烂人,如果你因此嫌弃我,那.....”他发狠的话说到一半,漆黑的眼眸仿佛有暗光在流转,灼灼的看着她,却怎么也说不出最后那句话。 唐沁红着眼眶做出个笑的表情:“那怎么样?掐死我啊!那你掐吧。”她特意将衣领子扯开一些,露出一截雪白细嫩的脖颈凑了过去。 洛云辞立刻噎住,身子猛然后撤拉开距离,却因为动作太猛,用力咳嗽起来,苍白的面颊因此染上几分薄红。 唐沁忙伸手去拍他的背:“好了,不管怎样我都只认你这个人,每个人都有秘密,我也有的,以后你知道了不要嫌弃我就成。” 她心道,你这还只是伪人格分裂,她这直接变性了,若是知道她是女的估计能吓死。 洛云辞垂着眉眼低低的说了句:“不嫌弃.....” 唐沁:“哈.....” 他整个人躺了下去,把被子一拉直接盖住头,声音闷闷的从被子里传了出来:“你走吧,孤要休息了。” 唐沁:这人现在是能无缝切换性子了! 回到玉锦宫的唐沁总觉得哪里不对,阿辞一定有事瞒着他,不然最近为什么动不动就吐血,还有每次看到林淼芝情况好像更加糟糕。 天色开始暗了下来,等到唐果她们都睡了,唐沁直接爬了起来,才走出屋子就看到大槐树下一个黑乎乎的影子,她吓了一跳。 “你在这干嘛?” 站在暗处的唐乔道:“等你。” 唐沁也没啰嗦,带着她趁着夜色往东宫的方向走。 白日里天色就阴沉,晚上更是没有月亮,唐沁撞了好几棵树后终于到了东宫外。 走正门怕有人通报,于是挑了最西面打算爬进去,唐乔跟在后头一把将她拎了起来跳进去,幸好这次没有碰到巡逻的侍卫。 进去后二人猫着身子穿过花园长廊往太子寝宫走。 她们走后一队侍卫站在远处瞧着,其中一人嘀咕道:“这三皇子怎么又来了?” “又不是第一回 见有什么好稀奇的。” 还离着寝宫老远唐乔就停了下来,让唐沁自己过去。她白日里就打算好了,从寝殿挂着风铃的地方看不容易被发现。 等接近寝殿后,她猫着身子一路匍匐前进,终于是摸到了窗户边,窗户上挂着的风铃被夜风吹得叮叮叮脆响。 里头传来隐忍的痛苦的声音,将窗子上的纸戳破,凑过去往里面瞧。寝殿的床前有两个人,齐五和白先生,俩人恰好挡在床边上。 “主子,要不你咬着这个吧。” “不....用,老头再割深一些吧。” 背对着唐沁的白黎摇头,语气有些不好:“不成,再深就见骨了。” 听着里头的声音唐沁有些着急,阿辞到底出了什么事? 挡着的白黎正好走开,床上的人完全暴露在唐沁面前,灯火将他的背影拉长投在床幔之上,他伸出左手,袖子高高的挽起,白皙的小手腕之上是一道道紧挨着血口子,那口子皮肉外翻,血汩汩而出,齐五端着小盆接着以防滴在床上。 血口之上咬着一条金色的三角蛇,一看就很毒。唐沁看到他苍白着脸拿起身旁的锋利的匕首在小手臂上又用力划了一刀,将那金环蛇又捉了过去吸血。一下又一下,看着都剧痛无比。 唐沁咬着唇,眼泪不知怎的就落了下来。 阿辞究竟怎么了,要用这么痛苦的方式自残。 里头压低的轻喘传了出来,唐沁不忍心再看,擦了一下眼眶里的泪,喵着身子往院子外走。此刻她也不躲了,游魂一般晃荡在东宫内,巡逻的侍卫看到她也都装作没看见。 唐沁走出寝殿的院子,寻了正门处坐下,唐乔靠着柱子边默不作声地看着她。天空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她往门廊下移了移,那雨恰好飘不到身上才作罢。 门廊下昏黄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她的影子也跟着摇摇晃晃的。不多时一个撑着伞的人影朝着这边走来,看到蹲坐在廊下的她时明显愣了一下。 白黎撑在伞走近,眉头难得皱了一下,问道:“你看到了?”东宫的侍卫怎么搞的,居然没人拦她。 唐沁站了起来,点头:“我特意在这等白先生呢,说吧,你若不说我就亲自去问他。” 等了片刻没人做声,唐沁迈开步子往寝殿方向走,白黎却叫住她:“这不是说来话长没想好措辞吗,走那么快干嘛?” “那就长话短说。” 白黎拉着她往东宫外头,走出东宫的时候唐沁总算是将事情搞明白了。 “所以我现在去杀了林淼芝他能好吗?”从来不曾杀过人的她,说出这句话已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 白黎心说你们两个还真是绝配,想到一处去了。 “不行,蛊虫没取出来前俩人同命,林淼芝死他死。” 唐沁:那若是林淼芝不小心英年早逝岂不是玩完了。 “一定要半年才能将蛊虫引出来吗?”这么久,阿辞岂不是要受很多罪。 一直幽灵一样跟在唐沁后头的唐乔突然出声:“蛊虫有办法引出来,巫家有一株月离幽草是所有蛊虫最喜欢的。” 唐沁和白黎同时看向她。 “那这东西在哪?只要你能给我就当我欠你们巫家一个人情,日后有需要定当回报。” 唐乔顿了片刻,才道:“这月离幽草八年前就被东月陛下毁了,只剩下根茎在大哥那。你帮我找到爹爹已经是于我有恩,根茎可以给你,种不种得出就看你的了。” 东月陛下,这东月的皇室造了多少孽!连一株草都不放过。 “那明日我们出宫去取吧,但凡有一丝希望我都要试试。”不然阿辞得多疼。 “好。” 唐沁看向一旁的白黎,拜托道:“白先生这事您先不要告诉阿辞,我怕万一种不出来,他失望。还有,今夜之事您也帮我瞒着,他不希望我知道我就装作不知道好了。” 白黎:阿辞那小疯子,砍自己像切旁的东西一样狠,没有他不会失望,有那更好。这一个两个瞒来瞒去还挺有意思。 “我帮你瞒着就是。” 第46章 46 次日唐沁早早就起来了, 唐乔也一早等在院子里。俩人出宫门后并没有去工部,而是直接去了巫临待的布庄。 去的时候巫临恰巧在,掌柜要进去通报, 被唐乔阻止了。二人进去布庄里头,才看到巫临从右边屋子出来。 “大哥。” 巫临瞧着她们立马笑了起来,“你们来得倒是巧, 昨日正好抓到两个刺客,问出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他走近了, 唐沁才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 “昨日的刺客?” “是,昨日官差大肆搜捕, 这两个倒霉催的跑到我地盘上来了,两个软骨头, 一用刑什么都招了, 你猜是谁派他们去刺杀你们的?” 这个唐沁还真猜不着,主要是想杀她的人太多了, 想要太子命的人也很多。 “是谁?” 巫临笑容邪佞:“林—淼——芝,她要杀的人是你。”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唐沁着实愣了一下, 原以为这小姑娘只是心眼小了点, 没想到这么歹毒,只是怼了她几次就派人来杀她。 是了, 口口声声说喜欢阿辞, 居然下得去狠手种情蛊。被她喜欢也算是天下第一倒霉。 既然她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巫临, 将那两个刺客打晕了送到京都府尹那, 顺便写五百份他们的供述,务必将林淼芝所做之事交代得清清楚楚,张贴到东都人多的地方, 然后分发到各个衙门,务必每个大人,人手一份。”顺便也给她带进宫发一发。 有皇后保林淼芝,她虽不会有大事,可也一定要让她吃吃苦头,暂时不能来骚扰阿辞。 交代完这件事后,唐沁就向巫临提起了月离幽草,巫临很爽快给了她,表情却有些一言难尽。 最后交代道:“这根茎最好用露水浇灌,只是眼看着就要进入深冬,天再冷露珠就少了。” “能不能种活就看你运气吧。” 唐沁回宫后,让唐乔趁夜将那两名刺客口述的证词散发到各宫,就连轩承帝的寝殿都丢了几张。 等东都城所有人都知道有这一件事后,东都城府尹已经在审问两个刺客了,这两个刺客已经招过一回,也不在乎再招一回了。 衙门里的眼线知道此事后,第一时间给林丞相送去了口信,林丞相赶去后,立马让人将两个刺客灭了口。可到底是晚了一步,该知道的人全部知道了,就连陛下都亲自过问了。 事情闹得这样大,林淼芝自然不能置身事外,东都府尹亲自去府丞相府将人请进了衙门,三堂会审,林皇后却亲自来了。 东都府尹连问话都战战兢兢生怕惹皇后不高兴,最后虽然没能问出什么有用的,可林淼芝也没有彻底洗脱嫌疑。 “在查明真相前,只能委屈林姑娘在府尹大牢内暂时住着了。” 坐在最上面的林皇后蹙眉看向东都府衙,语调虽然不高,可能听得出显而易见的不满:“人在丞相府随时传唤就是,让丞相府嫡女住牢房不妥吧?” 东都府尹满头大汗,甚是为难:“可陛下那今日下了旨意,无论是谁都不得例外,务必查清楚是谁要害太子。” “这个你不必管,本宫会找陛下说明。” 然而轩承帝给皇后的回复是:“朕贵为天子一言九鼎,说过的话总不好收回,况且太子是国之根本,林家嫡女既然有嫌疑还是要查上一查。” 于是金贵的林丞相嫡女,皇后疼爱的侄女林淼芝有生以来第一次蹲了大牢。 蹲大牢的第二日夜里,唐沁在唐乔的协助下成功潜入了进去,看着大牢内还能高床软枕头的人,唐沁几乎都要气笑了,这林皇后还真是时时刻刻都不忘记照看林淼芝。 “快些,人虽然都迷晕了,可难保不会有人进来。” 唐沁点头,找到狱卒的钥匙将牢门打开,看着昏睡的林淼芝脸色红润,心尖被一股浓烈的不愤充斥。 阿辞被她们折磨成什么样了,脸色更是白的没有丝毫血气,刀刻腐骨之痛不是痛在她身上,她倒是睡得香甜,嘴巴一张满口的喜欢,其实内里自私狭隘,阴暗无耻。 阿辞这么好,她不配喜欢! 锋利的匕首滑到手心,唐沁一点一点的靠近,刀剑抵在在床上那人白嫩润泽的脸上,毫不犹豫的划了下去。血珠子顺着刀尖一点一点的嫡了下来。 床上的人即便昏睡着也立刻被这尖锐的疼痛给疼醒了,一双凤眼里满是惊恐,双手抵着唐沁的刀剑,挣扎着要叫。 唐沁一把握住她的嘴,冷笑道:“毁了容看你还要如何心心念念当太子妃。”一想到阿辞手臂上一条条皮肉外翻的血口子她就难受。 林淼芝呜呜挣扎,手脚并用要去打蒙着面的唐沁,却被她一个手刀给劈在了脖颈处。 唐沁走后一刻钟一声尖叫响彻了东都府的大牢,林丞相嫡女睡梦中自己用匕首划伤了脸,被紧急送回府,林皇后听闻急忙派了太医人也亲自跟着过来了。 看到她脸上两道疤痕时,心疼又恼怒:“怎么回事?东都府尹说你自己划伤的?” 林淼芝脸上疼得发颤,手想去碰又不敢碰,眼泪迷蒙的哭道:“姑姑,这种鬼话您也信,分明是有人将我划伤的,姑姑.....怎么办,我的脸,我的脸!” “我的脸成这样了,太子表哥会不会不喜欢我了,怎么办?姑姑......呜呜....。” 林皇后心口一阵绞痛,有心想安慰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现下这种情况说什么都没用。只能冲着太医发火:“你们务必将淼芝的脸治好,不能有任何疤痕,不然本宫就将你们挨个划几道一模一样的口子。” 几个跟过来的太医战战兢兢,心道完了,脸上是铁定要多道口子了,恢复如初根本不可能啊! 先前被拒婚让人笑话也就算了,如今还牵扯了刺杀案子,又毁了容,林淼芝觉得人生一片灰暗,连整日最惦记的太子表哥都不香了。 她觉得那日的蒙面黑衣人一定是唐沁,即便声音压低了,身形还是像,可奈何东都府尹一口咬定,东都府地牢守卫森严,是绝对不可能悄无声息的混进去的。 林皇后心疼她,竭力保她,最后刺杀案子虽因为证据不足被释放,可林淼芝的名声在东都算是毁了。林淼芝整日郁郁寡欢,没事就抹眼泪,林家人无奈将她送到了千里之外的外祖家待着,远离东都城这些个嘴碎的。 林淼芝走的时候皇后亲自去了丞相府,她脸上带着面纱,露在外头的眼睛红肿不堪。看见林皇后眼泪无声的流下来,这种哭法最惹林皇后心疼,抱着她瘦弱的身子好一阵安慰,最后忍不住也流了滴泪。 “姑姑,等我回来还能嫁给太子表哥吗?” 林皇后沉默,林淼芝眼泪滴得更凶了。是了,一个毁了容的女子怎么能做未来太子妃。 林皇后半搂着她细弱的背,伸手轻触她的发:“别哭,这个太子妃之位姑姑一定给你留着。” “太子表哥.....会....嫌弃....” “他不配。”那么低贱肮脏的身份怎么配嫌弃她的淼芝。 林淼芝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一下。林皇后立马转移话题:“不要想太多,本宫让太医研制了祛疤痕的‘玉颜膏’,只要每日涂抹会好的。等你再回来的时什么事都没有了。” “嗯。” 唐沁听闻林淼芝被送走后,心里真是狠狠出口气,这人终于不会整日来缠着阿辞了,这样阿辞的蛊虫应该会少发作一些。 唐沁这些日子很忙,午时之前待在工部,午时过后往东宫跑,半夜还要起来收集露水。 子夜过后清冷的月华笼罩着整个东月皇宫,月光所及之处冒着冷气,丝丝缕缕的直往人骨子里钻。寅时初,唐沁裹着斗篷,左手拿着小瓷瓶,右手持着暖黄的灯笼往御花园里走。 偌大的皇宫,一到夜里竟是有些冷然阴森,往常阿辞带着她来的时候倒是没觉得。 左右的树被风吹得摇摇晃晃,树影子在铺地上,像是个张牙舞爪的恶鬼,争先恐后的恐吓着过路的唐沁。 入冬的天气露水少,唐沁从御花园的最西面开始,挨个树,一片一片叶子收集露水,清冷的月光混合着暖黄的灯光原本晶莹剔透的露珠都看不真切。 半个时辰后瓷瓶子里才浅浅的一点,唐沁晃荡了两下,有些发愁,月离幽草都浇了大半个月的露水了,一点也没有发芽的迹象。 若是别人抱着这干瘪的破玩意种,唐沁一定会笑死。种这玩意还不如看看脑子,可一想到阿辞那皮肉外翻的伤口,惨白毫无血色的脸,她就忍不住一天一天的半夜跑来接露水。 但凡能种出来,阿辞就能少受一些罪。 一阵劲风吹过,斗篷的帽子直接被吹了下去,冷冽的风吹得她发丝直往眼睛里糊。几根发尖刺进眼睛里,她用力眨了一下,眼泪就流了下来。 不远处高大的柏树上坐着个人,他全身都隐在树影子里,看到风吹落她斗篷的那一刻差点就跳了下去,御花园的西面又有人提着灯笼从往这边过来了。 他收回伸出去的脚,依旧坐在阴影里没动。那小小的暖光一点一点朝着这边移动,等走近了才轻轻的喊了一声。 “沁哥哥。” 正在努力收集露水的唐沁愣了一下,抬头往西边看过去,就看到暖光中笼着的细小身影。 随即就有些惊讶,问道:“大半夜的你跑来做什么?” 郁非手上也拿了个小瓷瓶,柔柔的笑:“担心你害怕,来陪你呀。”其实每次唐沁半夜出门他都知道,俩人的屋子隔得太近他想不听到动静都难,包括经常有人在她的屋子里说话,他无意识的也能听到一两句。 当年还小以为是墙鬼,其实世上哪里有什么鬼,要是有那些害死人的恶人为什么能好好的活着。 唐沁瞧着他的打扮,这是打算陪自己一起收集露水了。 “肉肉你还是回去吧,小孩子熬夜会长不高的。”草是她自己要种的,露水也是她自己要收集的,犯不着让他跟着自己一起熬夜。 郁非手上的灯笼被风吹得左右摇晃,回道:“沁哥哥自己不也是小孩吗?” 唐沁反驳道:“我不小了,过完生辰就十四了。”随即又觉得自己这么回答还真像个急于争辩的小孩,摆手又道:“算了,就一晚上,以后不准再出来了,不然我可不理你了。”一个人可以熬的夜为什要两个人来熬。 郁非在她面前永远一副软脾气,轻声应了句:“好。” 俩人沿着青石道两侧慢慢收集过去,直到小瓷瓶都满了,才提着烧得差不多的灯笼慢慢的往回走。 此时天渐渐乌沉了下来,黎明前的天总是格外的黑。洛云辞的身影完全隐在黑暗里,看着越走越远,淡成细点的光影,唇角微微牵动了一下。 “....傻子!”那声音很轻很轻像是呢喃自语,才出口就散在了冷夜里。 林淼芝被毁容之事他一猜就知道是这傻子干的,自己还身在他国,身份尴尬岌岌可危。管他这些破劳子事干嘛,只不过半年他撑得住的。 心里无端的有种酸涩的情绪在漫延,手脚明明很冷,胸口却出奇的暖。 又甜又暖! 他站了起来,立在树上很久没动,最后还是忍不住往玉锦宫的方向去了。 唐沁的屋子还亮着灯,他蹲在玉锦宫与翠柳宫那道加高的墙上朝着里面看,透过破损的糊纸看到里头的人拿着小瓷瓶往一盆空荡荡的土里细细的浇着水。 边浇,嘴里还念念有词。浇完后放下手里的东西双手合十闭眼,又念叨了一阵,才吹灭烛火,衣裳也不脱倒床就睡,两息过后里头的人呼吸彻底平稳。 洛云辞蹙眉,看来是很困了,这就睡着了。 他原本打算走,突然发现翠柳宫的墙根处站着个漆黑的人影,这人影已经盯着他好久了。若不是还有呼吸,还以为碰到鬼了。 洛云辞眉头压了下来,眼眸瞬间聚起冷意,并不想理这个心机小鬼。 “沁哥哥种草是因为太子殿下吗?”细小的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嫉妒,丝毫没有方才御花园中的柔软。 洛云辞恶劣的性子滋生,冷笑道:“你是嫌墙不够高,还是想换一个地方住?个子不高管得够宽!” 黑暗中的人呼吸沉重了几分,胸口有些起伏,可硬生生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往屋子里头走了。 洛云辞站在墙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干脆跳进了翠柳宫的墙头从怀里摸出火折子将那堵墙扫了一眼,果然发现最右边的角落被抠下了一点。 唇角微挑,嗤笑了一声,看来明日得让宫人好好的再修缮一番。 ---- 连着浇灌了一个月,那破草半点动静也没有,唐沁几次举起又放下,都没舍得砸,蹲在黑夜里的洛云辞都恨不得冲进去帮她砸了。 可偏生又怕她难过,毕竟熬了整整一个月的夜。 洛云辞记得东宫好像有一株进贡上来的千年灵芝,灵芝素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传说被人称作神芝。 要不把那株灵芝给捣碎了浇灌那破草试试? 回到东宫的太子在书房翻了许久都没找到,最后还是站在一旁的齐五实在看不过去,试探的出声询问:“主子,您要找什么说一声就好了,小的帮您找。” 洛云辞停下动作,站在原地想了一秒:“千年灵芝。” 齐五哦了一声,就是去年进贡上来的千年灵芝?瞧着主子眼下乌青,想来没睡好,难道是想用灵芝来养心安神? 这好! 齐五小跑着去东宫的私库里取出存放许久的灵芝交给了自家主子,瞧着主子面露喜色。 连忙道:“主子,你是要现在吃吗?小的这就让下人拿去钝了。” “不,去拿个药杵来。” 药杵拿来了,然后齐五就看到自家主子生生将那株千年灵芝给捣碎了泡水。 他一脸肉疼,小声的问:“主子,您要直接这样喝了?”简直暴殄天物。 洛云辞笑得仿佛一个终于大功告成的小孩,拿着琉璃瓶摇摇晃晃,看着那株珍贵无比的千年灵芝化在水里。 “不,拿去浇草。” “浇——浇——草!”齐五有一瞬间的惊悚,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草要用神草灵芝来浇! 不是他耳朵有问题,就是主子没睡好脑袋被糊住了,恶劣的性子越发严重了吗! 是夜天将破晓,洛云辞潜进唐沁的屋子。发现这人没睡在床上,居然搂着填着土的花盆睡了过去。 灯下的半张脸都白嫩嫩的唯独眼睛下乌青严重,显然是很久没睡好。他伸手下去拉了拉,发现即便是睡着了,抱着花盆的手也纹丝不动。 怕将人吵醒,他没再扯花盆,而是直接琉璃瓶里的灵芝液给倒进了土里,一整瓶液体很快见底。 抱着花盆的人皱了一下眉头,头转了一个方向接着睡。洛云辞动作一顿,停了片刻见人没醒才放下心。 伸手将人轻轻抱起,那花盆还被她抱着,眼看着里头的泥土就要翻出来,他连忙用手托了一下。 人被放到床上后,试着又拿了一下花盆,还是拿不动,只能从怀里掏出块帕子将花盆口给蒙着,防止里头的土睡着时被带了出来,做好这些后又在屋子里点了些安神助眠的香,这才匆匆的走了。 次日阳光正好,随着时间的推移,日头渐渐挂在了当空。唐果坐在屋子外头整理着洗好送来的衣裳,时不时的往屋子里瞧。 隔了半晌开口问旁边的唐乔:“要不要去喊主子?睡到午时会不会饿?” 唐乔面无表情:“不用,太子殿下派人来说工部已经告了假,让她好好睡。”昨夜天光微亮时她就看到了出现在院子里的太子,那人依旧竟是连衣裳都懒得换了,一身素白的寝衣就跑了来。 看到她还笑了一下:“明日不用叫她起来,工部那孤会处理。” 向来冰冷的唐乔倒是有一瞬间的诧异,这人自称是孤,所有他就是太子,太子就是无曲。东月的太子殿下这是演得哪一出,怎么一会一个样,这会儿又不介意她知道身份了。 唐果一脸为难:“那....” “啊!!!” 最里头的屋子里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外头的俩人吓了一跳,立马站了起来往里面冲。 才冲进屋子就听到一阵一阵的笑声传出来,定睛一瞧,唐沁披头散发,赤脚踩在地上,抱着花盆傻笑。 听到有人进来,像是个急于分享成果的小孩,赤着脚跑了过去:“小果,唐乔你们看,种出来了,种出来了。” “主子,你怎么能不穿鞋,会生病的。”唐果看着半傻的主子无奈的极了,连忙跑到床边上拿鞋子给她穿上。 知道内情的唐乔惊讶了一瞬,好奇的问:“怎么种出来的?” 唐沁边穿鞋子边兴奋道:“我也不知道,抱着睡了一觉就发芽了,我怀疑是孵出来的。” 唐乔:“......” 唐果目瞪口呆:“主子,这草是小鸡吗,要孵啊!这是白熬了一个月的夜。”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新土味,唐乔静默了片刻,猜到了什么。心里暗自嘀咕,原来还能这么干,这么多年她和大哥怎么就没想到呢。 唐沁看着那株幼苗一天一点的往上窜,像是窜了心尖上,每次到东宫都笑得像朵花一样。 白黎过来给洛云辞解蛊的时候都忍不住问他:“那小丫头捡到宝贝了?笑得牙根都瞧见了?” 洛云辞不自觉的微笑:“月离幽草种出来了。” 白黎愣了一下挑眉:“这倒是稀奇,怎么就种出来了,我瞧着那根块都死得差不多了。”随即又惊讶道:“不对啊,你怎么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夜里不好好休息又跑出去了?” 他但笑不语。白黎白了他一眼,站起身将金环蛇给装进了袋子里:“看来这蛇很快就用不上了。” 手上的伤口被处理好,洛云辞将袖子拉了下去,也跟着站起身,随意的问道:“白老头你那是不是也有一株百年的灵芝?” 白黎立刻警觉:“怎么?” “拿来浇草。” 白黎:“.....有是有”但太暴殄天物了。 第47章 47 唐乔每日天光微亮时都看到从三皇子屋子匆匆而去的人影, 冷冽的空气中那股淡淡的泥土菌类的香味挥之不去。 东月不愧是最强国,这灵芝拿来浇草,还连着浇了一月有余。也就这疯太子能想得出来。 湖面开始结出薄薄的一层冰时, 月离幽草终于颤颤巍巍开出第一朵白花。唐沁半夜醒来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凑近看了又看,确实是有朵小白花。 刚从密道出来的唐乔被她笑声吓了一大跳。 唐沁看见她兴奋的拉着她问:“唐乔, 花开了,是不是可以入药了。” 唐乔感觉到拉在手臂之上的手掌细微的颤抖, 难得软声回道:“嗯。可以” 唐沁松开她抱着花盆就往外跑。 “你去哪?” “去东宫。” 天刚下过雨,子夜过后路边挂着水珠的草都开始结冰, 唐沁跑出来了才觉得冷,她跺着脚凭着一股劲一口气冲到了东宫。 东宫的宫门紧闭, 唐沁一手抱着花盆, 一手用力拍着东宫的门,里头守门的侍卫被这突然起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待听到唐沁的声音时又是一阵惊诧。 东宫的侍卫可都知道这位在他们太子殿下面前有多受宠,太子殿下可是为了她接连顶撞了皇后娘娘。这么冷的天也不敢耽搁,连忙开了宫门让人进来。 借着昏黄的烛火看到冲进来的人, 几个侍卫都愣了一瞬。这么冷的天, 穿得单薄也就算了,还披头散发, 鼻尖通红, 猛然一瞧还真像个姑娘家。 怪不得宫中时有听说这西唐三皇子男生女相, 还来不及提醒, 冲进来的人就直接往太子寝殿跑了。 “三皇子,太子已经睡下了!” 几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守门侍卫追了出去, 这西唐三皇子看着瘦瘦小小,疯跑起来一时半会还真追不上。 等追到时,人已经跑到了寝殿之外。 寝殿外守着的几个宫婢看到唐沁时也吓了一跳,见她横冲直撞,忙伸手要去拦。 “让开,太子哥哥。” 伸手拦她的宫婢为难的出声:“三皇子,殿下睡了。” 她话音才落,寝殿的大门吱嘎一声开了,亮光从里头漏了出来,披着外衣的太子出现在门口,看到她时,眼眸亮了一瞬,随即又暗了暗,伸手直接将人给搂了进去,寝殿的门砰咚一声又关上了。 带起的夜风吹打在几个守夜的宫婢和侍卫脸上,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继而都低下头,直到脸完全埋在了黑暗里,眼珠子才敢狐疑的转动。 这太子殿下和西唐三皇子关系未免太暧昧了。 洛云辞将人直接塞温暖的被窝,顺便还将被子给拉到了脖颈之上,沉着脸拉过凳子坐到床边。 盯着她兴奋的表情问道:“怎么不束发。”原本就有人嘀咕她男生女相,这么一散发,活脱脱就是个姑娘家。眼下这种情形还不适合让人发现这个秘密。 唐沁惊慌了一阵,将手从被窝里头伸了出来:“不要把它压死了。” 洛云辞这才注意到她手里捧着一株草,那草同昨晚上见到的有些不一样,草的顶端顶着一朵颤巍巍小白花,露出的一点像是面前人的脸,白嫩又娇柔。 “阿辞,你瞧,我种出来了,这草可以将你体内的情蛊虫引出来。”她将那草又凑近了几分,仰着的小脸全是笑意。 洛云辞看着她的笑脸,心里一股热意涌上,心尖上像是开出了一朵花,绵绵软软的,他伸出细白的手将那月离幽草接了过来。 “.....谢谢” 唐沁等了半晌,不见他有所动作又急了,四处看了看,要爬起来。 “我去找白先生来。” 洛云辞一把将她又按了回去:“宫门都关了,怎么出去。而且你又想这样冲出去?” 经他这么一提醒,她才回过神。双手摸在发丝之上,愣了一瞬,暗自咬牙,迟疑的抬头用眼瞄他。 “我,我就是太急了。” 洛云辞眼眸微转,恶劣的笑了一下:“瞧你这样貌倒是越发像个姑娘,还怪好看的。” 唐沁立马心虚跳脚,瞪着他:“你这人,好心给你种草还打趣我。若我是姑娘,西唐送我来干嘛?” “说不定是送来和亲的。”他拽着月离草一小节叶子,目光却落在她脸上:“只是这陪嫁也太寒酸了,就一株破草。”虽然这破草喂养了无数的无价灵芝,可他就想逗逗她。 唐沁脸头一次涨红,伸手就过去夺:“痛死你算了,破嘴又胡说八道,和亲也是和长公主,她稀罕这草就好了。” 明明是他先玩笑的,听她这么说脸还是沉了一瞬:“你方才不说是送我的吗?” 被他这一打岔她险些忘记正事,狐疑的问道:“你怎么不好奇我知道情蛊?还有这月离草?” 洛云辞摆出无曲的脸,轻哼:“这东月皇宫有什么我不知道!” 唐沁愣住,不确定的看他一眼,又迅速的低下头。 这东月皇宫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那她是女儿身这事?她又飞快的瞧了一眼,触到他笃定的目光,像是被火烫了一下,整个人从床上弹跳了起来。 “我,我要回去了。” 洛云辞却将她一把又摁了回去,单手卡住锦被,不让她乱动。 “再乱动就打晕你,天寒地冻的跑哪去?” 唐沁挣扎了两下,又担心他左手伤口绷开,只能投降的放弃挣扎,无奈的提了一下被子。 “我鞋还没脱呢,被子估计都脏了。” 才刚说完,洛云辞就将手上的盆放到了地下,唐沁疑惑的看着他动作。 “你,你要干嘛?” 他挑眉,双手探进被子,一把握住了她的小腿腕,冰凉的触感激得她用力踢了一下,漆黑的双眼瞪圆,惊恐的道:“放手!” 他不但没放反而握得更紧,“不是要脱鞋吗?我给你脱,被子脏了就脏了,反正今晚是你睡。” 前半句话让唐沁怪不好意思的,后半句听了就想打人了, “别动,再动小心腿骨折了。”他拽人的动作虽粗鲁,脱鞋的时候却温柔。 “要脱就快些。” 洛云辞动作果然快了,两只鞋脱下来后,又将她脚迅速塞进了被子里,顺便将被子压了压,防止进风。 “手也塞进去。”唐沁别扭的把手也塞了进去,感觉自己像个被家长看着睡觉的宝宝,还有就是总感觉脚边脏,心里毛毛的。 她占了阿辞的床那他睡哪?正想着这个问题,洛云辞就站了起来,吓得她缩了一下身子,将被子搂紧了些。 “干嘛?你不会也想上来睡吧。” 洛云辞一脸嫌弃的摇头:“床上踩脏了,我去旁边的软榻睡。” 唐沁:感情我踩在的就不能嫌弃了是吧。 紧张瞬间放了下来,转而一脸郁闷。 洛云辞转头,唇角微勾,眼里含了浅浅的笑意,捡起地上的月离幽草放回桌子上,朝着窗子底下的小榻走去。 那小榻还是之前受伤齐五坚持让宫婢守夜才放在那的,他委实讨厌有人待在寝殿里,半夜还是将宫婢赶了出去,那榻一直放在那一时半会也没有搬出去,这下正好。 他将被子铺开,躺了上去,小榻有些小,又硬。尊贵的太子殿下来回翻了几个身,才找到满意的姿势,背对着床上的人闭眼睡觉。 唐沁扒着被子睁着眼瞧着弯腰躬身曲在小榻上的人,墨黑的发一半落在小榻上被手臂压住了,一半垂在另一侧,那塌实在太小了,估计睡得不舒服,背对着他的人动了动,伸手捞了一下锦被,将自己整个脖颈埋了进去。 睡觉总喜欢半捂着头,这还真不是个好习惯。 “睡觉。” 侧着的人甩了一下衣袖,唐沁感觉到一股子风扑了过来,紧接着烛火摇晃了两下彻底灭了,满室黑暗,只听得到一深一浅的呼吸声。 唐沁惊奇了片刻,转过身子平躺,听话的闭着眼睛睡觉,片刻之后呼吸渐浅。 窗户外的风铃被风吹得叮叮当当的响,面朝着窗户睡着的人翻了个身,闭着的眼睁开,黑暗里静静地转头看向床的位子,光想太暗虽看不见人,可他能明显感觉到她的呼吸。他唇角微微勾起,寝殿里多了个人好像也不烦。 浅浅的呼吸声伴着清脆的铃铛声散在耳边,洛云辞不自觉地也闭眼陷入沉睡。 寝殿内静悄悄地,浅淡的安神香味幽幽飘荡。 唐沁睁开眼看着帐顶懵了一瞬,才想起昨夜的事情,连忙转头看向窗子底下,那里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人影。 她连忙爬了起来,扫视了一圈寝殿里,没有见到昨夜带来的月离幽草,顿时有些急了。瞧见床头有个简易玉簪随手拿了将长发挽起,就往外头走。 才赶到门口就碰到带着两个宫婢往里头走的洛云辞,焦急拉住他的袖子问道:“你去哪了,月离幽草呢?” 洛云辞扣住她的手,将她往里头拉,“那草用了,都日上三竿,快些梳洗用早膳” “用了那有用吗?” 洛云辞微笑着点头:“甚是好用。”他摆手示意两个宫婢将梳洗的东西拿上来,梳洗过后又将早膳碗筷摆了上来。 “快吃。” 唐沁听闻有用,原本有些激动,可看着对面的人云淡风轻的样子顿时冷静下来。 两个宫婢依旧站在旁边瞧着,帮忙布菜。唐沁有些不自在,洛云辞挥手让俩人下去,顺便让人将被子收去洗了。 两个宫婢低垂着头抱着被子往外走,走出寝殿后守在外头的宫婢太监惊讶了一瞬,随即都低下头沉默不语。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东月皇宫悄悄传着一则流言,说是西唐三皇子成了太子禁腐,与太子暧昧不清搞断袖。 这话谁也不敢捅到太子跟前,倒是皇后身边的莲心无意中听到两个碎嘴的宫婢说起此事,将这件事捅到了皇后跟前。 林皇后端坐在凤椅上,面色黑沉,压着怒意问道:“此事从哪里听来的。” 莲心瞧了一眼主子的神色,又飞快的低下头:“路过丝制局的时候听到里头的两个宫婢在嚼舌根,奴婢让人将这两个宫婢打了一顿,那两个宫婢直呼冤枉,说,说是整个后宫都在传。” “还说西唐三皇子已经在太子寝殿歇过好几夜,有一次太子还让人收被子去洗了,奴婢又让人去查了,后宫果真很多人知道此事。” 林皇后沉默了一瞬,深吸一口气:“德妃,惠妃的人可有插手,这事传得这样广,偏生瞒着本宫,哼这些人好大的算计,传本宫旨意,后宫之人谁再嚼舌根就拖到慎刑司拔了舌头打死。切莫让这些人跑到陛下面前乱蹦跶。” 莲心低垂的眼眸闪了闪,“是。”她退了下去,将皇后的旨意吩咐了下去,短短一日就打死了二十几人,后宫之中一时之间噤若寒蝉。 可偏生有个不怕死的宫婢将这事捅到了陛下耳朵里,轩承帝眉头打得死紧,忆起往日太子维护这西唐三皇子的种种,又想到西唐三皇子柔美貌若好女的容貌。 头一次对太子生出不满来,一国太子怎么能有这种丑闻,简直有损东月颜面。 这轩承帝心里不舒服了也没跑去东宫质问,倒是将林皇后请到清心殿询问了一番,示意她有空多关心关心太子。 “太子明年开春就十六了,也该娶亲了,这事皇后该上心张罗了。” 林皇后暗自咬牙,心道好在陛下一向偏心太子,不然这事很难这样揭过。 她试探着问道:“陛下,这西唐三皇子委实有些不自爱,本宫警告过她好几次,都是她缠着太子,要不将人......” 轩承帝顿了一下,抬头看向林皇后阴郁的目光,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可,这人还有用。” 林皇后不死心:“可她坏东月根本。” 轩承帝沉吟半晌:“皇后去探探太子口风若是太子执迷不悟就按皇后的意思办。”他暂时还不想破坏两国的邦交,可让唐沁这么一个人才回去西唐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太子这事林皇后虽然窝了一把火,可陛下允诺太子执迷不悟可以杀了唐沁,她还是很满意的。 到时候不管怎么样,直接找人杀了那个碍眼的,即帮淼芝出了口气,自己心里又舒坦了,没有了这个变数,太子一定会同以前一样对她言听计从。 林皇后原本板着脸来的,出清心殿的时候倒是带了几分笑意。 事情闹得这样大,洛云辞自然也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主子,东宫的眼线要怎么处置?” 太子和西唐三皇子的关系,齐五虽然也有些想不透,可这帮人这样乱嚼舌根子,委实让他恼火。 “将宫里的眼线全都处理了,尤其是凤仪宫的人。”原本留着这眼线让对手宽心,如今看来也不必留了。 唐沁从工部回宫,经过御花园时老远看到长公主守在了她必经之地。 长公主显然也看到了她,提着宫裙丝毫不顾忌仪态的朝着她跑来,面上的焦急之色掩都掩不住。 “唐沁,你和太子哥哥怎么回事?”长公主劈头盖脸就问。 唐沁一脸莫名,不太理解她说的什么意思:“长公主在说什么?我不是很懂。” 长公主情绪有些激动,明艳的小脸涨得通红:“你不懂,宫里都传遍了,说.....说你和太子哥哥——断袖。” 唐沁被断袖二字砸得有些懵,又想到长公主前一句说的,宫里都传遍了,也跟着气愤起来。 “从哪里传出来的?” 长公主见她没否认,顿时更急了,口不择言的道:“你不要和太子哥哥断袖,要喜欢你就喜欢我吧”而后她又急忙补充一句:“我是女的。” 好嘛,这是急得直接‘我’了。 唐沁最快的接了句:“我不喜欢女的。”觉察出这句话有歧义立马又解释道:“我不是断袖。” 斜刺里插进一句嘲笑:“都不喜欢女的了,怎么就不是断袖?” 唐沁抬头就看到四皇子站在一旁看热闹,他的旁边还站着五公主也一脸惊讶的看着她。 十几枚暗器飞射而出朝着四皇子射去,四皇子吓得连连后退,暗器定在他脚边叫他退一步,右手边的袖子从手腕处被截飞。他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突然意识到要是唐沁想要他的命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现在你也断袖了,再叽叽歪歪就断你命根子。” 在场的人一方面被唐沁的气势吓到,另一方面又被唐沁的低俗无耻给惊到。 “你!” 唐沁连看他一眼都不想,转头对着焦急的长公主道:“太子哥哥知道这件事了吗?” “怎么不知道,还发了好大一通火,东宫的奴才都打死了好几个。” 唐沁心下也有些急了,阿辞肯定生气了,不行她得去看看。 她转头往东宫的方向去,长公主一瞧她去的方向更急了,连忙就去追:“阿沁,你要去哪?” “我告诉你,你不许去东宫,再这么传下去你就有麻烦了。”她说的是实话,太子哥哥顶多是名声有碍,但闹得太过,阿沁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论速度长公主还真不是唐沁的对手,直到东宫她也没追上人。等她炮弹一样追到东宫书房时,唐沁已经挨着太子哥哥在说话了。 她急忙跑过去,挤到俩人中间,恼怒道:“你们两个分开一些,不许断袖。” 洛云辞眉头蹙了一下又立马舒展开,漆黑的眼眸里有丝狠厉闪过。 唐沁没有错过他的神色,忙伸手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长公主才不管这些,瞧着俩人手都按在一起了,立马叫嚷着去拉开。 “唐沁,给本公主放开。” 正拉扯着,齐五过来通报林皇后来了。三人同时朝着院子宫门处看了过去,果然看到款步而来的林皇后。 她见到三人是也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就下了逐客令:“本宫有话要同太子说,你们两个先下去吧。” 唐沁在林皇后眼中看到了对自己的厌恶,她转头瞧了太子一眼,像是生怕他受到欺负似的。洛云辞冲着她眨了一下眼,唐沁立马又看向皇后,林皇后脸彻底黑了。 长公主直接拉着唐沁就往外头走,唐沁走到一半却不肯走了,折回去蹲墙根。 “阿沁,你干嘛?快走了。”长公主小声的催她。 唐沁丝毫不为所动,压低嗓音道:“皇后又想欺负你太子哥哥了。” 长公主眼睛咻得一下瞪圆了,皇后怎么会欺负太子哥哥? 林皇后扫了眼神疏离的太子一眼,极为严肃的开口:“去书房说吧。” 洛云辞点走,规规矩矩的跟在林皇后身后走,等到了书房林皇后命跟来的人全都退到院子外头去,不许靠近书房。 唐沁见有人朝着院子外过来了,连忙拉着长公主从院子另一头钻了过去,猫着腰从凉亭处慢慢的靠近书房。 拉着长公主蹲在隐秘的窗户下,这个位子从院子外正好看不到,又能清楚的听到屋子里头说话,若是林皇后欺负阿辞,她能第一个冲出去。 书房里的林皇后看向恭敬站在的太子,直接开口道:“外头的传言太子都听过了,就只是处理了几个奴才,没有别的想说?” “母妃想要孤说什么?” 林皇后将他眼里的冷淡疏离看得清清楚楚,心头火起,尽量平复语气,直接挑明:“陛下让本宫给你选妃,太子妃本宫希望你选淼芝。” 洛云辞不仅不恼,还轻笑了两声,他抬眼直视着林皇后:“选妃?孤看只能是林淼芝吧,一个毁了容刺杀过孤的女子怎配为妃?” 林皇后心头的怒火是压也压不住了,愤怒道:“放肆,她是你表妹,刺杀的事情根本就是子虚乌有。选妃当选贤,家世品性为先,容貌次之,再说淼芝的容貌会恢复的。” 洛云辞原本轻笑变成嘲笑。 “你笑什么?” 洛云辞:“孤笑林淼芝在母后眼里就是一朵圣洁的雪莲花,谁都高攀不上,配了孤倒是委屈她。” 林皇后蹙眉,他脸上此刻的冷漠嘲讽从未见过,恍然觉得不认识面前的太子。 “太子这是什么意思?不想娶淼芝,那你想娶谁?那个西唐来的东西?若是你执迷不悟就不要怪本宫狠心。” 第48章 48 洛云辞丝毫不为所动, “论起狠心谁有母后狠,孤永远不可能娶林淼芝。” “这恐怕由不得你。”林皇后肃着一张脸,“你与淼芝的命连在一起, 没有她不行。” 洛云辞都想搬把椅子坐下静静的看着林皇后演了,他挑眉没有搭话,示意她继续说。 林皇后眼眸微闪, 语气郑重的说道:“太子生来体弱,差点危及性命, 母妃千辛万苦寻来同心蛊,将它们分别种在你和淼芝的体内, 借中淼芝的气运你才得已保全。” 太子就差给她鼓掌了。 似是看出他的不信,林皇后又补充道:“太子前些日子吐血就是因为不想和淼芝在一起, 同心蛊起了反应才会吐血的, 只要你同淼芝在一起,俩人只会越来越好。可若是你不娶淼芝, 这么多年得来的气运迟早要还回去,到时候性命堪忧。” 窗户底下的长公主听得云里雾里,而唐沁简直想吐皇后一脸口水了, 见过不要脸的倒是没见过林皇后这么不要脸的。当阿辞是三岁孩童这般好忽悠吗? 同心蛊!明明是控制人的玩意, 被她说成保命的玩意,这偷换概念的本事也没谁了。 “娶淼芝与丞相府亲上加亲, 又可以破除流言, 保你命又保唐沁的命有什么不好。本宫如今可不是来劝太子的, 你最好想清楚。” 这是直接拿性命要挟了! 然而洛云辞从未怕过, 他甚至来了个更狠的,看向逼迫的皇后,笑道:“是孤借了她的气运吗?也是, 东月嫡公主的气运自然不一般。” 他紧紧的盯着林皇后,欣赏着她细微的表情变化。 林皇后瞳孔剧震,不可置信的看向对面的太子,在他冷漠淡然的视线下居然有片刻的惊慌。 厉声喝道:“你胡说什么?”只是这声音都变了形,仔细听里头还隐隐掺杂着一丝害怕。 洛云辞呵呵地笑了起来,那笑声诡异又凉薄,听得林皇后头皮发麻。 “孤怎么会胡说,林皇后好狠的心将自己亲生女儿丢在宫外这么多年。” 躲在窗户底下的长公主瞳孔猛然放大,下意识的想惊呼出声,嘴却被唐沁一把捂住了。唐沁也委实没料到阿辞会这样大刺刺的将话挑明了说。 书房内,洛云辞边说边上前一步,林皇后慌乱的往后退,手直接撑在了书房内的桌案上,一块砚台从上面摔了下来,砸在地下四分五裂,溅起的墨汁撒了她整个裙摆。 然而林皇后丝毫没有注意,她总担心从太子嘴里再说出什么惊天的话来。 “你,你从哪听说的?子虚乌有的事也敢拿来离间本宫与太子。” “皇后还是要早做打算,毕竟不是您肚子里出来的,有反骨很正常。”洛云辞云淡风轻的将那日在密道里听到的话学了一遍。 林皇后再也维持不住镇定,与他对峙半晌,看着他的眼眸阴狠怨毒:“知道了又怎么样,你是太子,本宫是皇后,这件事捅出去你只会跌进泥里重新变得卑贱无比。” 她以为洛云辞会怕哪想到他捻着手无所谓地笑,“捅出去就捅出去了,孤怕什么?孤生来就什么都没有。倒是皇后娘娘,若是捅出去只怕皇后之位不保。” 林皇后脸色变了又变,压着嗓音骂道:“你这个疯子,你无所谓那西唐那个小子呢?你就不顾惜她的性命?” 洛云辞定定的看着她:“不顾惜,皇后想做什么尽管做,若是她有个好歹孤就杀了林淼芝以及——你。” 林皇后脸彻底白了,向来恭谨良善的太子怎么变得像是地狱里来的恶鬼——阴狠善变,无所畏惧。 “你一直在装?” “都是皇后教导有方。” 林皇后:“.....” 林皇后威胁失败反而被气得不轻,走出去的时候整个手指尖都有些颤抖。这件事明明已经过去十几年了,怎么就这样猝不及防被抖出来了。 一直以来觉得可以拿捏住太子的林皇后这下是彻底看清了,她的好儿子,好太子根本就不是可以任人拿捏的性子,以前是不在意,现在是彻底不想装了。 她才走出书房,身后传来幽幽的话音:“皇后可不要自作聪明,孤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子可不只是虚名。” 林皇后顿住步子,咬牙终究没有回头,冬日即便有阳光都显得冷,风吹过,她裹紧了斗篷,脚下的步子都有些错乱。 守在院子外的莲心见林皇后出来了,立马将手炉递了过去,“娘娘。” 哐当! 林皇后一把将那手炉打翻,手炉掉在青石板上打了几个滚,最终还是裂开了。 其余的宫婢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直到林皇后走远了,莲心朝着书房方向看了一眼才带着一群宫婢跟了上去。 长公主蹲在窗户底下一双大眼特惊悚的看着唐沁,唐沁放开她。 想到太子哥哥还在书房她是怎么都不敢说话了,方才那样子的太子哥哥太可怕了。 呜呜....阿沁为什么要拽住她,她一点也不想听这么劲爆的秘密,以后还怎么开心的玩耍。 长公主瞪了唐沁一眼,蹲着身子默默往外爬,等爬到了凉亭处才窜起来一溜烟跑了。 唐沁依旧蹲在窗户底下不知道该不该出去,正打算学着长公主的样爬走。 书房的窗户突然开了,从里头探出一张笑脸来:“脚不麻吗?” 唐沁一僵,抬头冲着他笑了一下,笑容里有些尴尬,她站起身,支吾了半晌最终只问了句:“你还好吧?” “长公主走了?”洛云辞答非所问。 唐沁连忙摇头:“只有我自己,她没在。”她担心阿辞突然发疯要去掐死长公主。 洛云辞轻笑:“放心,我不动她。”只要别人不作死他才懒得动手。 唐沁这才放心下来,诚恳的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只是担心皇后会欺负你。” “又不是什么秘密,听了就听了。放心以后谁都不能动我分毫。”以前只不过顾念这那微薄的血缘,如今什么都没有了,倒是再也不用忍了。 唐沁一时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然后脑抽就问了句:“你不会真的喜欢我吧?” 洛云辞看着她笑笑,说:“孤喜欢女的,你是吗?” 唐沁愣在原地,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纠结这种问题,一时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女的了。 洛云辞看着她一脸懵的表情,靠着窗户边上肆意的哈哈大笑。 林皇后回到凤仪宫后看哪个人都像眼线,莲心恭敬的站在她身后等着吩咐。 她在寝殿环顾一圈后站定,吩咐莲心道:“去查查凤仪宫所有奴才的户籍来路,所有说不清楚来路,身份存疑,或者和东宫其他宫里有过接触的全部处理掉。” 莲心低垂的眼眸暗了暗,有些迟疑道:“娘娘,这样查下来,只怕凤仪宫没有可用的人了。” 林皇后发了狠道:“那就再招一批新的,知根知底的来。还有,现在立刻让人找林丞相进宫。” 莲心恭敬的俯身:“是。” 林丞相匆匆而来,到了凤仪宫就见到林皇后坐在正殿里头,满脸的急切与燥郁。 这还是他头一次见到林皇后如此,挥手屏退宫婢,直接走了进去。 “皇后娘娘有什么急事?” 皇后想了一下措辞,深吸一口气才道:“太子这颗棋子无用了?” 林丞相愣住不太明白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林皇后又道:“他知道他并非本宫亲生,今日还威胁本宫敢动西唐那小子就杀了淼芝。” 林丞相心中剧震,强自镇定,想了一下急忙又问道:“那他知道自己具体身世吗?” 林皇后摇头:“本宫不清楚,凤仪宫里头有内奸,他听到了那日本宫同你的对话。” 林丞相暗自懊恼了一阵,眼眸微转,交代林皇后道:“他肯定还不知道自己真实身份,今后只要一口咬定他是丞相府的公子就好了,只要有这层关系在他总会有所顾忌。” 林皇后这才镇定了一些,平复一下心情,眼中有些杀意:“以前是本宫太自满了,太子性子薄凉,迟早都是个变数。” “即便是个变数现在也不能动,牵一发而动全身,一切等明开春年太子加冠后再说。” 林皇后咬牙,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 今年这年所有人心怀鬼胎,表面热闹内里却阴沉沉的,伴随着风雨欲来的架势。 二月初二龙抬头,太子加冠礼在宗庙举行。朝中所有官员一概要沐浴斋戒三日前去观礼。 加冠礼这日东宫的宫人忙得不可开交,按着规矩,太子在沐浴更衣后在礼部官员的带领下前往太庙告祭,然后再由东月陛下亲自加冠。 唐沁这一日也早早的起了,太子加冠这么大的事,朝廷上下都忙了起来,她自然不用去工部。 观礼原本也轮不到她,可若是偷偷的去谁也不能说什么。 她洗涑过后带着郁非前往太庙,走到半路撞到了长公主,自从上次知道太子身世后长公主看到唐沁总有些别扭,这个秘密搁在心里已经许久没睡好了。 可偏生谁也不能说,眼见着都瘦了。就连池贵妃都敲不开她的嘴。 她原本要绕着走,唐沁叫住了她,带着她一起往太庙去。长公主说什么也不肯跟着她。 支吾道:“本公主还是自己去吧,万一......”待看到她身边的郁非时立马又住了嘴。 太庙外早已站满了前来观礼的官员,钟声洪亮悠长远远的传遍整个东都城,唐沁站在太庙左侧的回廊下垫着脚看了过去。 只能看到身着明黄袍子的太子殿下缓步而上的身影,还时不时被人群挡住。 礼官高唱着:“赞者入庙,长着加冠,顺尔承德......” 太子跪在太庙前静静地等待着。 “拜......” 太庙外林皇后站在一众官员前面一同参拜,礼官又高唱道:“今月吉日,始加元服......” “拜.....” 所有官员整齐划一参拜。唐沁这才看到端跪在太庙中央的太子与他旁边的轩承帝。 太子加冠礼繁杂,唐沁垫着脚看了许久。 轩承帝洪亮的声音缓缓响起:“三加弥尊,加有成也,赐吾儿名为衍,愿吾儿......”只是这最后的冠礼还没成,太庙外就响起骚动。 “陛下!且慢!”一声娇喝响起,太庙所有官员都被惊了一跳,哪个不要命的敢在太子加冠礼上闹事。 轩承帝不满的蹙眉,抬头看去,就见德妃带着一群人朝着太庙而来。 “陛下,这冠不能加,太子并非皇后所出,也非皇室血脉。”原本被惊的官员此刻都是剧震,一时面面相觑,却又不管私下妄议。 洛云辞跪在蒲团之上一脸平静仿佛德妃说的不是他一般。倒是轩承帝眼眸冷了下来,盯着走近的德妃一字一句的道:“德妃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是太子加冠礼......” 若是不能拿出证据,这就是死罪! 轩承帝多年的积威看得德妃有些害怕,可还是眼神坚定,笃定的开口:“妾身自然知道,就是知道才不忍陛下再受蒙骗,不忍皇室列祖列宗失望,妾身今日一定要揭发林皇后的罪行。” 站在百官之前的林皇后心中骇然,看向德妃怒道:“德妃,你胡说什么,还不快退下去,来人.....将德妃拉下去。” 她这惊慌的模样落在轩承帝及百官眼里就有些猜疑了,莫非德妃说说之事并非子虚乌有? 太子机敏好学,文韬武略样样拔尖,轩承帝很是喜爱他,皇储之位从未做过二想,可这一切都在太子是他儿子的前提下。 若是太子并非他生....... 轩承帝看了一眼依旧跪着默不作声的太子,转而对德妃道:“你且说,若是污蔑太子,德妃以及百里家株连九族。” 饶是德妃很确定此刻听到轩承帝的话也是心口狂跳,太庙的其他官员私下交换眼神皆是大气也不敢出。 唐沁站在老远看着场中央的太子殿下,突然有种冲下去将他拉起来就跑的冲动。她紧张的揪着衣角,手里滑进一双温温软软的小手。 “沁哥哥。”郁非小声的喊了一下。 唐沁似乎没有听到,依旧紧张的盯着太庙中央。 太庙中央德妃带了几个人上来,指着其中一个男子道:“这位是皇后娘娘乳母李嬷嬷的儿子,当年的事情李嬷嬷有参与其中,皇后娘娘怕事情败露,就命人将李嬷嬷杀了,可李嬷嬷老早就知道皇后不过放过她,死之前将一封信给了她儿子陈力。” 她将信拿在手上给轩承帝过目,边说道:“信上提及,皇后当年生下的是个公主,也就是现在的林府嫡女林淼芝,而当今的太子殿下是丞相之子。” “你胡说,贱人,仅凭一封信能说明什么,那是你们伪造的。”林皇后目呲欲裂,简直想扑过去撕烂德妃那张嘴。 “妾身没有胡说,那信上还有李嬷嬷偷偷盖的皇后凤印。” 轩承帝触及纸张上有些褪色的皇后凤印时目光就是一沉,看向皇后时里头像是寒冬腊月,能冻得死人。 底下的官员窃窃私语,已然有小部分人开始相信德妃的说辞了。 德妃又接着道:“皇后你再看看这人眼熟吗?” 林皇后转头一看,一个中年矮胖的妇人走了出来,虽是跪在轩承帝面前,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人是当年带着太子偷潜入宫的接生婆。 “陛下万岁,民妇是当年给林丞相府接生的张氏,当年林丞相府诞下的是一名男婴,那男婴是民妇亲自抱到皇后宫中的,民妇记得那男婴左腰处有一块红胎记,公主也是民妇抱着带出宫交给林丞相的。只是这林府事成之后就想杀人灭口,幸好民妇机警假死脱身。” 其余人不知道,轩承帝是清楚的,太子腰侧确实是有块殷红的胎记。 接着又有几个人证出现。 这一出接一出的,德妃的人还真是有本事都十几年了,硬是挖出了好几个相关的人。 几锤子下去,捶捶到肉,这是势要将皇后与太子钉死在太庙里了。 轩承帝将手上的信团成一团,狠狠的砸像林皇后,怒道:“皇后,你还有什么话说?” 向来强势的林皇后此时抖得犹如风中残叶,哭着扑倒轩承帝脚下。 “陛下,德妃想害臣妾,她是嫉妒您喜爱太子,陛下难道要因为这个贱人一面之词痛失太子?” 轩承帝一脚蹬开林皇后,朝着跪在百官之首的林丞相道:“林相你说,若是有半句假话,林氏抄家灭族一个不留。”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 林丞相连连磕头,将所有的罪责一一揽下:“臣罪该万死,都是臣的主意,不关皇后娘娘的事,陛下要杀就杀微臣吧....” 被踹倒在地的林皇后爬起来,冲着林丞相道:“兄长.....” 林丞相冲着她摇头,大势已去,人证物证惧在,陛下显然已经信了,他们再挣扎只会惹恼陛下。 林皇后尖叫:“不,本宫不认,太子就是陛下亲生。”她朝着依旧已经坐在蒲团上却一言不发的太子扑了过去。 伸手扯住他的衣袖,焦急道:“太子,你快说句话呀,陛下最疼爱你,你说的话他肯定信!” 轩承帝看向太子,眼中早就没了往日的喜爱与温情。 洛云辞当着所有人的面呵笑出声,任由林皇后拽着他衣袖,眼里全是悲切与了然。 声音清晰的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怪不得母后那么喜欢林淼芝,为了她一次次又一次训斥甚至鞭笞儿臣。”他将刚加好的元服用力一脱,将密密麻麻满是鞭痕的背部裸露在群臣面前。 春寒料峭,看得所有人一阵心寒。 洛云辞将衣裳拉起穿好,“现在孤倒是明白了,原来孤并非母后亲生,您从小到大都厌恶孤,甚至前些日子还逼着孤许诺娶林淼芝为太子妃。一个毁了容刺杀过您儿子的女子您还如此护着,如今看来是您身上掉下来的肉无疑了。” 太子这番控诉无意于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草。 看着眼前伤心悲切的太子,林皇后有些不可置信。这个疯子,明明早就知道自己身世,如今装成这样。他这是不想当太子了,想拉着她陪葬吗? 气到极致,她伸手就是一巴掌,然而还没碰到太子,太子就朝着蒲团的另一边重重的倒了下去。 林皇后盯着自己的手掌不可置信,这是什么狗太子,下贱的人用下贱的招数。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这种情况还下得去手,看来太子的确不是皇后亲生的。 轩承帝一脚将怔愣的林皇后踢飞出去,林皇后摔出四五米远,扑得吐出一口血。 “最毒妇人心。” 轩承帝深吸一口气,不再看太子一眼,吩咐御林军道:“废黜林氏皇后之位,即日起迁出凤仪宫。罢免林丞相,暂拘林府等候发落,林氏之子林丞相领回去。” 德妃一党面露喜色,陛下这意思是罢黜太子了,皇后一党是彻底蹦跶不起来了。 轩承帝将手上没来得及给太子带上的玉冠丢掉,随脚踩过,玉冠发出砰的闷响,他大快步往太庙外走。 大太监连忙跟上,大喊一声:“起驾!!!” 其余官员三三两两的散了,徒留皇后,林丞相以及太子在原地。 御林军统领走了上前,冲着林皇后道:“娘娘请吧,不要叫我们为难。” 林皇后呵笑两声,转头恶狠狠的盯着洛云辞,一言不发的起身,整理仪容,跟着御林军走了。 唐沁心揪着疼,赶忙跑过去伸手去拉依旧歪坐在蒲团上的洛云辞。 “阿辞....” 洛云辞眼里丝毫没有阴霾,还冲着她笑。 林丞相站了起来,看着他不冷不热的道:“走吧,回林府。” “你确定我是你儿子?” 林丞相心惊,但面上丝毫不显,“自然确定,如今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不回林府还能去哪?” 洛云辞站了起来,将方才束好的发冠外袍属于太子的一切通通脱了下来,大冷天的只穿着单薄的底衣站在太庙外。 太庙前立着的宫人侍卫看着昔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太子殿下都是一阵的唏嘘。 这人生也变换得太快了,从云端跌落尘埃只需要刹那。 “我倒是不确定你是我父亲。” 林丞相被这句话梗了一下,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第49章 49 洛云辞抓了一下唐沁的手, 放在手心里捏了一下,随即松开。不理会林丞相径自朝着太庙外走。 唐沁站在原地盯着他大步而去的背影,鼻子有些发酸。 长公主呆呆的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轻声唤了一句:“太子哥哥。” 洛云辞没有理她。 四皇子洛云崖站在她身后,脸露讥笑,大声道:“什么狗屁太子, 如今他什么也不是。” 已经走过的洛云辞停下步子,转身折返。似笑非笑的盯着四皇子, 四皇子吓了一跳,梗着脖子怒道:“怎么?贱民还敢打本皇子不成。” 下一秒洛云辞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拳打脚踢,丝毫不手软。打得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才直起身, 道:“打你还看身份?” 长公主都被他的暴力惊呆了, 太子哥哥这是受了很大刺激吧,不然一惯都是温润如玉, 行事端方守礼的。 这一日东月皇宫过往的宫人,侍卫都看到昔日的太子殿下,一身单薄的底衣, 姿态悠闲, 一步三晃从太庙一直走到了林丞相府。 随后轩承帝下旨,将远在西南的大皇子召回, 但太子和皇后之位却迟迟没有封下。 唐沁去东宫的时候, 东宫已经关闭。守卫拦着不准任何人进去。 她披着薄斗篷走在宫道之上, 心里怅然, 阿辞不在宫中怎么感觉整个东月皇宫一下子空了。 漫无目的的晃荡着,却与林淼芝狭路相逢。 林淼芝在众人的拥簇中款步而来,身上的宫装层层叠叠很是华贵, 她故意挡住唐沁的去路逼得唐沁不得不看她。 “怎么见到本公主为何不行礼?” 唐沁抬头,不耐道:“野鸡变凤凰有什么好嘚瑟的,何况还是一只毁了容的野鸡。” “你....” 她脸长得通红,吩咐身边的宫婢道:“给本公主掌嘴。” “谁敢动手。”长公主匆匆而来,站在唐沁身边瞪着林淼芝。 林淼芝丝毫不惧:“洛云织,如今我为长,你最好放尊重一些。” 被夺了长公主名头的洛云织很是恼怒,“你为长又怎么样?我母妃是池贵妃,而你母妃现在是戴罪之身,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的偏殿待着呢。” 林淼芝脸一阵红一阵白,她如今虽是公主,可身份着实尴尬。皇后被废了,父皇与她又不亲近,根本就当没这个公主,伺候的宫人明里敬她,暗地里却笑话她,若不是带了几个心腹丫头来,只怕要被人欺负死。 原本想着就算身份再尴尬,比起唐沁还是要好些的。如今只是奚落了她两句,洛云织那丫头就跳出来打她脸了。 洛云织拉过唐沁,直接绕过林淼芝,“阿沁我们走。” 唐沁跟着洛云织走了,洛云织松开她,神色难得有些忧愁。 “长公主,我先回玉锦宫了。” 洛云织抿着唇,“本公主不是长公主了,以后要喊我二公主了。” 唐沁笑了一下:“你就是长公主,林淼芝算个屁。” 洛云织蹙了一下眉头:“阿沁怎么讲脏话。”不过听她这么说还是很高兴的。 “你是不是打算去丞相府看太子哥哥,母妃不让我出宫,你要是见到了太子哥哥帮我问声好。”母妃说要明哲保身,不让她管这些事情。 “好。” 唐沁同她挥手道别,经过御花园的时候听到有人躲在花丛里哭。 她愣了一下,发现是之前和三皇子洛云景待过的花丛,下意识的走了过去。 垫着脚往里头看,果然看到了蹲在花丛角落哭泣的洛云景。掰开花丛走了进去,她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肩。 “云景怎么了?” 三皇子洛云景抬起头,一双眼还在落泪。他抬手擦了一下眼泪,脸上顿时染满了色彩。 唐沁这才注意到他两只手沾满了颜色,这应该是当年送给他的生辰礼。 “怎么回事?” 三皇子断断续续的说完,唐沁才知道淑嫔联合德妃,惠妃将皇后搬倒了,三人开始内斗,争这皇后太子之位。 以前没得争也就算了,如今这么好的机会淑嫔绝对不会放过。于是又开始要求逼迫洛云景做他不喜欢做的事情。 甚至将他藏起来的颜料给找出来销毁,一向沉默寡言的三皇子这次却像疯了一样疯狂的反抗。 淑嫔直接吼道:“若是不争,你就去死,本宫也当没你这个儿子。” 唐沁叹气,这皇宫就是人吃人,谁都想争那个位子,云景一直待在皇宫不是被他母妃逼死就是成为斗争的牺牲品。 这天过后,皇宫又发生了一件大事。三皇子留书出走了,淑嫔彻底懵了,没有皇子再怎么争都是枉然,她发了疯的满宫找,甚至出动了东都府尹连着找了一个月都没找到人。 无缘无故就没了个对手,惠妃和德妃都快乐死了。 唐沁听说后也很是惊讶,那日云景说他要出宫做个普通人,游遍天下名山大川,没想到云景说到做到。 —— 洛云辞回到林丞相府后,林丞相早已让人收拾了院子让他住下,哪想得到他压根看不上那个院子。 自己随意走动走到相府嫡子林学彦的院子,“孤要住这。” 林丞相脸当场就黑了,还当自己是太子呢。 林学彦没好气的道:“这是我院子,小弟还是住别处去吧。” 他才说完,两个暗卫就冲了出来,将他直接丢出了出去。他痛得啊呀一声惨叫。 “你....你!”林丞相抖着手怒目而视,皇后说太子都是装的他还不是很信,现在是彻底信了。 这么随行嚣张,在相府打他儿子。 “你,放肆,那是你大哥。” 洛云辞有些好笑,上下睨了他两眼:“说说,你哪里像孤了?还真当自己是根葱了。” 林丞相听着他的自称,怒极反笑:“你也不是什么太子,自称孤也不怕陛下怪罪。” 洛云辞:“孤-怕-过-谁?” “你!” “齐五,将乱认亲的人给打出去。” 齐五还真动手了,林丞相不仅气得肝疼,这下是被打得浑身都疼了。 没了太子身份的洛云辞简直太可怕了,谁的面子都不给,想揍谁就揍谁。然而更可怕的还在后面,当天夜里,林丞相的人看到洛云辞暗卫带着一个妇人进了院子。 那妇人赫然是太庙上指认林皇后,当年将洛云辞送进宫的稳婆。 落霞苑被围得密不透风,林丞相只听得到里头传来一阵阵的惨叫声,他几次带着人想硬闯都被暗卫给丢了出来。 明明是夜晚,落霞苑内被烛火照得亮如白昼。身形矮胖的妇人跪在正厅中央战战兢兢的,白日里她还拿着巨款高高兴兴的返回老家,夜里就被这伙人劫到了这。 坐在上首冷冰冰瞧着她的人,在太庙之上才刚见过。昔日的太子如今的林公子。 “林....林公子,您抓民妇来有何事?”她壮着胆子开口问。 屋子里的气氛压抑,洛云辞听到她的称呼冷笑出声:“林公子!孤什么时候姓林了?” 她夫人被他笑得抖了抖,连忙磕头认罪:“太子饶命,太子饶命啊,民妇也是被德妃找来的,该说的都说了,其余什么都不知道。” “哦,什么都不知道?齐五,拿刀来,最钝的刀,她不说就一点一点的切掉指头。” “是。”齐五拿着早就准备好的生锈刀朝着地下的矮胖妇人走去。 那妇人一想到钝刀子割肉的声音浑身的毛孔都炸开了,吓得双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齐五瞧见她眼皮骨碌骨碌的动,随手取出一根细针,直接扎进她手尖,那妇人惨叫一声再也不敢装了,只顾着拼命的磕头。 “你是现在说还是用刑之后再说?还是将被德妃扣住的家人全请过来再说?” 那妇人脸色煞白,支吾道:“太子,太子殿下要问什么?” 洛云辞声音森冷,问道:“你就说说孤从哪来,姓谁名谁吧,详细些,若是有一句不实,你全家都不用活着了。” 那妇人一咬牙回忆了起来。 “原本皇后娘娘与林丞相夫人同时怀了孩子,算着日子也应当是同时降生。可林夫人的孩子早产没保住,皇后那边太医说很可能是个公主,为了以防万一,林丞相命民妇找差不多日子降生的孩子,可一时之间很难找的到合适的。” “太子殿下本姓傅,父母是灵州皇商,十六年前傅大人协同身怀六甲的妻子来东都城进贡。当时正好是林丞相接待的,得知傅大人妻子也差不多日子会生产,就让安排好的御医给查了,确定是男孩,就想着法子将人扣在了东都。” “轩承三年皇后娘娘已经见红,有要生产的迹象,可傅夫人迟迟没发动,皇后就命人.....”她说到这浑身都开始颤抖,掀着眼皮偷偷的瞄着上首人的脸色,估计是太害怕了一时之见有些说不下去。 洛云辞整个人像是沉在幽暗的寒潭里,浑身都散发这尖锐的冷意:“说!” “是.....是,皇后娘娘就命人直接剖腹取子!” 一旁的齐五震惊的瞳孔剧缩,‘剖腹取子’就意味着去母留子,皇后也是怀了孩子的人怎么能这么残忍。 他不由的抬头去看自家的主子,主子仿佛没有听到那妇人的话,声音平静而冷冽:“傅大人呢?” 那妇人已经吓得口舌不清了,眼珠子胡乱转了几圈,咬着牙道:“傅大人,傅大人失踪了。” 失踪!怕不是被处理掉了吧。 妇人说完抖着身子等着洛云辞的反应,然而他半晌没动静,一时之间屋子内静得可怕,只能听得到妇人牙齿打颤的声音。 “拖下去埋了。”那声音很轻很冷。 妇人吓得大叫,向前爬了几步哀求道:“太子殿下饶命啊,民妇什么都说了,太子殿下饶命......” 齐五一脚将往前爬的人踢到昏厥,嫌恶的开口:“害人性命的时候怎么不想饶别人一命,本应该迎接新生的人却是个杀人婆。” 暗卫很快出现在屋子里,将晕过去的妇人快速拖走。 —— 林丞相心里头隐隐生出不好的预感,这洛云辞早不是当年那个温顺事事听他建议的太子,势力强大的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若是现在不除去他,林府迟早要灭在他手上。 当晚就让人偷偷给冷宫里的林皇后送了一封信,林皇后只回了一个字:“杀。” 如今都被揭穿了,洛云辞对于他们只是耻辱与阻碍,还留着干嘛,最好像他那个卑贱的父亲一样被千刀万剐。 林丞相与皇后接触一事很快被禀告到了陈公公那,陈公公一惊赶紧去找了轩承帝。 轩承帝气这几日心情烦闷,头疼欲裂。太医来瞧了说是气火攻心。 一想到精心培养了十几年的太子就这么没了,他就整夜整夜的睡不着,今日吃了药好不容有了些睡意,朦胧间就听到有人小声的喊。 额角青筋瞬间爆出,恨不能将这些碍眼的东西全都拖了出去斩了。他睁开眼,就瞧见面色有些焦急的陈公公。 “何事?” 陈公公听出陛下语气有些不耐,连忙压低声音道:“林氏送信出宫给林丞相了,他们要杀太子殿下。” 轩承帝头疼得快要裂开,喝道:“没有什么太子了!” 陈公公被他吓了一跳,赶紧跪了下去请罪:“奴才该死,奴才失言。” 轩承帝深吸一口气,沉默片刻,平静而冷漠的道:“随他们动手,通知大内暗卫隐在暗处.......” 陈公公心想太子殿下倒底是陛下从小喜爱寄予厚望的,不至于看着被人杀,应当还是想救太子的。 然而轩承帝下一句却是,“助林相一臂之力。” 陈公公垂着的眼眸放大了一瞬,心里涌上一股不忍。太子殿下是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从那么小小的一团长成俊俏沉稳的少年,将来可能会成为他下一任主子的少年,就要这样没了...... 最是无情帝王家! 然而他什么都不能说,只能恭敬的应是。 —— 夜已经深了,东都城的街道静悄悄地,大批的黑衣人急速朝着林丞相府而去,打更的更夫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提着更继续走往前走。 林丞相提前吩咐林夫人好好待在屋内,又让林学彦通知下去所有下人不管听到什么动静不准出来。 他部署好一切后,隐在了落霞苑外的黑暗处静静的看着。林学彦站在他身后,神情有些害怕,借着月光朝着那原本属于自己的院子看了过去,院子外早已经堆了一排排浇了火油的柴火。 “父亲,万一陛下怪罪......” 林丞相肃着一张脸,眼里黑沉沉的,冷声开口:“不小心走水了,陛下不会怪罪。”帮别人养了十几年的儿子陛下心里肯定也不舒服吧,以前视太子为骄傲,如今只怕就是耻辱了。他们帮陛下去掉这个耻辱有什么不好。 “再仔细检查一遍,阻断做好,千万不能波及其他院落。” 林学彦有些不解:“既然要放火为何还要派人去杀他?” 林丞相转头看向儿子:“谨慎一些总没错,确保万无一失。” 一群又一群人的黑衣人包围了落霞苑,漫天的箭羽冲着院落中而去,然而院子里头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声响。 林丞相朝着领头的黑衣人做了个手势,黑衣点头,朝着手下打了个手势,众人朝着院子跃了进去。 进去后发现里头静悄悄地,连盏灯都没有。只有太子一人持着剑立在院子中央,一身黑衣仿佛与月色融为一体,清冷的月光笼罩在剑身,整个人散发着最纯粹的杀意。 围着的黑衣人互相交换了眼神,一时之间都有些不敢上前。 洛云辞抬起头,眼中浸着冷冽的寒光,他唇角微启,嗤笑道:“来都来了,干杵着。” 他这话伤害不大,对于杀手来说却极具侮辱性! 一群杀手再也顾不得有没有陷阱,挥刀就砍。 一刻钟后落霞苑里倒了一片的黑衣人,剩余的黑衣人怎么也没料到端方温和的太子下手居然如此狠辣。 功夫居然如此之高,偏生打起来完全是不要命的架势,疯得一匹。 再这么下去,只怕他们会全军覆没。 然而下一刻院子外又重新冲进来了一批黑衣人,众人顿时一喜,这是林相派了支援来了? 杀疯了的太子开始节节败退,他墨发散开,看着众人的眼眸犹如恶鬼,转而呵呵的笑了起来。 黑衣人蜂拥而上,他挥剑阻挡,斜刺里冲出一个黑衣人,一剑刺了出去,穿胸而过。继而一脚下去,洛云辞倒飞出去。 噗! 他噗的吐出一口血,仰躺在地上怎么都起不来了。外头燃起冲天的火光,不消片刻已经浓烟滚滚。风一吹火势燃烧得飞快,眨眼众人已经陷入一片火海。 为首的刺客看着还在挣扎的洛云辞,还要上去补刀,也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快撤退!”陆陆续续开始有黑衣人跑出火舌的包围圈。 想起林丞相的命令,为首的刺客朝着洛云辞又走进了几步,就看到方才刺洛云辞的黑衣人冲着他胸口又是几剑,这么下去人是死定了。 手下有人喊了他一声,刺客首领确认地下的人不动弹了,转身快速往外飞去。 溶溶月色下,只听得火借风势的呼呼声! 方才刺洛云辞的黑衣人去而复返,一把拉开脸上的黑布,快步走到地下人面前。 压低嗓音喊道:“主子,我们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原本躺在地下不动的洛云辞突然翻了起来,嫌恶的看着身上的血迹。他一转眼看见地下黑衣人的尸体,走过去从隐没的衣角处拽下一截木牌。 齐五看到上头的花纹惊异出声:“大内暗卫,陛下的人.....”似乎有些不可置信,陛下怎么会派人杀太子殿下? 洛云辞嗤笑一声,手上微微用力,那木牌在他手上化成了粉末。 俩人快速朝着早就准备好的出口走,身影隐没在漫天的火势中。 —— 次日一早,林丞相府走水,刚人回来的儿子——前太子在大火中丧生一事震惊朝野。 毕竟是曾经的太子,说没了就没了,还是以这种惨烈的方式。朝廷内外都知道事情有蹊跷,可谁也不敢说什么,毕竟陛下只是随意问了两句,就将此事揭过了。 唐沁听闻这件事的时候正巧出门赶往工部,听到宫门口侍卫议论的时候,脚下不稳,直接踏空从马车上摔了下来,额头重重的磕在了马车架子上,当场晕死了过去。 跟来的唐果吓得尖叫出声,好在唐乔还算是镇定,一手抄起唐乔就往玉锦宫赶。 唐沁醒来时恍恍惚惚看见唐乔和唐果都站在自己床前,迷糊了一阵扯着嘴角笑。 “小果,你们站这干嘛?”她方才好像做了个梦,撑着手要爬起来,额角隐隐作痛。 她坐起身伸手摸了一下,就摸到额头上包着的纱布。整个人就是一愣,不久前的记忆纷杂而至。 脸上变了又变,突然掀开被子就要往外跑。手臂却被唐果一把给拉住。 “主子!” 唐沁大力甩开她的手:“放手......”她要去看看,绝对不是真的,阿辞怎么就没了,他那个疯子能祸害很久才对。 “主子!你现在去什么也看不到,据说都烧成一捧灰了。” 唐沁往前的力道遽然松懈,一个不查被唐果拉着倒退几步直接跌回了床上。 “林府找了衣冠停灵,陛下都已经下旨厚葬了。” 唐沁选择性失聪,耳朵里已经听不到任何话语,眼神空洞洞的盯着洛云辞经常翻的那扇窗户。 唐果和唐乔互看了一眼,见她只是呆呆的不说话,俩人只能站在旁边守着她,这一守就到了夜里。唐果发现主子终于捱不住靠着床柱子睡着了。 这才将人放倒在床上,拉过薄被盖上,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你去睡吧,我守着三皇子。”唐乔站在门外不动。 唐果点头,先回去睡了。 夜色越深,天越凉。 四下寂静时,躺在床上的唐沁睁开了眼,她爬了起来,矮着身钻进了密道内,沿着密道一直走到了皇后的凤仪宫,凤仪宫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她从床底下爬了出来,头不小心又磕在了木板之上,来不及管这些,沿着凤仪宫宫道一直往外走。翻出墙去,绕过御花园,到了东宫门外。 东宫的门紧闭着,四周安静得可怕。唐沁找了一块低矮的墙翻了过去,如此明目张胆的跳,却再也没有侍卫撞见她,心里没由来的酸涩,眼眶开始发红。 绕过后花园,唐沁直接往东宫的寝殿去了,寝殿的厚重的殿门关得严严实实。她用力推了一下,门吱嘎一声开了,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子空气不流通的燥郁气息,再也不是清淡好闻的沉香味了。 唐沁伸手将殿门轻轻的带上,摸着黑往里头走,走到窗户边的小榻上,想起那人他弓着身子缩在上面的情景,心口像是堵了块石头,沉沉地往下坠。 伸手将窗户推开撑了起来,挂着的风铃因为她的动作被拨得丁丁作响。 静默了一阵,眼眶有泪水在打转,她一伸手又将窗户严严实实的关上了,仿佛不看到那风铃心里会好受一些。 她窝在小榻上缩成一团,一躺下就发现眼眶里的泪花再也禁锢不住,顺着左侧的脸颊蜿蜒而下。 也不知道躺了多久,恍惚间她想,早知道就不来东月了,半路跑了也好,那样也就不会认识阿辞了,现在也不用那么难过了。 不知道阿辞皮肉外翻情蛊发作时有多痛,反正她现在很痛很痛,说不出道不明,心尖上却一阵一阵的,恨不能现在自己也死了才好。 混沌间好像回到了当初刚去朝阳殿时,抬头看到了那个笔直端正的白色身影......一恍惚又变成了邪妄肆意的无曲拉着她笑。 清晖笼罩住整个东宫,月亮慢慢升入中天又缓缓落下,东宫的书房内有两个人影在闪动。 齐五瞧见主子在案几和书架上翻找了一阵,摸出一个盒子。他往里头瞧了一眼,借着月光看到里头的木制小风扇,雕花的书签.... 再要细看时,砰的一声木盒子被关上了。 “主子,我们走吧。” 傅云辞顿了一下,突然道:“去宫外等我,我马上就来。” 还不等齐五回答,他一个闪身朝着寝殿的方向去了,寝殿的窗户外挂着的风铃摇摇晃晃。他静默了一秒,伸手将风铃摘了下来,风铃在他手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将风铃往怀里一揣,鞋尖一点,消失在了茫茫月色里。半梦半醒间的唐沁听到一阵清脆的风铃声,她立马睁开眼爬了起来,撑开窗户往外瞧。 外头空荡荡地,静悄悄地,连同挂在窗外的风铃也不见了。她愣了一下,随即狂喜,直接从窗户外跳了出去。她也不敢喊只能在偌大的东宫内来回的寻找,然而一个人也没有。 在找到第十遍时,东方已经露出灰白。唐沁颓然的瘫坐在空旷的花园中,心想这世上怎么就没鬼呢。 第50章 50 天光微亮, 唐果打开玉锦宫的门打算往御膳房去,冷不丁的看到门口站着个人,待看清楚是谁时, 吓了一大跳。 “主子,您怎么站在门外呢?” 她边说着边将人让了进来,唐沁瞧着神色挺正常, 还回头吩咐了一句:“快去弄早膳过来。” 唐果一时之间有些摸不清头脑,唐沁直接越过她往自己屋子里走, 进去后将门一关倒头就睡。 唐乔愣了一瞬,接着就继续站在门外没动。 唐果将早膳取来后, 等了半个时辰屋里的门开了。她将温着的早膳端了进去,就看见主子端着碗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吃完后, 站起身就往外头走, 对着门口的唐乔道:“跟我出去一趟。” 唐果收拾着碗筷一时之间更懵了,主子这是怎么了, 昨日还恍恍惚惚伤心得要死,今日怎么就精神抖擞,风风火火了。 唐乔没有废话, 跟着她后头就走, 等到出了宫,马车直接往布庄去了, 唐乔才疑惑的问了句:“你想做什么?” 唐沁咬牙道:“报仇。” 至于找谁报仇唐乔很快就知道了。唐沁拿着图纸给巫临看, 直接开口就问道:“五天之内能给我找到多少这种石头?” 巫临瞧了一眼那图纸, 仔细回想一下:“这种石头倒是见过, 只是不记得了。” 来势汹汹的唐沁一脸郁卒,深吸一口气又道:“那能给我弄到鞭炮吗?” “这个可以,你要多少?” 她直接从怀里摸出一千两银票:“全买。” 巫临吓了一跳, 惊异不定的看着她:“买那么多小心火灾。” 唐沁冷笑,火灾,那都是小的,直接将鞭炮里头的硝石粉弄出来做成□□,不炸平林府算她输。 “非得五日吗?一下买这么多怕有人会盯上。” “就五日。”五日过后是阿辞的头七,她得赶在那一日将林府的人全送下去给阿辞赔罪。 接下来的这几日,唐沁去完工部就往布庄里头跑,巫临眼见这一包又一包的□□做好,有些疑惑这些是干什么的。 听完唐沁的描述后,他兴奋的问:“你也教教我吧,多做些将皇宫炸了。” 只是试过爆炸后又萎靡了起来,这东西炸个小坑还行,要很大效果还是不行啊。 唐沁也不太满意,可工具有限,只能做成这样子了,她想了想又让巫临去买了火油和毒药,制作了许多连筒针。 俩人约定当天夜里在林府门外会合。 宫中一到夜里就落锁,唐沁让唐果假扮成她在唐乔的陪同下回了宫,次日再出来接自己。 当夜的天显然不太好,乌沉沉的还响着闷雷,巫临很担心待会会不会一阵大雨将他们的计划全都搅乱。 俩人赶到林府时,发现整个林府内静悄悄的,像是一座巨大又沉闷的坟墓,门口两盏白灯笼,挂着的白帆被风吹得晃荡尤其恐怖。 巫临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拉着唐沁往黑暗的墙根处躲,眼睛悄悄的观察着四周。 等了半晌都不见有任何动静,空气中只有浓重的血腥味。 “你在这边待着,我上去看看。”巫临松开唐沁,找了个没人的角落翻身进了林府。 唐沁在外头静静的等待着,片刻后巫临从里头翻了出来,看到唐沁时脸上表情很是古怪。 唐沁注意到他衣角沾了些血渍,一走近身上的血腥味更重,还不等她开口,巫临拉着她就走。 “我们先走。” 只是他们才走出百来米冲天的火光就亮了起来,唐沁回望,整个林府陷入一片火海,浓烟弥漫整个东都城。 沉睡的人从梦中惊醒。 “走水了.....走水了,林府走水了。”安静的街道开始陆陆续续有人跑了出来。 巫临拉着唐沁跑得飞快,俩人回到布庄后唐沁才问出心中的疑惑。 “里面什么情况?” 巫临喘了一口气才道:“林府的人全死了,皆是一招毙命,林丞相与他夫人被人刮了上百刀.....总之都死得挺惨的。”整个林府血流成河,满地的尸首,那场景看得着实让人作呕。 “也不知是谁干的?” 唐沁愣住了,漆黑的眼眸里惊疑不定,脑袋转了几个弯突然回过味来。 “是阿辞,一定是他,他没死。”她说着就要往外头跑,却被巫临一把拉住。 “去哪?这个时候跑过去不仅看不到人,反而会被当作凶手抓起来。”若真是洛云辞干的,那他的实力就有些恐怖了。 林府的火烧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日清晨闷雷响彻天际,下了一场暴雨才将熊熊的火势浇灭,等火灭了,东都府尹的人赶来只看到隐在残砖断瓦里焦黑的尸体。 林家上下没有一个跑出来的,说是不小心走水都没人信,哪会有人家接连走水两次。东都城的百姓暗地里都说前太子死得冤枉,估计是头七回来报仇了。 林淼芝听闻了此事,偷偷躲在寝殿里头哭了一夜,却没有出宫去瞧瞧。宫里头其他的皇子皇女看到她都好一阵嘲讽,暗地里骂她是白眼狼,养了十几年的家人一夜之前全死光了,看也没去看一眼。 唐沁怀疑洛云辞还活着,回到宫里后就琢磨着这人如果没死怎么就不来找自己。 去了朝阳殿找白黎,在里头教书的又变成了洪太傅,像洪太傅打听,洪太傅只说白黎出去云游了。 她想,他既然会去找林府报仇,肯定也不会轻易放过林皇后,只要盯着林皇后如今住的冷羽宫,就肯定能蹲到人。 接连蹲了两日,在第三天的时候终于等到了。 冷羽宫内如今只剩下林皇后和莲心二人,放一眼望去还真是空空荡荡冷冷清清。 林皇后坐在铜镜之前,整个人死气沉沉,镜子里头的女人较之以前整个人像是苍老了好几岁。 她拿着一把桃木梳子,静静的梳着发,莲心站在她身后看着,却没有伸手去接。 从林府出事起,林皇后整个人就开始颓废,仿佛没有任何希望的木人,不哭不闹就那么静静的待着。 寝殿的门被人从外头打开,冷风呼呼的往里头灌。吹得林皇后发丝轻微的晃动,她停下动作抬眼朝着门口看过去。 逆光而来的人看不清楚模样,可随着烛火摇晃的身姿即便老眼昏花她也能认得。 原本毫无焦距的眼眸闪过诧异,随即惊慌了一瞬,立刻又被仇恨所取代。 “是你!你居然没死,林府是你下的手?” 傅云辞一步一步的走近,他身后传来一声低呜,林皇后往后瞧,就看到跟进来的齐五手上正提着一个人。 她惊得立马站了起来,厉声喝道:“畜生,快放了她。” 林淼芝被堵了嘴巴,反绑了手,盯着林皇后呜呜的哭。似是害怕到了极点,整个人都开始颤抖。 “你想干嘛?畜生,林丞相可是你父亲你也下得去手。”林皇后愤怒的瞪着他。 傅云辞离着她还有十步远站定,似乎是听了个笑话,呵呵的笑了两声,只是越笑越阴冷,让人止不住骨子里发寒。 “父亲?呵...林皇后说说我父亲傅炎到底是怎么死的?” 林皇后被这句话吓得倒退两步,手一下撑到了身后的梳妆台上,本就不是很牢固的梳妆台瞬间往一遍倒去,林皇后猝不及防被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怎么?害怕啊!”傅云辞弯着腰蹲了下去,冰冷的眼眸牢牢地盯着跌倒在地的林皇后。 “林皇后如此阴毒,剖腹取子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也会有你害怕的时候?” 林皇后惊慌了片刻抬头同样狠厉的盯着他,道:“怕?本宫有什么好怕的,傅炎那贱民,本宫要他们的孩子他们应当觉得三生有幸,可他居然敢毒害本宫,害得本宫再也不能生育,本宫将他千刀万剐了都是轻的。” “千刀万剐!” “是啊,千刀万剐,一刀都没有少!哈哈哈......” 傅云辞收敛了笑意,沉吟了半晌,等到林皇后开始发颤才慢悠悠地道:“那我就刮你一万刀好了,每日一刀,用最钝的刀子,撒上不能愈合的毒药,让你每天都忍受着肌肤腐烂的痛苦。” 林皇后撑着地上的手慢慢收紧,“林府已经没了,没有希望本宫还怕什么?” “哦,不怕,那你女儿呢?”傅云辞伸手指向林淼芝。 林淼芝被她一指吓得往后缩,往日她喜欢的那张脸此刻看起来无比的恐怖,仿佛多靠近一些,就会被他撕咬下皮肉。 林皇后看了林淼芝一眼,态度突然软了下来。 “太子,念在我养你十几年的份上,让本宫再好好抱抱淼芝,本宫可以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秘密?”傅云辞眯着眼瞧着林皇后。 “怎么,如今本宫都这样了,你还害怕,莫不是被本宫鞭笞了多年有阴影了?” “齐五,放她过去。” 齐五将林淼芝手松开,推了过去,林淼芝拉下堵住嘴的布条,踉跄着上前,扑倒林皇后怀里。 哭道:“母后....我害怕....” 林皇后抱着林淼芝手收紧,轻声安慰道:“淼芝不怕,不要怕,去哪都有母后陪着你,不怕啊。” 林淼芝在她怀里渐渐安稳了一些,林皇后却猛然拔下头上的簪子,直接扎进了林淼芝的颈脖。 她挣扎了两下却被林皇后紧紧的捁住,抱着林皇后脖颈的手几乎要掐进她肉里,瞳孔猛然放大继而渐渐涣散,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都不明白向来疼爱她的母后,怎么就要杀她了。 莲心吓得尖叫,不明白林皇后为何要这样做,她不是最疼林淼芝了吗?那是她的女儿,她唯一的骨肉。 林皇后手还捏着那柄簪子抬眼看着傅云辞笑,笑得狠毒又快意:“畜生就算死本宫也要拉着你陪葬,你身上中了情蛊,淼芝一死你必死无疑,呵呵呵......” “淼芝,别害怕....等那畜生死了,母后就下去陪你。” 傅云辞看着她像是在看个智障,不愧是林皇后,什么都做得出来,自己骨肉说杀就杀,可惜她千算万算终究是算漏了。 林皇后抱着林淼芝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傅云辞不得好死,然而怀里的林淼芝血流了她一身,彻底冷了下去,对面的傅云辞还好好的站着。 眼神里还透出□□、裸的怜悯与嘲讽。 林皇后这时才慌了,一手抱着林淼芝一手指着他道:“怎么会?怎么会,你怎么还没死?” “看来林皇后也有蠢的时候,都不确认一下就随便捅死了自己的女儿,情蛊早就解了。” 林皇后尖叫:“不可能,淼芝体内的蛊虫没有任何反应。” 傅云辞不想再理会她,抽出身上的软剑一步一步的逼近:“千刀万剐,一刀都不能少!” 林皇后瞳孔缩了一下,一咬牙直接拔出林淼芝脖颈上的簪子朝着自己脖颈扎去。 叮当! 簪子被打落,林皇后双手经脉被冷薄的剑刃给割开,抱着林淼芝的手瞬间无力的垂下,怀里的人直接砸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淼芝!”她抬头恶狠狠的盯着傅云辞,“有本事连同本宫一起杀了。” 又是唰唰两剑,林皇后双腿被废。 傅云辞嗤笑:“不,孤要你受尽苦楚的活着,看看东月的江山是如何落在孤手中。哦,对了,皇后换子一事是孤透露给德妃他们的。” “畜.....呃...呃”下一刻她嘴里被塞进了一粒药丸,瞬间喉咙就发不出声音了。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身后的莲心,莲心平静的回看她。 傅云辞丢了一把生锈的刀到莲心脚边,“莲心,以后就用这把刀,每日一刀,千万别让伤口愈合了。” “是。”随即她弯腰捡起那把刀,烛火下钝得看不到一点刀刃。 口不能言,手不能动的林皇后双眼仿佛能瞪出血来,万万没想到一向最为衷心的莲心居然是太子的人。 寝殿内传来呜呜的声响,在凄冷空荡的冷羽宫内显得格外的恐怖。 天空又炸起了闷雷,唐沁守在寝殿之外,寝殿的门再一次被打开,就看到一身墨黑衣赏的傅云辞出现在那。 傅云辞显然没料到她会在这,愣了一下随即有些慌乱,将手中的利刃抛给身后的齐五,手上的血迹在身后擦了又擦。 “你....都看到了?” 唐沁没有回答,只是定定的看着他。傅云辞有些恼了,烦躁的道:“怎么害怕了?我就是这样,若是你....” 原本呆呆站着的唐沁犹如一颗炮弹一样,直接冲了过来,双手紧紧的捁住他的腰身,手碰到了他放在身后冷又有血污的手。 “.....阿辞” 傅云辞一瞬间心软如棉糖,从后面握住她的手。握住她的手冰冰凉凉,一直凉到了她心里。 此刻她有些理解阿辞的手为什么总是那么冷了,世界对他以恶意,他心一直没热过。 天空又是一声炸雷,瓢泼大雨应声而下。 唐沁眼泪哗啦一下就下来了,盯着那双熟悉的眼眸看了又看,突然哭得好大声。 洛云辞抽出手回抱着她,单手摸着她的发顶安慰。雨水淋湿了二人衣背,顺着她的发梢打着卷儿滴在了地下。 齐五被这暴雨打得猝不及防,就连身后的大门都砰的一声关上了。 遮天蔽日的雨幕滚滚而下,唐沁抱着他的腰身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我还以为你死了。” 恢复本性的傅云辞难得温柔缱绻,“怎么会,祸害遗千年。” 唐沁哭够了,平复完心情才放开他。 傅云辞脸上带着笑,可怜兮兮的道:“现在我无家可归了,你答应过要收留我的。” 唐沁拼命的点头:“我收留你,以后我带你会西唐,谁也不能再欺负你了。” “你——不怕我?”他杀了林府一家,动手剐了林皇后。 “不怕,是他们对不起你。”她只会心疼他,怎么会怕他呢。 唐沁扯着傅云辞的手臂,拉着他往玉锦宫走:“你先躲在我的住处,明日我送你出宫。” 站在寝殿门口躲雨的齐五看着被拉走的主子,有一瞬间的懵,他们明明能出宫有地方去,主子怎么就跟着她走了? 黑暗中又走出一白衣身影,齐五侧头看向他,不解地问道:“白先生,主子怎么跟着她走了?”他们还有事要做的。 白黎轻笑:“走了,你主子被金屋藏娇了。” 齐五:“......”主子跟‘娇’有啥关系? 一路上担心被人看见,傅云辞干脆学着从前那样,一把将她抱起飞掠回了玉锦宫。 俩人的衣裳都湿透了,到了半夜也不好将唐果喊起来生火烧水,唐沁有衣裳换,可阿辞没有。懊恼间才想起阿辞既然有办法进来自然有办法出去,她冒然的将人拉回来,现下可如何是好。 她只能从衣橱里翻出多出来的被单,往他手里塞:“要不你先将就一下,脱了衣裳裹着这个睡?” 傅云辞看着手上的被单似笑非笑,唐沁脸一红,抱着自己的衣裳四周看了看。 她的屋子很小,没有屏风之类的,如今要换衣裳只能让傅云辞转过身子去了。 “你转过身子去,我换一下衣裳。”原本以为傅云辞会嫌弃她别扭,哪想到他很听话的转过身子不再看她。 听着身后细细索索的响声,傅云辞贴紧了手上的被单,脸上一阵尴尬的燥热。 “好了。”她动作很快,将换下来的衣裳放在旁边的木架子上,提起一旁的小灯笼往外头走。 傅云辞疑惑的转身,朝着她背影喊了一声:“你去哪呢?” “我去烧些水给你洗澡。”院子里有一处烧水的小灶房,烧水还是方便的。 外头凄风苦雨,树影飘摇,唐沁提着灯笼垫着脚往屋子走,到了灶房处开始放水,打火,烧水。火很快被点燃,开始浓烟滚滚,等柴火完全灶了烟气就淡了。 灶里的火苗噼里啪啦的响,火苗摇晃映衬在唐沁嫩白的脸上,脸颊被火气熏得有些红,微湿的头发顺服的贴在耳后。 似乎感觉有人在看她,一抬头就看到傅云辞斜靠在门框之上朝着她这边瞧。面上是从未有过的温暖。 他身上依旧穿着那件墨黑的衣裳,可却已经干了。她愣了一下,疑惑的问道:“你衣裳?” 傅云辞扬眉:“内力。” “哦。”恍然想起之前他给她热过水,内力还真是个好东西。 俩人就在狭小的空间里静默的待着,一刻钟后锅里的水开始漫上雾气,隐隐有要开的架势。唐沁拿了水勺提着桶要去打水,傅云辞走过来一把接过,别扭的勺着水。 唐沁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粗鲁的动作噗嗤一声笑了,轻声道:“阿辞不当太子了,做个农家小公子也是一把好手。” 他当即脸一黑,提着满桶的水就往她屋子里走,来回几趟后房间里的木桶已经盛了半桶的水。 唐沁将木桶旁边的布帘给拉上了,指着里头道:“你进去泡一泡吧,别着凉了才好。” 然而下一刻她就被丢进了盛满温水的木桶里,唐沁惊呼一声呛了口水,从水里冒出头来。 恼道:“你怎么将我丢进来了” “让你泡你就泡,哪来那么多废话。”傅云辞将帘子又拉严实了些,转身要走。 唐沁连忙叫住他,有些为难的道:“阿辞,能帮我把衣裳拿过来吗?就在方才那个柜子里。” 傅云辞点头,脚步换了一个方向,朝着右手边的柜子去了。他打开柜子拿了底衣和外衣往回走,走到一半一截长长细白的布条从外衣里头掉落。 “这是什么?”他弯腰将那布条挑在手上。 唐沁拨开帘子往他手上一瞧,顿时紧张的胸口直跳,对上他疑惑的目光,只能信口胡诌道:“是,是我用来裹脚的。” “裹脚?为什么要裹脚?”问完又想起她是个姑娘,学着大家闺秀裹脚是觉得好看? 他眉头蹙了一下,很不赞同道:“以后不许再裹脚了,脚小走路摇摇摆摆像个鸭子,摔倒了怎么办?” 唐沁想起他先前说的唐老鸭,脸色顿时就不好了。她裹得是胸不是脚,可这话她不能说啊。 扒着浴桶轻轻嗯了一句。 等她洗好,穿好衣裳,发现床上的人已经睡着了。她只能轻手轻脚的往里头爬,在轻轻的掀开里侧的被角钻了进去。 她才刚躺好,外间熟睡的人就侧过身子朝着她这边躺着,手臂斜斜的搭在了枕头手,衣袖一截自然的卷起,露出了里头疤痕交错的手。 唐沁呼吸窒了一下,眼眶有些酸涩。 第51章 51 次日一早起来时, 唐沁发现外间的人还在睡。她轻手轻脚的爬起来,穿好衣裳去屋子外洗涑好,床上的人依旧没醒。 唐沁疑惑, 莫不是昨日着凉了。她快走两步靠近床边,将手搭了上去,很正常啊。 手突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捉住, 那人掀开一条眼缝漫不经心的道:“怎么了?”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慵懒。 “起来了,送你出宫。” 傅云辞不理会她的拉扯往里面滚了一下, 抱着被子嘟囔道:“好不容易不当太子,睡个懒觉, 你就别吵我了。” 唐沁没料到他还有这样一面,脸上顿时就笑开了。傅云辞转过头看着她, 原本朦胧的眼里一片清明。 屋外的门响了两声, 唐果略激动的声音从里头传了进来。 “主子,郦妃娘娘有信传过来。” 唐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郦妃是谁, 她快走几步开了门将信接过,唐果借着半开的门看到里头已经起身的傅云辞时,即便有所准备瞳孔还是剧震。 唐乔说的是真的, 东月的太子真的没死, 还和主子睡了一夜。唐果看向唐沁的眼神就有些忧虑,主子从小当皇子养, 对于男女之事不甚了解才会如此。 有机会定要同主子好好说说。 唐沁迅速将信拆开过了一遍, 眼角不自觉漫上喜色。傅云辞整理好衣裳走了过来, 轻声问道:“你母妃说什么了?” “母妃说父皇已经同意让我回去, 请求换质子的信已经在路上了,不日就会送到东月皇宫,到时候我带你一起回西唐。” “即便你回西唐也是危机四伏, 刑贵妃和你那皇兄可不是省油的灯。” 唐沁将信纸收好递给唐果,丝毫没有被打击到,“我知道啊,在东月有人要害我,我再怎么挣扎也是圈养的猫成不了气候,以前倒是有你可以依仗,如今......” 如今他都不是太子了,再也没有人有能力去维护她了。她既然决定要护着阿辞,就必须要回到西唐争上一争,一旦争赢了她就有绝对的权利去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我说过要带你回西唐的,到时候我护着你。” 傅云辞扬起唇角突然笑了,那笑犹如春花浪漫璀璨至极。 他说:“好啊。” 他们出宫的时候走的是密道,这条密道还是她和巫琢一年前重新开始挖的。巫琢身上的锁链在唐乔不懈的努力下已经磨得差不多了,估计到时候她们回西唐能带着巫琢一起走。 密道一直通到巫临的布庄,唐沁到的时候巫琢正从地下机关城里出来。 见到唐沁带着傅云辞进来惊讶了一瞬,“你果然没死!” 傅云辞挑眉:“你天天被追捕都活得好好的,孤怎么就死了。” “哟,还放不下你那太子的架子!如今你在明面上就是个死人。” 傅云辞不怒反笑:“倒是比你明面上都不能待着好。” 巫临气炸,怒道:“你!” 唐沁连忙隔开两个人,有些纳闷这俩人也没仇啊,怎么见面就吵。 “好了,都少说两句,巫临,阿辞就拜托你照顾了,你准备准备,隔些日子我们应当会将巫老头救出来回西唐去。” 巫琢注意力这才被转移了,神色有些激动:“具体什么时候?” 唐沁斟酌半晌:“具体还要再看看,我母妃来信,应该就在这个月了。” 巫临眼眸亮了亮,点头:“你放心,为了这一日我已经准备很久了,到时候绝对万无一失。” 他用眼瞟了一下旁边的傅云辞:“至于他,我会好好照顾的。”他就是恼怒东月,即便傅云辞已经不是东月太子了,还是忍不住迁怒。 “林丞相府是你灭的?”他转头问傅云辞。 傅云辞毫不避讳的点头:“对。” “还真狠,林丞相不是你父亲?” 傅云辞嗤笑:“就他,也配?孤姓傅。”其余的他并未多说。 唐沁和巫临互看了一眼,也没有再多问。 等唐沁一走,傅云辞抬腿就走,巫临站在屋檐下看着他,“去哪?我答应她照顾你的。” 傅云辞神色不耐,丢下一句:“干你何事!” “你!”这人性子原来这么恶劣,怎么就这么欠骂。 ---- 林淼芝失踪一事传到了轩承帝耳朵里,他本就不甚在意这个女儿,人没了只是吩咐宫人仔细搜寻。 宫人找了许久都没找到,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成了个悬案,倒是冷羽宫传出,前皇后因为林府被灭,林淼芝失踪一事彻底疯了。 宫中之人一时之间都有些唏嘘,日子一长也就没人再去关心这事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唐沁回到宫中就听唐果说长公主方才来找过她,让她有空去一趟流华宫。 左右无事,就带着唐果往流华宫去,走到半路老远碰到了熟人。唐沁暗道一声倒霉,转头想绕过去。 “怎么,唐三皇子不认识本王了,本王倒是想找你叙叙旧。”迎面走来的正是刚从边关召回的大皇子洛云赞,如今被封为邕王。 唐沁站定,转头看向他。 他站在日光下,较两年前要高出许多,皮肤也被风沙磨砺得略粗糙,古铜色的左脸颊处有一道细小的疤痕。那是当年花灯节刺杀时,被她腰间的‘琳琅锁’给划伤的。 “邕王说笑了,陛下诏微臣去清心殿呢,就不耽搁您忙了。”说完就绕开他往前走。 洛云赞也没拦她,任由着她走远,伺候在身边的小太监不解道:“主子,这明明就不是去清心殿方向,您为何不拆穿她。” 洛云赞转头看向小太监,嗤笑道:“为何要拆穿,这种低级手段本王已经不用了,要打就一下打死。”以前是他太狭隘了,总是在一些小事上捉她马脚。 他回头,径自往德妃的玉芙宫去了,到了之后才被告知德妃去了惠妃的娇兰殿。 心里有些奇怪,母妃不是一向与惠妃不对付,尤其是太子倒台后,母妃与惠妃更是明里暗里较劲。对于记在惠妃名下的四皇子洛云崖他是及其不屑的。 出身低微,没有母族依仗,不就是仗着父皇宠爱惠妃。这种宠爱能有几时好,跳梁小丑也妄想和他争。 惠妃之所有会找德妃是有原因的,不日前她收到西唐来的信,随信而来的还有半颗‘生子丸’,信中言明西唐皇帝已经同意让唐沁回去,估计信这几日就会到陛下手中。 这次一定要想办法杀了唐沁,杀了她后半颗‘生子丸’立马送到,连同她的父母亲都可以受到封赏。 先前让冯婕妤毒杀过一次,哪想到太子殿下紧追不舍。之后唐沁一直在为陛下办事,她也不敢冒然下手,暂时就歇了那心思。如今这药丸已经到手半颗,每日看到这药丸就抓心挠肝,无论如何她是忍不了了。 她一人不好动手,也不一定能一击必中,可若是联合德妃一起出手,那就一定能弄死唐沁。 德妃端坐在椅子上碰也没碰小几上的茶水,直接了当的问道:“惠妃请本宫来有什么话就直说。” 惠妃娇媚一笑,一张秾丽的脸犹如盛开的芙蕖,美艳不可方物。 “德妃姐姐爽快,妹妹就直说了。妹妹想让西唐三皇子死,姐姐能否助我一臂之力?” 德妃定定的瞧着她,似乎有些闹不懂了:“为何?” 惠妃本也是西唐来的,如今和她说这些,怎知不是在给自己下套。 “自然是为了刑氏一族,西唐的刑贵妃承诺妹妹只要我杀了唐沁就给我父母兄弟荣华富贵,加官进爵。” 德妃脸上闪过一丝讥笑:“倒是看不成惠妃如此顾惜父母兄弟。” “先前冯婕妤那事也是妹妹让她干的,只可惜唐沁命大没毒死她,如今只问姐姐想不想弄死她。” 她敢叫德妃来,又如此说话自然就有把握德妃会同意,德妃和邕王估计比她更想唐沁死。 德妃诧异了一阵,冯婕妤之事居然是惠妃让她做的。真是好计谋,冯婕妤成不成功最终得了好处的都是她。 “若是姐姐同意,妹妹会想法子将唐沁骗出去再动手。” 德妃:“本宫怎知不会落得冯婕妤一样的下场。” 惠妃仿佛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捏着帕子捂着唇笑:“姐姐说笑了,您是德妃背后是整个百里家。妹妹是西唐来的,除了陛下的宠爱什么都没有,这事妹妹都敢做难道姐姐怕了?” “姐姐若是怕了就回去好好思量一番,问问邕王的意思,邕王估计比妹妹更想让那唐沁死吧。” 激将法,很好。 德妃痛快的点头:“好,本宫答应你。” 惠妃将她的计划细细说了,德妃听完后收拾好表情起身,“三日后本宫会按照你计划行事,希望惠妃不要让本宫失望。” 惠妃妖娆一笑,站起身送她。 等人走后,惠妃理了理微乱的鬓角,吩咐道:“回寝殿,给本宫换身衣裳,本宫要去见陛下。” 辛嬷嬷应了是,跟在她后头走了。 等所有人都走了,正殿后头绕出两个小小的身影,满脸阴鸷的四皇子洛云崖盯着正殿大门往外看。 五公主洛冰清跟在他后头小声的问了一句:“皇兄,母妃。” 四皇子狠狠的瞪了五公主一眼,压低声音怒道:“她不是母妃,她是害死母妃的人,你去将方才听到的话告诉长公主。” 五公主被他眼神吓到,眼眶立刻红了,支支吾吾道:“可是,可是长公主好久,好久不理我了。” “没用的东西,若是你这件事都做不好,那我就将你丢进沉月湖喂鱼。” 五公主瑟缩了一下,乖乖的点头。 然而长公主近两日风寒已经许久没有去朝阳殿了,五公主去流华宫守了三日长公主都闭门不见。她害怕皇兄责骂,只能缩在流华宫墙外。 流华宫的奴婢有些看不下去了,进去给长公主送药的时候就顺便提了一嘴。 “长公主,五公主在门外守了三日了,天虽然不是很冷可子夜也着实有些凉,再这么下去只怕熬不住。” 洛云织有些烦这个皇妹,恼道:“她不在娇兰宫待着,跑本公主这里来装什么可怜?这是要让人误会本公主欺负她不成,快些把她敢走。” 宫婢有些为难:“赶了,可她就是不走,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和长公主说。” “那就让人将她抬回娇兰宫,让惠妃好好管管,没事不要瞎晃荡。” 那宫婢无奈,差了另外两个小太监想将萎靡在地的五公主抬走,哪想到五公主扒着门柱子就是不走,哭得惊天动地。 正为难的时候长公主披着衣裳走了出来,看着地下哭得泪眼朦胧的小姑娘,神色有些不耐烦道:“有什么话就说,说完就快走。” 五公主左右看了看,一双杏子眼滴溜溜的转着。长公主瞬间明白她的意思,挥手道:“你们先退下。” 几个下人应了是,恭敬的退下了。 “现在可以说了吧?” 五公主扶着门柱子站了起来,小声的将那日她听到的话一五一十的说了。长公主越听脸色越不好,待她说完又瞪了她一眼,“这么重要的事情不早说?” 五公主扶着柱子委屈的要死,长公主也不理会她,披着衣裳就往外跑。 守在远处的宫婢瞧见这个情形连忙追了出来,等追到宫门口长公主早已拐过弯消失不见了。几个宫婢顿时急了,拉着还站在原地的五公主问道:“长公主去哪里了?” 五公主呐呐的不说话,几个宫婢面上着急,跺了跺脚朝着流华宫外追去了。 长公主急急忙忙的跑到玉锦宫,却被告知唐沁被陛下召去朝阳殿了。 彼时唐沁也有些奇怪,陛下往常不是在清心殿召见自己比较多,怎么今日召自己去朝阳殿。可皇命不可为,陛下召见她自然是要去的。 秋日的午后有些凉,朝阳殿的广场上时不时有掉落的叶子被风吹得卷起。一片叶子打了几个旋恰好落在了她头顶,她伸手将叶子弄了下来,拿在手上瞧了瞧。 “奇怪,朝阳殿今日没人扫洒吗?”她嘟囔了一句,往常清晨和散学后都会有宫婢来清理的。 沿着石阶往上走,朝阳殿正殿的门半掩着,领路的小太监恭敬的请她进去。 “唐三皇子,陛下在里头等您呢?” 唐沁有些狐疑,站定问了一句:“陛下一个人在里头?公公可知道陛下让我来做什么吗?” “这个奴才不知,唐三皇子您请进。”小太监低着头。 唐沁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捂着肚子哎哎的叫了两声:“公公,我肚子痛,要出恭,未免御前失仪,就先去解决一下了。” 她抬脚就要走,那小公公低着的头猛然抬起,出手如电,一把扣住唐沁的肩膀将她直接推进了身后厚重的门内。 唐沁大惊,这小公公居然是个练家子,猝不及防着了他的道。 厚重的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唐沁用力拽了两下门锁一点动静也没有,她又连忙跑到后门和窗户处拉扯依旧没有用,窗户都被人钉死了。 她后退几步找了个座位坐下,若是没记错的话,明日休沐,后日是中秋节,这几日朝阳殿都不会有人。这帮人不可能只是将她关在这恶作剧,那到底是谁要害她,是想要她的命吗? 出不去,如今之际只能等。 她坐在矮桌子上,突然听到一阵细细索索的声响,下意识的往四周看去。这一看吓得她直接站到了桌子上。 地下一地的毒蛇,又来这招,不会是四皇子干的吧。可想想又不可能,四皇子如今的处境不可能假传圣旨,还能将朝阳殿的人全部清走。 那只能是大皇子了。 唐沁扣动手上的暗器接连射杀了好多蛇,那蛇实在是太多,都已经往她蹲的桌子上爬了。 她摸了一下腰间的‘琳琅锁’,直接朝着大殿的横梁上射了过去,用手试着拽了一下,确定扣紧了,朝着横梁上跃了上去。 蹲在朝阳殿最高的横梁上往下看,地下一层密密麻麻的蛇,看得人心里发憷,与此同时钉紧的窗子被打开。 唐沁抬眼去看,窗子外伸进了一个又一个的□□,朝着里头乱射一气。 她吓得赶紧将身体藏在巨大的横梁后头,只听得到身后的横梁被射得咚咚作响。 “啊!”朝阳殿内响起尖叫声,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最后就静悄悄地什么也听不到了。 一刻钟后箭羽终于停了,不多时朝阳殿的门打开了,一个高大的人影逆着光从外头走了进来。 他环顾了一圈咦了一声,猛然抬头往上看。就见唐沁从天而降,直接砸在了他身上。 “主子。”跟进来的五个太监连忙冲了过去,赫然发现四面出现好几只蜘蛛一样的东西,吐出的丝线锋利无比轻易的将其中一个人给削成了两截。 剩余的四人大惊,被压在地上的洛云赞大叫一声,趁着唐沁分神的功夫直接将她掀翻在地。 “倒是命大,不过今日你非死在这里不可。” 他冲到朝阳殿的石柱子上用力拉了一下垂在旁边的丝线。唐沁抬头往上看,就发现她头顶之上悬了一个巨大的牢笼,若是被罩在其中肯定只能任人宰割了。 然而任凭洛云赞怎么拉,那牢笼就是不掉下来。唐沁立马往旁边一滚,手上的暗器就朝着他射去,洛云赞被射中了左肩。 他心下狐疑,这机关明明是检查好了的,怎么就拉不动。立刻放弃那机关,抽出佩剑朝着唐沁砍去。唐沁只能不让他近身,然而身上的暗器有限,很快她就被洛云赞一剑刺中了右臂。 殷红的血渗了出来,唐沁极力想闪避。洛云赞冷笑,又是刷刷几剑。 那剑直接将她胸前的衣裳划的七零八落,嫩白的肌肤露了出来。洛云赞眼睛微眯,惊讶的住了手,看着唐沁眼神从愤恨到了轻蔑嘲笑。 “没想到,西唐送来的居然是个女的,你们西唐是在侮辱我们东月吗?” 唐沁一惊,用手捂住胸口,脸上瞬间没了血色。怎么会这样,她的女儿身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被发现。 “女的,本王也杀。” 还不等唐沁惊骇,洛云赞的剑又杀了过去。 钉! 窗外一只箭羽飞射而来,将他的剑直接打成了两截。 “谁?” 唐沁趁着这个功夫直接锁喉困住洛云赞,从袖子里拿出一把匕首就往下刺。 洛云赞双手直接捂住她匕首,匕首一点一点被推了下去,光论力气唐沁绝对不是他的对手,再这么下去她绝对会死。 然而下一秒,一条蛇直接咬住了洛云赞,洛云赞吃痛,伸手去抓,唐沁趁机用力,匕首直接插进了他的胸口。 噗嗤! 一口血喷射而出,洛云赞剧烈的抖动了一下,不可置信的看着弱小的唐沁。 唐沁用力抽出匕首又刺了一刀,鲜血喷涌,直到地下的洛云赞再也不动了,她才放开手。 手上遽然一痛,一条蛇咬着了她后背之上,头立刻有些晕眩。 再也顾不得与机关蜘蛛缠斗的其余四人,绕开地下的蛇直接跑出了朝阳殿。 她顺速将身上溅了血的外袍给脱了下来,将被蛇咬的伤口用力吸了两下吐出淤血,期望这样能撑到她逃到宫外。 唐沁跑出朝阳殿后,隐在暗处的四皇子洛云崖带着两个人出现。 洛云赞带来的五人还剩两个,这俩人冲了出来就看到了四皇子,一句话没说就被四皇子身后的俩人直接杀了。 洛云崖走进朝阳殿发现地下的洛云赞居然还没死,胸口插着匕首手指还在动,费力的想爬起来。 看到他时眼中露出惊喜之色,断断续续的道:“四.....四弟。”然而下一秒他胸口的匕首又进了几分。 他从惊喜到不可置信,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眼都没闭上。 洛云崖讥笑出声:“还以为在西南军营待了两年至少变聪明了,还是一样的蠢。” 他快速起身,往外走,吩咐身后的人道:“快走,朝阳殿的事尽量拖些时间。”让唐沁有充足的时间跑,她不跑出宫怎么和巫家的人会合,怎么找到前太子傅云辞呢。 事情可越来越好玩了。 第52章 52 好在午时宫里人并不多, 唐沁抄着近道跑回玉锦宫,期间碰到一两个宫婢,看她这幅样子皆是惊慌的避让。 她才冲进玉锦宫正巧与匆匆跑出来的长公主撞了个正着, 长公主倒是没事,她被撞得直接栽倒在地。 唐果惊呼一声冲了出来将她扶起来,“主子, 这是怎么了?”她问话的功夫,站稳了的长公主突然指着她你, 你,你了半天, 一双眼睛盯着她满是血污破碎的衣裳,瞪得老大。 唐沁没空理会这些, 朝着走过来的唐乔虚弱的道:“快走, 带上你爹,我们从密道走, 小果快去收拾一下东西。” 唐乔走近瞧了她一眼,脸色有些难看,从怀里掏出一枚药丸塞到她嘴里。 “你怎么中毒了?” 吃了解毒丸的唐沁总算有了些力气, 勉力能站起来了。 “大皇子设计害我, 被我杀了。唐乔去喊郁非,唐果收拾东西,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唐乔和唐果脸色巨变, 俩人立刻行动起来。 郁非从隔壁过来, 小脸上有些惊慌。拉着唐沁的手问道:“沁哥哥, 我们现在就走吗?” 唐沁以为他不愿意,蹙眉道:“之前我不是同你说过吗?和我一同回西唐,不要再待在这里, 也不要回北荣。” 郁非急道:“我愿意同沁哥哥一起去的,只是太突然了。” 唐沁一把拉过他就往自己的屋子走:“快走,不然来不及了。” 直到所有的人都从密室走了,长公主还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她一时之间有些懵,方才阿沁说什么,皇兄被她杀了? 密密匝匝的脚步声朝着这边来了,德妃亲自带着人闯进院子,看到长公主时愣了一下,随即立刻让人搜,然而搜了一圈什么都没有看到。 她满面怒容走到长公主面前,厉声问道:“长公主,唐沁人呢?” 长公主这才抬头,眼里有一瞬间的惊慌,颤着声道:“我,我不知道,方才来的时候就没看到人。” 德妃带着审视的眼眸盯着她:“你在撒谎!说,唐沁到底去哪了。” 玉锦宫外又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人还未到,声音先到了。 “德妃,你不去抓人,凶本宫织织做什么?织织不过是恰好来找唐沁玩,也劳你这样质问?”池贵妃一脚跨进了玉锦宫。 六神无主的长公主立马扑向她怀里,抱着她小声的哭:“母妃,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来的时候玉锦宫已经没人了。” 德妃显然不太相信她的话,池贵妃与德妃对视,丝毫不惧,冷笑道:“德妃如今不应该去找惠妃的麻烦吗?依着本宫看这整件事就是惠妃下的套,无非就是为了给四皇子铺路。” 德妃心下微惊,她与惠妃密谋的事情池贵妃怎么会知道。 池贵妃似是明白她心中所想,“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宫人禀报长公主不见的时候,她就招来了流华宫外的五公主,毕竟是小孩子,哄着不行,稍微一吓就将所有的事情全说了。 “被人耍得团团转,还有脸来为难本宫的织织。”她满脸讥诮,拉着长公主就走。 德妃眼眶通红,眼珠子几乎能滴出血来。 “妙玉,再去调些人手来,同本宫一起去娇兰殿,今日本宫不杀了那妖妃为赞儿报仇本宫枉为人母。” 妙玉有些想劝:“娘娘,我们并没证据,陛下那.....” 德妃厉声尖叫:“快去!无论什么事本宫担着。”百里家百年兵家还不信了,弄不死一个惠妃。 “是。”妙玉再也不敢言语,赶紧去了。 德妃集齐人马气势汹汹的朝着娇兰殿去,娇兰殿内熏香袅袅,十分暖和。穿着薄裳香衣的惠妃正半躺在榻上,宫婢跪在一旁给她修剪手上的指甲,等修得差不多了,拿起旁边的丹蔻给她染指甲。 寝殿的门砰的一声被撞开,惠妃吓了一跳,原本闭着的眼睁开一条缝,就看到德妃气势汹汹的朝这边过来。 她瞧着手上染歪的指甲,一脚将跪着的宫婢踢开,站了起来,慢悠悠的走了过去。 娇笑道:“德妃姐姐.....”她才刚喊了一句,德妃一巴掌扇了过来。 啪。 惠妃被她一巴掌给得撞到地下,一边脸高高的肿起,嘴角立刻溢出血丝。 自从她来西唐以来何曾受过这种委屈,就连陛下也时常哄着她,德妃与她位份相同竟然敢不分青红皂白随意打她。 “德妃,你竟然敢打我,陛下.....” 德妃一句话也不说,盯着她的眼神恨不得吃了她,猛然从身后拔出一把剑,一剑将惠妃胸口刺穿。 惠妃胸口一痛,低头往下看,胸口的血滚滚而出。她再抬头时满眼的不可置信,似乎没料到德妃居然敢捅她。 “你....” 德妃一把将剑抽出,惠妃直接扑倒在地,鲜血蜿蜒而出,流到了她脚边。屋子里的宫婢尖叫出声,站起身就往屋外跑,却被德妃反手给砍了。 “四皇子那个贱种呢?” 妙玉:“主子,四皇子带兵去追唐沁了,陛下亲自下的令。”幸好四皇子不在这,她还真担心主子一时冲动将皇子也杀了,杀惠妃百里家兜得住,杀皇子那可是死罪。 德妃双眸充血,很是不甘。 —— 唐沁带着唐果,郁非,唐乔带着巫琢沿着密道往宫外走,等到了布庄时,巫临已经等在那了。 “小乔,怎么回事?”他方才接到机关鸟时吓了一跳,怎么突然就要走了。 唐乔冷静快速的将事情说了,巫临一脸凝重,“那快走,好在之前我就一直在准备,虽然仓促也不至于手忙脚乱。马车准备好了,我们快些出城与其余人会合。” 几人跟着巫临往布庄外走,布庄外停着两辆再普通不过的马车。唐沁上了马车却看到郁非迟迟没动。 “肉肉,快些。” 郁非朝着已经暗下来的街道看了看,眸中明明暗暗,“沁哥哥,你不等太子吗?” 唐沁愣了一下,她何时提过阿辞还活着的事?她看向郁非的眼神头一次带着探究。 郁非很自然的微笑起来:“沁哥哥忘记了吗?之前你同我商量去西唐的事提起过太子殿下也要一起去。” 是这样吗? 下一刻,巫临焦急的声音传来:“快些上去。” 唐沁来不及想就被推进了马车,郁非,唐果紧跟着钻了进去。马车快速动了起来,他们必须要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出东都城。 马车里的郁非明显有些晃神,唐沁盯着他看了片刻,可他愣是没有抬头。 是哪里不对呢? “郁非,我并没有和你提过阿辞的事,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唐沁突然的出声吓了面前的郁非一跳。 郁非在她的注视下眼神开始闪烁,可还是镇定心神,满脸的歉疚,“对不起沁哥哥,我屋子和你屋子挨着,小时候以为你是墙鬼,后来才知道是你,是我不小心听到了你屋子里的动静。” 唐沁长长出了一口起,只要不是她想的那样就好。 马车离东都城城门口越来越近,巍峨高大的城门像是牢笼的出口静静的耸立着。 唐沁掀开车帘子往外瞧,此时天色全黑,街上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城门口已经近在咫尺,她心中打鼓,看着马车一点一点的靠近城门。 城门之上黑沉沉地,居然一点亮光也无,四周显得无比的诡秘,整个城门口不像是能逃出升天的出口,倒像是一个巨大的兽口,就等着他们羊入虎口。 就在距离城门还有五十米左右,原本开着的城门一点一点的关闭,唐沁的心跟着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 果然有诈! 前头巫临的马车停了下来,唐沁撩帘子的手没有放下,她抬头。 城门之上突然亮起一片火光,高耸的城楼之上燃着两个大火盆,巨大的火球在里头跳跃炸开。四皇子洛云崖那张阴郁的脸出现在火光之下。 他的声音从高处传了出来,“西唐三公主女扮男装欺骗东月多年,如今与巫家逆党刺杀大皇子意图潜逃,我奉皇命前来诛杀,识相的还不快快下马受死!”北风将他的声音吹得很散,可并不妨碍在场所有的人清晰的听到。 城门脚下的两辆马车沉默的停在原地,没人出声,也没人出来。 僵持半晌,城门之上的四皇子不疾不徐的冷笑:“怎么,北荣七皇子你还当真想和这群人一起死,不出来吗?” 马车内唐沁静静地盯着郁非,眼睛里是失望至极的沉默,一瞬间心如刀绞。一旁的唐果不可置信,冲着郁非气愤的骂道:“是你出卖了我们?”不然追兵不可能这么快来的,而且她们走的是西城门。 郁非被唐沁盯得胸口紧缩,他伸手扯着她的一截衣袖,像以往一样轻轻的晃动,水润的眸子可怜巴巴的试图撒娇:“沁哥哥。” 唐沁别开头,将衣袖从他手中抽出,努力压制住心中的怒气,平静的道:“你下去吧。” 郁非手一僵,眸中可怜的味道渐渐收敛,咬着唇倔强又委屈:“沁哥哥,我也不想的,对不起,我必须要堂堂正正的回到北荣。” “出卖我就是你堂堂正正的条件?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就想知道郁非从什么时候和四皇子勾结在了一起。 郁非沉默不语。 唐沁轻笑:“算了.....趁我现在脾气好赶紧下去。”她再抬起头时,眼眸里一片冰冷。 郁非看得胸口闷痛,低低又叫了一声:“沁哥哥。” 然后他就被一脚踹下了马车,身子摔在地面上的剧痛减缓了胸口的痛,他一瘸一拐的爬了起来,对上了城门之上四皇子那张冷笑的脸。 眼中阴狠一闪而过,这人明明可以什么也不提,等他脱身放他回去北荣即可,偏偏要这样拆穿他。很好,过河拆桥地人都不得好死。 城门口突然涌出一队的人马将两辆马车团团的围住,四皇子盯着静悄悄马车,高喊道:“怎么,还要本皇子亲自请不成?” 马车依旧没有反应,四皇子顿时也承不住气了,吩咐道:“弓、弩准备,唐沁今日就让你死在自己做的弓、弩之下。” 正说着城门口突然一声巨响,站在城楼上的所有人被震得晃了两晃,离着城门近的十几个侍卫被炸得倒飞出去,当场咽气。 其余人惊恐的朝着城门口望去,城门被炸出了个巨大的窟窿,剩下的门摇摇晃晃,轰隆一声倒了下来。浓烟开始弥漫,顷刻天像是下起了大雾,伸手不见五指,空气中满是硝石风尘呛鼻的味道。 所有人都被呛得眼泪直流,喷嚏连天。城楼之上刚站稳的四皇子用力打了个喷嚏,惊慌中大声吩咐道:“快,放箭。” 黑暗里有大批的人影闪过,快得像一阵风,众人只听到飕飕两声,紧接着就是马的嘶鸣之声以及马蹄跑动的声音。 “不好,快追。”浓烟散去,城楼之上只站着四皇子和二十几个侍卫其余的全都仰躺在地下一动不动,城楼之下更是全都倒下了,显然这些人已经死了。 余下的人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恐惧,怎么一场浓烟过后人就全死了,委实太诡异了。 方才还在城中的两辆马车早已远去,四皇子咬牙:“再调集人马追上去。”等他回宫禀明父皇,让百里家的人去追击。 四皇子在二十几个人的保护下,下了城楼,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城楼角落里的郁非。 “居然还活着呢,没死就同我去见父皇。” 郁非面色平静:“陛下答应我的事?” “放心,东月陛下不会失言。” 郁非跟在四皇子后面静静的走着,方才浓烟笼罩,别人没注意,但他却看到了前太子殿下那一闪而过的脸。 能悄无声息的杀掉这么多人,看来傅云辞势力也不能小觑。 与此同时唐沁的马车内,傅云辞坐在唐沁对面,脸上一脸嫌弃。 “怎么这么笨,居然被个毛没长齐的小子给阴了。”若不是他及时赶来说不定她会受伤。 唐沁静默了一秒,有些委屈起来。 “我是很笨。” 她这样说傅云辞反而不高兴了,“往后只能我一个人说你笨,你自己也不能说。” 他的脸隐在车辕暗处,唐沁虽看不清他的表情可能想象出那妗娇的模样,沉郁的心情瞬间被治愈。 脸上带上了些笑意,主动拉着他的衣袖:“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我接到你的机关鸟立马赶来了,是不是很快?”他声调微扬,等着对面的唐沁夸。 坐在马车最里面的唐果左看看又看看,天太黑,虽然看得不真切,可总觉得自己待在里头有些多余。 “嗯,很快,这些黑衣人都是你的人?”她随便扫了一眼,跟在马车外头的黑衣人足足有上百人之多,皆是悄无声息训练有素,很显然都是个中高手。 她是亲眼见着四皇子带来的人就近被抹了脖子。 傅云辞点头,“接下来有场硬仗要打,东月陛下肯定会派百里将军前来追击。”这个叫了十几年父皇的人,没人比他更了解,他强势,悍勇,同时也高傲自负。没有人能这样打了他脸面还能安然无恙的逃走,他绝对会派人死追不放,甚至会趁此派兵讨伐西唐。 即便没有这件事他也会讨伐西唐,洛霆就是个热衷武力侵占的勇匪。 果不其然,轩承帝得知唐沁跑了之后大怒,尤其是大皇子还死在她手上。 百里将军主动请命带着一万兵马前去追击唐沁,轩承帝欣然应允。 至于惠妃被杀一事,轩承帝丝毫没有追究。直接昭告天下,唐三皇子不仅男扮女装欺骗东月,还伙同惠妃杀害大皇子意图断他东月皇脉,其心可诛,命百里将军就地格杀。 然而百里将军带的一万兵马连同各个州县的关卡都没能拦住唐沁往西唐去的脚步,每到要紧关头总能杀出一伙武力奇高,身法诡异的黑衣人。 起先以为只有几百人,后来发现有几千人,最后彻底数不清了。 百里宏大骇,将此事禀告轩承帝,轩承帝琢磨了许久都琢磨不出来到底是哪里来的如此强大的势力。 惠妃死后,四皇子跟在轩承帝身边由他亲自带着,宫中的风向隐隐变了,都道这四皇子命好,一步步躺赢。 “父皇,那黑衣人是傅云辞的人。” 轩承帝眼眸微眯:“傅云辞?洛云辞,他没死?”这倒是着实有些意外。 四皇子点头:“北荣七皇子临行前告知儿臣的,林丞相府满门也是他所杀,包括林淼芝,还有残废的林皇后都是他所为。” 轩承帝惊讶:“他姓傅?” “嗯,他并非林丞相所出,他的身份好像也是他自己捅给德妃的,当时惠妃娘娘也收到过一封太子并非皇后所出的信。” 轩承帝心下越发惊讶,只道他恭敬温良,聪明伶俐,原来手段这样高明,看来他是早已不想当太子了。可惜,可惜居然不是他的儿子。他心里突然有些恼恨起德妃,若是她不查这个秘密也许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他自己也会被蒙在鼓里,东月也许就不会错失这个太子。 可他偏偏知道了,世人也知道了。傅云辞若是不死,东月皇室颜面何存。 “张贴皇榜,见到傅云辞格杀勿论。” “是,父皇。”四皇子洛云崖转头出去,恭敬的脸上露出阴狠的笑容。 —— 唐沁他们出了城和西城门外村子里的巫氏族人会合,在傅云辞的护送下马不停蹄的赶往西唐,赶了足足一个月终于在入冬后的第一场雪来临时到了西唐边境。 越到西唐天越冷,马车停下来休息,巫临走到唐沁身边,将手中的干粮递了过来。 手却被傅云辞一把打开,“我们有。” 巫临白了傅云辞一眼,心说这人这么像个争宠的小娃娃一般幼稚。 不吃就不吃吧,他收回手道:“东月到西唐边境的峡谷关被誉为天险,中间还隔着一条宽阔湍急的河流,带着这么多人根本不可能从那过去。” 还不等唐沁搭话他又指着前面不远的高山道:“我们从那条小路往上,从这山上翻到另一边,那里我已经准备好了木鸟,翻过去直接就到了西唐的领地。” 脚下的地面在抖动,傅云辞侧耳倾听了片刻,沉着脸道:“赶紧上马车,有人追来了。” 众人又匆匆上了马车,俊马嘶鸣,在雪地里艰难前行,尤其是越往山道走,路越狭窄,雪越厚。 等到了半山腰的时候马车已经过不去了,众人只能丢了马车徒步往山上走。 唐沁站在半山腰往山脚下看,果然看到大队的人马已经追了上来。 她脚下不稳滑了一跤,好在旁边的傅云辞伸手拉住了她,刚站稳傅云辞直接蹲到她面前。 “上来。” 唐沁咬牙:“不用。”巫家的老弱妇孺都在坚持,她要背多丢脸。 傅云辞似乎看穿了她心思,朝着身后的黑衣人吩咐道:“前面的老人小孩一人背一个,快些送到山顶。” 黑衣人领命,立马上前背人。 唐沁见状立马跳到了他背上,他伸手一托将人稳稳的托起,快步往上走。 山风乱拂,傅云辞半束的发飞扬,时不时打在她脸颊之上,天很冷,他托在腿部的手也很冷,背上却奇暖无比。 被人追击的紧张感瞬间消散了。唐沁趴在他背脊之上,突然覆在他耳边轻声道:“阿辞,对不起,我骗了你,我是女子。” 她呼出的热气喷在他耳窝,一瞬间奇痒无比,傅云辞将头往旁边偏了偏,离那热流远些,嗤笑:“我早知道。”他声音低低的,散在了风中。 唐沁没听清,啊了一下。 刺啦! 一根箭弩擦着她发丝射过,生生将她一截头发给截了下来。唐沁胸口狂跳,往后一看,漫天的箭羽迎着风雪而上。 还来不及喊出声,一阵天旋地转,她被整个掉了个方向,抱到了傅云辞怀里。 又有箭弩飞过,唐沁也不敢动,焦急道:“放我下来,你这样不好躲闪很容易被射中的。” “别闹,放你下来还要分神照顾你,这样抱着只管往前就好了。” 箭羽越来越多,有几个人被射中了肩膀,手臂,腿,惨叫着摔倒在雪地上。 巫临,唐乔连忙挥着兵器阻挡断后。 傅云辞见形势不利,吩咐左右道:“剩余人停止前进,阻挡山下的人。” 唐沁缩在他怀里像是躲进了坚固的堡垒,温暖又安心。 山顶终于是到了,上面居然提前守着人,看到他们来都很是惊喜,立马点燃木鸟下面的火,巨大的木鸟开始升空。 所有人挨个上了木鸟,唐果惊奇的看着这巨大的木鸟,居然有会飞的能载人的木鸟。 不止唐果,巫家其余人也是惊叹,连巫琢都很惊讶。 木鸟飞到高空,箭弩有了目标都朝着这边飞射而来,傅云辞拉着唐沁的手,唐沁被冰冷的触感惊了一下,抬头看他。 他温和一笑突然道:“白先生已经在西唐境内等你,他会带你平安回到西唐皇宫,往后有什么事都可以请教他,棘手的事也让他帮忙解决。” 唐沁越听越不对劲,拉着他的手紧了紧,强调道:“你不是要和我一起回西唐吗?” 傅云辞拉过她当着木鸟上所有人的面在她额头亲了一记,又立马退开。 “等我事了就去找你。”说完不等唐沁反应从木鸟上纵身跃下。 他在空中横剑将射向木鸟的箭弩全部打落,墨黑的衣裳随着烈烈寒风飞扬,像是一只振翅而飞的蝶,轻盈又飘逸。 “阿辞!” 唐沁眉心狠跳,被他亲过的地方还发着烫。她扒着木鸟边缘伸手去抓他的衣摆,半个身子垂在了外面,眼看着就要掉下去。 第53章 53 看着他纵身跃下去的瞬间唐沁心跟着紧缩, 山风像是灌进了脑袋里,整个人暂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明知道他一定是做好万全的准备才跳的,可就是止不住的心惊肉跳, 像之前遽然听到他的死讯一样,恐慌无孔不入的滋生。 那一刹那,她是真想抱着他的腿一起跳下去的。 然而一下一刻她被身后的唐乔一把拽住拉了上来。似乎是怕她做什么蠢事, 唐乔下意识的将她与木鸟的边缘隔开,把她挤到里面。 木鸟越升越高, 朝着对面飘去。墨黑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成了白雪中一团浓墨重彩。 回到西唐境内果真如傅云辞所说, 她们在山脚下的镇子里碰到了前来接应的白黎。 一路上并不平静,时不时的有几波刺客前来截杀, 可白黎总能神机妙算般的躲过。 接近年关, 越往西唐走越冷。路上又接连下了好几场大雪,行路难, 行险路更难。等一行人绕过刑贵妃的眼线到达西唐都城时,年已经过了许久,道路旁的树木都开始抽芽了。 唐沁心下忐忑, 她如今是逃回来的, 东月陛下肯定会派人来问责。也不知道她那父皇是什么心思,会不会因为她女儿身治她个欺君之罪。 万万没想到, 一行人进都城的那一日, 他那父皇和母妃率领文武百官亲自来迎接了。 她站在马车的车辕上, 远远的瞧见坐在龙撵之上, 身着明黄龙袍的中年微胖的男子与长得柔弱无骨娇媚如少女的女子。 穿龙袍的就是她父皇了,那娇媚的女子不会是她母妃吧,长得也太年轻了。 那俩人见到她异常的激动, 在宫人的搀扶下走下了龙撵朝着她快步走来。 “奏乐。” 突然的礼乐声响起,唐沁吓得险些跌下了马车,亏得唐果扶了她一把。 等西唐皇帝走近,乐声还在继续。他情绪激动嘴巴张张合合,可话却一句都没听见。 见唐沁神色迷茫显然也意识到乐声太大忙摆手。一旁的太监高声喊道:“停,停,停.....不要再吹了。” 礼乐声戛然而止! 唐沁这才听清楚她父皇的话。 “皇天庇佑,朕终于有公主了,走,沁儿随父皇回皇宫,谁敢欺负你父皇揍他。” 一旁娇媚的女子也凑过来拉着她的手,眼泪啪嗒啪嗒的直掉:“沁儿,母妃对不起你,委屈你了,回来了就好,往后母妃再也不让你受委屈了。” 唐沁心里窝草了一声,这个姐姐还真是她母妃,长得和想象中的不一样啊。 西唐皇帝亲昵的拉着她的手往龙驾上走,立刻有礼官上前阻拦。 “皇上,这不合礼治,公主殿下怎能乘龙撵。” 然而西唐皇帝才不管这么多,怒道:“朕爱让公主坐就让公主坐,哪来这么多的事?” 礼官为难的朝着邢相爷看过去,邢相爷脸色显然不太好。他的目光在唐沁脸上圈巡一圈,沉默着没说话。 气氛顿时就有些紧张起来,唐沁抬头对上邢相爷目光,立马又看向别处,这一看好家伙邢相爷前头站着一排身着五爪金龙的衣袍的皇子。 这些都是她的哥哥弟弟门吧,西唐没有公主只有皇子,怪不得父皇看到她就像见了大宝贝,十足的女儿奴模样。 西唐的皇帝弓着背猛烈的咳嗽了两声,郦妃连忙帮着顺气。一旁的刑贵妃心下有气,可还是出来打圆场了。 “皇上,还是让公主另外乘坐轿撵回宫吧。” 西唐皇觉得自己脸被打了,才刚刚在女儿面前夸下海口,就有一帮不长眼的跑出来拦着。 他沉下脸牵着唐沁就往龙撵走,大有谁敢拦着就赐死谁的架势。郦妃冲着刑贵妃一抬下巴,紧跟了上去。 刑贵妃脸上有些难看,朝着邢相爷看了过去,邢相爷依旧沉着脸一言不发。 龙撵开始动了起来,唐沁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指着她的马车道:“父皇,保护我一同前来的那些人怎么安排?” 西唐皇拍着她的手笑道:“不急,朕已经赐下了公主府,这些人就安排在公主府里,沁儿就先同你母妃住在一处也方便朕过去看你们二人。” 他又打量了一下唐沁的装扮,眉头立马又蹙了起来,眼里满是心疼:“若是早知道阿沁是公主,任凭刑贵妃怎么逼迫,父皇也不会送阿沁去受这种苦的,瞧瞧阿沁穿的都是些什么。父皇给你准备了最华美的裙子和最贵重的首饰,等回去了让你母妃好好给你收拾收拾。” “我的阿沁是西唐最尊贵的公主,一定要最好的东西才配得上。” 唐沁被西唐皇帝和郦妃夹在中间嘘寒问暖的很是尴尬,身为西唐唯一的公主这待遇有点受不了啊。 西唐的文武百官跟在后头看着他们皇上围在公主面前又哭又笑的简直没脸看。 郦妃的宫中单独辟出了一座小宫殿给唐沁住,里头装饰摆设估计将整个西唐皇宫宝库都搬得七七八八。 沐浴过后,宫婢一扎接一扎的捧着华美的衣裳给她挑选,郦妃身边的大宫女银翘指着里头一件一件的给她介绍。 “公主这是流彩暗花云锦宫装,这件是银纹绣百蝶度花裙......您瞧瞧要穿哪一件?” 选完衣裳又开始选首饰,宫婢恨不得将她忙脑袋都插满了,唐果跟在她后头眉开眼笑的。 “主子,奴婢说了您回西唐后肯定会很得皇上宠爱的。” 等她装扮好,郦妃迈着碎步笑着走了进来,她眉眼本就柔媚入骨,这一笑当着是百花齐放美丽非凡。 她走过来拉着唐沁的手:“阿沁受苦了,都是母妃不好,早知道你父皇如此喜欢公主当初本宫就不该将你扮做皇子的。” 她的手轻轻的抚上唐沁的发顶,唐沁站在她身边只到她的眉梢,被这么一个漂亮大姐姐摸着,不熟的情况下还是挺尴尬的。 可听唐果说她从小就很粘着郦妃,与她很是亲近,这会儿躲会不会奇怪? 她虽是没有躲,可面上的表情就有些疏离,郦妃自然是感觉出来了。 叹了一口气,又开始抹眼泪:“是母妃不好,想来你心中也是有怨气的。母后会尽力补偿你这些年所受的委屈的。” 唐沁没觉得有多委屈,当然这话她是万万不能说的。 郦妃拉着她又说了一会儿话,唐沁跟着有一搭没一搭的附和,此时此刻无比希望有人能解救她。 下一刻西唐皇帝就气冲冲的大步而来,郦妃立马放开她迎了上去,这着实让她松了口气。 “皇上,什么事这么生气?” 西唐皇深吸一口气,努力的将自己的怒火压下去,“还能有什么事,沁儿昨日才回宫,东月陛下今日的问罪书就到了,说什么限朕一个月内交出公主和巫家余孽任他们处置。简直欺人太甚,朕的公主在东月被欺负了这么些年,他们还有脸来问罪。” “最可恶的是邢相这帮人,居然联合朝臣一起逼迫朕,想让朕妥协。” 听他说完,郦妃也立马紧张起来,“皇上那怎么办?” “能怎么办,就拖着呗,朕就不信了,他们敢来栖舞殿抢人。”他转头看见唐沁眼前就是一亮,将方才大殿上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围着唐沁转了一圈。 “朕的公主就是好看,女儿家就要这样打扮,沁儿别怕,改明儿朕赐你个封号,看谁还敢乱动你。” 公主要有封号可不容易,要对江山社稷有功才行。 然而唐沁回来的第三日直接被赐封宝仪公主。 西唐的朝臣都觉得他们皇帝陛下疯了,问罪书不理,朝臣的上书不理,还直接给了长公主封号。 这也太宠了吧,即便西唐就一位公主,也不该这样没有原则。 西唐皇才不管这么多,既然他们要逼他,那他就干脆躲着不去上朝好了。 第五日刑贵妃终于忍不了了,带着大皇子一同杀到了栖舞殿。来的时候唐沁一家三口正用着午膳。 外头吵吵嚷嚷,西唐皇蹙眉,还不等问话,刑贵妃就闯了进来。 她眼神在唐沁身上掠过,明显带着鄙夷和厌恶,接着转向皇帝道:“皇上,你怎么能连着五日都不上朝,就不怕大臣非议?” “非议什么?反正朕就是个摆设。” “皇上,东月百里宏亲率十万大军压境,势要交出公主和巫家余孽。” 西唐皇惊得直接站了起来,连连咳嗽了好几声,郦妃赶忙站起来帮他顺气。 “不是说给西唐一个月考虑的时间吗?怎么就发兵了?” 刑贵妃也恼了:“一个月后皇上会交出公主吗?” 向来软弱的西唐皇帝头一次硬气的道:“不会。” “即便亡国也不会吗?” 他呵笑两声:“贵妃不说,朕都不知道这还是朕的国。” “皇上!” 西唐皇帝打断她的话:“不用再说了,明日朕会去上朝,可公主一事朕绝对不会妥协。” 刑贵妃气得脸都涨红了,盯着唐沁的目光很是怨毒。唐沁抬头望天,等刑贵妃气得转身出去,她才重新转回目光。 蓦的对上一双漆黑内敛的眼眸,她愣了一下,上下打量。这人个子很高,眉眼利落干净,盯着她的时候像是在看个垃圾。 “皇妹,几年不见你倒是变化很大。” 这人就是刑贵妃的儿子,她的大皇兄唐延。 唐沁皮笑肉不笑:“是啊,从皇子直接变成了公主,皇兄惊喜吗?” 唐延嘴角抽了抽,略过她的笑,朝着西唐皇帝躬身行礼道:“父皇,儿臣带着皇妹出去玩玩吧,其余皇弟也想看看皇妹。” 西唐皇探究的看了这个儿子一眼,有些不放心,正要拒绝,唐沁却开了口:“父皇,我同皇兄去吧,正好也想见见其余的皇兄皇弟。” 西唐皇为难了一秒,可对上唐沁水灵灵的眼眸,瞬间投降了,他从怀里摸出一块金牌递给了唐沁:“沁儿拿着这个,见此金牌犹如朕亲临,要是有人欺负你尽管打回去。” 唐沁高兴地接过,跟着唐延往外头走。 一瞬间,唐延眼眸里闪过嫉妒,父皇从来都与他疏远的很,如今对这唐沁倒是比几年前更加宠爱。 二人走出了栖舞殿,唐延才开口道:“皇妹胆子不小,还敢跟着我出来。” 唐沁把玩着手上的金牌,那金牌在日光下金灿灿的,闪得唐延一阵眼花。 “你都喊我皇妹了,还怕我同你抢皇位吗?”她就闹不懂了,若说以前担心她抢他皇位,如今她都是公主了,他眼中的敌意怎么还不收敛收敛。 “可皇妹还是依然抢了父皇全部的宠爱。” 他这么一说唐沁就懂了,这人缺爱啊。 “我也不想的,谁叫父皇就偏偏宠爱我。” 唐延丝毫没被她厚脸皮给气到,冷笑一声道:“父皇可能不会将你交出去,可跟着你来的巫家人呢?十年前能剿灭一次,十年后巫家人照样不会有好下场,你护不住他们的。” 他以为唐沁会像小时候那样,没说几句就脸红气得委屈落泪,等了半晌却听到唐沁说:“是吗,护不护得住你说了可不算,咋们走着瞧。” 他停住步子,肆意的打量起唐沁:“皇妹不仅变成女子,性子也变了很多。” “把你丢在狼窝里几年你也会变。”唐沁说完直接转身往回走。 唐延站在原地转头看着那窈窕的背影,‘狼窝’,看来他这皇妹在东月受了不少委屈啊,还真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 东月的压力和朝堂的压力双管齐下,西唐皇一拖再拖就是不给明确的答复,就在快顶不住的时候,边关那边居然传来了好消息。 百里宏的十万大军突然撤兵了,西唐的探子来报,东月境内发生大规模的□□,前太子傅云辞自立为王挑起内战,打得东月皇室自顾不暇,百里宏被东月皇帝紧急召回。 这还是回西唐以来头一次听到阿辞的消息,唐沁激动得一宿没睡,第二日就出宫去了长公主府。 巫家的人和白黎都被安排在长公主府上,巫家的几个小娃娃见到她来都黏了上来,还是唐乔主动将人带走才还了她清静。 巫琢看到她惊讶了一阵,笑呵呵的道:“还真是个小丫头,丫头要不嫁给我儿子得了。” 一旁的巫临尴尬的挠脑袋,抿着唇不说话。 倒是白黎先不干了,迎面就开始怼巫琢:“巫老头,别乱挖墙角,这可是我徒弟媳妇。” 巫琢不服气:“什么你徒弟媳妇,近水楼台先得月,你徒弟远在东月呢。” “这不是有我在,有我看着谁也别想撬墙角。”接着又似笑非笑的道:“你身上的伤还想不想治了?” 巫琢坐在轮椅上无所谓的摊手:“休想用这个威胁老头子,贱命一条比不得儿子的终生幸福。” 唐沁没理会这俩人,脸颊有些发热,心里嘀咕,阿辞不是说让白先生来帮自己的吗?感情是让他来看着自己,避免被人撬墙角。 “唐沁,你来说,你到底属意谁?” 唐沁被巫琢一声吼给吓得回神,她茫然的转头:“啊?什么?” 唐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倒是一旁的巫临再也站不住了,推着他老爹就往院子里头走,气得巫琢叫骂不断。 “我说怎么有这么没出息的儿子,脸皮不厚些怎么有媳妇,趁着对手不在赶紧上啊.......” 叫骂声渐渐远去,唐沁挠了一下额角,抬头撞上白黎的目光,脸又红了几分。 轻咳一声问道:“白先生你们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女子的?” “很早,你被冯婕妤毒害的时候把脉瞧出来的。” 这么早,唐沁仔细回忆,怪不得那时候阿辞还别扭了好几日,往后总担心她着凉,不许她喝冷水。 还有几次故意问她是不是姑娘家,是不是来和亲的,明知道她是女子还与她同床共枕好几次...... 想起过往的种种,唐沁脸更红,立马转移话题道:“阿辞在东月起事,您要不要去帮他?” 白黎摇头:“他早就安排好了,不会有事的,我答应他护着你周全。” 等唐沁走后,白黎休书一封送到东月。 黑衣墨发的傅云辞拿着手上的书信咬牙切齿,一旁的齐五无意瞄了一眼,就看到开头两行加粗的大字:有人撬墙角,速战速决。 他嘴角抽了一下,心里将白先生骂了一通。白先生还真没个正行,明知道战事紧张,还拿这些事来分主子的心,这下好了,主子还哪有心思打仗。 西唐这边危局一解,西唐皇在朝堂上抚掌大笑,说是长公主天生命带福气,遇事总能化险为夷,实在是西唐的福星。 最后来一句:“朕决议晋封宝仪长公主为皇长公主。” 皇上这是彻底疯了吧,长公主这晋升速度比她母妃还快,半年不到连升两级。东月撤兵关长公主什么事,怎么就要给她晋升了。 然而女儿奴西唐皇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讲的,他就是瞧公主哪都好。 朝臣和后宫开始联名反对,西唐皇大事做不了主,封个公主还被人指手画脚,立马又开始罢朝了。 刑贵妃气得将手上的茶盏都砸了出去,怒道:“原以为郦妃那贱人得了个公主已经不是本宫对手,哪想到却愈发的得宠。皇上也是这两年泼皮无赖的功夫绝对是同郦妃那贱人学的。” 邢相爷拧眉:“他要册封就让他册封,左右不过是个公主有什么打紧。” “父亲。” 邢相爷制止她,沉思半晌道:“他要册封公主,我们就逼他一同册封太子。” 刑贵妃眼前一亮,也是,再怎么也就是个公主,为延儿争个太子之位才是正经。 于是西唐皇帝再次上朝的时候,底下黑压压的一片全是跪满了求册立太子的大臣。 “皇上,西唐大喜,不如趁机册立太子以稳固国本。” “皇上,册立太子乃是双喜临门的大事。” “皇上臣复议。” “......” 西唐皇看着底下一溜复议的,唇角讥诮,板着脸问道:“那众位爱卿说说册立哪个皇子合适?”答案他不用想都知道,只是想故意问问。 “自然是大皇子最合适。” “大皇子文才武德样样精通,是储君不二人选。” 所有人都在等在宝座上的西唐帝下旨,然而西唐皇说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朕瞧着沁儿就不错,能从东月全身而退,足可见其聪明伶俐,智勇双全,若是要立太子,沁儿也可。” 他这句话犹水泼进了滚烫的油里,瞬间炸了。朝堂上众人一时之间都被砸得说不出话来,还是邢相爷站出来大喝一声:“荒唐,自古就没有女子为储君一说,皇上难道想枉顾祖宗礼法。” 西唐皇蹙眉:“公主也是朕的子女,自然有继承大统的权利,礼法是死人是活的,既然要册立太子就要公平竞争。” 这是什么诡异言论,真是闻所未闻,皇上宠爱公主也要有个度,连着晋升两次已经惹人非议了,如今还想册立公主为储君。 荒唐,荒唐,简直荒唐至极! 当然西唐皇帝向来没什么威信,朝堂都是邢相爷一手把持。 可邢相爷再想让大皇子当太子也不能越过皇帝直接下旨盖章啊,皇帝虽然是个摆设,可到底代表着皇家。 原本在回西唐的路上没能够弄死唐沁,刑贵妃已经不准备动手,如今看来不动手是不行了。 然而不管是公主府还是栖舞殿严实得就跟个铁桶似的,别管多少人都是有去无回,从未见过杀伤力极强的机关术层出不穷。 刑贵妃咬牙,当年怎么就没将巫家斩草除根,如今倒是成了唐沁那丫头的助力。 双方僵持着你来我往,拉锯了两个年头,西唐皇一意孤行直接下旨盖上了玉玺,打算在唐沁十七岁生辰那一日举行储君仪式。 朝中死气沉沉,没人响应,只有宫里头的制衣局按着皇帝的要求赶制太子服饰。 “朕的公主别怕,朕就是要让你当这个太子,继承大统,这帮老家伙那日不来也没关系。” 唐沁微笑,抱着西唐皇的手臂撒娇:“父皇对我最好了,您放心,沁儿一定能当好这个太子。”谁说公主就不能当太子了,她偏生要当给这些人看。 外头的天黑沉沉的,透着山雨欲来的凄清。 第54章 大结局 明日便是册封吉日, 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一整日,郦妃看着外头阴沉的天有些担忧。直到制衣局的宫婢捧着太子冠服进了栖舞殿她才高兴起来,太子冠服都已经赶制完, 郦妃摸着那明黄的衣料喜笑颜开。 “沁儿虽说是女儿身,这太子却是当得的。”她朝着屋子外头黑沉沉的天看了一眼,转头问大宫女银翘:“皇上怎么还没到, 不是说要来看瞧瞧这太子冠服吗?” “要不奴婢还是去瞧瞧吧。” “嗯,去吧。” 银翘提着裙摆往外头走, 一刻钟后却跌跌撞撞的跑回了栖舞殿。 “娘娘,娘娘不好了, 皇上在来的路上摔了一跤,当场晕了过去, 如今送回了丰禾殿, 太医赶过去了,只怕不好。” 郦妃吓得立马站了起来, 脸色变得青白,提着裙摆就往丰禾殿去,唐沁不放心也紧跟着上去。 丰禾殿此时挤满了太医, 二人到丰禾殿门口时却被人拦住了。 郦妃焦急的喝道:“大胆, 谁敢拦本宫。” 下一刻刑贵妃从丰禾殿走了出来,姿态端得雍容高雅, 看向郦妃的眼眸满是不屑。 “本宫让人拦的, 皇上病重, 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唐沁将郦妃拉到身后, 冷笑:“父皇病重,刑贵妃这是打算挟天子以谋不轨之事吗?不让我们见只怕不日大皇兄就要登上太子之位了吧。” “放肆。”刑贵妃伸手就打,却被唐沁一把捉住, 她顺势一拉,刑贵妃直接往前面的门框撞了过去。 咚! 额头狠狠的撞出个红印子,刑贵妃大骇,大叫道:“反了,来人,将这人贱婢给拖下去。” 唐沁从袖子里掏出锋利的匕首对着冲过来的侍卫就是一刀,同时亮出自己腰间的金牌。 “见金牌如见皇上,谁敢动本公主?” 冲过来的侍卫面面相觑,都不敢轻易动手。大皇子从里面走了出来,看着唐沁的目光冰冷骇人。 “母妃,让她进去。” 刑贵妃愣了一下,扶着额角朝着大殿门口的侍卫挥了挥手。等唐沁和郦妃进去后,唐延才朝着门口的侍卫吩咐道:“带着本王的令牌去找邢相爷,让他召集文武百官进宫一趟。” 刑贵妃不解:“皇儿,你这是?” 唐延冷漠一笑:“既然父皇没死成,那就逼宫立太子。” 西唐皇躺在龙床之上一动不动,郦妃紧张的问旁边跪着的太医:“皇上怎么样了?” “娘娘,皇上摔到了后脑勺,若是三日之内没有醒来,只怕不好。” 郦妃没站稳,险些摔了,幸好唐沁及时扶住了她。 “母妃别怕,还有办法的,这次同我来西唐的白先生医术高明,我去请他进宫一趟。” 然而她才出大殿的门就被殿外涌进来的满朝文武给逼退回去了。 她一步步往里面退,退到所有大臣都跪倒在寝殿的龙床前后站定不动。 “国不可一日无君,请贵妃娘娘下旨让大皇子监国。” “请贵妃娘娘下旨让大皇子监国。” 郦妃站起来大喝道:“贵妃凭什么下旨,她没资格,要监国也是皇长公主监国。” 跪着的邢相爷道:“郦妃此言差矣,皇上病重,又无太后,自然是贵妃娘娘最大,贵妃下旨有何不妥?公主是女子不可监国。” 唐沁静静的看着这群人表演的,等嚎得差不多,她从衣袖中拿住一卷明黄的圣旨,当着众人的面宣读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长公主钟灵毓秀,颖才具备,为防驾鹤之际,国之无主,固特立储君,以固国本.....” 底下跪着的一溜大臣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皇上还留了这么一手。 唐沁读完后将圣旨反拿摊开给刑贵妃看:“刑贵妃看清楚了,这是皇上亲笔所书,玉玺加盖。” 刑贵妃一把夺过圣旨来回看了两遍,确实是真迹没错。她将圣旨合拢,冷笑道:“圣旨是真,本宫怎知是不是你们母女两个蛊惑皇上所写。” 唐沁早有准备,不疾不徐的道:“父皇为了以防万一还留了一手,本公主册立太子一事早就上过皇家玉蝶,不信刑贵妃可以去翻翻看。” 这下所有人彻底愣住了,皇上看着懦弱无能,想不到却如此狡猾,做的两手准备实在叫人猝不及防。 有个会看眼色的官员跳起来就想指着唐沁鼻子骂,原本柔弱哭泣的郦妃一把抽出挂在皇帝床头的诛邪宝剑直接刺了下去,当场血溅三尺。 凶悍的护在唐沁面前,怒道:“皇上还在这你们有圣旨不从,还想忤逆犯上吗?” 这一举动倒是将在场的部分官员给镇住了,唐沁趁机喝道:“还不快退下,难道要父皇亲自起来斩杀你们。”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眼中有些惧色。邢相爷率先起身往外走,他一走其余的官员自然也跟着往外走。 大皇子重新审视了唐沁一番,面色沉沉:“看来是本王小瞧皇妹了,你可以成为本王对手。” 郦妃拦在唐沁身前一动不动,生怕他有所动作。但大皇子只是说了这么一句,就跟着刑贵妃出了皇帝寝殿。 郦妃握着剑的手瞬间软了下去,扶着龙床的柱子直拍胸口:“吓死本宫了。” 唐沁噗嗤一声笑了,竖着大拇指夸道:“母妃真勇猛。”郦妃扭头瞪了她一眼,又开始忧愁起来。 “现如今可如何是好,你父皇昏迷,明日的册封肯定没办法进行了,虽说有圣旨和玉蝶在,你我母女二人到底没有多少保障。就怕激怒了刑贵妃她不管不顾的杀进来。” 唐沁将她手中的剑取下,插回剑鞘。安抚道:“母后不必担忧,这两年女儿可不是光顾着玩的,他们有胆子杀进了,我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唐沁的眉眼已经长开,脸上也丰腴了许多,她长得不全像郦妃那般柔媚,眉眼开阔偏磊落,偏生一双眼睛清凌凌的像是含着一湾碧波清潭,叫人忍不住看了又看,整个人有股难言的清灵秀美。 郦妃瞧着她这样子很是欣慰,“我的沁儿长大了,有太子的模样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整个皇宫静悄悄地,像是一座巨大而森然的坟墓,到处透着一股子危机。唐沁和郦妃依旧守在丰禾殿内,烛火将整个寝殿照亮,风一吹,烛火摇晃不定,不小心就灭了两盏。 唐果见状连忙上前重新将烛火点上,外头突然响起重物倒地的声音,她手抖了一下。 看向灯下静坐的唐沁,见主子没反应才勉强稳住心神。 一只机关鸟透过寝殿的窗户飞了进来,停在了她手边,她将纸条拆了下来,面上带了些喜色,站起身将纸条靠近烛火点亮了。 火光遽然亮了一下,伏在软榻上的郦妃吓了一跳,眯着的眼瞬间睁开。 惊慌的问道:“阿沁,怎么了?” “无事,母妃接着睡吧。” 下一刻丰禾殿的门就被重重的推开了,门轴转动的吱嘎声在夜里异常的刺耳。 郦妃立刻站了起来,挡道唐沁身边。 门被打开,刑贵妃和大皇子走了进来,他们身后还跟着三个小太监,各个都端着一个小托盘。 等走近了,看清楚是什么东西,郦妃脸上立刻变了,喝道:“你们想干什么?” 大皇子轻笑,指着身后的三个托盘道:“皇妹,毒酒,匕首,白绫,你选一个吧,不要叫皇兄为难才好。” 唐沁将郦妃拨到身后,手腕一转嗖嗖几声,三个托盘应声而下,摔得七零八落。小太监吓得连忙跪下磕头请罪。 唐延眸色暗了暗,声音遽然冷了几个度:“皇妹要逼本王动手?” 唐沁唇角勾起:“皇兄和贵妃娘娘这是要逼宫?羽灵卫和金翼卫已经将这里包围了吧,还有,邢相爷和司徒大将军带着人马去了长公主府?” 她越说,大皇子脸色越难看,她说的居然全中,莫非开了天眼不成! 刑贵妃直接开口道:“你怎么知道?” 唐沁微笑:“因为你们笨啊!” “你!” 大皇子抽出随身的佩剑直刺过来,唐沁拉着郦妃快退几步,用力拉了一下龙床旁边的绳索,滑轮响动,一张巨大的网从天而降。刑贵妃惊慌中一把推开唐延。 唐延被推得一个踉跄,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到他母妃已经被网困住动弹不得。 “呵呵,没料到吧,还真是经不得激。” 唐延冲着身后喝道:“还不快进来。”寝殿外突然响起成片的兵器碰撞声以及惨叫声。他愣了一下看向唐沁,“你怎么会有兵马?” “不是兵马,皇兄不知道我精通机关术吗?不过是几个人力操纵的小机关,对付你的人是足够了。” 唐延处处被制,神情已经没有了以往的冷静自持,冷笑道:“十一,出来。” 瞬间二十几个黑衣人出现在寝殿内。 “没想到吧,本王带着暗卫。” 唐沁点头:“确实没有料到,不过你应该没有见过我真正的机关术。” 她红唇微翘,看得唐延心下一咯噔。 “唐果,唐乔行动。” 唐果,唐乔应了一声,细铁丝制成的网直接横在了唐沁面前,在她身后架起一张又一张的弓,弩,唐沁往上面一按,弓,弩自动射出数不尽的利箭。 瞬间将丰禾殿的大门窗户都射成了破筛子,一声声惨叫声传了出来。险险躲开的唐延脸色有些发青的看着这一幕,很难想象世间居然有如此精妙的机关术。 怪不得当年三国得不到巫家就想毁掉,这杀伤力太恐怖了,若是哪国得到了只怕会称霸整个大陆。 她早知道他的计划,在这里等着瓮中捉鳖。 唐沁站在铁丝网后看着唐延狼狈的躲闪,心里别提有多痛快,然而她忽略了地下还有一个人。 刑贵妃挣扎这摸到了掉在地上削铁如泥的匕首将身上的网绳割开,一个跃起,唐沁面前的铁丝网被匕首划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唐乔大惊,冲过来扫开刑贵妃手中的匕首。 刑贵妃是被打开了,然而下一秒唐延举着剑冲了直刺她面门,她被激得连连后退,背部却被龙床抵住了。 暗骂一声倒霉,电光火石之间一个黑影冲了过来,单手两指夹住了锋利的剑尖。 叮! 唐延手上的剑断成两截,他顺速朝后掠去,冷冷的盯着挡在唐沁面前的人。等看清楚他的面貌后心下微惊:“东月太子?” 他所说的东月太子自然是傅云辞,当年他曾经见过这人的画像,面貌虽较之前有所变化,可大抵还是能认出来的。 唐沁揪着墨黑布料的手一顿,有些不可置信,直到确认真的是阿辞的气息,一直平静的心口才怦怦跳了起来。 她才动了一下,身后的手就被一只冰凉的手给握住,唐沁抬头就对上傅云辞那张风仪无双的脸。 他眼眸含笑,漆黑的眼里映衬着她的脸。微红的唇轻启,以一种熟稔无比的姿态轻声说道:“糖糖,好久不见。” 唐沁不知怎得就想起当初他从木鸟上一跃而下的情形,快得让她抓不住,眼眶立马就红了。 下一刻,这煞风景的就来了一句:“别嚎,等我解决这些人。” 唐沁要出口的话立马没了,松开他的手红着眼眶笑了起来。 弓,弩停了,傅云辞单手挽剑,那软剑在他手里挽了个漂亮的剑花朝着剩下的是个暗卫和唐延而去。 这算是唐沁第一次真正在光亮下看到他出手,功夫奇高,招式极其刁钻,出手快狠准,不稍片刻将十个暗卫全部解决了。 最后那个暗卫垂死挣扎了一下,神身上居然带了不少暗器,嗖嗖几声,傅云辞闪身躲避。 “大皇子快跑。” 唐延趁着这个空挡夺门而逃,傅云辞将手上的剑直接掷了出去,跑到大殿门边的唐延身形一晃,左肩被刺了一个大窟窿,他捂着伤口快速消失在黑夜里。 傅云辞胸口却被一把小匕首刺中,他躺倒在地,脸色有些白,额角开始冒汗。 唐沁刻惊慌起来,跑过去扶起他,手抚上他胸口的匕首,颤抖的问:“阿辞,阿辞你没事吧?” 半搂在怀里的身子在细细发着颤,傅云辞梗了一下,艰难的吐出两个字:“有...毒...” 唐沁一愣,眼泪扑簌簌的就下来了,吓得冲着唐乔喊道:“唐乔,有解毒的药丸吗?” 唐乔点头,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傅云辞眉头微蹙,拉着唐沁的手道:“没用的,我感觉快死了。” “不许胡说。” 他轻笑,声音虚弱无力:“你看我救了你一命,你能以身相许嫁给我吗?” 唐沁胡乱的点头:“嫁,只要你不死,我就嫁,别说话了,你马上就没事了。” 然而唐乔站在他们两步远没动,唐沁急得朝着她大吼:“解药呢?” 唐乔沉默了一瞬,看着地下的傅云辞一言难尽,僵硬的开口道:“阿沁,他没中毒。” 唐沁愣了一秒,立马转头看向怀里的人。然而下一刻那人将胸口的匕首一丢,拍拍衣裳站了起来,笑嘻嘻的道:“糖糖可是你说嫁我的,不能反悔。” 唐沁只觉得自己方才一片伤心都喂了狗,这人几年不见怎么还是这样作死。 她站起身,气道:“不嫁了。” 傅云辞眉头蹙了起来,很不高兴:“如何又不嫁了?” 唐沁懒得理他,径自问道:“你不是正在打战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东月已经被我打下来了,只是消息传开的慢,明日你生辰,这个给你。”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盒递了过来,唐沁接过疑惑的瞧了一眼。伸手打开,里头静静的躺着一只凤钗,凤钗的尾部坠着细细的红豆状珊瑚珠子,烛光下华光璀璨耀目非常。 “玲珑骰子安红豆.......”他轻念一句,转身跃出皇帝寝殿,声音忽远忽近的又传进来:“我走了,记得答应过我的话....” 唐沁捏着那枚簪子轻笑,心里头暖暖的。这人真疯,东月局势紧张的要死,千里迢迢跑她这里就为了送个凤钗。 郦妃从这一系列的惊愕中回过神来,凑到唐沁身边看着那凤钗,问道:“那就是东月前太子?” 唐沁点头。 郦妃又有些嫌弃的道:“长得倒是不错,就是太寒酸,提亲就这么一只凤钗,还不是顶名贵的。” 唐沁:“......”怎么就是提亲了? 白黎和巫临带着人赶到皇宫的时候,天已经大亮,西唐皇被白黎给救醒。 刑贵妃伙同邢相爷毒杀皇帝,大皇子趁夜逼宫不成带着兵马与邢相爷残部往北方逃了。 刑贵妃被赐死,西唐第一位女太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扫清刑氏在朝中的余党,其余人见风使舵朝着唐沁这边倾倒。 大皇子唐延带着邢相爷在北方屠鹿城盘踞下来,自此西唐正式分裂为西唐和北唐。 七天后唐沁正式被册封为西唐宝沁太子,成为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女太子。 她上位以后也不急着弄死远在屠鹿城的大皇子唐延,而是颁布了一系列利国利民的政令,仅仅一年就赢得了西唐百姓的拥护与爱戴。 一时之间这位幼小女扮男装送往东月的女太子名声大造,寻常百姓家也开始注重培养自家的姑娘,期望能向女太子一样有些造化。 东月轩承十年洛氏皇族覆灭,前太子傅云辞登基,改国号开元。 同年七月北唐联合北荣一同举兵围攻西唐,西唐考虑一番后由唐沁亲自挂帅,车将军打头阵前去迎敌。 到了边关后三军对垒,却没想到东月皇帝傅云辞亲率大军也前来掺了一脚。 如今是四军对垒的局面,不知东月是敌是友的状况下谁也不敢轻易的发兵。 如此僵持了半月有余,北荣那边突然要求谈判。唐沁也闹不清楚这北荣搞得哪一出,便点头应允。 北荣的使臣撩开军帐走了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去,这使臣倒是少见的俊美少年,身姿修长笔挺,面如白玉,一双少见的多情眼,看人的时候总是隐着许多的情绪。 西唐的人都愣了一下,心说北荣怎么派这么一个面白好糊弄的美少年来谈判。 然而上首的唐沁眼眸却暗了暗,心里百转千回。即便过去了这么多年,物是人非,这个少年她还是第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是郁非! 只是他打扮成这样前来做什么? 少年只是站在那扬着笑脸任由着她打量,长睫时不时的颤动两下,像是欢快朝她扑来的蝶。 唐沁沉默了半晌,还是开了口:“北荣国想怎么谈判?” 少年轻笑,声音清脆悦耳,听得帐中人都是心神一荡,心里有说不出的怪异感。 这少年不像是来谈判的,倒像是来郊游的。 “谈判自然是要坐下来谈,沁太子不请我坐下吗?”他将沁太子三个字咬得格外的重,仿佛许多年前时常跟在她后头喊着‘沁哥哥’一般。 唐沁摆手让人搬了把椅子给他坐下,少年很随意的坐了下去,从怀里掏出一个折子递给旁边的白黎。 白黎直接送到了唐沁手上,唐沁看完脸上越发的古怪,开口问道:“北荣太子求娶我,只要我同意就与西唐联盟反将北唐一军?” 椅子上的少年点头:“我们太子殿下说他心悦沁太子已久,只要沁太子同意,结盟即可生效,并且永修秦晋之好。” 唐沁蹙眉,捏着那折子问道:“你们北荣太子是?” “北荣太子郁非。” 唐沁睁了一下,看着面前带笑的少年突然觉得无比的荒唐,语气顿时就有些冷:“若是我没记错,北荣太子才十五?” 大帐内其他的人都开始细细私语,有两个嗓门大的直接就嚷开了。 “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怎么能娶我们美丽高贵的太子殿下。” “是啊,也太小了,逗我们玩呢?” 一旁的白黎看着帐中的少年如此明目张胆的挖墙角,讥笑道:“且不说小不小的问题,这个谈判条件根本不切实际,沁太子是西唐储君,不可能嫁到别国。” 椅子上的少年明显僵了一下,面色有些不好,反驳道:“我们太子殿下下个月就加冠了,已经是大人,可以娶亲了。” 白黎不满:“我们现在说的是,沁太子不能嫁只能娶,你们北荣太子愿意嫁到西唐?” 这句话原本极具侮辱性,大帐里的西唐将士都默契的笑了起来。而椅子上的少年脸一阵红一阵白,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唐沁轻笑:“既然没想好跑来谈判做什么?” 少年直接站了起来,这么多年练就的沉稳在这一刻突然有些崩塌,急道:“我们太子是真心喜欢沁太子的,他想带着您去看草原,去吃烤乳猪,北荣很暖和的,沁太子一定会喜欢的。” 下一刻大帐的帘子被掀开,守在外头的士兵高喊:“东月使臣到。” 同一时刻,一道清清冷冷含着刀子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们东月陛下同意入赘西唐,沁太子不凡考虑考虑。” 他进来的那一刻所有人都认出来了——这不就是东月陛下本人吗? 长得如此雅致绝俗,光风霁月模样想不认出都难。 方才他说什么? 东月陛下同意入赘西唐!这话若是别人说出指不定要被人嗤笑,唾弃,然而是东月陛下本人当着两国的面说出来,那一定做不得假了。 所以东月陛下是真的想入赘西唐!一时之间大帐里头的西唐将士都有些懵,这是什么情况,他们不是来打战的,是来相亲的吗? 站着的郁非脸色很难看,即便他现在是北荣的太子,在这个男人面前依旧矮了一截。 他的头顶还有北荣皇帝,而东月傅云辞说了算。 郁非镇定下心神,嗤笑的开口:“东月陛下杀父杀兄,几乎屠尽东月皇族,如此心很残暴之人,难保不是想吞并西唐,这种人你们敢应?” 他说的是表面上的事实,这点傅云辞无从辩解,也不会辩解。 傅云辞转头看向唐沁,轻笑道:“沁太子可是说过要带孤回西唐,如今娉礼都收了,说话可要算数。”他目光微转,落在唐沁发间簪着的红豆珊瑚凤釵。 郁非被他忽视,强自压下心中的阴郁与嫉妒道:“东月陛下何必拿昔年的话来堵沁太子,她还说过要带郁非殿下回北荣呢。”他从怀里摸出一串木雕往众人眼前一亮。 “连娉礼都给过了。” 西唐的吃瓜将士一时之间有些消化不良,他们英明神武的沁太子昔年不是去当人质了,是去拐相公了吧! 傅云辞盯着那串早已褪色的木雕烤乳猪,露出及其嘲讽的笑容,从齐五手上接过一个木盒子,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给众人看。 木小风扇,木制机关鸟,竹刻的梅花书签,风铃,九曲玲珑骰,彩虹糖。 唐沁一样一样的看过去,心里酸酸涩涩,又有股甜蜜袭上心尖,将她胸口搅和的犹如一团软棉。 这些东西他都没丢,那天风铃真的是他取走的。 “看到没,这些才是娉礼。”傅云辞得意扬眉。 身后的齐五简直没眼看,陛下怎么同一个争抢心爱东西的小孩子一样。 郁非看着自己手上的小木雕脸色彻底难看起来。 然后又听到傅云辞道:“北荣太子都不敢用真实身份待人,如此做派,怎么能叫人相信你的诚意。” 被揭穿身份的郁非这下是彻底笑不出来了,盯着唐沁又委屈又可怜的叫了一声:“沁哥哥。” 吃瓜的西唐将士表示瓜太大,吃撑了。 这是撞到修罗场了,众人有眼色的赶紧撤退。唐沁也站了起来,道:“这样,你们两个打一架,谁能站着出皇帐,我就应谁。” 她这话看着很公证实则偏心的没边,谁不知道这东月陛下就是个修罗,一人能斩杀数千人,北荣的太子细胳膊细腿的,拍马也赶不上啊。 唐沁匆匆走了出去,又补充了一句:“别打死了。”这话也不知道是和谁说的。 总之那日从皇帐出来的是东月陛下傅云辞。 也不知道这二人在皇帐里说了些什么,出来的时候北荣太子虽然挂了彩,却没闹。回去后冷不丁的就将唐延给收拾了,还修书一封表示为了昔年之事赔罪。 唐沁不置可否,并没有回他的信。其实对于郁非当年的背叛,她心里是有气的,才故意让阿辞打他一顿出气。 北荣军在边境守了七日最后班师回去了。 而东月的陛下一纸协议将自己许给了西唐沁太子,半个月后完婚。 这简直太戏剧性了,天下的百姓目瞪口呆,都没料到是这样一个结果。 西唐的沁太子被传的神乎其神,关于她与东月陛下,北荣太子的故事说书人编了十几个版本到处流传。 准备大婚的东月陛下很生气,命人编撰了百来个他与西唐沁太子的故事让说书人说,凡事在东月与西唐境内不准提北荣太子。 启程去西唐的那日,长公主洛云织别扭的盯着手上的玉玺,语气生硬的道:“别以为你将皇位还给了我,我就会原谅你杀了父皇,皇兄。” 傅云辞嗤笑:“孤没错,为何要你原谅,好好做好你的女皇陛下。”说完头也不回的坐上了喜庆的龙撵。 洛云织捧着玉玺回到东月皇宫,躲在寝殿里用力哭出声,池贵妃挥退宫人走了进去,坐到了床头,轻轻拍着她的背。 “织织不哭,今后可是要当女皇的人了。”池贵妃不禁感叹,谁也没料到众人争得你死我活的皇位居然这样落在了织织手上。 洛云织扑进池贵妃怀里,哭得有些凶,呜咽道:“母后,我明知道父皇,皇兄都想杀太子哥哥,可我还是有些恨太子哥哥,我是不是很坏。” 池贵妃摸着她的发顶,轻声安慰:“织织不坏,很多事情不是非黑即白,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宿命,你太子哥哥也许从来不想当太子。” 若是当年皇后没有做下那等事情,傅云辞会有疼爱他的父母,会天真烂漫的长大,长成一个丰神俊朗的少年郎。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他碰到了唐沁。 东月陛下乘着喜庆的龙撵踏过高山,涉过湖泊,不远千里来到了西唐。 龙撵没有停歇直接从皇宫东门驶入,进入了西唐重华殿。所有的朝臣分列两边等着东月陛下入内。 东月陛下眉目含笑,大步而来。 随行而来的还有东月的嫁妆,众人垫着脚往外张望,接着就是瞳孔剧震。 东月的嫁妆怎么会是——一棵挂满彩绸的梅花树! 难道这是一棵神树不成? 唐沁看着身着大红锦缎喜袍的傅云辞逆光而来,等到近了,俊朗的眉眼像是破开黑暗的天光映入了她的眼眸。 她突然就笑了,朝着他伸出了手,那手在大红喜袍的映衬下白得像藕。傅云辞伸手握上他的手,冰冷融进一团温暖里,他手慢慢往上爬,钻进了她的指缝,最终十指相扣。 交握的手隐在交叠缠绕的一团红缎之中,西唐皇帝眉目含笑,抚掌称好。 重华殿内群臣下拜:“恭贺太子殿下与东月陛下喜结良缘。” “恭贺太子殿下与东月陛下喜结良缘。” “恭贺太子殿下与东月陛下.......” “喜结良缘。” 第55章 番外 预收《病弱女主又来碰瓷了》…… 唐沁与傅云辞成婚第二年, 西唐皇直接下旨将皇位传给了她,带着郦妃出宫游玩去了。 唐沁捧着玉玺像是个烫手的山芋,瞪着西唐皇道:“父皇, 您不打算多当几年皇帝吗?” 西唐皇摇摇头:“皇帝有什么好当的,父皇被架空了这些年闲散惯了,如今让朕整日忙得昏头转向, 人都瘦了。皇儿最是孝顺,帮帮忙, 将这位子接过去。” 唐沁抖了抖,都怪这些年太勤奋, 将父皇养得越发的懒了。她捧着玉玺往沁心殿走,沁心殿内傅云辞一身广袖云袍, 墨发随意的披散, 正躺在飘满彩绸的梅花树下小憩。 也不知是西唐的伙食太好,还是生活太过闲散滋润。仅仅一年傅云辞被养得宛如琼枝玉桂, 仙姿佚貌,一双眼深如碧波幽潭勾人的紧。 唐沁走过去,直接将玉玺往他怀里一抛。闭着眼的人被惊醒, 睁开眼眸往她这瞧, 身子却依旧卧着没动。 “糖糖怎么了?” 唐沁瞪着一双眸子咬牙切齿:“我严重怀疑你嫁给我是来养老的。” 傅云辞以往冷冽的眸子养得越发的软绵了,瞧着唐沁轻轻的笑:“糖糖说的话怎么这么难懂, 我是来与你白头到老的呀。” 唐沁抿唇:“什么白头到老, 我忙得头发都快白了, 如今父皇将玉玺一抛彻底挑担子不干了, 你若是再这么瘫着,日子没法过了。” 傅云辞随手拽下一根彩绸,捁住唐沁手腕用力一拉, 抿唇的唐沁就被他拉着直接跌进了他怀里。 她气恼的用手捶他,眼中含着雾气,怒道:“别再想用美男计蒙混过关。” 傅云辞将人困在怀里,细细的顺着她的背脊,任由她奶猫一般的捶打。 嘴里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语气带着绵软的亲昵:“糖糖,痛。” “痛死你算了。” 他带着她的手往散开的衣襟里送去,唐沁大惊,靠在他胸口的脑袋微微扬起,左右看了看,压低嗓音叫道:“你干什么?大白天的有人?”这人怎么越发的没羞没臊的。 轻笑声响起,健硕的胸膛随着他的笑轻轻的震颤,捉着她的手不让她退。 “别生气啊,只要别生气就成。”他可是瞧见了,每次摸到他腹/肌,胸肌糖糖就开心得不得了。 “都说了别用美男计,我不吃这套了。”她虽是这样说语气却明显放软了下来。 洛云辞伸手将她发顶冠发的玉簪取了下来,柔顺乌黑的头发霎时铺满了他整个胸膛。 唐沁按着发顶,微扬起脸,瞪着他的脸,恼道:“干什么?等下还有折子要看。” 将簪子随手搁在了旁边的小几上,轻笑:“不急,睡上一觉也是来得急的。”他微凉的手捧上唐沁的脸,将唇凑了过去。 唐沁眼疾手快的一把捂住他的唇:“都说了不要用美男计,我不管,登基之后你一定要帮忙协理朝政,不然我就....我就....” 她手心被轻触了一下,一股酥麻感顺着手臂席卷全身,整个人瞬间瘫软了,这人怎么整日没个正行,每日都在她心尖仿佛试探摩挲。 哪来的磨人妖精! 心里一瞬间泪流满面,好好的阿辞怎么就被她养歪了。 他凑近她耳边,轻声耳语了两句,声色靡靡,贴着她红透的耳根轻喃。 “不要,孩子!” 傅云辞看着她微微凸起的肚子,沉默了一瞬,附耳过去:“无事。” 唐沁脸色爆红:救命!她娶了个什么妖精,遭不住啊! 唐沁挣扎着要起来,一阵天旋地转她被整个按在身下,头顶是那人春光无限的脸,以及纷飞荡漾的彩绸,鼻尖萦绕着淡淡冷冽的香。 院子的花竞相开放,清风过处,花飞乱舞,互相追逐缠绕。 唐沁一觉睡到大天亮,整个人还有些懵,瞅瞅四周,没看到阿辞的身影。 唐果端着一叠厚重的衣裳往里走,瞧见她醒了笑道:“主子你起了,龙袍已经好了,你瞧瞧?” 唐沁这才想起几日是登基大典,着急忙慌的要起来,唐果生怕她磕着碰着了,连忙阻止道:“陛下已经交代下去登基大典延迟了。” 延迟了,麻烦了,那群老顽固又要说她荒唐,耽于美色了。 唐沁按着额头,嫩白的脸上红润犹存,眼眸微转,状似不经意的问了句:“阿辞呢?” “陛下在院子里头练剑呢,吩咐说您受累了,等醒了再进来服侍。” 唐果边说边把托盘方下,将撒了一地的折子给理好放回到案几上。语带心疼的道:“主子受不住就少批些折子。” 唐沁有些心虚,没脸说这些折子是昨夜太激烈的打翻的。 “阿辞的龙袍也送过来了吗?” 唐果将折子整理好,重新端起托盘到她面前:“好了,主子你瞧瞧。” 唐沁顺手摸了一下,触手的光滑细腻,像是昨晚上那人的肌肤。她脸不知不觉的又红了,觉得自己没救了,好像被狐狸精勾、引的商纣王,满脑子的废料。 “只是主子,您让陛下与您并称二圣,统领朝廷,只怕那些老顽固有意见到时候闹得没办法收拾。” 唐沁轻笑:“那些个老顽固不过瞧着阿辞这些年脾软好说话,以为是只无害的斑斓猫,要闹随他们闹,只要不怕被阿辞弄死。到时候我可不会替他们求情。” 唐沁将衣裳穿好,等用了早膳,礼官早早的侯在沁心殿内,远远的瞧见身着明黄龙袍的二人愣了一下,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恭敬的道:“陛下,文武百官都在重华殿候着呢。” 重华殿内肃穆庄严,钟鼓声响彻云霄。 文武百官并列两侧恭敬的垂首等着新皇登基,殿内脚步声响起,百官数着拍子等着新皇坐上龙坐。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天降皇命,唯归于德,皇长女唐沁忧思国计、振朔朝纲,堪担大任,今天登基为帝,其夫文才武德,治世贤名,并称为帝....” 随着唱喝之声响起,文武百官皆是一阵惊愕,不可置信的看向龙坐上并列坐着的二人。” 老顽固左丞相齐思当即就不干了,跪在地下三呼万岁,哭道:“皇上,皇夫不能称帝协理朝廷啊!您这是引狼入室,置西唐江山不顾,将它拱手送入东月手中!” 其余几个老顽固也纷纷叩拜劝说,剩余一些人眼观鼻鼻观心并未参和。 唐沁其实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出,正要动怒,手被轻轻按了按,冰凉的触感令她瞬间清醒。 好险,差点又冲冠一怒为蓝颜了。 傅云辞理着衣袍站了起来,慢慢踱步到下了龙坐,走到左丞相齐思面前站定。 他脸上的笑意收起,身上那股子上位者的威势瞬间释放,盯着齐思道:“左丞相管得可真宽,圣旨都下了,难不成你想收回?” 左丞相额角冒汗,眼不自觉的避开他的视线,拧道:“东月陛下,这里是西唐,您怎可为帝?” 傅云辞踱了一步,冷笑:“这里哪有什么东月陛下,若是左丞相硬要这么说,那孤不介意将人抢回东月,然后将西唐灭了,重新和东月合并再建立一个新王朝,并称二圣如何?” 他的声音响彻整个重华殿,说出的话可以说得上狂妄,可文武百官都觉得这个昔日的东月陛下并不是在开玩笑,能说道做到。当下都有些怪左丞相多事起来。 “皇上,您看他狼子野心,就想吞并西唐。” 傅云辞手有些痒,这些老顽固天天说什么破规矩,天天担心他这个那个。他都尽量什么也不沾,都快被糖糖嫌弃死了,还不能堵住这些人的嘴。 也罢,看来软的不行得来硬的。 “来人,将左丞相乌纱帽摘了,送回老家养老。” 重华殿外涌进几个侍卫,左丞相气得发抖,指着傅云辞就要破口大骂。 傅云辞手指轻轻一弹,他整个人口不能言,身子僵直被架了出去。 “还有你们几个,若是还要叽叽歪歪也回乡养老吧。” 跟着左丞相一同下跪的那几人互相看了一眼,一时讷讷不敢言。 傅云辞轻斥:“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来人将这几个大人乌纱也摘了,送走。” 那几个人纷纷磕头求饶:“皇上,微臣知错,微臣不该质疑圣命。” 接着又朝着傅云辞跪拜:“陛下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然而傅云辞丝毫不为所动,那几人当着朝臣的面都给拉了下去。 傅云辞环顾四周,四下被他威势给吓得纷纷低头,他转身往龙坐上走,等站定后看着重华殿内所有人一字一句的说道:“孤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孤从地狱而来,向她而生,孤在此立誓,永生永世,永不负西唐女皇唐沁。” “可若是谁以为孤是只猫,那抱歉,孤会让他消失。” 他牵起唐沁的手,十指相扣,再次看向重华殿内百官臣服朝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只是这句才刚喊完,他们尊贵的女皇陛下就哎呀叫了一声,群臣吓得静默。 傅云辞神色瞬间转成担忧,“怎么了?”语气柔得能挤出水来。 “肚子好像动了,孩子踢我了。” 百官这才松了口气,正要开口恭贺。 原本还一脸柔和的傅云辞恼道:“不要喊,吓着孩子了。”他声量有些大,唐沁肚子又动了一下,她连忙伸手兜住。 “你闭嘴,吓到孩子了!” 文武百官只看到原本气势凛冽的陛下瞬间怂成了个鹌鹑,满脸堆笑讨好的摸着女皇陛下的肚子。 “不吓,不吓,宝宝要乖,不要踢你娘。” 文武百官感觉被塞了满嘴的狗粮,简直没眼看。 接下来的日子,每日早朝他们就看到女皇陛下兜着大肚子坐在陛下跟前吃吃睡睡,将陛下挤得只能站着上朝。 还时不时的要帮她捡起掉在地下的小被子,听朝事的时候偷偷摸摸的给女皇陛下揉腰,捏脚。 下朝了接直接打横抱起就走。 文武百官有些欣慰又有些心塞,上个朝还要被迫杀狗,他们这是在围观家庭版的直播恩爱吧。 西唐元圣一年,女皇诞下一子,赐名‘唐词’,封为太子,据说太子天资聪颖,一岁能言,两岁能诗,三岁能背锦绣文章....实乃神童。 唐沁看着自己的儿子有些哭笑不得,强制他要出去玩玩。哪想到那小娃娃一本正经的教育起她来了。 “母妃,‘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傅云辞在一旁笑得花枝乱颤,容色越发的淸贵绝俗。 唐沁气得拧着他胳膊上的一截嫩肉,恼道:“都怪你,天天都教他什么东西,好好一个孩子,被你教成小老头了。” 唐词湿漉漉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盯着他母妃掐父皇的手,小小的眉头蹙了起来。 “母妃,‘惜花须及时,莫待空留枝。’” 唐沁的掐人的手僵住,傅云辞算什么狗屁花,撑死了一朵水仙花。 傅云辞爆笑,搂着她用力亲了一口。 唐词用力捂着眼睛,摇着小脑袋表示嫌弃。 唐沁整个人都不要了,怎么各个都养歪了,一个水仙辞,一个小古板诗词小达人。 这日子没法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