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新人与旧夫 作者:寒寒 文案:  夜中的纽约,任何事都可能发生。 身份复杂的龙芊韵遭敌人追杀,为Angel帮主的徒弟沈宇所救,这就是整个故事的开始…… 一年后,龙芊韵带着私生子飞离旧金山,飞往新的生命。。 事隔两年,龙芊韵如愿以偿,与儿子活得快乐。在一个宴会中,夏川希出现了——一个和沉宇一模一样的男人…… 内容标签: 三教九流 灵异神怪 破镜重圆 搜索关键字:主角:龙芊韵,沈宇,JoLong,夏川希 ┃ 配角:韦罗,华轻雪,陆昊涯,雷向,Sunny,韦文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夜中的纽约,任何事都可能发生。 ================== ☆、楔子 楔子 在佛罗伦斯(Firenze)切斯泰罗广场(Piazza di Cestello)附近,有一间小小的露天咖啡馆。 店主是个娇小的东方女子。芳龄二十六岁,有一子,未婚。 常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人来找她。有时好心的邻居问她,她会回答,那是她的朋友。 而,那些人外表虽然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但都是与女孩同样的出色。 来得最多的,该是一个名叫韦罗.艾卡、年约三十岁的年轻男子。 女孩没有丈夫,独力扶养两岁的儿子,也就是「未婚妈妈」了。 没有人知道她从哪里来,是什么人、什么身份,更加没有人知道她将要去哪里——因为,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说回她那群「猪朋狗友」吧。邻居见多了,也大概说得出他们的名字来了。 有三对夫妇,分别是陆昊涯和华轻雪、韦文.艾卡和Sunny、加特.诺和华利.霍洛斯。 陆昊涯和华轻雪最文静,不喜欢说话。有时还真让人奇怪,这样一对「正常」的夫妻,怎会和这群过于「好动」的男女混在一起? 韦文和Sunny最「好玩」。丈夫温和无害,妻子古灵精怪。最大的特色是,韦文比较像「贤内助」。尤其身为人家妻子的Sunny非但没有尽「贤妻良母」的责任,更常常弄一些烂摊子出来让韦文收拾。 加特.诺与华利.霍洛斯最相配,天生的一副夫妻相,金童玉女。或者,平凡是福? 附近的人都喜欢这群年轻的男女们。因为只要有他们,就会有欢笑与热闹。 女孩叫龙芊韵,人人都叫她Jo。她儿子叫沈望,也就是小望,常被Sunny充当为玩具。 由于从未见过她孩子的爹,有些人就猜想,Jo是个寡妇。但真相,就不得而知了。所有人都不会冒着被Sunny砍了十万八千块去喂狗的危险发问。 一大堆废话,就是说:龙芊韵,Jo,是个受众人疼宠的未婚妈妈。 想当然耳,她背后也有一个故事…… ☆、误上贼船01 夜,已经很深、很深了。 在纽约城哈得逊河(Hudson River)至上纽约湾(Upper New York Bay)的水域边,一个女子被逼得东躲西藏。 该死!都怪她一时放松,让那群败类有机可趁。 只差一点点!只要她跑进不远的Angel’s Tear,一切就没问题了。可是对方似乎知道她的企图,专把她往反方向赶。 如果她是无损无伤的话,要逃脱不难。但那些人上次吃过了苦头,这次聪明地先派人突袭她,再以大批人马追截。 看来,对方是摸清她的底细了,居然出动那么多的人来抓她一个。怀中的芯片是绝对不能丢的。费了半年的心血、失去了七个同侪才得到的证据,又岂可轻易放手?拼了这条命,她也必须保护好这东西。 就眼前的形势,只好往水里跳了。但现在是二月的寒冬,希望她能够留下小命,别先去了拜见阎王才好。 已被逼至河边了。就在她正要用最后一着时,一个人影远远地闪了过来,为她解了困,两三下把那些杀手打倒在地。待他们摆好架式准备应敌时,那人已先发制人地夺下他们手上的枪,并指着他们的头部。 她知道自己获救了,但仍不忘提醒她的「恩人」: 「离开,他们不会放过你。」 男子的语气彷佛她说了一句多可笑的话: 「很抱歉,小姐。在我沈宇的字典中,从来没有『袖手旁观』这个词语存在!」 在龙芊韵尚未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前,只见那人手一扬,杀手们一一昏倒在地,而她也不能幸免…… 沈宇横抱起女孩的身子,考虑着该找什么人来帮忙处理她肩上的伤口。 他把女孩放进车子的后座,准备把她送回家再算。 接下来的时间,他在忙碌中仍不禁好奇。 刚刚那群烦人的害虫,他知道,是一个不大不小、有点地位的间谍组织。平日以收集贩卖商界企业的机密资料为生,早被许多有点「良心」的黑道份子视为「败类」。 而她,一个小小的女孩,怎会与那黑暗的世界有关系?不过,无论怎样,眼前要做的是快快挖醒Sunny那小子给女孩换下一身沾满尘土的衣服,让女孩睡一大觉。结果,在Sunny的一脸暧昧下,女孩总算躺在客房的床上。 雷向——师父和陆大师哥倒是吓着了,不敢相信刚失去宝贝致爱的沈宇竟带了个女孩回来。而大师兄——他可乐意当月老。老是想撮合他和女孩。 看来,师兄他还有点危机意识嘛。不过,他心领了。 ☆、误上贼船02 好久不曾睡得这样香甜、这么沉了。 事实上,自从十二岁被送到夏威夷受训,她就一刻也没有放松过。 父亲要她去接受杀手式的训练,是因为要她为已死的母亲报仇。她从未怪过父亲,反而尽所能地让自己活得快乐。 她咬牙接受非人的训练,学各种该知道的知识、锻练自己的体能。出师后,她努力地完成每一个任务。成为组长口中的「模范员工」、学长们眼中的「女中豪杰」,更是同事们口中的「女金刚」。 到父亲两年前因病去世,她才申请停职回到台湾。 在人们眼中,她,龙芊韵,是个好女儿、好学生;出社会了,仍是个敬业的女刑警。她所创下的功绩,让上司对她甚为倚重。可以说,她从未让别人失望过。 多次的「鬼门关之旅」让她训练出敏锐的警觉性。从十二岁正式开始受训,她就从未有个好眠。 许多个晚上,她不是埋伏着等待逮人的时机,就是和那些社会的寄生虫搏斗。难得的几夜,安稳地躺在自己的床上,她却总是进不了梦乡。虽说她有充份的杀人理由,但无论如何,她手上所染,的确是无数「人」的血,是她的同类!她向来睡得不沉。午夜梦回,那些被她所杀的「人渣」,都总出现在她梦中,来回不去。 她多么希望,自己只是个普通人。但……这只是奢望呵! 她不知道,这种生活要到何时为止。或者,是死那天? 倦了。 对了,这就是她的不足之处。当初师父就曾说,她是他旗下最出色的门徒,悟性高得惊人。但心中的脆弱,是她最大的致命伤。 她想,她是永远学不会「冷静处事」那套的了。师父就警告过,她必须定期去找心理医生。 她相信,「爱」是存在的。虽然,她从没拥有过爱。但她渴望它呵! 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中。多年的训练让她提高了警觉性,直到一个声自一边的沙发传来: 「睡美人终于肯醒了?」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救我?」听对方说的是中文,她也用回自己的语言。 「我?」他似乎自己也不知道。「路人甲吧。不过我倒好奇,你是什么人。别想骗我被打劫之类的话。我看得出,你的身手利落得不像女人。」 性别歧视? 「你先说。」 哈!讨价还价? 「我叫沈宇,美藉华人。」 听到是「同类」,她也放下戒心: 「我叫龙芊韵,也是美藉华人。」 想瞒天过海、含糊其词——在他沈宇面前? 「我要的是你的『身份』。」 「你确定我该告诉你?」 「这得问你自己才对吧?」 龙芊韵突然意识到他是那种得不到答案、绝不放弃的人。那么,为了自己的口水着想,她决定告诉他: 「我叫龙芊韵,Jo Long,隶属国际刑警。」 国际刑警?! 沈宇愣了一会。回过神时,他在龙芊韵眼中看到一抹自嘲,像是早就料到不会有人能够轻视她那复杂的身份而与她成为朋友。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想。但他就是直觉地感到,这是个不快乐的女孩。 她为什么会用同样的眼神看他?难道她以为他也是那些人? 他忽然生气了,无理可寻。 「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的家。」 又静下来了。过了好半天,龙芊韵觉得这样待下去没有意思。于是,她从床上起身,站到地上。 「很抱歉打扰了你一个晚上,我必须走了。」 但沈宇伸手拦住了她。 「你不能走。」 「为什么?」这人土匪呀! 沈宇一脸理所当然: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佛送到西。在我的字典中,也没有『半途而废』这个词语。我必须查明一切,包括你为何会在凌晨一点的夜里,被一大群杀手追杀。否则,你别想离开这个门口。」 「你以为你是谁?走开,我要走。留在这里,只会连累了你。别去查了,你会后悔的。既然你已知道我的身份,就应该明白我的背景有多复杂。」 但沈宇并没有如她所愿。依然坐在那儿,像个佛像。 「你不要我查,是你的事。我要去查,是我的事。我不会容许任何人破坏了我的原则。」 天!还有「原则」呢! 这可不可以解释为,她误上贼船了? 应该吧! ☆、误上贼船03 三天了。龙芊韵隐约觉得有点不妥。 那沈宇真的去查了。昨天,他甚至代她解决了那个小帮派。 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呢?她大概知道,那小帮派是被Angel铲除的。能支使Angel做事,他到底是什么人? 唯一肯定的是,他不是普通人。 Angel是当今全美国最大的帮派。最厉害的是旗下的杀手组。此帮派的势力太大了,连联邦政府都不敢轻举妄动。而这个沈宇…… 先别说他的身份问题,她觉得自己留在这儿不是办法。 于是,这天清晨,她趁沈宇不在,想偷溜出去。但大门一开,沈宇却像个门神般竖在门口。神情是狂怒的,却又在努力地抑制自己。 在她还未想到怎样应付时,他老兄大门一关,把她拖回屋中。 「喂!你放手啦,我的手要断了!」 他把她抱到沙发上,站定在她眼前: 「你到底有没有脑袋?!你知道,你还未踏出这屋子,已经被一群守卫当作擅闯者给射成了蜂窝!是谁准许你走出这屋子的?是谁?!刚刚要不是我正好回来,此刻的你已成为历史!」 本来,芊韵是打算骂他一顿的。但她看见了,他眼底有抹惊慌。 他在害怕,竟然! 「你到底是谁?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我说过,是我的家!也是Angel在纽约的总部!」 这回,龙芊韵倒是吓了一跳: 「你是谁?」 沈宇考虑了一会。 「我也说过,我叫沈宇。但我没有告诉你的是,我是雷向的另一个门徒。」 「不可能!你在骗我吗?众所周知,雷向只有两个直系徒弟,就是陆昊涯和Sunny二人!」 「小姐,不是什么事都要让所有人知道的。而且,『不知道』不代表『没有』,ok?你认为我凭什么支配Angel的行动?」 「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总之,我要走了。」 「小姐,狗急了也会跳墙。那些已经被铲掉的丧家之犬很可能会找上你报仇的。最少一年,你必须留在这里。」 「可是,我要去上学呀!」 「上学?」 哇!他还有「年龄歧视」呢! 「先生,我是纽约大学心理学系四年级的学生。而我想,一个二十三岁的大四生应该不是什么新闻吧?」 「你可以去上学,但必须让我接送。」 于是,沈宇大哥就成了她的私人「保镖」兼「司机」。而她,则如愿地当回她的学生,却多了一个跟班。 在学校,娇小清秀的她是受欢迎的,追求者也有十多个。以往没有任务的时候,她也会和他们去吃顿饭、看场电影。但自从认识沈宇后,那根本不可能。 每一个学园派男孩都是胸有成竹地在下课时来找她,却被沈宇可怕的眼神一瞪,成了标准的虎头蛇尾。 就像此刻,一个小她一年的同级同学带着一脸的笑,让她不忍伤害他。 「死心吧,她不会是你的。」脸色臭臭的。 「为什么?」心有不甘。 「她是我未婚妻。」口气大得很。 待男孩落荒而逃后,他才想起要「质问」她,口气不善: 「韵儿,说清楚。到底有多少人在追你?」 「我说过多少次,别叫我『韵儿』!你可以叫我芊韵,或龙小姐!」 沈宇给她一个「没兴趣」的表情,把她拉进车子。 就是这样了。一个星期来,他把她带回他自己的公寓后,每都在下课时等在学校大门「拦途截劫」,弄得学校里人人都误会了他们的关系。 她接触过的男性不多。对她,有的是敬重,有的是心疼,有的是憎恨。但从没有人像他。 那么强硬、霸道,却又不容许任何人伤害她。 决定了,她要向他表白! 是呀。她就是她,身为「女中豪杰」的龙芊韵。 在晚饭桌上,她实行了她所决定的。 「沈宇,你觉不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沈宇不安了。 「有……什么问题吗?」 芊韵干脆放下碗筷: 「你有你的责任、生活,我也有我的。我们……总不能就这样?终有一天,你会有心爱的人,你会结婚。」 「那又怎样?」 「你的妻子会不开心。然后,我会是你们的问题和包袱。」 「不会的。」 「是我不会成为你的负累,还是不会有那一天?」 沈宇倒无话可说了。 「沈宇,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会有可能?」 沈宇整个人僵了。 「不,不可能。」 「为什么?」 沈宇还未来得及回答,另一把声音传了来,是雷向: 「因为,他要结婚了。」 芊韵正在喝水。水份走进了气管,让她咳了起来。在沈宇忙着为她顺气的时候,雷向又开口了: 「他将要娶石家的二千金、维也纳大提琴界的新宠——石念霜。」 「师父!」 「宇,她总要知道的,不是吗?只是迟早的问题。」 ☆、偏激01 「是真的吗?」 沈宇无言。 「宇?」 沈宇心一紧,左手用力抓住沙发。她的声音……是怯弱的!坚强的龙芊韵,何时有过这么脆弱的一面?面对挑战,她总是越战越勇的!而最让沈宇心惊的是,这份脆弱来自他。 「请你回答我的问题,好吗?」 沈宇知道自己已经避无可避,叹道:「韵儿,你认识不少富家子弟。那么,你该明白我的难处。华家收养我,义父更保护我不受仇家迫害,让我长成后自行去报毁家之仇。我和石念霜的婚约,是在阎旭礼堂逃婚后订下的。当时我没有反对,因为轻雪刚承认跟大师兄的感情,我不能丢下已经失去一个女儿的义父。我痛苦、我舍不得放下你,但我并不后悔。即使我当初能够预知到你的出现,我仍然会遵从义父的决定。」 龙芊韵垂下头。 「那么,如果你从一开始就决定忠于那个政治婚约,为何还要招惹我?」 沈宇一愣,不知该怎么回答。 「因为你觉得,把一个冷若冰霜的女人玩弄于股掌之中,是你的『成就』之一?」 沈宇颇眉。 「韵儿,我对你从来没有恶意……」「但你却做了。」 沈宇被截了话,默默盯着芊韵。忽然灵光一闪—— 「韵儿,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你想让我内疚?」 龙芊韵显然是被吓着了。她呆了好会儿,无法作出任何反应。 是——这样吗?沈宇认为……她在玩「苦肉计」? 天啊!多么可笑!苦肉计?! 突然加重的负担让芊韵再也无法如往常一样,完全能够收起自己的情绪。笑与哭同时出现在她脸上,形成了一个极诡异的表情。 「……韵——儿?」 本来,沈宇还真不相信这么迟疑的两个字竟会出自他口中。可是,他觉得他现在要做的不是斟酌自己的遣词用字,而是应付眼前这个陌生的龙芊韵。 龙芊韵唇边噙住笑,也没有抬手拭泪的意思。她睁着一双凝满泪水、却仍然迷蒙不清的眼睛: 「宇,我好想笑,因为我听了一个很可笑的故事。你相信吗?原来,世上还有这么愚蠢的人种。那个制造笑话的小女孩,生活在没有温暖的世界中,却日日夜夜渴望着温暖的到来。有一天,太阳终于肯垂怜她那可悲的痴心妄想,赐给了她一丝温暖。可是,这个愚蠢的女孩忘记了一件事,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女孩在没有温暖的世界生存得太久了,她早已和冰冷分不开。而那丝被女孩所全心渴望的温暖,却融化了小女孩的一切——以及她自己……」 她的声音是很平和的,她的神情是很安静的。可是,她为保护自己所建起的堤防已经再也无法抵挡更多了。随着声音渐微,她的身子终于失去了支持力,软倒在地毯上。 沈宇惊呼,急忙冲过去探她的鼻息。在确定她只是晕倒后,他稍稍安了安心,一把将她横抱起,安置在沙发上。他不敢妄动,怕伤了她。最后,只好跑到韦文房门把Sunny挖起来,交代她好好看着芊韵后,他又跑去把最近住在唐人街的厉雨抓过来。 而厉雨诊治过后的答案教沈宇无所适从。厉雨说芊韵之所以昏倒,主要原因是精神耗弱和过度疲劳。本来,只要吊一晚盐水,再加一点维他命丸就会没事。可是厉雨根本不清楚龙芊韵的体质,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药物敏感等问题,于是只好见一步走一步。 沈宇第一个反应是直奔Angel’s Tear,想找那个颇受芊韵敬重的组长来问问。但偏偏那些组员说他们组长回华府述职去了,最少要一星期才能回来;而其它组员对芊韵却是一无所知。 不能采取任何行动,他们只好等芊韵睡个够后自行醒来。 龙芊韵足足昏迷了五天五夜。醒来后,她对沈宇的婚事不闻不问,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她不提,沈宇当然也是避之唯恐不及。 ☆、偏激02 「石念霜事件」过去后,虽然表面上是风平浪静,但龙芊韵知道、沈宇知道、雷向知道、雷家上上下下都知道,一切都变了。 自从龙芊韵知道了石念霜的存在,沈宇强行把芊韵的床搬到他房里,也不管雷向、陆昊涯和芊韵的反对,一意孤行。 雷向是为芊韵的清誉着急。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教出这么个莽撞冲动的小子啦!沈宇声名狼藉没人会管,但人家Jo只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子呢! 陆天涯担心的是沈宇。在他看来,这名叫龙芊韵、来路不明的女子,留在身边等于一颗随时会爆炸的计时炸弹。 至于龙芊韵——她所担忧的,没有人会明白!她知道,经过多年治疗,她已经与常人无异。但Dr. John说过,她的病到今天为止,仍没有能够根治的药物。换言之,就是「心病还须心药医」。多年不曾发病,但沈宇就绝对是个危险人物!失去控制的她是危险的,也不会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她怕!怕自己会伤害了沈宇。 但,沈宇才不管别人说什么、有什么意见。 今天早上,设计师送来了新娘礼服的图样让沈宇选择。那白色的婚纱设计,刺痛了芊韵的眼睛。她只知道,她心里燃起了一盆名叫「愤怒」的火焰,但她不明白它从何而来。 她不是渴望自由吗?不是渴望远离他吗?为何……她会愤怒?这是不合理的。但那火焰越燃越烈,像要把她吞噬一样。乘大厅里的人不注意,她离开燃着壁炉的室内,偷溜到冰天雪地的园子中。那低至摄氏零度的气漫让她霎时清醒。 那雪花……是多么脆弱。在她手背上停了不到几秒,已经融化成水。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一句带着叹息的说话传来,龙芊韵吃了一惊。没有人!从没有人能近她身五步之内——而她一点也没有察觉! 猛然转身,只见Sunny就站在她身后。 在龙芊韵尚未回神之时,Sunny的丈夫——韦文来了。Sunny不肯跟丈夫走,一脸懊恼地死盯着芊韵。 「Jo,你当初不该留下的。现在对你、对二师兄、对石念霜,故事已经演变成悲剧。」 芊韵没有反驳,也不看眼前这对夫妇。她只是静静地、静静地看着雪地,和不断从天而降的雪花。 忽然觉得,如果能在此刻被白雪掩埋,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韦文看着芊韵冷冷的表情,开始觉得自己妻子实在是个惹麻烦的能手。 这冷漠的Jo,其实只是个脆弱得不堪一击的人。那冷漠,是她的保护色。而看看Sunny想做什么?她在惹一只负伤的猛兽呀! 惊恐之余,韦文只好硬把妻子架走,以防血案发生。 龙芊韵没有理会Sunny和韦文的来去。只是陷在沉思中。 看来,她是掉进自己挖的陷阱中了。 她冷笑。 ☆、偏激03 沈宇躺在床上。 这几天以来,他不但着手筹备婚礼,更东奔西走地为龙芊韵除去欲伤她的敌人。他知道,他必须在婚礼举行之前放芊韵回去她原本的生活。而在放手之前,他一定要确定她的安全。 这些杂务再加上华氏,他每天都累得像一条狗。偏偏师父大人说「自己的事自己做」,不肯帮忙之余还禁止大师兄插手,这样的师父实在当得有点惭愧。 他本可以留在公司睡的,但他必须回来大宅。他不能让芊韵离开雷家范围半步。 今早,礼服图样送来了;明天,得到机场去接石家父女。当然,这工作是可以由Sunny去做的,毕竟她大小姐是石叔的女儿和石念霜的大姐。可Sunny到现在仍记恨石叔当初曾对她逼婚,所以打死也不肯去接机。于是,他这个「未来女婿」是非去不可了。再来,还得亲自护送石念霜去采购有关的结婚用品。基于他与石念霜正在「热恋」之中,要是他这个未婚夫不加点对婚事「着紧」的行动,恐怕婚礼未到,谣言已经满天飞了。尤其,女主角石念霜还曾被「前」未婚夫阎旭一招「礼堂逃婚」弄得名誉扫地。 好累。可是,无论身体有多疲倦,沈宇还是绕到龙芊韵床边,看了看她。待确定她已经熟睡之后,这才不再抵抗柔软床铺的诱惑,几乎是头一沾枕就睡着了。 室内一阵沉寂,直到龙芊韵从床上坐了起来。她站起身,走近沈宇的床。她的影子投在墙上,拉得好长、好长。 在沈宇床沿坐了好一会儿,芊韵忽然轻轻拉开沈宇的床头柜,从里面拿出了一把开信刀。 她拿着刀,回到自己的床上,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满月。抬起右手,手中的利器锋利得在她扬起手时,已经把床单割出了一道裂缝。她拿着刀,有一瞬间的犹豫。刀子先是指向沈宇,然后,龙芊韵把刀锋收回来,反而向着自己。 她用还拿着刀子的右手轻轻按在左手腕脉上,感受到那代表着生命的跳动。 忽然,她讨厌极了那千遍一律的脉动。她很想试试,当脉膊渐渐停止时,会有什么感觉。 她本想拿沈宇来作「实验品」的,但她觉得那样会使她的感觉没有那么真实。 而她发现,她的脉动也非常的沉稳——这是适合用来做实验的。 右手轻轻抬高,然后猛然降下并向右边移去,那冰冷的刀锋在左腕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鲜血直冒了出来。 啊,对了,这些红血球、白血球和血小板一定早就厌恶了她这个主人。现在缺口一开,它们就都跑出来逃命去了。 一如沈宇。 龙芊韵静静地坐在床上、静静地看着那些从她体内逃逸出来的血液染红了天蓝色的床单和棉被,以及她身上厚厚的棉质睡衣。 须臾,晕眩的感觉终于肯降临了。龙芊韵移动自己的身体,让自己躺好,再盖好棉被。 她期待着死神的来临。 吃力地微微侧头,看见了沈宇安祥的睡容;芊韵微笑着再转回头,双眼面对着同样是天蓝色的天花板。 那朵微笑,冷得像窗外的寒风——那一阵阵把后院树上仅余的几片枯叶送到了雪地上的寒风…… ☆、冷漠背后01 「韵儿!……」 凌晨三点钟,雷宅上下所有人都被一声大吼吓得从自己床上弹了起来。而向来最怕睡眠不足的Sunny,甚至可耻到被吓得从床上掉到地下去。幸好地上有铺地毯,否则她的额上准会多出一个包包。旁边同时被这叫声吓醒的韦文,则是赶快把妻子抱回床上。 「发……发生了什么事呀?」 睡眼惺忪的Sunny揉着跌痛了的额头,向丈夫埋怨。可韦文又怎么会知道答案?他摇头道: 「不知道,但似乎很像你二师兄的声音。」 本来气呼呼的Sunny一听到「二师兄」三个字,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赶快往门外冲去,快得让韦文来不及制止。韦文叹了口气,只好顺手抓住妻子随意丢在床上的晨褛追了出去。 他们在沈宇房门外碰到了同样被那声大叫吓着了的雷向和陆昊涯夫妇。陆昊涯不说话,只以一个手势指示所有人别出声。他拿出沈宇习惯放在万年青盆栽中的□□、打开保险拴,然后猛然踹开房门。在看见自己师弟床上的一大摊血迹后,瞄准房内另一个人,扣下扳机—— 房内的沈宇先是瞪向踹开房门的人,然后被开枪的声音吓了一跳,并以最快的速度抱住怀中的人,在床上滚了一圈,从床的另一边掉下地。 雷向正在冲向陆昊涯,他本来是想阻止昊涯开枪的,可惜还是迟了一步。他一马当先冲进沈宇房中,只见沈宇正紧紧抱住龙芊韵,并以厚厚的棉被裹住芊韵的左手,意图止住那不断流出的鲜血。 沈宇抬头,瞪着站在门口的一群闯入者。 雷向不由得一阵心寒。实在是……他从不知道自己徒弟也会有这么冷的时候。天知道沈宇从来都是霸气兼高傲得教人想揍他一顿的!几时出现过这种想将人生吞活剥的眼神?雷向开始替开枪的昊祈祷了…… 「你们,最好祈祷她没事。」 沈宇咬牙切齿地「磨」出这一句话,然后一言不发地抱着龙芊韵走出房门,直往厉雨和薇拉的房间杀去。显然地,如果龙芊韵有个三长两短的话,闯祸的人也别想过好日子了。雷向可不敢奢望沈宇会念在昊涯是他师兄而放他一马,毕竟这小子若真疯起来,可是六亲不认的。更何况,昊之前就从宇手上把轻雪抢走;如果现在再加上Jo的一条命——唉!一场六国大封相是免不了的。 只能盼Jo千万千万别有事才好…… 实在受不了这份吓人的静谧,雷向走向床边的入墙衣柜,只见柜门多了一个洞;打开柜门,雷向发现子弹正镶在贴墙的木板中。 关上衣柜,雷向有点无奈地转向一脸疑惑的大徒弟: 「昊,你的枪法总是要这么准的吗?」啧啧,刚才要不是宇抓住龙芊韵闪得快,那丫头早就没命啦!而昊也别想有安乐日子可以过。 「我以为……」 雷向抢去发言权:「你以为?你以为什么呢?还认为龙芊韵会伤害宇吗?昊,师父知道你担心宇,但你也不能这般盲目嘛!看不到人家芊韵多想逃吗?现在是咱们宇不肯放人耶!」 陆昊涯低头看向自己怀中的妻子华轻雪,苦笑不已。 唉,看来他陆昊涯是聪明一世,胡涂一时了! 又有什么办法呢?他对沈宇,总是又爱又恨的。担心宇、重视宇,因为宇是与他一同长大的师弟;逃避宇、埋怨宇,因为宇是妻子的义兄兼「前」未婚夫。陆昊涯是知道的,轻雪一直对沈宇心存歉意,无时无刻不注意着宇的一切,还常常嘱托他多照顾宇一些。说实话,就算他们夫妻没有对不起宇,陆昊涯也是会这样做的。 这个龙芊韵,怕是沈宇的真命天子了!只盼宇别又因为愚忠而放掉了人家…… ☆、冷漠背后02 沈宇只差没谢遍各方神佛,死守在龙芊韵床边。 幸好他发现得早!芊韵腕上的伤口很深,可见她真是狠心得要置自己于死地。要不是念在她有伤在身,又极之虚弱,沈宇相信自己绝对会先把这不爱惜生命的女人狠狠揍一顿。 沈宇不明白。这女人为何会这么偏激?芊韵在纽约没半个亲人,甚至是在Angel’s Tear也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那么,是否可以解释为:她有一个特别黑暗的童年? 这么冷硬的性子,骨子里却偏偏是烈得教人不敢恭维。在沈宇的印象中,冷静沉稳的女人,应该都是像华轻雪那样的。知轻重,理智得近乎冷血,却又懂得利用自己生为女人的优势——看!轻雪不是把师兄制得死死的? 看来,这龙芊韵正是那种被称为「外冷内热」或「外刚内柔」的人。 他到底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你们不该救我。」 沈宇猛然转头看向病床,只见床上的龙芊韵不知何时已醒来,并一直瞪视着他。而沈宇想起她刚刚的说话,不禁又生起闷气来。 「什么叫做『不该』?你也觉得你该死吗?」够自知之明!很好,她聪明得教人想宰掉她! 龙芊韵一愣,随即淡笑: 「沈宇,既然你们不允许我死,那么,就请你们放我自由吧!相信我,再留我在Angel,对我、对你们都只会有害无利。」 沈宇皱眉。 「韵儿,你不能要求我在不清楚原因的情况下,把你放回去与危险为伍。你有事瞒我。至少应该给我们一个交代吧?」 这人还是聪明的!龙芊韵开始头痛了。这下该怎么办才好?真相是不能说的,那只会让沈宇更加不肯放手。可是,不告诉他,行吗?只怕他也是不会放手。 「沈宇,如果可以的话,我不会自找麻烦隐瞒你。可是,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要幸福。我爱你,这是你早知的事。那么,你不能要求我眼看你痛苦而无动于衷。真相,是不能告诉你的。别勉强我,可好?」 沈宇讪笑。这女人不知是高估了人性,还是高估了他沈宇?好奇心人皆有之,她这样要说不说的,岂不是教别人更加想找出答案? 好吧,好吧,她要玩,他就奉陪到底!反正他时间多得很,就不信她能一生死咬住谜底不说。至于她一直担忧的婚约……唉!她不明白!对他来说,这个婚姻只是一场闹剧。华家于他有恩,他不愿违逆义父的要求。可是,石念霜嫁他是要保住名声,那么,就没人能要求他对妻子忠实了。而且他和石家有约定,等事过境迁,他就会跟石念霜解除夫妻关系。 他只想留住龙芊韵这个特别的女子。但如果她接受不了他的政治婚姻,他又能如何呢?只能放了她吧!勉强留她,只会让她痛苦,也增加了所有人的麻烦。 ☆、冷漠背后03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近来真是多事得足以教人痛哭流涕。 雷向难得愁眉苦脸地看着病床上的龙芊韵,只差没为自己掬一把同情之泪。 他,为人师父者,为什么得替徒弟看守着他的女人?人家不是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吗?为什么他这几个徒弟一个比一个会惹麻烦? 陆昊涯他不管啦!反正以昊的闷葫芦性格,有女人肯一生对着他就该谢天谢地了。当然啦,轻雪她也可以说是「独具慧眼」。像昊这种人,要不一辈子打光棍到老死,一动心,可就是一生的事了。 再说Sunny那小子,十四岁起女扮男装,「二师哥」、「九尾狐」当得游刃有余,不男不女的身份,四处玩人耍人好不快活,招惹回来的麻烦多得教人一个头两个大,偏偏就有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对她死心塌地——韦文的痴心向来让一众旁人啧啧称奇。 最后就是沈宇这死小子啦!这人一向倔强,以日本古代来说,他就是那种对主人「誓死效忠」的武士了。本来呢,所有人都是打赌他注定没有女人缘的了。想不到在自由神像那边游荡了一夜,捡回了一个女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有意整沈宇,这龙芊韵迟不出现早不出现,偏偏在宇要娶石念霜前才跑出来,这不就等于要在宇心头割走一块肉?痛哪! 看看这外表刚冷、性子烈得没人敢领教的女人,上次割脉自杀也就算了,猜猜这次她做了什么?老天爷!这女人居然在深夜四点钟开着车子在外面横冲直撞,然后对着一个山坡就直撞了上去。幸好连上天也觉得她命不该绝,她在车子爆炸前被拋出车外了,在离车子老远的路面上躺着。虽然也是伤得不轻,但总比留在车里活活烧死好吧?也感谢上天保佑,否则当晚负责守门的守卫恐怕会逃不过沈宇的「毒手」,被碎尸万段。 有了两次教训,沈宇是打死也不肯留龙芊韵一人独处的。就算自己忙得快挂掉,也要让雷向好好守着芊韵。 而,这也就是雷向同情自己的原因了。有哪个师父是当得像他这样的?那身为徒弟的沈宇居然威胁他耶!还一脸凶恶地说,如果他再让Jo离开雷家半步,他这当徒弟的就会拆掉雷家。 事已至此,雷向也只能说自己苦命了。 什么叫意外?「意外」者,即意料之外也。在雷向毫无警戒之时,房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一个人影直往龙芊韵床边冲去。 雷向回过神来,忙伸手去拦。可是……雷向不得不为自己已年过五十的事实哀叹几声。 他拦不到!他居然拦不到! 这时,追着闯入者的Sunny也跑了进来。 「师父!拦住他!」 拦?怎么拦?雷向下巴差点掉到地上去。 男子并不是要伤害Jo呀!只见他焦急地检查了芊韵身上的伤,在确定那些看起来很严重的伤不足以致命后,男子转身,冷冷地看着雷向和Sunny师徒。 「雷向?Sunny?幸会。」 幸会?这算什么「幸」?Sunny生气地瞪他: 「幸会?先生!你知不知道雷宅有多大?你想跑死人呀?是不是没试过被人告?我想『擅闯民宅』这条罪名挺适合阁下。」 谁知,男子不管Sunny,而是直接转向雷向: 「雷先生,在下青木扬,Jo的师兄。奉家师之命,来带回师妹。」 直觉告诉雷向,他是打死也不能让这自称青木扬的家伙带走龙芊韵的。否则等沈宇回来,他有十条命也不够死。师父?对宇来说,可能只是狗屁。 啊!有了!先拖拖看怎样? 「青木先生,希望你给我们一个理由。」 青木扬打量了他们一会儿,终于长叹: 「雷先生,我不能让Jo再留在纽约了。事实上,我和Jo二人的师父已经在北海道等我带Jo回去。再让Jo留在这儿,只等于让她自杀。」 雷向皱眉。 「没……那么严重吧?」 青木扬很正经地点了点头: 「事情比你们所想的严重得多了。你们应该会觉得奇怪。Jo是个刚强的女孩,她不会做出自杀这种事。而据我所知,这『不可能发生的事』已经发生了两次之多。如你们的医生——厉雨——所假设,Jo的精神状况一向很不稳定。」 雷向开始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了。厉雨已经不只一次警告他们了,但沈宇死都不肯让厉雨把芊韵送去精神科检查,他们也就没办法了。当然,现在他要做的是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否解释一下『不稳定』的定义?」 犹豫了一会,青木扬似乎也认为没必要再隐瞒了。 「Jo患的是……人格分裂。」 ☆、残酷的真相01 望月漫无目的地在哈得逊河畔逛着,一点也不担心自己身后正跟着几名正打算拿他当「水鱼」般宰掉的流浪汉。 他怀疑自己为何要站在这座名叫「纽约」的城市中。 是凡心未尽的结果吧!当年,他离开落月星,丢下姑姑银烟、幽月、落月、五行宫和落月星,绝情得让人不解。现在,他却走进这「人的世界」,为一个小女孩而担忧着。 那个名叫龙芊韵的小女孩……望月也曾自问,为何会是龙芊韵?答案或许是:芊韵实在太像小幽月了。 可是,芊韵比幽月更无助。幽月再苦,也还有母亲、两个表哥及整个落月星的子民支持着她。而芊韵,却是什么都没有。她孤独无助,最后只好命自己冷漠,以对抗命运待她的不公。 「师父!」 一声惊呼自身后传来,望月转身,并且毫不意外地看见青木扬正站在那儿。 望月皱眉——他看不到此刻他最想见的人。 「扬,芊儿呢?」 青木扬一脸愧疚。 「师父……请师父责罚!徒儿到过Angel,但沈宇……沈宇不肯放人。」 是吗?不肯放人? 望月不禁叹息。当真是天命不可违吗?他忧心了好久的一劫,芊韵始终还是逃不过。 「……算了吧,扬,这不是你的错。芊儿……命该如此。」 是的,命该如此!命运是无法改变的,即使尊贵如他——望月,五行宫的王子,本该继承宫主之位的人。 他无法改变任何人的命运。改变自己的未来,已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青木扬不解地看着一脸哀伤的师父,再一次发觉,他从未真正认识过这个名叫「Hades」的人。 他是孤儿,十八岁被师父收进门下。而当他随师父踏上「死神」时,师妹Jo早已存在。师父向来冷淡,却独独对Jo关怀备至,这曾经是岛上所有人的疑问。后来师父解释说,Jo像极了他最疼爱的小表妹。 或许他和师父都有点孤僻,但青木扬对自己住了九年的「死神」还是有点基本认识的。 这个秘密曾让他以为自己并不存在于这世上。当他在五年前第一次踏出「死神」时,他险些被一个不可思议的事实击倒。他住了四年的地方,这个名叫「死神」的小岛,竟是不存在的!没有人知道「死神」在何处,更没有人听过「Hades」这号人物。在那一刻,青木扬已经有点明白了。「死神」在常人眼中,是从不存在的。 异度空间吗?但,不是!师父说,「死神」是存在的;只是当初创立「死神」的人用了点障眼法。 他不曾追问有关这方面的问题。他只知道,师父是这世上对他最好的人。 ☆、残酷的真相02 没有人明白沈宇在想什么。更加没有人会明白,龙芊韵为何会纵容沈宇的疯狂。 他们二人现在过的生活,已经可以算是「同居」了! 除了上班,沈宇几乎都赖在龙芊韵身边。而龙芊韵呢?她安安分分的待在雷宅中,每天乖乖的由沈宇载去学校,也必定陪沈宇留在雷宅吃晚饭。 而最不可思议的是,沈宇和石念霜的婚礼并没有停止一切准备工作。请帖一样在寄,石记渝也依然在为小女儿到处搜购嫁妆和各色各样的珠宝首饰。 而更奇的是,准新娘子石念霜竟然是知道龙芊韵这个「情敌」的!可是,她竟也不动声色,就像没事发生过一样。 雷向把这种以静制动评为石念霜的「识大体」。不过,其它人可不这么想。就如陆昊涯,他认为石念霜一定城府甚深。 自从差点错手杀掉龙芊韵后,陆昊涯一直是把歉意放在心上的。表面虽然没说什么,但他已经很自然地把龙芊韵和自己师弟看作一对,并随时准备倾尽全力协助师弟「悔婚」。 旁人是鸡婆够了,但当事人呢?从头到尾,沈宇和龙芊韵都没有说一句话。他们就像一对恩爱的新婚夫妻,淡然看着、听着别人对他们这段「婚姻」的质疑。 一个是已有未婚妻的男人、一个是明知爱人「名草有主」的情妇,怎么看怎么奇怪。 但,别人看别人的,这二人却是沉默得连一句话也不肯说。 龙芊韵不认为她还有资格去管沈宇是否仍然要娶石念霜。对她来说,纽约只是一个中途站,她始终是要回到师父身边的。她和沈宇,算什么呢?露水情缘罢了。 而沈宇呢?他一直以为,龙芊韵会等他的。只要一年!最慢一年,他就可以让石念霜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他一直笃信他的韵儿会等他!到那时候,他将会为这个唯一能够教他敞开心怀接受的女人准备一个盛大的婚礼,把她风风光光的迎进沈家门。再者,他又何尝愿意看着韵儿痛苦?只是……他无法通过自己那一关。当年义父收留了他,并把他视如己出。否则,他恐怕早就死于非命。现在石念霜有才气有运气,就只差一个「清白」。韦文也说过,石念霜自从在音乐学院毕业后,一直得到了不少业界人士的赞许。她唯一缺的,是「沈夫人」的身份。石念霜刚出狱不久,人们根本还是把她视为异类。只要他娶了她,闲言闲语自会消失——他娶了石念霜,代表在石念霜身后撑腰的不再只有石家,变成加上雷家、华家甚至是维也纳的艾卡家族。人们或许会知道Sunny是艾卡家族长子韦文的爱妻,但清楚Sunny是石念霜姐姐的人却是少之又少。他们不可能像一群白痴似地到处宣扬啊! 石记渝和义父是生死之交,他绝不能自私得不顾义父和石家。 只是……沈宇开始有点不安。韵儿真的会等他吗? ☆、残酷的真相03 凝视着站在窗前发呆的龙芊韵,望月第N次长叹。 「芊儿,你不觉得你实在不像龙芊韵了吗?师父我可是会心疼的喔!」 龙芊韵猛然转身,瞪着她身后那个白衣胜雪的俊朗男子。 如果她不是认识他,她会以为他是个从天而降的仙人;如果她不是他的徒儿,她一定会把这个人当作闯入者般一枪解决掉。 但,她不但认识他,而且还是他最最疼爱的弟子。 「师……父?」 不……不对呀!一个月前师兄来找过她,但她当时还未醒来,所以根本不知道沈宇把师兄打发走了。事情还是后来陆大师哥告诉她的呢!因为大师哥认为她不该被瞒骗。然后,她与师兄辗转取得了联络,师兄明明说师父没有来纽约! 「怎么!才几年没见就认不得师父了?芊儿呀芊儿,你可真是没良心呢!枉你师父我在死神日念夜念,就念着我的芊儿什么时候会倦鸟知返?好啊,没想到你竟早就忘了我和你师兄?」 望月的表情像真又似假,着实教龙芊韵顿时慌了手脚。 「不,不是的,师父,我并没有……我只是……只是……」 微笑,望月抬手轻抚龙芊韵的短发。 「芊儿,你到底是怎么了?这几个月以来的事情……扬都告诉我了。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龙芊韵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打算?可是……天知道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我不是要逼你或加重你的负担。只是,芊儿,你不能就这样跟沈宇耗下去。看见你进退两难,师父心疼、扬心疼,岛上所有人都为你担心着。记得吗?你离开死神时,我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师父都会全力帮助你。还有呢!扬还说,就算追到天涯海角去,他也不会放过伤害了你的人。你可真要好好考虑清楚喔!你师父我能够轻轻松松潜进这座别墅,扬也能如此进入雷宅。你知道,师父教你们的招数不同于常人。一般人——就算是沈宇,也不可能胜得了扬。」 龙芊韵如望月所愿沉下脸,一颗心都为沈宇吊起来了。 「师父!沈宇没有对不起我,你们不能动他。我没有行动只是因为……因为……」该来的,始终会来呵……「因为我决定弃权。」 望月失笑。 「我没有听错?『弃权』?芊儿你说『弃权』?从什么时候开始,霸气专横独行独断的龙吩暇挂部佳Щ嵬巳昧耍俊? 这个「情」字……害人不浅呢。 「芊儿,也许有时候,退一步的确能够换来海阔天空。只是,师父确定我和你师兄都不会坐以待毙的。」 看着龙芊韵默然的样子,望月把心一横,决定做一个了断。 「芊儿,既然你无法给出一个答案,那么,师父就不能再任由你留在这儿受罪了。跟师父来,你会明白一切。」 出于对望月的信任,更因为心已茫然,龙芊韵没有犹豫,立即跟随望月走出沈宇为她安排的别墅。 龙芊韵从来不曾质疑过望月的决定。在小岛人民眼中,师父一直都是个像神一样的领导者。所有人都深信:就算天塌下来了。Hades也会一手撑着。 只是……龙芊韵开始不解。师父走的方向……是回雷家的! 「师父……」 「别出声!」 望月压低声音截住芊韵的话。两个阴影移来,他迅速拉住芊韵,一起往草丛里藏起来。 而最教龙芊韵惊讶的是——来人竟是沈宇和Sunny! 「二师兄……你说句话啊!你到底有什么打算?婚礼快要举行了,Jo也搬到你的别墅近三个月了,我看师兄你早把人家吃了吧?」Sunny诙谐的语气中隐含忧虑: 「大师嫂选择了大师兄比二师兄你温暖的怀抱,你会伤心,这是必然。可是,你也不能把Jo当作师嫂的替身呀!这样对Jo来说太不公平,也会教师嫂嫁得不安。二师兄,我不知道你的精明和理智跑哪儿去了?」 替身! 「我必须娶石念霜。」必须?为何宇的声音如此冰冷? 「什么叫做『必须』?」Sunny很生气?「虽然霜霜是我妹妹,但我还是认为她配不上二师兄你。难道我们还会不知道吗?霜霜太工于心计,也太懂得利用人性的弱点,让对手无从反驳。你娶了她,就别指望她会容得下Jo这个『第三者』。到时候,她拿着结婚证书和那个约定来为难你,你准备怎么办?提前与她离婚、让一切前功尽废,还是再重重的伤害Jo?二师兄,『责任』和Jo之间,你必须下一个抉择。大不了我公开与霜霜的姐妹关系,一样能够达到原定效果。」 宇在冷笑!那语气中的嘲弄,教人听了不寒而栗: 「大家心知肚明。Sunny,若这办法可行,大师兄根本不会允许『娶石念霜』的计划出现。一旦你们的关系曝光,恐怕兹事份子会更不肯放过石念霜。若石念霜成为Sunny的二师嫂,Sunny可能不会过问;但若是Sunny的妹妹,无论传闻她们的关系有多差劲,Sunny也绝不可能不干涉。于是,石念霜会成为那些不敢动你的人的目标。」 Sunny无话可说了! 过了好半天,她才难得的叹道:「那……Jo呢?你打算要她以什么身份留下?你怕她有危险,不准她再当刑警,却只把她关在一所金碧辉煌的监牢里。我Sunny倒想问问,二师兄你到底把Jo置于何地?她受的苦还不够多吗?现在还好,你只有霜霜这个未婚妻。若他日Jo知道了你心中还有大师嫂——你的『前』未婚妻,你又要她如何面对我们、面对自己?」 大师嫂!……前未婚妻? 宇的声音更是冰封好几层了。 「我与小雪也许曾有婚约,但一切都过去了,因为小雪已不再只是华家千金华轻雪,而是陆大师哥的爱妻,我们的大师嫂。」 一切都过去了!因为华轻雪已为人妻…… 宇,在退让吗?因为那个对手是与他情同手足的陆昊涯,所以他不肯一试,就决定放弃? 很好!原来一直以来,沈宇爱的人不是她龙芊韵也不是石念霜,而是永远不可能属于他的华轻雪。 很好!原来一直以来,她本就只是华轻雪的替身! 更好的是,她竟然到今天才明白,原来她在他心中的地位,竟是如此微不足道…… 再也无法承受更多,龙芊韵觉得地面离她越来越近。而最后的意识是:她倒在师父温厚的怀抱中,而师兄一张写满忧虑的脸也在同时出现在她眼前。 ☆、残酷的真相04 如果可以,龙芊韵宁愿一睡不起,就此死去。但,她的师父和师兄并不允许。 「芊儿,是跟师父回死神的时候了。你该明白,师父说什么都不可能任由你再留在这里了。」 留?留在纽约?不,既已知道沈宇的心不在自己身上,她还能留在纽约吗? 但……回死神? 不!她连累的人已经够多了,不能再把向来平静的死神小岛弄得不得安宁。宇知道她失踪后,一定会找到死神去。 「……师父,我不回死神了。我会离开纽约,到意大利去。」 望月有点讶异。 「为什么?」 「因为……」龙芊韵淡笑,「因为我的父母都是在那里出生的。」 而她的父母亲早就离弃了她? 望月苦笑,忍不住眼眶的泪,他把龙芊韵抱进怀中,不愿她再为自己担心。 「芊儿……记住,师父永远支持你。只要你说一句,师父和师兄必会为你办到。也不要勉强自己,因为我们会心疼。」 龙芊韵叹息,不禁往望月怀中靠进去。至少,这个温暖的怀抱是欢迎她的。并不是一无所有,对吗? 望月悄悄抹掉眼角的泪水,不让它滑下来。心中突然想起了——雷家那边,沈宇大概正在发疯吧? Sunny苦着脸缩在沙发里,幽怨的看着眼正在「抓狂」的沈宇。 「你该死!我早就说过,韵儿一定会想尽办法逃走,要好好盯着她,你偏不!跑到大宅来捣乱,现在韵儿不见了!你打算如何解释?」 「我也不知道Jo会陷害我呀!」如果知道的话,她一定会死盯着Jo,寸步不离。 「你的『不知』造成了韵儿的危险!石、沧、海!你这算是什么『最佳保镖』?!」 实在不敢在狂狮面前逞强,Sunny乖乖闭上嘴,向丈夫发出求救的目光。 韦文长叹,知道自己无法看着妻子可怜的眼神而无动于衷。 「宇,听我几句话,好吗?」 沈宇狠狠地瞪了Sunny一眼,然后点头示意韦文发表他的意见。这就是韦文和Sunny这对夫妇的分别吧!对他们来说,韦文的话向来比Sunny有建设性得多。 「宇,我知道没有好好把芊韵看顾好,是海儿的错。但芊韵真是『普通女孩』吗?她所受过的训练,相信你是再清楚不过。以她的身手,若她真非走不可,Sunny要拦也拦不住。甚至是你,难道就有把握留住芊韵?」 沈宇皱着眉,但没有说话。早知道韦文一定能够说动他!失策!真不该让他说话。 而韦文看见沈宇像有软化的倾向,随即再接再厉: 「再说,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追究责任,而是尽快把芊韵找回!宇,你比我们都清楚,要伤害芊韵的人,恐怕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闻言,沈宇垂首而立,眸中填满了苦痛。 他的韵儿!她……为何要离开? 韵儿难道不明白他吗?为什么……为什么她要如此狠心? ☆、翡冷翠的寡妇01 在哈得逊河畔,龙芊韵迎风而立。 闭上眼睛,她感受到冷冷的寒风正对她扑面而来。抬手,她轻轻环着自己的身子,试图感受自己体内的小生命。 「芊儿……」 龙芊韵张开眼,侧头看见站在身边死盯着她的师父,她笑了,淡淡的: 「师父,徒儿不孝,让你和师兄担心了。」是呀,的确。自从她离开死神小岛后,师父和师兄总是为她事事忧心。她的病、她的情、她的伤、她的危…… 「你知道就最好呀!」望月很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女孩,「芊儿,难道师父和师兄做的还不够吗?也许,当初我们真不该放你离开?先是一个泠烈郢把你逼回纽约,再来一个沈宇让你连纽约也留不得……是的,我们真不该让你父亲把你接走!」 望月的话惹出了龙芊韵的一阵轻笑。 泠烈郢?恐怕师父不知道的是,泠烈郢早已是出现在她上一世的人? 二十一岁父亲病逝,她申请停职到了台湾。身为台湾人,但她父母都是四处漂荡的自由人,她不曾回到过那个被称为「故乡」的地方。而在学校,她认识了长她两岁的泠烈郢,并与之交往近两年。 后来烈郢在二十五岁那年,奉母命娶了一位世居美国的富家小姐——聂若尘。 至此,由于与烈郢的感情本就不深,她也就顺势离开台湾,回到美国来了。 烈郢从不知道她的背景,更不知道她双手染满了无数人的鲜血。但,芊韵也不认为烈郢应该知道。对她来说,台湾始终不是她的家。 要说「家」……意大利的翡冷翠?纽约?还是死神小岛? 家乡要算翡冷翠吧!毕竟她的父亲和母亲,都是在那个美丽的城市出生的。死神有师父、师兄和一群疼她惜她的岛民。至于纽约…… 有太多太多的回忆。 是的!回忆! 她即将离开这座已经被那个霸道男子弄得满城风雨的城市。 算是道别吧!记得在四个月前,她就是在这儿跟沈宇相遇。 「芊儿,有什么事记得要跟师父说,师父一定会尽全力帮助你。」 命运待芊儿似乎一直没有恩典?从小到大,她求的都很少很少,但她得到的,却是比她求的更少。 不公平吗?不,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芊儿现在付出的,即将变成她将会得到的幸福。 也许只能说,是芊儿前生作孽太多吧!她必定欠了「情」之一字很多、很多。 「师父,我想离开纽约。」现在沈宇四处找寻她,没有师父的帮助,她不会逃得出纽约。 「到哪儿去?回死神吗?」废话嘛!芊儿会愿意回死神?骗鬼去吧!依他猜测,芊儿一定会认为自己不能再拖累他这个师父。 「师父,我说过了,我要到意大利。」 「那……孩子呢?」望月一脸怀疑地看着爱徒的肚子。 他是不清楚地球人类的身体机能啦!但看见芊儿右手一直贴着腹部,看来是八九不离十了。是沈宇的!猜不对的话,就罚他被姑姑抓回落月星去好了。 没有惊讶,龙芊韵垂首看了看自己的腹部,然后抬头笑看望月: 「我会生下『他』。」是她的骨血,也是她唯一仅存于世上的亲人!一个延续着她的血脉的孩子,将是她生存在世上的唯一依靠。 如果没有这个胎儿……也许,她早就沉进眼前这条河了。她的人生,已经被她弄得一塌糊涂。与其再痛苦地活下去,不如早点结束,也不再连累宇、死神小岛和Angel众人。可是,孩子成了她对这个世界唯一的依恋,也教她去不了、走不得。 「然后当个未婚妈妈,辛辛苦苦的养活『他』?」望月不可思议的看着龙芊韵。 老天爷!芊儿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却想要照顾孩子了吗?这孩子会把她拖垮的!不!他说什么都不可能放芊儿独自离开! 龙芊韵摇摇头,为师父的紧张失笑。 「徒儿不会天真到以为师父会放徒儿一个人离开。」至少不能是到达意大利之前。 「我会先去一趟洛杉矶,我在那儿有一位好友。只要找到他,他一定会帮助我离开美国。而从此以后,龙芊韵和Jo Long都不再存在。生存在世上的,是一个名叫『Jo』的女子。」 那位「好友」名叫菲尔.肯特,曾经随他们一家三口到处周游列国,也算得上是他们龙家的世交了。直到她十二岁那年悲剧发生,菲尔才被他的父母亲人抓回美国去正正经经的读书,不准他再到处跑。 她与菲尔一直有联络,但菲尔却根本不清楚她在当年那场惨剧后到底经历了什么。他知道的,只是那个名叫龙芊韵的中国女孩。 据她所知,今年二十七岁的菲尔乃是孤身一人,也是美国西岸一个颇有名气的外科医生。他的父亲和母亲,也已经相继因为意外去世。 无牵无挂的菲尔!也许,他就是与她同一命运的「天煞孤星」。 龙芊韵错过了一些东西。 在望月眼中一闪而过的,是回忆带来的悲伤。 这个小女孩……除了像小幽月,或许,也像极了生来注定孤独一生的他,望月? 犹豫片刻,望月再度开口: 「师父相信你不会拿自己和胎儿的性命来开玩笑。只是,师父有一个忠告——」抬首,他凝视眼前的哈得逊河:「永远,不要再接近这条河。」 一句很奇怪的话,芊韵听到了,却不知该如何反应。 结果,因为沈宇竟然知道了望月师徒三人的行踪,于是Jo和菲尔.肯特匆匆离开洛杉矶,暂时躲到台湾去了。其间,他们又遇见了泠烈郢的妻子,更救了聂若尘一命。 在台湾待了近一个月,他们终于起程前往意大利。其时,Jo已是怀胎五月。 ☆、翡冷翠的寡妇02 在沈宇掀翻了纽约城每一寸土地的时候,Jo已在意大利翡冷翠诞下一名男婴。第一眼,Jo为儿子取名为「沈望」。 菲尔本是怎么都不肯放她一人留在翡冷翠的,尤其他离开时,小望才只有两个月大。可是,他明白Jo已经决定过些平淡日子。他再赖着不走,只会增添Jo的麻烦。以Angel的势力,沈宇早晚会查出他与Jo的关系。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Jo才会匆匆离开美国,躲到意大利来。 一幢两层高的蓝瓦白墙小屋、一家小小的露天咖啡馆,他能为Jo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菲尔愿意回美国,是相信这份恬淡的生活能够给予Jo平静。 为何还要扰乱Jo的生活呢?短短的二十三年,她经历的风浪已经够多了!上天不该再剥夺她的幸福。 可是世界虽然很大,但有时却小得足以称为「地球村」。 才刚在翡冷翠安定下来,「不速之客」却突然撞上门来。 唉!该说是天意吗?最先发现她行踪的人,居然是韦罗艾卡。 韦罗不是有意找她的。他本来就住在维也纳,那天碰巧到翡冷翠去办点事,走进那家新开张不久的Café想喝杯咖啡,谁知竟然就「找」到了她。 其实,韦罗第一件该做的事是马上把这个消息传回纽约,以免将来真相大白时会被沈宇追杀,判以「知情不报」之罪。可是,就在Jo考虑着是否该卷铺盖走人时,他又第二次找上门来,并表示他无意向沈宇通风报信。 Jo相信了,也乐得时常能从韦罗口中得到纽约方面的最新消息。 但后来,Jo简直开始后悔当初没有马上逃之夭夭。 Jo没想到一个韦罗,竟会带来这么多个「麻烦」。 首先,韦罗带来了他的两个朋友——加特.诺和华利.霍洛斯夫妇。虽然Jo知道自己瞪人的眼光已经够凶狠,但韦罗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再来,韦罗带来了两个极度危险的人物——Sunny和韦文夫妇。 这次,Jo不再瞪韦罗,而是直接质问他,并且气到差点就带着儿子偷跑了。可惜Sunny知道她在这儿后,居然拖着韦文就此赖着不走。而且,韦罗为自己脱罪的理由也十分充足——没办法,Sunny和韦文一个是他嫂子、一个是他哥哥,要瞒过去简直难如登天。 他大人说得振振有词,Jo能找到反驳他的理由才怪。 让Jo觉得惊奇的是,小望才只有几个月大,连周岁都不足,却很喜欢黏着韦罗。除了她和韦罗,什么人抱他都要哭个震天撼地。 碍于儿子特殊的「癖好」,Jo也不好再赶人了。 最后一次,是在小望一岁生日会上。这一回,韦罗竟然带来了陆昊涯夫妇。 反正韦罗从来不管自己是否得罪了别人,Jo知道生气也只是跟自己过不去,也就没那么好的兴致去骂人了。 陆大师哥向来不管别人的闲事,Jo根本不担心他会向沈宇通风报信;反而是大师嫂,教Jo只能左闪右避,企图躲开华轻雪那双像要看透人心的眼。 Jo没有忘记,沈宇始终一心一意爱着的,是华轻雪!而能让沈宇如此倾心的女人,必定对他有很深的了解。Jo放心陆大师哥,却不能不对华轻雪设防。 那一年——Jo敢向上帝发誓,那一年是她过得最苦、最度日如年的一年!每次陆大师哥夫妇一来,她总是提心吊胆,就怕面对大师嫂。 可是……唉!Jo甚至曾经怀疑,小望体内是否有一种名叫「反骨」的基因。她在那边拼命地躲,而小望却总爱黏着大师嫂他们一大票人。 好不容易,十二月二十七日终于到了,她的生日。 活了二十四年——当然过了生日,她就是二十五岁了。活到这把年纪,Jo从未庆祝过生日。在沈宇身边时,Jo把所有证件守得死紧,沈宇不知道她的生日,也就无从入手了。至于刚生下孩子的二十四岁生日,她更是老早就警告过菲尔,不准他声张。于是,二十五年来,她第一次当「寿星」。 换一种看法,也可以说她一直在逃避。母亲的死忌正是她的生日,有什么好庆祝的? Jo永远忘不了十二岁那年的十二月二十七日。 她本来拥有一个很温暖的家。父亲是个旅行家、母亲是个翻译作家,父母又只生了她一个孩子,所以她是自小被捧在手心长大的。父亲疼她如珠、母亲惜她如宝,她找不到任何一个让她不快乐的理由。 他们三人四海为家,而她这个才十多岁的娃儿更是见识广博得吓人。也许是自幼四处飘泊的原因,Jo的适应力十分强。她能说一口很流利的英语,德语和法语也达到能与当地人沟通的水平。甚至是拉丁语与西班牙语,她也知道一点点。 十二月二十七日,改变了她的一生。 芊韵一直认为她会继承父亲或母亲的志向,当个旅行家或翻译作家。可是,一个人为的「意外」,毁了她所拥有的一切。 那天,母亲忽然突发奇想,要给女儿庆祝生日。于是,当时身处新德里的一家三口丢下可怜的菲尔和足够有余的旅费,直往阿尔卑斯山杀去——真是特别的生日礼物。刚年满十二岁的芊韵还是第一次听说,父母会送儿女这么奇怪的「礼物」。 他们乘搭一架小型飞机前往目的地。意想不到的是在飞机起飞前,他们竟然遭恐怖份子骑劫了! 劫匪要求机师把飞机开往美国东岸的一个私人机场。可是,这样做实在太危险了!先别说原先准备的燃料根本不足够,而且这样突然改变飞行路线是非常危险的,尤其劫匪不允许他们向有关当局发出警报讯号。 很显然地,这个没有丝毫理智的劫匪是想自杀。但最重要的是,那混蛋想把他们一家四口和五位飞行人员拖去陪葬! 不得已之下,他们只好遵从劫匪的指示去做。在西经160度、北纬39度,燃油即将耗尽了!机师孤注一掷,冒险暗中向外界发出求救讯息。然而,那劫匪是想与他们同归于尽,他们甚至早就把逃生用的降落伞丢了出机外! 母亲没有犹豫,把丈夫敲昏,交给女儿一柄小匕首、叮嘱她要在着陆后把降落伞割断,并把带着最后两个降落伞的他们推出舱门。 夏威夷当局收到他们的求救讯号后赶到,及时救了芊韵和她父亲。但……机上包括劫匪共十二个人,则全部罹难。 于是,Jo的生日变成了母亲的死忌。 于是,十二岁的Jo失去了她那温柔善良的母亲。 于是,父亲丧妻后一蹶不振。 于是,Jo也失去了她那幽默风趣的父亲。 十三岁生日还未到,Jo已被父亲送到夏威夷群岛中的其中一个私人小岛受训,他誓要一生与恐怖份子为敌,替亡妻报仇。 尽管师父与师兄总说她是这个悲剧中最无辜的一个,但Jo仍是无法自已地常常怨恨起自己。如果——如果当年不是为了要为她庆祝生日,他们不会准备到阿尔卑斯山去,更不会发生这整件事。 后来,Jo已经习惯了遗弃这个一年一度的日子,也不肯让身边的人为她庆祝。 可是这次,她根本无力阻止! 生日会?其实Jo非常明白,这是华轻雪的计划之一。如此废尽心思查出她的生日,看来华轻雪是想把一切摊开来说个清楚了。 ☆、翡冷翠的寡妇03 「我想我们必须谈谈了,Jo?」 Jo看着眼前一脸坚决的华轻雪,暗笑自己不自量力,竟妄想能「逃过一劫」。 在「庆生会」开始之前,华轻雪终于在后院通往大厅的长廊上逮到了她。 「师嫂,我不想再想起美国的事。」 华轻雪叹息。 「Jo,我知道你怕的是什么。可是……你真的不想知道宇的情况?你可知道宇为了你,根本就没有娶石念霜为妻?」 如轻雪所料,这个消息立即惹来了Jo的一脸紧张。 「没——结婚?!他逃婚?还是出了什么事?他受伤了,对不?」见轻雪仍是淡漠的神情,Jo急了:「师嫂——把真相告诉我,好吗?你怕我承受不了?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沈宇死了?」 华轻雪握紧Jo的肩:「Jo!冷静!宇没事,只是在婚礼举行之前,他离开了纽约。所有人拦他,可他只给了一句话!他说……他要去找回他的天使!」 而「天使」就是她,Jo Long? Jo愣了,也放松了一身的神经。只知道,宇没事,他没事,他好好的活着…… 「Jo,也许三年前他伤你很深,但我可以用我的性命保证,他是被迫这样做的!事情关系到两个经商世家之间的恩怨,而宇不愿让黑道的势力介入,因为会令事情变得更被杂。事实上,我们和石家是有协议的。那个婚姻只会结持一年左右,到事过境迁,二人签下离婚协议书,一切又回复原状。而且……Jo,你知道吗?我们后来才知道,原来那天,婚约是石念霜决定解除的。因为,她知道了你的存在,也看清了宇的心有所属。结婚只是权宜之计,而宇最后选择背弃道义——他宁愿良心不安地过一生,也不愿任由你带着误会离开他!」 Jo苦笑,摇摇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清。 该怎么告诉师嫂,她与沈宇之间最大的问题不是石念霜,而是她——华轻雪?又该怎么告诉师嫂,她执意离开沈宇,另一主因是……她有病?更不知道能怎么告诉师嫂,她的「病」,将会伤害她身边的所有人? 爱也罢,不爱也罢;误会也罢,冰释前嫌也罢;离开也罢,离不开也罢……到三年后的此时此刻,对她——Jo Long——来说,一切都已不再重要。她的世界,再也没有沈宇、Angel和国际刑警,她只有儿子小望,只有一群不提起美国的朋友。 缓缓转身,迎接Jo的是儿子的笑脸。Jo回以一笑,上前把儿子抱起。 「小望饿了吗?我们进去喝妈妈煮的鲜鱼汤……」 「Jo——」 抱紧怀中的儿子,Jo回头,看着仍是不肯放弃的华轻雪。 「师嫂,我不想再碰触昔日的龙芊韵。现在的我,Jo Long,只是一间Café的店主、一个儿子的母亲、一个平凡的寡妇。放过我,好吗?如果你们认为我受了什么委屈的话。」 华轻雪只能呆在原地,看着抱住儿子的Jo,稳稳地往大厅走去。 直到,陆昊涯拍拍她的肩,为她带来安慰。 直到,一对夫妇无声无息地接近;妻子Sunny爽朗笑着,而丈夫韦文则是一脸忧心。 直到,一名俊朗的年轻男子踏着轻松的步伐,来到小圈子之中。 「怎么?大师嫂,我早就说过你这是白费气力嘛!如果Jo真能被劝动的话,她今天就不会站在意大利啦!我是最先找到她的人耶!」 Sunny瞪了多嘴的人一眼。 「艾卡二少爷,少说几句,没人会说你是哑巴。以阁下的功力呢,能劝得动Jo才怪。毕竟当年『某人』始终还是没能把可爱的枫儿从烈焰老哥手中抢过来嘛!」 这几句话很直接地踩中了韦罗.艾卡这只九命怪猫的尾巴。只见韦罗黑了一张俊脸,气呼呼地卷起衬衫的袖子: 「石——沧——海!别以为你拐了我哥当了我嫂子,我就会跟我哥一样把你当神明般供着!你想找死吗?我韦罗随时奉陪!」 「想打架?来啊!看是谁怕谁?」Sunny也挣脱丈夫的怀抱,不甘示弱。 被妻子推到「安全地带」的韦文.艾卡苦笑,连忙上前再度把爱妻抱紧,免得她再现人间的牛脾气搞砸了今晚的庆生会。而韦罗呢,也就从善如流的被陆昊涯架开了。 「海儿——」 敌不过丈夫的力气,Sunny干脆把全身的体重都靠在丈夫身上,双手抱胸,很无奈地摇摇头。 「韦文呀韦文,你是时候把你老爸老妈从维也纳那边请过来了,他们两老这个老是长不大的小儿子实在应该受点教训。人家说『长兄如父,长嫂如母』,看来这小子根本就不懂这个道理。」 韦罗很生气地冷笑三声: 「哈、哈、哈!『九尾狐二师哥』,我想你才是『长不大的大小孩』呢!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了,居然还动不动就嚷着打呀杀的,你要怎么当你那两个年仅一岁的儿子当榜样啊?」 Sunny笑容尽敛,一脸沉重的表情。她一声不响的勾着丈夫的臂,往大厅里走去。 而剩下的韦罗.艾卡,也很快就顿悟到自己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 沧海是在一年前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兄弟没错,可就在孩子满月那天,沧海的妹妹——石念霜,却以「石家不能没人」的理由夺走了双胞胎中的哥哥——石月影。 这次惨了……别说嫂子半年以上不会理会他,恐怕等回到美国后,石叔和雷叔不把他骂个狗血淋头才怪! 老天爷!他还算漏了老哥阴沉而盛满责备的眼神! 呜呜……都是死沈宇害的!哼!君子报仇「一年」未晚,他拼了!如果一年后无法把沈宇和Jo这对苦命鸳鸯撮合,他韦罗以后就不姓艾卡!不过……他本来就不想当艾卡家族的第一继承人嘛!嘿嘿…… ☆、夏川希01 她是寿星,而她唯一的任务就是切蛋糕、许愿和收礼物。 第二次庆祝生日了,Jo还是不清楚一群朋友会送些什么给她,更加不知道什么才算是「正常」的生日礼物。因为——去年庆生会的结果是不欢而散,据说是韦罗惹怒了Sunny? 唯一感到好奇的是,Sunny他们提到的「特别礼物」到底是什么? 华利和阿诺夫妇俩送的是两张来回日本的机票;叶枫和烈焰实在太忙,只派人送来了一只光盘,里面是已退隐音乐界多时的叶枫为Jo演奏出一曲欢乐颂;大师哥和师嫂送她一辆小跑车作代步之用,因为Jo一直开不惯现在那辆房车;Sunny和韦文送她一件婚纱,说要她在结婚时空着走进礼堂……虽然,Jo觉得这份礼物是有送等于没送。 记得曾跟菲尔说过,除了小望的父亲,她不会再爱上谁了。无论是人在台湾的泠烈郢,还是包括菲尔在内的其它追求者。 最后,不管众人怎么威逼利诱、仍是不肯让礼物亮相的韦罗,成为了庆生会的「压轴嘉宾」,而华利.霍洛斯这个老同学则是他的「表演搭档」。 「艾卡,你的礼物呢?」 「秘——密。」 华利贼贼一笑:「是不是你要送的礼物很寒酸,所以不敢拿出来呀?放心啦,我们不会笑你的。」只会骂到你「臭头」而已。 韦罗狠狠瞪华利一眼: 「寒酸?哈!要是那份『礼物』知道你给他这样的评语,华利你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咦?病句! 「他?还有什么叫做『知道』?艾卡少爷,麻烦你解释一下好吗?」 韦罗拼命闪躲。「……没有啦!华利,你耳朵有问题喔?」 「艾——卡——」华利像招魂似的唤着韦罗的姓,企图让他招供。 唉,好吧!早一点亮相应该没什么问题的。韦罗心里这样想着,随即带着大伙儿往庭园里走去。 来到大门处,韦罗让女佣把灯都打开,然后引颈看着门前小径。过了不久,一道来自车头灯的光线射了过来—— 车子停在门前,一个人自车上下来。然而,这个人的容貌教众人同声惊呼。 「沈宇!」 这是仅有的两个字。只见韦罗上前站在男子身旁: 「让我来为大家介绍。这位是夏川希先生,是个拥有四分之三日本血统的中日混血儿。夏川先生初次来到翡冷翠,是我家的朋友呢!」 然而,在场所有人只听见了「夏川希」三个字。 竟然……竟然不是沈宇!可是,世上真有这么相似的人吗? 那个名为夏川希的男人走向Jo: 「龙小姐,幸会,在下夏川希。据韦罗所述,小姐的男友——沈宇,似乎与在下长得有点相像?」 何止有点?这根本是一模一样!这是大部份人的想法。只有陆昊涯和Sunny师兄弟及华轻雪,却是一脸愕然的盯着韦罗。 见宾客都好奇的围着夏川希和Jo研究,陆昊涯示意Sunny、韦罗和自己妻子随他出去。 「韦罗,这就是你的礼物?你居然……你居然把沈宇带来这儿!你到底知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华轻雪一开口就是责骂,难得气到不顾丈夫制止的眼神。 韦罗苦笑,决定浪费一点口水为自己澄清一下。 「大师嫂,你想到的事,我怎会想不到?只是,你们又有没有考虑过,三年过去了,Jo也真的安于平凡,当起她的Café店主来了。短短三年,Jo已经不像Jo了。你们试想想,如果再让她躲个几年,沈宇还有机会『抱得美人归』吗?而可怜的小望,也将会背着私生子的身份过一生,也不会知道自己身上有日本血统,更不会知道自己老爸就是当年叱咤风云的沈宇。」 「可是Jo的病……」 「那只是心病呀!」韦罗不赞同的抗议,「Jo是无法伤害沈宇的,难道你们还不明白吗?三年多前Jo病发,她拿着锋利的开信刀、沈宇在她面前熟睡,而最后,刀子伤害的是Jo,不是沈宇!接下来,Jo更只是找死的开着车子往山坡撞上去。无论有没有理智,Jo也绝对不会伤害沈宇。看不出吗?Jo会用她的生命来保护沈宇!」 华轻雪仰头看向陆昊涯。在看见丈夫给她一抹微笑后,她终于确定过于紧张的人,始终只有她。 转头,华轻雪看见了笑得必须由丈夫韦文扶住才站得稳的Sunny,虽然有点气自己的迟钝,但华轻雪仍然没有怀疑过自己的猜疑。 只是……她也有她紧张的道理呀!当初她明明当众宣布会下嫁宇,可到婚礼举行当天,新郎却是终于把她追回、把一切误会解释清楚的Angel大师哥陆昊涯。虽已事隔多时,但直到今天,围绕在宇身边的闲言闲语还是不少。好不容易让宇碰上个Jo,但上天却始终不肯仁慈一点。 早就明白自己是Jo离开宇的主因之一。然而,华轻雪知道自己根本就无法解释什么。对Jo来说,宇也许可以是个好友,却永远不能当丈夫。 宇一向是个重恩重义的人。她的父亲收养了宇,所以无论父亲的要求是什么,宇也会拼命达到目标。就如当年,宇明明深爱Jo,却因为石家主人石记渝是父亲的死党,于是执意迎娶石念霜,助她摆脱流言蜚语。原本,最适合宇的女人应是个跟宇不相上下的强者。因为如此一来,宇才能无牵无挂的去闯,而不需要随时担心家里的妻子会否哭得死去活来,教人心疼? 那一夜,宇一声不响的出去,在外边游荡了整晚。回来时,他怀中抱着的东方女子教雷家上下震惊莫名。当时,她和昊刚成婚不久,而宇极之消沉。没有人能想像一个「伤心人别有怀抱」的男人,竟会当着她这个「前任未婚妻」兼「现任师嫂」的面,把一个女人抱进门。 宇对Jo的关怀备至,只有一个「爱」字解释得了。那种说不出口的珍惜,是从未在宇身上出现过的。 所以,他们这群曾深深地伤害了这对苦命鸳鸯的旁观者,实在应该闭上嘴巴,好好祝福二人。 ☆、夏川希02 「你是谁?」曲终人散后,大厅内只剩下身为「寿星女」的Jo和惹起一场风波的陌生男子。 Jo很不信任韦罗的说辞。毕竟自从韦罗找到她后,实在带来了太多的「惊喜」。 男子啼笑皆非。 「韦罗刚刚介绍过了。我姓夏川,是韦罗的朋友。」 看见男子一脸诚恳,Jo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真的……不是沈宇吗? 是的是的,不是沈宇!宇不可能出现在意大利。现在的他,应该正身处遥远的台湾,与他的音乐家妻子过着神仙般的生活。 是她,太傻。 Jo转身慢慢走出大厅步向庭园,没有理会那个再度引出了一切愁绪的夏川希。 但她错过了!夏川希看着她沉重的背影,眼中,不自觉的泄漏了几分哀伤。 ☆、夏川希03 龙芊韵陷入前所未有的慌乱中。 死命抱住两岁的小望,她像火箭一样直往自己停放在车库里的小跑车冲去。插进车匙,车子「咳」了一会儿,最后居然沉默了!该死!这辆废铁迟不坏早不坏,竟然在这十万火急的时候才来发脾气!无言以对,Jo只好转向旁边那辆属于韦文的轿车。虽然她对这辆大车陌生得很,但也要死马当活马医了!撞死了算他们母子倒霉! 撞坏了左边车头灯和车尾灯,总算把车子弄出了车库。突然看见前方有一个人影闪了出来,Jo吓得急踩剎车。 那人——是夏川希! 后座的小望哭了起来,高烧让他睡得模模糊糊。Jo赶紧跳下车,把小望从车子中跑下来,奔向夏川希。 「夏川!快开车去医院!」 夏川希也没有再问,帮忙Jo把小望抱进自己车子后座后,自己跳进前座,匆匆驶离巷子。 急症室外—— Jo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急症室的门。 「不会有事的。」 在不知道来龙去脉的情况下,夏川希也只能这样安慰她了。 Jo居然笑了,却是凄然得教人心酸。 「夏川,你不知道,我不是一个好母亲。」她垂下头,两滴泪水掉在她的大衣上,留下了两点水渍。 「一个月前——当时我还没认识你。那天,是沈宇的生日。三年了,每年十一月二十三日,我都会准备一个生日蛋糕,与小望一起庆祝。不知道为什么,每年的这一天,小望总是特别高兴的,整天笑声不断。那天,我如往年一样与小望一起庆祝。突然小望对着那个黑森林蛋糕说:『我要爸爸!』我不知所措。要我到哪儿去找一个爸爸给他呢?我哄他、逗他,但他就是闹个不停。最后,小望把我书桌上所有东西扫到地上——也包括一个水晶笔筒,那是……那是沈宇唯一送给我的礼物。我看着那堆碎片,好气、好气,然后……我居然给了小望一个耳光!」 Jo一边说,泪水就不停地流。她用双手掩住脸,不停地摇着头: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做!我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我只知道沈宇唯一给我的东西也没有了。整整两个星期,小望不跟我说一句话,他一看到我就哭!于是,我只好请保姆来照顾他;然后,你出现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但在你出现的那天晚上,小望居然从他的房间走进我房里,爬上了我的床,对着我笑着直喊『妈妈』……」 猛然抬头,Jo定睛看着夏川希。 「我一直都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两年来,我带着小望,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在这间唯一属于我们的Café生活。我从不知道什么叫做『温暖』,所以我根本无法给小望一个配得起这两个字的家。你出现了,一个长得和小望生父几乎一模一样的日本人……夏川,你知道吗?在你出现在我家客厅的那一刻,我真的以为……以为沈宇终于找到我了!没有玻璃鞋、没有灰姑娘原本高贵的身份,那个毁了我一生的男人却终于找到了我们。可是,结果呢?是我痴心妄想吗?」 夏川希皱眉。Jo一阵恍然……那凝神的模样多像沈宇! 「这三年,陆大师哥他们陆续得到我的消息。他们都猜我不肯随他们回纽约,是因为对沈宇有恨……可是,真正明白的人,似乎只有韦罗一人?是的,他说得没错!我怕,怕会再度伤害沈宇……」Jo转头看着夏川希,笑着,「夏川,我从不觉得我有资格跟石念霜争夺沈宇!曾经……曾经我以为我可以的,在我师兄出现之后。那时候……我们多像一对已婚多年的夫妻……可是,那始终只是幻觉!在我准备离开纽约那天晚上……我听到沈宇和Sunny的说话了。原来一直以来,我都只是华轻雪的影子,是吗?是的,我知道,我和轻雪给人一种很相像的感觉……可是,我根本不配跟轻雪相比!我是个疯子,有时候,『我』根本不属于『我』!我无法控制另一个Jo Long,而『她』会害死我身边所有关心我的人!四年前那次自杀,我最初的目标是沈宇!如果『她』没有突然改变主意,沈宇早在四年前就已经死在我刀下!我无法想像那种痛苦……我不能!在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况下,多年训练而成的好身手根本无法保障什么。因为——要杀沈宇的不是别人,是我,龙芊韵!如果要伤害沈宇的是其它人,我会不惜一切去保护沈宇。可那个人是我自己!唯一一劳永逸的方法是龙芊韵不再存在!我师兄说,那天晚上驾车去撞山坡的人是『她』,但没有人知道,那是我!不愿伤害宇,死亡似乎是唯一的解决方法。可他们不准我死!最后,我只好选择离开…… 「小望的出生告诉我,『她』和我将永远共存,直到龙芊韵寿终正寝的一刻。我无法丢下小望!可怜的小望……他已经失去了他的父亲,我怎能让他再失去唯一的母亲?他只有两岁,一个失去了父母扶持的幼儿,就算Sunny和韦罗他们多么疼惜,他始终没有了唯一可以无条件对他奉献一切的父母……我怎能?」 夏川希听着Jo的说话,一颗心都要碎了。这个看似坚强的小女人,竟然是如此不堪一击。 而沈宇,正是伤她最深的人! 该恨吗?该恼吗?也许。即使,他从不曾恨过自己的任何一个身份。 抱紧Jo,夏川希想起了那场令所有人难以忘怀的婚礼。那抹一再被命运玩弄的灵魂,终于得到了解脱…… ☆、夏川希04 宾客已经来得七七八八了,师父和石叔选定的吉时也差不多到了。而他——今天的新郎倌——沈宇,却站在供新娘和伴娘们专用的化妆室里,站在他的新娘面前。 外面有许多人敲着门,都在劝他们快把门打开。据说,新人在婚礼举行前三天是不能见面的。而之前的三天,他们也没有违规。可是在婚礼举行前几分钟,他的新娘却把他拖到化妆室里来,说是有事要跟他商量。 即使曾因谋杀罪入狱两年,石念霜仍是尊贵迷人的。毕竟她出生于大富之家,不是吗?但,比起美丽高贵的石念霜,他还是比较想念那个总被他气得跳脚的小女人。 坐在他面前的,是新娘子石念霜。但为何他眼里心里,都只有一个龙芊韵? 他的韵儿始终还是没有等他,是吗?当师父明白说一句「Jo失踪了」,他也不得不相信事实。他的韵儿,已经离他而去。 除了国际刑警的身份,他们对韵儿根本一无所知!找?从何找起? 「你走吧!」 沈宇一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小心翼翼的再问:「你……说什么?」 「我说:『你走吧!』」石念霜很无奈地重复,并开始庆幸自己没有当真下嫁这个像呆子一样的男人。 沈宇更是呆了。而看着他目瞪口呆的表情,石念霜很艰苦地忍住了笑意,又继续她的剧本: 「沈宇,你不是真心要娶我的,就像当年的阎旭,都是为了一份『责任』。那一年,我傻得差点杀死了京华;今天,你认为我会否伤害那个早我一步抢走了我丈夫一颗心的龙芊韵?」 听到龙芊韵的名字,沈宇终于回神了。弄懂了石念霜的语意,他沉下了脸: 「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韵儿一根毛发。而且……」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呀!紧蹙的眉才舒展,他苦笑:「你也找不到她。」 石念霜冷笑。 「你认为我没办法?别忘了,我认识的人也不算少。」 她在逗着他玩吗?沈宇敛尽笑意,一脸深思的看着石念霜: 「你的目的?」 他还不笨嘛!不过,还是比她笨就是了。好,判他出局离场! 「我的目的就是要让你知难而退,别真的当了我的丈夫才好。」 「为什么?」她为何如此轻易放过他? 「第一,本小姐是天下最善良的优秀人种,棒打鸳鸯是会折福的,这种事我不干;第二,本小姐是天下最仁慈的优秀人种,身为我石念霜的丈夫,就得有接受刀山火海折磨的准备,而我确定你,沈宇,不是能够成为屠龙英雄的那一位;第三,本小姐是天下最高傲的优秀人种,一个被逼娶我的丈夫还进不了我的眼;第四,本小姐是天下最无拘的优秀人种,丈夫只会成为我的包袱。所以,综合上述种种原因,我,石念霜,绝不会成为你沈宇的糟糠妻。你,就死心了吧!」 听出石念霜冰冷语气中的好意,沈宇笑了。他马上解下脖子上的领带并将之丢在一旁,对石念霜展现出一个大大的、像是大男孩似的笑容: 「石小姐,先行谢过你的仁慈。不过,在我沈宇的字典里,从来没有『欠人情』这回事。所以,你这个恩,我记下了!」 话毕,沈宇把化妆室的门打开,而挤拥在门外的人因为站不稳,差点跌了个狗吃屎。 「宇!」 看着沈宇冲出教堂,雷向和陆昊涯等人齐声唤了一句,然后回头看着石念霜,等待这个正笑得一脸冷漠的新娘子为他们解惑。 真是心情愉快呀……原来好事做多了,真的有利减少皱纹。扩大脸上的冷笑,石念霜提起原封不动放在一旁的婚纱,走向韦文.艾卡: 「姐夫,感谢你的好意。但,这件婚纱恐怕要交还给韦罗了,因为它留在我这儿,已经没有用武之地。」 「霜霜……」韦文终于有点明白。这位小姨子的婚礼又出问题了! 「我又当不成新娘了,不可以吗?我就是喜欢逃婚嘛!倒是姐夫呀,你可得好好把沧海盯紧喔!」开了韦文一个玩笑,石念霜再正色转向雷向和自己的父亲: 「爸、雷叔,我在此郑重宣布——我已经自行解除婚约了,也希望你们老人家别再为我带来一堆麻烦,这样我就很谢天谢地了。」 趁父亲还未回神、来不及大骂出口,石念霜也迅速离开了教堂。 结局是——沈宇和石念霜,并没有成为夫妻。 ☆、再见自由神像01 原来日间的哈得逊河,有着与夜中森冷丝毫不像的伟丽。 差点忘了啊……这里是纽约,一个举世闻名的经济重城。 两天前,她还在意大利当她平平凡凡的Café老板呢。一个沈宇危险的消息,惊得她再也无法考虑更多,只能焦虑地跟随着夏川,一路回到了这个离别两年的城市。 站在河畔的高速公路边,Jo恍如隔世的茫然了。 「你在想什么?」 夏川希从后接近Jo,为她脸上的沧桑而心疼着。 这个只有二十六岁的小女人,却经历了太多太多不应该由她承担的痛苦。而最该死的是:他也是伤害了她的人之一! Jo淡笑,仰头看向远处河中心的自由女神像。 「记得那一年……一个很普通的晚上,我在这里,与死神争夺着每分每秒。曾经,这座神像成为我的希望——只要我能够熬过河水的冰冷刺骨游到神像那边,那些该死的人渣就再也没我办法了。因为在他们找到我之前,我手上的证据已经足够让他们被踹进监牢里渡过一辈子。但,就在我准备跳进河里时——」眼神一黯,Jo收起了微笑:「沈宇出现了,他救了我。然后,利用Angel在黑道的势力,沈宇铲除了所有跟我有过节——也就是被我抓过——的黑道中人。而到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那个喜欢讲『原则』、霸道得像土匪的大男孩,竟是雷向的徒儿,那个『隐影人』似的沈宇。」 夏川希一叹,拍拍Jo的肩: 「当年,沈宇不该强把你留下的。那个自以为是又蛮横无理的家伙,毁了你的一生。」 这绝对是肺腑之言。夏川希没料到的是,Jo竟对他这番话反应激烈。 「不准你说他坏话!」 夏川希愣了好一会儿,才如梦初醒的蹦出「对不起」三个字。而看着夏川希愧疚的表情,Jo发现自己有把这个无辜路人当出气筒的嫌疑。无奈,她懊恼的皱了眉。 「夏川,对不起,是我太激动了。可是……」想起那个曾差点死在她手中的男人,Jo不禁苦笑。「他们都说沈宇对不起我。但没有人知道,沈宇才是最惨的人。从头到尾,我任性地把他不能娶我的原因归纳为『他看不起我』,我一直没有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更加不肯去想,沈宇其实是有苦衷的?我以我过去的遭遇来衡量沈宇付出的真心,固执的认定他瞧不起我这个只会杀人和玩枪杆子的女人。我没有想到我的执着早已伤了沈宇,教他无所适从。我甚至不比Sunny,因为我连珍视沈宇的一份心也没有!」 「冷静!Jo,想想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谁,也想想我们身在何处!」夏川希牢牢握住Jo的肩,阻止了Jo的歇斯底里。看着Jo疯狂的眼神,夏川希只能怨老天爷待这小女孩的不公。 「Jo,听清楚!当年并非全是你的错,不是吗?你恨自己任性,但你没有想过,更错的是沈宇,他不该在筹备婚礼的同时,还把你绑在他身边,不顾你会有多痛苦!或许他爱的仍是你,也只认为娶石念霜只是权宜之计,但他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他从来都没有……」 「夏川希!」Jo厉声低吼,「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你到底是谁?!」 低头,夏川布半扬眼帘掩住了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和慌乱。 「Sunny说的。」苦笑看着Jo一脸愕然,夏川希脑中浮现出Sunny那愤恨的表情。 「我想,如果沈宇不是雷向的徒儿,恐怕早就被Sunny撕了?」 嗯!的确有这个可能。Sunny重情是众所周知的,而沈宇「师兄」的身份让Sunny无法像对待外人般狠绝。既有「九尾狐」之名,可不会只是终日嘻嘻哈哈谈笑用兵而已。夏川希早就看清,当Sunny真动了气时,绝不会比大师哥陆昊涯「温和」多少。 Jo长叹。 「夏川,我知道你的来意。是Sunny他们派你来留我,对吗?」 很正经地摇摇头,夏川希严肃的更正:「错!我可不是Sunny他们能『派』的人喔。也许他们的确是希望你别回来纽约的,因为他们不愿你再接近这个伤心地。但,因为沈宇是小望的生父,他有权知道小望的存在;所以你再度走进这座城市,准备向沈宇把真相和盘托出。对吗?」 Jo笑而不答,而夏川希知道他猜对了。这女人! 「Jo,你是不是变笨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沈宇坚持要求小望跟他呢?你真愿意把一块肉从自己心头挖走吗?你离得开小望吗?真离得开那个世上唯一与你血脉相连的孩子?」 他是对的。然而,Jo并没有如夏川希所料的如梦初醒。她淡笑,眼睛盯着夏川希纳闷的表情。 「我不愿意,但我能够。」 她不愿意,但她能够!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愿意?能够? 天…… Jo对沈宇,竟是用情如此之深! 而他们这些人的用心,就未免显得有点卑鄙兼残忍了。 夏川希开始犹豫了。他考虑着,到底应不应该提前把那个无聊的「游戏」结束? ☆、再见自由神像02 在纽约住过五年,四年前她逃离;到沈宇离开了,她反而能够定心住下来,没有再离开过。 拒绝组长请她回Angel’s Tear的好意,Jo在纽约重开Café,算是当个平平凡凡的纽约人了。 在这里跟沈宇相遇、在这里心死、也在这里重生,她再也离不开这个城市。 时光匆促,一年静静地过去了。当初种种皆已沉寂,连半丝痕迹都不曾留下的沈宇,也早被所有人遗忘。在美国,他不曾光明正大的站在外人面前说一声「我叫沈宇」;离开后,除了视他为至亲的雷向师徒,根本就没有人见证过他的存在。 但……为何她偏偏忘不了?二十三岁以前没有沈宇,她依然能够安适自在的执行各种任务。短短四个月,却完完全全改变了她的世界! 即使已回到纽约一年,她也一直在逃避那条举世闻名的哈得逊河。非关师父的警告,而是她无法站在河畔却不想起沈宇。 直到今天——沈宇的生日,Jo终于拉着夏川希,来到河畔的高速公路旁。 这是一个很特别的日子。宇曾说过,除了她,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生日——而他的父母早已不在人世。 一个属于他和她的日子呵…… 「Jo……」长长的尾音表示出男子的无奈。 Jo两三下抹掉脸上的泪水,转身面对被她抓来、一头雾水的夏川希。 「夏川,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知道,是沈宇的生辰。」这天对Jo一定很重要吧!记得她说过在翡冷翠的时候,每年沈宇生日她都会弄个小蛋糕,和小望一起庆祝。 只是,沈宇似乎不会知道…… 又是Sunny他们说的?Jo淡笑: 「是的,是沈宇的生日。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很特别的日子。以前沈宇常说,我厌恶我的生日,那他的生日就是我们的生日,因为在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天,一个名叫沈宇的人出生了,而这个人将牵扯着我的一生。」 多么感人的「生日论」。只是……那个曾经狂妄地说要占满她一生的男孩,如今何在? 在台湾,在石家,在石念霜身边;而他的身份不再是Angel之中的「隐影人」,而是光明正大的、名正言顺的一个商人,音乐家石念霜的丈夫。 Jo知道自己不该如此「多愁善感」下去。当初她决定离开纽约,就等于告诉所有人:她龙芊韵今生今世都不会成为沈宇的妻子或情人。路是她自己选的,是她自己决定脱离沈宇温暖的怀抱,她根本没有怨的资格。 看见夏川专注地看着她的神情,Jo长叹——这个日本人,长得实在太像沈宇。 「夏川,你是不是觉得我好笨?人不是自己的、心也不是自己的,现在四年过去了,我还沉醉在往事中不肯回来……」 「你不笨!」夏川希截掉Jo的话,心疼着她眼中不自觉流露出的茫然。 「Jo,你并不笨,你只是对爱情太执着,也太爱沈宇。你向往你父母那种至死不渝的深情,你羡慕陆昊涯和华轻雪的鹣蝶情深,你为韦文对Sunny的包容和珍爱而感动。但,我不管这些,只想你听我说一句话,好吗?」 这个日本人呀…… 他总是能够看穿她心里在想什么。这个男人,天生具有「读心」的能力吗?不过,Jo还是点了点头——因为夏川希的表情很认真,不像在开玩笑。 看见Jo点头,夏川希吸口气,然后说出一句几乎可以等价于「我爱你」的说话—— 「嫁给我,让我照顾你和小望,好吗?」 Jo愣了。好吗……好吗…… 天!他——他竟然…… 「……夏川,不要说出让自己后悔的话。我不需要同情。」 夏川希几乎没气得当场昏过去。同情!她那聪明的脑袋都变成浆糊了吗?同情?!去它的同情!要他夏川希真有如此「善心」,那他的妻子岂非布满七大洲五大洋? 看着Jo默然离去的背影,夏川希笑了,笑得不得不弯了腰。 她连解释的机会也不愿给他呀……她的一颗心,早为那个辜负她的沈宇冰封了…… ☆、再见自由神像03 「我们已是未婚夫妻。」 很有震撼力的一句话。在庆生宴中宣布了这个消息后,Jo拖着苦了一张俊脸的韦罗,走出大厅。 回到已打了烊的Café,Jo自动自发说要煮一壶咖啡来跟韦罗道谢。 「Jo……」看着在吧台内忙东忙西的Jo,韦罗只差没骂老天爷一句「天何太忍」了。 这位大小姐真会陷害人呵……未婚夫?哼哼,他只要能活到真相大白的一天就已经很好了!以刚刚夏川希可怕的表情看来……唉,他早晚会被这丫头害死。 「什么都别说,韦罗。」Jo把两杯香喷喷的Cappuccino分别放在自己和韦罗面前,「我知道,我连累你了。只是……我更清楚的是,我必须远离夏川。」 因为夏川长得太像小望的爸爸吗? 韦罗在心里嘀咕着,却没有说出口。Jo一脸苍白告诉他,她自己也不好受。可是,他大概有知道原因的权利吧? 「你为什么不找菲尔?他追了你近十年,更足以取信于人呀!」尤其是沈宇和……夏川希。 他是明白的。 Jo在韦罗眼中看到了一切。他知道!他知道她拿他来当挡箭牌,想要赶跑的人不仅仅是夏川,还有那个四年来死不肯放弃追寻的沈宇。 「韦罗,请相信我。你,绝对是唯一能击退他们的人。聪明如夏川,必定能看出菲尔早已死心。菲尔回美国了,不是吗?如果执意伴我,以菲尔固执的性子,他绝不会离开意大利半步。而沈宇……也只有你,是能够让宇认为『配得起』我的人。你出面,他们才会信以为真,从此死心。而且,我也不想再把菲尔拖下水。」 「但现在有『生命危险』的人是我韦罗.艾卡啊!」韦罗绝对肯定自己没有夸大!「Jo,你没看见吗?刚刚夏川的脸色真恐怖……我甚至曾怀疑自己能否活到明早日出?还有,我哥和沧海一家三口都在美国,再加上雷叔他们……我不可能一辈子不再踏进纽约呀!」然而一想到纽约有个沈宇在随时「恭候」他的「大驾」,韦罗就开始觉得也许躲个一生真是好办法。 Jo皱着眉沉思了好久;最后,那一腔愁绪化作一抹凄笑: 「我马上——去澄清,不会让你出事。否则,我也对不起Sunny夫妇。只是……韦罗,我想,我必须先道歉。我做错了。无论如何,我都不该把应该由我面对的一切推到你身上,你一直都是无辜的……」 「Jo——」头开始痛了,韦罗真想喊救命!「我不是这个意思,ok?Jo,你明知道的,我是不想再见你这般痛苦呀!离开美国四年,你只有二十七岁,却像个历尽沧桑的浪人!这不该是上天给你的待遇。以前是沈宇,我不怪你,毕竟沈宇身上有着太多太多的责任和包袱。可是……夏川希呢?他只是个普通商人,你们的身份和处境并没有任何冲突和矛盾。你为何要把幸福往门外推?别拿小望当借口!夏川有多疼小望,大家是有目共睹。你为何偏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在他面前诉说你有多爱沈宇,企图把他赶走?Jo,不应该是这样的!」 面对韦罗严厉的指责和控诉,Jo终于再也支撑不了自己,往后靠向吧台。手紧握着吧台的边缘,试图藉手心的痛楚逼自己清醒些。 「……韦罗,我不想再谈美国的事,你懂吗?」 韦罗狠狠瞪Jo一眼: 「懂吗?懂吗?你敢问我『懂吗』?!不懂的,是你!这四年以来,沈宇一直在努力丢下身上的包袱呀!取消与石念霜的婚约、离开华家、离开雷家、远离大师哥夫妇、拼命躲避一直在找他的Sunny和我哥……他做的,还不够吗?四年前的一次伤害,难道真的无法弥补?Jo,你太自私!这样对沈宇、对小望、对夏川、对菲尔都太不公平!」 Jo的语气也加重了。 「都是一样的!都是……」很想理直气壮的反驳。可是,Jo再也无法想什么!只知道很想逃离、逃离……躲到深山绝谷里去,没有人会认识她!但,她不能害了小望!那个翻版自沈宇的小男孩,是不该被埋没的! 冷意侵袭上背部,Jo突然有一种很强的无助感。就好像……好像全世界只剩下她自己一个人。 「……都是一样的,韦罗。」淡笑,Jo看着韦罗疑惑的神色,不禁又笑了。「四年前,如果我没有离开纽约,小望一生下来就成了『黑社会头子的私生子』,情妇之名对我紧追不舍,没有人能帮助我,也没有人能改变一切。现在,你劝我重新接受沈宇或转向夏川……结果不会改变。我对宇,到底可以有多重要?为了Angel,他可以离开我;为了陆昊涯,他可以离开我;为了华家,他可以离开我;为了石家,他可以离开我;为了华轻雪,他更加可以离开我……无论在什么情况,他最先选择放弃的,始终是我,不是吗?沈宇的为人,所有人都再清楚不过。忠义和责任,就是他生命的全部。也许他是爱我的,但他把别人对他施的恩,看得比一切都重要。那么对我来说,一个『沈太太』的身份又应该如何重要?」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韦罗发现自己居然有种想要大哭一场的感觉。 这个二十七岁的女子啊…… 似乎比他还要坚强。 这一切,难道就合该由Jo承受吗?凭什么? 原来,当他们都以为Jo只是在逃避时,这个小女子早已看得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她躲起来,不是为了躲避伤害,而是治疗伤口! 早已被现实伤得体无完肤的人,是她……而他们这群对事情一知半解的笨蛋,竟还残忍在Jo的伤口上撒一把盐! 该——死! ☆、哈得逊河的诅咒01 晃到韦罗面前,Sunny很稀奇的发现韦罗竟察觉不到她的存在。 「我亲爱的小叔,听说庆生宴那天,你被Jo吓呆了?」唉,看来自命潇洒不凡的艾卡少爷这回是踢到铁板了。 韦罗叹息,伸手勾住Sunny的脖子:「我亲爱的嫂子,你是厌烦了我哥,想提早『解脱』对不?小弟我是很乐意为你效劳啦!不过……你也得考虑一下我哥嘛,他会跟你走的……」 「韦罗——」 猛然转身,韦罗看见了一脸阴沉的韦文,而韦文正死盯着他放在Sunny肩上的手。 嘻嘻……有人吃醋了呢! 实在很想坏心的挑拨一下哥哥与嫂嫂的感情,但哥哥的脸色也未免太恐怖了。为了小命着想,韦罗决定放开嫂嫂的脖子。 「重获自由」的Sunny马上跳到丈夫身边,出口陷害小叔: 「韦文,你这个弟弟呀,都二十八岁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似的?刚才呀,他还说我厌烦了你呢!韦文,不是我说呀,你实在该麻烦你爸妈过来把这个大小孩抓回维也纳去好好管教一番了。」 韦罗当场苦了脸。早知道这个被称为「九尾狐」的嫂嫂一点也不好惹!偏偏他这人就是口直心快,常常控制不了自己的话。可想而知,他恐怕又要过两、三个月「逃亡」的日子了……哥哥是早想把他踹回老家去正正式式进凡尔斯集团接位的。所幸哥哥早些年培养的一批人才也都全部投入公司的运作,他这才偷得了几年自由。现在一经嫂嫂提起,哥哥不把他丢回去才怪! 逃!如果不想回维也纳每天批公文、签合约,最直接的方法就是火速离开纽约,躲到哥哥他们找不到的地方去…… 「不用想了,亲爱的小叔,韦文已经去打电话请你伟大的父亲来美国。而我相信没有我的允许,没有人敢把你放出纽约。」 天亡他也!时不利兮!天时怼兮! 韦罗哀叫一声,再也无力跟嫂嫂吵嘴了——因为他知道,Sunny这家伙是打定主意要把他一脚踹回维也纳去吃自己! 「我尊敬的嫂嫂……放小弟我一条生路可好?」他的设计图、他的麻布、他的合成丝、他的毛料…… Sunny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那可不行喔!不把你『请』回奥地利,恐怕你会破坏了我们的大计。」 一听到「大计」二字,韦罗顿时两眼发光。 「什么大计?我可以帮忙吗?」 「这……」大鱼上钓了!「可要好好考虑一下喔!谁知道你会不会当内奸去跟Jo通风报信?」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拋! 「我当然不会去当内奸嘛,嫂嫂你不相信我吗?」 「那……」Sunny在心底暗笑,很佩服师父他老人家的神机妙算。 「好!我答应你。不过,韦罗,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呃……嫂嫂直说无妨。」为什么他会嗅到阴谋的气味? 「那就是——韦罗.艾卡,你被耍了!」 被耍了?他?什么时候的事? 丈二金刚之际,Sunny从旁边一根柱子后面走出来的人给了韦罗答案。 那人是韦文! 「呜……哥,你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奸』的?对!一定是这只『九尾狐』带坏了你的,是不是?」 「你这样说就不对啦,韦罗。」Sunny习惯性地靠着丈夫的手站在小叔面前:「不是韦文变『奸』了,而是你变笨了。」 韦罗看了眼兄长一如以往的温和笑容,却又无话可说,只能哀叹自己的迟钝。 ☆、哈得逊河的诅咒02 夏川希就是沈宇,沈宇就是夏川希! 那个坏蛋既是Angel的二师哥,也是华轻雪的义兄! 哈!她替儿子取的名字,竟与他的日本名字对成了一双! 该死的夏、川、希! 再也承受不了在场宾客欣羡的目光,Jo自会场冲出出去,在纽约城的大街小巷中狂奔。 看Sunny他们把她的二十八岁庆生宴弄成什么样子!今天本该是快快乐乐的,她只是第三次庆祝生日啊!而他们竟然……他们竟然把生日宴变成了「订婚宴」! 在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时,眼前已经聚集了一大堆争相向她祝贺的宾客,恭喜她荣登「夏川夫人宝座」,又成了身娇肉贵的「雷家大小姐」。 夏川成了她的「未婚夫」,而她成了雷向的「爱女」! 可以确定,他们是早有预谋的!Sunny和韦文夫妇铁定在,华轻雪和陆大师哥也不会错失「看戏」的良机。最奇的是,那号称「隐居」、「不问世事」的雷向也在!他竟以「夏川希未来岳父」的身份出席! 最可恶的是……他们大大方方的把小望也抱出来了。而这绝对是诡计,因为他们料定她无法丢下小望远走高飞。那个被称为「华家大少爷」的夏川希,竟抱着她的儿子站在台上,朗声宣布四岁的小望,正是他「失散多年」的「独子」! 那个曾一度毁掉她一切的男人,竟然双手举起她辛苦生下小心照顾到四岁的儿子,对她说一句「从今以后,我们父子就是你的希望」! 他们根本不曾认为她有生气的权利!一个父丧母亡、一无所有的孤女,竟能得夏川希这种能力家世皆属万中无一的男人青睐,算是老天眷顾了。可是,没有人人想过当小望被赋予「夏川望」身份时,她会有多痛苦!与她相依为命的小望,再也不是属于她一人所有…… 再也不是「她的」小望! ☆、哈得逊河的诅咒03 「韵儿!你回来!至少要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呀!」 Jo听到他的喊叫、听到一群人的脚步声……不!她不要再走回那个世界!在那里,根本就没有她的立足之地!从、来、都、没、有! 天…… 该——死!她竟不辨方向跑到哈得逊河畔了! 愣愣的转身,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道刺目的灯光。那些人,以他为首,个个手执电筒,正向她奔来。 他们要夺走她的一切,他们要害死她…… 看见她没有再逃——也无路可逃,沈宇也没有再像个火车头般向前直冲。他冷静下来,慢慢接近她。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不!——」 突然,Jo像疯了似的转身直往前面的哈得逊河冲过去。她的行动很快,快得让沈宇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当他喊出声的时候,Jo已身在河中。 她竟跳了下去!在这二月寒冬! 再也无法顾虑什么,沈宇只知道他要跟下去把那个顽固的女人抓回来。但,当他正要纵身往下一跃时,一双手却从后抱紧了他。 「宇!」陆昊涯心脏还在急跳着,「你不会游泳!」 沈宇摇头、摇头、再摇头……他疯狂地吼叫着,却只是毫无意义的呼号。他无法甩开陆昊涯的手!可是…可是他看见他的韵儿已经在河中失去了踪影!就算不淹死,韵儿也会被冷死! 看着沈宇狂乱的神情和满脸泪痕,陆昊涯明白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他猛然重击沈宇脑后将之弄昏,然后把沈宇交给身后的韦文: 「韦文,你和Sunny先把宇带回去,记住别让他太快醒来。」 Sunny点头:「我们会把二师兄安置好。可是大师兄,你要干什么?」 陆昊涯的回答是跃进河中。 Sunny呆呆地瞪着河面,像是脑袋无法运转。韦文看到妻子难得呆愣的表情,只好暂时充当「坏人」把Sunny摇醒。 「海儿,我们先把宇送回雷宅吧!不必担心,你大师兄会把宇救回来的。」 ☆、哈得逊河的诅咒04 模模糊糊中,Jo感觉到有一双手正稳稳地抱着她。 「Jo,张开眼睛!」 很熟悉的声音呵……那么清冷、那么低沉—— 「……大师哥?」沈宇的师兄,夏川希的「情敌」? 「对!」陆昊涯捞来下属手中的照明灯,「我是陆昊涯。Jo,支持下去!现在天气很冷,你不能昏倒,也不能出事!记住,沈宇会不计后果随你而去!」 不计后果吗? Jo淡笑。不,他还是计的,Angel雷家、华家、石家……他要「计」的责任实在太多了,要好久、好久才能计到她。 天气很冷? Jo艰辛的伸出右手,并感受到从天而降的雪花融化在她掌中。 对呀,真的好冷。但,大师哥的怀抱真的好温暖…… 永远记得Sunny的说话! 「大师嫂选择了大师兄比二师兄你温暖的怀抱,你会伤心,这是必然。可是,你也不能把Jo当作师嫂的替身呀!这样对Jo来说太不公平,也会教师嫂嫁得不安。二师兄,我不知道你的精明和理智跑哪儿去了?……」 替身!为何不可能?当年菲尔不就曾说过? 「Jo,我无意伤害你。但我发现,你的刚冷和华轻雪的坚毅实在相似得不可思议……」 真的好冷呵…… 要命! 看见Jo缓缓闭上眼睛和向下垂的手,陆昊涯也不禁慌了。两声「开车」和「回Angel」,陆昊涯拿起车内准备的热水袋绑在Jo身上,想让Jo被河水冰得僵硬的四肢回复正常体温。 回到雷宅,那情形多像六年前沈宇救回Jo时的混乱。只是这一次,Jo的情况是严重多了。 经过一夜抢救和观察,医生终于宣布Jo已无大碍,只要不发烧的话,应该很快就能康复。 但问题是,她发烧了。她很痛苦的在床上辗转反侧,口中喃喃念着「宇」和「夏川」,不然就是「小望」。 因为她还在吊针,而以她在床上翻滚的情况而言,点滴瓶不被扯得掉到地上碎掉才怪。于是,医生决定把Jo绑好固定在床上。当然,其实打一针镇静剂是更好的办法,但医生认为镇静剂只会加重Jo的病情。 至于可怜的Sunny夫妇,则是轮流守着尚在昏迷中的沈宇,免得他一醒过来就发疯。 「可怜」是因为——他们夫妇一定会首当其冲,被沈宇骂个狗血淋头。 「该死的你们!干什么把我打昏抓回来?!你们没看见韵儿很危险吗?!若韵儿有什么不测,我不会放过你们任何一个!」 Sunny掏掏被吼得有点轰轰作响的耳朵,实在很想躲进丈夫怀中当作没事发生。但……唉,向来温厚的韦文会被二师哥骂死的。 「二师兄,不是我们把你打昏的!是大师兄。而且,大师兄也已经把Jo救回来了……」 「她在哪里?」 用不着这么急嘛! 被截了话的Sunny很幽怨地看了苦笑中的丈夫一眼,只好叹着气把答案垣白说出:「Jo在医疗室啦!不过医生可能会不让你见她,因为她还在发烧,尚在隔离。Jo可承受不了你身上的细菌呢……咦?韦文……」 转身发现床位已空,Sunny只好看向丈夫。 韦文给她一个无可奈何的微笑: 「你二师兄早在你说出『医疗室』时就跑出去了。」 Sunny也在丈夫眼中看到了隐不了的凝重。 二师兄似乎是太爱Jo了。这是否代表,二师兄还有很多苦要受?!韦罗、菲尔……当然,还有当年曾有过一面之缘的青木扬,以及Jo那个从未露面的师父。 ☆、哈得逊河的诅咒05 看着慢慢睁开眼的Jo,沈宇也没有给好脸色。 「……沈宇?」 沈宇点头:「很好,你还认得我是谁。那么,我也不说废话了。我想问的是:你准备给我一个答案了没?」 Jo淡笑,在枕上摇了摇头。 「你以什么身份来问?朋友、兄长,还是救命恩人?」假的,都是假的!「你非夫、我非妻,我没必要让你清楚我的一切。还有一点——我该称你一声『宇』,还是唤一句『夏川』?」 好,好一个「你非夫我非妻」! 沈宇气得差点想掐死床上这个固执得无人能及的小女人。然而,他还是投降了。拉把椅子坐下来,他决定先让Jo了解、了解一下她的「未来丈夫」。 「如你所知,我有两个身份,但我从来没有骗过你!沈宇是我,夏川希也是我。我从不向任何人隐藏我的身份,只是那些人所认识的我,分别处于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十四岁以前,我只有一个身份——华观晴,华家的长子,华轻雪的嫡亲哥哥。直到那一年,小雪认识了大师兄,进而引出了我的真正身份。我本姓夏川名希,我的父亲是日本黑道份子,母亲是个旅居日本的美籍中日混血儿。我出生不到半年,父母为避祸毅然离开日本,定居台湾。可是,正当我们一家三口正要开始新生活的时候,与我父亲同父异母的叔父为了『免绝后患』,追到台湾杀了我的父母。而年仅一岁的我,则被当作『弃婴』送进了孤儿院,后被义父收养。一切真相大白后,义父和师父他们认为若再让华观晴生存在世上,必会为我的安全带来隐忧。于是,在我十五岁那年,华观晴在一次交通意外中『不幸身亡』,并且『尸骨无存』。我取回母亲和父亲的姓,成为夏川希和沈宇二人。对黑道中人来说,我名叫沈宇,一个身份不明、却对Angel有着极大影响力的『幽灵人』;对商界中人,我姓夏川名希,为华凌天所收养,是华家的实际掌权人。」 苦笑,沈宇看着Jo目瞪口呆的表情,知道她是被吓着了。 「华观晴已死,我一直在『夏川希』和『沈宇』之间周旋。对我来说,除了义父和小雪,师父他们就是我最重要的亲人。我不知道我能够做什么,只知道,我不容许他们任何一个受伤。对小雪,我和她的确曾有婚约,也的确是小雪悔婚了。五年前那夜,你所听到的也许已经足够让你判我的罪,但……Jo,你不认为你该给我一个为自己辩白的机会吗?」 Jo沉默。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沈宇!如此哀痛、如此惶然…… 「我和小雪之间,一直都是比兄妹更深的手足之情。我怜她处处为人设想,却常常伤了自己;她惜我对华家和师父愚孝愚忠,常为此把自己陷进两难的境地;与她订婚之时,我们都以为是师兄狠心背弃,重重伤了小雪。然而,原来一切都只是误会而已。当误会解开,我自然放小雪自由,让她去寻找她的幸福。」 Jo反驳:「你说过你无法接受大师嫂的离去……」 「那是因为我守护她多年啊!」沈宇皱着眉。 「义父只有小雪一个女儿,我说什么都不会让她出半点差错。那一年,小雪突然悔婚准备成为陆夫人,我觉得……好像是老伯一枝拿了十几年的手杖突然被拿走了。我无法适应顿生的空虚。」 Jo的表情从呆愣、困惑、怀疑,到冰冷。 「那又如何?」值得庆贺吗?「生父?生母?能够代表什么?代表,你身上的包袱又多了几个?而我,却是始终被放在第九十九位?」 他的眼神多澄澈,他的语气多诚恳!这样的一个男人,很容易就能撼动女人的石心。只是……一次伤、两次哀、三次痛,她无法承受再一次的绝望!她曾敞开自己接受这个喜爱讲「原则」的霸道男孩,结果他说他要娶石念霜!为了华家的养育之恩,他不惜把一切毁灭——包括她对人生的希望!现在,他再次要求她给予信任……好累!如果可以的话,Jo会一口答应的。飘泊五年,也想了他五年,她没过过一天好日子。现在他向她展开双臂,天知道她多想不顾一切回到他怀中,不再受风吹雨打。 可是!她不再是孤家寡人的Jo Long,她是小望的母亲!小望是她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儿子,她只有小望,而小望也只有她了! ——啊……不对,小望不只有她。 小望还有许多许多疼他惜他的「叔叔阿姨」。Sunny、韦文、陆昊涯、华轻雪、韦罗、华利、阿诺……还有一个号称为「外公」的雷向,以及「干爷爷」石记渝! 天—— 是她吗?是她一直在欺骗自己,也欺骗了所有人?!一切一切,只因为她有私心,想一人独占小望! 小望并不是没有了她就不能活,是吗? 她……怎么了? 沈宇看着在床上轻笑的Jo,不知道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Jo只是在笑啊!笑得沉下了激。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韵儿会笑?她在笑什么?又为何笑中有泪? 只知道,那抹凄笑似乎使他的心情变得很沉重,沉重得让他……无法呼吸。 ☆、阴谋01 「妈咪……」 猛然睁开双眼,Jo转头看向左方,并且对上了儿子的脸。 小望?「小望,你不是睡了吗?」 刚才Sunny的确是这样说呀!四岁的小望自幼在意大利生活,根本不喜欢纽约。来到纽约后,小望总不爱外出,因为他认为纽约市的闹区街头太混杂了。自从她莫名其妙的成了「雷家千金」后,一直都是由Sunny夫妇照顾小望的,她也有半个月没见过儿子了。 「妈咪,我睡不着。」 Jo给儿子鼓励的一笑: 「小望有什么心事吗?告诉妈咪好不好?」 小望犹疑了片刻,然后才攀上母亲的床,抱着母亲的左手: 「妈咪,夏川叔叔是不是我爸爸?」 Jo一震。 「谁跟你说的?」 「这儿所有人都在说呀!」小望放开母亲的手,做了一个「很多、很多」的手势:「他们都说,夏川叔叔就是我爹地。因为在我还没有出生的时候,爹地惹妈咪生气了,所以妈咪决定不再理会爹地。妈咪,这是真的吗?」 也可以这样说吧?「……是的。」 小望苦了小脸。 「妈咪,不要气爹地了好不好?我觉得爹地很惨喔!那一天,我跟Sunny阿姨去找渝爷爷,经过爹地的房间。我看了一眼,爹地竟然对着妈咪的照片在叹气呢!我问阿姨爹地为什么叹气,阿姨说爹地是在气自己、在『字则』……对了,妈咪,『字则』是什么?是写字的规则吗?」 「……」Jo愣了好半天,「那是自己的『自』,责任的『责』。自责就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事而生自己的气。」 小望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那妈咪可不可以不要气爹地了?韦文叔叔有说喔!我们中国人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什么『知』什么『大言』……」 Jo差点哀叫出声。 「儿子,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才对。」看来,她实在应该好好加强小望的中文水平了——虽然他只有四岁大。小望身上好歹有大半中国血统呀! 「对,就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妈咪,爹地都在『自责』了,我们不是应该给他一个机会吗?Sunny阿姨说,当年爹地知道自己错了后,到处发疯似的找寻妈咪你,还说『要找回他的天使』。妈咪,你就是爹地的『天使』呀!故事书里的天使不都是善良仁慈的好神仙吗?那么,妈咪就应该原谅爹地呀!而且……」 看见儿子欲言又止,Jo只有点啼笑皆非的感觉。 「小望怎么不说了?」 四岁的小鬼努力再努力,终于想起了差点被他忘掉的「台词」。他漾开一抹大大的笑容——因为「据说」,他笑的样子实在很像爹地。 「而且,渝爷爷他们都说,我们一家都是『天使』。爹地是很伟大的『大天使』,而我就是代替『大天使』守护了妈咪四年的『小天使』。」 大天使……小天使! 虽然知道这些话一定是Sunny他们交代给儿子的台词,但Jo还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她全心疼爱了四年的儿子,她的小望!这孩子,曾伴着她渡过了最艰难的日子。离开纽约那一年,如果没有小望,恐怕她早就死了。如无意外,她会跳进哈得逊河里——一如她今天所做的。只是,如果寻死的是五年前的她,沈宇他们不会有再见她的机会。 看见一向坚强的母亲竟然在垂泪,小鬼也慌了。他在床上跪起来,伸手想把母亲脸上的泪水抹掉当没事发生过;可母亲的泪不停,怎么抹都抹不完。终于,他住了手,很无奈地瞪着他这突然变成了水龙头的母亲。 「妈咪……你别哭了好不好?小望有件事要告诉你喔!」 Jo拼命止住自己的泪水——她知道,儿子被她吓坏了。 「小望,妈咪……不哭,妈咪听小望说话。」 看着母亲红通通的双眼,小鬼决定踹破Sunny阿姨他们的西洋镜。 「妈咪……其实刚刚那些很恶心的话呀,全都是Sunny阿姨、渝爷爷和『外公』他们教我说的。还有那个什么天使,也是爹地教我讲的。不过,韦文叔叔说,当年爹地是真的有说过『要去找我的天使』这句话。妈咪,这句话一定是真的对不对?因为韦文叔叔不会说谎的。而且……」唉……真怕了这个妈咪,怎么哭得这么惨?他都要赞叹起来了!「只要妈咪不哭,小望真的愿意当『小天使』喔!虽然当天使都会好累人、好麻烦。」 沈望——夏川望从不曾想过这番话会惹来母亲眼泪的「山洪暴发」。但下一刻,他知道了。 整个身子因为被妈咪抱紧而动弹不得,衣服也被妈咪的眼泪弄得湿湿的,他可真后悔! ☆、阴谋02 「天……这对母子到底是吃什么过活的?再这样哭下去,看来咱们得准备好救护车了。哭得因为脱水而昏倒……哼哼,想起来就觉得很可笑。」 目瞪口呆地看着屏幕中一对母子相拥而泣的画面,Sunny终于发表出她的感想,然后顺道瞄了瞄站在一旁的二师兄,想从那双看似平静无波的眼睛中找出几分焦虑或心疼。 「怎么样?有什么感想?」雷向抓住想往保安室门口逃之夭夭的沈宇,硬把他拖了回四十二寸大的屏幕面前。 「不要再逃避了,宇。五年前你伤了Jo一次,难道你还要再毁灭她的一切?你不知道吗?这五年来,Jo花了多少精神、多少气力和多少时间,才建立起现在这样的一份新生活?对Jo,你本来可以永远不再闻问的。但,你决定回到Jo的生命中,并且用你可以光明正大示人的『真实身份』出现在Jo面前。你已经让Jo的世界再度掀起了狂风暴雨,而你现在却想一走了之?宇,如果是这样的话,师父看不起你!如果你决定放掉Jo,当初就不该再起风云!你让Jo『得而复失』,不摆明了要把她踹进地狱最深处去?」 Sunny一步上前站在沈宇面前。 「二师兄,你该知道我Sunny虽然贪玩,但遇到正经事,我不会少放下一分重视。自从韦罗把我们带到意大利后,四年了!我们都看见Jo的挣扎、Jo的痛苦、Jo的故作坚强。相信二师兄也知道我的个性了。五年前若你沈宇不是我二师兄,我不会让你再接近Jo一步。」 默然地看着Sunny,沈宇不曾怀疑过这个「小师弟」说话的真实性。Sunny会生气是正常的。因为经过反复思量,他们一致认同Jo的突然离去,与当年他和Sunny的一番谈话绝对有关系;而这一点一直让Sunny认为自己对不起Jo和小望。 上前握紧妻子的手,韦文心疼着Sunny的自责。在「爱妻第一」的前提下,他也插了一脚: 「宇,我知道我们都管得太多了。但,你必须正视我们如此紧张的原因。龙芊韵这个女子,是你辜负不得的。她为你付出了所有,而你曾回报她毁天灭地的伤害。」 Sunny听见丈夫的话后,二话不说就把丈夫拖着一起走出房门。而在转身背向室内其它人时,她是笑容满脸的。因为她知道,韦文的话已经足以打破二师兄所有的抗拒和顾虑。 二师兄伤了Jo……这是事实呀!而韦文,也不过是把这些伤痕更「具体化」地展现在二师兄面前罢了。 抬头,Sunny看到韦文向她眨眨眼睛的顽皮样子,不禁笑逐颜开。 这个呆子呀,早就被她带坏了! 不过,这些全都是他们夫妻俩的事。保安室里的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沈宇的决定。 「我不能在Jo知道我的身份后仍然娶她为妻。」 说了这么多、等了这么久,却等来他这样一句话!雷向第一个被气得转身就离开了保安室。而华轻雪甩开陆昊涯的手,箭步上前想把这个义兄大骂一顿。然而,一把清亮的女声却插了进来—— 「因为我吗?」 石记渝、陆昊涯、华轻雪和沈宇同时转向门口,正好看见穿著一件湖水蓝长大衣的石念霜步进室内。 「你怎么会到纽约来?」 沈宇是第一个发问的人。可是,石念霜并未回答——因为石记渝已替她回答了。 「是我通知霜霜来的。」总算他的一番心血没有白费呢! 这句话成功引起了沈宇的注意。他转向石记渝:「石叔?」 这一次,说话的人是石念霜: 「沈宇,如果我曾经因为没有嫁你而惋惜,那今天,我终于可以释怀了,因为我当初没有猜错——你,沈宇,实在是笨得配不上我。」 苦笑,沈宇等待着石念霜真正的话中之意。 「当然,笨人也会有另一个笨人来配的。那个名叫龙芊韵的笨女人,和你恐怕是绝配呢!沈宇,你是怕你一旦以『沈宇』的身份娶了龙芊韵,我的音乐事业会因为『弃妇』之名而遇上障碍。不过,我要说一句——」恶狠狠地瞪了沈宇一眼,石念霜实在有点不可思议的感觉:「沈宇,你实在是我有史以来所见过最笨的天字第一号大笨蛋。虽然你身上只有四分之一的中国血统,可是难道你没听过『真金不怕红炉火』这句话吗?我有真材实学,也有老爸、沧海和姐夫一家替我撑腰,难道还怕别人闲言闲语?我还需要用到你的身份地位吗?而且如果这是问题,我当初就不会在教堂放你走了。」 这个笨蛋真的气死人呢!害她推掉一个音乐比赛的邀请,千里迢迢的跑到纽约来! 大概是有点接受不了,沈宇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走到陆昊涯面前,他淡淡道出他的要求: 「大师哥,请你替我向黑道发出『沈宇被杀』的消息,并请师父替我准备婚礼。」转身、离去。 ☆、阴谋03 再度踏进这座名叫纽约的城市,望月和青木扬各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望月知道自己实在不该再插手人间的事。毕竟当初他执意离开落月星、留在地球,就曾立下永不与命运之神作对的誓言。只是……他始终无法放下他自小疼在心里的芊儿。 至于青木扬……其实,他是含着一腔怒火再来纽约的。五年前第二次出岛,他看清了人类世界的丑恶。回去后,他决心跟随师父在死神小岛隐居——即使他十分明白,他和师父是不同的。师父曾说过,他留在世上唯一的意义,就是守护死神。而他青木扬,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日本人。被师父带到岛上是缘分,而据师父说,「离开死神」似乎正是他的「命运」。 虽然他不服气,但师父决定的事向来会成真。自十八岁第一次出岛起,每当有事要派人到外面,师父二话不说就叫他收拾包袱走人。 如非必要,他怎么都不愿正视自己「并非死神岛民」的事实。然而,Jo的事教他们不得不再来一趟。 「听说」,沈宇那家伙把Jo关在雷家大宅重重守护之中,就是不允许Jo有逃脱的机会。另外,那家伙还让Jo的儿子住到他房里去,恐怕是料定Jo不会丢下儿子独自离去。 那个奸诈的浑蛋!要不是师父不允,他早解决掉那个留难Jo的坏蛋了! 有时候,他和师妹根本不明白师父奇怪的行径所为何来。像现在吧!明明已经三两下潜进雷宅了,要救走Jo母子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可偏偏师父说要找个人来「问问」,不许他「乱来」。 看着眼前自行躺到地上、闭上眼睛的守卫,青木扬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师父?」 他们是得到不少资料没错。包括Jo被囚禁的位置、沈宇即将娶Jo以及「沈宇死亡」的计划。只是,这个被编进大宅的守卫想必是Angel解散后遗留下来的死士,他有可能这么合作吗? 望月淡笑:「不过是一道失心咒而已。中咒短时间内,他会把我视作主人。」 青木扬点头表示明白。反正他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师父了,那些什么咒什么语的不足为奇。现在最重要的,是赶快弄清楚师父到底想干什么。 「师父,您的目的?」 「我的目的是要让芊儿成为沈宇的妻子。」 「刚刚那守卫说沈宇正在准备婚礼娶Jo过门呀!」而且那小子已下定决心拋下沈宇的身份,以「夏川希」之名娶Jo为妻。如果这正是师父的目的,那他们已经可以离去了。又何须再多费奏章? 「扬,你毕竟还是太少接触这些世俗中人了。」长叹,望月淡然解释: 「对,沈家小子是准备娶芊儿没错。只是他们俩之间误会未除,根本难以续缘。而我们要做的,就是逗出这两块顽石的真心。」 「师父!」青木扬惊呼,「您要制造误会吗?」 一个不小心,那可会把事情弄得更糟啊! 望月欣慰地笑了——幸好,他的爱徒还未至于笨得太彻底。 「扬,这招叫『以毒攻毒』。以我对芊儿的了解,再多的误会只会让她决心把所有死结解开。芊儿是个黑白分明的人,她受不了别人的无理指控——尤其是来自沈宇的。」 担忧淡去,青木扬也有兴趣了。 「那师父有什么计划?」 总算说服这座石山了!望月暗暗呼了口气。 「要『制造』误会,当然得去找帮手。而唯一能让沈宇真正提防的人,恐怕只有韦罗.艾卡了。」 韦罗.艾卡?看见师父充满笑意的脸容,青木扬在心底替韦罗祈祷了几声。 师父没有说的是,韦罗.艾卡会被沈宇宰掉。 ☆、阴谋04 「你们的胆子着实不小。」 从望月堪称绝世的俊颜中回神,韦罗「终于」想起眼前这对师徒「应该」是敌人。 「不敢当。艾卡先生,我也不说废话了。这次前来,是咱们师徒有一笔交易想跟你谈谈。」 望月的话让韦罗提高了警觉之心。 「交易?」他连他们是何方神圣都还未知道! 这人也太难缠了。望月淡笑,决定搬出那个从来只作掩饰之用的身份: 「十六年前,在龙家夫人端木月的丧礼上,我俩曾有一面之缘。」 十六年前!龙家!端木月!丧礼!他!他竟是—— 「你是Hades,对吗?」 虽没有答腔,望月对眼前这「只」凡人的好感倒是增了几分。算是难得吧!一个在黑道中行踪飘忽而「传闻」极之「凶残暴戾」的人物出现在眼前,却无法把这小子吓得分不清东西南北。 默认?韦罗皱了眉:「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有何目的。但我可以肯定,Jo受的苦已经够多了,不需阁下再掺一脚。师父望月也好,令人闻风丧胆的Hades也罢;只要你的目的是伤害Jo,我或是沈宇都不会轻易罢休。」 看着韦罗.艾卡沉怒的脸色,望月兴起了「耍人」的兴趣。不过,一直站在望月身后乖乖闭嘴的青木扬可就沉不住气了。怒气冲冲的箭步上前,他枪一举就指着韦罗的脑袋。 「韦罗.艾卡,我想你必须明白一点——现在,伤Jo的是你们,困住Jo的是你们,不是我和师父。你最好弄清楚,你到底有没有端起『守护者』姿态的资格。」 看见徒儿冲动得连枪都□□了,望月却没有阻止,反只是笑了笑,视线仍然定在韦罗脸上: 「艾卡,我不认为扬所言有误——如果你正期待我对扬的责罚。也许你是真心要保护Jo的人,但你应该明白,爱Jo的人不只你一个。对我,她是最教人忧心的芊儿;对扬,她是自幼疼惜的宝贝师妹;对小岛人民,她更是备受尊重的『大小姐』。然而在纽约、在雷家,她什么都不是。她只是小望的母亲,一个『曾经』是沈宇情妇的女人。你们根本无法给她任何承诺,不是吗?芊儿是个黑白分明的人,你该了解这种不明不白的处境会为她带来什么。」 痛心、无奈、长嗟短叹、不复快乐的愁容,以及无止尽的泪水。 而韦罗呢?他震惊着,也感动莫名。这对师徒,是真心爱护Jo的。 「我想我能够了解你们的用意。而我必须澄清一点——对Jo,我从来视为亲妹。我会尽力保她不受伤害,更不会伤害她。如果你们想把我拖下水的话,那就大可放心了。我跟你们的目标一致。」 ☆、缘分01 他的小女人改弦易辙了吗? 看着前方有说有笑的Jo和韦罗,当日Jo的话语言犹在耳,夏川希默默凝视,却无法以「丈夫」的身份上前「捉奸」。 在Jo从来没有平顺过的人生路上,他是伤她最深的一个,所以他再也无权插手! 也许,韦罗才是能够珍爱Jo一生的人?论外表,韦罗和韦文一样遗传了艾卡家族的好容貌,典型的欧洲帅哥一个;论气质,韦罗总像个开朗率直的阳光男孩,让人难以排拒;论身份,韦罗是艾卡家族的继承人,没有人会怀疑他的地位。 而且!现在Jo脸上的笑容,是他从未见过的。那么是否代表了,他根本无法给予Jo幸福? 自从他的身份穿了帮后,韦罗一直守在Jo身边,而小望则是交由Sunny夫妇照顾。韦罗对Jo的关怀备至,甚至已引起了Sunny和韦文的提醒。 「二师兄,也许你并不是最适合Jo的人。但,你好歹是我二师兄。我必须提醒你:这几年来,韦罗一直在是是非非中来去,也不曾受何人牵绊。现在,他对Jo的重视实在可疑。韦罗是艾卡家族的继承人,又白手起家在服装界闯出了一片天,每天追着他跑的女人三教九流都有。如今,他为Jo已经在纽约逗留了整整一年。所以——」Sunny忧心忡忡的看向丈夫。 「宇,我们要说的是:韦罗对Jo可能不只是兄妹之情般简单。」 弟弟是韦文的,他不可能不明白韦罗。八年来,韦罗对叶枫的痴狂从来不曾停止过。即使二十八岁的叶枫早已嫁为烈家妇,韦罗仍是对叶枫念念不忘。不久前的烈老太爷六十大寿,烈焰公开介绍了早已跟他结发多年的妻子——叶枫,韦罗离开台湾后就不曾离开过美国。他以为韦罗已经看开了!但韦罗却只淡淡的跟他说: 「只愿她幸福。」 那么……Jo呢?韦罗对Jo的关注,似乎已能与叶枫一较高下。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们的担忧就绝非过虑了。韦罗是个聪明人,一直很懂得何时该收手。就如对叶枫,他也不曾作出任何激烈的行动。只因韦罗太清楚叶枫的心从来没有变过。他的「保护」,只会毁了叶枫的一生。但问题是,现在伤Jo最深的人就是他们宇呀!当韦罗确定自己比沈宇更能给予Jo幸福时,他会否下定决心夺得Jo?没有人知道。 他们正向他走来!夏川希眼神一凛,迅速命令自己收起所有疑虑。 「夏川!你怎么也来Café了?好巧喔!」 其实,韦罗早就看见这个难得一脸呆相的夏川希了!不立即踹破他老兄破到极点的跟踪术,是要给夏川希一点时间来「误会」。 「韦罗,你越来越像Café的老板了。」淡淡的一句,话中却包含了严重的警告。夏川希深沉的盯着韦罗搭在Jo肩上的手,直想瞪到韦罗缩手为止。 鱼儿进网了!韦罗向着地面贼贼一笑,然后索性用自己搭在Jo肩上的手勾住Jo的脖子: 「我本来就想入股嘛!Jo煮的咖啡一流,入股Café是稳赚不赔的生意喔。可这座古老石山说不想把我的钱丢进茅坑里,于是我就只好天天窝在Café过过老板瘾啰!」 Café的老板! 韦罗的目标是成为Jo的另一半吗? 转身、低头,夏川希凝视着眼前这个早已收起笑容、几乎是靠在韦罗怀中的女人: 「Jo?」 Jo咬了咬牙,决定按自己原定的计划行事。 「我和韦罗,早在一年前已是未婚夫妻。」但她将要嫁的,是他,沈宇——夏川希。 这就是答案吗? 「婚礼举行之日,」夏川希冷笑,「我会出席。」 他走了!没有再多的挽留、劝阻或怒气,他只以一句「Jo」表达了他的不甘!也或许,他从不曾对她放下多少真心!如此轻易的放弃,背后到底能有多少重视?! 在泪水之中,Jo听到韦罗长叹一声;然后,他把她移到他温暖的怀中。 「Jo,你我都不明白沈宇这个人。他总是这样的;有时疯狂得无人能挡,有时又胆小得不可思议。你又是否真的了解他今天的『轻言放弃』,背后到底藏了多少挣扎和痛苦?也许,他是拼了命控制住自己,决定放你自由,让你得到你想要的『幸福』?」 是吗?是吗?是这样吗?不、不、不,她不能再自欺欺人了!只是…只是…… 为何心会这样痛?活了二十八年,她受过无数大伤小伤,也多次从鬼门关潜逃回来。但,没有任何伤口曾经让她承受过这份痛楚!而最可怕的是,她竟然哭了!哭得像个小婴儿,哭得无力支撑自己靠在韦罗身上,哭得脑袋轰轰在响! 轻轻抚着Jo的背,韦罗脑中想着的,却是夏川希何时会来找他索命?唉,不行,他得有点防范才行呢!刚刚夏川那副冷得冻人的表情……实在可怕。心里有黠毛毛的,韦罗还真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真死在那个夏川小子手上呢! Jo对夏川的试探,是他们早就计算在内的。这次行动,目的是以他做饵,把夏川希这条「蛇」引出洞来。鱼儿是上钓了,但他韦罗这尾可怜的「饵」,却有可能惨遭鱼儿拆解入腹…… 不管怎样,这次行动算是成功吧! ☆、缘分02 看见站在她房中的望月,Jo先是一愣,随即暗骂自己愚笨。 惊讶什么?师父向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没有人能料到他下一刻会在何处出现。 「芊儿,好久不见。」望月上前把Jo紧紧抱在怀中,差点没气得正在暗处偷看的人当场吐血。 望月看着地板一笑,决定修改一下剧本。 「芊儿,想师父、师兄和岛民吗?我们可是天天念着你喔。」 Jo没有说话。她知道!师父提起死神小岛,意味着师父要把事情作一个了断。 「……师父有话直言。」 这娃儿还是没变呢,聪慧得教人不忍离开。望月让Jo坐在沙发上,而自己坐在她对面: 「芊儿,师父也不再拐弯了。师父问你:你和沈宇是否尚有可能?那个韦罗.艾卡呢?」 Jo失笑。 「师父,您一定是听到了外面的风风雨雨。事实上,沈宇『已死』;站在我们眼前的,是夏川希,一个拥有四分之三日本血统的中日混血儿,也身为陆大师嫂的义兄和『华家大少爷』。而我已应允嫁入夏川家门,婚礼将在一个星期后举行。韦罗对我,只是一个兄长似的人物。这五年来,他时时注意着我的状况,不允许我和小望被欺负半分。我后来才知道,原来当年韦罗把陆大师哥和Sunny他们找来,是因为Angel的旧敌曾把目标转移到我们母子身上。他心中最爱的,另有其人。韦罗看似比谁都要阳光、乐天,但其实他才是被人生伤得体无完肤的一个。他倾尽生命去爱的人,永远不会在他身边驻足。而我,想必是令他想起了那个他深爱的女孩。一年前的订婚,只是我想藉韦罗逼退沈宇和夏川希。」 嘿嘿……那小子可能忍笑忍得快要中风呢! 「可……听你Café的员工说,韦罗俨然就是他们『老板』耶!」 「是Café的人说的?」师父似乎很消息灵通?「师父,我决定回去翡冷翠。」 打退堂鼓了呢!是上回「实验」得出的结果吗?感受到「某人」的焦虑,望月板起脸,难得用一种很严厉的表情看着他的爱徒: 「芊儿,你不能说走就走。」对呀!芊儿走了,那可怜的韦罗怎么办?他会被夏川希宰掉解恨的。 「师父教过你们『走为上策』吗?没有!师父教过你们『先溜为妙』吗?也没有!芊儿,你这样弄了一堆烂摊子后一走了之,又岂是师父看着长大的龙芊韵?更不是那个敢作敢当的Jo Long!难道对你来说,『人』的世界真是毫无留恋之处?你认为只要让小望认祖归宗,你就算是尽了责吗?错!你错得离谱!你走了,就算认了父亲,没有了母亲,你认为小望会有个快乐的人生?失去了你、得回一个儿子,夏川希该高兴吗?那群曾深深伤害过你的人,也将因为你的执意离去而遗恨终生。最重要的是:你呢?你真能放下纽约的一切?小望、夏川希、韦罗.艾卡、Sunny、韦文.艾卡、陆昊涯、华轻雪、雷向……你真能放下?」 Jo呆了。她从不知道……这个自幼教导她武术和枪法、把她训练成一个顶级杀手的师父,竟比她更了解龙芊韵。 放得下吗?放得下吗?她从未问过自己这个问题。面对着师父,她真的思索了起来。她真能放下一切吗? 答案是——不能!想到即将要离开,她竟已开始思念起这雷家大宅的欢笑和融洽! 这丫头恐怕是有点醒了。望月叹息,作出最后一击,目标是一举推翻爱徒离开的决心: 「芊儿,你一直是个聪明的孩子。记得吗?五年前,师父曾警告过你别再接近哈得逊河。结果呢?芊儿,你好好想想?」 Jo瞪大了双眼。 「师父!——」 望月浅笑: 「芊儿,你该明白师父的意思了。就像你师兄?我把他带到死神,是缘;他必有离开死神的一天,也是缘。而你呢?你与夏川希之间是有缘的,但那是孽缘。要化去积成的『孽』,受苦是必然。芊儿,你明白吗?你爱夏川,夏川也爱你。无论你是龙芊韵或Jo Long,无论他是夏川希、沈宇还是华观晴,你们始终逃不开对方。」 听到「华观晴」这个名字,Jo终于确定她这师父的确不是平凡人。只因为夏川曾说过,「华观晴」早在十六年前就死了!除了雷向、陆大师哥、轻雪和他义父华凌天,这是个连Sunny都不知道的秘密!而,她的师父知道! ☆、缘分03 天啊……天啊……天啊…… 她是不是又发病了?为什么她竟然看到……看到夏川希站在「她的」墓前?!对,没错,那碑上刻着「我们永远怀念的Jo Long」等字样! 站了好多的一群人,而且个个神情肃穆。 雷向脸上满是无处发泄的怒气,像是有谁欠了他一条人命似的;轻雪哭了!而陆大师哥正一脸深沉的抚着爱妻的背予以安慰;Sunny气得握紧双拳,似乎是怕自己会失控拆掉眼前这座墓碑;至于艾卡兄弟,韦文暗暗牵住妻子的手充当妻子的保险杆,韦罗则是一脸凝重。 夏川……夏川希呢?他——他怎么这副表情? 他在笑。不是说他向来不笑,而是这种笑实在有点吓人。那叫凄笑! 他跪着举手轻抚石碑,然后他突然起身,走向一直站在他左后方的韦罗。 「是你,害死了韵儿。」 Jo以为韦罗会反驳的!至少,他向来不是逆来顺受的人,不是吗?但,他没有!他只是浅浅一笑,并没有响应夏川的意思! 得不到回答,夏川转身……这一次,他没有针对任何一个人,而是面对着站在墓前的所有人! 「满意了吗?各位。」 没有人敢说话。也许吧!Jo明白,雷向师徒必定知夏川甚深,所以才会一脸如临大敌的样子。毕竟夏川是个很少发怒的人呢! 「你们,是否非要逼得韵儿逃离我身边,才会满足?」 这会儿,雷向可就吞不下这口气了。他走向他的徒儿: 「宇,难道换了名字,你就不再是沈宇了?我们所认识的沈宇,是个不畏不退的人。你自己清楚得很!在整件事上,错的真是我们?五年前……」 「五年前,是二师兄你自己选择放弃!」 可怜的雷向!看着那个号称是她「义父」的黑帮老大,Jo不禁失笑。雷老大话都还未说完就教Sunny截去了,天知道他这算是哪门子的师父? 「二师兄,五年前与霜霜的婚约,是你自己订下的!那时候,就算没有你娶霜霜,她也不会走多多少冤枉路!是你,执意要娶霜霜,而你的理由是『报恩』!你自私的认为Jo会等你,自私的要她眼睁睁看着你娶另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令她极为自卑的女人!亲手赶走Jo的人是我们吗?是——你!Jo的世界从不曾有几天风平浪静,而你却放一把火,就像是决心要把她的世界彻底毁灭!到Jo逃到翡冷翠去开始她的新生活,你却又跟韦罗来插一脚,以『夏川希』的身份再度获得了Jo全心的爱。然后,我们却告诉她:她爱上并且因为曾爱过别人而心存愧疚的男人,竟然就是五年前把她踹进地狱的那一位!你要她怎么办?当初既然放弃,今天就不要后悔!你的后悔,把Jo再度拖进了地狱深处!要怪我们的话,二师兄,我想你该先宰掉那个先后叫做『华观晴』、『沈宇』和『夏川希』的浑蛋!」 天…… Jo不敢置信的瞪着Sunny——一向笑里藏刀的Sunny,竟把她最重视的二师兄骂得狗血淋头? 唉……不对,她该担心的是夏川才对。看!他一张俊脸都要皱成苦瓜了。 「是的……是的……」喃喃的声音……他疯了? 「是——我,是我害死了韵儿,是我把她逼到绝境,是我亲手毁灭她……」 Jo想走过去。他怎么说「害死」和「毁灭」了?她人还好好的站着呀! 但!Jo发现,她正身处一个像气泡似的东西里面。她走不出去,却能看到、听到外面的事物。 「砰!」 迅雷不及掩耳的一声巨响惊醒了尚在疑虑中的Jo,也惊吓了栖身于周围大树上的鸟儿。只见一群鸽子各散东西,飞向不可知的海角天涯。 「不!——」一声怒吼,攻击着众人脆弱的耳膜和再也经不起惊吓的心脏。 Jo茫然把视线自天际调回,看向「她的墓碑」—— 夏川希竟一身鲜血的躺在陆昊涯怀中!而Sunny,则是一脸震惊地看着掉在两个师兄身旁的一把枪,并渐渐跌跪在地上。 夏川自杀! 他的动作快得连陆昊涯和Sunny都阻止不了! 他瞄准的地方是自己的太阳穴…… Jo尖叫、大喊,但没有人理会她。她挣扎、拳打脚踢,那层把她和空气隔绝的透明障碍却不为所动。 最后,Jo觉得自己正在往下沉、往下沉…… ☆、缘分04 「嗨!」 用力地眨眨眼睛,眼前的景物没变。不对,再眨、再眨…… 「不用再眨眼睛了。Jo,这不是梦。」 不是梦?不是梦? 不,不对!如果这不是梦,为何她竟会看见…… 「……父——亲?」 是她那已经死去七年的父亲——龙佑天! 「我的宝贝女儿,你不认得爸妈了吗?」 还有……还有死去十六年的母亲——明灭! 「……灭——」 「母亲」笑了……对呀!母亲尚在世时,一直不准她喊「妈妈」或「妈咪」,就是要她称一声「灭」。父亲还曾取笑母亲——你呀,就是不肯认老,不肯相信自己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妈! Jo慢慢抬手,想要触碰一下自己思念了无数篇的亲人。然而,她的「父母」却飘远了!对!是「飘」!这次她清楚看见,她的「父母」根本就是悬浮在空中,没有触碰到地面。 「母亲」轻轻一笑: 「唉唉,我的芊芊呀,你还真以为你能碰到我们吗?」 摇摇头,Jo犹豫不决地开口:「为——什么?」 这次,回答她的是「父亲」: 「我和灭已不是人类。离开□□后,我们的灵魂被牵引到所谓的『冥界』去了。」 冥界? 看出女儿的疑惑,龙佑天开始怀疑眼前这个满脸风霜的女人,到底是不是他那不曾再笑过的女儿? 离开不过六年,世事却是千百变……唉,世事难料呢! 「芊芊,这六年来……你似乎变了很多?」其实他更想问的是:你过得可好?然而,龙佑天清楚记得,当年毁女儿幸福的人,是他!这个狠心的父亲! Jo浅笑,也感受到父亲的真意。 「我在父亲离世后,停职回到台湾。到五年前,又回到纽约来,回到从前的生活。我遇上了一个名叫沈宇的男人,他是Angel雷向的二徒弟,更在哈得逊河畔救了我一命。然后,他为报恩要娶台湾一个世家千金,我离开了美国,回到翡冷翠。我生了个儿子,取名小望。而我到最近才知道,沈宇原名华观晴,是岳父华家养子。另外,他还有一个比沈宇正大光明的身份——夏川希,陆师嫂华轻雪的义兄,一个拥有四分之三日本血统的中日混血儿。我本意再度离开,但雷向他们一群人联合起来设计我。二十八岁庆生宴上,我成了雷家千金,被雷向许配为夏川希的未婚妻。我接受不了。河在前面,我跳了下去——于是,我现在躺在床上。」 「女儿,你在自责吗?」 听完Jo的平铺直述,这是龙佑天的响应。 「佑天兄呀,」未待Jo开口,明灭已替她发问:「你何出此言?」 龙佑天拍拍爱妻的肩,示意太座大人别扯他后腿。然后,他盯着女儿,准备集中火力开炮。 「你并没有怨,也没有怒。以那小子对你做过的一切,你不恨是因为你不认为自己有恨的资格。他伤你很深,而你也曾伤他,是吗?」 Jo不发一言。无法否认,父亲的话……带给她很大的震撼。 长叹,龙佑天知道自己全猜对了。 「芊芊,你恨我吗?」 女儿不恨那「现在」名叫夏川希的小子,那今天的困局从何而来?是他龙佑天吧!一个失职的父亲,让当年才十二岁的女儿在失去母亲后再失去了父亲!永远忘记不了,当初是他硬把芊芊送到那个「Hades」手中;是他丢下女儿一颗惊惶失措的心,放她自生自灭;是他对那群恐怖份子的复仇,毁去了女儿对人生的信任和憧憬。 如果十六年前他选择与女儿双依为命,今天的芊芊就不会是这一副满脸尘霜的样子。 Jo摇头。 「父亲,你亦非快乐。」 父亲病重时,二十岁的她与父亲暂居于西岸的旧金山。她亲眼看着父亲放弃自己的生命、执意不肯接受治疗以期续命。当时,她觉得父亲实在像极了母亲——当年那个决意救活丈夫女儿的母亲。 父亲恐怕是一心求死的!母亲过世后,父亲生存的唯一目的就是报仇。日夜惦念着母亲,长年东奔西走的父亲老得很快。才五十出头,医生已宣布父亲患了末期脑癌,快则半年、慢则两年。 结果,父亲的病情让医生的预计破了产。父亲绝食、不肯睡觉、把药全部丢掉。才三个月,父亲已躺了进墓园。 当时,Jo比谁都明白父亲的想法——仇报了,该做的也全都做了。最后,父亲终于能够结束他的一生。快乐?不,Jo亲眼看见在父亲一天比一天消瘦的脸上,总是浮现着沧桑和矛盾。她问过,而父亲这样回答她: 「复仇也带来痛苦,但总比不过丧妻之痛。即使后悔一生,我也不愿放过任何一个伤害我美满家庭的人。」 是这样吧!记忆中,父亲从不是个狠绝无情之人。脑海中的龙佑天,是总带着一抹戏谑微笑的奸诈家伙。他有满腹计谋,但天性中的善良却不允许他伤害别人。也许就是太清楚自己不是当王的料子,所以父亲拒绝当初外公欲交给他的生意,任由曾在美国东岸商界享负盛名的明家渐渐没落。而父亲自己则是带着妻子女儿,当个自由自在的旅行作家。 果然还是这个女儿了解他呢! 龙佑天苦笑,看着身边一脸气愤的妻子,他想着该如何令女儿放下过往种种,接受眼前的幸福。 「女儿,我就说我害了你。想想,当年你也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女孩,而我却要你面对母亲的死和父亲的逃避责任。这些都不是你应该承受的,而我以『复仇』为借口,全都推到了你身上。芊芊,你的病也大概与我脱不了关系吧?」 他这个成年人尚能以妻子的死,来提醒自己不能手软。而他可怜的女儿,却只能强迫自己了解什么是「邪恶」,什么是杀戮。结果,她的善良接受不了「杀手式」的训练,让她发展出另一个与「原版」完全相反的性格。而最重要的是——这「另一个她」,根本就没有理智可言。 九年的仇恨,毁了女儿的一生!七年前,他的仇终于报完了。当他再度与女儿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接受女儿的照顾时,他发现,芊芊已不再是芊芊。 Jo不回答。总是这样的;每次话题转到「她的病」一面,她就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是父亲的错吗?还是另有其人?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 受不了这份沉默,明烫终于忍不住了。她上前把丈夫推开,占去女儿的所有注意力。 「宝贝女儿呀,你居然自责?不对不对,错的可不是你呢!不用怕!有老娘在,我看还有谁敢伤害我明灭的女儿?」 看着一脸要找人拼命的凶相的妻子,龙佑天啼笑皆非,只能与女儿相视而笑。 「灭,你就先去看看你外孙吧?」 哄走母亲后,Jo正色看着父亲。 「父亲?」 这丫头还是这么精呢!龙佑天先在心里向头上三尺的神灵「告解」了几句,然后回答女儿的问题: 「女儿,是『冥界』,你没有听错。你刚刚看到的『夏川希之死』是梦,但我和明灭是真的回来看你了。你知道原因吗?」 龙佑天怀着最后的希望发问——因为他不想再浪费口水。 Jo的答案是摇头。龙佑天无奈一叹,只好从实招来: 「你的师父,望月,不是普通人。当然,他不是神灵鬼怪之类的东西。我们刚提到的冥界就是平常人眼中的『地府』和『地狱』。我们这次重返人间,是得到冥界之王授意前来的。包括你师父在内,他们一群神神鬼鬼都认为那夏川希小子就是你的缘分。」 缘分?果然,又是师父在搞鬼。 「父亲,我师父人呢?」 师父必定躲在这儿吧! 正当龙佑天苦着脸不知所措时,房门被打开了。龙佑天还来不及走人,那人已经推开了门—— 望月失笑地勾住龙佑天正想向房内浴室飘去的魂,然后正对着他这令人担心透顶的爱徒: 「你师父我人在这里,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师父,」Jo一脸怀疑,「你们真是非撮合我与夏川不可吗?」 真是牛皮灯笼呢!怎么点都点不亮! 「我说过了,芊儿,你和夏川希是有缘的。而只要我是你的师父,我就不允许你因为一时的阻碍而退缩、放弃你的幸福。」 ☆、尾声 尾声 王子和公主终于走向幸福结局了! 「恶巫婆」看着眼前的一对璧人,暗自感谢自己的一番心血没有白费。 就说嘛!这对烦人的王子和公主,明明连儿子都有了,偏偏就是死都不肯正视旁人的意见,把他们这票「太监」整惨了! 看!他这个恶巫婆当得多失职啊!身为破坏者,他是应该给王子多弄几个难题的。但因为这个王子实在太过龟毛,他若再弄出漏子来,恐怕巫婆没他份儿当,那群「太监」会直接把他踹到地府那边去让阎罗王抓狂。 真是一把辛酸泪……他是恶巫婆呀!而那些人却不准他敬业!唉…… 老天爷真狠心呢!王子没他份了,连恶巫婆都不让他当,这叫偏心偏到极点好不好? 「不称职的恶巫婆,你在望而兴叹吗?」 「去、去!王子和公主的故事没有『九尾狐』这个怪角色,退场去吧你,走错摄影厂了!」 好啦!公主拋出她那束代表幸运的新娘捧花了,于是眼前这只已婚的九尾狐只好被赶来欺负他这个可怜的恶巫婆,唉…… 被骂作「怪角色」的Sunny倒没有生气。相反,她觉得眼前这个被抓来充当恶巫婆的小叔实在有点奇怪。 「……韦罗。」一个想法袭上脑海,「别告诉我,你爱上了公主。」 恶巫婆失笑。 「拜托!我亲爱的嫂子,希望你弄清楚一点:既然我现在身为『恶巫婆』,我不是女同志。」 他的澄清并不能除去Sunny的疑虑。 「韦罗,你给我正经点。」 正经点?这句话让韦罗收起了笑容。为何总是有人在身边叫他「正经点」?难道他活得还不够正经吗?他正经到过于看重生命,制造了一个失败透顶的人生。 「Sunny,我很正经。」 「好呀!那你给我一个答案?」 叹息,韦罗看向远方一对正在相视而笑的新人。 「我也曾以为自己是王子。但最后,我的公主成为了另一位比我更适合她的王子的爱妻。那么对我来说,一次当王子的经验就够了。有人说人生如戏,不是吗?总是当同一个角色,会让人很容易就厌倦了那个唯一的舞台。所以,我可以确定,我很喜欢我在这个舞台上『恶巫婆』的角色。」 Sunny也沉默了。因为她很清楚「韦罗的公主」是谁。 那个让韦罗一失足成千古恨的芬.加利娜! 想起这些年来小叔到处飘泊的生活,不争气的泪水涌了进眼眶。匆促几步,Sunny冲进了正忧虑地看着她的韦文怀中。 「海儿?」 听到耳边传来这个专属于一人的称呼,Sunny笑了。抬头,她看着她的王子: 「韦文,我们都猜错了!原来,每个人都是王子和公主。就如我是你的公主、你是我的王子。而韦罗……他的公主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不是Jo,也不是风紫泪或更多更多心仪于他的女子,而是——那个不曾在他身边驻足过的女孩!」 韦文笑了,为妻子那句「我是你的公主、你是我的王子」。然而,当他看向树下的弟弟时,他再也笑不出来了。 那个孤独的王子,正一脸欣羡地看着远处正被宾客团团围住的一对新人。然后,他的视线移向天空,像是在看着天际那远得不可知的一点…… 那个表情,名叫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