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我竟然渣了师尊》作者:喵蓝 文案: 无极宗掌门宋衡羽,收了一个天资绝绝的女徒弟——凌悠。 仙门众人初见凌悠,纷纷露出惊疑,想起那个让他们心有余悸的同名魔女,暗中给她下了不少绊子。 凌悠:嫉妒使你们丑陋。 直到有一天,各大宗围了无极宗,指认她就是那个女魔头凌悠,要宋衡羽剜她金丹,清理门户与妖女割席。 却见宋衡羽拔剑就削了对方的脑袋。 宗门前血流成河,宋衡羽却笑得云淡风轻与她道:“如何,记起什么了吗?” 凌悠:好像没有?! 结果她被宋衡羽带入早准备的礼堂。 他温柔地牵着她手,笑意却不达眼底:“你再跑一次试试?” 凌悠望着贴了喜字的洞府:??!! 凌悠:救、救命啊!!我竟然渣了师尊! ——私设如山 一句话简介:现在认爹来得及吗?! 立意:天道公理在人心,善恶有报,自强自立,初心不变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复仇虐渣 魔法幻情 搜索关键字:主角:凌悠,宋衡羽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断尘路,位于昆吾仙山下,始于繁华的人间,终于常人永生不能触及的仙门。 断尘断尘,名如其意,凡是通过此路者便斩断了属于凡人的尘缘,一步登天而入仙门,修炼得道者更能与天地同寿。 为此,断尘路亦被民间称为仙路。 而仙门每十年一开,每每仙门大开,仙门后的宗派都会在此时挑选得机缘的弟子。不拘出身,只要能通过仙路者便有了入宗门的资格。 人间有皇权富贵,仙门宗派亦分三六九等。若能在宗派设立的试炼中脱颖而出,便挤进了顶尖宗门,成为三大宗门其一的内门弟子。 仙门内有一句话叫‘哪怕是头猪,在充裕的灵气和顶级功法、仙器加持下,也能顿悟成仙’,可见普通宗派与顶尖宗派的差距。 故此,宗门试炼才是仙门后最热闹的角逐场。 可在今年,就出了桩怪事,热闹的景象聚集在断尘路半途,拥挤着不肯离去的人群中传来阵阵吆喝。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咯!灵草仙草,一株入仙道,不怕路陡峭,宗门把你当成宝!哎哟,你不要挤我,挤坏仙草,断了自己的成仙路,你哭都没处哭!” 凌悠把自己仙草小心翼翼护在怀里,避开挤过来的中年男人后退好几步。 “就是,你难道是想抢了东西占为己有?!凡事在仙路上起歹心的人,都会被降下雷罚,把你丫劈成烧火棍!” “可不是!退回来退回来!别把人小姑娘的仙草挤着了!” 中年男人身后排队的纷纷不满嚷道。 他们有些是曾经来过仙路,却走不到终点的,有些是首回闯道,但不管是头一次还是曾经来过的都知道一件事。 想要过断尘路,除了自身有机缘能走到尽头,身上若有带着灵气的法宝或是享用过仙草,也有几率顺利走到终点。 这个几率几何,大家并不计较。不管几何,他们都已经走到半路了,能得外物助力或许就真走通了呢! 更何况,凌悠的仙草没有漫天要价,而是童叟无欺。仙草在人间本就可遇不可求,在断尘路上买到自然是包赚不赔! 这也算是一种机缘。 于是凌悠身边的人越围越多,把断尘路中段堵了个水泄不通,就为了多得一份机缘。 中年男人被嚷得不甘心的又退了回去,顶着众人的视线和凌悠道:“都给我,我给你十倍价钱。” 他身后的人都倒吸一口气,却不是为十倍价钱的豪横。 “你这个人有没有搞错,一人一株,你都买了我们还买什么!有钱了不起啊!” 其余人纷纷附和,骂声一片。 中年男人阴沉着脸,紧紧盯着凌悠手里为数不多的仙草,凶恶的模样,大有凌悠不卖他就真要强抢的架势。 凌悠丝毫不惧,微笑道:“不可以哦。”说完,朝后面的人喊,“后边的大哥,到你了,把银票放篮子里吧。” 中年男人瞬间黑了脸,朝凌悠伸手:“我的先拿来!我的还没给,怎么就轮到后面的!” “说好了一人一株,但你不愿意,我们交易自然就取消了。” 凌悠轻声细语,看见后面的人给了钱,扬手就要把仙草抛过去。 可挤在最前头的中年男人没有离开,她动作在半空中顿住,无害地望着他一笑:“你不能抢东西,会被雷罚劈死,那可就真成仙了,骨灰都被扬了的那种。” 贪婪的中年男人顿时脊背发凉,一半是因为她的话,一半是被她那双澄净的眼眸看的。 明明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在对视中却让他莫名染上惧意,亦让中年男人猛然醒悟。 ——能走到断尘路半途的,或许真能一步登天! 即便是个小姑娘,他也得罪不起。他花了四十年,倾尽财力才得了一样护身灵物走到半途,若是失败闯不过去,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走通仙路! 中年男子心头升起的惧意被无限放大,从凶狠的狼狗变成丧家犬,缩着脑袋卷着尾巴滚出了人堆。 更为一时起的贪念而失去一份机缘而懊悔烦躁,离开人群后忍不住骂道:“小婊!子!晦气!等我入了仙门,再叫你好看!” 他话刚落,天空响起一阵轰鸣。 凌悠闻声抬头,就见一道金光闪闪的天雷猛烈地劈下。 惨叫和雷声充斥在耳膜内,震得凌悠耳朵作疼。 “——刚才那个人被雷劈了!” 不知谁惶恐地喊了一句,众人倒吸一口凉起,不约而同地散开,只想远离那片只剩下焦黑的位置。 凌悠探头一看,摇头感慨:“都说了莫要起歹意,被天收了吧。刚才给了钱的那位大哥,你的仙草还没拿呢,下一个到谁啦,仙草不多了哦……” 看完热闹,她立马又笑容可掬,朝众人扬了扬手里的仙草,心里算着卖完仙草大概有多少银子。 这些银子应该可以抵她下山一路的盘缠了吧。 要不是真穷,她也不至于冒着被雷劈的风险在断尘路上做生意啊。 说到穷,凌悠脸上的笑容都染了几分凄凉。 此话要从她不知为何身负重伤,被师尊救下性命却忘了自己是谁说起。 她师尊的宗派也是仙门之一,虽然是凡人不可望不可极,却也穷得无声无息。 三师兄说,师尊救了她后,让本就不富裕的宗门雪上加霜,最后一块灵石都被用来换取救她性命的丹药! 而早些年为了支持宗门的花销,他们连家里测灵根的法器都给卖了。 卖了法器,师尊无法探知她是什么灵根,应该学习什么样的心法,便赶她下山走十年一开的仙路。 走过仙路,她就可以不用花费灵石直接蹭法器测试。 虽然连下山的路费都是三师兄借来的,可比起再买一个检验灵根的法器便宜千百倍,所以她就摘了宗门仅剩的仙草,准备卖了尝还路费。 万幸,债务能还请,否则她真没脸回去见被自己拖累的师尊和师兄们。 凌悠一边为师尊和师兄们的倾囊救助而感动,一边更起劲的吆喝买卖! “嗯?怎么前头堵那么多的人,出什么事了?” 凌悠忙碌着卖仙草,不知自己又吸引了一行人的目光。 一行人四人衣着华贵,相貌年轻,若是有识货的人,肯定能看出他们衣裳上绣的暗纹,是加持了仙门内才有的阵法。 在人间,任何沾了仙门的东西皆可遇不可求,四人却轻松上身,在他们挤进人堆的时候,就被眼尖的人瞧见。 这样的装扮,也只有修真世家里的公子小姐们! 众人当即神色一变连队都不排了,恭敬让开路。 民间谁人不知修真世家,连皇帝都要敬三分,遑论他们这些寻常人! 领头的凤眼公子眼名唤薛嘉誉,往那道忙碌的身影上一扫,便认出了好东西:“灵积草?” 而那道忙碌的身影全然不知,一双眼眸笑得半月般弯弯的,日光洒落在她侧脸,将停留在她鼻尖的一滴汗珠照得晶莹。 卖灵积草的,居然还是个可爱的女孩子。 灵积草顾名思义,是积攒灵气而生长的一种仙草,虽不是仙草中的极品,却也能列入中上品。 它必须在灵气充裕的地界才能生长,且是宗派内大量需要的仙草,炼丹疗伤提升修为都能用得上,宗门内弟子如云,还真没见过哪家会拿出来卖! 薛嘉誉忍不住又去打量凌悠,发现她穿着打扮十分普通,身上浅蓝色衣裙是细布织的,浑身上下连个像样的饰品都没有,只在发间别了支……通体乌黑的木簪。 乌木簪乍一眼看去毫不起眼,可随着凌悠走动,簪身在阳光下折射着微微金光。金光纹路宛如水波,荡出一片涟漪,眨眼间又恢复平静,再次成为不起眼的黑木头。 薛嘉誉凝视着那支乌木簪,在心中诧异,这是……他身后忽然传来娇滴滴的一声惊呼:“誉哥哥,那簪子是不是玄青木的分枝所制?!” “似乎真是玄青木。”另一道男声也挤了进来。 他皱眉,用挑剔的目光把凌悠上上下下都打量一番。 目光扫射还嫌不足够,手掌一翻,凭空出来拳头大小的七彩石,对着凌悠就要念口诀。 “弘文不可。”薛嘉誉一手盖住了七彩石,不赞同道,“随意试探他人灵根太过失礼,万一她是宗门内的人呢?!” 玄青木有顶级妖兽守护,为得它一分枝,不知得搭多少人命进去,能拿来当簪子佩戴的可是一般人。 卖仙草的凌悠此时终于发现了一行人,因为围着自己的买家纷纷退到后面去了。 凌悠对着几人眨巴眨巴眼,见四人也盯着自己不挪眼,为首长了双凤眼的公子看着又特别富贵,试探性的扬了扬手里的仙草:“公子小姐们来一点?” “我们不买仙草,敢问阁下是哪个宗门的弟子?”薛嘉誉在她殷殷的目光中轻咳一声,问道。 凌悠听闻他们不买东西,失落从眼眸内溢出,连嘴角都耷拉了下去:“我没有宗门,就路过顺便卖个仙草,赚点路费。” 三师兄千交代万交代,没验明灵根之前,都不许说自己身属哪个宗门。除去蹭不到检测的原因,凌悠想:他们宗门肯定欠了其他宗门的钱! 不然为何三师兄一提起其他宗门就紧张得满额冒汗,目光游移。 薛嘉誉朝她点点头,没有再多问,但在凌悠看出来,对方并不相信自己。 不过相信不相信的,有什么关系呢,她把仙草再递到人跟前:“你们真的不买仙草啊?我千辛万苦才带来的,童叟无欺。” 一行人:…… “仙草不要,你把头上的簪子卖我们。”方才拿出七彩石的韶文宏冷冷看她一眼。 凌悠一愣,慢了半拍才抬手摸脑袋,摸到师尊随手折下树枝削的木簪。 这个能卖? 要能卖,又多一笔钱贴补宗门。 要开什么价才好? 开得高了,就是骗人吧,毕竟一根树枝而已,她得挨雷劈吧?! 凌悠正纠结卖价,就听到远处传来闷闷的雷声。 她惊恐看向正挪过来的云层。 老天爷,我还没开价,您就要劈我吗?! 同时变了神色的不但有凌悠,还有薛嘉誉,二话不说朝她抱拳深揖一礼,将脸色惨白的同伴拽住走得飞快! 四人一走,黑压压让生惧的乌云瞬间也散了。 凌悠抚着胸口,嘴里念念有词:“不卖不卖,我绝对不会卖簪子的,您大人有大量,别劈我。我保证只赚良心钱。” 而走远的四人在看见乌云散开后才停下,随行的两个姑娘家胆子小,脚肚子一软便跌坐在地。薛嘉誉冷厉看着韶文宏道:“你怎么敢在仙路上生出占人便宜的歹意,雷罚降下来,这身衣裳也未必能保你性命!” 韶文宏更是惊魂未定,攥成拳头的双手压制不住的在一直颤抖。 * 差点出了场意外,但凌悠手里的仙草在四人离开后,还是很快卖完了。断尘路半道上的热闹终于散去,她把银钱小心翼翼收好,哼着小曲儿朝路的尽头走。 然而她没走几步,眼前一花,再看清四周的时候,发现眼前耸立着没入云端的巨石柱。 她瞥了一眼,不知这玩意杵这是干嘛用的,抬脚继续往前走。 就在她走过石柱,耳边响起清脆悠扬的铃铛声,伴随着一句话。 ——凌悠,断尘入门,勿忘初心。 凌悠:!! 她到仙门了?! 与此同时,她的名字被传送到远在昆吾山顶的灵境上,引得不少在场众人投去视线。 “嗯?今年居然有人这么快就进了仙门?” “哪个世家子弟?前途无量啊!” “我们宗门又要出一名天才弟子了。” 说话间,一位长老先出口强抢,引得众人在内心都骂一句好不要脸。 而在他话落的时候,凌悠的名字终于被完完整整投映在灵境上。 刚才要抢人的长老笑容僵在面上,思绪心跳都如同闪动的眸光一样,错愕中带着不知所措。 “——怎么可能会是凌悠!” 不知是谁惊呼出声,在场的人神色越发诡异,你看我我看你。 百千年炼就坚定道心的长老们,此刻内心深处又滋生出五年前围剿魔女时的慌乱。 “天下同名同姓千千万万。” 一道浑厚的声音笼罩着山顶,夹裹着灵力扫向一众长老,灵镜亦随着一闪,正用轻软嗓音哼着小曲的凌悠出现在镜中。 十七、八岁的少女面容纯善,笑时脸颊的浅浅梨涡显现,娇俏可爱。 与当年那个魔女差了十万八千里,毫无相似之处。 众长老颤动的道心跟着平静了下来。 第2章 我真是谢谢您了 灵镜中的少女还在好奇地打量四周,她发现了一株不知名的灵植,围着它转了好几个圈,看得津津有味。 末了,她居然从乾坤袋里拿出一把铲子,掩耳不及迅雷之势一铲把灵植连根挖起,装入乾坤袋。还警惕地左右瞅瞅,十分的做贼心虚。 盯着灵镜的众长老:…… 果然是同名同姓罢了。 当年那个也叫凌悠的魔女出手便风云变色,怎么会贪恋一株下品灵植!更何况,玄霄宗掌门玄清子已是大乘期,离飞升只有一步之遥,魔女早在三年前被玄清子一剑诛杀,连元神都荡然无存,哪里还能再像灵境里的凌悠活蹦乱跳! “听说世家今年也送了不少好苗子。” 笼罩在昆吾顶峰的浑厚声音由远而近,最后化做春风一半,清晰柔和的落入众位长老当中。 “见过掌门。” “见过玄清真人。” 众人纷纷起身,朝落在中央的男子见礼。 男子一身白色道袍,道袍上有流水般的金银线交织暗纹。他眉峰凌厉,目光却内敛毫无锋芒,朝众人颔首时流露的更是平和姿态。 此人正是当年诛杀魔女的玄清子,修为深不可测,却因平易近人而在修真界有着儒剑仙的名号。 玄清子站定,挥袖向灵镜注入灵力,画面立刻从凌悠转向其他走在仙路上的参选者。 他的动作让其他长老们面露沉思。 当年女魔头连带她的宗门,在修真界是人人避而不愿意谈起的忌讳,看来玄清子也不太愿意想起往事。 而同一时间,凌悠抬头。 恩……刚才应该不是错觉,果然有人在偷窥她。 仙门内除了进来的路便三面环水,中间地块只有灵植和一个亭子,头顶就是天,奇怪的偷窥感是从哪里的。 都躲天上么,还是用了什么法宝?! 凌悠拧着柳眉望天片刻,拍拍手站起身,准备找找传说中测灵根的地点。 师尊跟她说过,走过断尘路就能测灵根,测了灵根才会进入各大宗门安排的试炼。 她准备测完就跑路,万一通过试炼被别的宗门挑走,那她不就相当于判出师门?会被五雷轰顶的! 凌悠滴溜溜转着一双眼四处扫射,稀奇的灵植看了一堆,就是没发现测灵根的法宝。 难道是要等人齐,法宝才现身么? 可师尊也没提这事啊。 正当她摸不着头脑之时,没入云端的巨石柱前闪现一道身影,同时她耳边响起入仙门时那个声音,毫无波澜起伏地道:入仙门,善恶辩。 善恶辩?辩善恶?! 凌悠被忽然入耳的声音闹得一激灵,下意识看向石柱,便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公子站在下方。 他正仰头打量没入云端的石柱,自然扬起的眼角像桃花瓣尾端,是柔和又迤逦的弧度,一袭青袍罩在身上,有着雨后气息的温润。 好个谪仙般的公子! 凌悠眨了眨眼,这是除去师尊,她一眼觉得惊艳的男子! 她忍不住再多看一眼,恰巧少年公子偏头,和她视线对了个正。 他目光清凌凌的,像是不远处的仙湖,有微光荡漾,却叫人不敢深探。 凌悠有着偷窥被抓包的心虚,努力挤出最友善的笑,拱手一礼:“道友好。” 对方先是皱起眉头,眼眸里的微光沉了下去,把凌悠看得心里一阵紧张。 他似乎不高兴了。 刚才她感觉到被人偷窥不也很不爽。 片刻后,他还是朝她颔首点点头。 凌悠脸上的笑越发灿烂了,再次拱手。 他没生气呢,脾气挺好的,和第一印象十分贴切。 没得罪人,凌悠庆幸之余识趣的挪到别处去,省得再杵人眼珠子里。 她往湖边走去,后知后觉想起刚才听到耳边响起的那句善恶辩……原来可以听到其他人的入道真语吗? 她正想着,耳边再次响起飘渺的声音:无愧无怨,大道之心。 嗯? 凌悠在声音中朝仙门方向看去,果然见该处有一月白身影,又有人走过断尘路了。 似乎还得了很高的评价。 她因为那句大道之心好奇地多打量了来人几眼,发现正是她半路卖仙草遇到过的凤眼公子。 “看什么。” 在凌悠猜测对方身份来头的时候,身旁传来淡淡的问话。 她一楞,这才看见青衣公子就在自个身后,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 湖面波光粼粼,公子的眼眸亦清凌凌,莫名的给到凌悠一股熟悉感。 “有新的道友过来了。”不知为何,她居然很愿意回答他的问题,“不过我得离他远一些。” 她差点被雷劈的阴影还在呢! 薛嘉誉踏入仙门便发现了凌悠,可凌悠在他看见自己时立刻扭头,装作不认识对方,还朝不远处的树干背后走去。 刚迈了两步,她脚步却又一顿,耳边再次响起声音,又有人进仙门了。 这次是一个黑衣的少年,进来后谁也没看,径直找了偏僻的地方靠着树杆席地而坐,一脸的生人勿进。 从黑衣少年开始,越来越多的人出现在耸入云端的石柱前,薛嘉誉的同伴也陆续出现。 凌悠躲在树干后,时不时冒出半个脑袋看人群聚集处。 薛嘉誉和同伴说说笑笑,似乎忘记她的存在了,但很奇怪,她发现自己在黑衣少年后就没再听见他人的真语。 她疑惑着再看向湖边,那位好看的青衣公子安静立在湖边,盯着湖面不知在想什么。 “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测灵根啊……”凌悠收回目光,靠着树干望天长叹。 她正犯愁,忽然膝盖一沉,差点跪了下去。 有人向她施威! 来者不善,不能抗衡的力量压得她双腿直打颤,畏惧感从内心深处不可抑制的涌出。 凌悠脸色惨白,冷汗从额头滑至下颚,又一滴一滴坠在她衣襟,晕染出一片深色。 她艰难地抬头,发现自己头顶不知何时来了一群御剑的人,个个衣袂飘飘宛如仙人,却在对她一个弱女子发难?! ——大宗门的人就可以不讲武德?! 欺负他们这种连灵根都没测的人算什么好汉! 凌悠一咬牙,用尽全身力气往地上一躺。 可去他的,她偏不跪! 师尊都不让她跪,他们算老几! 就在她躺下去那瞬间,笼罩在她头顶的威压亦消失无影,凌悠听到来自湖边的一声低笑。 凌悠对着还悬停在半空的一行人翻了个白眼。 一群讨厌鬼,让她在美人跟前丢脸了! 什么狗屁宗门选拔,能不能大气一点?! 司星渊是悬停在空中一行人之首,他正错愕地望着摊平的凌悠,在收到她的白眼后又是一楞。 虽然不知道师尊为何让他注意凌悠,并且要他对人施威,但这小姑娘举动是真叫人出乎意料。 毫无修为的情况下和他抗衡就罢了,最后居然还用……躺下这种招数回敬他,是个内心坚韧又有趣可爱的女孩儿。 司星渊失笑,终于领着众人御剑落地,他并不多话,从乾坤袋里拿出测灵根的法宝。 凌悠听到人群骚动,说是要开始测灵根了,这才不情不愿地从地上爬起来,甩甩袖子从树干后走出来。 大宗门的人讨厌,但灵根不能不测,不然怎么对得起她一路的艰辛和师尊的期盼! 司星渊已经开始自我介绍:“我是玄霄宗的司星渊,你们可以称呼我为司师兄,现在开始测灵根,请有序上前。” 他将手中白玉球祭出,白玉球悬浮在半空中,通体折射着柔和的光,引得不少人发出惊讶的感叹。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有人小声嘀咕,随后殷勤朝身边的少女道,“苗妹妹,我给你挡着人,你先去。你是水灵根,司师兄肯定第一个就记住你了!” “这不好吧,左右我们都知道灵根了,测灵根只是走个过场,让他人先行便是。试炼才是最重要的……” “你单灵根资质好,怕什么试炼!先让司师兄记住你!” 苗姓少女闻言看向白玉球,跃跃欲试。 两人正是和薛嘉誉结伴而来的,撺掇的少年正是韶文弘,想要凌悠簪子却差点被雷劈那个。而苗姓少女名唤安宁,皆出身于有名的修真世家。 韶文弘见她犹豫不决,牵着她手就往前去。 “凌悠,你来。” 就在两人马上来到司星渊跟前时,司星渊在人群中准确无误的找到凌悠,朝她十分友善的一笑。 瞬间成为万人瞩目对象的凌悠:…… 我真是谢谢您了,司大讨厌鬼。 凌悠还在思考怎么不引人注目,却因为司星渊一句话吸引了无数视线,怄得想给对方一拳。 被对方视线牢牢锁住,她只能从人堆中慢吞吞走出来,路过刚才自告奋勇要先测试的一男一女,她能明显感觉到敌意。 司大讨厌鬼真不干人事,让她得罪人了。 得罪的还是刚才在半路上差点让她挨雷劈的。 凌悠的感觉没错,已经出列的两人此刻确实颇为羞恼,特别是同样认出凌悠的韶文弘。他想起自己因为凌悠差点被雷劈,在喜欢的姑娘跟前出丑英名尽毁,此刻又被她在喜欢的人跟前抢了风头,令他们处于尴尬的境地,如何能不生恨。 他暗暗咬牙,恨不得一手击毙凌悠解气。 偏偏这里依旧是他不能撒野的地方,把自己憋得脸色隐隐泛青。 “我们先等等看,能被司师兄点名的,肯定不是无名之辈。”苗安宁抬手挽起耳边碎发,柔柔笑着化解尴尬。 “她肯定资质不如你,单灵根的人又不是白萝卜,遍地都是!” 韶文弘刻薄地笑。 “单系土灵根。” 他话刚落,从司星渊嘴里说出的五个字啪一下就扇他脸上,人群中响起羡慕的哗然。 第3章 【修】单灵根又不是白萝卜,遍…… 韶文弘不敢置信看过去。 凌悠抿着唇,手心朝下轻轻放在白玉球上,此刻球体正发出耀眼的亮黄色。 ——是极纯的上品灵根! “好了么?”凌悠撩起眼皮瞥司星渊。 她不高兴,完全不掩盖自己的情绪。 司星渊这些年见的人不少,多是对他阿谀奉承,即便不讨好亦会圆滑和他交好,像她这样率直的还是头一回见。 可见刚才他把人得罪狠了。 “上品土灵根,凌师妹天资极好,他日必定能修成大道。”司星渊和善的笑。 众人听到司星渊居然主动称呼凌悠为师妹,又是一阵吃惊。 玄霄宗掌门亲传弟子都喊师妹了,这是被玄霄宗预定了?! “哦,谢谢,承你吉言。”凌悠收回手,扭头就走。 司星渊望着她背影失笑。 明明不耐烦他,修养却十分的好,会为他一句祝福道谢。 是个好脾气的姑娘。 下刻,司星渊就看见走远的凌悠脚步忽然变得轻快,脑袋还晃了晃。不用看她表情,都能感受到她此时的愉悦。 他忍不住又一阵低笑。 不但脾气好,还有点可爱。 有着凌悠这个上品灵根打头,众人心里蠢蠢欲动,更是有压力,害怕自己的资质比不上别人,一时间没人往前去。 再次被凌悠刺激的韶文宏满脸通红,眼底闪过不甘,他身边的苗安宁低头不吭声默默走回同伴身边,他暗恨咬牙,追了回去。 凌悠得知自己资质极佳后是开心的,她没让师尊失望! 而且还是土系灵根,那她是不是可以想办法利用起来,在宗门里种满灵植卖钱! 土生木,即便不是木灵根,应该同样能在种植上发挥作用。 凌悠满心赚钱大计,是被一声惊呼唤回神。 “罕见的雷灵根!” 凌悠垫脚跳起来,看见一个冷漠的黑色身影,在羡慕的目光中冷着脸独自走到偏僻角落坐下。 是那个进了仙门后就很孤僻的少年。 而此时,她发现湖边的青衣公子还站在那儿,许久后才慢悠悠排在队伍的末尾。 青衣公子的检测结果却让凌悠都跟着心里咯噔一声。 司星渊看着颜色浑浊、不停变幻的白玉球,略带惋惜地看了他一眼:“下品五灵根。” 青衣公子点点头,面上不见情绪,收回手又往湖边走。 凌悠见他经过自己,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开口安慰。 此时测完灵根,有人喜有人忧,司星渊收回白玉球,众人都凝神静气等他下文。 “首先恭喜诸位,能入仙门已是佼佼者,道途却有千劫万险。大道三千,道心唯一……”司星渊说到此,朝众人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凌悠脑子里瞬间跳出不好二字,这司大讨厌鬼又要阴他们! 她想法还没落下,脚下忽然失重。 试炼就此开始! 慌乱中她想抓住什么,手被人先一步握住,暖暖的温度从对方手心传来。 “——别担心,不会有事。” 除去源源不断的暖意从对方手心传来,凌悠耳畔也传来令人心安的声音。 低沉却温柔,似曾相识。 是了,她在重伤疼痛难忍时也有人这么安抚她。 是救她的师尊,一直一直在她耳边重复这句话,让她坚持了不知几个日夜,终于换来重生。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凌悠仰起脸,眼前昏暗,他的面容轮廓模糊不清,让她越发恍惚产生错觉。一时间,她都要以为师尊就在眼前。 忽地,她眼前一亮,青衣公子的面容清晰落入眼帘。 似是而非,他确实在气质上与师尊有几分相似,但他并不是。 师尊怎么会跑到试炼里来,是她慌了神才胡思乱想。 “恩?我们站得好好的?”她思绪恢复清明,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从高处摔落的狼狈。 “只是一种幻境。”青衣公子抬眼打量四周。 他们被迷雾包裹着,只能看清五步之内的景色。 凌悠也发现了,“司讨厌鬼怎么总喜欢吓唬人,试炼就试炼嘛,非得神秘兮兮不说清楚,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她不满的嘀咕,在心里给司星渊又添一条罪状。 司星渊已经回到昆吾山顶,正好在灵镜前,听到自己被骂,在众目睽睽之下尴尬的笑笑。 凌悠是真的讨厌他啊。 玄清子看了自己的爱徒一眼,将灵镜画面切换到别处,见到不少人都狼狈趴在地上,更有甚者吓晕了过去。 “胆子还是得多练练。”一位长老摇头好笑。 “和凌悠一块那个倒是镇定,可惜是个下品五灵根。”另一人沉吟着说,“世家那几位资质好,应对也十分沉着。” 提到凌悠,司星渊下意识再去看灵镜,可画面已换,再不见佳人身影。 他回到玄清子身边,低声汇报凌悠的灵根:“师尊,凌师妹上品土灵根,乾坤峰的静灵师叔是木灵根,与土灵根相辅相成,凌师妹或许可以入她门下……” 司星渊的建议刚开了个头,就被玄清子抬手做噤声的动作阻止。 他只得闭上嘴,不敢再多言,却在心中纳闷。 明明是师尊让他注意凌悠,但他能明显感觉到师尊不想多提及凌悠的事,难道……他猛然想起一件事,是因为凌悠和三年前被师尊击毙的魔女同名,叫师尊不喜了?! 司星渊又回头看了灵镜一眼,眼神和试炼秘境里的人一样迷茫。 凌悠在骂过司星渊后,没敢妄动,和青衣公子肩并肩站着,小心翼翼打量四周。 “我们究竟要做什么?”她疑惑地朝四周看了又看。 周边安静得叫人毛骨悚然,除了呼吸声,一片死寂! 青衣公子却忽然目光一沉,往前一步挡在她面前。 迷雾中有什么东西渐渐显现,正靠近他们,凌悠浑身紧绷,手暗暗摸向乾坤袋! “道友好,我们又见面了。” 迷雾中的阴影钻了出来。 凌悠看清楚那是个人,居然还是半个熟人,长长呼出一口气。 虽然是她不怎么想再遇到的凤眼公子,不过她还是落落大方一笑,回了句道友好。 她一笑,娇俏可人,薛嘉誉从再见到她就悬着的心总算落地。他先朝还挡着凌悠的青衣公子也友好笑笑,继续与她闲聊:“恭喜凌道友。我姓薛,之前便想问道友姓名,却怕唐突,如今再相逢便是一种缘分了。” 对方彬彬有礼,又一人前来,不见她刚才再次得罪的同伴,凌悠便想着出于礼貌正式介绍自己。 哪知青衣公子的脸忽然凑近,在她耳畔低声道:“子清。” “子清?”凌悠鼻尖有似松似竹的清香。 “嗳。” 青衣公子应了一声,凌悠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是他的名字? 还是他的字? 她记得三师兄说过成年男子都由长辈赐字,所以这位子清公子已经及冠? 还在等凌悠回应的薛嘉誉皱起了眉头,对被人打断话题不满,维持着风度淡淡扫了对方一眼。 这一眼,恰好和同样朝他看来的子清对上视线。 薛嘉誉见到子清唇角一扬,那笑似讥似诮,总之让人不怎么舒服。 “薛姓,这位应该是薛家的少主,薛大公子。”子清忽然抬手指向薛嘉誉。 薛嘉誉一楞,他没想到对方居然会给凌悠介绍自己的家世。 他们薛家在修真世家赫赫有名,在仙门内亦有能人,认出他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凌悠却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薛家,谁啊? 毕竟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能配合着露出恍然的表情:“是薛公子啊,谢谢子清。” 薛嘉誉:…… 怎么听到凌悠跟那子清道谢……他有种怪怪的感觉,明明对方是在帮忙介绍自己。 “不客气。”子清微微一笑,却是看着薛嘉誉说的。 薛嘉誉瞬间发现哪里不对劲了,这个叫子清的哪里是在介绍,分明是在挑衅,阻拦他和凌悠套近乎! 还故意跟他说什么不客气,难不成真要他道谢不成?! “不知这位子清是来自……”薛嘉誉被气笑了,不冷不淡地问。 “我?”子清笑容不变,去看身边的凌悠。 凌悠收到他投来的目光,立马接口道:“来自哪儿都不重要!” 任由这位薛公子问下去,不也得盘问到她头上来,她得先把对方的念头掐死! 子清眼底笑意更深:“悠悠说得是,薛大公子以为呢?” 他以为,他还能怎么以为!若说不认同,传出去不就是他薛家仗势欺人,看不起出身普通的修士?!薛嘉誉再次被子清的阴阳怪气憋了回来,对着子清皮笑肉不笑。 凌悠资质不错,又有玄青木护体,身为修真世家的少家主,他自然想要多拉拢人才。一时没打探清楚凌悠的身份,他倒也不恼,后面还有试炼,多得是接近凌悠的机会。 打定主意,薛嘉誉扫了一眼子清。 对方是个下品五灵根,而他是上品的金灵根……薛嘉誉收回视线,朝凌悠若有所指道:“如今试炼是什么内容,我们暂且不知,不如凌道友与我同行。我虽不才,护凌道友安然的能力还是有的。” 同行?! 凌悠满脸的一言难尽。 她几番得罪他同伴,恨不得躲他们躲得远远的。 她正想着拒绝,头顶传来洪亮的声音。 “试炼秘境第一轮,试炼者须在一个时辰内收集灵植,收集灵植品级高者以及数量多者可进入下轮试炼。” 原来是让他们采集灵植啊。 凌悠终于知道这破试炼的规矩了,指了指自己说:“那我土灵根是不是很占便宜?” 虽然还不能引气入体,但在灵根上天然占了优势,感应灵植所在肯定比其他人强,这场试炼简直是为木灵根和土灵根定制。 子清嗯了一声,慢悠悠瞥了薛嘉誉一眼:“薛大公子倒是来得凑巧。” 凌悠亦若有所思看了过去。 薛嘉誉:…… 这阴阳怪气的什么子清能掐死吗?! 他是故意来找凌悠不假,却没有想着要蹭凌悠的土灵根! 第4章 杀人者,人恒杀之 从凌悠若有所思的打量中,薛嘉誉知道自己再不解释,凌悠必定将他打入心机小人一派。 “凌道友,我同伴中有一位姑娘是木灵根,你们只是偶遇。”薛嘉誉深吸一口气,铿锵有力为自己辩解。 凌悠见他面有愠色,将子清拉回身边,撇撇嘴道:“我们又没有说你是故意来的,不就是凑巧嘛。” 他凶什么凶啊。 “我……”薛嘉誉被堵得脸色愈发难看。 发现自己着急辩解才是中了那个子清的算计。 子清紧挨着凌悠,微微一笑:“那位姑娘确实是木灵根,还是中品木灵根,据我所知,几大世家都会用天才地宝滋养嫡系子孙的灵根。” “滋养?灵根还能养?”凌悠发现了新大陆。 薛嘉誉眯了眯眼,看向子清的眼神宛如食人的魔兽般凶狠。 “当然。”子清从容的顶着他带警告的目光,将常人不敢说的世家秘密揭了个底朝天,“各世家为了保住地位,极为重视后代的资质,但资质乃天生,总会遇到老天不施舍的时候。他们就会用大量的灵丹和法宝,强行提升嫡系子孙的灵根。” “比如,下品灵根提升至中品甚至上品,更有的是能将双灵根变为单灵根,再进行提阶……” 凌悠听得津津有味,薛嘉誉拳头紧了又紧。 “所以只要东西管够,人人资质好?!”好奇宝宝凌悠提问。 子清眼底的笑多了一份讥讽:“理论上是这样,可强行将灵根提阶,本人要受比万箭穿心更为痛苦的折磨,更别提双灵根被剥离的痛楚。而且用这种旁门左道提升,根基不稳,不知哪日就得遭到反噬。” “这些都是你的片面之词。修道本就是逆天而行,天才地宝本就是为提升修为而生,如何能说是旁门左道,不过是你心有嫉妒,抹黑罢了。” 薛嘉誉再也忍不住,冷言反驳。 而且这些私密,外人皆不知,这个子清难道是哪个世家的人?! 凌悠听到最后都震惊了,杏眼瞪得溜圆。 修道五花八门,但改变和提升灵根的手段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是她太年轻了。 “所以,薛公子也是这么提阶的?疼不疼呀。”她同情道。 她光听就觉得很疼。 薛嘉誉:…… “我是天生的上品灵根!”憋着一肚子火的薛嘉誉差点破攻咆哮。 凌悠对着他点点头,一副了然的样子:“我不会在外头乱说的。” 薛嘉誉一口老血都要怄出来。 “凌道友,我们几次相遇算是有缘,我便多嘴一句,人有千万面。祝凌道友一切顺利。”薛嘉誉朝凌悠拱手,深深看了子清一眼,转身进入迷雾 。 已经落了下风,那就没必要硬作纠缠,让凌悠彻底对自己起了戒心。 子清听着就没差点名骂自己是奸诈小人的话,长叹一声:“我说了世家不能与外人道的秘密,让薛少主觉得被冒犯了吧。” “嗯?你说的是事实,他有什么好生气的。”凌悠想起刚才薛嘉誉说他资质不好出妒忌,心疼的拍拍他肩膀宽慰,“他若因此生气,说明本就是心胸狭窄之人!你别怕,我和你一块找灵草。” “要叫悠悠受累了。”子清抬眸笑,眼眸明净,宛如雨后晴空。 凌悠在他的烟波中微微失神,他笑起来眉眼和师尊也很相似,师尊也爱喊她悠悠。 她想念师尊了,自己久久未归,会让他老人家挂心吧。还有借钱让她下山的三师兄,估计都等得心焦了。 这该死的试炼,她若是在第一轮被淘汰,是不是就可以离开了?! “试炼秘境的灵植都可以带出去,如若我们遇到上品的灵植,采摘收好,或许以后还有用处。”子清见她忽然蔫巴,笑容都没有了,若有所思丢出一句话。 这话仿佛是灵丹妙药,蔫巴的小姑娘立刻双眸闪闪发光:“上品灵植能卖许多银子呢!刚才我就想着仙门内那么多灵植,长得乱糟糟的也没人采摘,多浪费啊。” 子清被她逗笑了:“悠悠很缺银子?” “缺啊,我想给师……长辈送一身衣裳。他老人家为了我,三年都只有那一件袍子,都穿旧啦。” 老人家? 穿旧了? 子清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而凌悠已经闭上眼,凝神静气。 她用师尊教授的方法集中精神,感受天地带来的玄妙指引。 “我们快走!我感觉东南方向有极品灵植在呼唤我!”片刻后,她激动的睁开眼,拽住子清朝感知方向赶去。 子清任由她带着走,眼里有凌悠没发现的赞许。 “这边……我感觉近了!”凌悠快步往前走。 一路来,能见度的范围始终都跟着他们移动而移动,反正不会超过五步。 他们还尝试过用折下来的长树枝,两人各握一头,一前一后试验能见度的范围能不能叠加。结果发现只要两人之间超过五步距离,迷雾会立即吞噬对方身影。 这雾都成精了! 为此,两人只能并肩走,不再奢望扩大能见度的范围。 凌悠顺着感觉,那种与灵植构建起来的呼应越发强烈。 而且是两株! “就在这里!” 她忽然脚步一顿,子清笑着看她弯腰去采摘,下刻却皱眉看向他们的正前方。 “这是我们先发现的!”迷雾里冲出来一个人影,见到凌悠手上拿着铲子,急喝道。 凌悠动作一顿,闻声回头,看清从迷雾中一个接一个钻出来的人影,心里哦豁一声。 简直就是冤家路窄啊。 居然是那个什么薛少主的同伴,不多不少,正好三个。 “你摘,不用理会他们。”子清撩起眼皮,黝黑的瞳孔冷凌凌地盯着想要冲过来的韶文宏。 “先到先得。”凌悠才不理他,这可是师傅买新衣裳的银子! 韶文宏见到凌悠,那就是新仇旧恨,如今再加一条夺宝,梁子是不可能解了! 他狞笑着,手腕一翻,从乾坤袋里召唤出一样法器。 试炼秘境,杀人夺宝再正常不过。 即便还没能修炼,但他们世家多的是平常人能用的法宝,对付像凌悠这样还没入门的弟子绰绰有余! 子清在他法器一现时,袖中的手已经掐了诀。 这须臾,韶文宏脚下地动剧烈,让他狼狈的摔了一跤,法器也脱手。 凌悠快速连土带根把灵植铲下,塞入乾坤袋,抓着子清的胳膊就往后退。 “我们快躲远点!” 她迅敏矫健,并且算好距离,离韶文宏不多不少正好四步,满脸兴奋地看热闹! 子清松了法决,在她身边站定。 而韶文宏已经尖叫着被从地底忽然冒头的无数藤蔓缠绕,脑袋朝下地吊在半空中。 “这里怎么会有魔灵藤!” 与他同来的两位姑娘惊呼,在惧怕中亦纷纷唤出法器想要解救同伴。 哪知法器刚现,魔灵藤张牙舞爪挥着带刺藤条,狠狠朝两人抽去。 两人狼狈躲开,望着脚下一道极深的缝隙心惊胆颤,下刻也被藤条缠住腰身,高高地悬在空中。 三人有法衣护体,却阻挡不了魔灵藤反向吸取法衣的法阵上的灵力。 只要法阵被毁,法衣就和普通的绸缎没有任何区别,尖刺会扎穿他们的肉身,然后吸食他们的血液,直到把他们变成化为一具干尸。 这便是魔灵藤的恐怖和难缠之处,一般修士遇上都难以脱身,更别提他们这些还没能引气入体的。 “万事留一线,又岂会落得如此下场。”凌悠在不远处啧啧有声。 魔灵藤是极品灵植,极为罕见。 它们喜欢将庞大的身躯埋藏在地底下,只冒出几片无害的长叶,不熟悉者一般都会忽略它们,把它们当成是普通的草木。 魔灵藤也不会主动攻击人,但是只要感受到灵力涌动,就会如同干旱遇甘露,躯干藤蔓从地下深处瞬间探出冲向灵力所在。就如同此时,紧紧缠绕几人不松手,一点点吸取灵力。 而魔灵藤采摘,必须要先用灵力引它躯干出土,再用其他法子制服,才能收入囊中。 凌悠来到此地,发现品阶最高的灵植居然是魔灵藤,她本想一会再对其下手,可惜有人心生歹意,想用法宝击杀他们,导致先一步唤醒魔灵藤。 这便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了。 凌悠一点也不同情脸色惨白的韶文宏,就是可怜那两个被连累的姑娘。 人家姑娘何其无辜啊。 罢了,她怜香惜玉,哪里能眼睁睁看着人姑娘给这黑心眼的陪葬。 凌悠其实和魔灵藤常常打交道,宗门里以前有好几株呢。她亲眼看过二师兄用特殊法子控制魔灵藤,凶狠的魔灵藤在二师兄跟前,比哈巴狗都听话。 可惜后来为了给她治伤,那些魔灵藤都被挖出来炼制成了丹药。 至于这个控制魔灵藤的特殊方法……凌悠迈出一步,子清却伸手拦住她。 “没事,我能让它放人……” 凌悠以为子清担心她,一道声音从迷雾中传了出来。 “文宏,苗妹妹,百里妹妹!” 是之前见过的薛嘉誉。 凌悠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都是什么孽缘?! “誉、誉哥哥……”苗安宁已经被魔藤缠得气息极弱。 若不是有法衣护体,早就凶多吉少了。 薛嘉誉当即又要祭出法宝救人,凌悠看见他的动作简直头皮发麻,立马阻拦:“你再拿出法器,是怕把魔藤喂得不够饱?” 薛嘉誉被呵斥得一楞,只见她脚步轻松走向魔灵藤,伸手轻轻碰触在扭动的藤根上。 淡淡的绿光一闪,紧紧缠绞着两个姑娘的藤条忽然定格不动,随后在薛嘉誉不敢置信的眼神中,藤条慢慢降下,把两个姑娘放在地上缩了回去。 薛嘉誉连忙冲上前,扶着两人远离魔灵藤。 凌悠则失力,脚发软一屁股坐倒,明媚的一张脸变得雪般惨白。她额头有大颗大颗的汗珠落下,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她按照二师兄教的办法,成功控制魔藤了! 可惜她还没能引气入体,效果只能维持片刻,而且也没有余力再将魔灵藤收入囊中了。 白花花的银子就在眼前张牙舞爪,凌悠心疼得一抽一抽的。 薛嘉誉安置好两人,见韶文宏连脑袋都被藤条裹住了,“凌道友,我还有同伴被魔灵藤缠着不放!” “放他下来杀我吗?”凌悠面无表情。 子清扶起她,看着薛嘉誉淡淡地说:“杀人者,人恒杀之。” 第5章 不孝子晦气 杀人者。 简短一句话,薛嘉誉便自行还原了凌悠不愿救人的原因。 薛嘉誉怎么都想不到韶文宏入了仙门,还敢仗着家世恣意行事。 修士杀人夺宝虽说是常有的事,可这是宗门选拔的试炼,不知有多少长老盯着。韶家即便有大能在仙门,韶文宏如此心狠手辣必定要被诟病! 甚至要会让各宗门觉得世家仗势欺人。 他就知道韶文宏仗着出身自负,迟早要捅篓子,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啊——” 薛嘉誉正暗恨韶文宏成事不足,痛苦的嘶哑尖叫从魔灵藤处传来,听得他们一激灵。 韶文宏法衣防护被破,藤条上的尖刺肉眼可见地扎入他血肉中! 开始汲取血液的藤条变成诡异的暗红色。 “文宏!” “韶哥哥!” 几人看得毛骨悚然,薛嘉誉朝凌悠急急道:“凌道友,我向你保证,只要你救文宏,韶家和薛家都会记住你的恩情!” “救不了。”凌悠皱眉看了眼吸血的魔灵藤。 刚才救两个人已经是极限,她现在就只剩下站着力气, “你怎么能见死不救!如此狠心,岂是修道之人所为!”苗安宁双眼通红,指责凌悠冷漠。 “果真是魔女之名,与她同性的人亦冷清冷血。” 同一时间,昆吾山顶,一位老者对灵镜里的凌悠斥骂。 其他人闻言相视一眼,纷纷看向高位闭目养神的玄清子,见玄清子连根眉毛都没动,又去看向三大宗其中之二的两位掌门。 两位掌门各自和身边的长老不知说什么,仿佛不知试炼里正发生的事。 三大宗掌门玄清子修为最高,看来其他两位掌门是见玄清子不动,亦不想管闲事。 又或者是,魔女凌悠和她父亲始终是三大宗心里的一根刺,他们如今遇到同名同姓的女修,就免不得想起当年与他们齐名的魔女之父——凌蕴。 在凌蕴入魔前,仙门内是四大宗,凌蕴的极意宗便是其一。 后来凌蕴不知为何与魔修勾结,被玄清子发现,领着其他宗门围剿极意宗,四大宗才变成了如今的三大宗。那一战,死伤无数,就连玄清子也受创闭关十余年,三年前出关后斩杀藏匿多年的凌蕴之女——凌悠。 三年前那战他们亦在场,魔女凌悠临死前用道心起誓,言明极意宗从未勾结魔修,玄清子的剑在那一刻落下,斩杀了魔女。而魔女笑着直面这一剑,那双带笑的眼眸内,倒映着他们这些想寻找答案却又再无机会的彷徨面孔。 后来玄清子淡淡解释是魔女奸狡,想以此令他们愧疚从而道心不稳,用意歹毒。 但那之后,三大宗长老纷纷闭关,直至如今仙门大开才现身。而他们这些参与过剿杀魔女的,亦或多或少受魔女临死之言影响,修为停滞不前,更有甚者被心魔缠身。 短短三年,极意宗和凌悠就成了他们避而不谈的忌讳。 所以凌悠这个名字再现,就宛如蚀骨之毒,谁也不愿意沾惹。 至于方才忍不住出口斥责的老者,他正是姓韶,道号无为,是三大宗之一清羽宗的一位峰主。与韶弘有血脉关系,这才急得把魔女都提溜出来一块骂了,可此时此刻清羽宗的掌门都不吭声,他们更不会去掺和。 无为真人骂过后,发现四周静悄悄,无人附和这才心一紧,想起来自己在气急下说了什么。 他本就不好看的脸色一阵发青,双眼死死盯着灵镜内颜色越发猩红的藤条。 他决不能让家族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苗子死在试炼里! 叫凌悠的都是祸害,他今日就替天除了这祸害! 无为真人双腿盘坐着,闭目暗中掐诀,要强行插手试炼。 灵镜内薛嘉誉等人还在指责凌悠不为所动,一直沉默的子清忽地抬头,杀机在眼底一闪而逝。 “——噗!”准备聚力将魔灵藤和凌悠一起绞杀的无为真人猛然口吐鲜血,身体像被挨了一巴掌,啪地扇黏在了地上。 “怎么了这是?!” 灵镜前的人都被他吓一跳,而无为真人此时已经不止口吐鲜血,双眼双耳都有血痕淌出,惶恐地扭动脖子想看身后。 有人! 有一双眼睛就在他身后盯着他,那人修为深不可测,是他不能抗衡的存在。 他骨头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威压下,仿佛有无数只手要捏碎骨头,而他像一只随时都能被摁得粉身碎骨的蝼蚁! “……饶、饶命。”无为真人眼前一片血色,惶恐地求饶。 与此同时,玄清子睁开了眼,拧眉朝无为真人处看去,无为真人身上的威压瞬间散得无影无踪。 他狼狈地喘着气,发现自己背后只是澄净的晴空。 玄清子的目光在满身血污的无为身上只停留了片刻,眉川却久久未平。 方才那股强大的灵识从何而来? 无为真人施救不成,韶文宏那边气息微弱得连声都没了。 “凌道友!”薛嘉誉脸色冷了下去,“韶文宏有错在先,可凌道友明明能救,却不愿伸出援手,他真死在这,韶家人绝不会善罢甘休。凌道友救之,结的却是善缘,日后修炼也多个助力不是?” 凌悠听得直翻白眼,她此时要还有力气,一定一巴掌扇薛嘉誉脸上。 他是听不懂人话,还是瞎?! “我背你。”子清贴心地要带她离开。 凌悠闻言看了他一眼,忽然就改变了主意:“要救他也不是不行,但我有条件。” “救下他,他得发誓这一辈子都不得对我和子清再起歹意。还有你刚才承诺的,救下他,韶家和薛家都得记下这份恩情,否则你们都不得好死!” 子清要弯腰的动作一顿,已经明白她想做什么。 薛嘉誉听到她松口,要求亦合情合理,自然应允:“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左右他要拉拢凌悠,许个承诺又如何。 凌悠弯眼一笑:“比司星渊大气。子清,你是五灵根,应该同样有用。” 薛嘉誉听到她居然把阴阳怪气的子清推了出来,眸光一沉。 而子清笑颜温暖,在她耳语中握着她手慢步来到魔灵藤前,与她方才一样伸手轻轻碰触在魔藤躯干。 幽幽绿光再次亮起,比方才的光芒更耀眼几分,舞动的魔藤瞬间停止,随后缠着韶文宏的藤条一松。 咚地一声闷响,韶文宏满身是血,像条死鱼一样拍落在地面,抽搐了几下。 “文宏!”薛嘉誉顾不上自己被凌悠耍了,先去把人背了回来。 凌悠盯着魔凌藤的双眼闪闪发亮,铲子不知何时出现在她手上,“就是现在!” 在藤条重新缩小没入泥土时,她一铲子直接将魔灵藤连根铲起。 缩小的灵植哪里还有方才的狰狞,被凌悠揪住头顶长长的两片叶子,可怜兮兮地缩成一团。 “子清,快,把你的乾坤袋拿出来。”喜悦在她澄净的眼眸中荡漾。 她像得了糖一样的孩子般笑得灿烂,子清心头亦有甜味蔓延。 他道:“我没有乾坤袋,你收着吧。” 凌悠一楞,“你……没有乾坤袋?那、那我先帮你收着。” 对哦,子清在面对薛嘉誉问出身时就有所回避,看来是个困难的孩子。 凌悠也不忸怩,将东西收好:“等查验的时候,我再给你。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刚才太厉害了!” “是沾了你的光,没有悠悠的信任,我又如何能制服魔灵藤?” 子清嘴角含笑,眉眼温柔,连他身后的迷雾似乎都为此柔顺,缓缓散开,让更多的光涌了进来。 凌悠被他夸得抿嘴笑。 子清人长得好,说话也好听。 叫人怪不好意思的。 “凌道友,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就此将制服魔灵藤的方法送出去不说,好处也全让他得了。你被他哄骗了!” 薛嘉誉给韶文宏嘴里塞了几颗丹药,目光冷厉地看向子清。 “你这人怎么回事,总诋毁别人!”凌悠也冷了脸,“怎么,人救下来了,你就想反悔了?!天道在看着呢,你小心挨雷劈!” 她小辣椒一样一顿呛,双眼红红的苗安宁出言维护:“誉哥哥才不是背信弃义的小人,你救我们,恩重如山,我们又不是白眼狼……只不过是好心提醒你,别被人骗了。” “打住!”凌悠不屑道,“我还父爱如山呢,所以我和子清才不计前嫌,救下那韶什么什么玩意的逆子!” “别瞎认,晦气。”子清失笑。 “呸呸呸,对,谁要那倒霉的不孝子,晦气。”凌悠连呸三口,叉腰继续骂,她憋很久了,“狗屁的恩重如山,没救人前,说我冷血的话可一句没少骂。我们如今救下人,你们谨记承诺就是了,哪里来那么多话,我看你们是挑拨离间!” 苗安宁容貌好,资质不错,从小都是被人恭维着长大,何曾遭过骂。 被凌悠一顿怼,整个人都气得都在发抖。 骂了个痛快,凌悠连看他们一眼都不想,但最重要的事还没解决,她一手指向已经幽幽转醒的韶文宏,凶狠道:“快,发誓,不然天道的雷劈你丫的!” 说起雷劈,韶文宏忆起断尘路上惊心动魄的一幕,脸色又惨白一分。 薛嘉誉见凌悠执意维护子清,深吸一口气,把脾气压了下去:“文宏,起誓。” 天道盯没盯着,他不知道,但宗门选拔试炼肯定有人盯着,他们不能真做一个小人落人口舌。 韶文宏听着他阴冷的语气,打了个哆嗦,没敢再多话按凌悠要求起了誓。 “如此,凌道可以原谅文宏了吗?”薛嘉誉视线落在凌悠发间的玄青木簪上,想拉拢她的心思依旧还在。 凌悠灿烂一笑:“不原谅!” 扭头拉着笑出声的子清离开。 他们不配! 在两人身影没入迷雾之时,昆仑山顶灵镜前亦有人由心而发低笑一声。 那人正站在清羽宗的无为真人跟前,对方脸色一黑,坡不情愿地朝他拱拱手:“不知司仙君前来何事?” 难道是来看凌悠骂他们韶家的人吗?! 司星渊只是觉得骂人的凌悠真性情,特别一双灵动的杏眸瞪得圆溜溜的,连眼神都在控诉着你们就是欠骂的表情很可爱罢了。 他真不是有意看韶家笑话。 司星渊收了笑,拱手回礼道:“师尊让我来请峰主到安静处叙话。” 无为真人微微一怔,暗中紧张,难道是要责问方才他插手试炼一事?! 第6章 她像个渣女(捉虫) “那苗姑娘长得漂漂亮亮的,怎么会和傻子玩一块!”凌悠拉着子清袖子,边走边嘀咕。 好好一姑娘,居然对薛嘉誉情根深种,她反驳两句都不行,急巴巴顶上来找骂。 子清听着她的碎碎念,眼底都是笑,“你就不怕我真如他们所言,暗藏歹意?” 她对自己也太没有戒备之心了。 “你不会是坏人。”凌悠十分肯定的说。 子清疑惑,难道是因为自己即便改头换面,气质却还是多少有些相似,所以让她觉得可靠? 凌悠歪头看他,笑得颇为神秘:“因为我听见了子清的真语——善恶辩。你入仙门时,天道就已经说了,你是好人。” ……真语? 子清脚步一顿,宽大的袖摆微微飘动。 “你听见了我的入道真语?”他诧异。 “对呀,不是都能听到吗?” 都? 除了他,她还听见了谁的?! 断尘路被称仙路,确实是因为有天道法则,可万千年来,并没有听闻过有人可窥听他人真言。 她能听见,是因为得了什么机缘? 亦或是暗示着她会与其他人有什么纠葛? 子清一时悟不透,拧着眉,表情极为严肃。 凌悠此时已经全神贯注继续感应其它灵草的位置,试炼还在继续呢,她还得攒银子给师尊换新衣! 不知是不是错觉,方才在子清收服魔灵藤后,她的力气似乎瞬间也跟着恢复了。 “西南方向!” 不过片刻,她就兴奋地睁开眼,再度踏上寻找银子……啊不,灵草的路途。 林子里忽然传来一阵慌乱的说话声:“有人过来,快走!” 紧接着杂乱的脚步声远去,待凌悠反应过来,四周又归于安静。 “前面发生什么事了?”她茫然四顾。 灵草的感应也断了。 被人先一步挖走了? 她可惜地朝子清说:“看来我们白跑了。”但仍旧不甘心地往原定方向去。 才走几步,就被子清拉住了胳膊。 “怎么了?”凌悠回头,却见他目光幽幽,正盯着前边。 她顺着他视线方向,发现不远处的两颗树之间……躺了一个人。 雾气是散了一些,十步外的距离还是十分模糊,只能根据形状判断。 那人一动不动。 “死、死了吗?”她心里发毛。 所以刚才听见的动静,是有人狠下杀手?! 子清没有说话,要领着她绕道,她状着胆,从乾坤袋里取出小铲子紧紧攥手里。 “我们还是去看看吧。” 她既然开口,子清哪有不从的,与她一道来到树下。 凌悠看清楚闭着双眼的男子,吃惊道:“是他?” “认识?”子清眉尾一挑。 “不认识,我也听到他的真言,而且他长得还挺俊,我……就那么记住他这张脸了。” 她说到最后,还有点儿不好意思。 会不会让子清觉得自己太轻浮了。 子清低头看那无声无息的黑衣男子,勾着嘴角,笑得意味不明,“原来他也是,还以为只有我在悠悠这儿特殊呢。” 恩?凌悠闻言一楞。 子清这语气听起来怎么很……幽怨? “不是都能听到吗?”她后知后觉。 然而她在子清淡淡的笑里找到了答案。 ——只有她能听见?! “看来,他跟悠悠亦有缘,这机缘不是独给我一份。”子清幽幽一叹。 凌悠整个人都麻了。 这怎么回事啊,为什么别人听不见,她能?! 还一听好几个。 整得她像见一个爱一个的负心人?! “不是,或者你听我解释……啊不对,现在应该是先看看他要不要紧?”凌悠此时此刻面对着子清,真有种自己是渣女的错觉。 特别在他目光幽幽,又强颜欢笑的对视中。 凌悠急吼吼蹲身去探对方鼻息,就差没在脑门写上我好心虚。 就在她手指就要伸到对方鼻子下方时,黑衣男子猛地睁开眼,凌悠被他吓得一激灵,攥在手上的铲子也举了起来。 好在她还有一丝理智,没一铲子敲下去,但对方显然误会了,用又冷又凶狠地眼神盯着她。 她看看铲子,再看看黑衣公子,挤出一个友善的笑:“我……就是想着,万一你真死了,不会让你可怜的暴尸荒野。” 黑衣公子:…… 子清:“悠悠善良,萍水相逢,亦想着帮人善后。” 凌悠:…… 怎么都不觉得子清是在夸她。 “你、你没事就好。”凌悠干巴巴笑一声,收回铲子摸摸鼻头回到子清身边。 黑衣公子扫了两人一眼,挣扎着坐起来,在黑衣的映衬下,一张脸更显得惨白无血色。 他一动,腰侧的伤口便暴露在两人眼前。 对方下手挺狠,凌悠看着那还冒血的伤口咽了咽唾沫。 而黑衣公子仿佛察觉不到痛,坐起身喘了几口气,扶着树干站起来,捂住伤口又要继续去寻灵草。 他好不容易采摘的两株都被人暗算抢走,时间已经不多了。 “嗳,你等等。”凌悠到底是把他喊停,一脸不舍地从乾坤袋里取出自己摘的灵草,“这个有止血功效,虽然没有练成的丹药好用,但还是有效果的。” 黑衣公子脚步一顿,双眸闪过不可置信,一错不错地盯着凌悠看。 他瞳孔极黑,密林里的光线都照不进去,深邃得像一口不见底的寒潭。 她坦荡荡地看了回去,也不靠近他,把手里的灵草抛过去。 “他老人家肯定不会怪我,我再努力找别的。”灵草离手那刻,她可怜巴巴地安慰自己。 子清没忍住低笑一声。 与此同时,密林的雾气瞬间消散,阳光洒落,刺得凌悠眼疼。 她眯着眼抬头望天,奇怪怎么好好的雾就散了,却收到了试炼结束的传音。 “——第一轮试炼结束。” 灵镜传来的声音远远飘入玄清子耳中,他望着局促不安的无为真人,淡淡道:“插手试炼不符合规矩。” 无为真人一张老脸瞬间火辣辣的,急急为自己辩解:“见后辈遇险,着急中少了考虑。” “只此一次,我便不和你们掌门提了。”玄清子挥挥手。 无为真人没想到玄清子会轻轻放下,忙压下脸上的喜色,恭谨地朝玄清子一揖到底。直起腰后,咬咬牙将刚才奇怪的境遇添油加醋道:“玄清真人,那叫凌悠的女修绝对有问题,方才我忽然受伤,势必和她脱不了干系!” “她没有那个本事,即便魔女凌悠在,亦不可能在我眼皮低下来去自由。”玄清子却抬手阻止,“试炼秘境亦有天道法则,又或许是你得罪他人不知罢了。” “我……”无为真人欲再言。 玄清子淡淡地看他一眼,他彻底闭嘴。 “我这有疗伤的灵丹,你且先服用,今日的事别再与人提。”玄清子手掌一翻,一颗有着金色纹路的灵丹便出现在他掌心。 得极品灵丹,无为真人心中欢喜,也知玄清子放自己一马算是徇私,哪里还能不知趣。他连连道谢,双手捧过灵丹,当着玄清子的面服下,先行离开回去调息。 灵镜上已经开始跳出一个一个的姓名,是本轮试炼通过的名字。 无为真人刚回到位上,就听到有人诧异地说:“居然是她第一!” 他正要看灵镜,身边的人发现他回来,关切地问:“韶峰主方才去哪里了,我随身带了不少灵丹,若不你吃上一两颗调息?” 他去哪里了? 无为真人忽感一阵眩晕,脑子里空白一片。 片刻后,他茫然的目光渐渐清明……哦,他想起来了。 “我用过伤药,到一边调息去了。” “无事就好。”对方点点头,侧脸和其他人继续讨论方才的话题,“本轮试炼亦云道心唯一,或许是这位凌小姑娘不计前嫌救人、又谦让魔灵藤给他人,修体先修心,天道认为她品行至善吧。” “此言有理。” “如此说来,她第一个入仙门除去资质,或许还与她在断尘路上将灵草分卖给他人有关?” 无为真人听得暗自恼火。 那凌悠分明是祸害!何来至善一说! 他冷冷道:“她卖仙草,那是贪财!小小年纪便自私自利,日后恐怕要多生事端!” “可她最后不计前嫌救下仇人,难道那真是因为父爱如山,而不是方才几位前辈口中的善良?” 有人从后边慢慢走了过来,嗤笑一声,反唇相讥。 父爱如山四字一出,让在场的人皆想起凌悠把那世家那几个后辈骂得狗血淋头的痛快,有人忍不住发出笑声。 “你!”无为真人一张脸被气成了猪肝色,站起身就要斥骂,却在见到对方身上衣裳式样时哑了火。 是无极宗的人! 无为真人瞳孔一缩。 无极宗已经许多年不见弟子下山走动,是什么时候来的?! 旁人也发现来的一行人居然是无极宗的弟子,纳罕之余出言赞同:“她进仙门时神色惊讶,说明当时亦不知道自己能走过断尘路,在未知的情况下,把能增加自己入仙门的机缘都分了出去,说明卖仙草绝不是有意为之。修道之人,钱财乃是身外之物,她赚那点儿钱有多大用处?若真贪财,只靠卖仙草也发不了家……” 但他话刚落,就被身边的人捅了一下胳膊。说话的人抬头,见到对面几个剑宗的人眼睛泛绿光的盯着自己,吓得他立马缩脑袋。 他怎么就忘了,修真界里的剑宗不是个个都像玄霄宗那样富得流油,还有其他又穷又凶的剑修! 他还是少说话,省得他们以为自己有什么赚钱秘诀,缠上来问个没完没了! 讨论因为某些‘穷凶极恶’的剑修嘎然而止,但这一刻,众人不约而同地觉得浑身一轻。 他们对魔女凌悠不愿提起,是建立在魔女恶与善的界定模糊,心头悬着的是无法得到答案的惶恐。如今女修凌悠展现的却全是善,与魔女的印象差了十万八千里,他们这才终于敢直面凌悠这个名字,高谈阔论。 这么多年过去,他们急需走出魔女的阴影,同名同姓的凌悠出现,恰恰给了他们这个契机! 正派修士当如灵镜中的凌悠,而勾结魔修做下残害道友、视凡人为猪狗的凌蕴父女绝不再是正派中人,所以他们除之是为苍生! 何须为一句狡辩的话而惶恐彷徨! 这一刻,他们为自己围剿一个女流而心安理得,更有甚者满面红光。 而灵镜内,凌悠亦听到传音说是自己得了第一,开心地挽着子清胳膊欢呼:“听说试炼第一会有奖励,肯定很值钱!我可以给长辈买新衣裳了!” 她话刚落,除去玄霄宗外的剑修齐刷刷看向灵镜。 土灵根……适合当剑修吗? 这个叫凌悠的小姑娘天资好,心地善良,还孝顺长辈,更重要的是她似乎很精通赚钱之道! 成为一名剑修再适合不过! “恩?”试炼里的凌悠忽然打了个寒颤。 这大太阳能晒得人直冒汗,可她怎么脊背发凉呢? 第7章 我抢个锤子!(捉虫) 剑修们双眼发亮地盯着灵镜里的小姑娘,玄清子回来入座。 众人自认对凌悠没有忌惮,却也不敢在玄清子跟前再高谈阔论,注意力终于被不知何时来到的无极宗弟子吸引过去。 无极宗弟子此行三人,对无为真人出言相讥的乃无极宗现任掌门大弟子,名唤符轩,其余两人他们一时也没对上号。 其实不怪他们对无极宗弟子不熟悉,主要是无极宗独来独往,从创建无极宗的丹阳子开始就如此,每回见到他们都只在仙门大比中。且无极宗的弟子皆为亲传,总是在仙门大比中表现惊艳,个个资质极佳,常是榜首,大家自然而然对这个孤僻的宗派印象深刻。 而更有传言,仙门最初应该是有五大宗,无极宗就是其一。但丹阳子一心向道,长年闭关修炼,不问世事,弟子亦从来不轻易露面,五大宗名存实亡,就变成了四大宗,最后又因凌蕴勾结魔修作恶,成了如今的三大宗。 众人带着对无极宗的好奇,关注着符轩一举一动。 符轩长着张天生就带笑的脸,见到玄清子归位,很自然的领着师弟们前去拜见。 玄清子见到他们是有些意外,“许久不见无极宗的弟子,我竟然认不出你身后的两位小友。” 此言一出,大家都竖起了耳朵。 说起无极宗,当年也发生过让人极为震惊的事。 这得从三百年前,丹阳子飞升失败陨落说起。 丹阳子修为一直都在玄清子之上,传出陨落的消息,仙门内无人不震惊,各大掌门亦纷纷前往无极宗去一探真假。不想这一探,又收获一个惊天消息! 丹阳子其实是死于自己的二徒弟毒手! 飞升前,丹阳子留下话传掌门之位给大弟子宋衡羽。大弟子宋衡羽又有同胞兄弟,正是丹阳子的二徒弟宋衡星,宋衡星妒忌兄长,认为师尊偏心便在抵御雷劫的阵法做了手脚,导致师尊飞升时陨落在雷劫下。 宋衡羽发现弟弟欺师灭祖时,宋衡星已带着被策反的师弟们围剿他,宋衡羽大义灭亲,亲手斩杀了弟弟,无极宗亦重新洗牌。 无极宗新掌门由宋衡羽名正言顺的接手,众人见到宋衡羽时,才知丹阳子这个大徒弟修为深不可测,入道三百年已隐隐有追过玄清子的迹象。 自宋衡羽接手无极宗,无极宗行事更为低调,也就一个符轩是在百年前的仙门大比现身过,那时大家才知道宋衡羽收了徒弟。再后来,无极宗的人又宛如蒸发,没有再露面。 “他们是晚辈的师弟,从未下山。师尊便借着仙门大开,让他们一块出来见见世面。”符轩不卑不亢拱手回道。 两位师弟亦从容与玄清子见礼。 玄清子的目光轻风般扫过他们,发现除去符轩修为在金丹之上,其余两人都停留在结丹前的境界,应当是修炼不过几十年。 却也是资质上乘了。 “你们师尊不声不响就又得了两个好徒弟,我得好好问问,他究竟都打哪儿寻来的。我也好给玄霄宗添几根好苗子。”玄清子朝两人点点,笑得和蔼,末了问出众人最关心的问题,“你们师尊呢,算算日子,我与他上回见面居然是三百年前了。” 符轩眼睛一弯,笑容灿烂得向个小太阳:“师尊一直在闭关,只告知晚辈带着师弟下山来见世面,未曾说出关日期。” “那你们便四处转转,昆仑山除去仙门大开的日子热闹,也只有几个月后的大比了。”玄清子颔首。 符轩和师弟们拱手告退,当真开始四处参观起来。 众人得知宋衡羽没来,便又扭头继续看灵镜里的下一轮试炼,无为真人盯着符轩一行的眼神冰冷,扭头就看见灵镜画面正映着凌悠的身影,表情更为狰狞。 一股邪火压也压不住,在他心中越烧越旺! 试炼秘境中,凌悠正和其他人凝神静气听新一轮试炼的规则。 “顺利找到出口便通过试炼……”凌悠嘴里重复着,随后皱眉喃喃道,“这一轮连雾气都散了,找出口不是很容易吗?” “快看!有什么东西朝我们飞过来了!”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林子各处响起惊叹。 她跟着抬头,发现天空中密密麻麻一片,那些东西身上还闪烁着各色的光。 “这……都什么?” “兵器。”子清扫了一眼,“试炼不单单是找出口。” 两人正说着话,一柄长剑便唰地朝他们飞来。 子清皱眉,拉着凌悠侧身闪开。 他们一侧身,长剑便直直朝黑衣公子那边去。 黑衣公子微微眯眼,在长剑来到身前时快速伸手一抓,稳稳握住了剑柄。 剑身绿光大放,嗡鸣一声,便安安静静地任由黑衣公子握着。 林中此时亦有人发现那些东西是武器,不知是谁高喊一声快抢,那些从半空中往下低飞的武器被人拦截,凌悠听到了林间各种奇奇怪怪的声音。 有哎哟痛呼的,有骂骂咧咧的,还有追着武器气吁吁上蹿下跳似乎撞到树的。 原来他们附近有那么多人啊。 凌悠默默抬头看天,空中的兵器越来越少,“我们刚才……是不是不应该避开?” 这种试炼对于子清来说指头都不用动,但对于凌悠,确实是要助力。他抬眼看天上乱窜的兵器,分辨着它们之间的品级:“我们也抢个顺手的。” 凌悠却在这时忽然动了,她敏锐感觉到身后就有武器掠过。 错过一次机会,她现在当然不能再错过! 万一真要和别人打起了,她不能拿拳头去挡剑吧! 子清察觉她动作时已经晚了,还听到她大喊一声:“我抢个锤子!” 子清:……?? “什么?”子清望着背对自己的少女,不解她为何忽然自暴自弃。 凌悠握着手里的东西,慢慢转身,神色茫然重复道:“我抢了个锤子……” 不是兵器吗,大铁锤也算?! 子清看清她手里那脑袋硕大的铁锤,眼里闪过震惊,下一刻忍竣不住,抬袖半挡着脸笑出声。 这小丫头到底要给他多少意外。 凌悠在他的笑声中咧嘴,笑得比哭还难看:“你别笑了!” 她一个姑娘家轮大锤……画面太美! 锤子不要脸,她还要啊! “没有,悠悠力气大,很厉害。”子清努力将扬起的嘴角压下去。 凌悠是真的自暴自弃了,掂掂手里的大铁锤:“行吧,看着也挺有威慑力的……怎么了?!” 她自我安慰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刺耳的鸣叫打断。 那叫声尖锐得像要刺穿他们的耳膜,凌悠忍不住用手去捂住耳朵,脚下的地面却也开始抖动。 地面宛如波浪起伏,一时间整个林子都在颤动,子清早在异动前伸手去拉凌悠,可他速度再快还是抓了空。 无数土墙从地面轰隆隆升起,遮天蔽日,他们都被隔绝在忽然出现的阴冷迷宫内。 凌悠躲着骤然冒出来的土墙,再回头发现子清和黑衣公子都不见了,抬头看天空,光线微弱得可怜。 “子清?!” 她尝试喊了一声,收获的只有自己的回音。 他们都被分隔了?! 她皱眉,心里还有点儿失落和担心。 子清没有抢到兵器,身上连个乾坤袋也没有,遇到什么突发的事能自保吗? “——悠悠。” 正当她被困得有些烦躁时,熟悉的声音忽然从墙的另一面传了过来! “子清!”她惊喜地环视四周。 “悠悠,我在这儿。”声音再次响起,凌悠分辨出来声音在自己正前方!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大铁锤:“或许,你就是天选之锤!” 砸墙当然是锤子最好使! 凌悠想也没想,用力举起锤子哐地砸下去! 而大铁锤不负她重望,土墙在重击下龟裂、崩塌,一阵尘土飞扬,坍塌的墙体露出后边的道路。 “悠悠。” 子清的声音再次响起,还在后边! “子清你稍等!” 凌悠抡起大锤,为子清哐哐砸大墙! 连砸三道墙,她终于气喘吁吁的见到了人影。 他还是那身青色道袍,眉眼带笑朝她招手:“悠悠,你瞧这里我发现了什么,这里都是银子。” 银子?! “居然还有这等好事?!”凌悠拖着大铁锤,高高兴兴冲过去。 墙角处果然堆着白花花的银子,不但有银子,还有金子和灵石点缀在其中,闪得她眼晕。 “悠悠快把这些收起来。”子清在边上催促。 凌悠点头,低头去拿乾坤袋。 此时此刻,她身后的子清笑容渐深,嘴角诡异地慢慢咧开……英俊的公子面容开始扭曲,五官坍塌变形,转眼间变成一个只有满嘴獠牙的恐怖怪物。 灵镜的画面还定格在凌悠身上,不少人见到这一幕,都摇头替她惋惜。 “第二轮试炼刚刚开始就暴露了本性,果真是个贪婪无耻之人!”无为真人见到这一幕,冷冷一笑,心里痛快了不少。 凌悠这一轮要被淘汰了! 正是此时,低头掏乾坤袋的凌悠却忽然握住大锤暴起,一锤子砸在那满嘴腥臭味的怪物脑袋上。 “遍地黄金,你真当我是个锤子啊!” 噗叽一声,那怪物在锤子下烂成一摊血泥,一点点渗入地面,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凌悠被恶心得鸡皮疙瘩掉一地,嫌恶地绕过那块地面:“下次擦牙了再出来,嘴臭的都没好下场!” 同一时间,灵镜前的众人都朝刚骂过人的无为真人看了过去。 第8章 你的小心肝 凌悠哐哐一顿砸,勇闯妖物设下的陷阱,待那妖物消失得无影无踪后,她发现土墙又有了变化。 原本严丝合缝的墙体在她右手边缓缓打开,露出一条看不清尽头的道路。 她盯着昏暗的路,把手中的武器紧紧攥住。 ——铁锤在手,天下我有! 凌悠抬着下巴,目光坚定的踏了进去。 被分隔开来的子清此时手心正轻触墙面,一抹笑意温柔地挂在唇边。 很有干劲,他没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倒是他自己要遇上烦人的东西。 子清收回手,他身后那堵墙轰地一声炸裂,火星烧灼着带潮湿的泥土,嗤嗤地冒着呛人浓烟。 “咳咳,这墙怎么没完没了。”韶文宏挥着袖子赶走烟气的浓烟,“这样下去,再多的灵符也不够用……” 他话说到一半,终于看到这一处早有人在,而且还是个他根本不想再碰见的二人其一。 “韶哥哥怎么不走了,前边有什么吗?”苗安宁从他身后探头。 她看到子清,眸光闪了闪。 “别理他,我们找我们的出口。”韶文宏因为凌悠和子清一再丢脸,却又发了誓不得伤害二人,此时恨不得绕他八百里远。 苗安宁却拉住他袖子,娇娇的笑:“韶哥哥,我们不是欠他人情吗,把他带出去,我们就当还清了。” 韶文宏闻言一脸不情愿。 他好不容易才遇到苗安宁,两人难得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却要带上个碍事的?! “宏哥哥,你也不想一直欠着恩情对不对。” 苗安宁拽着他袖子轻晃,喊得更亲密了。韶文宏同时闻到她少女身上淡淡馨香,若有若无的飘在鼻端,撩拨在心尖上。 韶文宏觉得自己身子都酥了一半,到底是无法拒绝心上人的要求。 “宁妹妹说得在理。”他在她姣好的面容上痴痴看一眼,抬头看向子清,“你跟上,只要我们带你出去了,恩怨一笔购销。” 子清目光淡淡扫了一眼苗安宁,不为所动。 苗安宁则朝他露出甜甜的笑,径直来到他跟前:“你叫子清对吧,我们说过不会害你,你别担心。”说罢,还朝他伸出手。 少女养尊处优,手指白皙纤长,如白玉般无暇。 韶文宏对她向别人发出邀约的娇态看得眼睛都红了,嫉妒使他本能地冲上前,要把苗安宁拉走。 哪知他们身侧的墙忽然坍塌,苗安宁不知是为了躲避,还是有意,竟然是朝子清扑去。 子清皱眉闪身,苗安宁一头就栽他脚边,发出哀哀的一声痛呼:“子清哥哥,我疼。” 墙后的黑衣公子也踏了进来,正好看到苗安宁眼泪模糊倒在子清脚边,他脚步一顿。韶文宏妒忌得双眼通红,立马把苗安宁扶了起来:“宁妹妹,你做什么与他这般近!” 黑衣公子扫了一眼三人,视线落在子清身上时,手里的剑都捏紧了几分。 子清察觉到敌意,撩着眼皮懒懒一瞥,随后又当没看见他似的挪开。 也是这个时候,黑衣公子放松了戒备。 这个子清是真人,不是妖物幻化的。 但不管是不是妖物,他都懒得理会,他必须要走出这个鬼打墙一样的迷宫,通过试炼! 黑衣公子根本不管三人间奇奇怪怪的气氛,直接越过他们走向另外一堵土墙,握着剑用蛮力一下一下将土墙击垮离开。 凌悠那边也在哼哧哼哧砸墙。 这条路走到尽头又是墙,让她不得不再抡起大锤。 “搞定!” 在轰隆一声中,她极有成就感的挑眉笑。 灰尘后却忽然显现一个身影,把凌悠吓得瞬间又抡起了大铁锤。 对方似乎也被吓一跳,横剑在身前,当看清彼此面容的时候,两人皆松了口气。 “是你呀。”凌悠放下铁锤。 黑衣公子定定望着她,片刻后确认她也不是妖物而是本尊,抿着唇点点头。 “你在前头有没有遇到什么?”凌悠看着他身后坍塌的墙问道。 黑衣公子眼里闪过一瞬的犹豫,最后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你的那个同伴在前面不远,顺着塌了的墙去,能遇到。” “子清?”凌悠心中一喜,笑容都变得灿烂。 黑衣公子默默望着她明媚的笑脸,攥紧手里剑,又随意选了一面墙走过去,“他和一个漂亮的姑娘拉扯不清。” 漂亮姑娘? 凌悠一楞,黑衣公子已经在破墙,在离开前回身,深深看她一眼道:“我叫路嵘。” 恩? 凌悠忽然收到他自报姓名,反应过来时他人已经离开。 “原来他叫路嵘啊,上一轮试炼排第三的是他。”凌悠也不知试炼排名是按什么排的,反正路嵘应该很厉害就对了。 不过管他厉不厉害,找子清要紧。 她扛着铁锤,顺着坍塌的墙体缺口走,果然很快就听到了说话声。 “宁妹妹,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别哭了……” 这声音有点儿熟悉,不,应该是很熟悉。 凌悠快步迈入那个已经三面透风的空间,一眼先看到子清,第二眼就是苗安宁和韶文宏。 她双眼在苗安宁身上扫射一遍,心里骂了句晦气,二话不说举起锤子就朝两人砸去! “又来作妖骗你爷爷!” 她咬牙切齿,铁锤在她手上气势汹汹,韶文宏吓得拉着苗安宁一退再退,心里暗骂道:刚才他还是儿子,这会就变孙子了?! 凌悠的锤子咣当一声砸地上,地面顿时露出一个凹洞。 要是砸人身上,骨头都得断好几根。 “凌悠,你疯了吗!”韶文宏看着脚边的凹洞,冷汗都出来了。 “我的名字是你能喊的吗?!”凌悠嫌弃地啐他一口,同时手上有什么东西光芒一闪,朝苗安宁飞了过去。 “啊——”苗安宁瞬间发出惨叫倒地。 韶文宏心疼得立马抱住她,看向凌悠的双眼仿佛能喷出火来:“凌悠,你欺人太甚,你对宁妹妹做了什么!” 凌悠见偷袭得手,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开心到子清身边,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后,长出一口气:“太好了,你没被妖物伤着。” 说罢,她才嫌弃地看向韶文宏:“你好好看清楚你的宁妹妹,我用的可是捆妖绳。” 捆、捆妖绳? 韶文宏终于反应过来,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宁妹妹’,就那一眼,差点没把他吓得魂飞魄散,‘宁妹妹’也被他一推,在地上滚了好几个圈。 那是哪里是什么宁妹妹,那就是一只没有耳鼻一张大嘴占了整张脸的妖物! “哎呀,宁妹妹,你没有摔伤吧。”凌悠朝滚到脚步的妖物深情关切。 那怪物被捆妖绳勒得动弹不得,张着血盆大口嘶吼,浓稠的唾沫滴答了一地,腥臭味也在这小片的空间蔓延。 “噫——”凌悠嫌弃地捂着鼻子,紧紧挨着子清。 韶文宏看到这一幕,几乎眼前一黑,胃里酸水翻滚,呕一声吐了。 他、他刚才居然牵了那个妖物一路,还挨着它,享受静距离的卿卿我我!! 韶文宏恶心得恨不得自己没来过世上。 “子清,我们也离他远点,他脏了。” 凌悠无差别攻击,叫韶文宏差点要吐一口老血。 子清见她骂得开心,纵容的笑着。 不过她用捆妖绳捆了怪物,是他没想到的。 “妖物杀了就是,留着它,你不是觉得恶心吗。”他看向扭动的妖物目光冷然。 凌悠对那裂牙咧嘴的怪物皱眉头:“是恶心啊,但它肯定有用处。”说着,她用铁锤将捆妖绳一端扒拉了过来,朝还蔫巴在墙角的韶文宏道:“喂,牵着你的宁妹妹,让它带路。它们幻变成我们熟悉的人企图迷惑,来去自由,肯定知道出口在哪儿!” 她说完,别说韶文宏楞了,连子清都意外的一怔。 “居然还有如此用处吗?”他低低地笑。 她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鬼点子。 韶文宏好半会才回神反驳:“它不是宁妹妹,宁妹妹比它好千倍万倍!” “又不是我先朝着它喊宁妹妹的。”凌悠给了他一白眼,在他涨得通红的一张脸下,大发慈悲道,“好啦好啦,你宁妹妹是天仙,它确实不配。那就喊它小心肝吧,反正差不多就是你要的那个意思。” “凌悠!”韶文宏崩溃咆哮。 凌悠根本不理会他,“牵好你的小心肝,让它乖一点别呲牙了,不然你们两个都小心我的大铁锤!快,带路!” 韶文宏看着那满口獠牙的怪物,绝望极了。 可他还能怎么办,他在天道规则下发过毒誓,不可以对凌悠起歹意,否则死无葬身之地。他只能屈服在毒誓和凌悠的锤子下,带着耻辱,乖乖牵好小心肝找出路。 灵镜前,不少人都被凌悠的古灵精怪逗乐了。 “是个妙人啊。”不知谁感慨一句,众人更是哄笑。 司星渊站在玄清子身边,同样忍竣不住露出笑。 凌悠委实可爱。 而闲逛一圈回来的符轩三人挑挑眉,他们的小师妹当然是个妙人,还用得他们夸吗? 可谁也没有注意到,无为真人不动声色离开。来到僻静一处,他才缓缓抬头,一双充满仇恨的眼眸内有诡异血色在涌动。 ——凌悠,又是凌悠! 她又在羞辱他们韶家人! 第9章 欺人太甚 三年前,凌悠就在众目睽睽下羞辱他! 无为真人浑身颤栗着,腰也一点一点弯了下去,捂着脑袋,大脑里反复出现三年前围剿魔女凌悠的那一幕。 魔女对他嗤之以鼻,笑骂三大宗居然连根好苗子都没有了,他区区一个金丹中期也能成为三大宗之一的峰主。 “区区金丹中期……区区金丹中期……”无为真人恶狠狠地重复这句话。 他一直停步在金丹中期怎么了,他们韶家是攀附清羽宗不假,可那也是因为韶家能够给清羽宗提供便利和灵石! 峰主之位本就是清羽宗该给他们韶家的,就是仙门欠他们世家的! 他何错之有! “凌悠……错的是你!该死的是你!” 无为真人脑海里的魔女凌悠和灵镜里的凌悠融合成为一张脸,他猛地抬头看天空,桀桀发笑。 “是啊,该死的是凌悠,只要叫凌悠的都该死!” 说着,他脑袋忽地又耷拉下去,片刻后,那软软的脖子才像是塞了骨头支架,一点一点抬起,摆正。但他眼里妖冶的血红色一直未散去,浓稠得将他瞳孔里最后一丝亮光吞没。 无为真人双手掐诀,一个有着繁复咒文的阵法在他脚下渐渐亮起。 他盯着脚下的阵法,咬破手指,看见自己的血一滴一滴落入阵里,兴奋得又一阵怪笑。 血落十滴,有黑气从阵法中央散开,一丝一缕想要往外渗出,却在碰触到阵法边缘又缩了回来,仿佛在害怕什么。 “杀了她,杀了她……我就放你自由。”无为真人低低笑着。 黑雾又尝试着涌向阵法边缘,依旧无法逃脱,最终不甘的舞动着嗖地钻回阵法中央。 原本亮着白光的阵法变成鲜艳的红色,凌悠众人头顶的天空亦忽然暗了下去。 “日落了吗?”眼前昏暗,凌悠疑惑抬头。 刚才不还有光线能照进迷宫?! 她话刚落,狂风大作,风中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厉叫。 那叫声尖得刺耳,似笑似哭,听得她鸡皮疙瘩一阵又一阵。 被捆妖绳绑着的妖物亦开始歇斯底里的尖叫,不停地发抖。 它在本能的恐惧什么。 “什么东西出笼了吗?”她意识到不对。 这绝对不是人能发出来的声音,而且那东西,似乎在向他们靠近。 凌悠警惕地握紧了大铁锤,一手还拿出乾坤袋。 下山前,师尊和师兄们给了她一些护身法宝,那些可能是宗门里仅剩的东西了。她一直舍不得拿出来用,就怕有损毁,但眼下这个情况,让她十分不安。 而子清早在天暗时沉了脸,背在身后的手慢慢攥起。 他们头顶的黑雾越来越浓,也越压越低,凌悠看见那压下来的黑雾居然慢慢凝聚出一张狰狞的脸。 更诡异的是,那脸上还有无数的人脸,表情痛苦,哭喊着尖叫着,在那张巨大的脸上挣扎着。 “找到了……找到你了……” 那张脸咧着嘴笑。 凌悠被它盯得心里发毛。 它说的是找她吗? 同一时间,灵镜前的众人齐齐变了脸色。 “那是什么?!” 清羽宗的掌门却一眼就认了出来:“怨魔?!” 一直被封印在试炼之地的恶妖! 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出现! “封印破了?!”赤云宗掌门皱眉,神色凝重。 也是在这时,众人看见黑雾猛地向凌悠俯冲而去,眼看凌悠就要命丧怨魔手中,灵镜在这刻骤然爆裂。镜面裂成万千碎片,再也看不见试炼秘境里的情况! 在黑雾像是化作实质俯冲的电光火石间,子清冷着脸把要挥锤子去抵挡的凌悠拽到身后,黑雾重重砸在半空中。 像是撞在无形的墙上,无法再靠近凌悠一寸。 凌悠楞了片刻,抬头看到子清就挡在自己面前,总是春风一样柔和笑着的公子眉眼冷厉,连轻轻扬动的衣袂都带着杀气。 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他侧头微微一笑,凌厉的杀气便被揉碎在那抹温柔中。 凌悠凝视着他,心脏为那再熟悉不过的笑,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怕吗?”他问。 怕吗? 简单的两个字,骤然唤起她重伤初愈的记忆。 那一天,师尊让他的剑栽着她在瀑布前飞行,凉凉的水汽扑在脸上,她感到新奇又刺激。 师尊在下方抬头看着她,问:“怕吗?” “有师尊在,我不怕。” 她开心地笑着,经过瀑布边那颗歪脖子树时,还顺便薅了把叶子,扬了师尊一身。 “这到底是什么妖物!”韶文宏狼狈地跑了过来。 那些黑雾没有攻击他,但他不小心碰到渗透下来的雾气,胳膊上瞬间就被划出一道口子! 明明只是雾气,却宛如薄刃,触之见血! 唯独凌悠和子清这里不受影响,他撒脚就跑过来。 凌悠被他杀猪似的叫喊拉回神,嫌弃地瞥他一眼。 再看向子清时,眼里的激动都要快溢出来了。 “有您在,不怕!” 子清知道她认出自己了,低笑一声,清凌凌的看向韶文宏:“但有些麻烦。” “你的法宝顶不住了吗?!”韶文宏和怨魔对视一眼,立马毛骨悚然地撇过脸。 这妖物太恐怖了,更可怕的是,修为恐怕在金丹之上! 为什么试炼秘境会有这样的妖物! 在他发问的时候,凌悠默默举起了自己的锤子。 韶文宏正慌张地看着两人,见她举起锤子暗暗咬牙,也把防身的符咒全从乾坤袋里拿了出来。他可是个男人,再怕也不能露怯,被一个女流之辈比下去! “我这里还有一些中级……” 然而他符咒二字还没出口便眼前一黑,被凌悠砸了一锤,晕倒前脑子里还有咣当回声和无数问号。 “麻烦解决了。”凌悠面无表情望着倒地的韶文宏。 子清被她再次逗笑,不记事的悠悠和他亦心有灵犀。 随后他笑意一敛,手掌轻轻翻动,一道凌厉的紫色剑气便飞射而去。 紫光大作,涌动的力量如同开闸洪水,转眼间将想要逃的怨魔吞没。 凌悠没看清楚他的剑气是如何发出的,甚至没拔剑,那让人畏惧的妖物就被粉身碎骨了。 噹的一声,有个圆溜溜的东西掉落在凌悠脚边。 子清指尖一点,那浑身冒着幽幽黑光的悬空而起,随后被一层紫光包裹着,飘到凌悠跟前:“收好,炼化以后,对你以后修炼有好处。” 凌悠忙拿出乾坤袋,把东西收了进去。 这应该是刚才那个妖物的内丹。 居然都结丹了,要是没有师尊在,她估计十条小命都不够死的。 “为什么会有高阶妖物?”凌悠这才有空想起来事出有妖。 那个鬼东西分明是针对她而来的。 子清深深地看她一眼:“试炼中,你有没有想起什么?” 想起什么? 凌悠摇头。 子清又是笑:“没关系,慢慢来。” 他话到此,凌悠才发现他身影居然慢慢变得虚化,她心脏一紧,伸手去抓他:“师尊?” “这里有天道法则,我该离开了,悠悠可以的对吗?” 凌悠抓着虚无的空气,郑重点头:“当然!我一定能找到试炼出口!” 子清的身形已经透明得几乎看不见了,“——子清,一位对我很重要的故人为我取的字。清朗君子,不惑不惧不忧,问心无愧。” “师尊?”凌悠眨了眨眼,感觉他话中有话,而且还是跟她有关。 但再眨眼,子清已经完全不见了。 “师尊是被传送出秘境了吗。”凌悠忽然觉得很失落,还有些自责,“我怎么就一直没认出师尊呢,也不知道他老人家伤心不伤心。” 救了她这么个败家徒弟,还跟个傻子似的,觉得师尊要她保护。 一想到她对这子清拍胸脯说不怕有自己的画面,她就头皮发麻。 她低头,正好看到昏倒在脚边的韶文宏,气呼呼踹了他一脚:“都怪你们这些倒霉催的!” 韶文宏无意识地哼唧一声,缩在墙角的妖物亦颤抖着吱吱叫。 凌悠盯着妖物,这才打起精神,弯腰把韶文宏散落在地上的灵符都拾起来,看到一个水灵符,直接拍他身上。 冷冰冰的水把韶文宏刺激得瞬间就醒了过来,目光茫然望着凌悠。 凌悠把捆着妖物的绳头塞他手里:“醒醒,你的小心肝还等着你呢。” 韶文宏看了眼唾沫淌一地的妖物,瞬间清醒。 “……你欺人太甚!”他摔了手里的绳子。 凌悠把手里的大铁锤举高,还扬了扬刚才抓的一把灵符,没说话,威胁之意却不言而喻。 韶文宏:…… 他、他男子汉,能屈能伸! 他弯腰把绳头捡起来,忍着恶心一脚踹向那妖物,把所有怒意都发泄在它身上:“快走!” 妖物被踹得吱吱乱叫,凌悠淡淡道:“你轻点,把他踹死了,我上哪儿再给你找一个小心肝。” 韶文宏一张脸憋成了紫色。 ——他究竟造了什么孽,才会想着要招惹这个恶毒的女人! 试炼中的异变来去不过片刻,其他人都不知发生了什么,还在勤勤恳恳的找出口。 昆仑山顶,在灵镜破裂后玄清子便提议,让玄霄宗的一位峰主带着众弟子进入试炼,去消灭怨魔。 司星渊也是其中之一,唤出剑后,他听到不少人惋惜地说凌悠估计是命丧怨魔之手了。 他沉着脸,跟着师叔一头扎进由玄清子打开的试炼秘境入口。 没人留意的僻静处,无为真人脚下的阵法红光尽散。 他跌坐在地上,衣襟上全是刚才被破阵反噬的血污,不敢置信地望着忽然出现在身前的男子。 “你是谁!”无为真人双眸内的血色未散,他痛苦地抱着脑袋,“我在做什么?” 下刻又五官扭曲地发出怪笑。 时而清醒,时而疯癫。 无为真人感觉自己脑袋都要炸开了。 他跟前一袭玄衣的男子指尖点在他眉心,无为真人瞳孔猛地一缩。 忽然涌入灵识海想要窥探记忆的力量令他痛不欲生,他张大着嘴想要叫喊,却只能发出短促的痛苦的哑音。 “下了禁制?”玄衣男子轻笑一声,眼底却泛着寒光,“拙劣的手段。” 他收手,在虚空中缓缓一握。 还在痛苦扭动的无为真人宛如断线木偶,所有动作瞬间定格,在玄衣男子冷漠的目光下化作一团血雾。 “师尊。” 符轩三人收到传音赶来,正好看见这一幕,皆垂了眸。 玄衣男子缓缓转身,他眉眼与子清有那么一分相似,却俊美得多,一举一动皆是在岁月里沉淀的从容清雅。 “你们师妹该出来了,随我去接她。” 笑意在玄衣男子眼眸中荡开。 第10章 逼问 试炼秘境被强行打开,司星渊与金虹峰峰主巫长殷率先入内。 刺眼的强光后,他们并没有看见灵镜内遮天蔽日的黑色浓雾,有的只是澄净蓝空。亦不见妖物大开杀戒血肉模糊的场面,而是…… “凌悠!你疯了吗,我的灵符啊!你不能省着点用吗!” “你砸我脚边了啊啊——” 他们脚下的迷宫回荡着一阵阵凄厉的控诉叫喊,司星渊低头一看,被那壮观的场面险些惊得要从剑上掉下来。 韶文宏手里牵着一只狂奔的妖物,凌悠在他身后不要钱似的往前边撒灵符,而凌悠身后是一群拿着剑、长|枪、狼牙棒等等的试炼者。 他们都在跟着凌悠身后一路狂奔,嘴里喊着冲锋陷阵的口号:“——小心肝,小心肝,勇敢向前没负担!” 上百号人齐心协力的气势,排山倒海地从迷宫里直冲天际,口号更是震耳欲聋。 “这……”巫长殷望着已经被他们拆得不成样的迷宫一阵无语。 这些人聚在一起,简直是蝗虫过境,连迷宫内的妖物都被吓得到处逃窜,一面一面墙被灵符炸开或者被他们手中的兵器蛮力砸开。 好好的迷宫,无数个分叉口变成一条笔直的康庄大道,新的布局根本来不及生成! 司星渊沉默地盯着带头喊口号的凌悠,片刻后失笑,肩膀抖动个不停。 ——凌悠真的太让人出乎意料了。 不管如何,没事就好。 巫长殷从已经失去试炼意义的画面回神,凝神静气,发现怨魔的气息消失得一干二净,用神识搜寻亦没有收获。 “怨魔不见了。”他在不解中还是下了定论,目光看向凌悠,眉头紧皱。 从灵镜里看,这个叫凌悠的女修肯定是怨魔的攻击对象,可她现在依旧活蹦乱跳,甚至带着试炼者一块要冲出迷宫…… 怨魔的修为在金丹之上,一巴掌就能把她拍成肉泥,她幸存活下来,怎么想此事都透着诡异。 “——我们出来了!” 地面暴发一阵欢呼,凌悠微微弯腰,扶着双膝微喘,等气息平复后抬头望着明媚的骄阳,笑得两眼弯弯。 韶文宏累瘫倒在地上,小心肝死狗一般四肢摊着,累得连淌口水的力气都没有了。 “凌悠,你简直比妖魔还要可怕……”韶文宏虚弱地骂了一句,下刻却忍不住放声大笑。 凌悠闹出动静把所有试炼者都引来凝聚成一股绳,是他没想到过的,但也正是这样,他们才能一起冲出迷宫。 不然,他们恐怕还陷在妖物的幻术里,在迷宫内迷失本心、相互残杀。 痛快! 韶文宏撑着身子坐起来,在找到凌悠身影的时候发现司星渊等人。 他们落在凌悠跟前,巫长殷正打量她,片刻后朗声道:“试炼秘境内忽现金丹修为以上的妖魔,此地已不安全,你们跟我速速离去,试炼结束。” 话落,巫长殷身边便出现一个法阵。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还没有消化他刚才那一番话。 凌悠抬袖擦擦汗,第一个出列,从容地踏入法阵。 她眼前白光一闪,下刻人就出现在昆仑山顶,和一应长老峰主掌门来了个大眼对小眼。 凌悠:…… 果然藏了一堆人视奸他们! 她的出现也让众人诧异不已,有人直接就问出了声:“你还活着。” 凌悠:不然……是你们见鬼了?! 她很快反应过来,明白刚才接引的修士为何打量她良久。 他们肯定看到怨魔袭击她,以为她死了,但他们没看到师尊救下的一幕。是师尊用了什么办法,挡住了他们的窥探。 “我有影子。”她指指自己脚下。 她一说话,其他人又都不吭声了,都若有所思盯着她看。 好在后边的人一个一个被传送过来,她很快就被挤得站到后方,人墙帮她挡住了大部分视线,但她还是能感觉到一道目光一直牢牢锁住她。 仿佛要把她血肉都剥开,通通审视一遍。 那人正是玄清子。 他一直坐在高位,看似闭目养神,但在凌悠从传送阵出来那刻,神识就一直锁定在她身上。 她没有死在怨魔手中,确实叫人意外。 可凌悠不管怎么看,就是一个未曾引气入体的普通人。 普通人是如何躲过怨魔的追杀,是她发间的玄青木? 玄清子见过无数法器,当然不会认不出玄青木,就连他也只得两样用玄青木炼制的法宝,这个凌悠究竟是什么身份,有如此难得的法宝护身。 玄清子在凌悠身上找不到答案,却也不愿意去相信凌悠只是一个资质好的普通修士。 正是此时,离玄清子不远的清羽宗掌门收到门中密信。他神色一变,释放神识在昆仑山顶找了一圈,果然不见无为真人的身影。 密信中说——无为真人的玉牌碎了。 玉牌是他们仙门中人人都有的,若遇性命之危,本人可以利用放在宗门内的玉牌留下消息,万一身死能让宗门知道自己的死因。 玉牌碎了,便代表着陨落。 可清羽宗密信中说无为真人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刚才还在昆仑山顶的人,怎么说陨落就陨落了! 清羽宗掌门心里升起浓浓的不安。 “掌门,秘境内没有了怨魔的踪迹。”巫长卿转移了所有人,回到昆吾山顶,来到玄清子面前禀报。 众人闻言嘀嘀咕咕讨论起来。 玄清子淡淡瞥了一眼凌悠,巫长卿会意,转身看向安安静静站在一边的少女,“凌悠,你且说说你遇到怨魔一事,你是如何在怨魔手中逃生的,它又去了哪里。” 凌悠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但也不心虚,从人群中走出来,回道:“它忽然就不见了。” 巫长卿:…… 这跟没有回答有何区别,他目光一冷,高声道:“凌悠,说实话。我们方才都看清楚,怨魔要至于你于死地。你是如何躲过它的攻击,它又如何不见了。” 巫长卿没用修为压人,但那犀利的眼神就有足够威慑力。 “我要知道,我不就说了嘛。”她感受到他带来的隐隐威压,装傻到底。 反正他们也查不到。 巫长卿似乎认定她不可信,在人群中找到韶文宏,“韶文宏,当时你在场,你说说情况。” 韶文宏刚和薛嘉誉几人汇合,闻言一个激灵,下意识先看向凌悠。 其实他早发现子清不见了。 而怨魔的攻击是子清的法宝阻挡的。 可凌悠一个字都没有提子清……怨魔消失,子清也消失了,怨魔和子清肯定脱不了干系。 他看着凌悠,目光闪烁,凌悠这才想起来当时还有个碍事的韶文宏在身边,万一他……她垂了眸,开始思索对方要是说出师尊,她要怎么解释。 “你有话直说,无妨。”巫长卿鼓励道。 “当时我确实在,怨魔确实朝着凌悠发难……”韶文宏收回视线,缩了缩脑袋,欲言又止。 众人目不转睛地都盯着他,昆吾山顶静得鸦雀无声。 “但我昏过去了。”他拔高声音喊了出来。 “昏过去了?!”原以为可以得到真相的巫长卿差点失态。 那有什么好藏着掖着,跟做贼一样不敢说! “对啊,这不是觉得有点丢人……”韶文宏摸着鼻子,一副你别再问了的怂包样。 其他人被他大喘气吊得也难受,纷纷哼笑。 ——韶家转产怂包吗?! “凌悠,当时你身边还有一人,叫子清?”巫长卿冷笑。 凌悠听到提起师尊,又有韶文宏当掩护,更有恃无恐:“我也昏过去了啊,醒来子清和怨魔都不见了。” 反正人是不见了,有本事你们找去啊。 “掌门,此事蹊跷。怨魔下落不明,若不彻查,恐怕往后都得人心惶惶!” 巫长卿见问不出来一摔袖子,回身朝玄清子拱手进言。 在场的宗门都听懂了他‘人心惶惶’的意有所指。 那怨魔金丹期修为,明明是要袭击凌悠,凌悠毫发无损,同伴一个昏迷一个不见,怨魔更是没有了踪影。很难不让他们联想到那个出手便风云变色的魔女凌悠。 巫长卿要求彻查的不是怨魔下落,而是眼前这个凌悠,与那个魔女凌悠有没有关系! 众人神色皆一凛,先前即便对凌悠有所改观的,此时等玄清子的决断。司星渊在凝重的气氛中终于想起什么,心头一阵狂跳 玄清子收到众人投来的目光,沉吟片刻,抬手隔着虚空指向凌悠。 凌悠袖下的手攥成了拳,不知玄清子要准备对自己做什么,反正她怎么着也不会把师尊供出来,连累师尊! 就是这时,一行人急急从东面而来报:“封印怨魔的法阵被人开启过,还留有被反噬的印记!” 凌悠虽然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所有受到反噬的人都会下场极惨,她的嫌疑可以洗清了! 然而她喜色还未到达眼底,来自化神期修为的威压无情地碾了下来,她听到自己骨头发出咔嚓的一声,剧痛从眉心处扩散! 下刻,她却又被什么东西轻轻一托。 灵识海一阵清明,四肢在这瞬间涌入了不属于她的力量,温柔又坚韧,抚平了她所有的伤痛和无法抵抗的恐惧。 “既然是有人偷偷开启阵法被反噬,玄清真人还要探这个小姑娘灵识海,也太过谨慎小心了些。” 清润的嗓音穿过巍巍山峦,像潺潺雨声,柔和地笼遭在昆山顶。 玄清子已经收了势,被人强行破了术法神色极为不好,双眼盯着正北方。只见一抹玄色身影渐渐显露,眨眼睛却又到了他跟前。 “若不是知道玄清真人的为人,我都要以为这是在故意欺负人小姑娘。”玄色身影的主人懒懒抬眸,清凌凌的眼眸在和玄清子对视时,跃然着一抹笑意。 “原来是宋掌门,许久不见了。”玄清子看清他的面容,缓缓挤出一丝笑意。 师尊! 凌悠看清来人,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她早在师尊的灵力滋养下站得笔直,而此时此刻她忽然升起一种玄妙的感觉。 她本能地闭上眼,不用人特意教导,盘腿而坐,明明对一切都很陌生,可她身体却像是有过无数次的演练,在这一刻无比纯熟的施展。 众人感受到昆仑山顶充沛的灵气骤然涌动,受着引导齐齐飞向一处! 第11章 我的人(捉虫) 肉眼不可见的灵气在牵引中有了形态。 像轻盈的薄纱,柔和地和他们擦肩而过,来到凌悠身前却又如同奔腾的洪水,汹涌地朝她体内涌去! “她这是顿悟通窍了?!”赤云宗掌门见多识广,也免不得感到诧异。 引起入体是修炼第一步,只要入了仙门的人人都要经历,可像凌悠这种没有经过指导,忽然通窍的极为少见。 她只是通窍也就罢了,吸纳灵气的速度还如此惊人! 在场的其余人亦震惊地看向盘腿而坐的少女。 她闭着眼,发丝衣袂在灵气的罡风中轻轻扬动,初展头角,却又锋芒毕现! 已经抛弃少年子清形象,恢复无极宗掌门身份的宋衡羽双眸内有深深的笑意。 他倏地看向目沉如水的玄清子,嗓音慵懒:“原来玄清真人是为了助她顿悟,是我肤浅了。” 玄清子高高在上多年,今日先被他忽然出手打断搜凌悠的灵识海,再被他阴阳怪气挤兑,险些要气笑。 可宋衡羽三百年不现身就罢,一现身出手便能与自己抗衡,玄清子有危机感之余亦无比冷静。 无极宗行事向来就乖张,不然当年仙门也不会只有四大宗,是无极宗丹阳真人仗着实力不屑与他们为伍罢了,宋衡羽这脾气完全继承了丹阳真人! “是这位姑娘自己有造化。”玄清子压下被宋衡羽恶心的怒意,眉眼舒展一笑,仍旧是人人熟悉的儒剑仙。不过他话落,又笑着接了一句,“可惜她是土系灵根,与我剑宗无缘。” 此话一出,认为凌悠是个难得的好苗子的掌门长老皆神色一凛。 如今仙门看似三大宗并齐,暗中却都以玄清子为尊。 修道的人也免不得凡间定律——畏惧强权,有玄清子一句无缘,谁还敢说凌悠跟自己宗门有缘! 凌悠哪怕此时立地结金丹,他们都不敢拂了玄清子的脸面! 他们甚至连惋惜、同情凌悠的表情都不敢泄露一丝。 宋衡羽闻言轻笑,碧蓝长空下,俊俏的面容染着愉悦:“可不是无缘。” 他从现身开始发言便随心所欲得很,玄清子懒得再理他是否话中有话,自己的意思明确,无极宗也不至于为了一颗所谓的好苗子真得罪自己。 玄清子高深莫测地闭上眼,仿佛入定,不再说话。 清羽宗掌门自从无为真人不见开始就十分不安,又听见说有人动了封印怨魔阵法被反噬,便明白此事和无为真人脱不了干系。 无为真人几番针对凌悠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若是走漏风声,清羽宗威名必被连累。 他暗暗看了玄清子一眼,找到隐藏无为真人作恶的机会,毫不犹豫引开众人的注意力,扬声道点了几人名字:“我清羽宗擅音,尔等灵根极为合适,可有意入我清羽宗。” 被点名的几人面露喜色,韶文宏也在其中,立时跪倒大声回愿意,对凌悠的羡慕被惊喜冲得无影无踪。 其余人见清羽宗掌门说抢人就抢人,根本不先知会一声,都在心里骂了句不要脸,立马抛弃凌悠,在人堆中锁定自己想要的好苗子。 有着清羽宗领头,赤云宗不甘落后点了几人,其中便有和薛嘉誉一起的那位木灵根少女——百里薇歌。 赤云宗主修炼器、炼丹以及驯兽,百里薇歌是世家子弟,灵根合适,入赤云宗本可以说是内定。 玄霄宗那边同样预定了薛嘉誉和苗安宁,两人不出意外地被纳入玄霄宗新弟子名单内,而玄霄宗长老还点了有独特雷灵根的路嵘。 哪知路嵘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下拒绝了:“晚辈得入仙门,是与归元门有关。晚辈年幼时曾获归元门门主出手相救,逃脱魔修魔掌,如今亦只想拜入归元门。” 归元门乃仙门内七小宗门之一,亦是剑宗,门主正遗憾好苗子都叫玄霄宗给占了,结果来了个意外惊喜。 玄霄宗长老心道可惜,却也不能强行将人征入门中。修道讲机缘,路嵘机缘不在玄霄宗,只能眼巴巴看着极好的苗子落入其他宗门。 很快,百来号的试炼者被瓜分,有喜有失落,皆各自站到师门阵营中。人一散去,方才拥挤的石台上余下凌悠孤零零的一个。 到了这个时候,即便是不知内情的新晋弟子都看出端倪。 ——没有宗门愿意接纳凌悠! 被收为各宗门外门的新晋弟子看向她的眼神复杂,内心深处却滋生出一丝窃喜,有的甚至带着恶意傲慢地想,天资再好又如何,最后还不是止步在各宗门的拒绝下。 没有宗门支撑的散修,多半一辈子碌碌无为,甚至连筑基都无法达成而带着遗憾走到生命尽头。 往后他们与她便是天上云与地下泥的区别了! 而凌悠还陷入在通窍境界的玄妙感受中,又对外界发生的无比清楚。 风吹过发梢的轻吟,师尊的一字一言,玄清子的隐晦敌意,他人对自己散发的微妙情绪……天道无亲,却常与善人,她的道如何,他人有何资格挑剔! 她睁开眼,涌动的灵气霎时归于平静。众人察觉她已迈过初始境界,视线都落在她身上,下刻却又神色一变。 一道凌厉的灵气瞬间凝结,如出鞘利剑劈向玄霄宗方向。 锃—— 凌悠的灵气在玄霄宗众人脚下的白玉阶划下一道深痕。 其他宗派的人皆深吸一口气。 这个凌悠疯了吗,刚刚引气入体就在玄霄宗面前撒野! 玄霄宗随便一个长老出手,都能在眨眼间的要了她的小命! 想到这儿,众人才后知后觉玄霄宗没人表态。等他们扭头一看,才发现玄霄宗的大能无一不是脸色铁青,双眼冒火地望着宋衡羽。 宋衡羽笑得云淡风轻,“诸位在我身后,察觉到灵气涌动便以为有人要搞背刺,失手失手。” 敢情玄霄宗大能的反击都被宋衡羽化解了! 可……他们总觉得无极宗掌门对玄霄宗的人透着阴阳怪气。 两宗门之间也没听说过曾经结怨。 众人不解,又听见一声呵斥。 “凌悠,你这是记恨我们玄霄宗不愿意收你入门?!” 玄霄宗的长老没法朝宋衡羽发作,这口气自然要从凌悠身上再找回来! 众人闻言都竖起了耳朵,站在玄清子身边的司星渊拧着眉。 他已经明白师尊不愿意让凌悠入仙门的缘由,见长老朝她发难心里一时不知是何滋味。 不过是与魔女凌悠同名同姓,如此被对待,委实不公。 他唇微动,想着相识一场,自己亦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对她施压,帮她说情一句也不为过。 可他还没张开口,浑身一僵,整个人都被定住了,连眼皮都无法动弹。 是他的师尊玄清子威压笼罩下来,不允许他有任何举动! 冷汗瞬间湿透了司星渊的后背。 昆仑山顶寂静无声,凌悠在众目睽睽之下曲指一弹,扫去袖子上不存在的尘埃,歪头笑得灿烂:“不是哦,只是提醒你们玄霄宗别忘恩负义。” “放肆!我们玄霄宗何时欠你恩情!”玄霄宗长老抬手就想要给她口出狂言一个教训。 凌悠丝豪不惧:“你且问问你们姓薛和姓苗的弟子,是不是在天道下发了誓。” 薛嘉誉和苗安宁齐齐变了脸色,玄霄宗众人终于想起来在试炼内,两人要她救下韶家那小子许了什么! 玄霄宗如今对着她要打要杀,可不就成了忘恩负义。 “你……你强词夺理!”玄霄宗长老生生收了势,一张老脸要挂不住。 薛嘉誉恼极了凌悠的无情,居然把他们拉下水,朝诸位长老拱手道:“弟子无能,欠下的恩情与师门无关。凌姑娘……”他表态后抬着下巴看过去,“如今你未被选入仙门,无依无靠,若你还想继续修炼,可直接拿我名帖到薛家。我薛家为你提供修炼的便利,以此抵恩。” “誉哥哥!”苗安宁不赞同地拽薛嘉誉袖子。 从进入仙门开始,她就发现薛嘉誉对凌悠有特别的态度,让凌悠去薛家修炼,于她而言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凌悠差点要被薛嘉誉的话恶心死。 什么提供便利抵恩,分明就是要把她骗去薛家,好让她跟薛家以后都扯不清!嘴上是说报恩,其实还在算计她呢! 她柳眉一挑要骂回去,宋衡羽却先轻哼一声,薛嘉誉身上瞬间有万斤巨石压顶一般,口吐鲜血跪了下去。 出手教训人的俊美仙君撩撩眼皮,露出抹讥笑:“我的人,你薛家养得起?” “宋掌门!”玄霄宗长老阴沉着脸,语气带有威胁之意。 他无极宗今日非要把玄霄宗的脸面踩脚下吗?! 凌悠亦一楞。 师尊怎么就……说出来了啊。 “啊——方才一直忘了说,悠悠不久前入我无极宗,恰逢仙路开,就让她下山见见世面。”宋衡羽不但说了,还语不惊人死不休。 “宗门弟子不参加试炼是规则,宋掌门,你这是将其他宗门置于何地!”玄霄宗长老暴起,额头青筋突突的跳。 其他宗门被这爆炸的消息砸得有点头晕。 宋衡羽这是忘了说吗,分明就没打算说?! 是在蓄意戏耍他们! “规则?”宋衡羽笑着反问,翘起一根指头,指了指头顶,“谁定的规则,天道同意了吗?” 玄霄宗长老被憋得一句话都说不来,而宋衡羽一抬脚便来到了凌悠跟前,伸手在她发间的玄青木轻轻一抚:“她一直戴着我的信物,身份一直明了,你玄霄宗认不出来,难道是我们的错?” 简直就无耻! 玄霄宗长老嚣张惯了,谁敢出言不逊抬手就灭了,多少年没和人用嘴掰扯过,根本就辩不过宋衡羽! 不但掰扯不过,还打不过人家! 憋屈得他险些当场要走火入魔,赤红着双眼,哼哧哼哧地喘气。 经他一提,在场的其他不约而同去找符轩等人,果然见到他们发束都有玄青木所制的簪子。 方才他们都没注意,如今一看,纷纷倒吸一口气。 无极宗真是财大气粗,居然用玄青木枝当饰品! 方才他们还觉得凌悠断了机缘,可怜,如今再看人戴着玄青木呢,他们才是可怜之人。 玄霄宗的长老已经没了声音,实在是不想再听宋衡羽的阴阳怪气。 入定许久的玄清子终于睁开眼,朝着宋衡羽淡淡一笑:“恭喜宋掌门又得一高徒。” 今日玄霄宗已经三番四次被宋衡羽戏弄,再不明白宋衡羽就是为凌悠而来,他这玄清真人的名号也可以丢了。对方极大可能知道无为真人的事,起疑心到他身上,所以一而再挑衅。 此名唤凌悠女修未能根除也无妨,天资再好,也有落单的时候,实在没必要再纠缠,彻底丢了玄霄宗的气度。 宋衡羽颔首,玄清子深深看他一眼,领着人准备离开。剩余两大宗亦步亦趋,特别是清羽宗掌门,恨不得现在就到宗门,闹清楚无为真人究竟怎么回事。 凌悠见他们都要走,忽然出声喊停:“等等——不是说试炼第一有奖励,你们三大宗说话不算话啊?” 那都是给师尊换新衣裳的银子! 人可以走,银子……不是,奖励留下! 没看到他们穷到只能用树叉叉盘头了吗?! 谁也没想到财大气粗的无极宗女弟子居然会为了区区奖励又对三大宗挑衅,无极宗的弟子也太狂了! 宋衡羽不曾想到她居然还记得奖励,一时忍竣不住低低地笑,轻轻拍了她拍脑袋。 他纵容的态度明显,玄霄宗长老的脸黑如锅底,其他两大宗表情也一言难尽。 “是该把东西给凌小友。”玄清子一挥手,一柄玉如意便悬浮在凌悠眼前。 看到奖励,凌悠这才再露出笑,大家想这场戏终于要落幕了。 哪知她双眼晶晶亮,清嗓子高喊:“玄清真人收藏的如意法器,竞价现在开始!价高者得!诸位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过了这村没这店咯,真人仙气沾一沾,飞升大道笔直不绕弯!” 众人:…… 无极宗弟子不止张狂,喊得还挺押韵。 “这竞价……每次加价几何?” 有人缩着脖子问。 害,就还……挺想要。 第12章 只给我一人买?(捉虫)…… 凌悠拿了奖励转手就倒卖,玄霄宗的人对她投来不满,一位峰主实在不忍掌门的东西被如此践踏,扭头御剑就来到她跟前。 “多少钱,我玄霄宗买回来!” 凌悠刚跟想要法宝的人交涉过价格,闻言懒懒抬眼,“你们要买回去?” “当然!” “哦,那就是另外的价钱了。”凌悠朝他伸出一个巴掌,“五倍的灵石。” “魔女!你欺人太甚!”那位峰主被气得胡子乱翘。 魔女二字一出,正交待符轩事项的宋衡羽目光扫了过来。那位峰主顿时头皮发麻,拎出一袋灵石,数也没数全丢到凌悠怀里,把那如意法器拿到手有多快跑多快。 凌悠根本没把对方的用词放心上,抱着沉甸甸的灵石高兴跑到宋衡羽跟前:“师尊,我们有钱了!” 得到宋衡羽赞许的微笑,骄傲得抬起下巴。 她不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称呼,还没离场的人却在意得很。 他们好不容易破开的心结,为玄霄宗峰主一句魔女又有复发的前兆,纷纷拿出法器带着新收的子弟离开,不愿意再沾惹凌悠这个是非。 路嵘也跟在师尊身后,他犹豫片刻,还是向师尊请示:“那位凌仙君对弟子有恩,弟子想去跟她告别。” 归元门掌门看了一眼围着宋衡羽笑得灿烂的少女,犹豫片刻,最后还是点点头。 路嵘脸上冷酷的表情柔和了许多,朝师尊拱手道谢,转身就要往凌悠那边去,哪知一眨眼凌悠就被宋衡羽带着御剑飞向天空。 他迈开的步子悬停着,归元门见此惋惜道:“还会再遇见的,下回你再与她道谢吧,只是在外人跟前,不要提起你们之间的事。” 路嵘漆黑的双眸内有着茫然。 师尊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归元门掌门并没有多解释的意思,带着他迅速离开这个有太多是非的昆仑山顶。 其他人离开昆仑山顶可以把是非甩在身后,清羽宗掌门却还是满腹心思,一个人先行回到宗门,径直去找留守的长老,见到无为真人碎裂的玉牌。 清羽宗长老长叹一声:“这才三年,我们又陨落一位峰主,还是世家的人,这可怎么跟韶家那边说?” “韶家那是小事,他们家主的嫡子已经入门,陨落一个,他们只会更尽心尽力,好让他儿子得到清羽宗的栽培。” 长老闻言觉得也是这个道理,错眼就看见掌门要向玉牌输入灵力,“掌门,我已经试了许多次,无为死前根本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下手的人实力恐怕要比他高得多。” 哪知他话刚落,玉牌悲鸣一声,有影像投射在他们眼前。 只见无为真人生前所在之处十分熟悉,长老惊讶道:“这是昆仑山顶?!” 清羽宗掌门也一眼认出来了,目光沉沉的点头,下刻,他们听到无为真人的声音:“谢过玄清真人赐药。” “你且先服用,今日的事别再与人提……” 画面和声音到此处停顿,下刻便是一阵血色,玉牌发出咔嚓一声,在清羽宗掌门手上碎为粉末。 “这是!” 无为死前居然得玄清子赐药! “这是无为最后的记忆,绝不可能有误。”清羽宗掌门脸色铁青。 那片血色,应该是无为身死的景象。 一切的一切,矛头都指向玄清子。 可玄清子为什么要对无为下手?! 清羽宗掌门的疑问刚上心头,下刻就找到答案。 ——玄清子用无为对付那个和魔女同名的凌悠! “他把清羽宗到底当什么了!”清羽宗掌门抬手一掌把远处的玉石柱击个粉碎。 怪不得玄清子对宋衡羽的挑衅一而再的忍让,敢情是自己心里有鬼。 “今日的事不许对外透露一个字,特别是见到无极宗的人!别人问起无为,就说他闭关修炼,等合适的时候再说他陨落了。” 长老从他神色中察觉此事有内情,可为何跟无极宗又有关系? 无极宗的人不是许久没现身过了吗? “——掌门!无极宗大弟子符师兄求见,说奉师尊之命,来询问一事。” 说曹操,曹操到。 清羽宗掌门脸色难看得如同锅底,心道真是邪门了,但还是很快恢复掌门的威严,端着一副清风道骨去见符轩。 符轩依旧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掌门好,师尊派我来,是想问问无为真人在何处。” 他单刀直入,让清羽宗掌门险些没崩住脸。 “他在昆吾山顶时忽然有所领悟,先一步回来,在闭关修炼。你师尊寻他何事?” “师尊说他在师妹身边感应到一丝丝怨魔与无为真人留下的气息,觉得疑惑,所以特派晚辈前来问问。” “可能无为是韶家人,把自己炼制的法宝赠予了韶文宏,你师妹与韶文宏相处时间不短。” 为了撇清干系,堂堂清羽宗掌门撒起慌来眼也不眨。 符轩恍悟似地点点:“原来如此。那怨魔差点伤了师妹,师尊为此恼怒得很。说若是真有人算计了师妹,倾尽我无极宗,也要把对方踏平。” “宋掌门性情中人。”清羽宗掌门呼吸有片刻停滞。 顺利送走符轩,清羽宗掌门对玄清子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他玄霄宗居然还想嫁祸! ** 凌悠被宋衡羽带着一路御剑飞行,在一处落下时,她发现自己居然被带到繁华的城池前。 “不是回宗门吗,师尊怎么带我到凡间来了。”说着,她又前后看看,“师兄他们人呢?” “你师兄们做善事去了。”宋衡羽收了剑,略伤心地看着她,“秘境里你还说要给我换衣裳,这赚了钱就忘在脑后了?” 凌悠:…… “您别提试炼了。”凌悠被他幽幽的语气一闹,又想起自己渣女一样,真言听了一个又一个。 简直没脸见人。 宋衡羽偏不依不饶,凑近道:“难道悠悠想起你在试炼里遇到的其他有缘人了?” “快快,我们进城买衣裳!十件十件的买!” 只求您都忘了吧! “是只给我一个人买,还是别的人也有?” 凌悠:…… “只有您!” 宋衡羽终于满意地往前走,熟练掏出路引,带她进了城。 “这里真的好热闹啊。”凌悠进城后在长街上慢慢走着,看什么都新鲜。 宋衡羽似乎对这里很熟悉,领着她穿街走巷,来到一家成衣铺子。 他们刚进了店,就有伙计热情迎上来,看到两人先是一愣,下刻笑容更灿烂了:“原来是两位贵客,难怪小的说面熟得很。有几年不见了,公子这次来想给您夫人买什么样式的衣裙?” 第13章 天下掉下个宋爹爹 夫人? 凌悠被伙计喊得头皮发麻,“你认错人了吧。” 伙计一愣,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 两人姿容出色,这几年他就再没见过比他们俊的客人了。特别是那位爱穿玄色衣裳的公子,这许多年过去,还是那身打扮,倒是这位夫人……面容和印象里有些许不一样,看起来似乎比先前见到更年轻一些? 难道真是他认错了?! 伙计尴尬地求助宋衡羽,他翘着唇角微微一笑:“带我们看看新上的花样。” 他没多解释,却也给伙计解了围。 伙计表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重新笑着领他们往内里走,只管介绍,多余的话一句也不敢说了。 凌悠一肚子疑惑,但很快就被伙计带偏注意力,眼里都是那些绣工极佳的衣裙。 她想起了苗安宁。少女那身柔和的粉色衣裙,裙摆上绣着兰花与仙鹤,走动间那仙鹤像是迎风展翅欲飞,极为好看。 “还是原来的尺寸,不适合的都改了,我们一个时辰后来取。” 宋衡羽将她看过的衣裙都让伙计取下来,自己随意要了两套,凌悠望着小山似的衣裙,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她只是来给师尊买衣服的! 但宋衡羽根本不给她机会,拿出钱袋子付了钱,拉着她手直接出了成衣铺。 “师尊!” 她肉疼得想甩开手再回店里去。 家里穷得叮当响,银子要用到刀刃上啊,她也穿不了那么多衣服! 要知道师尊如此败家,她就不该早早把钱上交! “子清。”宋衡羽微微用力,让她根本抽不开手,还淡淡笑着纠正她称呼。 凌悠被他含笑的眼波一扫,仿佛又再见到湖边那位少年公子,待她的温柔藏在不动声色中。 她忽然就没了挣扎的念头,被他牵着走过拥挤的人流,全身只剩下一张嘴做无力的抵抗:“这多不符合规矩啊,哪里有直呼师尊名字的。” 能轻易挡住化神期存在的仙尊仿佛聋了,对她碎碎念充耳不闻,领着她从喧闹走进安静小巷。 此时太阳在人间西沉,小巷内的人家升起袅袅轻烟,诱人的食物香味在四处飘散,凌悠肚子咕噜一声。 她的辟谷丹在这个时候失效了。 宋衡羽听着她五脏庙闹脾气,低低地笑了一声,少女在他身侧脸发烫。 还好小巷不算深,很快就到了另一侧出口,然而诱人的饭香变成了肉香,勾得凌悠再也忍不住要拿出辟谷丹。 “客官两位?里面请!” 可她师尊就像她肚子里的蛔虫,在她有所动作前拉着她进了这一看就不便宜的酒楼。 “我饿了。”宋衡羽撒谎不眨眼。 凌悠:…… 她就没听说过到他这种境界的仙尊会肚子饿! 师尊想要照顾她颜面,也找个好点儿的借口。 凌悠在心里碎碎念,笑意却压不住在眼眸中荡漾。 然而凌悠很快就后悔了,她家师尊再次不懂节俭,唰唰点了一桌子的酒菜。望着白花花的银子从钱袋子又往外撒,她心疼得直抽气。 而她那败家师尊两指捏着酒杯,把几十两一壶的酒当茶喝,不过片刻她就听见酒壶越来越空荡的回音。 “肉菜凉了,便要少了许多滋味……”他睨了她一眼。 他天生上扬的眼尾染了淡淡的红,像姑娘家淡抹的胭脂,却是姑娘家没有的带着英气的俊美。 师尊到这城池来,难道就是馋这儿的酒? 凌悠咬咬牙,只能把悲愤化作食欲,可刚咬了两口肉汁饱满的烧肉,她就警惕地抬起头看向窗户。 引气入体后,她的感官已不再局限于视线范围。只要有心,能敏锐察觉到广阔范围内的动静,更别提就在几乎在她眼皮底下发生的异动! “有妖修的气息!”她啪地把筷子一放,动作极快从对着街的窗户跃了下去。 宋衡羽手里的杯子亦在此刻化为粉末。 凌悠来到时,大街上已经响起阵阵仓惶的尖叫。她感应到的妖修正与两个穿着道袍的人缠斗,其中一个被妖修一拳击飞砸在小摊上,口吐鲜血不止,把路人都吓了个鸟兽散。 “休得再伤人!” 凌悠脚尖一点,体内的灵力自有意识一般顺畅运转。 她明明不曾学习过如何操控体内的灵气,却奇妙的无师自通,她带着些许疑惑,身形已瞬间到了妖修面前。 那妖修被她吓了一跳,想要急退,却在看清她面容时微微一滞。 就在妖修动作停顿的片刻,凌悠手里已经多出了一个大铁锤。 “——吃我一锤!” 妖修胸口一痛,结结实实挨了一招,惨叫着像断线的风筝飞出去许远。 凌悠趁机再次冲上前,抬手要再给她一锤,对方动作却也极快地一滚,避开了她的攻击。 “又是你!”那妖修四肢着地,用猫一样的异瞳恶狠狠瞪着她。 凌悠这才发现这妖修居然是个女的,而且似乎还认识她。 她皱眉,握着锤子要再战。 不管认识不认识,她都从对方身上闻到了浓烈的血腥气味,这个妖修不久前才杀了人! 杀人者偿命! 她根本不打算和对方废话,宋衡羽在此时无声无息出现在她身边,那妖修见到他浑身汗毛倒竖,召唤一个法宝居然在原地消失。 凌悠一愣,感觉到对方气息都被隐匿了,她想要再追,肩头却被宋衡羽伸手轻轻一压:“不必追。” “就让她那么逃了啊。”凌悠抿抿唇,“还是怪我修为太低,没有一锤子砸死她!不知道她害了多少人的性命!” 在走断尘路前,她也途径一座城池,遇到许多出殡的人家,打听到是前不久有妖修出没,害了许多无辜的性命。 其中一家十口只剩下一个三岁的女孩儿,那女孩儿被好心人抱着送亲人一行,清澈的眼眸懵懂,还咿咿呀呀地喊爹娘,叫人听着都心疼……没想到她在这儿也遇到了妖修! “谢仙君出手相救。”刚才和妖修战斗的中年男子扶着同伴前来,朝凌悠和宋衡羽感激一礼。 凌悠摆摆手:“可惜让她逃了。” “她肯定还要回来的,二位仙君随我先回府里歇息,劳烦仙君再耐心等待两日。”中年男子朝他们比了个请的手势。 凌悠莫名其妙:“回哪里?你们也认识我们?” 对方闻言一愣:“二位仙君不是收到我们家主的求助令前来铲除妖修的吗?” 求助令? 凌悠更是摸不着头脑,宋衡羽淡声解释道:“民间受妖邪所扰,可向仙门发求助令,仙门内宗派接到,会前来协助。若是发出求助令一方主动沾惹,存在因果关系,仙门会酌情考虑。” “原来如此。”凌悠听懂了。 修道之人轻易不入俗世,就怕牵连到尘世复杂的因果中,于道心有碍,所以…… “你们家主是后者?” 师尊不让她追,肯定是有原因。 两人发现似乎是认错人了,再被揭穿是家主自己主动惹上妖修,笑容变得讪讪,解释道:“家主知道仙君有仙君的难处,所以备下厚礼,并不是单纯求庇护,决计不会叫仙君被是非因果缠身。” 凌悠听到厚礼二字双眼一亮,终于想通师尊为何带她这座城池了! ——师尊是带她来赚银子的! 怪不得点了一桌的饭菜,是怕她饿着肚子没力气轮锤子! 她朝宋衡羽投去敬佩的目光:“还是您考虑得周到!”随后向中年男子颔首道,“行,那我们就先到你们那儿住下!” 宋衡羽:?? 两人大喜,不是因为求助令前来的也无妨,那妖修棘手,多一个人多一分保障!他们拿出传音的法宝,给家主留话,等车驾前来接迎。 于是,宋衡羽就在凌悠误会下,坐上了前往苦主府邸的马车。 他看了眼眉角眼梢都带着激动的少女,摇头失笑,随她去吧……那位苦主其实也算是个认识的。 又得两位仙君加入,发出求助令的邱如溪衣冠整洁站在府门前亲迎。 马车刚停稳他便来到跟前,为仙君打起帘子。 “两位仙君请。” 宋衡羽先行,在凌悠要跳下车的时候伸手扶了一把。 一直垂眸的邱如溪这才敢偷偷抬眼打量,瞻仰仙君仙姿,这一看,又惊又喜! “是您二位!”邱如溪欢喜道。 这不就是三年前告诉他家中养的娇妾,其实是妖修的那两位仙君! 嗯……似乎也不对? 他视线在凌悠面容上又打转一圈,发现这位女仙君跟三年前似乎不是同一人,面容是较为相似,却更显幼嫩一些。而且这位女仙君还疑惑地看着自己,像是并不认得他了。 邱如溪忽地双眼一亮。 对了,先前两位仙君同吃同住,且他隐晦问过,得知两人修行几十上百年! 他一拍脑袋,笑容越发谄媚:“这位是您与先前那位仙君的明珠吧,与您一般龙章凤姿!” 凌悠下意识去看宋衡羽,脑子里升起了无数的问号。 她……谁的女儿? 第14章 仙尊的替身小娇妻 “爹?” 凌悠和宋衡羽视线接触的瞬间,神差鬼使地喊了出声。 宋衡羽笑了,纯属气笑:“悠悠近来除了喜欢认儿子,也喜欢认爹?” 他唇角弯着温柔的弧度,可凌悠却有种她敢再乱说一句,那笑就会变成弯刀直接削了她脑袋的错觉! 她打了个激灵,缩着脑袋蚊子一样低声嗡嗡:“师尊救我一命,就是再生父母……” 笑着的宋衡羽抬手在脑袋上揉了一把,“不是。” 凌悠眨巴眨巴眼,听出他语气里的无奈。 她刚醒来的时候总是晕乎乎地闯祸,不是踩进师兄练习用的符阵,就是摔了师尊的爱物,但师尊每回都是无奈地揉揉她脑袋,就跟刚才那样。 总之,这是不生气的讯号! 耷拉脑袋的少女瞬间露出笑,比头顶的太阳都要灿烂。 邱如溪没听见凌悠说什么,却清清楚楚听见宋衡羽的反驳,吓得脸骤然就白了。 “两位仙君里边请,已经备好仙酿,里面请,里面请!”他立刻装失忆,企图掩盖尴尬。 仙尊优雅迈出一步,和身侧的小徒弟道:“别胡思乱想,好好修炼。不然修为停滞……阳虚的毛病没养好,眼神脑袋都跟着空了。” 邱如溪:…… 这位仙尊怎么还是喜欢拐着弯骂人。 凌悠:?? 修练和阳虚有什么关系?! 当她走过一副敢怒不敢言,脸变成茄子色的邱如溪瞬间明白了! 她变戏法一般,朝邱如溪摊开手,手掌心赫然躺着一颗毫无卖相的丹药:“邱家主,这是我闲时捣鼓的仙丹,样子不好看,但真材实料。不一定能治阳虚,明目醒脑的效用肯定有!我算便宜点卖你?” 邱如溪:……凡人也有尊严的! “那就多谢仙君了。”邱如溪笑成了菊花脸,恭敬地双手去接过,“晚些就让人将银子送到仙君屋里。” “好的!”凌悠又一翻手,凭空而现的仙丹小山一样堆在她双手中,“长期服用效果更佳,邱家主再来点……?” 邱如溪:…… 这位真是仙君吗,像极了市井里卖假仙丹给老头老太太的货郎。 宋衡羽余光扫了眼双眸晶晶亮的少女,实在忍竣不住笑了声。 邱如溪在花了大把银子后,终于顺利把两位仙君送到客院,逃也似的离开。 凌悠一脸可惜地站在院子目送,嘴里喃喃有辞:“邱家真是富贵,可惜我没有其它能卖的丹药了,下次我得让二师兄帮着多练几炉丹带着,万一哪天就路过邱家呢。” “过来,教你如何引灵气。”宋衡羽忍着笑,把那个要败光人家财的少女喊进屋。 屋内装饰富贵,薄如蝉翼的轻纱,镶嵌着灵石的家具,甚至还有那么一两件仙门内才有的摆设。 “邱家是做什么的,居然如此富贵,硬生生将一个普通屋子填满灵气。”凌悠逛了一圈,感慨邱如溪的大手笔。 宋衡羽让她来到只铺了地毯的西侧间,先盘腿坐下:“是有人用蓄灵阵,留下自己部分灵力填在阵里,说以后再来不必再借用凡间稀缺的灵气。” 这个有人……是谁? 凌悠疑惑刚浮上脑海,灵识却一片清明,宋衡羽强制为她引灵气入体,让她把一切杂念都抛之脑后。 早在昆仑山顶时她就感受灵气游走在全身的奇妙感,此时被强行引气入体,没有排斥之余,甚至还莫名有熟悉感。 仙湖边叫子清的少年,昆仑山顶玄清子的恶意,宋衡羽在酒楼两指捏着酒杯的慵懒……以及与她融合的灵力,凌悠控制不住地画面跃入脑海,一帧一帧,仿佛带着来意,为她讲述理不清的熟悉感。 记忆驱使着她想要再往更深处探寻原因,原本在筋脉畅顺游走的力气猛然乱串,她无意识痛呼一声。下一刻,所有的灵力都被隔断,她像是在迷途中走到悬崖的人,被无底深渊惊醒。 “在想什么?” 她睁开眼,对上了宋衡羽带着担忧的双眸,心脏一下一下跳得极快。 “师尊,我方才是不是差点失控……”她心有余悸地呼出一口气。 那种险些落入深渊的恐惧,让她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引气入体的阶段也会走火入魔吗?! 宋衡羽凝视着她,暗色瞳孔内有复杂的情绪在涌动,像是在看她,却又像透过她在看另外一个人,把她看得没来由地一阵心虚。 “师尊?”凌悠手指头都要绞在一块了。 “我们循序渐进,不急。” 良久,宋衡羽轻轻说了一句,起身走向窗前,负手眺望远方。风儿吹起他的宽袍大袖,摇曳间将他从这片空间孤零零的分割开来。 凌悠望着他透着落寂的背影,总感觉刚才那句话不是在安慰她,而是师尊在自己劝告自己。 好奇怪。 她垂着眸,清澈的眼眸内越来越多疑惑积攒,快要满溢。 “两位仙君,家主命我等送膳食过来。” 院子外传来婢女恭敬的请示声。 凌悠肚子很应景的咕噜一声,紧闭的院子瞬间被打开,婢女们鱼贯而入,动作轻柔地将饭食摆了一桌又快速离开。 她在酒楼就没吃饱,这会儿也不客气了。 反正在宋衡羽跟前丢脸不是一回两回,还是填饱肚子要紧。 少女挪到矮案前,毫无负担抓起筷子,吃了几口她发现这些菜都是宋衡羽在酒楼点过的。 一样不多,一样不少。 她压在心里的疑惑忍不住又冒了起来。 饭后,她发现宋衡羽不知从哪里翻出一本书,就倚在另一方矮案前看得津津有味。 她好奇地看了一眼书名,书名赫然写着——少城主的替身小娇妻。 凌悠没忍住眼角一抽。 这看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师尊……” “子清。” “师尊。”她无辜地看了他一眼,“妖修还会再来,我们是不是要布防,让她有来无回?” 结果她话落许久,那个看《少城主的替身小娇妻》的仙尊眼皮都没撩一下。 “子清!我们去布阵?!”她深呼吸大喊。 就没见过逼自己徒弟大逆不道直呼其名的师尊! “不用,她来了就逃不掉。”宋衡羽瞬间给了回复。 “那我去消消食。”凌悠再后知后觉,也发现宋衡羽不对劲得很,索性避一避。 她飞快出了院子,站在小石子道左右看看,随意选了个方向。 邱家很大,每一处都精雕细琢,可谓三步一景。但这样的景致看久了却觉得太过刻意,渐渐也就变得无趣。 “还是无极宗景色好。”她喃喃一句。 “仙君好。” 迎面有三三两两的婢女走来,朝她纳福屈膝一礼,又端着手里的托盘走远。 其中有大胆的,在走远前还回头看她了几眼。 凌悠倒不介意,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就比如她现在很好奇师尊手里那本书都写了什么! “这位仙君天仙似的,我原以为夫人们就是绝色了,今日见了仙君,才知道什么叫倾国倾城!” 然而她正准备往回走,被以为走远她就听不见的婢女灌了一耳朵悄悄话。 “我曾见过三年前来的那位仙君,也是个美人,和这位长得极为相似。怎么男人都一样,家主那之后不还是照着那位夫人的模样,又找了好几位相似的女子……” “别瞎说,小心被拔了舌头!” “又没人听见,我要真被拔舌头,你们也躲不了!” 凌悠这个‘不是人’一阵无言。 她摸摸鼻尖,准备回客院再试试宋衡羽刚才教的引气入体,就在抬起步子那一刹那,她回味过来了。 和她相似的女子,照着别的女子模样再找……喊她夫人的伙计,误认为她是师尊女儿的邱如溪,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 她? 师尊的替身小娇妻?! 凌悠为自己的猜想头皮发麻,连呸了好几口。 ——师尊修为深不可测,在仙门内要什么样的女修没有,至于找她这样一个败光家底的替身?! 是这么想着,但凌悠回到客院时还是小心脏乱跳个不停。 她刚找了个离宋衡羽稍远一点的距离坐下,就听到他说:“邱如溪让人送来月莹花花蕊泡的茶,尝尝。” 月莹花是什么,凌悠不知道,只是按着他的话去抿一口,就被入口的清香所俘虏,低头又去喝了第二口第三口。这间余光不受控制的往宋衡羽那边乱瞟,瞧见他不知何时放下书本,双眸含笑望着她,眼里有温柔的光。 “……这什么花蕊茶,别的人也爱喝?”凌悠忍不住试探。 宋衡羽不曾察觉她的心思,眼前浮现那个直接对着茶壶喝花蕊茶的姑娘,文雅的品茶硬生生被她喝出拼酒的架势,末了还要喊一声好茶。 英气又透着直率的可爱。 “是,爱喝。”宋衡羽嘴角轻轻一扬。 那一次来邱家,她险些把邱家囤了二十年的花蕊都造光了。 凌悠闻言整个人都一凛。 果然那位女仙君也爱喝?! 她嘴里的茶咽下去也不是,吐出来也不是,最终还是强迫自己吞了,自暴自弃拎起茶壶牛饮水一般咕嘟咕嘟全灌进肚子。 她在宋衡羽惊讶的目光中啪地把茶壶一放,豁出去问到底:“当年您为什么掏空山门的家底也要救我?!” 宋衡羽慢条斯理取出一张符纸,平平无奇地符纸在他指尖就化做一只仙鹤,从窗口飞了出去。等纸鹤离开,他才笑道:“顺眼?” 只是带她重游熟悉的地方,就让她灵识有奔溃的征兆,宋衡羽自然不敢再多透漏,随意编造了一个说辞。 凌悠却是晴天霹雳。 ——师尊果然是因为自己长得和那位女仙君相似,才会对她照顾有加! 这还不如当他私生女呢! “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要不我还是喊爹吧……”凌悠朝他一磕。 宋衡羽:?? 第15章 你和魔女同名 凌悠那结实的一磕,咚地一声,快得连宋衡羽都没能反应过来,望着她的眼神有些许茫然。 她还是信了邱如溪的胡说八道?! 宋衡羽抬手揉眉心,想要解释什么,却又害怕往事影响她的心绪,再出现灵识混乱崩溃的迹象。 最终,他被自己的无力气笑了,抬手轻轻一挥将她磕头的姿势托了起来。 “希望你以后别后悔。”他咬牙蹦出一句。 这话落在凌悠耳中就成了是威胁。 她缩着脖子小声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嘛,何况您对我有恩。” 宋衡羽凝视那个忽然就一根筋要当他闺女的少女,再也没有了开口的兴致,所有的无奈都化作藏在眼底的惆怅。 凌悠当然能感受到他心情不佳,这还是她头一回见师尊面无表情,心里到底还是有点儿害怕的。 但再害怕也好过让师尊对着她,自欺欺人的强。 师尊就是天山的雪,她哪里能玷污! 而且她听大师兄说过,修道之人最怕的不是雷劫,而是心魔。情一字更是容易沾惹心魔,还是让师尊面对现实为好,她不能成为师尊道途上的阻碍,否则真是死一万次都赎不了罪! 凌悠如此这般想着,更加坚定要孝顺宋衡羽,让他感受自己的拳拳孝心! 宋衡羽不说话,凌悠也识趣的不往上凑,默默掏出自己的大铁锤,假装给‘心爱’的兵器清理。 从宋衡羽指尖飞出去的仙鹤绕了邱家半圈,最终落入在邱如溪手中。 邱如溪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仙鹤,连忙展开,上面有字一点点显现。 “不可向他人泄露三年前曾到邱家一事,花蕊茶五壶……”邱如溪看着前面的字迹还算淡定,但看到后面的当场破了音,“五、五壶!我三年也就才攒够六壶的数!” 他话音刚落,字条上的五字化成了六,然后化为灰烬。 邱如溪那张小白脸变成了死灰色,肉疼得眉毛鼻子都皱一块,让人按宋衡羽的吩咐,送去攒了三年的月莹花蕊。随后又一刻不耽搁,让管事传令下去,让三年前见过两人的下人全都闭紧嘴巴。 这边事情刚办妥,邱家的护院的法宝就嗡嗡作响,邱如溪整个人都从椅子里弹跳起来,以为是妖修这就攻回来来。 “快去请两位仙君!”他惊慌地让人去送信。 然而等他定睛一看,落在院内的并不是什么妖女,而是几位穿着纯白衣袍的御剑仙君。 “几位仙君是……”邱如溪做了个揖。 司星渊颔首,淡声回道:“玄霄宗。” 邱如溪那双眯眯眼瞬间睁大,语气颇为惶恐:“居然惊动玄霄宗诸位仙君,是我邱某人的罪过。”可那惶恐下,又有压制不住的惊喜。 仙门已经是凡人不可望不及之处,提起都带着敬畏,更何况是直接被奉为仙门之首的玄霄宗。 司星渊对他那种见过玄霄宗便此生无憾的夸张没什么情绪起伏,伸手一指在几个同门身后走出来的薛嘉誉:“邱家和薛家有那么一点渊源,这位是薛家当今家主之子,如今拜入我玄霄宗,故此师尊吩咐我等前来剿灭妖修,清肃人间。” 薛嘉誉站在司星渊边上,抬着下巴朝邱如溪点点头。 “薛家主重情义,是邱某祖上积德才得这番庇佑,事后邱某必定每日行善,为诸位仙君祈福。” 邱如溪说得虔诚,司星渊却觉得对方油腔滑调,不欲与其多言,“邱家主详细于我们说说情况,还有那妖修何在。” 这话问得邱如溪一拍脑袋,想起客院里还有两尊大佛,忙搓着手抱歉地道:“今日那妖修又来寒舍作恶,杀了在下两房妾室,在下聘请的两位半仙追了出去,可惜不敌。后来遇到两位正好路过的仙君出手相救,但那个妖修逃往哪处,得问问那两位仙君,他们正在客院稍做休息。” “是哪个宗门的?”司星渊身后一人问。 “这……在下不曾问过。”邱如溪不敢说三年前就得过宋衡羽相助,含糊不清地回了一句。 “可别是起了坏心眼的散修,顶着仙门的头衔来坑蒙撞骗!”有人又不屑地哼了声。 仙门内宗派轻易不到凡间,正巧路过,可不就像个骗子。 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多巧合的事! 司星渊皱眉,抬手制止同门再多猜测,和邱如溪道:“可否带我们去拜见。” 是不是骗子,一见便知。 邱如溪自然是愿意带他们去,但想起宋衡羽那高深莫测的模样,还有三年前那位女仙君一招就将女妖修打得吐血,到底还是出言提醒道:“只是有一位仙君喜静,不喜欢他人打扰,在下也不知他……见不见。” “除了是要藏头露尾的神棍,不然为何不敢见我们玄霄宗的弟子?” 玄霄宗弟子闻言,更觉得对方是骗子。 邱如溪只能赔笑,心想等会见了人,你们可千万要顶住那个嘴巴像毒刀子一样的仙君奚落。 反正他已经提醒过了。 邱如溪硬着头皮把他们带到了客院外,他正想张口请示,结果整个人就跟木头一样被定住了,张大了嘴却一丝声都发不出来。 一双眯眯眼急得在眼眶里打转。 “雕虫小技!”玄霄宗弟子手掐诀,要破了这种低级的定身法术。 可他法决还没来得急出手,整个人就被狂风一般的灵力卷着重重摔了出去! “师兄/师弟!” 玄霄宗的弟子连忙去把人扶了起来,只见他咳出一口鲜血,竟然受了不轻的内伤。 司星渊神色一变,朝门内道:“我等是玄霄宗弟子,不知是哪位前辈在此处落脚,我等只是担心仙门声誉被一些招摇撞骗之士所累及,还往前辈海涵。” 他已经临近结丹期,对方出手却让他丝豪没有察觉,这种修为绝对不是人间散修能达到的,必然是仙门中人。 或许是哪一宗的峰主出游。 凌悠听着司星渊耳熟的声音露出嫌恶的表情。 怎么出个门又跟玄霄宗的人碰上了,而且来邱家……那就是和他们抢生意的! 她抬头去看倚在矮案边又继续看替身小娇妻话本的师尊,宋衡羽恍若没听见对方的解释,书本在他手中自动翻到下一页。 难道不出去告诉他们,邱家的事他们包了?让他们滚蛋? 宋衡羽仿佛有读心术,在她想法还没落的时候抬眸,“想去就去。” “得令!”凌悠立马来了精神,蹭地站起来就往外走。 来到大门前,她还把大铁锤拿了出来。 紧闭的大门此时吱呀一声自动开启,她挑眉,知道是宋衡羽在后面帮的忙,将锤子咚地往地面一砸,威风凛凛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凌悠?!”薛嘉誉一眼就认出她来。 可他刚开口,一道剑气居然从屋内直射而出,司星渊立马召唤长剑替他挡了这一招。 司星渊也差点被强横的剑气掀飞,而那道剑气却在他心惊胆战中又化为虚无。 司星渊额间冷汗悄悄滑落,他收了剑,朝凌悠拱手:“凌仙君。” 他已经知道里面那尊大佛的身份。 连凌悠的名字都不让喊的,也就只有那个在昆吾山顶护短至极的无极宗宗主——宋衡羽! 薛嘉誉更是被那道剑气吓得手脚发软,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生死只在一瞬间。 “凡事都讲先来后到,别以为你们是玄霄宗,就可以不讲规矩!”凌悠抬着下巴,斜眼瞅司星渊。 司星渊被她嫌弃得直在心里叹气,看来凌悠对他误会不小,再次拱手道:“凌仙君,我等是接到求助令前来,事先并不知你与宋前辈在此。有宋前辈再此,我等自当一切听令于前辈。” 凌悠半信半疑地打量他:“不要银子?” 司星渊一楞,很快反应过来了。 原来凌悠凶巴巴的要赶人,不是怕他们抢功劳踩无极宗的威风,而是怕他们要分钱。 “有宋前辈在,我等只是跑个腿,哪敢收取酬劳。”司星渊微笑着回道。 “这还差不多。” 凌悠脸色总算好看点,正好屋内宋衡羽喊了声悠悠,她才不屑地扫了眼玄霄宗众人,扛着大铁锤扭头回屋去。 院门砰地一声被关上,谢客之意迎面拍在玄霄宗弟子脸上,司星渊朝着门再次拱手,带着众师弟离开。 这几位玄霄宗弟子没去昆吾山顶,依旧不知凌悠身份,疑惑地问司星渊:“大师兄,那个凌……仙君是哪个宗门的?” 差点被一道剑气砍两半的薛嘉誉青着脸替为回答:“无极宗。” 其余人都倒吸一口气,纷纷看向司星渊,似乎在求证。 司星渊点点头:“里面的是宋掌门,我们无事莫要去打扰,先在邱家布阵吧。” 众人从他嘴里得到答案,再也不敢张嘴问问题了。 宋衡羽的修为,只要神识一扫,他们说的每一个字都会被听得清清楚楚。 可那凌什么的女弟子……怎么扛了把大铁锤? 无极宗也是个剑宗吧?! 众人想不明白,也不敢问,特别是骂过宋衡羽师徒是骗子的,恨不得立马御剑逃回玄霄宗。 司星渊哪里不知道师弟都在想什么,却是忽地一笑,想起站在大门前气势逼人的凌悠。 她似乎很喜欢赚钱。 断尘路上卖仙草,连他师尊给的奖励也卖,说起银子一双眼睛都是亮的,那神采飞扬的模样……一点也不让人觉得市侩和厌恶,反倒更能说明她的单纯和直率。 他想着,似乎就看到凌悠在眼前,眨巴着一双灵动的杏眸看他。 凌悠确实可爱。 司星渊低低笑一声,在师弟不明所以中带着他们去布阵,可是走到一半,有人问:“恩?邱家主呢?” 被遗忘的邱如溪还跟个木头一样被定在客院大门前,委屈得清泪流了两行。 谁来救救他啊,他还在这儿啊…… 最终,还是司星渊回去找人,隔着门请示宋衡羽,说让邱家主带着他们看看宅子,好方便布阵。邱如溪这才获救,凌悠在面对宋衡羽还是觉得有压力,索性找了要去看他们布阵的借口,跟着溜了出去。 屋内的宋衡羽挑眉,望着她喝了一半的花蕊茶出神许久。 而跟着师兄们来当吉祥物的薛嘉誉,找了个机会,凑到她跟前道:“我师尊告诫我,离你远一些。但只含糊说了两句,说是因为你和一个无恶不作的魔女同名同姓,其他宗派才不愿意收你入门。” 话落,薛嘉誉深深看她一眼,视线在她姣好的面容滞留片刻,才若无其事回到司星渊身边。 第16章 玉肌白骨皆可舍 因为她和一个女魔头同名,所以各大宗门都不愿意收她入门? 凌悠得知这个消息第一个反应是荒唐。 堂堂仙门,内中大能少的修炼百年,多的历经千百年时光,却因为一个女魔头的名字而忌惮?! 既然是正义一方,何必为一个已经被绞杀的魔女而心慌? 凌悠觉得这些宗门实在矛盾和可笑,也没了兴致再看玄霄宗弟子是怎么布阵,转身回到客院。 她在原先的位置坐下,宋衡羽还在看书,厚厚一本话本已经剩下寥寥几页。 她端起花蕊茶,抿了一口,复又抬头去看他。 逆光中的玄衣仙尊像永远不起波涛的深潭,只沉浸在自己一隅天地中,清凌凌的和周遭隔绝开来。 凌悠收回视线,给自己倒满茶一口喝尽,心里还悬停着薛嘉誉说的真相,目光又不由自主再看向宋衡羽。 那寒潭便泛起了涟漪,他从书中侧头,与欲言又止的她对视:“想说什么。” “我……”凌悠犹豫片刻,问出自己的担忧,“玄霄宗的人告诉我,我和一个魔女同名,所以仙门内其他的宗门不愿意收我入门。虽然他们的想法很可笑……” “你怕连累宗门?”宋衡羽没等她说完,就把她的心思直接点了出来。 “对。毕竟我们处境也不好,又欠其他宗门的债,怕因此他们都来逼债。”她说到最后,神色懊恼。 宋衡羽笑了:“究竟是谁告诉你宗门欠别人?” “我知道您和师兄们都不想让我担心,但我有眼睛看啊,三师兄为了宗门日常开销每日大把大把的掉头发,再掉下去不用剃头就能入佛道了。” 凌悠叹了口气。 宋衡羽想起三徒弟抠门的臭毛病,牵唇笑得意味不明:“不用看他们如何行事,无极宗不缺银子。” 凌悠闻言又是惆怅长叹。 看吧,她问了也白问,反正师尊对她都是报喜不报忧。 其实看其他宗门在昆吾山顶的表现,对他们无极宗就是不怎么欢迎,罢了,她不问了。 她心里有数就行。 宋衡羽一看她表情就知道她没听进去自己的话,颇无奈地笑笑,想着等回去带她去宗门内的藏宝秘境,让她亲眼看过无极宗的富裕,也就不胡思乱想了。 不过,玄霄宗提起了当年的她……宋衡羽便想隐晦多问一句,哪知她先开了口。 “他们那些宗派也是奇怪得很。既然魔女已经不在了,为何还谈之变色,甚至忌惮得不待见同名同姓的人……我也不是为自己抱不平,而是想不明白。” 少女用手指抠了抠裙面上的皱褶,半垂的眼眸内确实没有委屈,而是一种透着悲凉的迷茫。 “仙门的试炼,居然要用弱肉强食的规则来决定入仙门众人的去留,所以仙门内又堆了多少白骨?定下这样的规则,胜者,才获得资格站在宗门前……但他们手上也沾着同类甚至是同伴的血,所以仙门内的众人就是善,就是正派吗?” 她刚才在邱家的园子里,看着玄霄宗弟子道袍翩然,个个端的是正气凛然,可他们在进入玄霄宗前都在试炼内与同期厮杀过。 可他们却是代表着正派,但那之前,他们也杀了无辜的人啊。 宋衡羽闻言心中微动,那个不曾忘事的凌悠仿佛回来了。 他轻声道:“那你以为凌悠是正是邪?” 垂眸的少女忽地抬起下巴,双眼内的茫然比方才更加浓重,把原本清亮眼眸蒙了层雾气。 女魔头凌悠是正是邪? 仙门内的宗门都对她痛恨恶绝,甚至忌惮得不愿意提起,可若对方真是无恶不作,也已经蚀骨无存了,又何必再忌惮。 她脑海里都是善恶二字,两者像是纠缠不清的线团,撕扯着,翻滚着。 她陷入难于下定义的事,坐在矮案前出神,宽敞的内室陷入一片寂静,月莹花花蕊的淡淡香味在这片安静的空间飘散。 “谁也定义不了她是善是恶。”不知过了多久,有着一双清澈眼眸的少女轻声道,“是善是恶,她自己说了才算!” 宋衡羽面露诧异,错愕片刻后抵拳笑了开来。 笑声由低到高,愉悦且狂。 不是那个记事的凌悠回来了,而是她从来就没离开过。 ——玉肌白骨皆可舍,笑骂他人不丈夫。 她始终如一! 内室平静的蓄灵阵骤然发出悠扬的嗡鸣,宋衡羽止了笑,颇为惊诧地看向阵眼。凌悠亦奇怪,却被自发运转的灵气围拢。 嗡然的长鸣仿佛在附和什么,运转的灵气如涓涓细溪涌入经脉,依旧带着熟悉觉,却不同于先前会主动引导她寻找这份熟悉的根源。她心头一片清明,在浓郁的灵气中缓缓闭上眼,平稳地入了定。 宋衡羽望着那片雀跃的灵气,指尖轻轻在虚空中点了点。 围绕着凌悠的灵气分出一缕,柔和地缠绕着他指尖,像孩童般调皮地又在他鼻尖前打转,最后回到凌悠身边。 笑意在他眼眸中绽放,渐渐漫溢,溶在仙尊温柔的眉宇中。 不羁的姑娘,连剥离下来的灵力都带着个性。 而凌悠这一入定,持续了一天一夜。 这间,成衣铺的伙计将改好的衣裳送了过来,司星渊察觉到涌动的灵气,前来小心翼翼询问过。却吃了个闭门羹,摸着鼻子又回去跟师弟们看守阵眼。 斗转星移,宋衡羽在凌悠身边守了一日一夜,发现她还没有从顿悟中脱离的意思,从容的面容上终于透露出丝丝担忧。 当年留下的灵力绝不是凌悠当前状态能全部吸纳的。 再这样下去……宋衡羽思索着,下刻却是拧着眉看向院子外,同一时间,玄霄宗弟子布下的阵法发出嗡嗡的警示声。 居然在这个时候来了! 宋衡羽看了一眼入定的凌悠,抬手设下结界,看向挂在夜空的满月。 那轮明月照耀人间的柔光泛着隐隐血色,诡异得叫人毛骨悚然。 “——妖修来了!居然还找了帮手!” 玄霄宗的弟子纷纷御剑到半空中,见到西南方集结的十余个妖修,正攻击防护大阵。 “你们结阵守住,我去会会他们!”司星渊一声令下,自己先冲了过去。 一道闪着白光的剑气划亮了夜空。 “邱如溪!你居然还请动了玄霄宗的弟子!” 猫瞳女妖修与同伴合力粉碎了司星渊的一击,怨毒的叫喊在整个邱家上空回响。 邱如溪关着房门,根本没有露面。 猫瞳女妖修的话无人回应,落了个空。 司星渊一剑已经试出对方实力。 叫嚣的女妖修实力差他一截,但以她为首的众人亦都是筑基修为。 司星渊暗暗心惊,人间灵气稀薄,忽然冒出十余个已经筑基的妖修,仙门内却无人察觉。 如果今夜只有玄霄宗的弟子,绝对是一场苦战! 他面上不显,眼神越发凌厉,飞身上前直攻女妖修身后的同伴。 他要先打散这些乌合之众,杀他几个,锉他们的锐气再说! 女妖修亦察觉到他的动机,嘴里长啸一声:“就先用他的血祭我们的大阵!” 祭阵?! 司星渊闻言察觉不对,却已经落入妖修们攻击的范围。 女妖修猫瞳大睁,妖异的眼瞳泛着血色,与他人的攻击全力朝司星渊袭去。 司星渊身经百战,挥出近十道剑气护体,身形急退。 可他还是晚了一步,被狡猾的妖修从后方伏击,背后重重挨了一掌,一口血喷涌。 血滴在半空中飘散,细雨一般被风带到地面,一点一点的渗了进去。 玄霄宗护阵的弟子惨叫一声,被地上涌起的力量掀飞,又重重跌回在地上。 司星渊暗道不好,眼睁睁看着地面在吸纳其他师弟的鲜血,由地下升起的红光亦越来越耀眼。 为何他们布阵的时候,没发现下方居然还有一个邪阵! 土地开始龟裂,周边的亭楼阁宇摇摇欲坠,碎石飞扬,此时的红光已经如血海一般浓稠。 “玄霄宗又如何!只要阵法启动,你们都要被吸尽灵力,成为我们尊主的养料!” 女妖修放声得意的笑,司星渊果然见到师弟们面露痛苦。 ——宋衡羽呢! 司星渊惶惶地看向客院,却发现宋衡羽那边似乎没有动静。 “宋前辈!” 他大喊一声,冲向阵眼,又是连发十道剑气,却发现自己打出的攻击都被那个诡异的阵法给吞了。 他根本就是在给地上那个邪阵送灵气! 整个邱家都在晃动,城池内的百姓也察觉异动,城内四处响起惊慌的议论声。 “妖女!快停下!”司星渊咬牙,扭头再次冲向女妖修。 在这一刻,他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激得他汗毛倒竖。 他还来不及想怎么回事,方才还无比猖狂的妖女就被掐了喉咙一样,双目大睁,四肢被死死定在半空无法动弹。 是宋衡羽! 司星渊悬着的心总算可以放下,正欲要去把师弟们移到安全的地方,哪知眼前炸开一朵朵血花。 女妖修身后的同伴连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瞬间碾杀。 司星渊错愕,宋衡羽杀人的手段极其粗暴,甚至可以说是血腥。 他不知为何,目光又看向女妖修,只见女妖修痛苦得面目狰狞,七窍淌下血痕,却迟迟得不到解脱。 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宋衡羽在折磨她! “你、你不能杀我,她起、起过誓,会为我讨回公道,若食言,她必被心魔纠缠……” 女妖修艰难地吐出一句话。 然而这并没有让她远离痛苦,反倒发出更为凄厉的惨叫,四肢被无形的力量瞬间碾成碎末,扭曲成诡异的弧度耷拉着。 宋衡羽手段之残忍,让司星渊在血月下打了个寒颤。 然而这还不算完,旁观的司星渊看见女妖修体内的灵力被一点点抽离,惨叫不绝耳,宛如身在炼狱。 “她起誓,与我杀你何干,你留着已经无用……” 宋衡羽的声音从夜风中传来,带着冷漠的嗤笑。 “那你们都陪我下地狱!”女妖修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歇斯底里厉喊。 司星渊却听得惶恐至极。 为何宋衡羽和这个女妖修有故?! “那个邪阵!”司星渊猛地又回神,反应过来邪阵恐怕是启动了就无法停止,“前辈留人!” 他想让留下女妖修,逼问有没有停下邪阵的办法,可惜他阻止已经晚了。 女妖修与她的同伴一样,化作一片血雾,被风一吹,散得干干净净。 司星渊震惊之余往地面的邪阵俯冲,想要保住师弟们。 哪知他离地面还有三丈的时候,被无形力量重重反弹砸了出去。 这个邪阵居然有结界! “师……师兄。”玄霄宗一位弟子看见司星渊,挣扎着朝他伸手。 司星渊尝试用剑破结界,邪阵不动摇半分。 而阵眼中央已经有一股黑雾逐渐凝聚成形,邪阵外刮起阵阵狂风,不知是什么妖物被放了出来! 同一时间,凌悠所在的院子上空响起一声剑鸣,五彩光华撕裂了夜空。 光芒璀璨,与邪月争辉,照亮了方圆百里! 司星渊手中的剑停止了挥动,不敢置信地看着邪阵内的灵气争相恐后涌向小院,那妖邪浓稠的黑影疯狂扭动,因为灵气的抽离,连颜色都淡了许多! 这是……在筑基?! 宋衡羽院子里还有无极宗其他弟子吗?! 第17章 凌悠有毒 五彩的光与星月争辉,并且不断抽取着邪阵内的灵气,还身在阵中的玄霄宗弟子苦不堪言。 司星渊看得心惊胆战,扬声朝宋衡羽高喊:“宋掌门!我师弟还在邪阵内!” 不管是无极宗哪位弟子筑基,都不该用别人的灵气真元来垫基。 这不是邪修才干的事吗?! 可他的话并没有任何回应,甚至发现邪阵内的灵气流失得越来越快。 再这样下去,师弟们甚至会因此修为大跌! 他急得双目赤红,调取所有能用的真元,冲向邪阵的结界,准备来个全力一博。 ——“桀桀……仙门正派,为了修为不也残害同道!” 一阵怪笑在邱家上空响起,司星渊目光一扫,发现邱如溪藏身的屋子有诡异的红光。 下刻,红光冲天,邱如溪临空而立,衣袂飞扬,笑得狂妄。 他脚下的邱家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顷刻间,地面就出现一个囊括邪阵的大阵。 阵光一现,繁复的符文闪动着猩红的血色,邪阵内的妖邪痛苦长啸一声,居然在阵内化为虚无。 而邱如溪伸展着双臂,表情无比享受。 他把邪阵内的妖邪瞬间吞噬,浑身骨骼都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怪异声响。 司星渊看出来他在冲境界! 除此外,涌向客院的灵气也被他截留,利用阵中阵疯狂吸取着! 邱如溪不是一个凡人吗?! 刚才使出的那一套也是邪修才会的吞噬功法! 他已经不知道改怎么形容今夜的一波三折,当下不再犹豫,拿出能直接送回师门的传讯符,准备请帮手。 可他符纸刚现,就在下刻被燃为灰烬。 邱如溪怪笑着,眼底似有血浪在翻涌:“谢谢几位仙君自动入阵,当我的养料,来都来了,谁都不要想走了。” 邱如溪话刚落,司星渊就被以邱家为范围布的大阵猛地吸着往下坠。 “宋掌门!”司星渊看见院子上空的五彩华光越来越朦胧,仿佛风一吹就会散得无影无踪,惊恐地想难道连宋衡羽都无法在阵法中反击?! 邱如溪听到他无力的求助,笑得猖狂。 他等了几百年,又耐心布局三年,骗过仙门才等到这样一天! “什么仙门仙君,今日就是大乘圣人在我阵内,都是我的垫脚……呃。” 他话还没说完,就如同断线的风筝,被什么狠狠一砸,从半空摔了下去。 束缚司星渊的力量减弱,他惊讶地看向邱如溪,发现对方后脑勺悬停着一柄熟悉的大铁锤。 大铁锤对着把地面砸出一个坑的邱如溪狠狠再锤下去,少女中气十足的骂声也随着响起:“垫你个锤子的脚,你是假仙丹吃上头了,连老娘筑基的灵气都要抢!” 邱如溪被锤得又陷入地面一分,下刻便怒吼一声,暴起要反击,要把悬停在脑袋上的大铁锤捏个粉碎。 一个下品武器居然也敢在他头上撒野。 金丹修为的真元狂乱,飞沙走石,连巨石在阵阵罡风中都化为碎片。 可他还没能站起来,头顶的铁锤带着让他无法反抗的威压在次砸下。 这一次,直接锤得他双脚骨头碎裂,以他为中心的地面崩塌成一个深坑。 这个力量,哪里是一个筑基的修士能做到的! 难道那个男的修士根本没有受阵法钳制?! “不、不可能!”邱如溪睚皉欲裂。 此阵可是当年被三大宗联手斩杀的凌蕴所制,当年清羽宗掌门都被困得毫无反手之力! “让你口出狂言!抢一个姑娘家的灵气,你要不要脸!” 凌悠的声音再次响起,司星渊就眼睁睁看着一个要冲元婴境界的邪修,被一柄毫不起眼的大铁锤打桩一样,一下一下锤入地心。 更令他震惊的是,筑基的居然是凌悠! 她才引气入体几日?! 邱如溪被她锤得毫无还手之力,脑袋像是被打空了一样,咣当咣当的有回音,鲜血大口大口的往外吐,体内金丹已经有龟裂的痕迹。 就在邱如溪被羞辱得宁愿要个痛快的时候,凌悠的锤子骤然停住了。 少女从暗处走来。 她一袭素净青衣,长袖轻扬,面容在暗红月色下白皙如玉,似从湖畔绿波中走来的仙子。 司星渊目光不由自主被她吸引。 仙子却忽然搓手,弯眼一笑:“一锤一百灵石,十锤完毕,还要加么?后面都算你八十!”天仙瞬间跌落在尘俗凡间。 司星渊:?? 一个财大气粗地声音回应:“加!仙君您往死里锤他!银子不是问题!” 也是此时,司星渊才发现凌悠正对面不远处居然还有一个邱如溪! 说话的正是那个邱如溪。 他还没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就被凌悠‘八十、八十、八十、八十……’极度有节奏的喊声塞满了脑子。 司星渊:…… 假的邱如溪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努力几百年才结成的金丹,就那么被一柄大铁锤锤得稀巴碎。 覆盖邱家的大阵也被宋衡羽无声破除,而凌悠双眼放光的喊到了天明。 “八十……”凌悠打了个哈欠。 虽然动动嘴巴不累,还有宋衡羽提供的源源不绝的真元,但时间长了确实枯燥无聊。 “累了就歇歇。”宋衡羽来在她身边,临风而立,含笑的双眸温柔。 凌悠看了一眼深坑中的‘邱如溪’,发现他已经跌至筑基境界之下,再给他几锤子可能真活不成了。 这一夜银子赚了不少,她见好就收,毕竟师尊说留他性命还有用。 悬在半空的大铁锤终于被收起,凌悠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邱家主,结账!” 邱如溪正趴在美人靠睡得直淌口水,被她中气十足一喊,吓得直挺挺就坐了起来。 带着师弟们回去调息的司星渊听到动静,从落脚的院子也赶了过来。 邱家的园子被毁坏得差不多,所经之处皆是断墙残垣,富贵之地一夜竟变得说不出的凄凉。 “宋前辈……”司星渊来到师徒跟前,有一肚子疑问。 为何宋衡羽认得女妖修,女妖修嘴里的她又是何人,为何会许下承诺。为何有两个邱如溪,邱家都发生了什么……再有就是,为何明知阵中还有玄霄宗的弟子,却依旧吸取他们的真元。 司星渊朝宋衡羽行礼后,看向凌悠。 他亦觉得凌悠的筑基有异,可只是一眼,他脑海里就自动播放:八十、八十……比心法还洗脑! 司星渊立马收回视线,然而那脑子的八十喊声并没有被按下暂停,反倒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司星渊:…… 凌悠有毒。 第18章 本命法器 司星渊默念了几遍清静经,总算把那魔性的声音赶出脑海,一时却还是不敢直视凌悠。 而邱如溪被喊醒,眯眯眼笑成一条缝隙,把三位仙君请入唯一完好的屋子,摆上精致茶果。 “邱某谢仙尊救命之恩。”他朝着宋衡羽毫不含糊地磕了三个响头。 宋衡羽没有制止司星渊跟来,此时此刻司星渊看似坐得端正,却是竖起耳朵,想知道邱家这场巨变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邱如溪不负他所望,虽然没有一句是跟他解释的,所说的话却也足够让他拼凑还原真相。 原来早在三年前宋衡羽就与一位女仙君无意发现邱家的妖修。 那个时候的邱家家主刚被凌悠锤傻的邪修折磨,两人的到来让邪修没来得下杀手。宋衡羽顺势在邱家住下,当日就用化身解救了邱如溪,随后将他藏在客院。 那个客院看似普通,却是加持了几个阵法,在里面僻出一个与外界隔绝的空间,宋衡羽两人和邱如溪约定三年后再来。 至于为何是三年,邱如溪没说明,司星渊自然不知。 “可惜玳瑁死前还是对我无比憎恨。”邱如溪惆怅一叹,眼眶竟然微微泛红。 “那是一个妖修,如何会对你有真感情?!”司星渊严肃道。 若不是邱家富贵吸引女妖修玳瑁,一个妖修如何会看得上寿命不过百年的凡人! 邱如溪缓缓握住拳头:“是那邪修引导她彻底走上歪路,还让她失去腹中的孩子,我连心爱的女人都护不了。” “确实很无用。”凌悠捏着茶果吃了一口,很赞同地点头道。 邱如溪:…… 您还真是客随主便。 司星渊听至此,算是明白为何宋衡羽与女妖修有故,“所以宋前辈和那位仙君察觉女妖修留下阵法,女仙君为了稳住她,才给了三年的时间,让他们放松警惕,一举歼灭?” 可宋衡羽的能耐,何必等三年?! 案前的仙尊嘴角啜着一丝笑意,却清凌凌瞥了司星渊一眼:“临时起意罢了。” 把司星渊没说出口的质疑堵了回去。 凌悠默默地吃着茶果,发现宋衡羽其实在有关‘那个她’的事上都回避了,并不想让话题过于深.入。 师尊他对那位仙君用情极深啊。 凌悠再次暗暗感慨,还好她认‘爹’认得够果决,不然她每日面对师尊,只会加大师尊内心的痛苦! 司星渊不敢再试探造次,端正坐着不再发一言。 邱如溪已经命人送来给凌悠师徒的谢礼,一大堆的灵石差点闪瞎凌悠双目。 这个时候她才知道邱家是如何的富贵,怪不得会吸引妖修和邪修。 “那我就不与邱家主客气了。”她把灵石都收入乾坤袋,喜滋滋想着回去就可以交给三师兄,师门日子应该能好过一些了。 玄霄宗的人好歹是来了,邱如溪最后还是给他们也送了一笔灵石。 这些于玄霄宗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但没有叫人白跑一趟的道理,更何况邱家和薛家有那么一丁点的渊源。玄霄宗回仙门了,邱如溪还得在凡间与薛家来往,为此他还单独再宴请薛嘉誉和司星渊。 邪修事毕,宋衡羽不多做停留,只在和凌悠住过的客院又重新下了一个结界,带着她回无极宗。 凌悠拽着宋衡羽的袖子,低头看了眼越变越小的邱家,忽然感慨:“那个女妖修其实对邱如溪动了真心,可惜她走的道,注定是条不归路。即便没有邪修算计,邱家也会成为她供养那个妖邪的炼狱。” “我还以为悠悠会唾骂她。”宋衡羽微微一笑。 “有什么好唾骂的,三千大道,每个的人选择都不一样。只需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而她……已经付出了代价。” 凌悠怂肩,下刻手腕一热,被宋衡羽握着,从后环绕在他腰间:“站稳。” 她还来不及细想这越界的动作,脚下的长剑嗡鸣一声,朝无极宗疾飞而去。 不过几息的间隙,无极宗高耸的主峰便近在眼前。 俯仰主峰,凌悠被它的宏伟气势所震撼,早忘记有的没的,开心大喊:“回家咯!” 宋衡羽为回荡在耳边的回家二字眸光温柔,带着她直接落在主峰那颗玄青木下。 通体乌黑的灵木发出一阵阵轻颤,嫩绿的叶芽被抖得七零八落,粗壮的树身上睁开一双金黄色的瞳孔,若是常人早被吓得魂都要丢一半。 凌悠却对这样场景再熟悉不过,高兴跑过去,在那双黄金瞳上方摸了摸:“小黑,我回来啦,想我吗?” 小黑又一阵猛抖,避开凌悠手掌,长长的身躯沿着树干往上攀爬。 它是与玄青木伴生的玄莽,生性凶猛,经常将那些想取玄青木枝的修士当点心一口吞了。 “不许走!”凌悠气呼呼地抱住它长身。 整个无极宗,也就它敢嫌弃自己! 小黑整个蛇都被抱得一颤,连威风的体型都不要了,嗖一下变成胳膊长短,逃命似的瞬间钻入浓密枝叶中,不见了踪影。 “我又没少喂你,没良心!” 凌悠委屈巴巴地树下叉腰,宋衡羽在她身后轻笑,提醒她:“你师兄们来了。” 气呼呼的少女这才转移注意力,果然见到三位师兄齐齐现身。 “小师妹。”三人笑吟吟的先和她打招呼,末了才朝宋衡羽拱手见礼喊师尊。 树叶中的小黑在此时偷偷探出半个脑袋,咝咝吐着蛇信。 如若凌悠能听懂它的意思,翻译过来就是远离无极宗最具威胁人物——凌悠! “三师兄,之前在昆吾山顶没好给你,这都是我下山以来赚的银子!我们可以还债了!”凌悠得意的把乾坤袋拿出来,给三师兄宁慕倒出小山一般的灵石。 满脸写着快夸奖我! 宁慕见到一堆灵石,确实很意外,眼眸也越来越亮,可见心里的激动。 凌悠见此,又暗道一声果然师门很穷,师尊就是宽慰她罢了。 “快收起来,不然一会师尊又拿去乱买东西了。”她凑在宁慕跟前小小声道。 宁慕一僵,本想要收的手顿时不敢动了,偷偷去瞅宋衡羽。 小师妹这是光明正大编排师尊啊,以师尊的修为,蚊子叫几声他都能数清楚! “看我作甚,悠悠赚的银子,自当是由她分配。”宋衡羽笑得慈眉善目。 宁慕却被他的慈祥吓得浑身冒冷汗,迅速拿出乾坤袋把灵石收了。 凌悠给管账的三师兄送去灵石,又想起来自己跟邱如溪要的月莹花花蕊茶,想要分享给师兄们。 宋衡羽先一步道:“去吧。” 凌悠:? “去哪?” 宋衡羽没回答,而是用指尖在虚空中轻轻一点,空气化作了水波,荡漾着一圈一圈的涟漪,一道朴素至极的木门就出现凌悠眼前。 三人已经领悟宋衡羽的意思,是让凌悠去无极宗的藏宝阁拿本命法器。 “这里?”凌悠也明白了,只是不太明白这个木门后面是什么。 “没有时间限制,想拿什么都可以。”宋衡羽颔首。 今日总该能让她收了那份时刻要给宗门贴补家用的心了。 凌悠终于明白这是让她去挑选本命法器,激动又紧张,慢慢往木门走去,还一步三回头,在宋衡羽肯定的目光中才鼓起勇气去推开那扇藏着神秘的门。 吱呀一声,木门不但朴素,连发出的声音也平平无奇。 她一脚踏了进去! 说来也奇怪,她才迈了一步,灵识海中就传来强烈的感应。 那感觉似乎是即将与多年不见的知己重逢,满心期待,满怀欢喜,无比激烈! 是她的本命法器吗?! 她在紧张中又要迈进去一步,眼前却飞来一样什么东西,不待她看清,啪一下卡她……脸上了。 凌悠被吓得叫喊一声,宋衡羽也发现不对,立马将她拽了出来,却在她转身的时候不见姑娘花容月貌……只看见了一个碗底。 是的,一个碗,还是有好几个豁口的破碗,此时正牢牢吸在凌悠脸上…… 宋衡羽:…… 第19章 难道她要修饭桶道? “什、什么东西!”凌悠被卡得快要窒息了,“师尊,我看不见了!” 宋衡羽从来没遇到这样的场面,对着一个嗡嗡说话的碗底愣了片刻,三位师兄亦看傻了眼。 宁慕紧张上前,扒住碗身往后拽:“什么妖器!快从小师妹脸上离开!” “疼疼疼……” 凌悠被拽得一阵哀嚎,吓得宁慕立刻撒手。他偏头一看,发现师尊的脸冷若冰霜,缩着脑袋立马退到后面。 大师兄符轩没感应到那碗有吸取凌悠真元的举动,好奇地打量了半晌道:“能放入藏宝阁内的东西,不太可能是妖器,搞不好,这真是师妹的本命法器?” 虽然但是,这玩意怎么看也就只是个破碗。 “那它卡我脸干嘛?!”凌悠真是要被憋疯了,双手去摸脸,“这究竟是啥,圆不隆咚的,怎么屁股还有个帽?” 她仔仔细细地摸了一遍,越摸越发现卡脸上的玩意儿像个碗。 宋衡羽沉默良久,伸了手。 很神奇的,宁慕没能拽下来的破碗在他指尖碰触瞬间,噗地一声稳稳落在他手里。 凌悠终于重见天日,还没来得高兴,就看见师尊手里捧了个碗。 凌悠:?? 这就是卡脸的东西? “那我的本命法器呢?”她茫然地问。 宋衡羽缓缓转动手中的破碗,看见通体乌黑的碗身上还写了个……‘饭’。 他一滞,凌悠已经反应过来了,双眼正盯着那个饭字,指指碗,指指自己:“饭碗?我、它?本命法器?!” 怎么着,她拿着这破饭碗一顿猛吃,就能提升修为不成?! 人家修无情道、牛逼哄哄道,她要修饭桶道?!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宋衡羽还是点点头。 众人:…… 二师兄刘逸尘见到凌悠脸都绿了,忙安慰道:“或许这不是普通的碗。” 凌悠:“例如……?” 刘逸尘瞬间卡住了。 小师妹对不起,我、我编不出来! 刘逸尘生得唇红齿白,惭愧得一张玉面快涨得和嘴唇一样红,捂脸不敢和她直视。 凌悠嘴一瘪,符轩和宁慕也爱莫能助,纷纷低头看脚下,她只能求助地看向宋衡羽。 宋衡羽似乎还在研究破碗,仔仔细细看了许多遍,最后朝凌悠摇摇头:“我亦没有见过如此古怪的法器,待我翻翻师祖留下的玉卷,或许能找到记录。” 他大概知道这东西来历,却一时解释不清楚,而且这东西有些特殊,如何驱使都需要主人自己悟。他解释了,万一和凌悠的心境有出入,指不定是帮倒忙,倒不如先别说了。 总之,这‘饭碗’确实适合她。 凌悠已经品不出来自己是什么心情了,别人法器是长剑、古琴,再不济也是能叫得上名来的,但她除了一把大锤,还多了个破饭碗! 她抖着双手去接过碗:“难道真不是师祖觉得我败光了无极宗,惩罚我的,让我去要饭去?!” 三位师兄:居然很有道理的样子,无法反驳?! 宋衡羽终于忍不住笑了,温润道:“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或许你再进一次藏宝阁?” 这个误会简直像自有天意,根本不给他机会澄清。 凌悠把碗抱在怀里,忽地双眼一亮,颓丧之色一扫而空,激动道:“我知道了!师祖这是要我努力赚钱!这不是普通的饭碗,是用来化缘的!少吃宗门的粮食!自给自足!” 符轩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宋衡羽也没想到她居然能够这样自我解释,诡异的是听起来还合情合理! 凌悠高高捧起破碗,神采飞扬:“师祖,弟子一定不负你所望!” 赚钱这事她可以的! 这下不但是符轩笑得止不住,连带宋衡羽双肩都不停抖动。 行吧,她高兴就行,一切都是机缘,既然机缘不让解误会,或许冥冥中就有指引呢。 “不过,这玩意怎么用?”刚立下宏远志向的少女又遇到了新问题,“我这就下山?” 宗门没外人,不能化缘。 宋衡羽拉住她,真怕她跑其他宗门跟前要饭去,提议道:“你先试着和它建立感应。何况你刚筑基,境界不稳,哪也不能去。” 说罢,直接把人拽进了自己的院子。 被丢在原地的师兄三人组,你看我,我看你。 符轩:“还没给师尊汇报清羽宗的事。” 刘逸尘:“我也没来得及说韶家的事。” 宁慕摸摸鼻子:“我……好像也想给师尊禀报什么来着?” 忽然记不起来了。 “算了,我们散了吧。师妹刚筑基,师尊也没有心思去管他们。”宁慕擅长敛财,却最健忘。 只要不入账本的东西,问啥啥不知。 于是三人头一扭,飞快离开。 师尊只喜欢和师妹单独相处,他们是个识趣的人,毕竟……不识趣的都不在了。 ** “凌悠已经筑基?” “是。”玄霄宗主峰上,辞别邱如溪的司星渊一刻不耽搁,立马给师尊回禀所遇之事,“她天赋惊人,筑基时的天象竟是五彩祥光。” 玄清子听到祥光几字,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宋衡羽在?” “对。”司星渊没发现师尊的异样,恭敬回道,“女妖修是宋掌门亲手诛杀,但留了邪修一命,把人关在邱家某处,不知何用,还有……“ 他回想宋衡羽折磨女妖修的手段,脊背微微发凉。 “星渊,你以前不是优柔寡断的性子,自打遇到上那个凌悠后,你似乎总有什么顾虑。”玄清子不怒自威。 司星渊心头一惊。 师尊这是在质问,他忙拱手解释:“弟子想说的都与凌悠无关,而是宋掌门。凌悠筑基时因为妖修布下的大阵被吸取灵气,宋掌门在折磨女妖修之时,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阵里的灵气反向抽了回去,师弟们的真元也差点被抽干。” “杀人不过点头地,宋掌门的手段过于残忍,但弟子身为晚辈,如此在背后说道,不是君子所为。所以弟子才一时有了犹豫。” 玄清子闻言非但没有表示理解,反倒语气越发严厉:“星渊,你天赋极好,可千万别走了岔道,影响道心和修炼进度。宋衡羽反抽取他人真元供养徒弟筑基,与邪修有何区别?身为人师都如此,那个叫凌悠又会如何?言传身教、言传身教……即便此女凌悠非三年前的魔女,但在宋衡羽恣意的行事下,将来如何亦不好说。” 司星渊站在师尊下手,脸色铁青。师尊的意思,他表面是在说宋衡羽的事,却是用宋衡羽在给凌悠脱罪……“弟子不敢!” 他跪下,心跳得剧烈。 从他进了玄霄宗,师尊从未和他说过重话,他此刻无比惶恐。 玄清子此时却是长长叹了一声,手一拂,将他扶了起来:“为师并没有责怪你,参道路漫漫,最是难熬和叫人心绪不宁。他无极宗如何行事,我们玄霄宗管不了,只要不是与苍生为敌,各人有各人的道。而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懂吗?” “弟子明白。”司星渊垂着头,看起来丧气极了。 “去吧,去看看你师弟们,让他们别提这次的事。”玄清子脸色终于有了笑意,语气甚是温和。 司星渊告退,可踏出师尊的洞府,抬头看见漫天繁星时,他心里又泛起了茫然。 凌悠真的和他们的道不一样吗,还是师尊因为女魔头凌悠而有偏见? 下刻,他被夜风吹得一凛,骤然发现自己在大逆不道揣测师尊。他惊得一身冷汗,即刻御剑离开,在探望师弟后闭关定神。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自己跟前云淡风轻的师尊,在他前脚一走,后脚便咳出一口黑血。 玄清子望着污了地面的血迹,眼神渐渐变得凌厉。 ——宋衡羽破了他给无为真人灵识海下的禁制,害他被反噬。 当日他在昆吾山顶不敢和宋衡羽硬碰硬,就是因为反噬真元大损,所以清羽宗那边肯定知道无为真人和他有过接触。 他千算万算,居然算漏了一个宋衡羽。 为了一个不知来路的女修,弄得自己受伤不说,还可能和清羽宗闹出罅隙,实在不值!更何况,现在宋衡羽对玄霄宗亦态度不明。 玄清子又怄得吐了一口黑血,根本无法静下心来入定。 他在这个关头想起了魔女之父凌蕴。 ……或许宋衡羽留下邪修一事,可以多加利用,和当年凌蕴一般。 玄霄宗暗中不太平,清羽宗掌门也一个脑袋变得两个大。 韶家不知怎么就知道了无为真人陨落一事,这几日接连不断传音询问。反正就是要活见人,死见尸,要清羽宗给韶家一个交代。 无为真人连渣都不剩,他们上哪儿找尸体去,只能如实告知。 哪知韶家得知此时极大可能和玄霄宗有关,不敢找玄霄宗晦气,扭头就和他们谈条件。说因为损失一个大能,韶家在修真世家的地位岌岌可危,要求他们不可泄露无为的死讯之外,还要想办法让韶文宏在几个月的比试大赛拔得头筹。 这就意味着,韶文宏要在三个月内筑基! 简直就是天荒夜谈,韶文宏的灵根怎么来的,他们韶家不清楚吗?! 最终,清羽宗掌门只能压下不耐烦,回了个尽人事听天命,准备花大把的灵丹把韶文宏当猪喂,此事才算消停。 但消停是消停了,清羽宗掌门更恨玄清子了。 为了对付一个女修,居然拿清羽宗的人当枪使,若是被无极宗知道,宋衡羽能和他善罢甘休?! 也是在清羽宗掌门气得要跳脚的时候,远在无极宗的宁慕一拍脑袋,想起来他要对师尊禀报何事。 他抱着两桶刚煮好的米饭,来到宋衡羽跟前:“徒儿已经把无为真人陨落散播出去,世家养的狗估计都知道了。” ——清羽宗掌门很快就能和玄清子打起来! 宋衡羽闻言点点头,宁慕则高兴地眯了眼,挑事和敛钱一样使人快乐。 凌悠用她的本命破碗盛了一碗米,不知道无为真人是谁,只快速扒饭。 “嗝——”她吃光一碗,继续努力去盛第二碗。 已经过一天一夜,她也没能和碗产生感应,所以她试试用破碗吃饭能不能有进展。 先前那种要见到亲人泪两行的感动都是假像,这破碗简直是硬如磐石,根本不回应她。把她骗到手就抛弃了,简直就是渣碗! 宁慕望着她扒饭的动作,感慨道:“师妹这法器还挺废饭。” 他话刚落,凌悠手里的饭碗发出嗡的一声……飞起来连饭一起盖宁慕脸上。 凌悠:!! 碗动了! 第20章 这破碗属狗的吗 飞来横碗, 宁慕差点被饭捂死。 “四妹,怪浓走。”他被卡得吐字不清。 凌悠听懂了,忙大喊:“饭碗, 回来!” 宁慕的窒息感不但没有得到解决, 发现碗卡得更紧了, 让他头皮一阵发麻, 只得双手用力去抠碗沿。 然而破碗依旧纹丝不动。 凌悠弱弱看他一眼:“三师兄,它不听我的……” 宁慕这头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没把碗扒下来, 手一滑,放在袖子里一颗灵丹都被甩了出来。 凌悠忙侧头避开:“师兄你怎么连暗器都甩出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 纹丝不动的碗颤抖两下, 居然从宁慕脸上自动离开, 在灵丹落在地上时稳稳接住。 这个变故谁也没想到,凌悠还看见极为神奇的一幕:“它、它把灵丹吃了!” 甚至还发出嗝的一声, 慢悠悠落在地上, 再也没有了动静。 ……它那是吃饱了的意思吗?! 宁慕抹掉一脸的米饭,好奇探头看那破碗,破得平平无奇, 甚至还有点儿丑。 结果它居然吃灵丹?! “这东西要拿灵丹养?这得多败家啊?!”宁慕一脸惊恐。 看了半天闹剧的宋衡羽一抬手, 掌心里便出现了几块灵石。 果然,灵石一出, 刚打了饱嗝的碗发出愉悦的嗡嗡声,立马从地上飞到宋衡羽跟前。 但它不像对待凌悠和宁慕那样,一言不合先卡脸,而是小心翼翼像确认什么似的,在宋衡羽手边飞了好几圈。 宋衡羽见它如此,笑容渐深, 往高处抬手,它也跟前往上飞。 他手画了两圈,它也屁颠屁颠地原地打转两圈,末了,他又伸出另外一只手,那破碗居然乖乖飞到他空空如也的掌心上不动了。 凌悠:…… 师尊这套动作好眼熟,怎么跟训小黑一样,不对……这套动作本来是训狗的。 就离谱! 一只碗,居然还能当狗训吗?! 然而就是那么离谱,宋衡羽把灵石放入碗里,光芒一闪,七彩的上品灵石瞬间化为粉末,还被破碗嫌弃的翻身倒到。 对着宁慕的脸倒的。 “啊啾——”宁慕被粉末扬得打喷嚏。 凌悠彻底无语了。 这破碗不是狗,却真是狗! 还嫌弃三师兄的灵丹没有灵石味道好?! “它能吸收灵力。”宋衡羽朝凌悠示意,让她到身边来。 凌悠不明所以,就见他又拿出几块灵石,放在她手心里,而他掌心紧贴她手背,带动着她做训狗的动作。 碗破果然像长了狗鼻子一样飞了过来,凌悠仿佛看见它身后有条无形的尾巴在疯狂摇动! 于是宋衡羽带着她又训了一回‘狗’,低声在她耳畔道:“凝神静气,试试和它感应。” 轻缓的鼻息若有若无,暧.昧得让凌悠打了个激灵。 “怎么?”宋衡羽察觉半倚着自己的少女颤了那么一下,笑意在眼底蔓延。 “没,没有!”凌悠摇头,忙把莫名爬上耳根的酥麻甩开,闭上眼。 若不是怕打扰她,宋衡羽绝对会因为她的害羞笑出声,若是凌悠回头看一眼,就会发现她师尊打量自己的眼神像只狐狸。 而她……正是那在不知不觉中落网的猎物。 至于宁慕,早在宋衡羽半拥着凌悠的时候就跑了,不然师尊要训的狗会多一条——他这在仙门单身几十年的老狗! 说来也奇怪,凌悠先前用过各种方式都无法和破碗建立感应,一度认为它就真的只是个平平无奇的饭碗而已。 可如今刚闭上眼,在进入藏宝阁时那种强烈的感觉袭来。 她能感受到它对灵石的迫切,像人一样拥有喜怒哀乐……十分的神奇。 凌悠骤然睁开眼,发现他们之间的联系并没有切断,她轻声道:“到桌子上去。” 先前一直支使不动的破碗居然乖乖落在桌面上,她眨眨眼,捏了一颗灵石,用力掷向窗外。 宋衡羽一愣。 破碗嗡地一声,噌一下就飞了出去,凌悠毫不意外的听到什么东西落水的声音,嘿嘿笑了。 “让你丫的卡我脸。” 宋衡羽:…… 这记仇的性子也一点没变。 剩下的灵石也被凌悠一把塞回宋衡羽手里。 “师尊快收起来,穷养儿,穷养儿,别把它胃口给养大了。宗门不养干吃饭的,有本事它自己赚!” 凌悠说得铿锵有力,宋衡羽心想要不是太了解她,他就真的信了。 她分明是记仇。 从湖底捞起灵石的破碗从窗外兴冲冲回来,结果发现先前感应到的灵石不见了,焦急地绕着凌悠飞了好几圈。 凌悠见它湿漉漉,带着半碗水晃荡,笑得双眼弯弯:“乖,吃太多了容易撑坏肚子。” 下刻,屋内居然掀起一阵暴|乱的灵气,破碗带着被欺骗的怒气狠狠卡凌悠脸上。 凌悠眼前一黑,扒拉着碗底咆哮:“——你这个逆子!” 惊得主峰一对正恩爱交颈谈情的仙鹤各自飞。 宋衡羽扶额。 ——两个都是活宝。 无极宗以后的日子有得热闹了。 在无极宗热闹之际,清羽宗掌门却冷着一张脸,听玄清子派来的人放狗屁。 “陆掌门,我们掌门说安静几年的邪修再现,恐怕对方有更大的盘算。无极宗的宋掌门曾经和邪修交手,又囚禁了一位邪修,正好趁这个机会审问邪修,故此于七日后在玄霄宗设宴。为了仙门和天下苍生,我们掌门说请陆掌门务必前来。” 务必前去? 玄清子这是把他当狗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陆秉君勾着嘴角挤出一个冷笑:“若邪修有问题,宋掌门自然就审问出来了。让人交出邪修另审,不好吧,容易叫宋掌门误会。” 来送信的弟子听出他的不悦,惶恐的底下头,硬着头皮把玄清子交代的话说完:“我们掌门说,仙门内可不再出一个凌蕴了。” 简单一句话让大殿陷入一片死寂。 清羽宗掌门震怒,真元宛如雷霆暴雨在体内狂乱。 玄清子什么意思! 拿当年围剿凌蕴的事来威胁他?! 玄霄宗弟子感受到不平常,吓得恨不得立刻逃离,就在他脚软得快要站不住之时,清羽宗掌门凉凉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知道了。” 声音没有什么起伏,也不知道此刻对方是什么表情,玄霄宗弟子行一礼,离开得飞快。 这趟差事简直比和强自己两阶的对手决斗还恐怖! “掌门?玄霄宗这是什么意思?”清羽宗长老待人离开后,脸色亦十分难看,“宋衡羽可不比凌蕴,难道他们还想……” 故技重施?! 清羽宗长老没敢把这四字说出口。 “他若敢,便随他。”清羽宗掌门笑了一声,意味不明,“我们又不是蠢货,真的就要以他马首是瞻吗?把无为做的事转告宋掌门,一并告诉他,玄清子在昆仑山顶单独见过无为。” 就他玄霄宗会挑事,难道他清羽宗就不会?! 原本此时就是玄清子准备嫁祸给他们,那就别怪他不客气! 长老领会他的意思,用秘法隐藏行迹,前往无极宗走了一趟。 两日后,玄清子便派了人到无极宗来,郑重的送上请帖,只说玄霄宗准备办一场宴会。各大门派都翘首期待他的到来。 宋衡羽微微一笑:“既然诸位盛情,我若推辞便是我的不是了。” 来人松一口气,带着好消息回宗门。 宋衡羽拎着请帖,来到屋前,跟那个和碗斗气几日的少女道:“悠悠与我出门一趟?” 凌悠正用灵石把碗逗得气急败坏,怎么着都不给它吞入肚,气得破碗又想不孝的卡她脸。结果她不知哪里找来一个锅盖,只要它先靠近就把脸挡上,让破碗恨得牙痒痒只能狂躁乱飞。 听到宋衡羽的声音,凌悠从锅盖后探脸:“我们上哪儿?” 就这片刻,破碗又想要进攻,凌悠警惕一躲,它索性直接从天而降,死死扣在她脑袋上。 凌悠:…… 大意了,你居然还能这么狗。 这一扣,直到凌悠跟着宋衡羽出门,那破碗也不愿意离开,用灵石也引诱不走。 司星渊被师尊派到山门前迎贵客,抬眼就看见头顶破碗的凌悠。 “凌仙君这是?” 凌悠挥挥手,眼也不眨道:“凡间最近时兴的打扮。” 司星渊:……总感觉你在诓我。 但乍一看是有点儿奇奇怪怪,可多看几眼,破旧的大碗居然把她衬得更加俏皮可爱,让人产生一股想要给投喂的冲动! 司星渊一凛,忆起师尊的嘱咐,立马默默念起剑诀。殊不知内心那点还没有萌芽的躁动已被宋衡羽看穿,出尘的仙尊笑容越发温和。 倒是他身边的一个师妹亦十分感兴趣地问:“敢问仙君,这叫什么妆容?” “乞、乞丐妆?”凌悠被问得差点没回上来,“但我把它叫顿悟妆,又取醍醐灌顶之意。” “仙君高!” 玄霄宗的宴会还没开始,司星渊就发现师妹们怎么脑袋都卡了个碗,甚至还有的顶了个壶? 他神色复杂,听到两个经过的师妹兴奋道:“知道无极宗的凌仙君是怎么在短短几日顿悟筑基了吗,就是因为这个顿悟妆!” 司星渊:??? 第21章 那是您孙 凌悠张口就来的时候可没预料到事情的发展, 直到她在设宴处看到一群玄霄宗女弟子脑袋上盯着锅碗瓢盆,她才知道自己的影响力有多大。 诧异自己掀起一阵奇装异服的打扮同时,还很佩服玄霄宗的女弟子。 果然是三大宗, 消息传得飞快, 行动力极强, 和他们懒散的无极宗一比, 特色明显! 宋衡羽瞥见她神色讪讪,打趣道:“这些人再怎么打扮, 也不及悠悠千分之一。” 哪知此话一落,立马让凌悠心里的警铃响了。 夭寿咯, 师尊这又想起他心爱的那个女修了吗?! 要不得, 要不得! 她想也没想, 张口就回道:“爹您谬赞了。” 宋衡羽:…… 她是不是被一个破碗卡傻了?! 偏偏那个傻的,还是个不怕死的, 他身边低声重复:“一日为师, 终生为父,要不我多喊几声,您习惯习惯?” 宋衡羽已经连表情都没了, 片刻后长叹一声, 惩罚似的把她额发揉成一团乱。 罢了罢了,又有什么好计较的, 若真要计较,他几年前就被她活活气死。 是凌悠不懂爱罢了。 “仙尊爹爹?”某作死的女修继续在死亡边缘横跳。 宋衡羽也笑了,笑得极为慈爱:“嗳。”甚至还应了一声。 但他手里却多了一样东西,凌悠被它闪了眼,低头看了几眼好奇道:“这是什么?” “通讯石,可以用来存储一段话。” 宋衡羽将它收了回去, 凌悠心神一震,暗道还是师尊高明,把她喊爹爹的声音录下来,能随时再听取用来静心! 看来师尊也察觉到将她视为替身不妥,天底下上哪儿找这般贴心善良的师尊! “我一定会好好孝顺您的!”她铿锵许诺。 “现在就被你‘孝’到了。” 若凌蕴在天有灵,估计会先一巴掌拍死他,然后再大义灭亲,对乱了纲常的亲女儿下手。 凌悠:……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算了,就当是在夸她。 凌悠后知后觉自己又把师尊惹毛了,在设宴的仙湖边又见凉亭内都坐着各大掌门,立马遁字诀。 “师尊,您看里头都是身份尊贵的长辈,我就不去凑热闹了。我这脾气容易给您惹事,我就站这湖边欣赏欣赏美景。” 宋衡羽似笑非笑看了过去,在她那张小白花一般的面容上流连片刻:“山外的男人都不可信,警惕些。” “敢坑骗我的,得问问我手里的锤子!”凌悠一拍胸口。 宋衡羽这才负手身后,慢悠悠进了凉亭。 在凌悠刚来到仙湖边的时候,韶文宏就看见她了。 倒不是她多引人注目,而是他们无意听到她那一声仙尊爹爹,吓得他们毛骨悚然。 ——无极宗宋掌门什么时候有了女儿?! 不对,重点是凌悠居然是宋衡羽的女儿?! 韶文宏是随着掌门师尊前来的,把自己忽然被掌门说要亲自传授的喜讯告诉薛嘉誉几人,结果听到了惊天秘密。 “怪不得上回在昆仑山顶,宋掌门对她如此维护。”苗安宁恍然道。 薛嘉誉看了眼正站在湖边盯着游鱼的凌悠,神色复杂。 所以那日在试炼内,凌悠不为他的利诱所动? 因为凌悠本身就是天之骄女! 如果她是宋衡羽的女儿,便可以解释为何她短短几日就能引气和筑基,宋衡羽本身就是天赋极高的人! 他心里一时更是百般滋味,品咂到最后,是酸酸涩涩的……不甘心。 这样的想法让他心脏不受控制重重跳动,似乎有什么抵在心尖,拼了命的要往钻。那种不受控制的激动,令他不安。 “誉哥哥?”苗安宁羡慕的目光从凌悠身上移开,却见薛嘉誉居然抬脚朝她那儿走。 韶文宏也被他的举动吓一跳:“这是做什么去?” 他现在大概已经确定子清就是宋衡羽,但他一直没有跟任何人说,毕竟说了别人也不会信。 薛嘉誉从一开始就对凌悠有另类目的,可别在这节骨眼又惹恼凌悠,到时候宋掌门不得直接抽了他的筋! 然而薛嘉誉根本没理会两人,径直来到凌悠跟前道:“凌仙君,那日离开后,你可有询问过你师尊魔女一事。” 魔女? 凌悠听出是他的声音,抬头一看,果然是那个总是带着一身金贵气息的薛嘉誉。 “问了啊,和我又没有什么关系。”她兴致缺缺地继续低头看鱼。 心里想着这鱼儿五颜六色,煞是好看,味道是不是也比普通的鱼鲜美?! 被她敷衍,薛嘉誉也不恼,正欲再说什么,苗安宁已经走了过来,挤开薛嘉誉和凌悠说起话来:“凌仙君这装扮奇特又别致,可以和我说说详细吗?” 一个没走,又来一个,凌悠反手摸了一把脑袋上的破碗,发现它还真倔,到现在还卡得死死的。 “就随便卡一下就行,这破玩意能有啥值得说的。”她随意道。 此时韶文宏也挤过来,颤颤道:“凌仙君有凌仙君的特色美,宁妹妹亦有宁妹妹的美,不必要类似。” 他紧张的模样倒引起凌悠的注意,想到当日他抱着咧牙咧齿的妖物一劲儿喊宁妹妹,忽地笑了:“韶公子,你的小心肝可还安好?!” 韶文宏差点要骂人。 这个女魔头! “什么小心肝?”苗安宁疑惑地看韶文宏,把韶文宏看得一阵冷汗直流。 韶文宏一咬牙把凌悠拽到一边:“爹,您高抬贵嘴吧,把我当个屁放了吧!我已经和宁妹妹不在一个宗派,相处的机会本来就少了,您就发发善心,别再拿我开玩笑了!” 凌悠挑眉,朝他伸出手指比了个一。 韶文宏立马会意:“一百块灵石,成交!” “知父莫若子。”凌悠满意的笑了,余光扫一眼正含笑和薛嘉誉说话的少女,“你宁妹妹喜欢薛嘉誉啊。” 韶文宏眼神一暗,虽然不想承认,但还是点了点头:“苗家……一直想和薛家联姻。” 三角恋! “刺激。”凌悠很没良心地看热闹,“那你加油哇。” 经历过被她恶整,韶文宏已经不期待她的善良了,脸色灰败地努力挤进薛嘉誉和苗安宁的圈圈中,充当一个悲情的暗恋角色。 她没有特意偷听,不知薛嘉誉说了句苗安宁什么,苗安宁居然红了眼,朝自己看一眼后跑走了。 然后是韶文宏和薛嘉誉争执,韶文宏去追苗安宁了。 这发展…… “凌仙君怎么一个人在此处?”完成师尊吩咐后的司星渊经过,结果就见凌悠津津有味地看什么。 凌悠眼睛一眨不眨:“她逃他追他冷漠,他们都插翅难飞!” 司星渊:?? 凌悠又在说什么他听不懂的感悟?! 司星渊一脸茫然地去了凉亭。 正是这个时候,凌悠听到一声—— “极意宗不外传的大阵?!” 极意宗又哪个宗门? 这一声是因为司星渊在外求见,玄清子抬手撤掉了结界透出来的,司星渊一入内结界再次闭合,凌悠再竖着耳朵也听不见东西了。 她忽然就后悔了,或许应该跟进去的,还能听听八卦。 而此时,内里正议论的是玄清子挑起的话题,亦是此次设宴的目的,让宋衡羽交出邪修! 玄清子认为以宋衡羽傲慢的性子,绝对不会给他们交出邪修,结果宋衡羽根本没按傲慢性格性子,不但说可以把邪修交出来,甚至透露一个令前场震惊的消息。 “凌蕴父女以除,极意宗独门密阵如何会再现世?!”七小门一位掌门激动得站了起来。 凌蕴独创的阵法,连化神期的人都能困住,十分难缠,围剿诛杀凌蕴的众人都被困过! 此时提起,免不得都想起那次战斗的惨烈。特别是清羽宗和赤云宗两个知道凌蕴勾结邪修内情的掌门,此刻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就连玄清子都没绷着表情,有一瞬的不自在。 宋衡羽懒懒靠在玉石短榻上,手里慢条斯理的剥一颗紫玉似的灵果,“那邪修嘴硬,我一时半会也翘不动他的嘴,不如诸位试试?且这几百年,我都在闭关,谁跟我详细说说当年极意宗掌门勾结邪修,闹得生灵涂炭的事?” 然而他话落许久,凉亭内都是寂静一片,无人敢接话。 宋衡羽修为已经和玄清子平齐,他都问不出话来,谁敢说自己能问,让他把邪修交出来。更重要的是,那邪修居然还凌蕴有什么关系。 当年极意宗父女让他们肝胆生寒,此时此刻真不愿意再多沾惹。 玄清子本想引起众人怀疑宋衡羽身边的凌悠,毕竟和魔女同名同姓,又有邪修现世被两人遇上。哪知宋衡羽更狡猾,一句话又让众人回忆起不愿意面对的事。 这话题说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而且那个邪修懂得凌蕴的大阵……当年凌蕴即便是死,也没透露一丝! 邪修当然不适合再留在宋衡羽手中,但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引起宋衡羽的警惕。 玄清子微微一笑,儒雅地举杯:“宋掌门都无法让邪修说实话,我等恐怕更没有这个本事了。只是在座诸位往后要多辛苦,多派弟子到凡间转转,可别让邪修又卷土重来。今日难得一聚,先恭喜宋掌门又得一高徒,听闻已经筑基,前途不可限量啊。” “确实。”宋衡羽根本不谦虚,捏着酒杯仰头饮尽,“谢谢诸位当日拱手相让。” 两个字又把玄清子憋得没话说,众人被阴阳气怪气得直咬牙! 无极宗掌门的嘴真讨厌! 站在一边的司星渊忽然就觉得,凌悠的脾气和宋衡羽挺像的。 凉亭内除了宋衡羽,其他人都强颜欢笑,勉强算得上是和谐。凉亭外却忽然飞来一只彩色的纸雀,咚咚的撞在结界上,玄清子看了一眼,清羽宗掌门立马道:“是宗门来信,失礼了。” 下刻闪身出了结界,手指轻点纸雀,那纸雀就在他眼前摊开成一封信。清羽宗掌门瞬间冷了脸,愤愤扭头看向亭内的玄清子,拂袖而去! 玄清子被他瞪了一眼,心里不悦,不知他发什么神经。 结果仙湖边响起一阵怒骂:“薛嘉誉!你们薛家居然敢如此欺我韶家,我今日就是死,也要给父亲讨个公道!” 凌悠也被骂声吸引了视线,刚一抬头,就看见薛嘉誉和韶文宏召唤出法宝在打架,打得漫天是光,能亮瞎人眼。 “好看吗?”宋衡羽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似笑非笑。 凌悠:“好看!” 哪知他接了一句:“悠悠方才还答应得好好的,转眼就看别的男人看得津津有味了。” 凌悠:?? 师尊,怎么不见片刻,您又跌进情殇里了。 那幽怨的口气,害您伤心的不是我哇! 而且你怎么还搞钓鱼执法这一套?! “那是您孙,您别气。”凌悠也幽幽看他一眼,“要不您去帮一把?” 宋衡羽直接把刚才剥好的紫色灵果塞她嘴里。 第22章 掉进宋衡羽的坑里 一来二去, 宋衡羽发现凌悠反复叨叨那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深意。 这句话只在他表现亲昵的时候会触发,换而言之,她在抗拒自己的感情。 只是她什么发现自己对她有别样的感情?在试炼时, 她还是一贯的大大咧咧……那只能是离开试炼之后。 宋衡羽很快就推敲到邱家, 从邱如溪那句私生女开始, 她似乎就别扭得紧。 他余光看向身侧的少女。 凌悠不知道自己那点小心思快被人猜透, 咔嚓咔嚓咬着灵果,一边脸颊高高鼓起, 像藏了粮食的小仓鼠。 宋衡羽看笑了,亦想明白她的反常。 凡间一行之后, 凌悠抗拒的不是他流露出端倪的感情, 而是自以为他喜欢的女子另有其人, 把她当成了替身。 满天下,他就只爱上那么一个没心没肺的女子, 结果她逃了不说, 还自己把自己当替身。 可笑,又有那么点可爱。 宋衡羽笑着,将凌厉尽藏眼尾, 对她总是有足够的宽容。 而凌悠看得津津有味的打斗出现了变化, 她嘴里嘶地一声,韶文宏就因为一招之差被打得飞出去。 她立马拉着宋衡羽往后退一步, 韶文宏重重摔在他们刚才站着的地方,吐出一口鲜血。 发现他吐血的薛嘉誉神色一变,立马跑了过来,要扶他起身:“文宏,你怎么样。” 凌悠看到这儿有点看不懂了,怎么忽然又化敌为友?! 韶文宏狠狠甩开薛嘉誉的胳膊:“别假惺惺碰我!” “我人在玄霄宗, 并不知家中出了何事,你上来就要和我拼命,是否说不过去!”薛嘉誉胳膊被扇得火辣辣的疼,忍耐道,“家里如何与我何干,我们先好好说话。” 韶文宏双目赤红,又磕出一口血,冷笑连连:“你父亲将我爹重伤,又四处宣扬无为师叔已死,不就是惦记我们韶家灵石矿场已久,趁机重创我韶家,好把韶家的家业都吞了!” 薛嘉誉被骂得脸上阵红阵白:“这话是能胡说的?!我薛家什么时候是你嘴里说的那种小人?!” 但韶文宏是亲手收到家中传信,此时只恨死了薛嘉誉,挣扎着起身要和对方再拼个你死我活。 却是忽然身体一轻,他被拂袖离去又折返的清羽宗掌门用法术带了过去。 “师尊……”少年双目通红,有满腹无法宣泄的恨意,亦有惭愧。 他不是薛嘉誉对手,如此无能! 清羽宗掌门安抚地看了他一眼,神色凌厉看向薛嘉誉。 薛嘉誉只感觉到膝盖一沉,人就跪了下去,被强大的威压按得连脊椎都是弯的! “文宏如今是我亲传弟子,无为一直在闭关修炼,你们薛家却散播谣言,还迫害我弟子的亲生父亲。此事,我清羽宗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清羽宗掌门的声音回荡在整个玄霄宗上空,玄清子眯了眼,看向半空中的师徒俩。 陆秉君疯了吗,这是要和玄霄宗对立?! 还是他已经知道无为真人的死与自己有关,可那么巧就碰上世家反戈相向?!巧合到让陆秉君在众门派前放狠话?! 玄清子心里有无数个疑团,但此时没有必要和清羽宗撕破脸。 “陆掌门,或许这中有什么内情,何况仙门从来不管世家之间的恩怨。陆掌门护短,我能理解,可为了凡间的事,却不太合适。” 清羽宗掌门冷哼一声,玄清子脸色一变,忙要给薛嘉誉套上结界抵御,却已经晚了一步。 薛嘉誉胸口一痛,喷出了一口鲜血。 凌悠拉着宋衡羽又迅敏地后退两步,不然要被溅一身。 ——乖乖,她这回听懂了,薛嘉誉的爹差点杀了韶文宏的亲爹! 清羽宗护短,要和玄霄宗不对付! 她双眼放光,满脸写着现在就打起来!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清羽宗掌门出手后,带着韶文宏甩脸就走了。 玄清子为对方不给面子而沉了脸,儒剑仙变成了煞剑仙,不收敛的威压排山倒海似地笼罩着玄霄宗。在场的其他掌门听到完整过程,噤如寒蝉,还得艰难运转真气抵抗玄清子的怒气。 薛嘉誉此刻才信了家里居然真的做出迫害其他世家的事,在剧痛中茫然。 他们薛、韶、苗、百里四家相互协助近千年,摩擦虽有,却从未动过手,为何说变了就变了? 他父亲在想什么?! 原本想要将宋衡羽拽进浑水的宴会,却成了玄清子自己蹚进沼泽,玄清子连本性都懒得藏了,端坐在凉亭一言不发。 其余人哪里还有心思再吃什么宴,纷纷找借口告辞。 “宋掌门,邪妖现,下边和睦千年的世家骤然出事,你觉得两件事是否有关系?” 玄清子是恼怒不假,却无比的冷静。 这种小事就让他乱了方寸,那他这些年的道都白修了。 宋衡羽还在凌悠身边,为她挡了所有的威压,闻言望着平静的湖面道:“有无关联,我亦说不好。” 他根本不上当,玄清子冷笑:“那邪修宋掌门还是交出来,让大家伙好好审问清楚。” “邪修被我锁在邱家,玄清真人自便。”他手一抬,一个木色的令牌吧嗒掉落在玄清子酒案上。 玄清子望着木牌,神色越发凝重。 从宋衡羽手中把人要来了,他并没有成就感,甚至觉得宋衡羽给他挖了一个坑,而他自己毫不犹豫跳进去了的错觉。 “玄霄宗内还有事务,我这闲杂人等就不多叨唠了。”宋衡羽笑得一派温润,顺手将自己酒案上的灵果连盘端了,塞到凌悠怀里。 众人:…… 又吃又拿,您一点也没把自己当外人。 凌悠抱着果子,眉开眼笑。 别说,这果子是真好吃,酸酸甜甜,滋味十足! 宋衡羽就此带着凌悠离开,玄清子令牌在手,骑虎难下只能和众人说:“既然如此,诸位还是在玄霄宗多停留一日,我这就让人去邱家走一趟,将邪修押来审问清楚。” 他居然要扣下其他人,准备把大家都拉进去,省得唯独他被宋衡羽算计。 可其他人又不是傻子,还是纷纷告辞,玄清子一张脸黑得如同锅底,首回发现这些都是乌合之众! 他们并不是害怕宋衡羽,真正害怕的是凌蕴父女! 怕到居然敢违抗他的意思! 一群毫无胆气的东西,还修个什么道! “既然如此,我就不送诸位了。”玄清子皮笑肉不笑送客。 众人鸟兽散,凌悠此时抓着宋衡羽的袖袍,在回宗门的路上眯着眼问:“师尊,您就特意带我来热闹的啊。您什么时候再教我御剑?” 总是这么蹭飞剑也不是办法,还不方便。 宋衡羽淡淡道:“这算什么热闹,更大的热闹还在后头,明儿再带你去。” 凌悠后知后觉宋衡羽肯定在背后干了什么事,不然他怎么会如此笃定。 “好!” 但是热闹她爱看! ** 热闹半天的玄霄宗瞬间就变得冷清肃穆,薛嘉誉被司星渊领着去见玄清子,玄清子一句话提醒他:“无为真人确实陨落了,你们薛家和韶家发生冲突,绝对有人在背后挑事。是否是邪修如今还不确定,你和你师尊到薛家看看详情,星渊去将邪修带回来。” 几人领命,各自离去。 司星渊重回邱家,先见了邱如溪,邱如溪听说他是来押人,二话不说带他到宋衡羽先前落脚的客院。 有着令牌,司星渊确实很顺利就来到地方,然而在他顺利找到奄奄一息的邪修,带回宗门的路上,邪修居然毫无预兆自爆了结。 若不是司星渊反应快,势必要受伤。 他狼狈地回来禀报师尊,玄清子暗道果然:“宋衡羽就不是真心实意交人!去通知众位掌门,说邪修在押回的路上自戕,不知是在守什么秘密,让他们要多小心,指不定仙门里出了叛徒,和邪修有所合作。” 玄清子冷笑连连,就他宋衡羽聪明?嫁祸谁人不会? 话传出去,其他宗门自己去瞎猜就是,反倒可以说是宋衡羽自己给自己下了个绊子。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司星渊离开邱家后,邱如溪发现家里又有异样,立马给各仙门发求助令。 求助令与玄霄宗送去的消息一前一后。 有人在求助令的画面中看出端倪,发现邱家不对劲的那个位置像极了秘境出入口,再一看玄清子送来的消息,纷纷面露恼色。 “——玄霄宗这是想私吞秘境?!不然邪修为何早不自爆,晚不自爆,偏偏被他们的人带走时死了!” 玄清子在收到求助令后,终于明白自己掉进宋衡羽设的什么坑了。 宋衡羽在挑起仙门所有人对玄霄宗和他的不满! “喊上内门弟子都到邱家去!” 事到如今,秘境更不可能拱手相让,谁知道那是一个都藏着什么珍宝的地方。他们再不满,也耐他不何! 但此时玄清子嘴上再说得风轻云淡,内心翻涌的恨意却骗不了自己了。 多少年了,从来没人敢这样明目张胆算计他! 而回到无极宗的宋衡羽懒懒地看完求助令,将徒弟都喊到跟前:“走,看热闹去。” 凌悠还没吃完灵果,在盘里头抬头:“这么快?!” 眼里都是兴奋。 下刻却又恼火地怒吼一声‘不孝子’,和破碗干架。 她护了半天的灵果,一不小心就被那破碗一口吞得果核都不剩! 远在清羽宗处理内务事的陆秉君,得知消息后,吩咐韶文宏:“秘境出,势必是有珍宝问世,你父亲现在情况还算良好,你跟着师兄们去邱家。若遇到险境,可暗中向无极宗的弟子求助。” 第23章 我是有缘人 秘境的消息在仙门传开, 邱家上空就没有停歇,仙门修士乘着各式各样的法宝从天而降,邱如溪一抬头就看见一片五光十色, 跟过年放烟火似的。 他还是首回见到那么多的仙人, 战战栗栗让人准备吃食用物, 就怕惹了对方不高兴。 不过筑基以上的修士都辟谷, 真正要他伺候的没有几个。何况各大宗门都端着架子,不愿意与凡尘走太近, 带了各式法宝蹲守在秘境入口,邱如溪想伺候也找不到多少机会。 为了不影响当地百姓的生活, 各宗门长老还合力设立结界, 又加持一个延展空间的芥子, 大部分修士都在芥子内歇息,邱家也没有因此变得人满为患。 玄清子领着玄霄宗弟子来到时, 发现三大宗七小门的人都到了, 扫了一圈,却唯独不见宋衡羽。 “此处肯定是秘境入口不假,还没完全打开, 不知是缺少什么契机。” 众人看见玄清子来了, 虽然都在心里暗骂他不厚道想要独吞,还假惺惺落在最后企图遮掩。不耻之余, 面上功夫却也做得极好,主动和他商议。 大家都在,要取法宝,当然全凭本事。 所以如何打开秘境,极为重要。 玄清子闻言亲自去入口仔细地看,尝试破解也没有成功, 神色慎重回去跟众人道:“此秘境不是一般秘境,必须要符合契机或许和它有缘的人才会开启。” 契机众人研究过,一无所获,至于有缘人,他们也让弟子们挨个去试过。 瞧,口子就没开,还闪着光无时无刻不在嘲讽他们。 “那是无极宗的人吗?” 有人感觉到结界一阵波动,是人闯了进来,再抬头,看见一个黑乎乎大盆在左摇右晃。 盆里头的人都很眼熟。 “停停停!降下去!啊——不是让你拐弯啊!” 凌悠快被晃吐了。 众人认出她的声音,神色复杂,有人倒认出来了:“这玩意怎么像那天她卡脑袋上的碗?” 是的,那就是凌悠的碗。 谁也没想到,她这破碗居然还会变大,宋衡羽说本命法器操控得当也能和御剑一样飞行,然后她就大胆试了试。 飞是能飞,但这破东西简直跟不羁的野马一样,在天上疯狂乱串,还要吃灵石! 凌悠肉疼又后悔,见实在控制不了它,朝下方喊:“都闪开!” 玄清子见此暗骂一句毫无体统。 若被凡间百姓看见,仙门的脸都要被丢光了! 然而他还没骂完,头顶被巨大的黑影笼罩,那破碗居然直直朝他盖下。 而碗里的凌悠几人早就跳下来了,玄清子黑着脸抬手一挥,想着把那碗弹飞,哪知黑影越来越大,让他吃惊得只能避到一边。 轰隆一声,尘土飞扬,大碗重重盖地,像个忽然冒出来的小山包。 玄清子在站边上,脸色极为难看。 刚才他虽然没有用什么真元,但对付小小一件法器绰绰有余,结果那法器不但没被他打飞,甚至没有破损一丝! 玄清子暗暗惊骇,这究竟是什么品级的法器,才能在他的修为下纹丝不动! 而凌悠气得踹了那破碗好几脚:“吞了那么多灵石,你就这?真饭桶啊!” 破碗晃了晃,地面一阵抖动,似乎不满她的话。 把凌悠气笑了:“你还有脾气,以后都饿着吧!” 在她话落,众人就看见那小山坡一样的碗慢慢缩小,最后变成他们那日看见的正常大小,钻宋衡羽怀里了。 众人:…… 这是法器吗,这是成精了吧! 连剑修的剑也不会这样啊! “你给滚出来,你再撒娇,师尊也不会给你灵石!”凌悠简直是佩服这破碗,狗得可以。 宋衡羽也是昨日才知道这碗还会撒娇,觉得有趣之余,还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碗都学会撒娇了,凌悠总该有点悟性了吧。 结果,凌悠一叉腰,怒道:“您总惯着它,不是说穷养儿穷养儿,都是您惯的,我不管了!” 宋衡羽:…… 是他想多了。 他无奈揉揉眉心,抓着碗直接塞凌悠手里。 行了,没有利用价值的东西,还是滚吧。 若碗此时能说话,肯定会骂上一句:我不是人,但你是真狗。 凌悠嫌弃地随便把破碗往头上一卡,反正已经习惯了它在脑袋上了,但它这次居然嗡嗡嗡地飞下来,绕着她转几圈又去蹭她手心。 凌悠:…… 现在知道跟她撒娇了?晚了! 无极宗每次出场都跟仙门其他宗门画风格格不入,即便宋衡羽仙风道骨站在那儿,众人都已经对无极宗这个宗门的神秘感碎裂了。 “宋掌门。”终于有人想起来和他打招呼。 宋衡羽微笑颔首,他们便把秘境的事重复说了一遍,玄清子站在一遍冷眼旁观,只觉得无极宗上下都邪门得很。 “那么再等等?”宋衡羽没有任何表示。 “那也不能一直等吧,万一他要十年百年后才开呢?” “那就派弟子守着?” 对方一滞。 无极宗掌门简直是个话题终结者,这些他们没想过吗,这不是都好奇还急着进去吗?! 凌悠见到的秘境就只有试炼那回,她好奇的走到发光的旋涡前,上上下下打量一番。 当然她看不出名堂,就是看个热闹。 “凌小友不如伸手试试?”玄清子忽然道。 其他人闻言皆一凛,立即明白玄清子的意思。 因为那个邪修用的是凌蕴大阵,这个凌悠和魔女同名,若是打开了! 有人甚至暗中召唤出了法器。 “我?”凌悠疑惑地看向玄清子。 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肯定要坑她。 “倒不如我试试?我不行,悠悠再试试也无妨。”宋衡羽从容来到她身边,日光下衣袂轻扬,护短护得光明正大。 玄清子比了个请的手势,他也没能打开秘境,凭什么宋衡羽就能。 今日他就是要试试这个凌悠! 宋衡羽缓缓抬手,指尖停顿在旋涡中央,真元在指尖凝聚,他轻轻一点。 光与旋涡毫无变化,玄清子目光凌厉的看向凌悠,凌悠此时的手却忽然被宋衡羽握住。 两人挨得极近,谁也没看见两人宽袖下十指相扣的手。 凌悠整个人都一愣,只感觉手心灼|热。 “看!入口在变!” 有人高喊。 玄清子循声望去,果然见到旋涡上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随后白光大作! ——秘境居然在宋衡羽手中开启了! 而宋衡羽早已神不知鬼不觉的松开了凌悠的手。 凌悠抬头看他,白光中的玄衣仙尊正笑得温润,含情的双眸把她牢牢捕捉,是让人难以抵挡的柔情。 他在此时轻声道:“我与悠悠是有缘人。” 凌悠听见自己那颗不懂事的心脏,跳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快。 第24章 顶、顶不住了! 剧烈的心跳宛如狂风过境, 扫得凌悠呼吸凌乱。 她唇微抿着,在等忽来的悸动平息,虽然不愿意承认, 但温柔说情话的师尊确实让人无法把持。 即便她知道师尊多半又犯相思病了。 这病犯得太勤快了。 凌悠直想叹气! “看来宋掌门和此秘境有缘, 不知留下它的主人是谁, 又出自什么想法设立在一而再吸引邪修的邱家。” 玄清子此时忽然笑了声, 从被宋衡羽开启秘境的恼火中回神,在明褒暗贬, 又一次把宋衡羽和邪修拉一块,说着让人引人遐想的话。 凌悠闻言真想呸他一口。 红口白牙的就想污蔑人, 所谓的名门正派就这点胸襟?! 她师尊正心里难过呢, 哪里能任由他人欺负! 她就朝着玄清子露出小白花一样的笑:“玄清真人说得有理, 那就由我们无极宗先去探一探,万一内里有什么引诸位入魔的东西在, 伤了诸位就不好了。” 此话一出, 众人都变了脸色。 怎么可能! 秘境里头势必有宝物,无极宗进去一探,那不就是先把宝贝拿了! “凌小友多虑了, 秘境自古无正邪之分, 就如同法器。我等一心向正道,如何又会被引入魔?能入魔的, 都是道心不稳之流,和秘境无关。玄清真人以为呢?” 众掌门打着哈哈七嘴八舌,把话题又丢回给玄清子。 玄清子眼神不善地盯着凌悠,可算是彻底领教到无极宗的搅浑水本事,都得宋衡羽真传啊。三言两语把他拖下水,陆秉君居然还附和, 他若是不认同,其他宗门错事进秘境的机会,那势必要恨他。 玄霄宗反倒成了众矢之的! “诸位说得是。”玄清子皮笑肉不笑,想要拿回主导权提议道,“既然秘境已开,还是按着老规矩,开启秘境的宗派可派多派一人,其余都由十人组成一对。” “这谁定的老规矩,欺负我们无极宗的老规矩吗?”凌悠忍不住嘀咕,“我们宗门拢共就五个人,门是我们开的,东西却全是你们的?” “凌小友,此话又不对了。”一小宗门的掌门道,“无极宗人少,若能凭本事多得几件秘宝,东西又怎么可能是全是我们的?” 偷换概念! 凌悠简直服了这些掌门,一个比一个算盘都打得精! 她终于明白师尊有多难了。 每日陷入情殇中不说,还得面对这些虚伪的同道,怪不得他们无极宗那么穷,都是因为抢不过这些人! 她偷偷拽了宋衡羽的袖子一下,压低声道:“师尊别难过,他们欺负你,我拼了命也要给你讨个说法!” 宋衡羽方才就明白她在维护自己,心里正温暖,再听要为自己豁出去性命,轻叹道:“悠悠别动怒,对身体不好,是为师无能,竟然要你操心这许多。” 众人:…… 你们师徒真当我们聋吗,大家的修为,你们连个芥子都不开,这能叫悄悄话吗? 而且谁敢欺负无极宗啊! 宋衡羽你应得不心虚吗?! 众人觉得这对师徒有那么点儿不讲道理。 下刻,更不讲道理的事来了。 宋衡羽在一叹后,忽然就支棱了起来,不怒自威看向众人:“老规矩谁定的?我无极宗向来不掺和什么老规矩的事,既然门是我们开的,规矩便由我们定!” 凌悠在心里大喊一声好! ——就是这样,师尊拿出气势来,让他们不敢小瞧! 众人:…… 无极宗弟子看着戏精上身的师尊:…… 然后配合地亮出武器。 行吧,只要师妹开心,师尊他也开心。师尊开心了,大家的日子都好过! “宋掌门这是想要独吞?!” “宋掌门此话不妥!” 他话刚落,遭到众人反对。 玄清子一愣,下刻就笑开了。 谁能想到宋衡羽会如此狂妄,一个人就挑衅整个仙门。 “不妥?那便都散了吧。” 宋衡羽话落,手一挥,白光闪动的入口瞬间又闭合状态。 他说关就关,还准备转身就走,众人纷纷急了,特别是各大掌门,皆围了上去。 “宋掌门,秘境并不是无极宗发现的,即便是因为你得了机缘打开,也绝没有说你独占的道理。” “所以你们准备围攻我无极宗?” 他挑着好看的眼尾,笑得懒洋洋,衣袂无风自动,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邱家。 修为低的仙门弟子被压得连气都喘不上来,他跟前的几个掌门亦摇摇欲坠,差点被他倒打一耙气吐血。 宋衡羽这哪里像个掌门,活像个市井无赖,而且谁敢跟他动手啊,那不是嫌命长?! 凌悠在边上却看得直呼爽,师尊可把他们虚伪的嘴脸全扯下来了。 “宋掌门,有话好好说,何必伤了和气。”玄清子运转真元抵御,充当和事老。 “玄清真人说得极对,诸位好好说话,何必挑衅我无极宗,非要把我无极宗也打成邪修一党?” 玄清子:…… 众人:…… 见过不要脸的,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嘴上吵架是吵不过了,打也打不过,赤云宗掌门以商议的口吻道:“宋掌门误会,大家不过是习惯了老规矩,未能考虑周全无极宗的情况。若你觉得不合适,提出异议也属常理,不知宋掌门准备如何分派?” “老规矩这三字听得直叫人牙酸,陈腐得很。”宋衡羽终于收了气势,“天子都有改朝换代的时候,谁还能独.裁到永久不成?” 众人听出来了,这字字不带脏字,却都在指名道姓骂玄清子。 几百年了,仙门都是由玄清子一人独大,所言比圣旨还厉害。 若说宋衡羽狂妄,他有实力,确实该狂。可方才还认为他不上道的其他人,听过这番言论后却不觉得他跋扈,而是引起他们深思。 是啊,天子都有改朝换代的时候,为何他们在问道的路上还得对一个人毕恭毕敬,守着他制定的规矩?! 以往不论是哪个门派发现秘境,最终好的东西都是落在玄霄宗手中,就是因为那所谓的十人定数。谁人不知道玄霄宗实力乃仙门之首,嘴上说着公平,实则根本不是! 所有的便宜,都叫玄霄宗占了! 玄清子冷了脸,在盛怒的边缘。 宋衡羽什么意思,要取他而代之吗?! 却又听到他道:“此次秘境,玄霄宗与我无极宗实力相当,同样只出五人,其余宗门按派入秘境人员修为增减。诸位可认同?” “悠悠,可是如此?” 他话落,居然侧头问凌悠,一脸你快夸我的表情。 众人:…… 宋衡羽是不是真被邪修夺舍了?! 为什么他们有种无极宗其实是凌悠掌控的错觉,即便宠溺一个徒弟,也不该如此无下限?! 凌悠欣慰师尊支棱起来了,感动地道:“师尊做得对!弟子还以为,除去三大宗,若其他宗门还想加派人员也不是不可。秘境既然是我无极宗开的,那我们就按修为缴纳入场费,人员可不设定上限。” 若是宋衡羽刚才的表现让他们错愕,那凌悠的提议便是让所有人都震惊,愣在那儿一时不知如何评价她才好。 唯独宋衡羽抵拳失笑。 是个好法子,公平得很。 更何况寻得秘宝也讲机缘的,谁也不能保证自己进去就能得到秘宝,反正他无极宗不亏。 “凌仙君祖上是富商?”有人忍不住,眼角一抽道。 瞧这做生意的天赋,无极宗真是捡了个鬼才。 凌悠:“我就当您是在夸我了。” 她落落大方一探手,古灵精怪的,把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 不少人跟着笑了出来,随后都各回各落脚处,开始商议如何进秘境最合算。其实凌悠的提议又给了他们多一份夺宝的希望。 毕竟修道的人,家底都还是有的,当然这要除了……以穷出名的剑宗。 凌悠已经开始在秘境门口搭摊子,做收钱的准备,一边还和宋衡羽说悄悄话。 这次宋衡羽打开了芥子。 凌悠:“师尊心善,说是要打破老规矩,但其实是想要给大家一个公平的机会,不让好处都让三大宗占了。不然小宗门都因为抢不到秘宝恶性循环,最终会沦落到像我们这样,穷得每日心惊胆战的。” “我心善吗?”宋衡羽凝视她的双眸有深情,“并不是我心善,而是有人一直有个心愿,她希望看见真正清明的人间……以及正道。” 凌悠被他温柔的目光包裹,无法逃脱,她心悄悄地又多跳了几拍。 这回她没有再使出喊爹的杀手锏,而是问:“师尊,您知道我是谁吗?” “悠悠。”他微微一笑,温柔似春天的嫩叶舒展爬上了眉角眼梢,也像使了摄魂的法术,勾人的俊俏。 凌悠咽了一口唾沫,顶、顶不住了! “爹,您坐,我来收钱,您来算账。” 宋衡羽:…… 第25章 野男人 自从三大宗门掌权以来, 仙门内就从未有资源平衡的事,今日宋衡羽和凌悠一巴掌狠狠扇三大宗脸上,其余宗门都偷偷窃喜。 心里想着总算有人能治玄清子的独|裁之余, 纷纷掏出腰包让有实力的弟子也能进入秘境, 这个时候凌悠跟前已经围了一群剑宗掌门和长老。 他们有人, 没钱, 眼巴巴地望着凌悠。 凌悠真没考虑到居然还有比他们宗门穷的,被一群人用殷殷的目光锁定久了, 忍不住往宋衡羽身后躲。 可宋衡羽冷酷无情地把她推开,眼神比那群穷剑修更幽怨, 一双多情的眼眸写满控诉, 让凌悠一度产生自己就是辜负师尊的渣女的认知。 凌悠:…… 她好像自己把自己推进火坑了。 “师尊。”她还是躲到他身后, 轻轻拽他长袖。 然而宋衡羽恍若未闻,让她泄气地又喊:“子清。” 可惜这法子到此时此刻也不好使了, 宋衡羽冷漠地扯回自己的袖子, 脚尖一点飘远了。 凌悠:…… 哼,男人! 居然不分场合耍小性子! 她只能求助三个师兄,结果师兄纷纷扭头看天看地看花儿, 就是不看她。 ——整个宗门的男人就没有靠谱的! 最终, 凌悠想起无极宗不知为何坍塌的几座山峰还有一片废墟,便给出让他们在无极宗做一年劳力的条件, 换取他们多加一个人进秘境。 符轩此时偷偷溜了,在邱家客院找到宋衡羽,低声道:“师尊,您再不回去,师妹就要把一群野男人都带回无极宗了。” ** 宋衡羽回去还是晚了,凌悠已经和那几个剑宗掌门立下协定, 其中一个就是路嵘所在的归元门。 归元门长老笑呵呵地和她说:“等秘境归来,我就让你路师兄过去,他刚刚引气入体,正缺乏锻炼。” 凌悠扫了一眼抱着剑依旧酷酷的少年,礼貌地笑着,路嵘亦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那么冷漠的弧度。 她意外地愣了愣,原来这个冰块少年也会笑啊。 宋衡羽一言不发,把看着其他男人发愣的少女拉到身边,与她携手开了秘境。 众人先前只当宋衡羽溺爱女徒弟,如今见到他大大方方牵着凌悠的手,脸上都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凌悠却只当他又犯病了,众目睽睽下也不好让拂他面子,乖巧地跟着走向秘境入口。 她眼前被柔和的白光包围,对于未知升起了一丝紧张和彷徨。 “我会去找你。” 耳畔响起宋衡羽的传音,声线清润温和,却有让人瞬间定心的力度。 她轻点头,抿了唇。 被宋衡羽照顾,确实会让人控制不住想沉沦在他的温柔里。 让师尊受情殇的那个女修士,究竟怎么想的,多半是个瞎子吧。 凌悠在心里吐槽,回头看了一眼,只扫见三位师兄的衣角,意识便被什么东西大力吸扯。 “——拦住大少爷!快!” 她头晕目眩,还没睁眼就先听到一阵喧闹。 待看清眼前的情形,发现自己正站在屋顶上,放眼望去,脚下府邸之大有邱家的两倍,井然像一座小小的城池。 她脸上忽然落下一小点凉意,抬头一看。 天空的云压得极低,细碎的雪被风卷着洒落人间。 秘境在下雪? 而喧闹声就在城池的西南方,一群奴仆在追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 小男孩衣衫褴褛,甚至缺了一条袖子,露出半边光溜溜的胳膊,奋力的抱着柱子往房顶上爬。 凌悠看到这儿,又产生了迷惑。 秘境里……会有活人吗?! 她站在原地没动,能感受到这屋子是实打实的,并不是幻境。 也是这么一瞬,那个被喊少爷的小男孩发出低吼,凌悠再看去,发现他一只脚被男仆抓住。 他力量敌不过成人,眨眼间就被拽了下去,被追赶他的十余人团团包围。 那些人嘴里还不停叨念着:“大少爷,您快别跑了。这是多少人都等不到的福气,您看二少爷不就好好的,您不用害怕。” 凌悠皱眉,不知那小男孩在抵抗什么,但似乎不是因为调皮被罚。 “一个小孩都看不住,要你们何用!” 一道威严的声音如雷鸣一般,轰隆隆地在整个府邸上空响起,凌悠下意识敛神蹲下身,便见一个身姿笔直的男人出现在众男仆跟前。 凌悠看清楚他的五官,眼中有诧异。 这人看着真奇怪,明明有一张七八十岁的老脸,头发都白了,身姿却比年轻人都提拔。 是修道之人? 可对方又毫无修道者的精气神,声音虽如洪钟,藏在松垮眼皮下的一双眼珠子混沌无比,给人一种油尽灯枯的气息。 男仆们纷纷跪下告罪,惶恐的表情在告诉着凌悠,他们非常惧怕此人。 而那个小男孩趁机又要跑,却被老人一把揪住了衣领,提溜到眼前。 “你身为嫡长,是未来木家的家主,居然临阵逃脱?如此无能,又活下来做什么!” 那古怪的老人厉声指责,下刻抬手重重把男孩儿砸向地面。 凌悠看得心惊胆战,真元运转,想要去接住。这电光火石间,有人拦住了她,压制着她的力量。 男孩整个人撞在地面上,手脚抽搐,痛苦地想要爬起来,却又被老人一脚狠狠踩在背上。 咔嚓几声,他骨头似乎被踩断了,发出抑制不住的惨叫。 凌悠被这残忍的一幕急得真元狂暴,压制她的人忙给她传音:“凌师妹,是我,司星渊。不可妄动,秘境内不可能有活人!” 她死死攥紧了拳,盯着那个又被老人拎鸡仔一样拎起来的男孩儿。 老人掀起耷拉的眼皮,看着男孩吐血不止,居然笑了出声。 “看,你就是命硬,就是注定了要受这份福气,成为我木氏的下任家主。听话,只要你听话,爹爹就带你去看你娘亲……你娘亲也能多活几日。” 老人居然是男孩的爹?! 这是什么畜生?! 凌悠咬牙,愤怒不断冲刷着她,神智却又因为司星渊的提醒无比清明。 秘境危机四伏,她不可妄动。 老人拎着已经无法反抗的男孩慢悠悠转身要离去,就在此时,奄奄一息的男孩儿抬起了头,一双漆黑的眼珠看向她,仿佛像是在跟她求助。 她一愣,下刻立马疾退,远离方才的位置。 老人的声音也传来:“还有力气给闯到家里来的鼠儿通风报信,你这反骨可真结实啊。结实的好,结实的好,受得了福气,能结仙缘。” 接下来,老人就跟中了邪一样,嘴里反复念叨着受得了福气,能结仙缘这句话。直到远去,尾音模糊,被雪声淹没。 离开原位的凌悠背后被冷汗透湿了。 小男孩刚才并不是向她求救,而是朝她摇头! 那个老怪物可能早就发现她,准备等她自投罗网。 凌悠安静地趴在屋顶上,司星渊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凌师妹,此处十分古怪,极大可能是留下秘境的前辈的经历。此事可能是他一直未能化解的遗憾,秘境继承了他的意志,生成这些东西,会迷惑我们让我们入局。此处肯定也有秘宝,但是没有计划就入局,很可能会因此丧命。” 她是第 二回接触秘境,发现居然还有这么多门道,有些后悔在宗门没多看几本书了。 “凌师妹,你往北边来,我们在北边花园假山后。这处还算安全。” 司星渊邀请她加入,她略思索,运转真元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假山。 刚落地,司星渊就将她纳入芥子内,笑着跟她点点头:“几日不见,凌师妹筑基境界已巩固,实在叫人佩服。” 凌悠没把夸奖当回事,客套地笑笑,然后就看见了司星渊身后还站着个薛嘉誉,再有一个居然是路嵘! 玄霄宗可能是被她师尊气的,居然丢个还没引气入体的薛嘉誉跟进来,想反向表示他们即便人少也有实力? 至于路嵘,归元门掌门说生死有命,既然能遇上秘境就是路嵘的机缘,就那么把徒弟也丢进来了。 她不想理会薛嘉誉,朝路嵘点头打招呼。 司星渊知道她和薛嘉誉不对付,笑着缓解气氛:“凌师妹刚才看清老者去的方位吗,或许那个男孩就被关里头,有芥子的保护,我们现在可以先去探探。等弄清楚怎么一回事,我们离开此处休整,商议商议,再来闯这府邸。” 芥子运转需要真元支持,司星渊是谨慎的人,绝不会在危险的地方多消耗一丝真元。 凌悠如今要受照拂,当然没意见,指出方向后,一切行动都听司星渊的。 四人很顺利的就找到关押男孩的地方。 此处雕梁画栋,富丽堂皇,根本不像个关押人的地方。 凌悠打量四周,神识小心翼翼地往屋内打探,一声凄厉的惨叫骤然响起,听得她一哆嗦。 “这里!”路嵘快速闪身上了房顶。 三人紧随而至,在他揭开的瓦片下方看到刚才男孩儿就被困屋里,而他身下有一个复杂的阵法。 阵法正在运转,发出诡异的光,亮起的符文不停飞入男孩体内,然后化成一道、两道……足足四道锁链,缠绕着男孩,不断往外拉扯。 像是要把男孩的骨和肉硬生生剥离,这种痛苦,令男孩惨叫阵阵。 凌悠看得毛骨悚然:“这是什么狠毒的刑罚?!” 司星渊在古书上见过这种阵法,冷声道:“这是剥离灵根的法阵,而且他应该是五灵根,要剥下四灵根,只留下其一。” 薛嘉誉在边上抿紧了唇,凌悠震惊抬头,想起宋衡羽在试炼秘境里说过世家都会给嫡系养灵根一事。 所以这个木家?是世家之一?! 她再去看无比痛苦的男孩,指尖冰凉,却忽然扫见屋里还有另外一个小小的身子,缩在角落不停地发抖。 她刚想和其他人说,就看见另外那个身影也是个男孩,那个男孩和阵法里的小男孩有着同样一张脸…… 第26章 师尊,你要用爱感化她 双生子?! 凌悠见到两张一样的脸, 还以为是眼花,再仔仔细细看一遍,发现两个小男孩就是长得一模一样! “他们是一对双生子。” 在凌悠观察的时候, 路嵘说话了, 他声线是冬日的那种冷, 带着利刃出鞘的干净利落。 她抿着唇, 发现被剥离灵根的小男孩已经疼得奄奄一息,小脑袋耷拉着, 似乎是昏厥过去了。 但阵法还在运转,不知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走!”司星渊此时察觉到有人锁定他们, 二话不说唤出青色的长剑, 拽上凌悠就要腾空而起。 可他手刚伸出去, 身边的少女便不见了。 司星渊惊疑不定循着气息看过去。 乌云下,一袭玄衣的男子正揽着少女的腰。 ——宋衡羽! 司星渊略微一怔, 反手又去拽上薛嘉誉, 御剑离开。 而路嵘也不太熟练的御剑跟着离去。 “师尊,我们是不是也要走?”凌悠望着空无一人的屋顶,明白盯上他们的并不是宋衡羽。 宋衡羽目光越过她, 眺望方才她所在的屋顶, 不用释放神识,他亦能知道屋内的孩子在承受怎么样的痛苦。 凌悠发现他注意力在锁人的小屋内, 心思一动,召唤出了大铁锤,直接凌空砸下。 瓦片四溅,被真元吹动的铁锤将半个屋子都砸成了废墟。 “谁敢在我木家撒野!” 洪亮的声音又如同雷声轰隆隆的在府邸上空响起。 凌悠拽着宋衡羽袖子:“师尊,快!偷人呀!” 宋衡羽的神思被打断,瞥她一眼:“悠悠当着我的面, 都敢偷人了。” 他话刚落,两人脚下就出现一道光链,闪动着紫色的光,灵蛇一般要缠了上来。 凌悠:…… 都这个时候了,您先别犯相思啊! 她偷人的意思,是那个偷人的意思吗?! 就在她吐槽的时候,宋衡羽已经徒手甩出几道剑气,粉碎了阵法,将两个孩子都用真元一卷,拥着她一块迅速离开了木家范围。 在两人身后有雷鸣声不断,还有那个古怪老者歇斯底里的叫喊。 雪扑面而来,凉得让人打颤,宋衡羽将她拥得更为紧密,在木家后方那片深林落地。 两个孩子没了真元的托持,骨碌滚进草地。 醒着的那个满脸惊恐望着两人,闭眼那个脸色苍白,几乎听闻不到他的呼吸声。 凌悠忙不迭跑过去,将他抱到怀里,摸到他浑身冰凉。 “师尊,快来看看他。” 她运转真元,想要给他渡送暖意,但发现自己筑基了也是个半吊子,根本不懂得要怎么运用真元救人。 宋衡羽低头看了眼自己空空的臂弯,神色不明上前,在她殷殷的目光中没有任何动作。 “师尊?” 她刚发出疑问,就发现自己怀里的重量消失了。 小男孩不见了! 她望着还保持着抱人的弯曲弧度双臂,想到了什么。 “他们逃不开那个地方。”宋衡羽朝她伸了手。 “他们被强制送回去了?”凌悠脑子里有些乱。 司星渊说秘境可能是某个前辈生前未能完成的遗憾,所以这里的事是曾经发生的……那两个小男孩也真实存在过,这里发生的事,就是那两个小男孩遭遇的真实画面。 凌悠伸了手,轻轻握住他温暖的指尖:“司星渊说,我们要破局,可这个局要怎么破,根本就救不出他们!他们……他们一直都被困在木家了,不是吗?!” 如果有人救走他们能破局,他们就不会再被强制送回去。 她紧紧攥着他的手,不停汲取着他指尖的温度,企图用此来驱走发现真相的彻骨寒意。 若这里是现实,他们来了,孩子可以获救。可这里是过往,谁也无法让时间再回溯的过往……这才是令凌悠感到绝望的。 “不!”她手骤然用力,站了起来,“肯定有能够破局的办法!不然这个地方就没有存在的意义,肯定是我们忽略了什么!” 上一刻还丧气的少女,下刻便眼神坚定的迎风而立。 风和雪卷起她的发梢,肆意的飞扬,一如它从不在绝境中放弃的主人。 宋衡羽笑着,将她渐渐恢复暖意的手握在掌心,眼尾都浸着对她的柔情。 “师尊,我们去找司星渊和薛嘉誉。薛嘉誉是世家出来的,对那样的手法肯定很熟悉,这个木家既然存在过,他肯定也知道!” 凌悠认为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宋衡羽的笑像被风雪吹散,幽幽地睨着她。 他一旦露出这种受伤的表情,凌悠自动就把他归为又沉溺伤痛了,拍拍他肩膀道:“师尊师尊,我是凌悠。” “你是凌悠,就能当着我面去找野男人?” 凌悠:…… 算了,说不通。 她释放神识感应四周,很快发现疑似几人的藏身点,拉着他手慢慢朝那个方向去,边走边哄他道:“子清啊,要不你跟我讲讲,你们当年的往事?” 堵不如疏,或许让他清醒面对逝去的爱情反倒更好? 宋衡羽看她牵阿猫阿狗一样牵着自己溜达,把自己当三岁小孩儿哄,简直要被气笑了。 不过她要听,讲讲又何妨? 他反手一扣,紧紧与她十指相扣,凌悠四肢有一瞬的僵硬。 宋衡羽这才缓缓开口:“她性子跳脱,静不下来,总有千奇百怪的想法,也会有奇奇怪怪的举动。经常闹出糗事,可又很坚强……” “嗐,糗事这样的,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当然要坚强面对……” 凌悠很自然的接话。 “她坚强的把一个人的糗事变成大家的糗事,谁也别笑话谁。”宋衡羽挑眉往下说。 凌悠:…… 这姑娘还真独特,也算是众乐乐不如加她一块的众乐乐?! “她嫉恶如仇,见到不平事,会出手相助。”宋衡羽继续道。 “是个好人。” “然后会管不着嘴,好几回差点把救下的人家吃垮。” 凌悠:??! “还很固执,明知那是绝路,她也会一脑袋撞上去,把自己撞得粉身碎骨……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宋衡羽说到最后,停了下来,凌悠被他带着得也只能收了脚步,回头看他。 他视线就落在她身上,飞雪的白光在他眼眸中清凌凌闪动,深情与温润俱灭。 他凉凉的开口:“她在我们大婚那日,逃了。” 凌悠被他冰冷的目光冻得打了个哆嗦,恍惚中都要以为逃婚的就是她,心虚且胆寒。 “你说,若再找到她,我是不是怎么折磨她都不为过?”冷厉的仙尊忽地一笑,却使人更畏惧。 “折、折磨就别了吧。”凌悠下意识的为那‘女子’辩护,“打在她身,痛在你心嘛。您应该感化她,待她更好,让她心生愧疚,良知发现,再也不离开您!” 她自己也不知自己在瞎编什么,反正编就是了! 主要是宋衡羽笑得太渗人了,仿佛立地成魔,那她真的太造孽了,好好的和他谈什么情殇啊! 把师尊引入魔,祖师爷估计得气活过来把她劈成渣渣。 所以她更坚定的点头:“对,您再找到她,就那么干!用爱感化她!” “悠悠说得对。”宋衡羽挑着眼角,笑得更愉悦了,“我就是这么做的。” 凌悠一愣,这话怎么怪怪的? 师尊又把她当成是那个女修了? 下刻,她鼻尖一暖,是宋衡羽的指尖在上头轻轻点了点,亲昵的动作不言而喻。 见识过师尊笑起来也可以邪气十足的凌悠躺平了。 误认就误认吧,总好过他立地成魔的强,刚才真要吓惨她了! 于是她学乖了,闭上爱闯祸的嘴,终于看见她要找的几个‘野男人’,长长舒了一口气。 两人居然是走着过来的,司星渊说不诧异是假,特别是见到宋衡羽跟凌悠手牵手,亲密纠缠的十指相扣直直戳进他眼窝里。 是让他在修炼中遇到挫折外的首次心神不安。 薛嘉誉见到两人的亲密,是目露疑惑,这个疑惑从方才宋衡羽现身就有了。 父女间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越了规矩的亲密,宋衡羽看凌悠的眼神他一直就觉得不对。 可那日他和韶文宏又是亲耳听见凌悠喊爹。 野男人各有各的情绪,还得面面俱到,不动声色向那惹不起的宋掌门见礼。 “薛少家主,木家也是你们世家之一吗?”凌悠并不多寒暄,满脑子都是那个受苦的孩子。 薛嘉誉闻言皱着眉:“世家很多,木姓应当也是有的,却从未听闻过木氏有出过双生子,其他姓氏的倒不少。或许秘境内的木家只是个化名,而且那个剥灵根的阵法并不是近百年的,似乎更为古老……更为残忍一些。” 说到最后,他声音低了下去。 惹得凌悠同情看他一眼,把他低落的情绪瞬间给看没了,再次郑重解释:“我的灵根是天生的!” 这不提还好,提起来了,就连路嵘和司星渊都用意味不明看他一眼。 薛嘉誉:…… 想抽自己嘴巴子。 “你们世家的孩子都不反抗吗?”凌悠对他发出灵魂的拷问。 薛嘉誉被问得眼神都茫然了,世家的孩子……不都那么过来的吗? 凌悠摇头轻叹,知道世家那一套所谓的‘福气’都已经深入他们的骨血,潜意识内就没有反抗一词。 可木家的那个小男孩却试图反抗。 “我想再回去看看!”凌悠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看向那坐落在地面的庞大建筑群。 宋衡羽眼里都是笑意,“正好,还能多几个看热闹的。” 他话落,清羽宗掌门带着韶文宏御剑落地。 韶文宏见到薛嘉誉,绝对的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而清羽宗掌门看向宋衡羽的目光十分复杂。 他们师徒是在木家查探情况后再过来的。 木家那对双胞胎,其中一个是五灵根,而据他所知,宋衡羽的那个同胞兄弟便是五灵根。 木、宋,差了一个困住木字的盖……这个秘境究竟和宋衡羽有什么渊源?! 宋衡羽似乎有洞察人心的本领,迎着清羽宗掌门的视线,微微一笑,坦然中又带着让人读不懂的讥诮。 第27章 他就是故事中的人 风雪似乎更大了, 木家庭院里的树被吹得往一边倾斜,光秃秃的枝桠张牙舞爪晃动不停。 凌悠安静的站在屋顶上,紧紧挨着宋衡羽, 芥子内风平浪静, 可脚下宛如炼狱。 她看了木小少爷又逃出来了, 救助无用, 她只能强忍着往下看。 木小少爷被虐打,被关了回去, 阵法运转,一切都和先前的一模一样。 秘境在重复他的遭遇, 只要有人干涉, 它就会复位重新再来一次。 所以他们不管来去几回, 只要再到木家,就会看见开头这幕。 男孩凄厉的惨叫, 再到奄奄一息, 就如此浑浑噩噩度过了几个日出日落。 凌悠亲眼看着由符文组成的链子把灵根从男孩体内一点点剥离,看着男孩子一日比一日虚弱,直到第四根链子的光消散, 他脚下的阵法终于暗了下去。 他蜷缩在地上, 浑身都在抽搐。一直躲在角落的男孩爬过去,想扶他, 又不敢,无声的喊哥哥。 就是此刻,凌悠听到谁说了一句木家家主过来了。 那个枯瘦的怪老头就出现在屋子的门前,嘭地推开门。 弟弟被吓得一哆嗦,却紧紧抱住了兄长。 “成功了,终于成功了!我们木家有救了!有救了!”木家家主笑声又尖又利, 刺人耳膜。 话落,他激动拿出一枚令牌,嘴里念念有词。 短促的白光闪过,凌悠发现令牌也跟着消失了。 “求助令?”司星渊不确定的说了一句。 清羽宗掌门脸色一变。 不是求助令! 这东西和求助令很像,却不是同一样的东西,但确实是可以和仙门传信。 而且这种令牌早弃用几百年了,他第一次见这个令牌的时候,是在更早,大约是五、六百年前? 时间居然长得让他一时记不清。 木家家主传信之后怪笑着,让人分开了兄弟俩。 弟弟被遗弃在原地,他颤抖着去抱住木家家主的腿哀求:“爹、爹爹,我、我可以再试一次!这次我肯定可以剥离灵根!” 然而木家家主嫌弃地看他一眼,一脚就把他甩开。 小男孩撞在花池的砖块上,晕了过去。 停了的雪又开始下,飘飘洒洒,晕过去的木二少爷被埋在漫天风雪中,路过的下人亦没给过他一个眼神。 凌悠攥紧拳头,木家人冷血的视而不见,可能真会让那个孩子活活冻死。 这不是他们的小主子吗,他们为何连手不愿意伸一下?! 那孩子在屋里时就全靠一点干粮果腹,都是干巴巴的、小块小块的饼,饿了就往嘴里蓄两口,再没人理会或许就真冻死了! 转机就是在此时出现了,被带走的哥哥跌跌撞撞回到院子,喊着弟弟。他满院子满屋的乱转,终于发现晕倒在花池边上的男孩。 他艰难地背起弟弟,那些围在边上的下人们似乎终于还魂了,纷纷跑上前,帮他把不知生死的小男孩抱起来,簇拥着他们回到了屋内。 接下来院子里来了郎中,来了许多送吃穿用的仆人,整个院子热闹极了。 仿佛兄弟俩被折磨的事从没有发生过。 又过了两日,弟弟可以下床了,被哥哥扶着坐在游廊下看太阳,兄弟俩不知在说什么,对着明亮的太阳放声欢笑。 凌悠被揪着的心得到一丝喘息,被兄弟俩纯真的笑感染,跟着弯了眼。 宋衡羽却是双眼微眯,看向木家的东南方。 不过两三呼吸间,东南方忽然出现御剑的修士,长剑闪着金光,高调地悬在木家上空。 “师尊。”凌悠感应到对方实力不俗,担心芥子会被发现,藏不住他们。 宋衡羽轻声道:“继续看。” 木家家主洪亮的声音立马就遮盖了他的尾音:“恭迎仙尊!” 兄弟俩的住处也涌进大批的人。 那些人硬生生把哥哥拽了出去,弟弟想要跟上却被人推开,狼狈跌坐在地上,木头一样望着那扇关闭的门。 看到这里,凌悠知道那个仙尊来是做什么的了! 他是来收木家大少爷为徒的! 她看得入神,全然没发现司星渊视线早已不在木家人身上,而是死死盯着仙尊身边的那位中年人,惊骇的发现那中年人的眉眼,居然与玄清子有那么几分相似! 司星渊心里有个荒唐的想法,那就是他师尊玄清子! 如果真是玄清子,那位仙尊又是谁? 是玄霄宗已经陨落的师祖吗?! 这个秘境发生的事,究竟是在什么时候? 司星渊默默推算着,而清羽宗掌门已经闭上眼,似乎入了定。 但他只是想起了宗门内一份年份久远的记载,有关于世家的变迁,上面写着——世家倾轧,宋家灭,灵山灵田四四分之。 “——不可能!!” 一声咆哮震得天地都在晃动。 “仙尊再看看他,再看看他!他不可能是五灵根,他明明只剩下金灵根,是成为剑修的好苗子!” “放肆!吾诓你不成?!” 仙尊一拂袖,木家前院的房屋轰然坍塌,木家家主站在废墟中,如丧考妣。 而那仙尊就此离去。 天边亮眼的金光散去,留下的只有狼藉的木家,以及对木大少爷疯狂拳打脚踢的木家家主。 “你的灵根明明被剥离了!为什么还在!为什么还在!” 木大少爷在父亲的拳脚下很快就伤痕累累,一口一口血往外吐,丧心病狂的木家家主抓了一把丹药塞他嘴里,男孩儿身上的伤肉眼可见的消退,然后又承受新一轮的虐待。 “肯定还有办法,一定会有办法!”木家家主似乎是打累了。 他把血人似的男孩丢垃圾一样甩一边,失魂落魄地喃喃着往后宅走。 那片区域一直就是静止的,在木家家主走进去后,里面立刻变得喧闹起来。 来来往往的女仆成群,庭院里也出现了扶着腰散步的孕妇,可温馨的一幕随着天黑也变了。 夜风穿梭在庭院里,发出鬼魅般的嚎叫声,院子里传出女人们的痛哭和惨叫。 凌悠看见一个像是快临产的孕妇从屋子赤脚跑了出来,血迹染红了她的裙子,她哭喊着:“救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快救救我的孩子。” “又死一个,又死一个,明明就快要出世了。”木家家主忽然出现,冷冷地望着孕妇。 全然不理会她的求救。 庭院里也涌进了几个护卫装扮的人,面无表情把哭喊的妇人拖拽着离开,地面都是她挣扎留下的血迹。 可事情还没完,一个又一个求助的妇人出现在庭院里,无一例外的都被护卫拖走。 地面上的血浓稠得发黑,木家家主就站在那儿,嘴里只不停地念叨:“又死一个,又死一个。” 凌悠看得几乎要喘不过起来,脸色惨白。 宋衡羽伸手把她揽进了怀里。 毫无预兆的火光在木家亮起,大火里是被拖走的那些妇人。 凌悠再也看不下去闭上眼,眼角一片湿润,整个人都发抖。 木家家主简直连畜牲都不如! 他这是为了得一个继承人,圈禁了无数的女子,用来当做生孩子的工具。 而在火光亮起后,木家家主仿佛终于想起来自己的那对双生子,把兄弟俩又一块关入那个有阵法的屋子,还推进去了一个妇人。 双生子见到妇人,惊喜地跑上去抱住她,喊着娘亲。 妇人有一双温柔的眼眸,眼尾微微上扬,慈爱地拥着双生子。 下刻,和她重逢的孩子们发出绝望的尖叫。 一把剑穿透了他们娘亲的胸口。 娘亲的血溅了他们一身,他们在痛哭中被父亲丢进阵法里。妇人软软倒在地上,嘴角的笑容凝固定格,温柔的眼眸失去光,从胸口流出的鲜血一点一点将阵眼染成了红色。 孩子的惨叫在木家上空久久不散。 “用血亲祭阵!”司星渊看到此处亦拳头握得咔嚓咔嚓作响,“世家最早的剥灵阵,居然是用亲人的血来开启!” 清羽宗掌门依旧闭着眼,宋衡羽却是低低地笑了一声,这笑声极低,风一吹就散了,唯独凌悠听得真切。 可不待她弄清宋衡羽发笑的原因,木家府邸传来震天的杀声,许多人从四面八方涌这座城池般的府邸。 刀剑符咒,厮杀声和惨叫声,火光与雷电,点亮了整个木家。 “那两个孩子!”凌悠不知这些是哪里来的人,他们在一致围攻木家家主。 木家家主就该千刀万剐,可两个可怜的孩子呢?! 凌悠急切地寻找两个孩子的踪影,但是她没有找到,脚下的木家已经被大火吞没,木家家主死在四个人的围攻下。身中百刀,倒下时眼里是浓烈的不甘。 “禀家主,阵法已经刻录。” 一位护卫欣喜飞奔而来,家主二字,亦点名了这些人的身份!这一刻,凌悠猛地扭头看向薛嘉誉和韶文宏。 两人神色震惊,而他们发现凌悠视线时,慌乱地撇开脸,不敢和她对视。 凌悠便知道自己猜对了,这四个人,就是如今的四大世家——薛、韶、苗、百里! 他们四家如今用的剥灵阵,就是从木家夺来的。 凌悠心头怦怦的跳,脚下的木家已经化为废墟,晨曦的光洒落,一道身影踏着柔光漫步。 那是一个穿得花里胡哨的中年修士,他来到木家的废墟上空时忽然停下脚步,咦地一声,抬手一招。 废墟下有两个小小的身影就被托了起来。 正是木家的双生子。 “还有气息,一个五灵根,一个金灵根?”中年修士用手指戳了戳两个灰头土脸的孩子,“这个金灵根好奇怪,罢了罢了,正好我缺徒弟,好事成双哎!” 他话落,卷着两个孩子就此远去。 众人脚下的废墟又慢慢的,慢慢的开始复原……木家双生子的故事就到此结束了,下一轮的重复即将开始。 凌悠从还算好的结局回神,发现许多道目光聚焦在她这处,切确的说,应该是她师尊正被其他人盯着看。 她余光一扫,见到司星渊几人就那么愣愣地看着宋衡羽,连眼都不会眨那种,似乎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你们……怎么了?” 怎么这样看她师尊? 她不解。 宋衡羽笑笑,清羽宗掌门终于睁开眼,替她解了惑:“那位路过的修士,我若没猜错,是你们无极宗的老祖——丹阳子。” 凌悠一愣:“谁?!” 下刻比司星渊几人更夸张的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向宋衡羽! 第28章 只有这个姑娘 秘境内的雪又开始飘扬, 凌悠知道木家的故事又回到第一幕,而她刚刚听完清羽宗掌门讲述无极宗的过往。 包括三百年前丹阳子陨落后,无极宗的巨变。 她也终于明白宗门几座山峰为何几乎被夷为平地。 “凌小友若想要知道得更详尽, 亲自去问你师尊比较好。”清羽宗掌门长叹一声。 有感慨, 亦有震撼。 他从来没把宋衡羽和世家记载中宋家联系在一起, 因为记载里没有出现双生子。也许是世家故意为之, 简略记载,就是为了抹掉当年他们同样不光彩的手段。 不管如何, 宋衡羽的身世都让人嘘唏。 “谢谢陆掌门。”凌悠朝他拱手道谢,在转身前迟疑。 “小友还有什么要我解惑的?再多的, 我也不清楚了。”清羽宗掌门爱莫能助道。 少女抿抿唇, “陆掌门, 我师尊的弟弟是五灵根对吗?” 清羽宗掌门一愣,然后笑道:“自然。方才木家的一幕幕你也看见了, 虽然不知为何化用了木为姓氏, 但你那个欺师灭祖的师叔,灵根一直没被剥离,被沦为废子。你师尊当年在仙门比试中, 就是用一道金色剑气赢得头筹, 所以你师尊是金灵根的哥哥,你那个师叔是五灵根, 这绝对错不了。” 凌悠恍惚地道谢,心里想的都是,可师尊明明是五灵根啊。 他在入仙门后测了灵根,灵根应当是无法改变的,所以宋衡羽绝对是五灵根。他还和自己说过,曾经也有下等灵根的人最后成为大能。 所以师尊才是五灵根那个, 是宋家的二少爷,是那个后来欺师灭祖的弟弟?! 凌悠脑子里嗡嗡作响。 她的发现和所有人的认知都不同,脚下的步伐因为理不清的关系也变得茫然没有方向。 她没有目的地走着,忽然一道挺拔的身影撞入眼帘,她才发现自己居然无意识的来到了宋衡羽所在的地方。 冷清的仙尊站在漫天风雪里,他眺望远方,视线的落点正是又上演悲剧的木家府邸。 凌悠望着他被风得凌乱扬动的衣摆,有千百个问题卡在喉咙里。 她想问清楚,无奈张了嘴,又发不出一丝的声音。 “猜到了?” 她迟迟没有说话,还是宋衡羽转过身,打破了僵局。 凌悠一凛,低头看自己的绣花鞋,脚尖不自在地在地面画圈圈。 她划拉许久,雪水污了她的鞋面,她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宋衡羽见她如此,也不需要她回答,缓缓走向她,看她那脏兮兮的鞋子。 “不用觉得为难。”他温柔的声音在呼啸的风中模糊不清。 他不解释,就那么坦然地接受了她对他不好的猜测。 凌悠心里莫名的难过。 他面对别人的质疑时,为何这般云淡风轻?! 宋衡羽并没有发现她看自己的眼神渐渐带了愤怒,他弯了腰,拿出一块帕子轻轻帮她鞋上的污迹。 动作十分熟练,似乎时常做这样的事。 只是那片污迹越擦越往外延展,他无奈一叹,还是用了净尘术,碍眼的污迹终于消失了。 “师尊,我是凌悠。”她终于说话了,拽着他胳膊,恼怒地把他拉了起来,“不是你喜爱的那个女子!” 宋衡羽不瞎,能看到她眼里的愤怒情绪。 但他想笑,这姑娘又跟自己较上劲儿了,他哪里还有什么其他喜爱的女子。 不全是她一个人吗? 殊不知,她还有后话:“而你,也不是欺师灭祖的师叔!我的师尊,他绝对不会做下有违背良心的事!” 他嘴角的弧度还未能扬起,因为她忽来的认定而错愕。 “为何忽然这么说?”他沉默片刻,对上少女坚定的目光,“是因为你曾经听过的真言吗?” “不是。”凌悠摇头,“我没有想起那句真言,就是知道你不会欺师灭祖,不会为了一个掌门之位亲手杀了兄弟!” “我不知道哪里出了错,那个金灵根的大弟子不是你,但谋害师祖的也绝对不是你!或许……或许是大家一开始就搞错了,你们最后又被丢去剥离灵根,你的五灵根跟之前一样,或许剥离过,但自己又恢复了,所以第二次被剥离其余灵根的那个才是弟弟!” 她脑海里乱成一团的线团骤然解开了! 肯定是这样没有错。 她仰着头,双手抓着他宽大的袖袍,目光越发坚定:“你们进了无极宗,弟弟被误认为是哥哥,你自然就只能替代弟弟……你们的身份交换了,可为什么?!” 为什么身份错了,他不和师祖说明? 而是放任弟弟就那么顶着自己的身份?! 她迫切的想知道,这个阴差阳错,到底是为了什么! “因为他说,从那天开始换他保护我,让五灵根的我不会再被抛弃,不会再被欺辱。” 宋衡羽好看的眼睛弯了弯:“我信了。” 凌悠眼眸里闪过一丝震惊,宋衡羽低头,望着清晰倒映在她眼眸内的自己:“后来他发现五灵根的我,根本不需要他的保护,而师尊发现我们俩的身份调换了,他慌了。宋家人的卑劣深深刻在了我们的骨血里,所以他敢欺师灭祖,而我血洗无极宗……亲手杀了兄弟、师弟,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他与她几乎是额抵额,陈述的语气里暗藏戾气,一股寒意从凌悠脚后跟窜到后背,她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这就是无极宗为何只有他们师徒五人的原因! “怕吗?”宋衡羽笑问,温热的气息入侵她的领地。 凌悠想也没想,摇头道:“不怕。” 为何要怕,这难道不是那些背叛师祖的人应得的下场吗?! 她话落,又后知后觉地发现两人靠得实在是太近了,惊慌的想要后退。 宋衡羽动作却比她更快,捧起她的脸,俯首含住了她的双唇。 凌悠脑子里嗡地一下。 呼啸的风声消失了,世间也仿佛停止了,她耳边一片寂静,死寂一般,没有任何声音。 她思绪彻底停摆,只剩余被动。 可她呆呆的反应反倒撞到了宋衡羽的心坎里去,他明明有汹涌的情绪,却也有虔诚的小心翼翼,吻得庄而重之。 他的腥风血雨里,只有这个姑娘,不惧不惑,永远都在用坚定的眼神告诉他——我信任你。 第29章 她就是魔头之女 这一吻究竟是何时结束的, 凌悠没有印象,回过神时发现她软软地倚在他怀里。 他圈抱着自己,身后是木家被袭击的雷来电往, 艳红的火光冲天, 他一侧的面庞就映在那红光中。目光有些许迷离, 眼里却有清晰可见的悲。 原来那个能把她从死亡拽回人间、有着深不可测修为的仙尊也会难过。 凌悠垂着的双手动了动, 缓缓抬起,圈着他的腰也拥抱他。 这是不应该有的举动, 可她理智被情感战胜。 她的师尊在难过,她得哄哄, 哪怕自己现在被当成替身, 但起码能给他心灵上一丝丝慰藉吧。 她从来没经历过情|事, 被夺了吻,回过神后不是愤怒羞恼, 而是心疼。 凌悠闭上眼, 知道自己还是没能逃过宋衡羽给的温柔,那就沉溺片刻,也当给自己一份慰藉。 两人静静相拥, 远处的无极宗老祖来了又去, 晴朗天空暗了下去。 乌云又卷土重来,雪也落下来。 木家又进入一轮新的开始。 盐粒子一般的雪飘落在凌悠脸颊上, 冰冰凉凉的,她的理智也被拉回来了。 到这一刻,她才感觉到自己双唇麻麻的,是因为方才的亲吻肿胀。 尴尬倏地涌来,让她手脚无措,圈着他腰的手也慌乱放开, 恨不得这会自己是个缩头乌龟。 好歹能把脑袋藏起来,不用面对以后! “怎么,又要喊爹?”宋衡羽却先一步开口,彻底让她把脑袋缩不回去,“可没有谁家父女会这样相拥。” 凌悠:…… 求您闭嘴。 好在宋衡羽没更过分的提起刚才亲吻的事,让凌悠总算松一口气,从他怀里钻出来后,故作轻松去眺望木家。 可心里没来的又冒出些许委屈,幽怨地想。 师尊刚才肯定清醒了,却不提冒犯她的事,可真渣啊。 她咬了唇,酥麻的感觉还有些许残留,暗暗冷哼一声。 就当她开荤尝尝男人的滋味了! 以师尊的修为和地位,她还是占便宜那个。 凌悠觉得跳脱一点的性子没有什么不好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情絮,来去得快,豁达得很。 她望着又开始循环的木家,决定先干正事。 “师尊,如果这个是前辈留下的遗憾,那个前辈会是谁,要怎么样做才能弥补他的遗憾?” “悠悠有没有想过,这或许不是那位前辈的遗憾?” 宋衡羽凭风而立,仙姿清朗,哪还有方才坠入人间被尘缘缠身的悲痛模样。 凌悠默默收回视线,摸了摸鼻尖道:“我一个差点连自己姓名都忘记的人,也猜不到这究竟是谁的遗憾。” 她说得轻松,宋衡羽却懂她的茫然,引导道:“重要的不是人,而是遗憾。时光不能回溯,现世却可以扭转……所以为什么会是遗憾呢,是因为那位前辈陨落,无法再扭转吗?” 凌悠脑海里的迷雾被风吹散了似的,渐渐变得清明起来。 “不对,前辈不是遗憾自己陨落,而是……”她明亮的双眸眺望远方,宋家府邸的上空,又出现了金闪闪的剑光,“而是有人明知众生苦,却漠视不见,甚至成为悬在众生之上的利刃。” “这样的人,说着正道,修的却是他娘的王八蛋缺德道!” 她在内心深处压抑的愤怒骤然爆发,乖乖在乾坤袋内呆着的破碗嗡鸣一声,居然自己钻了出来。 根本不用凌悠支使,它似疾风,眨眼就扫到金剑上的主人跟前,碗屁股噹一下就撞上去。 雷厉风行的一击惊动清羽宗掌门几人,只见凌悠那个破碗膨胀得像一口大钟,和宋家上空的玄霄宗祖师爷打了起来。 “她怎么说出手就出手了!”韶文宏惊疑不定。 司星渊面沉似水。 凌悠或许是找到了破局的关键,可那个关键是他们玄霄宗?! “大胆小儿!”宋家上空传来玄霄宗祖师的厉喝,发现了他们所在,金剑凌厉朝他们劈来。 宋衡羽抬手甩了几道剑气过去,真元的碰撞,瞬间将下方的宋家化为灰烬。 金剑在空中打转几圈,悬停在主人正前方,冒着寒气直指凌悠眉心。 凌悠的破碗难得护短,变大的碗身像血盆大口,直接朝金剑盖下去。 金剑被倒扣在地面,疯了似的挥出一道道剑气,悉数打到碗壁。破碗坚硬,此时的外壳却也裂出道道白痕,凌悠神识一震,喉咙里涌起血腥味。 本命法器受损,她亦受到冲击,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宋衡羽见她倔强的不求助,在边上轻叹一声,见不得她受苦。他正要插手,凌悠忽然掏出了一个亮闪闪的东西,朝那个睥睨自己的仙尊道:“老乌龟,你知道我这是什么吗?!你们干的勾当我都录下来了,等我们出去,你们狗屁玄霄宗就等着被讨伐吧!” 她拿出一块能记录画面的法宝叫嚣,对面的玄霄宗老祖果然震怒:“无知小儿,辱我玄霄,该死!” 他的声音轰隆隆的在秘境内回响,连天都在颤抖,竟然如受重击的镜面一样,出现龟裂的痕迹。 乖乖,这老家伙到底什么修为?! 凌悠心里惊骇,一口血吐了出来。 一道琴音忽然响起,在她头顶形成了一个龟壳形状的防护罩,是清羽宗掌门出手护她。 而她此时才发现,宋衡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玄霄宗老祖身边,一道剑气把中年玄清子给削成了两半。 凌悠虽然知道这是假的,但也看得浑身舒畅。 至于司星渊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不能再难看。 玄霄宗老祖见爱徒死了,发疯一样追着宋衡羽。剑气横扫,远处的众人被波及得神识震荡,被那强悍的真元扫得灵魂都在颤动。 “师尊!” 凌悠看见宋衡羽躲了几道剑气,余下的剑气还是扫到身上,血迹瞬间染透了他的衣裳。 而在他血滴落在宋家的地面上时,那无能人匹敌的老祖惨叫一声。 宋衡羽回到了凌悠身边,不甚在意道:“难得见大乘之上的修为,试试接几招。” 凌悠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就看到宋家所在居然崩裂成一个无底深渊,玄霄宗老祖面目扭曲,在惨叫中与天空同时裂成无数碎片。 原来不是她师尊艺高人胆大,而是知道玄霄宗老祖根本就不能再造次! 而她也猜对了秘境主人的想法。 他只想要将世家和仙门肮脏的一面呈现给世人。 大量的灵气从深渊处涌出,清羽宗掌门道:“秘宝要现世了!” 话落一手按住韶文宏的肩膀,让他打坐,又引了一丝灵气缠绕到徒弟身上。 司星渊亦脸色一变,看向薛嘉誉。薛嘉誉早得吩咐,同样原地打坐,企图在秘宝出世的契机中冲击入门心法。 凌悠看到这儿终于知道这些宗门带新弟子进来是什么作用,就连路嵘都闭上眼,乖乖修炼。 ——那她是不是也要占点便宜? 宋衡羽却是拉着她的手,直冲向深渊,吓得她差点叫出声。同一时间,伤痕累累的破碗也欢快的追随着两人下落的身影,时不时吸上两口纯净的灵气,满足得直打嗝。 凌悠耳边是簌簌风声,看不见的洞底黑黝黝一片,若不是宋衡羽打开芥子护着她不被罡风所侵,她都要以为师尊又犯病,抱着她要去殉情! “悠悠,这是你的机缘,只问本心,不必惧怕。” 凌悠正想说什么,宋衡羽忽然开了口。 她一怔,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宋衡羽笑得温柔,亲昵的捏了捏她耳垂,在她还没回过神之前,将她往下推了出去。 “子清?!” 她情急之下喊了他的字,却见宋衡羽居然唤出了他的剑,温润的眉眼蒙了戾气,以一己之力挡下了数道凌厉杀招! 凌悠急得要运气再和宋衡羽汇合,却被毫无预兆就变大的破碗猛地盖了下去,根本不让她折返。 联合偷袭的玄清子等人立马要派人去追凌悠。 他们在一边伺机而动,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秘宝被这对师徒取走。 可秘境内忽然又有了一番变化,天摇地动,光线被从平地蔓延的黑雾争先恐后的吞噬。散落在秘境各处的人皆变了神色,唯有宋衡羽剑尖直指玄清子,笑得诡异。 “是缚神阵!这里怎么会藏有凌蕴的阵法!” 不知是谁惊恐的喊了出来。 玄清子亦露出惊慌之色,看到脚下居然亮起血红的大阵,传音众人:“走!出口在东南方!” 秘境外的弟子已经等了十余日,时时刻刻盯着入口,这日众人莫名心惶惶,在傍晚时分就见秘境入口有了变化。 正待细看,先冲出了一个玄清子,给众人直接来个鲜血喷脸。 紧接着各大宗门长老弟子都纷纷露了脸,然后都惶恐地往后撤,众人被他们拿着法器严阵以待的场面看愣了,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直到宋衡羽一身是血的踏着剑现身,满身杀意,他们才明白是无极宗掌门和他们打起来了! “宋衡羽!这秘境是凌蕴留下的!那个凌悠,绝对是魔头之女!” 玄清子原本以为和赤云宗掌门几人连手,能将凌悠师徒置于死地,结果秘境出现了缚神阵,让他们乱了阵脚。 宋衡羽在半空中好笑的看玄清子:“你说是就是?那我还说你玄霄宗是邪修的大本营呢。” 玄清子捂着胸口,旧伤加新伤一时压制不住翻涌的气血,被宋衡羽又一气,张嘴又是先呕血。 “今日的事,你无极宗总要给仙门一个说辞!”玄清子放着狠话,但也不敢再战,用了传送符将玄霄宗的弟子们一块带离。 其他人见此,当然纷纷落跑,没有一个敢对上宋衡羽。唯有清羽宗掌门神色复杂看了宋衡羽几眼,在最后离去。 被吩咐不得在秘境现身的符轩几人这才露了脸,刚站定,就见宋衡羽从半空坠落,居然御剑飞行的真元都没有了。 “师尊!”三人忙接住他。 宋衡羽嘴角渗出一丝血,他用手背揩去,轻笑一声:“开启阵法。” 在凌悠出来之前,谁也别想靠近邱家和秘境一步! 第30章 亲爹&野爹? 邱家被看不见的结界围拢, 玄清子撤离,狡诈的留下司星渊远远盯着。 在结界启动瞬间,司星渊便感应到不亚于玄霄宗所在灵脉的灵气, 浓郁得冲击人心神。 这可是凡间, 为何会有如此多的灵气聚集! 他不敢再留, 而是带着见证过秘境内私密的复杂心情, 回去禀报师尊在邱家所见一切。 玄清子已经换下血衣,见到脸上还留着仓惶的爱徒, 细问宋衡羽的踪迹。 得知他居然守在原地冷哼一声:“秘境乃与魔族勾结的凌蕴陨落,他分出一丝残魂所生成!当日昆吾山顶, 凌悠出现, 我便觉得事情不寻常, 果然,仙门内不单单只是出了一个凌蕴, 还有一个暗中藏着的宋衡羽!” 师尊三两句话就将宋衡羽并入凌蕴一流, 司星渊脑海里却全是秘境内,师尊和师祖驾临木家的一幕。 “师尊,木家就是宋家, 对吗?” 玄清子没能想到徒弟居然真的问出了口, 眼底闪过一丝不自然,无比威严道:“凡人想登天, 用了邪术,我与你师祖如何得知?!” 一句话推得一干二净。 司星渊抬头看向师尊,发现自己敬仰的儒剑仙此时目露怒火,再无遇事总是平和从容的慈悲。 他在秘境里也看到了师尊和几位掌门、长老合力偷袭宋衡羽一幕。 哪里来的慈悲修道人,剑都是拿来杀人的,那么他们修的道呢? 扬善惩恶?! 可他没有看见的宋衡羽的恶, 也没有看见凌悠的恶。 司星渊喉咙腥甜,竟然是吐出一口殷红的鲜血! 玄清子大惊,一掌按在他肩头,查探到他体内真元乱窜,道心居然受了震荡! 若这么下去,恐怕得被心魔入侵,毁了根基! “星渊!”玄清子忍着伤痛,运转真元,为徒弟稳住道心,“你此时若因杂念而毁了修为,就是中了宋衡羽和凌悠的计!为师知道世家用剥离灵根的邪术时,宋家已经灭亡百年,你可知为何人间会无灵脉?!仙门为何已经多年无人能突破大乘之上的修为飞升?!” 司星渊咬着牙,努力让自己维持清明,额间青筋乍现:“为何?” “人间灵脉,曾在千年前遭入魔大能侵占,与魔族勾结,入侵仙门。人间就成了炼狱,仙门各宗门倾尽全力,才阻止了那位魔头,并斩断了人间所有灵脉,就怕让人间再次因为怀璧之罪而倾覆。” “那一战,极其惨烈,仙门所有大乘以上大能都陨落。自此仙门一蹶不振,各大宗门也不复存在,活下来的人经历了一千年的努力,才让你看见如今的仙门。但魔族也毁了仙门的多条灵脉,才造成如今仙门内灵气变得稀缺,千年来未有人能再突破大乘以上修为飞升。” “可魔族依旧盯着仙门,一如凌蕴,再如宋衡羽!我们如何能先自毁根基?!这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亲者痛。 司星渊双目通红,又是呕出一口鲜血,但动荡的道心堪堪稳住了。 是啊,宋衡羽年幼时受的折磨,必然与魔族相关,才会让宋父使用邪术。宋衡羽看着母亲被生父亲手斩杀,流光了满身鲜血换来他如今的机缘。 宋衡羽肯定也是痛的。 既然痛,何故还要和魔族勾结?! 他,要当面问清宋衡羽师徒! 司星渊闭上了眼,不再抗拒师尊为自己引导真气,入定修炼。 在他闭上眼后,玄清子那张正义凛然的脸开始抽搐,压制不住的狰狞之色一点一点从眼角开始显现,一道黑气在他眉间游动,宛如毒蛇盘恒,久久不散。 ** 凌悠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掉到深渊底部,醒来的时候身在碗里。 破碗被玄霄宗老祖的剑意伤得伤痕累累,一道一道深刻地差点要将碗身击穿。 “你疼不疼呀。”她伸手轻轻抚摸。 破碗浑身一抖,变成原样,她一屁股坐在硬邦邦的石头上。 还好已经筑基,皮糙肉厚,不然非得把她摔个好歹。 “——子清!” 摔了一跤,她猛然想起坠落时惊现的一幕。 她仰头看天,发现这里又是另外一个天地。 头顶蔚蓝,那个仿佛能把人神魂都吸走的深渊不见了,风将她的喊声带到很远,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宋衡羽呢! 偷袭他们的是谁,玄清子那群老王八?! 凌悠从地面上弹跳起来,紧张地四处张望,然后看向破碗:“看见师尊了吗?” 破碗左右摇摆,在告诉她没有。 所以只有她一个人掉入深渊的另一片天地,那么师尊呢?! 玄清子他们会得手,会伤了他吗?! 她心急如焚,想要找出口,破碗忽然贴在她背上,把她推着往前走。 凌悠明白它是在想带自己到什么地方,敛敛神,按着它指引的方向往前去。 越朝前走,她越发现这次古怪得很,四处都是坚硬的石头,一望无际。 灰褐色的石头被阳光照得跟长了白毛似的,折射出一片刺眼白光,让她不得不走一会就闭眼片刻,缓解一下光芒灼眼的刺痛。 “好奇怪,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她喃喃,看着无边际的石头海略感头疼。 刚才她就试过用神识往四处探索,但是发现自己根本动用不了神识,也催动不了真元,只能靠双脚一步一步走下去。 忽地,她停下脚步,发现前边的石头终于有了变化。从单一的灰褐色,变成奇形怪状,有扭曲得跟麻花一样的,还有树杈一样张牙舞爪的,在烈日下投出长长的影子。 她凝视脚下的影子,毛骨悚然! 那些影子居然在动,无声的扭动! 凌悠抬脚,挪开踩住的影子,看到它飞快地从面掠过。然后它就像一颗落入湖面的石子,惊起其他石头的影子! 那些影子六神无主一样乱窜,不时剧烈扭动,无声又诡异,像是烈日下的鬼影。 凌悠屏住呼吸,慢慢往后退,想要退出这个石头林,可她一回头发现来路不见了。 “我的好大儿。”她缓慢扭头看向把自己推到这个方向的破碗,“现在是你尽孝的时候了,你试试砸了这些破石头?!” 破碗却比她还怂,直接钻入她袖子里,任她怎么甩袖也不出来。 ——它这坑娘的! 凌悠气笑了,只能把大铁锤拿了出来,紧紧握在手里,又小心翼翼往里去。 “嘻嘻——” 一道小孩的笑声骤然在她耳边响起,她汗毛倒竖,扭头就是对着背后一锤。 石头重重砸在地面上,她身后什么也没有! “来找我呀,快呀快呀,我藏好啦!” 她正警惕四周,那道声音又在她身后,但等她回头依旧什么没有。 是的,什么都没有,地上连影子都不见了! 她冷笑一声:“为什么要找你,我又不傻。” 话落,摸出一堆灵符。 真元用不了,但灵符还是能用的,敢上来就炸它个稀巴烂! 可她灵符刚攥紧,眼前一花,石头林不见了,她看见了巍峨的高峰,而她就站在悬崖边。只要往外一步,她前面就是无底深渊。 幻境?! 她往后挪了一步,身后又是那个笑声。 “推高一些,快,我可以飞咯——” 她回头,一颗粗壮的松树孤零零立在那里,松树挂着的秋千,一动不动。 还是幻境?! 凌悠不确定地眨眨眼,下刻眼前果然又变了。 她身在茅屋外,听到有人剧烈争吵。 “凭什么!凭什么不让我入道!既然不让我入道,你给我做这玉牌又何用!” 声音竟然十分熟悉……她指尖轻轻一颤,循着声音脚步踉跄推开茅屋的门。 屋内亦是空空无人。 她打量一圈,余光扫见地面有摔碎的玉片。 凌悠弯腰,连眼角都不敢眨,匆忙地用手把玉的碎片拾起来,在掌心拼回它原本的形状。 四分五裂的玉片拼凑出了她的名字,她望着凌悠二字,眼神茫然而慌乱。 摔碎玉牌的人是她自己! 她曾在这里! 凌悠手一抖,不知为何心里涌起无尽的悲意,步履匆匆地想去翻这个屋子里的其他东西。 掌心玉牌此时却化为灰烬,她焦急地伸手去抓,却是抓了个空,茅屋也一点点的在眼前湮灭。 飞扬的灰烬被卷入天空,方才还蔚蓝无云的上空,变得乌云涌动,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 “——凌悠!你悔吗?!” 雷声化作人声,带着无上的威压从四面八方朝她涌来,撞得她如断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 凌悠无法用真元抵御,被撞得神识震荡,一口血喷涌。 “——凌悠!你悔吗?!” 质问再次轰隆隆的如影随行,将还没爬起来的她再次撞得翻滚,她听到自己的肋骨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剧痛使她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你悔是不悔!” 扰人的质问没完没了,凌悠咬牙,臭脾气也随之涌上来。 “我悔你他娘的狗东西!老娘要干什么就干什么,再问你暴毙!” 她就是要死,也得先把这狗东西气死! “放肆!” 她话刚落,天地共振,轰隆隆地声音不绝耳。 天摇地晃中凌悠咧嘴一笑,准备再骂他个藏头露尾的龟孙,还没张口,乌云却毫无预兆地散去。 澄净的天空再次露了出来,一束阳光落在她身上,让她本能的眯起了眼。 也是这一刻,她头皮发麻,猛然地睁开眼,但还是慢了一步,脑袋挨了一个爆栗。 “你这混蛋,跟谁老娘老娘!老子是狗东西,你是什么?!这张嘴怎么就死倔,服软说一句能要你的命?!” 凌悠疼得想摸头,打她的人大掌一压,先一把在她脑袋上揉了几下。 灵力自他手心而出,悉数灌入她体内,修复方才她所受的伤。 对方敌意全无,她这才想起来看他的脸,一抬头,整个人愣了。 这眉眼,这鼻子……“你、你是我亲爹?!” 凌蕴留下的那缕残魂再次咆哮,激动险些连身形都维持不住:“难不成还是你野爹?!” 凌悠瞳孔一缩,下刻摸了摸鼻尖:她还真有个野爹,要是他在,能容许你这么揍我?! 正在打坐疗伤的宋衡羽没来由地脊背发寒,他缓缓张开眼,疑惑地用神识探到邱家上空。 是玄清子折返准备再攻? 不然为何他有种如临大敌的危机感? 然而邱家上空安静得连只飞鸟都没有。 第31章 切肤之痛 在狂风中湮灭的小茅屋恢复了原样, 凌悠盘腿坐在走廊上,和亲爹大眼瞪小眼。 她失去记忆,有时候会茫然自己的身份, 也想过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模样, 可现在真见到了……有点头疼。 她双眼一眯, 忙抱头。 又搞突袭的凌蕴爆栗落空, 把一双牛眼瞪得更大。 她是真的头疼,被亲爹敲的! “您怎么回事, 已经来来回回十次了,脑壳都被锤烂了!我即便不孝, 您倒是说说, 我究竟怎么不孝吧, 谁也不愿意白挨打!” 凌蕴瞪着眼,哼了一声。 蔚蓝的天空便暗了几分, 紫色的闪电蛇信一般若隐若现。 凌悠抬头看看天, 已经明白这个秘境就是亲爹所为,陨落的大能便是他。 她眼里闪过哀伤,明媚的面庞也失色几分。 “唉——”凌蕴见女儿难过的表情, 长叹一声。 一只忽然出现的七彩鸟儿跳到凌悠肩膀上, 用脑袋蹭她,在她耳边啾啾的欢乐叫唤。 破碗此时终于从她袖子里钻出来, 围着那只小肥啾转了好几圈。 凌蕴扫了一眼那破破烂烂的法器,终于说话了:“他倒是真让你活过来了。” 他? “师尊吗?”凌悠被小肥啾蹭得脸颊痒痒,侧头躲它。 它又飞到另一侧继续蹭,毛茸茸,暖暖的,确实使她心情好了不少。 “唔——你倒喊得顺口。”凌蕴嗤笑, “也是,忘了比较好。” 凌悠就发现亲爹说话,是那种喜欢说一半留一半的欠揍家伙。 他肯定树敌很多。 “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凌悠到底憋不住。 凌蕴咧嘴一笑:“想知道?” 凌悠点点头,他道:“嘿,老子不跟你说。” 凌悠:…… 默默拿出了大锤。 “不孝女!”凌蕴瞥了锤子一眼,“怎么,本命剑也碎了?不是锤子就破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要饭的。” 剑? 亲爹气人,但多少还是能说出一点有用的信息,所以她以前是个剑修?! “不过你那破剑也没多大威力。罢了,女儿不孝,但我是个慈爹,东西落别人手上,还不如便宜自己人。”凌蕴挥挥手。 一把长剑从空中笔直落入小院,扫起罡风阵阵。 凌悠在渐渐散去的旋风里见到泛银光的剑身,不需真元注入,已有凌厉的剑气,傲得不可一世。 和她亲爹脾气一模一样。 果然剑随主人。 “我使不动它。”凌悠想也没想就拒绝。 “也没指望你能使动它。来都来了,外人都顺了几样宝贝出去。我女儿总不能两手空空离开。” 短短一句话,凌悠又读出许多信息。 “您赶我走?” “不然你要赖这里?你的大事不干了?不过你再死一回,宋衡羽可没办法救你了,他现在弱得跟个鸡仔似的。” 凌悠皱眉:“师尊很强,哪里像你说的弱鸡样。” 凌蕴闻言沉默地打量她许久,忽地啧一声:“果然女大不中留,但他居然没有强行唤醒你的记忆……你在老子死了之后都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让他宁愿你这样浑浑噩噩的过日子。” 这问题凌悠根本答不出来,心里嘀咕着:你倒是先告诉以前都发生了什么啊? 可凌蕴在出神,不知想什么,时不时还眯着眼,上上下下打量她,把她看得毛骨悚然。 “您是怎么……没的?”凌悠想了想,用婉转的话问亲爹怎么死的,“我娘呢?” 凌蕴回神,深幽的瞳孔里有着化不开的惆怅,下刻却是笑了:“你娘亲若知道你在挂念她,她会很高兴的。” 所以她娘亲也不在了,甚至连一缕残魂都没能留下。 “仇人是谁?”凌悠终究还是问到要点上。 宋衡羽现在的修为在她眼里已经是深不可测,但是她爹言语里还带嫌弃,所以当年的爹娘是什么修为? 如若修为比宋衡羽高,为何还会陨落,那不就仇家更厉害的意思吗? 这一次,凌蕴倒没有再说一半留一半,而是说了句更让她摸不着头脑的:“天下苍生?” 凌悠:…… “我们家是什么大魔头不成?!” “人不人,魔不魔,正道邪道都是道,但谁定正邪?”凌蕴呵呵一笑,语气里都是浓浓的讥讽。 “所以我们家修的是他们说的邪道?” 凌蕴一抬手,招来庑廊下水缸内的清水,清水慢慢旋转化为一面晶莹剔透的水镜,而镜中不停闪过各种画面。 有她在秘境内见过的木家,有她没见过的其他地方。 华丽的宫殿,破旧的茅屋,巍峨的山巅,汹涌的海浪。可不管是哪一处,皆是人间炼狱。 “这些都是您去过的地方吗?包括宋家?”凌悠不忍多看里面绝望的面容,挪开了视线。 凌蕴收回手,水镜化为雾气,在空中消散。 他缓缓道:“并不,有些是你去过的,或者听说的,都传信于我。” 她知道的或者去过的……凌悠猛然恍悟:“木家,不是您的遗憾,是我的?!” 因为听她说过,所以父亲在陨落的时候对宋家也带着未能扭转的遗憾,最终行形成了秘境内一道试炼。 至于能告诉她宋家家事的人,只有——宋衡羽! 但口述能够详细到他们所见的吗?! 既然宋衡羽一早认识她,为什么对她只字不提? 凌悠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凌蕴对她的大惊小怪已经免疫,女儿失忆了,看起来更不聪明了。 不过也能看出来,在他陨落后,宋衡羽也暗搓搓干了不少事。 罢了,已经是一缕残魂了,想操心也操心不了多少。 “拿着剑,滚吧。” 凌蕴赶苍蝇一般挥挥手,凌悠憋屈地涨红了脸。 “您真的不跟我说实话?”他们父女俩叨叨半天,她还一脸懵,这就赶她走了?! “你找宋衡羽问去,他救的你,关老子屁事!” 慈爹凌蕴,张口就推卸责任。 凌悠被气笑了,站起来一拍身上不存在的灰,“走就走!” 反正她能打开秘境,等出去了,她把宋衡羽再拽进来,来个三方对峙,到时候看他说不说! 少女机灵地想,难道还真能让他跑了?! 她故意踩着重步子,踏向银色长剑。 走近了,她才发现此剑剑身比寻常的窄上一指,连接剑柄的地方有着流畅的流水纹,是带着贵气的雅致。 十分漂亮。 不怪它通身傲气,原来是个美人! 凌悠伸手,准备把它先收入乾坤袋,可在手马上碰触剑柄那刻,她不知为何心里十分不安。 这份不安,使她本能的回头,看向在游廊上坐得歪七扭八的凌蕴。 他察觉到她的视线,那双总爱带着怒意看她的眼眸眼角一挑,下刻却露出温柔慈爱的笑。 凌悠脑海里忽然闪过几个画面。 乱石林里,小小的自己躲了起来,高喊着快来找我呀。可她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人来,失落的探出脑袋往外看,扁嘴想哭:“爹爹又被人喊走了吗,爹爹好忙啊。” “——找到我的小悠悠啦!” 忽然,她被人从身后抱起,举得高高的。 她开心的大笑:“爹爹犯规!” 而松树下的她,十一二岁的模样,坐在秋千里被人高高荡起,迎着从悬崖刮起的大风,回头和父亲道:“爹爹,再推高些,我也飞起来啦!” 父亲笑得温柔,双手一拉一推:“飞咯!悠悠飞飞得高高的!” 最后是茅屋内的她,十六十七岁的年纪,正是她现在的模样。她愤怒举起刻有自己名字的玉牌,摔在地面上,负气摔门而去。 被她甩下的父亲良久没动,宛如入定的老僧,天暗了下去,他才轻叹一声:“妙妙,我们阻止不了啊,或许她就该走上那样一条道。” 高大的父亲伏低身子,把地上的碎玉一片一片小心拾起来,用法术复原,穿上红绳戴到脖子上。动作小心翼翼,将它藏到了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凌悠心跳得有些快,快要握住剑柄的手立马要收回来,可凌蕴比她更快,抬手一压。 她手掌稳稳地握住了剑柄,心中一阵抽痛,眼眶迅速红了:“您真混蛋!有这么算计女儿的吗?!” 凌蕴笑声爽朗,笑得痛快:“只允许你算计老子,就不允许老子还击?!可没有这样的道理呐……而且我是你老子,这也不叫算计,是为父最后能给你的教导……” 凌悠的视线被眼泪冲得模糊,长剑在手里哀鸣,父亲的身影亦如同方才她所见的水镜,慢慢化作透明。 “你才是倔强又嘴硬的老头!”她咬牙,不想让自己哭出声。 迷茫的人生中又添一抹悲怮,是二次失去亲人的切肤之痛,被压制的真元像沸腾的水,在体内愤怒的横冲直撞。 ——秘境付诸于她的禁制被冲破了! 凌悠终于能控制身体,松开剑柄,朝凌蕴那边跑去。 可地面轰然塌陷,她与长剑齐齐坠落,凌蕴模糊的轮廓消失在她眼前,整个秘境都在坍塌。 还在和彩色小肥啾追闹的破碗此时才发现凌悠不见了一样,慌乱打转,最后落在如青烟般要散去的凌蕴的残魂跟前。 凌蕴笑着朝它点点头:“你是个厉害的家伙,往后多护着她,好歹是她把你唤醒带出世。” 破碗闻言发怒一般,骤然膨胀变大,把凌蕴最后的残影……直接吞了。 甚至还打了个饱嗝。 第32章 让他们师徒再无法回来 “仙、仙君救命!地动了, 地龙翻身,要塌了要塌了!” 夜半时分,邱如溪正睡得香甜, 被一阵天摇地晃惊醒, 鞋子都没穿一路狂奔到守着阵眼的符轩跟前。 符轩此时神色亦不好, 看向不断闪烁的秘境入口, 心急如焚地要给师尊传音。 ——小师妹还在里头呢! 黑夜里掠过一抹青光,是宋衡羽也被惊动从入定中醒来, 来到随时像要消失的入口跟前。 他沉着脸,一袭玄衣被夜风刮得簌簌作响, 探出手轻触入口, 发现凌蕴的气息已经彻底消失了。 凌蕴要做的事已经做完, 那么凌悠呢?! 她为何还没出来?! 宋衡羽双手结印,准备强行破开入口的禁制, 要冲进去寻人。 符轩惊道:“师尊, 您现在伤势还未恢复,不能进去!” 宋衡羽充耳不闻,闪着光的法印被一道一道打在入口禁制上, 撞得原本晃动的大地更是抖动得厉害。 邱如溪好不容易修复一半的花园再遭了难, 假山奇石纷纷坍塌,填平的地面开裂, 裂痕像一张张嗷嗷待哺的大嘴,想把人也吞进去! 邱如溪在符轩撑起的芥子内欲哭无泪,宋衡羽脸色越来越苍白,长发飞扬,唇色殷红,在暗夜里像极来勾魂的鬼魅。 “——破!” 他一声轻叱, 禁制应声碎裂,入口被强制打开。 白光将邱家映照得宛如白昼,他想也没想一脚踏了进去。 同一时间,地动止了,符轩心惊地看向秘境入口,发现它依然还在,只是光比先前微弱了许多。 秘境又稳住了?! 刘逸尘和宁慕因为地动去检查阵法其他的要处,发现稳固不能撼动,松了一口气回到阵眼,就见自家大师兄脸色的神色变换不定。 “出什么事了?”宁慕觉得肯定是大事。 符轩惊疑不定道:“方才秘境似乎要崩塌,师尊进了秘境,此时又好了,我们好好守着阵眼。” 两人相视一眼,立马打坐结阵,利用源源不断的灵气运转真元,再输送入阵法为它储存更多能量,以防紧急危机中无法修复。 ** “玄清真人,当日在秘境,你说与我们联手夺秘宝,保证说不会暴露我们!结果你在我们一起出手的时候打开了芥子,让宋衡羽把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你这是拉上我们去得罪无极宗啊!” 玄霄宗内,坐满了在秘境里对宋衡羽师徒出手的掌门、长老,个个神色仓惶,更是把对玄清子的不满都写在脸上。 从秘境出来,已经五日。 众人回去宗门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恢复真元后私下先见了一面,才惊觉自己是中了玄清子的计! 玄清子坐在高位,见往日连多抬眼看自己都不敢的人,都开始大胆指责了,在心中冷笑一声。 “诸位,当日说了全力一击。我既然是全力一击,如何还会有维持芥子的力气,诸位若不是也想得秘宝,又怎么会与我联手?如今倒都成了我的错了。” 心里恼怒,玄清子脸上却笑得温和,一番话更是把责任都提回到他们身上。 他说的话不假,他们都是有着私心才跟他联手,可恨当时他们没有想明白,这里头居然还有计谋! 众人脸上的愤怒愈发明显,玄清子抬手,轻轻一压,属于化神后期的威亚席卷大殿。 他们神色又一变,一张脸青了红,红了青,憋屈得连手都在抖! 玄清子的伤势居然就好了! 他们明明看见他被宋衡羽破了防护的法宝,中了剑意,当场就差点伤了根本。 结果这才几天! 玄清子就恢复了! 他的修为,恐怕要突破化神后期,直达大乘! 如若是这样,是不是说明宋衡羽其实也不是那么可怕? 众人满脑子的官司。 宋衡羽他们不敢得罪,玄清子同样不能得罪,如今只看谁更强一些,他们拥护强者一方才可能避免悲剧! 仙门经过千年的休养生息,才好不容易有了现在的样子。而上次一个凌蕴就已经让他们肝胆俱寒,他们肯定不愿意再冒风险,让宗门再次陷入被覆灭的危机之中! “诸位再听我一言,并不是我以强压人,而是此事非同小可。”玄清子收了威压,神情悲悯,“那个秘境出现凌蕴擅用的大阵,当时又是宋衡羽与凌悠并肩在入口,开启秘境入口的必然是凌悠,而不是宋衡羽。” “所以凌悠绝对是凌蕴之女!” 他话落,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抽气声此起彼伏,还有人碰到了手边的酒杯,被仙酿泼湿袍子。 由此可见,他们对此事的震惊。 “那魔女不是被真人亲手诛灭吗!为何还能复生?!当年我们都看着她连元神都没能逃脱!” 如果凌悠没死,还重新入道! 他们只是想,就仿佛被毒蛇缠身,牙关打颤! 凌悠的赌誓,化成一根尖刺,在他们心里深深扎了根,只要想起便会伤筋动骨! 玄清子见他们神色更为惶恐,抬袖一拂,夹裹着一道柔和的灵力,为众人静心。 “为何复生,便只有见到宋衡羽,才能问个明白。宋衡羽极大可能是故意引我们到邱家秘境,准备将我们一网打尽,我从一开始就有戒备之心,最终一试果然试出了真相。诸位若心里有顾虑,我们亦可以见宋衡羽再试一次,看他是否愿意交出凌悠那个魔女!” 众人皆一凛,面上却犹豫不决,缄口沉默。 “星渊有要事禀报师尊。” 一道嘹亮的声音打破了大殿上的寂静,玄清子颔首,司星渊领着薛嘉誉等人来到他跟前。 司星渊身为玄清子的亲传弟子,众人十分熟悉,但今日都无比震惊地望着他,仿佛从未见过此人。 ——司星渊居然在短短的几日,从金丹修为突破,结了婴! 他们惊骇地再看向薛嘉誉等人,发现除去司星渊,其他人亦修为大涨,刚入玄霄宗的薛嘉誉居然也已经快要筑基! 玄霄宗是用什么秘法,能让弟子们的修为提升得如此之快! 玄清子十分满意他们的表情,司星渊禀道:“今日邱家地动,以秘境有关,无极宗掌门动手打破秘境的禁制,入了秘境,只留下三个徒弟看守。” “诸位。”玄清子笑了,宋衡羽真真是去得好,又给他一个有说服力的把柄,“你们都听见了,宋衡羽要打破禁制才得以入秘境,所以可以确定,那秘境就是凌悠开启的。我们此时再不去邱家,何时去?!只要封印秘境入口,他们师徒再也无法回来!” 第33章 大煞风景 去邱家……将宋衡羽师徒永远封印在秘境内?! 玄清子的提议在他们耳中翁嗡作响, 给他们本就不安分的心添了躁|动。 是啊,这绝对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不用面对凌悠,不用面对宋衡羽, 只需要在外面封印他们! 玄清子的话不但给他们吃了颗定心丸, 更是激发了他们想要拔除心中毒刺的决心。 管他是魔女, 还是和魔族勾结, 只要让他们见不到天日,就永远无法再出来作乱! “赤云宗向来以斩妖除魔为己任, 此事定当出力。”赤云宗宗主先朝玄清子抱拳,接下战令。 其余见三大已经有两大宗表明立场, 自当跟上。 唯独清羽宗掌门, 拧着眉不知在想什么。 玄清子明白无为真人的陨落让陆秉君和自己起了罅隙, 陆秉君已经好几回没有听自己的号令,而是冷漠地置身事外。 既然如此, 玄清子扯出没再温和不过的笑, 看向清羽宗掌门:“秉君啊,你以为呢?” 他将清羽宗直接推到风头浪尖上。 陆秉君眼神一冷,暗骂玄清子这个杀千刀的伪君子。 他已经在大殿上说得言之凿凿, 斥责宋衡羽收了魔女凌悠为徒, 又要将他们封印永远困在秘境中,还假惺惺问自己意见。 不过也想让清羽宗屈服。 若不跟他服软低头, 那么清羽宗就会成为封印宋衡羽之前的献祭品,玄清子绝对敢将他构陷为和宋衡羽一道! 陆秉君差点要把牙都咬碎,最后还是压下心里滔天的怒意,笑得比玄清子更为无害。 “真人说得对,眼下确实是好时机,我方才在考虑的是, 要用什么样的阵法才能将他们封印。”陆秉君言笑晏晏,语气无比真诚,“凌蕴是剑法阵法双修,阵法比剑法更胜一筹。如若宋衡羽真的和凌蕴早有勾结,才能救下凌悠,那么说明凌蕴的阵法肯定传给了宋衡羽或者凌悠其中一人,如若这样我们这边要用什么样的阵法才能困得住两人?” 他的话宛如一盆冷水,兜头浇向那些战意凛然的掌门长老,众人都被问得屏住了呼吸。 是啊,当年他们差点被困死在凌蕴的缚神阵里。 玄清子眯起了双眼,是对陆秉君打击己方士气不满。 他逼迫是成功了,可陆秉君也狠狠甩自己一个巴掌。 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成为一个空有想法,却没有细密心思的呆瓜! 其他宗门的人,势必畏缩。 “赤云宗掌门亦是主修阵法,当年与凌蕴一战,多得他才能让大家最快脱离了阵法的压制,我以为……赤云宗就能担此重任。” 原本只是看热闹的赤云宗掌门在心里骂娘。 玄清子居然把他推了出去?! 当年个屁啊,当年凌蕴的阵法根本不他破的! 想到这儿,他一愣。 对啊,当年凌蕴的阵法不是他破的,那么他们是怎么脱离阵法的?! 赤云宗掌门皱着眉头沉思,可那一战久远,他居然一时也想不起细节。 “如何?” 玄清子见赤云宗掌门许久没应声,夹裹着真元的声音猛地在他心口上震开。 赤云宗掌门被迫拉回神思,脸色铁青,在众目睽睽之下只能咬牙应下:“我尽力而为,但也不敢保证,恐怕还要真人多多协助。” 只要紧紧扒拉上玄清子,万一真的困不在宋衡羽师徒,那么出错了也有人一块承担。 谁他娘的要充这个出头鸟! 简直就是冤大头。 虽然赤云宗松了口,玄清子心里还是恼怒的。 这两人,现在一个比一个奸猾,但好歹是挽回了明面上的威严,脸上挤出抹假笑。 “那么明日就到邱家,今日劳烦诸位辛苦一些,与我、还有赤云宗掌门试验封印大阵。” 他三两句话又把所有人都拉进浑水,陆秉君听得冷笑连连,随意在大殿上一扫,忽然发现人数不对。 嗯? 归元门的人居然没来? 见此,他忽然后悔,就不该来讨什么说法,反倒还被玄清子坑了进去。 看来归元门的掌门……是个有大智慧的人。 如此想着,陆秉君借着回宗门吩咐事宜的时间,那种给归元门掌门发去了密信,告诉他们玄清子要封印秘境入口一事。然后才若无其事带着清羽宗一众峰主长老,再折返玄霄宗。 ** 玄霄宗热火朝天的搞阴谋诡计,宋衡羽踏入秘境后,看着崩塌过半的秘境眸光沉沉。 凌蕴果然把自己最后的力量都给了凌悠,想助她尽快提升修为,这和当年两人的约定不一样。 凌悠若是恢复记忆,恐怕会无比自责。 他思索着,御剑在定格在崩塌半途的秘境中穿梭,所到之处都是一片死寂。可见凌蕴的力量确实给了出去,连幻境都无法维持了,但为何凌悠没有被传送出来? 他在秘境内也没有探到凌悠的气息。 宋衡羽剑眉皱成一个川字,朝宋家所在的方向去。 宋家因为破局,幻境早已经湮灭,而有着旋涡的无底深渊亦不见了。 那个通道能到达凌蕴所在,如今通道关闭,凌悠还能被传送到哪处?! 传送?! 宋衡羽双眼忽然一亮,悬停在半空,双手结印。 随着法印一个一个成形,他脚底亦浮现一个闪动红光的法阵,将漂浮在空中的法印悉数吞没。 红光大现,他眼前一花,背后被无形的力量狠狠一击,他踉跄着扑倒在一片乱石中。 鲜血沿着他嘴角滴落,渗入石块,发出滋滋的声音。 宋衡羽被守山大阵的力量重击,耳边回荡着一声冷哼,仿佛在耻笑他现在的虚弱。 他扬起唇角,嗤地也笑出了声。 凌蕴可真看他不顺眼啊,居然也不把他这女婿列入‘内人’之中,进一次极意宗,就得挨打一次! 不过谁能想到,凌蕴一个剑修,居然能把阵法领悟到如此精绝的境界。 居然能用一缕残魂,将秘境与极意宗融合贯通。 就如同是双面的镜子,彼此的背面相接,但两端却是各种不同的空间。 要不是他知道能连入极意宗的阵法,恐怕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在秘境内乱窜找凌悠。 宋衡羽就那么不顾仪态地趴在乱石上,缓慢调息,待把翻涌的血气压住,他才从容地站了起来。 他在地方是极意宗宗门入口,一片用石头建立的迷阵。 只要不是极意宗的人,即便闯入护山大阵,也会被迷阵阻挡步伐,得废九牛二虎之力才能闯出去。但那个时候,早就被极意宗的人发现,给宰了。 他信步步入迷阵,看着熟悉的景象,免不得感慨。 当年他和弟弟终于发生正面冲突,九死一生,被正好四处游历的凌悠所救,带回了极意宗。 他以为极意宗宗主肯定会把自己扔出去,结果他把凌悠扔了出去,把自己留下了。 凌悠气得站在宗门门口骂了三天,他就在剧痛的恍惚中,听着父女俩对骂,第一次知道原来父女之间的相处还能有这种骂战模式。 忆到有趣之处,宋衡羽忍不住笑弯了眼,也是此时,他脚步一顿。 “悠悠?”他轻喊一声,怪过一个两人高的巨石,就见凌悠好好的在巨石后打坐。 她一动不动,一把银色长剑在她头顶悬停着,不断闪烁水蓝色光芒。 这是入定了。 宋衡羽细细打量入定的少女,见她眼尾微红,像是刚哭过。 他一琢磨,大概明白是因为凌蕴。 她记忆还未曾恢复,见到凌蕴肯定惶惶又迷茫,按凌蕴的性子,见她失忆多半不会再说往事。 然后她又亲眼看见父亲再次离开,彻底的离开……那种惶恐,不比他当年亲眼见到母亲身死,并用一身的血换来了他们的新生痛苦。 宋衡羽在她身边亦盘腿坐下,无声轻叹,闭上眼想试试能否查探凌悠真元运转的状态。 这一探,使他心惊胆战,立马将入定的少女揽入怀里,扣着她手腕,引入自己的真元。 凌蕴做什么了,他想把凌悠撑炸吗?居然压缩了一团真元,直接粗暴的塞入她丹田! 那真元所含的灵气,能抵三个金丹的修为,他那当爹的,不考虑女儿能否承受?! 宋衡羽真的要被这对心大的父女气出一个好歹。 他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在半空嗡嗡作响,发出警告的长剑,唤出自己的大剑,直接将它从半空劈了下去。 长剑坠落,直直插|入怪石中,发出更为愤怒的阵阵嗡鸣。 仿佛在质问宋衡羽,怎么敢对它对手。 宋衡羽冷哼一声,大剑全身泛着火红的光,就在它边上虎视眈眈。 一来一回的压制,长剑终于安静下来,宋衡羽这才全副心神都放在凌悠身上。 长剑是在护法不假,但它和凌悠根本没能意识相融,无法对她起到引导作用,搞不好还会添乱。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把它镇压,省得它好心办坏事。 他此时此刻都不知道该说凌蕴艺高人胆大,还是说凌悠命硬,只能无奈地慢慢用自己的真元去分解凌蕴留下的真元团。 而入定的凌悠,在他抱过自己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清醒。 只是她没有睁眼。 难受是一回事,在这种亲密的接触中再面对他,又是另一回事,所以她选择装死! 就当她决定一装到底的时候,听到宋衡羽幽幽一叹:“放任下去你有性命之危,虽然孟浪了些,却也唯有这一个办法能化解你现在的困境。” 他话落,凌悠便感觉到他一手搂住了自己的腰,然后慢慢探向她的腰带。 凌悠脑子里嗡的一声! 他、他的办法难道是要双.修?! 凌悠反应比脑子还快,睁开眼就要跑,却被宋衡羽牢牢圈在怀里,低头寻了她的唇轻轻一啄,笑意在眼底蔓延。 温热的气息入侵,凌悠这才反应过来,她上当了! 她以为自己装得天衣无缝,宋衡羽却看穿她的小把戏,让她自己露出马脚。 她又羞又气,幽幽道:“师尊,您这样好吗,我父亲尸骨未寒……” 宋衡羽:…… 你总是能找个带爹的理由,大煞风景! 而亲密相依的两人,谁也没发现小破碗在一边抖得跟抽羊癫疯似的。 第34章 雷劫 有凌悠的大煞风景, 即便美人在怀,宋衡羽接下来都成了清心寡欲的老僧,当个没有感情的师尊为她疏导真元。 凌悠还有一肚子问题想要问他, 知道自己可能会因体内真元暴毙后, 亦全神贯注配合。 两人入定, 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仙门由玄清子为首,浩浩荡荡到了邱家上空。 早已布置多年的结界坚若磐石, 玄清子亲自劈了几剑,发现根本无法震撼那结界一分。 进不去邱家, 他们先前的计划就成了个笑话。 陆秉君领着清羽宗众弟子在后边冷眼旁观, 赤云宗掌门望着连玄清子都无能为力的结界, 一直没有吭声。 “结界的维持必须要有大量灵气或真元,我们合力破阵, 总有他们体力不支的时候!”玄清子一声令下, 玄霄宗的弟子们率先轮番上阵。 其余人见了,不好再缩着,都纷纷加入攻击队列。 邱家上空炸开真元带来的冲击, 邱如溪听到动静, 抬头看到这种盛况,战战栗栗道:“有生之年, 居然能看见仙门在我头顶放烟火啊。” 符轩三人镇在阵眼,闻言差点要笑出声。 邱如溪这话可真损。 结界受到持续的攻击,在最猛烈的时候,也只是被震出一片水波,涟漪般荡开后又恢复平静。 许多仙门弟子力竭,玄清子的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 他们居然耐何不了一个结界, 简直就是让人朝脸上狠狠扇了一把掌,还是扇得他两眼冒金光那种。 赤云宗掌门只得出来给他找台阶下:“玄清真人,此结界下方肯定有充裕的灵气,才能稳如泰山。宋衡羽应该是设了引灵阵和蓄灵阵,将源源不断的灵气引入邱家,再送到阵眼内。只要引灵阵的灵气不绝,这结界恐怕无法破!” 他这么一解释,大家都明白了。 说白了,就是他们各宗派护山大阵的增强版,但是因为布阵的是宋衡羽,除非是比宋衡羽高两阶的大能,否则这种接了源源灵气的结界谁也别想破。 众人都看向玄清子,就准备看玄清子会不会出全力的一击。 赤云宗掌门此时又道:“不能进入邱家,我们的封印大阵也能用,直接罩住整个邱家,也能把他们困住。只是效果上恐怕要弱一些。” 他敢开口,当然是给玄清子铺好路,不然玄清子还是下不了台。 如今之计也只能先保住脸面再说别的。 玄清子皱着眉良久,一副艰难抉择的模样,最终叹息一声道:“老夫若是抽空真元全力一击倒也能破,可那之后就无法参与封印大阵的准备中,万一宋衡羽和那魔女正好出来,反倒是无用功,也会叫诸位陷入危险。” “且先封了邱家,我玄霄宗派弟子留守。即便宋衡羽和魔女从秘境归来,想要破阵也需要时间,到时可再将他们一网打尽!” 玄清子捡回面子,严肃的气氛一扫而空,赤云宗掌门带着弟子和诸位掌门长老开始布阵。 符轩看出他们的意图,嗤笑一声。 仙门如今也只剩下这点本事了,封得了一时,难道还真能封他们一世? 三人无比从容,甚至在众目睽睽之,守着阵眼顺带修炼,把他们无视得彻底。 仙门的人见此恨得牙痒痒,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等封印落成,派出弟子留守。浩浩荡荡的来,浩浩荡荡的一事无成离开。 两方这场对峙,一晃眼便十余年过去了。 邱如溪每日都会来到符轩身边跟着打坐,居然自己悟了道,在符轩的指点下开始引气入体,正式修炼。而秘境入口仍旧是宋衡羽离开前的状态,半明半暗,却一直不曾消失。 这期间,仙门和邪修起了数次冲突,居然真有邪修放话说等凌悠归来,就是仙门覆灭之时。狂妄得让仙门一应人对凌悠越发忌惮。 玄清子在这期间也没有闲着,亲自几回到无极宗,发现无极宗完全是封闭状态,和邱家那个结界一样稳若金汤。 他修为停滞不前,消失的宋衡羽和凌悠,就成了他心头一根刺,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他唯有制造出大敌当前的紧张感,让整个仙门的人都过得战战兢兢。 仙门因为两人,气氛一日比一日凝重,入定的凌悠终于有了稳定的迹象。 凌蕴留下的真元疏导起来,比宋衡羽想的更艰难,好几回凌悠都在强行吸收真元痛得昏厥。 这种提升修为的捷径,就像是把大刀塞进不匹配的剑鞘内,凌悠被真元冲经历了无数次经脉破碎,然后再由宋衡羽护着心脉和神识重新为她修复。 凌悠感觉自己就宛如一个泥人,不停破碎重塑,冲击一层又一层的境界,直至她能够完全容纳浩瀚的真元,通通将他们化为己用! 每次她觉得自己快要熬不下去的时候,耳边总会有宋衡羽的呼唤,这一个过程的持续,到今日终于要画上句号。 ——宋衡羽感受到了劫云的到来! 劫云未至,它狂躁的气息已经隐隐笼罩在两人上空,带着毁灭逆行者的恶意。 宋衡羽睁开眼,布阵已经来不及了,毫不犹豫地唤出长剑。 凌悠也在此时睁眼,手一抬,父亲给她留下的银色长剑嗡鸣着直指天空,战役盎然! 两人的举动无疑是对劫云的挑衅,乌墨一般的云层雷声炸响,第一道劫雷轰然而至。 紫金色的光竟然宽有十仗余,看得宋衡羽都略略心惊,她不过是在突破元婴阶段,雷劫竟然与他冲击化神期时威力相等。 果然,当年救她的法子是逆天道而行,她往后进阶的道路都会比常人艰难百倍! 宋衡羽眯了眼,问道:“你的碗呢?” 凌悠一愣,心念微动,不知在哪儿钻得一身灰的破碗极速飞来。 宋衡羽拎起它朝那越来越近的劫雷甩了出去:“去。” 凌悠:…… 她感受到了破碗的慌乱的愤怒,若如它能开口,肯定已经骂宋衡羽八百句了。 “打坐,它能挡。”宋衡羽无比淡定道。 这个碗的来历她一直不清楚,但宋衡羽说它能挡,她便信。立刻又运转真元,与破碗共通一同迎向劫雷。 轰隆一声。 破碗和劫雷撞了个正着,凌悠心口一痛,吐出一口鲜血。 碰撞惊得山摇地动,破碗在半空中摇摇欲坠,紫金色的电光在它身上的裂口透了出来,像毒蛇吐着信子。 可凌悠感受到破碗传来的……兴奋! 这就离谱。 为什么怂货法器挨雷劈后会觉得兴奋,甚至根本不等第二道劫雷落下来,也不听她使唤,直接朝乌云冲了过去。 然后……它成功的激怒了劫云,第二道雷夹裹着第三、第四道雷一块轰然袭来。 凌悠头皮发麻,天空一阵电光雷鸣,轰得她耳朵都失聪了。她听不见任何的声音,神识所感知的只有那股要毁灭自己的力量。 在她眼前愤怒着,翻涌着,像滔天的巨浪,要把她这个逆天而行的蝼蚁一口吞没! 凌悠又是呕出一口鲜血,宋衡羽迟疑片刻,长剑直指劫云,五道颜色不同的剑气悉数凌厉袭去。 而他一手按在凌悠肩头,为她继续输送真元。 在他出手后,只是三道三道落下的雷劫瞬间涨至十道,这就是他为何迟迟没有插手的原因。 他帮凌悠挡雷,便形成了因果,劫雷的力量只会更强。 可眼下他心焦得很,噬元钵作为她的法器,和她神识想通,只要损伤她亦有可能修为大跌的情况。 倒不如快刀斩乱麻! 十道劫雷齐齐轰下,凌悠连神经都麻木了,甚至不知何来的勇气,觉得自己可以接它二十道。 但这个真不是她的错觉,破碗碗身已经膨胀至劫云一半大小,它碗身龟裂的纹路越来越多,却也越来越兴奋的……想要一口吞了那劫云! 也是在这个时候,凌悠和宋衡羽忽然在电闪雷鸣中听到一句叫骂:“凌悠你个坑爹的不孝女!” 宋衡羽蓄转的真元差点一滞,凌悠也险些分了神,就当两人以为这是幻觉的时候。 三十道天雷毁天灭地袭来,是劫云的倾巢而出! 同一时间,水蓝色长剑发出千万道剑气,凌悠真元瞬间被抽空,大惊失色中又真切听到凌蕴叫骂:“敢让你亲爹挡雷,你真是不怕天道劈死你丫的!” 这声过后,极意宗陷入一片刺眼的紫光中。 电光如游蛇,所掠过之处万物化作粉尘,地面崩塌,吞噬着极意宗的一切!可这险象不过持续几息,极意宗上空天光大亮,破碗吧嗒掉落在凌悠怀里,发出懒懒的一声:“嗝。” 宋衡羽站在废墟中,惊疑不定看向噬元钵,这家伙还真把劫云吞了! 刚才听到的凌蕴骂声又是怎么回事? 最后一道雷劫力量比他插手时又增了一倍,说明有新的因果导致……可凌蕴不是已经连最后一丝残魂都消散了吗? 凌悠在此时此刻有一种与天地相通的玄妙感,她缓缓睁开双眼,指尖朝塌陷为深坑的地面轻轻一点。 砂石颤动,飞速聚拢,不见底的深坑就此被掩埋复原。而在她心念中,极意宗所有坍塌之处皆在恢复。 她望着平整的地面出神,随后用神识窥视体内,发现她并没有元婴。 “这雷劫直接把你渡到了化神初期的修为。”宋衡羽比她更快一步察觉到她的不对。 破碗此时嗡的一声,吐出了一缕残魂,飘荡在凌悠和宋衡羽跟前。 那缕残魂骂骂咧咧:“你个不孝女,居然卖爹求荣!” 凌悠瞪大眼,宋衡羽见到凌蕴,终于明白为何秘境没有彻底坍塌。 噬元钵除了能吞噬天地间的力量化为己用外,还可以吞噬因果相关,这就是为何他初见破碗,说它适合凌悠。 凌悠被他强行复生,逆道而行,劫雷必然催之。 原本他准备慢慢助她增长修为,也好提升噬元钵本身的力量,助凌悠能顺利渡劫进阶,结果凌蕴直接给女儿塞了一大团真元。噬元钵与凌悠相通,凌悠因为真元和已经消散于天地的凌蕴重建因果,噬元钵便成了凌蕴残魂能容身的容器。 一切因果,造就了被直接推到化神初期修为的凌悠。 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宋衡羽敛神,微笑着看向父女俩。 凌蕴骂骂咧咧,凌悠红着眼去抱住了他。残魂虚无,噬元钵嗡鸣一声,凌蕴居然慢慢凝化成实体,被女儿紧紧拥住。他满面的怒意崩裂,抬手轻抚她长发。 父女再次团圆,仙门内却天塌了一般,几大掌门感受到恐怖的雷劫气息,根本不需要玄清子的召唤,就纷纷来到玄霄宗。 赤云宗掌门问出了众人最为惊恐的一句话:“贵宗可是有元婴期峰主冲破境界渡劫?” 玄清子冷着脸,没有二字从牙缝中挤了出来。 ——不是仙门中人,那是谁冲破了元婴境界,迈入化神期?! 他们一时惶恐得不敢深思。 第35章 天道会灭渣男吗?或许会劈渣…… 众人都聚集在玄霄宗, 神色惶惶看向玄清子。 他们的表情使得玄清子回到百年前,凌蕴被他陷害打为以魔修勾结,要发动围剿, 但这些人都惶恐地看向他。 他们害怕凌蕴的缚神阵, 害怕凌蕴能一敌百的修为。 多少年过去了, 时间让他们修为向前, 却不能让他们的恐惧消失。 玄清子明白这些人在惶恐什么,他们在害怕突破元婴的人是凌悠! “诸位, 今日还有其他宗门的人未曾来到,或许是仙门哪位掌门的喜事。远道而来, 且先歇歇脚, 封印大阵完好无损, 弟子们都恪守本职看守,诸位先不必自己吓自己。” 玄清子说着轻轻拍掌, 立马来了一应玄霄宗的弟子, 恭敬请众人到客院休息。 众人的心哪是这般好安抚的,此时此刻像极了下了热锅蚂蚁,煎熬极了。 然而仙门内只得玄清子修为最高, 若那人真是凌悠, 他们还是得指望玄清子,再焦急也只得按捺着客随主便。 玄霄宗待客的偌大殿宇瞬间空了下来, 玄清子坐在高位,遥望大殿外的仙池。 池内有被灵气滋养终年开不败的仙荷,几对仙鹤在池边嬉戏,一切都那么宁静和岁月无忧。 玄清子在这份镜花水月一般的美好中忆起当年,他刚入玄霄宗的时候。 他天资极好,直接被老祖收做亲传弟子, 修道途中亦顺风顺水,直至他遇到同样出色的凌蕴。 那是凌蕴开宗立派,前来拜访他师尊。 他在师尊脸上看见激动和惋惜,在凌蕴离开后,师尊告诉他,凌蕴是比他更难寻得的好苗子。来日的极意宗绝对会名扬仙门,受万人瞩目! 他记住了这句话,心想自己绝对不能输给对方,他才是师尊的亲传弟子,不能叫师尊失望。 可是后来……玄清子闭上眼,后来师尊飞升失败而陨落,在消散于天地间时长叹一声,说最遗憾的不是陨落而是怕玄霄宗人才凋零,也同他一般会被后人所忘却。 那一瞬,他听出了师尊对自己的不自信。 师尊内心深处认为由凌蕴带领的极意宗会替代玄霄宗,从此仙门就无他玄清子的一席之地。 “——所以我并没有做错!”玄清子愤然握住白玉椅的扶手,威压横扫整个玄霄宗,甚至传至更远方! 凌蕴不亡,他玄霄宗今日便跌落泥地,永无翻身之日! 池边仙鹤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软软摔落水中,玄霄宗内弟子猝不及防被扫得气血翻涌,皆惊恐地看向大殿,不知掌门因何事而震怒。 同一时间,看守封印大阵的玄霄宗弟子察觉到和往日不同的气息。 今日正巧是司星渊和薛嘉誉轮值,小弟子们还未前来禀报,两人已经从休息的芥子出来,神色凝重地看向一块银镜。 那是连着着封印大阵阵眼,可以窥探阵内情况的法器。 “——凌悠?!” 薛嘉誉一眼便认出了那抹窈窕的倩影。 银镜只是个下阶法器,凌悠的身影模糊不清,身上大红的长裙艳得极为抢眼。 司星渊视线紧紧跟随她蹦蹦跳跳的身影,“送信给掌门,凌悠从秘境出来了。” 他说着话,目光却没有挪动一分,终于又在镜子内见到快步走向凌悠的宋衡羽。 “脚下乱石多,一会踩滑了。”宋衡羽说着,伸手扶住她,拉着她往铺了砖块的小道上走。 “修道之人,怕这么个碎石头!”凌悠抬着下巴。 她话说间,一路的乱石自己滚动起来,乖巧地滚到花池角落里。 她修为大涨之后,因为土灵根,与土相关的东西仿佛便和她相同,时常一个念头就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比如让路的乱石。 宋衡羽望着她得意的侧脸失笑,手却已经紧紧牵着她,两人一步一步走向阵眼所在。 司星渊站在银镜前,视线依旧紧紧盯着镜面。 无极宗的宋掌门亦穿着大红的锦服,比凌悠身上的更让人觉得刺眼。 “司师兄,是否要排阵加强防护?一会等宋掌门发现封印,势必要破阵。”薛嘉誉察觉到司星渊的出神,抿抿唇提醒。 这十来年,他已经到了筑基后期,正冲击结丹,也算顺风顺水。可是和凌悠一比,他这十年的筑基修为,简直不值一提。 别说凌悠,就连司星渊他也赶不上。 他身为世家子弟里根基最好的骄傲,在仙门内被砸得稀巴烂,如今见到司星渊用他并不陌生的眸光看境内的女子,心里更觉得难受。 因为他知道自己每每看凌悠,也是用这种掺杂了男女之情的眼神。 司星渊被他提醒,心中暗暗一惊,面上从容地从银镜挪开,笑道:“是该防护。” 可薛嘉誉又捕捉到他不自觉地瞟像镜中人的目光。 凌悠和宋衡羽到达阵眼的时候,符轩居然正好在冲击元婴,其他二人皆半只脚踏在结丹的门槛上。 “您先帮他们进阶?”凌悠见三人入定,心道还好回来得及时。 宋衡羽抬头看了一眼。 从出秘境,他就察觉到邱家上空有一层禁锢,不用猜都知道这是玄清子的手笔。 “确实回来得巧。”宋衡羽微微一笑,“他们正好帮符轩挡劫雷了。” 他说着从乾坤袋里取出布置聚灵阵所需要的东西。 凌悠好奇地在边上看着。 明明是件每一步都需要慎重的事,他一举一动却从容娴雅,修长的手指掐起发诀更是赏心悦目……甚至有那么一丝丝的熟悉? 凌悠原本只是好奇,却因为跳跃在他身上的熟悉感而出神了。 在秘境里,她还没来得让宋衡羽和父亲对峙,她为何失忆,他们又瞒了她什么。 她甚至隐隐察觉到,宋衡羽心爱的那个姑娘或许和她有什么关系。 可没有他们亲口说出‘证词’,她不敢确定。 或许她其实是害怕吧,害怕自己自作多情?! 凌悠望着宋衡羽的眼眸幽幽,他打出最后一个法印,在白光中布下聚灵阵,为符轩更快的引灵气。一抬头便瞧见她似幽怨又似责怪的眼神,不由得皱眉。 “悠悠在想什么?” “在想天道会灭负心汉吗?” 他把她当替身,欺骗她这个纯情少女的感情,挺渣的! 她话音刚落,一道雷直直就劈到了结界上方,动静大得吓她一跳。 凌悠抬头,心想天道果然有灵,要劈宋衡羽! 结果发现是自己头顶那片结界在波动,那雷要落她上?! 宋衡羽大概明白她的意思了,笑得温柔:“或许也会劈负心女?” 凌悠:…… 肯定是天道劈歪了,她怎么可能会是负心女呢。 第36章 再跑一回试试 凌悠可不接受无证据的指控, 抬头继续望天,发现结界上空黑压压一片,符轩在此时亦睁开了眼。 雷劫至, 是他突破的最后考验! 符轩唤出本命剑, 只见剑身通体透明, 冒着凛凛寒意。 “冰灵根?”凌悠到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的大师兄灵根, 居然是罕见灵根之一。 符轩刚一动,雷劫轰隆隆便开始发威, 在封印大阵外的司星渊却变了脸色。 “是符轩在冲击元婴!雷劫恐怕会先轰封印大阵!” 这不是给宋衡羽他们送便利吗?! 难道连天道都在帮他们?! 司星渊脑海里就闪过在秘境内,凌悠把玄霄宗老祖当年所为记录的一幕幕, 心中的滋味更是难以品咂。 其余玄霄宗的弟子闻言都慌了:“大师兄/师叔, 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司星渊有几个想法, 却并不保险,只能咬牙道:“再去给掌门传信, 你们排阵, 几道劫雷还是能挡住!” ……后面就不好说了。 不管如何,都是符轩捡了个大便宜。 这边话刚落,一道金色闪电凌厉劈下。 凌悠望着在封印阵被劈得晃动, 忍不住笑了:“玄清子真是客气, 还特意给大师兄布阵挡雷,出去要谢谢他。” 她说话时故意运转真元, 阵外的司星渊等人听得一清二楚。 有人忍不住嘀咕:“真不愧是无极宗的人,阴阳怪气是祖传的吧。” “可不是,符轩一会须得与在外头为你护法的玄霄宗弟子道个谢。” 无极宗阴阳怪气大师开口,气得他们差点分神。 符轩见到师尊和师妹都安然无恙,更是安心地迎接考验,静待雷劫突破屏障。 师徒几人轻松看笑话, 玄清子和一应被惊动的掌门峰主纷纷来到,瞧见压在大阵外的雷劫乌云,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特别是玄清子。 赤云宗掌门见此第一时间便道:“元婴的雷劫,不能完全劈开大阵,但后续修复未必能跟上。” 他更想说的是,修复跟上了,也挡不住宋衡羽! 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一个凌悠! 赤云宗掌门的话引起了众人对下方师徒的注意。 隔着两层阵法,他们跟本无法探知凌悠现在是什么修为,都在猜测先前那位新的化神期大能是不是她! “既然修复跟不上,那便先停下阵法,让劫雷先劈他们的结界!” 玄清子果断挥手,和司星渊刚才的想法不谋而合。 司星渊会意,吩咐玄霄宗弟子们阵型不变,暂先收了真元,将阵眼的灵力切断。 轰的一声,符轩第三道雷劫而至,砸在了宋衡羽设立的结界上。 宋衡羽勾着一抹笑,遥遥与空中的玄清子对视。 而凌悠直接骂了出声:“果然是老贼,居然想利用你布下的结界来增加渡劫的因果,由此让师兄面对更强的劫雷!” 不要脸极了! 凌悠话落,劫雷的乌云果然瞬间膨胀数倍。 玄清子在半空中微微地笑,把得意藏在眼底,一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模样。 其余人见玄清子所为,心中略有不屑,这种手段并不光彩。 在别人渡劫的时候下绊子,也不怕心魔找上门,实在是太过下三滥了。 然而他们又矛盾地赞同玄清子作法。 只要能叫宋衡羽分心,耗费真元去保弟子,那么封印无极宗等人的成功率大大提高。 起码不用现在就面对他们师徒。 一群认为玄清子手段不够正道的家伙,此时此刻自私得亦叫人不耻。 “他们想得美!”凌悠抬手就祭出小破碗。 早前小破碗就在乾坤袋里兴奋得颤抖,她压制着没让它冲出来捣乱,现在倒是个时候! 宋衡羽一直没动,见到她反手掏碗,眼里都是笑意。 “去!” 破碗嗡地一声,无比开心的冲出了结界,就在众人如临大敌的时候膨胀了数十倍。 雷劫在它出现的时候便也开始变化,两家伙争先恐后的无声斗了起来! 凌悠:“劫雷是不是同一朵,它好像认识破东西。” 这个问题宋衡羽也没法回答,倒也不担心破碗。 那家伙上次连凌悠化神期的劫雷都吞了,就别提眼前这个低一阶的。 “它……它难道要挡劫雷?!” 在场的有人见过凌悠这个法器,但又不她凌悠渡劫,祭出本命法器去帮人挡雷,不是添乱吗?! 就在他们大惊小怪的时候,破碗已经冲向闪着电光的劫云,在他们眨眼的时候嗷呜一口又吃下大补丹! 震耳欲聋的雷声化作了闷沉低吼,就连玄清子都没能回神。 重新在云层透出来的日光刺痛着众人双眼,他们怎么都没想到,来势汹汹的劫云居然被一个破碗给吞了! 凌悠在他们呆若木鸡中挑眉一笑,破碗扭头朝他们就吐出数十道雷电。 玄清子在危机来临时反应极为迅速,剑光一闪,把自己和身后的人用剑气拢得密不透风。 其余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祭出法宝抵御。 “星渊,大阵。”玄清子修道数百年,临危不惧,提醒徒弟布阵。 司星渊亦看准了机会,在阵眼中注入真元,玄霄宗弟子一同助力,临时关闭的大阵再启。 凌悠啧笑一声,出手比他们想得更快。 父亲的长剑出鞘。 她没能悟出剑意,可化神期修为注入的真元就足够劈出让人惊心的一击。 玄清子暗叫不好,只能分出心神发出一道剑意拦截。 可他忽略了宋衡羽。 只见一道流光将玄清子的攻击击得粉碎,玄清子胸口闷闷一疼,脸色铁青。 凌悠则在漫天华光中,用父亲的长剑劈裂了正要闭合的封印结界。 司星渊等人被剑气荡得齐齐吐了一口血。 “——化、化神期的修为!”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赤云宗掌门手一抖,连忙召集弟子助阵:“快补救!诸位今日是来看热闹的?!” 一句话终于叫众人醒悟,天空中一时光芒闪烁,五花八门的法器直指凌悠一众。 邱如溪听到动静跑了过来,被黑压压一片的人吓得喊了一声:“妈呀,这是神仙打架?” 神仙二字让凌悠准备发动的第二击迟缓。 邱如溪的出现让她想起来此地是人间,他们一群仙门的人打架,恐怕会将整座城池都毁了。 她久久没有再发出第二次攻击,宋衡羽明白她的想法,伸手把她耳边的碎发挽好:“破阵就走。” 玄清子该死,可无辜百姓不该为他陪葬。 凌悠点头,神色极厉,剑指结界出现裂缝之处。而破碗也没有闲着,像个搅屎棍,一会卡别人脑袋上,一会吐出几道雷光,炸得他们狼狈躲闪。 败局已经肉眼可见,玄清子咬牙道:“宋掌门,我等只要凌悠,她乃凌蕴之女,她手中的垠星剑便是最好的证明!凌蕴勾结魔修进攻仙门,多少无辜修士死在他和魔修手中,凌悠是魔头之女,亦斩杀数百道友,她要给仙门一个交代!” 他言之凿凿,凌悠运转的真元再次一滞。 她看向了宋衡羽,想在他身上寻到答案。 宋衡羽温雅地朝她一笑,下刻身形已然在原地消失。他抬手起势,浩瀚的真元使剑意激荡,五道不同的剑光齐齐劈在封印大阵上。 ——锵。 剑意粉碎结界,碰撞声敲击着众人耳膜,无情笼困过来的威压让他们身体都为之颤抖,宛如待宰羔羊。 玄清子睁大了眼,根本来不及动作,就那么看着身边的人血溅三尺。 宋衡羽一招先斩杀了玄霄宗一名峰主,“交代?什么样的交代?” 他啜着笑,问得温和。 其余人冷汗都下来了。 玄清子被两人一次一次踩在脸上,厉声道:“凌悠自废修为,由仙门审问!” 话落,亦不在隐忍,放出气势与宋衡羽抗衡,让其他人终于得喘息的机会。 宋衡羽依旧神色闲闲,甚至还回头去看下方的少女:“悠悠如何,这对白可熟悉?” 凌悠被他刚才杀伐果断的一手惊了惊。 方才的宋衡羽颇有一怒为红颜,宁负天下人的万丈豪情,她看得心情澎湃,亦被勾起了战意。 可他询问中,沸腾的战意即刻又冷静了。 从宋衡羽的话里,她已经可以确定自己肯定是他们说的魔女,他们必定也做过与今日一样逼迫她自废修为的事。 但若说熟悉……她清亮的眼眸便有了茫然,她记不起来。 凌悠很诚实地摇摇头,得来的是宋衡羽长叹一声。 对峙的玄清子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正欲先手制人,空中的风却忽然变得狂暴,从无形化作实质的剑意! 惨叫四起,天空中掀起一阵血雨,洋洋洒洒地落入人间。 “宋衡羽!”玄清子勃然大怒,数十道带着毁灭剑意的剑气朝宋衡羽方向横扫过去。 可惜宋衡羽早已离开。 剑气悉数砸落在邱家的结界上,而结界内,包括邱如溪的身影都在传送阵中消失。 玄霄宗折了两位峰主,其余宗门的人包括掌门在内都受了伤。 由玄清子带领的围剿,彻头彻尾成了个天大笑话! 玄清子气得双眼赤红,赤云宗掌门正好扫了他一眼,被他面上不知何时出现的黑色纹路惊得失声怔愣。可等赤云宗掌门回神要再看清楚的时候,发现玄清子面上干干净净,即便被宋衡羽摆了一道,依旧是隐忍着朝他们露出温和的神色。 还是他熟悉的儒剑仙。 方才是他看错了吗? 赤云宗掌门心里不确定的质疑自己。 而宋衡羽把徒弟和邱如溪都带回了无极宗。 符轩已经成功冲击元婴,此时境界略有不稳,被宋衡羽直接送去闭门修炼。宁慕和刘逸尘结丹倒是顺利,却也同样被他一块丢去闭门修炼,连带邱如溪,三人关到了一起。 凌悠在他的举止中,读出一种快刀斩乱麻的急迫。 却不知他急迫着要做什么,又见他居然把破碗也拎着扔进了藏宝阁,把门一关,对着她笑得无比温柔。 凌悠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却先感知到有危险,脚在往后退。 ——宋衡羽不对劲! 难道又犯相思病了?! 她想要逃,可哪能瞒过熟知她的宋衡羽,早被他锁定拽着胳膊一揽,纤细的腰肢就被他稳稳钳着。 他低头,倾身道:“没关系,方才让悠悠想不起来,我们换个别的方式。” “你、你有话直说不好吗?” 凌悠心里打怵,宋衡羽依旧温柔笑着,她眼前一花,被他带了别处。 ——一处贴着大大的喜字,布置喜庆的礼堂。 凌悠望着那大红喜字,脑海里蹦出秘境里宋衡羽说过的一句话:她逃婚了。 她浑身僵硬,他在她耳畔低笑一声,气息缠绵:“若不悠悠再跑一回试试?” 第37章 悠悠要对我负责 再跑一次试试? 凌悠的直觉是让她摇头。 “您详细说说这个‘再’字的意思?”她小心翼翼窥探宋衡羽面色。 笑着的仙尊立在红烛前, 烛光柔和温暖,那片暖意却无法侵袭他们半寸,他们相依的这小片空间只有叫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宋衡羽清凌凌的眼眸微弯, 笑意不达眼底。 凌悠越发的心虚, 想逃逃不开, 脑海里已经分析了无数遍再跑的意思。 最终, 她垂着眼眸,不得不面对现实:“您说的逃婚的那个是我吗, 那个没有失忆的我……” 其实从见到父亲开始,父亲对宋衡羽的熟稔就已经在告诉她, 他们和宋衡羽都有很深的渊源。 她低着头, 纤长的眼睫轻颤, 难得露出柔软的一面。 宋衡羽箍着她腰的手更用力了一些,看向明亮的红烛:“那你要不要和我成亲。” 这句话由总是从容不迫的仙尊嘴里说出来, 带着一种无力的乞求。 凌悠原以为他会冷硬说是, 随后便将她‘伏法’,结果他温柔得令她罪恶感满满。 “可现在的我不是以前的我,你爱的是以前那位女仙君吧。”她抿唇, 心里酸涩。 她不记往事, 应该算不得是他爱的那个人了。 他不也正努力想让她回想起来吗。 “凌悠,你记得与不记得, 对于我来说都是一样的。你我皆不是抱着回忆驻足不前的人,我要的是我们的以后。”宋衡羽低头,唇轻轻碰到她耳垂,“除非你不愿意给。” 凌悠心跳骤然加快,无法忽略他撩在耳畔的温热呼吸,混乱的思绪亦抵不住他的温柔。 早在秘境, 她就看清了自己的心意。 和他的那一吻打碎了她故意垒起来的界限,或许这就是他们的宿命,不管经历了什么总该是要注定纠缠的。 她长睫颤得越发厉害,有了决定却又踌躇着想怎么回应。宋衡羽余光扫过,为她表现的慌乱勾了唇角,下刻在她耳垂那块软肉上咬了一口。 凌悠嘶地倒吸气,他幽幽地声音传入耳膜:“还是悠悠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别人,归元门那个冷酷公子,亦或是世家里那位薛少主?既然你能听到他们的入道真言,这一辈子也注定要和他们有纠葛吧……” 凌悠:…… 怎么越听,她越像是无耻的偷心贼,把宋衡羽骗到手就丢那种! “你别胡说,我和他们清清白白,也就和你不清不白。”她抓着他胳膊狠狠拧了回去。 她不接受臆测的指控,明明没那么渣。 “所以悠悠要给我定下名分,为我负责对吗?”宋衡羽唇边的笑意渐深。 低着头的凌悠根本没察觉,方才他那双冷若冰霜的桃花眼里,此刻正闪动着狡诈的光。 她捏着他袖子,把那小片布料抓得皱皱巴巴,拧来拧去,状若纠结。其实她是不太好意思开口。 姑娘家,不就是要矜持一点嘛。 不然被她爹爹知道自己巴巴就答应成亲,又得骂她一顿。 不过……她猛然想起一件事:“当年我为什么要逃婚?” 如果她和宋衡羽相爱,为何要逃婚? 宋衡羽一愣,眼见鱼儿要上钩了,她却把到嘴边的诱饵给吐了出来,还咕咚咕咚冒出问题。 他迟疑片刻,似笑非笑看着她道:“说出来或许有点儿牙酸,事关你父亲和仙门之间的仇恨,你确定要听?我自然不介意告诉你,毕竟那是悠悠待我的一片真心……” 凌悠表情瞬间僵化。 总不会是她为了不连累宋衡羽,然后跑去和仙门决斗吧。 “那就别提了。”她瞬间萎了。 只是暗示就让她脸皮发烫,真正从他嘴里听到那些缠缠绵绵的事,她估计想找地洞转进去。 “这不过也只是小事,毕竟你我早已经神魂相交,不然悠悠以为秘境里的木家旧事是如何将连带细枝末节,就那么展现在众人眼前。” 凌悠脑海里嗡地一声。 这、这神魂相交是……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她是忘记了很多事不假,但也暗中补过常识,道侣间有普通夫妻的旖|旎情|事,可最亲密的事却是彼此神识交融。 “你、你……我?”凌悠下意识想反驳,可发现自己没法反驳。 若不是他们曾经神识交融,她不可能跟凌蕴详细说出宋家的往事,让父亲记住,并成了他陨落后的遗憾之一。 “掌门夫人,吉时到了。”宋衡羽牵起她的手,抿唇一笑。 眼波温柔似水,是难以叫人抗拒的俊俏多情。 凌悠和他齐齐跪在蒲垫上时脑子还是乱哄哄的,无限循环着一个震惊无比的消息——她和宋衡羽有夫妻之实! 直到一拜天地,她才从茫然的状态脱离,去握了他的手:“我、我会对你负责。” 就那么豪气地拉着他二拜高堂,直到最后夫妻交拜礼成,凌悠才想起更重要的一件事:“我爹跟破碗在一块,我还没告诉他,我们成亲了!他该做见证的吧!” 可她话刚落,余下想说的话都被宋衡羽的唇堵了回去。 ——让凌蕴出现,这场婚礼就不可能顺利,凌蕴只想看他狼狈落魄的热闹! 宋衡羽如是想。 这一次的亲吻,凌悠似乎学会了那么点儿章法,从无措的被动中慢慢变为主动。 她双手圈着他的腰,心跳如擂鼓,整个人都宛如泡进了至纯的佳酿里,醉得手脚发软。或许说连心尖都是醉的,酥酥麻麻,让她无故喜悦,也让她想要与他有更多的亲近。 自打她醒来,她就知道宋衡羽是个能叫人着迷的仙尊,只是刻意不多去想,就是害怕自己有一日会被他所俘虏。 但这样的一日,在她失去的记忆里早就来了。 她忽然就妒忌以前的自己,手指慢慢从他腰间游移,灵活的钻入他大红的道袍衣襟,碰触他为自己跳动的心脏。 她想要在宋衡羽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气息、印记,让他属于现在的她! 与她同样沉溺的宋衡羽顺着她柔软的肌肤寻到她手腕,轻轻握着,结束了让彼此都迷乱的吻。 凌悠眸光还带着迷离,看见那位为自己气息不匀的仙君眼尾赤红,神色隐忍。 她愉悦的笑了。 原来高洁的仙君坠入红尘,亦会有一副狼狈的模样。 她静待他彻底落入自己的编织的情网,他却轻轻捏着她的腕骨,哑声道:“再不把破碗放出来,岳父大人恐怕要把无极宗的藏宝阁砸个稀巴烂了。” 提起父亲,凌悠一愣,瞬间清醒。 红烛的光映得满堂旖|旎,但她在此时深刻的明白什么叫大煞风景。 她捂了脸,在他怀里嗡嗡地说话:“宋子清,你是故意打击报复吧!” 这是提爹的时候吗?! 果然作的孽,都要还的! 宋衡羽下巴搁在她肩头,拥着她低声笑。 谁不想继续呢,他早就不想放过她,可惜终归不是时机。 “走吧,先把岳父大人接出来,左右你已经无法后悔了。”他嗅着她身上的淡淡清香,理智地松开她,将半开的衣襟重新拢好。 被她逼得狼狈的仙尊瞬间又恢复清贵温润,牵着她步步来到藏宝阁前,放出了‘煞风景’的岳父。 “臭小子,你胆子越发的大了,嫌老子碍事?要坏你好事?你且等着!” 破碗刚飞出来,凌蕴也跟着冒了出来破口大骂。 宋衡羽笑着拱手给他赔礼,“方才玄清子一众的态度岳父大人有所目睹,女婿若不师出有名,如何应对纷争?” 凌悠知道自己变成宋夫人就是他所谓的师出有名,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 心想怪不得他急吼吼先要和她拜堂。 然而凌蕴是谁,宋衡羽现在的小伎俩都是他以前用剩下的,气得连垠星剑都在凌悠乾坤袋里嗡震! “你被他骗了,还傻乐呢!”凌蕴眼刀子咻地飞到女儿身上,“瞧瞧他连衣裳都早换好了,可真赶啊。” 凌悠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的红裙,再看了眼宋衡羽身上同样色系的道袍。 凌悠:…… 这两套衣裳是在最初来邱家的时候买的! 宋衡羽当时就已经有所打算?! 被揭穿的仙尊露出极为无辜的笑:“若是真早有谋划,今日婚服如何只会是一件凡衣?那一方的礼堂,是我在心灰意冷时亦没有放弃,才会设下阵法保存至今。” “我知道您的心思,就是女婿越看越不顺眼,如今大局已定,您也别气了啊。”凌悠闻言连忙帮腔。 她实在不想再听到当年自己干的弃夫落逃的牙酸事。 丢人不丢人呐。 凌蕴被失忆失得脑子也丢了一般的女儿气得翻白眼,拂袖在两人跟前消失。 多年不见,宋衡羽那张嘴可越发厉害了,且让傻女儿自己受糊弄去吧! 亲爹离开,凌悠松了一口气,和宋衡羽四目相对的时候忽然觉得有点尴尬,随意找了个话题:“我们去看看小黑吧,然后给玄清子送一份大礼?” 她手里还攥着一样东西,哪怕不能叫玄清子陨落,也得叫玄霄宗脸面无光! 也是在此时,宋衡羽眺望远方,微微一笑:“有客远道而来。” 同一时间,玄霄宗里人满为患,仙门内的大小宗门都知道了魔女凌悠再现的消息,不约而同都寻上玄清子。 在亲眼见到玄清子为其他宗门掌门疗伤的一幕后,连腿都在哆嗦。 ——那魔女难道修为又精进了?! 第38章 叫他们沾沾喜气 “诸位远道而来, 我们掌门此刻正忙,失礼了。且随晚辈先去歇息片刻,用写仙果仙酿, 待师尊有空一定即刻禀报。” 司星渊身为玄清子的亲传弟子, 在宗门混乱之际, 只能强忍着伤痛先把礼数做全。 前来的数十小宗门掌门修为多数与司星渊齐平, 都是依附玄霄宗之流,见到司星渊皆恭敬有礼, 自然是他说什么都不敢多言。 他们揣着一颗乱慌慌的心去了款待处,看着司星渊又匆忙离开, 愁眉不展。 司星渊其实更为宗门的情况发愁。 宋衡羽是只笑面虎, 狠辣的时候杀伐果断, 根本不多与他们废话。 师尊的怀柔政策没能奏效,反倒叫宋衡羽杀了玄霄宗两位已经元婴后期的峰主, 又伤了数十位仙门内听令玄霄宗去围剿的掌门峰主。 玄霄宗折损惨重不算, 恐怕还得引起其余宗门对他们的不满。 他们必然会责怪师尊过于自信,才会在激怒宋衡羽后惨败。 如今最让他们头疼的还有一个化神期的凌悠。 即便她刚刚进阶,实力亦不是大部分修士能抗衡的, 就连赤云宗和清羽宗的掌门都停留在元婴后期数十年了, 他们根本无法抵抗。 想到此处,司星渊对凌悠愈发的心情复杂。 事实告诉他, 凌悠便是凌蕴之女,罪大恶极。可感情在告诉他,他很欣赏……不,他对凌悠不知何时起动了男女之情,理智与情感的碰撞,时刻都在割裂着他。 司星渊难受地闭上眼, 被凌悠剑气震荡的内伤隐隐作痛。 他咬牙忍耐,去探望其他受伤的师弟。 司星渊第一个见到的是薛嘉誉。 当时薛嘉誉在他身侧,几乎连抵挡的能力都没有,就陷入昏迷。 如今人已经清醒,正盘腿坐在蒲团上发愣。 “怎么不疗伤。”他站在门外,轻声把人换回神。 薛嘉誉见到他,眸光一闪,视线移到地面上,淡声道:“仙门是不是要再一次围剿凌悠?” 司星渊没想到他居然会问这样的话,神色一顿,半会才茫然开口:“我亦不知师尊的打算。” “师兄会对她拔剑相向吗?” 司星渊瞬间沉默,已经明白薛嘉誉看穿了自己的心思。 这瞬,他感到难堪,却莫名的又松一口气。他转身,看向沐浴在夕阳下的玄霄宗各峰,忽地笑了:“会,师命难违,但我对她造成不了威胁。” 薛嘉誉望着他的背影错愕,等再回神,已经不见了他的身影。 “誉师兄。”一个娇娇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是同样来探望薛嘉誉的苗安宁。 她刚得知师尊因为凌悠,被宋衡羽一剑诛杀,逃回一缕元神,数百年的修为毁于一旦。 薛嘉誉见到她眼尾泛红,应当是哭过,压下纷乱的思绪,请她进来坐。 苗安宁定定望着他道:“我们不该再为了凌悠而争吵,还有韶哥哥,我们世家在这种时候更应该扭成一股绳,共同对抗他们。” “世家……”薛嘉誉闻言嗤笑一声,笑里还带着苦涩。 自打从秘境出来,他就和父亲联系了,世家坚固的关系早在苗家的算计中崩裂。而韶家就是苗家想要针对的,所以他们已经回不去了。 更何况,他看清楚了他们的长辈当年如何对待的宋家。 苗安宁被他的笑吓得心惊胆战,“你倒是说句话。” “宋衡羽恨我们,你们苗家多半是一脚踩进他设下的陷阱,才会没脑子的去针对韶家。世家再也不可能扭成一股绳,而且拿了别人的,都要还去的。” “嘉誉哥哥,你究竟在说什么?” 苗安宁根本不知秘境那些事,被他吓得直落泪,薛嘉誉却闭上眼入定,没有再回答她的问题。 因为他已经预见了世家最后的结果。 无人能挽回。 在玄霄宗乱作一团的时候,无极宗正稀有的在待客。 归元门掌门望着案前的一杯清茶,郑重端起,神色更是严肃得像在举行什么仪式,小心翼翼抿上一口。 凌悠和宋衡羽并肩而坐,被归元门掌门这种像是在试毒的表情弄得很是尴尬。 “吴掌门,这茶……莫不是有什么问题。”她忍不住问。 吴掌门立马道:“并无,只是这几百年来我可能是第一个到无极宗做客的人,心情略激动。” 凌悠:…… 你们剑修都那么奇奇怪怪的吗? 比如她爹,还剑走偏锋顺带修了阵法。 路嵘坐在师尊边上,听到师尊的言辞,一张脸愈发冰冷。 或许吴掌门也察觉到自己的跌份,呵呵又一笑:“今日来,首先是要谢过当日宋掌门在秘境对我与弟子的照拂,二来是清羽宗陆掌门,与我说了两件事,托我一定要亲自转告。” 宋衡羽颔首,吴掌门这才娓娓道来。 “在秘境之后,玄清真人便聚集仙门众人,准备像宋掌门讨要凌……嗯,凌仙君。那是十余年前的事了,所以你们出秘境后,被他们封印在大阵内。而这些日子,不时就有妖修邪修为祸人间,各宗门都为此忙碌奔波,甚至亲耳听见那些人奉凌仙君为主,所以就有了讨伐两位的后事。” “陆掌门暗中留个心眼,瞒过玄霄宗活捉了几名邪修,发现他们其实受人控制,所说的话未必是真话。而且控制这些邪修的人,修为在他之上,若邪修中真出现这种人物,早就把仙门闹得无宁日,而不是小打小闹在为祸人间。所以陆掌门怀疑那个就在仙门之中。” 凌悠脑海里第一个跳出来的人就是玄清子,拳头硬了。 宋衡羽听完后,不急不缓地哦了一句:“吴掌门和陆掌门就不怕,那个其实是我?” 路嵘闻言,不知为何看了凌悠一眼,这一眼自然没能瞒过他身边的师尊,吴掌门又是乐呵呵地笑:“如若是宋掌门,哪里还有他玄清子上传下跳,糊弄众人。” 和聪明人说话一点也不用废劲,归元门和清羽宗这是暗中投靠到无极宗,准备要和玄霄宗对立了。 “我也不是你们想的正道之首。”宋衡羽沉默片刻后,乐不可支,歪倒靠着凌悠。 堂堂化神期大能,就那么坐没坐相的脑袋枕在姑娘家肩头,又是俊秀长相,若是放在凡间那必定是人人都要啐一口的风流浪子。 然而在仙门,谁也不敢朝他啐那么一口。 吴掌门连忙收回视线,心道果然凌悠和宋衡羽有两腿,只是不知这关系从何时开始的。 凌悠的复生也是个未解之谜。 不管心里想什么,吴掌门都依旧是乐呵呵的模样:“仙门就一定是正道吗,那些在凡间偷得一线机缘而修炼的,就都是邪魔?我觉得未必,想来宋掌门亦这么认为,更何况,他玄霄宗绝不是正道之首。” 寥寥几句,便清楚明白的道尽常人看不清的真相,宋衡羽对归元门掌门倒真的另眼相看了。 “当年我家人是被邪修所害,却只是因为父亲没愿意受世家的收拢,意外得的机缘反倒成了要他命的东西。” 一直没说话的路嵘开口,少年总是把身体绷成一把利剑,说话的声音亦有斩铁断金的锐气。 凌悠不由得看他一眼,可视线刚落在对方头发丝上,就被忽然站起来的宋衡羽挡住视线。 宋衡羽道:“接下来,邪修就该进攻仙门了。” 此话叫在场三人都皱了眉。 玄清子不敌两人是定局,定然不会再莽撞的企图用仙门众人的力量再讨伐他们,即便是这么想,如今的其他人也未必愿意了。 受过宋衡羽的下马威,谁还敢同时再去面对两个化神期的大能。 那不是打着灯笼去茅房——找死。 “玄清子想要利用被控制的邪修们设局?”凌悠冷笑一声,“那就先让玄霄宗成为仙门不耻之首!” 吴掌门不明白她的意思,凌悠却已经拿出一堆回像石:“夫君,我们成亲得给他们送礼,叫他们也沾沾喜气。” 吴掌门诧异,路嵘猛然抬头,后知后觉地被两人身上的红衣刺了眼。 而宋衡羽笑得温柔,指尖一点,由符纸幻化的百只仙鹤依次来到凌悠跟前,衔起一颗回像石便优雅离去。 “——司师兄!一只仙鹤闯了进来,我们以为是送信的,结果它叼的是回像石,丢下石头就走了。然后我们都看到了师祖……师祖……“ 师祖做了伤天害理这句话卡在喉咙里,憋得他们脸通红,怎么都说不出口。 玄霄宗师祖当年与宋家家主迫害凡间女子和后代的事,在仙门各宗门内无限时循环播放,其中还有‘玄清子’被宋衡羽一剑秒成渣渣的那段。 第39章 秀恩爱 不用那个弟子多说, 司星渊已经猜到回像石里头都是写什么内容。 秘境他当时在场,全程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二话不说,快步走向回放石所在, 还未到地方, 便被一股头皮发麻的力量震得脚步一顿。 咔嚓一声, 回像石被他师尊隔空击个粉碎, 倒是省了他再过去一遭。 司星渊脚步一转,回到玄霄宗待客的大殿, 便见师尊神色严肃立于大殿之中,其他宗门受伤的众人脸色依旧不好, 却也都依次落座。 “师尊。”司星渊在众人低沉的士气中不知说什么才好, 拱手像玄清子一礼再无话。 玄清子撩起眼皮, 询问玄霄宗弟子的情况,得知重伤的不算多, 浑身威严收敛了许多:“两位峰主虽然借元婴免于陨落, 但肉身受了重创,修为亦会大跌。你暂代两峰峰主之职,受理两峰事务。” 不过一个照面, 宋衡羽就叫玄霄宗损失惨重, 玄清子即便不愿意在外人跟前丢脸,也无法挽回了。 到了此时此刻, 他才知道仙门其他人如何的废物,对上凌悠和宋衡羽绝不会有胜算,如今他骑虎难下。 大殿内只有司星渊铿锵应是的声音,其余人都垂头丧气,眼里连斗志都没有了。 “诸位先行回去养伤吧,此事是我的失误, 需要什么疗伤丹药,只管开口。只要玄霄宗有的,定然双手奉上。” 玄清子许下补偿,众人神色不一,似乎并不愿意领他这个情。 玄霄宗的名声一战之后直坠谷底,玄清子暗恼,长叹道:“我知诸位怨我。这些年仙门不易,极品灵脉在当年的大战中毁得只剩余三处,我玄霄宗占了一处,无极宗占一处,极意宗还占一处,我等修为赶不上两宗实乃常情。无极宗和极意宗我管不了,可他们如今勾结魔修,我再无能也得问到底!诸位若是不嫌弃,也可留在我玄霄宗养伤,借助灵气尽快恢复。” “当然,万事,我玄霄宗亦会挡在最前面,哪怕倾尽全宗之力,也会还仙门被害的道友们一个公道!” 玄清子字字郑重,气拔山河,终于让下方木讷着脸的掌门长老们有所动容。 此时,赤云宗掌门道:“真人,方才我发现宋衡羽略有不对。他应当是金灵根,何故会有五色的剑气。当时我感应到是来自五种不同的灵根。” 先前交手,玄清子无暇分心,如今回想起来确实是见到宋衡羽发出了五道不同颜色的剑气。 清羽宗掌门陆秉君看热闹不嫌事大,笑着说从秘境里猜测的事:“宋掌门年幼时被剥离灵根,最后灵根却都长了回去,或许当年你我见到的有金灵根的宋衡羽,其实是宋掌门的弟弟,欺师灭祖的也是宋掌门的弟弟。至于为何宋掌门与极意宗有联系,甚至救下凌悠,应该也和三百年前无极宗门内事务相关。” 聪明的人说话都不需要过多的解释,大家已经明白陆秉君想说的意思。 那便是三百年前极意宗有恩于宋衡羽,宋衡羽才会插手凌蕴父女的事。 众人恍然,齐齐想起为何当年围剿凌蕴之后,都未能寻到凌悠下落。 那个时候的凌悠肯定是被宋衡羽护着,藏起来了! “凌悠既然有宋衡羽当靠山,为何当年宋衡羽没有出现?!有他在,当年的战局……”未必就是凌悠败。 这个问题在大殿内响起的时候,玄清子一张脸彻底黑了,看向陆秉君的目光藏着凌厉。 陆秉君根本不惧,难道玄清子还能在众目睽睽杀他灭口? 是以,他呵呵一笑:“如今一想,当年凌蕴的事,或许真的另有隐情啊。” 有没有隐情,其实他和赤云宗都明白。 玄清子就是想除掉凌蕴,吞并极意宗,并且想要凌蕴交出手上阵法的秘籍。此事他们都知道,哪知后来证据指向凌蕴勾结魔修,想到极意宗的灵脉和藏宝,他和赤云宗掌门亦动了心思,便和玄清子一拍即合。 叫人讽刺的是,凌蕴死了一百年,他们都没能找到极意宗山门的入口,最后更是因凌悠道心不稳,修为停滞不前。 但是他想明白凌蕴绝不可能和魔修勾结的时候,已经晚了。 这就是报应。 陆秉君大胆直言,在坐众人心里一阵慌乱,有人因此惊得内伤发作,哇地呕出一口血,抖得如同残烛。 赤云宗掌门没想到陆秉君居然如此敢说,这是揭发玄清子当年所为不是道义,而是为了一己私欲灭了凌蕴满门! 赤云宗掌门藏在袖子里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抖动。 或许……当年他们真的错了。 大殿内一片寂静,谁也没敢作声,气氛压抑得可怕,而玄清子再也维持不住高位者的从容,盯着陆秉君的眼神狰狞无比。 司星渊站在师尊身边,为陆秉君的话心头一阵狂跳。 如若凌蕴是被冤枉的,那么他和凌悠便不是对立的立场。 “当年的事全凭轻飘飘一句话就推翻,秉君不会是因为怕了无极宗和极意宗连手?”玄清子不再退避,冷声质问。 “有何怕,不就是一身修为,一条性命的事。我怕的是夜不能寐,良心日夜不安呐。”陆秉君却笑得从容。 又是这种阴阳怪气的说辞,玄清子都要以为他进无极宗拜宋衡羽为师了! 但玄清子明白,在陆秉君的挑唆下,仙门各宗门绝对不会再盲目听他玄清子的号令了。 “既然如此,倒不如请凌悠与宋衡羽一叙,当场对质一番?” 玄清子提议,可无人敢应。 宋衡羽一剑诛杀玄霄宗两名峰主,已经把他们吓破胆。当年的事也变得扑朔迷离,如若对质后得知真冤枉了凌蕴,他们是不是要以死谢罪?! 玄清子早看透这群窝囊废,见他们一个一个不作声,怒火攻心,恨不得直接大开杀戒。 “诸位有顾忌,我能理解。那便由我玄霄宗出面去请两人到场,有任何错处我玄霄宗亦会一力承担,绝不会连累诸位!” “那我等便回去等真人的消息了。” 达到逼迫玄清子面对的目的,陆秉君拱手,领着清羽宗弟子御剑离开。 ——当初玄清子算计他和无极宗对立的时候,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这样一天吧。 陆秉君因为无为真人被利用后一直压在心底的那口恶气,今日总算痛痛快快的出了! 其他人原本还不好意思,想要说两句场面话,如今有清羽宗掌门先应声,当然紧随而上。 眨眼间,他们都统一了阵线,纷纷离开静待玄清子的消息。 凌悠和宋衡羽接到来自玄霄宗的宴请帖子时,两人正在玄青木下逗弄小黑。 十余年不见,小黑没跟他们生疏,而是难得愿意亲近凌悠,不再躲藏到枝叶中。 凌悠开心的给它喂灵果,一眨眼却被宋衡羽用真元卷着到了山门,看见被派来送信的司星渊。 司星渊被迎面而来的气势压得膝盖发软。 他知道这是来自于宋衡羽,在心中苦笑,强忍着对高阶修士的本能惧意,将请帖奉上,并急急解释:“师尊设下此宴,是因为发现魔修行迹诡异,事事指向凌仙君,细想下却又有矛盾之处,便想邀请两位坐下来面谈。“ 他的着急叫宋衡羽轻笑一声:“当年玄清子怎么没跟凌掌门细谈,就认定极意宗与魔修勾结?” 此话司星渊无法回答,他抿唇片刻,在威压中艰难抬头,看向宋衡羽身边明媚的少女道:“当年实情如何,晚辈不知,晚辈只知,宋掌门肯定愿意为洗清凌仙君的污名走这一趟。我亦可用道心向天道起誓,方才所以字字属实!” “你可别被你师尊坑卖了,还给他数银子。” 一直没说话的凌悠摸了摸小黑的脑袋,懒懒回了句。 司星渊苦笑:“谢凌仙君关切,但师尊对我有天大的恩情,我相信师尊。” 宋衡羽在此时牵了凌悠的手,抬着下巴道:“我的夫人,我自然是要相护,我且去你玄霄宗走一回又如何?” 夫人二字从他口中而出,宛如利剑穿过了司星渊的心脏。 他猛然怔愣,望着和宋衡羽十指相扣的凌悠,在她似羞似嗔拿指头戳宋衡羽胳膊的亲密举动中回了神。 虽然早有准备,心中的失落亦是巨大的。 司星渊拱手:“恭喜凌仙君与宋掌门。”送上祝福,御剑仓促离开。 他的背影可以算得上是落荒而逃。 凌悠又戳了宋衡羽几下:“你也不怕别人笑话,说那么牙酸的话!” 宋衡羽挑眉,低头捧了她的脸,吻得缠绵。 他不说点牙酸的话,能看到情敌受伤的表情吗? 他就喜欢打击那些觊觎她的人怎么了? ** 既然决定要去玄霄宗,凌悠自然是要跟随的,兴致勃勃地问:“你猜玄清子会出什么幺娥子?难道真要认错,然后在我们跟前自刎?!” “悠悠若是他,会怎么做?” 凌悠支着下巴想了想,“或许这招是置之死地而后生,魔修最近也太乖巧了……” 宋衡羽认同地一笑,揽着她的腰,御剑朝玄霄宗去。 刚回到宗门的一应人等凳子都没焐热,就被玄清子发消息再次请到玄霄宗,一到地方,就见宋衡羽在给她的宝贝徒弟喂仙果。 凌悠装模作样的咬了一口,旋即呸地一声吐到地上,“什么破东西,偌大的仙门,就拿这些下等仙果来忽悠我?!一堆歪瓜裂枣,迟早要完!” 众人:…… 有被阴阳怪气到。 他们这哪里像做客,倒是想要踢馆的! 众人为这次的面谈更是忧心忡忡。 第40章 逼出老乌龟真身 仙门在玄清子的带领下信奉弱肉强食, 所以凌悠现在就是有嚣张的能耐。 一口仙果吐地上不说,还摔了桌案上的果盘,前来的掌门站在边上连个屁都不敢放, 玄霄宗弟子们更是敢怒不敢言。 “换了换了, 这就是你们玄霄宗要谈和的诚意?”凌悠把自己的刁蛮贯彻到底, 支使那些怒视自己的弟子们。 赤云宗掌门看不下去, 仗着自己地位高迈出一步道:“是不是下等的东西,凌仙君会不懂吗?” 意思是让她见好就收。 可他话刚落, 脚下忽然拔地而起一根尖锐的土刺,快得差点让他没能反应过来。 赤云宗掌门闪身躲过, 却躲不过宋衡羽的夹击, 一道带尖刺藤蔓居然从土刺上疯狂生长, 缠到他身上! 木灵根! 赤云宗掌门运转真气抵御,被不断击破他真气形成的防护惊得胆寒。 “宋掌门手下留情。”陆秉君正好来到现场, 犹豫片刻, 还是为赤云宗掌门求了情。 可把赤云宗掌门缠绕成一团的藤蔓不为所动,众人听到了赤云宗掌门的惨叫,血水透过藤蔓的缝隙滴滴答答落在无尘的玉砖上。 宋衡羽神色冷漠, 凌悠看好戏地翘着唇。 陆秉君亦闭上嘴。 “宋掌门和凌仙君消消气, 鄙宗犯的错,何必连累他人。”玄清子适时来到。 但迎他的却是凌悠手上的垠星剑一道剑意。 玄清子不得不硬生生接下, 还得布置结界将大殿护好,否则玄霄宗这迎客峰得塌一半。 蓝色与红色剑意碰撞,众人被涌动的剑气掀得一阵窒息,都龟缩在玄清子身后。 “啧。”凌悠望着鼠辈一样的仙门众人,觉得没意思极了。 所以当年父亲是怎么被他们绞杀的? 她收了势,玄清子心里暗恨, 面上笑着同样摆出平和的姿态,余光瞥了眼被宋衡羽松开的赤云宗掌门。 他把一颗疗伤的仙丹送到赤云宗掌门手上,满身是血的赤云宗掌门脸色铁青吞下,先清理了身上的血迹就地打坐疗伤。 技不如人不丢人,丢人的是强行出头被人收拾得宛如丧家之犬! 到了此时此刻,赤云宗掌门对宋衡羽这种一言不合就把你踩到尘埃的性格真的怕了。 小小的交锋过后,玄清子身为主家,请众人坐下。 “凌仙君。” “别喊我仙君,喊我魔君。”凌悠手一抬,阻止玄清子的开场白。 她像个呛人的小辣椒,把玄清子噎得嘴唇嚅动,好大会都没能说出话来。 她挑眉笑着,把主导权拿到自己手上:“仙门今日劳师动众的,是想为当年犯的错事赔礼吗?” 想要盘问她是不可能的。 他们极意宗是苦主,凭什么他们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况且今日就是鸿门宴,来了就是砸场子的! 她年纪不大,三番两次狂妄的挑衅,其他掌门再惧怕,此刻也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有人就为自己辩驳:“凌姑娘开口就把错处归于我们,总得解释解释当年为何你父亲和魔修邪修勾结吧。” “你问啊?我还想问你们呢,你们怎么就断定我父亲和魔修邪修勾结了?你亲眼看见的,还是你道侣用美人计勾引我爹得到的内部情报?证据呢?” 她冷笑,嘴巴比刀子还锋利,宋衡羽忍不住低笑,桌上的破碗却发出嗡嗡嗡的震动声。 凌蕴想出来把这个不孝女抽一顿。 吵架就吵架,带他出场干嘛,那些个庸脂俗粉,他看得上吗?! 坑爹玩意儿! 凌蕴抗议,凌悠伸手一按,示意亲爹别激动。 开口的掌门被她损得咬牙,面上青筋暴起,没敢再吭声。 凌悠就看向玄清子:“怎么,玄霄宗掌门也拿不出来证据,准备想说是你亲眼所见?眼见为实?若是这样算,你们玄霄宗欠宋家的人命,现在也该还了。” 回像石内录得明明白白,宋衡羽命大还活着,讨伐他们玄霄宗是正儿八经的师出有名! 谁也没想到凌悠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立于不败之地,而她现在所言所做都和当年他们无异。 当年他们讨伐极意宗的时候,用的可不就是这样的招数,先定罪,然后出师有名。 众人纷纷左顾右盼,不敢和目光扫过自己的凌悠对视。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凌悠冷笑着骂这一群懦夫。 修道之人都像他们这样,毫无担当,仙门还是完蛋算了。 “就事论事,当年我并未亲眼见到凌掌门和魔修邪修来往,一切都是听玄霄宗的汇报。” 陆秉君在寂静中,迎着凌悠的目光,四平八稳地开了口。 他坦白,众人震惊地抬头,有人怒视,有人不敢置信。 三大宗之一,如今是畏惧宋衡羽和凌悠的实力,准备跳出来避难吗?! 玄清子闻言倒不见怒意,他早已经明白陆秉君已经倒戈相向,这个关头,他并不指望陆秉君还为自己说话。 “确实,当年是我先得知你父亲和魔修有来往,并亲眼所见。而且你娘亲本就是邪修中的一员,宋掌门的大徒弟,曾经也是邪修一员,或许……其余两名弟子也是。” 玄清子用着陈述的语调,嘴边的笑意却有藏不住的得意。 众人哗然,玄清子又不急不缓地抛出一个回像石。 回像石里有玄霄宗弟子打扮成邪修的模样混入其中。 他们在隐秘的一处密林里修炼,密林里有许多并不严谨的引灵阵,篝火烧得极为旺盛,边上还有个大大盖了黑布的笼子。 笼子里隐约传来小孩的哭泣声。 而玄清子揭露符轩曾经是邪修一员的证据,是看守在笼子边上的邪修与玄霄宗弟子的聊天。 他们被玄霄宗弟子引导着说起仙门的事,都咬牙切齿鄙夷,说名门正派就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他们以前有个邪修就被仙门收留了。 “他叫符轩。” 回像石传出最后一句话,画面定格,邪修眼里的妒忌和不屑无比清晰。 “宋掌门,你收留邪修是为何?他们作恶多端,你……你怎么还敢大言不惭说凌蕴是清白,无极宗不也不干不净!” 赤云宗掌门狠狠丢了脸,终于找到发泄愤怒的口子。 哟,那家狗叫得那么响亮?”凌悠柳眉微挑,让人喘不过气的威压笼住赤云宗掌门。 宋衡羽在她手背轻轻拍了拍,示意她别动气,笑着和玄清子道:“我敢承认我的三个徒弟都是邪修出身,不知玄青真人敢不敢承认当年你们利用宋家,拿和邪修无异的手法在人间培养修士,再往玄霄宗传输适合修炼的苗子一事吗?” 凌悠抿抿唇,看在宋衡羽的面子上没再和赤云宗掌门计较。 狗再敢咬人,她一会就直接打死! 然而宋衡羽的话,玄清子不敢认,拿着自己所谓的证据要求宋衡羽解释:“既然是邪修,宋掌门为何要收?所以在人间制造混乱,和修真世家为敌的邪修是不是宋掌门所指使?” 再次质问,又引起众人把目光聚焦在宋衡羽身上。 面容如玉的仙尊从容地笑,唇角翘起的弧度温柔极了:“确实是。世家和玄霄宗勾结灭我满门,我找他们麻烦而已,抢点资源养一些人手,过分吗?” 过分吗? 众人被他低低的尾音问得一颤,亦被他坦然承认自己居然还资助邪修一事震惊,如此的轻描淡写,一个正道掌门如此不羁出格! 他们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词语形容心情,但他们无一人不认同宋衡羽让人感到害怕。 离得不远的司星渊眼眸低垂,宋衡羽在邱家折磨邪修的手段在脑海里一幕幕回放。 直觉告诉他宋衡羽比任何都厌恶邪修! 可为何他会邪修来往,当年的凌蕴呢,又是为什么和邪修来往? “所以宋掌门是一定要和我玄霄宗讨这笔血债,手段也无关正道,对吗?” 玄清子咄咄逼人,宋衡羽被逗笑了,就连凌悠都笑个不停。 “老乌龟,你说来说去,就是想告诉大家。你们用邪修的手段可以,但是我们就不能用,我们用了就邪门歪道,而你们永远都清风明月,是人间正道?”她好半天才止住笑,根本不留情面揭穿他,“你今日要做什么只管开始吧,我们既然来了就不怕你,叽叽歪歪娘们一样,就是想藏乌龟壳里。” “放肆!”玄霄宗唯一的峰主勃然大怒。 宋衡羽袖袍无风自动,出手就是杀招,五道颜色的剑气朝那峰主的脑袋削去! 玄清子也淡定不了了,脸色一变,反手拍在桌案上,众人脚下骤然出现一个红光闪烁的大阵。在大阵亮起的时候,宋衡羽打出去的几道剑气亦瞬间在空气中化为虚无。 “——缚神阵!” 不知是谁痛苦地叫喊了一声。 宋衡羽和凌悠身在大阵中央,此时亦十分不好受,真元受阻,再被阵法的禁锢着,连迈开腿的力气都没有。 “真人何意!”赤云宗掌门双脚早跪在地上,冷汗淋漓挣扎着看高位上的玄清子,“你是何时拿到阵法的!” 缚神阵有损修为,时间长了,跌境界都是小事,所以当年他们才会如此害怕凌蕴。他也是因为此才和玄清子合作,将极意宗铲除。 可他们一直都没找着到缚神阵! 玄清子是何时得到的! 阵法泛起的红光烧灼着阵中的每一个人的眼眸,凌悠倒是笑了,神色再冷静不过:“所以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不就是想要让同门也葬身在玄霄宗。诸位可能不知道,缚神阵为何会使人修为有损,那是因为它能抽取诸位的修为,反哺主人!” 凌悠一言彻底打碎了他们今日的侥幸心理。 他们存着一丝侥幸,希望凌蕴是错的,那么他们依旧是正气凛然的仙长。 可玄清子狠狠扇了他们一巴掌,将他们的幻想扇了个粉碎。 当年凌蕴用缚神阵能反哺自己进阶,如何可能斗不过玄清子,这一点恰好说明了,当年凌蕴根本没有汲取他们的修为,只是把他们困在那里。 用缚神阵的凌蕴当时已经是强弩之末,所以才有了玄清子的挣脱。 有了对比,众人才知道自己有多蠢。 “吾寻了百年,终于在凌蕴的秘境内寻得此阵法,有了你们的献祭,我玄霄宗以后何愁统一仙门!” 玄清子放声大笑,昔日那个儒雅的剑修双眼赤红。 狰狞的目光,飞舞的白发,哪里还有正道魁首的模样,此时若说他是邪修都不会有人反驳。 不远处的玄霄宗弟子发现大殿内有异,纷纷要往里头冲,却被看不见的结界挡了出去。 司星渊实力较强,在被弹回去的时候瞥见了大殿内的景象,触目惊心! 他被震撼得愣在远处,四肢冰凉。 “他入魔了!”陆秉君一眼看出了玄清子的状态。 他们一直和玄清子接触,居然没有发现此人早已经被心魔控制。 凌悠不满地撇撇嘴:“你们不仅仅没用,还瞎,他入魔起码百年了。” 此言又是让众人一凛,惭愧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摆出来,就在被吸取修为的痛苦惨叫。 凌悠耳边宛如炼狱,修为低一些的掌门长老身体肉眼可见地变得干枯,皱巴巴的皮肤包裹着骨头,眼眶凹出一个大洞。 她低声道:“您再不出来,就真要如这个王八蛋的意了。” 宋衡羽面色平静,一手去揽了她的腰,让她趴在自己身上,使她不至于太狼狈。 他这一揽,一直没有动静的破碗骤然闪烁着白色光芒。 凌蕴的元魂飘荡在半空,指尖微动,垠星剑长鸣,直刺大阵左下角的方位。 玄清子见到凌蕴的时候一愣,源源不断的真元也在此时忽然停下输送,他好不容易到手的阵法居然被凌蕴一招就毁了! “凌蕴!”玄清子面目狰狞嘶吼。 垠星剑悬停在凌蕴头顶,被点名的男人撩着眼皮看了他一眼:“喊你祖宗干嘛。” 凌悠:…… “您能不能别捡这种不孝子孙?” 宋衡羽听这话有些熟悉,想起来她在试炼秘境里乱认儿子,他也说了一句差不多的,没忍住笑出声。 不愧是父女俩,一个德行。 然而在其他人眼中,这三人嘴一个比一个毒,真应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有了凌蕴忽然出现,毁坏了阵内薄弱的一处,让众人有了喘息的机会。 他们正想着要如何脱困的时候,一阵凌厉的风劲猛然抽向玄清子。 那是一道黑影,动作快得根本让他们看不清楚。 玄清子亦没想到外头居然还有漏网之鱼,在愤怒中猝不及防被拍飞,重重砸在墙面上。 众人望着拦腰断裂的玉案以及坚韧地面裂开的纹路,心惊这究竟是什么法宝。 一条通体乌黑的巨蟒盘住了石柱,朝着在灰尘里爬起来的玄清子发出嘶嘶的威胁。 “——玄青木伴生的玄青莽?!” “小黑干得漂亮。”凌悠和宋衡羽御剑而起。 玄清子被甩飞,外置启动的阵眼亦被小黑一尾巴砸了个粉碎,众人都从缚神阵中脱身,心有余悸地御剑飞至半空。 他们低头望着那足有几十仗的玄青莽,再次对凌悠等人的实力有了重新的评估。 在千年前的大战后,玄青木可遇不可求,更别说伴生的玄青莽,还如此庞大的体型,修为恐怕已经足够和化神期修士对抗。 怪不得凌悠和宋衡羽敢应约,原来是在外边放了帮手,同样的修为只要会隐藏,玄清子根本察觉不到。 凌蕴却没有女儿乐观:“他并不是单纯的心魔缠身,不然老子当年就吸干他了。” 正把注意力都留在父女这边的众人:…… 所以当年他们也不是因为凌蕴高抬贵手,才修为无损和捡回一条命? 凌蕴感受到众人一言难尽的情绪,瞟了他们一眼:“你们蠢得被玄清子利用,我怕吸了你们也染上蠢病。而且我自己创的阵法,当然运用自由,哪里会跟这个拿了假货的家伙,还以为自己捡了宝。不过解释了你们可能也不明白,毕竟蠢了那么多年。” 众人嘴角一抽,纷纷撇开脸,运着真元捂着胸口,生怕自己要被气吐出一口血。 有着父亲的提醒,凌悠亦看出来升至半空的玄清子不对劲。 “在他脸上那个黑色的印记……怎么跟镇在邱家下那个邪魔唤醒阵法的符文很像?!” 宋衡羽手腕一动,五道剑气齐出:“不是像,是一模一样。” “当年老子就是着了他的道。这玩意的一身修为邪门得很,好不容易找到他打残了,结果还是让他跑了。之后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他,他居然和玄清子混为一体,怪不得玄清子忽然就突破了化神期。”凌蕴冷冷笑一声。 当年若不是害怕吸取这个玩意的修为会被夺舍,玄清子早就渣都不剩了。 “这是什么?” 凌悠望着宋衡羽的五道剑气刮过玄清子,却都被他身上散发的浓稠黑气给吞噬,仿佛是沉入大海的石头,连浪花都没有溅起。 她神色变得严肃。 凌蕴看了她一眼,没有回话。 这一眼包含了许多情绪,其中便有不忍。 凌悠皱着眉,不知为何想起刚才玄清子说的,她母亲就是邪修之一。 “和娘亲有关吗?当年你们不让我入道,和这玩意有关系?” 女人的直觉很准,借住破碗凝成形体的凌悠摸了摸鼻子。 这是他们凌家人的一个坏毛病,在逃避时,就会有这种昭告天下的小动作。 凌悠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的记忆找不回来,父亲不愿意提,宋衡羽也不主动提,多半是不好的,或许有痛苦和惨烈。 “杀了他,你们就会告诉我实情吗?”凌悠手心一翻,笨重的大铁锤出现。 凌蕴依旧没吭声,宋衡羽笑道,伸手帮她把歪斜的玄青木簪扶好:“帮你伸冤后,我告诉你。” 凌蕴闻言皱着眉看宋衡羽,不知在思索什么。 而宋衡羽话落手中光芒大绽,本命剑感受到主人浓烈的战意,发出愉悦的嗡鸣。 也是此时,整个玄霄宗都在震动,以迎客峰为中心,所有山体都在发出噼啪的撕裂声。 众人警惕地望向四周,赫然发现四周居然还设有传送阵,被强行撕裂的空间扭曲着,古怪笑声从那黑黝黝的阵口传来。 凌悠闭上眼,神识穿破地表,赫然发现玄霄宗地下的灵脉居然被人一分为二! 偌大的玄霄宗,居然没有人发现他们的灵脉出了问题?! “这些东西受玄霄宗灵脉滋养!”凌悠转身就抓住一直守在父亲身边的垠星剑,运转真元,狠狠朝脚下方向连挥出几十道剑气。 别人不知道她在做什么,遭受巨变的司星渊知道她在做什么! “断灵脉!”司星渊御剑飞起,二话不说便出手攻击灵脉所在。 其余弟子都以为他疯了,有人上前阻拦:“司师兄!你也走火入魔了吗!怎么能听信一个魔女之言!” 司星渊朝身后的玄清子望了一眼,双目赤红:“师尊不在了,留下玄霄宗又有何用!” 说罢,他真元暴涨,居然是抽取全身的真元要拼尽全力一击! 如若不断灵脉,传送阵里的东西出来,恐怕要累及整个仙门! 凌悠这会倒是对司星渊的果决和聪明有所改观,变故也是在此刻横生。 正要全力一击的司星渊忽然抱头痛苦惨叫,直接从空中坠落。 “——不孝徒弟,本尊养你多年,你竟然敢拔剑相向!” 玄清子嘴里发出沙哑的声音,声线宛如覆着冰霜,带着无尽的冷意。 凌悠来不及多想,忙用土包把司星渊接住,宋衡羽的剑意蛮横朝邪魔袭去。 但玄霄宗其他弟子也都和司星渊一般抱着头痛苦惨叫,凌蕴叹息一声:“他们都被控制了,玄霄宗功法早已经被渗透篡改,这是你娘亲离世前都在念叨的事。早在千年前抽离人间灵脉,今日的局面就是必然的,陨落的大能们要仙门背水一战。” “娘亲她修的道是……”凌悠紧紧握着剑。 “她在很久以前被仙门内众修士尊称司命,这一职自昆仑无主后便无人再担任。”凌蕴眸光温柔。 凌悠闭上眼,终于明白为何父亲不愿意让自己入道。 司命能推演命运,她入道后必然是要遇上死劫。离家后的她应该也是知道,宋衡羽能救下她,肯定也知道,但她为何在知道自己有劫难的时候依旧抛下宋衡羽,独自面对玄清子众人。 唯有一个解释。 凌悠看向与邪魔缠斗,没有丝毫畏惧的宋衡羽…… 第41章 窥探 宋衡羽的招式向来都是化繁为简, 没有什么绚丽的效果,每一招都带着绞杀的霸道。 而那还未知身份的邪魔从一开始的从容,到此时竟露出下风的仓皇。 仿佛大梦初醒的各掌门已经自发协助, 一批人按着凌悠的说法攻击玄霄宗灵脉, 一批人协助宋衡羽堵住邪魔的去路。 被割裂的仙门终于拧成了一股绳, 颇有共存亡的豪情! 凌悠收回视线, 把刚才得到的信息抛之脑后,手中的大锤和垠星剑齐发, 并抽动真元控制深藏在山脉中的土元素。 看不见的土元素肆意在地底深处席卷,空中的人都看见四周的山峰在拼命摇动, 玄霄宗的灵脉之处肉眼可见地出现龟裂纹路。 地表崩裂的咔嚓声响不断, 玄霄宗护山大阵发出哀鸣一样的声音。 它守护千年的东西正在迅速损毁, 然而它的悲鸣已经得不到玄霄宗弟子的支援,被地面碎裂震荡声音淹没, 孤掌难鸣。 玄霄宗弟子们正在接受痛苦的异变。 皮肤上长出鳞片一样的黑色东西, 渐渐蔓延到脸上,人类特征的眼仁被一片浓稠的黑色覆盖。 除了体形还保持着人类的模样,其余特征像极了秘境内关押的魔兽。 玄霄宗……不复存在! 凌悠闭了闭眼, 真元暴涨:“你守护的东西早已经毁了, 再不觉悟,便是助纣为虐!” 少女厉声, 黑发飞扬,话落一瞬,山崩地裂。 众人心头一惊,被忽然从断裂口涌起的灵气冲击得身形不稳,玄霄宗弟子的哀嚎戛然而止,漆黑地眼珠在眼眶滚动, 望着冲天而起的灵气漩涡怔愣。 即便身体和意识不受控制,宗门的覆灭仍旧唤起了他们本能的悲怮。 发出狂欢的诡异传送门亦在此刻被打断,邪魔嘴里发出妖兽一般的嘶吼,宋衡羽百道剑气同时凌厉削去。 邪魔双臂一展,铺天盖地的黑雾凭空出现,夹着一片腥臭的怪味朝众人围拢而去。 “什么邪功!”有人大惊。 这边话音刚落,有人惨叫一声:“这黑雾会腐蚀我们的仙体!” 一声落下,天空中顿时亮起各种颜色的芥子。 凌悠刚把破碗放出去收集外泄的灵气,宋衡羽便闪身到了她跟前,打开芥子把摇摇欲坠的少女搂在怀中。 “他跑了?” 凌悠见到他,松一口气之余又倍感沉重。 宋衡羽轻轻点头,给她输送真元:“迟一些也无妨,何必如此拼命。” 她真元近乎干涸,脸白得纸一样,叫人看着便心疼。 她挨着他胸膛,虚弱地笑笑:“晚一步,你那边的压力便要增加一分。” 宋衡羽闻言眸光闪动,那双总是喜欢专注凝视她的桃花眼首回闪躲她的视线。 “你怎么知道他会跑?”他语气里是难得的踌躇。 凌悠煞有其事地严肃道:“你觉得呢?” 此话一出,她果然见到宋衡羽从容的表情崩裂,眉头紧皱,用同样严肃的目光在打量她。 或者是……审视。 凌悠屏住呼吸,明白他在想什么,坦荡地迎着他的目光。 他却在此时笑了:“总之,不是因为你记起什么。” 他把自己看得透透的,凌悠肩膀一垮,绷着的脸也垮了。 对那笑得温柔的仙尊冷哼:“所以你心里还是更爱那个没有失忆的我。” 她一把推开他,自己开了芥子,向地面飞去。 宋衡羽无奈摇头,明明是她被拆穿,没能从他这儿套到话恼羞成怒逃了,却要先给他挂个罪名。 他紧随落下,来到身边,捏捏她手心;“那我错了?” 凌悠啐他一口,快步走到昏迷的几个玄霄宗弟子跟前。 黑雾一出,邪修逃跑,他们便昏迷过去没了声息。 她忍着心惊,神识查探到这些人都还活着,沉重的心情得到一丝缓解。 而在这些人之中,她很快就找到了司星渊。 司星渊亦昏倒在地,但他和其他已经面目全非的弟子们有所不同。 黑色的鳞片只覆盖了他小片脸颊,一张人脸起码还算完整。 宋衡羽见她要唤醒司星渊,先一步给对方送去些许真元,侧身将她挡在后边。 “他会失去神智吗?”凌悠感受到宋衡羽的担忧。 他摇摇头:“不知。” 但防备肯定没错。 黑雾在邪魔的逃离后渐渐散去,空中的人见到凌悠两人都在地面,先对凌悠的破坏力倒抽一口冷气后,都纷纷落在他们身边。 司星渊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都被人围着,头虽然不像方才那般疼得剧烈,却也使他难受得紧。 而且他体内的真元不知为何变成凝滞状态。 他强行调动,想让自己清明一些,却因骤来的剧痛惨叫,冷汗瞬间湿了他的衣裳。 “司师兄!” 有人从人群中挤了进来,见到司星渊的模样,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 来人正是苗安宁,紧随而至的是薛嘉誉。 他们都还在自己的住处疗伤,根本不知道宗门已经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薛嘉誉见到司星渊手背脖子上和小半张脸的鳞片,同样震惊不已,看向凌悠:“凌仙君,师兄怎么了?一路过来我们还看到许多倒地的,有黑色鳞片的怪人……” 难道?! 薛嘉誉猜到什么,心中掀起了惊涛。 凌悠长叹一声:“他们都是玄霄宗的弟子,你的师兄师姐们。” “怎么会!”苗安宁不敢置信,眼泪朦胧。 而且他们现在根本感受不到玄霄宗的灵气。 “如何不会?”凌蕴的声音从众人头顶飘来。 破碗一边打着饱嗝,一边带着他落在包围圈内。 薛嘉誉和苗安宁都没见过他,被他这种半透明的形体又吓一跳,惊疑不定地想这又是谁? “你们玄霄宗的心法早就被邪魔参透做了改变,心法修炼时间越长,越无法脱离他的控制。”凌蕴在说话间,身形一点一点的变成实质。 他不动声色挤到女儿和女婿中间,望着疼得发抖的司星渊:“你是玄清子的亲传弟子,魔化却是最少的,你能听懂我刚才说的话吗?” 司星渊咬紧牙关,强撑着自己站起来:“能。” 可他刚起身,膝盖一软,又要跪倒。凌蕴伸手扶了他一把,神色复杂地打量他:“玄清子没被完全夺舍,到底还是疼你这个徒弟的。” 整个玄霄宗的弟子包括长老都魔化得厉害,唯独司星渊特殊,除了这个解释,也没有别的了。 “所以那老王八怕被邪魔发现徒弟没中招,故意又让他练了邪功,蒙蔽对方。” 凌悠明白父亲的意思了,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司星渊。 司星渊整个人都一凛,急急道:“我突破金丹的时候,险些走火入魔,过不去问渡一劫,是师尊亲手帮我疏导的真元!” 他双手紧紧攥了起来,充满悲伤的心有暖意渗了进来,让他眼眶微红。 师尊并没有狠心到抛弃整个玄霄宗! 宋衡羽望着他的自我激动,视线在他眼白极少的双眸中瞥过:“你若是运用真元,恐怕也会逐渐魔化。” 凌悠亦发现司星渊瞳孔比刚醒时又有变化,赞同点头:“你先别用真元了,好歹是玄霄宗的独苗苗。” 此话没有讥讽的意思,只是陈述事实。 司星渊沉默,薛嘉誉和苗安宁扶着他,坚定道:“师兄,还有我们!” 司星渊这才勉强笑笑。 “玄霄宗其余弟子如何处置?”陆秉君看了一眼被阳光穿过的云层,询问眼前最先要解决的问题。 众人七嘴八舌讨论起来,凌悠绕过父亲,挽了宋衡羽的胳膊道:“无极宗有能暂时关押人的地方吗?或许他们之中还有理智的呢?” “有。” 宋衡羽果断点头。 其他人觉得这样处理确实是最好的办法,纷纷帮忙用法宝捆了这些魔化的玄霄宗弟子。 宋衡羽找了一处宽敞平整的地方,开始布置传送阵法。 他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堆堆的灵石时,凌悠看得心只抽抽,扭头就跟司星渊说:“这是给你们玄霄宗花费的银子,你们必须一颗子不少的还回来!” 自打凌悠从秘境出来,司星渊便觉得她可望不可即,他和她相比,卑微得落入尘埃。可如今她凶巴巴地要银子,他昔日熟悉的凌悠又回来了。 或许变的其实不是凌悠,而是那个放弃了坚持和初心的自己。 “是,劳烦凌仙君与宋仙尊了。” 凌悠这才满意地点头,继续看宋衡羽干着谨慎又枯燥的事。 凌蕴倒是找到机会,绕着女婿一边嫌弃一边指点,来了个现场教学。 那些曾经崇拜凌蕴阵法上造诣的掌门,悄悄竖起耳朵,听得那么一两句,就觉得受益终身了。 玄霄宗灵脉已断,所有的灵气都必须从灵石上抽取,耗费确实不少。 司星渊已经领着薛嘉誉到玄霄宗的库房里取来灵石,将数十个乾坤袋都交于凌悠。 凌悠望着这些没有禁制的乾坤袋,面露疑惑。 “玄霄宗已经没有了护山阵,这些法器和灵石,我们也护不住。好歹是祖宗传下来的东西,玄霄宗弟子到无极宗添麻烦,需要多少花销,凌仙君只管取用。” “你就不怕我昧了你玄霄宗的东西。” “我相信凌仙君的为人,更何况玄霄宗还欠了宋仙尊一家的血债,这些东西,并不足够赔偿人命的。” 凌悠啧地一声,接过乾坤袋:“是根本赔不了那些无辜的人命。谁要你们这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先压着,等我夫君决定怎么处置你们玄霄宗了再说。” 爱财的少女在维护自己的情人时思绪清明,司星渊苦笑,心中酸涩。 一边的薛嘉誉这才知道,原来凌悠和宋衡羽已经结为道侣! 他垂头,把眼里的难受藏了起来。 有了传送阵,宋衡羽联系闭关的符轩,让他在无极宗候着接收来人。 一场在凌悠和宋衡羽预料之中的战斗,以玄霄宗的败落落幕。 两人御剑回到无极宗,其他掌门脸皮厚着也跟过来,说愿意一块观察玄霄宗魔化的弟子情况。 宋衡羽没拒绝,他们想着这招示好走对了,毕竟无极宗人手少,如今看押那么多人肯定手忙脚乱。 结果刚到无极宗,他们就被迎着在山门口黑压压的一片人吓得不轻。 有人甚至祭出法宝,以为是邪魔卷土再来,就在无极宗门口守着他们! “恭迎掌门!恭迎掌门夫人!” 黑压压的一片齐声呐喊,声势浩荡! 凌悠也被吓一跳,看清他们身上的道袍是无极宗的制式,想到了什么:“这是玄清子嘴里你养的那些邪修?” 这些人个个目光清亮,哪里有半分邪修的模样。 她又不是没有见过邪修! 宋衡羽颔首,握着她手道:“夫人,回家了。” 凌悠被他一声夫人喊得耳根发热。 身后还那么多人看着呢,他也不害臊。 是这么想着,她却忽然扭头朝身后一众道:“诸位来得也巧,正好喝我们的喜酒。” 众人:…… 你们不是已经拜过堂了吗? 为什么还会有喜酒?! 危机在前,凌悠爱财不变。 拜堂不能再来一次,但是喜宴可以补的吗。 “正好给你们去去晦气。” 众人:…… 好想扭头就走。 他们刚从玄清子的鸿门宴出来,就一脚再迈进凌悠设下的讨债宴。 若是只有凌悠和宋衡羽就罢,问题还有个记事清楚的凌蕴啊! 众人先帮忙把玄霄宗弟子关押好,然后在符轩布置好的喜宴落座。 他们吃着刘逸尘毫不用心随便摘来的水果,宁慕乐呵呵地端着酒杯,一桌一桌地去敬酒,嘴里念叨的都是那么一句话:“谢谢诸位捧场,您是?随礼是多少?” 说完,宁慕还把本子翻得哗啦啦作响,眯着笑的双眼像极了凡间的守财奴! 本就不富裕的宗门,被凌悠宁慕那么一薅,简直雪上加霜。 他们却不敢怒不敢言。 毕竟刚才他们都看清楚了,玄门现在如今能依靠的,只有宋衡羽和凌悠二人。 不然那个邪魔再现,他们估计刚一照面就被秒杀。 能破财保命,他们愿意的! 宋衡羽和凌悠根本没有到场,但有凌蕴在边上似笑非笑地监视着,他们不敢吭声。只能一杯一杯地把下等仙酿灌进肚子,焦急等着两人再来主持大局。 外头气氛还算和谐,凌悠却被刚回到屋内就吐出一口鲜血的宋衡羽吓个好歹。 她扶着他坐下,见他脸色白中透着青紫,显然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可他刚才一直压制着,她真元未能恢复,并没察觉! “你居然强撑到现在!”她又气又心疼,手忙脚乱地翻乾坤袋,把疗伤的丹药都一股脑翻了出来,“快,先吃下去!” 宋衡羽用手背揩去嘴边的血迹,好笑地看着她手里小山一般的仙丹:“你这才刚成亲,就准备谋杀亲夫?” 也不怕他噎着。 凌悠气恼地挑出最好的仙丹,没好气地怼到他双唇中间:“快吃!他究竟是什么修为,方才我见他明明落了下风,怎么还把你伤那么重!” 宋衡羽垂眸,凝视她捏着仙丹的指尖,白皙中透着诱人的粉色。 他忽地拽她,让她跌坐在自己怀中,双臂牢牢圈住她:“悠悠喂我。” 凌悠差点没拿稳仙丹,嗔他一眼,把手里的仙丹再怼他嘴边:“这不就是在喂你?” 他啜着笑,不为所动,眼眸内涌动着强烈的暗示。 凌悠不明所以,宋衡羽无奈至极,张嘴把她手中的仙丹含进嘴里,再猝不及防捧着她脸吻了下去。 双唇缠绵的间隙,他低声道:“是这样喂。” 凌悠尝到了他嘴里的血腥气味,心中抽地一疼,下刻就被融化的仙丹清香充斥着。 他的吻带着珍惜的温柔,让人忍不住沉溺。 两人明明已经有了强大的道体,此刻却如同寻常夫妻一样,摒弃了强大的修为,用最原始的反应和心爱的人温存。 凌悠在他退开一些,给自己换气的机会时低喃:“双修是不是能在短时间,使修为更上一层楼?” 宋衡羽心尖轻颤,从喉咙溢出一声是。 “那我们双修吧。”她双手柔柔圈着他脖子,低头眼神迷离地望着她。 她大胆得让人悸动,宋衡羽轻轻咬她的唇,没有回答。 “宋子清。”凌悠避开他又要落下来的吻,在他耳边轻唤他的名字,“你在犹豫什么?” 她吐气如兰,温软在怀,都是对宋衡羽最为致命的诱惑。 可他理智得很,扣了她手腕,将她拉回身前,再次擒住她的唇。 不知过了多久,凌悠软在他怀里,双颊殷红,眼神却幽怨极了:“你果然不喜欢现在的我。” “何出此言?”宋衡羽指尖轻轻抚过她红肿的唇,觉得自己真的冤枉,“难道还得把心剖出来,悠悠才信?” 凌悠又哼了一声:“那为何你不愿意双修?” 他忽地笑了,低头在她耳边轻声:“因为悠悠不是真心想要与我双修,只是想从我这儿拿到想要的东西。” 凌悠瞳孔微缩,并不承认:“你居然疑心我!” “我这叫吃一堑长一智。阿昏”宋衡羽寻着她柔软的耳垂,发狠地咬了一口。 凌悠吃疼,倒抽一口冷气,一动也不敢动。 不愧是她! 这一招居然当年就用过了! 她假意嘤嘤两声,准备先撤:“你不信我,那么先彼此冷静,我去找我爹爹了。” 她像个受尽委屈的小媳妇,用力推他,要来爹遁。 宋衡羽在此时咳嗽一声,一口血再次染了他的袍子。 凌悠哪还敢离开,在那成堆的丹药里又寻出几颗好的,喂给他。 宋衡羽没有再和她胡闹,打坐疗伤,这一入定,再睁开眼时已经过了好几日。 凌悠此刻不在屋内,他神识一放,在无极宗荒废已久的一座山峰上寻到她身影。 她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小黑身上,指挥着不知哪几个门派的弟子,在修缮峰上的建筑。 他御剑来到她身边,她高兴地朝他挥手,指着正卖力干活的路嵘道:“归元门来抵债,其他门派的弟子说清闲得很,也自发加入。” 宋衡羽望着一群长相俊秀的男修,用真元把她一卷,直接带走。 怎么着,美人计得不到她想要的,就准备让他泡醋缸里? 凌悠感受到他的低气压,抿嘴偷笑,跟他说:“邪魔的行踪有进展了,归元门掌门之前按你说的,潜伏在他可能会躲藏的地方,果然见到有跟玄霄宗那些变异弟子的妖邪走动。” “你还没有告诉我,那邪魔是什么修为!” 他入定两日,凌悠其实又对父亲旁敲侧击地打探,结果那老狐狸比宋衡羽还难搞,甚至被讽刺一顿,气得她两天没理他。 这些个男人,神神秘秘瞒着她什么,让她十分地不安心。 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绝对不会是那种为了所谓保护爱人就去赴死的人。 这种事牙酸且蠢,她相信有记忆的自己肯定找到方法破解,才敢义无反顾地逃婚! 可她敲不开父亲的嘴去得知当年的事,也搞不定宋衡羽让他和自己双修,只要再一次神魂交融,她肯定能拿回自己的记忆,从而推算出当年自己的打算。 可真是气死她了! 她气呼呼地,宋衡羽余光瞥了一眼她,好笑道:“那邪魔起码比我们高两阶,如今情况确实是双修能让我们提高默契配合……” 第42章 宋掌门好大的醋意【完】 他居然亲口承认双修是最快提升彼此修为的办法, 凌悠反倒还愣了一下。 她脸颊略略发烫,问道:“那我们修?” 迎风而立的仙尊蔫坏一笑:“不修。” 凌悠差点没控制住体内的洪荒之力,要将这个不愿意履行道侣义务的男人弄死。 “你这么气她, 不怕她给我找别的女婿?” 在宋衡羽望着负气离去的身影时, 破碗不知什么时候偷偷留下, 凌蕴从碗里飘了出来, 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挑拨。 宋衡羽笑着看向岳父:“那我先下手为强?” “怎么?你这还准备给我找别的女儿?”凌蕴当即黑了脸。 宋衡羽笑得越发温柔:“把你别的女婿先杀了。” “年轻人,不要打打杀杀, 容易毁道心。”凌蕴一凛,钻入碗里前又问, “你先前不是希望她记起来, 如今又阻拦, 矛盾得很。” “只是想让她记起我,如今她重新认定我, 其他的便无所谓了。”宋衡羽宽大的袖袍被风吹得微鼓, 他收起远眺的目光,朝岳父莞尔道。 凌蕴深爱妻子,闻言能感同身受, 难得好心提醒这个不顺眼的女婿:“她继承了她娘亲的衣钵, 迟早会发现她现在的灵根不对。空有一身修为却使不出剑意,任谁也会心里犯嘀咕, 你我谁也阻挡不了她会复原真相的那一天。” “晚一天是一天吧。” 凌蕴钻回了破碗里,宋衡羽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低叹一声。 负气离开的凌悠又跑到无极宗被毁的山头上。 众人见她刚离开又来,还以为有什么做得不好的,赤云宗长老小心觑着她的脸色上前问:“仙君是还有什么要吩咐?” 凌悠摆摆手,随意找了个土坡坐下:“没事, 你们忙你们的,我来看看风景。” 赤云宗长老扫了一眼破败的四周,视线落在一个积满水的坑,倒映着湛蓝的天。 或许,这个好看。 他摸不着头脑走了,路嵘见她孤零零一个托着下巴坐在那里发呆,想了想,放下手里的活儿走了过去。 “凌仙君。” 凌悠嗯了一声。 路嵘常年冷着一张脸,此时的声音异常轻柔:“仙君在烦忧何事。” 凌悠抬眸,眸底清晰印着他的身影,路嵘却不敢看那双澄净的眼眸,视线微垂声音也低了下去。 “其实仙君不用过多去烦忧什么,我觉得……仙君只要问心行事,再难的事也会迎刃而解。” “问心行事吗?” 她长睫微颤,也垂下眼眸,望着自己的脚尖。 进入仙门时的真言仿佛回荡在她耳边。 ——不忘初心。 可她没有记忆,初心是什么? 她又浮起那种什么都抓不住的无力感。 路嵘在不远处的石头坐下,望着无极宗上空蓝得无边际的天道:“那个邪魔说你母亲曾经是邪修,此事我后来问过师父,师父拿了宗门记事的玉简,或许仙君可以看看。“ 他说着,从乾坤袋拿出玉简。 明明凌蕴还在,她若想知道自己娘亲的事,只要问凌蕴便可,或许她也已经知道了。但路嵘就是想为她做点什么,哪怕这件事显得很多余。 凌悠望着在阳光下折射着幽幽白光的玉简愣了愣,下刻便发现他的不自在,忙伸手接过,真诚道:“谢谢路仙君。” 路嵘在她柔软的嗓音中唰地站了起来,脸和脊背都绷得紧紧的:“不、不用谢。” 随后逃也似的离开了。 山顶坍塌的碎石便在他的长剑下化作碎末,一块接一块,清理的效率极高。 凌悠握着玉简感慨:“年轻人就是有活力,干活真利索啊。” 远处的宋衡羽探知一切,牵着嘴角冷笑。 可真是注定要和她有纠缠的人,不过一会没跟着,就见缝插针地送东西。 凌悠当然也能感应到宋衡羽还在‘偷’看自己,她挑眉故意又夸了路嵘几句,随后把神识探入玉简,浏览里面的记事。 这里多少写归元门如何成立的,又经历了什么磨难。 路嵘拿错了? 这分明就是归元门记。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忽然被里面一句:归元二字取自司命。 司命?! 是她娘亲吗?! 她眉心猛然一跳,继续一字不漏地往下看,发现归元门在很多事情上都有司命‘安排’的痕迹。 比如归元门的命名,比如让归元门要学会明哲保身,避免卷入灭门争斗,还有让归元门掌门到人间哪些地方多走动。 看到这些,她心里忍不住生出一股急迫,阅读的速度逐渐提升,并在玉简内只提取有关司命二字的记录。 终于,她在不知查看多少条写着司命言的琐碎事后,见到关于司命本人的寥寥几句描述。 战乱初止,司命舍身入魔,天下再无司命,人间喜乐。 人间喜乐? 凌悠从玉简中抽回神识,这是最后的话,她已经能够确定入魔那个肯定娘亲。 可为何天下没有了司命之后,人间喜乐?! 她总感觉描述哪里不对,情急中去找了归元门掌门。 归元门掌门总是乐呵呵的笑,一点也不像剑修。 他接过归还的玉简,听过她的疑问后道:“司命一脉都擅长演算,所做的事都是有因果的。” “所以人间喜乐,是我娘亲入魔的因果?” “现在来看,人间并不太平。”归元门掌门难得表情严肃,“我等查探的几处,都有像玄霄宗那些被控制的弟子一样的邪修在巡守。” 凌悠神色凝重,归元门掌门又道:“不过归元门的历代掌门,都在寻找司命后人,我是在那日听到邪魔说司命是你娘亲,才知道原来司命后人是凌仙君。路嵘问起此事的时候,我便把玉简给他,让他找个机会交于你。” “你们寻司命有什么用处吗?” “可能就是把这玉简交给她?毕竟,我们归元门所有关于司命的,就这个玉简里。” 听归元门掌门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凌悠:…… “谢谢掌门。” 归元门掌门道不用客气,“仙君要和我们一块去看看玄霄宗的弟子吗,赤云宗掌门他们也会去。” 自打那日赤云宗掌门在邪魔身上栽了大跟头,就天天守在无极宗,准备洗心革面重新当个人。 正好宋衡羽在此时过来,凌悠见他,归元门掌门又补了一句:“宋掌门也会一同去。” 凌悠:“哦,他去我就不去了。” 宋衡羽:…… 归元门掌门双眼发亮,他好像得知了什么了不起的八卦。 刚成亲不久的两人闹别扭啦! 凌悠御剑离开,甩下宋衡羽。然而归元门掌门丝毫不觉得尴尬,倒是让宋衡羽不尴不尬站在那儿,假意清嗓子咳嗽了两声。 “走吧,我们去看看情况。” 仙门内现在其实一团乱麻,找到了邪修活动的地方,却未必就是邪魔所在之处。更何况邪魔展现的修为让他们有所忌惮,就连宋衡羽在没有把握前,也不敢再轻易去挑起战事。 玄霄宗的弟子们多数成了只会嘶吼的怪物,连人话都不说了,也听不进人话,每天对着牢笼一顿咆哮撞墙什么的。 为此懂阵法的赤云宗每个时辰都得派弟子检查阵眼,就怕有个万一,让这批人逃了出来,到时候再抓起来又是个麻烦事。 司星渊望着曾经的师弟师侄变成不人不妖的模样,无比心痛,每天都守在里头,试图唤醒他们的神智。然而都一无所成。 宋衡羽来到时,他刚做过一轮尝试,此时正处于挫败中,整个人都像霜打了一样,蔫吧地垂着头。 薛嘉誉和苗安宁也颓败地站在一边,眼里都是悲色。 宋衡羽刚刚出关,面对那些龇牙咧嘴的玄霄宗弟子时亦皱了皱眉头。 “他们有时候会很安静,有时候又会忽然暴动,急着想逃出去,像是有什么急事等着他们去做。” “被控制了心神,他们就是个傀儡,或许是邪魔发出了什么命令,所以他们才着急想要去执行。” 司星渊在面对宋衡羽的时候,不自在把长了鳞片的半张侧脸扭到一边,宋衡羽目不斜视,语气平淡,随后伸手去抓了他的手腕。 司星渊被他吓一跳,发现他的真元霸道涌进体内。 司星渊不自在也不敢乱动弹,只能让自己平心静气地接受他的查探。 宋衡羽真元一路到司星渊的丹田,发现对方的金丹外围被一团黑色包裹,黑气在腐蚀他的金丹,却被自行运转的金丹全给吞没。 “你师父当年给你练的是什么心法。”宋衡羽收回了手。 司星渊愣了愣,才从师父二字中回神,嘴里苦涩得很:“就是宗门内的心法。” “取来我看看。” 宋衡羽根本没有避讳。 司星渊又是一愣,从乾坤袋取出心法,交到他手上。 哪知宋衡羽只是略看一眼,就丢回给他了:“可以唤醒他们的神智,但是外貌不一定能恢复。” “我师弟他们还能救?”司星渊大喜过望,他又一盆冷水浇了下去,“他们能不能在唤醒意识前熬过去,未知。” 众人被他这起起落落闹得纷纷捂胸口,清羽宗掌门此时急急赶来,又带来一个让人振奋的消息:“诸位,有个能压制邪魔心法的办法,但是需要去取几样特殊的仙草。” 清羽宗有药峰,那位峰主打架的时候一般是不见人影的。 宋衡羽闻言接话道:“炼制焚元丹?” “宋掌门知道?”陆秉君诧异,“是焚元丹。此丹用处是废人修为,是以前昆仑内犯了大错的弟子,被逐出宗门时用。邪魔能拿捏他们,是因为他们的心法出了问题,所以只要废除修为,应当就能让他们重新醒来。” 司星渊一潭死水的双眼忽然亮了起来:“是要什么药材,我去采摘!” 陆秉君望着满心激动的司星渊,念出了几味需要拼凑的药材,司星渊便惶惶地看向宋衡羽。 那几样东西,以他们在场人的实力,别说取不得取回来,可能还没到地方就先要丧命。 昆仑毁了上千年,还有保留的单方已经是不幸之中的大幸,更别说那些上古仙草药材,找不找得齐都是一回事。 司星渊看着宋衡羽,其他人也都跟着看向他。 在众人的注视中,俊美的仙尊微微一笑:“试试也无不可,只是这期间邪魔的动向都必须要时刻盯着,给我传信。” “不用宋掌门嘱咐,我们知厉害,断然不敢有所懈怠。” 众人纷纷许下承诺。 毕竟玄霄宗这些弟子实力好的不少,真救治不了,恐怕得下杀手。 若真能救,试试也好,几百条人命,哪里真的说杀就杀了。 宋衡羽应承,司星渊撩起袍子,朝他跪下磕头:“司星渊替师弟师侄谢过仙尊。” 薛嘉誉和苗安宁也跪了下去。 宋衡羽并没有说什么,转身出了禁闭之地,抬眼就见到凌悠靠在洞口,嘴里还叼了一根不知哪里薅的野草。 “宋掌门挺会逞英雄。”她斜眼瞥他。 宋衡羽上前,把她嘴里的野草拿开丢一边,微笑着道:“夫人还在生气?” “谁你夫人,我们之间可清白得很。” “天地为证,天道为证,夫人赖不掉。” 凌悠给了他一个白眼,懒得和他扯嘴皮子:“上哪,我也去。” “去几个地方,没有他们想的吓人。” 他成竹在胸,凌悠自然相信的:“行,反正大不了我守寡。哦,不对,谁要守寡,我可以再找。” 她嘴皮子不饶人,宋衡羽除了无奈笑笑之外还能怎么办。 受着吧,路上她消气了,也就又像平时一样,就当带她出去散散心。 ** 两人要出门,他们本人倒没有什么紧张感,紧张反倒是其他人。 “两位一定要以自身为重。”赤云宗掌门站在一边紧张得再三嘱咐。 说完后又觉得自己的身份不对,讪讪笑着退到一边。 陆秉君也在此时道:“确实,如今仙门事事还得依靠二位,救人性命是重要,但二位也得保全自己万无一失。” 他们在邪魔跟前比蝼蚁强不了多少,还能和邪魔一战的,也只有宋衡羽和凌悠了。 凌悠颔首:“诸位放心,谁不想多活几年。” 她这话一出,众人神色越发怪异。 当年可就是你自己主动出现,现在想想,倒像有那么点儿不想活的意思。 凌悠没空管他们在心里捣鼓自己什么,唤出垠星剑,而宋衡羽在此时吩咐了符轩几句什么。 符轩元婴境界稳定,已经出关,拱手应是,目送师尊师娘远去。 两人径直朝仙门的西北方向去,那也是千年前仙门诸位大能和邪魔最后决战的地方。 那之后,这片区域一直成了禁地。据说是因为此处有许多大能陨落,同时也有邪魔大能被诛杀在此地,他们最后的不甘和怨忿化作许多秘境。 不管是邪魔还是正道修士死前都有冲天的怨气,生成的秘境内里险境横生,修为差一些的估计没能走几步就得把小命交代在此,所以三大宗把这里设成仙门禁地。 焚元丹所要的药材并不依靠灵气生长,只需要有源源不绝的怨气就能疯狂生长,旁边便伴随着许多不知怎么就会触发的秘境,因此赤云宗掌门才会如此紧张,担心凌悠和宋衡羽就折在此处了。 宋衡羽在凌悠身后,见她双眸直盯着前方,他垂眸看了眼倒映在光亮剑身上的孤影。 他心念一动,脚尖轻点,翩然落在她剑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圈着她的腰:“悠悠不生气了好不好。” 凌悠被他拥着,整个人都落入他温暖的怀抱里。 她身子略略一僵,片刻后道:“没有什么好生气的。” 她声音有些轻,被风一吹,模糊不可辩。 宋衡羽仔细分辨,发现她确实没有口是心非,捏着她柔软的手指吃味:“那你和路嵘说那么许久的话。” “宋掌门,你和凌掌门不愿意说的话,别人愿意说,还不许我听了?你们可真霸道。” 她冷哼一声,被点名的宋掌门有些心虚,干巴巴笑一声。 “不过我知道你和爹爹是为我好,不想让我多添烦心事。”她忽然偏头,在宋衡羽的脸颊亲了口。 宋衡羽被印在脸颊上的柔软触感闹得呼吸都短了,在她飞了红脸时扣住她下巴,低头擒了她的唇,与她缠绵。 垠星剑在此时猛地晃动,仿佛在提醒温存的两人注意场合。 宋衡羽想到岳父也跟着呢,哪里敢沉溺,很快松开她,指尖擦过嫣红的唇不舍地幽怨看她一眼。 这一眼倒是把凌悠看乐了。 怎么着,只需他州官放火,不许她这个百姓点灯了。 不知是谁撩急了也不为所动,现在就受着吧。 凌悠重新看向前方,低低发笑,心情无比的愉悦。 等采药回来,她一定重谢归元门掌门,他的话宛如醍醐灌顶,让她想明白了困扰自己的几个问题! ** 凌悠和宋衡羽落下的地方是一片早已枯败的森林。 林间有瘴气,光秃秃的树木在它的笼罩下若隐若现,像张牙舞爪的妖魔。 她神识往里探,发现此处居然有隔绝窥探的力量。 “当年你就那么进去的?”她侧头看神色温润的仙尊。 他似乎也在想起往事,眸底有细碎的光,目光没有聚点:“只有进去,我才能把我的悠悠找回来。” 无法用神识查探的地方,四处隐藏着危机,少了预知,神仙进去五感也和普通人一样。 当年宋衡羽必定是历经艰苦才找齐能救治她的药。 “走吧。”凌悠去握住他的手,“我们都小心一些。” 宋衡羽轻声道了一声好,余光却扫她一副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表情,皱起了眉头。 他正想要说什么,凌悠却正好抬头,朝他嫣然一笑。 下一刻,她踮脚,在他唇边落下温柔地吻:“师尊,你得好好保护我。” 他心里的不安就被她的亲吻悉数打散。 破碗在乾坤袋里嗡嗡乱动,恨不得离两个黏黏糊糊的家伙远远的。 两人徒步走进密林,脚下不断传来树枝断裂的咔嚓声,所能见的地方都是枯骨。 这是一个无数人的葬身之地,千年以后站在这处土地上,还能隐隐感受到当年战况的惨烈。 凌悠指尖微凉,小心翼翼感应灵气,在稀薄得几乎没有的灵气中运用土灵根尝试寻找他们需要的药材。 宋衡羽望着周边,发现已经和几年前来的时候不一样了。 他几年会来采一回药,每回来,这里的景致都会有所改变,这个密林仿佛在汲取了无数人性命后,自己活了过来。 因此总是要花费不少精力在寻找方向里。 “走这边。”凌悠忽然道。 宋衡羽任她牵着。 两人脚下的泥土湿润,下脚的时候会黏黏糊糊沾在鞋底上,幽暗的光一照,折射出一种深暗的红色。 凌悠走得小心翼翼,喜欢找枯枝踩,似乎是讨厌被污迹沾脏鞋子。 宋衡羽将她拽到怀里,想要抱她。 她却轻轻推开:“我们就这么牵着手走。” 她就是这种古怪性子,只按自己的想法行事。譬如眼下,厌恶被泥土沾了鞋子,但是她就想牵着他并肩慢走。 宋衡羽没有什么不依的。 自打她清醒以后,两人之间就围绕着一堆烦心事,身边更是各种嗡嗡的苍蝇。 倒是在这处密林里,他们才有了真正独处的时间。 他跟着她的脚步,放慢了步伐。 两心相知的感觉比顿悟入道还奇妙。 明明只是牵着手,连话都没有多余的一句,但她在身边就是无比地满足。 宋衡羽唇角翘起,与她十指相扣紧紧。 凌悠感受着从他指尖传来的暖意,长睫轻轻一颤,眼中闪过一丝难过。 “找到啦!” 两人走了大约一刻钟,凌悠便顺利找到一大片在迷离中野蛮生长的药材。 宋衡羽手掌一翻,凭空将所有药材连根从泥土里剥离,收入乾坤袋。 笑得两眼弯弯的凌悠感慨似的说:“这招法术叫什么,土灵根能用么?” 宋衡羽抬手揉揉她脑袋:“就是土灵根一系的。” “师尊可真厉害呀,等回去了,你把你私藏都教给我。” 她今儿喊师尊仿佛是喊上瘾了,宋衡羽纵容着,很快又被她牵着手继续朝密林深处去。 有着凌悠领路,寻药材的事上似乎十分顺利。 他们没有遇到妖物,没有不小心跌入秘境,即便是当年实力鼎盛期的宋衡羽都没有遇到过。 凌悠还在高高兴兴往前走,准备找最后一味需要的药材,宋衡羽却忽然拽着她停下。 “你有没有发现,我们一路都没有到危险吗?” 凌悠步子一收,疑惑地问道:“没有危险不好吗?” “或许是有人设了陷阱。”宋衡羽目光沉沉,警惕环顾四周。 然而四周除了枯树外,并没有异样。 “你太紧张啦,走吧。谁会知道我们今儿来采药材,临时起意的事,谁也做不好布防不是?”凌悠拉着他继续往一处去。 宋衡羽却一把将她拉了回来,死死握住她的手腕:“悠悠,你肯定察觉到有问题了是不是。” 凌悠心头猛然地一跳,扬起的脸露出极为无辜的笑:“你在胡说什么?” 他显然不信她,神色严肃,探究的目光一直在她面容上迟迟不愿意离开。 凌悠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双眼一瞪:“怎么着,我们危险没遇到,先得两人打一架不成?”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宋衡羽气势瞬间就低了下去。 她冷哼:“那你领路,你也有土灵根,你找,我跟着!” 如此一来,宋衡羽只能先放下心里的疑虑,换他探路。 两人来到最后一处需要的药材处,同样没有遇到任何的危险,宋衡羽把东西收入囊中,带着她一刻不停留按原路返回。 他们一路都做了标记,顺便标记便不会在密林里迷路。 就在两人走到半路的时候,脚下忽然地动,有什么东西要从地上冒出来。 “走!”宋衡羽拉着她加快脚步,并不想在密林里和这里的东西打起来。 一但真元用得过,引来的绝对不是一丁点的麻烦。 他第 一回到密林的时候就吃过大亏。 一道诡异地笑声被风夹裹着扫过他们耳边:“来了就别走了。” 凌悠一凛,宋衡羽亦听出来。 ——是夺舍了玄清子的那个邪魔! 宋衡羽把凌悠护在身后,打开芥子,冷静地观察。 一道黑色剑气在此刻骤然从空中落下,和芥子相撞,掀起一阵罡风。 宋衡羽却反其道,剑气刮着地面扫向密林深处。 密林内果然传来一声暴怒的嘶吼。 邪魔在声东击西。 而两人一来一往,密林四周已经有了变化。 平静的枯枝忽然抖动,就像是刚才在沉睡,此刻被他们的打斗惊醒,发出刺耳的声音。 芥子外的景致亦开始变化。 “惊动亡者了。”宋衡羽神色严肃,把乾坤袋交给凌悠,“你先离开,我拖住他。他不会比我熟悉密林,我引他入秘境后自然能脱身。” 这个时候他们没法和邪魔硬碰硬,只有周旋。 哪知凌悠把乾坤袋丢了回去:“你的东西,你自己拿好。” “悠悠!”宋衡羽心里的不安骤然放大。 “宋衡羽,你也应该学会信任我,和我爹爹信任我娘亲一样。”她唤出垠星剑和破碗,朝他嫣然一笑。 “现在不是和他硬碰的时候!”他却被她笑得越发心慌。 凌悠:“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呢……总要解决的。” 她话落,居然直接朝邪魔藏身处袭去。 凌蕴从破碗里钻了出来,望着淡黄色的剑气在女儿手中幻化作千万道,神色异常凝重。 她不愿意走,宋衡羽不得不加入战局,在邪魔一道剑意横扫击碎她的杀招时,将她从危急中扯了过来。 面对高阶的对手,什么法宝都抵抗不了多久,那日在玄霄宗能和邪魔打得有来有回,是邪魔想要护住传送阵分了心。然后功亏一篑逃离了。 今日这样单独面对,两人霎时就陷入苦战。 破碗见到邪魔也红了眼一样,不用凌悠吩咐便冲了过去,盯着密集的黑色剑气如脱缰野马。 “他们俩有仇?” 这一幕是凌悠没有想到,不由得愣了一下,下刻一口血呕了出来。 破碗不敌邪魔连发的两道剑气,被打得直接卡在了凌悠脚步。 宋衡羽脸一冷:“走!” 说罢,拽住凌悠就要御剑而起。 此刻已经顾不了会不会误入秘境了,得先把人甩开。 哪知也是在此刻,邪魔居然闪身前来,直面对上两人。 宋衡羽和他几乎是面对面,闻到他身上腥臭的腐烂味道,呼吸一滞。 而这错眼间,邪魔已经冲向了凌悠。 宋衡羽浑身血液倒流,长剑出手,却叮的一声被邪魔开启的芥子弹开。 同一时间,凌悠脚下亮起一个传送阵。无数藤条从地底钻出,缠住了宋衡羽,却把邪魔拉向自己。 “——凌悠!” 宋衡羽双目赤红,终于明白一路上为何毫无威胁! 凌悠早就知道邪魔跟在身后! 邪魔被凌悠的藤条缠住,居然也没有反抗,和她就那么在传送的白光中身影消失。 凌悠在最后一刻,一脚把身边的破碗也踢了出去,砸在宋衡羽身边。 宋衡羽斩断藤条,她人已经不见了。 密林里安静得连风都停了,只余额间凸起条条青筋喘着粗气的宋衡羽。 “回去吧。” 凌蕴被也快气疯了的破碗放了出来,飘荡在宋衡羽身侧,长长叹息一声。 “她是我妻子,我怎么可能回去!” 宋衡羽御剑凌空而起,声音森然,凌蕴道:“她还是我女儿呢,可她要做的事,我们插不了手。我就说了,她迟早会想起来的,她和她娘亲一样,想要做的事……谁也阻止不了。” 宋衡羽一愣,长袖中的双手在颤抖:“她想起来了?她想起来了,就更应该和我一块回去,而不是自己逞英雄!” 凌蕴摇摇头:“她应该只是明白了自己要做什么。别忘记了,她身上也流淌着司命一脉的血,邪魔是冲她去的,她既然自投罗网,肯定有办法脱身。” “衡羽,冷静一点。或许啊,我们都是被她算计的那一个,你看她连本命法器都踢出来了,不就是让我劝你先回去的?既然如此,就别让她的苦心白费了。” 宋衡羽闭了闭眼,低头看见腰间的乾坤袋。 凌悠让他把东西带回去。 密林的瘴气慢慢变得稀薄,宋衡羽被太阳光刺得眯了眯眼,忽地笑了一声。 御剑极速朝无极宗去。 两人结伴而去,只剩下宋衡羽单独归来,众人见此,心里都咯噔一下。 下一刻见到整日跟着凌悠身边的破碗也在,又松了口气,起码能判断出凌悠是安然的,不然凌悠的本命法器不会完好无损。 “凌仙君是忙别的去了吗?”有人大着胆子问了一声。 宋衡羽没有回答,而是把乾坤袋朝他们一扔:“用最快的速度炼制,给我留几颗。” 他不知道凌悠到底有没有恢复记忆,也不知道她让自己回来是不是要焚元丹,只能有备无患。 众人被他冰冷的语气吓得没敢再吱声,陆秉君接过东西,召集人去准备炼丹。 就在宋衡羽要离开的时候,一道声音幽幽响起:“你让她一个人去涉险了?” 说话的人正是路嵘。 众人一愣,归元门掌门忙去拽徒弟的衣袖。 然而,已经晚了。 宋衡羽脚步一顿,浑身真元暴涨,在他们眨眼间,无极宗刚清理好的一座山头又被剑意砍塌了。 “小孩子家家口没遮拦,宋掌门别和他计较。”归元门掌门把徒弟拽到身后,冷汗淋漓。 “不久前,关押的那些人又有异动,疯了一样想要从禁锢中挣扎。肯定是出事了。” 路嵘却浑然不怕,每一个字都如利刃扎进他刀子。 “她若出事,你们归元门陪葬。”宋衡羽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归元门给她看到玉简有问题。 路嵘想要再辩,宋衡羽再道:“上天入地,我都会陪着她。” 话落,他身影已经不见了,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 ——凌悠她究竟干什么去了,总不能是落在邪魔手里了吧。 正如他们所想,凌悠确实是落到邪魔手里,还被他带回了大本营。 “你离我远点,你身上的腐肉差点沾到我了。”凌悠被他用威压镇着,只有走路的力气,但不妨碍受不了他的恶心。 玄清子被夺舍后,肉身不知为什么居然在腐烂,大块大块的血肉在剥离,那邪魔还拽着她手,手掌上的血肉就那么黏在她衣袖上。 邪魔听到她的抗议,脖子没动,但整个脑袋朝她转了过去,咧嘴一笑。他脸上的皮肤随着弧度龟裂,脸皮都耷拉下来了。 凌悠毛骨悚然,“你笑得真难看,快转回头去。” “你和你娘亲倒都是大胆的。”邪魔声音从胸腔里传来,像是破了的风箱,带着呼噜呼噜地杂音。 凌悠在想,玄清子这是彻底完蛋了,修真之人的躯壳不可能那么容易毁坏,但这具身体仿佛却毫无生命体征。 都开始腐烂了! 短短的时间了,怎么会毁坏成这样?! “玄清子是靠着你才活了那么久?”她唯一想到的,就是玄清子其实早就阳寿已尽。 “小丫头,你和你娘亲一样聪明。” 凌悠嘴角一抽:“你句句不离我娘亲,你是我爹的情敌吗?” 那邪魔骤然停下脚步,用那个没转回去的脑袋望着她,下一刻忽然放声大笑。 他笑得浑身嘎吱嘎吱乱响,凌悠都怕他把这身老骨头给笑塌了。 正当她吐槽对方脑子不太好的时候,呼吸一滞,脖子仿佛被无形的掐住,身子也被慢慢凌空提起。 “不是你娘亲,我今日如何会落到这样的田地!我恨不得把你娘亲扒皮抽筋,将她练成邪傀,每日都受钻心之痛,还要认我为主,手上沾满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道的血!” 凌悠尝试运转真元反抗,却一阵剧痛,血丝从嘴角溢了出来。 也是这个时候,她脖子一松,整个人从空中跌落在地上,疼得皱眉。 那邪魔似乎在喃喃自语:“不能弄坏了,这是我唯一能用的躯壳了。司命一脉,你是唯一一个,唯一个能和我匹配的。” 凌悠反手擦掉血迹,暗骂一句这真是个神经病,但也知道自己没猜错。 当年娘亲入魔,其实是娘亲自己愿意和邪魔呆一块。 “喂!你温柔点!” 她正胡思乱想,就被邪魔居然拽着一条腿,直接拖着往前走。 好好一个邪魔,不会法术挪地方吗,非得这么折磨人! 邪魔在怪笑,似乎对她面露痛苦的神色感到高兴。 让凌悠很想一脚丫子踹他脸上! 然后就被他拉着丢进一个咕咚咕咚冒泡的药池里。 池子冒着泡,但温度不高,凌悠感觉还挺不错,忽略掉那些奇奇怪怪的味道,像是在泡澡。 丢下她之后,邪魔转身就不知道去哪里了,留下两个咧牙咧嘴的邪妖在看守她。 她不知道这个药池是干嘛用的,但她知道,邪魔是想要夺舍她。 其实她一开始心里还打鼓,不知道自己猜想的对不对,直到从邪魔嘴里听到答案,一颗悬着的心才放心。 最了解自己的人,是自己本人。 这是她看完归元门的玉简之后,她便明白的道理。 她绝对不是宋衡羽和父亲口中那种鲁莽行事的人,所以她不会蠢到以一己之力去挑战当年的玄清子。 那个时候的玄清子也已经不是玄清子,他和邪魔共生,却也没被完全夺舍。所以在玄清子要击杀自己的时候,邪魔暗中帮了忙,才留下了她一条命。 因为邪魔明白,玄清子的身躯并不能让他永远支配,她绝对不能死。 然后她被宋衡羽顺利救下。 宋衡羽为了让她恢复修为和报仇,定然会挑衅仙门,她会再出现在仙门众人面前,而邪魔也乐得看仙门内斗,在这期间慢慢吞并了玄清子。 宋衡羽和父亲都是知道玄清子有问题的人,定然会揭穿玄清子的面目,仙门内联合诛妖,此时有着娘亲相关消息的归元门会给她玉简。 而邪魔肯定会再来掳她。 这一切,其实都是由有记忆的自己所设计。 也是因为了解自己,并不怕失去及以后的自己会背离初衷走向偏差。 凌悠都有点佩服自己了,这脑袋瓜子怎么长的,真聪明。 守着她的两个邪妖像个哑巴,就那么一直愣愣盯着她,眼睛都不会眨。 凌悠趴在药池边,这么被邪魔丢下,一丢就是好几天。 而药池不但没让她觉得难受外,甚至还觉得浑身舒畅,有种经脉又被打通一遍的错觉。 邪魔还挺讲究,要换新“衣裳”,还得先洗干净。 ** 这几日,无极宗内气氛十分紧张,这份紧张来自于冷着脸的宋衡羽。 陆秉君拿走乾坤袋后,发现里面还有一个玉石,那块玉石不知有什么用,但他们第一时间就给到宋衡羽。 宋衡羽拿到玉石,又出门了一趟,听凌蕴说是再去了禁地一次。 一开始他们以为宋衡羽依靠玉石找到凌悠,结果他又两手空空回来,回来后便让无极宗的三个弟子带着人不知忙碌什么。 众人不知他忙碌的原因,但都有了危机感,各派掌门不动声色将弟子都调集在无极宗山门下,陆秉君带着人日夜炼丹。 已经有一批玄霄宗的弟子先服下丹药,收效还算可以。修为没了,面容不能全部恢复,起码神智归为,不再沦为傀儡。 这一切,肯定会惊动邪魔,他们没有在明面上明说,都知道最后一搏的日子不会太远。 就这样又过了两日,陆秉君找到孤零零站在玄青木下的宋衡羽,问出了所有人都没敢再问的话。 “宋掌门,凌仙君留下的东西有什么动静吗?” 宋衡羽衣袂在风中轻扬,唇微抿。 陆秉君叹气一声,在认为不会有回应,准备离开的时候,听到他金玉般交错的冷声:“再一个时辰没有动静,我们便出发。” 出发? 陆秉君一怔,下刻睁大眼,御剑而起把消息带给已经等得心焦的众人。 而在陆秉君离开不过一刻钟,宋衡羽手中的玉石发出微弱的光,不停闪烁着,似乎是怕日光将它显得不清楚,在用尽全力提醒。 宋衡羽把它紧紧攥着,来到符轩众人准备的阵法中。 ** 凌悠此时觉得一点儿也不好。 那个把她泡药汤里几天的邪魔再出现,把她就那么湿漉漉捞了起来,不知用什么术法禁锢了她的真元,把她五花大绑在石柱上。 而她面前的邪魔脸上的肉都掉光了,一只眼珠子还在眼眶里,臭气熏天。 还拿同样只剩下白骨的手指点在她眉心,这混蛋准备夺舍她了。 可她觉得,自己没夺舍之前,得先被它熏得吐出来。 丝丝凉意就那么从邪魔白骨指尖透入神识,正欲作呕的凌悠顿时头痛欲裂,她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邪魔在她耳边怪笑:“你倒是比你娘亲当年能忍,那这样呢。” 邪魔将摧毁她元神的力量加重。 元神被剥离的痛如万千钢针扎入凌悠脑颅内,痛苦使她忍不住挣扎,束缚着她的铁链哗啦啦作响,在她身上留下道道血痕。 她挣扎的苦楚让邪魔笑得越发张狂:“你娘亲逃了又如何,她怎么也想不到,她女儿还是会替代她。” 疼得冷汗淋漓的凌悠忽地也笑了,用尽全身的力气淬了他一口。 邪魔瞬间被她激怒,连折磨她的兴致都没有了,只想立马碾碎她的元神,让这该死的母女俩都死无葬身之地! 正是这个时候,一道剑意从邪魔身后袭来。 玄清子的尸身早就没有了五感,邪魔却是背后发毛,抓起凌悠飞快闪身。 可宋衡羽却正好堵住他,伸手要去夺他手里的凌悠。 在宋衡羽的手拽到凌悠的手腕时,邪魔浑身黑气暴涨,连同宋衡羽都被裹入那浓郁的黑雾中。 “宋掌门呢?” 跟在宋衡羽身后传送过来的众人没看到人,吃惊地看向天空中那团黑雾。 也是这一抬头,黑雾中跌出一道人影,浑身是血。 那正是握着剑的宋衡羽。 宋衡羽被邪魔不留余力一击险些震碎骨头,身上被对方的剑意割裂出了大大小小的数十道伤口,整个人宛如血人一样。 黑雾中的邪魔在疯狂大笑,众人纷纷御剑而起,朝黑雾进攻,却都被震开。 “凌仙君在里面?” 众人惊疑不定,宋衡羽握着剑,摇摇欲坠,黑雾里又发出怪笑。 那笑声诡异,似女似男……笑得众人毛骨悚然。 不知是谁惶恐地说了一句:“凌仙君被夺舍了!” 大家都看向宋衡羽,只见他运转真元,居然是准备全力一击! 黑雾在巨变中渐渐散去,一具腐烂的尸骨在高空中坠落,砸在地面上粉碎。 而半空中,只有凌悠一人。 应该说,是被夺舍了的凌悠。 众人忍不住咽了咽唾沫,没有一个人有动作。 “凌悠”一点一点转动脖子,动作无比别扭,像是一个僵硬的木偶。她看向宋衡羽,声音清甜:“衡羽,你要杀我吗?” 大家被这样一句话激起一阵鸡皮疙瘩,只有宋衡羽面无表情,冷冷盯着“凌悠”。 那架势,仿佛真要把凌悠一箭穿心。 “凌悠”得不到回应,却骤然大笑。 她笑声尖锐,手中凝结出一柄黑色的长剑,朝宋衡羽俯冲而去:“那就让先杀了你!” 宋衡羽依旧一动不动,众人有些不忍地挪开视线。 不管是凌悠动手,还是宋衡羽动手,这就是相互残杀……然而在让人不忍见证的一幕中,再次横生意外。 那柄还未能碰触到宋衡羽黑色长剑骤然消散,“凌悠”惨叫着从高空中坠落。 众人都还没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宋衡羽人已经动了。 他在凌悠坠地前将人接住,一团黑影拼命扭动着从她眉心钻出。 “焚元丹!她什么时候服的焚元丹!” 那团黑影嘶声力竭,没有实质,却能从他周围的黑气波动看到他的痛苦。 宋衡羽调动全身真元的一击,在此刻悉数落在已经离开凌悠的黑影上,黑影尖叫着反击,却被宋衡羽四道剑意切割。 那黑影的尖叫戛然而止,四方有痛苦的嘶吼声,数不清的邪妖像潮水一样涌了过来。 破碗此时从天而降,把力竭的宋衡羽和凌悠卷到碗肚子里,逃得飞快。 被留下的众人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粗口,然后相视一笑,祭出法器。 “杀!”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冲向了那群邪妖。 破碗把宋衡羽和凌悠带离了战场,落在一处无人的山腰上。 宋衡羽紧紧抱凌悠,望着她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一动不动,仿佛神魂离体。 他怀里的人静悄悄的,若不是仔细观察,都以为她已经气绝,连呼吸都微弱许久许久才能有一次起伏。 凌蕴从碗里钻了出来,望着伤痕累累的两人,轻叹一声,又钻了进去。 破碗绕着主人飞了两圈,直接卡到她脑袋上,为她一点一点输送灵气。 但它发现,自己吞了那么多的灵气,对主人丝毫没有作用。最后飞起来,一次一次自己砸向石头,仿佛在怪责自己没点屁用。 就在沙石飞溅的时候,凌悠虚弱地咳嗽一声,缓缓睁开了眼。 她一眼就看到了宋衡羽,见到他身上被染红了的血衣,见到他木然的神色。 她把他吓到了吧。 “宋子清,我没法跟你学土灵根的法术了,你给我的土灵根,被我弄丢了。” 她话刚落,就被木头人一样的宋衡羽紧紧拥进了怀里,骨头都被他勒得生疼。 有温热的液体低落在她额头上,她听到他说:“会再有的,悠悠想学什么,都可以。” 凌悠咧着嘴笑,吃力地伸手摸了摸他头:“那不行,我们家宋掌门不能再吃剥离灵根的苦头。” ** 众人负伤回到无极宗的时候,只见到了符轩。 他们关切地问起凌悠情况,符轩也只是摇头:“师尊带着师娘闭关了。师娘服用了焚元丹,一身修为尽废,还被邪魔夺舍伤了元神,应该要休养许久。” 众人相似一眼,又有人问:“剩余的邪妖要怎么处理?” 符轩笑吟吟道:“诸位觉得应当怎么处理,便怎么处理。” 这是要他们散了,以后想干什么干什么去,反正别来找无极宗就行。 他们站在原地没动,符轩拱手一礼,径直离开。 无极宗这一谢客,便十余年没有任何消息。 这十年里,众人终于明白了当年宋衡羽能一招诛杀邪魔并不是全因为焚元丹,而是因为继承了母亲道心的凌悠机关算尽。 凌悠在元神被剥离前向宋衡羽发出求救信号,让邪魔没能完全夺舍自己,宋衡羽前来营救的时候把焚元丹送到她手里,她就是在那个混乱的时候吞了焚元丹。 邪魔未曾察觉,只能放过她元神先强占躯壳。占用她躯体的邪魔因此修为大跌,若不舍弃她的躯体,也会因为她一身修为散去而重创。 凌悠赌的就是邪魔舍不得一身修为,会先弃她逃难,以宋衡羽的实力,全力一击决定可以将邪魔彻底诛灭。 她赌对了这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一局。 但凡中间有一丁点儿的差错,凌悠都不会在人间。 众人每每说起此事,都得感慨一句,司命一脉向来是被天道宠爱的,万幸。 这十年间,仙门内一众宗门慢慢摸清了邪妖藏匿的地点,逐个击破。 司星渊一边除妖,一边带着玄霄宗昔日的弟子们重新开始入道,薛嘉誉回到了世家,将所有剥离灵根的阵法和记载悉数毁去。 韶文宏在除妖中和冰块路嵘成为了同行的伙伴,一个话痨,一个“哑巴”,居然相处和谐。 而“哑巴”每当听话痨念叨凌悠的时候,会眸光闪动,偶尔惜字如金附和两声。 “她什么时候才能养好伤啊,可别真忘了还有我这么一个野儿子啊。”韶文宏这日闲下来,又开始唠叨。 路嵘坚定道:“不会的。” 被人叨念的凌悠此时却只想哭。 她脸埋在枕头里,手脚发软。可宋衡羽还不愿意放过她,圈着她的腰,抵着她的双腿让她无处可逃。 在淹没她的情|潮中,她终于崩溃低泣。 宋衡羽在她抽泣的声音中将她抱了起来,温柔地亲吻她嘴角:“是你说的要双修,怎么又哭了。” 凌悠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在他主导的‘修炼’中,只剩下最后一丝清明在心里咆哮:问题是双修吗,明明是他修的道不对! 众人再见到凌悠的时候,是在又一个十年之后。 这一年,仙路开,许多人抱着敬畏和向往走上那条看不见的问道之路。 他们在半路上都收到了一位少女送的仙草,据说,仙草能增加进入仙门的几率。 后来,他们真的在仙门内又遇见了那位少女,他们感激地想向他道谢,却见一位玄衣仙尊御剑从空中落下。 仙尊俊美,身上有让人畏惧的气势,可在他牵起少女的手,无奈叹气时。他仿佛也成了凡人,有着烦恼,并不是无所不能。 “怎么偷偷瞒着我下山了。” “我来测灵根!” 少女扬着眉笑,圆圆的杏眼完成了月牙。 于是,他们很快又见到了捧着测灵根用的法宝的其他仙君。 他们见到少女的时候都笑容亲切,为首的那位白衣仙君更是走上前,双手把法宝捧到她跟前。 “司师兄,许久不见了。”凌悠嫣然一笑,把手放了上去。 法器光芒变幻,最终化作明亮的黄色光芒。 “上品土灵根。”司星渊的笑意从眼底满溢。 凌悠握着宋衡羽的手,和他对视:“师尊,说好的,你要把你私藏的土灵根法术都全部传给我。” 刚入仙门的众人都被她的话吓一跳,少女居然已经是仙门内的弟子?! 在众目睽睽下之下,宋衡羽把这个满口胡言的少女揽进怀里,挡住了落在她身上的那些探究的目光。 “喊夫君。” “——爹!” 一道不合时宜的叫喊响起。 宋衡羽脸都黑了,凌悠忙摇头:“不是我喊的!” 韶文宏激动地窜到了凌悠跟前,双眼比太阳都亮。 宋衡羽一拂袖,将“野儿子”摔进了湖里,“让你当年别瞎认!” 凌悠低头摸摸鼻子:“谁知道他还真愿意当儿子了呢。” 这能怨她?! 她难得吃瘪一回,司星渊和知道当年真相的众人都忍不住笑了。 十年一开的仙路,让人才凋零的宗门又吸收了一批弟子。 路嵘领着归元门新来的弟子要返回宗门,众人见他是和凌悠告别后过来的,忍不住问:“师叔,方才那位凌仙君很厉害吗?那她怎么会跟我们一块走仙路进来?” 冷着脸的路嵘忽地笑了:“是,她很厉害,遇到她,是一生的幸事。” 然后,归元门的弟子们都见到路嵘忽然吐出一口鲜血。 凌悠抱着宋衡羽的胳膊,笑得花枝乱颤:“宋掌门好大的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