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名:救命,不小心把神兽捡回来了 作者:小拾舞 文案: —— 米骁骁在中元那天捡了只宠物,他以为那是一只普通的小羊崽。 小羊崽长着龙角,浑身雪白,毛绒绒的大尾巴格外漂亮,就是脾气不好,看谁不爽就用尾巴抽他。 米骁骁见它脖子上有朵花型印记,跟有什么封印似的。 直到某日,他把小羊崽的美照传上专栏,有网友评论它和白泽神似,米骁骁搂着小羊崽笑:“他们说你是神兽白泽,哈哈哈” 后来,米骁骁就笑不出来了,九敏!真的是白泽!! · 米骁骁长着一双单纯无害的杏眸,乖巧爱笑厨艺好,连鬼差都跑来偷他做的美食。 某日,米骁骁和白泽圣君成婚了。 鬼差:耶!夫人萌萌哒超可爱,不像圣君冷冰冰 鬼差甲上班迟到,米骁骁笑眯眯:“罚你一对变态辣鸡翅” 鬼差乙加班时偷酒喝,米骁骁温柔体贴:“来杯黑咖啡醒醒脑子” 白泽圣君:“夫人体恤下属,御下有方” 鬼差们:“快跑!夫人比圣君难对付多了!” · 世人都道白泽圣君冷漠无情,怕是各个方面都很冷淡,不禁为米骁骁的幸福生活捏把汗 米骁骁:“你们怕是瞎了…” 冷淡白泽抱着米骁骁,语调轻柔:“夫人明天只给他们做晚饭就好,早饭…或许没有那个精力” 米骁骁:我再也不敢乱捡小羊崽啦! 乐观腹黑偶尔脑回路清奇聪明受X伪高冷真傲娇手段狠辣护妻攻 食用指南 1.双C+HE++甜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甜文 萌宠 玄学 搜索关键字:主角:米骁骁,花辞 ┃ 配角:预收《我真的不会演反派啊[穿书]》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爱宠的尾巴有奇效 立意:心向阳光,改变逆境 第1章 001 元冥市的酒吧街正对一片清湖,彼时,夜色弥漫,身着工服、蹬着亮面皮鞋的少年从其中一扇门进入,牌匾上着——惆怅客慢摇吧。 “终于想开了?”涂着艳丽红唇的女人,抬手轻晃红酒杯,朝米骁骁飞了个媚眼道:“别人要是有你这张脸,早就去做金丝雀了,谁还在这儿卖酒,简直自讨苦吃。” 米骁骁失笑摇头,随手将鸭舌帽帽檐拉到脑后,透亮白皙的面庞被完全展露,杏眼灵动,眼头眼尾处的钝角略显俏皮,盛着的那双亮眸,一眨一眨。 少年神情放松,粲然笑意舒缓柔润。 “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辞职是因为——” “嗡嗡。” 米骁骁眼角眉梢的笑意还未散尽,桌角的手机就轻震两下。 【刘悦:米骁骁!明早九点,我必须要在米家祠堂看到你!】 【刘悦:别误会,没人想见你!是你二婶收拾书房发现老爷子给你留了东西,赶紧回来拿,不然就扔掉了!】 数秒后,屏幕再度亮起。 发信息的主人似是不甘如此轻易放过他,又犀利的补上一句。 【刘悦:看看你弟弟阿洋!马上就要升大学了,还惦着祭祖的事,昨个就回月半镇了!!】 米骁骁笑意凝住,随即,面色沉了下来,目光复杂的定格在“大学”二字上,自嘲的收住嘴角。 若非米家夫妇撕了他的通知书,又将他软/禁在房中数月,今年,他也该读大四了。 米骁骁没回消息,他与米家众人早就相看两厌了。 少年细长指尖轻动,顺手熄灭刺眼的屏幕文字。 他自然不会忘记中元节这个重要日子,以往,他都会与米家人错开一日回去祭拜。 可爷爷留给他的东西……分神半刻,两名服务生就白着小脸疾跑过来,压下轻喘和慌乱道:“骁骁不好了,梁总那老涩批又来找你了!” “老板说了,不可以跟他正面起冲突,否则、否则就扣你全月奖金!” 米骁骁闻声直呼头疼,几年间,由于学历太低,他只能四处打些零工维持生计,日子艰辛。 好不容易能在惆怅客做的长久些,就被梁凯这个活阎王给缠上了,梁凯想包他,但米骁骁不愿意。 说话间,梁凯就寻到了他。 “骁骁宝贝,今晚你必须陪我,否则,爷我真要动粗了。”男人打着酒嗝,抬手就要抓他。 米骁骁默默翻了个白眼,顺势一闪,躲开伸过来的咸猪手,歪头笑道:“梁总,老喝酒也没什么意思,要不,我给您变个魔术吧。” “哦?宝贝还会这个?” “必须会。”米骁骁听着“宝贝”二字,直打寒颤,他从柜台里走出,丰润的唇形被光点填满,少年笑意放大,“变完魔术,您说如何就如何。” 梁凯一听,色心顿起,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两名服务生默契的捧上一块黑布,左右撑开,刚好在梁凯眼前形成如电影幕布般的效果。 舞池内,少男少女挥手高呼,打着口哨的起哄。 米骁骁看向梁凯,微微一笑,“别眨眼哦梁总,保证刺激。” “好好好!”梁凯拍手回应,眼都看直了,缠了米骁骁一年多,总算能得美人松口了。 米骁骁闪进黑布之后,身形被阻隔,酒吧内的光线本就暗淡,与黑布无缝衔接,仿若一体,只勉强能从缝隙中看到那双亮面皮鞋。 “梁总要耐心等待哦,咱们这就开始了。”话毕,黑布后便再无声音。 桌边沙漏静默而立,时间分秒即逝。 不知多久,黑布后依旧鸦雀无声,似重石入水般直沉海底,缥缈无踪。 梁凯等上一会便耐心渐消,舞池中又传来新一轮的起哄声。 “骁骁?宝贝?米骁骁?!” 黑幕后仍旧安静如鸡。 梁凯疑心顿升,迅速起身,拖着肥厚身躯快步上前,又呼两声后,惊慌伸手掀布。 只见黑布后,那双亮面皮鞋仍好好立在地上,但鞋的主人却早就消失无踪了。 腰间手机一响,陌生短信随即挤入。 【这魔术的名字叫做大变活人,是不是超刺激[/狗头]】 梁凯反应过来自己被米骁骁给耍了,胸腔一震,怒道:“去把你们老板给我叫来!” “没用了梁总。”服务生讪笑着解释,“骁骁已经辞职了。” 梁凯怔愣一瞬,眉头就狠狠拧起,仿佛一张老脸被按地摩擦,面子顿失,男人怒摔手机,破口大骂,“他妈了个巴子的!” 米骁骁从后溜之大吉,直接跑回家收拾行李,顺便订了回月半的车票。 次日一早,他便踏着晨雾出发了。 月半镇的先祖听说是位道人,来此地落脚时,镇里还处处荒凉,镇口的牌匾用鲜红血渍描着“七月半”三个字,阴郁渗人。 道人认为不吉利,便抹掉了“七”字,所以,此地民风偏信鬼神。 而如今的镇子里也住着一名道人,名唤裘劭,闲暇便帮镇中人看看风水,也颇受爱戴。 脚下土路粘尘,步步飞扬,混着气流中的烟嚣,一同落在米骁骁干净的鞋面上。米骁骁刚到镇口,就惹得过路之人如临大敌,或停步,或窃议,或目光惊恐的焦急躲避着。 “老天,灾星又回来祭祖了!” “啧啧,这米骁骁一出生就闹得镇子里鸡飞狗跳,跟他亲弟米洋相比简直……不对,是比无可比,一个祸害一个福星,这怎么能比呢!” “这祸害不但害得他亲妈血崩,亲爸破产,亲奶奶病逝,还有那场没来由的大火,嘶——不能提了!” 米骁骁对此言论早已百毒不侵,任由其说,只目不斜视地拖着行李箱前行。 行至半路,便有点想笑,他的威力何止这点?就连镇子里,谁家的犬吠马鸣猫发/情不也一同算在他身上了么。 许多年前,他也曾因米家的灾难而愧疚过,憎恶厌弃过自己。 米家夫妇痛恨他,甩手将他丢给爷爷米岳,从不肯接他回元冥。 而月半镇的镇民,也都一致地视他为瘟疫。 为了撵他走,大家轮流去劝说米岳,绞尽脑汁的编排些不存在的事情来增强说服力。 但米岳是个火爆脾气,对他们棍棒教育了几回,方才能阻止,可暗中,镇民们对米骁骁的反感仍呈股市红线,一路飙升。 米岳坚定他不是灾星,因为其母刘悦怀孕之前,米家曾一同去城隍内抽过灵签。 那时,其父米宏的生意便有下滑趋势,米宏的厂子里出过一次人命官司,草草用钱压下后,米家就越过越不顺当。 解签道人曾暗示过他们要多积善德,恐生灾难。 但米家夫妇毫不理会,灾难降临后,更一口赖在米骁骁头上,认为是米骁骁的降生坏了他们家的绝顶气运。 米岳抱着米骁骁耐心开导,“人都是爱跟风的,跟风诋毁也是跟风,你哭他们才会笑,所以,你要笑,叫他们哭!” 这句话米骁骁一直犹记在心,以至于米岳过世后,他依然保持着乐观的天性。 推开沉重的木门,米骁骁那双如鹿般的清眸刚望进去,便瞧见一抹俗艳的大红。 “哥,好久不见。” 米洋竟穿了件红T恤回来祭祖。 那人眼眸极窄极细,撑着一条缝,斜倚门边似在等他。 见他看过来,夸张的拽了几下领口,领口旁的墨蓝色校徽被晃的灼目,其上印着四个白色大字——元冥大学。 市重点高等院校,正是他当初考上的那所。 米骁骁面无异色,将对方视如空气,提起皮箱跨过略高门槛,表情佛的雷打不动,反将米洋气了一下。 这次他打算在老家多住两天,所以往行李箱中放了几件换洗衣物和日常用品。 米骁骁漠视的态度,令闻声而来的刘悦极其不满,刘女士咬牙切齿,棕黑的眼球凸起,如死鱼般仇视着他,“你是哑巴了?没听到阿洋跟你打招呼?” 远处,二婶孙玉见状抿起嘴角,忙上来劝说:“嫂子莫气,你和大哥不让他念大学的事他肯定心里赌着气呢,这几年宁可在外打工也不回家,没招,小孩子就是拎不清的。” 米骁骁听见这位“好二婶”煽风点火地跟刘悦暗示他是白眼狼,便知她是在故意讨好。 没招,谁让他二叔家不富裕,总要靠着米宏的接济度日。 米岳在米骁骁八岁那年过世,临终前老人留了话,“孩子必须要接受教育”,并且把毕生积蓄都拿了出来,因着风俗,米家夫妇不敢违背,这才勉强接他回去。 这也是为什么孙玉发现了米岳留给他的东西,都不敢据为己有的缘故。 米骁骁吃喝用度及学费均出自米岳的积蓄。 往日,大几百平的别墅里,总是三人家和美满,儿孝父母亲,他则孤零零的窝在杂物间,与日月相伴,米洋被万千宠爱顿顿鱼肉,米骁骁却啃了十几年的发霉馒头。 直到积蓄用光,米家夫妇这才阻止他继续读大学。 比起米骁骁,他们只爱米洋。 米洋出生后,米家又恢复昔日荣光,他们认为米洋是福星,能给米家带来财富和好运。 米骁骁眼目垂下,遮住部分视线,他步伐加快,试图远离这群牛鬼蛇神,只有离得远了,心中的压抑才会减少几分。 祠堂内,古旧的案台处红漆掉落大半,案桌其上规整立着米家先祖们的牌位,米岳在最中间,而牌位前正安静躺着一枚玉柄银勺,勺身上散着纸张,写着“留给骁骁”。 米骁骁跪于蒲团之上,双手小心取过。 那银勺表面发着暗哑微光,勺柄被厚重冰凉的白色岫玉包着边,中心嵌着冰蓝琉璃的圆形装饰,显得贵重又秀雅。 听说此物是米家祖上传下来的,米家先祖曾主掌皇家御膳,这银勺便是御赐的圣物。 “爷爷可真偏心。” 刺眼的大红色袭来,米洋从他身后绕出,手中握着把祭祖用的沉香,裂着嘴阴沉一笑,“就差哥没上香了。” 米洋抬手递香,粗粝的香身四周略显肿胀,刺鼻味儿一股脑从米骁骁鼻端沁入咽喉,刮得他喉口生疼。 米洋阴鸷的眸一眯,过长眼尾如毒蛇般卷起,盯死在银勺之上,幽幽自语,“快上香吧,爸爸很快就要变卖祖产,下次再想与爷爷见面,还不知道是何时了呢。” 米骁骁身形一僵,看来想要小住几日是不可能了,飞快取过三支香点燃,点得有些许费力。 米骁骁诚心对着先祖们叩拜,而后,便要将沉香插进香炉。 彼时,香头忽明忽灭地闪动几下,跟着,三支香就毫无预兆的从中部断开,掉落在蒲团边缘,险些烫到他的腿。 “啊——!这香怎么断了!” 米洋见此,速速向后退去,扯着嗓门呶呶吼开,嘴角一端翘起,无不彰显他的幸灾乐祸,但面上仍装得一脸无措,“哥你、你这是……被先祖们怪罪了啊!” 这一吼,令早就惧米骁骁如惊弓之鸟的米家众人全部奔来了祠堂。 惊恐的惊恐,瑟缩的瑟缩,议论呵斥声此起彼伏,这其中,便属刘悦的嗓门最高,最是尖锐。 她声音颤动如弹簧,指天笃地道:“这是预兆,一定是预兆!这小灾星又要来祸害我们家了!” 闻言,最后走进来的米宏与二叔米图对视一眼,也不约而同地变了脸色。 米宏先是安抚了几下米洋,温声道了句“阿洋别怕”,而后就瞪向了米骁骁。 温和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满目冰凉,米宏迈步上前,劈头便骂,“你给我滚!原本你不回家,我们的日子已经好起来了,拿上老爷子给你的东西,立刻滚!今后都别在回来!” 如今,夫妇二人的冷言冷语并不能令他动容,不似最初,这些疾言像镀着寒光的刀子,一次次剜心削骨,仿若野狗般疯了一样啃咬他的筋脉和血肉。 “本来也没想回来。”如果不是为了爷爷,米骁骁站起身,云淡风轻回了句。 “最好不过。”米宏冷哼,语带警告道:“你记着,米家不是你的家,我们也不是你的父母,将来就算活不下去了也别回来,不来打搅,就是你报答我们生恩的最好方式了!” 还真是皇恩浩荡,米骁骁好笑的想着。 一旁的孙玉闻声,倏而掩口轻笑,笑中渗着鄙夷,“哎呀大哥,他一没学历二没本事,之前舔着脸花老爷子的积蓄,这今后……不回来求你们施舍一口饭,怕是要饿死路边了。” “那也是他的命,我们没义务给这灾星买单!”刘悦声颤如筛,目光逼人,带着千斤重量地压向米骁骁。 米骁骁扯动嘴角,漫出的不屑顿时扎了米宏的眼,中年男人蓦地抓起身边支门木棒,抬手便想对他打过来。 米骁骁侧身躲开,躲的毫不费力,他拿起米岳牌位,唇角敷衍一勾,丢下句“放心,我和爷爷以后都不会来打搅你们的好日子,后会无期”,抓着行李箱夺门便走。 身后,抓狂嘶骂声压迫逼来,米骁骁全然不理。 即出镇口时,米洋喘着粗气追上了他,“我的亲哥,你把老爷子牌位拿走了,我们以后怎么祭拜?我看不如……” 米骁骁知道米洋觊觎银勺,只是碍着风俗不敢硬抢,可若是由他转赠,结果便不一样了。 “你想要它?”米骁骁晃着银勺,漫不经心地问。 米洋没应,意思却再明显不过。 “那你过来。” 米骁骁话说的突然,米洋诧异掀眼,虽不信勺子能轻易到手,但贪婪如百爪挠心,抓得他心痒难耐,便试探着朝他走来。 刚至近前,还未出声,就见米骁骁面上露出一抹讥嘲笑意,米骁骁捏住勺柄,手臂高举,快狠准的狠敲在米洋头顶。 “嗡”的一声,勺柄都跟着发出震鸣。 米洋抱头呼痛,被打的眼花眩晕,他极力想甩掉那烦躁痛感,奋力吼道:“你他妈疯了!” 街面时有路人穿行而过,米洋顾忌的睨去一眼,强压下愤怒,揉着脑袋。 米骁骁知道这戏精惯会装乖,绝不会在外动手。 作呕的厌恶神情并未在米骁骁脸上消散,他慢声慢语问出一句,“沉香泡水致使香身断裂,巧舌如簧觊觎银勺,跟我玩宫心计呢?” 米洋见被识破,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他。 作为一胞兄弟,米洋一直认为他是傻瓜,是懦夫,除了有张能骗人的帅脸,一无是处。 “米骁骁,你以为这样就完了?”米洋镇定了会儿,深深吸气,阴森笑意涌现出来,“总有一天,我会把你踩进泥里。” 话毕,窄长眼眸重新眯起,米洋脸上的表情如同变脸似的闪过一瞬怪异兴奋,他得意的压下头颅,低低想着,“活不过三个月的短命鬼,我看你还能嚣张多久……” “哦。”少年无视他的变态表情,转身便走。 虽然知道米洋在沉香上动了手脚,但也没什么辩解的必要。 根本没人在意真相,搞不好大家还会抚掌叫好,感谢米洋给了米家一个同他断绝关系的好借口。 镇口到车站约莫大几百米,头顶乌云累累,雷声轰轰,似乎不久将会有一场暴雨袭来。 土路不知何时被刨了大坑,想必是准备修缮,米骁骁无从下脚,只得绕进一旁的杂草堆里穿行。 紫色闪电破空而过,坠下浑厚炙热的闷气,冷雨弥落之际,不远处的乱草丛中似是裹着一团白色,那白鲜亮非常,像是在奋力对抗天幕下的阴云灰雾,想不让人注意都难。 米骁骁有点好奇,没多想,就跟着往前探过几步。 然后,他便与一只篮球般大小的物种对视了。 少年怔住,钝圆显乖的亮眸直直撑起,盯向那东西,略微不解,这是个……什么玩意? --------------------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了,谢谢喜欢。 本文背景、地名、城市全部架空,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 预收主攻文《今天Omega的马甲掉了吗》 性格张扬,A到令人腿软的Alpha队长祁肖野有一个无法抹杀的黑历史,那就是他被远曜甩了。 五年前,远曜说完分手嫁人,就直接消失无踪 祁肖野:“别在让我看到你!否则就跟你同归于尽!” 每每战队训练直播,这句话都被吃瓜网友拿来调侃 搭档给他推荐了一个心理医生小Y,希望他能走出阴影,祁肖野拒绝,“我没那么长情” 小Y老师主动加上祁肖野,“就当朋友聊聊天,我知道你们压力挺大的” 祁肖野:“。” 一周后,消失已久的omega远曜归队,刚好被分到祁肖野那一队,并总有意无意的勾他 祁肖野:“好马不吃回头草” 远曜:“那我浪子回头金不换” 祁肖野内心掀起波动,主动找小Y老师求助 某日,祁肖野不小心拨错电话给小Y,却听到了远曜的声音,男人冷笑,拎着冲锋枪就去了远曜宿舍,简直吓坏了搭档和一众队友 后来的一次误入直播中,祁肖野对远曜说:“射击失误一次,吻我一下” 远曜:“那你教我百发百中” 祁肖野:“那你一发都别想中了” 网友:wow 第2章 002 冥界,阎罗殿。 永无天日的地府内,从没什么值得开心的喜事,阴司之中,众鬼各司其职,私下里也都往来不多。 端坐高首的阎罗王一身黑袍,面上无怒自威,除了明堂高悬的“阎罗殿”,一左一右还书着两幅字,黑体赤金秀飞凤舞,洋洋洒洒的写着“有心为善,有善不赏,无心为恶,有恶不罚。①” “已请黑无常老爷又去催过一次,望阎王爷勿怪。”堂下阴兵话音战栗,若仔细看,便不难看出他的一脸紧张。 今日的冥界当真与往日不同,往来办差的众鬼都格外小心,力求不发出任何声音。 “催”字即出,就连阎罗王都险些慌乱了,闻言,他立即抬手阻止,轻呵道:“万不可催促,耐心等待便是!” 冥界与人间无异,勾魂索魄的业务自然也要与时俱进。 彼时,正赶上勾魂系统被引入使用,所有入了编的大小鬼差整日忙得焦头烂额,除了要学习如何使用新系统,整理以往入六道的魂魄,还要忙着添加新收录的生魂信息,故此,偶有漏掉生魂,便让心存恶念之人钻了空子。 阎罗王左思右想,遂修书一封,递于云峰之巅的昆仑山上,想要请闭关中的圣君——神兽白泽出手相助。 从三天前得到答复开始,全冥界成员有一算一,就在心惊胆战地等待中度日了。 不为别的。 因为这圣君白泽,话少,冷情,心思又极难琢磨,大家恐生错处,惹圣君不悦。 “圣君到了!” 随着殿外响亮一声,包括上座的阎罗,心都跟着猛提一下,堂下两侧众阴差更是齐齐回头,屏息静默,神色惊慌,好奇地竖着耳朵悄悄听动静。 白泽除了被尊称为圣君,也被官职较大的神仙们称呼其为“花辞”,而“花辞”二字,便取自他即兴时所做的两句诗。 某次,圣君踏入黄泉除祟,望向依稀不可辨别的人间方向,遂提笔写下“黄泉莫寻花,辞归人间路”十个大字,后在六界中广为流传。 须臾间,那人虽清影未现,轻慢的足音却率先流入众鬼耳畔,那足音步步,如踩云端,透出些轻薄的懒散与优雅。 又几步后,入眼便见一双修长笔直的小腿裹在黑靴之中,黑靴精致,其上花纹繁复,与那人的宽阔腰封,皮质护腕一般,几处,皆点缀着暗如血色的绦绦纹路。 那纹路犹如汩汩血脉,状似麒麟。 来人体态欣长,挺拔俊逸,纯黑的里衣外侧,随意披着件同色大衣,裹在周身,渗出几许森冷。 “圣君,好久不见。”阎罗王疾步下来,行至花辞面前,又看向对方身后的文秀书生,微微点头道:“蓝拂左使,别来无恙。” “阎王安好。”蓝拂温润一笑,半欠着身,作了个揖。 众鬼的眼睛在二人面上流转往复,顷刻,又把视线小心翼翼地拉回花辞身上,只一眼,但叫众鬼酸鸡附体! 著《白泽图》②,斩妖斩鬼护万民的除祟界大户,居然并非面目狰狞,杀气腾腾的猛兽形态,而是一位冷绝孤高的少年模样。 尽管那人隐在暗处,未能观至全貌,却依稀可见,那仿若万年不见天日而养出的皮肤,如新雪般细腻苍白。 众鬼唏嘘。 圣君已闭关数年,平日里又极为低调,所以,资历不足的阴差是没什么资格见到他的。 或许花辞自己也记不得,到底在这世间活了多少岁月,又孤独了多少岁月。 但暗魅之下,被幽光晃出的半张轮廓,却隐约能瞧出几分生动稚嫩,非但容颜不衰,反而更显几分清隽淡雅。 只是其骨相生的略薄些,属实有断情绝爱之兆。 花辞似感知众鬼视线,漫不经心的偏了偏头,众鬼立刻惶恐不安的扳正脑袋,眼观鼻鼻观心,在心中默默念起了《地藏菩萨本愿经》。 阎罗跟着他的细微动作,捕捉到那人凸起的锁骨之下,似有一朵诡谲狰狞的妖冶之花,正蛰伏于那细如雪肤的表皮上,倒真像在纵情绽放一般。 阎罗神色显出些复杂,眼中生出几许怜悯与敬畏,“听闻圣君自封了灵力,近日来身体——” “无妨。”花辞下颌微抬,声淡如玉,音调寒凉却未带任何情绪。 阎罗轻怔,险些当着众鬼的面说了不该说的话,他做事一向很有分寸,但面对花辞,却总莫名多了几分紧张。 自知失言,他愧闷的抬手去唤蓝拂,“蓝拂左使请随我来,本王先为你讲讲这人间管理局的各项要务。” 说罢,一眼乜到身侧小鬼,微愠着提点,“还不快些给圣君搬张舒适的椅子来,无规无矩。” 小鬼“嗷”的一声,抱着张惶恐的青脸就颠颠跑了下去。 不多时,那名小鬼颤颤巍巍地搬来一张黄梨木椅,软垫加了多层,生怕惹恼了这位圣君老爷,他呼呼喘息,总觉得喉口冒火。 难不成,是因为吃了那恶鬼献上的佳肴珍馐,腹部饱胀所致? 冥界的伙食素来清汤寡水,令人难以下咽,可偏偏又不准他们随意去人间享用,所以,偶有被抓回来的恶鬼凶煞未免皮肉受苦,便会偷偷向阴差们施惠。 不是什么大事,阎罗也不太理会。 小鬼扫一眼堂中站立的花辞,心有怯意,阎罗与那温和的蓝左使一离开,其余堂上阴差,也都悄摸摸挪动身体,站的老远,注意着和花辞的距离。 花辞并不在意,他对寻常人、事从不会产生半分动容,似乎天生情感淡漠,无法共情他人苦乐。 这也是为何,阎罗会求到他的门下,每一缕魂魄自有一段悲情苦楚,只有冷心冷情,才能秉公处理。 小鬼不敢怠慢,费力地将椅子搬至他身侧,刚要开口说些什么,一个小嗝儿就从喉口脱出。 下一刻,惊变忽至。 那小鬼喉口陡然烧起,迫使他不得不捏住喉咙,痛苦万分。 未多时,便忍无可忍的“呜哇”一声,紧跟着,巨响冲天,阎罗殿顿时地动山摇,小鬼竟在众目睽睽下无故自爆,威力骇人,烈火倏地直窜而起,将他烧成齑粉的同时,花辞也不见了踪影。 一时,整个冥界掀起巨乱。 · 站在乱草堆中与不明生物对视的米骁骁,被狂风吹得迷了下眼,这才遽然清醒过来。 经过他方才细致的观察,眼前这小东西通体秀白,头生双角,四足、周身大抵与幼羊长得无异,白绒绒的长毛顺滑贴服,看着有点想rua…… 米骁骁猛烈的晃晃脑袋,绕开这小羊,迈步就走。 是的,在他仅有的认知里,这的的确确就是一只小羊崽了。 天色依旧沉闷,眼看大雨便要劈头落下,月半镇四野荒僻,若是他无法赶上回程的那班长途汽车,不只会被雨拍成落汤鸡,还会流落郊野,下场凄惨。 月半镇没有旅馆,即便有,也绝不会做他这个“灾星”的生意。 没走上几步,手机就响了。 方拓靓丽又张扬的音色顿时进入他的耳膜,兴奋道:“我的小乖乖,你在哪里呀~” 方拓是米骁骁的发小,也出身于月半镇,但因其父早逝,其母弃他改嫁之后,他就脱离了月半镇,压根把中元祭祖这档子事忘了个精光。 “月半镇,回来祭祖,顺便和米家的人掐了一架。” “啧!”方拓一听“米家”就脑壳阵痛,米骁骁的一切他都最清楚不过,除了米岳,他算是唯一一个同情,怜悯,把米骁骁当成至亲至爱好姐妹的人了。 为什么说是好姐妹呢,因为方拓是个小gay。 “要我说就不该回去。”顿了顿,方拓担忧道:“骁儿,这天马上要下雨了,你紧着点找车,被坑在那鬼地方容易小命玩完!” 米骁骁脚步一顿,又想到方才遇见的那只小羊,一路走来他就没看见半个人影,那羊是谁家的?怎么没人管? 踌躇半顷,少年无声地叹了一叹,连自己都快顾不上了,还哪有什么心力去管羊。 “回来一趟也有收获,拜我家的福星所赐,我和他们彻底断绝关系了。”米骁骁又说。 “哈哈?!”方拓笑声尖利,对“福星”这个词尤为敏感,语带嘲讽道:“米洋不要脸能不能有点底线,他是福星?怎么,以为自己含着块屎橛子出生,就真能推粪球了?简直笑话!” “噗——”米骁骁被方拓的犀利批判逗乐了,正扬眉远眺,就被滴落的雨点冰了一下。 天幕渐暗,零星的落雨稀疏而下,米骁骁匆忙挂断电话,抓紧皮箱想要快跑几步,只是还未动作,脑海里竟又跳出那只羊来。 各种奇怪的弹幕飘忽而至,“弃羊”“留守小羊”“冷冷清清”“凄凄惨惨”,米骁骁步伐停住,几乎被自己的脑补给打败了。 要不,还是回去看一眼? 米骁骁想着,如果小羊已经不在,他也就死了心了,被人遗弃如锥心之痛,那种感觉令他不免对这只羊产生几分共情。 花辞忽落此地,颇为无奈。 自封过半灵力之后,他的感知力和速度也呈断崖式下降,若非如此,那小鬼的动向又怎会让他毫无察觉,又怎会没能及时躲开。 长吸一口气,花辞幽幽想着,这小鬼自爆威力大得诡异,害他仅存不多的灵力都溃散大半,如今只能暂时幻化出兽形幼崽的模样。 刚刚试着聚力时,似有些微效果,幸好还勉强能与蓝拂沟通,等他来接。 花辞微昂了下头,做了千百年的圣君,即便如此形态,那被养出的傲气也会不由自主地随身而发。 正当他准备重新聚力时,少年的脚步就近了。 花辞挑眉:这凡人怎么又回来了? 方才,若不是这少年木头桩子似的挡在他面前,令他无法专心,现在已经能联系上蓝拂了。 毕竟,六界规则不同,神仙鬼怪轻易不可在人前现身,更不可随意展现法力。 米骁骁看到他仍待在草堆中没动,不免又同情心泛滥,微微眨眼间,似在花辞眼中看出些内容,这内容被米骁骁解读为:主人,可以带我回家吗?嘤嘤嘤。 并且,还自动给花辞加了一层萌宠滤镜。 而花辞则对这少年的举动大为不解,沉沉黑目警惕地打量着他,心道,这凡人为何还不离开? 一人一“羊”的目光又撞到一块,花辞顿感自己的灵力越发微弱了,他知道,若是再不召唤蓝拂,后果将无法预料。 情急之下,没有时间在等的花辞只得暗暗聚力,想着待蓝拂寻来时,抹掉米骁骁的记忆便好。 霎时,花辞暗吸一口气,体内,盛着幽蓝光芒的七瓣莲逐步凝起,花枝伸展,诡异中竟显出三分高贵冷艳,但这灵力暂在体内运转,米骁骁倒是没发现什么异常。 数秒后,灵力被凝结成光圈,游走于心脉之间,渐渐地,光芒愈发强烈,旋即达至顶峰,正要化作光束破口而出,发出求救信号时,米骁骁就靠近了他…… 花辞讶然,但却没空理会,刚准备继续动作,少年就一把将他抱起。 钝钝的眼角弧圆纯然,满目真诚的说了一句,“不用太感动,我知道,我是个好人。” 花辞:??? 花辞愕然,拧眉要开口警告这“无知凡人”时,米骁骁又一撩外套,直接将他的头强按在自己胸膛上,想帮其暖一下冰凉的身体。 “!!” 力度过大,花辞被按得险些窒息。 他因爆炸灼伤而受创,又因凝神聚力到虚脱,此时被人强按在怀,犹如发着高热撑船桨,眩晕迷糊不说,还容易失足落水。 尽管气寒冻人,也抵不过花辞此刻内心的绝望,因为他已感知到,方才十分不易聚起来的些微灵力……被这少年随手一按,立刻就散的无影无踪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通篇胡扯,有参考一些资料的会及时标注,文基本模式:参考资料+瞎编,别认真,认真就输了。 ①出自蒲松龄的《聊斋志异·卷一·考城隍》 ②据说《白泽图》是一部记载中国古代鬼怪的名谱,是白泽为黄帝所著,《山海经》中也有提到过,以上知识来自百度百科和网络,再详细的作者也不知道了,呜呜。 第3章 003 几番动作间,雨已由点连线,从满坠黑云的缝隙间簌簌而下,暗色如拉下的夜幕,转瞬便吞噬掉这片大地的光泽。 落雨打在草叶上力度颇重,溅开朵朵水花,凌乱的发出前赴后继的响动。 若不是米骁骁戴了鸭舌帽,此时,蓬松软密的细发也难逃这场急雨,雨点触不到他的发便转了攻势,专心致志的往他衣袖和背脊里钻。 米骁骁忍不住抖了下单薄身板,不敢再耽搁,一手护住花辞,一手拽着行李箱撒丫子奔跑起来,丝毫都顾不上被甩了一圈黑泥的裤腿和鞋面。 呼呼喘息间,少年终于到了长途车站,衣裤已被雨珠彻底浸湿,怀中的小羊似乎有点老实,一动不动,轻到几乎没有重量,就连温度都快要感受不到了。 米骁骁略微狐疑的低头去看,撩开衣摆,小羊双目微闭,沉缓呼吸间,鼻息的汩汩温热有节奏的吹动着。 米骁骁无语。 他在这玩命上演生死时速,这只心大的羊居然睡得如此安稳,简直岂有此理。 大雨滂沱,带起的阵阵尘土形成浓雾,模糊的视线里,只恍惚望见一抹朦胧的亮光,亮光愈近,米骁骁欣喜的听到了车子进站的鸣笛音。 正要准备上车,他便猛然记起,长途汽车有规定,不可以带宠物一同乘坐。 米骁骁犹疑望向沉睡的小羊,觑着眼思索,应该是只有山羊才会“咩咩”叫吧?他没怎么接触过这种动物,也看不出捡来的这只小羊到底是什么品种。 无法笃定把它塞入行李箱后,小羊会不会因惧怕黑暗而“咩咩”的吼起来…… 眼见路人接连上车,司机似乎已经准备发动引擎,电光火石间,米骁骁暗道一声“得罪了”,便背对司机拉开行李箱,直接把花辞送了进去。 未免这羊乱叫,米骁骁随手拽件“衣服”出来,蒙在它的脑袋瓜上。 一切准备就绪,米骁骁心虚的拎着行李箱上车,扫码买票后,隔着玻璃门与司机遥遥对了一眼,匆忙低头往里面走。 通常,若是天气不错,一般线上售票就会把座位全卖光了,但赶上大雨,出行的人不多,空座倒是绰绰有余。 米骁骁试图远离人群,一路去到最后排,思了又思还是没把行李箱举上架子,而是立在靠窗处的座位空隙间。 他一人站了两个座,售票员见乘客少也没去管他,米骁骁着实松了口气。 随着一声“噗”的气流音,车门关闭,车壁处的照明灯次第亮起,拎着公文包的眼镜男乘客似是怕被打扰,几步走过来,也选了最后一排落座,与米骁骁就隔着一个座位。 对方一坐下,米骁骁就有点紧张了。 他惦记着行李箱中的小羊,毕竟空间狭窄,万一一路上太过憋闷给捂死了,这可万万不行。 米骁骁只得暗暗等待时机,反正路途遥远,待寻到合适的机会,便拉开箱子让小羊透几口气。 车刚开出几百米远,米骁骁兜中手机又震,还是方拓。 他知道,方拓是惦记他赶不上长途汽车,一步一追踪地紧着询问,米骁骁眼一热,压着声音接起,不待人问就先报了句平安。 对方松口气,抱着只雪橇犬,边顺毛边有一搭无一搭地跟他闲聊,没几句,就听到他不堪梁总骚/扰而被迫辞职的消息。 米骁骁:“不走不行,惆怅客的老板待我不薄,不能给他惹乱子。” “唉,这脸皮长得太漂亮也不全都是好事。”方拓一声慨叹,咬了下唇愧疚道:“抱歉骁儿,要不是为了帮我支撑这家宠物店,怎么着你也能有点积蓄。” “少来这套,兄弟之间不说抱歉。”米骁骁懒洋洋地往后座一仰,满身疲惫瞬间卸下不少。 方拓嘻嘻笑着,“谁跟你是兄弟。”他摆弄着自己的指甲,秀气的眼微微一眯,“我们是好姐妹啦~” 又闲聊几句,方拓一惊一乍地说要去修指甲,急急地嘱咐他要注意安全后,就挂了电话。 方拓这个人,长得只能算是清秀,但气质不错。 由于从小就没什么人肯管他,导致他很早就进入社会做了打工族,早年卖房子、卖保险,能卖的几乎卖了个遍,又染上了花钱大手大脚的毛病,尽管兜比脸干净,花起钱来也还是有点豪横。 他羡慕米骁骁这张脸,所以,工资的大部分都用来包装自己,奢侈品、名牌化妆品,咬着牙,不吃饭也要买买买。 后来折腾累了,仗着懂些打理宠物的本事,就找米骁骁帮他凑钱开了家小店,只不过生意一直没什么起色。 挂断电话之后,路途已行至大半,车上除了米骁骁和司机,几欲卧倒大片,个个摇头晃脑,睡得深沉。 米骁骁自觉寻到了最佳时机,侧眸看一眼不远处的眼镜男,对方似乎也在半眯着眼打瞌睡,他这才悄悄坐起身,抬手去拉行李箱。 他动作轻缓,拉的极慢,内心不停打鼓,希望这小羊能懂事的不要乱叫。 如今他经济有限,即便等到月末发了工资,也不过仅够交下月房租而已,连吃饭都成问题,实在没有闲钱去打车。 拉链拉至一半,米骁骁似乎感受到箱内的小羊动了动,他停住手,又做贼心虚的抬头观望,最终确定,是真的没人在注意他。 米骁骁伸出手,一点点撑开箱子,试图让流动的空气进入一些,感受到箱内又动了一下,但由于光线太暗,并不能看清里边的状况。 他直起身,正想低头去瞧动静,电光朝露间,倏然从箱内飞出一个物件来,直直落到他右侧空了的椅子上。 米骁骁“呃”了一声望过去,竟然是条花色新潮的内/裤,贴着价签,崭新崭新的。 米骁骁老脸一红,忙伸手去捡,还没等手伸出去,又一条同款内/裤飞了出来,这次的力度更大,直抽上他面门。 “呸呸!”米骁骁被糊了一脸,狼狈伸手拿掉。 这是什么缺德的物种,干嘛乱丢他的小裤裤!米骁骁一时忘了收回座位上的那条,便对上箱子里那双漆黑溜圆的黑眼睛。 花辞灵力被强行散掉后,就疲倦地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四下闷黑,但他不是凡人,夜视能力也并非凡人可匹敌。 米骁骁在上车前为了不让他叫出声音,盲抓了件“衣服”捂他的头,情急下抓错了,把方拓送他的两条新潮小裤裤给抓了过来。 圣君千百年来孤高冷傲,何人见了他不俯首称臣?何时被如此羞辱过。 两双乌黑的清眸对视间,米骁骁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花辞虽处在窄小的行李箱内,但气势丝毫不减,高抬雪颈,满目凛然,眯着眼不善的盯着他。 米骁骁被这气势威严的小羊看得瑟缩一下,忙又低了低头,一张俏脸挤入行李箱中,噗噗热气喷了花辞一脸。 花辞下意识偏了头,但那双与气质不符的圆黑眼睛,亮森森,黑灿灿,每眨一下都在表示着自己强烈的不满。 米骁骁看的一愣,又自动自觉给花辞加了层萌宠滤镜。 竟觉得发脾气的小羊萌萌哒超可爱,便扯出一口亮丽的小白牙,笑着哄道:“你咋气性那么大呢?我又不是故意的噢┗|`O′|┛” 说完,就抬起头来想喘口气。 正酝酿着吸了口气,余光便瞥到有人在看他,米骁骁惊恐望去,隔着一个座位的眼镜男正目瞪口呆的盯着他,眼镜松松垂在鼻尖,似乎比他还要惊恐。 米骁骁的老脸又红了,忙动作快的合上行李箱,钝圆的眼叽里咕噜乱转,眼镜男的脖颈僵硬动了下,缓缓看向空座上摊开的小裤裤,花色艳丽,图案红粉缠/绵,品味史无前例的清奇。 米骁骁:“……”方拓的锅,他惯爱这种张扬的东西。 眼镜男似是想到了什么,飞快起身,逃离此地时,左脚绊右脚差点摔倒,慌乱的直接去了最前边坐下。 米骁骁一抬尔康手,郁闷地在心中呼唤一句,“我真的不是变态啊……” 一路跌跌撞撞总算到家,米骁骁进门随便跟室友打了个招呼,就回了自己的小隔间。 元冥市房价很贵,因其地理环境依山傍水,又是几大城市的主要交通枢纽站,所以更贵得理直气壮。 这就导致,很多年轻的打工族便会选择物美价廉的合租房,一间不足百平的标准两居室,分分钟就给你隔出五六个房间来。 并且根据有无窗户,是否带独卫等等各种硬件条件,来拟定租金多少。 而米骁骁所选择的,便是老城区这边稍显古旧的一幢老房子,他的隔间是最小的,三面隔板一扇门,背靠个小阳台。 夏季还好,虽然没有空调,但至少能开窗透气,而楼后便是一片无人管理的野花园,绿草红花,随意地野蛮生长,姑且就算个景致吧。 但到了冬季,阳台那几扇单薄的玻璃窗就禁不住冷风冷雪了,米骁骁时常穿着羽绒服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但他又租不起贵的,也只能将就。 米骁骁累瘫在床上,行李箱被他随意拉开,少年翻了个身侧躺下来,连鞋子都没脱。 他暂时没力气去管花辞,任由对方在屋中来回踱步、观望。 米骁骁眼下有一个更加紧急的事情要解决,那便是,他必须立刻马上就找到一份新的工作,否则只能搂着小羊一块饿死了。 米骁骁在招聘软件上不断划拉着,大部分工作都标着学历要求,是他不可企及的。 其实,米骁骁一直有自己想做的行业,他小时候跟着米岳学过几年做菜,米岳做菜极为好吃,随便什么食材入手,都能弄出一盘色香味俱全的成品来。 但大城市对于厨师是有要求的,什么健康证,厨师资格证,一道道门槛足以将他抵挡在外。 正待米骁骁半困不困地乱翻时,一则殡仪馆的厨子招聘信息就入了他的眼。 殡仪馆招厨子? 米骁骁觉得有点意思,更重要的是,招聘标题醒目加粗的写着,一定要胆子够大,其余条件都可谈,少年缓缓起身,指尖轻点,对着那条链接戳了进去。 第4章 004 米骁骁按上面提供的电话拨过去,接电话的人似乎在忙,三言五语便打发了他,只说让他明日去面谈。 电话挂断,他心有忐忑。 不由得重新倒回床上,伸着两条长腿在想,难不成是殡仪馆规模庞大,员工众多,所以准备了食堂要做大锅饭么? 思忖间,地上那只小羊已跑去阳台,对着窗外那片阴霾徐徐出神。 米骁骁差点忘记,家里来了新成员,搞钱迫在眉睫,总不好亏待它。 伸伸腰,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下来,隔着薄薄的门板外,炒菜声,开门关门声,马桶冲水声交错传来,看来是到下班点了。 喷香的食物味道顺门缝飘入,米骁骁的小腹咕噜噜发出肠鸣,他随手拉开床头柜般大小的迷你冰箱,小冰箱内只备两格,连冷冻功能都无,上面一层,堆着捆湿漉漉的菠菜。 米骁骁没养过小动物,对养羊这件事更是一无所知。 一串问号落至头顶,家养的狗子是要遛的,家养的羊……不会也要放吧?! 他本着不懂就问的精神用手机搜索了下,缓缓打出一行文字‘羊能吃什么’,然后自顾自念叨起来,“树叶,菜叶,哦哦,原来是食草动物啊。”那好养活。 小脸漫上喜悦,他大方地把那捆菠菜取出,细心过了几次水,用盆子装着送去花辞面前。 而后,就哼着歌的去给自己泡面了。 花辞收回望天的目光,嫌弃的瞥向盆中菠菜,这凡人当本君是什么? 花辞常年养在昆仑山上,日常起居全都由蓝拂照料,因性情淡漠,对吃食倒也不算挑剔,不过那是因为蓝拂侍候的精心。 花辞过惯了众星捧月的日子,无人敢忤逆他,也从无任何事宜能令他心绪波动,甚至是愤怒。 直到此刻。 花辞又感疲倦,便跳到摇摆的藤椅上继续小憩。 灵力还不知何时能够恢复,圣君懒眸轻眯,平生第一次体会到,虎落平阳的悲戚感。 米骁骁泡面完毕,几口吃光后便跑去洗澡,搭着湿毛巾回来后,就见晃晃悠悠地藤椅上,小羊毛茸茸的长尾巴卷成一圈,似乎已经睡熟。 那盆菠菜一根未动,米骁骁挠挠头,难道羊不爱吃冷藏过后的菜叶? 他睨一眼窗外,野花园新绿一片,被雨水灌溉的挺直饱满,他决定要当个好爸爸,明早下楼去摘点新鲜的回来。 花辞一觉醒来,米骁骁已经不在。 他跳下藤椅,几步行至关起的门旁,一夜未进食,着实体虚,只好学着记忆中米骁骁开关门的样子,费力跳起,拨了下门栓,门便开了。 屋外一片寂静,几间卧室的房门全都关着,溜达一圈,并无吃食。 花辞无奈回返,脚掌轻抬,带上了门。 然后,就看到昨日装着油绿菠菜的那个盆,里边铺满了新鲜挂露的嫩草,正摆在藤椅之后,旁边还有一碗清水。 花辞眉毛微挑,身上的绒毛炸起来了。 米骁骁惦记着那个工作,一早便等在殡仪馆门前,八点一到,陆续有人推门进入,他也就随着大流跟进去了。 四下观望一圈,殡仪馆没有想象中大,麻雀虽小,但该有的全都有了。 殡葬咨询室,接洽中心,连悼念会场都布置得极为庄重,而右侧,独立分割出来的一片灰矮小房上,赫然标着“火化车间”四个字,也就是传说中的火葬场。 火葬场在一众建筑中特立独行,尽管都处在同一片土地,仍叫人望之生寒,犹如恶兽的血盆大口,仿佛只要踏入,便会万劫不复。 “嘿,小伙子,有业务要咨询么?” 身后有人拍他一下,米骁骁抖抖肩,忙摆手,“不不不,没业务,我是来……面试厨子的。” “哦,来的挺早,昨个接电话的是我。”男人一身深蓝工装,年约四十上下,表情严肃道:“你可以叫我蔡馆长。” “蔡馆长!”米骁骁点点头,还未等开口,门外就有人预先喊了声。 紧接着,一辆白色金杯慢慢开入,熟练停稳后,其上便抬下来一蒙着白布的尸体,接运的两名员工神色平淡,似是已经习惯了。 蔡涵微抬下巴,对露头的司机说:“先送去悼念会场。”而后,又看回米骁骁,不过这次,用上了打量的目光。 米骁骁反戴着鸭舌帽,穿了身棒球服,周身清爽,像个误闯进来的顽皮少年。 蔡涵微一摇头,略显失望,“小伙子,你恐怕不太合适这工作。” 米骁骁出了下神,因为他总察觉金杯附近,似有人在窥他,闻言,这才回头去看蔡涵,答非所问道:“我能先问下,您这招厨子,是给谁做饭吗?” “那里。” 蔡涵对着火化车间努努嘴,米骁骁望过去,顿时倒吸一口冷气,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上牙打下牙道:“他、他们还用的着吃饭吗……” 米骁骁虽出身月半镇那种信奉鬼神之地,但因从小被排挤,也就未受到什么熏陶,害怕是正常的。 要不是他太想当厨子,又急需新工作,也未必会来。 蔡涵见他小脸煞白,诧异半刻,才反应过来他是误会了,便好笑着解释道:“是给夜间做接运和火化的师傅备饭。” 元冥市的殡仪馆与一般场馆不同,其他各处的殡仪馆都是天刚擦黑就关门,但元冥只此一家,需求量大些,不得不开展24小时接运、火化业务。 白天的员工有食堂吃,上夜班的就比较吃亏,而且这里阴气深重,待久了更容易饿,蔡涵就想找个夜班厨子。 但他考虑米骁骁年纪太小,且不说能不能做饭,就干巴巴呆上一夜,也未必撑得住。 蔡涵微微一思,决定让他知难而退,便又说:“我们招聘条件确实宽松,无需各类证件,只要入职之前做个体检,能证明自己身体健康就成,只不过……你还是不太合适。” “为什么?”米骁骁问。 “不妨告诉你,在你来之前,有两个厨子待过,最后全都被吓跑了。”蔡涵无奈道:“其实就是自己吓自己,你看那些负责接运和火化的师傅,都是做了很多年的老师傅,不都没什么事么。” 蔡涵招人难,说起话来不免吐了两句苦水。 “那我也没事。”米骁骁嘴快回道,心说,反正夜班又不止他一个人,而且这里给的工资高,比他卖酒的提成还要高一些。 蔡涵怔愣,一时犯起犹豫,对上米骁骁坚定的目光,还想在劝说些什么。 毕竟是个白白净净的小孩,在这种地方工作,多少有点格格不入。 “灾、灾星!”一声惊叫赫然而来,吸引了二人注意,坐在金杯上的司机推门下来,快步走至近前,看向蔡涵大声提醒,“蔡馆长,您不能用他。” 米骁骁一见那人,心中明了,原来是米岳老邻居家的儿子,当年也来驱赶过他,还真是冤家路窄。 何明吭哧吭哧地靠近蔡涵,与米骁骁拉开距离,继续阻止,“米骁骁可是我们月半镇的头号灾星,克天克地克父母,连我家的大黄都克死了!” “……” 米骁骁闻声直翻白眼,原来灾星还分头号、二号,涨知识了。 何明口沫横飞,有的没的说了一堆,蔡涵反倒越听眼越亮,偏头问米骁骁,“真的假的?” 米骁骁乌目转了转,俏模样上泛起笑意,“真的,所以没人比我更适合这工作,要真遇上什么,指不定谁先吓跑谁。” 何明轻叱一声,满脸鄙薄。 蔡涵却走过来,不再犹豫,爽快地拍着他肩头,“我找这样的还找不到呢,那就你了!” 何明脸黑了…… 蔡涵忙着和遗体家属接洽,稍作考虑留下句“今晚上工,先干两天试试看,体检报告回头再补”后,就飞快跑去接洽室了。 米骁骁叫住要上车的何明,歪歪脑袋瓜,“何叔,你这么会说话,下次记得多说点。” 何明被他看得一惊,抿着嘴没敢吭声。 工作算是暂时搞定,米骁骁心情好了大半,他想着,无论如何都要好好表现,争取能得到蔡涵认可。 一路溜达着回家的同时,顺便给方拓打电话报喜。 方拓虽然对工作地点有点敏感,但至少工资诱人,听着也不算太累,还是很替米骁骁高兴。 电话一路聊到家,米骁骁哈哈笑着推门进屋,劈头就被扔了一脸草叶子,他懵了一瞬,“呸呸呸”的挂了电话。 花辞正站在地上,高昂着头傲视他,雪肤上嵌着的两枚森森黑目,似乎要盯到他心里去。 米骁骁被看的有点毛,但短短两日,他已经是第二次被丢了,这小家伙简直嚣张跋扈,一不高兴就要扔东西。 米骁骁磨了磨牙,将双袖缓缓推至腕部,掐着腰,装着一脸凶相走过去,“没礼貌的小东西,爸爸现在就把你变成烤串!”说着,就抬手去抓花辞。 尽管灵力没了,但花辞依旧不是吃素的。 那日被自爆小鬼灼伤,虽奄奄一息,但经过一夜休养,内伤自愈飞快,身手自然敏捷不少。 花辞小巧的玉蹄轻抬,一跃便闪到米骁骁的小床上。 敢自称本君爸爸,你的确是要受些教训,花辞收住下颌,静静看着他。 米骁骁“哇”的一下扑去床上,还没伸手够到花辞,就被对方雪绒般的长尾巴扫到鼻尖,鼻尖微痒,他眯着眼打了个巨大的喷嚏,“阿嚏——唔!” 花辞顺势踢了下空调薄被,把人卷住,米骁骁委屈巴巴,居然连一只巴掌大的羊都打不过…… 米骁骁自然不会真跟一只羊一般见识,他挣脱了被子,重新对上那双黑眸,无奈叹道:“看来你不喜欢吃草叶子咯。” 花辞心道,废话。 米骁骁犯难了,萌宠太难伺候,要不还是做成烤串? 花辞也犯难,因为彻底没了灵力,口不能言,无法同这人沟通,但饿是真的。 米骁骁看一眼时间,自言自语似的和花辞说话,“我找到新工作了,以后要上晚班,所以寂寞的夜里,你就自己乖乖看家吧。” 花辞闻言,眉头直挑,盯着他一动不动。 晚间,米骁骁正要出门,就被花辞叼住了裤腿,米骁骁蹲下身,摸摸软萌萌的脑袋瓜,轻哄,“别闹,自己玩哦。” 花辞不松口:不准走,本君饿了两日了! 米骁骁拉不动也不敢强硬去拽,连哄带rua,花辞还是不松口。 眼看再不走就要迟了,米骁骁一阵头疼,心里想着,夜班的话……应该可以带娃吧? 沉思许久,最终,他顿了顿,把心一横,抱起花辞一起出了房门,对方这才眯下眼松口,舒服地躺在米骁骁怀里,等着吃饭…… 一进电梯,白炽灯爆亮一瞬,米骁骁低头时,视线刚好落在花辞细瘦雪脖下。 隐隐的红似被绒毛覆盖,米骁骁惊奇的拨开去看,竟看到如凝脂的细肤上,浅浅印着朵暗红妖异小花。 足足七瓣,小而精致,纹路秀美,如盛在一片清雪中,安静绽放着。 米骁骁瞳孔放大,脑子打结的忖度着,这只羊……居然还有文身?? 第5章 005 不待他多想,这豪横羊为何会有如此奇怪的文身时,花辞便有所察觉的侧过身去,只留一个背影给他。 米骁骁咂摸了下嘴巴,蹦出一句,“……居然还害羞了。” 花辞听后,尾巴上的绒毛炸了炸,从没有人把“害羞”这个词用在他身上,因为没人敢。 出了小区大门,米骁骁见这小羊轻眯着眼,百无聊赖的晃着大尾巴,丝毫没有下来自己走的觉悟,便只能继续抱着。 身为萌宠爸爸的自豪感半点没体会到,反而有种侍候主子的悲催感。 一路上行人无数,走得近了,总想探头看个热闹,毕竟,抱着猪在路上走的都见过,抱羊的,可能米骁骁是独一份。 尤其那条纯白无瑕,半点杂色都无的大尾巴,时时在眼前乱晃,更引得众人侧目。 “啧。”米骁骁被晃得闹心,伸手抓过,往衣兜一揣,把尾巴尖藏起来了,“老实点,你想被人参观,别连累我也变成展览对象。” 花辞不动了。 不过是难得躺的舒服些,竟被这凡人呵斥,露出的一双黑眼睛盯了盯少年的脸,先给他记下一笔,日后再报。 那条醒目的尾巴不止一次在米骁骁面前扫过,其怪异形态,仍没能引起他半点怀疑,米骁骁甚至连羊长不长尾巴都不太清楚,反正就从来没注意过。 殡仪馆的大门开着,米骁骁抱着花辞进来。 迎面就看到白天抬尸的二人,杨军和赵伦,年纪看着和蔡涵大差不差,正倚在金杯门上唠嗑。 何明是司机,也仰靠在车座上吧嗒吧嗒抽烟,烟头忽明忽灭,顺着亮起的火星,他看到走近了的米骁骁,以及对方怀中的羊。 他跟杨军、赵伦,半开玩笑道:“米骁骁今个要给我们炖羊肉呢。” 杨军长得憨厚,不似何明一脸尖酸刻薄相,目光晶亮的看向米骁骁,打招呼道:“真炖羊肉吗?这么小一只,来个烤全羊不错,有现成的火。” 说完,瞥一眼火化车间深灰的大门。 米骁骁:“……”他先惊恐地看一眼怀中小羊,见对方又睡了,这才舒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 心说,幸亏没被听到,这豪横羊又狂又拽,敢吃它?急了还不旋死你们,自己就是例子,被小裤裤和草叶子旋过两回…… 米骁骁冲杨军、赵伦点点头,客气道:“我去后厨看看有什么食材。” 因为要上夜班,蔡涵给他们各自准备了一间休息室,小房间不大,只放了张床。 米骁骁随手把花辞搁到床上,按照导向图的指引去了后厨,后厨就在员工食堂里,白天的饭也在这儿做。 进门一片漆黑,米骁骁随手开一盏昏黄小灯,拽了条墙上挂的旧围裙,准备投入工作。 他很喜欢做饭,由于是米岳带出来的,手法也跟米岳一模一样。 其他饭店大厨乃至培训学校,一般都会分川菜、粤菜、东北菜等等,各系派从选材、口感上划分严谨细致,着重突出地方特色。 但米岳做饭可谓是毫无章法,硬要说,姑且就是随意派了,不讲究食材,不讲究酸甜咸辣,想怎么搞怎么搞。 比较绝的是,搞出来的食物都该死的好吃,且好看。 米骁骁怕群租房安全不过关,除了将米岳的牌位好好立在桌上,每日三柱清香之外,那玉柄银勺就被他随身带着。 此刻,正安静躺在宽大的衣兜中。 那日回来后,米骁骁曾仔细端详过银勺。 岫玉后方柄头处,竟隐隐印着三个古拙小字,点点缀开似花体,题为——照魂匙。 匙是汤勺的意思,米骁骁看得懂,但照魂又是何意?他便不懂了。 后厨这种烟熏火燎地,油烟味极重,这员工食堂连着后厨只并两扇小窗,通风并不好。 一阵咳嗽声中,杨军从外进来,踌躇着绕到门旁,似有话要说。 米骁骁在收拾得还算干净的冰柜里翻出些牛肉,又见柜台上摊着堆红薯粉,便心中有数。 他看向来人,笑岑岑道:“杨叔怎么进来了,饭菜很快就好。” 本以为杨军是来催促的,那人却低头搓搓冒汗指尖,支吾道:“骁骁,饭不急,就单纯想给你提个醒。” “啊?”米骁骁忙着洗牛肉,也没空去看杨军,任其自说自话。 杨军是个心眼好的,但性子老实过头,逢人说话先流汗,他杵在那一句一句的,把来意大概讲明白了。 不过还是何明使的幺蛾子,让杨军进来跟米骁骁科普之前那俩厨子的事,无非就是“他们到底是怎么被吓跑的”云云。 米骁骁手脚麻利的切肉搅拌,抽空回了句,“是不是做饭的时候忘放盐了?” 杨军猛摇头,“真不是,都是有经验的老厨师了,就是不知道咋回事,夜里做的饭,味道莫名其妙就没有了,像是……像是被吸走了一样!” “那是挺奇怪的。”米骁骁忙得脚不沾地,下意识不信这段故事。 他倒不是不相信杨军,只是讨厌何明,想当然就以为,是何明编出来让杨军吓唬他的。 杨军看他无动于衷,叹息一声,只得退了出去。 后厨重归宁静,咕嘟咕嘟的小锅中缕缕热气上飘,落在墙壁玻璃上,形成一层湿乎乎的水蒸气。 本是热的,但不知怎的,那热气儿里竟是氲出三分冷意,像站在冰天雪地里喝开水似的,外冷内热。 饭很快做好,简单的牛肉丸配酸汤粉。 米骁骁准备尝味道调味,盯了一眼桌上餐具,不太想用,想到那柄照魂匙,就从兜中取出,用清水冲冲,盛了点酸汤喝下,又挖了一块牛肉丸。 咸淡适中,刚刚好。 正要去喊三人开饭,就听一阵细碎鸣笛音,金杯开走了,估摸着是要去哪个医院接尸体。 米骁骁想起花辞,小家伙挑口太厉害,搞得他无从下手。 蓦然记起查到的那些,米骁骁一个转身,执着的走去小院里薅树叶,他进门时看到了,接洽室附近种着几棵树,长得绿意盎然,应该会很好吃吧? 摘了一盘,清洗干净,又给自己盛了碗粉并几颗丸子,就把无聊晃尾巴的花辞给抱来了食堂。 “喏,你的树叶我的粉,咱俩先开饭吧。”米骁骁美滋滋喝下口汤,酸中带辣,牛肉丸里还夹着香菜末,入口很有嚼劲。 香,米骁骁觉得这份工作真是出奇的棒! 反观花辞,小巧的鼻尖微微蹙蹙,见自己的饭和对方的相差千里,一只玉蹄就轻轻够到盘子边。 俨然就是要掀盘子的动作。 米骁骁自以为花辞终于肯赏脸吃饭,又嗦口粉,呼呼吐着热气的想,看来这次选对了,它一定好感动! 我可真的是个好爸爸。 花辞瞪着他,见他一口口嗦粉,气到尾巴乱甩,直磨牙道:快把你那碗给本君! 眼看半碗粉下肚,牛肉丸子也被吃掉三五颗,圣君老爷忍无可忍,陡然蹦起,凑上去“啊呜”一口,干掉了碗中一颗丸子。 小脸撞了下米骁骁的脑门,眯着眼吃下,顺带白了米骁骁一眼。 米骁骁愣住。 ……这豪横羊咋还吃牛肉丸呢?! 还没捋明白到底发生了啥,花辞继续得寸进尺,将米骁骁拱到一边,学着那人嗦粉的样子,也有模有样的嗦起来。 但他此刻是兽态,努着嘴的模样就显得和圣君气质不符了。 花辞着实饿得狠了,哪成想自己一世英名,还会有风餐露宿的一天。 不过圣君便是圣君,其用餐的优雅模样,仍像个修养良好的翩翩公子,吃的慢且细致。 花辞在米骁骁瞠目结舌的表情下,慢斯条理地吃完了饭。 轻舔嘴角的同时,内心倏然升起某种道不明的情感,连带着看米骁骁都顺眼了些。 花辞诧然。 想他存世千百年,芸芸众生过眼皆是……工具人,在花辞眼中,所有人只分二类,与他有关,与他无关。 有关者,诚如蓝拂,照料起居之用。阎罗王,交流事宜之用。莫说情感,能触动他情绪的都在极少数。 那莫名情感转瞬即逝,却在他心中留有深重疑虑。 但他此刻仍旧体虚气弱,顾不得其他,重新眯起懒眸,熟练跳到米骁骁怀中。 见人还在发怔,又白一眼,施恩般地抬爪拍拍他,嘴一努,示意要回去继续补眠。 米骁骁:“……”成精了。 有文身的羊果真不同凡响,少年呆呆的瞎脑补起来,末了,还品出心得地点点头,赶明个,他也要纹个厉害的。 米骁骁送走祖宗,似乎也不太饿了。 他把剩下的粉和一盆丸子用罩子罩上,就跑去院子里溜达消食,顺便思忖,看来这只羊不吃树叶只吃美食,一点都不好养活。 瞬息间,金杯回返,杨军和赵伦抬着尸体进了悼念会场。 大半夜是没人来悼念的,而这种悼念也不过是走个过场,通常七八分钟就结束了,为的只是接下来的火化顺利,让生者安心而已。 “家属明早过来,杨哥你去录下系统先。”何明拔钥匙下车,跟着就闻到一阵饭香,止不住咽了咽口水。 杨军也被刺激的喉口生津,不由得感叹,“骁骁做什么了,怎么这么香啊!” 米骁骁不好意思的笑笑,回道:“就地取材,丸子和粉而已。” 从悼念会场出来的赵伦,抬手抹把汗,说话声比杨军大些,一看就是直爽性子,“看你年纪轻轻,这手艺还挺不错,闻着可真香!” “是啊是啊……闻着怎么那么香啊……” 一声附和夹杂着空灵,奇奇怪怪漂浮在半空,似山谷回音,话音未落,那阵刺骨冷意又陡然升了起来。 第6章 006 不过这诡异之声并未被几人听到,杨军和赵伦有点迫不及待的意思,互相推着先去洗手,何明被扔在身后,不满的哼了一声。 米骁骁懒得理他。 手机调出音乐软件,随着一声“全国中小学,第九套广播体操现在开始”的清脆童音,便开始跟着节奏,动胳膊动腿的练开了。 何明闻声,嘴巴一抽,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米骁骁不止会跳广播体操,还会甩鞭子,打扇子,太极拳也能搞两下。 反正他没钱去健身房,又怕不锻炼会坏了身体,闲了的时候,还经常跟着大爷大妈去跳广场舞的。 荣升领舞之后,感觉到羞耻,只好默默在家跳操了。 细胳膊细腿乱舞春秋,那声空灵之音又响了起来,“嘻嘻嘻,哈哈哈,这小厨子好讨喜,搞得我都不想走了。” “啪”的一下,说话的生魂后脑挨了个爆栗。 一领路阴兵,语态不善的呵斥他,“笑你个鬼,有什么未了心愿快点讲,别叫蓝左使等急了。” 那生魂痛的直噘嘴,看热闹的劲头立刻没了,咕哝道:“人家本来就是鬼啊……” 蓝拂立在一旁,温润如玉的安抚道:“莫急,子时前能了却心愿便好。” “那我也想嗦个粉……”生魂委屈巴巴。 阴兵瞪着牛眼看他,怒道:“又吃?你们都是饿死鬼来的,个个都要吃饭!” 阴兵之所以愤懑也不是没道理。 以往,元冥还用土葬那一套时,他们都不用出来接生魂,人一归西,自然知道,自己排着队的去土地庙走流程。 土地验明身份,盖了大印,这才由无常老爷领着,浩浩荡荡地下黄泉。 但自从冥界引入新系统,无常老爷整日忙着处理琐事,就让他们暂代这勾魂业务。 也不能说是他们暂代,而是请了昆仑山的白泽圣君来主理此事,阎罗王给圣君专门建了一所人间管理局,也可以称呼为“生魂暂存处”。 未免新死之人咋咋呼呼,毛手毛脚,蓝拂便在将死之夜前一晚,为其托梦告知,提前做些安抚。 而生魂只需等在殡仪馆就好,蓝拂与阴兵自会来接,直到黑白无常空出手来,再集体领走入黄泉路。 可坏就坏在,圣君还未正式接手,便不知所踪。 蓝拂心急如焚,昆仑山,天界乃至整个冥界,将能派出去的都派出去了,务必要找到圣君。 但活又不能搁置不干,今日,蓝拂就是来接这新死之人的生魂的。 或许是因为提前有心理准备,那些生魂反倒没什么临终遗愿了,想着去了冥界便再无享受美食的可能,所以,百分之八十,提的要求都是吃饭。 吃饭就吃饭,一个个又都对着吃食吸个没完,将食物精华全盘吸走,只剩味同嚼蜡的饭菜。 这才搞得像是起了灵异事件,顺便吓跑两个厨子…… 见生魂飘去食堂方向,阴兵一拍脑门,又忘记提醒要少吸两口,可瞧见静默而立的蓝拂,鼻头就跟着酸了。 “圣君……也不知何时才能寻到。”阴兵慨叹。 蓝拂侧目,柔和的面庞落满哀伤,“自会寻到。”其实他心中有数,昆仑山不见异象,就表明圣君尚在人间。 但他收不到任何求救信号,又无法感知到对方气息,估摸着,或许是暂时没了灵力所致。 阴兵轻轻点头,有点八卦之心,纠结着小心翼翼道:“蓝左使,圣君为何要自封灵力啊?”问完方知不妥,急的差点咬掉舌头。 蓝拂轻抿唇瓣,低声提醒,“这不是你我我我我、我能过问之事。” 阴兵:“??”是他卡壳了? “蓝左使,您……还好吗?” 蓝拂烦死了,假咳一声道:“我我我我我、我好的很!” 阴兵似是发现了惊天大秘密。 没想到这心地善良,文文弱弱的书生左使,居然是个结巴?但好像也不对。 正低头琢磨,就见对方投来柔柔一眼,挂着刀霜,绵里藏针似的。 阴兵忙把头垂的更低,尽管心中万般好奇,依旧不敢瞎问人家的短处,只道,果然是人无完人。 那日阎罗殿见到花辞与蓝拂二人,大家还在暗中做过比较。 花辞为人冷漠,听说惩治恶鬼的手段也是出神入化,七瓣莲法身修炼已至巅峰,魂魄沾手便直接能碎成魂渣,稍作联想,冷汗都要下来三层。 相比起蓝拂,就要好相与多了,又因同为下属,也更容易打成一片。 米骁骁浑然不知身边站了两个鬼,扭腰晃腿跳的正来劲,刚要用一个一字马结束本次表演,食堂里就吵起来了。 吃饭还能吃急眼?真没谁了。 他关了音乐,准备进去看看。 而那阴兵也借机去找生魂,恐怕蓝拂细思之下对他不放心而灭他口。 一人一鬼都走了,剩蓝拂一个也顿觉无趣,便迈开步子,想要跟去吃个瓜。 米骁骁甫一进门,就瞧见杨军、赵伦二人端坐在椅子上,碗中的粉还剩大半,而何明却一脚蹬着凳子腿,面上通红,乍一看跟要吃人似的。 米骁骁知道,肯定是何明找茬闹腾,搞得杨军他们吃不下去了。 何明撩一眼进门的米骁骁,全然没理,用筷子敲着面前空碗说:“杨哥、赵哥,你们这就有点欺负人了,好歹给我留一口,我今天这活也没少干吧!” 杨军、赵伦和何明三人也算是老搭档了,三个老光棍凑一块,见天的在殡仪馆里待着,连租房钱都省了。 虽然白班夜班都跟着上,不过干完活就能歇着,除了睡觉点不太固定,倒也没有很累。 白班厨子的水平就是普通大锅饭,夜班先前那俩也差不多,吃饭只图吃饱,没有香不香一说。 但今日不同。 米骁骁做的饭菜不仅越闻越香,吃起来就更胜一筹,让人不舍得放下筷子。 何明慢他们一步进去,二人已经盛好吃上了。 那味道飘至何明鼻中,食欲被大大激发,让他也有点如饥似渴的。 顾不得是“灾星”给做的饭,拎着碗筷欣喜的去了后厨,一掀盖子,只剩空盆,粉和丸子一丁点都没有了。 就连盆底的渣渣,都被卷了个干干净净。 米骁骁走到近前,就听直爽的赵伦起身辩解,“何老弟,我哥俩不是那没分寸的人,明明给你留了不少,你怎么就说没留?” 何明摸着咕噜作响的肚子,黑着脸回他,“你们两张嘴想怎么说怎么说,二对一我对不过你们,但这事肯定不能算了,明天我就去找蔡馆长说理去!” 其实,何明如此气愤的原因也不仅仅是没饭吃,他是反感米骁骁,并且他还看出,蔡涵跟眼前这俩人似乎都对米骁骁印象不错。 俗话说得好,观点不一致,没法做朋友。 他本就窝着火进来,耳听二人对米骁骁的厨艺大加赞赏,就愈发愤慨。 再一看饭菜都没了,更觉得火冒三丈,没法再忍。 米骁骁还没等开口,何明又把炮头对准他,开火道:“还有你,是不是故意不想做我那份饭?你这叫什么?公报私仇!” “你有病就去治,别在这逮谁咬谁。”米骁骁可不惯着他。 何明怒拍桌子,连着桌上碗筷都颠起来了,“敢这么跟老员工说话,我看你是不想过试用期了!” 米骁骁心说,你真是好大的脸,拿自己当馆长了。 食堂里除了四个人,身边还站了三个鬼,阴兵正拎着那生魂的耳朵,狠掐两下,“让你了却心愿,不是让你来惹祸的!” 生魂疼的嗷嗷直叫,哭唧唧地看向蓝拂,“救命啊蓝左使,那粉真的太香了呢,我忍不住就给吃光光了……” 蓝拂笑眯眯道:“饭量不小。”说完,才反应过来哪里不对。 即便是生魂吃了那粉和丸子,也只能用吸的,精髓没了,但食物仍在,因为魂魄无实体,触碰不到食物。 哪可能真的如同活人似的,坐下来嗦粉。 不过……蓝拂瞄一眼那生魂状态,似乎嘴角还挂着些牛肉碎末,便惊奇地凑近,“你真吃了?” “嗯啊……吃、吃了啊。”生魂是刚死之人,并不懂要用吸的,傻啦吧唧回上一句,被拎着耳朵也不忘回味味道。 蓝拂更加诧异,觑了阴兵一眼。 阴兵就趁着何明跟杨军二人吵得不可开交之际,眼疾手快从杨军碗里捞了个丸子,塞入口中,咕哝咽下去。 惊奇的同时,还露出一脸满足相,没憋住爆了句粗口,“艹,真他妈好吃!” 蓝拂目怔口呆,险些自己也去捞一个试试。 “哎,你碗里的丸子怎么少了一颗!”赵伦眼尖的发现问题,他吵架吵得不走心,老被饭香吸引。 何明却哼笑,“少在这放烟雾弹,骗鬼呢你,蔡馆长我告定了,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气哄哄地摔椅子走人,直接回房间了。 眼看已接近子时,蓝拂等人也不便继续停留,虽有疑问,也只待来日再说,便带着生魂回了管理局中。 米骁骁坐下来撑着头,盯看二人,狐疑道:“杨叔、赵叔,真就是随口一问,你俩真给何叔留饭了?” “留了的。”杨军老实巴交地回道。 回完他,不知想到什么,摸着已经冷掉的碗边,摩挲几下看向赵伦,“老赵,你也是真、真看到丸子凭空少了一颗吗?” 赵伦吭哧瘪肚的点了下头,“真的……” 似有一阵冷意袭来,三人对望片刻,齐齐打了个寒颤。 米骁骁有点待不下去,总觉得和这二人待着,还不如去找自己的小羊有安全感。 起身那一刻,忽而有些眩晕,米骁骁按住桌面,试图掩盖自己的异样,心犯嘀咕,难道是运动过量了? 第7章 007 又眯一觉的花辞,浑不知屋外发生的一切,接连两日终于吃了顿饱饭,花辞顿感全身都舒爽了。 见米骁骁晃晃悠悠进来,尾巴懒懒打了个卷,这举动看在米骁骁眼中,那就是在感谢他。 少年一摆手,极仗义地回了句“不用谢”,就靠着床边坐下来了。 米骁骁总是认为这羊能够听懂人言,否则,动不动就旋人发脾气的羊,又能是什么一般品种? 他方才晕过一阵,现在还两眼昏花的难受,花辞斜眼瞄瞄他,不过是在想,今晚这凡人睡哪里的问题。 家里的小阳台有舒服的藤椅,花辞不屑去床上睡,但这里除了一张破床,只剩下冰凉的水泥地,又硬又冷,不适合圣君老爷养伤。 一人一“羊”各揣心事,一个忧愁睡觉问题,一个忧愁“为什么眩晕”问题。 米骁骁蹬掉鞋又摘了围裙,随手一撩被子挤上去,后仰着躺倒,拿出手机准备查查。 端看杨军、赵伦二人的态度,他被留下的几率应该很大,如果蔡涵也点头,他明早就喊上方拓陪着去医院做体检。 但是,他有点害怕。 米骁骁搜索眩晕相关的内容,划走几个治疗前列腺,不孕不育的广告信息,剩下的,皆是网络医生掺杂着网友们的一些回答。 米骁骁轻描淡写的点进去几个,退出时,下方大数据又给出不少备选,“经常眩晕会死吗”“眩晕久了是不是会死”“孩子眩晕老不好怎么办”。 “……”别查了,再查就要癌症起步了。 他把手机搁在枕边,细瘦的小臂垂在额上,准备好好睡一觉先。 米骁骁进门就没开灯,休息室对床的墙壁上嵌着个小气窗,四四方方不大点,但刚好能透进来点白白的月光。 月光在床角晕开,绮丽唯美,让米骁骁几乎忘了,斜对面就是焚骨成灰的火葬场了。 屋内落针可闻,米骁骁睡意渐浓,正酝酿着,就总是被亮起的手机屏幕给打扰到。 起初,他以为是加的什么群被艾特了,也没太去在意,直到放下手臂,一偏头—— 花辞小小一只,后蹄微弯坐在柔软的被边上,两只前蹄并不老实,一左一右轮流对着他的手机屏幕发动攻击。 只要屏幕熄灭,就会立刻被拍亮,屏幕亮了,就盯着那张财神爷壁纸不住地瞧。 圣君已经糊涂了。 在昆仑山上与世隔绝太久,对于大都市里,一切现代化的产品,基本一无所知。 从被强行带回来的那刻起,他就注意到了手机这个东西,只不过没什么机会研究。 见米骁骁扔过来,这才尝试着摸几下,观察几眼。 他虽然不认识手机,却认得壁纸上的财神爷,心中更泛疑惑,为何财神会出现在这块板砖上?又为何板砖会发光? 正思虑间,米骁骁便把手机扣过去了,又一把将花辞推进被里,笑道:“咋的,你也有发财的梦想?” 花辞低嗤,心说,本君府邸中至宝千万,何须惦记发财这种小事。 米骁骁自然没指着他真的回应,打了声哈欠,飞快进入梦乡。 花辞不愿同他在一张床上挤,脑袋从被子里钻出来,用睥睨之姿打量背对向他的米骁骁,玉蹄抬起又放下,颇有些无奈。 条件艰辛,花辞极勉强的忍着脾气,半晌开始自我安慰,看在这凡人厨艺不错的份上,就赏他一夜好了。 前半夜相安无事,后半夜屋外温度骤降,一张薄被也阻挡不了寒气入内。 似乎还刮了阵劲风,“咚咚”的拍打墙壁,鬼哭狼嚎的扰人清梦。 米骁骁瑟缩一下,全然忘了身边还有个小的,伸腿一卷,被子就让他全部卷跑了。 花辞被冻醒,头晕脑胀,闭眼抬蹄去够被子,但是没够到。 冷眉拧了拧,沉沉的黑眸半睁开,看到米骁骁被自己裹成个球,正美滋滋地打着小呼噜。 花辞一怒,头颅高抬,与这凡人同处,就没有一日是顺心的! 他直起身,几步踩过来,照着米骁骁屁/股的方位猛踢一脚,只听“哎哟”一声,米骁骁连人带被子就滚了下去,摔的结结实实。 米骁骁扑腾坐起,头发睡得翘起来两撮,晕乎着四下摸摸,想要搞清楚到底发生了啥。 花辞却又趴下来,歪头看米骁骁,表情悠闲的像个逛菜市场的老大爷。 只是屋内太黑,米骁骁也不知他是睁眼还是闭眼。 米骁骁细思极恐,该不会是睡着睡着又眩晕了吧?他赶忙重新爬上来,腰间挨到一点温热,痒痒的,是花辞漂亮的大尾巴。 米骁骁打了个哆嗦,直觉这屋子太冷,便迅速盖好被子,又小心翼翼地给花辞掖上被角。 花辞感受到一阵暖流袭来,眼皮发沉,这才不情愿的“哼”了一声,继续睡觉。 日早,何明堵着进门的蔡涵哔哔叨叨一通,把昨个没吃到饭的憋屈全部讲了出来。 昨晚的版本还是“老杨老赵慢待他”“新来的小厨子公报私仇”,今早嘴一歪,就变成了“老杨老赵和新来的小厨子一起挤兑他”了。 看来昨晚没睡觉,就忙着写剧本了。 蔡涵听得脑子发胀,他整天接待家属处理工作还忙不过来,哪有闲心帮何明处理人际关系。 蔡涵没听出什么重点,也没觉得米骁骁犯了什么错,进门闻到一阵喷香,跟着,就见米骁骁倚在食堂门口吃大包子。 “骁骁,做好饭了?”蔡涵笑着问。 米骁骁两口吃光,鼓着腮帮点头,“蔡馆长,我刚蒸的大包子,玉米虾仁馅儿,你要不要尝尝?” 蔡涵早被香味勾起了馋虫,明明出门时才干掉一块三明治,也搓着手进了食堂。 何明见状,狠咬下唇,跨过门槛时,瞪着他运气,低斥道:“小灾星少得意,往后咱俩走着瞧!” 米骁骁视他为空气,呼出一嘴包子香。 在外打了几年工,“领导最讨厌无事生非的员工”这点,他早就烂熟于心。 何明这么搞下去,除了把自己工作搞没,没有半点鸟用。 米骁骁往里瞄一眼,见蔡涵坐在杨军二人对面,边吃包子边询问昨晚情况,自己就拿着剩下那个包子回了休息室。 这儿有一个挑食的祖宗还没伺候呢,米骁骁掰开包子,露出金黄淡红的玉米虾仁,虾仁是整颗整颗的,还染着热腾腾的气儿,煞是好看。 花辞伸过头等着投喂,米骁骁把包子递到他嘴边,得意道:“你爸我太穷了,要不是这份工作,咱俩就得顿顿泡面,感谢这份工作,感谢殡仪馆——哎呀!” 米骁骁正说的来劲,手指肚就被花辞咬了一口,不重,但那一排尖尖小牙咬人忒疼。 米骁骁白眼连翻,举着另半个包子骂他,“你属狗的说咬人就咬人呢,小没良心的!” 花·没良心·辞慢悠悠吃掉剩下半个包子,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心说,想做本君爸爸,咬你一口只算轻惩。 米骁骁喂完他,沾了油的手指往围裙上蹭蹭,屋外便响起蔡涵的声音。 “骁骁啊,你出来一下!” 米骁骁应了声,打算抱着花辞一块出去。 他没那份占便宜的心理,还正思忖着跟蔡涵商量一下,上班得带着花辞,还有吃饭问题,要不就从工资里出花辞那份饭钱。 出去前,他想到花辞豪横起来容易旋人,便低喃着提醒一句,“等会你一定老实待着,可千万别尥蹶子。” 花辞:…… 米骁骁抱着花辞来到蔡涵身边,未语先笑,“蔡馆长,我私自带它过来,也不知有没有违反规定,抱歉啊……” 蔡涵倒是没那么多事,只盯着花辞好奇问道:“这是什么宠物啊?跟吉娃娃似的那么点。” “这是……羊啊。”米骁骁回答的口气有点不确定。 不是羊么? “羊崽子吧,看着怪有意思的。”蔡涵想摸,又不怕米骁骁会介意,便又问了句,“啥品种啊?” 花辞不悦的眯了眯眼,但因着米骁骁的提前预告,便大度的没有发飙。 米骁骁被问住了,又觉得自己要是说不出什么来,那也显得太Low了,便含糊一句,“中华田园羊。” “中华田园犬我倒是听过。” 蔡涵哈哈大笑,不在意的摆着手说:“不用从工资里扣钱,它又吃不了几口,你就带着吧。” 米骁骁浮着的心总算安定下来,想到自己带娃混饭都没被老板训,忍不住投去一丝感激的目光。 蔡涵依旧穿着那身蓝色工装,抖抖领子继续道:“老杨和老赵普遍反应你厨艺好,”说着咂摸了下嘴,“包子蒸的不错,以后就留下好好干吧。” “哎,谢谢蔡馆长信任。”米骁骁腼腆起来,眼中喜悦倒是没能藏住。 “没啥事就去医院做个基础体检吧,晚上过来一块带上。” 说起这个,米骁骁才哑然失笑,“坏了,我把这事忘了,抽血好像要空腹……” “那个不重要,只要没什么大问题就成。”蔡涵见他年纪轻轻,应该也不能有什么隐藏疾病,就拍着他的肩膀进了办公室。 蔡涵走后,米骁骁简直乐的飞起,没想到这馆长看上去严肃,居然还挺好说话。 他立刻抽出手机,给方拓拨了一个,全然忘了自己昨晚眩晕的事情。 第8章 008 不知是否与半夜那场劲风有关,今日的天气格外晴朗,和煦的日光盈盈闪闪,疏懒地挂在少年眼头。 花辞葛优躺的靠在米骁骁臂弯,随着步伐一顿一顿,那光亮也跟着上下浮动。 白净的面庞犹如昨晚的月光,眼皮上的轻浅褶皱跟朵桃花瓣似的,不得不说,这凡人的相貌倒是颇为养眼。 花辞开始评头论足,乌溜溜的眼睛盯着对方钝钝的眼头、眼尾不停扫量,仿佛是台智能扫描仪。 这种标准的杏眸并不稀有,但嵌在这张脸上,又觉得是独一无二的。 花辞轻撇过头,心说,也就比本君的相貌稍逊一筹。 他浑然不知自己这细微的变化,与蓝拂相处百年之久,就连对方单眼皮双眼皮他都不知,又何须纡尊来与他人的相貌作比较。 米骁骁出了殡仪馆大门,一路往南,跟着导航往体检中心走。 蓝牙耳机中传来方拓的聒噪,哇啦哇啦的抱怨着,“啧!不是中元都过了么,怎么还这么晒,本来长得就不白。” “你不是打车么?”米骁骁随口问着。 他们双方离着体检中心的距离都不远,正好同时出发。 米骁骁刚刚做了个详细比较,去医院做入职体检要排长队,而且费用高昂,体检中心是专业的,一条龙地服务下来,还送酸奶和小橘子,划算多了。 米骁骁走得快些,可能也觉着日头烤的后背烫。 方拓打着把花伞,踩着靓丽小皮鞋,没骨头似的老牛拉车,“总共也没几百米,打车还得给个起步价,亏得慌。” “你慢慢来,我也不急。” 米骁骁先到了楼下,转头瞧见树荫下围着一堆老头,“马走日,象走田”正玩的火热,笑着凑过去看热闹。 米骁骁抱着花辞闪到一大爷身后,无聊的观棋,眉眼有一搭无一搭的来回瞟着,一眼睨到另一棵树下停着辆电动车,车后座绑着捆绿叶菜,车身又脏又破。 正预备收回眸子时,就听下棋的老头抬眼看着对面老头,龇牙道:“老李头,再不回去,你那菜就晒蔫巴了。” 老李头眼看要赢了,知道对方想耍赖,得意洋洋地晃着脑袋,“管它呢,我爱吃蔫巴菜,将军!” 棋子落下,掷地有声。 米骁骁就看到那破车被一男人给推走了,先前以为是这车的主人,一听,貌似车是这老李头的。 没忍住,好心提醒道:“李大爷,你的电动车——” 老李头闻声眼皮都没抬,想当然把米骁骁当成和那老头一伙的,语调透着浓浓不悦,“别吵,不知道观棋不语的规矩么?”说完,悠悠拎着棋子,继续得意,“再说了,这叫车吗?在象棋里,这叫做车(jū)!” 花辞见状,淡眉轻蹙。 米骁骁悠哉的捏捏花辞玉蹄,软乎乎,毛绒绒,手感像是冻过的草莓大福,还带着点冰冰凉意。 米骁骁举着花辞的玉蹄笑摸摸提醒,“哦,那你的电动车(jū)被人骑走了。” “嘿,我说你这孩子——” 老李头赢了棋,起身瞪他,一眼见到树下空空如也! 这回连蔫巴菜都吃不上不说,还有可能迎来老伴的一顿皮鞭子沾凉水,老李头呜呼哀哉,撒丫子就窜了出去,跑的那叫一个风驰电掣。 花辞滴溜溜的黑眼珠看向米骁骁,不知是何情绪。 米骁骁看完热闹,方拓也踩着小皮鞋走过来了,花衬衫子配紧身裤,和米骁骁一个秋天一个夏天。 “哟哟,你这抱着个什么玩意?”方拓墨镜往下压,露出一双清秀眉眼盯着花辞瞧。 米骁骁感觉怀里的家伙毛似乎有点起立征兆,连忙按下,摸摸玉蹄顺顺毛,安抚起来,并肩和方拓离开树下,纠正道:“什么叫玩意,它不是个玩意。” 花辞:…… 方拓又推回墨镜,笑开了,“那它是个什么东西?” 米骁骁再次纠正,“它也不是个东西。” 感受到花辞的毛越来越炸,茫然醒悟,跺跺脚,第三次纠正,“这是我的坐骑,月半镇捡的,漂亮吧?我给它起名叫中华田园羊!” 方拓嘴一翘,夸张的喊了句,“unbelievable,你在哪看出它长得像只羊?” 米骁骁懵了一瞬,心虚的回,“不是羊么?你看这羊角,羊蹄,羊尾巴,毛绒绒的多可爱。” 花辞气的用尾巴甩他,被米骁骁熟练抓住,揣兜里去了。 方拓直撇嘴,把伞边往米骁骁那头倾斜一下,保证俩人都晒不到日光,才说:“人家羊犄角都是弯弯的,跟香蕉似的,它这个还带分支,跟树杈子似的,不像。” 说完,还想再对“羊蹄”和“羊尾巴”点评一番,但也看不出到底哪里不妥。 米骁骁已经走到楼下,见方拓收伞时,似嗫嚅了一句,“怎么总感觉在哪里见过似的……” 方拓虽然开的是宠物店,但也就是卖卖猫狗玩具,猫粮狗粮,顶个大天给猫狗做做spa,冷门宠物没怎么见过。 花辞对这二人肆无忌惮议论他的举动甚为恼火,来人间走一遭,以前没遇上的,这几天全见识了。 原来凡人对于白泽圣君一无所知。 原来凡人也都不像他的下属那样,百依百顺。 花辞暗乜方拓一眼,把刚刚的气闷全都算在这花枝招展的平庸凡人身上,心道,待他死后,定要罚他下油锅。 至于米骁骁,就先记着再说吧。 方拓并不知自己已被预定了“油锅项目”,掏出张纸巾捂住口鼻,一脸嫌弃的坐到等候区,闷闷道:“骁儿,你需要我就喊,我先歇会儿,这消毒水味都盖过我香水味了,太难闻!” 米骁骁交了费,撩一眼检查单子,除了身高体重,血压血糖,貌似还得拍几个片子啥的,估计一圈下来时间也挺晚了。 他准备把花辞交给方拓看一会儿,才一伸手,花辞和方拓同时往后闪,跟磁铁互斥反应似的。 “要不,你趴椅子上睡会儿?”米骁骁像哄孩子似的商量着。 花辞犹豫片刻,才不情不愿地踱到椅子上,椅子跟方拓的挨着,花辞偏过身子,给方拓留了个冷凄凄的背影。 米骁骁不放心,对方拓千叮咛万嘱咐,“待会到中午,你给它买点饺子馄饨啥的,你不吃没事,它得按时按点吃饭。” 方拓:“……”这朋友还是别做了吧。 米骁骁一步三回头的进了诊室,放下花辞这头,才有空去想自己的事。 也不知是紧张还是什么,见到这有点晃眼的白墙白大褂,米骁骁又有点晕了,一阵阵的,像是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流失,空唠唠的不舒服。 医生看着三十多岁,帮他做了常规检查后,关切的问了句,“以前有过贫血吗?怎么脸这么白。” “天生的吧。”米骁骁没注意过,敷衍了一句。 “我给你量个血压,你坐下。”医生取来电子血压计,等着米骁骁把单侧袖子挽上去,飞快绑上臂带。 随着“呜呜”启动音,臂带越收越紧,待到极限后,又开始慢慢松懈下来。 屏幕上的数值,随臂带宽松程度一点点下降,米骁骁和医生都探头去看,数字一跳一跳,在快要出结果时,却显示了一条“ERROR”提醒。 “嗯?”医生狐疑一瞬,但偶尔也有这种情况发生,便重新又量一遍。 接连五次“ERROR”之后,医生蒙圈了。 米骁骁想到昨晚的眩晕症,也后怕起来,屁/股开始坐不住,表情也逐渐不自然起来,等会,医生不会跟他来一句“想吃点啥就吃点啥”吧?! 米骁骁越怕脸就越白,他弱弱开口,呓语似的问:“我不会是……没有血压的男人吧?” 医生眉毛一跳,马上从柜子里拿出机械血压计,准备进行人工测量,并且安慰了米骁骁一句,“也有可能是仪器坏了,人工测量靠谱,咱们再来一次。” “……行!”米骁骁更紧张了。 医生戴上听诊器,眼睛死盯着那一小段水银柱,重复捏几下挤压球,开始缓缓放气。 半晌,耳中跟静音似的生出诡异,从头至尾,他都没听到高压和低压那两声该有的“咚”。 来回几次,水银柱落下又被升高,升高又落下,米骁骁等的不耐烦,催促般询问:“医生,人工结果如何?” 医生汗下来了,建议道:“要不你还是去大医院查查?” 总不可能仪器全坏了吧? 米骁骁哪里有空去大医院,再过几个小时就要上晚班了,他可不想丢了工作。 “要不您给我随便写写呗,您看我其他检查结果不都挺正常的吗?” 医生有点踌躇不定,但看米骁骁活蹦乱跳的又真不像生了什么病,况且,一个人要是真没了血压,哪可能还坐在这跟他说话……早挂上牌子推去该去的地方了。 米骁骁跑出去拍了胸片,又做完心电图,一切结果都显示正常后,医生只能给他写了个120/80的标准血压,并附上一句‘正常’。 米骁骁连连道谢,满意的拿着体检报告出来了,他没敢告诉方拓血压的事,怕方拓真拉他去大医院。 别看方拓一副嫌这嫌那,不耐烦的样子,操起他的心来可丝毫不含糊。 待寻到他们后,米骁骁先是一愣,然后就捂着小腹乐开了。 白的像雪片似的花辞小朋友,此刻嘴角沾了一圈黑乎乎的渣渣,跟啃了煤灰似的狼狈又滑稽,但他自己俨然不知,还老老实实地趴在椅背上四下乱看。 “你给它吃什么了?怎么黑成这样。”米骁骁走过去,把报告折起,顺手放进衣兜中。 方拓抱着双臂,晃着腿说:“脏脏包。” -------------------- 作者有话要说: 电动车(jū)的梗是很久以前在网上看到的,原谅作者笑点低,恶趣味,就想搞一下,哈哈哈好好笑(/狗头) 第9章 009 米骁骁连着做了许多项目,着实消耗不少体力,体检中心附赠的酸奶和小橘子成了鸡肋,他现在急需补充能量。 “走着,少爷我请你下馆子去。”他抱起嘴巴黑了一圈的花辞,话说的豪气。 二十分钟后,街角小面馆。 微风徐徐拂面,爽朗的秋日空气总是格外新鲜,这是一条颇有人间烟火气的美食街,尽管才下午两点,也依旧门庭若市,热闹非凡。 面馆挨着包子铺,包子铺连着春饼店,偶有停步歇脚,阔谈风月之人相约落座,随意的闲聊着。 而对面那家古朴的茶馆中,茶香袅袅,翠竹成排,听说,还请了位专说奇闻异事的老先生。 方拓收收脚,又在鼻子上捂了张纸巾,瓮声道:“好阔气啊米少爷,你还能在敷衍点么。” “这地多好,又接地气还能免费听书。”米骁骁拿着沾了油的菜单,黑黢黢一层,跟包了浆似的,但他并不在意,反而津津乐道的点吃的,顺便凑近方拓,小声说:“咱俩顺便还能劈个情操。” “劈情操太俗,还是谈钱愉快。”方拓高傲的昂了下头,玩笑过后,又关切道:“把你那体检报告给我看看。” “没什么事。”米骁骁点了两碗面,揉了一把花辞圆滚滚的小肚肚,衡量着对方应该吃不下了。 方拓的手靠近他衣兜,拽着纸张一扽,自顾自的展开看了起来。 对面茶香飘来,伴着一缕老先生的字正腔圆,二人便隐隐间听到两句,“这圣君老爷被恶鬼偷袭,眼下不知所踪,真真是急坏了一众神仙鬼怪。” 有人好奇发问:“圣君老爷是何许人也?” 老先生堂木一拍,面目严肃,对着斜上方抱了抱拳,“自然是上能通天,下能入地,斩恶鬼,护一方的神兽,白泽圣君了。” 花辞本被米骁骁温凉的小手揉的舒服,耳一听,便更觉舒服,不错,比边上坐的这两位有眼不识金镶玉的强多了。 服务生拿走菜单,米骁骁在纸巾上倒点水,拎着花辞后脊放到腿上,细心帮他擦掉那一圈黑色可可粉。 方拓听得无聊,啧一声道:“说的跟他看见了一样,这话要是裘劭老道说,我还能信一信。” 米骁骁用完一张纸,又拿起另一张,“你不还说要回月半镇,请裘劭帮看风水么?” “不想见月半镇那群傻子,再说吧。” 米骁骁没吭声,他知道,方拓因为他的事,每每回月半总要跟镇民们掐上一架,索性绕开这煞风景的话题。 仔细瞧过一遍体检报告,方拓把墨镜甩在一边,故作诧异道:“你这报告不准呢,连你是gay都没检查出来。” 米骁骁“嘶”地踢他一脚,小脸一红,“少胡说八道,青天白日的。” 花辞闻言抬抬眼,心说,gay是什么意思?当代人的新词汇? 不出山不知天下事,花辞越发觉得自己像个躺棺材板的老古董,很多词连听都没听过。 他困顿的闭了下眼,嘴巴被擦干净后,就懒洋洋的窝在米骁骁怀中打盹,长尾巴搭在腿上不太舒服,微微翘了翘,被米骁骁抓过,直接塞入怀中了。 方拓看着米骁骁一脸宠溺,喝了口茶问:“你给它取名字了么?我说正式一点的名字。”想到“中华田园羊”,方拓眼角抽了抽。 “还没。” “取个威风点的吧,比如起的隆咚呛神马的。” 米骁骁差点笑喷,肩膀抖的跟筛子似的,小细腿一颠,花辞被颠醒,不满的用玉蹄怼他腰腹。 米骁骁冷不防想起这拽羊身上的文身,一朵七瓣小花,也不知是什么品种,也不知是自然长出的胎记,还是什么。 便顺了两下他的毛,笑着说:“就叫……花花吧。” 花辞清眸微睁,眼中情绪复杂。 茶馆的老先生还在滔滔不绝,一阵阵拍手叫好声不绝于耳,似乎正在讲那位白泽圣君的光辉事迹。 面端上来,冒着腾腾热气,米骁骁小腹一咕噜,饿劲顿起,什么白泽,什么圣君,全都被他就饭给吃了。 晚间,殡仪馆。 蔡涵看到那体检报告上一切正常,欣喜的伸出只手,露出一脸郑重道:“恭喜你入职,晚点抽空把合同签了,以后就在这儿好好干吧。” 米骁骁双手握住,连连感激。 殡仪馆不像酒吧夜店,没有老涩批,也没有找茬闹事的,总算能够待得安稳些,虽然何明仍旧是一副横眉冷对相,但只要他不主动送人头,米骁骁也懒得管他。 过了一个白天之后,杨军跟赵伦二人也没再记着昨晚的灵异事件,这地方通俗点讲就是挺邪的,要是总揣个放大镜去深挖什么,最后只能把自己吓跑。 规矩都懂,在这工作的人也都刻意避忌着那些事。 米骁骁下午才吃了面,今天接运车又格外繁忙,他便想着晚一点在做饭。 花辞一觉睡醒就跳下床四处溜达,米骁骁坐在院子里望风,顺便刷几眼美食博主的推荐,其实他自己也有开专栏,但由于太穷,买不起什么高端食材,做的食物就不那么吸睛。 毕竟,每天晒鲍参翅肚的,总要比炒饭炒面更有看点。 花辞踮着脚过来,小脑袋挤到屏幕中央,见到专栏上标着“米花糖”三个字,有点好奇。 米骁骁关了自己的专栏页面,见接运车又进来,围上围裙进了后厨。 他想做糯米丸子,冰箱里刚好有各种酱料和白天没吃完的新鲜水果,米骁骁用碗盛了些糯米粉,一扬摊开到面板上。 花辞跳到桌上看他,见米骁骁把整颗鲜红多汁的草莓用巧克力酱包住,外边又裹上蒸好的糯米皮,心说,这能吃? 米骁骁低头忙碌,轮流搭配各种酱料,芝士的,蜂蜜的,酸奶的,抹茶的,水果也去籽切好,包的很是精细。 最终,糯米丸子分了三个盘装,一盘冷藏,一盘水煮,一盘油炸,三种吃法应有尽有。 米骁骁一忙就是两个钟头,往锅里添水时,肩膀连着后颈都累得发酸了,但他一点都不觉得辛苦,反而乐在其中。 少年毫无所知,身边除了花辞,还站着两个口水横流的阴兵。 其中一名,便是昨晚跟蓝拂一块来接生魂的,另一名问他,“咱们当真能吃到他做的饭?” “特别神奇!”他打包票的保证:“不信你去问蓝左使,这凡人过手的食物咱们鬼能碰到,往后就不用吸着过瘾了,嘿嘿。” 阴兵伸手想拿糯米丸子,被他及时制止,“再等等,他还没煮没炸呢。” 两个鬼的对话不但米骁骁听不到,花辞也一样,他没了灵力,与冥界彻底切断了联系,而对方也同样感知不到他圣君的气息,只当他是普通的凡间宠物。 蓝拂发的寻主画像,是花辞为人时的模样,众鬼只按照画像去寻人,注意力压根也不会放在动物身上。 米骁骁煮着一锅糯米丸子,甜腻腻的果香飘了满屋,两名阴兵忍不住收收口水,露出迫不及待的焦急目光。 今日蓝拂有事不在,换他俩来接生魂,刚好开个小灶。 连汤带水盛出一锅,米骁骁继续洗锅烧油,准备炸另外一盘。 米骁骁面颊被烤的红红火火,洁净的眉目洇了点汗湿,薄唇也较平时红上一些,直引得两名阴兵行注目礼。 “这凡人生的极美,想讨来做老婆,肯定是个贤妻良母。” “轮不到你,一看就是抢手货。”另一个哼着声回应,二人就着“米骁骁到底应该嫁给谁”打了一架,米骁骁刚好炸完这锅。 他今天没用照魂匙,因为觉得糯米太黏糊,不想污了爷爷的传家宝,只用普通筷子夹起一颗,尝了尝,入口香甜。 他把丸子端出去,就引得先进来的何明一阵嘲笑,“你是不是只会做丸子?” “何叔,等会你挑大的吃。”米骁骁笑盈盈。 “干嘛?”何明扬着脸,灯光将他一脸尖酸刻薄描绘的颇为细致,那张铺着褶皱的面颊还带着点自得,似乎米骁骁是怕了他,才故意讨好。 米骁骁绕开他,淡漠回道:“堵嘴。” 何明:“……” 米骁骁喊了杨军和赵伦进来吃饭,三人有说有笑坐到一侧,对面只一个何明,看着跟三堂会审似的。 两名阴兵没跟来,因为米骁骁在厨房留了丸子,是给花辞的,他俩怕再引起凡人注意,但是对于一只小羊,还是不太放在眼里。 花辞凑过去嗅嗅,依旧保持着怀疑,这东西真能吃? 他不怎么喜欢甜食和水果,中午方拓买的脏脏包,他都嫌弃的没吃几口。 思虑间,两名阴兵又打起来了。 “不是说不用吸的就能吃到吗?”阴兵伸手抓丸子,一如往常地够不到,一只手从丸子上穿了过去。 带他来的阴兵诧异了,“不可能啊,昨晚那颗牛肉丸子,我是真吃到嘴里了。” “放屁,你就是忽悠老子来陪你勾魂的,阴险奸诈!” “你自己要跟来的,关我屁事。”两名阴兵继续打。 外间,杨军、赵伦二人吃得腮帮鼓鼓,最初还顾着矜持,没两下就开始抢起来了,何明怕自己又吃不到,紧着往自己碗里划拉。 米骁骁想张口叫停他们,本预备提醒一下厨房还有,一想到花辞,就私心的闭了嘴。 再回来后厨,两名阴兵彼此骂骂咧咧地从他身边飘过,准备去火化车间接生魂。 米骁骁一瞧花辞,小桌的角落里伸出条白尾巴,正一下下的晃着,花辞整个四仰八叉躺在那,撑着圆鼓鼓的小肚皮。 盘子全空了,一颗糯米丸子都不剩,看见他时,玉蹄轻轻抬起,似乎再说:扶我起来,我还能吃。 第10章 010 米骁骁失笑着将他抱起,一边帮他揉小肚子,一边带他去院子里消食,米骁骁觉得,花辞很有必要跟自己一起跳广场舞,练劈叉了。 下夜班后,米骁骁带着花辞回了出租房。 消失两天,一进门的小客厅里凌乱不堪,室友整个人站在洗衣桶中,撅着屁/股,不知在摆弄什么。 “怎么了这是?”米骁骁问。 室友抬抬头,见到他并不太热情,本也没什么太多交集,只有点烦躁道:“洗衣机坏了,狗中介拖拖拖的不给修,房东更是个甩手掌柜,只能自己来了。” 米骁骁顺手把花辞放在洗衣机一角,瞟着电源处,一脸担忧道:“怎么不拔电啊?” 室友费力地抠螺丝,他个子不高,前胸贴后背似的瘦,米骁骁虽然只有一米七五,但都比他高出半个头,闻声答了句,“没事,我拉电闸了。” “呃……”米骁骁想说,刚刚他进来时好心把电闸推上去了,毕竟是老小区,他以为跳闸了。 正要心虚地去拽电源,二人便听一声响,清脆的“嘀”音蜂鸣有力,比平时还要高昂些。 刹那间,室友讶异的抬了抬头,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洗衣桶就开始缓缓转动,然后,就有越转越快的趋势了…… 室友那声“我曹尼玛”堪堪喊出,断断续续,破碎在巨大的噪音中。 米骁骁慌了一瞬,扭头看到花辞平静地坐在那看洗衣桶转,玉蹄正踩在启动键上。 “……” 米骁骁解救室友后,室友眼珠子冒火的瞪着花辞,花辞无动于衷,只歪着脑袋瓜想,这是何物?不用灵力催动便可旋转,有趣。 米骁骁心惊胆战地把他抱回房间,简直哭笑不得,“你还学会给爸爸惹祸了。” 他想教训一下这只惹祸羊,又考虑上次和这小羊交锋的惨败经历,便怂巴巴的放弃了。 他不是爸爸,这只豪横羊才是爸爸! 殡仪馆这份工作干得顺心如意,晚上基本有足够的时间睡觉,米骁骁白天回来,也并不觉得困。 几天之后,方拓估摸着他差不多适应了,就打电话过来询问情况。 今天家里没人,米骁骁带着花辞在客厅里看电视,浴室门开着,正在烧水,他准备等下给这小家伙洗个澡。 “骁儿,中秋节我去你那,咱俩涮个火锅。” 米骁骁双腿叠着,一踢一踢,悠哉道:“成啊,吃肥牛吧,我怕花花不吃同类。” “……”方拓敷着面膜,腿上趴着只哈士奇,眯眼说:“我那房间太小还没窗户,吃完味道都散不掉,还是你家小阳台给力,舒服又惬意。” 由于方拓把全部身家都压在宠物店上,已经没闲钱租房,他就凑合着,在店里强辟出一间小屋当起居室用。 米骁骁自然了解,“你要住着憋屈,就过来我这住,反正我夜班,花花也跟着去蹭吃蹭喝,没人扰你。” “算了吧。”提到花辞,方拓话又多了,“你有空多训练花花自己洗澡、上厕所吧,养宠物很麻烦的,比带娃清闲不了多少。” 米骁骁正要回他,一眼瞄到热水器烧好,刚要起身准备,就见花辞轻盈跃下沙发,扭扭哒哒的进了浴室。 “??” 小身影在侧墙映出,只见花辞嗖的窜起,用玉蹄打了下水阀,温热水流溢出,唰啦啦的,热气升腾氤氲着散开,花辞就美滋滋的站在淋浴下冲澡澡了。 “!”真的成精了!! 花辞早就想沐浴,但又找不到浴桶,以往在昆仑山,他都直接去冷泉中泡。 直到看见米骁骁拎着浴巾去洗澡,他一路尾随,趴着门边小缝,看了几眼对方如何操作,便学会了。 米骁骁在浴帘后脱下睡衣,拧开水阀,雾光中,一双莹白修长的小腿款款从帘下伸出,圣君尾巴炸了炸,悄然跑开,差点失神撞到冰箱上。 方拓见他卡壳,接连问了几声,一声比一声大,差点把他震聋了。 米骁骁回魂,喃喃道:“或许……花花比其他宠物聪明,会给自己洗澡呢?” 他问方拓,也是再问自己。 方拓听后拍腿狂笑,面膜都被笑掉了,张了几次口,跟烫嘴似的说出一句,“骁儿,吹牛好歹接点地气,你捡的是只羊,不是战斗机,还不用训练自己就能洗??” 方拓吱哇吱哇,不屑道:“它要是会这个,姐们我就在元冥市最大的广场,给你表演个裤腰别烟花,倒立螺旋花式升天!” 米骁骁忙喊住他,“快别说了你。”他怕方拓梦想成真。 见识过花辞自己洗澡的本领,米骁骁便相信,这个世界上……一切皆有可能。 米骁骁接连上了半个月班,这日,蔡涵发了紧急通知,殡仪馆的悼念会场要重新装修,遂给他们放假一日。 米骁骁今晚可以在家睡个觉了。 他简单做了点饭,跟花辞一人一“羊”围着小桌子吃,吃过便想着早些休息。 花辞等他睡了,就跳下藤椅去到客厅,几家卧房的门都关着,有的还未回来,有的是关起房门不想被外界打扰。 花辞也不想被人打扰,他准备试试看,灵力有没有恢复一些。 圣君在沙发上坐得端正,收住眼底冷光,慢慢闭上,缓缓蕴起七瓣莲法身,试图在体内凝聚力量。 蓝色光芒顺着花瓣脉络一点点铺开,在丹田徐徐游走。 夜沉如水,窗外婆娑的树影挂在沙发一角,显出些更深露重的萧索,花辞耐心极好,想着上一次被米骁骁打扰,没能成功,这一次,终于能够安静聚力了。 假若真成功了,总能先召唤蓝拂过来。 楼梯间,异常厚重的脚步声陡然响起,踢踢踏踏的,如是漆黑小巷的闯入者,瞬然惊散栖息鸟雀。 花辞蹙眉,面色微愠,不会是有人要回来了吧? 正这么想着,脚步声就停了,接着,便被钥匙在孔中转动的嘈杂声取代,窸窸窣窣,似乎总也插不牢靠。 确实回来人了。 门缓缓被打开,发出锯木头的刺耳音调,厅中照出的一地月光渐渐转暗,四下安静的诡异。 楼道内一抹瘦小身影摇晃着进来,步伐虚浮,呼吸急促,酒嗝响亮,显然已经喝懵逼了。 花辞无奈,聚力中断,有些不甘的从沙发上跳下去,仿若白色火焰般在室友眼前一晃而过。 如练月光托起他小巧的清影,亦真亦幻,门边之人轻怔片刻,赫然终止了摇晃。 米骁骁正睡得香甜时,就被一道此起彼伏,颤颤巍巍,停不下来的“啊”声给惊醒了,声音之熟悉,与室友的格外相像。 少年强抬起眼帘,阳台的藤椅微微摇动,墙上的影子单一,只映出藤椅的形状,而花辞并不在上面。 坏了! 不妙的预感猛窜上来,犹如给他敲响了警钟。 一分钟后,米骁骁抱着花辞尴尬的安慰着室友,室友吓得酒都醒了,恨声哭诉,嘤嘤道:“干什么呀!你说这大半夜的,哗啦就窜出一白影来,吓死我了,还以为是聂小倩找来了呢!呜呜呜——” “……这是羊,不是狐狸精。” 米骁骁捏着花辞嫩扑扑的玉蹄,赔笑着继续安抚,花辞却嫌弃的抽回小蹄,昂头眯眼的仿佛再说:出息。 米骁骁蹲在冰凉的地板上,足足安抚室友半个钟头,起身时眼都花了,室友总算肯回房去了。 他拎着花辞进屋,有点头痛,将小家伙撂在床上,抱着臂审问:“你不好好睡觉,跑出去干嘛了?” 花辞不理他,扭着小脸摇尾巴。 米骁骁气结,暗戳戳地琢磨,中秋节还是吃手切羊肉算了! 想伸手去捞花辞,被对方看出意图,小家伙腾腾腾往前迈几步,迅速躲开了。 “嘿,你还有理了。”米骁骁撸胳膊挽袖子,双手一起伸出去抓他,“今晚跟爸爸一块睡,我看你还敢出去捣乱。” 花辞扬了下白白的小脸,伸蹄一蹦,直接蹦到床头上去。 雪脖抬的高高的,从这高度上来看,比坐姿懒散的米骁骁还猛一点,米骁骁斜眼觑他,花辞就用睥睨之态跟米骁骁对视。 那架势,仿佛要登基了。 米骁骁蓦然产生一个疑问:咱俩到底谁才是捡回来的那个? 眼见着时间越来越晚,米骁骁扛不住的直打哈欠,一掀被子躺进去,咕哝着给花辞留了个位置,“好好好,你有理,你叫花有理,快点过来睡觉……” 花辞鼻子一耸,喷出些温热气息,带着清莲的幽香,不屑的回了藤椅上。 米骁骁已经快要睡着,留出的那个位置还依然留着,花辞在藤椅上擦了两下玉蹄,哼的一声瞥开脑袋瓜,趴下了。 接连两次被干扰聚力,圣君心里正堵着气呢。 一早醒来,米骁骁迷糊着坐起身,长腿一伸便刮到一片毛绒绒。 他掀开被角查看,花辞紧闭着眼,把自己裹成个小团,在床尾一角蜷缩着,睡得很沉。 米骁骁有点想乐,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通知上停着一条房东发来的消息,六点钟,发的够早。 【房东:小米,我收到租户举报你养宠物,并且不止一次受到干扰,抱歉,我不得不和你终止租房合同了,你也知道规矩,咱们租户是严禁养宠物的。】 “……”米骁骁心说,这下凉凉了。 第11章 011 要说这房东,你有事喊她她就装聋,一涉及到自己利益,来的比兔子都快。 六点的信息,九点不到,人就亲自来了。 米骁骁心说,好在自己是上夜班的,抽的出空来收拾行李,这要换成那些996的打工族们,还不得连铺盖卷带羊的一并给他扔出去。 房东皮笑肉不笑,倚在门边监督,但对上米骁骁钝圆明亮的那双眼,又于心不忍,为难道:“要不然姐免费给你出个车?”她指的是米骁骁那些行李,总要送个地方安置。 “没事,给您添麻烦了。”这事米骁骁不占理,他没计较什么,就是头疼又要找房子。 而最主要的,带着花辞找房,估计有点悬乎。 原房东不接受养宠物的租户,其他房东也一样。 楼下小金杯传来几声鸣笛,方拓人就上来了,这人平时嫌东嫌西,一副哪哪都脏不想碰的样子,如今却一手一个大皮箱,健步如飞的搬上忙下。 米骁骁将头顶鸭舌帽拽到脑后,额角渗着薄汗,忙乎的有些热。 没搞懂状况的花辞正踩在藤椅上,盯着忙碌的二人琢磨,好端端的为何不住了? 圣君喜爱独处,以往打交道最多的便是恶鬼,并不知这大千世界,人的心眼是山路十八弯的。 举报米骁骁养宠物的确是那名室友带的头,但其他几家也没闲着,墙倒众人推,不推好像没天理,齐心协力地告了米骁骁一状。 尽管花辞都没跟他们打过照面,所以米骁骁也不怪花辞。 方拓帮忙搬下去最后一只皮箱,米骁骁寻过来,见花辞扒着藤椅看他,心一软,转头问房东,“姐,我能把这藤椅买下来吗?” 米骁骁毕竟在这住了些时日,长得又讨喜,房东叹息一声,走过来说:“送你了。” “谢谢姐,我按市场价给您。”米骁骁没有占便宜的习惯。 小金杯呼啦啦开起来,方拓坐在副驾指路,往后视镜扫一眼,皱着脸吐槽,“老天,你买那破椅子干什么?又占地方又鸡肋。” “花花喜欢。”米骁骁搓了把花辞的脑袋瓜,笑着回了句。 “你这是捡了个爹。”方拓气鼓鼓道:“要不是这熊孩子惹祸,你能被房东撵出来?”他嘟嘟囔囔一路,话里话外不赞同米骁骁乱花钱。 主要他俩一对穷鬼,米骁骁之前想买个小茶几都反复思虑几个月,最后也没舍得买。 方拓不理解,他居然可以为了一只羊,甘愿买个破椅子。 米骁骁无地可去,只能大包小裹的搬去方拓那过渡一下。 花辞听到方拓的话,才终于明白,是自己的存在害了米骁骁。 米骁骁刚刚搓他的脑袋瓜,他给了对方一记白眼,这会儿那双小白手又伸过来,花辞就不动了。 小金杯司机人还不错,见路程不远就正常收个打表费,到宠物店,还热心地帮忙搬了几趟东西。 花辞率先进门,不大的小店里熏着香,墙壁与地板的色调偏暖黄,迎着进门的阳光更显亮堂。 只是,玻璃窗上花花绿绿,被贴的乱七八糟,花辞眼角抽搐,回头去看站在光里的明媚少年,不禁咋舌,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左边一排货架,货物摆的一溜齐,跟有强迫症似的,货架最下方挨排几只小笼子里,一对狗崽隔笼相望,小鼻子贴贴,玩得不亦乐乎。 而右侧放着仪器和袖珍小床,俨然是给宠物做SPA用的地方。 花辞正四下打量,米骁骁就跟方拓进门了,米骁骁伸手一指里间的木门,像是再跟花辞说话,“那屋里有床,累了就去打个盹。” 方拓看二傻子似的看他俩,嘿嘿直乐,“你跟它说?它又不懂人言。” 话才说完,花辞就瞪了方拓一眼,溜溜达达去了里间,蹦起来扒开门栓,闪身进去了。 方拓:邪门! 方拓在墙根底下铺着一张厚绒地毯,蹬掉鞋子跟米骁骁席地而坐,开始浏览租房网站。 大部分的租房信息上都明确标着,不允许养宠物,少有几家没标的,发消息过去询问,要么是租完了,要么是忘记标了。 一个下午,都没挑出一家让养宠物的。 方拓耐心耗尽,盯着米骁骁,郑重其事道:“骁儿,要不你把花花过继给我吧,我来帮你养。” 米骁骁安慰他说:“总会找到的。”少年眨眨清黑的眸,点开发布求租按键,温和道:“既然我就不了山,就让山来就我好了。” 他就不信,找个让养宠物的房子有那么费劲。 偌大的元冥市,自然不会一家都没有,只不过,并不好碰。 元冥是个繁华的一线城市,需求量大,房子不愁租,那些房东和中介自然挑挑拣拣,处处都带着一股优越感。 眼看到了上班点,米骁骁只能先带花辞去殡仪馆,顺便等等看有没有主动联系他的。 一进门,悼念会场的大门大敞四开,似乎在散味道,油漆味有点重,顺着风飘来,呛的米骁骁直捂鼻子。 蔡涵还没走,打着手机在院子里绕圈,貌似再跟对方约接运尸体的时间,米骁骁先把花辞送去休息室,又去后厨溜了一圈,想想晚上做什么。 杨军和赵伦坐在院中台阶上歇气,接运车停在一旁,何明不知正跟谁唠的热火朝天,笑声夸张的从车内传出。 米骁骁从食堂出来,也踱步坐到杨军身侧,“杨叔,这是刚回来?” “是,今个活倒是不多。”他努努嘴,盯了一眼接运车说:“何老弟给馆长揽个活,这不,馆长正跟家属商量呢。” 赵伦闻言,也小声插话,“就车上那个,我们路上遇见的,看着一副学生相,没想到手里还有这种活。” “什么活?”米骁骁直觉这事似乎不简单,歪着头想听听缘由。 杨军干燥的唇瓣微微翕动,一声还没发出来,车门就开了,一双限量款球鞋先迈下来,跟着,又露出个裤脚,面料上乘,随便一眼就能瞧出价格不菲。 直到整个人都走过来时,米骁骁才微微一笑,站起了身。 是他的福星弟弟,米洋。 米洋见到米骁骁没太意外,因为何明提前跟他说过了。 米洋似笑非笑,转转手腕上的超薄机械表,长眸眯缝起来,轻飘飘说了句,“哥,好巧。” 杨军和赵伦同时一愣,齐刷刷看向二人。 明明米洋喊得是“哥”,语调似乎也很亲切,但二人间的氛围却不太妙,称不上是剑拔弩张,但气场上却是在互相挤压。 米骁骁对上那道阴冷目光,丝毫不躲,一张笑脸看着还有点朴实,“可不是巧了,来给自己预定业务了?” 杨军赵伦闻声又是一愣,这话说得火药味十足,他们默默退开,给兄弟俩留个位置。 米洋也不生气,而是答非所问:“哥,最近身体还好吗?” “不劳费心,身体倍棒,吃嘛嘛香。” 米骁骁转身就走,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米骁骁敢说,米家一家子人都没他了解米洋,那就是个实打实的变态神经病。 记得他被接回去没几年,二人还在一个小学里念书,米骁骁五年级,米洋二年级,学校里举办绘画比赛,米骁骁得了一等奖,画作放在专栏版里展览了整整一个月。 米骁骁是个小学霸,又因为长得好看,身边总是围着一大群小女生,高低年级的都有。 而米洋,虽然私底下跟他没什么往来,但在学校里,也总是缠在他身后,故意喊他“哥”,故意博取大家的注意。 得奖的画摘下之后,就放在米骁骁住的杂物间里。 一日放学,米骁骁进门便闻到浓重的血腥味,米洋坐在书桌前,笑意满满的伸指头在画上慢慢描着,表情说不出的狰狞。 要知道,那仅仅是个刚升二年级的小学生。 指头被他划出道口子,按照红蜡笔涂抹出的夕阳,一下一下,将自己的鲜血抹在上面,覆盖了那满载霞光的天际,将原本烘托着“希望”的色调,堪堪扭转为阴郁、诡谲。 腥味混合着蜡笔的味道,像是打着钢印印在米骁骁脑子里,令他禁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米骁骁抽离回忆,切菜的手一颤,洇出层血花,滴在厨房纸上。 米洋已经走了,因着活是米洋给找的,米骁骁自然没了打听的兴趣。 他放下菜刀去冲手上的血,何明就嘚瑟着闪进来,哼着小调探头看他,笑着说:“你弟让我跟你说一声,过几天他再来看你。” 米骁骁没言语,顿时败了兴致,转身去休息室歇着。 米骁骁的情绪来得快去得更快,小眯一会就忘了刚刚的不快,他下床走出来,想起发的那条求租信息,便满怀希望地点了进去。 没几个小时,阅读数就有大几千,但并没有主动询问的人,看来还是介意他的羊。 米骁骁见花辞正在地上乱转,似还隐约听到一阵小腹咕噜声,知道花辞是饿了,便蹲下来戳他小肚子,“待会做个爆辣排骨面给你吃,好好辣辣你,看你以后还敢捣乱不。” 花辞哼一声,不满地用尾巴抽米骁骁。 米骁骁笑着起身,又回去做饭,一锅面分分钟搞定,他用照魂匙搅搅,一口辣汤下去脸都烧红了,爆辣名副其实。 正在这时,手机来了条陌生号码的短信,米骁骁疑惑着点进去。 【我在找室友,你来吗?】 第12章 012 【你是?】 米骁骁盯着屏幕有点纳闷,租房APP没动静,倒是直接给他发短信了,这不科学。 租房APP有严格规定,用户的手机号都是受保护的,消息回了有几分钟,眼见着杨军他们过来端面,对方还是没回复。 米骁骁寻着号码拨过去,难得遇上不计较他养宠物的,得抓住机会。 接连响了三四声,对方也没有接,米骁骁拿开手机又看一眼,便听到熟悉的机械女音从内里传来,“您好,您所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那串吵人的英文还没说完,米骁骁就按了挂断,他蹙蹙眉,很是不能理解对方为何挂他电话? 米骁骁舔舔唇尖,有些干涩,把手机重新揣回兜里,低头去找水。 见花辞站在桌角,目不转睛盯着他,知道小家伙等急了,便把自带的小花碗取出,冲下水,给他盛排骨面。 这碗还是在方拓店里拿过来的,米骁骁按照花辞身上的七瓣小花选了个差不多的,粉色碗盘,浅浅一层,中间一朵大白莲,颇为醒目。 当时花辞看着那个碗,目光里似乎飘着幽怨,但被米骁骁自动忽略了。 米骁骁给自己也盛了满满一碗,坐到另一张桌子边,跟花辞一块吃饭。 花辞低头,辣气冲鼻,免不了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米骁骁吸/溜一口排骨面,辣味顺着喉头一路下滑,整个胃里就跟投下去个手榴弹似的,火辣辣的,甚是舒爽。 他瞟一眼花辞,见对方还没下口,调侃的目光被辣气沁的有些湿:“就为了辣你的,让你长记性。” 米骁骁鼻尖薄汗落了一层,喝汤吃面,笑岑岑的盯着花辞,笃定他不敢吃。 花辞用舌尖舔舔,那辣汤顿时麻了下舌头,平日里蓝拂做的饭都很是清淡,他没怎么吃过辣。 圣君老爷半眯着眼品品,貌似还不错,有种吃过一口还想吃的冲动。 米骁骁半碗面下去之后,再看花辞,后来者居上,吃的比他还快,“呃”了一声傻住了。 好像并没有起到长记性的作用,直到花辞吃过一碗,用玉蹄踹他,示意他再来一碗时,米骁骁磨磨牙,看来起到了开胃的作用…… 另一桌的三人也同样吃的热火朝天,尤其杨军,真的是在认真嗦面,也不知入口之后嚼了没有,就急着忙着去盛下一碗了。 回来时,刻意大声提醒何明,“锅里还有不少,管够。” “切。”何明没好气的回了声,抬手剥蒜,准备来个辣上加辣。 米骁骁倒是不贪心,他喜欢做美食,但对吃不太热衷,差不多就行了,见花辞也吃完,就端着两只空碗去后厨洗涮。 后厨中,两名阴兵呲溜呲溜,一边躲在角落里抢面,一边哇哇交流着,“怎么样,我就说那凡人做的饭,咱们能吃到吧!” “好吃好吃,哈哈哈哈,多少年没吃到这么够味的面条了。”阴兵抹了把干扑扑的眼角,大声感慨,“我他妈想哭,但是我没有眼泪。” 他一会想哭一会想笑,一张脸表情诡异的变幻着,没多久,就抬头看对方,“你说为什么这次能吃到,但是上次吃不到呢?” “管它呢,有的吃就赶紧吃,反正那老鬼还没找到,咱们还有时间。” “嗯嗯嗯!”他猛吸一口,劲道爽辣,一脸满足。 米骁骁刷干净碗,看一眼锅子,仅剩一口汤底,有点奇怪地嘀咕,“杨叔不说还剩好多么?” 没待多想,裤兜中的手机又震了两下。 【打字交流,方老板给我的号码,说你带只羊,找不到房。】 方老板?方拓?? 米骁骁立刻调出跟方拓的聊天界面,拨过去一个语音,方拓欣喜的跟他说了一遍,大意是,遇上一位带狗来做SPA的太太,听闻她儿子在找室友,便主动给了联系方式。 末了,方拓提醒他一句,“骁儿,太太说他儿子有点孤僻,不算很好相处,但房子就在我店铺旁边,正规两居室,价格也是史无前例的便宜。” 黄金地段两居室,也就是只需面对一个室友,价格低廉,还能接受养宠物,这种好事哪里找? 米骁骁不用考虑,只要那位室友不嫌弃他就谢天谢地了! 挂了跟方拓的语音,米骁骁打字都变快了,原来是性格孤僻,看来,不愿意接电话应该是还有点社恐,但那都不重要。 询问好价格跟具体地点后,米骁骁跟对方约了明早九点半看房,并存下准室友的名字——白宇天。 米骁骁坐在院子里吹风,心情大好。 屋内何明又跟杨军吵闹起来,讽刺杨军“阴险小人”,明明把面条盛没了,还骗他说剩下不少。 两名阴兵站在一旁看笑话,嘻嘻嘻的讨论着,“一锅面,四个人加两个鬼,当然不够吃了。” “不对不对,还有一只羊。” 花辞本想靠椅子上歇歇,被这两个中年男人吵得烦躁,便跳下椅子,去门口乘凉。 一出来,就被个绿色小球砸了下,花辞轻巧躲避,小球“咚咚咚”的砸几下地面,骨碌碌滚出去,被树桩挡住了去路。 米骁骁几步跑去大树下,捡起小球在手里颠颠,笑着说:“花花,玩球吗?” 那是一颗夜光弹力球,也算是米骁骁饭后娱乐项目之一。 那球被米骁骁抛起,灵动的绿光在傍晚暗淡的天幕下闪闪烁烁,小球不断重回米骁骁掌中,映出一圈绿色,显得那人掌心冷戳戳的白。 花辞嫌弃的挑眉:幼稚。 见米骁骁一把将小球抛来,小脸一扭,准备躲开。 米骁骁看他一点都不活跃,啧啧的打击他,“瞧你老气横秋的,咱们年轻人要有活力,一看你,就知道你体力堪忧。” 说他老?说他体力堪忧?? 圣君闻言,站住不动,一双黑目在那闪烁小球上掠过,很是不屑,下一刻,玉蹄横扫,顿时把那颗小球又打了回去。 力度十足,猛击在树桩上,枝丫里藏着的麻雀一哄而散。 花辞昂了下头,显出一脸高贵冷艳,就让你这凡人好好看看本君的实力,还有体力。 米骁骁没想到随便一句激将法居然有用,飞跑过去,捡起小球又丢过来,花辞这次倒是注意了力度,没那么用力了。 二人把球打过来打过去,接连玩了几十分钟,直到屋里的人不吵了,才坐下来歇气。 赵伦劝架劝的嘴都麻了,走出来,坐他身边吐槽,“还没见老杨这么跟人吵过,看来是真生气了。” 米骁骁叹一声,“明天我多做点,可能是做的量少了。” “我看是他们吃得太多。”赵伦哈哈一笑,跳过了这个话题。 米骁骁也跟着笑了一下,只是细思过后,仍觉不对,他可是按照一个人三碗面的量做的,而他和花辞加起来才吃了三碗而已。 第二天下班之后,米骁骁就抱着花辞去了白宇天家。 到之前,白宇天的妈妈倒是先来了通电话,因为方拓是把号码直接给到白妈妈的,米骁骁也不算太意外。 白妈妈态度和软,简短的介绍了一下白宇天的情况。 白宇天自从上了大学就搬来这里,房子是父母给买的,父母家住在郊区别墅,当年主要是考虑这里离学校近,以及白宇天没法住校的性格。 白妈妈跟米骁骁说了不少,大多都是讲白宇天性格不讨喜,也不会处人际关系,言里言外意思明显,希望米骁骁多包容一些。 米骁骁总觉得白妈妈过分注意,但还是认真听着,一一记下。 话说完,人也已经来到楼下了。 这里不愧是黄金地段,一路走来,游泳馆,健身房,以及一些标准的配备设施都齐全的近乎周到。 周边绿化做的也不错,这一片假山,那一片喷泉,遛狗溜孩子的,随手可见。 挺热闹,米骁骁还是蛮喜欢热闹一些的地方。 他进了电梯上到十六层,直接来到1603的门前,抬手按下门铃,门很快就开了。 白宇天架着副黑框眼镜,镜片厚度可观,白妈妈给他的感觉是温软但健谈,大差不差应该是位时尚女性,但看这白宇天,貌似带着股呆板劲儿。 “你好,我是米骁骁。”米骁骁微微一笑,举着花辞的爪子打招呼,“这是我儿子,花花。” 花辞抬蹄就给他一脚,但不怎么疼。 白宇天点点头,把他让了进去。 屋内很僻静,装潢是一水的白,要是家具再蒙上白布……立刻就有内味了,米骁骁打了个哆嗦。 一路边走边看,白宇天全程没说一句话,米骁骁自行感受着,这屋子简直干净得让人下不去脚。 “呃……你平时都是自己收拾吗?”米骁骁看他也不像会做家务的人。 白宇天摇头,“保洁。” “……噢噢。”米骁骁被对方领到次卧,草草扫过几眼,屋内只有一张双人床和书柜,冰箱什么的都在客厅,确实是标准的两居室。 米骁骁路过主卧,看到桌子上的一摞书,“还在上大学吗?” “考研。”白宇天倏然抬头,但视线却没停在米骁骁脸上,而是躲避着望向一侧,“你满意吗?” “……”米骁骁心说,这孩子是不太会说话,便笑着点点头,“挺好的。” “那你搬东西吧。”说完,还没等米骁骁开口问怎么交房租,白宇天就径自回了房,房门重重一声响,客厅瞬间暗了下来。 米骁骁挠挠头,算了,还是联系白妈妈问吧。 “你满意吗?”米骁骁低头看怀里的花辞,晃晃玉蹄,也跟着问了句。 花辞似是没听见,只盯着主卧微微出神,半晌,眼中便露出几分奇异的神情。 第13章 013 米骁骁抓紧时间联系白妈妈,前后不过十几分钟,白妈妈再三询问,态度总有点受宠若惊的,“真的不用再考虑一下吗?不用不好意思拒绝的。” “……”您到底是想租还是不想租? 米骁骁深吸一口气,重重说了句“不用考虑,特别满意”,他发誓,这辈子都没这么真诚过。 白妈妈闻声,也跟着松口气似的,笑说:“那可真是太好了,其实次卧已经走了三个室友,但是他们都没说原因,我估摸着,可能是小天太不会和人相处了……所以,要真有哪里不适应,就跟阿姨说,别拘着。” 白妈妈一口气说了不少话,恐怕解释的晚了,米骁骁会改变主意。 走了三个了?这倒是让米骁骁着实意外。 白宇天冷是冷了点,但并不讨厌。 米骁骁挂断电话,抱着花辞去了宠物店,他一直都想住的离方拓近些,这样两个人还能彼此照应。 方拓没想到白妈妈效率惊人,泡了壶咖啡,零糖零奶,给米骁骁倒上一杯,美其名曰“去水肿的”。 二人坐在厚毛毯上闲聊,打算等吃过午饭再搬东西。 反正路程不远,连叫车的费用也一并省下。 花辞闻到苦味,耸耸鼻子跳到小床上歇着,方拓脚边,那只没眼色的哈士奇就前来挑衅了。 平时店里没客人时,赶上天气晴朗,方拓就会打开笼子,让小家伙们排着队的出来放风。 这会儿,满屋猫狗,打滚的,晒太阳的,唯独二哈有点贱嗖嗖,跑过来招惹花辞。 似乎是没见过花辞这个品种的,二哈伸着长舌头,冲他“呜呜”叫唤,似乎在说,那小床是它的地盘。 花辞连个眼神都没给二哈,小脸埋进床里,躲避苦味。 他不理解,这俩凡人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喝草药? 二哈被无视,“呜呜”地又喊来两名帮手,吉娃娃和雪纳瑞参战了,将小床围起来,直直地看着花辞,你一声我一声的叫嚣。 花辞心烦,一群不长眼的小东西,他身形一闪直接跳下来。 玉蹄踩在地板上,往二哈那走了两步,慵懒,高傲,足音轻慢,仿若帝王般透着凛凛威仪。 二哈被他的气势吓到,捣腾着往后躲,左爪绊右爪的摔了一跤。 花辞不屑的又逼近两步,二哈再摔一跤。 几次下来,干净的地板上被二哈画了地图,以行动诠释何为“吓尿”,引得米骁骁阵阵发笑。 墙头草吉娃娃和雪纳瑞同时一怔,不可思议的互递了一眼,接着,便跑过来示好,老老实实的跟在花辞身后,没多久,屋中的猫狗萌军全都追了上来。 花辞嫌它们吵,扒着门缝溜出去了。 萌军们见状紧随其后,二人一个没看住,一群猫狗都跑出了宠物店。 方拓“我去”一声,吓得直接从毛毯上蹦起来,拉着米骁骁追出去,气愤道:“你儿子还挺有号召力,快点喊它把我的钱袋子带回来!” 方拓虽然管那些待售的萌军叫“钱袋子”,但他却是个心眼好的店主。 被阔太太们领走的萌军,他都有跟踪走访,如果哪只受了虐待,他可不干,势必要保护好他的宠物们。 米骁骁见花辞出去之后,便跳上小花坛晒太阳,仰着小脸,七瓣小花的文身露出来,刚好被暖阳笼住。 侧脸巴掌那么大,目光淡淡,与那些跟着他的萌军截然不同。 婆娑树影掠过他的侧颜,花辞起身往前走,沉稳的步伐点在水泥坛上,落在米骁骁眼中,恍若一位闲庭信步的飒飒公子。 方拓见米骁骁还有时间溜号,又推他一把,提醒道:“姐妹的钱袋子!” 米骁骁回神,吭吭声道:“不保证好使啊。” 他用拳侧抵了下唇,假咳着喊道:“花花,给个面子?” 方拓气乐了,心说,你这一副跟祖宗商量的口吻,不知道的还以为对面站的是你老公,一只羊它知道什么叫面子吗? 方拓指不上米骁骁了,准备自己动手抓它们,袖子才挽上去,花辞就溜溜达达的带着萌军们回来了。 他带头进了店,一努嘴巴,萌军们就屁颠屁颠的各回各笼,齐刷刷地关上了笼门。 方拓彻底凌乱了…… 米骁骁抱起花辞,揉了一把脑袋瓜,倍儿体面的夸赞道:“辛苦辛苦,今晚给你炖猪爪子。” 花辞昂了下头,像是在回应:凑合吧。 午饭随便扒拉一口,米骁骁和方拓开始忙碌着搬东西了,白宇天把钥匙递给米骁骁,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抬抬眼镜径自回房了。 米骁骁考虑对方在备考,跟方拓尽量不弄出很大声音,往来数次,总算搞定。 眼看又到上班点,收拾是没时间了,米骁骁跟方拓往外走,出了小区方拓才说:“你有没有闻到那屋里的味道,好像什么玩意糊了。” “我觉得更像是沉香的味道。” 方拓一拍脑袋,“对对。”亏他也是月半镇出来的,这种味道他们每家每户都会有。 但元冥市里和小镇风俗不同,就连祭祀都用的是APP,市区不让烧纸,而白宇天家里似乎也没有上香的供桌。 二人对视一眼,并没太放在心上。 米骁骁准时上班,进门先跟杨军和赵伦打招呼,他们这地方规矩确实宽松,上下班都不用打卡,倒是挺省心。 一进门,接运车和何明都不在,米骁骁心说,怪不得这么清净。 还没等他开口,杨军先解释了,“何老弟今晚不回来,刚刚跟蔡馆长一块出去,说是家属请吃饭,顺便把老曹头的死亡证明开出来。” 米骁骁知道,老曹头就是米洋给介绍那活,因为老曹头是月半镇的,他认识,但他不想打听。 可不想归不想,耐不住杨军主动热情的科普。 听来听去,米骁骁捋清楚了。 他们在接运尸体的路上遇见米洋,进而听说了月半镇的老曹头去世了,需要火化。 按照规矩,没有死亡证明的尸体是不可以火化的,但老曹头只有一个在外打工的独子,老伴又早早去世,老曹头犯了心脏病一命呜呼,左邻右舍的也都没发现。 直到他儿子中元回来,才知道了这事。 开死亡证明需要先调查死因,儿子等不了,怕在家太久单位有意见,就偷偷叫上邻居,帮忙找个地方土葬了。 结果被路过的镇民举报,不得不将尸体又挖出送来火化,这么一搞,死亡证明更加开不出来,事件爆出来,全镇人都知道了,米洋自然也知晓。 杨军絮絮叨叨的说:“老曹头也是个可怜人,要不是蔡馆长帮忙,死亡证明还开不出来呢。”说完,又咧开嘴笑了,“何老弟难得不在,今晚咱们吃什么呀?” “黑豆炖猪蹄?”米骁骁想到自己哄花辞的话,也笑着问道。 “成啊,骁骁厨艺好,你做啥,咱吃啥!”杨军乐呵呵地进了屋,米骁骁想到方拓泡那一壶咖啡,转头去看花辞。 花辞似乎有点高兴,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他们的对话。 米骁骁进了后厨,除了把猪蹄拿出来解冻,又在冰箱里翻出咖啡、牛奶和喷/□□油。 小锅里烧着热水,水蒸气攀爬上墙壁和门窗,才升至空中,便冷透了。 温度从湿热变为湿冷,凉意渗骨,抵着骨缝往里钻似的,米骁骁捂嘴打了个喷嚏,怎么感觉这么凉呢? 在他身后,着一身破旧衣衫的老曹头正伸手试图拍他,“骁骁?是你吗骁骁?”只不过,苍老的手掌并够不到米骁骁,每一下都从他身体上穿透过去。 老曹头懵懂的看看自己,又迷茫地蹲到角落里,呆呆地盯着冒热气的小锅发怔。 他几天前就发现自己走路开始用飘的了,好不容易见到儿子,结果儿子还看不到他。 老曹头发现,有个穿蓝衣服的男子总在寻他,模样像个书生,但他本能察觉到,这书生不像是阳间的人。 于是,老曹头就悄悄跑路了,躲避着蓝衣男子和阴兵,跑来了殡仪馆,因为他儿子白天刚来过。 他想离家人近点,找点安全感。 没成想,竟然在这里见到了米家那个灾星。 米骁骁用牛肉酱和香菜末炒了一大锅饭,又做了黑豆炖猪蹄,心情好还弄了个自制雪顶咖啡,只不过人家用的是冰淇淋,他用的是奶油。 米骁骁习惯性用照魂匙尝味道,跟着,便把美食端上了桌。 花辞面前摆着一杯雪顶咖啡,他又闻到那股苦味,表情带着鄙弃,躲得老远。 米骁骁笑着喝了一口,夹了块猪蹄,猪蹄炖的软烂,入口即化,满满的胶原蛋白一下肚,人都跟着暖和不少。 花辞躲着那杯雪顶咖啡,呼噜呼噜吃猪蹄,眯着眼,惬意的品着味道。 又忍不住同蓝拂做的菜进行了细致对比,结果显示:米骁骁完胜蓝拂。 不知不觉,吃的有点渴,花辞抬头去找水,除了那杯咖啡,并没有纯净水可以喝。 他走过来,用尾巴抽了一下米骁骁,米骁骁无动于衷。 花辞斜他一眼,继续用尾巴搔他精致的下颌,少年下颌如刀削斧刻,棱角分明,若单看那修齐有致的下颌骨,这人便是一副薄情相。 但配上那一双弧度钝钝的杏眸,凌厉中又凸显出几分俏皮,俊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米骁骁打定主意不理他,非要逼着他喝咖啡。 花辞瞧着这人忍俊不禁的一张脸,就赌着气地用舌尖去舔奶油下的咖啡,心说,调侃本君,非喷你一脸草药不可! 第14章 014 圣君老爷呲着白白小牙,露出凶相,尾巴上的毛都跟着炸了起来,吸/溜一口咖啡加奶,甜腻腻的,奶香溢口,混着点丝滑的奶油,“咕哝”一口,没忍住,直接咽下了肚。 米骁骁见他愣在那,嘴巴上沾了一圈咖啡渍和奶油,笑的有点欠揍,“好喝吧?” 不好喝。 花辞小朋友烦躁的撇了撇头,傲娇地否认着,然后又偷偷觑一眼米骁骁,见对方没在看他,这才继续喝了起来。 杨军看一眼花辞,跟米骁骁闲搭茬,“骁骁,你这小羊崽看上去有点与众不同啊。” “怎么呢?”米骁骁放下筷子,洗耳恭听。 杨军盛了勺黑豆放入口中咀嚼,像是少吃一口都觉得揪心,分出神来说:“就觉得它看上去挺严肃的,说不好,直觉罢了。” 身旁赵伦捧着猪蹄哈哈大笑,回一句,“拉倒吧你,动物什么的不都那样,你家狗子没事冲你裂嘴乐啊,你不害怕啊!” “噗——”杨军差点喷出来,抹了下嘴巴回怼,“那也没见你家宠物咕噜咕噜地喝咖啡,啃猪蹄啊。” 米骁骁撑着下巴听他俩胡扯,心底生出点暖意来。 是他从来没体会过的氛围,像家一样温暖。 杨军也不知自己是被米骁骁的美食征服,还是被他开朗的性子打动,总之话比从前多了不少,也不那么爱流汗了。 后厨一角,老曹头看着他们如此欢乐,一边“呜呜呜”的抹眼泪,一边嘁哩喀嚓的啃猪蹄。 他好久都没吃过人间的家常饭了,没想到米骁骁做的饭,他居然能吃到。 米骁骁见花辞吃饱了,抱起小家伙往衣服里塞,连露出的尾巴尖都一块塞起来。 “咱们先去睡一会,再起来运动运动。”米骁骁把饭后运动计划延后,主要今天搬家实在是累。 站起身时,眼前一阵发晕,脸瞬间白了白,只是那张脸被衣领挡住,没能让花辞看见。 倏的一阵温风袭来,带起点淡淡轻柔,蓝衣书生与米骁骁走了个对过,脚步直奔后厨。 蓝拂追了老曹头好些日子,总算挖出了他的藏身地。 路过米骁骁时,蓝拂驻足看了他一眼,少年紧紧搂着的怀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蓝拂仔细嗅嗅,只闻到一阵咖啡香和猪蹄味。 他舒出口气,快步进了后厨。 “老曹,你真是让——本左使好找。”蓝拂对“我”字敏感,不想在阴兵面前露怯,索性不说这个字了。 老曹头正啃的来劲,闻言,猪蹄都跟着吓掉了,站起身就想跑。 蓝拂一挥衣袖,绳索从袖中飞出,把老曹头从头捆到脚,令他一下都动不了了。 两名阴兵盯着那剩下的半锅猪蹄,眼珠子差点掉进去,蓝拂抱着臂看二人,阴兵立刻咽着口水移开视线。 其中一名马上进入状态,踢一脚老曹头,“你,有什么遗愿,速速道来。” 老曹头瘪瘪嘴,小声回:“我想再吃几块猪蹄……”说完,又低下头继续嘀咕,“要不是被骁骁做的饭给馋到了,我继续跑,你们一样抓不到我。” “嘶——”这老鬼还挺自豪!阴兵长刀往地上一立,凶狠斥道:“这是殡仪馆,不是饭馆,换一个遗愿。” 蓝拂看出二人私心,敲敲脑袋说:“怎么,不让他吃,剩下的留给你二人?” 阴兵被他道破玄机,嘿嘿嘿地干笑起来。 米骁骁把花辞放上床,自己也脱鞋上来,被子盖好,闭上眼时,眼角都困得濡湿了一片。 花辞被他影响,也懒懒地闭上了眼睛。 米骁骁半梦半醒间迷糊的想,估计今天是太累了,否则刚刚怎么又眩晕了。 后厨里的老曹头吃完猪蹄,又得寸进尺的盛了碗香菜牛肉酱炒饭,大口大口,一边吃一边流眼泪。 自打跟蓝拂和阴兵打过照面之后,他终于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从最初的混沌不清,到如今的板上钉钉,老曹头鼻子囔囔的,整个人都有点闷。 饭吃过,遗愿了了,蓝拂一挥手,准备带着他先去管理局办手续。 老曹头跟着出来时,不舍地看一眼米骁骁的休息室,态度卑微地提了个要求,“我、我能再去跟骁骁道个别么……” “你咋那么多事,人家跟你很熟么?”阴兵不耐烦,因为这老曹头跑路,他们着实被阎罗王思想教育了好几天,正气不顺呢。 蓝拂却说:“去吧,好歹最后一顿饱饭是那凡人做的。” 蓝拂好心眼的告诉老曹头如何托梦,就在米骁骁睡得正香时,老曹头入梦了。 他裹着破衣服坐在米骁骁床头,盯着少年看了几眼,想到生前,自己也曾跟着大部队去驱赶过这孩子,心中有愧。 当年,他只是不敢不去,其实从内心里讲,他并不觉得米骁骁会带来灾难。 老曹头抹掉眼角水痕,通红着眼拍醒米骁骁,米骁骁被打扰,懵逼着坐起,眼见到他,嘴巴张的老大。 不说别的,米骁骁知道,老曹头的尸体,现还停在悼念会场呢。 “曹、曹大爷……”米骁骁往后退了退,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抱花辞,只是没摸到。 老曹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内疚浮在脸上,配合着一脸沟壑般的褶皱,蚊子似的说:“骁骁,谢谢你的饭,你的手艺……跟你爷爷一样好。” 米骁骁:“??”怎么个意思? 老曹头巴拉巴拉诉起了苦,也不管米骁骁爱不爱听,大抵是后悔跟风诋毁了他,又诉自己晚年凄凉,儿孙不孝。 米骁骁身子都听僵了,但意识上没告诉他,这到底是不是梦。 许久,天际的晚霞不甘心的落了下去,擦过薄薄的云,染亮了半面,橙红的光被幽冷月光所替代,米骁骁才恍悟,天都黑了。 发现这一点,他更加瞠目。 不是说鬼只在夜晚出没么?为什么老曹头能完全没有心理负担地跟他扯家长?刚才也算是青天白日吧?! 老曹头说的口干舌燥,随手变出一杯雪顶咖啡喝了两口。 “……”米骁骁心说,这他妈应该是梦吧?梦这么全乎吗??连他做的赝品咖啡都有! 老曹头起身走过来,一边道谢一边说“对不起”,米骁骁想动不能动,跟被定住了似的。 说完话,对方似乎彻底了了心事,乍一见到被角处露出一条尾巴,白白的,就手欠的想摸一下。 “轰”的一声,老曹头的眼前冒了阵金星,直接被尾巴上闪出的金光震出去了。 老曹头的魂魄在米骁骁眼前穿墙而出,米骁骁看得下巴差点掉下去,“我草,飞出去了!”说完这句话,他便无知觉地倒了下去。 再睁眼,天已经擦黑,看状态和刚刚那个梦境似乎重合了。 米骁骁惊出一身冷汗,一低头,便发现花辞正用尾巴圈住他,似乎也才刚醒来。 想到老曹头是被花辞尾巴甩出去的,米骁骁蓦然将花辞抱起,激动地喊了一句,“爹,谢谢你把我给救了!” 花辞听着这声称呼,紧蹙了下眉头,抬蹄照他小脸拍过去。 控制了出蹄的力度,轻轻一下,只换来米骁骁一声傻笑。 花辞自然没有看到米骁骁的梦,不过是感受到有什么东西靠近,本能地护了他一下。 起来之后,米骁骁想到那个梦心里不太舒服,几步出了房间,来到悼念会场门前。 屋内黑漆漆的,老曹头经过下葬又被挖出来,一系列的荒唐事件,接连折腾,脸已经没得看了。 尸身被儿子换了身新衣服,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米骁骁没有进去,而是站在门前鞠了个躬,叹声说了句,“曹大爷一路走好,希望您下辈子能投个好胎。” 米骁骁不是啥圣父,但人死如灯灭,一了百了也没必要在计较什么。 花辞难得见米骁骁伤感起来,便静立在一边,仰着脸看人。 他无法体会世人离世之苦,花辞活了千百年,凡人俗事如过眼云烟,人死不可怕,反正总是要下黄泉,入六道,若是此生问心无愧,来世也必不会太差。 但见米骁骁这副样子,心中却产生了些细微波动,至少,他此刻再想,悲伤,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情感。 花辞正想迈步离去,尾巴尖就被这“伤感少年”给捉住了。 米骁骁歪头一笑,从背后拿出一只网球拍和网球,与那夜光小球不同,这只网球虽然也是绿色的,但是外观却绒嘟嘟的。 “嘿嘿,我准备了新道具,今天咱俩玩点刺激的吧。” 花辞白眼一翻:谁跟你玩。 米骁骁才不管他乐意不乐意,抛着球就朝他扔过来,花辞条件反射的蹦起来,尾巴一甩,球就被甩出去了。 杨军和赵伦闻声跑出来看热闹,还顺便给他们记个分数。 管理局内,老曹头盯着手掌那道烫伤的红痕发呆,蓝拂把他的信息录入系统,转身过来叫他,见到那疤痕,赫然瞪了下眼,“怎么弄的?” 老曹头用指尖去碰伤口,火辣辣地痛,委屈道:“一条尾巴袭击了我,差点把我打没了。” “尾巴?谁的尾巴?”蓝拂急急的问。 那伤口像是圣君的手笔,但却要轻上许多,若是老曹头这种选手遇上圣君,魂飞魄散那是唯一的下场。 但他还是觉得惊奇。 老曹头臊眉耷眼的晃晃脑袋,嘟囔道:“就是啊,谁的尾巴?总不可能是骁骁的吧?” -------------------- 作者有话要说: 花辞:再猜猜 第15章 015 转眼,中秋便到,湛蓝的晴空如镜面般明澈,日光虽暖,但团圆之日却无需旁的衬托,这时节自带一股喜庆。 早先约好的小阳台涮肉计划因搬家泡汤,白宇天又在备考,家里需要安静,二人便把目标改到元冥游乐场。 米骁骁抱着花辞赴约,绿荫下,少年倚着树,普通白T配浅蓝牛仔裤,经常戴着的那顶鸭舌帽,此刻正扣在花辞头上,挡掉些扰人日光。 这地方并不背静,游客又多,一波一波路过树下,都免不了撩一眼这俊俏少年。 人群中,哒哒哒一阵清脆声响,鞋跟撞击着地面,没一会儿,方拓精心拾掇过的那张脸,就出现在米骁骁眼前。 太阳镜被挑起个缝,米骁骁望着对方被修饰过的清秀眉眼,正要说话,方拓就先开口了。 “你总抱着它作甚,放它下来自己跑,熊孩子不能惯。”说的是花辞。 须臾,鸭舌帽动了动,一道白影凌厉而下,对着那双擦得锃亮的小皮鞋,吧嗒就踩上一脚。 鞋面踩出个浅浅小坑,凹下去了,像被捶过的打糕,花辞在方拓哭爹骂娘的嗷嗷叫声中,又钻回了米骁骁怀里。 尾巴一搭,愉悦极了。 方拓气出鸡叫,不顾形象的脱了鞋,伸手把坑顶回去,嘴巴还不停叨叨,“你到底哪淘来这么一豪横爷,我还说不得了!” 米骁骁心说,那不是一般豪横。 花辞:这都是轻的。 米骁骁忍笑承诺,发工资送他一双新的,方拓才哼哼着闭嘴了。 二人正商量着玩哪个项目,人群中就走来一人,大红T恤,墨蓝色校徽,米洋停在一米远的位置上,歪头笑,“哥,真巧。” 米骁骁的瞳色很浅,只在米洋面上停留一瞬,而后就落在不远处的米家夫妇身上。 米洋眼底分明闪着些得意,他是故意来游乐场堵米骁骁的。 几年前的中秋,米洋跟同学来玩,恰巧遇见独自来逛的米骁骁,之后的接连几年,偶尔,他都会在这一日遇上米骁骁。 只是他没上来打过招呼,米骁骁更没有留意到他。 一声问候被浓浓虚伪扭曲了味道,鸭舌帽檐拱起一个缝隙,花辞睁着沉沉黑目看向米洋。 米骁骁朝方拓递了个眼神,二人准备离开,路过米家夫妇身旁,刘悦瞪着那双有些微凸的金鱼眼,冷声冷语低斥:“没有听到阿洋跟你说话?教养呢?!” 米骁骁脚步未停,投去讥讽一眼,亲妈问亲儿子教养,简直是天方夜谭。 方拓“啧”了一声就要回嘴,被米骁骁拉住衣袖,米骁骁一脸云淡风轻,将刘女士视如空气道:“别吵,影响心情。” 他们今日是来过节的,不是找晦气的。 花辞被抱着走出老远,乌溜溜的眼瞳却一直回看,从米骁骁衣侧缝隙中望出去,仍能捕捉到一抹刺目的红。 节日人多,二人一路顺着大摆锤走到过山车,从旋转木马再到激流勇进,黑压压的都是人脑袋,米骁骁怕花辞被挤到,也没想着去排队。 “要不咱去排摩天轮吧,人还能少些。”方拓建议着。 目标达成一致,二人抄近路从儿童钓鱼台去到摩天轮脚下,跟着长队一点点往前挪动。 方拓站在米骁骁前边,不住回头看他,米骁骁轻笑一声,说道:“安啦,心没那么窄。”说的是刚刚那段小插曲。 方拓摘了太阳镜,架到花辞头顶的鸭舌帽上,弯起眼梢回,“那就好,我寻思着你说的也有道理,狗咬你,你也不能计较着再咬回去,爽不了不说,还弄一嘴毛。” 二人一说一笑,谁都没有太放在心上。 原以为这就完了,没成想刚排到位置,就被安排着跟米洋他们进到同一班缆车。 米洋什么时候到他们身后的,米骁骁并不知,反正刚刚排队时,身后站的并不是米家人。 米骁骁想说,我们坐下一班缆车,但见工作人员不住的擦汗催促,便打消念头,迈步上去了。 一班缆车五个人,宠物不算,位置刚刚好。 米骁骁索性侧过身,盘腿面向方拓,举着花辞小爪摆摆,撑着满满笑意提要求,“给我俩来张全家福。” “全家福要带我。” 方拓也侧过身,举起手机,头往后仰着摆pose,却被花辞的玉蹄扒拉开,嫌他挡到了自己。 二人哈哈大笑着,不太和谐的拍完了这张全家福。 两人一“羊”正拍的来劲,便听刘悦不满的抱怨米洋,“阿洋你也真是的,非求着人家换位置做什么,上赶子来坐这班缆车,安全吗?” 字字句句都在旁敲侧击,暗示米骁骁是灾星体质,容易连累他们。 这一次,就连一向话少的米宏都开口了,“心里想想算了,念叨出来成真怎么办?” 夫妇二人牢骚频起,狭小空间内,声音被聚拢放大,像是自带扩音效果般地一一钻入米骁骁耳中。 米骁骁仿若不闻,带花辞扒着窗看外面,指着地面建筑给花辞介绍。 因为在他五岁的时候,米岳便如他抱着花辞这般抱着他,长途跋涉来了元冥游乐场,带他坐旋转木马,到野生蘑菇园采蘑菇,也带他坐过摩天轮。 米骁骁脱离米家之后,四处漂泊,起早贪黑的打工,每每下班进门,便累到倒头就睡。 但若是有空,他还是会来游乐场走走逛逛,就仿佛爷爷还在身边一样,赶上方拓不忙,俩人就一块来玩。 米骁骁指着远处一片空地,指尖凝在玻璃窗处,显出重影。 空地上方,巨大的蘑菇装饰被画上笑脸,看不太清,只隐约瞧见拟人化的两只小手,热情摆出“请”的姿势。 只不过,如今的蘑菇装饰,瞧着有些东倒西歪,只一阵弱柳扶风,便能将其吹得晃动,露着几分衰败,俨然已是荒掉了。 年年岁岁,看似未变的一切实则早已物是人非,正如斯人已去,便无法再见一样。 指尖还凝在玻璃窗上,窗片被日头炙烤的略烫,晃出那修剪的莹白指甲,还未拿开,手指上便落了一只毛乎乎的小爪,同那小指一样白亮。 是花辞。 花辞是瞧见米骁骁被烫红的指尖,又见这人出神发呆,好心提醒一下。 米骁骁顺势捉住小爪捏了捏,肉乎乎,毛绒绒,跟雪片似的白,脚垫犹如蕴着冰块,凉爽得抵掉那份灼热,更驱散他无法强行拉回的思绪。 米骁骁眼中浮出感动,这小家伙是担心他了吧? 花辞则是甩着尾巴抽回爪,歪头思索,大厨的手不能被烫坏,否则本君就要饿肚子了。 摩天轮转了大半圈,停在背光的一侧缓缓下降,刘悦、米宏轮流嘟囔不停,米洋却高声喊停二人,“爸妈,我们跟哥哥是一家人,哥哥那么孤单,我们陪他一起坐个摩天轮,让他开心开心吧。” 话说的真漂亮,就是有点不要脸,方拓的白眼都要翻到后脑勺去了。 米骁骁就知道,米洋在刘悦和米宏面前一贯如此,乖巧顺从的绝无仅有。 米洋阴恻恻瞥一眼米骁骁,又转头往刘悦肩头埋了埋,一副妈宝相,“妈妈,阿洋想吃红烧肉,我知道哥哥也爱吃这道菜。” 刘悦哄心肝宝贝似的哄着米洋,生怕说话声大了吓到她家宝贝福星,“你二婶刚刚来电话了,正做菜呢,等会儿咱们就过去。” “带上哥哥吗?”米洋见米骁骁不搭茬,得寸进尺地问。 “那不是你哥。”米宏被米洋一口一个“哥哥”喊得厌烦极了,索性冷下脸,厉声警告,“早在中元那天,咱们已经说清楚了。” 刘悦闻声也跟着劝说:“阿洋,妈妈知道你善良,但某些霉衰鬼把家里害得这么惨,你没必要可怜他。” 说着,高高在上的睨了一眼米骁骁。 米骁骁不想因着无关人员搞砸了中秋节,尤其不想坏了方拓的好心情,他看一眼时间,侧身跟方拓说:“一会带花花去抓鱼,中午想吃什么,你选地儿。” 方拓觉着米骁骁拿花辞当猫养,小皮鞋点点地面,有些想笑,随后,便取出手机准备选个物美价廉的小饭馆,好好搓一顿。 然而,这句话似乎提醒了米洋。 米洋故意凑上来,嘴角弯出极大弧度,眼中一缕狡黠划过,装成关切道:“对了哥哥,殡仪馆的工作做的还顺利吗?” 这件事一捅破,米家夫妇同时露出惊骇神情。 犹是对面之人如洪水猛兽,避之不及,恐惧喝道:“阿洋你也太胡闹了!知道他待在那种地方,还敢跟他说话,跟他坐同一班缆车,万一他巴巴地再贴上来,又给家里招来霉气要怎么办!” 话里话外皆是怨怒,似乎今这一出,死皮赖脸的人是米骁骁而非米洋。 话说的越发肆无忌惮,许是仗着米骁骁一直未吭声,便觉是怕了他们,优越感一股股生出来,目光也愈发犀利。 缆车吱悠吱悠落下,转轴处因缺少机油发出难耐的滞涩,长音擦出一抹锯木般的噪声,伴着阵风发出点点凄厉。 转速眼见着慢下来,自动门簌簌开启,终点到了。 米骁骁抱着花辞走出去,步伐轻快,对那几人的聒噪几乎免疫,跟方拓肩并肩地往钓鱼台行进。 身后米洋眉角轻勾,恨恨的咬紧下唇,齿尖印出一道淡红,同他那件张扬的红色T恤般,带着如血的狰狞。 阴鸷的眼尾微微下压,米洋死盯着前方的明媚少年,勾唇笑笑,我看你还能忍多久。 -------------------- 作者有话要说: 米骁骁:那你就看吧 第16章 016 米骁骁同方拓来了儿童钓鱼台,钓场四周铺着色彩缤纷的拼接地板,中心坐落一泓下沉人工湖,游鱼款款,嬉闹阵阵。 脚边滚来几只花色海洋球,不知是哪家熊孩子踢过来的。 米骁骁放下花辞,对方拓说:“给花花钓几条小鱼吧,带回去作伴。” 花辞安静坐到湖边,熊孩子们没见过这种长相的动物,推搡着想要上前来摸。 花辞烦躁,惫懒地回头,斜睨一眼众人,蓦然瞧见正往这走的米家三人,米洋左拖右拽,米家夫妇却不甘愿过来。 花辞微愠:再靠过来,休怪本君不客气。 圣君目光微冷,也不知是在说那群熊孩子,还是米家的人。 他不知米骁骁同家人的恩怨,只不过,方才听见那些恶劣言辞,觉得聒噪扎耳,很是厌恶。 米骁骁和方拓自然也看见了。 方拓忍无可忍,冷了声调,“这婊男又过来了,姐妹我必须去会会他!”说罢,站起身看一眼米骁骁,给他一个“不出手不足以平民愤”的眼神。 米骁骁也跟着起身,阵阵孩童吵闹声中,似是夹杂几声“祸害”“瘟神”“跟他保持距离”的陈词滥调,确实污耳朵。 米洋装着一脸天真无邪,叭叭安抚着二位,“爸妈别怕,我的福气会抵消哥哥的霉气的,我们去邀请哥哥回家过节吧。” 米家夫妇敌不过米洋软磨硬泡,抗拒的跟着迈步,几步路拖出了老牛耕田的龟速。 米骁骁偏头望去,刚好对上米洋虚情假意的那张脸,两只长眸,挑衅地扬起,隐隐还透着阴沟里蛆虫的恶臭。 他抬了抬脚,一只海洋球顺势滚去,他发誓真的是不想与这三人纠缠,才几次三番避让,尤其是在中秋节这一天,而踢海洋球,也不过是恰巧碰到了。 而米洋却笑意晕开,轻蔑鄙夷,俨然误会了米骁骁,他轻哼,“就这点伎俩?果然是个没用的东——”“西”字来不及出口,米家夫妇便被他无法自控的拽下了水。 水花掀起,惊散周身鱼群,米洋恼羞扑腾下仍未想通,自己明明躲开了那只球,怎的又滚过来一只? 方拓盯着在水中乱扑的他们,那人工湖不大也不深,但见米家三人狼狈的下场,与落水狗无异,仍高兴地拍起了巴掌,“哈哈,小福星,果真是福气满满呢。” 米洋没瞧清楚,米骁骁却看得真真的,第二只球是被花辞的大尾巴甩过去的。 他俯身抱起花辞,点点他鼻尖,学着梦见老曹头那日,调侃着说:“爹,谢谢你帮我报仇!” 花辞小脸一扭:谁让他们非要靠近本君。 二人带着花辞远离这处喧嚣,跟着导航来到一家网红烤肉店,烤肉店内人满为患,但方拓提前预定了,服务生将他们带到一个小包厢中。 米骁骁借故去了洗手间,花辞迈着小步偷偷跟上,透过门缝,见少年用冷水狠冲几下面庞,水渍滴答,模糊了那双清透的眉眼。 花辞悄身离去,叼着方拓裤脚将人拉到前台。 方拓一脸懵逼,被拽来之后,拍拍裤脚问:“你拉我干嘛?” 花辞蹦上柜台,柜台上摆着一排卡通手办,手办被掰成指路的动作,顺着动作看去,一只粉花飘零的盆栽正立在那,埋着的干冰处喷出袅袅雾气,带起一缕奶香。 那其实不是盆栽,而是网红店的手工冰淇淋模型,很大一只,贵得要死。 方拓咂摸出花辞的意图,眼珠子差点没瞪出去,赫然问道:“你要吃这个??” 花辞似是点了下头。 “不可能!”方拓心说,这家伙果然是个熊孩子,眼光倒是够绝,一眼就盯上个最贵的。 他咽咽口水,狠狠心,不顾花辞那透着小可怜的目光,扭身道:“换一个吧,日子还得过呢。” 花辞不依。 他在柜台上来回踱步,转悠几圈,又停顿一下,跟着便跑到模型旁微微昂头,作势要去咬上一口。 方拓更吓出一身冷汗,大喊着拦住他:“少侠住口!” 米骁骁回来时,便看到那只闪着软妹币光泽的大盆栽,正冒着仙气摆上了桌,对面的方拓眼中闪着泪光,恶狠狠地盯着有些得意的花辞。 “嚯,出手够阔气啊。”他微微一笑,冲散点心中的不快。 方拓哭唧唧,“好说好说,过节么,就是要爽的,呜呜呜呜——” 花辞见米骁骁坐下,玉蹄抬了抬,将盆栽冰淇淋往他身边推,虽然那张小脸看着跟平时一样,眼眸黑漆漆,懒懒眯缝着,姿态悠然,还蕴着点淡漠。 但米骁骁却是笑了。 心中另一半的不快,瞬间就跟着烟消云散了。 两人一“羊”围在桌旁,一口一口分吃掉那盆栽冰淇淋,中心处埋了块芋泥,咬起来糯叽叽,简直就是双倍的快乐。 一个白天飞逝而过,夜晚悄然降临,米骁骁照例回来殡仪馆上班。 今天蔡涵没有走,他光棍打了许多年,到了这种团圆日子,便窝在馆里和大家伙一起过节。 蔡涵给几人发了月饼,杨军一口咬掉半块,品品味,老实道:“不怎么好吃,还有点硬。” 赵伦连吃都没吃,“咱这嘴怕是让骁骁给养刁了。” 一圈人围坐小院中,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聊,大过节得有点清闲,没谁愿意在今天火化尸体,即便是有人去世,也会错开一日。 米骁骁烤肉吃得撑,拉着花辞一块跳操。 花辞不鸟他,往椅子上一歪,想着昆仑山的皑皑白雪,以及黄泉两岸盛放的彼岸花。 他向来喜静。 从前在冥界,亦或是在昆仑山,节日也与往日那般,只张灯结彩,而处处却都透着万籁俱寂。 眼前落雪的白与花绦的红,逐渐从脑海中淡去,替换上了游乐场,烤肉店那吵嚷闹腾的画面。 圣君似乎并不觉得烦,那交错的画面中慢慢闪出一少年的影像,眉目秀致,钝眸映着俏皮,朝他越走越近…… 米骁骁蹦跶来,蹦跶去,广播体操跳完后,倏一回眸,花辞已然呼呼大睡。 他眼角轻垂,失笑着抱起那一小团,轻手轻脚地送回了休息室。 现做月饼是来不及,但杨军他们吃月饼吃得不尽兴,最后退而求其次,打算把“月饼”二字分开,赏月,然后再吃个饼。 米骁骁拉开冰柜,看到一份速冻手抓饼,对着屋外喊:“要不给你们做牛肉卷饼吧?” 屋外异口同声的喊着“行”,唯独何明撇了下嘴。 杨军和赵伦越接触米骁骁,就越反感何明,人都是爱对比的,且不说其他,单就论岁数,何明也不该总跟米骁骁一个二十出头的孩子过不去。 尤其,米骁骁还是给他们做饭的,这不等于吃完饭了骂厨子么?缺德到家了。 米骁骁直接用空气炸锅做牛肉卷饼,彩椒丁,洋葱碎,烫熟的牛肉片往饼皮上一铺开,沙拉酱混着芝士酱抹了厚厚几层,便开始放进去加热了。 没一会儿,香味就从后厨飘进了院子里,引得几人纷纷走进来帮忙。 热乎乎的手抓饼出锅,用刀切开,爆着浆,拉着丝,几人竟不知,这简单一张饼皮还能有这许多吃法。 米骁骁不饿,把后厨空出来给他们施展,就进屋去找花辞睡觉觉了。 四个中年男人,每人左右手各拿半张手抓饼,边聊边又回了院子里,何明走得最慢,盯着案板看了一眼。 案板被空气炸锅挡住部分,没数清楚还剩几份手抓饼,反正有剩。 他自然清楚米骁骁做饭好吃,当年,月半镇偶有谁家办酒席,还拜托米岳去做过饭,何明是吃过的。 米骁骁跟着米岳八年,厨艺自然不会差。 若说他一开始忘了这茬,米骁骁如今已在殡仪馆工作半月有余,何明也慢慢都记起来了。 但心里承认是一回事,何明嘴上并不承认。 他不动声色的快吃几口,蔡涵在这,他不敢明着抢,唯有暗暗溜来后厨,贪婪的搓着手要去拿剩下的饼。 拿便拿,还暗中对着身侧啐了一口,哔哔叨叨着,“妈的这小祸害是越来越得人心了,再不想招治治他,我看他是要反天了!” 何明拿起一块放凉的饼,张着大口狠咬两下,一张脸狞恶阴毒,像是在撕扯仇人的血肉。 身后,两名阴兵静静望着他,面色平静地交流着,“老爷我最恨这种无耻小人。” 另一名说:“老爷我也是,这何明万一把小厨子气跑了,咱以后要上哪开小灶去?” “那就给他点教训好了。” “小树不修不直溜,开工!”阴兵嬉笑着走上前,对着还在使劲咬饼的何明抬起了手,“啪”地就给人抽个激灵。 何明“哎哟”一声,不但饼没拿住,脸上还凭空挨了一下,直接咬到腮帮,痛的呼天抢地。 他被打懵了,转了个圈,转到另一名阴兵那,阴兵嘿嘿的抬了手,又把人给打回了原地。 前院三人聊天吃饼,后厨的何明被俩阴兵当陀螺似的抽,“啪啪”的巴掌音,清脆响亮。 直抽的何明口吐白沫,倒地便不省人事了。 米骁骁翻了个身,闭着眼去捞花辞,却一个不查捞到了对方的尾巴。 花辞伸蹄踹他,也翻个身继续睡着。 月明高悬,圆盘似的发着光,米家别墅墙根下,映出两道劲瘦身影。 其中一人嗓音尖利,细润的跟掐出来的声似的,半男不女,桀桀一笑,同样细的指头微微搭起,似是在算着什么。 不多时,那人清影渐消,只留下一句话,带着胸有成竹,缓缓道出,“还剩二月半,米骁骁便该到寿了。” 清影散去,只余一人站在墙下,红色T恤上的校徽微微闪动,上面写着四个白色大字——元冥大学。 第17章 017 等蔡涵三人发现何明时,已经很晚了,蔡涵没有叫醒米骁骁,而是打了急救电话,三人合力把何明送进了医院。 一闻到消毒水味,何明就醒了。 医生开了一联单子,缴费,做检查,一系列下来,并未发现任何他被打过的痕迹。 阴兵毕竟是鬼魂之躯,比普通鬼魂多了点法力,看似他们是在抽何明的嘴巴,实则抽的是他的魂。 而抽在魂上只会令痛感加倍,并不会对本体造成任何实质伤害,何明只能干吃个哑巴亏。 但他不干。 坐在医院走廊的病床上撒泼打滚,耍无赖,市医院的床位一直紧张,此刻又是夜间,虽然医院的夜晚也是繁忙的,但病房区还是会格外安静些。 何明张牙舞爪的不肯走,对着走廊的蔡涵三人瞪眼睛,用被剪得很秃的指甲盖戳自己的脸,眼白布满血丝,看着很是瘆人,“我被人打了,他们打了我很久,我还能听到巴掌声!” 三人打个寒颤,考虑着是不是该带他看个脑科,或者神经科。 蔡涵伸手去拉何明,何明猛地甩开,抓着床栏手臂有些颤抖的说:“殡仪馆里,有鬼!” 何明疯是正常的,是被抽过魂魄的后遗症,睡一觉就好了。 最后,蔡涵决定自己留下来陪床,让杨军和赵伦回去。 直到一早米骁骁做好了饭,恢复正常的何明才被蔡涵带回来,米骁骁舀了几碗南瓜粥端上桌,粥熬得软烂,米香四溢。 “何叔好点了么?”他随口问着,今早醒来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 何明“哼”了一声没搭茬,米骁骁耸耸肩,又去后厨盛陈醋泡过的小萝卜,一出来,便听何明再打电话。 米骁骁昨晚也没怎么睡好,这段日子,先是眩晕了半月,近来又频发噩梦,时常在夜间惊醒,着实心力交瘁。 想到上次体检的血压异常,他准备等发了工资去查查,毕竟生活如此美好,他还不想英年早逝。 饭端上来,几人围着吃,米骁骁就察觉,何明老是不住的抬头看他。 “有事?”米骁骁问。 何明现在是一步都不敢踏进后厨,清醒之后回忆起昨晚,仍然觉得毛骨悚然,他思来想去,觉得这事跟米骁骁有关。 何明抬起头,直视米骁骁,眼周的血丝还未消退,似弯曲的蚯蚓,趴伏在眼下。 “蔡馆长不嫌弃你是灾星体质,但事实证明,你就是把灾难招来了。”何明不敢明着提什么鬼怪,只能隐晦暗示,“你看我昨晚就是例子,我请了个道长,驱驱邪,费用我自己出,大家……没意见吧?” 后半句是对蔡涵他们说的。 蔡涵不太信何明的说辞,但人家摆明了自费,又是老员工,怎么也得留个脸面,就点头答应了。 米骁骁不在意,只低头给花辞的小粉碗里倒上热粥,拌上脆萝卜,吃过饭,就带着花辞下班了。 回家后,米骁骁简单收拾了房间,把藤椅往床边一摆,笑着看花辞,“喏,你的专属小窝。” 花辞蹙蹙鼻子,蹦上藤椅,一双浓黑的乌目却看向了门外。 白宇天和米骁骁的房间正对着,主卧大门紧紧关闭,白宇天说是要上网课,但米骁骁也没听到什么动静。 一水白的客厅里,光线不算充足,只勉强照到窗边,显得有些阴森。 米骁骁累极了,搬家之后,那些箱子里的东西都是一点点取出,摆上,又擦过一遍,折腾几日,才全部搞定的。 他栽倒在大床上,过于柔软的床垫因压力又将他弹起,舒服得令他闭上了眼。 米岳的牌位摆放在桌角,米骁骁依旧是早晚三柱清香,那日屋中的味道似被覆盖,显然分不清了。 不知不觉,米骁骁便睡着了,但睡得不踏实,有种酒醉三分醒的迷幻感。 花辞在藤椅上待着,房门留了个小缝,期间,白宇天只出来过两次。 白宇天的性子确实怪,米骁骁搬来几日,二人非但没怎么打过照面,就连话也没说上过一句。 米骁骁经常会生出一种错觉,仿佛白宇天只是他幻想出来的。 花辞在屋中待久了有点冷,迈步走去客厅,捕捉仅剩不多的阳光,他刚跳到落地窗边的一张茶几上,玉蹄就被蹭脏了。 花辞低头去看,茶几上落了一层浅浅的灰。 米骁骁一觉醒来头有些痛,烧水洗澡后,又回来殡仪馆上夜班。 进门,院落的侧墙粘着几道黄色符篆,符篆上龙飞凤舞画着数笔,是他看不懂的符文。 再迈步,便飘来几缕檀香味,那味道无孔不入地四散而发,仿若这里不是殡仪馆,而是香火旺盛的庙宇。 几许笑声从火化车间门前传来,那笑沉甸甸的中气十足,听声音便不是什么凡夫俗子。 果然,米骁骁走近一点,就看到一位作道人打扮,手握拂尘的老者,似正在与蔡涵、何明闲谈。 米骁骁刚要再走近些,花辞便不安分的从他怀中跃下,颠颠地跑走了,看方向是通往休息室那边。 米骁骁没管他,迈步就与转身看过来的老道对上,那人白发白须,仙风道骨,慈眉善目,眼中带笑,竟是月半镇的裘劭道人。 何明出身月半镇,会请来裘劭,倒是没什么可意外的。 裘劭挥着拂尘,款款来到米骁骁面前,上下打量一番眼前少年,主动问道:“可是米家的小孙子?” 米骁骁点头应“是”。 仔细端详片刻,米骁骁发现,这人似乎与十几年前的模样并无二致,也不知,是否修道之人都如此。 何明见状,有意探出身子,想要挡住裘劭的视线,“道长,这小灾星——” “何小友慎言。”裘劭不赞同地缓缓摇头,“米小友的体质虽异于常人,但世人常道,福祸难料,岂是简单一句就能定论的。” 裘劭在月半镇地位崇高,虽一直深居简出,不问世事,但说出的话却很有影响力。 “谢谢道长。”米骁骁作揖,感激裘劭能如此不带偏见的评价他。 裘劭挥动拂尘,又问上一句,“近日可是睡不安稳,多梦易醒?” 米骁骁闻言微微怔住,竟没想到裘劭只瞧他几眼,便看出来了,马上点头回应,“不知道是不是累的,确实睡不好。” 裘劭摸着花白胡子,衣袖下露出的手背如纸般白润,跟涂了面粉似的。 他转过身又去看何明,心平气和的说:“观何小友的症状仿是冲撞了神明,不知是否方便贫道停留一晚,好寻求解决之法?” “冲撞……神明?!”何明听得呆怔。 难道不是米骁骁这霉衰鬼影响了他?不是米骁骁招来了恶鬼,他才被误伤吗? 裘劭没再重复,只当何明默认了,又抬头瞧一眼米骁骁,深棕的瞳孔里倒映出少年那张略白的面庞,停顿片刻,就迈步进到后厨查看。 米骁骁见今晚吃饭的人又多一位,便打算搞一桌素斋。 他没做过素斋,只注意着少油少盐,不放荤腥,手脚麻利的做好饭后,走回休息室去寻花辞。 说来也怪,自打花辞进门到现在,便没出过休息室。 “花花?”米骁骁推门喊他,瞧见他正若有所思地趴在床上,还以为是生病了,吓得忙上前来瞧。 花辞抬抬眼,兴致不高,转转眼珠后,又懒懒垂下。 米骁骁抱起他顺毛,拎着他的爪子摇来摇去,“带你去吃素斋饭。” 才要离去,花辞则飞快从他怀中窜出,又趴回床上,一动不动了。 米骁骁难得见花辞吃饭不积极,只能耐心坐下,捞过他的爪子,再哄一哄。 手掌碰到那温热小爪,就碰了一手黑灰,刚好是花辞在客厅茶几上蹭到的。 “钻煤堆了这是?”米骁骁打趣他,取出湿巾帮其擦拭,那黑灰沾到湿巾上,蹭出长长一道黑印。 米骁骁跟花辞拉锯半天,最后只能妥协着自己去吃,又在小粉碗里装好饭菜,吃过之后给他带回来。 花辞今日很安静,吃完又趴回床上老实待着。 米骁骁觉得他反常,又没办法跟他交流,连蒙带猜,也没弄明白这小家伙为什么这么蔫。 晚间,凉月如勾,勾住了几颗星子。 裘劭一撩道袍,几步进了后厨,站在昨日何明被打的方位,闭眼兀自念叨着什么。 不多时,两名阴兵别着长刀而来,并非是受了他的召唤,因为裘劭也召唤不了他们,只是接生魂路过,进来瞧瞧。 阴兵自然知道何明请了人来,二人抱臂看着老道,哼笑一声:“我当是谁,原是裘劭。” 裘劭含笑作揖,简单说了缘由。 阴兵当然不能提何明是因米骁骁挨打,开小灶的事可不敢捅到阎罗殿去,便含糊着说:“那厮口出妄言,冲撞了我等,受些教训是应该的,只要日后安分些,我等不会为难于他。” 裘劭了然,规规矩矩送走阴兵,转头对何明说:“以后定当谨言慎行,不可再胡言乱语。” 何明有点摸不着头脑,身旁赵伦直言解释,“叫你没事少嘴贱,指不定哪句话触怒神明了。” 何明语塞,当着裘劭的面不太敢放肆。 裘劭笑着离去,来到米骁骁门前敲门,似乎对他颇感兴趣。 米骁骁正靠在床上rua羊,戳戳花辞的小脸,揉揉花辞的小肚子,惹恼了他,再被花辞用玉蹄拍几下。 听闻裘劭敲门,花辞一顿,率先警觉起来。 第18章 018 圣君之所以避着裘劭,是因为裘劭修道,虽然这世间,见过白泽幼崽模样的人少之又少,但也要谨慎为妙。 大千世界,遑论跟在他身侧的蓝拂,就是整个冥界,大都也只见过他化为人形,或是身长九尺的猛兽形态。 与此刻的幼崽,差异巨大,这也便是大家一直寻不到人的原因。 圣君眼下灵力尚未恢复,一丝一毫都不能让有心之人瞧见,恐起邪念。 他倏的钻入被中,只在拱起的小缝里往外看,米骁骁自然注意到了他的动作,虽不解,但下意识便想要保护他。 米骁骁将门拉开一半,侧身挡住身后:“道长,您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裘劭开门见山,从道袍里拿出一张黄纸符篆,递过来,“贫道观米小友似有不妥,这道符赠与小友,烧掉化水,喝下符灰,方可安眠。” 米骁骁颇感讶异,没成想裘劭还记着这件事。 寻常少有人关心他,米骁骁便感激着双手接过,好奇问道:“难道我也冲撞了神明吗?” 裘劭闻声哈哈大笑,笑声沉沉,连那两捋白色胡须都跟着飞扬而起,很有一派仙姿道:“天机不可泄露,小友照做便是。” “多谢道长费心。” “小友手艺了得,素斋很可口。” 裘劭离去,米骁骁捏着那张黄纸符翻来覆去的看,花辞从被里钻出,盯着那符篆一脸嫌弃,并不放在眼中。 米骁骁把符篆放在床角,看向花辞,“你说,我要不要试试?” 他倒不是不信裘劭,或许是因被叫“灾星”叫了好些年,下意识有点排斥这种事情。 花辞眼中鄙夷更浓,但米骁骁看不出。 想了想,米骁骁给方拓拨了个语音过去,方拓总说要找裘劭帮忙看风水,怀疑自己的宠物店摆位不对,才没有客户,应该对这些有所了解。 果然,米骁骁一提这事,方拓便说:“喝呀,月半镇那些人要是有个头疼脑热,求道符篆,冲个水,还是挺有效果的。” 米骁骁陷入沉思,挂断电话跑出去找打火机。 路过门旁,见何明休息室的灯亮着,隐约在其中听到裘劭的声音,方知二人在叙话。 他从后厨找了个打火机,火机常年扔在厨房,熏着一圈油渍,摸着粘手,米骁骁又去水龙头下洗手。 遇上进来洗手的赵伦,打了个招呼。 赵伦往何明屋子的方向盯一眼,低头跟米骁骁说:“你信那老道的话吗?” 米骁骁侧目,“你不信吗?” “我不信。”赵伦似是抬抬嘴角,压低声音说:“你是没看到何老弟昨晚那状态,把他放在元冥疗养院的病人堆里,毫不违和。” 这话便是在怀疑何明有精神病,昨晚那一出,可能是被刺激了发病所致。 米骁骁再度陷入疑惑。 这等于是方拓和赵伦各执一词,且看他要信谁的了。 花辞知道米骁骁去干嘛了,踩着床单,几步走到符篆旁,俯下身瞥上几眼,张口一吹,便将符篆吹去了地上。 这地是水泥地,不怎么干净。 花辞跳下床,在地上来回溜达,哒哒哒留下一排梅花印在符纸上。 待米骁骁拿着火机走回来时,符纸已经黑的不成样子了,被孤零零的甩在地上,上面全部是叠起来的梅花印。 “……”米骁骁心说,这下想喝也喝不成了。 他把火机往兜里一揣,盯着花辞不满道:“花花!你怎么这么调皮!” 花辞“嘁”的一声,错开视线不看他,嘴巴上的绒毛被喷出的鼻息一下下带起,心说,什么乱七八糟的破烂都敢喝,无知凡人! 夜晚,风萧雨落,秋雨很急。 米骁骁睡得依旧不安稳,中间惊醒了数次,每一次,都被亮如白昼的闪电给晃醒。 休息室那一扇小气窗,扑簌簌的雨点如石子般砸下来,配着轰轰雷音,像一曲杂乱无章的交响乐。 不止米骁骁,花辞也没怎么睡舒坦。 米骁骁其实有点怕雷声,若是白日还好,但到了夜间,即便是身体没有异样,也很难不被惊醒。 他咕哝着收回双腿,脚被冻得冰凉。 睡衣裹在身上,睡裤被蹭起一点,干净白皙的脚踝暴露出来,不停被亮光晃过。 “咳咳……好冷……”似是被凉意激得咳了几下,米骁骁声音软软的,鼻音浓重,尾音带着点黏糊糊的调调。 花辞听到他的呓语,从被子里钻出,见他小腿露在外,便把被子拽下一点压住。 又钻回枕头边,用玉蹄拍拍他,米骁骁没醒,眉头拧的紧紧的,像是做了什么噩梦。 应该是一个过于恐怖的梦,少年眉头越皱越紧,周身也不知是被冻得还是梦境太悲凉,隐隐的还发着颤。 花辞竖起尾巴搔搔他下颌,米骁骁颤的更厉害。 花辞趴在他枕头边,跟侧躺的米骁骁脸对脸,彼此气息相交,温热全扑在脸上。 米骁骁身子抖一会儿,睫毛又跟着颤,整张小脸透着白,薄汗细细密密流的很多,仿若屋外冷雨那般急切。 花辞难得见到他这副样子,哪怕是初见那日的狼狈,米骁骁眉眼间依旧带笑,纯真质朴,恬静美好。 米骁骁又咳两声,重重抖动起来,手指勾住被角,紧紧攥住,随着一声惊雷响起,指头边缘都泛起了青白。 花辞很难理解,有人会怕雷声怕成这样。 他没了困意,眼前之人的状态,似乎比那不安的雷声更让他无法入眠。 花辞又凑近一点,近距离地盯着米骁骁看,从染着绯色的薄唇到挺拔的鼻骨,从眼窝下盛着的卧蚕到那极有特点的眼睛。 对方闭着眼,杏眸钝圆的弧度看不出,只能观察到那眼皮上的浅浅褶皱,很清爽。 花辞有点出神,乌目淡淡地眨了眨,气息飘着点清莲的薄香,由于距离太近,那莲香跟着进了米骁骁的鼻中,竟是起了些安神作用。 花辞更觉诧异,玉蹄又往前蹬了蹬,歪着脑袋瓜看他,莫名也闻到一股香气。 是米骁骁常用的洗发水味道。 两种香气互相吸引,断断续续的混在一起,似乎形成了更加好闻的味道。 米骁骁鼻尖轻动,抓着被角的指尖逐渐放松,身子也没抖的那么厉害了,拧起的眉头缓下,细汗也不再那么晶莹。 看来噩梦是过去了,花辞懒洋洋打个哈欠,准备趴下睡觉。 正往后退一步,沉睡中的米骁骁却陡然伸手,倏地将他拉到了怀中,夜空轰隆一声滚雷,米骁骁动作有点粗/暴,惊慌着,把花辞往怀里按了按。 花辞的小脑袋惨遭挤压,费力挪动着,并且不住用玉蹄踹人,试图挣开这坚固如铁的怀抱。 米骁骁摸到他,无意识的用下颌贴贴他脑袋瓜,感受到怀中一丝温热,这才踏实的睡着了。 花辞愤愤呲着小牙,恼怒极了。 这凡人好大的胆!一定是故意装作害怕,就想着轻薄本君! 就不应该管他!!哼—— 圣君气鼓鼓的磨牙,在米骁骁怀里蹭来蹭去想要挣脱,米骁骁的一只手搭在他小肚皮上,轻轻揉了揉,像是在安抚。 被窝里暖烘烘的,米骁骁紧紧贴着他,手指也不再冰凉,而是逐渐起了热度。 热流包裹着花辞,薄被隔绝了雷声,还有那不知名的洗发水香味,飘飘荡荡浮在空气中,似为他们披上轻纱。 “噗通噗通”,心跳声抵着花辞耳畔很有节奏的跳动着,却不吵人,反而像是催眠的鼓韵。 花辞挣扎数下,眯了眯眼,大尾巴甩甩,不甘的轻哼:算了,看在你对本君还不错的份上,就容你放肆一回,但下次…… 但下次什么?圣君还没想好托词,就舒舒服服地睡着了。 一夜过去,猛雨带走尘嚣,留下新绿,晶亮的日光打散露珠,露珠滑到窗子上,“咚”的一声脆响唤醒了米骁骁。 米骁骁睡了个大大的好觉,掀开被子,整个人都跟着神清气爽了。 他有点纳闷,以往夜间下雨打雷,自己一定是睡不实的,但昨晚例外,也不只是为何。 就仿佛睡梦中,有人悄无声息的安抚了他,帮他摒弃了外界一切的干扰因素。 手机上停着一条未读消息,米骁骁拿过查看,竟然是白宇天发来的,破天荒了。 【我不在,你回来开门,保洁会来。】 米骁骁记得,白妈妈跟他说过,白宇天很保护个人隐私,所以保洁过来做清洁,白宇天一定要在家盯着。 米骁骁看了眼时间,知道保洁要下午才来,便起床去给大家做早饭。 裘劭不知何时走得,米骁骁一出来,就遇上赶过来吃早饭的蔡涵。 自从蔡涵知道他做饭好吃,便不在路上买早餐,而是每天都早起来这边吃。 米骁骁虽然睡得不错,但连日来的休息不好,仍让他眼下显出些青黑,不禁引得蔡涵多看几眼。 “骁骁啊,我听老杨说你最近睡得不好?” 见蔡涵问,米骁骁便老实回道:“是有点。” 蔡涵知道裘劭给了米骁骁一张符篆,可还是有些担心,何明的“疯病”貌似刚好转,他可不想馆里其他人再出事,便体谅道:“今晚甭来了,在家休息一夜吧。” “谢谢蔡馆长,我没啥事。”米骁骁笑着摇头。 蔡涵坚持,“听我的,好好休息休息,让他们凑合吃一顿两顿的没事。” 第19章 019 米骁骁笑着谢过蔡涵,抱上花辞出了殡仪馆。 日头照得人周身暖溢,花辞轻闭着眼悄悄动了动尾巴,这些日子顿顿都吃米骁骁做的饭,似乎灵力又被积攒了些。 他隐隐感知,这灵力恢复时快时慢,或许与米骁骁那件传家宝——照魂匙有关。 花辞从前没见过这银勺,起初也只觉它设计秀雅,但若是经那物件碰过的饭菜,似乎总有些道不明的奇效。 米骁骁有时会用,也有时不用,这大抵便是灵力恢复快慢的缘由了。 花辞试着聚力,七瓣莲法身便有所反应,圣君有些高兴,应该足够能联络到蓝拂了。 想到这,花辞轻眯起眼,窝在米骁骁怀中一脸享受,待稍后寻了合适的时机,立刻便召唤蓝拂返回冥界。 米骁骁跟他待得日子久了,对花辞的一些习性或表情动作都熟悉不少,见此就看出,小家伙心情不错。 而自己今晚又能在家休息,米骁骁心情也很不错。 他拿出手机给方拓打电话,白宇天难得不在家,不用考虑会打扰对方备考,小阳台涮肉立刻安排上! 花辞本闭着眼,听闻,掀掀眼皮,显然是被“火锅”二字吸引了。 圣君晃几下玉蹄,心说,昨晚刚安抚过这凡人,吃顿火锅就当凡人对他的答谢了,反正灵力又不会散掉,晚几刻再归,也是无妨。 方拓是个吃货,见米骁骁跟他约饭,火箭般地挂上“家有喜事,歇业一日”的牌子,拎着小包就出门来迎他。 小区附近就有大型超市,二人在门口汇合,准备一块去采购食材。 米骁骁体贴花辞没有去拿羊肉卷,而是改拿几袋牛肉卷和鱼片,正俯身挑选丸子时,方拓问:“咱们晚上再吃,中午就煮个面算了。” “我也这么打算,因为保洁阿姨下午会来。” “真豪,还能请得起保洁。”方拓啧啧感慨,想到自己每天撅着屁/股给萌军们当铲屎官,就感叹命运不公。 方拓爱财,非常爱。 米骁骁揽他的肩,跟拍花辞似的拍他,“好啦,下次店里做清洁,喊我一起。” “呜呜呜,好姐妹。”方拓矫情的抱抱米骁骁,半点也不顾及旁人目光。 花辞看着他们站在冷链区旁,“深情拥抱”,掉了一层鸡皮疙瘩。 目光落到方拓搭在米骁骁腰上的手,觉得烦躁,蹦起来就拍他一下,力度重了点,直接把方拓手背拍红了。 “嗷,你这只天杀的羊!”方拓触电似的松开手,呼痛着揉了又揉。 花辞哼了一声,仰头去看米骁骁,米骁骁明白他的意思,俯身抱起他。 花辞得意的瞥方拓一眼,毛绒绒的大尾巴微微勾住少年的细腰,贴着衣料,仍能感受到肤质紧实,微凉,似是被冷柜的凉气浸的。 米骁骁有点痒,笑着去抓他尾巴,花辞灵活一躲,又执着勾住,一副不肯松开的模样。 被长尾巴包着的小腹和腰身,渐渐捂的暖了,米骁骁也不再管他。 方拓在身后瞧见,略带诧异的看向花辞,这羊难道是吃醋了?? 米骁骁和方拓从超市出来,提了满满几大袋子,一路回到出租房。 一进门,满室的白色,这种清爽简约风很能给人一种心绪开阔的舒爽感,米骁骁先把要冻的食材放进冰箱,又忙碌着洗菜择菜备用。 花辞上次吃过烤肉,觉得尚可,但烤肉店里的食物还是不如米骁骁的手艺,所以对于火锅,花辞还真有点期待。 白宇天的房门依旧紧关着,花辞踱步到门前,静静看了一眼。 方拓比较懒,想跑去藤椅上歇着,被回来的花辞瞧见,撵着他去帮米骁骁的忙。 米骁骁跟方拓挤在厨房,一边弄食材,一边闲聊天。 他们二人的原生家庭都不太理想,虽然彼此抱团取暖,但大多时间,都为生活而各自忙碌,像这样悠闲的日子,少之又少。 “会不会耽误了你的生意?”米骁骁担忧的问。 方拓垂了下嘴角,复又掀起,苦笑道:“就他妈没有生意。”就算开着门,也还是无人光顾,不如跑出来浪了。 米骁骁把洗好的蔬菜控水,轻声说:“别担心,我这份工作工资高些,我给你做后盾。” 方拓无声的点了下头,不得不说,很多时候他都挺依赖米骁骁的。 而米骁骁也不会对他花钱大手大脚的事多说什么,方拓挺苦的,谁又不想日子过的甜一些。 吃过午饭,保洁就来了。 保洁年约五十上下,头发梳了个揪,干净利索,穿着一身绿色工服,礼貌周到。 米骁骁看了眼主卧紧闭的房门,有点挠头,想发个信息问问白宇天,他的房间用不用打扫,才打了几个字便又删除,总觉得对方不会理他。 索性抬头问保洁,“阿姨,我室友那屋要做清洁吗?” “要的。”保洁微笑着点头,以往都是白宇天看着她打扫,但她觉得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没说。 “那就麻烦您了。”米骁骁给她倒杯温开水,带着花辞和方拓坐在阳台里晒太阳。 保洁开始拿清洁工具,认真的打扫起来。 白宇天的房门被打开,那股犹如香烛的味道便飘出来了,方拓蹙蹙鼻子,小声说:“他不会在屋里烧香拜佛吧?” 毕竟米骁骁也会在房间里给米岳上香,方拓只是随口一问。 米骁骁抱着花辞站起身,走到门口探头去看,上次,他路过房间只瞄到有很多书,还小小的羡慕了一下。 米骁骁以前学习很好,但工作之后就没什么时间看书了。 白宇天的主卧和他住的次卧差不太多,唯独多了个巨大的书柜,里面罗列了不少书籍,盲猜涉猎很广。 保洁正在扫地,扫帚一勾,便从床下勾出几张黄纸符,“咦?这……还要吗?” 她看向米骁骁,有些不知该如何处理,米骁骁抱着花辞进门,那些黄纸符与裘劭给他的挺像,但肯定不是同一种。 那符篆似乎都残缺不全,边缘黑黢黢,看着就像烧过似的。 米骁骁知道,方拓说的那股糊味,就是这个了。 米骁骁虽不了解白宇天弄这个做什么用,但这些符篆肯定不是垃圾,弯身又看了眼床底,光线太暗,勉强看到还有一些散在里面。 “放回去吧,可能是城隍庙求来的。”米骁骁流露一脸体贴笑意,“我室友在备考。” 说完,就退出去了。 花辞方才也跟着瞄了一眼,但符篆残破不堪,看不清上面的符文,不知作何用,只隐隐有点不安。 “哇靠,这茶几有这么脏,蹭我一袖子黑灰!”才出来,就听方拓扯袖子大叫。 米骁骁看过去,想起花辞爪子上的黑印,走到茶几边,用指尖蹭了蹭,的确有很重的灰,放在鼻端嗅嗅,应该就是符灰了。 保洁收拾完白宇天的屋子,重新关上门,又去收拾米骁骁的房间了。 半个下午过去,全屋都打扫完毕,保洁带上清洁箱离开了。 米骁骁坐到沙发上,随手刷上几条短视频,刚好白宇天的消息进来,【我的房间不用打扫】。 “……”米骁骁有点后悔没问过他了。 【说的有点晚,已经打扫完了】 【嗯。】 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米骁骁也不去理会,掐着时间开始煮锅底,他喜欢自己调锅底,配的调料也都是符合自己和方拓口味的。 想来想去,又礼貌问了白宇天一句,【什么时候回来,要不要一起吃火锅】。 白宇天预料之中没有回复。 旁晚时分,橙阳如血,小阳台的窗子被开的很大,飘出浓浓的辣气。 咕嘟咕嘟的冲天热气中,米骁骁把花辞放到身边,先跟方拓举杯干了一下,笑着说了句,“开动啦!” 米骁骁涮好肥牛先给花辞夹,涮好丸子也先给花辞夹,最后等蔬菜熟了,就夹给方拓了。 方拓气哼哼的瞪着对面一人一“羊”,不满投诉道:“米骁骁你重色轻友!” “它有色吗?”米骁骁放下筷子去捧花辞的小脸,花辞一扭,米骁骁点点头,“是挺好看的。” “切!”方拓眉毛一挑,给自己夹了一大碗肥牛。 米骁骁往花辞碗里夹什么,花辞就吃什么,并且吃的还挺开心,小鼻子吸吸,然后又往出吐热气。 米骁骁眼珠一转,趁机丢进去个姜片,眼看着花辞吃进去,接着就“呸”地吐出来,进而抬头瞪他。 米骁骁笑的前仰后合。 又讨好的给对方夹了好吃的虾滑和福袋,抬头看方拓,说:“你也养只属于自己的宠物吧,养一只跟你钱袋子不一样的宠物。” “很麻烦。”方拓直摇头。 却听米骁骁说:“不,很快乐。”米骁骁面容真诚,抬手轻抚花辞的后脊。 花辞陪在他身边的这些日子,米骁骁觉得自己很快乐。 方拓和花辞闻言同时一怔,方拓是被那句“快乐”打动,因为他自己过的也不算多快乐。 花辞也是,但明显与方拓的体会不同,圣君抿着唇看米骁骁,心中默然,与这凡人相处,本君也很快乐。 -------------------- 作者有话要说: 花辞:真香 第20章 020 花辞从没有过这种体验,尽管蓝拂对着他的时候话很多,也会精心照顾他的日常起居,但与米骁骁带给他的感觉不同。 说不好,总之非常不一样。 花辞偏过头,淡眸压下,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好聚好散便可。 他看着米骁骁与方拓边吃边喝,二人方才买了一打啤酒,照这个状况,保不齐一会就喝多了。 米骁骁一口啤酒面上就飘起了绯色,显然是酒量不太行。 方拓比他强很多,除了起身去洗手间,身形有点晃,脸倒是没怎么变颜色。 花辞心说,这样也好,方便他待会召唤蓝拂。 酒一喝,话就多,不过是方拓的话变多了,拽着米骁骁哔哔叨叨,说要给他找个好男人嫁出去。 花辞听后,眉毛微挑,似乎发现了一些不该听的小秘密。 米骁骁摆手道:“我单身主义,挺好的,不用找男人。” “可拉倒吧你!”方拓捂着发烫的脸,大咧咧拆穿他,“你就是害羞,喜欢男人怎么了,有什么可害羞的,这在古代叫什么——” 方拓卡住一下,点点眉角,思考片刻,“对,叫断袖!” 断袖?!! 花辞倏地转头去看米骁骁,那张红中带粉的小脸跟烧起来似的,肉眼可见的越来越红润,可不就是害羞么。 圣君不知何为gay,但是,喜欢男人,断袖,他还是听得懂的。 花辞不免有点震惊,原来这长相不俗的少年,竟是个小断袖么?他歪着脑袋,黑眸瞟着米骁骁,心绪复杂。 米骁骁夹了口丸子塞入方拓口中,阻止他再胡言乱语。 或许是怕喝太多酒会失态,万一白宇天忽然回来,看到总不太好,米骁骁起身收了剩下的啤酒,顺便去洗手间。 吃的差不多,方拓便关了火,开始收拾残余。 花辞站在一边看着他们,目不转睛,又盯一眼墙上的挂钟,快要八点了。 方拓拎着垃圾离开,米骁骁一身酒味有些难受,准备简单冲个澡,手指还没按上热水器开关,想起酒后沐浴不可取,就摇晃着回屋去躺着了。 他穿着一身居家睡衣裤,被酒染过的肤色一路红至脖颈,像是新雪上开出的红梅。 少年翻了个身,躺平在床上,手臂抬着压住眉眼,只留那带着酒香的薄薄唇片。 花辞在身旁看着他,周围很静,米骁骁喝的有点晕,连灯都没开,只靠窗外一缕朦胧月色支撑。 他头晕目眩,无论睁眼闭眼,都是一片天旋地转。 少年咕哝一句,软软的话音聚着酒气,“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他本来也不爱喝,主要是为了陪方拓。 花辞盯着他鲜亮的唇片发呆,在心中问了句,真的再也不喝? 米骁骁自然没听到,只是嘀嘀咕咕,絮絮叨叨的,“春节不喝……中秋不喝……劳动节也不喝……中元……中元还是可以喝……爷爷爱喝……” 花辞抬起玉蹄,轻戳一下米骁骁粉嫩的小脸,有点烫,故又收回。 花辞盯着米骁骁手机上的时间,从九点开始便想走,但又不太放心这凡人,下床去洗手间都晃来晃去,真不会摔跤吗? 花辞默默跟着他去了几次,见米骁骁每次都是扶墙进扶墙出,便又蹦到藤椅上安静坐下。 直至午夜十二点,客厅门响,白宇天回来了。 关门声有点大,从门缝传来,刚好惊醒了混沌中的米骁骁,米骁骁睁睁眼,深吸一口气,貌似清醒了些。 他喝的不多,平时又很少沾酒,酒气散的比普通人快上一些。 米骁骁下了床,虽然还挺晕,但至少比方才的天旋地转好太多了。 他推门出去,见白宇天背着包回来,正在门旁换鞋,犹豫着走过去问:“呃……内个,你吃过饭了吗?冰箱里还有肥牛卷和蔬菜,要吃些吗?” 白宇天换完鞋,带着室外一身寒气直起腰,推了下厚重的黑框眼镜,有些呆板的说:“不吃了,谢谢。” 米骁骁笑了一下,他认为白宇天并不讨厌,只是不爱与人交流。 白宇天穿着一身深蓝色运动装,背包超大,四四方方,里边像是装了块板子。 米骁骁一眼注意到他鞋帮的砂砾,细腻柔软,估摸着这人可能去海滩了,反正元冥市的海,离着他们又不远。 白宇天似乎很宝贝那个包,把它摘下,抱在胸前,低头垂眼地往主卧走。 米骁骁在身后看他一眼,进而闻到一股海水的味道。 似乎是酒精所致,米骁骁很想说说话,于是跟上两步,主动问道:“你这是……去海边了?” 白宇天走得一板一眼,听到问话,难得停步,回头看着他,很低地“嗯”了声。 “去转转挺好,海的广阔,可以包容很多心事。”米骁骁似是呓语的回应着。 白宇天再次顿住,抱着包面向他,“我没有心事。”说完,就脚步不停地回了房间。 但米骁骁却觉得,白宇天有很多心事。 米骁骁强撑着精神准备回屋,才迈开步子,就听到白宇天的房间里传来些细微动静,似白蝉破茧般,挣扎着,又一点一点撕扯着什么。 米骁骁目露惊诧,改变路线,掉头往主卧走过去,注意着脚下的力度,不想惊动屋中人。 门缝下漆黑一片,对方进门之后并没有开灯,静谧吞噬了房间每个角落,午夜,对于人们来说总是敏感又禁忌的。 离得近了,那动静便更能清晰入耳。 断断续续,破碎不堪,摩擦着从缝隙中挤出,米骁骁想抬手敲门,指尖触到冰凉门板又犹豫了。 会不会很唐突? 虽然这声音不似寻常,但万一是白宇天在弄什么东西发出的,他岂不是打扰了人家。 米骁骁的呼吸有点急,喝过酒后的鼻音很重,簌簌的连他自己都能听得很清楚。 倏然,那声音似被叨扰,犹如弦断般猛地停止。 不多时,又似有回旋的余音缥缈远去,空空荡荡地越飘越远,最后,彻底消失了。 米骁骁趿着拖鞋后退两步,觉得怪异,但理智占了上风,他转身,背对一地凌乱月光,蹑手蹑脚着往自己房间走。 忽而,周身温度莫名下降,瞬间滑至冰点,像是一步从暖阳之下踏进冰天雪地,引得米骁骁步子一顿,紧紧拉了下衣领。 那莫须有的寒气,阴森森,冷寂寂,抵着他的棉质衣料往里渗,一路呵着冷赤的风,从他脖颈倒灌进去,半点都没留情。 米骁骁一怔。 正当想要回头看时,背后便跟着响起一声旖旎,“你在找我么?” 声音是白宇天的,但音调不像,原本的古板不在了,反倒多了点柔软和呢喃。 “!!”米骁骁并没听到门响,他怔愣着刹住要迈出的步,并狠狠压下自己的好奇心,只敢微微侧头,去瞧那扇门。 还好好的关着。 米骁骁心头发凉,怎么回事?难不成白宇天会穿墙么! “你的好奇心有点重哦。”又是一声,比刚刚的声音更轻,更缓,喷着冷意,透骨的凉。 米骁骁顿时不敢动了,头还侧着,保持着那个姿势,被衣料包住的皮肤受了刺激,汗毛条件反射的全部立了起来。 他死死攥着拳,攥的指甲一片泛红,心说,是梦么?应该是自己还没醒酒吧?! 刚想用这个自欺欺人的借口安慰一下自己,白妈妈的话便再度响起,“已经走了三个室友”“但都没说原因”,米骁骁心惊,难不成……都是被白宇天吓走的?! 他不动,不敢回应,但身后那东西却没这么好打发。 脚下传出徐徐摩擦声,刺激着米骁骁的耳膜,身后的东西仿若走路不抬脚,有点蹒跚,也可能是故意走得很慢。 米骁骁的冷汗下来了,可能连头发丝都立起来了,只是没有镜子,他看不到。 那东西每踏出一步,米骁骁的血液就凝固住一分,他心明镜,那东西是要走到他的面前来,然后……然后又要干什么? 米骁骁不敢往下想了。 一水白的地板块眼下看上去有些瘆人,屋中白色的家具也像是瞬间化作了白骨,米骁骁的心跳声和那拖拖拉拉的脚步声逐渐重合,归一。 摩擦声越发大了,米骁骁余光瞄见那套深蓝色运动装,果然就是白宇天。 但也可能不是。 时间一分一秒走过,米骁骁从没像此刻这般煎熬,原来以秒为单位的时间,也可以过的如此漫长! 白宇天走过来了,眼瞳是黑色的,眼镜框也是黑色的,镜片还是那么厚,只是反着光,晃出的白光冷幽幽的。 米骁骁被逼无奈,不开口也不行了,因为他发现白宇天在注视他,在等他开口。 “兄、兄弟,你、你咋又出来了?”米骁骁尽量放轻松些,准备着随时找机会夺门而出。 “反正不是赏月。”白宇天幽幽道,指尖麻木抬起,顶顶眼镜框,歪着头,咧开嘴,像提线木偶似的笑,“你猜,我来干嘛?” “不敢猜……”米骁骁僵硬的往后躲躲,眼珠四下瞟着,他想到花辞还在房间里,这下不能开门跑了,总要护住花辞。 白宇天对他的答案不太满意,镜片闪了下,闪出晃眼的白。 白宇天忽的抬手,掌心里仿佛也有白光,不给米骁骁反应的时间,作势便要打过来,嘴巴也没闲着,跟着一卡一卡的说道:“那-我-来-告-诉-你-吧。” 米骁骁恐惧到了极限。 死盯着那只手的动作,即将挨上时,他猛地闭眼,心脏咚地狠狠一跳,心说完了,这回必凉无疑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差余寸,次卧中蓦地便闪出一道凌厉身影,侧身挡住了米骁骁。 那人指尖微凉,极快的划出一片幽蓝莲叶,莲叶四周闪着银光,还未能看清情形,白宇天就被莲叶打飞出去了。 清莲的香气溢开,男人散淡的瞳眸对上惊惶睁眼的米骁骁,淡漠中晃过一瞬不易察觉的担忧。 第21章 021 男人一袭黑衣,落在暗淡光线下似看不太清,只依稀能辨别那周身围绕着的绛红色麒麟纹路,张扬着铺开,似筋脉血液般鲜活。 一双黑靴踏向月光,似是要将那光碾碎。 立起的衣领下,皮肤苍白如雪,像捂出的那种,带着病态般的美。 米骁骁紧绷的神经,早就在白宇天打过来那一掌时分崩离析,才刚与男人对上视线,就昏了过去。 花辞一把揽住他,侧身看向倒地的白宇天。 白宇天不省人事,跟死了一样,但花辞知道,白宇天没死。 他对今日主卧床下的符篆一直疑心,思来想去,总觉得那符文像是某种偶有涉猎的禁术,那禁术名为魂奴。 魂奴这种术法原本只是用来控制孤魂野鬼,或者说是驱使他们为施术者做些事情,但有邪念者,将它逐步改造,最终演变为类似傀儡术的一种。 被魂奴附体者,可被魂奴吸□□气。 凡人的身躯靠元气和精气支撑,若是精气被吸走,这人的下场便如失了水分的皮肤,褶皱干瘪,最后干竭而亡。 魂奴再将吸走的精气带回给施术者,助对方提升修为。 但通常,魂奴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的,花辞细思,早先走掉的那三位室友,可能只是觉得白宇天作风怪异,所以有些害怕。 可为什么这魂奴会攻击米骁骁?花辞想到米骁骁随身携带的照魂匙,凝了下眉。 花辞祭出七瓣莲,魂奴已被打散,术法被破,白宇天不久就会醒来。 他看一眼怀中的米骁骁,少年埋在他身侧的那张小脸还有些白,许是方才被吓到了。 花辞刚刚一直未露面,只是在凝神聚力,觉着白宇天回来了,也算是有人能照顾一下米骁骁,这才走的放心。 但转瞬,便感知到不妙。 他向来与这些神灵鬼怪打交道,自然能敏锐嗅到魂奴的味道。 花辞闭眼,体内的七瓣莲发着簇簇蓝焰,幽光如海中捧出的一泓蓝,壮丽唯美,男人抬抬指尖,开始召唤蓝拂。 灵力顺着指引破空而逝,以火箭般的速度进了冥界,放着幽蓝光芒的虚幻莲身,却在刚出现在蓝拂眼前时,便顿然消散。 “圣君!”蓝拂瞳眸大睁,伸手想要抓住那散的极快的虚幻影像,只不过,已经晚了。 花辞动用仅攒起一点的灵力救下米骁骁,便也知能召来蓝拂的几率不大。 蓝光消失,米骁骁落到地面,重新变回神兽幼崽的花辞托不住他,只能无力的坐在身边,静等二人醒来。 此刻,远隔百里的某地,那半男不女的声音恼怒作响,“到底是何人,竟能破了我的术法!”音调压下,那人起身掐算,却始终算不出始作俑者。 米骁骁重新醒来时,已经是午时三刻了。 他揉揉晕乎乎的脑袋,脑子像是短路了,迷迷糊糊地看着四周,待见到花辞时,才忙着抱起对方,反复的查看。 刚刚的记忆稍显模糊,但那救了他的黑衣男人,总有个轮廓在脑海里。 看不清面容,只隐约记得那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颌,以及过于白净的肤色。 想到白宇天的异常,米骁骁有点胆寒,但见那人无知无觉地躺在一边,又不能不管。 米骁骁放下花辞,去扶白宇天时,对方就跟着悠悠转醒了。 白宇天推开米骁骁,发怔着坐起身,地板很凉,但他仿佛感受不到,就那么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米骁骁。 魂奴之术不同其他,破术后,中术者仍能记得之前的事。 二人相对无言,米骁骁又重新抱起花辞,摸了摸他的玉蹄,微微心疼,这小家伙看上去仿佛很累似的。 米骁骁疼惜地揉了揉花辞小脸,才踌躇着问白宇天,“你……还好吗?” “对不起。”白宇天跟他同时开口,声音又回到最初的古板。 白宇天说着,被月色照出的那张脸上起了点红,像是内疚,眼角微湿,眼眸中却藏着巨大的委屈。 米骁骁就知道,白宇天藏着很多心事。 米骁骁站起身,兀自走去阳台,从冰箱里拿出没喝完的啤酒,看着白宇天,“要聊聊天吗?” 他见这人似是恢复正常了,也就没有像方才那样害怕了。 白宇天轻轻点头,走了过来,在椅子上坐下。 花辞也跟着坐到米骁骁身边,想要听听这魂奴的缘由。 白宇天喝了口啤酒,大抵是第一次喝这种东西,一口下肚,就被呛的咳了几声,表情跟好学生第一次去网吧又被发现似的,透着尴尬的红。 咳过之后,才放下啤酒跑回了卧室,拿来刚才的那个包,打开之后,竟是一个画板。 “我是去海边画画。”白宇天简短的说了句。 白宇天确实社恐,又不爱说话,在啤酒的助力下,艰难的,挤牙膏似的讲出了他的故事。 米骁骁在看到那些符篆时,还以为白宇天是因为要考研压力大,所以才去城隍庙求符,保佑自己能顺利考上。 但万没想到,事情竟然是完全相反的,白宇天是去求了,他是希望自己考不上。 米骁骁很难理解,考不上为何要求?不去考,或者干脆不好好考,不就考不上了么。 但白宇天却否定了这个想法。 白妈妈看似温柔,实则柔中带刚,很是强硬,她了解白宇天的能力,她想让白宇天按照她的要求去活,她说白宇天能考上,那么就一定考得上。 白宇天喜欢画画,白妈妈认为搞艺术的没什么出息,还是努力考证生活才更有保障。 所以,白宇天只能偷偷的画,去海边一坐就是一天,白妈妈的每句话,每个决定都像一座大山压在他身上,他喘不过气,因为口鼻被堵住了。 白宇天在城隍庙遇见个老道,老道给了他符篆,让他烧掉喝下。 每七天喝掉一张。 这样,便可在考试当日,令他的身体显出疾病特征,比如昏厥,或是连仪器都无法检查出的诡异怪病。 待考研日过,就能自行恢复了。 米骁骁没有再喝啤酒,而是倒杯温水喝了一口,不赞同道:“我理解你的心情,但对于那老道,我觉得不妥。” 白宇天木讷点头,机械的说:“是,不妥,每每喝下,就像被按住脑袋,脑袋疼,意识模糊。” 白宇天思路不清晰,说的乱七八糟,但米骁骁听得懂。 身边的花辞也听得懂,那是魂奴在吸他的精气。 米骁骁望着窗外,远处崇山峻岭似的一片黑暗,近处灯火通明的繁华市井,各人自有各人苦,他因错过大学而落的此生遗憾,但白宇天努力挣扎,不过是想给自己的生活做主。 正出神,花辞小小的打了个喷嚏。 灵力散尽,圣君眼下犹如肉/体凡胎,并不太扛得住折腾,尤其是入秋的夜,简直凉到了心里去。 米骁骁抱起他,用睡衣裹紧,看着那柔软的一小团,生出笑意。 好像有这个小家伙陪着自己,再多的遗憾也能慢慢释怀掉。 米骁骁给了白宇天一个“保重”的目光,站起身,准备带花辞回去睡觉,迈步时,对方问他,“如果是你,你怎么做?” 米骁骁停下来,像哄小孩睡觉似的轻拍着花辞的后脊,认真思考道:“如果还有机会,那就一定要做自己吧。” 毕竟,错过这种滋味,真的不好受。 米骁骁走了两步,身后又传来一声:“你会搬走吗?” 可能对于白宇天来说,除了米骁骁,就再没有和第二个人说过这么多的话。 米骁骁哈哈笑了两声,给白宇天一个安心的目光,“当然不会。”少年洋溢着一张笑脸,青春般绮丽,进门时,转头说道:“毕竟,你这里房租很便宜嘛!” 白宇天看着次卧的门渐渐关闭,放下啤酒,有些急地跑回房间,把床下的那些符篆一股脑扫出来,撕碎,扔进了马桶里。 按下冲水键,他又鼓起勇气给他妈妈发消息,也顾不上此刻是几点,只是急迫的,想要发一条消息。 【妈妈,我拒绝考研,我要画画,那才是我想要的人生。】 - 米骁骁知道花辞冷,搂着小家伙睡了一夜,但第二天醒来,花辞似乎更加地无精打采。 米骁骁盯着花辞那有些浑浊的眼瞳,手心触到过热的体温,手忙脚乱给方拓打电话,“我亲爱的姐妹!快告诉我宠物感冒了要吃什么药?!” “……不知道诶。” “你不是开宠物店的么?”米骁骁蹙着眉头。 方拓撅起嘴巴,尴尬道:“嗯啊,那我只是个开宠物店的嘛,也不是宠物医生嗷……” 米骁骁经他提醒,才猛然大悟,刚刚简直病急乱投医了。 他简单洗漱一下,饭都没吃,抱着花辞出门,招手叫来出租车,脑门渗着汗,声音提了提,“麻烦,去最近的宠物医院!” 花辞想说,本君是可以自愈的,无需治疗,但对上米骁骁那双焦急的眼,心中一动。 毕竟,那眼中透出的焦灼是真切的,显而易见的。 花辞懒懒地垂下眸子,脑袋瓜压在米骁骁掌心里,看着很疲惫,让米骁骁的心顿时揪起来了。 “吧唧”,米骁骁也不知道做什么才能安抚这个小家伙,微微倾下身,一脸疼惜的,对着花辞脑瓜顶吻了一下。 薄薄的唇片带着温度,抵在花辞毛绒绒的皮肤上,湿漉漉的。 花辞倏的仰起脸,错愕,惊诧,不可置信,纷乱的情绪汇聚而来,许久,鼻尖两侧的那片白绒下,悄悄地显出一片淡淡的红霞。 第22章 022 米骁骁跟他对上眸子,不知为何,脑子里竟出现昨晚黑衣男人的画面,那个男人是谁?为何会出现在他们家里? 这想法才闪过,就被花辞的一顿“还我漂漂拳”给打散了。 花辞莫名被吻额头,怔怔看了米骁骁片刻,倏然伸出长尾巴,并着软扑扑的小爪子对少年发起了攻击。 对着米骁骁平坦的小腹,乱踢乱打一气,而且面颊还越发粉嫩。 花辞:竟然趁本君病,便来轻薄本君!属实该受到惩罚!! 米骁骁知道,花辞看上去,虽是一只无比柔弱的小羊崽,但那小爪和尾巴打人却格外地疼,比他这个成年人还生猛。 但他能感知到,花辞此刻是留了力度的,看似是用了大力,实则就像在挠痒痒。 米骁骁笑着揉他的脑袋瓜,心说,小家伙是又害羞了么?真可爱。 花辞打过几下,有些气喘吁吁,脑子晕乎乎,沉甸甸,薄汗蹭到白色绒毛上,很是难受。 他扭过身,用后背对着米骁骁,不再去看这笑颜纯净的少年。 “像个小疯子。”米骁骁伸手抱过他,一边用纸巾帮他拭去汗湿,一边用掌心轻轻安抚着。 掌心透着似冰霜般的凉,很好地帮他驱散热度。 花辞舒服的闭起眼,从来没有过这种体验,被人护着,抱在怀里温柔的抚着,尽管圣君并不需要人护着,反而以往都是在护着旁人。 作为守护一方的瑞兽,护着天下人,是他作为圣君的使命,也是责任。 哪怕是过往受烈焰焚身的折磨时,蓝拂能做的,也不过是跪下来祈祷,祈祷他能少受些辛苦,并不敢放肆的靠近他。 可自从遇到米骁骁之后,花辞体会了很多个不同寻常的第一次,米骁骁……花辞在心中默默念出这三个字。 出租车在路面飞驰,平稳中透着几丝焦急,接连转过几个弯,停在了宠物医院门口。 米骁骁付了款,抱着花辞下车,几步路走得很急,连身边用平衡车代步的小男生,都没他速度快。 米骁骁第一次来宠物医院,小医院规模并不大,只设一个诊室和收费窗口,地板上落着层灰,被米骁骁的步伐不断带动起来。 “需要一次性纸垫吗?”收费人员看他一眼,面无表情的询问。 米骁骁望见窗口里放着的一摞纸垫,上面写着“消毒”字样,便没犹豫的点了下头,又多付了十块钱。 取过纸垫,米骁骁进了诊室。 医生正在洗手,懒洋洋慢悠悠,听到脚步声连头都没抬,拖着长音说:“先把宠物放纸垫上,等我一会儿,我先刷个牙。” “……”米骁骁无语了,这医院靠谱么? 可能是许久都不来一个看病的,时间久了,这医生的热情也就逐渐消磨殆尽了。 米骁骁只能耐心等着,站在花辞身边,见花辞用前蹄托着下巴,表情比那医生看着还懒,面颊上的粉也已经褪掉了。 桌边夹着个手机神器,手机屏幕上还放着什么狗血小电影,台词哇啦哇啦往出蹦,只不过米骁骁没那个闲心去看。 一段漫长的等待过后,那医生终于走过来了。 下一刻,就挠着头,跟米骁骁大眼瞪小眼地问了句,“你这是什么动物?”说完,尴尬笑笑,“刚进来时,我还以为是只猫呢。” 米骁骁把这茬忘了,但心想,就算是只羊,应该也不影响医生发挥吧,便礼貌回道:“是羊。” 花辞烦躁:不是。 医生:“是……吗??” 米骁骁愣住了,“不是吗?”对视片刻,他也有点拿不准了,“咳咳,它就是有一点点发热,没什么精神头,应该有退烧药什么的吧?” 医生双手在白大褂上蹭蹭,为难道:“有是有,但我不能瞎开药。”说罢,挑着眉问道:“你咋知道它发热,量过体温吗?” 米骁骁再次愣住,他不怎么生病,感冒都很少,家里更没有备着体温计,少有的几次,都是去医院量的。 而且,给宠物量体温是要量哪? 他知道给人测量,通常都是腋下或口腔,米骁骁转头看一眼花辞,要是敢往这小家伙嘴里塞温度计,非被它咬碎不可。 米骁骁只能摇头。 医生像是找到了突破口,拿着体温计过来,消毒,一头抹了些滋润的膏体,笑着说:“先给它量量。” “量哪?” “月工温呐。”医生见怪不怪,直接把温度计递到米骁骁手上。 话一出,花辞猛地站起来,目光不善的盯着那白大褂看,不止他,米骁骁也觉着那温度计烫手。 医生盯着这一大一小,抬抬下巴,“别愣着啊,要不我来也行。” “哎别别别!”米骁骁眼见着花辞尾巴尖竖了竖,忙闪过去隔开他跟医生,面露难色道:“能不能不量?它、它真的是发热,我都摸出来了,跟平时体温不一样。” 医生想体现一下专业,说一句不行,但瞥见从米骁骁身后露出的一截尾巴,那尾巴像个小钩子,微微轻动,便莫名让他眼皮一跳。 咂摸一下嘴,讪讪道:“那就……不量了吧。” “那是开些药还是要做什么其他操作?”米骁骁追着问。 医生坐下来,按停狗血小电影,像背书似的说:“如果不严重,尽量不用药而采用物理降温,用冰块,用凉水沾湿毛巾擦他的耳蜗、脚掌。” 见米骁骁还想再问,便飞快补充,“小动物不同于人,退烧药里所含的成分它们很难代谢掉,容易引起肝脏中毒。” “记下了,那我这就带它回去做物理降温。” “嗯。”医生拿出问诊单草草写上几笔,又犹豫着说:“要不我还是开一些宠物能吃的,万一你物理降温效果不好,还有个备选方案。” “那就太感谢医生了。”米骁骁谢过,取了药,带花辞回家了。 白宇天不在家,冰箱上留了张便签,‘回家跟我妈谈判,请你吃包子,谢谢’,米骁骁笑着摘下,把包子取出来热了。 是便利店的咖喱牛肉包,他把包子掰开来,吹凉些,给花辞吃下,自己也随便吃了两口。 冰箱里没有冰块,倒是有昨个买的啤酒,灌装的,被冻过之后格外凉,米骁骁把几罐啤酒拿出,包上毛巾,分别放在花辞的脚掌和周身。 一阵凉爽袭来,花辞只觉浑身畅快,渐渐地闭上了眼睛。 不知睡了多久,悠悠醒来时,那张躺着的藤椅,已经变成殡仪馆休息室的小床,而米骁骁则在后厨中准备晚饭。 米骁骁听说杨军养过狗,一边切菜一边虚心请教,“我刚摸过它,热度倒是退了,应该没事了吧?” “不一定。”杨军嗑着瓜子回他,“晚上有可能还会发热。” “那该怎么办啊,继续做物理降温?” “不如给它弄半片退烧药吃了,别吃一整片,没啥大事。” 米骁骁心说这话有道理,便打定主意如果花辞又烧,还是直接吃药稳妥些。 他今晚做了一盆炖菜,自己调的辣酱,食材也放的丰富,午餐肉,虾滑,各种丸子和福袋,还有许多的菌菇、蔬菜。 香味飘出来老远,裹着辣气,引得花辞颠颠跑过来,在他身后还站着两个鬼,就是总来开小灶的那两名阴兵。 米骁骁摆盘后,想到自己的米花糖美食专栏,便心血来潮拍了张照片上传。 身后一名阴兵凑过来看他手机,问另一名,“要不咱俩也去关注一下,蓝左使不是刚给咱们配了手机么,咱俩也算粉丝!” “好想法,那咱俩起个什么昵称呢,霸气一点的。” “我叫白泽圣君,你叫蓝拂左使。”阴兵捂嘴偷笑,冒名顶替威风威风应该没事吧。 另一名阴兵马上过来给他一巴掌,“你要死别拽我。” “嘁,我已经死了,还往哪死!”他翻着白眼,“那就用本名呗。” 于是,米骁骁才发过照片,就有两个名为“有来无回”“能者多劳”的奇怪网友点赞了。 米骁骁有点惊奇,他的粉丝少得可怜,两只手都数得过来,不记得这两个账号曾关注过他。 等了一会儿,果然,除了俩阴兵给他点赞,其他人活的像个僵尸粉。 米骁骁也不在意,他确实不怎么更新,想着今后还是要多努力更新一些,就拿过小粉碗刷去浮灰,给花辞盛了一碗炖菜。 米骁骁耐心等花辞吃完,伸手探探,热度又重新升上来,看来杨军说的没错。 他把退烧药掰开一半,又冲上一碗白糖水,抱过花辞说:“把这个小药片吃下,爸爸奖励你一杯甜甜的糖水。” 花辞:呵呵。 米骁骁见花辞趴在那,一副没听到的样子,只能伸手扳过他的脑袋瓜,把药往嘴边送。 才送过去,药片接触到濡湿的小白牙,一抹苦到灵魂出窍的味道就晕开在口腔,花辞一个激灵,“呸”地一下吐了出来。 花辞蹙眉,从没吃过这么苦的玩意,什么鬼东西…… 米骁骁有点郁闷,转念安慰自己,算了算了,熊孩子都是这样的。 他盯着那半片药抿了抿唇,真的很苦么?只是这么想了想,就鬼使神差的把药片拿起,伸出舌尖慢慢的舔了一下。 苦意荡开在唇舌,米骁骁皱眉,真是苦的上头……身旁的花辞也跟着皱眉,盯着少年那张开的唇瓣,微微出了神。 第23章 023 月上树梢,食堂只开了一盏灯,杨军三人吃过饭去院子里消食,屋内静悄悄的。 只是一个细微动作,花辞却怎么都回不了神,米骁骁不仅皱着眉,连唇瓣都翘起来一点。 细碎的发挡住眼梢,看不出他的情绪如何,只能瞧见那一抹泛着月色的红唇,淡红的颜色,晶莹剔透,跟果冻似的。 “是有些苦呢。”唇瓣轻动,低语了一句。 米骁骁放下手,指尖还捏着那半片药,可能在想要怎么让花辞吃下。 事实上他也确实在想,花辞足尖点着桌面,一步步挪过来,鼻尖快要挨到那白的发光的手指时,停住了步。 那药片威力巨大,苦味不断蔓延在唇上,米骁骁又舔了舔唇,试图抹去恼人的苦味。 花辞沉沉黑眸闪了闪,似是又抬头看他。 转瞬,米骁骁指尖倏然一湿,热乎乎的鼻息落在皮肤上,又猛一散开,捏着的小药片就被花辞舌尖卷走了。 米骁骁呆呆看着他,花辞咽下药片,坐下来,没去动那放凉了的白糖水,而是跟这少年对视。 须臾,还未等米骁骁想通花辞怎么又肯吃药了,小身影却跃下餐桌,慢悠悠地跑了出去。 步伐轻盈,像是有点喜悦。 米骁骁心血来潮,取出手机对着那纯白的背影照了张,直接传到美食专栏,附上一句——熊孩子终于肯吃药了。 “滴滴”两声提醒,“有来无回”和“能者多劳”又给他点赞了。 “emmm……”这两位是死忠粉吗?守着他发动态? 米骁骁也有点喜悦,站起身收拾一下,离开食堂去院子里跳操锻炼。 两名阴兵正靠在后厨大吃特吃,如今他们学聪明了,注意着分量,免得被凡人发现。 手机放在桌旁,刚好停在米花糖的专栏上,见这凡人又发了动态,无论什么,一律点赞。 米骁骁才跳了半个钟头,手机的提示音就嗡嗡响个不停。 因为粉丝少,所以不想错过任何消息,米骁骁都是默认开启提示的,点赞或评论,他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米骁骁擦擦脑门热汗,喘着气点开专栏,评论区里忽然热闹起来,来了很多生面孔。 只不过,大家并非冲着他那盆炖菜去的,因为食材普通,他又没加滤镜,看着就更加普通,没什么想说话的欲望。 可花辞的背影,就不一样了。 [谁能告诉我,米花糖大大这是养了只什么东东?长尾巴看着像狐狸。] [狐狸可以家养吗?而且狐狸也没有犄角吧??] [分叉的犄角,像鹿角,但是鹿尾巴不是细的吗?] [@米花糖,求问大大,这是神马物种呀?叫什么名字呀?它好漂酿,心水!] [卧槽,我看着更像是龙角,瞬间对米花糖大大产生了墙裂好奇心!] 米骁骁“呃”了一声,暗戳戳的关掉界面没敢回复,难道他捡回来的……真的不是羊吗? 米骁骁消了汗,回到休息室去找花辞,花辞正懒懒的趴在枕头边,像个多愁善感的纯情少年。 米骁骁坐上床,靠在床头,由于评论区艾特他的网友实在太多,他不得不又点进去查看。 顺便回了刚刚那人,[是我的宠物,叫花花。] 顺手一滑时,却看到一名网友发了张图片,[白泽圣君.jpg,就是闲聊,这背影看着居然和神兽白泽好像。] 神兽白泽?? 米骁骁记起那日和方拓去美食街,对面茶馆的老先生,貌似还说起过这神兽的故事。 他不由得点开大图查看,图片分辨率不高,稍稍有点糊,只看到一片蓝光中,站着一位身长九尺,威风凛然的白色瑞兽。 细长的龙角,如麒麟状的身体,脚掌四周还散着冰蓝幽光,那条瓷白长尾,落雪一般通白。 图中的白泽头颅高昂,隐隐有着如帝王般睥睨众生的威仪,尽管只是张图片,却依旧令芸芸众生想要顶礼膜拜。 米骁骁把图片对着花辞比了比,哈哈笑道:“花花,他们说你是白泽圣君呢,我花出息了。” 花辞耸他一眼:本来就是。 米骁骁见花辞兴致缺缺,就更想逗他,“那老先生不是说白泽圣君失踪了吗?要是真被我捡到,你说他的下属要怎么感谢我?” 花辞:纠正一下,是你强行把本君抱来的。 米骁骁哪知花辞心中所想,笑着自言自语,他当然不信眼前这小家伙是威风堂堂的白泽圣君,毕竟幼崽与成年的白泽看着只有三分相像。 米花糖的专栏还在“滴滴”响着,米骁骁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靠着捡来的小羊崽圈到新粉。 心中一喜,抱起花辞就要吻他的额顶。 花辞一惊,偏着头躲开,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米骁骁有点困,把手机设置静音,连方拓发来的消息都没看到,就搂着花辞睡着了。 今晚事情比较多,凌晨两点,接运车还出去了一次,米骁骁隐约听见杨军吵吵饿,便迷糊着爬起,给他们煮了锅酸汤水饺。 杨军这群人之所以都是光棍,主要问题还在工作上。 殡仪馆阴气重,又经常要接触死人,是很多相亲对象的首要大忌。 而与逝者打交道,不但会让身体不够强壮的人生出疾病,同时也会消耗大量体力和元气,尤其在夜间,几乎出一趟车,很容易就感到饥饿。 若非如此,蔡涵也不会费劲请个夜班厨子了,他希望大家都能吃得好一些。 米骁骁做好饭,已经不那么困了,坐在杨军对面看他们吃饭,说道:“你们辛苦了。” 杨军笑着吃下一只酸酸辣辣的水饺,大咧咧回应,“习惯就好,我们能不惊动你起来做饭就不惊动。” “别别别,我的本职工作,想吃什么尽管说。”米骁骁低头刷手机,这才看到方拓临睡前的消息。 【是拓拓不是兔兔:我亲爱的姐妹,花花恢复健康了没?】 【是拓拓不是兔兔:对了,我听说在你们那工作的人特别不容易找到对象!我刚好游泳认识一个教练,把他介绍给你,身材好的一批!】 两分钟后。 【是拓拓不是兔兔:不回复当你同意啦,明天中午12点,蓝钻海岸西餐厅,记得穿漂亮点哦!】 “……”米骁骁惊了个大奇,没想到仅仅错过回复,方拓居然给他安排了个相亲宴。 他有不止一次跟方拓提过,他虽然喜欢男人,但还是打算单身一辈子的。 米骁骁活了二十多年,一直母胎solo,真就没有瞧见一个合眼缘的,可能是他眼光高,太过挑剔,所以这事,他本能的就不纠结了。 米骁骁想拒绝。 现在他有了花辞,更加的没了这种念头,为什么要找男人?花花不香吗~ 看了眼时间才凌晨三点半,米骁骁不想打扰方拓休息,就没回。 一早起来,他睁眼去抱花辞,感受到怀中小家伙的温度降下来,惊喜地使劲揉了揉他,“宝儿,你康复了呢!” 花辞正睡得香甜,被他揉醒,抬起脚掌踹了他一下,又跟着昏昏欲睡。 米骁骁把花辞放在腿上,拿起手机拨给方拓。 “哈尼,昨晚怎么没回我,梁教练我约完了哟,千万别鸽人家。” 米骁骁头痛,无奈的笑道:“拓拓,我真的不想去,相亲好尴尬的,两个大男人坐在那傻兮兮的,我不要去。” 相亲?花辞朦胧间听到这么一句,立刻就不困了。 方拓执着的声音从听筒传来,细心开导,“去嘛,梁教练对你很有意思,他不小心看到我的屏保照片了,说是一定要见见你。” 方拓拿米骁骁当家人,手机锁屏跟米骁骁用的同款财神爷,桌面壁纸则是放的二人合照。 米骁骁还想再说什么,方拓便先打断他,“给自己一个机会嘛,就算你真的不想,也可以不答应呀。” “我……” “去嘛去嘛,梁教练自由泳教的特别好,我还想接着跟他学的,八折卡都收下了嘻嘻。” 米骁骁知道方拓是为了他好,不想看他孤独终老,却还是忍不住拆穿他,“别扯,小区游泳馆的宣传海报就贴在我家门口,老学员也只有九折。” 好朋友之间心照不宣,方拓嘿嘿笑起来,“算你聪明,别白费了姐妹的苦心哦,加油!” 米骁骁挂断手机,叹了一声,看来不去也不行了。 花辞歪头看着他,略有不爽。 这凡人要去相亲?花辞脑补了一下相亲成功后的日子,米骁骁身边会多一个男人,可能会慢慢忽略他,圣君“嘶”的一声,很不满意。 又是这个方拓,看来下油锅项目里还得再加一条,炸不够一百八十遍,不准投胎! 米骁骁叠好被子,看着花辞说:“中午带你去吃西餐怎么样?” 他不想自己赴约,又实在推不掉,思索间,便觉着带上花辞最合适,反正那家西餐厅有说过让带宠物进去。 米骁骁自然知道花辞不会回应,只又说道:“看来得赶紧下班回去收拾一下,总不好迟到。” 米骁骁是认为,即便要拒绝,也要稍作打扮,干净整洁,保持最基本的礼仪和尊重。 他转身出去做早饭,身后,花辞便静盯着他,玉蹄踏在床单上,印出略深的梅花印,刚刚不是还说不想去么? 第24章 024 米骁骁搞定早餐,带着花辞一路回家,花辞不像往常那般悠闲,今天看上去,仿佛格外严肃。 米骁骁还以为他又发烧了,用小脸贴贴他,没有感受到过分的热度,才放下了心。 回来之后,看到白宇天坐在阳台画画,见他进门还难得道了句“早安”,米骁骁从那厚重镜片下发现一抹不显眼的松弛,便知这人是谈判成功了。 遂不着头尾地说了句“恭喜”,转身进去浴室。 米骁骁不像方拓,化妆品一大堆,他只买了一瓶大宝,随便擦擦,防止脸干。 衣服也没方拓那么花哨,衣柜里就简单三五件,都是普通的白T恤配浅色牛仔裤,米骁骁很瘦,小腿上一丁点肌肉都没有,穿修身的牛仔裤,就显得那双长腿线条格外流畅。 清瘦得让人想要去握住它。 换好衣服,又对着镜子检查几眼,整洁利落,便笑着抱上花辞出了门。 蓝钻海岸西餐厅距离较远,米骁骁不舍得打车,带着花辞又不方便坐公交地铁,就选择走路过去。 阳光很好,铺在脚下金灿灿的,花辞平日最喜欢这种柔和的光,但今天也没了欣赏的心情。 米骁骁徒步约莫半小时,西餐厅的招牌近在眼前,他低头看眼手机,刚好12点,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西餐厅不像中餐厅,大抵都是暗色调,窗边落着朦胧轻纱,故意给人制造一种暧/昧的氛围。 脚下的地板是混着金粉的棕黑色,桌椅也漆着一层褐红,未待服务生近前来招呼,窗下一名男人便抬起手来,急切唤了声:“骁骁,在这边!” 方拓没有给他梁教练的照片,只发了桌号过来,说要保留神秘感。 米骁骁回以微笑,快步过去,将花辞放到旁边的椅子上。 梁教练见来人坐下,露出一脸爽朗,“你好,我是梁熏,就在你们小区的游泳馆当教练,方拓应该跟你提了。” 米骁骁一直露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轻声说道:“他有提过,你好,我是米骁骁。” 梁熏的视线停在米骁骁身上,完全忽略他身边长相吸睛的花辞,那目光带着期待和热烈,甚至有点殷勤地拿出菜单说:“骁骁本人更好看,想吃什么随便点。”意思是他来结账。 “谢谢,既然是西餐厅,那我们AA制就好,入乡随俗么。”米骁骁听出来了,婉拒道。 梁熏微讶,但也没再坚持什么,看了几眼认真点餐的米骁骁,见对方没有回看,便不舍得收回了眼。 花辞全程被梁熏无视,越发不爽起来。 他翘着尾巴斜一眼这男人,心说,方拓长眼了么,这男人容貌勉强称得上是中下,而且还多了一身可有可无的腱子肉。 其实梁熏长得还算不错,利索的平头,浓眉大眼,很多学员都想跟他发展一下。 所以,他在看到米骁骁照片时,才下意识生出想见对方的念头,梁熏自认,长得虽不如米骁骁,但也不能说一丁点都配不上。 米骁骁看到那菜单上有图,便把花辞抱到腿上,捏捏他的下巴,露出清亮的笑来,“花花,你想吃什么呀?看图片选选叭。” 花辞闻声,暗戳戳对比了一下米骁骁对他的态度,远超梁熏,这才肯抬抬高贵的玉蹄,点在一个奶油蘑菇浓汤上。 看着白白的,应该很好喝。 梁熏终于注意到花辞,好奇探身过来,“这是……小狗崽子吗?” 梁熏不养宠物,不喜欢孩子,只想找个男人简简单单过日子,是个带点浪漫型的选手。 这一问,却直接把圣君问怒了。 花辞踩着米骁骁瘦削的腿,直起身,眯着眼瞥他:敢骂本君是狗! 米骁骁早就摸透花辞的性子,怕这小家伙一不高兴掀桌子,忙按住他,看向梁熏说:“不好意思,这是我的爱宠,是一只小羊。” 花辞被米骁骁按住玉蹄,米骁骁顺手把他尾巴尖抓住,塞进裤兜,激动的“小羊崽”才慢慢放松下来。 梁熏为了跟米骁骁找话题,又探头笑道:“原来是羊啊,你怎么还把它尾巴塞兜里了,呵呵。” “它脾气不好,我在安抚它。”米骁骁随口回了句。 米骁骁怕花辞等下又暴走,便只能把小家伙一直放在腿上。 梁熏岔开话题,和他聊别的,跟面试介绍似的,连家里几套房,名下几套车都交代了一遍,生怕米骁骁嫌弃他。 “我是体大毕业的,不喜欢做生意,只喜欢体育,所以就没继承家里的生意。” “梁先生很热爱生活嘛。”米骁骁听着梁熏的“炫富式”介绍,一边笑着回应,一边照顾花辞。 聊了大概一个小时,米骁骁对这人大致有了点了解,可能是家庭条件不错的缘故,梁熏有与生俱来的优越感,但这都与他无关,他真的是平静如水,半点不来电。 米骁骁看出梁熏很喜欢他,但自己没那个意思,所以也不准备给梁熏什么希望。 米骁骁总是低头去照顾花辞的吃喝,几次下来,梁熏略微不太满意,便开口道:“骁骁,你很喜欢宠物吗?” “喜欢,不过,其他宠物一般,最喜欢花花。”米骁骁微笑回应,语气真诚,并且引起了花辞的极度舒适。 梁熏喝下一口汤,斟酌着说:“咳咳,我想了想,还是应该跟你坦诚一些,毕竟,万一以后我们还能够继续相处下去呢。” “你说。”米骁骁保持基本礼仪,倾听下去。 梁熏看了眼花辞,踌躇道:“我其实……不太喜欢宠物。”他挠挠头,面有些红,仿佛很怕对方生气,“我喜欢自由自在,没有拘束的生活,养宠物……可能还要有一份责任心和照顾的热情。” 米骁骁听出他还有下文,便没有插话。 梁熏见状,越发满意起眼前之人,“我听方拓说,你一直都没交过男朋友,其实,如果你愿意多跟我相处一下,或许你会发现……我比它要更加的适合你,也更加的懂你。” 梁熏说的足够委婉,但也完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他不喜欢宠物,若是有了爱人,自然也不希望爱人养宠物,两个人一起快乐的生活,才是他最终的主题。 话毕,气氛陷入短暂的沉默。 花辞这一次没有激动,而是仰起小脸看米骁骁。 他有点想知道米骁骁的想法,米骁骁会如何回应梁熏,如果米骁骁真的喜欢梁熏,会因为这个人……而丢弃他么? 空气如凝结般僵住了,米骁骁插了一块蔬菜沙拉,放入口中轻轻咀嚼,头垂的有些低。 梁熏看他一眼,忽然开始紧张。 那人每咀嚼一下食物,他的心都跟着轻提一下,仿佛等待即将宣判的刑犯,小锤落下,便能直接定了生死。 梁熏其实有那么点庆幸,米骁骁微低着头看不出喜怒,但感官上的情绪有点沉沉的,似乎不太开心。 所以,梁熏再想,可能米骁骁也喜欢他,只是不能放弃继续养花辞,如果真的不能放弃,他还挺为难的…… 而花辞也等着米骁骁的答案,连喝得滋滋有味的奶油蘑菇浓汤都没兴致了。 这小凡人不会真动凡心了吧?这人有什么好?好得过本君么?圣君不太高兴。 米骁骁垂着眸,碎发落下,被遮住的眼珠叽里咕噜转动,他刚刚一直想找借口拒绝梁熏,没想到对方这就给他送来一个! 许久,米骁骁才重新抬起头,压下情绪,说道:“那真是太抱歉了梁先生,我想,我还是更喜欢花花。” 梁熏没想到是这个结果,顿时长叹一声,像霜打的茄子,闷闷道:“骁骁,其实我……我可以让步的。” 在表态前,梁熏还准备坚持一下,但听到米骁骁的回答,他真的一点都不想坚持了。 他越看米骁骁越喜欢,哪怕只是第一次见面,哪怕之前只是一张照片,都能让他动心很久。 梁熏听到宣判有点慌,瞬间体悟到,米骁骁别说是想养一只羊,就是想开个牧羊场,他都乐意的,这种小事和失去米骁骁相比,简直微不足道。 米骁骁也没想到梁熏还在坚持,索性敞开天窗,“是这样的梁先生,我其实没有想要找伴侣的打算,是拓拓之前误会了我的意思,我非常抱歉,应该进来时就跟你说清楚,浪费你的时间我真的很抱歉。” 米骁骁连连道歉,他进来的时候的确想说,但梁熏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梁熏心头一凉,从前都是他拒绝别人,第一次,被别人给拒绝了,这滋味可不太好受。 辗转一瞬,梁熏眼中那被浇熄的火苗,却又重新燃起来,拿出手机诚恳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是情侣做不成,我们也可以交个朋友对吗?可以加我一个好友么?” 米骁骁犹豫了会儿,总不好太下人家面子,而且做朋友也挺好,多个朋友多条路,便没再矫情的同意了。 结束这场尴尬的相亲之后,米骁骁带花辞回家休息,少年躺在床上小憩,花辞就在藤椅上摇来摇去。 圣君心悦,又更像是松口气。 尤其米骁骁说的那句,“我更喜欢花花”,花辞满意地翘了下玉蹄。 “咚咚咚”,房门被敲响,花辞跑下来开门,不太想有人打扰米骁骁休息。 方拓踢了两下小皮鞋,在走廊荡出几声回响,掐着点的来打听情况。 见开门的是花辞,乐得摘掉墨镜,一脸新奇的笑道:“哎呦呦,小花这么聪明伶俐,都学会给哥哥开门了呀——咚!” 笑声还没散尽,花辞猛地踹了一脚大门,直接把一脸懵逼的方拓关在门外。 方拓:什么情况?? 花辞:下油锅去吧你! 第25章 025 米骁骁半梦半醒间听到声巨响,鞋都顾不上穿就从屋中跑了出来,虽然现在是白天,虽然白宇天已经恢复正常,但后遗症还是有的。 出来时,瞧见花辞守在门旁,跟楼下小花园侃大山的老大爷差不多,悠闲的翘着爪,还有些懵。 直到听见接连不断的砸门声,以及门外大吼大叫的方拓,才走过去,试探地问:“拓拓?” “开门啦,你家小花发疯了,你快点管管!” 米骁骁哭笑不得,伸手去抱花辞,“你怎么把他关外面啦?”指尖还没碰到白色绒毛,花辞就侧身躲过,傲娇的扬了扬雪颈,置之不理。 米骁骁蹲下身,又对着门外问:“你惹它啦?” 方拓一脸冤枉,“我惹个P,我话还没说完它就摔门了!” 米骁骁撑着一脸笑意,眼中流露出宠爱的神情,一把揽过花辞,固定在怀里,贴贴小脸,低声商量,“要不,先放拓拓进来,咱们再收拾他?” “……”方拓气结,掐着腰,踮着脚,泼妇骂街,“听听,这还是人话吗?爷不怕告诉你们,爷今天也不是一个人来的!” 他的确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带了一只纯白长毛的阿拉斯加雪橇犬。 热衷红娘事业的方拓,不但给米骁骁安排了梁熏,也给花辞找了个伴,他看米骁骁给小羊崽取名花花,便随口给阿拉斯加安了个“草草”的名字。 花花配草草,这不正合适。 花辞被米骁骁亲昵地贴贴,下巴上的软肉抵在他额顶,好像吃过的棉花糖那么软。 从少年领口拱出的温热,伴着沐浴露的香味,不停环绕在他周身,果然起到点作用,圣君不那么生气了。 方拓在外边站到脚疼,米骁骁才慢吞吞开了门。 方拓把墨镜夹到衣领上,对身后喊了声“草草,跟我进来”,一人一犬就跟走红毯似的走了进来。 米骁骁听到这名字眼角一抽,“它叫什么??” “草草啊。”方拓往客厅的沙发一坐,翘起二郎腿,身边阿拉斯加很听话,就坐在他脚边。 米骁骁心说,好黄暴的名字,也抱着花辞坐过去。 甫一坐下,方拓就急不可耐地进入正题,“哎,相亲怎么样啊?”他朝米骁骁抛了个有些暧/昧的眼神,拐腔拐调的问:“484很美妙哟,与君相邀,其乐无穷啊!” 米骁骁翻个白眼。 他双手始终抱着花辞,敏感的察觉,方拓一提起梁熏,怀里的小家伙就开始炸毛了。 米骁骁狐疑的低下头,花辞没有看他,而是睁着一双溜圆的黑瞳瞥方拓,没错,就是用瞥的。 很可怖的目光。 小动物的眼神,其实不太好体会其想表达的意思,可能是他距离花辞太近,也可能是从那炸起的尾巴感受到了情绪,总之,花辞很不爽。 米骁骁细品这小家伙的动作表情,难不成,花辞是不满方拓给他安排了相亲宴? 少年想明白后,心忽然软了一下,像被羽毛扫过,像情窦初开的小男生突然收到情书。 花花很在意他。 虽然是他的宠物而非人,虽然他也不可能想歪什么,但总之,这种被在意惦念的感觉,许久都不曾有过了。 方拓也很在意他,但跟方拓相处,通常他才是被依赖的那个,方拓在他面前,更像个需要照顾的小孩。 这种感觉是不一样的。 米骁骁出神很久,直到花辞的玉蹄就快踹到方拓,他才意识回笼。 米骁骁握住那软乎乎的小蹄,攥在手心里,认真看着方拓道:“拓拓,姐妹我不得不郑重跟你声明一下,我真的不想找男人。” 方拓听了一脸失望,“真的不想啊……为什么啊?”他其实蛮想找的,只不过他看上的看不上他,看不上的又像苍蝇糊上来,整天烦得要死。 米骁骁轻轻抓着花辞的小蹄,一晃一晃道:“不来电,没什么让我心动的人出现吧。” 说罢,脑子里又闪过那晚的黑衣男人,米骁骁忽然心有点虚,躲闪着移开了视线。 心大的方拓没瞧见,既然米骁骁真的不想,他自然不会硬来,最初,他真的以为米骁骁是害羞才不找的。 方拓抱起草草,“收到,以后不会给你乱点鸳鸯谱啦。”说完,又贼笑道:“但我还是阔以给它点滴。” 他指的是花辞。 米骁骁见那阿拉斯加小小一只,胖乎乎,毛绒绒,尤其一身雪白干净极了,倒是跟花辞的毛色蛮像的。 “你这是要?” “给你家小花介绍个新朋友咯。”方拓说:“花花毕竟是小动物嘛,整天对着你一个人类肯定无聊,多认识些毛绒绒不好吗?” 米骁骁赞同,“这倒是。”只是不知小羊崽和小狗狗交流起来,会不会有语言障碍。 仍瞥着方拓的花辞闻声更加不爽,没眼色的凡人,这么喜欢当红娘,将来就在地府给你留个空位,给鬼相亲吧。 于是,方拓从原本的“下油锅”“炸一百八十遍”又解封了“给鬼相亲”这个新的业务。 米骁骁把花辞往前凑凑,想让他跟阿拉斯加打个招呼。 方拓也默契的往前凑,举起阿拉斯加前蹄,鼓励道:“草草,上!不拿下他家小花,你就不是男人!” 花辞:呵。 花辞睁着亮灿灿的黑眸,静静望着草草,草草一抖,那黑眸清淡中透着漠然,鄙弃里蕴着傲气,是它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凡间狗子,从未看过的眼神。 方拓感受到草草的颤抖,啧了一声:“哎呀呀,瞧你这个没出息的,小花还没你一半大呢,你怕它个球,给爸爸冲!” 米骁骁见花辞泰然自若,与就要晃出重影的草草派若两人,心中愕然。 他俯身摸摸花辞小脸,摸到一脸绒嘟嘟,笑的亲切,“花花,草草也很可爱呀,要不咱们主动一点?” 花辞未动,依旧稳如老狗的瞥着阿拉斯加。 倏然,一股温热流出,直渗进方拓的裤子中,方拓“嗷”的一声窜起来,不敢置信的跟阿拉斯加对视着,“你他妈吓尿了?!” 米骁骁也没想到是这种结果,只能把花辞放在一旁,跟着方拓去洗手间处理。 花辞高傲地抬抬眼,瞟一眼胖嘟嘟的阿拉斯加,对方腾地坐到地上,吓得小胖腿都软了。 二十分钟后,方拓穿着米骁骁的牛仔裤,站在穿衣镜前照来照去,“骁儿,你这裤子有点瘦啊……” 方拓为了保持身材时常减肥,已经足够瘦了,但比起米骁骁,还差那么一丢丢。 最可恨的,米骁骁并不怎么减肥,他只想多吃点好吃的,能顿顿吃饱就超开心了。 米骁骁翻箱倒柜找起来,只是拿出的裤子一条比一条瘦,方拓便穿了他的睡裤,等着自己的裤子洗好,晾干之后换回来。 米骁骁把睡裤让给方拓,随便套一条夏天的短裤,坐在床上,露着两条瘦白小腿。 花辞原本在藤椅上,抬眼时被那双小腿晃到,没有肌肉,线条匀称,光滑细嫩,笔直修长。 他轻盈一跳,刚好跳到米骁骁身边,离得近了,似乎还闻到点清香。 圣君眉头一紧,这是在干什么? 米骁骁还以为他过来找自己玩,刚要伸手抓他,花辞便如一道闪电跃下,慌张地跑了出去。 “呃……”米骁骁手停在半空,没反应过来花辞的操作。 方拓往旁边一坐,撑着下巴给了句评价,“我发现你家小花整天奇奇怪怪的。” 好像……是有那么点奇怪,米骁骁心说。 米骁骁既然把衣服翻出来,就索性收拾一下,他一件件拿着看,叠起收好,方拓就坐在旁边看着他。 米骁骁翻到两套一模一样的衣服,刚好是秋季款的,有点纳闷,好像不记得何时买过了。 倒是身边的方拓,瞧见之后拍了下大腿,“这衣服不是你去年参加服装设计比赛,人家主办方送的吗?” 米骁骁被提醒,记起来了。 他没学过服装设计,不过是以前看米岳做过,米岳手巧,会做衣服会做饭,米骁骁小时候的衣服,大部分都是米岳亲手做的。 米骁骁看多了,印象深刻,有那么几年,想爷爷的时候,也会心血来潮买块布做做,找找教程学一下。 去年刚好赶上他在酒吧上班,白天没什么事,看到个面向社会的比赛就报名了。 他这两把刷子当然拼不过专业的,但胜在设计很有创意,主办方又是颜狗,很喜欢他,那老师比着他做的这套,又重新做了一套,新做这套更为精致,就送给他留作纪念。 米骁骁没舍得穿,压箱底了,压来压去还给忘了…… 花辞在门外溜达很久,刚刚靠近米骁骁时,莫名的脸热心跳,仿佛一张口,整颗心就能跳出来。 为何会如此?圣君百思不得其解,千百年来,他对旁人从无任何感觉,别说心动,眼皮都不会抬一下。 而米骁骁屡次碰了他的线,花辞闭上眼,心中难得烦乱起来。 正走到门旁时,便听到屋内传来阵阵笑声,方拓夸张的大笑震耳欲聋,夹杂着问话,“骁儿,你对你家小花真的有点情深似海了。” 花辞脚步顿住。 下一刻,米骁骁柔软的声音也跟着响起,“那是,我最爱我家小花。” 第26章 026 花辞抵不过强烈好奇心,闪进门来,盯着摆弄衣服的二人瞧,他想知道,刚刚那句话的出处。 米骁骁见他进来,拍拍自己长腿,示意他上来。 花辞犹豫一瞬,跳到床上靠近那片柔软,强压着心中的悸动,坐下来,去看一边放着的两套衣服。 米骁骁拿着个软皮尺,围着花辞量,并跟方拓说:“主办老师做的那套我穿,我把自己做的这套拆了,给花花缝件小衣服。” “那你这是什么,亲子装么?哈哈哈哈哈。”方拓又忍不住笑起来。 刚刚米骁骁说这话时,他还以为是说着玩,这会儿,见米骁骁真似模似样的给花辞量起来,他才信了。 花辞挑眉:要给本君做衣服? 米骁骁白方拓一眼,收回一条小腿勾住花辞,把他圈住,回道:“当然是亲子装,你以为是什么装?” “那正好,多的布料给草草也来一套。”方拓刚准备下去找阿拉斯加,就被花辞踢过来的裤子蒙住了脑袋。 “不是,你家熊孩子怎么那么霸道啊,给我们草草做一套怎么了……”方拓暴躁拿下裤子,哼哼了一句。 米骁骁彻底看出来了,花辞不喜欢别的狗,更不喜欢自己给别的狗做衣服。 几天之后,圣君穿上了小衣服,跟米骁骁一模一样的。 米骁骁磨了许久,总算是能做的稍微精细些,抱着花辞来上班时,还被杨军和赵伦多次围观。 “骁骁,你这手艺可以啊。”杨军用看“贤妻良母”的目光看他。 不远处的何明冷哼一声,距离上次他“疯病”发作之后,这段日子,何明确实收敛了不少。 裘劭让他没事少说话,免得得罪神明,何明不敢不照做,但他就是看着米骁骁来气。 凭什么他一个老员工不受杨军他们待见,米骁骁才刚来没一个月,居然就这么能收买人心。 狐媚子,呸!何明心里骂了一句,不动声色往食堂走。 他知道殡仪馆订的菜没送来,中午,厨师擀面片将就了一顿,还特意把韭菜留下来,让米骁骁晚上别没有食材做饭。 但何明这种蠢人,宁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不想让米骁骁好过。 他避着杨军和赵伦进到后厨,一眼瞧见案板上的韭菜,冷笑一声,直接拿走装袋,扔到垃圾桶去了。 什么都没有,看你做什么。 做完这一切,他愉悦的瞟一眼跟杨军聊天的米骁骁,心情顿时舒爽不少,他休息室里还藏着饼干,大不了一会吃饼干垫肚子。 在他身边,有来无回跟能者多劳两名阴兵正冷眼盯他,有来无回脾气暴躁,撸着袖子就想去揍人。 能者多劳拉住他,“别冲动,我们不好太过干涉凡人之事。” 两鬼有点叹气,难不成今晚没得小灶开了? 米骁骁把花辞放下,一边细致的挽起袖口,一边跟二人聊天,“今晚吃韭菜盒子?我看到师傅留菜了。” 杨军听了直流口水,“骁骁做什么都好,我跟老赵现在日子过的可有盼头,每天就等着你的饭。” 身边两鬼:我俩也是呢。 米骁骁哈哈笑道:“那我现在就去做。”米骁骁一路往后厨走,花辞就不紧不慢地跟着他。 直到进门,他才发现,回头冲花辞笑笑,“你不是不喜欢这里的油烟味吗?怎么还跟进来了。” 米骁骁每次做饭,花辞都跑出去待着,他猜测这小家伙是讨厌油烟。 实际上,也的确是,但花辞就想跟进来。 米骁骁也不去管他,转头去拿案板上的韭菜,韭菜不翼而飞。 米骁骁愣了两秒,不难猜测是何明的手笔,他心说,这人恐怕是真有疯病,拿韭菜撒气,意思是大家都别吃了? 他去拉开冰箱检查,好在还有些鸡蛋,米骁骁歪头思了思,那就换个别的做呗。 两名阴兵跟着何明进到休息室,见何明从纸箱里拿饼干,互看一眼,同时露出高深莫测的笑。 何明刚拿出一包要撕包装,有来无回就敲了敲门。 何明放下饼干,开门出来,见门外空无一人,只有傍晚阴沉的天幕与走廊昏黄的灯盏。 他饿的肚子咕咕叫,来不及想什么,只当是杨军跟赵伦的恶作剧,就骂骂咧咧地回来了。 刚刚扔在床上的饼干没了,何明露出一脸惊诧,失忆了?不应该吧!他记得自己确实把饼干拿出来了…… 何明掀开被子,焦急的翻找起来,休息室不大,几间都是同样的构造,堪称一览无余。 忍饥找上半天,也不见饼干踪影,肠鸣又起,何明便只能重新去纸箱拿。 他一直盘算着报复米骁骁,所以就留了心眼,专门买一箱饼干放着,这还是第一次打开来吃。 结果,手伸进纸箱中摸了个空,整箱饼干都集体失踪。 见了个鬼。 何明咬着牙一脸恼怒,没有去想神明不神明的,只当是米骁骁识破了他,故意过来搞他了! 后厨,米骁骁把仅有的鸡蛋全部拿出来,煮了锅米饭,取出番茄酱,准备做个蛋包饭。 蛋包饭很考验功力,蛋饼摊不好就容易破碎或不够滑嫩,但这难不倒米骁骁,他做过许多次了。 蛋包饭用材简单,还是当下少男少女钟爱的网红美食,刚好解了燃眉之急。 花辞见那捆韭菜没了,也知道是何明搞鬼,原本还在担忧,但看米骁骁一脸成竹在胸,便放下心来。 花辞坐在角落里,视线跟着米骁骁的小腿挪来挪去。 他发现米骁骁是一个很神奇的人,明明这少年处境堪虞,身边又奇葩不断,日子过的并不算舒坦,但对方始终能平静面对,像个笑看风云的智者。 米骁骁不知花辞在看他,只专心做饭,饭炒好,蛋饼摊好,细心包住米饭后,用番茄酱画出一张笑脸来。 几个大份做完,又专门给花辞做了个小份。 米骁骁已经完全掌握花辞的饭量,弄好后,还把小粉碗端到花辞鼻端,故意勾他,“闻闻看,香不香?” 花辞:香。 米骁骁怕大家不够吃,做了不少,余下几份留在后厨,带着花辞去食堂餐厅吃饭。 “开饭啦!”他朝门外喊了声,杨军和赵伦就闻声进来。 “咦,不是吃韭菜盒子吗?”杨军坐下来,看着那份金黄澄亮的蛋包饭,心说,这个看上去貌似更可口。 米骁骁实话实说,三人视线碰到一块,都知是何明。 说起何明,开饭半天仍不见人,但没人待见他,也自然不会有人去找他。 何明晕乎乎地从地上爬起来,刚刚他分析出是米骁骁捣的鬼,就想推门出去找米骁骁吵架。 只是开门开的有点急,脑袋撞上门板,磕晕了,这才刚缓过来。 但这确实不是那俩阴兵动的手,他们把饼干卷走不过是为了教训何明,现在早追去后厨吃蛋包饭了。 米骁骁上传了蛋包饭的照片,又在第一时间收到有来无回和能者多劳的点赞。 而评论区也很热闹,这当然都归功于花辞。 [米花糖大大的蛋包饭看着很有食欲啊,我能要求点份外卖吗?] [今天花花还会出镜吗?想看小花吃蛋包饭的美照。] [想看米花糖大大吃蛋包饭的美照。] 米骁骁没露过脸,想了想,就让杨军帮他和花辞拍了一张用餐背影,很宠粉的传了上去。 [wow,爱米花糖大大,忽略小花是宠物不说,同款衣服真的配一脸!] [我不是人,我以为是情侣装。] [做人干什么,它分明就是情侣装!!!] 评论区画风突变,米骁骁边吃边看,待看到“情侣装”三个字差点噎到,他鬼使神差的去看花辞,花辞低着头,吃的正香。 嘴边糊了一圈番茄酱,小脸上嵌着的两只眼睛如星盘般明亮,是很耐看的类型。 米骁骁看了会儿,笑自己傻,怎么还真被评论区带跑偏了,就收回目光继续吃饭。 何明跌跌撞撞进来,脸色阴沉,扫了眼三人,看到他们盘中的食物色泽分明,飘着蛋香,整个人就更饿了。 他若无其事地去了后厨,结果,剩下的两盘全都空了。 何明“嘶”地发出不满,一定是米骁骁怂恿他们不给自己留饭!何明怒火冲头,全然忘了裘劭的提醒。 怒冲冲走回食堂,何明盯着几人冷嗖嗖道:“你们简直不要脸!” 花辞感受到何明的敌意,下意识伸出尾巴圈住米骁骁,牢牢地,侧目去看何明。 米骁骁低头看自己细瘦的腰,花辞的尾巴白的透亮,紧贴他小腹,力度有点重,重到他都能感受得到。 心中暖暖的,米骁骁伸手摸摸花辞脑袋瓜,没理何明,接着吃饭。 赵伦平时少有开口,但何明点着人骂,他直接放下筷子,回敬一句,“你嘴巴放干净点。” “呵!”何明露出一副无赖地痞相,骂骂吵吵,“不给我留饭成习惯了是吧,真是有馆长给你们撑腰了!” 三人讶异,饭肯定是留了,何明为何又这样说? 饭被阴兵给吃光了,这也是为了惩罚何明,他们还顺便搓个肚歪。 眼看杨军和赵伦都站了起来,像是要动手,何明本能的往后退,不敢跟他们硬碰硬,只敢转头去欺负花辞,大骂道:“连个小畜生都有饭吃,为什么不给老子留!” “轰”的一声,就在三人还没看清楚,何明身边的桌子就被掀翻了,飞起的桌子像被什么控制了,狠狠撞了他脑袋一下,直把他撞的哗哗流血。 花辞收回长尾巴,冷冰冰的看着何明:无礼凡人,岂敢在本君面前放肆。 第27章 027 这动静直接吓坏了杨军和赵伦,何明被撞翻在地,哼哼唧唧地魂都快被撞散了。 他万没想到,米骁骁身边那只小不点,居然如此厉害! 一时间骇然,嗓子眼被糊住,惊恐着瞪向米骁骁,“你们……你们一人一羊的,合伙欺负人了!” 后厨吃的正嗨的阴兵听到声响,也跑出来瞧热闹,幸灾乐祸道:“打起来了,就是不知道谁先动的手。” 总不能是羊先动的手,他们对视一笑,捧着蛋包饭边吃边看。 看热闹是人的本性,鬼也不例外。 米骁骁抱起花辞,花辞一脸安闲自在,仿佛刚刚动手的并不是他。 米骁骁走到何明面前,笑呵呵的站住,居高临下看着他,眨眨眼说:“何叔,欺负人这事确实该说到说到,明早我去找蔡馆长,怎们能慢待您呢,连韭菜都不给吃。” 何明对上少年的眼,清明淡然,连声调都是轻飘飘的,随口便把韭菜的事给捅了出来。 他语塞着躲开视线,忽然不敢去看米骁骁,“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你不知道我知道,我跟老杨明天也一块去找蔡馆长,这事必须好好说说。”赵伦跟着附和。 何明想妥协,想说这事就这样算了吧,但米骁骁这一次并不肯放过他。 少年的眼底藏着冰锋,又走近两步,面上依旧是笑的,“何叔,你好像疯病又犯了,开车太危险了。”说完,转身离开了食堂。 何明觉着米骁骁那最后一句,带着刺,刺是冰做的,直接扎进他心里边,冷的让他不停打哆嗦。 米骁骁不喜欢吵架撕逼,但今天,何明算触到了他的底线上。 杨军和赵伦很少见米骁骁露出这种表情,那个温柔爱笑的少年,纯真的像一张纸。 二人心思一凛,同时生出个诡异念头,米骁骁如此咄咄逼人,或许是因为花辞。 米骁骁把花辞抱回休息室,放在小床上,用额头抵住他的额头,触碰到一片柔软的温热,笑着说:“别怕,明天我去给你报仇。” 花辞并不需要米骁骁报仇,但听到这一句,心里还是暖乎乎的。 尾巴尖悄悄伸过去,勾住少年细细的手腕,固执的,一点都不想放开,少年手腕的皮肤很白,跟尾巴比在一处,亮亮的有点好看。 米骁骁又亲昵的贴贴花辞小脸,好像怎么贴都贴不够。 在他眼里,花辞就像个乖巧的小团子,每次靠近对方,他的心就要跟着融化了。 米骁骁能感受到花辞最近很黏他,想起最初那段不太和平的相处,他勾勾嘴角,可能这就是磨合成功吧。 一亮天,杨军跟赵伦就堵着蔡涵狠告了何明一状。 何明躲在休息室不敢出来,蔡涵也听的一阵头疼,他耐心梳理完二人陈述,摆摆手说:“待我去问问骁骁。” 他心说,米骁骁向来温柔平和,只要站出来否定一句,他就有借口留住何明。 倒不是他对何明多么地爱护,就是招人难,别的都无所谓。 没成想,蔡涵还没开口,米骁骁就先堵了他的嘴,道出不满,愤怒的情绪与杨军、赵伦如出一辙。 米骁骁故意收起笑脸,态度决绝,蔡涵心说,连这小孩都发飙了,看来何明真留不住了。 他不喜欢总找事的员工,太累。 何明被蔡涵委婉劝退,阴着脸,卷铺盖卷滚蛋了。 蔡涵一时又招不到司机,索性自己留下来,想的还挺开,“我来开车吧,跟着你们上夜班,刚好还能吃到骁骁做的饭。” 这件事很快过去,一转眼,米骁骁上满一个月,终于拿到了首月工资。 殡仪馆因为人少,发工资也不统一规定日子,谁哪天来就从哪天开始,一分钱都不压着。 米骁骁最近总感觉一阵阵地冷,像是感冒,似乎又不是。 他惦记着自己的身体状况,不敢出任何问题,他要是病了,花辞和方拓就都没人照顾了。 米骁骁来正规医院挂了号,量了血压抽了血,一切结果显示正常,好像并没什么问题。 走出医院时,他还在想,难不成,真是体检中心的血压计坏了? 他跟医生反应自己偶有眩晕,医生见他太瘦,只说怀疑是低血糖,让他多喝点蜂蜜水补充糖分。 米骁骁跟方拓约了吃甜品,二人坐在闹市区的甜品店,看着外面的喧闹街市,边聊边等。 午后的阳光垂下,裹住身边晒太阳的花辞,米骁骁顺着他的毛,拍散一缕晶亮,花辞动动爪,作为回应。 方拓将他们的互动收在眼中,“我发现,你对你家小花好得特别。” 米骁骁歪斜着靠向椅背,不解道:“什么?” 方拓凑过来,小声说:“就是特别的好呗,比对我都要好了呢!”方拓拐着弯地投诉,吃了一口飞醋。 花辞掀掀眼,没理会他。 米骁骁笑笑不说话,他刚刚点了大尺寸的爆浆蛋糕,巧克力的,准备等下跟花辞分享。 方拓为了保持身材,只敢吃个抹茶的,还打趣他说:“你家小花不爱吃巧克力,上次我给它买脏脏包,它还嫌弃。” “是吗?”米骁骁当然知道。 只不过,他偶然发现,花辞的口味似乎变了许多。 就在最近,好像他爱吃什么,这小家伙就会跟着吃上几口,也不知是不是宠物随主的缘故。 不多时,爆浆蛋糕上来了,方拓想在多拿个餐盘,米骁骁却说不用。 米骁骁用叉子扎开,满满的乳白色爆浆就流出来了,像雪上开出的冰凌花,染着亮丽的金色日光。 米骁骁正准备吃,玻璃门上风铃轻响,进来一对夫妇。 方拓回头看一眼,嘴角压下去,感慨道:“咦惹,冤家路窄,碰到你父母了呢。” 米骁骁也看到他们了,米家夫妇站在柜台处点餐,刘悦投来一脸嫌恶,双方都是相看两厌的态度。 她盯着自己的大儿子动也不动,直到手机响了,才错开视线。 米骁骁指指蛋糕,对花辞说:“尝尝?” 花辞就乖乖把头凑过来,用舌尖去舔蛋糕,并且还专门舔米骁骁吃过的地方。 方拓惊了。 他纵然再喜欢宠物,也不会跟宠物分吃一块蛋糕,不只他,很多人都会介意。 其实米骁骁也介意,但他莫名的不介意花辞,这种感觉很微妙,像是有个线头在牵动着他,推着他去靠近花辞。 方拓好心提醒,“骁儿,我不是嫌弃花花啊,但你们这样……真的可以吗?” 他想说,花辞身上没有腥味吗?貌似很多小动物身上,都有一点点的腥气。 米骁骁吃下一口巧克力,甜丝丝的,笑着摇头,“花花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像……莲花香。”他也说不好到底是不是,总之是很清幽的香味。 方拓哈哈一笑,一脸“你也太夸张了”的表情,凑近花辞,“你这可真是情人眼里出——” 说不下去了。 方拓被花辞周身那股清莲般的香气陶醉了,他没想到米骁骁说的是真的,并且一丁点都没夸大。 还想再凑近时,就被花辞一尾巴抽回来了。 “……怎么我闻闻都不行吗?”方拓委屈巴巴的窝回去吃蛋糕,莲花的味道有点上头。 正吃的开心,刘悦那边打电话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似乎是在讨好什么人,米骁骁心说,可能是商场上的合作伙伴。 米骁骁很不喜欢刘悦和米宏的作风,二人为了生意,米宏不介意去低声下气拉拢客户,刘悦更不介意给客户陪个酒陪个唱。 米骁骁接受不了这种方式,尤其二人还是夫妻的关系。 他自动屏蔽掉对方的声音,只专心跟方拓聊天。 米骁骁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浑身凉飕飕的,方拓抬眸,立刻投来关切的目光,“感冒了吗骁儿?最近天凉,出门多穿点。” 他摇摇头,没敢告诉方拓近期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只含糊着回应一声,又裹紧外套。 米骁骁坐的位置正对向门,而方拓背对着,对于米家夫妇左一眼右一眼投来的视线,米骁骁几乎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他紧皱起眉,觉得那目光很是冻人。 花辞感受到米骁骁的不适,故意侧过来,挡住他们,阻断这黏上来的如毒蛇般的视线。 方拓吃光抹茶蛋糕,口中清苦的很,便来戳米骁骁的巧克力蛋糕,“待会你们去哪?” “先回家歇着吧。”米骁骁说:“今天蔡馆长有点事,说让我晚些过去。” “漂亮。”方拓又偷吃一口蛋糕,被花辞踩了一脚,他大咧咧地不在意,“我都羡慕你的工作了,你们不是缺司机吗?我去应聘!” 米骁骁笑意满满地点点头,方拓这人缺不了夜生活,能安稳留在那开车,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但嘴上还是说:“行啊,我给你介绍,凭你的技术,肯定能行。” 方拓又来偷蛋糕,“嘿嘿,我可不去,你们那都是老头子,没得小哥哥看。” 米骁骁正打算让方拓去他家待会,反正这人四处游荡,也不甘愿留在宠物店里虚度时光。 手机嗡嗡响了一声,震的他腿麻,米骁骁拿出看一眼,面色变了变。 【米洋:哥哥,忘了跟你说,卖老宅那天,我捡到一封信,爷爷给你的,你要看吗?】 隔着屏幕,米骁骁都能感受到米洋那阴阳怪气的声调。 他很快回复,让米洋把信拍下传过来。 【米洋:哥哥,我要亲自给你。】 【米骁骁:你到底想怎样?】 【米洋:哥哥,今晚七点,紫金轩酒店616,咱们俩不见不散】 【米洋:。】 句号单起一条,这感觉着实让人不妙。 米骁骁知道这事不对,但他不能不去,所有关于米岳的东西,他全部都要拿回来。 米骁骁蓦一抬头,刚好看到花辞凑过来,正盯着那信息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28章 028 米骁骁暂时没把短信的事告诉方拓,二人一路进了小区,方拓没跟他上去,而是带上泳具去游泳馆了。 进电梯时,米骁骁还在看信息,字里行间,短短几句,却处处都透着危险的味道。 他查到紫金轩离家并不远,低头看眼花辞,兀自念叨,“晚上乖乖在家,等我回来接你上班。” 花辞安静坐在地板上,与他对视,看着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米骁骁知道米洋是个变态,所以他绝对不会带上花辞,不会让花辞涉险。 晚六点半,米骁骁准备出门,客厅茶几上放着只夜光小球,正是他跟花辞一起玩过的,小球被月色投出浅影,天已经彻底黑了。 秋去冬来,虽然现下仍是秋的尾巴,但元冥市的天,却黑得格外早。 街头巷尾,车流涌动,人声鼎沸,推车摆摊的叫卖声,声声入耳,人们并未因入夜而受到任何影响。 米骁骁穿过闹市,这座城市编织出的天然交响乐被甩在身后,紫金轩酒店也跟着映入眼帘。 酒店在一条僻静巷子内,这条巷子很宽很阔,葱翠树影中,有种屹立天际的错觉。 只不过,夜晚的森森树影被黑雾掩盖,冷风一吹,便张牙舞爪的化身鬼怪,这气氛着实不算多好。 酒店门前停着各式各样的豪车,敞篷,超跑,不过就是代表了一个豪字。 岗楼中的保安戴着小红帽,帽檐遮面,一眼望去不像真人似的。 米骁骁通过旋转门进入,富丽堂皇的大厅里,臆想中的香气没闻到,反而从四面八方飘来了浓重的酒味。 两名保洁弯腰在收拾,不知是哪位尊贵的VIP客户喝多吐了,味道很是难闻。 大堂经理一眼瞧见米骁骁,骤然一亮,好俊俏的男孩,但转瞬,不知想到什么,态度又转成了鄙夷。 尤其在米骁骁报出房号是616后,那鄙夷就更浓了。 米骁骁微蹙着眉,没过多理会大堂经理的眼神,走进电梯,一路来了六层。 走廊里的灯盏是偏昏黄的暖调,幽香从地面发出,许是在地毯上喷了什么东西,反正总比大厅里的味道好闻。 米骁骁走到616门前,周边静悄悄的,似乎连屋里也一样静。 他左顾右盼,这一层没几个房间,可能是传说中的VIP专属楼层,米骁骁转动门把手,门能打开,但他还是犹豫着没走进去,而是拿出手机打给米洋。 二人有互相存手机号码,怎么说也是一个姓,万一有什么紧急事情,总要联系的。 辗转,屋中便传来由弱渐强的手机铃声,是米洋的风格,这人做什么都会一步一步的深入,直到彻底把他讨厌的东西摧毁掉为止。 懒散的脚步声越飘越近,米洋打开门,堆出一脸天真的笑,“哥哥,我就知道你会来的,我很想你,先进来吧。” 米骁骁起了身鸡皮疙瘩,被米洋说想,那可真不是什么好事。 米骁骁打开门,只往里挪动几步,并没有关上,而是警惕的看着他,面色冷凝道:“信呢,给我。” 米洋转过身,狭长的眼眸眯缝起来,这动作仿若毒蛇吐信,与那刻意挤压出的温软腔调反差极大,“傻哥哥,哪有什么信,不过是为了见你而找个借口罢了。” 米骁骁惶然,转身想走,却被身后一股巨力推动,趔趄着撞进门内。 米家夫妇在他身后出现,对着身边醉醺醺地富商说:“那我们就把骁骁交给您了。”说着,连半个眼神都没给米骁骁,昂着头离开了走廊。 富商堵着门,米骁骁想跑都跑不出去。 米洋绕过他,步伐迈的更加懒散,像没骨头似的,带上门时,还不忘用那恶心人的腔调提示一句,“哥哥,是第一次吧?我还真有点心疼你呢。” 说完,那双阴毒的眼便勾出笑意,下一刻,门被阖上了。 米骁骁低头看了眼手机时间,再抬头时,视线被门旁一抹白影吸引,顿时露出些许讶异。 那富商刚在楼下吐过一场,眼下属于半醉状态,大腹便便的男人歪靠着墙,目光肆无忌惮在米骁骁身上打量。 “长得不错。”那人烦躁的拽几下领带,可能是领带太细,也可能是他脖子太粗,总之,挂着就像上吊绳。 男人发出一声笑,“虽然不知你爸妈搞的什么鬼,但肯主动把亲儿子送来,那就……先上了再说。”油腻的音调伴着熏熏酒气,令人作呕。 米骁骁想起甜品店那一幕,往角落里退了退,低声问:“你是他们的生意伙伴吗?” “他们还没那个资格。”男人嗤笑一声,打了个酒嗝,目光越发肆意,摸着下巴看米骁骁,“我们两家都在抢一个客户,不过那客户明早就是我的了。” 米骁骁有点想明白了。 他可没忘了自己是米家夫妇眼中的倒霉鬼,既然跟眼前这男人是竞争关系,看来是利用自己过来坏他气运的。 这做法简直荒唐。 想到这,少年便发笑,“他们觉得谁沾上我就会倒霉,所以才送我过来。” 米骁骁想尽量用柔和的方式解决,他轻咳一声,看向男人说:“你最好放我离开,万一我带给你霉运,岂不得不偿失。” 男人拽下领带,顺手脱掉外衣,肥肉包在衬衫里,鼓鼓囊囊,往前迈步都会颤,“起初,我确实想过。” 他边靠近米骁骁,边舔着舌尖,隔着米骁骁明明还有段距离,却是闭眼深吸一口气,“你真香,一个客户而已,爷赏给他们就是了,但你,今晚必须是我的。” 米骁骁叹了一声,看来是不能和平解决了。 此刻门外,两名保镖就守在走廊,他们刚刚一直躲在615等人来,二人站的无聊,便把耳朵贴在门缝听动静。 那门板很厚,隔音不错,只能听见声音,却听不清具体说了什么。 米骁骁摸出夜光球,在手里颠了两下,被男人瞧见,眼中还亮了亮,“自带工具?宝贝你挺有情/趣的么。” “这算什么,等下还有更刺激的。” 话毕,还未等男人反应过来,米骁骁就偏头去寻角落里的白影,“花花,想不想来运动一下。” 花辞什么时候跟来的他不知道,只在米洋关门时,才被他瞧见。 “谁?”男人还以为酒喝晕了,出了幻觉,微怔着四下回头,然后就对上一双黑漆漆的眸子。 花辞有点惫懒地打了个哈欠,歪了下小脑袋,似乎在回应米骁骁的话—— 哦,陪你。 男人还没等看清楚这是个什么物种,米骁骁的夜光球就扔了过去,夜光球杀伤力大不大,具体要看谁来用。 米骁骁聪明地把球丢给花辞,花辞小尾巴懒懒一甩,球弹回,奔着男人面门袭来,砸向脑门,弹力球直接变身铁球,冲击力颇足,男人猝不及防就被掀飞起来。 “轰隆”一声,屋外保镖耳鼓都快炸掉了。 他们想开口问男人的情况,没等出声,就听到男人杀猪般的一声嚎叫,俩人互看一眼,心说,老板很强嘛,这么快就有动静了。 米骁骁笑嘻嘻地看着男人,纯净的杏眸微眨,轻飘飘问了句,“刺激吗?” “我草你——”话没说完,重新回到米骁骁手中的小球再度飞出,男人又被花辞掀翻了。 花辞早在看到短信就知道有诈,但米骁骁不肯带他来,他只能暗中跟着。 方才看到米家夫妇和米洋的做法,花辞盛怒,正闷着气呢,教训起这猥琐男来就毫不手软。 他用看死人般的目光看那男人,心道,你最好感谢本君如今灵力微弱,否则,你的人,连着你的魂,就都没有了。 米骁骁也隐隐发现花辞很不高兴,他见那男人已经爬不起来,被夜光球砸的一脸大包,这才走去了洗手间。 球被扔进马桶毁尸灭迹,米骁骁再次看了眼时间,便抱上花辞,坐在角落里耐心等待。 他敢来赴约,自然不会全无准备。 米骁骁临出门时给方拓发了消息,如果他半小时没回,就让方拓直接报警。 并且开着手机定位,以免临时出现其他变故。 方拓跟着几名警员进门,看到那酒气冲天的富商,恨恨上去狠踢两脚,大家一块进局子,不过只有米骁骁安然无恙地走出来了。 警官叫来了米家夫妇,富商张牙舞爪地跟警官形容,他被一只羊给打了,又指着自己脸上的伤,不停痛诉,那表情跟见了鬼似的。 警官看看那只有巴掌大的小羊,烦躁的问:“羊用什么打得你?” “用一个发光的东西,我没看清楚!”富商语无伦次,伸手去拉警官衣袖,比比划划的描述着,“你们一定要相信我啊!” 最后,警官建议他去看看脑子。 而两方各执一词,米骁骁一脸真诚,抱着花辞的手还有点颤,看着就很弱小可怜无助,“我的宠物不会打人,它连蚂蚁都不敢踩,是那男人自己忽然发疯,撞墙撞地板,可能是有什么疾病吧。” 他台词编的不走心,表情也很敷衍,但胜在长得温顺可人,一看就是个单纯孩子。 米骁骁从警局出来,抱着花辞若无其事去了殡仪馆上班,而方拓害怕米洋会报复,非要做护花使者一路跟着。 米骁骁把虐渣那段细说一遍,引得方拓哈哈大笑。 花辞原本正窝在他怀里闭目养神,倏然面颊一湿,米骁骁猝不及防吻在他一侧小脸上。 花辞腾的睁了眼,有点恼怒,嘟着嘴巴偷偷看他,心说,这小凡人竟然……竟然又来轻薄本君。 -------------------- 作者有话要说: 米骁骁:要不下次吻个嘴儿? 第29章 029 虽然今天可以晚点来,但他来的还是有些迟,蔡涵问起原因,主要是担心他被什么事情耽搁了。 蔡涵看着心挺粗,其实是个很体恤下属的好老板。 方拓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也没什么顾忌的瞎转悠两圈,并且还自来熟的,把米骁骁的事情说了一遍。 蔡涵几人听得唏嘘不止,没想到米骁骁居然有这种不堪的父母,不免对他产生些同情。 方拓当然没告诉他们花辞打人,只说还好警察来得及时,才没出什么事。 米骁骁笑着看他们,表情一如既往的平和,“我很好啦,能结识到你们,还有花花跟拓拓陪着,我觉得很幸福。” 他是有感而发,并非敷衍大家,自从来到殡仪馆,他真觉得整个人开心不少。 米骁骁说完,摸摸花辞的脑袋瓜,小家伙可能是在害羞,面颊很烫,一直低着头不肯理人。 “我去做饭啦。”说完,径自去了后厨。 花辞出乎意料的没跟过去,窝在一旁,悄悄用玉蹄蹭了下小脸,还有点湿乎乎的。 方拓闲不住,站起身追去后厨,“我去帮你!” 人跑的急了些,路过火化车间门前时,被小石子绊了一跤,险些就要跌倒在地。 “哎呦——昂?”方拓一个急刹车,原本身体倾斜的角度已经很大,最后却意外地又站了回去。 他感到一阵凉意侵袭过来,脑子懵懵的,连要进后厨这件事都忘了。 方才,蓝拂正预备带生魂回去,见这男孩直冲而来,一时好心,虚扶了一把。 蓝拂定睛看他,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了。 米骁骁围上围裙,刚要洗菜,后背就涌来阵阵凉意,像是刮了一阵劲风,但看桌上那包着菜的塑胶袋,貌似并没有动过。 况且,后厨连窗都没有,风又是从哪来的呢?难不成真的要感冒了? 他清清喉咙,嗓子发堵不太舒服,随手给自己倒杯热水灌下,感觉不那么冷了,这才继续做饭。 一圈人围在一起吃了顿饭,米骁骁担忧方拓太晚回去,本想让他跟自己挤挤,但方拓并不想留下来。 他去休息室看过,那床太小,根本睡不下两个人。 最后,还是蔡涵热心的开车送方拓回去。 米骁骁躺在床上,在收到方拓发来的平安消息后,才转身要去搂花辞。 花辞一躲,挪动着玉蹄贴到墙边趴下,试图和这个屡次轻薄他的小凡人保持距离。 米骁骁早把吻花辞的事忘了,他抓个空,跟着挪过来继续摸索,待摸到那条长尾巴时,就暴力将花辞给拽了回来。 揽进怀里,握着他软糯的像雪胖子似的小爪,咕哝道:“跑什么呀,不盖被子不冷么。” 花辞用没被握住的蹄踢他,轻轻一下,更像撒娇。 米骁骁掀被子一瞧,花辞又给了他一个背影,用尾巴对着他,小脸直接扎进枕头下边去了。 “哈哈哈,花花真可爱。”米骁骁紧抱着他,花辞被勒的喘不过气,又用尾巴抽他一下,比刚刚那下更轻些,还不如说是在挠痒痒。 米骁骁真觉得痒,抓过花辞小尾巴往兜里塞。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老是喜欢把人家的尾巴塞兜里,仿佛这样,花辞就永远都不会跑掉一样。 花辞挣脱他的怀抱,但这一次没走远,在被子一角趴下,慢慢闭上了眼睛。 米骁骁困意袭来,那阵冷劲又漫过来,他轻抖下身体,略微不满地说了句,“怎么这么冷啊……”语调很轻,柔柔的更像呢喃。 花辞回头看他,米骁骁已经睡着了,手指紧抓着被子,好像真的很冷。 花辞又转过去,重新趴下,没一会儿,倒退着挪回来一点,心说,暂且不对你计较。 没一会儿,又倒退着挪一点,偷偷挪动几次,重新跑回米骁骁怀里,绒毛贴着少年的睡衣,像个热乎乎的暖宝宝,米骁骁很快感受到暖意。 睡着前,花辞还迷糊的在心里说了一句,下次不……不怎样?圣君还没想好。 十月初,元冥市的红枫才姗姗来迟,一条普通的小路上,随手一拍,皆是风景。 米骁骁最近越来越感到冷,上下班的路上,都要裹着厚厚的衣服,方拓要他去医院看看,米骁骁直摇头。 不久前才去过,如果真是感冒,早就检查出来了。 方拓追着问他什么时候开始发冷,米骁骁只含糊说,“大概就是最近两天,多喝热水,应该是会有效的。” 白宇天不去备考,而是找了间画室实习,偶尔,米骁骁下班还会遇上他在家画画。 白宇天的性格依旧古板,或许是因为米骁骁帮过他,所以面对米骁骁,他的话还算多一些,至少一定比跟他妈妈的话多。 “你画的真好,可惜我不会画。”米骁骁坐过来,盯着那一片秋色赞叹。 白宇天推推眼镜,放下水彩笔问:“你想画?”他说话有点慢,用字简洁,哪怕有时想说长句子,也会下意识在中间断开。 米骁骁吃着从楼下买来的肠粉,点点头,一脸向往,“想,想要速成的,然后给花花画一张。” 白宇天看了眼低头吃肠粉的花辞,总有点惊奇,他实在没见过爱吃肠粉的羊,不,不止是肠粉,还有酸辣粉,过桥米线,奶油蛋糕,辣条,太多了说不完。 白宇天问:“我给它画?” 米骁骁摇头,“我想自己画。” 白宇天又问:“为什么??都一样的。” 米骁骁坚持,“高兴呗,我画它我高兴,它也高兴,别人画的,总感觉少了什么。” 白宇天没养过宠物,理解不了这份爱意和热情,最后好心的给米骁骁推了个网课,是个学习原画的网课,用平板电脑就能画,总会容易些。 米骁骁道谢,看到那大几千的报名费,眼都没眨,就付了款。 他花钱很仔细,去医院看病要斟酌好久,买个柜子也要反复衡量,但花在花辞身上,他貌似都是分分钟下单,连一向大手大脚的方拓都得称一声:“绝!” 米骁骁也不能理解自己的想法,他估摸着,可能对着自己的崽儿,都是这样豪气吧。 米骁骁戴着耳机听网课,买软件买笔,rua着花辞问:“你想我把你画成什么样子滴?” 人样,花辞心说。 他虽然是神兽,但从来都是以人的形态出现,而六界中的神精鬼怪提到他,大抵也都是那一句,“昆仑山上住着一位冷冰冰的美貌圣君,爱着玄衣,脾气古怪。” 米骁骁听课听的来劲,白宇天就来敲他房门,“骁骁,我要外出写生,三天以后回。” “好嘞,注意安全啊,不用惦记家里。”米骁骁笑着回应,跑去冰箱,把昨晚做的冰山熔岩巧克力拿给他,“带着路上吃。” “谢谢你。”白宇天接过,背着画板出去了。 米骁骁回头瞧见花辞,花辞盯着他,像是再说:不是做给本君吃的? 米骁骁一拍脑门,上次他们在甜品店分吃一盒蛋糕后,花辞就变得爱吃巧克力了。 但冰山熔岩好贵,米骁骁一年也不舍得买一盒,索性找了方子自己做,他立刻又拿出一块,给花辞道:“这一块给你。” 花辞纹丝不动,还是坐在那看他。 米骁骁苦思冥想,试探着又拿出一块,“两块?” 花辞满意的低下身子,愉快地吃了起来,米骁骁笑着拿出最后一块,犒劳自己。 不知是不是产生了什么奇怪的效应,米骁骁没吃几口,方拓就来了电话。 “我亲爱的宝儿,这两天我要出去一趟,客户想去望山选个爱宠,但不了解行情,让我跟着一起去看看。” 望山算得上是宠物集中营了,最大的市场就在那里,米骁骁高兴于方拓终于有客户了,自然不会拦着。 “记得常打电话回来,实时报备。” 方拓笑嘻嘻地回,“肯定的啦,我不在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哦,最近还有发冷么?” 米骁骁敷衍一句没有,就挂了电话。 白宇天和方拓都不在家,米骁骁躺倒在阳光晴好的小客厅里,一口一口吃着巧克力,懒洋洋的晒太阳。 体感太过舒适惬意,不知不觉,人就睡着了。 再醒来时已是傍晚,余辉落落散尽,米骁骁重重咳了两声,坐起时明显感觉到头重脚轻。 闹钟响过,但被花辞按停了,米骁骁心说坏了,居然错过了上班时间。 他猛一起身,熟悉的眩晕感再次袭来,比之以往更强烈,其中还混杂着阵阵凉意,跟有风在耳边吹,冷到心里。 双脚一沾地便发软,米骁骁无力的摔回沙发里。 花辞听到动静跑出来看他,米骁骁双眼昏花,勉强能找到蔡涵号码,拨过去请了个假。 蔡涵关切的问需不需要帮助,米骁骁谢过,只说休息一下便好。 强撑着挂断电话,米骁骁再想,这次可能是真感冒了,他摸了下脑门,果真有些烫。 就想着去白宇天的小药箱里先拿些感冒药,他是没备过,但白妈妈有定期给白宇天备上。 甫一起身,眩晕再至,这一次更加剧烈些,米骁骁无意识地睁了睁眼,整个人就晕在了沙发上。 第30章 030 米骁骁这一晕倒顿时急坏了花辞,他一步跳上沙发,用爪子不断摇晃着对方,米骁骁没有半点反应。 花辞低下头,用面颊感受米骁骁的鼻息,些许微弱,还好只是晕了。 花辞拍亮手机,想起方拓和白宇天都去了外地,又烦躁跳下沙发,进去白宇天的屋里找药。 他对旁人甚少关注,更不知药在哪里。 花辞四下找寻,盯着床头柜看了几眼,扒拉开柜门一瞧,透明的整理箱中躺着几个纸盒。 难不成是这个?花辞取出其中一个,踩开豁口,发现里面塞着几板白色药片。 正犹豫,便听客厅传来几声嘀咕,轻浅的,他差点就以为自己是幻听。 花辞跑回来,见米骁骁闭着眼,一只手正胡乱抓着什么,面色煞白,薄汗淋淋,表情看上去非常痛苦,身体还在阵阵打颤。 像是冷极了的样子。 他轻叹着跳上去,离得近了,才望见少年露出的一抹贝齿,唇齿一张一合,晶莹剔透。 但此刻,微张的唇瓣正不断轻吟着,音调软黏,混着点嘶哑,“花、花花……我好冷……” 花辞听清这句话,心猛的被拽起,五味杂陈的翻滚着。 他忽然有点痛恨自己,恨自己粗心大意,失了灵力,眼看着米骁骁如此难受,却依然什么忙都帮不上。 花辞想下去拿药,还没动作,一只爪就被米骁骁捉住了。 米骁骁的指尖滚烫,像烧旺的火炉,热流顺着四肢百骸侵袭过来,大有野火燎原的架势。 那手心包着他,力度明明很轻,可他能感受到,这人此刻用尽了力气,生怕他走掉。 花辞眼梢微动,低低在心中说了句,本君不走…… 说完,米骁骁似同他有心灵感应一般,呓语着,小心翼翼地,松动了攥死的手指,但还是不愿分开地勾着他。 花辞偏过头,日头早就落下,只留了抹清淡月光。 他俯下身,趴在米骁骁伸出的手臂上,触感一样的热,米骁骁感受到他的动作,迷糊着侧过身,做出与他相对的姿势。 只是眼还闭着,浅浅的褶皱撑开了,轮廓似月牙般浅淡。 小口呵着气,力度均匀,跟输送热风的小型空调,对着花辞脖颈喷热气。 倏而,窗外的月色暗了一下,小区路口的红枫被冷风吹响,哗啦哗啦,伴着极白闪电一划而过。 云笼住月,雷声笼住云,似是又要变天。 米骁骁最怕这种天气,尤其是在夜晚,花辞犹记得上回,米骁骁被急雨狂风惊吓的死抓被角的模样。 他离开少年瘦弱的小臂,又一骨碌跑下去,进去白宇天房间,想辨认一下,那是否是退烧药。 天黑下来,屋中没了月色更加地黑,花辞蹦起去开灯,灯没亮。 隐约听到有人打开房门,在走廊里大声抱怨,“搞什么,这电闸怎么拉不回去了!” 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花辞走回来,扒出说明书,只见上面乱七八糟一堆化学符号,是他看不懂的东西,一堆密麻文字中,瞧见似有“退热”的字样。 应该就是它了吧?花辞又去扒药盒,他这兽态的模样,做事还真是不太方便。 花辞扒得很慢,白色地板块接连闪动几下,是被屋外的闪电晃出的光。 许是太过专心,再加上外面已经开始风雨交加,冷雨如冰雹般砸下来,落在窗上噼啪作响,便没能感知米骁骁的异动。 米骁骁昏沉着醒来,准确的说,是被这场暴雨惊醒的。 他出了很多汗,不仅打湿睡衣,连沙发上铺的棉布单都渗透了,入眼一片漆黑,伴着纷乱的雷鸣大雨,令他心生恐惧。 米骁骁艰难坐起身,四肢无力,周身绵软,他抓着沙发上的布单用力,布单就印出一片湿痕。 米骁骁费力的呼吸几下,脑子发晕,鼻子闷堵,想开口,声音却嘶哑的发不出声调。 他还记得白宇天不在家,方拓也不在店里,米骁骁忽然间生出点悲凉。 他怕这种雨夜,多年前的一个夜晚,米骁骁也是像这样发起了高烧,也是像这样忽然醒来,而米岳不在,屋内更静的可怕。 米岳去镇里找大夫了,但因着镇民排斥米骁骁,米岳求了很久,大夫都不肯来。 米岳当即跟大夫吵了起来,耽误太多时间,米骁骁被惊雷震得直往被子里钻,第一次,感觉到孤独的夜晚太过难熬。 后来,就留下了后遗症。 米骁骁捂着耳朵喘息,心跳声就从掌中反射出来,咚咚响着,震得他耳朵痛。 米骁骁捂了一会,蓦然睁开死闭着的眼,想到那总是很黏糊他的小身影,他的花花……对了,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他有花花了。 “花花……”米骁骁放下手臂,站起身,摸黑地往前迈步,急切的喊着。 花辞成功扒出小药片,但怎么也抓不起来。 米骁骁遍寻不到那个白色的小身影,冷汗越流越多,眼前一阵阵发黑,与这沉黑的夜不同,是跌入深渊时,周身环绕着的朦胧暗流。 “花花……你在哪……”这一声带了点委屈,鼻音浓重,连眼角都红透了。 花辞顿住,细听一会儿,似有虚虚脚步在缓慢挪动,他暂时放弃拿药片,踱步出来,正看到米骁骁颤颤巍巍往前探步。 桌角放着把水果刀,米骁骁白天用过,刀尖锋利,也正一点点往前挪动,被米骁骁的睡裤刮着走。 米骁骁无知无觉的迈步,烧的双目昏花,焦躁的喊着他,仿佛要急哭了。 花辞迈步来迎,米骁骁也往前迈步,那水果刀挨到桌沿,顺势而下,刀尖正对着他脚背扎来! 花辞眼尖瞥见,心急如焚,情急之下飞奔而来,足尖点地,七瓣莲忽的运起力量,待到揽住米骁骁时,已是一身黑衣的男人形象。 “哐啷——”刀尖扎向地板,晃动着立在了那里。 “花花……”米骁骁几近又要支撑不住,眼前之人越发模糊,仅从鼻端飘来的异香分辨出,对方就是他的花花。 来不及多想为何花辞能扶住他,就沉沉地闭上了眼。 雷鸣轰响,闪电劈着厉光落下,穿衣镜中照出的黑衣男人,正单手揽着米骁骁,被电光勾勒出了一抹白。 余晕打在他衣领处,锁骨盛起的七瓣莲正在徐徐绽放。 男人下巴微收,收起凌厉之气,他的眼型颇为精致,长而不窄,锐色环在眼梢,犹如蕴着清冽的冰,扬起的弧度中,透着点犀利,对比起兽形幼崽的模样,少了三分稚嫩,填补进去的却全部都是冷肃。 “米骁骁。”他开口喊了声。 一股清凉在空气里晕开,音色非但不低沉,竟还如清隽少年般悦耳,听之,便能让人联想到冰凌落地的声音。 花辞微微侧目,这才发现,靠在他怀中之人,不知何时捏住了他的衣角,依赖的动作,十足的信任。 男人没什么表情,固有的冷漠,想再喊一声,但见对方状态,很大可能没什么用。 他的话向来极少,若说化身幼崽时方有几分活泼,那此时就只剩下冷,如坠寒潭般的冷。 花辞沉下眼,双手托起少年的腰腹和双腿,感觉不到什么重量,过分轻了。 花辞皱了皱眉,抱着他,慢慢进到卧室。 轻放在床上后,他伸手拽下外披的大衣,盖住米骁骁的身体,准备去拿退烧药。 才要迈步,衣袖便被米骁骁拉住了。 米骁骁没什么力气睁眼,半梦半醒的状态,只靠嗅来感受那片清莲的幽香,发现幽香远去,不禁焦急着胡乱伸手去抓。 花辞顿住脚步,视线落在那只泛白的手背上,指骨处有些红,是微微用力留下的。 花辞再次开口,声音很轻,“很快便回。” 米骁骁仿佛听懂了,拽着衣袖的手指带着犹豫,而后便乖乖地收了回去,花辞从那动作里看出,米骁骁有点不情愿,便加快了步伐。 重新取出一粒药,抬手握住水杯,水已经凉了,他拿着杯随意轻晃两下,水便温了。 花辞把药片丢入,很快融化,又取了小勺,回来卧室。 叫醒喝貌似不太可能,花辞只能耐着性子,一勺一勺喂到米骁骁嘴边,偶尔还会喂洒一点,这种事情做起来,生疏的很。 圣君没做过,他就从没侍候过任何人。 喂过药后,雨已停歇,风消下来,夜色重归寂静,仿若刚刚的一切,不过大梦一场。 花辞坐在床边,看着米骁骁,月光重新攀窗进来,停在周身,照出少年极美的轮廓外形。 他是在情急之下冲破的灵力禁锢,这些日子,照魂匙盛给他的食物,已经令他渐渐复原,但总有一层无形的网罩着他,让他迟迟不能聚力。 若非刚刚……黑眸深邃如曜石,花辞垂下眼帘,或许,是时候离开了。 他抬了抬手,清润的指尖处蓦地绽出一朵莲花,发着幽幽蓝光,零星的碎光飘零散落,绕着那朵莲花越聚越亮。 须臾,莲花便飞走了。 自上次收到花辞信号后,蓝拂便日日急迫,能确定圣君安然无恙,他心中着实松了口气,可那信号却不知为何而中断,让他遍寻不得。 蓝拂正在翻阅古籍,想寻个它法试着找找,七瓣莲的虚影就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第31章 031 “咦?圣、圣君?!”蓝拂抬眸看向七瓣莲,眼都没眨,连手中古籍掉了都不知道。 六界中,神仙鬼怪互通消息通常都会烧符传递,唯独白泽圣君,因为他修炼的法身是莲花,所以就用莲瓣传递。 这造不得假,因为没人有那个本事。 蓝拂惊骇于这消息来的突然,上次的中断就很让人遐思,而这一次……他快步走过去,毕恭毕敬先行了一礼。 刚运起掌心灵力,想要去探知对方所属方位,那莲瓣的影像就变得更为虚幻了。 蓝拂一怔,甫一发力,屏息凝神,试图全力以赴时,莲瓣翕动几下,虚幻转为碎末,零零散散,继而便不见了踪影。 “……”蓝拂被噎住了,他知道,这是圣君自己收回了法力。 他面色渐青,想翻个白眼,最后却只碎碎叨叨的讲出一句,“圣君……您老人家是在耍我我我我我吗?” 他窘迫的咬了下唇,竟然又忘记要规避这个字,该死,蓝拂左使真是烦死了! 殿外守门小鬼听到动静,抱着长刀跑进来,颠颠地像只小猴子,“蓝左使,您还好吗?” 蓝拂轻咳一声,恢复那一脸亲和的书生相,笑着说:“无事,你去吧。” 小区的电闸被修好,花辞却没有开灯,他收掉灵力,安静的坐在床边看米骁骁。 为何不想联络蓝拂,他不知,可能是怕米骁骁独自一人会难过吧,圣君几时会在意旁人的喜怒哀乐,若是蓝拂看到,必然会诧异的问上一句。 米骁骁吃过退烧药,整个人平静不少,面颊的红逐渐退了些,也没感觉那么冷了。 他没有再抓着花辞衣袖,而是改去抓披身的那件衣服,幽幽的香气覆盖在全身,米骁骁如同进了梦境,整个人就像躺在莲瓣上。 莲瓣从身后圈住他,米骁骁的内心,很快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花花……”米骁骁唇瓣翘起一点,紧紧搂着那件大衣,面庞透着一脸餍足。 这声呼唤没有惊恐和害怕,反而很平和,也很亲昵。 花辞听到这声喊,沉如寒泉的眸又侧过去,想伸手探探对方额头的温度,最后却收回手,只用眼瞧了瞧。 男人站起身,步伐不轻不重,花辞走路的姿势极有特点,轻捷却也平稳,慵懒中又透着点傲气。 他从卧室踱到客厅,又至阳台,为人时的角度与兽形不同,惫懒的打量着屋中一切。 瞧见那仍扎在地上的水果刀,指尖勾了勾,那刀就自动到了他掌中。 花辞将水果刀插入刀鞘,随手放在安全的地方,又去到白宇天房中,将退烧药盒送回床头柜中。 夜有些漫长,零星的光努力照进厅堂,照进卧室,细碎的围在米骁骁身侧。 花辞回到床前坐下,指尖捻动,游刃有余的控制自己的灵力,收放自如,除了被封住的大半灵力,可以说是完全复原了。 想到米骁骁近日来的身体异状,花辞用莲瓣去探,可全无收获。 米骁骁与常人无异,就是脉搏无力,料想是感冒导致身体虚弱所致。 - 天光逐渐转亮,被暴雨洗刷后的天空格外澄澈,晴明舒朗,连薄云都瞧不见几片。 光晃醒了米骁骁,他伸伸腰坐起来,睡衣有点潮乎乎的,想来是昨晚出汗太多的缘故。 米骁骁四下瞧瞧,除了盖在身上的空调被,就是正靠在枕边安眠的花辞,小小一只,下巴垫在他臂弯处,睡得正香。 花辞抹去昨晚的一切痕迹,米骁骁半点都没察觉。 他欣喜地抱起花辞,用小脸贴贴,感受到那绒嘟嘟的额顶,自言自语道:“还好我平时经常锻炼,身体足够强壮,才能扛过去这高烧!” 花辞斜他一眼,继续睡觉。 米骁骁巴拉巴拉,一边掀被子下床,一边说:“我要是嗝屁了,我们小花可怎么办呢,还是不能懈怠了运动。” 他被方拓传染,也跟着开始喊“小花”。 米骁骁冲了个热水澡,人精神许多,走去厨房煮面时,还跟方拓视了个频。 方拓跟他报平安,说是已经到达望山,待问到花辞,米骁骁回头看一眼,花辞没跟着过来,而是趴在沙发上,不知在想什么。 尾巴也没有翘起来,懒懒的,看着无精打采。 米骁骁不禁疑惑,貌似今早醒来,这小家伙就不怎么活跃,也不太黏他了。 米骁骁问方拓,“宠物有了心事怎么办?我得帮它疏导疏导。” 方拓乐悠悠的给他拍周边风景,听闻,想了想,说:“大概也许可能就跟咱们人一样吧,需要带它去嗨,趁着天气好,你抱它出去玩玩。” “元冥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么?总逛街吃甜品也没什么意思。” “可以去水上芙蓉园。”方拓的客户在旁接了一句。 米骁骁挂断视频查了下,水上芙蓉园还真是元冥的一大景区,那地方原本是个小河滩,开发商将它改造一番,摇身一变,就成了著名景区,而且还有租竹筏游河滩的新奇项目。 图片中,那些芙蓉花被嫁接移植,粉通通的开在水面上,一眼望去,万里碧湖,花团锦簇,出水芙蓉这四个字,便不再只是形容词了。 现在花期未过,属实还有不少人过去玩。 米骁骁发现这是个好地方,煮好两份面端过来,就迫不及待地跟花辞显摆,“等下带你去坐小竹筏哦。” 花辞低头吃面,还是没什么反应,引得米骁骁更加诧异。 他一边吃面一边偷觑花辞,总觉得这小家伙跟平时不太一样,仿佛看着冷了些。 吃过饭,米骁骁给花辞穿上跟他同款的亲子装,抱着小家伙出门,提前预定的网约车就停在小区门口,水上芙蓉园距离较远,只能打车。 一路上,米骁骁去捉花辞的小爪,花辞悄悄抽回,去薅他尾巴尖,他也偷偷躲掉,这让米骁骁更是一头雾水。 花辞再想,即便现在不走,过几日也要走,少些接触,这人的难过……应该也会少一些吧。 米骁骁断定他有心事,只是不知原因,也注意着不再去惹他不悦了。 芙蓉园宠物是免票的,但对人的收费就昂贵多了。 进门要坐观光车去河滩,租竹筏还要押金,里里外外加起来,米骁骁今天真是为花辞出了大血了。 卡上余额跟流水似的不断减少,但米骁骁没有丝毫心疼,他只想花辞开心,还像以前那样黏着他。 租竹筏的老大爷见他长得好看,笑着问:“孩子,你是自己撑竹筏,还是要雇个师傅哟?” “我自己来就好。”米骁骁也笑着回应,虽然他技术不怎么样,但也不是一点不会,要是雇个师傅,怕是接下来的一个月,只能喝西北风了。 米骁骁选了一只青绿青绿的小竹筏,看着像是新做的,干净得很。 他把花辞抱上去,接过老大爷递来的竹竿,微微用力,竹筏就动了一下。 “咱们去——”米骁骁想说,咱们去芙蓉花多的地方玩,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岸上一露天小吃摊的吵闹声打断了。 河滩旁有一条小吃街,不过几家摊子,支撑在满载露水的草地上,卖的都是常见吃食,倒没什么新鲜。 似乎是摊主和游客起了冲突,吵闹声震天,那摊主一看就是个倔脾气,骂骂吵吵地一把掀了摊子,连着做好的食物都扔了满地。 “吃个屁!吃黄泥去吧!”摊主猛瞪着眼,眼底渗着通红。 这话说得有点难听,元冥的方言,“黄泥”指的是黄泉路上的泥巴。 游客自然不甘被骂,一脚踹过去,跟摊主扭打起来,“狗东西,居然敢诅咒老子!” 很快,有人通知了管理处,一群工作人员疾奔着跑来,似乎还报了警,闹得很是凶。 米骁骁握着竹竿,纹丝没动,连神色恹恹的花辞都直起身看热闹,直到摊主和游客被拉走,米骁骁才收回视线。 他俯身对花辞说:“那摊主好像有点暴躁。”因为他瞧见那摊主的手伤了,手臂四周覆盖着不少口子。 老大爷草帽一扣,见怪不怪道:“应潮确实倔得很,三天两头就闹一回架,大家都躲他远远的,一不高兴就摔摔打打的,没人看得惯他。” “应潮?”米骁骁想说,这名字还有点好听。 “嗯,就那暴脾气的摊主。” 米骁骁结束对话,今天主要任务就是哄花辞开心,他艰难地挥着竹竿,撑起小竹筏带着花辞摇摇晃晃离开了。 米骁骁奔着花多的地方去,撑的也有点心惊胆战。 他只看米岳撑过几次竹筏,现在就是照葫芦画瓢,也不知这种河滩下多有暗流,其他地方就还好,水流湍急处,其实很容易出事故。 花辞看清瘦的少年有些紧张,每每发力,漂亮的蝴蝶骨就聚起形状,有种跳芭蕾时,挥动手臂的美感。 米骁骁见花辞盯着他,干巴巴的笑一声,更加紧张,“嗯哼……没事哈,我技术好着呢,船长保证带你平安到达。” 花辞:…… 米骁骁眼珠转了转,看到一路的岸边皆有救生员守着,稍稍放松,继续集中精力。 眼见着就要到了花多处,那阵清香顺着水面荡来,眼前的粉也被日光点缀的更加晶莹,果真是美不胜收。 米骁骁有些心动,他没怎么出来玩过,这还是第一次,一时也被这美景所震撼了。 竹筏悠悠浮在水面,一个转弯就遇上暗流,筏身晃了晃,米骁骁心惊去瞧,一侧被水花顶动,仿佛下一刻就要掀翻过来…… 第32章 032 不过此处属于视线盲区,簇簇团花遮挡着,岸上的救生员也瞧不见他们的情况。 米骁骁撑着竹竿乱颤,脚下极不平稳的震荡起来,竹筏失去控制,犹如航海中偶遇风浪的小船,随时都有被淹没的风险。 “花、花花快到我身边来,我保护、保护你!”米骁骁自己都快要跌下去了,还不忘大喊着提醒花辞。 花辞站的平稳,看了眼那摇晃着的少年,米骁骁一脸惊慌失措,比那被惊动而乱颤的花枝还要慌乱。 花辞抬抬玉蹄,刚要震停那乱摇的竹筏,就看到米骁骁表情越发凌乱。 米骁骁情急之下伸手乱抓一气,抓下一簇芙蓉花瓣,花瓣扬起在眼前,落在少年眉间,纯净的玉面被群花点缀,连面颊都带上了粉。 芙蓉花似是自知不敌这少年的美貌,黯然落下,垂头丧气,瞬间就铺了满河滩。 花辞瞳眸一凛,立刻踏稳竹筏,米骁骁这才从摇晃中停了下来。 他惊魂未定地握住竹竿,轻喘两口气,站在那缓了缓神,竹筏轻轻晃荡着,没几下就飘到花簇中央稳稳停住了。 米骁骁抿起唇瓣,有点尴尬的撑着竹竿坐下来,懵了似的再想,咋忽然又没事了?他还以为一定会翻车的。 瞧见花辞慢悠悠地走过来,对着他而坐,米骁骁鼓鼓嘴巴,总不好在自家宠物面前丢了面子。 反正花辞也不懂,于是尬笑着说,“怎、怎么样?我就说我很强吧!” 话毕,脸庞映上一抹红霞,米骁骁心说,好无耻啊,居然对着花花吹牛…… 花辞:…… 米骁骁把竹竿放下,捏着几片花瓣贼笑,未等花辞反应,就冷不防戴在他额顶,挂在龙角的位置上。 “哈哈哈哈,这是小花戴花花呢,还是花花戴小花。”米骁骁心大的很,马上忘了刚刚的惊心动魄,已经开始笑的前仰后合起来。 花辞垂下头,花瓣落在眼前,轻轻浅浅印在竹筏上。 米骁骁见他没什么反应,挠头地抱起他,瓮声瓮气像是撒娇,“哎呀你怎么这么严肃呀,你都不黏爸爸了。” 花辞:…… 米骁骁歪着脑袋瓜,殊不知自己的额顶也落着片花瓣,还在兀自叨叨,“你该不会更年期到了吧?你是公的吧?你是公的还是母的?” 花辞:………… 米骁骁骤然想起这个大问题,盘着细瘦的腿,面色认真起来,牛仔裤的腰实在有点低,坐下时腰间的风光露出一点,刚好蹭到花辞的尾巴。 那尾巴不动声色的炸了炸。 米骁骁发现自己居然忽略了这个问题,他竟然连自己养的宠物是公母都不清楚……反正他一直就当公的来着。 米骁骁嘿嘿笑起来,手便要摸过去,大笑地说了一句,“让爸爸好好看看你的性别!” 还没等碰到花辞,对方就嗖的窜出他怀抱,急急往后退开几步,那模样跟被电到似的。 花辞内心震了震,小脸如火烧,玉蹄紧紧扒在竹筏上,划出一条印痕,恼羞着道:你……你这无礼凡人,竟还想…… 圣君老脸一红,有点说不下去了。 米骁骁又拍着竹筏笑起来,俨然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他忽然伸开腿,换了个姿势,跪在竹筏上,往花辞这边探过来,一脸坏笑,“别跑啊花花,爸爸又不笑你。” 花辞没想到他还敢过来,盯着少年洋溢的笑容,直接用尾巴勾起一簇花甩来,纷纷落雨下,瓣瓣飘粉,簌簌荡开在他们之间,仿佛落在彼此的心上。 米骁骁一怔,竟有种跟花辞约会的错觉。 花辞在漫天花雨之下,盯着米骁骁看了许久,须臾,压下眼底情绪,暗道:这小凡人……长得极美。 租竹筏不像租船,没有限时一说,乐意的话,待到闭园都行。 米骁骁自带了爱心便当,能省则省,玩得累了,他一口花辞一口,分着吃了个精光。 他们选的这块地方也不错,静得很,半天都瞧不见一个划过来的竹筏,大家或许怕去的地方太背静,发生意外不好呼救。 但米骁骁不怕,他想和花辞单独待着。 他总是逗花辞,花辞被他带动的,又跟他黏糊起来,虽然还是注意着分寸,但米骁骁觉着,这一趟没有白来。 吃了便当,米骁骁就开始犯困,毕竟高烧刚退,身体还虚着呢。 他索性躺下来,准备小憩一会儿,睡着前,又伸手抓上花辞小爪,生怕这小家伙掉下水去。 米骁骁闭上眼,由于天色太亮,眼中映出的光也是亮的,泛着点红,他越发困倦,嘀咕着说了声:“花花,我们一直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刚说完,就睡着了。 花辞看着他没动,也没在心里回应,一片花瓣悄悄从枝杈间落下,轻轻浮在米骁骁颈间,衬得他肤色更白。 米骁骁蹙蹙眉,觉得有些痒,抬手拨弄,却没拨弄掉。 一片幽蓝冷光中,黑衣男人随即出现,花辞轻抬指尖,拂去那片粉瓣。 男人手指极白,像裹着层冰般清润,日光下,发色被照得泛上红棕,周身莲香飘溢,罩住米骁骁,傲然的,驱散了身边的芙蓉香。 米骁骁闻到那熟悉的味道,似是睡得更沉,面上带着笑,是很放松的状态。 花辞眼梢被碎发遮挡,看不出是何情绪,他微微仰头,双手撑在身侧,沉静的如一尊绝美雕像。 同一时间,管理局内的几个小鬼便感受到了异状。 他们欢呼雀跃,你推我搡地跑去找蓝拂,大喊着,“左使左使,我们感受到了圣君的气息,是圣君出现了!” 蓝拂也感知到了,并为之惊讶。 花辞与普通的神鬼不同,若是不刻意收敛,那清莲香便很容易散出来,此前失了灵力,所以众鬼感知不到,只能散布画像寻找,或待花辞召唤。 可现在不同,蓝拂稍一感应就知,花辞已经彻底恢复了灵力。 蓝拂笑着起身,大喜道:“走!跟本使去接圣君回来!”小鬼们嗷嗷大叫着,表情比蓝拂还要喜悦。 花辞盯了会儿明澈的日光,微一侧目,就嗅到了蓝拂他们的动静,男人眼眸沉下,倏然收住气息,刹那,又变回幼崽模样。 蓝拂他们前脚才迈出管理局,气息就断了。 小鬼们“嗷”的一声互相抱住,紧张兮兮地去看蓝拂,“左使,又没了,气息没有了!圣君是不是……不想回来了啊……” “不可能。”蓝拂压下心中疑惑,安抚众鬼,“许是有事耽搁了,咱们静待便是。” 米骁骁睡过一觉,整个人都清爽不少,睁眼时,看到又落来一片花瓣,他用鼻尖嗅嗅,心说,刚刚好像不是这个味道呢。 偏头看到花辞坐在那,笑着一把揽过,米骁骁刚刚睡得太香,怀里现在还是热乎乎的。 他顺了顺花辞绒白的毛发,一张脸笑成花,“抱抱我家小花。” 花辞发现,米骁骁越来越黏着他了。 米骁骁撑竹筏归来,带着花辞一路溜达,遇到有人围观,便用衣服笼住,不太想给别人瞧见。 他希望花辞是他一个人的,少年很有点霸道的味道。 “还有两个小时才上班,咱们还去哪里逛逛呢?”米骁骁打车回来,停在殡仪馆附近,边走边想。 刚好路过一个影城,米骁骁停住脚步,去看海报。 海报背景是片清幽竹林,一白衣公子静坐林中,似在抚琴,在他身边,依偎着一只火红的小狐狸,而那小狐狸的展示用了双重画面。 可以很直观的让人看出,这是一位漂亮的小男狐,红衣小少年看着格外俏皮,半眯着眼,懒洋洋的歪在白衣公子腰间。 很亲昵的动作,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二人是侠侣。 米骁骁偏头看一眼怀中花辞,心说,要不就去看场电影好了。 他到售票处问了句能否带宠物,售票员点点头,米骁骁有点开心,元冥的各大场所对宠物倒是比较包容。 由于是下午场,今天也非周末,米骁骁进去一看,四周黑漆漆,观众只有他和花辞,跟包场了似的。 “这样更好。”米骁骁乐得选了个好位置,把花辞放在一旁,扭开爆米花桶,盯着大屏幕边吃边看。 花辞没来过这种地方,四下扫量扫量,也很快被影片吸引住。 男狐是白衣公子意外捡到的,放在身边养了十几年,某日化成人形偷袭了公子,中间的故事虽曲折离奇,但胜在结局圆满。 影片播放到二人在竹林隐居时,那小男狐抱着公子贴贴亲亲,米骁骁眼底一热,下意识就去看花辞。 花辞也正看着屏幕,淡淡乌目内闪过些异样情绪。 米骁骁咂咂嘴,脑抽着说了句,“原来还可以这样啊……你要是能变成帅哥,我一准娶你。” 花辞瞥他:要娶也是本君来。 想法乍一冒出,花辞微眯的眼瞳陡然睁大,僵住似的不可置信,更惊叹于自己为何会有此想法。 米骁骁吃光爆米花,又咕嘟咕嘟喝饮料,然后就开始犯困,仰着脖子迷迷糊糊睡着了。 花辞:…… 影片很长,避世后便有一场大战,米骁骁睡得很沉,连那身临其境的IMAX打斗音效都没能喊醒他。 身边那抹白影悄然消失,跟着,融进纯黑夜幕的男人便出现了,花辞侧眸望向米骁骁,瞳孔映出少年的脸,半晌,双腿交叠而起,又缓缓转回身去。 清幽的味道没入鼻端,米骁骁舔舔唇,跟个小狗崽似的,闭着眼寻找目标,无知无觉的往花辞身边靠,最后,一点点的,将脑袋瓜靠向了男人的肩头。 第33章 033 转眼,金秋岁尾过,冬日携雪来,十二月初的第一场雪,无声无息,便降落在了元冥市的每一个角落。 米骁骁眼尾沾着薄薄雪片,六瓣晶莹遇肌肤融化,湿漉漉的,挂在眼睫上。 花辞的眼睫也落了雪,米骁骁用指尖帮他擦去,笑着说:“花花喜欢雪吗?等下的厚了,我给你堆个雪人。” 花辞想到米骁骁前日的那张画作,眼角就不自觉地开始抽搐,对这人堆雪人的功力保留怀疑。 米骁骁实在不擅长画画,费心费力学了小两个月,画出的花辞不能说完全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干…… 尾巴画的像鸡毛掸子,玉蹄也涂成了鸡爪子,米骁骁欢天喜地把平板递过来,“来欣赏一下,这张好看不?” 花辞讪讪抬起眼皮,盯着屏幕上的玩意直纳闷:这是……狗? 结果,米骁骁又丢过来一句,“这是你的画像,我临摹得还算像吧?” 花辞:……你怕是对临摹这两个字有什么误解。 米骁骁走在覆着清雪的小路上,脚底发出吱嘎吱嘎地声音,呼出一小口气,对着花辞絮絮叨叨,“月末就是圣诞节了哦,让我想想到时候给你准备点什么礼物呢。” 辗转数日,米骁骁把花辞捡回来已经快三个月了,他还想在三月整的那天,做点什么特别的事,当作纪念日。 推门进入殡仪馆,撩开厚厚的门帘,米骁骁笑着跟蔡涵他们打招呼。 天一冷,大家不能再去院子里乘凉,闲置的会客厅就派上了用场。 会客厅里烧着碳炉,暖着热水,几张沙发围着圈摆好,杨军和赵伦正在商量晚上吃什么。 没了何明,四个人的日子过的倒也舒坦,蔡涵吃惯了米骁骁做的饭,怎么想,都佩服自己当初的决定足够英明。 杨军看着米骁骁摘下围巾,闲聊道:“昨晚看美食频道在推荐什么鸡蛋饼,哎呦,那饼嫩的哟……” 说不下去,馋了。 赵伦啧啧两声:“你要说吃鸡蛋饼的话,我觉着还能配点麻辣香锅,卷着吃也行啊。”刚一开口,口水就要流出来了。 最后一句,是蔡涵收的尾,“那还不好说,订的菜中午送来了,全乎着呢,想吃什么都有。” 每到冬日,食堂总会多备一些蔬菜。 米骁骁听大家的,比了个“OK”的手势,准备去后厨做饭。 花辞坐在沙发上听几人闲谈,这两个月出奇地安静,一个来火化尸体的都没有,蔡涵他们自然乐得清闲。 毕竟,医院和殡仪馆这种地方,越没生意,越是好事。 花辞正预备去后厨看看米骁骁,米骁骁最近几天总是恍神,上个星期,切菜切到手,平地走路还绊了一跤,他不太放心。 蔡涵他们围着喝茶,唠嗑,都不是什么有钱人,别看蔡涵是馆长,他也一样跟大家伙喝碎茶叶。 杯口裹着白雾,打着转往上升,蔡涵手机就响了。 花辞走到门旁,便听他“啧”了声:“你看看,啥事都不能念叨,准备去接尸吧……” 厚门帘呼呼啦啦掀开放下,甩进来阵凉风,三人茶还没喝完,就急着忙着去开车了。 花辞溜达到后厨,米骁骁正在搅鸡蛋,看见那抹白影,忙开口撵他,“这里冷,回会客厅里烤小火炉去,饭马上就好。” 花辞不走。 米骁骁索性蹲下身推着他走,“快走啦快走啦,你在这会分我的心。”他随口编个说辞,不想小家伙留下来挨冻。 后厨连着食堂那扇小窗不太严实,偶尔遇上西北风就呼呼的灌,今天刚好就是这个风向。 花辞被推出门去,只好回了会客厅。 他迟迟不肯回冥界,也知连着阎罗王等人,找他都快找的发疯了,索性直接关闭五感,收紧气息,任性的让他们屡次扑空。 米骁骁把丸子和蔬菜取出,准备做麻辣香锅,低头切火腿时,一只直尺就伸了过来,不过他看不到。 身后那鬼阴气森森,用尺子去量火腿的半径,然后,忍无可忍地朝他大吼:“差了0.1毫米!你怎么切得这么随意!”但米骁骁还是听不到。 米骁骁切完火腿,又顺手去切丸子,全部劈两半好入味,除了牛丸没动。 那鬼见状,把尺子敲得咚咚响,气的手舞足蹈,眼珠子都红了,“丸子要整颗整颗才好吃,乱做什么!” 之后的每一步,那鬼都要掺和,一会儿“啊啊啊”的跺脚骂他盐放多了,一会儿又嘲他辣椒油放太少。 看来,这鬼活着的时候应该也是个小事逼……可能还有点强迫症。 米骁骁做一顿饭,把鬼气死好几回。 没一会儿,饭就做好了,接运车滴滴两声,也跟着进了小院子。 杨军和赵伦忙着往下抬尸体,是名男子,被白布盖着,送到悼念会场放好后,几人就走出来洗手。 鬼听到动静,跑出去站在门边看,盯着那尸体有些哀怨,虽然没有眼泪,但也还是不停的抹眼角。 若是被人看到,便知道,死的那位可能就是他了。 米骁骁把饭端出来,去会客厅找花辞,那鬼就飘飘荡荡地跑去悼念会场,躲在门后,呜呜地哭着。 鬼哭狼嚎的,就是看不见眼泪。 米骁骁路过会场,看见白布下伸出一只手臂,手臂上胡乱分布着很多伤口,他有点诧异。 一时好奇,就走进去瞧,他没敢直接去掀白布,而是低头看了眼脚上挂着的牌子,死者名为“应潮”,正是那日芙蓉园跟游客吵架的摊主。 米骁骁惊诧了一瞬,没想到第二次见面,居然是以这种方式。 他唏嘘着行了一礼,关上会场大门,走了出去,那鬼还在身后看了他一眼。 米骁骁把花辞抱去食堂,坐下来跟他们一块吃,想到应潮,还是开口问了句,“应潮……是怎么死的?” “气死的。”赵伦耸耸肩,也是一脸得难以相信。 “啊??”米骁骁夹得丸子噗通掉进碗里,一时间不知该回应些什么好。 没想到这世界上,真有人能被……气死。 赵伦继续科普,“听说是景区摆摊的,这不冬天到了吗,就转到商场的美食城了,好像脾气不好,总跟人吵架。” “哦对了,这应潮没什么家人,倒是有个跟着学厨艺的老师傅,老师傅明早过来,悼念悼念就准备火化了。” 米骁骁听了个大概,大抵就是摆摊遇见嘴皮子厉害的客户,被对方三言两语一喷,心脏受不了刺激,就气死了。 屋外的雪一直没停,反而越下越大,米骁骁心说,这下真能堆雪人了。 米骁骁发了麻辣香锅的照片,还有自己和花辞吃饭的背影,近日来,他总是发他们的背影,一度都在美食专栏上走红了。 [每日一发,米米和小花~] [怪不得专栏叫米花糖,嗑了将近三个月,我甜出了糖尿病。] [住手!花花可是只羊啊!!] [听不到听不到,我裤子都不要了,怎么滴!] 米骁骁看到有来无回和能者多劳的秒赞,已经逐渐习惯了,笑着又发一条文字动态——今日初雪,夜宵吃饺子可好? “好!”杨军凑过来,笑哈哈的回了句。 于是,刚吃完这顿,米骁骁就跑去后厨揉面团,花辞又跟来,米骁骁就往他脸上丢干面粉,看到他下巴上蹭的面粉,也忍不住笑起来。 有来无回靠在角落里跟能者多劳侃大山,“蓝左使最近忙着找圣君,都不来接生魂了呢。” “那不是挺好,咱俩等会儿还能蹭顿饺子。” “哎不对啊,应潮咋还没来,我好像感受到生魂的气息了啊!” “走走走,先出去转转!” 阴兵们离开,并没注意到封闭了五感的花辞,而花辞也一样看不到他们。 悼念会场的哭丧鬼听到动静,捏着小尺子悄摸摸离开,跟俩阴兵偷偷玩起了捉迷藏。 俩阴兵抓不到他,只能在殡仪馆里来回转悠。 米骁骁弄好饺子馅,就放在一边,抱起花辞去屋外看雪,他用厚厚的羽绒服外套裹着花辞,像哄小孩似的说:“我特别喜欢雪,也不知哪里的雪景最好看诶,你知道吗?” 花辞想了想:大概是昆仑山吧。 米骁骁又说:“刚下的雪不够粘稠,而且还没太厚,雪人估计堆不成,咱俩还是想想三个月的纪念日要怎么过吧。” 他抱着花辞在雪中转上一圈,“就纪念……你成为我儿子的三个月。” 花辞:…… 米骁骁哈哈笑,“除了这个,还要想圣诞节的礼物,还有明年的圣诞节,明年的纪念日,很多很多个圣诞节和纪念日!” 米骁骁越说越起劲,小脸飞扬着愉悦的笑意。 花辞眼帘微动,好像鼻子有点酸,看来这天真是太冷了。 “骁骁,快进来吧,你跟花花别冻感冒了。”蔡涵撩开帘子喊他们,捧着热茶,朝他们笑。 “好嘞。”米骁骁又抱着花辞转上一圈,小碎步往会客厅跑着,“咱们也去喝热乎乎的茶水。” “稀里哗啦——” 米骁骁还没跑进门,后厨便传来一阵响动,不是错觉,也没有幻听,是很大很重的响动,就像是……菜板扣地上的动静。 蔡涵复又撩开帘子,蹙着眉问:“什么玩意响了?” 米骁骁改变路线,一边往后厨走,一边说:“不知道,我过去看看。” 第34章 034 米骁骁没带花辞一块,而是顺手要把它交给蔡涵,地面积着雪,踩上去凉得很,他怕把小家伙冻着。 花辞却扭身从他臂弯处跃下,就着蔡涵撩开的帘子跑进去了。 他知道米骁骁的好意,所以,也不想辜负这份好意,即使,它不过是众多小事当中,很微不足道的一个。 米骁骁盯着那抹白影笑了下,花辞从不让除他以外的任何人抱,甚至碰一下都不行,刚刚一时情急,他就忘记了。 米骁骁进了后厨,蔡涵也紧随其上,二人盯着满地狼藉有点发愣。 后厨本就不大,菜板确实扣地上了,除了菜板,还有洗菜篮子和几个铁盆,瓷碟瓷碗倒是好端端摆在那。 地上东一片西一片,滚着很多蔬菜瓜果,米骁骁观察细致,一眼便发现,那蔬菜多半都是芹菜和南瓜,而水果也只有葡萄。 就跟……挑着扔似的,“怎么这么奇怪?” 蔡涵有点揪心,这可都是钱来的,禁不起这么嚯嚯。 他四下看一圈,又往食堂餐厅瞄一眼,道:“进小偷了?大门已经锁上了啊,还真是奇怪了。” 其实蔡涵误解了米骁骁,米骁骁说得奇怪,是指这些东西被扔的手法奇怪,有点似曾相识,像是……应潮跟顾客吵架掀翻摊子的那股劲。 当时他格外注意了一眼,跟应潮勉强算是半个同行,米骁骁是个很珍惜食物的人。 那日,应潮虽然态度恶劣,情绪激动,但也只是扔了给顾客做的食物,那些调料和新的食材,他都没有丢出去。 米骁骁不动声色地四下里看看,总觉得这后厨莫名地冷。 他没有阴阳眼,什么都看不到,但他确实有点害怕,仿佛应潮就在他身边转悠。 二人站在原地思索,蔡涵考虑的是要不要报警,又怕小题大做想差了,米骁骁却在琢磨,要不要请个道士来看看。 身后,那把小尺子又伸出来了,刚才还在会场哭的呜呜呜的鬼,现下正凶巴巴的用尺子去打米骁骁。 那尺子从米骁骁身体穿过去,穿回来,就是碰不到人,把鬼气得直跳脚。 “该死该死该死!我最讨厌芹菜啦!还有南瓜!”他原地转圈,似是忍无可忍,转两下,又补充的吼一句,“还有葡萄!!” 米骁骁指尖抵着下巴,对蔡涵建议,“要不,先收拾了……再看看?” 这事不好说到底谁干的,只能再等等了,蔡涵挽上袖子,一脸赞同的开始收拾。 身后那鬼青着张脸,气的乱蹦哒,他看不上米骁骁,因为米骁骁做饭没有章法,让他这种强迫症,纠结狂很是受不了。 尤其!他刚刚闻到那麻辣香锅的味道,鲜香辛辣,麻油味十足,弄得他小腹咕噜咕噜,都快馋死了。 为什么不按菜谱,不按套路出牌!鬼想不通,他只顾着生气,然后,脑子里就有了个奇妙的想法。 他想跟米骁骁交流交流厨艺,亲自问问,可是米骁骁听不到他说话怎么办? 要不……把米骁骁也变成鬼?嘻嘻嘻,鬼抻抻小尺子,盘算着今晚就去宰了这漂亮的小少年。 这么想着,鬼又有点纠结了。 他才刚死,也没杀过人,要怎么动手?摸都摸不到呢。 米骁骁和蔡涵勤快地收拾着,鬼就在一边想弄死米骁骁的办法,倏然,他的目光落在那些蔬菜上。 刚刚他是如何掀翻这些讨厌的东西的? 想到这儿,他貌似有了点眉目,但这不是做鬼之后的灵感,而是为人时他就发现了的。 他原本就是个胆小鬼,是踩到蚂蚁都会吓一跳的那种人,忽然有一天,他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眼睛红了,脾气就开始变得暴躁。 日复一日,他的脾气时好时坏,仿佛每一次,都是在醒来之后才改变的。 就像刚刚,他看到那些讨厌的食材就无法忍受,跟着,眼睛又开始发红,脾气又开始暴躁,然后就能碰到那些东西了。 鬼觉得,他可能还没有足够讨厌米骁骁,否则,他一定能碰到米骁骁的。 米骁骁跟蔡涵收拾完,找了应潮生魂一圈的有来无回和能者多劳也回来了,鬼吓得身子一颤,做鹌鹑状的悄悄跑出去了。 有来无回气喘吁吁,嗓子冒火地骂道:“擦,这生魂是特么成精了么,怎么找不到他,我明明就闻到他的味道了!” 能者多劳也叹息一声:“妈的,继续找!” 有来无回:“等会儿我找口吃的,这小凡人做饭太香了,我又饿了。” 能者多劳:“那我也跟着先吃两口。” 那鬼眼下就躲在食堂门口,还没等走远,就听到两名阴兵的对话,顿时就火了。 小凡人竟然做饭好吃到连阴兵老爷都要蹭!气死他了,简直岂有此理!! 鬼连自己都没察觉,这一次他的眼睛非但红,还红的冒火,他抓着门板,手指划出一道极难听的刺耳噪音,差点就按捺不住的要冲过去。 米骁骁抱着花辞回休息室,靠在床头对花辞说了这件事,反正一只小羊也听不懂这些,他不过是不想憋在心里。 应潮?花辞闻言皱起了眉。 芙蓉园的事,花辞自然也印象深刻,因为当时他便觉得怪,应潮的状态不太对劲。 但花辞只管死人的事,至于活人,并不在他管辖范围内,就也没多理会。 米骁骁伸手把他抱到腿上,还用大腿夹住他一只爪,冲他抛媚眼,“是不是很暖呼哟?” 花辞:…… 圣君触碰到他的体温,热热的,确实很暖,但……他飞快收回爪,面颊又跟着红了。 米骁骁故意逗他,又把他尾巴塞过来,又把他爪塞过来,最后弄到花辞跑下去时,还失神绊了一跤,自己绊自己,圣君的威严都扫地了。 米骁骁乐够了,就躺下来准备睡觉觉,刚刚在后厨他是真的害怕,但现在跟花辞待在一块,似乎又不那么害怕了。 休息室的灯关了,少年均匀的呼吸声响在耳畔,一下下喷吐热气,撩在花辞脖颈。 白影跟着消失,黑衣男人单手撑着头,侧躺在米骁骁身边,一双眼深邃如星斗。 他收住些气息,连身形也隐去,即便米骁骁醒来,也看不到他。 花辞抬起空出的那只手,懒洋洋,慢悠悠,冷凝的指尖如同挂着霜雪,冰冰的在米骁骁脸颊上扫了一下。 没有真正的碰到对方,但由于太凉,米骁骁还是不自觉地抖了抖。 男人挑了下眉,这就是你刚刚轻薄本君的下场。 好重的惩罚!若是冥界一众小鬼瞧见,非惊掉眼珠子不可。 倏然,一阵不属于他的气息紧随而来,花辞懒散的撩撩眼皮,眼看着一把小尺子穿墙而过,那鬼就贼眉鼠眼的出现了。 花辞靠在床头瞥他,并没把这不入流的东西放在眼里。 那鬼法力低微,而花辞又隐掉身形,鬼看不见他,乍一嗅到清莲的香味,便只以为是米骁骁身上的香水味。 “亲亲,嘿嘿嘿——”那鬼鬼鬼祟祟的站在床头,用小尺子探探,果然可以碰到米骁骁,他高兴万分。 遂又喊一声:“抱歉啦亲亲,找你下来陪我做个伴吧!嘻嘻嘻。” 花辞闻声,动也没动,只用眼尾扫着他,看着他表演,只是在听到他喊“亲亲”时,略有不爽。 米骁骁睡得很沉,那尺子冰了一下他的面颊,他也没反应。 那鬼越发肆无忌惮起来,嘀嘀咕咕,废话巨多,杀人还要先搞个仪式感。 他抬手将尺子握住,表情逐渐变得狰狞,脸复又青了青,眼底也越发红了,花辞看出他的不对劲,却没急着动手。 那鬼运足力气,尺子一头瞄准米骁骁的心脏,“嗷”的一声大吼就要狠命扎下去。 阴兵们被他的戾气吸引,终于感知到了他的方位,并且还感知到他要做坏事,急急赶来,大喝一声,便要将其拿下。 那鬼阴阳怪气的哈哈笑着,与方才喊“亲亲”时那小心翼翼地模样不同,周身戾气突突涌现,冒着浓浓黑烟。 俩阴兵劈着长刀而来,刀身未落,就被这莫名的戾气给狠狠震了出去。 “我草——他果然成精了!”有来无回被打了一个趔趄,脸色都变了。 鬼此刻已经毫无忌惮,跟大力水手吃了菠菜似的,狠劲颇足,睁着血红的一双眼,“嗷呜”着又要继续扎下去。 倏然,直尺碰到一片清幽莲香,被巨大的阻力挡住,那鬼一怔,居然怎么都扎不下去了。 他“呃”的愣住,隐隐嗅到偌大的危险,微微一思,便想跑路,但脚底板却如坠千金,怎么挣扎都脱不开身。 鬼急的脸色越发的青,眼底也越发的红,那股邪力又冲上脑子,他“啊啊”喊着,奋力想要抵开眼前这股怪力。 漆黑夜幕下,花辞悠悠现了身形,手臂的皮质护腕上,攀爬着暗红的麒麟纹,如跳动着的心脏,红的像血。 鬼见到他,瞳孔立时放大。 他已经死了,本没有瞳孔,但那镶在眼眶的红眼珠仿佛被迫聚焦,那股狠戾被生生扼制,差点吓得他连尺子都拿不稳了。 这到底是何方神圣? 对方没有说话,甚至连半个眼神都没分给他,气势就压的他双腿打颤,恨不能直接跪下。 但他还没等跪,两名阴兵却直接跪了,毕恭毕敬,卑躬屈膝,甘愿俯首,战战兢兢地行了个大礼,低低齐唤:“圣、圣君……” 第35章 035 花辞刚刚只随意一挡,便截住了那把破直尺,待看到阴兵后,眼中就多了三分不耐烦。 既然被发现了,看来,蓝拂也很快就会到。 不过在此之前……那鬼还在吓尿的状态,就被一只冰冷到如沉冰川般极冷的手,给捏住了喉咙。 “啪嗒”,直尺掉落,他被花辞毫不费力地整个拎起。 他的脚沾不到地,手足只能胡乱挥舞,纵然没有心脏,也能感受到那不知名的强烈跳动声,不断循环的炸在他耳鼓。 花辞不知何时已经站到地上,捏着他的姿态稍显惫懒,犹如捏着个令人嫌恶的小物件,连表情都是嫌恶的。 这鬼才死过一次,就又来体验了一场濒死的感觉,吓得更加疯狂乱舞,眼神透出浓浓恐惧,好想求饶,趴在地上求他也是愿意的! 他真的不想魂飞魄散。 花辞微微收紧手指,那鬼腹中便如火烧般难受,实在没忍住,“呕”了一下,就吐出个火红的球状物。 阴兵们见了顿时大惊,能者多劳嘴有点打瓢的说:“这这这是……恶、恶鬼魂!!” 那球状物飞出,飘飘落落,才触碰到花辞的手臂,就惨叫一声成了齑粉。 跟着,接二连三的又飞出几只,不过每一只的命运,都和第一只一样,碎成粉末,散在空气中不见踪影。 俩阴兵瞬间想通了,怪不得这鬼如此难抓,还有那股未知的戾气,居然是不知何时偷吃了恶鬼魂所致。 恶鬼本由怨气而生,若是其魂沉积在这鬼的体内,简直比天生的厉鬼还难对付。 鬼全部吐掉了恶鬼魂,花辞才厌恶一甩,扔开了他。 身边,蓝拂已经到了,蓝拂低眉顺眼的盛上一方白帕,恭敬道:“圣君。” 花辞接过,擦了擦,随手又扔给了蓝拂。 花辞没有看蓝拂,而是转头去瞥那俩阴兵,淡淡道:“失职,去领罚。”音调冷厉,如刀刮眉骨似的凉。 “……是。”俩阴兵自知犯了错,心服口服地用绳索捆住那鬼。 “说!你到底是不是应潮!”有来无回一刀劈在鬼身上,惊得鬼嗷嗷直叫。 鬼见花辞瞥过来,脖子一紧,立刻吓得全招出来。 他并不是应潮,而是应潮的双生弟弟应汐,二人都出生在月半镇,父母早逝,只留兄弟俩相依为命。 应潮为了支撑这个家,便离开月半镇想去学些手艺,某日,欢天喜地的跑回来告诉应汐,有缘寻到个老师傅肯教他厨艺。 应潮脾气暴躁,会逼着应汐也跟他学厨,应汐每次犯错,应潮就用小尺子狠狠抽他。 应潮说,我只交一份学费,你也偷偷跟着学,这不是很值吗? 其实应汐并不想学厨,他只想窝在月半镇混混日子。 直到下一次应潮从市里回来,二人一块吃了顿饭,应潮喝多了酒,大半夜跑出去就再也没回来。 应汐躲在屋里哭了好几天,哪哪都找不见人,眼见着应潮的假期快到了,又看见哥哥留给他的破尺子,心一横,便下定决心顶替应潮继续回去学厨。 俩人长得一模一样,老师傅年纪大了也看不出什么,从此,应汐就变成了应潮。 后来,他出师了就去摆摊,脾气越发暴躁,无法自控,气性也逐渐大起来。 直到方才花辞逼出恶鬼魂,他才明白,原来是被那邪门东西影响了,但是活人,为什么能吞下恶鬼的魂呢。 有来无回惊了个大奇,着实没想到,这应潮居然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换成了应汐。 他“嘶”了一声,不解问道:“你哥就再也找不到了?!” “找不到了……不知是生是死。”应汐哭唧唧地说。 蓝拂闻声也暗道奇怪,管理局系统显示的死者却是应潮,而阎王手中的生死簿,貌似也没记录过应汐这个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花辞坐在床边,双腿叠着,语调透着松散,“有东西篡改了他们的命数。” 一语点醒梦中人,应汐肯定是存在的,而应潮无故失踪,很大可能是被什么东西抓去了。 为了不惊动冥界,那东西将应汐抹掉,只留应潮的记录,刚好应汐又歪打正着代替了应潮,所以无论人间还是冥界,也都只剩应潮的记录了。 别的不说,能篡改生死簿,那东西着实不容小觑。 有来无回对着花辞行礼请示,“圣君,我等就先带应汐回局里了。”说完,便捆着应汐迈步离开。 花辞依旧坐在那,指尖一下下点着床沿,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似乎并没有要离开的打算。 蓝拂比阴兵聪明,联想到花辞会出现在此地,又一想米骁骁身边总跟着的那只“羊”,便撩开衣摆,跪了下去,“是蓝拂有眼无珠,未能及时辨别圣君本体……” 花辞依旧没说话,只是余光瞥见那沉睡中的少年,对方咕哝着踢了下被子,露出一截白如细藕的手肘。 蓝拂知花辞少言,也不敢再问什么,更不敢打听米骁骁一句。 以往百年,花辞总是淡淡的,仿若身边的一切都与他无关,除了兢兢业业守护着世间,多数,都喜欢一个人待着。 蓝拂理解花辞的苦楚,世人皆受寿数所限,其实就连他们也一样,不过是比寻常人停留的长久些。 而这期间,停留最为长久的,便要数天选的神兽,白泽圣君。 停留越久,越是看淡生死,带着灵魂的物种也不过是在遵循轮回的规则,这一世,以一个形态出现,下一世,不过又换个形态罢了。 所以,无论生死,在花辞眼中,都是最平淡的小事。 也因为如此,便总有人道花辞无情,淡漠的不似寻常。 夜已过半,屋中寂静如斯,蓝拂连大气都不敢喘,许久,才硬着头皮问上一句,“圣君,是否要回……” “你先回去。”花辞终于开口了,手中捻着一瓣莲,那莲生着幽蓝的光,看着却还柔和。 蓝拂咬咬牙,回了声:“好,”站起身,走出几步,只敢用余光瞧一眼米骁骁,他不知花辞和米骁骁之间发生过什么,但他也不是傻子。 他们的圣君,待米骁骁不同寻常,他还没瞎。 蓝拂艰难停住脚步,蚊子似的发出提醒,“圣君……人间管理局……还需要您回去主持大局。”继续留在人间,怕是阎罗王要踩着火箭上来逮人了。 蓝拂有点哭笑不得,深深同情了阎罗王一把,花辞并不好请,近百年来时常闭关,阎罗王左一封书信,右一封书信,好不容易把人从昆仑山上哄下来…… 居然被个小凡人给截胡了。 虽然是意外,但现在,圣君他老人家不想回去了可怎么好。 花辞依旧惜字如金,“你主持得不错。” 蓝拂心说,相当不错,您连一天都没待过,怕是连那系统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蓝拂干笑一声,又立刻闭嘴,怕花辞看出他的不满,偷偷咽了下口水回道:“既然圣君已经……已经大好,是不是要禀告阎罗王他老人家一声?” 花辞斜眼瞥他。 蓝拂心头一凛,“我我我我我我就是提一个小小的,特别小的建议……”说完,撒腿就跑,连头顶带的帽子都快吓掉了。 一出门,就看到有来无回靠着大树剔牙,还跟能者多劳念叨,“哎你说,那总跟着米骁骁的小花,刚刚咋没瞧见。” 蓝拂心惊肉跳。 能者多劳也啧啧道:“可不就是,我学粉丝嗑CP嗑得正凶,还是小花乖巧,圣君简直太可怖了!” 他俩不过是惧怕花辞,才借口先出来,实则还是想等等蓝拂。 蓝拂又恢复那一脸书生相,微微笑着走过来,分别给了他们一鬼一个爆栗,“你俩没了。” 有来无回&能者多劳:“啊???”啥意思?! 被捆着的应汐憋了半天,实在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俩比我还惨哈哈哈,我好歹是送去投胎,你俩直接没了,哈哈哈哈——” 蓝拂抬手就是一巴掌,把那聒噪的应汐给打晕过去了。 米骁骁睡得香极了,第二天下班时还帮蔡涵接待了老师傅,老师傅对着应汐的尸体痛哭不止,差点哭抽过去。 他们自然不知道这位不是应潮,老师傅无儿无女,教应潮时,理应就当他是亲儿子对待。 就在前日,二人还约了圣诞节一块过。 老师傅眼红红的哇哇大哭,袖子都湿了一圈,不住地说:“老头子我从来没过过什么节日,小潮答应我,要带我去元冥看最高的那座大楼,吃元冥最好吃的西餐,呜呜呜——” 米骁骁兀自转头,花辞便瞧见他被濡湿的眼角。 最高的大楼,最好吃的西餐……花辞对上米骁骁那双钝圆的眼,乖乖巧巧,内里像是含满了星星。 米骁骁去帮蔡涵安抚老师傅,花辞就回休息室等他。 没一会儿,一只闪着黑芒的百灵鸟穿墙而来,明显不是人间之物。 花辞撩它一眼,百灵鸟叽叽喳喳叫了两声,见圣君看过来,这才“噗”地从口中吐出一张纸。 纸张散开,刷着黑金色,黑色做底,金字铺开,上面书着一句话——问君几时归? 花辞:…… 阎罗王催他的方式还挺文艺,花辞没理会,屋外青天白日,倏然响了声冬雷,那鸟便扑腾着翅膀退下去了。 米骁骁推开房门,眼还有些红,但明显用清水洗过。 他看着床上趴着的花辞,笑道:“花花,我们也去看看元冥最高的大楼,吃最好吃的西餐吧?” 第36章 036 米骁骁不想再等什么三个月的纪念日,还有那见鬼的圣诞节,因为,老师傅没有等到那些,他其实也有点害怕。 米骁骁昨晚后半夜睡得不错,但前半夜睡得并不太好。 他一下梦到自己忽然死掉,一下又梦到花辞离他远去,米骁骁隐隐不安,仿佛即将失去什么心爱的东西,心窝处老是空荡荡的。 他这二十多年没怎么得到什么,唯一放在心上的米岳也走了,那种滋味就像有人踩在他心尖上,米骁骁不敢也不想再去体验一次。 最初捡到花辞,他只想有个伴,只想不再那么孤独。 但日子久了,花辞已经成为他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米岳是他的亲人,花辞呢,他不知该怎么去定义这个小家伙。 反正,不是他口中开玩笑的儿子。 有时候,他看着花辞就会生出点微妙感,抱着花辞睡觉就会很有安全感。 这是他在任何一个人或者一件事上,都体会不到的特殊情感,就连方拓也不行。 米骁骁边查手机边走路,另一只手就抱着花辞,冬天有点冷,雪虽然已经化掉,但却不断渗出凉气来。 一圈一圈的凉意散开,米骁骁偶有失神,差点又平地摔跤。 中午刚过,他就带着花辞来了元冥市最高的楼,云天大厦,而云天大厦的顶层就有一家不错的西餐厅。 不止西餐,还有中餐,以及各式各样的其他国家的菜式。 服务生热情的招呼他们,给他们选了最好的位置,方便他们观景。 尽管冬日大都雾气昭昭,也没什么能欣赏的,但偶尔从云雾中挤出来的一丝澄明,也还是能很好地点亮米骁骁的心。 他把花辞放在对面的椅子上,点了顶级豪华套餐,笑着说:“看你多享福呢,拓拓都没来吃过。” 花辞:他自然不能同本君相提并论。 花辞很有点傲气,举手投足便不经意流露出来,上天入地的神仙鬼怪,谁人敢不捧着他,圣君自是有傲气的资本。 豪华大餐的确够豪华,但香香软软的特级鹅肝,却也只吝啬的给了一份。 听说是今早刚从F国空运来的,实在贵得有理。 米骁骁眼都没眨就推过去给花辞,花辞盯了一会儿,那鹅肝自带一股清香,不腻,但却渗出些勾人的香味。 米骁骁咬着勺子尖,咽着口水,“吃呀花花,给你吃的,我吃别的。” 花辞难得看到米骁骁直眼的盯着那片鹅肝,淡淡乌眸中似闪过些几不可见的笑意,许是连他自己都未察觉。 他玉蹄抬了抬,把鹅肝推回给米骁骁。 米骁骁就立即执着地又推过来,非要他吃掉不可。 花辞顿了顿,张口咬掉一半,露出整齐亮白的小牙,米骁骁伸手想摸,但又觉得自己可能是个变态。 摸人家的小白牙是什么不着调的癖好…… 但花辞的牙就是很白,齐刷刷的,晶莹剔透,舌尖也是偏淡红色,薄薄的,别的宠物通通没法比。 花辞把半片鹅肝含在口中,另外半片仍给米骁骁推回去,示意他吃。 米骁骁讶然着直起身,盯着那半片鹅肝怔了怔,不知在想什么。 花辞挑眉:难不成是嫌弃本君? 下一刻,米骁骁就笑嘻嘻地端起盘子,嗅了嗅,特级鹅肝的味道真香,他舔舔舌尖,郑重的看着花辞,跟要下什么大决定似的说:“好!米米和小花一块吃,咱们有福同享。” ‘米米和小花’是粉丝们给他们的爱称,米骁骁特别喜欢。 米骁骁吃掉鹅肝,口留余香,喝下一口不知牌子的红酒,又舔去嘴角酒渍,说:“小花同学吃了鹅肝,就要有心有肝,不可以抛弃米米,否则米米会伤心的。” 花辞咽下鹅肝,总觉得味道变苦了。 他抬头去看米骁骁,晶亮的少年唇红齿白,眼梢弯的像小桃花,对着他时总是满满笑意和疼爱,疼爱的目光,似乎只有这少年对着他时,才会流露。 而花辞也并没有被其他人用这种目光看过。 米骁骁不但跟花辞分吃鹅肝,就连种类较多的肉肉也要一块分享,小心的切开,你半个我半个。 唯独,没有去动那只切的散碎的梨片。 米岳跟他说过,不要分梨吃,因为,不要分离。 饱餐一顿后,米骁骁打着小嗝儿抱花辞离开,接收到服务员友善的目光,米骁骁对着他们微笑了一下。 他吃的很撑,边走边跟花辞聊着,“其实殡仪馆的工作也蛮好的,又可以做饭给馆长他们吃,还有一整个白天可以休息,比之前的日子好过多了。” 花辞:嗯,的确。 “尤其还有花花陪着。”米骁骁被一家Led的广告牌吸引,那是一家爱宠机构,专门办些比赛,主人可以带着自家爱宠参加。 米骁骁有点心动,掌心拍拍花辞说:“等我再攒点钱,我们也去报个名,大杀四方!” 米骁骁走路不专心,总是不住回头去看那海报,连拐弯处冲出来的车都没看见。 那车仿佛跟刹车失灵似的,横冲直撞飞奔而来,路上行人被刺耳的噪音吸引,转头瞧见状况,登时吓得捂嘴惊恐吼叫起来,因为他们眼看着那车,冲向了米骁骁的方向。 天有点阴沉,像蒙了块温吞的灰布,那车灯爆亮着闪了下,一道光就从米骁骁左眼晃到右眼。 少年惊呆了,眼看着那车子近在咫尺,本能把花辞丢了出去。 花辞也是一阵心惊,蓦地化为人形,极快的闪到米骁骁身侧,揽着惊惶的少年躲去一旁,那疾驰的飞车就擦着男人衣袖而过,冲向了斜对面的大树。 一切都发生在眨眼间,花辞动作快到令肉眼无法捕捉,路人“啊”的一声就被噎住了。 他们看到米骁骁诡异地躲开,诡异的倒退到路旁,又诡异的露出一脸茫然。 米骁骁还以为自己差点就要升天,心神巨震,忙低头去找花辞,花辞的尾巴正圈在他瘦弱的脚踝处,并且睁着双黑眸看他。 米骁骁恐惧地抱起花辞,用小脸贴贴他,摸摸头道:“是小花救了米米吗?” 花辞眯了下眼,似乎在回应。 圣君微微扬了下头,等着米骁骁做出点表示,米骁骁只是不断用手指抚摸着他,后怕着咕哝,“还好还好,还好有小花。” 花辞等着米骁骁来轻薄他,就像每次一样,猝不及防地吻在他脸上,但却是空等一场。 垂下眼时,米骁骁已经在认真看路了,只是走起路来,身子还有点抖。 花辞望他一眼,知道他还是很怕,竖起大尾巴给了他一个爱抚的摸头杀,像是在安抚着他。 米骁骁小脸一红,低头顶了顶花辞绒嘟嘟的小额头,很轻的说了句,“谢谢小花,米米不害怕了。” 二人一路回返,头顶的冬雷又响了起来,一滚一滚的发出不太好听的噪声。 身后,扑腾腾的两只百灵鸟悄悄跟着他们,一只叼着‘圣君归不归’,一只叼着‘圣君说:归’。 花辞:…… 他动动尾巴,直接把那两只鸟给碾碎了。 那百灵并非真正的鸟,也不是什么鸟灵,不过就是金箔随手折出来的,要多少有多少。 花辞心说,阎罗王没事做了么?都开始折金箔玩了。 米骁骁看不到那百灵,抱着花辞一路回家,进门便接到蔡涵的电话。 原来,上白班的那群员工想要团建,悄悄商量好了,午休时堵着蔡涵大胆提议,什么“员工需要得到身心放松才能元气满满”,什么“趁着现在不忙赶快来一场说走就走的团建吧”! 蔡涵被吵得脑袋疼,满口答应了。 结果忽忽悠悠的,就听大家说要马上出发,地点老早就选好了,俨然是有备而来。 米骁骁“呃”了一声,问道:“可以带花花吗?” 蔡涵无奈,“他们订的酒店说不让带宠物,不然,你就自己过来吧,今晚出发,后天晚上就回来,直接上班。” 米骁骁婉拒,他不认识白班员工,更加不想和花辞分开。 蔡涵只能嘱咐他好好照顾自己,就当放个小假,好好在家休息。 米骁骁抱着花辞在屋里转圈圈,笑着说:“他们去团建,我们在家里玩。” 最近,米骁骁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很安静,白宇天和白妈妈和解之后,经常回去小住,方拓的生意虽然还是没什么起色,但是望山那个客户倒总有事没事找他。 米骁骁中午吃太饱,晚上就简单做了几只饭团子,跟花辞坐在客厅里吃了些。 晚间,米骁骁像往常一样抱着花辞睡下,很快,便进入梦乡。 “扑啦啦——”花辞还没闭上眼睛,百灵鸟大军就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团团围住了床上的他们。 花辞现了身形,慢斯条理的往门旁走去,百灵鸟大军自动归成两排,扑闪着翅膀,齐刷刷吐出纸条——喜迎圣君,恭迎圣君! 这是非要逼着他回冥界了。 男人扬了下眉,挥手碾碎那些鸟,第二批鸟又随即补上——恭请圣君!! 须臾,房门倏然开启,冷风阵阵袭来,带着缭绕不灭的黑雾。 黑雾尽头,阎罗王徐徐出现,尴尬地看了眼花辞,跟着微微弯身道:“圣君,真的该回了。” 花辞未吭声,只扫了他一眼。 阎罗王面色窘迫,可又不得不继续说些什么,乍一张嘴,焦急地吐出一个“嘤?” 花辞:“……”并不必如此。 花辞眉头微蹙,几步来到床前,盯着那小小少年又看一眼,那一眼,深不见底,带着莫名涌动着的不明情绪。 花辞挥手,一片闪着蓝芒的幽莲落下,莲瓣垂在米骁骁张开的掌心处,静静的躺了下来。 花辞抿唇,指尖微攥了攥,最后看一眼那睡得正熟的少年,转身离去了。 人影消散,冬雷惊现,漫无月光的天际骤然开始闪起紫芒,一阵更胜一阵,轰然,冬雨并着大雪一同落下,冷夜的凄凉,就此弥散开来。 米骁骁蓦的被惊醒,恐惧的睁开了双眼。 -------------------- 作者有话要说: 圣君马上就回来! 第37章 037 四下里一片漆黑,掌中的莲瓣在他睁眼那刻便消散了,冬雷扰人,蛰伏在耳旁由远及近的滚过来,卷着他的心脏不停下沉。 米骁骁没来由一阵坠痛感,就仿佛被冷不防地推下深渊,再也爬不上来了似的。 他撑着床板坐起,一只手习惯性的去摸花辞,但却扑了个空。 米骁骁猛一怔住,抓过手机打开照明,不顾那阵阵冷意,掀了被子急切喊道:“花花?花花你在哪!” 若是平时,醒来时偶尔寻不到花辞他也并不太惊慌,因为花辞总会出现,不在浴室,也可能在阳台,但今晚不同,或者说是最近一段日子就很不同。 米骁骁那种空到怎么都填不满的失落感,忽的涌上来,脑子就短暂的嗡了一下。 他蓦地爬下床,被被角绊的踉跄一瞬,米骁骁烦躁踢开被子跑去开灯,光脚踩在如冰的地板,目光焦急的落在藤椅上。 屋内的白炽灯骤然亮起,就像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戛然炸开的一簇火苗,闪着白焰的火苗,并不灼人,但很灼心。 米骁骁慌张跑出去,一步一步,脚底板被刺的冰凉,冷意化作尖刀,而他却全无反应。 米骁骁的目光落在阳台,落在茶几,落在沙发,落在这标准两居室的每一个角落。 最终他确定了,花辞没在家里。 屋外,暴雨袭风,急雪纷纷,是少有的灾难性天气,往日热闹的街区此刻空无一人,有的只是被狂风压弯的树梢,和歪倒成片的单车、垃圾桶。 “花——”米骁骁想再喊一声,但也知是徒劳,第二个“花”字还没冲口,尾音就裹了丝沙哑。 “噗通”,他双腿无力的跪倒地板上,膝盖立刻被磕出些淤青。 不是说好的,不可以丢弃米米吗?米骁骁的眼泪“啪嗒啪嗒”落下,就快追上屋外雨夹雪的节奏了。 他最近总有预感,预感花辞会离开,却不知是为什么,总之,每一天都过的患得患失。 原以为自欺欺人的不断强调,强调花辞不可以抛弃他,就能短暂地忽略这种恐惧了。 “噗通”,米骁骁又重新站了起来。 茫然片刻,眼中仿佛寻回点光,他抹掉眼泪,急迫的想着,花辞会不会只是跑出去看雪了? 花辞是有点贪玩的吧?对,他就是很贪玩的,不会不要他的。 米骁骁这么想着,连鞋子都没穿,推门就奔了出去,他得把花辞喊回来,外面太冷了,不能留小家伙自己在外边,会感冒的。 米骁骁跑得很快,没有坐电梯,而是顺着安全出口一层层向下跑,口中仍不停喊着,“花花?米米来接你了,快出来吧,求求你快出来吧花花……”嗓音带着哑哑的哭腔,显得卑微又可怜。 一路下到底层,米骁骁仍未寻到花辞的身影,那抹纯净如雪般的白色,总是跟着他黏着他,还会用尾巴摸他的头,体贴的安抚他。 米骁骁这么想着,心就更加揪痛起来。 推开紧闭的单元门,屋外的大风雪与温暖的室内如同两个季节。 寒风吹开他的衣摆,冷雨拍在他的面颊,雪花染白他的眉角,连睡得晕乎乎地值班大爷都被他给吓醒了。 一个赤着脚的男孩,只裹了件单薄睡衣,也不知是有什么急事,毫不犹豫地就冲了出去。 大爷“哎呦”一声取伞推门,对着米骁骁大喊道:“孩子你快回来,你这样光脚跑出去,是要出人命的啊!!” 但米骁骁没听见,他满心满眼只想找到花辞,他固执地认定,花辞就是偷跑出来玩了。 米骁骁一步一步踩着积水的路面,地表温度低到凝起薄冰,米骁骁眼都没眨就踩碎薄冰,脚丫浸入水中,肤色很快被冻红。 屋外的风未停,雨也未歇,老大爷想追出去又犹豫不定,打着伞迟迟不敢迈出一步,只得又大声喊起来,“孩子,你倒是给我回来啊!!” 米骁骁焦急的四下里寻找,每张口喊一次“花花”,就被雨灌了一次。 不知过了多久,双脚仿佛冻得麻木了,喉口也跟结了层冰似的僵硬起来,但他还是没看到花辞。 老大爷犹犹豫豫始终都没迈出去,但也不敢不管,握着被吹得快要散架子的伞,边喊边用眼睛盯着他。 米骁骁愣愣走回来,被老大爷拽进走廊,老大爷取毛巾给他擦头发,米骁骁无知无觉,只幽幽地说了句,“我要看监控。” “你到底是哪家的孩子,三更半夜看什么监控,你家大人呢!”老大爷气得要死。 米骁骁长得嫩,二十多岁看着却像十几岁似的,老大爷下意识就当他是青春期的叛逆少年,指不定是跟家里吵架跑出来的。 老大爷絮絮叨叨,带着他进电梯,“你家在几楼啊?我非得跟你家大人好好说说不可。” 米骁骁机械地抬抬头,只重复一句,“我想看监控。”他想确认一下,花辞是不是真的出去了。 “几楼?”老大爷耐心渐消,折腾的也一肚子怒火。 米骁骁木木地按了下按键,电梯升上去,屋门还大敞四开的。 老大爷把他送进去,有些纳闷的抓抓头发,咦?还真没有大人在家。 他低头去看米骁骁,米骁骁捡起掉地的手机,调出在游乐场的全家福照片,递给老大爷,指着花辞说:“我要看监控,我的宠物不见了,它可能是跑出去玩了。” 老大爷:……只要不是缺了大心眼,谁能这种天气跑出去玩。 米骁骁发现老大爷无动于衷,呆呆的表情终于变了变,指尖很重地怼在屏幕上,音调也提高不少,“我要看——” 话还没说完,人就晕过去了。 方拓接到电话时吓得酒都醒了,他上次帮客户选的爱宠非常不错,客户感谢他,三番五次约他吃饭。 电话是老大爷打的,米骁骁晕在地上,老大爷查了一圈通话记录,只有这个备注为“拓拓”的,联系最是频繁。 米骁骁给米家夫妇存的都是本名,没有爸爸妈妈的字眼,老大爷就只能试着找方拓了。 还好方拓的店离着近,赶过来后,先把米骁骁抱去床上,又开了空调暖风,把暖宝放在他脚底暖着,才去询问老大爷。 老大爷学了几句只言片语,方拓听后,这才发现,确实没有看到花辞。 方拓跟老大爷好说好商量,顺带讲了几句米骁骁的身世,老大爷生出同情心,便同意他去看监控。 在元冥市,小区监控只有物业和警方有权利调取,寻常业主是没权利的,尤其米骁骁还是租户。 方拓看了半宿,花辞的确没出去过,他不免跟着纳闷起来。 米骁骁发了高烧,烧的直说胡话,泪珠不断掉下来,洇湿眼角和耳朵,有几颗落在嘴角上,味道咸咸的。 蔡涵他们团建回来,发现米骁骁没上班,打电话来询问后,也不放心的赶了过来。 白宇天也因怎么都联系不上米骁骁,觉得奇怪而跑回来查看,方拓没有心情回白宇天的消息,只叹息着坐在那里陪米骁骁。 三个中年大叔并两名小男生,五个人大眼瞪小眼,互相询问要怎么办。 方拓敲敲脑袋,头痛道:“骁儿是我见过最最坚强的人了,只在他爷爷去世时,才难受的哭过一场。” 白宇天木讷的点头,“但他现在,还在哭。” 杨军坐在地板上,接连叹气,“花花怎么还能凭空消失呢?这孩子是个重情重义的,拿那小宠物当亲人似的,一刻也不分开。” 殊不知,几人身后还站着两个阴兵。 有来无回偏头看能者多劳,“芭比Q了,小凡人不肯做饭了。” 能者多劳有点闹心,“小花不见了,小凡人没有活下去的动力了。” 米骁骁一直晕着没醒,泪珠子一颗接着一颗,气息无比微弱,要是再躺几天,估计就真能见到俩阴兵了。 方拓不想折腾米骁骁去医院,大医院人满为患,吵吵闹闹,他知道米骁骁一定不想去。 索性拜托客户找来家庭医生,医生检查过后,只说受凉发烧了,没有肺部感染,没有什么太大问题。 米骁骁在两天后醒来,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唇角白的丁点血色都无,活活吓了方拓和白宇天一跳。 方拓跑上来扶他,米骁骁摇摇欲坠的有些站不稳,方拓就哄着他,“骁儿,我的宝,你好些了吗?” “嗯……我很好。”米骁骁一开口,嗓子哑得像苍老了好几十岁,听得方拓一阵揪心。 “咳咳——”方拓见米骁骁急着找衣服,又放水洗澡,踌躇道:“馆长说给你放个长假,姐妹带你去旅游吧?咱们去……去F国吃鹅肝!” 他不知米骁骁和花辞发生的事,一下子捅到对方心窝子,米骁骁身体一抖,面色白了白,马上摇头,“不!我……想去上班。” 方拓看他的状态,更忧愁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商量,“宝儿,殡仪馆现在不需要你哈,让拓拓陪着你吧好不好?咱就……别去上班了……吧?” “我去上班……”米骁骁失魂落魄地又重复一句。 身边,白宇天盯着他看了好几眼,作大死的说道:“骁骁看着,跟失恋了似的。” 方拓一眼瞪过来,斥道:“去!胡说八道什么玩意!” 白宇天委屈地垂下眼:本来就是。 第38章 038 冥界,人间管理局。 花辞被强行请回来后,除了下了一道死命令,‘禁止所有鬼用金箔折百灵鸟,违者立刻散掉魂魄,永不超生’,便闭门不出。 花辞靠在椅背上,觉得这椅子硬得很,随手招来蓝拂,换了张能摇来摇去的小藤椅,这才又满意地坐了上去。 他瞥了眼卧室的布局摆设,是冥界特有的黑金风格,庄重,暗沉,又带着些许神秘感。 圣君眉头微蹙,忽然觉得喘不过气来。 他再次招来蓝拂,众鬼立刻开工,把卧室装修成了一水的白色,地府虽不见阳光,但看着也明亮许多。 跟着,他又开始挑蓝拂端来的吃食毛病,太咸,太淡,太酸,太辣,还说自己想喝草药,把蓝拂整个吓了一跳。 蓝拂有点郁闷,这真的是他们的圣君吗?以前貌似挺好伺候的啊…… 蓝拂只能硬着头皮不断重做,花辞提什么要求,他就怎么改进,侍候的越发精心起来。 但花辞还是不满意,非常的,不满意。 圣君坐在藤椅上摇来摇去,盯着屋中一片白,不禁开始琢磨起来,明明已经按照在人间的习惯置办了,为何还是不行。 花辞很是烦躁。 他最近常常睡不安稳,总是做梦,花辞以往很少做梦,毕竟,梦君只是个小神,哪敢来叨扰他这种大BOSS。 花辞叫来梦君,语调淡淡的询问:“为何总给本君造梦?” 梦君吓得魂都掉了,跪在他脚下疯狂摇头,“我不是,我没有,别打我!”临走时,梦君告诉他,这梦并非自己造的,而是他日有所思所致。 花辞又坐回藤椅上,摇来摇去,随手幻化出一片莲瓣,莲瓣化作少年的影像,花辞看着幻化出来的米骁骁,心情总算好了一些。 米骁骁,他最近如何了呢?花辞忍着没有问蓝拂,整个人又开始烦躁起来。 那莲瓣幻化的影像还立在他眼前,对着他笑,眼尾勾得长长的,花辞挥手撤掉幻化术,冷冷道了声:“不够真。” 米骁骁明明是标准的杏眸,钝钝的眼头和眼尾,笑起来那双眼又晶亮又圆润,怎么会是长长的。 蓝拂本以为花辞回来了,终于能把大权还给圣君,便捧着一摞文件来跟他汇报。 “今日新增生魂一人,局中暂留生魂共计二十三人,无常明日来收。” “应汐的事情尚在调查中,已派出阴差去寻应潮的魂魄了。” “地府小鬼自爆事件还未曾有眉目,阎罗王已加紧在查。” 花辞手指捻着莲瓣,蓝光绕在他指尖,在那瓷白的皮肤上投射出银光,一簇簇,暗了又亮。 蓝拂报完,见花辞迟迟没应,便偷偷抬眼瞄了他一下,指尖的莲瓣又变成了米骁骁,米骁骁这次没笑,而是乖巧的站在那。 花辞用指腹去戳那人的脸,又戳了下那人清瘦的腰腹,对蓝拂的话自动屏蔽了。 蓝拂哭笑不得,又行一礼,咬着牙做出“您老人家行行好”的表情,为难的喊了声:“圣君啊……” 花辞眯着眼,懒洋洋的收掉莲瓣,只道一句,“本君乏了,下去。”音色没有高低起伏,却还是震得蓝拂一个激灵。 他反正是如何都不敢忤逆这个人的,花辞看着淡淡的,实则也是有点小暴躁。 犹记多年前的一晚,圣君出关下了昆仑山,本在黄泉路上漫无目的地闲逛,迎面便遇上岁星与贪狼在干架。 因由不知,花辞也不想知。 岁星本是天降福星,而贪狼与七杀他们刚好同岁星相反,是专门降灾的灾星,二人皆是星官,共同住在九重天上。 两名星官打得不可开交,贪狼招招阴狠,善良的岁星并不是他的对手。 花辞慢悠悠路过,贪狼刚好一掌将岁星振飞出去,乍一回眸,并未认出花辞来。 贪狼隐隐察觉此人惹不得,正待让路,哪成想,方才还漫不经心闲逛的花辞却忽然动了手,几乎是一招收手,贪狼就跟岁星的下场一样,也被振飞出去了。 但圣君出手便不会轻描淡写,贪狼连喷出几口鲜血,伤势极重,五脏皆碎,站都站不起来了。 他大为不解,死盯着从旁而过的花辞,愤恨问上一句,“神君为何出手伤我?!”他不知花辞是谁,便只能尊称为神君。 花辞眼都没眨,步伐闲散,轻飘飘丢来一句“挡路了”,又溜达着往前走去。 贪狼:“……” 岁星见了,却急急站起身,胡乱抹去面颊上的灰尘,整理了下衣衫,抿着小唇瓣追上去,对着花辞背影行了个九十度大礼,憨憨地笑着感谢,“多谢神君相助。” 花辞没理他,直接走了。 这件事后来被六界传开,花辞的威名也随即传扬出去,不过是挡路这种小事,便叫贪狼在床上躺了几年之久。 圣君当真惹不得! 花辞无心公事,蓝拂也不敢在逼,只得悻悻又揽了回来。 其实他也知道,花辞斩鬼斩妖便行,让他理这些头痛的文件,却是不行,圣君没那个耐心。 那日同意下昆仑山,除了卖阎罗王一个薄面,也是想顺便透透气。 蓝拂刚退出门去,有来无回和能者多劳就晃悠着回来了,俩鬼皆是一脸烦闷,表情都揪的变形了。 蓝拂挑眉看他们,“你们这是怎么了?” 有来无回比较冲动,握着长刀哔哔叨叨,“小灶开不成了呢,小凡人整天半死不活,我去查查系统,保不齐明个就要去接他了。” 能者多劳闻言也跟着絮叨,“小凡人有点可怜,也不知那小花到底去了哪,小凡人想它想的心都碎了。” 屋中,花辞不知从哪寻了块冰凌,正在手中把玩,听到后,指尖一顿。 蓝拂白他们一眼,发现这俩鬼简直榆木脑子,那日他想提点一句,这俩鬼居然还没想明白,小花就是他家圣君。 见俩鬼巴拉巴拉个没完没了,蓝拂只能暗示道:“六界自有六界规则,凡人不可过多接近咱们,否则,阴气浸体,那就真要派你们去接人了。” “昂?”有来无回还是没听懂,但这话题似乎引起了他强烈的兴趣,就扒着蓝拂不耻下问:“可是,也有寻常凡人走阴的啊,他们怎么没事。” 走阴的意思,就是活人吃阴间饭,差不多像是在地府挂职,给冥界打工的那种。 蓝拂耐心道:“那自不同,若是与冥界有特殊联络,当然不会出事,但这也不是谁想走阴便走阴,还要看缘分。” “这缘分谁来定?”能者多劳也凑上来问着。 蓝拂叹声道:“由自然界的规则而定,人为是不可逆转的。”他走近门旁,故意让这话被花辞听到,提着声音说了句,“即便是咱们圣君,也无法改变。” “啪嗒”,花辞手中的冰凌被折断,冰尖尖利如刺,深深刺入他的掌中。 像是绵白的雪上开出红色的花,那血汩汩流出,连断掉的冰凌都被染红了颜色。 这话没错,米骁骁因缘际会遇上花辞,这是缘分,照魂匙将养着花辞,令其康复,也是缘分。 但这缘分到了,时间到了,强留下去,最后只会两败俱伤。 花辞摊开手掌,冰凌已经融化,血水混在一处,妖娆,挣扎,最后顺着一条掌缝,滑了出去。 蓝拂本以为,用这种隐晦的方式提醒一句,花辞便会忘却烦恼。 至少他跟在身边的几百年里,花辞从未有过什么烦恼,试问这大千世界,又有谁,配让高高在上的白泽圣君所惦念,说出去都没什么人信的。 花辞每日都坐在藤椅上闭目沉思,就跟长在藤椅上了一样,不动,也不说话,比之从前,更加的沉默。 蓝拂这边却忙碌得很,消停了一段时日,生魂又不断多了起来,就跟做生意会有的淡季旺季似的。 可能比喻的不太恰当,但他就是忙得很。 管理局的系统一直在更新,事情也越来越多,起初,他们还会提前告知下将死之人,令其有个心理准备,现在,忙的直接连这一步都省略了。 蓝拂寻到个新死的心理医生,将生魂领过来,由这位代劳去安抚一下。 他看了眼桌上堆成小山的文件,一掌拍到腿上,气鼓鼓道:“我我我我我真是烦死了!哎呀烦死了!” 第一句烦死了指的是工作,第二句指的是自己又忘了规避“我”字。 “滴滴”,系统发来一条提醒,有生魂即将进入局里,日期是三天后的子夜。 蓝拂点开去查名字,手指一僵,差点捏碎鼠标。 系统信息照片那栏,少年的眉眼温和含笑,碎发贴服在额角,正天真无害地望着他,不是米骁骁还能是谁! 这着实吓坏了蓝拂。 他把视线挪到名字那栏,见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大字——米骁骁。 蓝拂盯着屏幕许久都回不过神来,他“啪”地扔了鼠标,去翻桌上那一摞文件下压着的生死簿。 蓝拂没有记错,自从知道花辞对这凡人很不同之后,便第一时间查过生死簿,想知道这少年的寿元,想知道花辞还要等多久,才能再见到这个少年。 生死簿被翻开到米骁骁所在那页,蓝拂用指尖比着下滑寻找,须臾,便看到米骁骁的名字旁,标着几个大字——寿元八十有八。 可米骁骁现在才二十二岁……怎么这么快,就要死了呢?! 第39章 039 蓝拂反复确认,甚至还去洗了个脸,戴上防蓝光眼镜,仔仔细细地确认。 这可不是什么不痛不痒的小事,这是天大的事! 生死簿和管理局系统上的寿元对不上号,只能说明一点,米骁骁是非正常死亡,很大可能是丢了寿数所致! 而当初,阎罗王哄花辞过来,亲自创办人间管理局,也是为了防止有人偷寿数,有人利用魂奴吸人的精气。 这件事,恰恰就在他们的管辖范围之内。 蓝拂“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使劲搓搓脸,戴好帽子就奔去了花辞的卧房。 花辞又在用莲瓣幻化米骁骁,正抬手去戳他的脸蛋,就见蓝左使慌慌张张跑进门,跑的太急,还有点衣衫不整。 “出去。”花辞没什么表情的说了句,又低头去摸“米骁骁”的头发。 蓝拂知道花辞向来没什么耐心,一句话抛不出重点就立刻完蛋,于是他第一句说的就是,“不好了圣君,米骁骁的寿数被偷了!” 花辞一怔,蓦地收回莲瓣,回来这么久,第一次有了些不同寻常的反应。 男人乌目沉沉,眼角的锐色收敛三分,被几不可查的温柔与诧异代替,“说下去。” 蓝拂松掉一口气,把系统出现的提醒与生死簿的事复述一遍,他讲得很慢,力求一字一句都让花辞听得真切、明白。 而花辞却觉得他废话连篇,只捕捉到几个关键点,比如“寿数被偷”“管辖之内”等等。 蓝拂讲完,便拉了张椅子准备坐下,这么长时间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发现这种偷寿数的情况,他预备着跟花辞先好好探讨一番。 蓝拂放下生死簿,把帽子的两个飘带拂到身后,压稳情绪道:“圣君,您看咱们是先禀报阎罗王,还是要——” “??圣君???!”蓝拂话还没说完,再抬头时,花辞已经不见了。 米骁骁并没有去上班,那日方拓和白宇天死命拦着,待这人沐浴过后,双双按着他硬送去床上,盖上被子,又在他水杯里加了片安眠的药片,米骁骁才算是消停下来。 第二天一早,米骁骁睁开眼后,在床上挺尸半日,便装作无事的撵着方拓回店里。 撵完方拓,又去撵白宇天回画室,再三保证自己已经复原了,过几日就去宠物店领养草草,分分神。 等到方拓和白宇天都走了,米骁骁这才紧锁大门,坐在藤椅上大哭起来,他还是很伤心,像患了PTSD,想到花辞便会心绞痛。 米骁骁只是比别人懂事一点,不想耽误方拓和白宇天的正经事,毕竟,难过也是他自己一个人的。 就这么过了两日,方拓和白宇天真的以为他好转了,也就都放松了警惕。 米骁骁开始去超市疯狂购物,钱也不攒了,天天去血拼,然后就窝在家里做饭,每次都做两份,他一份,花辞一份。 做好饭,就坐下来发呆,等着饭菜冷掉,花辞未归,饭菜馊掉,只好倒了重新再做。 今晚,白宇天没在家,米骁骁做了两只饭团子,就是那日他和花辞一块吃的那种饭团,摆好,便又坐下来等。 等着花辞自己回来。 门外,静谧的走廊上灯盏未开,角落里无声无息地显出一抹身影,花辞一袭黑衣,慢慢地走到了门前。 男人眉眼沉沉,深邃的黑眸如染了清墨,抬手间,自带一股清幽的莲香,味道散开在周身,循着门缝钻了进去。 米骁骁正在发呆,一个恍然,便闻到了这股香味。 花辞来的太急,向来淡定的圣君第一次有些犯难,现下已非兽态模样,忽然造访,要如何说,要说什么? 手指松松攥起,想敲门,又停在那处没有动作。 米骁骁嗅着那熟稔的莲香,一步一步寻来门口,到了近处,那味道便更浓郁了。 隔着道门,但又好像近在咫尺。 是花花回来了吗?米骁骁只这么想了想,心便又跟着痛了。 他最近每晚都会做许多的梦,梦到花辞回来,梦到花辞很亲昵的钻到他怀里,还梦到花辞用那漂亮的大尾巴摸他的头。 但每一次梦醒,不过只是一次新的失望。 米骁骁被梦境搞得魔怔,有点分不清楚现实与梦中的区别。 他从小被家人嫌弃,被镇民欺辱,上班后,又时常被些油腻的老男人骚扰,似乎他的生活总是曲折离奇的诡异。 他就像棵时时刻刻都攀在悬崖上的野草,一下子风,一下子雪的,总想将他打落下深渊,看他粉身碎骨。 甫一次,他被花辞捉住了手臂,牢牢的,让他再没能受到那些风雪的侵扰。 米骁骁的心,便有了波动。 花辞会陪着他吃饭,陪着他睡觉,填补他的空白,还会保护他不受坏人的欺辱,在米骁骁心中,花辞的地位重要到无人可替。 其实他早就有感知,花辞可能不是一只简单的小羊崽,他只是不想承认。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曾随手翻到过一个神话故事。 故事里说,有个小少年在路边捡到一只鸟,养了数年之久,某日,那鸟倏然变身大鹏,拍打着翅膀离去,从此,小少年就再也没见过它了。 米骁骁被莲香的味道拉回神思,伸手按在门把上,微微转动,没再犹豫的一下子拉开了。 今晚的月光有些亮,一路从窗沿渗入,划过门板,簌簌的停止在二人周身。 米骁骁盯着面前的黑衣男人微微惊讶,进而,睁大了瞳眸,然后,眼中的惊讶转为明亮,须臾,又微微暗了下来。 亮起来的原因,是因为米骁骁记起,自己曾见过这个男人,就在白宇天被魂奴控制那晚,这男人救了他。 而暗下来的原因,是发现男人并非他的花花,便止不住的开始失望。 “你是……”米骁骁一开口,嗓子依旧是沙哑的,没了从前的清亮,像厚纸板被强行撕开的动静,难听极了。 但花辞却不觉得难听,他只是觉得难受。 还未待花辞开口,身后“嗖”的凑上来一名蓝衣公子,穿着书生衣袍,笑眯眯地开口道:“我我我我我们是……要不先进去再说?” 蓝拂气闷的咬了下舌尖,怎么老是忘记不要提“我”字! 花辞面色不善地盯他一眼,蓝拂小心肝颤了颤,就觉得头顶锃光瓦亮,仿佛举着一个高瓦数的大灯泡。 但这是他的工作,他必须跟来。 “……哦好。”米骁骁因为对黑衣男人有印象,虽然感到古怪,但他心情不好,顾不上许多,就推门把人让进来了。 花辞几步进门,黑靴踩在地板上,轻盈且不留痕迹。 一眼瞧见桌角的饭团,男人幽深的眸又投回米骁骁面上,微微蹙了下,这小凡人似乎瘦了不少,原本就瘦,这下是一丁点肉都没有了。 米骁骁跟游魂似的坐下,状态也不太对劲,一双眼暗淡无光,失了焦似的。 哪怕现在蓝拂告诉他自己是鬼,可能这人也不会有半点反应。 蓝拂心说,还真苦了这小凡人了。 或许“米骁骁丢了宠物就变成行尸走肉”这件事,在旁人眼中看起来很荒谬,但蓝拂却深知其中的厉害。 花辞毕竟不是什么普通宠物,米骁骁与圣君日日接触,即便眼里看到的是只羊,但从心的感觉却是活生生的人。 所以,他才会对花辞产生不可名状的情愫,才会不自觉的依恋花辞。 米骁骁坐在那不动,花辞撩开衣摆坐到他对面,没头没尾说了句,“你的嗓子哑了。” 米骁骁茫然地抬抬眼,微微点了下头,不知为何,花辞坐下后,他心中的空荡,好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一点。 “你……要吃饭团吗?”米骁骁好想有人陪他吃顿饭,他已经好久没吃过饭了。 也不知怎的,就想要眼前这个黑衣男人陪他吃。 “好。”花辞回了声,向来干净到极限的圣君,眼都没眨,就徒手抓起黏糊糊的饭团,轻轻咬了一口。 蓝拂惊了惊,便又听花辞对米骁骁说:“一起?” 米骁骁见他在邀请自己,又木讷的点了下头,拿起饭团,跟没魂似的咬上一口,然后才想起蓝拂,喃喃地道歉,“对不起,我只做了两个……要不我……” “呵呵呵呵,你们吃,本使不饿!”你们开心就好,千万别管他!! 他盯着花辞和米骁骁一口一口吃饭团,时不时偷偷翻个白眼,这气氛太诡异了,头顶的灯泡貌似越来越亮,就要戳瞎他的狗眼了。 米骁骁被花辞引导着吃了饭,整个人看上去才精神不少。 按理来讲,他们是不可以直接与活人接触的,但米骁骁被偷寿数,是特殊情况,有了契机,就不算有违天道,所以,花辞才能明目张胆来见米骁骁。 屋内没有开灯,仅靠月光撑着,稀稀落落的白光映在花辞面上,米骁骁的目光也追了过去。 “你身上的味道……”米骁骁舔舔干涩的唇角,尽量控制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难听,他想说,为什么你身上的味道和花花很像,但又不知该怎么表达。 这几日,他脑子就一直不太清醒,跟滞住了似的。 花辞闻言垂了下眼,还未等开口,蓝拂复又抢先,“米骁骁,咱们还是先说正事吧。” 截住花辞后,蓝拂才偏头冲圣君眨了眨眼,传音道:“我的圣君大人,圣君祖宗!您可千万别一冲动说漏了嘴,您的身份是天机,若是泄露,是会给小凡人带来灾祸的,我我我可求求您了!” 古语有云,天机不可泄露,并非说说就算的玩笑而已,天谴也亦是如此。 米骁骁毕竟是凡人,没有资格知晓,他曾收养过的宠物便是鼎鼎有名的白泽圣君,那一段过往,不可曝露,永远不可。 除非,他不是凡人。 --------------------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菜放馊又重做的片段,剧情需要,不提倡浪费,珍惜粮食,人人有责! 第40章 040 蓝拂讲起事情来条理清晰,跟公司开会作报告似的,总是要着重去踩几个点来一一说明。 所以,他没有先入主题,而是跟米骁骁介绍了一下人间管理局的工作范畴。 “通常来讲,只有将死之人才有机会见到咱们圣君。”蓝拂微微笑,顺了下帽子的飘带。 米骁骁转转眼珠,脑子跟钝化似的,并不太能理解对方的话,或者说是,没什么兴趣去细听。 整个人死气沉沉,用“三魂丢了七魄”来形容,都不会违和。 蓝拂冷场了,他拽拽衣袖,偷偷觑一眼花辞,就从男人不耐烦的态度上读出四个字——废话连篇。 蓝左使不甘心,越挫越勇继续讲下去,末了,加重语气强调道:“所以,本使是鬼!” 他确实是鬼,是花辞在几百年前追踪恶鬼时所救。 蓝拂本该同寻常鬼一样,入六道,进轮回的,但他运气比较不错。 那时众神众鬼总是去烦花辞,要他留个能力强的在身边照顾,蓝拂是赶考的书生,学问颇好,又勤奋,于是就从一众海选中,脱颖而出了。 蓝拂被留下后,众神众鬼又来得寸进尺,说什么有左使还得有个右使,还要再搞一次海选。 花辞幻化莲瓣给他们递了个消息,上面只有短短三个字“试试看”,于是,大家全都闭嘴,从此就歇了这个念头。 蓝拂重拳出击自亮底牌,米骁骁只讪讪回了声:“哦。” 蓝拂:“……”就好像本使是棵白菜一样,平平无奇。 本以为,米骁骁又会继续沉默下去,少年却咬着唇,终于抬起头,看向花辞,幽幽道了一句,“所以,你们是搞职业送终的么?” “噗——”蓝拂宣告吐血而亡。 花辞迎着那双暗沉的眸,静静地望了一会儿,他知道米骁骁的心结,却也有不能解释的苦衷。 不是为自己,是为米骁骁,蓝拂提醒的没有错。 花辞第一次以人的角度,平视米骁骁,但那浅棕瞳孔中,没有热情和希望,只装着沉甸甸的绝望。 看着看着,花辞的眉头就拧起来了,他不想见米骁骁如此。 圣君开始任性,抱着双臂歪了歪头,双腿也叠起来晃了两晃,蓝拂察觉到不妙,就听花辞接下来说了一句让他再次吐血的话,“米骁骁,本君可以帮你找到你的……羊。” 花辞咬咬牙,要承认自己是只羊,还挺有心理障碍的…… 蓝拂惊了,因为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重重咳几声,帽子飘带被甩的啪啪响,试图搞出点动静让花辞注意他。 花辞没理他。 蓝拂又去看花辞,使劲朝他眨眼睛,跟抽筋似的,而后,终于得到花辞懒懒一眼,意思在问:抠你眼珠? 蓝拂心尖一颤,露出个干笑的表情,脸都不自觉的扭曲了:哈哈哈哈,圣君你好调皮。 果然,还是花辞这句话最有效果。 米骁骁倏然抬头看向他,身体前倾,眼中带着点试探和希冀,“你知道它?我的羊?!” 他记得自己并没有告诉花辞这些事。 花辞挑了下眉,“本君无所不知。” 气氛被花辞一句话转变,米骁骁的表情开始活络起来,双手指尖捏在一起,紧张兮兮地说:“既然你什么都知道,那也一定能够找到它的对不对?” 花辞不置可否。 得到答复,米骁骁的表情越来越鲜活,简直可以说是一秒被治愈。 他本就是性格开朗的人,那些难过和伤心,不过是在害怕,害怕自己再也见不到他的羊了。 米骁骁顿时喜不自胜,半点都没在意蓝拂话中的重点,连自己快要死了都没去理会,满脑子都在重复花辞的那句承诺。 许久,他稍稍平复了一下激动的情绪,却还忍不住拿出手机,调出那张全家福照片,指给花辞看,“看!这就是我的小羊!” “它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小羊,它的大尾巴毛绒绒的,还有一双跟黑葡萄似的黑眼睛,亮亮的,特别可爱!它很黏我的,我们一直同吃同住,我们的感情非常的好!” 米骁骁激动的语无伦次,表达没什么逻辑,想到什么就说,越说眼底渗出的光就越亮。 花辞默默听着,看似没什么反应,垂在膝上的手却轻轻收紧,甫一眨眼,那双精致的眸中似有晶莹闪过,只是快的令人捕捉不到。 米骁骁讲着讲着猛然停住,他悄悄观察了一下面前的男人,小心翼翼地开始道歉,“对不起……我话太多了……” “没事。”花辞压下心中的情绪,回了声,尾音收的极快,很怕曝露了什么。 米骁骁这才放下心来,他直觉,这男人肯定是什么大佬级别的人物,万一惹得对方心烦,又不帮他找羊了怎么办。 想到白宇天那晚的事,米骁骁又飞快补上一句,“那天晚上……谢谢你啊……” 花辞知道他所指,微微点了下头。 蓝拂见气氛融洽些了,便又站出来继续开展工作,他敬业地对着二位道:“那么,关于寿数被偷之事,咱们还是要来商量一下解决之法的。” 每个人的命数皆由天定,但命数就像钱,偷走了并不一定能寻的回来,何况,就只剩下三天不到了。 米骁骁很大可能要早入轮回的,蓝拂不过是想从他身上得到些线索,好顺藤摸瓜抓住背后搞事之人。 至于米骁骁的寿数,阎罗王会在下一世为其补上,并不会亏待于他。 蓝拂提出想法后,又笑着安抚米骁骁,“别怕,届时,本使会亲自护送你去还魂崖,喝下孟婆汤后,这一世便一了百了了。” “不行。”蓝拂刚说完,花辞与米骁骁就异口同声拒绝了他。 蓝拂愕然,懵逼的看着他们,“为何不行?” “三日太短,本君不够时间找羊。”花辞瞥他一眼,简直就是明目张胆地胡说八道。 米骁骁闻言猛点头附和,“我现在不想死了……我想要我的羊……” 你俩找个der,蓝拂想翻个白眼,又怕被花辞抠眼珠子,只好做个深呼吸,自我调节一下,“圣君,您要知道,三日,是绝对找不到偷寿数的东西的。” 这倒不是他们效率低,而是敌在暗他们在明,本就没什么优势。 其次便是,就算找到,这寿数也已经安到了别人身上,就像丢的钱已经被小偷花掉了一样,不是说不可以还,但属实没那么简单。 这一次,花辞倒是很赞同他,“本君知道。” “那您……”为毛还要反对??蓝拂简直烦死了,他发现自家圣君在人间走一遭后,是越来越任性了。 不过,他只敢想想,毕竟,惹怒花辞,他真的会被抠眼珠子! 花辞修长的食指在膝头轻敲,一下接着一下,如同钟表上的秒针,“哒哒哒”地很有节奏。 花辞思考半晌,给出方案,“让米骁骁在管理局挂职,走阴。” 蓝拂摊手,“但是走阴必须要活人。”他想说,这还是没能解决基本问题,不过有了丢寿数的特殊契机,米骁骁确实够资格走阴了。 花辞站起身,一步一步往小阳台走,目光深远的飘向窗外,低声道:“本君给他续命。” “续、续命?!!”这一次的异口同声来自于米骁骁和蓝拂。 米骁骁是又惊又喜,惊的是,这男人果然是大佬,连这种逆天操作都做得到,而喜的是,他不用死了,并且还有机会见到花花。 蓝拂则是快走几步追上花辞,倾着身子一脸恭敬道:“圣君,这、这可行吗?” “本君说行便行。”花辞一向不爱废话,他决定的事情,几乎无人能否。 由他出面去找阎罗王,阎罗王也不会不同意,阎罗王还怕他一个不高兴撂挑子不干了呢。 蓝拂微微一思,又顾忌着提醒,“但圣君,您用灵力帮他续命的话,恐怕维持不了太久。” 花辞自然知晓,他自知自己有这个能力,但要如何续,怎么续,还需待他回趟昆仑山翻阅古籍。 而强行续命之法,大抵是一个连续的,不能间断的过程,也就是说,续命一次,米骁骁便能多撑几日。 循环往复,不可中断。 而眼下,花辞如此做,不过也是为了多争取些时间,若是让他找到那人,他就一定有办法让那人把寿数给还回来。 事情暂且有了点眉目,蓝拂取出小本,问询道:“圣君,米骁骁走阴的话,要给他安插个什么职位呢?” 走阴通常都是会些道术,或者会些与神鬼打交道的本领,蓝拂看一眼米骁骁,貌似这小凡人并不懂。 花辞扭身看向米骁骁,随意道:“那就去给管理局改善改善伙食吧。” 蓝拂讶异,“您的意思是,让他做饭?!” 米骁骁听到,也起身走过来,迷糊着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会做饭呀?” 米骁骁起初因为羊的事,顾不上害怕这二人,等回过神来,与这二人交流之后,发现他们都不是坏人,至少和他想象当中的狰狞恶鬼不同,便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花辞淡淡墨瞳看向他,嘴角极浅的勾了勾,“饭团不错。” 米骁骁摸着脑袋憨憨一笑,整个人的状态都轻松不少,“没有说大话,这还不是我发挥最好的一次。” 花辞在心中叹了一声:本君自然了解。 第41章 041 这事商量到此,算是暂告一个段落,蓝拂准备同花辞一块回冥界,还要再去跟阎罗王说一下。 蓝拂看着米骁骁,面色和善,温言道:“骁骁,既然今后咱们都是同事,那本使就这样称呼你了。” “好的,蓝左使。”米骁骁学着古人的样子对蓝拂行了个礼,也是一脸笑意。 蓝拂道:“那本使便先回去了,这几日会抽空来寻你,顺便带你去冥界转转,熟悉一下工作环境。”他往出走,似是想到什么,又嘱咐道:“对了,还要教你离魂的术法,走阴的话,是用魂而非肉身。” 米骁骁连连道谢,还有点后悔刚刚没多做一个饭团子,怎么说,蓝拂也是他的救命恩人之一。 蓝拂连说几句“客气客气”,转身出了门,他是鬼,米骁骁自然不用开门送他。 他不过是不愿在米骁骁眼前忽然消失,害怕吓到这小凡人而已。 蓝拂穿门出来,回头跟花辞说话,“圣君,您什么时候——”回昆仑山呢? “??圣君呢???”蓝拂四下环顾,确定没人,于是又好奇的穿门回去,刚好就瞧见花辞还站在米骁骁身边。 他几步过去,轻咳一声,花辞这才不耐烦的回头看他,“你怎么还不走?” “我我我我我……咱们两个不是要一起——” 蓝拂话未完,便被花辞打断,“忙你的去。”说罢,又转过身去不理他了,仿佛自己也是这个家里的主人。 蓝拂心说,好家伙,敢情只有本使一个外人。 米骁骁也很诧异花辞为何不走,毕竟时间不早了,总不能留人吃完饭团子,还要留人住宿吧??? 花辞见蓝拂迅速消失,终于满意的脱下外套,随手搭在椅背上,轻车熟路往米骁骁卧室去了。 米骁骁:真打算住下?? 花辞进门,瞧着那不大的小卧室,纯白的地板,纯白的家具,还有床边那把摇来摇去的小藤椅,眉头舒展地坐了上去。 男人闭着眼,一只手轻敲扶手,藤椅晃的速度不快不慢,被月色晃出的树影,便在他面上缓缓移动着。 里衣也是纯黑色的,脖颈处的扣子并未扣严,凸起的锁骨像片小山峰,明明肤色白的如轻雾薄云,但凹下去的阴影处,却跳动着不明的红色。 米骁骁进门就看到这样一副悠哉的场景,脚步一顿,他差点以为坐在藤椅上的就是花花。 米骁骁看了眼屋外的夜空,漆黑一片,他们都是男人,同处一个卧室,还不开灯,貌似不太妥当。 花辞没说要走,米骁骁自然不敢撵人。 米骁骁伸手按到灯开关处,借着月色,又大胆去打量一下男人。 发色浓黑,被月光晕染出点点银光,剑眉若隐若现藏在细碎的发中,尤其那双眼,虽是闭着,但眼型的轮廓却绝然般好看,尾端挑着几缕月光,盈盈闪闪。 “啪嗒”,米骁骁打开了灯,屋中遽然被白光点亮,迅速填充在每个角落,花辞锁骨下的暗影不在,那朵绛红的七瓣莲隐隐而现。 米骁骁被那处盛放的红所吸引,无知无觉地想走近点,瞧个清楚。 花辞指尖微顿,蓦的睁开眼,一个转身站起来,随手扣上松松的扣子,锁骨处的红就被挡住了。 米骁骁脸一红,马上低下头去道歉,“对、对不起,我不是……不是故意想看的。” 他暗恼自己没有轻重,哪有要扒着人家衣服去看里边的道理。 “没事。”花辞声音很轻,听不出什么情绪。 米骁骁唇瓣抿了抿,脸还有些热,也摸不准这人是不是生气了,至少从他对蓝拂的态度观察,这大佬的脾气并不太好。 他收紧手指,低着脑瓜,有点像是犯错待训的小学生,拘束的不是一点点。 花辞自然没生气,只是怕米骁骁看到他锁骨下的七瓣莲,若是一联想,对他的身份产生怀疑那就不妙了。 花辞几步走到米骁骁面前,阴影将米骁骁完全包裹住,花辞身形高大,米骁骁就算站得笔直,也不过才到他肩膀。 米骁骁感受对方靠近,那股清莲的幽香又在飘来,令他止不住出神。 鼻端沁着香,垂眼便瞧见男人腰封上的纹路,平视就会撞上男人强而有力的胸膛,抬眸又会捉到那人小巧的喉结,尴尬的处境。 米骁骁小小的往后退开一步,试图保持些距离,但花辞似乎没觉得尴尬,又跟着上去一步。 距离被重新拉回来。 花辞一眼就看到米骁骁柔软的发顶,还有那玉白的面颊,以及因拘束而稍稍翘起来的唇瓣,处处都透着软乎乎的可爱。 花辞心一动,轻轻俯身,看着他,声音虽淡却很柔和,“米骁骁,随我去趟昆仑山。” “啊……啊?!”米骁骁还在犯愣,蓦一听到,呆呆地抬起眼眸。 二人的眸子猝不及防对在一处,花辞的目光,若是近距离观察就很让人有压迫感,米骁骁吓得喉结滑动了一下,不敢动了。 花辞想到从前,米骁骁总是将他抱在怀里,贴贴小脸,偶尔还要轻薄他一下,胆子不是大得很么。 在看如今,人就像个小鸡仔似的听话乖巧,忽而升起一股调侃心理。 花辞又往前迈了一步,米骁骁身板一晃,整个人就僵住了。 米骁骁吓得睫毛飞快颤动,似乎再抖得快些,就能触碰到花辞棱角分明的下颌骨。 花辞扬了下眉,伸手勾住他细瘦的腰,腰上原本就没有什么肉,这些日子的折腾下来,摸着到更加硌手了。 微凉的掌心揽过来,米骁骁又是一颤,双手死死攥起,紧张的不敢抬头。 他实在搞不懂,花辞想要干什么。 花辞一手揽住他,二人周身蓝光涌现,须臾,屋中的人便消失了。 米骁骁眸子一晃,周围的景物就跟着变了,皑皑白雪,耸立的山巅,眼中看到的场景极寒,可身体却并不感觉到寒冷。 花辞松开他,迈步上了台阶,并提示了他一句,“到了。” 到了?米骁骁木木地跟着往前走,两旁站立的人着装统一,金盔银甲,叫人看不清楚是何长相。 他们看到花辞,纷纷单膝跪地,齐声喊着,“恭迎圣君。” 米骁骁只在电视剧里看到过这种场面,不由得在心中竖了个大拇指,排场! 脑补完,才醒神过来,立刻跑两步跟上前方的花辞,惊喜道:“这是……昆仑山??” 花辞点点头,继续往上走。 那些金盔银甲的士兵皆是阴兵,是蓝拂来了昆仑山之后,从冥界选拔的一批,尽管花辞并不需要,但蓝拂还是固执的要带他们过来。 花辞喜静,这些阴兵平日只在山门处把手,并不敢迈入一步。 台阶很多,呈梯形向上攀岩,一眼望去看着就像是天梯那般,然而米骁骁却发现,虽然很高,但上起来却不费力。 花辞往日都用灵力,并没耐心去上台阶,但今日,他却来了兴致,想带着米骁骁走一回。 米骁骁跟在一旁,身上还穿着睡衣,与这天寒地冻的景致格格不入。 待到上去之后,入眼便是一片铺着青砖石瓦的地面,墨色与黄色铺底,浅灰上的砖石,刻画着古拙的图案,像是什么奇怪的阵法。 高门两侧,成排的翠竹鳞次栉比,门内,落雪的庭院中,满地的七瓣莲簇簇盛放,白与红不断交错,铺成一幅绝美画卷。 “这花……”米骁骁瞠目而望,一眼就认出那七瓣莲与小羊的文身很像,也是因为这花,他才给小羊取了花花的名字。 花辞脚步顿了顿,敷衍道:“随便种的,不是什么珍贵品种。” “噢……”米骁骁想说,很好看啊,反正他在其他地方从没见过。 花辞带着他穿过几处庭院,眼前便出现了一座类似藏书阁的建筑,藏书阁前无人把手,静的落针可闻。 花辞只一抬手,石门就自动开了。 米骁骁发现自己跟做梦似的,这应该算是奇遇了吧?少年眼眸眨了眨,抬手捏了下自己的脸蛋。 “哎哟!”一个没忍住,发出声惊呼,太疼了,看来没有做梦。 花辞已经进门,闻声,又慢慢转身走回,盯着他唇角勾动,音色清淡如玉,煞是好听,“捏自己的脸做什么?” 米骁骁“呃”了一声,心虚地没敢说,有点丢人。 花辞也没在追问,见他红红的面颊,又瞟一眼他身上的睡衣,脱下外衣往他身上一披,又继续往里面走。 “我、不冷……”米骁骁不好意思的跟上去,小声说道。 花辞的声音就荡开在耳边,“书库冷。” 花辞放慢步伐,让米骁骁能够跟上他,二人来到一处书架前,停住。 米骁骁扫一眼那些古籍,有些竟还是竹简,看不懂,死也看不懂,索性四下打量起来。 花辞拿下一本,兀自翻看,这一侧的书架放的都是有关前世今生的古籍,这书库罗列了普天之下所有的珍贵书卷,就连各路神仙都偶来借阅。 很快,花辞就找到记录续命之法的相关介绍,男人指尖点在书页上,待细细读了那方法时,指尖微微蜷了下,面颊蓦然浮了层红。 -------------------- 作者有话要说: 古籍:这续命之术刺不刺激? 第42章 042 米骁骁见花辞捧着书半天未动,一时好奇也想凑过来看,虽然看不太懂,但他还是问了句,“大佬,找到方法了吗?” 花辞“嗖”的合上古籍,侧眸看他,犹疑道:“本君很老?” 米骁骁“呃”了一声,心说,这大佬可能是2G网络,于是忙摆手解释,“不不不不,您一点都不老,大佬的意思,就是很厉害的人。” 花辞点头。 米骁骁有点为难,看来这位选手不喜欢这个称呼,他只能学着大家的称呼,又问上一句,“圣君,找到方法了吗?” “嗯。”这一次,花辞倒是回答的平静些。 米骁骁又问:“那……是要用什么方法呀?”米骁骁自动开启头脑风暴,学着电视剧里的情节问:“是不是要炼丹?还是泡药浴?针灸推拿?!” 花辞:“……”怎么说呢,讲不出口。 续命之法有云,续命乃逆天行为,而寿命将尽者乃是阳气不足,阴气过剩,续命必先令阴阳调和,方能有效。 若想阴阳调和,无非就是需要二人做些……亲亲抱抱举高高这种不可描述的行为了。 花辞把古籍放回去,敷衍回应:“都不是。” 米骁骁看他回答的一点不走心,小碎步挪动几下,好奇心越发被调动起来,追着他问:“那是什么呀?放心啦,我很乖,会配合的。” 他这么积极主动,不过是不想英年早逝,他还想见花花呢。 米骁骁越是问,花辞就越是燥,男人被那句“会配合”勾的心猿意马,倏一转身,单手撑在米骁骁身侧,米骁骁被壁咚了。 米骁骁立刻闭嘴,裹紧披在身上的大衣,想要再往后靠一点。 奈何身后是书架,有棱有角,硌的他脊椎骨痛,书架都是石头做的,棱角磨得不够圆润,米骁骁一动,有些尖的凸起处就刺了一下他的骨头。 鼻尖一层酸楚荡开,他的眼顿时起了层水雾,眼角也生理性的湿成一片,简直痛到骨子里。 花辞注意到他的不妥,右手再度揽上他的腰,将人往前带了一下,二人的胸膛就贴到了一起。 花辞眼眸漆黑,像是运转在天体的曜石,男人压下情绪,不着痕迹地问了句,“会乖,会配合?” 米骁骁下意识的“昂”了一声,心说,大佬的目光好恐怖。 “什么都行?”花辞复又挑眉,眼中墨色流转。 “昂……是呀。”米骁骁鼓鼓嘴巴,只敢顺着花辞的话说。 他想不通花辞的问话为何这么奇怪,但本能地,就选择听话保命,似乎在这个男人面前,自己那点小心机全都用不上,仿佛被牵着鼻子走。 米骁骁敏感地发现花辞有些傲气,顾又想到他的小羊崽,小羊崽也很傲气,想到这儿,不自觉地笑了一下。 花辞怔了怔,收回手,转过身去,岔开话题道:“还想去别处转转吗?” 米骁骁站直身体,单手揉着后腰问:“可、可以吗?” “自然可以,这里是本君的地盘。”花辞迈步出了书库,米骁骁就揉着腰跟了出去,刚刚撞的太狠,他的脊椎骨都快散架子了。 不远处,巡逻的一队阴兵从旁路过,看到花辞时吓了一跳。 花辞最近少有回来,而他们也只敢在花辞不再时,才会进来巡逻一下,为首的头头先是跪下行礼,而后便准备带着一队阴兵出山门。 末尾的两名阴兵没控制住,偷窥一眼花辞身边的米骁骁,见人一手扶着腰,立刻心惊肉跳:圣君玩的挺大,这可是在书库哇! 浑然不知的米骁骁,一边跟着花辞走,一边好心眼的回头冲他们摆手打招呼。 他只是觉得花辞太冷,就顺便想帮着安抚下他的属下们。 阴兵们齐齐怔愣一瞬,也悄摸摸地伸手跟他挥了挥,并且在心里想道,这小凡人好可爱啊,白白的像个团子,怪不得能得他家圣君青睐。 要知道,这千百年来,可从未有凡人来过此地,圣君除了被迫带回一个蓝拂,便再无任何一人。 大家退出山门后,纷纷开始猜测起来,这小凡人为何有此殊荣。 昆仑山地方很大,景致也还算多,但花辞却只带米骁骁去了卧房,沐浴的冷泉,饭堂,以及书房。 米骁骁:“……”为神马要逛吃饭和睡觉的地方,他又不会住下。 绕过一圈,花辞带他在冷泉边短暂的歇了歇,米骁骁又开始找话题,“圣君,接下来是要送我回去吗?” “你想回去?”花辞偏头看他,灿如星辰的眼挑了挑,米骁骁从其中看出点不爽来。 他勾紧衣领,大衣将他整个包住,显得他身形更小,少年舔舔唇,结巴着回:“难、难不成……还……要住下的……吗?” “你若想,本君倒也不反对。”花辞快速回道。 米骁骁:“……”怎么听上去好像是他很想住下的样子。 米骁骁可不想住在这里,否则方拓和白宇天发现他失踪,一定会想歪报警的! “我……主要我还得上班。”米骁骁想了一个不会得罪花辞的借口,又装作很舍不的抱憾道:“下次吧,等我攒够钱有资格休假,我就过来小住。” 反正也不会有下次了嘿嘿,米骁骁在心中吐了吐舌头。 也不知是因为有希望找到小羊崽,还是被花辞分散了精力,米骁骁现在心情好多了,小脸上的表情也丰富起来。 花辞没回应他的话,指尖握着一瓣莲把玩着。 米骁骁害怕冷场,又不敢再提回家的事,想到蓝拂嘱咐他的话,说道:“你们管理局的伙食不好吗?” 花辞闻声,投来一个询问的目光。 米骁骁看着他解释一句,“主要,我下去当厨子,就觉得有点诡异。”说完,又立刻补充,“但我不是不喜欢,我很爱做饭的。”就是没想到,有一天,当厨子会当到冥界去。 花辞想了想说:“饭都是蓝拂在做。” 地府的厨子做饭都不太好吃,不讲究什么味道,能吃就行了,而蓝拂任职管理局,所以那里的饭,都是蓝拂做。 而蓝拂毕竟也没学过,仅有的一点厨艺,还是生前家境拮据被迫培养的,味道偏清淡,只能说能吃。 米骁骁想到那温婉的书生,又笑了笑,“蓝左使做的,那我倒想尝尝。” “劝你不要。”花辞回了句,又伸手揽住他,说了声:“走。”场景一转,二人已是来了地府。 花辞虽然没说什么,但米骁骁也能get到。 蓝拂杂事很多,走阴的事还得抽空在教,但这圣君貌似闲的很,这是预备亲自代劳了。 冥界不同于昆仑山,几近的黑,蔓延的红,脚下的黄土闪着金芒,大概就是这几种颜色了。 米骁骁跟着走,一路上碰到不少鬼怪阴差,几乎每个人见到花辞,都是毕恭毕敬地行礼。 花辞并没去回应他们,看着很是高傲。 只不过,米骁骁能了解到他的几分心思,并非高傲,只是打不过来招呼而已,想要讨好圣君的人实在太多。 走了约几十米,人间管理局就出现在眼前了。 既然是在局里挂职,自然没必要去阎罗殿,花辞带着米骁骁进门,刚好遇上有来无回和能者多劳。 “圣君!”俩鬼同时弯身,齐齐作揖。 花辞难得开口应他们,懒懒问了句,“蓝拂呢。” 有来无回直起腰,嘿嘿笑着,一脸谄媚,“蓝左使去找阎王爷了,还不知何时回来,圣君您有何吩咐,咱们一定尽心竭力!” 能者多劳嘴笨,磕磕巴巴也跟着说道:“对,咱们一定尽、尽心竭力!” 米骁骁听着他们的话觉得好玩,而有来无回和能者多劳长得也较为有趣,可能黑白无常是他们的偶像,所以俩鬼也戴了小帽子,名字就写在帽子上。 米骁骁从身后探出头,对他们挥挥手,笑着说:“你们好呀,我是你们的新同事,米骁骁。” 他刚刚一直在花辞身后,俩鬼并未瞧见,这下一探头,着实把他们吓了一跳。 别的不说,这俩可是他的老粉丝了。 有来无回见了,立刻得意忘形的走过去,惊讶地看着米骁骁,大声道:“小凡人!你怎么来咱们这啦!!” 语气听着就跟老熟人似的,这一说话,还把米骁骁弄的有点懵。 花辞听蓝拂说起过他们开小灶的事,想着他们对米骁骁印象不错,便把教离魂术的事安排给他们了。 花辞有事先行离开,米骁骁这才走过去问他们,“你们……你们认识我吗?” 有来无回大咧咧一笑,“咋不认得,我们兄弟二人可是经常去你那吃饭呢!” “呃??”米骁骁震惊。 能者多劳只在一旁笑,要比有来无回稳重些,有来无回啧了声,把开小灶的细节讲了一遍,还有上次暴打何明的事,全给说了出来。 米骁骁听后恍然大悟,连连道谢,“多谢二位大人帮我报仇啦。” “好说好说!”有来无回知道米骁骁要下来做饭,高兴的欢天喜地的,低头一瞥,瞧见米骁骁手中的七瓣莲,怔愣一瞬。 那花是米骁骁随手在昆仑山摘的,因为觉得它很好看。 有来无回仔细盯了盯那花,挠着头傻愣着问:“咦,你这七瓣莲哪里来的,这花可是咱圣君身上的——” -------------------- 作者有话要说: 花辞:有来无回,你确实是有来无回了。 第43章 043 还未待米骁骁反应过来,有来无回就被能者多劳一巴掌扇掉了头,身子也打出三丈之远。 米骁骁:“……”有点可怕。 能者多劳拂拂衣袖,捡起眼珠乱转的头,用极平常的语调对米骁骁笑笑,“别介意,咱们同事之间就是这么的随意。” 米骁骁偷偷伸出手,摸了下自己的后颈,还好还好,衔接的不错,大概不会被打掉吧…… 这一打岔,连刚刚有来无回没说完的话,他都不敢再听下去了。 有来无回动动嘴巴,欠登儿似的瞪能者多劳,“快点把老子的头安回去,否则就抠你眼珠子!” 能者多劳一路小跑,帮他把头安了回去,小声提醒道:“缺心眼吧你,圣君的事也是你能随意哔哔的?” 能者多劳倒是不知那锁骨花的重要性,但他本能的惧怕花辞,自然也不敢议论自己的BOSS。 有来无回哼哼唧唧,想到自己嘴巴向来没有把门的,也是一阵后怕。 俩人牵着手走回来,着实把米骁骁看傻了。 他还以为,方才都已经内个样子了,是不是要先打一架才是正常表现? 有来无回没什么反应,活动两下头,呲着牙对米骁骁笑,“骁骁,咱们先干正事,我俩这就教你离魂术。” 米骁骁揉揉困顿的眼,刚才花辞在身边还不觉得,那人一离开,他就乏力的不行了。 花辞是直接带了他肉身过来,按照凡人的作息,他这个时间段应该是在梦里,可米骁骁跟着花辞一会儿昆仑山,一会儿冥界的跑,体力就快告罄了。 有来无回看他一眼,从兜中拿出一块四四方方的东西,黄色的,大方递过去,“你困了吧?给!这是黄泥做的糖,来一块醒醒神。” “黄泥?”米骁骁困得眼都红了,忍着泪水问了句。 “对呀,就是黄泉那条路上的泥巴,我俩自己做的,吃了提神醒脑。” “……我不困了。”米骁骁小心脏一颤悠,实在是不敢享用,但他知道有来无回是好心,还是真诚的道了个谢。 俩阴兵把长刀一立,也不再耽误时间,你一句我一句的把口诀念出来:“天泽同地,地泽归魂,魂若遁兮,巽道归一。” 米骁骁虽听得晦涩难懂,但也还是认真默了一遍。 能者多劳贴心的在旁分句解释,有来无回就跑过来笑嘻嘻的安抚他,“骁骁,学不会也别急,这口诀寻常人都要理解个三五日的。” 米骁骁跟着读过一遍,有来无回捧场地拍拍手,“对哒,就是这么念。”鼓励完,又摇头晃脑道:“想当年,我俩被蓝左使点将,起初也是学了整整一个月——” 话未完,身旁的少年倏地倒地,在少年身后,正蹲着个小小虚影,不是米骁骁的魂还能是谁。 有来无回噎住了,他嗷嗷惊叫,猛拍能者多劳,“是不是我眼花!” 能者多劳摇摇头,较他淡定许多,“不是,是你缺了心眼。” 米骁骁能这么短的时间就学会,他心里多少有点数,他家圣君何许人也,圣君带回来的人,能差吗? 但能者多劳也还是小小惊讶了下,因为按照他的预计,怎么说也要三天以内。 米骁骁第一次离魂,有些不稳,他只抬头看一眼,身体就跟着飘起来了,好像一只气球,忽忽悠悠就上天了。 米骁骁吓得手臂乱挥,大声对他们喊道:“两位大人,我怎么下来啊?” 俩阴兵互看一眼,表情有点纠结,他俩离魂术才用两回就出意外死了,而死掉就不用在离魂了,貌似并没有发生飘起来的情况。 有来无回大声回应,“别害怕,但是我俩也不知道!”然后,还站在那看热闹,对能者多劳指指半空中的米骁骁,极其傻逼地说了句,“看,他飘得好高!” 米骁骁觉得自己的胆可能吓破了。 花辞方才去找了阎罗王,他怕蓝拂描述的不够清楚,其实蓝拂办事很有谱,只不过事关米骁骁,花辞还是要亲自过问的。 回来时,便看到这样一幅壮观的场景。 圣君血压飙升,只一挥手,俩阴兵就被扇出去了,花辞传音入耳,冷森森地说了句,“去领罚。” “噢……我俩知错了圣君。”有来无回和能者多劳又扯手跑了,乖乖去领罚。 米骁骁还在天上飘,他已经看不清地面的状况,正一脸焦虑的思索,会不会在念一遍口诀就能下去?但是……这么高的话,应该就直接摔死了吧? 米骁骁恐惧地抱起双膝,脑子混乱,又不敢乱做什么操作,瓮声默了句,“花花……” 正叹气间,一只冰凉的手便揽住了他的腰,他现下是魂魄的状态,轻的跟片云似的,原本是感觉不到什么的,但花辞一过来,他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同。 可能是过分害怕,像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米骁骁突然伸手,脑子一片空白的搂住了花辞,指尖抵在他后颈上,不停颤动着。 米骁骁还是有点恐高的,中秋那日在摩天轮上,有方拓和花花陪着,他才勉强好一些。 若是自己一人去逛,米骁骁也就只敢在陆地上溜达溜达。 抱住他的男人表情一滞,薄唇抿了又抿,显然是没预料到米骁骁会如此动作。 花辞一手托着他的腰,另一只手却在半空停了停,有些无处安放。 感受到米骁骁的惊慌失措,心内一紧,便没多想的伸手过去,掌心拂在少年柔软的发顶,细软的发丝扎的他痒痒的,花辞动作很轻,语调则更轻,“别怕。” 这摸头杀来的异常熟悉,米骁骁虽死抓着花辞不放,但也还是偷偷睁了眼,眼中有水痕涌动,他又想起了花花。 花花也用自己的大尾巴摸过他的头,花花当时是不是也和眼前这男人一样,在对他说着“别怕”。 米骁骁好像真的不那么怕了,抓着花辞的手松了松,有些不知所措。 花辞带着他慢慢落到地面,将他魂魄推回去,“口诀是通用的,再念一次,魂魄便可回归肉身。” “……谢谢圣君,骁骁记得了。”米骁骁心有余悸的回了声,小脸还是透着惨白。 他每次犯了恐高症,就会恶心,冒冷汗,脸色也白的跟张薄纸似的。 花辞想了想,又补充道:“不用担心会摔下来,魂魄没有重量,感受不到疼痛。” 米骁骁听了,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他左顾右盼,四下都寻不到有来无回和能者多劳,有些焦急地开口去问花辞。 花辞带着他往卧室方向走,轻描淡写的回应着,“办事不利,自当受罚。” 米骁骁一听立刻就懊恼起来,若不是自己控制不好,又怎么会发生这么丢人的状况,刚刚他们也说了,用过离魂术也没飘起来过。 他张了张口,虽然对面色冷凝的花辞有些惧意,但还是想要求情,于是,试着说道:“圣、圣君,可以……不惩罚他们吗?是我的错,不关他们的事。” 花辞没应,步子迈的不快不慢,照顾着个子娇小的米骁骁。 米骁骁快跑几步,探头过来瞧一瞧,见花辞确实没什么反应,还以为这人没听见,就又重复一次。 接连都没得到花辞的回应,他心里有数了,圣君这是不肯。 米骁骁想到可可爱爱的俩阴兵,心中不忍,内疚感越积越多,只得把心一横,大着胆子上去拽花辞衣袖,继续哀求,“圣君……求求你了,要不,要不你也罚我吧?是我自己太笨了,真的不怪他们。” 湿漉漉的掌心触到男人的皮质护腕上,如血般的纹路就立刻鲜活起来。 那麒麟纹路透着寒凉,冻的米骁骁一个激灵,下意识就想松开。 花辞停了脚步,偏头去看捉住他的那双小手,白白的,亮亮的,尽管是标准的冷白皮,可分明就被这人软乎乎的话扫去了冷意,只徒留一片温柔。 不知为何,花辞就想让这双手在他衣袖上多停留一会儿。 花辞没有动,也没有说话,米骁骁看不懂他的意思,只能愣愣地继续抓着。 米骁骁跟花辞对视半天,马上就败下阵来,如小鹿般的清眸胡乱眨眨,就装作打哈欠地撤回了视线。 而后,这不安分的视线就落到卧房的装修上,与刚刚一路看过来的黑金色不同,这屋子里,入眼所有的建筑全部都是白色。 米骁骁无知无觉抓着花辞衣袖,又被装修风格所吸引,更是瞧见了书桌后那摇来晃去的小藤椅。 米骁骁目露震惊,这……跟他住的次卧简直一模一样! 米骁骁的聪明劲在花辞面前全都展现不出来,脑子跟浆糊似的,半晌,呆怔的问了句,“圣君也喜欢这种简约风吗?” “什么是简约风?”花辞终于开口了。 “呃……”米骁骁也形容不好,只含糊道:“就是色调单一,简洁大气,差不多这个意思。” 花辞抬了抬下颌,没再绕着这个话题打转,却答非所问地看一眼床铺,“你该休息了,去睡觉。” 米骁骁有点懵逼,讶异地问道:“睡这儿??” 花辞又没开口,只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米骁骁似乎明白了什么,悄悄松了爪子,一路小跑着爬去床上躺好。 花辞这才收回目光,对着门边慵懒道:“去告诉刑官,是米骁骁免了他们的罚。” -------------------- 作者有话要说: 离魂术的口诀是我编的,不要念,因为无事发生(doge 第44章 044 米骁骁自然没那么快就睡着,听着花辞那句吩咐,老是说不出哪里奇怪,貌似,他也是这管理局的半个主人一样。 他躺在那,眼珠叽里咕噜一会儿,便想到,这卧房并不大,一览无余,也没有第二张床。 那么问题来了,花辞要睡哪? 米骁骁跟操心老父亲似的,歪过脑袋瓜去看花辞,正想开口问一句,整个人就有点傻住了。 如墨夜色下,男人一袭黑衣静坐在藤椅上,眼微微闭着,碎发落下来聚成小片的阴影,瘦削的身形笔直欣长,双手指尖交错,懒懒搭在身前,连凸出的骨骼,都透着几分不真实的美感。 不得不说,这真的是一个绝美的男人,绝无仅有,至少在米骁骁见过的人当中,花辞独一无二的好看。 然而,让米骁骁傻住的并非他的容貌,米骁骁只是再想,花辞该不会要坐在这里一整晚吧? 这姿势动作,就像是在守护他一样。 其实他可以回家去睡的,反正明早也要回去,总不能一直留在这里。 米骁骁想掀被子下床,又怕吵到花辞,左右为难之际,竟然渐渐地睡着了。 自从小羊崽失踪后,米骁骁就开始陷入无休无止的失眠中,他连日来都靠着安眠药安睡,今晚不用吃药,还多少有些意外。 第二日一早,米骁骁睁眼后,藤椅上空无一人。 花辞被阎罗王请过去商量事情,他闹脾气好多时日,现在又能重新见到米骁骁,气顺了些,自然也不会懈怠公务。 还是那句话,总要给阎罗王几分薄面。 床边只站着蓝拂,蓝拂微微笑,“骁骁,睡得如何?” 米骁骁受宠若惊,尤其是看到蓝拂手中端着的水盆,一下子想起古装剧里侍候公子的场景,马上起身下了床。 双手接过水盆,小脸微红地笑着回应,“蓝左使早,我睡得……挺好的。”他想说,昨晚睡得简直太好了,一夜无梦到天亮,但又怕用词浮夸,惹人笑话。 蓝拂站在一旁看他洗漱,体贴的递上毛巾道:“圣君交代了,两日后,你便可随意离魂来冥界了。” 米骁骁想问,为何要在两日后,蓝拂仿若看懂了他的心思似的,解释道:“你的寿数正常会在两日后终结,所以,契约也要在那个时间里才能生效。” 走阴者,便是无形中与冥界结契,若是提前来了,会被判定为非法闯入者,并被结界给震出去。 米骁骁这一趟是跟着花辞来的,所以才会没事。 米骁骁想到那续命之法,又生出好奇心,悄咪咪问了蓝拂一句,“蓝左使,你知道那个续命术要如何操作吗?” 蓝拂呵呵干笑,“不知道,到时候问圣君就好。”不敢说。 米骁骁有点小失望,洗漱过后,就听到有来无回在门外哭天抢地,呶呶大嚎,“呜呜呜,我不想吃白水煮粥,我的心好痛哇!” 蓝拂:“……” 米骁骁:“…………” 蓝拂只能又笑着跟米骁骁解释,“圣君不在家,他们个个就都跟野狗脱缰似的,没了章法,骁骁勿怪。” 其实也不怪小鬼头们都对伙食有意见,大家的寿数尽了,有些不愿入轮回或是优秀的,就会留下来分配职位。 可有一点,鬼就是鬼,死了就再也无法享用人间的美食了,天长日久下来,大家伙自然是馋的够呛。 米骁骁想到反正自己也没吃呢,就自告奋勇留下来给大家做顿早饭。 有来无回闻言,立刻停止哀嚎,挥手招来同事们,拍着胸脯说:“各位兄弟,咱们的好日子来了,骁骁做的饭,那是相当相当的美味。”说着,还使劲咽了咽口水。 嘴里淡出鸟几年了的兄弟们,自是不信有来无回的话,纷纷搓着手说:“虽然小凡人是圣君带回来的贵客,但是做饭么,也不一定能好吃到哪里去。” 他说这话是有原因的,冥界的饭不好吃,一个是厨师糊弄,另一个,也是食材不行。 可能是那些食材成日接触不到阳光所致,所以味道也淡的出奇,茄子不像茄子,地瓜不像地瓜,不咸不淡,放多少调料都是一样。 一堆人聚在那哔哔叨叨,不停的嘲有来无回,没一会儿就吵起来了。 蓝拂懒得搭理他们,跟着米骁骁去到后厨,给这小少年打下手,米骁骁看了眼厨房,该有的器具应有尽有,甚至要比在人间还全乎。 他打开冰箱,看到一摞面包片和果酱,有点惊喜道:“居然还有这些?” 蓝拂点点头,“食材与人间大同小异,除却味道不太让人满意。” “我先试试。”米骁骁把面包片取出,去掉边角,碾成纸片的薄度,刷了些果酱,打算仿个炸鸡店的水果派。 小锅刷上油,又在面包片的外部涂了蛋液,待油温升高,就开始煎炸起来。 蓝拂在旁看着他的动作,对比自己,心说,这小凡人果然手艺出众,冥界可没有会弄这种花样的。 做了几盘子水果派,又冲好牛奶,米骁骁习惯性的拿出照魂匙,盛出水果派,又搅搅牛奶尝味道,心说,这不是挺好的嘛。 蓝拂一眼瞄见他的勺子,心下纳闷,开口询问:“你这是何物?” 米骁骁晃晃照魂匙,耸耸肩道:“不知道啊,我爷爷的传家宝。” 蓝拂一向好学,接过看了几眼,总觉得那表层的岫玉摸着很有分量,似乎不同寻常。 他瞧见那名字后,默默记下,打算改日回趟昆仑山,这种看上去不俗的物件,书库定会有所记载。 有来无回跟一众阴差吵得脸红脖子粗,乍一闻到香味,就撒欢地跑了过来。 “大家辛苦啦,也不知合不合口味,先来尝尝?”那水果派被炸的酥脆晶亮,裹着的蛋液凝成一层薄皮,金黄金黄的。 阴差们都跟着走过来,仔细盯着盘里食物看上几眼,眼中皆是藏不住的震惊。 有来无回搡开他们,大刺刺地拿了一块,刚咬一口便爆浆了,脆生生的派里混着清爽的蓝莓酱,热乎乎的,充盈在整个口腔里,有来无回的表情瞬间亮了。 “啊啊啊啊啊,你们别吃了,都是老爷我的!”有来无回欢欢喜喜地喝了口牛奶,发现今日的牛奶也特别好喝,更加愉快的手舞足蹈起来。 刚刚怼他们的几名阴差,试探着走过去,抢来几块也放入口中咀嚼,须臾,大家便你推我我推你的猛抢起来。 “啊哈哈哈哈哈,是人间的味道,美食的味道,老爷我好久都没吃到过了!” “起开起开,再抢抠你眼珠子!” 圣君随口一句的玩笑话,这下小鬼们全部学会了,“抠眼珠子”一度成了冥界新的流行语。 蓝拂也拿起一块尝尝味道,目光带着狐疑,刚刚米骁骁没用照魂匙碰过食物时,他就偷偷尝过,好吃,但因食材本身味道不足,也并非有这么的好吃。 蓝拂想起第一次在殡仪馆遇上米骁骁,米骁骁做的饭,竟然能让鬼吃到嘴里,他隐隐有了答案,问题可能出在照魂匙上。 他心说,米骁骁厨艺精湛,再加上照魂匙辅助,他们的好日子的确是要来了。 正要先送米骁骁回去,花辞便回来了。 圣君姿态懒散,走得很慢,许是有点心不在焉,临出门前,是他特意吩咐蓝拂送米骁骁回去的。 米骁骁回了阳间,圣君又开始无聊,无精打采的瞥一眼众鬼,“嘶”的皱起眉头,“吵闹什么?”他淡淡开口。 众鬼闻声,立刻老实的站成一排,只是那些水果派都被他们抢完了。 大家心说:凉了,居然忘了给圣君留,看来要集体受罚了…… 蓝拂快走几步,站过来行礼,并解释了原因。 花辞挑眉,侧眸去看米骁骁,情绪瞬间又好了不少,他几步走近米骁骁,俯身的姿势略带温柔,轻声细语,像是贴着人耳侧呢喃似的询问:“你做的早饭?” 米骁骁被男人清冽的气息沾染,不自觉的捏紧照魂匙,“一时手痒……就……” “可是本君还没吃呢。”花辞直起腰,冷凝的面庞带了三分玩味,像是在逗小朋友。 米骁骁暗恼自己为何一见到这人就紧张,他沉沉吸气,四下看一眼众鬼,见大家都直勾勾盯着他们,面颊一下就红透了。 不过,虽然这场合不合适,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 米骁骁头皮发紧,脊背僵硬,抬脚时脑袋瓜猛地一冲,差点撞到花辞的脸。 他怕被众鬼听见,只敢凑近花辞耳边,个头不够,垫脚来凑的对着花辞耳边吐热气,小小声的道了一句,“我在后厨给你单独留了一份。” 众鬼都有些法力,米骁骁哪怕是个蚊子音,他们也依然听得见。 众鬼:居然还有一份,好想吃呜呜呜,但是不敢抢! 米骁骁说完,便见身旁男人眉头挑得更高,似是故意提高声音,轻声慢调地问了句,“专门留给本君的?” “……是的。”米骁骁不知圣君心思,还在琢磨他干嘛要这么大声讲出来。 “你吃了吗?”花辞复又问了声。 米骁骁刚一摇头,花辞便伸手一揽,带着他往后厨走,音色颇为清亮的说道:“那与本君一起吧。” -------------------- 作者有话要说: 众鬼:圣君你真狗! 第45章 045 米骁骁吃过早饭就被花辞亲自送了回去,未免吓到白宇天,米骁骁就拜托对方只把自己送到门外。 他拎着钥匙开门进来时,刚好听到方拓的一声大叫,“报警,马上报——” 白宇天一早回来就发现米骁骁不在家,床铺也是凉的,担忧之下就问了方拓,方拓吓得一蹦,心急火燎奔过来,这才发现米骁骁的手机还扔在卧室。 二人通过米骁骁近日来的不正常举动判断,这人多半要出意外,才要报警,就撞上一脸呆怔的米骁骁。 “骁儿!!”方拓扔了手机,一个箭步冲上来,抓着他的肩膀使劲晃起来,“太好了你还活着!!” 白宇天木呆呆地在旁补充,“拓拓说你可能死了。” 米骁骁:“……” 半个钟头后,三人围坐在白色地板上,一边接受着日光的洗礼,同时举杯喝了口茶。 米骁骁把自己的奇遇讲了一遍,他事先问过蓝拂,蓝拂又对方拓和白宇天有些了解,便同意他可以对二人说。 方拓听得一愣一愣,喝茶直接烫到嘴,用难以置信的目光去探他额头,“骁儿,要不咱去疗养院挂个号?” 米骁骁翻了个白眼,斩钉截铁,“哎呀我没疯,我真的去了冥界,还有昆仑山。” 白宇天相比起方拓倒是更相信这些,他被魂奴控制过,也听米骁骁说过那晚出现的黑衣男人,白宇天扶了下眼镜,“所以,你的身体异常,还是因为要死了。” 米骁骁:“……倒是也能这么理解。” 米骁骁这才把近日来的身体状况告诉方拓,连去医院的收据单子都找了出来,方拓信了,并且又惊又怕的给了他一杵子,“你怎么不早点告诉姐妹!” 米骁骁憨憨一笑,“我真的不想你担心。” 方拓死咬下唇,嗖地转过身去,飞快抹掉眼角的湿润,又转过来,鼻子闷闷道:“下次不可以。” “知道啦,知道拓拓最关心我啦!”米骁骁搂着他贴了贴脸,方拓才破涕为笑。 白宇天比较理智,低头想了想,又问:“他真的能帮你续命吗?他是阎罗王?” 这么一问,米骁骁倒是被问住了,他就说是哪里不对,蓝拂介绍时,只称花辞是人间管理局的最高统领者,是他们的圣君,其他的一概没提。 但他还是分得清阎罗殿和人间管理局的区别的,果断摇头道:“肯定不是阎罗王。” 白宇天对“圣君”这个词有点敏感,他立刻去翻手机,查来查去,眼眸一亮,递出屏幕说:“这上边倒是有个解释,天地之间,敢称圣君者,便只有昆仑山上住着的神兽白泽了。” 米骁骁第二次听到神兽白泽这个词,明显顿了下,那张照片,跟美食专栏粉丝抛出的图一模一样。 米骁骁默默想了想,花辞说过,昆仑山是他的地盘。 该不会……那俊美无俦的清隽少年,真的是神兽白泽吧?神兽白泽……白泽圣君…… 米骁骁的脑子又混乱了。 方拓看他们一本正经的,气氛相当沉闷,便不习惯地抬手对他们挥了挥,“好啦好啦,什么白泽不白泽的,难得骁儿放假在家,姐妹请你们出去嗨!” 方拓嘚瑟的拿过包,对着镜子描龙绣凤一阵,那修饰过的眉眼又清秀起来,他满意的收了镜子。 白宇天没理他,又说:“两天之后,那不就是明晚。” 米骁骁“嗯”了一声,倒是没什么心情去逛,他现在满脑子只有两件事,续命,找羊。 白宇天今天画室有事,但他并不愿意扫方拓的兴,就老实说道:“要不明晚,万一续命失败,就当是骁骁最后的狂欢了。” 方拓用眼瞪他,不满斥道:“去,你敢不敢讲几句好听的。” 白宇天委屈:为什么不让说实话。 米骁骁看他俩一眼,倒是没什么心理负担地笑了笑,“好啦,那就明晚,咱们去嗨。”他也不太想扫方拓的兴。 两天一晃而逝,方拓带着他们来了一家名为“12点狂欢”的小酒吧,酒吧是新开的,方拓的客户刚好有半价优惠卡。 米骁骁不怎么来这里,除了打工的时候,白宇天就更没来过,长得也不出众,走在二人身边就像个透明人。 米骁骁三人坐到吧台,方拓刚想招手来点烈酒,米骁骁就截住他,对服务生说:“三杯玛格丽特就好。” “廉价。”方拓不满。 米骁骁揽了下白宇天,好心提醒,“小天不能喝,意思意思就成了。”再说,他今晚要去见花辞,搞得醉醺醺地成什么样子。 方拓明面上答应了,借口起身去洗手间,给服务生叫到一边,下巴抬抬,“看到那位小帅哥没,待会他的酒,兑点烈的。” 服务生比了个“OK”,转身离开了。 方拓哼着歌,一副孔雀开屏似的往洗手间拧着走,由于走路不看人,迎面就撞上一个男人。 方拓“啧”的一声,正要抬头骂人,就刚好对上一双极细极窄,如蝎子尾巴般的暗眸。 这一眼,差点没把方拓恶心吐了,他抱着双臂,哼声道:“我当是谁,这不是米家那尊小福星么。” 米洋也没想到能遇上方拓,但知方拓一来,米骁骁应该就在附近。 他探头看一眼吧台方向,在看到米骁骁时,又下意识的去看吧台的钟表,离十二点就差三个钟头,米洋不知想到什么,心情不错的没还口。 方拓被盯着很不舒服,厉声道:“让开,爷可不想沾了你的晦气!”这句便是在嘲讽米洋的“福星”头衔。 米洋低低一笑,目光更是止不住地打量起眼前之人,待扫到方拓那款过季皮鞋后,不着痕迹的说了句,“方大美人怎么还穿过时的款式呢。” “我觉得你这个人也过时了,那你怎么还不去死。”方拓被踩痛脚,顿时不满起来。 米洋没再多说什么,绕开他走掉了。 方拓再回来,米骁骁的酒已经喝了一半,他面颊有些红,但第一时间却没去怀疑这酒,而是再想,是不是寿命将尽时,都会有晕乎乎的感觉。 米骁骁见方拓黑着脸坐下,关切道:“怎么了这是?” 方拓想大肆吐槽一番,又不想搞坏气氛,只能强行按下,简单道出一句,“没事,遇到个傻子,吵了几句而已。” 米骁骁多看他几眼,就见方拓低头盯着自己的皮鞋嘟囔,“我想换双新款的鞋。” 米骁骁取出手机给他转了两千块,摸摸他的头,轻声宽慰他,“想换就换,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方拓没收,只抱着米骁骁有点难受的嘀咕着,“骁儿,姐妹不想再过穷日子了,姐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发财。” “会有这么一天的。”米骁骁自己还是个穷鬼,也没法多说什么。 方拓又说:“要不你找个土豪,他包养你,你再包养我好了。”他囔囔地出声调侃,自己都跟着笑了起来。 米骁骁脑子越发晕乎,眼前出现的影像也逐渐模糊起来,他有点奇怪,死亡,真的是这种感觉的吗? 怎么好像喝多了呢! 米骁骁酒量是不好,但也不至于兑了一点点烈酒就醉了,方拓知道分寸,他其实是考虑米骁骁会怕,才让他喝点酒壮胆子。 冥界是什么地方他没办法想象,总之,方拓无法体会,只是听听就觉得很恐怖了。 但方拓忽略了一点,米骁骁近日来,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哪怕是一点点,也是不太能承受住的。 眼看接近十二点,花辞已经等在结界处,却迟迟等不到米骁骁的魂魄。 花辞眉头微蹙,这人是忘记离魂术的口诀了吗? 米骁骁还晕着,方拓跟白宇天自然不知,去冥界需要米骁骁亲自使用离魂术,他们还以为那边会来接人。 方拓掐着表,问白宇天,“怎么办?他们不会把骁儿的事忘了吧?” 白宇天捏着酒杯一口未动,也在隐隐担忧着,“千万别。” “那怎么还不见人来!”方拓急了,猛拍一下桌子,身边登时,就闪出一个男人来。 那男人先是扫一眼吧台的酒杯,又冷嗖嗖的瞥一眼方拓和白宇天,二人盯着他同时一颤,仿佛有冷风吹脊梁骨似的。 花辞看着醉到不省人事的米骁骁,越发气闷,又是这个败事有余的方拓,脑子里的“油锅计划”冉冉升起,花辞走到米骁骁身边,扶起了他。 身形一闪,二人便都不见了踪影,方拓和白宇天的表情像是按了暂停键,吓得连动都不会动了。 花辞动作实在太快,若不是他们一直盯着他,便也会和旁人似的,半点都没能察觉。 方拓张着口瞪着眼,手指僵在半空中:我草,这男人的气场好足,好尼玛吓人!! 米骁骁被带至花辞房中,闻到那股莲香,稍稍清醒几分,但他看到的花辞仍然是重影的。 花辞一手揽着他,居高临下,冷厉的目光,令跟上来想要给米骁骁擦把脸的蓝拂,都被吓退了,蓝拂知道,花辞此刻非常的生气。 米骁骁被那股冷香吸引住,抿着清透的小唇瓣傻笑两声,伸手就搂住了花辞,咕咕哝哝道:“花花……我好想你呀花花……” 花辞表情一滞,背脊略显僵硬,捏在米骁骁腰上的那只手微微收紧,轻轻摩挲,就连气息,也跟着混乱起来。 米骁骁浑不知危险,下意识把他当成是自己的小羊崽,热热的小脸贴上来,絮絮叨叨的说着,“等我续命成功……我就有机会等到你啦……我的花花……” 花辞不语,眼眸深邃的盯着这只小醉猫,瞳眸略微骤了下。 米骁骁提到续命,才猛然想起什么,音调软绵绵的不受控制,还惦记着什么似的,作死道:“对了……续命……到底要怎么续呢?” 这一句话问出,花辞瞬间有了反应。 男人提着一口气,掐住他的腰继续收紧,似是被酒香感染,另一只手有些重的捏住米骁骁柔软的小下巴,指尖反复捻了捻。 须臾,指尖的温热似是感染了心,花辞目光愈加浓烈,似是烧着了一团火,脑子被烧的有些懵,待看到这面白如玉的少年正微微张着小口时,便发狠地俯下身,用力堵了上去。 语调轻浅且缠/绵,幽幽说道:“本君现在就告诉你,到底要怎么续!” 第46章 046 米骁骁此刻还醉着,只觉得嘴角一痛,那股沁人心脾的冷香就进了口中,香气在唇瓣和舌尖上不断蔓延,像是绽开的花。 他控制不住的往后倒去,腰上却一紧,又被花辞给强行固定住。 米骁骁在迷蒙中睁了睁眼,只是眼前仍旧雾蒙蒙一片,颤抖的长睫试图拨开云雾,大抵能捕捉到对方那俊逸的轮廓外形。 清瘦精致,且丰神飘洒,除了这些,这人情绪上似乎还藏着些微的愠怒与委屈。 少年心一痛,酒香勾的他心绪混乱,脑子似被猫爪抓乱的线团,不停的打着死结,他感受到对方的怒意,本能的就想去安抚一番,情急之下,便糯糯呓语道:“对不起啊……” 正在发狠咬着他唇的圣君诧然间一顿,心神荡起一层柔软,力度也跟着轻了些。 米骁骁察觉出唇瓣不那么痛了,迷糊地想着,看来道歉还是有效果的,于是,继续求饶道:“我错了……不过……可不可以轻一点,有点小痛……” 何止是小痛,米骁骁的唇瓣已经肿起来了,火辣辣的,比酒吧喝的烈酒还要辣。 花辞挑着眉,又一次的收紧手臂,待米骁骁离他更近时,才眯着眼回,“不痛不长记性,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你若出事,你让本君——” 花辞压着情绪分开唇,没有在继续说下去。 看到怀中少年已困倦不堪,也不忍在折腾他,指尖擦去唇角晶亮,将人抱去了床上。 蓝拂一直等在门旁,花辞推门出来,蓝拂才低了低身子,小心询问道:“圣君,可是行了?”问的是续命。 花辞轻轻点头,懒倦的活动一下手腕,刚刚太过用力,指尖都红了一圈。 肤色白皙的人都很敏感,稍稍碰一下就会有反应,何况是像花辞这种过于白皙的,冷冷的白,令人很有距离感。 花辞迈出几步,轻抬指尖摸了下唇,浅淡的唇色映上桃心粉,口中也染了点酒香,他略微满意地抬抬眼,很香。 但不是酒香。 米骁骁一觉睡到地老天荒,枕头被子踹了一地,四仰八叉的,直到醒来时,还有宿醉后的不适。 他慢吞吞地坐起身,使劲揉了下眼,睁开通红的眸,这才发现,居然又睡在大佬房里了。 米骁骁根据自己现在的状态,也多少能猜出一点,肯定是方拓这家伙换了他的酒。 他坐那发呆一会儿,醒醒神,扑腾一下滑下床,终于记起昨晚要让花辞帮他续命的事。 米骁骁照自己脑门狠拍一下,慌张地穿鞋子,口中大喊:“要死了要死了,我怎么这么蠢!”好端端的喝什么酒呢! 门外,听到喊声的蓝拂笑着进来,一眼瞄见这少年红肿不堪的唇,眨眨眸,心说,圣君昨晚果真动了气。 米骁骁望见蓝拂,跟看到救星似的,急忙跑过去捉人衣袖,“蓝左使,圣君他、他在吗?” 蓝拂摇摇头,面色平静,“去了阎罗殿,你想找他?本使帮你去请?” 米骁骁还没发现自己嘴肿了,除了开口说话时觉得有些厚重,但眼下也顾不了这么多,便点头道:“好好好,我我我昨晚是不是误大事了?不是要续命吗?现在还……来得及吗?” 米骁骁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心虚地垂下了头。 蓝拂温柔的拍拍他手背,“别担忧,续命已经结束了,你暂时不会有事,不过……” 他心想,只是接吻的话,调合不够,也就能顶个五日吧,蓝拂有点忧愁,这一次米骁骁醉酒不知过程,那下一次,圣君面对清醒的小凡人,要怎么办呢? 圣君傲娇的很,能拉得下来这个脸么…… 米骁骁听得一懵,伸手揉乱了头发,有几根直接翘起来,看着更加的青涩稚嫩。 他回头去寻镜子,口中还在问:“续完了?怎么续的?”米骁骁找到镜子对着照了下,“啊”的一声又把镜子扣回去。 太丑了太丑了,嘴巴怎么会肿成这个样子,他气鼓鼓的埋怨着假酒害人,又捂着小脸开始担心。 这大佬一看就是个心性高傲的选手,高高在上,傲气十足,对着他这个丑模样肯定极为嫌弃和厌恶。 完了完了,要给大佬留下坏印象了,米骁骁有求于人,万不敢得罪花辞。 蓝拂看他跟个没头苍蝇似的,未免好笑,“关于怎么续的……你还是亲自问圣君好了。” 蓝拂让有来无回照顾米骁骁洗漱,推门出去传音花辞。 花辞虽然有点任性,偶尔做做甩手掌柜,但处理起公务来效率极高,短短几日,那些生魂就被安排得井井有条。 阎罗王自是喜悦非凡,对着花辞左夸一句,右夸一句,脑子里的好词都快要用光了。 花辞却是淡淡的,倚在靠背上,摆弄指尖幻化出的七瓣莲,这莲瓣细润,摸着触感不错,接近于某人晶莹透亮的唇片。 不多时,收到蓝拂传音,花辞收了七瓣莲,站起身便往外走。 阎罗王背着手叨叨叨,再一抬眸,人已经不见了。 花辞知道阎罗王的性子,所以故意不打招呼,跟个翘课的学生似的偷偷溜走,省的又被拽回去讨论其他事宜。 男人身形高大,走起路来却悠闲懒散,似乎心情不错,回来时,刚好瞧见米骁骁往嘴巴上敷冰袋。 花辞扬了下眉,盯着那张嫩白小脸打量一眼,走近他,“寻本君何事?” 蓝拂见状,极有眼色的退了出去,还不忘吐槽一句,明明心里高兴的要死,嘴巴上还装模作样,嘁。 米骁骁正在发愣,被花辞一句话吓得够呛,差点拿不稳冰袋,他怯怯盯着神清气爽的男人看,小心翼翼地问:“内个……对不起。” “你怎么总是跟本君道歉。”花辞不满,貌似第一次以这个身份出现后,米骁骁就经常跟他说“对不起”。 他不喜欢,若真算起来,也是他先对不起米骁骁,他没有做到留下来,继续陪着米骁骁。 米骁骁“呃”了一声,轻声解释道:“因为我昨晚喝多了酒,耽误了正事,我是该道歉的。”他本能的保护方拓,把醉酒的事揽在自己身上。 花辞不在意的坐下来,“无妨,五日内,你不会有事了。” 米骁骁眨眨晶亮的眸,挪动脚尖,偷偷摸摸凑过来点,堆着一脸笑问道:“圣君,我能问问,你是用什么方法给我续命的吗?” 他真的很好奇,抓心挠肝地想知道。 花辞闻声,漂亮的眼抬了抬,视线落在他嘴角,意有所指的回:“你说呢?” “???”米骁骁头顶小问号开始转起来了,我说?我说什么??就是不知道才想问的呀。 见米骁骁黑人问号脸,花辞轻笑一声,执起桌边一根上等的毛笔,在手里转了转,张张口,吐露一句,“自己想。” 摆明了就是不肯说。 米骁骁听到那声清润的笑声,很短,尾调也收的干脆利落,不禁有点沉迷。 那笑音太过明朗,像流水山川,像清风明月,像冰片被碾碎时发出的一声,纯净又澄澈,实在是他听过的最好听的笑声。 花辞随手在宣纸上涂涂画画,笔走游龙地写下一个米字,简单几笔,却行文飘逸。 米骁骁又去揉头发,勉强拉回神思,实在记不起昨晚发生的事情,他索性也不想了。 反正五日后,他就知道了。 但他还没忘记自己最终的目的,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想要找到花花。 起初几日,米骁骁怕催的太急会惹恼花辞,几乎是连提也不敢提一句,见花辞认真写字,大抵心情极好,这才试探着开口,“圣君……” “你说。”花辞又去写骁字,可回话的神情却透着几分柔和。 米骁骁拿开冰袋,将小脸凑上来,变身嘟嘟唇也丝毫不在意,巴拉巴拉地问着,“你什么时候有空……可以帮我找花花呀?” 写字的手一顿,花辞就知道他按捺不住,“你很急?” 米骁骁“嗯嗯嗯”地猛点头,继续嘟着唇说:“很急非常急特别急。”说完,又兀自自语,“其实我早该发现它不是只普通的小羊崽了。” “哦?”花辞放下笔,抬眸看他,“说说看。” 米骁骁见花辞愿意听,遂拉了张小椅子过来,跟排排坐吃果果的幼稚园小朋友一样,端坐在花辞旁边。 这椅子明显就矮,米骁骁也矮,一坐下就显得跟趴在花辞腿边的幼崽似的。 米骁骁抬起眼,笑嘻嘻地开始跟他吹小羊崽的好,什么“长得好看”“身手敏捷”“非同寻常”“惩奸除恶”,什么乱七八糟的词都堆。 若是不清楚的,还当他是在夸哪位江湖大侠。 不过,同样是吹彩虹屁,阎罗王吹得,花辞无动于衷,米骁骁吹得就不同了,花辞听得很是愉悦。 花辞乌目清淡,幽幽深瞳里闪着几不可见的光,挑着一侧眉问:“他当真有那么好?” “嗯嗯嗯!”米骁骁天真无邪,殊不知圣君在想什么,还在真诚脸回应,“它可好了,等找到了花花,我带着他去昆仑山找你玩,或者,来冥界也行啊。” 花辞忍俊不禁,又是一声轻笑,意有所指的问道:“你的意思是,你,我,花花,我们三个一起玩?” 米骁骁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但也没多想,只狂点头道:“对呀,一起玩。” -------------------- 作者有话要说: 花辞:这个要求还挺有难度。 第47章 047 介于本次的重点是找“羊”,所以花辞也没再往其他地方拐,他往椅背上靠了靠,双手拢在脑后,面上颇带点闲情逸致的说:“你捡来的并不是羊。” 米骁骁听得认真,双手撑头,手肘拄在膝盖上点点头,“我也猜到了,就是不知道它是什么。” “瑞兽。”花辞平静地回应,“听过么?” 米骁骁摇头,歪着脑袋瓜琢磨了一会儿,然后开始哈哈哈地傻笑起来,“该不会真的是神兽白泽吧!” 想到这儿,他又觉着不对,白宇天说过,神兽白泽尊称为圣君,但眼前这位俊朗的男人也被称作圣君。 难不成,冥界其实有很多位圣君?就跟人间有很多大佬,很多BOSS一样的咩? 说到神兽白泽,花辞似乎有所动容,但那异样只在面上闪了闪,就消失掉了。 花辞站起身,背对着米骁骁道:“别急,找他,还要些时日。” “……好,谢谢圣君。”米骁骁心里是急的,可又不敢表露出来。 花辞出去后,蓝拂就带着米骁骁去了阎罗殿,人间管理局隶属于阎罗殿,所有挂职人员都需结契,结契很简单,在结契石上按下自己的掌印即可。 米骁骁站到结契石前,发现上面满布着凌乱的掌印,大的小的,年老年幼,什么样的都有。 他“哇”了一声,发现奇怪的知识又增加了。 蓝拂笑着一指,“这石头的质地很柔软,跟泥巴一样,很好印上去,你试试?” 米骁骁觉得有趣极了,不住的去看,目光跟扫描仪似的快速扫过,而后便在石头中央,发现一枚小巧的梅花印来。 那梅花印像是什么幼崽崽的小爪,印记漂亮不说,且其他掌印也都避开这枚而印,仿佛怕挨得近了,会触怒了它似的。 看着看着,米骁骁忽然生出一种奇异感,想到那日裘劭给他的符篆,被小羊崽踩踏过后,也留下了这种特殊的梅花印。 蓝拂见他发怔,顺着视线望过去,一惊,这是幼年的圣君所留下的。 虽然那时还没有他,但这梅花印他却知道,圣君第一次入冥界,也是第一个踏上这结契石的。 未免米骁骁疑心,蓝拂忽的重咳几声,音调抬高的提醒道:“骁骁,快印吧,印完,本使再带你去熟悉一下同事和工作流程。” 米骁骁被他拉回神,不好意思的笑笑,伸手就比着那梅花印也印了一个,正好挨着花辞的掌印。 偌大的结契石上,只留这两枚掌印在最醒目的位置,看着格外的赏心悦目。 蓝拂带走米骁骁后,花辞便慢慢悠悠地出现了,圣君眉目惫懒的盯一眼那一双掌印,唇瓣浅浅飞扬一下,而后,又继续去忙了。 米骁骁的工作主要在白天,因为夜晚,他还要去殡仪馆上班,而方拓和白宇天知道他的情况,自然也不会去扰他。 米骁骁白日离魂,肉身则躺在床上,看着如同安睡般宁静。 他要负责冥界的一日三餐,范围只覆盖管理局阴差们的伙食,不必去管其他地方。 毕竟冥界除了人间管理局,还有十殿阎罗,小鬼无数,都照料是不可能的。 而管理局除了花辞外,一切都听蓝拂统领。 蓝拂手下,最得力的,便数有来无回和能者多劳了。 介绍完情况,米骁骁走马上任,做好晚饭,立刻回人间去上班,虽忙,但他却乐在其中。 米骁骁先回家收拾一下,换掉醉酒穿的那身衣服,又洗个澡,一边挂着耳机给方拓报平安,一边往殡仪馆走。 “拓拓,你说我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伙食都由阴阳两界提供,那除了房租就没其他开销啦,能省好多钱。” 方拓rua着草草的毛,应道:“你这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米骁骁想想,也的确是,被偷了寿数都有圣君帮忙续命,这福气看来不小,说起这个,他拧了下眉,“也不知是谁这么缺德,为什么要偷我的寿命。” 方拓又道:“总之你要小心小心再小心!我怕那人一次不成,还会在捣乱。” “会吗,不是已经偷完了,还想怎么。”二人对着话筒齐齐叹一声,对于这种跟灵异沾边的事,他俩就是纯小白。 米骁骁回来殡仪馆,蔡涵他们见他精神状态不错,又恢复到从前那般神采奕奕,也都欣慰的笑了。 “馆长,杨叔赵叔,骁骁让你们跟着担忧了。”米骁骁对着他们鞠躬,诚恳的道谢。 三个中年男人红了脸,大家都不是什么事多的人,扶起他,纷纷道:“都是同事嘛,别客气,大家和和气气在一块就好了。” “是啊骁骁,你不回来,老杨都快茶饭不思了。”赵伦指的是他做的饭难以下咽,杨军整天摆嫌弃脸。 米骁骁不在的这段日子,赵伦只能对付着做点水煮面条,白饭配咸菜给大家吃,他糙老爷们厨艺不行,属实赶鸭子上架了。 米骁骁拍拍胸脯,说:“今晚做顿丰盛的犒劳大家!” 米骁骁去冰柜里拿肉,又在冰箱里找了不少蔬菜,见时间还早,就凑到会客厅里跟大家挤在一块喝茶。 彼时,门外几声轻响,像是敲门的动静。 蔡涵与杨军互看一眼,都露出“不会又是他吧”的无奈表情,米骁骁放下茶杯,站起身,跑出去开门了。 门外,穿着一身名牌的米洋正笔直的站着,见米骁骁来开门,笑意不禁凝固在脸上。 米洋丝毫不掩饰面上的惊愕,跟着,拐腔拐调一声:“你?” “你来做什么?”米骁骁比他还惊讶,随即,面上冷了下来。 米洋哂笑,而后将那份惊诧掩盖住,露出一脸又湿又黏的恶心表情,简直是一寸一寸地想要把米骁骁看个仔细,“哥哥,我还以为你不在这里上班了呢。” 米洋推门而入,见蔡涵露出一副“果然就是你”的表情,把提着的两瓶好酒放在桌上,笑道:“曹哥托我送过来的。” 曹哥就是老曹头的儿子,因为死亡证明是蔡涵帮忙开的,所以才给蔡涵送些礼物。 只是最近两日,每每来的都是这个米洋,而更奇怪的是,这米洋跟上班打卡似的,一天过来三次,每次只送一点过来,像是故意抻着似的。 蔡涵屡次推脱说不用,但米洋却直接无视。 蔡涵毕竟在社会上打拼这么多年,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米洋目的不单纯,他早就看出来了。 可蔡涵想不通,一个殡仪馆,又不是矿场金山,有什么值得米洋图的呢? 米洋放下东西,打过招呼往出走,路过米骁骁时,止不住在他面上停留一瞬,跟着一笑,就迈步走掉了。 “他是不是来找你的?”蔡涵看向米骁骁。 米骁骁被那目光盯得一阵阵反胃,对这个话题有些排斥,便摇摇头,径自去了后厨备饭。 米骁骁坐下来剥蒜,身后,一身黑衣的男人歪斜地靠着桌角,蒜瓣在手中抛着玩,随口问了声:“今晚做什么?” 米骁骁正认真干活,并不知身后忽然出现个人,乍一问,他吓得直接蹦起来。 待看到花辞后,小小的“呃”了一声,呆呆的问道:“圣君?你怎么来这里了?” 花辞扔了蒜瓣,指尖却没被那呛鼻味沾染,而是浮着一缕冷香,一本正经道:“本君,来监督下属工作。” 第48章 048 “……”米骁骁心说,殡仪馆好像不归您老人家管。 花辞嗅到蔬菜的味道,鼻子一皱,用白帕子掩住,勉强找了个椅子坐下,“所以,你要做什么?” 米骁骁又有点无语了,方才花辞不是刚吃过晚饭么?难不成也学有来无回他们,追这边来开小灶?这人瘦的很,有那么大饭量?? 但还是笑着坐下来,跟花辞面对面,继续剥蒜,“梅菜扣肉,香酥鸭,凉拌粉和青椒酿肉。” 花辞想了想,这些他从前好像都没吃过,但刚刚吃的太饱,可能会吃不下。 圣君有点不悦,小凡人做的新菜式,他才应该是第一个品尝的人,米骁骁不知他在想什么,只随便问着,“圣君想尝尝吗?” 花辞听后,小小的舒坦一下,捂着帕子说:“每样菜,本君只吃一口。” “好~”米骁骁忽然觉得花辞像个小孩子,又见他一直捂着口鼻,情不自禁道:“花花也不喜欢在厨房待着,以前我做饭,它就守在门外。” 花辞没吭声,眼瞳微眨了眨。 蓝拂整理完系统资料,一抬头,就看到有来无回跟能者多劳对着撕报纸,皱眉道:“你俩老年痴呆了?怎么还不去接生魂?” 他纳闷极了,米骁骁这会儿正在殡仪馆做饭,这俩贪吃鬼还不上赶子糊上去。 有来无回把一条报纸粘在脸上,嘤嘤嘤道:“圣君说,他要亲自去接生魂回来。” 蓝拂:“……”当真是去接生魂的么? 米骁骁一边忙碌,一边回头看花辞,花辞躲在角落,但却不肯离开厨房,一只手捂着口鼻,另一只手却很不老实,不是拿着碗瞧瞧,就是盯着盘子上的花纹看。 显然就是无聊到了极点。 米骁骁扑哧一声乐了,“要不,圣君你出去等?”反正蔡涵他们又看不到花辞。 花辞“嗯”了声,也没什么要出去的意思。 米骁骁就找话题跟他闲聊,“主食我煮了米饭,但今天想吃点辣,圣君喜欢吃什么辣口的主食吗?” 花辞放下看了半分钟的碟子,说:“麻辣米线。” 米骁骁又想到了小羊崽,因为小羊崽也喜欢这道主食,于是飞快的说了声“好”。 米骁骁用了照魂匙,做饭的香味很快传出,吸引了今晚来等阴差的生魂,生魂飘飘悠悠到了后厨,留着口水去盯锅子,眼珠子就开始冒光。 米骁骁如今是走阴的身份,当然能看到他,这几天见多了冥界小鬼,渐渐的也都适应了,遂问了句,“你要不要也来一碗?” 他盯着生魂问,直接把对方吓个半死,那生魂“嗷”的一声大叫,尖利刺耳,直引得花辞“嘶”了一声。 生魂先被米骁骁吓到,后又被白泽圣君吓到,哭唧唧地扒着门板,目露惊恐,“你们俩不要过来啊!” 米骁骁回头去看花辞,花辞伸手祭出莲瓣,生魂就被束缚住了。 “吃,吃完同本君回去。”花辞言简意赅,吓傻的生魂只能疯狂点头。 米骁骁专门给生魂做了碗大份的麻辣米线,生魂呼噜呼噜吃得香极了,整个人也不那么害怕了,还嘿嘿傻笑的夸米骁骁好看。 米骁骁摆手送走他们,把做好的饭菜端出去了。 蔡涵三人饱餐一顿,个个餍足地回了休息室歇着,米骁骁没了小羊崽陪着,着实不太习惯,就躺在会客厅的沙发上刷手机。 待看到方拓在朋友圈晒出的一张照片,米骁骁有些震惊。 晚间二人通话时,方拓还在抱怨看上一款香水,但卡上余额不足,只能再攒攒,可这才过了几个小时…… 照片的背景是元冥的七加七商场一楼,刚好就是那个香水专柜。 五分钟后,方拓又接连晒出两张照片,而他身上的装束也变了,一身顶级品牌,价格少说都在六位数。 搞什么?忽然天降五百万砸到他了?? 米骁骁隐约有些不妙的预感,忙拨过去一通语音,但语音响了很久,方拓都没有接。 米骁骁又退回朋友圈去查看,方拓在朋友圈的晒图还在一路更新,似乎是每去一个专柜,就要显摆的拍下一张。 他俩共同认识的好友没几个,那些人也都和米骁骁一样好奇,纷纷在评论区留言。 而方拓只回四个字:爷发财了。 米骁骁又拨过去一通语音,方拓没接,按断了,他愣愣地盯着恢复聊天框的界面,直接给对方连发去几个惊叹号和问号。 消息石沉大海,米骁骁坐起身,脊背绷的紧紧的,在这夜色下,显得格外迷茫。 · 另一边,花辞将生魂带回去丢给有来无回,蓝拂也刚好赶着从昆仑山回来。 蓝衣男子带回一身白雪,花辞看他一眼,问了句,“有眉目了?”指的是米骁骁那件传家宝,照魂匙。 蓝拂想知道这宝物的奥妙,禀了花辞后,就跑回昆仑山的书库查看。 他拂去一身白雪,对花辞行礼,“那照魂匙却是圣物,这宝物能照出魂魄本身的元神,所以,米骁骁做的食物,才能被鬼吃到口中。” 什么意思呢?意思就是,鬼无实体,正常是触碰不到人间的食物的,但照魂匙可令鬼现出实体,与人一样,所以就能碰到食物。 换句话说,它可令所有的物品,短暂的恢复原状,就连冥界那味道不正的食物亦是如此。 花辞没回应,蓝拂又道:“之所以会如此,主要源自于那包着边的一层岫玉,这并非人间的岫玉,而是冥界之物。” 说完,他露出一副思索状,“再久远的出处就不得而知,大概是一伙盗墓贼挖了哪位的坟,卖了这岫玉,辗转流落到宫中,最后又到了米岳手中。” “米岳?”花辞不知想起什么,看一眼蓝拂。 蓝拂也是默契的笑了笑,“对,看来这段爷孙缘,还没能结束。” · 米骁骁担忧一晚,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不知方拓那边的情况,总是跟着担心。 直到天刚微微亮,方拓才主动挂了电话过来,语气黏糊糊的,仿佛昨晚那个不肯接语音的人并非是他,“骁儿,你待会回家吧?姐妹要去你那吃早餐。” “好,那我多做些带回去一份。” “不不不,姐妹去元吉楼订一份,在家等我哦。”说完,飞快挂了电话。 元吉楼一份早餐3888,是他们吃不起的土豪早饭,米骁骁心说,方拓这是真被大奖砸到了。 方拓的确有买彩票的习惯,但从前,并未中过奖,哪怕一次,米骁骁猜测,这回可能是厚积薄发了。 米骁骁前脚进家门,方拓后脚便到了。 他一进来,满身幽香,不得不说,那名牌香水的味道就是好闻,方拓大咧咧把早饭往桌上一甩,似乎3888,在他眼里和两块钱一根的油条一样便宜。 米骁骁还记着昨晚的事,看着他问:“为什么不接语音?” 方拓支吾地说忙着消费,米骁骁看他略带敷衍的样子,不放弃地又问:“那为何忽然有钱了?” 方拓拿包子的手一顿,半点都不敢跟他对视,只能继续囫囵着说,昨晚买的彩票开奖,小中一把。 具体中了多少,米骁骁追问,方拓却不说了。 过了会儿,米骁骁拎着衣服去洗澡,把照魂匙放在桌上,从门缝看一眼方拓,见方拓只是晃着腿在沙发上玩手机,这才暂时放了心。 方拓见他关了门,眼中的悠闲迅速收掉,蹑手蹑脚地走到桌边,盯着照魂匙露出诡异的目光。 第49章 049 米骁骁现在每天要做很多顿饭,殡仪馆的晚饭、夜宵与早餐,还有冥界的一日三餐,着实忙的紧。 见方拓似乎真的没事,也没在多问,用了离魂术去冥界开工。 他从结界口进来,便遇上花辞在那转悠,米骁骁讶异,“圣君,怎么这么早?” 花辞轻咳一声,走近,伸手抽出米骁骁的照魂匙,在手里把玩着,顺便回道:“早睡早起身体好。” “……”果然活得久了,就开始注重养生了么。 米骁骁跟在他身侧边走边想,今天早餐准备了些烤面包,他热衷于瞎搞,打算突发奇想弄个特别的酱,待看见路旁如此多的奇花,都是人间见不到的,就指着一朵白到透明的小花问:“咦,这是什么花?” “水晶兰。”花辞回道。 “这红色的我知道,是彼岸花。”米骁骁笑着过去采几朵,自言自语道:“还以为只在黄泉路边开,原来这里也有。” “只要有生长条件,不止黄泉那里会开。”花辞把照魂匙送回少年兜里,背着手慢慢走着。 米骁骁打算搞个红白配,把水晶兰和彼岸花参杂着弄个酱,涂面包片吃。 米骁骁没一会儿就采了不少,抱在胸前,心满意足的往管理局走。 几名负责洒扫的女鬼飘荡着过来,一边清洗着地面,一边对二人投过来点不可捉摸的目光。 那目光太过灼热和怪异,很快,就引得米骁骁望过去。 几名女鬼嘻嘻哈哈,先是对着花辞郑重行礼,而后就大着胆子围上来,看到米骁骁抱着的花,笑道:“圣君陪着你一块采的吗?” 米骁骁一怔,勉强点头,“算、算是吧。”说完,偷瞄花辞一眼,花辞并未在意这群女鬼的调侃。 冥界谁不怕圣君,也就这几个性情开朗活泼的女鬼,还敢凑过来玩笑几句。 其中一名听后,故作酸溜溜道:“哎呀呀,为何这种好运气就落不到我的头上,我也想去采花。” 米骁骁:“……” 另一名立刻笑道:“圣君陪小凡人采花,就约等于圣君送小凡人鲜花,圣君起大早送花,小凡人还不给点表示呀嘻嘻嘻——” 米骁骁:“…………”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被几名女鬼闹个大红脸,不停的用目光求助花辞,可怜兮兮的,但后者无情无义无动于衷。 米骁骁感谢花辞帮他续命,帮他找羊,而花辞的确帅气,貌似对着他时,脾气也好的不是一点点,米骁骁是有那么点好感的。 但他怎敢肖想,做饭做到冥界来就很诡异了,找男朋友找到地府来,怕是嫌命太长! 米骁骁只能结巴着解释,越解释脸越红,脸越红,就发现身边的男人心情越愉悦。 这几者有什么衔接的关系吗???米骁骁不理解。 他只能一路小跑逃回厨房,心扑通扑通跳起来,连那些花都差一点拿不稳了。 有来无回在旁看着几名女鬼,傲娇地哼了一声:“作死作到圣君面前,他们完了!我先赌十块钱,油锅伺候。” 上次打架的几名阴兵也凑过来,“我加十块,这个月穷,赌注能不能维持到下个月再开?” 有来无回:“没钱别玩,我憋个大的,再压两百!” 他们的钱都是蓝拂给的,不多,毕竟平时也用不上。 能者多劳若有所思,默默拿出十块钱,“我反着压,他们也不一定就完了。” 有来无回跟一群阴兵定住似的看他,进而,掐腰放肆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咱兄弟们这下赚翻啦,来来来,还有没有跟能者多劳的,快点押!” 话毕,那群女鬼还未散,花辞却大手一挥,简洁的说了句,“做的不错,赏。” 笑的很大声的几名阴兵忽然卡住,能者多劳转转眼珠,抱着他们刚刚疯狂下注的钱,嗖的就跑没影了。 只留几人在原地发傻,圣君为什么要赏他们?!! 米骁骁在厨房捣鼓半天,鲜花酱做成了,他的小脸还是红通通。 他躲在厨房不敢出去,用手捂住小脸,清瘦的手臂连耳朵也给包住了,因为他一害羞,除了脸红,耳朵也会跟着红扑扑的。 他躲了会儿,输了钱的有来无回就进来催了好几次。 有来无回决定化悲愤为食量,好好吃一顿,平复下心情,但小凡人迟迟不端早餐出去,简直急坏了他。 米骁骁比他还急,小耳朵一红起来就没完,他怎么出去呢? 米骁骁原地转圈,抱着头“咚”的就撞到一人身上,乍一抬眼,正对上花辞那双黑灿灿的眼。 花辞好笑的看着他,什么话都没有说,而是用指尖挑开他捂住耳朵的手,倏的,米骁骁耳尖一凉,小耳朵就被男人的手包住了。 “!”米骁骁傻眼了。 花辞冰凉的指尖附在他耳朵上,那温热很快被凉意取代,犹如涂了层冰薄荷那般凉爽舒适。 耳尖渐渐恢复本色,男人指尖微动,竟变出一朵闪着蓝焰的七瓣莲,飞快地别到米骁骁耳侧。 花辞酷爱七瓣莲,众所周知,米骁骁见他成日捏着把玩,也慢慢熟知了。 冷幽的莲瓣小巧绽开,被碎发遮住些,若隐若现,少年面庞洁净,昳丽光艳,被修饰的竟显露几分妖娆的美感。 与他固有的清纯不同。 米骁骁怔怔的看了眼花辞,圆润的眼头蓦的收紧,想张口说点什么,想问一句,为何要给他带花? 花辞收回手,许是看出他的意思,抱臂站回去,唇瓣扬了扬,音色清冽的说道:“这才叫做,送花。” “咚——”仿若有什么重物锤在心尖上,力度像是被敲响的晨钟,轰隆隆的,这感觉很微妙,不恐惧,而是猛地砸进他心底去,令他久久无法平静。 米骁骁呆怔半晌,慌乱地拿掉七瓣莲,小小一朵,躺在手心像是萤火虫般,发着淡淡的光辉。 他往前迈步,不小心绊了一下,“哎呦”一声,磕巴着说:“吃、吃饭了,我去给他们送饭。” 然后,落荒而逃。 这顿饭做的着实妙极,小鬼们第一次知道,原来那看上去冷凄凄的花,还能搞出如此清甜的鲜花酱。 一群小鬼搓个肚圆,吃饱喝足后,大部队嘚瑟的跑去阎罗殿叫嚣,炫耀他家圣君请回来个手艺超群的小凡人厨子,着实闲得很。 这一闹,听得正在阎罗殿厨房做饭的厨师极度不爽。 那人似乎有些暴躁,“哼”的一声扔了锅子,跑出来质问:“当真那么好吃?!” 有来无回大拇指一竖,颇威风道:“必须好吃!绝无仅有!!”马屁直接吹上天,面上带着满满得意。 那人又冷哼一声,吹胡子瞪眼睛的走掉了。 想他做饭这么多年,一手厨艺出神入化,连几岁大的小孙子都爱吃他做的饭,居然来了冥界就被比下去了。 那不行!他得会会这位新来的小厨子。 老人下巴一抬,精气神十足的站到管理局外,跟打仗叫阵似的,瞪着眼睛喊:“新来的小厨子,你给我出来一下!” 米骁骁刚洗过手,闻到这声,脚步一顿,整个人陷入一种说不出的震撼感。 许久,他的眼眶便隐隐透红,水雾蒙蒙的大眼睛僵硬眨了眨,内心情绪翻涌,如云似海,米骁骁实在受不住,立刻解了围裙,狂奔出去。 第50章 050 老人喊一声,发现门口没什么动静,还以为对方没听到,遂要再喊时,一道白色人影就从门内冲出,速度极快仿若电光,奔至近前,猛扑上来,差点把米岳扑得一个趔趄。 米骁骁死死抱住他,声嘶力竭,满脸泪痕,声音颤抖地大喊一句,“爷爷!!” 这一喊,米岳顿时愣住了。 米岳和米骁骁一样,二人相依为命了八年,血浓于水,哪怕不用看人,只听声音,都能认出对方来。 米岳能在这儿见到小孙子,甫一想到什么,忍不住老泪纵横,抱着米骁骁瘦弱如同小猫崽的身体,死死拍了两拍。 痛哭不止,显然没了刚刚的气势,“我可怜的骁骁,怎么年纪轻轻就……” 他不敢提那个“死”字,顿了顿,眼泪又跟着落下,咬牙切齿道:“一定是我那不孝的蠢儿子,是他们逼死你的,对不对!!” 米骁骁听出点不对劲,马上松开抱住米岳的手,抹着眼泪,细细解释了一番。 米骁骁把米岳让进去,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见米岳神采奕奕,精神矍铄,这才好奇的问起来。 原来,阎罗殿的饭不好吃,阎罗王也着实有些受不了。 米岳新死,被黑白无常带回时,刚好见到他们在吃饭,米岳无法忍受那股难闻的味道,毕竟他饭做得好,就不屑的吐槽一句,“你们冥界的伙食,就这?” 阎罗王闻声便看向他,米岳手痒,当即跑去厨房露了一手。 尽管这里的食物味道不行,但米岳做出来的,总要比那些厨子强至百倍。 阎罗王私心问他想去投胎还是留下来工作,米岳一想,便拍板道:“我留下来等骁骁,先不去投胎!” 花辞也是前几日去找阎罗王时才发现米岳的,他见过米骁骁家里的牌位,便知这人多半是米骁骁的爷爷。 花辞事忙,还没抽出空告诉米骁骁,米岳就自己跑来了。 米岳知道米骁骁的事后,愤怒得就要去找阎罗王告状,他要问问,到底是哪个天杀的,敢偷他小孙子的寿命! 米骁骁知道米岳脾气差的很,忙安抚了一番,听到可以续命,老人还是觉得不太对头。 他自然知道人间管理局有一位手段很辣的圣君,但他来的时间短,大家又对花辞的身份绝口不提,米岳不知花辞是神兽白泽。 可姜还是老的辣,米骁骁年纪轻轻想不到,米岳却反应过来,问他道:“你又不认识这位圣君,他为何好心要给你续命?” 米骁骁没提找羊的事,但米岳这么一说,米骁骁也有些犯嘀咕。 爷爷说得没错啊……圣君为什么肯帮他找羊?好像最开始,也没怎么说清楚原因。 难道是看上他做饭好吃? 米岳不放心,想去见见花辞,但花辞是什么高高在上的神仙人物,哪是他说见就见的。 米岳揉了一把米骁骁的头发,叮嘱道:“骁骁,你可一定要多留个心眼,爷爷不是说圣君不好,只不过,天下可没有白吃的午餐,你总要付出点什么。” 米骁骁把米岳送走后,整个人都激动的不行,连走路,小腿都跟着颤,这实在是,好大的惊喜。 花辞忙完回来时,听人报过米岳来找米骁骁,也没多说什么,正在藤椅上摇来摇去,米骁骁就主动来找他了。 米骁骁站到花辞面前,忽然开口问了句,“圣君,你为什么要帮我找羊啊?” 藤椅停顿了下,花辞抬眼瞧他,抿着清淡的唇微微一笑,“因为本君乐善好施。” 门外偷听的蓝拂:呵呵。 米骁骁仿佛得到了答案,又好像没有得到,于是又木呆呆的问了句,“那你……为什么肯帮我续命啊?” 花辞又是一笑,“因为本君济弱扶倾。” 有来无回&能者多劳:呵呵X2。 米骁骁想起米岳的叮嘱,盘算着,若只是给大家做个饭,好像也确实承受不了如此巨大的恩惠,他不愿意欠别人的,只能继续低低问了句,“那……圣君要回报吗?” 他战战兢兢问出这句,又结合着花辞前两次模棱两可的回答,还在小小的猜想,这人可能是不求回报的圣人。 还没寻思完,便见花辞站起身,清影高大,挡住他周身的银光。 花辞微微俯下,投下来的身影带着满载的压迫感,米骁骁随着男人的动作后仰了下,腰就软了下。 其实,不止腰软,腿也挺软的,花辞眼眸漆黑,瞳色却深沉的望不见底,好看是好看,就是看久了,仿佛就要被吸进去。 米骁骁正想胡乱的躲避下,就听花辞在上方淡淡开口了,“自然是要的。” “啊——?”米骁骁没刹住闸,直接大张着嘴巴喊出来,一个震惊脸,差点都站不稳了。 不是乐善好施么?济弱扶倾啊!咋还要回报嘞…… 但他只短暂地露了下惊讶表情,而后就恢复正常脸,想到自己过于惊诧,有些羞赧,原本的来意就是想给回报的,现在怎么还吃惊上了。 米骁骁发现自己真是被花辞宠的无法无天,原则都没了。 等等!他为什么要用“宠”这么暧/昧的字眼,米骁骁快哭了,他居然敢对着圣君用这个字眼,确实是无法无天了。 花辞耐心地等他脑补完,见他眼珠不再叽里咕噜,这才抬手扶住他的腰。 男人越发靠近,唇角游离在米骁骁耳侧,扑扑的清冽气息不断绕在他耳尖,跟挠痒痒似的让人受不住。 花辞的目光在少年面上不断打量,与米洋那种一寸一寸的吞噬感不同,这种目光里浮着丝不明情愫,似乎米骁骁是个珍宝,还是无价的那种,让他珍视的想要捧在手心。 米骁骁不敢动,待花辞看够了,便直起身,也顺带着将米骁骁扶正,收回手,淡声如玉道:“不是时候。”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米骁骁还在抓头发想这是什么意思,花辞就推门走出去了。 花辞不能与米骁骁单独在卧室待太久,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彻底帮这少年把命续了。 米骁骁得知米岳在阎罗殿,更是高兴的三天两头去找他,提到做饭好吃要归功于照魂匙,米岳却骄傲的说:“还是我的骁骁手艺好。” 方拓那日露一面后,便开始躲着米骁骁,消息不回,语音不接,只是朋友圈的更新没有间断。 米骁骁想去店里看看他到底怎么回事,可是白天晚上的上班,实在抽不出时间。 正当焦急时,就看到蓝拂最近很闲,便厚着脸皮拜托了他。 蓝拂对方拓印象不错,就欣然答应了。 米骁骁算着时间,再两日,又要到续命的日子了,他甚至还有些小激动,毕竟到时,就能知道续命的方法了。 米骁骁在殡仪馆后厨做饭,有来无回过来接生魂,顺便闲聊,“兄弟们最近操练,都有些腰酸背痛的毛病,但是吃了鲜花酱,好像都好了不少!” “居然还有这种功效?”米骁骁回头看他。 有来无回拿一块他炸的狮子头,边啃边回:“是呀,昨日圣君有些咳,兄弟还说想拜托你给做点什么。” “咳?”米骁骁立刻放下手中的活,心有点揪着不舒服,说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感觉,总之有些难受的闹心。 “圣君今日还咳吗?”他白天去冥界没见到花辞,只能问有来无回。 “咳的,比昨天严重了点。”有来无回心大,虽然很担心花辞,但还是挥挥手,“没事,圣君不是寻常人,能自愈。” 说完,又不免叹气,要不是花辞自封了那么多灵力,哪里会生病呢。 米骁骁饭不做了,忙去冰箱里找雪梨,炖了个雪梨汤,又顺手煮了杯姜汁可乐,拜托有来无回带回去,并嘱咐他,一定要看着花辞全部吃掉喝掉,然后给他回个消息。 蓝拂给小鬼们配手机,方便联络,但自己就还是习惯用符篆传音,花辞也一样,不太习惯拿手机。 米骁骁无法直接联系上花辞,再说,他也不太敢问。 有来无回颠颠走了,米骁骁一直等到夜里两点,才等来“圣君已服下”的消息。 米骁骁打个哈欠,徐徐进入梦乡。 不知不觉,他的心中开始多了一个人的位置,只是米骁骁自己,却并未深想过什么。 米骁骁睡得很沉,连花辞何时来的都不曾知晓,花辞站在床前,喝过有来无回带回的东西,已经好了很多。 他刚忙完,躺下后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一直惦记着想来见米骁骁。 不知在床边站了多久,看到米骁骁翻了个身,张开手臂,睡成一个大字型,未免有些好笑。 倏的,男人化作一团白影,悄悄落在少年的臂弯之下。 这个动作太过熟悉,熟悉到才一沾床,米骁骁就伸手抱了上来,少年朦胧间,习惯性的用小脸贴贴,极小声的咕哝着,“花花,我抱着你睡。” 这怀里有熟悉的沐浴露味道,以及米骁骁发尾散发着的洗发水清香,睡衣质地很好,柔软贴肤。 少年的手臂虽看着细弱,但拥着花辞却微微用力,被月光照映的小脸泛着甜甜笑意,很是满足。 米骁骁用力搂着花辞,轻抬下颌,闭着目,很亲昵的落在花辞额顶。 感受到那熟稔的毛绒绒触感,米骁骁更是满意,用清瘦的下巴蹭蹭他,继续咕哝着,“睡吧,花花……我们一起睡……” 花辞眼眸微闭,浮着的心终于有了着落,在心中默了句:好,一起睡。 第51章 051 米骁骁再睁眼时,花辞已经不见了,绒嘟嘟的触感消失无踪,少年叹气,果然是个梦。 不过,还是一个大大的美梦,梦到花花回来,米骁骁一整天的心情都特别好。 他回家洗澡时,给方拓拨了通语音,对方一如既往没有接,而是飞快按断了,米骁骁打算去了冥界在问问蓝拂。 蓝拂最近受他所托,一直跟着方拓,似乎也有了些眉目。 米骁骁躺到床上,和往常一样开始使用离魂术,魂魄离体后,飘飘荡荡来了冥府与人间的结界处。 米骁骁刚准备踏入,便被一阵莫名清风吹了起来,风里裹杂着漫漫黄沙,烟嚣迷雾模糊了他的眼,一个揉眼的功夫,周身就起了变化。 “咦?你是哪来的游魂,快给我上来,别搅合了这忘川水!”一声慢吞吞地提醒随即而来,音色里透着满载嘶哑与老迈。 米骁骁放下手臂,睁着被揉红的眼望过去,说话之人头戴红花,须发白眉,发尾挽了个髻,目测年纪比米岳还要大。 老者身边放着口锅子,正咕嘟咕嘟冒热气,空气中满是酸涩苦味,还透着点腥。 米骁骁立在水中,河水没过他的膝盖,不停翻滚着,如海浪般,翻上来的都是诡异的血黄色,堪比黄泉的泥沙。 忘川水?米骁骁似乎知道这个地方,努力回想,好像蓝拂跟他科普过,忘川河上有座奈何桥,奈何桥衔接着还魂崖,还魂崖处刚好就是六道轮回的入口。 所以,这个老太太站在奈何桥上,就是传说中的孟婆了? 米骁骁扑腾了一下,水花顿起,但他似是被定住一般,怎么都上不了岸。 真服了,一股风居然把他吹河里来了,他朝孟婆挥了挥手,“老婆婆,您能帮我上去吗?” “我只能熬汤。”孟婆抡着汤勺,投给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米骁骁心说坏了,他也不会烧符传音,这下要找谁求救?管理局离这边远得很,喊的话,有人听得到吗? 孟婆一边搅合着锅里的汤,一边继续慢吞吞的提醒,“小游魂,老婆子我可好心告诉你哈,再过一盏茶,河里的孤魂就要苏醒了。” 米骁骁听得心里一紧,确实,忘川河下边埋着许多幽魂恶鬼,平时走在桥上,都要多加小心,一旦被拉下去,就要魂飞魄散。 这也是蓝拂给他画过的一个重点注意事项,不要随便来忘川河边溜达。 米骁骁心急起来,脑门出了一层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他孤独无助可怜地看向孟婆,哀求道:“老婆婆,那您知道有什么方法能让我上岸去吗?” “我只能熬汤。”孟婆平淡的回了声。 “……”米骁骁又乱扑两下,没成想,原本毫无重量的魂魄,竟然慢慢往下坠了些,就跟踩在沼泽地一样,越动越下沉。 他顾不上其他,也知道指望不上孟婆,于是开始大喊起救命来。 孟婆听他喊,眼珠转了半圈,扫到他这边,似乎想开口说什么,但米骁骁没注意到她,接连喊了好多声。 河水很好的充当了传声介质,声音像是被笼住了,米骁骁喊得累,停下来歇气。 孟婆眼珠又转了半圈,轻咳着给了个温馨提示,“小游魂,原本你不喊,那些孤魂还要在一盏茶后醒来,恭喜你,现在只剩半盏茶了。” 这就约等于是米骁骁在给他们提供叫醒服务:饭菜已做好,起来吃吧。 “……”米骁骁简直不知要说什么好了。 他抬脚迈步,试着往岸上挪动,想来个垂死挣扎,但他的脚跟被吸住一样,连一毫米都挪不开。 这可真把他急坏了。 米骁骁有点委屈和羞赧,如果等会儿自己被孤魂野鬼吃了,应该会上冥界头条吧? #小厨子上岗第三天被风吹入忘川河享年22岁#,米骁骁打了个哆嗦。 这死法好蠢啊,简直不忍直视,米骁骁正杵在那瞎脑补,被翻起来的黄泥,腥味忽然重了。 紧接着,一阵从河底卷上来的劲风直冲水面,风声鹤唳般发出惊悚的怪音,孟婆忙盖好锅盖,拎着汤勺往河中看。 米骁骁知道,那些孤鬼们要苏醒了。 冲出水面的风卷成一条水柱,裹着黄沙血雨,平时,本没有这么大的冲击力。 但今日不同,他们感受到了生魂的味道,这种魂品质上佳,透着淡淡的甜香,简直百年难得一见,孤鬼们格外兴奋,个个都想要把米骁骁据为己有。 米骁骁“啊”的一声,吓得半边身子都僵硬了。 那一团劲风打了几个旋,复又落回水面,忘川河是有结界的,孤鬼们法力再强,也够不到太远的地方。 “啧啧啧,可惜了这小游魂,长得还挺好看。”孟婆表示惋惜,但面上淡淡的,仍是平静的站在那,注视着米骁骁。 米骁骁总觉得这孟婆就是把他当个热闹看的,一点都没当回事。 那落回水面的孤鬼嘻嘻哈哈怪笑着,桀桀桀的发出尖利刺耳的声音,男女老少混在一块,囫囵一片,不断癫狂着嘶吼“好吃”“好香”“是我的”这种要命的话。 那黄泥其中翻滚着血红,不断袭来,一浪一浪的往米骁骁身上冲,一会儿冷的如针刺骨,一会儿炙烤的如烈焰灼身。 米骁骁牙关直打颤,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酥了,这种煎熬简直就是在熬命,如蛆附骨般难耐。 一团纠缠在一起的恶鬼中,倏然现出张白面长发的脸,没有五官,只白的渗人,听声音是个女鬼。 女鬼头发带起水花,溅落在米骁骁手臂上,瘦削的手臂顿时被烫红一块,女鬼嘻嘻笑着,“还是个如此俊俏的小哥哥,他的魂一定很好吃嘻嘻嘻嘻——” 没一会儿,又从其中伸出个男鬼,男鬼的五官变了形,一只眼珠只被层皮肉连着,粗鲁道:“我最讨厌长得好看的男孩,谁都别抢,让我咬碎他的魂!” 说着,又溅过来一捧河水,河水在米骁骁小腿处一扫,那处立刻也红了,不过是被冻红的。 米骁骁忍着剧痛,狼狈想要躲避,众鬼见状,哈哈大笑着开始戏耍他。 水珠不停弹过来,落在全身,痛感不断,米骁骁大惊着护住自己的头。 孤鬼们大有一副戏耍够了才开始享用的架势,一边挤来挤去,一边不停把水和泥沙冲他打过来。 忽而,米骁骁被泥沙中磨得棱角尖尖的石子打中,手腕冒了血,手臂一颤,被挡住的脸就露了出来。 在此之前他还在小小的庆幸,他现在是魂状,无实体,应该可以躲过这些实物的攻击。 等真被打到了,他才发现,自己过于天真,进了冥界,大家都是魂状的存在,被打被抽,一样会痛的流血。 孤鬼们见他护不住那张俊脸,都更加兴奋起来,啪的轰起一片水幕,像利刃般的万箭齐发,直奔米骁骁面门而来。 米骁骁眼睁睁盯着那混着血色的水帘,越来越近,心中惊恐,下意识恐惧地大喊一声:“圣君救我!” 戛然,孤鬼们放肆的大笑被猛地中断,像是被扼住喉咙般齐齐停了声音。 满布血黄的忘川河中,倏而开出一朵巨大的七瓣莲,那莲透着冰蓝色火焰,周身闪烁着屡屡银光,温柔的托起米骁骁,护住了他。 莲瓣厌恶的甩开那包着腥味的恶臭,将那污浊逐步击退回去,狠狠打在孤鬼们的身上。 哀嚎顿起,声声痛苦的呼叫,吵得花辞极不耐烦,他将米骁骁拉入怀中,漠然的瞥向孤鬼们。 莲香包裹着米骁骁,被冰火夹击的痛感消失了,米骁骁顿时红了眼睛,乖乖伸手,抱住了花辞的腰,吓得整个人都呆住了。 “别怕。”花辞摸摸他的头,掌心凉凉附在少年发顶,温柔的抚了几下。 那些孤鬼自然认得花辞,吓得惊悚抱成一团,嗷嗷直叫,仿佛下一刻,便要被这人撕碎掉。 花辞见米骁骁缓和了些,低头在他耳边问道:“刚刚是哪个伤了你?”那语调极轻,跟羽毛扫了心尖似的。 米骁骁怔怔的抬了下眼,又立刻闭上,猛地摇摇头,他思绪有点混乱,已经分不清那混在一起的都是谁了。 米骁骁本能的依赖花辞,闭目靠在男人身上,他确实怕,但更多的,还是震惊。 震惊于自己刚刚会在命悬一线时喊花辞,而在那之前,他满满的求生欲中,最惦念的事,竟然是不想死掉,因为魂飞魄散,可能就再也见不到花辞了。 米骁骁惦念米岳,可米岳如今在阎罗殿生活的很好。 米骁骁惦念小羊崽,但得知对方可能是神仙瑞兽,倒也会过的逍遥自在。 米骁骁惦念方拓,而他将方拓拜托给了蓝拂,方拓也算有人照应了。 这些他都可以放得下,但唯独,他很放不下花辞,明明就刚认识不过几日,可米骁骁总觉得与花辞认识了很久。 花辞淡淡眯了下眼,“若无法分辨,那便都别活了。” 花辞一手揽着米骁骁,一手祭出莲瓣,那莲瓣如同丝网飞出,瞬间抓紧了一团孤鬼,强烈的蓝焰簇簇盛放,灼目耀眼,瞬间,孤鬼们就没了声息。 莲瓣托着二人上了奈何桥,看热闹的孟婆傻眼了,赶紧扔了汤勺,恭敬行礼,“圣君安好。” “你可知他是本君的人?”花辞松开米骁骁,冷冷看向孟婆,抬了抬下巴,傲然之气在眉宇间不断游荡,“你觉得,他出了事,本君可还能安好?” 第52章 052 一句话吓得孟婆差点把锅撞翻,孟婆战战兢兢地跪下身去,不断磕头,“老身错了,老身失职,老身甘愿受罚。” “那便下去洗个澡吧。”花辞撩她一眼,意思很明显,而后便带着米骁骁离开了。 米骁骁不懂冥界的法则,被花辞护着,缓和许多,小声询问:“她那么大岁数了,是不是没能力救我了?” 米骁骁总觉得是自己蠢,才被吹进河里去的。 花辞揽着他的手紧了紧,难得多说了几句,“守护结界的阴兵擅自离去赌钱,否则,不会发生这种事。” 米骁骁若若的点头,原来如此,他就说今日结界处怎么一个鬼都没有。 花辞又说:“冥界向来看淡生死,久而久之,对于误闯的游魂便置之不理,救你是孟婆举手之劳,不过是事不关己,便不想理会罢了。” 米骁骁抓在花辞腰间的那只手动了动,隔着衣料想去探一探对方的体温,他任性的紧紧捉住,没有松开。 花辞继续说:“不理本就是一种失职,人命岂是草芥,怎可随意践踏,若众鬼皆如此自私,冥界岂非就要大乱了。” 男人掷地有声,温润如玉的音色落在米骁骁心尖上,柔柔的,一点点的暖着他的心。 米骁骁露出笑意,抬起头去看花辞,低声道:“谢谢圣君。” 话毕,笑意凝住,花辞那张清隽的面容顿时吸引住他,面白如雪,侧颜完全展露出来,许是刚刚动了气,眼尾处挂着点点瑰色,挑出好看的弧度。 虽然看上去冷冷的,有种生人勿近的距离感,但米骁骁贴着他,仰着小脸,还是能瞧见那人眼中一闪而逝的担忧。 花辞,似乎很在意他。 有来无回饿着肚子在门口等,并不知米骁骁这边出了事,他抱着刀纳闷的想,小凡人从来不会迟到的,怎么还没来?? 正思忖着要不要去人间看看,就见花辞带着米骁骁走过来了。 有来无回欢喜的跑过来,跟花辞行了礼后,立刻大笑道:“骁骁,你终于来啦,今天咱们吃什么呀?” 有来无回刚问完,就见花辞投过来一眼,带着刺,瞥着他,有来无回直接打了个哆嗦。 米骁骁受了伤,只能抱歉道:“我先稍稍休息一下,待会在——” “今日米骁骁不做饭,想吃,去阎罗殿蹭。”花辞冷声回了句,带着米骁骁走了进去。 蓝拂此刻正在宠物店里,方拓手里颠着一只勺子,看着和米骁骁的照魂匙一样,但蓝拂能分辨,这是个赝品。 方拓拿出手机给米洋发消息,约他傍晚在元冥市郊的小树林见。 蓝拂撩开衣摆坐在他身边,大致猜到了事情的始末。 傍晚,方拓穿了身黑衣,拿着勺子出门,打车去了市郊,蓝拂慢悠悠跟着他,不久,就见到了米洋。 这边本就偏僻,今晚月色又很朦胧,米洋打开手机照明,反复检查从方拓手中接过的勺子。 “你确定是这个?”米洋狐疑发问。 方拓嫌恶地瞪他一眼,不耐烦道:“我既然拿了你的钱,自然就会老老实实给你办事,你要不信,就还给我!” 米洋伸手躲过方拓抢勺子的手,口中不停的咕哝,“看来,就是因为有这东西挡着,所以他才没死……” 方拓耳朵尖,听到这声,随即大睁瞳眸瞪向他,厉声质问:“没死?谁没死?你怎么知道骁儿的事?!难不成,是你搞的鬼?!!” 米洋闻声,拿勺子的手一顿,头微垂半晌,眼中的凶光就露了出来,“方拓,你知道什么叫言多必失吗?” 方拓惊觉不妙,米洋却已经迈着步子靠过来。 脚底的枯枝被踩断,厚雪被压扁,米洋冷寂的目光多了意味不明的猩红,“既然你的任务完成了,那就没什么用了,呵呵呵。” “你,你想干什么?”方拓惊慌着后退,想转身逃跑,但他却无论如何都迈不动步。 蓝拂看得清楚,方拓后背上多了道符,正是刚刚米洋偷偷粘上去了,压魂符,方拓的魂被压住了。 蓝拂靠在树边打量米洋,心中越发疑惑,这凡人如何会懂得这种邪术? 思索间,米洋已慢慢走近方拓,阴鸷的眸子如刀般盯着他,“干什么?自然是帮你早入轮回了。”说着,就抬手冲他的头打过来。 蓝拂哼笑一声,一把拽下那压魂符,揽着方拓转了个圈,轻松躲开了这一掌。 米洋看不到他,只看到方拓原地转了个圈,但米洋不是傻子,知道这是有外力相助,不敢多做纠缠,狂奔着隐入了树林中。 待他逃后,蓝拂才现了真身,手还扶在方拓肩侧,一张脸透出温润的笑,“你没事吧?” 方拓见他一身古代书生打扮,愕然的问了句,“你是……宁采臣??” 蓝拂无语,“抱歉,并非天下的书生都是宁采臣。” 方拓也是吓傻了胡说八道,他拍拍胸口给自己顺气,强压下惊恐的说:“对对,骑白马的也不一定都是王子,可能是唐僧。” 蓝拂:“……”蛮有趣的小男生。 蓝拂带方拓离开树林,边走边解释是米骁骁让他来的,方拓听后,便央求他带自己去找米骁骁。 蓝拂算着时间,米骁骁应该还没回魂,就索性把方拓带去了管理局。 米骁骁被花辞按在床上躺了一日,花辞拿着药膏,小心的褪掉他衣服,只挡住重点部位,每隔两个时辰就帮他上一次药。 米骁骁羞成了大红脸,他想自己来,但花辞一本正经的告诉他,这药膏不能经凡人之手。 于是,单纯的少年就被花辞给骗了,连碰都不敢碰药膏一下。 方拓不如蓝拂想得多,没有顾及的直接冲进来,刚好瞧见这一幕,惊恐的问了句,“骁儿,你怎么受伤了!!” 问完,一把抢过花辞手中的药膏,对着米骁骁的手臂上了起来,边上边说:“不痛不痛,姐妹帮你吹吹。” 米骁骁看到方拓拿着药膏无事发生,就知道花辞在胡说八道,他干笑着去看花辞的脸。 后者的脸已经黑成锅底,站起身,走了出去。 方拓浑不知自己搅合了圣君的好事,一边上药一边对米骁骁絮絮叨叨,解释着自己最近为什么要避开米骁骁。 原来,那日米洋在殡仪馆见到米骁骁,确定米骁骁并没有死,就开始怀疑起,是照魂匙帮他续了命。 米洋想不出其他理由,但他只知一点,他不但要米骁骁的寿数,更想要米骁骁的命。 所以,米洋得了寿数也不满意,就暗中联络方拓,让方拓把照魂匙给他偷出来。 方拓爱财如命,米洋决定用钱收买他。 方拓自然应了,白给他钱为什么不要,他不但要花这钱,还要狠狠的花,所以,方拓去米骁骁那里偷拍了照魂匙,找人做了个假的出来。 米骁骁上完最后一次药,方拓扶起他,穿好衣服后,愧疚道:“骁儿,你打我吧,我这几天不是不理你,而是必须要做出心虚的样子给米洋看,我知道米洋一直盯着我呢。” 方拓抹了两把眼泪,继续说:“但我还是让你担忧了,你骂我吧,如果你舍得的话——” 米骁骁扑哧乐了,抱抱他,安慰的拍着他的背。 米骁骁知道,方拓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他,又怎么会怪罪什么。 蓝拂跟花辞禀告此事,低声道:“米洋现如今还是活人,咱们无权将他抓来,但我方才已查了生死簿,这人寿元十九,如今还活着,显然就是用了米骁骁的寿数。” 花辞听着汇报,垂眼深思。 蓝拂又说:“那压魂符是几百年前才出世的邪术,米洋一个平庸的凡人如何会画,蓝拂认为,这人的背后,应当还藏着一个帮手。” 这是一定的,若凭借米洋一己之力,根本成不了事,花辞抬手打断,“派几个得力的阴兵跟着他,尽快揪出那幕后之人。” 这事算暂告一段落,米骁骁坐起来休息了会儿,忽然下床跑去书桌前,拿了张宣纸。 方拓见他握着把小剪子不知在弄什么,有点无趣,准备出去逛逛,顺便找蓝拂道谢。 花辞瞥见方拓来了,烦得不行,一甩手快步离开了。 蓝拂失笑着摇摇头,方拓快跑几步凑上来,盯着蓝拂看两眼,笑道:“小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比不得圣君和骁骁。”蓝拂自谦道。 方拓眨眨眼,学着古人行礼似的作揖道:“多谢小哥哥相救。” 蓝拂又道:“举手之劳,不必挂怀。”想到什么,他抬手朝方拓后背抚了下,关切道:“我见你刚刚被那压魂符压得不清,现下可有不适?” 方拓摇头,“没有,除了有些沉,没别的感觉了。” 二人随口聊上几句,就互相告辞了。 蓝拂迈出几步,猛地停住,抬手摸摸自己嘴巴,心惊道:刚刚明明提了‘我’字,为何没有结巴? 他不禁多看了方拓一眼,想到那日听地藏菩萨讲经所言,万事万物皆遵循因果,不由得蹙了下眉。 花辞回来卧房找米骁骁,米骁骁也刚放下剪刀,他顺着记忆中的模样剪了朵七瓣莲,米骁骁剪纸有一套,这还是小时候剪窗花练出来的。 见花辞进门,米骁骁不由得开始紧张,他离开书桌走到花辞身边,杏眸看着他,小声道:“圣君,能否伸出手来?” 花辞照做。 米骁骁盯着那纹路清晰的掌心,长睫扑闪两下,把剪好的小花飞快放在他手心,说了声“谢谢圣君救我”后,便慌张着往外跑。 “米骁骁。”花辞握住那小花,开口唤他。 米骁骁顿住脚步,没敢回头,小脸烫极了,“啊”了一声。 花辞却是亦步亦趋的走上来,一双黑眸沉沉盯着他,声淡如玉道:“你可知,在冥界,主动送花代表什么?” 米骁骁当然不知,他只是想送。 花辞似乎也没预备等他的回应,而是音色中浸着笑意,“代表你中意此人。” 米骁骁心中一震,蓦地抬眼去看花辞,如呓语般的问出一句,“可那日……圣君也送了我——”米骁骁想到什么,忙止住声音。 花辞又张开手心,盯着那宣纸剪成的七瓣莲,音调很轻的回了句,“本君知其意,所以,才会送出。” 第53章 053 “!!”米骁骁万没想到,看上去清冷矜贵的圣君,居然会如此直白。 什么意思?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米骁骁的脸更烫了,喉咙也忽然燥起来,仿佛有团火在烧,灼的他脑子发晕,呼吸急促。 米骁骁把头垂的很低,一双眼叽里咕噜,花辞见他异常沉默,正要俯下身去看他,米骁骁就嗖的甩开步子,跑掉了。 像只惊慌的小兔子,花辞微微挑眉,一侧唇角划出轻浅的弧度,有这么害怕吗?难道他看起来,没有很平易近人? 蓝拂回来时,刚好撞见米骁骁慌张出门,还没来得及说句话,人就已经跑远了。 他进门看见花辞,忽然起了点八卦的心理,上前笑问:“圣君,骁骁他?” 花辞收起那宣纸剪成的七瓣莲,侧身看蓝拂,正经脸的问了句,“本君看起来,是不是很平易近人?” 蓝拂:你在搞笑,可不可以不要侮辱平易近人这个词。 虽然心里MMP,但蓝拂嘴上依旧笑嘻嘻地回:“圣君自是这冥界中最平易近人的了。” 花辞点头,本君也觉得是。 蓝拂:呵呵。 米骁骁回来得匆忙,再加上又是离魂状态,情急之下忘记带上方拓。 魂魄回体后,他坐下来冷静了会儿,心想,反正蓝拂会送方拓的,便没再管什么,跑去浴室泡了个热水澡。 · 而另一边,米洋拿了赝品回去,那半男不女之人从阴影中走出,接过“照魂匙”,细细抚摸两下,猛地就摔在了地上。 “废物!这是假的!”男女音色糅杂在一起,尖利与嘶哑并存,听着直叫人瘆得慌。 而米洋倒是没被吓到,反而迈上去,将勺柄碾碎了,“老秃子,你要在我面前放肆么?” 那人闻声,额顶鼓出的青筋直抽,显然是有些惧怕米洋,但他还是恼怒极了,一把扯下头顶假发,赫然就是个秃瓢。 许久,那人看向米洋,阴森的目光甩出抹狠厉,“虽未得到真的,但贫道也已算出,米骁骁续命之事,并非与照魂匙有关。” 米洋在刚才方拓被外力相助就有所察觉,“他们背后还有高人。” “那这事便难办了。”那人长吁短叹,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米洋上下眼睑紧紧挤在一起,窄缝中露出一道凶光,齿关也被咬的咯咯作响,“那又如何,总之,米骁骁,必须要死!” · 那日之后,米骁骁便发觉,自己与花辞之间,似乎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午饭时,米骁骁做了葱爆羊肉,却见花辞把碗中小葱都挑了出来,偶尔不小心吃到,竟还一副委屈的模样,跟那高高在上的圣君截然相反,像个小孩。 米骁骁用眼偷偷打量花辞,然后收回视线,偷偷笑了下。 晚饭端上来后,所有需要葱姜蒜调味的,用完后,则全部被他丢掉,花辞心满意足吃了顿消停的饭,终于不用再挑了。 米骁骁见花辞开心,自己也开心,正端起牛奶喝上一口,花辞便放下筷子望了过来。 “呃……”米骁骁偷窥被抓包,抿着小唇瓣不知该不该收回视线。 花辞盯了他片刻,忽而伸出一只手,拇指指腹带着冰凉,轻柔按在少年的嘴角上,飞快抹去那沾上的奶渍。 这动作,看得对面有来无回和能者多劳齐齐一震,木头似的戳在那儿,脑子有点跟不上节奏。 圣君不是最爱干净的么?别说帮人擦嘴了,偶尔处理恶鬼,过后都要用帕子净手的。 米骁骁感受到他们呆呆地目光,面颊腾的一红,升起两片桃心粉。 有来无回比较皮,也学着米骁骁的样子喝了口牛奶,然后对着能者多劳指指自己嘴角,小声道:“老爷我嘴上有奶渍。” 能者多劳:“再嘚瑟,我扇你头!” 有来无回立刻抱着脑袋离他三尺远,这一幕被花辞瞧见,花辞望向他们,目光凉森森的,二人吓得直接端起饭碗跑掉了。 原本,花辞是不会同他们一块用饭的,但今日不知为何,米骁骁刚喊完开饭,花辞便从卧房走了出来。 花辞坐在他身边,米骁骁很是紧张,但心里却热乎乎的。 米骁骁看了眼远处打闹的俩阴兵,抱着牛奶杯问花辞:“圣君要喝一点牛奶吗?” “要。”花辞话毕,米骁骁正要说去给他倒一杯,手中一空,牛奶杯就被男人抢走了,花辞悠哉地靠上椅背,就着那杯,慢慢喝起来。 头微微仰着,精致的喉结上下滑动,整个人看上去有种禁/欲的美感。 衣衫上的领口松松的,隐约可见若隐若现的锁骨,白色雪肤下,一处暗红开在锁骨上,被打出些潋滟的光彩。 米骁骁很没出息的看直了眼,并且小小的咽了下口水。 花辞余光瞄见他,一手收住衣领,将喝的只剩一口的牛奶杯握在手中,眼含笑意看他,“你在看什么?” “啊……”米骁骁又被抓包,他发誓,他真的不是花痴! 但又止不住的想去看花辞,这人美的妖艳,美的冷酷,不自觉地,就被对方吸引住了。 米骁骁促狭的躲避花辞,两只手抓在一块,结结巴巴的辩解着,“没、我是想问……你还要不要添些牛奶……” 说谎,花辞轻勾嘴角,没有揭穿他,随口问道:“你还喝吗?” 米骁骁根本都没听花辞问了什么,就无意识地点头应道:“嗯嗯。” 被揪的发红的指尖落上温热,花辞把牛奶杯又递回给他,一双黑森森的眼直视着他,“那你喝吧。” “啊??”米骁骁这才反应过来,盯着牛奶杯,眼睛像灌了铅似的挪不开。 这摆明了就是要跟他共用一杯牛奶,刚刚吃饭的那群阴差不是还说,他们的圣君有洁癖么…… 咦?那群阴差呢?? 米骁骁太紧张没注意情况,再一抬眸,吃饭的阴差们包括蓝拂都自动消失了,偌大的饭厅,只剩下他们二人。 米骁骁脸颊又烧起来,端着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花辞还在盯着他,米骁骁被盯得小脸越发红起来,最后,举着杯子,把剩下的最后一口牛奶喝光了。 本以为这就完了,没成想,花辞一手搭在桌角,靠他近一些,轻声问道:“好喝吗?” “……”孩子吓得顿时说都不会话了。 米骁骁只能疯狂在脑中搜罗词汇,想转移个话题,然后,就终于让他想到了一个。 米骁骁往后悄悄挪动一下,手指勾在椅子上,干笑着说:“圣君,好像……又到了要续命的时间了。” 花辞轻轻点头,指尖敲在桌沿,慢悠悠地问他,“你很急?” 米骁骁心说,当然急!不急,不就死了吗? 他猛点头,露出一副乖巧的模样,唇红齿白的一张脸白的发光,笑嘻嘻的说:“咱们什么时候开始呀?又要麻烦圣君了。” 他是个懂礼貌讲文明的新新少年,有求于人一定要态度好。 花辞的视线微垂,游离在少年刚喝过牛奶的嘴角上,唇瓣被磨的红润极了,像只甜美待采撷的小樱桃。 男人低低开口,轻吐出一句,“现在就可以。” 米骁骁听了表示有点小惊讶,还以为要先找个地方发功什么的,竟然在餐厅就可以了?这么随便吗? 想到这儿,他简直是鼓足了好奇害死猫的劲头,谁让他上一次喝醉了,连过程都不知道,太遗憾了。 续命这种事,怎么也算能载入他人生史册的大事件吧! 米骁骁亮灿灿的目光看向花辞,跃跃欲试道:“那咱们现在就开始吗?需要我做什么?我已经准备好啦!” 花辞又凑近他点,黑眸上漆满了光,倏然露出一抹笑,笑意清淡,但这一次却停留的久了些。 男人低吟着,慢慢凑近他,“那就……开始吧。” 第54章 054 米骁骁正在想,为什么圣君越凑越近是怎么回事,还没等他想完,杏眸就被人的掌心覆盖住了。 花辞抬手捂住他的眼,感受到掌心处那如薄荷般的清凉,米骁骁一怔,眼前彻底黑下来之后,听觉,嗅觉,触觉的敏锐,便被无限放大。 他听到衣料摩擦的声音,他嗅到花辞那一身诱人的冷香,他触到…… 男人的薄唇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一模一样,清幽的,挂霜般的凉,但又带着牛奶的香味和甜味。 米骁骁傻眼了,呆怔着仿佛被雷劈了似的。 唇瓣继续传来酥麻感,进而,那感觉开始扩散到四肢,游走于心脉,最终汇聚到心尖上,开出了一朵七瓣的小花来。 这种感觉不知持续了多久才停下,总之,他脑袋死机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恢复运转。 那薄唇离开了他,掌心也收了回去,米骁骁的眼前重新恢复光亮,睁眼时,正瞧见花辞唇片上的晶亮,好像还留有他身上的味道。 花辞比他淡定的多,伸手捏了下他的面颊,米骁骁才跟触电似的猛回了神。 男人站起身,音色中染着点笑意,甚至还夸赞了一句,“配合的不错,五天之后,咱们继续。”说完,便去处理公务了。 什么配合的不错??米骁骁眨眨眼,似乎想起来了,在昆仑山时,他主动凑上去问花辞如何续命,确实保证过,自己会配合的。 “呜呜——”米骁骁抬手捂住小脸,如果说之前,脸的温度只算的上暖宝贴,那么现在,就是块铁板了,还是烧红的那种。 好羞耻啊!!! 他做梦都没想到,原来传说中的续命大法,竟然要用“亲”的?? 正在这时,蓝拂突然从他身后冒出,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肩,给他解惑,“并不是全都用亲的,接吻,只能暂时维持而已。” “那还有什么?”单纯的米骁骁同学偏头去问。 蓝拂在他耳边道出彻底续命的方法,米骁骁惊得直接从椅子上窜起来,眼皮抽筋似的突突直跳。 蓝拂的话令他对这方法又刷新了新的认知度,彻底续命……那不就是要……被圣君给……推倒么!! 虽然但是,圣君真的好帅!! 米骁骁自然早就心动,但真正心动的,还是那次花辞赶到忘川河去救他,每每回想,他心里就偷偷的泛起了甜,跟抹了蜜似的。 米骁骁算着时间不早了,立刻收拾了碗筷,准备干完活好去殡仪馆上班。 他一边刷碗一边欢快的唱歌,“洗刷刷,洗刷刷~”虽然花辞没主动跟他说过什么,但是,如果花辞对他没有感觉,应该不会甘愿吻他的吧? 而且蓝拂也说过,通常丢寿数的人是没有续命一说的,大多数都等着下一世来补。 米骁骁有点出神,一只碗刷了半天,直到身后响起一声苍老的提醒,“骁骁,你这是刷碗还是给碗上漆呢?” 米骁骁僵了下,一回头,就看到米岳背着手,盯着他瞧。 “爷爷,你怎么来啦?”米骁骁飞快的处理好那些碗筷,挽着米岳去一旁坐。 米岳点点他的小鼻尖,疼惜道:“我算着骁骁今日该续命了,害怕出了什么差错,不放心,就过来看看。” 米骁骁又想到花辞,止不住的笑意从嘴角滑出,“不会出差错的。” “哎,圣君是领导,贵人事忙的,万一给你忽略了,你自己可要上点心啊。”米岳操心道。 “好,我知道啦。”米骁骁笑的开心,米岳不禁有些纳闷的看着他,没想到这小孙子还挺坚强,非但不害怕,竟还如此乐观。 直到发现他嘴角的一抹红,这红不太正常,尤其是唇角上似乎还落着个齿印,才生出些疑惑。 花辞每次吻米骁骁,总喜欢咬他一下,上一次,若不是过了一夜,米骁骁也能发现那小齿印。 “你嘴角怎么了?”米岳毕竟是过来人,细细一琢磨,就飞快的反应过来,“骁骁,你、你和那个圣君——” 米骁骁下意识捂住嘴巴,不敢在笑,但也知道是晚了。 他瘪着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正想借着上班的理由跑路,花辞就出现了。 “米爷爷。”花辞很注意礼节,收敛那一身的傲气,对着米岳点了下头。 米岳站起身,目光警惕地盯着这位传说中的圣君,看上几眼,表情略有放松。 这位圣君不但生的俊美无俦,气质也好,看上去就是一位品貌俱佳的皎皎君子,但皮相是皮相,总要了解一下本质。 米骁骁见花辞突然出现,就知道对方是来给他解围的。 他有点担忧,据他对米岳的了解,既然发现了二人的猫腻,那再去看花辞,用的可能是孙婿的眼光了。 但他和花辞根本就没到那一步,米骁骁想拉走米岳,却被花辞抬手止住,“你去上班,爷爷这边,我来照应。” 连“本君”都没带上,可谓是对米岳相当尊重了。 米骁骁心惊胆战地回去了,花辞则是做了个请的姿势,将米岳让进了卧房。 米骁骁一路走着去殡仪馆,心里烦乱,八字还没一撇,这怎么就忽忽悠悠要见家长了。 而且,米岳脾气不好,花辞脾气也不见得有多好,他不在,会不会……打起来?? 米骁骁心不在焉地做了饭,连饭后跳操的活动都取消了。 杨军看出他一脸心事,热心道:“骁骁,你这是怎么了?” 米骁骁也不知要怎么说,思来想去,杨军总归是比他经验丰富,就只能隐晦地问道:“假使,你和你岳父第一次见面,但是你们脾气都不太好,那会发生什么?” 杨军闻言语塞,假使?他是老光棍假使个什么玩意…… 但见米骁骁那求知欲极强的表情,以及可怜巴巴地一双眼,杨军有点心软,眼珠转了转,把看过的狗血电视剧剧情回忆了下,心里有了点谱。 于是,一本正经的说:“那百分之八十会打起来。” 米骁骁开始心慌,又追问:“那还有百分之二十呢??” 杨军咂摸着嘴,苦思冥想道:“那二十就……顾着对方面子,不打架,但也互相不理呗。” 他回答完,觉得这个答案应该是比较完美的,电视剧么,不制造事端就是全剧终,还演个屁,必然要掐起来才有看点! 米骁骁的心凉了,这会儿,俩人不会已经开始大动肝火了吧! 冬日的后半夜,通常都不会有接运尸体的电话过来,米骁骁每晚都能一觉到天亮,所以,他决定,偷偷离魂去花辞那看看。 米骁骁掐着时间过来,进入结界时,就连守门的阴兵都开始打盹,他又有点后悔自己是不是多此一举。 就算吵架,也该结束了。 可来都来了,总不能不看一眼就回去,米骁骁揉揉眼,保持清醒的蹑手蹑脚往里走。 进到管理局后,他轻车熟路的直奔花辞卧房,躲在那听动静。 屋中一片寂静,冥界照不到日光,但却可以享受月光,绒白的月光如羽毛般落在脚下,显得这处更加安宁。 静谧中,忽的窜入一点淡淡血腥味,米骁骁心揪了一下,难不成,花辞被爷爷打伤了?! 米骁骁不算真正的鬼魂,又没有法力,嗅觉敏锐度连有来无回那种级别的都比不上,并没闻出,这味道压根不是从花辞卧房传出来的,而是在他身后。 米骁骁纠结着站直身体,他知道管理局没有锁门的习惯,花辞的卧房也很少锁门。 他想推门进去,又怕万一是自己想多了,那不是打扰了对方休息么? 正来回地犹豫,那血腥味就越发近了。 米骁骁身后,悄悄聚起了黑色的迷雾,雾中赫然露出一张狞笑的人脸,那东西伸出长舌贴了下他后背,又飞快撤回。 只是口中还不断品着味道,不住地舔着唇,暗道好香。 非人的东西都没有影子,米骁骁脚下那片白光,也并未显出什么异动。 米骁骁又弯下身,给门拉开一个小缝,想仔细闻闻,如果血腥气变重了,那就说明花辞伤的很重,他就只能硬着头皮进去了。 “吱嘎——”门开了一点,米骁骁往前探身,低低嗅了嗅,身后的黑雾里,那东西也跟着凑近一点。 那东西一靠近,果然,腥味更重了。 米骁骁心说,他想得没错,这俩人是真的打起来了。 正要彻底推开门,门内,一簇蓝光就极快地冲了出来。 蓝光化作男人的身形,花辞睁着一双冷凝的眼,懒倦地伸出手,直直捏住了黑雾中那玩意的脖子。 “啊——!”那怪物顿时发出一声火车鸣笛般的嘶吼,粗重又高昂,差点把米骁骁震聋了。 米骁骁这才发现身后有东西,花辞掐着他,黑雾消散后,很快现出其本来面目——一个人头八爪鱼身的怪物。 花辞和米骁骁共同望向那怪物,皆是一怔,因为那张脸,分明就是应汐的! 那怪物被掐得眼珠子直接鼓出来,但浑身的爪子还不老实,想要去攻击花辞。 米骁骁见状,恼怒地奔去厨房,拎着口锅出来,对着其中一只爪子使劲敲下去,大喊道:“不许你伤害圣君!” 怪物:“喂——!搞搞清楚,到底是谁在伤害谁?!” 第55章 055 这么大的动静必然要惊动蓝拂和阴差们,花辞因着它有一张应汐的脸,也不能直接杀了他,便准备将他先捆上。 米骁骁害怕这怪物寻机袭击花辞,一直拿着锅紧张兮兮盯着它,花辞刚祭出莲瓣捆住它,它就偷偷伸出只爪子勾米骁骁。 花辞眼尖发现,抬手一挡,那爪子就在花辞皮肤上擦了下。 米骁骁扔了锅子忙跑上来,握着花辞手臂查看,十分担忧道:“圣君!你怎么样?!” 花辞想说,自然无事,但见米骁骁如此紧张,便直接改了口,“很痛。” 蓝拂&众阴差:不要脸。 花辞把怪物暂时丢给蓝拂处理,带着米骁骁回卧房,米骁骁想伸手去摸那伤处,又怕伤上加伤,只能凑近唇瓣,小口呵着气,“呼——还痛吗?” “还痛。”花辞面不红心不跳,说起谎来严肃认真。 这表情更是吓坏了米骁骁,一时情急忘了找药膏,只记得米岳小时候哄他,经常给他“呼呼”。 米骁骁鼓着嘴巴对着那伤处吹气,扑簌簌的,跟阵柔软的风般,一点一点的,浸润在那雪肤上。 那处其实只被擦红了一点,不出半盏茶,就会消掉了。 花辞盯着米骁骁的紧张神态,心情不错,记起正经事,才问道:“这么晚了,你在本君卧房外做什么?” 米骁骁闻言揶揄了一下,鼓着的小嘴僵住,没有回答。 花辞轻笑一声,在米骁骁面前,这男人似乎从不吝啬笑容,“莫不是,要来偷袭本君?” “啊……我……”米骁骁没来的时候,情绪激动,翻身打滚都睡不着,就怕这俩人打架,但被花辞这么调笑,又有点不敢说了。 花辞继续调侃他,“没关系,本君不介意。” “……”米骁骁实在受不住,抬头看着花辞,水盈盈的目光透着点真诚,坦白道:“我怕……你和爷爷打起来……” 花辞听得一愣,随即又笑起来,音色朗润动听,似水滴融入冰川的声音,“你说米爷爷?他跟我下了盘棋,就回去了。” “呃?”米骁骁愣住,“下棋??我爷爷下棋可是厉害极了。” “是吗?”花辞微微挑眉,自豪道:“但米爷爷输了,估计这会儿已经回去,准备要精进一下棋艺了。” 米骁骁再次愣住,弱弱地问:“居然输了?”他挠挠头,不好意思道:“那下一次,可不可以麻烦圣君故意输给他呀?爷爷太爱面子了,输棋可能会郁闷。” “不让。”花辞昂了下头,“是他先说,下棋观人品,若是连个棋都赢不了他,那就一切免谈。” 米骁骁听得扑哧一乐,看来米岳好像还挺喜欢花辞的。 故意这么说,那不就等同于……想要进一步的了解一下花辞了么? 米骁骁把心揣了回去,放松着说:“我爷爷下棋真的很厉害,虽然这次输了,但下次没准就会赢了,以前在月半镇,谁都下不过他,研究之后,对手必输无疑。” 花辞又笑一声,懒散道:“那是从前,遇上本君,怕是没这份好运气了。” “为何?”米骁骁追问,想要了解点他的过去。 花辞懒洋洋的靠在床榻上,长腿伸直,慢斯条理道:“上天入地,无人下的过本君,从前,总有人上门拜会,本君烦得很,便摆了盘棋局,破了,才会见客。” “然后呐?”米骁骁隐约知道了结果。 花辞傲然的抬抬眉眼,“本君终于过上了清净日子,直到今日。” 米骁骁震惊了,花辞当真是高手无疑了,这么一想,他忽然有点小骄傲,这下米岳下不过花辞,就没得理由反对他们一起…… 花辞困倦的打了个哈欠,小脸上倦意很浓,想来是最近一段日子,忙的太狠,累到了。 “圣君,你早点休息,我就先出去了。”米骁骁跳下床,迈着步子往外走。 花辞看着他问:“天晚了,还要回去吗?” “不回,我去看看那个……怪物。”米骁骁不放心,想也知道,那东西是跟着他来的冥界,或者说,是为了要杀他的吧。 花辞看破他的心思,说道:“别怕,无人能伤你。”顿了顿,又道:“还有,他就是应潮。” “应潮?!”应汐的哥哥。 米骁骁听闻,步伐飞快的跑出去,小心的关好门,直奔刑房去找蓝拂了。 应汐出自月半镇,而应潮也是在月半镇失踪的,可为什么又变成了怪物,又为什么要来杀他? 米骁骁惊觉,这一切的一切,仿佛和自己都脱不开关系,那么月半镇,又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第56章 056 蓝拂正在拷问应潮,但应潮不清醒,除了嗷嗷呜呜的怪叫,就只会重复一句话——杀了米骁骁。 米骁骁进来时,刚好就听到了这句话,“他好像被下了什么命令似的。” 米骁骁这么猜测,主要还是平时电视剧看多了,所以理所应当地就说了出来,就像被输入的既定程序,时间到,程序启动,而这个程序指令,就是要杀了他。 蓝拂转头看过来,兀自叹气,“这人被吞了不少的恶鬼魂,待有来无回一个个挑出,他可能会清醒些。” “又是恶鬼魂……”米骁骁被蓝拂带离这里,在外间寻了个位置坐下,提了个建议,“要不要带应汐过来,见见他?” “已经让人去带了。”蓝拂回道:“恶鬼魂原本也都是无辜的生魂,被练成了恶鬼,成为了歹人的工具。” 米骁骁听着,因为不懂,所以也不敢乱问什么。 蓝拂又说:“我发现一件怪事,在二十二年前,阎罗殿曾丢过一批生魂,数目巨大,全部都是孤坟乱葬岗,那些无人认领的主。” 也因为如此,踪迹才不容易被冥界所察觉。 米骁骁听了有点震惊,心说,二十二年前,那岂不就是在他要出生的时候,为什么,会是那个时候。 他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和自己有关联,便激动的抓住蓝拂衣袖,“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一定要告诉我。” 蓝拂摇头,“没事,我我我我我自己会处理的。” 第一次在米骁骁面前露怯,蓝拂多少感到惶恐,他最重视自己的形象,对于这件事,总无法释怀。 米骁骁侧眸看他,本想装作没听到,可回眸时,蓝拂却主动开口,“今晚有些烦躁,想听本使的故事吗?” “好,我去弄两袋爆米花,等我!”米骁骁飞快跑走,蓝拂却失笑的摇了摇头。 米骁骁不爱喝酒,听故事必备爆米花,他手脚利索,很快就弄了一大盆,还好心的给阴兵们也准备了一份,美其名曰“宵夜”。 米骁骁坐下来,见到蓝拂眼中一抹忧伤,似有水光淋落,半晌,蓝拂才忍不住叹息道:“其实本使……活该如此。” 百年前,蓝拂只是个家境贫寒的小书生,因长相不俗,便总被逼着入赘同乡的有钱人家,可他为人有傲骨,不屑这种事,寒窗苦读,只为能考取功名。 同乡的大户见他如此,吃不到葡萄便说葡萄酸,隔三差五就来欺负他一回。 推倒他的茅草房,逼得他很多次,都只能跑去山林里,借着月光温习功课。 而跟他住在一条街上的,方家公子方墨石,却因他书读得不错,而非常欣赏他,主动帮他重新盖了房子,还经常跟他一块读书。 方墨石家境不错,在同乡有头有脸,那些大户们自然渐渐地不敢欺辱蓝拂。 蓝拂得了阵清净日子,参加了几轮考试,终于熬到了上京的机会。 他与同样出色的方墨石结伴而行,可路上却遇到一伙山贼。 山贼抢了他们的马车和不少盘缠,方墨石机灵,偷偷藏了些在腰带里,带着他逃跑,找了家店躲进去。 方墨石告诉他,快马加鞭修一封书信回去,待家里送盘缠和马车过来,就不用愁了。 没成想,夜里惊变突生,悲剧也就随即而来。 蓝拂和方墨石住在同一间天字号房,这种房,即便在乡村小店里也是上等的房间,唯独出恭麻烦些,需要下楼。 蓝拂有起夜的毛病,夜半下来,刚方便完就又被那伙山贼捉住了,山贼来店里抢东西,见到蓝拂,更是一愣。 蓝拂长得出众,山贼自然记得他,想到白日里刚抢过他们的东西,居然还有闲钱住店,便生出嫉妒,对他起了杀心。 那壮汉捉着他领口,将他直接拎的离地,目眦欲裂的质问:“与你同来的有钱公子在哪?!” 蓝拂心中一凛,煞白着脸闭口不言,可额顶的冷汗还是出卖了他。 那壮汉见他被吓得如此惨状,哈哈大笑,戏谑道:“你若告诉我,我便放你一命,只杀他一人。” 其实,这一句不过是个玩笑,说不说,他和方墨石也都难逃此劫。 蓝拂听得一怔,第一反应便是动了心。 他真的不想死,从小到大,吃了多少苦,被冷风吹,被野狗追的日子,旁人不曾体会过苦楚,便不能妄加评论他。 可方墨石待他也是真心实意的好,拿他当兄弟,帮了他不少忙。 可以说,若是没有方墨石,蓝拂怕是根本就熬不到上京赶考的机会,早被哪个大户强行掳去了。 蓝拂这一分心,冷汗再度流了下来,死咬着牙,羞愧自己居然会有这种恶念,随即便打消了念头。 那壮汉见他不语,可没什么好耐性再磨着,“啪”地扇了他一巴掌,继续厉声质问。 蓝拂被扇的头一偏,刚好瞧见方墨石捂着嘴巴,躲在二楼的暗处瑟瑟发抖。 二人对视间,蓝拂迅速收回视线,一时情急咬了舌头,结巴着说:“我我我我我——” 这个“我”字还没能讲完,就听楼上一声惨叫,原是蓝拂看过去时,旁边的山贼也看了过去。 他们发现了方墨石,冲上去,一刀结果了他,并把他推下楼,蓝拂那断断续续的“我”就僵在那里,从此便落下了阴影。 因为,方墨石死不瞑目,睁着眼一直看着他,那目光透着绝望和悲戚,嘴角的血漫开,似乎连那双血目都染红了。 那是蓝拂永远的噩梦,和遗憾。 米骁骁没想到蓝拂生前居然如此凄惨,便忍不住抬手安抚,“蓝左使,这也不能完全怪你……” “可若不是我当时心绪动摇,又抬头看了他一眼,或许……方兄他也并非会死。” 二人一阵无言,米骁骁又问:“那之后呢?你……怎么样?” 蓝拂苦笑一下,“自然与方兄一样的下场,我被杀之后,魂魄离体,本想去找方兄,却被附近乱葬岗上修炼的野狗精盯上,追了我好几里路。” 说到此处,蓝拂微微一笑,“还好遇上圣君,圣君救了我,并留我在身边,所以……” 蓝拂站起身,盯着前方,幽幽道:“本使此生欠了两个人的情分,一个是方墨石,一个便是圣君了。” 米骁骁听得一阵动容,蓝拂又道:“圣君的情分,唯有蓝拂尽忠尽力方可还,至于方兄……” 他很想再见见那个人,但又没什么勇气去查生死簿,方墨石已经转了好几世,也不知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了。 话到此处,刑房内便传出几声撕心裂肺的哭嚎,有来无回捂着耳朵跑出来,也挨着米骁骁坐下。 “怎么样了?”米骁骁问,听声音也知,应潮定是清醒了,而兄弟俩也相认了。 有来无回看向他们说:“应潮好惨,听说是被一秃瓢老道给抓了去,老道喂他吃了很多恶鬼魂,还有乱七八糟的药,可能是不小心混入了八爪鱼精的魂,才导致他下半身变成了那样。” “秃瓢老道?”蓝拂凝眉,过往经历中,也没听说过还有这号人存世。 有来无回点头,“应潮说他不是第一次来冥界,上一次,那老道领他过来,好像是过来施法要偷谁的寿元,叫他打掩护。” 蓝拂听到“偷寿元”三个字,狐疑的看向米骁骁。 有来无回继续说:“哦对了,发现了个惊天大秘密,应潮那日把老道修炼的散魂丹塞进肉夹馍,我猜就是骗柒柒吃了,散魂丹爆了,还不小心伤了圣君,所以圣君才会——” 那日在花辞身边自爆的小鬼,就是柒柒。 “咳咳!”蓝拂连声猛咳截住他,恐怕有来无回把花辞的事抖落出来。 未免米骁骁疑心,蓝拂立即转移话题,“本使猜那秃瓢可能就是米洋的帮手,所以才会来偷寿数。” 米骁骁想问,是谁伤了圣君,有没有留下后遗症?但蓝拂打岔,搞得他也没法再问。 米骁骁有点想不通,米洋为什么要这么害他,本来在米家,米洋是天上的星星,他不过是地上的泥巴,地位悬殊,更威胁不了对方什么。 这明显就毫无逻辑啊。 米骁骁问:“可……为什么不直接偷光我的寿元,还给我留三个月干嘛?” 这一点蓝拂可以解答,他回道:“因为若是一次偷光,很容易让冥界察觉,唯有让你慢慢死去,效果更好。” 有来无回拄着下巴,“现在怎么办?” 蓝拂细思片刻,叹声道:“看来,一切的源头皆在月半镇了。”他决定要去走上一遭,只是没想到,他还没开始行动,月半镇便先有了动静。 米骁骁一直坐到天亮,拜托蓝拂给方拓托梦,谎称他身体不适,叫方拓去殡仪馆打个掩护,他就先不回去了。 米骁骁的肉身还在休息室,看着就跟死了一样,未免蔡涵几人起疑,方拓忙颠颠跑过去帮忙。 米骁骁直接去厨房做了早餐,包了不少水晶虾饺,又熬一锅红豆粥,端了小份送去花辞卧房。 花辞昨晚睡得很沉,见他进来,才撑着床板坐起来。 闻到虾仁的鲜香后,花辞下床,披着外衫走到桌边,晨起的惫懒还停留在面上,花辞眼睛眯了眯,像只柔软的猫。 “圣君没休息好吗?”米骁骁转过身看他,紧盯着花辞那张脸,目露关切。 花辞“嗯”了声,慢吞吞回道:“被应潮吵到,记得让他下油锅,给本君出气。” 米骁骁低着头笑了下,听着对方的话,就像个闹脾气的小孩子。 正当花辞站着都能睡着时,一双手倏然穿过他腰侧,米骁骁心跳加速,大着胆子抱了上去,小心翼翼地安慰着他,“那就……抱抱圣君,现在……好点了吗?” 男人挑了挑眉,一双黑眸瞟在少年深棕的发顶,发旋软软的,看着很有意思。 花辞回抱住他,微微弯身,清瘦的下巴贴在米骁骁肩侧,嗅了嗅头发上的香味,眸子懒戳戳眯起,说:“没好,先抱个一炷香再说吧。” 第57章 057 米骁骁一早抱了花辞,又被对方真的抱了一炷香的时间,一整日,笑容都弥漫在脸上,嘴角怎么都落不下去。 “原来,这就是爱情。”身后,有来无回突然来了一句。 惊得米骁骁心发虚,往锅里加调料的手一抖,险些加多了,有来无回“啧啧”两声,放下手机道:“这小说真好看,你要看吗骁骁?” 原来在看小说……米骁骁笑着说“不了”,有来无回往锅里盯一眼,美滋滋地跑出去了。 爱情……米骁骁回味一下这两个字,又忍不住开始想花辞。 对花辞这种微妙的感觉,令他只是随便想想,就会开心很久,米骁骁暗戳戳自言自语,“还真是爱情~” 做好晚饭,他喊有来无回帮忙端菜,蓝拂便探头喊他,“圣君说晚饭不合胃口,不吃了。” 米骁骁微皱下眉,摘了围裙准备过去看看。 他做的饭花辞一向最喜欢了,怎么忽然又说不合胃口,难不成……是昨晚没睡好,整天都没精神头吗? 米骁骁来到近前,卧房门虚掩着并未关严,他透过门缝瞄一眼,内室寂静,花辞没在藤椅上。 “圣君?”他狐疑着推门,抬脚迈步,边喊花辞边往里边进。 卧房里无人应他,地面似乎浮着些淡淡水雾,朦胧般的透着香,而那雾还在不断涌出,正是屏风后那扇小门里飘出来的。 米骁骁多次出入这间卧房,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屏风后还有扇门。 干嘛的?他停在小门前踌躇,不知该不该进去。 米骁骁直觉花辞就在里面,那香还在一簇簇漫出来,氤氲的聚成几缕如云的雾气,袅袅清风般的洇湿了他的眼睫。 米骁骁试探着撩开帘子,担忧花辞的心理占了上风,鬼使神差就走了进去。 进去才知,这满室竟全都被白雾覆盖,更加阻隔了视线,那薄雾香气扑鼻,面颊上的水蒸气聚成一溜,顺着下颌不断淌下来。 米骁骁想伸手拨开这片雾,并且提高了些声音,“圣君?圣——” 第二声“君”没能喊出,就被一只沁着凉的手给捂住了,花辞轻笑一声,心情很不错,哪里有什么不合胃口的样子。 米骁骁的细腰被他重重一揽,“噗通”就被花辞带进了池子里。 花辞抬抬手,那雾慢慢散去,米骁骁看清楚了,这内室修建的可真是别有洞天,四壁镶着各种怪石奇珍,中间坐落着如温泉般的水池。 这风格更像那些深山老林里的温泉山庄,与外间现代化的装潢迥然相异。 米骁骁只顾着四下去看,连被花辞揽着都忘了,没一会儿,花辞将他好奇的小脑袋扳回来,略不满道:“它们比本君好看?” “……”果然,圣君想吃个醋,根本不考虑对方是什么玩意。 米骁骁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向花辞,眼头蹭上一滴水珠,跟含着泪似的动人,“这是个……浴室?” “自然。”花辞靠在一侧壁上,微闭上眼,只是手还揽着他,“陪本君泡澡吧。” 米骁骁小脸一红,脑子里立刻出现些不可描述的画面,他盯着花辞那张白到透亮的面庞问:“怎么不想吃晚饭?是……我做得不好吃吗?” “怎么会。”花辞睁眼看他,“不过是找个借口骗你进来而已。” 好直白,米骁骁哭笑不得,但靠在这温暖的水池中,确实很舒服。 米骁骁偷偷抬了下爪,在水下一点点往花辞那挪动,他不是什么矫情的娇羞少男,若是真的喜欢一个人,就想要拥有他。 心里也是很有那么点占有欲的。 花辞感受到他的小动作,勾唇一笑,待那小手快到近前时,甫一翻身,直接将米骁骁圈住了。 “想续个命吗?米米。” 男人眼窝下闪着光,脱口而出一句爱称,米骁骁顿然怔住了。 “米米”,那不是粉丝们对他的称呼么?他只对着小羊崽的时候这么自称过,花辞居然会知道。 “你……”米骁骁眼中的疑惑被花辞捕捉到。 花辞却没正面回应他,拐了个弯,颇有点情调地凑近他,并且越凑越近,一偏头,在他耳畔吹热气,低吟道:“本君可当你默认了。” 说着,就吻了上去,碰到对方温软的唇时,有力的小臂更是霸道一揽,将米骁骁死死固定在身边。 白泽圣君并不曾将谁放在心上过,但若是让他上了心,圣君霸道起来,也是无人能及。 米骁骁被花辞攻城略地,丢盔弃甲,迷乱间,他总觉得花辞像是在报复他,因为吻的实在是太狠了。 跟那轻言软语的小情话,完全相反。 米骁骁不禁有些懵逼,他貌似也没有得罪过这位大佬啊…… 花辞则在心中“哼”了一声,前两日自己隐了身形跟去殡仪馆偷看米骁骁,居然发现那个普信的梁熏还在骚扰他。 梁熏那次被米骁骁拒绝后,二人加了好友,花辞能看出,那人并未死心,只是采用了迂回的方式打算从朋友做起。 也就米骁骁没那么多弯弯心眼,还以为梁熏真的是想跟他做朋友。 米骁骁倒是不会主动联系梁熏,但架不住对方总给他发消息,花辞不爽极了。 花辞吻的米骁骁差点断气,才不情不愿地放过他,他也知道米骁骁不会回应梁熏,不过就是圣君一丢丢的小任性。 米骁骁抓着花辞的手不停喘气,但心里还是甜甜的,他反正是想不通哪里得罪花辞了,只能讨好的看着对方,“圣君,明天中午给你做个辣翅锅?好不好?” 据他的观察,花辞跟小羊崽一样都爱吃辣,辣翅锅一定合花辞的胃口。 想到小羊崽,米骁骁已经有了计划。 既然他以后会和花辞在一起,等找回了羊,花辞就是羊爸爸了,刚好小羊崽也叫花花,都姓花,天降的缘分啊! 花辞说了声“好”,他带着米骁骁从水池里上来,想了想,又说:“作为交换,明日,本君告诉你一个秘密。” 一个有违天道的秘密,他还是想坦白自己的身份,即便有什么天谴,他也要想办法给米骁骁挡了。 米骁骁擦干湿漉漉地身体,换了件花辞的外袍,开启了离魂术回魂。 再醒来时,方拓正无聊的坐在一旁嗑瓜子,米骁骁伸了个懒腰,坐起来,“太感谢你啦拓拓。” “小事。”方拓见他一脸春风荡漾,不怀好意笑道:“你跟那个圣君有情况哦~” “我……我喜欢他。”米骁骁没有隐瞒,并捉住方拓的手说:“他说明天要告诉我一个秘密,拓拓,你说,他会不会是想跟我表白了?” “很有可能!”方拓替米骁骁开心,对方可是圣君,牛逼的大人物,这下比傍大款还要爽了。 方拓扔了瓜子说:“好羡慕你啊骁儿,不过,姐妹已经想好了,姐妹这辈子只想要钱钱钱!让男人什么的见鬼去吧。” “你个小财迷。”米骁骁点他的鼻尖,忽然想到蓝拂的故事,若有所思道:“听说,前世因今世果,你喜欢钱,是不是上辈子很缺钱啊?” “我也这么认为。”方拓点头赞同。 二人正说话,院子里就传来几声吵嚷,米骁骁一听便知,是刘悦和米宏。 方拓站起身,往外看,纳闷道:“他们来做什么??” “去看看!”米骁骁下床穿鞋,跟方拓一起走出去。 才跟米家夫妇一个照面,刘悦就疯了似的破口大骂,“米骁骁!你把阿洋弄哪里去了!快点给我交出来,否则今天,我跟你拼了!!” 第58章 058 米骁骁云里雾里,“你说什么?” 杨军见蔡涵和赵伦拉着米家夫妇,防止他们冲过来,才走到米骁骁身边,道出情况。 米洋前日离家后就再没回去,刘悦给他发消息,得到的回复是‘我去找哥有点事’,之后手机就关机了。 米家夫妇左等右等儿子都不回来,一商量,肯定是因为他们对米骁骁不好,米骁骁嫉妒米洋,所以夺走了他们的宝贝儿子,借此报复。 米骁骁听了只觉得好笑,这么多年,米家夫妇一直认为米骁骁嫉妒米洋,过来生事也还真算是“合情合理”了。 米骁骁想到米洋偷他寿元之事,嘲讽的笑了笑,态度冰冷道:“你们的阿洋是个什么东西,你们心里不清楚么?” “你怎么这么说你弟弟,你怎么可以这么恶毒!”米宏闻言,愤怒地朝他吼了一句。 刘悦也跟着声嘶力竭,嗓子都喊哑了,“我们最后悔的事就是生下了你!你这个扫把星,霉衰鬼!阿洋要是出了任何事,我让你用命来抵!!” “你们给老子滚出去!”一旁的方拓随手拽了个倚门的木棍,对着他们拍过去。 这对夫妇,简直欺负人到家。 米骁骁上前几步,周身冰冷得仿佛温度都跟着下降不少,也不知是不是近日总跟花辞接触,被感染了那份冷冽的气场所致。 米家夫妇见他如此,忽觉后背发凉,米骁骁这种冷到骨子里的目光,他们可以说是从未见过。 “这里是殡仪馆,不是你们放肆的地方,再不出去,我立刻报警。”米骁骁丢下一句,顺手拉住了方拓。 当然不能让方拓真的打下去,否则这对无赖夫妇,非借此碰瓷不可。 米骁骁是真的不想同他们纠缠,自从出生,这对夫妇就视他为仇人一样,儿时听米岳说,他们几次三番要把自己扔去后山的乱坟岗子,要不是米岳及时发现,米骁骁早就死了。 尤其现在,他有了花辞,他只希望能跟花辞好好的生活,过开心的日子,能尽量远离他们,就远离最好。 刘悦和米宏见他说要报警,更加叫嚣起来,污言秽语劈头而来。 方拓一时牙痒痒,张口骂了句,“你们一家子都是不要脸的东西,米洋那个杂碎才是霉衰鬼,还是短命鬼,要不是偷了——” 米骁骁拉住他,轻轻摇头。 这种事是不可随便说出来的,是天机,况且,米家夫妇不讲理,说了他们也不会信,只会惹来无休无止的咒骂。 米骁骁拿出手机,对着屏幕按了三个数字,“给你们十秒钟考虑。” 米家夫妇其实也不确定,米洋是不是真的被米骁骁抓走了,他们只是着急,心中闷着气出不去,想过来诈一诈米骁骁,顺便骂几句出口气。 毕竟,他们习惯了有气撒在米骁骁身上,像从前一样。 二人灰溜溜离开,米骁骁这才收起了手机。 傍晚,方拓被客户的电话叫走,米骁骁正在后厨做饭时,蓦地听到空气里的一声低笑。 那笑声裹着阴阳怪调,犹如蛰伏在暗处的恶鬼,伺机便想咬掉他的皮肉似的,米骁骁抬头,四下寻找,问了声:“谁?” 跟着,那笑声再起,一串诡谲嚣张,由远及近的声音飘至耳边,“哥哥,爷爷现在在我手里,今晚子时,月半镇,你,自己来。” 是米洋,但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米骁骁原地转了两圈,大喊道:“米洋!你出来!!” “烧符传音。”花辞身形顿现,在米骁骁身旁低低提醒。 “圣君,你怎么来了?”米骁骁忙转头看他,眼中透着几分焦急,他再想,米洋是不是真的抓了爷爷。 花辞伸手握住他的一只手,牢牢抓着,似是在稳着他的情绪,“正是要来跟你说此事,阎罗殿刚遭恶鬼袭击,他们带走了米爷爷。” 米骁骁听得心神一颤,险些站不稳了。 花辞揽住他,拍着他的背安抚,“别急,本君一定会救出米爷爷的。” 冥界结界一重重,并非是这种小鬼能闯的了的,但每日傍晚,也是最松懈的时候,因为这个时段,阴差们要开始整理、核对系统资料。 疏于防守间,忽入大批恶鬼,他们只跟逛花园似的扰乱阴差,调虎离山,并不主动攻击。 谁又能想得到,他们的目标居然是阎罗殿的一个厨子…… 夜半子时,米骁骁为了自己的速度能一日千里,果断离魂,分分钟就飘来了月半镇。 他现在已经能够很好地控制这魂魄,上天入地都不是问题。 米骁骁独自一人而来,花辞他们便在暗中跟着,这是他们提前商量好的,只有入虎穴,才能知道对方的真正目的。 米骁骁站在月半镇的结界处,看着上面的牌子,竟然用血涂着‘七月半’三个字,忍不住惊骇道:“这……” 花辞传音于他,为其解惑,“结界中的月半镇,并非真实的场景,或者说,是几百年前的月半镇。” 米骁骁知道,这里的确曾被叫做“七月半”。 迈步踏入后,身后的路便悄然消失了,眼前被朦胧黑雾笼罩,一轮血月高挂于空,阴森寒风裹身,米骁骁每走一步,都被冷风刮骨。 即便是魂,也让他有些承受不住。 倏然,眼前出现三根吊绳,绳的一端被绑在树杈间,而另一端,正吊着三个人,中间的是米岳,两旁,则是米家那对恶毒夫妇。 “嘿嘿嘿——”一声怪笑顺着嘶嚎的风声而来,这声音耳熟得很,米骁骁挡住血月刺目的光望去,居然是何明。 但米骁骁一眼就认出,这不是活着的何明,而是如同应潮那般,已经被修炼成了怪物的何明。 “米洋,出来。”米骁骁看了眼米岳,手指狠狠攥起,大声的喊道。 米岳三人皆被封住了口,米岳见多识广,哪怕是这种惊悚场面,也未曾有惧,只担忧地看着米骁骁。 相反,刘悦和米宏的面上,却渗着惶然的恐惧,面上胡乱的聚着泪痕,不知哭了多久,泪干了,黏糊糊的,还沾了不少落下来的头发和灰尘。 米骁骁是魂状,视力是肉身不可比拟的,看什么都看得格外清楚,哪怕他们吊的离地很高。 一声喊出,树桩背后,便跟着走出两人来。 一人正是米洋,而另一人,是个戴着面具,身形佝偻的老道。 第59章 059 “你到底要干什么?”米骁骁眉目拧起,手握成拳,直奔主题道:“怎么才能放了爷爷,你说出来。” 米洋的手中握着一枚火红的球,正是新练成的恶鬼魂,那球上印着一张人脸,被他抛一下,就大叫一声,叫声凄惨,为这原本就恐怖的氛围,又添了一笔。 米洋没急着说话,而是把恶鬼魂抛向米岳,恶鬼魂撞过去,直打的米岳闷哼一声。 “爷爷!”米骁骁眼底急出一抹红,手指攥的越发紧。 米洋哈哈大笑,复又抛出,毫不怜惜的打在刘悦和米宏身上。 二人虽被堵了嘴巴,依然恐惧地使劲摇头,绝望的目光满是不可置信,同时望着米骁骁,目露哀求。 米骁骁没理他们,渐渐失去耐心,“你偷了我的寿元,我都没跟你计较,你想要什么没有?爸妈的爱,我渴望的大学,你在家里是福星,而我是什么?人人喊打的灾星,你到底是有多贪得无厌,这样还不够?” 他看着米洋,一字一句,自从知道是米洋偷了他的寿元,米骁骁其实就想问了。 他想不通,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这几句说出,吊起的三人同时瞪大了眼睛,低头去看米骁骁。 米岳的眼里满是心疼,他只知道米骁骁丢了寿数,却不知就是米洋。 而米家夫妇则是恐慌和窒息,他们听到了什么?他们的儿子……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这几句话说出,米洋顿时有了反应,阴鸷的眸狠狠一眯,显得那双眼更为狭长和阴狠。 “福星?灾星?”米洋把恶鬼魂塞入何明口中,眼里血光涌现,咬着牙看向米骁骁,“我说小神官,你投胎投傻了,当真认不出我来?” “什、什么小神官?”米骁骁讶异的睁大了眼睛,隐在暗处的花辞却是听得一怔。 圣君何其聪慧,马上联想到了什么。 其实,早在发现米洋作恶之时,他便要蓝拂去查了米洋和米骁骁的前世今生,奈何他们的前世皆是一片空白。 通常这种情况,只能说明二人是第一次转世为人,根本查不到丝毫端倪。 但从目前看来,事情,远没有如此简单。 米洋看着米骁骁愣愣地,不禁捧腹大笑,拍着身旁老道,仿佛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 而那老道也跟着笑,声音半男不女,时而高昂,时而尖利,时而又如长指甲划破玻璃的噪声,听得人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米洋笑够了,见米骁骁还在发愣,便咬着牙说:“米家先祖本就作恶多端,米宏因为省钱,进了批劣质机器,而机器出了故障,更是绞死了厂子里的女工,他们家的气数早该尽了。” 话毕,米家夫妇更是一惊,又转头去看米洋。 米骁骁不清楚这些,只蹙着眉道:“这些与我有什么关系?” 米洋“嘶”的一声,大有让他死个明白的架势。 “所谓天道,并不会放任作恶之人,上天派我下来降灾于他们,偏偏你这个没眼色的岁星神官要来横插一杠,这难道还与你无关吗?” “挡我者死,你活该有此劫难。” 米骁骁听得更懵逼了,什么岁星?什么降灾?? 蓝拂在暗中听完这些话,不禁惊叹着看向花辞,花辞拧眉,明白了米洋所做之事。 老道见米洋迟迟说不到重点,知道他对这件事情绪极大,于是接过话茬,细细说来。 其实他们并非是好心给米骁骁科普,而是想蛊惑米骁骁自戕,好加速完结这件事。 原来,米骁骁前世本是天降福星,岁星神官,而米洋是贪狼神官,正是人人惧怕的大灾星。 上天感知米家气数已尽,可因米岳为人良善,气运被挽回了些,倒也不至于立刻就要覆灭。 所以,上天派了贪狼降世惩罚米家,又指派岁星下凡来中和气运,让米家慢慢的衰败,而非一击击杀。 为了抵挡住贪狼强势的灾运,岁星需要早三年下凡,先降于世,但贪狼本性为恶,觉得岁星碍事,便半路拦截,大打出手,试图代替岁星先一步下凡。 这期间,刚好撞上出来溜达的花辞,花辞一掌打残了贪狼,导致贪狼计划失败。 所以,米骁骁一出生,米家便灾难不断,可以说,若是没有米骁骁,米家的灾难更甚。 而米洋,前世便同那乱坟岗子修炼的野狗精交好,野狗精化身老道,找到这一世的米洋,顺便点醒了他。 所以,月半镇的前身,其实就是蓝拂死后经过的那处乱坟岗子。 乱坟岗子阴气深重,故而得名‘七月半’。 而这一处的先祖,不过就是那化身老道的野狗精而已,野狗精需要不断吸取人的精气才能增强法力,所以才改名‘月半镇’,吸引人来此定居。 米骁骁听完,脑子乱极了。 他伸手指指米洋,不可思议道:“就因为这?你要杀我?”若他们所言是真,这也是上天的安排,米洋朝他撒什么气? 米洋冷哼,“就因你是福星,便可得到寿元八十有八,我是灾星,便只配活到十九么?” 他越说越激动,眼睛死死眯起,凶厉地瞪着米骁骁,“明明在惩罚米家这件事上,本神才是功臣!既然天道不肯怜悯我,本神便要逆天改命!” 米洋说着,猛一回手,吊起的三人同时舒了口气,封口的布巾被松掉了。 刘悦刚刚已经被刺激了好几回,这下完全明白了,哇哇大哭地看向米骁骁,不停哀求着,“骁骁,骁骁你听到了吗?你是咱们米家的福星,是妈妈的宝贝啊,骁骁,你要救救妈妈啊!!” 米宏闻声,也老泪纵横的哭出几声,什么面子里子,长辈的威严全都顾不上了。 他只一脸紧张的看着米骁骁,不住的求着,“孩子,孩子你看看爸爸,你救救爸爸啊!爸爸发誓,今后一定对你好!百倍千倍地报答你啊骁骁!!” 刘悦也是越哭声音越大,“老天也说了,咱们米家不至于立刻就覆灭啊,骁骁你是带着使命来的,你有责任保护我们啊!!!” “住嘴!”米岳听得怒喝一声,“你们简直不要脸了!” 米骁骁真的好讨厌“福星灾星”这四个字,他听得刺耳,默默往后退了两步。 米洋冷嗖嗖一笑,看着米骁骁道:“小神官,你也看到了,世人的嘴脸便是如此丑陋,反正你的任务也完成了,不如——” 他停顿一下,拍着胸脯保证,“哥哥,如今最好的做法便是你自我了断,我放了爷爷,送你们去黄泉投胎,岂不是皆大欢喜?” 那半男不女的老道跟米洋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出言威胁道:“贫道现已功法大成,如今我们有上万恶鬼魂,莫说你还是个□□凡躯,即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未必赢得过我们。” 米骁骁听懂了,米洋这便是要他死,只要他死,就不会继续生事。 可他还是不懂,米骁骁深吸一口气,往前迈了两步,看着米洋大声道:“你为何非要置我于死地?” “因为,他嫉妒你。” 身后,一声清润的话语传来,如冷白无瑕的月光,瞬间拂开这污浊之地的怨气,花辞把玩着一朵小小待放的七瓣莲,悠悠地说了一句。 花辞一出现,蓝拂以及有来无回等众阴兵也纷纷走出来。 米骁骁回头,刚想喊一声“圣君”,便听那老道怒惊大吼,透着满目战栗和震恐道:“你是——神兽白泽!” 米骁骁那句“圣君”蓦然僵在嘴边。 第60章 060 “不错么,野狗,还认得出本君。”花辞懒散的扔了七瓣莲,面色平静地望着老道,跟看一个死人没多大区别。 老道与米洋皆是一惊,二人互递一眼,米洋心思一转,道:“本神原以为是照魂匙帮小神官续了命,没成想,竟然惊动了白泽圣君。” 这话一出,花辞倏的发出一声讥讽笑音,米洋敏感的咬了下后槽牙,“圣君为何要笑?” “本君自然是在笑你。”花辞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不慌不忙地讲出一句。 高大的身形侧身挡在米骁骁身前,是一个绝对的保护姿势,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目的明确。 米骁骁心中一暖,乖顺的往后退开一步。 他眨眨眼,忽然拉了下花辞衣袖,尽管震惊于眼前之人真是那位大名鼎鼎的白泽,可总不好在敌人面前露怯,那也太LOW了。 “圣君,你刚刚为什么说他嫉妒我?”米骁骁是真没听懂,关于前世记忆,他压根也没有。 他问的是花辞,但米洋则是身形一晃,似乎有些紧张。 花辞哂笑,“因为他不是贪狼,害怕露馅。”这话听得有点欠欠的,但却很好的激怒了米洋。 蓝拂在捋顺清楚人物关系后,第一时间传音回了阎罗殿,眼下已经全部查清。 米洋和米骁骁的档案空白,自然是因为神官下凡是天机,故意用了障眼法掩盖,所以此前查不到。 但他查的不是二人,而是那野狗精。 顺着野狗精的线,蓝拂发现,野狗精早年只是条吃死人的野狗,忽有一日,吞了个怪物药童,从此开始变得法力越发强大。 而那药童,本是城中一个小乞丐,小乞丐某日因贪吃被附近道观抓住,道观观主是个妖道,专门用人炼药。 他在小乞丐身上试了几百种药,小乞丐扛不住,渐渐地,长成了一个邪物。 野狗精误吃了他,药童也并没死,而是借着野狗精的身体,躲在其中开始修炼,并指引野狗精一块修炼。 某日,上天偷丹药时,被贪狼抓住,药童直接吞了贪狼,不动声色地取代了他。 所以,米洋就是那个药童。 “不过一个怪物,还大言不惭地称自己为神!”有来无回扛着刀骂道:“我们圣君说得没错,你就是嫉妒岁星神官,今天必要抓你回去受审!” 上方刘悦,听得一阵恶心。 想到这怪物居然是自己生出来的,又加上被吊起来许久身体难耐,“呕”的一下,吐了出来,刚好吐到了米洋头顶。 何其讽刺。 米洋目眦欲裂,倏然飞起,一手掐着刘悦脖子,一手掐着米宏,微微用力,二人便断了气。 米骁骁惊恐的看着他。 米洋已经不是肉身,就在近日,他被老道辅助着激起了修成的邪术,又恢复了怪物之身。 米洋本不想大动干戈,他也知,若是闹得太大容易被发现真实的身份,但他就是恨,恨米骁骁不肯乖乖去死,恨自己为什么只是个被抓去炼药的乞丐。 恨那些神仙成日里高高在上,更恨自己与他们的地位如此悬殊! 其实刘悦每每喊他“福星”才是最让他恶心至极,那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在他心口上撒盐,无时不在提醒着他,他甚至连做灾星的资格都没有。 他甚至,连野狗精都不如!他只是个怪物。 米家夫妇之死是压在他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米洋疯狂的朝米骁骁飞过去,想要掐碎他的魂,叫他永远也回不去天庭! 然而,有花辞护着他,米洋根本伤不了米骁骁半分,他猛回头大喊一声:“裘劭,你还不来助我!” 野狗精闻声,直接扯掉面具,俨然露出那张慈眉善目的老道脸。 米骁骁做梦也没想到,野狗精就是裘劭?他一瞬间全明白了。 裘劭出现在殡仪馆并非巧合,不过是想借着何明的事来探他的底,若是当初他真的去喝那符水,岂不是要当场一命呜呼! 米骁骁想到是小羊崽搅乱了这一切,不免感激它,等这件事结束,寻回小羊崽,米骁骁决定,一定要好好带它! 蓝拂与野狗精有宿仇,见此,便速速出手。 他猛地飞出一支笔,那笔闪着白光直冲裘劭面门而去,裘劭一躲,被笔杆挑了头发,假发就落了下来。 “哈哈哈哈哈,原来是个大秃瓢!”有来无回跟一众阴兵放声大笑,跟着全部冲了上去。 场面一时间混乱不堪。 裘劭放出上万恶鬼魂抵御,阴兵对恶鬼,蓝拂对裘劭,而花辞,则一直护着米骁骁去对付米洋。 米骁骁趁机救下米岳,带着他躲去一旁,而米洋也并非当初那么不堪一击,通过吸食恶鬼魂的炼化,他已经可以同花辞对上一对了。 更主要的是,花辞还自封着大半的灵力。 米骁骁拉着米岳心急如焚,几次想要上去帮忙,奈何他没什么武力值,还不如米岳厉害,至少能够干翻几只小鬼。 米骁骁为岁星神官时,武力值也不怎么行,他心地纯善,喜欢用心去感化恶人。 再加上长得本就娇小,各个方面都有些吃亏。 蓝拂虽跟在花辞身边,但裘劭毕竟比他早修炼了一百多年,蓝拂如今,也只能勉强跟裘劭打个平手。 现场的形势,其实并不太乐观。 米洋与花辞对过之后,逐渐发现,这白泽圣君的实力似乎不如当年那般强劲。 他暗暗一喜,开始更卖力地去攻击花辞,并在心中盘算,要如何,才能杀了米骁骁。 花辞说的没错,他就是嫉妒,嫉妒岁星神官的善良和好运。 米洋分神时,对裘劭使了个眼色,于是,那些恶鬼魂也开始拼力冲出包围圈,想要去撞击米骁骁。 “骁骁,躲在爷爷身后!”米岳接过阴兵递来的刀,不停地去砍想要撞米骁骁的恶鬼魂。 其实,米洋想要杀米骁骁还有一个目的,米骁骁是岁星转世,魂魄纯良,若是吃掉,必定大有益处。 若说最初,他还只是想着,如果米骁骁肯自戕,就放他一马。 但现在,他已经变了心思。 恶人的心也是恶的,他眼下发现花辞的弱点,非但想吞了米骁骁,就连花辞,也想一块贪婪地吞下去。 那可是天生地长的瑞兽,能得这二人的魂灵,世间恐怕再无人是他的对手。 花辞看出他的意图,祭出一片莲瓣去保护米骁骁二人,那莲瓣闪着蓝焰,如光罩般牢牢笼住他们。 恶鬼魂们撞上去即魂飞魄散,都惊恐着开始后退,不敢再贸然上前去找死。 米洋哼笑着甩出几枚散魂丹,“咚咚”几下,散魂丹威力巨大,在结界处接连爆开,没几下就炸掉了结界。 恶鬼魂再度蜂拥而上,形成猛烈攻势。 有来无回打的费力极了,握着刀大吼:“恶鬼魂太多了!兄弟们都小心些!!” 这些年来,裘劭偷偷抓了不少乱坟岗子上的生魂,皆是无人认领的,囤起来,一个一个的修炼为己用,可谓是库存充足。 眼看,米洋他们慢慢站了上风,米骁骁不禁焦急的看向花辞,他好怕花辞会出事。 米骁骁几次想要冲出去帮帮花辞,又怕自己会添乱,眼角急的红成一片,手心攥的都发白了。 花辞虽然看似落了下乘,但依旧沉稳的抵挡着,这种自信让米洋恼怒,疯狂,且越发的出招凶狠起来。 打着打着,米洋顿然生出一计。 于是,他歪着嘴角一笑,一步飞起,退后老远,直接退到了裘劭身边。 花辞眼一眯,似乎看出了他想做什么。 蓝拂也退回到花辞身边,他战斗经验不如花辞,看不出敌人的诡计,只有些怔的询问:“圣君,他们要干什么?” “呵,不过跳梁小丑。”花辞对于他们的小动作,全然不放在眼中。 米洋和裘劭认识多年,一个动作,便知其意思。 裘劭挥动拂尘,念出咒语,那些恶鬼魂们得到指令,齐齐往米洋身边凑过去。 一直在旁等待指令的何明有了反应,他“啊”的张开大口,那些恶鬼魂们即刻全部飞入他口中。 何明仿若一个容器,不断吸着恶鬼魂,待全部吸进去后,并没有闭口,而是继续大张着口等待什么。 蓝拂终于看出意图,惊觉不妙! 果然,那裘劭与米洋又继续念动咒语,眨眼间,便化作两道黑雾,也飞入了何明口中。 何明当真成了容器。 而有来无回则惊着嘴巴“嗷嗷”大喊:“完了完了,这群孙子玩合体,这一招咱们恐怕接不住啊!!” 有来无回并非胡说,几万恶鬼魂犹如千军万马,更遑论,其中还有百年的药童和百年的野狗精加持。 这实力若是立刻杀进地府,恐怕十殿阎罗也未必招架得住。 阴兵们惊慌失措,个个紧张的握住刀,都在绞尽脑汁地想,要如何才能保护好圣君他们。 蓝拂也是惶恐大惊,若说刚刚没反应过来,现下也已经明了。 而此处乃七月半的结界之地,即便要退,眼下都无路可退。 米骁骁原本还躲在米岳身后,看到这一幕,不知哪来的一股劲头,撒腿便从米岳身后跑出,张开双臂固执地挡在花辞身前。 小身板颤颤巍巍,仿佛一股风就能吹倒,但米骁骁却执着道:“圣君,我、我保护你!” 花辞爱怜的看他一眼,忍不住摸摸他翘起的头发丝,发丝软软地,跟这少年的心性一样柔软善良。 米骁骁回头看一眼花辞,咬着唇瓣,又立刻转回去,他怕情绪暴露,说不害怕是假的。 米骁骁默默想着,看来今日,真的难逃这一劫了……若有来生,他一定不会再忘记这个男人。 脑中的记忆似乎开了窍—— 那日黄泉路边,花辞出手帮他教训了米洋,他站起身,飞快跑上去,对着花辞的背影作揖,谢谢他救了自己。 殊不知,待他和贪狼离去之后,花辞复又站定,回望一眼人间的路,眼帘兀自垂下。 心绪有些起伏不定,向来冷心冷情的他,内心却小小震荡了一下。 男人提笔,落落写下‘黄泉莫寻花,辞归人间路’,也不知,这诗是为谁所作。 只是从此,白泽圣君便多了个称呼——花辞。 何明吸入米洋和裘劭之后,辗转飞起,对着米骁骁和花辞阴恻恻一笑,狰狞着冲向了他们。 血月高挂,照在他的面上,土灰色的脸染着猩红的光,那光透着满满死气,仿若血盆大口般,势必要将他们吞吃入腹。 米骁骁死死挡在花辞身前,紧闭双眼,发着抖,害怕的不敢看过去。 花辞在他身后低低一声叹,随即,满目温柔化作冷厉,眼底的漆黑涌现,凝成无尽的深渊。 男人飞身而起,对着冲他们而来的何明,不屑挑眉,依旧是那张扬肆意的语调,透着沉缓和惫懒,“与本君抗衡,不知死活。” 话毕,世界仿佛安静了半秒。 “圣君!圣君不可!!圣君!!!” 随着蓝拂一声凄厉大叫,米骁骁轰然睁眼。 漫天莲瓣纷洒而落,犹如裹着银光的新雪,落在他的面上,手臂,心里,柔柔地,轻轻地。 米骁骁顺着莲瓣抬眸,木木地望过去。 那浮在半空中的男人,如神般的微微闭目,花辞一手按在锁骨处,锁骨之下,那瑰红如血的七瓣莲蓦然活了过来,并且越放越大,慢慢的离开了花辞的身体。 那莲是红色的,瞬间笼住花辞周身,与普通的蓝色不同,那红,是一种熟悉又震撼的美,是白泽的法身。 米骁骁清楚的看到了那枚锁骨花,与他丢失的小羊崽,一模一样。 花辞解开了封印的大半灵力,闭着眼,安静的被大片红莲包裹住。 何明见状惊骇着不妙,疯狂想要退回去,可为时已晚,那莲瓣只轻轻触了下何明的皮肤,便瞬间将其粉碎。 甚至连体内的米洋和裘劭,都没来得及喊一声,连同那万鬼,瞬间顷刻覆灭。 有人说,只要敢触碰白泽的法身,便会立即烟消云散,米洋和裘劭如今连后悔的资格都没了,眼睁睁看着自己,碎裂、消亡。 就连散掉的齑粉,都被那纷扬的七瓣小花吞吃掉,那是绝对的,魂飞魄散。 米骁骁顾不上这瞬息的变化,此时此刻,扬起的小脸已经彻底定住了,呆呆地,红透的那双眼中,扑簌簌落下一滴泪来。 他看到那红莲慢慢缩小,回到了花辞的身体中。 他看到蓝拂与众阴兵齐齐跪了下去,眼中皆是悲痛。 他还看到,花辞逐渐褪去人形,红光之中,一只紧闭双眸,白色的如同小羊崽的瑞兽,缓缓地从半空中落下,无知无觉,跟一片雪似的,落到了他的怀中。 “花花……”米骁骁木讷地接住他,一滴纯然的泪滑出了眼角。 第61章 061 米骁骁脑子一片空白,只不断的回响着两句话,圣君就是花花,花花就是圣君。 米洋和裘劭搂着几万只恶鬼魂一块作死了,连个骨头渣子都不剩,月半镇的结界已破,这件事情也算是有个了结。 米骁骁一直抱着昏迷的花辞,双手小心翼翼托着他,跟失去情感意识地行尸走肉般,被蓝拂带回了冥界。 一同带回去的,还有米家夫妇的生魂。 阎罗殿内,阎罗王听闻此事后,内心百转千回,亲自从堂上下来,对着米骁骁深深鞠了一躬,或者是说,再给他怀中的花辞鞠躬。 “本王谢过圣君。”他有千言万语想要说,但舌尖泛起苦涩,也是一句话都道不出来。 米岳一直站在米骁骁身边,见自家小孙子泪珠子吧嗒吧嗒掉,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他不懂米骁骁为何看到花辞的真身会落泪,总之,米骁骁这么伤心,他还是头一次见到。 米家夫妇的生魂被押上来受审,二人见到米骁骁,疯了似的想要冲上去哀求。 刘悦是魂状,没有眼泪,但只听她凄鸣的哀嚎,也能想象得出,这女人如今已是肠子都悔青了。 她不顾被阴兵拉住的手臂,猛然甩开,一下子扑在米骁骁脚下,“儿子!儿子你看看妈妈啊儿子!!” 米骁骁没看她,更没什么动作表情,连惯常的厌恶都没有。 他满心满眼都是怀中的花辞,他现在只有一个心愿,就是他的花花能够快点醒过来。 虽然,这有可能只是奢求。 米宏见刘悦如此,也学着她的样子,甩开阴兵们,扑过来,“咚咚”的给他曾经极度看不起的儿子磕头。 因为他知道,米骁骁若是肯求情,他们夫妇的结果应该不会太惨。 所有的魂在冥界都如同有肉身一般,所以磕头,额头一样会青,会流血。 米宏磕得满脸是血,也依旧不敢停下,卑微地恳求着米骁骁能帮忙说句话。 米岳见状,简直要烦透了,老人家脾气暴躁,气的直接抢过阴兵手里的长棍,对着他们二人就抽了过去。 “你们两个还能不能要点脸了啊!!”米岳接连打了几下,也还是没能消气。 夫妇二人挺着挨揍,却还是不肯放弃求米骁骁。 蓝拂实在看不过去,几步走过来,挡在米骁骁身前。 虽还是一脸温和,可那话却如针般扎人,“二位,米家作恶多端,自有天道裁决,而今,二位的身份并无跪求岁星神官的资格,还是留着力气,下一世好好行善积德吧。” 米家夫妇身子僵了僵,缓慢地抬头看向他,蓝拂说的有理有据,令他们根本无法辩驳。 最后,二人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僵挺着,被阴兵们拖了回去。 米骁骁不关心他们的下一世,但作恶那么多,想想也知是沦为臭虫、蛆虫的结果。 一世一世地偿还恶果,直到百年后,可能还有重新做人的机会。 · 夕阳西下,米骁骁抱着花辞坐在藤椅上摇来摇去,藤椅被他搬去了小阳台,他的周身连同花辞柔软的额顶都跟着染上了金色。 “圣君自出生便带着守护万民的责任,天赋异禀,实力决然,但凡事有利皆有弊,他既承受了这得天独厚的优势,付出的,便要比常人更多。” “所谓天道,便是要令万物平衡,那过于充沛的灵力也一样,会日日夜夜腐蚀着他,犹如烈焰焚身般不停的折磨着他。” “圣君承受着千百年来的折磨,却还要用这份灵力来保护百姓,都是有血有肉的,他也会累,便用法身封住了自身大半的灵力。” “烈焰焚身的苦楚消失了,可取而代之地便是年复一年的闭关修行,而这封住的灵力并不可随意解除,否则,就如同现今这般,陷入混沌。” 蓝拂字字句句言犹在耳,米骁骁记得自己当时还问了一句,“他还会清醒过来吗?” 蓝拂只是摇头,因为,没人有过这种情况,谁都无法预料结局。 花辞在米骁骁带他回来的第二日就醒了,只是不认得米骁骁。 陷入混沌,意识混乱,跟输入错误的代码程序一样,唯独,就是有点黏糊米骁骁,不肯从他身上下来。 米骁骁就一直抱着他,还买了个背婴孩的小兜兜,做饭都背着他。 那天之后,米骁骁再也没笑过,又跟当初丢了小羊崽似的,很沮丧,也很失落。 蔡涵三人凑在一块,大眼对小眼的互相问着,“骁骁怎么了?小羊崽找回来了,他反而看着更不快乐了呢?” 答案当然是“不知道”,三个老光棍为他们的小朋友同事简直操碎了心。 米骁骁和从前一样,白天去冥界做饭,晚上去殡仪馆上班,走哪都带着花辞。 花辞懒洋洋地甩着大尾巴,偶尔把尾巴缠在他腰上,偶尔又缠在他手腕上,只是方拓一来找米骁骁,大尾巴就开始炸起来,撵着方拓抽,跟有仇似的。 方拓一边嗷嗷直叫的乱躲,一边不满意的大吼:“天杀的圣君,都老年痴呆了还不忘欺负人!” 米骁骁做好饭,喊了声“花花开饭”,花辞才扭扭哒哒的走回来,又窝到他怀里,等着喂饭。 米骁骁不让他自己吃,而是用照魂匙一勺一勺的喂他,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效果。 米岳因着帮忙杀掉几个恶鬼魂而立功,眼下,除了是阎罗殿的御用厨师,更兼职了勾魂业务。 他得到准许能随便出入冥界,偶尔也跑去殡仪馆帮米骁骁做饭。 米骁骁空了就会拉着米岳说他和花辞的故事,如何相识,如何分开,又如何再次相遇。 米岳没想到自家小孙子居然是天上的星官,更没想到孙婿还是白泽圣君,就他,平平无奇一老头,这下反倒沾了二人的光,成了最强关系户…… 米岳感叹着抱了抱米骁骁,安抚他道:“骁骁,天上最亮的星星,就是离你最近的那颗,你能想象,它是经历了多少风雨和云雾,才全力以赴奔向你的么?” 米骁骁神色微动,一只手爱抚地摸了摸花辞的头,米岳又道:“它无所畏惧,只为呈现最好的状态给你,那么你呢?是不是该整装待发,也用最好的一面回应它?” · 转眼,冬雪散尽,百花盛开。 三月,总是个让人充满希望的季节,米骁骁守着游乐场开门,拉着方拓去坐摩天轮。 花辞软乎乎地靠在他怀里,虽然认不出他,但也时不时就用嘴巴上的绒毛拱他,直拱得他痒痒的。 方拓买了十根烤肠,边吃边看着摩天轮慢慢升高。 这个季节还有些凉,游乐场压根没什么人,坐摩天轮简直是包场,比起上一次跟米洋他们撞上,这一次的心情明显要好很多。 “来,姐妹,时常想你(十肠想你)!”方拓递过去六根烤场,“刚好你和你家小花一人三根,我独吞四根哈哈哈。” 方拓现在一有空就来陪米骁骁,而米骁骁状态不佳,蓝拂偶尔白天就请米岳代劳做饭,让米骁骁在家休息。 米骁骁轻笑一下,抱着花辞,拿着烤场对方拓说:“咱们再来一张全家福吧。” “好嘞!”方拓拿出手机,脑袋挤过来,摆出一个完美的笑容。 只不过,就在按下快门那一瞬间,花辞迅速伸出尾巴,把方拓那张清秀的脸挡了个严严实实,画面里,只有米骁骁和花辞二人。 方拓:“……” 三人就跟上次过中秋一样,出了游乐场,转身就进了那家烤肉店。 这一次,不用花辞威逼利诱,方拓主动花巨资买下冰淇淋,冰淇淋是甜的,他作为米骁骁唯一的姐妹,当然希望米骁骁每一天都是甜甜的。 饱餐一顿之后,方拓把米骁骁送到楼下,就回了宠物店。 这几天蔡涵要去外省出差,殡仪馆暂时歇业几日,米骁骁都住在家里。 晚间,他照常去放洗澡水,又照常给花辞戴上小眼罩,抱着他一块去浴室。 花辞太黏糊他,但米骁骁又实在做不出当着花辞面洗澡的事,所以就买小花布,缝制了一款超小号的眼罩,自己洗澡时,就给花辞戴上。 花辞每每都乖乖坐在一旁,偶尔伸尾巴过来碰碰他,发现他还在,就踏实不少。 其实,米骁骁总是觉得,花辞变回幼崽的状态,和变成人的时候不太一样。 对于这点,蓝拂也跟他解释过。 即便是圣君的思想在支配这具身体,但仍会受到幼崽时的一些思维定性影响,而做出一些略微幼稚的举动。 米骁骁看到花辞这副模样,倒还蛮可爱的。 他刚泡了会儿,就发现些异状,今天的花辞好像并没有很黏他,也没有跟以前一样,用尾巴碰他,确定他是否还在。 米骁骁抹掉脸上的水珠,刚好看到花辞背对着他,站在浴室门口。 漂亮的大尾巴竖得老高,米骁骁知道,这是一个害羞的动作。 会害羞? 米骁骁迅速洗了澡,抱起花辞拍拍他的小身体,笑着说:“花花,想不想吃夜宵,我去煮两碗小汤圆来。” 米骁骁眼珠一转,把他放到阳台的小藤椅上,转身去了厨房。 进到厨房后,少年偷偷探出脑袋瓜,见花辞在藤椅上摇来摇去,一脸悠闲,咬着下唇又抽身回去。 “哐啷——”厨房里传来几声碗碟滚落的声音。 米骁骁正低头去捡,就见花辞一个箭步冲上来,紧张兮兮地盯着他看,乌黑的眼睛瞪得溜圆,似乎很担忧他。 米骁骁刚刚在想事情心不在焉,所以不小心碰掉了餐具,还好那些餐具都是银的,才没有碎掉。 米骁骁一双杏眼对上那漆黑的眼眸,笑了下,“没事,别太担心啦,等下就有好吃的汤圆了。” 花辞不肯再离开,只绕开到角落里,盯着他看。 米骁骁烧水煮汤圆,唇浅浅地勾了下,更是好心情的哼起歌来。 弄好之后,米骁骁端了两碗晾着,温度降下一点,这才推过去一碗给花辞,“喏,咱俩开动吧。” 花辞犹豫地看他一眼,低头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米骁骁偷偷盯着他,又咬了下唇。 吃过汤圆,米骁骁抱着花辞看了个电影,这才打着哈欠准备进入梦乡。 他没有像从前一样去搂花辞,而是翻了个身,留给花辞一个背影,没一会儿,均匀的呼吸声就跟着传来了。 月色下,米骁骁莹白的小脸被照得很亮,屋内静悄悄地,哪怕一阵清风,都能留下不小的响动。 床的另一侧,蓝焰在白色幼崽的周身微微托起了光,蓝光散尽,身着黑衣的男人正斜倚着,看着那清瘦的少年出神。 落下的碎发遮住眼帘,那双美目令人看不太清晰,只知它如墨般,透着无尽的黑。 花辞伸出一只手,清影浮在米骁骁白色睡衣上,不断移动着,似乎想要去握对方的手腕。 只是还没挨到那熟悉的体温,米骁骁便登时睁了眼,一个翻身,直接把花辞压在了身下。 “狗男人,有本事继续装啊!”米骁骁气鼓鼓,眼尾拖着一丝泪意。 花辞一怔,随即轻笑着将人揽进怀中,只是还有点纳闷,米骁骁是如何发现他清醒了的。 米骁骁自然是从洗澡的时候就发现了。 混沌中的花辞可不知道什么叫害羞,更不会自己吃饭,也不会离开米骁骁半米远,自己坐在藤椅上待着。 米骁骁何其了解他,哪怕是一个细微的变化,都会被其察觉。 “什么时候醒来的?”米骁骁把头埋在花辞脖颈处,努力嗅着那抹清莲的香味,很怀念,很怀念。 花辞声音难得低沉,米骁骁能感受到他胸腔处传来的震颤,鲜活有力,“摩天轮上。” “扑哧”,米骁骁忍俊不禁的笑起来,“那你是故意用尾巴挡住拓拓的。” 花辞听后抬了抬下巴,略带不满道:“都说了是全家福,他不能出镜。” 米骁骁更加忍不住了,笑的打滚,虽然知道方拓好惨,但这一刻,他还是笑的停不下来。 笑过之后,花辞感受到脖颈处有些湿润,心中一紧,抱着米骁骁的手就又收紧了些。 男人叹了一声,低低道:“别怕,本君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米骁骁从他身上下来,滑进他的怀中,紧紧搂着他的腰,闷闷道:“我把找回来的寿元捐出去了。” 米骁骁把寿元捐了六十年出去,想给那些有需要的人一个机会,一个不会和家人、爱人分离的机会。 他只留了六年在身上,用来等花辞清醒。 若是到时,花辞还没醒来,反正都要恢复星官的身份,他也还可以继续陪伴着花辞。 说完,花辞揉了一把他软软的头发,用无比温柔的语气问道:“米米,想要续个命吗?终身制的那种。” 米骁骁面颊浮红,紧紧抓着男人的衣袖,小声道:“好啊,小花。” ——全文完。文案内容在番外,蓝拂和方拓也在番外,而番外在《番外合集》哟 --------------------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设定:星官就是天上的星宿,可以称星官,也可以称神官。 —— 感谢大家的陪伴,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