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人若彩虹》作者：阿诀
    文案
    母亲去世后，十六岁的肖宵从小镇被接到Z市肖家，然后见到了十多年来对她不闻不问的父亲。
    转校后的开学考，肖宵被肖父嫌弃物理成绩太差，给他丢人，便给她找了个家教。
    看了看对方的脸，肖宵矜持地同意了。
    补习之前，肖宵心想，这一定是一场高中女学生与温柔男家教的美丽邂逅。
    补习之后，肖宵被迫熬着夜苦战物理练习题，悔不当初：顾老师是魔鬼吧！
    *
    顾缜出身名门，皮相俊美，谦谦如玉，笑起来温温柔柔，是京城所有长辈心目中的最佳女婿人选。
    可谁也不知道，凌晨两点半，顾缜正隔着手机低声安慰某位少女，音色温柔缱绻：“题目没做完没关系啊……”
    肖宵刚要感动——
    “少做一题，明天再补十题，怎么样，喜欢吗？”
    肖宵喜欢得直接落泪：呵……恶魔低语，不过如此。
    *
    肖宵和顾缜在一起的第三年，肖父入狱，肖家败落，肖宵同父异母的姐姐冲她冷笑：“你以为我们家败了，顾缜凭什么还会和你继续交往？你等着他跟你分手吧。”
    这话传到顾缜耳中，隔天，就有人看到顾缜带着肖宵进了民政局。
    甜宠，sc，he；日更。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肖宵，顾缜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沙雕&白切黑
    立意：坚守本心，积极向上 
    第1章 1
    肖宵来Z市已经整整两个月之久，但是被带出来参加宴会却是头一回。
    酒店宴厅内，商界名流来来往往，推杯换盏之际不忘寒暄一二句，若是谈得来则再交换个名片，仿佛这并不是某位老人家的八十寿宴，而是生意人的“相亲会”。
    肖宵跟在肖父屁股后面，“伯父伯母、叔叔阿姨”的叫了一遍又一遍，实则一个人的脸都没记住，倒是口干得想喝水。
    这场宴会她其实是不想来的，并且事先肖家没一个人通知她，一直到今天傍晚放学，才被临时告知要来参加寿宴。
    按照肖父的话讲，就是带肖宵露露脸，毕竟她也是他的女儿，虽说是前妻生的。
    放学那会儿，肖家的车就在校门口等着，这辆车专门用来接送肖家子女上下学，但事实上，肖宵来Z市的两个月，从未坐上过一次。
    出校门的时候，肖宵并没有注意到这辆车，她正打算跟同学去校门口新开的一家烤鱼店尝鲜，于是满脑子都是烤鱼的香味儿。
    对面的绿灯一亮，肖宵兴奋地喊：“冲鸭——”
    然后腿还没迈开，后衣领就被同学扯住了：“肖宵，你看那是你便宜姐姐不，她好像找你有事。”
    肖宵扑棱了两下，没扑棱开，于是仰着脖子扭头看去，这才看到一旁停了辆车，后座的车窗降了一半，露出她同父异母的姐姐肖滢的脸。
    她眼尖地注意到，肖滢化妆了，虽然肖滢平时上学也化妆，妆容却不会像这会儿这么精致。
    今天一定是有什么大事。
    肖宵掐指一算，可惜什么也没算出来。
    肖滢的眼珠子在肖宵的几位同学身上转了几转，缓缓露出一抹亲切的笑容，然后看向肖宵道：“肖宵，怎么这么慢，上车吧。”
    肖宵以为肖滢是在等她一起回家，心里面震惊极了，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啦！
    但面上却未曾表露丝毫，她慢腾腾回一句：“你先回去吧，我跟同学出去玩儿，晚饭不回家吃了，不用等我。”
    肖滢却笑着说：“你忘啦，今晚是林爷爷的寿宴，我们一家都要去的，爸妈早上还提醒你了。”
    可寿宴什么的肖宵压根儿就没听说过，她也不记得有谁提醒过她。
    不过盯着肖滢那双真诚无比、忽闪忽闪的大眼眸子，肖宵顿时陷入自我怀疑，或许真是她忘了……
    她于是认真回想了一下。
    想着想着，就记了起来，其实从昨晚回家到现在，她连肖父以及肖家女主人的面都没见着，更别提和他们说话了，所以肖滢刚刚说的全是谎话。
    肖滢睁着眼说瞎话，却也脸不红心不跳，继续说：“不过没关系，我已经替你准备好礼服了，先上车吧，要是去晚了就失礼了。”
    真是个贴心的好姐姐呢。
    同学背过身偷偷“呕”了一声，小声吐槽：“靠，真虚伪。”
    肖宵听见了，差点没忍住笑。
    只是肖滢这么说了，肖宵也没办法，只能在同学们的刀眼中爽了和他们的约，坐上了车。
    之后肖宵连肖家都没来得及回，就直接坐着车去了酒店，然后在酒店厕所内换上了一身似乎挺昂贵却并不怎么合身的礼服。
    ……
    此时，肖宵和肖滢分别站在肖父两侧，听肖父与面前的中年男人介绍她们。
    肖父道：“滢滢、宵宵，这位是丰原集团的总经理张总，张总，这是我的两个女儿。”
    肖宵便和肖滢一前一后喊了声：“张叔叔好。”
    张总笑了笑，说：“我先前只听说肖总你有一儿一女，却不知……”
    肖父便指着肖宵道：“这是小女儿肖宵，是我和前妻生的女儿，她母亲前阵子因病去世，那边也没什么亲戚，我不放心孩子，就将她接了过来亲自抚养。”
    张总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心里却在奇怪，明明是和前妻所生，怎么年纪反而比现任妻子所生的要小？
    只是到底没问出口，毕竟圈子里的这种事也不是一例两例，真要推究原因，无非就是些风流史、家庭恩怨罢了。
    肖父与张总开始谈起生意上的事，一时半会儿似乎结束不了，肖滢恰好看到认识的好友，便过去说起话来。
    而肖宵也终于得以松一口气，离开了肖父身边，前往自助餐桌那儿取了杯果汁咕咚咕咚下肚。
    宴厅里有休息的座椅，肖宵过去坐下，然后摸出手机给发小张春和发消息。
    【花儿，我似乎明白肖成松为什么要接我来Z市了。】张春和小名张小花，肖宵一直“花儿、花儿”地喊她，而因为打小和张小花形影不离，同为小镇一霸，肖宵便也得了个小名“肖小草”。
    也不知道张小花现在在干嘛，肖宵觉得她应该是挺闲的，因为回消息回得贼快。
    她消息发送过去还没十秒钟，聊天框里就蹦出来一条回复。
    小野花：【为啥？】
    肖宵：【他今天带我跟肖滢出来参加宴会，可劲儿地跟人介绍我俩，按照肖成松无利不起早的个性，我觉得他十有八九是想掌控我的婚姻。】小野花：【草。】
    一时间，肖宵也搞不明白张小花的这个“草”是在喊她，还是单纯的脏话。
    小野花：【我早知道你那狗比爸爸没安好心，让你别去Z市，你非不听。】小野花：【他要是真关心你，就不会十年都不来看你，连个电话也没有。】小野花：【你妈去世后，说是担心你想接你过去抚养，结果只让个司机过来接你。】小野花：【你这是进了狼窝啊！】
    连续蹦出来四条消息，肖宵看得出来张小花挺气的。
    而张小花似乎觉得一个感叹号并不能表达她的气愤，下一秒又发过来一排感叹号。
    小野花：【！！！！！！】
    肖宵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一排感叹号，觉得自己倒没有张小花这么气愤，或者可以说什么感觉都没有，因为从一开始她就从未对肖成松有过任何期待。
    如果不是当时她妈因担心她以后的生活，而悄悄联系了肖成松，肖宵心想她大概一辈子也不会来Z市。
    小野花：【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肖宵这才回过去：【明天让我同学帮我找找房子，我搬出去住。】肖宵还没傻到就在肖家继续受气，她妈妈去世后，留给她不少钱，足够她不依靠肖家也能衣食无忧。
    小野花：【这也挺好，小草你可得保护好自己。】张小花戏精附体：【你的心、你的身子、你整个人都是我的知不知道，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肖宵：【闭嘴！你在说什么恶心话？】小野花：【你乖乖的，等国庆节放假，我就带着大树和陆满过去看你。】陈大树和陆满同样是肖宵在镇上一起长大的好友，她算了算，距离国庆放假就剩十天了，瞬间高兴起来。
    张小花又问：【你参加什么宴会，有帅哥吗？】为满足张小花的好奇心，肖宵终于抬起头，不动声色地打量起宴厅的人。
    她视线扫过宴厅的每一个角落，只是能看清楚的多是些上了年纪的，倒是见着了肖滢，她正跟一群姑娘扎堆笑吟吟地聊着什么。
    在场的男人不少，能称得上帅哥的却并不多。
    她正要回复张小花，半低着头，眼前忽然一暗，似有人影从她面前经过。
    于是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却只看到不远处并行着的两个背影，个子很高，应该都在185以上。
    肖宵看了一眼就要收回视线，这时却看到有什么东西从左侧那个男人的裤兜里掉了出来，而对方似乎毫无觉察，继续往前走着。
    她连忙往那方向喊一声：“先生！”
    听到喊声，前面那人停下脚步，回过头来，他年龄不大，大约二十出头，长了一张痞里痞气的脸，一双桃花眼很是勾人。
    和他并行的男人，与他差不多的年纪，面容清俊，脸上挂着谦逊温和的笑，看起来很是温柔。
    二人一起看向不远处坐在椅子上的女孩儿。
    桃花眼的帅哥挑着嘴角，含笑看向肖宵：“小妹妹，什么事？”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肖宵终于看清楚地上掉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不禁头皮发麻，后悔自己一时嘴快。
    只是已经将人叫住，也不好一句话不说，她便指了指桃花眼身后，面无表情道：“……你避孕套掉了。”
    说完，肖宵就迅速把头转了回去，因此没看到桃花眼表情凝滞了一下。
    可也只是一瞬，桃花眼又恢复了笑嘻嘻的模样，转身上前，弯腰蹲下，捡起避孕套，起身，再次塞回了裤兜。
    动作一气呵成。
    桃花眼塞完避孕套，双手插兜，看一眼已经低下头玩手机的肖宵，不忘道谢：“谢谢你啊，小妹妹。”
    肖宵随口回一句：“不客气的。”
    桃花眼又问：“改天请你吃个饭怎么样，要不要加个微信？”
    肖宵头抬也没抬：“谢谢，不用了。”
    见女孩儿一副没什么兴趣搭理自己的模样，江瑞泽，也就是桃花眼，扯了下嘴角，转过身去，和同伴继续酒店里面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穿成疯批反派的白月光[穿书]》  作者：星光遥（感兴趣的可以去看一下（〞V〞），直接搜作者哦）
    某日，陆时遥心血来潮，想给好友发一条“你好，我是幸运女神，因折翼而流落人间，现急需995元（意为救救我）住院治疗，只要你将钱打到xxx账号，等我回归神界，定将重谢”的沙雕短信。
    谁知手一抖，发错了号码。
    紧接着，她收到995元转账。
    “……”
    她想将钱退回去，系统却提示：此号码不存在。
    再下一秒，陆时遥穿书了。
    书中那个为了白月光，与仇家同归于尽的疯批大反派，此时还只是个可爱的小幼崽。
    他仰着满是淤青的小脸，期待又羞涩地看向陆时遥：“姐姐，你就是幸运女神吗？”
    陆时遥：“……”
    “姐姐，我可以看一下你的翅膀吗？”
    “……”
    *
    封溯幼时遇到一个温柔的姐姐，她将他从深渊中救出，予他光明，予他温暖和爱。
    后来，他从一个被虐待的小男孩，一跃成为封氏掌权人。
    却在这时，他的姐姐被人害死了。
    *
    A市名流圈的人都知道，封溯心中藏着一个过世的白月光，任何女人都近不了他身。
    却有一天，有人在公司外看到，封溯将脸埋在一个女人的颈窝里，近乎贪婪地闻着她身上的气息：“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他褪去平日里的阴鸷狠厉，仿佛一个撒娇的小小少年。
    观前提示：
    男主封溯，前期养成，成年后才有恋爱情节，sc，he。
    女主的年龄和容貌一直会维持在穿书的那一刻。
    第2章 2
    江瑞泽勾住同伴的肩：“走，去找林爷爷说说话。”
    顾缜瞥他一眼：“你找林爷爷说话，带避孕套做什么？”
    江瑞泽：“……”
    “我说这不是我放兜里的，你信么？”
    顾缜哼笑。
    “爱信不信吧！”
    酒店服务生一路领着二人来到今晚的寿星林爷爷的休息室，门虚掩着，刚走近，就听见里面传出一道道女孩儿的嬉笑声。
    江瑞泽和顾缜的眼皮子不约而同地跳了跳，正打算开口说什么，却是已经来不及。
    服务员的手已经搁在门板上，敲了敲，喊一声：“林老先生。”
    然后就听见一声和蔼的：“请进。”
    服务员帮着拉开门，二人进去，江瑞泽走在前面，顾缜不徐不疾地跟在边上，江瑞泽余光一瞥，见顾缜又变成那副温和知礼、挺能忽悠人的狗样儿，默默翻了个白眼儿。
    都是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谁还不知道谁啊。
    八十岁的林爷爷精神矍铄，声音洪亮，身边围着一群以林熙为首的小姑娘，都是十六七八岁，花儿一样的年纪，就是挺吵，叽叽喳喳的。
    而打他俩进门开始，除了林熙以外，那一群小姑娘的眼睛已经黏在他俩身上一动不动了。
    江瑞泽和顾缜过去时，林熙正笑嘻嘻地说：“爷爷爷爷，我开学考考了班上第六，您高不高兴？”
    林爷爷就眯眼笑：“高兴高兴。”
    又说：“不过我记得上回你期末考试还是班上第五，这是退后了一名啊，下次还要努力。”
    林熙就说：“本来还是第五的，不过这学期我们班上新来个转学生，这次她考了第五，我就只能排第六了。”
    林爷爷便道：“小熙啊，你可不能这么想，这考得好是自己的本事，考得不好就得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可不能把原因推到别人身上。”
    林熙虚心说“是”。
    这时，旁边一女生开口：“我刚刚好像在宴厅看到了肖宵诶，她一个人坐在角落里。”
    林熙想了想：“我好像也看到了。”
    林爷爷问：“是同学吗？”
    林熙点头：“就是我刚刚跟爷爷您说的那个转学生。”
    “那怎么不请人家一起玩儿？”
    “我跟她又怎么不熟，都没说过几句话。”
    林爷爷：“你主动一点不就能熟悉起来了？这交朋友就是这样的，总得有一个先开口。今天是爷爷的生日，不好怠慢了客人，小熙你去和新同学说说话。”
    林熙只能点头：“行吧，那我去找她。”
    然后，林熙便和朋友们呼啦啦地站起来，又呼啦啦地离开了休息室，走前，还有不少小姑娘一步三回头地去看江瑞泽和顾缜，尤其是顾缜。
    小女生们盯着他，脸上的红晕就没褪下去过。
    毕竟谁不喜欢笑起来温温柔柔的大哥哥呢？
    一直到门被关上，彻底隔绝了那群视线，江瑞泽才扯了扯领口，松了口气，再去看顾缜，却发现对方比自己坦然得多，处变不惊，已经笑着和林爷爷问起了好。
    江瑞泽也跟着问好。
    林爷爷让他俩坐下：“好久没见你们两个臭小子了，你俩念高几了，该毕业了吧，有没有想好读什么大学？”
    “……”
    江瑞泽顿时无话可说，他记得去年和前年林爷爷也是这么问的，一个字没变，林爷爷关于他和顾缜的记忆似乎一直停留在他俩刚上高中那会儿。
    他扯了扯嘴角，和前两年一样解释：“林熙都读高二了，我和阿缜比她大好几岁呢，已经读大三了。”
    林爷爷惊讶：“都读大学了？”
    江瑞泽：……不是，这有什么好惊讶的？
    “还觉得你们是孩子呢，一眨眼大学都快毕业了。”林爷爷感叹，“我也老啰，岁月无情哦，我这把老骨头是什么也做不了了。”
    一听到这儿，江瑞泽眼皮子就开始跳，老人家一旦开始感叹自己年纪大，就不是什么好苗头。
    他正想和顾缜使眼色让他说点什么，却看到顾缜压根儿无须他提醒，已经开始温言安抚。
    “谁都会变老，但到了八十岁还像爷爷您一样矍铄的却不多，这是福气。”顾缜音色徐徐而清冽，让人听着心就慢慢平静了下来。
    他继续说：“而且现在林家的事业蒸蒸日上，几位叔叔伯伯相处融洽，外面谁不羡慕林家的和睦，林熙他们也大了，都是懂事的孩子，儿孙自有儿孙福，爷爷您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安心颐养天年便好。”
    江瑞泽一边听，一边抬眼震惊地看顾缜，然后看到顾缜不动声色地冲自己微微挑了下眉。
    听完顾缜一席话，林爷爷沉默了，他感叹年纪大是假，担心林家才是真。
    跻身Z市顶层名流圈并不容易，不像顾家和江家这种老牌世家，背景雄厚，根基深厚，几百年屹立不倒，林家这些年已经在走下坡路，家族企业也正面临着重要抉择，若非如此，便不会有今晚这场以打着为他贺寿为名号的商业晚宴。
    不过好在几个儿子没有纷争，一心为家族着想，孙辈也渐渐有了出息，只要齐心协力，林家想要再发展起来并不难。
    顾缜的一番话让林爷爷好受不少，他也渐渐想得开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今晚这场晚宴邀请了不少商界人士，若按照林家以往的行事做派，许多人是没机会来参加晚宴的，其中就包括肖成松。
    肖成松以前不过是个穷小子，十多年前来到Z市抓住机遇这才赚了第一桶金，之后靠着胆量和运气一步步发展至今，成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公司。
    但真正论起来，肖成松也就是个不入流的商人，如今商场如战场，竞争愈发激烈，肖成松知道他要想更进一步，必须得找个靠山，所以在听说林家的这场晚宴后，才积极托关系得到了几张邀请函。
    肖成松和张总谈完话，转头去找两个女儿，打算再与其他人介绍一番，拉拉关系，要是能遇到那几个世家的人就更好了。
    看了宴厅一圈儿，肖成松只望见了肖滢，她和几个女孩儿正围着两个相貌出众的男生，仰着头看，肖成松认真看了许久，却没认出是哪家的孩子。
    末了，他走过去，喊一声：“滢滢。”
    肖滢的目光从顾缜的脸上移开，按捺住不受控制加快的心跳，回过头：“爸。”
    几个女生正围着顾缜和江瑞泽说着话：“顾学长、江学长，Z大好玩儿吗？追你们的人是不是特多？”
    几个女生和肖滢一样，都是Z一中的高三学生，而顾缜和江瑞泽也正是从那儿毕业。
    没等二人回答，又有女生说：“肯定有很多女生追你们，学长你们千万别答应，等我明年毕业了，考上Z大，再给你们写情书！等我嗷！”
    江瑞泽：“……”
    现在这些小姑娘怎么什么都敢说。
    “你现在怎么不写？”其他女孩儿问。
    “现在我不是得好好学习嘛，唉，Z大可不好考，到时候要是考不上，连学长的脸都没法看到了，顾学长当年可是我们省的理科状元呢。”
    顾缜于是笑着说一句：“是，你们都要好好学习。”
    顾缜一句话顶得上比老师爸妈说十句、一百句，女生们听了纷纷点头，跟打了鸡血似的：“学长，我们一定会努力的！”
    “我今晚回去就做题！”
    “我也！”
    江瑞泽心里悄悄骂了声“靠”。
    女孩儿们保证完，又说起开学考：“说起来，我们几个里面成绩最好的就是肖滢你了吧，开学考你考了年级前二十呢。”
    肖滢谦虚道：“也不是很好啦，这个成绩也考不上Z大的。”
    “你别谦虚啦，你考不上Z大，我们可是连Z大的影子都摸不着。”
    肖成松在一旁听见，觉得很骄傲，然后就记起自己另一个女儿的成绩在小镇上似乎也不错，转到Z一中后应该不会有多大变化，就问肖滢：“你妹妹开学考考得怎么样？”
    肖滢想了想，半低下头回答：“各年级的考试排名不对其他年级公布，不过我听一个学妹说肖宵物理似乎没考好，是班上倒数。”
    肖成松一听，皱起了眉。
    又后悔起来在这么多人面前提起肖宵，让别人看了笑话，可是这个孩子太丢他的脸了！
    他沉着脸问：“肖宵人呢？”
    肖滢：“刚刚还看到她坐在休息区吃东西，这会儿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肖成松更气了：“就知道乱跑！”
    一旁，江瑞泽眉峰一挑，因为他觉得这父女俩提起的名字有些耳熟，似乎不久前才听过，仔细一想，才记起先前在林爷爷休息室里面，林熙提起过这个名字。
    他还记得林熙说那位小姑娘考了班上第五……
    再看看这位老父亲脸上的怒气，于是也就什么都明白了。
    江瑞泽嘴角翘了翘，余光瞥向站在自己边上的顾缜，却发现对方正面带着微笑，看别人勾心斗角看得津津有味，看到兴头上时，甚至还慢悠悠地添了一把火。
    “物理虽然不是主科目，高考时候也是算在总分里的，仅是物理这一项就能拉开很大差距。”顾缜惋惜地说。
    江瑞泽：“……”
    他忽然觉得那位不在场的小姑娘可真可怜。
    “去把肖宵找回来，别让她乱跑。”到处丢我的脸。
    肖成松阴着脸低声吩咐肖滢，肖滢余光瞥了瞥被同学包围住的顾缜，心下有些不情愿，只是另一方面，又阴暗地想看到肖宵在人前被父亲责骂出丑的情景。
    如此矛盾之下，肖滢咬了咬唇应下：“好。”
    第3章 3
    对于宴厅发生的事，肖宵毫无所觉，此时的她已经不在宴厅，而是跟着林熙她们一起去了包厢。
    十几二十分钟前，肖宵坐在休息区，捧着手机一脸严肃，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敲字，同张小花激烈地争论她俩到底谁才是小镇镇花，厚颜无耻到一定程度。
    正争论到激烈处，肖宵蓦地感觉眼前一暗。
    她抬起头，随之看到遮住她光线的罪魁祸首——一群女生呼啦啦地挡在自己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肖宵心里一突。
    她想到刚开学那会儿被人堵在厕所里的情景，以为自己又被卷入了一场恶性｜事件，只是又一想，她今晚这么安分，没惹上什么事啊。
    肖宵眨了眨眼，试探性地打了声招呼：“嗨？”
    敌不动，我不动，况且宴厅里这么多人在，这些人不可能对自己做什么的，肖宵坚信。
    然而女生们都不说话，肖宵只能再次开口：“你们是？”
    然后她就看到站在最中间的那个女生一脸的不可置信：“你不认识我？”
    肖宵一脸茫然。
    林熙：“……”
    肖宵于是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女生的脸，觉得隐约有几分熟悉，再看一下其他几个女孩儿，似乎也都见过，只是印象太浅，怎么也记不起这些人是谁。
    她只能再一次试探性地问：“是……Z一中的校友吗？”
    她来Z市这么久，也就只接触过一中的学生。
    林熙：“……”
    林熙服了，无奈道：“我是林熙，我们一个班的啊，开学都快一个月了，你怎么还没把同学认全？”
    肖宵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对不起啊，我有些脸盲。”
    其实真正原因是，开学二十来天，肖宵都过得兵荒马乱。
    先是没有任何准备的开学考，考完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莫名其妙地被不知道哪个年级的女生堵在了厕所里，后来事情虽然完美解决了，又因为开学考成绩出来，被物理老师和班主任轮流拉到办公室进行人文关怀，爱的教育。
    这么“充实”的生活，肖宵能把同学认全才怪。
    不过她也不是谁也不认识，至少认识了大部分，而且和同桌、前后桌几位同学还交上了朋友，就是放学那会儿约着一起去吃烤鱼的那几位。
    既然知道了是同班同学，对方看着也不似有恶意，肖宵的心就放下了一大半，她笑着问：“你们也来参加寿宴呀。”
    “……”
    林熙嘴角微抽，一脸的欲言又止。
    旁边的女生帮着解释：“这晚宴是林熙她家办的，过寿的是她爷爷。”
    肖宵悟了，第二次道歉：“……不好意思。”
    然后林熙做出邀请：“你要过来跟我们一起玩儿吗？”
    肖宵问：“玩什么？”
    “去唱歌吧，那边有个包厢，里面还没人，正好我们去把包厢占了。”
    肖宵虽然奇怪林熙她们为什么会主动过来找自己去唱歌，但是想到林熙在班上的风评似乎还不错，就放心跟了过去，能和同学融洽相处她还是挺愿意的。
    进了包厢，把门关上，女生们就点起了歌，霸占起话筒唱起来，唱完两三首，林熙把话筒递给肖宵：“你唱吗？”
    肖宵很久没唱歌，喉咙有些发痒，她看了眼歌名——动力火车的《当》，是她会唱的，于是只略微矜持了一下，就点头接过了话筒。
    紧接着，场面便一发不可控制起来。
    开头是那一段令人兴奋的“啊～啊～啊～啊～啊”。
    肖宵清了清嗓子，试着跟着“啊～啊～啊～”了一句，慢慢找到了感觉，随后便彻底放开了声音，沉醉在自己的歌声中。
    而自肖宵开口的那一刻起，坐在她一旁的林熙一下瞪大了双眼，震惊地看向了她，愣了几秒，林熙啪叽一下捂住了耳朵。
    救命！为什么这么一个长相可爱、声音也挺好听的女孩儿，唱起歌儿来，跑调跑得这么厉害？
    林熙……就有种很微妙的绝望感。
    包厢里的其他女生似乎也被肖宵吓到了，另一个拿着话筒打算跟肖宵合唱的女生，唱了一会儿，惊觉自己的调已经完全被肖宵给带偏了，就默默放下了话筒，彻底放弃了这首歌。
    可是肖宵毫无察觉，甚至完全不觉得自己有跑调，很自信地唱完了一首歌，整个人身上散发出“姐就是女王”的自信光芒。
    她唱完了还有些意犹未尽，但她也不是自私的人，话筒一递：“下一首是谁的？”
    问完却发现大家都愣愣的，也没有谁主动来接话筒，肖宵眨眨眼，试探地说一句：“要不我再唱一首？”
    大家：“……”
    噩梦惊醒，忙有人回答：“下一首是我的。”
    肖宵只能恋恋不舍地把话筒交给那位女生。
    正唱着，包厢门忽然开了，大家不约而同地往门口看去，只除了唱歌的女生，和肖宵。
    肖滢站在门口，眯眼打量了一番昏暗的包厢，终于在沙发一角捕捉到肖宵的人影，于是轻声细语道：“肖宵你出来一下，爸爸找你有事。”
    正津津有味听着小姐姐唱歌的肖宵莫名被cue，茫然地转过头去，见是肖滢，只以为晚宴要结束了，只好不舍地和女生们道别：“谢谢你们请我唱歌，我先走了，明天学校见。”
    林熙站起来：“我跟你一起，我正好要去宴厅看看。”
    她又对其他女生说：“你们先唱着，我待会儿就回来。”
    二人离开了包厢。
    肖滢见到林熙也跟着一起出来时，愣了愣，她是从服务生那里打听到肖宵去了包厢，这才找了过来，没想到林熙也在。
    她自然是认识林熙的，整个Z一中，林熙的家世是最好的，很多人想和她交朋友，肖滢也想，只是她比林熙大一级，平时并没有什么接触的机会。
    肖滢又瞥了肖宵一眼，没想到肖宵运气这么好，正巧被分在了林熙班上。
    她不禁想到自己先前在肖父面前说的那些话，而林熙又和肖宵同班……
    “林学妹。”快到宴厅时，肖滢笑着对林熙说，“你要是有事就先去忙，我带着肖宵去找我爸爸了。”
    林熙一听，眼珠子转了转：“我没什么事，肖宵是我同学，今晚又是我爷爷的寿宴，我正好跟着你们去见一下肖伯父。”
    肖滢抿了抿唇，都不认识，有什么好见的。
    宴厅里，肖成松还站在原地，顾缜和江瑞泽以及原先那群女生也都还在，除此之外，还多了几位中年男人，肖成松似乎正与他们说着话。
    见到肖滢她们过来，肖成松不动声色瞪了肖宵一眼，随后与几位老总介绍起女儿。
    倒是江瑞泽看到肖宵时一愣，女孩儿个儿不高，大概只有一米六，穿了一身米色礼服，只是尺码大了，罩在那纤细的身体上，很不合身。
    不过女孩儿的脸很可爱，长了一双鹿眼，眼珠子乌黑漂亮，很有灵气。
    当女孩儿的视线对上他的时，江瑞泽笑眯眯地扬起了唇：“嗨，又见面了。”
    肖宵也是一愣，盯着那张痞里痞气的脸，瞬间想到了那个避孕套，嘴巴一秃噜，就说：“是你啊，避——”
    好在脑子及时反应了过来，收回了后面两个字。
    可就算她及时打住，江瑞泽也知道她想说什么，不禁睨过去一眼，“威胁”她想好措辞再说话。
    肖宵抱歉地挠了挠头。
    两个人的小动作被肖滢看到，忍不住问：“江学长你认识我妹妹？”
    “不久前刚认识。”
    江瑞泽简单回了句，然后又看向肖成松，状似随意地问道：“这就是肖伯父那位开学考物理排名倒数的女儿？”
    原本已经打定主意不在人前说起肖宵成绩的肖成松，冷不防被这么一问，只能尴尬地点点头：“孩子成绩不好，让大家看笑话了。”
    结果这句话立刻引来女生们的不满：“不就是没考好吗，这算什么笑话？”
    有人安慰肖宵：“没事，你才上高二呢，而且开学考很多人都发挥不稳定，考差了很正常。”
    “我以前一个家教教物理教得特好，我的成绩就是这么慢慢上来的，要不我给你介绍介绍？”
    肖宵：“……”
    她不就是离开了半个小时，怎么是个人都知道她物理考了倒数？
    林熙在一旁听了全程，发现了不对，拉住个女生问：“是谁说肖宵物理没考好的？”
    女生指指肖滢。
    肖滢捏着手心：“我也只是听别人说的。”
    林熙就笑着说：“既然肖学姐听说肖宵物理成绩排名倒数，那有没有听说她总分加起来是班上第五，全校第十三呢？”
    这下，不仅其他人愣住了，连肖宵自己都愣住了。
    联系林熙的话、肖滢不自然的表情以及刚刚肖成松频频瞪向自己的眼神，肖宵悟了，她这是被肖滢坑了啊。
    她敢肯定，肖滢一定没告诉别人她的总分排名。
    果然，随之便听肖滢尴尬地解释：“这个我没听说呢。”
    肖宵长长叹了口气，善解人意道：“唉，这也不怪你，主要是分数早出来了，家里一直没人问，我也就没提，要是早知道你这么关心我，我就直接告诉你了。”
    她笑眯眯地看着肖滢：“下次你要是还想知道我考得怎么样，不用再跟别人打听，直接问我就好啦，要不然如果打听错了，我可就惨了。没看见爸刚刚一直瞪我吗，要是今天林熙不帮我解释，爸这么生气，晚上回去保准又要拿鞋底板抽我。”
    说完，肖宵怯怯地看了肖成松一眼。
    肖成松：“……”
    他什么时候拿鞋底板抽过她？！
    却偏偏有人信了，还劝导起肖成松：“肖总，这教育孩子是要讲究方式方法的，可不能打孩子，现在可不信奉棍棒底出人才那一套了。”
    “是啊肖总，你平时也要多关心关心孩子，这样才能和孩子成为朋友。”
    几位老总分享着自己的育儿经验。
    肖成松：……我为什么要和我女儿成为朋友？
    他气得心脏一阵阵发疼，恨不得逮住肖宵狠狠骂上几句，却碍于这么多人在场，发作不了。
    第4章 4
    几位老总轮流分享完育儿经验，就端着酒杯散了去，而肖宵则被肖滢的同学拉着安利起家教。
    肖宵一开始还挺感兴趣，后来一问家教费。
    “每周三次，每次补两小时，每小时1000块。”
    肖宵瞬间失去了那种世俗的欲望：“……我很穷的。”
    林熙却在一旁说：“这价格已经算很便宜的了，我表姐之前请的一个家教，Z大的学生，每小时2800。”
    肖宵沉默了一会儿，问出了自己非常关心的一个问题：“她后来考得怎么样？”
    这价钱要是还考不好，岂不是太亏了？不过这些有钱人家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什么1000、2800的，就是跟蚂蚁似的小数字。
    林熙回：“考得挺好的，考上了B大，不过她成绩原来就很不错。我家里也想请那位老师给我补习的，可惜人家大学读完就离开了Z市，现在月薪上十万，也看不上这点儿补习费了。”
    肖宵听了满耳朵的凡尔赛，脑壳昏昏沉沉，内心激荡无比，可是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搬出肖家，她妈妈给她留下的钱也不能随便花，瞬间又冷静了下来。
    她再次强调：“我很穷的。”
    在场的女生对肖宵跟肖家的关系多少都有些了解，于是将肖宵拉到一旁，避开肖滢和肖成松小声地说：“你不是还有爸爸吗，这点儿钱对他来讲根本就是小意思，他的钱你不用白不用。”
    可是肖宵已经决定离开肖家，以她对肖成松的了解，你如果从他身上占去一点儿便宜，他将再从你身上千百倍地索回来。
    肖宵不想再跟肖成松扯上关系，哪怕有些事是肖成松应尽的责任，但是你想跟这种渣人谈责任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女生们说话虽然避着了肖滢和肖成松，却没有避开顾缜和江瑞泽，两个学长混在女人堆里，没有丝毫不自在，不仅笑眯眯地听着，甚至其中一个还饶有兴致地加入了群聊。
    “肖学妹想要请家教啊，要不我给你推荐一个？”江瑞泽看热闹不嫌事大，插了一句嘴。
    肖宵警惕地看向江瑞泽，对方一看就知道是那种不知人间疾苦的世家少爷，她第三次重申：“我很穷的。”
    江瑞泽笑了笑：“我当然不可能坑学妹，推荐的人自然是便宜又好用的。”
    肖宵没吭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江瑞泽一把搂住顾缜的脖子，推荐道：“你看我们顾学神怎么样，当年的省理科状元，Z大名校生，各种奖学金拿到手软，各科目都好得没话说，物理更是横扫千军。”
    肖宵惊了，女生们也惊了。
    肖宵偷偷看一眼顾缜的脸，心想：还有这等好事？
    女生们：有这等好事为什么不早点跟她们说？她们愿意啊！多少钱都愿意！
    被江瑞泽推销出去的顾缜全程保持微笑，不开口发表任何意见。
    肖宵咽了咽口水，小声说：“可是这位学长看起来很贵的样子……”
    江瑞泽刚想说“不贵不贵一点儿也不贵”，只是考虑到好歹要给顾缜挣回来一点儿“卖身费”，就改了口：“你看我们阿缜这么全能，就是贵点儿也是应该的。”
    肖宵觉得挺有道理。
    恰好这时林熙适时评价一句：“顾缜成绩好，风评也不错，我家从老到小没一个不喜欢他的。”
    这话简直就是在告诉肖宵，心动不如行动，买到就是赚到！
    她终于鼓起勇气看向顾缜，盯着那张脸，试探地问：“学长你出价多少？”
    女生们：……明明就是在谈论补习费，为什么听出了一种奇奇怪怪的感觉？
    女孩儿个儿矮，微仰着小脸，表情很是生动，顾缜眯了眯眼，从女孩儿的脸上看出了心动、纠结、犹豫等各种乱七八糟的情绪。
    原本还打算随便找个借口拒绝的顾缜，这会儿莫名地有了兴趣，他想了想，温声道：“价钱好说，要是你进步快，我会考虑不用付补习费。”
    然后，顾缜就看到那双乌黑的鹿眼瞬间变得晶亮，只是不一会儿，那点儿光芒又渐渐消退，最终熄灭。
    肖宵还是很犹豫，她的物理一直是弱项，可她自己实在不是什么上进且有毅力的人，虽然也想再考好一点儿，又觉得凭现在的成绩考个普通的一本就够了，努力学习、认真做题什么的真的好累的。
    这位学长虽然长得很好看，但如果真成了自己的家教，肯定需要另外拿出大部分时间来补习做题，现在上学已经很苦了，她更渴望自由和随心所欲。
    肖宵想了又想，还是忍痛拒绝：“谢谢学长的好意，家教的事还是……还是算了。”
    被拒绝的顾缜眼皮微挑，面色不变：“学妹自己决定好了就行。”
    这边的说话声早已落入一旁被孤立的肖滢父女耳中，肖成松听到肖宵拒绝的那一刻，心火一时更盛，忍了又忍，他笑着看向顾缜：“孩子小不懂事，能请到小侄做家教是我们肖家的荣幸，家教费我出。”
    顾缜不说话，只是看着肖宵，让她自己做决定。
    肖宵原本还想拒绝，却不小心瞄到肖滢一直偷偷地看顾缜，不知为什么，脑子一抽点了头：“那就谢谢顾学长了。”
    顾缜微笑：“不客气。”
    事情定下，肖成松心火渐消，不再留在女人堆里，带着肖滢去与妻儿会合。
    女生们很是羡慕肖宵，又把肖宵拉到一边说起悄悄话，这次避开了顾缜和江瑞泽。
    “学妹，有空帮我递份情书呀。”
    “学妹，虽然我知道这很强人所难，但请你一定要把持住！”
    “是呀，你要是喜欢江学长随你怎么勾搭，但是请把顾学长留给我们，顾学长是我们大家的！”
    肖宵：……她看起来这么没节操吗？
    只有林熙一人很正经地开口：“肖宵，晚上我帮了你，你怎么谢我？”
    肖宵眼珠子转了转，试探地问：“要不我也帮你递情书？”
    林熙眼皮子直跳：“……你想多了，我才不喜欢顾缜。”
    “那江学长？”
    “……更不喜欢了。”
    顾缜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林熙和家里的兄弟姐妹们从小听着顾缜的名字长大，他们虽然是很佩服顾缜，却是一见到他就想躲。
    肖宵只好问：“你想我怎么谢你？”
    林熙问：“你是不是会跆拳道？我想跟你学。”
    肖宵开学在女厕所里徒手打趴下七八个女生的事迹已经传遍整个Z一中了。
    肖宵纠正：“不是跆拳道，是武术，我跟我朋友的爸爸学的。”
    那个朋友就是张小花，她爸在镇上开了家武术馆，从小她和张小花就跟在她爸屁股后面学武术。
    林熙就说：“武术就武术呗，你教不教我？”
    “教你也不是不行，不过这学起来挺累的，你确定你能行？”
    “当然！”
    肖宵就答应了。
    ……
    仅是参加了一场晚宴，就莫名其妙有了一个家教，一个徒弟，虽然林熙没有任何拜师的意思，但肖宵已经把林熙当徒弟看待了。
    一切有些像梦。
    直到林熙和女生们散去，肖宵还没回过神。
    江瑞泽看着她傻愣愣的模样，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悔起来，说：“小学妹，你要不要考虑换个家教？”
    肖宵回神，疑惑地抬头。
    “你别看他人模狗样的，实则心黑得很。”他指了指顾缜，然后又自荐起来，“你看我怎么样？我也是Z大的。”
    肖宵先是瞥了江瑞泽一眼，又瞥了含笑看着自己的顾缜一眼，然后直接拒绝：“不要。”
    她拒绝得干脆，江瑞泽桃花眼瞪起：“为什么？”
    肖宵理直气壮地回：“因为你看起来就像学习成绩不是很好的样子。”
    “……”
    江瑞泽捂住心口。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肖宵。
    肖宵见他这样，想了想，觉得自己刚刚说的确实过分了，于是试着挽救了一下：“我的意思是比不上顾学长。”
    江瑞泽：……怎么感觉更伤心了？
    “……算了，你别解释了。”
    肖宵便乖乖闭上了嘴。
    顾缜的笑容却加深了几分，觉得肖宵的马屁拍得很合他心意，于是良心发现，大发慈悲地开口：“以后的练习题给你减一半。”
    此时此刻，肖宵尚不知站在自己面前微笑的少年实则是个恶魔，不久以后她的生活也将变得水深火热，如入地狱。
    她听了顾缜的话，只觉得顾学长真是人美心善，顿时双眼亮晶晶地看向顾缜。
    第5章 5
    晚宴散场，肖宵和来时一样，同肖滢坐了一辆车回去。
    车上，肖滢道歉：“晚上的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的总分排名我真的不知道。”
    肖宵信她个鬼。
    她心里一点儿波澜都没有，如果说刚来肖家那会儿她还观望着看是否能和肖滢和谐共处，可是两个月过去，现在的她已经完全没这种想法了。
    肖滢最擅长的，就是茶言茶语被拆穿后，轻飘飘地道一声歉，说一声“我不是故意的”，然后就此揭过，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之后继续在人前做她的好姐姐。
    肖宵早已习惯，“哦”了一声，继续看手机。
    肖滢咬咬唇，运了运气又问：“顾学长什么时候来家里给你补习？”
    肖宵却一直没吭声，就在肖滢以为肖宵不会理她的时候，却见对方蓦地抬起了头，盯着自己：“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不等肖滢说话，肖宵又幽幽骂了句：“傻、逼。”
    肖滢瞪眼：“你！”
    孤零零坐在驾驶座上的司机大叔：“……”
    这还是他头一回听二小姐怼人，本以为二小姐是个包子，没想到是个炸｜弹。
    久违地说了句脏话，肖宵感觉内心平静了许多，接下去的一路上，耳边终于彻底清静，她则在某款租房APP上看起了Z一中附近的房源。
    但无一例外的，都、很、贵，贵得离谱。
    快到肖家时，肖宵默默叹了口气，收起了手机。
    等到了家门口，肖宵拎着书包下车，没有理会坐在客厅里的肖成松以及他的老婆儿子，一溜烟儿上了楼，直奔自己的房间。
    肖成松：“……”
    他大晚上的坐在客厅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等肖宵，再将心里的火气发泄出来，可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开口，肖宵已经跟个兔子似的不见了人影。
    肖成松气得锤了锤沙发：“这小畜生一点儿规矩都不懂，跟她那短命妈一个样！”
    坐在爸妈中间看电视的十岁肖小弟：“爸爸骂二姐是小畜生，那爸爸是什么？”
    肖太太连忙捂住儿子的嘴，劝一句：“肖宵还小，不懂规矩以后慢慢教就是了。”
    见刚进门的亲女儿频频看向自己，肖太太又说：“老公，顾家那孩子说要给肖宵补习功课，你看到时候能不能把滢滢一起带上，如果真能攀上顾家，滢滢肯定比肖宵听话得多。”
    已经大致清楚肖宵脾性的肖成松仔细一想，觉得肖太太说得有道理，点头同意：“到时候我去说说。”
    而这会儿刚进房间的肖宵可不知道楼下那几位的打算，她一进房间，就锁上了门，然后坐在书桌前打开了书包，拿出书本，做起了作业。
    是的，作业。
    出去玩儿是很高兴啦，可是作业却不会平白无故地减少，浪完了还得写。
    做学生真的好烦呀。
    ……
    接下来的几天，肖宵开始请同学帮忙找一找校外的房子，林熙听说她要找房子，主动帮忙介绍了几个，可房租无一例外都不在肖宵的预算之内，于是全部拒绝了。
    林熙还挺委屈：“这价格不算多贵吧。”
    肖宵趴在桌上，眨巴眨巴眼睛，羡慕地看向林熙，发出柠檬精的语气：“真羡慕啊，我也想做大富人家的千金小姐。”
    林熙：“你离我远点儿……你酸到我了。”
    肖宵啪叽一掌拍在林熙额头上：“对不起你坐的是我同桌的座位。”
    最终肖宵同桌帮她找到几个价格合适的，房子差不多找好了，还有一件事没解决，肖宵没忘记，自己还是个未成年，租房合同也就没办法签。
    她在Z市并没有相熟且比较靠谱的长辈，深思熟虑之后，想着如果实在不行，只能国庆节那会儿请张小花她爸一块儿来Z市玩儿，顺便帮她租个房子。
    肖宵和同桌约好周日去看房子，至于为什么不是周六，因为那天她要补习物理。
    好不容易到来的宝贵休息日，却要花掉一整个下午用来补课，肖宵一想到这个，就心痛万分，但是当脑海里浮现出顾缜的脸时，这痛苦便由纯粹的苦变成了甜蜜的苦。
    可肖宵还是后悔，那天晚上她怎么会为了刺激肖滢而秃噜了嘴答应补课的事呢？
    她用亲身经历证明，人在脑子进了水的情况下，做出来的决定大多都是不明智的，爽是爽了，却带来了麻烦。
    但不管怎样，到了周六，过了中午，肖宵便乖乖遵照顾学长的指示，准备好了开学考的所有试卷，以及教材、辅导书。
    林家晚宴那天，肖宵就加上了两位学长的微信，一开始肖宵还在微信上和顾学长聊天，试图再挣扎一下。
    肖宵：【学长，你上大学很忙吧，如果没时间就不用来给我补习了。】顾学长：【教你的时间还是有的，而且事先已经答应你，我不能言而无信。】肖宵一边痛恨自己暗示得不够明显，一边感慨，顾学长可真是个好人呀，她要是再推拒，就实在不是个人了。
    顾学长：【这周六有时间吗？下午能不能抽出时间？】肖宵含着泪在屏幕打出【周六下午都有时间】，然后犹犹豫豫磨磨蹭蹭地发送了过去。
    顾学长：【那补习的时间就定在周六下午两点，你把开学考的试卷以及教材、辅导书都准备好。】肖宵：【收到。】
    顾学长：【周六那天你把地址发我，我过去你那儿，如果家里不方便，你也可以打车到Z大，我可以在校内给你补习。】顾学长：【你不用特地跑到Z大，我有车，去你那边方便一些。】肖宵再次感叹，学长真是人美心善。
    于是周六这天，肖宵便将肖家的地址发给了顾缜，然后收拾好房间，在书桌前摆了两张椅子，最后衣着整齐地坐在书桌前。
    快到两点时，听见楼下似乎有停车的声音，肖宵赶忙下楼去，结果刚到玄关那儿，却发现肖成松和肖滢已经站在门外了。
    肖宵瞥了他们一眼，然后看向院子，这才看到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院子里，车窗半降，露出半张俊美的侧脸。
    就在肖成松与肖滢，一个面色和蔼、一个娇羞矜持，站在门口等着顾缜下车过来之际，肖宵已经先二人一步，很狗腿地跑到车旁，帮顾缜拉开车门，喊一声：“顾老师！”
    顾缜人还没下车，就听到一声响亮的“顾老师”，眼皮子一跳。
    他解开安全带，动作不紧不慢，随后才撇过了头，便看到女孩儿笔直地站在车外，因穿了身芽绿色的T恤，就像一株招摇的小树苗。
    顾缜眯了眯眼，夸一句：“乖。”
    肖宵受到鼓励，更加积极起来：“顾老师，外面热，您赶紧进屋，我去给您倒水。哦对了，您是想喝咖啡还是果汁，又或者碳酸饮料、温水、冰水？”
    “哦，提醒一句，家里的咖啡是现煮的，但我不会煮，果汁有橙汁、柠檬汁、西瓜汁，碳酸饮料只有可乐，是百事的，温水和冰水都是饮水机里的饮用水。”
    “顾老师，从健康的角度出发，我建议您选温水。”
    她叽里咕噜说了一堆，然后眼睛亮晶晶地看向顾老师。
    顾缜很有耐心，静静地听她说完，然后回一句：“冰水。”
    建议没有被接受，肖宵很失望，但她没放弃，试图改变顾老师的决定：“要不您再想想？现在虽然天热，但喝冰水容易拉肚子。”
    顾缜不受她影响：“冰水。”
    肖宵嘴巴微张，似乎还有话想说，只是这次顾缜没再给她开口的机会，态度强硬：“冰水。”
    肖宵：“……行吧。”
    然后一溜烟儿又跑回屋里，给顾老师倒水去了。
    此时，顾缜终于得以避开外头的大太阳，走至肖成松和肖滢跟前，礼貌地喊了一声“伯父”后，跟着二人进屋去。
    肖成松和顾缜走在前面交谈，肖滢落在后面，她仰头看着那道颀长挺拔的背影，心下顿时有些难过和嫉妒。
    恰巧这时肖成松提起：“肖宵这孩子性子顽劣，不太规矩，教起来怕是不太省心，我打算重新替她请一位家教。我大女儿滢滢现在正在读高三，也是Z一中的，算起来也是顾侄儿你的学妹，她成绩也不错，并且听话懂事，不知道顾侄儿你能不能改成教她？”
    肖滢心中立刻期待起来，又隐隐泛着紧张。
    顾缜听完，却没有立刻做出回应，不拒绝也不点头，而是偏着身体含笑往肖滢方向看去，肖滢的心脏顷刻间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
    顾缜垂下眼稍，似在思考，不多久，他抬起眼，还是那温和好听的声音：“嗯，肖滢学妹不错。”
    刹那间，肖滢的心脏仿佛要跳出胸口，噗通，噗通——
    “如果需要请家教，我可以帮忙介绍，我在Z大认识不少同学，他们都给高三生补习过，口碑都很不错，能力也不比我差，而我是第一次给人补习功课，经验上不足，恐怕会耽误了肖滢学妹。”
    肖滢的脸色瞬间由薄红变得虚白，她张了张嘴，想说“没关系我不怕耽误”，却又听顾缜淡淡开口：“而且我看肖宵并不像伯父所说的那样顽劣不堪造就，她还是挺知礼懂事的，我很乐意教她。”
    一时间，玄关口突然安静下来，连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在这片诡异的沉默中，知礼懂事的肖宵终于倒好了水，从客厅啪嗒啪嗒跑过来，小脑袋后扎起的马尾一晃一晃，像猫咪尾巴。
    她举起手中的一次性纸杯：“顾老师，您请喝水！”
    顾老师微微一笑，满意地受用着肖宵的殷勤服务。
    第6章 6
    肖宵不知道方才玄关那边发生的事，更不知道她的顾老师险些就被人抢走，此刻她正微仰着头看顾缜喝水，心里感叹，果然长得好看的人连喝水都这么赏心悦目。
    等顾缜一杯水喝完，她忙接过纸杯，殷勤地问：“顾老师，还要喝吗？”
    “不用了谢谢。”顾缜往里面走，“可以开始补习了。”
    肖宵于是将顾缜带去了楼上她的房间。
    虚掩上房门，二人在书桌前坐下，肖宵将开学考的试卷一一展开放到书桌上：“顾老师，开学考的试卷，您请看。”
    又问：“顾老师，物理书您现在要看吗？”
    女孩儿左一句“顾老师”，右一句“顾老师”，中间还夹杂着“您、请”等字眼，顾缜听着，只觉脑壳嗡嗡响，他眯了眯眼，看向肖宵：“就不能好好说话？”
    肖宵眨眨眼，没太明白。
    “别喊我顾老师。”
    “可您给我补习功课不就是老师嘛，家教也是老师呀。”
    “你把我当成学长就行了。”
    肖宵懂了，改口：“顾学长，您看看卷子。”
    顾缜：“……”
    “‘您’‘请’这些字眼都去掉，你不用过于拘谨，态度正常一些。”
    肖宵虚心请教：“怎么才算正常？”
    顾缜想了想，很快就想到了个对照组：“拿出那天晚上提醒江瑞泽捡避孕套一样的态度即可。”
    肖宵：“……”
    肖宵很想摔桌，她就知道这事过不去了，那天如果早知道掉在地上的是那玩意儿，她才不会吭声呢。
    顾缜没理会肖宵的小心思，转而看起了肖宵的考卷。
    他在Z一中读了三年高中，开学考这种已经成为Z一中每学期惯例的玩意儿，他自然不可能没参加过，因此他也很清楚地知道，开学考是所有考试中最不能用来作为学生成绩参照依据的考试。
    只是肖宵转到Z一中还不到一个月，也仅参与过这一场考试，因此顾缜仍是将肖宵开学考的所有试卷仔细地看了一遍。
    看完以后，顾缜给出评价：“惨不忍睹。”
    肖宵听见，愣了愣，这一刻，她终于微微觉察到，面前言辞锋利的男人似乎与她印象中谦谦温和的学长有些不同。
    但顾缜确实没说错，肖宵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考卷很不像样子，虽然排名很靠前，但真实原因是其他人比她考得更烂，其中不乏许多平日成绩优异的同学。
    顾缜继续说：“不过你们在假期里放纵了两个月，该忘的基本都忘得差不多，考成这样也正常，毕竟没几个人会在开学前复习。”
    肖宵便忍不住问：“学长你呢？念高中时开学之前会复习吗？”
    顾缜回得很快：“不会。”
    肖宵正想感叹一下果然正常人都不可能复习，就听顾缜又补充一句：“我记忆力很好，不用复习。”
    “……”
    这就是神仙和凡人的区别吗？
    顾缜继续说：“我看了你所有试卷，你英语考了近满分，没什么问题，语文试卷其他都很好，只是默写题错了一堆，我估计你是过了个暑假后忘了，生物也同样。”
    “再看数学，填空选择题中错了很多基础题，我看不到你的解题过程，因此不能确定你是粗心大意，还是基础没打好，但是你的物理和化学是真的拉胯，错的都比对的多。”
    顾缜言简意赅地评价完肖宵的试卷，开始布置作业：“下周我会带几套试卷过来测试一下你的真实水平，所以从今天开始你需要认真复习，明白吗？”
    肖宵此刻心里又惭愧又绝望，她想了想，巴巴地看着顾缜：“学长，下周过去就是国庆节了。”
    顾缜放下手里的卷子，上身往后一仰，整个人陷在椅背中，他挑着眼皮，自上而下俯视肖宵：“所以呢？”
    肖宵觉得眼前的顾学长有些不太好说话，但还是鼓起勇气道：“所以能不能宽限一个星期，等国庆节后之后的那个周六再测试怎么样？”
    顾缜却笑了笑，然后毫不留情面：“我拒绝。”
    “既然现在我是你的家教，你就必须按照我的计划走，如果接受不了，你可以和我说，我会考虑结束这次补习。”
    肖宵沉默。
    她默默想，顾学长好强势啊，完全不像他皮相上所表现出的那样温文无害。
    顾缜见她不吭声，又说：“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答应了这次补习，你再重新考虑一下，如果心里有抵触，是怎么也学不好的。你好好想清楚，如果确认好了，给我发消息，今天的补习到此结束，我先走了。”
    说完，顾缜起身离开了房间，干脆迅速。
    肖宵便又发现了顾学长与他外表不甚相符的一点，做事凌厉果断。
    房间里只剩下自己一人，空调机开始换气，“嗡嗡嗡”的很烦人，肖宵感觉浑身都没劲儿，泄气地趴在了书桌上，然后戳了戳手机屏幕，余光一瞥，才两点半。
    顾学长费力吧啦地过来了肖家，待了半个小时，又费力吧啦地走了。
    她觉得自己用花一整个下午的时间用来补习是浪费了，却没想过顾学长同样需要耗费一整个下午的时间来教她，而且干的还是费力不讨好的事，毕竟到现在为止，除了那天晚上提了一嘴，那之后顾学长都没提起过家教费。
    那天晚上顾学长说，如果自己进步快，就不用她付家教费，虽然只是这么简单地提了一句，肖宵却不觉得顾学长是随口说说而已。
    她甚至没有理由地相信，就算肖成松执意地付他钱，顾学长应该也是不会收的。
    又忍不住回想顾缜离开时的脸色，似乎很平静，看不出有没有生气，或许心里很生气，脸上没表现出来吧……
    第一天补习就把老师给惹生气了，她是在干什么啊？可是如果自己不想学，也只会浪费更多的时间，自己的时间，以及顾学长的时间。
    肖宵一脸的生无可恋，趴在书桌上一动不动，跟个死人一样。
    ……
    顾缜从楼上下来，经过客厅时，瞥到坐在沙发上的一抹身影，淡淡收回视线，只作没看见，继续往前走，这时，对方却忽然站起来：“顾学长。”
    顾缜停下，望过去：“你好。”
    肖滢走过去，仰头问：“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谢谢不用。”
    婉拒后，顾缜转过身继续往玄关口走去。
    当顾缜打开大门往外走时，肖滢忙问：“学长是要走了吗？”
    顾缜“嗯”了一声。
    肖滢愣了愣，忍不住猜测：“是不是肖宵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顾缜再次停下，回过头，意味不明地一笑：“没有，她很乖。”
    屋外的阳光很烈，照在挺拔的身影上，刺目而虚无，肖滢却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笑容，失去了言语。
    等她从怦然心动中回过神之际，顾学长早已经走了。
    肖滢默默转过身想要回房间，正好遇到从书房出来的肖成松，肖成松问：“刚才听到车子发动的声音，顾缜走了？”
    肖滢点了点头。
    肖成松便奇怪：“他不是在给肖宵补习么？这才半个小时过去，他就走了，这么快？”
    肖滢抿着唇，欲言又止，肖成松瞧见，皱眉问：“怎么回事？你说。”
    肖滢这才开口：“刚刚顾学长从楼上下来，似乎脸色不太好……”
    第7章 7
    肖成松沉着脸过去肖宵房间时，肖宵还一动不动地趴在桌上，认真地思考顾缜离开前说的话。
    马尾扫在脖子上，她觉得有些痒，伸着手拂了拂，然后幽幽叹了口气，抬起头，换了另一边脸趴着。
    犹豫不决之下，肖宵决定问一问张小花。
    肖宵：【花儿啊，如果你爸妈给你找了个家教，名校生，但是很严格，你可以接受吗？】张小花似乎一眼就看出肖宵想问什么，秒回道：【我可以，你不行。】肖宵不服气：【我怎么就不行了？】
    小野花：【你从小就不受管，讨厌拘束，上学就跟坐牢一样，要是再来个家教，你不得疯？不过要是能有个人管得了你，逼一逼你，也挺好的。】小野花：【怎么，你那葛朗台爸爸要给你找家教？】肖宵只能感叹，真不愧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
    她便简单和张小花说了下，只是还没等到张小花给她回复，突然听见外面一阵脚步声逐渐靠近，仔细一辨，两个人，想到今天在家的都有谁，肖宵也就明白了。
    她还是一动不动，然后便听到门把手被转动的声音，似乎是转不开，肖成松隔着门板沉着声音喊了声：“肖宵！”
    真烦啊，要是能现在立刻搬出去就好了。
    肖宵此刻只是这么抱怨一句，完全料想不到，十多分钟后的自己竟然会真的开始收拾东西离开肖家。
    她慢腾腾地站起来，走到房门口给肖成松开了门，然后懒洋洋地掀起眼皮，有气无力地问：“什么事？”
    肖成松皱着眉：“你大白天的锁什么门？”
    “防狗呀。”肖宵很自然地回一句。
    “这家里哪里有狗？”
    “谁不敲门就想进人房间，谁就是狗呗。”
    这下，肖成松还没来得及发火，肖滢已经先一步出声：“肖宵，你怎么能这么跟爸爸说话？”
    肖宵睬都不睬她，直接问肖成松：“到底什么事？”
    肖成松原本就有一肚子火气，现在看到肖宵这个样子，这种语气，火气顿时“蹭蹭蹭”蹿上来，用手指着她的脸：“下午你都做了什么，把顾缜气走了？”
    肖宵总算明白了肖成松找过来的原因，起初听到时，她还心虚了下，想着顾学长难不成真的很生气，只是在她房里时克制着，一直到下楼之后才表现了出来，但仔细一想顾学长似乎并不是那种感情外露的人，就知道十有八九是肖成松自己在臆想。
    她脸色不变，坦然地反问：“谁说顾学长是被我气走了？”
    “那他为什么这么快就离开？”
    这下肖宵可以肯定顾学长走前并没有和肖成松说什么，于是一本正经地扯着瞎话：“顾学长接了个电话后就走了，我怎么知道他去干嘛啦。”
    肖成松没有吭声，只是用怀疑的眼神盯着肖宵。
    肖滢这时候小声说一句：“可是我确实看见顾学长走时一副很生气很生气的样子。”
    肖宵便想象了一下顾缜很生气很生气的样子，可惜实在想象不出来，她印象里只有顾缜温温柔柔微微一笑的模样，于是看向肖滢，非常好奇地问：“他是怎么生气的？你能给我形容一下吗？”
    肖滢：“……”
    肖宵还在那儿虚心求问：“我是真心想知道，你告诉我呗。”
    瞬间，一句“你是不是有病啊”就到了肖滢嗓子眼儿，她真觉得肖宵这人有毛病，思维根本不像个正常人，还胡搅蛮缠得很。
    只是她没忘记肖成松还在场，理智地收回了这句脏话，转而看向肖成松：“爸，你看肖宵——”
    肖成松终于发话：“肖宵，你要是没心思学习，就把机会让给你姐姐，这对家里、对你都是件好事。”
    大约是为了说服自己，肖宵听得出来肖成松的语气都和蔼了许多，只是她瞥了一眼默默站在肖成松身旁一言不语的肖滢，扯了下嘴角：“那也得顾学长愿意呀。”
    只是这么随口一说，却仿佛戳中了肖滢的肺管子，肖滢瞬间红了眼眶，肖宵看见了，不像是装的，她无辜地眨眨眼，直接对肖滢说：“你要是喜欢顾学长，想让他教你，就直接找他去说呗，跟我说有什么用？你还指望我帮你说话不成，做梦呢。”
    说着，仿佛明白了什么，长长“哦”了一声：“你是已经找顾学长说过了吧，可是顾学长不愿意教你，所以才找上我？”
    说完，肖宵悄悄夸了自己一句：干啥啥不行，阴阳怪气第一名。
    她继续看着肖滢，对方已经被她说得眼眶发红，嘴唇发白，肖宵却生不出任何怜香惜玉的念头，她抬着下巴，居高临下地看向肖滢：“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你把你之前对我做过的事一件一件数出来，再真心诚意地道个歉，我就帮你和顾学长说说，怎么样？”
    可惜大约是肖宵攻势太猛，把人吓着了，她刚说完，就看到肖滢陡然落下两滴清泪，然后伤心欲绝地转身，跑回了自己房间。
    肖宵：“……”
    肖成松：“……”
    尽管肖成松不算一个好父亲，肖滢却也是他宠着长大的女儿，小儿子生得晚，前几年只有肖滢一个孩子的时候，肖成松几乎是把她捧在手心里宠着的。
    女儿哭了，他也会心疼。
    只是他似乎忘了，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女孩儿也同样是他女儿。
    肖成松胸口起起伏伏，片刻后，他目色沉沉，指着肖宵，声音很冷：“滚。”
    他反应这样剧烈，是肖宵不曾料到的，肖宵惊讶，这就让她滚了？
    于是也便知道了，肖滢在肖成松心目中的位置，比她以为的要重得多。
    她原以为肖成松一心看重利益，亲情对于他而言只有有用和无用之分，有用的便加以利用，没用的便看也不看一眼，像扔垃圾一样地抛弃，原来并不是这样。
    肖宵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抬起右手在肖成松眼前比了个OK：“我知道了，我收拾一下东西，马上就走。”
    然后“砰”的一声，把房门关上，反锁。
    ……
    肖宵的东西并不琐碎，无非就是些衣物和书本，但真要收拾起来还是挺多的，两个月她来Z市时带了两个大行李箱和两个行李包，这次要走，东西也只会比那时多。
    于是肖宵先在打车APP上预约了一辆车，一个半小时后到肖家开接她，然后才开始收拾起东西。
    原以为至少得等到国庆节之后才能搬出去，没想到日期意外地提了前，只是很难堪，她是被赶走的。
    虽然最终目的是离开肖家，但自己主动离开和被人赶走还是有很大的差别，按照肖宵原本的预想，应该是她先租下房子，然后选择一个安静、肖家空无一人的下午，她静悄悄、潇洒地离开。
    那样就很酷了，和演电影一样。
    可惜她演不了这场电影了，她走得不仅不潇洒，甚至有些狼狈。
    肖宵的心情有些不美妙。
    收拾的时候，肖宵才发现很多东西她还规规整整地放在行李箱里，动也没动过。
    或许那时候就觉得不会在这里久留，也就没有拿出来的必要，这会儿也就是把原本拿出来的东西再原位放回罢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除了肖宵收拾衣物书本发出的窸窸窣窣声，再无其他声响，平日窗外叫得特别欢的蝉好像突然失踪，听不见蝉鸣。
    等全部收拾完，确认没有东西遗留在这儿，肖宵看了下时间，距离司机接她的点儿还有半个小时。
    她便挨着床边坐下，搜了搜Z一中附近的宾馆，搜到个价格合适、环境也不错的，正要预订时，肖宵忽然想到件事。
    昨天，班主任把他们身份证都收了过去，说是星期一再还给他们。
    身份证都没有，所以，她要怎么住宾馆啊……
    肖宵突然间很难过很难过，一种失落落、悲伤的情绪翻涌而来，笼罩着她，让她喘不过气，压抑难忍，她心里头酸酸的，这种感觉仿佛是回到了她妈妈刚去世那会儿。
    唯一能够依靠的亲人离开了她，阴阳两隔，永远不能见面，从此之后，她肖宵就是孤身一人。
    可是，那段时日再怎么绝望怎么无助，身边也还有张小花那么一群朋友陪着，哭的时候他们陪着她，读书的时候他们也陪着她，放学了甚至厚着脸皮住到她家。
    后来，她慢慢走出了那段最难熬的时光。
    只是现在她在Z市，她身边没有妈妈、没有朋友。
    肖宵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低着头，一动不动，时间仿佛静止，好一会儿，她点开手机，给张小花打过去语音电话。
    离开小镇那天，正是梅雨季，天气潮湿湿的，张小花的脸也潮湿湿的，陈大树的脸上也潮湿湿的，所有来送她的人脸上都是潮湿湿的。
    电话打过去，张小花依旧秒接，笑嘻嘻地问：“小草，是不是想我了？”
    肖宵喉咙有些堵，手机屏幕越来越模糊，她眨眨眼：“花儿，今天晚上我要露宿街头了。”
    手机那边沉默了两秒，传过来张小花小心翼翼的询问：“宝，你是不是哭了？”
    第8章 8
    张小花刚问完，肖宵甚至都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那边又传来一道熟悉的男生声音：“张春和，你刚刚说谁哭了？”
    “跟你有毛线关系，陈景明你安安静静打你的游戏不行么？”
    “来来来，让我看看你跟谁语音呢。”手机里沉默了会儿，然后男生惊讶地喊，“草？”
    张小花就问：“你干嘛说脏话？”
    陈大树解释：“你听我这调儿也知道我是在喊肖宵呢。”
    “草，谁欺负你了？告诉我，哥哥帮你出气。”然后又惊奇，“还有人能把你欺负哭，忽然想认识一下了。”
    “肯定是她那没良心的爸。”
    张小花恶狠狠地说一句，语气又放轻了，安慰着：“宝啊，别哭了，我心疼呢。”
    “是啊，别哭了，张小花心疼你呢，她一疼，我也疼。”
    俩人一唱一和，跟演双簧似的，肖宵吸了吸鼻子：“你俩闭嘴，我才没哭呢。”
    俩人都当作没听见这句话，继续问：“怎么回事，怎么就要露宿街头了？”
    到了这会儿，肖宵忽然又平静了，被这俩人一打岔，她原先难过的情绪消失了大半，慢慢腾腾地，肖宵将事情原委简单说了说：“就是这样，我现在已经没事了，找个同学帮一下忙就行，你俩不用担心我。”
    张小花却说：“不行，我还是不放心你，要不我去Z市找你吧，反正明天周末，而且去你那儿坐高铁只要三小时，现在还没到四点呢。”
    肖宵：“不是……你来管什么用，你自己都是个未成年。”
    “大不了找个KTV住一夜嘛，以前我们又不是没干过这事。”
    “我看你就是想过来玩儿，你老实点吧，你明天还得上素描课呢。”
    “我逃课呗，反正老师又不点名。”
    “老师不点名，但是会通知你妈，要是让你妈知道你逃课，看她不打断你的腿。”
    张小花理直气壮：“我当然是带着我妈一起过去，她要是知道你被欺负哭了，保准比我更积极，看她不抡着我家的大铁锅打爆那姓肖的狗头。”
    肖宵忍不住想象了一下那画面，被逗乐了，不过还是死鸭子嘴硬：“我没哭。”
    “行吧，你说没哭就没哭呗。”
    肖宵还要说什么，忽然看到屏幕上跳出打车APP的提示，她预约的那辆车马上就要到了，于是只能先结束通话：“先不聊了，等我找到住的地方再给你打过去。”
    挂了电话，肖宵揉了揉眼睛，长长舒一口气，悲伤的情绪来得快，去得更快，现在的她感觉浑身充满了昂扬的斗志，她已经又是一条好鱼了。
    她一面盯着手机，看着司机距离自己还有多远，一面在脑海中过滤着自己在Z市认识的人，想着该找谁帮忙，想来想去，好像也只能找林熙。
    虽然真正算下来她们认识才不到一星期，但是自从她教了林熙一套拳法后，两人的感情就开始突飞猛进。
    ……
    今天是林熙她堂哥的二十二岁生日，过了中午，林堂哥就喊着一帮关系好的兄弟去了林家名下的一个会所，整了个大包厢热闹起来。
    林熙也跟着去了，主要是想去蹭吃蹭喝。
    别人唱歌的唱歌，打牌的打牌，林熙一个人占了一整排真皮沙发，埋首在茶几上，唰唰唰地写作业，包厢里闹哄哄的，一点儿影响不到她。
    江瑞泽跟人打完一轮桌球回来，瞥了一眼林熙，扯了扯嘴角：“能不能别在这儿丢人？”
    林熙一边算答案，一边怼回去：“关你屁事。”
    过了会儿，她举起手里的书，指着一道数学题问：“你看看，这题选哪个？”
    江瑞泽眯着眼瞄了瞄，报出个答案：“C。”
    这和林熙想选的答案不一样，她想选B的，只是并不确定，否则也不会问江瑞泽，她又问：“你怎么算的？不对，你连算都没算。”
    江瑞泽哼笑：“这题还需要算？”
    林熙觉得自己被鄙视了，但她由衷地不信任江瑞泽，正想再找个人问，这时，包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沙发的位置就在门口不远的地方，门被打开时，林熙和江瑞泽齐齐转头望了过去，等看清来人是谁时，江瑞泽吹了声口哨：“呦，我们的顾老师来啦。”
    林熙则是眼睛一亮，喊：“顾缜顾缜，来帮我看看这题选哪个。”
    江瑞泽：“……”
    “你直接说不信我不就行了么。”
    林熙不理他。
    顾缜从肖家出来后，开车开了半个多小时才赶到这儿，听见林熙喊他，便走过去，瞄了眼题目后，报出答案：“C。”
    和江瑞泽说的一样。
    林熙挠头：“还真是C。”
    江瑞泽奇了怪了，他一屁股做到沙发上，不甘心地问：“为什么顾缜说的你信，我说的你就不信。”
    “你人品太差了。”林熙继续做题，头抬都不抬。
    江瑞泽拖过来一个黄嫩嫩的抱枕搁在胸口，抬头看向顾缜：“顾老师，我受伤了。”
    顾缜还没说什么，搓完几局麻将的林堂哥走过来，一见江瑞泽这模样，忍不住说一句：“你怎么娘儿们唧唧的。”
    听了自家堂哥的话，林熙也好奇地用余光瞥了一眼，然后低下头继续写作业，不忘骂一句：“恶心。”
    江瑞泽扔了抱枕，闭着眼往后一瘫：“你们别跟我说话，我死了，被你们用无情的言语利刃鲨死，万箭穿心。”
    在场的没一个人搭理他。
    林堂哥和顾缜也坐到沙发上，前者问后者：“你今天不是要去教哪个小姑娘的物理吗，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我还以为你得等到晚上才能来。”
    林熙一心二用，也问：“对啊，你不是给肖宵补习去了？”
    “早上你跟我说你下午三点半前就能到场，我当时还不信，现在……”江瑞泽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睁开了眼，他看了看表，“三点十分。”
    “你是不是没用心教人家小姑娘，敷衍了半个钟头就走了？顾老师，你这样不行啊。”
    一脸的痛心疾首。
    顾缜正喝着杯冰饮，闻言淡淡瞥了他一眼：“你不是死了么？”
    “我能无限复活，你别管这个。”江瑞泽现在只对一件事充满好奇，“顾老师，你都教了人家什么？”
    顾缜没回应，他喝完冰饮，晃了晃杯子，杯底的冰块哗哗作响，盯着那冰块，顾缜就不禁想起一个小时前在肖家喝的那杯冰水，继而又想起肖宵。
    女孩儿的心思好猜得很，眼底根本看不出来对学习有多少劲儿，或者说多数人都不爱学习，而她更是其中的“佼佼者”，顾缜从来就不是个喜欢强求别人的人，他给了女孩儿思考和选择的机会，最后要不要学都是她的事，用不着他操心。
    将杯子放到茶几上，顾缜上身往沙发上一靠，闭目养起了神。
    江瑞泽一见，忙喊：“顾老师你别睡呀，顾老师！”
    林熙撇过头来瞪他一眼：“烦不烦，闭嘴吧你。”
    江瑞泽瞬间觉得自己又被鲨了一回。
    又坐了会儿，陆陆续续地，开始有人过来给林堂哥送生日礼物，江瑞泽问林熙：“你给你哥准备了什么礼物？”
    “都是一家人，要准备什么生日礼物？”林熙撇撇嘴，理直气壮，“多见外啊。”
    江瑞泽：“……”
    林堂哥：“……”
    过了两秒，林熙叹气：“哥，你要是实在想要礼物的话，也不是没有。”
    林堂哥惊讶：“你还真准备了？”
    林熙来了劲儿，立刻放下手头的笔：“前两天我刚跟同学学了一门独门绝技，可难学了，今天正好可以表演给你看。”
    江瑞泽好奇地问：“什么独门绝技？胸口碎大石，还是赤脚踩灯泡？”
    “滚。”
    林熙站起来，离开沙发跑到茶几外面，冲林堂哥道：“哥，我给你表演一套武术拳法，刚中有柔，柔中带刚，刚柔并济，算给你的生日礼物。”
    林堂哥眼角抽了抽：“行，你演吧。”
    林熙便站直了，回想着肖宵教她的一招一式，认真打了一遍，完了后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沙发上的三人，问：“怎么样？”
    顾缜刚刚眯着眼看了会儿，觉得有些难搞，这会儿早已经又闭上了，装睡，一声不吭。
    剩下的两位观众，一位说：“柔是挺柔的，怎么看不到刚？”
    另一位说：“小熙，你打得就跟没吃饭似的，我怎么还听你爸妈说你要减肥呢，乖啊，别糟蹋自己了。”
    林熙哼了声，又坐了回去：“明明肖宵打起这套拳法来就很好看呀，一整套打下来如行云流水，疾如风，轻如叶，可好看了。不过她说我打成这样是正常的，我还是初学者，没底子。”
    听到肖宵的名字，顾缜眼皮子掀了掀。
    江瑞泽这时候问：“这套拳法是肖宵教你的？”
    林熙点头：“是啊，你们别看她小小的，但是可厉害了，开学那会儿在厕所徒手干趴下七八个女生。”
    正说着，不知哪儿传来手机“嗡嗡嗡”的震动声，几人一看，在茶几上，林熙喊：“是我手机。”
    江瑞泽离得近，伸手一拿，瞥了眼来电人的名字，笑了下：“巧了。”
    林熙接过手机，看到是肖宵打来的时，也愣了愣，然后接了。
    包厢里挺吵，她直接开了免提：“肖宵？”
    “林熙，麻烦你件事，你知不知道哪儿有类似宾馆酒店这种可以住人的地方，不需要身份证就能住，但是安全一些的。”
    林熙一愣：“你怎么了？”
    “刚刚家里发生点事情，我得搬出去住了，身份证还在班主任那儿，我现在住不了宾馆。”
    肖宵解释得清楚，只是一时间林熙也想不到好地方，正要说“要不你先去我家住两天”时，一直闭眼靠在沙发上默不作声的顾缜开了口：“你让她先到这儿来。”
    江瑞泽便惊异地看了顾缜一眼。
    等通话结束，林熙去了洗手间，林堂哥又被人叫过去搓麻将时，江瑞泽问：“你要帮那小女孩儿？”
    顾缜斜斜靠着沙发，没作声。
    江瑞泽却不放过他：“顾缜，你不对劲儿啊，上次我就发现了。”
    “我那天就是随口一提让你给人家补习，没想到你真答应了，甚至今天还打算找地方给人家住，这不像你啊顾老师，你可不是这么热心的人。”
    “顾老师？你说话啊顾老师。”
    似是终于受不了江瑞泽的聒噪，顾缜终于开口：“你记不记得我曾离开过Z市两年。”
    江瑞泽一愣，然后问：“是你上初中那会儿？”
    “嗯。”
    “那两年你去哪儿了？那时候你突然就消失了，问你家里也没人说，嘴巴紧得要死。”
    “也没有去哪儿。”顾缜声音很轻，轻得仿佛带着股虚无的味道，“就是被送去个一个人也不认识的城市，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念书，再经历些磨炼，两年后只要能通过考验就能回去。”
    他说话时，闭着眼，薄薄的眼皮遮着细长的眼睑，被包厢里亮堂堂的灯光一照，显得有几分虚白透明，仿佛能看到皮肤下流动的血管。
    江瑞泽是听说过顾家一直以来是有这么一个传统，却没想到是真的，他也清楚顾缜虽然说得轻松，但经历的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当时顾缜也不过十二三岁，屁大点儿孩子能做点啥，顾家可真是太变态了。
    但他还是没怎么明白，继续问：“所以这跟你帮那女孩儿有什么联系？”
    顾缜一笑：“没什么联系，只是有些好奇她最后能在Z市走到哪一步。”
    第9章 9
    肖宵收到林熙发过来的会所位置，等司机一到，就拎着大小行李箱下楼。
    或许是听到了动静，又或许是一直在等着肖宵，肖滢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跟在后面：“肖宵，爸刚刚说的是气话，不是真要赶你走，你别这样。”
    肖宵觉得她这样挺没意思的，又实在懒得再开口跟她说废话，只是默默往楼下去。
    肖滢却沉浸在好姐姐的人设中，继续说：“你这样何必呢？出去了住哪儿？住在外面哪有家里舒服，就算——”
    她忽然就压低了声音，“就算是寄人篱下，也总比住在外面强不是？而且你有钱吗？你死去的妈给你留了多少钱，够你花吗？”
    肖宵原本还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
    听到最后一句，她停下，肖滢也跟着停下。
    肖宵在原地站了几秒，然后转过身面向肖滢，平静地看着她：“开学那会儿，那几个女生是你找的吧。”
    肖滢似是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起这个，愣了一下，片刻后就笑了笑，说：“你说什么呢？”
    肖宵也笑：“你不知道吗，赵畅她们每次收钱接活儿时都会录音，就怕事后被反咬一口，不巧的是，那天在厕所里我就从赵畅手机找到了录音记录，放出来一听，那声音可真像你啊。”
    肖滢脸色终于有了变化，却坚称：“我没有找过赵畅她们，你别污蔑我。”
    “是吗？那你听听这是什么？”
    肖宵在手机翻了翻，找到一份录音，当着肖滢的面点了播放。
    前面有一小段杂音，等了大约半分钟，声音才渐渐清晰起来。
    “你就是肖滢？”
    “是，我找你有点事，价钱好说。”
    “什么事，你说。”
    “高二三班转过来一个新学生……”
    “……”
    时间隔得有些远，加之因为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她心里很是忐忑，一心想着赶紧交代完就离开，因此肖滢已经不太记得当时她是如何交易的了，但是在听到自己声音的那一刻，她终于慌了。
    “你想怎么做？”她问。
    她努力地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却依然止不住声音中的颤意。
    一旦这录音被肖宵泄露出去，哪怕只是小范围地传播，她也必受别人指指点点。
    肖宵盯着她：“所以你承认是你找上赵畅在厕所堵我的？”
    “是又怎样？你到底想干什么？”
    肖宵挑了下眉，收回手机：“我不想干什么，只是想告诉你，你以后别再打我主意，人前人后都离我远点儿，否则我就把证据交给老师，再在学校论坛里发一份。”
    肖滢不信肖宵会这么简单地放过她，警惕地问：“你真的不会把录音给别人？”
    “只要你别惹我。”
    “你发誓。”
    肖宵震惊，她觉得肖滢仿佛是有什么大病：“现在是你求我，态度还这么强硬，笑死。而且你不会真以为发誓有用吧？九年义务教育白上了你，少点迷信，多讲科学行吗？”
    “你！”
    肖宵不再搭理她，转身离开了肖家。
    肖滢望着敞开的大门，一直等肖宵离开了很久，她才终于有勇气回忆起当初与赵畅谈话的情景，只是想着想着，她似乎觉出了不对。
    那份录音里面，赵畅的声音确实是赵畅的，但她自己的声音……
    肖滢死死咬住了唇。
    这时，手机消息提示音响起，肖滢点开一看，是肖宵发来的。
    【笑死，赵畅她们怎么可能录音呢？她们还想不想混啦。】【可是刚刚你说的话我全部录下来了哦。】【傻、逼，蠢、货。】
    ……
    肖宵坐在车上，戴着耳机将刚刚录下的内容完完整整听了一遍，然后保存起来。
    那天在厕所，她就从赵畅口中知道了她们是肖滢找来的，于是立刻逼着一个女生模仿肖滢的声音，和赵畅一块儿录了一段音，就是为了诈一诈肖滢，本来还担心肖滢会听出来录音是假的，没想到进展会这么顺利。
    车子往会所那儿开，到了后，肖宵把行李箱都搬下来，找了个有监控的地方放着，然后去旁边的肯德基买了一份全家桶，之后才给林熙发了条消息说她到了。
    五分钟后，林熙从大楼里出来，和她一起的还有顾缜和江瑞泽。
    肖宵手里捧着全家桶，当看到顾缜和江瑞泽的时候，愣了愣，尤其是看到顾缜时，她还没有忘记两三个小时前发生的事，原本想着赶紧做出决定给顾学长回复来着，后来就那么给耽误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
    林熙跑过去：“你傻呀，站在这儿干嘛？这会儿太阳还没下山呢，你也不嫌晒得慌。”
    肖宵扯了扯嘴角，指指地上那一堆东西：“我也没办法啊，东西太多了，只能在这儿待着，而且你不是很快就过来了嘛。”
    林熙就问：“那我要是一直不过来呢？”
    “你傻啊，那我不就打电话给你吗？”
    江瑞泽听着两个小姑娘叽里呱啦，不知道为什么听出了老夫老妻拌嘴的调调。
    “那个……我住哪儿？”肖宵问。
    之前林熙在电话里也只让她先到这边来，却没告诉她要住的地方。
    林熙就去问顾缜：“对啊，肖宵住哪儿？”
    肖宵：“……”
    顾缜让江瑞泽把车开过来，然后笑着说：“我在御嘉苑有套公寓，一直空着，肖宵你可以先搬进去住。”
    “御嘉苑”肖宵是知道的，就在Z一中那附近，之前找房子时她就不止一次地看到过，甚至林熙也曾给她推荐过里面的公寓，只是房租是真的贵，贵到让人望而却步。
    肖宵真诚道谢：“谢谢顾老师……啊不，顾学长。”
    然后挠了挠头：“我就住一个星期，明天会和同学去看房子。”
    顾缜平静地看向她，问：“你还没成年，怎么签合同？”
    “我让我朋友的爸爸帮我签。”肖宵已经跟张小花说好了。
    顾缜便没再多说。
    没多久，江瑞泽开着车过来，顾缜帮着把大包小包放到后备箱并顺好，然后三人一块儿上了车。
    “去御嘉苑。”顾缜道。
    江瑞泽一边启动车子一边说：“你不说我都忘了你在那儿还有套公寓了，我们高考结束后那边是不是就一直空着？现在积了不少灰吧。”
    “我一直有请人去打扫，应该还是干净的。”
    肖宵坐在后面悄咪咪地不敢说话，这可能就是有钱人的世界吧，好任性呀。
    林熙已经从肖宵手里接过全家桶，她问江瑞泽：“你不介意我们在你车上吃东西吧。”
    江瑞泽反问：“我要是介意呢？”
    然而林熙压根儿就不等他回答，已经嘎嘣嘎嘣地啃起了炸鸡。
    “……”
    林熙边吃边八卦：“肖宵，你跟你家里吵架了？”
    肖宵正啃着鸡翅尖，含糊不清地回了声：“差不多吧。”
    又问：“学长你们吃不吃？”
    顾缜直接说“不用”，江瑞泽却是哼了声：“你倒是看看我有没有手吃。”
    “可以让顾学长喂你嘛。”肖宵嘴快地接了句，说完觉得不太对，改口道，“为了安全，江学长你还是等下车了再吃吧。”
    几人又扯了几句，话题又渐渐被拉回最初，顾缜原本正懒懒地眯着眼，忽然掀了掀眼皮，问：“我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回事？”
    “你走的时候确实是好好的，但是你一走就变天啦。”肖宵叹气，“唉，说起来吵架的源头其实还是因为顾学长你。”
    江瑞泽和林熙赶紧悄咪咪地竖起耳朵。
    肖宵便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不遗余力地在人前诉说肖滢和肖成松这两对父母是多么恶劣，就像肖滢也曾在人前不断地抹黑她一样，只是不同的是，她所说的关于肖滢的事情全部都是事实。
    江瑞泽感叹：“祸水啊。”
    林熙点头附和。
    顾缜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肖宵却始终对一件事很好奇，她问：“顾学长，肖滢说你走的时候很生气很生气，是真的吗？”
    “这一听就是假的。”顾缜尚未开口，江瑞泽就先替他答了，“我们阿缜从来就不会表现出生气的情绪，但他要是真生起气来，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而当你觉察到他在生气时，你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肖宵便忍不住想象了一下。
    男人对你笑得温温柔柔，与平日里看着似乎没有什么区别，只除了眼底隐匿的虚光，黑沉而渗人，仿佛藏着一把无情的利刃，你想凑近看清，利刃骤然朝你劈过来……
    想着想着，肖宵不禁打了个激灵，然后嘴里刚咽下去的鸡块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
    “……”
    “水——”
    “快，给我水——”
    第10章 10
    喝过水再次活过来的肖宵再也不敢胡乱脑补，炸鸡也不吃了，一路上安分守己得很，乖巧得仿佛不是她。
    车开了半个小时，终于到了御嘉苑，顾缜去门卫那边领了备份钥匙和门卡，然后带着几人去了他的那套公寓。
    坐电梯上了18层，门一开，林熙第一个蹦进去，看一圈儿后给出满意的评价：“挺干净的。”
    肖宵拖着个行李箱走在后面，问：“我住哪个房间呀？”
    顾缜轻轻抬眼，指了指最靠里的那间房。
    肖宵便走过去，打开房门一看，是个次卧，房间里挺干净的，地上、床头柜上连一丝灰尘都没有，就是床上光溜溜的，只有一张床垫。
    恰巧这时江瑞泽也走进来，说：“这房间原来打算做客卧用，只是除了我跟顾缜两个，也没其他人过来，于是一直没住过人，被子、枕头在都衣柜里搁着呢，都是新的。”
    他打开衣柜，里面放着被芯、枕芯，最上面则是叠得整整齐齐的同色系床单、被套。
    “阿缜请的家政公司都是专业的，不仅会打扫卫生，床单、被套也是会清洗晾晒的，你放心住就行了。”大概是怕肖宵觉得不干净，江瑞泽又解释了一句。
    肖宵有些感动，在今天之前，她和江瑞泽不过才见过一面，对方还费心费力地帮她，她有些过意不去：“谢谢你啊。”
    “小意思，你把当成上回你帮我找回失物的回礼就行了。”
    “……”
    那哪是什么失物啊！
    其实相比于肖宵的过意不去，江瑞泽更甚，因为照着顾缜在包厢里说的那番话的意思，明显就是对肖宵不怀好意，可是又见顾缜的一系列举动到底还是在帮人家小姑娘，他也就没有阻止。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肖宵简单地收拾了下自己的东西，除了书本和这几天要穿的衣服，其他的她都没动，还放在行李箱里，毕竟没几天她还得搬家，省得到时候还要再塞进去。
    等收拾好了，又听顾缜讲了些住在这儿的注意事项，肖宵便请他们出去吃饭。
    江瑞泽却说：“你一个未成年，又是学生，我们怎么好意思让你请，哥哥我不缺钱，晚上请你吃。”
    林熙也赞同：“就是，肖宵，让他俩请，他俩可有钱了。”
    肖宵清楚他们是好意，心里面顿时暖暖的，只是仍坚持：“一顿饭我还是请得起的，我是没什么钱，但也没你们想得那么穷啦。”
    况且他们帮了她这么多，只是吃一顿饭，这笔钱花了，妈妈不会生气的。
    顾缜方才一直没有出声，这会儿开口道：“就让肖宵请吧，公寓附近有一家店我以前常去，味道还不错，去那边吃吧。”
    没人有异议。
    据说那家店很近，于是就没开车，直接步行过去。
    肖宵没在这边吃过饭，本以为会是一家高大上、装修华丽的餐厅，等去了以后才发现其实只是一家普通的家常菜饭馆儿，四个人点了八道菜，最后也就花了不到两百块钱，而且老板娘的手艺是真的好，连林熙都吃得心满意足。
    于是肖宵再一次认识到了顾学长的温柔体贴。
    ——不露声色，润物细无声。
    晚上，肖宵一个人待在公寓里，她洗完澡后本来想直接上床睡觉，今天累了一下午，心累，身体也累，只是想到明天还要去看房子，也不知道要看到几点，于是以往不到最后紧要关头死都不肯写作业的她，这次破天荒地在周六晚上完成了所有作业。
    写完所有作业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半，肖宵困得不行，赶紧关灯爬上了床，睡意来得非常汹涌，只是半梦半醒间，肖宵隐约想起似乎还有一件事没解决……
    五分多钟后，肖宵在一片黑暗中“唰”地睁开眼。
    她打开手机点进和顾缜的聊天界面，在输入框里输入：顾学长，下周我会认真复习的，补习的事情就按照您的计划进行。
    输完字正要发送，一不小心瞥到状态栏里的时间，惊觉这会儿已经快凌晨两点，于是又赶紧猛戳删除键。
    肖宵此时的姿势是，仰面朝上，左手举着手机，右手在键盘上戳戳戳，谁知戳着戳着，左手一麻，一个不稳，手机就砸在了她脸上。
    “嘶——”简直就跟被砖头砸到了一样。
    心里骂了句脏话，等缓过那阵疼，肖宵赶紧捧起手机，只是手机界面还是原来的界面，聊天框里却多出了一条由她发送的消息。
    【顾学长，下周我会】
    “……”
    愣了几秒，肖宵赶紧撤回，看到显示成功撤回的提示时，她终于松了口气，然后想：现在太晚了，等睡一觉醒来再给顾学长发消息。
    想当作刚刚无事发生的肖宵，正打算放下手机睡觉，却在这时，聊天框里忽然蹦出来一条消息。
    顾学长：【还不睡？】
    肖宵：“……”
    所以还是被看到了啊。
    肖宵赶紧回复：【就睡了就睡了，就是想和学长说一下，补习的计划还按照您的计划进行，我会认真复习的。】顾学长：【知道了。】
    想了想，肖宵又道：【今天谢谢学长了。】却一直没等到回复。
    肖宵忍不住想，难不成学长已经睡着了？又惊叹，这也太快了吧。
    然后下一秒，肖宵就握着手机瞬间进入了沉睡状态。
    ……
    第二天吃过午饭，肖宵和同桌去看房子，因为事先已经和房东及中介预约过时间，并且几处房子相距并不远，因此并未花费多少时间。
    最后同桌说：“我觉得蓝茵小区的那个房子不错，虽然是比其他地方的要贵一点儿，但是那里的环境设施都比较安全，毕竟你是一个人住。”
    因为要住至少两年，肖宵并没有打算与人合租，除了特别亲近的朋友，她更习惯一个人住。
    她和同桌的想法一致，也最钟意那套房子，只是想到看完那套房子后，临走前房东似乎又接到一通电话，好像是有人也想来看房。
    而且肖宵能确信那不是房东找人刻意在她面前演的戏，因为那套房子确实还挺抢手的，于是不免有些着急。
    如果真拖到国庆那会儿，指不定房子就先被人抢走，她想赶紧定下来，只是这一时半会儿，她也找不到人给她签合同。
    想了想，她只好厚着脸皮给顾学长打电话，然后……没打通。
    她再打给江瑞泽，对方倒是很快就接了：“江学长，我想麻烦你一件事。”
    她详细地说明了一下情况，然后请求：“所以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签一下租房合同啊，租金我可以先转给你。”
    江瑞泽倒没拒绝，只是说：“你直接在顾缜那套公寓里住着就不行了，他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还不如让你住着养养人气。”
    肖宵没对这番话发表回应，只是问：“合同的事……”
    电话里沉默了会儿。
    “江学长？”
    下一秒，肖宵却从电话里听到了顾缜的声音，“我和江瑞泽现在B市，要一个星期才能回去，房子你安心住着，或者……你也可以付我房租，你认真考虑一下。”
    然后电话就挂断了。
    肖宵：“……”
    这可真是太不巧了。
    只是听了顾缜的话，肖宵仍是思考了一会儿，其实这套公寓又大又舒服，安全不说，距离学校也近，如果真要一直住在这儿，会非常方便。
    而且付了房租，她住着也能心安理得一些。
    只是又一想，顾学长人那么好，应该不会要她付多少房租的，既然这样，又怎么可能真正的心安理得？
    肖宵赶紧摇了摇头，然后拿起手机给张小花她妈妈打电话。
    此时，另一边，正窝在顾缜房间里打游戏的江瑞泽，盯着自己被顾缜挂掉的手机，哼笑：“顾老师，我们什么时候去了B市，梦里去的么？”
    第11章 11
    最后，肖宵还是请了张小花妈妈过来帮她签合同。
    张妈妈是个很强悍的女人，不是外表上的强悍，而是性格，若是单看外表，张妈妈就是那种纤细的柔弱女子，但谁都知道，小镇上最不能惹的女人之一就是她。
    曾经，张家被偷了一只鹅，第二天，张妈妈就抡着大铁锅追着偷鹅的人从小镇最东边打到了最西边，直打得那人一直求饶，那场面，见过的人都说惨。
    从此，张家再也没丢过一样东西。
    张小花这朵霸王花，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她妈妈。
    星期一傍晚一放学，肖宵就打车去了车站，接了张妈妈先去替自己签了合同，然后又从顾缜的公寓将行李全都搬到了新住处。
    张妈妈麻利地帮肖宵将新地方打扫了一遍，又替她整理东西、铺床，肖宵则是去了超市一趟，买了些日用品以及食材，她原本是打算晚上直接点外卖或者出去吃，但一想到张妈妈的脾气，就默默打消了这个念头。
    张小花怕她妈妈，她也怕，张妈妈是那种脾气上来了，不管你是谁家孩子，只要做错了事，都会一块儿骂的人，肖宵小时候不知道挨过多少训。
    而她亲妈性子却软，心更软，舍不得对孩子动粗，每次肖宵闯了祸惹了事，她亲妈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舍不得打也舍不得骂，因此肖宵更加无法无天起来，天天有人找上门来告状，她妈妈却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所以每逢她与张小花一块儿被张妈妈训时，她妈就在一旁给张妈妈鼓劲儿，不知道的人看见了，还以为这是哪个恶毒后妈。
    张妈妈去厨房煮晚饭，肖宵帮着打下手，然后张妈妈就忍不住念叨起来：“唉，你一个人住在这儿，也没人看顾着，多让人不放心？”
    肖宵连忙说：“没事啦，我每天晚上都会跟花儿聊天的。”
    “要是这边有什么事解决不了，一定要跟我说，别不好意思知不知道？你和花儿一块儿长大，我也把你当女儿看待的。”
    “我知道的。”
    肖宵心里一感动，就忍不住一把抱住张妈妈，跟虫子似的扭来扭去：“呜呜呜阿姨，你对我真好，我爱死你了。”
    张妈妈可不懂什么爱不爱的，她只知道肖宵手上的水蹭了她一身，于是“哎呦”了一声，喊：“松手松手，还吃不吃饭了。”
    肖宵赶紧松手，乖乖站好。
    ……
    张妈妈在肖宵这儿过了一夜，回去的票买的是上午十点的，因此第二天早上醒来的肖宵非常幸福地吃到了张妈妈煮的早饭。
    只可惜这幸福感并没有持续太久，吃过早饭后，肖宵和张妈妈一块儿出门，一个去学校，一个去车站，却非常不巧地在小区门口见到了肖家的车。
    其实如果不是肖滢坐在车内喊了肖宵一声，肖宵是压根儿不会注意到那辆车的，而更让肖宵感到意外的是，这次肖成松居然也在。
    张妈妈听见有人喊肖宵，便往那方向看过去，然后问：“那是不是你同学？”
    肖宵只看了一眼就淡淡收回了视线，挽起张妈妈的手臂，小声说：“不是，一个跟我有仇的疯子，阿姨，咱们别理她，赶紧走。”
    张妈妈虽然啥也没听懂，也不明白小女孩儿家家的怎么都跟人结仇了，却还是听了肖宵的话，越过那辆车往前走。
    但到底还是被叫住了。
    肖滢出声不管用，肖成松只能亲自出面，见到肖成松的那一刻，张妈妈愣了愣，只觉得眼前的男人有几分眼熟，再仔细一想，这不就是那个辜负了肖宵妈的杂种吗？
    虽然十多年没见了，肖成松也跟那会儿在镇上时大不相同，一副人模狗样的派头，但张妈妈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
    她的目光瞬间就冷了下来，肖宵留意着，不禁心头一跳：“阿姨，您可千万要冷静，在Z市打人可能会进局子的。”
    张妈妈点点头：“我很冷静。”
    又问：“这是肖成松？”
    肖宵点头。
    “那个女孩儿呢？”
    “肖成松他女儿。”
    “比你大？”
    “……是。”
    张妈妈便明白了，当年肖成松在Z市念书时交过一个女朋友，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分了手，毕业后肖成松回到镇上，经人介绍和肖宵妈结了婚。
    婚后没两年，肖宵妈刚检查出怀了孕，肖成松就拿着肖宵妈的积蓄去Z市发展，这一走就是六七年，期间，肖宵出生、长大、念幼儿园，肖成松没回来过一趟，甚至连一通电话也不曾打过。
    直到肖宵六岁那年，肖成松终于回来了，衣着光鲜，开着豪车。
    关于肖成松和她妈妈的往事，没有人特意在肖宵面前提过，因此肖宵知道的并不多，但她却是从小便知道自己是个没有爸爸的孩子，哪怕她妈妈一直一直告诉她，爸爸只是在大城市里挣钱，等赚够了钱就会回来。
    可即便这样，肖宵脑海里仍是没有关于父亲的概念。
    肖宵还清晰地记得肖成松那天回来的情景，那时候她才六岁，明明是最不记事的年纪，却偏偏对那一天发生的所有事印象深刻，仿佛烙在了记忆深处，怎么也忘不掉。
    那天是个大晴天，她正在张小花家的武馆里扎马步，忽然有人跑进来兴奋地告诉她，她爸爸回来了，然后将她带回了家。
    到家后，她妈妈站在前院门口跟人道谢，等人走了，弯下腰摸了摸肖宵的头，轻声说：“你先回屋。”
    然后便将前院的大门紧紧地关上，在小镇，白天的时候很少有人家会关门，于是肖宵很不理解她妈妈此时的举动，却仍是听话地跑回屋里，然后便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
    她好奇地打量了男人几眼，然后仰着脸，略有些紧张地问：“你就是我爸爸吗？”
    男人却没有立刻作声。
    这时，肖宵妈妈进来，坐在了一角，男人望向她，漠然地开口：“离婚吧。”
    她妈妈坐在暗处，脸藏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但肖宵却深深感受到了自她身上散发出的浓浓悲戚。
    她忽然间就愤怒了，挥舞着小拳头冲上去对男人乱打一阵。
    也正因为如此，肖成松一直以来都很不喜欢肖宵这个女儿，在肖宵来Z市以后也便对她不闻不问。
    可是，不喜归不喜，如果能将人握在手心，却也是一件筹码，而筹码如果不能控制在身边，便没什么价值了。
    肖成松觉得自己那天太过冲动，再怎么也不该让肖宵“滚”，出气的方法有很多，而他选择了最愚蠢的一个。
    他看着肖宵：“一声不吭就离家出走，谁教你的？不知道家里人都急坏了？”
    声音中带着满满的指责意味。
    肖宵：“……”
    肖成松装什么装啊？
    张妈妈可是从张小花那儿听说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一听到肖成松用这种语气说话，立刻握紧了拳头。
    想了想，她小声问肖宵：“我抽他一巴掌，应该不会有警察抓我进局子吧？”
    “……”
    肖宵迟疑道：“应该不会吧……”
    张妈妈便放了心，松开拳头，瞅准肖成松的脸，出其不意地给了他一记响亮的大耳刮子。
    张妈妈虽然身材纤细，力气却不小，“啪”的一声，直接将肖成松彻底打懵了，不远处，车内的肖滢见到这一幕，更是震惊不已，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对她爸动粗。
    她赶紧下车走过去，关心地问：“爸，你没事吧？”
    又皱着眉地看向张妈妈：“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可以打人？还有肖宵，你就这么看着爸爸被打，也不知道拦一拦吗？”
    这会儿正是七点多钟，小区的早高峰刚开始，上班的上班，送孩子的送孩子，响亮的巴掌声立刻将人群的视线吸引了过去，不少在小区外摆早点摊的大爷大妈甚至还跑过去看热闹。
    等肖成松从那个巴掌中反应过来之际，身边已经围拢了一群人。
    张妈妈丝毫不惧，冲着肖成松骂：“臭不要脸的畜生，敢对孩子这么说话，真以为肖宵没人罩着好欺负呢！”
    脾气一上来，张妈妈就想去抡那大铁锅，只是头一转，才发现这不是在自个儿家里。
    太遗憾了！
    她又指着肖滢对肖成松道：“从前你拿着肖宵妈的钱，在外面跟不三不四的女人厮混，还偷偷生了孩子，完了还要离婚。”
    “肖宵妈一句话不说跟你离了，也就盼着你对孩子好一点儿，结果你这畜生几时关心过孩子？前两天把孩子赶出家，到头来却冤枉孩子离家出走，你还有没有良心？杀千刀的狗东西，我打你都嫌脏了自己的手！”
    张妈妈这么厉害，引得肖宵崇拜不已，双眼亮晶晶地看她骂人。
    渐渐地，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肖宵不好扯张妈妈后腿，连忙收起脸上的崇拜，变换了表情，怯怯地看向肖成松：“妈妈去世得早，您这么多年对我一直不闻不问，前一阵子忽然将我接过去住，我还以为爸爸你终于关心起我来了，没想到……”
    肖宵咬了咬唇：“没想到你只是想把我嫁给个五十岁的老男人。”
    肖成松：“……”
    从小区门口经过，无意中看了一场热闹的江瑞泽：“……”
    无言了一阵儿，江瑞泽拍拍顾缜的肩：“她不去演戏真的可惜了。”
    第12章 12
    一边是辜负前妻、想将前妻女儿嫁给五十岁老男人的渣男，以及渣男偷偷和小三生下的私生女。
    一边是护崽、大骂渣男的女人，以及被亲生父亲赶出家门的未成年小姑娘。
    围观的人群自觉已经看懂了这场大戏，虽未说什么，只是眼神却不住地往渣男与私生女两人身上飘去，带着轻视鄙夷的意味。
    肖滢从未被人用这种目光看过，又听见身后那些闲言碎语，一时间哪里受得住，忍不住反驳道：“我妈才不是小三，我也不是私生女，我爸妈是合法夫妻！”
    肖宵适时喊一声：“姐姐——”
    便有人问：“你既然不是私生女，怎么还比这小姑娘年纪大呢？”
    肖滢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受够了这些人的目光，只能拽一拽肖成松的胳膊，小声说：“爸爸，我们走吧，我上学快迟到了。”
    肖成松白白挨了一巴掌，心里正火，却也明白再留在这儿只怕没什么好事，于是只能和肖滢狼狈离开。
    两人一走，人群也便跟着散去，该上班的上班，该送孩子的送孩子，该摊煎饼果子的摊煎饼果子。
    肖宵继续崇拜地看向张妈妈：“呜呜呜阿姨，您好厉害。”
    张妈妈毫不谦虚：“这算什么。”
    又小声道：“今天因为是在大街上，你又说打人会进局子，我才收敛了点儿，下回要是在私底下碰到姓肖的，阿姨再帮你报仇。”
    肖宵感动得连连点头。
    “你几点钟上学？是不是要迟到了？”张妈妈提醒。
    肖宵一惊，赶紧看了眼时间，发现还来得及，这才松了口气。
    二人站在路边上，肖宵先帮张妈妈打了辆去车站的车，正打算也给自己打一辆车时，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她面前。
    车窗里探出江瑞泽那张笑眯眯的脸：“早呀。”
    “早——”肖宵眨眨眼，确认自己没看错，再看到驾驶座上坐着顾学长时，便忍不住问，“咦，你俩不是去B市了么？”
    江瑞泽脸皮厚，脸不红心不跳地解释：“这不是为了帮某人签合同，这才赶了回来么？”
    明明只是路过，看了场热闹后才忍不住过来搭话的，经江瑞泽口却成了为了肖宵才特地跑回来，可肖宵不知内情，还当了真。
    这时，张妈妈的车来了，肖宵送她上了车，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江瑞泽和顾缜道：“谢谢你们呀，但是那个合同我已经找人已经签好了，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儿跟你们讲的。”
    这下不仅是江瑞泽，连顾缜也忍不住挑了下眉。
    顾缜从驾驶座上偏过头，问：“去上学？”
    肖宵点头。
    “上车吧，我送你。”
    正好肖宵有东西要还给顾缜，便没推拒，直接上了车。
    坐上后座，肖宵再次道歉：“真的对不起，让你们白白跑了一趟。”
    这次轮到江瑞泽有些过意不去了，事实到底怎样他还不清楚么，只是先前谎已经撒下，这会儿也不好再改口，只能说：“我们也不是特地为你回来的，主要是为了学校里的事。”
    肖宵心里这才好过一些，谁知下一秒便听江瑞泽又说了句：“不过幸好回来得早，否则今早上这场热闹就得错过了。”
    肖宵悄咪咪摸了摸耳朵：“你们都看见了啊？”
    “你觉得呢？”其实那会儿江瑞泽只是打算下来买两个煎饼果子，谁知就正好那么巧。
    肖宵惭愧不已：“唉，我也是被逼无奈，他们太过分了。”
    “是挺过分的，还想将你嫁给老男人。”江瑞泽又调侃一句。
    肖宵直接闭嘴不说话了。
    很快便到了Z一中校门口，肖宵下车前，从书包里将钥匙和门卡拿出来交还给顾缜：“顾学长，昨天晚上我从你公寓里搬出来了，钥匙和门卡还你，屋子我已经打扫了，床单被套也拆下来洗了放在衣柜里。非常感谢你的收留之恩。”
    肖宵一脸感激，只差没跪下咣咣给人磕个响头了。
    顾缜自始至终都没多说什么，接了钥匙和门卡后，等肖宵下了车，就开着车走了。
    ……
    彻底安顿下来的肖宵了却了一桩心事，同时又离开了肖家那个狼窝，一时间神清气爽无比，就连上起最不喜欢的物理课来，都觉得比以往快活了许多，也更认真听讲了，引得物理老师每回上课都会多看她几眼。
    这事经物理老师的口传至班主任耳中，肖宵便再一次被请到了办公室。
    班主任是个年轻很有魄力的语文女教师，但凡是她所带的班级，向来都是Z一中之光，不知有多少家长想将孩子塞到她班上去。
    起初知道班上要来一位转学生时，班主任是不大愿意的，这年头，老师也有绩效考核，不管是月考、期中期末考，还是与其他学校的联考，甚至高考，成绩一出来便会有每个班之间的排名。
    班主任蝉联冠军多年，只是上一学期隔壁班的成绩突飞猛进，期末考甚至超过了她们班，班主任很担忧，而如果新来的学生成绩很差，班上的平均分则会被拉得更低。
    只是班主任班上的学生人数是所有班级中最少的，肖宵只能分到她班上去。
    在经过一场开学考之后，排名一出来，又看了一眼肖宵的成绩，班主任的心情便立刻从起初的担忧变成了惊喜，这是株好苗子啊，如果能好好培养，挤进全校前十名都不是问题。
    班主任开始多多留意肖宵，只是观察着观察着，便发现这孩子聪明是聪明，就是上课总是容易开小差，而且不是很勤奋刻苦，尤其是上理化课时。
    班主任忍不住将肖宵拉到办公室谈了几回话，劝导其上课认真听讲，课后多做做理化练习题，只是这孩子办公室里答应得好好的，回到课堂上还是那副模样。
    多次劝导无果，班主任也便放弃了，决定开始放养肖宵，哪知峰回路转，肖宵开始认真听讲了。
    再一次被喊到办公室的肖宵，心下忐忑，只是转念一想，她最近非常地安分守己，没打架也没开小差，物理课上的几个问题也都答了出来，于是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背脊，心里也不那么虚了。
    她笑眯眯地喊一声：“陈老师。”
    陈班主任点点头，问：“肖宵，知不知道我找你有什么事？”
    肖宵：……我知道个屁。
    但她是不可能这么班主任说话的，她很给面子地猜道：“是不是我最近太乖了，老师想要奖励我？”
    肖宵自认为自己有不少优点，其中一项就是厚脸皮。
    班主任：“……”
    正在办公室里喝茶、改作业、备课的其他老师：“……”
    他们还从没见到过脸皮这么厚的学生。
    肖宵丝毫不羞愧，见大家纷纷看向自己，神情微妙，便挠了挠头：“难道我猜错了？”
    班主任眼角微抽：“也没猜错，是准备奖励你。”
    “……”
    肖宵便惊了，她也就随口一猜，竟然真是要奖励她，自己这嘴是被开过光吗？
    不过双眼却是立刻亮晶晶起来，脸上充满了期待。
    就在肖宵以为班主任会拿出什么笔啊、本子什么的奖励自己时，班主任却一动不动，只是笑着开口：“梁老师夸你最近上课认真了许多，喊你起来回答问题也都能答出来，梁老师很欣慰。正好班上物理课代表还没选出来，我和梁老师商量了一下，决定让你做物理课代表。”
    “……”
    肖宵眨了眨眼：“老师您是认真的吗？”
    班主任认真地点头，甚至还讲了个冷笑话：“比珍珠还真。”
    肖宵一脸郑重：“老师，课代表这种重任怎么能交给我呢？我怕是不行。”
    “老师相信你，你也要相信自己。”
    “可是我觉得我真不行……”肖宵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只是收收作业、做好表率罢了，没什么难的。”
    说完，班主任便见肖宵一脸要哭的表情，班主任倍感欣慰，同时又有些无语，这孩子怎么还感动得哭了？
    忙抽出张纸巾递给她：“哭什么，只要你好好学习，老师们就很高兴了，你也别有太大压力。”
    见事态实在挽回不了，肖宵只能擦了擦虚假、并不存在的眼泪，然后感激地一笑，这一笑比哭还难看：“……谢谢、老师。”
    肖宵眼含感激的泪水，带着这份痛苦的奖励离开了办公室，回教室的路上，遇到了不知打哪儿过来的物理老师，向来不苟言笑的严肃男人罕见地对她露出笑容，让肖宵顿觉整个世界都玄幻了起来。
    这个世界怕不是要完？
    回到教室后，肖宵一脸生无可恋地坐回座位上，等着同桌过来关心自己，哪知同桌一直低着头偷偷摸摸看抽屉，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肖宵顿时更悲伤了。
    快上课时，同桌开始死命地拍肖宵肩膀，激动地喊：“肖宵肖宵，这是你吧？”
    肖宵一脸莫名其妙，然后凑过去看。
    同桌正躲在抽屉里看手机，似乎正在播放某个视频，视频上现出肖宵的身影，此时，她正咬唇说道：“没想到你只是想把我嫁给个五十岁的老男人。”
    镜头一闪，又出现了肖成松和肖滢。
    而同桌还好奇地问：“你爸真要把你嫁给五十岁的老男人？”
    肖宵：“……”
    心好累，毁灭吧，世界！
    第13章 13
    不知是哪位热心吃瓜群众，将那天早上张妈妈、肖宵对线肖成松、肖滢的一幕拍了下来，并发到了某知名短视频app上，不过短短一天，便火爆成热门视频。
    只是学生对于热门事件的接收速度总是要滞后于社会，等肖宵从同桌手机里看到这个视频时，已经是两三天后的事了。
    她瞄了一眼评论，已经有上万条，于是没忍住点开看了看。
    用户“头像是我不满意”：这又是演的情景剧吧，演得还挺像，挺有生活气息的，不像那些土味视频看着就假。
    用户“鸭头真想狠狠嘬了你”：两个小姑娘长得挺好看的，演技也不错，表情自然到位，不比演艺圈的某些人差。
    用户“顾北城你真狠”：不是演的，视频里的两个女孩儿就是我们学校的，俩人亲姐妹，不是一个妈生的，懂的都懂。
    用户“我不信你说气话”：当时我在现场，那一巴掌抽得可狠了。
    用户“鸭头别玩火”：被打的那男的我认识啊，xx集团的老总，我朋友还在他公司上班呢，人家总不至于来演情景剧吧。
    评论里吵得热火朝天，肖宵看了会儿就没什么兴趣了，关了手机还给同桌，然后问：“我们学校的学生也都看过这个视频了？”
    同桌点头：“差不多吧，这视频还是我隔壁班的朋友推给我看的。”
    于是继开学那会儿的厕所事件，肖宵再一次在校内出了名，只是这次与肖宵一块儿出名的还有肖滢。
    对于肖宵，大家多是鼓励和同情，渣男父亲要不得，五十岁老男人更嫁不得，快逃！
    对于肖滢，则很多的是轻视鄙夷。
    其实视频中肖滢并未说什么过分的话，况且她一个孩子，大人的事再怎么也不该牵连到她身上，只是可笑的是，肖滢班上曾有一位女同学，是个私生女，当初肖滢还带着头嘲讽孤立过人家。
    现在这个视频一出来，大家恍然，原来肖滢自己也是个私生女，哪怕小三转了正，私生女进了家门，也摆脱不了曾经的身份。
    所以，肖滢曾经哪来的脸嘲讽别人呢？
    肖滢在学校的人缘并算不得多好，平日里和她关系稍好的又多是塑料姐妹情，鉴于她当初做过的事，没有人会替她说话。
    一时间，肖滢也尝到了被孤立的滋味，这大抵就是风水轮流转了。
    中午吃过午饭，同桌和林熙去了厕所，肖宵只身一人回到教室打算午睡，却被早早等候在此的肖滢堵在了教室门口。
    肖宵刚刚吃饱喝足，现在有些犯困，慢腾腾地打了个哈欠，问：“什么事？”
    肖滢盯着她：“那段视频是你传上去的？”
    肖宵猜到了她是为了这件事而来，有些无奈道：“我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么？当时你不是也在场，我可自始至终都没碰手机，那么多人在，指不定谁看不过去就拍下来了，而且——”
    她顿了顿，叹气，“如果我要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多看点儿书呢。”
    她说的是真心话，她还没忘记过两天顾缜要给她考试的事，于是这几天晚上都在熬夜复习，因为高二才开学，还没学到多少内容，所以她猜着顾缜出题的范围大部分还是高一学的，于是复习耗费的时间也便更多。
    这几天睡眠时间缩短不少，肖宵也就指望着中午这一个小时赶紧补个觉，却偏偏被肖滢堵在这儿说些没用的废话，心里烦躁得很。
    肖滢可不知肖宵心里所想，她警告道：“不管视频是不是你传上去的，你都别忘了，你姓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肖家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也会必定收到牵累。”
    听到这儿，肖宵忍不了了：“你可拉倒吧，什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你当这还是封建社会呢。肖成松有钱的时候可从来没想起过我和我妈，我没得到他的庇护和好处，不也依然过得好好的？所以如果他真要有什么损失，也与我无关，牵连不到我，明白吗？”
    肖滢还想说什么，肖宵直接打断：“你别忘了，那天早上是你和肖成松自己找上门来的，而且我早跟你说过，你只要你不主动惹我，我才懒得搭理你们。”
    “所以，肖滢，下回肖成松要是还想找事，你最好是劝住他，否则真把我惹急了，我手上的那份录音就不止我和你知道了。”
    威胁完了，肖宵爽了，再也不看肖滢一眼，径直越过她回了教室。
    回到座位上趴着眯了会儿，不知怎么回事怎么都睡不着，肖宵唉声叹气了好一会儿，然后在同桌讶异的目光中拿出了高一物理书，翻到折起来的那一页继续背起了公式。
    同桌呆了，晃了晃她的胳膊：“宵，你醒醒！”
    肖宵：“……我醒着呢。”
    同桌一脸认真：“不，你绝对是在梦游，要不然清醒时候的肖宵怎么可能在休息时间看书？”
    “……”
    生活不易，肖宵叹气。
    ……
    国庆节前一天，几乎所有学生都没什么心思听课了，只除了肖宵，她不仅课上认真听讲，课后也捧着书看个不停，遇到不懂的地方还积极找老师询问。
    虽然问的都是高一的知识，老师还是欣慰又耐心地给予了解答。
    梁老师还特意叮嘱了一句：“虽然学习是好事，只是也要好好休息，注意劳逸结合。”
    肖宵心想，她也想劳逸结合啊，可是现在根本没时间“逸”，也压根儿不是“逸”的时候，毕竟明天她就将迎来一场考试，给她监考和批改试卷的还是顾学长。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在优秀的人面前，总会不由自主地向那个人看齐，况且顾缜不仅仅是优秀，他还长得好，这样一个人，女孩儿们总是不愿被其看轻或批评的，肖宵虽然有时候和正常女孩儿不太一样，在这一方面却和她们的想法完全一致。
    她虽然脸皮厚，却也并非没有羞耻心，自从上次从顾学长口中得到那句“惨不忍睹”的评价，她就很受打击。
    她想，既然自己答应了这场补习，就不该再和以前一样了，不能辜负了自己，还辜负了顾学长的一番好意。
    周六如约而至，这一天也正是国庆放假第一天。
    按照肖宵原本的计划，今天上午她就会去车站接张小花、大树和陆满，然后在外面好好吃一顿，下午去ktv唱个歌，只是迫于考试，她只能将计划延后一天。
    上午，肖宵便将新住处的地址发给了顾缜，又因为考的科目挺多，下午一点，顾缜便到了小区。
    顾缜将带来的试卷拿出来：“我结合了这两年的高考试题出了这两张试卷，数学和理综，高考的大多内容你现在还没学到，但题型万变不离其宗，你认真做。”
    “先做数学，再做理综。”他低头看了眼表，“现在是一点十分，两个小时后我会过来收数学试卷。”
    肖宵乖乖应下。
    见顾缜要往外走，她问：“学长你不监考吗？”
    顾缜笑了笑：“你自己自觉。”
    肖宵开始认真做卷子，全身心投入其中，她觉得就是开学考的试卷，她做得都没这么小心仔细。
    大概是因为花了不少时间复习了，卷子做起来还算得心应手，虽然不知道对不对，但基本都算出来了，只除了填空最后一题和解答题最后两题，想了很久，都没有解题思路。
    虽然顾缜不在，肖宵也没有生出任何作弊的想法，况且，她觉得顾学长这么厉害，出的题目也不一定能在网上搜到。
    时间快到时，肖宵赶紧蒙了一个数字填了上去，至于解答题，她放弃了。
    顾缜按时进房间收走了数学试卷，肖宵则继续做起了理综。
    快六点时，顾缜将两份试卷批改完毕，夸了句：“做得还不错。”
    没做出来的那几题也都在他意料之中。
    肖宵心里有些小开心。
    “卷子你先收着，下次补习时我再讲解。你做题的时候我大致翻看了下你的教材和辅导书，还是太少了，明天或者后天我会列一份教辅清单给你，你有时间买一下，基本都能在书店买到，买不到的可以在网上找找。”
    肖宵点头说“好”，却显得有几分心不在焉。
    顾缜看了出来，问：“有事？”
    肖宵不好意思起来，她有表现得这么明显么？
    然后道：“晚上我朋友会过来，我得去车站接他们。”
    “几点？”
    “他们六点半到车站。”
    “几个人？”
    “三个。”
    顾缜便起身：“走吧，我带你去车站。”
    “……”肖宵忙说，“不用不用，我打车去就行了。”
    她是实在不好意思再麻烦人家。
    顾缜瞥她一眼：“不用觉得过意不去，或许什么时候我也会需要你的帮忙也说不定。”
    这么照顾人心情的话，肖宵还是第一次听到，心想，这也太温柔了吧。
    肖宵心里感慨又惭愧，却不忘吹彩虹屁：“学长你这么优秀，不会有需要我帮助的那天的。”
    “倒也不用妄自菲薄。”顾缜笑了笑，“走吧。”
    肖宵赶紧跟上去。
    第14章 14
    肖宵到底还是坐上了顾缜的车。
    去车站的路上，她都在想着，她有没有什么能为学长做的，或者换个角度思考，顾学长还缺什么。
    想了半天，肖宵想破了头也想不出，索性就直接问了：“学长，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顾缜看着前方的路，回答：“没有。”
    “……”
    肖宵只能去问江瑞泽：【学长，你知不知道顾学长生活里有什么东西是比较缺的？】江瑞泽：【没什么缺的，也就缺个女朋友吧。】肖宵：……这个她可能就帮不上什么忙了。
    她继续问：【那有没有什么是他特别想要的？】江瑞泽：【没有，他无欲无求。】
    “……”
    江瑞泽：【你问这些做什么？】
    肖宵：【顾学长帮了我很多，我想替他做点什么来着。】江瑞泽心说，这就大可不必了，顾缜可不是什么好人。
    可毕竟不好打击人家小姑娘的一番心意，于是难得说了番人话：【你还小呢，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读书高考，顾缜愿意帮你你就先受着，你要真想报答他，等上了大学后或出了社会再说，以后机会多的是。】肖宵认真看完，心想，确实。
    到了车站后，肖宵站在出站口等着，等张小花发消息说他们仨已经下车了时，肖宵就开始翘首以盼起来。
    盼了这么五分多钟，终于，远远地，肖宵看到了走在人群中的那三张熟悉的面容，兴奋地跳起来挥了挥手，然后那三个似乎也看到了肖宵，也跳起来兴奋地挥了挥手。
    像小疯子一样。
    等双方会合，肖宵眼睛都红了，她激动地抱了抱张小花和陆满，陈景明双手拎着大包小包，背上还背了一个，问：“草，你怎么不抱我？”
    肖宵看都不看他一眼：“你一个拎包的别说话。”
    “……行吧。”
    女孩子们叽里呱啦说起了话，如果不是因为顾缜还在车内等着，肖宵怕是能杵在这出站口和她们再扯上一小时。
    顾缜并未显出任何不耐，静静地坐在驾驶座上等着，等肖宵终于带着人走过来时，他打开后备箱，对拎包小弟陈景明说一声：“东西放后备箱吧。”
    陈景明看到顾缜的脸，愣了愣，正想说什么，张小花已经先一步说出了他想说的话：“现在的滴滴师傅长这么帅的吗？”
    陆满则是看了眼价值上百万的车，小声说：“是不是富二代出来体验生活的？”
    肖宵：“……”
    顾缜脸色倒是没什么变化，他只是发现，什么性格的人，所交好的朋友也差不多会是类似性格。
    如果江瑞泽也在现场，大概就会总结成一句话，肖宵是沙雕，所以她的朋友也是沙雕。
    肖宵后知后觉地记起，她忘了跟好友们说晚上来接他们的人是顾学长，索性趁着这会儿介绍起来：“不是滴滴师傅，是我的一位学长，就是我跟你们说过的现在正给我补习的那个家教。”
    又看向顾缜：“学长，他们就是我在小镇上的朋友，和我一块儿长大的。”
    顾缜温和礼貌地道一句：“你们好。”
    等放好大包小包全部上了车，顾缜问：“回小区？”
    肖宵反应慢了半拍，还是张小花用胳膊推了推她，她才反应过来，点点头：“嗯。”
    “你们晚上住哪儿？”
    肖宵便说：“就住我那儿。”
    顾缜沉默了两秒：“我没记错的话，你那边只有一个房间。”
    肖宵不好意思地回：“我房间床大，可以睡三个人，陈景明睡沙发就行了。”
    她那边房子是整租的，也就一室一厅一卫，原本她是坚持让张小花他们住宾馆的，只是三个人没一个愿意，说什么都要挤在她的小破屋里。
    肖宵心里明白他们是不想自己乱花钱，想了想，客厅那沙发挺大的，陈景明一米八的个子也能睡得下，她房间的大床是160*200的尺寸，三个人挤一挤应该可以。
    先这样睡一夜，如果不太行，她就去给三人订宾馆。
    “让你朋友住我那里吧，钥匙和门卡正好在车上，御嘉苑离你那小区也近，我直接过去御嘉苑。”顾缜道。
    这下不等肖宵开口，陈景明就婉言拒绝道：“不用不用，我们住肖宵那儿就行了，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可以自己订宾馆的。”
    顾缜却说：“这几天国庆，宾馆酒店都是爆满，你们怎么订？”
    张小花笑嘻嘻的：“可以在KTV过夜嘛，我们没那么讲究的。”
    陆满和肖宵连连点头。
    顾缜便不再多说什么。
    将人送到小区外，四人下车后从后备箱取完东西，又笑着和顾缜说了“再见”，然后嘻嘻闹闹、勾肩搭背地往小区里面走。
    顾缜从后视镜最后看了一眼那和肖宵一样实心眼、傻兮兮的三人，眼底原先积蕴的那片浓墨开始化开，逐渐有了些微的光，随之驱车离开。
    ……
    和小伙伴们相聚的第一晚，因为都懒得再出去，肖宵便点了外卖，最后吃完小龙虾以及烧烤，四人一边啃着鸭脖，一边打起了斗地主，准备通宵。
    肖宵盘着腿，见地主出一张“K”，下家都不拦一下，便忍不了了：“靠，陈景明你不能因为想入赘做地主老婆，就明目张胆地放张小花走啊，我们都看着呢。”
    张小花朝肖宵瞪过去一眼：“你在说什么恶心话？”
    陈景明扯了扯嘴角：“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现在我手里最大的牌就是‘Q’。”
    “……行吧。”肖宵看了眼手里剩下的三张牌，“一张‘A’。”
    陆满兴奋地甩出四张牌：“四个‘8’！”
    其他三人：“……”
    “哈哈哈。”张小花笑得直不起腰，幸灾乐祸，“陆满你要被打了。”
    下一刻，肖宵的魔爪已经伸到了陆满胳肢窝里：“你拦我干什么！拦我干什么！我都快走完了。”
    呜呜呜都是猪队友。
    通宵是真的通宵，四人一直疯到天亮，才各自黑着眼圈洗了睡下，这一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
    之前趁着附近一家KTV有活动的时候，肖宵买了一张包夜的券，就是今天的，于是四人醒了后洗了洗，先出去吃了顿饭，然后去了KTV。
    张小花终于等到心心念念的包夜唱歌，心情澎湃，一进包厢便和肖宵一人霸占了一个话筒唱了起来，陈景明和陆满坐在沙发上，一脸的生无可恋。
    等两个麦霸唱完了三首，一回头，发现沙发上只剩陈景明一人，问：“满满呢？”
    陈景明一手捂耳朵，一手刷手机：“去厕所了吧。”
    肖宵和张小花便继续点起了歌，直到又唱完两首，而陆满还没回来时，三人才觉得不对起来，本来还想打个电话问一下，眼睛一瞥，就看到陆满的手机正安安静静地搁在茶几上。
    张小花放下话筒：“这缺心眼儿的娃儿，估计又找不着地方了，我出去找找。”
    担心陆满出了什么事，陈景明和肖宵也一起出去了，虽然由于张小花爸爸的关系，他们四人的武力值都有点儿高，一般人根本欺负不了他们，但陆满性子偏软，又容易被骗，还是很让人不放心。
    三人往厕所那方向一路找过去，最后终于在厕所外面找到了陆满……和一个正被陆满揍得嗷嗷叫的男人。
    三人眼皮子不约而同地一跳。
    陈景明赶紧上去拉架，张小花和肖宵则是去问站在一边的几个女生。
    “发生了什么？怎么打起来了？”
    其中一个学生模样的小姐姐就愤愤道：“我们刚刚都在洗手间里面，这个男的突然就闯了进来，我们让他出去，他也不出去，还动手动脚的。”
    肖宵和张小花顿时放了心，只要不是陆满无理由动手就好，而且在听过打人的理由之后，二人甚至还想参与进去帮陆满一起揍人，这种恶心男人就该好好教训一顿，最好是进行物理阉割。
    陈景明好不容易将两人分开，主要是陆满正在兴头上，力气大得连陈景明这一米八个子的人都不怎么能控制得住，明明平时还是很软绵绵的一个人，打起架来跟喝了红牛一样。
    一旁小姐姐的控诉也被陈景明听到，在分开陆满和那男的之后，陈景明对准还趴在地上起不来的男人的屁股狠狠踹了一脚，眼中带着嫌恶。
    这边的动静很快引来不少人，KTV的工作人员也到了，在问清楚情况后，工作人员立刻向女生们道歉并提出相应补偿措施，却不想被打的男人刚从地上爬了起来，工作人员看清楚了他的脸，脸色纷纷变了。
    大约是陆满在男人脸上也揍了几拳，对方脸上破了皮不说，颧骨那儿甚至流了血，看起来显得有几分可怖。
    男人稳了稳身体，压着声音对工作人员道：“看什么看？还不赶紧把你们老板叫过来！”
    工作人员小心翼翼：“钱总，老板今天不在。”
    男人吼一句：“不在就打电话！”
    工作人员乖乖地听命，摸出手机走到了边上。
    这个时候，肖宵他们终于意识到，这个被陆满胖揍一顿的男人似乎不是什么好惹的东西。
    四人对视一眼，张小花摸出手机点开相机，打开摄像模式。
    对面，男人吩咐完工作人员，一双阴沉沉的眼睛开始扫向陆满，眼神似乎浸过毒液一般，令人很不舒服，肖宵离陆满最近，下意识地往一旁站了站，护崽一般，挡在了陆满面前。
    男人的视线便落在了肖宵身上，上下扫视，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后，正要说什么，忽然被不远处一道声音打断。
    “楚楚，你在这儿啊，这么久不回去，大家还以为你掉厕所里了。”
    肖宵循声望去，便看到两个女生往这边走过来，再看一眼她们身后，还跟着几个男生，想来也是出来找人的。
    略略看了一眼，肖宵便打算收回视线，只是余光一瞥，便对上了一双熟悉的桃花眼。
    肖宵眨眨眼，咦？
    再看一眼桃花眼的身边，顾学长也在！
    江瑞泽挑了下眉，双手插着裤兜，隔着女生遥遥跟肖宵打起了招呼：“嗨。”
    第15章 15
    那位叫“楚楚”的女生就是刚刚和肖宵说话的小姐姐，一见同伴们过来，小姐姐忙松了口气，将事情经过复述了一遍。
    于是看向男人的嫌恶目光瞬间又多了几道。
    男人也不在意，下流的眼神依然流连在肖宵身上，看得肖宵直皱眉。
    她板着小脸，神情严肃，原本垂放在两侧的手慢慢攥成小拳头，在男人嘴角渐渐挑起一个下流的笑时，她以光速冲上去，左手抓住男人胳膊，右手掮住男人肩肘，给了对方一个漂亮的过肩摔。
    紧接着，张小花霸气地一招手：“上！”
    陈景明作势劝了两句：“有话好好说啊。”
    然后和陆满一块儿加入了群殴。
    他一边打一边不忘提醒两句：“打他屁股和大腿，别下死力，小心打坏了。”
    三个姑娘一同道：“用不着你说。”
    于是厕所外，原本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气氛瞬间又混乱了起来，乌烟瘴气的，工作人员阻止都阻止不了，都快急哭了：“哎哟祖宗，求求你们别打了！”
    那可不是他们能得罪得起的人物啊。
    可肖宵他们哪里停得下来，一个个的拳头跟雨点似的砸到男人身上，对方被打得身子弓起，双手紧紧抱着头，呻｜吟着求饶，哪里还看得出刚刚的色胚模样。
    肖宵最后控制着力度踹了男人裆部一脚，终于发泄完心里的不爽：“下次再敢那么看女孩儿，把你命根子给剁了！”
    男人顿时蜷缩成一团，不敢说话。
    四人打够了，喘着气退到边上，顾缜站在不远处，见工作人员还愣在原地一动不动，提醒：“还不去把人扶起来？”
    工作人员这才如梦初醒，赶紧上前。
    顾缜又对另一人道：“麻烦拿些创可贴过来。”
    工作人员看了眼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钱总，心道，就这伤可不是能用创可贴草草了事的，只是面对着顾缜，不知道为什么，工作人员不由自主地就听从了他的话，转身去了工作台。
    另一边，被人扶起的钱总算从劈头盖脸的拳头中缓了过来，此时的他浑身疼得仿佛快要散架，下面更是一抽一抽地疼，钱总已经没多少力气跟肖宵们计较，只想赶紧去医院，看看自己那根男人的尊严还有没有得治。
    他张了张嘴，打算放几句狠话就走，却在这时听见一声：“这不是钱小叔么？”
    钱总顺着声音看过去，当瞧见那张痞里痞气的脸时，目光闪了闪。
    江瑞泽笑眯眯地走上去，搀住钱总，揽住他上半身被揍得最狠的腰腹，还用手大力地拍了拍：“钱小叔这是被人打了吗？那这可真是太不巧，我来晚了两步，否则还能帮您两把。”
    “……”
    到处是伤的腰腹冷不丁被碰，钱总疼得咬紧了牙，暗骂道，这江家的臭小子一定是故意的！
    而且早在他第二次被打之前，就已经看到了这小子，现在过来说什么风凉话？
    江瑞泽依然笑道：“钱小叔你伤得这么重，得告诉家里一声吧，您身上疼没力气，我来给您打这个电话，正好我手机里还存着钱伯父的号码呢。”
    说着，就掏出了手机，作势要打。
    钱总忙摁住他的手：“不用打，让家里担心了不好。”
    江瑞泽挑眉问：“那这事就算这么了了？”
    钱总干干一笑：“了了，了了。”
    江瑞泽这才收回手机，松开钱总，撇头笑着看向在一旁干看着的工作人员：“来，将我钱小叔送医院去，小心点儿，别碰着伤。”
    然后等钱总转身的瞬间，江瑞泽的胳膊却“无意”撞到了对方的肚子：“哎呀对不起，钱小叔你没事吧？”
    钱总咬牙：“……没事。”
    等工作人员扶着钱总离开，这事才算告一段落，其他服务员则收起了尾，拖地的拖地，补偿的补偿，很快厕所外的人便散得差不多了。
    那位叫“楚楚”的小姐姐还没离开，过来对陆满和肖宵四人道：“刚刚谢谢你们了。”
    陆满忙说：“没事没事，大家都是女孩儿，在外面遇上这种事本来就该互相帮助的。”
    楚楚小姐姐便一笑，又看向江瑞泽和顾缜：“你们认识？”
    肖宵一听，则是看向小姐姐：“咦，你们也认识？”
    小姐姐点头：“我们是大学同学，一个班的，今天有人过生日，就到这边来唱歌庆祝一下。”
    见江瑞泽和顾缜似乎并没有回包厢的打算，小姐姐打完招呼后就先离开了。
    最后，厕所外也就剩下肖宵四人和顾缜、江瑞泽。
    双方面面相觑，起初气氛有些沉寂古怪，主要是张小花他们也才仅见过顾缜一回，并没有什么话好说，对江瑞泽则是见都没见过，只是从刚刚的只言片语中大约明白过来是肖宵认识的人。
    而肖宵则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想到刚刚自己那么凶悍的模样被两个学长看到了，就感觉怪怪的，于是一时间都忘了说话。
    最后还是江瑞泽打破了沉默，问肖宵：“这几个是你朋友？”
    肖宵这才反应过来，给双方介绍了一下，又问：“我们的包厢在那边，学长你们要一起过来玩儿吗？我们包了夜。”
    江瑞泽挑了下眉：“你刚刚才把人给打了，这会儿还敢待在这儿？”
    肖宵便眨眨眼：“有什么不敢的？他现在想找我们麻烦怕是也没那个力气了，他的伤至少得在床上养一个星期才能好。”
    其实最主要的是国庆节包夜可不便宜，他们才过来了半个小时，现在就走也太亏了。
    想到面前这四人刚刚下手时的快狠准，江瑞泽扯了下嘴角：“你们下手也够狠的。”
    “他活该嘛，而且我们都特地避开了他要害处，打得算轻的了。”
    见肖宵说得一脸解气，江瑞泽笑了笑：“行吧，去你们那边玩儿会儿。”
    肖宵多问了句：“你不要跟你们同学说一声吗？”
    一直未出声的顾缜开口：“他们那边已经散场了，我已经发消息让他们先走了。”
    然后便和江瑞泽一同去了肖宵的包厢。
    进去后，顾缜将方才跟服务员要来的创可贴放在茶几上，说：“你们几个的手多少都破了点儿皮，贴一下这个。”
    肖宵正要去KTV的小超市里买点零食，根本没听到顾缜的话，整个人已经要往外走了，顾缜离她最近，手臂一身，修长的手指就勾住了她的后衣领：“先把创可贴贴了。”
    颈后的那片肌肤蓦地被泛着凉意的指尖碰触到，肖宵觉得有些痒，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再然后她就发现自己动不了了，撇过头，再一仰，就看到顾学长正自上而下地俯视自己。
    她连忙收回已经踏出包厢的一只脚，转身坐回沙发，乖乖在手背受伤的地方贴上了创可贴，一边贴一边不忘吹彩虹屁：“学长你真好。”
    等她好不容易贴完了，正打算喊张小花和陆满一起出去买零食时，发现两人已经盘腿坐在沙发上，和陈景明、江瑞泽打起了牌。
    “……”
    肖宵撇了撇嘴，只能自己去，令她没想到的是，顾学长竟然也跟了出来。
    小超市在楼下一层，下去要坐电梯，二人进了电梯后，肖宵又一次想起在厕所外发生的事，好奇地问：“江学长手里是不是有那个姓钱的把柄？”
    否则那个恶臭男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就走了。
    顾缜也不隐瞒，直接告诉肖宵：“被你们打的那个人叫钱思良，是钱家上任当家人最小的儿子，不过和外面的情妇生的，也没认祖归宗，所以他自己既没钱也没势，只是靠着钱家的名号在外嚣张。”
    “前两年钱家换了当家人，是钱思良同父异母的大哥，两人关系并不好，尤其是钱思良近来惹了不少事，很惹他大哥厌烦，而他的一切经济来源都掌握在他大哥手上，自然不敢让对方知道自己在外面又惹了事。”
    顾缜这么一说，肖宵也就明白了，怪不得江学长说要给什么钱伯父打电话时，那人就屁都不敢放一个了。
    顾缜说完，瞥了还若有所思的女孩儿一眼，道：“你们今天太冲动了。”
    肖宵一愣。
    “如果今天江瑞泽没在这里，钱思良记下你们的脸，事后再找人报复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到时候你在明，他们在暗，哪怕你武力值再高，一样防备不过来。”
    “可是——”肖宵垂下脑袋，不太高兴地说，“如果我们不这样，不就是白白被他欺负了吗？我们也不想打人，可是如果这次我们这么一声不吭地受了，下一次再遇到这种情况是不是还要退让。”
    “这个世界上的坏人太多了，总是退让的话，心里会很难受的，活着也没意思了。”她声音渐渐低下来。
    顾缜则是摇了摇头：“我的意思并非叫你们退让，你们当然可以反击回去，但是要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
    “拿今天的事情举例，你们有三种反击方式，第一种你们已经做了，但是很容易被报复回去，这不安全。”
    “第二种，则是等到天黑以后，等钱思良从这里出去，你们找个没人的地方再将他打一顿，这样既出了气，也没让钱思良看到你们的脸，不会担心被报复，这种方式比较稳妥，但是却需要一点耐心。”
    “第三种，私下找人跟踪钱思良，搜集他的恶劣行径，有了充足的证据以后，在社会上曝光并交给警方处理，这样才是最致命的反击方式，一击即中。只是你们没钱没势，一般来说这种方式不太可能实行。”
    第16章 16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最后，顾缜又说了这么一句。
    尽管很不甘心，但肖宵也不得不承认顾缜的话是对的，起码就目前而言，那三个反击方式中，第一种确实是最冲动，也是最不妥当的。
    谈不上对或错，只是为日后埋下了隐患，或许一时之间是爽了，后果却也可能是他们承受不了的。
    听过顾缜的分析，肖宵有些担心起来：“那个姓钱的还会不会找我们麻烦？”
    顾缜笑着摇了摇头：“放心吧，他没那个心思和时间了，钱家最近不太平，他大哥想把他赶出Z市去。”
    肖宵：“……”
    感觉忽然间就听了个八卦呢。
    可是她还是没怎么开心起来，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的，等到快出电梯时，她忽然听到顾学长道：“有一点你们做得很好，我看到你们其中一个当时在录像。”
    听到这个，肖宵便想起来了，当时张小花确实有在录像的，只是后来张小花跟在她后面一起群殴那姓钱的，估计就没有继续再录了，就是录了，也全是他们打人的画面，根本不适合放出来给别人看。
    “当时知道那男的不太好惹，也怕被反咬一口，这才录的像，不过现在看来也没什么用。”
    “起码是有保护自己的意识，也是好事。”
    一时间，肖宵也没听出来这句话到底是调侃还是安慰，不过她觉得学长是好人，于是决定把这当成安慰。
    进了小超市后，肖宵从收银台拿了两个小篮子，一个挎在自己手上，一个则给了顾缜，然后去里面选购起了零食。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货架上琳琅满目的零食后，肖宵郁闷的心情瞬间一扫而空，整个人又恢复了活力，她上身前倾，脑袋都快钻进货架里面，只留个马尾在空气里左摇右晃。
    顾缜看了都忍不住扯了下嘴角。
    肖宵一边挑零食，一边还不忘和顾缜说话，她问：“学长，刚刚你跟我说的那些道理是你自己想明白的吗？”
    顾缜“嗯”了声。
    肖宵便立刻发出捧场的惊叹声：“哇。”
    “……”
    “学长你真厉害。”
    顾缜眯了眯眼，随后敛了敛眸：“不过想明白这个道理也花了不少时间。”
    肖宵便好奇地问：“学长你是什么时候想明白的？”
    “十二三岁的时候吧。”
    “……”
    神仙和凡人的区别，肖宵再次感叹。
    等肖宵买了一堆零食把自己的小篮子装得满满当当时，顾缜的篮子里还空无一物，她一瞧，忍不住问：“学长你不吃零食吗？”
    顾缜瞥了一眼货架：“不吃。”
    “不喜欢？”
    “不喜欢。”
    肖宵就叹气，这样生活不就少了很多乐趣么？
    她将自己的小篮子和顾缜的换了一下，挑了很多零食装满，最后去选饮料，看到一旁的生啤，问：“你和江学长要不要喝酒？”
    其实是她自己也想喝一点点。
    顾缜仿佛看穿了肖宵的内心，直接拿了两瓶：“两瓶就够了。”
    结完账，两人回到包厢。
    此时，里面的四人已经玩儿得热火朝天，手里紧握着扑克牌，斗志昂扬，一副仿佛快要打起来的模样。
    肖宵把零食、饮料和啤酒拿到茶几上，张小花手一伸：“快快将零食与朕呈上来。”
    肖宵直接骂一句：“滚。”
    张小花嘴一瘪：“草你不爱我了。”
    “爱吃不吃，不吃滚。”肖宵都懒得搭理她。
    “好嘛。”
    张小花只能暂时放下手里的牌，反扣住，并一再提醒：“你们别偷看哦，尤其是你！”
    张小花盯着江瑞泽特意叮嘱一句，虽然才接触了短短几十分钟，但她已经发现了这个姓江的帅哥有些无赖。
    江瑞泽懒洋洋地看着自己手里的牌：“我是那种人么？”
    刚说完，就听见顾缜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哼笑。
    江瑞泽：“……”
    就不能给他留点儿脸吗？
    最后，张小花还是怕了江瑞泽，索性直接抓着牌，赶紧去挑了几包最爱的零食，抱在怀里然后迅速跑了回来。
    那边在打牌，肖宵则悄咪咪地开了啤酒，又取出一只刚买的一次性纸杯，倒了半杯啤酒，然后仰着头咕咚咕咚喝进了肚子，过了那一点儿瘾，肖宵就满足了，放下了纸杯。
    顾缜靠在沙发上，瞥见她的小动作，见她喝完后没有再喝的迹象，又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当作没看到。
    等肖宵也坐到沙发上，顾缜问：“喜欢喝啤酒？”
    “也不叫喜欢吧，只是看到了会想尝一口。”肖宵开始掰着手指数，“啤酒、红酒、白酒我都喝过，不过只能喝一点儿。”
    “我妈说我两三岁的时候只要看到酒瓶子，就要去摸，谁也拦不住，后来等大了些，好像是上三年级的时候，我和张小花去偷她爸爸的白酒喝，咕咚一口下肚，我俩都倒了，等醒来的时候就被胖揍了一顿。”
    她笑眯眯地回忆着，眼睛里亮晶晶的，像有星星。
    顾缜听着，俊美温和的脸上竟也难得地跟着有了笑意。
    ……
    肖宵其实是个隐藏话唠，当身边有一个好听众的时候，她的话唠属性就会被激发出来，而顾缜就是那个好听众。
    肖宵一个人叽叽喳喳地讲了许多，其中一大半都在讲她在小镇上的事，讲她和张小花在人憎狗嫌的年纪，在小镇上为非作歹，最后被张妈妈罚跪搓衣板的事，讲张爸爸带着他们参加武术大赛最后获得第一名的事，也讲她柔弱却坚强的妈妈。
    “我家以前很穷的，我妈妈好不容易攒下来的积蓄最后被全部肖成松拿走，带去了Z市。后来生下我，我妈一个人既要带我，又要养家，很累很累，可她一声怨言也没有，在我印象里，她总是很温柔地笑着。”
    “她其实不是一个多么能干的人，性子又软，总是被人欺负，可她为了我，在看到小镇发展的前景后，硬是咬牙跟人借钱开了家饭馆儿，每天起早贪黑、累死累活地招待客人，独自撑起了那家饭馆儿。”
    好在渐渐地，她妈妈凭着一手好厨艺，使得饭馆儿的生意越来越红火，终于能够请人过来帮忙，不必再一个人苦苦支撑。
    那也是肖宵最快活的一段时日。
    那时她尚不懂事，每天放学后不想着回家做作业或者帮她妈招待客人，只知道一个劲地跟着张小花到处疯玩儿，可每每玩不到半小时，就会被张妈妈找到，然后跟小鸡儿似的被张妈妈一手一个，拎着后衣领逮了回去。
    饭馆儿角落里摆着一张小桌，专门给肖宵做作业用的，但肖宵被张妈妈送回来后，起初是无心写作业的，总是咬着笔头，眼睛盯着书本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心里却想着放学后张小花偷偷摸摸给她看的蛐蛐儿，或是前天跟陈景明的赌约。
    想着想着，就有客人上来打趣，会不会做作业？怎么这么久都不见笔动一下？
    肖宵往往会朝他们咧嘴略略略，然后埋头唰唰唰算起数学题。
    这样的日子虽然忙碌且吵闹，却让肖宵安心，直到高一那年，她妈妈查出了癌症。
    后面的事情顾缜不用听也都清楚，肖宵被肖成松接到Z市，与从未关心过她的父亲、小三上位的肖太太、同父异母的姐弟同住一屋檐。
    肖宵说：“很多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挺惨的，从小就没有爸爸，好不容易日子变好了起来，妈妈又生病去世了，虽然说世上比我惨的人多的是，可也有许许多多比我幸福的人，我总是忍不住想，为什么我不能成为他们其中的一个呢？”
    “所以你想明白了吗？”顾缜问。
    肖宵摇头。
    顾缜靠着沙发，偏过头看向她，亮堂堂的灯光刺进眼底，双眸微眯：“生活还很长，总有一天会想明白的。”
    “或许吧。”
    肖宵吐出一口气，后知后觉发现气氛被她搞得莫名沉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以前从来不喜欢在别人面前说这些的，除非是心里面太难过太难过，自己一个人承受不过来，才会去张小花和陆满那儿寻求一点儿安慰，就像离开肖家那天一样。
    而现在，身边坐着学长，她竟然有了倾诉欲，一个人说了许多。
    她不自在地摸了摸后脑勺，故作轻松地站起来：“我去看看他们牌打得怎么样了。”
    第17章 17
    打牌的四人还是在斗地主，肖宵过去时，江瑞泽一个地主佬将其他三人杀得片甲不留，正发出王者之笑。
    见肖宵过来，陆满打了个哈欠：“小草，我不打了，你来替我吧。”
    肖宵瞥了眼依然坐在沙发上的顾缜，心里一动，喊：“顾学长你来打牌呀。”
    江瑞泽也道：“是啊顾老师，你不在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寂寞。”
    听到这话，张小花抬头看了看江瑞泽，又在顾缜身上看了一圈儿，目光中多了一分微妙。
    顾缜终于从沙发上起身，往这边走过来。
    肖宵连忙让他坐到陆满的位置上，然后撺掇着：“你们玩儿掼蛋吧，顾学长和花儿一组，江学长和大树一组。”
    顾缜瞥她一眼，问：“你呢？”
    “我给你们端茶送水，加油助威！”
    江瑞泽却说：“掼蛋玩儿是可以玩儿，可是得下个赌注吧，我们又不玩儿钱，要是赢了没奖励，输了没惩罚，那就没什么意思了。”
    张小花警惕地问：“你想怎么玩儿？”
    “我无所谓啊。”江瑞泽伸了个懒腰，懒洋洋道，“你们自己定。”
    陆满此刻已经远离了风暴圈，不管谁输谁赢都没她什么事了，便出主意道：“输的那方答应了赢的那方一个要求就行了嘛。”
    江瑞泽直接同意：“行啊。”
    其他人也没异议。
    肖宵却添油加火地问：“他们各有两个人呢，是要答应一个要求还是两个要求？”
    陆满说：“两个吧。”
    顾缜和江瑞泽老神在在地坐着，张小花和陈景明都不约而同地瞪了瞪两个撺掇精。
    赌注就这么定下了，陆满有些困，自己回沙发上睡觉去，肖宵则搬了个小矮凳，坐在两组人边上，这边看一眼，那边再看一眼，然后叹惜地说：“江学长你的牌也太好了吧。”
    “大树，你就不能让花儿走一走吗？”
    等到下一局张小花和顾缜赢了，她又高兴起来：“嘻嘻嘻。”
    大约是区别对待得太明显，陈景明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说：“小草你要是站花儿那边，就得跟他们同甘共苦，你懂我的意思吧。”
    肖宵：“……”
    她只是想安安静静看个戏。
    陈景明还不忘拖陆满下水：“就这样定了，你算花儿那一组的，满满算我这一组的。”
    在闹哄哄的打牌声中，已经安然入睡的陆满完全不知道自己就是睡了个觉，也莫名其妙地被拉入了战局。
    激烈的四个小时过去，终于决出了胜负。
    江瑞泽把手里的牌一下扔出去，整个人往后一靠，哀怨地看向顾缜：“对上你我就从没赢过，这结果也在意料之中了。”
    又问：“你们想提什么要求，说吧。”
    顾缜没出声，转而看向肖宵和张小花，意思是让她们先提。
    肖宵默默同情了还在睡觉的陆满一把，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了，就说：“先休息会儿吧，等天亮了再说。”
    “你们要先走吗？”她又问江瑞泽和顾缜。
    江瑞泽翻了个白眼儿：“疯到这会儿还怎么敢开车，疲劳驾驶很容易出事的。”
    他看了眼那并不怎么长的沙发，真要六个人都窝在那儿怕是挤得慌，就说：“算了，我和阿缜去车里睡，你们睡醒了给我俩发消息。”
    然后就走了。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灯一关，包厢里黑黑沉沉，四个人歪七扭八地躺在了沙发上。
    肖宵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她自己是没怎么睡着的，连续熬了两天夜，生物钟还在调整，身体很累，大脑却很清醒，闭上眼睛，也只能达到昏昏沉沉的状态，并不能完全入睡，说到这一点，她就很是羡慕陆满。
    虽然没睡好，再睁眼时，也已经快七点，而另外三个人，没有任何要醒的迹象。
    不知道两位学长醒了没有。
    肖宵想着要不要发消息问一问，又怕打搅了他们，正握着手机犹豫不决，忽然就看到状态栏跳出收到新消息的提示，她连忙点进去看了看。
    顾学长：【醒了吗？】
    肖宵连忙回过去：【我醒了，他们都还睡着。】顾学长：【你下来吧，去吃早饭。】
    肖宵便动作小心地离开了包厢，等坐电梯到了楼下，一眼便看到了正等着她的顾缜，她跑过去，左右看看，没见到江瑞泽，问：“江学长呢？”
    “他有事先走了。”
    “好吧。”
    KTV附近开了不少早食店，很多都坐得满满当当，Z市的早食她吃得不多，也就没发表什么意见，乖乖地跟着顾缜进了一家店。
    顾缜询问了肖宵的喜好后，点了两屉蟹黄小笼，以及一碗炸酱面、一碗咸豆花。
    肖宵大早上的不想吃面，那碗咸豆花是给她点的，一屉蟹黄小笼八个，她一边舀着豆花，一边竟也吃光了。
    完了，她又让老板打包了三份豆花和蟹黄小笼，打算带回去喂那三个睡得死死的崽。
    顾缜提出送肖宵他们回去，肖宵连忙说：“不用啦，他们还没睡醒呢，到时候我们打车回去就行了。”
    其实定的那包厢到八点也就结束了，只是肖宵实在不好意思再麻烦人家。
    顾缜没有再多说。
    分开的时候，肖宵迟疑了许久，还是开了口：“六号我朋友们就走了，走之前我会买些菜回来自己做，学长你那天有空吗？”
    顾缜没有立刻点头，而是微微笑着问：“好吃吗？”
    “那当然。”她骄傲地说，“我的厨艺可是遗传我妈妈的。”
    “行，到时候我会去的。”
    “如果江学长有空，让他也一起来。”
    顾缜应下：“我会跟他说的。”
    随后二人分开，肖宵拎着打包盒回到包厢，进去时，三个人差不多都醒了，肖宵就直接开了灯，张小花被骤然照射下来的灯光刺了下眼，忍不住伸手挡住，等适应了才问：“草，你去哪儿了？”
    肖宵把打包盒放到茶几上：“给你们买早饭去了。”
    张小花一听，赶紧跳下沙发：“呜呜呜你真好。”
    趁着他们吃早饭的功夫，肖宵将包厢里扔得乱七八糟的零食和垃圾收拾了一下，等八点一到，四个人就打车回了小区。
    这一天他们没再出门，安安分分地待在屋子里，补觉的补觉，打游戏的打游戏，晚上十二点都不到就都躺下睡了。
    ……
    接下来的两天，肖宵打算去几个景点打卡转一转，因为她也才来Z市不久，许多地方都没逛过，为了避免踩雷，便特意问了问林熙等本地人，要到了靠谱的攻略后，才放心地带着张小花他们过去。
    几个人都不是喜欢看风景的主，因此去的最多的地方还是游乐场、美食街，把能玩儿的玩儿了个遍，能吃的也吃了个遍。
    在游乐场的时候，肖宵和张小花想要去玩儿跳楼机，陈景明无可无不可，倒是陆满心里有些虚，没那么敢。
    肖宵道：“过山车你不是都坐了，跳楼机也差不多的，咱们四个一起，多刺激，多有纪念意义，等以后老了还能拿出来跟别人吹吹牛逼。”
    陆满还是不敢。
    张小花便笑眯眯地说：“昨晚打牌你们那组输了，我和小草还没提要求呢。”
    陆满眨眨眼，疑惑地问：“什么要求？”
    肖宵便将昨晚的事说了一遍。
    陆满听完头都大了，不可置信地问：“……所以我这是把自己给坑了？”
    肖宵拍拍她的肩：“是朋友就一起上，这算是我的要求吧。”
    最后，陆满到底还是一块儿去了，四个人坐上去，做好安全防护措施。
    当设备骤然下降时，一道道尖叫声划破天际，肖宵他们也在叫，陆满叫得最大声，只是不管怎么叫怎么喊，声音都湮没在群声中，只有他们互相听得见。
    风划过脸庞，长发在风中飞扬，肖宵悄咪咪睁开眼，偏过头，便看到陆满皱巴着一张小脸，双眼紧闭，双手也紧紧抓着保险杠，紧张得要死。
    而张小花则是依然仰着头在大叫，明显不是害怕，而是觉得太刺激，陈景明扯着嘴角让她安分一点。
    最后，肖宵的视线在半空中与张小花的对上，二人相视一笑。
    这一年，关于他们之间最深刻的回忆仿佛就定格在这一刻——燥热的秋季，有风，有笑，吵吵闹闹，张扬肆意。
    第18章 18
    疯玩了整整两天，一眨眼就到了六号，肖宵答应了要亲自下厨，于是早早起了床，列好要做的菜单，然后照着菜单去了附近都一家菜市场买了新鲜的肉蛋蔬菜回来。
    肖宵是上了初中后才跟在她妈妈后面学做菜，一开始只是打打下手，后来一些简单的菜式见她妈妈做得多了，自己便记在了心里。
    有一次，趁着她妈妈去了饭馆儿，她便自己在家开了火，做了一道番茄炒蛋、一道白菜肉渣。
    大概是第一次动手，卖相不是很好，但肖宵尝了尝，觉得味道还是很不错的，于是把张小花和在她家打游戏机的陈景明、陆满全部喊过来吃饭。
    还以为是肖宵妈在家做饭的三人，也没问清楚，就这么屁颠儿屁颠儿地跑了过去。
    结果等坐到饭桌上，才发现桌上只有两道看起来有些微妙的菜，而屋子里也没有肖宵妈的人影。
    肖宵尤为热情地替他们每个人盛了满满一大碗饭，然后坐在对面，双手撑着下巴，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三人，期待地说：“快吃呀，我做的。”
    没人动筷子。
    陆满心软，决定尝一口，动筷子前她问了声：“能吃？”
    肖宵肯定地点头：“能吃。”
    于是陆满壮着胆子做了第一个吃螃蟹的勇士，她伸着筷子朝卖相稍微好一点点的番茄炒蛋里夹了一小块鸡蛋，结果惊讶地发现味道真的不错。
    最后，三个正在长身体的干饭王，捧着碗将两盘菜吃得干干净净。
    那是肖宵第一次油然而生出一股满足感。
    后来她会做的菜式丰富了许多，手艺也更加熟练，和她妈妈相比，虽说没有青出于蓝，却也学到了八分精髓，放假的时候甚至能接替她妈妈在饭馆儿里下厨。
    只是肖宵并不勤快，虽然厨艺好，除非必要她通常都懒得进厨房，搬到这边小区也一个多星期了，她厨房里的油盐酱醋都没齐全。
    所以这次她不仅买了肉和菜，还专门跑了超市一趟，买齐了各种调料和厨房用具。
    她在厨房乒铃乓啷地捣鼓厨具，张小花和陆满睡在房间里，隔得远，听不到什么动静，依然睡得死沉，但陈景明就没这么幸运了，他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跟厨房就只隔着一道推拉门，几分钟后就被吵醒。
    睡也睡不着，他索性起来晃荡到厨房帮肖宵洗菜。
    多了个帮手，肖宵速度快了许多，十一点多，江瑞泽和顾缜上了门，而肖宵要做的菜已经基本端上了桌，就剩下最后一道糖醋排骨和在锅里焖着的鲫鱼豆腐汤。
    江瑞泽进了厨房看了一眼饭桌，评价一句：“虽然还没尝，但闻着挺香的，味道应该不错。”
    受了夸奖，肖宵高兴起来，等糖醋排骨也好出锅时，赶紧把窝在房间打游戏的两人喊过来吃饭。
    除了肖宵以外的五人围着饭桌坐下，肖宵看了眼他们坐的位置，想了想，最后还是将糖醋排骨放在了顾缜跟前，张小花瞬间叫道：“草，你好过分哦！”
    紧接着，更过分的一幕发生了。
    肖宵各盛了两碗鱼汤放到顾缜和江瑞泽面前，然后转头对眼巴巴看着她的三人道：“要喝自己盛去。”
    江瑞泽很满意这种区别对待，并且他就挨着顾缜坐着，那盘子糖醋排骨约等于也放在他跟前，他很不客气地夹了一块尝尝，尝过之后觉得在他吃过的所有糖醋排骨中，这味道能挤进前三了。
    “你以后要是不想上班，完全可以开个饭馆儿，招牌菜我都替你想好了，就这道糖醋排骨。”江瑞泽对肖宵道。
    肖宵已经坐了下来，开心地说：“谢谢谢谢。”
    一顿午饭吃得还算开心，桌上的菜基本都空盘了，肖宵特地留意了下顾缜常碰的那几样菜，想着，下次补习的时候，或许可以问一下顾学长要不要在她这里吃个饭。
    吃饱喝足后，大家放下筷子，靠在椅背上，懒洋洋的，一个都不想动。
    就在屋子的气氛逐渐安详之际，顾缜抬了抬眼，开口：“江瑞泽。”
    “喊爷干嘛？”
    “那天打牌打输了，你还没受惩罚。”
    江瑞泽一听，就知道没好事，自己要倒霉了，立刻警惕起来，身体都坐直了些：“你继续说。”
    顾缜瞥了眼桌上乱七八糟的盘子和碗：“去把碗洗了。”
    “……”
    江瑞泽很想拒绝，可他实在说不出口，那天打牌打输了的确实是他，亲口应下赌注的也是他，而且洗个碗根本不算什么过分的要求，要是搁他那狐朋狗友的圈子里，什么夸张的要求都能提出来，让你跳脱衣舞都算轻的。
    不就洗个碗嘛，他去，只是不能他一个人。
    江瑞泽可是还记得那天跟他一组的还有两人，那小姑娘就算了，另外一个大男孩儿他就不想放过了。
    他喊陈景明：“走，咱们一起。”
    陈景明一动不动，靠在椅子上挺尸：“我不去，我帮肖宵洗菜了。”
    在江瑞泽向自己寻求确认的目光中，肖宵点了点头。
    这时候，张小花不放心地问一句：“你会洗碗吗？”
    倒不是她看不起江瑞泽，实在是对方一看就是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怕是从小到大都没洗过碗。
    江瑞泽冷哼了声：“这么看不起本大爷，好歹小学那会儿，我也完成过老师布置的帮爸妈洗碗的作业。”
    “……”
    江瑞泽收拾了下饭桌，抱着一堆碗筷进了厨房。
    一众人的心开始提起来，不约而同地关注里厨房里的动静，生怕自己的耳朵被摧残，好在从开始到结束，厨房里一直都很平安，无碗伤亡。
    ……
    下午，送了张小花、陆满和陈景明去车站回来，站在玄关口往里面看，肖宵忽然觉得这小小的屋子又显得空荡了许多，一时间竟有些无所适从。
    她连忙拍了拍自己的小脑袋瓜，让自己不要多想，然后仔仔细细将屋里屋外打扫了一遍，觉得心情好了许多，这才回到房间，坐到书桌前开始补作业。
    七天假期，除了班主任带的语文一科没布置什么作业，其他几门都有作业，尤其是数学，一张又一张的讲义习题，能把人逼疯。
    肖宵只做了两道填空，看了眼下面密密麻麻的数字后，就扔了笔，趴在桌上绝望地叹了口气，这就是浪的代价啊。
    从六号下午四五点开始补作业，七号又起了个大早，在书桌前坐了一整天，除了中途上了几趟厕所，中午去门口拿了份外卖，她就没再离开过书桌前一步。
    这样紧赶慢赶，终于赶在夜里十二点前，做完了所有作业，这还是在有陈景明帮忙的前提下。
    陈景明脑子好，做事风驰电擎，不管什么作业都做得贼快，准确率还高，一号那天来Z市之前，他就把所有作业做完了，只要他写完，就约等于张小花和陆满也写完了，只要回去以后抄一下就行。
    本着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原则，陈景明让肖宵将数学大题全部拍照发给他，他写了解题过程后，又拍照发给了肖宵。
    肖宵一边看手机，一边往讲义上抄答案，一边暗自流泪悔恨，在心里第一百零八次发誓：她下次绝对不这样了，她也要学陈景明放假第一天就写完所有作业！
    ……
    美妙的七天假期过去，八号一早，不管是学生还是家长，都怀着上坟的心情没精打采地去往自己该去的地方，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
    肖宵的心情还不错，因为她作业全部写完了，只要是做完作业的孩子，就可以高昂着小脑袋，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走进校园，若是路上遇到老师，还能毫不心虚地微笑着和老师打招呼，而不是见了就躲。
    肖宵是踩着点儿进教室的，奇怪的是，往常都要提前十分钟过来监督学生早读的班主任，这个点儿竟然还没到。
    教室里闹哄哄成一团，吵吵闹闹中依稀能辨出几道声音——
    “快，英语英语！”
    “英语我也没写，你把你化学作业给我。”
    “靠，你怎么什么都没写？”
    “谁英语写了，我拿化学跟他换。”
    在一片吵闹中，肖宵慢慢悠悠地进了教室，只是人还没走到座位那儿，她同桌就跟见了菩萨一样，哭着喊：“我宵，你可终于来了，你数学做完了没？”
    “做完了呀。”
    同桌眼睛瞬间发光，双手合十：“快，好菩萨，赶紧借我抄抄！”
    肖宵便从书包里把数学作业拿给她，然后在座位上坐好，把今天早读课的书拿出来放到桌上，防止班主任突然过来，她还好装装样子。
    她手里捧着课本，眼睛却一直往同桌身上瞥，见她奋笔疾书，平时清秀的字迹这会儿全成了狗爬字，不禁问：“你作业写不完，昨天怎么不跟我说？”
    同桌头抬也不抬，理直气壮地回：“打游戏忘了。”
    “……”
    “本来想着今天早点儿过来抄作业的，结果差点儿没起得来，好不容易生死时速赶到教室，结果你竟然没来。”
    肖宵也理直气壮：“我平时就是踩点进教室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啊，可今天能跟以前一样吗？我们班四十五个人，有四十个人都至少提前了一个小时到，我也没想到你作业竟然都做完了。”
    “……”
    过了这么十来分钟，教室里有人喊了声：“班主任来了！”
    紧接着，就是一阵兵荒马乱，大家纷纷把作业塞回抽屉，拿课本的同时，还让其他人别再嚷嚷，各种声响此起彼伏，而在班主任踏进教室前的那一瞬间，这各种乱七八糟的杂声则瞬间切换成朗朗读书声。
    这大概就是学生的神奇所在。
    肖宵坐在底下，一边念课文，一边偷偷地看班主任，当视线扫过她眼下的乌黑，以及一头明显没怎么梳理的长发时，也便明白了。
    一切都有了合理解释，原来班主任也起晚了。
    第19章 19
    第一节语文课结束，班主任站在讲台上：“下个月初学校开运动会，比赛项目我已经贴在白板上，下课后大家都看一下。”
    “每个班都规定了报名人数，我希望能有人主动报名参加，如果今天放学之前找我报名的人数达不到要求的名额，剩下的我会采取抽签形式来定。”
    下课铃声一响，等班主任一离开，教室里就有了此起彼伏的声音，大部分人继续拿出作业来抄，只有寥寥几人跑到白板前看了看运动会的项目，肖宵也过去凑热闹诶看了看。
    同桌继续抄着肖宵的数学作业，等肖宵回来，她问：“你要报名？”
    肖宵果断摇头。
    “为什么不报，你上体育课的时候不是挺积极的嘛。”
    “讲道理，参加运动会和上体育课能是一个概念吗？”肖宵双手撑着下巴，“我是很爱玩儿啦，也喜欢上体育课，但如果这些运动项目中掺杂了竞争、名次这些要素，就等于有了压力，我一点儿都不喜欢。”
    “不就是压力嘛，有的时候我觉得你抗压能力还挺强的。”
    “不是抗压能力强不强的问题，是我打心底里抗拒，从小到大，只要遇到什么比赛，我就头皮发麻，只想敬而远之。”
    同桌和肖宵相处了一个多月，也差不多了解了她的性格，表示理解。
    又问：“每次运动会报名的人都少，这次肯定也一样，放学前班主任肯定要我们抽签的，到时候你要是抽到了怎么办？”
    肖宵：“……你能不能别乌鸦嘴。”
    “我这是提前给你预警，我觉得你可以先选一个轻松一点，或是你比较擅长的项目报个名，要是之后抽签抽到什么800米、打篮球什么的，多要命。”
    肖宵秉持着相信自己运气的原则，摇头：“我就不，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次我一定能躲过去。”
    结果完全没有什么运气可言，直觉也仿佛失灵了。
    放学前，班主任拿着一堆揉好的纸团让学生们抽，肖宵也抽了一团，半闭着眼打开一看。
    “……”
    这时，同桌兴奋地喊：“我没抽到，肖宵你呢。”
    肖宵撅着嘴一声不吭，同桌就知道她中了，凑过来一看：“……啊，是4*400米接力赛啊。”
    沉默片刻，同桌安慰一句：“想开点，总比800米要好是不是，可以少跑一半呢。”
    肖宵完全没被安慰到，跟条死鱼一样趴在桌子上：“想重新抽一次。”
    “……你还是别做梦了。”
    班主任在讲台上统计抽中的学生，统计完，确认名额够了以后，才挥一挥手放了学。
    学生们立刻跟鸟雀似的，拎着早就收拾好的书包叽叽喳喳地离开了教室。
    肖宵也想走，刚背上书包，人还没往外走呢，她后桌却忽然喊了她和她同桌的名字：“待会儿去吃麻辣烫呀。”
    肖宵其实是想早点回去的。
    国庆第一天补习后，顾学长就给她列了一堆教辅书目，她趁着国庆期间去了趟书店，将书基本都买齐了，没买到的那几本也在网上下了订单，现在应该在路上。
    买的教辅差不多都是教材同步练习，顾学长说她基础打得并不十分牢，让先将这一个月学过的内容再做一遍，加深印象，下次周六检查。
    另肖宵在意的是那句“下次周六检查”，然而她国庆最后两天都在疯狂补作业，所以那几套教辅练习题她到现在都没打开，还想着这几天放学后早点回去做作业的。
    一旁，同桌已经答应：“行，等我收拾下书包。”
    后桌又问肖宵：“你去不去？”
    肖宵还在犹豫。
    “别犹豫了，去吧，那家藤椒味道的汤底是真香，你不是前阵子就嚷嚷着要去吃了吗？”
    “……”
    最后，对学习的渴望到底没能战胜美食的诱惑，肖宵很丢脸地屈服了：“走吧。”
    一行三人便往校门口那儿去，肖宵推着她新买的自行车和两人有说有笑。
    出校门时，肖宵再次看到了肖滢，对方显然也看见了她，只是这次，大约是记着肖宵那天在教室门口与她说过的话，她没再像好姐姐似的与肖宵打招呼，而且直接上了肖家的车。
    肖宵瞥了一眼就移开视线，然后挥舞手臂往麻辣烫店的方向喊：“冲鸭！”
    ……
    心满意足地吃完一顿麻辣烫之后，肖宵仍旧没有立刻悔改，而是又和同桌、后桌在学校后面的小吃街转了一圈儿，等吃够玩够了回到家时，竟是已经八点。
    而等洗完澡、做完了作业，也已经到了十一点。
    关灯睡觉前，肖宵躺在床上，想到依旧没有动笔的练习题，不禁流下悔恨的、并不存在的泪水，然后打开手机，在浏览器搜索栏中打出“如何提高自律性和自我约束力”。
    在看完几个根本并不具有可行性的指导建议后，肖宵叹了口气，伸手到床头“啪”的一下关了灯，躺下睡觉。
    这一天也就这样过去了。
    如此反复地过了几天，肖宵每天都在纠结与懊悔中度过，主要心路历程如下：今天放学后一定要第一时间回家写作业，不管谁再邀请我去吃去玩都不好使。
    什么？开了一家新店？要不还是去尝个鲜吧。
    不行不行，题做不完，你难道想被顾学长批评吗，你怎么对得起顾学长的一番好意？
    算了，好饿，题目还是明天再做吧。
    啊，又是没做题的一天。
    一眨眼就到了周五，肖宵开始慌了，这天放学，不管同学们再怎么邀请，她都咬紧了牙没松口，踩上自己的自行车，一溜烟儿地回了家，然后摊开一本本练习题，做了起来。
    练习题的答案都在，但肖宵没想着抄，和国庆作业不一样，那些作业抄完之后老师上课还会再讲一遍，但这几套练习题，抄完也就过去了，所以还是自己认认真真做一遍比较好。
    而且，肖宵想，真要抄了，顾学长那么聪明，也会看出来的。
    第二天不用上学，肖宵于是熬了个夜做题，当手机上的时间显示已经是凌晨两点钟时，肖宵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
    可几套练习题她才做了不到一半，只能咬牙继续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肖宵写着写着，眼前的字忽然就模糊了起来，她眼睛也慢慢地闭上了。
    正一颠一颠地打着瞌睡，手机“叮咚”一声，将肖宵的睡意尽数驱散，她揉了揉眼睛，点开手机一看——
    一条来自“顾学长”的新消息：【布置的练习题都做完了吗？下午检查。】肖宵看一眼时间，02：38。
    “……”
    这个点儿，一般人在不确信对方有没有睡下的情况下，是不会给人发消息的吧。
    肖宵也绝对不会认为顾学长是看错了时间，或是一觉睡懵了，意识混乱下给她发了这么一条消息。
    排除种种可能之后，肖宵只能想到唯一一种解释，那就是顾学长确信自己这会儿没睡，也确信她练习题还没做完，甚至或许已经知晓她此时此刻正生无可恋地做着题目。
    肖宵感到一阵心虚。
    她很想掩耳盗铃般当作没看到这条消息，然后通宵一整夜之后，等天亮了，再很有底气地回复一句：【我做完了！】可是也只能骗骗她自己，况且能不能做完都不一定。
    摸了摸脑袋，肖宵一手撑着侧脸，一手在手机上打字：【学长，你还没睡啊，晚睡对身体不好，您早点睡吧。】她决定先打感情牌。
    结果似乎并没有什么用。
    顾学长：【在补作业？】
    “……”
    她就知道顾学长一定是猜到了。
    肖宵：【嗯。】
    发送出去后，肖宵就盯着手机屏幕，眼睛一眨不眨，等着顾缜的回复。
    结果心里正忐忑着，聊天界面忽然一跳，切成了语音聊天的界面，显示“顾学长邀请你语音通话”。
    颤抖着小手，肖宵心虚地点了接听。
    “顾学长。”
    “题目还有多少？”手机里传出顾缜的询问，在寂静的深夜里，轻缓温和的声线带上一丝丝低沉。
    肖宵却一心沉浸在没脸面对顾学长的小心思里，沉默了一下开口：“……挺多的。”
    刚说完，肖宵就听到手机传出一声愉悦的哼笑，笑声很轻，她莫名觉得耳朵有些痒，仿佛有羽毛在她耳窝里轻轻地扫了一下。
    “做不完？”顾缜问。
    肖宵摸了摸耳朵，试探说一句：“应该……是做不完了。”
    然后心里便开始紧张起来，又有着隐隐的期待，只盼着顾学长能通融一下，好心地放她去睡觉。
    过了大约五六秒，顾缜终于再次出声，温柔地安慰一句：“做不完没关系啊。”
    肖宵眼睛一亮，她就知道顾学长是个好人！
    一句“学长你真是人美心善”正要出口，下一秒却又蓦地听见一句：“我手上还有几份练习题，下午检查的时候，只要发现你有一题没完，我会再给你另外布置十道题，如此累计。”
    “……”
    “学长，您认真的吗？”
    顾缜幽幽道：“很认真，怎么样，喜欢吗？”
    肖宵整个人彻底傻了，她总算见识到了什么叫作“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冷酷无情的话”。
    第20章 20
    肖宵是心虚且理亏的。
    毕竟放学后跟着同学出去吃喝玩乐的人是她，这会儿正拼了命做题的人也是她。
    而如果前几日她能够早回来两个小时，抽出这些时间来做题，现在的她早就可以安安生生地躺在床上睡觉，也不用面临少写一题就多做十题的地狱模式。
    再多做十题是不可能的，肖宵不打算再给自己添加额外的负担，于是赶紧保证：“学长我会做完的。”
    然后等顾缜挂了语音，便继续奋笔疾书起来，做了两道题后，脑子里又开始昏昏沉沉，肖宵觉得这样不行，太困了，根本集中不了精神，想了想，她还是放下了手中的笔，调好闹钟，回到床上小睡了一觉。
    睡了差不多四个小时，定好的七点的闹钟准时响了起来，肖宵立刻从床上爬起来继续做题，紧赶慢赶，终于抢在顾缜上门之前全部做完，甚至还留出了十多分钟，给自己煮了碗面条。
    正坐在厨房里吃面，蓦地听见敲门声，肖宵赶紧放下碗跑去开门：“学长快进来。”
    顾缜一进门，就闻见了自厨房散发出来的属于食物的香味，余光一瞥，见肖宵嘴角还沾着点儿油，视线再往上，女孩儿眼下泛着乌黑。
    他笑着问：“作业补到这会儿？”
    经历过夜里的那场通话，肖宵再次认识到顾缜“表里”的不一。
    所以此刻，她看着顾学长对自己笑，竟无法和以往一样感受到学长的温暖，反而是心里一颤，脖子下意识地缩了缩。
    顾缜瞥见她仿佛乌龟一样的小动作，不由嘴角微扯。
    肖宵缩完脖子才觉得自己不太对劲，学长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而且作业她也都补完了。
    顿时也没那么心虚了，腰微微挺直了些，看着顾缜说：“作业我都补完了。”
    “补完了就补完了，你慌什么？”顾缜道，“你先去吃饭吧。”
    肖宵很想说，她才不是因为作业才慌的，只是因为夜里那通语音带来的阴影持续时间太久，看到了顾学长下意识地觉得有些敬畏罢了。
    不过一听到“吃饭”，她就将方才的想法抛之脑后，殷勤地问：“学长你吃过了吗？”
    顾缜指指手表：“现在已经快两点了。”
    肖宵领悟了他话里的意思，却说：“两点都可以喝下午茶了，说不定您又饿了呢？”
    “我不饿。”顾缜阻止了肖宵的叽里呱啦，“你先去吃饭。”
    “好吧。”
    肖宵赶紧进了厨房，想起什么，又喊一声：“学长，作业都放在桌上，你先检查。”
    然后花了两三分钟吃完了剩下的面，碗筷直接放到了水池子里，打算补习完再洗。
    进了房间后，肖宵看到顾缜正在翻看一本书，她过去坐下，这才看清是本数学练习题。
    肖宵就不免想到，其实最开始的时候，也只是说教物理这一门，现在却除了语文和英语，顾学长将其他科目都包了。
    顾缜检查完肖宵的作业，圈画出几处比较突出的问题，然后连同上次的试卷一块儿给肖宵进行了讲解。
    完了，他说：“开学才一个月，学的内容都还比较浅显，后面就会慢慢地深入，我建议你在学习新内容之前先自己预习一遍。”
    顾缜从一本本教辅中挑出了几本：“这几本里有课前预习训练，预习的时候把题目做了。”
    肖宵乖乖点头，然后以为今天的补习到此就结束了，不曾想下一秒便见顾学长从书桌的角落里抽出了几张很眼熟的讲义。
    再仔细一看，正是国庆期间的数学作业，陈景明写了答案她再抄上去的那些。
    假期结束后，数学老师竟也没将作业收上去，也不曾有空讲解，于是她就一直放在身边，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塞在书包里带了回来，还被顾学长看到了。
    她顿时觉得情况不妙了起来。
    果然，下一刻就见顾缜将讲义放到跟前，说：“你吃饭的时候我看了下，大题的答案很明显不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肖宵心里叹气。
    人果然是不能做亏心事的，她除了乖乖认错还能怎么办呢？
    相处了这么久，肖宵有那么一点儿了解了学长的脾气，主动说道：“学长我错了，我会将所有题目重做一遍。”
    顾缜这才没有再追究。
    补习结束，肖宵开始话唠起来，说起与学习无关的话题，她问：“学长，你参加过运动会吗？”
    顾缜听了，想了想，按照Z一中的惯例，这个时候秋季运动会确实应该在筹备的过程中，也就明白了肖宵说起这个话题的意图。
    “参加过。”他回答，然后问，“你抽到了什么项目？”
    肖宵丧气地说：“4*400米接力赛。”
    “你不想参加？”
    她点头。
    顾缜便笑着说：“你要是想躲过去，我可以帮你。”
    肖宵眼睛一亮：“怎么躲？”
    “崴个脚就行了。”
    肖宵瞪大眼睛，却见顾缜表情无比自然，不像在开玩笑的样子，不禁迟疑道：“自残不好吧？”
    顾缜挑了下眉：“没让你自残，你可以装着崴了脚，至于医院证明，我可以帮你弄到。”
    “……”肖宵怎么也想不到还有这样的操作。
    她有些心动。
    顾缜靠着椅背，挑着眼皮看女孩儿心动却纠结的模样，耐心地等她回复。
    过了一分钟，肖宵还是摇了摇头拒绝：“还是算了吧。”
    顾缜便问：“为什么算了？”
    肖宵耷拉着小脸：“运动会的事班主任也没强迫我们参加，只是我运气不好，抽签抽到了，这个时候再临阵退缩好像不太好。”
    “而且大家其实都不太想参加，如果我这时候假装崴了脚，就得有其他人替补上来，对那个人就不公平了。”
    她解释得合情合理，顾缜听了，便也没再多说。
    聊完运动会的事，肖宵看了下时间，四点半，她问：“学长你要在这儿吃晚饭吗？在的话，我去买菜。”
    顾缜拒绝了：“我今天要回家一趟。”
    肖宵了然：“是和父母一块儿吃饭吧？”
    顾缜只是笑了笑，并未回答。
    ……
    颐山华府，偌大的别墅楼矗立于寂静的绿化林，在傍晚余晖的笼罩下，静谧安详。
    顾缜驱车停在别墅前，下车走近，人脸识别系统扫了扫他的脸，门自动开了。
    他走进去，刚到玄关，顾家的阿姨便走了过来，见是顾缜，忙说：“少爷你回来了。”
    “我爸妈呢？”
    “先生太太都在客厅。”
    顾缜点了点头，往客厅去，阿姨又跟着问一声：“晚上在家里吃饭吗？”
    顾缜没有考虑，直接回复：“不了。”
    客厅里，顾父顾母正坐在沙发上，电视没开，显然是在这儿专门等人，顾缜走过去，叫了声“爸妈”，然后选了一处距离顾父顾母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
    顾母是个长相温柔的女人，顾缜的容貌多是遗传了她，她和声细语问：“今天不是周六吗，怎么都不想着回家？”
    “学校里有事。”顾缜微微笑着，“爸妈喊我回来是有什么事？”
    顾母便说：“上个星期沈家办了一场晚宴，我去了一趟，看到了你沈伯伯的小女儿，是那个叫沈姝的姑娘。你小的时候，我带你去过沈家一回，那时候你们应该见过一面，你还记不记得她？”
    顾缜却并未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母亲。
    顾母维持住脸上的笑容，继续说：“沈姝只比你小一岁，长得也不错，正在国外念书，那天你沈伯母私下里透露，想要和我们家结亲。”
    这时，坐在顾母身旁一直未出声的顾父道：“你今年二十二，这个年纪可以订婚了，沈家的那孩子我也见过，是个不错的姑娘，今年找个合适的日子先把婚订了。”
    “沈家家族庞大，根基深厚，和我们顾家比虽然差了一点，但沈家的大权却是全部掌握在你沈伯伯手中的，等你和沈姝订了婚，你沈伯伯自然会帮你，有他相助，我们想把控顾氏便容易得多。”
    顾父给顾缜逐条分析和沈家联姻的好处，自始至终，顾缜都未说一句话，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脸上始终是那副恰到好处的笑，不显丝毫不耐。
    不管是顾父还是顾母，一时间都不能从他脸上看出他心里的想法。
    顾缜一直静静地等顾父说完，这才敛了敛眸，不徐不疾地道：“我知道了。”
    见父母没有再开口，他从沙发上起身：“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等到顾缜离开，客厅里陷入一片寂静，过了好一会儿，顾母问：“阿缜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顾父沉了沉眸：“答应了最好，不答应也由不得他做主，我们都是为他好。”
    顾母却有些担心，似乎是从儿子过了十岁之后，他的想法她就再也没能猜透过，近几年来，有时面对着儿子，她甚至会不由自主地生出畏惧的心理。
    最终，无数的想法只化成一句：“儿子似乎和我们越来越疏远了。”
    顾父却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再怎么疏远，他也是我儿子。”
    第21章 21
    转眼间，距离这一年的秋季运动会开幕也只剩下半个月，只是Z一中的运动氛围并未因此增添多少，学生们平时是怎么样，现在还是怎么样。
    大家都秉持着重在参与的原则，对名次什么的均表示没有任何兴趣，而肖宵他们班主任也未对比赛成绩做出要求，大家也就乐得轻松。
    一直到运动会的前一个星期，不管是操场，还是半开放的体育馆，都很少见到有学生去进行赛前训练，肖宵就更别提了，现在就是上个体育课，看到那红色跑道她就已经开始莫名腿软。
    可即便如此，肖宵还是盼望着运动会赶紧到来，毕竟那两天不用上课，还不是占用的休息日时间。
    就在这种复杂的情绪之下，肖宵又迎来一个周末。
    周五放学后回到家，肖宵先将上周顾缜布置的作业做完并检查一遍，然后发消息给他：【学长你明天过来吗？】不多久，收到顾缜的回复：【不过去了，你把作业拍照片发我，我再视频和你讲解。】肖宵回了句“好”，然后打开练习题，开始扫描拍照。
    一边拍一边想，算上这一次，顾学长已经连续三周没过来了，从那天补习过后到今天，她只在视频里见到过学长的脸。
    学长最近好像很忙，也对，毕竟是要订婚了。
    订婚的消息肖宵是从林熙那儿知道的。
    第二次视频之后，星期一上了学，课后肖宵教林熙打拳，不知怎么回事想到了顾缜，就和林熙打听了一下。
    林熙正努力踢腿出拳，终于稳住了姿势后，说：“顾缜最近挺忙的，我听我堂哥说他好像要订婚了。”
    肖宵就立刻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她还记得她曾经问江瑞泽，顾学长缺不缺什么东西，江瑞泽回答说缺个女朋友，距离那天似乎还不曾有一个月，顾学长却忽然要订婚了。
    一时间，肖宵心绪复杂，胸腔中仿佛漫上一股连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过了整整两天，肖宵才从这种奇怪的感觉中挣脱出来，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周六下午和顾缜视频结束之后，到了周日，肖宵和同桌约好去逛商场，天气渐渐变凉，她想买几件厚点的衣服。
    吃过午饭，肖宵和同桌在地铁入口会合，一起坐了四十多分钟的地铁才到那家大商场，二人一家店一家店地逛下去，逛了三四家之后出来，肖宵已经将需要的衣服都买好，而同桌手上依然空空如也。
    肖宵便奇怪道：“你怎么什么也没买？”
    同桌反而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才看了几家啊，你就买这么多？”
    肖宵疑惑：“买衣服不就是讲究一个‘快’字吗？”
    “放屁。”同桌暴言，“买衣服讲究的是一家一家慢慢看慢慢挑慢慢比较的乐趣！”
    肖宵眨眨眼：“是吗？”
    同桌肯定地点头。
    “好嘛，那我再陪你慢慢看慢慢挑慢慢比较。”
    两人又去往下一家店，同桌先一步进去，立刻有店员过来招待，肖宵落后了一步，进店前不知怎么的，忽然感觉有道目光轻轻落在自己身上，她下意识地抬头往上看了一眼，然后就愣住了。
    商场二楼，中空的玻璃护栏后，温柔俊美的男人唇角微扬，对着肖宵笑了一下。
    肖宵没想到在这里也会碰到顾缜，正想挥挥手打声招呼时，再一眨眼，顾学长已经偏着头和一旁的漂亮女生说起了话，仿佛刚刚那一笑只是她的错觉。
    她顿时就不确定顾学长刚刚到底有没有看见自己了，便也没有贸然打招呼，慢腾腾收回了视线。
    此时楼上，沈姝见楼下那道纤细身影进了一家服饰专卖店，好奇道：“你认识那女孩儿？”
    顾缜没回答，只是问：“沈小姐将我约出来是要说什么？”
    沈姝挑眉：“出来一起吃个饭不行吗？”
    “我和沈小姐似乎还未熟到可以一起吃饭的地步。”
    “吃过几次便熟了，而且，”沈姝缓缓勾起一抹笑，“我们不是也要订婚了？”
    顾缜只是笑，并未接话，他站在玻璃护栏后，长身而立，目光注视着楼下，仿佛对沈姝的话半点没放在心上。
    沈姝见他迟迟不作声，脸色渐渐绷不住，她终于收回那抹笑，声音也没了原先的故作温柔，问：“我爸妈说你不同意订婚，为什么？”
    顾缜缓缓地回：“觉得不合适而已。”
    “合适不合适的有那么重要？不合适的夫妻多的是，利益才是放在第一位的不是吗？”沈姝显然不信顾缜的理由，“嗤”了一声，“而且你父母已经答应了这场联姻。”
    听到这里，顾缜终于动了，他抬了抬眼，看向沈姝：“我可能需要提醒沈小姐一声，我父母的意思并不能代表我的意思，我的所有事情，不管是婚姻还是其他，决定权都是掌握在我自己手里的。”
    沈姝目色微变，这件事她再清楚不过。
    订婚的事，原本她爸妈已经和顾伯父顾伯母商量好了，本以为不会出现什么岔子，结果顾缜却表示他不同意这场订婚。
    顾伯父很生气，想要直接跳过顾缜的意愿定下订婚的日期，却不知为什么顾氏掌权人突然插手此事，顾伯父也没有了办法，订婚的事于是彻底没了可能。
    沈姝看一眼顾缜，忍不住说：“可是我父亲可以帮你。”
    至于帮什么，沈姝相信她不说，顾缜这么聪明的一个人肯定能明白。
    只是她说完这句，却见顾缜的神情没有任何波动，他只是笑了一声，然后用着再淡然不过的声音说道：“顾家的大权罢了，我靠我自己并不是不可以。”
    沈姝咬唇：“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不用。”
    ……
    在店里试了二十多分钟，同桌终于满意地买下了一件卫衣，在付完钱的一瞬间，肖宵欣慰得快哭了。
    二人走出这家专卖店，同桌将手里的购物袋交给肖宵：“你先帮我拿着，我去趟厕所。”
    肖宵扯了扯嘴角，往四周瞥了瞥，然后看到不远处的一排休息长椅，便打算先在那儿坐一会儿。
    过去的时候，她还特意往楼上看了一眼，只是这次不曾再看到顾缜，此刻站在玻璃护栏那儿的变成了一家三口。
    在长椅上坐下，将购物袋在身旁放好，肖宵低下头看手机，在四人群里跟张小花他们瞎扯了几句后，忽然有人坐在了她身边。
    她下意识地抬头，随之愣住了：“……咦，学长？”
    顾缜对着她一笑。
    肖宵却没有继续看顾缜，视线往四下望去，只是到底没有找到之前那个漂亮女生的身影。
    或许也是去厕所了，肖宵心想。
    出于好奇，肖宵没忍住小声问了句：“学长，刚刚楼上和你一起的那个女生是你未婚妻吗？”
    顾缜眉梢一挑，问：“谁告诉你的？”
    肖宵不好意思地说：“我去问林熙的。因为感觉学长你这阵子很忙的样子，就问了一下她，然后她告诉我，你好像要订婚了。学长，你未婚妻是不是就是刚刚那个女生？”
    顾缜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问：“你觉得她怎么样？”
    肖宵愣了下才回答：“我就那会儿站在下面往上看了一眼，就觉得很漂亮，气质也很好，和学长站在一起挺相配的。”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她夸了那女生，也就等于间接夸了学长，肖宵觉得自己这话说得真漂亮，然后果然看到学长的笑容更深了一些，不禁有些得意。
    谁知，她刚得意完，就听学长说：“她不是我未婚妻。”
    肖宵傻了。
    糟糕，夸错人了。
    然后赶紧在心里对顾缜的真正未婚妻默默说了声抱歉。
    “我家里有意让我和她订婚，我没有答应。”
    “……”
    学长说话大喘气，肖宵一时间有些跟不上这话题，等她终于觉得自己厘清了顾缜和漂亮女生的关系时，学长却已经停下不再说了。
    肖宵想了想，说：“其实这会儿订婚确实有些早，学长你还没毕业呢。”
    顾缜就问：“早吗？”
    “嗯嗯。”肖宵点头，“一般人最快也是等毕了业出了校园才会订婚，然后过上半年或者一年再结婚。”
    “可是在我们圈子里，很多人高中就订婚了。”
    肖宵就彻底接不上话了，并且她也已经完全听不懂学长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气氛陡然沉默，肖宵眼珠子转了转，问：“所以学长你现在不仅没有未婚妻，连女朋友也没有？”
    顾缜眼皮子一跳，若不是女孩儿语气还算正常，这赤｜裸裸的就是一句嘲讽，不过他还是笑着：“是啊，都没有。”
    “那学长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肖宵又问。
    顾缜上身向后微倾，挑着眼皮看她：“也没有。”
    女孩儿的双眼立刻变亮，同时脸上又带了一丝小心翼翼：“那如果有人给你写情书，学长你会收下吗？”
    顾缜直接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肖宵不再磨磨蹭蹭：“就是那个学长你要订婚的事在学校里小范围地传开了，突然就有好几个学姐找到我给我送来情书，让我转交给你。”
    “你收下了？”
    她肩膀一塌：“收了。”
    又连忙解释：“实在是没有时间拒绝啊，她们把情书往我手里一塞就跑了。我也是想先问学长你一声的，如果你不喜欢我帮人送情书给你，我就还给她们了。”
    顾缜额角微抽，道：“之前收下的就算了，不用还回去，但是下次再有人给你情书，你不许再接。”
    肖宵觉得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了，她也不知道那些学姐突然靠过来是要做什么啊，毕竟她们又不会直接将情书拿在手上招摇过市，等她反应过来对方是来送情书时，手里已经多了一封信，而塞东西的人早已经不见了人影。
    不过肖宵也总结出一个对策，只要是看到不认识的女生想和自己说话，在对方靠近之前，她自己先赶紧跑就是了，这样总不会再被强行塞情书了。
    有了对策，肖宵便答应了顾缜：“我知道了。”
    第22章 22
    很快，肖宵同桌从厕所回来，站在那家专卖店门口张望。
    顾缜起身，笑着说：“你去玩儿吧，我也走了。”
    肖宵便站起来和顾缜道别，然后拎起购物袋，跑向了同桌。
    同桌从肖宵手上接过一半购物袋，小声问：“刚刚跟你坐在一起的是不是就顾缜学长？”
    “是呀。”肖宵笑眯眯地点头。
    二人继续往下一家店走，走了几步，肖宵忍不住回过头往身后看了看，远处，那道清俊颀长的背影已经将行至出口，在人来人往的商场里，尤为注目。
    不知道为什么，肖宵总觉得那道背影孤零零的，似乎沾染着寂寞。
    她晃了晃脑袋，觉得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花了整整一下午，肖宵终于陪着同桌逛完了商场里的每一家店，从商场出来时，肖宵觉得自己腿都快软了。
    她望着快要黑下来的天色，摇头：“下次再也不要和你一起出来了。”
    同桌却挽着她的手，笑眯眯的：“不行，我发现跟你逛商场特别有意思，等入冬了我们再来吧。”
    “……”
    ……
    回到家，肖宵煮了碗小馄饨填了肚子，又冲了个澡，然后掀开被子往床上一躺，满足地呼出了一口气。
    对了，现在的肖宵已经不再是半个多月前的肖宵了，现在的她积极完成作业，能在周五周六做完的，绝不拖到星期天，也便不用再体验那种比死亡还痛苦的感觉。
    此刻，她半靠在枕头上，一边啃着苹果，一边惬意地欣赏着群视频里面陆满和张小花奋笔疾书的模样。
    张小花匆忙补作业的同时，抽空瞄了肖宵一眼，然后“呸”了一声：“丑恶嘴脸！”
    肖宵一点儿也不在意，只觉得张小花是在嫉妒自己。
    这边两个忙着补作业，没空搭理肖宵，肖宵只能去和陈景明说话：“大树，你们运动会是不是结束了？”
    陈景明正坐在边上捧着平板打游戏，闻言回了一句：“早结束了，一般高中的秋季运动会都在九十月份开，最迟也就十月中旬，哪跟你们一样能拖到十一月份。”
    肖宵就发现好像真是这样，她又问：“你们三个参加了没？”
    “参加了啊，我1000米和跳高，张小花跳远，陆满跳绳。”
    肖宵顿时觉得自己也没那么惨了：“拿名次了没有？”
    “她俩没有，我两个都是第一。”还是陈景明在说话。
    这时，张小花插了一句：“你好意思说你两个第一的，要不是隔壁班的体育委员这次身体不舒服没参加，你能拿第一吗？”
    陈景明一点儿都不觉得这有什么，说：“反正我就是第一，奖状都到手了，你嫉妒也没用。”
    “……”
    陆满问：“肖宵你参加哪个？”
    “女子4*400米接力赛。”
    陆满“哦”了一声：“你高一体育考试跑800米拿了第一，这次也可以。”
    肖宵叹气：“名次什么的不重要，赶紧跑完就行了。”
    而且接力赛也不是靠她一人。
    ……
    三天后，到了星期四，就是Z一中的运动会，一大早，全校师生就被集中到体育馆先进行入场仪式，每个年级每个班依次组成方阵从广播台下走过，喊一喊口号。
    到了肖宵他们班时，她混在队伍里，严肃着一张小脸，跟着队伍喊“乘风破浪，扬帆起航”，结果嘴一秃噜，喊成了原先被废弃的口号“乘风破浪，共创辉煌”，好在她声音不大，没几个人听见。
    等所有班级都走完一遍，全部集合在操场上，便开始聆听讲话。
    一个小时过去，开幕式结束，各班坐到划分好的看台，广播台也开始播报接下来的比赛项目。
    运动会开两天，肖宵的接力赛在下午，于是上午的时间她就和几个女生坐在看台上帮忙写广播稿，一沓一沓的广播稿往广播台送，被念到的也就很少很少。
    写了一个多小时，肖宵不想写了，和女生们吃起了零食聊起了八卦，正好这时候林熙跳完绳回来，不等大家问，就忙说：“不许问跳了多少个，反正没名次。”
    肖宵赶紧闭了嘴，女生们也齐声说：“重在参与，重在参与。”
    林熙找了个空地坐下，看向肖宵：“早上喊口号那会儿你是不是喊错了？”
    “……”肖宵摸了摸后脑勺，“你听到了？”
    林熙便翻了个白眼儿：“当然听到了，我就站在你后面，差点儿就被你带偏过去。”
    肖宵感到很抱歉。
    女生们又开始说起话来，聊着聊着，不知道怎么就说起了顾缜，顾缜要订婚的事在女生们之间已经掀起了一阵波浪，否则也就不会突然之间有那么多学姐找上肖宵让她帮忙递情书了，这是她们最后的机会。
    肖宵其实想说“顾学长还没订婚”，但因为是顾缜的私事，也就不曾贸贸然开口，反倒是林熙直接说了一句：“你们放心啦，顾缜没答应订婚，你们还是有机会的。”
    女生们就松了口气，过了会儿有人说：“现在不订婚以后也会订的，趁着这会儿还是先表白吧，前阵子高三好多人都写情书了。”
    肖宵现在一听到“情书”两个字，就头皮发麻，在发觉女生的话题正逐渐往这上面靠拢时，她想到顾缜吩咐她的话，趁着还未有人请她帮忙，赶紧站起来：“我去趟厕所。”
    不管什么时候，尿遁总是最佳的逃避方法。
    林熙也起身：“我也去。”
    两人便一同往体育馆的厕所去，路上，林熙问：“顾缜还是只在视频里辅导你作业？”
    肖宵点头：“上周六是的，这个星期不清楚，不过上周日我在商场里碰到顾学长了。”
    林熙知道她是和同桌去买衣服了。
    厕所有些远，路上无聊，林熙便又说起顾缜订婚的事：“因为这事，顾缜好像和他家里吵了一架。”
    肖宵“咦”了一声，惊讶：“吵架？”
    她似乎想象不出来学长和人吵架的样子。
    “应该也不叫吵架，只是闹翻了。”
    然后肖宵更震惊了，很明显，闹翻要比吵架的程度深很多，更严重，吵架还能和好，闹翻就感觉意味着关系破解，而起因只是顾学长不愿意订婚……
    她不禁问：“顾学长和家里人的感情不好吗？”
    “也不叫感情不好吧，怎么说呢？”林熙想了想，组织好语言，给肖宵介绍，“顾氏是个很大的家族，每一任掌权人都是家族精挑细选出来的，顾氏上一任掌权人是顾缜爷爷，可惜他爷爷去世得早，家族便另选了一人接任了他爷爷的位置，主持顾氏大局。”
    “顾缜爷爷去世，他父亲又资质平庸，一个小家如果没有一个出色的人物，是很快会被挤出权力中心的。”林熙叹了口气，“这些家族内部的竞争就是如此残酷。”
    当然，他们林家也是一样。
    林熙顿了顿，继续说：“顾缜父亲于是就比较着急啰，等到顾缜一出生，就以近乎灭绝人性的方式培养他，具体怎么灭绝人性我也没亲眼见过，反正是挺残忍的。我听我堂哥说，一年冬天，下着大雪，顾缜被他父亲关在外面罚站了一整夜，那时候他大概也才七八岁。”
    肖宵听了，不禁问：“顾学长母亲不管吗？”
    林熙就忽然嗤笑一声：“他母亲半点儿主见都没有，什么事都只会听丈夫的。就顾缜在雪夜被罚站那事，第二天顾缜就发了高烧，差点儿丢了命，他母亲都不敢送他去医院，最后还是江瑞泽因为担心顾缜，偷溜进顾家，看到躺在床上烧得半死不活的顾缜，赶紧打了120，顾缜这才活了下来。”
    一时间，肖宵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觉唏嘘不已，她知道这世上有许多和肖成松类似的父亲，更有甚者，所作所为比起肖成松来只能说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在听到顾学长的故事后，肖宵还是没忍住难受了一把，心里也涌起一股莫名、难以言说的情绪。
    这股情绪一直到上完厕所回到看台都没能消失，肖宵默默吐出一口气，继续写起了广播稿，正写着，忽然听见身边的同学惊呼一声：“快看，那是不是顾学长！”
    姓顾的人不少，但说起“顾学长”三个字，女生们只会不约而同地想起一个人。
    于是，和肖宵一样在写广播稿的女生们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笔，抬起头望过去：“哪儿呢？”
    “走到广播台下面了。”
    过了几秒：“是他！”
    Z一中的女生认识顾缜并不奇怪，因为顾缜的照片至今都还贴在学校的荣誉栏榜首，以鼓励后届学弟学妹们认真学习，Z一中出过不少文理科状元，而顾缜的分数是所有人当中最高的，并且那一届高考还特别难。
    肖宵也去荣誉栏看过一眼，然后就不禁感叹，不愧是顾学长，学生照都拍得这么好看。
    在听到女生们的惊呼后，肖宵也看了过去，随之不仅看到了顾缜，还看到了江瑞泽。
    那瞩目的二人在走到广播台下后就没有再继续往前走，而是直接进了广播台，肖宵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阵惋惜声。
    第23章 23
    女生们望着广播台翘首以盼，却久久不见心心念念的人从里面出来，肖宵眼珠子一转，给她们出主意：“你们可以去送加油稿啊。”
    林熙站在一旁扯了扯嘴角：“这么多人呢，总不能一起去送稿子吧。”
    “你傻呀，分开多送几次不就行了。”
    肖宵将自己和其他人写的稿子收集起来，少说也有三十张，然后平分成三份，先将其中一份交给两个女生：“你们俩先去。”
    再将另外两份交给其他人：“等过上十分钟你们再去送一次。”
    大家都觉得肖宵的主意好，于是更加勤快地写起了稿子，然后接下的一两个小时内，看台上的学生就看到高二一班的女生往广播台跑得特别勤。
    有不明真相的班主任看到，不禁对自己班上的学生道：“看看别的班，再看看你们，让你们写点儿东西就跟要了你们的命似的。”
    看台这边注意到了，坐在广播台里的人自然不可能没发现。
    播音小姐姐播报完上一场比赛项目的名次后，觉得该念一下各班送来的加油稿了，看了眼面前堆着的跟小山丘似的稿件，她直接取了一张最上面的，瞄了瞄，是来自高二一班的加油稿。
    小姐姐照着念了一遍。
    第二张，还是来自高二一班，小姐姐又念了一遍。
    第三张……依然是高二一班的，小姐姐觉得该念一念其他年级其他班级的，便将手上的这张先放在一旁。
    她从中间抽出一张，瞄一眼……放在一旁。
    再抽，又放在了一旁。
    如此抽了四五次，小姐姐已经快要崩溃了：“怎么都是高二一班的稿子？”
    正好这时，又有人来送加油稿，小姐姐忙问：“你是几班的？”
    女生眨眨眼：“学姐，我是高二一班的。”
    “……”
    闻言，坐在墙角的江瑞泽抬了抬头，便正好捕捉到女生偷看顾缜的一幕，不禁乐道：“你是来看顾缜的吧，这半个小时我都见你来三回了。”
    女生脸一红。
    江瑞泽就问：“你们班是不是有个叫肖宵的？”
    女生知道顾缜在给肖宵补习功课，于是从江瑞泽口中听到肖宵的名字也没觉得奇怪，她点了点头。
    江瑞泽就笑着说：“麻烦你帮我把她叫过来。”
    等女生一走，小姐姐立刻怒瞪向二人：“你俩给我走，尽在这儿给我添乱。”
    江瑞泽笑着说：“学妹别生气啊，谭老师让我俩在这儿等他的，他迟迟不来可跟我俩没关系。”
    小姐姐便没了办法，只好让两人继续待着，谭老师是她的班主任，也是当年带江瑞泽和顾缜的班主任，算下来，这二位还是她嫡亲的学长。
    小姐姐只能继续翻起加油稿，好不容易才从里面翻出一张其他班级的，如获至宝般念了起来。
    墙角，顾缜问江瑞泽：“你把她叫过来什么事？”
    江瑞泽往后一靠，懒洋洋地开口：“没什么事，太久没见了，叫过来说说话。”
    ……
    肖宵正坐在看台上奋笔疾书，林熙声情并茂地念道：“澄澈的天空，和煦的春风——”
    肖宵打断：“秋风。”
    “哦，和煦的秋风，红色的跑道，奋斗的汗水！啊，那矫健的身姿仿佛展翅的雄鹰……加油，高二一班的赵春霖！”
    肖宵快速写下，写完放到一边，再拿起一张空白纸，正要再写时，有人喊了她的名字：“肖宵。”
    她抬头，是刚刚去送稿子的同学：“怎么了？”
    “那个和顾学长在一起的帅哥让你去一下广播台。”
    “……”
    林熙坐在一旁也听到了，就说：“和顾缜在一起的帅哥，那不就是江瑞泽嘛，他喊你过去干嘛？”
    肖宵怎么可能知道，于是摇了摇头。
    林熙就站起来：“走，我跟你一起去。”
    二人一块儿进了广播台，江瑞泽看到林熙时，挑了下眉：“你怎么也来了？”
    林熙怼回去：“我为什么不能来？而且这话应该我们你俩才对，我们开运动会，你们过来凑什么热闹？”
    江瑞泽就说：“我们是过来找老师的，可不是特地来看你们开运动会。”
    他目光转向肖宵，露出一个自认为非常灿烂帅气的笑容：“咱俩好久没见了吧，怎么样，有没有想哥哥？”
    “江瑞泽你笑得好风骚啊。”林熙嫌弃地说。
    顾缜听了都没忍住瞥了江瑞泽一眼，然后客观地评价一句：“恶心。”
    肖宵更是感到一阵恶寒，默默往后退了退，然后说：“……也不是很久吧，才一个月。”
    她还记得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请江瑞泽到家里吃饭的那天。
    “一个月还不久？我可不像顾缜一样还能跟你在视频里见见面。”
    肖宵便说：“你要是想看看我，下次顾学长给我视频讲题的时候，江学长你也可以一起啊。”
    “就不能咱们单独开视频吗？”
    如果不是江瑞泽语气中的调侃意味太明显，肖宵都要忍不住怀疑对方是不是对自己有那方面的意思了，不过她看向江瑞泽的目光中仍是多了一分警惕。
    江瑞泽也就是想逗逗肖宵，一时没忍住逗过了头，及时打住，看了眼表道：“十一点半了，你们该吃饭了吧。”
    肖宵这才发现已经到了中午，只是上午她吃了不少零食，并不怎么感觉饿，便想着要不不去食堂吃午饭了，这时她忽然想起下午她似乎还要跑400米，那还是吃个饭吧。
    她问：“学长你们要跟我们一起去食堂吗？”
    江瑞泽正要点头呢，林熙就说：“你疯啦，你俩要是跟我们一起，这饭还能吃得安生吗？”
    肖宵一想，觉得有道理，想了想，她从身上摸出饭卡：“学长你们自己吃吧，我把饭卡借给你们。”
    然后和林熙离开了广播台。
    江瑞泽看着手里贴着一张卡通画的饭卡，扯了扯嘴角。
    顾缜从他手中接过饭卡，站起身：“走吧，去吃饭。”
    今天Z一中的食堂有些轰动热闹，下至高一，上至高三的学生，无论男女，都不约而同地盯着最中间的那个打饭窗口，女生们想看顾缜，男生们也想看，毕竟对学神的敬仰崇拜是可以跨越性别的。
    等终于轮到江瑞泽和顾缜打饭，阿姨瞧见二人，乐道：“哎呀，这不是小江和小顾吗？”
    对于毕业多年后，连食堂打饭的阿姨都还认得自己这回事，江瑞泽觉得挺开心，于是嘴巴就甜了起来：“阿姨还跟以前一样年轻。”
    阿姨也开心，手一抖，多给两人盛了几块红烧肉，还都是瘦的。
    江瑞泽打完菜，就端着餐盘满食堂地找俩小姑娘，倒是顾缜先看见了，往一角落里看去：“坐在那儿。”
    江瑞泽看了一眼，气笑了：“坐那犄角旮旯里，真就躲我们呢，走，我偏要和她们坐一桌。”
    顾缜也没说什么，跟着一起过去了。
    然而，两人刚一走近，都还没来得及坐下，对面的林熙看到他们，也不知道和肖宵说了什么，接着不到十秒钟的功夫，她们就快速地端着盘子走了。
    江瑞泽：“……”
    此刻，正走在回教室的路上的肖宵不知怎么回事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问：“我们刚刚的行为是不是不太好？”
    林熙不以为意：“没什么不好的，难不成你想吃个饭都被整个食堂的人注视着？”
    肖宵想象了一下那画面，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而且我们本来就快吃完了嘛。”林熙又添了一句。
    肖宵心里的愧疚感便减轻许多。
    休息了一个中午，一点半，运动会继续开始。
    肖宵的接力赛是在两点，当广播台让参加接力赛的选手去操场上做准备时，肖宵蓦地紧张了起来，林熙拍了拍她肩膀：“快去吧，眼睛一闭就结束了，我刚刚给你写了加油稿呢，已经送到广播台了，没准马上就念到你了。”
    肖宵深深吸了一口气，和班上另外三个女生一块儿往操场上去，四人中，就肖宵表现得最紧张，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仿佛是去受刑。
    肖宵是最后一棒，因此她暂时没上场，先站在操场的准备区。
    这时，广播台开始念起了加油稿，这次换了个小哥哥，声音醇厚端正，字正腔圆，肖宵悄咪咪支起耳朵，想听听有没有林熙为自己写的，可惜一连三四篇过去，她都没听到自己的名字。
    恰好这时，接力赛的号令枪声响起，刹那间，站在起跑线前的女生们仿佛射出去的箭一般，“嗖”的一下冲了出去。
    明明距离肖宵上场还隔了两个人，可这时候她却紧张得要命，一颗心“扑通扑通”的仿佛快跳出胸口，不管怎么深呼吸都没用。
    肖宵都快讨厌死自己这种赛前反应了。
    广播台继续有了声音：“你是流星，划过黑夜的一刹那，绚烂了整个苍穹；你是彩虹，雨后绽放的一瞬间，惊艳了世人的眼……”
    咦？
    肖宵的注意力忽然一下被吸引了过去，广播台怎么又换了个人？
    现在念稿的声音没有之前那么字正腔圆了，却很是轻缓温柔，而且听着很熟悉。
    在脑海中苦苦搜索了一下这道声音的主人，然后，肖宵眨了眨眼，好像是顾学长。
    她连忙又听了两句，随之终于可以确认，现在念着稿子的人就是学长。
    趁着自己还没上场，肖宵继续听了一会儿，一边听一边想，这篇稿子写得真不错，也不知道是哪个班的，当然，学长念得也很好听。
    “美好的事物或许只存在了一瞬，却在她燃烧、绽放的那一刹那，将精彩带给了所有人，而你，高二一班的肖宵，你就是我们的美好与骄傲！”
    “……”
    肖宵愣在原地，一张脸腾地红了。
    第24章 24
    “高二一班的肖宵”几个字一遍遍在肖宵耳中回荡，让她脸红的同时又不禁生出好踏马怪的感觉。
    这还是她第一次从广播台听到自己的名字，配合着那浮夸的辞藻、顾学长温柔的声音，大庭广众之下，一股羞耻感油然而生，肖宵很想找个洞钻起来。
    好在周围的人没几个认得她的，也没几个人在听广播里念了些什么，于是也就没人往肖宵身上看去。
    等缓过了那阵羞耻劲儿，脸上的热意也渐渐退去，肖宵不由往广播台的方向看过去，很想知道顾学长现在是一副什么表情，可惜从外面根本看不到广播台里的人。
    她摸了摸温热的耳朵，发现，学长的声音似乎带有抚慰人心的效用，在听过刚刚那篇加油稿后，她原先紧张的心竟然也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肖宵将目光再次投向操场，接力赛的第二棒已经快到到达终点，等第三棒开始跑时，她站到了起跑线上。
    这时，一个站在跑道内草坪上的男生对肖宵喊了一声：“加油！”
    肖宵眨眨眼，见对方穿着志愿者的红色马甲，回了声“谢谢”，然后眼睛便一眨不眨地盯向跑道。
    报名接力赛的一共十四个组，分两场进行，每场七组，肖宵在第一场里面，现在她们班暂时位列第三，与前两名的差距并不大。
    前两名的第三棒先后跑至起跑线，第四棒已经出发，肖宵微转过身，伸出手，同时做好起跑的姿势，等同学一跑近，她立刻接过接力棒，冲了出去，像风一样。
    当真正跑起来的时候，心里也就什么念头都消失了，唯一想着的就是，赶紧跑完拉倒。
    肖宵倒没在意后面的人会不会追上她，反是注意着跑在她前面的那两个，当发现自己与她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甚至超越了第二名时，她自己都感到惊讶。
    不过嗓子却是越来越难受，像有火在灼烧，肖宵微张着嘴呼吸，感觉自己快跑不动了，脚下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不过第一名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二人之间的距离在逐渐缩小。
    剩下最后五十米，肖宵闭着眼一冲……
    一圈的距离，虽然比不上八百米，却也让肖宵累得够呛，根本不像林熙说的那样，眼睛一闭就结束了。
    她弯着腰，双手放在膝盖上喘气，先前跑完的同学扶着她到了草坪上，肖宵喘够了，想问“有没有水”，还未开口，一瓶矿泉水就递到了她眼前。
    只以为是同学递来的，肖宵接过来，拧开瓶盖，然后直起腰仰着脑袋咕咚咕咚灌下去小半瓶。
    喝完，她用手背拂去嘴巴上的水渍，打算和同学说声“谢谢”，只是头一转，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段明显不属于女孩儿的脖颈。
    目光瞥过那非常瞩目的喉结，肖宵微仰起头，看到一个并不认识的男生。
    也不是不认识，几分钟前刚见过，就是那个为她加油的志愿者，肖宵还有印象。
    “谢谢你的水。”肖宵礼貌地道谢。
    “没事。”男生笑了笑，“恭喜你们跑了第一，最后冲刺阶段你一下把第一名超了。”
    肖宵就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说：“还有七组呢，说不定都比我们跑得快。”
    这会儿接力赛的第二场已经开始，只要等她们全都跑完再排一下名次，就能知晓结果了。
    十多分钟后，女子4*400米接力赛的名次结果送到了广播台，江瑞泽正站在播音台的小窗口前，眺望到了草坪上男生给肖宵送水的一幕，赶紧喊顾缜一块儿看：“顾老师你快来，小学妹招了朵桃花。”
    顾缜已经将播音的工作归还给了原来的小哥哥，此刻正坐再墙角，听了江瑞泽的话，他眼皮掀了掀，往草坪上看了一眼，只一会儿又收回了视线，似乎对此并没有什么兴趣。
    江瑞泽就无聊地扯扯嘴角，也坐过去：“顾老师你怎么都不关心关心小学妹，人家好歹算是你学生。”
    顾缜懒洋洋地问：“要怎么关心？”
    江瑞泽就说：“当然是好好教育她，告诉她早恋是不好的行为。”
    然后顾缜就“嗤”了一声：“你上高中时可没少做这种不好的行为。”
    “所以我没资格教育她啊。”江瑞泽轻飘飘地来了句，“可是你有，你高中时候又没早恋，多好的榜样。”
    顾缜头一偏，闭上眼，懒得再搭理江瑞泽。
    ……
    接力赛的第一名正是肖宵他们班，名次一出来，四个女生立刻被看台上的人围起来，感叹：“我们班终于拿了个名次，还是第一，真不容易。”
    肖宵同桌接过话：“按照以往的惯例，班主任肯定是要另外奖励你们的。”
    见她一脸的羡慕之色，肖宵哼道：“然而下次运动会你肯定还是不想参加。”
    同桌笑嘻嘻道：“有你们就够了，我一个小废物瞎掺和什么。”
    广播里正让前三名到广播台去领奖，是的，就是这么简单粗暴，并没有什么颁奖台，肖宵她们在同学的目送之下往广播台走去，宛如打了胜仗进宫受赏的大将军。
    所谓奖品，其实就是一张临时填好的奖状和一些本子、笔，本子和笔都比一般的更精美些。
    轮到肖宵领奖品时，她去接本子，只是拉了拉，发现怎么拉不动，抬起头。
    江瑞泽不松手，笑着说：“这跑了第一，还不得请我们吃饭？”
    肖宵倒也没拒绝，直接点了头：“好呀。”
    “你要请我们去哪儿吃？”
    肖宵歪了歪脑袋：“食堂怎么样？”
    “……”江瑞泽就奇怪，“中午在食堂你不是还见了我们就躲么，这会儿怎么又愿意请我们去食堂了？”
    肖宵一本正经地回答：“晚上食堂人很少呀，一起吃饭的话就不会有很多人看着我们了。”
    Z一中的食堂晚上也是开放的，只是绝大多数的学生都选择回家去吃，只有少数家里不方便的才会吃食堂。
    江瑞泽扯扯嘴角，松了手，让她把本子拿走，又把饭卡还给她：“跟你开玩笑呢。”
    “不用我请你们吃饭了？”肖宵问。
    “不用。”
    “好吧。”
    肖宵领完奖品要走，走前看到墙角的顾缜，顺口问了下：“顾学长，周六是视频补习还是到我家来？”
    顾缜抬起头，想了想：“去你家吧。”
    得了回答，肖宵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面莫名生出一股小欢喜，只是欢喜的情绪一闪而过，她自己都没发现。
    ……
    运动会在星期五下午圆满结束，校长讲话完毕，学生们将看台和操场打扫干净，回到了教室。
    剩下一两个小时就要放学，各班基本都没有上课，各科老师布置完作业后，班主任就让学生们自习。
    肖宵他们班也是如此，但说是自习，在经历了两天的运动会，又面对着即将到来的周末，学生们哪里还能静下心来学习，班主任大概也清楚，并不曾一直看管学生，只留了十多分钟就离开了教室。
    教室里响起说话的声音，叽叽喳喳的，肖宵没跟同桌聊天，而是趴在桌上打起了瞌睡，中途被尿意憋醒，去了趟厕所。
    回来时，却见到一个女生在他们教室门口探头探脑，肖宵看了一眼，觉得有些眼熟，又看了一眼，才想起来似乎是隔壁班的。
    “你是要找谁吗？”肖宵热心地问。
    女生吓了一跳，忙回过头来，当看到和自己说话的人是肖宵时，女生眼睛一亮：“我正找你呢！”
    下意识地，肖宵心里一激灵，感到不妙。
    随之果然见女生从身上小心翼翼地摸出了一封……黑色信封。
    肖宵也算收到过不少情书，虽然没一封是给她的，但那些学姐送来的情书几乎都是粉粉嫩嫩，文艺而纯情。
    但眼前这张黑色的玩意儿，她一时间很难界定到底是不是情书，但不管是不是，肖宵都不敢贸然接了，她后退两步，离女生远了一些。
    女生眨眨眼，正想说什么，忽然瞥到他们班主任正往教室走来，甚至还往她俩身上看了过来，只能也往前走了两步，将信封往肖宵手里一塞，留下一句小声的“你一定要看一下”，然后跑走了。
    肖宵：“……”
    给顾学长的信，她看什么？肖宵显然没将这句话放在心上。
    望着手里的黑色信封，再望望已经跑进隔壁班教室没影儿的女生，她没了办法，只好将黑色信封放进衣服口袋里，若无其事地回了教室。
    等放学时间一到，肖宵收拾好作业，再将这阵子收到的二十多封情书连同那封黑色的一起放进书包里，带回了家。
    次日下午补习完结束，顾缜要离开时，肖宵将一沓情书交给顾缜：“学长，这些都是学校里的女生让我转交给你的情书。”
    顾缜瞥了一眼，然后一眼看到了其中那封露了一圈儿黑边的。
    一沓粉白色信封里夹杂了一封黑色的，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顾缜收回视线，接过手。
    肖宵好奇道：“学长你带回去以后，是不是会一个人坐在房间里，一封一封拆了看？”
    听了肖宵这话，顾缜笑问：“你想看？”
    肖宵连忙摇头：“这是别人写给学长你的，我看了就是侵犯别人隐私啦。”
    顾缜笑了笑，起身：“我走了，你自己认真做题。”
    回到车上，顾缜将情书放在副驾驶座，许是没放好，一沓情书就这么凌乱地散在了座椅上，而那张黑色信封便顺势显现出全貌，露出背面用深色水性笔写下的、很容易让人忽视的三个字——“给肖宵”。
    第25章 25
    顾缜走后，肖宵进了厨房打算随便煮点啥当晚饭，她开了开冰箱，发现里面只剩下一小把青菜，几个鸡蛋，想了想，就没瞎忙活，直接下了把挂面，加了两个鸡蛋。
    没过多久，晚饭做好，肖宵一边坐在饭桌前挑着碗里的青菜吃，一边打开手机打算找个视频看，刚进入手机主界面，便看到五分钟前顾缜给她发了条消息，她点开——
    【你现在最主要的任务还是念书，你心思未定，性格又有些浮躁，我建议你这个阶段最好不要谈恋爱。】“……”
    有些没看懂，肖宵眨眨眼，又看了一遍。
    只是来来回回至少看了四五遍，肖宵都没看明白顾学长为什么突然发了这么一条消息给她。
    也没什么前情提要，况且她也没谈恋爱啊。
    想了想，慢腾腾地，肖宵伸出手指头，戳了个问号发送过去。
    却没有再收到回复。
    一头雾水的肖宵一直等到星期一去了学校，才终于知道顾缜的那条消息是什么意思，以及她到底做了什么蠢事。
    第一节课下课，肖宵本想趴在桌上补会儿觉，昨晚她和张小花他们玩狼人杀一直玩到凌晨一两点，这会儿困得要命。
    同桌却拉着她不给睡：“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让你睡。”
    肖宵眯蒙着眼：“你快问啊。”
    同桌便一脸神秘地小声问：“你认识隔壁班的张家钦吗？”
    这个名字她听都没听过，肖宵直接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同桌一脸的不信。
    肖宵这会儿脑袋晕乎乎的，也不管同桌什么表情了，说：“问题我回答了，我睡了。”
    说着就要趴下，却再次被同桌拦住：“好肖宵，你就再回答我一个问题嘛，这次你回答了我肯定让你睡。”
    肖宵才不信她，知道今天这觉怕是补不成了，索性坐直了：“你到底想说啥？”
    “你真不认识张家钦？”
    “真不认识。”
    同桌还是不信：“可是运动会那天咱班的人还看到你跟他说话的，哦对了，他还给你递水。”
    如果说听到前面一句肖宵还懵里懵懂地想不起来，但一听到“递水”两个字，肖宵瞬间有了记忆。
    她“哦”了一声：“原来是他呀，我是跟他说过话，他递水给我，我和说谢谢啊，其他就没说什么了，那天之前我都没见过他，哪知道他叫什么？你问这个做什么？”
    同桌便笑嘻嘻地说：“他好像是喜欢你，隔壁班人私下里问我你有没有男朋友，就是帮他问的。”
    “……？”
    “我宵，你说话呀，干嘛一副傻了的表情？”
    肖宵确实傻了，等回过神，她连忙摇了摇头：“不可能不可能，运动会之前我俩都没见过，更没说过一句话。”
    “怎么不可能，我们两个班靠得这么近，你没见过他，他肯定见过你，说不定老早就要找你搭话了，要不然运动会上凭什么给你递水？”
    肖宵理直气壮道：“当然是因为他是志愿者，他穿着红色小马甲呢。”
    “……志愿者个屁，他一个计分的，用得着跑去给人送水？而且他也就只给你一个人送了水，当时和你一起跑的七个组，还有一组是他们班女生呢，也没见他给她们送啊。”
    肖宵沉默，过了一会儿，终于又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一定就是最后我冲到第一的那一幕使他大受震撼，进而不可控制地崇拜上了我，给崇拜的人送水这总可以吧。”
    “……”
    虽然早知道肖宵脸皮很厚，但这次同桌还是再一次刷新了对肖宵脸皮厚度的认知。
    同桌的无话可说让肖宵非常满意，她得意地一笑：“怎么样，是不是被我说服了？”
    同桌终于反应过来，反驳道：“人家自己就是男子1000米第一名，用得着崇拜你吗？”
    肖宵终于闭上了嘴，这次她想不出什么好解释了，而且这时她也想起在她开始跑之前，那个男生还对她说了一声“加油”。
    她挠头：“有些难以相信。”
    “你现在需要想的就是要不要接受他啊。”同桌又说，“说不定这两天他还会给你写情书呢。”
    说到情书，肖宵脑海中顿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只是还没来得及抓住，忽然有同学喊她：“肖宵，外面有人找你。”
    肖宵心里一紧张，不会又是哪位学姐来送情书吧。
    她往教室门口看了看，见到一抹纤细的身影，心里一咯噔，只是下一秒又看到对方的脸，不禁疑惑起来，是上周五放学前给她送情书的隔壁班女生，她怎么又来了？
    肖宵在看那女生的同时，同桌也在看，然后就兴奋地拍了拍肖宵的肩：“那是张家钦的双胞胎妹妹，他俩一个班的。她肯定是来帮张家钦传话的，你快去，说不定有情书。”
    双胞胎妹妹。
    传话。
    情书。
    直到这会儿，肖宵终于明白过来刚刚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的东西是什么了，她一边站起来往外走，一边愣愣地想，应该……不会吧。
    怎么可能？
    女生终于见到肖宵出来，将人拉到走廊阳台边，小声问：“上周五我给你的情书你看了吗？”
    此时此刻，肖宵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天女生离开前匆忙留下的那句“你一定要看一下”，当时她半点儿没放在心上，谁知这话才是最关键的一句。
    肖宵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她保留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那封情书是谁让你交给我的？”
    “咦，你没看吗？”女生面露疑惑。
    肖宵眼神游移，支支吾吾：“就是……想确认一下。”
    女生便笑了笑说：“是我哥写给你的，就是张家钦，他该不会忘了在情书里面写自己名字吧？”
    这肖宵就不知道了，毕竟她做了件蠢事，情书上到底写了啥她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看。
    “那个，我哥让我问一下你的意思。”女生又道，“你是怎么想的呢？”
    肖宵顿时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从小到大她还没收过情书呢，也从未有谁向她表白过。
    倒是初三那年，游戏里有人说喜欢她，想和她谈朋友，然后被她一不小心砍掉了人头，她还没来得及道歉，对方骂了句三字经后，迅速地将她拉了黑，从认识到拉黑前后都不超过十分钟。
    只能说网上的人心真是深不可测呐。
    十六岁的肖宵，终于收到了人生第一份情书，只是很不凑巧，情书送到她手上，却被她亲手给了别人，她甚至没来得及拆开看一眼，整件事就是这么乌龙。
    女生还等着肖宵的回答，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肖宵认认真真考虑了好一会儿，终于抬起了头看向女生，神情严肃认真：“你替我和你哥哥说声对不起，我现在还不想谈恋爱。”
    顾学长说得对，她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念书念书念书。
    得到了回复，女生张了张嘴，却也只能失望地说了声：“好吧。”
    上课铃声响起，肖宵转身进了教室。
    趁老师没进教室前，同桌悄悄地问：“张家钦妹妹跟你说什么了？”
    肖宵翻开物理课本：“没说什么呀，只是跟我打听了一下我们班的老师。”
    同桌立刻一脸“你看我像傻子吗”的表情，只是肖宵不愿意说，她也没办法。
    这节是英语课，主要是讲解上节课做的题，肖宵对过答案，全做对了，于是心不在焉地开起了小差。
    虽然已经明确拒绝了人家，但那封情书应该还是可以争取一下，从顾学长那儿拿回来的吧。
    肖宵抓心挠肝地想知道里面都写了什么内容，她可是一个没看过、更没写过情书的孩子，如果以后她有了喜欢的男生，想要追对方时，或许可以借鉴一下这封情书的内容。
    而且这可是她人生中的第一封情书，意义重大，应当好好保存起来，留作纪念。
    肖宵思绪放飞，神游天外，直到下课铃声响起，她才终于回过了神，双眼不可置信地盯着墙上的钟，这节课怎么过得这么快？
    这一刻，她终于有些理解为什么很多学校都不赞同早恋，因为恋爱真的太容易分散学生的心思了。
    她这还没谈恋爱呢，只是收到份情书，就这么爱胡思乱想，浪费了一堂课的时间，要是真谈起了恋爱，怕是一整天都没心思听课了。
    放了学回到家，肖宵立刻打开手机，给顾缜发了条消息：【学长，周六那天我给你的那一沓情书里面是不是夹了一封黑色的？】她装模作样，顾缜却懒得跟她绕弯子，十多分钟后直接回复一句：【这周六给你带过来。】肖宵：“……”
    她慢腾腾地打过去几个字：【谢谢学长。】
    第26章 26
    周六那天，顾缜如约带来了那封黑色情书。
    肖宵心中激动不已，却还要强压住这种心情，假装着一副完全没有兴趣的样子。
    她一脸平静地从顾缜手中接过情书，又若无其事地放在了书桌一角，然后摊开书本，一副渴望汲取知识的模样：“学长，你讲题吧。”
    其实心里面对情书的内容好奇得要死。
    顾缜或许是没发现，更有可能是装作没发现，扯了扯嘴角，给肖宵讲起了题。
    下个星期月考，月考显然要比开学考重要一些，顾缜着重给肖宵分析了一下数理化这三门科目很有可能考到的题型，又挑选了几道题让肖宵当场做了一遍。
    做完后他批改，发现正确率还可以，除了一道数学大题没能理出思路外，其他都做对了。
    顾缜将这道大题单独拎出来给肖宵细细讲解一遍，又说：“今天我会找些类似题型发给你，你在月考之前打印出来做一遍，有不懂的跟我说。”
    肖宵乖巧地点了点头。
    时间已经近四点半，以往到了这个点儿，顾缜就该走了，肖宵也等着他走，她心里还想着看情书呢。
    只是今天的顾学长似乎很闲，过了四点半还依然靠坐在椅子上，没有半点儿要离开的意思。
    肖宵戳着笔，一下没一下地看着题，过了会儿，她听到一句：“从下周开始，补习的事还是在视频里进行。”
    她“咦”了一声，抬起头：“学长你又要忙了吗？”
    顾缜笑了笑：“算是吧，明天我就去A市了。”
    起初，肖宵并未觉得有什么，只以为学长去几天就回来了，顶多一个月，只是想了想他刚刚说话的语气，总觉得似乎不是她想的这样，便不禁问了声：“要去多久啊？”
    “一两年吧。”
    “……你一个人？”
    “嗯。”
    肖宵惊讶。
    A市是另一个省的省会，距离Z市还是挺远的，那种没人会选择自驾的远，来回基本都是靠动车和飞机。
    肖宵不禁想到运动会那天林熙跟她说起的顾家的事，学长因为不想订婚和家里闹翻了，也不知道这跟他只身去A市的事有没有关系。
    但肖宵到底没问顾缜去A市这么久是要做什么，这是顾缜的私事，肖宵清楚，她不便过问，如果学长想说，自然会告诉她。
    她只是有些好奇地问：“学长你现在才大三吧，平时不去上课没关系吗？”
    顾缜偏着头，眼睛微眯：“没关系，现在也没什么课了，期末回来考个试就行。”
    大三就没什么课了，这么好的么？还在高中苦苦挣扎的肖宵由衷地感到羡慕。
    “那学长你去了A市之后，平时会回来吗？”肖宵又问。
    “有空会回来的。”
    虽然顾缜这么说，但不知道为什么，肖宵总觉得这就是句空话，和“有空吃个饭”“有空过来玩儿”没什么区别。
    有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有空呢？
    接下来的一两年内，她或许只能在视频里见到学长了。
    肖宵情绪忽然变得有些低落。
    来Z市这么久，肖宵认识的人并不多，相处得好也就几个，同桌、林熙和顾缜，江瑞泽应该也算一个，虽然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但肖宵私心里已经将他们当做了朋友，也已经有了比一般人更深厚的感情。
    而几人之中，顾缜在肖宵心中是特别的。
    她可以和林熙、同桌嘻嘻闹闹，可以和江瑞泽偶尔拌嘴互怼，对着顾缜，却一心只想表现出乖巧的一面，这也是她近来才渐渐发觉的。
    她稍微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觉得或许是因为顾学长太过优秀，在优秀的人面前，她会不由自主地收敛起所有的坏毛病，以及她自认为不方便让顾缜看到的方面，只表现出好的那一面，就和其他喜欢学长的女生一样。
    唯一不同的只是她对学长的感情中没有包含爱慕。
    顾缜给她补习时，她敬畏居多，熬夜做着一道道仿佛无底洞般的练习题时，也愤愤过，觉得学长心中肯定是住着一只恶魔。
    但平时接触时，面对温柔谦和的学长，她只会心生“学长真好啊”这种单纯的感叹。
    肖宵始终都认为自己对学长的感情很纯粹，简简单单的仰慕罢了。
    直到现在，她依旧这么认为。
    面对心中生出的低落情绪，她也只觉得是因为学长突然说要离开，自己很舍不得而已，任何一个朋友离开她都会这样，这种情绪过两天便好了，她有经验，就和当初她离开小镇一样，只要习惯了就好。
    然而事实却似乎并不是如此。
    当天顾缜从她那儿离开以后，肖宵心里便一直不怎么好受，到了周日下午，想到顾缜这会儿或许已经离开了Z市，她心里突然间就空荡荡了起来。
    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月考前，考试即将到来的紧张气氛都没能将肖宵拉回来，以往这个时候她早开始焦虑了。
    月考前一天晚上，肖宵坐在书桌前看书，却总是心思不定，心浮气躁，索性扔了笔，摸出手机，打开和张小花的聊天界面。
    肖宵想发一句“花儿，我完了，我好像不太对劲儿”，只是手指在键盘上戳了半天，最后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什么也没发。
    她叹了口气，趴在桌上发呆，心中怀揣着不可言说的少女心事。
    十分钟，二十分钟……
    一个小时过去，肖宵还维持着那个姿势，趴着一动不动。
    手机“嗡”的响了一声，屏幕一亮，蹦出一条新消息提醒。
    肖宵没什么精神地掀开眼皮子，慢慢腾腾地瞄过去一眼——
    咦？
    就这一眼，立刻令她坐直了，她赶紧解锁屏幕点进新消息。
    顾学长：【晚上早点休息，明天考试加油。】肖宵原先浮躁的一颗心便忽然平静了下来，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条消息，嘴角微微上扬，眉眼也弯成了好看的弧度，月牙儿一样。
    明明只是再寻常不过的话。
    肖宵将手轻轻放在心口，此刻，心中的喜悦是真实的，微微加快的心跳亦是真实的，也正是这一刻，肖宵终于清楚了自己对顾缜的感情。
    并非仰慕。
    胜过仰慕。
    因为这简单的一句话，肖宵原地满血复活，瞬间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她翻开书本，花了一个小时时间将所有科目的基础知识默背了一遍，确认全部记忆下来后，洗漱上床。
    ……
    考试要考一天半，星期五上午考完最后一门，下午分数还没出来，几位老师便将答案抄写在黑板上，让大家自行对照，因为交上去的是答题纸，试卷还在身边，上面都填着答案，大家都是经历过高一的人，该如何操作都已经很是熟练了。
    可是肖宵不管经历多少次都习惯不了，她紧张地对着答案，每看一题，她的心就会骤然紧缩一下。
    整个过程无比地折磨人心，仿佛有把刀悬在她的心脏上，每有一个答案对不上，那刀就会往她心口剐一刀，血淋淋的，惨不忍睹。
    肖宵无数次地想，为什么就不能直接等所有分数出来再说，提前对答案什么的太不人性化了，而且每个学校都这样。
    好在这次对完所有科目的答案，肖宵的心只被少许地剐了几刀，在她能承受的范围——所有基础题她全对，没有出现计算错误、看题不仔细这类粗心大意的毛病。
    这都多亏了顾缜前几次布置的练习题，题目做得多了，考试时看到类似题型的时候一眼便知道该怎么解，笔下游刃有余，也能分出心思留意计算有没有出错。
    数学的大题，其中一道比较难的，正是月考之前顾缜让肖宵打印出来做一遍的类似题型，她也解了出来。
    总之，相对于开学考，总体而言，肖宵觉得自己进步了许多，尤其是当初最拉胯的物理和化学，肖宵有信心这两门这次肯定不会再排倒数，至少在中游往上。
    不过，她觉得自己在进步的同时，其他人肯定一样在进步，她有顾学长给她补习，其他同学大多也都请了家教，或是在外面上补习班，对待高考，没有谁会掉以轻心。
    分数和排名得等到下周才能知晓，肖宵对完答案后，松了口气，等放了学，便将试卷放进书包，带回了家。
    吃过晚饭，肖宵取出试卷，将做错的题目认真重做了一遍，尝试着解出正确答案，若是算对了，便用红笔在一旁订正好，实在解不出来的便做好记号。
    结束后，肖宵对着试卷拍了拍照，打包成文件发给了顾缜。
    不多时，顾缜发来回复：【收到，明天两点开视频。】肖宵于是期待起来，然后头一次觉得周五的晚上是如此漫长，在四人群里吹水扯闲话没劲儿，去游戏里砍人头没劲儿，狼人杀里演戏精也没劲儿。
    最后，她无聊地放下手机，翻开了作业。
    此时此刻，没有什么比写作业更能打发时间。
    一个晚上，肖宵将周末的所有作业做完，洗了澡上床。
    灯一关，望着头顶上方的一片漆黑，肖宵眨眨眼，暗自期盼，希望一觉醒来就是中午，这样，和顾学长见面就不需要再等上很久了。
    第27章 27
    肖宵怀揣着期待的心情入睡，次日，再次怀揣着期待的心情醒来。
    然后精神抖擞地摸出枕边的手机，一看——
    才七点半。
    “……”
    上学期间从来没管用过的生物钟这个时候生效了，肖宵气得想骂人。
    睡是没办法睡了，难得早醒，肖宵磨磨蹭蹭地起了床，先蹬蹬蹬跑到阳台上看了看，见是个好天气，又回到床边，将床单被套拆下来放洗衣机里搅，然后将被子枕头拿出去晒。
    屋子也许久没打扫，肖宵穿上围裙，戴上橡胶手套，将里里外外、各个角落清理了一遍，等看到干干净净、亮亮堂堂的厨房、客厅、卧室和卫生间，肖宵整个人都舒服了。
    果然，当心中静不下来时，打扫房间是最直接有效的解决方法。
    忙着忙着一个上午也便这样过去，肖宵吃过午饭后，用平板登上了微信，数着时间等顾缜给她发送视频邀请。
    两点整，肖宵在一方屏幕中看到了顾缜。
    或许是因为摸清了自己的小心思，时隔一周再次见到顾学长，肖宵觉得心里多了一股奇妙的感觉，原先听课时她心里只有敬畏，现在多了丝欢喜。
    可惜隔着屏幕，顾缜也猜不到肖宵在想什么，只是说：“微信视频讲题不太方便，我发给你一个APP，你下载下来，注册一下，待会儿用那个APP视频。”
    肖宵愣了下，说“好”，然后直接下载到平板上，注册又登录，进了顾缜发给她的房间号，随之便清晰地见到了顾缜整个人。
    他上身白衬衣，下身西裤，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款式，却因他清俊谦和的气质直接显出一股不凡。
    顾缜站在一块支起来的小黑板前：“我让人找了块黑板，讲起题来也方便些。”
    接着，顾缜让肖宵打开试卷，翻到她没能解出来的一道题目，站在黑板前微侧着身，握着粉笔边写边问：“看得到吗？”
    肖宵连忙点头：“看得到看得到。”
    顾缜在黑板上写下题目的关键信息，指引肖宵一步步往下思考，此时，他握着粉笔，手臂屈起，袖口卷至手肘，露出一截小臂，手腕骨节突出，隐隐可见冷白肤色下的青色脉络，手臂肌肉线条流畅。
    “这个数列你觉得该怎么解？”
    接连问了几遍，都听不到肖宵的回答，顾缜转过身，看向视频中心思明显已经不在课上的女孩儿，微微眯起了眼。
    “肖宵。”他喊一声。
    肖宵终于从回过神，看到顾缜看着自己，脸色平静而又显出些微的严厉。
    她顿觉羞愧，及时认错悔过：“对不起，我开小差了。”
    顾缜没有责怪，重复一遍：“你觉得这个数列该怎么解？”
    肖宵认真看了看黑板，沉吟片刻，说出自己的想法。
    一个半小时后，题目讲解结束，顾缜没有急着先给肖宵布置作业，而是坐了下来，问肖宵：“今天怎么心不在焉？”
    肖宵低下头，却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顾缜挑了挑眉：“谈恋爱了？”
    “没有没有。”生怕顾缜误会似的，肖宵连忙否认。
    “那是怎么了？”
    肖宵犹豫了半天，终于慢吞吞地开了口：“虽然没谈恋爱，不过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顾缜便猜：“给你写情书的那个？”
    “……不是。”
    其实说到那封情书，肖宵那天补习时还一心想看看里面写了什么内容，后来却被顾缜要离开的事分走了心思，到最后情书也忘了拆，上午打扫的时候直接被她放在了抽屉里。
    肖宵继续说：“不是写情书的那个，是另一个男生。”
    “然后呢，你想怎么做？”
    肖宵看向他，面露疑惑，似是没理解顾缜的意思。
    顾缜喝了口茶，继续：“你喜欢他，他知不知道？如果不知道，你打不打算跟他表白？而如果他知道，又分两种情况，第一，他也喜欢你，这样你们在一起的机会会很大，第二，他不喜欢你，这种情况下你又打算怎么做？”
    他条理清晰地分析，肖宵听了，都惊呆了。
    因为她自始至终从来没想过这么多，如果按照顾学长分析的这几种情况代入一下，首先，顾学长肯定是不知道自己喜欢他这件事的，至于要不要表白……
    肖宵沉默了会儿：“我是喜欢那个人啦，只是太多太多人喜欢他了，我觉得我如果去表白的话，被拒的可能性是百分之百。”
    起码现在是这样。
    “我也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这几天心里面一直静不下来，老是想着他，日思夜想的，学习也受到了影响，我不知道该怎么调整这种心态。”
    肖宵并不认为她和顾缜之间有什么可能，对待感情她向来能保持理智，她只想一直维持和顾缜做师生做朋友这种纯粹的状态，至于喜欢，偷偷放在心里就好。
    刚刚那番话中，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她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不熟悉的感觉，不受控制的各种情绪汹涌而来，不免感到慌乱无措。
    顾缜听后只说：“过些天自然就好了，不用着急。”
    肖宵眨眨眼：“学长你很有经验吗？”
    顾缜一笑，往椅背上一靠：“我没经验，但江瑞泽有。”
    肖宵恍然大悟，过了会儿又觉得不对，江学长一看就像那种花花公子，他也会主动喜欢一个人？难道说他曾经有过一段纯纯的恋情吗？
    心里这么想，嘴上便忍不住八卦起来，只是委婉了一些：“江学长有喜欢的女孩子吗？”
    顾缜初听还不觉有什么，过了两秒忽然眯眼：“你喜欢的人是他？”
    “……”
    误会忽然加深，肖宵震惊：“学长你怎么会这么想？”
    顾缜挑眉：“那你刚刚为什么那样问？”
    肖宵于是回忆了下她刚刚的问题，想了想发现，那句问话确实有歧义。
    她摸了摸耳朵解释：“我就好奇一下，不过我喜欢的人不是他啦。”
    而是你。
    她心里悄咪咪补上一句。
    顾缜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只说：“不是他最好，你们不合适，而且追他的人很多，你怕是打不过。”
    肖宵叹气，追你的人更多，而且追人怎么还要打架的吗？
    “真的不是他。”她重申一遍，可不想被误会，然后做出保证，“我会尽快调整好心态的，下次补习我不会再像今天这样了。”
    顾缜点头，给肖宵布置好作业，二人结束了这次补习。
    视频一挂，肖宵先坐着发了会儿呆，呆着呆着，想到还在阳台上晒着的被子枕头，这个点儿太阳也快下山了，她赶紧收回来。
    天色一点点暗下去，肖宵坐在床上，再次摸了摸心口，心跳很平稳，之前充斥在心房的那种堵塞憋闷感似乎正在渐渐消失，或许真如学长所说，过几天她便能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
    这次月考的成绩和排名一直到周三才公布，因为事先都对过答案，试卷基本也已经先一步进行了讲解，学生们对自己成绩大抵都有数。
    开学考肖宵成绩班上排第五，年级里排第十三，这次不管是班级还是年级，都有了进步，班上第三，年级第九。
    虽然只是小考，却也挤进了前十名，肖宵很高兴。
    放学回去后，她笑眯眯地将名次告诉顾缜：【学长，快看看你的教学成果。】顾缜回复：【继续保持，按照过往的经验，高考中，校内前十是可以稳进Z大的。】肖宵：【……真的？】
    顾学长：【真的。】
    肖宵微讶，偷偷地想，原来她已经这么厉害了吗？
    其实从前她从未想过要进Z大这种顶尖名校，或许是对自己的认知不够清晰，也未曾关注过大学的录取分数线，只想着读个普普通通的一本就足够，直到此刻，她才发现原来她也有资本考Z大。
    这个认知让肖宵感到意外，这是她从未设想过的一条道路，而如果她选择将此设为目标，接下去的一两年她只能坚定不移地朝着这个目标迈步。
    或许可以尝试着拼一把，她心想。
    下一刻，心底生出的这种想法让肖宵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对自己的性格再清楚不过，本身并不是多么上进的一个人，受不了拘束，向往自由，总是逃避压力，得过且过。
    最初补习的时候，她也隐隐感到抗拒，担心过自己是否能坚持下来，只是到如今，事实证明了一切，她从被迫做题变成主动做题，她习惯了每周六下午的补习时间，甚至有些乐在其中。
    而完成这些变化，也仅仅只用了两个月时间。
    如果张小花看到现在的自己，肯定会觉得她变了一个人。
    对于自己不知不觉中做出的这些变化，肖宵不是不感到惊讶的，原来在学长的引导下，她已经潜移默化地受到了影响，只是不自知罢了。
    那么，接下来她该怎么办呢？
    要定下考上Z大的目标吗？
    肖宵做不出决定，只好向顾缜求助：【学长，我现在是不是应该更努力一些？】顾学长：【不用，你只要跟着我的进度保持好现在的状态即可。】顾缜是了解肖宵的，虽然逃避压力，事实上抗压能力还算强，不过再怎么强她也还只是个学生，不能施加太多压力，否则一旦过了那道线，很容易崩溃。
    第28章 28
    那次和顾缜聊过天之后，肖宵便不再纠结着什么目标不目标的事了，她觉得现在的这种状态对她而言正正好，没那么轻松，却也不至于太累，松弛有度。
    顺其自然才更适合她。
    高二这一学年过得很快，似乎就在不经意间，时光悄然而逝。
    这一年，肖宵的日常作息就是，周一至周五，白天上学，傍晚放学后，立刻回家，很少在外逗留。
    回到家就是写作业，再做一些顾缜布置的任务，如果做完作业还不曾到十点，肖宵会玩一会儿手机。
    而每晚必做的一件事就是和张小花他们聊天或视频，算是报平安。
    她如今一个人住，大家并不怎么放心。
    偶尔也有不及时回家的时候，有时觉得近期太累，或是精神绷得太紧，放学后如有同学邀请着去吃去玩儿，肖宵也会高兴地加入其中，权当放松。
    周六周日，第一天，肖宵就是做作业，和顾缜视频补习，第二天会好好地休息，或者和同桌、林熙她们约着出去逛街。
    是的，周六下午的补习还照常进行着，只要学校放了假，补习便不曾缺过一次。
    顾缜会在下午两点准时开启视频，肖宵的心思早已从曾经那缥缈的惊慌无措中拉了回来，心态逐渐平稳，跟紧了顾缜的补习进度。
    努力是会取得成效的。
    这一年中，几次月考和期中期末考，肖宵在班上的名次都很稳定，基本都是第三，偶尔发挥失常，便会被挤到第四，除此，再不曾往下掉。
    第一和第二名是两位学神大佬，在年级里也是争第一第二的那种，是肖宵只能仰望却不可及的存在，她想了想，就是她不吃不喝争分夺秒地学习刷题，都没可能越过这二位，除非给她再加点智商。
    而更可怕的是，两位学神一直说，他俩还远远比不上顾学长，并表示这绝非谦虚的说法，于是，肖宵对顾缜的仰慕立刻又加深了一个度。
    至于在年级内的排名，基本都在第十名上下徘徊，最好的一次考到了第五，只有一次跌到了十名开外，排到第十二，那次还是她来了大姨妈，身体不适从而导致状态不佳。
    但不管第几名，肖宵都保证自己已经尽到了最大的努力，问心无愧。
    寒假和暑假，肖宵都回了小镇，那里才是她真正的家。
    ……
    再次见到顾缜，是在高三开学前两天，肖宵刚从小镇回到Z市，想到快开学了，便约着林熙出去逛一下书店，顾缜前阵子给她列了份书单，都是高三需要用到的。
    肖宵提前先到达书店外，林熙还没到，她就站在门口等着，没过几分钟，就远远地看到林熙跟她挥手，肖宵也笑着跟她挥了挥，手还举在半空，蓦地看到林熙身后的两道身影。
    她愣住，眨眨眼，再看一下……真的是顾学长和江学长，这两位她都已经许久未见。
    顾学长还好，每周还能在视频里见一次面，只是江学长却是真真实实地近一年未见，最后一次见面，也就是高二上学期秋季运动会那次。
    林熙已经小跑过来，见肖宵还看着她身后，便解释：“他俩来我家找我堂哥，听说我要出来找你，就送了我过来。”
    肖宵点点头，正想和二人打声招呼，却不妨被江瑞泽抢了先，他盯着肖宵，神情认真地打量着：“怎么感觉长高了一些？”
    闻言，肖宵双眼“唰”地一亮：“真的吗？”
    江瑞泽点头，然后伸出了手，在肖宵额前比划了一下：“原先好像只有这么高。”
    顾缜见着这一幕，不知为何隐隐觉得有几分碍眼，还未来得及细究，便见女孩儿用着亮晶晶的目光看向自己：“顾学长你也觉得我长高了吗？”
    他轻轻瞥过去一眼，女孩儿的身高看上去与之前并没有任何变化。
    顾缜沉默了一下，回答：“是高了点儿。”
    肖宵就高兴得笑眯了眼，虽然之前体测时测的身高还是158，并且年年都是158，偶尔还会突然变矮，变成157、156，但此时听了两位学长的话，她就有了股莫名的自信，自己一定是长高了。
    肖宵只问了顾缜和江瑞泽，一旁被略过的林熙不乐意了，问：“你怎么都不问问我？”
    “问你又没用，我俩天天见面，你肯定觉察不到我长高了没有，只有学长这种好久没见过我的，才能一眼看出。”
    她说得有道理，林熙竟也被说服了，哼了一声后没再追究，拉着她进了书店。
    因为有顾缜在，书单上的书没花费多长时间就全部找全，肖宵和林熙捧着一摞书去柜台结了账，出去后问二人：“学长你们接下来去哪儿？”
    “我要去学校一趟。”顾缜先开了口，又问，“你们要不要去Z大看看？”
    肖宵还没去过大学呢，一听顿时有了兴趣：“可以吗？”
    “嗯。”
    肖宵想去，林熙倒是无所谓，从小到大她都不知道去过多少回，不过想到近两年她确实没怎么去过，便也点了头：“那一起去呗。”
    一行人上了车，江瑞泽当司机，脚下油门一踩，往Z大的方向驶去。
    肖宵坐在后面，扒拉着车窗往外看，绿化带、商店、汽车……自她眼前一闪而过。
    她喜欢这种在路上穿梭的感觉，当然，前提是不用她开车。
    看够了，肖宵收回视线，转过头，上身往后靠去，头微微仰起的一瞬，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了副驾驶座上的顾缜身上。
    心头一默。
    她早已过了初期最悸动无措的那个阶段，就如那天顾缜对她说的，过了些天自然就好了，学习让她的心渐渐沉淀下来。
    之后的每周六下午补习，期待还是期待，听课时却能够全神贯注，不会再看着顾缜忽然就发起呆来，只是每次视频结束以后，心里还是会感到一股怅然若失。
    她就知道自己还是喜欢顾缜。
    顾缜去A市这一年，肖宵知道的情况是他只回来过一次，是去年冬天期末那段时间，顾缜回学校考试，考完，没有再多待一天，当天便又去了A市，之后过年都不曾回来。
    肖宵也没能跟他见上面。
    这时，林熙忽然开口：“你们什么去A市？”
    江瑞泽道：“过两天就走了。”
    肖宵抬头，好奇地问：“江学长你也去吗？”
    “是啊。”江瑞泽吊儿郎当起来，“阿缜在A市孤孤单单一个人，我可不得去陪他么。”
    “……”
    开了快一小时才到Z大，好在去的时候才是上午，到了那儿正好可以吃个午饭。
    车是直接开进校内的，最后停在一座大楼后面，肖宵一下车，便好奇地这边看一眼，那边也看一眼，眼里闪着光。
    江瑞泽嘲笑她：“怎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肖宵也不反驳，直接承认：“我就是没见过世面啊。”
    过了会儿，旁边经过几个男生，见到肖宵时，目光不禁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一阵儿，女孩儿个儿不高，但长相好，可爱灵动，很是惹眼。
    还有个胆大一些的，拿着手机过来搭讪：“学妹，你是大一新生吧，加个微信怎么样，你要是遇到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我。”
    肖宵：“……”
    然后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被搭讪吗！
    她脸微微一红，摇了摇头说：“我还念高中呢，就是过来参观一下。”
    听到“高中”两个字，男生眼中的光瞬间暗淡下去，难怪看着这么小，恐怕还是个未成年。
    男生就是再怎么想找女朋友，也不好意思对个未成年出手，悻悻地回到了男生堆里。
    江瑞泽在一旁看得直乐，等男生们走了，他笑着跟顾缜说：“这就开始招着桃花了，以后真进了Z大，想追她的人不得排着队。”
    顾缜挑了挑眉。
    肖宵倒是毫不害羞地说：“感觉挺壮观的，如果有机会还挺想亲眼看看。”
    “……”
    “追你的女生是不是也排着队，还拿着爱的号码牌？”肖宵问江瑞泽，“想采访一下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江瑞泽就笑：“这你得问你顾老师了，我可没这么夸张。”
    肖宵便悄咪咪瞄了瞄顾缜，不巧，对方正挑着眉梢看自己，她这偷偷的一瞄，被当场捉了个正着。
    她赶紧闭上嘴巴不敢说话。
    旁边林熙肚子饿了，问：“咱们去哪儿吃？”
    “当然是食堂。”
    江瑞泽说着，长腿往前一迈，带起了路。
    林熙追上去：“怎么吃食堂，这么小气。”
    “这不是为了我们肖宵学妹么，头一回来，不尝尝我们食堂的小炒多亏。”
    肖宵在后面听着，好奇起来，转头问顾缜：“你们学校的小炒很好吃？”
    “师傅手艺好。”顾缜解释，“在食堂干了快三十年了，食堂里的菜色常换，就小炒那块地儿这么多年下来从没动过。”
    等到了食堂，江瑞泽去小炒那边窗口拿菜单，肖宵他们选了个单独的小圆桌坐下，等江瑞泽回来，肖宵和林熙拿着菜单看起来。
    肖宵没吃过这儿的小炒，便问林熙：“哪个好吃？”
    林熙便报了几个菜名：“反正在我心里排第一的永远是辣子鸡，排第二的是剁椒鱼头，其他的，酸辣鸡杂、小炒肉、鱼香肉丝什么的都挺好吃的，对了，糖醋排骨也不错。”
    江瑞泽却接过话，看向肖宵：“我觉得糖醋排骨没你做的好吃。”
    林熙没尝过肖宵做的糖醋排骨，她一边勾着菜单，一边说：“什么时候你也做道糖醋排骨给我吃？”
    “下次你上我家来。”
    “行。”
    等两人商量着点了好几道菜，这才把菜单给了江瑞泽，他瞄了眼，也没再添什么，过去将菜单给了师傅。
    菜上得不快，几人坐着聊天，正聊着，一个身材高挑、容貌清丽的女生走了过来，她脸颊微红地看向顾缜：“顾学长，我有些学习方面的问题想请教一下你，能加个微信吗？”
    第29章 29
    小圆桌上立刻寂静无声。
    明眼人都看得出，请教问题显然只是借口。
    三双眼睛齐齐看向顾缜，林熙和江瑞泽单纯只是看戏，肖宵却与他俩不一样。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肖宵初时懵了懵，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女生是在向顾缜示好，她心中闪过一丝紧张，又担心被看出来，默默低下了头，假装看手机。
    原来，亲眼看到暗恋的人被其他人表白是这种心情。
    原先她还想着和顾缜维持纯粹的朋友、师生关系，觉得将喜欢偷偷藏在心里便好，而此时此刻，看到顾缜被女生示好，又心生不甘。
    人可真矛盾。
    “学习上的问题，你可以通过学校内网私信给我，我会及时回复的。”在几人的注视之下，顾缜平静地给了女生答复，得体而礼貌。
    听他这样说，女生便知道这是拒绝的意思，失望地离开。
    江瑞泽似是早料到这结局，脸上不显丝毫意外，等女生一走，就偏过头来看向顾缜，眼中带着审视：“我的好阿缜，那么多漂亮女孩儿，你怎么一个都不动心呢？你这无欲无求的有些过分了，我看着都替你着急，你好歹先找个人试试啊。”
    顾缜不接话，连眼神都懒得给他。
    林熙帮顾缜说话：“你懂个屁，没遇到喜欢的人试什么试，耽误了自己，也耽误了别人。”
    江瑞泽只是“嗤”了一声，瞄瞄顾缜，又瞄瞄肖宵，感叹一句：“今天的桃花开得可真旺啊。”
    林熙也“嗤”道：“我闻着怎么这么酸呢？”
    两人还在互怼，桌上的叫号器忽然亮了，江瑞泽和顾缜过去端菜，林熙带着肖宵去拿筷子跟勺。
    菜是陆陆续续地上，先端上桌的是辣子鸡、糖醋排骨和鱼香肉丝，还有一道猪肚汤。
    肖宵想到先前江瑞泽的话，先夹了一道糖醋排骨尝了尝，吃完道：“我觉得跟我做的差不多呀。”
    顾缜听见，本想说一句“还是有点儿差距的”，尚未来得及开口，女孩儿便又笑眯眯地说：“和我做的一样，都很好吃。”
    嘴角微扯，想说的话又收了回去。
    林熙早习惯了肖宵的厚脸皮：“你不就是在变相夸自己嘛。”
    四人都很能吃辣，点的几道菜也都是辣菜，最后基本都光了盘。
    肖宵今天胃口莫名的好，不仅多添了一碗米饭，那碗猪肚汤也大半都进了她的肚子，引得林熙频频看她。
    桌上最后剩下一碗冰凉凉的酒酿百合羹，肖宵见大家似乎都放下筷子不动了，眨眨眼，再次伸出了魔爪。
    林熙终于忍不住了，问：“你怎么这么能吃？”
    林熙不过吃了半碗米饭，又多吃了点儿菜，肚子便有些撑，明明差不多年纪，肖宵个子没她高，身形也比她纤细，怎么胃跟个无底洞似的？
    肖宵理直气壮：“我还长身体，胃口好，当然吃得就多了。”
    长身体个屁，林熙很想这么回她一句。
    吃完饭，顾缜和江瑞泽要去处理些事情，肖宵便跟着林熙在Z大校内闲逛起来，两个正值青春年少的漂亮小姑娘，不管走到哪儿，都能吸引一众目光。
    肖宵没在意那些目光，只是好奇地参观着所过之处，跟游客一样，林熙对Z大熟，便给她介绍起来：“Z大最著名的景点之一就是校内的二十四座桥。”
    她转头往四下看了看：“这边是教学楼，前面就有一座拱桥，叫月波桥，有些陡，如果骑着自行车上去挺费劲儿，我以前小的时候还试过，可惜那会儿人太小没力气，蹬不动，最后还是下了车乖乖地走了过去。”
    肖宵一听，有些跃跃欲试起来，正好余光一瞥，看到不远处停着几辆共享小蓝车，便喊林熙过去，一人一辆往前骑去。
    骑了大约十来分钟，肖宵终于看到了林熙所说的月波桥，远远地望过去，并不怎么觉得陡，直到真正沿着坡度往上面骑，才感觉到了费劲儿。
    她用上力气，奋力往上骑，此时正值盛夏，今天温度虽略有降低，却依然很热，肖宵一张小脸绯红绯红，额边的碎发被汗水打湿，只一双乌黑的眼眸依然发着光。
    她和林熙一同到达拱桥的最高点，紧接着下坡，二人握着刹车往下冲，迎面的风凉爽惬意。
    整个下午，两个女孩儿骑着小蓝车在Z大校内转了一圈儿又一圈儿，林熙带着肖宵看了至少有六七座桥，只是Z大太大了，桥也分布得很散，一个下午想要全部看完是不可能的事。
    骑得累了，商量了一下，二人打算下一站去图书馆，去的路上，林熙偏过头，望着肖宵红彤彤的侧脸，问：“肖宵，你想考Z大吗？”
    肖宵愣了愣。
    过了会儿，她昂起头望着前方，眼中熠熠生辉：“想！”
    林熙见她如此坚定，想想自己，一脸忧愁道：“我也想，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考上。”
    她成绩虽然也不错，却不如肖宵，上了高三以后，只要肖宵能保持住现在的状态，是能够稳进Z大的，但她就不一定了。
    肖宵想了想，说：“虽然班主任经常说我们是她带过的最差的一届，但我从其他班的同学口中了解到，除了我们班主任，别的班的班主任私下里都在夸我们，说我们比往届的学生好太多了。”
    “而且我看过往年Z大的录取分数线，以及每年我们学校被录取的人数，你还是很有希望的。距离高考还有整整一年时间呢，从现在开始好好努力就行了。”
    林熙瞬间有被这番话安慰到，心中也多了一些信心和底气。
    到了图书馆，二人停好车后进去，此时还未正式开学，图书馆里的学生并不多。
    肖宵过来也只是想见识一下大学里的图书馆是什么样子，顺带感受一下浓厚的学习氛围。
    她去书架上选了本名著，随后与林熙找了个靠窗的空位坐下。
    肖宵并不是个多爱看书的人，所读的有限的书目也是为应付中高考，不过此时，她坐在窗下，四下安静，竟也慢慢沉浸在了文字之中，连林熙离开去了厕所都没觉察。
    顾缜找过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女孩儿靠着窗，左手撑头，右手翻书，傍晚的余晖倾洒在窗下，白皙的侧脸投下细碎的光影，斑斑驳驳。
    他也挑了本书，走近，在对面坐下，并不曾惊动女孩儿。
    直到林熙从厕所回来，看到对面多了个人，不禁瞄了一眼，随之就发现这人是顾缜。
    她出声，打破了这一方宁静：“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顾缜依旧看着书：“刚才。”
    “你事情办好了？”
    “嗯。”
    “江瑞泽呢？”
    “还在办事。”
    两个人小声说话，肖宵这才从书中抬起了头，当看到坐在对面的顾缜时，微讶，学长什么时候来的？
    显然，刚刚林熙的问话她并没有听见。
    半个小时后，江瑞泽事情办完，他没过来，直接发消息让顾缜将人带出去，三人便将书放回原位，离开了图书馆。
    之后没在Z大继续停留，几人先将肖宵送到家，下车时，肖宵对顾缜和江瑞泽说：“下次你们回Z市，如果有空的话可以到我家来，我做饭给你们吃。”
    顾缜抬了抬眼，笑了下：“好。”
    ……
    这一天的Z大半日游仿佛一段小插曲，没有惊起任何波澜。
    之后不久，顾缜和江瑞泽离开了Z市，不知归期；Z一中开学，肖宵和林熙升了高三，学习氛围明显紧张。
    肖宵的作息还是和高二时一样，只是在学校时，明眼人都看得出，她比之前更认真了，课上全神贯注，下了课也一直看着题目，思考课上不曾听懂或是存疑的地方。
    对于肖宵的变化，同桌很是惊奇，终于有一天她忍不住问：“我宵，你这是走火入魔了么？”
    肖宵正在草稿纸上分析小木块的受力情况，闻言分出心思回了句：“你当这是练功呢。”
    同桌撇了撇嘴：“可你分明就是一副走火入魔的样子，你怎么忽然这么认真了，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的，我宵，你变了。”
    “今日的我已非昨昔的我。”肖宵头抬也不抬，下一秒说出一句诛心之语，“上节课的题目你听懂了没有，我见你一直眯着眼，梁老师说下次上课要抽问的。”
    “……”
    “宵！救我！”
    肖宵叹气：“哪题没听懂，我教你。”
    同桌热泪盈眶。
    这天放学，肖宵收拾好作业回家，推着车走到校门口时，见到了许久未见的肖滢。
    肖滢已经高考结束上了大学，不过她没考上Z大，去的是Z市的另一所学校，虽是比不上Z大，在国内也是顶尖大学。
    肖宵并没有特意打听，只是有次在食堂，听到旁边的同学提到了几句。
    关于肖滢，关于肖家，都已经从她生活中彻底剥离了开来，自她搬出去之后，除了那次肖滢和肖成松私自来小区找她，反被张妈妈打了一巴掌，那之后再也没有任何人来打搅她，偶尔和肖滢在学校里碰到，也是擦身而过，只作不识。
    此刻，对方朝着自己走来。
    肖滢原先一头乌黑笔直的长发，现在烫成了亚麻色的小波浪卷，配合着精致的妆容，比起高中时，整个人靓丽惹眼了许多。
    “好久不见。”肖滢走至肖宵跟前，嘴角挑出一抹笑。
    肖宵却并不想和她打什么招呼，直截了当地问：“有事？”
    肖滢见她态度冷淡，便也直说了：“今天是爸爸生日，他想你了，让我接你回家，一家人一起吃顿饭。”
    “……”
    如果某一天，一个跟你不对付且闹翻的人，忽然找上门来跟你示好，你会怎么想？
    肖宵只能想到一句谚语，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就先不提肖滢话中什么“回家”“一家人”这类令人发笑的字眼，就肖成松那种满心眼儿都是利益得失的人，还会想她？
    此事有诈。
    肖宵必不可能再次跳进狼窝，只说：“他过生日跟我有什么关系，指望我去给他送白菊花吗？”
    然后直接骑上自行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却没想到，她躲过了这次，结果第二天，肖成松亲自找了过来。
    第30章 30
    依然是在Z一中的校门口。
    肖家的车停在马路边，肖宵一出来，肖滢和肖成松立刻下了车走到她跟前。
    此情此景，不禁叫肖宵想起当初在小区外的那一幕，可惜，这会儿没有张妈妈陪在她身边。
    “放学了？”肖成松面容和蔼，关心地问了声。
    这突然的关心让肖宵不寒而栗，她抬起眼：“什么事你直说，总不是今天又过生日吧？”
    肖成松眼中闪过一抹暗色，想到来找肖宵的目的，他又笑了笑：“生日昨天已经过过了，你姐姐说你没空，今天爸爸就过来找你。饿不饿，要不要先去吃个饭？”
    肖宵眼珠子转了转，问：“去哪儿吃？”
    这会儿刚放学，校门口都是家长，肖宵暂时不想在这儿和肖成松起争执。
    肖成松自然是让她决定，肖宵也不客气，直接挑了个价格不菲的中式餐厅。
    到了后，肖宵点菜，点完交给服务生，也不主动跟对面的父女说话，低着头玩手机。
    肖成松给肖滢使了个眼色。
    肖滢便开口：“肖宵，你和顾学长还有联系吗？”
    肖宵也不隐瞒：“有啊。”
    这事只要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道，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主要还是她想知道这两人打的什么主意。
    “顾学长现在在A市你也知道吧？”肖滢又问。
    “知道，怎么了？”
    “他在A市管理顾氏的一些产业，近来我们家也想在A市发展，如果能搭上顾氏这条线，就不愁不能在Z市立足。”
    肖宵静静地听着，总算明白了他们的目的。
    “现在顾氏的那些核心项目几乎都掌握在顾学长手上，而肖宵你又和顾学长相交甚好，爸爸是想让你和顾学长说一说，帮家里牵个线。”
    肖宵就笑：“顾学长和我也就是寻常的师生关系，除了学习上的事，其他的从来不谈。”
    她顿了顿，假装没看到肖滢默默翻起的白眼儿，继续说：“商场上的事我也不懂，既然爸爸想要搭上顾氏，不如自己去找顾学长或是顾家其他人，比让我去说可有用得多了。”
    肖成松听到最后，就忍不住想说，真当他没找过顾家人？
    他找过，而且找了不少，却一个个都推说A市的产业现在是顾缜在管，别看顾缜年纪虽轻，又一副温和谦逊的样子，手段却绝不输于纵横商场的老油条，在他手下，他们不知吃了多少闷亏，实在没办法帮忙。
    仅有的一两个当面答应下来的，后来再联系也都联系不上。
    这些人如此，顾缜那边更不用说，不管如何邀约，都直接推说没空。
    可B市如今是块大肥肉，不管是谁都想分得一口，肖成松也是如此。
    靠自己搭不上顾氏的线，在肖滢的提醒下，肖成松这才想到他还可以指望一下另一个女儿。
    菜一道道端上来，肖宵上了一天的课，饿极了，也不管对面的二人，自己先吃了起来。
    肖成松语气放轻道：“你和顾缜亲近，由你去说自然是最好的。”
    见肖宵只顾吃饭头也不抬，他又说：“只要你去和顾缜说，日后我们家若是能和顾氏合作，做成项目以后，我给你一百万。”
    肖宵正往嘴里塞着饭呢，一听差点没噎住。
    她喝了口水，抬起头：“一百万？”
    肖成松点头：“只是给你的一些零花钱，如果项目能越做越大，我们家也在A市立稳了脚跟，能给你的零花钱就远不止这个数。”
    这可能是肖成松对她最大方的一次。
    明知道肖成松是在给自己画大饼，肖宵还是可耻地心动了。
    是个人都会心动吧，除非是那些不把钱当钱看的富家子，动辄几千万几个亿，可她不是啊，她平时连买个菜都要跟人争那几毛钱。
    似是觉察出肖宵的犹豫，肖滢鼓动说：“并不需要你多做什么，只是在顾学长面前多提一提家里，再者，一百万对于家里只是个小数目，事成之后爸爸肯定会给你的。”
    肖滢其实是有些言不由衷的，在她眼里，肖家的所有钱都应该是她和弟弟的，肖宵这个外人到死也不该分到一分钱，一百万虽然对家里来说并不算什么，但她宁愿扔下水沟里，都不想给肖宵。
    只是想到肖宵身上可以利用的价值，她也只能不甘不愿地忍下这口气，就权当将钱送乞丐了。
    肖宵可不知肖滢的这些小心思，她只是看着桌上的菜：“等我把饭吃完再说。”
    要是自己不答应，他们不让自己吃饭怎么办，对面这两个人也不是做不出这种事，她连忙加快了进食的速度。
    抬了抬眼，看肖滢和肖成松一副并不怎么饿，完全没有动筷子的意思的模样，她便更加不客气了，将所有的菜一扫而尽。
    这家餐厅价格不菲，环境幽雅，菜式精致，优点数不胜数，缺点也很明显，就是菜的量少，肖宵一共点了七八道菜，全部吃光，也才堪堪八分饱。
    放下筷子，摸了摸并不怎么圆的肚子，她忽然很后悔选了这么一个地儿，还想坑肖成松一把来着，结果把自己给坑了，什么都比不过吃饱饭重要啊。
    “吃饱了？”肖成松笑问。
    肖宵点头：“饱了……吧。”
    这个“吧”是什么意思，肖成松嘴角微抽，贴心地问：“要不要再喝点什么？”
    她眼睛一亮：“好呀好呀。”
    肖成松不禁后悔自己刚刚嘴太快，但说出去的话想收也收不回来，便招手将服务生喊来，肖宵看着菜单点了杯芒果酸奶西米露。
    点完，肖成松问：“刚刚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
    肖宵眼珠子转了转：“再让我想一会儿。”
    一直等到芒果酸奶西米露上来，她才严肃着一张小脸，认真地给出回复：“这件事我深思熟虑了一下，觉得不可行。”
    肖成松：“……”
    深思熟虑个屁，她从头到尾就一直在吃吃吃。
    可毕竟主动权掌握在肖宵手中，肖成松干笑道：“怎么不可行？”
    “顾学长给我补习本来就没收我钱，我要是拿这种无关学习的事去打搅他，万一他生气了不给我补习了怎么办？我还有不到一年时间就要高考了，可不能冒这样的风险。”
    她一本正经地说完，站起来：“谢谢你们请我吃饭，我走了。”
    随之在肖成松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的愣怔目光中，捧着芒果西米露头也不回地走了。
    肖宵骑着车回到家，趴到床上，跟顾缜哭诉：【学长，我刚刚痛失了一百万。】顾缜：【？】
    肖宵：【毕业后我要工作多少年才能挣回来一百万？】完全不知道肖宵在说什么的顾缜：【作业做完了吗？】【……】
    一记痛击。
    肖宵叹气，爬起来写作业去了。
    那天之后，肖家没有人再找过肖宵，倒是最初的时候接到了几通电话，听到是肖成松的声音，肖宵立刻挂断，将号码加进了黑名单。
    ……
    又是一年寒假，期末考试一结束，肖宵便收拾收拾回了小镇。
    她住在自己家，张小花和陆满受够了家里的念叨，也跑到肖宵家里躲清静，日常就是一觉睡到中午、吃肖宵做的午饭、打游戏、吃肖宵做的晚饭、打游戏、睡觉。
    如此过了几天之后，肖宵都受不了她俩了，把二人通通赶下床，趁着过年前使唤着她俩，帮她将家里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花了一天功夫终于打扫完，三人累瘫在床上，说起了高考。
    肖宵想去Z大已经不是秘密，张小花哀叹：“陈景明应该可以去陪你，那我就和满满相依为靠，互相取暖吧。”
    陆满很嫌弃：“我才不要跟你取暖，会被陈景明打的。”
    “……闭嘴！”
    肖宵就笑：“嘻嘻嘻，花儿害羞了。”
    “害羞个鬼啦。”
    张小花试图转移话题：“小草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肖宵心里一跳，面上却依旧镇静：“你可真能乱想。”
    “切，还装。”张小花不屑，“我们早就看出来了，是吧，满满。”
    陆满笑眯着眼点头。
    肖宵不知道这是不是个圈套，还是不肯承认：“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还嘴硬呢，等我说出你喜欢的人的名字，你就知道我张春和是不是在瞎说了。”
    肖宵便有些迟疑起来，难不成张小花真知道？可她暗恋顾缜的事从未对任何人说过呀，还是说她表现得很明显？
    她不吭声。
    张小花冷哼一声，盯着肖宵的脸，报出个名字：“是那个姓顾的学长对不对？”
    下一秒，肖宵脸上浮现出惊愕、慌乱、紧张等各种乱七八糟的表情，脸甚至都微微地红了。
    这一连串的表情落入张小花眼里，她激动得立刻从床上蹦了起来：“靠，真是他！你竟然真有喜欢的人！”
    “……”
    行吧，肖宵微笑，她被诈了。
    第31章 31
    这天晚上，张小花和陆满没有吃到肖宵做的美味晚饭，二人饿着肚子躺在床上，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唉，恼羞成怒了。”
    躺了一会儿，两个人裹着被子跑到客厅，扑倒在沙发上：“小草你冷不冷，来一起裹被子。”
    肖宵哼了声，背过身去。
    张小花给陆满使了个眼色，陆满成功接受到，说：“刚刚是花儿不对，我已经骂过她了，小草你别生气了。”
    肖宵嘴硬：“我才没生气。”
    没生气干嘛跑到沙发上来啦，陆满和张小花强行坐到肖宵两边，一左一右将人夹住。
    客厅里开着空调，暖乎乎的。
    见肖宵神色渐渐松动，张小花忍不住问：“你真喜欢他啊？他知不知道？”
    一直藏在心底的秘密忽然被人说中，又被拿出来谈论，尽管是最好最好的朋友，肖宵脸皮再厚，也还是有些不自在。
    只是憋在心里也闷闷的，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道：“他不知道。”
    陆满轻声问：“你要跟他表白吗？”
    肖宵叹气：“现在还没这个打算，主要是他太难追了，你们不知道，追他的女生没一个成功的，那些女生好多比我漂亮，比我聪明，比我有钱，我觉得我不行。”
    张小花震惊，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你竟然在自卑！”
    “……我怎么就不能自卑了，而且我说的也是事实。”
    “你别这么悲观，小草，你也不是没有优点。”
    肖宵兴奋又期待地抬起头：“比如？”
    张小花掰着手指开始数：“第一，脸皮厚，第二，脸皮厚，第三，脸皮厚。”
    “……”
    “张小花，你去死！”
    “哎呀哎呀我说着玩儿。”张小花认真起来，“其实你长得也好看呀，脑瓜子也不笨，最重要的一点是，你那学长不是每周六都给你补习么，近水楼台你懂不懂？在这一点上你已经赢过大多数女生了。”
    陆满附和：“是呀是呀多好的机会。”
    “而且你脸皮厚也是优点。”话题再一次被张小花转了回来。
    肖宵：“……张小花你没完没了了是吧？”
    “我认真的，女追男，女孩儿脸皮一定不能薄，你看你占了先天优势。”
    “先天优势个屁！”
    “你听我说完。你要是表白被拒，只要对方没女朋友，你就一直一直跟着他知不知道，烈女怕缠郎，这反过来也是一样的。”
    张小花说得头头是道，肖宵听得头一阵阵疼：“再说吧。”
    这天的谈话也就不了了之。
    后来肖宵每逢再被问起这事，她总是扯开话题谈别的，张小花她们也便知道她不太想谈这一话题，几次过后终于不再提起。
    过了年，正月十三那天肖宵回了Z市。
    再有两天，也就是正月十五元宵节，正好是肖宵的生日，肖宵走前，张小花拉着她，暴躁地说：“你踏马就不能元宵节后走吗？”
    肖宵比她更暴躁：“我踏马也想啊，学校正月十四开学我能有什么办法，你去跟我们校长说去！”
    总之，开学前一天，肖宵匆匆忙忙回了Z市，度过了无精打采的开学第一天后，就迎来了她的十八岁生日。
    只是当天天气并不好，下着雨，阴沉沉的，冰雨裹挟着寒风，凛冽刺骨。
    放了学，校门口的家长一个个打着雨伞接孩子回家过元宵。
    肖宵穿着雨衣，骑着车小心地往回走，到家后，她去书包的侧兜里翻找手机，却发现拉链开着，里面空空如也。
    她记得放学时是把手机放在里面的，大概是那时忘了拉拉链，回来的路上掉了。
    手机壳里装了一张她妈妈的照片，她妈妈生前不爱照相，那一张是肖宵来Z市之前好不容易在家中找到的，之后便一直放在手机壳中，随身携带，很是珍贵。
    肖宵着急起来，望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雨，想了想，她还是打了伞出门。
    此刻天色已黑，肖宵裹紧了厚厚的羽绒服，先去商店买了个手电筒，又跟老板借了电话打到自己的手机上，却无人接听。
    她打着手电筒，沿回来的那条路一路照着返回。
    雨势很猛，夹杂着寒风，一把小小的雨伞根本挡不住，被风吹得东倒西斜，不过走了十多分钟，肖宵半边身子已经被打湿。
    雨水浸透了衣服，她仿佛未觉察，也不冷，只顾弯着腰仔细地看着脚下的路，不放过任何手机可能掉落的地方。
    远远地，前面路灯下似乎有个巴掌大小的东西掉落在地上，她眼睛一亮，奔跑过去，不过瞬间，心中又浮起浓浓的失望，只是个白色的小盒子。
    一阵大风吹来，伞被吹得翻了个面儿，一时没抓稳，伞便这样飞了出去，在空中飘飘荡荡，最终落在了马路对面。
    肖宵站在路灯下，整个人暴露在大雨中，顷刻间，便被淋了个湿透。
    雨水砸在脸上，冰冷刺骨，肖宵沉默地站在雨中，过了好一会儿，她抬起头，湿淋淋的手背擦了擦眼睛，走到路边。
    一辆黑色轿车疾驰而来，肖宵站着，等它过去，再过马路捡伞。
    只是那车行驶到肖宵一两米之外时，忽然渐渐地减了速，随后一边龟速向前，一边往路边上靠，最终停在了肖宵面前。
    车窗缓缓降下，肖宵眼睛、脸上都是雨水，眼前白花花一片，朦朦胧胧，根本看不清车子里的人，只以为是拉客的司机，吸着鼻子说了句：“师傅您走吧，我不打车。”
    下一秒，车门打开，被肖宵误认为司机师傅的男人撑着伞走下车：“怎么在这儿淋雨？”
    雨幕陡然消失，头顶上方传来熟悉的声音，肖宵心头一跳：“学长？”
    顾缜轻轻应了一声。
    “咦，你怎么在这儿？”
    “路过，你呢？”
    “我找东西。”肖宵将手机丢了的事说了说。
    顾缜皱眉：“现在雨这么大，就算找到，手机和照片也淋坏了。你上车，我先送你回去。”
    肖宵摇头，很是固执：“我要找手机。”
    “听话。”
    女孩儿一脸倔强，一声不吭。
    过了会儿，她低着头说：“学长你先走吧，我自己去找，我有伞，在马路对面，捡回来就行了。”
    说着，就要过马路。
    顾缜眼底微沉，一手撑伞，一手拉过女孩儿冰冰凉凉的手腕，也不管她身上湿漉漉的，直接将人塞进了副驾驶座上。
    肖宵挣扎都没用。
    顾缜去后备箱翻出一条干净的毛巾，扔过去，又把暖气打开：“擦一擦。”
    肖宵却没动。
    她依旧保持着低头的姿势，因着浑身湿透，尤为狼狈，雨水沿着她的发梢一滴滴落下，啪嗒啪嗒。
    顾缜沉着眼，长臂一伸，将毛巾捡起，下一刻直接覆在女孩儿头上，裹住擦起来，起初因了心中莫名的情绪，手下力气大了些，逐渐，又变得轻柔。
    他仔细地将女孩儿头上、脸上的雨水擦干净，随之将毛巾移开，手刚放下，却忽然，一滴滴水蓦地落在他手背上，温热的。
    啪嗒啪嗒，在寂静的车里尤为清晰。
    顾缜眉心皱起。
    在他印象里，肖宵从来都是笑眯眯的模样，在他面前，嘴巴很甜，还很会吹彩虹屁。
    她活泼好动，蹦蹦跳跳，也乐观向上，就算肖家那样待她，后来孤身一人租住在外，也从未自怨自艾，未曾表现过任何负面情绪。
    她似乎永远展现着最开朗的一面，像一株向阳而生的向日葵，朝气蓬勃。
    而现在，这株向日葵淋了雨，蔫哒哒地哭了。
    顾缜看着不断滴落在他手背上的泪珠，发现，这样的肖宵他很不喜欢。
    抽出几张纸巾，递过去：“把眼泪擦擦。”
    肖宵一动不动，只是不停地抽噎：“我要下车。”
    顾缜只当未听到，倾身上前，抬起她冰凉凉的下巴，又拂去额头上的湿发，帮着擦去了眼泪。
    不再流泪的女孩儿看着顺眼了许多，他问：“手机可能被人捡了，打过电话没有？”
    肖宵低着头回答：“打了，没人接。”
    “什么时候打的？”
    “从小区出来的时候。”
    “我再打一遍。”
    顾缜用自己手机拨出肖宵的号码，电话里“嘟嘟嘟”地响着，一直不曾又人接，肖宵本也没有抱什么希望，心里面空荡荡的。
    谁知，就在电话即将自动挂断之前，突然从里面传出一道有些年迈的声音：“谁啊？”
    肖宵起初甚至没能反应过来，愣了愣，才连忙回答：“是您捡到了我的手机吗？”
    “你是失主？”
    年迈的声音有几分耳熟。
    她“嗯”了一声。
    “是你的手机啊，你不要着急，手机在我这里，我给你保管着呢。”
    这时，肖宵终于想起来这声音的主人是谁：“是杨叔吗？”
    接下来事情也就明了了，原来是肖宵将手机掉在了校门口，她在商店打了第一通电话后不久，有人捡到送到门卫室杨叔处。
    肖宵报了班级和名字，说明天再去拿。
    电话挂断，肖宵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只觉得好像做梦一样，手机竟然找到了，她偷偷掐了自己一把，用上了点儿力气……
    嘶，好疼。
    可是嘴角却忍不住翘起来。
    顾缜瞥见她的小动作，额角微抽。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前后还没有三分钟，就转悲为喜了。
    他此时也冷静了下来，方才的情绪来得突然，现在设身处地地想，一个孤身在外的小姑娘丢了手机，里面还有她母亲的照片，难免着急。
    见肖宵身上湿透，还不住地淌着水，顾缜将大衣脱下，给她：“你先将外套脱了，换上这个。”
    肖宵心里一暖，有些不好意思，却没有拒绝：“谢谢。”
    又说：“今天如果不是遇到学长你，我还不知道要找多久。”
    顾缜没说什么，启动车子，送她回家。
    到家后，肖宵先去换了一身衣服，然后想将顾缜的大衣还给他，只是摸了摸大衣内里，湿湿的，又想到对方此刻正坐在客厅，上身只一件薄毛衣，就不免有些愧疚。
    看了眼衣柜，最后肖宵挑了件黑色羽绒服出去。
    她把大衣和羽绒绒一块儿递给顾缜：“学长，你大衣有些湿了，你要不先穿我的羽绒服？”
    顾缜瞥了一眼，抬起头：“你认真的？”
    肖宵就赶紧说：“你别看这羽绒服不是很大，但是穿上去可暖和了！”
    “……”
    顾缜是不可能答应穿上的。
    肖宵只好又失望地将衣服拿了回去挂好。
    好在客厅的空调制热效果很好，不多久客厅里就变得暖烘烘的，但肖宵还是不放心，生怕顾缜冻着，又插了个热水袋拿过去给他焐手。
    这次顾缜没拒绝，只是接过去以后便放在了一边，完全不想焐手的样子。
    肖宵：“……”
    这会儿已经快七点，肖宵肚子饿了，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看手机的男人，她略有些紧张地问：“学长你在这儿吃吗？”
    顾缜抬起眼：“你吃什么？”
    肖宵便沉默了，因为家里的冰箱里只有汤圆，还是为了过元宵节，她昨天刚从超市买回来的。
    摸了摸耳朵，她回答：“今天元宵节，当然要吃汤圆了，家里有汤圆，其他的点外卖就行了。”
    顾缜却问：“你没手机怎么点？”
    肖宵挺直着腰板儿：“我用平板呀。”
    她之前就用过平板点外卖，支付方式也添加好了，不用再认证。
    顾缜笑了笑，点头。
    意思就是要留在这儿吃了。
    肖宵心里面雀跃起来，像有一群小鹿在撒欢儿，她问了顾缜的意见后，点了几个炒菜。
    等外卖的半个小时里，她先给张小花报了平安，觉得外卖快到了时，放了水在锅里煮，等烧开了下汤圆。
    水还在煮时，外卖便到了。
    肖宵将外卖餐盒一份份打开，在桌上摆好，又去拿了筷子给顾缜，让他先吃，然后回去下汤圆。
    等汤圆熟的过程中，肖宵想起来一个问题：“学长，你吃芝麻馅儿的吗？”
    家里也只有芝麻馅儿的。
    好在顾缜对什么馅儿无所谓，说了声“吃”。
    肖宵放了心，等她端了两碗汤圆上桌，就发现顾缜还没动筷子，在等她。
    她递给顾缜一碗，自己也坐下来，二人吃了一顿安静的晚饭。
    吃完，顾缜去沙发上取了大衣搭在胳膊上，就要离开，肖宵去门口送他。
    “你今天淋了雨，很可能会感冒，明天身体如果不舒服，和我说一声。”
    肖宵乖巧点头。
    顾缜拿了伞，走前最后留下一句：“过一会儿会有个外卖送上门，有人敲门的话，你去拿一下。”
    “咦？”
    肖宵还想追问是什么外卖，顾缜却已经转身进了楼道里，望着那道颀长的背影渐渐走远，一直进了电梯，她才将门关上。
    心里揣着疑惑，一时间又得不出答案，只好先回房间写作业，大约一小时后，才听见有人在敲门。
    肖宵扔了笔，跑过去开门。
    门口站着身着雨衣的外卖员，手里拎了一个挺大的东西，最外面是防水的布制手提袋，门口光线昏暗，肖宵只隐约看出袋子里面装着个正方形盒子，边长大约有二十厘米。
    她从外卖员手中接过手提袋，道过谢后将门关上，拎到客厅茶几上放好。
    客厅灯光明亮，肖宵一眼便看到印在手提袋上的字样，是一家有名的蛋糕店的名字。
    愣了愣，一颗心当即扑通扑通跳起来，又有些迟疑，她不记得有告诉过学长今天是什么日子。
    只是心里还是隐隐有些期待，于是屏着呼吸，将袋子打开，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里面的盒子。
    正方形盒子上系着粉色蝴蝶结丝带，另外别了一张卡片，上面写着：祝肖宵生日快乐。
    第32章 32
    肖宵身体好，淋了一场雨也没生病，第二天活蹦乱跳地起了床，早饭吃的是昨晚剩下的生日蛋糕。
    她今天没踩着点儿进校园，比往常提前了足足有十分钟。
    先拿着胸卡去门卫杨叔那儿取回手机，拆了手机壳，看到里面的照片还完好无损，默默松了口气。
    此时离早读课铃声响还有七八分钟，肖宵正犹豫着要不要给顾缜打个电话，手机屏幕突然一亮，正是顾缜打来的。
    她连忙接起：“学长。”
    “手机拿到了？”
    “嗯，刚从门卫室里出来。”
    “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顾缜的关心让肖宵感动得快哭了，忙说：“我身体很好的，昨天睡觉前泡了袋板蓝根，现在浑身充满了力气！”
    手机那边便传来一声笑，肖宵耳朵一红，想到昨晚的蛋糕，说：“谢谢昨天晚上你给我点的生日蛋糕，很好吃……对了，学长你怎么知道昨天是我生日？”
    顾缜直接回了两个字：“猜的。”
    “……怎么猜的？”肖宵很好奇。
    “从你名字上。”
    肖宵很是怀疑：“虽然我是叫肖宵，这个‘宵’也不一定是元宵的‘宵’呀，一般人应该不会联想到这天是我生日的。”
    顾缜却说：“一般人不会想到，但我比一般人聪明。”
    “……”
    肖宵心里偷偷喊了声“糟糕”，顾学长好像被自己传染了，脸皮也开始变厚起来。
    只是对于他的解释，她是不怎么相信的，又追问一句：“学长你到底怎么知道的？”
    顾缜终于不再逗她：“有一次瞄了眼你的身份证。”
    她就知道！
    这时，顾缜提醒：“你该上早读了吧？”
    肖宵看一眼时间：“还有四分钟呢，慢慢走到教室足够了。”
    她磨磨蹭蹭往教学楼方向走，然后问出一个关心的问题：“学长你什么时候走啊？”
    “今天就走，下午的飞机。”
    “……这么快？”好吧，她压根儿也不知道顾缜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顾缜问：“怎么了？”
    “没事。”
    电话还没挂。
    快走到教学楼楼梯口时，肖宵停下脚步，鼓起勇气，问：“等我高考结束，我能去A市找你玩儿吗？”
    此时，距离铃声响起只剩两分钟时间，一群群学生匆匆往楼上跑，一脚迈三层台阶，做着最后的冲刺。
    他们看到肖宵站在楼梯口，举着个手机，一动一动，都好奇地看过来，有几个男生撇头看肖宵的那一秒功夫，没注意脚下，一不小心迈了四层台阶，差点没扯着裆。
    铃声响起前的最后一分钟，肖宵终于听到顾缜带着笑意的声音，隔着手机传至她耳中：“考得好可以过来，要是考得很差，我就再考虑一下。”
    肖宵心跳顿时漏了一拍，脸红红的，连忙保证：“我……我一定好好努力。”
    顾缜笑了下，提醒：“你剩下最后半分钟。”
    然后挂了电话。
    肖宵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往楼上跑，一边跑一边想，刚刚竟然结巴了，丢人。
    最后一秒钟，肖宵与班主任前后脚进了教室，早读课铃声响起。
    ……
    剩下的这一学期，从寒风刺骨到烈日炎炎，四个月的时间，似乎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班上的高考倒计时日历一页页撕去，逐渐变薄，当最后一页纸也终于被撕下时，意味着高考已然到来。
    高考前半个月，张妈妈便从小镇来到了Z市，照顾起了肖宵的生活起居，原本肖宵不打算让张妈妈来，说自己一个人可以，结果却被张妈妈训了一顿，她就乖乖地不敢说话了。
    其实早一两个月时，肖宵就被顾缜关心过这个问题，因着补习，顾缜一直关注着她的学习情况，对即将到来的高考也比较重视。
    当时她也说自己一个人可以，顾缜却不怎么放心，只说高考前会让江瑞泽家的阿姨去照顾她。
    之后张妈妈过来，顾缜才取消了原先的打算。
    高考当天，肖宵提前了两个小时起床。
    考场就设在他们校内，只是怕路上出意外，她还是特意起了早，吃过张妈妈包的肉馅蛋黄粽，检查了几遍文具用品，确认无误后，才去了学校。
    考试分三天进行，起初，肖宵多少还是有些紧张的，不过在进了考场之后，她的心态便渐趋平稳。
    每考完一科，肖宵便扔一科，不再想有关考题的事，集中心力准备下一场考试。
    六月的天气，炎热灼人，蝉躲在树头枝叶间长鸣不止，叫得人心烦意乱，尤其是站在校门口等待了整整三天的家长们。
    肖宵考完所有的科目，走出校门的时候，心里却意外地平静。
    她望着一群与她一般大的学生，如鸟雀归林一般，奔向各自父母的怀抱，抬头看了看即将落山却依然散发着灼热气息的烈日，一手推车，一手撑起了伞。
    走了没两步，余光无意中瞥了人群一眼，脚下顿住。
    她咧开嘴角，喊：“阿姨阿姨我在这儿！”
    张妈妈循声望过来，也咧开了嘴角。
    渐沉的夕阳下，肖宵慢慢推着车和张妈妈往回走：“阿姨您怎么过来的？”
    “当然走过来的。”
    “……那得走多久，这还是夏天呢，好热的，怎么也不打个车？”
    张妈妈觉得打车太浪费钱，说：“不远，走个路也就二十分钟，你不是今天考完吗，我就想过来接你放学，花儿这会儿应该也考完了，她爸爸去接了。我们哪天回去？”
    肖宵想了想：“后天吧，成绩出来还要十几二十天呢，这段时间也不用去学校，我们早点回去，车票我来订。”
    张妈妈“哎”了声，又说：“花儿高考前，你张叔叔就联系了驾校给她报了名，估计没两天就要开始练车了，肖宵啊你要不要一起，你生日不是过了吗，也可以报名了。”
    “……”肖宵震惊，“我刚从一苦海跳出来呢，怎么又要跳到另一苦海里面去了？”
    张妈妈轻嗔：“你这傻孩子，练车有什么苦的，你听阿姨的话，也去报名知不知道？大树跟满满他们家也报了，你们四个正好一块儿练做个伴。”
    肖宵一脸苦色，他们四个明明说好了，等高考一结束，就出省旅游去，还列了一大堆的出行计划。
    也不知道张小花他们晓不晓得好不容易盼来的快活日子，就这么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张妈妈还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劝：“你们得赶紧趁着这个暑假把驾照考到手，以后出了社会工作了，再想抽时间考驾照可就难了。”
    肖宵苦着小脸点头。
    回到家，张妈妈从冰箱里取出冰镇过的一大碗酸梅汤让肖宵喝，然后去厨房做晚饭。
    肖宵捧着碗回房，跟同样考完了的张小花他们视频，张小花盯着她眼里的酸梅汤：“我妈做的？”
    肖宵嘚瑟地点头。
    张小花哼了一声，然后朝外面喊：“爸，我要喝酸梅汤！”
    张爸爸向来宠闺女，大嗓门儿一应：“爸这就出去给你买！”
    “我要喝你做的！”
    活了半辈子只会吃和洗碗的张爸爸：“……”
    “等你妈回来给你做。”
    最后憋出这么一句。
    肖宵看得直乐，倒是陈景明说：“你现在到我家来，我给你做。”
    张小花不想搭理他。
    陆满问肖宵什么时候回来，肖宵回了句“后天”，又说：“家里给你们报了驾校，你们知道吗？”
    几人都是一脸的郁闷，显然是知道了。
    “那我们出去玩儿的计划怎么办？”肖宵担心。
    张小花说：“急啥，报了名又不一定非得这个暑假考，我们先把科目一考了，等高考成绩一出来，我们几个一块儿溜，谁也拦不住。”
    她说得威武霸气，陆满小声提醒：“回来后小心被阿姨揍。”
    张小花刚燃起的气焰陡然消失，却还是嘴硬：“我都这么大了，她怎么可能还打我？其实我上三年级以后我妈就没再打过我了，顶多就是抡着铁锅吓吓我罢了。”
    只是明显怂了，说话声音都弱了许多。
    看张小花一副怂了吧唧的模样，肖宵憋住笑：“我跟阿姨好好说一说，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几人又扯到别的话题，肖宵跟着聊了几句，微信忽然跳出来一条消息。
    顾学长：【考完了？】
    肖宵切到聊天界面，回复：【嗯嗯。】顾学长：【接下来是回家？】
    肖宵：【后天回去。】
    顾学长：【等成绩出来，来A市玩儿？】肖宵搁在手机屏幕上的手指蓦地一顿，她脸上有些热，想不到学长还记着这事。
    她矜持地、装模作样地问：【会不会打扰到学长？】远在A市的顾缜，此时正靠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看到这句话，嘴角微扯，他缓缓打过去一行字：【要是打扰呢？】肖宵：“……”
    学长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第33章 33
    肖宵跟着张妈妈回了小镇，也在驾校报了名。
    四个刚高考结束一心想着出去浪的熊孩子和自家家长商量过后，勉强被允许先考完科目一，搁一年再练实操。
    于是成绩出来之前的十多天里，几个人就放开了玩儿，疯了似的，在小镇上从街头窜到巷尾，仿佛又回到了那人憎狗嫌的年纪。
    大夏天的，一点儿不嫌热，累了就去路边的小商店里买根冰棍吃，肖宵独爱绿色好心情，只是价格涨得有点猛，与小时候的相比直接翻了一倍。
    疯玩儿了好些天后，再有两三天就要考科目一，几人这才着急起来，赶紧跟教练要了题库的二维码，扫进小程序里开始背题。
    张小花问：“行车中遇列队横过道路的学生时，应怎样做？”
    她选项还没说，肖宵立刻抢答：“停车让行！”
    “你就嘴快。”
    交警手势永远让人头疼，陈景明是个例外，所有题目他看一眼就能说出正确答案，张小花便让他充当交警的角色，变换着手势让她们仨回答。
    过程中你呛我我怼你，打打闹闹，最后科目一竟然也奇迹般的考过了。
    二十三号，高考成绩出来，四人查了分数后，发现和平时考试相差得不大，算是正常发挥，且都超了一本线。
    肖宵和陈景明分数最高且相当，虽然他俩算是不同省市的考生，但照着往年Z大的录取分数线来看，两地的分数线很接近。
    二人分数一个716，一个719，都高出Z大去年的最低录取分数线二十多分，并且今年的试卷要比去年难，只要不出意外，进Z大是稳的，剩下的就看他俩想选什么专业。
    当天，就有Z大的招生电话打给肖宵和陈家，当然，也还有其他学校打来，只是Z大向来是莘莘学子心目中的最高学府，肖宵和陈景明此前也一直将其作为奋斗目标，眼下成绩出来，便也不会再考虑其他学校。
    晚上，肖宵接到顾缜的视频电话，有些意外，因为平时如果不补习，顾缜几乎从未邀请过她视频，连语音都很少，她疑惑的同时点了接受，然后便发现视频那边，江瑞泽也在。
    江瑞泽先道了声恭喜，想来是从顾缜那里得知的，分数查到的第一时间，肖宵就立即告诉了顾缜。
    他翘着嘴角调笑：“没想到学妹这么喜欢我，都从高中追到大学来了。”
    肖宵笑眯眯的，并不反驳，只是略有些遗憾地说：“可惜等我去Z大时，你们都毕业了。”
    而且就算现在他们俩还未正式毕业，也很少出现在学校，几乎都待在A市。
    江瑞泽也说到A市：“阿缜说你要过来玩儿，哪天来？”
    “得等我填好志愿吧。”肖宵说，“我还在看去年的专业录取线。”
    顾缜问：“看好专业了？”
    肖宵挠头：“还没呢，专业太多了，看得我眼花缭乱的，主要是我完全没有什么目标，又没有什么擅长和喜欢的，不知道该选哪个。”
    有人从小渴望当医生救死扶伤，可以去读医；有人喜欢看动画，可以选择数媒；有人从小学得一门语言，也可以选相关专业。
    肖宵对自己的认知也很清晰，以上几种情况，她都不在内，简而言之，就是个小废物罢了，她唯一的才能就是武术，可Z大没有这门专业。
    “这简单啊。”江瑞泽说，“你想想你以后出了社会想干什么，想从事什么行业，或者想不想月薪几万。”
    肖宵想了想，又眨眨眼：“我就想过得清闲逍遥一点儿，什么行业什么工作倒无所谓，挣大钱就算了，基本能挣大钱的工作都挺累的。”
    江瑞泽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怎么一点志向都没有，白瞎了这么聪明的脑袋。”
    一时间，肖宵也摸不清楚他是在骂自己还是夸自己。
    折腾了三四天后，肖宵终于定下了她的第一志愿——Z大的汉语言专业。
    起初，她还犹疑不决，因为高中时她学的理科，不知道这个专业招不招理科生，而招生手册上也未写明，还是顾缜帮她问了Z大中文系的老师，得到肯定回复后，这才填了志愿。
    陈景明则和肖宵不同，第一志愿填了个理科专业——概率与统计学，至于张小花和陆满，二人分数差不多，也报了同一所大学相依为命。
    填报完志愿后，几人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去A市，林熙听说后，也非要加入其中。
    这次高考她发挥超常，第一志愿也填的Z大，林家上下高兴得不行，林堂哥听她说要去A市，立刻联系了江瑞泽和顾缜，让二人照顾好他妹妹。
    然后陈景明一看一行五人，就他一个男生，觉得不行，于是拉了个同学来作伴。
    那同学肖宵也熟，都一个镇上的，小学和初中都是同校，高一时还跟人家同过班，玩儿得很好。
    而林熙更是个自来熟，就坐了个动车的功夫，已经和张小花称姐道妹了，就差在她俩面前摆个香炉插柱香，结拜金兰。
    当天下午，顾缜和江瑞泽来车站接人，因为肖宵他们人多，各自开了辆车来，接了去吃饭。
    肖宵坐在顾缜车上，问：“学长你今天不忙吗？”
    顾缜“嗯”了一声：“最近事情不多。”
    “那这几天你会带我们出去逛吗？”肖宵笑嘻嘻地问。
    两年的师生情谊不是虚的，尤其近一年里，二人的关系亲近了许多，对着顾缜，肖宵行事说话渐渐无所顾忌，而顾缜也对这个十八岁女孩儿的脸皮也有了一定程度的认知。
    闻言，他挑了下眉：“只要你们不嫌我会管着你们，我是无所谓。”
    这话一听就不太妙，肖宵顿时就蔫儿了：“那还是我们几个自己出去好了。”
    她可不想到处疯玩儿的时候身边还跟着人管束自己，学长大部分时间都很温柔，只是有的时候却严厉得很。
    顾缜见她这么快就变了主意，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车开了二十多分钟，到了事先订好的一家以粤菜为主题的餐厅，服务员领着一行人进了楼上的包厢，又将菜单拿给他们看。
    到了吃饭的环节，林熙向来是最活跃的一个，她并不跟顾缜客气，一口气将想吃的都点了，肖宵他们并无异议，服务员确认好菜单，出了包厢。
    几人围着桌子坐下，江瑞泽问：“你们打算在这儿玩几天，做好计划了没有？”
    林熙就说：“计划当然做好了，而且很充足，首先要去的第一站就是市动物园，我们要去看大熊猫。”
    肖宵默默喝着大麦茶，听着林熙吹牛，哪来的什么计划，分明是不久前在动车上刚商量好的，也就仅决定了第一站。
    “市动物园我熟啊，要不要我带你们去？”江瑞泽很是殷勤。
    肖宵忙说：“不用不用。”
    都已经拒绝顾缜了，她也不在乎再拒绝一个。
    江瑞泽不可置信：“竟然被拒绝了。”
    “你跟我们差着代沟呢。”林熙毫不客气，“老年人就别瞎掺和了。”
    “……”
    江瑞泽捂住心脏，闭嘴不再吭声。
    吃过饭，两位差着代沟的“老年人”又带着熊孩子们去了住的地方，到那儿时，出现在几人面前的是一栋别墅。
    下了车，肖宵问：“这是哪儿？”
    顾缜锁好车：“我住的地方。”
    肖宵：“……”
    “我还以为你会把我们安排在宾馆或是酒店。”
    “这里房间多，你们几个正好可以住下，我就没再找其他地方。”
    “会不会打搅到学长你啊？”这次肖宵是真心实意地这么想。
    顾缜没什么所谓地说：“我不怎么回来这儿，你们放心住下就是。”
    旁边林熙好奇地问：“那你平常都住哪儿？”
    江瑞泽正好走过来，听到这话，替顾缜答了：“住公司呗，他一个月能有二十天睡公司，剩下的那十天就都在出差。”
    “这么忙的吗？”肖宵惊讶，虽然她猜到顾缜在A市挺忙的，没想到会忙成这样。
    “前期是比较忙，近来已经好多了，他只是习惯性地待在公司，我觉得他就是缺个女朋友，否则哪儿还有心思天天对着那些文件？”
    当着顾缜的面，江瑞泽毫不避讳地说。
    顾缜懒得搭理他，对肖宵说：“你们的房间在楼上，我带你们过去。”
    肖宵背着包跟过去，快到上楼时忽然想到什么，又停下：“差点忘了，我们带了小镇上的特产给你们。”
    她跑去客厅，和张小花他们从包里将特产一样一样取出来：“这是我们镇上的茶叶，最近刚炒的新茶，你们拿去泡茶喝。”
    肖宵他们小镇是茶叶大户，炒出来的茶叶远销海内外，家喻户晓。
    “这是炒核桃，很香的，我饿了最喜欢拿来当零食吃。这是茶饼，这是山楂……对了，还有好几箱水蜜桃，这个季节我们那儿的水蜜桃可甜了，个头还大，只是不方便带来，这两天会让家里寄过来。”
    她一个个数着，很快就摆满了一茶几，顾缜和江瑞泽看着这一堆吃的喝的用的，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那几个小小背包是怎么装得下这么多东西的。
    江瑞泽去看顾缜，用眼神问这堆特产怎么要处理。
    顾缜直接说：“带去公司吧。”
    然后找来几个袋子，将茶几上的东西分门别类装好。
    江瑞泽对那茶叶感兴趣：“你把茶叶分我点儿，对了，炒核桃和山楂也来点儿。”
    旁边林熙将肖宵拉到边上，问：“我也想吃啊，你怎么都给他们了？”
    肖宵小声说：“包里给你留着呢。”
    林熙这才放心。
    第34章 34
    带着肖宵几人看过房间，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后，顾缜和江瑞泽就离开了别墅。
    之后的几天，正如顾缜先前所说，他一次都不曾回来过。
    而肖宵一行六人在逛过市动物园之后，又去爬了山、拜了寺庙，只要是A市稍微有些名气的景点，几乎都逛过一遍，最后只剩下一个博物馆、一条古城街还未打卡。
    商量过后，他们决定再在A市待两天，等看过博物馆和古城街之后就各回各家。
    晚上，肖宵躺在床上心事重重。
    张小花洗完澡出来，就看到肖宵抱着被子翻来覆去，满脸的愁闷。
    她半闭起眼，学着算命瞎子掐起手指，嘴里念念有词：“小草，我猜你现在脑海里正想着一个人。”
    “一个男人。”
    “一个姓顾的男人。”
    然后双目一睁：“他叫顾缜对不对！”
    肖宵瞥她一眼：“无聊。”
    随之抱着被子翻了个身。
    张小花便跑到床的另一边，爬上去，和肖宵四目相对：“这位施主，有什么烦恼不如说与贫道一听，或许贫道能为你解除烦忧。”
    肖宵不搭理她，双眼放空，不知在想着什么，过了许久，她蓦地开口：“花儿。”
    “嗯？”
    “你觉得他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吗？男女方面的喜欢。”
    张小花想了想，很是无情地击破她的幻想：“暂时还没看出来。”
    “……”
    肖宵瞪过去：“你怎么也不说句好听的骗骗我？”
    张小花“嗤”了一声：“要我骗你也成啊，顾缜喜欢你，可喜欢你了，喜欢得要死要活的，你信么？”
    肖宵听了两句就不想听了：“你语气再真诚点儿我就信了。”
    “你可别自欺欺人了。”
    肖宵哼了一声。
    “草你别生气呀。”张小花语气一转，“虽然看不出来他喜欢你，但又不是说你没机会，并且他也不喜欢别人不是吗？依贫道看来——”
    她又一本正经地神神叨叨起来：“至今没有女生成功追到顾缜，一方面是由于他为人自制，在那方面有些冷淡。”
    这一点上，肖宵认为张小花说得还是比较准确客观的，江瑞泽也不止一次地说过顾缜无欲无求。
    “另一方面，则是一般女生很难有机会接近他，就算写情书跟他告白，顾缜连对方什么模样、什么性格都不清楚，自然勾不起半点兴趣。”
    “而你不一样啊，你和他认识也这么久了，他现在对你没那方面的意思，或许只是没意识到呢。我还是那句话，近水楼台先得月，小草，你可以试一试的，有的时候说和不说完全就是两码事，千万别藏在心里。”
    张小花立刻从算命道士的角色中脱离出来，化作知心姐姐劝导起肖宵来。
    肖宵听了一堆，最后半信半疑地问：“你怎么懂这么多？”
    张小花就很不屑地撇撇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我看过的小言比你吃过的米都起多，故事里那些女生暗恋男主后的小心思简直和你一模一样。”
    肖宵：“……”
    她拿起枕头整个扔到张小花脸上：“敢情你说这么多都是从小说里学来的！”
    张小花得意洋洋：“可是都挺有道理的啊。小草，你到底要不要表白啦？你要是想，我给你出出招？”
    肖宵已经懒得再搭理她，翻身下了床，丢下一句：“我去洗澡了。”
    ……
    第二天，大家八点钟起了床，打算去古城街那边转转。
    肖宵七点不到就被肚子里阵阵的绞痛给闹醒，进厕所一看，悲惨地发现她大姨妈来了。
    大姨妈来的第一天，肖宵的肚子通常都很难受，这次也不例外，为了不扫大家的兴，她没跟着出去，一个人留在了别墅里。
    大家走后，肖宵便躺回床上休息，只是不知怎么回事，以往只是肚子不太舒服，这次连脑袋也昏昏沉沉起来。
    她在床上睡了过去，睡得并不安稳，大约是身体不适，接连做了好几个噩梦，梦里什么也没有，只是黑压压的一片，却让她觉得难以呼吸，怎么也喘不过气。
    正拼命挣扎，无穷无尽的虚寂黑暗中，骤然响起一道“咚咚咚”的清脆响声。
    虽然只是短促的一瞬，也足够肖宵抓住这得来不易的机会打破黑暗，从噩梦中挣脱。
    心脏猛地一缩，她眼睛睁开，醒了过来。
    望着头顶白花花的墙壁，她无意识地喘着气，藏在被子底下的胸口起起伏伏，整个人仿佛刚从水中捞出来一般，一身的虚汗。
    等再次听到“咚咚咚”的敲门声，她才终于意识回笼。
    “肖宵？”
    是学长的声音。
    肖宵一激灵，连忙应了一声。
    门外，顾缜收回手，隔着门板问：“林熙说你身体不舒服，现在怎么样？”
    随之便听女孩儿回了声“我没事”，只是声音听上去明显不似往常一样有精神，有些有气无力。
    顾缜不太放心：“我方便进去吗？”
    过了一会儿才听到一声：“学长你进来吧。”
    他转开门，看到肖宵穿着睡衣靠坐在床头，被子拉到胸口。
    走近了些，瞥见肖宵有些汗湿的脸，他皱了皱眉：“脸怎么这么红？”
    肖宵自己倒未发觉，只是觉得头有些沉，有些热，却也只当是大姨妈来了的连锁反应，并不曾在意。
    她勉强笑了笑：“我没事。”
    话音刚落，便猝不及防地看到走至床头的男人朝着自己俯下了身，同时伸出了右手。
    她眨眨眼，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心跳仿佛都漏了一怕，眼中只看到那只指节修长的手缓缓向自己脸部靠近，最终轻轻落至她的额头。
    手心带着不属于这个夏季的凉意，肖宵却只觉得脸上越来越热，心跳也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
    那微凉的手心并不曾在她的额头停留太久，仿佛羽毛轻轻一扫，在肖宵反应过来之际，顾缜已经将手收了回去。
    他看向她：“有些发热，你先起床，我送你去医院看看。”
    肖宵下意识地就想说“不用”，只是目光接触到他眼底的认真，便不由自主地改了口，乖乖地点头：“好。”
    等顾缜离开房间，肖宵没什么力气地爬起床，换好衣服后和他出了门。
    去了附近的一家医院，挂号测了□□温，低烧，37.9℃，肖宵跟医生说明了情况，医生说：“经期前抵抗力会下降，你这低烧也是跟这个有关。”
    然后让肖宵去候诊室大厅里挂水。
    肖宵随便挑了个空位坐下，护士小姐姐在铁架上挂上点滴瓶和输液管，最后将针头插进她的手背。
    两瓶水要一两个小时才能结束，肖宵看了眼坐在她旁边的顾缜，正想说点什么，顾缜却抬起头，忽然问一句：“你今天吃东西了吗？”
    肖宵愣了下，摇头。
    她大姨妈前两天通常都没什么食欲，肚子里不舒服，她有的时候都也分不清是疼的还是饿的。
    今天一觉昏昏沉沉睡到两点钟，接着就来了医院，这会儿她也没觉出什么饿意。
    顾缜却问：“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肖宵想了想：“粥吧，随便什么粥。”
    她这会儿也就只喝得下粥了。
    顾缜于是起身离开。
    过了十多分钟，他手上拎了个粉色的布制手提袋回来，肖宵看到袋子的时候，惊讶了一下，现在粥店的包装都这么好看的吗？
    不仅颜色粉嫩，上面还画着卡通人物。
    肖宵还在感叹的时候，顾缜已经从里面取出了粥和餐具，一一拆好放在他俩座椅中间的扶手上。
    这个时候肖宵便不由庆幸起来，她正在输液的是左手。
    右手拿起勺子，慢腾腾地喝起了粥。
    今天看病的人不多，候诊室里只寥寥四五人，也都安安静静地坐着，四下无声。
    肖宵本是低着头喝粥，喝着喝着，便不由自主地抬起了眼，偷偷地看向了顾缜。
    男人正靠坐在那儿，侧着头，枕着椅背，闭目养神。
    脖颈微仰，微微绷直，线条修长流畅，中间是凸起的喉结。
    许是眼神未加遮掩，引起了注意，肖宵还未来得及反应之际，顾缜上身微动，下一秒头一偏，朝向她，眼睫轻颤，懒洋洋地睁开了眼。
    眼底透着一股漫不经心，又漆黑深邃，望不见底。
    肖宵想躲都来不及。
    视线对上，她耳朵一热，心里“扑通扑通”。
    咽了咽口水，却不知为何喉中干涩，她抿着唇，过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发出声音：“学长——”
    顾缜挑着眼皮看她，轻轻“嗯”了一声，尾音上扬。
    被这么注视着，肖宵头皮顿紧，心里一紧张，嘴巴一秃噜，想说的话不知怎么就成了：“你……你介意多个女朋友吗？”
    等她反应过来自己都说了什么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是什么直女式表白啊！
    第35章 35
    顾缜果然眉梢一挑，下一刻问了句：“你也要给我介绍女朋友？”
    肖宵：“……”
    她很想点头说是，我想把我自己介绍给你。
    可注意力硬是被顾缜话中的那个“也”字给带偏了，紧张地问：“还有谁要给学长你介绍女朋友啊？”
    “还能有谁？”
    肖宵只能想到某个闲出屁来的人：“江学长？”
    “嗯。”
    之后，气氛就忽然沉寂了下来，顾缜收回视线，不再看肖宵，继续眯起了眼，仿佛对肖宵的话半点不曾放在心上。
    肖宵便沮丧了起来，顿时粥也不香了，她放下勺子，垂下脑袋，心情郁郁。
    她的那句话表达的意思应该很明显了呀，为什么学长会完全没有意会到呢？还是说因为她将对学长的感情克制隐藏得太好，使得学长压根儿就不会往那方面想。
    要放弃吗？
    还是再试一次，直接挑明？
    如果今天不讲清楚，她想她以后可能都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勇气了。
    她有一阵没一阵地胡想乱想，渐渐地感觉到嘴巴里面苦苦的，心里面也苦苦的，以及胸腔里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勇气正在一点点地消失。
    她整个人颓唐地坐在椅子里，没精打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顾缜闭着眼竟是小睡了片刻，等醒来时，先抬头看了眼点滴瓶，还剩下一点儿。
    他这才去看肖宵，只是余光一瞥，映入眼幕的却是小姑娘耷拉着小脑袋、肩膀低耸，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模样。
    “肖宵？”他喊了一声。
    女孩儿身体微微一动，随之缓缓转过头，抬起，对上顾缜探究的目光，嘴巴微张，很小声地喊道：“学长——”
    声音听上去伤心又绝望。
    她垮着张小脸，鹿眼湿润，仿佛有泪珠在眼眶里打转，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顾缜罕见地愣怔了片刻。
    他拧眉：“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肖宵咬了咬唇，然后在顾缜担心的目光中，抱着以后可能连朋友都当不了的绝望想法，心里一横，终于说出了那句：“学长，我想追你……”
    ……
    候诊室里寂静无声。
    肖宵呆呆地望着头顶上方，双目无神。
    过了会儿，离开不多时的顾缜找来那个帮肖宵挂水的护士小姐姐，小姐姐帮肖宵拔了针头，拿了根棉签给她止血。
    “我可以走了吗？”肖宵问。
    “可以了。”
    于是肖宵站起来离开了候诊室，顾缜跟在后面，二人一路无言。
    踏上下行的自动扶梯时，肖宵心里还想着不久前顾缜的反应，其实客观地说，他并没有什么反应。
    当时她说完那句，顾缜只是淡淡地挑了下眉，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之后便起身去叫护士了，而现在，也是一言不发。
    她有些看不明白他的态度。
    扶梯下行到最下面，肖宵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却还是慢了一步，抬脚的时候被绊到，整个人往前踉跄了一下，因为惯性，手臂往后甩去，这时，手腕蓦地被拉住。
    等肖宵整个人站稳，顾缜松开手，盯着她：“怎么都不看地？”
    她便想，还不是因为你。
    手腕被顾缜碰过后留下的温热触感还很明显，肖宵将手藏到身后，悄悄扭了扭，然后抬起头来，直视顾缜漆黑的双眼：“学长，你怎么想的呢？”
    她现在的心态就是破罐子破摔，既然都已经挑明了心意，再多问一句，情况也不会变得再糟糕。
    顾缜这次没有再回避肖宵的问题，他看着女孩儿严肃认真的神情，问出一句：“你是认真的？”
    肖宵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真得不能再真了。”
    她忍不住回想了一下自己当时说话的语气、神态，又说：“我当时怎么看都不像是在开玩笑的呀。”
    自动扶梯不断有人上下，顾缜收回视线，转过头往前走，肖宵连忙跟上：“学长——”
    顾缜打断她，问：“你什么时候有这种想法的？”
    问到这个，肖宵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这个问题不就是在问她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嘛。
    迟疑了一会儿，肖宵选择了实话实话：“也很久了，是在高二的时候，你过来A市后不久。”
    顾缜哼笑：“那是真够久的。”
    心思也藏得够深的。
    只是这句，顾缜没说出口。
    顾缜是怎么也没想到肖宵会对他抱有这种心思。
    在此之前，肖宵在他面前一直表现得如寻常的女孩儿，从未做出任何逾越的举动，更未有过类似脸红、羞涩这样的暧昧情绪。
    也正是因此，他才一直将肖宵当后辈看待，对她给予关心，不曾刻意保持距离。
    而现在，事情似乎并不如他所想。
    顾缜又想到曾有一次补习时，肖宵向他袒露心事，说自己喜欢上了一个男生，而那时他也正离开Z市不久。
    原来，是那个时候。
    “学长，我能不能追你啊？”女孩儿仰着头，不依不饶地追问，似乎不得到答案就不肯罢休似的。
    看着那张明显紧张到不行，偏又绷紧了，好让表情看起来稍显镇静的小脸，顾缜心中微微松动，却眯了眯眼，问：“如果我说不能呢？”
    女孩儿脸上的神情立刻一滞，眼睛都忘了眨，过了一会儿，她又咬咬嘴巴，小声说：“你说不能就不能呗，我又不能左右你的想法，但是我还是会追你的，这是我自己的事，两不相干，咱们各论各的。”
    顾缜瞬间被气笑了，原来这话里下着套呢，还留了个心眼儿。
    此时，已经离开了医院走到停车的地方，顾缜开了锁，肖宵想也不想就要去开后车门，顾缜望过去：“坐前面来。”
    等肖宵爬到副驾驶座上坐好，顾缜启动车子往回开。
    肖宵半低着头，双手扒拉着安全带，又时不时地扭头偷偷看顾缜两眼。
    顾缜被她看得眉心直跳，终于忍不住开口：“想看就看，偷偷摸摸的干什么？”
    肖宵一下坐直了，抬起头光明正大地看向顾缜脸上，看了好一会儿，她移开目光，撇了撇嘴说：“学长，你还没明确地给我一个答复呢。”
    顾缜便笑：“我答不答复不都一样？”
    “怎么可能一样？”
    肖宵小声说：“你要是答应了，我追你的时候就会很开心，觉得有奔头，你要是拒绝了我，我虽然还是会追你，心里却是很难过的。”
    而且结果多半也是半路夭折，无疾而终。
    顾缜似乎有了兴趣：“你先说说你打算怎么追我。”
    肖宵摸摸耳朵，有些难为情：“我还没开始想呢。”
    她原本都觉得自己对顾缜的心意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挑明，今天的事完全在意料之外，那个时候气氛一到，便那般自然而然地表了白。
    只是刚刚那句话一说出口，她就觉得自己似乎太没有诚意了，连忙补救道：“我会先给学长你写一封史上最浪漫的情书，然后，你打篮球的时候我为你加油递水，你过生日的时候我熬夜为你戳羊毛毡，天冷了我为你织毛衣，天热了我，我……”
    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天热了能为顾缜做什么。
    顾缜却听得眼皮子直跳，问：“你这是看了多少言情小说？”
    肖宵：“……”
    糟糕，被看穿了。
    她沉默了片刻，最后真心实意地说：“刚刚说的都不算，情书我没写过，毛衣我也不会织，但是我做饭好吃，学长你要是想吃什么，跟我说啦，我都可以给你做。”
    开到一处红灯前，顾缜停下，瞥了肖宵一眼，肖宵也看着他。
    车内一时静了下来。
    绿灯亮起前的最后两秒，顾缜看着前方，慢慢松开刹车：“我可以答应你。”
    肖宵眼睛蓦地一亮。
    “你也不必费力气追我，我们算是以男女朋友的关系正式交往。”
    幸福似乎来得有些突然，肖宵镇静了又镇静，才拼命克制住心中汹涌而来的欢喜，听顾缜把话说完。
    顾缜继续说：“只是肖宵你是不是真的已经考虑清楚？先不说其他，眼下就有一个问题，这个暑假结束，你会在Z市上学，我则是留在这边，近两年都不会回去，两地距离并不近，到时候见一面虽然不难，却也没那么简单，你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肖宵愣住。
    她自然没有想到这一层上去，她原先只一心纠结着要不要跟顾缜告白，如果真去告白，也觉得只要顾缜能接受她，就万事大吉，对于一些现实问题，并未深想。
    可学长毕竟年长她几岁，又一向冷静自持，做决定之前难免会考虑更多。
    她将顾缜的一番话在心头过了许多遍，一些原先从未想过的问题也拎出来细细想了想。
    过了许久，就在即将抵达别墅之前，她终于回答了顾缜的问题，只是声音哼哼唧唧的：“不就是你在A市，我在Z市么，过去两年不就是这种情况？除了偶尔的视频，几乎都没怎么见过面，可我现在还是很喜欢你啊。所以接下来的几年，只要学长你能够回应我，我觉得我一定能坚持下去的。”
    当说出“喜欢”两个字时，肖宵悄咪咪地红了红脸，耳朵也有些发热。
    顾缜在别墅前停好车，解了安全带，头一偏，便看到副驾驶座上的女孩儿难得露出的羞涩情态。
    他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然后又有些恶劣地抓住她话语中的某一处，反问回去：“所以如果你坚持不下去，就是我没给你回应，或者回应给得不够多？”
    肖宵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当即就点头：“嗯！”
    顾缜就笑：“那我可得好好回应你，省得到时你将错都怪到我身上。”
    他说话时，声线压得有些低，嗓音中又带着轻轻的笑意，很是亲昵，让肖宵顿时生出一股已经在和他谈恋爱的错觉。
    她心跳又开始加快，脸也腾一下红透了。
    第36章 36
    两天后，肖宵一行人离开，顾缜和江瑞泽和来时一样，与他们最后吃了顿饭，又送他们去车站。
    下了车，一起往进站口走，肖宵刻意落在最后，快要进站时，她没忍住回过了头，却正好撞上那道带着浅浅笑意的视线。
    脸上一热，心里又止不住地雀跃起来，她举起手，朝顾缜用力挥了挥，随之便看到男人的嘴角微微翘了翘。
    她心满意足地进了站。
    动车上，肖宵给顾缜发消息：【我们下次什么时候见面呀？】一开始没有收到回复，肖宵想起来顾缜这会儿应该还在开车，就放下手机，默默想着心事。
    她和学长现在算是情侣关系了，是学长亲口说的。
    有些奇妙和突然，又带着一股不真实的朦胧感。
    只是这份关系暂时只有他们两个知道，还没有告诉其他人。
    那天从医院回来后，学长并没有立刻走，陪她吃了顿晚饭后，又多留了一会儿，在张小花几人回来之前才离开。
    晚上，她躺在床上，发微信问他，可不可以将这件事告诉别人，学长回了句【你想说就说】。
    也就是同意了。
    只是磨蹭了两天，直到现在，她也没能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一个人，学长那边似乎也没说，因为今天看江学长的态度，明显一副不知情的模样。
    她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开口，难不成要将几人叫到一起，然后再严肃地宣布——
    今天，我之所以将大家聚集在这里，是为了庆祝一件事，你们的好朋友、同学，也就是我，肖宵，已经正式和顾缜在一起了！
    这也太踏马奇怪了吧。
    肖宵偷偷瞄了一眼坐在她对面的张小花同志，对方正戴着耳机看剧嗑瓜子，看着看着，嘴角忽然一咧，也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剧情，露出了满脸的姨母笑。
    肖宵莫名恶寒，嫌弃地撇了撇嘴。
    她这一动作刚好就被张小花捕捉到，张小花不知想到什么，按下了暂停键，摘了耳机，然后目光犀利地盯向她。
    肖宵被盯得浑身发毛，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张小花盯了半晌，忽然双眼一闭，手指一掐，嘴里开始念念有词。
    肖宵：“……”
    这人当算命瞎子还当上瘾了。
    半分钟后，张小花睁开眼，继续盯着肖宵：“观施主今日春风满面，眼中含羞带怯，举止言行无一不透露着娇憨之态，依贫道算来，施主应是恋爱了。”
    她最后一句话一说完，其他四人立刻放下手头的零食，“唰唰唰”地看了过来，先是看了眼依然在扮算命瞎子的张小花，最后将视线一同落在了肖宵脸上。
    被五双眼睛一块儿盯着看的肖宵：“……”
    林熙在肖宵脸上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问：“什么含羞带怯、娇憨，我怎么没看出来？”
    张小花轻嘘一声，摇头晃脑：“天机不可泄露。”
    林熙：“……”
    “所以肖宵跟谁谈恋爱了？”
    张小花老神在在：“这个人你们也认识。”
    “谁？”
    “此人姓顾。”
    “顾？”林熙想了想，很不确信地报出个名字，“不会是顾缜吧？”
    在四人很是怀疑的目光中，张小花点了点头。
    然后……就炸锅了，连张小花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也就是估摸着试探一下，而整个过程中，肖宵一直一声不吭，按照她的性格，若是自己所言有错，她必然第一时间进行反驳，而此刻见肖宵一副闭着眼装死的模样，可见她全都猜对了。
    五人之中，张小花和陆满的反应算是不那么激烈，她俩早先就知道肖宵暗恋顾缜一事，这会儿知道肖宵表白成功了，颇有种将女儿嫁出去的老母亲心态。
    陈景明和那个被他拉过来的男同学，反应也还行，除了最初的时候惊讶了一下，却也很快便接受了。
    所以反应最激烈的只有林熙。
    肖宵是她同班同学，关系很好，顾缜是她堂哥的好友，关系也还不错，然而就是这样两个和她关系都还算亲近的人，在她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在一起了。
    林熙怎么想都觉得诧异，肖宵和顾缜，好踏马离谱。
    虽然现在想想，两个人长得都好看，又都是学霸，确实相配，但此前为什么她就完全没往这方面想过呢？
    不过林熙的接受能力还算可以，等心里面慢慢消化了这件事，她戳了戳还在装死的某人：“你和顾缜要请我们吃饭吧？”
    肖宵哼唧了一声：“今天不是请过了吗？”
    林熙：“……”
    “要点儿脸吧你，今天的怎么可能算？那会儿我们还不知情呢。而且那顿顶多算是顾缜和江瑞泽一起请我们的，跟你有屁的关系。”
    肖宵便睁了眼，哀怨地叹一口气：“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嘛，我和顾缜下次见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她在这边心酸不已，而离开了车站的顾缜已经开着车回了顾氏公司。
    江瑞泽也一块儿跟了过去。
    顾缜进了电梯，问：“你过来做什么？”
    去年，顾缜以他个人名义收购了一家公司，不隶属于顾氏，由他自己掌管，江瑞泽从Z市过来后，顾缜便将公司交给了他。
    “跟你要点儿茶叶。”江瑞泽轻哼，“上次你小气得很，就分我那么点儿，喝了两天就没了。”
    顾缜嘴角微扯：“你是在拿茶叶当饭吃？”
    江瑞泽只好如实交代：“我分了不少给别人，你再分我点儿，那茶叶挺香的，泡完了后我还让人去外面买，结果买回来的完全不是那个味道。”
    说着，忽然有些懊悔：“今天忘了跟小学妹讲，下次让她再带点儿给我。”
    到了顾缜办公室，江瑞泽已经自行拉开了他办公桌的其中一个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大罐茶叶。
    顾缜并不管他，站在办公桌前看手机，当看到二十多分钟前肖宵发送给他的一条消息时，眼底闪过一抹笑意，然后打出一行字发了过去。
    很快，肖宵就回复说：【开学后？那还要好久，现在才七月初，离开学还有差不多两个月呢。】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不满和哀怨。
    顾缜：【你不是还要到处去玩儿？】
    肖宵：【当然不可能每天都出去。】
    她又将话题拉了回去：【两个月都不见面还算什么情侣？我们才交往，现在难道不是正处在热恋中吗？这个阶段应该黏黏糊糊的才对。】顾缜就问：【怎么黏黏糊糊？】
    然后聊天框顶部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两分钟后，提示还在，肖宵却一个字没发送过来。
    顾缜忍不住扬起嘴角。
    江瑞泽分完茶叶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男人懒洋洋地倚在办公桌上，半低着头看手机，脸上、眼底都是笑，嘴角上扬的弧度时不时就加深一分。
    这情况可不多见，江瑞泽连忙抓住机会欣赏了一会儿，随之便发现，整个过程中顾缜脸上的笑意就一直没下来过。
    他终于觉出不对，笑嘻嘻地凑过去看：“顾老师，你跟谁聊天呢，笑得这么荡漾？”
    顾缜迅速关闭了屏幕，江瑞泽用尽最大的努力，在屏幕暗下去之前也只来得及看到“黏黏糊糊”这四个字。
    仅这四个字，再联系顾缜那一脸的笑，也足够江瑞泽看出什么来。
    他眼珠子转了转，问：“阿缜，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顾缜没搭理他。
    “你不说话就是承认了？”
    顾缜依旧不发一语，只是避开了江瑞泽，继续看手机。
    江瑞泽几乎已经肯定自己是猜对了，他眼睛瞬间发亮：“好阿缜，快告诉我，跟你黏黏糊糊的那个人是谁？我认识吗？”
    “咱们是朋友吧，是最好的朋友吧，你告诉我啊。”
    “顾老师，到底是哪个天仙儿把你的心偷走了，你说话啊，你再不说话我就要死了。”
    江瑞泽好奇得要死，叽歪个不停。
    顾缜终于烦不胜烦，薄唇一张，吐出两个字：“肖宵。”
    江瑞泽愣了愣：“我问你和谁在黏黏糊糊，你跟我说肖宵做什么？”
    顾缜额角微抽，勉强将视线从手机上移开，抬起眼，看傻子一样看着江瑞泽。
    江瑞泽眨眨眼，半天终于反应过来，他脸上显出几分不可置信：“是我认识的那个肖宵吗？”
    顾缜瞥他一眼：“你还认得几个肖宵？”
    江瑞泽便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半晌，他终于问出一句：“……靠，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第37章 37
    离开A市前，肖宵还烦恼着该怎么将她和顾缜在一起的事告诉其他人，然后，就坐了个动车的功夫，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全都知道了。
    她甚至收到了江瑞泽的消息：【你和顾缜什么时候请我吃饭？】两边跟约好了似的，都在催饭。
    她便去问顾缜，顾缜只说：【让他们耐心等着。】肖宵于是也不管了，每当张小花他们问起，她就哼哼唧唧地装死。
    后来这顿饭一直到拖到了开学才吃到。
    暑假里，肖宵他们也只到处浪了一个月，第二个月便老老实实地去了驾校练车，开学前，终于考过了科目二、科目三，只等寒假再去考科目四。
    而这两个月里，肖宵和顾缜是真的没能见一面。
    七月底，顾缜因为顾氏的一桩生意去了国外，洽谈的过程中遇到来自第三方的一些阻力，终于在八月下旬，耗费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拿下了合同。
    所以，肖宵一直到开学之前，才见到了顾缜。
    顾缜亲自开车去了小镇，车停在肖宵家院子里，下了车，见到女孩儿的第一句话就是：“怎么黑了？”
    肖宵：“……”
    她立刻就说：“虽然这是事实，可你也不能当着女孩子的面说出来，而且之前视频的时候你不是都看到过了？”
    所以她合理怀疑顾缜是故意的。
    顾缜确实是故意的，看着肖宵气呼呼的模样，他忍不住伸手捏住她的一侧脸颊。
    肖宵瞪眼。
    而顾缜只觉指心下的触感软软的，没忍住又捏了两下。
    从家里跑过来找肖宵的张小花，一进院子，就看到这幅情景，连忙捂住眼：“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顾缜松开还捏着肖宵脸的手，不慌不乱地放下，肖宵则是红着脸转过头，强装镇静地看向张小花：“这个点儿你过来干嘛？”
    大中午的。
    同样黑了一个度的张小花笑嘻嘻地说：“我妈今天不在家，我当然是来蹭饭的。”
    不过要是事先知道顾缜今天会过来，她才不会傻兮兮地来当电灯泡。
    张小花把蹭饭都说得这么嚣张，肖宵似是早已经习惯了，哼了哼：“进来吧，饭都做好了。”
    一桌三人，张小花看了眼桌上丰盛的菜色，觉得自己这是沾了顾缜的光，于是饭一吃完，就很有自知之明地赶紧撤了，留他们二人独处。
    顾缜帮着收拾碗筷，送到洗碗池，一边拧开水龙头，一边问：“东西都收拾好了？”
    肖宵点头：“这里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东西都还在Z市那边的小区里。”
    顾缜想起件事：“你那边的房子什么时候到期，要不要退了？”
    “租房合同只续到这个月月底，后天开学，我已经跟房东约好了，明天过去将房子打扫一遍，后天早上让她过来看一下。”
    顾缜“嗯”了声，没再说什么。
    然后肖宵就站在边上专心看他洗碗，修长干净的双手浸在水中，沾着脏兮兮的油渍和洗洁精泡沫，这种强烈的反差让她看得直乐。
    顾缜洗完所有的碗筷，放好，接着头一偏，便看到女孩儿抿着嘴在偷乐，眯了眯眼，问：“真这么有意思？”
    肖宵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有意思。”
    顾缜唇角一勾，下一刻，还沾着水的手就抚上了肖宵的颈窝，却也不多停留，在那白嫩的肌肤上留下一片湿漉漉的水痕后，及时收了回去。
    尽管是炎热的夏季，但在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颈窝里忽然被这么一碰，冰凉凉的，肖宵也忍不住一哆嗦，然后条件反射性地做出了一个一言难尽的动作——
    她原地蹦了一下。
    幅度很小，蹦完落地，前后都不到一秒，可肖宵自己都傻了，愣愣地瞪着圆滚滚的鹿眼。
    像只忽然受到惊吓的小兔子。
    顾缜好笑地看着她做出这一连串的反应，将人喊回神：“别傻了，有什么要带走的，先放到车上。”
    肖宵这才回神，不满地瞪向顾缜，板起张脸，指责起他的恶劣行径：“你下次不能再这样随便摸我，知不知道？”
    害得她做出那么丢人的动作。
    顾缜便笑：“不是你说这个阶段我们应该黏黏糊糊的？”
    “……”
    肖宵没想到他还记着这话呢，脸一热，小声说：“我来黏糊就行了，你可以稍微克制一下。”
    顾缜发出一声低笑：“行，我会克制的。”
    瞬间，肖宵的脸更热了。
    她转过身，丢下一句“我去拿东西”，然后飞快进了里面的房间。
    进去后，她坐到床上，默默舒出一口气，等脸上的热度慢慢退了下去，她又开始胡想乱想起来。
    在她原先的预想之中，相处的时候，她应该是主动的一方，顾缜才是被动的一方。
    现在，他俩的角色似乎完全反了过来，反是她动不动就被顾缜弄得心跳脸红。
    在两个月之前，如果有人跟她说，顾缜谈起恋爱来会是这个模样，她是怎么都不会相信的，但现在她就是当事人之一，眼睁睁看着顾缜仿佛变了一个人。
    明明在她告白之前，他还是一副无欲无求、高不可攀的样子。
    肖宵心里有些……开心。
    虽然情况与她预想的有很大偏差，但至少能够看出顾缜也是乐在其中的，而不是她一厢情愿。
    能够感受到来自对方的回应，大抵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事之一。
    肖宵将最后几样东西收好，拎着放到了顾缜的后备箱里。
    出发前，她先和顾缜一起去了张家。
    张小花吃过午饭后就回了家，此时正在楼上房间里跟陈景明打游戏，楼下堂屋里，只有张爸爸一人，躺在摇椅上，吹着电风扇睡午觉。
    听到动静，张爸爸睁开眼，就看到肖宵和一个模样清俊的年轻男人，眯着眼打量了一下，又去看肖宵：“找小花啊？”
    肖宵点了点头，说：“叔，我今天先去Z市了，来跟您和花儿说一声。”
    张爸爸就扯着大嗓门儿喊一声：“花儿，肖宵找你来了！”
    没过几秒，便从楼上传来张小花的喊声：“你让她上来！”
    “她要走了，你下来送送她！”
    张小花还是那句：“你让她上来！”
    张爸爸：“……就你懒！”
    父女两个隔空对喊，肖宵眼皮子直跳，连忙插一句：“叔，我上去。”
    又跟顾缜说一声：“你先在这儿等我，我很快就下来。”
    然后“蹬蹬蹬”上了楼。
    肖宵一走，堂屋里只剩下张爸爸和顾缜。
    顾缜想了下，跟肖宵一样，喊了张爸爸一声“叔”。
    张爸爸点了点头，继续眼瞅着他，打量了将近半分钟，问道：“小伙子，看着眼生啊，不是我们镇上的人？”
    顾缜便笑：“不是，我是来接肖宵的。”
    “你是肖宵……”
    “我是她男朋友。”
    “……”
    张爸爸立刻惊得从摇椅上弹跳了一下，上身都支起来了一半，最后又慢腾腾地落了回去。
    他嘴巴翕动，想说点什么，这时肖宵从楼上下来了，张爸爸赶紧把人招来：“肖宵你过来，叔跟你说个事。”
    肖宵听话地走到他跟前。
    顾缜也很识趣地走出了堂屋。
    张爸爸坐起来，凑近肖宵耳边，悄悄说：“宵啊，你这才刚要念大学呢，这个时候就谈恋爱是不是太早了点儿？依叔看，你先念两年大学，再在学校里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小伙子。”
    肖宵：“……”
    她不就上个楼说几句话的功夫，怎么顾缜还和张爸爸聊上了？
    她又忍不住瞥一眼张爸爸，心道，这话您犯得着跟我说吗？
    张小花和陈景明都在您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多少年了，也没见您说什么啊。
    可是肖宵是个知礼懂事的好孩子，知道张爸爸这也是在关心她，便说：“叔你放心，我男朋友人好着呢，花儿也认识，等他下回再来，我就正式介绍你们认识。”
    张爸爸见她铁了心了，摆摆手：“叔也就是这么说一声，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要是他欺负了你，你就跟叔说，叔帮你教训他。”
    肖宵咧开嘴笑：“好！”
    等上了车，往Z市出发，肖宵就将张爸爸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顾缜听：“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对我，张爸爸可是在我们镇上开了家武馆，我有一大群师弟师妹呢，你要是欺负我，他们都会替我出头的。”
    看她得意洋洋的模样，顾缜很给面子地说一句：“嗯，我一定不敢欺负你。”
    肖宵便满意了。
    第38章 38
    回到Z市，肖宵将她租的那间屋子打扫了一遍，开学那天早上，等房东一过来，肖宵便与对方结清了所有费用，结束了两年的租房生涯。
    她坐着顾缜的车去了Z大。
    这天Z大开学，与张小花和陆满的学校开学的日子正好是同一天。
    此外，两所学校的军训也都放在大一第二学期末，肖宵感到万分庆幸，否则她暂时还没白回来的脸只怕是要雪上加霜。
    肖宵问了下三人，他们正在过来的路上，家里人送他们，大约中午到。
    她先到了Z大，顾缜将车开进去，肖宵坐在副驾驶座上，额头贴着紧闭的车窗往外看。
    校园内人尤其多，比上次和林熙一起来的时候多了一倍不止，车也多，毕竟是报道第一天。
    顾缜将车开到一处停好，还没下车，肖宵就问：“先去哪儿？”
    “报到处，在食堂二楼。”
    顾缜说完，头一低，便看到女孩儿额头上一片红，想来是刚刚一直贴在车窗上造成的后果。
    他扯了下嘴角，然后很自然地伸出手抚上去，轻轻揉了揉：“下次别贴着车窗。”
    肖宵似是已经习惯了某人时不时的触碰，眯着眼仰着脑袋，乖乖地让顾缜揉，像只温顺的猫。
    等那片红不那么明显了，顾缜才将手收了回去，又从后车座上取过两只黑色棒球帽，将小的那只直接扣在肖宵脑袋上：“戴着，太阳毒，小心晒得更黑。”
    肖宵：“……”
    肖宵脑袋小，棒球帽松紧扣又没调好，帽檐直接压到了她脑门儿。
    她睁着一双乌溜溜的鹿眼，看顾缜将另一只戴到自己头上，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珠子在帽檐底下转了转，笑眯眯地问：“这是情侣帽吗？”
    正打算下车的顾缜，闻言顿了顿，问：“你喜欢？”
    肖宵一点儿不害臊：“喜欢。”
    顾缜嘴角一翘，在女孩儿亮晶晶的目光下点一点头：“嗯，情侣帽。”
    肖宵便喜滋滋地下了车，跟着顾缜去报到处领了校园卡等一些东西。
    从报到处出来，顾缜开车去了女生宿舍园区。
    园区外搭了好几处五颜六色的小棚子，一些学姐学长模样的人正坐在棚子下面，跟来往的新生推销电话卡、被褥等。
    肖宵进园区时，被一个学长喊住：“学妹，被子要么？帮你送上楼。”
    她摇了摇头：“谢谢不用啦，我自己带了。”
    肖宵确实是自己带的被褥，此时正被顾缜拎在手上。
    那么一个特大包，顾缜单手拎着，头戴一顶棒球帽，身姿挺拔地站在太阳底下，气质不减半分，园区门口进进出出的人几乎都会往他身上看两眼。
    肖宵完全没注意到这些，因为棒球帽的帽檐都快压到她眼睛上了，让她几乎成了个半瞎，她伸手往上抬了抬帽檐，视线范围扩大许多，然后就要往园区里面走。
    然而就在肖宵抬帽檐的那一瞬，那位推销被子的学长瞥见她的脸，眼睛蓦地放光，忙说：“学妹你等等。”
    肖宵只好又收回刚迈出去的脚，转过头：“学长您还有事吗？”
    学长满脸都是笑：“你不记得我了？”
    肖宵仔仔细细打量过对方的脸，然后摇了摇头。
    站在边上的顾缜闻言看了过去，看到男生那张有过一面之缘的脸，眼皮一挑，却未开口。
    学长脸上显出失望的神情，转而又散去，极力帮肖宵恢复记忆：“去年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我们在Z大见过一面，当时你说你还在念高中，只是过来参观。”
    在今天之前，肖宵也只来过Z大一回，于是很容易便想了起来，那天确实是有过这回事，当时好像是有个学长向自己搭讪……
    肖宵眼睛一亮：“你当时以为我是新生。”
    见她想起，学长脸上的笑容扩大了几分：“你今天是新生了吧。”
    肖宵点头。
    学长拿出手机：“你看我们多有缘，两次都遇见了，这不加个微信怎么也说不过去是不是？”
    “……”
    所以到头来，最终目的还是加微信。
    她撇过头，悄咪咪看一眼一直站在一边的顾缜，对方整个过程未发一语，只是眼底带笑地静静看向自己。
    视线对上，仿佛是被看到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肖宵“嗖”一下移开目光，不敢再看他。
    棚子里，学长还伸着手等肖宵加微信。
    肖宵看向学长，委婉地说：“我手机在我男朋友身上，他管得严，不让我随便加人微信，我先走了。”
    然后在学长愣怔的目光中，她头也不回地跑进了园区，动作比兔子都快。
    学长这才转头看向顾缜，这个很难让人忽视的男人，其实他早注意到那两顶一模一样的棒球帽，却还是想试一把，结果惨遭第二次被拒。
    顾缜对他微微一笑，也进了园区。
    肖宵跑进园区后，没跑多远就停下等着，见顾缜拎着包走进来，又小跑着蹦到他身边，仰着脑袋盯着他的脸看。
    顾缜挑眉：“看什么？”
    她一脸严肃：“看你有没有吃醋。”
    “……”
    顾缜便问：“那你看出来了没有？”
    肖宵一本正经地回答：“没看出来，但闻到了。”
    她皱着鼻子嗅了嗅：“酸酸的。”
    “……”
    顾缜抬手轻拍她后脑勺：“废话这么多，去你宿舍。”
    肖宵跟着他往前面走，笑眯眯地追问：“顾缜你是不是恼羞成怒了？”
    顾缜掀起眼皮瞥她：“不叫学长了？”
    “我们的关系已经更进一步了，再叫学长就太见外了，我决定以后都叫你名字。”
    “……随你。”
    “那你是喜欢我喊你学长，还是喜欢我直接喊你名字？”
    “……”
    话题就这么被带偏了。
    今天的肖宵格外的话多，自进了园区以后，一路上都叽叽喳喳个不停，顾缜也不觉得吵，静静地听她一会儿说这个，下一秒又扯到另一个话题。
    找到宿舍门口，拿钥匙开了门，里面还是空荡荡的一片，四人间的宿舍肖宵是第一个到，直到她将床都铺好，其他三人也还未到。
    顾缜看了眼时间，才十点半，便说：“先出去买点日用品，然后在外面吃顿饭。”
    肖宵蹭蹭蹭爬下床，离开了宿舍。
    走到园区外的时候，可巧，遇到了刚到的林熙，她正往对面的一片园区走去，肖宵将人喊住。
    林熙回过头来，然后视线第一时间就被那两顶招摇的棒球帽给吸引住了，看了会儿，不屑地撇了撇嘴。
    林堂哥见她这样，问：“你干嘛呢？”
    林熙就指责她哥：“天这么热，你怎么都不知道备顶帽子给我？”
    林堂哥顿时一脸“你今天吃错药了”的表情看着她。
    此时，肖宵和顾缜已经走了过来，林堂哥先跟顾缜打了声招呼，然后才看向肖宵。
    经林熙的口，林堂哥已经知道一向对女人没什么兴趣的好友，两月前交了个小女友，还是林熙的同班同学。
    此刻见到这个跟顾缜戴情侣帽的小姑娘，也就明白了。
    林堂哥伸出手：“嗨。”
    肖宵眨眨眼，回一声：“嗨。”
    两人大眼瞪小眼，打完招呼后实在没话说，又各自将头转了回去。
    林熙这时候问：“你俩干嘛去？”
    “去外面买点日用品。”肖宵目光扫过林堂哥手里的大包小包，“你还没去宿舍？”
    “正要去。”
    林熙想到自己也有好些东西没买，忙说：“肖宵你等等我，我跟你们一起去，我马上出来。”
    头上就是火辣辣的大太阳，要是站在这儿等不消多时就能脱层皮。
    顾缜指了指他停车的地方：“我和肖宵先去车里，你们好了就过来找我们。”
    林熙应下，赶紧催着林堂哥进了园区。
    肖宵和顾缜坐在车里等了快半小时，才等到那俩人，然后两辆车一前一后地出了校园，去了附近了一家商场的地下超市。
    逛超市的时候，林熙又问起吃饭的事，她盯着顾缜：“你和肖宵都两个月了，什么时候请我们吃饭啊？”
    林堂哥一听说有饭可以蹭，本来和他没多大关系的事顿时也有了几分兴趣，帮着自家人说话：“是啊，交了女朋友不请吃饭可说不过去，而且你对象我们也熟，说吧，什么时候请？”
    肖宵：“……”
    这人脸皮好踏马厚，比她还厚，谁跟你熟了，今天才见第一面好不好？
    她心里嘀嘀咕咕，暗自腹诽，面上依然乖乖巧巧，安静如鸡，全听顾缜怎么决定。
    顾缜的想法和肖宵一样，他瞥了林堂哥一眼：“请也是请林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掺和什么？”
    林堂哥就笑：“怎么跟我没关系，吃饭这事呢向来是见者有份，你看我今天正好也在，不如赶个巧，就今天怎么样？”
    林熙也说：“就今天呗，肖宵你那几个朋友不是也都今天开学么，把他们一块儿喊过来，人正好齐了。”
    ……齐个屁。
    肖宵一脸的一言难尽，说：“还差个人呢。”
    “谁？”
    “……江瑞泽。”
    林熙：“……”
    “对哦，把他忘了，他没回来吗？”
    肖宵摇头。
    林熙想了想：“要不就不带他了呗，回头你俩单独请一下他就行了。”
    又说：“他不在正好，他一来就喜欢瞎逼逼，我看到他就烦。”
    远在A市正孤孤单单工作着的某江姓男子，在三十几度的大夏天里，忽然打了个喷嚏。
    第39章 39
    肖宵觉得如果真照林熙所说，吃饭时把江瑞泽单独撇下，事后绝对会被念叨死。
    她伸出手指戳戳顾缜，问：“怎么办？”
    顾缜笑了下：“我来跟他说。”
    肖宵也不知道顾缜是怎么跟江瑞泽说的，反正当天傍晚，江瑞泽就出现在了Z大。
    彼时，肖宵正在宿舍里跟三位室友进行友好交流。
    相互简单认识了一下后，睡肖宵对铺的那位看起来文文静静的黑长直姑娘，在其他三人的注视下，从包里缓缓拿出来……一打扑克。
    “来打牌？”黑长直笑得很是温婉。
    后天才算正式开学，肖宵眨眨眼：“好！”
    打牌才是增进感情的最快方法！
    另外两位姑娘有些跃跃欲试，又有些迟疑：“学校里可以打牌吗？”
    黑长直安抚道：“没事啦，我们只是打着玩儿，又不来钱，不算赌博性质。”
    两位姑娘被说服，其中一位立刻取过自己的凉席铺在刚拖过的地上，四人席地而坐，黑长直将扑克放到中间，说：“先定好规则，赢的人可以问输的人一个问题怎么样？”
    没有人有异议。
    然后几轮下来，四位认识还没半天的小姑娘就相互将各自的底细扒了个底朝天。
    又打了一会儿，肖宵收到顾缜发来的消息，让她下楼。
    她只能暂时退出牌局：“你们玩儿着，我先出去吃个饭。”
    室友一脸“我们都懂”的表情，挥挥手：“去吧去吧。”
    肖宵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恋恋不舍：“你们可千万要等我。”
    三人：“……”
    离开宿舍园区，肖宵找到顾缜的车，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坐了上去，余光一瞥，就见到了正坐在后座上的……江瑞泽。
    江瑞泽目不转睛地盯着副驾驶座，长叹一声：“爷坐了这么些年的宝座，这么快就拱手让人了。”
    “……”
    肖宵见他伤心得厉害，试探说一句：“要不换个座位？我坐哪儿都无所谓的。”
    江瑞泽还没说什么，顾缜已经淡淡说一句：“别管他，就让他坐后面。”
    江瑞泽和肖宵：“……”
    肖宵就摊手，一副“我也帮不了你了”的模样，默默转回了头。
    等林熙也出来，坐进了林堂哥的车里，顾缜又去男生宿舍接了陈景明，然后两辆车一同去了陆满和张小花的学校接她们。
    吃饭的地点订在一家火锅店，他们一行八个人，便单独开了个包厢。
    一张桌子，两边各一份汤底，一伙人都能吃辣，就都上了鸳鸯锅，服务员把汤底端上来后，林熙他们正好点完了菜。
    江瑞泽喊着要酒：“今天不喝酒说不过去吧？”
    林堂哥附和：“就是。”
    肖宵听见，眼睛唰的一亮，举手：“我要一瓶啤酒！”
    然后就被顾缜轻轻敲了下后脑勺。
    她连忙伸手捂住，缩着肩膀，看起来委屈极了：“你干嘛敲我？”
    顾缜眼睛眯起，警告式地跟她说：“在外面少喝酒。”
    肖宵撇嘴：“我就喝一杯，不会醉的，而且今天是因为有你在嘛，大家都认识，换了其他人我才不喝酒呢。”
    顾缜这才松口：“只能喝一点儿。”
    肖宵忙不迭的点头。
    他俩躲在角落里窃窃私语，旁边的张小花也举起了手：“我也要一瓶啤酒！”
    林熙一个不喝酒的人，眼珠子转了转，立刻跟在后面凑热闹：“那我也要一瓶。”
    江瑞泽嘴角微抽：“我是要跟顾缜喝，你们几个凑什么热闹？”
    最后，也只点了一扎啤的，从里面小心地分出一瓶，递给那三个嚷嚷着要喝的女孩儿。
    各种肉和菜陆陆续续地上来，女孩儿们纷纷将肉下了锅，顾缜则被江瑞泽和林堂哥灌酒，虽然只是啤的，醉不了人，但气氛到了就行。
    肖宵涮火锅的过程中，时不时就看一眼顾缜，见他一杯一杯进肚，目光中渐渐地带上了担忧。
    又是一杯啤酒喝完，顾缜头一偏，正好就对上女孩儿那充满忧虑的眼神，看得他眉心一跳。
    中途，肖宵饮料喝太多，去厕所，顾缜在众人的口哨声中跟了出去。
    肖宵走了几步，一扭头，看到突然出现在她身边的男人，愣了愣：“你怎么也出来了？”
    不等顾缜说话，她又一脸了然地说：“你喝了那么多酒，是该上厕所了。”
    顾缜：“……”
    然后就看到女孩儿的脸上忽然有了犹豫纠结的表情。
    实在不明白对方的小脑袋瓜里都在想什么，他直接问：“在包厢里怎么一直那样看我？”
    肖宵“咦”了一声，惊讶：“你发现啦？”
    顾缜扯了扯嘴角：“被你那么看，任谁都能发现。”
    “……”
    “所以为什么要那样看我？”
    肖宵脸上又显出纠结的表情，过了一会儿，她慢慢腾腾地开口：“我觉得你应该少喝点啤酒。”
    顾缜只当她在关心自己，唇角勾了勾，正要说点什么，忽然又听到下一句：“啤酒喝太多很容易有啤酒肚的。”
    他的笑便止住了。
    肖宵仍兀自说着：“虽然你现在身材很好，但也不能无所顾忌，男人一到中年，就很容易发福的，尤其像你这种经常在外面应酬的，更要注意身材管理。”
    她说完，发现身边忽然没了声音，头一转，就看到顾缜眉眼低敛，抿着唇一言不发的模样。
    “咦，你怎么不说话？”
    常年健身的顾缜挑了挑眉，看向她。
    肖宵不明所以，眨眨眼：“我哪里说错了？”
    顾缜忽然一笑：“没说错，如果我中年发福了或是喝出了啤酒肚，你就不喜欢我了？”
    肖宵竟是没能立刻回答上来。
    顾缜：“……”
    过了会儿，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肖宵才反应过来顾缜在说什么，连忙补救一句：“我刚刚只是在想你发福了是什么模样。”
    “然后呢？”
    “然后我发现我想象不出来。”
    主要是顾缜太好看了，肖宵发现不管她怎么想象，脑海中浮现的始终是这张清俊温和的面容。
    顾缜便哼笑：“放心，就算你能想象得出，也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见男朋友似乎有了小脾气，肖宵狗腿似的挽住他胳膊，然后肃着小脸一本正经道：“嗯嗯嗯你永远是最帅最好看的。”
    “……”
    两人黏黏糊糊地走到洗手间外，肖宵还挽着顾缜的胳膊，有点舍不得松手了。
    顾缜就低头看她：“你要跟我走？”
    肖宵脸一热，然后就要抽回自己的手，只是还没来得及有动作，洗手间里迎面走出一个男人。
    对方不经意地往他们这边看了眼，当视线掠过被肖宵挽着的顾缜的脸时，忽然就停住不动了。
    中年男人盯着顾缜，视线又扫过她和顾缜密不可分的胳膊，皱了下眉。
    肖宵偏过头，看到顾缜也正看向对面的中年男人。
    “你们认识？”她问。
    顾缜淡淡收回视线，却未回答，只是笑着对她说一句：“你先进去。”
    肖宵听话地抽出胳膊，进了洗手间。
    三分钟后，她从里面出来，却已经看不到顾缜的人，她等了一会儿，不多时看到顾缜从男厕出来。
    二人往回走。
    肖宵实在憋不住心里的好奇，问：“刚刚那是谁啊？”
    顾缜一笑，这时候没有再隐瞒：“我爸。”
    肖宵：“……”
    “可是——”她努力回想了一下刚刚见到的那个中年男人的脸，“他和你不是很像呀。”
    “嗯，我长得比较像我妈。”
    肖宵便兴奋地说：“我长得也像我妈，镇上的人都说我这张脸就是遗传了我妈的美貌。”
    顾缜听着她自夸自耀，唇角微微一抽。
    然后就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说：“让我看看你的脸皮有多厚。”
    肖宵被他捏得一边脸鼓起，含糊不清地说：“哼，我说的都是事实。”
    很是理直气壮，就差插个腰了。
    两人慢慢腾腾地走到包厢外，却都不是很想进去，于是站在一处不显眼的拐角处继续说话。
    肖宵还在想关于顾缜父亲的事，终于忍不住说：“林熙跟我说过你家里的一些事。”
    顾缜抬眼看她：“她都说什么了？”
    肖宵一边回想，一边细细数来：“她说你父亲对你很严格，你母亲也事事听你父亲的，不怎么关心你……”
    顾缜静静地听着，当听到肖宵说起雪夜那件事时，脸上平静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你当时是不是很难受？”肖宵仰着头问，眼底澄亮清澈。
    事情太过久远，顾缜再回忆起来，也只记得那是他七岁时候的事，至于当时是什么感受，现在早已记不清了，他只略微点了下头：“大约是吧，没多少印象了。”
    肖宵就很诧异地看向他，说：“怎么会没印象了，要是我小时候被我妈在雪地里罚站一夜，我能记上一辈子。”
    顾缜轻轻笑了笑：“类似的事情太多了，这件这算是小事。”
    他说得云淡风轻，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意，仿佛在谈起一件无足轻重的旧事。
    肖宵顿时失了言语，不知要说些什么，心里面只觉得一阵阵抽痛。
    那些事都已经过去，现在的顾缜已经强大到提起那些往事时，心绪不会有丝毫的波动，可正是这样一种云淡风轻的态度，让肖宵更是难过。
    她执着地看着顾缜的脸，半晌，她伸出手，轻轻环住了男人的腰，头抵着他温热的胸膛，小声嘟囔：“如果我能早点遇到你就好了。”
    第40章 40
    腰被柔软的双臂环住，顾缜心中微动，笑着问：“为什么想早点遇见我？”
    肖宵就沉默，刚刚那句话仿佛脱口而出一般，下意识地说了出来，现在让她说理由，她也说不出来呀。
    她从顾缜腰间抽出一只右手，上移，抓住他胸前的一层薄薄布料，哼唧着说：“没有为什么，就是想。”
    随之头顶上方传来一声轻笑。
    “你笑什么？”她不满。
    顾缜伸手揪一揪她的小马尾：“觉得小时候的我很可怜？”
    肖宵反问回去：“你自己觉得呢？”
    顾缜也不回，只是说：“你不比我好到哪儿去。”
    肖宵顿时就不服气了，拿手抵着他胸膛，与他隔开半个手肘的距离，然后仰起头：“我可比你好多了，我小时候虽然没有爸爸，但我妈对我可好了，舍不得打我舍不得骂我，还天天做好吃的给我吃。”
    见她一脸认真地反驳，顾缜闷笑：“嗯，你比我幸福，我比你惨太多了。”
    肖宵听见这句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半晌后反应过来，嘟囔一句：“什么惨不惨的，这又不是比惨大会。”
    而且原先根本只是在讨论他的父亲，为什么忽然跳跃到这个话题上来了？
    她从他怀里离开，闷着声音直呼其名：“顾缜。”
    “嗯？”
    “你的婚姻权是掌握在你手中的吧？”肖宵问出一个对她而言非常重要的问题，“你父母会插手你的婚事吗？”
    顾缜低头看过去：“你在担心什么？”
    “我在担心，会不会有一天，你父母忽然找到我，然后递给我一张支票，说——”
    她还未说完，就被顾缜截了话：“说，只要你离开我儿子，这些钱都归你？”
    肖宵连连点头。
    顾缜就笑：“那你会怎么做？”
    肖宵想了想，立刻装模作样起来：“如果他们给得足够多……”
    我也不是不能答应。
    然而后面那句话，在她看到顾缜慢慢眯起，逐渐变得危险的眼神后，默默吞进了肚子。
    又立刻改换口吻，一脸正色起来：“他们给得再多，我都不会要的！”
    顾缜这才掀起眼皮，说：“也不用这样，他们要是真给你钱，你就收下。”
    “然后上交给你？”
    “嗯。”
    肖宵瞪眼，好在顾缜又说道：“你上交给我，我再给你双倍。”
    “……”
    还有这种好事？
    她眼睛蓦地一亮，就这一两秒的功夫，她脑海里已经快进到被顾缜父母找上门的那一天了。
    两人在拐角处说够了话，这才姗姗回到包厢。
    瞬间，正涮着火锅的几人立刻将目光投向他们，江瑞泽哼笑：“我以为你俩掉坑里了。”
    他嘲讽完，本以为会被回怼两句，结果就看到顾缜没什么反应的坐回了自己的座儿，而肖宵则是端着杯子朝他走来。
    肖宵给自己杯子里满上酸梅汁，举起来：“学长，我敬你一杯！”
    江瑞泽被她这莫名的举动吓了一跳，想了想，他问：“你有事求我？”
    “……”
    肖宵想不到今天晚上自己的第一杯敬酒就被误解了，顿时有些无语，难道她看起来就那么像动机不纯么？
    可她给江瑞泽敬酒确实是发自内心，当年如果不是江瑞泽打120救了顾缜，或许她这辈子就遇不到顾缜了。
    她扯扯嘴角：“你想太多了，给你敬杯酒而已，你喝不喝？”
    江瑞泽一挑眉：“喝！”
    然后，肖宵灌了一杯酸梅汁，他灌了一杯啤酒。
    一顿火锅吃了整两个小时，吃完走人时，然后就发现没人开车了，会开车的三个人都喝了酒。
    最后只好滴滴打车。
    车开过来之前，肖宵依依不舍地拉着顾缜走到一旁，小声问：“你真的明天就走了吗？”
    顾缜便笑：“这就开始舍不得我了？”
    虽然事实如此，但被这么明晃晃地指出来，肖宵还是有些难为情。
    好在此刻站在路边，天色黑着，就算夜幕缀着几颗零丁的星，路灯也亮着，她脸上的红晕也看不大出来。
    她戳戳男人的腰：“你人设不该是这样的。”
    “……”顾缜默了一瞬，问，“那该是什么样的？”
    肖宵努力地想了想，说：“嗯……应该冷酷一点，高冷一点，半天也不说一句话，反正不是你现在这样动不动就喜欢调戏女朋友的人设。”
    顾缜便顺着她的话问：“那你是喜欢我高冷一些，话少一些，还是喜欢我现在这样？”
    他薄唇勾起，眼中噙着笑，仿佛引诱着猎物一步步落入陷阱的猎人。
    “我喜欢……”眼看着肖宵就将落入陷阱，一只脚都踩到了陷阱边上，她突然反应过来，鹿眼一瞪，“我哪个都不喜欢！”
    路边，两辆车开了过来，陈景明喊她：“上车了。”
    肖宵最后再看顾缜一眼，走进了车里。
    ……
    次日，顾缜和江瑞泽就去了A市。
    接下来长达两年的时间内，肖宵和顾缜一直异地相隔，二人保持着每个星期见一面的频率，“艰难”地谈着异地恋。
    基本都是顾缜从A市飞回来，陪肖宵过一个周末，再回去辛勤工作，挣钱养家。
    见男朋友这么努力，肖宵也好不忍心，很是心疼，于是，她开始在视频里跟顾缜控诉：“你父母怎么还不来找我？ ”
    这都两年了，她心里面期待了许久的被顾缜父母找上门来的场景，一直未曾出现。
    顾缜眼皮子一跳：“你就这么想被他们找？”
    肖宵想也不想就点头：“当然，我还盼望着他们开支票给我呢，这样就能白得一笔钱不是，我再将钱上交给你，你就可以少辛苦一点儿。”
    顾缜抬了抬眼：“谁说我辛苦了？”
    “咦，你每天那么忙，周末还要过来陪我，不辛苦吗？”
    “你觉得这是辛苦？”
    肖宵点头。
    顾缜便笑着看向屏幕里为自己操碎了心的女孩儿，说：“这些事我做起来游刃有余，所以你别乱操心了，好好上你的学。”
    肖宵愣了愣，傻兮兮地“哦”了一声。
    过了会儿，她又皱起了脸，很不理解：“我还是想不通你家里人为什么不过来找我，你不是说你父亲还没放弃让你联姻吗？”
    “还是说他们觉得你只是跟我玩玩儿，等腻味了自然就会和我分手，所以一点儿也不用担心着急？”
    顾缜眉心直跳：“你都在乱想些什么？”
    肖宵便撑着下巴盯着手机屏幕：“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顾缜便提醒：“还看小说？下周开始考试，你都复习好了？”
    “……”
    肖宵觉得和顾缜在一起什么都好，除了一点，他会时不时督促自己学习。
    每次临近考试周，就仿佛回到了高中补习的时候。
    她不满：“你现在是我男朋友，不是我的家教了，都两年了，你怎么还没转换好角色？”
    “男朋友就不能监督你好好复习？”顾缜问。
    “不能！”她语气加重，“男朋友只能在我复习的时候给我爱的鼓励。”
    “比如？”
    “比如，在我渴的时候给我买奶茶，在我累的时候给我揉肩捶背，在我想睡的时候把我背床上去。”
    肖宵随口瞎掰着，然后第二天在图书馆看书时，就收到了顾缜让人送来的爱的鼓励——一杯蜜桃乌龙。
    不仅如此，顾缜还给她发消息：“后两样暂时满足不了你，等你考完试，我再给你揉肩捶背，背你上床。如果还想有更深入的服务，我也是可以提供的。”
    肖宵：“……”
    她一点都不想知道这更深入的服务是什么！
    第41章 41
    期末考试结束后，肖宵买了去A市的车票。
    出发前一天，她先去了一趟张小花和陆满的学校。
    三人在学校食堂各点了一份鸡公煲，等餐的时候，肖宵问：“你俩什么回家？”
    张小花就一脸哀愁地说：“我们还有两门没考呢，还得等一个星期才能结束，等考完我俩就回家去。”
    陆满在旁边偷笑：“小花这几天天天熬夜背题，高三时候她都没这么认真过。”
    “没办法，高三那会儿考差了就考差了，现在要是挂了科还得补考呢。”
    张小花叹了口气，然后看向肖宵：“你跟我们回去么？”
    肖宵摇头：“我去找顾缜。”
    “……”
    张小花就冷笑：“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女大不中留，果然没错。满满，你说是不是？”
    陆满笑眯眯地点头。
    肖宵懒得搭理她俩，正好叫号器亮了，连忙去窗口端自己的鸡公煲去。
    到了窗口那儿，她将叫号器交给阿姨，端了自己的餐盘就要走，转身的时候，忽然听见一声：“肖宵！”
    熟悉的声音从隔壁窗口的队伍里传来，肖宵转头看去，只见肖滢正站在队伍中间，脸上一如既往地挂着那副温婉的笑。
    肖宵是知道肖滢也是念的这所大学，但她来这里找张小花和陆满也十多回了，却从未遇到过肖滢，今天是第一次。
    “吃完饭有时间聊一聊吗？”肖滢笑着问。
    肖宵并不觉得她和肖滢之间有什么好聊的，回了句“我吃完饭还有事”，就端着餐盘走了。
    回到位置上，张小花和陆满正好也端着鸡公煲回来，二人都看到了刚刚的情景，张小花神秘兮兮地说：“小草，有一件和肖滢有关的事，你要不要听？”
    肖宵先是好奇，正想问是什么事，随之忽然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肖滢？”
    张小花就鄙视地看向她：“你以前跟我们说起过她的名字。”
    “可你为什么还认识她这个人？”
    陆满接过话说：“她在我们学校很有名的，据说是她们系的系花，追她的人挺多的。有一次被一个男生告白，过程被人录了下来发到网上，然后全校人就都认得她了。”
    “我和小花听到她名字的时候，就猜想会不会你那个姐姐，让人打听了一下，就确认了。”
    肖宵没忍住笑出声：“你们还让人去打听？”
    张小花瞪她一眼：“这位同志请你严肃一点。”
    肖宵立刻收回笑，坐直了。
    “事关你的事，我们可一直很关心的。”
    张小花顿了顿，继续说：“只是见肖家人没有怎么打扰你，我们才没对肖滢特别上心，不过关于她的一些八卦我还是知道的。”
    肖宵便竖起了耳朵：“说来听听。”
    张小花便说：“肖滢交的男朋友是我们学校出了名的富二代。”
    “比肖家还富？”
    “嗯，比肖家还富，不过这个富二代前阵子和肖滢分手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肖宵很给面子地问：“为什么？”
    张小花小声说：“听说好像是因为肖家出了什么事吧，具体什么事我就不清楚了，你知道吗？”
    肖宵摇头。
    “……虽然你已经离开了那个狼窝，但你好歹偶尔关注一下啊，知己知彼，才能防患于未然，你懂不懂？”
    肖宵无奈：“我没事关注肖家干什么，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也是。”
    关于肖滢的话题没聊多久就结束了，三人吃完鸡公煲，放好餐盘后离开了食堂。
    张小花和陆满要去图书馆复习，肖宵刚从图书馆里出来，暂时还不想再进去，于是便没有陪她们，打算回Z大。
    和二人在食堂门口分开，肖宵正要走，忽然一个人影走到她面前。
    她抬头，瞥了一眼又移开视线，径自走向前。
    “肖宵，家里出事了你知不知道？”肖滢站在她身后几步远外，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可是肖宵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不徐不疾地继续往前面走。
    肖滢眼眸一闪，跟了上去，拦住她。
    被迫停下，肖宵心里叹气，然后慢腾腾地抬起了眼。
    肖滢又问：“你跟顾缜在一起了是不是？”
    她：“……”
    这踏马话题也跳跃得太快了，前一秒还在说肖家，怎么忽然又开始说顾缜？
    她无奈地看向肖滢：“你到底想说什么？”
    肖滢于是挑了挑眉：“虽然不知道顾缜为什么会看上你，但既然你傍上了肖家，你为什么不想着帮一帮家里，你怎么这么自私？”
    “？？”
    肖宵瞬间失语，惊讶于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她认真盯着肖滢看了两秒，问出一句：“你没病吧？”
    肖滢皱眉：“你才有病。”
    想了想，肖宵还是觉得肖滢不太正常，于是拿出了手机。
    肖滢警惕地看向她：“你又打算录音？”
    “……”
    “你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放心，我今天不录音。”肖宵安慰她。
    见肖滢还是警惕地盯着自己的手机，她扯了扯嘴角，说：“你不是想知道顾缜为什么会看上我吗，我来帮你亲自问。”
    然后便给顾缜打过去电话，她知道顾缜这会儿应该也是刚吃完饭，不在忙。
    电话没响多久，那边就接了。
    肖宵还未来得及开口，手机里已经传来顾缜戏谑的声音：“上午刚打过电话，这么快就又想我了？”
    她耳朵一热，不禁庆幸自己还没来得及没开免提。
    然后小声说：“你正经点，我要跟你说件很严重的事。”
    “嗯，你说。”
    肖宵打开免提，告起了状：“顾缜，肖滢骂我！”
    电话里静了一瞬，顾缜问：“肖滢是谁？”
    肖滢：“……”
    过了会儿，他猜道：“是你那个姐姐？”
    “嗯。”
    “你现在在哪儿？”
    肖宵就说：“这不重要，重要的我被人骂了。”
    潜台词就是你赶紧替我撑腰！
    顾缜自然是听出来了，问：“她骂你什么了？”
    肖宵委委屈屈：“她骂我有病。”
    顾缜：“……”
    肖滢站在一边听肖宵告自己的黑状，连忙为自己辩解一句：“顾学长，明明是肖宵先骂我的，你别被她骗了。”
    顾缜轻笑一声：“我女朋友为什么要骗我？”
    肖滢噎住。
    肖宵继续告状：“她还骂我自私，说我靠上了你们顾家，却不想着帮肖家，你说她是不是有病？”
    “嗯，有病。”
    “顾缜，你帮我骂回去。”
    “你开着免提？”顾缜问。
    “开着呢。”
    顾缜便转而和肖滢说起了话：“那肖小姐就听我说几句吧。”
    他的声音从手机里徐徐传出来，语气不轻不重，肖滢听着，心头一跳。
    “我见多了自私自利的人，这类人最爱倒打一耙，而这一点在肖小姐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肖小姐有时间在这里严于律人，宽以待己，倒不如好好想一想要怎么解决你们家现在的危机，再有几个月，你想见你父亲，大概只能去监狱里探望了。”
    肖滢脸色一白，想到家里的情况，她咬了咬唇，恳求：“顾学长不能帮帮我父亲吗？只要学长你能帮肖家解除这次危机，学长你想要什么，我都愿意去做。”
    肖宵皱了皱眉，瞥了肖滢一眼。
    好在顾缜只是说：“你父亲做事罔顾法律，这个忙谁也帮不了，肖小姐你自己也好自为之。”
    “还有，你们当初既然敢让肖宵孤身一人离开，之后也没有任何关心，现在就不该幻想从她身上获取任何好处，只要是稍微懂得廉耻的人，这个时候都不会有脸再来找她。”
    顾缜一番话说完，肖滢的脸色已经青白交加，她嘴唇翕动，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看到不远处朝她这边走过来的班上同学，只好不甘心地转身离开。
    肖滢一走，肖宵立刻关了免提，和顾缜说起话来。
    她很满意顾缜刚刚的表现，夸了句：“你刚刚的表现深得我心，你没看见肖滢的样子，被你说得脸都白了。”
    顾缜便问：“有奖励吗？”
    “……”
    她是给自己挖了个坑？
    眼睛转了转，她回道：“奖励当然有，不过你先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问。”
    “刚刚肖滢对我发出一记嘲讽，说不明白你为什么会看上我，其实我是不太想知道的，但是为了下回再遇到她时，能够为她解决这个疑惑，所以你告诉我吧。”
    顾缜将她的小心思摸得门儿清，很不留情面地戳破她：“你直接说你自己想知道就行了。”
    肖宵嘴硬：“不，我不想知道。”
    “那这个问题就没必要回答了。”
    “……好吧，我想知道。”
    她还是很好奇的，因为当初在医院冲动告白，那时候她其实都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但没想到顾缜答应了。
    不是她不自信，而是此前顾缜并未对她表现出半点男女之情，所以她至今都还疑惑到底是哪一点吸引了顾缜。
    “所以你到底看上我哪一点了？我一直以为你把我当学生、当你学妹看待。”她问。
    顾缜先是静默，随后缓缓开口：“你没说错，在那之前我确实只将你当学生、学妹看待，没起过别的心思。”
    那天在医院，面对女孩儿突然的告白，他确实很意外，最初的那一瞬间，他是想直接拒绝，只是对上那双湿润的眼睛，看到她眼底的伤心、绝望，他心里突然犹豫了一下。
    这一犹豫，之后就没能再将拒绝说出口，最后反是答应了她的告白。
    真正在一起后，他常常庆幸于自己的那一犹豫，从而做出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从师生变为恋人，不仅仅是关系的转换，更是让他体验到另一个与前二十年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真要细究，”他回想起与肖宵遇见以来的分分秒秒，“或许是因为你和我很相像。”
    肖宵震惊：“我们哪里像了？你是有钱人家的少爷，我是没爸的小可怜。”
    “……你先听我说完。”
    “好吧，我不插嘴了。”
    “我说的像不是指身世，是指际遇。”顾缜继续说，“我之前跟你提过，我十二岁时被家里送到一个陌生的城市，而你也是只身一人来到Z市。”
    肖宵这才明白他口中的像是指什么，忍了又忍，她还是没忍住，插了句嘴：“一点都不像，你那时才多大，身上还没钱，我可比你好多了。”
    顾缜没有继续在像不像的问题上纠缠，他说：“起初我只是想看看你能在Z市走到哪一步，还曾拿房子诱惑你，就是御嘉苑的那套公寓。”
    “……”
    “我想起来了，当时我借住在那边，之后想去外面找房子，你却总是让我住在那儿，不用急着走，我当时还特别感动，原来你竟然怀着这种不可告人的心思。”肖宵语气忿忿，甚至哼了一声。
    “有免费的地方住，为什么不住？还能省一大笔房租。”
    “可我当时跟你又不熟，怎么可能住你那么好的房子？”
    “所以我才愿意继续教你。”
    肖宵愣了下，反应过来：“原来你是被我的这一点吸引了。”
    顾缜笑了声，不置可否。
    “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我还以为你是看上了我的美貌与智慧。”
    顾缜听了，眼皮一挑，声音放轻：“其实你吸引我的还有一点。”
    肖宵忙问：“什么？”
    顾缜徐徐吐出两个字：“脸皮。”
    “……”
    第42章 42
    肖宵在A市陪了顾缜整两个月，一直到开学才回了学校。
    开学后不久，便听说肖氏公司被查封，肖成松因非法吸金以及工程质量等问题被警方带走，她问了问顾缜，得知肖成松这次没有十年是出不来了。
    肖家那边现在具体怎么样，肖宵并不是特别清楚，她也并不关心，她这个时候最烦恼的是，大三了，该考虑要不要申请保研了。
    目前为止，她的绩点在专业内排名前三，完全具备保研的充分条件，可一旦保上研，她就得再读三年。
    晚上，从图书馆回宿舍的路上，她和顾缜视频电话，说到了这事：“你觉得我要不要继续读下去？”
    顾缜问：“你自己怎么想？”
    她很纠结：“我又想，又不想。”
    “不想的理由是什么？”
    肖宵先是沉默了会儿，随后才回答：“我想赶紧毕业去找你，你难道想一直跟我谈异地恋么？”
    顾缜似是没料到她会这个理由，一时失语，片刻后他说：“不用你来找我。”
    “咦？”
    “我没有打算一直在A市发展，最迟再过一年就回Z市了，所以你安心地念你的书，乖乖等我过去找你。”
    肖宵心里瞬间雀跃起来，忽然想起什么，又问：“可是你在A市不是有一家公司吗？”
    “这边可以安排人管着。”
    公司去年就已步上正轨，可以慢慢往外省扩大规模，他早先就做好了规划，准备从Z市着手，正好同时结束这场异地恋，却想不到肖宵也在为此事烦恼。
    现在烦恼解决，肖宵心里的纠结烟消云散：“那我还是申请保研吧。”
    顾缜建议道：“你可以再考虑一下要不要读博，以后直接留在Z大。”
    又是一条肖宵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她发现自从遇到顾缜以来，她的人生就发生很大的转折，大多体现在学习方面。
    在遇见顾缜之前，她只想读个普通的一本，本科毕业后就去找个清闲些的工作，而现在，她不仅考上了Z大，还决定继续读研，而顾缜还在建议她读博。
    事关未来，她想了想说：“我还要再好好想想。”
    “好。”
    ……
    大三下学期末，保研结果公布，肖宵成功保上，同样保上的还有陈景明。
    至于张小花和陆满，一个已经找好了实习的公司，还有一个报了班打算考公务员。
    顾缜和江瑞泽五月初就回了Z市，正在筹备分公司的相关事宜。
    然后在大四开学的前两天，一件曾让肖宵期盼了许久，后来又被她逐渐抛却脑后的事，终于找上了门。
    那天，肖宵正坐在顾缜刚装修好的办公室里，一边喝着奶茶，一边无聊地在电脑上扫雷。
    忽然，搁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她拿起一看，有人打电话给她，却是个陌生号码。
    因为看着是Z市的私人号码，她犹豫了一下，点了接听。
    她轻轻“喂”了一声。
    随之手机里传出一道中年男声：“是肖宵小姐吗？”
    “我是肖宵，您是？”
    “我是顾缜的父亲。”
    “……”
    出于礼貌，肖宵还是喊了一句“顾伯父”，又克制着激动的心情，明知故问道：“您打电话给我是有什么事？”
    顾父也不兜圈子，直截了当地说：“我想和肖小姐谈一下有关阿缜的事，肖小姐什么时候有空，可否出来见个面？”
    肖宵想说，只要你把钱准备好，她任何时候都有空！
    但她还是略微矜持了一下，只说：“我今天没时间，明天下午怎么样？”
    顾父自然答应。
    电话一挂，肖宵就跳下老板椅，跑到里面的休息间。
    顾缜正躺在沙发上，听到声音，睁开眼望了过来：“怎么了？”
    肖宵一脸得意：“我即将获得一大笔钱！”
    顾缜初时一愣，想了想后，几乎是以肯定的口吻问：“我爸找你了？”
    “……”
    “你怎么知道？”肖宵奇怪。
    他便笑：“因为前两天他提出让我订婚，被我拒了。”
    肖宵顿时就恼火，刚刚的激动立刻烟消云散：“他怎么这样？你可是有女朋友的人。”
    顾缜招了招手，肖宵乖乖地走到沙发前，然后发顶就被轻轻摸了摸：“别气了，我已经和他们说清楚，正因为这样，他们才找上你，你是要自己去，还是我给你解决？”
    她享受着顾缜的顺毛，心下渐渐消气，哼哼唧唧说：“当然是我自己去了。”
    顾缜一眼看穿她的小心思，提醒：“他应该不会给你钱。”
    肖宵惊讶抬头：“难道他还想让我空手自动离开你？”
    “他会用别的方式逼你，不过不管他跟你说什么，你都不用放在心上，我会解决的。”
    肖宵便好奇顾父会用什么方法逼自己离开顾缜，等到第二天在约好的地点见面时，她终于明白了。
    顾父慢悠悠喝了口茶，笑着说：“之前与肖小姐有过一面之缘，不知你还记不记得。”
    她怎么可能不记得，点了点头：“在洗手间门口嘛，我记得的。”
    “当时肖小姐就跟阿缜在一起了，想不到过了几年，你和阿缜还没分开。”
    肖宵：“……”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这是巴不得她和顾缜分手呢。
    她于是也学着顾父的模样慢悠悠喝口茶，然后长叹一口气：“没办法，我们感情好着呢。”
    顾父嘴角微抽，继而笑容淡去，眯了眯眼，居高临下地看向对面：“你想进我们顾家的门？”
    肖宵摇头。
    顾父诧异。
    下一秒肖宵便冷哼着说：“您还活在清朝呢，伯父，大清早亡了，现在可不兴谁进谁家门这种说法了。顾缜是顾缜，你们顾家是顾家，我将来如果会跟顾缜结婚，对象也只是他，而不是你们顾家。”
    其实肖宵本不想说这些的，只是顾父语气中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就让她很想怼回去。
    顾父却冷笑：“你以为顾缜不是顾家的一份子？他难道可以摆脱顾家？”
    肖宵面色不变，只说一句：“我相信他。”
    任何人都不可能绝对摆脱其身后的家族，尤其顾氏这么庞大，但顾缜已经在努力开辟一个属于他和她的小家，这就够了。
    “所以肖小姐是无论如何都想跟阿缜在一起了？”
    末了，顾父这么问出一句。
    肖宵精神一振，知道重头戏要来了，她握着手机，点了点头：“是。”
    顾父笑了笑：“听说肖小姐已经保上研了？”
    “伯父消息灵通。”
    顾父便说：“能保上研也不容易，肖小姐你还是再慎重考虑一下你和阿缜的关系为好。”
    肖宵瞬间听懂顾父话中的含义，却揣着明白装糊涂：“您什么意思？”
    “肖小姐是聪明人。”
    “不，我笨得很。”她言不由衷，又说，“您有话直说，一直兜圈子我听不明白您的意思。”
    顾父抬眼，终于说了句人能听得懂的话：“如果让贵校知道肖小姐品行不端，不知道会不会取消肖小姐的保研名额。”
    肖宵虚心请教：“我有哪里品行不端吗？”
    “以前没有，这之后或许就有了。”
    她立刻一脸了然的模样：“所以您是打算诬陷我品行不端，从而让我失去保研名额？”
    顾父哼了声：“诬陷算不上，只是用些小手段。”
    “那不还是诬陷？”
    “你觉得是就是！”顾父也被肖宵问得没了脾气。
    听到这里，肖宵觉得已经够了，她站起来：“我觉得我和伯父已经没什么好聊的了，我是不会和顾缜的分手的。”
    顾父似是早料到这个结果，也不生气，只是淡淡问：“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倒是伯父您自己最好谨言慎行，刚刚的谈话我已经都录下音了。”她摇了摇手机。
    录音，永远的神！
    ……
    不知是那份录音起了作用，还是顾缜私下做了什么，肖宵那天与顾父不欢而散之后，生活依然顺风顺水，并没有发生任何被人诬陷的事件。
    想来想去，她觉得顾父并不一定会畏惧自己手里的录音，多半还是顾缜做了什么，便去找本人求证。
    顾缜坐在休息间的沙发上，怀里抱着肖宵，下巴抵在她发顶：“我后来找过他。”
    肖宵哼道：“你父亲太讨厌了，他竟然想用这种方式来逼我，这可是一个女孩儿的前途，严重了说，会毁了我的一辈子。”
    顾缜没有否认，自己父亲是什么为人他早已经看清。
    “他要是拿钱侮辱我我还能接受。”她又补上一句。
    顾缜：“……”
    他闷笑：“所以你还是对他没给你钱耿耿于怀。”
    肖宵扭了扭身体，没有吭声。
    “你要是想从他那儿拿到钱，还有个方法。”
    她眼睛一亮：“什么？”
    顾缜低头，凑近她耳边，轻声说：“嫁给我。”
    “……”
    “这算什么方法？”
    看着那只耳朵尖瞬间红透，他勾了勾唇角：“他就算再怎么不喜欢你，为了面子，总要给儿媳妇一些礼金的，数额还不能小，所以，你要不要嫁给我看看？”
    这就是顾氏一直以来的规矩了。
    肖宵这个时候却说：“他又不是真心喜欢我，我才不要他的钱。”
    半晌，她迟钝地反应过来，：“顾缜，你刚刚是不是在跟我求婚？”
    顾缜紧紧抱住她：“等你大四毕业，我们结婚好不好？”
    肖宵整张脸都红了，嘴上却说：“你这也太敷衍了，而且我还要读研呢，你不是还想让我读博，大四毕业就结婚了也太快了。”
    “那就先订婚。”顾缜并不逼她。
    肖宵红着脸不说话，过了很久，她发出蚊子哼哼般的细小声音：“好。”
    顾缜嘴角翘起，将她转朝自己，低头吻住她。
    第43章 43
    “肖老师！”
    下了课，肖宵拿了书本离开教室，下楼的时候，忽然被人叫住。
    回过头，便看到一个女生气喘吁吁地朝她跑过来，女生她认得，是刚刚课堂上的一位学生。
    女生跑到她跟前，缓了缓，笑眯眯地说：“肖老师是要结婚了吧，我来跟您说声恭喜。”
    肖宵开心地弯了弯眼：“谢谢。”
    女生之前受过肖宵一些帮助，对肖宵很是尊敬和喜欢，最后她又发自内心地说一句：“老师一定要幸福！”
    这才转身走开。
    得了学生的祝福，肖宵心里跟吃了蜜一样甜，一直到下了楼坐进车里，她脸上都还挂着笑。
    驾驶座上，顾缜见她一副笑眯眯的模样，问：“今天这么开心？”
    她便将刚刚的事说了一遍：“有学生祝福我呢。”
    顾缜听了，嘴角也翘了翘。
    回去的路上，肖宵接到张小花打来的电话：“我和大树、满满都请好假了，大后天回去，你和顾缜哪天回镇上？”
    “我们明天一大早就要赶回去。”
    婚礼在镇上举行，虽然联系好了婚庆公司，喜帖也发给了亲朋，但还有很多事情没准备。
    等挂了电话，肖宵想到还有不到一个星期就将到来的婚礼，心里忽然紧张了一下。
    她忧郁地叹一口气：“怎么办，我好像得了婚前恐惧症。”
    顾缜：“……”
    下一秒，她又问：“顾缜，你不紧张吗？”
    顾缜看着路，扯了扯嘴角：“不紧张。”
    他高兴还来不及。
    肖宵觉得这大概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的，女人对于婚姻总是既憧憬又忐忑的，虽然她和顾缜已经算是老夫老妻了，两年前就扯了红本本。
    大约是真的紧张了，一路上，肖宵的话特别多，顾缜自然不可能感觉不到，温声安抚，她这才调整好心态。
    第二天，二人起早离开Z市，中午时到达小镇，张妈妈张爸爸早准备了午饭等着她俩。
    肖宵这边关于婚礼的一些事宜，例如喜帖、喜糖等，几乎全是交给张妈妈来办。
    三年前张小花和陈景明结婚时，张妈妈就已经做过这些事，现在再做一遍很是得心应手。
    婚庆公司的负责人来与肖宵、顾缜确认婚礼流程。
    谈到需要双方父母出面的环节，两边都有些问题。
    肖宵她妈妈已经去世，肖成松还在蹲监狱，就是他没去坐牢，肖宵也绝不会请他过来。
    不过她这边的问题不难解决，她早前便与张妈妈张爸爸商量好，由他们来代替她父母的角色。
    至于顾缜那边，他父母依然是老样子，并不同意顾缜与肖宵的婚事，也更不会来参加这场婚礼。
    而顾缜对他们二人的态度并不放在心上，他无须依附顾家，甚至已经无须依附顾氏，这么些年来几乎不曾回过顾家，还答应在小镇举行婚礼，正是表明了他的态度。
    因为小镇是肖宵的根。
    负责人还在问：“男方这边的长辈确定好了吗？如果有问题，这一环节我们可以再修改。”
    顾缜直接说：“就这样，不用修改。”
    这事先前肖宵便与顾缜商量过，她问：“你那叔叔婶婶确定会来吧？”
    婚礼的消息传出去之后，顾氏族中两位有名望的长辈便问顾缜需不需要他们帮忙，二人都知道顾家的情况，近些年和顾缜也走得比较近。
    肖宵见过他们几次，两位长辈都是和蔼亲切的人，不是那种装出来的，她还是很乐意的。
    顾缜笑着捏了捏她的手心：“放心，会来的。”
    敲定了婚礼流程，肖宵和顾缜便专心准备起其他事情。
    婚礼前一天，该到的重要人物都到了小镇。
    按照风俗，婚礼前一天的晚上男女方是不能见面的，于是肖宵和顾缜被迫分开，各自被人守着。
    当夜，肖宵坐在自家被装扮得喜气洋洋的房间里，手里抱着陆满刚满两岁的小姑娘，戳一戳她软嘟嘟的小肥脸，教她说：“小嫣嫣，来，跟着姨说，祝姨结婚快乐，百年好合。”
    小姑娘跟着她结结巴巴地说了一遍，肖宵笑得眯起了眼，对准那脸就香了一口：“姨的小宝贝儿，真乖！”
    陆满站在边上也笑得眯起了眼，浑身散发着为人母的光辉。
    张小花则是默默翻了个白眼儿，说：“没见过教孩子说这些的。”
    肖宵就哼了声：“要不是你肚子里的这个还没会说话，我也是要她学一遍的，这次先欠着，等宝宝出生后再还。”
    过了会儿，林熙和肖宵的高中同桌从外面进来，两人手里各拎了一堆吃的。
    “喏，都是从顾缜那边抢来的。”林熙将吃的搁到桌上。
    肖宵好奇地问：“他在干嘛？”
    “还能干嘛？正被我堂哥还有江瑞泽他们围着闹呢。”
    “你老公也在那儿吧。”张小花问。
    林熙点头，又转头看向肖宵笑嘻嘻道：“他是顾缜那边的，但我是你这边的。”
    大学毕业后不久，林熙就订了婚，过了两年才结婚，虽然算是商业联姻，但林熙和男方从小认识，感情很是不错，就是偶尔喜欢拌上几嘴，也全当打情骂俏，夫妻情｜趣。
    肖宵同桌至今未婚，便做了她的伴娘，她拉着同桌的手说：“明天我扔花的时候，你可千万要接住。”
    同桌用力点头。
    过了会儿，肖宵手机忽然响了，抬头一看，竟然是顾缜打来的，还是视频通话。
    她眼珠子转了转，自言自语：“只说了婚礼前不能私下见面，但没说不能隔着手机。”
    于是放心地点了接听。
    她满心期待地等着顾缜出现在屏幕上，结果第一眼看到的却是江瑞泽，顿时嫌弃道：“怎么是你？”
    江瑞泽就笑：“你还想见顾缜？你俩不能见面。”
    “那你打电话来干嘛？”
    “这不是快要接亲了，想打听打听你们想怎么堵我们的门？”
    林熙立刻凑过去说：“怎么堵门还能告诉你？我跟你们说，不准备好百八十个红包绝对别想进来。”
    江瑞泽一看是林熙，就懒得自己开口了，直接喊了个人过来：“封随，你来跟你媳妇儿说，问点儿有用的。”
    然后，一个眯眯眼的男人走了过来，对着屏幕一笑：“熙熙。”
    对上自家老公，林熙赶紧将张小花拉了过来：“你来跟他讲！”
    封随又拉过来陈景明。
    接着，便听到张小花一声怒吼：“陈大树，你什么时候跑那边去了，你竟然背叛了组织！”
    肖宵在一旁跟看戏似的，笑得肚子疼。
    ……
    零点一到，顾缜准时来接亲，两道门过得还算容易，主要是他给得太多了，红包跟不要钱似的往里面塞，一摸还都挺厚，见他这么大方，大家也便没为难他。
    顾缜接了肖宵后，就回了他那里，房子是他在镇上买下的，跟肖宵家也就隔了几百米。
    二人休息了几个小时，天刚亮就出发去了婚礼现场，肖宵换上婚纱，让化妆师帮忙化妆，十点多钟，客人们陆陆续续地到来。
    当天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下午抛花时，同桌成功杀出重围，在几十个竞争对手下抢到了花束。
    等晚上一切落幕，肖宵整个人已经累瘫，她趴在顾缜腿上，眯着眼，享受着顾缜的揉肩捶背服务。
    因为过于舒服，她眯着眯着，昏昏欲睡起来，顾缜注意到，捏捏她的脸：“别睡，去洗澡。”
    肖宵哼哼唧唧，装作听不见。
    顾缜又喊了几声，见她还是一动不动，只好直接将人一把抱起，进了浴室。
    一直等浴室门被关上，肖宵终于沉不住气了，睁开眼，嘟囔：“你出去，我自己洗。”
    顾缜轻笑：“也不是没一起洗过，你累了，我帮你。”
    说着，他已是打开花洒。
    瞬间，浴室里起了雾气。
    氤氲缭绕，一片旖旎。
    ……
    等一个多小时后，顾缜赤着上身抱着人从里面出来，肖宵身上裹着浴袍，闭着眼，小脸绯红。
    顾缜将肖宵轻放到床上，随之关了灯，自己也上了床。
    一片黑暗中，他怀中搂着柔软的身体，手不安分地往浴袍里钻。
    肖宵轻哼，阻止他：“累。”
    顾缜便不动了，缓了缓，他问：“嫁给我开心吗？”
    肖宵先不答，只是问：“那你娶我开心吗？”
    “开心。”顾缜嘴角翘起。
    肖宵这才说：“我也开心。”
    过了会儿，他贴近她的耳朵：“你爱我吗？”
    她依旧不答：“你先说你爱不爱我。”
    “我爱你。”
    肖宵抿嘴偷乐，这之后却怎么也不说话了。
    顾缜发现自己被套路，捏了把她的腰：“小坏蛋。”
    肖宵点头：“嗯，我是小坏蛋。”
    “小坏蛋爱不爱我？”
    肖宵不吭声，顾缜等不到答案，便去吻她。
    “唔……”
    嘴巴被堵上，肖宵后悔了，顾缜的体力谁用谁知道，她还想睡个好觉呢，于是连连讨饶：“我错了，我爱你我爱你。”
    “再说一遍。”
    “我爱你……”
    顾缜继续亲她：“最后一遍。”
    “……”
    “你丫当我是复读机吗！”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