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官和班主任 作者：萧阿城 教官以为班主任是参加军训的学生，朝他踹了一脚 第一章 那是2018年的夏天，天气非常闷热，但是高一的学生们已经开学准备军训了。 肖潇刚从师范大学研究生毕业，这届是他带的第一个班，刚出社会的他还显得有些稚嫩，为了让学生们服管，肖潇特地在教官来之前先和学生们谈谈心，顺便拿出他大学所剩无几的军训功底教学生们站军姿。 陈铮在部队呆了六年，今年就要退伍了，却被临时叫去给小崽子们当教官，心里老大不乐意。一到操场，发现一个学生样子的人站在他要带的队伍面前指手画脚的，心里的火一下冒了出来。他走过去就是一脚骂道“滚回去！站好！”，踹得那人往前走了好几步才缓下/身体。 陈铮气消了不少，却发现那群小崽子们见了鬼一样的看着他。 肖潇被踹得莫名奇妙，十分气恼，回头看这人是谁，怎么都没想到的一张脸出现在眼前。 陈铮在众人怪异的眼神中已经察觉了不妙，等看到肖潇的脸以后心里只闪过俩字“完了”。 是真的完犊子了，如果踹的不是学生，他或许过去搂肩搭背道个歉就行了，可是这人，他...他摸不准到底该怎么做。现在是先过去哥俩好的道歉还是先笑笑然后说好久不见。 还是肖潇先开的口:“陈铮，没想到是你啊。”他的语气非常平静，好像他们并不是七年未见，好像他们还是朋友，好像他没有接受过他，好像他也不曾狠心丢下了他。 陈铮突然难受起来，想他凭什么这么平静，凭什么这么无动于衷，凭什么这六年收到他从部队寄出去的信一概不回，凭什么...又让他遇见。 肖潇看他情绪起伏地厉害，只好开口说“你跟我来一下”。陈铮几乎是立刻就抬脚了，扔下那群嘟囔着“该不会班主任要训教官了吧”的叽叽喳喳的，和他俩初初相遇一样年纪的，小崽...无忧无虑的少年们。 第二章 他们在离学生们稍远的一棵树下站定，陈铮看着肖潇，感受着这所连温度都带着少年人热情的高中，思绪一下回到了他们的学生时代。 那年夏天，2008级08班在青岛的一所高中开始了他们的军训，听说这所高中在后来的日子里十分出名，不少青春校园片都在这里诞生。只是对当时的陈铮来说，这所高中最大的意义或许就是，他在这里遇见了肖潇。 肖潇是军训时唯一中暑的人，他在阳光下惨白着脸晕倒的时候，陈铮心想，这也太弱鸡了吧？！谁知随即他就被教官点中送肖潇去旁边有校医的帐篷下休息。 肖潇缓过来看到陈铮的时候，似是极为不好意思，尴尬地说:“我，我体质有些弱。” 陈铮看着他被日光晒红的脸和脖子，突然有点惭愧刚刚心里对他的吐槽，像是想弥补似的一把搂住对方说:“没事儿！以后哥罩着你。” 陈铮果然兑现了他的话。 当年的高中教室里还没有自动饮水机，需要学生自己去水房搬桶装水，再用个塑料水泵往自己杯子里压水。这件事是按学号排男生去干的，于是每过一段时间，水房到教学楼这段路上就会出现这样滑稽的一幕:一个看起来清秀斯文的男生，一直试图去抢一个高个子怀里的水，而那个高点的男生却像是故意要逗他玩似的，捧着水山路十八弯的绕着走。 陈铮后来自己都不明白，每月例行的那几天去帮肖潇搬水，到底只是为了开学时颇有豪气的一句“罩他”，还是只为了看肖潇每每晚自己一步到水房的懊恼以及追着他抢水的气急败坏，最后到达教室走廊他准备功成身退时肖潇那一句纠结的“谢谢”。 肖潇自然不需要那个傻大个帮忙搬水，他虽然体质差一点，但是这种事还是能够胜任的。奈何对方每次总能找到话头堵他，他有时不禁想，到底怎样才能将欠对方的人情还了。 第三章 机会在他们小打小闹，陈铮死性不改，肖潇无可奈何中终于来了。高二文理分科，他们都选了理，留在了原来的班。 高二一开学，老师就本着互帮互助的原则，将全班学习好的和不好的，排成两列两两凑成同桌。在故意挤掉前几个人，不要脸地排到和肖潇平行的位置后，陈铮终于如愿坐到了肖潇旁边。 坐下后他开始兴致勃勃地找肖潇说话:“你看我为了能坐这都故意装矮个啊！我一世英名你可得对我负责！”在他以为又会像以前许多次他故意逗肖潇一样，对方回给他一个眼刀然后继续去学习时，却听见肖潇认真地回了句“嗯”。 肖潇是真的想负责的，像他“罩他”这么久那样，像老师说的那样，像他自己心里想的那样，提高陈铮的成绩，互帮互助一起进步。只是对方看见他认真的眼神和仰起的头后，不知为何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呆住了，继而脸开始爆红。 说做就做，肖潇把对方的书都拿出来开始给他划重点，给他列了学习计划，逼着他一条一条实施。 最开始的时候陈铮嫌弃学习太难，消极配合，在肖潇用笔芯的塑料包装给他做了支小立方体，并笑意盈盈地说“赏你一个粽子”后，他突然就放弃抵抗了，并向对方要求，每完成一个目标就要给他奖励。 那些“小粽子”现在还在他家放着，陈铮看着时隔七年再次站到自己眼前的肖潇想，当初为什么会喜欢那种小玩意儿呢？或许是觉得肖潇低着头认真用手指摆弄塑料纸的脖颈太美好，又或许是对方眼带笑意将成果递给他时的神情太吸引人，让他觉得对方摆弄的不是那张塑料纸，而是他蠢蠢欲动却不知如何是好的，那颗年轻认真的心。 这些酸酸甜甜的记忆再次涌上他的心头，他看着肖潇问“当初为什么不告而别？” 第四章 为什么不告而别呢？肖潇想，还不是因为你。 高二他们坐了一年的同桌，那是肖潇最开心的日子。 每天放学他就开始期待第二天上学，周五就开始期待下周的周一。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觉得和陈铮待一起的时间特别轻松，特别开心，也过得特别快。 高二下学期流感开始肆行的时候，肖潇毫无意外地中招了。他的症状额外严重，连去学校上课都力不从心。 陈铮在学校等了一天，两天，第三天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找老师问了地址，去了肖潇家里。他告诉对方妈妈说帮老师给肖潇送课堂笔记，到了人家卧室却逼着人睡觉，不让他学习劳神。 陈铮看着对方因病容显得困倦的眼睛，觉得他灼热的呼吸是打在了自己的心上，让他一阵一阵地疼。 以后不能让他再生病了，陈铮想。 肖潇恢复以后，天天早上上学途中被对方逮住，必须要跑半个小时步才被放去教室。那半小时本来是他特地早起打算去教室背单词的，却在高二下整个学期都花在了晨跑上。 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对方的呢？肖潇想，可能是在高一争着去抬水的路上，也可能是在同桌后对方认认真真听他讲题的日常里，又或者在对方数月如一日地监督着带着他跑步的早晨，而最让他确定自己心意的，是高二下学期过完以后那个夏天，那个午后。 那是拿完期末成绩单的一周后，他在迷迷糊糊的午睡中听见有人隔着窗户叫他的名字，一打开窗就有热气迎面席来，而站在窗口，满头大汗举着冰棍的傻大个却让他整个人都觉得凉爽了起来。 陈铮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又像是急中生智地说:“暑假作业太难了，我，我来问问你...我，我”他似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解释自己顶着日头最大的时候大老远跑过来，最后只能举着快融化了一冰棍呐呐地问“你吃吗？” 肖潇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他俯身在陈铮的面颊上亲了一口，然后砰地关上了窗。 第五章 他们在一起了，在2010年那个夏天。肖潇会每天早上背着书包晨跑去陈铮家，然后和他一起学习。晚上陈铮再夜跑去肖潇家，送他离开。他们每天进行着这些简单却幸福的日常，乐此不疲。 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接吻是在陈铮家，那天早上陈父陈母出门上班了，陈铮看着对方尽在咫尺给他讲题的面容，张合的嘴唇和若隐若现的舌尖，觉得一阵燥热。一边嘴里嚷嚷着今天太困了我们去补一下觉吧一边拉着肖潇往床上躺，他抱着肖潇倒在床上，然后扑到对方身上亲了下去。 肖潇被亲得嘴唇发麻，脑袋嗡嗡地响，随即像是被陈铮的热情所感染，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尖回应了起来。 陈铮的呼吸一下就急促起来，手也开始往对方衬衫里面伸。空调的温度很低，肖潇的皮肤都是凉的，被陈铮发烫的手一碰，立马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痒得蜷缩了起来。 然而他一动不知道是碰到了陈铮哪里，对方突然深吸了一口气，停下来眼睛通红地看着他。肖潇被他眼里翻滚地欲/望吓到了，可是看见对方忍得那么难受又实在不忍心，最后咬了咬牙在陈铮身下脱了自己的上衣。 陈铮猛地看见这满眼的风景，面前白/皙的身体有着少年人的骨感清瘦，精致的锁骨因紧张而格外明显，胸前两颗粉/嫩的乳尖在空调的刺激下也鲜红了起来，小腹也紧张地绷着，连呼吸都不敢的样子。 他突然再也忍不住，扑上去死死地亲着肖潇，下/身也止不住地蹭身下的人，手无法自制地摸上了对方身体。弓起的蝴蝶骨，微微下凹的脊椎，甜蜜的腰窝，平坦滑腻的小腹，他似是极为珍惜地留连忘返，惹得肖潇浑身都痒起来，纤细的腰肢在他手下翩翩起舞。他一把摸上肖潇的胸膛，用食指和中指紧紧夹着乳尖，快速地揉了起来。肖潇原是在细细密密地吸气呼气，被揪住乳/头的那一刻，突然再也憋不住，撇开脸躲过陈铮噬人的亲吻，漏出了声音“唔你...你别摸那里...”。 他像是受不了似的在陈铮身下挣扎起来，陈铮的呼吸越发急促，寻了多次他的嘴唇未果后，突然忍无可忍地低下头咬住了肖潇的乳尖。“呜--！”肖潇被刺激地小腹紧紧地绷了起来，挺起的胸膛反而更多送入对方口中...... 终于停下来的时候，两人的裤子里都是黏腻的白浊，陈铮一边摸着肖潇的身体一边在他耳边深深地呼吸着，他低低哑哑的声音回荡在肖潇耳边:“高考后我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你的”。 可惜他们没能一起等到那天，他们的爱情在08年那个夏天萌芽，在10年那个夏天开花，却在11年新年的第一个月，夭折了。 第六章 肖潇的妈妈发现了他们的事情。 那已经是高三上的寒假了，两人整天认认真真地学习，甜甜蜜蜜地恋爱，肖潇在家呆过了正月初二就开始继续往同学家跑。 林燕晚上突然有些胃疼，正想出去买些药时，在巷子口看见儿子和那个关系密切的小伙子一起回来，在快转弯时，对方一把捞住自己儿子的腰，然后亲了下去。 她试了很多种办法阻止他们。 装病不让肖潇出门，可是开始换陈铮主动来她们家。后来她直接用扫帚把陈铮赶出门，然后向肖潇挑明，然而她17年来优秀贴心的儿子只是一言不发地跪在地上期期艾艾地看着她，眼泪盈满了肖潇的眼眶。 林燕突然就想起肖潇刚刚蹒跚学步时，特别乖，摔倒了再疼也不哭出声，就是用这样盛满泪水的眼睛看着她，软软糯糯地叫她妈妈，她过去把他抱起来，他却还是要下地继续走，接着摔接着走，当时她就想，这孩子这么执拗，长大要吃不少苦啊。 一语成谶。 她心疼地无以复加，哽咽地对肖潇说:“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还小不懂事，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往绝路上走啊！你一直都很懂事不让妈妈操心，妈妈也一直配合你，可是，就这一次，你心疼心疼妈妈好不好？好不好？” 肖潇只是跪在那里哭着摇头。 林燕拿出了她从未在自己儿子面前体现过的雷厉风行，把刚过完春节已经回马来西亚工作的丈夫叫了回来每天看着儿子，不想再看到陈铮，带着全家一起住在宾馆，缴了肖潇的手机，删除了他所有同学的qq，电码号码，甚至连老师的联系方式都清除的干干净净。然后把他的手机号码拿去销号，换新卡，办退学，一周以后高三下学期开学时，肖潇已经被他爸爸强行带上车，在老家县里的一所中学开始上课了。 第七章 肖潇试着给陈铮写信，可是那些信都像落入湖底的石子般，他怀着激烈的心跳声寄出去，却没有收到任何的回应。 肖潇开始痛恨起自己，或许情到浓时真的不曾想过后路，觉得两人一定能在一起，大家也会接受他们，善意地祝福他们，以至于他没有背下任何一串和陈铮有关的数字。 课间时听女同学们讨论小说，男女主总是将对方的电话号码倒背如流，而他却只能背下前几位。后面的数字有5040种可能，他原本觉得很少，没关系，他可以一天一天慢慢来，虽然自己没有手机，但是早餐费和午餐费一天拨能40个，那就只需要126天，他还是能赶在高考前打完，然后告诉那个人说:“我没有放弃的，你说你想去北京，那我努力考上，然后永远在一起，你等等我，好吗？好不好？” 可是他没能做到每天拨40个，在林燕发现他开始用餐费打电话时，断了他的生活费，转而每天给他送饭。他彻底陷入绝望，脸颊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他与林燕展开了长达半年的拉锯战，彼此都不曾妥协。 最后在成绩出来那天，一切瓦解。 所以当初到底为什么不辞而别呢？肖潇一直没能回答出陈铮的疑问，他张了好几次口，可都没能组织好语言。陈铮只好又问:“为什么没来A大？” 在一起时两人约定，一人考A大，一人考B大，可是肖潇没能去成A大，陈铮却替他去了他喜欢的那所学校。 “我去读了A大，大一那年我疯狂地找过你。”陈铮看着他，声音突然哽咽了起来:“我在校广播找过你，去过你喜欢的数学学院找过你，去校园服务站找过你，可是整个学校都没有你。” 陈铮因为肖潇，爱上了那所学校，却因为那所学校没有他爱的人，在大一下学期招兵时，离开了那所学校。在部队一呆六年，两年以后表现优异，申请继续留在部队，再没有踏进过那片土地。 第八章 肖潇没能去成A大，成绩出来以后，林燕看着自己从小聪明优秀的儿子最后只能去个普通的一本师范，蹲在洗手间哭的伤心欲绝，生了一场大病，反反复复，缠绵病榻竟将近一年。 她看着日渐沉默下去的儿子，终于在2012那年夏天松了口:“潇潇，暑假了，你回去找以前的朋友叙叙旧吧。” 肖潇去了青岛，没有找到陈铮，陈铮父母也对此缄口不言。他去问了班主任，才得知对方去了A大。 大二上的第一个小长假，肖潇去了A大。他想，寒假在家找不到陈铮，那他就去学校找，可是那时学校里也找不到陈铮了。 正逢清明，肖潇想，就这样吧。 肖潇兢兢业业读完本科，考了A大的研，回了青岛的高中。 他既已勤勤恳恳爱过一人，就也能按部就班过完一生。 可是他偏偏又遇见了陈铮。 肖潇看着面前比七年前成熟不少的面孔，突然泪流满面:“我已经快把你忘了你知道吗？” 陈铮看他哭了，要质问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了，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只好一边给他擦眼泪一边说:“没事儿！我记得你就好了，你看我们这不又认识了吗？我再给你自我介绍一下！ 我叫陈铮，肖潇的陈，肖潇的铮。” 肖潇突然笑出了声，叫他快回去继续军训:“你再在这和我闲聊不怕被领导收拾啊!” “收拾个屁，老子就是他们的带队连长！”陈铮看肖潇终于不哭了，顿时整个人都活了过来:“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挺好的，就是有些想你。” 肖潇看着得了这句话，留下一句:今晚我去找你！就和当年那个傻小子一样屁颠屁颠跑去开始军训的陈铮，顿时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如果枯萎的爱情能重焕生机，失散的爱人能久别重逢，那为什么要得过且过呢？你总能遇到对的人。而我们今年25，这仍是最美好的年纪。 肖潇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