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来的转学生强到炸裂 作者:晚秋初十 文案: 1. 双城一中来了一位转校生。 一次闲着无聊,学校有人组织了试胆大会,前往郊区废弃别墅。 没想到,试胆试胆,居然真的闹鬼了! 原就诡异的破旧别墅,灯光忽明忽灭,鬼雾缭绕,周围漂浮阴仄仄的诡异笑声。 所有人瑟瑟发抖。 而所有人都没想到,转学生安雪竟然在危机时刻徒手捉妖,握住黑漆漆的一团,十秒之后,妖怪灰飞烟灭。 安雪:“别怕,只是房子太旧,电路不太稳定,以及风刮过墙壁裂缝摩擦发出的声音。” 众人:“………” . 中元节,鬼界通道开启,十年一次,万鬼奔向人界。 所有鬼都很兴奋,只要跑到人界他们就解脱了! 然而,一位少年天师挡在通道尽头,正在玩手机。 屏幕光线幽幽映在他的脸上:“打个商量,今天我不用上课,约会一天,你们别出来打扰我,OK?” 2. “听说安雪交了个男朋友,我们把他绑了,让他也体会一把绝望无助的滋味!嘻嘻嘻!!” 听说安雪交了个男朋友,是个温润美少年,被他欺负惨了的鬼计划直接绑了他男朋友。 众鬼做足准备来到男朋友宿舍,露出凶恶獠牙、鬼面与武器,凶戾道:“桀桀桀!给我老实点,我们要绑……” “绑?”坐在书桌前的美少年打断他们,浅笑道,“绑什么?嗯?” 见到他的脸,众鬼大惊:!!!!!!! 卧槽?? 鬼……是鬼王啊!!!! 最强天师的男朋友!!为什么会是鬼王啊!!! 3. 在后来的某一天,鬼怪们提起特殊管理局,总会想起那位年轻的天师, “不论发生什么,千万不能让他受伤。”老鬼怪们如此告诉后辈。 “为什么?”后辈天真的问。 老鬼怪回想起那位天师的模样,想起他在足以剥夺生命的痛楚中兴奋至极的表情,浑身瑟瑟发抖。 “因为、因为他是个疯子!” 高岭之花/高智商但感情冷淡/见血疯/天师受x人前奶狗暖男/鬼前阴鸷大佬/宠妻狂魔鬼王攻 阅读指南: 1.校园天师文,剧情流练笔文。作者在认真中二,不恐怖不迷信,本文纯属虚构,世界观架空,不要代入现实!!! 内容标签: 强强 幻想空间 情有独钟 都市异闻 搜索关键字:主角:安雪(受),冉羽迟(攻) ┃ 配角: ┃ 其它:预收文《神颜野王重生成了Omega[电竞]》《谁说哭包小丧尸不能做攻啦?》,求戳专栏求预收! 一句话简介:不、要、让、我、受、伤、哦—— 立意:要勇于面对困难险阻,保持一颗热血沸腾的心。 第1卷 红染 第001章 双城的夏天十分闷热,灼灼烈日连同湿漉漉的蝉鸣一起黏在空气里。 安雪挤在人群中,步伐有些疲惫。 他第一次来双城,并不熟悉这里,只是跟着人流和标识寻找路线,一下高铁,就被扑面而来的热风晃到头晕。 好热。 下午两点,一整天最闷热的时刻。 ——这个时候,他原本应该躺在自己的床上,或者至少在一个有空调的地方。 而现在的他,却坐了三十九小时高铁,千里迢迢来到一座完全陌生的城市。 手机铃声响起,安雪接通,耳机里传来温润的男声:“到了么?” 安雪:“到了,正在找地铁。” “好。”电话那边又说道,“记得在南兜站下车,换乘二号线,转部水站,A1出口,双星塔方向步行七百二十米,就能抵达分局,不想走路可以扫一辆共享单车。” “……”有点麻烦,安雪声音懒唧唧的没什么精神,“为什么分局不能派一部车来接我?” 浅霖笑了笑:“因为阿雪这回是降职处罚,一切特殊待遇取消。” 安雪跟随队伍,刷身份证走出站口:“好吧,但你不需要说得那么详细,我想我能够自己导航。” “阿雪是路痴,我不太放心。” 安雪决定挂断电话:“浅霖,你很烦,绝交吧。” 浅霖低笑一声,他早习惯了,每回提到路痴,安雪总要先和他绝交三分钟。 他在安雪挂断电话前,发过去一张图片,提醒道:“你需要在今天四点前抵达分局报道,然后,你将转到双城一中,这是你未来的学校。” 双城一中是双城老牌名校,建校百年,以升学率和教学质量闻名,在招生方面几乎不需要做过多宣传,因为无论什么时候,总会有大把家长将拼命将孩子送进这所学校。 今年学校的宣传部门并不算懒,至少制作了一张海报。 身为特殊管理局成员,在处理特殊事件的同时,每个成员都有个正常身份,安雪今年十八岁,所以,他的身份是一名高三学生,将在明年六月参加高考。 安雪没有点开,只是匆匆扫了一眼缩略图。对于他来说,在哪里上学都无所谓,重要的是教室里有没有空调。 ——他很怕热。 “我知道了。”安雪被人群挤出一身汗,找了个地方等待地铁,他认床,一路上都没睡好,现在有些困,打着哈欠道,“我要挂了,到了联系你,再见,浅霖。” “嗯。”挂断前,浅霖提醒他“别受伤,自己弄的也不行。” 安雪:“我没有那种奇怪癖好。” 浅霖一声轻叹:“我也希望你没有。” “……再见。”安雪面无表情,挂断电话。 . 地铁很快抵达,安雪排在队伍中间,他正在挑选歌单,周围挤满了人,两个女生将书包放在胸前背着,边排,兴高采烈的聊天,互相交换手机,时不时发出两声尖叫。 安雪并不想听她们聊天的内容,但女孩子的声音总是太过明显,尤其是聊到自己喜欢的爱豆时。 “听说花都要回学校了!” “好像是!工作室说接完这个广告拍摄就给他放几天假,让他好好学习!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在学校里看到他!” “我就是因为想见花都才考的一中!好期待!” 花都?这名字有些熟悉。 安雪花了三秒钟时间回忆。 的确熟悉。这是只要会上网必会听到的名字。 花都,两年前凭借一部电视剧人气角色一夜爆红,实力硬核,娱乐圈顶流,当红炸子鸡,今年才十八岁,未来可期。 就连地铁车厢里都有他的海报——听说是富婆粉为他做的生日应援,包了一整条地铁线广告,连续一个月。前两周还有粉丝买下一颗星星,作为送给他的十八岁成人礼。 安雪一面听两个女生聊天,一面往地铁里走,正往前,猛不丁被身后的人撞了下。 “抱歉抱歉。”那人解释,“人太挤了。” 安雪回过头。 这人看起来很高,但穿着实在奇怪,闷热的三伏天,竟然身穿长袖长裤,戴了帽子口罩墨镜,把脖子以上遮挡得严严实实。 特立独行,像根行走的坐标。 行走的坐标在听到前面两位女生要和花都结婚生孩子的幻想之后,又把口罩往上扯了扯。 安雪他继续走上地铁,在跨进门前一刻,脚步一顿。 很短暂的一下。 他没有任何表现,找到座位座好,怪衣小哥紧跟其后,坐在他的对面的空位上。 提示铃响过两声之后,车门关闭,地铁开动,好在车厢里有空调,安雪终于从闷热中缓过来些,盯着封闭窗外不停掠过的广告牌出神。 车门旁的电子屏幕上显示的是一张海报,海边,沙滩,红日,还有一句标语。 “双城欢迎您。” 双城——这是一座对他来说完全陌生的城市。 因为受到处分,在接下来的一年多,他都得待在这座城市,在总局对于他的表现评估之后才能重新获得回到总局的机会。 评估,代表着需要再次考试,还要应付总局派来的人。 也就是说,这一年,他必须扮演好在学校的角色,并且完成管理局下派的任务,以及时刻注意有无总局的人来抽查。 ……好麻烦。 安雪打了个哈欠。 他决定暂时不去想这些麻烦事,因为有件更麻烦的摆在眼前——他现在需要坐一个多小时的地铁,然后换乘,然后走路或是扫共享单车。 哦,还有踏进地铁时那份不自然的感觉。 . 大概过了四五站,车厢里的人渐渐少了,周边的人换了一波。 安雪听着音乐,闭目养神。 一会抵达分局必定没法睡,他需要在路上好好休—— 车身不自然的抖了下。 ——可能依然没法好好休息。安雪想。 车厢内的空调温度开得有些低,地铁贴地行使,总有股不自然的“嗡嗡”声黏在耳畔。 下一秒,车厢的灯光忽然灭了。 耳边猝然传来极其刺耳的声音,地铁紧急制动,车身与铁轨摩擦的尖锐声响穿透封闭玻璃,直冲耳膜。 车厢里的人大都在发呆或是玩手机,被惯性带得往前摔去,滚成一团,身边的两个女生发出一声尖叫,直接摔向坐在对面的怪衣小哥,被他伸手扶住才勉强稳住身形。 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头雾水。头顶广播“滋滋”响了两声,毫无来由的播放起七八十年代老旧的歌。 场景与广播一度显得割裂。 然后,有人清了清嗓子。 “咳咳,喂,听得见吗?” 被机械处理过的声音不怎么好听,有些沙哑,混着电流,像是小刀划过玻璃。 “啊,好,我听见了。” 众人:“?” “今天是21xx年8月18日,星期日,天气,晴。” “金冥刑,月火冲,宜求医疗病,宜工作,忌出行,忌睡眠。” 脾气暴躁的乘客被一连串莫名其妙的话语说得恼怒:“有病么?” “地铁怎么回事?!还能不能好了?!” “突然搞什么啊?” 广播的声音仍然不紧不慢,掺在断断续续的老歌中。 “不要急不要急。” “二三五车厢的乘客摸摸座椅下方,是不是贴了薄且硬的东西,其他车厢的乘客是否可以看到置物架上放的不同颜色的行李箱?” 乘客一头雾水,既然地铁停运,就下意识跟着广播提示去触碰观察,座椅和置物架上确实有放东西,旋即又疑惑的抬起头。 在确认乘客的行为以及反应之后,之后,广播里一阵笑:“大家小心点,那些,全、都、是、炸、弹、哦!” 众人哗然。 广播的声音还在继续:“希望各位乘客此时不要离开座位,将手机等通讯工具放在脚边,不要和外界联系,随便走动,车厢被我安装了传感器,重量一旦发生变化,车上的炸/弹会直接爆炸。” 声音停顿了一会,老歌在一段极其欢快的萨克斯后,进入高潮。 那人发出一声怪笑:“也就是说,这列地铁,被我劫持了!” 神他么劫持地铁。 玩笑开到劫持地铁的程度就过分了,一位男乘客起身,朝前走了两步,指着广播吼道:“唬谁?啊?你要唬谁?你觉得现在还有可能………” 但他的话没有说完。 在他发出质问那一刻,传感器疯狂发出警报,他的脚底刹那间爆出火光,火色霎时充斥漆黑的隧道,一声巨响,携同剧烈的震颤,瞬间绵延整列地铁车厢。 “轰!” 男人被炸飞了。他的身体弹起,又落下,“砰”的一声,重重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浑身是血。 周围静了一瞬。 只是一瞬。 随后,惊惧的尖叫遍布整列地铁。 . 安雪静静的看向那节引发骚乱的车厢,叹了口气。 好麻烦。 在踏入地铁前一刻,他便觉得这里不大对劲。 那是一种属于天师的直觉。 ——这列地铁上,有鬼。 普通人类看不到,也感知不到的,鬼。 现在直觉被验证了。 老歌声中,场面一片混乱。 不远处的车厢着了火,乘客惊慌失措,有想要逃离的,却被身边人牢牢拉住——他们亲眼看见男人被炸飞,现在还倒在他们面前,劫匪说的炸/弹是真的,下一个被炸飞的有可能就是自己。 安雪所在的这列车厢情况同样不好,除了对面那位衣着奇怪的小哥表现得淡定些,还能保持理智紧靠座椅,其余人全都失控般抱住脖颈,失声尖叫,两个女生更是直接瘫软在座椅前。 再远一点是什么样,安雪看不到,应该差不了太多。 很少有人能在这种情况下保持冷静。 “不要怕,不要担心。”声音又出现了,听起来游刃有余,他跟随老歌的节奏,放缓语调,安抚道,“只要别动,听我的话,就没事,知道了吗?” 一片混乱中,安雪换了份歌单,他挑了一份纯音乐,耳机里的琴音将外界喧闹通通遮蔽。 然后,他在额心画了一道符咒,兜上帽兜,缓缓起身。 广播里的劫匪先生说得对。 今日,宜工作,忌睡眠,忌出行。 ——真的,好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这篇走中二风! 评论发红包,感谢支持。 第002章 第一车厢中。 男人跨坐在不知从何处搬来的座椅上,一手搭在椅背,一只腿翘在另一条腿上,坐姿极其嚣张。 地铁司乘人员被捆成麻花丢在一旁。 他的脚边放了一架老式收音机,正是播放出老歌的那台,而他本人正闭眼,极为享受的随歌曲节奏摇晃。 老歌欢快,他的心情也很好,连带交涉得语气都轻快许多:“我需要三百万现金钞票,必须没有任何标记,以及一辆装满燃油的车。” “希望你们不要耍花招,整个地铁的乘客都是我的人质,我可以随时引爆,只有等我抵达安全的地方,我才会解除炸/弹。” 他只是说完他想说的,不等对方有所反应,便立马掐断电话——不,是砸碎了手机。 “咔嚓”一声。 第一车厢里的乘客跟着颤了下。 男人的心情十分愉悦。 男人并不担心有任何人会打乱他的计划,哪怕有天师来他也不怕。 人类是他见过最重视生命的生物,只要这一车乘客的命都拿捏在他手中,就没人能对他动手脚。 他甚至很享受这一幕。 混乱、恐惧,这些都是刻在身为鬼的他骨子里最为喜欢的东西。 正在他愉悦的欣赏自己造成的混乱时,迎面飞来了一个灭火器。 脚边收音机发出“嗡”的声音,男人面前凭空出现一道屏障,挡住了灭火器。 “谁?!”男人抬头。 只见一位挂了半边耳机的少年懒怏怏的倚在门框旁:“不好意思,手滑了。” 手滑?滑个灭火器?! 关键他还能舔不要脸的再问一句:“能轻轻的还给我么?” “……” “好吧。”安雪站直身子,“我就知道不行,那我过去?” 他说过去就立马过去,不给男人半点反应时间,以近乎瞬移的速度出现在男人面前,屈膝抬腿,一脚踹向男人下腹,在他因为疼痛蜷缩身子时,手肘精准击向后脑,两招,三秒,男人被打趴在地。 安雪一脚踩上收音机,弯下身观察了一会,回过头问道:“这是你的能力?收音机?动手时需要扛——” 需要扛肩上么? 没等他问完,收音机像是卡了般,发出类似指甲划过黑板的声音,老歌的节奏变了,加快,再加快,正在爬起的男人周围空气密集波动,泛起一层肉眼可见的白雾。 男人问他:“你是谁?” 他只是问,并不需要安雪回答。 白雾汇聚,以极快的速度朝安雪劈去。 安雪侧身躲过,顺便解了绑住司乘人员的绳子。 白雾撞至墙面,火光四溅,被碰到的地方瞬间被灼烧焦黑。 “你这样很危险。”安雪扶起其中一位腿软站不直的司乘人员,打了个响指。 顷刻间,第一车厢的人被转移至其他车厢。 男人看着空无一人的车厢,静静的盯着面前的少年,摆好架势,说了两个字:“天师。” “啊。”安雪应得不走心,他甚至提不起兴趣,敷衍道,“暴露了。” . 特殊管理局的天师,只有一个任务。 抓捕鬼、驱逐鬼,遇到实在棘手的情况,消灭鬼。 或许是知道了安雪的身份。 男人开始了疯狂攻击。 收音机的老歌不断切换,每一次都会引发不同程度的爆/破,掀起阵阵浓烟。 浓烟盖住了少年的身影。 然后,他听到浓烟中传来一声叹息。 安雪的语气懒懒的,没什么精神:“好无聊,第一次么,业务不太熟练。” 他从浓烟中走出,宽松的衣服并未压住锋利的肩背。 他始终没有过多表情:“抱歉,很久没看到这么……” 安雪思考了一下形容词,最终决定不给这位劫匪先生留面子,“没有脑子的。” 他一步一步,朝劫匪走去。 老歌不停切换,无数白雾同时击打在他身上,攻击像是打进水里,安雪全盘接下,却毫发无损,脚步声依旧逐渐靠近。 “你提的金额太大,还是现金……请问你是否考虑过现钞的重量?你能够怎么逃跑?现在是电子支付时代,如果你能多了解人类社会,大概还不会显得你那么蠢。” “你需要的装满燃油的汽车不可能开进地铁站里,你认为你有多大的概率能从这里走到车子面前?综合逃离线路,逃离时间,逃离概率,很显然,劫持地铁都不是最佳选择。” 安雪来到劫匪面前,抬起双眸。 他的瞳色很深,像冬夜寒泉,眼尾微垂,懒怏怏的生出几分轻蔑。 安雪:“你应该抢飞机,至少打不过能直接跳。” 忍无可忍。 男人轻搭上收音机的播放按钮,明晃晃的威胁:“你是想让整个车厢给你陪葬?” 安雪轻扫他一眼,眼眸半垂着:“你按吧。” 他的声音依旧没太多干劲,没什么脑子的鬼,他向来没有多大兴趣。 好麻烦,好烦,好困,好想睡觉。 他甚至还换了首歌,听了半分钟前奏,抬头发现劫匪的脸已经沉了下去。 他不停的在摁,不停的想要引爆炸/弹,但是,没有任何反应。 安雪轻轻抓了下他的肩,神情恹懒:“你一开始就直接暴露了炸/弹的位置。” 他从劫匪身侧走过,松开手。 下一秒,“哐当”一声,收音机砸落,劫匪死死捂住胸口,忽然跪倒在地上。 他的心脏飞快跳动,血管膨胀,再膨胀—— 安雪走出第一车厢,顺便拉上车厢之间的透明隔板。 他戴上另一边耳机,依旧是纯音乐,琴音渐缓,进入尾声。 身后很闷的一声。 隔板上鲜血飞溅。 . 劫匪失去行动能力,但由于地铁卡在隧道中,救援人员只能徒步走进来。 司乘人员毕竟受过专业训练,很快恢复冷静,配合救援人员引导乘客下车。 隧道外传来若隐若现的警铃。 ——特殊管理局的人应该来了。 这次地铁劫持性质恶劣,被卷进来的人数众多,必须得靠特殊管理局来处理。 . 地铁的乘客被尽数撤离。 列车空无一人,除了第一车厢。 劫匪还倒在那。 鬼在被击败抓捕时,需要特殊手/铐,很不巧,此刻安雪不在工作时间,身上没有携带,只能在附近等待其他天师。 “嘎吱嘎吱。” 车厢传出类似骨头响动的声音。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漆黑的地铁车厢中,原本趴在地上的鬼动了。 他的后背鼓了起来,躯干弯成一个极其扭曲的弧度,脑袋像被吹涨了的气球般膨胀,五官歪曲,眼珠被挤上头顶,而另一只眼睛,长出了尖锐的角。他的手也开始变形,长出类似节肢动物一样的关节和骨骼。 ——这才是他真实的形态。 变形后的鬼速度极快,他撕开门,嘶吼着,喉咙发出像破了洞的风箱般狰狞的叫喊,他的手臂开始长出尖锐的刺,像是螳螂或是其他捕食昆虫的形状。 ——他追上了人群,冲向一个孩子! 就在尖刺即将插到孩子前一刻,安雪出现在他的面前,一脚踹开孩子,小孩在地上翻滚两圈,被腿软的家长抱住。 “嗤。” 锋利尖刺直接扎进安雪的腹部,血流不止。 劫匪冷哼一声:“我就知道,你会过来挡。” 他站在隧道里,只有地铁两旁昏暗的应急灯光,他将刺穿了天师身体的那只手高高举起,像是战利品一样向所有人展示。 暗红色——在灯光下的血液呈现不那么健康的颜色,沿着伤口低落。 “去死吧。” 劫匪狠狠把安雪的身体甩向地面,很软,却很用力的一声,血液沿着伤口流出,分成数道形似树杈的纹路。 有人死在面前。 好不容易才从地铁中逃脱的乘客再一次开始混乱,发了疯的往前跑。 身后,变了形象劫匪扛起那台老旧的收音机。 这回他播放的是一首爵士乐。 更多白雾从他周身扩散,开始疯狂爆破。 一时间,尖叫声、脚步声混着爆破声,在隧道中此起彼伏的回荡着。 炸响中,脚下传来一道声音。 “好疼。” 声音来自躺在地上的天师。 劫匪转过身。 那只丑陋的眼睛开始抖动,眼角眉梢的肌肉也一并颤抖。 地面上,那一摊血液泛起极为诡异的红光,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血液中飘起,悬浮于半空之中。 安雪在血泊中坐了起来。 他捂着腹部的血洞,望向劫匪,咧起嘴角:“你刚刚是认真的,对吗?!” 他的身上依然淌血,可那些血液却像是被赋予生命一般,曲折扭动,缠上劫匪丑陋的身体,有的变为尖刀——极为锋利的尖刀。 他的速度比刚刚更快,根本来不及呼吸,安雪已经单手掐住劫匪的脖子。 那些尖刀骤然缩紧,裹挟着令人无法反抗的压迫力,悬浮在他的周围。 劫匪一动也不能动。 “你刚刚对我动手了,对吧?”安雪指向腹部的血洞,逼迫劫匪低头。 伤口并未愈合,仍在滴落暗黑色的血液,只是血液并没有落在地上,而是漂浮,像是有生命般,浮在安雪身侧。 “这里是你弄伤的,对吧?” 他分明一身是血,但他却似是没有半分痛觉般,在笑,满脸怡悦,脸上泛起一抹淡淡的、不大自然的潮红,连声音都在颤抖,在激动,仿佛兴奋到近乎癫狂。 “我很喜欢,我好高兴,谢谢你——” 明明是愉悦的笑声,劫匪却抖如筛糠。 诡秘的红芒,疯狂的笑,奇怪的话语。 他恍然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惹到了个绝对不能惹的人。 “你要小心,有一位天师,绝对不能让他受伤。” 在他决定劫持地铁前,有一位只有半边身子的鬼提醒他。 “为什么?”他问。 “为什么?”那只鬼忽然浑身颤抖,眼神发散,他组织不出更加贴切的语言,所以,他只说,“因为他是个疯子!!!” 是啊!他是个疯子!!! 面前的天师,完全不怕死,不怕受伤,不怕疼痛,甚至——他在享受那份可能会剥夺他生命的痛觉!! 劫匪被疯子捏碎了角,他被血液缠住,血凝成的尖刀刺进他的体内,失去了抵抗的力气,只能感受到自己被甩向地面,被刺穿身体,一只脚重重踏上他的胸口,他的肋骨好像断了,扎进肺里,炸裂般的疼痛遍布全身。 然后,安雪看向他。 那是一双极其好看的眼睛,睫毛很长,眼皮很薄,眼尾微微下压。他的左眼,是极深的黑色,右眼,瞳仁深处泛一抹深且亮的红,像是血一样。 少年捧着兴奋到滚烫的脸颊,俯下身,偏头,以一种极其期待的语气问他。 “你是真的想杀了我,对吗?”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区发红包~感谢支持! 第003章 从接到地铁劫持的通知起,双城特殊管理局的警报就没有停过。 劫持人数768人,劫匪鬼拥有爆破能力,综合可能引发的严重后果、救援难度以及损失,此次地铁劫持最终被定级为A级事件。 特殊管理局的后勤人员及天师被紧急调往现场,所有人都做好与劫匪对峙周旋的准备。 然而,刚到现场,所有人懵了。 引发了A级事件的地铁劫匪,此时此刻正被牢牢扣在地上。 一位不知名的少年死死压住他的后颈,隧道中浓烟翻腾,少年坐在烟中,脸上没有丝毫温度,他低着头,戴着半边耳机,右肩松垮垮挂一只灰色背包。 他的衣服有些脏,似乎是破了,腰腹有个血洞,血不要钱似的往外喷。 场面看起来有些狼狈,又不完全狼狈,因为劫匪正在哭天喊地的求饶,“爸爸”“爷爷”“祖宗”轮番上阵,对方愣是没给一个眼神,靠得近的天师,还听到他面无表情的嗤了句:“好弱。” 天师们:“?” 在又一声“爷爷饶了我吧”的哭喊中,有人看了眼表。 五分钟。 从劫匪逼停地铁,到全员赶到现场,再到看到鬼可怜兮兮的求饶,一共只过了五分钟。 后勤部的姑娘不知道这位何方神圣,看他腰腹上的伤口不停喷血,情况不大乐观的模样,鼓起胆子上前:“您好,要不我给您先……包扎一下?” “不用。”安雪起身,那鬼见身上的重量变轻,连忙跟着动,被安雪又一脚踩进坑里,四肢抽抽两下,眼白一翻,半个“爷”字留在口中,晕过去了。 周围的天师们:“……” 不知名的大佬不需要他们担忧,天师们拷上奄奄一息劫匪鬼,确认现场再无鬼留下的痕迹之后,将鬼拖入法阵之中,与救援队共同救援乘客。 场面不算太乱,这位不知名的勇士用了最佳处理方法,A级鬼不管什么时候发疯都不奇怪,他以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制服劫匪,将损失减少到最小。 后勤部的小姑娘干着手上的活,想起他的伤势,不放心,回头看了眼。 安雪坐在不远处的楼梯上,从包里掏出两根采血管放在伤处,血液像听话似的往管子里钻,收集满两管之后,被放进腰侧的小包里。 手里一番动作结束,安雪戴上另一边耳机,拿了酒精绷带往伤口上招呼,然后抬眸,目光落在不远处衣着奇怪的小哥身上。 . 地铁乘客被集中在其中一片区域,装扮成医务人员天师正检查他们是否受伤,身上有无被鬼感染的痕迹。 “朋友们,说出来你们可能不大信,我在十分钟之前经历了一场地铁劫持事件!” 通过检查后,一个身穿绿色圆领T恤的男生手持稳定器,一面走一面拍:“那是一场刺激又短小的劫持!你死对头都没这场劫持结束得那么快!” “你在直播?”身后有人问。 有人在听,男生嘿嘿笑止住话头:“没呢。这会没信号,我就拍个视频,回头看看能不能剪成vlog,地铁劫持啊,这么大的事明天肯定上头条!”他说着,回过头,“哎?这位小哥穿得有些许炎热?” 怎么看怎么热,大夏天,室外近四十度的高温,这人长衣长裤口罩帽子墨镜,他都怀疑这人出来的目的是要闷死自己。 “是有点热。”衣着奇怪的小哥看了眼周围,确定其他人的注意力还不在这,摘下墨镜口罩,挽起袖口,将落在前额的发丝往后梳。 男生挺高兴有人互动,翻转镜头,等调完画面看到屏幕里的另一张脸,惊呆了。 一张精致的脸,鼻梁很高,嘴唇很薄,嘴角有一点天生的弧度,极其好看的笑唇。 男生好半天才有反应,看看眼前的人,又抬头看了眼地铁站的海报,最后用力眨了好几下眼睛:“花、花、花、花都?!” 花都一笑,露出颗犬牙,随后竖起手指在唇边碰了碰,趁没人注意拉过男生,屏幕画面跟着男生的动作一块晃了下,把花都也给框了进去。 “我认识你,咱俩一个学校的对吧?” 男生点头。 “我还听过你,x站生活区vlog博主怀子星。” “嗯嗯!”怀子星疯狂点头。 他个十八线vlog博主被一线顶流记住了! 他、他要红了!! 花都见他又瞪大眼,一副立马要叫出来的模样,无奈说:“别激动,周围人有些多。” 怀子星强忍兴奋心情,两眼放光:“嗯!” 我天,难怪把浑身上下包得严严实实。 能不包严实么?!这要被看到,今天他们都回不去,地铁全被粉丝堵了。 他深呼吸好几口气,刚平复下心情,花都便低声问:“你有看到刚刚是谁制服的劫匪么?” “有有有!我看到了!”说起劫持事件,怀子星想起正事,把镜头往面前转,“卧槽他可太帅了啊,被劫匪那一通威胁谁还敢动呢!就只有他,真勇士,走一步传感器掉一个,然后行李箱就开始冒烟,他长得还很帅,长……长……” 怀子星忽的一卡壳。 花都挑起眉梢。 “他长什么样来的?!”怀子星本想形容一下勇士的长相,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不是词穷的那种说不出,而是完完全全,想不起那人的脸。 他回忆得太认真,没注意到前面来了个了人,在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和花都双双被敲了脑袋。 像是被棍子之类的东西一敲,力道并不重,但两人却停下脚步,视线盯向前方,眼神发散。 片刻后,怀子星喃喃:“啊,不能录像,我要删了,云备份的部分也要删掉。刚刚发生的事也不能记住。没事,什么也没发生……” 他边删视频边往出口走,完全没注意到身旁身穿黑色制服,还戴了面具的人。 “慢吞吞的在干嘛?”那人的眼神扫过附近的后勤队员,语气不悦。 后勤队员缩了缩脖子。 又吃炸/药了。 ——这位,他们可不敢惹。 谁不知道他是特殊管理局双城分局的凶神小少爷? 小少爷名为夕楼,分局局长的孙子,管理局年纪最小的天师,上个月刚过完十七岁生日。 他的能力特殊,能够在一定范围消除和改造记忆。因为能力,他从小就参与执行任务,再加上天赋异禀,成绩优秀,原本要在这个月提拔为队长,结果总局一个空降,把他队长的位置挤没了。 再一看通知文件,好家伙,还是个受处分的降职顶了他的队长。 小少爷一通发火,气了好几天,见谁都一张要捅了总局空降兵的脸。 在这种关头惹了小少爷可不是一个正确选择。 另一边,安雪正坐在阶梯处发呆。 为了避免有关鬼的消息被泄露,引起不必要的恐慌,特殊管理局切断了地铁区域的网络信号。 没信号没网,人来人往的也没法睡觉,只能听听手机里缓存过的歌单。 一位特殊管理局的工作人员走向他,例行公事的语气:“不好意思,我们需要核验下您的身份。” “嗯。”安雪点头。 工作人员点开平板,刷脸进入核验界面,问道:“姓名。” 安雪正要开口,不远处的小少爷迈着高贵冷艳的步伐走来,哐当一下站定在他面前,斜睨一眼,回答道:“安雪。” 安雪:“?” 工作人员:“?” 夕楼撑着他的手杖,目不斜视:“继续。” “……”工作人员,“为什么前来双城?” 夕楼:“被总局处分,降职至分局。” 工作人员:“?” 他见安雪没有要反驳的意思,便又问道:“分局职位?” 夕楼:“十一分队队长。” 工作人员:“预定报道时间?” 夕楼:“下午四点。” 工作人员:“……” “刚才见您并未穿上制服,您是否在劫匪和群众面前暴露长相?” 这个问题很重要。 由于工作性质,常年与鬼打交道,天师需要隐藏身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因此在场的天师几乎都会佩戴面具,包括夕楼。 安雪扫了眼夕楼,他佩戴的是一张狐面,斜斜挡住半张脸。 夕楼冷笑:“没有暴露,行动前他画了符咒,额头上还有,看到没?鬼和普通人都记不住他脸,再说就算看到,也已经全被我清除了。” 说完,他发出一声嗤笑,又迈着高贵冷艳的步伐走了。 安雪:“?” ? 莫名其妙。 安雪懒得管,有人替他回答问题还省事,递上ID卡最终确认身份之后,跟随后勤部一起抵达双城分局。 带领他办理报道手续的是一位模样及其干练的女人,高马尾包臀裙,高跟鞋踩得又快又稳。 “我叫苏雾里。”女人做了个简短的自我介绍,“负责办公室工作,很高兴你能加入双城分局,有需要可以来找我,我的办公室在46层,关于总局的考察与核验也会由我进行通知。” 安雪打了个哈欠,“嗯”了声。 苏雾里将安雪带到一间办公室,说道:“我去办录入手续,在这里等我一会。” 她踩着高跟鞋走进另一间隔间。 安雪懒懒的坐在座椅上,又打了个哈欠。 等待期间玩手机总归不好,实在无聊,安雪看起办公室墙上贴的一排通缉令。 前几张的头像上被划了叉,估计是已经抓捕归案,第五张是今天劫持地铁的鬼,等级A级,这会也已经被捕,大概晚上或明天也要被划道叉,往后看到的第六张没有鬼的照片,头像那栏空空如也,下面只有一行简介。 【鬼魅。】 【以人类精气为生,生性残暴,拥有蛊惑之力,时时刻刻在追求爱情。】 【简称——生性残暴的恋爱脑。】 安雪:“……” 什么玩意儿? 很快,苏雾里办完手续,领安雪一同出去,路上简单介绍几句分局,又问道:“对于分局还有哪些问题?” 说话时正好路过某间会议室,里面站了不少人,安雪感受到从玻璃后传来的视线,问道:“他为什么一直那么看我?” 夕楼盯了他一下午,在路上盯,进办公室盯,出办公室盯,路过会议室还盯,用一种没法形容的眼神,斜着眼盯。 苏雾里:“不用在意,他斜视,看谁都这样。” 安雪稍微琢磨了下,确实,一下午都这样,他也想不出他们有什么过节,估计是真的斜视。 . 将安雪送至电梯口,苏雾里说:“这些材料我需要交给局长,你可以先回去了,宿舍在2303,刷ID卡就能进。” 简单道别,苏雾里又踩着高跟鞋上楼,电梯门打开,安雪走进电梯。 向下过程中,电梯黑了下,及其短暂,不到一秒。 再打开门时,周围情景变了。 变得突然,变得猝不及防。 眼前黄沙弥漫,杂草丛生,原本雄伟的特殊管理局大楼倒了一半,只剩残破的框架,视线所及之处,荒芜一片,仿佛末世降临。 正在低头找新歌单准备回宿舍吹空调睡觉的安雪:“?” 耳边传来淅淅索索的声响。 狂风袭来,黄沙迷了眼。 安雪根本来不及思考,眯起眼扯下耳机往后一跃,险险避开突然出现的藤蔓。 藤蔓足有小腿那样粗壮,力道十足,每挥动一下都带起凌厉的破风声。它们仿佛拥有视线,被避开后又立即扭动身子,发动下一轮袭击。 安雪迅速往左侧翻滚,他的腰腹才受了伤,此刻承受整个身体的重量,血液涌出,沾上绷带,染在新换的衣服上。 下一刻,又有新的藤蔓凭空出现,它们直蹦受伤的腰腹,在抵挡瞬间转变方向,迅速捆住安雪的双手和腰腹,接着,是更多的藤蔓,蚕蛹一样将安雪包裹其中。 那一瞬间,像是有无数刀片划破皮肤,鲜红的血洇了出来。 他的手上、身上全是细细密密的伤口,风刮过,便会掀起一阵像是被虫子撕咬般的疼痛。 安雪垂下头,笑了一声。 待他再次抬起头时,右眼逐渐蒙上一层血色。 藤蔓在顷刻间粉碎。 安雪沉浸在疼痛的喜悦中,发出一声很轻、很轻的笑声。 他闭上眼,感受自皮肤散发而出的伤痛,然后睁开眼,视线掠过荒凉无际的平原。 “这种的,我也很喜欢。” . 苏雾里走进局长办公室,将整理好的资料打包上传。 陈局泡了杯枸杞茶,将杯盖打开放在桌面,点开资料。 滚烫的枸杞茶飘出几缕白雾。 如果说夕楼的履历是优秀,那么安雪在总局的履历足以称为完美。 任谁看到这份资料,都会眼前一亮。 安雪,男,18岁,身高179,编号A689121。 参与过二十三次B级任务,十五次A级任务,甚至参与过三次S级任务,战力评估5S,在总局排名前十,不论是成绩排名,还是其他有关天师的各种各样的排行,总能名列前茅。 也难怪能在五分钟内解决A级劫持事件。 再翻页,则是能力和人格评估,以及一行及其显眼的红标。 【能力:造血干细胞】 【血液中的细胞能够根据需求模拟分子信号,并进行形态转化及复制。】 【战力评级:SSSSS】 【人格评估:极度危险】 【危险等级:SSSS】 【负伤或是危及生命状态下将呈现异常兴奋状态,行为极度缺乏理智。】 【注意:非任务期间绝对不能受伤!非任务期间绝对不能受伤!非任务期间绝对不能受伤!】 还未来得及细思这行标红还强调了三次的字是什么意思,大楼忽然开始剧烈摇晃,刚泡进保温杯的枸杞茶洒了一桌子,窗户被撞得砰砰直响。 苏雾里身子一晃,扶住桌子才勉强站稳。 两秒后,震动停了下来。 再两秒,一道火光自下而上冲出,随着一声巨响,局长办公室被削得只剩一半。 . 安雪肩扛血红色炮筒,对准旷野就是一炮。 伤口处滴落的血液凝聚、缠绕,逐渐凝结成弹药的形状,自动填装进炮筒里,随后对准天空,半闭左眼。 “轰!” 金红色火光炸开,蔓延天际。 他又换上一枚新的炮弹。 炮筒发出一连串滴滴声,似乎是在瞄准,又似乎是在寻找目标。 在即将发射前一刻,安雪忽然把手一放,炮筒砸在地面上,化为一摊血液,紧接着又浮起,幻影般跟在安雪身后。 “找到了。” 安雪咧起嘴角,五指弯曲,掐住前方一缕空气。 “是你让我受伤的。” “我好高兴,真的——” 空气开始颤动,缓缓印出一个人的形状。 安雪有一瞬间的怔愣。 兴奋在这一瞬间被浇灭。 周围景象逐渐褪去。 末世、黄沙、荒漠,碎片般从视线中消失。 ——眼前是被炸到漏风的特殊管理局大楼,石块从三十多楼往下掉,溅起一层灰。 危险警报器疯狂尖叫。 而他的手上,掐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总是斜视的夕楼。 身上没有任何伤口。 没有流血,没有疼痛。 安雪:“?” 从被轰穿的办公室往下看的苏雾里:“…………” 躲在角落避难的无辜人员:“……………” ——21xx年8月18日,因处分降职的天师安雪,在来到分局第一天,轰了分局半栋楼。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支持~ 第004章 在分局的第一个晚上,安雪是在禁闭室中度过的。 ——和夕楼一起。 夕楼扒禁闭室大门发火时,安雪在找到一份新的歌单;夕楼烦到抓耳怒吼时,安雪把耳机音量调得大了些;夕楼来回踱步心烦意乱时,安雪戴上眼罩准备在简易床上睡一觉。 夕楼:“……” 他一把将安雪从床上拉起,揪掉他的耳机,难以置信:“你居然还睡得着?!” 安雪打个哈欠,眼里全是困懒的雾气:“这里不热,也没蚊子,睡得着。” 夕楼看不惯他的懒散样,几乎是忍着火,提醒他:“这里是禁闭室!” 安雪眨掉眼里的泪花:“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夕楼一下子没声了。 为什么在禁闭室? 因为夕楼使用能力,在安雪脑内制造虚假映像,让他认为自己身处险境,遭受袭击而身受重伤,当场就兴奋过度,两炮轰了半栋大楼。 这会后勤部门的工程师还看着大楼正中一大圈镂空发愁。 两个始作俑者自然被丢进禁闭室里先关着。 夕楼:“……” 他没立场质问安雪,只能松开手,安雪重新戴上耳机,睡了一会,悠悠转醒时,看到夕楼坐在凳子上,再次用无法形容的眼神斜斜盯他。 “……”安雪心想斜视也不容易,会给生活带来很多麻烦,好心询问,“你的斜视需要治疗么?我的朋友应该认识不错的眼科医生。” 他的嗓音带着股懒散的哑意,听起来漫不经心,放在夕楼耳中,简直就是毫不掩饰的嘲讽。 本来心情就憋闷,这会更是忍不住,他直接冲向安雪,攥起他的领子:“你什么意思?” 安雪:“?” 夕楼怒目:“我看你不爽很久了。” 他很希望安雪能有一点反应,至少把表面这点懒散撤去,或者有片刻惊慌失措,但安雪却只是眨眨眼,像是思考了一阵,很认真的问他:“为什么?我们今天第一次见面。” 夕楼闭眼,深呼吸,额角青筋怒跳。 他看到这张脸,又想到自己的成绩,和那天突然下来的通知文件,咬牙切齿道:“你知不知道你抢了我队长的位置!” “……”安雪安静片刻,“我?” 夕楼:“你!” “我训练,考试,参与任务,从小就被关在训练室里!见不到父母见不到家人!好不容易通过考核,你说来就来?!还是因为处分被降职?!” 闻言,安雪从口袋取出队长徽章,说道:“你想当?那给你。” “哈??”夕楼一听,火气又升上来三成,“你什么意思?!我怎么可能要!” 徽章安安静静躺在手中,夕楼没有拿走。 安雪露出不解的神情:“为什么?你想当,我就给你,为什么不要?” 安雪:“你好麻烦。” 夕楼:“……” 夕楼深呼吸,再次深呼吸,又一次深呼吸,最终还是忍无可忍,沉沉道:“我真的,很讨厌你。” 说着,他一掌击向安雪右肩,想将他推至身后墙上,即将触碰到肩膀的那刻,安雪眼神忽的一凛,恹懒神色顿时消散,如临大敌般攥住夕楼的手腕,借着拳头挥过来的力量往上一提,当场就是一个快准狠的过肩摔。 骨骼发出错位的声音,夕楼没有半分还手余地,惨叫一声,瞬间被压在地上。 “操啊!!”局势倒转,夕楼动弹不得,只能大喊,“放开我!” 安雪捂住右眼,任凭夕楼喊叫挣扎,左手死死捏住夕楼双手手腕,捏得指尖泛白。 他开口,语气不带半分感情色彩:“夕楼,别碰我右边。” “哈?”夕楼不肯低头,拼命仰起身子,“右边?莫名其妙?从总局来的人那么宝贵?!” 安雪放下手,看向夕楼,右眼浮上一层血色。他说:“我不喜欢。” 安雪的神情露出几分针扎似的戾气,瞳色不同的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夕楼,他只觉得身上涌过一股凉意,从头冻到脚,什么嘴硬的话也说不出。 好在安雪这种状态并未持续多久,他眨下右眼,再睁开时一切恢复如常。 双瞳漆黑,瞳色深得恍若浸入寒潭。 夕楼一安静下来,整个禁闭室就没了声。 “你的能力很强,刚刚我没看出来是假的。”片刻后,安雪忽然开口。 夕楼一愣:“哈??” 安雪不想重复,只说:“我困了,回去吧。” 夕楼下意识回应:“去哪?” 夜风从头顶小窗子飘了进来,盛夏的风总是曳着蝉鸣,安雪垂下眼,又戴上他的耳机。 “我有办法出去。” . 关于怎么从禁闭室出去,安雪只说了三个字。 “我能修。” 于是,两人被一群愁秃脑袋的工程师接了出去,扔到一堆图纸中。 安雪看了眼钢筋结构,向工程师们反复确认材料和形状。 “你说他想干什么?”分局长办公室,苏雾里坐在局长对面,一腿搭在另一条腿上,饶有兴致的观察下方情景。 分局长是个长相慈祥的老头,白发白眉白胡子,笑容温和。 他重新给自己泡了一壶枸杞茶,摇头笑道:“我也看不出来。” 一楼大厅,安雪记下数据,起身,抬头对比了下距离,转头问夕楼:“有刀么?” 夕楼:“干嘛?” 安雪:“有用。” 夕楼从腰后取出一只匕首,丢给安雪后立马又偏开头退开两步,表现得像个高岭之花,没半点兴趣。 然后他又悄悄偏回视线,用余光看往那个方向。 只见安雪取出两管之前收集的血,倒在地上,接着抬起匕首,“嗤”的一声就往才包扎好的伤口扎。 夕楼瞬间转过头:“???” 在场工程师:“卧槽?!” 那一匕首扎得很深,血液呈喷射状往外溅。 夕楼想起下午安雪发疯时变出肩扛式大炮,惊道:“你又要发疯?!” “……”安雪面不改色将匕首往上一提,血柱喷涌,“自己弄的不会。” 场面一度十分血腥,在场工程师纷纷倒吸一口凉气,感到腰腹一阵疼。 估计血量差不多够用,安雪止住血液,重新缠上绷带。 与此同时,喷溅于地面的血珠缓缓汇聚,再缓缓悬浮,每一滴血液相接、再拉升,蛛网般覆盖住天花板的镂空,很快,血液的颜色变了,变为同样的材质和密度,与大楼融为一体。 苏雾里:“这能力可以这么用?” 她蹲下身,抚摸在正自动愈合的地面:“让血细胞转化并复制成相同材料,让转化后的血细胞快速分化……”她笑了,“难怪刚刚能凭空变出肩扛式大炮。” “分局啊。”苏雾里将头发撩至耳后,指甲拂过耳廓,涂满显眼且艳丽的颜色,“终于来了个有意思的人。” . 夜很静,明月冷清清挂在夜空当中,将圆未圆。 安雪躺在床上。 困了一整个白天,等真躺在床上时反而睡意全无。 凌晨一点半,第三次入睡失败,安雪选择放弃,翻了个身拿起手机。 十分钟前,浅霖发来一条消息。 浅霖:睡了么? 安雪趴在枕头上敲字:睡不着。 浅霖的回复很快:今天怎么样? 安雪:还行。 浅霖:是么? 发完一条,头顶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安雪等了会,看到浅霖的第二条回复。 浅霖:听说你轰了分局半栋楼,还捅了自己一匕首? 浅霖:你说过你没有弄伤自己这样奇怪的癖好。 安雪的视线在这两行对话框中停留许久。 他很了解浅霖。 被局长从孤儿院带出来后,第一个见到的就是浅霖。 浅霖突然提起这个,是因为他生气了。 可是,为什么? 安雪并不知道该怎么哄一个生气的人,他想了许久,最后敲出三个字,发送。 安雪:别生气。 浅霖:我为什么生气? 安雪实话实说:不太知道。 这一次,浅霖隔了很久也没回复,正在输入显示数次,却什么也没发过来,等屏幕再次亮起,打来的是一通语音通话。 浅霖说:“我不希望你用这种方式使用你的能力,大楼轰了有很多方式可以修好,你也有很多方式从禁闭室里出来。但是安雪,你这样不应该,你没有把自己当成人,普通人类失去那么多血是会死的。” 安雪:“我本来就不……” “你是。”浅霖打断他,“你是,你不仅不应该用这种方法使用你的能力,你还要交朋友,安雪,你不能再把自己关起来,你需要改变。” 安雪:“人际关系很麻烦。” 浅霖:“这些对于一个人来说很重要。” 安雪觉得今晚的浅霖很奇怪:“……你以前不对我说这些。” 听筒另一边,浅霖沉默下来,就像他在思考应该怎么回复这一句一样。 安雪又说:“那天之后,你偶尔会变得很奇怪。” 沉默。 良久的沉默。 浅霖好像想说什么,但是欲言又止。 安雪猜不出来,他本来就不大会猜。 再开口时,浅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他叹了口气:“抱歉,今晚我有点急,是因为我你才到的分局,我……算了,抱歉,安雪,今晚我们都需要好好休息。” “好。”安雪说,“晚安,浅霖。” “晚安。” 语音通话挂断,屏幕跟着一起熄灭。安雪静坐片刻,看向自己的手臂。 他的右手有一圈伤痕,颜色很深,形状弯曲且不规整,像极了细细密密的针脚。 ——看起来,就好像这只手曾经被砍断,却又被缝补起来似的。 这时,屏幕又亮了起来。 桌面弹出几条群聊消息,安雪不知什么时候被拉进一个群聊中,夕楼正在群里咆哮。 夕楼:你们不要命了是吗?! 夕楼:给我把头像换回去!!! 夕楼:你们把安雪拖进来干嘛?! 夕楼:啊啊啊啊!!! ? 安雪他顺手戳进群成员界面。 群聊名称简单粗暴——双城分局十一分队。群聊人数十三个人,每个人的头像都是一行黑体字。 -队长好! -队长名字真好听! -队长强到炸裂啊! -替我们小少爷给队长道个歉。 -他只是情商低毒舌还高傲。 -但他是个好人。 -你看,我们这么玩他,他也只是在群里吼。 夕楼:你们特么!想死是吗?!想死滚我面前! 其中还有一人的头像是:这是我们替小少爷准备的头像↓。 又弹出一条消息,顶着“这是我们替小少爷准备的头像↓”的队员发出一张图片。 -今天,我被队长打服了。 夕楼:……… 夕楼:……………… 夕楼:操!尼!玛! 夕楼:给我撤回!!!! 夕楼:你们完了!明天!不!现在!给我等着!!! 满屏感叹号。 安雪:。 新队长的这个句点就像是水溅进油锅里,原本只有夕楼一个人咆哮的群瞬间沸腾起来。 -队长晚上好,还没睡吗?队长也是夜猫子? 夕楼:叫谁队长?撤回! -小少爷,接受现实吧,你已经被打服了。 夕楼:谁说的?哈?? -监控录像看到了。老三今天一下午都在守禁闭室监控,亲眼看到你被队长摁地上,一句话也没说哈哈哈哈哈哈哈老三还录像了,视频发出来看看@老三 -收到。 -[视频] 那是一段长达一分钟的视频,夕楼想要一拳揍向安雪,却被他反手一波过肩摔,在这之后,吵了一下午的夕楼安静如鸡。 被打服了。 清晰,明了,证据充分。 夕楼:啊啊啊啊啊!!!撤回!!你们!!死定了!!! 夕楼:[微笑][微笑][微笑] 十一个男孩子,再加个夕楼,消息跳得很快。 安雪不爱回消息,看着他们在群里吵吵闹闹,不再去注意手上的疤。 空调嗡嗡运转,盛夏的夜偶尔曳起蝉鸣。 无意中下拉状态栏,他发现自己一直有一条未读短信。 时间是下午,他刚抵达双城的时候。 【亲爱的旅客,双城欢迎您。】 *** 房间里有浓浓的酒气,纯白色床单上一片狼藉,衣服随意的扔在床边。 一个男人趴在床上,他的神色餍足,正在喝他平日里最爱的红酒。 落地窗前的男生正在抽烟,他很年轻,洁白劲瘦的腰上,有几道极深极红的指痕,显然是刚才有人用力掐过。 他静静的看着落地窗外。 城市没有夜晚,万家灯火通明。 “我看到他的脸了。”床上的男人开口,“在他给自己画上符咒之前。” 他一口气喝完杯中的酒,酒滴落在床单上,像染了血。 然后,他缓缓走向窗边的男生,落地窗的倒影映出他的身子。 每走一步,身体便变形一分,直到完全脱离人形,变为一只鬼的模样。 “我们去杀了他,杀了天师吧!”他搂住窗边的男生,轻轻嗅了嗅他的后颈,唤他的名字,“花都。” 作者有话要说: 红染——八月别称。 希望能把安雪这位疯子好好介绍给大家。 攻:那我呢? ------ 感谢读者“痕”,读者“沈菀廖”,读者“禾火不是秋”,读者“Troy”,读者“:-O”灌溉的营养液!!感谢感谢! 第005章 新的一天。 安雪在闹钟响过两声后醒来,对着略显陌生的房间发了会呆,才想起自己此刻正在分局分配的宿舍里。 枕边的手机亮了起来,显示今日日程。 【讲个鬼故事——高三提前开学。】 安雪:“……” 面无表情的摁熄屏幕,安雪起床洗漱,换衣服,准备出门。 天际只有一两片白云,大街小巷充满生活气息。 安雪走到一棵榕树前,停下脚步。 两旁是两条一模一样的路,没有地标,安雪点开导航。 正在搜索目的地,耳边传来淅淅索索的动静。 树叶动了动,小巷围墙翻过来一个男生,他的动作娴熟,手掌一撑,直接跳到巨大的榕树上,顺着树干往下滑,直到越过树影,他才注意到树下站了个人,猝不及防的和安雪对上视线。 一个相当张扬的少年,几乎是从天而降,宽松的T恤衣尾掀起,单肩背着个黑色的包。 不远处的小巷追出一群人,个个手握铁棍,领头的那人指向这里,高声喊道:“他在这!东西在他手上!” 男生刹住身子,顺势把包往安雪怀里一丢:“哎,你怎么抢我包呢?!” 他扔下这句话,游刃有余的跳回树上,留下安雪被一群凶神团团围住。 “包,给我。”那群人只认包,不认人,为首的花衬衫掂了掂铁棍,往前一步,其余人跟着缩小包围圈,气势汹汹。 安雪:“……” 他抬头,躲在浓浓树叶后的男生用嘴型对他说:“加——油——” 安雪:“………” 包里不知道装了什么,挺重,安雪做了个抛投的姿势,对准男生把包往上砸,回过头—— 花衬衫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捏住手腕,手里铁棍被夺走,只听几声铁棍打到肉体的声音,再然后是一连串惨叫。 两分钟,全员倒地,一群社会青年抱着淤青的腿吱呀乱叫。 身后,男生抱着包,稳稳从树上跳下:“哦!这位朋友!你好强!” 安雪没理他,只是看向他,仔仔细细的盯着他的脸。 少年肤色冷白,眼尾微微上挑,看上去略带几分笑意,一颗泪痣点缀眼角。 安雪看得认真,微微皱起眉头。 下一秒,男生忽的伸出手,扯过安雪右臂,将他挡至身后,抬脚踹向拿起棍子冲向他们的社会青年。 铁棍“哐当”一声砸在地面,那人胸口一个脚印,疼得蜷缩身子。 再下一刻,安雪不由分说,反手放倒男生,掌心捏住他肩膀往地上撞,眉尾冷戾。 男生:“?” 男生:“能不能给我一个被压的理由?” 那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安雪松开手:“我不喜欢被人碰。”他顿了下,“右边。” “右边?”男生起身,拍拍身后的灰,抓住关键词,“是指右手还是全部?腰也不行么?腿呢?脸呢?可以捏么?” 安雪蹙眉:“……啧。” 男生低头闷笑,笑够了,抬头发现安雪再次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盯住他。 半晌,安雪问:“这附近好像有家肯德基,应该走哪条路?” 纠结那么久就是想问路? 男生又没忍住笑了,没直接回答:“你很有意思。大清早遇到这种事,不是应该生气么?或者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最起码得对包里装了什么好奇吧?” “好麻烦。”安雪声音很懒,“肯德基怎么走?” “麻烦先生,你叫什么?” “肯德基。” “这名字很奇怪。” 安雪抬眸,淡淡的扫他一眼,不想再问,点开导航。 男生又笑了,看着安雪,笑意停留嘴角:“走右边,直走过个马路就能到。” “谢谢。”安雪戴上耳机,绕过躺在地上的社会青年,留下一地狼藉和奇怪的少年,走了。 . 双城一中。 “那栋房子里,出现过鬼。” 高三四班的窗帘紧紧拉着,挡住光,幸思远坐在正中,手电筒从下往上,尽可能营造出恐怖气氛。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尾音拖得很长:“明明没有人住在里面,明明已经断水断电,但别墅院子的灯却长明不灭,不管怎么关也关不掉。” “有的时候,墙上会出现鲜血、血掌印,越流越多,越流越多。” “深夜从别墅路过,会听到恐怖的哭声,还有‘嘎吱嘎吱’,骨头被咬碎的声音……” “哇!”突然有人大叫一声,胆子稍小的女生尖叫捂眼,窗帘被猛的拉开,热烈的光涌了进来。 幸思远:“怀子星,你有毒?!” 怀子星:“大白天讲鬼故事?你也差不多。” 幸思远关闭手电筒:“所以有没有兴趣参加我们的试胆大会!深入郊区闹鬼的房子……” “等等等等!”怀子星打断他,“先听我讲个事。” 身为四班万事通,怀子星总能挖到点小道消息,男生女生们纷纷围过来。 “什么事什么事?” 身为vlog博主的职业素养不能没有,怀子星不紧不慢的架起稳定器,将镜头面向自己:“咳咳,怀子星的高三开学日记。” 他又找了好些角度,终于满意了之后,才缓缓说道:“听说,我们班今天要来个转学生。” “真的假的?!” “高三转学?” “他在原先学校成绩怎么样?” “还转来咱们学校?是嫌考试不够猛还是作业不够多?来受苦受难来了?” 男生们的反应比较正直,关注学业。 女生们一听要来个转学生,眼睛放光。 “咱们新同学,长得帅不帅?!高不高?!” “有女朋友没?” “名字叫什么?好不好听?!” 女生们满眼期待,怀子星一挠头:“我不知道啊。” 女生们:“……要你何用!” 怀子星还没来得及喊冤,有人叫了声“老班来了!”,闹哄哄的教室立马安静下来,一阵桌椅挪动的声音,所有人回到座位。 班主任带着转学生走进教室。 刚踏上讲台,底下一片“嘤嘤嘤”,女生们互相拉扯同桌,有的跺起脚来。 转学生,好帅! 好!踏!马!帅! 班主任:“来个自我介绍吧,让大家认识认识你。” 安雪:“我叫安雪。” 班主任微笑的等了一会:“还有呢?” 安雪:“没了。” 相当高冷。 班主任尬笑一声。 这位转学生奇怪,家长也奇怪。 他和转校生的家长全程通过网络沟通,没见过面,这位家长也很有个性,直接说自己没法来家长会,希望老师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就联系他,因为很可能联系不上,如果后面安雪需要请假,希望老师能够直接批准。 ——明显送孩子来混日子的。 班主任曾委婉的告知家长,学校教学进度较快,学习模式和其他高中不同,贸然转进来,可能会跟不上学习进度。 那位家长直接无视了这句话。 行吧。 班主任说:“你先坐在倒数第三排靠窗的位置。”然后,他从包里掏出一叠试卷,“同学们,咱们开始考试。” 还没走到座位的安雪:“?” 五分钟后,安雪拿到试卷,一张全科试卷,语数英理化生的题印在同一张卷子上,考试时长三小时。 一个半小时后,安雪趴桌上睡着了。 他趴在那,周围一个传一个,忍不住把视线往转学生身上看。 一个半小时就睡着,这位转校生接下来的日子……可能不大好过。 安雪并不知道其他人在想什么。 趴桌上睡不大舒服,半睡半醒中隐隐听到一阵钢琴声。 琴音很轻,很温柔。 他像是做了个梦,又像是很久之前的一段记忆。 他好像没法呼吸,脖子被掐住了,好像快死了,又好像没有。 他看见一个人,一个模糊的身影,那个人的声音比琴声还要温柔,他唤他:“安。” 是谁? 他不知道。 眼前一片黑暗,再睁开眼时,他看到的是局长和浅霖。 他们站在火场里,孤儿院焚烧殆尽,36个孩子,只剩下他一人存活。 浅霖比他大一点,挡住他的眼睛,对他说:“以后我们是家人,你,我,还有局长。” 这个梦做得很不舒服,很不合时宜,安雪终于醒了,抬眼就看到怀子星和幸思远蹲在他的桌子前,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叫醒他。 见安雪睁开眼,怀子星松一口气,指指他的试卷:“新同学,该交卷了。” 安雪递上,怀子星说道:“你可能不大习惯,开学就考试,一中老传统了,开学前五天,一天考两回,回回三小时,能直接把你学习状态拉回来。” 安雪:“……” 看转学学生的表情有些凝固,大概是被连续五天的考试吓到了,幸思远又递上一张传单。 【猎奇社试胆大会之鬼屋冒险】 安雪:“……” 土到爆炸。 幸思远搓搓手:“新同学,你对鬼屋探险有没有兴趣?猎奇社试胆大会,专为高三生定制,咱们这几天不用晚自习,可以一起去放松放松,活动就在周四,要不要报个名?” 安雪面无表情的看着传单为了吓人而画的鬼:“好麻烦。” 幸思远:“?” 他把传单还给幸思远,问道:“刚刚是有人在弹琴?” “是啊是啊!”怀子星已经走到前面,一听安雪问弹琴,立马弹射回来,“是咱们学校学生会会长!最近要比赛了,在琴房练琴呢!” 说着,怀子星掏出个二维码:“咱们会长长得好看,人又温柔,成绩好,脾气也好,一手钢琴弹得出神入化,比赛在周末,咱们班女生、和我——后援会会长,打算一起去给会长加油,加后援会,咱们一起啊!” 安雪:“……” 一个试胆一个后援会,蹲一块像俩拉客的。 现在高三这么闲的? 他本想说一声没太大兴趣,还未开口,教室里忽然吵起来,不少女生尖叫着人跑出走廊,又捧着脸激动的往后蹦。 “花都!花都来学校了啊!!” 那一声就像在雪山里轰了管火/炮,整个走廊都炸了,所有人都往走廊上走,挤得水泄不通。 那可是花都! 娱乐圈顶流!粉丝无数! 能在学校看一眼花都,四舍五入就是和自己爱豆结过婚了! 女生们将花都围成个小圈,边花痴边跟着他走,花都早就习惯这样一副场面,应对自如,几句话,几个眼神,走廊上就是一阵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花都就这样带着一大串小尾巴走到四班后门,敲了敲:“我听说这里有个猎奇社的试胆大会?” 幸思远一个弹射,蹦到后门,疯狂推荐:“是是是!咱们打算去南郊别墅区无人别墅撞鬼、啊不是,试胆!时间就在周四,晚上七点!” 花都拿出传单,传单背面就是报名表:“我是来报名的。” 幸思远一愣,脖子一直,发出一连串鹅叫,最后才颤抖着手接过传单:“真的么?!” “嗯。”花都一笑,大明星当面笑比在镜头或是海报里更有视觉冲击力,“咔嚓”声连成一片。 “最近压力有点大,想想个法子调整,正好看到猎奇社的传单。”他冲周围拍照的女生们双手合十,眨下一边眼睛,“私人行程,大家不要说出去,可以吗?” Wink! 女生们只觉得心脏都要停了。 可以可以可以! 何止可以不说出去?!绕别墅三圈保护现场都行! 一片吵闹中,花都同安雪对上眼神。 “你们班来了个转学生?”花都问,“新同学一起么?” 幸思远摇摇头,有些可惜:“新同学可能没……” 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安雪开口:“嗯,我有去。” 幸思远:“?” 安雪:“我很期待。” 花都缓缓挑起眉梢,一笑,道:“我也很期待。” . 自从花都和转学生提交报名表后,猎奇社的试胆大会一下子变得极受欢迎,报名人数远超预期,原本十人都凑不齐的试胆大会一下子涌来上百人,人太多,幸思远只能搞了个抽奖,从后面提交报名表的再挑出三个,凑成十人小队。 周四,下午三小时考试结束。 离开学校时,安雪路过音乐教室。 琴音悠扬,不少女生们围在门外。 “是会长!” “好好听啊!” “周末比赛!我好期待啊!” “会长温柔好看,成绩好还会弹琴,简直人间理想!” 暮色渐浓,晚霞温柔,琴音缱绻在走廊中,逐渐飘远。 放学路上,试胆小队各个激动。 “能录像么?我拍个和顶流一起试胆的日常!”怀子星说。 “不能!”幸思远摆摆手拒绝,“咱们答应花都不录像不拍照。” “今晚试胆,周六给会长加油,高三的开始真是太美妙了!”怀子星感叹。 郊区别墅。 花都站在大门前,血水从门缝中流出,他蹲下,话音轻柔:“我回来了。” 音乐教室中。 夕阳跃过窗子,攀上少年挺直的肩。 他的眼睫微垂,与眼角的泪痣一起,在光影中印出一道极为惊艳的弧度。 身后,一大团乌黑的烟雾中伸出无数双手,嘶吼、挣扎、蠢蠢欲动。 没人看得见。 作者有话要说: 攻:我终于出场啦!咦,我的姓名呢? 第006章 六点四十五分,试胆小队抵达远郊别墅区。 这一片已经沦为工业区,厂房才搭建到一半,略显荒凉,因为传说中的闹鬼别墅导致附近住户都搬离了,漆黑一片,没有路灯。 “十一年前,这里发生过一起惨案,当然,只是传闻,是真是假不清楚,因为警局并没有关于案件的记载。” 幸思远身为试胆小队队长,尽职尽责的介绍闹鬼别墅的背景,营造试胆气氛。 “传闻中,在C区3栋的别墅里,发生了碎尸案。那一天,这里的每一位住户都听到了惨叫声,那户人家的邻居胆子较大,去敲门,是一个满身是血的小孩给他开的门,小孩身后,站了一只……鬼。” “噫。”怀子星一阵恶寒,搓搓胳膊。 幸思远:“那天之后,这里每晚每晚都能听到恐怖的惨叫和哭声,看见血掌印,有想要买下那栋别墅的购房者一打开门就看到整片整片的血。闹鬼的传闻越传越大,就这样,后来这一片就开始荒芜了,越来越多的人搬走,最后没人再敢住过来,这两年就被划成工业区了。” 的确如幸思远说的那样,整片别墅区已经沦为荒地,大门残破,四周全是枯黄的草和破败的黄叶。 没有光源,月色便显得阴森,就连刮来的一阵风都阴簌簌的。 试胆小队的其他人不敢说话,只有花都低笑一声,说:“听起来很有意思。” 安雪看向他。 与周围还没进别墅区就已经开始发抖的小队成员比,花过分淡定了,淡定得像是他熟悉这里,非常熟悉。 花都感受到目光,礼貌回以一个微笑。 怀子星受不了外头的气氛,在凉风中哆嗦了下,催促道:“人都齐了,咱们进去吧。” “不行。”安雪拦住他,“等整点。” 怀子星:“为什么?” “新同学很懂嘛。”幸思远科普,“传说中,一栋房子被传为凶宅,不仅人能听到,鬼也行,他们会在凶宅附近布置结界,只有整点进入结界,才能平安从结界中出来。虽然这种说法很扯淡,但咱们毕竟是闹鬼别墅试胆,还是要尊重一下‘结界’的。” 等了几分钟,七点整,众人踏进别墅去。 队伍里唯一的女生抖了抖肩,小心翼翼的观察周围:“你们有没有觉得,突然有点冷?” 男生们也忍不住一哆嗦。 何止是冷,简直是阴森,厚厚的云层从空中压下来,仿佛空气都变浑浊了,阴沉得透不过气。 男生们靠成一团,将女生围在中间,谨慎的往前走。 “在哪啊?”怀子星用胳膊肘碰碰幸思远。 “我正在找呢不是!”幸思远回答。 话音刚落,漆黑无比的别墅区猝然亮起一盏灯。 橙色灯光忽明忽暗。 怀子星伸出手指,指向那一块,声音有些颤抖:“是不是那里啊……” “为什么灯会亮起来?”其中一个男生抖着嗓音问。 “零件掉了吧。”安雪没有犹豫,直接往灯亮起来的地方走。 被这一提醒,幸思远说:“《走近科学》不也有期节目?老汉家里的灯总是无缘无故亮起来,洋洋洒洒分析了三期,鬼拉灯的可能性都考虑进去了,最后结论——灯里某个零件掉了,导致电灯自动打开。” 幸思远站在门口,对瑟瑟发抖的试胆成员们说:“所以啊,大家不用担心,凡是诡异的事都必然有科学解释。” “吱吖——” 他的话才刚说完,房门自动开了。 门已经很久没用过,门栓生锈,“吱吖”声令人牙酸。 怀子星又开始发抖:“那门呢?” 幸思远第一个走进屋子里,猜测:“也许是门锁坏了。” 接着是安雪和花都,其他男生见这三位勇士进去,也不好再继续踌躇,保护女生一起进了屋子。 又是一声“吱吖”。 没有人碰过的门动了。 幸思远:“风,一定是风。别担心,这鬼别墅在我们圈子里很出名,怎么那些人都没——” 话音未落,门“砰”的一声砸上,一个诡异的光源出现在幸思远面前,照出一张惨白的脸。 “因为从来没有人进来过。” “卧槽啊啊啊!!”幸思远猛地往后一秃噜,摔在男生中间。 安雪:“……我很吓人?” “哈哈哈哈哈。”花都全程淡定,甚至还能笑出声,“这样照确实有点吓人。” 房门关得突然,安雪只来得及点亮屏幕,光线从下往上照,显得整张脸苍白失色。 安雪:“……” 他点开手电筒。 闪光灯的光比屏幕的亮上许多,往黑暗中一照,猛不丁看到一颗倒垂而下的头,乌黑头发披散,两颗突出的眼球和所有人面面相觑。 眼皮眨了两下。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怀子星掏出十字架,挡在眼前,“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后面呢,后面是哪些!!” 安雪徒手抓住女鬼的头发,把她往下一扯:“不用怕。” 阴风刮过,头顶的灯光忽然亮了,明明灭灭——客厅地面覆盖一层厚厚的灰尘,每一件家具上都盖上白布,阴仄仄的笑声拂过耳畔。 “嘻嘻嘻……” “嘻嘻嘻……” 幸思远没法再为一系列变故找理由,和其他几位男生一起缩到怀子星身后:“自由!平等!公正!法治!” 怀子星被推到最前面,心情有些崩溃:“为什么都躲我后面!” 男生A:“你有十字架!” 怀子星:“那是挡吸血鬼的!” 男生B:“总比空手强啊!” 头顶灯光闪烁几下,很快便黑了下去,在众人视线被黑色覆盖时,安雪徒手抓住乌漆嘛黑的一团,随手捏碎,用没什么起伏的音调说:“没事,只是线路故障。” “嘻嘻嘻……” 耳边又听到怪笑声。 安雪淡淡扫一眼,怪笑戛然而止。 “风摩擦墙壁裂缝。”安雪说。 他说得太淡定,太理所当然,试胆小队只是怀疑三秒便立马接受了安雪的说法。 “是吧。”幸思远扶墙站起,尽可能让自己声音不那么抖,“凡是诡异的事都必然有科学解释。” 他们想继续往里走,队伍里的三个男生已经受不了别墅的氛围。 这才一开始就抖成这样,后面得多恐怖? 他们互相交换眼神。 “抱歉大家,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们受不了了,不想往里走了。” “我们先回去了。” 黑暗和未知最可怕,每次试胆都会有人退出,不是大事。幸思远没拦他们,转头问抖成筛子的怀子星:“你你你、你回不回?现现现在回还有个伴。” 怀子星把自己手上十字架往前一伸:“我我我、我不走!你你是不是怕了?” 经过进门一事,试胆小队的核心从幸思远转移成安雪,花都和安雪走在最前面,唯一的女生攥住他俩衣角,怀子星、幸思远和另外两名男生二三分组,保持队形。 房子太久没人住,四处都弥漫一股糜烂的气味。 花都忽然开口:“你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吗?” 他的声音不大,在本就诡异的环境中听得令人发毛。 安雪:“凶案?碎尸?” “不对。”花都说,“不完全对。” “这里住的是很普通的一家,日子很平淡,很平淡。原本应该永远平淡下去——” “直到某个雷雨天。” 他正说着,窗外便落下一道闪电,紧接着是隆隆雷声。 女生:“怎么会突然打雷?我记得今天的天气一直很不错。” 她四处张望。 闪电劈下来那瞬间,视线被照亮,女生看到了餐厅悬挂着的精美吊扇,以及扇叶上,吊着一个女孩。 她一身红裙,发丝披散,腿很白,血液顺着大腿往下滴落。 后颈一片冰凉。 女生感到一阵恶寒,浑身汗毛竖起,她僵硬的触碰后颈,手指一片湿糯—— 血!血!她的手上沾满了血!!! 女生:“啊——!!!” “怎么了怎么了?”几个男生连忙扶住颤抖的女生。 女生指向吊扇,忽的一愣。 没有!那里什么都没有! 花都像是没有听到身后的动静,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 “住在这里的是一家五口,父亲,母亲,姐姐,弟弟,还有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妹妹。” “滋啦滋啦——” 屋内昏暗,客厅的电视亮了,男生们一惊,紧紧抱成一团。 不知道多少年没用过的电视正在播放黑白动画。 一只浑身都是补丁的熊,眼睛是两枚纽扣。 它在榨果汁,番茄汁。 黑白画面中,只有番茄汁是红色的。 可是熊先生的动作并不流畅,或许是由于补丁太多了吧,它有些笨手笨脚的。 他摔破了玻璃杯,于是番茄汁洒了,桌面,地板…… 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整个屏幕都被染红,最终定格在刺眼的红色画面上。 “咚咚咚,咚咚咚……” 像是脚步声,又像是有人在拍皮球。 紧接着,是孩童的笑声。 房子明明没有其他人,却又好像有无数个人。 一道稚嫩的声音唱起了歌。 很慢,很轻。 男生们呼吸凝固,只进气不出气,浑身僵硬。 幸思远直接撅了。 而就在这时,身后的门又开了,刚刚离开的三个男生跌跌撞撞,几乎是用滚的方式爬进来。 连声音都带了哭腔:“我们出不去!鬼打墙啊!不管多少次多少次多少次,都他妈会回来!!” 他们才刚说完,又听到自上而下传来的儿歌,像在耳边吹气似的,立马被吓得浑身僵直。 又是一声雷,银紫色的闪电撕裂夜空。 花都站在客厅中央。 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扭曲的、变形的,像是鬼一样的形状。 可怖的童谣中,他开口:“后来有一天,这家人全死了。” 五官逐渐模糊,两颗眼珠,像极了空洞,他咧起嘴角,露出极为阴森的笑容。 “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第007章 “幸思远?!” 怀子星没注意周围,一个劲的摇晃幸思远,直到几个男生带着唯一的女生越靠越近,几乎贴住他的后背。 “你们怎么了?怎么一直靠——奥奥奥卧槽?!” 直到转过头,怀子星才看到。 鬼,到处都是鬼! 整个房子里,密密麻麻,全是黑影!!! 花都站在正中,在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黑影中,和一位奇形怪状的鬼正在……接吻。 他想说和鬼接吻,我的个妈?! 就见那位面目狰狞的鬼消失了,青筋布满花都的脸,他看起来像变异了,手臂变得尤为粗壮,目光转向怀子星,以无法看清的速度朝他们迸射而去。 那动作太快太猛,怀子星和男生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千钧一发之际,安雪凭空抽出一把红色巨镰,硬生生抗住花都的一击。 那声音震得耳膜嗡鸣,空气似乎变得滚烫,白雾四散。 待到白雾完全散去时,安雪的装束已经完全变了,衬衫、外套,还有绷带——缠住他的双手,脖颈,挡住他的下半张脸。 怀子星:“你你你,这这这?!卧槽?!” 安雪削开烟雾,巨镰挡在身前。 怀子星还想问点什么,但安雪不理他,变异的花都也根本不想给他机会,粗壮的手臂一下一下削在巨镰上,耳边充斥钢铁硬物相撞的声响,每一下,便会溅起满目白雾。 怀子星一手抱住自己,另一只手勉强替幸思远也挡了挡,蹲下身:“这什么情况啊?!” 他刚嚎完,一道甲光迎面而来,花都躲过安雪出现在他的面前,脸色惨白,眼睛只剩两颗血洞,浑身上下散发出难以忍受的高温。 他抬起手—— 安雪瞬间跃至怀子星面前,镰刀一横,将他挡在白雾之后。 “鬼。”安雪说,“是鬼魅。” 窗外再次落下一道闪电。 整栋房子被银紫色的光线充斥。 但,花都消失了。 充斥耳畔的嗡鸣也消失了。 “鬼魅?什么鬼魅?”怀子星,“还有你那一键变装?这都不大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不是?!” 他一边说,一边忍不住瞪大眼。 ——在白雾中,安雪手中的红色巨镰忽然碎了,碎成漂浮在空气中的水滴,破碎、又重组,变为一条长锁链,将他和其他人捆成一团。 他听见安雪说:“睡一会,醒了就忘了。” 这哪睡得着?忘了什么? 怀子星想问,但他感到一阵无法抵挡的困意,眼皮沉重,没有力气开口。 又是一声响雷,怀子星重重阖上眼皮,在即将陷入沉睡前一秒,安雪的身影彻底消失。 . “嘀嘀嘀、嘀嘀嘀——” 手腕上的腕链不停发出声响。 安雪捏住腕链,让声响听起来稍微小些,不那么刺耳朵,顺便观察四周。 对于目前处境,他有些难以评价。 怎么说呢? 他正在一栋大楼中,不清楚到底是哪,不知道是几楼,只是面前的,不管是横着竖着还是躺的,全是鬼。 他们盯着安雪,鼻端嗅了嗅,随后,双目放出像是许久未进食的野兽终于发现猎物的那种光芒。 “人、人、是人类啊!!!” 有只鬼喊了一声,成千上万的鬼从墙上、地上、天花板钻出来,带着令人生厌的狞笑和痴狂朝安雪倾泻而来。 . 餐厅的灯光是暖色的。 装饰这个家的女主人曾经说过,在温暖的地方进食能让人更有食欲。 鬼魅也是这么想。 花都坐在桌上,身旁放了喝到一半的红酒。 鬼魅正在亲吻他,耳垂,唇角,脖颈。 “他不会再回来了么?”花都偏开一点脑袋,保持一个欲吻不吻的距离,认真的看向面前这只鬼魅。 “回不来的,他受了伤。”不远处有一大滩血迹——哪怕是天师,流了那么多血也没办法再坚持多久。 “你不相信我么?”鬼魅摸索花都的下巴,问道。 花都笑了笑。 他笑起来太好看了,睫毛漫不经心的轻轻一撩,有些痒。 “我很相信。”他贴住鬼魅的脸,“我只是有点担心。” “哈哈哈哈哈。”鬼魅大笑,“不用担心,那个地方啊,全是鬼魅,饿疯了的鬼魅!他们很久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他们会在他彻底死亡之前把他摁在地上,翻来覆去翻来覆去,剥夺他拥有的一切,囚禁他折磨他凌/辱他……因为他们需要进食!” “像你一样么?”花都微微仰起后颈,笑道。 “不,不一样。”鬼魅倾身,拥住他,舔舐他的脖颈,“他们不会像我一样温柔,我最爱你,我不会让天师打扰你,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 “我的花都。” . “嘀嘀嘀,嘀嘀嘀——” 腕链还在响个不停。 成千上万的鬼魅追在安雪身后,可能是饿傻了,不论哪一只,口中都只有一句台词:“我好饿我好饿我好饿!!!” 一只鬼叫是噪音,一堆鬼叫,叠一块是精神污染。 安雪只觉得被吵到头晕,烦不胜烦,强行打开大楼防火喷雾,细细密密的水往下洒,鬼魅们迷了视线,安雪趁机跳出窗外——他没有往下跳,手指捏住边沿又把自己往上甩,血液凝成的刀扎进墙里,他牢牢固定在窗外。 只想进食的鬼魅不带脑子,接连探出头,探出一个被踹一个,探出一个踹一个,那么高的楼,整只鬼摔下去都听不到响声。 腕链的响声持续,频率越来越快。 安雪捏住腕链,踹鬼间隙,看了眼四周,最后,将目光定格在天台上。 “嘀嘀嘀,嘀嘀嘀——” 他从另一扇窗重新翻进大楼,直蹦天台。 鬼魅们闻到气味,放弃“跳楼”行动,紧随其后。 成群的鬼魅咆哮着,嘶吼着,血液在安雪手中凝成各式各样的热武器,但鬼魅们并不怕烫,也不怕死,他们飞蛾扑火般成群袭来。 四十六楼,血液凝为屏障,短暂的挡住鬼魅们的步伐,安雪一脚踹开天台大门。 这里的月亮是红色的。 青年站在天台最高处,像是站在圆月正中,他身着张扬的红色外套,右耳一排耳钉在红月下熠熠闪烁。 他好像在听歌,悠闲的节奏从被丢在一旁的手机播放而出。 青年看到安雪的衣服,以及被挡住的半张脸,挑起一边眉梢:“你是天师吗?” 安雪没有回答。 他朝青年冲了过去,抱住他的腰直接往下跃,于此同时,不计其数的鬼魅们撞破天台大门,潮水般涌进天台。 腕链滴滴声连成一条直线,终于不响了。 “这里是四十七楼!哈哈哈,这一届天师都这么野?!” 失重感不断袭来,安雪斜睨青年一眼,声音冷冷淡淡:“你害怕?” “好像有点怕。”青年指着头上跟着一块往下跳的鬼魅,“我能录像么?” 安雪“……” 还想录像,怕个屁? 青年见天师不搭理他,又指向腕链,问道:“刚刚那个是什么?我听见了,一直在响。” “活物。”安雪说,“大楼里有活物。” “活物?我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青年发出一连串意义不明的笑。 安雪不知道青年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位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灵力的青年会出现在鬼魅的空间中。 他暂时不想管,因为,头顶上,鬼魅们愤怒了。 食物——他们的食物,宁愿跳楼也不愿意让他们填饱肚子。 这样不行,不可以!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 他们发了疯的想要吸食这个人类! 声声怪叫自头顶倾泻,直冲耳膜,周围空气温度逐渐升高,耳边隐隐传来破风声——是攻击! 无数只鬼魅同时发动攻击,数不清看不清的甲光从天而降,裹挟着愤怒的杀气,温度灼灼上升,仿佛浑身上下都在被烈火炙烤,剔骨般的疼痛顷刻之间蔓延全身。 伤口——盈千累万的伤口遍布全身,绷带被割裂,渗出血液,几乎染红了整件衬衫。 赤色的血,赤色的月亮,赤色的眼睛,铺天盖地的杀气。 安雪低声一笑。 ——他又开始兴奋了。 . “轰!” 火光在空中炸开,夜空镶上一层金色的边。 本就滚烫的空气变得更加滚烫。 喷溅而出的血凝成了火箭筒,一枚又一枚破甲弹随随便便就炸焦一群鬼魅。 热浪扑面而来。 几乎是地动山摇。 不止是火箭筒,散落空中的血液凝成各式各样的武器,安雪随手扛起一道,对准天空狂轰乱炸。 肩被人拍了拍,青年勾起嘴角:“有没有人说你很疯?” “不知道。”安雪沉迷于令人战栗的杀气和疼痛中,他和刚才完全不同,嗓音都带着愉悦,“但没有人敢让我受伤!我太喜欢了!喜欢得发疯!” “你明明可以炸,为什么刚才一个劲的在大楼里逃窜?”青年又问。 安雪朝鬼魅们又轰了一炮,然后看向青年,右眼血红,抬起手上的腕链。 ——会不停提示有活物存在的腕链。 “活物么?”青年笑了,“为了救我?” “是。”安雪没有否认,保护没有灵力的普通人类是天师的职职责。 但接下来,他将炮筒对准青年:“所以,没有灵力的你为什么会这里并且一点也不怕?” “怕。”青年回答,“我很怕的,我只是在回家的路上,就被吸了进来,或许我对他们有些好处?你觉得呢?” “我认为你能帮忙一起轰了他们。”安雪把炮筒丢给青年。 “哈哈哈哈哈!”青年又开始笑,笑得眼泪都要挤出来,然后他抹抹眼角,看着炮筒自动填充弹药,问道,“你有想听的歌吗?” 安雪又开了火,回答道:“来首爵士。” 青年点开歌单,音乐便倾了出来,他抬起炮筒,被后坐力震得往后一躺,滚滚浓烟腾空而起。 目光所及是猩红色的火焰。 那是一副怎样的画面? 安雪不知道如何形容,看起来像是经历了很长时间,但实际上只有短短几秒,他们从147米高的大楼往下跳,做着自由落体运动。 他不正常,他身旁的青年似乎也不大正常,安雪很少能碰见这种状态下和他一起疯的人,每个人总是束手束脚,这样不行那样不行。 于是,两个不大正常的疯子凑在一块,炮筒没完没了的往四处轰,失重感遍布全身,爆炸声响彻耳畔,焦黑的鬼魅早就没了一开始的气势汹汹,蚊子般鸣叫,求饶,被火焰烧焦,最后摔落。 轻柔又慵懒的爵士乐就夹在一片嘈杂之中。 在他们落地那刻,大楼忽然亮了,滚烫热浪冲破了大楼的玻璃外墙,晶莹碎片散落,大楼拦腰炸断,大批鬼魅飞蛾般逃离,却被漫天炮弹轰成一片焦黑。 “哈哈哈哈哈!”青年大笑,他从容不迫的样子,能让人想不起他并没有灵力这件事,“我们该怎么出去,这里是鬼魅的领域,对吧?!” 安雪伸出左手:“抓紧我。” 青年拉住他,漫天武器渐渐瓦解,血液像是丝线一样开始缠绕。 火光照亮的青年的侧脸,他的耳钉,还有脖颈上挂的项链——或许可以称为项链吧。 实际上,那只是一条黑绳,挂了拇指长的铁制铭牌,只有一半。 “啊。”青年握住那枚铭牌,问道,“现在几点了?” 他的声音像是一滴水,同缠绕的血液、和安雪一起,消失在近乎疯狂的、弥漫火光的夜色里。 . 夕楼率领十一分队抵达别墅区外。 除了荒废了点,一片祥和,什么也没有。 “哈?!”夕楼一脚踹开石子,“他什么意思?!” 六点多,所有十一分队成员收到安雪用天师暗语传来的消息,要所有人赶到远郊别墅区。 夕楼问他理由,安雪又用暗语回答了两个字:收割。 “收割?!收割什么?!”夕楼踩在石块上,权杖用力一砸,“什么都没,人还不在?什么意思?哈?你们说他什么意思?!” 石块“咔嚓”一声,裂了。 头顶传来更大的“咔嚓”声。 八个被捆成一团呼呼大睡的高中生忽然出现在十一分队成员脚边,怀子星紧紧搂住幸思远,另外几个男生护住唯一的女生。 夕楼:“???” 然后是一阵悲戾嘶吼。 天空被撕开一道巨大的裂缝,灼灼火光从裂缝中落下,一同落下的,还有鬼魅——成千上万的鬼魅! 夕楼:“……卧槽?!” 与此同时,鬼魅正在享受他的晚餐。 他将花都翻过来,紧紧的盯着他的脸。 他太喜欢这张脸了,喜欢半睁着的含着湿热的眼睛,发红的脸颊和耳垂,以及被冲撞得细碎的声音。 ——这些全是他的东西。 “你真的杀了他吗?”花都的手肘挡在眼前,尽量让自己气息平稳些。 “当然。”鬼魅对自己的能力一向自信,掌心括在他的腰上,用力的撞,“他大概……正在被享用吧。” 墙上挂了极为精美的挂钟。 地上,血液泛起幽幽红芒,就在鬼魅说完那句话后,血液上方忽的出现两个人。 血液成丝,细细密密的漂浮在安雪身后。 他手握血镰,浑身都是伤,但他却笑着,表情极其享受,极其沉迷,笑容从嘴角延至眼角,赤红色的右眼让整个人显得有些疯。 “嘀嗒、嘀嗒……” 钟摆左右摇晃。 此时此刻,19点55分。 第008章 说实话,眼前的情景略微有些尴尬。 双方各自沉默几秒,青年:“哇哦。” 他转向安雪:“我们确定没来错地方?” “……”安雪的伤口还在流血,亢奋尚未褪去,他盯着鬼魅,“没有,就是这里,会躲么?” “当然。”青年躲到一旁,安雪把血镰往空中一抛,血镰散成几节,变为数枚触发式手/雷,安雪抓起一枚,直接往鬼魅的方向丢。 鬼魅搂住花都,偏身一躲。 手/雷擦过鬼魅,落在墙角。 一连几枚,皆是如此,将将避开,没有击中。 鬼魅冷笑一声:“虽然不知道你怎么出来的,但很显然,你不适合用这个。” “是么?”安雪掂起新的一枚手/雷,轻轻飘飘的朝墙角扔去,手/雷在地上滚了一圈,撞到另一枚。 然后,“轰——!” 数枚手/雷同时炸裂,身后的墙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在砖瓦摩擦的声音中,开始倒塌。 安雪一笑,嘴角卷起极帅极疯的弧度,躬身,像豹子一样冲过去。 整面墙倒塌需要零点五秒,他的速度更快一点,或许是零点四秒,血镰挽了个花,再一勾,安雪雷霆般出现在鬼魅面前,削断了他的右手,在鬼魅惊异的眼神中,抬脚一踹,踹进正在倒塌的墙壁下。 砖瓦碎满地,整面墙都塌了,掀起一片尘埃,鬼魅被压在千斤重的墙下。 青年吹了声口哨。 花都披上外套,倒塌的墙没有半点动静,大概一时半会不会出来。 鬼魅本来就不属于擅长近战的鬼,否则刚刚也不会附在花都身上,以及选择把安雪丢到另一个空间中。 安雪站在不远处,身上的伤口正在自动愈合,血液爬进伤口,蒸发、融合,冒出一道道细细的白雾,在夜风中四处飘散。 花都蜷起一条腿,下巴倚在膝盖上,仰脸问安雪:“你不杀我?” 安雪身上的情绪也一点点散了,暂时没有值得让他兴奋地事情。 他回答道:“那不是我的工作内容。” 花都抿唇浅笑,又说:“你是故意的,故意让我看到脸。” 他看到安雪走向倒塌的墙,手中血镰缓缓变成撬棍,在地上拖行,一步一步,缓缓靠近鬼魅。 “嗯。”撬棍拖动的声音清脆,却又刺耳,安雪说,“你不对劲,从你撞到我我就觉得不对。但那只是我的直觉,我不能无缘无故怀疑你,只凭直觉捉人,天师局要乱套了。” ——那天的地铁上,有两只鬼。 一只智商不大高的选择劫持地铁,另一只,躲在花都的身体里,恰好坐在安雪对面。 花都接着他的话说:“所以你故意不换制服,只在脸上画道符咒。如果我是普通人记忆会被清除,如果我真的和鬼有关,我会来找你。” “一半一半。”砖块滚落,磕碎一角,安雪举起撬棍,“那天我还没领到制服。” 花都笑了,然后跳下桌子,伸出手:“接下来,能让我来么?” “可以。”安雪把撬棍交给他。 此时此刻,19:57。 奇怪的青年在客厅转了一圈,发现个老式唱机,他从抽屉里取出张黑胶碟,几秒杂声之后,缓慢低沉的音乐飘了出来。 安雪和青年对上眼神,青年用嘴型说:“音乐属于生理需求。” 安雪向他走去,认同的说:“确实。” 老式歌调飘满客厅和餐厅,轻柔的旋律中,鬼魅从砖瓦堆里爬出,花都高举撬棍,用尽全力往他的后脑勺砸。 “嗤——” 带着体温的、绿色的液体溅到花都脸上,那是鬼魅的血液。 花都面无表情,听不到鬼魅的嚎叫,无视他的怒吼,一下一下往他身上砸。 绿色的血沾在他的衣服上,裤子上,手上,脸上。 粘稠,又肮脏。 花都问他:“这里住的是很普通的一家,日子很平淡,很平淡。原本应该永远平淡下去——” “直到某个雷雨天。” “这家人全死了。” “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又是一道闪电,响雷紧随其后。 花都冷笑着蹲下身,拎起鬼魅的头,逼迫他看向自己——尽管那张脸已经被撬棍砸得乱七八糟。 他的声音很低,像藏了多年的愤怒终于能够宣泄那样,他说:“因为,有只饿疯了的鬼魅把他们全吃了。” 他不可能忘了那时的情景。 在这里、在这栋房子中,当他推开门,血腥味扑面而来。 妈妈只剩下半个身子,从餐厅爬出,满地血痕,她看到花都,用仅存的力气说:“快跑,快跑,儿子。” 爸爸已经动不了了,姐姐被吊死在风扇上,风扇还在旋转,他亲眼看着姐姐被甩飞,全身骨头都断了,像纸片一样,软趴趴的倒在地上,妹妹被吃得只剩下骨头。 那只长得像影子的、奇形怪状的鬼扔下妹妹的头骨,冲到他的面前,在他的脖颈嗅了嗅,发出令人牙酸的笑声:“好香啊,是我最喜欢的味道。” 鬼魅,以人类精气为生。 那天的花都在血流成河的房子里,在他死去的亲人面前,被翻来覆去。 被剥夺、被折磨、被凌/辱。 他又开始砸,撬棍泄愤般砸上鬼魅。 他从未如此酣畅淋漓,后背湿了,是汗,也可能是溅了满身的鬼魅的血。 他只是个普通人类,无法反抗,无法逃离。 就这样过了很多年。 很多年。 响雷过后,终于下雨了,大雨倾盆,和那天的天气一样。 绿色的血同雨水混杂在一块。 花都直立撬棍,狠狠往鬼魅脸上一扎。 他笑出声,笑声却像是在哭,不知道,花都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在哭,脸上身上都被雨水淋湿。 “你这个……”奄奄一息的鬼魅缓缓抬起手,他想要抓住花都。 但他没办法,因为安雪出现在他的面前,狠狠一踩,腕骨顷刻间粉碎,鬼魅无力的垂下手。 然后,安雪再次抽出血镰,锋利的镰刀勾住鬼魅的脖颈,寒光闪烁。 音乐进入尾声,一点一点,渐渐弱了下去。 20:00。 餐厅的钟声响了起来。 安雪勾起血镰。 鬼魅在哭喊,但他没有太大感觉,这只是天师的工作而已,他曾给了很多作恶多端的鬼最后一击。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威压,无法抵挡的压力几乎是从天而降,分明没有一丝灵力的青年在下一秒出现在安雪面前,轻轻捏住血镰。 就像被浸入水里般,血镰渐渐开始融化。 “小天师,能把他让我带走吗?”青年笑着问道。 安雪的眼睛亮了——他没有回答,而是松开手,起身,血液又化出新的血镰,直直朝青年劈去。 青年不闪也不避,抬手,轻轻巧巧的便接住了这一击。 那一刻,整栋房子开始震颤,空气似乎也被撞开,透明涟漪不断往外扩散,玻璃被震碎,碎片洒落一地。 正在别墅区处理鬼魅的十一分队动作骤然停滞。 ——那是一股强大到足以令他们无法动弹的灵力! 从某一栋别墅中蔓延而出,他们的肌肉开始不自觉的战栗,无法控制,无法克制。 房子里,奄奄一息的鬼魅就身处攻击正中,他忽然惨叫一声,开始挣扎,开始发抖,他好像终于意识到站在他面前的是谁。 他惊恐的看向青年:“是你!是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安雪护住花都,他开始笑,笑得痛快淋漓,他的右眼再度变为赤色,眼神甚至在炯炯发光:“哈哈哈哈哈!你好强!” ——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强的人!!!! “一般。”青年像拎一只小动物一样拎起鬼魅,“我可以带走他吗?我向你保证,我会让他生不如死,可以么?” 鬼魅颤抖起来,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腥臭味,像只虫子一样扭曲身体:“不行!不可以!你不能带走我!!” 安雪不想管他们的对话,也不想知道为什么青年要带走这只鬼魅。 他现在很激动!! 他挥起血镰就开始攻击,青年赤手抵挡,每一击都是正面击中,正面抵挡,裹挟着令人震撼的、无法行动的威压,但安雪却在兴奋,愈发兴奋,血液涌上头脑,像被灼灼燃烧那样,烫得惊人。 他不断靠近青年,攻击和情绪通通毫无保留。 “你怎么做到的?你刚刚明明没有一点灵力!!” “你好强!你是我见过最强的!你是鬼吗?!” “难怪,刚刚听到活物的时候笑得那么开心!因为所有的鬼都不是活物对吗!” 咄咄逼近,青年人却始终游刃有余,他的语气有些无奈:“一开始发疯,连话都变多了呢,小疯子。” 安雪更加亢奋了,他的脸颊微红,露出一副极度沉迷的神情:“认真点,好吗!认真和我打一架吧!我超期待!!” 青年人低笑一声,抬手化解安雪的攻击。 血镰再次融化,血滴漂浮半空,青年顺势拉过安雪,拉住他的左手,食指的绷带松了,打着卷往下落,指尖鲜血淋漓。 青年轻轻含住他的指尖,吮吸。 “很甜。”他如是评价。 “是么?”安雪抓住青年的衣领,将他往下扯,两人靠得极近,呼吸,耳钉、铭牌,还有五官,一清二楚。 血红色的眼眸里映出青年的影子,安雪用近乎难以克制的澎湃若狂的语气说道:“想尝么,和我干一架?” 青年有些遗憾:“今天没办法,我只是来带走他的,小天师。” 他又咬住安雪的食指,在上面留下一道牙印,缓缓舔舐指尖上的血。 很痒,痒炸了。 安雪的呼吸加快,吐息逐渐变得滚烫。 唱片机又开始放起音乐,很轻,很轻,青年人眯起眼睛:“我们下次见,小疯子。” 然后,他在下一刻消失了,连同鬼魅一起。 . 有关别墅后续,并不需要担忧,花都和试胆小队的其他成员安然无恙,外面成片鬼魅被十一分队用特殊道具压缩,装了两辆面包车;安雪用了些时间才从情绪中缓过来,他不停的摩挲手指,摩挲在那片齿痕上,直到夕楼重重叹了一口气。 花都的记忆无法被清除,他和鬼魅待在一块的时间太长了,还被占用过身体。 “不行。”夕楼尝试过后摇摇头,“如果强行清除,将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空白,会损伤你的大脑。” “好吧。”花都一笑,笑意中有着细微复杂的情绪,没人想要记住这些事,太痛苦了。 夕楼也明白,难得安静下来。 “我不会说出去。”花都说。 幸思远怀子星和其他试胆小队的成员还在呼呼大睡,花都脱下外套,盖在女孩身上,问道:“我想一个人回去,可以么?” “可以。”安雪说。 花都弯了弯眼睫,挥手:“那么,学校见。” “嗯。”安雪点头,接着,车辆驶入车道,没入夜色中。 . 花都戴上口罩帽子,走在回去的路上。 他还买了两瓶红酒,回到平时住的地方。 那是一间不算大的单身公寓,没有被怎么装扮,只有几件常用家具。这里是三十二楼,能看见城市的夜晚。 他倚靠在飘窗,把红酒倒入酒杯中,两个酒杯——他和鬼魅一人一个。 窗外,车辆喧嚣,霓虹灯蜿蜒成线,月光清冷,落在迷宫般的街道。 和鬼魅呆一块的时间太长,太长了。 长到他足以摸清鬼魅的能力和性格。 他们残暴,却想要爱情,他们不适合近战,却拥有蛊惑人心的能力。 所以他总是会在被享用时,抱住鬼魅,一遍遍对他说:“如果你也能爱上我就好了。” 他无法反抗,也从不反抗,他用鬼魅最喜欢的表情,最喜欢的姿势,乖巧又服从。 在鬼魅爱上他之后,他又说:“你很爱我,对么?你能够给我我想要的生活,对么?” 于是,他的人生开始变得顺理,他踏进娱乐圈,资源不断,人气高涨,因为鬼魅能够蛊惑人心,能够为他带来想要的一切。 他向鬼魅索取,同样的,鬼魅也会向他索取。 每一天,每一天,每一天。 再然后,他遇到了地铁劫持,他看到了天师的脸。 那天,花都在鬼魅沉迷用餐时,用发抖的手臂搂住他:“怎么办,我很害怕,那位天师,他就坐在我们对面,我怕他来抓捕我,我怕他会让我们分开,我怕他会让我忘记你。” 鬼魅沉默了很久,终于,他下定决心,搂住站在窗边的花都,轻轻嗅了嗅他的后颈:“我们去杀了他,杀了天师吧!” 他唤他的名字:“花都。” 花都喝完了红酒,还有另一杯,他倒在了床上,纯白被单泼上一层红。 然后他拉上窗帘,打开门,走出房间,关上。 不堪、屈辱、恶心和厌恶—— 房间中的一切都被关进黑暗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进入下一个事件,休息一天哈~嘿嘿嘿,咱们周四见! 第009章 特殊管理局双城分局登记部门。 登记部门相较于后勤部其他部门,工作内容更轻松些,不需要外勤,完成日常工作后能有些闲聊的时间。 成员A:“听说十一分队的队长是总局来的?还是被处分降职来分局的?” 成员B:“是啊,被处分还能是队长,他以前在总局是得多牛逼?” 成员C:“也可能是后台牛逼,咱们小少爷听见空降,气了好几天不是?” 成员A:“不过十一分队的成员年纪都不大,这一两年估计不会有什么大成绩。” 几人聊着天,觉得窗外有些吵,成员A走到窗户旁,只见楼下停了三辆车,天师们一窝蜂往大门涌。 有人敲开登记部的门,声音有些喘:“快,你们快下楼,十一分队回来了!” 成员B不解:“他们回来就回来了,怎么了?” 成员C玩笑道:“难道是小少爷又发飙了?今天是因为什么事?” 来通知的人脸上震惊未褪,声音都还留着余韵:“他们带回来了鬼魅!” “挺厉害啊。”成员C感叹,“一队小孩能抓一只鬼魅。” 鬼魅在通缉榜单排名靠前,捉捕鬼魅的赏金也很高,只不过他们不大好抓,挂在通缉令上那么久,至今没人抓回来过,导致通缉令上连照片也没有。 抓回一只也算破了冰。 “不是一只!”通知的人用力敲了敲门,强调,“是三千两百四十八只!他们带回来了三千两百四十八只鬼魅!!!” 成员A、B、C:“????” “多少?!” “三千两百四十八!!” 一楼大厅堆满了烧得焦黑的鬼魅,在场的人,包括问询赶回来的天师们个个张大嘴,一副被雷劈的表情,表情看起来比鬼魅们还要焦。 这这这,这特么?是把鬼魅的老巢给直接端了吧?! 苏雾里算是为数不多能维持镇定的人,派人清点数量,问夕楼道:“谁是主力?” 夕楼“啧”一声,手臂往后一挥,不甘心的指向安雪:“他,全是他,我们就负责收割。” 登记部成员A愣在原地:“全是他?什么意思?” 夕楼没兴趣当所有人面说一通安雪多牛逼,极不情愿的用最简单的语言说:“他发消息让我们来收割,一到那,这群鬼魅就一身焦黑从天上落下来。” 所有人:“……” 登记部成员A、B、C嘴张得尤其大,塞进去一颗苹果估计也没问题,两分钟前他们觉得后台牛逼、年纪小干不出大成绩的空降队长,就这么,一人端了三千两百四十八只鬼魅?! 怪物!!! 这特么比五分钟解决地铁劫持还要怪物! 而此刻,怪物本物已经倚后驾驶上睡着了,他明天还得考试。 毫无意外,第二天的两场考试,安雪都在考场上睡了大半场,班主任对这位纯来混日子的转学生不抱希望,看到他趴桌上只露个后脑勺,干脆也没叫醒他,摇摇头,叹口气走了。 收卷铃响,安雪迷迷瞪瞪睁开眼交卷,听到有几个其他班的女生来问怀子星和幸思远前一晚鬼屋试胆的事。 “昨天你们怎么样啊?”女生们满眼期待,她们比较想听关于花都的部分。 “昨天鬼屋可惊险了啊!我们……”幸思远说到一半,话语忽的一顿,皱起眉头像是在回忆,他跟着记忆中的画面组织语言,“我们找到别墅,从门口进去,里面全是灰,黑不溜秋,然后我们又出来了。” 女生:“……没了?” “有啊!”怀子星想接着往下说,话到嘴边同样顿住,“我昨天觉得挺惊险来的,怎么这会回想起来索然无味?我记得我们探到一半还困了?” 幸思远:“是的,无聊,这是我去过最无聊的试胆会。” 安雪心说:因为你们的记忆被修改了。他没参与对话,掏出手机打算听点歌,屏幕刚摁亮,手机提示只有2%的电,自动关机。 安雪:“……” 女生们结束毫无趣味的鬼屋话题,怀子星把试卷放到办公室,回来收拾东西,幸思远等他一块,两人见转学生还没走,坐在位置上不知道在纠结些什么,招呼道:“安雪,你家在哪?咱们一起回去?” 安雪:“好。” 双城一中的高三教学楼和综合楼之间有条连廊,高三生回家都喜欢往连廊走,离校门近。这条路会路过音乐教室。 今天的音乐教室没有人,金色斜阳透过门上的透明玻璃斜映下来。 看见音乐教室就想起每天在这里练琴的学生会会长,怀子星蹦到安雪身边,一个劲的游说:“安雪安雪,明天记得来给我们会长一起加个油呗!重要的是气势啊气势!咱们一中人多,穿好应援衫,整齐划一往位置上一坐,气势如虹啊!别的学校输一半啊是不是!” 安雪:“……” 身为学生会会长头号迷弟,怀子星三句不离会长,疯狂游说安雪加入他们的钢琴比赛加油大队,幸思远为他这迷弟行为解释:“他高二的时候被会长帮过,然后就成这样了。” 幸思远耸耸肩。 怀子星又聊起被会长罩的经历。 那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大概就是不小心惹了几位社会青年,被堵在巷子里,会长单枪匹马来找他,特温柔的对社会青年们笑笑,再特温柔的问一句:“请问,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为什么,那几位社会青年听到那么温柔的一句,竟然瞬间腿软,什么也没说就跑了,再之后,会长还帮他躲了回教务主任,一件两件都是极为俗套的校园小说情节,奈何怀子星中二晚期,极度崇拜充满人格魅力的学生会会长,从此化身迷弟,处处安利自家性格温柔、处事舒服的学生会会长,甚至成立了后援会,怀子星是后援会中为数不多的男生,直男。 “嗯。”安雪听完后评价,“动漫看多了。” 校园动漫的学生会会长和风纪委员,要么有超能力,要么身负使命,总之每个都不太日常。 怀子星停下脚步,话题忽然转弯:“转学生,你今天有点不一样啊?” 安雪:“?” 说着,怀子星转过头瞅了他半天:“你今天怎么没听歌?” 认识安雪五天,只要不在考试,哪都能看见他插根耳机。 安雪:“……手机没电了。” 幸思远笑道:“得,逃避世俗的法器没了,听怀子星给你安利会长吧。” 一路上,怀子星的嘴就没停过,会长好,会长妙,会长浑身放光芒。 直到走进便利店才安静下来。 安雪并没有想买的东西,站在门外等他们。 夕阳下坠,视线染上一层金色,苍黄余晖投在小路上。 安雪踩住一枚小石子,左右捻了捻。 他总是想起昨晚遇见的青年。 想起他迎着月光的样子。 ——那人实在太强了,强炸了! 那股凭空出现的铺天盖地的、令人骨骼战栗的威压,他太喜欢了!爽到不行!现在想想还是会兴奋! 头一次不需要受伤和疼痛就能体会到情绪! 那种感觉,简直……太棒了啊! 安雪浸在夕阳里,摩挲着被青年咬过的手指思考。 他对青年一无所知。 他是谁? 他为什么会在那? 他明明没有一点灵力,为什么会一下子爆发? 他的能力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能直接融化他的血镰? 很突然的,视线暗下来,头顶翻下一道身影,衣角张扬,他的下颔卡了张口罩,看到安雪,露出惊喜神情:“是你啊?!” ——是前两天那位把包丢安雪怀里让他莫名其妙打了一架的男生。 “你在想什么?表情有点崩人设啊?” 安雪抬眸:“?” 他还没说话,男生攥起他的左手拉着就往前跑,身后传来追赶的脚步声:“又特么翻墙!快追!操!他有同伙!就是上次那人!” 安雪:“?” 幸思远和怀子星刚从便利店出来,就看到安雪拖着往反方向跑。 估计是认识的,不认识也没谁会拉着一个男生跑,他们没多想。 只是……怀子星看向拖住安雪的人,咬一口冰淇淋,对幸思远说:“哎,你看见拖安雪那人没,好像有点眼熟啊?” . “为什么我要跟你跑?”在转入下一条小巷时,安雪问道。 男生满脸理所当然:“因为你很强啊!” 这算什么理由? 男生一路上没放开手,他对这一片很熟,穿梭在巷子中,身后的人紧随其后。 又是一条很长的小巷,屋檐很长,两两相对遮蔽斜阳,他们在有些潮湿的路上往前跑,金色的光从面前照来,小巷的尽头是一片草地与河流。 没人! 安雪和男生同时停下脚步,转身,挥拳,用一分钟时间解决了手握铁棍的社会青年们。 一群人鼻青脸肿的躺在草地上。 莫名其妙又打了一架。 安雪:“我是打手?” 男生笑嘻嘻的:“我们是朋友嘛,帮个忙而已,么么哒。” 么么哒个鬼。 “……”安雪冷漠,“并不是。” 他揉了揉手腕,正想离开,看了眼四周,哪哪都陌生,又回过头,面无表情的跟着男生过了两个路口。 男生:“你家也在附近?” 安雪生硬的扯话题:“为什么每次见你都是被追的路上?他们是谁?” 男生抱着后脑勺,身体微微后仰,嘻嘻笑道:“你不是没兴趣么?” 安雪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又什么也没说:“……” 男生笑了,逗小面瘫还挺好玩:“不算什么大事,他们另一家纹身馆的,偷了我们家老板的图卖,被我发现了,丑事揭发在圈子里混不下去,拿我出气呢……你家也在附近?” 安雪:“纹身?” “是的,不过我就只能弄点小图案,勤工俭学嘛。”男生,“你家也在附近?” 安雪:“哦。” 一声“哦”,天就这样聊死了。 再瞎几把扯话题没意思,男生选择戳穿安雪,忍笑:“你为什么和我尬聊?还跟了我两条街?” “……”安雪有点尴尬,看向男生的眼神也有点幽怨,纠结许久,回答,“因为你,我回不去。” 男生:“为什么?” 安雪掏出不如板砖的手机——不能导航,连充电宝都没法扫。 男生挑起一边眉毛:“你原来打算怎么回去?” 安雪继续面无表情:“跟着他们,不动声色的问路。” 男生一怔,忍不住笑了,这回答真是…… “你好可爱。” 安雪重重拧起眉毛,用一言难尽的表情表达对于“可爱”这个形容词的反感。 “算了。”安雪选择放弃问路,扭头就走,“麻烦死了。” “别走别走。”男生扯住安雪的包,另一只手揉了揉安雪的头发,在安雪要出招按住他前及时收回手。 安雪不耐烦的抬起头,却在某一瞬间微微发怔。 很短,短到连他自己也没发觉。 湿漉漉的蝉鸣混在晚风中,笼罩街头巷尾。 张扬的少年站在斜阳里,像盛夏的一幅画。他扬起一抹热烈的笑,朝安雪伸出手,眼神清透又明亮:“走吧大可爱,你家在哪,我带你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攻:我的名字呢?为什么我还没有名字???? 第010章 回去路上,男生问安雪:“见了两次,怎么称呼,朋友。” 安雪跟在他身后:“随你。” “大可爱?” “……” “路痴?” “……给你三秒离我远点。” 男生笑了两声,回过头:“我叫冉羽迟。” 安雪依旧没有想说名字的意思,继续面无表情的往前走。 冉羽迟耸耸肩。 一路无话,二十分钟后,周围环境总算熟悉起来,宿舍附近,安雪说:“我会走了。” “行,那我走了。”冉羽迟挥挥手,“下次见,大可爱。” 安雪在原地踌躇片刻,见冉羽迟逐渐走远,忽然叫:“冉羽迟。” “嗯?”冉羽迟停下脚步。 “安雪。” 轻飘飘的丢下两个字,安雪转头就走,然后,他听见冉羽迟在他身后说:“挺好听。” . 冲完澡,变板砖的手机电已经充了三分之二,刚一开机,群消息便源源不断的跳出来。 十一分队的群聊依旧吵得不行,还有一堆艾特安雪的。 大致看下来,就是上回他五分钟内解决了地铁劫持事件,又一个人端了三千两百四十八只鬼魅,才来一周,已经在分局红了,双城天师论坛里全在讨论这位十一分队队长。 安雪对于这些没有兴趣,他对大多数事情都没多大感觉。 他找了个纯音乐歌单,连上蓝牙音箱,坐在飘窗上。 晚风盛着夏日余温,缱绻又温和,远处是一轮巨大的落日。 那位青年——安雪又想起那位青年。 安雪翻过分局的通缉令,并没有见到与青年有关的信息,他是鬼,却没有通缉令,因此必然是在特殊管理局登记过的鬼。 登记的鬼,特殊管理局会发给他类似护照的东西,上面写明了他能够在人类世界停留的时长,以及一堆约定,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不得伤害人类。 约定通通以血咒相连,签署血咒的鬼不得违抗,否则会遭受反噬。 既然如此,安雪将平板架在膝盖上,尝试登录总局管理系统。 输入账号密码,登录失败。 安雪:“……” 他被降职处分,总局的权限通通对他关闭。 由于性格原因,安雪在总局几乎不和其他人说话,能够帮他查询的只有局长和浅霖。 而浅霖这几天出任务,预估明晚才能回来。 局长…… 安雪现在不想找他。 安雪给浅霖留了言,想让他帮忙找一只鬼。 正要退出社交软件,怀子星的消息跳了出来。 他没有加怀子星为好友,是班群里的临时会话。 怀子星:新同学!好安雪!明天一起来吧! 怀子星:[定位] 怀子星:就在未来大剧院! 安雪:为什么一定要我去 发完消息,手机一震,社交软件弹出好友验证:花都。 安雪点击通过,好友界面立马弹出两个对话框。 花都:哈喽! 安雪:什么事 花都:没事不能加个好友? 安雪:不喜欢 花都:[动画表情] 花都:那我想个事? 花都:冒昧的问个问题,你是不是有人格分裂? 真冒昧。 安雪:…… 安雪:再见 说着就要删除好友。 花都快他一步,在安雪点下删除键前火速发来三条消息:我错了我错了! 花都:有事有事。 花都:我发现一个地方,我想你可能感兴趣。 安雪:? 两秒后,花都发过来一张图片。 是一栋高楼,正是安雪被鬼魅拉进空间里遇到青年的那一栋! 花都:鬼魅的空间我之前去过一回。 花都:看你很兴奋,我猜,也许你想再去看一看?去找那只……鬼? 花都:不过,空间里只是仿照现实,不知道对你有没用。 花都:至少你可以去找找感觉? 安雪:在哪 花都:白楼大厦。 花都:具体地址我想想,那什么,就在未来剧院对面,听过那里么,在双城挺有名,是个网红景点。 安雪:未来剧院对面? 花都:是的。 安雪:谢谢 另一边,怀子星删删改改,打了一大堆文字,想了无数条理由,甚至连“你都答应幸思远去鬼屋你为什么不答应我去给会长加个油!”这种幼稚兮兮的借口都加上了,正要发送,安雪的回复先弹出来。 安雪:明天见 怀子星:????? . 第二天,安雪准时和怀子星在未来剧院门口会和。 刚以天师的身份在鬼魅空间见过这栋大厦,没过几天又用学生身份立马去看一遍,如果青年是位比较敏锐的鬼,很快便会开始怀疑他,继而扒了他的马甲。那么,用“和同学一起来未来剧院,顺便去白楼大厦看一眼”,这一理由比较稳妥。 然而,在看到怀子星给他准备的衣服时,安雪开始感到后悔。 怀子星拎住T恤肩膀的布料,向安雪展示:“这个,是我们后援会的统一服饰!” 一件白T,胸前写了一排大字:会长天下第一。 安雪:“……” 一边已经换好衣服的幸思远捂脸,挥手让安雪认命:“来都来了,换上吧。” 来都来了。 等他换好,怀子星将举起手机,绕了一圈,对着镜头,一堆身穿“会长天下第一”的男生女生,怀子星张开双臂,语气豪迈:“这就是一中的气势啊!” 所有人:“……” . 钢琴赛在未来剧院第三大厅举办。 比赛观看无需门票,选手仍在准备阶段,座位上已经坐了不少观众,除了家长,大部分是还在放暑假的学生。 第三大厅采用希腊式建筑设计,分为两层,庄严肃穆。在这样的气氛下,观众们都不自觉安静下来,哪怕要交流也会压低声音。 一中会长后援队找了排相对靠前的位置,一群“会长天下第一”,齐刷刷的坐下,的确有气势,连后排其他学校的女生都忍不住问道:“同学同学,一中的学生会会长?是不是就是那位,冉羽迟?” 冉羽迟? 模糊的三个音调,安雪听着有些耳熟。 “是啊是啊!!”怀子星转过头,又开始疯狂安利,“我们会长超棒!温柔细腻,绅士有礼!你们一定要认识认识,一定会被会长的人格魅力折服!” 后面的女生激动点头,疯狂指胸口:“我们,我们就是来看冉羽迟的!早就听说一中的学生会会长又帅又高,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她们才说到一半,前排观众响起掌声,第一位参赛选手出场。 两个女生扯扯对方,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兴奋地指向舞台。 大厅灯光暗了下来,一道光束从斜上方投射,落在台上走出来的少年身上。 他很高,一身黑色西装修身合体,他微微倾身,朝观众鞠了一躬。 不止这一片,不同角落也陆陆续续传出其他学校女生“嘤嘤嘤”的声音。 双城一中的学生会会长,又高又帅又温柔,动漫里走出的男主角,早就在双城的高中女生中传开了。 有人喊了一声“冉羽迟”。 声音在安静的大厅里尤为清晰。 这回安雪清楚听清了会长的名字。 会长抬起头,微微一笑,笑容看起来温润又端庄。 安雪直起后背:“……操。” 台上,冉羽迟看向观众席,目光轻易捕捉到身穿统一服装,极其显眼的一排,以及,坐在正中间的少年。 安雪身穿“会长天下第一”T恤,手里举着女生硬塞给他的“会长赛高”的荧光应援牌,用难以形容的表情看着他。 冉羽迟:“…………” 挖槽? 作者有话要说: 安雪:请问翩翩公子,温润如玉和您有什么关系? 冉羽迟:演一演就有了。 第011章 那是异常高质量的演奏,在场所有观众的情绪全浸入琴声之中。但演奏者的情绪高不高就不知道了,总之一下场,冉羽迟便从后台绕到观众席。 学生会长远看帅,近看更帅,周围女生捂嘴尖叫。 冉羽迟浅浅一笑:“感谢你们替我加油。” 女生们又是一阵小骚动。 “会长超强!”怀子星指指印在胸前的会长天下第一,“会长!你怎么来了!” 冉羽迟温柔看了一眼安雪,说:“我来找安雪。” 安雪:“……”就知道。 怀子星瞪大眼,问安雪:“啊?你们原来认识?” 不应该啊?如果认识的话,转学生怎么之前老拒绝他来给会长加油的邀请? 冉羽池也弯起眼睛看向他。 “……”安雪,“刚认识。” 怀子星:“这样啊。” 冉羽迟一笑:“人借我一会,可以吗?” 会长问可不可以,那必然是可以,不等安雪回答,怀子星大手一挥:“去吧,安雪!不回来也没事!我们本来就是替会长加油的!” 安雪:“……” 离开观众席,安雪的第一件事,就是换下这件丢死人的T恤,他实在没办法穿这一件T恤四处乱晃。 “我需要换衣服。”安雪进了洗手间,换好衣服出来,见冉羽迟正在安抚一位紧张到手抖的姑娘。 “没那么可怕,台下的人很期待你,你可以试着去享受,不管输赢,分数高低,哪怕你弹错键了,都是一次很珍贵的回忆。” 他的语气温柔,说完后,姑娘竟然真的不抖了,用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感激的看着冉羽迟。 安雪将换下的T恤搭在小臂,踹了一脚他的小腿。 这一脚还挺用力,西装裤上留了一道鞋印,冉羽迟保持从容微笑,对姑娘说了声“加油”,转过头,微笑立马崩了:“很疼!!” 安雪冷着一张脸看他,简洁直白:“我没兴趣说出去。” “啊?”冉羽池,“说什么?” 安雪:“不然你叫我出来什么事?” 冉羽迟进了更衣间,拉上更衣帘:“你可以说啊。” 他的声音微微扬起,探出颗脑袋:“反正也不会有人信。我演了两年,对人设还稍微有些自信。” 安雪:“……”你也知道是演。 安雪:“那你叫我出来什么事?” 冉羽迟换好衣服出来,嘻嘻道:“陪我吃饭!” 安雪:“?” 冉羽迟带安雪去了白楼大厦。这一片分为商场和办公楼,商场今年刚改造过,装饰成八十年代旧街区的样子,各种老式灯牌和老式店面,一楼是一整条小吃街,二三楼是餐厅和其他设施,再往上是办公楼。 冉羽迟带安雪在小吃街转了一圈,买了不少吃的,接着将他带到三楼纹身馆。 他让安雪坐在大厅沙发上,说道:“等我一会。” 大厅里还等了个男生,看起来年纪不大。他看到冉羽迟,腼腆的叫了声:“冉哥”。 冉羽迟笑笑说:“等我一会,我吃个饭?” “没事的,不急。”男生说,“是我来早了,我等你。” 冉羽迟将包往储物柜里一塞,拎上吃的:“咱们走。” 安雪:“去哪?” 冉羽迟:“好地方。” 说是好地方,实际上就是大厦顶楼,正好安雪也想来看看,有人带着,更加正当,便不再多言,跟着冉羽迟上了电梯。 顶楼天台的门上栓了一把锁,缠着铁链,冉羽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哐当一声,锁开了,带着铁链掉下地面。 光落了进来,门外是万里晴空。 天台有块凸起来的遮雨棚,底下有人放了张小沙发和桌子,冉羽迟将吃的放在桌子上,一点点拆开包装,香气四溢。 安雪往外跨了两步。 白楼大厦是这一片最高的建筑物,扑面而来的风,从天而降的天光,就像是站在悬崖峭壁上,几乎能看清整座双城。 高架桥迷宫一样交叉,远处的湖,桥上的车,最高层还开了一间咖啡厅,钢琴伴奏悠悠扬扬。 ——这是真实的世界,与不见天日的鬼魅空间截然不同。 安雪站在天台边缘:“你带我来这里什么?” 冉羽迟:“我很喜欢这里。” 他扎了颗章鱼小丸子:“很美,对不对?” 安雪不再说话,他坐下,曲起一条腿。 四周没有半点鬼的痕迹。 他摩挲着食指,上面的齿痕早没了,他想,这里估计找不着那位青年的线索。 这点安雪早就知道,但是人么,总会想着,万一呢? 人么——如果他还算一个人的话。 这个时间太阳在另一个方向,不会照在这里,并不算热。冉羽迟像是饿了一天没吃饭,买了不少,一会问安雪吃不吃蛋糕,一会又问他要不要来串烧烤。 安雪说不用。 冉羽迟:“你为什么都不吃?” 安雪:“快吃,小心说话噎死。” 冉羽迟:“你关心我,我很感动。” “……”安雪冷冷睨他。 冉羽迟无所谓的一笑,本着不浪费食物的原则,把买的全吃光,最后只剩下一堆包装纸。 后援群里——安雪在答应来看比赛后被怀子星强行拉入群中。 怀子星发了一段视频,是刚刚比赛的录像,冉羽迟坐在钢琴前,灯光很暗,看不清他的神情,琴声在他的指尖逐渐温柔起来。 这首钢琴曲,安雪几乎每天都能听到,学生会会长总是会在音乐教室里练习。 冉羽迟凑过去,见到自己比赛的录像竟然笑了出来。 安雪不知道他在乐什么,神情复杂看他笑,问道:“为什么你不用考试?” 冉羽迟眨眨眼:“我还以为你要问我为什么要扮演个学生会长。” 安雪:“没兴趣。” 就算冉羽迟再扮演三个不同角色他都没多大兴趣。 安雪很难感知到情绪,也很少有情绪波动,除了疼痛、面临死亡、还有遇到极为强劲的对手时。 但考试稍微和上面的情况有点不同,每天两场,六小时,哪怕有一半的时间在睡觉,也睡得不是很舒服。 安雪还是很幽怨的。 冉羽迟说:“如果你们回回考第一,再来个比赛做借口,估计也可以不用考。” 安雪:“……” 不想讲话,安雪戴上耳机。 身边冉羽迟笑了声,静静的看着远处的风景,十几分钟后,他问:“走么?” 安雪:“嗯。” 刚起身,视线尽头忽然出现一道深绿色的影子,那影子转瞬即逝,安雪的眼神盯着那个方向。 身后冉羽迟收拾好垃圾,唤他:“安雪?” 安雪敛眸,和冉羽迟走进电梯,下楼过程中,冉羽迟忽然说:“哎,安雪,你问问我为什么来纹身。” 安雪转过头,淡淡道:“为什么?” 可能是为什么要问,也可能是顺着他的话问,冉羽迟没管,很认真的回答了句:“因为纹身是刻在皮肤上的记忆,有些事脑子忘记了,身体可以帮你记住。” 他说这话时气质变了,沉静又成熟,真有股学生会长的稳重感,但没两秒,又重新染上不正经。 冉羽迟:“是不是很帅!你是第一个问我的。” 安雪:“……”神经病。 是你叫问的,谢谢。 电梯很快抵达三楼,纹身馆门口有位男人在抽烟,边抽边刷着本地新闻,说是一位知名科技公司的董事长失踪了好几天,他的近亲属正在镜头前哭诉。 “李总一周前就没有来过公司,也没回过家,我们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现在警方也没有找出线索……” “看什么呢?”冉羽池问。 “一董事长失踪。”男人灭掉烟头,关了新闻,“要么犯法跑国外了,要么炒作,这种类型的新闻还少么?” 大厅里的男生看见冉羽迟回来,欢快的跑出门,男人揉了一下他的头发:“黎阳,这么喜欢你冉哥?” 黎阳点点头,表情很开心:“我觉得我和冉哥很亲近!” 冉羽迟笑了:“你先进去,我马上来。” “嗯!好!”黎阳又欢快的进去了。 冉羽迟问安雪:“这回手机有电没?” “有。”安雪说,“我回去了。” 冉羽迟冲他挥手,说下次见。 安雪点头。 之前的下次见也许是客套,毕竟连名字都不知道,现在不一样了,下次见就是在学校里。 安雪点开导航,走出大厦。 路边花坛旁有一潭积水,倒影出一小片景象。 安雪看到倒影,又立马抬起头。 只见一人身穿白大褂,系着深绿色围巾,肩上挂着深色纹章,形状像是两枚展开的翅膀。 他的姿势像只鸟,轻盈的直立于电线杆顶端,并未停留多久,下一秒,身影便消失在视线中。 安雪朝那方向看了一会才继续往宿舍方向走。 路上,浅霖打来电话。 “我看到了你的留言,你要找鬼么?”他似乎刚结束任务,声音还很疲惫。 “嗯。”安雪说,“我没有在通缉令里看到他,应该有过登记。” 浅霖打开电脑,说道:“他有哪些特征?” 安雪想了想:“一排耳钉,很强……有一枚项链,好像是,半个铭牌?” 浅霖忽的一愣:“你说什么?半个铭牌?你遇到他了?!” 安雪:“怎么了?” 浅霖的语气变得十分急切和担忧:“你没事吧?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安雪:“没有,到底怎么了?” 听筒那边传来键盘敲击声,没一会,浅霖发过来一大堆资料,语气严肃。 “不要靠近他,离他远点。” “他是……鬼王。” . 晚上九点三十,冉羽迟结束工作,回到住处。 他住在一栋不算太偏的别墅中,这里还有一间地下室。 他放好东西,拉开地下室的门,这里很黑,也很静。脚步声四处回荡,每走一步楼梯,便会亮起一盏油灯。 火烛左右摇曳,昏暗的烛光中,他的脸渐渐变了。 褪去少年的不成熟和张扬,露出他真正的样貌——一张属于青年的脸,他的皮肤冷白,五官完美又精致,面部没有任何一条多余的线条。他摸着耳洞,一枚一枚给自己戴上耳钉,黑绳落下半片字迹模糊的铁制铭牌。 鬼魅被钉在十字架上,视线被遮挡,他听到开门声,浑身一颤,四肢发软,开始吱呀乱叫:“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放了我,求求你,求求你,鬼王!求求你,鬼王阁下啊啊啊啊!” 冉羽迟轻笑一声,点上一支烟,倚上门框:“东西,现在能给我了么?” “给!给!我给!”鬼魅说着,立马从嘴里吐出一枚手指长的红水晶,他藏在体内许久,沾满了各种组织液。 那水晶一被吐出,鬼魅又是一串惨叫,他的身体像是缩水般变小,最终成为一坨瘦小又软瘫的物体。 冉羽迟蹲下身,语气带了些调笑:“哦?你原来长这样?” “鬼王,放了我吧,可以放了我吧?我已经给你了!好吗?鬼王?”鬼魅的身体身体变小,连声音也变得尖细。 “嗯?”冉羽迟隔着手帕捡起红水晶,“不行。” 他起身,走出门,将抽到一半的烟丢进地下室:“我答应了小天师,我会让你生不如死……你不会是要我难做吧?” 不等回答,身后,鬼魅又是一阵凄惨哀嚎,细小烟头竟是瞬间燃起冲天大火,火光刹那间充斥整条漆黑的地道。 冉羽迟关上木门,火光和哀嚎便被挡在了门后。 里面的鬼魅,将永远不会死,也永远无法活。 生不如死。 第2卷 共生 第012章 星期一,高三四班每个人都坐立难安。 要出成绩了。 五天十场考试已经够酸爽,等成绩下来那是酸爽加倍,哪怕原本成绩就不错的四班同学都忍不住感到紧张。 转学生正在看窗外发呆,可能心情不大好,毕竟现在的教育体制依旧是成绩为上,转学生才刚来,适应不了一中的魔鬼考试模式,一会宣布成绩时可能会难受。 怀子星和幸思远交换眼神,两人挪到安雪面前。 怀子星宽慰道:“安雪没事,不用看太重,成绩都是浮云,一进来直接考试肯定不习惯,以后慢慢适应就好。” 幸思远点头:“没错没错,一会老师可能会说两句,没事啊,我们都不会觉得有什么,以后学习上有困难尽管找我们。” 安雪莫名其妙的瞅了他们一眼:“好的。” 怀子星又安慰了几句,连前后桌也凑过来,全方位体现了同学情同学爱,在新来的小学渣面前展现了高三四班的人性关怀。 “……”安雪满眼不解,“谢谢。” 上课铃很快响起,幸思远对安雪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回到座位,就见班主任踩着高跟鞋,脚步虚浮的走进教室,表情有些难以捉摸。 相处两年,四班同学早已摸清班主任的性格——这表情,估计是考差了。 全科考试的排名是靠十次考试的平均分来统计,有人考的太差,这回平均分估计不会高。 但没事,他们理解转学生! 刚来新环境么,直接这么考五天要放他们自己身上,肯定早懵了。 下次再努力就好! 四班同学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接受班级平均成绩倒退的事实,谁知班主任开口:“这次大考,我们班成绩不错。” 不错? 班主任:“平均分年段第一……” 所有人:“????” 由于试卷是全科性质,个人成绩也是计算十次考试的平均分。 “而我们班平均分最高的是……”班主任看了眼安雪,润了润嗓子才继续道,“安雪同学。” 所有人:“????” 谁? 最高分是谁?!转学生?! 不对吧?! 转学生每场考试都有一半时间在睡觉啊?! 怀子星瞪圆眼睛。 幸思远受到惊吓。 班主任用同样难以置信的声音说:“148,比一班冉羽迟还高0.5分。” 这回底下憋不住了,响起一阵嘀嘀咕咕的讨论声。 148?148是什么概念?! 单张卷子满分150,十次考试平均分148,说明基本全对啊! 全科考试,几百道题,还大都是填空题,遇到不会做的蒙都没法蒙。 这特么能全对?! 挖槽?! 相较于教室里的惊诧,班主任要稍微镇定一些,在拆卷子时已经惊悚过了。 她算是想明白了,难怪安雪家长不想管,要把他送进来混日子,这成绩,不管上哪所学校都是个宝啊!不管上哪趟都能躺得舒舒服服啊! 这种小说男主一样的学霸竟然能被她碰见?! 短短一个上午,四班转学生平均分148的消息传遍整个高三年段。 午休时间,不少人找理由往四班跑,哪怕离食堂八百米远,也要特意绕到四班旁的楼梯走,都想亲眼看看成绩好长得帅考试有一半时间在睡觉还能考年段第一的转学生。 而更令他们惊诧的是,花都竟然也来到四班,大大咧咧坐到转学生对面,打开他的便当盒,问道:“一起吃饭吗,安雪,是我自己做的。” 花都身为顶流,来学校的时间不多,虽然日常中和其他人关系都不错,但始终会保留一线距离,更别提和谁坐一块吃饭了,还是亲手做的便当?!这要拍照传微博,以他的热度没准能冲上热搜啊。 其他人不说,至少高中生们没法抵抗花都的光环,一阵羡慕嫉妒,安雪却只是淡定的拿出面包,再冷冷的问一句:“什么事?” 花都浅笑,把便当盒往前一推:“我最近在节食,吃不了太多,一起吃么?” 便当盒摆盘精致,肉类丰富,满满的蛋白质,从卖相上看,必然比安雪手上的面包好吃,还顶饱。 安雪撕开面包包装袋:“没兴趣。” 花都:“那我在这吃完再走。” 这是要赖在这。 幸思远和怀子星看得眼睛都直了,不是?!他俩什么时候那么熟了?! 实在按捺不住,幸思远厚着一张脸皮凑过去:“你俩……怎么熟起来的?” 试胆的时候? 那么无聊的试胆也能熟起来? 幸思远开始怀疑自己的社交技能。 安雪也问花都:“怎么熟的?” 他的本意是对花都说我俩不熟,别凑上来,快走。谁知花都却笑笑,眨下一边眼睛:“因为我和安雪有个秘密。” 他说完,又对安雪眨了下眼睛。 周围一众人根本承受不住盛世美颜暴击,幸思远捂心口往后退,安雪神情冷淡的咬口面包:“……” “谢谢。”吃饭时,花都忽然说。 安雪抬眸,花都正在下国际象棋,手机放在桌面上,屏幕上是黑白分明的棋盘。 轮到他出手,花都却不急,对安雪弯了弯眼睛:“谢谢你,拿回我的人生。” 安雪没有回应,只是敛下眼眸,这时,窗户又被“叩叩”敲响。 冉羽迟倚在窗外,怀中夹着一份文件夹,正在进行例行的午后巡查。 他见安雪抬起头,一笑,道:“安雪。” 安雪:“……”怎么又来一个? 冉羽迟:“大明星也在呢?” 花都:“找安雪一起吃个饭,会长有什么事,吃饭可不违纪吧?” 冉羽迟撑起下颔,笑意温柔:“听说安雪成绩不错,来庆贺一下。”他又看向花都,“吃完了应该早点回教室,不要打扰其他同学午休,嗯?” 花都笑:“会长也是。” 周围人都看愣了。 ? 这周发生了什么吗?为什么转校生一下就和两个风云人物混熟了? 怎么花都和冉羽迟之间看起来还有□□味呢? 错觉吧? 接着,周围目瞪口呆的围观群众又看到安雪面无表情的吞下最后一口面包,说了一句“你们很烦”,就丢下花都和会长走出了教室。 ???? 你们很烦?! 啊? 安雪实在没想明白那两人抽什么风,大中午不睡觉要来找他。 但他也懒得想,怎样都好,和他没关系。 啃完干面包,突然很想来一支雪糕。 他往小卖部方向走去。 午后的学校并不安静,一中学生午休时间几乎不回家,这会哪哪都是打闹说笑声。 学校里有一条缠满藤蔓的小路,两边绿荫挡了阳光,走在路上并不热。 安雪插上耳机,点进音乐软件时,又看到了和浅霖的对话框。 昨晚浅霖发了许多资料过来。 鬼王和特殊管理局签了血咒,因此鬼王需要遵守血咒——不得伤害人类,不得干扰特殊管理局日常事务、可受人类法律不得违法犯罪等十数条约定,同样的,鬼王被颁发了“护照”,特殊管理局不能干涉鬼王行踪和身份。 这约等于一个双向的合约。 而每一位经特殊管理局合法登记的鬼怪,都必须填写自己的能力和来人界的理由。 鬼王填写的能力是:复制。 许多天师都或多或少调查过鬼王的能力,大多数活捉到的鬼给的答案都是:鬼王太恐怖了,能够复制他们的能力,并且叠加使用,变化太多,防不胜防。 因此看到鬼王自述能力时,没有多少人质疑。这能力怎么看怎么棘手,如果真起冲突,以鬼王级别的灵力和这份能力,不知道会引起多大恐慌,造成多大损失,发放合法护照,签署血咒约束双方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反倒是鬼王来人界的理由,怎么看怎么可疑。 表格上只有两个字:找人。 找谁,有什么特征,怎么找,一概不知。 模棱两可,甚至更像是胡诌的理由。 但是。 安雪很兴奋。 ——他很期待和鬼王阁下的下一次见面。 安雪戴上耳机,将手机塞进兜里,继续往前走。 天很蓝,没有风,阳光漏过藤蔓,一只鸟从空中飞过,落下一片转瞬即逝的影子。 夕楼看着空中飞过的鸟。 在非工作期间,他同样是一名普通学生,就读于双城七中。 上学期值日正好轮到他们组,于是开学前一周,几人一起来到教室搞卫生。 几个男生一起,活干得很快,没多久就清扫干净,正午太阳毒,于是几个男生聚在一块,坐在课桌上聊天。 其中一个男生忽然提起:“诶,你们还记得上学期那个红裙男孩跳楼事件不?” 听说是一位高中男生,身穿红色裙子,从自家阳台跳楼,送医院抢救无效后身亡。 那是上学期临近期末时发生的事,毕竟影响不好,没有见报,但在双城高中生中被传得沸沸扬扬。 有人说是因为学业压力大,有人说是因为家里逼债,还有人说:“因为他是个同性恋。” 男生把听来的传闻说出来:“他好像家境不好,平时白天上学,晚上会去□□打工,在工作的地方遇到一位大佬,就那个,你们听过吧,城南科技公司的总裁。” “红裙男生他想卖屁股,没卖成还写小作文污蔑,大佬一直没说,最后大佬无奈公布真相,这人就社死了,哇擦,当时网络上一边倒的骂啊,不要脸么不是!他承受不住,回家后就从阳台往下蹦。” 另一个男生咂咂嘴:“穿红裙子啊,有点恶毒,是多恨啊!” 都市传闻中,穿红裙子自尽,是要让自己在死后化成厉鬼,报复他人。 “谁说不是呢?”那男生又说,“没准真化成了,前几天那位总裁不是失踪了么?” 说着,男生点开新闻。 【城南科技公司总裁无故失踪。】 普通高中生的死只有通篇嘲讽,知名科技公司总裁失踪却占用了不少公众资源。 “我操,是这人,我也有看到分析,说是被厉鬼报复!太恐怖了吧?!” “如果真能化成鬼。”夕楼幽幽道,“你说他会不会把背后谈论的你们一起报复了?藏你家床底下,缝上你的嘴?” 男生被说得发毛,搓搓肩膀:“卧槽夕楼你别说了。” “就是,你都把黎阳吓到了。” 众人顺着他的话往那一看,只见黎阳愣在教室门口,左右手各拿一瓶酸奶,脸色不大好看,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夕楼抬起手,黎阳乖乖到夕楼面前,拆开吸管插上,递给夕楼,夕楼轻揉他的头发,表情很淡,语气很轻,没有半点在管理局里的桀骜。 夕楼:“世界上没有鬼,没事的。” 周围男生笑道:“夕楼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黎阳的肩膀还是僵硬的,夕楼便又揉了揉,说道:“别怕。” 黎阳抬起头。 他的头发有些自然卷,摸起来软软的,眼睛很大,样子看起来特别乖。 他仰头看向夕楼,轻声问:“万一有呢?” 夕楼认真道:“我会全部消灭。” 身边的男生又笑了:“还是个中二病晚期的唯物主义。” 黎阳抿嘴一笑,又低下头,他的脖子很细也很白,刚刚跑出去了一趟,沾了点白絮,夕楼小心捏走,有些痒,黎阳缩了缩肩膀。 周围的男生眼尖:“诶,黎阳,你纹身啦!” “是啊。”黎阳拉起袖子,上臂上纹了一朵蓝色的花,周末刚纹上,皮肤还有些红肿。 “哦!真不错!这是什么?!” 黎阳看了眼夕楼。 夕楼:“很好看。” 黎阳敛下眼皮,不好意思的笑笑:“是鸢尾花。” 夕楼:“什么时候纹的?” “周六。”黎阳说,“我也觉得很不错……对了,夕楼,一会去我家么,我买了新的游戏。” 男生:“买了游戏怎么不叫我们啊!我们也去呗!” 黎阳挥挥手:“你们再等等,我想先和夕楼玩,我们认识得最久,夕楼要放最前面的。” 偏心,赤果果的偏心。 周围人早习惯了:“是是是,从小一起长大,我好羡慕!” 只是,这游戏最后没有玩成。 在去黎阳家的路上,夕楼接到分局消息—— 【十一分队全体成员在第三会议室集合。】 夕楼很抱歉的对黎阳说可能去不了了,黎阳摇摇头说没事。 在夕楼离开时,黎阳忽然叫住他。 “怎么了?”夕楼问。 黎阳欲言又止,最后抿住唇,挤出一抹笑:“没事,等你回来。” 十五分钟后,安雪、夕楼和十一分队其他成员抵达第三会议室。 苏雾里打开全息投影仪。 就在刚刚,有人上传一则视频,被双城分局网络部门及时拦下。 拍摄地点是双城一家有名的画廊。 视频一开始十分正常,网红拿着自拍杆在画廊里逛了一圈,在几幅画前停留,然后继续往前走。 而她转身后,背景里的一副画忽然动了。 那是一个女人的画像,撑着阳伞,站在一片青绿色草原上。 然后,画上的女人笑了,嘴角裂出一个极为骇人的弧度,鲜红的唇,雪白的尖牙,笑容扭曲。 第013章 “卧槽。” 画面过分诡异,坐在安雪身旁的程乐山没忍住骂了一声。 苏雾里说道:“视频拍摄于墨艺画廊,位于双城江晋区立昂路377号。创办者名为林一墨,今年三十二岁,是个画家。这幅画——” 苏雾里放大画面,画中女人笑容更加渗人。 “这幅画为‘远行的女人’系列中的第二幅,创作者为二十世纪艺术家克劳德,三年前于意大利拍卖行拍卖,最终以五千万被林一墨拍下。” “拍下画之后,林一墨于艺术界名声大振,先后创作了十余幅经典画作,被誉为二十一世纪最具创造力的艺术家。” 安雪插着半边耳机,边听,边扫过苏雾里发来的材料,身旁夕楼开口:“你的意思是,林一墨和这幅画有关系?” 苏雾里:“只是推测,我们需要更多证据和结论。本次调查任务交给十一分队完成。” 她用涂上精致指甲油的手指推了下眼镜:“愿调查顺利。” 随后,苏雾里又交代了一些细节,会议结束,十一分队准备离开私下再开一场调查会议时,安雪却问:“只有这件事?” 苏雾里双手撑在会议桌上,俯身,双眸微眯:“你还想要什么任务,队长?” “没有。”安雪起身率先走出会议室。 看着他的身影,夕楼翻了个白眼:“只会装逼。” 程乐山拍了拍夕楼,打圆场道:“小少爷收点脾气,咱们回去还得再开一场会不是?” 安雪等在第三会议室门口,并没有离开。 夕楼用鼻孔看他,走得趾高气扬。 安雪不急也不恼,开口道:“昨天,我看到了‘天使’。” 天使。 听见这两个字,夕楼脸色骤然阴沉下来,一步跨到安雪面前:“你说什么?” “小少爷冷静点。”另一名队员空向笛见夕楼又冲动了,连忙拉开夕楼,卡在两人中间,问道,“天使怎么了?” “天使是特殊管理局的另一个部门,职责理念和天师完全不同。” 十一分队专属会议室中,安雪站倚靠墙壁,用冷淡的语调说道:“天师的存在是驱除鬼怪,保护人类。天使……”安雪顿了顿,“是为了杀害人类。” 在场成员面色一暗。 程乐山:“到底怎么回事?” 夕楼阴沉道:“二十九年前,临城爆发过一次大规模感染事件——人类,被感染成鬼。” 这件事影响巨大,但由于年限已久,近几年开始不再放入天师培训课程中,因此十一分队的大部分成员对于二十九年前的感染事件不大清楚。 而夕楼身为分局局长的孙子,曾经翻过爷爷的藏书,因此得知当年这一场惨烈的大屠/杀。 “那是一场灾难。”夕楼说,“被感染的人会失去意识,成为鬼。” 感染传播得很快,起先只有一个人,然后是两个,四个,八个……所到之处,人变为鬼。 短短五天时间,整座临城的居民全遭感染,就连特殊管理局派去的成员也没有幸免,全军覆没。 “他们互相残杀,撕咬,甚至想要逃出城,袭击城外居民。”夕楼说,“那场感染损失惨重,最后特殊管理局只想出一种解决办法。” “杀了被感染的人。” 那是特殊管理局不愿意提及的一件往事,总局成立一队人马,命名为“天使”,进入临城。 十天,他们杀了九百万人——杀了九百万只被感染成鬼的人类。 夕楼:“天使就是用来结束这些人生命的队伍。” 空向笛惊:“他们明明就是刽子手!为什么命名为‘天使’?!” 始终一言不发的安雪开口解释名称由来:“因为他替我们承担了杀戮。” 承担了杀戮的人,被称为“天使”,他们的制服也如命名一般,是干净的白大褂。 “天使”自从成立后便未再解散,以防止同等重大事件发生。 过去无法置评,但当下却有一件极其严重的事。 而“天使”的出现,只能说明,双城出现了感染者。 夕楼说出他的猜想,程乐山惊了:“出现感染者?!我们得快点向分局长汇报啊?!” “‘天使’隶属总局,分局不能干涉。”安雪说,“我只是提醒你们,多观察周围人,小心行事,在分局下正式通知前不要造成没必要的恐慌。” 说话时,安雪瞥了一眼夕楼。 夕楼没注意到安雪的眼神,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接下来,十一分队开展此次任务的战略会议,最终决定由能力最强的安雪和夕楼深入画廊调查,其余人三三分为不同小组,负责监控和调查林一墨的轨迹。而为了不引起画廊老板林一墨的怀疑,安雪和夕楼将调查日期选在了五天开学日。 ——每年开学日,部分学校将会组织学生参观画廊,混在学生当中,不会显得太过突兀。 开学日当天,安雪提前来到夕楼的学校门口等他。 双城七中是偏艺考类型的高中,女生较多,夕楼和黎阳还没出校门,就见一群女生故意放慢脚步,频繁回头。 黎阳好奇的往前伸脖子:“外面怎么了?” 夕楼理性分析:“估计是有帅哥。” 事实证明,夕楼猜得没错,帅哥戴着半边耳机,淡淡的对他抬起手:“哟。” 夕楼的反应很奇怪。 不是嗤笑,不是翻白眼,而是在第一时间将黎阳挡在身后,小声说:“你先走。” 安雪看似对他的动作没有半点反应,只道:“原来你会好好说话啊。” 夕楼:“你来干嘛,我们约好车站见的吧?” “哦,我认得你!你是冉哥的朋友!”黎阳从夕楼身后探出颗脑袋。 夕楼一怔:“你们见过?” 黎阳仰头,弯起亮晶晶的眼睛冲他笑:“嗯!那天去纹身,见过一次。” 安雪伸出一只手:“你好,安雪。” 夕楼想让黎阳离安雪远点,黎阳却先握上安雪的手,晃了晃,笑容乖乖巧巧:“我叫黎阳。夕楼说的约了人是你呀,你们要去哪?” 安雪正欲回答,路过的巷子里传来一声叫喊,大概是被捂住了嘴,喊声被截断,紧接着是殴打声,听起来像是下了狠手,拳拳到肉。 往里一看,几个人高马大的学生围住一位瘦弱的男生。 男生跪在地上,不停的在哭,有人捂住他嘴,而为首的那位大高个一脚踹向男生的头部,拎起他的头发,竟然开始解皮带。 同伙一片起哄叫好。 然后,暗黄的液体浇了下来,周围的同伙发出幸灾乐祸的哄笑声,男生一开始还能挣扎,高个子摁住他的脖子,直接将他淹进尿/液里,招呼同伴一起,周围几个男生纷纷解开皮带。 “大虾是因为你死的吧?你居然一点事都没有?呵!” “天天和你在一起那人呢?!他也不是什么好鸟!正当防卫?!我信个屁!!” 高个子恶狠狠的撵了一脚,满口嘲讽,“喜欢么,味道不错吧?哈哈哈……” 他才笑到一半,后背突然被人猛踹一脚,踉跄两步,差点踩进自己的尿液里。 “你特么谁啊!有病啊?!”他也不管是谁,正想动手,鼻梁又被猛的砸了一拳。 夕楼将被欺负的男生扶起来:“这话该我来问,你们在干什么?” “干什么?!”高个子捂着鼻子,“找揍呢是吧?”他抬起另一只手,周围男生纷纷拿出藏在衣服里的铁棍,冲着夕楼挥了上去。 黎阳:“!!!!” “啧。”安雪眉头微皱,“好麻烦。” 说着,他直接踹向离自己最近的不良少年。 安雪和夕楼受过格斗训练,巷子里这群不良少年自然不是他们对手,没两分钟,全员落败。 安雪捡起铁棍,目光刀锋似的削过为首的高个子。 那位高个子双腿一软,喊了一句“你们给我等着”,竟是丢下小弟们,直接跑了。 男生猛地咳了两声。 “你怎么样?”夕楼拍拍他的后背,帮他顺过气来。 男生又撕心裂肺的咳了起来,他的上衣全湿了,沾满尿骚味,头发被抓得乱成一团,脸上还有红掌印,整个人狼狈不堪。 他被揍得意识模糊,浑身颤抖,死死抱住肩膀,嘴里喃喃:“不行,不能生气,不行,不能生气……” 黎阳小心翼翼的跑进巷子,避开一地的不良少年,看到男生的模样,吓得打了个嗝:“他……他还好么?我去打个120!” 刚按下三个数字,还没来得及拨,小巷外又冲进来一位少年。 “满空!!”少年原是打了两份外卖,现在全掉落在地面,汤汁洒了满地。 他推开夕楼,又将黎阳往后一扯,他扯得用力,黎阳没站稳,被夕楼及时扶住才没摔。 少年挡在满空身前,满脸警惕的看着三人。 “你们是谁?!”少年问,“你们对满空做了什么?” 夕楼被他气笑了:“我们做了什么?!” 黎阳在夕楼身后扯了扯他的衣角,轻轻摇头。 夕楼克制住脾气,但语气难免带了点嘲讽:“你要真这么重视他,就该寸步不离的跟着!” 说完,他拉住黎阳的手腕,转身离开小巷。 黎阳:“我还没打120!” 夕楼:“让他们自己打!” 黎阳跟在夕楼身后,拍了拍他的后背,轻声嘟囔:“衣服脏了……你别生气,再说我也没有受伤,被推一下没事的,他太心急了。” 他们已经走出了一段路,安雪走在他们后面。黎阳揉开夕楼紧皱的眉头,又替他整理好衣服,才转头问安雪怎么样。 安雪说没事。 “你们太帅了!”黎阳乐呵呵笑了,被欺负的男生有朋友在,那位朋友看起来很上心,他不需要再替人家担心,便掏出手机,“对了,你们要去哪?夕楼有时候丢三落四的,我不放心,我帮你们查查附近有什么吧?” 安雪:“墨艺画廊。” 听到他的回答,黎阳动作一滞:“啊。” “墨艺画廊。”安雪重复。 “墨艺画廊?”黎阳颤了颤,缓缓放下手,扯了下嘴角,“能、能不去吗?” 安雪镇定的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珠有几分审视:“你怎么了?” “没、没事!”黎阳的表情突然变得十分奇怪,手忙脚乱的将手机塞回兜里,后退几步,“我、我家里有点事,先走了!你们,路上小心!” 他甚至忘了对夕楼说一声“再见”,慌慌张张的走了,边走,边回头,对上安雪眼神后又心虚的低下头,加快脚步。 第014章 直到看不见黎阳的身影,安雪才将目光转向夕楼,问:“你没发现么?” 夕楼捏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中:“发现什么?” 安雪又看了一眼黎阳离开的方向。 夕楼不知道被安雪的哪个动作或是那句话刺激到,毫无预兆的拽住他的领口,极其用力,捏得指尖发白。 安雪淡淡睨他,提醒:“我还什么都没说。” 夕楼的手臂一僵,缓缓松开手,不再出声。 一路无话,两人来到画廊。 画廊里汇集了不少初中生,画廊专业解说一幅幅介绍悬挂出来的画作。 安雪和夕楼混在人群中,一路走一路看,有人拍了拍他们的肩。 “你们好,只有你们两个人吗?” 是画廊老板林一墨。 他的气质极其文雅,身穿一席中山装,齐肩头发发型整整齐齐梳好,鼻梁架个黑框眼镜,一身文艺气息。 夕楼不知在想什么,竟是走神没应,安雪往前一步,说:“是的,我们是美术生,过几天要去集训,老师推荐我们走之前来看看。” 是个相当冷漠的男生,林一墨笑笑,搞艺术的本来就有很多怪咖。 “这样啊,我来给你们介绍吧。” 林一墨带两位“美术生”逛了一圈,着重介绍比较有代表性的画作,还指导了不少作画时的注意事项。 在绕到《远行的女人》时,夕楼总算回过神,开始提准备好的问题吸引林一墨注意,安雪则是靠近画作,悄悄使用仪器探查。 那是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的仪器,用于探测鬼怪的痕迹。 安雪不动声色的摇摇头。 没有任何痕迹。 夕楼假装做笔记,又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林一墨耐心解答。 离开前,安雪对林一墨微微躬身,道:“谢谢。” “我很喜欢你们这种认真的孩子。”林一墨拿出烟,画廊里不能抽烟,在画廊外抽一会,“你们怎么回去?” “等公交。”安雪说。 “公交站就在前面。”林一墨指了个方向,温和一笑,“路上小心。” 安雪和夕楼来到对面公交站,假意等公交,实际上在观察画廊状况。 17:30,画廊即将关闭,工作人员组织参观画廊的学生们有序撤离。 “画上没有痕迹,林一墨身上也没有。”安雪说。 画廊其他地方他也刻意观察过,没有发现端倪。 夕楼“嗯”了一声。 他沉吟片刻,忽然问道:“什么时候人的身上会出现鬼的气息?” 安雪紧盯画廊大门,人流向外分散,回答道:“被附身,被鬼缠上,或者……被感染。” 夕楼呼吸一滞。 夕楼:“不一定……万一只是不小心碰到?或者被牵连?是其他人身上沾的,因为我,是因为我,我接触过鬼魅,所以他才……” 他在说其他可能性,声音却越来越小。 安雪:“你早看出来了,所以不想让我见他。” 夕楼:“……” 安雪:“你们关系很好。” 夕楼沉默。过了很久,才缓缓开口:“他是我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朋友。” 天一点点黑下来,十八点整,林一墨关上画廊大门,“刷拉”一声,卷帘门关下,他落上锁,走进画廊旁的小路里。 “跟我来。”安雪拉走走神的夕楼。 执行任务期间,没空让他想别的事。 夕楼毕竟受过专业的调查训练,迅速调整好情绪,两人保持固定距离,跟踪林一墨回到住处。 在深入画廊接触林一墨前,十一分队已经做足调查。 如调查报告所言,林一墨住在画廊不远处的小楼中,有一片自己的院子。 回到家后,林一墨并未干什么出格举动,换衣服,煮饭,吃饭,洗碗,都是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举动。 不仅他们所看见的没有异常,之前调查的行为轨迹同样没有异常。 画室,画廊,住处,三点一线,林一墨的生活极其平淡。 连夕楼都在一瞬间减轻了对林一墨的怀疑:“他不会和那副画没关系吧?” 他才问出口,就见林一墨来到自己家里的画室。 他开始画画,但是他什么也画不出,铅笔勾勒出轮廓,看不出是什么,似乎只是无规律的线条,随后又用力涂掉,纸上只剩下一团乱糟糟的黑线。 下一张,下下张,依旧如此,不过十分钟,地面上已经多了一堆废纸团。 他开始感到焦躁,开始在画室四处踱步,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发疯似的砸了画架和颜料,将桌面上所有东西往下推。 乒铃乓啷,画室中一片狼藉。 “画不出来,画不出来,画不出来……”他不断喃喃,用力扯着自己的头发,浑身上下恍若着了火,从头顶到脚底都显得烦躁不堪。 而下一刻,深陷焦虑情绪的林一墨却像是猛然看到什么似的,面色一喜,几乎是冲出画室,直奔阁楼。 木质楼梯被踩得“砰砰”响。 安雪和夕楼摸到阁楼的窗户附近。 “操。”安雪捂住口鼻,忍不住一声国骂。 ——他们感受到一股极为浓烈的鬼怪气息。强烈到根本不需要仪器进行检测! 他本就对鬼怪的气息较为敏感,这一熏,就像把他往垃圾堆里塞,浑身难受。 林一墨打开阁楼的灯。 房间亮了起来——阁楼正中央,挂着与画廊那副一模一样的《远行的女人》! 画中的女人微笑着盯着画框外的林一墨,周遭鬼气弥漫。 画廊里的是假的! 夕楼轻喊安雪。 阁楼外,安雪捏着鼻子,用仪器记录下鬼怪的气息,阁楼中,林一墨深深凝视着画中女人,爆发出一阵畅快心扉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 “你终于找我了,你终于找我了,你终于来找我了!” “你饿了是吗!我就知道,你该饿了。” 他走向画,白日里温和的样子不见了,像个痴/汉,眼神痴迷的盯着那副画。 “不用担心,我会为你觅食。” “我好想你。”他捧起画,用脸颊蹭了蹭,然后亲吻上画中女人的红唇,语气轻柔,“我爱你。” “卧槽,他恶不恶心。”阁楼这一幕,看得夕楼浑身泛鸡皮疙瘩。 很显然,画有问题,林一墨也有问题。 只是他们现在并不知道画中的女人到底是什么鬼怪,觅食是什么意思。 能够散发出如此浓烈气息的鬼怪必然不弱,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安雪和夕楼决定暂时撤离,留下隐式探头继续观察林一墨,其余回去再分析。 他们跳下阁楼,准备离开,在路过院子时,安雪拦下夕楼:“等等。” 他轻嗅周围空气,确定道:“有血。” ——他的能力与血有关,因此对血的气味味非常敏感。 “哪里。”夕楼问。 安雪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放轻脚步,顺着气味在院子里找出一处不自然的泥土鼓包。 他蹲下身,从腰包中取出一管血,倒出一滴在指尖,接着,血珠化成小铁锹的模样。 铁锹刚往下铲,一股糜烂的尸臭味倏地扑面而来,两人没有一点心理准备,被眼前场景直接暴击眼球。 血液将底下的泥土染成深黑色,白色尸虫上下翻滚——泥土之下是一堆尸骨,白森森的,属于人类的尸骨。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提前到早上6点更哈~ 第015章 【城南科技公司总裁柳南桥无故失踪,究竟是炒作还是另有隐情?!】 20:00。 苏雾里正在办公室中看最新报道。 她脱去了职业装,高跟鞋被丢在一旁,怀里抱了薯片,一片片往嘴里塞。 这几天,城南科技公司总裁柳南桥的失踪闹得沸沸扬扬。 知情人士披露,柳南桥于两个月前失去联系,公司乱了一阵,隐瞒至今才曝出,在曝出柳南桥失踪那天,公司股票竟是一反常态的一波大涨。 有人推测这只是炒作,以另类的方式博眼球——托新闻大肆报道的福,现在基本所有人都听过城南科技公司的名号。 柳南桥的妻子在镜头前声泪俱下:“他已经两个月没有消息了,不接任何电话,找不到踪迹,就连消费记录都停留在两个月前,我报过警,但是警方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公司现在已经乱成一团,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直养尊处优的中年妇女连哭起来都十分优雅,她一边抹眼泪,一边回答记者问题,不断强调他们感情好,夫妻生活和睦,她很担心自己的丈夫。 连局外人空向笛都深受感触:“她真的很爱自己的老公呜呜呜。” 苏雾里却嗤笑一声,放下薯片,捻起一张湿巾一根根擦拭手指:“豪门婚姻哪那么容易?要真担心就私底下找,谁会公布出来?” 空向笛没想那么多,猜测:“只是想发动社会力量呢?毕竟人多力量大嘛。” 苏雾里言简意赅:“没找到,四年后宣告死亡,财产到手;找到了,随便找个写手写两篇小作文,添油加醋写点失踪期间的事,例如出轨之类的,形象没了,离婚,财产到手。” 空向笛:“……”好像有点道理? 说话间,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苏雾里往椅背一靠,翘起一边腿,用漂亮的指甲轻点桌面:“哟,回来了啊?” 安雪才刚踏进一步,看到办公桌前穿休闲服和拖鞋,吃薯片看新闻的女人,一怔,又退出去,抬头看了眼门牌,然后眼神望向苏雾里。 安雪:“?” 队长脸上没一点表情,但动作出卖了心中所想。 程乐山和空向笛没忍住笑出声,第一次见到雾里姐下班状态的人都会觉得难以置信。 苏雾里打了个哈欠:“现在是下班时间,八点十五分,你们已经让我加班了两小时十五分,还想让我继续端着,有点不厚道吧?” 程乐山在安雪耳旁小声说:“雾里姐就是这样,上下班时间差别特大,上班女神,下班女/□□。” 安雪:“……”行吧。 夕楼已经走入办公室,将一个肯德基全家桶放上桌面。 空向笛面露惊喜:“哇塞,队长和小少爷给我们带吃的!” 加班的不止只有苏雾里,其他成员同样忙到现在,谁都没吃饭,十一分队一堆人围到桌旁:“感动天感动地啊!还是二位心疼我们,爱了爱了!!”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打开盖,谁知里面没有辣翅,没有原味鸡,只放了两节泛黄的骨头。 “肯德基最近出猪肘子了?”有人问。 “……”空向笛一脸惊恐的敲了他脑门,“猪啊你?!解剖课白上了?这特么是小腿骨啊!!” “卧槽。”说话的人也就是嘴快,反应过来后立马捂住嘴,念叨,“有怪莫怪,有怪莫怪。” 安雪淡声解释:“没背包,抱两根骨头不方便,全家桶大小刚好装。” 程乐山又小心翼翼的盖上盖子:“你们是去哪了?为什么会带回来两根小腿骨?!” “林一墨家里。”夕楼答。 林一墨家里出现尸骨?! 众人面露惊悚之色。 夕楼没着急回答,先去联系检测部和法医部,将仪器和小腿骨交出去,在空向笛抱着肯德基全家桶递过来时,法医部的成员嘴角抽搐了下。 另一边安雪找到全息投影仪,将记录仪连进屏幕,他放下屏幕,开始播放在林一墨家拍到的那一段画面。 有人去关了灯,投影仪的光幽幽亮起,所有人安静下来。 一开始林一墨看起来十分寻常,这一段安雪倍速播放,直到他走进画室,才切回一倍速。 在播放到林一墨画不出画,焦躁的在画室中来回踱步,还不停的揪头发时,程乐山幽幽说了句:“难怪搞艺术的都没什么头发。” 所有人:“……” 但接下来的画面让程乐山没法再开出玩笑。 只见林一墨不知为何露出个惊喜的笑,冲向阁楼。 屏幕画面抖了两下,切到阁楼窗户视角。 林一墨来到阁楼,正痴迷的凝视画。 “你终于找我了,你终于找我了,你终于来找我了!” “你饿了是吗!我就知道,你该饿了。” “不用担心,我会为你觅食。” “我好想你,我爱你。” 他捧着画亲吻的场景着实诡异,一众成员看得浑身鸡皮疙瘩。 苏雾里“咔嚓”咬下薯片:“噫,真恶心。” “所以……”程乐山抚摸下巴思考,“觅食,她吃的是什么?” 安雪若有所思,须臾,他对苏雾里道:“能拿到最近的失踪人员轨迹调查么?” 苏雾里:“可以,要多久的?” 安雪:“一年之内,程乐山,将林一墨一年内的轨迹调查发给我。” 程乐山:“OK,这就发给你!” 十分钟后,安雪拿到资料,开始认真翻阅。 其他人自觉退到一旁,屏幕亮光映在安雪的右眼中,他的阅读速度很快,几乎两三秒就能看完一份。 没人注意到,那只深黑色的右眼中倒映出的画面不是资料,而是飞快跳动的代码! 阅读完毕,安雪阖上眼,再睁开时右眼恢复如常。他安雪取出数份不同资料,做出一份导图。 先是林一墨的轨迹调查,他将几个月份和地点圈出来,随后又放出近一年来记录在案,尚未侦破的失踪案件。 每位失踪者都有一份失踪三个月前的轨迹调查报告。 安雪将地点、时间排序,同林一墨那份报告放在一起。 众人很快便发现端倪。 苏雾里:“嗯?” 空向笛和程乐山瞪圆眼。 空向笛:“诶?” 程乐山:“不是吧,这样也行?!” 安雪:“每个失踪者在失踪前一个月都去过有画的地方,同一天,林一墨会出现在他们一公里之内。” 画廊、美术馆、艺术家的住处、高校画室……每个人都进入过诸如此类的地方。 而林一墨时常带上《远行的女人》出差,他已经是位出名的画家,杂志曾经对此行为专门做过一趟访问,林一墨说,画中的女人是他的幸运女神,自从得到画,他的生活变得十分顺利,因此不论去哪都会将画带上。 而他总是恰好出现在距离失踪者一公里以内的地方。 从没人将林一墨和失踪事件联系在一块,林一墨每次出现都是高调的,在摄像机前,在粉丝前,所有人都会认为他没有时间,也没有办法对失踪者动手。 ——但鬼可以。 安雪:“画中鬼的能力可能是利用画进行移动,距离限制为一公里,他需要依靠捕食人类获取能量,最长间隔时间为七天。” 夕楼反应很快,边听,边迅速调出柳南桥的一个月前行动轨迹。 夕楼:“两个月前,柳南桥参加过画展,当时林一墨在距离展厅八百三十米的演播厅参加访谈。” 一次两次或许是巧合,但每一次都如此,必然有端倪,而当所有巧合都指向同一个方向时,有很大可能是事实。 ——画在吃人,林一墨在帮助它。 所有人面色凝重,如果推测是真的,那这又是一起由鬼引起的大规模恶□□件。 近几年鬼怪出现得愈发猖狂。 接下来的时间,十一分队讨论了调查中的细节,安雪给每位成员安排任务。 会议开完时已经十点多,苏雾里对于加班肉眼可见的不爽,会议一结束便离开办公室,一刻也不想多留。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离开了,夕楼故意留到最后,等安雪整理材料。 他站在安雪对面,神色凝重:“你刚才为什么不说?” 安雪抬眸看了他一眼,问道:“说什么?” 说什么? 说黎阳有问题,说他看到天使,说黎阳有可能被感染?说黎阳听到画廊的反应,很可能他也和画廊有关系? 黎阳,黎阳,黎阳。 夕楼没有勇气提起任何一个字,他深深呼吸,肩膀却开始颤抖。 ——他在害怕。 他害怕猜测成真,他害怕失去朋友。 安雪没有再说话,他整理完手上的事情,关上灯,视线骤然黑下来,夕楼才将将缓过神,安雪等在门口,说道:“困了,回去休息。” 接下来两天,十一分队开始按任务安排行动。 画中鬼的真实能力未知,不能贸然出手,既然林一墨说要“觅食”,那他的行动必然不会太迟,大概就在这几天。 而捉捕画中鬼最好的时机,就是在鬼怪展露出真面目的时候。 十一分队神经紧绷,监控林一墨的一举一动,同时掌握附近五公里内所有动向。 而在第二天下午,关于小腿骨的尸检报告也出来了。 安雪看完报告,眉头紧拧。 推测死亡日期:21xx年7月16日——21xx年7月20日。 根据DNA信息库对比,死者身份确定为:黎阳。 作者有话要说: 作话: 全家桶放骨头的梗是在知乎上看到的,说是安检有个人抱了个肯德基全家桶,里面骨头特别大,后来发现原来是出差的法医把骨头放在全家桶的罐子里带回去的,觉得很好玩~~博君一乐哈,侵删!侵删!侵删!!! 第016章 黎阳已经两天没见到夕楼了。 自从他态度奇怪的跑回去后,夕楼便没再和他联系过,也没来过学校。 黎阳很担心,他准备放学后去夕楼家看一眼。 但傍晚一放学,夕楼就来到了学校。 他没进教室,而是倚在门口。 出来的男生看到夕楼,问道:“哟,夕楼你来学校了?这会才来?来等黎阳?!” 夕楼的表情看起来不大好,只低头“嗯”了一声,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黎阳!黎阳!”那男生又转回教室,指了指门外,“夕楼来了!!” 黎阳:“!” 来了! 没事就好! 黎阳很开心,眼睛弯成一道弯,连书包也不收拾了,朝门口飞奔而出。 还没来得及喊夕楼的名字,夕楼往前一步,直接抱住他。 正出教室的女生脚步一顿,红着脸尖叫,周围放学回去的同学起哄似的“哦”一声。 与他们关系好的那几位男生还贱兮兮的拖长音。 夕楼没理其他人,他比黎阳高,下巴抵在黎阳的头发上。黎阳摸摸夕楼,感受到他的不对劲,轻声问他:“你怎么了,夕楼?” 夕楼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有点麻,他问:“你会对我说谎吗?” 黎阳微怔,过了一会才回答:“不会。” 夕楼:“你不会骗我,对吗?” 黎阳捧起夕楼的脸,用很担心的眼神看着夕楼:“你今天很奇怪,到底怎么了?”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太熟悉彼此,一个眼神,或是一句话就能猜出对方在想些什么。 但夕楼今天的眼神黎阳看不懂,像是伤心,或者绝望,总之并不是什么好的情绪。 夕楼没有回答,直到教室的人走光了,走廊也空了,黎阳才又问:“你怎么了,夕楼?” 夕楼深深呼吸,良久,开口道:“当初,是你把能力让给我。” 黎阳没听懂,茫然道:“能力,什么能力?我不知道。” 夕楼目光沉沉,他捏住黎阳的肩膀:“你不知道?你当然不知道,是我拿走了你的记忆。” 这句话犹如一记重锤,黎阳瞳孔一缩,终于明白过来:“你是天师?!” 他开始后退,不停后退,因为夕楼正在靠近他,直到将他逼到墙角,退无可退。 黎阳:“不是这样的,夕楼,我……” 夕楼掐住他的脖子,另一手狠狠砸在墙上,磨牙道:“你究竟是谁?” 黎阳的表情变得十分慌张:“等等,夕楼,有些事我想和你说……” 夕楼听不进去,也根本不给他将话说完的机会:“你对黎阳做了什么?为什么你能演得那么像?为什么我们的事你都清楚?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夕楼越掐越用力,黎阳不停的挣扎,可他挣不开,夕楼的指尖死死扣在他的喉咙上。 黎阳发出一声刺耳尖叫。 夕楼只觉得手指里的东西一软,眼前的黎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团近乎支离破碎的身体。 那是一只怪物! 他的腿断了,弯成可怕的弧度,肚子凹了进去,脖子扭转一百八十度,简直像是从高楼坠落的尸体! 而他的身上,穿了一条诡异红裙子。 裙子的颜色极其刺眼,夕楼双目通红,眼球爆出血丝。 红裙怪物一口咬在夕楼手上,挣脱他,直接爬上栏杆一跃而下,夕楼紧跟其后。 三楼,有个男生刚走出教室,眼前忽然出现一道从天而降的影子,他心说怕不是有人压力太大跳楼了吧,连忙探出身子查看,却看见是夕楼——夕楼从六层的走廊直接跳了下来。 男生大嚎:“卧槽!夕楼你不要想不开啊!!!” 夕楼在他惊诧的目光中平稳落地,回过头,对男生说:“你没有看到我。” 耳边似乎刮过一阵风,男生怔愣两秒,又退回来,挠挠头:“咦?我刚刚在干什么来的……?算了算了。” 男生忘了刚才看见的事,下楼回家。 夕楼回过头。 他在人群中找到了红裙怪物。 ——寻常人的眼睛看不见鬼,所以路上每个人都没发现自己身边出现了个什么东西。 一团烂肉,一个怪物! 夕楼一步一步,走向他。 脚边,尘埃无风自浮,缓缓卷成一道圈,越来越大,越来越快,无形的屏障囊括出极大空间,快速扩大着,转瞬间将红裙怪物包裹其中。 能力发动——指挥家。 以夕楼为圆心,释放出特殊电信号,在特定范围之内能够入侵大脑传导神经,对信息源进行变换和拦截,从而控制大脑机能、行动和五感。 ——也就是说,他能够修改记忆,一定程度上控制行为,以及,制造幻境。 红裙怪物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困在指挥家的领域,他听见一阵嗡鸣,抬起头才看到,道路两旁的大楼直匹匹的倒下来,无数钢筋从天而降,毫不留情的穿透他的身体。 夕楼冷笑一声,朝废墟走去,某一处,瓦砾松了,红裙怪物从倒塌的大楼下逃出,边逃,边拔出插在身上的钢筋,血液一路滴落。 周围的大楼又直立拼合起来,接着再次往红裙怪物的身上倒塌,他回头看了夕楼一眼,一咬牙,干脆闭上眼,开始不顾一切狂奔——他没法用脚,只能用双臂撑起身子不停向前爬,但他的速度很快,放弃视觉的他不受幻境影响,凭声音避开呼啸而来的大楼砖瓦。 眼见怪物就要离开“指挥家”的范围,夕楼再次发动能力。 “停下,不要动。” ——他向红裙怪物发出命令。 红裙怪物脚步一刹,整个人直立在原地。 夕楼靠近他,想要继续使用能力入侵怪物的大脑神经。 但某一瞬间,夕楼突然怔住了,他像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停下了呼吸,能力解除了几秒,红裙怪物找准机会,手脚并用,在夕楼重新发动能力之前迅速逃离出“指挥家”的范围。 屏障解除,周围人流接踵,夕楼独自一人怔在马路旁。 他刚刚看到,红裙怪物体内,有两个大脑! 一个是怪物本身的,而另一个……是黎阳的。 当年在取走黎阳记忆时,夕楼曾经在那段空白的记忆片段中留了个记号。 他不可能认错! 为什么?! 为什么黎阳的大脑会在怪物体内?! 他到底对黎阳做了什么!!! 夕楼握拳,双臂紧绷,肌肉颤抖,发出一声不可遏制的怒吼。 路上行人纷纷回眸,看向这个奇怪的高中生。 夕楼怒极反笑,他索性不再思考,直接往红裙怪物离开的方向冲去。 追踪怪物的痕迹,七拐八绕竟是回到了黎阳家里。 黎阳的家是二楼小洋房,每一天晚上,他的妈妈都会站在自家院子外等儿子回来。 而夕楼竟是看到红裙怪物变成黎阳的模样,亲密的和母亲拥抱,说道:“我回来了,妈妈!” “你竟然还敢用黎阳的样子?!”夕楼要疯了,他不顾一切撞向红裙怪物,红裙怪物面色剧变,夺框冲进房子里,看到客厅里坐着的少年,脚步又是猛的一顿,面露惊惧之色。 是安雪! 他手里捧着刚吃过一口的蛋糕,撩起眼皮,冷静的看着面前的两人。 夕楼吼道:“你他妈怎么在这里!” 安雪放下盘子,说:“黎阳死了,我当然要来。” 夕楼气得双目暴突,竟是开始胡言乱语:“他没死!!他肯定没死!你不要多管闲事!!!” 听到两人对话,红裙怪物终于是明白夕楼怎么识破他伪装的。 很显然,他们是天师,去了墨艺画廊,也一定去了林一墨家里。 他们找到了黎阳的尸体! 黎阳死了!而活生生的“黎阳”,只能是假的! 这种情况下没人能听他说话。 “黎阳”瞬间变回原形,迅速往楼上爬,与此同时,窗外的天黑了下来。 满地都是血掌印,屋子里血味弥漫,令人作呕,他们看着那团血肉模糊的怪物以极快的速度冲进黎阳房间里,推开窗从二楼跳下去,夕楼扒到窗旁,红裙怪物消失了,只能看到一摊鲜红的血迹。 几秒后,一楼的门铃开始疯狂响起。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黎阳妈妈还在楼下! 鬼知道发疯的怪物会不会对普通人动手! 夕楼正要跑下楼,耳边又听到重物拖行的声音,伴随一股血液中移动的黏腻感。 夕楼回过头,只见红裙怪物趴在玻璃上,用一双破碎的眼球盯着他。 接着,眼珠转动,目光停留在安雪身上。 安雪无动于衷,放任红裙怪物松开手,身体下坠,再度消失,只在窗户上留下两枚血淋淋的掌印。 “别想跑!!!” 夕楼扶住窗沿就要往下跳,安雪拉住他的肩膀:“你冷静点。” 极怒状态下的夕楼没有半点理智可言,更谈何冷静。他直接一拳往安雪脸上招呼,怒嚎:“你要干嘛?!你为什么要放走他?!放开我!我要去杀了他啊啊啊!!!” 夕楼拼命想要挣开安雪,继续去追红裙怪物,安雪不松手,夕楼便挥拳动手,安雪不可能白白让自己被打,也不可能放开夕楼让他去发疯去做傻事,他偏身躲开,扬手还击。 他们在二楼房间中打了起来,没有使用能力,用拳头你来我往。 楼下,黎阳妈妈听到二楼传来的动静,连忙上来看发生了什么,她刚一推开门,发出一声尖叫。 房间中,夕楼被安雪摁在地上,一击手刀直接往颈侧劈,出手快准狠,夕楼连一声干嚎都来不及发出,直接晕了过去。 . 醒来时,夕楼发现自己在医务室中,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处理完毕,鼻腔里充斥着刺鼻的药味。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他还记得晕过去前发生的事。 ——安雪放走了红裙怪物,还阻止他继续追击! 于是夕楼跳下病床,一旁医护人员拦住他:“等会!!你现在还不能出去!” “谁管你啊!”夕楼扯住医务人员的衣领,“安雪在哪!!” 医务人员被突然发脾气的小少爷吓到了,手一抖,指向门外说:“会、会议室。” 夕楼一脚踹开会议室的门。 厚重的木门“砰”一声撞在墙上,正在讨论的十一分队成员后背一直,纷纷转头。 只见夕楼一身是伤,鼻青脸肿,气势汹汹只蹦安雪,扯住他吼道:“都是你,没抓到他!那怪物在哪里!!你为什么要阻止我!!我本来可以为黎阳报仇!” 其余成员想要拉开夕楼,安雪却冷冷睨了他们一眼,开口道:“别过来,后退。” 所有人面面相觑,一方面不能让夕楼继续撒泼,一方面安雪又不允许他们靠近,进退两难。 “后退。”安雪又对他们重复了一遍。 这回,才有人狐疑的退了两步,嘴上还试图安抚夕楼:“小少爷,别生气啊,先冷静一下,我们……” “冷静个屁!”夕楼打断他,扭头就冲他们怒道,“黎阳死了!!我要为黎阳报仇!!他呢!他不让我去追啊!!” 安雪的情绪依旧没有太大波澜,连声音都十分平静:“继续追下去你能得到什么?” 夕楼:“你懂什么!你又懂什么?!你有感情么?这时候你还让我别追?!” “你最好的朋友死了会怎样!!你告诉我你会怎样啊!你冷静得下来吗?!!!” “我在怪物身体里找到了黎阳的大脑!大脑啊!他生前是经历了怎样的痛苦才会被挖出脑髓!!” “你让我怎么冷静!怎么冷静!!你教我啊!!” “我不可能放过他!不可能!!!” 所有人沉默不语,会议室里只有夕楼的喊声。 他咆哮,他哭喊,他几乎是无理取闹的倾泻他的情绪。 最好的朋友死了是一种什么感受? 挖到好朋有尸骨是什么感受? 看到朝夕相处的“朋友”是一个怪物假扮的是什么感受? 在怪物体内发现朋友的大脑是什么感受? 不知道。 此时此刻,任何安慰的话语都只能是雪上加霜。所以他们只静静的听着,静静的感受他的情绪,他的痛苦,他的崩溃。 小少爷脾气差,性格高傲,但他是一个非常、非常、非常重感情的人。 他真的难过得要疯了。 安雪依旧冷静的盯着他,看夕楼像个小孩一样撒泼,哭喊。 而与此同时,会议室忽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视线被警报灯亮起的红色线条切割。 “不好!”程乐山放大地图,某个地点,光标正在快速移动,“林一墨行动了!他把画带出去了!” 林一墨行动,意味着画中鬼要开始吃人。 没时间浪费,安雪掰开夕楼的手,淡淡道:“你自己闹吧。” 一瞬间,制服出现在他的身上,绷带挡住他下半张脸,只露出锋利冷淡的眉眼。 安雪走向大门,下令道:“开始行动。” 空向笛踌躇:“可是,鬼的能力……我们需要……” 安雪没有回头,语气不容置喙:“走。” 执行任务期间,十一分队必须听从队长指令,成员们不能再犹豫——每一秒的耽误都可能卷入无辜群众。 他们换上作战制服,咬牙跟随安雪出去。 程乐山和空向笛原本想对夕楼说句什么,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夕楼,最终还是走了。 脚步声越来越远,会议室空空荡荡,只剩夕楼,他发出一声怒吼,声音渐渐小了下来,然后,他趴在了地上,嚎啕大哭。 第017章 安雪站立在白楼大厦楼顶。 从高处往下望,建筑像鸟笼子般,密密麻麻,道路横纵交错,困住天光。 耳机里是空向笛的声音。 此刻他正在向所有参与任务的十一队成员重复其职责。 “全体就位,再次强调画中鬼的能力,空间交换——通过开启空间通道,强行交换物体位置,将目标物体转移至鬼界领域空间,造成人员失踪现象。” 就在当天下午,研发组利用安雪和夕楼在林一墨家里采集到的鬼气粒子分析出了画中鬼的能力。 关于鬼的能力的分析是项新技术,近一月才刚投入使用,有80%以上的准确性,可以在制定作战计划中起到参考性作用。 空向笛:“我们将在画中鬼开启通道的同时,让C198(程乐山)发动能力,强行插入一条新的空间通道,由队长通过通道进入鬼的领域中,将幸存者救回。” 安雪一面听着耳机里的声音,一面闭上眼,感受城市的风。 只是一阖上眼,脑子中出现的全是夕楼刚才撕心裂肺的模样。 “你懂什么?你最好的朋友死了会怎样!”夕楼这么问他。 安雪想,也许他会懂一些,否则当时不会不顾一切去救浅霖。 可很快,他又想,自己好像也没有很懂。 那次任务结束,他被隔壁组的成员堵在办公室门口,捏住他的肩膀质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道你突然离开风险有多大么?!浅霖是你的朋友,你要去救,其他人呢?!其他人你不管了吗?!” 安雪回答:“我一个人过去,有72%的成功率,不会造成任何损失。” “那剩下28%呢!其他人怎么办?!他们不是你的朋友你就不用管了吗?!” 安雪因为这件事被处分,降职到双城分局,原因是擅离职守,不顾大局。 领处分的时候,安雪问浅霖:“我哪里做错了?”他不明白,摁着右边太阳穴——这里最近一直都有点疼。 安雪:“我只是想救你,我的脑子告诉我要去救你,我控制不住……” 那几天,浅霖的表现十分奇怪,他不停的对安雪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然后在某一天,浅霖突然说:“安雪,离开这里,离开总局。” 安雪问为什么?浅霖没有回答。 安雪还没想明白自己去救了浅霖和离开总局两件事之间的关系,就收到了降职通知书,上面写着安雪需于8月18日抵达双城分局报道。 安雪想到了自己的事,但他不知道对夕楼该有什么反应,他无法感知情绪,也不知道该如何体会感情,无法感同身受。 “嗡……嗡……” 口袋里手机震动,打断他的思绪。 冉羽迟来电。 冉羽迟前几天利用学生会会长的身份,直接从□□中翻到安雪的电话号码,时不时给他发几条消息刷一下存在感。 例如上周末,冉羽迟发来两张卷子,指出安雪开学考试比他高的0.5是主观题,评分也存在主观性,不服,要求比一套答案完全唯一的卷子。 又例如三天前,冉羽迟发来一日三餐,早餐是三明治,全麦面包夹生菜和培根和溏心煎蛋;午餐水煮鱼配鸡胸肉和西蓝花;晚餐是一份皮蛋瘦肉粥。 【全是我自己做的。】冉羽迟如是说。 再例如昨晚,他发来路上拍到的歪脖子树,又发过来一段录音,是当天的钢琴练习。 全都是些琐碎的日常片段,没多少正事,安雪这段时间一直在处理画中鬼的任务,不怎么看手机,只有偶尔看到才会回一下,回回都相当高冷。 但不管他回什么,冉羽迟总能往下接。 有次安雪直接问他:你是BB机? 冉羽迟:昂? 安雪:很会逼逼。 冉羽迟哈哈大笑,又顺着BB机的话题往下聊。 耳机里,空向笛的声音还在继续,提醒每个成员注意事项。 安雪纠结了一会,选择接起冉羽迟的电话,少年张扬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安雪!今年的五校联赛在育人高中举办,我们被邀请代表一中高三年段参加竞赛,周末出来刷两套卷子?” 安雪打了个哈欠:“不想去,好麻烦。” 冉羽迟:“你不是应该先问问五校联赛是什么?或者问问怎么选出参赛者的?” 安雪:“没兴趣,你找别人。” 冉羽迟:“那不行!我得说说你,这是为了学校的荣誉啊!说是五校联赛,就是做卷子,五所学校学霸一起,比分数高,那参赛的肯定得是开学大考里最高的两名不是?你知道咱们年段第三比咱们低多少么?15分!他的平均分才133!!” 安雪:“……那才是正常水平。” 冉羽迟:“好吧,比不比赛的倒无所谓,我想找你出来玩,咱们去海边怎么样?” 安雪:“你好烦,冉羽迟。” 冉羽迟:“你最近看起来很累,安雪。” 安雪倒是没料到冉羽迟会说这个,安静了一会:“学生会长天天盯我看么?” 冉羽迟爽朗笑笑:“我们是朋友嘛。” 安雪忽的沉默了。 与此同时,空向笛交代完各成员的任务,又问安雪道:“关于空间通道,开口只能由外打开,也就是说需要由鬼来打开,我们需要小少爷的能力,小少爷他……” 安雪对冉羽迟说:“你等一下。” 他关闭手机的话筒,又打开和空向笛的通讯。 空向笛问道:“我们需不需要派人回去找他?” 安雪:“不需要。他有82%的可能性在一小时内调整好,自行调查,79%的可能在在任务结束前赶到现场。” 空向笛担忧:“万一是剩下的18%和21%呢……” 安雪:“那就由我来填。我在会议上说过,发生任何情况,责任都由我承担,不要将夕楼的情况上报。” 空向笛沉吟片刻:“……是。” 切断通讯,安雪抬起手机,对冉羽迟说:“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冉羽迟:“因为我们是朋友?” “嗯。” 冉羽迟:“原来你喜欢听这样的话?” 安雪:“我只是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安雪没回答。 他不愿意说,冉羽迟也没追问,而是说道:“别想啦,走呗,我带你去看海,双城的海特别美!” “队长!!”刚安静没两秒的耳机中又响起空向笛的声音,“鬼行动了!空间通道正在开启,C198正在插入通道,还需要13,12,11……” 空向笛开始倒计时。 “10,9,8。” 听筒里,冉羽迟一笑:“不明白的东西不用一直想,看不清的地方不论眼睛怎么眨都看不清。” “7,6,5。” 冉羽迟:“换换心情。我们去看海吧,安雪。” “4,3,2——队长!跳!!” 安雪从楼顶一跃而下,耳边风声呼啸,失重感瞬间充斥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 他垂直下落,面前忽然出现一道半透明的白圈,圈子中连接着通往另一个空间的通道。 冉羽迟还在等他回答。 安雪并不知道自己该想什么,选择将回答交给直觉。 于是,安雪听到自己说:“好。” “那就周日,我去接你!” 冉羽迟的声音,连同他的话,一起落入虚幻未知的空间中。 作者有话要说: 和浅霖的事之后再讲!嘻嘻嘻。 感谢支持~ 第018章 “检测到传送通道开启!” “信号不稳,重新搜索信号!” “失去目标定位!” “队长,队……听得……吗?” 耳机里传来断断续续掺杂杂音的通讯。 “可以,但不清楚。”安雪回答。 “领域空……信号……影响,我们……” 耳机没支撑到空向笛说完话,“滋”的一声,彻底罢工。 安雪摘下通讯耳机,与此同时,视觉回复,四周景象缓缓映入视线之中。 那是一片残破的城市,黄沙弥漫,满目断壁残垣,只有几座稍微高点的建筑尚且坚挺。 手上腕链进来后就响个不停。 腕链能够探测空间内的活物,腕链在响,说明空间内有活人,之前失踪的人没有全部死亡,还有人在领域空间中活动! 安雪挑了份游戏配乐歌单,根据腕链的提示往前走,顺便寻找“门”的位置。 空间类能力都有个相同的点——能进出,必然有“门”,需要找到门才能离开空间。 但每个领域空间的开门方式不同,例如之前遇到的鬼魅,他的空间只需要有与外界连接的物质,就能穿过通道,上回安雪用的是自己的血。 而这个空间,安雪完全无法感应到自己留在外界的血液。 看来关于画中鬼的能力分析没有错,空间内的“门”只能由外向内链接,不能由内向外。 如果在里面打不开门,他就只能—— 就在安雪思考离开方法时,大地忽然开始剧烈震颤,碎石瓦砾从头顶坠落,地面如同海浪般上下涌动,汹涌起伏。 安雪移动到空旷处,一抬眼,竟是发现建筑的位置开始变换。 一开始在他面前的高塔瞬间消失,陌生的矮脚楼顷刻出现在他面前,大地像是正在被拧动的魔方,不停变换移动。 安雪正想跳到高处看一眼空间内全貌,就听见耳边传来人声。 “这里,这里又来了一个人!”那是个男人的声音,他朝安雪伸出手,“快过来!” 搭上手那一刹那,建筑再次变换,一栋高楼从安雪腰后擦过,安雪轻巧一蹬,挤过建筑与建筑之间间隙,借力跳进屋子里。 “你还好吧?”男人在他身边问。 “没事。”安雪打量面前的男人。 他身穿黑色西装,佩戴一条水墨色领带,袖口挽起,身上虽然沾了不少灰尘,外套也有些皱,精英气质却丝毫不减。 “你好,我是柳南桥。”男人伸出手。 安雪同他握手:“江修。” ——天师不得暴露身份,因此在不得不与普通群众沟通的情况下,不能报上真实姓名。安雪的假名叫做江修。 这里是一栋烂尾楼,此刻有八九个人集中在同一层,他们将窗帘拉得紧紧的,用手电筒照明。 手上腕链停止响动——这说明在空间内所有活人都已经集中在这里。 烂尾楼中每一个人都面带憔悴,表情绝望,他们像是失去灵魂般,抱着腿围坐一圈。 安雪将这八九人的脸和失踪人口卷宗上的姓名对照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安雪问。 三年来失踪者并不少,现在居然只剩下这几位了? “我们也不知道。”有位留长发,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大叔,安雪记得他叫容鸿哲。 容鸿哲以为安雪问的是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无奈的耸耸肩:“我在看画的时候,上了个厕所,隔间门一开,就成这样了。” “我在美术课上。”另一人回忆起当初进来的情景,无力道。 “我是在参与画展时。”柳南桥来到安雪面前,他似乎是这群人里最游刃有余的一位,仍能保持文质彬彬气质的问道,“你呢?” 容鸿哲先安雪一步玩笑道:“一看就是cosplay的时候啊,谁会把脸蒙起来一半!” 安雪:“……” 他这句话让房间内沉闷的氛围稍微活跃了点。 安雪默默摘下绷带。 ——为了不暴露身份,制服同样有双重保险,面具之下还有一张贴合皮肤的纳米面具,改变天师外貌。 看到安雪的脸,当中一位女生“哇”了下。 那是张极其漂亮的脸,五官柔和,眼尾柔软,只是安雪冷冰冰的面无表情,将柔软中和了不少,看起来有些不大好接近。 另一个角落里还坐了一位身穿黑色卫衣的男生,他叫牧星宇,看起来十八九岁的模样,他不和任何人说话,抱膝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只是在安雪摘下绷带后,抬眸看了他一眼。 容鸿哲给安雪挪了个位置,让他坐到正中间,尽可能让自己语气轻松道:“讲真,刚来的时候我还以为这里就是一整蛊游戏,我是幸运观众,开始还挺高兴,四处找摄像机,没想到来了就出不去,死里逃生好几回。我五个月前来的,当时我们一群人有二十九个人,现在只剩下我们几个了。” 大概五个月前? 安雪记得资料中,容鸿哲是一个月前失踪的。 他又问了其他人进入的时长,都与失踪的时长不同——很显然,空间内和空间外时间流速不同。 根据幸存者的回答推算,外界和这里的时间比应该是一比十五,他进入空间二十分钟,空间外应该过了一分十八秒。 计划中,他入画的时长为三小时,也就是说,他最多只能在空间内待四十五小时。 ——他需要在四十五小时之内找到门,或是找到其他离开空间的方式。 他需要了解更多关于空间内的事。 “其他人怎么死的?”安雪单刀直入。 听到问题,所有人面色一变,面面相觑,谁都不愿回答,最后,是柳南桥说:“他们……被怪物吃了。” 他微笑的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安雪,眼神在他脸上打量了一圈,然后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安抚道:“别怕,我们一定能出去的!” “嗯。”安雪点头。 没一会,地面再一次震颤,窗外景象快速变换,在大楼中摇晃的感觉比室外更加明显,队伍里的妹子冲进厕所就开始吐,在震动停下来之后面色苍白的扶墙出来:“抱歉,我有点晕。” 安雪看向窗外。 建筑位置大约三十分钟变化一次,安雪猜测是隐藏门的一种手段。 而且,空间中没有昼夜。 时间过去四小时,依旧是一片苍白的天,单调又枯燥。 安雪中途出去了一趟,没人拦他,每个来这里的新人都会想要出去看看,柳南桥说:“没事,我们这栋楼是最高的,不管被移动到哪个位置都能看到。” 说话时,他又拍拍安雪的肩膀,指尖故意蹭过他的脖颈,眼神中的意思毫不掩藏。 安雪垂眸,深呼吸,用尽全身力气才克制自己要对普通人动手的想法。 他的任务是救人,不是揍人。 ——暂时不是。 . 安雪在城市中转了一圈,没有其他活物,也没有找到门的位置。 既然如此—— 安雪来到城市边缘,咬破手指,挤出两滴血。 血液凝成两枚可远程操控式手/雷。 他沿着边缘线放了一整圈血液复制成的手/雷,这个量足够在现实中炸毁半座一线城市。 安雪的想法十分简单粗暴。 找不到门,打不开,就直接炸了。 空间么,炸烂了,总能出去。 待他回到烂尾楼,所有人集中在一块吃饭。 空间里没有食物,没人每顿只能吃半块干面包。 牧星宇的情况稍微好点,柳南桥给了他个罐头。 大概看安雪今天才刚进来,柳南桥也分给安雪一个罐头,容鸿哲热心用匕首帮他撬开。 那柄匕首做工精美,手柄是金绿色的,雕刻细致花纹,上方嵌了一枚蓝色宝石。 锋刃上还残留这干涸凝固的红褐色液体,不知道曾经刺过什么。 见安雪在看手中匕首,容鸿哲颇为得意的晃了晃:“这件啊,可是十九世纪英国伊丽莎白女王用过的,放现在算得上古董了,我当时刚从拍卖行取出来了,没想到来了这里,收藏品被迫当防身工具使用。” 吃完饭,所有人两两分组,各自回到房间中。 幸好烂尾楼中有房间,保障了每个人最基本的隐私。 “大家都分好组了,今晚你先一个人住吧。”柳南桥笑,暗示道,“如果你害怕,我也……” 安雪:“不用了。” 他无视柳南桥充满暗示的目光,转身离开。 柳南桥直勾勾的盯着安雪的背影。 眼前的少年双腿颀长,腰身比例完美,黑色外套下肩是肩,腰是腰,不论在哪都十分赏心悦目。 柳南桥勾唇一笑,眼中深意更浓。 房间内,安雪倚靠墙角。 他正在脑海中回忆整座城市的形状,精确到每一条街道,每一栋建筑,然后,他睁开眼。 漆黑的夜里没有灯,黑暗中亮起一只红色眼眸。 ——安雪右眼变为了红色,瞳孔之中有亮光,片刻后墙上竟是投影出了安雪脑中所想的影像。 一张极其清晰详尽的地图! 地图边缘,不少地方标了红点。 那是安雪出去时留下的远程手/雷。 他将手雷位置复现一遍,开始计算还需要多大的量才能够将整个空间炸毁。 得出数据,安雪决定再出去一趟,在路过某个房间时,他听见传出了无法描述的动静。 喘息和呻.吟交杂。 其中一个是柳南桥的声音,另一位,也是位男性。 他们应该刚结束,柳南桥发出一声畅快淋漓的低吼,用极低极沉的嗓音说:“你真可爱,但是怎么办,我有点腻了,那个江修真不错啊,牧星宇,他要是在床上会是什么表情?像你一样可爱么?” “……”和柳南桥同处一室的是牧星宇,他没有回答柳南桥的问题,披上衣服开门,看到刚好路过门外的安雪,微微一怔。 刚才的动静应该都被他听到了。 包括最后一句。 牧星宇很快调整好表情,拉紧外套,问:“你要出去?” 安雪:“嗯。” 牧星宇走回自己的房间,临开门时,忽然转身到:“晚上不要落单。” 安雪:“好。” 安雪出去了四十分钟,在该补的地方安上手/雷后又回到烂尾楼中。 远远地,他看到牧星宇坐在烂尾楼外围,双腿悬空。 “这样很危险。”身为一名天师,安雪尽职尽责的提醒他应该保护的普通群众。 牧星宇淡淡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安雪漂亮的脸,反问:“有比这里更危险么?” 安雪在他身旁坐下,拿出一瓶水。 空间内水源稀少,在这里一天,他没见到牧星宇喝过一口水。 “你一天没喝过水。”安雪说。 牧星宇捏住水瓶,语气沉沉:“我刚刚才问了你有比这更危险的么,现在我想回答你,有。” 他的手指点在瓶盖上,轻轻一弹,水瓶倒了,晃晃悠悠朝安雪滚了过去。 “人。”牧星宇咬下这个字。 “我刚来的时候,亲眼看到有人在水里下毒,直接把同伴毒死,吃了。” 空间内找不到食物。 为了自己能够活下去,人肉也能吃,所有人都会不择手段。 他在表达自己对安雪的不信任。 “然后呢?”安雪听后并没有多大反应。 “还需要然后么?”牧星宇曲起一条腿,自嘲似的嗤笑一声,“你可以笑我,我只是想活下去。” 他没有任何野外生存技能,身上什么也没带,他也做不出杀人吃肉的事。 所以他选择依靠他人保护。 但在连自己的姓名或许都无法顾及的地方,任何保护都需要代价。 “……”安雪没再往下接话,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他喝了口水,插上耳机,挑了份稍微轻快点的歌单。 眼前是一眼望不尽的白天,没有风,没有云,这里一座极度压抑、死气沉沉的末世之城。 安雪站起身。 ——就在这时,地面又开始剧烈摇晃。 远处,传来隆隆巨响,震颤伴随巨响逐渐靠近。 视线末端出现一道无比巨大的影子,通体漆黑,像一座缓缓靠近的山。 那是一只硕大无朋的怪物!! 它的体型过于旁大,每走一步,便会踩烂一大片建筑。 ——充斥耳畔的隆隆巨响竟只是它的脚步声! 牧星宇脸色一变,身体一僵,肩膀开始颤抖,他几乎是下意识扭头就跑,在即将下楼时才想起来依旧在外面站着的安雪,他回过头,惊惧喊道:“快跑!江修!快点跑!会死的!今晚又要死人了!!!” 第019章 怪物的影子笼罩大地,阴暗的,漆黑的,似是要将一切天光吞没。 安雪站在烂尾楼的外围,背后是惨白的天,耳畔是大楼轰然倒塌的巨大声响,满目尘埃翻涌而来。 牧星宇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有人能在怪物面前如此淡定,他用最后一丝理智说道:“快走,怪物出现,必须要死一个人它才会离开!” 话音刚落,巨大的怪物看到烂尾楼上的两人,即使人类对于它来说不过蚂蚁般大小,但它很开心——他很喜欢人类身上的味道,也很享受捕食时你追我逃的快感。 它开始朝烂尾楼的方向跑来。 牧星宇见安雪无动于衷,无暇再顾及他,转身就跑。 烂尾楼里早空了,在空间中不知道呆了多久,里面的人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早在感受到不寻常的震动之后立刻开始四下奔逃。 柳南桥:“大家不要走散!千万不要走散啊!走散太危险了!!” 其中一人已经拉着同伴跑远了,听见柳南桥的声音,朝他吼过去:“不走散围在一起被吃吗!” 惊慌状态下,根本没人能够冷静下来,八九个人只有四五个聚到柳南桥身边,其他几人转眼间奔向不同方向。 牧星宇跑出烂尾楼,他看到了柳南桥,距离他不过一百来米的位置,牧星宇大喊他的名字。 柳南桥听见牧星宇的声音,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单薄的、需要靠人保护才能活下来的男生,不能跑,也不能成为战力。 柳南桥露出一抹轻蔑的笑,继续往前跑。 ——他毫不犹豫的抛弃了牧星宇。 牧星宇大骂一声“王八蛋”,眼见怪物越靠越近,咬牙往另一个方向逃离。 柳南桥带领几人来到一处建筑中,将他们藏在相对隐蔽的角落,并且叮嘱不论听到什么声音都绝对不要出去。 “那你呢?!”有人问。 “我去躲到那边。”柳南桥随便指了个方向,“我来想办法,你们躲好,千万别出来!” 那人看见柳南桥郑重的神情,点点头:“我们的命交给你了。” “好。”柳南桥替他掩上遮盖物,离开时,发出一声嗤笑。 “傻逼。” 的确是把命都交给他了。 一会他直接发出点声音,把怪物引来,随便吃掉一两个人,怪物就会撤离。 他能平安度过这一天。 而这几个人到死都只会对他感恩戴德。 柳南桥离开这栋建筑,进入另一栋建筑,正在寻找能够弄出声响还不会被引起注意的东西时,看到了容鸿哲。 此时此刻,容鸿哲正躲在窗后,手中紧紧握住匕首,固守这一块看似安静的地方。 看见他手中的匕首,柳南桥眼神一暗。 远处,怪物开始加快步伐,大地震颤,建筑倒塌,它很快就能抵达他们面前! 大楼开始摇晃上方,顶端碎石滚落,容鸿哲只专心盯住怪物,根本无法分心注意到头顶。 “容鸿哲,头上!”柳南桥一跃而进,推开容鸿哲滚了两圈,两人险险避开碎石。 似乎是听到这里的动静,怪物放慢了前进的脚步。 ——在更近的地方,也躲藏着它的猎物! 就在这栋大楼里!! 怪物抬起头,嗅了嗅周围的空气,然后又缓缓垂下眼,两颗恐怖的、暴徒的眼球直勾勾的盯住窗户玻璃。 看到了! 它看到了两份食物! 怪物发出桀桀笑声,裂开嘴,嘴角咧出诡异的弧度,那裂口蔓延至耳后,嘴里,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尖牙。 容鸿哲捏紧匕首,双臂颤抖。 操!根本跑不掉! 怪物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能捏爆他们,更别提被扔到嘴里嚼。 但今天必须要有人死,只有吃到了人,怪物才会离开。 容鸿哲瞥了一眼身旁的柳南桥。 要不是他大喊了一声,怪物根本不会注意到他们的方向。 柳南桥像是没注意到容鸿哲的眼神,抬头紧盯怪物,伸出一只手说:“容鸿哲,把匕首给我。” 容鸿哲警惕:“什么?”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认为是我把怪物引过来的。”柳南桥先是说出容鸿哲心中所想,接着诚恳道,“匕首给我,我来吸引怪物注意力,你跑。” 头顶上,怪物伸出了手——如果那能被称为是手的话。 一根根细细长长的触手黏在大楼边沿,缓缓伸长,探进窗户之中。 “没时间了!!”柳南桥催促道,“我在外面接收过攀登训练,万一真有事能靠匕首爬上来 ,你先走!!” 过于诚恳,不论是表情,语气,容鸿哲都看不出柳南桥任何说谎的痕迹。 他产生了一瞬间的犹豫。 之前空间里的所有人都是分头行动,毕竟他们必须要面对极端恶劣的环境,并且得随时提防怪物的出现。 任何同类对于他们来说都只是拖累。 直到柳南桥来到这里。 他将所有人聚集在一起,寻找据点,公平分配食物等资源,不得不说,柳南桥确实是一位不错的领导者。 容鸿哲没有动作,性命当头,他不愿轻易相信任何人。 柳南桥却逼迫他做出选择:“我刚刚是为了救你!不是我,你早被砸死了!哪有让你纠结的余地!!” 说话间,柳南桥已经走到容鸿哲面前。 “操!”容鸿哲后知后觉发出一声低骂。 太晚了!只见柳南桥毫不犹豫的出手,捏住容鸿哲的手腕,翻折,借巧力抢过他手中的匕首。 ——去他妈的诚恳! 刚刚那一大堆话只是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 夺得匕首,柳南桥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在容鸿哲愤恨的目光中将匕首扎进他的肩膀。 怪物闻到新鲜的血液,更加激动,它甚至兴奋地跺了跺脚,周围建筑物又被踩塌一大片。 柳南桥推了一把容鸿哲,将他推出窗外,勾起唇角,阴暗一笑:“谢谢你,让我平安度过这个晚上。” . 安雪听到一连串洪亮的骂街。 语速很快,问候了对方祖宗十八代,字字狠毒。 可是骂街的人正在往下坠落,怪物饶有兴致的蹲下身,仰天张口,等待食物落入口中。 正在骂街的人正是容鸿哲,他几乎要崩溃了,在最后几秒根本无法再说出任何字眼,换成一串凄惨怨恨的惨叫。 容鸿哲满心绝望,怪物却很开心,非常开心。 它的快乐很简单,偶尔换个姿势进食也能让它满足好几天。 它甚至还发出了一阵轻快的笑声。 安雪深吸一口气,往后退了几步,接着小腿发力起跳,借助建筑石块,跳到怪物嘴边。 巨大的眼球动了,眼珠子盯着安雪跳来的方向。 怪物一开始有片刻的震惊,惊异于居然有人能有如此快的速度,竟能如此迅速的跳到它面前。但很快,怪物又开心了起来。 ——又来一个送死的!今天它能够吃掉两个人!! 怪物的口中,是扑面而来的熏臭味,那味道,像极了堆满无数死尸的乱葬岗,容鸿哲几乎要放弃希望,如果说这里是墓地,尖利的牙齿就是他的墓碑。 他闭上眼等死,却在突然间,有人拉住了他! “江修?!”看到来人的身影,容鸿哲极其震惊。 只见安雪合掌,再张开时凭空捏出了一根钢管,牢牢抵住怪物的上下颔,钢管令它无法合上嘴。 安雪一手拉住钢管,另一手勾住了容鸿哲的衣领。 “你怎么来了?!”容鸿哲剧烈的呼吸着,直到睁开眼,他才看到怪物清晰的喉管、口腔——那是深渊,能够顷刻剥夺他生命的深渊。 他刚刚差点就死了! 他的肩上有个血洞,血液不断往下淌。 能闻到鲜美的食物,嘴却被卡住了,尝不到,怪物感到十分生气。 它用力咬下颔骨,钢管弯曲,两人往下落了一点,被拎起来的容鸿哲感觉尤其清晰,他全然没有几小时前的成熟稳重,发出一声怪叫,全身摇晃,颤抖。 “不要、不要放手!我不想死……不想死啊啊啊!!” 安雪眉心微皱。 怪物的嘴里相对密闭,叫声不停回荡,非常刺耳且难听。 “你很吵。”安雪手臂使力,直接把容鸿哲从怪物的口中丢了出去。 安雪丢得角度正好,容鸿哲险险避开怪物尖密的牙齿,在地上翻滚一圈,再转过来时,怪物已经咬断钢管,直接将安雪吞了进去。 “江修!江修!!!”虎口脱险的容鸿哲趴在地面上大喊。 但是,无人回应。 第020章 终于吃了一个人,怪物美美的打了个嗝,消停下来,缓步离开城市。 烂尾楼里,活下来的人重新聚集在一块,每个人脸上都是劫后余生的表情,他们瘫坐在地上,紧紧靠在一起。 又活过了一次。 但他们根本高兴不起来。 这种日子还有多久,怎样才能结束?! 容鸿哲刚进来,就看见柳南桥正在用他那虚伪的温和假惺惺的安慰其他人。 容鸿哲一言不发,阴沉着一张脸,挥起拳头直接往柳南桥脸上揍。 柳南桥被猝不及防推倒在地,根本没法躲,连着吃了好几记拳头,他听见容鸿哲骂他:“畜生。” 柳南桥见是容鸿哲,眼里涌过一缕惊异,或许还有别的情绪,但毫无疑问,他没有丝毫愧疚。 柳南桥摸着自己被揍过的脸颊,舌头轻轻顶了顶。 容鸿哲下了死手的,只是舌尖轻轻一碰,柳南桥便疼得“嘶”的倒吸一口凉气。 “你和我演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他压低声音,用只有容鸿哲能够听到的声音说,“我要不把你推下去,死的就是我。” “都是杀过人的,谁也别装傻白甜。你是忘了自己毒死同伴吃了他肉的事?” 柳南桥轻蔑一笑,拍拍容鸿哲的脸,提醒他:“都是为了活命。” “嘁。”容鸿哲咬下嘴角,从柳南桥身上爬起,扭头坐到角落。 房间里其他人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无动于衷。 怪物必须吃掉一个人才会离开,为了保证最高的存活率,只有一个办法。 推一个人下去,让那人成为怪物的食物。 如果不是容鸿哲,就有可能是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 牧星宇靠近容鸿哲,问他:“你怎么回来的?” 他跑得慢,躲起来前,亲眼看见柳南桥将容鸿哲推了下去,但由于角度原因,他并没有看到安雪。 “是江修。”容鸿哲重重捶打地面,“江修救的我。” 牧星宇沉默良久,“哦”了声,又坐回角落。 有人没回来,谁都知道今天死的是谁。 只是他实在不理解,在这种抛弃人性的地方,存活都必须建立在另一人死亡的地方,居然真有人会去救一个才刚认识不到一天的人?! 柳南桥又开始了他的表演,演出一副坚毅、坚韧的神情:“没事的,大家,再坚持坚持,我们一定能够出去!!” 队伍里的女生崩溃了,她在这里已经很长时间,每一回都是死里逃生,亲眼看着同伴被怪物吃掉,她甚至在怪物来到自己面前时,亲手推下去过一个人。 女生开始抽泣,带着哭腔质问:“再忍忍?!怎么忍?!你知道这里是哪里么?!我们怎么出去!到底怎么出去!我不行了!我受不了了!!” 房间中气氛沉闷到冰点。 能活到现在的人或多或少都做出过抛弃人性的行为,他们早已达到心理所能承受的极限。 再待下去,或许他们真的会疯。 这种情况下,任何人发疯都会造成极其恶劣的后果,柳南桥沉默片刻,说道:“有办法。你们听过特殊管理局么?” 闻言,众人抬起眼。 “特殊管理局?” 柳南桥:“你们也许不知道,没事,我接触过,他们处理的就是类似这种没人能够解释的特殊事件,他们一定会进来救我。” 容鸿哲发出一声冷笑:“你自己信么?你都进来多久了?怎么没见有人来救你?你的财产早被人吞了吧?” 柳南桥看向容鸿哲,露出极为诡异的神情,他不允许任何人在这一方面质问他。 “当然能,你知道我的财产么?我能够买下整座城市!我的产业关系到几百万人!我创造的价值你们祖祖辈辈几千年都无法比拟。我死了,谁也拿不到我的财富,我的儿子,我的妻子,他们必须来救我!他们必然会找人来救我!!” 容鸿哲冷哼,他正想说“难道你只有靠钱才能维系亲情了?!”,还未开口,窗外忽然传来了尖锐又凄惨的嚎叫。 不是人类的——而是野兽的嘶吼,带着令人浑身发麻的震颤,由远及近,直冲耳膜。 所有人往窗外看去。 正在远离的怪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仰天长啸,然后,它倒了下去,压倒满地建筑,溅起漫天尘土。 怪物的身上冒起了白烟,红色光芒自他的腹部破体而出。 待到白烟散去,他们才看到红芒的真面目。 ——那是一柄血镰!一柄硕大的,剖开怪物腹部的血镰!! 肚子成了血洞,有人从血洞中爬了出来。 “我操!是江修!!”有人认出了那道身影。 十分钟后,烂尾楼传来了脚步声。 所有人堵在门口。 他们看见安雪缓步走来,肩上扛着一柄鲜红的血镰,血刃挂上绿色液滴,泛着寒芒。 “江修!你怎么出来的!” “镰刀?!这么大?!你怎么带进来的!!” 众人纷纷围上安雪。 安雪没有回答他们,而是看向了柳南桥。 此时此刻的柳南桥瞪大双眸,短促的吸了好几口气,然后他开始笑,笑得疯狂:“哈哈哈,是你!你是特殊管理局的!!!” 他拨开其他人,掰住安雪的肩膀:“你是来救我的!你是来救我的!!” 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 是啊!要是普通人,谁能没事带这么一大把镰刀?! 还能从怪物肚子里出来?! 女生尖叫一声:“太好了!太好了!我们可以出去了啊啊啊!!!” “居然真的有特殊管理局!!你们为什么才来!为什么啊!!” “人能来就不错了!丢命的地方好么!” “我不行了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怎么走怎么走怎么走!!” 安雪环视一圈兴奋过度的几人,每个人都在用一种极其期待的目光看着他。 在所有人的期盼中,安雪回答道:“出去的门,我找到了。” 第021章 众人一听,欣喜若狂。 “什么?你说什么?!” “门?!你找到了门?!” “你在哪里找到的!!” 他们已经没有心情详细询问特殊管理局是什么组织,他们只想出去。 继续待在这里,真的、真的要疯了!! 安雪松开手,那柄巨大的血镰缓缓缩小,最终凝成一颗小血珠,听话的落入试管中。 安雪:“嗯,在胃里。” 看见怪物那一刻,安雪忽然想到,或许门的位置不在建筑中。 因为在这空间中,有一个地方,远比任何建筑都要安全。 ——怪物的体内。 安雪救出容鸿哲,顺道进入怪物体内看了一圈,事实证明,他的猜想没错。 门的位置,就在怪物的胃中。 闻言,柳南桥喜形于色,平日里的端庄柔雅尽数抛去,紧紧扶住安雪的肩膀:“真的?我能出去了吧?!现在?出去吧!!” 安雪拍开他的手,淡淡道:“再等等。” “等什么?!”柳南桥的语气忽然急促起来。 但安雪没有回答他,只是揉了揉脖子,坐到角落。 . 夕楼独自一人走在街上,每一步都十分沉重。 他来到一所娱-乐城,抬起头。 这里很大,外观装饰成欧式风格,远远望去,金碧辉煌。 门外保安拦住了夕楼。 娱.乐城是会员制的,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眼前的人看起来只是个学生,脸上还有不少淤青,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够进入其中的。 保安问:“你来做什么?” 夕楼:“找人。” “找人应该找警察。”保安鄙夷的瞥了夕楼一眼,在他要说下一句话之前,夕楼说出来一个名字:“我找谢飞雨。” 听到“谢飞雨”三个字,保安的表情瞬间变了,急忙开始赶人:“我不认识,你快走。” 夕楼冷笑一声:“谢飞雨一年前在这里工作,曾经和你有过债务关系,你和他的母亲关系匪浅,你亲眼看着他坠楼,你怎么会不知道他?” ——从看到假扮黎阳的鬼身上穿着的红裙子,夕楼便大概猜出了他的身份。 谢飞雨,在该娱.乐城兼职,两个月前企图用身体勾搭前来娱乐的柳南桥,未遂,在社交网络上进行诽谤污蔑,控诉柳南桥对他强/暴,言语恳切,博取网友同情,后来柳南桥向公众公布真相,舆论倒转,谢飞雨无法承受舆论压力,爬上自家楼顶,身穿红色裙子,跳楼自杀。 ——坠楼时身穿红裙,他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恶意。 但他分明是个人类,为什么如今会变成鬼? 逃跑之后,他又去了哪里? 他到底对黎阳做了什么?! 夕楼想不通,找不到答案,他必须来调查。 夕楼步步紧逼,保安节节后退。 很奇怪,面前的人明明看起来年纪不大,却气势逼人,保安一下子慌了,前言不搭后语:“你已经知道他死了,你还来问我,你要怎样!!” “你,知道些什么?” 夕楼盯着保安的眼睛,指挥家,能力发动。 那一刻,保安有瞬间失神,神情逐渐平淡下来,语气变得有些呆板。 “我不知道,他那几天都在躲着我们,我去找过谢玉梅,就是谢飞雨妈妈,她也不给我开门。等我再见到谢飞雨,就是他跳楼那天。” 夕楼:“还有呢?” 保安:“后来谢玉梅跑了,她说柳南桥给了她一笔钱。其他的我也不知道。” 能力之下,保安不可能说谎,夕楼松开他,说道:“让我进去。” “好的。”保安打开门。 会员制的娱.乐城,保密措施做得相当完善,每层都有巡逻的警卫人员,不会有人知道包间里的人是谁,也会知道他们正在里面做什么。 夕楼直蹦谢飞雨使用过的工作间。 ——没有任何再被使用过的痕迹。 看来谢飞雨逃跑后没有回来这里。 正要去其他地方看看,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男声:“诶诶,你谁?” 夕楼转身,一高一矮两人堵在门口:“你来这里干嘛?新来的?分到这间工作间?不吉利吧?” 夕楼上下睨了他们几眼,问道:“你认识谢飞雨?” “认识啊,谢飞雨嘛。”高个子轻蔑一笑,“就是一骚/货咯,穷疯了,不要脸,卖屁股换钱呗。” 矮个子拉了他一下,高个子反而不爽的甩开他:“怎么?他什么人大家不都清楚?!碰瓷柳南桥的事网络上都闹成什么样了?人都没了我还不能说么?再说,你不也……”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 下一刻,夕楼扣住他的脖颈,直接将他往门框上撞。 高个子吃痛,骂道:“你有病吧?!是你问我问题吧?居然还动手,你是谢飞雨什么人啊?” 说着,高个子抬起手,夕楼眼神一凛,正要使用能力,一只软软的手拉住了他的胳膊。 “你们不要打架。”是一个女孩的声音,姑娘个子不高,单马尾,看起来挺可爱的。 “晓晓?”高个子的表情柔和下来,搭着笑脸说,“我可没有打架啊,很明显是他先动的手。” 叫做晓晓的女孩又拉了下夕楼的胳膊,用祈求的眼神看他。 夕楼暂时松开手。 晓晓对高矮个子两人说:“你们该去工作了吧?” “是是,那我们先走了。”高个子对晓晓的态度相当好,闻言笑了笑,离开前又给了夕楼一个“算你好运”的眼神。 高矮个子走了,女孩却看起来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她四处看了眼,确认走廊上没有其他人,拉过夕楼问道:“我听到了,你是来问飞雨哥的事,你是他什么人?” 什么人? 他现在恨不得杀了谢飞雨,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没回答,晓晓看到了夕楼口袋不小心漏出来的证件。 特殊管理局非国家机关,是独立的组织,但由于其特殊的存在,每位成员在参与任务之前能够申请到符合行动的临时证件。 晓晓看到证件上的标识,眼睛一亮:“你是警察!你是来调查飞雨哥的事?!他不是自杀!” 夕楼微怔:“什么?” 晓晓将夕楼拉进另一间工作间。 “他们收了钱,什么也不会说。但……我看不下去,我要是说了,我的身份会曝光么?” 夕楼:“不会。” 晓晓又纠结片刻,终于,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道:“飞雨哥,不是自杀的。” 空间内。 得知能够出去的消息,所有人终于放松下来,安雪中途出去了一趟,回来时看到所有人围在一块聊天,平时不舍得吃的食物全部拿了出来,牧星宇依旧坐在角落,容鸿哲则在人群中侃天侃地,他和柳南桥的关系完全崩了,时不时给柳南桥抛去白眼,柳南桥保持最起码的风度,全然不介意。 “哈哈哈,柳总,有个问题,我想问你很久了!”聊嗨了,有人对柳南桥说。 “什么事?”柳南桥也是难得放松,他脱了西装外套,解开衬衫的第一颗扣子。 在空间共处这么长的时间,他们从不问现实中的事。 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出去,想起现实只不过让自己更难受而已。 但现在不同了,有人来救他们,还找到了门! 他们马上就能够离开这里! 进来时,安雪正好听见那人问柳南桥:“你前段时间不是发了份澄清函么?被娱乐城一个打工的男生缠上了?到底什么情况啊,能不能给我们讲讲?” 安雪揉了揉脖子。 “啊,这事啊!”柳南桥大笑起来,用讲笑话似的、极其轻蔑的语气说道,“就是那男的呗,估计是想钱想疯了吧,长得确实挺好看,占着自己的脸拼命往人身上贴。我有老婆好么!” 那人跟呛:“噫,他真是同性恋啊?恶不恶心?” “是啊。”柳南桥露出一个恶心的神情。 一旁牧星宇冷笑的撇开眼神:“虚伪。” 另一边,工作间里,晓晓告诉夕楼:“飞雨哥不是同性恋,他也从来没有缠过柳南桥!” 柳南桥继续用不屑的眼神道:“那天,我去那里见个客户,正好是他服务我们包间,过程中使劲往我身上蹭,我当时很明确的拒绝了他,事后……” 柳南桥没有往下说,只是耸耸肩。 晓晓:“那天,飞雨哥负责柳南桥所在的包间,柳南桥看上了他,当场就对他动手动脚,还把所有人支开,他根本跑不了,就在那里被……强了……” 柳南桥:“后来嘛,他就缠上我,不知道从哪里弄来我的联系方式,天天发短信骚/扰我,后来见我没理,就去社交网络上跳,写小作文。” 晓晓:“那天过后,柳南桥找到了飞雨哥的联系方式,威胁他不准把事情说出去,还让人送来一张房卡,说要包了他,飞雨哥被逼无奈,只好上社交网络寻求帮助,谁知道……” 柳南桥:“我只不过公布真相了而已,没想到他承受不住,直接跳下去了,他就没想过作大死必然会翻车么!” 晓晓:“飞雨哥不会去跳楼的!他那天还让我别担心,他不会有事的!你一定要查清真相啊!!” 众人听完柳南桥的描述,纷纷大笑,所有人都在说谢飞雨不要脸,牧星宇受不了他们,更受不了柳南桥的虚伪,起身离开这个房间。 马上就要出去,没有人能够压抑住心情,包括柳南桥。 他在众人的笑声中走到安雪身边,端详他的脸。 冷白的皮肤,眼尾和眼睫连出一道极其漂亮的弧度。 ——他太喜欢了。 或许是聊了刚刚的话题,柳南桥的情绪被带起来了,他蹲下身,捏起安雪的下颔:“那种货色我怎么会喜欢?!你倒是很不错。” 身后有人吹了声口哨。 柳南桥眼眸微眯,眼神如饥似渴,他用只有安雪才能听到的声音道:“跟了我吧,我能够改变你的人生。” 他在安雪的下巴轻轻点了点。 安雪依旧用一副淡漠如水的眼神看着他,捏了捏脖子。 然后,在柳南桥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一脚勾住他的脚脖子,轻巧一勾,柳南桥整个人趴在地上,安雪扣住他的手腕,向后用力,将他整个人牢牢锁住。 周围人看到动静,惊了:“这突然的,是怎么了?!” “柳总就开个玩笑而已,江修你别生气啊。” “是啊,这不是正好聊到了那个话题么?” 安雪并不是什么软茬,柳南桥虽然喜欢,但也不至于在这里和安雪闹不愉快,顺着众人的话往下说:“别生气,开个玩笑而已么,松松手,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 “出去?”安雪冷淡道,“还需要再处理一件事。” “什么事?”柳南桥感受到身后扣住他的手松开了,转过头,然后—— 他忽然愣住了,像是看到可怕的事物一样,双目瞪得滚圆,挣开安雪,连滚带爬的疯狂往后退。 安雪走向柳南桥。 他的脖子后,缓缓浮现出了一道影子,那是一只支离破碎的鬼,眼眸突出,身体扭曲,身上穿着一条极度刺眼的红色裙子。 安雪轻轻摁住柳南桥,将他往上提,逼迫他抬起视线。 “你还不想说实话么,柳南桥?” 第022章 “卧槽啊啊啊啊!!”房间内的人看到忽然出现的鬼,失声惊叫。 那只身穿红色裙子的怪物,像没有眼皮似的突瞪着眼睛,两颗黑漆漆的瞳仁一眨不眨的盯着身下的柳南桥。 柳南桥开始颤抖,脸色煞白,他甚至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好半晌,才颤着牙齿,惊惧的说出一个名字:“谢、谢飞雨……你、你不是死了么吗!” 身后容鸿哲立马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谢飞雨!不就是他们刚刚聊的那个男生么?! 变故太突然,其他人安静如鸡,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容鸿哲幸灾乐祸起来:“哈哈哈哈,柳南桥,看来是你之前做的孽来找你了,你打算怎么还啊!” 柳南桥直哆嗦,拼命想说话,却半个字也说不出口,在谢飞雨的注视下不停往后瞪,爬至墙角。 柳南桥:“你、你要干嘛!你怎么变成这样!” 谢飞雨转头看了眼安雪,安雪用血珠凝成一道长锥,丢给谢飞雨,然后不紧不慢的倚靠墙边,朝柳南桥抬了抬下巴:“说吧。” . “说吧。” 从黎阳家离开之后,安雪将夕楼送进医务室,然后,拐进了一间没有任何人的会议室中。 “你偷偷跟着我,想干什么?”安雪双手抱胸,问道。 谢飞雨垂下头。 大概是担心安雪不相信,谢飞雨欲言又止,张口数次,却是一句话也没说出口。 安雪看了眼时间。 马上就要进行最后一次会议,没时间在这里耽误,谢飞雨不说,那就由他说。 “黎阳不是你杀的。”安雪说。 此话一出,谢飞雨吃惊的抬起眼睛——即使他的脸此刻已经破碎得看不出任何表情。 “林一墨家里没有鲁米诺反应,要么案发现场不在那,要么,就是有人帮他清理的——我认为是后者。” 画中鬼的能力是空间交换,清理血迹问题不大。 安雪继续说道:“但我的能力就是血。” 能力——造血干细胞。 能够让血液复制物质分子式并分化,自然也能轻而易举的找到相同类型的血液分子。 即使被清理得连化学反应都无法发生,但安雪依旧感受到了血液的气息——满屋喷溅的血液,墙上、地上、房顶上、院子里。 那种血量,只能是用重型凶器疯狂劈砍。 但谢飞雨现在的模样,根本无法举起重型凶器。 安雪:“我认为凶手不是你,基于这项假设,我去调查了你的身份。” “很巧,就在那几天,我发现了市二医院失踪了一具尸体,我拿到尸体的资料,是一位身穿红色裙子跳楼自杀的男生,就是你,谢飞雨。” 谢飞雨沉默。 顺着谢飞雨失踪的尸体,安雪查到了谢飞雨与柳南桥之间发生的事。 不要脸,骚/货,恶心死了。当时全网都在黑谢飞雨,全为诸如此类的侮辱性语言,就连他身边最亲近的朋友也倒打一耙,纷纷发言“我怎么会认识这种人”,还发出不少谢飞雨的黑历史。 “我用了一点手段。”安雪坦白道,“我查到他们每个人都收到过一笔来自境外账户的巨款,而账户拥有者与柳南桥有关。在收到打款之后,他们接连在网络上发言。” “综合已有事实,我合理推测,他们收了好处,在网络上散发对你不利的言论——你什么都没有做,你才是整件事的受害者。” 安雪:“所以,身为受害者的你为什么会选择跳楼?我认为不合理。你是被推下去的?——当然,只是我的猜测。” 安雪顿了顿,看向谢飞雨。 谢飞雨沉吟片刻,缓缓点了点头。 “是我妈妈。”谢飞雨的声音很低,“她本来就不喜欢我,闹出了那种事,她已经烦透了,在那天,柳南桥给了她一大笔足够她潇洒下半辈子的钱。所以,她在那天晚上逼迫我穿上红裙子,把我从楼顶推了下去。” 他忘不了那种感觉。 很痛——不论是从高处砸在地面时的痛不欲生,还是亲眼看着自己母亲为了那笔钱露出的痴狂笑容,都令他撕心裂肺。 安雪给了他十秒钟回忆悲痛的时间,问道:“还有个问题。你的身份信息十分完善,如果是鬼,不可能做成这种程度。也就是说,你原本是个人,你从十二楼跳下,但你没死——” “不,这个形容不对,你变成了鬼,为什么?” 谢飞雨抹掉眼泪,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记得我疼晕过去了,醒来,我就成了这样……没人看得见我,我变成了一个怪物。等能动的时候,我开始四处游荡,不知道晃了多久,直到……” ——直到他漫无目的的晃到林一墨的家里。 他看到了黎阳。 林一墨手握斧头,劈砍在黎阳后脑,黎阳当场就失去了声息。 血液溅到了墙上,溅到了谢飞雨的身上。 他只记得,黎阳在倒地前似乎同他对上了眼神,惊异又绝望。 再然后,谢飞雨有了实体——他能够变成黎阳的模样,拥有了黎阳的记忆。 . 夕楼呆站在监控录像前。 拍摄的画面是走廊,谢飞雨被柳南桥拖进包间里,所有人都出来了,走廊上空无一人,但某个房间里,传出一声声惨叫。 他完完全全被网络舆论误导了。 谢飞雨才是受害者,他没有任何杀害黎阳的动机!他甚至和黎阳没有一点关系! 而夕楼又查到,真正的黎阳两个月前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在林一墨家里。 ——当时,黎阳似乎拿了自己画的画,想向林一墨请教一些问题。 那似乎是很简单、很显而易见的事实。 但夕楼一开始就将谢飞雨放在杀害黎阳的位置上,思维陷入了无限循环的死胡同中。 夕楼想起安雪问他的那句:“继续往下追,你能得到什么?” 是啊?能得到什么? 根本什么也得不到! 安雪或许一早就看出来了! 他自己……实在太不冷静了! 就在夕楼陷入迷茫时,一直被他丢在口袋里的任务耳机忽然响起了声音。 对,任务! 夕楼记起被他抛下的同伴,抛下手上一切,飞奔至任务地点。 他虽然没有参与最后一次作战会议,但依旧清楚整个任务流程。 空向笛监控十一分队每一位成员的位置,见到夕楼,兴奋得眼泪挤了出来:“啊啊啊啊小少爷你终于来了!!你再不来队长就要把空间炸了!!” 夕楼:“什么?!” 空向笛将信号接入夕楼的耳机中,发给他一个定位点,长话短说,语速极快:“画中鬼的能力是空间交换,强行把人带入空间中,而空间的门只能从外面打开,只有你的能力可以开门!!现在队长在空间里救人,程乐山带人控制了林一墨和鬼,快三小时了!队长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强行破开空间出来!!可是强行破开空间的伤害有多大你也知道!不死也得残,快点!来不及了!” 夕楼:“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跟我说!” “队长不允许!”空向笛说,“他还不允许我们将你的情况上报!队长这是要替你背锅啊小少爷!!” “啊……”夕楼一怔,空向笛立马在耳机里吼道,“别发呆了啊小少爷!程乐山!能不能开启空间通道把小少爷转移过去!” 程乐山收到通讯,立马回复:“可以!等我十秒!” 夕楼还没反应过来,就瞬间被传送到林一墨的住处,林一墨被捆成一团,画中鬼被程乐山控制在一块一立方米大小的空间中,鬼疯狂撞击空间,程乐山顶得十分吃力。 程乐山:“夕楼!你终于来了!!” “别说话了,顶住!”夕楼行动迅速,一步跨到画中鬼面前。 指挥家——能力发动。 电信号侵入大脑,鬼的动作猛地一滞,逐渐安静下来。 它的模样像一条黑色的蛇,倒三角的眼睛直勾勾的同夕楼对视。 “镜欲!”夕楼从鬼的大脑里看到了它的名字,强行命令,“打开空间!” . 空间内。 长锥就抵在柳南桥眼前,锥尖寒芒刺眼,稍稍一用力,就能刺进他的眼球里。 柳南桥失声惨叫:“我我我,我什么都没做啊!把你推下去的不是我!不是我害死你的!!” 还在嘴硬。 谢飞雨又将长锥往下放了一寸。 柳南桥闭上眼,大嚎:“不不不,我做了!!是我!我才是个同性恋!我看上他了!我强行侵/犯了他!是我!都是我做的!我还花钱让人出卖你,引导舆论,花钱让你妈把你从十二楼推下去!都是我做的!!!不要捅我!不不不不要!!” 此时此刻,刚才还在聊天中嘲讽谢飞雨的,无一人说话。 反转来得太快太迅猛。 谢飞雨垂眸,眼珠子像要掉落下来一般,只有几根血管缀着。 他像是在问柳南桥,又像是在问自己:“我的命,我的尊严,就这么不值钱么?” 他抬起手,高高举起长锥。 柳南桥猛地一哆嗦,脚掌摩擦地面,不断往角落躲:“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你放过我,等出去了,我就……” 话音未落,他忽然觉得胯/下一凉,裤子竟是湿了一大片,黄色液体从他身下流了出来。 失禁了。 柳南桥当下顾不得面子不面子,转向安雪:“你是特殊管理局的吧!你就是来救我的!你不会让我死的!是吧!是吧啊啊啊啊!!!” 安雪依旧淡淡:“我从来没有承诺能让每个人平安无事。” 长锥落下,锥尖在瞳孔中不断放大,柳南桥半张着嘴,眼睁睁的等待面前的怪物用长锥捅穿了自己的脸—— 柳南桥发出一阵怪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长锥停却留在眼睛上方一寸。 谢飞雨停住了手。 他的胸口不断起伏,看着面前抖如糠筛,像只虫子一样扭成一团的柳南桥,将长锥丢到了一旁。 柳南桥等了半天,没有等来想象中剧烈的疼痛,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逃过一劫,一点点睁开眼睛。 跨坐在他身上的谢飞雨仰起头,捂住脸,低声喃喃:“我做不到。” 他做不到。 即使他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莫名其妙成为了鬼,他也没办法随意拿捏他人的生命。 谢飞雨,至少曾经是个人。 长锥消失,化为血滴,安雪走向谢飞雨,丢给他一只全息记录仪。 全息记录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记录下柳南桥说的所有话,每一个表情。 “虽然已经晚了,公布出去至少能让你恢复名誉。”安雪斜睨一眼柳南桥,对谢飞雨道。 容鸿哲补刀:“哈哈哈,还能让他身败名裂。” “谢谢。”谢飞雨接过全息录像仪,垂眸,最终走到安雪身后,缓缓隐匿身形,“夕楼他……” 窗外忽落一声惊雷,惨白的天几乎被劈成两半。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卧槽那是什么?!” 前一秒还在吃瓜看戏的众人这会纷纷趴向窗户。 天空之中似乎被撕开了一道口,光阵自上而下飘落,远处的建筑缓缓消融,怪物所在的地方冒出阵阵白芒。 安雪看向那里,表情无波无澜,说道:“门开了。” “!!!!!” “真的么!!!门开了!!!” “啊啊啊啊我们可以回去了是吗!!” 众人立马来了精神。 离开空间显然比吃瓜更吸引人!!! “走吧!快点走吧!!受不了了!!” 一时间,没人在意依旧瘫在地上的柳南桥,排好队形,在安雪安排下有组织有纪律的离开烂尾楼。 柳南桥这会脚还软着,爬不起来。他的裤子全湿了,浑身沾满土黄色的沙粒,看起来狼狈又肮脏。 容鸿哲“呸”了他一口,嗤笑道:“活该。” 牧星宇也看了柳南桥一眼,他刚刚不在这个房间,并不知道发生过什么,只听到声声怪叫。 容鸿哲好心情的搂过他的肩膀,把刚刚的事简短讲了下。 “哈哈。”始终没有过多表情的牧星宇终于没忍住笑出声,离开前,转头留给柳南桥一个嘲讽的眼神。 直到所有人都离开烂尾楼,柳南桥才哆哆嗦嗦的爬起来。 怪物已经完全消失了。 它所在的地方,留下了一扇门,门已经被打开,门内闪烁白光。 “按顺序出去。”安雪说,“门外有队员接应,不用担心。” 被关了那么久,所有人按捺不住激动,几乎是蹦着跑出门。 白光很快湮没他们的身影。 柳南桥在普通人里的最后一个,安雪在他的后面,谢飞雨同他站在一块。 谢飞雨很紧张,始终踌躇不敢往前。 “出去后,我该怎么和夕楼解释?” 安雪:“不用解释,他能来,说明已经调查出结果。” “我……” 谢飞雨还想说什么,安雪直接将他推进门内:“你很麻烦,这些问题你应该自己去和夕楼沟通。” 空间里只剩下安雪和柳南桥。 白光明明灭灭,在谢飞雨的身影消失那一刻,前面的柳南桥忽然转过头。 “江修。”他唤道。 “嗯?”安雪懒得抬眸,懒懒的应了一声。 “谢谢你来救我。”柳南桥垂着头,额前发丝凌乱,五官埋在阴影里,“非常感谢。” 说着,他毫无预兆的抬起手,直接将匕首扎进安雪的胸口。 ——那只金绿色的匕首,从容鸿哲手中夺过来之后他便没再还回去。 “嗤。” 匕首干脆利落的扎进血肉,血液喷涌而出。 安雪的表情有一瞬间凝固,可能是惊异,也或许是难以置信。 柳南桥缓缓抬起头,露出他藏起来的狰狞的笑容:“非常感谢你来救我。但今天发生了很多事,只要你不说,就没人会知道。” 已经出去的人不用担心,都是普通人,用钱就能解决。 谢飞雨已经是一个死人,不可能将他鬼的身份向公众暴露,没人帮助他,他什么也没法说。 只需要解决安雪—— 只要解决了安雪,就能保住他的好名声,一切都不会有人知道。 反正空间内时时刻刻充满意外,死个人而已。 柳南桥狞笑着,抽出匕首,一刀不够,又往心脏的位置补了好几刀,戳出数个淋漓血洞。 动脉被割裂,温热血液喷溅到他的衬衫上,他的脸上。 “你能出现真是太好了。”柳南桥近乎享受的凝视安雪的表情,抹掉自己脸上的血,扔下匕首,带着爽快畅意的笑容,跨进门内,一只脚跨进白光之中。 他太想出去,太兴奋,太期待。 所以柳南桥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少年。 他认为必然会死亡的安雪,在濒临死亡的疼痛中缓缓的、缓缓的勾起了嘴角。 胸前血洞,鲜血喷涌。 嘀嗒——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个“嘀嗒——”大家脑补一下动漫里水滴落入水里的声音哈。 本文周五入v,周四21点不更,推3小时,周五0点更新~ 这三天评论发红包哦~蠢作者请你们看文! 感谢大家看到这里!么么哒! 求一个预收宝贝们!预收太重要了! 蠢作者的预收文《漂亮野王[电竞]》《谁说哭包小丧尸不能做攻啦?》,求戳专栏求预收!!! 第023章 柳南桥正抬起脚, 跨入白光之中。 马上就能出去了! 下一刻,他的肩膀被人扶住了。 身后应该没有其他人了,只有…… 想到唯一的可能可能性, 柳南桥一愣,怔怔转过身,猝不及防对上了安雪的脸。 只见匕首还插在安雪的胸口,鲜血沾满前襟。脸颊泛起一道不自然的红, 蔓延至眼尾,神情沉迷, 像是喝醉。那双好看的眼睛微微眯起,正一眨不眨的盯着柳南桥。 柳南桥被盯得浑身发凉。 ——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 极其享受, 极其愉悦, 像是在经历某种极乐之事。 不像是在看人, 而是在看什么有趣的事物。 疯狂,又痴顽。 可他明明才被捅了好几刀!! 太诡过异了,柳南桥不自觉抖了起来。 柳南桥:“你、你怎么回事?” “你刚刚说要谢谢我?”安雪抽出匕首,掌心轻轻覆盖在胸前, 感受血液的温度和心脏的跳动。 “是我要谢谢你才对!” 他说着话, 血液从指缝中流出, 安雪沉浸在令人愉悦的痛楚中:“只有在受伤的时候,我才能真真切切感受到情绪。” “我太开心了!”他将那只手搭在了柳南桥肩上,“我真的太喜欢这种感觉了!!” 柳南桥只觉得肩膀一痛, 颤抖着顺着痛觉投去自己的视线。 修长的、沾染血液的手指正牢牢擒住他,指尖用力得仿佛要嵌进肉里。 安雪将一只脚跨入门内的柳南桥拽了出来, 另一手扶住自己发烫的脸颊, 感叹:“我开心得要升天了!” 柳南桥浑身颤栗, 他甚至能听清自己上下齿不停触碰的声响。 “疯、疯子……”他只能发出这两个音节。 因为, 面前的少年掐住了他的喉咙,踹向他膝盖,将他压上地面,面上露出发了疯一般沉浸的笑容,胸前伤口血液不断滴落,在砸下的同时变为一枚枚手/雷,清脆的落在他眼前、耳边。 柳南桥使劲瞪大眼,挣扎道:“怎么会……你的……血……” 安雪俯下身,脸颊依旧噙着红润,右眼——那只原本应该极为冷漠和凌厉的右眼,变为了红色,为他此刻又独添一份妖冶。 安雪说:“这就是我的能力呀。” 面前安雪似乎还说了什么,但柳南桥已经听不清楚,因为缺氧,他的耳畔一阵嗡鸣,视线逐渐变得模糊。 柳南桥眼看着安雪的伤口逐渐愈合,血液滴落速度减慢,不远处,其中一枚手/雷响起爆炸前的提示音,紧接着,每一枚手/雷都响了起来,由近及远,此起彼伏,撞向耳膜。 与此同时,成千上万的、足以能够被称之为噪音的“滴滴”声响彻耳畔。 要炸了啊!!! 柳南桥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完了完了完了,要死在这里了。 救命救命救命!有没有人能来救救他!! 正在柳南桥绝望之时,门忽然被人推开。 “你怎么还不出来!!!”是夕楼。 夕楼在门外等了很久,出来了不少人,但他没有看见安雪。 这疯子又要搞什么?! 夕楼抱着这种想法闯进门内,正好看见安雪掐住柳南桥疯狂滴血的场景。 安雪听见身后的声音,回过头。 他的皮肤冷白,脸颊上那抹红就显得格外明显,他的右眼又变成了红色——只有发疯时才会变了颜色,眼神中带着点爽快和迷茫,认清面前的人之后,又浮上一层平时绝不会显露出的开心情绪。 “夕楼,你来了!” 和平日里的冷漠不同,此刻的安雪浑身上下都溢满了令人无法忽视的热烈。 ——太好看了。 夕楼不适宜的耳根发烫,一时间竟是半句话也说不出口。 不远处,第一枚手/雷开始爆炸,地面震颤。 响声将夕楼从怔愣中炸醒。 夕楼当即也不管空间内究竟发生了什么,直接拖起柳南桥的衣领,将他和安雪一并拉进门内。 门刚一关上,身后接连响起无数声惊天巨响,地动山摇。 被程乐山关住的鬼——镜欲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开始疯狂撞击透明空间。 连鬼都承受不住爆/炸的冲击,柳南桥更是,直接被余威震晕,被等候在一旁的特殊管理局其他成员带了出去。 安雪站在被困住的鬼面前,抚摸胸口已经愈合的伤口,将匕首随意往身旁一丢,兴致缺缺:“没劲。” 表情变化很快,和在空间里那个兴奋的疯子完全割裂开了。 夕楼:“……” 安雪没有消沉太久,确定重新恢复通讯之后,接进频道内,说道:“空间内所有人已经安全撤离。” 另一边,空向笛接到安雪通讯时,正在核对失踪人员名单,边看,边喃喃:“怎么会………” 排除意外事件等其他失踪因素,确认由画中鬼——镜欲引起的失踪事件达到78起,但现在被安全救出的人却只剩这几个。 是镜欲的行为太隐秘,还是特殊管理局发现得太晚,亦或者,有人在暗中协助鬼怪? 将善后工作有条不紊的安排下去,安雪折返回房间中。 安雪问:“谢飞雨呢?” 角落中浮现出一道红色的影子,默不作声的举起手。 夕楼听到这三个字,卡在要面对谢飞雨或是背对他的姿势,暗暗捏紧拳头。 安雪没管夕楼,径直走向林一墨。 ——他们此刻正在林一墨的房子里,罪魁祸首林一墨一早就被捆在椅子上,被黑布遮挡住双眼,还因为太过于吵闹,被实在无暇分心的程乐山用一团布塞住了嘴。 安雪扯下林一墨嘴里的布,血液凝成匕首,拍拍他的脸:“说说,怎么回事?” 黎阳为什么会死?为什么帮助镜欲吞人? 冰凉凉的触感拍在脸上,林一墨不怕反怒,“呸”了好几声:“什么怎么回事?!我不知道!是你们突然冲进来!我要报警!报警!!” 和一只鬼共处一个空间内,被绑了这么久无人来救,特殊管理局的行动显然已经经过合法程序,而林一墨却开口就是报警,看样子完全没有要配合的意思。 夕楼懒得浪费时间,往前一跨,捏住林一墨的下巴—— 能力发动,指挥家。 夕楼眼神冷峻,质问道:“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能力加持下,林一墨的神情先是变得呆滞,在听到夕楼的问题之后,眼神又开始狂热起来。 他发出一阵怪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一墨不能说谎:“因为是镜欲!只能是镜欲!!她是我的灵感女神!只有她!只有她能让我获得灵感!她能让我创作!她是灵感的女神!!!” “我们约好了!我帮助她寻找食物,她为我创造灵感!” 神特么我帮助她寻找食物,她为我创造灵感。 这特么就是杀/人!就是剥夺生命!! 夕楼一拳挥向林一墨,林一墨直直往后摔,椅背磕在他的后背,他吃痛得骂了句脏话。 夕楼:“这特么算什么理由?你是在杀人!!” 林一墨疼得龇牙咧嘴:“你说什么呢?我是在帮他们解脱!我找的人,要么普通至极,他们永远都只是普通人,哪怕拼命一辈子,依旧平凡,他们日复一日,虚度年华,他们的人生有什么意义?!” “另一些人,他们罪大恶极,柳南桥,你们认识吧?谁不知道他是怎么爬到现在这个位置的?!” “我在拯救他们!我能够创造出美誉世界的作品!我在帮他们用灵魂创造贡献!我是他们的救世主!我在帮他们洗净灵魂!我在为他们的灵魂创造价值!” 这什么弱智言论?! 夕楼冷笑一声,深深呼吸,依旧克制不住冲动,一脚踩在林一墨胸口上:“就这?你就因为这种理由帮助鬼?!你就因为这种理由杀了黎阳?!” 提到黎阳的名字,林一墨的脸上闪过片刻迷茫,似乎在回忆这人究竟是谁。 然后,他“啊”了一声:“我想起来了,黎阳,那个很可爱的男生。” 指挥家能够使人展现出真正情绪。 林一墨是真的觉得很可惜,脸上的痴狂逐渐减少,开始认真说起黎阳这个人:“我并不想杀他。” “他很好,他是我见过最认真的孩子,喜欢画画,热爱艺术,我们约好了那天见面,由我亲手指导他创作。” “可我们明明约的是晚上啊!!!”林一墨扶住太阳穴,语气变得烦躁,“他为什么要提早来!他撞上了我和镜欲的约会!被他看到了,全被他看到了!!!” “我只能杀了他,切碎,埋起来,是镜欲帮我处理了痕迹。” 或许是愤怒,又或许是难过,夕楼眼眶发红,他缓缓转向谢飞雨。 黎阳是林一墨杀的。 但是谢飞雨体内为什么会有黎阳的大脑? 对上夕楼的眼神,谢飞雨深呼吸,正欲开口解释,却被一连串怪笑打断。 此时此刻,变故突生! 林一墨面色狰狞,趁夕楼分心,强行脱离了指挥家的控制。 “哈哈哈哈哈——!!” 他边笑,边开始疯狂咳嗽,肺里的空气仿佛被挤干净,咳出血来,接着,林一墨的身上爆发出一股能量。 “卧槽!”普通人根本没有脱离指挥家的办法,夕楼立马判断出,“镜欲在他体内植入了能力!!!” 话音刚落,林一墨将能量集中于手脚,挣开束缚,朝离他最近的夕楼冲撞而去。 镜欲的能力是空间交换,他在林一墨体内植入能力,就意味着镜欲完全可以通过林一墨逃离牢笼! 但她需要掌握时机。 而最佳时机就是现在! 夕楼的能力不适合近战,等他意识到变故时已经完全来不及。 他根本没办法躲开! 就在这时,谢飞雨手脚并用飞奔而来,挡在夕楼面前,替他挡住了林一墨突如其来的一击。 “嗤。”他吐出一大口血水,本就支离破碎的身体如今直接又凹进去了一块。 趁此动乱,林一墨冲向《远行的女人》,被锁在空间牢笼中的镜欲一声低吼,原地消失,扭曲的身体从画框中钻出,蛇口张大,再张大,嘴角逐渐裂至耳后,最后竟是张成一颗篮球的大小,“咔嚓”一声,骨头应声折断。 ——镜欲直接咬下了林一墨的头颅! 她咬得太过突然,动脉血液甚至停了好几秒才喷涌而出,失去头颅的身体直立片刻,直直倒地,留下一摊触目惊心的赤红血液。 “扑通……扑通……” 心跳声——如鼓锤一般的心跳声从镜欲胸口迸发而出,镜欲再度嘶吼,身体像是被吹鼓的气球,开始逐渐膨胀、膨胀、再膨胀! 这一切只发生在片刻之中! 局势倒转,刚刚才平静下的安雪再度被兴奋包围。 ——又乱了起来!!! ——镜欲!变大的镜欲,看起来真的很强!! 他的右眼浮上一层血色,面露惊喜之色,捞起夕楼和谢飞雨,冲出小楼。 两秒后,变得巨大化的镜欲,身体撑破小楼,砖瓦飞溅,尘埃漫天,镜欲如同破土而出的巨苗般,以极其迅猛的动势,直冲云霄。 安雪快速远离原地,喊道:“程乐山!” 程乐山:“收到!!” 一切都是设计好的。 画中鬼,镜欲,能力——空间交换,在危急情况有69%的可能性暴走,暴走方向:巨大化。 他们利用分析出的镜欲的能力制定出了一连串的救援计划! 能力发动——空间通道。 程乐山接收到来自安雪的信号,用一早就保留好的能量召唤出巨大的空间,将所有人包裹其中,所有人通过空间通道转移至安全地点,只留安雪在现场。 与此同时,程乐山从保温袋中取出一管血液,重重砸碎试管。 能力发动——造血干细胞。 血液发出如同灼烧般的“滋滋”声,开始分化,复制,蔓延成一条条蛛网般细密的血丝,顺着程乐山创造的空间向外爬行,形成一张足以遮空蔽日的防护网! 安雪复制了特殊管理局最新研发出的装备——防护盾。防护盾在使用时是个直径一米的圆盾,安雪直接利用能力进行复制和扩大,放大成足以护住一整座城市的大小。 因为防护网的出现,夜空更加暗淡,一轮圆月被染成橘黄色。 周围空空,安雪独自一人站在原处,仰头,看到巨大化的镜欲——一只发狂的巨蛇,在穹顶之中咆哮,发疯,嘶吼。 那一刻,极度愉悦的快感从安雪的每一处骨骼、每一条神经、每一寸细胞爆发而出! “哈哈哈哈!至少要这种程度才对!” 柳南桥捅的那几刀完全不够!! 安雪凭空抽出血镰,直接冲向空中,血镰勾出寒芒,仿佛漆黑夜空中呼啸而过的流星,裹挟千钧之力,燃烧熊熊赤焰,垂直而上。 “铛——” 血镰撞上镜欲坚硬的外壳,镜欲浑身一颤,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血腥味瞬间蔓延整片夜空。 镜欲开始反击,安雪迎击。 他实在太享受这种酣畅淋漓的战斗,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能体会到快乐,他的多巴胺才会分泌,他才能意识到自己是一个正常人类! 那种感觉太痛快,太美好,以至于安雪立马投入其中,久久不愿抽离。 右眼“滋滋”响动,如同机械眼一般,传出讯号,连接大脑,分析出镜欲身上每一处弱点。 眼球、耳根、颈椎骨! 安雪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挥动血镰劈去。 为了保持平衡,安雪还用血液在肩胛骨处复制出了一对机械翼。 那是一对极其朋克却又极其漂亮的翅膀,半透明的麟翅如同浸入朗姆酒中的冰块,在被防护网包裹的夜空中有股极其妖异的美。 空中爆发出声声巨响,闪过阵阵火光。 是利刃同鳞片撞击的声响,是热武器爆炸时发出的光芒。 那是一场激烈而又惊险的战斗。 他们从城市一端打至另一端,高速移动,无人能够靠近,靠近必被波及,波及必是重伤! 撤离至安全地带的十一分队看着天空上的战斗,一个个吃惊的张大嘴。 “队长……居然这么强么?” “在队长一个人解决了三千多只鬼魅的时候,我还以为是鬼魅太弱,我错了,是队长强到炸裂。” “这么强的人,总局为什么要放手?队长到底犯了什么错?” “别说来分局当小队长了……我觉得分局任何职位他都能胜任。” “比起这个,我更为小少爷感到庆幸……在队长面前作了那么多时死,居然还活的好好的……” “复制出能够护住整座双城的防护网,队长的能量到底有多强啊……” “轰——!!!” 正当十一分队成员们震惊时,天空中再次传出一声惊天巨响,然后,整座城市开始震颤。 声响过后,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半空之中,巨大化的镜欲扭曲身体,张大嘴咆哮不停,比高楼更加巨大的身体跌落而下。 安雪后背的翅膀向后收紧,以最快的速度俯冲而下,刺激的感觉充斥着全身,他的脸上满是还未散尽的惬意。 ——安雪在离开镜欲创造的空间前,曾在里面埋了足以炸塌空间的手/雷。 而他在刚刚将手/雷全部引爆了!! 空间系的能力最怕空间被毁,被夕楼拉出门后那点小打小闹似的爆炸已经让镜欲痛苦不堪,而此刻的爆炸,足以将镜欲由内而外尽数撕裂!! 化为巨蛇的镜欲痛苦的扭动身体,在轰响中,在火光中,被锋利的血镰接连斩成数段,砸落地面。 在防护网的保护下,双城的建筑没有遭受丝毫损毁。 再无能量支撑暴走状态,镜欲硕大的身体开始分解,被城市的晚风吹起,化成漫天飞舞的晶莹尘埃。 安雪站在尘埃之中,身后一双妖艳的机械翅,面颊绯红,胸口上下起伏。 ——太畅快了!! 他永远喜欢酣畅淋漓的战斗! “咯噔。” 镜欲身体的残骸中,一颗头颅缓缓滚出。 是林一墨。 与脖颈脱离,那颗脑袋竟是仍拥有意识,朝《远行的女人》所在的小楼滚去。 安雪捡起那枚头颅。 头颅触感冰冷,皮肤干得像是废弃的橡胶,可他的双唇仍旧开合,不停喃喃:“灵感,我要灵感,我能够救赎你们,灵感,我的灵感………” 安雪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捏爆了头颅。 小楼里。 林一墨的身体在同时像是瞬间失去生命力般快速干枯了下去,同《远行的女人》一起,化为黑灰,最终消失殆尽。 ——林一墨,被誉为本世纪最富有创造力的艺术家。他将自己困入内心的执念和欲望中,与鬼怪为伍,被离人性,永生永世,沦为囚徒。 安雪闭上右眼。 他很满意刚才的战斗,但他不能沉迷太久。 现在的他需要尽快将情绪平复下来,身为队长,之后还有不少活要由他来干。 ……好麻烦。 安雪深深呼吸,待到右眼中的赤红褪去,准备回到集合处。 脚边传来一声轻微声响。 像是玻璃制品掉落的声音。 安雪垂眸。 他看见镜欲逐渐消散的身体中,滚下来一枚红色的水晶。 摇摇晃晃,滚到他脚边。 这是什么? 安雪捡起水晶,装进随身携带的隔离密封瓶中,离开现场。 . 集合处。 夕楼没有像其他队员那样,观摩安雪教科书般的战斗。 他待在后勤处,同谢飞雨面对面坐着,谢飞雨不自然的避开夕楼的目光。 直到后勤部成员将谢飞雨身上的伤口处理好,识相的离开此处,夕楼才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谢飞雨,你到底是谁?” 谢飞雨敛下眼睑,沉默许久之后,终于缓缓转过身来。 在夕楼的目光中,他的模样逐渐变了。 脱落的眼球复位,关节重新连接,因为从楼顶坠落而摔断的双腿也渐渐愈合,身体变得挺拔起来。 ——他变成了正常人的模样,变成了黎阳的模样。 白净的少年乖乖巧巧的坐在宽度一米二的临时医疗床上。 “夕楼。”他用黎阳的声音唤道。 夕楼瞳孔一缩,还没来得及说话,谢飞雨(黎阳)靠了过来,同他额心相贴。 这姿势让他们靠得很近,皮肤的热度浅浅擦过脸颊。 他说:“夕楼,我是谢飞雨,也是黎阳,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的意思很明显,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所以,就让夕楼直接读取他的记忆吧。 “好。”夕楼闭上眼。 能力发动——指挥家。 那一瞬间,谢飞雨和黎阳的记忆潮水般涌入夕楼的脑海中。 夕楼看到了黎阳。 得到林一墨的邀约,黎阳兴奋了很多天。他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挑选好了要穿的衣服,还准备了礼物——他攒了很久的钱,也挑了很久。林一墨是黎阳最崇拜的画家。 然后,黎阳来到了林一墨的住处。 再然后,黎阳看到那副《远行的女人》中,爬出了一只鬼。 他无法形容那是一只什么样的怪物,像蛇,长长的一条,扭曲着柔软的身体同林一墨缠绕在一块。 再再然后,林一墨看到了黎阳。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林一墨从消防柜中取出了斧子。 记忆是没有痛觉的,但夕楼依旧感受到了黎阳被砍断手脚时的痛苦。 夕楼死死咬住下唇。 黎阳只是个普通人啊! 记忆片段中又出现了谢飞雨。 谢飞雨不知道自己怎么成为鬼的,没人看得见他,他一直在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荡,那一天,他感受到了同类的气息,因此,他飘来了林一墨的小楼。 他正好撞上了黎阳被劈砍的情景。 痛不欲生中,黎阳也看到了谢飞雨。 接下来,黎阳的身体发生了奇异的变化。 他不再能够感受到疼痛,就像加持了上帝视角般,他的意识从身体中飘了出来,与此同时,一股能量隐隐发烫。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夕楼看出来了。 在即将失去生命的那一刻,在谢飞雨来到此处那一刻,黎阳被感染了。 ——他从人类,被感染成了鬼! 每只鬼都拥有的能力在这一瞬间被激活。 能力发动——共生。 看不见的丝线从黎阳身体中伸出,连接在谢飞雨的身上,一股陌生的意识不由分说的钻进谢飞雨体内。 谢飞雨拥有了黎阳的大脑,黎阳的记忆,黎阳的容貌,还有,黎阳的意识。 他们两个人从此融为一体! 能力,共生。 相互依赖,彼此有利,无法分离。 夕楼怔在远处。 他的肩膀在颤抖。 黎阳没有死,他被感染成了鬼,他同谢飞雨共用一具身体。 被读取记忆同样痛苦,黎阳眉心紧皱,良久,才缓缓后退,将自己从夕楼的能力中抽离。 面对夕楼,他弯了弯惨白的嘴角:“夕楼,我一直都是黎阳。我没有死,你也没有认错别人。” 窗外,防护网被撤去,夜空逐渐恢复原本的颜色。 晶莹碎片同落叶混在一块,偶尔有几枚飘进窗子里。 夕楼静静凝视面前的好友。 黎阳安抚的捏了捏夕楼的手:“很抱歉一直没有告诉你,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不是人类了,我成为了鬼,这件事太可怕了,我很害怕。” 他顿了顿,“夕楼……一直没告诉你,对不起。” 夕楼什么话也没说,他搂住了黎阳的肩膀,将他往怀里撞。 成为鬼的黎阳已经感受不到拥抱的温度了,但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坠入了最柔软温暖的地方,泪水决堤,怎么也忍不住。 黎阳伏在夕楼的怀里:“夕楼,对不起……对不起……” 安雪一进来,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 夕楼半跪在简易病床旁,抱着黎阳,一言不发,只是死死咬住下唇,眼眶通红。 这种场面安雪不想打扰,离开房间,五分钟后,夕楼开门走了出来。 安雪正在整理本次事件的整体状况,微型全息投影器完整的还原了镜欲创造的空间内的每一处构造——他需要写出一份报告来。 安雪捏捏眉心。 夕楼坐到安雪对面,还是一张欠他八百万的脸,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安雪:“如果刚刚我赶到,你是打算直接炸了空间?一个人挡下来?” 安雪没有否认:“反正我也不会死。” 夕楼:“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帮我瞒下来?” “我不知道。”安雪说,“我只是觉得我应该这么做。” 夕楼的手指紧紧抠在凳子上。 他错了。 是他太幼稚了。 他本来就无法成为队长。 接受过训练又怎样,测验优秀又怎样?他实在他不成熟了。 良久,夕楼低声道:“对不起……队长。” 安雪抬起眼。 双城的夜空干净又好看,星星像无数盏细小灯火,完全没有留下任何战斗过后的痕迹。 远处的钟楼分针缓缓移动,十秒后,定格在“12”的位置上。 20:00。 “铛——” 钟楼响了起来。 那一刹那,夜色下每一缕光线都沉寂了下来。 一股无名威压从天而降! 十一分队成员迅速抬起头。 那种感觉——那种令人战栗、令人无法动弹的恐惧!他们曾经在郊区别墅中感受到过!! 是鬼王!!!! 鬼王来了!!! 夕楼瞬间进入备战状态,谨慎的观察四周。 安雪面色一喜,刚刚平复下来的情绪立马又被勾了出来。 啊!比和镜欲对战时还要令人激动! 在哪!! 安雪的右眼再次浮现血色,他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块机械屏,正中间是红色的锁定图标。 图标跟随目光移动,最终锁定在了一栋大厦的楼顶。 找到了! 是白楼大厦! 曾经在鬼魅空间中遇到鬼王的地方! 安雪感到浑身火热,他的身后再次出现机械翼,在一瞬间,来到了白楼大厦的顶端。 . 今天的冉羽迟听的是情歌歌单。 歌单的简介特别骚/气:不是情歌变得好听,而是你开始向往感情。 舒缓温柔的音乐从耳机中传出,此时此刻的冉羽迟不再是学生的外貌,而是变为了原本的模样,一件极为张扬的外套,一排耳钉,胸前挂着一枚铭牌。 下一刻,他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一道身影。 安雪身着天师制服,绷带挡住下半张脸和裸露的皮肤,身上沾染的血液已经干涸。 他站在铁丝网上,身后是一对极其酷炫妖冶的机械翼,双目正向下垂着,眸底有一轮狂热的光。 冉羽迟挑起眉梢:“不是吧,这么远都能看到我?!” 他像是才意识到:“晚上八点了是吗?抱歉,我没有注意到。” 安雪不像是要来兴师问罪,也不想听他解释的模样,已经抽出了血镰,勾住了冉羽迟的脖颈,歪着脸。 他站在夜色中,张开双翼,挺拔而又锋利,像一位染血的死神。 安雪兴奋道:“我找了你好久,鬼、王、阁、下。” 冉羽迟举起双手:“我可只是看个热闹,什么也没干。”他小心翼翼的将血镰推开一些,“我们的小天师,不会是要来逮捕我的吧?” “不是的。”安雪俯下身,凑近冉羽迟,感受着环绕周身的令人身心愉悦的强大威压,“我是来找你的!你太棒了!” “很感谢你对我的赞美,但是……”不等冉羽迟问完,安雪已经挥镰袭来。 冉羽迟弯身躲开,攻击没有伤到他一丝一毫:“我想,我至少得知道一下我被攻击的理由吧?” “理由?我不知道!”又是一次攻击,安雪用他那兴奋到颤抖的嗓音说,“也许是因为你很强!来吧,和我打一场吧!你说过等我们下次见面的,对么!!” 冉羽迟笑了起来。 在又一次躲过安雪的攻击之后,冉羽迟直接抱住安雪的腰,像安雪在鬼魅空间抱着他往下跳那样,拉着他从大厦顶端一跃而下。 安雪划破自己的手臂,他割得很深,血液流了出来,在空中划出一道血线。 血线变换成不同热武器,对准冉羽迟,蓄势待发。 “上一次我就想说了,你的能力好像很有意思!”冉羽迟的眼眸很亮,“我可以拥有这个能力吗!” 不知道冉羽迟在对谁说话,他的身旁出现了一个极其精致的天秤,右边的托盘下压,左边托盘高高翘起。 能力发动—— 两秒之后,冉羽迟咬破指尖,血液化作血镰,肩胛骨处生出一对机械翼,与此同时,他的身后凝出一排热武器。 一样的血镰,一样的热武器,同时发起攻势! 空中火光四溅! 冉羽迟完美复制出安雪的能力! 夜空——或许已经不能单纯的称之为夜空。 极强极重的威压之下,无人能动,只有安雪享受着这场和鬼王的、酣畅淋漓的战斗。 安雪大笑着:“这就是你的能力么!复制!好强!” 地面上,终于有人试图从压力中抽离出神绪:“是鬼王啊!我们要去帮队长!!” 十一分队成员逼迫自己克服本能的恐惧,掏出武器准备动用自己的能力。 半空中,冉羽迟注意到了下方动静,说道:“可以拜托你们不要打扰我们么?” 话音落下,他的身边再次出现天秤,右边托盘压下。 那一瞬间,在场的所有人脚底仿佛被灌满铅块,沉重的压力铺天盖地袭来,动不了!不敢动!他们甚至连抬起头的勇气都没有!!! 只有安雪,安雪朝冉羽迟扑了过去,血红色的右眼亮得惊人:“不是复制,你的能力不是复制!” “这么容易就能看出来?我瞒过了不少人。”冉羽迟,“哈哈!你真的很不一样!” 热武器再次对/冲,火光漫天,卷过苍穹,恍若白昼。 在令人热血沸腾的火焰中,灼热的高温之中,冉羽迟没有再出手,他撤去了所有热武器,一把拉住安雪的领口。 他将安雪拉到自己的身边,双眸微眯,仔仔细细的凝视着他。 安雪同他对视。 鬼王的眼睛很好看。眼尾略微上挑,瞳孔中卷着火光,漂亮得让人心悸,恍若要将人拖入深不见底的深渊之中。 这位天师实在太有意思了!! 尤其在他发疯的时候,和他的血液一样,真的—— 太、让、人、心、动、了!! 冉羽迟扯开安雪脖颈上的绷带,低头,咬在了他的脖颈上。 少年的脖颈线条极美,温热的颈动脉跳动着,微微起伏。 冉羽迟将齿尖扎入动脉之中。 自从被改造为浴血者,冉羽迟没怎么喝过血,他喝不下,不管是谁的血,人类的、鬼的,都只会让他觉得恶心至极。 面前这位小天师是第二个。 第一个是他二十九年前遇到的那个人,他总是带着的铭牌的主人,他来人界的目的。 脖颈像是被细丝勒紧,有种尖锐的疼痛感。 安雪瞳孔骤然放大,随后,眼神逐渐变得涣散,周遭世界似乎变得一片寂静。 太!舒!服!了! 安雪一时分不清,令他感到舒服的究竟是“吸血”本身,还是刺破他脖颈的痛感,亦或是血液被抽离血管的酥麻。 但那不重要! 至少在此时此刻不重要! 他们下坠——他们在呼啸而来的晚风之中下坠。 挂在胸前的铭牌飘了起来,上面字迹模糊,看不出到底写过什么。 “你的血,好棒!”冉羽迟开口,声音拂过颈侧,掀起阵阵轻微的麻。 他满足了自己的欲/望,也决定及时止住。 小天师毕竟是个人类,失血过多同样会对他的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损害,例如死亡。 冉羽迟克制的松开安雪。 在他想要抬起头时,安雪却捏住他的脖颈,又将他摁了下来。 安雪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声音中带着颤,眼底里噙满水汽:“继续。” ——他暂时还不想从这种感觉之中抽离。 冉羽迟的眼睛一下子红了。 于是,所有人都看见了。 鬼王紧紧搂住安雪,伏在他的颈侧,吸取他的血液,安雪不愿放他走,他仰起后颈,沉迷的、沦陷的勾住鬼王的手。 呼吸越来越快,空气发热,肾上腺素飙升,心脏跳到快要爆炸!!! 不知过了多久,冉羽迟浅浅松开齿尖,白净的脖颈上,留下了一道极深的齿痕。 冉羽迟:“我头一次遇到你这种人。” “我也是。”安雪的声音带着还未平复的喘。 冉羽迟笑了,这种感觉实在太美妙了,他将手伸进安雪的口袋——那里装了从镜欲体内滚落的红水晶。 他拿走了装了红水晶的密封瓶,拇指抹掉嘴角残留着的血液,舔了舔指尖。 在任何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冉羽迟的身体凭空消失在了夜色中。 鬼王的离开与他的出现一样毫无预兆。 他快意的喝完美味的血液,在安雪耳畔留下了他的声音。 “我真的很中意你,小天师。”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九年前遇到的也是安雪哈,且听我慢慢道来。 以及,这三天更新改成0:00,接下来三天,每一章评论都会发红包哈~蠢作者请你们看文~ 感谢大家看到这里! 第024章 “二环路区域事故堵车, 请各位车主及时规划路线,以免回家路上遭遇堵车哦。” 车载广播中女主持人声线甜美。 夜晚的双城灯火通明,某条道路上, 车流拥堵,车灯盏盏相接,明亮宛若长龙。 为了保证普通群众人身安全,特殊管理局将本区域封堵, 在善后工作彻底结束之前,不能放进何普通人。 天空中晃晃悠悠飘过几道白雾, 空气中依旧残留着硝烟味,是刚才热武器对轰留下的痕迹。 鬼王离去, 威压散开, 十一分队终于从被压制的重量中抽身, 重新自由活动 所有人——包括夕楼,纷纷冲到安雪面前。 “队长!你没事吧!” “操!鬼王太过分了啊!居然不让我们上去帮忙!” “他到底来干嘛的!” “队长!队长?!完了,队长丢魂了?!”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问,安雪却迟迟没有回应。 他站在原处, 皮肤上的热度还未褪去, 脖颈蔓着细细密密的疼, 和一点点无法形容的痒。 “我没……”安雪想说他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夕楼暴躁的打断安雪要说的话,“你脖子上他妈被留了一块印记!!” 之前被担忧冲昏了头,夕楼这一提醒, 所有人才注意到,安雪的颈侧——被鬼王咬过的地方留下了赤红色的、像是绽放的花形状的印记。 安雪:“……” 安排好善后工作, 安雪立马被十一分队的成员们赶进诊疗室, 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通。 帮安雪检查的是个年轻医生, 名为陆易斯, 除了负责分局的诊疗工作之外,陆易斯还有专门的研究室,最主要的研究课题为——鬼的能力的分析与预测。 ——镜欲的能力分析便是他的成果。 在进诊疗室之前,陆易斯脸上没有半分表情,甚至还有些不耐烦,他很不满临时被安排的工作,实验室的研究已经令他很是头秃。 但一见到安雪,陆易斯的神情立刻变了:“听说你和鬼王接触了!真的吗!他还吸了你的血!!快让我好好看看你!!” 对于能力的研究,陆易斯比对任何事物都要热澄。 安雪:“……” 检查报告在一天之后才出来,陆易斯来送报告时,十一分队正好在会议室对此次事件进行梳理和总结。 三年前,林一墨是一位籍籍无名的画家。 他热衷于创造自己的内心世界——但他失败了。 商业化时代,连艺术作品偶尔也必须迎合一下受众喜好,林一墨的作品,过于冷门,显然无法走入市场。 他的作品无人问津。 直到他在拍卖会上遇到了镜欲。 镜欲——鬼如其名,镜子和欲望。她映照出了林一墨的欲望,选择了他,为他带来灵感,实现愿望,而作为交换,林一墨需要帮助她觅食。 镜欲的食物,是人类。 此次事件,是欲望和食欲的双向选择。 与镜欲相关的失踪案件高达78起,时间跨度长达三年。 但特殊管理局竟是在最近一段时间才发现端倪。 很明显,要么是特殊管理局对于鬼怪事件的监管力度不足,组织架构急需调整;要么,是有人在帮助镜欲和林一墨隐瞒。 陆易斯拿着安雪的报告走进来时,会议室中瞬间安静下来,每个人都紧紧盯着他手上的报告,神情肃穆,仿佛一旦他说出什么不吉利的字眼就要立刻动手。 陆易斯将报告放上会议桌:“放心,你们队长没有事。” 所有人明显松了口气,比当事人还要担心他的身体状况。 苏雾里点点颈侧:“那这印子是什么?” 陆易斯:“浴血者吸食血液之后留下的痕迹,相当于标记,你是属于他的食物,其他浴血者不会再来袭击你,不碍事,过段时间就会消失,消失前先挡住吧。” 众人再度松了口气:“没想到,鬼王居然是浴血者?” 浴血者算是鬼中的一个变异体,靠吸食血液为生,由于食物限制,幼年期极度弱小,很难活到成年,更别提成为鬼王了。 安雪又揉了揉印记所在的地方,若有所思。 “所以……”空向笛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说浴血者相当于小说漫画中的血族,那队长被啃的那一口,就是初拥吧?队长不会也成为浴血者吧?!” 安雪:“……啧。” 苏雾里卷起面前的纸质材料,狠狠在空向笛脑袋上敲了一记:“想犯中二私底下再犯!” 空向笛抱住后脑勺讪讪一笑:“开个玩笑嘛!” 陆易斯凑过去,搓搓手,笑眯眯问道:“所以,鬼王来那里干什么?就为了吸你的血?如果真是这样……你的血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小队长,我能不能……?” 安雪瞥了陆易斯一眼,只回答第一个问题:“不是。他拿走了一个……从镜欲身上掉下来的红水晶。” 安雪有将红水晶的事写在总结报告中,只是陆易斯不知道。 “红水晶?”陆易斯捏了捏下巴,分析道,“镜欲本身不算能力特别强的鬼,经推算,她能够创造并运用交换能力的空间大小只有不到十平米,但她却大大超出计算范围,甚至创造出了完整的空间——这一点也不合理。” 的确不合理。 安雪认同陆易斯的观点。 很显然,那水晶不单单只是摆设,而是拥有特殊作用。 有人将水晶交给了镜欲。 是谁? 鬼王拿走水晶又有什么目的? “我要走了,如果你有什么与鬼王能力有关的事,随时联系我,嗯?” 陆易斯只是来送份报告,没兴趣继续讨论下去,他的工作已经完成,准备离开。 安雪像是想起什么,忽然道:“我见过他两次,两次,他都只在晚上8点之后才能使用能力。” 陆易斯正要离开的脚步一顿,又听安雪继续说道:“以及,鬼王的能力并不是复制。” 陆易斯:“!!!!” 所有人:“!!!!” 不是复制?! 鬼王登记来人界这段日子,特殊管理局都在思考万一鬼王搞事情该怎么对付,可他的能力居然不是复制?! 闻言,陆易斯眼神发亮,回过头掰住安雪的肩膀。 在即将碰到他右肩时,被夕楼拍开。 夕楼:“如果想站着说话就别乱碰。” ——安雪不允许别人触碰他的右半边身子。 夕楼就曾被摔翻过一次。 行吧。 陆易斯没有过多纠结,他只对鬼王的能力有兴趣:“所以你看到了么?!他的能力是什么?!” “我不知道。”安雪说。 “……”陆易斯,“诶?” 安雪:“我不知道。” 他漫不经心道:“如果那么容易就能猜出来,为什么现在依旧没人扒出鬼王在人界的身份?” . 画中鬼事件的善后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 当天晚上,知名画家林一墨死亡的消息传遍全网,听说是由于火灾,大火烧毁了林一墨居住的小楼,和他全部的作品。 曾经的知名艺术家,死后却什么也没留下。 有人惋惜,有人哀悼,但很快,所有人都会将他遗忘。 无人铭记,才是真正的死亡。 空间中救出的人被一一改造记忆,夕楼根据不同人不同性格,编造出不同事件,受害者们经过心理辅导后,重新回归正常生活。 在改造牧星宇记忆时,安雪也在。 他同夕楼共同来到牧星宇家里。 牧星宇的住处不大,小小的一间单身公寓。听房东说,牧星宇只是一位普通大学,在失踪之前,他已经很久没有出过门。 也是那天安雪才知道,有人发现了牧星宇的性向,在学校中大肆宣传,牧星宇承受不住其他人的眼光,曾经一度想要从窗子跳下去。 但进入了空间之后,他才发现,学校里的眼光和闲言碎语不过是小打小闹。 在夕楼使用能力改造记忆之前,牧星宇给了安雪一个拥抱,对他说:“谢谢你。” 所有幸存者里,唯一不愿意改造记忆的只有容鸿哲,他大刀阔斧的坐在自己的老板凳上:“这些事我怎么能忘记!老子可是……” 他话没说完,被夕楼直接敲了一棍子,安静了。 与此同时,某件事在社交网络中悄悄发酵。 一个女人发了一条有声博文。 “对不起,我真挚的为我当初的行为道歉,我有罪。” 她的声音嘶哑,似乎才刚哭过不久。 网友们发现她的有声博文,开始只是想进去吃个瓜,没想到竟然听到了惊天巨料。 “是柳南桥!!柳南桥!!!是他!!” 后半段,女人声音崩溃。 “他看上了我儿子!谢飞雨!他将我儿子锁在小屋里,他强行……为了堵住别人的嘴,他还给所有知情者一大笔封口费!” “他花钱,让我把我儿子推下楼!!还要他穿上红裙子,说是能够卖一波舆论!!” “我不想,我不想的………对不起,儿子……对不起……都是柳南桥………” 有声博文刚发出,网友们听笑话似的,不少评论都在嘲讽。 【怕不是臆想症吧??】 【这瓜不是早结束了吗?还能反转?还能这么反转?】 【编得太过了,你咋不去做编剧呢?】 【这是最新的蹭热度姿势吗?自杀式蹭热度?!】 【好笑,感情真挚,内容扯淡,转发了。】 【不是吧不是吧,不会真的有人相信吧!这女的和她儿子一样,想钱想疯了!要真推下去,真后悔了,还不去自首?在这里跳什么?!】 评论一片群嘲,直到当天下午,女人前往派出所自首的报道飘遍双城本地公众账号。 有位匿名举报者甚至送上了证据。 是一段全息录像,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拍到了柳南桥的脸。 全息录像中的柳南桥连哭带嚎,涕泗横流:“是我!我才是个同性恋!我看上他了!我强行侵/犯了他!是我!都是我做的!我还花钱让人出卖你,引导舆论,花钱让你妈把你从十二楼推下去!都是我做的!!!不要捅我!不不不不要!!” 举报者顺便贴出了境外账户明细——柳南桥曾在事发后给与谢飞雨相关的人员打过巨额现金。 证据一出,当初那些跳脚谢飞雨的“亲友”没一个敢出来回应。 当天下午,城南科技公司的官博就炸了,大批网友涌进评论区。 【????】 【[链接][链接][链接]请问阿官,这瓜是真的假的,如果有人造谣,法务部是不是该支棱起来?】 【柳南桥不是才被找回来么?怎么一回来就有瓜?他失踪期间到底去干什么了?】 【不是吧,柳南桥居然是这种人?有钱人没一个好货是么?!】 【楼上不要地图炮啊,是柳南桥qj又买凶杀.人!请精准攻击。】 【不是吧不是吧?这瓜反转了?!我当时还开麦了啊!MD,有怪莫怪,有怪莫怪?】 【握草太恶心了吧!!这特么是现实中能发生的事?!这没逻辑吧!】 【小说才要逻辑,现实生活哪来那么多逻辑?】 城南科技公司紧急发布公告,当晚,公司被无数记者和愤怒群众围堵。 柳南桥在三天后才在医院中醒来。 他一睁眼,却发现自家夫人坐在病床旁抽泣,身后有个人扛了部摄影机正在录像。 柳南桥愣了许久,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现实世界。 他回想起自己一直营造的好男人形象,一笑,牵住夫人的手:“我回来了,别担心。” 夫人握住他,凝视他,眼中泪光潋滟。 柳南桥长长舒了口气。 ——终于回来了。 他正想说点什么安慰夫人,身后扛摄像机的说道:“全都录好了,夫人。” “好的。”夫人接过纸巾擦干泪水,再看向柳南桥时,眼中没有半分情愫。 柳南桥:“?” 夫人冷冷勾起嘴角,丢给他一叠文件:“签吧。” 柳南桥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已经完了,把这些签了,你儿子……还有我,能尽早脱离和你的关系,至少我们还能有衣食无忧的下半辈子。” 说到末尾,她又嘲讽一笑:“柳南桥,你明明是个同性恋,为什么要骗婚呢?你的一切,最后还不是全被我拿了?” “你什么意思?!”柳南桥扬了那叠文件,想要攥住夫人,但他起不来,他只要一动,后背便会涌起阵阵疼痛,“你他妈做了什么!!” 文件散落一地,夫人冲扛摄像机的挥了挥手:“素材够么?” 那人收起工具:“放心,夫人,素材充分,一定能将您剪成深情受骗者的形象。” 夫人满意的点点头。 柳南桥暴怒:“什么?!受害者?!开什么玩笑?你们到底做了什么?!哈?你们要背叛我?!” “我们的关系本来就是用钱连接的,现在你完了,我还要再陪你演么?” 夫人踩着高跟鞋快速走到病床旁,毫不客气的给了柳南桥一巴掌,然后捏住他的下巴:“是你把自己玩儿进去的。” 柳南桥倒抽出一口气,眼神变得僵直。 ——他看见,他夫人的身后,站了一只身着红裙的怪物。 是谢飞雨!! 怪物的脸上露出一道诡异的笑,嘴唇开合,说出三个字:“你、完、了。” 柳南桥的头脑炸裂般疼痛,猛的推开夫人,抱住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两天后,#柳南桥被逮捕#的话题挂在每一个社交软件榜首。 有警车进了医院,柳南桥像个疯子般被压入车内,疯狂拍打车窗玻璃。 与此同时,柳夫人发出一则视频,在镜头前哭得梨花带雨,讲述他们的感情,柳南桥曾经给她带来无数感动,没想到却全是假的。 “他是个骗子。”她声泪俱下,“他骗了我十几年……” 这一天的网友非常忙。 先是去警方通报底下吃了瓜,奔走相告,又去安慰柳夫人,然后去城南科技公司官博底下炸一波,最后去前线直播又吃了完整的瓜。 有主播梳理出了整条时间线。 “友友们!我们之前完全被误导了!!事实的真相是:柳某桥在两个月前前往娱.乐城,看到姿色尚可的受害者,柳某桥当时就那啥上脑哇,把人锁小黑屋里那啥了,完事还说要包.养,受害者不同意啊!但他又没有证据,监控早被柳某桥用钞能力删了,他根本没办法,只能上网求助!” “但柳某桥继续使用钞能力,特么直接颠倒黑白!还□□!!杀人的居然是受害者的亲生母亲!!” “杀了自己的儿子,那女的根本睡不好觉,听说,她每天晚上都会梦到,一个身穿红裙子的人站在她床边!这女的承受不住了,才来自首的。” “我特么……”主播语气愤愤,“要是她没来自首?这件事不就这样被瞒过去了?!” 弹幕里直呼恶心。 【艹,这个垃圾!!】 【请不要用垃圾形容柳某桥好么,你这是玷污了垃圾这个词,毕竟有的垃圾还能废物利用,柳某桥直接扬了吧!】 【我当时居然被带节奏了?!我还特么开麦喷了受害者!我错了我错了!!】 【对不起。】 【对不起+1。】 【对不起+身份证号码。】 【可是柳某桥进去了又怎样,真相大白了又怎样,受害者已经死了啊。】 . 看蓝封 守所监控视频中。 柳南桥浑身发抖。 他发了疯似的朝四周挥舞:“别过来!别过来!!!是我错了!是我害了你!!谢飞雨!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啊啊啊啊!!!” 安雪关闭监视器。 “已经好几天了,一直都这样。”小警员说,“看样子是承受不住,疯了……诶,您要走啦,我送您。” “嗯。”安雪点头。小警员将他送出门外,顺势挥了挥手——他并没有发现自己的手臂穿过了一道红色虚影。 “你的能力?”安雪问。 “嗯。”谢飞雨应到。 谢飞雨的能力,噩梦。 被能力覆盖者,会不停循环自己最害怕的事物,直到死亡。 他只对两个人使用过。 一个是他母亲。 女人每日都会梦到他,终于承受不住,精神崩溃,自首了。 另一个,是柳南桥。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我。”谢飞雨说。 他将永生永世,噩梦循环。 . 禁闭室里,黎阳和夕楼隔着一块透明玻璃,靠在一块看直播,主播讨论得正是柳南桥qj和污蔑事件。 满屏幕的【对不起】飘过。 黎阳对自己说道:“不要难过,我们会好好活下去的。” 谢飞雨:“嗯。” 事情终于全部结束,但黎阳和谢飞雨只能暂时待在禁闭室中。 他们原本是人类,却变为了鬼,再结合前段时间看到天使在双城出没,为避免意外,分局决定在查出感染源之前,暂时□□黎阳和谢飞雨。 关于夕楼,安雪有心隐瞒,但夕楼主动向上级承认了自己的过失,幸好他后来及时赶到,没有造成太大伤亡和损失,上级判了个禁闭,顺便看管黎阳和谢飞雨。 直播结束,夕楼的目光从屏幕落到了黎阳的手臂上。 他在手上纹了一朵蓝色的花。 黎阳说,这是鸢尾花。 感受到目光,黎阳回眸,对着夕楼微微一笑,抬起手晃了晃:“我记得你上次说过,很好看。” “嗯。”夕楼背靠玻璃,“谁帮你纹的?” “冉哥,是一位特别年轻的纹身师。”黎阳说。 “哦。”夕楼沉默片刻,又问道,“鸢尾花,是什么意思?” 黎阳垂下眼,安静的同夕楼靠在一块,他们无法触碰彼此,却依旧安心:“易碎且易逝的美丽。” 黎阳的声音很轻:“我曾经以为我再也无法见到你了,夕楼。” 夕楼久久没有回应。 良久,握紧拳头砸向地面。 沉闷的“砰”的一声。 黎阳太了解夕楼了,他知道他在想什么。 二十九年前的感染事件,最终以杀了九百万感染者结束。 那他呢?谢飞雨呢?他们从人变为了鬼,他们同样是感染者。 他们之后会怎样? 还有一件事。 黎阳犹豫许久,终于决定对夕楼说出口。 “夕楼。”黎阳唤道,“成为鬼后,当年的记忆,全回来了。” 夕楼转过身,神情有些诧异:“什么?” 天师的能力,并不是生来就有,而是经过训练和选拔之后才能够被赋予。 每一位入选的天师都会被带入总局地下室,被带入一间漆黑的房间中——这里被天师们称为圣殿。 圣殿会赋予他们能力。 当年,黎阳和夕楼同时入选特殊管理局,但那次的名额只有一个,最终,总局选择的是黎阳。 可黎阳却在即将得到能力的时候,选择了退出。 夕楼的能力是黎阳让出来的。 他一直记得。 也是他亲手取走了黎阳一切关于天师的记忆。 黎阳屈膝,下巴倚在膝盖上:“在成为鬼后,我拥有了能力——那种感觉,我说不出来,但是,和当年在圣殿里的感觉很像,当年我也差点拥有能力。” 身为鬼而获得能力时的感觉,和身为天师被赋予能力时的感觉很像—— “夕楼,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黎阳顿了顿,转向夕楼,认真问道。 “天师的能力,究竟从何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发红包鸭!!!明天还是0:10见! 再一章共生这一卷就结束啦!! 后面!终于!!安雪终于可以和冉羽迟腻歪了!!!! 第025章 又是一个通宵会议。 自从接手镜欲的调查, 安雪便一直在连轴转。 太累了。 会议结束回到宿舍,安雪倒头就睡。 一觉醒来,肩膀睡得有些痛。 安雪迷迷糊糊坐在床上, 放任自己发了三分钟的呆,起床揉了揉肩膀,洗漱。 今天是周日,他和冉羽迟约了下午两点出门。 地点在…… 在哪来的? 刚睡醒脑子不清楚, 安雪本来就对地名不敏感,一时想不起来, 叼着牙刷翻看备忘录。 手机“嗡嗡”震动,浅霖打来电话。 自从开始有关画中鬼的调查任务, 他们没有再联系过。 安雪没时间, 而浅霖担心打扰到他。 安雪咬着牙刷和泡沫, 声音有些含糊:“浅霖。” 浅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轻柔:“才睡醒?” “嗯。”安雪开了免提,将手机放在洗手池旁,“好困。” “辛苦了。”浅霖轻笑一声,“双城的事件上报到总局了, 安雪, 你还是那么优秀。” “谢谢。”安雪漱口, 为了驱散困意,接了一捧水往脸上淋。 额前发丝沾上水珠,抬起脸时, 安雪又看到镜子里脖子上的印记。 赤红色的纹印,包裹一道很深、很深的齿痕。 被吸食血液的疼痛与血液被抽离身体的快.感依旧刻在脑海里。 安雪透过镜子看向脖颈, 某个想法不受控制的蹦了出来。 还想…… 浅霖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听说你又遇到鬼王了?他是浴血者?” 鬼王到底是什么种族, 浅霖不关心, 他只担心安雪的身体:“除了被吸血, 他还对你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安雪拿着手机出了洗浴室,打开医疗箱找到一串创可贴,对着镜子比划了下,“我没事,不用担心,浅霖。” 创可贴不够大,得两个才能勉强挡住印记和齿痕。 一想到黏在皮肤上的触感…… 太难受了,算了。 安雪将创可贴又丢了进去,把医疗箱塞回原位,找出来件薄卫衣,戴上兜帽,挡住脖颈。 换衣服要抬起手,肩膀又痛了下,抬起的动作有些许卡顿。 听筒里,浅霖恰好问道:“你的右边身体怎么样?我需要找个时间帮你做一次检查。” 安雪握了握,抬起手又放下,关节弯曲没什么阻力,便回答道:“还行。” 他们又聊了几句。 浅霖那边很安静,安雪猜测他又是一个人待在机房里。 浅霖是位机械师,总局里有不少武器都出自他之手。 ——包括安雪的右眼。 “真的没事?”浅霖还是担心安雪,“鬼王真的什么也没做?” “嗯。”安雪说,“我倒是希望他对我做点什么。他真的……很棒。” 能给他带来如此浓烈的情绪! 棒极了! 安雪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变得有些许亢奋。 浅霖沉吟片刻,随后一声叹息:“我后悔了,安雪。” “我想,我应该和你一起走的。” . 挂断电话后,安雪去了禁闭室一趟。 身为队长,他需要完成每日的巡逻。 谢飞雨和黎阳还在,夕楼靠在床上休息,没什么事,安雪在平板上签了字,长长打了个哈欠。 “你要出去?”夕楼看向安雪,问道。 安雪点头:“嗯。” 安雪一如既往没有什么精神的样子,满脸都是困泱泱的懒,刚打了哈欠,眼尾有些潮。大热天的,他穿了一件薄卫衣,头发被兜帽压了下来。 夕楼:“你居然能出去?” 之前一见到安雪就怼,习惯了,这句话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 意识到自己是什么语气,夕楼闭上嘴,不再说话。 安雪:“?” 安雪疑惑:“我又没有被禁闭。” “……”夕楼扯开话题,“你的脖子怎么样?” “没事。”安雪放好平板准备走,又听到夕楼的声音。 夕楼:“喂!” 刚发出一个音节,隔壁黎阳敲下玻璃,夕楼骤然反应过来,改口:“队长……” ? 安雪的脚步极为明显的一顿,转过头,满眼不解。 安雪:“?” 夕楼避开安雪的眼神,揉了揉鼻子:“干嘛这个表情,我就叫叫,反正、反正以后也得叫……” ? 奇奇怪怪。 安雪:“……行吧。” 转身就要走。 见他要走,夕楼连忙又问:“你要去哪?” 末了,极度不自然的补上,“……队长。” 安雪懒得去思考夕楼怎么突然转性了,问什么就答什么。 “去看海。”安雪想起冉羽迟打来电话那天对他说的话,又补充了一句,“和……一位朋友。” . 冉羽迟没在约定地点看到安雪。 他们约在距离安雪住处两公里左右的公交站见面,但已经过了约定时间,安雪迟迟未到。 冉羽迟:到哪了? 安雪:…… 六个点,冉羽迟明白了,小路痴又迷路了。 冉羽迟:[共享地图] 冉羽迟:进来看看? 地图中,安雪就在不远处,但这里不好找,对周围环境完全陌生的安雪被一堆小巷子困住了。 冉羽迟:你在那别动,我去找你。 十分钟后,冉羽迟在一家破旧便利店前找到安雪。 这个点巷子里没人,安雪正在试图和看店的老头沟通,可他没成功,老头听不懂普通话,安雪听不懂方言。 冉羽迟抵达时,安雪长叹一口气,放弃了。 安雪转身就看到冉羽迟,表情一滞。 ……好尴尬。 看到冉羽迟在憋笑。 ……更尴尬了。 安雪将兜帽又往下压了压,不去看他,然后,衣角被拉了下。 冉羽迟递给他一根冰淇淋:“等久了?” 明明是自己迷路了。 “……”安雪很给面子的接下,“没有,我的问题,谢谢。” 冉羽迟笑笑,在前带路。 今天的冉羽迟穿得格外休闲,白衬衫牛仔裤,后背斜跨个包,脚上踩一双死贵的球鞋,浑身上下都是十八九岁的张扬。 他问:“你的脸怎么了?” 安雪的皮肤很白,所以脸颊上一抹淡淡的粉也极为明显。 安雪撕开雪糕包装袋,咬下一口,回答道:“热。” 热炸了。 九月份的双城气温依旧高达三十多度,穿了件薄卫衣还将兜帽戴着,安雪热得浑身冒火。 冉羽迟:“帽子摘下呗。” 安雪:“不行。” 冉羽迟:“为什么?” 因为要遮住脖子上的印记,但这理由不能说,安雪只能随口胡诌:“酷。” 冉羽迟:“……” 路上,冉羽迟向安雪介绍今天的安排,下午看海,晚上去附近吃饭,他知道一家特别棒的海鲜馆。 安雪摘下一边耳机听他说话,但他对下午怎样安排没有兴趣,听着听着,思绪飘到了其他地方。 例如,冉羽迟为什么能够拥有这么纯粹热烈的情感? 例如,他又想起那天,冉羽迟对他说的那句“我们是朋友”。 朋友算什么? 队友之间,靠得是级别、归属和任务安排维系,家人,因为血缘或者法律关系而产生联系。 维系朋友的是怎样一种纽带? 又是一种怎样的激素才能让人拥有“朋友”这种情感? ……人际交往,真的好麻烦。 安雪想得专注,没注意到冉羽迟已经说完了话,并停下脚步。 安雪撞上了冉羽迟的后背。 安雪:“?” 冉羽迟:“我临时改主意了。” 半小时后,安雪站在海景房的窗边。 透明落地窗外,金色沙滩绵延,海浪翻涌,海风咸湿。 安雪:“?” 冉羽迟:“我家。” 安雪:“为什么把我带来你家?” “你说呢?”冉羽迟打开空调,凉爽的风吹了过来。 安雪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既想看海,又怕热,怎么办? 好解决,去海景房。 好的。 在某种程度上,安雪很满意冉羽迟的主意。 他在落地窗旁的沙发坐下,感受海风,哦不……空调冷风拂过,视野宽阔,目光所及之处一片湛蓝。 冉羽迟切了水果,端到茶几上,两人坐在一块。 丢在一旁的手机不停在震,班群里总有消息跳出来。 怀子星:这次五校联赛,会长还会参加吧! 怀子星:去年会长在隔壁六中都要鲨疯了啊! 幸思远:去年咱们班没人去吧?今年呢?转学生会报名吗@安雪 群里滔滔不绝,聊起五校联赛,还发了不少冉羽迟去年参赛的照片。 安雪:“……” 他问冉羽迟:“五校联赛是什么?” 冉羽迟:“是双城五所一类校联合举办的一次竞赛,说白了,就是比哪个学校的优等生更优秀而已。” 五校联赛有三轮,每回都以不同形式考察学生,由五所学校学生自由报名,最后分学校挑出报名者中成绩最好的五人参与。 去年冉羽迟分数逆天,直接把其他学校的学霸们考自闭了,开始怀疑“学霸”两个字的定义。 满分,怎么有人能满分?! 那么难的试卷还能满分?! 能考满分为什么还要读普高?! 安雪“哦”了一声,兴致缺缺。 冉羽迟:“真不参加?” 安雪咬了一口西瓜,汁水很足,很甜。 他回答:“没兴趣,浪费时间。” 考三轮试,又是一天。 不如睡觉。 冉羽迟:“花一天参赛,你会得到整个年段的崇拜!” 安雪:“……” 冉羽迟:“能够证明你超乎常人的学习能力!” 安雪:“……” 冉羽迟祭出大招:“获得前三能够拥有除半期考、期末考等大考外,其他所有考试的免考权。” 安雪:“!” 一中学生成绩好,所以考试也相对较多,开学就直接考五天,一次三小时,安雪每场都考得极为难受——毕竟卷子很简单,他很快就能做完,不能提前交卷,只能趴课桌上睡觉。 很不舒服。 大考跑不掉,平时小考能免考。 很不错。 冉羽迟注意到安雪的表情,好看的眼睛弯了弯:“看出来了,你心动了。” 安雪又面无表情的叉了片苹果:“怎么报名?” 冉羽迟转发了一个网址。 本次五校联赛在双城晨星高中举办。 安雪点进链接,注册账号,填写个人资料。 正专注填写,视线中忽然落下一道阴影。 再然后是冉羽迟的声音:“你用的什么沐浴露?” 安雪莫名其妙:“什么?” “我想说很久了,我今天一直觉得你……”冉羽迟一顿,“很香。” 他靠得很近,说话尾音微微上挑,再加上微微眯起的眼睛,无端端生出一丝不正经来。 安雪:“?” 安雪面不改色的继续填写材料:“耍流氓找别人。” 冉羽迟轻笑一声,没再继续话题,起身:“我去买点饮料,想喝什么?” . 鬼知道为什么报名参加个五校联赛会那么麻烦,安雪花了点时间填写资料,提交。 冉羽迟还没回来。 安雪便又往后靠了靠。 沙发柔软,陷在沙发里,困意一下子又涌了上来。 这几天太累了。 安雪原本只是想闭上眼休息会,没想到竟是直接睡着了。 冉羽迟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少年仰头靠在沙发上,闭着眼,很安静,清清冷冷的气息。 睡着的安雪看起来很乖。 很奇怪,分明只是寻常到不能寻常的画面,只是睡着了而已,在他的房子中,冉羽迟甚至因为站得太远而看不清安雪的五官。 但就是很莫名的,心底里某个地方烫了一下。 那种感觉很久远,冉羽迟想不起来了,他失去了二十九年前的记忆。 那一刻,冉羽迟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破土而出。 他似乎曾经也看到过这样一个清冷又乖巧的少年,那时候的天很阴沉,少年趴在他的腿上,远处的天空,被撕开一条极长极宽的口子。 他只记得少年对他说过一句话:“冉羽迟,你一定要来找我。” “你只能来找我。” 他要找的人,他随身携带的,铭牌的主人。 ——鬼王来人界的理由:找人。 是真的。 但要找谁?鬼王自己也不知道。 记忆片段一闪而过,冉羽迟依旧什么也想不起来。 只是靠着,安雪睡得并不安稳。 脑袋往斜一偏,后背抵在沙发的地方陷下几道褶皱,兜帽被顺势往后落了一寸,露出一小节脖颈,一条青筋微微凸起。 小路痴今天戴了一天的帽子,再热也不想摘下。 冉羽迟无意探究他究竟想挡些什么,便只是想帮安雪将兜帽重新带好。 然后,他的手微微一顿。 白皙的脖颈上有道极其明显的印记和齿痕。 冉羽迟挑了下眉毛。 哦豁? …… …… 幽深的巷子中没有风,也没有声音—— 直到两道急促的脚步声突兀的响起。 “满空,快跑!!” 男生将满空往前一推,自己停下脚步,转身挡住路口。 他的面前,身穿白大褂的男人悬浮于半空之中,分明是夏天,他却系了条绿色围巾,肩膀纹章被擦得发亮。 长剑寒芒闪烁,男人在凝固的空气中咧起嘴角。 “找、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冉羽迟:哦豁,我老婆。 让我们恭喜安雪掉马。 Ps最后一段那个男人是第10章 ,还有第12章提到过的“天使”,满空曾经在13章出现过,就是安雪接受调查任务,去七中找夕楼,在调查林一墨的路上救了一个被校园暴力的男生。 共生这一卷结束啦,下一个事件名为——共犯。 安雪和鬼王终于能一起解决事件了呜呜。 -------- 要上夹子了,所以11月1号的更新推迟到晚上23:00哈,之后会恢复到21:00的,这章依旧,评论发红包哈~~ 再让蠢作者大嚎一句!预收文《漂亮野王[电竞]》《谁说哭包小丧尸不能做攻啦?》求戳专栏求预收!! -------- 然后~推荐一下基友的预收文~ 《笔下的大佬都穿过来了!》by景焕 又名《史上最强男团》 江暄,扑街耽美写手,美强攻忠实爱好者,每篇文必写武力值爆表、又苏又强的“天下第一美人”攻。他们要么孤独求败,要么爱而不得,最后一定独美,成为读者眼里的白月光,心里的朱砂痣。 有一天,美强攻们先后穿过来了! 无欲无求的剑尊祭出古剑:“吾乃天下第一人,所有人见我,都要俯首称臣。” 星际万人迷影帝微微一笑:“粉丝手牵手饶银河系一圈,太受欢迎真是令人烦恼。” 尘封在银棺中的吸血鬼睁开眼睛:“千年过去,我还是最想被初拥榜第一名。” 黑暗中邪神蛊惑低语:“想看我的脸么?看一眼就会发疯哦。” 每个人都有惊人的美貌、牛逼的身份、吊打的实力。 美强攻:“那么谁才是现在的天下第一?” 江暄:“……” * 众所周知组合“KING”内部撕逼严重,每位成员都背景神秘,黑料漫天,并且极度自信,认为自己不论颜值还是实力均碾压其他人,日常疯狂买通稿拉踩队友。 ——唯一的共同点,大概就是都很听经纪人的话。 “我说我怎么一直没有桃花,原来是你写的啊。” “那就用你自己来补偿我吧^_^” 第3卷 共犯 第026章 早晨六点半, 闹铃准时响起。 安雪烦躁的把手机往枕头底下塞。 直到闹铃又一次响起,才呆滞的从床上坐起。 好困,又要上课。 简简单单的东西要重复一整年, 而他又不得不去。 洗漱时,安雪想,万一学校炸了呢? ——这个念头每到周一起床时会变得格外浓烈。 尤其是当第一节 课,班主任拿进来一叠试卷说要考试的时候。 安雪:“…………” 炸了算了。 安雪麻木的写完试卷, 一个上午都昏昏欲睡。 下午第一节 是体育课。 双城一中格外重视学生的体育锻炼,毕竟身体是学习的本钱, 有好身体,才能有好成绩。一中每周安排三节体育课, 并且禁止各科老师以任何理由占用和借用体育课时间。 为了保证学生们参与体育运动的积极性, 一中的体育课是可以自主选择的, 有七八种不同的运动项目。 安雪选了一个对于他而言最省事的定向跑。 只要在规定时间抵达地点并打卡就好,完成任务就能解散,不必继续待在操场。 身为天师,最不缺的就是体力和速度。 体育老师看到安雪没什么精神, 怏怏的站在队伍最后边, 忍不住说道:“生病了是不, 没事啊,我给你放宽点时间。看你挺瘦的,平常应该不怎么运动?这样不行啊。”体育老师拍拍安雪的肩, “好孩子,要注意体育锻炼啊!” 安雪:“……好的。” 起跑线上, 怀子星小声说:“你放心, 我一会跑慢点, 不让你最后, 一个男生跑后面挺丢人的,我陪你,谁让我们是好同学呢!” 安雪正在拉伸肌肉,掌心轻轻松松碰到地面:“不用,跑你自己的就行,好同学。” “啊?”怀子星还没搞懂安雪的拒绝是什么意思,就见安雪戴上耳机,在哨声中直接冲了出去。 怀子星:“?” 跑步,真的是一件很轻松的事。 和天师的日常训练比起来,学校中的体育课简直就是小打小闹。 新人天师的训练课程是要求每个人负重二十五公斤,并且以不低于每秒九点三米的速度跑完二十公里。 教官们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你连二十公里都跑不完,打不过鬼时怎么逃命!等死吗! 安雪只用了很短的时间便完成了定向跑任务,将打卡表交给老师时,没流汗没喘气,淡定得仿佛刚散步回来。 体育老师:“……你是运动员?” 安雪:“不是。” 一位平平无奇的天师罢了。 结束定向任务,安雪去冲了把脸,他看了一眼时间,还有二十八分钟能够补充睡眠。 回教室需要穿过整片操场。 另一端,是弓道课程。 场馆旁围了不少女生,超过半数的女生拿着手机正在录像。 花都正在录综艺,这几天不在学校,能引发此等盛况的,就只剩下学生会长冉羽迟了。 果不其然,冉羽迟就站在正中间,木箭上弦,木弓高举过头。 他的后背挺拔,缓缓托弓拉弦。 瞄准—— 木箭射出,正中靶心,箭尾簌簌抖动。 一旁围观的女生一片欢呼。 轮到下一位同学,冉羽迟收起弓,退出场地,一转头,正好看到了安雪,眼角挂上了点清浅的笑意。 安雪却偏开头。 他暂时不是很想见到冉羽迟。 理由有些尴尬。 怎么说呢? 昨天他在冉羽迟的家里睡着了,醒来时天已经黑了一大半,一直死守的帽子也滑落下来。 安雪还没解释,就看见冉羽迟弯起手指,点了点颈侧。 那里有一道红色印记,和极其明显的咬痕——冉羽迟全看到了。 冉羽迟先说了一句:“纹身不错。” 然后,又说道:“看来,我们转学生的周末过得很刺激?” “我能听听么?” 安雪:“……” 首先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冉羽迟是个普通人,他不可能认得浴血者的标记——在入学之前,总局已经对一中所有人完成调查,毕竟他们不可能将一位天师放进有鬼怪的地方。 没有任何鬼能逃过天师局的调查。 这也是安雪敢直接戴个兜帽就和冉羽迟出来的原因。 所以,冉羽迟可能是误会了什么不大好的事。 随便吧。 自从镜欲的事件结束之后,安雪终于好好休息了几天,而这几天里,整个学校都在关注五校联赛的事。 五校联赛是双城一中五所一类校中最盛大的一次赛事,关乎学校的教学质量和学生素质——甚至有家长根据联赛的成绩来决定自家孩子就读的学校。 这一联赛的传统持续了七八年,每个学期一次。 原本每个学校拿到第一的次数都挺平均的,自从双城一中来了个冉羽迟,第一就再也轮不到别的学校。 这哪行! 说什么都得把第一夺下来啊! 其他学校拼命要拿第一,一中拼命要守第一。 从学霸们的比拼,成为了学校所有学生的较量。 因此,这两年,五校联赛的热度在各校学生中越来越高。 双城一中论坛。 【嗷嗷嗷,友友们,我真的好期待!】 【这次五校联赛在晨星高中吧?!】 【大家还记得去年的情景不!大满贯!虽然我没去,但我自豪得一批!】 【学校的荣誉就是我的荣誉!】 【话说今年会长还会去吗!】 【应该是会的!听说高三年段还来了个超强(帅)的转学生!】 【他之前考试的分数都逆天了啊,能和会长肩并肩,你们说他会报名吗!】 【他可能不会。】怀子星打字,回复在论坛里发出疑问的同学。 怀子星曾经动过游说安雪报名参加五校联赛的念头。 但他没成功。 因为一到下课,安雪不是在睡觉,就是在睡觉。 怀子星悄悄对幸思远说过:“他可能不会有参赛的欲望。” ——他觉得转学生可能也没什么俗世的欲望。 五校联赛的报名在一周后结束,资料审核后,学校公布了每个年段的参赛者名单。 怀子星居然在名单上看到了安雪的名字。 他“噌”的一下窜到安雪身边,瞪大眼睛:“安雪,你居然报名了!你是被逼的么?真的假的,被胁迫你就眨眨眼!” “没有。”安雪回答,“听说参加后可以不用考试。” 怀子星的双眸瞪得更圆:“因为这个?!” “是的。”安雪难得露出几分认真的表情,“这很重要。” 男風五校联赛即将开始,高三年段参赛的五人被邀请课后进行整体训练,安雪拒绝了,要了往年的试卷回来。 这天,正刷卷子练手感,安雪收到了冉羽迟的消息。 冉羽迟也没有参加课后训练,大概很闲。 他又开始纠结起安雪脖子上咬痕的事。 不,他一定很闲。安雪想。 冉羽迟:我还是很好奇,到底什么样的对象,才能把你的脖子咬成那样? 安雪:? 安雪:我希望你能当做没看到。 冉羽迟:很难。 安雪:加油。 冉羽迟:我真的很想听听你的评价。 安雪:。 冉羽迟:咬脖子诶—— 安雪忍无可忍,回了他四个字。 安雪:关你屁事。 身后,怀子星“卧槽”一声。 安雪转头,就见怀子星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捂住眼睛:“对对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偷看的,没看到对象啊,咬脖子啊什么的!!” 安雪:“………………” 见安雪脸色沉了下来,怀子星想溜之大吉,但想起老班交代他的事,以及好奇心,又小心翼翼的凑过来:“安雪你谈对象了?!” 安雪:“……” 怀子星连忙解释:“我真不是故意要看的,就是我视力太好了……那几个字太显眼了……就,男生嘛,八卦嘛……话说你在教室看手机不藏这点么?老班来了怎么办?不对,重点是这个吗!” “安雪,你什么时候谈的?哪所学校?之前的吗?那岂不是异地?你之前是在帝都吧?诶刚刚还有女生托我来要你的联系方式呢,你谈恋爱了,咱们女生得多伤心?!” 安雪:“。” 怀子星抛出一大堆问题,每一个都令人无语,安雪不知道该回答哪个,干脆哪个也不答。 安雪:“什么事?” “哦!对!”怀子星想起正事,“我刚去办公室呢,咱们老班让我和你说一下,下周就是五校联赛,周末晨星高中会开放校门,你们几个参赛的一起去熟悉一下考场。” “好的。”安雪在备忘录中记下地点,边敲字,边对怀子星说,“你不要乱说。” 他的意思是让怀子星不要散播谣言。 没谈恋爱。 没咬脖子。 怀子星抿抿唇,用力的点点头,一脸郑重:“好的。” 懂了。 不要随便说出去是吧! 身为朋友,他一定会把安雪谈恋爱的事守口如瓶! . 由于每个人住所不同,因此周六的熟悉考场约了个相对居中的公交站见面。 安雪提前一个半小时出发,终于在走错三次路之后,准时抵达。 简嫣远远的就看到安雪来了,抬手理了理头发。 她很喜欢安雪——从见到转校生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高中生的喜欢最纯粹,不需要理由。 简嫣一直是个相当了解自己的人,因此她很确定自己的感情,并将这份情趣悄悄藏在心里。 暗恋不能影响学习。 只是安雪性格孤僻,除了怀子星和幸思远,以及学生会长,几乎很少和其他人说话,包括她。 简嫣只是在参赛群里同安雪打了个招呼而已。 参赛名单公布那天,看到自己的名字和安雪的排在一块,让她开心了一整个晚上。 听说要一起熟悉考场,简嫣特意穿了裙子,卷了头发,还画了一个淡妆。 安雪越走越近,简嫣有些紧张。 她深吸一口气,想用自己最好的状态同安雪说声“你好”,身旁冉羽迟却先上前了一步,递给安雪一瓶水。 冉羽迟:“我想我应该去接你的。” 小路痴一定又迷路了,脖子被晒得通红。 安雪接过水,仰头喝了一口,淡淡道:“谢谢,不用接。” 冉羽迟一笑。 他比安雪高半个头,微低下头时,笑声落在耳畔,有点烫。 冉羽迟:“你真的不打算给我透露一点?” 他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安雪贴在颈侧的创可贴。 创可贴本来就黏,流了汗沾在脖子上,更难受。 安雪回头瞪了冉羽迟一眼,甩开他的手:“你为什么总是纠结这个?” “很有意思。”冉羽迟眯起眼睛,笑意中带着点不大正经,“或者,我们来交换一下秘密?比如——我觉得你很香的理由?” 安雪:“……” 安雪:“……………” 又来? 有病? 好玩么? “没兴趣。”安雪冷冷丢下三个字,调大耳机音量,不再理人。 冉羽迟耸耸肩:“真可惜。” 小天师错过一次探究鬼王身份的机会。 负责带队的老师接完电话,回来很抱歉的说道:“同学们,我约的司机忽然有事,这会来不了,再等我一会吧,我再打两辆车。” “没事的,老师。”简嫣查了下出行软件,“我们坐公交吧,再两分钟就到了,大家觉得呢?” 反正这个点公交不挤,没人反对。 “也行。”带队老师说,“大家互相跟紧点哈。” 去晨星高中需要搭乘K36路,公交车很快就到了。 简嫣排在上车队伍的最前面。 公交开门时,简嫣正在点开二维码,她的身后,安雪眉心忽的一皱。 简嫣扶着门把手正要往上走,安雪抓住她的手:“别上!” 简嫣:“!” 分明是夏天,安雪的右手掌心却是冰的,简嫣被抓得猝不及防,茫然的回过头:“啊?” 手!他碰我手了! 安雪没去注意别的。 因为此时此刻,公交车上忽然传来极轻、却极其密集的声响。 普通人听不见。 但安雪可以。 他对于这个声音太熟悉了! 是炸.弹!! 公交车上有人安了炸.弹! 安雪扯住简嫣的手臂顺势往后拉,手腕用力调转两人的方向,将简嫣推至离公交车更远的方向。 下一秒—— “轰!” 炸响声震耳欲聋,气浪灼热,滚烫的火焰伴随滚滚浓烟从车门、窗户倾泻而出。 公交车在一瞬间烧得焦黑。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始恢复到每天21:00更新哈~前十个评论的发红包~ 。 第027章 耳膜嗡鸣, 周围安静片刻,有人爆发出一阵尖叫。 “啊——!!!” 周围已经乱做一团,行人四下逃窜, 尽可能远离这辆着火的公交,有人拨打报警电话和急救电话,还有后备箱携带灭火器的车主,尽最大可能协助灭火, 车上连滚带爬下来好几个衣服着火的人,被附近店家一盆水浇灭。 警笛声逐渐靠近。 为了让简嫣尽可能远离爆炸范围, 安雪那一下拉得十分用力,简嫣摔了一跤。她没被爆炸波及, 只是膝盖擦破了点皮。 热浪扑面而来, 刺鼻的汽油味同浓烟一道钻进鼻腔之中, 简嫣重重咳嗽好几下才怔怔反应过来,连忙捂住口鼻看向安雪:“安雪同学,你没事吧!!” 她想靠近安雪一点,安雪却伸手将她拦住, 眉心紧皱, 双目戒备, 紧盯四周,不知道在寻找什么:“我没事,别过来, 能走的话和其他人一起去避难。” ——这里有太多普通人了。 安雪不可能贸然出手。 但是。 他并没有在人群中感受到任何鬼怪的气息,就连随身携带的仪器也没有。 有警员及时赶到, 疏离在场群众。 “简嫣, 你怎么样, 还能走吗?!”带队老师搀扶起简嫣, 对其他同学道,“同学们,跟紧点,先离开这里!” 简嫣:“老师,我没事,安雪他……” 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 虚空某处闪过一道极其刺眼的光亮。 身后一栋三十二层高的大楼突兀的出现一道极长的裂缝,从顶端斜落至地面。 大楼竟是被劈裂了!! 紧接着,大楼沿裂缝被分割成了两半,四周的玻璃全碎了,细细密密的玻璃渣同碎石瓦砾一起,从天而降,重重砸落。 再为细小的玻璃碎片从高处落下,都像一颗小炸弹,已经有不少人被割伤。 简嫣手上划过一道血痕,她甚至还没来得及感到疼痛,便眼睁睁的看着一块巨大的碎石朝着安雪的头顶砸去。 碎石做着自由落体运动,下落速度极快,普通人根本躲不开! “安雪——快跑!!”简嫣失声惊叫。 安雪身为天师,他完全能够躲过这块巨石。但是他必须要顾及周围群众,他躲开,群众便有可能被砸到,因此安雪停顿了片刻,在脑中计算能将损失降到最小的方法。 就在此时,一双手搂住了安雪。 身为普通人的冉羽迟朝安雪扑了过来,抱住他,两人抱成一团,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避开巨石。 同时,安雪割破手指,血滴分散成无数血线,在周围群众面前支起一道肉眼无法看到的网。 巨石在地面砸出一道深坑。 周围的人根本躲不开附带而下的碎石,却见碎石仿佛被某种东西隔离开了般,分明落至眼前,却没有触碰到他们分毫。 运气真好! 所有人心中涌出同样的想法,长舒一口气。 “安雪,你怎么样!”冉羽迟抱住安雪滚了两圈,干净的衣服上沾了一身灰,冉羽迟撑起手臂,“没事吧。” 他的声音很近,近到连呼吸也打在脸侧。 安雪沉默片刻:“我没事。” 冉羽迟像是顿时安下心来,露出一个极为清浅的笑:“那就好,能起来么?” 安雪没有回答。 直到冉羽迟又叫了他的名字。 安雪:“啊。” 冉羽迟向他伸出手:“吓到了?没事。我拉你,我们先走吧。” 不可能被吓到的。 更危险的场面他都经历过。 安雪只是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来救他。 即使那块巨石正面砸中他,他也不会死,大概也可能不会受伤,但在冉羽迟触碰到他的那一刻,心中猛然涌出一股完全无法的感受。 与那天一样,冉羽迟在他即将进入镜欲创造的空间时忽然给他打来的那通电话一样。 “你最近好像看起来很累。” “因为我们是朋友。” 安雪无法形容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感觉。 与感受疼痛,遇到强敌时的兴奋完全不同。 好像很柔软,很轻。 他说不出来。 “谢谢。”安雪搭上了冉羽迟的手。 “你手好冰。”冉羽迟说,“你明明那么怕热。” 闻言,安雪下意识蜷缩指尖要松开,冉羽迟却反手握住,炙热的掌心贴了上来:“人很多,别走散。” 安雪跟随人群撤离。 分局的天师正在赶来的路上,他不能暴露天师的身份,因此他需要找个没人的地方,才能换上制服。 大批人往体育馆方向撤离,安雪挤在人群中,有种刚来双城那天,被挤下动车的错觉。 然后,安雪忽然站定脚步。 他看到,不远处的电线杆上站立了一道影子。 白大褂,绿围巾,腰侧悬挂一柄细长的武士刀,另一侧挂了一排远程炸.弹。 ——天使。 毫无疑问,刚才的公交和大楼,全是他的手笔!! 天使同样不能暴露身份。 他的身上画了符咒,普通群众看不到他。 因此他肆无忌惮的站在高处,目光四下流转,最终定格在某一个角落,露出一道阴仄仄的笑容。 天使再一次握住刀柄。 冉羽迟感受到被他牵住的手挣扎了一下,掌心一空,一回头,发现安雪已经被人流挤到了另一个方向。 冉羽迟抬起头。 他同样看到了天使。 鬼王印象中的天使可从来不是什么好人,他们都是特殊管理局总局培养出来的刽.子手。 但是很可惜,还没到晚上八点,鬼王无法使用灵力——他现在只是个普通人,身手稍微灵活一点的普通人而已。 而且他的身上签署了特殊管理局的血咒,不能干预天师、包括天使执行的一切任务。 没办法。 否则,冉羽迟还是很想以鬼王的身份和小天师见一面的。 毕竟他的身上还留有他的标记。 在标记消失前,小天师都是他的所有物。 “下次吧。”冉羽迟一笑,继续作为一个普通人,一同撤离至安全区域。 . 天使没有名字。 他们只有编号,因为他们曾经都不是能被社会所接受的人,毕竟没有人能够屠杀人类——哪怕为了更多人免受感染的危害也不行。 天使队伍中的每个人都不正常。 798号参与过二十九年前的感染事件。 他是一众天使中表现最为突出的一位,无缝完成了从精神病到天使的身份转变。 因为他喜欢,他喜欢所有人惧怕他的模样,喜欢所有人因为他而惊慌失措的场景! 他不正常,他知道。 哪怕在精神病院里,他也是最不正常的一个。 在本次任务之前,798号已经很久没有动过手,这些年他一直很安分,全是为了回报局长当年将他从精神病院中救出来的恩情。 虽然他不正常,但他知恩图报,798号对自己的人格特质感到非常满意。 他一直很闲,直到前段时间。 总局终于给他安排了任务。 双城出现感染者,为了双城人民的安危,必须将之找出,并剥夺生命。 798号太兴奋了! 他兴致冲冲来到双城,然后,找了好长一段时间。 这次的感染者和二十九年前不同,也和期间零零散散出现的几例不同。 感染者身体各项指标正常无异,哪怕面对面使用仪器都无法检测出,只在病变时感染者才会数值飙升,触发警报。 而且,这位感染者很会躲,并且有一位包庇者帮助他。 包庇者明明只是个普通人,却让他吃了很大的亏,最后竟是让他们从手中逃离。 798号对此感到非常生气。 不过798号记住了感染者的脸,并在资料库中找到了感染者的资料。 感染者姓名:满空 年龄:18 身高:173.5cm 就读学校:双城晨星高中 家庭背景:父母双亡,独自生活。 今天,798号再一次看到了满空和顾牵星。 ——顾牵星,就是那位包庇感染者逃亡的普通人类。 这天,798号在公交上找到了满空的踪迹,于是他在公交上安装了炸.弹。 可惜,没有炸死他们。 于是,798号又劈开了一栋楼。 因为他看到顾牵星拉着满空逃进了楼内。 楼被劈塌了,但感染探测仪仍在响,他们还活着。 798号四处寻找,终于在某处,看到两道逆着人群的身影。 哈,找到了。 满空和顾牵星身边有很多人,他们应该是故意的,认为只要隐藏到了人群中,798号就不敢动手。 但那又怎样! 798号并不在乎。 满空的感染值在不断上升,他显然在病变状态中。 那么近的距离,普通人极有可能被感染! 干脆都除掉吧!!! 798号握住狂霸——他的武士刀的名字。 他的目光瞄准在不远处的某个点,手腕用力,狂霸出鞘,空气登时凝聚于刀身之上,附上一层极其厚重的隔膜。 劈烂一栋大楼对于狂霸而言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更别提劈开只是由碳氢氧钙等化学元素组成的人体。 798号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没来得及劈砍,只是保持着拔刀的姿势。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身后,血镰勾住他脖颈。 镰锋很薄,798号相信,身后的人只要再用点力,就能轻而易举的割下他的头。 “放回去。”那人的声音很低,冷冷的没有多少感情,比镰锋更冷,削过耳畔,“收起灵力。” 此刻,他们的身上都贴有隐藏身形的符咒,普通人看不见他们。 798号的手停在原处,没收,但也没再拔,他缓缓转过头。 798号一怔。 身后是一位极其年轻的天师,绷带遮挡住他半张脸,一双眼睛冰如寒潭,泛着冷光。 天师,安雪。 798号在局长身边见到过安雪。 他从来没有见过局长如此疼爱一个人。 明明他只是个小孩,还是个性格不大稳定的小孩,798号实在不知道,这小孩到底有什么独特的地方,能让局长把他从孤儿院捡回来,当做亲生儿子一样一直养了十年! 十年! 他也想待在局长身边十年!! 798号冷冰冰的看向安雪。 安雪收紧血镰,镰锋贴住脖颈,平衡在一个触碰而又不会受伤的力度,将皮肤按下去一小条凹痕。 这是一个充满威胁的动作,包括他的声音也一样。 “我说,让你收起灵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看到这里~ 前10个评论的发红包哈。 第028章 在总局的门口, 有一块巨大石刻,上面密密麻麻刻着的天师守则。 天师虽为人类,但身负特殊能力, 不能再简单的用适用于人类的法律加以约束,因此总局为天师制定了新的守则。 天师守则一共二百五十八条,其中第六十五条,天师不得出现干扰天使正常工作事务的行为。在天使正常工作期间, 天师不得同天使动手、斗殴。 在二十九年前的全城感染事件中,就有一批天师因为看不下去, 阻止天使的“屠城”工作,造成感染症状的进一步扩大, 总局不得不将这一条写入了天师守则里。 在后来, 又为了以防类似状况, “天使部门”一直留存,这条守则便没再删去。 而此时此刻,安雪将血镰架在798号脖子上,明晃晃的违反了天师守则。 798号很佩服安雪的勇气, 但还是好心提醒他:“不好意思, 我正在执行任务, 我想,你应该没有忘了第六十五条规定,对吧?” “不得出现干扰天使正常工作事务的行为。在天使正常工作期间, 天师不得同天使动手、斗殴。” 安雪准确复述出守则内容,并对自己的行为解释道, “我并没有阻止你追捕感染者, 我只是在进行我的工作, 我需要保护普通群众的安全。” 听到“普通群众”四个字, 798号没忍住笑出声:“普通群众?感染源出现在这里,直径一百米的地方都算是密切接触者,在场的哪个算是普通群众?也许他们早就被感染了!” “包括你。”798号眯了眯眼睛,不怀好意的看向安雪,“你也是密接者,同理,你也处于我能够猎杀的权限之中。” 闻言,安雪收起血镰。 798号感到脖颈一轻,贴在皮肤上的血镰没了,心道在局长身边呆了十年又怎样?不过如此,还不是得老老实实的遵守规则,惧怕他。 798号原本想出言嘲讽,却见安雪身前,缓缓拼现出一样武器。 银灰色的外壳,数以千计炮管同时出现在一个平面上,两侧托举极长且极重的特制弹夹。 798号面色顿时一变。 他在总局武器库中见过这件武器。 炼金风暴,当前世界上射速的“机枪”,摒弃了寻常机.枪的底火激发模式,以电磁脉冲代替,射速极快,平均每秒钟能够射出两万六千枚子弹。* 天师局中,炼金风暴的使用者较少,价格昂贵是一点,最重要的原因是缺乏持续性,只能击发一次,之后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填充弹药。* 但安雪的能力,能瞬间让弹丸填满! “你可以试试猎杀我。”安雪笑了,右眼隐隐浮上一层红膜,“我很期待你这样做,我只是有个请求——” “千万不要让我觉得无聊。” 798号下意识的吞咽口水。 要动手么? 在总局,没有一个人愿意和安雪打一架,除了蹭任务时会热情一些,其他时候,巴不得都躲得他远远的。 原因无他,安雪是个疯子。 就算天师守则规定安雪不能动手,但要真让他发疯,谁会想得起来守则内容? 安雪见798号迟迟没有回应,便又给了他一个选择。 “或者说,你想去一个没人的地方继续你的工作?” 经过权衡,798号收起长刀和炸.弹:“我的猎物已经跑了,算了。” 安雪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这样啊。” 798号捕捉到他的神情,感到倍受侮辱,冷冷笑道:“但愿有朝一日你不要落到我的手上,安雪。” 语毕,798号纵身一跃,消失在半空之中。 安雪深吸一口气,撤去炼金风暴。 巨大的机枪逐渐变得透明,散去,分解成一粒粒血珠,自动汇入采血管中。 安雪回到地面。 此刻的街道一片凌乱,空无一人,因此当有人冲过来时,格外明显。 是夕楼。 今天他的禁闭期刚好结束,签字时接到了此处被袭击的通知,工作人员让他别担心,安雪在现场。 说出口后工作人员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小少爷一向和安雪不对付,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技能怎么在这时候失效了!工作人员心中懊恼,紧张等待小少爷发脾气。 最后等来的却是小少爷的一句:“队长在啊,那就好。” 工作人员:??? 夕楼处理完自己负责的区域才来找安雪。 “是天使。”安雪简要概括情况,边说边扯下遮挡下半张脸的绷带,脱去易.容.面.具,制服在瞬间消失,安雪又从天师,切换成普通高中生。 他的脚步很快,对夕楼道:“感染源出现,召开紧急会议,召集十一分队,把黎阳和谢飞雨带来。” 夕楼:“是。” 安雪原本想直接回分局,手机忽然传出一连串信息提示音。 798号离开之后,手机又能够使用了。 这位天使先生在炸公交和劈楼时并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先使用仪器切断了一切电子设备的通讯网络,同时让相机等设备失效,在场目击者无法拍照和传播,方便特殊管理局善后工作。 社交软件中堆了一大串消息,一起熟悉考场的几位见只剩安雪没到,焦急的在群里艾特他。 还有冉羽迟。 一如既往的碎碎念。 冉羽迟:[定位信息] 冉羽迟:安置点等你。 冉羽迟:有发水和蛋糕,但感觉你不会喜欢? 冉羽迟:我记得你只爱吃冰淇淋。 冉羽迟:你去哪啦,快回来吧,大可爱。 冉羽迟:[动画表情.jpg] 一只橘猫悄咪咪从墙后探出头的表情包。 安雪停下脚步,转身对夕楼说:“你先回去,我马上来。” . 安置点是一间体育馆,挤满了人,有警卫正在维持秩序。 听他们的说法,是外面发生了地震,导致建筑坍塌,公交爆炸是因为油箱老化,是检测员的疏忽。 两个理由挺真实,倒是安抚住了众人的情绪。 警员还说,在确认地震停止之前,安置点的人最好不要离开。 但是简嫣有些焦急,她不停的在看手机。 一起去熟悉考场的其他人都安全抵达安置点,她却迟迟没有看到安雪,在恢复信号之后也没有回复消息。 简嫣很担心。 而且,刚刚在公交车前,是安雪救了她。 离爆炸那么近,安雪会不会受了伤? 他流血了么?有没有被石块砸到?还能走么? 简嫣根本不敢往下想。 在她准备私聊安雪试图寻找他时,安雪进来了。 简嫣立马提起裙子跑到安雪面前:“安雪,你没事吧!” 安雪看了她一会。 右眼在简嫣身上扫过,检测出耳根至下巴处有道挺长的伤口,很细,也不深,估计都不疼,简嫣可能没注意到。 这种伤口,只要涂药就不会留痕迹,但要没涂,可能会留下一小道乌青的痕迹,女生大概都不愿意。 于是安雪伸手靠近简嫣,在伤口处比划了下,指尖没有碰到她。 简嫣:“!” 安雪提醒:“这里有处伤,回去好好涂药,不会留疤,平常有用过么?需要我给你推荐药膏吗?” 简嫣的脸霎时变得通红:“啊,这样吗,有伤吗,我都没觉得疼,谢谢,没事,不用推荐,我知道的!” “嗯。”安雪点点头,没做停留,往里面走了。 简嫣有点后悔。 刚刚应该让安雪推荐的!没准可以多聊两句! 她转过头,看到安雪走到冉羽迟面前。 冉羽迟的衣服上沾了灰,刚刚为了救安雪留下的。 安雪看着那处,说道:“刚刚人太多,走散了。” 直到说完这句,安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特意过来编个理由解释一下。 这很不像他。 冉羽迟却说:“是我的错,人多,我应该牵紧点。” “没。”安雪不知道该往下说什么,便又为他一会的离开编了个理由,“我……家里有事,要走了。” 鼻端闻到一股甜味。 冉羽迟撕开一颗棒棒糖,在安雪唇前碰了碰。 由食品添加剂和碳水化合物制成的凝胶型糖果,安雪平常不爱吃,太腻。 但这会却鬼使神差的张开嘴,含住了。 一股甜腻的味道顿时充斥整个口腔。 草莓味。 好像也没很难吃。 冉羽迟什么也没问,只说:“到家说一声。” 十五分钟后,安雪回到分局。 进会议室前需要将手机放在门外储存箱中。 安雪思考片刻,点开社交软件,给冉羽迟发送一条消息。 安雪:到了。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给冉羽迟发消息。 然后,安雪锁上箱子,走进会议室。 十一分队的成员已经到齐,黎阳和谢飞雨被程乐山用空间与众人隔开,没办法,他们还在监.禁期。 “我们需要弄清谢飞雨到底是怎么被感染的。” 安雪没有过多废话,直接进入会议主题,拿出全息投影仪,播放记录仪今天拍摄下来的画面。 ——每次出手,天师都需要用记录仪记下当时的情况。 全息画面中,798号站在高处,有明显在寻找的动作,很快,他的目光定格在某个方向。 天使所寻找的,必然是感染者。 顺着798号的方向,安雪将画面暂停,放大,再放大。 全息投影投放出两个男生的身影,太远了,画面不清晰,看不清两个男生的模样,只能利用仪器分析面部数据。 在他导入数据进行分析时,队员甲弱弱的举手问道:“我们的任务不是已经结束了么,为什么还要继续调查?关于感染……那不是天使的工作么?” 他刚说口,见安雪将目光投向他,又悻悻闭上嘴。 倒不是不愿意,就是太累了,镜欲事件能让他们通宵好几天,他暂时不是很理解要接无关工作的理由。 这不怪他。 十一分队大部分刚从训练营毕业,掌握的都是所谓的理论知识,没有实战经验,不懂事件与事件中的关联性,以及关联的重要性。 但安雪不同,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参与任务执行。 他经历过因为某位队员一点纰漏而全队灭亡,也见过互相推诿工作内容而导致鬼怪逃脱,恶果扩大的。 包括他自己。 所以在这次,安雪选择更加谨慎。 安雪没有责备问出话的队员甲,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一个躲藏了很长时间的感染源,如果突然有一天被袭击,被追杀,他会怎样?” 队员甲一愣。 答案很简单。 会愤怒,会反击,最后受到伤害的是普通人。 天师的职责是保护普通群众。 即使未必发生,他们也需要提前做好准备。 任何准备都不是无关工作。 意识到这点后,队员甲连忙道歉:“对不起。” 安雪继续进行分析,接着将分析好的面部数据传给夕楼。 安雪:“夕楼,使用你的能力调查谢飞雨记忆,时间是坠楼那天,地点双城第一医院。” ——谢飞雨被推下楼后并未立即死亡,他被送进医院后失踪,成为鬼。 那么,他被感染成鬼的地点只能在医院中。 “收到。”夕楼导入数据,走向黎阳和谢飞雨,“会有点难受,忍忍。” 谢飞雨很配合的点点头。 夕楼闭上眼。 能力发动,指挥家。 电信号入侵海马体,进入记忆神经之中。 谢飞雨的记忆很模糊,濒死状态下没人能记得了东西。 但夕楼的能力能够探寻到无意识区间的记忆。 夕楼在记忆片段中看到了医院,惨白的天花板,还有……一个跌跌撞撞冲出电梯的男生。 男生步伐太急,直接撞到了正在推向急诊室的谢飞雨! 面部数据……完全吻合! 夕楼结束能力,面露惊喜:“找到了!” 他毫不含糊,直接将数据导入电脑,边搜索边将资料念出来:“满空,十八岁,晨星高中,父母双亡,失踪满四年之后宣告的死亡,这人……” 在照片加载出来那一刻,夕楼话音一顿。 这人他们见过! 在安雪来七中找他,一起去调查林一墨那天的巷子里! 黎阳也想起来了:“对,没错!后面冲进来的那个很凶的男生,喊的也是满空!” 有了基本资料,空向笛又噼里啪啦一阵敲键盘,面色欣喜:“满空在出生时有保存脐带信息!我马上传给陆易斯!让他分析满空的能力!” 人类被感染成鬼,是一种基因的变异,因此,成为鬼之后所拥有的能力和基因有关。 也就是说,分析基因能够大致推测出能力信息。 “还有,他身边的男生,名为顾牵星。”夕楼顺着满空又找出顾牵星的资料,“年龄十八,同样就读于晨星高中,在三个月前,与第一技校的大虾产生肢体冲突,冲突中,大虾身亡,顾牵星身受重伤,经过调查,最后判定顾牵星为正当防卫……满空去医院那天是去找顾牵星!” 安雪一直觉得这一次的感染源很奇怪。 天使来双城已经有一段时间,但双城却没有爆发感染,就连成日和满空待在一块的顾牵星依旧还是个普通人。 “此次的感染需要条件。”安雪如是总结。 所以条件是什么? 满空去医院寻找顾牵星,无意中碰到坠楼送医的谢飞雨,谢飞雨被感染成鬼。 而谢飞雨在黎阳即将死亡前将他感染…… “濒死状态。” “濒死状态!!” 安雪和夕楼异口同声。 . 满空趴在桌上睡着了。 今天的作业实在太难了,他不会,做到后来就开始犯困。 醒来时,牵星不在家里。 自从父母不辞而别,抛下他离开后,他一直和牵星住在一块。 顾牵星是他的好邻居,好哥哥,竹马竹马一起长大。 他们是幼驯染。 这几天牵星总是会在晚上出去,一去就是很长时间。 在牵星回来之前,满空是不会一个人上床睡觉的。 于是,他搬了条小凳子到门口,坐在那里等牵星。 然后,满空又困了。 他最近真的好困啊。 总是一不小心就睡着,不记得睡着前发生的事,作为“人”的意识越来越少了。 他可能,很快就要彻底变成怪物了吧。 满空守在门口,眼皮很沉,头一下一下的点。 忽然间,他感受到了一股力量。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专有名词形容这股“力量”,总之每次感到危险、感到生气、或是其他负面情绪时,体内便会涌现出“力量”来。 但这次不是从他的体内,而是门外。 牵星是个普通人,他不可能有“力量”。 是那个一直追着他们的天使? 还是和他一样的怪物?! 钥匙插入锁孔,锁扣动了动。 “咔嚓”一声,门开了。 那一刻,满空瞬间站起,自头顶开始裂变,像是一张皲裂的嘴,裂开的肉像花一样垂下来,内部布满尖锐的牙齿,他的眼睛变为了八只,整齐的排列在两侧。 身后的衣服也鼓了起来,后背长出四只像是节肢动物一样的脚,尖锐的刺向门口。 “满空,是我。” 他的动作在听到顾牵星的声音之后顿时停住。 满空用八只眼睛仔细端详门外的人。 是牵星没错,他戴了口罩,但是为什么,牵星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顾牵星关上门,摸了摸满空的头——如果那还能称为头的话,还在他的齿尖上勾了勾。 满空得到安抚,裂开的嘴逐渐合上,多余的眼睛和脚又收了回去。 顾牵星看了眼时间,说:“满空,到睡觉的时间了。” 满空软软的“嗯”了一声,牵星在,他能安心入睡。 于是,他趴在牵星的怀里睡着了,连房间也没回。 顾牵星耐心的等他睡熟,才将满空恒腰抱回房间中去。 满空睡着的时候不太乖,手会乱动,因此不小心勾掉了顾牵星的口罩。 被口罩遮住的下半张脸,布满了蓝色青筋,皮肤似乎变得透明,隐隐滋出几道淡蓝色的光来。 顾牵星坐在满空的床边,看了他很久很久。 “牵星。”后半夜,满空醒来,看到床边的人,感到非常安心,黏黏的叫了他的名字。 “嗯。”顾牵星应他。 “你把我交出去吧。”满空喃喃,“我真的要变成怪物了。” 顾牵星:“不可能,我不会把你交出去的,满空。” “为什么,牵星,你又不是怪物,不用这样帮我的。” 顾牵星穿了一件长袖外套,挡住了他手臂上的青筋和闪光。 “你忘了吗?”顾牵星牵住满空的手,置于额前,声音很轻,却也很沉,“我们,是共犯。” 闪光摩擦布料,发出一阵微小的“滋滋”声。 ——他的口袋里,装了一枚红色水晶。 作者有话要说: 【前十个评论发红包。】 *炼金风暴,简介、数值和性能及弊端参考了一下当前尖端武器金属风暴,侵删! 记得红水晶咩?就是鬼王从鬼魅身上拿了一个,在23章从安雪口袋里顺走的那个红色水晶。 —— 第029章 针对大楼倒塌以及公交爆炸事件, 特殊管理局以极快的速度发表公告,平复群众情绪,经言论引导, 所有人都认为这两件事只是自然灾害和意外事件,几天之后,讨论的声音已经小了许多。 与此同时,一年一度的五校联赛正式开幕。 联赛当天不需要上课, 学生们可以选择在教室自习和来到晨星高中观看比赛。 自习是不可能自习的,再学习精神就会崩溃这个样子。 于是几乎所有学生都选择观看比赛。 当天, 晨星高中,人潮汹涌。 作为今年的主办方, 晨星高中对于夺冠信心满满, 同样对于五校联赛的举办诚意十足。 他们启动了被双城评为示范建设的体育馆。 体育馆拥有五个通道, 每所学校拥有自己的通道,以及选手休息室,灯光和显示屏都采用了顶级配置,加上观众席上坐得满满当当的学生, 声势十足, 排面浩大。 上午的第一场比赛是抢答模式, 为了有趣味性和观赏性,比赛模式并不是一读完题就抢答,而是随主持人的心情, 他说开始按铃,选手们才能开始抢答。 普通群众在这一环节相当吃亏。 毕竟他们按铃的速度不可能有受到过反应力训练的安雪更快。 回回主持人话音刚落, 双城一中的铃便立马响了起来, 安雪面无表情的回答出正确答案。 要么就是安雪和冉羽迟同时按铃。 分数依旧归于双城一中。 第一场比赛, 双城一中直接给其他学校剃了个光头, 拿到本场所有分数。 五校联赛积分排行榜—— 双城一中:40分 其他学校:0分 有点刺眼。 中场休息时间。 安雪待在休息室里。 这里环境不错,有张很是柔软的沙发,还有空调。 这里只有他一人。 冉羽迟在比赛结束后被学生会的成员拉了出去,大概是做采访,学生会长总是很忙。另外三位参赛选手被老师叫走,做第二三轮的赛前辅导。 安雪哪都不想去,他只想吹空调。 于是他插上耳机,准备安安静静的看会书。 窗子被敲了敲。 安雪抬头。 只见一个戴了口罩墨镜帽子,将全身捂得严严实实的人,鬼鬼祟祟的站在窗外。 是花都。 他在门外朝安雪挥挥手,又当心周围有人看到他,四处张望。 当红炸子鸡的每一次露脸都会引起围观,平时无所谓,但这会不行,花都来找安雪有正事。 安雪打开门让花都进来:“你怎么来了?” 花都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摘下口罩,大热天的戴口罩能闷死他。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给自己灌了好几口矿泉水:“来给你加油,加油,我的宝,你今天上午按铃的姿势真的太帅了!” 安雪:“?” 安雪面无表情:“好的,收到,请你离开。” 花都低低笑了笑,然后晃了晃手机:“等我说完另一件事再赶我走,可以吗?” 由于花都无法被消除记忆,鬼魅被抓捕之后,便和特殊管理局签订了契约,他无法将有关任何鬼的事情向任何人说出口,同时,为防止鬼怪的报复,保护知情者,特殊管理局还给他配备了特殊的手机。 特制手机有预警鬼气,时时定位,一键呼叫特殊管理局等等功能,以及,能够录下鬼的图像和声音。 鬼怪的成像条件显然与当前认知中的任何生物都不同,光线无法产生折射,更无法通过晶状体和角膜,视网膜无法成像。 普通人肉眼无法看见,普通相机也无法拍摄,必须用特制的摄像头。 休息室里有监控。 花都可以出现在监控范围,但手机拍摄的画面必然不可以。 于是他们离开休息室,进入了不远处的洗手间,并锁上门。 花都拍摄到的是一段视频。 那应该是个游乐场,背景是旋转木马和摩天轮。 画面一开始很模糊,像是还在找藏身的地方,等镜头对焦了,安雪才看清楚屏幕中心的人——那或许不是人。 是鬼。 那只鬼浑身被黑袍笼罩,看不清脸和身材,他的身后,站了一个男生。 男生的脸不太清晰,只有一个轮廓。 安雪隐隐猜到他是谁,利用右眼对比面部数据。 ——他没猜错,这人就是顾牵星。 距离太远,没法听到他们讲了什么,但录下了鬼的动作。 他拉起袖子,手腕处有一枚透明的水晶,然后,他让顾牵星伸过手来,并割破了他的掌心,挤出血液。 手指——黑袍鬼的手指开始拉长、分裂,变为数条细丝,像菌菇的菌丝,又像是觅食的小蛇般蹿向流出血液的手掌。 细丝被染红,一缕红色沿着细丝,一点点灌入透明水晶之中,水晶逐渐转变为红色。 黑袍鬼抠下红色水晶,丢给顾牵星。 接住水晶的那一瞬间,顾牵星的身上涌过一抹蓝色的电光,光芒沿着他的四肢攀爬。 他的脚下,电光向四周扩散,仿佛织起了一张转瞬即逝的蛛网。 游乐园原本是暗的,在那一刻,灯火通明。 视频结束。 花都拥有特殊管理局提供的仪器,能够隐藏气息,因此他并没有被黑袍鬼和顾牵星发现,只是他也没录到更多内容。 看完视频,安雪陷入沉思中。 红色水晶? 镜欲体内的,后来被鬼王拿走的红水晶有没有关系? 顾牵星只是个普通人,他居然能因为红色水晶得到能力? 看起来像是……电? 花都没有打扰安雪,安静的靠在门边,目光落在安雪的脸上。 少年皮肤瓷白,眼睫长而密,哪怕在沉思脸上也没有过多表情。 真好看。花都在心里说。 “叩叩。”洗手间的门忽然被敲响。 “不好意思啊里面的兄弟,能不能快点……就很突然,我有点不大行了,这里就这厕所最近,另一个太远了,兄弟拜托了,能不能快点。” 安雪:“……” “出去?”花都用嘴型问。 “嗯。”安雪点头。 花都打开门,营业性的微微一笑。 花都的笑,自带光环背景,男女通杀。 门外的男生一愣,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 大明星?!没看花吧?!憋糊涂了?! 大明星怎么会出现在他们学校? 来上厕所?! 男生眨眨眼,然后,看到跟在花都身后一起出来的安雪。 男生:“????” 两个男的?!一起上厕所?! 啊?? 什么情况?! . 花都只是来送个视频。 他的行程很赶,下午要飞到另一座城市参加节目。 经纪人来接的花都,被从安雪身边拉走时,花都叹气:“我也好想过普通学生的生活,考试,学习,参加比赛!羡慕你,安雪。” 经纪人:“你看看你每年八位数的年薪,八位数的签约费好么!你羡慕谁!所有人都羡慕你好么!” 安雪:“……” 安雪目送花都被经纪人抓上车去赚八位数的代言费。 他走回体育馆,路过一间教室。 一个戴口罩的男生正在被班主任训斥:“你怎么又迟到了?!这个月不是迟到就是旷课!再有一次会被通报批评的你知道吗!” 男生就是顾牵星。 他乖乖点头,没有反驳。 班主任还是心软,“怎么突然戴口罩,是生病了?” 他想拍拍顾牵星的肩,碰到衣服时手指被电了一下。 大概是静电,班主任想。 “生病了就好好休息,和老师请个假,不要动不动就旷课,知道没?好了好了,快进去吧,作业补交下,今天是五校联赛,可以和同学一起去看看比赛。” 顾牵星和班主任一起走进教室。 门口有人,需要侧个身,很巧,他看到了安雪。 两人隔着一条长廊,对上眼神。 安雪清晰的看到,顾牵星的眼角,闪出一道淡蓝色的电光。 “滋滋——” . 五校联赛的比赛还在继续,第一场开了个好头,第二场还没开始,现场气氛便异常热烈。 安雪在休息室给夕楼发了一条消息。 安雪:调查一下晨星高中的资料,和“电”有关的重点标注。 之前的会议,他们针对的是满空,为满空所有可能的行动做出预案。 但就花都给出的视频来看,顾牵星此刻也拥有能力。 而换到能力之后,他竟然还主动来了学校。 这没办法不让人多想。 等待消息过程中,冉羽迟回来了,给安雪带了一杯冰淇淋。 香草奥利奥味的。 安雪喜欢的食物并不多——他对于吃的没有太多欲望,一日三餐只是为了保证身体运行应有的能量供应。 但他却很喜欢冰淇淋。 并不是因为味道好吃,而是那种冰冰糯糯,化在嘴里的口感很好,很解压。 “谢谢。”安雪没有客气。 很快,广播通知第二轮比赛开始。 全体观众等待选手入场,体育馆播放起激动人心的背景音乐。 进场需要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有风吹过,落进来几道细小白絮,应该是某种植物的丝茎。 “安雪,下个月我有一场钢琴比赛。”冉羽迟忽然问道,“你会来吗?” 下个月的钢琴比赛,在A市。 手机震动,夕楼将信息整理成文档发了过来。 安雪边点开,边回答道:“看看时间安排。” 文档里罗列了晨星高中能找到的所有资料。 双城晨星高中于2099年建校,至今已有百余年历史,学校曾经获得过…… 诸如此类的文字安雪都是跳着看。 身边,冉羽迟感叹一句“真是大忙人呀”,见安雪脚步忽的一顿。 他盯着手机界面,眉头紧锁。 这一段内容写的是晨星高中的地理位置,还附有一张经纬度及航拍图。 安雪立马登陆特殊管理局,搜索双城电网分布,保存资料图片,同晨星高中的位置进行对比。 晨星高中,不偏不倚,正好处于双城电网的正中心! 又轻轻刮进来一阵风。 冉羽迟知道安雪估计是又有了要处理的工作,特殊管理局总是把天师当畜生使,要求人007,随时保持通讯。 身为一位善解人意的鬼王,他其实并不想打扰安雪,但身为不知情的普通高中生,他还是需要将话题继续下去,并维持人设。 有一道白絮飘在了安雪的耳后。 于是冉羽迟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安雪的耳廓:“那如果有时间呢?” 耳朵很凉,指尖拂过时很痒,很软,也很烫。 安雪猛地抬起头,对上冉羽迟温柔含笑的双眼。 ——身为学生会长的冉羽迟简直将温润如玉四个大字刻在身上,诠释得淋漓尽致。 但安雪没来得及回复冉羽迟,或是对他触碰自己耳朵的行为做出评价。 地面在下一刻闪过无数道淡蓝色的光,游鱼般浮在大理石地砖表面。 那一瞬间—— 有人不知为何开始抽搐,眼睛一翻,直接倒了;靠在墙上的男同学大嚎一声,接连后退;体育馆的温度骤然升高,电线堆积处闪起一阵又一阵明亮的电火花;墙上、地上,浮现出一层淡淡的焦黑。 音响像是被干扰般,忽的响起一阵极为刺耳的噪声,在背景音乐奏至高.潮时,戛然而止。 电光闪烁,正在办公的人发现电脑黑屏了,社畜们大骂“我操!我的文件还没保存!”,电梯停止运作,搭电梯的人被困在电梯中,电力监控中心响起紧急警报。 毫无缘由的,整座双城,以晨星高中为圆心,失去一切电力供应。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前15个发红包鸭宝贝们】 —— 第030章 高三六班的同学感到很奇怪。 今天顾牵星只有一个人来学校。 平常不管什么时候, 顾牵星总会和二班的满空待在一块。 吃饭,晚自习,回家, 哪怕翘课也一起。 刘甲看到了顾牵星,顾牵星刚走出教室,不知道要去哪。 他发出一声冷哼,伸手拦住顾牵星。 刘甲:“今天怎么就你一个人?你的小满空呢?” 每个字都充满阴阳怪气。 顾牵星睨了他一眼:“让开。” 刘甲不依不饶:“满空没来, 我的日子还挺无聊的,只能糟蹋糟蹋他的课桌?喏, 欣赏欣赏?” 刘甲微微偏开身子。 满空成绩很好,所以他的位置相对靠前, 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他的桌面。 上面用红墨水写满了字。 孤儿、垃圾、傻逼。 杀人凶手, 去死吧。 每一笔每一划都刻满恶毒。 刘甲很满意自己的杰作。 毕竟他真的非常讨厌满空, 明明是个男的,长得却像个女生,成绩好,性格却十分懦弱, 在学校里总是低头走路。 这个年纪的男生, 恶意总是来源于一些莫名其妙的细枝末节。 刘甲嫉妒满空眉清目秀的好相貌, 嫉妒满空总是名列前茅的好成绩。 因为他自己皮肤很黑,身材很壮,成绩也不好, 他的中考成绩根本考不进晨星高中,是被父母花钱塞进来的。 他喜欢的姑娘因为这两个理由, 拒绝了他, 转而向满空告白。 怎么可以这样呢? 太不公平。 于是, 刘甲不再掩饰他的嫉妒, 他将恶意发泄在满空身上,欺负他,带一帮人将他拖到巷子里羞.辱他,抢走他的钱,反正满空不会说,就连顾牵星也没告诉,他只会默默吞下一切,老老实实,整一个活该被欺负的模样。 刘甲还将这件事告诉了他的好朋友大虾,他们年段二班有个特好欺负的好学生,有钱,还怂,听说是个孤儿,没人管。 从此之后,把满空堵在巷子里的,除了刘甲,又多了一个大虾。 大约三个月前,大虾死了。 那天,大虾给他发了消息,说想要再找这位好学生借一点钱,刘甲回他快去快去。 而等他再次联系大虾,收到的却是他过世了的消息。 刘甲冲去医院,大虾躺在病床上里,腹部被钢管捅穿,面部被白色手帕盖住,已经断气了。 针对这件事,警方很快给出通报,大虾,18岁,x月x号涉嫌持刀抢劫,受害者顾牵星在搏斗途中将其刺伤,失血过多身亡,顾牵星正当防卫,正在接受治疗中。 刘甲将大虾的死完完全全怪罪在满空身上。 大虾本不会死的。 一定是他找来了顾牵星,顾牵星才会直接捅了大虾!! 都是因为满空!! 他和顾牵星,都是杀人凶手!! 刘甲冷笑:“如果你喜欢,我也可以把你的桌子也好好装饰一下。” 顾牵星抬眸。 瞳孔深处迸发出一缕电火花。 他握住刘甲的手,电光自掌心流出。 刘甲只觉得浑身麻痹,四肢使不上力,然后,电火花点燃了他的手腕! 烧焦味自被顾牵星触碰过的地方飘了出来,皮肤肉眼可见的发红,变黑,流出油,白骨森森可见。 这过程太快、太突然,刘甲的痛觉神经甚至没跟上,用了好几秒才感受到疼痛,猛然爆发出一连串嚎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瞬间的功夫,一米九的刘甲被顾牵星瞬间摔翻在地。 “你本来可以活的,为什么要逼我!!” 顾牵星摘下口罩,下半张脸深蓝色的青筋暴突,皮肤几近透明,电光闪烁。 他的眼神充满了怨恨,被阴霾包裹,瞳孔中找不到焦距。 他像是失去灵魂一般落下拳头,拳拳带电。 刘甲成了人肉沙包,负责承受顾牵星所有的愤怒。 “满空不见了啊,满空不见了啊!!!” “他被抓走了啊!!”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啊?!你们为什么都那么对他?!为什么都不愿意放过他?!” ——满空是在中午不见的。 顾牵星到楼下的自动贩售机中买一瓶满空爱喝的饮料而已,回来却发现满空不见了。 窗户敞开,房间里空无一人,窗边书桌上留下一道脚印。 满空被抓走了。 是天使。 只能是天使! 从天使出现在双城的第一天,顾牵星就知道。 天使是来杀满空的。 满空觉得孤独,他来陪伴。 满空感到害怕,他来保护。 满空控制不了力量,他去换,他来得到能力。 他带着满空不停地逃,不停地逃,不停地逃!!! “我只是想让他活下去!” “我们可以躲起来,可以不出现,我们可以做一切妥协,只要能活下去就好啊——我原本是这么想的!!!” 顾牵星失去理智般歇斯底里。 不,从满空失踪那一刻,他就决定放弃所有理智。 他从未想过伤人,换取力量也只是为了能够更好的保护满空。 但天使却步步紧逼。 满空已经失踪了! 他甚至不知道满空现在到底是不是还活着! 黑袍鬼说得对。 理智没有用! 不会有人给他们机会! 感染者必须死,没有人能在天使手里得到活下去的权利! 只有紧紧把力量抓在手里! 只有让人畏惧让人害怕! 你才能、你才配拥有说话的权利!! “只有我能保护他,只有我!!!” 周围的同学被这一幕吓到了。 顾牵星的模样着实不像个正常人。 但他们还没来得及尖叫或是逃跑,电火花织成一张细细密密的网,飞快向前蔓延,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沿着走廊、墙面、两栋楼之间连接的桥梁,迅速蔓延到学校每一处角落。 空气似乎也被电火花灼烧,鼻端充斥着刺鼻的焦糊味。 15:59。 风停了。 空气像是瞬间消失般,耳畔寂静一片。 然后,电光炸开—— “轰。” 天空爆发出极其刺眼的蓝色光芒。 以学校为圆心,掀起一股极具冲劲的能量,空气被掀起白色波纹,如同涟漪般迅速向外延扩散。 所到之处,将一切电力吞噬殆尽。 距离顾牵星最近的刘甲已经失去意识,毛发崩散,竟是被电出了卷。他张着嘴,眼白向上翻,喉咙里发出抽搐般的呻.吟。 16:00。 顾牵星松开手,起身。 他进了学校的控电机房,摘下主控电缆,掌心电火花凝结成方形盒子,放在电缆旁。 与此同时,学校里的每一处电缆接口,都出现了同样的电火花凝结而成的盒子。 这里储存了足以炸塌整座学校,埋了学校里每一个人的能量。 16:14。 晨星高中被电火花控制,蓝色电光自上而下,以强而苍劲的电柱为网,构造出一座无法逾越的牢笼,围裹整个学校。 无法逃离,无法进入,所有通讯设备失效。 安雪耳中猛的一痛,抠出一个被烧坏的耳机。 和十一分队的联系彻底中断。 16:34。 被困在学校里的每一个人都看到,顾牵星悬浮半空,身后电光时隐时现。 他毫无保留的展现出他的力量,居高临下的看着晨星高中外赶来的警察和特殊管理局成员。 赶来的天师使用能力,却无法撼动电光牢笼分毫,反而将自己灼烧得一身焦黑。 “现在,整个晨星高中都是我的人质!” 顾牵星的声音压着愠愠怒意。 “我的要求只有一个,把我的满空还给我。” 四周都弥漫着令人发麻的电。 电流充斥每一片角落,空气中的物质成为导体,竟是产生出一片新的磁场,天空隐隐呈现出一片放射状的,淡绿色的极光。 再奇异的极光,此刻也无人欣赏。 “如果他出现任何意外,那么——” 随着顾牵星的声音,城市被电火花照亮,高楼顷刻间倒塌,裹挟起一片刺耳的摩擦声。 “整座双城都将为他陪葬!” . 小巷中的垃圾桶被打翻。 垃圾洒落满地。 两边的砖瓦墙上,布满密密麻麻的刀痕。 798号立于墙沿,长刀出鞘。 他的视线中,满空已经不成人形。 整颗头颅散成十多片肉条,布满尖齿,八只眼睛整整齐齐的挂在两侧,一根长舌从脖颈的位置伸出,四处甩动。 他的后背鼓起四个囊包,节肢动物的脚破体而出,坚硬甲背包裹住他所有裸露而出的皮肤。 ——他不再是个人,而更像是一只蜘蛛。 一只变异了的蜘蛛。 满空用仅存的理智往前爬,他不想变成怪物,他只想回到牵星身边。 “牵星……” . 钟楼。 黑袍鬼俯瞰整座双城。 电光熠熠,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他看着这场盛大的闹剧。 然后,抠下手腕上的透明水晶,捏碎,撒向空中。 电光像是感受到了共鸣,以一种极为柔软的姿态包裹住了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鬼王阁下。” “我送给你的乐园马上就要建造完毕。” 风刮过,拂落他的兜帽。 那是一张极度丑陋的脸,像是被人用刀狠狠搅过一般,布满烧伤,凹凸不平,眼睛和鼻子的肉几乎揉在一块。 “这一次我一定能够——杀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二,好爽。 好好上着课呢,突然有反派出现劫持了学校——这是我高中的时候老幻想的一幕hhhhh还用笔写了一大段,大概就是女同学A被抓走,主角超级帅的冲去救她。结果写的片段被我隔壁组的女同学A看见了,整个就一个社死的样子。 咳咳。中二本质暴露无遗。 【评论前15个的发红包哈!】 内啥,求点营养液呗……这个月比较忙可能没法营养液加更,先欠着,周末或者下个月补上怎么样? —— 第031章 晨星高中内。 所有人被集中在一块。 极细极密的电光将空气切割成均等分布的格子, 像笼子一样将每个人困住,他们甚至不能有大范围的动作。 有人认出了悬浮于空中的人。 “那是……牵星?” “好像真的是他?” “不会吧,他怎么会变成那样?” “他说的满空……是二班那个吗?” 平日里的牵星不会对周围人有过多热情, 但也从不吝啬伸出援手,因此牵星和其他人的关系相处得还算融洽。 可他现在的模样…… 皮肤中闪烁电光,血管暴突,青筋小山一样的布满裸露的皮肤。 他就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 浑身上下都裹挟着令人畏惧的戾气。 在认出他的某个瞬间,每个人的脑海里都闪过一缕疑惑。 顾牵星他……还能算是人么? 一中来参加五校联赛的选手围坐在一块。 其中一个男生想起那天遇到的公交车爆炸, 虽然特殊管理局给出的解释是意外,但是难免产生联想。 “那天的公交车事件不会也是他吧?” “还有那栋倒塌的楼?” “简嫣, 你觉得呢?” 他们小声议论着, 说话能最大程度的克制畏惧, 保持冷静。 担心队伍里唯一的女孩子害怕,男生们试图让简嫣也加入话题中,但简嫣没有听到他们的问题,而是在被碰了肩膀之后才回头:“啊, 什么?” 男生问:“你在看什么?那么出神?” 简嫣:“啊, 没什么。” 话虽如此, 男生还是好奇,顺着简嫣方才看的方向望去。 安雪出现在视线不远处,倚靠着墙。 他闭着眼, 微仰起下颔,像在思考, 又像在小憩。 男生小声嘀咕:“刚刚就想说了, 安雪真的淡定得有点过分啊。” 安雪的确是在思考。 首先, 此刻晨星高中内部只有他一位天师, 而他和十一分队的联系被电流切断,暂时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复原。 他的目标很明确。 他需要保护学校里的每一个普通群众,如果可以,最好控制住顾牵星,并且,他们的时间非常紧迫,全城停电,影响到的不仅仅只是日常生活。 医院、航站台等等设施遭遇此等意外,会产生极其恶劣的后果,也许会危急他人生命。 另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顾牵星的能力究竟从何而来?花都给出的视频中的黑袍鬼到底是谁? 以及,顾牵星会做出什么? 安雪的谨慎在此刻发挥了作用。 在调查满空时,他们一并分析了顾牵星。 顾牵星,他的智商很高,做事总是井井有条。 十分谨慎,能够躲避天使的侦查,并且从798号逃脱过数次。 他的优点很明显。 缺点也十分致命。 顾牵星的谨慎和条理在遇到与满空有关的事时会变为冲动。 ——他将精神全都寄托于满空身上,对满空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偏执和保护欲。 只要满空遇险,他的精神就会崩溃。 而他崩溃时,隐藏在内心中的反社会人格便会占据上分。 ——顾牵星会使用暴力解决他面对的一切困顿。 所有的方法、理论在他面前通通无效。 暴力成为他的第一选择。 他会将学校变为他的猎场。 而这样的顾牵星,一定会在学校放置足以威胁到每一个人的底牌! 周围气氛实在压抑。 恐惧环绕之下,十七八岁的高中生们根本无法管理好自己的情绪。 有人想要逃离,但他没有成功,他碰到了由电光构成的细线,只是轻轻一碰,伤口却深可见骨,手臂血液喷溅,捂住伤口大声叫了出来。 “啊——!” . 学校外。 “不行!我们还是联系不到队长!” 空向笛曾多次试图与安雪恢复通讯,但通讯早就被切断了,不管发出多少信号都毫无回音。 以整个学校的人质作为威胁,天师们不能贸然进攻,特殊管理局只能派人与顾牵星交涉。 但他们一时之间无法找到满空,没人知道798号将满空带到哪里,天师们只能尽力去寻找。 还是太慢。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牵星的情绪逐渐变得焦躁。 “你们是在骗我,对吗?”他直视面前同他交涉的天师,眼中全是针扎似的戾气。 “并不是,请相信我们,天师和天使的理念不同,我们不会伤害任何一个无辜的人。”负责交涉的天师试图安抚顾牵星的情绪。 但顾牵星已经失去耐心。 电流发出极为刺耳的“滋滋”声。 他伸手,捏住了交涉天师的头,五指牢牢掐住他头皮。 电流瞬间涌过全身,交涉天师浑身一颤,口吐白沫,人类的身体无力抵挡高压电,天师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顾牵星松开手,交涉天师像一团瘫软的纸一般,倒在地面之上。 “你们骗我。”顾牵星面无表情的说出这句话。 被困住的人群中,传出一声凄惨喊叫。 很显然,有人想要逃离,却被电网割破手臂。 顾牵星偏过头。 人头攒动,他的人质们像老鼠一样被困在自己搭建的笼子中。 不合时宜的,顾牵星留下两行眼泪,他不知是在对谁说,口中低声喃喃:“你们总是骗我……” 最后一丝光从他的眼中泯灭,他的眼神不再拥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胸口很胀,愤怒和无助充斥他的每一寸神经。 哦,还有嫉妒。 如果什么也没发生,他和满空会永远过着平静的生活。 他会永远守在满空身边,像是哥哥、或者他们能够拥有更加亲密的关系。 他能把满空照顾得很好,他们会一起参加高考,考上同一所大学,在同一座城市工作。 他们有能够彼此守护的未来。 ——直到那天。 满空被大虾堵在巷子里的那个傍晚。 那天,顾牵星找不到满空,他跑遍了学校,回家的必经之路,最终来到一条逼仄狭小的巷子里。 那里很黑,只有一盏并不能提供多少光源的灯。 满空的头裂成肉条,身后长出节肢动物的脚,那只脚还不像现在这么坚硬,这么锋利,软软的,更像是一根触手。 长长的“触手”在身后四处摸索,终于是捡起了丢在角落里的钢管,直接插.进了大虾的腹部。 明明只是过了几秒,却好像过去很长时间。 大虾死了,表情保持着死前的震惊。 脖颈的肉条又拼合起来,见到眼前场景,满空比面前的大虾更加震惊,他难以置信看着自己,看着自己的手,看着溅满前胸的血液,然后缓缓转过头。 他看到了巷子外站着的顾牵星。 满空不知所措,接连后退:“牵星,我……” 顾牵星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了,他平静的走向满空,将外套脱下披在满空身上,挡住他身上的血迹。 “没事,满空。”他尽可能放轻声,尽力安抚满空的情绪,“你先回去,这里的事我来解决。” 顾牵星想,他能解决。 变成怪物又怎么样? 这能怪满空么? 他明明是受害者,却要接受死亡么? 满空真的很努力了。 他知道自己不能有情绪波动,所以不管多难过、多痛苦、多愤怒都会咬牙忍耐,他不想变成怪物,他不想再发生大虾那件事。 所以不管刘甲怎么欺负他,他都选择忍下来,他宁可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满空已经……很努力了…… 你们倒是,给他一个机会啊…… 顾牵星朝人群冲了过去。 他的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短短数秒,他便已经移动数百米,像一道光般突兀的出现在众人上空。 安雪看到了顾牵星。 他需要控制住顾牵星,但他也需要一个人来帮助他。 “冉羽迟。”安雪直起身子,目光盯向正在以极快速度靠近的顾牵星。 “怎么了?”人很多,冉羽迟离得安雪很近在逃小香猪,好听的嗓音在耳边弥漫。 安雪抬起手,露出他白皙修长的小臂,他的手背上透出一点淡淡的青筋,骨节轮廓很美。 他不知从何处抽出一只匕首,匕首割开皮肤,划出一道极长的伤口,血珠滴落。 “一会或许会发生令你感到惊讶的事情,但是希望你不用太过惊慌,事情结束,你们就会忘记此时此刻的记忆。” 血珠没有落到地面,而是像是拥有自主意识悬浮,血连成线,扩大,再扩大,像是画圈一般划出一个范围。 “别让任何人离开血线,这是我能控制的最精确的范围。” 安雪之所以交代冉羽迟,是因为他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中唯一一个能够保持镇定的人。 他没有等冉羽迟回答“好”,或是再问出任何疑问。 因为时间来不及了。 顾牵星已经近至眼前,身后隐隐爆发出蓝色电火花,空气被劈开,闪现出一阵阵犹如划过牙神经般令人浑身发酸的声音。 血镰浮现,那一刻,安雪身上的着装变了,挺拔的制服,绷带蒙上他的脸,制服不仅仅有遮挡真容的用处,每一套制服都使用最适合着装者的材质织造而成,能够尽最大程度保护天师。 安雪抬手握住血镰,目光清冷,却严肃。 “不要让任何一个人离开血线。” 作者有话要说: 【前15个评论的发红包鸭!】 —— 第032章 “好。” 几乎是冉羽迟开口的那一刹, 安雪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他比风更轻,更快,分明前一秒只是轻点脚尖, 后一秒便出现在顾牵星面前,血镰同电光相撞,迸发出犹如电焊机焊接金属般极其刺眼的光芒。 “卧槽他他他,怎么回事!” “他、他也不是人?啊不是?超能力?!啊???” “我……我想问问, 我们现在还活在三次元么?!” “这是我一个普通高中生能看到的画面?!” 周围的人受到惊吓,语无伦次。 一个顾牵星让他们感到恐惧和害怕, 当人群中再次冲出去一个异能者——姑且概括为异能者,毕竟没人知道安雪和顾牵星到底算什么……物种? 每个人的眼中都露出做梦般的迷茫来。 顾牵星显然没有意识到会有人突然对他发起攻击, 虽然以极快的反应闪身躲避, 但血镰仍是划破他的前胸, 划出一缕血线。 又是一击。 顾牵星飞快抵挡住血镰,瞳孔缩至针尖大小,极其戒备的盯着安雪:“天师?!你怎么进来的?!” 学校明明已经被他完全控制住!不可能有人溜进来! 所以,这位天师从一开始就在学校里! 是谁? 学生?还是老师?! 安雪没有回答顾牵星。 他砸碎试管。 血液接触地面, 随后悬浮, 然后——开始分化, 越变越长,越来越大,像是飞驰的触手般, 上下波动,做着找不出任何规矩的起伏运动。 血色触手裹挟千钧之力朝顾牵星撞去, 电光迸射, 瞬息间凝为像是蟒蛇般的形状, 电蟒张开血盆大口, 露出足以咬断人类头颅的尖牙。 血触手与电蟒交相缠绕,电蟒咬合,尖齿荡出渗人的脆响。 与此同时,血镰挥动,安雪挽了个漂亮的花,蝉翼般薄且凌厉的镰锋毫无保留,以削铁如泥之势挥向顾牵星的脖颈。 但顾牵星的速度很快,他的能力是电,电光将他的速度提升至极致,他没有战斗技巧,无法预判,只能凭借感觉和速度向后一仰,险险避开血镰,脖颈再次被划开一道不细不长的血线。 短短数秒的较量,攻击与反击,顾牵星立马意识到,自己不可能正面同安雪对上。 面前这位天师很强,和刚刚来交涉的那位完全不是同一个等级! 电光凝聚脚底,顾牵星当机立断,向空中飞去,安雪的反应更快,后背出现一道机械双翼,以丝毫不落后于他的速度紧追直上。 地上,血线范围中。 学生会长的魅力卓然天成,底下的普通人被冉羽迟带进安雪划出的安全区。 果然,安雪没有让任何一道攻击落进血线之中,他控制好了每一击的力度,也计算好了抵挡时的角度,半空之中分明在激战,底下的人却没受到一丝一毫的波及。 “卧槽……” 众人语塞。 这已经不是普通人的眼睛能看清的画面了! 他们只能看到两道光线,一红一蓝在空中相撞,分离开极短的时间,再次相撞,每一次挥动都势如千钧,每一次攻击皆力贯苍穹,泛出的光像是迸溅的星尘,高歌猛进,毫不退让。 属于顾牵星的那道蓝色电光在一次又一次的攻击和抵挡中,竟是节节败退。 安雪的战斗经验太丰富了,他的每一次出手都快速,准确,狠劲,瞄准要害,直击死穴。 顾牵星不过刚拥有能力而已,他没有经历过任何训练。 他的能力很强,普通天师无法抵挡,但安雪更加强悍,哪怕在总局也鲜有人能成为他的对手。 同时,他的能力能让他不触碰到顾牵星,他不会受到电光的影响,而他的格斗技巧又能够让自己步步紧逼,游刃有余的斩断顾牵星所能想到的每一次躲避,每一条退路。 以至于顾牵星从一开始的善能一拼,到后面只能逃窜。 电光不断闪烁,顾牵星愤怒了,他支配着电光蛇,不顾一切的朝安雪冲撞而去,随之而去的还有怒不可遏的质问:“你要干嘛?!你到底要干嘛!” “这话是我想问你。”安雪斩断电光蛇,语气愠怒,“你不应该把无辜群众卷进你的情绪中!” 顾牵星情绪崩溃:“那我能怎么办?我怎么办!你能帮助我吗?是你们一直在逼我,一直一直在逼我!而你现在却要装作一副救世主的模样来责备我!” 他也很痛苦好么!!! 打不过。 顾牵星深深知道,自己不可能赢过安雪,不可能安然无恙的逃脱。 既然如此。 炸了吧。 反正这里也没有他所要留念的东西。 学校,朋友,生活? 那都不重要。 他只要有满空,就够了。 那一刹那,顾牵星的体内暴发出一股极其强悍的能量。 这股能量以燃烧他的生命为代价,火山喷发般肆无忌惮的爆发而出。 空中骤然出现一道极其强烈刺眼的电柱,直通苍穹,风卷云残间,就连极光也像是被浇进清水中的牛奶一样,以电柱为圆心开始快速旋转。 空中落下一道巨雷,杀意毫无掩饰,直直往安雪身上劈去。 “轰!” 那是极其猛烈和沉重的一击,血镰无法抵挡,破碎分裂,巨雷直接撞向安雪的胸膛,将他困在自成一片的空间之中。 雷击、电袭。 情势扭转只在一瞬之间。 于此同时,晨星高中的建筑物中也闪出了同样的蓝色光芒。 无数电火花凝成的方盒熠熠闪烁,密密麻麻,布满学校的每一个角落,方盒与方盒之间以电光连成一道网。 那是顾牵星放在学校里的。 他原本只是想作为底牌。 现在,他选择毁了这里。 能够依赖的只有他自己。 所有人明显感觉到周围温度逐渐升高,空气中的电流越来越强。 他们的心里都升腾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 求生的本能告诉他们:快跑!快跑!不跑他们一定会死!! “我们跑吧!哈?跑吧!还待在这里看吗!你们看到了吗!” 说话的人颤颤巍巍伸出手指,指向那道巨雷落下的地方,“他那么强,都变成那样子了!” 是的,他们都看到了,看到安雪被巨雷击碎血镰,被电光吞没。 有异能力的人都尚且如此,他们呢?! 人群中有人迈出了第一步,很快,第二个,第三个,纷纷想要逃离。 冉羽迟拦在最前方:“如果想活下来,请你们不要再试图移动。” “你还来?!他都失败了啊!没准已经死了,被劈成那样,谁能活!!” 闻言,冉羽迟却只是一笑。 他的笑容温和,微弯的眼睛波澜不惊:“现在除了相信他,你们还能靠谁呢?” 一语点醒。 是啊,还能靠谁呢? 就在所有人迟疑间,头顶传出一声巨响。 “轰——!” 电火花方盒开始爆.炸,从第一个开始,沿着电网快速延伸,一个接一个的方盒炸了!电光充斥每一寸角落,包括空气,他们甚至觉得鼻腔都是麻的! 爆.炸的电光映亮了乌云密布的天空,视线之中,一片惨白。 完了。 速度快到根本来不及引起骚乱! 面对险境,所有人的腿灌了铅似的,沉重得无法动弹。 一个又一个念头蹦出脑海。 他还没高考,他还没体会过大学的快乐。 他还没将游戏账号的密码告诉其他人。 啊,他还没有谈过恋爱! 他想向暗恋的女生告白。 ……… ……… 真的要完了。 但就在电光即将朝他们落下那一刻,又是一道极其刺眼的光,空中忽然张开一张巨大的屏障,就连视线的颜色都变了,橙色屏障替他们挡住了每一缕千钧之重的攻击! 能力发动,造血干细胞。 安雪复制出巨大的防护网,在千钧一发之际保护住在晨星高中的每一个人。 “什么?!”顾牵星瞳孔皱缩。 他居然还活着?! 他看向安雪。 被雷电砸出的深坑里,缓缓走出一道人影。 是安雪。 他挣脱了雷电,脱离了顾牵星拼尽全力的一击。 浓厚的云被撞开一个洞,喷薄落日从洞中倾泻而下。 在这缕突兀却又华丽的光中,安雪徐徐走出。 他的衣服破了,身上还残留着淡蓝色的电火花。 眼睛,右眼,变为了血一样的红色。 他的脸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抹鲜红的血痕,右眼赤红,后背机械双翼张开,一身凌冽与肃杀。 安雪就这样交织光影中,拖出一道很长、很长的影子,通身明艳,又漂亮。 顾牵星浑身戒备。 他怎么还活着?他想要干嘛?! 冉羽迟眉梢一挑。 小疯子好像要上线了。 的确如此。 安雪的心情肉眼可见的不错,他挑起唇,兴奋得止不住颤抖。 他抱住自己的双臂,捏住自己的脖颈,试图按下他难以抑制的兴奋。 但是没有用,手上还残存着电流,每一次触碰都会掀起皮肤表层一阵微小的麻。 他还是头一次遭受到如此猛烈的电击! 那是一种极致的体验! 太!刺!激!了! 刺激得他肾上腺素飙升,刺激得连灵魂都在燃烧! “刚刚那招……”安雪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用痴热的、疯狂的、疯子一样眼神看向顾牵星,“你还能,再来一次么?” 作者有话要说: 【前15个评论的发红包鸭】 第033章 当然, 安雪也只是问问。 他没有等顾牵星回答,也没给顾牵星对于眼前令人诧异的情况展开思考的时间。 兴奋状态之下,安雪的速度比之前更快, 一秒,或许只有零点几秒,总之在一个肉眼无法捕捉到的时间中,安雪已经出现在了顾牵星的面前。 他的动作根本不需要过脑子, 锁掌,握腕, 翻折,轻轻巧巧就将顾牵星的手拧成一个无法挣扎却又不会受伤的姿势, 即使在这种状态下, 他依旧记得顾牵星之前是个普通人。 安雪强行掰住他的下巴, 垂眸看他。 被迫对上目光,顾牵星不受控制的一哆嗦。 那是一双奇异的眼睛,左眼是正常的黑,右眼染血般赤红, 看似狂热, 却又有股淬着冰的冷。 在这样的眼神中, 安雪问道:“你不会只有这么无聊吧?” 仅仅一句,如刀一般插进顾牵星的心口。 安雪的意思很明显,他在说他太弱, 就连拼尽全力的一击都无法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所以,哪怕交易了能力, 也依旧脆弱渺小的你, 到底凭什么觉得自己能保护满空呢? 一口甜血涌上喉口, 嘴角溢出一道血渍, 顾牵星调动体内的能量,声音也淬着血:“当然。” 话音刚落,电光如流水般从顾牵星体内涌出,蔓延向每一处亮起的小方盒中,汇聚成一小片比星河更加璀璨的光路。 安雪环视眼前的一切,寻找学校、教学楼、顾牵星、闪着光的方盒。 他的眼前出现一道虚拟屏幕,目光所及之处皆被拆分成0和1构成的数字,每个人体内分析出数字,数值飞快跳跃——顾牵星的肌肉指数,能力评估指数,电流,每个方盒所在的精确坐标。 数字能够推断出很多东西,仅仅只是一瞬间,几个极其重要的数据便跃然而出。 肌肉指数能够预测出顾牵星的下一步的动作。 能力评估能够模拟若放任电流继续传输会造成的后果。 而电流和方盒的具体方位,能够让安雪推算出下一步他的行动。 大脑之中铺展开一张由数据构成的详细地图,无数蓝色光点在地图之上被标记,熠熠发光。 每一处方盒都处于欲炸不炸的临界点! ——如果此时有仪器能够透视出安雪此刻的脑部状况,便会发现,他的大脑,自连接左右脑的横行神经纤维正中切断,左脑,是正常形状,而他的右脑,竟是被替换成了一个浓缩了一万六千个处理器,由十亿个内部节点相连接的,极其精密且微小的脑状计算机! 细小的红芒如树杈般在神经网络高速传递,连接左右脑,不断重复电信号转化成数字信号再转化成电信号的过程。 安雪果断松开了顾牵星,以极快的速度径直冲向距离他们最近的长廊中。 顾牵星失去桎梏,猛地吸进两口气,随后发出一声嘲讽的冷哼。 来不及了。 和学校、和这里的所有人一起毁灭吧。 第一处发出炸响,随后,密密麻麻的每一处,都传来了不大不小的骚动,方盒布满了整所学校,而所有人都被他赶到晨星高中的正中央,再过八秒,不,只需要五秒,所有方盒都会爆.炸,学校和所有人都会在炸响中被长埋地底! 而顾牵星,将在爆.炸的正中心,向特殊管理彰显出他最强悍的力量。 顾牵星好心情的看了眼时间,嘴唇嚅动,跟随第一声炸响开始他的倒计时。 5。 长廊间的空气被迅速加热,破窗而入的那一瞬间,安雪犹如坠入一锅滚烫的沸水之中,玻璃承受不住高温,纷纷炸裂,锋利的玻璃碎片割过安雪的皮肤,却无法给他造成任何伤害。 4。 空气中隐隐泛起电流,仿佛一道密不可分的网,上一个连接下一个,下一个连接更远处的另一个,所有方盒、每一寸能量都被连接到了一块,形成严丝合缝的圆,将数秒后即将炸开的能量汇聚到最顶峰。 安雪却丝毫不惧。 他在滚烫的空气与电流之中穿梭,细细密密的电流像是无数条虫子,它们并不欢迎骤然闯入的客人,翻涌着、咆哮着想要钻入毛孔之中,尽情展现它们最为凶狠的姿态,麻痹神经,疯狂刺激着入侵者的大脑。 没有人能够受到如此密集且剧烈的电流的袭击! 但是,安雪不同。 他是个——疯子! 一个脑区功能受损的疯子! 3。 杏仁核、海马群、下丘脑……几乎停止运作的情绪控制部位,竟是在密如雨下的刺激之中开始恢复功能,脑中微型计算机疯狂运转,负责传递感觉的电信号呈放射性的爆发,近乎炸裂的将情绪传递至安雪的每一个感官。 兴奋、激动、振奋、愉悦…… 安雪的五感张开至巅峰,尽情的享受只能属于他的盛宴!! 他开始搜集方盒,指尖和方盒触碰的每个瞬间,都能激起他一身鸡皮疙瘩,全身酥麻,舒服得他浑身毛孔舒张! 他甚至回忆起曾经任务中抓捕的某一只鬼。 穷途末路之中掏出了个电.击.枪。 那是多么无聊的一件武器啊。 打在他身上没有任何感觉,甚至不能留下一道伤痕。 相较而言,这次的体验真的——很不错! 他!很!满!意! 2。 顾牵星还在倒计时。 他已经能够想象到之后的场景。愤怒的他给了特殊管理局一记下马威,他拥有自由行动的空间和资本,他一定要找回满空! 而那位不自量力挑衅他的天师,将会在无法保护任何人的愧疚与无能中,失去生命。 1。 所有人屏住呼吸。 他们的视线被橙黄色的防护网隔开。 他们不知道这是什么,也不知道这玩意儿到底能不能护住自己,他们只知道,自从被顾牵星那一击击中之后,这位天师便不大正常的样子,然后义无反顾的冲进长廊中。 而他们只能看着。 在连空气都充斥着充满威胁的电流中,他们连逃跑的权利都没有。 他们只是普通人,什么也做不了。 把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的每一秒都显得极度漫长。 0。 炸响如同预料般传来,热浪从天而降,滚烫的气流掀起满目尘土。 但是,楼塌地陷的场景却没有发生。 学校里的每个人都完好无损! 顾牵星难以置信的转向身后。 “怎么……会……” 天空被火光映亮。 巨大的、夺目的、镶着深色金边的赤金色玫瑰骤然在天际绽放,热烈、狂放,犹如两颗行星相撞,炸裂、爆开,火线如同流星般坠下,散开,又交织。 一道身影立于火光正中。 那只是一道剪影,舒展的机械双翼却比极光更加夺目绚烂。 ——爆.炸没有发生在学校中,而是在天空上! 安雪在方盒炸开前0.05秒将所有方盒聚集在一块,机械翼煽动,他以超越声音的速度将爆炸中心点转移至不会使任何人受伤的高度! 安雪是故意的,每一步都在他抽出匕首划出一道血线那一刻计划完善。 他需要攻击,把顾牵星逼得退无可退,深刻意识到实力的差距。 然后,使用出他在学校中埋藏的底牌。 安雪需要知道他的底牌是什么,只要他在,他就有把握能够将伤亡和损失控制在最小。 那是他的习惯。 他必须将主动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只有这样,他才能保证自己保护住这里尽可能多的人! 他享受且沉浸于令人心悸的伤痛中,也固执且完美的遵循着身为一个天师应该肩负的职责。 冉羽迟抬起头。 他的眼里映着薄光,也映着从爆.炸中走出来的人。 火光为他的身形镶上一层金边,漂亮的、完美的、绚丽的像一副画。 太美了! 他的心脏开始控制不住的疯狂跳动,火光仿佛在他的心尖燃烧,亘久不灭,照亮了记忆中某一处他不论如何回忆、如何思索都掀不开的某个角落。 那是一座正在喷发的火山,突兀的伫立在本不该出现的城市里,天空被映成血红色,通红的岩石撞开浓浓黑烟,自火山顶滚落,火浪浓浓,岩浆烫出万万千千条刺目红痕。 而火山山顶,似乎趴了一条巨龙,它的身后是大得不可思议的月亮,它的尾巴沿着山脊垂落,双翼舒展,半透明的薄膜附在骨刺之上,仿佛张开一道密不透风的屏障。 随着疯狂又壮丽的景象一同涌入大脑的还有一段对话。 “如果,我能帮助你呢?” “那我们需要等价交换,对吗?” “我愿意将我存在的意义献给你,你呢,你能给我什么?” “……我的名字,还有,我对你的所有情感。” “包括喜欢?” “是的,包括喜欢。” 然后,冉羽迟听见自己低低的笑了一声,他好像将那个人扯了过来,鼻端相抵,鼻息缠绕。 “你看,你终于承认了,你喜欢我。” 冉羽迟想不起来是谁,也想不起来到底在什么时候、什么场景下出现的对话,他只能认出,其中一道声音是他,而另一道……熟悉,太熟悉了,熟悉到他好像马上就能想起来,但每一回,总在他即将接触到时,都会某种力量将思绪从脑中抽走。 触不到,想不起。 那只是十分短暂的记忆,冉羽迟依旧没有得出任何结论,那人是谁?他和谁做了等价交换? 不知道,他还是想不起来。 冉羽迟告诉自己不要着急,毕竟,他来到人界的,除了找人,还要顺便处理另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只是,这回,实在闹得有些大了。 他看向屹立于双城中心的钟楼。 就那么急不可耐么? 蠢货。 . “哇,好强。”黑袍鬼用掌心挡住空中刺眼的光。 他亲眼看着火光之中,天师俯冲而下,直接敲晕顾牵星,而顾牵星所构造的牢笼顷刻间破碎,守在晨星高中外围的天师迅速突入,将学校内所有普通群众转移至安全地点。 “居然能挡住这种爆.炸。”黑袍鬼仍在感叹。 顾牵星的能力是他借的,他当然能感受到这是燃烧了多长生命能量的一击。 看来这一届天师的素质很不错。 感叹中,黑袍鬼感受到人群中传来了一道视线,而他立马便知道了视线的主人究竟是谁。 鬼王。 可惜,他依旧找不出人群中究竟哪个是鬼王。 鬼王的伪装实在太完美了,黑袍鬼花了很长时间,只能知道鬼王在双城而已。 不过没关系,反正他们很快就能见面。 在见面之前,他还准备了一份礼物。 “但愿你会喜欢。”黑袍鬼抠下手腕处的水晶,不轻不重的一抛,水晶化作两道看不见的能量,悄无声息的融入不省人事的顾牵星体内。 另一边。 满空已经彻底变异成人形蜘蛛怪,他的下肢完全成为蜘蛛步足,步足直立,身高竟是高达五米,背甲包裹住他的上肢,触肢器从裂开的头颅中伸出,垂在身后,两排、八只眼睛旁,生长出锋利的螯肢,每一颗都布满剧毒。 798号紧追不舍。 他似乎很享受这种你追我赶的游戏,也很享受满空在每一次病变时的嚎叫,和理智被逐渐吞噬的挣扎。 他不停的在攻击,却不急于杀死满空。 对798号而言,享受这种追击的过程,在他精疲力尽、彻底绝望时给予更深层的绝望,这种感觉更能让他心旷神怡。 798号在尽情的享受他的捕猎过程,直到天空中炸开一朵深红色的蘑菇云。 那是什么? 在798号看向空中时,满空的喉咙中发出一声干枯的,像极了破裂的风箱一样嘶哑的声音:“牵星……” 他站了起来,四肢步足向下弯曲,身形从躲避变为了进攻。 “哈。”798号露出饶有兴致的笑容。 猎物开始反抗了。 他拔出刀—— 然后,一道极为坚硬且黏腻的蛛网黏住了他的刀身和刀鞘。 紧接着,满空弹射而起,蛛丝铺天盖地的落下,将798号缠成了一道茧子,一切只是瞬息之中,满空用节肢动物捕食的速度,狠狠咬下螯肢,螯肢穿透血肉,在798号的肩膀上留下个血洞,毒汁麻痹神经,798号动弹不得,任凭血流染红蛛网结成的茧。 简单限制住798号的行动后,满空不再管798号,用最快的速度像爆.炸声传来的方向狂奔。 . 晨星高中。 特殊管理局成员正在有条不紊的转移普通群众。 正因为安雪压制住顾牵星而能够稍微放松一点的监测组成员却忽然看到,屏幕上竟是凭空出现了一个红点! 他的声音通过通讯系统,传入在场每位天师耳中。 “有东西正在向晨星高中高速移动!” “速度高达每小时一百六十千米,只需要十点六五秒就能抵达!” “高度七米,横宽三点七米,是……” 看清红点的真实面貌,监测人员满脸震惊,那诡异的场景看得他声音都带上几分颤抖。 “是一只人形蜘蛛!!!”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来了来了! 前15个评论的发红包哈! —— 第034章 此次劫持是鲜有的大规模恶性事件, 幸好特殊管理局早有预案,由电流构成的牢笼一经撤去,特殊管理局立马进入学校, 用阻隔带划出数道通道。 “请大家排好队伍往校门方向有序撤离!不要拥挤,不要恐慌!” “请大家排好队伍往校门方向有序撤离!不要拥挤,不要恐慌!” 听见不断重复的广播,在场群众终于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捧着一颗还未平复的心跟随工作人员前往安置点。 学校附近的公园被征用为临时安置点,医生正在为群众做临时检查, 之后他们会被送入医院进行更加精细的身体检查,并且会安排心理医师为他们平复情绪, 特殊管理局可以借此改变他们的记忆, 对于此次恶性事件做出统一善后处理。 “咔嚓。” 一只银白色手铐铐住顾牵星的双腕。 敲晕顾牵星时, 安雪用了十成十的力,他一时半刻醒不过来。 安雪将顾牵星交给一旁的天师,摁住胸口,深吸一口气, 长长吐出。 ——他正在平复情绪。 一转头, 发现冉羽迟倚在墙边, 排在队伍最末,等待撤离。 这是一个极其悠闲的姿势,仿佛他刚刚经过的不是一场凶险的劫持, 而只是看了一场稍微有些刺激的电影。 安雪走向他,看到冉羽迟的小臂, 眉心微皱。 上面有道十公分左右的伤口, 不长, 但深, 血肉中还有几片玻璃碎渣。 ——大概是窗户碎裂时割破的伤口,爆.炸威力太强,范围太大,即使有了防护网,也依旧难免受点小伤。 “跟我来。”安雪说。 他将冉羽迟带到一间空教室,先是检查了一番其他地方,幸好,没有受伤,于是安雪便让冉羽迟坐好,自己将镊子、酒精、棉片、纱布等用具一样样在桌子上摆好。 安雪仔仔细细帮冉羽迟取出血肉中的玻璃渣,然后将酒精倒上棉片,敷在伤口上。 酒精渗入伤口,有些刺痛感,冉羽迟绷紧肌肉。 安雪默默垂下眼:“抱歉。” “为什么要道歉?”冉羽迟盯着安雪的睫毛,问道。 安雪没有回答。 实际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有人受伤很正常,他不可能全须全尾的顾及每一个人,他只能尽可能减少伤亡。 如果真因为有人受了点小伤这种事而无时无刻不充满愧疚,那他的心早裂了。 更何况这一次他做得很好,没有重伤,也没有死亡。 但是同样的,这一次,他却感到很难受。 心尖像是被重重挠了一道,很疼。 他将目光定格在冉羽迟手臂上的一道齿痕。 咬得很深,边缘泛起一层淡淡的乌青色——这说明这里被咬了不止一次,咬得出血,在愈合之前,又被狠狠咬下一口,或许不止一口。 没有哪个正常人深仇大怨似的咬自己。 安雪压下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顺便将冉羽迟之前调侃他的话拿出来还给他:“看样子学生会长的日子过得很刺激。” 冉羽迟低低笑出声。 安雪取下酒精棉片,认认真真替冉羽迟包扎伤口,绷带小心翼翼的绕了一圈又一圈。 冉羽迟忍不住问:“你不继续往下问么?比如,这齿痕怎么来的?” 安雪反问:“你会告诉我么?” 冉羽迟:“不会,因为我也不知道怎么来的。” 安雪:“……扯吧。” “真的。”冉羽迟很是真诚,不过他没有打算把这话题继续下去,不动声色的扯开道,“你们没有那种,一瞬间让人伤口恢复的药么?” 安雪给绷带系了个漂亮的结:“没有。” 冉羽迟握拳,又松开,被绷带缠住的地方除了伤口还有点疼,没有任何不适感。他又问:“你们呢?不需要用吗?” 安雪收起医疗物品,解释道:“有的天师需要。但是普通人的细胞分化速度慢,或许会有负面影响。”安雪盖上医疗箱,“走吧。” 冉羽迟没有动。静静的看着安雪。 冉羽迟的眼睛很好看,颜色很深,很亮,眼睫微弯时,像是夏日夜晚的池塘,柔和又温暖。 “安雪。”他唤道。 安雪:“嗯?” 冉羽迟:“出去后,我会忘掉你吗?” 安雪沉默。 事实上,安雪的确想过让夕楼将冉羽迟今天,连带之前与他有关的记忆全部修改。 因为安雪无法解释自己一大堆莫名其妙的心理想法,也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处理和冉羽迟之间的关系。 他从不交朋友,也从不和任何人交心,他不会,也不想,毕竟人际交往真的很麻烦。 他讨厌一切麻烦的事务。 但冉羽迟无赖且放肆的扯开他的世界,不由分说的挤进他的生活之中。 安雪不讨厌,也不排斥,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片刻后,安雪回答:“不会。” 冉羽迟:“我们还是朋友,对吗?” 安雪点头:“嗯。” 冉羽迟的唇角卷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伸手捏了捏安雪的左边耳垂。 好乖。他想。 安雪一怔。 而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冉羽迟也是一怔。 捏耳垂,已经超过朋友范畴应该有的社交距离。 他是无意识的,就好像这是他的一个习惯,看到安雪这个表情便会忍不住捏他一下。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被冉羽迟碰过的耳垂隐隐发烫。 安雪板起脸,用一贯没什么温度的声音叫来门外的十一分队成员,让他将冉羽迟这位普通学生带出学校。 看他们逐渐走远,安雪又抬手在耳垂上抓了下,指尖摩挲毫无缘由的温度。 算了,别想了……好麻烦。 “刚刚很危险,感谢你们。”被带出去的路上,冉羽迟和队员A道谢。 他的声音十分温润,语气真诚。 “没有没有。”队员A挠挠头,他可不敢居功,他刚刚被困在外面根本进不来,“是队长强,幸亏队长在里面,不然我们一时间还真没什么办法突入。” 冉羽迟抬起手,搭在队员A的肩膀上:“是因为你们在外面,安雪才能够不用保留实力,不是么?” 还是头一回被当面夸,队员A觉得有些飘飘然,就连肩膀上似乎在某一瞬间感到刺痛也没去注意。 就在这时,耳机里“沙沙”两声,传来检测员急促而又惊惧的声音。 “有东西正在向晨星高中高速移动!” “速度高达每小时一百六十千米,只需要十点六五秒就能抵达!” “高度七米,横宽三点七米,是……” “是一只人形蜘蛛!!!” 人形蜘蛛?! 他记得之前会议上分析过的感染方向。 满空?! 意识到来者是谁之后,队员A脸色骤变。 “我自己去就好,安置点就在那是吧,我看到了。”冉羽迟收起手,装作注意到队员A面色不对的模样,善解人意一笑。 “好,外面很危险,千万别去其他地方。”没时间耽误,队员A急急忙忙叮嘱完,转身返回学校。 冉羽迟目送队员A离开,转身,却往安置点的反方向走去。 绷带之下,被玻璃割破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而碰过队员A的那只手里,灵力汇聚成一颗小圆球。 实在没办法。 冉羽迟在心里向队员A说了句抱歉。 鬼王的灵力使用有限制,只能在二十点到八点这十二个小时能使用,而现在还不到傍晚五点,他只能想办法借一些过来。 . 人形蜘蛛的前进方向十分明确,几乎没有拐弯,直奔晨星高中。 他的奔跑速度极快,相对的触碰地面的压强也极强,四只强壮步足沿路而来捅了不少洞。 “我操?!”监测员看着飙升的数值,“病变程度93%?!” 病变程度93%,这特么已经不能算作人了! “全体准备——攻击!”前线队员手握热武器,齐齐将枪口对准飞奔而来的人形蜘蛛。 在所有人扣下扳机前一刻,夕楼挡住了他们:“不能攻击!” “哈?!”前线队员A,“你疯了么?不能攻击?!” 夕楼:“不要随便开火!瞄准他的纺织器和眼睛!不要攻击背甲!小心不要被螯肢碰到!” 这是陆易斯在十分钟前才发送给十一分队的能力分析。 通过感染者基因分析出感染方向和做出能力预测,是一项大工程,耽搁了不少时间。 感染者:满空。 感染方向:人形蜘蛛。 能力预测:增殖、蛛网、毒液。 三个能力针对三个部位。 甲背不仅能够保护血肉,更能在受到攻击之后瞬间生长出囊带,只要一秒,囊带中的小蜘蛛就会破卵而出;他身后的纺织器会喷吐出极其粘稠充满韧性的蛛网,能瞬间限制对手行动;而他的螯肢上溢满毒汁,能够麻痹对手神经。 前线队员大多为没有特殊能力的人,不管对上哪一个都不会太好过,唯一的办法就是放弃强拦,尽可能拖延人形蜘蛛的前进速度。 收到夕楼提示,他们以极快的速度调整战术,枪口转向纺织袋和眼睛,火力毫无保留。 但人形蜘蛛并没有搭理他们,顶着热武器的攻击,撞开校门直奔顾牵星所在的方位。 “牵星,牵星,牵星……” 他的喉咙里只能发出这两个模糊不清的字眼。 热武器打在身后,很疼,眼睛似乎也瞎了两只,但是他并不想管。 他看到了牵星,他的牵星! 就在体育馆里! “牵星,牵星,牵星……” 人形蜘蛛口器开合,喉咙里喃喃着,步足刺向搬运顾牵星的天师,安雪扯住两位天师后颈,用力向后一拉,将他们拉出步足攻击范围,所有天师们整装待发,而预想中的袭击并没有到来,人形蜘蛛没有进一步发动袭击,只是将四只步足插进草地里,紧紧挡在顾牵星面前。 此时此刻,满空的头很痛,像是有千千万万只虫子在脑回沟中爬行,撕咬。 他的理智正在被蚕食,他的记忆,他的人性似乎都在剧痛中逐渐消散。 意识愈渐模糊。 他只有想着牵星,念着牵星的名字,才能让自己记住,他是个人,他曾经是个和牵星一样的人, 前线部队从校门外转移至体育馆,天师们摆出攻击姿态。 “先别动手。” 安雪拦在他们面前。 在这种时候,贸然和满空发生冲突绝对不是个好选择。 他决定静观其变。 幸好,人形蜘蛛也并未表现出要攻击的意思,只是静静的,用八只眼睛凝视不省人事的顾牵星。 满空抬起步足,小心翼翼的在顾牵星手上勾了勾,然后,俯下了身。 顾牵星还活着,胸口起伏,呼吸很轻。 这让他想起第一次见到顾牵星的时候。 他们都很小,邻居搬来了新的一户人家,漂亮的女人和英俊的男人,跟在他们身后的小孩,还有一架钢琴,白色的钢琴。 那时候,每天,满空都会听到从隔壁传来的钢琴声,满空不懂音乐,但他觉得很好听,就连偶尔因为弹错而停顿的片刻,他也觉得很好听。 他和隔壁的顾牵星从来没有说过话。 某一天,他等了很久,都没有听到钢琴声,便壮起胆子跑到邻居家门前,想要问问原因。 但他看到钢琴被人抬了出去,男人贪婪的数着钱,而小小的顾牵星站在那,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看钢琴被装进货车里,目送货车开得越来越远。 直到男人“砰”的一声甩上门,直到再看不到货车的影子。 门前的灯光下,小小的男孩的影子,格外孤独,格外落寞。 后来,隔壁传来的不再是钢琴声,而是打骂,玻璃酒瓶被砸碎,衣架抽在孩童的皮肤上,还有男人的谩骂声。 每一天,每一天,每一天都是。 满空想帮他,但父母说,不要管别人家的闲事,并且拦住他,不让他出去惹祸上身。 在某个父母不在的周末,满空再一次听到打骂声,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搬起石头,直接砸破邻居家的玻璃,醉酒的男人吓了一跳,注意力从顾牵星身上,转移到砸坏他家窗户的“狗杂碎”身上,男人冲了出来。 满空个子小,躲进小树丛中,男人没有发现他。 在男人追远后,满空冲着一直站在门口的顾牵星乐呵呵一笑,挥了挥藕节一样白皙的手臂。 他们算是认识了。 从那之后,满空会将自己的零食分出一半,会将自己喜欢的书借给顾牵星,会喜欢在周末撒着娇让顾牵星陪他去不远处的河边玩。 后来的满空才知道,顾牵星的母亲死了,因为需要将顾牵星从钢琴培训班接回来,父亲伤心过度,将自己沉迷于酒精里,卖掉顾牵星的钢琴,并且将妻子的死怪罪在顾牵星身上。 “没有你,她就不会死了。” “都怪你。” “为什么她要生下你。” 他爱妻子胜过自己儿子。 儿子是他们爱情中的第三者。 再后来,顾牵星的父亲也死了,猝死在酒桌上。 那天之后,顾牵星就只剩一个人了。 满空想,这对于牵星而言,也许是解脱,不会有人再打他骂他,不会有人再在他身上附加本不属于他的怪罪。 牵星会难过,但是没关系,牵星有他,他会让牵星开心起来。 他们依旧做着他们的邻居。 只是从普通邻居,成为了关系特别好的邻居。 父母不在的夜晚,满空会偷偷溜到顾牵星的房间里,理直气壮的要和他一起睡觉。 在两年前,满空父母离奇失踪之后,顾牵星便搬来和满空住在一块。 他们一起学习,也一起玩,会偷偷跑上山顶看星星,在郊区放一整晚的烟花,在除夕夜里依偎在沙发上看春晚。 睡前,满空在思考他们的未来。 “我们以后要去帝都上大学,就算不生活在那,也总得去那里看看!” “我想考公务员!我一定会从大三就开始学习,争取大四应届生上岸!” “然后我们就朝九晚五,过平平淡淡的日子。” “我们!” 他强调了这两个字。 可满空却看到,在说出这番话时,顾牵星的眼中闪过一丝忧伤。 他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眼神。 但那种眼神也只是一闪而过。 顾牵星搂住他,在他耳畔说:“好,只要和你一起。” 但是,他们的正常生活,只到满空情绪暴走,用钢管捅了大虾那一天。 满空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等反应过来时,身上已经溅满血液,大虾也已经没气了。 顾牵星脱下外套,披在满空身上,挡住他身上的血,对他说:“没事,满空,你先走,我来解决。” 满空不知道顾牵星会怎么解决,他离开了一会,但是不放心,便又折回小巷中,于是,他看到顾牵星抬起一块石头,狠狠砸断了自己的小臂、肋骨,又将自己的额头磕出一块血淋淋的伤口。 然后,他从大虾的包中摸出匕首,握在锋刃处,将手柄塞进大虾手中,借着他的手,狠狠往自己腹部捅,捅得血流成河,捅得不省人事。 太痛了,太痛了! 满空哭着奔进小巷中,他的声音惊动路人,路人看到鲜血淋漓的场面,第一时间拨打120。 顾牵星被抬上急救车,送进抢救室,满空被扣在诊室检查,他没有受伤,从诊疗室出来后,便被警察询问当时的情况。 可他太担心牵星了,前言不搭后语,最后竟是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顾牵星在做手术,做了多久,满空就等了多久。 他听说警方经过调查,将事件定性为大虾持刀抢劫,而顾牵星正当防卫。 被通知顾牵星能够被探望时,满空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冲进顾牵星的病房中,他好像还在路上撞到了个病人,他没仔细看,只记得病床上的病人似乎穿了条红色裙子,四肢翻折,像是从高楼坠下。 但满空没有心情想这些,他匆匆说了句“对不起”,几乎是撞开病房的门。 顾牵星很虚弱,他的手上吊着石膏,脑袋上绑了绷带,他还很晕,因为巷子里那一下硬生生把自己砸出了脑震荡。 他看到气喘吁吁的满空,看到扑在他病床前哭的满空,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满空,不要哭啊。”顾牵星的声音很轻,很温柔,“现在开始,我们是共犯了。” …… …… 满空的意识越来越弱,他知道,自己很快就要被吞噬,到那个时候,他到底是什么?还会有人记得自己曾经是个人么? 而时至今日,满空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在提到未来时,顾牵星会露出那么忧伤的神情。 他早就是怪物了。 顾牵星早就发现了,比满空自己还要更早发现的这件事。 所以,在他聊起未来——在那个时候顾牵星就知道,他们,根本没有未来…… “满……空……?” 顾牵星醒了,他只是普通人类,不可能拥有能力,哪怕被赋予能够使用能力的机会,也必须付出代价,而他为使用能力而付出的代价,是生命。 刚刚那一招实在燃烧了他过多生命能量,这导致他现在浑身上下天崩地裂似的难受。 但他还是认出了眼前的人形蜘蛛。 是满空,他没事…… 没事就好…… 顾牵星伸出手,每一次挪动都是撕裂骨头般的疼痛,他的手上还戴了手铐,这让他根本没法张开双臂去拥抱他的满空。 满空想躲。 他的八只眼睛,他的头,他的螯肢,他的步足,他的纺织器,他的囊带,都太恐怖、太丑陋了,他是怪物,他不想让顾牵星看到。 于是满空避开了顾牵星,转过身,将顾牵星护在身下。 他用仅剩的一点点理智,同天师们交涉:“我会跟你们走,但请你们不要伤害牵星,他……只是个普通人类。” 他看向站在最前方的,用绷带挡住脸的天师:“答应我。” “可以。”那位天师说,“我答应你,顾牵星不会有生命危险,但他需要接受调查和惩处,今天他实在太过分了。” “我知道……”满空垂下他的八只眼睛,“都怪我……都是因为我……” 安雪抬起手,让前线队员和天师们后撤。 人形蜘蛛主动收起了他尖锐的螯肢和纺织器。 体育馆之中静默无声,一切似乎正在往好的方向行进。 就在在场天师想要松下一口气时,变故陡生! 不知何时混入顾牵星体内的能量忽然开始暴动,顾牵星爆发出一声惨叫,他的体内传出气管爆.炸的声音,随着他的叫声,顾牵星又猛的开始咳嗽,口中吐出混杂着器官碎屑的血液。 “啊——!!” 那一瞬间,顾牵星浑身血管开始肿胀,超越血管壁极限之后,血管炸裂! 如此惨状,顾牵星直接进入濒死状态。 而满空是感染者!他就在顾牵星面前!! “都后退!!” 安雪招出血镰,血液滴落,瞬间在天师和顾牵星之间筑起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 他的预判没有错,下一刻,强劲电流自地面涌起,藤蔓般徐徐缠绕在顾牵星身上。 天空似是受到感应,无数电流自云层翻涌而出。 顾牵星的皮肤逐渐脱离血色,变成透明的,填充满白光的色泽。 他的瞳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极度刺目的电光。 ——在失去呼吸前一刻,顾牵星被感染成了,鬼。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 老样子,前十五个评论的发红包~ —— 第035章 仪器数值不断飙升, 短而急促的警报音一声接一声响起,终于在数值攀升至顶端时,变为平稳而绵长的一声。 “滴——” “顾牵星彻底被感染成鬼了!”监测员心下震惊, 立马搜集下自顾牵星身上飘出的鬼气粒子,将现场状况打包发送至分局。 在顾牵星脚下,电流扭成一团,强行汇入他的体内, 同时,另一股能量从顾牵星身上流出, 沿着电流,穿透厚实的地面, 涌入埋于地底的电网之中。 耳机里接二连三传出驻守双城不同区域人员的紧急通报。 “A134区电压极速升高!” “B67区发生高压电火花事故!” “Y743区电量供应不足!” “我天, 啊啊啊, K3区发生大规模电火花爆破!请求支援!” 安雪待他们汇报完区域情况,淡淡说道:“收到,稍等。” 随后掐断通讯,做出手势示意身后的天师们不要轻举妄动, 看向守在顾牵星身边的满空, 问他:“你想要怎么处理?” 这种情况下, 和满空爆发出冲突并不是最佳方案。 满空已经无法思考这个问题,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面前的状况,四肢步足深深陷入地面之中。 安雪勾住血镰, 一面向前走,一面观察顾牵星身上的变化, 思考满空或许能够听进去的话。 ——他们对满空做过性格分析, 安雪现在必须要利用之前的性格分析控制住满空的行动。 比起顾牵星, 满空要单纯许多。 对他而言最重要的是顾牵星, 因此安雪需要继续用之前答应满空的条件,一步步引导他。 “他已经被感染成鬼,并且没有意识,他控制不住能力,放任不管只会毁了整座城市,而你们都会成为恶.性.事.件的罪犯被特殊管理局逮捕,或者在事件中被当场击杀,这是你想要的结果么,满空?” 人形蜘蛛脖颈上方分裂的肉条左右晃了晃,他应该是在摇头,粗哑的声音回答:“不对……不对……” “他是在……和鬼沟通?”身后,刚入队的天师小声问身旁前辈。 “额……”前辈挠挠头,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状况,他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一般情况下,鬼的能力暴走,他们都选择直接冲上去,用最快的速度解决一场混战,制服鬼怪并掌握现场。 “这是……新的作战方案。”前辈天师胡乱编出个理由。 “哇,不愧是从总局来的。”新人天师眼中噙满崇拜。 前方,安雪收起血镰,支配血滴在不远处凝出足以容纳下人形蜘蛛大小的方形笼子:“好,你不是这样想的。” 安雪伸出两根手指:“所以,现在有两个选择。” “第一,是由我来制服你,将你关进那个笼子里。你不需要有所顾忌,你不可能赢过我,但这样我们会浪费很多时间,顾牵星会因为能力失控而受到怎样的反噬,我们谁也无法预测。” “第二,你主动进去,将这里交给我们,我与你的约定依旧奏效,我会拼尽全力保护顾牵星不受到生命危险。” 满空在被蚕食的疼痛之中强撑意识,他的注意力集中于最后一句话:“你不会伤害牵星……” 安雪:“我不能保证他不会受伤,但据我计算,他有86%的可能不会有生命危险,毕竟现在的他已经被感染成鬼。” 满空的声音逐渐变得虚弱:“你有办法叫醒他……?” 安雪:“我正在想。” 满空:“我可以……相信你么……你是天师……” 安雪:“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将分析报告发给你,但是我建议不要浪费时间,你觉得顾牵星还能撑多久?” 意识被吞噬的痛苦满空正在经历,他不能保证虚弱的牵星能够支撑多长时间,牵星很难受,很痛苦,每一缕暴走的电流都在损耗他的生命。 满空垂下头,脖颈上的肉条打了个卷,他的八只眼睛牢牢的盯向安雪,确认道:“你能够救他。” 安雪:“我有83.4%的把握。” “……好。” 片刻后,四只步足从地上抽出,在天师们惊异的目光中,人形蜘蛛竟是主动进入了鲜血凝成的笼子里,还用肉条将门栓带上。 天师们:“…………” 30秒。 安雪用30秒解决了有可能爆发的混战。 和鬼谈判,没有天师会选择这么做。 “接下来要做什么?!”有天师问道。 “撤退。”安雪说。 天师们在问出问题的同时,已经做好进攻准备,闻言皆是一愣:“啊?” 安雪随手凝成一片钢条,朝顾牵星所在的方位掷去,在距离顾牵星一米左右的地方,钢条瞬间变得焦黑,电火花燃起的高温甚至让手臂粗的钢条弯曲,融化。 安雪问:“你们打算怎么靠近?” 众人沉默。 靠近不了,顾牵星的能力是bug,与电有关的能力,不论在哪个场景都极其难缠。 “撤退。”安雪再次下令,随后将通讯转接进分局。 “陆易斯,我应该怎么阻止他?” 如果陆易斯能够及时分析出顾牵星的能力,他们也许能从中找到突破口。 耳机中,陆易斯爆发出烦躁的怒吼:“我怎么知道!我才收到数据多久!你们怎么做的!他居然被感染成鬼了?!他一开始不还是个人么!!” 一通抱怨之后,陆易斯终于给出有用的线索:“他正在吸收整座城市的电量,同时释放,电流对冲,会引起一场能把双城整个毁掉的爆炸!我猜他之前选在晨星高中也是因为这个,晨星高中位于双城电网正中心!” 边听通讯,安雪边试图攻击,但电流在顾牵星周围形成极度严密的防守区域,任何攻击都无法近身。 直接敲晕顾牵星这一想法被安雪从脑海中划去。 安雪眉心微皱,分析道:“顾牵星背后还有人,他是人类,而那人却强行开发出他的能力。刚刚没有任何人对他动手,而我的攻击顶多让他失去意识。” “所以,他的濒死状态是其他人造成的,能让我想到的只有给顾牵星能力的黑袍鬼。” “所以,黑袍鬼利用顾牵星吸引满空过来,并且在他面前造成濒死状态,让顾牵星受到感染,并使能力暴走,引发电流爆.炸。” “他的目的是什么?他不可能毫无目的。” “与其说是一次袭击,我认为这更像是一次宣战,或者示威,他在对某个人示威,会是谁?” “黑袍鬼,什么黑袍鬼?!我现在不想管他要做什么!”陆易斯在通讯已经快要疯掉了,他打断安雪的思考,强硬提醒道,“一分钟!电网只能支撑一分钟时间!如果不快点想办法,我们没有任何人能够安全撤离!” 极其严峻的问题摆在眼前。 一分钟,能怎么阻止顾牵星? 集合所有天师力量发起强攻? 不,那样损失太大。 和顾牵星同归于尽? 不,没有人想那么死。 电光愈发刺眼,空气被高温灼烧,泛起曲折起伏的白纹,整个城市似乎在此刻安静下来,每一处角落都浸在令人浑身发麻的电流之中。 电。 无法靠近的电。 损失最小又最有效,同时最省时间的方案就是…… 让电流主动消失! 安雪想到某种装置。 陆易斯也想到了。 陆易斯:“URD核电磁化机组!!” 安雪:“URD核电磁化机组。”*① 陆易斯:“顾牵星的能力是电!在电介质条件下让外电场与极化电荷激发的附加电场相叠加!电流环形成磁场,相反电流方向的磁场相抵消,电流总和就会趋近于零!”*② 而URD核电磁化机组就是专门用于磁化电流的装置! 如果能够使用,那阻止顾牵星的暴走将会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 陆易斯燃起希望,安雪却沉默下来。 安雪:“我记得URD核电磁化机组只在核电站运作,我们应该怎么办?让空向笛转移?” 陆易斯:“你疯了么?!转移过来?!你想让半个C国停电是么!你的能力不是复制分化么!!” 安雪眉心微皱,陆易斯对他的能力误解太大:“我的能力是复制并分化,有使用条件的。” 安雪所能复制分化的是他所能熟知的东西,例如肩扛式火箭炮。 他能够拆解出火箭炮的材料分子、结构、分子与分子之间的连接方式,以及整个火箭炮的运行原理和制作方式。哪怕不使用能力,给他足够的时间和工具,他也能够用手制造出一个火箭炮来。 再比如在他来双城第一天就被他轰了半栋的特殊管理局大楼。 之所以能立即应用能力补上,是因为他对大楼的结构以及使用的材料结构一清二楚。 正因为有限制,安雪无法凭空复制出世界上不存在的物种,例如恐龙,或是龙——他不知道恐龙或是龙的基因,更无法凭空捏造出分子,更不可能知晓细胞与细胞之间的排列方式。 也无法复制出并未被发明出的、处于他知识盲区的事物,例如机甲,再例如URD核电磁化机组。 浅霖是机械师,安雪能从他那摸透武器装置,但安雪不可能接触到URD核电磁化机组,那是属于核电站运作范畴,属于国家机密。 陆易斯:“……” 陆易斯:“你直接说我们完了呗,挂了,我写遗嘱。” 陆易斯心如死灰,说挂就挂,毫不留恋,耳机另一边响起忙音。 安雪:“……” 场面一时间陷入僵局。 难道只能撤离? 利用空向笛的空间能力和他复制出的防护网,的确能做到最大程度将人群转移。 那整座双城就会毁了。 不,损失太大。 安雪敛下右眼,脑中飞快计算撤离成功率最高的方案。 电光在空中旋转变化,电流正中心的顾牵星爆发出一阵痛苦至极的嘶吼,随之而来的是一道遥远的轰响声,远处,大楼轰倒,小型爆.炸开始了。 还剩下40秒。 “我们的小天师好像是遇到难题了?” 就在此时,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鬼王不知何时出现在安雪身后。 他堂而皇之的走进晨星高中,撤离中的天师看到他,如临大敌,纷纷重新招出武器,但鬼王却没有给他们一个眼神,直奔电流正中心。 安雪没有时间和他打招呼。 “如果你是来打架,我很开心,不过请稍等,眼前的问题我需要先解决一下。” “嗯哼。”冉羽迟微微一笑,“我只是来帮忙的。” 闻言,安雪抬起双眸。 鬼王阁下今天的穿着没有前两次见到时张扬,没有戴上他一整排的耳钉,就连外套也是穿得整整齐齐,像是刚从百货商场拿出来似的。 而且,今天的鬼王,似乎没有之前那么可怕。 他的来临并没有带来令人心悸或是令人颤抖的威压,平和、平静得像被限制住了似的。 因为现在还没到晚上八点? 还剩30秒。 安雪想要问问鬼王究竟是想怎么帮他,是想直接把顾牵星从中心带出来还是直接杀了。 如果是后者,他势必要阻止,毕竟他才刚刚答应满空不会让顾牵星受到生命危险。 还没等他问出口,冉羽迟便将手搭在安雪肩上。 冉羽迟:“我的大脑能被你读取。” 话音刚落,冉羽迟的肩上出现极为精美的天秤——安雪曾经见过一次,天秤,或者说被召唤而出的天秤,才是鬼王真正的能力。 分明托盘之上空无一物,右边却如压上重压似的,渐渐垂下。 一股能量竟是凭空出现,连接脑神经,排山倒海般涌入安雪的大脑之中。 他的眼前出现了一道白芒,而白芒之后,一张精密的图纸在安雪眼前缓缓展开—— URD核电磁化机组的设计图纸!!! 作者有话要说: *①URD核电磁化机组是我瞎编的!没有这玩意儿,不要代入现实! *②改编自磁化电流原理!引用于百度!侵删侵删!! 前十五个评论的发红包哈! —— 第036章 血液沿着被割破的伤口滴落, 转换成图纸之上标记的物质、形状。 零件。 结构。 连接。 原本空无一物的地面之上竟是开始缓缓浮现出URD核电磁化机组的形状! “卧槽。鬼王还真是来帮忙的?!”身处电流圈之外的天师们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他们原以为鬼王会来捣乱,已经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却不曾想鬼王竟是来送设计图的? 本就痴迷于研究鬼王能力的陆易斯又在此时打来通讯。 安雪先前设置过自动接听, 陆易斯狂热的话音便顺着耳机涌了过来:“是鬼王!他来帮你了对么!你居然能够复制出磁化机组!你说得对!他的能力果然不是复制!!” 安雪无法分心回应陆易斯。 虽然他并不清楚鬼王的目的,但他还是选择接受鬼王阁下的帮助——鬼王和特殊管理局签署过血咒,他不可能做出阻碍天师工作的举动。 于是安雪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图纸上,反复对比, 血液在他的操纵下变形,扩散, 分化。 20秒。 安雪根据图纸,在20秒之内将URD核电磁化机组完完整整复制而出。 这着实是一个大工程, 安雪耗费大量灵力, 额前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他摁住耳机, 嗓音里带了点脱力的喘:“怎么用?” “需要一个电介质!连通磁化机组和顾牵星!”陆易斯说,“如果可以,最好是米勒斯金属!你知道的,那玩意儿……” 还未等陆易斯说完话, 安雪便掐断通讯, 抬眸, 将目光投向面前的鬼王。 冉羽迟略带懒散的站在一旁,拨动着他的天秤,托盘左右摇晃。 陆易斯声音太大, 他听到了,便问:“米勒斯金属?” 他能像电动机组设计图那样, 将金属的结构传输进安雪的大脑。 安雪却说:“后退五米。” 冉羽迟配合的向后退, 摊平手掌示意他继续。 电流圈外的天师不大理解安雪的举动。 只剩10秒, 他为什么要推开鬼王?他们在里面遇到什么事? 那位新人天师想到最坏的可能性:“十一队队长不会……灵力耗尽了吧?” 此话一出, 周围天师纷纷倒吸一口气。 的确有可能! 实话实说,如果让他们经历顾牵星两波攻击,再复制出这么一大台机器,他们早就灵力衰竭昏过去了! 要失败了?! 他们心中担心,却看见电流圈内的安雪深吸一口气,抬起左手,一把将右手手臂扯了下来。 众天师:“????” “嗯?”冉羽迟看向安雪,眼神略微有些惊讶。 没有预想中的血流,没有凹凸不平的可怖断口——安雪的右臂,竟是用金属制成的机械臂! 关节处连接密密麻麻的神经中枢,被扯裂的地方,有电流似的细线闪过。 冉羽迟想起第一次见到安雪时,安雪莫名其妙的那句:“别碰我右边。” 难怪。 安雪用的是右边。 冉羽迟又有另一个想法。 难道安雪的右半边身子,全是类似的机械构成?! 安雪没有心情去揣摩鬼王的神情变化,又是割破一道伤口,将血液洒在被他扯下的右臂上。 手臂表层的类皮肤层剥落,血液沾染金属,复制金属内部分子及排列顺序。 他的右臂用米勒斯金属制成,自陨石中提炼出,数量稀少,是当今世界上已知最坚硬的金属材料。 而如今这种金属在安雪的操控下竟是像拥有生命般开始生长,迅速自磁化机组蔓延伸长,刺穿护住顾牵星的那层电流,搭建起桥梁,延伸至顾牵星面前。 触碰到的那一瞬间,电火花如同烟火般炸开,飞起,又坠落,引发一场小型爆破,顾牵星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惨叫。 ——磁化通路在此刻完成! 强劲的电流呈相反方向流动,燃烧空气的电量在顷刻之间归零! 电流环正中形成了新的磁场,上空极光不再仅是薄薄的一层,比方才更加明艳绚烂,顺着欲黑不黑的天幕向整座城市蔓延——然后,炸裂。 天空恍若被投放一片小型核弹,白光与极光汇聚,沉闷的爆炸声,连同一股极其强劲的能量,从天而降,并迅速向外扩散。 空气泛起乳白色的波纹,固守在学校外的天师被瞬间掀翻在地。 身处电流环正中的冉羽迟轻轻巧巧一挥手,驱散扑面而来的能量,自成一片恰好容纳下两人的空间。 而就在空间形成的一刹那,安雪骤然冲向冉羽迟,用左手掐住他的喉结。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实在卡文 ………先更新这么多吧呜呜,给跪了。 前十五个评论的发红包哈。 —— 第037章 淡绿色的极光在空中变幻, 照亮整片灰白色的天。 忽然归零而倒流的剧烈能量依旧强势,狭小的空间将一切隔绝在外。 对于安雪突如其来的攻击,鬼王并没有躲。 他只是像朋友之间打招呼那样, 轻轻握住安雪的手腕,指尖搭在他的腕骨上,轻轻点了点。 “很难受。”冉羽迟说。 “是么?”安雪反问。 鬼王嘴上说难受,表情却依旧如常, 仿佛安雪掐住的不是喉咙,而只是寻常朋友随意抬手打了个招呼。 “你的灵力有限制, 只能在晚上八点之后使用。”安雪的语气很淡。 冉羽迟一笑,坦诚的帮安雪补充他遗漏的信息:“准确的说, 是晚上八点到第二天早晨八点。” 五指用力, 安雪感受到指尖处跳动的大动脉——鬼王的喉咙和人类的一样, 同样是极为脆弱的地方。 安雪:“所以,你现在的灵力怎么来的?” 如果冉羽迟的帮助是建立在某一位天师的牺牲之上,他必然不可能接受。 冉羽迟知道安雪在想些什么,解释道:“放心, 我什么也没干, 只是从一位天师身上取了一些, 只有一点点,嗯,也许他自己都还没发现。” 见安雪神情怀疑, 冉羽迟举起双手:“我现在很虚弱,对吧, 用心感受一下, 哪怕你现在要逮捕我, 我也没办法反抗。” 的确如此。 这一次的鬼王出现得实在过于平静, 灵力淡得像个普通人。 安雪终于松开手,退至一旁,倚在形成球形的空间壁上。 他的右肩……很疼。 即使右臂是一只用金属构建的机械臂,但他的神经与金属早已融为一体,直接拆下来,依旧会给他带来生理期的疼痛。 而且是那种,丝丝入骨,像是钝刀撕膜骨骼的疼痛,让他感到很不舒服。 “嗯……”冉羽迟,“我在思考我现在应该给你点什么?酒精纱布,还是机油?” “什么也不用。”安雪边回答,一边看向电流环之外。 极光、电流和叫不出名字的白芒在视线中交织,能量暴走似乎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好在现在的能量并不会造成太大危险。 耳机的通讯没有断,安雪听到空向笛的声音:“这什么玩意儿?!我感觉现在有一大群人在疯狂扇我巴掌!” 程乐山汇报情况:“队长放心,外面已经没事了,就是风有点大,天师们已经分散到双城各处,你那距离电流环太近,我们暂时进不去,小少爷守在晨星高中门口,能量一消失就能冲进去,你……再坚持一下!” 笼子内的满空没有过激举动,他只是用步足牢牢卷住笼栏,八只眼睛紧盯顾牵星的方向,满目担忧。 ——他仅存的一丝理性一直记得和安雪做的约定。 只要乖乖待在笼子里,顾牵星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顾牵星的神情看起来依旧痛苦,安雪使用右眼简单检测了顾牵星的状况。 他已经彻彻底底感染成为鬼,可能会受点伤,毕竟那么强一波能量钻进他体内,又被强行磁化归零。但他不会有生命危险。 这样看来,危机似乎解除了。 那目前需要解决的,就只有一件事。 安雪捂住右肩,在空间边缘席地而坐。 “来聊会天?” 这话要让别的天师听见准能让他们大跌眼镜。 敢和鬼王有交流的只有安雪,其他人遇见他,要么跑,要么打,打不过再跑。 “好啊。”冉羽迟挨着他坐下,手掌一翻,凭空现出两瓶苏打水,还有一盒冰淇淋。 香草味。 安雪很想来一口,但他现在只剩下一只手,不方便,于是他只是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 冉羽迟主动舀出一勺,递到安雪面前。 安雪含住勺子。 甜丝丝的味道在口中漫开。 “按照剧情发展,你不是应该先怀疑我一下?”边问,冉羽迟边用另一只手点开手机,“今天想听什么歌单?” “没有意义,你杀不了我。”安雪回答,“来点情歌。” 他这会很疲惫,想听点舒缓的放松放松。 冉羽迟笑了,点开情歌歌单——这还是他上一回以鬼王身份和安雪见面时听的那份歌单。 分享者又添加几首新的情歌。 冉羽迟点下播放键,舒缓轻柔的钢琴音便从扬声器放了出来。 前奏声中,冉羽迟:“再来一口?” 安雪:“巧克力味。” 冉羽迟身后的托盘再次向右压下,纸杯中的冰淇淋颜色逐渐变深,竟是真的从香草味变为了巧克力味。 这一次,安雪没有吃,于是纸杯变为了蛋卷,安雪能用一只手拿住。 “你的能力很好用。”安雪如是评价。 “谢谢。”冉羽迟说,“现在也只能弄点吃的,还想要什么?” 安雪小口咬着冰淇淋。 他很喜欢冰淇淋化在口中的感觉。 安雪:“我在思考,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冉羽迟:“话题转得有点快。” 安雪没有搭理他,转了没有咬过的一面,继续往下讲:“因为这个事件与你有关,顾牵星的能力是黑袍鬼给的,你认识黑袍鬼。” 冉羽迟转向安雪,嘴里不知何时叼了根棒棒糖:“黑袍鬼,你们这么称呼他?” “不,是我这么称呼他,我不知道他是谁。”手中冰淇淋口味又变了,粉红色的冰淇淋球,这回是草莓味。 “你在搜集红水晶,而红水晶是黑袍鬼的能力,他用水晶给了顾牵星能力。” “所以你要搜集这个干什么?和你的能力限制有关?” 安雪凝视冉羽迟,眉峰凌厉,眼里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他只是在分析。 “现在不是你能够使用的时间,而你能在短时间内赶到现场,所以,你就在这附近?你的衣服是新的,也没有带耳钉,你没有想过今天会突然遭受袭击,这是意料之外的事?” “你是附近居民?不。你是老师?也不对,你是学生之一。你见过我,担心你的着装会被我认出,所以特意去换的,是不是?” 冉羽迟没有回答是或不是,他认真听着安雪的分析,在他思考间隙问道:“再换个口味,朗姆酒味怎么样?” “可以。”冰淇淋球的颜色再次变化,飘出一道甜丝丝的酒香来。 “下一个问题,你是怎么和我的大脑沟通的?” “我的大脑构造和任何人都不一样,你怎么将信息传入我的脑中枢?” ——他的右半边身子由机械构成,而他的右脑则是替换成了一台微型计算机。 计算机与人脑相似,却又不同。 安雪的右脑,必须要获得他给出的密钥才能将信息传入。道理很简单,谁家的计算机都不可能放任陌生信息传输,都需要授权和协议。 但刚才,冉羽迟竟是毫无阻拦的将设计图导入他的脑中。 这不合理。 就连帮助安雪维护右边身体的浅霖都没有获得过安雪的密钥。 “不会是任何人给你的,只有一种可能,你认识我,你的密钥是我交给你的。” “那么问题来了,我没有将密钥给任何人。” “你是谁,你怎么做到的?” “你为什么会这么做?” 冉羽迟抬手,抚上安雪的脸侧,拇指在他嘴角轻轻擦了擦。 ——那里沾上一抹奶白色的冰淇淋。 冉羽迟:“问题好多,我一下子不知道该回答哪个。” 安雪:“从最后一个开始。” “嗯……”冉羽迟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只是脑中有个声音告诉我,我应该这么做。” 好像回答了,又好像完全没有回答。 “你划水的本事真厉害。”安雪夸赞。 冉羽迟的语气很是真诚:“我没有骗你,小天师,我失去过一段记忆。” 失忆? 安雪再次看向他的眼睛。 瞳孔没有变化,眼神并未飘忽,脸上没有任何小表情。 不是胡扯的概率有74.3%。 剩下25.7%的可能性他需要保留,对于鬼王,任何天师都不可能做到完全相信。 安雪又想到另一件事:“所以你来人界找人的理由是真的,但是你不知道他是谁?” 冉羽迟点头。 头顶上传来一声轻微的炸响,那是电火花燃烧空气产生的爆裂音。 他们一起抬头。 暴走的能量在渐渐变小,视线中漂浮着淡蓝色的碎片,像下雪,轻飘飘的落在球状空间顶端,又缓缓消散。 空间是为了抵挡能量冲击,狭小,且闷热。 视线落下时,冉羽迟又看到了安雪的脖颈上。 缠绕脖颈的绷带早就在刚才同顾牵星的战斗中松开,颈侧有着属于他留下的标记。 那道红色纹印明晃晃的贴在白皙的皮肤,顺着脖颈向上攀爬。 左手伤口还未完全愈合,空气中依旧弥漫着血腥味。 冉羽迟觉得齿尖有些痒,像是有毛绒绒的东西轻轻扫过他的牙神经。 那是浴血者的本能,他忽的凑近安雪,鼻端靠近他的颈侧。 灼热的呼吸喷吐在颈侧,安雪的心脏不自觉跳快了几分。 ——他记起被吸血时的感觉。 快意,舒适,有种令他连尾椎骨都要颤栗的舒服。 他的嘴角忍不住向上挑起,问道:“你渴了。” “我没有。”冉羽迟只是将额心抵在他的肩上,什么也没干。 “你可以咬。”安雪克制住血液中的沸腾,“很舒服。” 闻言,冉羽迟抬起头。 他看到安雪露出了稍显痴狂的神情,右眼在红与黑之间来回变化。 “你是疯子。”冉羽迟说。 “我一直都是。”安雪没有否认。 于是,冉羽迟伏在安雪颈侧,叼起一小块肉,齿尖左右厮磨。 那股令人发痒的触碰让安雪浑身一颤,背后肌肉瞬间紧绷。 然后,是一道轻微的疼。 冉羽迟咬破了他的皮肤。 一股无法形容的灼热沿着他的血管传递,直抵心室,连呼吸也被传染,变得急促且炙热。 安雪短暂的哼了一声,尾音带了点颤。 他能听到血液被嘬夺、咽下咽喉的声音,能感受到从颈侧传来的同他一样急促且快意的呼吸,他的左耳,被温热的指尖捏住,柔软的指腹在耳垂一下一下的抚摸。 血液被抽离身体的感觉太奇妙了,就连骨骼也不自觉因为这股灼热而紧紧绷起! 电流环逐渐消散,空间也因为能量的减弱而变薄,直至消失。 淡蓝色碎片漫天飞舞。 落在他们的头发上,肩上,带着点电流,令皮肤微微发麻。 安雪偏身,推开冉羽迟,然后,搂住了他的脖颈,安雪暂时只有一只手,虚虚勾在他的颈侧。 冉羽迟的尖牙还未来得及收起,抵在下唇,印出一个小小的凹痕。 他的嘴角残留一小片血迹。 他们的表情是一样的,微眯着眼,眼尾微红,心潮澎湃。 身旁,情歌仍在播放,女歌手嗓音空灵。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冉羽迟问。 谁能想得到他们一开始只是想聊个天? “因为你渴了。”安雪说。 冉羽迟:“我本来可以忍下来。” 安雪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身体前倾,同他鼻尖相贴。 靠得太近,他闻到了,属于自己的,血液的味道:“但是,我突然很想知道,你到底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前15个发红包~ 第038章 待到能量散去, 夕楼冲进电流环正中,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安雪同鬼王贴得很近,脖子上的绷带松了, 制度最上方的两颗扣子被解开,衬衫被往下扯,露出白皙的肩颈。 安雪的肤色冷白,白得仿佛是电光印上去的痕迹, 也正因为白,脖颈上那枚混着血迹的红色便纹印显得更加夺目且妖冶。 ——他再一次被鬼王吸了血!! 而这种状态下的安雪, 正用左手捧住鬼王的脸颊,拇指抵在他的唇角, 用力擦拭唇边留下的血迹。 于是安雪的拇指上也沾了自己的血。 他竟是愉悦的笑了, 眼尾那抹不大自然的红也一并挑起。 那是只有发疯的安雪才会有的表情。 夕楼顿在原地, 一时竟然不知该先冲进去拉开安雪,还是狠狠训斥一顿鬼王。 震惊中,夕楼像是雕塑般,目睹冉羽迟将手掌抚上安雪的手, 手指弯曲, 在他手背上好玩似的勾了勾, 将安雪的手轻轻拿下,语气遗憾道:“啊,我该走了。” 直到这会夕楼才找到声音, 羞恼道:“你、你们……” “请稍等。”冉羽迟冲夕楼露出一个礼貌且绅士的笑容——那姿态仿佛夕楼打断他们之间的亲热,而大度的鬼王决定不和他计较。 夕楼:“………” 鬼王将一剂试剂放入安雪掌心中:“这个, 给蜘蛛喂下。” 他不知道满空叫什么, 只能用“蜘蛛”代指。 试剂是绿色的, 气泡上浮, 怎么看都不像什么好东西。 “这是什么?”安雪问。 “一种药。”冉羽迟解释道,“人类被感染成鬼之后会失去意识,二十九年前鬼界涌入大量没有意识的鬼,不方便管理,所以我们研发出了试剂,能最大程度保留鬼的意识。” “但愿能派上用场。” 他说完,便站起身,将手搭在夕楼肩上,轻轻拍了拍。 夕楼表情瞬间变了,在他潜意识中,鬼王无论干什么都不安好心,任何动作都必然有别的目的。 他立马抽出权杖,如临大敌般对准鬼王。 但鬼王的确什么也没做。 夕楼没有发觉,安雪却看得一清二楚。 鬼王的掌心底下浮现出一缕白芒。 安雪看明白了。 鬼王在向他展示他究竟是怎么“借”到灵力的。 夕楼不会受到伤害,那位先前被他“借”走灵力的天师也不会,他们甚至没有任何感觉。 ——至少在今天,他是一位人畜无害且乐于助人的鬼王。 与此同时,他的另一边手里出现一枚红色水晶。 这枚水晶一直放在顾牵星口袋里,现在转移到了鬼王的手上。 他朝安雪挥挥手,下一刻,身影便消失在空气中。 直到鬼王离开,夕楼才松下一口气,跑向安雪。 第一件事是脱下外套,将他露出一半的肩颈挡得严严实实。 安雪:“?” 夕楼恶狠狠的磨牙:“他对你做了什么?!” 看到颜色更加红艳的纹印,夕楼忍不住爆粗口,“操,鬼王是把你当成储备粮么?!” “不是。”安雪说。 他将食指与拇指触在一块,又张开。 干了一半的血液很黏,于是他用指尖又拈了拈。 指尖上的那点血液竟是一点一点。变为了一台拇指大小的微型基因测序仪。 有段时间浅霖在研究与基因测序相关的仪器,安雪顺便跟着学习了一些制作仪器的工序。 采集仪上,有一管淡红色的液体。 安雪取下试管,放进腰带中,说道:“是我让他咬的。” “什么?”夕楼思索片刻才听明白安雪话中的意思。 “你让他咬的?为什么?!” 安雪起身,单手给右边空空的袖子打了个结:“因为我单方面想知道他到底是谁。” 与上回不同,这次的鬼王无法使用自己的灵力,安雪的小诡计才能成功。 ——鬼王吸了他的血,而他能将血液复制成基因采集仪,不动声色的取走鬼王的基因信息。 只要将分析出来的结果上传数据库,他便能得知鬼王在人界的身份。 安雪起身,离开此处,手中捏着采集瓶,嘴角微挑。 一开始,安雪对于鬼王的兴趣源于他的强大,能让他不需要受伤和疼痛便能感受到情绪。 而现在,又多了一条—— 鬼王能够连接他的大脑。 这是一种很奇异的感觉。 毕竟,以他目前的身体构造而言,他不能称得上一个人类。 而他也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金属和机械不会随着人体的成长而变化,孤儿院里被改造成同他一样的孩子都会在两年之内,因为不适配的身体而死亡。 只有他活了下来。 似乎是有一股力量,让他的右半边身体能够随他变化。 仿佛那并不是机械,并不是金属,而是血肉,连接神经元,能受大脑控制,能与他一起成长的,真真正正的血肉。 安雪想知道理由。 也很想知道,那天他看到的到底是谁。 他总在梦见孤儿院被毁的那一天时,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轻轻唤他:“安。” 安雪实在记不清那天发生过事,但他不会忘了这个人,和这个声音。 因为这个人,似乎在他体内放入了什么。 到底是什么?安雪不知道。 浅霖也找不出答案。 如果鬼王能在没有他密钥的情况下连接他的大脑,也许有机会能让他弄清关于右边身体的秘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夕楼又是用了许久才消化。 他觉得安雪太疯了:“所以你就直接让他吸血?万一出事呢?!他是鬼王!谁知道他会对你做什么!!” 安雪看向夕楼,偏了偏脑袋,神情疑惑:“你真没发现?” 夕楼:“发现什么?” 安雪:“他今天很虚弱,我上次说过,鬼王的能力只有在晚上八点后才能使用,这个时间点他没有任何灵力,就连刚刚离开的灵力都是从你身上取的。” 夕楼:“?” 安雪没有再多说什么,鬼王没有捣乱,所以眼下纠结的不应该是鬼王的事,他们还需要处理一下现场。 他跨过焦黑的地面,顺着蔓延整座体育馆金属导体,朝顾牵星走去。 顾牵星的四肢被米勒斯金属拴住,已经失去意识晕了过去。 离他不远处的笼子被撞得歪七扭八,门栓脱落,满空无数次克制住要从笼子中冲出去的冲动,将自己死死锁在里面。 医务人员身穿防护服,进来将顾牵星带了出去,他们每个动作都做得小心翼翼,身后的人形蜘蛛用八只眼睛一眨不眨的紧盯他们,让他们有一股“你要弄疼牵星你们就死定了”的紧迫感,直到顾牵星被运出学校,满空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眼神。 安雪靠近笼子,问道:“能变回去么?” 满空摇摇头。 他已经不能够发出人类的声音了。 也许再过一会,他就要连自己是个人类这件事也忘得一干二净,彻底变为怪物。 幸好,他遇到一位遵守承诺的天师。 满空对于面前这位天师很有好感,很愿意听他说话,并用步足轻轻碰了下他空空荡荡的袖子。 “我没事,可以修好。”安雪将试剂递给满空,“吃了,听说能够保留你的意识。” 满空:“!!” 满空不疑有他,步足小心翼翼接过试剂,倒进嘴里,试剂太苦,他忍不住低吼一声。 附近收拾局面的天师骤然挺直后背,以为满空要进攻,纷纷将武器对准这个方向。 安雪抬起手,示意他们放下武器。 “我要将你带回分局,你会和顾牵星住在一块,不过环境大概不会太好。” 满空摇摇头,示意他不介意。 “嗯。”安雪说,“控制好自己,不要攻击其他人,不然我没法保住你们。” 满空点头。 沟通完毕,安雪退到一旁,联系运输部。 满空现在的形态过于庞大,普通车辆无法运输,等了十多分钟,负责运输体型异常的鬼怪的车辆才姗姗来迟。 不需要安雪说话,满空直接跳进了车厢里。 他和牵星去的是同一个地方,他想赶紧和牵星见面。 四只步足在空中挥了挥,他似乎想要对安雪说点什么,不能开口,便只能摆手势。 但很快,他的动作戛然而止—— 满空拱起背甲,步足缓缓抬起,摆出攻击性姿态,极具戒备的看向前方。 ? 安雪顺着他的视线回过头。 只见798号竟是出现在了此处,长刀出鞘,面露愤怒之色。 此时此刻的798号浑身狼狈,身上沾满蜘蛛网,脖颈和手臂还挂了几只正在吐丝的小蜘蛛。 见到满空被天师们送进押送车,798号大喜,发出一连串像是幸灾乐祸的笑声:“哈哈哈哈!你现在还能继续跑?!我现在就要杀了你!!垃圾,杂种!你们从生下来就不该存在!!” 他实在过于生气。 头一次有鬼将他逼得如此狼狈。 反正周围的天师也不能拿他怎样,798号以搏命的姿势俯冲而下,长刀劈砍而下,挥出白刃。 就在刀刃要劈中满空时,血镰忽现,安雪单手挡住798号的攻击,毫不客气的往他身上重重一踹。 “滚。”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共犯副本马上就要结束了。 评论前15个发红包。 —— 第039章 安雪一脚踹得十分用力, 798号只觉得内脏移位,肺部瞬间被挤出血,798号费了好大的劲才将血咽下去, 以免自己显得更加狼狈。 “你居然敢对我动手?!” 798号瞪大眼,身上的脚印和蛛网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头丧家之犬,尤其是他这一句惊呼格外响亮,更像了。 为防止798号继续动手, 安雪没有收起武器,而是将血镰搭在肩上:“天使就是这么处理任务的?” 他抬起下巴, 眸光淡漠,语气冷得像刀锋:“感染事件由你负责, 所以从接受任务到现在, 满空为什么被感染、感染的时间地点、感染症状与之前有区别的原因、感染的限制、除他之外的感染者, 这些问题你都弄清楚了么?” “……”798号被安雪丢出来的一大堆问题问愣了。 安雪没有给他任何开口说话的机会,继续道:“第一次,你炸了一辆公交,劈了一栋楼, 造成损失高达五千七百三十六万, 分局为了安抚群众, 处理后续,导致三位精神系天师能力使用过度。” “而这次学校劫持事件的起因也是你,如果你能够对任务对象的个性进行分析, 便能以更加平和的方式完成任务,但是你没有, 你囿于喜好与玩乐, 比起完成任务, 更优先满足自己的兴趣, 因为你,导致了这起事件。” “劫持预估造成损失金额九千八百九十七万,波及整座双城,将有超过二十位精神系天师为此次事件奔波,后续还需要投入更多精力至善后处理与公关,损失必然高于预估金额。” “不调查,不考虑,莽撞自我,危及普通群众日常生活……” 安雪用淡漠的眼神看向798号:“这就是你们天使的水准?” 798号额角冒出冷汗,绞尽脑汁也没想到任何能够反驳的话语,最后只是固执的、干巴巴的说道:“你违反了六十五条天师守则,只要我向总局举报,你立马就能受到处罚!” “好的,随你。”安雪撩起眼皮,“我们也已经将天使由于不负责任而造成的损失上报总局,我相信我在受处分的路上必然不会感到孤独,你会陪我一起,对吧?” 一股血往头顶上涌,798号涨红了脸:“你——” 安雪并不想听他将要说的话,他简单而又粗暴的打断798号,通知他:“从现在开始,满空和顾牵星由双城分局十一分队接手。” * 顾牵星在一间陌生的房间中醒来。 头很疼,恍若有无数根细针扎进他的太阳穴中,四肢仿佛不属于自己,沉重不堪。 而他根本没去在乎自己的身体状况,第一反应是从平板床上跳起,寻找满空的身影。 但满空不在这里。 也正是这时候顾牵星才注意到自己的处境,他被关在一个极为狭小的房间中,四周是密不透风的铁板,手腕上被扣上手铐,这让他根本无法使用能力。 而且,他好像,已经不是人了…… 顾牵星艰难的回忆起他彻底失去意识前发生的事。 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炸了,他感到自己快要死了,但当时满空似乎挡在他的前面。 所以,他也被感染成鬼了? 顾牵星整理心情,深深吸了一口气,逼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看向装在墙角的摄像头。 他知道,摄像头背后一定有人正在观察他。 …… …… “脑电波平稳。” “形态稳定。” “确认顾牵星拥有人类意识。” 一墙之隔的监控室中,监控员立马将顾牵星醒来的消息传达给安雪。 收到消息时,安雪正在开会。 他为分局和十一分队又接下了一份工作——他要接收顾牵星和满空,并且不愿意将之前被感染的黎阳和谢飞雨交出去。 为了使后续任务更加清晰明了,他将整件事串联成一幅思维导图,投放在屏幕上。 “七月。满空第一次展现出人形蜘蛛形态,误杀大虾,顾牵星替他瞒下,重伤住院,在去医院中,满空无意中撞到因坠楼濒死的谢飞雨,谢飞雨被感染成鬼。” “同月,黎阳被林一墨砍至重伤,濒死,被谢飞雨感染成鬼。” “九月,发生画中鬼吃人事件,镜欲和林一墨在任务中死亡,镜欲身上掉落不知名红色水晶,被鬼王取走。” “十月,顾牵星获得能力,赋予他能力的是一位暂未被登记在册的黑袍鬼,使用的介质同为红色水晶,现已被鬼王取走。” “我现在有两个疑问。” “第一,满空为什么会被感染?” “他是二十九年前的感染事件之后唯一出现的感染者,暂时没有其他感染链存在,满空的感染源究竟是什么?” “第二,赋予顾牵星能力的黑袍鬼究竟有什么目的?” “他的红水晶能够激发身为普通人类的顾牵星的能力,而鬼王在搜集红水晶——” 安雪在鬼王和黑袍鬼之间画上一个箭头。 “鬼王和黑袍鬼必然有所关联,且大概率是对立关系。所以鬼王会在此次事件中伸出援手,而且,顾牵星最后的濒死感染和暴走,很可能是黑袍鬼对于鬼王的示威。” 安雪总结:“基于以上事件分析,我认为事件还未完全结束,为了双城群众的安全,我认为接收顾牵星和满空是最好的选择。” 他将满空和黑袍鬼照片拖出,放到屏幕空白的地方。 “接下来的行动应该从两个方面入手。” “满空的感染源,以及黑袍鬼的身份和目的。” 话音刚落,通讯仪响起,监控员告诉他顾牵星已经醒了。 很好,现在第一个方向有了突破口。 安雪暂停会议,携十一队成员共同前往留置室。 留置室与监控室仅有一墙之隔,正中间是一面巨大的单向玻璃,顾牵星坐在平板床上,很冷静。 没有劫持学校时的疯狂,顾牵星看起来只是个性格稍微有些冷漠的高中生。 听见传讯仪传来动静,顾牵星问:“满空呢?” 安雪摁下旋钮。 其中一面墙隐隐震动,随后缓缓升起。 墙后是一面玻璃,而玻璃对面,是一间格局一模一样的留置室,一只人形蜘蛛所在角落,面对升起的玻璃,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他还不知道该怎么以这副模样面对顾牵星。 顾牵星的眼里终于恢复神彩,几乎是扑向玻璃:“满空!满空!你没事么!!” 玻璃太厚,声音根本不可能传到对面,满空只能看到顾牵星的表情,于是抬起步足,小心翼翼的敲了一下玻璃。 “哒,哒哒。” 一长,两短。 这是他们小时候模仿摩尔斯创造的暗语。 满空在说他没事。 然后他立马收起步足,挡在自己面前,其中一只轻轻摆了摆。 你别看。 两个动作,顾牵星安心下来,同时也明白了自己目前的处境。 满空保留了人类思维。 满空没有因为798号而受伤。 他很温驯,这说明将他们关在留置室的人没有伤害他们,并且有能力决定如何处理他们。 所以,顾牵星知道了,他需要配合。 只有表现出他的作用,他和满空才能都被保下来,哪怕永远被关在此处,也好过被798号追杀,最终丧命。 顾牵星面向摄像头,问道:“你们想知道什么?” 传讯仪中传来一道清冷的声线,安雪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道:“满空是怎么感染的?” 顾牵星没有立马回答,而是说:“不要让满空听到。” 安雪:“他听不到。” 隔壁的满空看到顾牵星似乎在与什么人沟通,他垂下眼,似乎是在思考措辞。 满空主动缩到角落,尽可能将自己团成一个团,默默的凝视顾牵星。 良久,顾牵星才缓缓开口。 “我不确定。”他说。 “那天,满空的父母爆发了争吵,满空被气急的父亲直接丢出家门。” 顾牵星讲起那天发生的事。 那是一场激烈的争吵,满空被赶出家门。而顾牵星因为要处理猝死的父亲的事,并不在家。 等顾牵星回来时,满空已经不知所踪。 “我到处找他,终于,在一条小巷中看到满空。” “他被一个男人背着,已经晕了过去。” 顾牵星原以为是人贩子,满脸戒备的冲向男人,扬言说要报警,男人只是温和的笑笑,便将满空还给了他,还说:“你要好好照顾他。” “我不认识那个男人,满空也应该不认识,但他那句话太奇怪了,‘照顾’?所以,我带满空去医院检查了身体,没有受伤,没有被灌下奇奇怪怪的药,他没事,除了手臂上多了一枚红点。” 那红点很小,像是针孔,如果不是顾牵星心细,或许根本无法发现。 但那一小个红点在当时的确没有对满空造成伤害。 后来,满空被送回家后,满空的母亲愤怒了,直接将父亲赶出家门,父亲在门外苦苦哀求了好几天才重新得到回家的机会。 原本应该继续这样,不管是争吵,或是怎样,起码过得还算是平静的生活,直到四年前的某天。 “那天我去找满空,怎么敲门也没人开,所以,我绕到了厨房窗户旁,我看到了……” 顾牵星的声音有些颤。 他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满空的头颅裂成好几片肉条,肉条张张合合,似乎是在咀嚼,他的周围血液四溅,身旁倒了两具无头尸体。 他咽下口中的东西,喉咙明显动了一下,又俯下身,咬上无头尸体的手臂。 他就这样,吃了手、脚、躯干,连一根头发、一片骨头也没留下。 他还舔干净了地上的血。 厨房之中干干净净,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吃完的满空恢复正常形态,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醒来之后没有任何记忆。 那天之后,满空的父母,离奇失踪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所以就……嗯…… 评论前15个发红包。 —— 第040章 “所以, 肯定和那个针孔有关系。” 顾牵星缓缓垂下头,回忆过往让他感到十分痛苦,他蜷下身, 抱住后脑勺,嗓音带了点颤:“满空一定是被人注射了什么……” 监控室内,众人沉默。 难怪顾牵星不愿意让满空听到。 那真的是一件特别恐怖的事,不知缘由、毫无预兆的成为怪物, 在病变时无知觉,无意识, 不知道自己曾经做过什么,也不知道伤害过什么。 每日在人与非人之间摇摆, 恐惧感和愧疚感无孔不入。 那种感受, 光是想想就会令人不寒而栗。 安雪将目光转向满空。 人形蜘蛛缩在墙角, 正试图将步足收起。 但他做不到,足尖碰到天花板,在厚重的钢板上划出一道白痕,然后又蔫蔫的搭在一边。 顾牵星将满空保护得很好。 哪怕已经无法维持人形, 满空身上依然有一种独属于人的天真。 如果没有被感染, 如果没有发生后面的事…… 安雪问道:“后来呢?” “后来?没了。”顾牵星说, “就是你们看到的,满空变成怪物,我找不到那个男人。” 安雪:“我们也许有办法知道那人是谁。” 顾牵星猛地抬起头, 面向摄像头:“什么?” 随后,他又无力的笑了:“知道又怎样?已经变成这样了?你难道还会帮我们” “我们的利益诉求点与你一致。”安雪回答, “感染事件会危及普通群众, 我们需要找到感染源, 才能制止事件影响, 如果你能够配合,也许我们能一起找出帮助满空恢复人形的方式,我们将节省很多时间。” 顾牵星沉思片刻:“好,你们要怎么做?” 问完,传讯仪中传来另一位天师的声音,夕楼说:“告诉我时间地点,我的能力能够探查你的记忆,只要有外貌特征,就能通过筛选排查寻找。” 顾牵星:“好。” 夕楼推开留置室的门,将权杖点上顾牵星的额心。 能力发动——指挥家。 一股无法形容的力量顺着脑神经涌入大脑,顾牵星眉心紧皱,太阳穴针扎似的疼了起来。 夕楼顺着顾牵星给出的时间地点找到记忆碎片。 眼前是一条昏暗的小巷,没有亮光,只有巷子尽头打开一盏欲灭不灭的路灯,几只飞蛾在灯光下扑棱棱打转。 他在路灯下看到一个男人,身穿运动衫的男生趴在男人后背上。 ——那是四年前的满空。 随后,画面开始抖动,应该是顾牵星正在奔跑,他快速追到男人面前,伸手拦住了他。 在正面视线下,夕楼看清了男人的模样。 那是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人很高,腿很长。头戴黑边礼帽,身着深色条纹西装外套,干净整洁的白衬衫收进剪裁得体的西装裤中。 他的胸前,别了一朵玫瑰花。 而他的左半张脸,有一道极其明显的烧伤,自额角蔓延至唇边,狰狞又可怕。 条纹西装、玫瑰、烧伤—— 夕楼猛然从顾牵星的记忆中抽离,双目微瞪,面露震惊之色。 “你看到了什么?”安雪问。 夕楼回忆那人的模样,回答道:“诡医生。” 闻言,在场的十一队成员纷纷私语。 “不是吧?诡医生?” “真的假的?” “他不是早就被处决了?” 安雪没有听过“诡医生”的传说,便问道:“是什么?” “是一起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代称。”空向笛解释道,“在十年前,双城及临近城市发生过一起连续杀.人事件,尸体在医院门口被发现,死者皆是被注射全身麻醉剂,身穿手术服,胸口插了一把手术刀。他们死状各异,器官有不同程度的缺失,手臂上,大腿上布满针眼。” “有人推测在他们死前,被用来做过人体实验,但究竟是什么实验,实验目的是什么,没人知道,由于长时间没有找到凶手,案件一度成为悬案。”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终于抓获凶手,大概就在五年前吧。被逮捕时,凶手,就是诡医生,头戴礼帽,身着深色条纹衬衫,胸前别一朵玫瑰,左脸有严重烧伤痕迹。” 程乐山补充道:“后来诡医生就成了都市异闻,家长用来吓小孩,咱们听过一首歌怎么唱来的?” “如果遇见他,请千万不要跟他走,他会以针管为武器,带你走向地狱。” 空向笛:“可是他应该已经被处决了啊?!为什么会把满空带走,小少爷,你是不是……?” 夕楼关上留置室的门,厉声打断空向笛:“我很确定,没有看错。” 程乐山:“会不会是模仿犯?装成诡医生的样子?” 夕楼语气肯定:“不会,就是他本人。” 他在被赋予能力之后,参与过诡医生最后的抓捕任务——不过当时他的年纪太小,只是负责后方工作。 他的任务,就是获取被救受害者关于诡医生的记忆,并适当做出修改,让受害者早日走出心理阴影。 所以,他曾在别人的记忆里将这张脸、这个人看得一清二楚。 受害者被绑在手术台上,四周全是刺鼻的血腥味,他被打了麻药,然后割开肚皮,没有痛感,却能清晰感受到血肉被划开的感觉,听到脂肪与皮肉分离的声音。 不知从体内取走了什么,诡医生拿出针管,垂眸看向受害者。 直到现在,夕楼也依旧无法形容那是一种什么眼神。 邪恶、残暴,满满的,全是无需理由的恶意。 安雪低头沉思。 但他并没有思考出任何结果。 关于感染源,似乎开了个口,又似乎陷入僵局。 另一间留置室中,满空敲了敲墙。 顾牵星的样子看起来不大好,他想要暂停一会,让牵星能够休息休息。 安雪看到了。 的确,被夕楼探查过记忆之后会有一段时间的副作用,顾牵星此刻的状态并不适合继续询问,安雪决定结束今天的工作。 他又摁下另一枚旋钮。 墙面震动,接着,隔开两间留置室的玻璃缓缓上升。 顾牵星抬起头,登时不去关注疼痛欲裂的头,起身跑向满空,用力搂住他。 满空:“!” 他发不出声音,所以,只能小心翼翼的放下步足,搭在顾牵星身上。 没事了。 会好起来的,牵星。 满空这么想着。 * 接下来一段时间,整个分局都十分忙碌,劫持事件造成影响太大,未免引发社会恐慌,他们需要挽回损失和修改集体记忆,高强度高压力的工作累晕了好几位精神系天师。而关于感染源以及黑袍鬼的,自那天问询后,便没有任何进展。 诡医生于五年前被捕获后处决,之后便再无任何资料,而关于诡医生的“人体实验”,他们也找不到任何文件,因为根本没人知道他究竟想要干什么,更多人认为,所谓“实验”,只是诡医生的癖好罢了。 找不到目的,更无法得知诡医生究竟和感染源有什么关系。 关于黑袍鬼,顾牵星甚至根本不知道他是谁。 在798号将他们逼得走投无路的情况下,黑袍鬼忽然出现在顾牵星面前,告诉他,他能给予他力量。 但黑袍鬼却没有找顾牵星索要代价。 ——也许他并不需要什么代价。 从头到尾,他只是在利用顾牵星而已。 他只是为了引起一场骚乱。 十一分队成员推开办公室门时,安雪正在观察手中的采集瓶。 好奇鬼王在人界的身份,是他一个人的事,他不想让事情扩大——采集到鬼王基因讯息这种事,不管在哪都会震惊全局。 而他并不知道如何分析基因信息,他便联系了浅霖。 浅霖听到后的第一反应不是震惊或是好奇,而是生气。 “你怎么拿到的?” 安雪:“?” 浅霖:“鬼王不可能一动不动让你采集,我只能想到一种可能。他是浴血者,所以你给他吸血了,对么?” 安雪:“……” “我很生气,安雪。”浅霖没有掩饰他的情绪,听筒里的声音都是沉的。 安雪还是无法理解浅霖生气的理由,他并不会受伤,也没那么容易死,但他选择不反驳,浅霖是在担心他。 浅霖到底没舍得说重话,最后叹了一口气:“我会尽快前往双城,在我替你修好手臂之前,不准动用你的能力。” 安雪试图找出能够动用能力的情况:“如果……” “没有如果。”浅霖硬声,“如果你使用,我不介意晚点去找你,反正少条右手你不会有事,反而能让你少发点疯。” 安雪屈服于少一条手臂的威胁,只好答应下来:“……我知道了。” …… …… “终于结束了!”程乐山一推开门便趴上桌子,“我觉得我现在能昏睡个三天三夜!” “我人没了,我人真的没了。”队员甲还站着,却昏昏欲睡,“他劫持的不是学校啊,是我的生命!” 这几天,双城分局集体加班,连轴转,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十一分队成员每个人眼眶下都挂了浓浓的黑眼圈。 “咕……” 有位队员肚子叫了一声。 今天太忙,他们好像忘了吃饭。 但这会太困,恨不得原地入睡,又不想吃饭。 可不吃饭,睡得就会很不舒服。 吃和不吃一时间成为很难抉择的问题。 安雪:“有时间么?我们一起去吃个饭?我订了海天盛筵。” 在场所有成员:“!!!” 安雪订的是全双城最贵的自助餐,一顿饭能吃掉他们半个月基础工资,就算发生大事他们也舍不得去吃! 空向笛:“真的假的?!” 程乐山:“我没听错吧?!” 队员甲:“有有有,我突然不困了,我又活了!” 二十分钟后,双城分局十一分队抵达海天盛筵。 一群人直接进了私密包间,风风火火放下东西,以要吃空整座餐厅的气势出门取餐,安雪被留在包间内。 他的右手不能动。 现在连在肩膀上的手臂只是摆设,毕竟出门有可能会遇上认识的人,要是今天断臂,过几天又长出一条手,能把人吓惨。 安雪能够用能力凝出手的形状,但他并不知道该怎么和神经元连接,只能由浅霖来。 很快,桌面被摆满,空向笛还拿了两瓶红酒。 安雪将红酒倒满酒杯,起身,举杯,郑重其事道:“很抱歉,给大家增加工作量了。是我自作主张做出要接收顾牵星和满空的决定。” “接下来大家应该还会忙一段时间,津贴我已经向上面申请,调查结束之后会下放到各位账户,不会低于大家的工作量,这顿饭,是我个人表示,接下来的日子,辛苦了。” 说完,安雪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他很清楚,贡献建立在得到的基础之上,很少有人能够做到为了信念无私奉献。 所有付出都有回报,所有回报促进付出,是相互转换的。 他们虽是队长和队员的关系,但同时也是合作关系。 给足尊重,保证回报,这样才能让整体更加凝固,让后续工作更有效的进行下去。 安雪很少喝酒,几乎不碰,一杯灌下去,觉得喉咙都在燃烧。 但喝酒是男性之间最有效的,拉进感情的方式。 桌子上的气氛直接因为这杯酒热起来,队员们七嘴八舌讲了什么,安雪一句话也听不清。 明明只喝了一杯,脑袋已经晕了,眼前一片天旋地转,声音变成一大片混乱的符号,从左耳朵钻进去,大脑提取不出任何有效信息,晕炸了。 但他面上不显醉色,与平日一样,极为高冷的坐在位置上,小口吃盘子里的食物。 还是夕楼连续叫了安雪三声,都没得到回应,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队长?”夕楼用手掌在安雪眼前晃了晃,“你不会是……醉了吧?” 安雪飞快回答:“没有。” 夕楼:“可你……” “没醉。”安雪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一旁空向笛观察安雪的脚步,下结论:“很稳,应该没醉,再说,喝一杯就醉,不至于吧?” 安雪凭借毅力来到洗手间,洗了把脸醒神,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准备返回包厢中,却在走廊上被人拍了拍肩膀。 “安雪?” 声音很熟。 安雪转过身。 人也很熟。 是冉羽迟。 啊,他们好像好几天没有见面了。 冉羽迟——安雪原本想叫他的名字,但头实在太晕了,不知怎么回事,名字咬出口,却换了个调,成了固执的,毫无由头的,死要面子的三个字。 “我没醉。” 作者有话要说: 鬼王:哦豁,醉了? 评论前15个发红包哈。 —— 第041章 头脑昏昏沉沉, 安雪甚至没反应过来自己到底说了什么,一只手便贴上了他的脸颊,掌心温温热热。 不清醒时的举动是无法用平时来性格来参照的, 安雪没有拍开冉羽迟,反倒偏头往他的掌心中蹭了蹭,轻唤道:“冉羽迟。” 冉羽迟凑近闻了闻,鼻息间有股淡淡的酒味。 他问:“你喝酒了?” 安雪没有躲开:“嗯。” 冉羽迟又问:“喝了多少?” 安雪如实回答:“一杯。” 冉羽迟微眯眼眸:“一杯就醉了?” 安雪固执道:“没有醉。” 冉羽迟挑起眉梢。 没醉会乖乖让他碰? 他可还记得, 第一次不小心碰到安雪的右手,直接被压在地上的场景。 “走吧, 醒醒酒。”冉羽迟拉住安雪往观景台方向走,安雪没动, 任手臂被往前拉, 直到肩膀有扯动感, 才反应过来。 安雪:“去哪?” 冉羽迟了然,安雪的手还没修好,现在这只,估计是假的。 冉羽迟忍不住捏了捏指尖, 很软, 皮肤触感与骨骼形状相当仿真。 复制技术真不错。 “吹吹风。”冉羽迟带安雪来到观景台上。 身为全双城最昂贵的自助餐, 必然有一个足够漂亮的观景台,视野开阔,彩灯、装饰精美, 绿植和花束被细细打理。 安雪处于掉线状态,反应慢上两三拍, 被冉羽迟牵到花圃正中的秋千上。 十月的晚风有些凉, 带着些许桂花香气。 冉羽迟占着安雪右手没有知觉, 肆无忌惮的揉捏他的手指。 他忽然觉得天师隐瞒身份是一件极其正确的事。 再强的天师都会有弱点。 比如面前这位小疯子, 能和身为鬼王的他打得不相上下,却在这里被一杯酒干倒。 ……如果被其他人知道了天师身份会怎样? 想到这,冉羽迟捏住安雪的掌心:“还好我是个好人。” 安雪听到了:“什么好人?” 他的眼神依旧很淡,但这会却泛着点软。 冉羽迟目光下移。 安雪的脖颈上缠了绷带——第二次的纹印比第一次更明显,范围更大,创可贴已经挡不住,安雪只能使用绷带,这让他看上去显得十分柔弱。 “你以后可不能去酒吧。”冉羽迟抚上他的脸颊,提醒道,“小心喝醉后会被人捡走。” 安雪只注意到“喝醉”两个字,因此再次强调:“我没醉。” 冉羽迟低低一笑,嗓音在耳边弥漫,很轻。 “?”安雪,“笑什么?” “没什么。”冉羽迟说。 “你为什么在这?”安雪问。 “纹身馆聚餐。”冉羽迟回答。 “哦。”意料之中的答案,安雪偏开头,片刻后,忽然道,“你做得很好。” 冉羽迟:“嗯?” 安雪想了想:“地震。” 特殊管理局将普通群众的记忆修改成了遭遇地震,被困学校。 冉羽迟就是那位维持学校秩序,组织大家合理避难的学生会长,而安雪是不顾危险冲进危楼中救出遇险学生的勇士。 不得不说,这份记忆一定程度上相当契合当天发生的事。 “因为你也在。”冉羽迟说。 “也是。”安雪毫不谦逊的应下这句夸赞,“我一直处理得很好。” 远处,夜空忽然被照亮。 烟火冲向天空,迸射出流星一样的光芒,距离得太远,烟花炸开的声音已经很小,银线彗星般落下,热烈而又盛大。 ——那是双城人民为了庆祝平安度过地震而举办的烟花秀。 满目烟火之中,冉羽迟忽然说:“安雪,你很特别。” 安雪:“为什么?” 冉羽迟思考片刻,认真回答:“我也不知道。” 他认真扮演学生会长和兼职纹身师的身份,能够处理好与每一个人的关系,不会遥远,却也不会亲近。 唯独安雪是特殊的。 普通学生也好,天师也好,只要与他见面,便会忍不住想要靠近他。 仿佛磁极之间生来就有的吸引力。 玄学,他无法解释也无法阐明。 原以为会得到一片沉默作为回应,安雪却忽然抬起眼睛:“你也是。” 冉羽迟:“嗯?” “你很特别。”这词冉羽迟说过了,于是安雪又换了一种表述,“你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头脑不清醒的人似乎总会卸下心防,安雪说得过分直白,说得毫无负担。 “你很烦,我应该会很讨厌,但我没有。”安雪忽然凑近冉羽迟,仔仔细细的观察他,看他的眼睛,鼻子,随后将视线落在他的唇上,抬手抚上他的嘴角。 “人际交往很麻烦。”安雪在他的嘴角轻轻一摁,又往上一勾。 在他的印象中,冉羽迟笑起来总是很好看。 安雪:“我想不通为什么这样,也好麻烦。” 贴得很近,近到能闻到从脖颈纹印处浮现出的,极淡、极淡的血腥味。 他仍能回忆起血液的味道。 冉羽迟将手搭在绷带上,拇指轻轻摩挲纹印的位置,喉咙竟是不知不觉有些干渴:“你喝醉了总会这样么?” “我没醉。” 冉羽迟眼眸微眯,偏下头,在安雪耳畔轻声说:“你这样很危险。” …… …… 包间里。 夕楼觉得安雪出去过于久了。 程乐山见他不停往门外看,问道:“看什么呢?” 夕楼:“安……队长怎么还没回来?” 闻言,程乐山拍拍他的肩:“上个厕所而已,又不会出什么事?担心什么呢!” 夕楼放下筷子:“我去看看。” 程乐山:“正好我想去拿点红鲟,我和你一起。” 空向笛:“哎哎,等等我,我也出去,有点撑,我去走走,总得把本吃回来不是?” 从包间到取餐台需要经过景观台。 有两个女生挡在景观台入口处,窃窃私语。 女生A:“他俩,应该是一对吧?” 女生B:“把‘吧’去掉,肯定点,他们肯定是一对。” 女生A:“帅哥都是内部消耗的么?所以我们才找不到帅哥男朋友?” 女生B:“……” 夕楼原本并未在意女生讨论的话题,只是顺眼往景观台瞧了一眼,看到秋千上坐的两人,脚步登时顿住。 程乐山跟在他身后正刷手机,猛不丁撞到夕楼后背。 “怎么了?” 夕楼没回,只是愣愣的看向某个地方,他便顺着夕楼的视线看去。 程乐山:“卧槽?!” 空向笛不解前面两人抽了什么风,往前挤去。 空向笛:“卧槽?!” 景观台秋千上,安雪和一个男生贴得极近,男生将手搭在他的脖颈上,好像……特么的要亲上去?! 冉羽迟注意到入口处出现的三个人。 能和安雪一起出来……大概也是十一分队的成员?看起来似乎很年轻。 看到三人脸上震惊的表情,冉羽迟心念一动,他捏住安雪的下巴,轻轻柔柔的将他的脸移到另一个方向,只留给三人一个后脑勺。 然后,冉羽迟凑近安雪。 从入口处的角度看起来,这个姿势就像是在接吻!看起来还特么吻得十分亲密! 夕楼:“……” 空向笛:“卧槽?!” 程乐山:“卧槽?!” 在他们三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中,冉羽迟抿唇浅笑,对安雪道:“你的朋友好像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我实在太卡了,就一个副本结束,要往另一个副本衔接的阶段,简直卡卡卡卡卡卡卡卡卡……orz 评论前15个发红包。 —— 第042章 吹过风, 脑子清醒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么昏沉。 只是回到包间,安雪却对上十来双震惊、诧异、惊恐的眼睛, 恨不得把他瞪穿。 安雪:“?” 当然,这并不怪十一分队的队员们。 谁能想到,队长有朝一日居然会和一个男的,接吻?! 程乐山回来给他们讲时, 没有一个人相信,直到程乐山拿出一张照片。 地点就在不远处的景观台, 人物——虽然只露出个后脑勺,但是很好认, 是队长没错, 动作…… 看到照片的十一队成员瞳孔地震, 震撼我妈。 在他们眼中,安雪一直是一位对人处事都相当冷淡的高岭之花,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可他居然, 居然…… 安雪不大喜欢被盯的感觉, 眉心微皱, 说道:“有话就说。” 夕楼脸色阴沉:“他是谁?” 程乐山:“为什么啊?” 空向笛:“你怎么想的,队长?” 其他成员靠过来,围绕安雪围成一个圈, 目光中充满探寻。 这三个问题模棱两可,问了没问似的, 安雪:“说清楚。” 程乐山和空向笛没敢继续往下问, 见他俩退缩, 众队员原以为今天是没法得知真相了, 却见最不可能八卦的夕楼阴沉着一张脸说道:“景观台。” 安雪:“哦。” 哦? 哦是什么意思?! 空向笛小心翼翼开口询问:“所以……你们是什么关系?” 闻言,安雪面露疑惑。 在自助餐厅偶遇,然后一起去景观台吹风,聊了会天,需要被问到是什么关系么? 安雪:“我们是朋友。” 所有人:“……” 骗鬼啊朋友!朋友还接吻! 安雪不愿意说,其他人也不好再问,一顿饭吃完各自回到宿舍。 洗完澡,程乐山躺在床上刷特殊管理局论坛里的帖子。 特殊管理局每个人身份都必须对外界保密,但不论是工作还是生活都必须要有个交流平台,特殊管理局论坛便是因此诞生。 程乐山刷完今日份发帖,百无聊赖又将界面下拉刷新,两秒后,论坛蹦出来一个新帖。 主题:嗯,是这样的,有没有人有十一队队长的联系方式呢? 无1无靠:有幸参与劫持事件处理工作,十一分队队长处事果断,只是性格有点冷,我不大敢和他说话,但他实在是……长得很帅,而且强。 有谁能拒绝又帅又强的人呢! 有道是人生得1须尽欢,我觉得脸皮也不是什么多重要的事,求万能的天师们将十一分队队长联系方式甩在我脸上! 程乐山:???? 安雪早就在分局火了,基本每一次任务处理的都是恶.性.事.件,却能回回做到零死亡低损失,他在分局的口碑从一开始的“总局居然调下来个这么年轻的天师?年轻人能干什么?”,到“不愧是总局来的天师,好像挺强的”,再到“啊我当场就是一声鸡叫,安雪太强了叭能在分局和他共事真是三生有幸”的三重飞跃。 最明显的还是夕楼的态度。 从一开始面对安雪嗤之以鼻,满脸不服,斜眼看人,到今天的,安雪出去时间长点都忍不住要去看看。 没多久,帖子底下已经有几条回复。 一楼:蹲蹲。 二楼:放个屁股,有lxfs踹我。 三楼:不是吧楼主?想男人想疯了吗?十一队队长才十八岁!刚成年吧!我记得他的身份是高考生吧!! 无1无靠:回复@三楼,十八岁?这么年轻?我老了!!不过!年下,我可以! 程乐山冷笑。 无1无靠是么?年下我可以是么? 想多了,队长早谈对象了,今晚打啵被抓包了! 程乐山没披马甲,直接用大号凉凉回复:别想了,没机会了。 回完这句话,他将手机一丢,躺上床飞快入睡,完全不知道在他回复完后,飞涨的回帖量。 无1无靠:@十一分队程乐山,没机会是什么意思?难道说队长是0么? 七楼:@十一分队程乐山 八楼:@十一分队程乐山什么意思? 九楼:所以是他已经有对象了是么? 十楼: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十一楼:如果是别人我不信,但是是十一分队的!一定有内幕消息,蹲蹲。 于是,第二天醒来,事情完全变了。 程乐山再次登上论坛,看到的版本竟然变成了:十一分队安雪谈恋爱了!他之前拒绝过很多人,就是因为心里一直有一位白月光,听说白月光就在双城,来了之后和对象久别重逢,天雷勾地火,直接约定终生,要考同一所大学,大学毕业后就从特殊管理局离职,过普通人生活。 程乐山看到充满创造力的天师们顺着他的回复引申出一系列猜测,最后总结出的最终版本,冷汗直流。 他在“主动认错求原谅”和“等安雪发现之后等死”中纠结三秒,果断选择前者。 主动认错,还有机会活下去! 安雪点开程乐山发来的链接,面无表情浏览完毕,在程乐山战战兢兢的目光中,问道:“怎么了?” 程乐山:“?” 程乐山:“是我回复了才变成这样……队长我错了!!” 安雪摁熄屏幕:“随便吧。” 天师工作高危高压,还必须保密,论坛就是给他们发泄的,只要没点过分的话都没人在意,更何况只是被编了个故事,又不会有人真舞到他面前,比起浪费时间水论坛,安雪更想知道满空究竟为什么被感染。 完好无损走出办公室的程乐山:“诶?” …… …… 798号走入地下酒馆。 这间酒馆由拥有空间能力的鬼怪开辟,能躲避特殊管理局的监控与探测,因此,能来到酒馆的只有鬼。 798号将脸挡得十分严实,他的身上没有一丝灵力,酒馆中来来往往的鬼用诧异的目光看向他。798号屏蔽目光,走到坐在吧台位置的鬼面前,推给他一张照片。 那鬼看了眼照片上的男生。 五官精致,眼尾有一颗泪痣。 冉羽迟。 鬼开口,声音沙哑:“就是这人?” “嗯。”798号点头。 他才受完总局处罚。 任务处理失败,造成无谓损失,殃及普通群众,这三项罪名直接让总局剥夺了他的能力,还将他撤出天使队伍,他被调到最底层,负责日后的事故疏散工作。 也就是说,现在的798号只是个能看得见鬼的普通人。 而惨遭处罚的798号将这一切,全都归咎于安雪身上。 如果没有这位多管闲事的天师,他又怎么会无法处理满空?!又怎么会被赶出队伍剥夺能力?! 他不可能放过安雪! 但他不能对安雪动手,所以,他稍微调查了下安雪的社交关系,并找出了冉羽迟。 安雪没有朋友,在学校中关系稍近的便只有冉羽迟。 在顾牵星劫持事件发生后,晨星高中无人能够组织纪律,安雪第一个想到的也是冉羽迟——这是798号敲晕分局人员,利用他的账号从报告中看到的内容。 安雪和冉羽迟关系匪浅。 而798号又恰巧看到了论坛中的帖子,安雪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有谁会在被人猜测恋情之后不出来回应?除非这件事是真的。 所以,798号得出结论。 冉羽迟就是猜测里的另一位主角。 既然他无法对安雪动手,那动动安雪的人,也挺好,反正出手的是鬼,特殊管理局也不可能查到他头上。 798号放下一个箱子:“这是定金,将他带到我面前。” …… …… 冉羽迟离开纹身馆时,就发现情况不大对劲。 不是因为他洞察力强,而是鬼实在嚣张,竟是直接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他面前,将一张照片放在他面前,凑近,又拉远,仔仔细细比对。 鬼:“啊,找到了,普通人是吧,看不见我吧,嘻嘻嘻嘻。” 冉羽迟:“……” 有点蠢。 他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低头给安雪发消息。 对于自助餐厅之后的事,他有些好奇。 冉羽迟:回去后,你朋友怎么说? 安雪:很奇怪。 安雪:我交了朋友,要那么震惊么? 冉羽迟笑。 是要震惊,毕竟他使了坏心眼。 一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不知不觉,安雪在他面前说的话也多了很多。 冉羽迟又问:什么时候回学校。 安雪大概在忙,过了十分钟才回复:下周。 冉羽迟:十一月六号,钢琴比赛,来么? 这场比赛他和安雪提过,一场国家级钢琴赛,地点在A市。 安雪还没回。 身后的鬼也依旧还没动手。 也是,得找个没人的地方。 冉羽迟看了眼时间,19:57。 他将手机塞进口袋里,拐入一条无人小巷中。 三分钟后,令人心悸的威压席卷整条小巷,鬼王狠狠掐住面前的鬼,笑眯眯的问:“说,是谁让你来的?” “鬼、是鬼王啊?!你居然是鬼王?!”那只鬼毫不犹豫的供出798号的信息,在求饶声中,被捏成一道青烟。 冉羽迟吐出一口浊气,下一刻,便出现在798号面前。 798号原以准备好了刑.讯.工.具,打算在人被抓来之后,再把安雪叫过来,让他亲眼看看喜欢的人被折磨的场景。 他在脑中想象安雪跪地求饶的模样,忍不住发出一阵笑。 “笑什么呢?”冉羽迟问。 “我操。”798号被突然出现的人吓得接连后退,“你是谁?” 冉羽迟看到摆了一房间的刑.讯.工.具,捏住那张照片,晃了晃,语气戏谑道:“听说,你要抓我?” 双城,某个居民小区中传出一声声惨叫。 798号倒在桌旁,口吐白沫,手脚抽搐,裤子湿了一大块。 冉羽迟嫌恶的从他身上跨过,稍微吓吓就成这样? 东西不都是他自己准备的么? 就这?还想和小天师作对? 冉羽迟顿感无趣,懒得再和798号浪费时间,回到住处。 早晨出门时没关好窗子,海边风大,窗帘在海风中飞舞不休。 一只玻璃杯滚落地面,摔成碎片。 冉羽迟关紧窗子,看了眼手机,安雪依旧没回。 他又发去四个字:我到家了。 随后,冉羽迟蹲下身。 “修复。” 肩侧出现天秤,右边托盘下压,冉羽迟手中汇聚起一道光。 他将手靠近碎片,玻璃碎片立刻归位,玻璃杯完好如初。 冉羽迟将杯子放进橱柜,趁光还未消失,拿出了铭牌。 ——从被感染成鬼之后,他便一直随身携带。 铭牌已经很旧了,大概是被用手掰成两节,裂口处十分粗糙,表面上附着一层淡淡铁锈,字迹模糊。 冉羽迟将掌心的光靠近铭牌,灵力涌动,过了许久,铭牌却没有半分动静。 修不好。 不论试多少次也无法恢复原状。 茶几上,手机屏幕亮起。 安雪:刚到家。 安雪:应该可以抽一天时间。 .. 安雪刚回到宿舍,发完消息,门铃响了。 他打开门。 门外的男人身穿黑色西装,手中提着行李箱。 ——无论在什么时候,他永远衣装正式。 他的头发很长,被松松扎起,沿肩侧垂落。 安雪:“浅霖?” 金丝眼镜后,好看的眼镜微微弯起,露出一抹温柔的笑:“阿雪。” 作者有话要说: 共犯结束啦。 人齐了,开下一个副本。 前十五个评论发红包。 —— 第4卷 梦境 第043章 机械室中, 工具被整齐摆放在桌面之上,显示屏由于显色不同,形成蓝蓝绿绿的色块, 仪器运行过程中,屏幕上划过意义不明的直曲线,某一处亮起无影灯。 高压电击穿空气形成的电弧光明明灭灭,浅霖极其谨慎的将每一寸细小线路连接。 安雪肩膀猛不丁抽搐。 神经被连上时, 有股类似于针尖划过骨髓的痛感。 材料之间的拼合并不难,难的是神经元之间的连接, 整个过程持续了整整六个小时。 浅霖小心翼翼装好最后一个接口,长舒一口气:“试试。” 安雪摁了摁肩膀, 时隔几天, 终于重新感受到右手的存在, 五指松开又捏起,猝不及防拽住浅霖,捏住他的手腕,小臂向上抬起, 支撑住他肩部——这是个极为标准的过肩摔姿势。 随后, 安雪手臂使力—— 再使力—— 无事发生。 浅霖以掌推肩, 巧妙避开安雪的着力点。 “……”掀不动。 安雪:“没好,重修。” 浅霖松开他的手,轻声笑笑:“已经好了。” 他收起工具, 站到某台一人高的显示屏前:“进去,其他地方我看看。” 显示屏连接的是某个能够探测全身的仪器。 安雪进入仪器中, 身体内部情况实时反应在显示屏上。 左半边, 是正常人类的身体, 筋脉、血管、肌肉, 一清二楚,自脊椎骨中线往右,全部替换成了金属,仿神经元线路密密麻麻的联结。 右脑,微型计算机外侧,有一处极小的白色光环闪过。 看到光环,浅霖猛地捏紧手指,在掌心之中留下几道印子,才松开,恢复先前神态,让安雪出来,帮他调整其他几处小问题。 安雪的身体一向由他负责检修,他处理的得心应手,很快,维护结束。 浅霖替自己倒了杯咖啡,焦糖味霎时间飘满整间机械室。 他又提起安雪在晨星高中事件中极端的方式:“你每次都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中。” 扯掉一只手臂,还让鬼王吸了血,万一鬼王忽然想对他再做点什么,安雪又能怎么办? “但是这样效率高。”安雪也轻抿一口,很苦,眉心紧紧皱起,又悄悄将咖啡杯放回原处,“你别生气。” “因为你从来不把自己当人。”一聊起这个话题,浅霖语气难免变得严肃,“一半身体是金属,你就不打算将自己当成正常人了,是么?” 安雪想了想,勉强为自己找出个理由:“天师守则第一条,天师必须以保证普通群众生命安全为先。” 浅霖放下杯子。 杯子与咖啡碟相碰,很清脆的一声。 他屈起食指,在安雪额头上一弹:“同时要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 ……那其实很容易的。 安雪想回,但他向来说不过浅霖,乖巧结束话题,将采集瓶放在浅霖面前。 在浅霖又要开口教训他之前,主动道:“下不为例。” 浅霖叹了口气。 此时,安雪被放在一旁的手机亮了起来,是一通视频电话,冉羽迟打来的。 安雪看了一眼屏幕,又看向浅霖。 “我要回去了。”安雪说。 浅霖笑笑,问道:“是谁呢?一来视频就要回去?” 安雪回答得很快:“朋友。” 浅霖:“久别重逢的白月光?” 安雪:“你很清楚,我没有,那是谣传。” 浅霖笑了,他和安雪一起生活了十年,他太了解安雪了。 一个认为人际交往很麻烦的人,终于有了亲口盖章的“朋友”,这样很好,他并不希望安雪的情感和思维被右半边由微型计算机模拟成的大脑操控。 他必须要帮安雪。 ……只有他能帮安雪。 “这样很好。”浅霖揉了揉安雪的头,“阿雪,你应该过正常的生活。” 安雪:“现在就很好。” 浅霖:“嗯,保持下去。” 安雪戴上耳机,回头朝浅霖挥手,走出机械室后,接通视频电话。 厚重的门自动关上,浅霖返回仪器前,打开采集瓶,滴入试剂,随后放进检测仪中。 细小光线呈螺旋状循环活动,有关基因的分析和对比还需要一点时间,接下来只要等待就好。 一切完成,浅霖离开机械室,路上,不少分局成员认出他,向他点头打招呼,浅霖一一应过。 经过一条长廊,他来到禁闭室前——被感染的满空、顾牵星、谢飞雨以及黎阳暂时被监.禁在此处。 以他的权限,进入禁闭室并不需要申请,刷卡就行。 但他没有使用自己的身份卡,而是向附近的工作人员借了一张。 满空和顾牵星被关在一块。 这个时间,他们已经睡着了,满空守在顾牵星身旁,而顾牵星紧紧牵住满空的步足。 紧紧依偎。 浅霖看向满空。 目光扫过他包满背甲的躯干,最终停留在心脏所在的地方。 他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的看着,一双眼睛之中不带任何情绪。 三分钟之后,浅霖离开禁闭室。 . 工作暂时告一段落,有关诡医生和黑袍鬼没有头绪,需要持续关注,但不再像之前那么紧绷。 安雪来到学校。 他已经一周没有上课,给学校和同学的解释是在“地震”中受了伤,为此安雪收到不少慰问。 而他来到教室,听到的第一件事却是—— 考试。 考试时间:8:00——10:30。 安雪当场掉头就要离开,被怀子星拉住:“安雪安雪安雪,冷静,一中考试算进期末考评的,不能翘考!” 安雪:“我记得我能够不参与考试,我刚参加完五校联……” 安雪:“……” 话才说到一半,安雪反应过来。 忙昏了,他都忘了。 哪有五校联赛啊? 五校联赛被“地震”中断了! 今年的五校联赛根本没有名次,更别提免考。 对待顾牵星一向相当理智的安雪在这一瞬间很想回到禁闭室将他抓来考场,把他摁在试卷前。 安雪阴沉一张脸答完试卷,还剩一百零五分钟,不能提前交卷,手机上交也无法听音乐。 安雪干脆利落把试卷往桌角一推,趴课桌上补眠。 一觉睡醒,考试早结束了。 收卷子的同学担忧安雪身上负伤,小心收走卷子,并没有弄醒他。 教室后围了一群男女生,不知道在玩些什么,挤在一块笑得十分响亮。 刚睡醒,脑子有些糊,趴久了,胃挤一块,很不舒服,再加上教室里弥漫着各种零食的味道,让他更难受。 正想去走廊走走,怀子星忽然凑到安雪面前,将手机摄像头对准他。 “咔嚓。” 安雪:“?” 怀子星连忙解释:“昨天我发现一个看面相测试寿命的APP,我们正在玩呢,只要拍张照片,就能计算出你的剩余寿命,像我的,我还剩七十六到八十一年,幸思远只有七十到七十五年,简嫣还有八十九到九十四年!” 教室后排,简嫣羞怯的朝安雪挥挥手。 这种毫无科学依据的寿命测量APP也只能用于玩乐,不过界面倒是制作得充满科学气息。 红外光谱扫过照片,大概十几秒后,APP得出了一个数字。 剩余寿命:247年——∞。 安雪:“?” 幸思远:“出BUG了?” 怀子星也疑惑,切回之前的照片。 怀子星:76年——81年。 幸思远:70年——75年。 简嫣:89年——94年。 显示的数据都相当正常且符合常理。 “二百多年?正无穷?”怀子星挠挠头发,“肯定是卡了,我再试试。” 说话间,冉羽迟从后门走进来。 “好久不见。”他拿出一盒香草味雪糕,递到安雪面前。 “昨天刚见过。”雪糕来得很及时,正好能够压住胃部不舒服的感觉,安雪没有客气。 “视频中不算,我们……” “咔嚓。” 冉羽迟的话被相机声打断。 怀子星举着手机对他拍了张照:“啊,会长!我不是偷拍!” 冉羽迟笑了:“你是光明正大的拍。” 怀子星将屏幕转过来,解释:“是我们在玩APP呢,刚刚好像出了BUG,我想着再试试,会长你正好来了。” 软件扫描,很快给出冉羽迟的分析结果。 极其刺眼的、代表高危警报的红色数字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 剩余寿命:三十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评论前十五个发红包哈~ —— 第044章 剩余寿命三十一天? 这Bug出的不太吉利。 怀子星直接关了App, 悻悻收起手机,问道:“对了会长,你怎么突然来了?” 冉羽迟拿出表格:“心理评估表, 让安雪填的。” “地震”时,安雪同样身处受损情况最严重的晨星高中。一中担心学生有灾后心理问题,一回校就给其他几人发放问卷做了心理评估,不过安雪由于“在医院养伤”, 没办法填。 于是在安雪回校后,心理老师第一时间拿来问卷, 要看看安雪的心理状况。 提到“地震”,简嫣有些担忧, 安雪是他们中伤最重的。 她看到安雪脖子上还有绷带, 担心伤到脊椎:“安雪同学, 你的伤怎么样了?”简嫣问,“你的脖子还疼么?” 不疼,只是有些东西不能露出来而已。 安雪抚上后颈,礼貌回道:“没事, 谢谢。” “那我先走了?”冉羽迟说。 “等等。”安雪下意识开口, 说不出理由的, 他并不想让冉羽迟离开——就好像他从不和其他人视频,却在昨晚接了冉羽迟的视频电话。 感觉一样的。 “嗯?”冉羽迟看向他。 安雪用零点五秒想出一个借口:“不知道心理室在哪,我填完你直接帮我转交给老师, 谢谢。” 冉羽迟眼睫微弯:“行啊。” 于是,冉羽迟待在安雪身边的位置。 两人一站一坐, 没说话, 却似乎自成一股气场, 竟是没人能插进其中。 班上不少女生频频回头。 两个帅比, 有点好磕。 . 考试伤身,早上考试毁一天。 安雪困了整整一天,大概人类构造都差不多,坐附近的怀子星和幸思远也搁一块哈欠连天。 晚上回分局开例会,安雪竟是没忍住打了几个呵欠。 “没休息好?”回宿舍路上,浅霖问他。 “嗯。”安雪闭眼,挤出呵欠过后的生理性眼泪,“困。” “今晚早点睡,别熬夜。”浅霖说,“管理局的事情我帮你盯着。” “好。”安雪信任浅霖,“我回去了,晚安。” 浅霖对他挥挥手。 关上门,洗漱过后,安雪直接倒头就睡。 这一觉睡得很沉,甚至还做了个梦。 安雪不常做梦,极少数梦了,一觉醒来之后也什么也不记得。 但这次的梦境似乎不同。 清晰、真实。 狭小的房间中挤满仪器,冰冷机械的仪器声布满耳畔,房间正中是一张床,白色床单上沾满血迹,浓浓血腥味弥漫。 耳边,有小孩的哭声,有身穿白大褂的人来来回回的脚步声,男人手握针管,摁下推进器,针尖滋出几滴药水。 他摁住小孩的手脚,将药水注入进孩子体内,很快,哭声消失了。 安雪觉得这里有些眼熟。 于是梦里的他又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走。 走过肮脏的长廊,走下螺旋式楼梯,路过一扇扇紧锁的木门,经过一片荒芜的院子,来到已经锈迹斑斑的铁门前。 门上,用金属雕刻了五个大字。 ——悲怆孤儿院。 安雪从梦中醒来。 头很疼,他揉捏着太阳穴。 很久没有梦到以前的事了。 而这个梦似乎只是个开端。 一连好几天,他都在做各种各样的梦。 梦到他被局长带到总局,所有人对他这位从孤儿院里捡来的小孩都不报希望,只当局长一时兴起捡了只宠物回来。 梦到他第一次参与训练测试,在其他人只能击中木偶时,他却一不小心将正面墙砸穿,有人问他是怎么做到的,他解答了,很简单,但其他人却无法理解。 梦到他的成绩突飞猛进,参与第一次任务、第二次、第三次…… 他分明是优秀的,总局的人却开始疏远他。 “疯子”、“太恐怖了”、“离他远点”。他们总这样说他。 一开始会有些介意,试图解释过。 只是因为受伤时他能体会到情绪,仅此而已。 但旁人好像依旧无法理解。 只会在私底下议论他:“悲怆孤儿院出来的?居然还能活这么久?” 有一回,安雪甚至听到有人在下注。 “赌下他还能活多久?我赌一年。” “长了吧!半年!被改造成那样怎么可能活!” 渐渐的,他好像也无所谓了,人际交往很麻烦,那就不交流了,反正他也体会不到情绪,反正他也不会死,不需要别人同情,更不需要其他人理解。 又梦到他在任务中不顾一切要去救浅霖,他的脑子被这种想法占据,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然后,他被处分,降职到分局。 他遇到了冉羽迟。 这天,梦的结尾是第一次遇见冉羽迟那次。 张扬的少年从树上跳下,差点同他撞了满怀。 一觉睡醒,安雪捏了捏鼻梁,逼迫自己打起精神。 有些梦并不多么好受,仿佛睡了个假觉,安雪精神不足,教室里,怀子星和幸思远的黑眼圈也一个赛一个的浓。 “安雪安雪,你怎么样啊?”见安雪进教室,怀子星和幸思远凑上来问,“我已经好几天没睡好觉了。” 安雪:“困,总做梦。” “我也是,这几天老做梦。”怀子星说,“把从小到大的事都梦了一遍。” 幸思远:“卧槽我也是,一些不记得的事也能梦到!安雪你呢?” 闻言,安雪沉思。 只有他一人梦到过去,也许还能解释为食心态变化,为什么怀子星和幸思远也是? 安雪拿出手机,对面前二人说道:“手给我。” “啊?”怀子星和幸思远伸出手,安雪用手机一人碰了一下。 他的手机前两天被浅霖改造过,增添了个能够检测鬼气粒子的装置。 这会,屏幕上显示鬼气浓度:3点。 安雪也测了自己的,同样是3点。 很弱,弱到他无法察觉,也同样不能对他们造成过多影响——顶多让人做个梦。 而同样的点数,说明他们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遇见过同一只鬼。 他又找借口让怀子星拿着他手机在班级走上一圈,测试结果就只有几人显示沾有鬼气粒子。 浓度点数显示3点。 幸思远一问,不出所料,这些人同样不停做梦,梦到往事。 他们之间有什么共通点? 安雪只想到一件事。 ——在前几天,都使用过那个测寿命的App。 . 下午的课需要去实验楼。 路上,会路过音乐室。 距离钢琴比赛只剩一周,没课时冉羽迟便会待在这里练琴。 安雪倚在门外,静静等待冉羽迟弹完,敲下最后一枚琴键,才走入音乐教室中,直白问道:“你最近会做梦么?” “嗯,是有梦到一点。”冉羽迟回答,“很奇怪,我之前不怎么做梦。” 安雪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 冉羽迟身上的鬼气浓度:3点。 他原本想再问些什么,冉羽迟先说道:“比赛场地在A市文化中心。” “知道了。”他答应了冉羽迟会去。 至于答应的理由,安雪自己也不知道。 冉羽迟笑问道:“想听我比赛的曲目么?” “不想。”安雪说,“我会困。” 听音乐,和欣赏钢琴曲目,是两码事。 冉羽迟笑,没往下接,手指抚上琴键。 他准备的参赛曲目是《冬夜奏鸣曲》,一首节奏极其轻快的钢琴曲。 冉羽迟并不需要看钢琴谱,手指熟练的落在琴键上,弹琴时他总是全身心投入,他能让每个人感受到他的情感和情绪。 安雪想起第一次看冉羽迟钢琴赛时。 台上的他身姿挺拔,垂眸,骨节分明的手在琴键上跳跃,仿佛浸在琴音之中,全场明明那么多人,视线中却只有他一个。 安雪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 弹琴的冉羽迟很吸引人。 一曲奏毕,安雪问:“你为什么会开始弹琴?” 冉羽迟抬起手:“有人对我说过,我的手很适合弹琴。” 那是双极为好看的手,指尖、骨节、筋骨的轮廓,每一处都有一种恰到好处的美感。 安雪心里忽然有种微妙的,说不出的意味闪过,他本来不该问的,因为在从前,他从来不会对这个问题感兴趣。 但他还是问出口了:“是谁?” 冉羽迟却耸耸肩,给出的回答十分奇怪:“我也不知道。” “这几天我试图在梦里寻找他的影子。”他看向安雪,眼中,眸光清透且真诚,“但我一无所获。” 说不清那是种什么感觉。 不大好受,像是胸口被堵住了。 安雪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将话题进行下去,于是他决定离开。 比起思考到底怎么回事,他更愿意花时间思考莫名其妙出现的3点鬼气浓度和接连许多天都不曾停断的梦境。 安雪刚站起身,手机就响了。 平时,他总是将铃声设为静音,但这次却是像是警铃般持续作响。 安雪眼神一凛。 他认出了铃声。 ——是来自天师的紧急求救信号!!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中间写了一大段,最后还是删掉了…… 我好菜……orz 前十五个评论发红包。 —— 第045章 只有在遭遇生命威胁时天师才会发送紧急求救信号。 安雪赶到分局时, 已经有不少天师集中会议室,大都是第九分队的成员。 苏雾里查到发送信号的天师:“是第九分队程依,上周被派去A市执行任务, 于昨天失去联系,无法追踪,无法定位。” 安雪:“?” 第九分队? 程依? 是谁? 安雪十分疑惑,信号为什么会发到他这边? 紧急求救只会发送给紧急联系人, 一般是设置为同队队友,在没有联系方式的情况下根本无法发给其他人。 正疑惑, 夕楼推开门走进会议室,他一路跑来, 呼吸还未平复, 坐到安雪身边, 磨牙道:“程依,就是论坛里的无1无靠,之前发帖没要到联系方式,上周要出发前往A市的时候偷了我手机, 把十一分队通/讯/录拷贝了, 狗东西。” 安雪:“…………” 来都来了, 没道理直接回去,安雪问苏雾里道:“程依去A市执行什么任务?” 苏雾里:“A市出现不知名鬼气,程依前往调查。” 此时, 会议室门再次推开,一位身着长款外套的男人走进会议室, 语气不耐:“没用的东西, 去调查下A市居然失踪?还要发求救信号?!现在年轻人能力也太差了吧?!” 会议室中的队员看到他纷纷正襟危坐, 身怕他注意到自己, 又是一阵打压数落。 男人看到了安雪,玩味的单手撑在他面前,俯身:“哈?我们第九分队的事?你们两个十一分队的来做什么?” 安雪不认得这人,盯着他眨了眨眼,小声问夕楼:“他是谁?” 居然不知道他是谁?! 男人气得倒吸一口气,不等夕楼介绍,他就大声说出自己的身份:“我是第九分队队长!陈九!” “哦。”安雪点头,表示他知道了,然后回答,“我们也接到了紧急求救信号。” “什么?!”陈九十分不理解,“现在年轻人除了能力不行,还喜欢多管闲事?” 后半句简直要点十一分队大名。 谁不知道最近十一分队空降的队长要接手几只被感染的鬼。 没事喜欢往身上揽工作,也就只有初出茅庐热血沸腾的年轻人爱干。 陈九十分看不上十一分队。 安雪一个人要接收也就算了,整只队伍居然没有人提出异议,加重工作量?这么反常,特么显然是做给上级看的! 陈九见多了。 不论什么地方,但凡有点关系的,只要假装上进个两三年,分分钟就能上/位。 更何况安雪本来就是从总局来的关系户!装一两年上进努力,让整支队伍晋升根本不算难事! 他上一个晋升机会就是被同样装上进的天师抢走的,陈九简直要恨透这种人。 平时没舞到他面前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装上进装到要管起他们第九分队的闲事? “紧急求救?”他嗤笑一声,“我们第九分队成员出事怎么会紧急联系你们?!” 夕楼忍不住了:“我还想问问你们第九分队的成员为什么要把我们俩设成紧急联系人!” 气氛一时间陷入僵局。 安雪摁住夕楼肩膀,示意他平静下来,随后偏身,视线跃过面前的陈九,问苏雾里道:“程依有没有发送调查内容?” 陈九:“……” 妈的,小兔崽子居然无视他? 苏雾里:“没有。” 安雪想了想:“可以将A市的资料发给我么?” 然后,他又对面前的陈九说:“抱歉,让让,我想要去前面一趟。” 陈九:“……” 这什么语气?! 苏雾里说:“时间。” 安雪:“鬼气出现之后。” 陈九怒气上头,整张脸显得通红一片,手掌刚重重拍上桌子,身后苏雾里淡淡道:“友情提醒陈队,会议室装有监控,如果您想再吃一次处罚,请便。” 苏雾里的面子,他得给。更何况再吃一次处分,他今年的晋升机会又没了,陈九千忍万忍,强行压下脾气,冷眼旁观安雪翻阅发来的资料,出言嘲讽:“整个A市?你就这样做事么?等你全部翻完天都黑了,程依人早没了,需不需要我教你做事啊?!需要针对性懂不懂!” 安雪紧盯屏幕目不转睛:“谢谢,入职十年依旧是位小队长,我暂时对您的工作能力保留意见。” 陈九被气笑了:“好啊,我倒要看看你个被降职的工作能力有多令、人、惊、艳!” 他见安雪有条不紊的将每份文件打开,最小化,又点开下一份文件,不由冷笑。 就这?点开都能点半天好吧! “依我看啊,今天的会议根本没必要开,程依没准只是没查出结果,不好意思回来而已,新人么,没用又怕事。” 在场的都是第九分队成员,常年被陈九打压,有心为程依说话也不敢开口。 夕楼被他的阴阳怪气烦得不行:“你能不能安静点?” 陈九:“哟,我们小少爷一开始不也不爽空降兵么?怎么现在反而帮他啦?也是很怂嘛!” 夕楼气极反笑,正要开口,安雪叫了他一声,夕楼俯下身,安雪冲他耳语两句,于是夕楼对陈九翻了个白眼,又向苏雾里借了台电脑,不再理他。 陈九挑了个中间位置坐下,故意发出很大声响,坐在他身边的队员身体一直,根本不敢看向他。 安雪的屏幕连接大屏,他正做的举动一清二楚。 陈九:“就这?还没点完?你还想浪费我们多少时间?” 话音刚落,屏幕分割成不同小窗,所有资料在屏幕之上展开,开始快速滚动。 字符闪过速度异常之快,快到就是一阵黑色幻影,普通人眼根本无法辨别信息内容。 三分钟后,安雪将截取的资料整合在同一份文档,打开展示在屏幕上。 “气候方面,A市最近气候异常,出现浓雾天气,空气污染指数达到198,是往年同期的两倍,请问第九分队是否有对浓雾和污染物进行调查?是否考虑过气候和鬼气的直接或间接联系?” “网络方面,自鬼气出现至今,一共有145323条发言,排除无效信息,其中43597提到关键词‘困’、‘疲惫’、‘梦’,而发表过此类言论的网友中有28774人装有名为‘生命预测’的app,同时app下载数量直线攀升。” “医疗方面,同一段时间,A市发生过24起猝死事件,病患无一例外在睡梦中死亡,另有8起突发心梗正在抢救中,至今未醒,指数远高于往年同期。” “与此同时,我也发现一些奇怪状况。由于暂时还未经过大规模调查,只能是推测。” “每个使用过‘生命预测’app的人身上都会沾染3点鬼气值,并开始频繁做梦。包括我,我也使用过。” 安雪这边刚说完,夕楼也道:“查到了,app开发地为A城,目前研发团队已经失联。不排除与A市发生的情况有关联。” 一大通话说得在场所有人目瞪口呆。 队长从一开始就只告诉他们出现奇怪鬼气,其他资料他们一概不知。 苏雾里没忍住挑起嘴角。 在镜欲事件中她曾和十一分队合作过,当时就已经见识到安雪出色的信息分析整合能力,再一次见到,还是会令她感到惊讶。 她将视线转向陈九,此时的陈九只是微张着嘴,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安雪神情疑惑:“出现不正常气候,网络言论有明显导向性,同类疾病数量增加,且出现非正常人口失踪,app,这么多异象,负责A市的第九分队居然一点也没发现?竟然只是派人调查鬼气?这就是你说的有针对性么?” “身为队长,在队员失踪之后第一反应居然是数落?认为其工作能力不足?难怪第九分队效率常年倒数,事故频发,陈队,十年依旧是小队长,您不需要反思一下自身原因么?” 说得好。 苏雾里在桌面下悄悄鼓掌,表面上依旧正襟危坐。 陈九:“你……你……” 他“你”了半天,最后只是蹦出一句:“我早就发现了!用不着你个从总局降职的来告诉我!” 安雪更加疑惑:“早就发现了为什么不派人调查?没想到是么?很奇怪,我个降职的都能想到,为什么你会想不到?” 安雪想了想:,替他解释道“嗯,有的人的确思维不够全面,我的建议是立即下架app,关闭app功能,派队员前往A市实地调查,如果和‘梦’有关,大概率是精神系能力,需要装备精神系防具以及增派精神系天师,这些你总能够想到吧?” “你……”居然在第九分队成员面前让他下面子,陈九又想反驳,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笑,他转头,是和程依同天入队的成员,陈九狠狠瞪他一眼,队员立马捂住嘴噤声。 安雪:“哦——” “难怪程依会将我和夕楼设为紧急联系人,陈队,您对待队员都是这么……”他一时想不出形容词,最后选择稍微委婉点的说法,“这么严厉?来到分局后我有进行过调查,第九分队死伤率位居分局首位,您是经常会向刚刚那样抛弃队员么?” 见状,安雪明白了:“实力不够,脾气来凑,懂了,难怪陈队十年了依旧是位小队长。” 语毕,安雪不愿浪费时间,带领夕楼离开会议室。 才走没两步,听到门后传来重重的砸桌子的声音,还有一声毫无遮拦的“操”。 安雪:“?” 不就说了实话么,有必要那么生气么?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这几天三次元实在太忙啦,每天到家都好晚,这几天更新想推后一点,大概十点左右哈……嗯,这周过完就能正常21点更啦,跪orz 依旧,前十五评论的发红包哈 —— 第046章 安雪躺在床上, 视线落在干净的天花板上。 他在思考。 梦,app和A市出现的鬼气有关,那app上测量出的剩余生命是否有依据, 是否和鬼的能力相关? 如果有关,为什么他测出的是二百四十七年,而冉羽迟的剩余寿命却只有三十一天? 如果无关,A市的鬼, 又为什么要浪费时间浪费经历折腾这个app? 已知信息太少,安雪想不到答案。 他揉揉脸, 决定先休息,等第九分队有消息后再继续思考。 很快, 安雪又进入梦境之中。 梦境总是在循环过去曾经发生的事。 这天, 安雪梦到的又是孤儿院。 孤儿院中的日子很是枯燥, 吃饭、学习、睡觉。 常常有孩子被领养,离开那天,他们便会幸福的牵着“领养者”的手,回头冲朝夕相处的小伙伴们挥手告别。 有的孩子很羡慕。 毕竟住在孤儿院的他们实在太寂寞、太无聊了。 于是, 他们会想干些有意思的事。 比如欺负一下总是不讲话的孩子。 他们从厨房中找到一把刀, 耀武扬威似的在安雪面前挥舞, 然后,“不小心”松开手,刀便垂直砸在安雪的右腿上。 “哐当”一声。 想象中的血液喷溅并没有发生, 被割破的皮肤之下,血肉早已替换为金属机械, 漆黑的, 坚硬的。 ——那是安雪第一次发现身体的不对劲。 梦境切换。 安雪看到自己悄悄从床上下来, 路过某间屋子, 门没关。 房间中点了油灯,门缝中露出橙黄色的光,摇摇晃晃。 他听到有人在说话,应该是在讲电话,因为房间里没有其他人的影子。 “这就是我的能力!只能在孩子身上才能适用!” 安雪推门走入房间,讲电话的男人并没有看到他。 安雪来到男人对面。 男人的脸模糊得像一团马赛克,声音却十分痴狂。 “您放心,先生,孤儿院里的每一个孩子,都将会成为您最得心应手的人形兵器!” 这是梦,也是安雪的记忆。 他快要忘掉男人的长相了。 安雪抽出血镰——梦境中依旧能够使用能力。 镰锋挥下,房间轰然破碎倒塌! 接着,视线开始晃动,眼前场景如同融入水中一般,逐渐淡去,眼前骤然闪过一阵白芒。 安雪下意识闭上眼,待眼睛适应光线之后,他发现自己来到了另一个地方。 像是一座城市,高楼林立,布满红雾,红雾之中,鬼气扑面而来。 天空上,有一只巨大的眼睛,眼球在眼眶中转动。 ——这不是他的回忆!更不可能是他的梦境! 疯狂转动的眼球最终将视线定格在安雪身上。 “你是谁!”头顶传来一声震喝。 安雪没有任何犹豫,划破伤口,挥动血镰,朝眼睛所在的方向冲去,血液覆满镰锋,血光崩现。 他感受到自身后传来的巨大拉力。 血光触及空中巨目,与此同时,安雪直接被拽出此处。 第二天醒来,安雪接到通知,第九分队,被前往A市调查的天师集体失踪,包括第九分队队长陈九。 一进入会议室,安雪便听到有人问:“他们在哪里失踪的?” 苏雾里:“抵达A市6小时后,成员分散前往目的地过程中,失去联系。” 一位队员失踪或许是能力不足,但重新派出的整队人员失踪,只能说明,事态比他们想象得更加严重。 一张图片被打在大屏上。 “这是陈九队长失联之前紧急传输回来的资料。” 图片很模糊,显然是在危急情况拍摄的内容,四周布满红雾,能见度极低,而红雾之后,有一道大致呈椭圆状的黑影。 众天师惊异。 “这是什么情况?” “红雾后面有东西是吧!能放大么?” 苏雾里按要求放大图片。 但依旧什么也看不清。 红雾? 安雪想起昨天见到的场景。 他扎破指尖,挤出一滴血,注入灵力。 很快,血液伸出几条长丝,朝西南方向爬行而去。 ——那是A市所在的方向。 在看见眼睛后,安雪的第一反应便是攻击。 因不明原因出现在陌生处,他必须优先保证人身安全。 但他的攻击并不盲目。 触及眼睛的血液中,混入了追踪成分。 开会中的众天师见到一滴血液从桌面跃起,直蹦窗户,最终砸在玻璃上,而血液中蔓延出的红丝像是手脚一样,疯狂敲击玻璃,似是想要离开此处。 “是眼睛。”安雪捏住血滴,他将昨晚的梦境以及攻击告诉众天师,最后说,“也许我能找到他们。” * 经会议讨论,以及当前信息整合,基本确定鬼怪为精神系。 精神系能力是所有能力中最恐怖的一种。在对方使用能力时,你无法判断你的想法、你的感受究竟是真实的,还是由人虚构的,有的能力甚至能悄无声息的控制思想。 天师经过思想培训和训练,精神系能力只能用于正途,但鬼怪就未必。 在尚未清楚此次鬼怪的目的和能力之前,分局暂时不打算派去太多人。 安雪只带上了夕楼和程乐山。 夕楼的精神系能力和程乐山的空间系能力能让他们进行最基础的自保。 暂定一小时后出发。 检查装备时,有位第九分队的新人敲门进入。 “我叫林晖,今年和程依一起加入的第九分队,我、我很担心他……放心,我不会拖你们后腿的,我的能力是隐匿,能够隐藏身形和呼吸,我想,也许你们会需要我。” 他的能力的确适用,适合潜入。 安雪:“精神系能力下我可能无法保证安全。” 林晖摆摆手:“没事,不用担心我的,我贼会跑!带上我吧,我一定不拖后腿。” 安雪想了想:“好。” 之后,安雪详细了解林晖能力,并交代需要携带的装备。 刚说完,他的手机响了,看到来电显示,安雪离开装备室:“我出去接个电话。” 大门关上,程乐山搭上林晖的肩:“这次行动还挺危险的,你想进来,是想认识队长还是……?” 林晖连忙摆手:“不是的!我只是很担心依依!” 程乐山懂了:“那就是为了程依,你们……?” 林晖再次摆手:“不不不,你误会了,我们不可能的,我们都是0,只能做好兄弟的!” 程乐山:“……” 夕楼:“……” * 电话是冉羽迟打来的。 “我正在看车票,我们一起?” 后天,十一月六日,冉羽迟的比赛。 安雪答应了要一起去看。 安雪深吸一口气:“抱歉,我去不了了。” 冉羽迟倚在二楼窗边,白色窗帘被风掀起一角,远处,天畔抹上一层淡粉,朝霞之下,晨风微凉,海水粼粼波光。 “啊。”他说,“这样啊。” 好像早有预料。 安雪:“……抱歉,我马上就要出发了。” “怎么刚好在今天。”冉羽迟像是在自言自语。 安雪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听筒另一边,冉羽迟低笑一声,“在你出发之前,我们见一面吧。” 安雪:“?” 冉羽迟的声音轻轻的,在征求安雪的意见:“好吗?” 安雪沉默片刻:“……好。” …… …… 空无一人的机械室中,基因检测仪运转,屏幕之上,光点跳动。 【基因信息检测完毕。】 【结果分析中,已接入资料库进行基因比对。】 【预计时长,47小时58分36秒。】 作者有话要说: 冉羽迟:原本想在掉马之前快乐约会的。 感谢,明天还是10点哈! 前十五个评论发红包。 —— 第047章 接完电话, 安雪回到装备室中,对里面三人道:“我要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程乐山问:“队长, 你要去哪?” 安雪垂眸,思考应该如何回答。 出任务前特意和朋友见面似乎是一件很暧昧的事,而他也想不通自己要答应的理由。 因为很想答应,于是答应了。 程乐山只是随口一问, 没想到安雪反而一片沉默,他当即了然。 懂了, 和朋友见面呗。 观景台那位亲在一块的朋友呗。 夕楼脸色整个沉下来,说了声“我去找黎阳”, 把门重重一带。 林晖对十一分队的人不熟, 他只是太担心程依才想加入, 完全不知道夕楼究竟是怎么了,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但安雪和程乐山的对话他似乎也插不进去,只能继续缩在角落, 假装调试装备。 程乐山没有将话题继续下去, 而是主动找了个台阶:“队长快去快回, 咱们也马上就要出发了。” 安雪:“嗯。” . 早晨的空气微微发凉,晨光浸染云与远山,天空披一抹沉静悠远的蓝。 安雪和冉羽迟约在不远处的公园中。 后天就要比赛, 冉羽迟早已请好假,这两天不需要前往学校。 他远远看到安雪, 朝他招手。 公园中停了不少鸽子, 安雪走来, 鸽子主动让开一条通道, 挥翅飞行。 见到冉羽迟的第一句话,安雪说:“对不起。” 一开始,他正是担心临时任务,才没有答应冉羽迟要他陪同比赛的邀请。 但后来,说不出缘由的——就像前一刻答应冉羽迟出来见一面那样。 他对冉羽迟说,可以去。 只是安雪还是爽约了。 他很愧疚,但他没有办法解释。 非特殊情况,天师的身份不能向普通群众公布。 而他也编不出其他理由。 冉羽迟没有追问,抬手,拇指抵住安雪的唇,在他唇珠上轻轻抹了下。 安雪:“!” 这个动作过分暧昧,安雪一怔,在他下意识想要往后退时,冉羽迟抱住了他。 一个温暖的怀抱。 臂弯不轻也不重的箍住他,暗昧,却也温柔。 只是太近了,近到能闻到冉羽迟身上干净清爽的好闻的味道,近到能够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近到……脸颊发烫,心脏不自觉开始快速跳动。 安雪一时不知道该问问冉羽迟到底怎么了,还是该探究一下自己怎么了。 曾经从未有过的感觉在大脑中炸开,像是一场小型核爆。 安雪没有后退,没有躲避,仍有思绪乱飞。 好像……有什么东西失控了。 他不知道。 “安雪。”他听见冉羽迟叫他的名字。 “嗯。”安雪直立原处,问道,“你在做什么?” 冉羽迟比安雪稍微高点,低下头,用鼻尖蹭蹭他的头发:“抱你。” “为什么?”安雪问。 “不知道。” 安雪没有动,也没有挣扎:“为什么一定要见面?” 冉羽迟没有立即回答。 安雪又说:“冉羽迟,你今天很奇怪。” “嗯。”冉羽迟没有否认,“大概吧。” 在晨星高中,虽然他无法使用能力,但他依旧能感受到灵力波动。 安雪想知道他是谁。 故意让他吸血,采集他的基因。 冉羽迟猜到了。 但他没有阻止。 原以为能够最后以普通朋友的身份和安雪再好好呆两天的。 没机会了。 良久,冉羽迟轻叹一声,开口道:“我很担心,也许下次见面,我们的关系没办法再像现在这样。” 安雪听不明白冉羽迟语气中的惆怅,他没问。 然后,他又听到冉羽迟说:“但我很期待我们下一次见面。” . 浅霖正在回分局的路上。 安雪马上就要出外勤,在出发前,他想给安雪添置一些必要用具,顺便带回来一份安雪喜欢的早餐套餐。 这些事在总局都是由他来做。 安雪总是对浅霖有百分百的信任和依赖。 浅霖十分享受安雪这份信任。 路上,浅霖收到来自检测系统的信息提示。 关于鬼王的基因信息检测完毕,正在进入信息库进行对比分析。 最迟两天,他们就能得知鬼王的真实身份。 他原是想在一会见面时告诉安雪这个消息。 但在即将抵达分局时,浅霖却忽然看到不远处的两道身影。 ——他太熟悉了。 是安雪。 此刻的安雪正被一位并不属于特殊管理局的男生拥抱着。 浅霖认得那人。 冉羽迟。 安雪的“朋友”。 对于冉羽迟的拥抱,一开始,安雪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但他们说过几句话之后,安雪竟是缓缓抬起手,掌心搭在男生腰上。 浅霖顿住脚步。 他没有往前,也没有出言制止,只是将自己的身影隐藏在遮蔽物之后,在不远不近的距离静静看着。 像是在等待,也像是忍耐——忍耐他内心骤然涌出的,类似于嫉妒的情绪。 连他自己也没发觉的,他的手指,一点一点攥紧,手中纸袋皱起一道道褶皱,被捏得变形。 . 与此同时,A市。 陈九睁开眼。 视线中是一片猩红,似乎是雾,厚重的红雾挡住了他的视线,不需要视觉,他也能知道,这里的环境必然不好,因为呼吸间,都是浓烈且难闻的腥臭味。 他此刻的境况也不容乐观。 双手双脚被铁链锁住,连同第九分队十三位成员一同被关在逼仄狭小的牢房之中,第一个失踪的程依也在。 牢房中的其他人没有醒,陈九无法使用灵力,也无法联系外界。 即使十年未曾升职,毕竟还是位小队长,陈九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忆醒来之前发生的事。 ——他带领第九分队调查A市,而刚来不久,他们就被一阵红雾吞噬,队员们直接昏了过去,而他只来得及囫囵传回一张现场照片。 这是哪里? 陈九试图观察四周,获取一些信息。 红雾之后,却逐渐浮现出一道影子。 呈椭圆形——和他昏过去之前看到的一样。 而直到此刻,他才知道,影子究竟是什么。 是一枚巨大的眼睛!眼白布满红血丝,眼球干枯,看起来恐怖且渗人。 眼睛死死的盯着陈九,随后,眼角微弯。 它在竟是笑! 陈九被他盯得后脑发凉。 很快,他听到红雾之后传来空荡的声音:“你愿意和我契约吗?” 契约,是在人与鬼,或是鬼与鬼之间建立联系,以灵力为介质,以姓名为结,互立约定,进行等价交换。 契约者,可献上一切,也可剥夺一切。 狗屁契约!谁特么要和你契约!命没了都不知道! “你谁啊?”陈九,“契约什么契约,放我出去!” 话音刚落,眼睛竟是突兀的跨越木栅,出现在陈九面前,深渊般巨大眼瞳带着诡异的震颤。 “吾名,噬梦。” “我能实现你的一切梦想。” “我能带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同样的,你需要将你的生命,献给我。” “这将是你和我的契约,你们每个人的契约——!” 眼睛的声音充满蛊惑性,随之而来的,是眼前浮现出的,一片极其美好的愿景。 陈九看到自己升职,自己讨厌的每一个人被他踩在脚底,所有人敬仰他、尊敬他。 他有了美丽的妻子,妻子照顾他,疼爱他。 一切都是他梦中最想要的。 陈九有片刻晃神,他试图伸手,试图抓住眼前的每一寸光景,可指尖传来的却是一片湿黏滑腻的触感。 就像在摸某种令人恶心的虫子。 待他回过神,看到的却是一只红色触手,紧紧缠绕在他的脖颈上,身边队员同样被触手缠绕,面色发紫,痛苦不堪,动弹不得。 陈九只觉大脑一阵嗡鸣,仿佛有某种东西以触手为媒介闯入脑神经,四处乱撞,太阳穴如同千万根细针在来回戳,疼得他死去活来,爆发出阵阵惨喝。 是契约! 噬梦想要强行契约! 但令人抽搐的疼痛只持续了片刻,极度惊惧之中,令人无法忽视的愤怒,如有实体般袭来。 “你们……你们!!” 触手越绕越紧,泄愤一般,在脖子上留下一道青紫色的勒痕。 陈九拼命扒住触手,他听到尖锐难听的声音,噙着盛怒,噙着愤懑,锥子般刮过耳膜。 “你们、你们,居然已经被契约了!是谁!到底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 我想请假三天,周五,周六,周日。 三次元压力太大了我实在没办法分心辽。 最后三天了啊啊啊!加油! 那么我们周一晚上9点见!!! 对了,今天感恩节,感谢陪伴,感恩支持! 评论前15个发红包。 —— 第048章 安雪进入电梯。 他倚在电梯壁上, 深深呼吸。 今天的冉羽迟很奇怪。 他自己也十分不对劲。 哪哪都不对。 说不出来的感觉从胸腔涌出,在浑身上下四处乱撞。 安雪闭了闭眼,心道任务重要, 逼迫自己打住思绪。 但在走出电梯后,他还是忍不住走到窗边,朝公园方向看去。 距离太远,什么也看不清。 身后, 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你在看什么?” 是浅霖。 “没什么。”安雪收回眼神,回过头, 浅霖的脸色看起来不大好,“你怎么了?” “没事。”浅霖将早餐递给安雪, 说, “先吃了, 我帮你调试一下装备。” “好。”安雪接过,朝装备室走去。 浅霖同他一起,离开前,将视线投向安雪刚才看过的地方。 ——是公园。 是冉羽迟拥住他的那处角落。 浅霖眼神微变, 继续往前走。 调试装备时, 安雪坐在一旁吃早餐。 安雪吃东西的幅度很小, 显得很是文雅安静,毕竟食物对他的唯一作用仅仅只是充饥而已。 “我觉得很奇怪。”安雪忽然说。 “什么?”浅霖抬起头,问道。 安雪想了想, 没想到形容词,眉心微蹙:“我不知道, 我说不出来……浅霖, 你和其他人, 拥抱过吗?” 浅霖表情几不可查的一滞, 在被安雪发现之前迅速调整好。 他没有回答安雪的问题,而是浅浅一笑道:“想不出来没有关系,可以慢慢想,你还有很多时间。” 没一会,程乐山进来通知前往A市的车来了,安雪收好装备,同浅霖告别。 浅霖像在往常出任务前那样,揉了揉安雪的头发:“路上小心。” 他的举止如常,直到安雪离开之后—— “砰”的一声。 浅霖重重关上门,反锁,将自己关进无人的房间中,捂住胸口,沿着门板一点点蹲下身。 像是被人摁进水中,浅霖呼吸变得十分急促,大滴冷汗自额角流下。 有个不属于他的声音,源源不断的从大脑中传出。 “你在嫉妒,浅霖。” “你都没有拥抱过他。” “安雪有了更加亲密的人,你好嫉妒。” “你想救他,可你根本做不到,你还对他做了……” “滚!滚啊!!”浅霖打断大脑中的声音。 “啊,你不敢让他知道。”声音还在继续,阴森,又沉闷,恍若浸在最深最沉的泥潭之下,淬了深深的恶意。 “这样的你,又能做什么,你有什么立场说要救他呢?” “你连自己都救不了!” “闭嘴!”浅霖抽出匕首,毫不犹豫的刺进小腹。 一下,又一下。 仿佛感受不到疼痛。 鲜血花一样晕染在衬衫上。 脑海中的声音逐渐减小,却并没有停止,而是发出一串尖笑。 “哈哈哈哈哈哈!” “你生气了吗!” “这样很好!再多一点!害怕和后悔,完全不够!” “我好饿,我好饿,好、饿、啊——!!” “浅霖,把你的身体,让给我吧!!” . 一小时后,安雪抵达A市。 街道繁华,人来人往。 大楼巨大显示屏上挂的是当红顶流花都的海报,沿街广告牌上,张贴钢琴比赛的倒计时。 地点:A市文化中心。 倒计时,两天。 红日高悬,人潮涌动,一切如常。 除了比既定标准更高一些的鬼气值,检测仪也没探测出其他异常。 林晖夹在程乐山和夕楼中间,环视周围繁华,而安雪却站在人行道正中间,一动也不动,反而眉头紧蹙。 林晖觉得行动陷入了僵局。 他纠结许久,做足心理准备,才开口问道:“我们应该怎么办?” 夕楼竖起食指触于唇前,示意他安静。 林晖乖乖点头。 此时此刻的安雪正在寻找出现在A市的血液的痕迹。 他在大脑中构建地图。 视线之中,大楼拆解,恍若荧光碎片般快速落下、拼合、重组,不消片刻,一副完整的立体地图拔地而起。 血液浮现,凝聚成条条细线,以安雪为起点,穿梭于大街小巷,在地图上连接出数道复杂的前进路线,最终停留在不同之处,散成不同亮度的光点。 奇怪。 他的血液标记,追踪的是对方的灵力。 在梦境中,他明明只标记了眼睛,为什么会分散? 安雪皱眉,在心中列出数种可能性,回过头,对身后三人说:“跟我来。” . 商场。 工作人员小甲脸上挂着职业化微笑。他的工作是负责指引有困难的群众,体现商场的柔性,和人性化服务。 就在刚才,商场里进来几位大学生,似乎是在找什么,又似乎是迷路了,来到门口后便四处观察,没有再移动过。 小甲热心主动来到几位男生面前,微笑问道:“请问你们在找什么?可以告诉我,也许我能为你们提供帮助。” 他保持笑容,等待男生们的回答,哪想几位男生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竟从身后掏出权杖,抬手往他后脑勺一敲,直接敲晕了他,拖行出商场。 自动门打开又闭合,周围分明热闹拥挤,却没人注意到进来了四个男生,和消失的工作人员。 …… 小甲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空旷漆黑的仓库中,手脚被麻绳捆绑,无法挣脱。 小甲:“?” 被绑架了? 绑架他?用他来威胁老板给赎金么?! 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挣脱不开,只能试着喊喊看:“救命啊!绑架啊!!有没有人啊!我被绑架了啊啊啊!!!” “别喊了。”夕楼幽幽道,“你自己是什么心里没点数么?” 小甲:“?” 什么时候来的人?! 小甲受到惊吓,手脚被捆住,只能虫子般往后挪了好几步,明明是鬼,面对人类却连声音都在颤:“你们是谁!我是什么!我是好人!我不偷不抢不犯罪,认真勤劳爱工作,勤勤恳恳打工人!我还穷,你们绑我干什么!” 程乐山出言提醒他:“……兄弟,我们开了能力,人根本看不到我们,除非你不是人。” 小甲:“……” 发现血液终点问题之后,安雪便决定先随便去一处看看情况。 为了不引起普通人骚动,出发前,安雪让林晖发动了能力。 林晖的能力,隐匿,分为不同类型。 安雪让他发动的,仅仅只是视觉层面上的隐匿,改变人体对于光的折射率,让肉眼无法捕捉,一定程度上达到隐身的效果。 但鬼的眼睛能够看到。 他们跟随地图来到商场,人太多,正在思考该如何寻找,一位工作人员就来到他们面前。 林晖躲在程乐山身后,他还是第一次遇见真正的鬼怪。 他说:“是你来送人头的,我们还在找,你直接过来了。” 小甲:“……” 得知真相的小甲欲哭无泪:“我只是热爱工作,你们绑我干什么!我什么都没干!我虽然没有登记,但我也是良民!!我遵纪守法,我是好公民,反而是你们装成迷路的大学生来驴……” 这货着实太吵,夕楼一权杖抽下去,小甲顿时安静下来,一边往墙角退,喉咙一边发出“嘤嘤嘤”的声音,想把自己缩成一团:“你们,你们到底要干嘛?” 安雪问:“你认识‘眼睛’?” 眼睛? 小甲一脸懵逼:“什么眼睛?” “……”安雪,“夕楼。” “收到。”夕楼抬手又是一权杖,强行读取记忆。 能力发动——指挥家。 小甲身体瞬间变得僵直,直到夕楼结束能力之后才后知后觉的开始鬼号:“你做了什么!你、你……你无耻!!” 夕楼懒得理他,向安雪汇报情况:“他只是一只普通鬼,和‘噬梦’契约,获得实体,危害不大,战斗力评级大概为负五。” 被读取记忆还被评为战五渣的小甲:“……” 感觉有被侮辱到。 安雪垂眸。 难怪。 他的血液分明追踪的是“眼睛”,却在地图中分支成无数个点。 眼睛是名为噬梦的鬼。 小甲是通过契约获得的实体。 而契约需要满足等价交换原则,只有双方同意要约,契约才可生效。 “噬梦是谁?能力是什么?你交换了什么?为什么要和他契约?”安雪问。 小甲坚决抵抗恶势力:“我不说,你们这样对待我,我才不会告诉你们!” 夕楼代替小甲回答:“他不知道噬梦是谁,偶然遇见的,交换了生命,三十年,因为天资太差,来人界二十九年也炼不出实体,却又很想打工挣钱。” 夕楼如是评价:“是个贫穷的天真废物。” 小甲:“……” 我不要面子的吗? 夕楼:“和噬梦有关的只有这么多,暂时得不出其他消息。” “嗯。” 安雪再次在脑海中调出地图。 标记小甲的点位置果然开始变化,切换到仓库。除此之外,他又在另外几个点的位置画上了叉。 很显然,如果说点的位置是与噬梦契约过的鬼的位置。 那么不同亮度,代表的就是不同的契约强度。 小甲的亮度较暗,他和噬梦的契约最弱,因此他甚至连噬梦究竟是谁都不知道。 那其他亮度较高的鬼呢? 一旁,林晖也大概知道继续审问小甲不会再有进展,问道:“那我们怎么办?继续走吗?” 安雪:“太麻烦了。” 他问:“程乐山,你能同时打开几条空间通道?” 程乐山回答:“密度压缩到最小,并且有精确地点的话,能够同时开启二十七条。” 安雪将坐标告诉程乐山,程乐山确认位置之后,找了个空地坐下,阖上双目。 能力发动——空间通道。 数条透明的通道迅速向外延伸,遍布四面八方。 安雪取出试管,将血液倒入通道之中,血液拉长,变细,变化成无数细丝,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攀附着通道快速移动,留下一道虚幻的影子。 两分钟后,血液回缩,二十七只鬼一脸懵逼的从通道另一头被捆了过来。 众鬼:“?????” 每个鬼面上都是一副茫然之色,面面相觑。 “卧槽?” “这什么地方?” “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甚至还有一个没穿衣服,只捆了浴巾的:“卧槽我今天刚和网恋女友面基,刚洗完澡呢!这特么怎么回事?!” 他们的疑惑还没被解答,夕楼的权杖就伸了过来。 小甲回忆起被读取记忆的痛苦,主动缩回角落,默默咽下口水。 ……好自为之。 哪想想象中的惨叫并没有出现。 “看不到。”夕楼摇摇头,“有关噬梦的记忆我都看不到。” “知道了。” 安雪已经大概有心理准备。 噬梦的能力属于精神系,自然躲过精神系探查的方法。 众鬼被突然转移位置惊到,被一通敲后才注意到面前还有四个男生,和一只弱鸡鬼。 只围浴巾的鬼怒火中烧:“你们到底是谁!!” “我听见你们说噬梦了!你们想干嘛?!” 安雪叹了口气。 无法探查记忆,那就只能问了。 好麻烦。 安雪忽略语气不大好的浴巾鬼,问道:“你们和噬梦是什么关系?” 鬼:“关你屁事啊!放了我们!” 安雪:“你们的契约内容是什么?” 鬼:“烦不烦啊?我说了,关你屁事啊!滚开!我要走!” 安雪:“他的目的是什么?” 鬼:“我特么,听不懂话是不是?!关、你、屁、事、啊!” 一问一答,毫不配合。 鬼群中,其中一只身着白色T恤的鬼偷偷挣开束缚,掌心之中灵力汇聚。 一个人类而已,有能力把他们弄过来又怎样?人类还能对鬼造成什么伤害?!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都得好好教育教育这几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 想打鬼的主意,绑他们?!必须得付出代价! 白T鬼猛的起身,小腿用力,掌中灵力化为利刃,迎面朝安雪劈砍而去。 程乐山脸色骤变:“别!!” 那鬼看到程乐山的表情,发出一声冷笑。 别?! 现在才知道害怕?! 晚了!! “草,傻逼。”夕楼扯住林晖快速后撤。 只见白光闪烁,墙上骤然出现一道长且深的劈痕,白刃没进安雪的肩膀,鲜血喷溅在白T之上。 白T鬼转头对其他鬼道:“哈哈哈,也就这点本事嘛!兄弟们,走了!” 话音刚落,白T鬼骤然觉得身前传来一阵煞骨寒意。 他回过头。 只见面前的少年气质变了。 如果说原先只是清冷,那现在就是疯! 右眼瞳色猩红,嘴角向上挑起,看他的眼神像是某种找到食物的野生动物般,兴奋,又激动。 白T鬼的眼前忽现一道亮光,下一刻,安雪手上出现一柄血镰,镰锋薄如蝉翼,反射冷光,挥动间,彻骨寒意弥漫。 一瞬间,姿势倒转。 安雪将白T鬼踩在脚下,一手扯起他的头发,逼迫他仰起头,另一手持血镰,勾住他的脖颈。 他高高在上的俯视面前的鬼,眼皮垂下,分明是开心的,愉悦的的眼神,却扫起一片令人胆战心惊的战栗。 “说吧,噬梦是谁?”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等待,我肥来啦!! 前十五个评论发红包! —— 第049章 白T鬼目光下斜, 瞟向镰锋,咽下口水,两根手指小心翼翼的推开血镰:“别动手, 有话好好说嘛。” 安雪俯下身,反问:“到底是谁先动的手?” 他背对众鬼,身后毫无防备。 有鬼盯准他的破绽,意图偷袭, 哪想他只是刚一移动,安雪肩上的血液便瞬间凝成刀尖, 以破风之速朝那鬼飞射而去,直直钉住鬼的四肢, 深深刺入血肉之中。 “啊啊啊啊——”那只鬼发出一声惨叫。 安雪回过头, 黑红两色的眸子弯了弯, 微笑之中,透着股摄人的疯劲。 “不要让我太兴奋。”他环视四周,仓库昏暗,墙体已经布满因老化而造成的皲裂, “要是真动起手来, 这里, 大概率撑不住。” 他的声音分明十分清透,却气势十足,有股令人不敢动弹的压迫力。 众鬼几乎无一出声, 除了那只只围了浴巾的鬼。 面基被毁,春宵无度的怨念着实庞大, 他憋着一口气, 明明害怕, 还是嘴硬的挑衅道:“有、有种动手啊!你也就只、只会放狠话!” “啊。”安雪偏头。 兴奋状态的他可经受不住挑衅。 他将血镰重重一放, 白T鬼后背一直,镰锋削过颈侧,只见血镰形状骤变,变为束枷,箍住他的脖颈,他往地上一趴,半分不得动弹。 而安雪的身影则是瞬间出现在浴巾鬼面前,右手抵住他的下巴,左手摁住太阳穴,反向使力,干脆利落的一掰。 “咔嚓。” 清脆的、骨头断裂的声音在寂静一片的仓库中响起。 浴巾鬼的脖子瘫软,脑袋无力的歪向一边,气息直接弱了下去,四肢一动不动。 安雪轻轻放下浴巾鬼的身体。 他的动作轻巧,且安静,声音中带了令人畏惧的愉悦与无奈。 “我很担心,我会把你们全杀了。” “这将导致我没办法完成任务。” “所以。”安雪面向众鬼,“好好配合我,行么?” 众鬼不敢再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噤若寒蝉,就连呼吸都放轻许多。 无声的仓库之中,气温仿佛降至冰点,森冷,又刺骨。 在一旁的林晖感到十分震惊。 他和安雪接触得不多,印象中的十一分队队长,只是性子比较冷淡,能力要比他们这些普通队员更加强悍,但没想到,竟是强悍到能一人震慑住一群鬼,还能让这群鬼毫无还手之力! 而且、而且…… 程乐山见林晖缓缓抬起手,双手捂住唇,心道估计是被安雪吓到了。他理解,他们第一次见安雪发疯也被吓到过,于是程乐山拍了拍林晖,小声道:“习惯就好,我们队长的属性比较疯。” 林晖目不转睛的盯着安雪的方向,捂唇的双手颤抖,用力抽了两口气。 程乐山原本还想再劝慰几句,却听到林晖“嘤嘤”两声,从指缝中挤出颤抖的声音:“太、太、太、太帅了吧!!啊啊啊我的天哪!难怪程依会喜欢十一队长喜欢到无法自拔!!会有谁不喜欢疯批呢!!” 程乐山:“……” “……”夕楼面无表情的给了林晖一记暴栗,“安静点。” 鬼群被震慑,安静如鸡。 安雪的视线在他们头顶环绕一圈,众鬼缩紧脖子,生怕下一个被扭断脖颈的就是他。 最后,安雪还是选择回到被箍在地面的白T鬼身旁。 白T鬼浑身颤抖,拼命挣扎,却没有任何办法挣脱桎梏。 脚步声距离他越来越近,踩在他的呼吸上似的,每走一步,呼吸便沉重一分,然后,白T鬼一哆嗦,他感到脖子一轻,束颈枷消失了,冰冷的手指贴在他的后颈。 安雪捏住他的脖子,撩下眼皮斜睨他,淡淡道:“说吧。” 白T鬼疯狂吞咽唾液,脑中思绪飞速转动。 安雪干脆利落处死一只鬼,他们没有一个能够反抗。 如果不说,他们必然会死。 但是说了,噬梦会知道,他们之间还有契约,他们一样没有好下场。 最终,他决定说。 但是半真半假,到时候不管对哪一方都有周旋的余地。 白T鬼颤颤巍巍开口:“我说我说我说!!” “是这样的,我们和噬梦契约了,他实现我们的愿望,我们贡献出寿命……”白T鬼感受到掐住他脖子的手指锁紧,他又连忙补充,“我们,我们都是没有经过登记来到人界的鬼,我们想变成人,想拥有人的身体,所以才和噬梦契约!就只是这样!!” 安雪:“只是交换寿命和实体?你确定?” 白T鬼试图蒙混过关:“是啊是啊,我们签的都是这种契约!” 其他鬼也配合的点头。 “是么?”安雪捏住白T鬼的下巴,拇指压住他的下颔,另一手扶住他的太阳穴。 安雪的手很冰,不像正常人体应有的温度,触碰下巴和太阳穴时,一并拢来的,是一股令人心惊俱颤的恐怖感。 白T鬼屏住呼吸。 他太清楚了,只要安雪像刚刚那样轻轻一掰,他的头和脊椎立马就会错位! 充满压迫感的声音从头顶落下,安雪重复:“你确定?” 白T鬼连忙补充:“不不不不不不止!!我们得到实体的方式是吞噬人类的意识,从□□到思想完全占领那个人,得到他的身份,这样就连特殊管理局的天师也看不出异常!” 一旁的程乐山听后倒吸一口气。 吞噬意识,侵占人类身体?! 面前的鬼只是一部分,安雪给他的坐标还有更多! 若真让他们得逞,那以后人界会乱成什么样?! 安雪没有停止审问,垂下眼眸:“现在是十一月四日,中午十二点,你告诉我,你们的计划是要侵占人类身体?” 白T鬼疯狂点头:“是是是!!我全都说了,放开我吧!!!” 安雪冷笑一声。 掌心之中凭空出现一柄短刀,伴随那声冷哼,插入地面,刀柄震颤,尖薄刀锋险险擦过白T鬼的脖颈。 安雪的声音很低,很冷:“你还有最后一次说实话的机会。” 白T鬼浑身瘫软。 思绪被恐惧占满,恍若被搅烂的豆腐,一团乱麻,满目恍惚。 他怎么知道的,他怎么知道的,他怎么知道的!!! 仓库的排气扇慢悠悠的旋转,生锈的转芯发出一声又一声刺耳的“吱吱”声,头顶小窗透进来的光线被切割得细碎。 白T鬼冷汗直流,内心再无法支撑,安雪的气势让他心虚到不行! 白T鬼在内心疯狂安慰自己。 他什么都没说,他全是被逼的! 此时此刻,他能想到的唯一方式就是要像噬梦发出求救信息——在契约时,噬梦曾经留下过通过精神沟通联系他的方式! 精神沟通根本不需要有任何肢体动作,白T鬼原以为安雪不会察觉,但是,就在他闭上眼那一刻,安雪的手指骤然掐紧,与此同时,夕楼来到他的面前,权杖砸在他的头顶。 能力发动——指挥家。 电信号强行入侵传输神经……入侵成功!! 与噬梦有关的记忆如同水墨般浮现在夕楼面前。 “啊啊啊啊啊!”白T鬼发出一连串惨叫,瘫软在地面之上,四肢抽搐。 安雪缓缓松开手。 ——问讯中的鬼不会轻易说出实话。 所以,他必须要通过实力来压迫,让鬼认清自己的立场和境况。 然后,不断重复,不断质疑,让对方产生极为沉重的心理压力。 这种情况下,鬼怪要么会乖乖实话实说,要么会选择场外求助。 而求助时,必然需要和噬梦进行精神连接,那么,夕楼的能力就能够派上用场。 他能够通过入侵精神连接信号,强行读取记忆。 鬼会骗人,但记忆不会。 读取完记忆的夕楼脸色黑沉。 “噬梦使用能力操控了研发人员,利用APP探测人类寿命,将鬼气散发出去,让鬼气附着在人类身上,他要让人类在梦中被操控意识,开启强行契约!” 众鬼脸色一白。 夕楼:“他们的契约阵法已经铺好,这大概就是A市鬼气值突然增长的原因,而他们,将在十一月六号上午十点,A市文化中心举行契约仪式!” 夕楼:“噬梦的目的是获得全城人类三分之二的生命,而和他契约并且提供帮助的鬼,能过瓜分剩下三分之一生命!” A市人口两千万,全城人类三分之一的生命,可比他们贡献出去的生命值丰厚多了! 夕楼:“要是他们的计划成功,A市就会彻底沦为鬼境!并且将会波及其他城市,百鬼夜行,生灵涂炭!” 安雪的目光扫向仓库中的每一只鬼,目的彻底败露,他们别无他法,只能奋力一搏,试图逃离,刚一有所动作,程乐山立即制造出一片空间,直接将他们禁锢在空间之中,夕楼大范围使用能力,电信号涌入脑神经,改变神经联结。 安雪的声音在电信号的入侵之下,强行烙印在他们意识之中:“现在,你们唯一的选择只有配合行动。” “死,还是活,你们还有五秒钟时间进行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了,48章修了一点。主要就是加了几句话,有空的小天使可以回头看一下,懒得回头的我给简要摘出来一下哈。 大概就是浅霖听到大脑中有声音那里哈,加了这样几句。 “安雪有了更加亲密的人,你好嫉妒。” “你想救他,可你根本做不到,你还对他做了……” “啊,你不敢让他知道。” “这样的你,又能做什么,你有什么立场说要救他呢?” “你连自己都救不了!” “浅霖,把你的身体,让给我吧!!” —— 第050章 当晚。 林晖拿出绷带和消毒酒精以及其他医疗物品。 安雪的肩膀被白T鬼砍伤, 但一整个下午他们都在A市调查,根本没时间处理伤口。 奇怪的是,安雪本人不在意, 夕楼和程乐山竟也不担心,提也没提。那么大的伤口,又没消毒,在衣服底下捂一下午肯定得长脓, 林晖担心一不小心就会感染恶化。 林晖提着医疗箱进来时,程乐山和夕楼已经到了, 三人坐在一块,正在整理手头上搜集到的线索。 看到林晖手上的医疗箱, 安雪表情十分疑惑。 安雪:“你受伤了?” 他记得他们下午并没有进行高危高强度活动? 林晖摆摆手:“不是的, 我是担心你的伤口。” “哦。”安雪了然, 解开制服衬衫的扣子,将衣领拉下来,露出线条好看的锁骨,他的肤色冷白, 脖颈、肩膀, 都白得晃眼, 有一种精致的美感。 夕楼:“!” 林晖:“!!” 夕楼伸手拦住安雪:“别拉了。” 林晖耳根有点红,想看,又不好意思, 极其纠结的偏开眼神:“是、是要我来包扎吗?” “不是。”安雪声音淡淡的,示意他看向肩膀原应该受伤的地方, “我已经好了。” 林晖:“?” 他仔细一看, 未来得及换下的衬衫血液干涸, 原本应该鲜血淋漓的伤口早已愈合, 甚至一点痕迹也未曾留下。 “诶?哈哈……”林晖有些尴尬,抓了抓头发,讪讪笑笑,但还是好奇,凑近又看了几眼,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不知道。”他的伤口好得一向很快。 安雪重新扣好衬衫,朝林晖招招手:“放好,过来整理线索。” 林晖听话的将医疗箱放到一旁,搬了张凳子,在三人身边坐下。 这次的事件已经十分清晰。 下午抓来的二十七只鬼将能吐的事情全吐干净了,贡献出其他同样受到契约的鬼的地理位置,用实际行动表悔改,表忠心,勉勉强强在安雪手下留下一条命。 罪魁祸首是噬梦,他的目的,是要在十一月六号,在A市文化中心强行举行契约仪式,夺取全A市人民三分之二的生命。 第九分队其他成员大概率在噬梦手中,生命能量依然活跃,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而安雪,决定按兵不动,等待十一月六号的契约仪式。 林晖听他们讨论之后计划,心生疑惑,弱弱举手,问道:“那个……就是,为什么要等到六号?六号的钢琴赛会有不少观众,加上工作人员,怎么算都会有大几百上千人,文化中心又在市中心,如果按兵不动,到时候现场爆发冲突,岂不是会危及普通人群?为什么不申报通知取消赛事,清扫人员,隔离现场,直接攻击噬梦?” 闻言,夕楼皱眉,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今天和你行动了一整天,我有个问题一直很想问。” 林晖疑惑:“什么?” 夕楼:“你一整天都在问我们要做什么,想怎么做,所以你在第九分队到底怎么执行任务的?” 林晖弱弱的“啊”了一声。 自己是说错话了吗? 他不该提问的。 “对、对不起。”他低下头,小声道歉。 身边,夕楼忽然“嘶”的倒吸一口气:“好疼!” 林晖朝他看去,只见安雪屈起手指在弹在夕楼额头上,大概是用了十足十的力气,额心已经红了一片。 安雪无视夕楼幽怨的眼神,对林晖道:“他嘴欠。” 程乐山也解释说:“是,小少爷就是这个毛病,他没有要怪你的意思。” 夕楼:“……” 安雪:“给你三分钟时间,你自己好好思考刚刚提的问题。”面对新人,他的话难得多了些,“出来执行任务不能只是问我们怎么做,为什么这样做,要学会自己思考。” 天师的工作是和非人类战斗,每一次任务都十分危险,哪怕只是F级任务也可能发生无法预料的变故。 如果不能培养纵观全局的思维,及时预判的能力,很容易在执行任务过程中遭遇危险,失去生命。 任务失败,导致死亡。大多都发生在新人身上。 语毕,三人停止讨论,而是静静等待林晖回答。 林晖有片刻怔愣。 在第九分队,他从来都是被训斥的小角色。 任务过程中稍微多问一句就会被前辈白眼,提出的建议立马会被否决,他已经养成了任务中跟随大部队的习惯。 他没有想到,安雪会特意让他思考,并且停下来等他。 实际上,问题的答案很简单,给了他时间思考,他才发现自己问的有多蠢。 林晖小心翼翼,一字一度回答道:“因为噬梦手上有九分队的人,而且,他的能力是精神系,就算没有契约仪式,也有可能对普通人造成重创。如果清扫现场,他必然会知道计划暴露,他有可能提前仪式,或是暴走……比起按兵不动,损失更加惨重?” 程乐山:“bingo!”他勾住林晖肩膀,十分热络道,“这不是可以想得到嘛!好啦好啦,别在意小少爷的话,继续讨论吧,你的能力对于我们来说很重要啊!” “嗯嗯。”林晖羞怯一笑,将目光投向安雪,见安雪面无表情的给了夕楼一个肘击,夕楼不情不愿道:“抱歉。” 林晖连忙摆手:“不不不,是我的问题。” 安雪:“继续。” 一句话,几人又重新进入讨论状态。 林晖悄悄抬起眼,安雪正在冷静分析局势,将线索一条条列在纸上,统筹安排他们每一人的任务。 啊。 林晖心中涌出某种想法。 如果我也能加入十一分队就好了。 通过一晚上的讨论,计划大致确定下来,几人散去,准备洗漱休息,积蓄精力。 洗完澡躺上床,安雪终于有时间点开一整天没碰过的手机。 社交软件上囤了一堆消息。 有班群的,怀子星和幸思远疯狂艾特安雪,问他为什么又没来学校,这已经是他本月第三次请假了! 安雪将早就编好的理由发出去。 简嫣通过五校联赛群私聊安雪,询问他的情况,安雪将发到班群的理由复制,转发给简嫣。 还有学生会会长后援群的。 冉羽迟出发前往A市参加比赛,群里众人无法跟来加油,便只能在群里疯狂嗷嗷,排好队形给冉羽迟加油。 有人发出一句:会长天下第一! 后面不少人重复。 安雪点击“+1”,消息混在人群中。 然后,他点开与冉羽迟的聊天框。 他们的聊天记录止于安雪发的一句“抱歉”。 噬梦会在A市文化中心举行仪式,这意味着,那场钢琴比赛或许会因此中断。 安雪想告诉冉羽迟。 但他不能。 任何一个局外人知道此事,都会给整个事件增添一份变量。 安雪想,不能说,至少能找个理由聊会天? 安雪的手指停留在输入框前,纠结许久,最终什么也没发出去。 他叹了口气,想退出,手指一抖,却点进冉羽迟的朋友圈里。 不久前,冉羽迟更新了状态。 两个字。 ——A市。 配图是A市地标建筑,文化中心,还有一个背景为天空的“耶”的手势。 安雪点开最后一张图片。 照片中的手指修长又好看,食指指节处有一颗小小的痣。 安雪盯着图片看了会,点赞。 他想了想,要取消,手指却在小爱心上徘徊半晌,最终什么也没做。 好奇怪啊。 不就聊个天,或者取消个点赞而已么? 为什么要纠结? 安雪知道这一系列的动作和心理活动都不大对劲,但他却完全不知道应该从哪个方面剖析自己。 ……算了。 赞都赞了。 这么想着,他又戳进冉羽迟的头像。 朋友圈没有设置三天可见,但内容也并不多。 漂亮的三角钢琴。 精致的纹身设计图。 亲自动手做的早餐和蔬菜沙拉。 海景,沙滩,天空。 偶尔有几句与考试、学业有关的吐槽。 每一条都十分符合阳光向上,积极乐观的学生会会长形象。 手机又弹出几条消息。 后援会群里,怀子星又发出一段视频。 大概是下午刚录的像,冉羽迟坐在音乐教室的钢琴前,身形挺拔,斜阳跃过窗子洒在他身上,清晰的勾勒出他的侧脸,拢上一层温柔又温暖的金边。 他安静又温柔,指尖触摸琴键,琴音流畅、清透、优美。 安雪侧躺在床上,戴上耳机。 晚上的讨论中,有件事他没有说出来。 因为他并不知道该如何叙述。 “生命预测”APP是噬梦为了契约,用于搜集人类生命数据,以及散发鬼气的工具。 那么,APP上测出的生命值大概率是真实的。 所以,他的二百四十七年是怎么回事? 冉羽迟的三十一天又是为什么? 且不论安雪自己,他至今没弄明白自己身体的状况。 冉羽迟遇到了什么事? 三十一天。 他遇到了什么事? 他……快要死了么? 安雪不知道,也想不到答案。 幸好,还有时间。 等他回去,他必须第一时间查查与冉羽迟有关的一切。 安雪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他的性格向来寡淡,不愿意社交,也不想多和生活中的人缔结关系。 但此时此刻,某种异样的情绪却如同千斤巨石般,挤压他的胸腔。 他不想,也不愿意,更不能接受,冉羽迟从他的生活中消失。 ……冉羽迟,很特殊。 连安雪自己也没发觉的,他的眼神流连于视频中的少年身上,任由视频自动循环,一遍又一遍听那段因为音质压缩而显得不算清晰的钢琴音。 . 十一月六日。 钢琴赛正式开幕,A市文化中心人肩接踵,汇聚众多参赛选手和观众。这场钢琴比赛分外盛大,含金量极高,来了不少业内专业人士,听说还有知名钢琴大牛担任评委,。 不远处的小巷中,林晖发动能力,隐匿身形气息,安雪四人无声无息混入人群之中。 他们按照前日探讨的方案,各自出发行动。 安雪跟随人群,进入文化中心。 后台分为不同区域,不少选手在走廊上放松情绪。 这场比赛对他们而言至关重要,关乎升学,或是之后的专业之路,安雪甚至看到一个高挑的男生躲在洗手间里悄悄哭泣。 他太紧张了,浇了一捧冰水,才勉强压住内心的颤抖。 安雪在角落处安装仪器,继续往前走。 然后,在路过某一扇门时,他的脚步一顿。 他看到了冉羽迟。 今天的冉羽迟身穿一套黑色西装,身上没有多余的修饰,西装完美的剪裁衬得他肩宽腰瘦,身高腿长。 他不像其他选手那样紧张,神情从容自若,有股如沐春风的自信。 安雪驻足原地。 他看到一位身着红色礼服的女生提起裙角,小步走到冉羽迟面前,她漂亮又端庄,仰起白皙又纤细的脖颈,抬头对上冉羽迟的眼睛,脸颊有一抹羞怯的红晕。 女生:“那个,你还记得我吗,上一场比赛,上场前我们说过话。” 安雪认得这个女生。 上回被怀子星拖去看比赛时,他和冉羽迟还不熟,比赛后台,他看见冉羽迟安慰过她。 “嗯。”安雪听到冉羽迟说,“我记得,别太紧张,你弹得很好。” 女生深吸一口气:“就是……下一个就到我了,我真的好紧张,可以给我一个拥抱吗!” “可以。”冉羽迟弯了弯眼睫,极为绅士的和女生拥抱,轻拍她的后背,对她说,“加油。” 安雪眉心紧蹙。 他不明白。 这个拥抱,和他们之前的那个完全不同,没有过多身体接触,手臂也只是虚搂的,鼓励而已,没有任何越界的姿态。 但是,为什么他会感到不开心? 比起自己的情绪,安雪更加想不通的是——他为什么要将冉羽迟和女生的拥抱,同自己的那个拥抱相比。 女生握紧拳头,吐出一口气,仰起头露出温婉好看的微笑:“谢谢,我没问题了!” 她穿越后台走廊,在主持人的播报声以及满场掌声中,走向舞台中央。 冉羽迟就在后几个,走廊待着没意思,便决定去舞台附近等待。 他的脚步轻而缓慢。 同安雪擦肩而过。 舞台上,女生弹得很好,只是过于紧张,导致开头几个音节节奏稍快,好在进入状态后,很快便将节奏调整回来。 琴曲进入尾声,大厅的灯光随节奏缓缓变暗。 就在琴声彻底落下那刻,一股极为强悍的力量自地底爆发而出,混杂着极为浓稠的恶意,以一股要将人拆吞入腹的气势,于刹那间蔓延整个大厅,如厚重乌云般笼罩每一个人。 是噬梦! 阵法发动,契约仪式,即将开始!!! 安雪神色一凛:“全员准备!” 与此同时,双城分局。 分析基因检测结果的仪器飞快跳动,最后定格在某一份资料上。 【基因信息匹配完成。】 【姓名:冉羽迟。】 【年龄:18。】 【就读学校:双城一中。】 少年的照片印在资料右上角。 他有一双极其好看的眸子,眼瞳是化不开的黑色,眼睫漫不经心的微弯着,同阳光一样温柔。 浅霖的动作却是一滞,瞳孔骤然缩小。 鬼王竟然就是冉羽迟?! 他想起前一天看到的那个拥抱。 身为鬼王,接近一位天师,究竟有什么目的?! 浅霖顾不得其他,急忙联系安雪。 可安雪根本联系不上!执行任务中的安雪不可能收到任何日常联系! 浅霖没有任何犹豫,鬼知道再晚一点会发生什么! 他推开门,闯入十一分队办公室中,今天负责值班的是空向笛。 见浅霖表情不对,空向笛迅速警觉起来,问:“出什么事了?!” 浅霖将基因检测报告拍在空向笛面前,言简意赅:“快,联系安雪!冉羽迟就是鬼王!!!” 看到上方的照片和名字,空向笛脸色骤变。 鬼王,竟然离他们这么近?! 而且,还和安雪…… 空向笛想起那天在自助餐厅观景台看到的那幕。 安雪和冉羽迟靠得极近,像是接吻。 冉羽迟是鬼王,那不就说明…… 操! 队长被骗了!!! 空向笛来不及多加思索,飞快进入十一分队紧急频道,强行接入安雪的任务通讯信号中。 . 冉羽迟走上舞台。 聚光灯落在他的身上,拉出一道长且纤细影子。 观众席上有人认出了他,压低声音同身旁的同伴介绍。 冉羽迟朝观众鞠了一躬,随后调整座椅高度,落座。 他的手指轻抚黑白琴键,短暂的呼吸过后,他敲下了第一个音节。 灯光亮起,又逐渐暗下,琴声从他指尖流出。 同时,浓厚的鬼气呼啸而出,四下弥漫、扩展、汇集,愈发浓稠,愈发可怖,绵密的、稠黏得几乎要汇聚成实体,肉眼无法看到的白色虚影从地底呼啸而出,在大厅之中四处飞舞,贴近人体,穿越人体,发出狂乱而刺耳的咆哮声。 但是没人看得见,也没人听得见。 他们沉浸在钢琴声中,陶醉于生动而又迷人的和弦之中。 大厅的座椅呈阶梯状,由高至低逐渐靠近舞台。 安雪无声地立于最末尾、也是最高的那一处,位于呼啸而出的鬼气正中,鲜红血液悬浮于他身侧,巨大血镰于手中缓缓浮现,镰锋寒芒闪烁,反射尖锐而雪亮的光,切割开视线中每一缕光线。 明亮悠扬的琴音之中,他冲向白影,身形轻盈而又迅猛,像捕食之中的猛兽,血镰划过,鬼气散溢,白影削碎。 而他的目光,却紧紧盯在舞台上的少年身上。 钢琴前的冉羽迟与他在学校中的每一天一样,气质温和又谦逊,他沉醉在自己的演奏中。 安雪劈开挡在他面前的白影,眸中印着冉羽迟的身影,右眼隐隐浮现出一层薄薄的猩红之色。 ——就在刚才,他收到来自十一分队的紧急通讯。 耳机中,浅霖的声音急切而又慌乱。 “安雪!!鬼王的基因分析结果出来了!!” “冉羽迟,冉羽迟就是鬼王!!” “他也在A市!你一定要小心他!!!”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写完了~等不及要发出来,等不到九点了哈哈哈哈 掉马了,有营养液咩~~~ 评论前十个发红包。 —— 第051章 ——白色虚影, 是噬梦的□□。 放出白影,是他计划中的第一步。 契约需要双方相互自愿,如果有一方不同意, 契约便无法完成。 而噬梦,打算通过虚影链接曾留在人类身上的鬼气,借此入侵人类意识,操控思想, 开启强行契约! 文化中心便是仪式的第一处。 白影附着人类身上后,会被带到外界, 它们便有机会接连不断的入侵下一个、再下一个,直到入侵整个A市。 听到安雪传出的讯号, 守在大门的程乐山蹲下身。 他的心神汇聚, 掌心触地, 灵力自指尖涌出,以地面为导体,迅速蔓延至整栋建筑物! 能力发动——空间通道! 程乐山集全身所有灵力,构建出巨大的、坚不可摧的透明空间, 将意图逃离此处的白影完全封锁! 白影无法逃脱, 混乱便不会扩大! 而安雪的任务, 就是在程乐山灵力用尽之前,彻底将会场之内的白影消灭! 安雪再次将目光扫向舞台。 这场比赛,冉羽迟准备的比赛曲目是《冬日奏鸣曲》。 安雪在学校里听过, 在不大清晰的视频中听了一整个晚上。 不同场景,不同情绪。 他听过很多次。 但在这里, 一切都不一样。 柔和灯光扫下, 琴音在华丽的大厅之中飘荡。 白色虚影源源不断自地底涌出, 以近乎扭曲的姿态想要冲撞身处现场的每一位观众, 在肉眼无法捕捉的地方,阴冷死气弥漫又汇聚,恍若人间鬼境。 安雪轻巧一跃,血镰骤然泛起森寒凉意,比月光更加雪亮的光芒自镰锋涌出,他毫无保留挥镰而下,刹那之间削碎数道白影。 钢琴声中掺杂了无数惨乱而刺耳嚎叫,白影自半空之中跌落而下,残肢如枯叶般摇曳,然后逐渐化为碎落的白雾。 …… …… 地底。 红光扩散,又汇聚,在泥土之上形成一片鲜艳刺眼的法阵。 第九分队的人被丢在法阵不同角落,白色虚影将他们死死箍住,不给任何挣扎逃离的机会。 一枚巨大的眼睛悬浮于法阵正中央。 他是噬梦。 他正在通过法阵操控白影的行动。 噙满红血丝的眼珠缓缓向下转动,发出一阵阵诡异又黏腻的水声,目光在第九分队成员身上扫过。 他分明没有嘴,也没有任何发出声音的器官,却不知是从哪发出略显不耐的“啧啧”声。 好不容易抓到几个有灵力的人,却已经被契约了。 一个人,只能和一只鬼契约。 既然无法剥夺他们的生命,那就让他们成为阵法的一部分。 废物利用么。 这样他能够省下很多精力。 噬梦轻笑一声,缓缓阖上眼皮。 陈九倒在地面之上。 他被挡住眼,堵住嘴,捆住手脚,狼狈不堪。 而此时此刻的他,没有半分力气挣扎。 在噬梦闭上眼那刻,法阵红光乍现,仿佛烈火在底下灼灼燃烧,蔓延进体内,灼烧他的五脏六腑。 好烫好热好他妈痛苦!!! 他试图扭动身子,但是没办法! 他根本无法动弹!! 其他成员也纷纷发出一阵阵惨叫。 程依灵力最弱,反应最明显,他挥动四肢,像虫子一样挣动,又或许正是因为他的灵力弱,所以他没有被挡住眼睛,他看到无数像是幽灵一样的白影从噬梦体内飞出,无视石壁阻挡,垂直向上。 在即将失去意识之际,程依看到,阵法正中,原本紧闭的巨目骤然挣开! 噬梦感到白影的数量正在极速减少! 有人在外面打乱他的计划! 是谁! 噬梦发动精神链接,将自己的精神同与他契约的众鬼相连,此时此刻他们应该守在会场之外。 “外面怎么回事?” 会场空地,一大群鬼被捆成一团,夕楼的权杖抵在其中一只鬼的额心:“按我教你的说!” 那只鬼畏畏缩缩的:“外界一切正常,出了什么事?” 噬梦:“有人正在清除我的能量!你们快去找到他!杀了他!!!” “是。”切断精神链接,那鬼哆嗦的看了眼夕楼,“可、可以了吗?饶我一命吧。” 噬梦再次发出一声冷笑。 让鬼怪们去找出捣乱的人需要时间。 在这期间,他可不能让那人有好果子吃。 法阵再次涌动,森冷诡谲的鬼气雾气般循循浮出,霎时间淹没整片地底。 大厅之中,白影的前进方向变了。 它们不再试图攻击在场人类,而是同时转头,在一声声尖锐尖叫中陡然朝安雪缩在的方位疾驰而去。 尖叫中包含了毫无掩饰的精神冲击,镰刀无法劈砍,身体无法躲避,它们像是恶心的虫潮般,扭曲了空气。 安雪的右眼顿时涌上一片猩红。 无数梦境、无数记忆潮水般涌进他的大脑。 那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师,他有一儿一女,可他并不爱他们,他认为他们是他的拖累,是他的累赘; 那是一位西装革履的社会精英,他即将结婚,妻子年轻而漂亮,他有个秘密,他曾在酒醉时,和自己的同性室友发生过关系; 那是一位和妻子十分恩爱的男人,但是他出轨了,他爱上了另一个女人。 还有后台的那位女生。 她并不喜欢钢琴,但是她的父母想让她弹,她承载了父母年轻时的愿望,她被逼迫练习钢琴,被逼着背诵乐谱,被逼着考取证书,她一天天坐在钢琴前,参加比赛,她很痛苦,很难受,但她不能拒绝,她无法拒绝,因为她是她父母的孩子。 她的压力太大了。 所以她总在比赛中紧张。 在上一场比赛,她遇到了一位男生,男生是唯一让她别紧张,让她试试享受钢琴,享受比赛的人。 于是,在再一次遇到他后,她鼓起勇气找他要了一个拥抱。 安雪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安心,舒服,还有一股同样存在于他心中,但他并不能够理解,也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情愫。 可是安雪无法思考。 他头疼欲裂!! 无数的人,无数段记忆,无数种想法。 阳光的、无聊的、阴暗的,糅杂汇聚,在他的大脑中发生无数次核炸。 他的动作停缓下来。 与此同时,钢琴曲进入高潮。 冉羽迟展示了一段极其复杂,难度极高的弹奏指法。 全场观众忍不住惊呼,纷纷鼓掌。 他们看不到,也不知道,有人承受了他们的记忆,有人正在拯救他们。 精神攻击最难抵挡,安雪逼迫自己保持清醒。 他转过头,竟是看到一只白色虚影试图往冉羽迟身上冲撞。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冲到冉羽迟面前,血镰削下,白影四散。 啊。 而直到这时候,安雪才想起来。 冉羽迟是鬼王。 他并不需要自己的保护。 安雪抬起眼,同冉羽迟对上视线。 没有惊讶,没有意外,那双温柔的眼里噙满笑意,像是早就知道安雪会来到他面前。 安雪忽然明白了。 难怪在他出发前,冉羽迟一定要找他见一面,会突然同他拥抱。 电话里那一句意味不明的“怎么刚好在今天”也有了解答。 ——冉羽迟,哦不,鬼王,早就知道安雪在调查他的身份。 鬼王的伪装十分完美。 特殊管理局没有查出来,朝夕相处中安雪也完全没有察觉。 他本可以不透露身份的。 从采集到基因,到分析出结果,中间过了大约半个月时间,身为鬼王的冉羽迟完全有机会来捣乱——取走基因,或是更改报告。 他本可以,但他没有。 他任由自己的身份暴露。 所以,他一定有别的目的。 是什么? 和三十一天的剩余生命有关吗? 安雪不知道,此刻的他也无法出言询问。 他的头实在太痛了!!!! 白影大概是注意到他的状况,再一次调转方向,向他冲撞而来。 来不及!躲不开! 就在此刻,耳边琴音骤然停止,冉羽迟一把拉住安雪,掌心凝出一缕白芒,紧接着,天秤浮现右肩。 “我能让时间停止。” 右边的托盘下压得异常艰难,像是卡了壳。 冉羽迟又补充:“两分钟。” 这一次,右侧托盘终于是落下,看起来十分勉强。 下一瞬,时间凝固,所有人的表情与动作定格在上一刻,包括风、包括尘埃、包括声音、包括将将压下一半的琴键。 在肢体接触的瞬间,精神攻击再次袭来,由于冉羽迟的阻挡,攻击不像刚才那般迅猛,安雪,只看到了距离他最近的,冉羽迟的记忆。 他无法描述那是一个什么地方。 视线中一片模糊,身体像是被浸在绿色的营养液中,耳边全是“咕噜咕噜”的水声—— 他被关在一个厚重的玻璃容器中,玻璃外,有类似身着研究服的人员来回走动。 下一个场景,安雪来到一处手术室。 与孤儿院中废旧的场景不同,这个手术室里处处都是精密的仪器,冉羽迟的身上连接了无数管道,血液被抽出,又被重新灌入,明明应该是很痛苦的场景,但他没有叫,也没有挣扎,眼神麻木,仿佛早已习惯。 再然后,画面陷入无尽黑暗中。 冉羽迟好像发了疯,毁了某个地方,又在奄奄一息时被丢进了营养液中。 他快死了。 然后,他遇到了一个人。 画面中,那人的脸并不清晰,像一团隔了浓雾的水墨。 安雪看到他拽住冉羽迟的衣领,将他往下拉,同他鼻尖相贴。 再然后,他们拥抱,他们接吻,那人躺在冉羽迟的腿上,说了他听不清的话。 除了那句:“你的手很好看,很适合弹钢琴。” 这句话,安雪听清了。 ——是冉羽迟开始弹钢琴的原因。 画面滚动得太快,安雪被丢入某个场景,又抽离,接着再被丢入下一个。 他看到如同炼狱的场景,天空裂开一道巨大裂缝,无数厉鬼自裂缝呼啸而来; 他看到冉羽迟来到鬼界,冉羽迟很崩溃,因为他已经想不起那个人到底是谁,那人的记忆正在从他的脑海中消失,只留下手臂上的牙印,和怎样也无法复原的半枚铭牌。 牙印是会痊愈的。 于是,在即将痊愈那天,冉羽迟狠狠咬上那处。 他仿佛感受不到疼痛,咬破皮肤,咬进血肉中,咬得鲜血淋漓。 安雪怔怔的看着那一幕。 他想起晨星高中,他在替冉羽迟包扎伤口时,在他手臂上看到的牙印。 当时他想,不可能有人对自己那么狠。 原来是有的。 因为他不想忘记某个人。 安雪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想法,有难受,有无措,还有更多说不清的情绪,黑潮压过般将他整个吞没。 精神攻击他尚能忍受,但这股说不清的情绪,却像是枷锁般,将他牢牢钉在原地,禁锢他,刺痛他。 再一次回过神时,精神攻击已经终止,梦境内容消散,视线中,每一个人,每一道虚影,每一片声响,全都被停留在了上一刻。 空间静止,时间不动,整个大厅死寂一片。 而冉羽迟就在安雪的面前,右手虚虚搭在他的腰侧,搂住了他。 沉沉嗓音在耳边落下:“还难受么?” 安雪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反手扯住冉羽迟的衣领。 “嗯?”冉羽迟挑起嘴角。 安雪微怔。 不论是鬼王还是学生会会长,冉羽迟都是那个冉羽迟,无论何时总是从容不迫,灯光落在他身上,耀眼而明亮,清浅笑意停留在嘴角。 冉羽迟垂下头:“怎么了?” 这个姿势使他们靠得极近,目光相交,鼻息交错。 此刻分明有很多问题该问。 你是鬼王。 你一早就知道我是天师。 你为什么要故意透露身份? 你有什么目的? 三十一天,到底什么意思? 他本该问的。 ——但是安雪一个也没有问出口。 他的心情,全被一种异样情绪填满。 令他烦躁不安,令他焦灼烦闷。 安雪沉沉凝视冉羽迟,猩红的右眼像是盖上了一层无法扑灭的烈火。 此时此刻的安雪只想知道一个问题。 “他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鬼王为啥失去记忆,为啥一开始就对安雪很特别,就先别问哈,后面有解释,嗯,还蛮带感的!!(我觉得!) 这两天评论好少哦。QAQ 评论前十个发红包。 —— 第052章 他是谁? 安雪没想到自己会问出这个问题。 灯光下, 冉羽迟的眼神深沉:“你看到什么了?” 看到什么? 为什么关注的是这个,而不是回答他的问题? 安雪的心中涌过无数道无名怒气,像是被砂砾或是钝刀磨过, 不疼,却难受得无以复加。 他倏地松开手,手腕翻转,以极其标准的擒拿手法反手将冉羽迟摁在三角钢琴上。 同时, 周围的事物开始缓慢移动,琴键一点点复原, 一道极长、极重的琴音突兀的在大厅中拉长。 虽然冉羽迟很想知道安雪究竟怎么了,但是很遗憾, 这会他的灵力是借来的, 时间马上就要开始重新流动。 他以手肘抵住安雪, 化解他摁压住自己肩膀的力气,轻轻松松挣开安雪的束缚,甚至还游刃有余的用指尖触碰他的脖颈,扯下用于遮挡面容的绷带。 绷带下的脖颈皮肤白皙, 下颔、喉结、锁骨, 连成一道精致完美的线条。 颈侧的齿痕还未好全, 纹印红得妖冶。 “再借我一点灵力。”冉羽迟轻轻触碰那处,用指尖点了点。 一股令人浑身发痒的触感自颈侧蔓延全身。 ——没等安雪回答,冉羽迟俯下身, 再次咬上了安雪的颈侧。 齿尖磨破皮肤的痛感袭来,血液似是被吸引般, 自血管回流。 这种血液被抽出、被汲取的感觉本应令人感到周身战栗, 但安雪却本能的产生了某种异样的兴奋。 他一向很喜欢近乎死亡的痛感! 他能感受到冉羽迟滚烫的呼吸, 感受到隔着衣物的体温, 听到血液被吞咽、被吸收的声音,每一样、每一样、每一样都在唤醒他大脑深处最激动、最畅快的感官。 一抹诡异的红潮自脖颈泛起,涌至脸颊和耳根。 各种莫名的情愫汇聚在胸腔,说不清,不知道,太复杂了,安雪从未有过如此复杂的感受。 他本就无法体会太多情绪,更别谈理解。 但他克制不住的触碰冉羽迟的手指,近乎本能的牵扯住他的手指,抚摸他的指尖、手背、手腕…… 然后,伸进他的袖口,抚摸他的小臂。 顺着肌肉线条,顺着轻微起伏的青筋,安雪摸到一道凹凸不平的齿痕。 是记忆中看不清脸的那个人留下的,也是冉羽迟自己发狠咬的。 安雪屈起指尖,重重掐住齿痕的位置。 啊,好生气啊! 于是安雪抬起冉羽迟的手,重重的咬了下去,咬住他的虎口。 淡淡的血腥味拂过舌尖,不好闻,也尝不出太多味道。 但是,两人的呼吸明显加快了。 在极其浓稠、混杂了无数种情绪的触碰中,安雪问:“你是谁。” “冉羽迟。”他的声音带了点意犹未尽的喘,尾音微翘,像是一声轻笑,“见义勇为的……学生会会长?” 对于冉羽迟的答案,安雪不置可否。 但当他垂下眼,看到的却是冉羽迟原本藏在衬衫下的挂坠,在刚刚的动作中被挤了出来。 ——是半枚铭牌,和安雪在记忆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无名怒火再次涌上心头,他没有任何预兆,一脚踹开冉羽迟,后退,同他拉开数米距离,掌心捂住颈侧,神情充满戒备。 不是因为任何原因,只是因为他是天师,而冉羽迟是鬼王。 他们本就属于对立阵营。 他不能轻信冉羽迟的回答。 ——安雪这样告诉自己。 对于安雪今日喜怒无常的表现,冉羽迟有些无奈。 “为了向你展示我的立场,我可以帮你解决这只噬梦。” 他松开袖扣,挽起袖子,然后又拉松领带,左右扯了扯。 为了比赛而穿的西装着实有些拘束。 安雪静静的看着他的动作。 时间很慢,每一个人的表情都在缓慢移动的时间中被拉长,每一处细节,每一点微表情,都纤毫毕现。 冉羽迟就立于钢琴旁,头顶是明亮的灯光,右肩上悬浮着极其精致的天秤,他的影子很长也很近,却十分陌生且遥远。 “我能点燃空气。”他打了个响指。 右边托盘重重压下。 地底。 极其滚烫的热度自空气中炸裂而开,地面剧烈震颤,熊熊烈焰自地底深处狂啸而去,所到之处,一切事物皆化为黑灰! ——是核爆! 空气中的原子竟是在高温高压之下发生了剧变反应,产生出极其惊人的核能量! 强烈的颤动让噬梦一惊,随后,他的眼皮猛然睁开,瞳孔有股细微的颤抖。 这股磅礴的力量?! 是鬼王!只有鬼王才能拥有!! 可是,为什么鬼王会在这里! 为什么鬼王回来攻击他! 噬梦没有得到任何答案。 因为就在一秒后,滔天烈焰以一种想要吞噬一切的力量袭来,火浪张牙舞爪,浓烟弥漫。 看到火光,陈九的第一反应是自己躲起。 他哪有空去顾及没用的队员?! 而程依却是选择释放能力——他的能力是盾。 淡蓝色的盾光自他掌心展开,形成薄薄的球状防护网,将其余成员包裹在护盾之内。 他知道,他太弱小了,以他的能力或许不能救下任何一人,但他依旧想要试试。 热气扑面而来,火光要将他们吞噬。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程依害怕的紧闭双眼,却仍旧疯狂调动能力,死死支撑护盾,而当火焰卷过身侧,他却没有感到一丝痛楚。 程依:“诶?” 他小心翼翼的睁开一只眼睛,向身旁看。 只见火浪竟是拥有意识般跃过每一个第九分队的成员,直冲噬梦。 噬梦被困在火焰之中。 对于第九分队而言没有带来任何感觉的火焰,此刻却是以极高极热的温度燃烧着噬梦,滚烫得连灰烬也不复存在,狂乱、炙热,如同一场盛大的祭典! “啊啊啊啊啊!!” 噬梦发出痛苦的惨叫。 他的身体浮现出无数张模糊不清的人脸,拖拽着无数条虚幻的白色拖尾,接连不断逃离噬梦体内。 “不要!不要!!” 不不不不不——!! 那是生命,那是灵魂,那是记忆! 噬梦发了疯的想要将逃离身体的虚影捉回,但他做不到,火焰牢笼般禁锢他,吞没他,他只能感受到无数生命力从体内流失,却什么也做不了! 大厅舞台上。 冉羽迟整好西装,重新坐到钢琴前,指尖抚上琴键。 安雪召唤出血镰,镰锋破开空气,划出一道完整的圆弧。 回弹的琴音响到尽头,时间,恢复原状。 轻快的钢琴曲中,人脸自地底疯狂涌出。 他们或许曾经是某个人的记忆,也或许是某个人的梦境,亦或者是他们的生命。 但现在,他们早已成为噬梦的一部分,被融于他的骨血之中。 所以—— 血镰挥动,恍若劈开现场每一道光线,长蛇般扭动的人脸在血镰之下化为青烟,消散飘远。 琴声响,血镰动,黑影灭。 最后,安雪的目光转向某个角落。 一道小小的影子藏在那里。 那是噬梦的真身。 他同虚影一起被强行带来地面,在混乱之中东躲西藏,想要逃离,却自投罗网般逃窜到了舞台上。 他缩在钢琴旁,死死盯着逐步向他走来的天师,瑟瑟发抖。 他原本是一只弱小的鬼。 他的寿命很短,也许只有一个月,也许只有十几天。 不论去哪,他总是被欺负,因为他实在太弱了,哪怕不被人欺负,他也不能活多久。 从出生那一天,他面对的就是死亡。 出生是为了能够死亡。 ——这是他的父母对他说的话。 但他不想结束。 他好想活下去啊! 于是,他开始不停的和人类契约,窃取他们的寿命。 他要活下去,他要强大下去,他要—— 脚步声停在噬梦面前。 也许是要结束了,钢琴音逐渐慢了下来。 噬梦闭上眼。 他听到安雪的声音:“你早就知道我在采集你的基因。” 噬梦哆哆嗦嗦:“什么?” 安雪没有理他,而是继续道:“但你没有阻止我。” “只要你想,没人能知道你的身份。” “所以,你想做什么?” 在所有人都以为琴曲要结束时,冉羽迟又出其不意的弹奏了一段小高/潮。 他回答安雪:“因为我想让你们帮我个忙。” 琴音中,安雪没再给噬梦任何机会,血镰挥下,剥夺噬梦最后一缕生命力,他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消失,最后“哐当”一声,落下一枚红色水晶。 安雪弯身捡起红水晶,离开舞台。 一段漂亮干净的轮指之后,冉羽迟的钢琴曲圆满落幕。 这是一场极其完美的、零出错的演奏,是一场令人极尽享受的视听盛宴,前排评委点头交流,观众掌声如雷。 冉羽迟再次朝观众席深深鞠躬,走下舞台。 “嘿。”身后的选手叫住他,“你太强了,我压力很大!” 冉羽迟冲他一笑:“别紧张,加油。” 男生选手冲他握了握拳,调整呼吸,登台。 比赛结束之后,选手一般不会离开,会集中在另一个大房间中等待最后成绩公布。 冉羽迟没有进去,而是走向走廊尽头的消防通道。 消防通道光线昏暗,只有一盏应急灯发出不算多么明亮的光。 而安雪倚在一侧墙上,手中把玩着那枚红色水晶。 水晶从拇指转到小指,又被安雪丢进制服口袋中。 他抬眸看向冉羽迟,右眼的猩红之色并未褪去。 鬼王来到人界是经过特殊管理局登记的,安雪探寻鬼王身份,只是因为自己好奇,即使他们立场不同,他也不能随意抓捕。 因此,现在,他们最好以天师和鬼王,公事公办的将鬼王主动透露身份的目的弄清楚。 安雪的声音清冷,直切主题:“说吧,你想要做什么?” “红水晶和你到底有什么关系?” 冉羽迟不着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脖子还疼么?” 他刚刚咬得有些用力。 (作话还有一段,不要屏蔽) 作者有话要说: 他靠近安雪,指尖抵在他的颈侧,轻轻触碰他咬出的伤口。 伤口被触碰的感觉仿佛过了电,安雪只觉得从头麻到脚,想后退,却发现已经无形中被逼至墙角,堵住了退路。 冉羽迟趁安雪分神,悄悄将手伸进他的口袋,想要取走红水晶。 但在他将要拿出时,手中一空,红水晶竟是散开了,化成一道湿凉且黏腻的液体——是安雪的血液,这枚红水晶是安雪用血液凝成的! 接着,手腕一凉,冰冷的手铐铐在了他的手上。 冉羽迟没有挣扎,只是抬起手晃了晃,手铐零件碰撞,发出一声清脆声响:“为什么?” 安雪:“盗窃重要物证。” 冉羽迟笑,又问道:“你放在哪了?” 只听安雪一声轻笑,笑音中有股懒怏怏的戏谑。 他的轻轻舌尖往前顶了顶,唇齿间半咬半含的,推出了一枚鲜红色的水晶。 ------------ 作者还有话说: 抱歉啦这么晚才来,真的好卡好卡好卡好卡好卡…… 评论前10个发红包。 —— 第053章 昏暗的灯光给视线中的一切拢上一层模糊不清的暧昧。 他们靠得极近, 近连呼吸和心跳也仅仅贴在一块。 那只猩红的右眼似乎有一股近乎张扬的戾气,泛着寒光——平日里的安雪绝不会露出这样的眼神。 他将所有情绪全都流露了出来。 安雪是在生气? 但他究竟在气什么? 冉羽迟将自己的行为从头到尾回忆了一遍。 自己似乎没有做太过于越界的行为? 不过这暂时不重要。 因为此时此刻的安雪实在太可爱了! 冉羽迟舔舔齿尖,微笑的将想法说出来, 他道:“小天师,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 不,不对,可爱不能用来形容一个十八岁的男生。 他思考措辞, 但他发现,这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感觉。 他喜欢安雪主动露出情绪。 他喜欢看到与平日不同的安雪。 他甚至很喜欢安雪用怒意忡忡的眼神紧盯他的模样。 于是冉羽迟顿了顿, 不再说话,只是低下头, 很轻、很轻的, 叼住了红水晶另一头。 不经意间, 双唇相触。 安雪猝然睁大眼,睫毛轻颤。 分明是极其柔软的触感,却掀起一种有若波涛汹涌的痒,细微的摩擦带起电流, 感自唇畔绵延自每一寸神经。 右眼覆上一抹更加深沉的红, 一股异样的欲/望与想法自心底翻涌而出。 手铐同墙体重重碰撞, 耳边一声脆响。 安雪擒住冉羽迟的手腕,姿态反转,抬起他的手压至头顶, 将他的后背牢牢钉在墙面上。 他的眼底浮现出一缕疯狂的神色。 安雪贴向冉羽迟,以一种带有观察意味的目光扫过他的眼睛, 鼻梁, 然后是嘴唇。 轮廓分明的唇微微勾着, 唇色偏淡。 然后, 他以拇指抵住唇角,不轻不重一摁。 安雪想起在冉羽迟记忆中看到的那一幕。 冉羽迟在和某个人接吻,那人勾住他的脖颈,难舍难分。 本就不大爽快的情绪复又增添一层不愉。 凭什么啊!!!! ——想咬。 ——想打上标记。 冉羽迟,只能和他一个人亲近。 除了他,其他任何人,都不可以。 安雪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 但越不愿意想,想法便愈发深刻的烙印在脑海中。 于是安雪微张开唇,仰起脖颈—— “滴滴滴!!” 口袋中,通讯仪发出短暂而又急促的响声。 这个通讯仪专门用于定位和联系第九分队,只是在此之前,第九分队被噬梦限制行动,通讯仪从没有发挥过作用。 但此刻却接连响起,一声比一声急躁。 . 地底。 噬梦突然消失,留下一片被烧得焦黑的洞窟和一群天师面面相觑。 刚刚……是谁? 被噬梦折磨,又被捆起来充当法阵发动机的第九分队成员们有些不大清醒,过了许久,才有人想到:“是不是分局派人来救援我们了?” 此话一出,原本懵逼的成员们面露喜色。 对哦!肯定是来救他们的!不然那火怎么只烧噬梦!而他们完好无损! 终于得救的第九分队成员们开始寻找出口。 但越往前走,视线越黑,呼吸也愈发艰难。 周围景色一模一样,他们像是在原地绕圈,怎么也找不到出口! 鬼知道噬梦怎么将他们带进来的!! 而地底空气本就稀少,刚才那场大火的燃烧更是消耗了不少氧气,导致他们此刻有些氧气不足。 若是原地不动,将呼吸频率降到最低,倒还能坚持不少时间,但若是继续寻找,很快就会氧气耗尽,引起各种缺氧症状,最终导致死亡。 这时候,第九分队队长陈九终于想起了随身携带的通讯仪。 他拿出来一看,还好,还能用。 于是他使用加密语言向通讯仪另一头发送求助消息。 -我是第九分队队长陈九。 -此刻第九分队A市调查队全员位于地底深处。 -我们无法找到出口,地底供养不足,已经有成员出现缺氧反应。 -请求救援!请求救援!请求救援!! 大概是一直无人回应,陈九怒了,从一开始还算恭敬,到后来用词愈发不客气。 -操,老子被困住了没听到吗!!! -回我啊!什么烂通讯仪!! -再他妈不来救老子,老子就特么要被憋死了!! -因为你老子被憋死,我踏马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加密信息通过转换,在安雪听来,就是越来越急促的:“滴滴——” “滴滴滴!!!” “滴滴滴滴滴!!” “滴滴滴滴滴滴!!!” 安雪:呵呵。 他接通通讯仪,语调愠怒:“想活命就他妈安静点。” 没等陈九出声,安雪无情挂断通讯。 两句话的功夫,耳边“咔嚓”一声,冉羽迟竟是趁安雪松开手,直接将手铐撬开了。 安雪:“………” 冉羽迟勾住手铐:“哇哦。” 一点也没有试图逃跑却被发现的心虚。 安雪面无表情的划破手臂,滴落的血液缓缓凝成手铐的形状,将两人的手紧紧铐在一块。 冉羽迟抬起手,挑起一边眉毛:“这是?” 安雪:“免得你跑。” 说完,便转身朝场馆外走。 第九分队依旧被困在地底,不知道噬梦使用了什么手段,他们无法找到出口。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直接让程乐山开辟一条空间通道,直通地底。 场馆外。 程乐山同夕楼和林晖呆在一块,不停张望中心大门。 距离他们和安雪约定的时间只剩三分钟。 如果三分钟后,安雪依旧没有任何消息,那就说明安雪遭遇困境,他们便会直接冲进会场,在自保的前提下进行救援。 夕楼正在内心计算时间,右腿翘在一旁花坛上,正在烦躁的抖动。 在他按捺不住之时,场馆大门被人踢开,之间安雪同另一个人一起走出来。 ——他们认得那人,是冉羽迟! 他们……程乐山定睛一看,他们居然牵在一块?! 冉羽迟和安雪“牵”着手,正滔滔不绝的说话:“去哪?要把我带到分局么?” “我的比赛还没结束呢,我想看看结果。” “话说,和你回去后我住哪,能和你一起嘛?” “理理我嘛,安雪,你今天到底怎么啦?” 程乐山挥手的动作骤然停顿。 操,来A市救援还特么被喂一嘴狗粮! 还特么牵手出来的! 刚想吐槽,夕楼直接亮出权杖,抵在冉羽迟额心前:“你又看到了?我要消除你的记忆。” 安雪:“不需要。” 夕楼眉心微皱:“队长,他是……” “他是普通人”几个字还没说完,就见安雪抬起两个人“牵”在一块的手。 几人这才发现,不是牵,而是铐,安雪和冉羽迟的手被一件血液凝成的手铐锁在一块! 程乐山使用天师间的密语问道:“队长,这怎么回事?我们还在执行任务,现在不太好吧,一会不需要避开他?” 安雪:“不用避,他是鬼王。” 冉羽迟弯起眼睛,朝面前三人挥手:“你们好。” “哦,他是鬼王啊。”程乐山点点头,“难怪……嗯,你们怎么了?” 一旁的夕楼和林晖目瞪口呆的看向冉羽迟。 程乐山一怔,又重新回忆了安雪方才的回答,旋即发出一声鸡叫:“卧槽?!鬼王?!” 夕楼被这声鸡叫叫回魂,凭本能瞬间拱起后背,切换成战斗姿态。 “没事。”安雪轻拍夕楼的肩膀,然后偏开头问程乐山道,“还能使用空间通道么?” 程乐山咽下口水,依旧处于震惊状态,语气呆滞道:“暂时不行,我得等灵力恢复。” “嗯。”安雪拖着冉羽迟往前走,“那让他们等着,反正死不了。” “队长,你要去哪?!”夕楼依旧没有缓过来。 “吃饭。”安雪说。 “啊?”林晖看看安雪,又看看中心会场,哆哆嗦嗦问,“那、那里面呢?” “结束了。”安雪将红水晶丢给夕楼,叮嘱他,“好好保管,别让冉羽迟拿走。” 夕楼:“……” 林晖:“……” 程乐山:“………” 文化中心附近的自助餐厅里走进来五个人。 分明是一块的,几人的相处模式看起来却十分奇怪。 走在最前面的两个男生牵着手,大概是一对同性情侣。 左边的男生看起来有些生气,右边的男生在试图安抚他。 身后另外三个男生神情戒备,看向右边那位稍微高点的男生时充满敌意。 这样的五个人齐坐在一张桌子,怎么看怎么有故事的样子。 这个点用餐的人不多,两位服务员公事公办收了餐费,就故意蹭在几人不远的地方。 ——人类的本能是吃瓜。 只是不管他们离得多近,都无法听清几人说话声。 程乐山亲眼看着冉羽迟极为绅士的切好牛排,放在安雪面前,又帮他倒了一杯红茶,拿了一颗冰淇淋球。 在他想帮安雪烤点羊肉串时,总算是注意到对面三人朝他投来的眼神。 他是鬼王?! 不可能啊!! 明明就是个普通人啊! 完全没有灵力啊! 感受不到!测也特么测不出来啊! 冉羽迟铺好烤纸,放上肉串,用夹子两面翻。 “别看了,我没有灵力。” 程乐山:“为什么?!” 冉羽迟专心手上动作:“安雪应该告诉过你们,我的灵力只有晚上八点之后才能使用。” “是吧?”他看向安雪,一笑。 安雪“呵”了一声,一叉子插在瓷盘上。 程乐山:“可你的脸不一样啊?!” 鬼王出现在他们面前时,看起来二十多岁,比现在更张扬。 冉羽迟:“这张是假脸,很逼真吧?” 程乐山:“咳。” 何止是逼真,特么的完全看不出来啊!!! “……”林晖指了指手铐,小心翼翼的问,“那那、你……为什么会被抓啊?” 鬼王经过登记,即使是鬼,只要没有违反规定。不应该被抓才是。 “哦,这个啊。”冉羽迟看向夕楼,“因为我刚刚想偷了那个红水晶,盗窃重要物证。” 夕楼:“……” 安雪吃光牛排,把盘子往前一推,不大客气的喝了一大杯红茶。 夕楼及时调整状态,飞快将眼前情况进行了总结:“你是鬼王,冉羽迟是你在人界的身份,你早就知道队长是天师,你是故意接近他?并且,你故意让队长采集基因,自己主动暴露身份?” 程乐山没听懂:“故意让队长采集基因?队长什么时候采集基因了?” 夕楼没有回答程乐山,而是怒目直视冉羽迟:“所以,你故意接触队长,到底有什么目的!” 几句话间,安雪已经吃完了冉羽迟新放来的羊肉串,开始挖冰淇淋球,像吃人一样,一口接一口。 林晖小声问程乐山:“队长是怎么了?” 程乐山摇摇头。 安雪平时不怎么吃东西,请他们去吃海天盛筵也不怎么动筷子,但今天,却吃得像和食物结仇似的。 总不会是这里的自助餐太好吃了吧?! 很快,冉羽迟又重新推过来一盘已经剥好的蟹肉,蟹膏,蟹身肉,盘子平均分成三份,蟹腿肉整齐的叠放,看起来充满食欲。 冉羽迟贴心的递上湿巾,重新倒满红茶,才回答夕楼的问题:“不算是故意接近,嗯……” 他转向安雪,温柔一笑:“我认为,这是一种吸引。” 安雪:“呵呵。” 一来一往,程乐山有些迷茫:“队长是生气了?你惹队长生气了?你做什么了?当初小少爷整天斜眼看队长,找茬和他吵架,队长也没生……嗷!!!” 话音未落,程乐山被夕楼狠狠踩了一脚。 冉羽迟耸耸肩。 安雪生起气来实在有些可爱。 要说自己到底哪里惹了他,冉羽迟只想到一种可能性。 安雪看到了他的记忆。 而他本人并不知道记忆中发生了什么事。 究竟什么样的画面会让安雪发如此脾气? 冉羽迟有些无奈,他再次问安雪道:“所以你到底看到什么了,小天师?起码得知道该往哪个方向道歉吧。” 安雪没有回答,而是一勺一勺将蟹肉吃完,之后放下勺子,取出湿巾,慢条斯理的擦干净手指。 冉羽迟又递来一杯水。 安雪接过,喝完,像是没听到方才的对话似的,这才以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问道:“你想要我们帮什么忙?” ——被问到为什么主动透露身份时,冉羽迟的回答是他需要帮忙。 “这个啊。” 冉羽迟十指交叉,撑在下巴,同安雪对视。 他的眼神中带了一如既往的笑意,语气平静得仿佛不是在说自己的事。 “我快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动车上写的,有点神志不清。一会到家再小修一下orz。 前十个评论发红包。 —— 第054章 快死了? 夕楼, 程乐山及林晖听后皆是一怔,六只眼睛齐齐盯向冉羽迟。 但冉羽迟没有继续往下说,嘴唇开开合合数次, 愣是一个字也没说出。 程乐山实在忍不住,在冉羽迟再一次欲言又止时,问道:“然后呢?” 冉羽迟叹了口气:“我不能说。” 三人:“??” 面对鬼王,夕楼没有过多耐心:“麻烦, 我用能力看看。” 冉羽迟:“你的能力对我不起作用。”他想了想,“等级相差太多。” 夕楼:“……” 的确, 在晨星高中事件中,安雪迫不得已暴露身份, 当时夕楼向在场所有人使用过能力, 但冉羽迟的记忆却并未被修改。 普通精神系对于鬼王而言, 并不起作用。 安雪背靠椅背,慢吞吞的抿了一口红茶,然后转向冉羽迟:“我问你答,你只需要回答是或不是, 由我来判断。” 冉羽迟一笑:“好啊。” 不论是鬼王, 还是此刻的学生身份, 冉羽迟都拥有一双足以蛊惑人心的眼睛。 盯着他的眼睛,安雪定了定神,问道:“不能说出口, 是因为有禁制?” 冉羽迟:“是。” 安雪:“禁制和你的灵力使用时间有关?” 冉羽迟:“是。” “和你搜集的红水晶有关?” “是。” “噬梦测出来的三十一天剩余寿命是真的?” “是。”冉羽迟补充,“现在还有不到半个月。” 禁制、灵力使用时长、红水晶、剩余寿命。 黑袍鬼使用红水晶让强行开发顾牵星的能力, 在镜欲与噬梦事件中, 红水晶显然能够极大程度的提升鬼怪的能力强度。 冉羽迟的灵力只有在二十点到第二天早上八点才能使用, 他的寿命只剩下不到半个月, 以及言语禁制,这三样,必然与黑袍鬼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所以,接下来的行动大概率要围绕黑袍鬼展开。 安雪简单将几条线索简单串起,继续盘问:“和你来人界找的人有关?” 冉羽迟:“不是。” 安雪:“你来找的人,就是记忆里那位?” 这次,冉羽迟没有立即回答。 安雪依旧没有太多表情,只是喉结微微蹿动。 ——他在等待冉羽迟的答案。 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有些紧张的情绪,也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冉羽迟怎样的回答。 安雪用黑白分明的眼睛同冉羽迟对视,淡淡道:“回答我。” 冉羽迟问:“我能说谎么?” 安雪冷淡:“不可以。” “啊。”冉羽迟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 安雪冷笑的摇摇头。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记忆中看到的画面,他们分明那么亲密,现在冉羽迟却回答不知道? “如果两个人拥抱,接吻。”安雪问面前的夕楼、程乐山和林晖,“他们是什么关系?” 夕楼:“?” 程乐山:“?” 林晖看看满脸茫然的夕楼和程乐山,又看看一本正经的安雪,小心翼翼的回答:“情侣?” “哦。”安雪再次转向冉羽迟,“所以他是谁?你男朋友吗?你们是情侣?” 三人:“?” 冉羽迟同样没料到审讯会如此展开,怔愣片刻:“接吻?” 安雪观察他的神情:“你是不记得了?还是故意装作不知道?你是……” 他再次看向面前三人。 接吻过,却又说不知道对方是谁? 林晖主动举手,这题他会:“是渣男。” 安雪点头,问冉羽迟:“你是渣男?” 冉羽迟缓缓挑起一边眉梢,最后竟是笑了。 安雪眉心皱起:“回答。” 冉羽迟垂眸思索答案,还未组织好语言,安雪却是不耐烦的“啧”了一声。 不,他一点也不想听到冉羽迟的答案。 内心有股无名怒火熊熊燃烧,浓烟直冲大脑,烦躁升腾而起,怎么也控制不住。 安雪拿起面前的杯子,喝下一整杯冰水,问程乐山:“程乐山,灵力恢复没有?” “啊?”程乐山还在等待冉羽迟答案,猛不丁被cue到,连忙答道,“差不多了,开个通道应该没关系。” 安雪:“好。” 说完,他便起身:“走吧。” 程乐山:“啊?” 等等,鬼王还没回答啊? 接吻又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到底是不是渣男啊! 程乐山想知道答案,又不好直接问,于是曲线询问道:“去哪?!” 安雪面无表情:“开通道,救第九分队。” 短暂的针对鬼王的审讯因为安雪无名怒意而暂停。 夕楼去结账,安雪需要去洗个手,由于冉羽迟同他锁在一起,只能和他一块去。 安雪打开水龙头,凉水浇下,淋在他的手背上。 冉羽迟等在一旁,看安雪挤了洗手液,搓出满手泡泡,然后就着滑溜溜的触感,一下下揉捏自己的手指。 冉羽迟想起安雪刚才的神情,低笑一声:“你生气了?” 安雪不冷不热道:“没有。” 冉羽迟:“你在我的记忆中看到我和另一个人拥抱,接吻,所以你……吃醋了?” 安雪揉捏手指的动作顿了顿:“吃醋,是什么情绪?” 冉羽迟想了想:“嗯……大概就是,嫉妒?不开心?想生气?” “哦。”安雪又开始缓缓搓动手指,垂头,似乎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镜子中,他的眉心越蹙越紧,眼皮重重眨了好几下,看起来像是没有想通的模样,许久后,安雪才干巴巴的回答出两个字:“没有。” 不是多难回答的问题,冉羽迟没想到安雪竟是会思考如此长的时间,他突然十分好奇,如果继续问下去,安雪会有怎样可爱的反应。 于是冉羽迟用半是玩笑,却又半分认真的语气,说:“你说过我很特别,我和别人不一样。” 他凑近安雪,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道:“所以,对你而言特别的,是鬼王,还是冉羽迟,或者……” 指尖点上颈侧,伤口还没完全愈合,绷带在指尖下粗粝的擦过,泛起一抹有若电流涌过的痒:“是这个?” 安雪有一瞬间的怔愣。 心脏重重撞击胸腔,耳根不自觉的发烫,那股说不出的感受似乎马上就能得出答案,但又差那么点,安雪总抓不住。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太烦了!! “啧。”安雪用力推开水龙头,冲干净手,又抽出纸巾擦干手上水分,然后转过头,接下冉羽迟的手铐。 他用清冷质感的声音说:“你也说过我很特别。” 接着,安雪划破指尖。 滴落的血液在他掌心中逐渐化为一个choker的形状。 安雪将choker系在冉羽迟的脖颈上,扣好环扣。 他的动作很轻,手指无意中触碰皮肤,凉得像是一捧冬雪。 安雪再一次看到了那半枚铭牌:“但我不是唯一一个。” “咔嚓”一声。 冉羽迟一怔。 安雪放下手,choker自动调整大小,不紧不松的贴住脖颈。 深色的choker同白色衬衫形成鲜明的对比。 安雪替他整理好衬衫领口,淡淡道:“不要到处乱跑,回去后为你之后的‘失踪’想好借口,之后再来分局找我,不要试图解开choker,你是我要抓捕的嫌犯,我必须时刻掌握你的行踪。” 从洗手间出来,夕楼他们已经等在门外,见安雪竟是放了冉羽迟,情急之下捏住冉羽迟的手腕,试图控制住他的行动:“队长,为什么放了他?” “没放。”安雪点点脖颈,示意他已经在冉羽迟身上放了追踪设备,顺便提醒道,“别碰他,会被偷走灵力,走了。” 半分钟后,程乐山发动能力,三人消失在无人之处。 冉羽迟独自一人站在文化中心对面的街道上。 十字路口人来人往,不同身份、不同性格的人群擦肩而过。 冉羽迟就站在那里,看着安雪消失的方向。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心脏跳得飞快,心尖发颤。 他的眼前再一次浮现出某幅画面。 依旧是看不清脸的那个人。 冉羽迟记不清他们在哪,只是,那人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大自然的沙哑。 他搂住冉羽迟,手臂滚烫,还未平复的呼吸贴在他耳畔,急促且不平稳的喘.息着。 他就用带着喘的声音,对冉羽迟说:“我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如果你喜欢上其他人,我就……” 那人身上也有半枚铭牌。 冉羽迟听见自己问:“你会怎样?” 他没有听见那人的回答。 但他却清楚的看见,那人的右眼,一点一点,浮现出一层红。 捏住铭牌的手越握越紧。 “啊啊啊,抱歉。” 直到有路人不小心撞到他,冉羽迟才从记忆中回过神。 他微笑的同路人道了声没事,穿过斑马线,朝会场走去。 . 双城。 身披黑袍的鬼立于钟楼之上。 他的身前,无数枚红色水晶悬浮,在他的操控之下,飞向城市的不同角落,坠落,融入地面之中。 地面浮现出寻常肉眼无法捕捉的红芒,夜色之中,显得诡异而又瑰丽。 “鬼王阁下。”黑袍鬼发出一阵尖锐的笑声,丑陋的脸庞隐匿于阴影之中。 “欢迎来到,我的乐园。”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啦,给大家跪了。orz 评论前十个发红包。 —— 第5卷 乐园 第055章 通往地底的路十分昏暗。 为防万一, 安雪插上耳机走在最前面。 今天他挑选的是一份日系纯音乐歌单。 尺八和篠笛的声音能让人的心境迅速平静下来。 安雪终于将情绪从莫名的愤怒中抽离。 他开始重新思考冉羽迟透露的信息。 身为鬼王的他,却被下了言语禁制,生命被剥夺。 黑袍鬼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他出现在人界的目的又是什么? ——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必然不会简单。 “小少爷。”身后, 程乐山上上下下观察安雪的背影,又故意发出点声音,确定安雪因为戴了耳机而听不见,小声问道, “你说哈,队长和冉——啊不是, 鬼王到底什么关系?他刚刚很生气啊,我从来没看到他那么生气, 什么情侣啊, 渣男啊, 总觉得有瓜啊!” 林晖不好直接问,只能凑近程乐山和夕楼,试图听到点什么内容。 鬼王的男朋友?!接吻?!渣男?! 他早就好奇到爆炸好么!!! 哪想程乐山才刚问完,夕楼就狠狠踩了他一脚, 干净的鞋面上留下一道极为显眼的鞋印。 程乐山疼得大叫, 安雪注意到身后动静, 转头问道:“怎么回事?” 程乐山连忙摆手:“没什……” 夕楼毫不犹豫出卖队友:“他想知道你和鬼王到底怎么回事。” 程乐山咬牙,压低声音:“小少爷你这波出卖……” 夕楼再次打断他的话,目光沉沉, 直视安雪:“我也想。” 他想要知道安雪的答案。 但听见问题的安雪却皱起眉头,露出困惑的神情。 到底怎么回事,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你刚刚很生气。”夕楼自己问, “因为他和其他人接吻?他曾和另一个人在一起?” 见安雪没有回答的意思, 夕楼继续往下问:“但你也和他接过吻。” 安雪:“?” 什么时候? 夕楼:“你还让他, 吸了你的血……3次。” 夕楼一边问,一边观察安雪的反应。 安雪的神情从困惑,变为怔愣,再经过一翻思索,随后直勾勾看向夕楼。 他有一种直觉—— 夕楼将要说的话,或许就是他一直没有想明白的答案。 昏暗的通道之中,两人对视,然后,夕楼的神情一点点变得复杂:“你喜欢他?” 分明很简单的四个字,他却像是从牙缝中挤出那般艰难,不合时宜的回荡在几人之间。 喜欢? 有不少人对他说过这两个字,但安雪并不了解这种抽象的感情究竟是什么。 情感的事,对他而言过于难以理解,不能转化为数据,不能进行整合,不论怎么梳理都是乱糟糟一团。 安雪没有回答,只是不自觉的抬起手,摁压在胸口。 喜欢是这种感觉? 会生气,会嫉妒,会心跳加速? 在他沉思之时,夕楼却是一步跨至安雪面前:“他是鬼王。” 他攥住安雪的手:“知道他是鬼王,你还是想喜欢他么?!” 安雪抬起双眸,瞳孔漆黑至极,仿佛一片没有星星的寒空。 林晖悄悄挤到程乐山身边。 什么情况啊? 怎么像是误入了某种修罗场啊? 程乐山咳嗽一声,强行缓解尴尬:“你们有没有觉得,有东西在靠近啊?” 果然,待四周静下来,耳边竟是浮现出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泥土攀爬的声音。 林晖朝声音来源看去。 ——正在靠近的是一片淡蓝色的防护膜! 林晖立马认出,那是程依的护盾! “是依依的盾!”林晖快步跑向防护膜,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拍打。 另一边,第九分队其余成员躲在程依身后。 其中一人问:“稳住,别、别抖!!” 程依害怕得双手抖出幻影:“你、你先别……别口吃!” 就在不久前,他们听到洞穴深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们刚被噬梦汲取灵力用于发动法阵,又处于缺氧状态,完全无法战斗。 于是,只能让程依使用护盾,看看外面进来的到底是什么。 不远处传来拍打护盾的声音,另一人一哆嗦,问:“是什么?又是鬼吗?你的盾能不能挡住?” 程依仔细辨认拍打的节奏,旋即眼睛一亮:“是林晖!” 林晖敲的是他们之前定的暗号! 程依撤去护盾,撒开腿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林晖同样朝安雪几人招招手,朝前飞奔。 两个男生紧紧抱在一块,边跳边发出激动的声音。 林晖:“依依你没事,太好了!” 程依:“我没事我没事,好好的,你怎么来了!” 林晖:“我担心你啊!” 见进来的是安雪几人,第九分队的成员顿时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总算放松,缺氧症状发作,一个接一个直接晕倒地面。 安雪替每人装上氧气瓶,确认人员安全,及时向分局发送通讯。 陈九大口吸氧,等到头晕症状有所缓解,又气势冲冲的走到安雪面前:“你们怎么这么久才来?!黄金救援时间懂不懂啊!” “发求救信号时你什么语气啊?是你接的吧?那特么是人讲的话?我们因为找不到出口还在地底受苦啊!” 安雪淡声:“但你们现在并没有事。” 好好道歉陈九或许还能大发慈悲的原谅安雪拖延救援的错误,可安雪却又用这么欠扁的语气和他讲话?! 你算什么啊? “差一点!差一点懂不懂啊!把你们丢在黑洞里,还缺氧试试啊!” 说着,陈九就要去抓安雪的右肩。 掌心刚触碰肩膀衣物,安雪眼神一凛,直接来了个过肩摔,然后屈膝压下,死死抵在陈九胸口前,令他动弹不得。 “啊啊啊啊疼啊!!”陈九疯狂挣扎,却没有半点效果。 安雪:“我们为什么需要来救援?是因为你的能力不足,害得自己和队员们落入噬梦手中,你难道不应该反思一下自己么?” 陈九满脸通红,他忍住疼痛,继续猝骂:“不要说得你们做了多少事一样!你们只不过来地底把我们带出去而已,那场火不可能是你们放的,你们没有一个人有燃烧的能力不是?!” “啊,对了,噬梦呢?你们不会放走他了吧?” 安雪回答:“我杀了。” 杀了?! 陈九:?! 把他们折磨的不成人样的鬼,居然被安雪弄死了?! 怎么可能?! 陈九双目暴突,孜孜不倦的找茬:“你弄死了,那情报呢?A市不用管了吗?哈?” “……”这句话直接把安雪问懵了,他难以置信的看向林晖,“他平时就这样?” 陈九嗤笑:“怎样?我平常怎样?是你过于武断,导致A市调查无法继续,说吧,想怎么负责?!” 林晖捂住脸。 无法完成调查任务,却还在疯狂推锅找茬…… 他怎么觉得,自家队长有点丢脸呢? 安雪同样不知道该说什么,冷冷评价道:“分局竟然还能留下你当第九分队队长……考评机制是死了么?” 陈九:“……” 安雪松开手,不再搭理陈九。 他用血液凝成一盏灯,沿着地底走了一圈。 整片地底被刻画了无数纹路,形成一片极其巨大的法阵,石壁和泥土上布满烧焦的痕迹—— 冉羽迟大概是用火焰将噬梦逼出来,并毁了法阵,而他的火焰没有伤害到第九分队的成员。 鬼王,清晰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至少在面对黑袍鬼时,他们站在同一边。 “你在干什么?调查法阵是吧?”见安雪仔细观察泥土,还用仪器进行记录,陈九又冷嘲热讽道,“我们早查过了,要那么容易查出结果,噬梦也别当鬼了!” 安雪:“?” “地上的法阵是能够让噬梦开启强行契约,他的目的是为了吞噬A市普通群众的寿命。”安雪难以置信,“你不会真不知道吧……?” 陈九:“……” 操,一来A市就被抓了,他能知道个屁。 安雪拿出另一样仪器:“你看,法阵不同方位都有血迹,而且血迹属于第九分队,其中,陈九队长,你的血量最多。这说明你们被噬梦用来催动法阵。” “我实在不理解,身为队长,为什么会无能到让自己和队员成为鬼的……人肉发电机?!” 陈九脸色漆黑。 安雪却又捏起一搓泥土:“法阵被火焰破坏过,同时此处有使用过能力的痕迹,这一片,是程依的。”安雪看向程依,“你用能力保护了大家,对吗?我会替你上报的,你真的很棒。” 程依脸颊一红。 安雪指向另一片痕迹:“而这里,陈九队长,是你使用能力的痕迹。为什么,你只保护自己?你完全不在乎你的队员,你只在乎自己是否安全,但你的能力完全无法使你自保。你真的……” 陈九被怼得瞪大双目,重重踹了叫石子,灰尘漫天:“不可理喻。” 安雪:“对,我就是想说这个。陈九队长,我觉得你十分不可理喻。” 陈九:“哈?!” 安雪摇摇头,不欲多言:“所以呢,你们有没有得到有用的情报?” 怼他还想要情报?! 陈九:“你算什么?你觉得我会告诉你,让你写进报告独吞功劳么?!第九分队的情报能透露给你第十一分队么?!没人会这么做!” 他刚说完,同林晖站在一块的程依红着一张脸弱弱举起手:“有、有一个,不知道算不算。” . 回去的专车上,程依坐在安雪对面。 分局接到安雪的通讯,派来专车。专车的条件比寻常车辆更好,地方宽大,甚至还有隔间和床,被天师们成为移动的别墅。 程依耳根通红,捧住面前的水杯,一口又一口的喝水。 安雪:“你的脸很红,副作用?” 程依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的问题。” “哦。”安雪不是医生,身体状况关心了也没用,有事随车医疗员会处理。他打开平板,问道,“你刚刚说的情报是什么?” “是这样的,当时我们所有人被关在一起。”程依直起后背,回忆看到的场景。 他是最早被噬梦抓住的,也是最早恢复意识的。 只是为了自保,他一直装晕,毕竟他不知道噬梦会对醒了的他再做些什么。 所以他也清楚的听见了噬梦那句愤怒的咆哮。 “当时,噬梦想要开启强行契约,但是……好像没有成功。”想起触手缠上脖子的触感,程依便感到浑身发冷,“他说,我们——就是第九分队成员,我们所有人,都已经被契约了。” 安雪直勾勾的盯向程依。 他的瞳色很深,一眨不眨时有股子偏拗的认真劲。 程依被看得脸颊发烫。 他看我!他在看我!我天! 他好认真的在看我!! 啊啊啊啊!! 观察片刻,安雪总结:“通孔收缩正常,面部微表情变化处于正常形变范围,言论可信度达95.6%。” 程依:“……” 安雪继续往下问:“所以你们被契约了?什么时候?和谁?签了什么内容?还记得么?” 程依摇摇头:“完全不记得了。” 与其说是不记得,不如说是完全不可能。 身为一个天师,他不可能和鬼契约。 但噬梦恼羞成怒的语气又实在太真实。 如果不是因为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他们此刻必然已经被噬梦强行契约,剥夺生命,又怎么可能活生生的站在这里? 程依想不通。 “好,知道了。”安雪记下,道,“你先去休息会吧。” “嗯!”程依弯了弯眼睛,“我去了,你也休息会,回分局还需要点时间!” 程依小幅度挥挥掌心,有些恋恋不舍的走出隔间,拉上门前,又往门缝中看了一眼,正好看见安雪接起通讯:“浅霖。” * “啊,烦死了,居然让我们坐动车?!” 陈九愤愤不平的踏入动车车厢。 安雪他们能够坐专车,连程依都被一起带上,他身为第九分队队长却要排队等动车?! 甚至还不是靠窗的?! “哈。”陈九嗤笑一声,咬牙切齿的坐下。 由于是临时抢票,第九分队几人的车次和座位是分开的,只有两位队员和陈九一块,刚好与一位陌生男生同坐一个四人座。 陌生男生看起来是个学生,黑色背包,白色卫衣,脖子上戴了一枚choker,他插着耳机看窗外,没有将眼神分给气势汹汹的三位陌生乘客。 陈九在周身架起一道屏障,以防谈话内容被普通群众听见。 “你们听听他刚刚在下面说的话?说我能力不行?!把人丢在地底的是谁啊?!是他安雪!他怎么执行任务的?!” 听到安雪的名字,冉羽迟微微偏头。 陈九一想起刚才的场景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拽什么?拽什么?!那火又不是他放的!没听到噬梦那时候在喊么!鬼王——是鬼王!!” 身旁两位成员不敢反驳,只能点头称是。 冉羽迟摘下一边耳机。 陈九完全没在意身边这位普通人的举动,继续冷笑道:“是吧,鬼王放的火和他什么关系?噬梦要死,那也是鬼王弄死的,鬼王清理门户,他还来占据功劳?回去我一定要好好调查一下,之前肯定也这样啊!” 陈九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啊……对了,他和鬼王的关系也不一般啊,鬼王出现了很多次不是么?每次都只吸他一个人的血。人鬼勾结啊!没准最近出的事都是他一手策划的!” “不好意思。”冉羽迟打断陈九的话,“我刚刚听见,你们聊到了,鬼王?” 陈九:“?” 他又检查了屏障。 并没有问题,为什么这位普通人能够听到? 陈九将冉羽迟上上下下观察一通,没有发现任何鬼气,便认为是一位出外勤的天师。 面对陌生天师,颠倒黑白的话语张口就来:“没,就是我们局的一位天师,他一定和鬼王有关系,策划好几场恶性.事件,回头我一定好好调查,找出证据!” 冉羽迟:“你说的,是十一分队队长?” 陈九:“就是他,他有什么资格拽?!从总局降职来的啊,鬼知道做了什么!和我刚刚的说法串上了吧!刚刚还把我们放在地底,故意延误救援,鬼知道他又在计划什么!” 冉羽迟:“哦?你们就是被噬梦困在A市的天师?不是因为你能力不足才会被困住么?和前来救援的安雪有什么关系?” 陈九目光骤然警惕:“你是谁?” “我啊?”冉羽迟指指自己,“我是鬼王呀。” 冉羽迟保持一贯温柔的微笑,将手掌轻轻搭上陈九的肩膀:“所以,破坏我和安雪最后两天的,就是你们这群废物?” 巡查列车员听到车厢传来一声巨大动静,连忙来到发出声响的车厢。 只见一位中年男子瘫倒在地,口吐白沫,另外两位乘客像是受到惊吓般,眼神、动作都已经完全呆滞。 与他们同处一个四人座的,长得特别好看的男生说:“这位大叔突然晕倒了。” 冉羽迟搭上其中一位队员的肩膀:“他没事吧?你们是一起的对吗,平时就有些不舒服么?” 队员只觉一股凉意自肩膀涌进脚底,疯狂点头:“是是是。不用担心,他平常就这样,就这样,哈哈哈……一会就好,一会就好。” 列车员满脸狐疑的离开车厢。 而下一刻,车厢猛然一阵,紧接着,是急促而又刺耳的刹车声。 处于驾驶室的司机目瞪口呆的朝挡风玻璃外望去。 只见动车周围的场景完全变了,仿佛撞开了一个空间,空气波动,在视线中浮现出层层白雾。 安雪的通讯骤然中断,专车急啥,轮胎摩擦地面,留下一道黑痕。 “卧槽,怎么了怎么了?!”正在补觉的程乐山被甩下床,掀开眼罩就往车下冲。 然后,所有人皆是一愣。 程乐山:“这是哪?我们到了?!这么快?!” 他们分明距离双城还有一段距离,但此刻,却是身处城市中心,街道之上,浓雾弥漫,空无一人。 他们的头顶,有一块充满彩色色块的显示屏。 无人知晓的空间中,鬼怪将黑袍拉下。 那是一张极其丑陋的脸,五官像是被利器搅成一团,烧伤、刀口,布满每一寸皮肤。 他的面前,有一只巨大的玩偶,红色水晶镶嵌于玩偶额心,关节垂落。 在他的指挥之下,玩偶咧出一道阴仄仄的笑容。 然后,大屏之上,彩色色块重组,拼凑成极度花哨的字体。 ——乐园,由此进入。 作者有话要说: 叫了这么久乐园,终于进副本了。 为了进入副本,爆更了qaq 来晚了,抱歉! 求点营养液嘛! 2k就加更鸭! —— 第056章 “嘀嘀嘀嘀嘀——” 用于测量鬼气值的仪器响起一阵急促而尖锐的警报。 仪表盘上, 数值不断攀升,彪至顶点。 林晖瞪大眼,语气难以置信:“20000点?!不是吧?!” 他从来没见过如此浓郁的鬼气值! 就连噬梦出现时都没有达到这么高! 程依:“我感觉不止, 指针还在偏,可能只是测量仪的数值只有两万。” “不行。”程乐山走回来,薅了一把头发,放下通讯仪, 摇头,“联系不上分局, 根本不知道到底什么情况,也没有收到任何通讯, 双城到底怎么了?” 夕楼:“所有电子设备发生故障, 无法联系外界, 是我们被困住了还是我们进入了另一个空间?” “你呢?刚刚出来时有没看到什么?”安雪询问专车司机。 “没有。”司机说,“出发前一切正常。” “好。”安雪点头。 刚刚和浅霖通讯时,也没有听到对方提起双城出现异常情况。 鬼气值飙升,没信号, 无法联系外界, 明明还在中途, 却突然出现在双城。 安雪抬头看向屏幕,极其花哨的字体精神污染般刺激视线。 乐园? 这是某位鬼创造出来的空间?还是精神系? 他是谁?是怎么将他们拉进来的? 他想要做什么? 线索太少,安雪暂时无法得出有效结论。 这时, 屏幕上的字发生变化。 色块分解,又拼合, 重新组合成一行新的提示语—— 【入口将在三分钟后关闭, 请及时入场。】 程乐山:“关闭又能怎样?明显让人送死的, 肯定不能进去啊。” “不对。”安雪综合考察当前情况, 提出他所得出的最优解,“我们必须进去。” “为什么?”程乐山不解。 安雪解释:“首先,我们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被鬼带进来,并且没有找到任何线索,说明至少在这个空间内,鬼的能力是远远高于我们的。” “其次,他能将我们带进来,必然有逼迫我们进入的手段,如果留在外面,无法预料后果,我不认为现在有冒险的价值。” 程乐山又问:“进一部分留一部分呢?这鬼显然是空间系或精神系的,可以留几个人在外面,至少不会团灭。” 这的确是遇见未知情况最常见的做法。 但安雪想了想,最终还是摇摇头:“不大好。空间系或精神系的能力虽然强大,但能力毕竟有限制,使用时有需要遵守的法则,如果我们进去,在能力法则之下,也许有回旋余地,但留在外面无法预料。” 程乐山沉默。 夕楼走到安雪身边,开口道:“我同意队长的提议,没有预警,数据库中也没有类似能力,目前也没见到有关鬼身份的标志物,我认为‘将计就计’是现在最好的选择。” 确实是这样,实在过于蹊跷,留在外面或许不是多好的决定。 经过思考,程乐山说:“好,我也同意。” 程乐山没有异议,林晖程依以及司机也没提出反对意见。 “过来。”安雪划破手腕,血液流出。 众人朝他靠去,只见血液在掌心悬浮,凝成环状,正要递出去,安雪手一顿,环状物在他的操纵下缩小一圈,最后成为六条黑色手环。 “戴上。”安雪说,“进去之后不能保证我们在同一个区域,但我能感应到手环的位置,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摘下。” 戴好手环,头顶屏幕进入倒计时。 几人在最后一秒钟走进箭头指向的门内。 数字归零,大门关闭,门外建筑轰然倒塌,无数砖瓦从天而降,地面被惊雷劈裂,渗透出鲜红液体,波涛巨浪般,于顷刻间吞没整片空间。 看见这一幕,程乐山心有余悸的咽下唾液,喉结滚动。 如果他们有人没有进门,那留在外面的必然会当场死亡! 操。 好他妈狠。 大门关闭。 程乐山深吸一口气,身形同众人一起,没入未知的通道之中。 . 安雪眼前闪过一阵白光。 他迅速抽出血镰,挡在身前,摆出防御的动作,很快,白光消失,只见原本还在他身边的程乐山等人消失不见,视线中,场景骤变。 安雪并不意外,他本就不认为拉他们进来的鬼会好心让几人全聚在一起。 于是,在短暂的适应光线之后,安雪观察起周围场景。 他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巨大的房间之中。 黑红瓷砖交替铺成地面,巨大玩偶放满整个房间,四面墙都立了陈列架,不同玩具填满陈列架每一处空格。 ——这是一个与刚才完全不同的空间。 半空之中,缓缓浮现出几行字。 字体歪歪扭扭,出现速度极慢,像是刚学会写字的小孩正在一笔一划临摹字帖。 【亲爱的安雪,欢迎进入乐园。】 【你能够将你所赢得的一切带回你的现实生活中。】 【但是,请一定要在乐园中活下去。】 【祝你好运。】 字体是怎么浮现的? 安雪伸出手,试图触碰文字,但他无法碰到,伸直了手,依旧差了些距离。 再一看。 安雪:“?” 为什么他的手变短了? 还未来得及细思,大脑忽的一阵晕眩,视线变得漆黑一片。 待恢复视觉时,安雪发现,自己竟是来到了一栋晶莹剔透的建筑中。 四面墙上镶嵌了整面镜子,镜面能让空间视觉于最大程度的扩大,牌桌一字排开,摆满大厅,红了脸的赌徒立于牌桌两侧,衣着暴露的荷官正熟练而专业的清洗扑克,最前面,雪白色餐台放了不少甜品和食物,兔女郎手持托盘,在人群之间穿梭。 ——这里是一个赌场! 而安雪出现的地方,就在镜面前。 安雪:“……” 他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 不是原来的模样,而是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身着衬衫和黑色背带裤,五官稚嫩,眼睛幼圆,头发是棕色的,微微卷曲。 发丝间,钻出来两只金色兽耳。 兽耳…… 安雪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转身,果然,尾椎处竟是长出一条毛茸茸的尾巴! 安雪:“……” 安雪:“…………” 眼前再次浮现出几行字。 【叮!欢迎来到拉斯维加斯。】 【你可以在赌场之中尽情放纵,只要拿到一个亿,你就能离开这里,还能够将赢来的金钱带回现实中,但是……】 【如果在三天之内仍然无法离开,你就会死哦!】 【请尽情享受您的赌场之旅!】 眼前又出现一个虚拟按钮。 【那么,亲爱的小金毛,现在来抽取你的筹码吧~】 安雪:“…………” 神他妈亲爱的小金毛。 拳头硬了。 安雪没有立马抽取,而是在脑中整合线索。 这是他来到的第三个空间。 赌场之中,除了荷官、兔女郎,全都是普通人类。 鬼不仅仅将天师拉进空间之中,竟是还将普通群众卷入其中。 同时,根据字体的说法,他能够将赌场内的金钱带到现实世界中。 至少说明,在某些方面,空间内和现实相通。 为什么? 鬼是怎么做到的? ——这只是安雪疑惑的一个方面。 创建一个空间需要极其庞大的能量和极长时间,鬼魅、镜欲在人界逃窜多年,即使有红水晶的加持,也只不过是创造了一个空间而已。 这位鬼为什么能够创建出至少三个空间? 同时,能够将普通群众拉进空间的能量,特殊管理局为什么会没有发现? 鬼魅、镜欲、噬梦,加上这次。 短短三个月内竟是发现四起恶.性.事.件,已经无法用“疏忽”来解释。 “小朋友。” 周围人见安雪怔在原地,迟迟没有要抽取筹码的意思,等不住催促他。 他们都是赌场新手,平时遵纪守法,从未碰过赌博,忽然被抓来这里,还没搞清状况,浮出几行字又告诉他们输光筹码会丢命,吓得他们没敢上赌桌,只能暂时在一边观望。 没想到,赌场里竟是会出现一位看起来什么都不懂的兽耳正太。 他们的模样虽然和现实中有所不同,但年龄还是大致相似的,正太?大概拉进来前年纪也不算很大。 一看就特别好骗。 一时间,此处所有人都将目光聚焦在正在身上。 熟手比不过,骗骗小孩总不会输吧? 一位中年男人问道:“小弟弟,你怎么还不抽呀?” 听见声音,安雪眉心蹙起,对于中年男人打断他的思路表现出不爽。 中年男人却认为是正太没搞懂抽取筹码的步骤,便放轻语气,道:“看见眼前有个按钮没,摁下去就好,每个人都会有筹码,只不过数量不一样,抽到多少全靠运气,等抽完,要不要和叔叔玩一玩?” 安雪:“一般能有多少?” 中年男人看他年纪小,耐心解释:“有多有少吧?我听兔女郎说,大部分都是十万左右,运气好的能有一千万,就那边那位大叔。” 他指向其中一张赌桌:“他就是抽到一千万的。” “哦。”安雪又问,“我看不到你们的筹码数,所以你们到时候也看不到我的是么?那你又是怎么知道那位大叔抽了一千万?” 周围有人失去耐心,催道:“你这小孩问题怎么那么多,快抽快抽!!” 安雪:“嗯?” 兽耳正太放下手,一副不回答我,我就不会抽的模样。 拗起来的小孩最难哄,围观群众只好解释道:“看不到初始筹码,但是那边有块显示屏,看到没,上了赌桌之后就会开始显示筹码,手上有一个亿就能出去了。” 安雪了然:“哦。” 左右已经进来了,怎么出去还得走一步看一步。 他不再拖延,果断摁下抽取按钮。 【正在抽取您的初始筹码……】 眼前,只有安雪能够看见的数字开始快速滚动,几秒后,缓缓停下。 【恭喜小金毛,您的初始筹码是:10元。】 安雪:“……” 作者有话要说: —— 第057章 怀子星立于赌桌一侧, 对面的男人正阴仄仄的看着他。 怀子星:“……”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就在二十分钟前,他还在教室中,看到会长的比赛得了第一名, 又看到比赛时的录像。 他正在后援会群里狂吹彩虹屁,一抬眼,发现自己竟是来到一个装满玩具的巨大房间里,眼前浮现出歪歪扭扭的字, 还没等他想清楚到底怎么了,就被传送到了赌场。 看到眼前纸醉金迷的场景, 怀子星呆了。 这!可!是!赌!场!诶! 身为新时代高中生,遵纪守法, 不碰嫖赌, 好好学习, 努力进步,连恋爱都没谈过,和其他人稍微有点不一样的地方就是无比崇拜会长——这样的他,为什么他会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赌场! 而且, 看那文字的意思, 不完成条件的话大概率会死! 但是! 他连扑克都没怎么摸过, 斗地主都不怎么会打,让他赢一个亿?! 怎么可能?! 到底怎么回事? 他穿越到无限流世界了么?! 来到赌场之后,怀子星发现自己的样貌和现实中不大一样, 年长了几岁,看起来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 稀薄的头发、黑框眼镜、黑眼圈、因为熬夜长出的痘痘、格子衬衫、黑色背包…… 看起来像个程序员? 这不会是他工作后的模样吧?! 这特么以后怎么找女朋友?! 正当怀子星陷入样貌焦虑时, 有个男人找上他。 男人身穿一件高领羊毛衫, 棕色毛呢外套干净又时尚, 单眼皮,双眸微眯,朝他微笑时,看起来十分韩范。 开口第一句话,男人问他:“你好像不大会玩的样子?” 男人温和的模样很容易让人产生亲近感,怀子星认为他是一个好心人,心中有种找到同伴的认同感,不假思索的抱怨:“是完全不会,我都不知道我怎么到这里的,一个亿,怎么可能啊!” “哎。”男人难过的叹了口气,“先不管怎么进来的,你看到那行字没有,如果三天之内无法离开,我们会死。” “是啊。”怀子星感到绝望,“怎么办?” 男人抚摸下巴,来回踱步,装作一副深思熟虑的模样:“要不我们合作吧?” “合作?” “组队啦,我们组队。”男人环顾四周,压低声音对怀子星说,“我曾经在AM赌场工作过,赢过这些人还是很有信心的,只是我的筹码太少了。” 他拉开公文包,将自己的筹码展示给怀子星——抽取筹码之后,兔女郎会送来一个掌心大小的电子屏,用于筹码的转移和支付。 男人:“我运气不大好,只抽到了一万,你有多少?如果比较多的话,我们完全可以合作。” 怀子星老实回答:“那我运气比较好诶,我有八百万,但是没用啊,我真的不会!上赌桌肯定输。” 八百万?! 闻言,男人眼睛一亮,循循善诱道:“那就更应该和我合作,你告诉别人你不会玩,其他人看你生疏,一定会产生轻视。你知道的,轻视的敌人最容易输,而我,我会教你如何出牌,用你的大额筹码将对方的筹码全部赢过来,我们三七分成,我三你七,怎么样?” 怀子星有些纠结:“这样不好吧?” 若是输光了,其他人会死么? 男人重重拍了把他的肩膀,把怀子星拍得一个踉跄。 男人:“有什么不好?你已经被拉到这里,你还能关心别人?不去赢人家的筹码,难道要让自己死么?” 怀子星被男人说懵了,男人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于急促,便调整语调,努力游说他:“这个世界上,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你我都听过世界上有鬼的传闻,但是有人见过吗?嗯?没有吧?那‘鬼’的传说为什么会存在?会凭空出现么?不可能的,任何事物的出现一定有他存在的依据,所以,一定是有人见过鬼,他说出来了,传说才能流传,而我们现在无法看见,也一定是有人镇压住了,保密住了。” 怀子星:“?” 好像是胡言乱语,又好像有点道理? 男人压低声音:“所以,这次事件一定也会有人来处理。但我们是普通人啊,我们能做什么?我们只能让自己尽可能的活下去,如果不能活下去,死在这里的就会是自己,那家人怎么办?你的生活怎么办?为了陌生人,全都不要了么?” 男人的声音充满蛊惑性,怀子星年纪不大,哪经历过这些,常年接受应试教育的他更没思考过,一堆听起来很像道理的话语直接让他懵了神,在什么都还没想清楚的情况下,被男人推到一张赌桌前,压上筹码之后,又满脸茫然的摸了五张牌。 看到牌面的怀子星:“?” 完全看不懂。 我是谁?我在干嘛?这牌干嘛用的? 男人在他耳边小声指导:“打红桃2。” “哦。”怀子星乖乖打出牌。 只见赌桌对面的那人将他打出的牌摸了进去,又打出另一张。 他冲怀子星露出一个深不可测的笑容。 怀子星没看到的是,身后的男人同样勾起嘴角。 男人将手指放在黑桃3上,只要再打出这张牌,被对面吃走,对面就能凑成最大的牌面。 他瞥向怀子星。 啊,一进赌场就能碰到运气好还好骗的傻子,真是不错。 赌桌上,必须由开桌人亲自下牌,男人抽出黑桃三,递给怀子星:“打这张。” 怀子星完全不懂牌桌规则,傻愣愣的“哦”一声就要打出牌。 在牌距离牌桌只有几公分距离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低沉又强势的女音。 “不能打哦。” 众人的视线顺着声音出现的方向望去,然后,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通道。 走来的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女人,红色长裙勾勒出令人艳羡的好身材,一头深色卷发在赌场的灯光之下反射出光泽,她的皮肤白到发光,仿佛天光落下似的,白皙的脖颈之上,有一枚黑色choker,举手投足间,气质十足,摄人心魄。 她抓住怀子星即将出牌的手:“不能听他的,知道么?” 怀子星脑子一片空白,心脏砰砰狂跳,剧烈得像是被原子弹来回轰炸。 卧槽! 好漂亮!好香!手好冰!也好软!!! 怀子星的动作直接僵住了。 男人见有人打乱自己的计划,大声喝道:“你要干嘛?” 女人从怀子星手中抽出那张牌,倚在赌桌旁,双手交叉抱于胸前,姿态慵懒:“你们不是队友么?” 她指了男人,又看向牌桌对面的那位:“你,和他。” 依旧没有搞清楚状况的怀子星:“啊?” 女人用端庄稳重的声音对怀子星解释道:“只要你下了这张,他,能凑出最大牌面,你必输无疑。你刚刚赌了多少筹码?” 怀子星吞咽唾沫:“全、全部。” 女人摇摇头:“哎呀,那可不行,你会死的。” 她趁怀子星还没反应过来,直接压下他的手,将牌往桌子上一扣——这就算是开桌人亲自压牌了。 怀子星:“?” 女人微微一笑,对对面的男人说:“就这样了,你们出牌吧。” 唯一一张黑桃三在怀子星手上,现在被押了下来,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凑出更大的牌,想赢走全部筹码更加不可能。 “靠,你他妈有病吗?”怀子星身后的男人直接朝女人挥出拳。 都他妈赌命了,谁还管对面是男人女人,阻挡他的全他妈是敌人。 但他出拳的动作却是戛然而止。 女人单手握住他。 分明是一位女性,手劲却比任何一位男人都大,两根手指卡住他的腕骨,捏得骨骼咯咯作响。 女人用一副云淡风轻的笑容,反问:“先欺负人的,是你们吧?” 一局结束,多亏女人强行帮他下牌,怀子星没输也没赢。 他茫然的收回八百万筹码:“?” 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放开我,放开我!!!”不远处,传来一声凄厉叫喊。 怀子星朝叫喊方向看去。 只见一个中年男性被两位服务生模样的人拖进一个透明的房间之中。 赌场里所有人都能看见房间中将要发生的事。 中年男性被困在椅子上,疯狂挣扎:“我还能翻盘,我还能翻盘!!!” 服务生面无表情,不论男子如何叫喊,回复他的都只有一句话:“输光筹码的人,必须砍断手脚。” 于是,在全场赌客的注视下,在男人的惨叫声中,闸刀落下,鲜血飞溅,四肢滚落。 怀子星的额头“噌”的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 卧槽…… 输光了就会被砍断手脚…… 那他刚刚如果听了男人的…… 怀子星大口喘气,他只觉得气管被堵住似的,呼吸不顺,双腿发软,直接瘫软在地。 他一下子明白了。 他被骗了。 男人根本不想帮他,只是想要骗走他的筹码! 差一点,差一点,他也会被砍断手脚…… “别看了。”怀子星听到女人的声音。 他转过头,发现女人的脸有些模糊不清,怀子星这才发现自己竟是被吓哭了,眼眶里全是水气。 怀子星揉掉眼泪,哽咽:“你不会也骗我吧?” 女人俯下身,撑起下颔:“双城一中,怀子星,放心吧,我认识你,不会骗你。” 这回怀子星学会了警惕:“你认识我?你是谁?老师?” “我啊?”女人发出一声低笑,指尖搭上choker,轻轻点了点,红唇微启—— 怀子星没听到女人的回答,因为赌场的另一边,传来男人暴躁的声音。 “小孩,别给脸不要脸,赶紧把筹码交给我!!” 一个身材高壮的男人将小孩整个拎起。 小孩的模样似乎和赌场里每个人都不大一样,发丝间钻出两只金色的动物耳朵,身后一条毛茸茸的尾巴警惕的绷直。 是个兽耳正太! 看起来完全不是壮汉的对手! “啊!他怎么欺负小孩啊!”哪怕刚被骗过,身为高中生的怀子星充满正义感,嘴上说着就要走过去。 “等等。”女人拉住他,饶有兴致的看向那里,“再看看。” “看什么?”怀子星不理解,女人刚刚还来救他,现在看到个小孩被欺负,为什么不管?! 女人没回答怀子星,视线流连在兽耳和尾巴上,轻声道:“好可爱。” . “我不给。”安雪正太掰住壮汉的手指,黑白分明的眼睛沉沉的看着他。 ——安雪的身体变小为小孩,连声音也变得稚嫩,“我不给”三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显得奶声奶气。 “你觉得你个小孩凭什么能对抗我?”壮汉冷笑,“还是把筹码交出来吧,我会留下一个给你,让你起码能活过这三天。” 身体变小,力量的确小了些,但不至于打不过一个普通人。 只是现在暂时还不能动手。 对于赌场的信息他知道得太少,正好趁此机会做些实验。 他一口咬上壮汉的手臂,太突然,壮汉没反应过来,惨叫着甩下安雪,捂住被咬破出血的伤口倒吸一口气:“长了狗耳朵还真是狗了?!牙挺尖啊!” 所有人——包括服务生和兔女郎都在冷漠的看着眼前的闹剧,无人上前帮忙。 挣脱开壮汉,安雪借着体型小,在人群之中来回穿梭。 壮汉自然不可能放过他。 这小孩,从他出现在赌场,壮汉就在观察他。 抽完筹码之后,小孩露出极为惊喜的表情。 壮汉心里了然——他的筹码数一定很多。 一开始,他抱着和所有人一样的想法,要骗走小孩的筹码。 直到他看到了输光筹码的人被砍断手脚。 他从未真正赌博过,玩得最多的也只是和朋友们的友情局,在赌桌上赢钱对于他来说太慢了,三天,根本不可能赢到一个亿。 壮汉看了看自己的身材和肌肉。 于是,壮汉内心冒出一个想法。 既然赌不赢,那就凭体型抢啊! 反正进来时的文字提示只是要他在三天之内拿到一个亿,并没有说怎么拿。 全场看起来最弱小、最好欺负的,就是那位看起来筹码数很多的兽耳正太了。 ——都要没命了,谁还管法律道德? 小孩故意往人多的地方跑,壮汉一把推开挡住他路的人,那人撞上荷官,撞洒荷官手上的牌。 “抱歉抱歉。”那人道歉。 “没有关系。”荷官礼貌一笑,拿出一副新的扑克,重新洗牌。 安雪又在逃跑过程中故意撞上一个兔女郎,她没站稳,托盘上的东西掉落满地,酒水洒在她的裙子上。 安雪低下头,小声:“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兔女郎用那张像是被固定的笑脸说:“没事。” 兽耳正太逃了大半个赌场,最终还是被壮汉抓到。 壮汉擒住他的双手:“跑什么?最后不还是得把筹码交出来。” 他剥开安雪的背包,强行取出筹码机,交换筹码。虽然决定暂时抛弃良心,但壮汉还没想过要杀人,转移筹码时,点击“-1”的按键,好心的给小孩留下了一枚筹码。 两秒后,传来提示音。 【恭喜您,刀疤壮汉,你获得筹码:9元。】 刀疤:“……” 九元?! 他看到账户里多出来的九元,难以置信的笑了:“只有十块?你的筹码只有十块,你跑成这样?!十块?!” 他丢下兽耳正太,十分嫌弃的嗤笑:“十块赌个屁,老天都要你去死啊!” 一场闹剧以壮汉将小孩推倒在地,头也不回的离开结束。 兽耳正太有些落寞的坐在地面上,黑沉沉的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壮汉离去的背影。 周围有人想要去扶起他,但最后还是没人上前。 赌场里,所有人都有可能死。 刚刚被砍断手脚的是别人,谁知道下一个是不是自己? 他们又怎么帮助一个小孩? 所以,他们也只是看着,麻木的接受赌场之中的规则。 安雪没去在意其他人的心理想法,而是在心中默默数秒计时。 一分钟,三分钟,五分钟。 无事发生。 牌桌还在继续开放,筹码依旧在交换,所有人都在为了赢到一亿拼命,仿佛没有发生过抢/劫小孩的闹剧。 “不行了,我要过去!” 一个八九岁的兽耳正太无助的坐在地面上,耳朵耷怂,尾巴垂落,看起来落寞又可怜。 怀子星实在看不下去。 他刚要朝小孩走去,身边女人却先一步站起身,走到兽耳正太身边,朝他伸出手。 “小可爱,要不要组队?” 听见声音,安雪抬起头。 面前是一位极其漂亮的女人,五官深刻,黑发垂腰,前凸后翘,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气。 光洁白皙的脖颈上,戴了一枚choker。 安雪:“……” 安雪:“…………” 冉? 羽? 迟? ?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加更,来晚啦~下一次加更是2500营养液~ 晚上还有,晚上见~ —— 第058章 安雪当场凝固。 女人? 这空间还能性转的? 看到安雪的表情, 冉羽迟抿唇浅笑,眼神明亮又温柔。 冉羽迟靠近安雪,搂住他, 问道:“认出来了,是不是?” 小小的安雪被他拥怀里,脸颊上有一种软软的触感,像灌满水的气球。 安雪:“……” 他面无表情的抬起眼睛:“你在干嘛?” “哎?”冉羽迟故作惊讶的瞪大眼, 语气带笑,“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我刚刚过来, 可有不少人在看我。” 毛茸茸的尾巴左右晃了晃,安雪:“不是你原来的身体……”他偏开眼神, 有些嫌弃, “不喜欢。” 冉羽迟抬手, 揪了下金色的兽耳:“原来的身体,你就会有反应,是这个意思么?” 被捏得有些痒,安雪的耳朵尖抖了抖:“你能变回去?” 冉羽迟:“很遗憾, 不能。” 说话时, 他的视线始终停留在耳朵尖上。 会抖, 好可爱。 冉羽迟又想再碰碰那,小腹处却猝不及防被某个坚硬又冰凉的东西抵上。 ——是一柄匕首。 安雪维持被拥住的姿势,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充满戒备的看向他, 低声问他:“这是哪里?为什么在你透露身份之后,我们全都出现在这里?和你有什么关系?” 冉羽迟张开嘴, 想说话, 却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无奈的叹了口气。 担心小孩受到惊吓, 怀子星从餐台拿了两块蛋糕才过来:“你们在说什么?小弟弟你没受……” 话音在看到面前两人的姿势时戛然而止。 兽耳正太趴在女人的胸前,半张脸都埋在那里,只露出两只乌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 “……”怀子星脸一红,内心涌过某种艳羡的情绪,强行拉开他们,“不是,你不能占着自己年纪小还刚被打劫就占便宜啊!!” 安雪:“什么?” 冉羽迟大笑。 怀子星依旧满脸通红:“我有说错么?他刚刚……!亏我还担心你,想拿个蛋糕哄哄你,很享受吧?很快乐吧?!” 安雪:“……?” 安雪:“你谁?你在说什么?” 冉羽迟:“他是怀子星。” 安雪用一言难尽的眼神上下打量面前的程序员。 怀子星居然也进来了? 看来这次的事件比他想象中更加严峻。 他又转向冉羽迟:“他知道你是谁么?” 冉羽迟摇头。 安雪:“……还是别被知道好。” 崇拜的学生会长变成美女姐姐? 很刺激的样子。 冉羽迟坐上赌客用于休息的长凳,把蛋糕递给安雪,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双臂环住他的腰,贴在他耳畔道:“不用太警惕,我不会骗你。” “不会骗你”这四个字,意思可太广了,是很重的承诺。 如果问其他问题,冉羽迟也会回答么? 关于记忆里的那个人? 你找到他了么?你还喜欢他么?你们是什么关系? 他会告诉自己么? 知道答案的自己,又会生气么? 他能想明白自己生气的理由么? “哦。”安雪意外的没有挣扎,乖乖挖了一勺蛋糕,奶油香甜,入口即化。 怀子星很是嫉妒的坐到他们身边。 没有男性不想坐在美女姐姐腿上!!! 安雪埋头吃了好几口蛋糕,才压下心中疯狂想要知道答案的问题,将注意力集中在此处,缓缓开口:“你不能说出口,说明这里的内容仍然处于言语禁制范围之内,这个空间,与红水晶和黑袍鬼有关。” 冉羽迟眼睫微弯,没有回答。 怀子星凑过来,好奇道:“什么禁制?什么红水晶?诶?你们原来就认识么?” 安雪没有搭理他,而是转头盯着他的眼睛,又道:“你知道会出现这个空间,你明明可以早点告诉我们,但你挑在空间即将展开时才说。我能想到两种可能,第一,你的禁制让你只能在这个时间点透露,第二,你故意的,你在等他开启空间。” 怀子星:“?” 什么?他怎么听不懂? “我个人倾向于第二个。”安雪,“因为你说要让我们帮个忙。帮什么忙?你早预料到会卷入普通群众,还是要让管理局抓捕黑袍鬼?” 冉羽迟依旧没有回答。 看来问题的答案依旧在言语禁制范围之内。 安雪挖了一勺蛋糕,放进口中,待奶油化了后,继续道:“所以呢?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你的行动在针对人类?不,不是,以你的能力,如果想要捣乱,完全没问题,所以你针对的,是黑袍鬼?他是谁?” 怀子星:“?” 针对人类? 难道这两人不是人类,而是鬼么?! “这些问题我希望你能慢慢回答我,最重要的是当下。”安雪问,“这里,这个空间里,是真人?” 冉羽迟:“不是。” 不是真人,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灵魂。 空间构建完成瞬间,将人类灵魂拖入其中。 而没有灵魂的身体在现实世界中会陷入无止境的昏迷状态。 安雪:“是灵魂?他拖入灵魂的目的是什么?杀了我们?” 怀子星越来越听不懂了。 灵魂都出来了?! 冉羽迟一笑:“是为了杀我。” 安雪疑惑:“这些不在禁制范围?他为什么要杀你?你的寿命不是快要结束了?” 冉羽迟长叹一口气:“他要在我死之前杀了我,哎,他们真是别扭。” 他往椅背上一靠,手掌轻轻贴在胸口,跳动的心脏中,缠满细细密密的铁链。 “他要杀了你?” “是啊。”冉羽迟一副无所谓的语气,“至于理由呢……啊,说不出。” 他又弯起好看的眼睛:“我们小天师会保护我吧?” 安雪捧蛋糕的手缓缓垂下来,尾巴不受控制的左右摇摆。 冉羽迟:“痒。” 安雪:“控制不住。” 冉羽迟:“那怎么办。” 安雪:“你忍忍。” 怀子星:“……” 他受不了了。 这俩是什么谜语人? 怀子星:“不好意思,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什么鬼?什么天师?什么杀死不杀死的?我们现在不是应该讨论一下怎么赢一个亿然后离开么?” 安雪抬起手,指向餐台位置:“那个。” 怀子星:“什么?” 安雪指向食品台新添上的甜品:“冰淇淋。” 怀子星:“……” 冉羽迟:“我也想要一个,香草味,谢谢。” 怀子星服气,一个女人,一个小孩,他总不能真的发脾气,只好认命的去取来两颗冰淇淋球。 冰淇淋含在口中慢慢融化的感觉很好,甜丝丝的味道滑入喉中。 安雪终于不再打哑谜,对怀子星简单解释现在的情况:“这里不是现实世界,是一个空间,我们所有人,都是被吸入其中的灵魂。” “既然是空间,那不论是空间创造者,还是我们这种外来者,都需要遵守空间守则——也就是说,将我们拉进来的鬼,同样需要按照空间中的规则活动。” 怀子星缓缓瞪大眼:“等等,你是谁?我真的穿越进无限流小说了,是吧?” 冉羽迟将说话权全部交给安雪,乐得轻松,便玩起安雪的兽耳,指尖一下一下的戳。 安雪尽可能用通俗的语言向怀子星解释:“只要不违背空间规则,在这里做任何事都可以。” “刚才抢劫我那人,我咬破了他的手,我让他受伤,但是我没有受到任何处罚。” “追逐过程中,有人被他推开,撞到荷官,碰到牌,没事,而推开他的壮汉也没有任何异状。” “我撞到兔女郎,让她托盘里的酒杯和食物全洒了,没事。” “而我的筹码被抢夺,在非主观意愿下被强行交换,同样无事发生。” “所以,在目前这个空间中,追逐、受伤、碰到荷官与服务生、弄洒牌和食物,包括抢劫这一行为,都不受规则限制。” 怀子星:“??” 他有些懵。 幸好,安雪没立即往下讲,而是给足了他时间,用以理解话语中的含义。 等待期间,冉羽迟将安雪转过身抱住,面对面的继续rua他的耳朵。 安雪竟是没有反抗,埋头一勺又一勺的挖冰淇淋。 冉羽迟捏了下耳朵尖尖。 安雪浑身一颤,身后的尾巴竟是摇晃了起来,很是惬意的左右摆动。 冉羽迟笑:“很舒服?” 安雪的脸很烫,浑身酥,却依旧一副波澜无惊的语气:“没有任何感觉。” 冉羽迟:“但你在摇尾巴?” 安雪:“我说了,控制不住。” 怀子星仍在思考安雪话中的意思,半晌,才似懂非懂问道:“所以,你刚刚是故意让他抢的?就为了观察赌场里的限制?” 安雪把吃完的冰淇淋盒放在一旁,回答:“是的,既然已经确定是空间,必须要优先摸清空间法则不是么?” 怀子星:“……” 他看了眼安雪,又看了眼他的耳朵和尾巴,哪哪都看起来十分稚嫩。 回想起刚刚自己差点被骗的情景,怀子星感到很受伤。 我好像比不过小学生啊? 安雪摇晃尾巴,继续道:“但是,在赌场中,不能出千,不能偷窃,不能损坏牌桌,不能冒名顶替,刚刚那个筹码扣光的……” 冉羽迟戳了下耳朵背,耳骨软嘟嘟的,耳朵尖一点一点往下垂。 痒痒的非常舒服。 身后的尾巴摇得更欢了。 安雪:“……” 他尝试控制住尾巴的行为,但是没办法,他根本无法感受到尾椎骨的神经,于是只能装作无事发生般继续说道:“因为他出千,筹码被一次扣光,结果就是你们看到的那样,砍断手脚。” 冉羽迟捏住耳朵尖,拉起软趴趴的耳朵:“我们可爱的小天师观察得真仔细,你需要大腿挂件吗?超漂亮的那种。” 怀子星突然发现之前一直被他忽略的盲点。 天师? 先不说真的有天师的存在吧。 他难以置信:“你是天师?八九岁的天师?” 问题过于傻缺,安雪给了他一记白眼,不想回答。 关于他得出的信息已经全部说出,于是安雪看向冉羽迟:“你进来多久了?” 冉羽迟边玩耳朵,边回答:“比你早两个小时。” 安雪:“你看到了什么?” 冉羽迟想了想:“除了赌客,其他的都不是人。荷官、服务生、兔女郎,全是为了维持赌场秩序而存在,对于赌场没有支配权。那筹码是怎么来的?是怎样进行筹码间的流通?赌场又怎么和外界空间联系?所以,赌场必须至少有一只鬼,一只活着的鬼。” “那只鬼,只能是赌场的创办者。” 冉羽迟:“然后呢,这些NPC武力值极高,哪怕是天师也大概率不能轻易逃脱,所以,为了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最好不能正面对上。但是,他们只会沿固定路线移动,每到整点,电箱的位置,便会出现十秒空挡。” 冉羽迟的语调轻缓。 听着他的话,安雪的右眼逐渐浮现出一层红雾。 怀子星:“卧槽?你眼睛怎么红了?!不是,只红一边吗……” 怀子星的声音越来越小。 分明还是那个兽耳正太,一双像洋娃娃一样的眼睛,脸上没有过多表情,只是一只眼睛变红了而已。 可是为什么,他竟然觉得小孩身上竟是散发出了一股气势。 ……疯狂? 冉羽迟垂眸一笑。 他靠近安雪,唇畔几乎是咬着他的耳根,用纵容的语调,问安雪:“我亲爱的小天师,接下来,你想做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哇我今天居然写了快1w字,有点神志不清了,明天再修一下hhhh 求营养液呜呜! —— 第059章 “真, 真要这么做?”怀子星有些哆嗦,“拿斧子砍你?” “嗯。”安雪点头。 “好,好。”怀子星深深呼吸, “我会轻点的。” 安雪:“不需要轻点。” “那怎么行?!”怀子星感到些担心,“你年纪那么小,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安雪眉心微皱,评价道:“你话好多。” 怀子星:“……” 怀子星闭上眼, 再次调整呼吸,待他重新睁开眼时, 表情骤然变化—— 他以某种嫉妒的目光,死死盯住安雪, 眼睛通红。 他的嘴唇颤抖, 声音中带了不可思议:“你竟然有这么多!” 这一句话并不大声, 但足以吸引周围人的注意力,还在一旁观望赌桌的人纷纷回头。 他们看见,原本看起来瘦弱且实诚的程序员同面前的女人和小孩爆发冲突,女人挡在小孩面前, 目光警惕。 而怀子星正在四处张望——他将眼神定格在了不远处的消防斧上。 在周围人疑惑的目光之中, 怀子星双腿发力, 在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情况下,直接冲至消防橱窗,抬起一边的凳子砸碎橱窗玻璃, 取出置放其中的、红白相间的消防斧。 他的动静很大,玻璃破碎的声音直冲耳膜, 一时间, 全场赌客都将视线集中在怀子星身上。 怀子星倒握斧柄, 沉重而锋利的斧刃在大理石地面拖行, 发出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声音。 他的脚步沉重,凶恶的神情像是恶鬼,他就这么走到安雪面前,抬起斧柄,眼睛通红,用嫉妒又疯狂的声音说道:“五千万,五千万,你居然抽到了五千万的筹码!所以刚刚呢?刚刚是在骗人,是么?哈哈……我真他妈感谢我的同情心。” 灯光在锋利的斧刃上映出一道白芒,怀子星将手中斧头重重劈向安雪。 斧刃在眼瞳中迅速靠近—— “我们需要爆发一场争吵,争吵的理由……就说我有五千万筹码吧,一个亿的一半,正正好。” 五分钟前,安雪这样对怀子星说:“看到那边的斧子没,你要表现出嫉妒到发疯的状态,用斧子砍我。以你的演技,应该没问题,我记得你的目标是上表演学院?” 怀子星:“你怎么知道?!” 不过这个问题暂时不重要,女人认识现实中的他,也许安雪也认识。 现在关键的问题是:他们好端端的为什么要争吵?还要上斧子?! 怀子星不理解:“为什么?” 安雪:“刚刚,所有人都看见了我被强行抢走筹码的画面,同样,他们也看到了抢走筹码的男人没有受到处罚。” “所以,一定会有人冒出这样一种想法——通过抢夺他人的筹码,来达到自己离开赌场的目的。” “我们需要将‘抢夺’这一概念,植入所有人脑子里。” ——在场每一位赌客,再次目睹了一场抢夺。 比刚才的壮汉更加狠心,收获更加丰富。 怀子星砍倒了挡在安雪身前的女人,又砍倒安雪,两人倒在血泊之中。 怀子星扔下斧头,近乎疯狂的捡起安雪的包,从背包的夹层中,翻出另一个筹码机。 看到筹码机上的数字,怀子星爆发出一阵长笑。 “哈哈哈哈哈,我要出去了我要出去了!我能出去了!” ——当然,这个数字不仅仅只被怀子星看到,距离他最近的那几人,同样将筹码数尽收眼底。 “卧槽,真的有五千万?!” “这小孩运气那么好?” “五千万,是五千万啊,我们辛辛苦苦赌了那么多局才多少?” “只要拿到五千万,我们很快就可以从这个鬼地方离开!” 他们的眼神一下子变了。 “当然,我不可能有五千万,我的初始筹码只有十块。”安雪,“哦,不对,现在只剩一块。” 怀子星难以置信:“你真的只有十块?!” 安雪面无表情:“我抽取筹码的运气和我随机外貌的运气差不多。” 每个人的外貌都很正常,只有他一个被随机成兽耳正太,还有一条控制不住的尾巴。 啧。 不过转念一想,也不算运气太差,毕竟冉羽迟直接随机成了一位女性,并且身材丰满。 ……一定很重吧。 安雪忍不住看向冉羽迟,心中想的内容根本不需要他说出来,一个眼神就够了。 冉羽迟失笑:“不重,而且那玩意儿还在,很大,别担心。” 想法被看穿,安雪依旧能够波澜不惊:“我可什么都没问。” 他回归正事,向怀子星展示他使用能力仿造出来的筹码机。 虽然他并不知道筹码机的构成原理,但可以仿制出一个类似的。 安雪:“一会你把这个翻出来,一定要让周围的人看到上面的数字,接下来,需要用到你和冉……你和她的筹码,装出财大气粗的模样,去开桌。” 怀子星一想起刚才被骗的经历,一下子没了底气:“可是我不会玩啊?” “不用担心,玩纯拼运气的项目就行。”安雪说。 冉羽迟颔首,白皙的下巴指向不远处某张桌子:“比大小就很不错。” 怀子星以兴奋到癫狂的姿态直蹦赌桌,选择最简单的比大小玩法,直接开了一把一千万的赌局。 “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我不想死。”怀子星颤抖着手放下筹码,双臂撑住赌桌,用兴奋到通红的眼睛环视周围众人,“来啊!有没有人来!一千万啊!来啊!!” 分明有不少人围绕在他的赌桌旁,却没有一个人上前。 “不会有人去的。”安雪舀了一勺冰淇淋,“赌场不能出千,纯拼运气的赌局没有任何技巧空间,到时候,所有人都会认为,你手上有五千万,哪怕输了一千万你也不会输光筹码,而他们根本凑不出一千万,哪怕数额够的,也不会与你硬碰硬。” “但是,你的举动能够让‘抢夺’这一想法更加深入人心。不需要风险就能得到回报,没有人不喜欢。” 怀子星还是没懂:“就算这样,又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总要把话说得那么明白? 冉羽迟轻轻敲了敲怀子星,耐心为他解释:“在这里,筹码多的人只是少数,他们不会去和你赌,但筹码少的人有很多。他们看到你通过抢夺,筹码数暴增,那他们会怎么做?” 怀子星想了想:“他们大概也会想去抢吧。” “是的。”冉羽迟一笑,“这就是暗示。” 通过事件发生过程中的各种环节、因素,悄无声息的影响他人心理,借此达到操纵他人行为模式的目的。 冉羽迟又在安雪的耳朵尖上捏了捏:“我们小天师怎么那么聪明呢?看样子我的大腿真是抱对了,运气真不错。” 安雪无视冉羽迟的彩虹屁,继续说道:“没有人会去参与你的赌局,但是,屏幕上的筹码数必然会开始变化。因为有人接受了之前的暗示,开始对他人施行抢夺行为,而他们通过抢夺赢来的筹码数,又是一种面对更多人的、新的暗示。” 赌桌前,怀子星依旧保持痴狂的神情,表面上在等待有人同他开局,实际上在观察显示屏,以及其他人的动作。 果不其然,筹码数开始变化,有的增加,更多的是减少,人群中爆发出一场又一场小型骚乱,有人笑,也有人含恨大打出手。 赌场正在逐步变得混乱起来。 怀子星咽下唾沫。 ——竟然全被安雪说准了?! 安雪:“这个时候,赌场应该开始乱了,但是,不够。” “有想法了,但是更多人不敢动手,都是突然间来到这里,谁都会心慌。” 冉羽迟十分配合的问:“那我们需要怎么办呢?” 安雪抬起眼睛,右眼有一层淡淡的红芒:“第三种暗示。” 第三种暗示,加重同等心理状态下主观意愿对某种想法的肯定。 当主观意愿产生认同,行为层面便会以该种想法为核心,做出趋近于该想法的行为。* ——此时此刻,他们要加重的想法,便是“抢夺”。 怀子星的两斧子,没有完全砍死女人和孩子。 女人恢复意识,艰难的从血泊之中爬起,摸摸奄奄一息的小孩的头发,安抚他:“别怕。” 她的声音很轻,却噙满令人无法忽视的愤怒与怨恨。 她拖着受伤的身体在赌场中寻找利器。 散落的玻璃碎片、破碎的酒杯、桌球杆、消防橱柜…… 她一一路过,所到之处留下一串沾了血的脚印。 但没有拿走任何一样。 最终,她走向餐台,从正在切西瓜的服务生手中,抢走了西瓜刀。 愤怒中的女人不知从哪爆发出一股力量,她直接冲向因得到五千万而欣喜若狂的怀子星,一刀劈向他,抢走他的筹码机。 “五千万,五千万……哈哈哈哈哈哈!!!” 像是用一把火点燃整片山林,赌场的气氛彻底变了,先前从未动手的人开始虎视眈眈的看向身边的人。 只要抢了,就能拿到筹码,就能出去。 他们还有家人,他们需要守护自己的家人。 他们必须要出去。 ——抢夺吧,抢夺是风险最小的方式。 ——抢了就能出去了,抢了死的就不会是我。 “他们的脑海中一定会被这些想法填满。”安雪又被捏了下耳朵,尾巴左右摇晃,“我们需要做的,还有最后一步。” “整点时,电箱位置会有十秒钟的空挡,我会去破坏电源,让赌场陷入黑暗。” 黑暗,能带给人极大的安全感,能最大程度发大人性之中的暴戾。 安雪:“到时候这里会乱成一团。” 怀子星看着一直在玩耳朵尖的手指,问道:“我们为什么要引起骚动?” 冉羽迟边捏安雪的兽耳,边回答:“因为空间之中的规则不能破坏,这个空间规定的是靠赌博,赢取一个亿的筹码即可离开,但如果没有人赌呢?没人赌博的赌场能被称为赌场么?” “那样,空间秩序就会受到损害,而与幕后者有关的人物,就必须在此时此刻出现,他需要让空间恢复原有秩序。” 冉羽迟:“我们,需要引出空间内唯一一只鬼。” 怀子星似懂非懂,但他觉得自己的手痒痒的。 全程都在看冉羽迟rua金毛耳朵,怀子星也很想试试。 有谁会不喜欢软乎乎的狗耳朵呢! 尤其是小正太面无表情摇尾巴的样子。 啊,真的好可爱。 怀子星抬起手,趁安雪没注意,也在他的耳朵上揪了下。 原本摇得欢快的尾巴瞬间停下,尾巴尖垂落,安雪转向怀子星,目光不悦。 安雪:“你最好不要碰我。” 怀子星:“为什么我不行!” 安雪偏开头,不想回答。 怀子星自己的年纪也不算大,捏个耳朵还被区别对待,杠上了,拼命追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安雪被问得烦,埋进冉羽迟胸前,抬起黑葡萄似的圆眼睛。 尾巴又开始小幅度摇晃。 冉羽迟一怔,心脏不受控制的重重跳动,他压下某种想要清空视野,想要带走安雪,想要将时间定格的想法,用大长腿踩向怀子星,纠正他:“问些与计划有关的内容。” 怀子星只能讪讪的收起手指:“那引出那只鬼要做什么?” 冉羽迟神秘一笑。 赌场中,每一位NPC像是没有看到眼前的动乱般,依旧面带微笑的站在自己的岗位上,按照设定好的路线行动,没有对此给出任何反应。 身上沾了“血液”的安雪像个破碎的瓷娃娃,他被女人扶住,无力的倚靠在她怀中:“你需要我借你一些灵力是么?要多少,你想怎么做?” 冉羽迟:“嗯?你怎么知道。” 安雪:“你说过,黑袍鬼要杀了你。但是你明明身处于他的空间中,却没有直接动手,这说明他还没有找到你。你不能让他发现,你不能过于高调,同理,我也是。” 冉羽迟:“所以你才想到这个大费周章的办法?” 通过多次暗示,调动赌客行为来引起骚乱,吸引出鬼,绝对比让安雪直接破坏赌场来得麻烦。 但是,冉羽迟不能被黑袍鬼发现,安雪同样不能。 如果让黑袍鬼知道人群中有哪几位是天师,那他们接下来的行动必然不会顺利。 他们需要找出黑袍鬼,而黑袍鬼也需要找到他们。 他们之间的博弈是相互的。 冉羽迟笑盈盈的,他低下头,轻软的声音连同呼吸,就这么打在安雪耳畔:“我就知道,找你帮忙一定没错。” 还有二十秒就是整点。 怀子星倒在地上,悄悄看往安雪的方向。 他似乎在和冉羽迟说些什么,但是太远了,怀子星听不清。 怀子星在心中默默数秒。 在只剩下三秒钟时,安雪和冉羽迟忽然动了。 冉羽迟扶住安雪的脖子,低头咬上他的颈侧,安雪乖乖巧巧,没有半点挣扎。 再抬起头时,冉羽迟的嘴角染上一层鲜红血迹,还未来得及收起的尖牙抵在下唇,衬得一张红唇更加艳丽动人。 怀子星:卧槽?! 吸、吸、吸、吸血鬼?! 他还没来得及发出惊呼,就见安雪一瞬间消失了! 某种不知名的力量覆盖整片赌场空间! 电箱处传来一声巨响,零件散落满地,赌场猝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黑暗瞬间激发出所有人的欲望和贪念。 有人发出一声大喊,有人开始推搡身边人,有人掏出武器,有人死死护住自己的筹码器。 这只是一种最简单的破窗效应。 他们都动手了,我也来吧。 没人追究他们,我也不会被追究。 赌场大厅瞬间陷入一片混乱。 玻璃砸碎的声音,与赌客的哭喊声叠在一块,无人知道自己究竟抢了谁,也没人知道到底是谁抢了自己。 他们在失序的赌场中贪婪的动手,抢夺,挣扎。 但他们始终处于赌场的规则中,没有出千,也并未损坏赌桌,更没有冒名顶替。 他们正在制造一场合规合律的失序! 这种情况下,负责赌场空间的鬼必须出来维持秩序。 应急灯亮起,一位身着紫红色西装的男人从二楼缓缓走下。 他的头发用发胶仔细打理过,左三右七的分成两边,浑身上下都嵌满宝石,点缀在本就亮眼的西装上,灯光之下,无一处不闪着光——像一只招摇的花孔雀。 在下来之前,花孔雀已经准备好了要说的话,他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安抚下在场赌客的情绪,实在不行,他也可以再砍断几个人的手脚杀鸡儆猴。 总之,并不是大问题。 但他才刚准备开口,身前竟是忽然出现一道影子。 可爱的、长了耳朵和尾巴的兽耳正太,将一柄不知从哪来的红镰勾在他的脖颈上。 “赌场老板是么?借几个亿?行不行?” 怀子星:“……” 所有人:“……” 这他妈也行?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种暗示*:根据暗示心理学理论进行的改编,瞎编的,别当真,理论来源百度,侵删~ 我是写崩了吗,为什么越来越凉QAQ 我好five……陷入自我怀疑中…… 我把更新时间改成每天早上6点吧,我熬夜写,大家起床后看,每天回家之后生死时速的码字不适合我(捂脸) —— 第060章 花孔雀:?! 进入空间还这么横的人是真实存在的么?! 他很生气。 但是, 众目睽睽之下,他不能崩了自己高贵冷艳的管理者形象——至少要配得上身上花重金打造的高定西装。 他保持优雅且不失礼仪的笑容:“这位客人,有话好好说嘛, 有什么不能调和的矛盾吗。” 安雪不给他任何协商的机会,也不同他多说废话,血滴滴落,数样足以毁灭整个赌场大厅的杀伤性武器猝然出现在花孔雀面前。 这就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明明只是个小孩, 不过身手好一点,有点花里胡哨的能力而已, 有几条命能够威胁到他? 花孔雀嗤笑,扬起手便想发动突袭。 安雪眼疾手快的捏住他的手腕, 虎口用力, 就听“咔嚓”一声。 花孔雀的腕骨竟是被硬生生捏断了! 安雪环视四周, 像是在寻找攻击目标,面前的武器随着他的视线缓缓移动。 安雪:“如果我把这里毁了,你的主人会怎样处罚你?” 花孔雀被擒住手腕,他忍耐疼痛, 以同种语气反问:“看看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你把这里毁了, 你就不怕他找到你?你又会好过吗?” 安雪一脸无所谓的松开手。 手上的力骤然撤去,花孔雀往后一步,同安雪拉开距离。 血镰在安雪手中缓缓缩短, 最终成为一柄AK-47。 他对准吊灯便是一阵扫射,黑暗中, 子弹快速撞出枪口而产生的火光尤其显眼, 吊灯轰然掉落, 大厅正中央一片狼藉。 安雪将AK-47扛在肩上, 语气淡淡:“是么?他会来找我么?” 有关于他们的气息,能力,全被冉羽迟隐藏。 安雪又问:“他,能来找我么?” 花孔雀没心思回答他莫名其妙的问题,飞身扑至灯前,颤抖手捧起碎成粉末的玻璃渣,内心震颤。 他可记得主人的暴脾气。 主人让他驻守这个空间,可他,可他却眼睁睁看着主人的吊灯被击碎。 而毁坏吊灯,又特么好死不死不在赌场的规则之内!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安雪继续在他面前活蹦乱跳。 但是!! 要是其他东西再被毁,他的鬼生就会立即完蛋!跟着主人虽然福利待遇很好,但是对于犯错的鬼,主人可绝对不会轻易饶恕。 对未来的鬼生考虑,花孔雀一咬牙。 “跟我进来。”他脸色阴沉,每一个字犹如尖牙般,要将面前的兽耳正太拆吞入腹。 安雪:“还有一个。” 他指向不远处的冉羽迟。 黑发美女笑盈盈的冲花孔雀招手:“嗨。” 花孔雀:“……” 嗨你妈。 * 在安雪和冉羽迟被花孔雀杀人一样请进会议室的同时,双城中心医院被无数人群围住。 不少记者架了摄影机,正在医院门口进行直播。 “今日,双城突发紧急事件,全城高达七万人在日常生活中失去意识,被紧急送入医院。” “现在我们位于双城中心医院,是接收患者最多的医院,可以看到,里面已经不能待人,患者家属只能守在走廊外等待消息。” “目前医院和有关部门尚未给出有效解释——” “怎么解释,怎么可能有效解释!”有位老人扑到镜头面前,打断记者的话,强行抢走他话筒,涕泗横流,言语激动,“我在我们家门口看到了符咒!第二天我儿子就失去意识,这是诅咒!这是一次诅咒事件啊!!” 为了避免节目涉嫌封.建.迷.信,记者不能顺着老人的话往后讲,只能尽可能安抚老人:“老人家冷静一下,据推测这或许是一件水源污染事件,具体情况我们应该等待官方的解释。” 直播过程中,人群骤然往另一个方向集中——他们围住了一辆驶入医院的车辆。 老人比年轻记者更加身手矫健,“咻”的一下挤进人群前方,拍门哭喊:“这是诅咒,是诅咒啊!!!” 记者:“……” 他连忙招手,带领摄像挤到前排。 车门拉开。 记者:“有人要下车了!我们来问问到底什么情况!” “你好,你好!”记者将话筒怼到车门前,“请问关于双城此次昏迷事件官方是否已经定性?投.毒一说可信么?如此大规模人员昏迷,是否意味着双城水源已经造成污染?请问有没有后续处理方案!” 在一片闪光灯和群众的声音中,车内走下一个男人。 男人的脸极度英俊,轮廓分明,鼻梁上的金丝边眼睛中和了稍有些锋利的五官。 面对镜头,他没有烦躁与不耐烦,耐心的抬手,冲众人解释道:“事件起因正在调查中,相信很快就能给大家完美的解释,还请大家耐心等待。” 他又扶过正在车门旁大闹的老人家:“这不会使一次诅咒事件,请您放心,我们会竭尽全力调查,帮助每一位昏迷者,请大家再给我们一些时间。” 他的声音深沉,能够让人产生一股天然的信赖感。 男人又朝众人深深鞠躬,在周围工作人员的陪同下,走入医院。 * 医院顶楼,3130号病房。 少年安安静静的躺在病床上,似乎正在安静的睡着,纤长浓密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是安雪。 两小时前,负责接回安雪的专车在中途失去联系,待找到他们时,车内人员已经全部陷入昏迷状态。 浅霖握紧安雪的手,置于额心。 病房的门并没有关,不远不近的,传来一道脚步声。 有人正在进来。 大概是护士要换点滴药水。 但浅霖现在并不想让任何人触碰安雪,于是,他道:“放那边就好,一会我来换。” 脚步声并没有停下,来者走到浅霖身边,一道高大的阴影,同男士香水味一并落下。 “安雪怎么样了?”男人问。 听见男人的声音,浅霖一怔,旋即扯起嘴角:“你怎么会来?” 男人俯身,目光关切的看向安雪,说道:“怎么说,我也算是安雪的监护人,我为什么不能来?” 他撩开安雪被汗水沾湿的额发,眼神柔和,像是在看某个极其珍视的人,一旁的仪器显示心跳和呼吸平稳正常——安雪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局长。”病房外,助手敲门,“时间快到了,该前往分局了,会议马上就要开始。” 局长向助手微笑点头,示意自己马上就会出去。 然后,他将手搭在浅霖的肩上。 从局长进来之后,浅霖便变得尤其僵硬,突如其来的触碰然他猝然直起身子。 局长脸上的笑依旧是保持温文尔雅的,落在耳畔的声音却充满威胁意味:“别再被我发现你对安雪动什么手脚。” 他在浅霖的肩上一捏,随后又拍了拍,这才抬脚,转身离开病房。 直到病房的门自动关上,浅霖才晃过神来。 如梦初醒般,他的后背,不知何时竟是涌出一层冷汗。 * 男人同助手进入电梯。 电梯门关闭,再打开时,他们已经抵达分局。 分局局长及管理者已经在会议室等待,大门被推开,他们起身,左拳抵住右肩——特殊管理局的最高礼节。 男人回以他们同样的姿势,随后,走向会议室最前方的位置,落座。 桌面上,立着一面身份展示牌。 姓名:司段。 职位:特殊管理局总局,局长。 . 会议主持者简短向司段介绍分局情况,很快,会议开始。 苏雾里利用全息投影仪将目前掌握的资料投放:“从三小时前,双城陆陆续续有人失去意识。目前受害者高达73098人,其中包括102名天师和 279后勤部成员。” “经探测,昏迷原因是受害者灵魂缺失,同时,于双城发现空间法阵,具推测,嫌犯通过法阵汲取人类灵魂,并拖入空间中,暂时无法得知其意图及身份。” “目前,我们暂时无法通过法阵同进入空间的天师取得联系,用现代医学技术观察脑电波等方法同样无效。” 司段十指交叉撑在下颔,认真听完苏雾里的情况汇报,沉思。 须臾,他才缓缓开口:“据我所知,能够通过法阵构建空间,并强行吸入人类灵魂的鬼,只有一位。” 会议室众人将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蛾皇。” “他是前任鬼王的同胞兄弟。” “能力名为,玩具屋。” …… …… “我的主人,他可是前任鬼王的弟弟。” 花孔雀被捆在实木倚上,一根傀儡丝自发顶插入脑中。 冉羽迟坐在他的对面,天秤悬浮于右肩之上。 五分钟前,冉羽迟使用能力,他像天秤诉求是,他能够让花孔雀有问必答。 右边托盘压下之后,傀儡丝便凭空出现。 受制于言语禁制,冉羽迟没办法像安雪透露更多情报,只能利用这只花孔雀作为他的传话筒。 ——从赌场里出去,那太容易了,更重要的是让安雪得知足够多的信息。 安雪问:“他的能力是什么?” 花孔雀目光呆滞:“玩具屋。” “主人能够创建出空间,吸取灵魂,让灵魂成为他的玩具,他有权支配空间,和灵魂,按照他制定的空间法则进行游戏。” “而我的主人,是整个空间的观测者,也是参与者。” 安雪:“最后一句什么意思?他必须存在于整个空间?” 花孔雀:“是的,他一定会是空间中的某一个玩家,或是NPC。” 必须身处空间之中,或许就是空间能力对于他的限制。 安雪若有所思,片刻后,又问道:“空间的时间和现实中时间是否一致?” 如果能在创建空间的同时再操纵空间中的时间,那将是一种极其难缠的能力。 花孔雀回答:“一致。” “空间内时间流速和现实是同样的。” 安雪:“红水晶和他有什么关系?” 听到问题,花孔雀一愣:“……我也不太清楚,但是能够增强我们的灵力,有了红水晶的标记,我们都是主人的玩具,不,我们都是主人的,狗。” 安雪又问:“所以,蛾皇来到人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花孔雀缓缓转向冉羽迟,语调逐渐变得缓慢而又迟缓:“为了杀了鬼王,夺回鬼王的力量,替哥哥报仇。” 花孔雀只是作为维持赌场秩序的鬼,得知的情报不多,会客室中问到的就是全部,关于如何离开空间,如何找到蛾皇,他一概不知。 最后,安雪和冉羽迟是被赶出会客室的。 一人背了一亿现金——只有携带一亿现金,才能离开赌场大门。 恢复神智的花孔雀意识到自己说出了关于主人的情报,但他又打不过两人,只想送走这两尊大神,于是阴沉着一张脸让服务生准备了一亿元现金,将钱直接砸在他们身上。 冉羽迟感叹:“被钱砸晕,居然是这种感觉。” 安雪:“……” “出来了!他们出来了!” 安雪和冉羽迟刚一走出会客室,便被无数赌客围住。 突如其来的混乱,趁乱冲到花孔雀面前,打碎吊灯,威胁,又被请进会客室,是个人都能想明白他们要干嘛。 ——他们,要出去了! 他们能够离开这个随时可能要人命的赌场! 怀子星一身血浆,挤开人群,冲到冉羽迟和安雪面前,只有他在问:“你们没事吧,没受伤吧,那只花孔雀没有为难你们吧。” 其他人则是双目放光,像是找到救世主的模样。 “你们可以出去了吗?” “求求你们,把我也带出去吧!” “我也很想回家,我不想在这里!” “帮帮我们吧,好不好。” 谁都是普通人,谁见到手脚被砍断都会心里发慌,没有人想要待在这里。 众人目光期待,安雪却没有说话。 他垂下深黑色的眼睛,神情淡得像是云烟弥漫的远山。 良久,他说:“……抱歉。” 他不能,也没办法将所有人带出去,留在赌场之中,对于普通人而言是最安全的选择。 人群中有位白发老人,闻言直接“扑通”一声跪下:“求求你了,我必须要出去,我的孩子还在医院,我要救他,我不能死在这里,我死了,他怎么办,求你了,求求你了!!” 安雪没有出声,而是转头,同冉羽迟一起,往大门方向走。 身后,老人依旧跪在地上,只是哀求的话得不到回应,变得无赖且恶毒:“你们没有良心吗!你们明明可以换我走!为什么不帮帮我!你们明明有能力!” “虽然不知道你们是谁,但是,在这里能够活得好好的,还能出去的人,你们一定知道点什么内幕吧?是吧?” 老人的声音像是扔进水潭中的石块,激起千千万万层水花。 有人抓住安雪,有人拉住冉羽迟,更多人拦住他们的去路。 那位抢劫了安雪的壮汉挡在他们面前:“不救我们,你们也别想走。” 怀子星:“你们在干什么?这算什么?道德绑架吗?他们出去了才能救我们啊!” 有人嗤笑:“万一他们走了不再管我们呢?你刚刚和他们待在一起,看他们包里的钱,两个亿,根本没想过把你带出去吧?” “所以呢?你又知道什么?你知道他们是谁呢?他们有什么目的?也许不是来救我们的呢,只是想拿钱跑呢?这里的钱能带出去的吧,一个亿啊,对于我们来说得赚一千年吧?” “你看他们,明显知道内幕啊,不然怎么会想到打劫管理者?你又怎么确定这里、这个赌场,不是他们弄出来的?!” 怀子星被问得手足无措,他直觉不可能,如果真的要陷害这么多人,女人刚刚又何必救他,但他却没法帮他们回答任何一个问题。 他不知道。 他也只是被卷入其中的普通人而已。 见安雪和冉羽迟始终没有开口,那位老人如同受到天大的委屈般,颤巍巍的站起身:“老天多不公平啊,什么都给你们了,身手,智商,连信息都是给你们的,而我们呢?我们无辜被卷进其中的普通人呢?” “你们,不就是应该来帮助弱者的吗!” “你们,难道不该报答一下老天对你们的优待吗?” 他的话音刚落,冉羽迟不耐烦的蹙起眉心,抬脚,毫不犹豫踹向老人胸口。 “杨大壮,今年三十八岁,别给你一张老人脸就装得像个真的老人,你哪有孩子?同性恋骗婚男,你的妻子刚因为你自.杀,每个人都有资格寻求帮助,只有你,没有半点资格来道德绑架?” 被扒了现实皮,“老人”无话反驳,死死咬住牙,半天才崩出一句“你他妈放屁”,然后再次以弱者身份,站上道德最高点:“你就是这么对待老天对你的优待吗?你就眼睁睁的看我们去死?” 冉羽迟冷笑:“老天的优待?” 他俯下身,那双风情万种的眼睛里噙满寒意:“你的优待指的是被泡在营养液中成为商品,被改造成怪物,还是,变得人也不是?” “老人”浑身一僵,一张惨白的嘴唇开合数次,竟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冉羽迟将装满现金的包随意塞到一个人怀里:“想出去是吧?” “外面有什么?你们会遇到什么?出去之后你能活下来么?” “去吧。”冉羽迟坐下,搭起一条腿,气势十足,“你敢出去么?” 那人没有任何动作。 冉羽迟又撩起眼皮,环视全场:“你们有人敢出去么?” “钱带出去了,有命花么?” 一时之间,竟是所有人都无法回答。 是啊,外面有什么呢? 是什么样的空间呢? 会死吗?真的会死吧? 瞬间的寂静最能击垮人类本就脆弱的内心。 很快,有个姑娘再无法忍受心中的恐惧,哭了出来:“那我该怎么办?在这里等死吗?三天,我们不是只有三天时间么?” “三天,够了。”安雪走向那位姑娘,给她递出一张纸,“相信我。” 姑娘声音哽咽:“你是谁……你能做什么,虽然不知道你刚刚怎么做到的,但是,但是,你明明只是个小孩。” “我是天师。” 姑娘难以置信:“什么。” “天师。”安雪划破手腕,血液顺着白皙的手臂流下。 能力发动,造血干细胞。 血细胞迅速分化、复制,构建出唑吡坦、右佐匹克隆、佐匹克隆等分子结构,随着空气,逐渐蔓延开来。 ——是安眠药。 霎时间,众人皆是感到一阵疲惫,困意涌上心头,眼皮重如千斤,有一个人靠着墙壁睡着了,很快,所有人都陷入深度睡眠之中。 怀子星陷入一片迷蒙之中,就要昏睡过去时,他猛地掐醒自己,抓住安雪的手。 不久前人群的质疑声还在他脑海中,他不可能不受影响,他直觉正太和女人不会害他们,但是,他需要对方肯定的答案。 怀子星:“你们真要走啊,你们不会真的不回来吧?你们在现实中认识我是吧,刚刚也告诉我理由吧,你们说的话,我一定相信。” 安雪“嗯”一声,回答:“我同样不知道外面有什么,如果带你们出去,我不确定我能保护好所有人。” 怀子星:“这样啊……” 安雪:“但是,空间内的时间流速和外界一样,只要待在空间内,遵守空间法则,至少在三天之内,你们不会出任何意外。”他顿了顿,补充,“我会在三天内救你们出来……一定。” 怀子星眼皮沉重,他用尽全部意志力支起一条缝,声音逐渐微弱:“那你一定要救我们出去啊……小天师。” 赌场中再次寂静下来,没有人声鼎沸,也没有筹码碰撞,只剩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和依照固定路线进行移动的脚步声。 花孔雀在办公室中又换了一套新衣服,重新整理好心情。 接下来,他可要让赌场变得好玩一些,争取多想点法子让赌客违规、输光筹码等事情多发生一些——只要有人进了玻璃房,被砍断手脚,他就可以在死去的灵魂中挑选美味的,来作为他的食物。 没有人来打扰他的乐趣,不会有人来干涉他的进食。 虽然花了两个亿,但鬼哪需要花钱,赶走两个或许会给他捣乱的,对他来说至少不算亏。 因为未来的三天一定很快乐。 可当他离开办公室,再次走到赌场时,惊呆了。 满地、满地、满地都是昏睡的人类! 横七竖八,东倒西歪。 没有任何一个人的意识是清醒的! 没人醒,就意味着没人能参与赌局,就不会有人人能违规,至少在空间法则所规定的三天之内,没有人会因为赌场而死亡!! 他的食物! 他的乐趣!!! 啊!!!! 花孔雀眼睁睁的看着安雪走向冉羽迟,被他牵住,两人一起推开赌场大门。 天光瀑布般倾泻而下。 花孔雀:我C你们的妈!!!!!!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实在卡文,写不出来,原本以为挂了请假条,结果今天一上线才发现没挂。 我错了,今天6k更新献上,把昨天的补啦~抱歉抱歉,给大家跪下了orz —— 第061章 安雪和冉羽迟走在一条很长、很长的白色走廊中。 阳光落下, 投出两道影子,在脚步声中渐渐拉长,又渐渐缩短。 安雪始终被冉羽迟牵着手, 他紧闭双眼,将自己放心的交给冉羽迟——通讯仪无法使用,他正在感应一同进来的,其他人的位置。 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地图, 大概是由于身处空间的缘故,地图歪七扭八, 凹凸不平,无法知晓具体位置, 幸好, 最基本的感应没被干扰。 夕楼、程乐山、林晖、程依以及司机, 都没有生命危险。 只是夕楼和司机运气不好,一个人处于一片空间,程乐山,林晖和程依则是聚在一起。 见安雪终于睁开眼, 冉羽迟问道:“都没事?” “嗯。”安雪回答, “暂时没事。” 冉羽迟低笑一声, 屈起食指,挠了挠安雪的掌心。 小孩的掌心很嫩,软嘟嘟的, 手感很好。 安雪觉得痒,认为他或许有事要说, 便抬头看向冉羽迟:“怎么了?” “鬼界和人界很像。”冉羽迟像闲聊般, 开口说道:“有高楼、街道、人群, 只是社会秩序没有人界一样完善, 毕竟每只鬼都有能力,生来就不平等,实力唯尊,法律不适用。” 安雪:“……哦。” 冉羽迟继续道:“我看过你们的说法,鬼界和人界共体一生,处于同一片世界,但其实不是。鬼界与人界,是类似于平行空间的世界,只不过,中间好像有一条通道相连。” 安雪问:“你是想闲聊么?” “是的。”冉羽迟说,“我想和你多说点话。” 沉沉的嗓音落下来,安雪心中涌过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但他依旧冷漠着一张脸,说道:“继续。” 冉羽迟:“在人类眼中或许鬼都是不好的,但其实不是,更多的,普通的鬼怪们,也在很努力的活下去。” 安雪问他:“比如你么?” 冉羽迟:“我……该怎么说呢?” 安雪又回想起先前看到的,冉羽迟的记忆。 开始时,画面中的环境更像是人界,在后来,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原因,冉羽迟才来到的鬼界——通过他刚刚说的那条通道。 “你原本并不在鬼界。”安雪说。 “是的。”冉羽迟没有隐瞒,“我原本是个人类……不,是个怪物。” 毕竟不会有人类长出尖牙,还只能以血液为生。 啊,还要被推上拍卖场。 “怪物。”安雪沉默片刻,说道,“我也是。” 冉羽迟偏头一笑:“你从来没有讲过你的事。” “……”安雪抬起手,紧紧捏住右手手心,又松开,感受指关节转动时,金属与金属间轻微的摩擦感,才说道,“就连我自己也不太清楚。”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一半为金属的身体,是怎么活下来的。 牵在一块的手又紧了紧,冉羽迟发出一声笑,嗓音中有股漫不经心的感叹:“我们还真是像。” 话音落下,冉羽迟的脚步骤然停顿。 地面忽然剧烈震颤,脚底的大理石地砖顷刻间布满蜘蛛网般的裂痕,越张越大,直至前后左右的景象坍塌、破碎,只留下正好两人立足的大小。 空间正在进行变化! 他们即将被传送至另一个空间! 为了避免分开,安雪用血液凝出一条铁链,将自己和冉羽迟紧紧缠绕,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两人顺势往前一滚,竟是撞上了一片极为坚硬的木架,书本哗啦啦散落一地。 “又来人了。” 身边,一道无力的声音传入耳中。 空间中已经来了十数人,每一位都蜷缩在角落,双手抱住膝盖,满脸憔悴,瑟瑟发抖。 安雪暂时没空搭理他们。 他似乎是发现哪里不对劲,从书堆中钻出,在层层叠叠的书架中观察。 有个男人给冉羽迟让了个位置:“姑娘你坐过来吧,到时候你把那小孩抱在腿上,能休息一会是一会,不知道等下会发生什么。” 安雪的脚步声回荡,由近及远,又由远及近。 脚步声中,男人哽咽抽泣。 有个姑娘实在受不了身旁不断哭哭啼啼的男人,不耐烦道:“人家小孩和女人都没你哭得那么惨,你一个大男人行行好别哭了行么?” “我没办法,我做不到。”男人抱住后脑勺,不停摇头,声音短促,像是受过天大的惊吓般,抽噎道,“一百人,只有我一个活下来了。” 冉羽迟眉心微蹙,问:“上一个空间,你遇到了什么?” 回想起不久前经历过的事,男人依旧哆嗦,嗓音颤抖:“捉迷藏。那里有个会吃人的怪物,不能被他找到,被找到就会被吃掉。只有最后一个人才能活下来。” 冉羽迟:“你怎么活下来的?” 男人目光呆滞,语气惊惧:“有的被吃了,有的……被我杀了。” 周围人错愕的转向他。 男人低头看自己的手,分明干干净净,但他却看到无数鲜血从指缝流过,留下一片恶心、黏腻的触感。 他无措的问身边的人:“你们说,被我杀死的人,他们会怎么样啊?” “在外面他们也会死吗?” “我是杀人凶手吗?” “我会被捉走么?我会被他们缠上吗?” 没有人回答他。 谁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谁也不知道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但男人一遍遍逼问,一个问题又一个问题的问,甚至摇晃其他人的肩:“啊,回答我啊,到底怎么了啊?” 他的无措,他的慌张,只会点燃本就不安的氛围。 被他抓住肩膀那人,哽咽道:“你……你不会也杀了我吧……” 男人不断瞪大眼瞳,挣到最大,目光像是不可思议,又像是失望至极,他无力的松开手,跌坐在墙角之中。 气氛再一次凝固,恐慌在每个人心中迅速蔓延。 很快,安雪观察完所有书架,回到原处,神情十分凝重。 空间范围不大,刚才几人的对话他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三天,太长了。 被吸入空间的都是普通人,极其容易在空间的绝境中心理崩溃,即使出去后接受精神系天师的治疗也不能保证完全恢复原状。 他必须以最快速度破解空间,至少得先与外界取得联系。 安雪问冉羽迟:“你有没有办法?” “有。”冉羽迟回答,“我正在追踪蛾皇,不过还需要一些时间。” “嗯。”安雪点头。 以花孔雀的情报,蛾皇必然身处于空间之中,他们必须要在被发现之前找到他。 “你的表情也不大好。”冉羽迟拉过安雪,指尖在他的脸颊上戳了戳,“发现了什么?” 安雪正欲开口,上方忽然传出广播通知声。 【叮,欢迎来到亡命图书馆。】 【你们有一个小时时间离开这里,请找到门吧,否则,埋满整个图书馆的炸/弹,会将你们炸成碎片哦~】 【你们有30分钟的时间。】 随着一声声噪响,书架竟是开始自行移动,或远或近,或曲或直,待到噪响完全消失,无数书架竟是构成了一片曲折严密,错综复杂的迷宫! 众人哗然。 30分钟走出迷宫?! 根本没人能做到! 这他妈就是要让人送命的! 广播并没有管众人的神情,机械女声不带感情的放送通知。 【现在,开始倒计时。】 虚空之中浮现一面时钟,数字正在飞快后退中。 他们的生命也在倒计时。 没人他妈想死。 众人再坐不住,一个接一个的起来,不管不顾的往面前的路钻了进去。 只有安雪和冉羽迟依旧停留在原地。 安雪不着急寻找出口:“蛾皇的空间能够凭空创造?” 冉羽迟没有回答——受限于禁制,他没法说。 但安雪从他眼神中明白了答案。 不能。 仿照现实的空间无法凭空捏造,必须是空间制造者存在于脑海中的影像或事物。 例如上一个赌场。 蛾皇一定到过,或见识过赌场的全貌。 在例如这里的书架,和书。 必然是蛾皇在人界亲眼看到、或是以各种形式接触到过的事物。 安雪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在刚到总局时,我并不能很好的使用我的能力。” “所以,浅霖带我了解了总局每一处所用过的材料,结构组成,和分子构成。” “大楼、禁闭室、实验室、武器库,以及……图书馆。” “我记住了图书馆每一个书架的组成成分。” 而由于特殊管理局的保密性质,总局的书架所使用的材料于普通书架完全不同,对于早已熟悉的安雪而言,很容易辨认。 因此,一到这个空间,安雪就立马察觉到不大对劲。 他一一观察每一个书架,打上标记,并且进行结构分析。 只见安雪的右眼覆上一层红雾,瞳孔缩小,一道白芒自瞳孔投射而出,在墙面上形成一张投影图。 书架的初始时的摆放位置。 至少有一半的书架,被打上红色标记。 “这些书架,材料结构和总局的一模一样。”安雪说。 蛾皇无法凭空创造事物,更没办法凭空复制。 所以,蛾皇必然来过总局——他到过总局的图书馆。 但总局不可能放任鬼怪进入。 所以,只有一种答案。 安雪垂下眼眸,语气凝重。 “有人带领蛾皇进入总局,并抹消了他曾经进入过的痕迹。” 作者有话要说: —— 第062章 这个推测着实令人毛骨悚然。 冉羽迟看出来安雪在想什么, 开口问道:“你在怀疑,总局有人放任蛾皇完成空间构建的法阵?” 安雪不置可否,只是眉心紧蹙, 说道:“我们必须要快点离开。” 或许是在玩弄参与者的心态,时钟指针后退的声响极大,每一下都像是要狠狠戳进人心脏中似的,最大程度调动在场所有人的紧张与恐惧。 如果说时钟只是为了搞人心态, 那时不时的,小范围爆炸则是真真正正让人神思俱溃。 每一次爆炸都在提醒他们 ——你们马上就要死了!! 快点吧, 快点吧,快点找到出口!!! 每一个人心里的弦紧紧绷起, 加快脚步, 不顾一切的在书架构建的迷宫之中疯狂寻找出口。 “嘀嗒、嘀嗒。” 倒计时声中, 只有冉羽迟和安雪停留在原地。 “找到了。”冉羽迟蹲下身,偏头靠近安雪,同他额心相抵,“我能让你读取我的大脑。” 右边托盘压下, 安雪与冉羽迟的神识再次相连, 一副极其极细复杂的坐标图在安雪脑海之中展开。 在晨星高中, 冉羽迟曾用这招将核电机组结构图传送至安雪大脑中。 有过第一次的疑惑和惊诧,第二次时,安雪暂时接受这一事实, 没有提出疑惑,而是仔细观察坐标图。 重叠的空间被压缩成平面, 由无数横纵坐标相连, 平铺向外延展, 山峦般起伏, 恍若一片虚拟却又完整的世界,一眼竟是无法瞧见边界。 在遥远的某个角落,不知与他们相聚多远的,某个空间,一枚红点闪烁。 ——那就是蛾皇所在的位置。 冉羽迟眼里闪过一簇狡黠的光:“小天师,要不要和我合作?” 在上一个空间中,他们本就是合作关系。 只是,此刻冉羽迟口中的“合作”,和之前的不大一样。 冉羽迟自身的灵力无法使用。 即使时间到了,能够使用,也很容易在空间内被蛾皇反向捕捉,在空间法则的约束下,最终成为瓮中之鳖。 从安雪那借来的灵力则不同——蛾皇根本不知道自己拉进来了个强到炸裂的天师,不会特意监测,即使被发现,也会因为需要判断和评估,在短时间内也无法立即做出反应。 但是,想要在空间中直达蛾皇的坐标点,并且利用时间差搞点小动作,靠临时借来的灵力可没办法。 他需要更多、更强悍的力量。 而安雪的能力并非空间系,即使知道坐标点,他也无法在最短时间内出现在蛾皇身边。 因此,他们必须要合作,需要全方位信任彼此的合作。 ——冉羽迟要相信安雪不会在灵力中动手脚,而安雪必须要相信冉羽迟绝对不会对他撒谎。 安雪抬起眼。 他的瞳色很深,昏暗的夜灯下,映出一抹细碎的光。 他当然能够读懂冉羽迟“合作”二字的含义。 几乎是没有思考的,安雪回答:“好。” 冉羽迟早就承诺过,“我不会骗你。” 冉羽迟说过,所以安雪信他。 ——这本来就是一种很盲目的信任。 听到安雪毫不犹豫的答案,冉羽迟的嘴角卷起一个极其漂亮的弧度。 于是他再一次低下头,漆黑如瀑的发丝轻擦过颈侧皮肤,掀起一阵轻微的痒。 安雪身体一颤。 颈侧的皮肤在赌场中才被咬破过,还未完全愈合,一层血痂薄薄的覆在齿痕之上,很容易刺破。 像每一次被吸食血液那般,一股酥麻随着被咬破的皮肤融入血管,令人异常舒服到战栗的感觉回流,呼吸和心跳加快,砰撞,搏动,身体陷入某种无法形容的燥热之中。 好舒服。 安雪仰起脖颈。 一抹鲜红的血印自齿痕处快速向上攀爬,藤蔓般蔓延至耳后,烙在白皙的皮肤之上。 大量灵力汇入血液,犹如清甜的汁液般落入冉羽迟的喉中,喉结滚动,暧昧的吞咽声在静谧的角落中,异常明显。 ——成年浴血者的可怕之处,就在于能够在吸食血液的同时,将被吸食者的灵力抽干,成为他本身的力量,并且,没有上限。 从第一次咬上安雪的脖颈,冉羽迟便感受到安雪的不同之处。 他的血液永远无法吸尽,身体深处似乎有某种力量在源源不断的进行修补,像一台与身体拥有百分百契合度的永动机,所以安雪并不怕受伤,就算受伤,伤口也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复原。 冉羽迟也说不出那究竟是什么,至少目前看来,对于安雪而言,并不是什么坏东西。 这次的吸食过程持续了很长时间,来获取冉羽迟所需要的、足够庞大的灵力。 紧紧贴在一块的两人沉浸于异样的快感中,共享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催命的计时声、众人的脚步声、时长响起的爆破声,分明每一样都近在耳畔,却什么也无法听清。 庞大的灵力涌入体内,冉羽迟的后背,竟是张开了一双骨翅,淡棕色的薄膜覆在翅骨上,在昏暗的光线中,像是撞碎在海水中的血色斜阳,妖冶,美丽,明艳。 …… …… 姜甲和姜乙是一对孪生兄弟。 在一个普通的工作日,两人莫名其妙来到陌生的空间中,又稀里糊涂的过了第一个关卡,出了门之后,就到了这个图书馆中。 他们的体力好,倒计时一开始,便立马开始寻找出口。 两人互相配合,记下走过的路。 但是! 这个天杀的迷宫居然会变!! 每隔5分钟,书架便会变动位置,前路瞬间变化,他们根本找不到出路! 这他妈就是不想让他们出去! 就是想让他们死在这里面!! 姜乙心急如焚,不停的抬头,看到快速倒退的时间,焦急道:“哥,我们怎么办啊?!” 姜甲一脚踹向书架,火气四起:“操,我不知道啊!真特么烦死了!” 身后的书架再一次开始移动,沉重的木架拖过地面,留下一道清晰明显的白痕,拖动声更如擦过牙神经一半,令人烦躁又畏惧。 迷宫变换,分明站在原处,他们都却都觉得自己来到了截然陌生的地方。 姜甲:“草!” 但当迷宫的变换结束,没了书架的阻隔,他们听见,身后传来沉重的呼吸,还有某种,类似于吞咽的声音。 姜甲骂街的声音猛然停顿,咽下唾沫:“不会是有怪物吧?这书架……不会不能踹吧……” 姜乙紧张的往哥哥身边靠了靠。 死也要死明白点,两人抱成一团,胆战心惊的回过头。 声源处,是不久前进来的那位漂亮的女人,由于长相过于显眼,姜甲和姜乙对她的印象十分深刻。 此时此刻的她正半跪在地面之上,怀中抱着同她一块进入的兽耳正太,一双类似于蝙蝠翅膀的骨翅正将他紧扣其中,像一只严密的蚕蛹,浓郁的血腥气弥漫在两人之间。 而兽耳正太的额发湿了,耳朵也湿哒哒的耷怂着,毛茸茸的尾巴缠住女人的腰身,尾巴尖不安分的左右晃动。他仰起纤细修长的脖颈,毫无防备的露出漂亮的喉结和锁骨,颈侧处,一道红印显得格外突兀。 “你,你是……吸、吸——”兄弟俩直愣愣的盯着女人,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女人,他妈的是吸血鬼啊!!! 为什么和他们一起进来的能有个吸血鬼啊卧槽!!! 兄弟俩手脚颤抖,只有抱在一块,支撑彼此,才能勉勉强强站立。 在他们惊恐之余,女人松开了小孩,以一种餍足的神情,抹掉唇角沾染上的血液。 妖艳又漂亮的眼睛直直朝他们望了过来。 姜甲姜乙手脚一软。 不算明亮的光线中,女人的影子边缘涌出密密麻麻的,像是触手一样的黑影,以一种扭曲可怖的姿态,自她脚下开始向外蔓延,如潮水般裹挟着令人浑身发软的鬼气和威压,刹那间充斥整片空间。 冰冷阴气铺面而来,姜甲姜乙猛地打了个寒颤,双脚再无法支撑体重,两人像两坨被水浸泡过的白纸,冷汗直流,双双瘫软在地。 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 这下是真要死了。 他妈的居然真的有吸血鬼?! 他们紧紧闭上眼,等死。 但想象中的死亡并没有到来。 女人根本没有管他们,眼尾扫过,便再不分给他们一丝眼神。 她蹲下身,帮兽耳正太包扎颈侧伤口,扣好衣领,又掏出手机问:“你想听什么歌?” 紧闭双目的姜甲姜乙:“?” 懂了,是想让他们死得舒服点是吧? 姜甲:“大悲咒。” 姜乙:“圣经。” 就死不知道大悲咒和圣经克不克吸血鬼啊!! “蓝调吧。”兽耳正太慢吞吞的说。 姜甲姜乙:“?” 他们一点点睁开眼。 只见女人弯了弯眼睫,然后,缓慢悠闲的音乐自扬声器流了出来,这种轻柔的调调很容易让人想起午后布满阳光的咖啡馆,在异常空寂的空间中,轻飘飘的盖过了钟表的催命倒计时。 兽耳正太和女人背对着,朝不同方向走去。 姜甲姜乙:我没看错吧? 还没待他们向对方发出疑惑,只见兽耳正太不知从哪凭空掏出一柄巨大的血镰,下一瞬,眼前一阵红光闪过,随之而来的是凌厉劲风,兄弟俩又一次下意识闭上眼,只觉得被用力扇了好几巴掌,再睁眼时,书架竟是全倒了,溅起满目尘埃,无数破碎书页如同飞雪,漫天翻飞。 姜甲姜乙:“?” 其他人:“??” 而接下来的景象更加令他们匪夷所思。 分明是封闭的空间,却落下数十道紫色闪电,但闪电并没有伤害到在场任何一个人,在落下那瞬间,全被不远处那位长着蝙蝠翅膀的女人吸收了! ——离开一个空间最快的方法,就是直接毁了这片空间。 但空间中有限制,现在的安雪没有时间一一试验,既然如此,那就不试,有人全部挡住就行。 有了先前从安雪血液中得到的灵力加持,遭受雷击的冉羽迟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她悠闲的倚靠墙边,目光柔和,每一缕都落在安雪身上。 书架被毁,视线没有遮挡物,所有人都诧异的看向安雪和冉羽迟两人。 他们甚至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总之,书架被毁,书本撕裂成为碎片,一扇淡白色的门,在不远处隐隐散发着光芒。 众人:“!!!!” 门! 是门啊!!! 可以出去了!! 谁他妈还管吸血鬼是怎么回事!! 他们管不着疑惑和诧异,撒腿往门出现的方向冲去,就连站不稳的姜甲和姜乙也连滚带爬的往门快速移动。 安雪却在原处,没有移动脚步。 他弯身,捡起脚边的书——这是他刚才无意中在总局书架上看到的。 红色封皮上,画了一只深黑色的骷髅,书名为《献祭》。 整本书的内容,与鬼的能力运行有关。 吸引安雪的内容,是简介中的一句话。 ——某些鬼的能力展开,需要依靠法阵,而部分法阵则是需要献祭才能够发动,例如,人体器官。 在调查满空感染时,十一分队发现,是诡医生将某种试剂注射到满空体内,导致了他的感染,而与诡医生有关的受害者,都会损失部分器官。 他们当时调查了受害者的资料,发现彼此之间没有任何联系,就连遇害时间也没有规律可循,对于诡医生的目的毫无头绪,他们只能暂时放放。 但是,看到这句话,安雪忽然想起了另一种可能。 也许,诡医生的目的,就是要献祭? 安雪翻开书页,找到与人体器官有关的篇章,读完书页内容之后,眉心一紧。 书本中,列举了某种人体献祭仪式。 第一,需要某些特定年份和日期出生的人类。 第二,让这些人类于特定时间。 第三,取出特定器官,并埋藏于特定坐标点。 献祭过程极长,在不同年历,跨度或许会达到上百年。 但如果放在当下,便只需要十年。 而之前,调查到的每一位受害者的出生日期与死亡时间,全都与献祭仪式所需的时间对上了! ——只差一个。 于十八年前6月13日出生的人的心脏。 这个人,他们眼前就有一个。 满空。 安雪有种不祥的预感。 “怎么了?”冉羽迟见他脸色不大好,问道。 “地图。”安雪没有解释,而是说,“我需要一张双城,还有周边城市地图。” 很快,冉羽迟手中出现一张地图,安雪趴下,圈出受害人遇害地点和时间,再对上书本中的献祭图,逐一比对。 他又根据时间说法换算,最终确定下时间地点,落下笔那一刻,安雪脸色骤变。 下一个埋藏点为,双城分局。 而埋藏时间,就在未来三天到五天之中。 满空有危险!! 隐藏在献祭之下的,是一件更加恐怖的事实—— 诡医生第一次出现在十年前,也就是说,他的献祭从十年之前就已经开始谋划!! 虽然诡医生已经被处刑,但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留有后手,如果让他或是同伙再捉住满空,那他将用开启的法阵做什么?! 没人知道他的目的,但需要生命献祭的法阵必然不会给人界带来任何好处!! 安雪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从这本书里,他还能得到什么线索? 冉羽迟没有打扰安雪沉思,在一旁耐心等待。 片刻后,安雪说:“我想要一张数据读取仪的结构图。” 总局图书馆的书都有内置芯片,被借走,芯片会自动登记,上传系统。 如果蛾皇的空间中,连书架的材料结构都能和总局一样,那芯片很有可能也会被复制出来,或许可以找到一丝线索。 比如,借取这本书的人,或许和诡医生有关。 “好。”冉羽迟再次贴上安雪的额心,很快,一张精密详细的结构图在安雪眼前浮现。 他割破手腕,根据结构图分化、复制,最后拼合成一个完整的读取仪。 安雪将书本置于读取仪之上,虚拟屏幕弹出,显示出“正在读取中”的字样。 很快,进度条加载完毕,页面中跳出这本书曾经的借阅人。 看到屏幕上的资料,安雪浑身一僵,始终未露出过多神情的脸上,竟是出现了一份错愕。 他的双眸微睁,眉梢缓缓上挑,又紧紧蹙起,一脸难以置信。 这本书的借阅人只有一位。 时间是十年前。 诡医生第一次出现的时间。 借阅者:浅霖。 * 近日的中心医院十分拥挤,就在不久前,有一大批人生命体征骤然变弱,体征监护仪几乎都要变成直线,只剩下微弱的起伏弧度——他们全都处于某种欲死不死的状态。 就好像,有某种力量在吊着他们的生命。 (作话还有,不要屏蔽作话。) 作者有话要说: 浅霖从病房中走出。 他得抽空下楼一趟,买些安雪或许需要的东西。 他相信安雪能够迅速从昏迷状态中抽离,所以他也得尽早替安雪做好准备。 正要走出医院大门,一位约莫五十多岁的大叔快步跑到他的面前。 “小浅?”他反复打量浅霖,“你是小浅吧!我是王叔啊!” 他拍了拍浅霖的肩膀:“十多年没见了吧!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啊,看起来状态不错,年少有为,社会精英啊!” 浅霖对于这位大叔印象不是很深,礼貌的道:“您好,好久不见。” 记忆模糊,所以礼貌点,疏远点,这都是正常反应,但大叔却觉得对方没将自己放在心上,笑容登时僵在脸上。 浅霖又问:“抱歉,我现在需要处理一些事,等回来咱们再寒暄吧,可以吗?” 不记得他,还找借口离开? 有点尊重长辈的样子么?! 大叔的表情骤然垮下来,挥挥手说:“去吧去吧。” 浅霖朝他点点头,准备离开医院一楼大厅。 刚抬起脚没走几步,便听到大叔轻蔑的嗤声:“切,拽什么?” 一旁的大婶道:“你认识那个小伙子啊,很帅啊,看服装事业有成的样子啊,介绍给我家姑娘呗?” “那可不行啊。”大叔坐下,压低声音说,“他啊,可是杀人凶手,大概十几年前吧,一把火把全家都给烧了。” “他家人啊,全死啦!” 浅霖脚步一顿,紧紧握起手指,感受不到疼痛般,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他却是装出一副什么也没听见的样子,离开医院。 ----------------------- —— 第063章 等浅霖再一次回到医院, 大叔已经和其他人混熟,一群人将他围在正中。 “就是这个案件。”大叔搜出当年的报道,将页面放至最大, 一一展示给其他人看。 “嚯?是富人区啊?”那人看到新闻上的地点,感叹道。 多年前,M市某片远近闻名的富人区曾经发生过一场严重火灾,其中一户富豪在火灾中全家丧生, 一大家子人,最终只留下年纪最小的儿子。 大叔故作神秘对众人道:“那小儿子就是浅霖。” “我听说, 当年他在家里不受宠,所以干脆一把火把家里全烧了。虽然后来调查被定性成意外事件, 但我还是存疑, 毕竟他亲口说过要杀了全家之类的话, 我亲耳听到的。” “真的假的啊?” 大叔笃定道:“真的。” 当年大叔跟着自家小舅混,有幸在富人区住过一段时间,恰巧见过浅霖。 “我记得那回是……他和父母吵架,被赶出家门?不过也没走多远, 就附近的咖啡馆吧?我刚好就在那附近, 亲眼看到他踹了脚景观树, 说‘我迟早要把你们全烧了’之类的话……” 大叔正讲到兴起,身边的男人忽然重重“咳”了声,一旁围着吃瓜的或多或少都偏开脸。 “怎么了?”大叔疑惑的转过头“你们……哎哟卧槽, 小浅,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被忽然出现在身后的身影吓了一跳。 不知是不是错觉, 大叔总觉得浅霖的脸色有种异常的阴寒, 但也只是一瞬, 再一眨眼, 浅霖依旧温和带笑。 浅霖微微一笑,说:“抱歉,刚刚有些事情,没有和您正式打招呼,这两天双城发生的事,大家陪护亲人,应该都挺累,我准备了点喝的,请不要客气。” 浅霖温柔有礼的形象一下子俘获了一众吃瓜群众,忙连声说“谢谢”、“真是不错的孩子。” 大叔也取了瓶水,在手中晃了晃,皮笑肉不笑的对浅霖说:“谢谢啊。” 浅霖冲众人点头,说了声“我还有事,先上去了”,便走向电梯。 刚迈出没几步,身后传来“哐当”一声。 大叔直接将还未拆封的纯净水直接丢进垃圾桶中,语气不屑:“杀人犯的水,你们敢喝啊?” 浅霖深吸一口气,逼迫自己平复心情,进入电梯之中,摁下楼层按钮。 电梯中只有他一个人。 大叔的话,让他想起了当年的画面。 他站在别墅门外,眼前,火光漫天,黑灰与浓烟乘风远去,鼻端充斥刺鼻难闻的气味。 他的家人,全死了。 他独自一人注视汹汹火光,半张脸被火焰烧伤,但他感受不到疼痛,他只觉得茫然又无措。 “哈哈哈哈哈哈哈。”脑子中的声音再次出现,无不嘲讽,“人类真是有意思。” “明明你才是受害者,他却反而想要编排你,很难受,是吧,浅霖。” 二层,电梯停靠,有两人走入电梯。 ——只是进来的两人根本看不到,有一道扭曲漆黑的影子,晃晃悠悠自浅霖身后窜出,黑影没有完整的五官形态,偏下方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构成一张嘴的形状,两只眼睛像极了混乱的、惨白的线团。 他尖笑着,用令人难受至极的、沙哑的声音在浅霖耳边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你很生气,你明明知道凶手是谁。” “但你没办法向他复仇,你怕死,浅霖,你太害怕了。” “把身体交给我吧,怎么样?我来帮你!” “咚——” 进来的两人忽然听见最开始就在电梯的青年重重砸向电梯壁,好奇的转过头,却见那位面庞俊秀的青年,眼神凶狠的对他们道:“滚。” 两人:“?” 其中一位脾气火爆,直接怼回去:“有病么?滚你妈嗨,电梯你家开的?” 黑影在浅霖耳边,重复道:“把你的身体交给我吧,我来帮你,你就不需要恐惧了!” 浅霖:“滚!” 声音中全是狠戾,像是薄而锋利的刀锋削过。 两个男人被吼得一怔,不知为什么,一股无名寒意自脚底泛起,恰好电梯门打开,两人也不管是否抵达自己的楼层,连滚带爬的朝外面跑去。 上去的电梯再也无人进来过。 浅霖回到顶层。 病房的门没有完全关上,有一条不大不小的缝。 只见司段正在病床前,担心的凝视安雪,就像一个父亲在照看自己受伤的孩子。 顶楼病房的护士同管理局有合作关系,自然认得病房里这位。 那可是特殊管理局总局局长司段啊! 一手创立特殊管理局,人界最强天师,更关键的是,人长得帅啊! 两个小护士小声讨论:“局长对安雪是真的关心,那么忙,还抽时间来看他好多次了吧!” “可不是吗!听说局长就是安雪的监护人吧?在总局他就待安雪很特殊。” “我听很多人说,安雪是司局培养的接班人?” “那浅霖呢……浅霖不是也跟着司局一起的么……?” 另一位小护士正想开口,但说人人到,小护士看到浅霖走出电梯,立马噤声,脚底抹油,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浅霖在门口纠结片刻,没有进入病房。 他并不想和司段共处一片空间。 见到司段,他完全无法好好的控制情绪。 他又想起曾经的一切。 是司段冲进熊熊大火中,将他救出,供他读书,带领他做研究。 浅霖的智商比同龄人高得多,在其他人备战高考时,他已经读完研究生,并有自己的实验项目。 他的成长万众瞩目,因此他也十分感激带给他一切的司段。 毕业典礼上,司段为他献上花,用一向温柔的声音,对他说:“加入特殊管理局吧,我很需要你。” 因为一句“我很需要你”,浅霖从此开始为司段卖命。 他坐在病房旁的长凳上,捂住胸口,仿佛有只手紧紧掐住他的心脏,疼得脸色惨白,疼得肩膀不断颤抖。 黑影依旧环绕在浅霖身侧,以他的身体为根基,刺耳难听的笑声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环绕耳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什么话也没再说,只是不停的在笑,像是嘲讽,更像是某种无以言说的激动。 就在此时,电梯门再次打开。 大叔探头探脑的走出电梯,手指在墙壁上抹了把,留下两道黑色指痕,他轻轻一吹,抬眼时,正好看到坐在病房门口的浅霖。 “小浅?”他双手插进兜里,吊儿郎当的坐到浅霖身边,艳羡的环视一圈,“你的人住在这里啊,真好。” 市中心医院的顶楼是单人病房,专人陪护,各种设施都是顶级配置,不过价格也极其昂贵,普通小老百姓根本住不起。 尤其是大叔这样的,也只能趁电梯没什么人,悄悄上来开开眼。 浅霖没有搭理大叔,他看起来脸色也不大好。 见状,大叔拍拍他的肩,故作宽宏大量道:“没事啦,看你也不好受,我就姑且原谅你不记得我这件事吧。” 浅霖没有抬头,回答得毫无感情:“谢谢。” 大叔表现出一副相识已久的长辈姿态,翘起腿,双手张开搭在椅背:“你王叔我啊,本来就心直口快,有些话和别人说了,如果你不爱听,千万别放在心上啊。” 浅霖:“……” 大叔笑:“不过呢,我说的也都是事实嘛。即使当年那场火是意外,也是你不小心的,不是么?” 浅霖声音很沉:“不是我。” 大叔拍拍他的肩:“无所谓啦,这样也挺好,本来在家里也不好过,对你又不好,全死了,你就不用看脸色生活了嘛,对了,后面家里财产不也都给你了么?看你现在过的真好啊,都住得起顶楼病房。” 浅霖不再出声。 走廊上,护士经过,大叔熟稔的搭住浅霖的肩,时不时拍拍,一副开朗长辈安慰失落小辈的温馨场景。 但没有人看到,那道扭曲的黑影忽然伸至大叔面前,裂开嘴,伸出猩红的舌头,恍若要吞下他的整颗头颅。 深夜。 浅霖忽的从熟睡中惊醒。 他睁开眼,眼瞳不再是往日那样沉沉的黑,而是覆上一层蓝色的光,他起身,从衣柜中翻出深色条纹西装,然后采下花瓶中的玫瑰花枝,插在胸口的翻袋中。 王叔正挤在狭小的陪护床上。 太挤了,连翻身都不安心,他根本睡不着。 在又一次从不安稳的睡梦中醒来,王叔恶狠狠的踹了脚病床。 都怪这位家道中落的小舅子,来趟双城居然特么的直接昏过去了? 要不是他,自己根本不需要来医院睡这种床,受这种罪。 王叔裹紧毯子,翻了个身。 病房的门被人推开,门栓摩擦,“嘎吱”一声,走廊溢进来的光亮落在眼皮上,然后是一阵脚步声。 王叔没睁眼,反正每天晚上都有护士来查床,一小时一次,烦的要死。 “护士”碰了碰他。 王叔不耐烦的“啧”一声:“什么事什么事?!” 睁开眼,他才发现,进来的根本不是护士,而是一位身着条纹西装的男人,他的胸前,别了一朵鲜艳欲滴的红玫瑰。 像血。 男人冲他咧嘴一笑,左半边烧伤的脸,显得诡异至极。 王叔当场张开嘴想要叫出声。 但他没有做到。 因为下一秒,男人便将针管插入他的大动脉。 猛烈的窒息感涌来,王叔掐住自己的脖子,拼命瞪大眼,他惊诧的看向面前的人,片刻之后,脖颈一歪,再无声息。 * 顾牵星花了些时间才将满空哄睡着。 一些检测仪器不适合放在分局,所以他们这几天都需要待在医院中。 调查中,他们的配合度高,表现优良,在十一队成员的申请下,外出期间,他们能够在医院某些特定区域活动,也算是让他们透透气。 只是医院的床满空睡得不大习惯。 他从小就不喜欢消毒水的味道。 现在的满空依旧是人形蜘蛛的形态,有些吓人,不过顾牵星并不介意。 活着就好,至于怎么才能恢复原状,以后再说。 房间中的空气有些闷热。 顾牵星小心翼翼爬下床,蹑手蹑脚来到窗边,想要打开窗户透透风。 然后,他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医院花园的石桌上,躺了一位中年男人,他的鲜血流干,四肢已经被肢解,整齐的摆放在躯干旁,另一位身着深色条纹西装的男人手握手术刀,正慢条斯理的切开中年男人的腹部。 顾牵星心尖一紧。 深色条纹西装?手术刀? 这人是难道诡医生?! . 恢复意识时,浅霖发现自己并不在房间中。 他茫然的看了眼面前的男尸。 是那位大叔,已经被肢解的他,表情停留在死亡前那一刻——目尽呲裂,惊恐又惊惧的盯着他。 浅霖低下头,看到了自己沾满血的双手。 “你做了什么?”他的手剧烈的抖了起来,猛然丢下手术刀,“我为什么在这里?!” 一道黑影从他的身后钻出,伏在浅霖耳畔,桀桀笑道:“你不是很想杀了他吗?我来帮帮你而已。” “没有,我没有!!”浅霖慌张得接连后退,无意中的一个抬头,却与窗户旁的顾牵星对上视线。 他看到了对方眼神中的惊诧。 浅霖抬手触碰自己的左脸,被火焰灼烧过的痕迹刻在脸上,坑坑洼洼,皮肤融成一团。 他没有带仿真皮肤!!! 他的样子,他的脸,那场火灾在他脸上留下的刻痕。 被看到了,被看到了,被看到了!!!! “哈哈哈哈哈,你被看到了。”黑影缠绕在浅霖身上,问道,“你要怎么样呢?” 浅霖质问他:“为什么随便占用我的身体!!” 黑影一脸理所当然:“不是你的内心松动了,我又怎么能占用呢?” “不过,他和安雪很熟吧?”黑影逼迫浅霖抬起头,“他要是说出去了会怎样?安雪会不会杀了你?一定会吧!哈哈哈哈。” “你已经无法回头了,浅霖。” “稥稥我没有,我可以,我……”浅霖试图挣扎。 “不,你不行。” 黑影一点一点,再次钻进浅霖体内,那双原本温柔的眼睛,再一次覆上一层欲亮不亮的蓝色光泽。 他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以某种充满恶意的姿态,嘴唇开合,像在自言自语。 “你做过的事,无法磨灭,你的法阵,你的献祭,只差最后一步。” “不是我,是你,是你利用我的身体!!!” “我就是你。”黑影的声音邪恶,每一声音调,都浸了满满的恶意,“我们共用一个身体,浅霖是你,诡医生,也是你。” “我是从你灵魂中分离的另一个人格,我将永远效忠我的主人。” “而你,终将被我吞噬。” “你什么也做不了,你保护不了安雪,也救不了自己。” “你只能成为我,成为我们。” 浅霖一颤,双腿不受控制的往顾牵星所在的大楼走去。 黑影的声音在脑中回荡:“所以,现在的你没有任何选择,你只能杀了他,你必须杀了他!” “但是,满空不能立马死,他的心脏需要留下来。” “浅霖,我亲爱的诡医生,你不会忘记你来双城的、真正的目的吧………” “满空,满空!!” 顾牵星推醒满空。 “怎么了……?”满空睡眼惺忪。 “快走。”顾牵星说,“我知道诡医生是谁了,我们快点回去告诉……” 话音未落,病房中,平地刮起一阵阴风。 顾牵星猝然转过头。 原本紧闭的病房门自动开启,走廊上的灯光溢进漆黑一片的病房,刺得眼瞳一阵疼痛。 浅霖就站在门外,位于光与影正中,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看到,那双闪烁蓝芒的双瞳,胸前的玫瑰花,还有,掌心之中悬浮的手术刀。 锋利的刀刃在灯光下闪过一阵寒芒,然后,竟是不由分说,直直射向满空。 顾牵星没有任何犹豫,朝满空扑去。 那不仅仅是普通的手术刀,每个角落都布满了极其强劲的灵力,刀刃没进胸口,体内仿佛发生了一场剧烈核爆,一股难以忍受的疼痛瞬间蔓延四肢八骸,顾牵星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瞪圆双目,然后,缓缓的,缓缓的,失去了意识。 眼前的变故发生得过于突然,满空一怔,八只眼睛剧烈颤抖起来,头颅肉条骤然张开,螯肢紧紧护住顾牵星,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啊——!!!!” . 有人尖叫。 很尖,很细,像是少女的声音。 胸口被插入匕首,鲜血像一朵盛开的花,沿着雪白的衣服布料蔓延。 少女的身体如秋风中摇摇欲坠的落叶,倒在拥挤的车厢中。 周围的乘客安静一秒,爆发出一连串尖叫。 “卧槽他妈的,有人死了!!!” “怎么死的!怎么死的?!” “我踏马才刚来就死人了?这是哪?” “这局玩的又是什么?!找凶手吗?!” “先别说话了,大家快散开,不要破坏现场!” 闻言,人群总算反应过来,纷纷后撤,一时间,竟是无人言语,面面相觑。 安雪差点被骤然后退的人群挤摔,冉羽迟牵住他,将他拉往自己身边。 就在刚才,他们通过了图书馆的门,才一睁眼,就被传送进了新的空间。 一列正在高速移动的列车。 车厢内,人群拥挤,车厢外,是万丈深渊。 冉羽迟伏在安雪耳畔,压低声音道:“蛾皇就在这里。” 蛾皇,必须要身处某个空间之中。 冉羽迟定位出蛾皇的具体坐标,并干扰空间传输,将自己和安雪一并带来此处。 安雪的目光扫过众人,又透过车厢隔板,扫向下一节。 每一节都满满当当,挤满乘客。 这列列车,为新干线400X车组,共有十六节车厢,包括两节驾驶车厢,最多能够搭乘包括车组成员的1323人。 蛾皇就在列车之上,在1323人之中。 只要找到他,就能彻底终结这个空间。 安雪死死攥住从上个空间带出的红皮古书。 他必须以最快速度离开空间——不仅仅是为了无辜受牵连的普通群众。 他必须要找浅霖问清楚,献祭、诡医生,到底和他有什么关系。 【叮咚。】 车厢广播先是传出一阵“沙沙”声。 随后,是一道诡异的机械女音。 ——诡异得像是在奔丧。 【欢迎各位乘客来到死亡新干线。】 【第一位死者已经出现。】 【请在十分钟之内找出凶手。】 【否则凶手将在十分钟后再次行动。】 【下一个被杀的很有可能,会是你哦!】 作者有话要说: —— 第064章 通知的内容表述得十分明确。 他们必须在十分钟之内找出凶手, 否则,凶手将会继续杀人。 一时间,车厢里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之中。 所有人面面相觑, 警惕的观察站在身边的陌生人。 每个人都有可能是凶手。 每个人都有可能被杀害。 该怎么找到凶手? 冉羽迟观察车厢内每一个人的反应,缓缓挑起一边眉梢。 前两个空间中,不论是想靠坑蒙拐骗夺走怀子星筹码的赌客,还是疯狂在书架迷宫中寻找出口的玩家, 参与者必定都会主动出手,将生存的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但这里却不同。 面前发生凶案, 所有人的第一反应不是检查尸体,寻找线索, 甚至连互相质疑也没有, 而是面面相觑, 像是在等一个领头的人。 ——没有主见。 冉羽迟总结出这群人的共同特性。 正好,他在思考怎么不留痕迹又自然的带节奏,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白送的机会怎么能不要。 正当众人陷入僵局之时,一位身材高挑的女人走出人群, 高跟鞋同车厢地面相碰的声音异常明显。 “我们先来确认一下, 大家都已经接受了自己来到陌生空间的事实, 对吧?有人是第一次么?” 无人出声,只是看向女人的目光中布满警惕与怀疑。 被怎样看冉羽迟都无所谓,锋利而漂亮的眼尾微微挑起, 环视车厢众人:“好,我知道了, 既然都不是第一次游戏, 那就容易了, 直接开始吧。” 冉羽迟不知从何处拿出白色手套, 套好,蹲下身,缓缓拔出插在尸体上的匕首。 “匕首材质为N790不锈钢,16%高铬金属,并有1.5%的特殊元素钴,是一柄军用匕首。” “死者目测身高162厘米,死于左心室破裂,伤口深约9厘米,伤口位置偏向胸口左侧。” 冉羽迟右手虚握匕首,状似前方一刺:“如果凶手是使用右手,死者伤口位置会再偏右3厘米左右,所以,他是使用左手行凶。” “匕首血痕有明显偏斜痕迹,说明凶手身高高于死者,根据斜痕角度推算,凶手身高大概在175到180之间。” 有人问:“所以,凶手是一位身高175到180之间的左撇子?” 冉羽迟将匕首装进透明物证袋中,摘下手套,露出纤长白皙的手指。 “不一定。” “如果为惯用手行凶,凶器刺入深度理论上会在11.62到12.36之间,但该凶器刺入深度不足。” “因此,凶手大概率是伪装成左撇子,混肴视听。” 他露出一个游刃有余的笑:“大家对我刚刚说的话,可有异议?” 无人回答。 车上几乎所有人都是普通人,从未参与过任何刑事案件,对于现场状况,除了“有个女的死了,流了好多血”,别的情况,他们一概说不出,更别提分析出死因和推测凶手身体情况。 也正因如此,冉羽迟一通分析猛如虎,架势专业,数据精准,有理有据,直接把所有人唬住了。 这一大堆话,看起来什么讲了,实际上什么都没讲,没有一点对找出凶手有帮助。 很显然,蛾皇故意的。 一整个车厢基本全是差不多身高的人,得出的信息根本无法用于筛查与排除。 但是却能够先入为主的将某一信息灌入在场所有人脑中。 ——凶手的身高必然在175到180之间。 冉羽迟招招手,让安雪来到他身边,蹲下,对众人道:“车厢上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凶手,除了他。” 八九岁的小孩,身高不够。 安雪:“……” 刚刚凶案发生得太突然,直到这会,才有人注意到车厢里还有个小孩,虽然长了耳朵和尾巴,但都在这莫名其妙的空间了,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真是的,怎么能让一个小孩看到这一幕?”有人感叹。 冉羽迟捂住安雪的眼睛,在他耳畔,用周围人能听清的声音道:“你不是凶手,先离开这里好吗?不要睁开眼睛,往前走,你就能去别的车厢,等我们。” 成年人总会对认知中比自己弱小的生物充满同情与怜悯。 对于乖巧正太的宽容心可比身边的各种嫌疑人来得大得多。 再加上这群人大都没有主见,因此会下意识赞同其他人的提议。 冉羽迟提议让最无嫌疑,年龄最小的安雪离开车厢,其他人必然会有诸如“这小孩不可能是凶手,留在这里让他看凶案现场对他的心理发育不好,让他离开也挺好的”之类的想法。 因此,对于冉羽迟让安雪离开的话,没有人提出异议。 安雪配合的点点头,装出一副像是担心,又像是害怕的模样:“离开的时候,一定要来叫我。” 冉羽迟一笑,揉了揉他的头发:“放心吧。” 安雪乖巧闭上双眼,摸摸索索走往另一节车厢。 车厢门关上那一刻,安雪瞬间睁开眼,血珠自伤口滴落,一抹灵识刹那间蔓延整列列车。 ——蛾皇能够监视整片空间,身在凶案现场的安雪若是突然离开或消失,必然会引起注意,因此,他需要有个正当理由,能让自己不受注意,又有机会在列车上自由活动,寻找蛾皇。 而利用自己此刻稚嫩的外表,将自己排除出凶手名单之外,是最好的方式手段。 那么,蛾皇会在哪里? 首先,他必然会在一个绝对安全且不显眼的地方。 其次,他所在的地方,能够观察到所有人,但不会有任何人注意到自己正在被观察——或者说,所有人早已经习惯被用某种方式观察。 第三,他必须有一定的存在感,但不会太强,也不会过于弱,同理,更会趋向于人们习以为常的存在。 如果要从以上三点中找出共同的交集,那就只有一个地方。 “好了,我们来继续讨论。”冉羽迟说,“谁会是凶手?” “我看你就是凶手吧?”人群中有个花臂男忽然发问,“带节奏出来说了那么多,你不会是想拖延时间,好赶紧进入下一轮吧?” “很有意思的说法。”冉羽迟鼓掌,随后,又展露出一个美艳的微笑,“但我怎么觉得,你更像凶手呢?” 花臂男一怔。 他分明只是想质疑,为什么反而引火烧身了? 车厢里,所有人的目光顺着冉羽迟转向花臂男。 冉羽迟:“进来时我观察过每个人的站位,你就在死者左边,是个极佳动手位置,同时,在我分析出身高后,你的表情有变化。” 冉羽迟一点点逼近花臂男:“眨眼,蹙眉,说明对于眼下情况感到不安,十分钟对你来说,格外漫长,对吧?” 冉羽迟步步紧逼,没有给花臂男辩解的机会,“在三十秒内,你触碰过4次耳朵,耳朵在人体当中,属于敏/感部位,频繁触碰,意味着感到危险,下意识的想要寻求保护。” 他又不知从哪拿出测温枪,对准花臂男的额头摁下,“你的体温一开始在36.5度,现在上升到36.8度,心率加快,盗汗,体温升高,你在紧张,我说准了?” 花臂男表情僵硬,对于接连质疑根本不知道如何反应,更不知道怎样回复,下意识想要抬起手。 “啊,看,现在双手交错相压,你在思考怎么反驳?不,你根本想不出来,因为你就是凶手,每一点都被我说对了。” 冉羽迟没有想到,自己随口一诈,反而把真正的凶手诈出来了。 花臂男面色惨白,浑身上下一片僵硬,冷汗直流,他看见漂亮的女人靠近他,在他耳畔轻声问:“喂,成为凶手,你有什么好处?” 花臂男慌了,接连后退,转身想要逃离,冉羽迟却眼疾手快的抓住手肘,尖叫快速插进他的两脚,同时腰部发力,身体顺势向左转—— 只听一声骨头错位的声响,男人被一套擒拿术快准狠压在地面,动弹不得。 花臂男更是浑身一抽搐,直接昏了过去。 冉羽迟:??? 这个空间结束得也太容易了? 就这?? * 蛾皇近乎享受的坐在显示屏前。 他最喜欢的便是这一关卡。 车厢里的人都经过了他精心挑选。 他特意选择了没有过多生活经验,又没什么主见,理想高于能力,在现实生活中平平无奇的人类,将他们置于一场凶杀案现场。 他甚至还为自己的凶手制定了金手指:行凶过程不会被任何人看见。 没有明确线索,不会被看见的凶杀,没有规律的死亡,再加上极短的、只有10分钟的喘息时间,车厢中所有人都会濒临崩溃。 没有主见,眼高手低,平凡又胆小的人,崩溃起来最有意思。 尤其是处于互相猜忌中的崩溃。 凶手每隔10分钟必须杀害一个人,而其他人不愿意死,又无法找出凶手,所以,唯一能活下去的方式只有一个。 ——杀了除了自己之外的所有人。 车厢凶案,表面上是一场推理,实际上是一场精心准备的、玩弄人心的屠杀! 但是,车厢中却出现了一个女人。 蛾皇没有见过这位女人。 但他很有自信,他的空间不可能出错,所以并没有多想。 一开始,女人主动站出来,让他感到十分惊讶,不过那又怎么样? 她说了一大堆,最后不还是什么也没推理出来?只是放走了一个小孩。 小孩而已,给他一把枪都没法在空间里翻腾出什么水花,于是蛾皇理所当然的将小孩弃之不顾。 令他没想到的是,女人竟然不再观察死亡现场,转而观察在场所有人的反应。 而他愚蠢的凶手,竟是主动将自己暴露在女人视线中,被她一句又一句,直接诈出真相。 蛾皇气得当场踹门。 什么傻逼?! 他凑近屏幕,放大,又缩小,目光在女人脸上一遍又一遍的审视。 她是谁? 她是自己挑选的人么? 如果不是,她为什么会在车厢中? 不可能有人能在他的空间翻出水花,鬼王也不可能,这个时间,鬼王无法使用灵力。 但无论如何,他想要近距离观看的屠杀居然被这女人毁了!!!! 对于打乱自己计划的女人,蛾皇不打算让她好过。 他无法改变一开始自己在空间中制定的规则,但他可以作点弊。 比如赐予凶手另外的武器,让他直接杀了这个女人。 他阴仄仄的笑了,一张丑陋的脸显得更加狰狞可怖。 就在这时,他身后的门忽然被打开了。 一个小孩站在门外,半个身子和光线融为一体,明暗相交,他只能看到一只猩红的右眼。 “啊,找到了。” ——一个绝对安全且不显眼的地方,能够观察到所有人,有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列车上只有一个地方,驾驶室。 与凶案现场相隔10个车厢,且身处凶案现场的人,每个人都有嫌疑,不可能有人能够离开,因此也不可能有人会前往驾驶室。 车厢中装有摄像头是习以为常的一件事,即使被监视也不会引起普通人过分注意。 而存在感,这点最容易。 列车不断运行,是谁在开? 所以,蛾皇所在之处,必然是驾驶室。 ——只能是驾驶室。 “你是……”蛾皇一眼认出,“你是刚刚那个小孩?你和那女的是一伙的?!” 他目露凶光:“你是谁?她是谁?!” 蛾皇没打算让安雪活着离开。 红色水晶悬浮于身后,刹那间,阴气喷薄,以要将人粉身碎骨之势,正面朝安雪扑去。 与此同时,无数血丝如同长蛇般顺车厢壁攀爬而上,刹那间形成汹涌血浪,下一刻,血浪翻涌,又定格,形成无数锋利锥体,锥尖直指蛾皇,将他困在一个极为狭小的角落。 冉羽迟出现在驾驶室之中,一双骨翅张开,紧紧护在安雪身前。 蛾皇的眼睛瞬间红得滴血,恶狠狠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 “冉、羽、迟。” 冉羽迟眼眸微弯,笑的轻松又愉悦:“好久不见,你好像很想我?” 作者有话要说: —— 第065章 “我一直在找你。”蛾皇的声音阴寒至极, 像是万年不化的寒冰。 他直勾勾的盯着冉羽迟,一双眼球向外暴突,那一刻, 空气仿佛被冻结,随着一声重重的心跳声,蛾皇的体型骤然变化。 “你竟然有胆量直接出现在我面前。” 膨胀的身体有若钢铁,他无视了禁锢住他的尖锥, 将之撞断,撕裂。 他的后背逐渐朝前弯曲, 身后肌肉裂开,蝴蝶骨之上, 竟是生出五对鳞翅, 身体各个关键部位骨骼外翻, 五官更是诡异的浓缩一块,向外凸起,最终变为虹吸式口器,两只恐怖的复眼反射出千千万万个车厢。 一枚猫眼形状的红色宝石镶嵌在脸庞正中。 “我要在这里, 将你杀了, 夺走你的力量, 我要……替哥哥报仇!” 他每走一步,便会带起剧烈的震颤,坚硬麟翅瞬间割裂车厢, 留下数道可怖割痕,凌冽寒风霎时间涌了进来。 “……”安雪表情复杂, “他原本就长这样?” 冉羽迟:“是的, 不过在鬼界, 蛾皇的样貌还算可以, 至少还像个生物。” 安雪:“……你竟然能在鬼界生活那么长时间。” 冉羽迟:“我很强,没办法。” “……”安雪,“我并没有在夸你。” 说话间,蛾皇攻击已至,他发出一声极其尖锐刺耳的尖叫,抬起腹腔,无数枚雪白的卵自腹腔喷涌而出,冉羽迟搂住安雪,侧身躲避,灵巧的在白卵中来回穿梭。 卵球没有对冉羽迟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牢牢的黏在车厢壁上。 下一刻,卵球的表面竟是浮现出一道裂痕。 “嘎吱嘎吱。” 卵的内部开始蠕动,起起伏伏,像是有某种活物正在里面活动。 “嘎吱嘎吱。” 裂纹骤然被撕扯,白卵之中,挤出无数只飞蛾! 车厢里刹那间被飞蛾占满! 覆盖白磷的具翅,长满翼片的胸部,尖长口器,以及突出外翻的复眼。 密密麻麻,斑斑点点,黑压压一片,在视线中蠕蠕而动。 安雪:“卧槽。” “抱紧我。”冉羽迟的声音落在耳畔。 下一刻,他搂住安雪的腰,侧身撞破车窗,一跃而出。 车窗之外,是一片硕大无朋的深渊,深不见底,也看不清尽头。 天地像是被分割成两块,头顶是天空,脚底是深渊。 列车始终在向前,却永远也无法驶出。 飞蛾也从破碎的窗户中跟了出来。 它们缠绕,交叠,有序的朝冉羽迟的方向冲撞,堆叠成一条粗壮可怖的巨龙,麟翅扇起凌冽劲风,恍若无数刀锋般,直直削向冉羽迟。 蛾皇撕裂车厢,悬浮在列车顶端。 他阴森森一笑,身后缓缓浮现出一个硕大的玩偶。 两个血淋淋的黑洞构成了玩偶的眼睛,它的指节僵硬,每根手指上都挂了无数根丝线,直连深渊。 ——蛾皇选择在这个空间里,可不仅仅是是因为能够看到人性的屠杀。 也因为,这深渊之下,全是他收集来的玩具!! 这里是他的玩具屋,是他最安全的地方! 而他,将在这里,将在此刻,亲手割下鬼王的头颅!! “我的玩具们——!!!” 蛾皇张开手,沙哑的声音直直传入深渊,如沸腾的油锅般,荡起片片回响。 恍若泥潭的黑暗之中,伸出类似于触手的肢体,一团又一团无法形容的生物,像是团成一团的肉瘤,又像是烂泥,更像是软体爬行类生物,奇形怪状,恐怖至极,他们咆哮挣动,气势汹汹的要往上攀爬。 只一眼,安雪顿时觉得眼睛受到了污染。 他问冉羽迟:“你到底对蛾皇做过什么?他为什么要恨到精神污染你?” 冉羽迟:“也没什么,他们想把我变成其中一个。” 安雪:“所以你把他哥杀了?” 冉羽迟:“是的。” 安雪:“干得漂亮。” 冉羽迟:“感谢夸奖。” 说着,冉羽迟调动灵力,想要一次性解决紧追不舍的飞蛾。 “别浪费灵力。”安雪在他出手前,伸手拦住他。 冉羽迟现在的灵力是借来的,一旦用尽,蛾皇可不会给他时间让他再吸一次血补回来。 安雪从冉羽迟怀中挣出,身后,机械双翼展开,手中出现了火箭炮,他瞄准飞蛾群,毫不犹豫就是一炮。 火焰喷射而出,高温之下,飞蛾毫无还手之力,顷刻间被灼烧得焦黑,沦为黑灰,最终落入深渊之中。 这一炮,让蛾皇终于注意到他。 一个小孩,居然能够毁了他的卵?! 蛾皇饶有兴致的盯着安雪:“你也是鬼?” 不,不是,他的灵力和鬼的有所不同。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 他是天师! 但是,天师为什么会和冉羽迟混在一块? 蛾皇没有问,也给安雪时间回答。 关于问题的答案并不重要,反正来多少天师,也只会折在他豢养的玩具的手上。 现在最重要的是,他要杀了冉羽迟,夺回鬼王的力量。 他吹了一声很长的口哨,身后玩偶手指翻动,一只柔软的,像是章鱼一样的庞大生物立马以极快的速度喷射而上。 它粗壮且狭长的触手四处甩舞着,力量之强,速度之快,竟是能劈开空气,留下一道又一道白痕。 ——它的目标是安雪! 巨型章鱼的身体对半折开,腹腔位置猝然张开一张血盆大口。 冉羽迟表情骤变,快速冲向安雪。 蛾皇捕捉到他表情变化,阴寒一笑:“来不及了,它可是玩具中速度最快,攻击最凶猛的一位,鬼王阁下,你可救不了他!” 蛾皇亲眼看着巨型章鱼的触手甩翻安雪,然后一口将他吞下,巨口重重合上,身形重新坠回深渊,列车顶上,只留下半截左手和喷溅的血迹。 蛾皇阴笑:“看到了吗,和你在一起的每一个人,都会是这个下场!我会一点一点,慢慢折磨你,让你痛不欲生,让你生不如死!!” 冉羽迟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 蛾皇:“什么?” 冉羽迟:“我只是不希望动静太大。” 话音刚落,空气猛然震颤,一股滚烫热流自深渊直冲云霄,团团烈火翻涌而上,像一朵明艳而妖娆的血红玫瑰,刹那绽放。 火海中,深渊之物发出声声凄惨嚎叫。 安雪肩扛重型火箭炮,煽动机械翼。 他的左手完好无损,只有一道正在飞速愈合的血痕,右眼,眼瞳之上覆上一层极为浓烈的猩红。 “有意思!真有意思!” 他拉动点火栓,又是一声炮响,熊熊烈焰直接烧向攀爬而上的巨型章鱼,挥舞的触手蜷缩,卷曲,空气中泛起一股淡淡的烧烤味。 接着,他又割破手腕,血液凝成长尖,将章鱼钉在石壁之上,回头,一脸兴奋的问冉羽迟:“给我弄点椒盐和辣椒粉?” 蛾皇双手颤抖。 他的玩具,他最喜欢的巨型章鱼,被烤了,被烤熟了!! 而始作俑者居然还想往上洒调料! “啊——!!!” 他发出一声怒吼。 随着他的吼叫,深渊之物再次沸腾,叫嚣着,疯狂的向上,往安雪身上攻击。 冉羽迟飞快拉过安雪,带他避开深渊之物们的攻击,问道:“你真想吃了他们?” 安雪安然倚在冉羽迟怀中,借力发射火箭炮,开火栓碰撞,声音如订书机一半清脆轻脆,他问:“比人还大的鱿鱼须,你不想试试?” 冉羽迟想了想:“好像有点被吸引到?” “是吧?”安雪当场就朝扑面而来的怪物轰了一炮。 冉羽迟走位过于灵活,深渊怪物无法触碰到他们,而安雪的火箭炮杀伤力十足,一炮烤熟一只,冉羽迟又顺势洒出椒盐和辣椒粉,一时间,空气中弥漫一股炭烤海鲜的香气。 安雪顺势叉了一块,咬了一口,表情顿时凝固。 “怎么样?”冉羽迟问。 “说不出来,你自己尝。”他反手将叉子塞到冉羽迟手中,冉羽迟就着他咬下的边缘也稍稍咬了一口。 “味道有点奇怪。”他努力思考形容词,“像煮焦的稀饭?” 安雪赞同:“有点焦,是吧。” 冉羽迟:“看来得调整火候。” 蛾皇:“……” 他气得浑身发抖。 他的收藏品们,他的玩具们,居然被他们如此玩弄!!! 蛾皇脸上的红色水晶骤然绽放出强光,他的周围,空气仿佛在瞬间凝固,某种极其强劲的力量自蛾皇体内喷涌而出,化为无数枚红色水晶,没入深渊之物体内。 “扑通,扑通。” 是心脏跳动的声音。 一声接一声,越跳越快,像是来自黑暗的呐喊,深渊之物灵力暴涨,体型变大,阴森鬼气肉眼可见,以一种诡谲姿态,刹那蔓延整片空气。 安雪眼中兴奋之色更浓。 ——或许他今天能培养出一个新的兴趣。 火箭炮烤海鲜。 冉羽迟暂时打住安雪培养新兴趣的想法,伏在他耳畔:“帮我个忙。” 安雪调小火力:“什么?” 冉羽迟眼眸微弯,轻描淡写道:“十分钟后,杀了我。” “为什么?” 冉羽迟没来得及回答。 因为蛾皇太愤怒了,他让深渊之物发起新一轮的袭击。 力量得到强化的深渊之物生生撕裂了空气,在全新能力的加持之下,已经逼近他们,飞舞的触须有若千万条银线散落,所到之处,必定尸骨分离。 安雪松开冉羽迟的手。 他收起机械双翼,放任自己坠入深渊,火箭炮在他手上分裂成两柄机/枪,子弹接连发射,击退触须,溅起腥绿色的血液。 “十分钟之内,告诉我理由。” 深渊之物被安雪吸引,纷纷朝他涌去,追逐他,缠绕他,寒风咧咧吹动,穹顶之下,深渊之上,有若波涛翻涌,一团混乱。 ——安雪以一人之力引走了所有或许会影响到冉羽迟的因素! 看似还算空闲的,一时之间只剩下了蛾皇和冉羽迟。 冉羽迟活动活动脖子,信步走向蛾皇:“我们不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 蛾皇,前任鬼王的同胞兄弟,与冉羽迟的两次会面都不大友好。 第一次,故意杀了顾牵星,让他感染,搞了一波大乱子,要给鬼王阁下示威。 第二次,就是这次,召唤出一堆污染眼睛的恐怖玩意儿,丝毫没有要留下半点情面的意思。 “不可能。”蛾皇依旧阴暗,他没有发声器官,通过口器改变空气震动来传递语言,每一个字都显得沙哑而僵硬,“你杀了哥哥,还夺走了他的力量。” “你占了鬼王的位置,你夺走了哥哥的位置!” “我一定要,为哥哥报仇,然后,我们再一起生活。” 冉羽迟:“活在哪?活在这个空间里,对吗?” “别废话了,我要杀了你。”水晶闪烁,蛾皇的姿态变得充满攻击性,他找了冉羽迟那么多年!如今冉羽迟身处于他的空间,受制于他所制定的空间规则,他终于能够亲手剥夺冉羽迟的力量! 蛾皇桀桀笑道:“我等这一刻,很久了!” 冉羽迟依旧一脸温和的笑,目光却极其锐利,眼瞳像是闪过一道光:“我也等这一刻很久了。” 话音落下,冉羽迟的身后竟也浮现出红色水晶。 蛾皇一惊,然后,他亲眼看着红水晶在灵力之下,碎成粉末,在冉羽迟手中,被编制成一条血红色的锁链。 “我们的一切,将被这条锁链连接。” 他的声音温和而平静,天秤浮现右肩,右边托盘在他的声音中沉沉压下。 一瞬间,极强的灵力扑面而来。 这股灵力分明不属于冉羽迟,却被他运用得游刃有余。 在反应过来之前,血红锁链瞬间缠上蛾皇的脖颈,他的瞳孔一散,恍若进入到另一片空间,天旋地转。 他的血液似乎被吸走,倒流而出,生命力有如被禁锢,随着铁链的清脆碰撞,他的生命、记忆、以及灵力,全都同冉羽迟的缠绕在一起。 ——包括那道,能够剥夺冉羽迟生命的血咒。 …… …… 蛾皇和蝇王,是一对双生子。 蝇王早出生三分钟,所以他是哥哥。 他们有相似的相貌,相似的能力,和相同的兴趣。 他们喜欢搜集“玩具”。 他们喜欢鬼怪们被剥夺灵魂时的惨叫哀嚎,喜欢听他们奄奄一息时跪在自己面前的求饶,也喜欢将他们的灵魂摆进自己的收藏屋中,日夜欣赏,日夜凌/辱。 他们的父母,是他们的第一对玩具。 起因是某天,从未吃过甜糖的蛾皇无意中得知这一事物,便问父亲,糖是什么呀? 父亲同母亲相视一笑,说:“糖是你妈妈漂亮的面容。” 当天晚上,蛾皇就将母亲砍死,将她的身体泡进水银中,撕下她的脸皮,放在嘴里嚼了嚼,一脸不解的问父亲:“可是糖一点也不甜呀?” 父亲看到自己死去的妻子,看到正天真无邪的食用母亲皮肤的儿子,心中涌上一层深深的恐惧。 他为什么会生出魔鬼,他为什么会生出恶魔?! 他下意识拿起了刀。 但他才刚抬手,蝇王就把父亲砍倒了,他安慰满脸疑惑的弟弟,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并使用能力将父母的灵魂取出,一起做成了属于他们的“玩具”。 他们活了很长时间,也去过很多地方。 他们屠村,杀鬼,收集了很多灵魂,制作了不少玩具。 后来,没人再叫他们的名字,而是称呼他们为“蝇王”“蛾皇”,这两个代称,成为了他们新的名字。 他们收集的最好的玩具,就是前任鬼王的心脏。 鬼界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地方,鬼王的力量不靠继承,全靠掠夺。 谁能杀了鬼王,谁就能得到他的力量,谁就是新的鬼王。 他们杀了上一任鬼王,夺走了他的力量。 蛾皇对力量没有兴趣,于是他大方的让给了自己的哥哥。 成为鬼王之后,他们依旧在搜集玩具。 他们屠尽了自己所到过的地方,毁灭了不少鬼蜮发展出的文明,他们残暴,凶戾,所有人都想要夺取他们的力量,但是没人做到。 他们的能力实在太强大,创造空间,制定规则,汲取灵魂。 根本没有鬼知道应该怎么办。 所以,鬼界只能屈服于鬼王双子残虐的统治。 但是,蛾皇和蝇王并不开心。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们没有看到自己心仪的灵魂,更别提将灵魂制作成“玩具”。 直到十年前那天,他们发现了一个和他们不大相同的生物。 分明是鬼,却又看起来十分脆弱,身后有一双蝠翼,却又不完全像是浴血者,更像是由其他生物改造而成的模样。 尤其是那张脸,面色惨白,却依旧好看,被衬得像是沾了血一样的红唇,有股浓烈的惹眼。 蛾皇和蝇王心想,他们好像找到了一个不错的玩具! 他们将这个人带回了宫殿,将他关在自己的玩具屋中。他们需要等他恢复过来,只有健康的灵魂,制作出来的玩具品质才最好。 玩具说,他叫冉羽迟,是位半截子浴血者。 冉羽迟在他们面前表现得十分乖巧,不问他们是谁,也没有任何逾矩,甚至偶尔会说出他们喜欢听的话。 他的能力也很有意思。 是一个天秤。 和所有鬼的都不一样。 但能力的具体内容是什么,冉羽迟却迟迟不告诉他们。 蛾皇实在好奇,在某一天将冉羽迟困了,锁进地牢中,放水淹他,逼迫他说出来。 冉羽迟却说:“只有在你们都在的时候才能说。” 他又叫来了自己的哥哥。 两人好奇的守在地牢门口。 然后,他们听到冉羽迟说:“我的能力,是能够复制你们的能力。” 右边托盘压下。 陌生空间平地而起,毫无防备的,蛾皇和蝇王的灵魂骤然被抽出,又被他不知从哪拿出来的锁链锁住。 灵魂状态下,每一只鬼都会格外虚弱,哪怕拥有鬼王之力的蝇王也是。 于是,他们又在听到冉羽迟说:“骗你们的。” “我的能力,名为自由意志。” “我可以做到我想做的任何事,只要我能。比如嘛……” 他凭空打开了地牢的牢门,跃过水狱池,缓缓走向蝇王。 他的手上是一柄匕首,直视蝇王的眼睛,手指在指尖灵巧的转了个花:“我能使用这柄匕首,杀了你。” 右边托盘再次压下。 “嗤。” 蛾皇眼睁睁的看着匕首插入哥哥的心脏,那个玩具——那个名为冉羽迟的玩具,竟然杀了他的哥哥,夺走了鬼王之力!! 在力量被掠夺那一刻,蝇王终于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冉羽迟,一开始就是为了夺走鬼王之力,他一开始就是为了坐上鬼王的位置,他假装脆弱,假装特殊,吸引了他们的注意,被他们带走,又假装顺从,假装听话,营造出深入人心的弱小形象,让他们放彻底下戒心,再用始终不肯说的能力,吊足他们的胃口,让他们在他面前放下戒备。 他们认为他弱小,认为他无害,认为他千疮百孔又不堪一击,却在最不设防时,被对方夺走生命,夺取力量。 蝇王勃然大怒,但他没有办法还手,更没有办法杀了冉羽迟,在生命尽头,他拼尽全力保留下了自己最后一缕灵魂,以灵魂为引,对冉羽迟下了最后所能下的,最恶毒的血咒。 “你的寿命,只剩下最后十年,你无法自由使用你的灵力,你无法伤害我的弟弟,你不能违抗他,也不能阻止他!” “我的灵魂,将刻在你的心脏之上,直到见证你的死亡!!!” 那天之后,冉羽迟失踪了,蛾皇开始发了疯的寻找冉羽迟。 不行啊,死太轻松了,眼睛一闭什么苦难也感受不到,怎么能直接死呢!! 他要夺回鬼王的力量,他要继续和哥哥一起生活! 听说冉羽迟通过裂缝来到了人界。 人界? 蛾皇想到一个绝佳的主意。 他将自己的灵魂分给不同的鬼,增强他们的力量,让他们前往人界,将自己灵魂之力洒在人界的每一个角落。 鬼魅、镜欲,还有很多鬼,全是他派出去的傀儡,只不过是他要构建空间的第一步。 他要创造一个乐园,集满他和哥哥都喜欢的玩具。 他要在了乐园中杀了冉羽迟,夺取冉羽迟的力量,取回哥哥的最后一缕灵魂。 他将让哥哥,在这片乐园之中重生!!! 但蛾皇不知道的是,他在计划的同时,冉羽迟也在搜集他分散出的灵魂能量。 他用蕴含蛾皇灵魂能量的红水晶制成了足以链接生命的锁链。 蝇王和蛾皇的能力相似,都是在自己创造的空间中操控支配灵魂。 因此,只有在空间中,蝇王的灵魂才能够显现。 蛾皇要替哥哥报仇,想让哥哥重生,必然会使用能力自己创造一个空间,这个空间,选择人界最合适——这里有数以亿计的灵魂,没有灵力的人类占据大多数,不会有人能够破坏他的空间,不会有人来打乱他和哥哥的生活。 而只有在空间中杀死冉羽迟,夺回力量,蝇王才能借助鬼王的力量重生。 因此,创造空间,将冉羽迟拉入空间,都是必然事件。 冉羽迟始终没有动作,也是因为,他在等待。 等待在空间中,自己亲自来到蛾皇面前那一刻。 “你想要保护你的弟弟。”冉羽迟不知在对谁说话,“那现在呢?你该怎么保护他呢?” “你用你的灵魂,对我下了血咒,我将在血咒来临那天死去。” “那么你的弟弟呢?” “他的生命和我锁在一起,我死了,他也会死。” 深渊之下,安雪听到了冉羽迟的声音。 他懂了。 难怪冉羽迟要自己杀了他。 蝇王在死前,对冉羽迟下了血咒,这就是冉羽迟说自己快死了、以及灵力只能在特定时间段使用的原因。 蝇王甚至让冉羽迟无法说出蛾皇的目的和计划,不允许他出手伤害蛾皇——所以冉羽迟才会有言语禁制,无法说,无法出手,不能让蛾皇发现他,只能亲自进入空间中,亲自找到蛾皇,出现在他的面前。 只有这样,冉羽迟才能将能够连接生命的锁链,套在蛾皇身上。 蝇王过分疼爱自己的弟弟了。 他不会让自己的弟弟陷入死亡的威胁。 所以,在冉羽迟死之前,他一定会解开自己曾经下过的血咒。 安雪收起手中的热武器——他用血液凝成了一柄长剑。 机械翼扇动,他以剑正眼,在剑光与寒芒之中,直直冲向冉羽迟。 冉羽迟张开双臂,放任身体向后倾倒,直坠而下。 呼啸风声在耳边刮过,身后是迅捷无比的剑气,与安雪毫无保留的杀意。 他问蝇王:“你要怎样才能拯救你的弟弟呢?” “嗤——” 链接生命的锁链紧紧勒住蛾皇的脖颈,他无法动弹,无法行动,无法呼吸,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长剑捅穿后背与心脏,血液四溅,蛾皇的视线一阵猩红,心脏像是被紧紧捏住,那柄长剑仿佛也穿透了他的胸膛。 疼疼疼疼疼!!! 他要死了,他要死了,他要死了!!!! 救我救我救我!! 哥哥、哥哥!!! 蛾皇茫然无措的向前伸出手,就像他每一次向哥哥求助那样。 空气凝固,时间静止。 在冉羽迟心脏上锁了十年的锁链骤然松落,一缕魂体从他的胸口钻出。 是蝇王。 安雪这一剑,直冲心脏,一击毙命。 为了保护自己的弟弟,为了弟弟的生命,蝇王解开了血咒。 静止的时间中,他飘至弟弟身边,握住弟弟的手,拥住他,将自己一点一点,融入弟弟的身体里。 “我永远和你在一起,我永远不会离开你,我是最爱你的哥哥。” “活下去,你必须活下去!” 他的声音落下,时间重新流动,铺天盖地的灵压席卷而来,刺穿后背与胸膛的长剑骤然破碎,足以夺人性命的伤口在汹涌澎湃的灵力之下瞬间愈合,冉羽迟悬浮于半空,横腰抱起安雪。 深渊之中,灵力无形,如剑雨般落下,密密麻麻的怪物在惊惧的咆哮中爆体而亡,尸体消散成碎片,什么也不曾留下,恍若从未出现; 列车上方,蛾皇呆愣愣的直视前方,他像是刚从梦中惊醒,四肢麻木,就连血液流过都能掀起难以忍受的刺痛。他的后背,哥哥拥过他的触感并未散去,同他说的话也依旧停留在耳畔。 但他知道,这一回,哥哥是彻底死了。 他!再也!见不到哥哥了!!!! 他怒不可遏,他暴跳如雷,他嘶叫,他哭喊,天地震颤,空间,缓缓破碎。 然后,蛾皇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猛地抬起头,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盯着冉羽迟。 “为什么?” 为什么空间中的灵魂没有死! 有很多人类,他们应该在游戏中已经死了才对!! “当然是因为你的红水晶呀。”冉羽迟一笑,笑意之中停留着一股懒散的戏谑,“十年前,我复制了你们的能力。” 他在蛾皇骤然变化的脸色中说:“你能够在空间中杀死灵魂,我也能用你的灵魂力量吊住他们的命。” “不是我保护他们,而是你。” 蛾皇凉凉一笑,笑容惨白又无力:“没想到,你明明是只鬼,居然会关心那些人类。” 怀中的安雪,颤了颤小狗耳朵尖。 很显然,他也想知道这个答案。 冉羽迟揉了揉他的头发,回应他的眼神道:“我告诉过你的,我曾经也是个人类。” 身后的天恍若破碎的拼图碎片,皲裂,一片又一片的往下掉落,空间内的所有人都褪去了伪装。 怀子星一觉醒来,看到赌场正在消失,而自己也恢复本来的样子,兴奋的原地跳起; 夕楼警惕周围掉落的空间碎片,一排普通人小鸡仔一样缩在他身后; 程依和林晖抱在一块,喜极而泣:“是安队长,一定是他破了空间!!”两个人抱还不够,他们两人夹住程乐山。 程乐山:“呼吸,我不能呼吸了!!” 安雪和冉羽迟也恢复原来的模样。 不再是小孩形态,安雪没法再让自己心安理得的窝在冉羽迟怀中,扇动机械翼,让自己能够在半空中漂浮。 空间破裂,而冉羽迟又再无血咒限制。 现在的蛾皇,面对冉羽迟简直毫无还手之力。 他不甘,却又没有任何办法,或许他现在应该逃跑? 蛾皇抬起头,看到了恢复本来样貌的安雪。 是他!是他!!! “哈哈哈哈哈哈居然是你!!!”蛾皇的眼睛闪过光,“我在照片里看见过你,你就是那个人口中‘美得不可方物’的身体!!!只要抓了你,只要抓了你,他一定能够帮我!!!” 蛾皇点燃了蝇王留在他体内的最后一丝灵力,转瞬之间,闯入安雪的灵魂中。 作者有话要说: —— 第066章 灵魂受到强烈冲击, 头疼欲裂,仿佛有千千万万根细针在脑海之中肆意翻搅。 安雪的脸色瞬间变得一片惨白,单膝跪下, 才勉强支撑住身体,他捂着头,剧烈的喘息着,抬起一边眼睛, 说:“冉羽迟,你也能进入我的灵魂。” 他知道冉羽迟在想什么。 灵魂对于一个人而言, 最为脆弱,也最为关键。 灵魂一旦受损, 此人必定会失去性命, 回天无力。 为了安雪的生命安全, 冉羽迟不可能像蛾皇一样不顾安雪生命安全,直接冲进他的灵魂中。 即使要进入灵魂,安雪也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抵抗,否则将会产生严重反噬。 但是, 冉羽迟是鬼王, 会有天师愿意信任一位鬼王么? 让他进入自己的灵魂, 让他进入自己最脆弱的深处,不施防备,不设顾忌, 将自己的生命完完全全,交于一位鬼王的手里? 这可和任何一种合作都不一样。 所以, 安雪没有给冉羽迟出声或是思考的机会。 “你能信任我, 让我杀你, 我也相信你能够救我。” “冉羽迟, 帮我。” 他给他信任,他向他求助。 空间碎裂,深渊,车厢,和列车中的乘客都在逐渐消失,缓缓变淡,变得透明,散成细碎的金色粉末,随风远去。 安雪也是。 他苍白又憔悴,像是易碎的白瓷,他在无法言喻的痛苦中渐渐消失。 而他用隐忍却冷静的声音,对冉羽迟说:“把他活捉,我想知道蛾皇和特殊管理局的关系。” 冉羽迟从身后搂住安雪,额心抵在他的头发,轻柔的说:“收到。” 他阖上眼。 一缕精神丝轻轻柔柔的探入安雪的脑海之中。 脑中再一次浮现出某种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感觉,先前的剧痛被安抚,被抚摸,像是陷进一片软软的棉花之中。 无比安心,绝对安全。 冉羽迟的身影消失不见,安雪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迷迷糊糊间,安雪又看到了一道影子。 他总在梦境中见到的,那道模糊的影子。 在一片窒息的火海中,那个人忽然出现在他眼前,搂住他,在他耳畔轻声唤他:“安。” …… …… “嘀嘀——嘀嘀嘀——” 双城中心医院顶楼病房乱成一团。 身体状况原本十分平稳的安雪忽然急转直下,各种指标乱作一团,仪器上数值在毫无规律的来回变化,心电监护仪一度成为直线。 顶楼医护人员紧急抢救,除颤器,紧急呼吸装置,药物注射,没有一样起到作用,安雪的身体状况不仅没有好转,各种症状反而愈演愈烈。 “之前一直在的小哥呢?”主治医生从未见过这类情况,他急需了解患者之前的病史。 “不知道。”护士回答,“可能今天临时不在!之前都没事,谁知道会突然出事!” “算了算了。”主治医生紧急下令道,“快,临时抢救无效,通知其他医护人员,赶紧推进急救室!!” 双城中心医院的急救室设有全身检测仪器,只要将患者推入室内,便立马能够得出患者的身体数据,以便他们进行正对性抢救。 刚将安雪推入,仪器却发出一连串激烈的警报。 观测医师:“患者身上存在大量金属物质!” 主治医生:“怎么会?” 安雪身上穿的只是普通病号服,根本不可能有金属。 主治医生:“不可能。调出来我看看。” 观测医师点开观测屏幕,在场人员一看,当场怔在原地。 只见屏幕之上,安雪的身体,自脊柱正中往右,所有的器官、骨骼、血管、神经网络竟是全都替换成了密密麻麻的金属! 护士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呆呆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其他医护人员面面相觑。 他们从未见过这种状况。 半边身体替换成了金属? 他是怎么活下去的? 用什么替代生物电?怎么代替血管?又是怎么维持身体正常运转? 就算能短时间存活,但人体细胞会变,人会成长,会生老病死,金属无法随人体变化而变化,患者又是怎么在这种情况下活下来的? ——安雪的身体,完全不符合生物学基本结构,更是远超科技概念! 饶是医院同特殊管理局有过合作,救治过不少天师,但每一位天师归根结底仍是人类,他们从未见过安雪这样特殊的病例!! 主治医生反应最快:“快,快给紧急联系人打电话,他应该知道该怎么办!” 安雪的紧急联系人一向填的是浅霖和司段,护士联系不上浅霖,便只能找到司段:“您好,请问是司先生吗?是这样,安雪突然出现紧急状况……” “什么?”司段打断护士的话,急切道,“他怎么了?” 护士:“我们也不知道,指标突然变得极度不稳定,我们已经进行紧急抢救,但他的身体……”护士一时想不出形容词,只好道,“有些特殊。” “不能让他出事。”司段语气明显变得急切,语速也极快。“转到三院特殊处理部门,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护士:“好的,但是关于转部门,也许需要审批,还是希望家属能够……” “现在谈什么手续,还不赶紧送!”司段语气里藏了火,像一颗突然爆炸的气球,“如果因为这点事让他的身体出事,你们都不会好过!” 护士是听过司段的。 司局长在护士眼中,一向温文尔雅,对于普通人也温和有礼。 这两天,司段来过几次医院,她从未听过司段如此语气,简直像是成了另外一个人。 护士一愣,听筒那边,司段说道:“抱歉,我有点着急。” 护士报以一笑:“理解,理解,关心则乱嘛,转部门的事我们这就去安排。” 司段:“辛苦你了。” 挂断电话,司段揉了揉额心,略带烦躁的问面前的助手:“浅霖还是没有找到?” “是的。”助手说,“昨晚,浅霖突然出现在医院中,打伤顾牵星,强行带走满空,并关掉所有通讯设备,他熟悉管理局器械,擅长反追踪,我们根本找不到他。” “知道了。”司段让助手出去,助手正要拉开办公室的门,司段又说,“等安雪醒了,不要告诉他这件事。” 助手点头,表示理解:“是,如果被安雪知道了,他一定会很难过。” . 屋子里很黑,厚重的窗帘紧紧拉上,透不进一丝光亮。 满空被铁链紧紧锁住,丢在沾满灰尘的木地板之上,浅霖坐在他身旁,从医药箱中取出针管和试剂。 那是一瓶蓝绿色的液体,被吸入针管之中,又被微微推出来一点,液滴顺着针尖滑下。 然后,浅霖单手摁住了满空的脖颈。 满空开始挣扎,然而他的步足被铁链牢牢锁住,浅霖只是稍微下压虎口,便能以力治力,让他无法动弹。 为什么? 满空的喉咙发出嗡嗡声。 这是他在分局中,同其他人的沟通方法,他无法说话,便用嗡嗡声代替特定词组,让他们能够进行交流。 他也曾经和浅霖交流过。 他和顾牵星是鬼,是犯过错的怪物,分局中的人表面上没有表现出敌意,暗地里却时刻提防他们。 但浅霖总是待他们十分友好。 听说浅霖和安雪关系很好,安雪是个好人,十一分队也是好人,所以浅霖也一定是个好人。 因此满空也很喜欢浅霖。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浅霖会打伤牵星,为什么浅霖要绑走他? 挣扎间,满空看到了那双陌生的蓝色双眸。 眼尾是带着笑的,可是笑容中却有股戏谑,有种无法言喻的恶意。 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双眼睛。 他想不起来。 但他可以肯定,这不是浅霖的眼睛。 “你是谁?”满空问。 “不记得我了?很快你就能想起来。”浅霖将试剂注入满空的颈动脉。 随着试剂注射,剧烈的疼痛刹那间在满空身体中蔓延。 恶意,试剂,疼痛—— 那是来自于久远的记忆。 他太熟悉了。 多年前,他的普通生活就是这样被一个男人打破的! 他被带走,被注射试剂,然后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诡医生! 是诡医生!!! 满空猛的抬起眼睛。 诡医生桀桀一笑:“看样子想起来了?” 满空:“是你让我感染成鬼的!!” 诡医生收起针管,摘下白色手套:“当然,你应该感谢我,要不是让你感染成鬼,你那时候早死了,又怎么活到现在?” 他扼住满空的喉结,逼迫他抬起头,却又嫌恶他那怪异的八只眼睛。 “你不记得了,是么?当时,你发生了车祸。” 疼痛中,嘶哑的声音中,残破的记忆瞬间涌进脑海。 他被发生激烈争吵的父母赶出家门,他想去寻找牵星,但他没找到,失落的他,根本没有注意到迎面撞来的卡车…… “你本来早该死了,是我救的你,满空。” “是我让你活到现在。” 什么救与不救,分明就是他毁了自己的生活! 如果不是诡医生,他又怎么变成这样,牵星又怎么会因他感染! 他宁可在那场车祸中死去! 至少不会牵连牵星的人生! 满空:“是你毁了牵星的生活!!” 诡医生竖起食指,摇了摇:“这指控我可不接受,我需要的只有你,准确的说,是你的心脏,顾牵星,是他自己爱牵扯进来,我能怎么办呢?” 他语气轻蔑,嘴角微微挑起,满眼戏谑与嘲讽。 “嘶……” 胸口骤然一疼。 大概是药物开始起作用了,满空顿觉大脑昏沉,眼皮千斤般沉重。 视线逐渐模糊,面前的人出现了重影。 他是诡医生。 他和浅霖有同一张脸,同一个身体。 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你……到底对浅霖做了什么……” 诡医生蹲下来,饶有兴致的看着躺在地上痛苦挣扎的人形蜘蛛:“真有意思,这样了你还能关心其他人?” 满空的意识正在渐渐消散,他努力支起眼皮,用最后的力气问道:“那……安雪怎么办?” 听到安雪的名字,诡医生表情明显一滞,眼眸中蓝色的光有一瞬的暗淡。 但那只是极短的时间。 下一秒,他还是那副轻蔑的神情,爆发出一串笑,笑到抽搐,笑到缓不过气。 “哈哈哈哈哈哈!你在他面前提安雪?你知道他对安雪做了什么?” 诡医生指着自己的身体,指着浅霖,又在太阳穴上点了点,冷语讥诮:“他啊,破坏了安雪的这里。” “你看到的安雪对谁都特别冷漠,没有感情,是不是?” “都是他!都是他做的!!!” 满空一怔,他拼命掐住自己,想用疼痛让自己清醒,不要昏迷,但他没有办法,他感受着自己的意识像流水一样流走。 “他是怪物,他是人形兵器!所以,他的右脑,是微型计算机!” 诡医生大笑:“所以浅霖啊,用十年时间,一点一点,一点一点,一点一点——!!” “将感情从他的脑子移走。” 在彻底昏过去之前,他听到诡医生阴翳的嘲讽。 “为了把安雪变成真正的人形兵器,成为主人的……身体。”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卷快结束了!终于要开始讲冉羽迟和安雪的爱情故事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 第067章 灵魂, 对于现代人而言,更像是一种偏玄学性质的概念。 灵魂承载着一个人的精神、思想、情感、人格,还有记忆。 精神、思想等非物质的存在无法被感知或是描述, 但记忆却能够清晰的展示出图像和声音。 进入安雪的灵魂之后,冉羽迟看到了很多安雪从未说过的画面。 他是一位误入的旁观者,却无意中参与了安雪的过往。 他看到了一场大雪。 出租屋内弥漫浓浓酒气。 男人和女人爆发了一场剧烈的争吵。 满身伤痕的安雪被绑在水管上,他挣脱不开, 也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男人高高举起酒瓶, 砸向女人。 酒瓶砸破女人的后脑,女人抽搐两下, 当场失去气息, 而喝醉了的男人却认为她在装死, 又恶狠狠的在女人身上踹了好几脚。 然后,他手握破碎的酒瓶,走向安雪。 ——这是他的日常。 喝醉了,输钱了, 或者钱花光了, 总之只要遇到令他难受, 或是心情不好的事,男人就会将怒气撒在妻子和儿子身上。 今天对于他来说也一样。 但他醉得实在太厉害了。 他在跃过女人的身体时,踩到了她的小腿, 双腿一踉跄,竟是直直往后摔去。 然后, 他的后脑勺撞上了墙上的钉子。 一开始, 男人还能挣扎几下。 但越动, 钉子反而扎得越深, 再又一次用力之后,彻底失去了声息。 被绑在水管上的安雪,目睹了两人死亡的全过程,亲眼看到血液流出,铺遍满地。 而男人的眼睛,甚至没有闭上,定格在某种惊异又惊惧的表情之上。 那时候的安雪还很小,他是害怕的,他开始颤抖,他开始哭喊,他试图挣脱身上的铁链,但是他没有任何办法,对于一个孩子而言,铁链实在是过于坚固的东西。 他被锁在这间屋子里。 他哭得撕心裂肺,饿晕过去,又醒来。 不知是第几次失去意识,又是第几次醒来,安雪发现自己来到了医院中。 一位刚上任的警员发现这一代曾经有人报警过家暴,但是再无后续,尽职尽责的他想要来报警的人家进行走访调查。 就是他发现了昏厥的安雪。 瘦瘦小小,浑身伤痕的男孩被捆在水管上,面前是两具已经僵硬的尸体。 醒来后,安雪像个麻木的娃娃,不哭也不闹,乖乖补充营养,回答警察的问题。 案件最终以什么方式结束的,安雪并不关心,总之,最后的最后,安雪被送入了孤儿院。 冉羽迟看到,安雪牵着那位警员的手,被带入了孤儿院中。 悲怆孤儿院。 那是一家资历很老的孤儿院,四周是陈旧的铁栅栏,内部是偏欧式的建筑,有点像教堂。 从全貌看,冉羽迟认为这家孤儿院更像是常出现在万圣节或是恐怖电影中的场景,陈旧的设施和建筑,让人有种半夜会有鬼修女推门而入的恐怖感。 幸好,这里没有修女,只有院长,与一位和蔼可亲的妈妈。 那天之后,安雪成为孤儿院三十六位孩子中的其中一位。 这里的生活健康又单调,每天都在起床,早饭,早操,学习,睡觉这几样活动。 孤儿院有规定,每个孩子必须在晚上八点之前睡着。为了促进睡眠,妈妈会给孩子们端上一杯热腾腾的牛奶。 冉羽迟在安雪记忆中的孤儿院里四处游走——他在寻找蛾皇。 蛾皇必然躲在某个角落中,他需要尽快找到他,将他拎出去。 冉羽迟并不希望有其他人窥探安雪的记忆,包括他自己。 记忆是一个人最脆弱、最干净、也最纯粹的地方,他无意探寻,如果可以,他更希望安雪在清醒的状态下告诉他,而不是在现在这种情况。 今晚的安雪睡不着觉。 因为发生了一件怪事。 菜刀砍了他的右腿,但是,他却没有受伤,甚至没有感受到疼痛。 因为他的右腿,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金属,而他却没有任何感觉。 到底怎么回事? 或许他更应该去告诉院长或是妈妈,但是一种莫名的直觉告诉安雪,不可以,不可以让他们知道自己发现了这件事。 至于为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既然不能说,那他就需要自己探索。 那天,安雪没有喝下睡前的牛奶,他睁眼到了八点之后,听到走廊上传来脚步声,便悄悄将房间的门拉开一小条缝隙。 他看到了院长和妈妈,两个人一起打开走廊尽头的房间的门,将住在里面的小男孩带走了。 小男孩睡得很沉,被两人拎起来,也没有半点要醒来的意思。 安雪放轻脚步,远远地,悄悄跟在院长和妈妈身后。 大概是认为不会有小孩违反规定,院长和妈妈并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个人正在跟着他们。 安雪看到了那间手术室。 老旧、肮脏,各种药物、设备被摆了满地。 院长戴上手套,给男孩注射了某种药物,然后,在妈妈的帮助下,剖开了男孩的肚子。 他将手掌伸进男孩的肚子里。 具体做了什么,安雪无法形容,他看到了一阵光,然后男孩的某个器官竟是一点点硬化,最终成为类似于金属的形态。 安雪想到了自己的右腿。 他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做了“手术”? 妈妈似乎注意到了门外有动静,侧身出来查看。 安雪连忙躲到墙后,他不敢再看下去,隐在黑暗中,快速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一整个晚上,安雪都没有睡着,脑中总是回荡着那场无声的“手术”。 第二天醒来,他原以为昨晚被带走的男孩应该不会出现,但吃早饭时,他却看到了男孩。 男孩依旧开朗,伸懒腰时,衣服被拉起,安雪特意留意了,但是,男孩的肚子上,没有任何伤痕,昨晚的事仿佛没有发生,男孩只是美美的睡了一觉,睁眼,又是新的一天。 安雪有些疑惑。 是他看错了?还是他只是做了一场噩梦? 接下来几个晚上,安雪没有喝下牛奶。 之前喝下牛奶之后,他便会困得倒头就睡,他原以为是自己的生物钟,但是他发现,并不是。 只要他没有喝牛奶,便不会犯困。 ——看来问题出在牛奶身上,牛奶中一定加了什么东西。 这天,保持清醒的安雪发现,院长和妈妈又在晚上之后,打开了另一个房间的门,带走了另一个孩子。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都一样。 院长和妈妈会按照房间的顺序,每晚带走一个孩子进行手术,而孩子们毫不知情,身上也没有任何伤痕。 院长究竟在做什么? 问题的答案对于才八岁的安雪而言很难想通,也很难理解。 但他知道,这一定很危险,他需要求救,或者自救。 白天,安雪接着自由活动的时间,沿孤儿院探查了一番。 他发现,孤儿院的围栏都是加装电网的,他们这些普通的小孩根本翻不出去。 冉羽迟看到小小的安雪陷入了迷茫之中。 他将线索一遍遍写在本子上,又撕掉,撕碎,紧盯自己出现异常的右腿。 他很想帮助安雪。 但他没有任何办法,他看到的,全是安雪经历过的事情,是安雪一个人熬过了恐惧,一个人熬过了茫然,而现在,安雪将这些无措,脆弱,恐惧,全都摊在冉羽迟面前。 他将自己的信任,毫无保留,全都给了冉羽迟。 心尖像是扎了根鱼刺,有种钝钝的痛。 冉羽迟想,这或许就是某种被称为“心疼”的感觉? 他虚虚的抱了抱安雪。 安雪不停的在思考。 他必须想办法,他必须知道真相。 怎么办?怎么办? 被领养的孩子——安雪突然想到了新的切入点。 如果说,院长会给每一个孩子都进行手术,那被领养的那些孩子去了哪里?是谁领养的他们?领养的目的又是什么? 当天晚上,安雪悄悄溜进档案室。 他也听到了院长和其他人的通话。 “这就是我的能力!只能在孩子身上适用。” “您放心,先生,孤儿院里的每一个孩子,都将会成为您最得心应手的人形兵器。” 那是安雪第一次听到院长的通讯。 这证实了安雪的猜测。 果然,院长的所作所为,是为了另一个某后黑手。 一个星期后,又有一个小孩被领养走,这是今年的第五个孩子了。 大家和他挥手告别,安雪注意到,院长在孩子上车之后,又躲到不远处的榕树之后,像是又接到了通讯。 安雪偷偷跟过去,蹲下身,躲在灌木丛中。 这次离得近,他听得十分真切,甚至还听到了听筒另一边的声音。 是个男人,语气暴怒,又不耐烦:“他又死了,他又死了!才半年!你真的在按照我的要求进行改造吗?!” 院长不停的解释,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嘀咕道:“那些孩子本来就无法活太久,金属本来就没法和人体共存,您说遇到的十八岁的改造人,理论上来说……是不可能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冬至快乐~ —— 第068章 “你是在质疑我, 对么?”听筒那边,男人的声音骤然沉了下来。 “不是!”院长连忙解释,“我只是在和您探讨可能性而已!” 男人懒得听院长的解释内容, 不耐烦道:“最后给你一年时间,要么制造出我所说的,要么,就带着你的能力彻底消失!” 安雪悄悄从灌木丛中离开, 在在自己的线索里,又增添了几条。 第一, 被改造的孩子无法长时间存活。 第二,所有离开孤儿院的孩子应该是被同一个人领养。 第三, 整个悲怆孤儿院都因为那个人而存在。 安雪放下笔。 他划破自己的右手。 没有流血, 没有疼痛, 皮肤之下,是黑漆漆的金属。 他缓缓握起掌心,又缓缓松开,关节活动间, 有股类似于金属的滞钝感。 所以, 他也很快就会死么? 在安雪陷入沉思时, 冉羽迟找到了蛾皇。 他躲在某个阴暗角落中。 此时此刻的蛾皇不是强盛状态,他不过是一只在安雪灵魂中四处逃窜的老鼠,冉羽迟轻轻松松便抓住了他, 为了生命安全,蛾皇果断选择断尾求生。 他直接扯断自己的灵魂之力, 泥鳅一样从冉羽迟手中溜走, 在记忆画面中飞速逃窜。 追捕中, 记忆中的场景像是按下快进键, 飞快流动,直到蛾皇又跳进了另一处场景之中。 那一天,孤儿院被一只鬼入侵了。 那是一只通体白骨的厉鬼,两只眼睛是乌漆漆的黑洞,身后跟随一阵浓烈黑烟,每走一步,便会留下一大串渗人的黑色阴影。 他才刚刚抵达人界,饿得慌,正在四处寻找食物。 对于他而言,人类的幼崽,是最甜美的,充满营养的食物,能让他以最快速度恢复灵力。 他顺着幼崽的气味,来到了孤儿院中。 很好,里面有三十六只人类幼崽,用来当做他今天的晚餐正正好。 他轻而易举的掀开了孤儿院外围的电网,闯进了孤儿院中。 八点之后的孤儿院十分安静,白骨踩进雨后松软的泥土地面,留下一穿森森脚印。 他的每一步,都会冒起黑烟与火苗,地面上可怜的植物瞬间被烧成黑灰。 渐渐的,火势越来越大,从院子蔓延到了屋子中。孩子们喝了灌有安眠药的牛奶,对窗外的危险毫无所觉,只有安雪看到了那个怪物。 又是一个超脱他理解范围的生物——是一具白骨,阴森森的立于院子正中,痴狂的仰起头,似乎在轻嗅空气中美妙的气味。 在涌出害怕情绪的同时,安雪想,也许这是一个逃脱的机会。 院长和妈妈也发现了白骨,连忙从手术室出来阻挡他的步伐。 但他们没有经过战斗训练,院长的能力对从鬼界来的厉鬼毫无作用,不过两个回合,两人便败下。 白骨一手一个,紧掐院长和妈妈脖颈。 他不爱吃成年人,但他喜欢看到人类挣扎时的表情,也喜欢感受人类一点一点,目送自己生命流逝时的崩溃。 很快,两个成年人在他手上断了气,白骨开始进入孩子们所在的房间中。 安雪躲在楼梯夹角,拼命逼自己屏住呼吸。 饶是他年纪不大,也能看出来,白骨必然是很强大的存在。 院长和妈妈竟然那么轻易的就死在他的手上。 安眠药的分量很足,足够孩子们无知无觉的睡上一整晚,因此,他们也不知道危险正在降临。 白骨吃了走廊尽头房间中的那位孩子。 他粗暴的拧下孩子的头,扔进嘴里,颔骨上下翻动。 静谧的走廊中,弥漫着血肉被咀嚼的声音。 这些小孩有些奇怪,有些器官不知为什么,变成金属状态,不过这并没有耽误到白骨的好胃口,将变成金属的部分扔掉就好了。 所以,安雪偶尔还能听到“乒乒乓乓”的,像是金属碰撞地面的声音。 白骨一间间的、按照顺序推开门,吃了房间里的孩子,而他并不会留下自己的案发现场——人界似乎有专门追捕厉鬼的天师,他可不想被他们发现自己的踪迹。 所以,每吃完一个,他便会干脆利落的烧了整个房间。 古旧的房子,有许多木质家具和易燃物品,火势很快就蔓延出去,从一楼,到二楼,再到整个建筑物。 白骨还听到了隐隐传来的脚步声。 很轻,很小。 显然,有个孩子是醒的,他发现了自己。 但白骨并不介意,一个小孩而已,他根本逃不出去,再说,让食物活动活动,吃起来会更加美味。 于是,他慢悠悠的在建筑中闲逛,直到吃得差不多了,才从顶楼一跃而下,刹那间出现在安雪面前。 火光映亮了夜空,熊熊烈火,像是要割裂天地。 安雪的面前,是一具森森白骨,黑洞洞的眼睛死死盯着安雪,下颔咧开诡异的活动。 白骨看到小孩震颤的瞳孔,发出桀桀笑声,在小孩想要反抗时,快准狠的掐住他的脖子,将他高高举起。 他很满意。 最后一个小孩,比之前的任何一个小孩都要好看,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又黑又沉——一定很好吃。 安雪的耳边,全是白骨阴仄仄的、兴奋若狂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真不错!我要抠出你的眼珠,挖出你的内脏,吃了你。” 火海,铺天盖地的火海。 呛鼻灼烧味不由分说的闯进鼻端,牢牢箍住喉咙的手指掐断了安雪的呼吸系统,让他感到一阵有一阵的窒息。 ——他快要死了! 但这种状态下,人类并不会马上就死。 白骨的恶趣味又上来了。 他的指尖长出锋利的指甲,一点一点,划破孩子娇嫩的皮肤,血液流了出来,顺着手臂,滴落到地面。 一道,又一道。 疼。 好疼。 白骨知道,孩子根本受不了。 所以他们会哭,会闹,会疯狂挣扎。 他刚刚吃了太多安静的孩子,现在想要刺激一些。 于是,他开始折磨最后一个孩子,想要听他发出哭喊声,这一定会让他觉得更加兴奋。 但是,面前的小孩没有。 在短时间的怔愣之后,孩子竟是笑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愉悦的弯了起来。 他、他在享受疼痛!! 就连安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直到很久之后,他才得出答案。 他的右脑,他的情绪感知能力,早就在孤儿院中被弄坏了。 一些特殊的情绪,只会在完全截然相反的状态之下被他捕捉到。 例如,兴奋。 他在疼痛和濒死的状态中,感受到了史无前例的……雀跃! 火光中,小孩一反常态的笑容更像是恶魔。 这让白骨狠狠的感到心惊。 他知道,不能让这孩子活下去,如果让他存活,以后必然会成为极为恐怖的存在。 在濒死状态中笑出来? 真他妈是个疯子! 白骨放弃了自己的玩乐,他打算直接掐死孩子,反正孩子也没法反抗。 五指不断掐紧,安雪感到呼吸越来越困难,像是有一大团水或是一大团雾灌进他的胸口,他的大脑。 意识越来越模糊,眼皮变得极度沉重。 在他濒临断气那一刻,脖子被掐住的力度骤然停顿,火焰、黑灰、风、声音,瞬间定格在上一秒。 时间仿佛停止了。 安雪也一样。 他能感受到自己被固定在某个时间点中,浑身哪哪都不能动,但他的意识却是清醒的。 是死前都会出现的幻觉么? 安雪这么想着,却忽然感受到,头顶上方传来的另一股能量。 冉羽迟是记忆画面的旁观者,他看得十分清楚,那一刻,万物静止,虚空之上,被撕开一道裂口,有一抹白色的影子从裂口中探了出来。 那道影子更像是一个人,他拥住濒临死亡的安雪,将某一个光团放进他的体内,然后,亲昵的蹭了蹭他的额心,唤他:“安。” 冉羽迟觉得那人的声音十分熟悉,他下意识想要靠近那道影子,但是,一切都消失得太快了,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踏出一步,影子和裂缝便消失了。 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火焰依旧在燃烧,而白骨依旧死死掐住安雪的脖颈。 白骨对自己的力量很有信心,不需要十秒,小孩便会窒息而亡,他将会享受到美味的食物。 但下一刻,变故突生。 安雪体内陡然涌出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能量,毫无预兆,也毫无规律,如同泄洪一般,从安雪的胸腔之中喷涌而出,白骨一颤,低下头才发现,自己的右臂竟是在能量洪流中,被切割成了碎骨块。 浓稠的能量在安雪身体内部横冲直撞,涌入他的每一寸神经、每一个细胞,每一缕血管。 他的右半边身体——已经被改造成机械的身体,血管缠绕,神经蔓延,细胞生长,金属开始与血肉融合,逐渐成为身体、成为骨骼的一部分。 那是一具全新的身体,能够同血肉共同生长的、异于常人的身体!! 白骨怔怔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变故,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他眼睁睁的看到,面前的小孩,他的右眼缓缓覆上一层红膜,变得血红。 伤口血液滴落,在地面之上凝成一支血镰,又被安雪握住,锋利镰锋不过轻轻挥下,白骨便被轻而易举的削断,原本坚不可摧的骨架顷刻间散成一堆碎骨,而白骨厉鬼没有任何还手之力,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死的! 安雪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做了一场梦。 总之,当他恢复意识,白骨厉鬼已经死了,孤儿院在被大火吞噬,燃烧殆尽。 司段和浅霖将他从火海中救出。 一旁,司段蹲在他身前,像是异常兴奋,眼神之中散发着某种狂热。 “找到你了,终于找到你了!!!” 安雪不知道陌生的大叔究竟找到了什么,他在感受自己陌生的身体,还有,在濒死之际,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个人影,那句轻轻柔柔的“安”。 破旧的孤儿院在火海中轰然倒塌,36人,加上妈妈和院长,只有安雪活了下来。 浅霖将安雪的怔愣理解为灾难之后的心有余悸。 他挡住了安雪的眼睛,但愿遮住视线能够让面前的小孩感到一丝丝放松。 他对安雪说:“以后,我们就是家人,你,我,还有局长。” 这是一场由厉鬼而引发的火灾,普通水源无法扑灭,特殊管理局的人很快赶到,安雪被司段和浅霖带离现场。 冉羽迟在火焰之中再次找到了蛾皇。 他藏身的地方十分隐秘,但是这一次,蛾皇没有任何逃走的机会。 他被冉羽迟捏在手中,逃脱不得,但蛾皇的目光却死死追着离去的安雪、司段、浅霖三人,向他们疯狂伸出手:“救我!救我!!是您!您可以救我!!!” 这只是回忆画面,无论蛾皇喊得多么撕心裂肺,他想要求救的那个人也不会听到。 灵力从冉羽迟体内涌出,一阵天旋地转,他禁锢住蛾皇,将他带离了安雪的灵魂。 三院特殊处理部门。 原本疯狂跳动的身体数据忽然平静下来,近乎趋于直线的心电监护仪再次恢复平整而有规律的“嘀嘀”声。 一旁抢救得脱力的医生倚靠墙壁,擦去额心的虚汗。 “7813号患者安雪,平安脱险,目前暂无生命危险,预计在十二小时之内苏醒。” 作者有话要说: 画个重点:那个影子,“安”的那个,第四章 ,第38章,第66章提到过。 —— 第069章 安雪醒来时, 窗外的天光已经大亮,四周全是难闻的消毒水味。 灵魂受到冲击的伤害是很大的,他花了一些时间才醒神。 在进入空间之前, 他让夕楼等人戴上有追踪功能的手链,这会再次感应手链的位置,几人分散在双城不同医院,生命状况还算良好, 看样子没出什么大事。 这让安雪放心下来不少。 护士推门进来巡视病房,发现床上的病人已经坐了起来, 她面色一喜,连忙呼叫医生来进行深度检查。 这位可是总局局长特意关照过的病人, 他们可不敢有任何懈怠, 立马就将安雪醒来的事上报特殊管理局。 安雪面无表情的被一群医生环绕, 推进一个又一个检查科室,甚至还听到有医生感叹:“用这种身体也能活下来?!”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身体构造!” “他究竟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金属和人体混合?右脑是微型计算机?!这是奇迹吧!” 安雪揉揉额心,诸如此类的话他听过无数遍,他懒得去解释或是同医生探讨。 现在的他只觉得累, 还有点饿。 等一整轮检查下来, 已经过了早饭时间。 护士见到安雪懒恹恹的一言不发, 说:“报告一会就能出,你的亲属应该马上就会过来,饿了吧, 在病房里等会,我先去给你弄点吃的。” 安雪:“不用, 我自己去就好。” 护士还想说什么, 安雪已经进入电梯, 下楼了。 他需要找个地方静一静, 整理一下线索。 十一月,双城不再像之前那般炎热,风打在身上还有些微凉,更何况安雪穿的只是一件薄薄的病号服。 他能感受到冉羽迟的位置,正在向医院靠近,便掏出手机给冉羽迟发了条消息:“早饭。” 简洁明了表达诉求,安雪放下手机,在脑海中将线索一一整合。 第一,有人带领蛾皇进入过特殊管理局总局,这说明蛾皇此次大规模恶.性.事.件,特殊管理局的某个人或许也参与其中。 他是谁?为什么要帮助蛾皇?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第二,浅霖和诡医生事件存在一定关系。他借阅过记载献祭法阵的书,并且,借阅时间是在诡医生出现那一年,同时诡医生的杀/人轨迹完全同献祭步骤一模一样——安雪并不相信这只是巧合。 第三,如果书中内容属实,那么,满空的献祭,将有可能在明天举行,地点就在特殊管理局双城分局。 既然如此,诡医生,或者说与诡医生有关的人物应该已经着手在准备献祭事宜,他们必须尽快阻止。 第四,这是让安雪最想不通的一点。 蛾皇在进入他的灵魂之前说过,他曾经在照片上看到过安雪,是某个人口中“美得不可方物”的身体。 “那个人”是谁?和他的身体又有什么关系? 一团乱麻,毫无头绪。 安雪先是联系了十一分队,向他们询问满空和顾牵星的情况,那边没有立即回复。 安雪又联系了浅霖,并没有透出任何怀疑语气,只是询问他什么时候能来医院看看自己。 但是,浅霖同样没有回复,并且拒接他的通讯。 接着,安雪询问了医院中与特殊管理局有过合作的工作人员,这两天是否有出现什么情况。 对方回答一切正常,昏迷的患者也在逐步苏醒中,特殊管理局也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安雪又发消息问道:满空和顾牵星的检查情况如何? 他记得,前几天,十一分队在市中心医院安排了对于满空和顾牵星的全身检查。 对方大约五分钟之后才回复。 工作人员:一切正常,没有任何异状。 安雪:好的,谢谢。 他眉心微皱,摁熄屏幕。 好奇怪。 安雪觉得不大对劲。 太安静了。 实在太安静了。 就在安雪陷入沉思之时,周围同样下来散步的病人齐刷刷将目光投往同一个方向。 只见一个女人迎面走来,贴身T恤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材,红色宽松外套,白色短裙,使她看起来年轻又靓丽,精致漂亮的脖颈上,系了一根深色choker,黑白分明,衬得皮肤如净瓷般白皙。 众人就看着漂亮女人直直朝安雪奔去,一把拥住坐在石凳上的他,晃动身子一个劲的蹭。 路人:就很羡慕。 安雪猝不及防被埋进一片柔软的触感中。 无法呼吸的安雪:“…………” 他一把推开女人,一言难尽的看了冉羽迟一眼,语气中带了毫不掩饰的嫌弃,问道:“你怎么又变成这样?” 冉羽迟在安雪身边坐下:“你的同伴知道我的身份,以防万一嘛。” 其他天师不像安雪那样信任鬼王,要是产生冲突或者怀疑,那会使情况变得更加复杂,冉羽迟可不喜欢这样,怕麻烦的安雪也必然不会喜欢。 安雪沉默。 冉羽迟说得对,以防万一。 但他用女人的形象出现,安雪却是怎么看怎么不爽。 冉羽迟不知从哪掏出一堆吃的,一一摆在安雪面前。 ——解除蝇王血咒的鬼王已经可以随时随地使用灵力,不再受到时间限制。 等回过头,冉羽迟却发现安雪神情复杂的盯着他的胸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冉羽迟眉梢一挑:“要不要试试?” 安雪:“试什么?” 话音刚落,冉羽迟便拉起安雪的手,置于自己的胸口,还握住他手指捏了一下。 软软的触感自指尖绽开。 冉羽迟:“什么感觉?” 安雪:“……” 见安雪没有反应,冉羽迟又带着他捏了捏,疑惑:“没感觉么?我还以为挺真实的?” 安雪:“……滚。” 另一边,怀子星一脸懵逼的睁开眼睛。 入目就是一片惨白的天花板,手背上一阵刺痛,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正在打点滴。 怀子星抬头望天花板:啊,又穿了。 一开始在学校,接着是赌场,睡醒又到医院。 他一个激灵,直接从床上跳起来,摘下针头,将放在床头的热水壶当做武器护在胸前,小心翼翼的沿病床往外走:“这关玩的又是什么?!医院冒险是吧?没人?!那就肯定有鬼是吧!别过来啊!过来我就用滚水泼你!!” 刚从病房厕所出来的幸思远:“……” 幸思远:“你还好么?” 幸思远? 声音、脸都一毛一样。 怀子星一愣,狐疑的靠近幸思远,腾出一只手,在他脸上疯狂揉搓,另一只手死死握住热水瓶,打算一有不对劲直接泼。 幸思远:“……” 是真脸,皮撕不下来。 怀子星惊:“不是吧,你也被拉进来了?!” “你在教室里昏迷,一直没消息,我就来看看你。”幸思远满眼茫然,探手测了怀子星的额头,“你怕不是烧坏了?” 怀子星:“啊?” 幸思远:“你等会啊。” 幸思远飞快去了护士站,报告怀子星刚刚疑似发疯的情况,很快,呼啦啦一群医生挤进病房。 怀子星是这片昏迷者中第一个醒来的,因此医生对他的身体状况极其重视。 在被一群人推着做了一项项检查,又看到满脸泪痕的老妈之后,怀子星终于相信,自己不是又穿了,而是从空间里出来了!这里是现实世界! 医生:“从突发性昏迷醒来后,患者或许会有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的情况,这都是正常的,亲属要做的就是让患者放松情绪,不要太担心。” 听完医生的话,母亲终于长舒一口气。 只不过,怀子星依旧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按理说,他突然出现在赌场,应该是失踪才对,怎么会是昏迷? 不过面对关心自己的母亲,怀子星没说什么,只告诉她不用担心,身体没什么大碍,然后让幸思远陪自己下楼逛逛。 毕竟赌场经历还挺魔幻的,和老妈讲她不一定会信,没准还会认为自己在做梦,但幸思远平时就喜欢猎奇玩意儿,是猎奇社资深会员,每年都举办一次试胆大会,没准和他讲讲,他能分析点什么出来。 怀子星避开人多的地方,伏在幸思远耳边神秘兮兮道:“其实我不是昏迷,我是突然被传送到了另一个地方。” 幸思远:“?” 幸思远:“你在说什么?” 怀子星:“真的啊,我当时一睁眼,就发现我在赌场,脑子里还有声音,出去的条件是每个人赢一亿,输光筹码的人会被跺掉手脚,妈的我一进去差点被骗光筹码,还好遇到一个身材超劲爆的漂亮姐姐和一个长了金毛耳朵的正太弟弟,他们救了我,而且他们两个还在现实中认识我!” 大概是太过急切,怀子星一大通话说得颠三倒四。 幸思远:“???” 没有被拉进空间的幸思远自然无法想象这种事,满脸疑惑的摸摸怀子星的额头:“你这不是没有发烧吗?” 怀子星震声:“我真的去过赌场!” “穿越到赌场?还被漂亮姐姐和正太救了?”幸思远挠挠头发,“你这比我前两天看到的拍卖会场异闻还匪夷所思。” 怀子星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走,顺势问道:“什么拍卖会场?” 提起这个,幸思远一脸兴奋:“我前几天翻到的,在几十年前,具体时间不知道,有个研究所,将人类改造成其他物种,进行拍卖。” 怀子星震惊:“改造成其他物种?什么意思?” 幸思远科普道:“就类似于人体改造吧,通过基因剪切,植入手术,把人类改造成人鱼啊,吸血鬼啊等等生物,有的会被改造成兽人,就半人半兽那种。研究所会将他们进行拍卖,听说拍卖金额普通人一辈子也赚不到。” “挖槽对了,我给你讲,我还看到了图片,有个人被改造成章鱼人,一堆触手四处挥,怎么看怎么恐怖。” 怀子星想象了一下,面露惊恐:“不是吧?谁会买啊?!” 幸思远:“总有人喜欢啊!太有钱了,就不当人了,开始追求刺激了呗!” 怀子星琢磨了下,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被扯开话题了? 于是又将话题扯回来:“不是,这个几十年前的事等等,我是真的穿越到一个赌场里!!” 他一抬头,正好看到赌场里的漂亮女人坐在医院花园里:“啊!就是她就是她!!” 救了他的命,身材还爆好的美女姐姐,怀子星不可能看错! 至于美女姐姐为什么也在医院里,怀子星暂时不想去过问,他直接将幸思远扯到女人面前:“嗨,姐姐你好,你还记得我吗!我们见过面的!就在赌场里!” 怀子星着急找人证实自己的言论,说完才注意到面前的场景。 ——安雪也在这,而他的手,正搭在美女姐姐的胸上。 胸前衣服皱了,明显是被很用力捏过! 冉羽迟轻轻拍开安雪的手,低下头,略有些不好意思:“被看到了,宝贝你也太心急了。” 安雪:“……” 怀子星:“????” 幸思远:“?????” 挖槽?! 作者有话要说: 安雪:冉羽迟你做个人吧!!!! 啊突然发现营养液竟是过了2500(之前没去打开app,无情的更新机器QAQ我错惹),哈哈哈哈加更安排上安排上 明天或者后天!!么么么~ —— 第070章 眼前的画面, 怎么说呢? 至少对于十八年来始终在乖乖学习的幸思远和怀子星而言还是有些超纲的。 两个人登时僵在原地,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片刻后,还是怀子星犹犹豫豫的清了清嗓子, 主动打破尴尬,开口道:“没想到啊哈哈哈,漂亮姐姐居然就是安雪的对象。” 早都听说安雪有对象了,没想到居然就是她。 难怪漂亮姐姐在赌场里说认识他, 而怀子星却死活想不起有这么个人。 原来是安雪的女朋友啊! 不过,漂亮姐姐的年纪怎么看都应该比他们大, 大概已经参与工作了?看穿着,看气质, 怎么看怎么有钱的模样。 怀子星没耐住好奇, 小声问安雪:“和富婆谈恋爱一定很爽吧?” 安雪:“……” 谈个锤子。 安雪并不知道特殊管理局打算怎么处理此次事件, 怀子星身为当事人,又没有失去赌场中的记忆,因此安雪不打算继续瞒住他,只是幸思远是没有被卷入其中的普通人, 不好在他面前直接谈论。 蛾皇的事, 越少人知道越好。 安雪抬起眼, 冷冷瞥了一眼冉羽迟。 冉羽迟抱住安雪的手臂,倚在他肩上,仰起里问幸思远:“可以帮我们买两瓶水吗?我有些渴。” 说着, 还朝他眨下一边眼睛。 美女姐姐的Wink太撩人,幸思远感到鼻端一热, 鼻血直接下来, 他立马捂住鼻子, 逃跑似的:“哦, 哦,好的,好的,我马上回来!!” 幸思远流着鼻血走了,只剩怀子星一人,他无意插在两人之间做电灯泡,便坐到安雪对面,讪讪一笑:“安雪,你和你女朋友感情真好。” 安雪拿起一块牛肉煲,慢条斯理的撕开包装纸:“不是女朋友。” “不是你们还……”怀子星瞥见被冉羽迟紧紧抱着的手,艳羡道,“还那么亲密啊。” 安雪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左右怀子星没有失去记忆,安雪直接问:“后来赌场还有发生什么事么?” 怀子星连忙答:“没有没有。一觉睡醒发现赌场天花板开始碎了,样子也变回来了,再一睁眼就在医院里了。” 等他回答完才想起来,诶?安雪怎么会知道赌场?他又没在现场? “安雪,你怎么知道赌场的事?”怀子星又看向冉羽迟,给安雪找了个理由,“是姐姐你说的么?你还记得就好!一会帮我给我朋友证实一下呗,姐姐可以吗!” 冉羽迟抬起下颔,眼眸微弯:“嗯,没问题。” 漂亮姐姐笑起来简直太好看了,勾魂夺魄,怀子星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姐姐你不要看着我笑啊,我会害羞的,哎呀。” 安雪:“………” 怀子星:“话说姐姐,我最后看到的是真的吧?你咬了正太天师的脖子?” “姐姐你是吸血鬼?还是有特殊能力?” “哎,姐姐我还是不问了,这是你们的秘密嘛。” “不管怎么说,姐姐,你们太帅了!感谢你们救了我!” 冉羽迟浅然一笑:“没事。” 安雪:“……” 姐姐姐姐姐姐姐姐。 烦死了。 安雪淡淡唤道:“冉羽迟。” 声音咬了冰块似的,听起来心情不大愉悦。 怀子星开始四处寻找:“啊?会长?会长也来了?在哪在哪!!” 对面,安雪又说:“变回去。” 冉羽迟:“好啊。” 怀子星闻声扭过头,眼前,漂亮姐姐周身冒起一阵白光。 他眼睁睁的看到,漂亮姐姐在白光之中,一点一点,变成了会长的模样,还抬起手朝怀子星挥了挥:“嗨。” 怀子星:“??????” 怀子星揉揉眼睛。 安雪在面无表情的啃牛肉煲,冉羽迟眼角带笑,掌心晃了晃。 ? 一定是看错了,漂亮姐姐怎么会变成会长呢? 怀子星又揉揉眼睛。 很好,眼前什么都没变,没有漂亮姐姐,只有会长。 怀子星猛地站起身:卧槽?! 我漂亮姐姐呢?我那么大一胸——啊不是,漂亮姐姐呢?! 怀子星的双目瞪得滚圆,瞳孔仿佛在震颤:“会会会会长?!等等等等一下!!” 短路了短路了! 脑子短路了! 漂亮姐姐是会长? 可是为什么会长明明是男的!男的!为什么能变成女人?! 怀子星的表情一会黑一会黄,五颜六色,不知道在想什么。 安雪依旧面无表情,慢吞吞的摘出生菜叶子,放到一边,咬下一口牛肉饼:“别自己想了,直接问吧。” “等一下等一下,我捋一下!”怀子星摁了摁太阳穴,然后才看向冉羽迟,“在赌场里说认识我,是因为你是会长,所以认得我?” 冉羽迟:“是的。” 怀子星:“那你为什么能变成女女女、女人?!” 冉羽迟没有隐瞒:“因为我是鬼。” ? 怀子星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鬼?什么鬼?他吸血了,所以是吸血鬼? 吸血鬼也是鬼么? 很好,想不通,一会再想。 怀子星又问:“那那个小天师呢?就是长了耳朵和尾巴的那个?” 三秒后,怀子星又看见了令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冉羽迟将手搭在安雪肩上,只见他们的安雪同学,身体开始逐渐缩小,病号服变得宽宽松松,他的发间长出两个毛茸茸的耳朵,身后的尾巴左右晃个不停。 安雪事不关己般,继续慢吞吞的啃牛肉堡。 冉羽迟趁机又rua了会安雪的耳朵,手指捏在耳朵尖上:“就是他。” 怀子星的嘴张得能直接塞进一个汉堡:“?” 在赌场中,正太说他是一位天师…… 所以所以所以…… 怀子星腿一软:“安安安安雪?!你你你,你是天师?!” 安雪:“是。” 得到答案的怀子星:“!” 这是他生活的世界吗? 我天? 天师?鬼?! 这是什么玄幻世界?! 有意思有意思。 他们班来了个转学生,转学生是天师?! 他们的学生会会长是鬼,会吸血的那种?还能变成身材爆好的女人那种?! 怀子星当场就要往后仰,正好幸思远买完水回来,一个箭步扶住他的肩:“你怎么了?没事吧?诶?会长?那位姐姐走了么?” 冉羽迟笑:“嗯,她走了。” “好吧。”幸思远挠挠头,又关注回僵硬成石头的怀子星,“不会是身体突然出状况了吧?” 安雪终于啃完牛肉煲,将包装纸揉成一团:“他没事。” 冉羽迟接腔:“只是世界观受到了点冲击,要不你先带他回病房?” 他看向怀子星,竖起食指置于唇前。 怀子星看到,会长的肩上凭空出现了一个天秤,分明左右都空无一物,右边托盘却像是放上重物般,重重压下。 “你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对吧?” 怀子星的眼神有一瞬间失去焦距:“好的,我不会说的。” 幸思远搀扶着游魂一样的怀子星回了病房,安雪又幽幽拆了一瓶橙汁,语气依旧波澜不惊,像是见惯了般:“这就是天师要隐瞒身份的原因之一。” 特殊管理局始终向世人隐瞒天师与鬼的存在,不仅仅是因为知晓天师身份的普通人或许会遭遇厉鬼的袭击,更有另一重考虑。 当长期以来的世界观被颠覆,人类的焦虑震惊情绪叠加,人界必定会引发一场骚乱。 给肚子填了个底,不再饿得难受,安雪和冉羽迟谈起今天的正事。 “蛾皇呢?” 冉羽迟拿出一个约莫三十公分高的玻璃瓶,缩小版的蛾皇被关在瓶中,正在疯狂撞击瓶身,试图逃跑。 见到面前突然出现的两个人,蛾皇破口大骂,各种恶心词汇往外蹦。 安雪直接无视他的话,问道:“你口中的‘那个人是谁’?” 蛾皇:“我会告诉你?” 安雪:“谁带你进的特殊管理局?” 蛾皇:“我自己闯进去的!” 很显然,蛾皇并不配合。 安雪本来也没想现在就从蛾皇口中问出点什么,便又用黑布将他罩住,对冉羽迟道:“我不能将他带走。” 冉羽迟了然。 特殊管理局有蛾皇的内应,在确认是谁之前,安雪谁也不能够相信。 冉羽迟:“你想怎么做?” 安雪没有立马回答,而是问:“我们的合作关系还存在么?” 冉羽迟:“决定权在你身上。” 安雪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帮我看好蛾皇,不要将他交给任何人,我会想办法从他嘴里掏出实话。” 他顿了顿,喉结上下滚动,“同时,我也会帮你。” 安雪抬起头,看向冉羽迟,看到他挂在胸前的半枚铭牌,眼瞳深沉,静若无澜:“我会帮你找到他。” 没有永恒的帮助,只有永恒的等价交换。 安雪需要真相,需要答案,而冉羽迟……需要找到他一直想找的那个人。 冉羽迟没有立即回答。 安雪也没有等待冉羽迟的回答。 他知道,冉羽迟不会拒绝。 特殊管理局在人界找人,总比鬼王一个人来得更有效率。 只是……安雪暗暗攥紧掌心。 很酸,很涩。 好难受。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圣诞快乐!!! —— 第071章 之前发生的事情太多, 安雪没有时间好好思考自己的心情。 他,对于冉羽迟究竟是一种什么感情? 在自己提出会帮冉羽迟找到那个人时,安雪又想, 现在思考这个问题还有什么意义? 两人之间气氛陷入某种诡异的沉默中。 待再一次听到冉羽迟的声音,却是他说:“我得先走了。” 他感受到了陌生的灵力,应该是特殊管理局的人。 身为鬼王的冉羽迟并不适合和他们过多碰面。 安雪“嗯”一声,抬手在颈间点了点:“别摘。” 他解释:“合作关系, 我们可以保持联系,你复制过我的能力, 你也能够通过血液找到我。” 冉羽迟朝他一笑:“知道了。” 他消失得很快。 走后没多久,司段来到安雪面前。 对于司段的到来, 安雪并无过多意外, 毕竟此次蛾皇闹出的动静实在太大。 安雪朝司段简易的行了一个礼:“父亲。” ——在法律上, 他们属于监护与被监护的关系,所以这么多年,安雪一直称呼司段为“父亲”。 “身体怎么样?”司段关心道。 “我没事。”安雪将此次情况简单汇报,当然, 隐瞒了一些会引起麻烦的信息, “这次事件由蛾皇引起, 他在双城构建了空间法阵,强行汲取人类灵魂,我在空间中偶遇鬼王, 蛾皇现在……落于鬼王手中,很抱歉。” 很抱歉, 暂时不能将蛾皇交给特殊管理局。 司段慈爱的抚摸安雪的头发:“没关系, 你已经干得很好, 现在昏迷的人员正在逐步苏醒, 幸亏有你,此次事件,普通人几乎没有伤亡。” 安雪并不打算独占功劳:“普通人类没有伤亡和我没有关系,是鬼王通过搜集蛾皇的水晶,吊住普通群众的生命。” 闻言,司段倒是略微诧异:“他在帮助人类?” 安雪:“嗯。” 简单交流过几句,司段拍拍安雪的肩:“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你在医院好好休息,局里还有时间,我先回去了。” “请等一下。”安雪问,“浅霖……他在哪?我今天联系不到他。” 司段脸色没有变化:“他去执行任务了。” 安雪又问:“满空和顾牵星怎么样?” 司段回答:“他们很好。” 安雪点头:“知道了。” “那我先走了。”司段起身,离开医院。 走出医院大门前,司段对身旁的助手说:“安雪正在养伤,分局的事不要告诉他,也别让他出去,对了,昨天让你屏蔽安雪同十一分队的通讯,有问题么?” 助手:“我已经完成。让安雪知道浅霖的事一定会很伤心,幸好有您能够这么关心他的心情,事情结束后,他一定会理解您的关怀。” 司段低下头,一笑:“但愿吧。” 回到病房,安雪心中的不对劲依旧没有消退。 浅霖在执行任务? 可在之前,只要浅霖执行会断联的任务,都会提前和安雪说一声。 但这次却没有。 而且,十一分队的成员,至今没有回复他的消息。 这太反常了。 . 此时此刻,十一分队根本无法回复消息,他们甚至没有收到安雪的消息。 顾牵星正在分局发狂。 浅蓝色电流遍布整个楼层,顾牵星被关在隔离房中,正在试图破坏厚重的隔离玻璃。 他的双目血红,愤愤的盯着隔离房之外围住他们的十一队众人,电流翻腾着,就连呼吸的空气都令人发麻。 空向笛努力平复顾牵星的心情:“冷静点,牵星!你这样没办法解决任何事,只会对你更加不利!!” “你让我我怎么冷静!满空被抓了!!”顾牵星几乎是咆哮着,嗓音惨白且激动,“放我出去!是浅霖!浅霖就是诡医生!是他!是他带走的满空!你们没有找到他,你们没有他的消息,让我来找!我不可能再让他伤害满空!!” 隔离房的玻璃在一次又一次强烈的电击之下,竟是产生一条极长的裂缝。 顾牵星的能力,十一分队除了安雪,没有任何人有自信能够抵挡,贸然阻止顾牵星出来必然会造成人员伤亡,可放着不管又会激怒对方情绪,后果同样糟糕。 无奈之下,空向笛只好回头询问:“队长怎么样?还有小少爷程乐山他们呢?他怎么样?联系到他了么?” 那位队员回答:“夕楼和程乐山正在向分局赶来,队长……我们联系不上!!” 与此同时,浅霖悄无声息出现在分局楼顶。 他像进入自己家门一样,轻飘飘的走进分局之中,出现在十一分队众人面前。 寂静的走廊深处,忽然传来脚步声。 一声、一声……皮鞋碾压地面的声响逐步靠近,令人毛骨悚然。 在场众人身体一僵,缓缓转过身。 一道颀长的身影,竟是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们身后。 是浅霖。 他身着深色条纹西装,头戴礼帽,胸前,别着一朵艳丽的玫瑰花。 看到忽然出现的浅霖,十一分队成员骤然激起一身冷汗。 怎么说他们也是经受过专业训练,浅霖贴脸走入,来到他们身后,他们却无一人感受到丁点气息。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浅霖/诡医生的实力,远在于他们之上。 “大家上午好。”浅霖摘下礼帽,极为绅士的朝众人深深鞠躬。 他的双目早已变为蓝色,左脸的烧伤,在影影错错的电光之中,刺眼又显目。 顾牵星缓缓转向他,眼中噙了火,双目愤怒得恍若要脱框而出:“满空呢?你又对他做了什么!” 诡医生微微一笑,微弯的双眸闪过一丝不怀好意的狡黠:“你说满空?他就在这里啊?” 分局一楼大厅。 “轰”的一声。 玻璃门被尖锐的步足戳出一个洞。 接着,其他步足合力撕扯,仅仅几秒,坚固的玻璃大门轰然倒塌。 一只人形蜘蛛缓步走入分局大厅。 分局的大门由合金玻璃构成,足以承受三百吨力量级的攻击,却在人形蜘蛛的步足之中,如薄纸般脆弱。 人形蜘蛛那八只猩红的眼睛在大厅环视,头部——脖颈往上,裂成数道肉条,利齿尖锐又森冷,齿尖泛着幽幽冷光。 人类脆弱的□□在他面前仿佛干枯的树叶,雄壮的步足有若利刃,劲风拂过,轻而易举便将驻守在一楼大厅的警卫人员尽数击倒。 满地鲜血。 一名警卫被捅伤胸口,幸好,他还没彻底昏死过去,强忍着蔓延全身的剧痛,一点点爬向角落,用尽全身力气敲下警报器。 一瞬间,分局上下,警报灯光闪烁,警卫虚弱的声音道。 “分局……被入侵……” “入侵者为……满空……人形,蜘……” “嗤——”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 人形蜘蛛发现了他,毫不犹豫,使用步足捅穿了他的胸口。 □□被刺穿的声音、与骤然停止的呼吸一起,传遍整栋分局大楼。 安雪越想越不对劲。 满空的献祭日期就在明天之后,分局一点动静也没有?这不可能。 不管怎么样,安雪都不会待在医院中坐以待毙。 医生护士叮嘱他不要出病房,安雪选择直接翻窗而出。 而当他来到楼下,却猛然发现,整间医院都被某种肉眼无法捕捉的能量体覆盖。 安雪来到医院大门,触碰能量。 空气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纹,自下而上,涟漪般蔓延整间医院。 有人将安雪困在了医院之中! 他又闭上眼,脑海里的地图上,程乐山、夕楼,包括林晖和程依的位置都在快速移动,目的地为……分局! 分局。 看见浅霖,顾牵星过于愤怒,电流猛然增大,电线无法承受,冒出星星点点的电火花,和灼烧之后的、刺鼻黑烟。 整层楼的灯光忽明忽暗,光线明灭。 浅霖——或者称他为诡医生,在这样半明半暗的光线之中点燃了一支烟。 白烟左右扭动,随后消失在令人发麻的空气中。 他抬起幽蓝色的双眸,看了眼时间,说道:“这里,借我几天。” “哦,对了,提醒你们一下。”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露出一抹阴森森的笑容。 “你们还有五分钟时间,可以逃跑哦。” 作者有话要说: 乐园篇章结束啦,明天开新副本~ 第6卷 指针 第072章 安雪不停的联系十一分队成员。 忙音, 全都是忙音。 无人接听,无人接听,无人接听! 而在安雪无法联系到队员的同时, 却仍能感受到夕楼和程乐山仍快速朝分局行进。 这很不对。 他被困在医院之中,而他无法同队员联系。 这必然不会是巧合! 很显然,有人在支开他,有人切断了他与其他人的联系, 而那个人不想让他知道当前情况! 地面忽的震颤,像一次轻微地震, 又似乎是远处某个地方发生了爆炸,一缕黑烟徐徐飘扬。 是分局的方向! 在那一瞬间, 仿佛两只力大无比的手在疯狂拉扯他的大脑, 安雪头痛欲裂, 某个极其强烈的想法,强硬的充斥他每一寸思绪。 一定要出去。 一定要去浅霖身边。 一定要……救他。 掌心之中,血液滴落,一柄血镰缓缓在手中凝聚。 理性与理智在一瞬间被疼痛吞没, 安雪不加思考的挥动血镰, 朝覆盖整座医院的能量体攻去。 但是, 有人拦住了他。 “最好不要直接劈,会惹麻烦,安雪。” 是冉羽迟的声音。 熟悉的声音之下, 安雪恢复半分理智,强行克制住自己的双手, 胸口剧烈起伏, 显然, 突如其来的头痛对他造成了很大影响。 安雪:“你怎么在这?” “我没走。”冉羽迟说, “要离开时,有人在整间医院布下了防御护罩,如果出去,会被他们发现,我还不大想惹麻烦。” 安雪努力平复呼吸,要出去的念头在脑海之中愈演愈烈,于是他问:“你有别的办法出去?” “有的。” 说话间,他始终在凝视安雪。 并不仅仅是单纯的凝视——冉羽迟正在观察安雪的大脑。 安雪刚才的行为很不正常。 即使被困住,安雪也不会不顾后果直接破开能量体,刚才的安雪着实反常。 一定是有什么东西影响了他的思考判断。 果然,冉羽迟看到了些东西。 在已经被改造成微型计算机的右脑外围,被装上了一枚芯片,芯片无法干涉安雪,却足以在一定程度上诱导安雪以芯片所设定的行为行动。 以安雪的性格,他不可能随意让人安放芯片,也不可能有人能在他清醒时,安然无恙的将芯片植入安雪的大脑。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 有人骗了他,而那个人,一定是安雪能够放心信任的一个人。 冉羽迟眉心微皱,问道:“你现在在想什么?” 安雪抬起眼:“怎么?” “有人在影响你。”冉羽迟握住安雪的手腕,免得他又在芯片的诱导之下做出其他行动,“告诉我,安雪,你在想什么?我不会骗你,也不会害你。” 这话从鬼王口中说出,本应没什么说服力,毕竟鬼王和天师本就属于不同阵营。 但安雪却像是受到安抚般,逐渐平静了下来。 学校、蛾皇的空间、灵魂,冉羽迟有很多机会能够伤害安雪,甚至杀了他。 但是他没有。 他们间的信任已经坚不可摧。 安雪努力调整思绪,回答道:“浅霖。我想救他,我一定要出去,一定要救他……” “好,是浅霖。”冉羽迟放慢语速,“听我说,你的大脑中被植入了一枚芯片,它正在影响你的想法。” 安雪一怔:“芯片?” “是的,类似于次级越轨,并不是直接操控,而是间接影响。”冉羽迟:“你现在的想法也许不是出于你的意志……你还想要离开医院么?” 安雪立马明白冉羽迟的意思。 他的大脑中被植入了一枚芯片,而植入芯片的人,很有可能是浅霖。 冉羽迟又道:“也许留在医院中,对你而言是更好的选择。” 的确如此。 如果安雪的想法真的被影响了,现在贸然离开,贸然动手,或许会将自己推入另一个火坑。 “不对,不对。”安雪思考片刻,却摇摇头,“如果是浅霖在我大脑中植入的芯片,我必须去,我必须知道答案,我……我……” 他用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冉羽迟:“浅霖,他是我哥哥,我没有亲人,我们一起生活了十年,我们……” 安雪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他的想法,在情绪的感知,和言语表达方面,安雪一向薄弱。 “好,我知道了。”冉羽迟没有让安雪继续说下去。 他旁观过安雪的记忆,他太理解安雪的孤独和恐惧。 如果安雪想要去,想要得到答案,那就去,总好过坐以待毙,在未知中怀疑和焦虑。 冉羽迟抚摸安雪的脸颊,试图安抚下他的思绪。 安雪看向他。 这个动作有些暧昧,他不知道冉羽迟为什么会这样做。 就像他曾不理解为什么身为鬼王的冉羽迟却会在蛾皇手中保护无辜群众,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从未想过加害自己。 就在刚才,冉羽迟还阻止了他强行破坏能量护罩的行为,因为这很有可能影响到身处于医院的普通人类。 也许吧,安雪想,在感染成鬼之后,冉羽迟依旧保留了专属于人类的温柔。 “走吧小天师。”拇指在唇边轻轻刮了刮,冉羽迟说,“你的确应该找他问个清楚。” . 电光闪烁,无数闪电如擎天巨柱一般垂直落下,灼烧出满地黑烟,浅霖却在如此密集的电光中游刃有余,来回穿梭,顾牵星拼尽全力的攻击没有对他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 分局所有人员撤离,早就安装在分局的炸弹接连爆破。 火光同电光融合,掀起滔天黑雾,气势汹涌,恍若要吞没整片天际。 留守的空间系天师支起空间屏障,为所有人挡住爆炸的冲击。 撤离过程,空向笛腿部受伤,后勤队员对他进行紧急包扎。 夕楼、程乐山、林晖和程依同时赶到分局,见状,连忙问:“分局发生了什么?!” 程乐山:“其他人怎么样?” 空向笛回答:“浅霖就是诡医生,他绑走了满空,现在顾牵星发疯了,而满空,不知道怎么回事,也开始攻击特殊管理局成员,我的腿就是他弄伤的!” “诡医生?”夕楼一惊,他不在的时候分局发生了太多事,“他不是前几年就被处决了么?!” 空向笛:“我不知道!也许他从来就没有死,他一直都潜伏在特殊管理局!” 程依和林晖环顾现场,没见到安雪,于是他们问:“安队长呢?他没有回来么?” 空向笛:“我们联系不上他!” 半空中,顾牵星依旧在同诡医生缠斗,他几乎耗尽了所有灵力,如今的每一次攻击都是强弩之末,电光愈渐缩小,可他却不打算放弃。 空地上,爆炸依旧在继续,后勤部门在处理伤员伤口,各分队紧急召回外出执行公务的天师。 没有人注意到,分局一楼地面,鲜血流动,缓缓汇聚成一道极其复杂的法阵,法阵的花纹一点一点,连接上蛾皇构建空间所画的法阵之上。 因空间被破坏而残缺的法阵顷刻间被补上,如同齿轮卡上合适的位置,两个法阵同时运作。 一抹红蓝相间的光芒,自地底直射而上。 在场所有天师都感受到一股令人心惧的能量,各种测量仪器疯狂发出警报。 鬼气值超标!灵力值超出阈值!法阵高度危险!预测等级sss!影响程度sss!启动紧急模式!全城撤离! 这是一个极其高危的法阵,如果成功发动,发动瞬间产生的能量能够毁灭整座双城!! 司段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带走顾牵星,在他们落地瞬间,分局“轰”的一声,发生一场极其强烈的爆炸,大地震颤,掀起无数灰尘,如同海浪般由近及远呼啸而去。 与此同时,像极了晶块的半透明物质拔地而起,刹那间覆盖满原属于分局的整栋大楼,密密麻麻,严丝合缝,没有一点能够攻入的破绽。 外面的人无法进去,而里面的人,也无法出来。 是牢笼,也是一栋坚不可摧的壁垒。 没有人能够破坏法阵! “满空!!!”顾牵星眼睁睁的看着最后一丝晶块合拢,彻底将满空困在其中,而诡医生来到满空身旁,对晶块之外的所有人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顾牵星想要冲进去,却被司段的人拉住,他不由分说,用电光甩开众人,直接攻向司段:“你明明可以阻止他,你明明可以救满空,你为什么什么也不做!” 顾牵星的攻击并没有奏效,他早就在同浅霖的对战中耗尽体力。 司段正有条不紊的通知其他部门,共同安排双城居民撤离。 听见身后动静,抬起脚,直接踹倒顾牵星,将暴怒的他踩在脚下。 “你知道浅霖要做什么么?” “你的实力允许你闯进去么?” “你能够救满空吗?” 顾牵星双目暴突,眼白布满红血丝:“但你可以,你不是局长么?你不是最强天师么?!” 司段一边统筹安排局面,一边撩起眼皮,睨向顾牵星:“是,我可以。” “我进去了,双城的普通人类怎么办?” 司段语气不重,却有种不怒自威的深沉:“为了自己,你要放弃普通百姓是么?” “你不知道失去满空应该怎么办,那失去亲人的普通人又应该怎么办?” “你是学生,你依旧保留一种‘你即世界’的想法,你的经验,你的眼界并不能,也不需要让你考虑更多东西,但我们需要,特殊管理局不是按闹取需的地方,我们必须为更多人的安全考虑,我们必须将危机最小化!” “如果你听懂了,就像黎阳一样安安静静的呆好,不要给特殊管理局的工作增添难度!” 说完,他便命人将顾牵星关进临时搭建的空间牢笼中,同黎阳关在一块。 夕楼了解完情况,找到黎阳,正好碰到顾牵星被丢进来的场景。 顾牵星死死盯着被晶体包围的建筑,眼里的光一点点灭了,像两只空洞。 黎阳:“我没事,牵星我会好好照顾他,听空向笛说,他们联系不到安雪?发生了什么事?” 夕楼摇摇头:“不是很清楚,我们在回双城路上突然被拉进了某个空间,醒来就在医院中,我也没法联系到队长。” 他的话音才刚刚落下,上空之中又是传来一道令人心悸的威压。 这道威压,十一分队的成员们过于熟悉了,毫不掩饰的威压就这样倾泻而来。 是鬼王! 没有禁制的鬼王,强悍得令人不敢逼视,明目张胆,近乎张扬的向所有人宣告他的到来。 只是,到场的并不仅仅只有鬼王。 烟尘中走出两道身影,少年同鬼王并肩而立,他是那样安静和锋锐。 血滴犹如血蛇,蜿蜒缠绕在他的手臂之上。 十一分队面色一喜。 “是队长!队长没事!他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 第073章 十一分队的高兴并未持续太久。 ——队长并不是一个人来的。 鬼王? 队长为什么和鬼王一起出现? 众人面露戒备之色, 纷纷举起武器,将鬼王团团围住 夕楼和程乐山知道鬼王真面目,但既然安雪没说, 他们也不好直接挑明,便警惕问道:“你来做什么?” 对于天师们的反应,冉羽迟有些无奈。 也不怪他和安雪之间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合作,天师和鬼王, 两者身份之间,本来就有不可逾越的鸿沟。 安雪头疼欲裂, 脑子里仿佛扎了千千万万根细针。 他不知该如何解释,也不想开口, 于是紧紧牵住了冉羽迟的手。 十指相扣, 亲密无分。 这动作过分暧昧了, 在场众人皆是一惊。 不管他们内心想到什么,至少此时此刻,鬼王的立场已经十分明了。 ——他和安雪站在一边。 寂静片刻,夕楼最先放下权杖, 然后是程乐山, 随后, 十一分队其他人也缓缓放下武器。 司段安排完现场,一转头,却发现安雪竟是抵达分局, 同鬼王牵着手。 司段眉心微皱,语气中似乎有些惊疑。 他并没有想过安雪会出现在这里, 还是和鬼王一起出现。 司段:“你怎么来了?还和鬼王一起?!” “为什么?”安雪没有回答司段的问题, 而是反问他, “为什么要把我困在医院中?” 能够布下大范围能量护罩的不多, 司段身边的助手就是其中一个,只是安雪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司段不告诉他真实情况,为什么司段要想方设法把他留在医院里? 空中乌云密布,尘埃与黑烟融合,遮天蔽日。 由晶体覆盖的建筑物直上云霄,在浑浊的视线之中,恍若倒插入地的巨大银针,格外显目。 司段走向安雪,试图将他带离冉羽迟身边,安雪并不配合,他才略带愠怒的问道:“你让我怎么告诉你?浅霖绑走满空还袭击分局?知道了你会做出什么事?!现在,你应该在医院里好好呆着,而不是出现在这里!” 安雪抬起双眸,脑中强烈的想法不断影响他,刺痛他的脑仁:“我不可能回去,浅霖在里面,我要进去。” 司段握住安雪的手腕:“很危险,你不能进去。” “不。”血滴落至指尖,在一瞬间凝成血镰,镰锋闪烁寒芒,安雪挣开司段,血镰挡在胸前,“我要进去,我必须要进去!” 司段的神情骤然沉了下来,没有往日时的温和:“你又要在这里发疯?” 安雪:“抱歉,父亲,我必须进去。” 司段抬手,几位助手绕至安雪身后,掌心中光芒闪烁,只等司段下令,他们能立马困住安雪。 司段步步逼近安雪:“你忘了你来双城的原因?” “你被降职,被处分,为什么?” 安雪只觉太阳穴一阵刺痛,疼痛中,司段的声音愈发清晰:“因为你不顾大局,抛下其他同伴,执意要救浅霖。” “你说你满脑子只想要救他出来,和现在一样,是不是?” “你不是冲动的人,可是为什么你会这样?因为他在你脑中安装了芯片,你的想法不是你的想法,只是被芯片程序影响的结果!” 安雪摁住太阳穴,试图让大脑的疼痛渐缓一些,他用虚弱的嗓音问:“你知道?” 司段:“我当然知道,是我让你来到双城,我让你远离浅霖,我想要保护你,安雪,我是你的父亲,我不会伤害你!” 司段的声音、大脑的疼痛,和记忆中的画面不断重合。 浅霖跪坐在安雪床边,不断对他说:“对不起,对不起……” 在那之后,是浅霖告诉他:“离开这里,离开总局。” “安雪,回来,别过去,回到医院好好待着。”司段循循善诱,“这里有我,双城的居民不会有事,嗯?” 安雪不断后退,不停的摇头。 不,不对。 司段的话与浅霖当时的行为矛盾了! 大脑再次刺痛一片,安雪不愿意再过多思考。 不知道答案,那就去问。 不知道该怎么办,就直接冲。 安雪不顾身旁助手阻挡,挥起血镰,朝晶体建筑冲去,司段的声音被落在耳后:“你又要犯和当时一样的错误?” “我没有错。”安雪避开助手们的攻击,“我不会让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 血镰在他手上挽了个漂亮的花,助手们跟随司段多年,身手矫捷,飞快跟上,将安雪团团围住。 安雪抬眸,看向冉羽迟,右眼浮现出一层淡淡的猩红之色。 “我知道的。”冉羽迟轻飘飘便来到安雪身边,一双骨翅张开,平地掀起一阵劲风。 他勾起唇角:“我会让你进去。” 对于没有束缚的鬼王,普通天师没有任何办法,仅一招而已,助手们被击退数步,毫无还手之力,而对于鬼王而言,只不过是天秤的托盘轻轻压下来一点而已。 鬼王先动了手,在场天师不得不进入戒备状态,若是鬼王再表现出一分要攻击的意思,他们便会毫不犹豫发起总/攻。 “差不多就行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应该不算太差,对吧?”冉羽迟对在场天师道,“你们应该还有其他事要做?把时间和体力浪费在和我干架上,不合适吧?” 司段抬手,并未让天师们攻击,问道:“我记得,鬼王阁下在来到人界时,同特殊管理局签署过血咒,绝不会干扰特殊管理局事务。” 他的眼眸一眯,不怒自威:“现在违背血咒内容,鬼王阁下不担心需要承受的代价吗?” 冉羽迟清浅一笑:“我并没有干扰特殊管理局处理公务不是?你们要撤离,或是要进攻,我都不会阻挡,我只是想让安雪进去而已。” “安雪是特殊管理局的天师!”司段语气愠怒,“你要让他进去,就是在干涉!” “要这么说,倒也没错。”冉羽迟露出一个遗憾的神情,“但我记得,血咒内容同样包括,特殊管理局无权干预鬼王个人所有物。” 说话间,冉羽迟一点点拉下安雪的领子。 白皙的颈侧上覆盖了一层红色纹印,自脖颈蔓延至下颔和肩颈,多次吸血,使得纹印更大,颜色更深,更艳,仿佛深深埋入骨血之中。 ——那是被浴血者吸食血液之后会留下的标记! “在标记消失之前。”冉羽迟同安雪贴得极近,几乎是脸颊贴脸颊的距离,他像是炫耀一般,将纹印展示给所有人,“小天师,是我的。” 话音落下,骨翅扇动,卷起布满尘埃的风,与憾动人心的威压一同压下,冉羽迟不再多言,搂住安雪,带领他冲向晶块建筑。 司段面色一沉,暗淡天光在他脸上映出一种类似于金属的色泽:“还不快点阻止安雪!想看他死吗!!” 奈何普通天师根本不是鬼王的对手,空间无用、招数无用、武器无用,而就在司段打算自己动手时,十一分队成员忽然挡在他们面前。 司段:“你么要干嘛?” 夕楼横握权杖:“我们属于十一分队,我们将支持队长做出的一切决定。” 程乐山:“如果队长一定要进去,我们不会让其他人阻止他,如果要降罪,等事情结束之后,十一分队全体主动领罚!” 程依和林晖万万没有想到,十一分队会做出阻拦总局局长的举动。 这就是属于十一分队的凝聚力,是安雪带给他们的向心力。 只有安雪,只能是安雪。 如果安雪要发疯,他们一起;如果安雪想要任性,他们奉陪。 十一分队荣辱与共,风雨同舟。 程依和林晖对视一眼,同样挡在司段面前。 程依:“我曾经被安队长救过,我相信他不会给行动带来其他严重后果。” 林晖:“对,我也相信安队长不会发生任何意外!” 冉羽迟和安雪同样注意到了身后的动静。 沉默片刻,冉羽迟感受到,怀中的安雪动了动,似是在朝十一分队的方向看去,然后,是很淡,也很轻的嗓音:“谢谢。” 对冉羽迟,也对十一分队所有成员,还有程依和林晖。 . 冉羽迟带安雪在整栋建筑绕了一圈。 安雪使用右眼扫描建筑物构造。 “晶状构成,结构严密,密度与硬度极高,能承受数万吨的力量。” 安雪伸出右手,触碰晶体表面:“晶体与晶体之间的连接结构类似于阿莱克神经网络,只要能够破坏神经网络的联结机制,就能制造出缝隙,以最小代价破解晶体结构。” 冉羽迟想了想:“那就只有创造一个新的连接网络,让分子之间发生碰撞,相互反应?” 安雪“嗯”了一声。 新分子与旧分子之间的碰撞能够产生新的反应,就像普通化学反应一样,过程中某种物质会产生消耗,而物质一旦消耗,晶体结构将会不再稳固,进入分局之中会变得十分容易。 多次合作,冉羽迟已经不需要问安雪他想做什么,他们之间已经培养出足够的默契。 冉羽迟低下头,同安雪额心相触。 “你的读取我的大脑。” 刹那之间,安雪眼前浮现出了连接网络构造图纸。 图纸显示的是分子之间的排列结构和排列顺序,最终成品只是连接网络的载体,可以不拘泥于材质,以任何形式出现都行,最重要的是物质内部微观方面的排列顺序与结构。 如果不想引发过大动静,载体成品并不需要太大,长度十公分左右,正好。 冉羽迟提议道:“做成金属材质的或许会比较好?如果追求视觉效果,玻璃、或是水晶之类的材质会更有美感。” 安雪看向冉羽迟,然后,视线又稍微往下偏了偏。 大概是蹲下身的缘故,冉羽迟总是佩戴的铭牌露了出来。 半枚铁制铭牌,边沿并不光滑,像是被硬生生掰成了两半,而铭牌的表面凹凸,显然是曾经刻过什么字,只不过如今已经模糊不清,无法辨认。 安雪沉思片刻,定下决断。 他划破手腕,鲜血悬浮于半空之中,分化、复制、分裂,并在安雪的操纵之下按照图纸上的顺序排列构成。 冉羽迟没有打扰安雪,只是安静的在一边旁观。 视线中,血液交织,排列完整。 ——一枚铁制铭牌像被细细编织一样,缓缓于眼前浮现。 安雪伸出手,铁制铭牌便落在了他的掌心中。 因为一些无法形容的想法,也许是嫉妒,又也许是羡慕,或是更多其他感情,总之,安雪将载体制成了铭牌。 而安雪又想,如果是他要让人留作纪念,他一定在铭牌上刻上自己的名字,他会时时刻刻提醒那个人,这是他的,这是他的铭牌,这是他的名字。 直到画蛇添足般,一笔一划在铭牌上刻上自己的名字,安雪才发现,自己有些幼稚。 这不可能是冉羽迟时刻携带的那块,而冉羽迟也不可能会戴上他送的铭牌。 他也实在想不出来,究竟是什么情况下,一个人才会送给另一个人半枚铭牌。 哪怕只是半枚铭牌而已,却被如此珍惜,日日携带——这意味着什么,安雪太清楚了。 那个人对于冉羽迟而言非常重要。 无人能够取代。 安雪刻得认真,并没有注意到冉羽迟停留在铭牌上的目光。 在铭牌彻底完成的那一刻,虚拟光线横竖交错,两种完全不同类型的光线交织,缠绕,原本紧密的晶体竟一点点开始溶解,悄无声息的化开一个能让一个人进入的开口。 安雪能看到分局之内的景象。 血,入目所及皆是漆黑凝固的血迹。 原本干净整齐的走廊如今一片混乱,密密麻麻的法阵纹路爬满建筑内部。 安雪还听到了咆哮,属于人形蜘蛛的咆哮声。 那样悲哀,那样痛苦,仿佛坠入炼狱之中。 安雪起身,将铭牌挂在脖颈之上,深吸一口气——他转身拥抱了冉羽迟。 温热的体温沿着衣服布料传递而来,两块铭牌碰在一块,发出很小,却很清脆的一声。 “冉羽迟,我要进去了。” “为什么会想要做成一个铭牌?” 他们几乎是同时开口。 “因为你有一个。”安雪的回答很直白。 “所以?”冉羽迟在等待他的答案。 安雪沉默几秒,却说:“我不知道。” 他的头还是很疼,距离浅霖越近,芯片对于他的影响也就越大。 冉羽迟笑了笑,安抚的摸摸安雪的头发:“等你出来告诉我。” 进入之前,安雪又回过头:“谢谢你。” 安雪进入晶体之中,一跃而下。 随着他的远去,因受影响而打开的晶体会渐渐合上。 冉羽迟紧紧握住胸前的半枚铭牌,并不光滑的边沿卡在掌心之上。 ——他的心中涌起一种强烈的直觉。 冉羽迟一步步远离分局。 此时此刻,分局之外,乱作一团。 司段想带出安雪,十一分队牢牢阻拦;顾牵星在发飙,黎阳试图平复他的情绪;双城普通居民正在被撤离,人群一头雾水的从办公楼中出来,被特殊管理局及其他部门带往安全点;一个刚入职的实习生抱了一箱文件,但是这里太挤,他摔了一跤,一叠文件像雪一样洒了下来;警笛在响,红蓝相间的光映在这个慌乱又压抑的午后。 冉羽迟深吸一口气,天秤在右肩浮现。 “我能复原。” 他的声音是颤抖的,小心翼翼。 他尝试过无数次复原铭牌,每一次都没有成功,他不知缘由。 直到刚才。 这一次,托盘向右压下。 他成功了。 白芒之中,铭牌断口处开始生长,一点、一点恢复成原本的样子。 太眼熟了。 是安雪刚刚制造出来、并挂在胸前的那一枚铭牌。 上面,还一笔一划的刻上了两个字。 安雪。 ——他一直随身携带的铭牌的主人,是安雪。 作者有话要说: —— 第074章 分局内部一片惨烈。 早已凝固的鲜血散发阵阵腐臭的血腥气味, 阵法纹路如同虫子一般,爬满墙面。 耳边,嗡鸣不断, 太阳穴阵阵刺痛。 安雪强忍头痛,放轻脚步,小心翼翼来到一楼。 只见一楼大厅被更为繁密、复杂的法阵覆盖,满空被捆在法阵正中心, 周身黑气弥漫。 他不断的在挣扎,八只眼睛染上猩红之色, 喉中阵阵咆哮,痛苦异常。 浅霖——安雪一眼就能认出那是浅霖。 他同样身处于法阵中心, 围绕疯狂挣动的满空绕了一圈。 他有一双蓝色双眸, 眸光中噙满安雪极为陌生阴狠之色。 那不是浅霖的瞳色, 也不是浅霖会露出的眼神。 浅霖的目光在满空身上上下打量,随后,抬起手中的手术刀。 不是平常样式的手术刀,刀身呈流水状, 刀尖细长, 刀锋如锯齿。 他一点点俯下身, 刀尖轻易便划破满空坚硬的躯壳,满空一声激烈暴吼,同时, 安雪的脑子像被长锥刺入一般,猛然疼痛。 他看到刀尖没入满空的血肉, 鲜血淋漓, 而浅霖捅刀的动作却是一滞, 瞳色在蓝与黑中不停徘徊, 最后,像是挣扎许久般,浅霖猛地撒开手,接连后退:“不行,不行,不能开启法阵,我不能这么做!从我身体里滚出去!!!” 下一秒,蓝眸再现,还是浅霖的声音,只是语气同方才的惊慌失措截然不同:“你觉得现在还能停得下来么?献祭从十年前就已经开始,你杀了很多人,你抓走满空,劫持分局,一切的一切,都是你所为,你已经停不下来了,浅霖。” 瞳光闪烁片刻,再次转成为黑色。 浅霖不停摇头,手术刀方向倒转,对准自己的胸口:“不是我,不是我!是你,你操控了我的身体!是你!!” 刀尖对准胸腔偏左下方,那是心脏的位置,浅霖挥刀而下,却在即将触碰到自己之前,猛然停住动作。 然后,他的掌心一松,手术刀掉落在地,声响清脆。 “哈哈哈哈哈。”他又笑了,嗓音阴森烁烁,全是嘲讽,“你做不到,你根本没办法杀死自己,你是个贪生怕死的人,知道真相又怎么样?被骗了又怎样?你已经深陷其中,你还有什么办法逃离么?” “服从吧,服从于主人,我们——我和你,早已经是他的一条狗。” 眸中的光一点点暗淡下去,待浅霖再抬起头时,双眸再次成为蓝色,他的嘴角缓缓挑起,捡起地上的手术刀。 他一边走向满空,一边开口,不知道是对满空说,还是对体内的另一道意识说:“睡吧,只要拿到主人想要的东西,很快就要结束了。” “你要知道,我们正在完成的,是一件极其伟大的事情。” 他蹲下身,对上满空惊惧的目光:“我们将迎来的,是一场进化,一场全人类的进化。” 随着他话音落下,浅霖/诡医生身上爆发出一阵极其强悍的灵力,浓浓黑雾源源不断自他的体内爆发而出,以一种摧枯拉朽的姿态蓬勃扩张,蚕食着每一缕空气,每一寸空间。 浅霖/诡医生的面前浮现出一个巨大的时钟。 对于这股力量,安雪实在太熟悉了。 是浅霖的能力。 “嘀嗒、嘀嗒。” 时钟之上,指针摆动。 浅霖拨动指针。 刹那之间,恍若受到某种力量推动,空气开始加快流动,就连刮擦过耳畔的风声都变得短促而尖锐。 没有人注意时间的流动,没人注意到自己的动作在无形间被加快,更没人注意到,原本就阴沉的天,竟是在几分钟之内爬上了几颗星辰。 前一秒分明还是午后,这会却是已经进入到傍晚! 夕阳西沉,透过厚重浓雾,于天际中绽放狭长余晖。 能力发动——指针之间。 指针之间,能够加快或减慢时间流速,而身处能力之中的人根本无法发现任何不对劲之处,他们只能随波逐流一般,随被操控过的时间加速,或是定格。 万事万物的“运动”被时间所操控。 这是一种极为bug的能力,如果能够无限制使用,必然后患无穷,试想,有人在无声无息间减慢时间,在毫无防备时忽然出现在面前,贴脸偷袭,一个人该怎么应对? 或是加速时间,人类的细胞、人类的生命本来就短暂,弹指之间,生命就会烟消云散。 幸好,世界需要守恒,能力也是,越是强大的能力,越无法随心所欲的使用,要想大范围操控时间,必然得做好十全十的准备,否则,一旦使用,必定反噬自身,暴毙而亡。 而诡医生,他早就在十年之前开始布局,他的法阵,他的献祭,整整十年的积蓄,足以支撑起他展开这一次大范围的时间流动。 在愈渐加快的时间中,夜色降临,星辰漫天,诡医生再次来到满空面前,抬起手术刀就要往他的心脏刺去。 安雪来不及多想,瞬间抽出血镰,快准狠的削过诡医生的手,手术刀弹飞,只在满空身上留下一道细细的伤痕。 “你不是浅霖,你是谁?”安雪的声音很冷,淬着冰似的。 看到安雪,诡医生的表情一下子变了,像是完全没有想到安雪会在此时此刻出现:“你进来了?你怎么进来的?” 安雪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抬起血镰,镰锋直指诡医生的喉咙:“你不是浅霖,回答我,你,到底是谁!” …… …… 分局外。 随着时间的快速流动,原本藏匿于地底的法阵逐渐浮现,诡异文字刻在地面之上,红光流动,岩浆般布满整座双城。 天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沉下来,浓云厚重,卷成有若旋涡的形状,盘旋于天际,阴沉压抑,仿佛末世降临。 这幅场景实在太罕见,正在撤离的普通群众想要拍下来,刚掏出手机,却发现没有一点信号。 “奇怪?我怎么没网了?” “我也没网了,还不能拍照?” “我也是我也是!到底怎么了?” 为了防止事态扩大,特殊管理局利用频率信号影响所有电子设备使用,撤退并像司段汇报当前情况。 “15区已经撤离完毕。” “06区正在执行撤离命令。” “鬼气值极速升高,已经超出临界值了!” “局长,局长!09区域出现不明物体!!” 传送来的画面中,阴气遍布,如波涛般汹涌奔腾,有什么东西自阵法中脱离,缓缓上升。 放大画面一看,便会发现,那是数个器官,粘稠汁液横流,似在疯狂汲取法阵之中的能量,越变越大,粗厚青紫的血管跳动,一下,又一下。 “卧槽?这是什么?!”这画面着实充满视觉冲击力,空向笛忍不住干呕几声,“器官?怎么一回事?!” 夕楼烦躁不安,来回走动:“能量是从分局内部传送出去的,里面发生了什么?” 没有人能够给他回答。 身处分局之中的只有安雪和浅霖,还有一个发狂的满空。 夕楼眉心紧皱,最终下定决心走到冉羽迟面前。 将安雪送入分局之后,这位鬼王大人便再未开口,捧着那枚破铭牌,不知道在想什么。 “喂。”夕楼问,“里面发生了什么?” 冉羽迟依旧紧紧握着那枚铭牌,似在出神:“不清楚。” 夕楼又问:“你到底站哪边的?你把安雪送进去,究竟有什么目的!” 见冉羽迟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夕楼语气又重了几分:“说话。” 冉羽迟撩起眼皮:“别吵。” 此刻的冉羽迟心里并不平静。 像是浸入海水之中,脑中一片沉闷,那些被他忘却的记忆似在眼前,却又无法触及,不论冉羽迟怎么回想,都只有模糊不清的画面。 实验室,监/禁,少年,裂缝,齿痕…… 好近,好像呼之欲出,伸手去抓却总会从指缝中漏走,不会留下一星半点。 想不起来,想不起来,想不起来!!! 就在此时,冉羽迟又听到司段的声音,他再次试图将安雪从分局中带出来,冉羽迟松开铭牌,拦在司段面前。 第二次被阻拦,司段怒了,质问冉羽迟:“你想要他死在里面吗!!!” “死?你不是第一次说这个字。”冉羽迟反问:“你知道里面会发生什么?司局,你为什么总将‘死’挂在嘴边?” 司段冷冷一撇,不愿再多费口舌:“让开。” 冉羽迟没骨头似的倚在墙边:“如果你要进去处理浅霖,我不会阻拦,但如果你要进去带出来安雪,抱歉,我不能让你进去。” 司段目露冷光:“鬼王阁下是要阻挠到底?” 应急灯光自上而下照射,长长的光柱落在冉羽迟和司段身上。 司段一改平日温文尔雅的形象,眼神冷淡,一席正装制服衬得满身挺拔。 强光之中,冉羽迟瞳孔缩小,瞳仁边缘有一圈的淡淡红芒,由深至浅,像夜空与极光的碰撞——那是独属于浴血者的眼睛。 过去有人想要豢养浴血者,也是为了这样一双独特的眼睛。 一段画面登时冲进冉羽迟的脑海之中。 那是一个年轻人,二十出头的模样,他身穿特殊管理局制服,周围全是火光。 那位年轻人正仰头,一眨不眨的盯向天空某一道影子。 机械双翼,手握血镰,悬浮于圆月正中,映出一道颀长黑影。 “太美了!太美了!!”年轻人的声音充满向往之意,“好想要啊……” 画面一闪而逝,再回过神时,没有火光,没有圆月,面前依旧是愠愠发怒的司段,五官深邃,灯光之下,投出极具光影感的阴翳。 冉羽迟仔仔细细端详他的脸,眯起眼睛,语气中听不出太多意思:“司局长,你看起来好像……很眼熟?” 作者有话要说: 精分の浅霖 —— 第075章 分局之内。 诡医生在黑雾中缓缓抬起头—— 他有一双极其显眼的蓝色双眸, 原本应该是令人惊艳的眼睛,但在被烧得坑坑洼洼脸颊之下,竟是显出几分渗人的阴寒。 安雪看着诡医生胸前的玫瑰缓缓卷曲花瓣边缘, 直至生命耗尽,凋零枯萎。 “你对浅霖做了什么?”安雪问。 “我就是浅霖。”诡医生回答,“我可什么也没做,我能对自己做什么呢?” 说着, 他想要走向安雪,却被血镰拦住, 他只能抬起空空如也的双手,示意自己没有任何暗手。 他可不能让安雪受伤。 主人会责备他的。 “我是浅霖。”诡医生放轻语气, 循循善诱, “你不认得我了么?安雪, 我和局长从孤儿院将你带出来,我们是家人,而我,是你的哥哥。” 安雪不为所动, 镰锋准确的卡在诡医生脖颈上, 双眸一眨不眨:“你不是, 你和浅霖完全不一样。” “不一样?”诡医生笑了,抚摸被烧伤的脸,“因为我没有戴那张假皮么?” “我们一体同生, 我们是一具身体里的两个人格,我们共享对方的记忆, 我们共同效忠于同一个主人!” “我, 就是浅霖。” 不可理喻。 诡医生不肯老实回答, 安雪不欲再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指出:“是你,你将蛾皇带入总局,故意纵容他构建空间法阵,帮助他构建‘乐园’。” “你从十年之前就在为献祭做准备。来到分局,是你的最后一步,你要在明天到来那一刻,杀了满空,取出他的心脏。” 诡医生充满赞赏的抬手鼓掌:“安雪,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 “所以我的直觉不会有错。”血液自手臂滴落,安雪身上的着装变了,一身英飒挺拔的制服,绷带缓缓缠上他的下半张脸、脖颈和手臂,只露出一双黑得深沉的双眸。 “你不是浅霖。” 他收起血镰,再抬起手时,扛起了火箭炮,周身,血液悬浮,延展成扭曲有力的粗/长条状,触手般漂浮在安雪身侧。 在这种情况下,火箭炮要比血镰保险得多。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安雪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冷淡,“第一,你自己从浅霖的身子里出来。” 诡医生:“第二个呢?” 安雪:“我杀了你,将你从他身体里抽出来。” “哈哈哈哈哈!!”诡医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开始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缓不过气,“你要杀了我?你要为了他杀了我?!” 他笑够了,骤然敛起笑容,目光直直落向安雪:“你知道你被做了什么吗?” “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接近你吗?” “你知道你现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这里。”诡医生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你有没有觉得奇怪,明明一开始还能感受到情绪,会哭会笑会害怕会难过,为什么现在变成了这样?” “是他,浅霖,你的哥哥!你那么信任他,可是他却在为你做检修的时候,一点一点,将你的感情抽走了!是他,让你越来越像真正的人形兵器!怪物!” “你为什么会来分局,为什么会拼命想要救他,是因为他在你这里装了芯片,你会被影响,芯片的内容,是要你,在他遇到危险时不顾一切的去救他!!” “所以你现在进来了,你发了疯一样想进来,你像个疯子一样想要救他!!” “他在利用你保全自己的性命!!!” “诡医生,是我。”他抬起手,“我用这双手,这个身体,杀了那些人,我构建阵法,我取出他们的器官,我要献祭,都是我,都是我们。” 他恶狠狠的盯向安雪,挑起嘴角,似笑非笑:“浅霖,和诡医生,本来就是同一个人!他知道,他全都知道!但他却一个字也没有告诉你!” “他!欺骗你,隐瞒你,利用你!” “所以,你还相信‘他’,是个好人么?” 安雪没有说话。 他甚至没有露出过多表情。 “你和他之间的感情,全是假的。” “他救不了你,也救不了自己。” 诡医生又笑了,眼角眉梢浸满了恶意,他就像割开血肉那样,用尖锐刻薄的语言和真相,一点一点,凌迟安雪本就不大稳定的内心。 沉默片刻,安雪放下了手。 火箭炮散去,只余几滴悬浮的血珠。 诡医生的双眸闪了闪,蓝色隐隐褪去,逐渐恢复成黑眸。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却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浅霖无话可说。 是他抽丝剥茧般剥夺去安雪的情感,是他在安雪脑中装入芯片,是他什么也没有告诉安雪。 都是他。 即使是被欺骗,即使是身不由己,那又怎样? 再愧疚,说再多句对不起,能弥补安雪受到的伤害么? 他根本不需要去问安雪究竟是怎么想的。 失望、难过、心灰意冷…… 哪个都好。 他不可能被原谅。 他抬起黑色的双眸,很沉、很沉的看向安雪:“安雪,出去吧,离开这里。” 他只能支撑自己说出一句话而已,那双黑色的眼睛又渐渐暗淡下去,再一睁眼,又恢复成了蓝瞳,诡医生爆发出一串长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诡医生”和“浅霖”,是同一具身体里被分离出的两个人格,他们始终在争夺这具身体的掌控权。 安雪是浅霖的最后一道防线,他害怕自己所做的一切别安雪知道,他害怕安雪知道真相,他心系安雪,却又的的确确伤害过安雪。 在安雪知道全部真相之后,浅霖终于彻底放弃争夺身体的掌控权。 再多的身不由己,再多的言不由衷,都无济于事!! 诡医生感受着全力支配身体的快感,感受在他体内沸腾的灵力。 完整拥有身体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他开始疯狂的笑,调动灵力疯狂的攻击墙壁,拨快指针,或调慢指针,他畅快淋漓的使用现在的身体!! “哈哈哈哈。”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看向安雪,“出去吧,安雪,你的身体对主人而言非常重要,我不能让你受伤,我会被责备的,所以请你出去吧,昂?” 他狂笑着,不再将眼神留给安雪,而是快速拨动指针。 时间流速再次加快,不过一瞬间,钟表时间停留在23:55。 再过五分钟,就是新的一天,只要杀了满空,取出心脏,他就能彻底完成他的献祭!! 墙壁之上的纹路开始躁动,漫漫黑雾自诡医生体内涌出,又涌入纹路之中,他在这样磅礴的灵力中靠近满空,在他身边蹲下,从西装口袋中取出手术刀。 诡医生露出一丝狞笑,可他刚要将刀尖刺下,“镪”的一声,竟是被一脚踹开。 诡医生一怔,瞬间发动反击,手术刀在灵力的加持下速度堪比炮/弹,不由分说射向安雪。 他听见手术刀插入墙上的声音,又听见安雪冷哼一声。 再一抬头,安雪的脸被划破了一道口子,他用拇指擦去血痕,一点一点,扬起嘴角。 “你要做什么?” 一股磅礴如潮水的灵力自安雪体内涌出,他平和又冷静的站在那里,左眼映出淡淡的光,右眼,猩红一片。 不过一瞬而已。 安雪出现在诡医生面前,血镰出现,薄如蝉翼的镰锋切割过他的皮肤,又消失,接着出现在另一个方向,这回,攻击他的不是血镰,而是另一样热武器,子弹射穿诡医生的胸膛,血液四溅,被法阵纹路贪婪吸收。 再然后,安雪再一次消失,在诡医生反应过来之前,又出现在他的身侧,血液凝结而成的,粘稠触手死死掐住他的脖颈。 在总局,安雪曾不止一次和浅霖交过手,他从未赢过浅霖,但也正因为如此,他发现了指针之间这一能力的弱点。 时间可以调整,身处于时间之中的人无法发现,也无法逃离,但,调整时间,同样需要时间。 只要比他更快,在他触碰指针之前攻击,他就没有任何反击的余地! 单论战斗技巧,这是一场单方面的碾压。 安雪的速度更快,能力有更强机动性,对于自己的身体,对于血液的操控,安雪早已掌握得淋漓尽致。 诡医生不是浅霖,他对自己的能力过于自信,只会一味使用能力逃脱,安雪正是看清他这一点,招招盯准死穴,限制他,的行动,没有给他留下一丝反击的机会。 源源不断的攻击之下,诡医生的身上伤痕累累,皮开肉绽,血肉翻滚,每一道伤痕都会让他的行动更加迟缓,却不会夺去他的性命,即使在发疯,安雪也始终保持着分寸——毕竟这具身体也属于浅霖。 最后一击,安雪将诡医生压倒在地,血液凝成匕首,插进他的小腹。 “把浅霖还给我。”安雪的声音很冷,像薄薄的刀锋。 “你还想救他?!”诡医生捏住安雪的手,发出一声嗤笑。 安雪敛下眼眸:“你说的是真的,我信。但我和浅霖的相处也是真的。” “我无法感受感情,所以,我用数据记录了下来,数据永远不会欺骗我。” 是的,人心会骗人,但数据永远不会。 真正的关心和虚假的关心,数据反应总会有所不同,或许是微表情的变化,或许是心脏跳动的变化,或多或少,总有能够对比的地方。 安雪知道,浅霖在他身上动手脚的事,大概率是真的。 但他们相处十年,种种细节,积累下来的每一丝数据,也都是真的。 安雪对于情绪的感知过于薄弱,所以他时时刻刻都能保持冷静。 他很清楚,真稥稥正的答案,不论是隐瞒还是欺骗,无谓真情实感还是虚情假意,哪怕最终要决裂,要动手,也都需要浅霖来亲口告诉他,而不是这位鸠占鹊巢的诡医生。 诡医生怔愣,他静静的看向安雪。 然后,他放弃挣扎,双手张开,他阖上眼,胸口上下起伏,似是在努力平复呼吸。 再然后,是一声温柔的:“安雪。” “安雪,是我。”语气与平日的浅霖如出一辙,“我回来了,多亏你,我终于压制住他,我很难受,你能先放开我吗?” 他的声音传入安雪耳中,也传入芯片的感受器中。 芯片判定浅霖处于威胁生命的状态! 大脑再次一阵抽痛。 在芯片的影响下,安雪缓缓松开手。 在桎梏松开那一刻,诡医生瞬间翻身而起,毫不犹豫踹开安雪,冲向满空,调快自己的时间,调慢安雪的时间,让安雪无法追击。 00:00。 新的一天。 他就这样,在安雪面前,狠狠将手术刀刺入满空胸口,满空四肢一颤,起先还会微微抽动,几秒后,彻底无法动弹。 “哈哈哈哈哈!!!” 诡医生利用了芯片对安雪的影响!!! “感谢芯片!!我知道应该怎么对付你了!!” 诡医生的指甲快速变长,鹰勾般插/入血肉之中,手指一弯,轻轻巧巧挖出满空的心脏。 一柄手术刀插在心脏之上,鲜血淋漓。 法阵运作,自纹路上伸出诡异的触手,争先恐后连接在心脏之上。 原本已经停止的心脏重新跳动起来,心肌肌肉不遗余力的运作着。 扑通,扑通,扑通—— 血色光芒快速延伸,同蓝芒碰撞,诡医生的献祭阵法,同蛾皇的空间阵法同时开始运作,双城的地面刹那间出现无数道缝隙,然后—— 地表塌陷! 献祭完成,法阵发动! 分局之外,仪器疯狂警报。 空向笛简单分析数据,面色一变:“两个法阵同时运作的力量,会将整座双城毁掉!!” 诡医生立于法阵正中,灵力源源不断自身上流出,汇入法阵纹路,分局大楼摇摇欲坠。 安雪避开迎面砸下的石块,他无法靠近诡医生。 ——浅霖在他脑中植入的芯片让他不顾一切的进来,又被诡医生利用,让自己无法对他进行攻击!也无法去到满空身边! “满空!!满空!!” 失去心脏的满空根本听不见安雪的声音,被黑雾吞没,一点一点拖入其中。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安雪疾声厉色。 “我只是要回到过去取一样东西而已。” 回到过去?! 诡医生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探囊取物一样的平常事。 “安雪,我亲爱的弟弟,你知道的,这个世界是四维的。” “三维空间,一维时间。” “而当足够强大的空间,和足够流速的时间融合,便会形成时空!!” “我要回到过去的时空!我要拿回属于主人需要的东西!!” “我将永远追随主人,我将亲眼见证这场进化!” 大楼外,浓云汇聚,在平地而起的气流之中旋转,闪电落下,顷刻间照亮整个夜空,地面越陷越深,恍若深渊张开巨口,要吞噬整座城市。 司段面色凝重:“特殊管理局天师全员撤离!” 指挥完撤退,司段又看向冉羽迟:“你还要拦我是吗!!来不及了!!快点进去救安雪,双城马上就要被吞噬了!!!” 阵法能量巨大,冉羽迟不可能无法感知。 他的面前,是一片浮于眼前的纹路,猩红如血海,天地间仿佛正在被高温炙烤,火光、黑雾,一道硕大无朋的云卷,连接天地。 城市在哭嚎,天师们飞快撤离着,顾牵星几乎要疯了,疯狂挣扎,最后被黎阳强行注射镇定剂;普通人群被带往安全地带,不知事态严峻的他们正挤在窗子前。 这是一场盛大的祭奠,诡医生的时间法阵同蛾皇的空间法阵相融,指针之间,时空开启,整座城市都将被时空吞没! 身在分局大楼内的安雪同样注意到了外面的动静,法阵已经开启,无法停止,但若是让能量继续扩散,整座双城都会被毁灭!! 怎么办? 密密麻麻的纹路在大楼墙壁上蚊虫般爬行,移动。 大楼? 大楼!! 来到双城的第一天,安雪轰了分局半栋楼。 所以,这里——这栋建筑,有一半是利用他的能力修补好的! 安雪划破手臂,血滴悬浮,右眼浮现上一层猩红之色。 灵力毫无保留的自他体内倾泻而出。 能力发动——造血干细胞! 天师撤离,唯有十一分队固执的留在分局之外。 黑洞越扩越大,事态紧急,他们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安雪待在分局之内,生死未卜。 要冲进去,冉羽迟却拦住他们。 夕楼:“你不要以为你刚刚帮了队长,你就能随意指挥我们!!现在和刚才不一样!!” 地面剧烈震颤,连带整栋分局大楼也开始震动。 黑雾涌起间,包裹大楼的晶体竟是出现裂缝,这裂缝越来越多,越来越大,最后将晶体彻底撕裂! 冉羽迟感受到了安雪的灵力。 如此浩大,如此磅礴,普通天师留在这里只会影响他,根本不能提供帮助。Nanf “你们快走。”冉羽迟说。 但十一分队成员根本走不了,离开的路已经被黑雾吞没,如今他们、司段、还有冉羽迟被困在此处,犹如身处孤岛。 而就在此刻,失去晶体束缚的分局大楼形状发生变化,变长,变宽,扩大、再扩大,它像一颗疯狂生长的世界之树,直通云霄,然后又在视线尽头散开,像花瓣一样绽放,砸落地面,瞬间将深渊填满。 然后,他们看到了安雪。 他浑身是血,半跪着,掌心触碰地面,血液在他的操控之下源源不断涌入大楼,复制、分化、扩张、生长! “队长!!!” “安雪!” 安雪全神贯注,完全听不到外面的呼喊声。 不够,操控大楼需要消耗的灵力太大了,完全不够! 就在他面色惨白,灵力虚浮之时,冉羽迟直接削开黑雾,冲向安雪。 铭牌随着他的动作起伏,最后落在胸口,在下一刻,冉羽迟忽然搂住安雪,吻上了他的唇。 那是一种极其陌生的触感,很软,很暖——也很突然,甚至是不合时宜的。 安雪的身子僵硬片刻。 唇角,渡来一股暖流。 是灵力!!! 冉羽迟正在将灵力传给他!! 冉羽迟的吻,对于安雪而言突然,对于十一分队的成员而言更是始料未及。 空向笛一怔:“队长和鬼王是这种关系?” 司段:“……” 程乐山:“啊这个,可能是有点暧昧,但是怎么看都像鬼王主动的是吧?队长不会在这种情况下接受他的。” 司段:“………” 程乐山话音刚落,就见安雪猛地扑倒冉羽迟,摁住他的肩,用力撕咬,吮吸,唇间相触,激烈之际。 他甚至咬破了冉羽迟的唇角,一缕血液流下,又被他一点一点亲吻干净。 众人:“…………” 这个不合时宜的亲吻并未持续太久,安雪起身,舔舔残留一点血腥味的嘴角,说道:“你先出去,带他们走。” “好。”冉羽迟深深凝视安雪,“等你出来,我有话对你说。” “嗯。”安雪再次割裂自己的伤口,血如雨下。 能力发动——造血干细胞。 大楼再次开始生长,甚至开始变化,不再是砖瓦泥墙,而是在顷刻间变为了钢铁! 与此同时,冉羽迟张开骨翅,不顾十一分队和司段抵抗,拉起空间,强行将他们带离此处。 钢铁阻挡深渊扩散,阻止吞噬,最终围成弧形圆坡,将诡医生困在其中。 时空阵法正在发动,无数粘稠黑雾缠绕在诡医生身上,手上,将他蚕食,吞噬。 没有痛苦,没有伤痛,诡医生的脸上是痴狂的笑。 他马上就能回到过去!! 他要取回那样东西! 他要和主人共同见证全人类的进化!!! 安雪来到他面前:“浅霖!!” 诡医生看向安雪,依旧是那双诡异的蓝色双眸。 他对安雪说:“浅霖已经不复存在了,他放弃了这具身体!” “浅霖!”安雪没有听诡医生的胡言乱语,“你要这样不负责任的逃避吗!不管你做过什么,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我们是家人!浅霖!!” “没有芯片的影响,我也会不顾一切的救你,上次是,这次也一样!” “浅霖,你醒醒!!” “浅霖!” “哥!” 诡医生冷冷看着安雪呼唤浅霖。 不可能的,浅霖本来就已经虚弱不堪。 他对于身体的掌控权早就被诡医生一点一点蚕食,所以浅霖无法控制自己,诡医生操控着他杀人,操控着他绑架满空,操控着他劫持分局。 浅霖太虚弱了,根本无法抵抗。 如今更是,浅霖放弃了身体的掌控权,他睡着了,他放任自己睡过去了! 对于一个即将消失的人格,安雪说得再多又能怎么样呢? 他又能做到什么? 诡医生想笑,可嘴角才勾起,浑身却猛地一僵。 他的脸色变了,难以置信:“什么?!” 身体,手脚似乎被锁住,被禁锢,那已经绝望的、虚弱的人格用最后一丝力量控制了他。 黑雾已经爬至脸颊,原本享受的诡医生却忽然开始挣扎。 安雪看到,他双眸中的蓝光褪去,隐隐覆上一层黑色。 是浅霖的眼睛!! 浅霖发了疯一样撕开缠住他的黑雾,想要逃离,想要离开,但他没办法,他太虚弱了,诡医生又在体内撕扯他,他什么也做不到。 他甚至连开口说出真相都无法做到。 他不能说,他无法说,如果能说,早就在发现事情真相时说出口,而不是独留自己一人愧疚恐惧。 他想说,他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会剥离安雪的感情, 他想说,被厉鬼绑走,要安雪不顾一切去救他的那件事,并不是事故,而是有人要除掉他的人格, 他想说,他反抗过,他不想再伤害安雪,但他没有办法,他只能不断拖延进度,将安雪支开,让安雪远离总局,他想救安雪,可他能做的只有这些, 他想说,他实在太害怕了,他不想死,他不想回到过去,他也不想见证那场进化!! 可他能怎么办? 他能救谁?他又能改变什么? 他实在太弱小了!! 浅霖渐渐失去了力气,诡医生趁势而上,重新夺回身体的掌控权。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浅霖朝安雪伸出手,一滴泪自眼角流下,他的声音虚弱又无助。 他说:“安雪,救救我。” 脑中芯片开始运作,安雪的身体僵硬片刻,头脑一片空白,他不顾一切的冲向浅霖,拉住他的手,他的指尖。 下一刻,黑雾涌起,刹那吞噬诡医生,吞噬安雪,只留下一片衣角。 阵法停止,天地间骤然安静下来,大片钢铁铸成的圆坡高耸入云,大楼填平深渊,城市完整的保留了下来。 一阵风吹过,那片衣角飘飘扬扬,在混乱的氛围之中穿梭,像一只四处乱飞的幽灵。 作者有话要说: 这句“安雪,救救我。”在浅霖这个角色诞生在脑子里的时候,也一起诞生了,哎。 今天大肥章,庆祝跨年,嘿嘿嘿。 大家元旦快乐!!! —— 第076章 雨滴重重砸在脸庞之上, 一股冰凉触感自皮肤蔓延开来,并不舒服。 安雪缓缓睁开眼睛。 眼前一条陌生的小巷,雨水顺着屋檐滴落, 在积聚而成的水潭中,溅起片片水花。 两只狸花猫蹲在安雪身边,好奇的探出头,见安雪动了动, 连忙缩起脖子躲到角落。 雨水贴在脸上的感觉并不好受,安雪揉了揉太阳穴。 被拉入法阵时的巨大冲击力令他失去意识, 这会头部仍隐隐作痛。 他一边调整身体情况,一边回忆之前发生的事。 安雪总是习惯将先前得到的信息进行整合。 第一, “浅霖”这具身体中, 有两个人格, 他们听从于“主人”的命令,而“主人”,想要抹杀“浅霖”这一人格。 第二,诡医生用十年而献祭完成的法阵是要让他们回到过去, 取回某一样东西, 见证一场进化。 他们要拿什么? 进化又指的是什么? 如果那法阵真的能够回到过去, 那现在…… 安雪走出小巷。 外面,是一片繁华的商业街区,各色人群穿过斑马线, 形形色色的雨伞撑起,高楼鳞次栉比, 反光玻璃倒映出雨和朦胧天光。 巨大的显示屏上, 是女明星的代言海报, 角落里, 显示了时间和地点。 现在是,二十九年前的临城。 二十九年前,和临城。 安雪对于这个时间地点相结合的词组格外敏感。 二十九年前,临城曾经发生过一起大规模感染事件,短短五天,临城居民全员被感染成鬼。 安雪眉心微皱。 诡医生为什么要来到这个时间点? 难道他要取的东西和感染事件有关系? 不知道,可用信息实在太少。 一味瞎猜只会浪费时间,安雪现在要做的,是要先找到诡医生的踪迹。 正思考接下来的行动,忽然有人撞了下安雪的肩。 那个人——安雪并不知道能否被称为一个人。 他的身后,有一对接近腐烂的骨翅,脓水滴落,一身约束衣,面部往下被嵌了类似于犬类止吠器的面罩,身上插满了管子,裸露出来的皮肤血肉模糊,没有一处好块。 他撞开安雪,往小巷阴暗处钻。 而他的身后,追过来一群黑西装。 “三号改造体往这里跑了!” “在哪?妈的,伤成那样还能跑?” “让我抓回去不得打死他!” “轻点儿打,他可是这个月品质最高的拍卖品!” 黑西装们四处寻找,没有发现三号改造体任何踪迹,便朝安雪走了过去。 这条巷子位于一排饭店之后,连接饭店后厨,排满油污和厨房垃圾,并不干净,待在这里的只有安雪一人。 “喂。”黑西装挺不客气的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怪物跑过来?” 安雪没有立马回答,而是盯着他的眼睛,仔细端详。 被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看,黑西装浑身不爽,用力推搡安雪的肩:“问你话呢,有没有看到!” 安雪并没有伞,雨水淋湿他的头发,湿淋淋的贴在额前,加上他没有过多温度的表情,显得整个人十分阴鸷。 “妈的,又是个怪人。”黑西装暗暗骂道。 刚小声骂完,怪人开口了:“长个骨翅?约束衣?” “对对对。”黑西装一喜,“你看见了?” “嗯。”安雪点下头,随便指了个方向,“那里。” 黑西装回头,带领同伴往那方向追去。 脚步声逐渐远离,直到附近没有任何生人的气息,安雪才转身走进小巷中。 那人刻意躲在阴暗角落,尽可能放轻呼吸,但安雪的感觉十分敏锐,连厉鬼的隐藏后的痕迹都能找到,普通人类的伪装更是轻而易举。 他径直走到那人面前。 阴暗角落中,安雪看到了那双眼睛。 眼瞳之外,有一圈类似于晚霞的红环,并不算多明显,也不多突兀,自然而然的同黑色瞳仁连为一体。 这双眼睛,骨翅,他太熟悉了。 冉羽迟。 可安雪又不大确定,毕竟这人的身上没有一丝鬼气,只是个普通人,充其量算是个有点奇怪的普通人。 安雪没有轻举妄动。 他能感受到,那人身受重伤,此刻十分虚弱,就连呼吸都是拼尽全力。 两人静静对视许久,安雪没有表现出任何攻击意图。 三号改造体本来就伤痕累累,有些经受不住长时间一动不动,左右安雪刚才也救了他,便直接从阴影出钻了出来。 看清三号改造体的脸,安雪目光一怔。 他不可能认错,面前这人的的确确,就是冉羽迟! 二十九年前的冉羽迟!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从未见过如此短小的更新。orz 新副本实在太难写了……原谅我…… —— 第077章 眼前的冉羽迟和安雪所认识的不一样。 并不张扬, 一身伤痕,双目中噙满戒备,看向安雪的眼神, 像极了领地被闯入的野兽。 见安雪始终没有上前的意思,才又警惕的后退了几步,让自己站到雨水淋不到的地方,抬起手, 直接将骨翅折了下来。 “咔嚓”一声,骨翅断裂。 骨头从血肉中被撕出, 连带着扯下一块鲜血淋漓的肌肉,一下子, 鲜血涌了出来, 染在约束衣之上。 原本是应该很疼的动作, 他的眉头没皱半分,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像是做了无数次,早已对疼痛麻木般干脆利落, 折了左翅, 再是右翅, 最后随手丢进水坑里。 血丝像雾一样在雨水中散开。 冉羽迟一直很讨厌自己的骨翅。 眼睛和牙齿或许还能够想办法隐藏,但与众人格格不入的骨翅却在时时刻刻提醒他,你已经不再是一个人类, 而是个怪物。 他也实在不明白,身后这人为什么要帮助他这样的怪物。 这不是他第一次从研究所中跑出来, 身上的伤就是上次逃跑被抓回去后留下的。 烧伤、割伤、雷击……研究所的人有无数种方法让他放弃抵抗, 乖乖成为商品, 推向拍卖场。 身后, 传来一阵脚步声。 鞋底沾上水面,每一声都显耳而湿黏。 冉羽迟看见帮了他的人缓缓靠近,捡起骨翅,放到雨水淋不到的地方,然后留下简单的外伤药,抬眸看了他一眼。 一双黑得深沉的眼睛,睫毛又密又长,只是没有太多表情的五官,削弱了眼睛里的温度。 只是一眼而已。 那人没有说话,转身,一步一步离开了小巷。 …… …… 安雪没有选择在小巷中久留。 他并不属于这片时空,不论他未来和冉羽迟到底会是什么关系,他也无权干涉这片时空之中的任何一个人,包括现在的冉羽迟。 他能做的只不过是留下一些药而已。 雨还在下,天幕阴沉。 安雪独自一人行走在陌生的路上。 这里是一处商场。 大概是在进行什么活动,即使是雨天也挤了不少人,不远处搭建起一个舞台,音响震天,聚光灯穿透雨幕,女歌手在台上唱歌,人群将舞台附近挤得水泄不通,偶尔还能听到一声声惊喝。 安雪挤在人群之中。 他本来就有些路痴,在不熟悉的临城更是不知道应该往那个方向走。 对于诡医生的信息他知道得不多,但是目标还是很明确的。 他应该先找到特殊管理局,阐明身份,上报情况,请求支援,这样才能在最短时间内找到诡医生,将造成恶劣后果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找到特殊管理局最快的方法就是制造出一些动静。 这对于安雪而言很容易,但是,现在不行。 因为有个人正跟在他身后。 跟踪他的人混迹在人群中,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气息压低,尽可能不引人注意,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最适合跟踪的距离。 饶是如此,还是被安雪注意到了。 原因无他,这股气息安雪实在过于熟悉。 是冉羽迟。 安雪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着自己,但也没有回头戳穿。 冉羽迟身上的伤口,戒备的眼神,追着他的黑西装,还有,他身上分明没有一丝鬼气,却会生长出专属于浴血者的骨翅、眼睛和牙齿……这些都让安雪感到十分在意。 过去的冉羽迟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 他为什么会成为鬼? 这些问题,安雪现在无法开口询问,毕竟他不能干涉现在的时空。 就在这时,又有一股气息突兀的闯入安雪的感知中。 安雪眼神一凛。 是鬼气! 人群中,不知何时混入了一只厉鬼! 舞台附近,人群在冒雨狂欢。 没有人注意到,一位身着黑色工装,手提有半个人那么大的黑色塑料袋的男人来到自己身边。 他戴了并不合尺寸的鸭舌帽,宽大帽檐挡住了他的脸。 他压下帽子,挤进狂欢的人群中。 歌手唱到高潮,类似于蜂鸣的重金属音□□过音响喷涌而出,震颤人心,人群随节奏摇动,发出阵阵欢呼。 而那个男人,从黑色塑料袋中,取出了一把电锯! 在人群的高呼中,电锯声应然涌动,尖锐锯齿割穿喉咙,血液喷流,一颗脑袋顷刻间掉落,时间太短,事情发生得太突然,那人和周围的人却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两秒之后,被砍掉头颅的躯体倒落地面,人群爆发出惊惧的尖叫。 “杀、杀人了啊!!!” 舞台表演戛然而止,原本热闹的舞台开始变得混乱,人们惊叫着推搡,逃离,一个黑衣男手持电锯站在人群中心,阴仄仄的笑着。 他是鬼,原本只是在鬼界闲逛,却无意中来到人界。 他可太喜欢这里了,人类——手无缚鸡之力,弱不禁风又不堪一击! 一个电锯而已,就能直接要了他们的命! 黑衣男尽情发泄着自己凶残的癖好,就在他再次挥舞起电锯时,一道寒芒闪过,月牙般的弯刃忽的出现在面前,黑衣男急忙后撤,仅仅只是擦过而已,镰锋所携带的森冷血气便划破了他的皮囊,泄出丝丝缕缕的黑气来。 简单躲避之后,黑衣男才看清血镰的主人。 是一个少年,一席挺拔制服,绷带挡住他的下半张脸和脖颈,血镰锋利,如同汇聚一泓血光,远远对着,也能感受到其中削骨如泥的磅礴灵力。 操,天师?! 男人暗骂一声,在血镰的追击下开始疯狂逃窜,他的右腿和左手被砍断,于是他撞开人群,故意往人多了的地方去,天师不会伤害普通人,但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怎样的天师,镰锋拂过,普通人毫发无损,他却再次被砍断一条腿。 只剩半具身体的黑衣男爬上舞台,他观察了四周,反手又召出电锯,毫不犹豫挥向支撑起整个舞台的横梁。 巨大的桁架砸下,人群纷纷逃窜,血镰在安雪的操控下变回血珠,又瞬间扩散分化,支撑起一张护住所有普通人的防护屏障。 趁此空隙,黑衣男以掌撑地,电锯哗哗作响,直直朝安雪的后背扑去。 “嗤——” 就在电锯即将劈砍到安雪之时,一个人忽然挡在他面前! 电锯没入他的腹部,血肉翻搅,滋滋喷溅。 或许是因为实在太疼了,又或许是因为本来就虚弱,冉羽迟只来得及看一眼安雪,便彻底晕死过去。 现在的鬼王还没有成为鬼王,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安雪的手覆上冉羽迟的伤处,抬起眼睛,直勾勾的盯向黑衣男,眼中噙满怒意。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那是一种无形的压力,黑衣男感受到了安雪的变化,原本还在阴笑的表情顿时僵在脸上,他开始疯狂后退,但是没办法,逃不掉! 来自血液的攻击像是雨水一样袭来,黑衣男踉踉跄跄的躲避,最后,却依然被血液凝成的长锥贯穿大脑,剥去皮囊,活生生钉在地面之上。 很快,特殊管理局派人赶来现场。 疏散了人群的同时,赶紧派人来到了事故发生地。 天师甲和天师乙听闻此次任务落到自己头上,内心一阵紧张。 据报告和监控录像来看,这可是一只B级鬼!以他们的实力,也许得拼个你死我活才能将鬼擒住。 他们做好被电锯削掉半条胳膊的心理准备来到现场,一看,傻眼了。 哪还有什么手握电锯的B级鬼,就只有一个被钉在地面求饶的脑花! 声声凄惨卑微,哪有刚刚拿电锯砍人的张狂样? 天师甲:“卧槽?” 天师乙:“解决了?” 脑花旁边,是另一位天师,他的同伴似乎受了伤,他正在替同伴包扎伤口。 天师甲和天师乙主动来到陌生天师面前,陌生天师抬眸,眼神十分戒备,他们便主动出示证件:“你好,我们是临城分局的天师,这里是……” 天师甲环视了一圈周围,舞台倒塌,防护罩保护所有普通群众,除了最开始的受害者,其余人并未受伤。 强啊?这特么怎么做到的? 他又看向地上的脑花,那可是B级鬼,B级!! 居然就直接被钉穿了?! 天师甲的语气不由得更加恭敬了些:“这是您解决的?” 安雪“嗯”了一声。 特殊管理局的人来了,这很好。 可安雪不能立马告诉他们自己是从未来来的,是个正常人都不会相信。 现在只能先混入内部再打算。 安雪瞥了眼天师甲乙的证件。 二十九年前的证件和他手中的不大一样,花纹款式都有不同程度的变化。 安雪不动声色的划破指尖,拿出自己的证件,血珠一点点覆盖上证件表面,缓缓凝成一张新的天师证件。 “我是总局特派天师,安。” 天师甲、天师乙:!!!! 总局!! 居然是从总局来的天师! 天师乙惊得打了个嗝:“难怪能那么快处理B级鬼,太强了,太强了。” 安雪没有心情听他们彩虹屁,直接道:“这是我的同伴,他受伤了。” “啊是是是!!”只有能力最为出众的天师才能加入总局,白送的大腿不抱白不抱!天师甲非常上道,“这就为您安排医院!” …… …… 冉羽迟不敢让自己陷入太久的沉睡。 稍稍恢复些,他就硬逼自己醒来。 睁开眼,看到的是惨白的天花板,还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这里不是研究所。 床边,坐了一位少年,正是在巷子中搭救他的那一位。 然后,肚子叫了一声。 好饿。 少年正在削苹果,听到动静,将苹果递给了他。 苹果有股独特的清香,但飘入冉羽迟鼻端,却是一股恶臭,像极了被丢弃在路边的腐肉。 好饿,好饿,好饿…… 要吃东西。 他很正常,他必须要吃,吃了东西才能活下去。 冉羽迟接过苹果,塞进嘴里,一口又一口的咬,像是饥肠辘辘,狼吞虎咽,然后捂住自己的嘴,逼迫自己将苹果吞入腹中。 咽下那一刻,胃部却开始翻搅,他的表情一僵,扑到床边,又开始干呕。 “不能吃东西么?”他听见安雪的声音。 冉羽迟没有说话。 “你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安雪说。 冉羽迟依旧没有开口,他看到自己腹部的伤口,并没有过多久,却已经结了痂。 这不是普通人类应该有的愈合速度。 接着,冉羽迟闻到一股香味。 他被植入浴血者基因,如今已经改造成了浴血者,他的感受器早已经和普通人不同,能够让他觉得香的,只有……血。 他看见安雪划破了自己的手指。 血珠沿伤口滴落,汇成水滴型。 “喝吧。”安雪说。 冉羽迟依旧未曾开口,只是直勾勾的盯着那处伤口,喉结上下滚了滚,最终还是偏开了头。 “不喝。”这是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你会死。”安雪说,“你的胃器官功能严重紊乱,大脑供血不足,身体过分虚弱,这些药对你没有用。如果继续强撑,你大概还能活二十四小时,在这之后,你会休克,晕厥,最后猝死。” 他说得简洁明了,冉羽迟听后沉默片刻,才道:“喝了我会成为真正的怪物。” 生有骨翅、尖牙,只能以血液为生,不是怪物是什么? 安雪说:“你不是。” 冉羽迟抬起双眸。 他看到安雪一点一点解开扣子,扯下衬衫领口,大咧咧的将肩颈展示在他面前。 脖颈上,有一枚牙印,还有一道极为艳丽妖冶的红色纹印,是浴血者的标记。 冉羽迟能够闻到,这道标记上,全是他自己的气息。 “这是……我?”冉羽迟问。 “嗯。”安雪点头。 这的确是冉羽迟留下的标记。 根本没办法思考,不断有甜味从舌底冒出,在血腥味的诱/惑之下,冉羽迟的呼吸逐渐加快,他想扑上去,想要撕咬,那是本能,从他彻底被改造成浴血者那天,刻在大脑中的本能。 但他还是忍住了。 死死掐着手,指甲嵌进掌心之中。 “不用忍。”安雪说,“我本来就是你的所有物。” 一句话而已。 那根紧紧绷住的弦顷刻间断裂。 虚弱状态之下,本能大于一切理智。 冉羽迟扑向安雪,抓住他的肩,狠狠咬上他的脖颈。 安雪呼吸一滞。 皮肤被撕咬,血液被抽出的舒爽感刹那间弥漫全身。 这一次的吸血和之前的完全不同。 之前的每一次,冉羽迟都游刃有余,是稳重的,成熟的,这一次,他却是猛烈的,全凭本能的。 他带着点力气,将安雪箍住,摁在床头,粗重的呼吸打在颈侧,向一团暖烘烘的热流,哄得浑身发烫。 也正因为此刻安雪的皮肤滚烫,胸口悬挂的铭牌在动作间滑入衣领时,将他冰得后背一颤。 他握住冉羽迟的小臂,指尖摩挲,手臂上布满陈伤,还有细小的,密密麻麻的针管。 他想起了在冉羽迟记忆中看到的画面。 冉羽迟在研究所中,他发疯,又奄奄一息,然后,他遇到了一个少年,拯救他,改变他,陪他度过了一段很难忘的时光。 莫名的,安雪心中涌过一股异样的情绪。 也许是嫉妒,或者是心疼。 安雪知道此时此刻不应该思考这些,但他控制不住。 他的右脑被替换成了微型计算机,但他的左脑依旧属于自己,会无法控制的胡思乱想。 为什么不早点出现,为什么不早点救出冉羽迟? 为什么要消失? 冉羽迟又为什么,忘不掉他? 好嫉妒,好羡慕。 后颈一阵疼痛,是冉羽迟咬得更紧,更深,将他从胡思乱想中抽离,安雪顺势低下头,一口咬上了冉羽迟的小臂。 不算用力,但也是发了狠的,并不算轻。 疼痛让红眼的冉羽迟清醒过来,口中突兀的血腥味也让安雪清醒过来。 他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自觉的咬了冉羽迟。 就像做出一枚铭牌,刻上自己的名字一样,他的举动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 安雪没想通。 清醒的冉羽迟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猛地抽出手臂,接连后退。 随着又一次吸血,安雪肩颈的红色纹印再度扩大,从肩颈攀至半个后背,浓墨重彩般喷印在他白皙的皮肤上。 冉羽迟怔怔的看着那道纹印,感受着自食道、胃部,蔓延至全身的满足感,一时竟是不知该如何反应。 许久之后,冉羽迟问:“为什么……” 为什么救他? 为什么身上会有他的纹印? 算上小巷里的,他们至今不过第二次见面而已。 安雪没有回答他,只是一颗一颗扣好扣子,将纹印遮挡在衬衫之下,只说了声“好好休息”,就离开了病房。 甚至没有发现,自己落下了特殊管理局的证件。 他好像有点生气? 冉羽迟没有明白。 他起身,想要捡起证件。 伸出手时,小臂一阵疼。 冉羽迟这才发现,小臂上竟是被咬出了牙印。 他捡起证件照,怔怔的看着上面的照片,还有名字。 安。 . B级鬼,黑衣男,真实形态为脑花的鬼正被关在临城分局地下室。 此处静谧又幽闭,无一不透着阴森和寒冷。 脑花招出电锯,四下挥舞,企图找到能够逃脱的出口。 地下室的门忽然开了。 明亮的光照进昏暗的地下室中,进来之人的五官藏匿于阴影之下,只能看到一道黑影。 那人走向脑花,将一样东西放到脑花面前。 是一只手——一只枯槁的手。 没有一丝水分,皮肤像牛皮纸一样黏在骨头上,青筋坚硬,断口处和指甲一片乌黑。 “感谢你的到来。”那人开口,森寒鬼气从他的身上涌了出来。 脑花开始剧烈颤抖:“不要,不要,不要啊!” 鬼气之中,枯手竟是渐渐动了起来,一点点靠近脑花,张开五指,又握住,脑花连一个“不”字也没来得及喊出,便被枯手彻底吸收,消失得无影无踪。 接着,有什么东西从枯手之中溢出,悄无声息的融入空气。 …… 家属在医护人员的带领下来到医院太平间。 一路上,他们早已哭红了眼。 他们没有想到,自己的亲人只不过去商场参加活动而已,就会遇到发狂的精神病人,硬生生被电锯砍断了头。 来到太平间,见到被白布盖住的亲人的尸体,亲属们更是泣不成声。 医护人员小A不忍,在他们的哀求下给了他们和亲人独处的时间。 他刚一关上门,便听到太平间内传来数声尖叫。 小A连忙推门查看。 只见那原本应该已经死去的人忽的从病床上坐了起来,眼瞳上下左右诡异的转动着,两边嘴角咧起,露出一个极其阴森惨白的笑容。 然后,倏地扑向他,张开口,一口咬在了他的脸上。 “啊——!!!”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还算蛮肥? 话说以前的冉羽迟和现在的冉羽迟性格不一样的,是一点点变化的。 —— 第078章 安雪几乎是从病房之中逃出来的。 靠在门边平复许久才让自己平静一些。 他知道, 自己不该胡思乱想,也不该让冉羽迟吸食他的血液。 但让他什么也不做,这太难了。 他不知道过去的冉羽迟是怎么挺过去的, 但一定不会是因为他这样一个来自未来的人的帮助。 只有这一次。 他一定不会再干涉这个时空的冉羽迟。 任何事。 安雪在心里对自己说。 他深深吸气,平复心情,走出医院。 刚一出门,便看到天师甲和天师乙满脸堆笑的走上前。 天师甲:“我们已经向上级禀告, 您接下来的行程由我们来接待。” 天师乙:“您一定是奉命来临城分局考察的吧?我们先带您四处看看。” 正好可以被带着了解一些情况。 安雪没有推辞,点点头:“嗯。” 临城的天气并不算好, 雨依旧在下,未曾停过, 厚重浓云填充整片天空, 青紫色的闪电落下, 仿佛要劈开天际。 天师甲撑开伞,感叹道:“最近天气很差,总是下雨。” 天师乙接腔:“是啊,下了有一周多了吧?” “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安雪问。 如果诡医生要回来取走某样东西, 他一定会弄出些动静来, 特殊管理局不可能没注意到。 “没有!”天师甲信誓旦旦, “临城分局恪尽职守,最近临城十分平静,额, 当然,除了昨天的事。” 天师乙不忘彩虹屁:“幸亏昨天有您, 没有造成太多损失伤亡, 其余的我们已经处理好了, 除此之外, 临城非常平静安全!” 天师乙的话才刚说完,他们身后的楼猛然爆发出一声巨响。 “轰——” 火光四射,灰烬从熊熊烈焰之中升腾而起,黑灰与砖瓦落石滚落,人群惊声尖叫,四处逃窜。 通讯仪传来通讯员的声音:“09区写字楼被C级厉鬼入侵,小甲,小乙,你们就在附近,快去救援!” 天师甲乙:“……” 两人缓缓转向安雪,尴尬的笑笑。 有点打脸,不过没事。 一只C级鬼,正好能让他们在总局的大佬面前展示展示。 “收到。”天师甲乙互相交换眼神,抽出随身携带的武器,冲进火海中,又是一声爆响,明亮火流高高抛起,烟火般落在天师甲身上。 “咻”的一声,的衣服着了火。 天师甲:“卧槽卧槽卧槽!” 安雪:“……” 有点看不下去。 C级鬼而已,天师甲乙肯定能够抓捕,只是他们身上灵力实在微弱,又是手持近战武器,C级鬼属于远程攻击,的确不大好打,真想捕获,还需要花费一些功夫。 天师甲灭掉身上的火焰,正准备继续往上冲,便看到那位总局来的年轻天师抬起手,掌心瞬间凝出了电磁加速枪。 天师甲乙:卧槽?他从哪里取出来的?! 安雪甚至没有往前跨出一步,电磁炮弹流星般喷射而出,炸裂,将C级鬼的一切反击炸得细碎,C级鬼想要反抗,刚招出火焰,顿时又被电磁炮弹吞没,烈焰滔天,最终却无事发生,怔愣间,安雪来到C级鬼面前,枪/管往他脖颈之后用力一敲,还没来得及反应,C级鬼的身体整个软了下去。 出手快准狠。 全程不到十秒钟。 天师甲乙甚至还保持着准备冲刺的动作。 “走吧。”安雪把鬼甩到天师甲乙面前,语气淡淡。 …… …… “最近这类的小范围袭击事件挺多的。” 干脆利落的解决了C级鬼,安雪被请入临城分局,在门口接待他们的是一位中队长。 多亏甲乙将他吹得天花乱坠,安雪省了很多编理由的功夫。 分局成员已经认定安雪是总局特派前来考察情况的天师。 “厉鬼出现次数相较于以前更加频繁,大多为C级和D级,最强的也就是昨天抓捕的B级鬼。”中队长简述最近情况,“我们正在努力调查原因,尽力防范。” “好。”安雪提醒道,“还要关注一下临城居民的情况。” 二十九年前的感染事件只是在书上轻轻一提,安雪并不知道起因经过。 只是刚刚听了中队长的简述,他忽然蹦出一个想法—— 感染事件的发生,会不会和频繁出现厉鬼有关系? 大致交流清楚情况,那位中队长的脚步一顿,问道:“您刚才的招式能够再展示一次么?” 安雪:“?” 天师甲小声在旁边提醒:“就是那个,怎么凭空变出电磁炮的?” 说到这个,安雪问:“你们只是用武器进行战斗?” “是的。”中队长说。 安雪若有所思。 对于过去的特殊管理局,安雪知之甚少。 他只知道,曾经的天师和现在的不大相同,灵力大都不强,无法自由使用灵力,更别提开发出能力,同厉鬼作战时多是使用武器。 而能够让天师开发出能力的装置大概在十五年后才被司段发明出来,司段也正是凭借这个贡献,坐上特殊管理局局长的位置。 中队长见到安雪没有回复,便说:“不方便也没关系,临城分局十分感谢您的到来。” “下次有机会的。”安雪说。 中队长点头,送安雪离开分局。 刚准备走向电梯,附近办公室的门忽然打开,一位戴着黑框眼镜的青年被一脚踹出,眼睛摔落在地,镜架碎了一个角,一堆资料跟着丢了出来,雪花一样洒落满地。 “我他妈要你这些东西了么!以后少来我面前晃。” 里面的人破口大骂,接着又丢出来一本书,书角磕在黑框青年额头,直接磕破了皮,青年没有管额头上的伤口,而是趴在地上,宝贝似的一张张捡起资料纸。 “哎。”中队长叹了口气,正想向安雪解释,就见安雪已经走向那位青年。 安雪没有说话,帮青年捡起资料,给他递了一张创可贴,顺便用能力修补好了他的眼镜——对于眼镜架这些常见材料的分子形态和分子结构,安雪早已经熟记在心,修补而已,将分子重新连接,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谢、谢谢。”黑框青年手忙脚乱的戴上眼镜,抱紧怀中的资料,头也没抬,微点了点头,逃跑似的扭头就走。 黑框青年脚步很快,然后,在拐角处停了下来。 他的听力极好,饶是在这么远的距离,也依旧能听见安雪几人的对话。 他听见天师甲的声音:“您不该过去的,他啊,可是人和鬼生的孩子。” 安雪一怔:“人和鬼能生孩子?” “我也不知道。”天师乙说,“反正是生出来了。他的母亲是鬼,但他运气好,是个人类。” “而在他成年的那天,直接让人来抓走他的母亲,他以人类的身份活了下来,最后还考进了特殊管理局。” 天师甲:“只是,特殊管理局就是处理人类和厉鬼的组织,他只有一半人类的血脉,另一半是怪物,我们……不是很敢相信他。” 听到这里,黑框青年抿起唇,低头推了一下眼镜。 “我觉得这没什么。”安雪感受自己的右手,表达自己的看法,“有的时候人比怪物更可怕。” “话是这么说。”天师乙说道,“本来也没人想为难他,他好好咸鱼,只要完成本职工作也不会有什么事,毕竟也是因为自身能力考进来的,可是他呢,一定要找存在感,各种指手画脚,传播他的观念,刚刚估计就是惹了前辈吧。” 安雪不置可否。 这件事只是个小插曲,将他送出门之后,天师甲问:“您打算去哪?” “去调查一些事情,你们先回去吧。”安雪说。 * 医院。 冉羽迟独自一人坐在病床上。 他正在看小臂上的齿痕。 齿痕并不深,只是破了点皮,他静静的看着他的皮肤缓缓愈合,又被感染,化脓,不是多大的伤口,却怎么也好不了。 ——他一直生活在无菌环境中。 普通人类身上的菌群会让他的伤口受到感染,但他自身的愈合又能使他加速复原,因此才会出现如此矛盾的场面。 病房外,传来了脚步声。 在陌生的环境中,他极度缺乏安全感。 冉羽迟从床上下来,躲到门后,露出了他尖锐的指甲。 ——如果一会进来的人对他不利,他能立马发起攻击,找到脱身的机会。 病房的门被缓缓推开。 冉羽迟向前扑去,指尖刚抵上脖颈,又及时收了起来。 他闻到了血的味道,还有自己留下的标记。 本能再一次翻涌,涌入鼻端的,是一股异常香甜的气味。 是安雪。 冉羽迟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他的胸口起伏,低下头,额心抵在安雪的肩上。 ——一个极度安心的姿势。 安雪身上有他的标记。 他是自己的所有物。 ——这是刻在浴血者基因里的认知。 人与人之间,是有社交距离的,这样近的姿势,显然早就超过了社交距离。 原本应该要躲开的。 但安雪没有。 他没有动,也没有推开冉羽迟,就这样静静的、纵容的让他靠着,感受自肩膀,再到脖颈,这样一点一点往上的呼吸。 领口被扯了下来,柔软的指腹贴在还未愈合的齿痕上。 对于血液的渴望,是浴血者的本能。 尤其是第一次吸食血液之后。 他们一言不发。 一个无声的询问,一个无声的应允。 妈的,明明说过只有一次。 在皮肤再次被齿尖刺破之后,安雪在心里低骂一声。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飘荡在两人之间。 空气寂静,静到耳畔只有吞咽声和呼吸声。 肆意……又亲密。 …… …… 天师甲和天师乙终于结束了一整天的工作。 抓捕C级鬼时,他们没在总局大佬面前表现好,现在怎么说也得找个机会找补回来。 至于怎么找补——他们能想到的就只有大佬受伤住院的同伴。 体现分局同事的关怀也是拉近人与人之间距离的一种方式。 一下班,天师甲和天师乙买了一堆食物补品等探视礼,打好腹稿,想要来冉羽迟面前刷刷存在感。 来到病房,他们发现,房门并没有关紧。 两人并没有多想,直接推门走入。 天师甲走在前面,猛的一怔:“卧槽?” 天师乙疑惑,探头一看,整个人僵住了:“??” 只见安雪正被冉羽迟抵在墙边,衬衫前两颗扣子已经被解开,露出白皙的脖颈和肩颈,而冉羽迟正埋在安雪的锁骨上,肆无忌惮。 安雪仰起下颔,眼尾浮起一抹不大自然的红晕。 天师甲:“卧槽,你们居然是这种关系吗?” 天师乙将探视礼物往地上一放:“打扰了打扰了。” 两人大惊失色的滚出病房。 天师甲和天师乙的到来彻底唤醒了冉羽迟的神智。 他连忙松开尖齿,后退,沉声道:“对不起。” “没事。”安雪扣好扣子。 两句话,五个字,两个人之间骤然沉默下来,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安雪本来就不擅长扯话题,也不知道这种时候该怎么缓解,顺手打开了病房里的全息投影屏,屏幕中正在播放晚间新闻。 一位研究员模样的人正在接受记者采访。 主持人还特意介绍那人的成就。 空弘雅,就职于第十三生物研究所,基因学博士。 通过其发明的“转座子”基因转移技术,保留了濒危物种基因,并重新进行物种繁殖。 通过全息屏的处理,空博士的声音十分好听,有种研究者的儒雅感:“转座子,又名为跳跃基因。” “是能够单独复制断裂、并在生物染色体间移动的基因组。”[注1] “利用转座子,我们重新塑造了基因重组的可能性,能够将两个不同物种的基因进行融合,再利用基因编辑技术剔除缺陷基因,创造得以遗传的优秀基因,只有这样,濒危物种才有可能在日益变化的自然环境中正常生活。” 周围一阵掌声。 听到他的声音,冉羽迟却是面色惨白,浑身一僵,表情肉眼可见的变化,双臂忽的开始抽搐。 注意到他的异状,安雪立马关了投影屏,一把抱住冉羽迟,尽可能安抚他。 “不会有事的。”安雪说。 冉羽迟缓缓平静下来,安雪没有问他究竟怎么了,这给了他足够的冷静时间,许久,才没头没尾的蹦出两个字:“是他。” 是他? 安雪不理解,冉羽迟也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 他靠在安雪双臂之间。 很奇怪。 安雪很奇怪,他的体温并不对劲。 左半边是正常的温度,又半边却极其冰凉,像是刚从冰天雪地走出来似的。 他自己也很奇怪。 心脏跳动得很快,并不是因为想要喝血或是害怕的跳动。 冉羽迟放任自己,让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平复下来,开口问道:“这是什么感觉?” “你指的是什么?”安雪问。 “拥抱。”冉羽迟组织词汇,“很舒服。” 安雪想了想,回答:“人与人之间体表温度相似,皮肤表皮细胞感受到舒适的体温,会传入反射神经,刺激脑垂体导致肾上腺素分泌,因此会产生心跳加速等能够用‘舒服’来囊括的现象。” 冉羽迟抬眸,看向安雪,然后眨了眨眼,指出:“你好认真。” 说话间,后背一阵刺痛,肌肉和骨骼争先恐后的要往外涌。 ——骨翅。 经过一个白天的休整,骨翅又重新长了出来。 冉羽迟淡然的看着自己的骨翅,刚生长骨翅还包裹一层淡粉色的皮膜,冉羽迟毫不犹豫,抬手就想再次将骨翅拔下来。 “不要拔。”安雪拉住他,说道,“很好看。” “这只会提醒我自己是个怪物。”冉羽迟说。 “你不是。”安雪划破了他的右臂。 “你的翅膀很好看,也很强大。”安雪想起冉羽迟张开骨翅的模样。 “这不是怪物的标志,而是你独一无二的符号。” “你是特殊的,与众不同且绝无仅有的。” 安雪从肩部划到指尖,仿真皮肤被割开,露出被遮挡在之下的金属。 “当你不能改变自己时,就好好享受。” 安雪用那一只金属制成的手扯下领口,鲜红纹印格外显眼,他的眼睛——右眼,缓缓覆上一层红芒。 黑色金属,白色衬衫,红色纹印。 三种颜色,衬得彼此夺目又显眼。 “至少在吸血的时候,你也很舒服,不是么?” 人有的时候真的很奇特。 只是右眼的颜色变了,只是嘴角微微勾起一点弧度,整个人的气质便变得与方才完全不同。 安雪搂住冉羽迟,让他伏在自己的颈侧,再次感受到被吸血时的刺痛和难以言喻的愉悦感。 ——当你不能改变自己时,就好好享受。 他们沉溺于此时此刻的舒适之中,就连细微的呼吸与触碰都显得刻骨而刺激。 然后,冉羽迟唤了一声:“安。” 没有回应。 于是,他又道:“安。” “你在叫我?”安雪问。 “嗯,我看到你的证件了。”冉羽迟说,“你叫安。” 安雪沉默片刻。 他不该告诉冉羽迟自己的真实姓名。 他本来就不该出现在此刻的冉羽迟面前。 “你的名字呢?”安雪问。 “作为人的时候,我有名字。”冉羽迟回答,“现在,我是改造体三号。” . 第十三生物研究所。 空弘雅重重一拍桌面,水杯中的茶水恍然抖动,溢出:“你们居然还没有找到改造体三号?!” “他可是我最得意的改造体!!与浴血者的基因匹配度百分百!!他是第一个被完全转化成另一个物种的改造体!” 底下的黑西装们低着头,小心翼翼:“我们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空弘雅起身,面带愠怒:“还有三天,拍卖会就要开始了,你们必须在拍卖会开始前将他带回来!!” 黑西装们一句话也不敢反驳,只能点头道:“是,我们继续去找。” “等等。”空弘雅又将准备退出房间的黑西装们叫住,思索片刻,面带不悦的来回踱步,“你们靠不住,带二号出去找。” “是。” 浅绿色的营养液被缓缓排出,实验舱门打开,白雾潮水般喷涌。 白雾之后,是一个……无法形容的物种。 下半身是人类,上半身,是一条鲨鱼! 上鱼下人,两段截然不同的躯体被用细细密密的钢钉连接而起。 实验舱右下角,有一块铭牌标签:改造体二号。 而贴着改造体三号的实验舱,空空荡荡,只有几根导管在浅绿色的营养液中上下漂浮。 与此同时,医院中。 医护人员小A在办公桌上惊醒。 一股沉重感自大脑泛至脚尖。 他揉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回想起晕倒前见到的最后一幕——已经死去的人诈/尸,一口咬上他。 啊,原来只是做梦而已。 小A起来倒了杯水,刚喝完,便接到工作任务,一家三口遭遇车祸,严重撞伤。 “快去帮忙!”护士长催促道。 小A马不停蹄跟着病床进入急救室,丝毫没有发现,自己身上隐隐涌出某种类似于雾气的物质,无声无息的溢入一家三口的伤口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注1:这段话写的是转座子的定义,引用自于百度百科,并非无效引用,是在为后面的剧情做铺垫,侵删,侵删,侵删!! Ps.小A就是上一章结尾那个小A。取名小A比较好记hhh Pps.感觉安雪和鬼王这一段大概是治愈?有了安雪才有未来的鬼王嘻嘻嘻嘻。 —— 第079章 安雪在摘下耳机。 他不大放心冉羽迟现在的状态, 因此住在医院不远处的酒店。 夜很静。 但安雪根本睡不着。 来到这个时空已经过去了一整天,没有任何浅霖和诡医生的消息。 窗外的雨还在下,砸在窗户上, 滴滴答答,满耳噪音。 夜空像漏了一个洞,青紫色的闪电劈落,划破天际, 远处,火线绵延, 刹那间映亮了半个黑夜。 安雪猛地从床上坐起。 与此同时,身边的仪器滴滴作响。 ——医院中的鬼气值疯狂飙升。 安雪瞬间换上天师制服, 绷带遮挡他的下半张脸, 血镰在手中凝聚, 连接留在冉羽迟病房中的仪器,从窗户一跃而出。 没有异状。 仪器显示冉羽迟身体状态稳定,已经进入浅度睡眠。 他给通讯仪留言:“医院有动静,在病房待着, 别出来。” 安雪跟着仪器指示来到医院二楼。 走廊上没有一个人, 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还有……诡异的咀嚼声。 嘎吱嘎吱—— 护士站全是血。 嘎吱嘎吱—— 一间病房的房门开开合合, 一道长长的影子从病房中漏出。 形状像是一个人,但姿态又扭曲得诡异。 嘎吱……嘎吱…… 安雪走进病房中。 一个人身着护士服的男人正扑在病床上,似乎是在撕咬躺在那里的病人。 人类的牙齿并不适合撕扯生肉, 因此每一下都十分费劲,但他的力气实在太大了, 无法挣脱, 病床上的人只能死在一下又一下粗苯的撕咬中。 听到脚步声, 正在撕咬的那人转过头来。 走廊漏进来的灯光照亮了他的面孔。 那是一张干枯的脸, 脸颊、额心、下巴,布满尸斑。 他的眼睛已经没有眼白了,尽数被黑色的瞳仁所占据,古怪,又阴森。 他是一位男护士,胸前的铭牌写了他的名字。 小A。 腕链发出一串尖锐的警报。 安雪猛地抬起手腕。 天师手上的腕链能够检测活物气息,面对活物与非活物会给出两种截然不同的警报信号,而当它发出此类警报时,就说明,这里,这一整层,不再有任何一个活人!! 一声嘶吼,那人朝安雪扑过来,病床上原本被咬死的人浑身抽搐,在下一刻猛地直起后背,皮肤像是被抽了气般迅速干枯下去,再睁开眼时,是一双同刚才那人如出一辙的,毫无生气的,纯黑色的眼睛! 脚步声——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从头顶、耳后,像是黑云压境,沉甸甸的从四面八方涌来! 无数同样状态的人像围捕猎物那般,将安雪团团包围,虎视眈眈。 此处——身着护士、医生、病人、陪护。 所有人类,全都被感染成了鬼!! * 特殊管理局临城分局警铃大作。 通讯员:“十三区发生爆炸袭击!” 负责处理事件的是分局中队长:“汇报详细情况。” “地点在居民楼,鬼气值直线上升,引发袭击的是……”通讯员确认事件始作俑者身份,声音猛地一顿,“是B级电锯袭击事件的受害者家属!他们在撕咬普通居民,被他们触碰的人……” 通讯员显然被看见的事实吓到了,话语戛然而止。 中队长追问:“说话啊!!” “被他们触碰的人……”通讯员哆哆嗦嗦道,“全都失去生命迹象,变成了……变成了鬼!!!” 事态严峻,中队长没有任何迟疑:“全体列队,前往十三区!!” 同一时间。 黑西装们将枪口对准鲨鱼人,小心翼翼的将祂放出实验室。 鲨鱼人很强,被改造之后的物种没有太多人性,就连他们也需要时刻保持警惕。 骤然接触到新鲜空气,鲨鱼人用力张开双臂,鱼鳃开合,似乎是在转换呼吸系统,从腮呼吸改为肺呼吸,被改造的呼吸道发出类似于破风箱般的喘气声。 黑西装头领命人将改造体三号使用过的营养液泼向鲨鱼人,在鲨鱼人记住残留在其中的气味之后,说道:“找到三号。” 鲨鱼人在咸腥的雨幕中寻找方位,最终,将目光定格在,某个方向,然后弯身,弓起双膝,小腿肌肉爆发,以极快的速度疾驰而去,转瞬间消失不见,只余恍若被劈开的雨幕。 黑西装们快速上车:“快,追上二号!!” 黑色车辆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狂奔,最终停在医院门外。 “哈?医院?竟然躲在这里。”黑西装头领嗤笑一声,车顶缓缓抬起一个圆盘形状的装置,一根银白色天线连接在装置正中。 “二号,进去抓住他。” 他摁下按钮。 透明波纹撞开空气,撕裂雨幕刹那间笼罩整间医院。 是频率极低的次声波! 人耳无法捕捉,但对于浴血者而言,杀伤力却极其强劲。 仅仅半秒而已,冉羽迟的双耳竟是流出血液,耳边一切变得浑浊不堪,像是被浸在水中,又是被关在不断敲打的编钟之中,恍若无数只蚂蚁爬过他的耳蜗、大脑,四处嗡嗡作响,扰乱他每一寸神经。 冉羽迟痛不欲生的滚下床。 是他们来了! 他挣扎着想要逃离,病房的门却忽然弯曲,清晰的印出一道拳印,本就脆弱的房门被暴力拆开,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门外的光走了进来。 一只鲨鱼人。 肌肉发大,后背、双臂、腿部的青筋诡异的暴突着,鱼鳃开合,咧起触目惊心的,尖锐的牙齿。 黑西装随之而来,手扛机/枪,将病房围住,领头缓缓走到冉羽迟面前,当着他的面点开通讯器,将信息传回研究所:“找到改造体三号。” “抓捕行动,开始。” * 安雪被困在医院二楼。 人数太多了。 并且,他们的感染速度极快。 一开始只有出于濒死状态的人会被感染,后来发展成只要共处同一片空气中就会瞬间被感染成鬼! 安雪制出氧气瓶和防毒面罩,戴好,用血液封死通道口,不让任何一位被感染的鬼离开此处,但他暂时没有想出解决办法。 ——这里的每一个都曾经是人。他不可能直接消灭或是砍死,只能不断拖延。 赶到十三区居民楼的特殊管理局成为正面临同一种困境。 他们被一群由普通人类感染而成的鬼围击。 火光四溢,包围圈越缩越小。 “我们怎么办?动手吗?”其中一位天师问。 中队长:“他们是普通居民,在搞清楚发生什么事之前我们不能动手!” “那怎么办?!” 中队长想了想,下令道:“控制住他们的行动!” 话音刚落,便有好几人扑到中队长面前,拉扯间,中队长的手臂被划破一道长长的血口,他立马接过天师递来的特制麻醉枪,往扑来之人的脖子上一打,两秒后,那人晕了过去。 “麻醉有用!”中队长扯下一片衣服,包裹血流不止的伤口,“启动麻醉喷雾!!” “收到!”天师们配合默契,迅速组装好麻醉喷雾,扣上面罩,摁下旋钮。 喷雾洒下,所有人的行动一滞,逐渐失去活动能力,一人接着一人倒下,只余火光缭绕,黑灰纷飞。 中队长指挥灭了火,才向后勤部要了纱布、酒精和止血药。 他将酒精淋上伤口,看到遍地倒着的人——或是鬼,眉心轻皱。 这是怎么回事? 在中队长想到用麻醉喷雾控制所有人行动的同时,安雪也想到了他的计划。 不能动手,那就只能限制行动。 他带领着所有人在走廊上逃窜,破坏消防栓,水柱喷了出来,然后是洗手间,一个一个撬开水龙头,再砸破水管,接着,他从窗户中爬出,来到其他楼层,一一破坏了消防栓和水管,水流喷溅,顺着楼梯一点点流下,溢满走廊地面。 安雪手中的血镰缩小,形状变化,最终凝成了手臂长短的电/击/枪。 他深吸一口气,丢下电/击/枪,从窗沿一跃而下,落到病房旁的榕树上。 水导电,人体同样导电。 电流在满地的水中迅速蔓延,蓝色电光四溅,被感染成鬼的人没有任何防护措施,在瞬间被麻痹四肢,彻底失去行动能力。 电/击/枪的力度被安雪调整得正正好,会使人四肢麻痹,失去意识,却不会受伤。 待病房走廊再次安静下来之后,安雪又小心的翻了进去。 现在是二十九年前,再加上所有人奇怪的症状。 安雪能想到的可能性只有一种——感染。 他撤去电/击/枪,靠近倒成一团的感染者们。 没有心跳,没有呼吸。 没有生命迹象。 鬼气如同黑雾般,弥漫整层楼。 在如此静谧的环境中,每一寸声响都尤为清晰。 安雪听见了某样东西掉入水中的声音。 他的右脑快速分析声音传来的方位,安雪缓缓走向那处,然后弯下身,看向水中。 是一摊漆黑粘稠的液体,形状有些像放大版的病毒,衣壳之外的触肢细长,正随水飘动。 安雪用血液凝成一道密封试管,放在液体前,黑色液体顺着水一同流进了血管之中。 但还来不及多加思考这摊液体和感染的关系—— “轰!” 医院大楼传来一声炸响。 安雪迅速分析炸响传来的方位,然后,猛地一僵。 不好!冉羽迟有危险! 那群黑西装找到了冉羽迟!! 被藏在病房中的热源探测器发送来极其诡异的图像。 来抓冉羽迟的除了人类,还有一个上半身是鲨鱼,下半身是人类的怪物。 体格分析:sssss! 战力分析:sssss! 杀伤力分析:sssss! 操。 安雪来不及多想,将试管丢进口袋中,翻身向上冲去。 第080章 病房一片狼藉。 墙上、门上、仪器上全是弹痕。 病床被垂直立起, 子弹穿透床板,冉羽迟将病床砸向气势汹汹的黑西装,又抢夺其中一人的机枪, 冲着鲨鱼人就是一通乱轰,鲨鱼人抬手抵挡,趁此空隙,冉羽迟侧身跑出病房。 他在医院走廊中逃窜, 骨翅能够借助空气减轻身体阻力,普通人类的脚力根本追不上他, 浴血者基因中的警觉感让他准确的避开每一颗子弹。 “二号,捉住他!!” 黑西装下令, 转过头才发现, 鲨鱼人竟然在翻他们的武器装备。 然后, 他们看到,二号取出了两管激光制导机/枪,解开枪栓。 “二号!” 还来不及制止,二号扛着两管激光制导机/枪冲向冉羽迟。 冉羽迟回头, 一抹刺眼激光正极速靠近他的眼睛, 他张开骨翅, 翻身向上,激光无法拐弯,硬生生撞上走廊尽头的墙上, 留下一大片渗人的焦黑。 黑西装头领伸出手,制止其余黑西装继续往前追的动作。 一个呼吸间, 鲨鱼人出现在冉羽迟面前。 他将枪管对准冉羽迟, 巨口一开一合, 发出极其嘶哑的声音, 音调处于人类的嗓音和动物的嘶吼中间。 “三……号……”他太久没有说过话,每一个字都说得极其缓慢,“回……去吧……” 冉羽迟胸口剧烈起伏着,刚才的逃窜和躲避消耗了他太多体力,再加上身上的伤和次声波的干涉,他实在太累了。 “刘森曼。”冉羽迟唤他。 鲨鱼人明显一愣。 已经很久没有人叫他这个名字。 “你曾经也是个人。”冉羽迟的声音带着喘,“被改造成这样,被推上拍卖场,刘森曼,你是选择要接受吗?为他们卖命,成为商品……沦为宠物。” 冉羽迟一面仔细观察着鲨鱼人的表情——如果他的鲨鱼脸还有表情的话,一面思考一会的逃生之路。 鲨鱼人没有出声,也没有任何动作,空气一时陷入沉默之中。 当一个人类,被融入了另一种物种的基因,即使身为人的意识还在,但大脑会因为外来基因而受到极大程度的影响,比起以人类思维思考,更加类似于动物。 动物的大脑很简单。 不论如何都逃不过本能二字。 鲨鱼人惧怕研究所的人类,所以他心甘情愿听他们的话,受他们所驱使。 所以,当他接收到冉羽迟的问题之后,只是经过了短暂的思考而已,很快,动物性的一面便占据上风。 “我收到的命令是……抓捕改造者……三号……” 他举起激光制导机/枪,冉羽迟毫不犹豫,向楼梯间逃离,就在他侧身而出的瞬间,鲨鱼人扣下发射器,一柄足以削裂夜空的激光自枪口迸射而出,窗户玻璃在顷刻间碎成粉末。 动物的攻击不会有任何章法,鲨鱼人紧追不舍,激光制导机/枪射穿墙壁,射穿病房的大门,他无视了病人被惊醒的尖叫声,在一众普通人类震惊的目光和响彻医院的警报声中追向冉羽迟,激光四射,最后竟是将枪口对准了承重墙! 所有人都在逃离,只有安雪逆行而上,他能感受到枪声越来越近,震动越来越刺耳,激光甚至削裂了窗外的树! “轰——” 鲨鱼人轰向承重墙,然后是另一面,病房大楼开始摇摇欲坠,无数细沙和瓦砾自头顶掉落,楼梯与楼梯之间裂开了一条巨大的裂缝。 然后,所有人都听到“咔嚓”一声。 这声音极其清脆,由远及近,像从心脏之上划过似的,令人不禁心惊胆战。 墙壁裂了! 准确的说,是直接冲大楼正中裂了! 被轰掉承重墙的大楼,像白纸一样,被呼啸狂乱的激光从正中间撕开! 半栋大楼往下倒塌,男人女人的尖叫混在一块,突如其来的失重感顿时遍布全身。 “啊啊啊啊——!!!!!” 但是失重感只存在了几秒钟,在所有人以为自己要被大楼压死之时,有道黑影跃出窗外。 安雪割破双臂,血液喷溅在大楼外墙之上,灵力涌动,血液开始快速生长、分裂、再复制,刹那之间凝成了足以支撑起半栋大楼的支柱!由血液构成的、密密麻麻的柱体拔地而起,代替承重墙,成为支点,撑住即将倒塌的那一块,还有所有身处医院的普通人类。 太重了,需要的灵力太多了!! 安雪必须在原地支撑! 他只有一个人!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到冉羽迟跃出窗口,骨翅扇动,却被紧追而来的鲨鱼人劈伤,激光划过他的身体,溅起黑烟,鲨鱼人跟着跃下,丢下枪管,孔武有力的双手直接掐住了冉羽迟的脖颈。 “冉羽迟,冉羽迟——!!!!” 被掐住喉咙,无法呼吸,次声波始终干扰着大脑,冉羽迟的视线变得模糊不堪。 他隐隐约约看到安雪,是他一个人撑起整栋大楼,他闻到安雪血液的味道,那些东西,全是血么?安,他是怎么做到的。 意识越来越模糊,在彻底昏死过去的前一刻,冉羽迟听到了安雪在叫他的名字。 他明明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的名字。 安……又是怎么知道的? 啊,他是个怪物。 他还能继续用从前的名字么? 算了。 冉羽迟放任自己的意识沉了下去。 如果还有机会见面的话再问吧。 黑西装们撤离医院,头领对手下说:“放烟雾弹,别让他看到我们离开的方向。” 白烟在黑夜中翻涌,遮挡视线,彻底挡住黑西装和鲨鱼人的踪迹。 特殊管理局其余成员收到警报后赶来医院,一来就看到烟雾漫天,视线受阻,半栋大楼倒塌,无数凌乱支柱撑起楼体,少年用自己的灵力死死支撑着整栋大楼。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烟雾起来的方向,右眼,红得滴血。 “你再撑一会!我们马上撤离普通群众!!” 撤离的时间并不长,最后一位普通群众离开病房大楼之后,安雪迅速撤出支撑大楼的灵力,血细胞翻涌,吞噬倒塌的大楼,高速向外铺展而开,白色烟雾被撕裂,但是,黑西装和鲨鱼人早带着冉羽迟消失得无影无踪。 * 冉羽迟再一次被沉进营养液中。 耳中全是耳膜受压,振动受阻的“咕嘟”声。 太熟悉了,这种声音陪伴他度过了不知多少岁月。 在营养液中的意识总是不大清醒,半梦半醒,准确的说,醒着的时间并不多,大多数是在睡着的,听说这是大脑对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 而冉羽迟总会在半梦半醒中一遍遍回忆自己本就不算长的人生。 画面一幕一幕,电影一样从眼前划过。 ——比如现在。 他又看到了那天。 他曾经见过一位浴血者。 冉羽迟并不知道为什么,但那位浴血者的确是从天空的裂缝里出来的。 浴血者张开蝠翼,落在教堂之中,他锁住教堂的门,抓住惊慌失措的人,直接咬断他们的脖颈,疯狂吸血。 他和每一只鬼一样。 一个不够,几个也不够,浴血者用他的尖牙咬了很多人,近乎痴狂的在笑,享受着人类惊恐的神情,沉浸在人类挣扎的快感中。 冉羽迟也被他抓住了。 那时候的冉羽迟还很小,小得到逃不出教堂,小到他根本救不了将自己养大的修女。 他眼睁睁看着修女被咬断脖子,又眼睁睁的看着浴血者将手伸向他。 不过,他只是被咬了一口而已。 脖子上的肉刚被扯下来,那位浴血者就倒了,有人来到这里,制服了浴血者。 一个男人扶起了他,抚摸他的头发:“没事了,孩子。” 男人是空弘雅,他将很小很小的冉羽迟带回了自己的研究所。 然后,他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又醒了。 睁开眼时,眼睛有些疼。 他发现自己在营养液中,绿色的营养液,浑身上下插满管子。 他的对面,浸泡的是那只浴血者——将他所熟识的人全部杀了的那位,浴血者。 这段时间冉羽迟过得浑浑噩噩。 他睡了又醒,醒了又睡。 直到有一天,他被做了一个很疼的手术。 浑身的血都被抽干了,又被注入了浴血者的血。 来来回回,这个手术他做了很多次。 一开始会很痛,后来渐渐没有太多感觉。 有时候空弘雅会和他聊天。 “你是修女养大的孩子?” 冉羽迟说:“嗯。” “她教过你什么?” “成为一个温柔的人。” “她说得很好。”空弘雅笑,“还有呢?” “人类,生而自由。”冉羽迟说,“我可以不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 “嗯,还有呢?” 冉羽迟没再说话,他没力气说话了。 他在研究所里待了很久很久很久。 他的生长变得十分缓慢,研究助手换了好几批,空弘雅也渐渐老了,但他也只是长大了一点点,从小孩,长成了一个少年,具体多少岁,他不知道。 直到那天,他发现,自己变得和浴血者一样。 他长出了骨翅,长出了尖牙,没法再吃人类的食物,也闻不到,他的脑子,身体,想的全都是血。 好渴,好饿,想要喝血! 待他再一次睁开眼睛,发现有一群人正在实验舱外看着他。 他还看到了自己的身边的实验舱。 是人?大概不是。全是一些认知之外的物种。 人鱼,人马,兽/人,还有一只大章鱼,脖子往下全是触手,贴在舱壁之上。 然后,他听到空弘雅的声音,隔着实验舱,隔着营养液:“看呐,这是研究所最成功的改造体——浴血者!!” 空弘雅向众人展示了他的骨翅、尾巴、牙齿,然后是眼睛。 像黑夜一样深沉,瞳仁外面却镶嵌了一层红环的眼睛。 他看到那些人露出震惊和向往的表情。 空弘雅张开手:“他将会成为你们最好的宠物,最好的收藏品!你们还可以用他们满足一些特殊的小癖好!” “下个月的游轮拍卖,欢迎大家前来!!” 冉羽迟和一群其他改造体被放下的黑帘遮住。 看不到外面的情景,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但他终于醒了过来。 ——他不再是人了,他是改造体,他成为了一个浴血者。 ——而他,也是拍卖品,他将在一个月之后被拍卖,成为其他人的物品。 这样不好,不对。 他不愿意。 于是冉羽迟跑了,他趁被带出来检查身体的时候逃出了研究所,但他被抓住了,被打得伤痕累累。 空弘雅用杀了他来威胁他。 “如果你再跑,我就挖出你的眼睛,反正你最宝贵的也只是那双眼睛。” 空弘雅这样说。 但冉羽迟没有听他的话。 他又跑了。 这一次,他遇到了安。 其实安也很奇怪。 为什么安要帮他? 为什么身上会有自己的标记? 啊,还有,为什么安会知道他的名字? 他明明没有说过。 “冉羽迟,冉羽迟——!!!!” 他听到安撕心裂肺的声音。 但这声音却越来越远。 冉羽迟终于睁开了眼睛。 果然,他再一次被关在了营养液中,只是这一次待的地方摇摇晃晃,这让他有些晕。 空弘雅就在实验舱外。 液体让冉羽迟的视线扭曲,他眼中的空弘雅也变得歪歪扭扭。 声音透过厚重的实验舱,显得异常沉闷。 “你喝了血,是么?” “你终于成为了真正的浴血者!!” 空弘雅很开心,完全没有上一次将他抓回来时的愤怒。 “很好,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乖乖待着,乖乖等待拍卖会开始。” “放心吧,你的买家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空弘雅大笑,“而我,也会获得很多前,你知道你的起拍价是多少么?” 他伸出了两根手指:“二十五亿。” 空弘雅走了,他独自一人被锁在昏暗的实验舱中,上上下下,沉沉浮浮,营养液散发着暗绿色的光。 营养液划过骨翅,肩胛骨泛起一种痒痒的感觉。 修女说:“人类,生而自由。” 安说:“当你不能改变自己时,就好好享受。” 所以,他不会是怪物,也不是拍卖品,更不是收藏品和宠物。 他应该好好享受自己的身体——与普通人类完全不同的、特殊的、属于浴血者的身体。 * 安雪闯进特殊管理局临城分局。 天师甲和天师乙吓得连夜从床上蹦起来:“大大大、大佬怎么了?” “今天不是我们处理不及时啊,今天晚上我们没有值班,中队长已经都处理好了!” 安雪闯进监控室——这里有临城所有人的动向。 空弘雅。 他能想到的只有空弘雅。 从冉羽迟看到空弘雅之后的反应来看,他和空弘雅之间必然有关联。 “告诉我空弘雅的活动轨迹!” 监控员:“为什么?” 不是来找他们麻烦的?那正好,可以卖大佬人情!天师甲挺直腰杆:“快点,找你要就找出来,别拖延!” 天师乙帮腔:“就是,总局来的人,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监控员被两位天师说得有些懵,便问:“第十三生物研究所,基因学博士,空弘雅?” 安雪说:“是。” “请稍等。”监控员输入一串指令,电脑开始自动筛选。 “空弘雅在半小时前登上了奥莱尔特号游轮。” 电脑屏幕上标出了坐标点,同时覆上一张图片。 那是全国最大的豪华游轮,长达461米,宽99米,水面高达87米,它正行驶在大海中间,犹如一座小型城市,劈开海浪,灯火通明。 第081章 奥莱尔特号游轮。 宴会厅中灯火通明, 香槟美食甜品摆满长桌,无数男男女女戴上假面,身着正装, 互相交流,着装性感的兔女郎在人群之间来回穿梭。 当空弘雅推开门,走入宴会大厅时,所有人安静了下来。 在众人目光中, 空弘雅缓缓走上高台,举起手中香槟, 敬所有来宾:“欢迎大家来到奥莱尔特,请尽情享受游轮之旅, 还有……三天之后的拍卖会。” 此言一出, 全场沸腾。 每一年的奥莱尔特号游轮之旅最令人期待的就是拍卖会环节。 空弘雅总会培养出最具有观赏性的改造体, 拼合体、触手、柔软的身体……两种不同物种外形的碰撞、组合,简直令他们所有人—— 惊、喜、欲、狂!! 空弘雅很是满意的喝下手中的香槟。 这个世界上有趣的事并不多,人站得位置越高,就越追求刺激。 而他, 就是为这群人创造刺激的存在。 他的每一个改造体都将戳中游轮中每一位来宾的神经, 他为他们提供宠物、收藏品、甚至满足他们的独特癖好, 而他们,将会为他带来无穷无尽的金钱。 没有人不爱钱,也不会有人不喜欢刺激和独特。 而这一次的拍卖会, 和以往每一次都不同。 他成功的将一个人类改造成了浴血者! 那是不存在于人类世界的生物,独特的生理特征、独特的外显器官、还有那双独特的眼睛。 空弘雅走入电梯。 电梯向下, 来到底船舱。 电梯门打开, 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 这里是一条长走廊。 每走一步, 头顶上的灯便自动亮了起来, 一盏接一盏,照清走廊两边摆放着的实验舱。 整整两排的改造体,浅绿色的营养液中浸泡了各种各样的物种。 空弘雅将掌心贴在其中一个实验舱上。 悬浮在舱中的人鱼贴近玻璃,轻轻蹭了蹭他的掌心。 那只漂亮的人鱼有一条红色尾巴,浅金色头发披在身后,面容精致漂亮,看向空弘雅的眼神,满满当当,全是驯服。 ——驯服。 他们已经不再是人类。 而是动物。 被驯服的宠物。 “好孩子。”空弘雅说。 听到他的声音,实验舱中其他改造体也有所动静,他们纷纷转向空弘雅所在的方向,兴奋又乖巧,似乎都在眼巴巴的等待他走到自己面前。 “孩子们,再过三天,你们就能有自己的主人。” 空弘雅走向走廊尽头的那个实验舱。 改造体三号,是他最完美的改造体。 他的目光掠过那对收缩在身后的骨翅。 “要好好的,乖巧的,听话,知道么?” 有的改造体开始拍打玻璃,有的发出低沉的嘶吼,他们在回应空弘雅的话语——除了冉羽迟。 他始终紧闭双目,没有任何表情,不做任何反抗,身上的伤也在营养液中逐渐愈合。 这样很好。 空弘雅对于改造体三号的状态非常满意。 一切无恙,空弘雅离开底船舱。 舱门合上那刻,走廊光线尽数灭去,视线重归黑暗。 冉羽迟终于缓缓睁开眼,眼瞳边沿的那一圈红色,在漆黑之中更加艳丽。 短时间内,不会有人再进来。 冉羽迟避开导管,在营养液中折下了骨翅。 浴血者的骨翅尖端有段细却长的骨钩。 他将骨钩刺入导管之中,沿着导管向上捅,导管输送液体和氧气需要利用仪器,仪器必然需要靠电源催动。 弯曲细长的骨钩一点一点,勾下来一节电线。 电线触碰营养液,电流顷刻间在实验舱中扩散,犹如无数虫子,密密麻麻的爬入浑身上下每一寸神经,拼命撕扯,啃咬,痛苦至极。 如此强度的电流能够让一个普通人瞬间失去意识,但冉羽迟是浴血者,他的身体可以扛得住。 终于,一声轻微的“咔嚓”声。 实验舱顶部因为电流的冲击裂开了一条缝。 缝隙并不大,但足够他找到施力点,将舱顶撕开。 冉羽迟露出指甲尖——浴血者的指甲尖比普通人坚硬得多,更像两只□□的利刃,能够承受极大力度的施压与拉扯。 其余改造者听到看到冉羽迟这边的动静,投来好奇的眼神。 红尾人鱼趴在实验舱玻璃前,一眨不眨的看着冉羽迟的动作,看到他撕裂了舱顶,十指流满鲜血,又看着他走出实验舱,扯下另一边骨翅,拖着沉湿的脚步,一步一步向门外走去。 红尾人鱼脑中闪过了某一个想法。 ——他也想离开。 这个想法是如此的熟悉,仿佛曾经日日夜夜的浸泡在他的脑海中。 但此时此刻,“离开”二字也不过在他脑中出现一瞬而已。 他早已经不记得自己曾经是什么物种,他是一个改造体,一只人鱼,一只……宠物。 宠物,应该好好听主人的话。 他安安静静的浮在营养液中,不再管外界的情况。 冉羽迟蛰伏在门边。 他无法打开门,但是没关系,再过两分钟,会有极为安保人员过来查看。 很快,门外传来脚步声。 “滴——” 安保人员手握机/枪,将舱门打开。 冉羽迟就是在此时冲了出去,骨翅在他手中被折成两半,左右手各握住半只,以骨钩为着力点,毫不犹豫的捅进安保人员的脖颈和胸口。 安保人员反击,机枪扫射,浴血者的愈合速度很快,子弹打中身体会疼,但并不会死。 所以,面对普通人类,他完全可以以命搏命。 冉羽迟又将骨翅抽出,如法炮制制服了另外几名安保人员。 然后,他拿走安保人员手上的机枪,躲到底船舱旁的小库房中,换上了安保人员的衣服。 实验舱被破坏,巡视的安保人员又失去联系,空弘雅必然会注意到底船舱的异状,现在肯定派出大批人员来追捕他。 冉羽迟必须再给自己争取逃离这里的时间。 他将机枪对准一位还没失去意识的安保人员,压低声音问道:“控电室在哪?” 正在宴会厅享乐的宾客忽觉船身一震,水晶灯剧烈摇晃,视线一片眩晕,大厅的灯光忽然暗了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怎么回事?” 控电室被破坏,监控短时间内无法使用! 空弘雅命人换上备用电源,重重一拍桌子,震怒:“抓回他。” 又跑了,很好。 不愧是他最完美的改造体。 不过,跑得掉么? 空弘雅冷冷一笑。 他的面前是一块巨大的显示屏,整座游轮的平面结构平铺在屏幕之上。 一个红点在结构图中来回穿梭。 “改造体三号在三号底舱,堵住Y12区的入口,别让他出来!” 前方传来黑西装们的声音。 后方传来脚步声。 前后夹击。 冉羽迟观察四周,飞快钻入通风管道中。 极其沉闷的风声经过管道,从耳边呼啸而过。 浴血者有自基因中的潜行能力,只要他隐藏起气息,普通人类短时间内不可能找到他,更何况船舱结构复杂,有无数能让他藏身的地方。 而来抓捕他的黑西装却对他的位置了若指掌。 为什么? 冉羽迟低下头。 通风管道中没有一丝光线,正因如此,他才能看到隐藏在手腕皮肤之下的,极小、隐藏极深的红色光点。 ——被抓回来后,他被装入了追踪器!! “改造体三号进入了通风管道!他利用通风管道爬到了住宿区!” 黑西装们立刻分派两波人手,一波守住通风管道的几个出口,另一波快速赶往住宿区。 “他躲起来了,没有动。”黑西装向同伴汇报情况,举起机/枪,小心翼翼的靠近坐标,“我们正在靠近。” 他们瞬间跳出拐角,将红点所标记的坐标团团围住。 但他们看到的不是冉羽迟,而是一截手腕! 手腕是被硬生生掰下来的,裂口曲折,骨骼和血肉肉眼可见,鲜血流入地毯之中。 黑西装一惊:“追踪器被发现了,他——” 话音刚落,他们眼前晃晃悠悠滚来了一颗手/雷。 ——那是冉羽迟从一开始的安保人员身上找到的! “走!快撤!”黑西装头领紧急下令撤离,但是来不及了,住宿区狭小,手/雷炸裂的热浪顷刻将在场的黑西装们尽数吞没,他们甚至还来不及发出一声嘶吼,便彻底被烧焦,失去气息。 冉羽迟躲在杂物间门后,胸口剧烈起伏。 手腕被他掰断,鲜血直流。 他的愈合速度快,但他依旧会感受到疼痛,尤其是手腕,连接了大动脉,骤然撕扯,让他产生了失血过多的晕眩感。 冉羽迟深深呼吸,缓解晕眩,然后他扯下自己的上衣,咬住其中一边,用力捆在手腕之上。 鲜血顷刻间染红了整个布条。 “没用!真没用!!”空弘雅在监控室中大发雷霆,“他只有一个人!你们居然抓不住他,还让他逃脱了?!” 黑西装有些慌张,小心翼翼的试探道:“要不……我们放出改造体二号?” 空弘雅一脚踹向黑西装:“改造体二号?你想让他毁了我们这艘船吗!” 改造体二号是能抓住冉羽迟,但他出手没有任何考量,上次能轰掉半栋医院大楼,这次也有可能击沉他们的游轮。 “是是是。”黑西装连忙低下头,“我们马上就……” “不用了。”空弘雅脱下外套,灯光之下,肌肉线条流畅,他套上指虎,左右扭动脖子,“我自己来。” * 解决追踪器的冉羽迟在船舱中四处躲藏。 一开始是很顺利的。 浴血者的身体轻盈,速度很快,黑西装追不上他,他的愈合力让他不需要担心受伤,以命搏命的制服一个又一个黑西装,就这样不知道闯过多少道舱门,他甚至还囤了一些武器,马上就要来到甲板之上。 通往甲板的门近在咫尺。 只要能够出去,他就能获得自由。 没有人能在一片海中找到一个浴血者。 一群黑西装从拐角突然出现,挡在他面前。 冉羽迟深吸一口气,长出来的半边骨翅微微用力,他轻轻巧巧跃起,右手步/枪扫射,子弹飞溅,左手正在复原,折下来的骨翅缠绕在他的手臂上,骨刺串糖葫芦一样同时刺入三个黑西装胸口。 他在枪林弹雨之中穿梭,墙上,头上多了无数弹痕,冉羽迟身上也受伤了,他的身上多了血洞,但他像是没有任何感觉似的,不停的劈开黑西装,往前冲。 要出去,要出去,要出去! 就在他即将触碰到甲板大门的那一刻,一道身影忽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那人身体颀长,上半身只穿了一件黑色背心,肌肉的力量感蓬勃而出。 他的两只手伤都套了指虎,指节上方嵌了足以捅穿骨骼的尖刺。 是空弘雅! 极其沉重的一拳击在冉羽迟胸口之上,胸腔仿佛被凿凹了一个洞。 之前的对战消耗了他太多体力,对于空弘雅突如其来的这一拳,冉羽迟无力抵挡整个人被击飞,撞上墙壁,又瘫软的滑了下来。 周围,黑西装们再次将枪口对准冉羽迟,这是制服他的最好时机! 扣下扳机之际,空弘雅却抬起手:“等等。” 黑西装们放下枪,目视空弘雅走到冉羽迟面前,蹲下身,挥手又是一拳。 指虎加持之下,沉重的力量让冉羽迟直接呕出一口血。 空弘雅又掐住了冉羽迟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拎起来,目光扫向他被他硬生生掰下来的手腕,感叹:“真是疯子。” 无法呼吸,冉羽迟艰难抬起右手,死死扒住空弘雅,试图为自己争取到一丝呼吸的间隙:“放……开……我……” 空弘雅低下头,语气中无一不嘲讽:“你可是拍卖会的压轴商品,你觉得我会让你逃跑么?” “当然不会!!” 空弘雅重重将冉羽迟摔在地面,踩上他的胸口,从一位黑西装手中接过来一个脖环。 是他将冉羽迟改造成浴血者,所以他太了解怎样会让浴血者生不如死。 他将脖环扣在冉羽迟脖颈之上,项圈一样将他牢牢锁住。 脖环内圈长出一整圈尖刺,刺进脖颈皮肤中,不论是人还是浴血者,脖颈都是极其脆弱的部分,尖刺刺入产生的疼痛让冉羽迟爆发出一声惨叫。 空弘雅重新戴好指虎,揉了揉手腕,再一次拎起冉羽迟:“我曾经很中意你,你是我最成功的改造体。” “我对你赋予厚望。” 说着,空弘雅对准冉羽迟腹部就是一拳。 冉羽迟顿时喷出一大口鲜血。 空弘雅又拎起他,低下头,质问:“可是你为什么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的挑战我。” 拳头挥向冉羽迟的脸,指虎尖刺直接勾下来一层皮,脸颊血肉模糊。 空弘雅又看到冉羽迟不服输的眼神,啊,还有走廊。 四处都是弹痕,还有高温灼烧的痕迹,将原本雪白的墙面烧得漆黑。 “瞧瞧你造成的损失,我要赔很多钱啊!!” 一拳。 “断腕求生哈?很不错。” “所以呢?是谁救的你,还让你在医院中安然无恙的度过了一整个白天?” 又是一拳。 “是被你吸血的那个人吗?” “那一定很好找,你知道吧,浴血者会留下痕迹,我完全可以靠纹印找到他。” 空弘雅冷冷一笑:“我会将他抓来,改造成和你一样的浴血者,嘶……” 空弘雅忽的倒吸一口凉气。 冉羽迟拼尽全力仰起头,咬住了他的虎口:“别想……碰他……” 空弘雅掰开他的嘴,抽出手,虎口被咬出两个血洞。 “还能咬我?不错。” 他抓住冉羽迟的头发,往前拖,黑西装们主动让出道路,空弘雅将奄奄一息的浴血者拖入电梯之中,电梯下降。 “我本来还在考虑该不该让你活下来,现在,不必了。” 走出电梯,空弘雅又将冉羽迟拖进某个实验室里,丢进巨大的仪器之中。 他站在操控面板前,启动仪器:“你知道这是什么吧?” “他可以让你的细胞再生,又灭亡,再生,灭亡……” “你知道浴血者的自愈能力的本质么?就是像这样,一次又一次……再生,灭亡……” “所以,只要超出再生的极限,你就会——” “彻底灭亡。” 空弘雅露出一个阴鸷的笑容:“为了我,去死吧。” 他摁下旋钮。 密闭仪器开始运作。 冉羽迟爆发出一声又一声惨叫。 啊啊啊啊!! 好疼好疼好疼好疼!!!! 有针刺入,血液仿佛被蒸发似的,皮肤开始烧焦,开始腐烂,又开始干裂,伤口泛起卷皮。 空弘雅的声音在容器之外响起:“我决定杀了你,挖出你的眼睛。” “你太不听话了,留下你的基因吧,我将培养出新的浴血者,他一定比你更加完美。” 空弘雅又往仪器之中注入毒气,抽出空气。 冉羽迟跪倒下来,抓住胸口,大口大口试图呼吸。 疼痛,钻心的疼痛。 浑身上下每一寸细胞都犹如被凌迟。 分明只过了几秒,却比一个世纪更加漫长,全世界的痛苦仿佛都叠加在他的身上,侵吞他的知觉和意识。 冉羽迟的头抵在地面之上,后背弓起。 他砸内脏已经扭曲了,骨骼碎成粉末,浑身上下的每一寸皮肤都犹如被剥开似的,猩红一片。 会死,这一次,真的会死…… 空弘雅很是满意的看着冉羽迟的反应。 而就在此时,船身猛然震动,像是有什么物体从高空砸落下来般。 “怎么回事?”空弘雅调出通讯界面。 负责监控的黑西装找到震动传来的方向,查看监控。 一开始,监控画面弥漫白烟,巨大的冲击力将加班砸出一个大坑,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清楚。 白烟散去之后,他一惊:“有人来了!三个人。” “其中一个带了一柄巨大的血镰!!” 作者有话要说: —— 第082章 天师甲和天师乙对于自己出现在游轮之上感到一脸茫然。 ? 怎么过来的? 就在刚才, 安雪不知道为什么开始调查空弘雅的行踪,从监控室出来之后,身上忽然变出一对机械翅膀, 接着就拎起他们,被海风打了一路的脸,浑身冻到哆嗦,等反应过来, 两人已经被拎到了这里。 一群黑西装手扛重型热武器,将他们团团围住:“你们是谁?!来干什么的?!” 如果说安雪一开始对空弘雅只是有所怀疑, 看到黑西装之后就是确信。 ——这群黑西装和抓捕冉羽迟的是同一批人。 他没做任何犹豫,血镰一横, 只对天师甲乙道:“游轮上可能有不法交易。” 接着, 便直接朝黑西装们冲了过去。 大佬的话没说明白, 天师甲依旧茫然:“什么?什么不法交易?!” 但他没等来回答,只见身旁刮起一道劲风,安雪手中的血镰刹那间变化成两柄同样的热武器,他轻巧借力船杆, 身体一百八十度倒转, 两柄热武器喷射出火流, 海风将火流吹向四面八方,黑西装着了火,狼狈的在甲板上来回翻滚。 安雪压在其中一位黑西装身上, 低声问道:“冉羽迟在哪?” 黑西装冷冷挑起嘴角:“冉羽迟是谁?” 安雪枪口贴住他的额心,扣下栓扣, 很轻的一声“咔嚓”, 隐隐热流自枪口涌出。 他一字一顿:“我说, 冉羽迟, 在哪?” 黑西装依旧嘴硬不答,反而招呼其余的人反击,另一只手悄悄伸进腰包之中,取出一支手/枪,试图偷袭安雪。 安雪眼神一凛,反手捏住他的手腕,拇指掐着他的手指解开枪栓,利用他反抗的作用力向四周移动。 手/枪中有七颗子弹,六名黑西装被击中腿部,惨叫一声,摔倒在地,血流不止。 最后一颗子弹,安雪扭过他的手,反扣,让他自己握着手/枪抵在自己的太阳穴,而安雪的指尖,则勾住扳机,只要稍微一用力,子弹便会毫不留情的射穿黑西装的脑子。 “冉羽迟、在哪?”这是安雪第三次问,每一个字都没有一丝温度。 很显然,他生气了。 每个字都冷得像刀锋,字字凌迟。 这一回,黑西装总算认怂,但他的的确确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于是只好小心翼翼的问:“冉羽迟……到底是谁……?” 安雪彻底失去耐心。 他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勾住扳机的指尖缓缓用力。 面前这人没有和他开玩笑! 耳边的每一寸动静都被无限放大,黑西装是枪的拥有者,他太清楚枪的威力,再过一秒、不,只要半秒,他就会死! 死亡当头,强烈的求生欲让黑西装的大脑飞速运转:“我知道了,你是说改造体三号?他刚刚被博士带走了!就在二层船舱的实验室里!我说了,我告诉你了,放过我吧?!” 他语速极快的说了一大段话,原以为安雪听到回答之后会停止手中的动作,哪想扳机依旧被扣下。 死定了! 黑西装紧闭双眼,但预想之中的灼烧感和疼痛却并未到来,太阳穴被不知什么东西轻轻打了一下,黑西装一点点侧过头,只见枪口中打出来的并不是子弹,而是一枚小旗子。 上面用红黄相交的爆炸形文字写了个单词:Boom! 他从没有想过要杀自己。 身体一轻,安雪已经头也不回的奔向二楼实验室。 黑西装浑身脱力,整个人软了下来,额头上全是冷汗。 天师甲和天师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之跟着大佬总没错,临走前还踹了一脚倒在地上虚脱的黑西装,恶狠狠的警告:“老实点。” 两人跟着安雪闯入船舱之中,来到一扇厚重的铁门面前。 巨大沉重的铁门是一道屏障,将实验室保护得严严实实。 天师甲压低声音问:“大佬,我们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天师乙:“你刚刚说的不法交易是什么?” 安雪后退用右眼扫描大门结构,一面分析,一面回答:“空弘雅。” 天师甲脑子转得稍微快点,毕竟大佬不可能无缘无故带他们来这里:“你要调查的基因学博士?” “嗯。”安雪说,“他很有可能在制造改造人,进行拍卖交易,当然,这只是我的推测。” 从黑西装对于冉羽迟的称呼“改造体三号”,还有在医院中出现的鲨鱼人,以及三天后将进行的拍卖会,所有线索关联起来只能得出“空弘雅利用基因融合制造改造人并进行交易”的推测。 “卧槽?!”天师甲和天师乙大惊。 难怪大佬要把他们带来。 这是在送业绩啊! 这是对于他们实力的肯定! 感天动地! 这大腿抱对了! 天师甲和天师乙感动得泪流满面,刚想开口,却听见安雪说:“如果一会我发疯,麻烦照顾下那些黑西装,别让他们死了。” 黑西装都是普通人,只是枪械无眼,如果让安雪进入兴奋状态,他可不能保证下手轻重。 天师甲和天师乙实力不强,但照顾一下伤员还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天师甲、乙:“……啊?” 安雪不再回答他们。 掌心只中,血液缓缓凝聚。 突然的,安雪道:“后退,往两边分开。” 天师甲乙无条件服从总局大佬的命令,让后退就后退,刚跨出一步,沉重的铁门“咔嚓”一声,竟是自动拉开,与此同时,门后无数热武器齐齐将枪口对准门外,开始疯狂扫射。 天师甲、乙:“卧槽!!” 安雪挡在两人面前,血液顿时张开成为护盾,子弹凶猛,在护盾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深坑。热武器攻击之后,出现的便是空弘雅,他换上了新的指虎,铁制尖刺之上布满电流,他没有立马攻击安雪,转而击向天师甲和天师乙,两人猝不及防,被两拳揍得摔了个屁股蹲。 天师甲掏出武器横握在胸前,疯狂呼吸也无法平息刚才那一拳所带来的疼痛:“不是个博士吗?这么强?” 空弘雅舒展着自己的肌肉,左右扭了扭脖子,毫不客气的挡在实验室门前,分明一副攻击的姿态,却非要摆出温和文雅的表情:“几位闯进游轮,是要有什么要事么?” 随着他的声音,暂时停止的重型热武器重新开始运作,黑洞洞的枪口齐齐对准三人,颇有回答得不满意就把面前三人轰得千疮百孔的意思。 “来找个人。”安雪悄无声息的割破掌心,任血液滴落,“顺便,调查一下你的游轮。” 空弘雅摇了摇头,颇为遗憾的语气:“那可就不太欢迎了,本次游轮之旅,可是会员制。” 话音落下,墙上悬挂着的热武器再次运作,令人浑身发颤的电流袭来,剧烈震动在船舱之间响起,经过狭小的走廊,直冲耳膜。 热武器快且迅猛,攻击速度超越人类身体的极限,天师甲和天师乙无力抵挡,就在攻击出现到自己面前之际,两滴血珠飞来,瞬间展开成护盾,安雪出现在他们面前,替他们挡下来要命的攻击。 他的两只手撑在身前,血珠不断滚落又凝合:“你们先走,调查整艘游轮。” 安雪没有刻意压低声音,空弘雅自然能够听到他说的话。 他发出一声嗤笑:“你认为能怎么离开这里?” 空弘雅摁下遥控器,热武器攻击发动至最大值,枪口被告诉喷射而出的子弹灼烧成红色,无数道火光、无数道子弹交相缠绕,空气被高温燃烧出重重白色波纹,带着令人震撼的冲击力,齐齐朝在走廊中的三人袭去。 天师甲和天师乙已经看愣了。 “卧槽怎么办啊?!” 以他们的速度,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躲得开! 就在他们怔愣之时,安雪召出血镰,直接将地面凿出了个大洞,趁甲乙二人还没反应过来,将他们踹入洞中。 热武器的子弹有自动追踪功能,眼见天师甲乙往楼下掉,子弹拐了个方向就要追,滚烫的温度垂直而落,即将涌入洞中时,却撞上极为坚硬的钢板,热浪炸开,层层叠叠,沾染上原本雪白的墙壁之上,卷起满目浓烟——安雪在一瞬间利用血液将地板上的洞补了起来! 失去其中两个攻击目标,剩余热武器就将枪口通通对准安雪。 安雪没有任何思考,手臂一撑,小腿发力,朝实验室冲去。 实验室的门还未完全合上,此刻还有一道约十公分长的细缝。 空弘雅一点也不觉得突然出现的三人有能力闯入他的实验室之中。 没有人能够在如此密集的炮火之中火下来,尤其是他们处于本就狭小密闭的船舱走廊,根本没有任何逃跑的机会。 现在,他应该将目光重新放回改造体三号身上。 他要好好折磨那不听话的改造体三号,亲眼看着他在无穷无尽的痛苦之中挣扎、死亡。 然后亲手挖出他的眼珠子。 浴血者的眼珠一样值钱,而他会用这对眼珠拍卖得来的钱,还有改造体三号的基因,再培育出一只新的、听话乖巧的浴血者。 而就在他准备继续欣赏改造体三号的痛苦之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像是钢铁与钢铁之间的碰撞,震得他耳膜嗡鸣。 空弘雅转过身,只见即将闭合的铁门竟是插入了一柄血镰,镰身以门为支点,强行撑开,无数热武器的袭击撞上铁门。 有缝隙,铁门并不是牢靠不可破,竟是硬生生被热武器砸出一个大坑,浓烟滚滚,自坑中滚了进来。 没再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一缕寒芒闪过,浓烟之中骤然跃出一道身影,空弘雅抬起手,沉重的攻击落下,他生生被震退好几步,甚至连手臂都开始发颤发麻。 空弘雅不得不承认,冲进来的这人很强。 所以他也不能再轻视对方。 空弘雅深深吸气,皮脂之下,肌肉密度在瞬间收缩。 早在研发改造体时,他就强化了自己的基因。 他能够将肌肉力量发挥到极致,只要他想,他浑身上下的每一处肌肉都能紧致得像快钢铁。 而他拼尽全力打出的一拳,更是堪比十吨的重量,没有一个普通人类能在他的拳头下活下来。 但安雪并不仅仅是普通人。 在判断出空弘雅的力度之后,安雪没有选择正面迎击,而是攀上他的手,捏住他的手腕,同时双腿勾住支撑柱,以力借力,将空弘雅的拳头转换成巨大的向心力,直接将他甩了出去。 浓烟之中。 空弘雅坚硬的后背砸在墙面之上,竟是砸出了丝丝裂痕,如蜘蛛网一般,迅速扩散至整个墙面。 这一击对于安雪的损耗也并不小,他的左手手腕险些脱臼,他将手腕骨骼复位,而此时,实验室中的浓烟散开。 他终于看到了实验室的全貌。 整体呈圆柱型,正中间,是一台巨大的、透明的仪器,上下联通。 冉羽迟趴在仪器之中。 他浑身血红,像是被剥了皮再被灼烧过一般,身体干枯破碎,血肉翻涌,他在挣扎、在抽出,发出一声又一声痛苦的嚎叫声。 安雪的动作猛地一滞。 空弘雅捕捉到了安雪的表情和动作,拍拍后背沾上的灰,笑:“你是来找他的?” 他来到仪器旁,隔着玻璃抚摸奄奄一息的冉羽迟:“没用了,他马上就要死了。” “看你的反应……是你当时救走了他?还将他留在医院里?” 空弘雅抬起眼睛。 他看到安雪紧紧攥在一块的拳头,看到他颤抖的手臂,用似是嘲讽,又似可惜的语气说:“要知道,他变成这样可都是因为你。” “是你收留了他,所以他才会变得叛逆,没办法,我只能杀了他。” “毕竟……只有死人最听话,不是么?” 空弘雅抬起手,朝安雪挥拳而去。 人类,不管什么时候总会因为感情而受到牵绊,安雪也一样。 即使空弘雅不知道为什么安雪会对一个试图出逃的浴血者如此重视,但是没有关系,现在正是好机会。 肌肉绷紧,青筋在皮肤之下快速涌动,他用了比刚才更加强劲的力量——但安雪根本没有想躲,他只是抬起了右手。 不自量力。 空弘雅笑着,但他的笑容却在感受到手上传来的触感时,猛地一僵。 不、他碰到的并不是手,不是血肉,不是骨头,而是金属。 米勒斯金属,自陨石之中提炼而出,是世界上最坚硬的金属材料! 两拳相撞,产生的力量大得惊人,竟是直接撕开了安雪右手,直至脖颈上方的皮肤,露出令人匪夷所思的,深黑色金属。 空弘雅瞬间瞪圆双眼。 金属? 他的右半边身体构造居然是金属?! “金属和人体的混合?”空弘雅难以置信,“你是怎么做到的?这不可能!” 可他没有收到任何回答。 安雪也不可能给他回答。 他现在,非常生气。 空弘雅只看到安雪的右眼覆上一层红芒,然后就是血光——他完全来不及反应! 他目瞪口呆的看到安雪割破了左手,血液凝为利刃,他的脚底缓缓渗出血水,滚烫又狰狞,向是要将他整个人吞没。 他感受到世界一片血迹,血水若波涛,汹涌翻腾,在实验室的灯光之下凝成星星点点诡谲的亮光。 而安雪的气质变了。 不再冰冷、不在漠然,浑身上下疯狂至极,令人不寒而栗。 这已经不仅仅是身体强化的方面了! 这股令人恐惧的力量吞噬着空弘雅的意志力,他当断则断,打不过就不硬扛,也不管自己的姿态是否得体,连滚带爬的想要逃离实验室。 空弘雅一面跑,一面摁下控制面板,实验室不可能没有防护措施,在他控制之下,装载在实验室之内的所有武器开始运作,不顾一切的攻向安雪,而空弘雅却在不断的逃跑,他的目标是电梯另一边,只要能登上电梯…… 安雪忽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猩红右眼恶狠狠的盯着他,像是盯着将要死亡的虫子。 一股恶寒爬上后背,空弘雅不知道自己惹怒了怎样一个对手,他只是本能的感到害怕,本能的战栗。 怎么办? 空弘雅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想到了安雪来游轮的目的,想到了他生气的原因。 于是,他没有不要命的正面攻击安雪,而是按下了另一枚按钮。 ——电流刹那间涌入仪器之中,温度升高,再升高,空气被抽干,压力增大,冉羽迟浑身犹如被丢入压石机底下,在无穷无尽的痛苦之中被来回碾压。 他喷出一大口血水,身体水分在迅速蒸发。 然后,空弘雅将控制面板的遥控器往远处一丢。 果不其然,安雪不再追他,而是转向遥控器,趁此机会,空弘雅溜进电梯之中,电梯门关上,空弘雅摁下电梯壁上的红色按钮。 是炸弹——足以炸毁整间实验室! 这是为了实验数据不外流的最终措施,没想到却被他用来挡住突然出现在游轮上的疯爱。 电梯门合上之前,空弘雅恶狠狠的声音也留在了实验室中:“想救他?和他一起去死吧!” 实验室的地面开始震动,钢铁制造的墙壁落下,将整间实验室围得严严实实。 钢铁墙壁能保证实验室在被炸毁的同时不会殃及整艘游轮。 宾客们的游轮之旅仍会继续,拍卖会也仍将暗示开启。 “滴——” 炸弹倒计时的声音环绕整间密闭的实验室。 但安雪现在根本无暇顾及。 冉羽迟——他的冉羽迟快要不行了! 右眼时时扫描数据告诉他,冉羽迟体内的器官已经烂成一团,神经末梢全部坏死,骨骼碎成粉末,他已经奄奄一息! 如果放着不管,不出两分钟,冉羽迟就会彻底失去生命! 而仪器完全密封,没有一处开口!空弘雅这老狐狸在离开之前将仪器的开口破坏了! 安雪没有选择,他召出血镰,直接劈在仪器之上。 但是没有用,实验舱仪器实在太坚固了,劈不开。 而安雪也不能使用热武器,炸弹在运作,高温之下,也许会提前爆破,他只能不断挥舞血镰。 炸弹的警报声越来越快,密密麻麻的晃在耳边。 “嘀嘀嘀、嘀嘀嘀——” 仪器中的冉羽迟动了一下。 他看到了安雪。 其实他的视线已经十分模糊,视觉神经几乎不能用了,他只能看到一点点模糊的残影,但他知道,这一定是安雪。 很奇怪,一个只和他认识了一天的人,居然不顾一切的在救他。 冉羽迟用尽全身力气,他终于能够动了动嘴唇:“别、管我……你快……走……” “不可能。”安雪并没有停止。 一下,又一下。 终于,当血镰再次落下时,仪器被劈开一道极小极细的裂缝。 这道裂缝不会对仪器造成一丝一毫的影响,但是,够了。 安雪划破掌心,将手掌贴在裂缝之上。 能力发动——造血干细胞! 血细胞开始分化、复制、融合,管他是什么物质,管他会分化成什么,安雪一股脑的将自己所有知道的物质结构往裂缝之中塞,犹如绿芽蓬勃生长一半,裂缝被突兀出现的各种物质挤开,撕裂,最终不堪重负,在几声爆响之后,彻底损坏! 安雪撕开仪器,将冉羽迟从里面救了出来。 但冉羽迟的情况实在是太糟糕了,已经不成人样,甚至连睁开眼睛的力气也没有,他的呼吸越来越微弱。 “冉羽迟!!”安雪不顾一切的让血液凝成各种急救用品,轮番用上,但是没有一丝作用,他眼睁睁的看着冉羽迟虚弱下去,身体数值极速降低,生命体征就要趋近于零! “冉羽迟,不能死!!” “死了我还怎么遇到你!” 一股从未体会过的情绪自安雪心底中涌起。 像被卷入海底,像被滚落巨石砸中,痛苦得他无法呼吸,疼痛得他肝颤错段。 那是悲伤,无休无止的悲伤! 他看到冉羽迟动了动嘴唇,于是安雪俯下身。 他听到冉羽迟极度虚弱的声音:“安……” 冉羽迟有很多问题没有问出口。 为什么要救我? 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那句我还怎么遇到你是什么意思? 但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他的五感都在远离,他能清晰的体会到灵魂被抽离的感觉——因为他现在就在这一个过程。 眼皮很重,像是坠了千斤,好痛苦,好累,好困,好想休息。 他听到安雪不停的在叫他的名字,一声一声,冉羽迟,冉羽迟。 不停的在唤他。 他还听到越来越急促的警报声。 马上,实验室就要爆炸了。 “嘀嘀嘀、嘀嘀嘀——” 冉羽迟想要抬起手,但他拼尽全力,也只是挪动了一点点。 一点点而已。 至少,这让他触碰到了安雪,即使只是碰到了安雪的衣服,碰到了他的口袋。 安雪一怔。 口袋?口袋! 在来到这里之前,他在医院被感染者们袭击,而他从那里带出来了一个黑色的物质! 安雪颤抖着手,将试管取出,又将黑色液体倒在了冉羽迟的身上。 黑色液体是在人类被感染之后才出现的,很有可能和感染有关系。 也有可能,能够将濒死的人类,感染成鬼…… 这或许是一场赌博。 但安雪别无他法。 他看着黑色液体融入冉羽迟的血肉之中,只留下一片淡淡的黑色水渍。 安雪几乎要屏住呼吸。 右眼检测数据中,冉羽迟的生命体征骤然停滞,然后——数值开始攀升! 骨骼重组,器官复原,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与此同时,炸弹爆炸,实验室气温升高,滚烫热浪席卷而来,火光漫天。 令人窒息的浓烟之中,鬼气蓬勃,一双骨翅骤然张开!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不知道有没有人猜到鬼王是这样被感染成鬼的~ 这是日常更新+3k营养液加更,不想拆成两章,就一起发啦。 —— 第083章 重新长出的骨翅覆上深黑色薄膜, 骨钩相互联结,严丝合缝的将冉羽迟安雪包裹在其中,形成一枚紧密的茧, 挡住冲击、挡住火光、挡住浓烟滚滚。 骨翅形成的空间太小太逼仄,耳后只有沉闷的爆炸声,还有,很近、很沉的呼吸声。 冉羽迟的双手正紧紧搂住安雪后背, 低头伏在他的颈侧,尖牙已经刺入脖颈皮肤, 肆无忌惮的吸食血液。 ——不仅仅是血液,还有灵力。 他搂得很紧, 很用力, 两人紧紧的贴在一块, 冰冷的铭牌贴在胸口之上,共享彼此的体温和心跳。 身上热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燃烧,肾上腺素肆意翻涌,恍若潮汐滚滚, 安雪下意识想要抓点什么, 于是他抓住了冉羽迟的小臂, 摸到一个很浅很淡的伤口。 时间在相触之间被无限延长,安雪感受到包裹住他的骨翅颤了颤,那是冉羽迟无意识的动作, 但安雪还是将手掌轻轻贴在了他的蝴蝶骨之上,形成一个拥抱的姿势。 他想, 他应该思考一些问题, 可是此时此刻, 根本无法思考。 ——如果大脑的思绪能被显示出来, 现在一定是一通乱码。 算了,再等等,一会再想。 安雪闭上眼,放任自己沉下去。 维持这种状态不知过了多久,炸响声似乎停了,冉羽迟撤开骨翅,昏暗的光线缓缓溢了进来。 安雪看清了实验室的状况—— 整间实验室被四堵钢铁铸成的墙围住,这些墙同样起了支撑作用,很显然,游轮并没有因为这里的爆炸受到影响。 放在实验室的东西,仪器、数据、包括热武器,都被炸得一干二净。 冉羽迟的状况算不上太好。 骨翅外围被烧得焦黑,薄膜焦得翻起,幸好,伤口正在逐渐愈合中。 他的状态看上去很奇怪。 唇角是没擦净的血迹,瞳孔之间没有焦距,只有两颗涣散的黑洞,他在四处寻找着什么,后背始终紧绷,像一只正在狩猎的野兽。 他就这样漫无目的的寻找了一圈,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了某个方向。 然后,安雪看到,冉羽迟的肩上出现了一个天秤。 在那一瞬间,天秤的托盘压下。 或许是他本身所拥有的,又或许是刚才从安雪身上汲取的,总之,一股力量骤然从冉羽迟体内爆发而出,他像撕开一张纸一样撕开厚重钢铁铸成的墙壁,留下一个大洞,身影瞬间消失在昏暗的走廊中。 * 空弘雅将一根试管放入仪器中。 这是他从改造体三号身上取下的基因,在基因光谱中,试管里的液体绽放出红色光芒,呈螺旋转动了起来。 他听到很沉闷的一声炸响。 他知道,那是实验室被炸碎的声音。 留在实验室中的两个人,也会在爆炸中死亡,被烧成焦炭。 房间里有一台老式唱片机,他一直认为用唱片机播放音乐最有质感。 空弘雅插入黑胶唱片,在舒缓的音乐之中,开始给自己包扎伤口,他对着镜子给后背的伤口喷上药水,轻轻“嘶”了一声。 对于安雪的死,空弘雅感到十分遗憾。 如果能弄清楚金属究竟是怎么和人体结合的就好了。 可惜。 不知道一会去回收浴血者眼球时能不能找到一点残渣。 金属和人体——这是一种多么朋克赛博的组合体啊! 必然会为他吸引到更多买家! 空弘雅轻笑一声,换上干净的衣服。 一旁始终开着的监控视频显示,另外两个一起闯入游轮的人正在被自己的手下追着逃跑,相信很快就能被抓到。 不管来的是什么人,只要死了就行,死人的嘴最安静。 空弘雅心情很好,又开始准备一会要回收浴血者眼球的工具,甚至还跟着唱片哼起歌。 手术刀、镊子、针管…… 他合上工具箱,身后,猛然传来“砰”的一声。 身后的铁门竟是开了,那道铁门能抵挡住重型武器的袭击,却被来者一脚踹开,力度之大,在墙面上砸出凹坑。 一道人影出现在出现在门口,房间内、与走廊的光线被整齐的分割开,印出他那双独特的骨翅,还有肩膀上的精致的天秤。 ——冉羽迟。 他先是狠狠一怔,然后,难以置信的挑起眉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两天写太多了,今天写不出来了啦!跪orz —— 第084章 天秤托盘重重压下, 那一刻,空气沉重得恍若要压垮整个世界,四周骤然变得一片寂静。 冉羽迟的双目失去焦距, 恍若无神的黑洞。 他就这样静静的看着空弘雅,然后,嘴角咧起一个诡异的弧度——他的身影消失了! 空弘雅猝不及防,猛地四处寻找, 却在抬眼那刻,看到一团阴影落在视线之中。 冉羽迟突兀的出现在了空弘雅面前! 他的动作很快, 快到不过眨眼,沉重的、愤恨的、激怒的威压骤然袭来, 压得空弘雅无法抬起头, 甚至四肢都无法动弹。 他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仿佛全身的细胞、血管、心跳都不再属于他。 到底发生什么了? 空弘雅震惊的想:改造体三号——他不是应该死在实验室的爆炸之中么!!! 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没死!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空弘雅浑身瘫软,双目惊恐得瞪大,他的第一反应不是迎战,而是逃跑, 像一只落荒而逃的动物一样, 手脚并用, 转身就跑。 可他没有成功,冉羽迟暴走了,强悍的威压如同漆黑潮水, 刹那之间将他尽数吞没! 好可怕!! 他疯狂的挣扎,五官扭曲, 眼球暴突, 满脸全是惊慌失措的青惨。 “啊——!!!”他爆发出了一声惨然至极的嚎叫。 . 天师甲和天师乙被一群黑西装追着跑了三层游轮, 从一楼被追到负二楼。 黑西装们都是普通人类, 而天师守则第一条,便是不得伤害普通人类,所以他们手中的武器只能用来挡住黑西装们,而不能动手。 天师甲边跑边回头:“卧槽到底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要追我们!” “还能为什么!”天师乙大呼,“当然是怕他们的勾当被我们发现啊!” “这么大阵仗,我已经嗅到升官发财的味道了!”天师甲拔腿狂奔。 天师乙无情指出:“前提是我们能搜集到证据并且安全离开……话说刚刚那个震动和炸响是怎么回事?大佬不会出事了吧!” “大佬能出什么事?!”说话间,黑西装们扛出了激光火箭炮,人手一个,不由分说就朝两人身上轰,看到身后的火光,天师甲脚步猛地加快,连嗓音都不由得变得急促而尖锐起来,“是我们快出事了!!!” 他们路过一道厚重的铁门——武器不能用来攻击普通人类,但可以用来攻击铁门! 天师甲和天师乙对视一眼,双双抬起手中武器,毫不犹豫朝着铁门轰了过去。 火光冲天,浓烟四溢,铁门顿时被轰出一个洞,天师甲将天师乙推进门里,几秒钟的功夫,自己却晚了一步,激光正好从他的后背烧过,半件衣服着了火。 “烫烫烫!”天师甲边扑火边跳进门里,两人共同将门上的洞焊死,然后齐齐靠在门后,长舒一口气。 黑西装们迟早能闯进来,但这一来一回,给他们争取了喘息的时间。 毕竟被追杀还不能还手,实在太他妈累了!! 可他们休息还不过两秒,刚抬起眼,就被出现在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这是一间极其宽大的船底仓库,靠墙两边摆满了实验舱,仓库并没有开灯,浅绿色的营养液在黑夜中闪烁出幽幽光芒,阴森又可怖。 而被泡在营养液里的…… 那他妈根本不是人!也不是任何能叫得出名字的生物!! 呆滞中,一只长了人头的章鱼靠了过来,它的五官贴在实验舱玻璃上,像一块被挤扁了的海草,触手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吸盘。 “卧槽!!”天师甲被吓得跳起来,一抬头,又看到一团说不上来的,像长了人类上半身的虫子,又像长了虫子脚的人,总之是一整摊无法描述的团成一团的拼合体。 天师甲做了个干呕的姿势:“我他妈san值狂掉!!” 天师乙愣愣的站在原地:“这就是改造人?”他反应过来了,“空弘雅真踏马在制造改造人?!” 在他们发现这个惊人的底船舱之后,游轮再次传来一阵震动,头顶天花板似乎解开了,那一大滩挂在天花板的虫子摔落,扭曲的虫类身体里,还砸入了两个人。 …………也许是人? 天师甲和天师乙有些许迟疑。 因为不会有人类后背会长出一双漆黑的蝠翼!! 而看清长了蝠翼的那人的脸,天师甲乙皆是一愣。 操,那不是和大佬一起来的同伴么?! 而另一个一起摔下来的,居然他妈的是空弘雅?! 空弘雅见到自己的底船舱内站了两个人,当下也不管他们是谁,怎么进来的,强化小腿肌肉,强忍来自骨骼深处的疼痛,支撑自己躲到两人身后。 空弘雅:“他疯了!!我能安全带你们出去,你们必须帮我,不然你们也要死在他手上!!” 他的语速极快,但快不过冉羽迟,嘴巴开合之间,冉羽迟已经出现在天师甲乙面前,强悍的威压让灵力本就不怎么充沛的两位天师双腿发软。 救个屁啊,这哪打得过啊! 当然是保命要紧啊! 冉羽迟抬起手,眼看就要发起无差别攻击,天师甲和天师乙登时将武器挡在胸前,先保护最重要的身体部位,然后试图抢救一下:“等等等等!我们是安带来的!!” 天师乙:“对对对,安大佬带我们来调查空弘雅制造改造人的事!你要打的话先让我们躲躲呗!” “……” 听到“安”的名字,冉羽迟的动作一顿。 他瞥了天师甲和天师乙一眼,脖颈缓缓歪了歪,似乎在确认身份,片刻后,一把将两人拍开,单手掐住了空弘雅的脖子。 明明冉羽迟只是轻轻一拍,天师甲和天师乙却感觉自己被狠狠敲了一榔头,然后,他们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哀嚎。 再然后,他们看到一场单方面的碾压,空弘雅被冉羽迟掐着,在他密集的攻击之下,毫无还手之力。 “我我我我……”天师甲深吸一口气,“要不要录下来?” “不录不录。”天师乙,“他明显是失去理智了吧?!” 空弘雅被揍得鼻青脸肿,但他并没有断气,也没有放弃挣扎,始终在找机会能逃离陷阱,他甚至还能放出狠话,威胁正在动手的冉羽迟。 “你最好别让我有机会出去,否则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他的鼻端挂了鼻血,眼青脸肿,却还要露出一幅阴仄仄的笑容,丝毫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有多么狼狈。 但下一刻,他的表情忽然凝固在了脸上,就连笑纹都卡在了原处。 ——冉羽迟将他拎了起来,把他丢进了放在船底舱尽头的容器之中! 容器呈倒U型,由两个实验舱相连,一头连接空弘雅所在的容器,而另一头的容器里,是三条蜈蚣! 属于蜈蚣的漆黑色的身体在浅绿色的营养液中交相缠绕。 空弘雅的表情忽然变了:“不不不不,不要,不要!!!” 他惊慌失措,近乎发疯的拍打着玻璃。 与此同时,安放容器的地面竟是开始缓缓升起,将容器,以及冉羽迟一同往上方带。 “这是要去哪?”天师乙问。 “管他呢,先上再说,上面还有普通人!”天师甲说。 两人连忙跟上。 台子上升进入了管道之中,视线逐渐暗了下来。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不要啊啊啊!!!” 空弘雅满脸惊恐之色,他的声音如同一道道犬吠,尖锐又令人烦躁,凄惨的、悲裂的,在耳膜凌迟。 . 宾客们十分期待接下来的节目。 这是游轮之旅的其中一项内容。 空弘雅将会为他们展示最新研发出的基因融合装置——只要将想要融合的两个物种放入装置两端的容器,两个物种的基因便会被融合,组成全新的物种。 虽然这项技术还不够成熟,融合出来的物种不够稳定,但这暂时不重要,这项装置的出现绝对是物种融合和人体改造领域里程碑式的进步! 中心展示台开始运作,地毯像两边分开,分割成一个正圆形的空间,同时,地面下陷,一台硕大的仪器在管道中缓缓升起,最终固定在中心展示台之上。 宾客们难掩激动。 可当他们将目光聚集在中心展台时,看到的却不是空弘雅和他引以为傲的改造体,而是一个长着骨翅的浴血者,还有两位一脸懵逼的男人。 而空弘雅被锁在容器的其中一头,他像是一只受惊了的动物,不停哀嚎,不停拍打容器玻璃,他的双眸惊恐,瞪得几乎要暴突而出,胸口剧烈起伏,一张脸毫无血色。 他眼睁睁的看到众宾客诧异的表情,感受到装置同船顶的装置相连,浅绿色的营养液从头顶落下,溅了满身,属于营养液的,充满营养物质的难闻味道充斥鼻端。 然后,空弘雅又看到了冉羽迟。 后者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在猜想到装置的作用之后,直接掰下了开关。 电流混入营养液中,容器内的温度骤然升高,一缕缕黑色的触手自容器顶部的管道之中伸下,一根一根的缠在了空弘雅身上。 空弘雅疯狂开始挣扎,惨叫。可他没有任何办法!触手扎进了他的皮肉、血管,甚至伸进他的嘴里,插进眼睛里,贪婪的汲取他的血液,还有他的基因。 惊恐、绝望! 不不不不不要——!!! 看到空弘雅的样子,冉羽迟竟是反常的安静了下来。 天秤的托盘再次压下。 在场所有人感到呼吸一滞,随之而来的,是情绪。 绝望、疼痛、悲伤。 各种令人心脏颤栗的情绪不由分说的闯进所有人的大脑之中。 是冉羽迟的,也是每一个改造体的。 他们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密室中,被割开皮肤,被换掉全身鲜血,被剥夺属于人类的感官和意识,他们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手术,被无数次丢入足以丧失性命的折磨中,在一遍遍凌/虐中被驯服成乖巧的动物,最终成为各种奇形怪状的融合体,被推上拍卖会场,成为宾客们的收藏品、宠物。 一向养尊处优的宾客们哪受过什么委屈,他们根本无法承受住如此悲怆至死的情绪。 他们开始流泪,身上似乎也出现了伤口,手术刀没入血肉中,筋脉被挑出,被丢入营养液里,被抽干空气…… 好疼,好难受,好痛苦! 在濒临崩溃的场景之中,他们又看到基因融合装置开始运作,空弘雅和另一边的蜈蚣开始了基因融合。 空弘雅的头保留了下来,身体却变成了蜈蚣,自脖颈往下全部成了黑棕色的背甲,而属于蜈蚣的十五对步足竟是替换成了属于人类的手脚,毫无规律的混在一起。 他就这样被排出了装置,扭曲着身体,在地面之上翻滚。 “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救救我,救救我!!!” 他在求饶,在求救,可是他的喉咙和舌头已经变为了蜈蚣的发生器官,每一个字都像是沙哑的嘶吼,恍若布满漏洞的风箱。 那一瞬间,在场所有人爆发出惊天尖叫,开始四处逃窜,场面变得一片混乱。 天师甲和天师乙及时出手,控制住现场,避免现场因为过于混乱而引发不必要的伤亡。 ——毕竟,在场所有人都算是人体改造事件的参与者,他们要带回分局一一审问! 另一边,冉羽迟徐步来到空弘雅面前。 他蹲下身,单手掐住空弘雅。 像空弘雅曾经折磨他的那样,将他的手脚一只、一只的扯了下来,丢在一旁,然后又一截截扯断他的身体。 蜈蚣的生命力很强,哪怕被劈成两半也不会死亡。 撕扯开的那截裂口,全是浓稠的蛋白质,属于虫子的,绿色的血液溅了满地。 空弘雅扭动着剩下半截身体,试图重新爬回基因融合装置。 还有机会、还有机会! 只要在被融合的五分钟之内重新摁下开关,就还有逆转的机会! 可他刚爬了没几步,便再一次被冉羽迟抓住,被他改造过的浴血者的指甲死死掐在他原本是脖子的地方。 这一下,暴走的冉羽迟不打算再给空弘雅机会。 这种人渣留在人世只会为虎作伥,只会祸害更多无辜的普通人! 冉羽迟只是稍稍用力,指尖便嵌进了血肉里,空弘雅鬼哭狼嚎的求饶着,眼看那只会夺去他性命的尖锐指甲越靠越近,心脏也一点点凉了下来。 但是,就在他认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冉羽迟的动作骤停,指尖停留在眼球上方不超过一毫米的位置。 空弘雅想大喘气,但还是小心翼翼的屏住呼吸,一点点后退。 冉羽迟像宕机了一般,瞳孔渐渐恢复了焦距,然后毫无防备的向后倒了下去。 ——刚被感染成鬼,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但此时此刻,他的体力彻底耗尽。 太好了,太好了! 空弘雅内心中燃起一丝希望,手脚并用的爬向基因融合装置,脸上露出某种劫后余生的表情。 可他的手才刚碰到装置开关,凌厉镰锋便在刹那间落下,被绷带挡住下半张脸的少年出现在他面前,瞳色各异的双眸噙满了如刀锋般的冰冷。 空弘雅神情一滞,随即发出了一声尖啸,他的声音就像是长钉,插入本就混乱不堪的大厅中。 在他的眼前,他的基因融合装置,竟是被劈成了两半!!! 他的装置!他的身体!他彻底变不回去了!! “啊——!!!” 空弘雅疯狂扭动身体,扭动覆盖着鳞片的脖子,然后……被安雪一手拎起来,扔进装标本的瓶子里,又很是嫌弃的丢给天师甲。 “回去审问。”安雪说。 空弘雅现在的样子实在有些惊悚,天师甲只看了一眼就觉得眼睛要瞎了,倒吸一口气,撇开眼神:“收到,大佬!” 随着空弘雅被抓,游轮之上的动静似乎停止了。 黑西装们全晕了过去,被血红色的藤蔓捆住,武器在他们身边堆成一团;宾客们被天师甲乙控制,蹲身,抱头,一动也不敢动。 安雪扶起冉羽迟,将他搀扶进房间之中。 大海上,硕大的游轮调了个头,船头劈开海浪。 天师甲和天师乙站在甲板之上,夜晚冰凉的海风裹挟咸湿水汽拍打在他们脸上,两人疑惑的盯着手上没有任何回音的通讯仪:“奇怪?海上信号不好?为什么联系不上分局?” “通讯仪坏了?”天师乙拍了拍机器,又拨去通讯,依旧没有任何回音。 联系不上也没有任何办法,佛系的天师甲表示:“算了算了,回去再说。” 房间中,只有安雪和冉羽迟两个人。 安雪静静凝视躺在床上的冉羽迟。 他没有开灯。 但他的右眼能够捕捉到足够被大脑识别的光线,他依旧能将眼前的冉羽迟看得清清楚楚。 冉羽迟依旧触于昏迷状态,大概是刚被感染成鬼不久,又经历了暴走,身体状况没有迅速调整过来,皮肤烫得像是正在被燃烧。 安雪并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他不知道被感染成鬼之后该怎么办。 所以他只能像照顾生病的人一样,将湿毛巾覆在冉羽迟的额心上。 然后,又俯下身,悄悄的,悄悄的,亲了一下他的唇。 也许——只是也许。安雪想。 他真的很喜欢冉羽迟。 所以会靠近他,所以认为他特殊,所以总是纠结,所以总是特别在意出现在冉羽迟记忆中的那个人,所以即使知道也许会改变时间线还要义无反顾的冲来救他。 所以……在意识到冉羽迟或许会死亡的那一刻,他感受到了崩溃,感受到了绝望。 他从来没有出现过诸如此类的情绪。 但是,安雪心里也明白。 这是最后一次。 他不能改变冉羽迟,不能改变冉羽迟与另一个人的相遇,也不能再改变这个时间线的任何一个人。 他不属于这个时空,他应该找到浅霖,找到诡医生,回到自己的时空,去见……属于他的时空里的冉羽迟。 安雪将他所有的小心思全都汇聚在了这小小的一个动作上。 柔软的唇畔相触,只是一下而已。 反正冉羽迟不会发现。 安雪这样想着。 可下一瞬,冉羽迟却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很沉,很好看,极光一样的红环交汇缠绕在潭水般的深瞳之中。 倒映的全是安雪的身影。 然后,令安雪没有想到的是,冉羽迟竟是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往下扣,更加用力的咬住了安雪的唇。 冉羽迟原以为安雪会反抗,或是推开他。 因为他们认识的时间实在太短太短了。 一天,还是两天? 晕晕乎乎的,冉羽迟忽然不会算了。 但有些感觉是怎么也说不出来的。 当一个人在黑暗中抓住了一缕光,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再松开。 更何况,他还救了自己的命。 所以,在感受到唇畔间的触感时,冉羽迟不愿意再让安雪离开。 他搂住安雪,触碰他的脖颈,那里有他的齿痕和他留下的纹印。 在等待被安雪推开的准备那一刻,冉羽迟却发现,安雪缓缓的阖上了眼。 “安……”冉羽迟唤了他的名字。 夜很静,海风跃过窗沿的空隙钻入房间中,雪白色的窗帘被吹得纷飞。 与此同时。 特殊管理局临城分局传出声声凄厉嘶嚎。 自从执行了十三区居民楼的突发任务之后,中队长的状态就变得很糟糕。 他的意识模糊,手臂上的伤口中,冒出了层层叠叠的漆黑烟雾。 烟雾渐渐溢满整个分局,触及到烟雾的管理局成员们先是疑惑,然后,整个人发生了异变。 鬼!到处都是鬼! 鬼气弥漫!测量鬼气的仪器数值飙升!! 他们开始互相残杀,肢体被扯下,血液溅满了分局大楼。 一片混乱。 黑框青年站在分局的最高楼,他的手中握着那只枯槁的手,居高临下的看着分局内部的厮杀,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微笑。 天空被青紫色的闪电劈开。 又下雨了,浓云厚重,雷声轰鸣。 天空之上,似乎出现了一个巨大裂口,无数漆黑厉鬼在裂口深处嘶吼、咆哮。 作者有话要说: 友情提示: 黑框青年在77章出现,有提到是人和鬼生的孩子,前面用枯槁的鬼手感染了小A。 中队长在第78章 十三区居民楼,被感染者抓伤了。 —— 第085章 冉羽迟虽然清醒了, 但他的状态并不算稳定。 皮肤很烫,天秤没有消失,托盘左右来回徘徊。 安雪并不知道此刻的冉羽迟是否有自己的意识, 但他很确信自己是清醒的,清醒的感知到自己的疯狂、失控与沉迷。 中间,他们短暂的分开了一会。 安雪看到了那双属于浴血者的、独特的眼睛。 “冉羽迟。”安雪说。 对方似乎还浸在刚才过于亲密的接触中,片刻后才低低的应道:“安……” 他贴近安雪的脸颊, 蹭了蹭,一声又一声的唤:“安。” 可是安雪却浑身一僵。 安。 这不是他的真名。 这是过去。 和冉羽迟会有故事也不会是他。 在冉羽迟再次俯身, 想要亲一亲他时,安雪却推开了冉羽迟, 有些狼狈的跳下床:“这样不对。” “为什么?”冉羽迟没有理解安雪这句话的含义。 安雪没有回答。 他只是安安静静的重新扣好散开的扣子, 将绷带重新缠回脸上。 ——不仅仅是为了遮住面孔, 更是想要遮住自己的情绪。 他故意拖了很长时间,掩耳盗铃的背过身去,直到呼吸不再急促、心脏不再剧烈跳动,才再一次转向冉羽迟。 然后, 他对上了冉羽迟的目光。 他的眉目浓烈而张扬, 眼瞳很深。 天秤托盘再次压下, 他的身体呈现出一种极不稳定的变化。 后背时而是骨翅,时而又生长出洁白的羽毛,同样变化的还有他的尾巴, 在如恶魔般的尖细长尾和圣洁雪白的尾羽的状态中疯狂徘徊。 他的身上,鬼气浓郁。 ——现在的冉羽迟已经不再是人, 他被感染成了鬼。 不再是改造体, 而是一只真真正正的浴血者。 安雪并不知道这种状态是不是冉羽迟所想要的, 但这是他在方才那种情况下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抱歉。”安雪说。 “为什么要道歉?”冉羽迟问。 “是我让你变成了这样。” 天秤再一次动了, 托盘压下,冉羽迟的翅膀收了起来,随之出现的是几只类似于菌丝的触手,晃晃悠悠的伸到了安雪面前。 安雪抬起手触碰菌丝,很软,指尖传来微微发麻的触感,然后,菌丝缠上了他的手指,像一只亲密的小动物一般,在他的指尖蹭了蹭。 安雪犹豫须臾,还是问道:“你的能力是什么?” 据特殊管理局的研究,每一只鬼从一开始就会知道自己的能力,和如何使用,就像是遗传记忆一样。 被感染成鬼的同样如此,例如黎阳与顾牵星,都在成为鬼的那一刻便能够熟练应用能力。 而对于鬼王的能力,安雪从头到尾都充满兴趣。 他能够复制其他人的能力,能够随心所欲的变出物体,还能凭空想象出精细图纸,并让安雪读取他的右脑。 当然,现在的安雪也不过随口一问。 同能力使用方法一同刻在基因里的,还有暴露能力之后的危害。 一旦鬼的能力被人知晓并研究,对方极有可能针对能力的弱点发起进攻,因此,除非是极其亲密或信任的人,没有鬼会愿意将自己的能力主动透露。 安雪自然不可能认为他和冉羽迟已经足够亲密信任。 他们不过认识了短短几十个小时而已。 安雪太过于清醒了,清醒到他认为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冉羽迟因为无法控制能力的失控,并不能算作他们关系更进一步的证据。 可是,冉羽迟在听到问题之后,居然毫不犹豫的回答了:“自由意志。” 他试图将菌丝收起来,但他没有成功,菌丝不过微微颤了颤,又继续亲昵的贴着安雪的手指,请求抚摸。 冉羽迟有些无奈,继续解释道:“只要我的灵力足够,我……能做我想做的任何事,大概就是给自己叠buff?” 收不起菌丝,冉羽迟想拿起摆在床头的矿泉水,但天秤托盘再次压下,他的手臂忽然涌入一股怪力,他只是轻轻碰了下瓶口,矿泉水脆弱的包装瓶瞬间被捏爆,水滴沾满床铺和被子。 “……”冉羽迟,“但我现在没办法控制。” 安雪走到另一旁,替他取来一瓶新的水,拧开瓶盖递给冉羽迟。 冉羽迟看向捏住瓶身的指尖,还有缠在手指上的那一小截菌丝,问道:“我现在是什么?” 安雪沉默片刻:“鬼。” “鬼?”冉羽迟看到被安雪挂在腰间的仪器。 “嗯。”安雪点头。 冉羽迟忽然不说话了。 安雪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内心涌上了一层担忧,或许他应该再道个歉,毕竟很少有人能够接受自己突然变成了另一个种族——还是与人类为敌,同人类截然相反的鬼。 “对不起……” “我能拥抱你,安。”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天秤压下,缠在指尖的菌丝忽然变得粗壮起来,将安雪往冉羽迟的面前扯,然后用力一推。 安雪直接被推进冉羽迟的怀里,两只温暖的手环住他的后背。 冉羽迟笑了:“这能力真好用。” “你很无聊。”安雪说。 “我很需要你。”冉羽迟说。 “……”安雪沉默许久,缓缓开口,“你想拥抱的不应该是我。” 冉羽迟并没有听懂,他在安雪的头发上蹭了蹭,又一点点往下,安雪的脸颊被绷带挡住了,所以他只能亲吻他的耳朵。 柔软的触感连同低沉的嗓音一起打在耳畔:“可我只想抱你。” “是你救了我。”冉羽迟努力操控菌丝,一点点摘下安雪的绷带,他说,“我想再亲亲你。” “不行,冉羽迟。”安雪拒绝了他。 是该抽身的时候了。 “安。”冉羽迟唤他,柔软的菌丝触碰到脖颈,泛起冰冰凉凉的酥麻,但接下来,冉羽迟再次无法控制菌丝了,它们释放出一点毒素,并不会造成危害,但会让安雪短时间无法动弹。 然后,菌丝又一颗一颗解开安雪才扣好不久的扣子,伸进他的领口。 安雪浑身一颤:“你在干什么?” 冉羽迟很努力的在控制,但他又一次失败了:“我没办法控制他们。” 安雪反问:“是你没法控制,还是你也想这么做?” 冉羽迟一怔,耳根开始一点点变得发红。 安雪问出口,才发现这个问题有点昏。 因为就连他自己也没有试图挣脱,无法挣脱,还是根本没有想过挣脱? 疯了。 真的疯了。 冉羽迟不知道想到什么,原本柔软菌丝忽的膨胀了起来,更加用力的搂住安雪,菌丝多少带点毒素,触碰间,在他的皮肤上染上一层淡淡的红痕。 两人之间的距离因为这段控制不住的菌丝变得更加亲近,异常暧昧,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而就在距离即将失控时,房间的门忽然被一脚踹开。 天师甲和天师乙跌跌撞撞的冲进房间里:“大佬!外面出出出出事了……卧槽?!” 他们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眼前的场景震惊了。 冉羽迟的手扣在安雪腰间,白皙的皮肤上泛起了不自然的艳丽红痕,安雪的眼尾微微泛红,一缕菌丝缠绕在他的身上。 触触触触手play?! 天师甲天师乙瞬间面壁。 冉羽迟:“……” 安雪面不改色:“什么事?” 天师甲想转过身,又不好意思,面壁说道:“外面有鬼!从天上掉下来!!” 他试图组织语言,但他贫瘠的词汇根本无法形容甲板上的情景,于是只能说:“全他妈是鬼!!” 鬼? 安雪扯开菌丝,打开窗户,海浪高耸入云,像一堵自长空落下的高墙,天空漆黑一片,浓云汇聚,形成一个小型旋涡,而旋涡之后,是一道巨大裂口,无数形态各异的鬼从裂口之中掉落,像一团团诡谲黑雾,有的飞向临城,有的落在游轮之上。 安雪劈开出现在面前的厉鬼,转头问天师甲:“刚刚发生了什么?” 天师甲勉强挡住一只厉鬼:“我不知道!我们在试图联系分局,天就裂了,就蹦出这一大堆东西!” 为什么会有这道裂缝? 是诡医生搞的鬼? 厉鬼们尖啸狂欢,人类是他们最美味的食物,一整艘游轮的人类!足够他们饱餐一顿! 他们扑向瑟瑟发抖的宾客,粗壮的菌丝拔地而起,缠绕上厉鬼的身体,紧缩、再紧缩,直到将他们拦腰折断。 “?” 逃过一劫的厉鬼看到挡在面前的人,满脸疑惑:“你不也是鬼么?你在做什么?” 安雪灭掉面前的厉鬼,回头冲天师乙说:“速度把船开回临城。” “是!”天师乙忙不迭往驾驶舱狂奔。 安雪提起血镰,冲进面前由大波厉鬼构成的浓雾之中。 这些鬼只是数量多,实力并不算多强,安雪游刃有余的穿梭在厉鬼之间,甚至还能复盘下目前掌握到的线索。 现在是二十九年前。 这段时间临城发生了感染事件,五天时间,临城全员被感染成鬼。 最后,总局成立“天使”队伍,封锁临城,用了十天时间,杀了整整九百万人。 现在,安雪正在经历临城感染事件,这是感染爆发的第一个晚上。 安雪干脆利落的解决了甲板上的厉鬼,返回船舱之中,同冉羽迟会和,一旁天师甲还在一只厉鬼之下打滚躲避,冉羽迟利用菌丝拖住天师甲,安雪将血滴化作利刃,远程钉入厉鬼的大脑。 蓝绿色血液猝不及防溅了天师甲一脸。 三人背靠背围成一个小圈。 “分局怎么样?”安雪问。 “还是联系不上!”天师甲擦干净脸上的血。 话音刚落,船舱猛地一阵。 巨大浪花腾空而起,遥远的海岸闪出一阵火光,明黄色的火流连接天幕,恍若覆上一层绚烂华丽的朝霞。 可这他妈不是朝霞!是爆炸!一场殃及几千上百海里的爆炸!! “冉羽迟。”安雪想起他的能力,问,“你能不能看到临城的情况?” “我试试。”冉羽迟闭了闭眼,深呼吸,不大熟练的调动着身体的灵力,“我能看到临城的场景。” 他睁开眼,眼前覆上了一层薄膜,使他能够清晰无比的看到此时此刻的临城。 火光之下,是炼狱。 建筑被燃烧,倒塌,人类在街道上四处奔逃,无数厉鬼从天而降,吞噬普通人类,与此同时,人类之间也在产生可怕的异变,他们在逐渐被同化成鬼,意识全无,上一瞬还在逃跑,下一刻便是手脚外翻,行迹诡异。 他们在火海之中自相残杀着,血,到处都是鲜血。 百鬼夜行,人间炼狱。 作者有话要说: —— 第086章 冉羽迟脸色骤变。 安雪:“你看到了什么?” 眼前的场景无法用言语描述, 冉羽迟干脆转过身,同安雪额心相抵,轻声说:“我能共享视野。” 天秤托盘压下, 临城场景在安雪眼前展开。 一旁的天师甲:“……” 面前两人又突然开始暧昧了。 被撞破两次是他的错,但也不要直接在狗面前开鲨嘛! 天师甲一时竟是不知道要不要扭开头,只能踌躇着提醒:“大佬们,那个, 现在不是秀恩爱的时候啊,咱们能不能……” 话音未落, 安雪的脸色也骤然一黑。 天师甲当时就想抽自己两巴掌。 人家大佬爱怎么秀怎么秀,多什么嘴呢! 他像一只正在路边睡觉结果被一脚踹醒的狗勾, 瞬间改口:“啊不是, 我觉得你们做得没有错!不用在意我, 尽情的秀吧!” 但安雪并没有听到天师甲的话,也没有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 他正在全神贯注通过冉羽迟传来的视野共享观察临城的情况。 有些事,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永远也无法摸清感同身受。 直到此刻, 安雪才真真正正的感受到, 资料上干巴巴的几个“全城感染事件”有多可怕。 这不仅仅是一场感染, 更是一场灾难,一场吞噬! 安雪在如同炼狱的场景中发现了一丝不对劲:“将视线往左偏一点。” 随着视线的偏转,他看到了一个黑框青年, 他正立于高楼之上,一只枯槁鬼手被雾气托起, 悬浮于他的身侧。 身后, 几只形态各异的厉鬼同他站在一块。 而他的面前, 跪趴着的一群人, 他们像是面对神明一样,臣服于他的脚下,极近虔诚。 ——那些人身上都穿着特殊管理局的制服! 特殊管理局的天师们也被感染成了鬼! 安雪一怔。 黑框青年?他似乎见过这个人。 在总局看到的有关于感染事件资料上显示,感染持续了五天,却只字未提有大批厉鬼从天而降的事。 所以,二十九年前的感染事件,不是一场天灾,而是人祸! 是那位黑框青年引来厉鬼,让临城百姓造成感染! 那么,诡医生要回到这个时代,究竟要取走什么东西? 他所说的“进化”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和这位黑框青年有关? ——这是目前最有可能的答案。 安雪脱离视野共享,转向天师甲问:“那天在分局看到的,人和鬼的后代,他是谁?” 天师甲正在纠结是不是离得远些,被猝不及防的问题吓了一跳:“啊?我和他不是一个部门,交集不多,不清楚叫什么,我只知道他姓司,其他人都叫他小司。” 司? 这个姓可不算太常见。 只是现在不是思考黑框青年叫什么的问题。 临城太危险了!游轮上的人不能回去! 安雪割破左手,血液自伤口中飘起,汇聚在他肩胛骨的位置,一阵红光之后,血液开始交织缠绕。 “让小乙停住,掉头,不要开向临城。”血液逐渐构成一对充满朋克赛博感的机械双翼,“你们留在这里,我一个人回去。” “不行。” 小甲还没来得及开口,冉羽迟毫不犹豫拒绝了安雪的提议:“我和你一起。” “不可以。”安雪同样拒绝了冉羽迟,“你的状态不太稳定,太危险了!” “我的命是你救的,哪怕我死了,我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回去。” 冉羽迟深深的看了安雪一眼,他的目光很坚定。 “就算发生什么事,也要由我挡在你前面。” 然后,他不再说话,张开骨翅,直接往临城的方向飞去。 火光与夜空的交界处,那双骨骼分明的骨翅扇动,微微的光透过蝠翼薄膜,有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艳丽的美。 安雪咬下唇角,他没有阻止冉羽迟,也没有办法阻止他。 冉羽迟先走了,天师甲有些艳羡的看向安雪身后的机械双翼,咽下羡慕的唾液:“那、大佬,现在应该怎么办?” 说着,安雪半跪下/身来,五指张开,掌心贴在甲板之上。他早已划破了手指,细细密密血珠冒起,汇入甲板地面。 能力发动,造血干细胞。 一瞬间,红芒扩散到整只奥莱尔特号游轮,逐渐形成一个半球形的,半透明的防护屏障。 这道屏障将成为游轮的第一道防线,至少在未来二十四小时内,厉鬼无法冲破。 机械翼运作,安雪看向越飞越远的冉羽迟,只说:“保护好船上的普通人。” 天空是灰色的。 夜空中的一切全被自地面涌起的滚滚浓烟吞没,恍若一场无边无际的大雾。 下一刻,安雪一跃而起,他的速度太快了,不过片刻,视线之中便只剩下一个迅速远去的黑点。 . 夜晚很冷。 在海上飞行的时候更是。 自海绵升腾而起的水气让空气进一步降温,偶尔刮起海风时,会产生一种自己正在冰川上飞行的错觉。 安雪很快就追上了冉羽迟,也许是冉羽迟在等他。 因为当看到冉羽迟时,他不知从哪捡来了一只树枝,正在试图触碰海面,轻细的树枝割开海水,劈开两道不大不小的波浪,然后在海水的阻力下被折断。 很幼稚。 ——要是在平时,安雪一定会说出这三个字。 但这会安雪没有。 他有些生气。 临城的情况肉眼可见的危急,冉羽迟不该出现在这里。 任何理由都不行! 更何况诡医生随时有可能出现。 在这种情况下他没办法保护所有人,他也不确定冉羽迟不会再受伤。 所以一路上他都没有搭理过冉羽迟。 冉羽迟也没有说话。 他才刚被感染成鬼,长时间使用能力让他有些吃力,但还能接受,并且,他在飞行的过程中逐渐熟悉了自己的能力,身为鬼,在运用能力这一方面是刻在基因里的,哪怕是后天的感染,他也适应得很快,像在房间里那种控制不住的情况大概率不会再发生。 两人一路无话。 火光越靠越近。 海风很大,他们已经可以闻到浓浓的硝烟味,就在这时,一阵由水蒸气构成的浓浓屏障凭空升起,在临城外围极速扩散,构成一堵坚不可摧的石壁和城墙。 这道水蒸气壁垒是为了将临城同周围城市隔离开来,避免感染事件像其他城市扩散。 很显然,特殊管理局总局的成员来了。 在二十九年前,这种大范围的能力只有总局的天师才有能力施展。 “等等,先别进去。”在抵达水蒸气前,安雪拦住冉羽迟。 这还是他们说得第一句话。 话音刚落,同样向临城飞奔而来的厉鬼义无反顾的撞入,水蒸气中竟是爆发出一阵极其强悍的电流,厉鬼瞬间被劈成焦炭,直直的掉入海水之中,只余一串黑烟。 而误入水蒸气的海鸟却无事发生,视线受阻,它们感到片刻茫然,又掉头,重新钻了出来。 ——果然,水蒸气中有能够鉴别厉鬼和普通生物的装置!它会对闯入的厉鬼展开无差别攻击,但不会伤害到任何普通生物! 但是现在,冉羽迟是鬼。 而他显然没有掉头回到奥莱尔特号游轮的打算,已经开始用能力尝试度过这一道水蒸气屏障。 可他失败了,不论让自己变成什么,哪怕伸出的只是菌丝,或者他干脆将一只手变为了木头,还是会被强度极高的闪电劈得焦黑。 “啊。”冉羽迟收回手,食指焦得血肉翻开,但成为鬼后,他的愈合速度比之前更加快,没过一会,焦黑的皮肤又重新翻了回来,长出新的血肉。 他趁伤口就要愈合前几秒,赶紧伸到安雪面前:“疼。” “是挺疼。”安雪冷冷道,“再两秒就该愈合了。” 话刚说完,最后一丝焦皮也彻底长好了,指节干干净净,无事发生。 冉羽迟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再给个机会呗。” 安雪:“什么机会?” 冉羽迟:“撒娇?卖惨?别让你再生气就行。” 安雪看了他两眼,说:“过来。” 想进去并不是没有办法。 只要安雪的灵力足够强,完全可以盖过冉羽迟身上的鬼气。 冉羽迟立马向安雪靠去,还贴心的缩小了身形,这样不会给安雪增添太大负担。 ——天秤下压,他将自己变成了一只猫。 没有人不会被小猫疗愈,如果有,就再翻个滚撒个娇。 只是他的变形不太完美,小猫身后还要有一对黑色的蝠翼。 像是只小恶魔。 可爱。 安雪心里蹦出了这个形容词。 一团温热的体温贴在胸口,安雪有片刻怔愣,随后,心脏不受控制的跳了跳,像有什么很酥麻的东西从心尖略过似的。 因为是冉羽迟,所以他会这样。 回去后该怎么面对冉羽迟?他还答应了冉羽迟要帮他找给他铭牌的那个人…… 突然有点后悔。 安雪摇头,将这些念头从脑海中甩开,冲进了水蒸气中。 水蒸气里的能见度很低,只能看到一团团白茫茫的雾气,在外头看雾气并不厚,但身处其中,却恍若置身虚无,四面八方全是没有任何颜色和温度的东西,晃晃悠悠,延伸至宇宙尽头。 在这样单调的场景中,安雪的语调也没有过多起伏:“你不该来。” 冉羽迟探出猫猫头:“可是你会来。” 安雪沉默片刻:“我和你,我们才认识几十小时,好像还没有熟到让你拼命的地步。” 冉羽迟:“可是我们接吻了,那是我第一次接吻。” “……但不是我的第一次。”安雪指的是在进入这个时空前,冉羽迟冲向他,给他传送灵力的那一次。 唇对唇的。 勉强能算是接吻了……大概吧。 怀里的猫猫团动了动,探出大半个身子,毛茸茸的爪子搭住安雪的脸颊:“什么?啊啊啊,我有点嫉妒!” 安雪又将猫猫团按回去:“别打扰我。” “我只是发自内心的嫉妒!你可以不用管我!”冉羽迟顿了顿,又想起什么,心情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但你刚刚没有拒绝我,有两种可能性,你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或者你也对我有那么一点感觉!” 安雪没有回答他,独自让冉羽迟缩成一个团的模样自我纠结。 良久,冉羽迟做出一个决定,不再思考这个问题,毕竟不论现在还是未来,掰扯过去的事都不是一个多么好的行为,更何况现在的情况不是掰扯这些事的最好时机。 他扯了一个新的话题。 “我觉得你是个很特别的人。” “在觉醒能力时,我控制不住,看到了你的身体结构,老实说我无法想象。” “不是身体结构,而是我无法想象,你会是现在这样的你。” “为什么你会拼尽全力救和你没有关系的人,我,船上那些,还有临城。” 冉羽迟的话很多,他其实是个很爱说话的人,只不过从前一直待在实验舱里,没有能让他说话的条件和对象。 他也很想向其他人分享他的情绪和想法。 “你知道么,刚才有一瞬间,我想杀了游轮里的所有人。” “是他们将我变成这样的,如果没有他们,也许我不会被空弘雅带走,他们也同样是加害者。” “但如果我真这么做了,我也许会彻底无法走出来。” “可即使我控制住了我自己,我也无法做到像你一样。” “你很特别,安。” 猫猫球安安静静的缩在怀里,声音也很轻,却丝毫没被耳边沉重的风声掩盖,全都沉甸甸的传入了安雪耳中。 也许是周围实在太干净了,千篇一律的白。 这种情况下每个人总是会选择敞开心扉。 你很特别。 冉羽迟这么说他,但实际情况并不是这样的。 “人类的言语体系中,有一个心理学名词,叫自我。” “自我意识,是个体对存在状态的认知,对于自身和周围世界关系的认识。”* “而这些认知,全都来自于大脑。” 安雪说:“我的大脑在改造中受到损坏,所以我的认知,全都来自大脑的思考和微型计算机的计算区间。” “我的‘自我’是缺失的,所以我只能拼造出一个新的‘自我’。” “我为我自己定义了‘好人’的概念,输入了我左脑认为我应该要遵守的原则,所以,我做的一切都只是要遵守我的原则而已,我遵循着一套算法在按部就班的生活,因为他们是普通人,所以我不应该伤害他们,因为我是天师,所以我应该解决这次灾难,仅此而已,没有太多值得赞扬的地方,也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冉羽迟有几秒没有说话,再开口时,他问:“那你的原则有包括和我接吻吗?” 安雪:“?” 问题猝不及防,他被呛了一下,机械翼也是一震。 冉羽迟:“你自己说的,你按照一套算法按部就班的生活,你是天师,所以你会保护普通群众,你会救我。同理可得,你刚才没有拒绝我,是因为你所定的原则不会选择拒绝我,再倒推,不拒绝的理由,只有是……你也喜欢我。” 安雪:“?” 冉羽迟一套歪理说服自己,愉悦的打了个滚:“我听过一句话,叫做计算机语言永远不会骗人,你的右脑,也许比你自己想象得更容易看透。” 歪理,全是歪理! 但是……他说对了。 安雪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了。 眼前的水蒸气越来越薄,火光自雾气中透出,安雪装作什么也没有听见,加快速度,任风声在耳边呼啸。 他们冲过水蒸气构成的壁垒,泛起一朵不大也不小的蘑菇云。 临城的天空被一层浓郁似血的红色覆盖,黑烟滚滚,断壁残垣,满目疮痍。 天空中有道巨大的裂缝,青紫色的闪电从裂缝之中崩腾而出。 冉羽迟在一瞬间恢复原形。 他张开骨翅。 大火燃烧而飘起的灰烬如同黑色的鹅毛,纷飞飘荡,却怎么也挡不住他身上每一个美好的部分。 眼睛,脸庞,身体。 还有声音。 “我发现我实在太喜欢你了。” “我希望我能出现在你的原则中。” 他亲吻安雪的手背:“不论什么时候,我都愿意将我存在的意义献给你。” “安。” 作者有话要说: 安雪:纳尼,变成鬼之后就这么有仪式感了吗!我的小白花冉羽迟呢? 我掐指一算,明天有大进展啊! ps.*关于自我意识的定义,来源于百度百科。 —— 第087章 临城。 一位中年天师躲在废墟之下, 瑟瑟发抖。 这里原本是一栋写字楼,如今被一群破窗而出的感染者暴力拆解。 这位中年天师,他是临城分局感染的幸存者。 事情发生时, 他正在外面夜宵,同事还让他帮忙带一碗粉回来。 可是当他回到分局,却发现,那位让他帮忙带夜宵的同事死了, 被一只奇形怪状的鬼撕咬得只剩半张脸。等鬼离开,他过去查看情况, 死去的同事竟是自己动了起来,四肢外翻, 眼神暗淡。 ——同事也成为了鬼!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离开乱成一团的分局, 路上却被从天而降的巨石砸晕了,等他再次醒来,世界完全变了。 火!到处都是火! 高楼倒塌,火焰在地上留下盘根错节的痕迹, 地面被高温烧得皲裂, 鲜红色的火光在裂缝之中摇曳, 街头蔓延至巷尾,像一条又一条错综复杂的岩浆大河。 人类变成了鬼,他们的骨骼开始以完全人体工学的角度外翻, 外貌变得形态各异,他们毫无人性和理智, 几乎只是凭借本能在撕咬扭打。他亲眼见证了普通人类的感染过程, 人类实在太脆弱了, 只要被鬼碰到哪怕一下, 也会被同化成同一种生物。 更加可怕的事,有无数鬼从空中的巨大裂缝进入人界,为本就已经混乱的地狱之景增添了一把烧不灭的火焰。 ——数量之庞大,就仿佛连接人界和鬼界的大门被彻底打开了! 这位天师在四处逃窜着。 他身上的武器坏了,灵力也微弱,他能和一只鬼对战,但他无法和一群鬼战斗,更何况他随时也有被感染成鬼的可能! 在又躲避过一大团碎石之后,他低骂一声:“这真踏马是世界末日。” 是啊,末日。 分局已经沦陷,他们只能等待总局的救援! 他还在逃窜的路上,看到了一个小女孩。 瘦瘦小小的一只,身着粉红色的裙子,身后是兔子背包,只是她的裙子和背包都已经被血污染红。 她无助的站在马路边,她的身后,一只浑身焦痕的鬼正在徐徐靠近。 中年天师什么也没想,向女孩扑过去,抱住她翻了个身躲过鬼突如其来的袭击。 滚了一圈,女孩背对着他趴在地面上,吃力的用细小胳膊支撑起上半身。 中年天师问道:“小妹妹,你怎么样?” 他听到一阵粗重的呼吸声,几秒后,小女孩转过头。 他整个人僵住了。 女孩的半张脸被咬得支离破碎,脑浆从她黑漆漆的眼眶中流了出来,她的牙齿发生了变异,细长尖锐,像一柄柄锋利的刀子。 她迎面朝天师扑了过去。 速度太快了,天师根本来不及躲,就在尖牙即将咬到中年天师的手臂时,一位少年从天而降。 他挺拔又锋锐,下半张脸被绷带挡住,只露出一双眼睛。 天师认得他! 是安! 那位从总局来临城巡查的天师! 得救了! 兴奋间,他的眼前陡然一亮,一道亮光破开视线,电磁炮落在被感染的女孩身上,她瞬间晕了过去,再无攻击力。 这时,他的头顶又快速掠过一道阴影,长了骨翅的鬼冲两人说:“小心点!” 安雪拎起中年天师将他挪了个位置——是真的拎起,对于成年男人,他可没必要太温柔。 而在中年天师原本站的那个位置,一只浑身透明的鬼从天空中被砸下。它的皮肤是透明的,从外面可以清晰的看到跳动的器官,还有触碰到地面瞬间被挤压出来的血液,绿色的血像融入水一样,被挤压至全身的每个角落。 太有视觉冲击力了,中年天师当场就干呕出声,安雪则是毫不犹豫的让血液凝出长钉,直接捅穿鬼的大脑。 透明的鬼抽搐两下,没了动静。 安雪没有时间再继续浪费在中年天师身上,他指了个方向,说:“往那里走,去紧急避难所。” 话音落下,中年天师还没来得及感谢,安雪身后便长出了机械双翼,同长了骨翅的鬼一同赶往另一个方向。 …… …… 紧急避难所外围,水蒸气如同云雾般缭绕。 三位身着总局制服的天师从水蒸气中走出。 为首的那人浑身火红,冒着烟,像是一个行走的岩浆雕塑,他身旁是一位粉头发的双马尾少女。 娅莉安极其嫌弃的往远处走了走:“Fire,你太烫了,别靠近我,我的妆要花了。” 大个头Fire听话的往旁边挪了点,问身边的同伴:“阿尔莱特,情况怎么样?” 阿尔莱特是一位牧师,西方人长相,经典牧师装扮,胸前挂着十字架项链,手上捧着一本圣经。 他的能力能够观察到临城的整体状况。 阿尔莱特:“幸存者大部分被转移至避难所,目前感染原因未知,爆发原因未知,鬼界与人界的通道被打开,十区鬼气浓郁,大约有集团形成,至少有五只S级厉鬼,七区……一位陌生天师正在和浴血者配合。啊,有个幸存者正在向我们靠近。” 最后一句刚说完,黑烟中跌跌撞撞冲出来一位中年天师。 看到总局的人,中年天师双目放光,但却因为体力不支摔了一跤。 阿尔莱特将圣水洒在他的身上,扶起他,问道:“有受伤么?” 中年天师连连点头:“我没事,没受伤!多亏了安,是他救了我!总局的天师都太厉害了!” “安?”娅莉安说,“我们总局有这号人?” Fire:“没有。” “啊?”中年天师怔住了,没明白。 “没事,你先进去。”Fire操控水蒸气打开一扇门。 等中年天师进入避难所,娅莉安问:“他说的‘安’是谁?为什么要冒充总局天师?” “不清楚。”阿尔莱特说,“但至少,他目前不是我们的敌人。” 他打开圣经,一段影像出现在书页之上。 陌生的天师手握血镰,同浴血者正在并肩作战。 Fire:“他身上的制服和我们的很像,但还是有些区别。” 贝尔莱特没有太多表情:“大概是仿制的。” 看到安雪的制服,娅莉安却是眯了眯眼睛:“哇,他真的很帅。” 三人不过说了短短几句话,他们便被一大群鬼团团围住。 天上、地上、废墟上。 密密麻麻的厉鬼层层叠叠,他们在浓郁的鬼气之中尖啸、嘶吼。 厉鬼们共同发起进攻。 “这就来了?” 三人却丝毫不见惊慌,娅莉安甚至嫌热,又往前面站了一步。 其中一只鬼将一颗石子踹起,石子碰到不远处一个摇摇欲坠的巨石上,哪怕只有一颗小石子的力量,也足以将巨石碰落,巨石滚向倒塌的广告牌,广告牌另一端因为重力高高翘起,恰好碰到了联结成片的电线,电流顺着铁制的广告牌又流了回来,汇聚在一块碎裂的等离子广告屏上。 过大的电流让广告屏直接炸裂,爆炸恰好炸断了附近高楼的顶梁柱,本就已经被各种鬼毁得千疮百孔的大楼直愣愣的倒了下来。 砖瓦碎落一片,视线被大楼的阴影盖住。 “轰!” 耳边是一声巨大轰响,大地震动,掀起满地烟尘。 只是一瞬间,原本将他们团团围住的鬼全被倒塌的大楼压在身/下,无一逃脱。 阿尔莱特或多或少也被碎石砖瓦砸中,但这样的冲击力并不会让他们受伤,只有娅莉安所在的区域,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干干净净,毫发无损,而她甚至还能惬意的为自己换了一个颜色的口红。 能力发动,蝴蝶效应。 Fire掀开压住自己的石板:“能力发动前至少要和我们说一声。” 阿尔莱特沾了满身泥泞,语气不悦:“这可是我最后一套牧师服。” 她抿了抿唇,见到面前满地狼藉和稍显狼狈的同伴,“啪”的一声合上随身携带的小镜子,长舒一口气:“运气真好。” 另一边,黑框青年同样在观测临城的状况。 他皱着眉头摇了摇头,语气有些可惜:“还是有人来捣乱,他们什么时候才会懂呢?这可是一场进化!” 他叹了一口气:“你们,去解决吧。” 身后的几只鬼半跪,单膝支撑在地面之上,极度虔诚:“好的,主人。” 下一刻,他们的身影向不同几个方向飞去。 那几只鬼是经过精挑细选的,用特殊管理局的评级,属于S级厉鬼,黑框青年用起来很放心。 然后,他听到了一点动静。 ——他的听力非常好,哪怕现在身处于四十七层高楼,也能听到一楼两个路人说话的声音。 他从楼顶上一跃而下。 现在的临城早已满目疮痍,某个废墟下,一块石板微微动了动,里面还有活人,有人正试图从废墟中出来。 黑框青年没有出手,也没有阻碍他,只是静静的在旁边看着,大约一分钟左右,石板终于被移开,从废墟中出来的,是黑框青年的上司——就是这位上司将他从办公室中赶了出来,还拿他的文件砸了他满头。 看到黑框青年,上司面露喜色:“是你啊!快拉我一把,我的腿被压住了!” 藏在镜框后的眼睛微微眯起,黑框青年低头问:“你确定?” 上司有些急:“什么确不确定,都什么时候了!快点快点!” “好啊。”他挑起嘴角,从口袋里抽出手,上司连忙抓住他。 可很快,上司便发现了不对劲。 一缕黑色鬼气自两人交握的手传递过来。 上司之所以能成为上司,灵力强度自然比普通天师更高,因此,他能清晰的感受到黑色雾气的诡异和体内正在缓缓发生的某种变化。 他猛然甩开黑框青年的手,怒喝:“你做了什么?!” 黑框青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不是应该感谢我么?我正在让你进化。” 鬼气一点点侵蚀上司的身体,黑框青年又说道:“我是多么伟大啊!” “你们歧视我,轻视我,不把我当成人类,时时刻刻戒备我。” “你还打过我,这里,记得吗?” 他拉起袖口,手臂上有一道十几公分的伤疤。 “你将花瓶砸向我,还用你武器割破我的手,你对我说:‘你这样的杂种有什么资格活下来?为什么要来到你的部门?这是对我的侮辱!’,侮辱,这个词你重复了两遍。” 上司:“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这样说过?我对你的批评只在工作上!” 他看到上司一脸严肃的神情,恍然大悟般点点头:“啊,你不记得了,你那天喝酒了,喝得烂醉。” “看来你的酒品不是很好啊!” 黑框青年放下衣袖,忽的笑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我已经原谅你了,不仅如此,我还将为你们——为人类,带来一场进化!” 上司忽的意识到什么,他惊恐的看向黑框青年:“进化?你在说什么?你又对我做了什么?!” 黑框青年摘下眼镜,手指在被安雪修复过的地方轻轻摩挲,然后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接着,他又撩起头发。 上司头一次看清了他的眼睛——那双平日里被镜片遮挡,被过长的头发掩盖住的眼睛。 此刻,这双眼睛里倒映着漫天火光和他惨白的脸,眼神噙满狂热。 “人类只是渺小的碳基生物,渺小到只是一团与环境发生物质交换的有机物!会难过,会苦恼,会悲伤,会心痛,饱受感情所折磨,可笑又庸俗,庸庸碌碌活在世俗中!” “而人类也太过于弱小了,不论是什么,都能轻而易举的让这具皮囊受伤。” “太痛苦了,是不是?”他蹲下身,捏起上司的下巴。 恐怖的鬼气自他身上袭来,恍若让人置身于深渊,令人战栗的心悸油然而生,上司浑身抖了起来。 他听懂了黑框青年的意思,感受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看到了千疮百孔的临城。 感染事件,是他造成的! 万千厉鬼,也是他放出来的! 而他做这一切的目的,就是为了他口中的“进化”!! 上司开始感到害怕了,他顾不上面子,也顾不上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语气,出声求饶道:“放小司啊,过我,啊,好不好,放过我,求你,求你了……” “您在说什么呢?放过?”黑框青年笑了起来,“我正在为你摆脱痛苦啊!” “成为鬼,不会被情感困扰,不会受伤,更不会痛苦,这将成为一个无忧无虑的世界,让人类从碳基生物的躯体脱离出,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 “这可是一场至高无上的进化!!” 上司还在求饶,他抓住黑框青年的手:“放过我吧,我不想死,我也不想成为鬼,求求你,求求你!!” 可是他的求饶并没有一丝作用,黑框青年的眼里没有怜悯,只有痴狂,只有他所谓的进化! 鬼气吞噬的速度更快了,三十秒,最多三十秒,上司就会被感染成鬼。 反正也活不了了,反正都要被感染了—— 惊惧之后,便是自心底而升腾的怒火,上司又变脸一样甩开了黑框青年的手:“你的进化不可能成功!” “人类永远不会甘愿成为另一个物种!” 他的意识在一点点被剥夺,可他还在骂,他拼尽最后的时间发泄着自己心底的怒火:“你不会成功!你会被人类阻止,被用长钉刺穿大脑,钉在绞刑架上,你会受到酷刑和诅咒,你将被亡灵吞噬,你不得好死!!!” “司段!!!” 上司终于叫出了他的名字,他用最后的声音说:“你不得好死!!!” 司段阴森森的抬起眼睛,他的身上,鬼气弥漫。 他一脚踩上上司的脸,力度之大,直接将他的头踩烂半颗。 但上司并不会死,因为他已经被感染成了鬼! 他的眼睛彻底暗了下去,抬起一张烂了一半的脸,舔向司段的鞋面。 然后,他用曾咒骂过司段的声音,虔诚又殷切的说:“我的……主人……” 作者有话要说: 失算了,没写到,明天大进展!!! ps.人类只是渺小的碳基生物,渺小到只是一团与环境发生物质交换的有机物!这句话是作者忘记在哪看到的了QAQ,然后有改写的,侵删侵删!!! —— 第088章 安雪和冉羽迟正被一群厉鬼围在正中间。 他们的目的原本是直接冲到黑框青年所在的方位。 解决造成事件发生的源头才是解决事件的最正确且最直接的方式。 但这一过程总是不顺利的。 一路上总有厉鬼窜出来阻挠他们, 使得他们的步伐一拖再拖,浪费了很多时间。 现在,厉鬼们自发的形成一个包围圈, 并在逐渐缩小中。 冉羽迟估计:“如果要靠武力解决这些,至少需要四十分钟,还不包括后续可能会发生的变故。” 安雪通过对厉鬼们的实力分析加上自身的实力损耗,补充了更加精确的时间预测:“准确的说, 是四十二分三十七秒。” 冉羽迟眉心微皱:“那也太长了。” 这四十二分三十七秒,很可能发生更大变故。 他想了想, 说道:“我有个好主意。” 他附耳,在安雪耳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安雪点点头:“可以。” 然后, 冉羽迟弯了弯眼睛, 同安雪额心相抵。 与此同时, 安雪在掌心中划出一道血线,血液落在碎石之上,湮进细小的石缝中。 能力发动,自由意志! 能力发动, 造血干细胞! 在两人面前, 滴落的血液绵延成细长血线, 接着瞬间膨胀,像一团柔软的棉线,在火光之中缠绕扭曲, 投下一道混乱又撕裂的血色阴影。 这团阴影开始不断扩大,渐渐成型——履带、机罩、推铲……安雪竟是造出了一台巨大的推土机! 他们跳上推土机, 开始高速移动。 履带碾压过凹凸不平的碎石, 去除一切不利的地形因素, 这让他们如履平地, 在刹那间就出现在鬼群面前。 被灵力覆盖的推土机直接将厉鬼碾压在履带之下,所到之处,无一只厉鬼能够抵抗,安雪还加强了防御,在机身上装满了电磁仪,电流强度足以瞬间麻痹靠近的鬼,剥夺他们的行动力。 在这种环境中,一台特殊的推土机简直就是流氓!!! 鬼群来不及逃跑,攻击也没有任何作用,能力、速度,在强悍的机器面前形同虚设,他们只能眼睁睁的感受身体传来的痛苦,被无情的碾压成泥。 “如果灵力足够,我觉得能够再猛一点!”冉羽迟双目放光,单手虚虚握着臂把整个人站了起来,迎面对着高速移动中迅猛拍来的风,不停加速。 “这样已经差不多了,抓稳点,别摔下去。”安雪像是在哄一个贪玩的孩子。 这台机器让他们所向披靡,节省了很多时间。 他们穿过一栋栋由倒塌的楼构成的废墟,堆叠的钢筋砖瓦之中,光线明明灭灭,耳畔充斥着风声、履带碾压地面的声音,还有身后紧追不舍的厉鬼们的尖啸。 冉羽迟转身丢出一枚闪/光/弹干扰鬼群们的视线,回过身来,说道:“如果不是在这种场面下,我会认为现在很浪漫。” 高速移动所带来的狂风迷了眼,安雪微眯双眸,问了一句话。 “你说什么?”冉羽迟没听清楚。 安雪不得不放大说话的声音:“你是指在废墟底下开推土机打洞还是被一群厉鬼追着跑?” “都不是!” 风打在脸上,像刮过一片又一片已经钝了的刀子,有点疼,可冉羽迟却想到什么似的,忽然笑了,露出属于浴血者的小尖牙。 恰巧此时,身后有厉鬼使用了爆破的能力,两人被爆破的冲击撞得猛然一震,身体由于惯性短暂的悬空了一段时间,视线随着身体左右摇晃。 爆破的火光中,冉羽迟每一个五官都映得无比清晰:“是因为这一切都是和你一起!” 他的个性本来就是热烈而张扬的,不论是在被改造成浴血者前还是之后,他从不需要、也从没有想过掩饰自己的心情。 所以他丝毫不隐瞒的对安雪说出心里话,也从不吝啬于对安雪的告白——哪怕在现在这种场面。 因为,相遇和动心本来就是一件奇幻又浪漫的事情! 安雪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又有厉鬼使用了能力。 数十支尖锐的剑射了过来,那只厉鬼将石块化作了长剑!长剑划破了安雪的脸,在他的脸颊割出一道细细的血线,一小滴血液顺着伤口滑了出来。 同时,又有另一只追了上来。 他的长相着实过于丑陋了,像是从下水道爬出来蠕虫,极具视觉冲击力。 他以其他的鬼为跳板,不断调整自己的姿势,像一枚会追踪的子弹一样,目标果断的冲向安雪。 安雪的心脏忽然重重一跳。 不知是因为突如其来的死亡袭击还是冉羽迟的话,总之,他很开心,非常开心!他甚至挑起了唇角! 他一跃而起,展开机械双翼,没有丝毫畏惧的朝那只鬼袭来的方向疾驰而去,双翼向后缩起,减小空气阻力,加速,手中的血镰化为双刀,刀刃对准厉鬼的脖颈,双手用力削下! ——据他的右眼分析,脖颈是这只厉鬼的的弱点! 厉鬼向右一偏,躲开了双刀,他用丑陋的双唇发出嘲讽:“就这样?你还想杀了……”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忽的双目暴突,整张脸遍布青紫之色,他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想要减轻自己的窒息感,直到触碰了他才发现,缠住他脖子的是一团丝线! 他这一刻才知道,双刀的攻击只是诱饵,真正的攻击是刀柄后连接的透明丝线! 紧绷的丝线如同钢索,顷刻间勒断了厉鬼的脖颈。 “哐当。” 他的头掉了下来,蓝绿色的血液喷溅。 与此同时,冉羽迟仍然操控着推土机保持超高速移动,他将推土机开向另一圈想要攻击他们的厉鬼面前,然后,他跳下了驾驶座,下一刻,推土机彻底炸了! 推土机实际上是安雪制造的一个电磁炸药,电磁的爆发力比火焰更加恐怖,刹那间,强光袭来,空气顿时被猛然扩散的电磁吸收。 在这片特定范围内,所有声音都消失了,万籁俱寂,只能看到夺目而来的强光,像一轮缓缓自地平线升起的白日。 而冉羽迟的身影就映在白日之中,形成一道剪影,边缘在波动的空气中显得模糊而飘忽。 等声音终于恢复,强光也散了,原本数量众多的鬼被炸成灰烬,烟尘四起。 “安!!” 冉羽迟快速向安雪跑来,扑到他的身上,张开双手,替自己争取到一个拥抱,然后亲昵的蹭了蹭安雪的脸颊。 安雪推开他:“太近了。” 冉羽迟像小狗一样又靠了过去:“可我很喜欢。” “咳。”两人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咳,然后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你们应该不介意我在这里呆一会吧?” 安雪和冉羽迟回过头。 声音的主人是一位红发男子,他的头发很长,变成了四股辫垂落在肩侧,身后,还有一条左右摇晃的蝎子尾巴,尾端尖刺闪烁奇异的光。 看到安雪和冉羽迟警惕戒备的模样,蝎子笑了:“瞧瞧我选了个什么位置,我想我不该选择这个点,这里不仅有两个人,还是一对情侣。” 他缓缓朝他们靠近,每走一步,脚底的碎石便被磨成碎粉:“我最讨厌和情侣对上了,其他人还有可能落荒而逃,但情侣不会,有句话怎么说来的?因为你在战场上,所以我也所向披靡。” “呕。”他说着说着,做出一个干呕的姿势,像是看到什么恶心的东西,“从看见你们第一眼,我就非常非常非常的不爽。” 他揉了揉手腕,裸露出来的皮肤被一层红色背甲覆盖,他抬起手,重重往地面砸去。 一股极其沉重的力量自他的拳中绽开,他的力气太大了,大到足以刺穿岩层,大到周围的空气甚至扭曲起了一层白芒。 黄沙迷眼。 安雪当机立断,拉起冉羽迟迅速撤离。 就在他们撤离后的下一瞬,地面形成了蛛网般密密麻麻的皲裂,地表下沉——在以蝎子为圆心,半径近百米的范围内,地面竟是全都凹陷了下去,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如果刚才没有及时躲开,那他们两个也会被这股突如其来的重压压成纸片! “竟然能躲开,很不错,很不错!哈哈哈哈!”蝎子朝安雪爆步而来,背甲扩散,瞬间覆盖住整只右臂。 他暂时没有去管安雪身边的浴血者。 他能很轻易的判断出浴血者的灵力并不算太强,绝对不可能是他的对手,真正棘手的是这位人类。 在面对他的袭击时不是逃之夭夭,他居然还笑了!!像是自骨子里涌起来的兴奋那样——笑了,笑了!!! 这对于蝎子而言可是奇耻大辱。 人类面对他,怎么能够笑!他怎么敢笑! 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安雪的血液化为各种武器,他不断拉开同蝎子的距离,远程攻击,而蝎子则是凭借着自己的速度,迅速靠近安雪,鬼魅一样突然出现在他身前,将肌肉武装,身体力量提升至最高等级。 单纯拼肉体力量,安雪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分明只要拖下去,他不可能输,可蝎子却有一种自心底而起的烦躁。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安雪会越来越兴奋?! 他究竟在高兴什么! 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安雪又一次后撤了,蝎子烦躁的挥动后尾,粗壮有力的尾部划破安雪的腰部,鲜红的血溅了出来,正当蝎子以为自己抢占先机时,血液竟瞬间凝成尖锥,以同样的力度刺入同样的位置。 ——安雪不可能让自己吃一点亏! 这样的反击让蝎子彻底愤怒了,他欺身而上,可安雪却不愿意和他硬碰,再次拉开距离,问道:“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你的主人,是谁?” “你们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蝎子后腿发力,猛然出现在安雪面前,“你们在阻止一场伟大的进化!!!” 进化? 进化! 安雪一怔。 这话和诡医生说得如出一辙。 在发动时空阵法时,诡医生说过,他要见证一场进化。 安雪:“什么进化?” 蝎子冷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个低端碳基生物,站在这个世界顶端的,可是鬼!不会受伤,不会疼痛,永生永世,不死不灭!!” 他开始疯狂发动攻击,但安雪不再主动对抗,也不再主动发起攻击,而是一味的躲避和退让。 然后,他突然开口问道:“你曾经看过电影么?” “在很久之前,流行超级英雄电影的时代,有位超英,能将自己的身体缩小,执行正常人无法执行的任务。” 蝎子嗤笑:“说这些干什么?难道你还想靠分散我的注意力来寻找机会?” 安雪侧身躲开一击,一笑,血红色的右眼衬得他这个笑别有深意:“并不是,我只是想提醒你,你体会过从体内被破坏的机会么?” “什么?”蝎子呼吸一滞。 紧接着,一阵绞痛自内而外袭来,内脏像是被重物袭击,血管、神经仿佛被粗暴的拧成一团。 “啊!!!”蝎子凌空一跃,像一只脱水的鱼,摔在地面之上。 一道声音从他的体内传来:“我去,你的器官也太奇怪了!” 是冉羽迟。 此刻他正捏着心脏大动脉血管,关键是,这个心脏的位置竟然长在后背!这让他找了很长时间! 剧烈的疼痛面前,蝎子的优势荡然无存:“你……你怎么进去的……?” 冉羽迟拔电线一样拔掉血管:“当然是通过原子压缩,将原子核与电子之间的平均距离缩短,同时来抵消掉密度以防我密度过重瞬间塌入地底……” “好吧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用了一点灵力,并对自己说,我能够将体型缩小到原来的一亿分之一。” 冉羽迟肆无忌惮在蝎子的内脏里蹦迪,即使他再强,也不可能真的把自己的手往肚子里吞,现在的冉羽迟对于蝎子而言是致命的。 “我和安一早就注意到你要来了,我们的四十分钟可不是仅仅对付那些鬼群,其中有三分之二是算入了你的战斗力。” “从推土机凝出来那一刻,你看到的我都是假的,是我用能力制造出的幻影,真正的我,早就已经缩小体型进入了你的体内。” “为了不让你察觉,又能一击毙命,这可废了我太多时间了。” 蝎子又觉得胸腔一震剧烈震动,紧接着是撕心裂肺的疼痛,然后,一种被原子弹砸中胸部的痛楚瞬间产生。 “啊啊啊啊啊——!!!” 他爆发出一阵凄惨的尖啸。 冉羽迟,竟然是直接扒开了他的胸骨,直接从他的身体里出来了!! 胸腔像悬挂的肉一样敞开,内部器官一通乱麻,心脏和血管被揉成一团,只是看着内部的一切混乱便能想象到蝎子此时此刻所要受到的痛楚——这样的混乱足以剥夺蝎子的生命! 纵使力量再强,此刻的他已经无力回天! 冉羽迟蹲下身,双手撑在膝盖上,捧起下颔,说道:“看不见的东西才最可怕。” 又是一阵疼痛袭来,蝎子嘶吼挣扎,背甲开始脱落,尾部开始萎缩,他是鬼,他比人类强悍,他不会像人类那样轻易受伤,但他依旧会死! 清晰的感受自己死亡的全过程比任何情况都要更加绝望!! 他先是嘶吼,试图爬回去,但安雪和冉羽迟没让他再移动一点距离——S级厉鬼,只要给他们一点机会然后,他开始了辱骂,他用尽一生最肮脏的词汇咒骂,最后,他放弃了。 死亡的感受实在太吞噬毅力,饶是他曾经强过,是S级厉鬼,最终也不得不放弃。 他放任自己躺在地面之上,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 “哈哈哈哈哈啊哈!!” “你以为我死了你们就能好过吗!!” “你刚刚被我划到了对吧!你早就中了我的毒!!!” 蝎子恶狠狠的瞪向安雪,双目暴突,眼中血丝尽现:“进化不会停止的!而你、你们!都会死在痛苦里!!” 与此同时,似乎有什么流过安雪的血管之中。 心脏动脉血管骤然涨缩,他的心跳一滞。 血镰散了,变成一泼鲜血,洒落在地面。 “扑通、扑通——” 心脏重重跳动,沉重的撞上胸腔。 安雪忽然半跪了下来,他的腿没了力气,奇怪的纹印自被划破的腰部开始蔓延,最终在小腹上形成某种类似于生殖腔的图案。 “哈哈哈哈哈哈哈!” 蝎子再一次发狂的笑了起来。 “你会在我的毒素中,欲生欲死,永远无法得到满足,你——”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安雪脸上没有想象中要出现的痛苦,而是一种另类的兴奋!! 右眼再一次变为了血红色!!! 他用这样的表情,这样的兴奋,重新凝出血镰,用力挥下—— 蝎子再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镰锋之下,他本就支离破碎的身体散做烟尘,刹那间消失在漫天火光中。 安雪再一次失去力气,用血镰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口中涌上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他的大脑是微型计算机,他能够精确分析出身体的异样。 蝎子的毒,会入侵他的左半边大脑,勾出他全部的欲望。 情感上的,还有,身体上的。 “安,你还好吗!”见到安雪的异状,冉羽迟神情骤变,冲去扶起安雪,可下一秒发生的事却远远超脱他的想象。 安雪竟是仰起头,吻住了他!! 这个吻和在房间里的完全不同! 带了极强的欲望,要剥夺呼吸一般的强势。 在这漫天烟尘之中,安雪抬起了他半边猩红的眼睛。 一抹潮湿的红润落在眼尾。 “你还有半分钟可以离开。” “如果继续在我身边,你可要想清楚了。” “我会缠着你,你的一生一世,只会有我。” “你不会再和其他人相遇,你的未来会被我而改变。” 作者有话要说: —— 第089章 一切都发生得很突然。 眼前漆黑又模糊——根本不用思考, 冉羽迟不可能离开安雪,任何时候都不可能。 所以,他们现在身处于冉羽迟使用能力创造的空间之中, 没有任何人能够看到他们,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由于蝎子的毒素,安雪陷入从未有过的混乱状态中。 他紧紧搂住冉羽迟的脖颈,偶尔睁开眼, 他能看到冉羽迟似是被细细雕琢过的脸,还有那双深邃的眼睛, 眼瞳外围有一轮同极光一样夺目红环。 在这样老电影一样的场景之中,安雪的想法变得偏执又执拗。 他放弃了一切理智, 放弃了一切想法, 他忘却了此刻所身处的时空, 忘记了自己看到的冉羽迟的过去,某种不大好的想法在脑子中掠过。 冉羽迟和那个人还没有相遇,所以,如果他更早, 只要他更早—— 安雪的皮肤很白, 被血色充盈时热烈得几乎能用美丽来形容, 迷人的根本无法移开视线,他用于平日里格格不入的冷淡和坦诚看向冉羽迟,然后, 握紧他的手。 冉羽迟,全都是他的。 场景变了, 视线忽然亮了起来。 这里是冉羽迟曾经生活过的教堂, 高大的穹隆仿佛要耸入穹空, 白色砖瓦墙映照阳光, 耀眼又梦幻。 他们正在琴房中,窗外是郁郁葱葱的树木,晶莹日光跃过窗棂,像一只金色的精灵,落在一架白色的三角钢琴上。 在很久很久之前,冉羽迟曾见过修女在演奏这台钢琴,只是她的手法并不熟练,只会简单的几个音节。 现在,他们就在这台钢琴之前,安雪的手搭在黑白分明的琴键上,摁出一声清脆的琴响,他偏过头,看到了紧紧捏住他手腕的,冉羽迟的手——修长的、骨节分明的、白皙的、属于冉羽迟的手。 指尖分明是温暖的,触碰到皮肤时却像烧过了火苗。 安雪低头亲吻冉羽迟的手指,他想起了冉羽迟的钢琴声,不论哪一场比赛,他总是能将自己的情绪传达给全场每一位聆听演奏的人。 安雪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的,他说:“你的手很适合弹钢琴。” “是吗?”他听到冉羽迟低低的问了一句。 “嗯。”安雪咬住他的手指,在指节上留下两道牙印,然后搂住他的脖颈,在他耳边说,“你的手很好看。” …… …… 司段坐在高楼边沿。 这里是临城最高的建筑物,这样的高度让本就冰冷的夜风更显凌厉。 司段很喜欢居高临下的感觉,他能够看清临城的全貌,然后是更远的地方。 无论哪个世界,都必须要更优秀的物种才能生存,鬼——就是被他选择的物种。 而他伟大又光辉的进化,将把人类从痛苦轮回的深渊中拯救出来! 只是大门打开的速度还是太慢了,否则现在接受进化的可不仅仅只有临城。 并且……有几只蝼蚁正在干扰他。 蝎子死了,其他的S级厉鬼也并不算太顺利。 还有,此时此刻,有人正在向他走来。 他能感受到,这个人很强,似是在故意释放出他的灵力,但却并不想同他为敌。 司段低头朝灵力传来的方向看去。 他的五感极佳,饶是几百米之外的场景也看得十分清晰。 走来的人是一位粉色双马尾的少女,司段认得她,是总局的娅莉安,此刻的娅莉安,正抬起微微上挑的双眸,远远的同他对视。 司段没有任何迟疑,直接动手向娅莉安发起攻势,攻击极速靠近,娅莉安却不闪也不多,而是单膝跪了下来,说道:“主人。” 攻击在娅莉安眼睛前一毫米顿时停住。 “你是谁?”司段能感受到娅莉安身上传来的,截然不同的气息。 他敛下眼皮,居高临下的看向她。 娅莉安的脚底忽的冒起黑雾,黑雾之中,缓缓走出一个人影。 是一个男人,身着深色条纹西装,左半张脸布满烧焦的痕迹。 他的胸前,别了一支玫瑰花,只是玫瑰花缺少了水分,如今已然变得焦枯干萎。 随着男人的走出,娅莉安像一片瘫软的纸片般,倒在了地面之上。 诡医生抬起眼睛:“您现在并不认得我,我由未来的您创造。” 他知道自己出了过错,原本这个时空只有他一个人能够到来,但该死的浅霖却将安雪一同拉了进来。 这可给他的任务增添了不少不确定因素。 为了方便行动,他不得不隐藏起自己的行踪。 ——他将自己藏在了娅莉安的体内。 娅莉安的能力有漏洞,他能顺势在能力发动的某个环节悄无声息的入侵她的意识,而据记载,娅莉安是参与临城救援行动的天师之一,他也能够借此接触到司段,进行他的任务。 诡医生发动了能力,指针之间加快自己的时间速度,渐缓司段的时间感知,在司段眼中,诡医生在一瞬间接近了他,然后用无比虔诚的姿态半跪在他的面前。 诡医生很清楚主人的脾气,他绝对不会信任突然出现在面前的陌生人,所以他没有任何拐弯抹角,主动将自己的任务全盘托出:“我来自未来。” “我的任务,是要来取走这只手臂。” ——司段手中的枯手,就是引起人类感染的源头。 司段有些不耐烦的皱起眉心。 他在司段发怒前,继续道:“请您先不要生气……”诡医生低下头,将最脆弱的部分暴露在司段面前,“请使用您的能力,观看我的记忆。” 这是一个极其低微的姿势,充分的展示了他的虔诚和忠心。 司段决定给诡医生一次机会。 他抬起手,手指搭在诡医生的头顶,他提取了诡医生的记忆。 看到记忆的画面,司段先是一愣,他看到了未来的自己——他永远也不可能将自己认错。 记忆中的画面很清晰。 未来的他,发现了一位叫浅霖的人类,浅霖的能力,指针之间,能够操控时间,他需要这份能力。 于是,未来的他放火烧了浅霖的家,杀了他所有的家人,再以救世主的模样出现在浅霖面前,收留了他。 他资助浅霖学习,在他身边扮演亲切的人生导师,然后在某一天问他:“你愿意来总局帮我么?” 浅霖没有任何犹豫,他很信任司段,他说:“愿意。” 浅霖并不知道,“愿意”这两个字,是契约的伊始,司段是人和鬼的后代,鬼拥有的能力,他自然也有,他能够和人类契约。 而这句“你愿意来总局帮我么?”就是契约的内容,只要对方回答“愿意”,或者可以,他们的契约便正式达成——浅霖就这样,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被司段诱哄着,契约了。 看到这里,司段笑了一声。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的确是他会干的事。 后面的事就不难了。 浅霖的性格太硬了,并不适合执行他想要做的任务,他需要一个听话的傀儡。 于是,他将浅霖的人格分离了。 白色的手术室中,浅霖——或者说是诡医生,他从手术床上爬了下来,抬起那张被烧毁一半的脸。 虽然是同一具身体,但他的眼神和浅霖没有半分相像。 他露出阴森又邪恶的笑容,对司段说:“主人。” 还是那个手术室,还是那个居高临下的司段,他满意的点点头,下令道:“我需要你回到过去,我们将一起见证这一场进化。” “是。” …… 司段垂下眼眸。 此刻,记忆片段的画面与现实重叠,画面中的诡医生和面前的诡医生用同样低伏的姿态面对他:“现在,您能再给我一次解释的机会么?” …… …… 安雪不知道自己在冉羽迟创造的空间中过了多久。 他似乎是度过了很漫长的好几天,但空间中的时间流速和外界并不一样——这是冉羽迟告诉他的,他能自由控制自己创造的空间中的时间流速。 听到这个的安雪微微感到惊讶。 冉羽迟的能力着实是Bug,他太强了。 这种能力要是落到其他心术稍微有点不正的人身上,必然能在世界上掀起轩然大波。 不过幸好,自由意志属于冉羽迟。 等到体力恢复了些,冉羽迟又将空间的情景切换成了一片平原。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草原,他们躺在一棵樱花树下,威风拂过,花瓣白头。 安雪躺在冉羽迟的腿上,他一点也不想动。 蝎子的毒能让普通人在痛苦中死亡,但对安雪却不会造成那么大的伤害——毕竟安雪的右半边身子是金属和机械,毒素并不会对金属和机械造成影响。 但毒素会影响他的大脑神经和思考方式,放纵的后果就是让他的身后非常的……疼。 疼炸了。 也爽炸了。 最后一丝毒素被体内循环系统运转出去后,安雪总算清醒过来,一些正事在清醒过后总算慢慢回笼。 首先,蝎子和诡医生共同提到了“进化”这一字眼,这说明蝎子和诡医生的目的是一样的,诡医生从二十九年前回到现在,就是为了这所谓的“进化”。 第二,如果他的目的是“进化”,那么他必然会去寻找引起“进化”的源头,就是那位拿着枯手的黑框青年,人和鬼的后代。 而目前的情况,大概率黑框青年和诡医生还没有碰上面,或者正在沟通中,总之“进化”并没有停止。 那么,“进化”到底是什么?诡医生会用什么不被自己发现的方式接近黑框青年? 综上,安雪总结了自己接下来的行动方向。 很简单,用一句话就能概括——解决本次的感染事件,并且阻止诡医生拿到任何与“进化”有关的一切。 安雪在心中思考细节,并用右脑规划行动路线时,冉羽迟却在孜孜不倦的和安雪说话。 他的心情很好。 不,他简直太高兴了! “说真的,安,我没有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 “你和平时很不一样,我很喜欢这样的你,不对,平时的你我也很喜欢,我太喜欢你了!” “安。” “能和我聊聊你的初吻吗?”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为什么会和他接吻?” “你也像喜欢我这样喜欢过他吗?” 他真诚又炙热的看着安雪的眼睛,等待安雪的回答。 “并没有。”安雪说。 冉羽迟又问:“你是指并没有像喜欢我一样喜欢他还是你并没有喜欢他?” “你有点吵。”安雪指出,“我在思考。” 冉羽迟:“你在想什么??” 说话间,冉羽迟的空间逐渐撤去。 他也并非没有过计划,外面事态紧急,不管他多高兴也不能耽误太多时间,所以,他不得不解除能力。 在空间撤去之前,是他们最后能够轻松对话的时间。 空间之外的场景渐渐露了出来,四处都是火光,天空被映成地狱般的深红色,整个世界仿佛被放在跳跃的篝火之上燃烧,地表被烧得一片焦黑,像是凝固的岩浆。 耳畔,厉鬼在死后,沉沉死气扑面而来。 “要阻止这次事件,必须消灭所有来到人界的鬼,让天空的裂缝合上,并且捉住感染事件的始作俑者。”安雪说,“我需要想出一个迅速有效的方法,不能再耽误时间。” “是的!”冉羽迟震声赞同,“这很耽误我谈恋爱!” 安雪:“……” 他面无表情的踹了冉羽迟一脚,只是这一脚软绵绵的,没有什么力气。 “我错了。”冉羽迟笑嘻嘻的躲开,又讨好似的从身后抱住安雪,轻声说,“如果,我能帮助你呢?” “怎么帮?” “我们可以契约。”冉羽迟说。 ——契约,是和能力一同出现在他脑中的,属于鬼的基因记忆。 他们天生就知道契约的法则。 以灵力为介质,以姓名为联结,互立约定,等价交换。 契约。 安雪想了想。 或许这的确是个可行的方法。 “那我们需要等价交换,对吗?”安雪问。 冉羽迟保持着从后背拥抱的姿势,他能将安雪搂在怀里,这让他感到十分安心:“我愿意将我存在的意义献给你,你呢,你能给我什么?” “……我的名字。”安雪说,“还有,我对你的所有情感。” “包括喜欢?”冉羽迟问。 安雪轻轻掰开冉羽迟的手,转过身,直视他的眼睛:“是的,包括喜欢。” 冉羽迟笑了,他低下头,同安雪鼻尖相触:“你看,你终于承认了,你喜欢我。” 不论说什么,冉羽迟总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安雪索性不再往下接话,静静的盯着他看了一阵:“怎么契约?” “你要考虑好。” “嗯。” “好吧。”冉羽迟闭上眼,让基因记忆主宰他的行动。 首先,他在地上画了一个阵法,将两人的血液混在一块,念了一段听不懂的咒语,然后问:“契约的内容是什么?” 他没有等安雪回答,又接下去道:“完全共享好不好?” “你能共享我的一切感知,甚至是能力,作为交换……我希望明天也能看见你。” “这并不是等价交换。”安雪轻轻弹了他一下,“你能开放感知,同理,我也向你开放我的一切感知和能力,至少在现在,我们应该是一体的。” 安雪和冉羽迟的能力在某些方面是互补的。 安雪能够制造出任何东西,但他必须知晓事物的分子结构,可即使他的右脑是微型计算机,也无法将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尽数知悉,冉羽迟的能力对于他而言,则是补充上了这一短板。 而自由意志能够让冉羽迟无限制的给自己叠buff,但他的能力只能作用于自己身上,对他人无效,安雪的造血干细胞恰好能填补上这一块空缺。 这份契约如果能够成功,他们两个人的战力便会呈火箭式的上身。 对于安雪的提议,冉羽迟没有异议。 最后一个步骤:“我需要一件写有你名字的物品,安。” 写有名字的物品? 安雪想起了自己佩戴的铭牌。 ——原本是用于进入被晶体围城的分局,却出于某种嫉妒的心理,刻上了自己的名字。 安雪并没有想太多,他摘下铭牌,递给冉羽迟。 “安雪?”冉羽迟看到上面的名字,“这才是你真正的名字吗?” “嗯。”安雪看到四周,空间即将散尽,他们的时间不多了,“速度。” “好。”说着,冉羽迟将铭牌掰成了两半。 看到他的动作,安雪猛然一怔,心脏几乎要在一瞬间停滞。 同时,阵法运作,金色灵力涌进混合的血液中,然后缠绕被掰成两半的铭牌之上。 冉羽迟将刻了名字的那一半握在手中,又将另一半递给安雪,说道:“接过这块铭牌,就意味着我们的契约成立,安,我们没办法再分开了。” 安雪没有任何动作,他怔怔愣愣的盯着冉羽迟的手,大脑中划过无数道画面。 铁制铭牌,像是被掰开的裂纹,模糊不清的刻字…… 什么啊…… 垂下眸,他又看到冉羽迟手臂上的咬痕…… 那是冉羽迟第一次吸食他血液时,他情难自已留下的痕迹。 直到这一刻他才注意到,这个咬痕的位置,似乎和他曾经在冉羽迟手上看到过的一模一样。 什么啊………… “安?”冉羽迟在安雪面前晃了晃,他有些紧张,小心翼翼的问,“安……你是……后悔了吗?” 安雪摇头。 他的表情很奇怪,眼眶发热,胸腔涌过某种冲动,他突然开始放声大笑,像是将空气全从肺里挤出来那样用力,仿佛要让曾经有过的所有情绪全都掩进这个不知意味的笑中。 什么啊,什么啊,什么啊……!! 有些事很清晰,只是当他主观的认为不可能之后,他便从未往这个方向思考过。 他错过了太多东西,直到这一刻,他才像突然醒悟般明白过来。 从来没有其他人。 铭牌是他的,咬痕是他的,同冉羽迟相遇的人是他,和冉羽迟拥抱、接吻的也是他。 就连说冉羽迟手指好看,适合弹钢琴的也是他! 他在冉羽迟记忆中看到的那个模糊的人影,那个看不清眼的少年,那个忘不掉的人,全都是他!!! 是未来的他穿越回到过去,是未来的他同过去的冉羽迟相遇! 他有些嫉妒的、有些羡慕的那个人—— 从来都是他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不好写,来晚啦。这个副本应该明天或者后天就结束了,正好营养液又可以加更啦,我要爆更肝出来!! —— 第090章 冉羽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安雪奇怪的反应让他有些担忧。 难道……蝎子留下的毒素还没完全清除? 他试探性的唤道:“安?” “我在。”安雪终于不再笑了,他用一种很深的眼神看向冉羽迟,然后, 伸手接过另外半枚铭牌。 最后的契约仪式很简单,只要接过铭牌就好。 两道白色光亮自铭牌之中迸射而出,形成发光的文字符咒,构成类似于锁链的形状, 将安雪和冉羽迟紧紧连接在一起。 视线逐渐变得模糊,但大脑却的感受清晰无比, 两道呼吸,两份心跳, 两种感觉, 他们是两个人, 但他们却因契约成为一体。 在这样奇异的、无法形容的感觉之中,安雪抬起了眼睛。 猩红色的右眼噙满了光,眼底倒映着冉羽迟的身影。 他很少有如此热烈鲜明的情绪,他的情绪通过契约传递到了冉羽迟的感知之中——同平日里的发疯不同,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兴奋。 “我曾经以为, 时空是会被改变的。”安雪忽然开口。 他的身后, 血液缓缓凝成机械双翼。 “我想过远离你,我担心我的出现会让这个时空发生变化,会让你无法遇到原本应该遇到的那个人。” “但我根本控制不住, 有些东西,本来就不是理智能够控制住的, 所以我们才会像现在这样, 所以, 你有过去, 而我有未来。” 安雪的大脑本就是特殊的,微型计算机高速运转的速度比人脑能够快上百倍千倍,只要找到一点开口,他就能将很多东西串联起来。 他意识到半枚铭牌是他留下的,意识到冉羽迟忘记的、却不停在寻找的人是他,所以他自然也能意识到这个时空的运转规律。 “时间永远是向前的。” “我做的事并不会改变时空,我现在说的每一句话,哪怕只是眨眼、抬起手,或者留下脚印,或者发疯,对未来的时空而言,都是已经发生的事。” “所以,我现在想做什么都可以!时空不会崩坏,也不会因此而改变,因为接下来发生的,全是未来的我做过的事情!” 安雪从未说过这么多话,有些话冉羽迟短时间内没有听明白。 但是,他感受到了安雪的兴奋,那种雀跃、那种亢奋,跃入他每一道神经,他展开骨翅,遥远的火光透过薄薄的蝠翼,像是遥远的朝雾,有种不合时宜的、朦朦胧胧的美感。 冉羽迟:“我感受到了,现在,你想要发疯了,对吗!” “是啊!”安雪根本控制不住他的心跳。 他实在是——太、兴、奋、了! 他们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疯狂。 能力发动,自由意志! 能力发动,造血干细胞! ——契约让他们能够互相使用对方的能力! 当看到血液倾洒地面创造出来的庞然大物,冉羽迟眼前一亮,兴奋的惊呼:“安,我们两个真是,太配了!” …… …… 司段和诡医生走在混乱泥泞的地面之上,倒塌的楼在两旁形成一个小山似的废墟鼓包。 司段给了诡医生能够解释并证明自己的机会,诡医生一一敞明他所知晓的一切。 “我必须很遗憾的告诉您,此次的进化,您并没有成功。”诡医生这样说。 “为什么?”司段并没有完全相信他。 “有人在阻止您。”诡医生回答。 司段:“是那些天师?” 特殊管理局能够使用灵力的天师极其稀少,哪怕总局的天师全来了,面对如此庞大的鬼群,和蔓延速度极快的感染,也无法完全阻止,只能延缓进化的速度而已。 “并不是。”诡医生说,“我不知道是谁,但是……那副场面,我应该怎么描述呢?” 他想了想,“您曾经给我看过当时的记录图像,我实在很难相信——他们通居然造出了火山和龙,吞噬了自裂缝中来到人界的所有厉鬼!” 诡医生的话音刚落,一道阴影从远处以极其迅速的向外扩散,像阴霾一样,刹那间占据他们所有视线。 那是一座极度庞大火山! 山脚无限扩散而出,仿佛要蔓延至宇宙尽头,它就那样突兀的出现在视线里,伫立在荒废混乱的城市中,岩浆撞开浓浓黑烟,沿着山脊滚落,高温滚烫得在刹那间燃烧出无数蒸汽,天空被火山灰染成灰色。 而火山的山脊上,趴着一头漆黑巨龙,龙翅垂落在岩浆之上,它抬起娇贵的脖子,发出令人浑身颤栗的吼啸。 天空顿时黑了,他的啸声呼唤来了一大群龙,他们的身躯庞大,龙翅扇动,乌云过境一般压了过来。 漆黑又遥远的夜空中,一轮圆月缓缓上升,打的不可思议,大得令人恐惧,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月光之下跳跃。 ——火山爆发,黑龙来袭,圆月恐惧,一切都沸腾了! 阿尔莱特和Fire看到一群巨龙朝他们飞扑而来,他们做好迎战准备,但巨龙们却没有攻向他们,龙口中火焰喷吐而出,瞬间将成群厉鬼烧成灰烬。 娅莉安缓缓恢复意识。 头很疼,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只记得有一段时间,她的身体完全不属于自己。 但现在,身体的掌控权回来了。 可眼前的一切同样令她感到匪夷所思——火山?龙? 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出现龙这种生物?! 巨龙朝她袭来,速度太快了,她完全来不及发动能力,一切都只在一瞬间——那条龙忽略了她,而是攻击了她身旁虎视眈眈的厉鬼! 安雪和冉羽迟立于半空之中,他看向身后的那轮圆月。 ——月亮是假的,只是一个类似于月光的发光体而已,但在这种情景之中,却显得疯狂又华丽。 “你为什么要变出一个月亮?”安雪问。 冉羽迟:“想发疯,当然要有气氛啊!” “小心些,主人。”诡医生发动指针之间,黑龙的时间被变得缓慢,他替司段挡下袭来的黑龙,继续说道,“接下来,您会遇到您想要得到的东西——是一个人,或者说,是您一直想要得到的身体,为了他,您寻找了很多年,做了很多实验。” 空中划过一道身影,速度很快,但司段看到了。 是安雪——他们在临城分局中见过,那时候司段刚被上司赶出办公室,是安雪扶起他,还帮他修好了摔断的眼镜。 他抚摸着被修好的眼镜,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身影,看他一一劈斩开攻势凶猛的厉鬼,然后,安雪停了下来。 身后,机械双翼展开,手握血镰,右眼猩红。 ——他像神明一样悬浮于圆月正中,身影清晰又遥远。 当终于有机会观察安雪,司段也终于看清了他的身体构造。 ——那是一副多么独特的身体啊! 左半边是血肉,右半边却是金属和机械! 金属和血肉交融,血管和神经元相连。 这太适合他了!!! 他始终认为,人类的身体过于脆弱,他有一半鬼的血脉,因此,属于鬼的身体也同样只有一半——另外半边,是他最讨厌的,普通人类的身体!! 安雪的身体,正是他所需要的! 金属和机械的身体,不会生病,不会消亡,更不会毁灭!!! “太美了,太美了!”司段眼神向往,发自内心的赞叹,“好想要啊……”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有点短明天这个副本完结,大肥章!!!会把前面的线索连起来。 啊啊啊啊终于写到这里了,我好激动!自己先兴奋! —— 第091章 诡医生顺着司段的视线抬起头来。 他曾一直好奇, 司段为什么会对安雪如此特殊,极度爱护他的同时,却又一点点抽去他的感情。 ——直到在此时此刻看到安雪, 看到年轻的司段充满向往的眼神。 他忽然什么都明白过来了。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在他从浅霖的意识中被分离出来之前,司段便一直在寻找一个特殊的人——那个人,他有着极其完美的身体,右半边是机械和金属构成的, 司段从未掩藏过对这样一副身体的艳羡和憧憬。 他想将这幅身体占为己有! 为了找到这样的人,拥有这样的身体, 司段找到了悲怆孤儿院,他开发出了院长的能力——能够改造孩子的器官, 将其机械化, 成为“人形兵器”。 但是院长送来的改造体能活下来并不多, 大多数在半年到一年内就彻底死亡,人形兵器的改造是失败的! 而院长对他说:“这样的人根本不存在!” 有一段时间,司段的心情一直很不好,在总局其他成员面前, 他能掩藏住自己的情绪, 但浑身散发的低气压是挡不住的。 浅霖清晰的感受到了, 因此诡医生也映像深刻。 司段的坏情绪一直持续到了那天,悲怆孤儿院被厉鬼入侵,院长、妈妈, 还有孤儿院中的三十六名儿童全部死亡,只有一人活了下来。 那个人就是安雪。 在见到安雪之后, 司段的心情瞬间变得愉悦起来, 他难掩激动的心情, 一遍遍观察他独特的身体。 “找到你了, 终于找到你了!!!” 他的眼神和语气,狂热难掩。 “哈哈哈哈哈!”诡医生忽然爆发出一阵笑声。 原来如此,原来一切的起点都在这里!! 未来的安雪回到二十九年前的过去,在这个时空中,司段遇到了他,想要得到他的身体,因此在之后的日子里,不断寻找、试图创造这个令他心驰神往的躯体! 正因为司段接近病态的向往,才会开发出悲怆孤儿院院长的能力,才会让院长带回安雪,用能力改造他的身体,而安雪被成功改造,所以才能穿越到二十九年前,出现在此刻的司段面前! 对于司段而言,这是一个循环! 一个因果重叠的循环! 司段并不知道诡医生在笑什么,但这并不重要,因为现在他的心情还不错,他略带赞赏的说:“你说得对,我很喜欢这幅身体,我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想方设法得到他!很好,我已经开始相信你了!” 诡医生低下头:“我的荣幸。” 在他继续往下说话之前,司段又问:“既然你真的是来自未来,为什么不直接将之后一切的事全告诉我,从现在开始知道未来的路并开始着手实施,可远比你大费周章回到过去取走一样东西来得更划算。” “我很想这么做,但是我没有办法。”诡医生恭恭敬敬的回答,“世界本身是有自己的法则的。” “身处于过去时空的你,无法得知未来之事。” “我现在告诉您的一切,您现在能够记得,但这只是暂时的。” “在我回到原本的时空之后,世界法则便会抹去您的记忆,您不会记得我,也不会记得我说的话,我不会出现在您的记忆之中。” “同样的。”诡医生指向空中的安雪,“您也不会记得他,您只会记得想要得到这样一副身体的感觉。” 他抬起眼睛,看向司段,语气无比虔诚。 “对于过去的您,无法改变未来。” “而对于未来的我们,过去已经被决定。” 司段:“所以,如果你回到了原来的时间线,我就不会再记得你和你说过的话?” “以及一切从未来穿越到过去的痕迹。”诡医生单膝半跪而下,“但是,我会在未来等待您的到来。” “我将永远是您最忠诚的狗。” 司段没有再说话,而是低下头,经过短时间的思考,他说:“好吧,我知道了。” 他扶起诡医生,然后抬手,靠近太阳穴,一阵金光闪烁,再放下手时,他的手中多了一柄长剑,身上的鬼气顿时消散无踪,他重新戴上了黑框眼镜,现在的司段,不管怎么看,都只是一位实力一般的普通天师,是临城感染事件的一位幸存者。 看到他手中的武器,诡医生眼睛竟是亮了:“这是您的武器!神机!我还是第一次见!” 说话间,火山喷发,滚烫的岩浆浇向他们,一只厉鬼从远处飞扑而来,这是出于他的本能,他要将自己的主人从危难之中救出。 可是司段却举起手中长剑,毫不犹豫穿透飞扑来搭救他的厉鬼,厉鬼微微瞪大双眸,难以置信的看到胸前的血洞。 司段抽出神机,无视面前震惊到至死也未瞑目的厉鬼,转身看向诡医生。 他的武器,神机。 他从未、也绝对不会将这个名字告诉任何人,他很确定,二十九年后的他同样不会对任何人透露这一信息。 ——除非他要让某个人获得自己的信任。 诡医生脱口而出的“神机”二字,同样是未来的自己给现在的他留下的讯息。 这次进化不会成功,而最重要的进化道具,那只枯手,在未来已不复存在,所以他选择让诡医生回到这个时间点,拿到枯手,他将在二十九年后重新开启进化! 养一头狗,让他打开时空法阵回到过去。 这的确是他会做的事! 没什么好再怀疑的了! 司段将枯手交给诡医生,举起神机,冲向鬼气森森的厉鬼群中。 他轻而易举的便将一群厉鬼撕扯碎裂,血污覆盖神机表面,却未曾掩盖它分毫,细长而又耀眼的光芒从神机身上绽放,在这样阴沉可怕的环境之中,显得虚幻而又梦寐。 司段提着剑,回过头,对诡医生说:“再告诉我一点未来的事吧。” “遵命。”诡医生,“我想想,应该先从哪里开始说呢?” “啊,对了,进化没有成功,有人阻止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因为鬼界和人界的通道,您并未完全打开。” “有人会在今天关闭这扇门。” …… 冉羽迟来到裂缝前,黑雾般的鬼气扑面而来,无数厉鬼在裂缝中嘶吼,攀着前面,扯着后面,拼了命的要从裂缝之中攀爬而出。 这是一个很严峻的问题。 如果无法关闭裂缝,那么鬼将会源源不断的出来,临城的事件也就不可能完美得到解决。 冉羽迟想了想,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开始尝试使用自己的能力。 “我能够关上这道裂缝。” 天秤出现在他的右肩,右边托盘艰难的压了下来,只是每一寸移动都显得极其勉强,仿佛正在经受巨大的阻力。 ——仅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根本不够! 冉羽迟利用契约,又在“自由意志”上叠加了安雪的能力。 “我能够关上这道裂缝。” 类似于血滴的红芒缠上了天秤,与此同时,另一抹血液飘飘幽幽飞向了裂缝。 自由意志。 造血干细胞。 同时发动! 天秤右边托盘终于压下,血细胞开始复制、分裂,同裂缝融为一体,竟是开始缓缓修补裂缝空隙! 就在这时,冉羽迟注意到了现场一处异状,他立马告诉安雪:“安,我看到他了!那个黑框青年!他现在将枯手交给了一个深色西装,左脸严重烧伤的男人!” 深色西装,左脸烧伤?! 是诡医生!! 安雪直接掉头,往诡医生所在的方向俯冲而去。 另一边,诡医生在同司段叙述着他所知晓的未来。 他们伪装成普通的天师,摸入混乱一片的鬼群里。 “想必您现在已经感受到了,两界之间,不过只是撕开了一道口子,想要真正打开通道,您还缺了一样东西。” 他们在废墟中走过,神机所到之处,一切厉鬼散为烟尘。 司段:“什么东西?” “眼睛。”诡医生说,“您现在还没有找到,但是不用担心,您将在十五年之后得到‘眼睛’。” 司段毫不犹豫的削断面前厉鬼的脖颈,问道:“因为我缺少这样东西,所以这道门在今天会被关上?” 诡医生:“我很遗憾。” “不过,虽然鬼界的大门会被关上,但这并不影响您的未来。” “今天这件事,会成为您未来的转折点。” “您所创造的‘天使’,可派上了大用场。” …… 地表塌陷,地底监狱中的犯人终于有机会逃离。 但他们却并未离开,而是来到司段面前,跪下,随后加入了同厉鬼的战斗中。 阿尔莱特和Fire找到掉队的娅莉安,同时注意到了突然出现的这群人。 他们并不是天师,甚至身着囚服,但他们却能自由的使用灵力。 这远比分局普通天师要更加强悍! 在连普通天师都灵力微弱只能使用武器的年代,能够自由使用灵力的人将成为顶尖的存在! 司段破开面前咆哮的厉鬼,带着一身伤痕,跌跌撞撞的来到三人面前:“我是临城分局的D级天师司段,负责研发部,我正在开发一款能够激发天师能力的装置,他们是我的试验志愿者。” “事出紧急,我不得不擅自行动,我将在事件结束之后主动向总局请罪,在此之前,请求让‘天使’队伍协助此次的作战!” …… “您获得了总局人员的信任,让‘天使’加入作战,为了掩盖您自己的痕迹,您选择将临城所有被感染成鬼的人类全都消灭。”诡医生继续道。 …… “很好,你叫什么?”阿尔莱特问。 “司段。”他抬起眼睛,黑框眼镜挡住了他眼中精明的光。 接着,他又从怀中掏出一只伪造过的枯手,伪造的枯手鬼气厚重,不需要仪器测量,便能感受到滔天鬼气,这是一件毋庸置疑的大凶之物! “这是我在废墟底下找到的,疑似为感染事件源头,还需要进一步确定,只是……” 司段装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Fire:“说。” “是。”司段说,“被感染成鬼的普通百姓,大概没办法被救回来了,要彻底解决感染事件,只有一种办法。” 他顿了顿,才继续道:“杀了所有感染者,彻底断绝感染外流的可能性。” 阿尔莱特命人取来分析仪器,分析结果很快出来,的确如司段所言,被如此大凶之物感染的普通人,以目前的技术,无法进行救援,特殊管理局不得不选择损失更加小的方法。 阿尔莱特眉心紧缩,很显然,他并不认同这种处理方式,于是使用能力,占卜感染者未来的命运,抽出一张塔罗牌。 正位死神。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只能这样了。” …… “未来,您的‘天使’将会进入总局队伍,而开发能力的系统,将会被投入至每一个分局,供所有特殊管理局成员使用,每位天使都能够自由使用能力。” “而您,会因为这恢弘的成就,登上特殊管理局局长之位!” “你是说,我将使用那个‘系统’,并且投放给特殊管理局每一位天师?” “是的!”诡医生眼神中噙满了崇敬,“这项伟大的工程被命名为——神殿!” “二十九年之后,您将重新开启进化!人界将在您的引导之下,成为新世界,进入一个全新的纪元!!” 他狂热又疯狂,看司段的眼神像是在看最为尊敬的神明,这样的忠心和崇敬让彻底取悦了司段,他扶起诡医生,满意的点点头:“起来吧,很期待未来和你的见面。” …… 天使们被重新编号之后,正式加入总局临时编制。 798号站在街道正中,两排是摇摇欲坠的居民楼,入目所见皆是感染者。 感染者们见到他,神色骤变,开始疯狂逃窜。 798号取出腰间的刀,在他的攻击之下,居民楼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接连倒塌,随身携带的炸弹四处爆破,烟尘骤起,感染者在如此暴力的袭击之下,无一生还。 这样的景象随着“天使”们的出现,活跃于临城的各个角落。 他们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好人,他们只是听从于司段的命令——毕竟,是司段赋予他们能力,还让他们重获自由。 他们肆无忌惮的使用着被开发出的能力,野兽般虐杀感染者们,鲜血四溅,尖啸此起彼伏。 原本就混乱压抑的临城,更乱了。 …… 诡医生用单膝下跪的姿势,目送司段被阿尔莱特三人所信任,时空,正按照他所熟悉的一切运转着,从未偏移,也不可能发生偏移。 他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只要重新回到原本的时空就好。 黑雾自他的脚底涌起,然后散成一缕缕细丝,分成不同方向,向外扩散,最终头尾闭合——他利用黑雾重新画了一个时间法阵! 他将利用这个时间法阵回到未来,亲手将枯手交给他的主人! 然后,就由他来见证这一场全新的进化!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 顺利得诡医生忍不住笑了起来。 可下一瞬,他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是安雪! 他的身影自半空之中落下,像一枚剧烈撞击地面的陨石,无声的、却裹挟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威压,他在刹那之间撕裂了诡医生面前的黑雾,机械双翼展开,一道刺眼的光线闪过——是他的血镰!反射火光的镰锋犹如一柄细长的月牙,在一瞬间勾上了诡医生的脖颈。 “你还想做什么?” 安雪冷冷的看向他,眼神扫过他手中的枯手:“这是感染事件的源头,你要带回二十九年后,重新引起感染事件?” 眼前的场景,还有蝎子和诡医生频繁提起的进化,安雪一瞬间明白了。 “引发感染,打开鬼界和人界的大门,将人界彻底变为鬼界,这就是你们所谓的进化?” “这难道不是吗?”诡医生梗着脖子反驳。 他惧怕血镰,但他不允许有人质疑他的信仰,他微瞪双眼,死死盯向安雪:“人类是多么渺小?人类短暂的生命根本无法推动世界,还被各种本就不需要的感情所牵绊,累赘,到处都是累赘!只有鬼,足够漫长的生命,足够强大,足够自我,足够清高!将人界变为鬼界,这难道不是一种正确的选择,这难道不是一种进化?” “不可理喻。”安雪并不认同诡医生所说的观点。 他也不愿意同已经走火入魔的疯子对话,他的行动简单清晰明了,直接瞄准诡医生身上的枯手。 灵力刹那向外蔓延,冰冷得如同浸在寒冬腊月的冰柱之中。 接着,血镰挥下,直接削断了诡医生的一只手,被削断的那只手紧紧握住枯手,滚了一路。 剧烈的疼痛蔓延,诡医生惨叫一声,但比起自己,他更在意那只枯手——那可是能够引发感染的重要之物!! 他当即使用能力,加快自己的时间,朝枯手扑去,安雪反应更快,在他的灵力生效之前,鲜血凝为柔软的触丝,缠住枯手,拖到安雪面前,让诡医生扑了个空。 安雪弯身捡起枯手,看向诡医生的眼神冰冷。 “还给我!!”诡医生嘶吼着就要攻向安雪,在他的攻击触碰到安雪之前,他却看到,一只精致的天秤竟是出现在安雪的肩上,右边托盘沉沉压下。 天秤?! 诡医生的双眸瞪得滚圆。 那他妈不是鬼王的能力?! 为什么安雪能够使用鬼王的能力!? 短短几十个小时,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来不及思考,诡医生分明加速了自己的时间,但安雪的动作却比他更快,偏身躲开他的攻击,顺势挥起右手,单手掐住了他的脖颈。 五指死死嵌进皮肤之中,留下几道极其明显的红印。 诡医生又听到安雪说:“我能让左手肌肉密度提高十倍。” 话音落下那瞬间,左手肌肉膨胀,一股无法挣扎的窒息感遍布诡医生全身,掐住他脖子的仿佛不是一只手,而是五颗小型核弹! 肌肉密度提高需要燃烧热量,安雪的整条左臂变得血红一片,氤氲热气从他的手臂上散了出来,仿佛在燃烧血液。 诡医生挣扎着握住安雪的手腕,却无法撼动他半分,只能清晰的感受到骨节弯曲,手指用力,承受硬生生戳爆喉咙的痛楚。 待安雪松开手时,诡医生已经彻底失去意识,双眼翻白,浑身抽搐,脖子上有数道触目惊心的手印。 安雪静静的看了他一眼,同时使用冉羽迟和自己的能力。 “我能让你实话。” 滴落的血液形成了一道细丝,缓缓探入诡医生的嘴,顺着血管一路连接到他的大脑。 细丝产生生物电流,刺激大脑神经,诡医生浑身一颤,被一股极其强烈的刺激唤醒。 脖子上的痛感仍旧浓烈,他捂住脖颈,大口喘粗气,似乎要将空气全部挤入肺中。 直到窒息的感觉散去了一些,诡医生才缓缓抬起头来。 一道阴影盖在他的视线之中。 是安雪。 他依旧冰冷,像没有温度的雪原,浓烈的火光投在他的身上,无法让这份冰冷褪去半分。 他用这样令人如坠冰窟的眼神盯着诡医生,淡淡问道:“你是谁,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一切。” 诡医生笑了:“谁会告诉你?!你算……” 他的话没有来得及说完,大脑像是针尖刺入般疼痛,接着,他的双瞳便失去了焦距。 “我会全部告诉你。”诡医生的声音平淡得像个机器人。 ——这一招,安雪模仿的是夕楼。 夕楼的指挥家能够改变大脑电信号,达到转变思维,在一定程度上控制行为的目的。 安雪利用冉羽迟的能力铺展人体大脑结构和电信号释放规律,并用自己的能力创造出能够传递电信号的细丝,成功的模仿了一波指挥家。 毕竟让对方主动说出真相,比把他打服了再让他说出真相要省事得多。 “我是浅霖的第二人格,被主人分离出来,从此获得属于我自己的意识。” “我们是同一个人,使用同一具身体,我们需要争夺身体的控制权,浅霖他……” 说到这,诡医生忽的一顿,蓝色双瞳恢复了神色,他狞笑着:“你就算知道了又怎样?浅霖回不来了!他太虚弱了,他将在我的压制下永远沉睡下去,你永远也救不了他!!!” 看来模仿得不够完善。 安雪面无表情的操控细丝,释放更大强度的电信号。 诡医生的双瞳再次失去焦距。 “主人需要他的能力。” “为了让浅霖忠诚于他,主人放火烧了浅霖全家,只留下他一个。” “浅霖一直以为是主人救的他,他对主人感激戴德,主人说的事他大多数能完美的完成,除了少部分同他原则相悖的事。” “正事因为这点叛逆,主人认为,浅霖不是他所需要的傀儡。” “于是……主人同他契约了,通过契约的力量,主人造出了我,绝对服从,绝对遵从。我是主人最值得信赖的一条狗。” “也同样是因为契约的力量,浅霖一个字也无法说出口,并且无法反抗,他必须无条件服从于主人,主人让他抽取出你的感情,他无法反抗,让他纵容我的献祭阵法,他也无法说出一个字。” “他的胆子太小了,明明只要去死就好了,只要死亡,就能逃离这种深渊——可他居然感到害怕了!他亲眼目睹全家人死在他眼前,痛苦挣扎,被大火烧成焦炭,他们直到大火扑灭,都保持着仰着头,要往外面爬出的姿势,即使他们的血肉已经融化,浑身上下只剩焦黑的骨架。” “那副场面太可怕了,所以,他害怕了,他恐惧死亡,他畏惧死亡!他的恐惧注定让他无法自救!他什么也做不了!他没有任何办法摆脱自己的命运!!” 诡医生开始狂笑。 电信号的刺激之下,他的情绪是真实的。 他发自内心的觉得这种畏惧过于可笑,也认为浅霖无用的挣扎像个笑话一样。 他就这样待在浅霖身边,用最恶毒的话语侮辱他,用最令人恐惧的话刺激他,用最难听的话打压他,每一天,每一天,每一天…… 看他在泥泞中翻滚,在痛楚中挣扎。 他要激发起浅霖更多的负面情绪,只有这样,他才能强大起来,他才能操控这具□□,他才能彻底将“浅霖”这一人格踩在脚下,再也无法翻身,无法苏醒。 他笑够了,才继续执行安雪的命令。 “但是,对于他而言,你是特殊的。” “你们都是受害者,但你们之间的相处是真的,关心是真的,每一次发自内心的愉悦都是真的。他很羡慕你,很多时候,他总在想,如果你是他,会不会做得比他更好?会不会不这么胆小?会不会不这么害怕死亡?如果他能成为你就好了。” 诡医生顿了顿,又继续道:“还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你是他被抛弃之后唯一来救他的人——就是害你被赶去分局那次的事故。” “不,那并不是事故,是主人想要清除他的人格,浅霖的反叛已经刺激到主人的极限了,所以,他将浅霖丢进鬼穴,只要浅霖死了,我就能彻底占据这具身体。” “但是,他居然在你的大脑中装了芯片,让你不顾一切救他出来!” “因为你救了他,所以,他也想保护你。” 安雪只是静静的听着诡医生的声音,久久没有言语。 他不知道浅霖的过去,也不知道浅霖正在经历什么。 他面前的浅霖永远是温柔的,强大的,他从未在安雪面前展现出任何脆弱的模样。 浅霖的恐惧,安雪无所得知,浅霖的崩溃,安雪也茫无所闻。 他对浅霖的了解实在太少、太少了。 面前的诡医生也不再说话,安雪抬起眼。 诡医生的瞳色变了,是深潭一般的黑——那是属于浅霖的眼睛! 浅霖认认真真的凝视安雪,眼神很深,仿佛所有感情都汇聚在一块,像一块无法化开的浓糖。 “我想保护你,我让你离开总局,来到双城,我原以为,离得远一点,你受到的伤害能够少一些,但是我好像错了……安雪,我以为我能够救你出来,但我却什么也做不到。” “不是的,浅霖。”安雪说,“你可以告诉我,这一切都是谁做的。” “谁做的?”听到这三个字,浅霖忽然开始剧烈颤抖。 那是一种条件反射——他太过于惧怕这个人,他惧怕这个名字,惧怕这个人的一切。 他始终活在阴霾之下,从未透过一口气。 只要想起这人,平日里不论多么完美的伪装都会被瞬间揭下。 ——那是日积月累、深入内心的恐惧!! 安雪向浅霖展示那道细丝,在他大脑中激起一道微小的电信号:“浅霖,你记住,今天的一切都是我逼你说的。” “你认为你救不了自己,我救你。” “我本来就应该救你,出现在这里,也是因为我想救你。” 安雪的声音很轻。 浅霖一开始拼命的摇头,嘴唇发白,额心冒出冷汗,但渐渐的,他好多了,抖得没那么厉害了。 他又听到安雪重复道:“我,想救你,浅霖。” 他一怔,倏地抬起头,两行眼泪夺眶而出。 安雪再次让细丝激起一点电信号,尽可能转移浅霖的注意力,然后问道:“杀了你全家,剥离你的人格,强迫你契约的人,是谁?” 浅霖微瞪着眼,眼泪直流,求助一样的看着安雪。 他用颤抖的手握住安雪的手腕,几近祈求的说:“救我,安雪,救我……” “是司段,司段,是司段…………” 浅霖的意识在说出“司段”这两个字的时候,消失了,他晕了过去。 安雪却是猛地一怔。 司段?为什么是司段?! 是司段需要浅霖的能力,放火烧了他全家,剥离了他的人格,制造出诡医生。 诡医生是他的傀儡,遵照他的命令回到过去,拿走枯手,在未来重新开启进化。 进化…… 所以…… 司段就是那个黑框青年?! 二十九年前,是他策划了这场全城感染事件,是他造成了这样的人间炼狱?! 而他,想在二十九年之后将惨剧重新演绎?! 为什么,为什么?! 等等,如果是司段……可他现在是局长…… 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瞬间从脚底冒起。 他又在二十九年间对特殊管理局做了什么?!!! 二十九年,足够他铺开很多准备!! 作者有话要说: 第092章 等浅霖再次睁开眼睛时, 眼瞳被一层蓝芒覆盖。 ——这一回,醒来的是诡医生。 看到安雪震惊的模样,诡医生突然开始发狂的笑, 笑到后来,甚至透不过气来。 “哈哈哈哈哈哈!!!你终于知道了吗?” “我的主人,就是司段啊!!!” 他用那双笑到暴突的眼睛盯着安雪,眼里全是血丝, 他发狠的,嘲笑一样, 将一切一股脑倾倒而出。 “你知道主人为什么要将你拦在医院里么?!不是因为担心你!!而是因为不想让你多事!” “主人为什么要像对自己那样对你那么好?因为他想要得到你的身体,他说的, 美得不可方物的身体!” 安雪抬起眼。 美得不可方物的身体——他曾经在蛾皇口中听到过这个形容。 安雪想起蛾皇当时的反应, 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疯狂, 双目放光:“你是那个人口中‘美得不可方物’的身体!!!只要抓了你,只要抓了你,他一定能够帮我!!” 难道……和蛾皇有勾结,放任蛾皇来到人界, 并纵容厉鬼在人界横行的不是别人, 也不是诡医生, 而是司段?! 是特殊管理局总局?! “他一直想要一具足够匹配得上他的身体,而最终,他想要的, 就是你!他疯狂的寻找你,甚至创造了悲怆孤儿院, 他杀了那么多孩子!!!” “一切都是因为, 你出现在了这个时空, 而他, 看到了你!!!” 诡医生狠狠的呛到了自己,猛地咳了好几声,被安雪一脚踹倒,细丝探入他的大脑神经,刺得他头疼欲裂,但他仍在用话语捅刀安雪。 他在泥泞的地面上滚了一圈,艰难的仰起头:“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你!!如果你没有出现,一切都不会发——咳咳咳!” 安雪没有让诡医生继续将话说完,一脚踩上他的小腹,用既不会让这具身体受伤,却能让他感受到痛楚的方式,用波澜不惊的语气反问:“你以为我会受你的话影响?” 不论是他来到过去,还是司段在这个时空看到他,都是一件既定事实,他不可能将后续因果全都背负在自己身上,让自己出现某种无谓的自责。 诚然,得知司段的真面目让安雪十分震惊,但他现在没有任何时间感性。 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能让枯手再次落入司段手中。 如果让司段再次开启“进化”,到时候受害的也许不仅仅是一座城市,而是整个人界! 他需要想办法阻止。 而与就在此时,像条虫子一样缩在地面的诡医生忽然仰起头,开始了他的反击。 他当然不可能束手就擒,坐以待毙,哪怕处于被审问的状态,诡医生也始终在寻找反击的机会! 他发动了指针之间! 他加快了自己的时间,放慢安雪的时间,然后忽的抬起头,下肢发力,以极其迅猛的速度撞向安雪,在他挣脱“指针之间”能力束缚之前,夺走枯手,接着瞬间召唤黑雾,重新绘制时间法阵。 他的动作很快,全部过程不超过0.5秒,远远快于人体所能反应过来的极限速度,能力作用之下,诡医生恍若一道幻影,顷刻间,法阵完成。 一团黑雾从他体内涌出,包裹住法阵。 能力发动,指针之间。 诡医生的能力使用得突然,只能束缚住安雪片刻,但这点时间足够了,他不断加速自己的时间,这让他恍若身处高达上百万帕的压强之中活动,这样的压强足够把一个人压成肉饼。 他的身体承受不住时间的快速流逝,皮肤表层出现了干枯细纹,像一块块皲裂的拼图,体内血管爆开,眼角、鼻端、双耳,流出黑厉厉的血水。 法阵开始运作,黑雾如同齿轮一般开始向上延伸,同黄沙和火光相融,最终构成一道浑浊的长柱。 ——那是一条时间隧道! 诡医生看了一眼挣脱束缚正朝他攻来的安雪,冷笑一声,最终拼尽全身力气,将枯手丢进时间法阵之中,血镰挥下,薄如蝉翼的镰锋削过他眼前,人体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时间,黑雾和枯手同时消失,剩下的就只有诡医生嘲讽般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关闭了时间法阵!并将枯手送回了二十九年后!!! 诡医生擦去脸上的血水,以某种极为狰狞扭曲的语气对安雪说:“你永远不可能阻止主人!即使我无法见证进化,我也要成为推动进化的一把利刃!!” “主人——”诡医生仰天长啸,他的声音像是不停鸣笛的老式火车头,令人烦躁不堪,“不论我在哪,我都将是您最忠诚的狗!” 然后,他转向安雪:“哈哈哈哈哈,我要留在这里!!我要把你一起留在这里!” 他再次发动了指针之间,将自己的时间调到最快,时间流逝,剧烈的压强挤压着他,让他置身于千万米中的深海之中,他用这样的速度,直直撞向安雪手中的血镰! 他要自/杀!!! 他要用结束生命的方式将指针之间这一能力彻底留在这个时代! 他要困住安雪!! 安雪瞳孔一缩,可是诡医生的速度太快了!他将自己的时间加快到了肉眼和任何高科技都无法辨别出来的程度,在安雪眼里,诡医生几乎是凭空消失,又凭空出现在他面前。 太快了! 快到安雪根本来不及阻止诡医生,也来不及收起血镰!! 就在诡医生的脖颈撞上血镰前一瞬间,冉羽迟忽的从天而降! 他抓住诡医生的后领,猛地往后一扯,往前冲的惯性和向后扯的力量,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道另诡医生浑身一僵,脖子犹如再次被掐住般,本就布满血污的脸顿时青紫一片,双目暴突,狰狞得恍若要挤出眼眶。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想不开?”冉羽迟用不理解的眼神拎起诡医生,但看到他的脸后,猛地一闭双眼,“我决定收起‘好端端’三个字,你废了呀!” 安雪收起血镰,血液创造出绳索,迅速捆住诡医生,限制住他的行动,不让他有任何自/杀的机会。 冉羽迟饶有兴致的看安雪以极度熟练的姿势打了囚犯专用束缚结,又用黑布蒙住了诡医生的眼睛。 “你怎么来了?”做完一系列事情后,安雪问。 冉羽迟指指上方。 裂缝已经修复得差不多了,七分钟之后,就可以完全修复完毕。 到时候,那里会产生一道引力,将不属于人界的鬼通通倒吸回去。 有了空闲,冉羽迟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安雪。 他从后背搂住安雪,亲了亲他的后颈,说道:“刚刚在上面,我突然想通了,难怪你会说那么多关于时间啊,时空啊,未来啊之类的话。” “安,你不属于这个时空,对不对?” 安雪一怔:“嗯。” 在安雪用布团堵住诡医生的嘴时,冉羽迟问:“所以,你会回去,是吗?” “哈哈哈哈!”诡医生忽然笑起来,他用力咬住安雪的手,坚硬的金属险些没硌崩他的牙,咬出满口血,他忍着痛,狞笑道,“他回不去了!没有我!他不可能再打开时间通道!!!” “啧。”冉羽迟眉心微皱。 浴血者的领地意识极强,这一特性也随着改造融入了他的基因里。 因此,当诡医生插嘴他和安雪的谈天时,冉羽迟毫不犹豫下了一记暴栗,将诡医生的头拍进泥土里,冷冷道:“别插嘴。” 诡医生:“……” 之后,冉羽迟又偏头转向安雪,用同方才的冰冷截然不同的声音问:“我们还能见面吗?” 安雪没有立马回答,他抬起眼眸,静静的看着冉羽迟,然后,伸出手,勾住了冉羽迟的脖颈。 他忽然主动亲吻了冉羽迟。 这是一个热烈又炙热的吻,安雪没有一丝掩饰,坦诚的将心中所有的情愫倾泻而出。 冉羽迟紧紧搂住他,温柔的抚摸他的脊椎骨,安雪身上的温度总是冰凉的,毕竟右半边的金属不可能有人体一样温热的体温,但他的呼吸却是滚烫的,激烈的、热烈的,像是在雪地中绽放的焰火。 诡医生在泥土里疯狂挣扎,冉羽迟那一下来得很是用力,他废了好大的劲才把自己的头从泥土中抽出来,可他恢复视线看到的第一眼,却他妈是安雪和鬼王正在接吻。 握草?! 难怪安雪能使用鬼王的能力?! 他居然和鬼王搞上了?! 诡医生:“操,好手段啊,哈?!” 下一秒,冉羽迟眼神一偏,威压顿时涌了过来,他抬起脚,再次将诡医生踹入了泥土里。 诡医生的声音打断了两人之间旖/旎的气氛。 安雪抽身出这个吻,但他依旧同冉羽迟靠得很近,额心抵额心,鼻尖抵鼻尖,吐息交融。 “我们不会不能见面了吧?”冉羽迟有点紧张,“你说过会永远纠缠我,这可是你说的,安。” “能见面。”安雪回答。 他的呼吸仍未平复,胸口微微起伏,“我们会在同一座城市,同一所学校相遇,你会缠上我。” 他指了指自己的颈侧:“这里,你咬的,浴血者的纹印,也是你留下的。” “在来到这里之前,我就已经是你的所有物。” 安雪看向冉羽迟,眼神如深潭:“我是疯子,而你,是唯一一个能和我对上频率的另一个疯子。” “我像发了疯一样喜欢上你,幼稚的嫉妒你的过往,羡慕曾经和你相遇的人。” “我?过往?相遇?”冉羽迟急忙解释,“我没有和其他人相遇,在遇到你之前,我一直生活在营养液里。” “我现在知道了。”安雪说。 冉羽迟长舒一口气:“也就是说,即使你回去了,我们还能再见面,未来的某一天,我还会重新遇见你,对吧!” 诡医生再次从泥土里钻出头,刚刚那一脚,他甚至吃了一大口土:“我他妈都说了,他回不去的!” 冉羽迟:“……” 他闭了闭眼,又闭了闭眼,才压下将诡医生再次踹进土里的想法。 他蹲下身,捏住诡医生的头,逼迫他抬起头看向自己,天秤出现在他的身后。 “你要做什么?杀了我?那可太好了!杀了我,不会再有人拥有能够打开时间通道的能力!你和我,安雪,我们一起留在这个时空里!!” 在诡医生挑衅的目光中,冉羽迟缓缓呼出一口气,说道:“我能,复制你的能力。” 诡医生:“……” 他有一瞬间的凝固,随后猝然瞪大双眼。 什么?! 还能复制能力?! 一旁的安雪用脚尖碰了碰他,淡淡然说道:“你忘了,鬼王向管理局上报的能力就是‘复制’。” 诡医生:“……” 这他妈谁知道是真的!!看鬼王平时的能力模式,一看就和复制没有半点关系,是个人就能看出是胡诌的好吗!! 就是因为知道能够复制,所以安雪刚刚才一点也不着急?!还有心情谈情说爱?! 安雪:“是啊。” 听到安雪的回答,诡医生才忽然意识到,由于太过震惊,他不小心将自己的心理想法说了出口。 短暂的心理建设,诡医生开始疯狂挣扎,可是完全没有作用。 剧烈加快时间造成的身体损害根本无法复原,他现在太虚弱了! 他只能眼睁睁的感受到一股灵力涌入他的大脑,以一种掠夺的姿态在他体内四处乱闯,最后化为一道雪白色的光团,没入冉羽迟的掌心之中。 能力复制成功。 能力发动,自由意志。 时间阵法在冉羽迟的操控之下缓缓形成。 接着,安雪不顾诡医生的挣扎,重新捆住他。 诡医生以一种扭曲的角度扭过头:“我已经落入你手中,杀了我啊!你难道还想带我回去?!” 安雪拿出一个约十公分长的透明瓶子:“杀了你,浅霖怎么办?” 他将瓶口对NF准诡医生,诡医生的体型被压缩成拇指大小,被关进瓶子中。 安雪只是轻轻的晃了下,诡医生便如同经历地震般跌倒,在瓶底翻滚了好几圈。 在他眼中,安雪的脸被无限放大,他甚至能清晰的看到冰冷之下翻腾的怒火。 “我一定会救他出来。” 安雪只留下这一句话,诡医生甚至来不及反驳一句,眼前便一片漆黑。 ——他被装进了口袋里,连同他的挣扎,他的咒骂,也一起被装进小小的瓶子中,无人能够听见。 关于指针之间,冉羽迟使用得并不熟练。 他一面学习着操控灵力,一面绘画法阵,过了好一会儿,时间通道终于成功出现在法阵上方。 他的灵力是雪白色的。 因此他构筑的时间通道也是白色的。 光柱林立于天地之间,闪动的灵力残点跳跃着,恍若一条绵延天地的壮丽星河。 冉羽迟背过身。 “为什么转身?”安雪站在时间通道前,问道。 “我怕我忍不住把你拉回来,或者跟你一起走。”冉羽迟很坦诚的说,“我不能看着你走,你快回去吧,那只枯手已经被传送回去,你该回去拯救你自己的时空了,安。” 话虽这样说,可他还是忍不住转过头,通道的光映在安雪的脸上,衬得原本就白皙得脸恍若易碎的瓷玉。 冉羽迟紧紧抿住唇。 安雪用柔软的眼神看向冉羽迟。 他很想同冉羽迟好好告别,至少他们应该拥抱,或者接吻。 但是来不及了。 枯手在未来多出现一秒,便多一分造成灾难的可能性。 所以他只能这样看着冉羽迟,仿佛要将当下的情绪,和视线中的一切,牢牢记在大脑中。 安雪往前走了一步,冉羽迟伸出手,可他又克制的握住自己。 他们之间隔了一段不长又不远的距离,冉羽迟听见安雪的声音:“冉羽迟,你要来找我,你只能来找我!!” 啊,我当然会去找你。 他想这么回答。 但是,他看到安雪跃进了时间通道中。 那一刻,后悔的情绪顿时充斥他整个大脑,他后悔了! 他不应该放走安雪,他应该和安雪一起走,不论那是否是他的时空。 冉羽迟飞快的起身,他冲到光柱前,伸出手,想要抓住安雪,可那里已经什么也没有了,光柱之中,灵力波纹用尽全力的闪烁,泛起密密麻麻的涟漪,仿佛飓风涌过的水面,可是很快,它们全都消失了,冉羽迟清晰的感受到灵力散落到空气之中。 这个时空,不再有光柱,不再有时间旋涡,也不再有安雪。 眼前只留下飘扬纷飞的黑灰。 天空中,裂缝被彻底修补好,一股巨大的吸力从天际袭来,一时间,四周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嘶吼之声。 人界,对于厉鬼而言是天堂,他们没有一个愿意回去,但他们根本无法抵抗来自鬼界的引力,只能疯狂挣扎着,用一声声咆哮来表达自己愤怒的情绪。 除了厉鬼,所有感染者们也被引力吸向空中——包括冉羽迟。 他们已经不再属于人类,鬼界将会是更适合他们生活的地方。 冉羽迟没有挣扎。 他放任自己被向上吸取,越来越高,视线也越来越广。 他看到了同安雪相遇的小巷,看到了他曾住过一夜的医院,看到了远在海面的奥莱尔特号,看到了遍地废墟的临城。 天空中忽然下起了雨,大雨倾泻,浇熄遍地火光,包围整座临城的水蒸气散去。 枯手被送往未来,裂缝修补完毕,几乎毁了一整座城市的感染事件,暂时结束。 冉羽迟感觉自己正在进入另一个世界。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细胞像是被拆解,又被重组,但并不疼,他甚至能感受到每一个器官的跳动。 可是,在某一个瞬间,他的太阳穴忽的一疼,像被千万根针扎过似的。 然后,他开始恍惚。 他为什么会感到难过? 到刚刚为止,他一直想的都是谁? 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意识到自己的疑惑,冉羽迟怔住了。 难过是因为不知道怎么才能见到安,他想的是安,他想的从来都是安,他们相遇,他喝了安的血,安救了他,他们接吻,他们拥抱,他们契约,他们约好未来能够重新相遇…… 冉羽迟逼迫自己回忆。 可是、可是…… 为什么,有那么多场景都模糊了? 他们在哪相遇?他们去过哪里?他们还做了什么? 仿佛有一只手探进他的大脑中,将某些片段从脑海中抽离。 不记得了,不记得了! 关于安雪的一切,他全都想不起来了! 冉羽迟终于明白,安雪最后那一句“你要来找我,你只能来找我”是什么意思。 时间是向前的。 可对于冉羽迟而言,安雪并不存在于这个时空。 所以,当安雪离开之后,世界法则会抹掉安雪留在这个时空的所有痕迹,包括记忆。 也就是说,他会忘了安,他会忘掉和安经历过的一切!! 不行,不行,不行!!! 冉羽迟试图让自己回想起更多东西,但他太渺小了,他无法抵抗世界的法则,他能想起来的东西越来越少,安雪的脸在他记忆中变得越来越模糊,就连铭牌上的名字都变得不再清晰。 安雪、安雪、安雪…… 他拼尽全力要记住这个人,竭尽一切的回忆他的面庞。 在彻底进入鬼界之前,冉羽迟使用了能力。 他对自己下令:“我一定会重新找到安,当我再一次再一次见到他,我依旧会再次被他吸引。” 能力发动,自由意志。 天秤右托盘重重压下。 …… 再睁开眼时,冉羽迟来到了完全陌生的地方。 他记得之前发生过的大部分事情,但心里却像是被剜了一块,空落落的,像是曾经得到过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他的身上有半片铭牌,上面似乎曾经刻过字,但是现在却模糊得让人无法辨认。 冉羽迟想不起铭牌是谁给他的,也想不起为什么会出现在他身上,但他知道,这样东西很重要,有个人在等他。 可是,那个人是谁?他在哪? 冉羽迟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虽然冉羽迟一开始是个人类,但是除了一开始的不适应之外,他的鬼界生活很是顺利。 自由意志这份能力给他带来了得天独厚的优势,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地方,在处处都是丛林法则的鬼界,他凭借自己的强大活得潇洒又惬意。 他很快拥有了自己的追随者,他还同一位医生一起研发出了药物,能够让被感染者们恢复自我意识。 虽然这不能让他们变回人类,但他们至少可以身为自己,重新生活。 一切都很顺利。 他甚至还得到了鬼王的力量。 只是,每当看到那枚铭牌,试图回忆起那个人,冉羽迟便会感到一阵像雪崩一样的孤独。 那个人太重要了,可他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的手臂上有一道咬痕。 浴血者有自动修复的能力,他的身上轻易不会留下伤痕。 除了这道齿痕。 因为他总会在齿痕即将愈合时,重重咬下去,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咬得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他知道,这是那个人留下的痕迹,他一定要留下来。 后来,冉羽迟来到人界。 身为鬼王的他做好了登记,在填写到年龄的时候,冉羽迟想了会。 他应该是二十多岁? 他自己也不知道。 因为改造,他的身体发育比其他人慢很多,而因为被感染成鬼,他的时间被彻底停留在二十九年前。 他不会再生长,也不会再变老,他拥有漫长的生命。 拿到特殊管理局发放的签证之后,他拥有在人界生活的权利,他隐藏了自己的样貌,开始了他的人类生活。 他来到了双城,选了最好的学校,还选了个大概很受欢迎的人设,成了双城一中的学生会长。 他还有另一个人设,在纹身馆里,他扮演着他自己。 他一边搜集蛾皇的水晶,一边寻找着自己想要找到的那个人。 但是,到底是谁? 还是想不起来。 他的人类生活有趣,却又孤独。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那一天。 那天,他被一群社会青年“追杀”,他翻墙,又从树上跳下了下来。 树下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位少年。 他们就这样撞了满怀。 那一刻——就像是平静的午后忽然刮过一阵风,风铃轻轻敲响。 叮铃,叮铃。 是自由意志的作用,也是他的本能。 他被吸引了。 …… 双城分局。 冉羽迟脚步一怔。 记忆海水般灌入脑海之中,填补了原本空白的色块。 冉羽迟静静的看着手中的铭牌——修复只是暂时的,现在,铭牌又恢复成了本来的模样,只有一半,有些许旧了,就连被掰开的裂痕棱角都被磨得圆润些许。 铭牌上刻的那个名字,终于随着记忆的恢复,而变得清晰起来。 安雪。 原来,他们从头到尾彼此纠缠。 与此同时,一道黑雾构成的长柱从天而降,时空法阵再次亮了起来,一只干枯鬼手自通道中掉落。 司段和冉羽迟同时眼神一凛。 十一分队的成员并不知道鬼手的重要性:“只有这玩意儿掉下来了?队长呢?!他怎么还没回来?!” 没人回答他们。 司段当即要夺取枯手,冉羽迟速度却比他更快,他创造出了空间隔绝开所有人,瞬间捡起鬼手,并牢牢护在自己的空间之中。 司段脸色阴沉:“鬼王阁下,您这是在做什么?” “拯救世界。”冉羽迟眯起眼睛,仔细端详司段的脸,又想起出现在记忆中的黑框青年,最终点评道,“您和以前长得,可太不一样了。” 司段依旧在伪装局长的气度:“我并不想同您大动干戈,希望鬼王阁下能够明白,那只手从法阵掉落,理应属于特殊管理局所有。” 冉羽迟:“如果我不明白呢?” “非常抱歉。”司段抬起手,周围一众天师将武器对准冉羽迟,“那我将按照特殊管理局的规定,将您缉拿。” 现场气氛一时变得十分紧绷。 十一分队成员没看懂,怎么又双叒叕要打起来?! 程乐山:“等等等等!队长还没有回来啊!” 话音刚落,一道雪白色光束落在众人视线之中,光束中,还有个人在高速坠落。 是安雪!! 冉羽迟无视对他虎视眈眈的天师们,直接跃至安雪身边,伸手接住了他,他看到安雪脖颈上挂着的铭牌,是一片崭新的铭牌,同样只有一半。 两片一新一旧的铭牌,在此刻被完全拼合在一起。 “又见面了。”安雪说。 “嗯。”冉羽迟弯了弯眼眸,“我来找你了,安。” 十秒。 安雪从二十九年前回到现在,只用了十秒,可这十秒对于冉羽迟而言,却是漫长而孤独的二十九年。 再一次见到冉羽迟,他再也无法压抑住内心的情绪,他仰起头,紧紧搂住冉羽迟的脖颈,吻上他的唇。 安雪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他的眼前只有冉羽迟。 他们拥抱、接吻,不顾一切,难舍难分。 作者有话要说: 指针终于写完了!开启最后一个副本!!! 不想拆开所以一起发了!明天不更啦,作者要顺一下大纲,顺便捉个虫,修一下前面的。 大家小年快乐,么么么!! —— 第7卷 蜂巢 第093章 “安, 安,你听我说。” 冉羽迟主动抽离这个吻,指尖刮过他的唇角, 轻轻按了下。 那里有处新鲜的小破口,被浴血者的尖牙咬破,甚至还没结痂,可那却是冉羽迟在二十九年之前留下的。 他一下又一下的摩挲那处小破口, 被遗忘许久的画面通过指尖一点温热的触感回流,和以前一样, 和记忆中,同样熟悉。 冉羽迟声音轻柔的提醒安雪, 也提醒自己:“我正在被围攻。” 安雪这才注意到周围的情况。 的确不是个适合耳鬓厮磨的场合。 由于时空法阵的损耗, 双城分局如今已成为废墟, 无数块巨大的、黑色的钢板向外延伸,像力挽狂澜的海浪,将能量牢牢抵挡,钢板之外, 城市依旧完好如初。 而此刻, 安雪和冉羽迟的面前围了一圈天师, 还有十一分队的成员,只是他们现在的表情并不算太好。 ……所有天师都呈现出一种太过震惊的凝固状态,尤其是十一分队的队员们, 一个个张大嘴,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 夕楼:“?” 程乐山:“队长?不是???等等, 发生了什么?我没看错吧??” 空向笛:“这次不是传灵力了啊, 绝对不是啊!眼神都不一样了啊!” 程依、林晖:“我要晕古七了!有没有人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安雪:“……” 他还看到了天师之中的司段。 司段正低着头, 看不清他的表情, 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是他的手紧紧握着,似乎正在接受某件事的冲击。 “他大概也恢复了记忆。”冉羽迟推测。 安雪点点头。 有关冉羽迟的失忆,他大概能推测出理由。 空间能力需要遵循某些特定的空间法则,而整个人界也算是一个空间,必然也要需要遵循的法则。 过去的人,不会记住来自未来的任何信息。 ——这是安雪所认为的他们失忆的原因。 但当安雪和诡医生从二十九年前回到现在,他所经历的,对于冉羽迟和司段而言,已经从“未来的事”变为“当前的事”,因此冉羽迟能够恢复记忆,司段必然也能。 “枯手呢?”安雪低声问。 “在我这里。”冉羽迟附耳说道,“你打算怎么做?” 安雪侧眸:“鬼王阁下要听我的?” “当然。”冉羽迟说,“我那么喜欢你。” 安雪的嘴角微微挑了挑:“也许我们会被通缉?” 冉羽迟挑起一边眉梢:“我、们,对吧?” “是的。”安雪说。 冉羽迟眼神放光:“那应该很有意思!” “是啊。”一层红芒覆上安雪的右眼,他直勾勾的盯着司段,看到他一点点抬起的双眸,只是片刻的对视,然后,司段的脸上浮现出了某种不加掩饰的疯狂——同二十九年前的他如出一辙。 “冉羽迟。”安雪唤道。 “我在。” 他们对视一眼,肩上同时浮现出了一个天秤。 “我能瞬间移动。” 他们同时开口,说出了同样的字眼。 当回到现在,再一次使用冉羽迟的能力,还有因为契约而紧紧连通的五感,安雪依然觉得这一切都神奇到过分。 难怪! 难怪在晨星高中时,冉羽迟能够不受阻碍的将磁化机组的设计图传入他的大脑中——他的右脑是微型计算机,没有密钥,任何外来的信息都不可能进入他的大脑! 原来,他们早就在二十九年前契约过了! 冉羽迟早就连通了他的五感,早就拿到他大脑的密钥!! 淡淡的白光出现在两人身侧,两股完全不同的灵力喷然而出,眼前的景色骤然变化,他们正在能力的作用下以某种超越光速的速度快速移动,整个过程像是身处巨大的泡沫之中,无数斑斓光痕划过视网膜,最后只留下一小片若有似无的水汽。 “冉羽迟。”安雪扯下冉羽迟的领口,抬起半边猩红的眸子,嘴角挑起了一个极其帅气的弧度,兴奋至极,“你不会再有其他人了。” 冉羽迟以同样的兴奋回应安雪,他微低下头,唇畔几乎要吻上安雪,却又隔之毫厘:“乐意之至,宝贝。” 安雪和冉羽迟同时消失了。 众人脸上的震惊之色甚至还未褪去,便见一阵白光之后,两人已经不见踪影。 “等等,那个……”林晖弱弱举手,“我没看错对吧,消失之前,安队长肩上出现了一个和鬼王一模一样的天秤……?那是不是说明……他们能使用同一个能力啊?” “是啊。”夕楼磨牙,眼神愤愤的盯着安雪和冉羽迟消失的地方,“他们契约了。” 一旁的司段早就料到眼前变故的发生。 就在刚才,他终于恢复了记忆。 原来他一直寻找的那副身体,就是安雪。 因为安雪,他才会产生向往,而因为他,安雪才能在这个世界上存在。 时间是一件多么奥妙又绮丽的东西啊! 所以,现在安雪必然知道他曾经做过什么,以安雪的分析能力,也必定能够推测出他现在打算做什么。 安雪一定会来阻止。 安雪为自己设定的“自我”,为自己定义的“原则”,注定他会站在人类这一方——他不会、也不可能接受进化。 既然如此…… 司段的表情变得阴森至极。 那他和安雪之间的那一层浅薄的父子关系,也没有必要继续装下去。 从始至终,他想得到的只有安雪那副身体而已。 短短两分钟,身旁的助手已经熟练的列出数条解决方案,并表示:“我们一定会在追踪鬼王的同时保证安雪不会受到伤害。” “不必了。”司段冷冷一笑,“发布通缉令,安雪同鬼王勾结,严重危害城市安全,一旦发现他们踪迹,即刻逮捕。” “什么?”助手一怔,并没有明白司段的意思。在他印象中,直到前一刻,司段都对安雪关爱至极,还因为担心安雪因为突然发狂的浅霖受伤而将他关在医院里。 现在…… 通缉令? 怎么会? 面对助手的质疑,司段脸色顿时深沉,脸上还带着微笑,气质却是肉眼可见的阴郁下来:“有什么问题?” 助手只觉浑身瞬间冰冷,连忙摇头:“没有,这就准备。” 司段回过身要离开,夕楼却将他拦住:“等等,我有!” “队长做了什么危害城市安全的事?他不过和鬼王一起离开而已!” 司段脚步顿住,转头看向夕楼。 “很好,十一分队的表现一直让我很赞赏。”司段微微一笑,笑中有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深意,“行动力强,忠于组织,非常好。” 他的眼神扫过每一个十一分队成员,还有缩在一旁的程依和林晖。 对上眼神那一刻,司段的眼底闪过一道几不可查的金光:“接下来,你们的任务,就是抓捕安雪,将他带到我的面前。” 司段的声音,像一道沉沉重钟,透过某种特殊的联系刻入他们脑中。 所有人立在原地。 眼底同样闪过一瞬金光。 他们恭恭敬敬的向司段行了礼,整齐划一:“是。” “那黎阳和顾牵星呢?”一旁的助手又问。 司段冷笑一声:“别管,随他们吧。” 他可还要靠他们去感染其他人类。 直到跟着司段一同离开,抵达临时聚集点后,十一分队的成员才反应过来。 程乐山难以置信:“我们刚刚接了什么任务?抓捕队长?我们怎么了……为什么会答应?” 空向笛同样不解:“是啊……就好像有什么控制了我的脑子……” 与此同时,双城分局废墟处。 原本关住顾牵星和黎阳的笼子被打开了。 黎阳被打晕在地,顾牵星艰难的往分局的方向行走。 之前打的镇定剂让他手脚发软,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艰辛。 他拖着自己爬到废墟上,徒手刨开砖瓦砂砾,挖得满手都是血。 但他却感受不到一丝痛楚,他的双眼已经失去了焦距,仿佛处在崩溃边缘。 他一边挖,一边喃喃,惨白的双唇开开合合。 “满空……满空……满空……” …… …… 有关于此次法阵给双城带来的伤害,特殊管理局正在有条不紊的善后,经过会议,特殊管理局决定向公众公布部分实情。 得知大规模昏迷事件,和“爆炸”事件都是由“鬼怪”引起,网络舆论直接炸了。 【?】 【哈喽哈喽?】 【阿官是被盗号了吗?】 【带头搞迷信?】 【我的世界观受到冲击了啊,我宁可相信是恶意投毒和恐怖袭/击!!】 身为民间组织的特殊管理局配合双城官方,时刻关注舆论状况,管控言辞激烈、带节奏的发言,逐步放出实情和证据,尽最大可能让舆论健康发展。 作为昏迷过的怀子星,回到学校后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 他没有受什么伤,经过医院观察后就被准许出院。 一回到学校,一群男生女生围了过来。 “你之前也昏迷了,对吧?你去哪了?你真见到鬼了?!” “不是吧?鬼?!真的存在的吗?你说说啊!!” “幸思远说你是被拉入了一个异度空间?这特么不是无限流小说的情节吗?然后呢?” 怀子星:“我……” 众人眼神灼灼,全是好奇。 怀子星深吸一口气:“我……” 众人点点头,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怀子星憋住一口气:“我!!!” 尝试开口的第三次,怀子星哭了。 他根本没法说啊!! 他进入到了异度空间,他遇到了正太天师和美女姐姐。 现实中也见到了,就是安雪和会长啊! 转学生是天师,会长是鬼啊!! 这特么比拉进异空间更扯淡啊! 可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怀子星并不知道冉羽迟之前曾对他使用了能力,让他无法将安雪和冉羽迟的身份说出口,这导致他在多次尝试之后,垂头丧气的趴在课桌上:“我可能是坏了吧……” 怀子星不说,大家也不好逼问,又各自散开讨论了。 双城一中没有在法阵事件中被毁,为了不耽误血液,一中的学生照常上课,同时还容纳了一些其他被毁学校的学生,这导致最近几天双城一中格外拥挤。 这时,走廊里忽然传来一声尖叫。 然后是此起彼伏的尖叫,教室里的女生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出去。 “花都——!!!” 面对热情的女生们,花都露出一个营业性的笑容,说了声我有事,便来到高三四班的教室。 他来到幸思远和怀子星面前,神色凝重:“你们最近有见过或者联系上安雪吗?” 幸思远摇头:“没有。” 怀子星:“没有,我已经好几天没有收到他的消息了。” 他翻出聊天记录,自从知道安雪是天师,怀子星几乎每天发几条消息骚/扰下安雪,但除了在医院里碰面那天,安雪再也没有回过。 会长也是。 没回消息,没来学校,联系不上,像是失踪了。 花都坐到后面的位置上,神色凝重。 难道听到的传闻是真的? 幸思远:“安雪和会长翘课好几天了吧?也没有请假。” 怀子星注意到花都的表情,问道:“不会是出事了吧?” 花都没有回答,眉心紧锁。 他能够看到鬼,也能听到鬼的聊天内容。 前几天,有两只厉鬼误入拍摄现场,自以为普通人类无法看见他们,聊天聊得肆无忌惮。 花都听了两耳朵,恰巧听到了安雪和鬼王的事。 “听说用血镰的天师和鬼王搞在一起了?” ——用血镰的,很显然说的是安雪。 “真的假的?鬼王?可是鬼王为什么要选一个天师?!” “我哪知道?听我一朋友说,那天双城不是开启了个巨大的阵法么?血镰天师冲进去,把大楼变成钢铁,接着就失踪了一段时间,再出来的时候,就和鬼王亲在一块,然后两人就消失了,过去好几天了吧?” “这是私奔啊?!” “不止,听说,他们还拿走了特殊管理局的什么东西,被通缉了!” 正当他思索传闻的真实性时,学校大门忽然被打开,数辆特殊管理局的专车驶入双城一中。 为首的那位天师,手持搜查令,通过广播向所有人道:“我是陈九,特殊管理局第九分队队长,由于双城一中极有可能藏匿通缉犯,现在将进行合法搜查。” “通缉犯名为安雪、冉羽迟,涉嫌严重危害城市安全,如果各位同学有线索,也请踊跃提供!” 听到广播,高三四班一片哗然。 花都掌心紧握,猛的砸在桌面之上。 怀子星的瞳孔瞪得滚圆。 他没听错吧?! 安雪?冉羽迟? 通缉犯?!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卡文卡文……我从下午三点一直写,删删改改到现在,才这么一丁点…… —— 第094章 这是安雪和冉羽迟失踪的第七天。 此刻, 他们正位于白楼大厦楼顶。 在这栋建筑物顶端,他们能看清整座双城。 密密麻麻的建筑物反射天光,在视线中整齐排列, 高架桥纵横交错,鸟笼般围困住整座城市。 印有特殊管理局标准的车辆快速自车道驶过,急促刺耳的警笛刺破长空,像是扎进秋日里的一枚长钉。 “我们的悬赏金额又涨了。”冉羽迟去楼下买了杯咖啡, 递到安雪面前,甜馥清香的咖啡香气徘徊鼻端, 安雪面无表情的抿了一口,眉心紧紧皱起。 “糖呢?”安雪问。 “哎呀, 我忘了加吗?”冉羽迟凑到安雪身边, 轻轻啄了下他的唇畔, 又微微后退,手指一翻,从两人唇间抽出一包黄糖,“在这。” 安雪:“……” 冉羽迟笑着打开杯盖, 撕开包装袋, 倒入糖包, 缓缓搅拌。 安雪的视线从他的侧脸扫过,然后落到那双极好看的手上。 在这样一双精致的手里,哪怕只是简简单单的动作都极具美感。 安雪很认真的问:“这种情况下, 我应该有什么反应?” 两个人之间的相处,这实在是安雪的知识盲区, 尤其是他和冉羽迟现在的关系。 他认为自己不该只是冷冷淡淡的接过, 这样会显得他更像个没有感情的人形兵器, 但若是让他表现得热情点, 这又有点不大可能……也许捅他一刀,他能演得更好点? “都可以啊。”冉羽迟一笑,说道。 正在安雪思考是不是要自己捅自己一刀时,冉羽迟将咖啡递还给安雪,吸管抵在他唇前。 安雪顺势吸了口。 唇齿间全是浓郁的甜。 他想了想,侧过头,身体向前倾,嘴唇印在冉羽迟的唇上。 一个一触及离的吻,很快,安雪又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移开了身子。 冉羽迟却是猛地一愣:“!!!!” 他伸手环住安雪,亲昵的脸颊蹭脸颊,惊喜道:“安!你亲我了是吧!你主动亲我了!!!” 安雪没有回答他,手里捧着咖啡,耳根却红得发烫。 这是一个不适合被打扰的氛围,一旁,却传来两声轻咳。 诡医生冷冷一笑:“我是不是该提醒你们一下,你们现在可是在逃通缉犯!这是你们应该有的氛围吗?” 蛾皇干呕一声:“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冉羽迟,你真恶心!” 在医院中,安雪将蛾皇交给冉羽迟保管。 现在,蛾皇和诡医生的身子被缩到虫子大小,被关在同一个掌心大小的胶囊监狱中。 冉羽迟推了下胶囊监狱。 胶囊监狱呈圆柱形,只是轻轻一推,便会有极大的动静,他们又坐在大厦天台边沿,诡医生和蛾皇眼睁睁的看着胶囊监狱不停向前滚,直至要滚落边沿,万丈高楼就在眼前,他们忍不住瞳孔一缩。 以诡医生和蛾皇现在的体型,如果真摔下去,必死无疑,两只鬼抱在一块,鬼哭狼嚎:“卧槽卧槽卧槽别滚了,要掉下去了掉下去了掉下去了!!!” 在胶囊监狱彻底掉落前一刻,冉羽迟捏住了他们,又用一根绳子捆住一端,另一端系在栏杆上。 高楼的风比平地要大很多,胶囊监狱的底部是透明的,在蛾皇和诡医生的视角,两鬼仿佛被悬挂于钢铁深渊的顶端,只被一根摇摇欲坠的细丝吊着,随时都有可能命丧黄泉。 蛾皇:“放我出去!你要干嘛,哈?担心我出去后夺走你的力量是么!!” “你们最好安静一些。”冉羽迟微微笑笑,发出友好的提醒,“让我忘了你们的存在,也许你们的日子还能好过点。” 诡医生看了眼下方,巨大的高度差让他双腿发软,他深吸一口气,又强撑着抬起头:“你也就只能现在惬意一会,主人很快就会来救我,你们好好想想被主人捕获后生不如死的日子吧!!” 身边的安雪已经架起电脑,正在整理目前已知信息,冉羽迟没有打扰安雪,从身后抱住他,靠在他的肩上,眼神凉凉的瞥向诡医生:“他不会来救你。” “七天了,你尝试发出去不少讯号吧?有收到回音么?” 诡医生一怔,显然没想到自己试图传递讯号的事早就被发现,但他仍旧强撑着:“你知道?很明显啊,肯定被你阻拦了好么!” “没有哦。”冉羽迟摇摇食指,“我拦下的只是有可能暴露位置的讯号,其他的,我很配合的让你传递出去了,但是,你依旧没有收到任何回音,不是么?” “司段,根本不会救你。”冉羽迟眼眸微弯,表情温和,话语却没有一点温度,“因为你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 他利用能力模拟出枯手的立体模型,模型在视线中缓慢旋转,冉羽迟道:“你的价值,不过只是创造时空通道,把这东西拿回来而已。” “当枯手已经存在于当前时空,你还有什么用?你需要用十年献祭的法阵还能为他带来什么好处?下一个十年么?别开玩笑了!” “啊。”冉羽迟突然想起了什么,笑了笑,“你还是有点用的。对于司段而言,现在的你唯一的价值就是告诉他我们所处的位置,但是,你根本做不到。” “你的灵力早就耗尽了,是不是?” 诡医生一怔,一双眼睛瞪得滚圆,死死的盯着冉羽迟,却半天没有回应半句。 冉羽迟说的,他知道,他全都知道。 他在司段身边多年,对于司段的性格,他最清楚不过。 任何没有价值的人都不配留在他身边。 他也帮助司段处理过许多同样没有价值的人。 例如被派来双城抓捕满空的798号。 当任务失败的798号伤痕累累的回到总局之后,司段没有给他任何辩解的机会,直接将他关进了密闭的监狱之中,诡医生对他使用了能力。 他加速了798号的时间。 短短半小时内,798号经历了剩余的人生,诡医生只是冷漠的看他迅速衰老下去,最终变为一摊枯骨。 诡医生就这样,用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瞪向冉羽迟。 他现在的身体太小了,云层散开,一道阴影盖住了他的全部视线——那只是安雪和冉羽迟的影子而已,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却巨大得不可思议,他甚至无法看到他们的全身,因为他实在太小了,而他离他们的距离又实在太近。 所以,他只能看到冉羽迟没有任何感情的微笑:“你应该庆幸,将你带出来的事安。” “你也应该感谢,你还处在你现在的身体里。” “希望你能够记住,安对你的所有怜悯,都是属于浅霖的。” “你没有资格反抗,也无法反抗,你应该牢牢抱住安的大腿,只有他有可能帮你。” “你也一样,我亲爱的蛾皇。”冉羽迟将眼神扫向一旁的蛾皇,鬼王的压迫力是全天然的。 当得到鬼王全部力量的那一刻,所有鬼都会无法控制的向他臣服。 只是一个眼神而已,蛾皇的身子明显一僵,随后,迫于某种抵挡不住的压力般,一点点低下头。 “你的价值,也只是你的空间能力而已。” 短短几句话而已,蛾皇和诡医生顿时安静了下来,全然没有方才的嚣张,冉羽迟对于他们目前的状态很是满意,好心情的转头黏糊安雪。 他亲吻安雪的后颈,一下一下的吻过脊椎骨,然后,在第二个骨节的位置,咬了下,留下一道不轻不重的齿痕。 有些痒,安雪捂住后颈,回过头:“这就是鬼王吗?” “嗯?” 安雪想了想,评价道:“杀人诛心。” 诡医生最重视的就是司段,他为司段而生,也为司段而活,最在乎司段对于他的一切看法。 哪怕他已经察觉到自己已然失去利用价值,但依旧能够自欺欺人。 可冉羽迟偏偏要将所有话摊开来说,把他所有逃避的事情变成扎在心里的针,明明没有用力,却疼得锥心又刺骨。 蛾皇满脑子只有夺回鬼王力量,复活哥哥,和哥哥重新生活在一起,可冉羽迟偏偏用鬼王的力量碾压他,让他不得不臣服,不得不接受他所有目的都无法实现的现实。 “这是一个褒义词还是贬义词?”冉羽迟有些紧张的问。 “褒义词。”安雪说,“很厉害。” 冉羽迟明显松了口气,笑道:“我已经在心里想好当你回答‘贬义词’之后该狡辩的内容了。” “狡辩?”安雪面无表情,“你明明应该直接道歉,并说你会改正。” 冉羽迟眉梢一挑,很是惊喜的模样:“安?!” “不对么?”冉羽迟的这个反应让安雪不知所措,于是他只好如实道,“刚才我顺便搜了点人和人相处的常识,当一对情侣吵架时,女方/受方永远是对的,男方/攻方应该无条件道歉并及时纠正。” 冉羽迟的表情变得更加惊喜:“安!你刚刚说,我们是情侣?!” 安雪:“?” 他还是没有太懂冉羽迟现在这个反应。 用微型计算机代替的右脑和受损的脑区功能的确给他在人际交往上带来了很多阻力。 安雪一本正经的说:“我们已经拥抱、亲吻,还做过,你向我告白过,我并没有再拒绝,难道不能算是情侣?” 听到安雪说的话,冉羽迟双目放光,眼瞳里漂亮的极光映照着暖阳。 他紧紧抱住安雪,把他往怀里按,对安雪说道:“安,安,你快,你快听我的心跳!” 心率高达每分钟一百三十次,窦性心动过速,不是太正常的心跳频率。 他怎么了?他们不过在很正常的探讨问题而已,为什么会发生窦性心动过速的现象? 不过,直觉告诉安雪,此刻不应该把这句话说出来,再继续聊下去,话题能偏向他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的方向。 于是,安雪干脆利落的转移话题。 安雪:“我刚刚重新调查了二十九年前的感染事件。” 冉羽迟:“?” ? 话题变得太突然了吧? 安雪从冉羽迟的怀里挤出来,将刚查到的资料在全息投影仪展示出来。 “根据总局记录,父亲在二十九年前消灭感染源,并创立‘天使’队伍,是感染事件的功臣,也正是因为这件事,父亲才有机会受到总局的重用。” “根据我们亲身经历过的,父亲并没有毁掉感染源,枯手只不过被未来的他拿走了而已。” 冉羽迟:“……安?” 我们不应该继续一下有关“情侣关系”的话题么? 安雪:“而他愿意将枯手交出去,只能是因为,他的‘进化’并不完善,他清晰的知道自己无法真正完成‘进化’,所以,他才会愿意将一切交给未来的自己。” 冉羽迟:“……等等,我们……?” 安雪没有接收到冉羽迟的信号,而是看向他问:“你还记得你在修复裂缝时的情景么?” 冉羽迟:“……” 看到认真整合信息的安雪,冉羽迟放弃了。 他轻叹一口气,说道:“太容易了。” “不管怎么说,那道裂缝也是连接鬼界和人界的通道,当时我才刚感染成鬼,灵力微薄,哪怕和你契约,我也不认为我能够在短时间之内修复好,现在想想,也许……那个通道并未完全打开?” “嗯,很有可能。”安雪说,“连接鬼界和人界……当时父亲或许缺少了某个至关重要的东西,但是,从他选择交出枯手来看,也许现在父亲已经找到那样东西了。” 冉羽迟点头表示赞同。 一个推测摆出来,安雪又提出另一个疑问:“这个枯手是什么?” 枯手被锁冉羽迟锁在约80立方厘米的空间容器中。 安雪凑近观察。 枯手表层的皮肤已经干枯如树皮,泛起无数褶皱,失去和水分脂肪的皮肤紧贴骨头,像一只布满无数尸斑的焦炭。 最为诡异的是,已经干枯成如此模样,枯手的血管却仍在跳动,像是在运输某种物质。 安雪在空间中创造出一缕血丝,让血丝触碰枯手,可不过刚靠近而已,枯手便猛然一颤,将血丝吸收殆尽,化为一道黑雾,空间容器中四处飘晃。 安雪:“枯手大概率是感染源头,并且能加强感染效率。” 他们不可能拿普通人类做实验,便只能根据已知信息进行推测。 二十九年后的感染和二十九年前的截然不同,不论是谢飞雨、黎阳、满空还是顾牵星,都必须在濒死状态中才会被感染成鬼,但二十九年前,却是只要接触到空气就能被感染,完全不是同一个等级。 想到满空,安雪心里涌过一丝怅然。 他没有救下满空。 最后一刻,诡医生还是用他的心脏开启了时空法阵。 冉羽迟察觉到安雪表情的变化,揽住他:“满空的事你不需要自责,你并没有做错任何事。” 安雪是一个极其理智的人,他当然清楚自己的立场,也清楚,在现在这种时刻更不能想太多其他事情,用一些无谓的自责来扰乱自己。 “嗯,改变不了。”安雪说,“我必须尽可能阻止后面可能会发生的事。” 他迅速调整好情绪,继续道:“接下来,我们能够确定的行动是,保护好这只枯手,尝试找到那样东西——称为X怎么样?” 冉羽迟:“简洁明了,简单好记。” 安雪点了下头,继续道:“现在我们的境况也并不好,父亲给出的赏金在不断攀升,天师正在追捕我们,好在鬼还没开始行动。” 冉羽迟:“也许他们不想招惹一位鬼王。” “这是唯一理由。”安雪说,“还有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我们现在信息差太严重。” 冉羽迟一下就明白安雪的言中之意:“我们对司段完全不了解。” “他在总局二十九年,一步步爬上局长的位置,他做了哪些布置,动了哪些手脚,我们完全不知道。” “如果他是人和鬼的后代,那么,他的能力是什么?他又培养出多少类似于诡医生这类的角色?” 战术安排是建立在双方都有一定了解的基础上的,他们现在已知信息太少了,而司段却几乎对安雪了如指掌——他们曾经一起生活过十年,司段想要得到安雪的身体,也必然做过不少研究。 “所以。”安雪总结道,“我们接下来的行动不会有一点计划。” 没有计划,只能依靠身处境况时时搜集信息,随机应变,不确定性太大。 一般人或许会因此踌躇不前,但冉羽迟却是兴奋起来。 他的嘴角扬起笑意,微弯眼眸中噙满张扬:“这很适合我们不是吗?” 天秤在出现在他的肩上,托盘压下,他没有开口,声音却已经传入安雪大脑之中:“毕竟,我们契约了,我们共享感知和五感。” “没有人比我们更加默契。” 安雪敛下眼皮,再睁眼时,右眼竟是覆上一层淡淡的猩红之色。 冉羽迟实在太神奇了,一句话而已,就能勾起他兴奋的情绪。 他在大脑中回应冉羽迟的话:“是啊。不过,现在我们应该有一件事可以干。” 冉羽迟立马接上:“特殊管理局在找我们,我们失踪了七天,所以,司段一定等不下去了,他们会换一种思路,将我们引出来。而我们一定会出现,我们需要收集信息,必须要接触特殊管理局的人。” 安雪:“他们现在一定正在某个地方等我们,而那个地方大概率是——” “学校。” “学校!” 两人异口同声。 . 双城一中。 陈九让学校里所有人集中于操场,一队天师负责检查校内人员,每一位天师都手持武器,如临大敌的面对他们。 另一队天师被派去检查学校。 “不要放过每一处角落!”在出发前,陈九如此叮嘱他们。 等他们人走后,一中校长前去和陈九沟通:“您看,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安雪和冉羽迟成绩都不错,都是好孩子,而且,他们只是学生而已,怎么会涉嫌危害城市安全?” 陈九身体后仰,用鼻孔上下睨了校长两眼,将武器扛在肩上,姿态极其嚣张:“这可是内部机密,我们不方便透露。” “不方便透露?” 校长还未继续开口,花都先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面对手握搜查令和武器的天师,普通学生总会升起一点敬畏情绪,可花都却无畏无惧的直视陈九:“你们是打算不给理由就开始搜查我们?” “没有理由,我第一个拒绝配合。” 陈九再怎么说也是位小队长,最近安雪出事,在抓捕安雪的行动上他格外积极,因此受到总局局长重用。 如果真的能抓住安雪,那未来升迁发财,岂不是唾手可得?! 但升迁发财的第一步,却有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普通学生阻挡。 “哈?”陈九低下头看向花都,眼里全是极不耐烦之色,他将武器抵在花都面前,“你不要以为是个明星就能干扰我们工作,闹大起来,我同样可以把你关起来。” 花都冷笑一声,没有一点要躲开的意思:“难道,你要对我一个普通学生动手?那可有的闹了,我不介意用我的明星效应,将这件事扩大一些。” 警告被无视,还反被威胁,陈九的脾气顿时上来了,他发动灵力,武器闪过一阵寒芒,抬起手就要往花都身上轰去。 就在此时,怀子星跳出来,撞倒花都,两人在地上滚了一个圈,险险避开陈九的攻击。 火光顷刻间将草坪染黑,只留一缕黑灰和一串飘扬而上的青烟。 “卧槽?!”在场众人皆是一惊。 ——这道攻击要是真落在花都身上,他必定受重伤,即使没有死亡,也会因此在医院里度过下半辈子。 “这他妈就是天师?” “因为一点质疑就随便对普通人出手?!” “卧槽?他在干什么?有质疑不是很正常的事么?为什么直接用武器?!真打中了怎么办?!” “他是真打算杀了花都?!还好怀子星反应快扑上去救了下,不然肯定出大事啊?!卧槽?!” 一次攻击,不仅没有杀鸡儆猴,反而引得众人议论纷纷。 陈九的脸瞬间黑了下来,再一转头,只见方才还温润好言的校长挡在花都和怀子星面前,满脸戒备:“这就是天师的执法手段?” “罪犯判刑尚且需要告知理由,你现在要拿一个模棱两可的内部机密来敷衍我们?” “不好意思,这位天师先生,这次搜查,我们不会配合。” 陈九被气得满脸通红,他骤然转身,将武器对准校长:“你?!” 他这一动作,底下的学生们愤怒了,本来十七八岁都是热血方刚的年纪,三番五次被威胁,这谁能忍?! “又来?!” 有位体格稍壮的男生扑向陈九。 “你是来找人的还是来杀人的?!” “将枪口对准普通民众?这事你也干得出来?!” 人潮涌动,学生们自发组成人墙,挡在校长面前,有的伸手抱住他的武器,有的试图挂到陈九身上。 他只是一个人,但面前却有几百上千位学生和老师。 “会长和转学生怎么可能危害城市安全?” “真当高中生的日常是非日常吗?” “你真的是天师么?在特殊管理局混的不怎么好吧?有人教过你应该怎么出任务吗?不管什么是电影动漫还是小说,正常人都不会把场面搞成这样吧?” “拒绝配合搜查!” “我看危害城市安全的是你吧?!” 语言和身体海水般,铺天盖地的朝他压了过来。 陈九被碾压在最底下,其余天师也只能象征性的用武器警告他们,但这没有任何作用,陈九直接攻击并桀骜不驯的态度早就惹怒了所有人! 场面愈发混乱。 质疑不断涌入陈九的耳中,像千千万万根细针扎入,难听、刺耳、令人愤怒。 什么啊,什么啊,什么啊! 他们明明只是一群普通人! 普通人难道不该有点自觉么?弱小、没用到可怜! 天师居然要保护这种普通人?! 他做不到! 对于陈九而言,只有武力高度镇压,才是最快完成任务的方法! 他开始聚集灵力。 陈九的能力,是蓄力引爆。 通过在某个点集聚灵力,能够制造一场极为可观的大范围伤害。 在场的普通学生和老师根本无法感知灵力,更不知道陈九正在做什么。 他们只看到陈九扫了他们一眼,然后冷冷一笑。 花都是头一个发现不对劲的人。 受鬼魅侵蚀多年,他多少对灵力拥有一些感知,有一股灵力正在快速汇集。 他直觉不对,连忙喊道:“等等,大家先后撤!!!” 可他一个人的声音淹没在众人的质疑之中,没有人听见。 他感受到那股灵力越聚越大,越积越多,在抵达临界值那一刻,一道火光突兀的出现在众人面前,紧接着,是高温。 滚烫的温度大浪滔天般席卷而来,没给他们一点反应时间,巨响在耳畔响起,视线和听觉被强光与噪声填满。 这是一场会伤害到所有人的爆炸! 没有人可以躲,也没有人能够躲开! 就连共同执行任务的天师们都没有料到陈九竟是会真的发动这种程度的攻击! 陈九爆发出一阵长笑。 没有人能够质疑他,也没有人能够反抗他! 他能救所有普通人,也能伤害所有普通人!! 身处爆炸中心,所有人的时间仿佛被拉长了,他们眼睁睁的看着爆破极速扩散,头发被强气流吹起,衣服被高温灼烧,自己的四肢却无法移动半分。 就在他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那一刻,一道血镰劈开火光,直冲而入! 一股力量迅速将所有人拉开,后撤,他们面前竖起一道巨大的、透明的墙,替他们挡住爆炸的全部冲击! 巨响之中,陈九继续的灵力膨胀成一颗刺目的光球,像一张极速扩张的、扭曲且狰狞的巨脸,它穿破空气,泛起一阵阵肉眼可见的白雾,将没被透明墙壁保护的一切炸得千疮百孔。 众人惊魂未定,太过惊恐、太过惊慌,他们一时间竟忘了逃跑,只是呆呆愣愣的站在原处。 然后,他们看到,浓烟中走出了两道人影。 冉羽迟张开一双骨翅,火光透过薄膜,映出某种无法描述的,瑰丽又艳丽的色彩,他看起来强大又耀眼,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同平日在学校里截然不同张扬和骄横。 而安雪,则是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陈九身旁,血镰勾住陈九的脖颈。 他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在还未散去的火光中,眼神寒冷得像是深海的寒冰,每一眼都冷漠到令人心惊胆寒。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1.30的更新!想两章一起发,就好晚了,今天还有!我先睡觉,睡醒修一下然后继续写,啥时候写完啥时候发!么么! —— 第095章 爆炸过后, 耳畔只余持续不断的嗡鸣。 幸思远一脸茫然,呆呆的张开嘴,花了好长时间才辨别出忽然出现的两个人:“安、安雪?会长?” 他又揉了好几下眼睛, 难以置信的转向一旁的花都和怀子星,两人看起来不算太好,在地上滚了一圈,浑身沾满灰尘。 幸思远:“是安雪和会长对吧?那是什么武器, 为什么会长会有两个翅膀?他不是人吗?!” 怀子星拼命想开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一旁的花都倒是面露欣喜之色。 虽然不知道冉羽迟到底是什么情况, 但是至少,安雪没事! “先离开这里, 别待操场上。”花都说。 爆炸正中心, 陈九感受到勾在自己脖颈上的血镰, 薄如蝉翼的镰锋割破皮肤,有种尖锐的疼痛感。 陈九冷冷勾起嘴角,直视安雪的眼睛,爆发出一阵畅快淋漓的笑:“哈哈哈哈哈, 你终于出现了!我要亲手将你抓到局长面前, 感谢你当时对我的质疑……现在, 你将会成为我通向未来的脚踏石!” 安雪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他用冷淡如寒泉的声音说:“你可以试试。” 陈九再次爆发出一连串大笑。 我可以试试? 我当然可以试试!! 安雪和鬼王出现了!他更不需要在乎眼前这一群普通人!! 只要抓住他们! 他的功绩!他的未来! 一切都唾手可得!!! “上啊!!”陈九冲周围的天师下令,“抓住他们!!!” 其余的天师同时盯向安雪和冉羽迟, 眼睛红得像发现猎物的野兽。 ——能和陈九一同执行任务的天师大多是同一种人,他们每一个人, 都想要得到那一笔足够他们衣食无忧度过一辈子的悬赏金! 有天师发动了能力。 校门外, 一辆巨型货车正好驶过, 它的方向原本直行向前, 可是,在能力的作用下,车头忽然偏离方向,拐了个大弯,直冲双城一中校门。 司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拼命踩刹车,掰动方向盘,但没有任何作用!货车速度不停加快,他只能拼命按响喇叭,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驾驶的货车撞开校门,朝集满人的操场横冲直撞。 这辆巨型货车长达二十三米,又处于高速移动状态,学生们根本来不及撤离,恐惧上头,第一反应就是开始四处逃窜,没有纪律、没有指挥,数千人的慌张聚集在一起,操场一片混乱,急促的喇叭声、惊惧的尖叫顿时响彻整个耳畔。 一位女生在奔跑过程中被撞倒,脚踝扭伤,这使她一时无法站起来,她听到越来越近的喇叭声,浑身一僵,愣愣的扭过头去。 那辆货车已经驶到她的面前,司机惊恐的脸、还有大到恐怖的车头在她的眼中迅速放大,女生四肢都软了,惊惶无状中,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就连逃跑的本能也忘了,犹如一具无力的玩偶一般,怔怔的跪坐在原地。 就在货车即将撞到她的那一刻,一个人影忽然出现。 冉羽迟挡在女生身前,哪怕在如此危急关头,他依旧是一副游刃有余的表情。 他看起来像是随便将手一伸,货车车头在撞到他掌心那一刻骤然停下,驶来的惯性让车身继续向前冲撞,但由于车头被阻挡,两股力量相互作用,车身竟是在刹那之间腾空跃起。 “卧槽,卧槽!!!”司机瞪大眼看向冉羽迟,他能明显感受到车身在受到挤压,货物被挤碎,硝烟味自货箱飘入驾驶室。 货车运送的可是易燃易爆的危险品!饶是已经做好安全防护工作也受不了这样的挤压冲击! 要爆炸了,要爆炸了,要爆炸了!!! 完了,完了!! 司机已经完全忘了如何说话,只是紧紧抓住安全带,屏住呼吸,在极度惊惧之中放弃了求生的念头。 与其相信自己能逃出去,还不如祈求会有人来救他!! 就在硝烟味几乎布满整个鼻腔时,安雪忽然跳上车身,他在近乎与地面垂直的货箱上快速移动,最后纵身一跃,劈开车门和安全带,将司机从驾驶室中扯了出来。 黑烟裹挟着滚烫热浪自货箱中冒出,像一锅被打翻的沸腾油锅,安雪当场咬破手臂,血液顺着手臂滴落,浓厚的灵力骤然展开,所有人的视线中闪过一道红芒,仿佛是瞬间燃烧起的火焰,一道血墙拔地而起,闪烁着火炭一样耀眼的红,那一刻,硝烟、火光和爆炸声全都被挡在血墙之后。 地面震颤,灰白色的蒸气弥漫。 所有人都忘了逃跑,只是呆呆的看往血墙筑起的方向。 “活、活下来了……”司机看到那场差点要了自己命的爆炸,当场手脚发软,瘫软在地面之上。 冉羽迟拍了拍沾上灰的掌心,冲女生微微点头,走向安雪,小声问:“这动静是不是有些大了?” 安雪:“好像有点。” 幸思远距离货车爆炸现场最近,亲眼看到冉羽迟以超越人体力量挡住货车,又看到安雪以违反重力理论的姿势跳上货车,再特么以剧烈冲击唯物主义世界观的姿态划破手臂以血筑墙,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是现实能够发生的吗? 这个世界真的是现实世界吗?! 幸思远问一旁的怀子星:“这真的是安雪和会长吗……?” 怀子星没有回答,幸思远转过头,却发现他正捂住嘴,热泪盈眶:“安雪……会长……好他妈帅啊呜呜呜!!” 幸思远:“……” 幸思远:“他们的事……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 怀子星被帅的眼泪直流:“我早说过,我进入了赌场,有人救了我,就是他们!!你不信啊!!” “啊……”幸思远呆呆的回过头,看到火光中的两道身影,他们就像刺破长空的两柄利刃,傲慢,又强大。 在幸思远愣神间,花都已经向安雪跑去:“安雪!你要对付他们吗!我也许可以帮你!” 安雪和冉羽迟应声回头,只见在被货车撞烂的大门那,又开进来一辆保姆车,保姆车在花都面前紧急刹车,经纪人颤抖着手脚开门下来,打开后备箱,车内的座椅都被拆了下来,有几只半透明的鬼被捆住,随意丢在角落,其余地方,堆满了从厉鬼身上抢来的武器。 就在前两天,录制结束之后,花都忽然失踪,等他再回来,经纪人看到了让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花都不知怎么绑了好几只鬼,还从他们的老巢搜刮了一整车的武器。 “花花花、花都,鬼、鬼和东西我帮你运过来了。”经纪人一边发抖,一边双手合十,闭上眼,不断给自己洗脑,“我看到的都是假的,这世界上没有鬼,没有鬼,相信科学,相信唯物主义。” 安雪:“…………” 冉羽迟倒是很满意这一车厢友情赞助的武器,爽朗一笑,拍拍花都肩膀,道:“多谢!” 花都瞥了他一眼,不大客气的躲开冉羽迟的手,音调没有多少起伏:“我帮的是安雪,只是没想到,你居然是鬼王。” “一样的。”冉羽迟眼睫微弯,“还有一件你没有想到的事。” 他搂住安雪,手臂贴在安雪的脖颈之上,拇指轻轻摩挲他的唇珠,低头,轻轻印上一吻:“安雪,现在是我的。” 花都:“……” 经纪人:“……” 为什么宣誓起主权了!现在的重点不是应该是学校居然被炸了?他还帮花都送了这么一车武器过来吗?! 安雪无意参与两人之间略带幼稚的斗嘴,视线紧盯前方,眉心微微皱起。 陈九破开血墙,向他们走了过来:“你们是不是太嚣张了?” 他将武器扛在肩上,轻蔑一笑:“你们以为,你们现在还能出去吗?!” 所有天师迅速集中,每一个人眼底都闪烁过一阵金芒。 他们的身上,灵力涌动,各种不同属性的能量交错,恍若在天地之间铺开一张巨网,就连空气都被如此浓厚的灵力挤压到变形。 局面已经无法控制,可第一个冲向安雪和冉羽迟的,不是陈九,也不是天师们,而是手无寸铁的校长。 饶是眼前一切已经无法用科学来解释,校长依旧选择挡在安雪和冉羽迟面前。 在他眼里,安雪和冉羽迟只是他的学生:“孩子们,别怕,校长永远会挡在你们前面!”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他甚至连真相时什么也不知道,可他未曾犹豫,也毫不畏惧。 安雪心中涌过一丝柔软的情愫。 他想了想,说道:“谢谢。” 然后,他重新走到校长面前,让花都带走校长,并真诚道:“很抱歉,因为我们,让学校受到损害。” “我们先走。”花都深知自己即使留在这里也不能够帮上忙,他当机立断,拖走校长和已经浑身发软的经纪人。 有足够的时间缓冲,教师们终于恢复冷静,有序指挥其他学生撤离,花都挤进人群中,边跑边回头。 视线尽头,安雪割破了手腕,血液化作无数条细丝,快速生长的藤蔓一般,密密麻麻的缠上车子,同时,安雪的肩上出现了天秤。 能力发动,自由意志! 能力发动,造血干细胞! 契约作用下,两种能力同时发动,精密的设计图在安雪脑海之中展开,血细胞分化、复制,颜色逐渐变深,血细胞凝结成各式各样精细的零件,拼合、组装—— 不过几秒而已,一辆普通的保姆车,被武装成了装甲车!! “上车!”安雪拉开车门。 “来了!”冉羽迟随手扛起两挺机枪,枪口对准天师们,一通扫射。 机枪是花都从厉鬼手中抢来的,装的并不是普通子弹,子弹经过特殊处理,内含鬼气,能够根据使用者的能力将子弹功效发挥最大化。 “一把枪而已!”其中一位天师的能力是身体硬化,武器对他根本不起作用,他冷笑着就追了上去,等子弹撞到他身上时,他才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这不仅仅是子弹!! 而是一枚被压缩成子弹大小的□□! 巨大的冲击力在他身前炸开,威压袭来,将他已经硬化的身体砸得坑坑洼洼,同时,这种爆炸却是连续的,空气被瞬间蒸干,地面翻起,天师爆发出一阵惨喝,浑身软绵的倒在地面之上。 ——他的骨头全断了! “哇!”冉羽迟赞叹,“这枪也太好用了!” 不会夺走天师们的性命,却又能最大程度阻止他们的行动!而且完全不需要填充子弹,只要灵力足够,他永远不会弹尽粮绝! 鬼界的武器研发已经发展到这个样子了么!! 这真令他感到欣慰!! 有了前一位天师的经验,其余天师们并不打算硬碰硬,而是躲到管理局的车辆之后,子弹在车身上留下了密集的弹痕,突然出现的重型装甲车更是夺走了在场所有老师和学生的视线,在众人震惊诧异的目光之中,大咧咧的撞开校门,一骑绝尘。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追啊!!”陈九再次下令,其他天师缓过神来,上车,发动,紧急追击,紧跟装甲车身后。 那一天,双城大街上出现了令人哑然的一幕。 一辆重型装甲车在街道上歪歪扭扭的行驶,横冲直撞,其余车辆避之不及,但却有十几辆特殊管理局的车辆紧随其后。 而装甲车之上,一个青年正在疯狂实验武器,一会是手/榴/弹,一会是机枪,一会又是不知从哪里扛出来的火箭炮,全是经厉鬼之手改装过的武器! 他似乎沉浸在爆破声带来的快感之中,甚至还有闲情雅致在自己脸上画了几道极度应景油彩。 驾驶室中,安雪面无表情的唤道:“冉羽迟。” “嗯?”冉羽迟戴上护目镜,又朝后方丢了一枚闪/光/弹,回过头,脸上的兴奋还未褪去,“怎么了!” 安雪的腰背挺得笔直,握住方向盘的手有一丝不可察觉的僵硬:“我在无证驾驶。” “诶?”冉羽迟眨了眨眼。 安雪补充道:“我不会开车,更不会开装甲车。” 身后,陈九的队伍分头行动,从其他路线加速包抄。 陈九的车辆和另外几辆车已经驶到安雪前方,他将车一横,挡在路中间,形成一道路障:“我了解安雪,他绝对不会撞过来,拦住他,把他逼停!” “是!” 安雪视线前方,车辆忽然从拐角出现,呈一字型齐齐挡在道路中央。 “要撞上了。”安雪说,“我不知道哪个是刹车!” 冉羽迟摘下护目镜,挤进驾驶室中:“相信你的直觉,随便踩一个!” 陈九他们就停在眼前,来不及再多想!安雪随便挑了一个,用力一脚踩下,一股推背力油然而生,车辆骤然加速,各种指标表盘数值极速飙升,车尾喷气管竟是喷吐出青蓝色的火光。 “哈哈哈哈哈哈!!”冉羽迟爬上副驾,系紧安全带,“安!你踩的是超加速脚踏!!” “卧槽,头!他们撞过来了!!!” 超加速状态下的重型装甲车像火箭一样,直直撞上陈九的车辆,冲击中,装甲车侧翻,陈九立马下令发动攻击,刺眼的火光直冲而来,冉羽迟抱住安雪,张开骨翅,借助冲击的余力,原地腾飞。 他们路过一栋大楼,反光镜面将不远处的攻击和爆炸映得一清二楚,大楼顶端,立了几个蓝色的字。 ——城南科技公司。 安雪想了想,道:“我突然有个想法。” “什么?”冉羽迟注意到安雪停留在大楼的目光,身后忽然伸出一长条菌丝,捆住大楼顶端的栏杆,借力将自己和安雪一同吊了上去。 高楼顶端的风很大,每一下都裹挟着刺骨的寒冷。 安雪:“如果将一切都公布出去,会怎么样?” “特殊管理局会乱翻?”冉羽迟说,“不,不一定,司段一定早就做好了准备,但是,公布出去,司段必定会有所行动,至少我们能多得到一些信息。” “对,我想试试。”安雪说,“我需要能够连接特殊管理局所有成员的服务器,还有发信设施,这些东西如果使用能力,太麻烦了。” 冉羽迟明白了安雪的意思:“所以,你看上了这家科技公司?” “眼下有现成的,我们可以礼貌的借……” “轰——!” 还不等安雪说完,陈九的攻击再次袭来,有位能够使用飞行能力的天师朝他们直冲而上,突如其来的爆破将安雪和冉羽迟从大楼顶端撞下,两人被火光暂时分离,剧烈的失重感袭来,安雪并不担心冉羽迟会出事,他当机立断,使用血液凝聚成长刀,插入大楼玻璃之中。 云彩染上夕阳,朦胧霞光同爆破的火光一起,倒映在反光玻璃上。 长刀划出一道极深极长的划痕,刺耳的划拉声顺着墙体和空气,闯进正在大楼中办公的人的耳中。 他们停下手中的工作,错愕的望向触目惊心的划痕,和忽然出现在大楼之外的少年。 安雪一脚踹开玻璃,翻身而入,拍去溅到身上的玻璃碎屑,很是礼貌的问道:“不好意思,请问你们的机房在哪一层?”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春节快乐,希望大家今年顺利,暴富!!!! 新的一年,很高兴能够遇到我可爱的小天使们!!! 大年初一,评论的都发小红包!!!! —— 第096章 面对安雪的问话, 办公室里的人一时相顾无言。 怔愣许久,才有人缓缓的、试探性的问:“不好意思,请问……你刚刚是怎么进来的?” 这里可是三十七楼!! 一个少年突然出现在三十七楼的外墙, 还一脚踹破玻璃翻了进来,怎么看怎么不正常好吗!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单面玻璃之外再次出现几个人影。 还是那位拥有飞行能力的天师! 他的飞行姿势并无半点美感,滑翔翼收缩, 像一只失去平衡的鸟一样撞入大楼之中。 玻璃顿时碎裂,细碎的玻璃碎片洒了满地, 斜阳骤然落在成堆的碎片之上,很是晃眼。 飞行天师在地上滚了一圈, 看向安雪的眼神就像看到了五百万。 ——安雪和冉羽迟通缉令的悬赏额要远远高于这个数字。 金钱的诱惑足以使得一部分人抛弃人性! 他露出一个极度狰狞的笑容, 不顾一切的朝安雪攻去。 灵力涌动, 化为凌厉锋刃,他显然没有想过避开普通人,大面积无差别攻击直愣愣的使了出来,办公室里的人只觉眼前刮过一道八级大狂风, 像被扇了无数巴掌, 然后, 文件飞了,桌子裂了,窗帘纷飞, 破碎的窗框哗哗作响,有人脸上甚至出现了血痕。 安雪迅速躲过天师的攻击, 划破手臂, 滴落的血液凝成铁链, 将所有普通人捆绑在一起, 随后铸起血墙。 血墙后的人们并不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只知某样东西以极其沉重力量撞向墙面,是血墙帮他们抵挡了这道足以夺走他们性命的攻击! 攻击没有奏效,那位天师迅速发动第二击,空气在他的操控之下凝为胶状物质,很快,物质发生形变,成为状似子弹的形状,排列成前尖后宽的队形,破开空气,朝安雪迸射而去。 安雪后仰躲开,血镰自掌心凝结,劈碎胶状子弹,可却有一颗擦过血镰,垂直往前方滑去。 子弹的尽头是一张办公桌,两台曲屏电脑仍在运作,血墙后,一个秃头设计师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叫喊:“那是我通宵三天画的图!!改了七次!明天就要交稿了!!我还没备份啊啊啊啊啊!!!” 他已经心如死灰。 让他再肝三天,还不如一枪爆了他的头!! 可等他嚎完,却发现,他的电脑完好如损,安雪不知何时已经挡在子弹面前,子弹撞在他的右臂之上,就像撞上了某种极其坚硬的物质,竟是硬生生被调转了攻击方向,转向那位天师。 趁天师还未反应过来,安雪再次凝出血镰,挥向天师的下盘,天师直接摔翻在地,与此同时,冉羽迟也从窗外翻了进来,在他身后,追来一群使用滑翔工具的天师。 他极其顺畅的握住窗框,翻身而入,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之中,发动能力,一整层破碎的玻璃纷纷向上飘起,犹如时空倒流一般,合并、修复,重新安装回窗框之上。 冉羽迟还顺便在大楼外墙装上了透明的防护罩,使用滑翔翼疾驰而来的天师们已经做好了破窗而入的准备,一个个卯了劲的往前冲,突然出现的防护罩让他们根本来不及拐弯,“砰砰”好几声,一摊烂泥般撞在防护罩之上。 安雪将那位飞行天师捆起来,撤去血墙,对冉羽迟说:“我们不能在这里,太多普通人了。” “确实。”冉羽迟说。 正要离开办公室,里头的人却一窝蜂拉住安雪和冉羽迟:“你们这是拍电影呢?特效演员?刚刚那些怎么弄出来的?” “是不是全息投影技术啊?还能那么真实的吗?!” 他们的话还没问完,面前两人直接拉开办公室的门,离开了。 除了跟着安雪直接从窗外攻入的天师之外,其余天师则是选择从大楼大门进入,现在,他们已经来到安雪和冉羽迟所在的楼层。 走廊上播放着节奏轻快的外文歌曲。 安雪和冉羽迟躲过迎面而来的攻击。 “快追!抓住他们,那可是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啊!!” 天师们已经彻底没有了理智,不顾现在身处人员密集的大楼,也不顾周围全是普通人,直接发动攻击,冉羽迟拉过一个正好出办公室送文件的年轻人,替他挡住攻击,顺便回头问道:“你们公司挺年轻啊,怎么会想到在走廊放音乐?” 年轻人早就在公司群看到有剧组用全息投影技术拍电影的事,看到眼前的情景不慌也不忙,甚至还能回答道:“因为人们倾向于动作和音乐同步,我们领导认为节奏快的音乐和律动感强的歌曲能够提高我们的工作效率。” “有道理。”冉羽迟赞同的点点头,“看来我们不能打扰你工作了。” “嗯?”年轻人抱着文件,“您说什么?” 恰巧此时,又有天师发动攻击,肩上,天秤的右边托盘压下,周遭顷刻之间寂静无声,天师们的攻击犹如动作夸张的哑剧,爆破声,呐喊声,全都在一瞬间消失不见,火光在脚边无声的炸开,冉羽迟不过轻轻滑动掌心,将攻击挡在身前,他和那位年轻人毫发无损。 年轻人:“好神奇!全息投影还能关声音的吗!” “是的。”冉羽迟将他推进一旁的办公室,“再拍摄结束之前,先别进来,嗯?” 安雪解决掉面前的一位天师,回到冉羽迟的身边,办公室里的年轻人又探出头问道:“电影什么时候上映呢?” 他边说边掏出手机,将摄像头对准冉羽迟:“可以拍照吗?” 才刚问完,一只手挡住他的摄像头,手机屏幕上一片漆黑。 安雪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映,不能拍照。” 话音落下,天师的攻击同时袭来,安雪拉上办公室的门,一弯身,翻到一旁的应急通道,跑向楼下。 食堂阿姨正好推着小推车从电梯间出来,她似乎很是喜欢走廊上播放的外文歌曲,边走边哼哼歌曲调调。 安雪挡住即将攻击到食堂阿姨的爆炸。 一旁的冉羽迟看到推车上鲜翠欲滴的水果还有甜香扑鼻的点心,问道:“哇,这是公司的下午茶吗?” 食堂阿姨友好的回答:“对啊。” 冉羽迟:“真不错!” 比起天师们狼狈不堪的追击,安雪和冉羽迟的逃窜显得游刃有余,他们不像是一位正在被抓捕的通缉犯,而更像是开放日光明正大来公司里考察的群众。 躲避攻击并进行反击的过程,冉羽迟居然能和办公室里的围观群众聊上几句天。 “你们公司的环境真不错。” “什么?工资这个数?福利待遇也挺好啊!” “办公室里居然还养了猫!你们好快乐!” “是吗,机房在三楼?我们现在在三十六楼对吧!” “对呀,正在拍电影,上映日期不知道,目前剧组只有两个演员。” “旁边这位?我想想应该怎么介绍……” “冉羽迟,小心。”安雪提醒道。 听到安雪的声音,冉羽迟抬起头来,只见蓝紫色电光迎面袭来,冉羽迟搂住安雪的肩,将他紧紧箍在怀中,攻击在距离他十公分的位置忽然停滞,然后如烟火般散开。 冉羽迟炫耀似的眨下一边眼睛,向办公室中的普通群众说道:“是我男朋友!” 安雪:“!” 围观群众:“!!!!” 说话间,天师们再次围攻过来,机房在三楼,要乘坐电梯或是走楼梯都不大可能,此刻,走廊两头的天师正像洪水猛兽般朝他们发动袭击。 冉羽迟观察了下周围,然后干脆利落的拆开通风管道。 攻击从两个方向同时袭来,灵力涌动,在视线中合并成类似于同心圆的形状,它们不断出现,并不断扩大,在即将被击中之时,冉羽迟和安雪的身体同时缩小,一起跳入了通风管道之中。 呼啸风声在管道中涌过,沉闷得犹如野兽的低吼。管道路线错综复杂,连通大口每一处角落,只是,周围没有光亮,一切都太黑了。 在这样的黑暗之中,安雪忽然问冉羽迟道:“你刚刚说什么?” “刚刚?” “跳下通风管道之前。” 冉羽迟想了想:“我说……你是我男朋友?” 安雪忽的没有声音,冉羽迟平白生出一份紧张情绪:“我不可以这么介绍吗?可是就在不久前,你才说过我们是情侣。我知道了,你认为缺少一点仪式感?我还没有正式告白对不对?” “不是,我只是……”安雪想了想,开口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在我自己提到情侣时,我并不理解为什么你会变得那么激动,甚至出现窦性心动过速现象,但在刚才听到你的回答时,我也心跳加速了。” “冉羽迟,我好像,很高兴。” 安雪猝不及防打来一记直球,冉羽迟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他抬手,想要抚摸安雪,却发现,安雪的左边脸颊和耳根都是烫的,有些情绪大脑无法清晰感知,却能通过生理现象准确无误的表现出来。 ——尤其在黑暗之中。 黑暗,是一切的遮羞布。 冉羽迟忽的抱紧安雪,低头吻上他的唇。 他们正在下坠,耳畔溢满风声,可他们在如此阴暗和喧闹的地方接吻。 在黑暗之中,五感会被无限放大,空气刹那间变得滚烫,就连触碰都变得异常极端,他们的手指交叠,十指交错,紧紧握在一块。 安雪只觉得自己的体温逐渐升高,心跳正快速攀升,他却并不曾发现交缠在一块的手指也沾上了丁点红意。 他们握得太紧,难舍难分,以至于指尖相交处仿佛是铺上一层淡淡水彩,哪哪都是白瓷般极度敏感的色泽。 他有多沉浸,就有多热烈。 等到他们终于落地,等到安雪再抬起头,他的眼底已经浮上一层雾蒙蒙的水气,右眼中,红芒隐隐闪烁。 他很高兴,很兴奋。 在如此极端的环境中接吻,让他的肾上腺素瞬间飙升至最高值。 他从未如此清晰明了的感受到自己的情绪。 安雪踹开出口。 通风管道直通机房,此刻的机房并没有开灯,只有一缕斜阳自顶端的小窗中照射进来,满目都是跳跃的指示灯和整齐排列的机器。 不那么亮的光落在安雪头顶,却衬得他五官清晰,就连眼中一不小心沁出的那点意乱情迷都照得一清二楚。 安雪在冉羽迟的指尖上轻轻碰了下,猫挠似的,然后抬眸朝他一笑,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回去后,我想做点更刺激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大年初二!截止明天20:00本章评论都有小红包!! 最近营养液好快啊哈哈哈哈哈,我还能码!用营养液砸晕我吧!!!码加更去啦!睡前记得来康康 —— 第097章 冉羽迟无法形容听到安雪的话时, 自己是一种什么感觉。 就像心脏里发生了一场宇宙大爆炸,那样的欢愉、那样的雀跃,是没有文字能够准确形容的。 只是他们现在没有太多时间继续探讨这件事。 回去后。 这三个字中间所需要的先决条件, 可比每一件刺激的事都要更加刺激。 他们的对手是司段。 可他们对司段的了解却实在太少太少。 最后,安雪和冉羽迟只能浅浅的交换了一个吻,然后继续他们的行动。 不愧是在市中心使用一整栋写字楼的科技公司,机房中的各种设备都很是齐全。 安雪打开一台电脑, 简单粗暴的破译了管理者界面,连入公司内网。 有关网络的事, 冉羽迟插不进手,所以他只是陪在安雪身边, 安雪专注面前的电脑, 键盘敲得噼里啪啦, 冉羽迟便认认真真的端详安雪。 进入工作状态的安雪极其专注,周围任何事物都不会干扰到他,此刻的安雪点出无数个程序框,猩红的右眼不仅仅反射电脑屏幕, 还有无数由0和1组成的二进制代码自他眼中闪过。 他隐藏了自己的痕迹, 黑入总局通讯系统之中, 拿到了所有天师的加密通讯码。 安静没过多久,冉羽迟注意到了不远处传来的动静。 他站起身,来到机房门后。 天师们并不知道他们跳下通风管道要通向什么地方, 只能使用仪器一层层测量。 已知初始位置于三十六楼,每层楼探测时间只需要十五秒, 那么, 距离天师们找到他们, 最长只有八点二五分钟。 这只是最佳情况, 更多时候,天师们每一层并不需要十五秒,就像刚才,他们只花了十秒时间,就排除了二十八到二十楼。 三分钟后,安雪终于连通所有天师的通讯系统,并将目前已掌握事实打包发送。 进度条开始移动。 脚步声越来越近。 天师们已经来到五楼,然后是四楼,再然后,一串尖锐警报突兀的在走廊之中响起,像幽灵般在寂静的走廊中横冲直撞。 “嘀嘀嘀嘀、嘀嘀嘀——!!” 其中一位天师指向机房方向,面露喜色:“找到了,他们就在机房!!!” 不需要等他们攻进来,冉羽迟先发制人。 他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冲到天师面前,掐住他的脖颈,右掌擒过他的右臂,踹向小腿的同时,手臂右转。 只听“咔嚓”一声,天师发出惨痛哀嚎,他的手臂被一瞬间折断! 面对朝他冲来的天师,冉羽迟如法炮制,卸了不少手臂。 他没有使用能力,过大范围的攻击会对周遭环境造成破坏,他并不能保证安雪的行动不会受到影响。 只是一个个卸手臂未免有些太过于麻烦,他一手前身,做出拉弓的姿势,下一刻,他的掌心中出现了一把精致弯弓,随着他松开右手,一支又一支弓箭飞射而出,凭空出现的弓箭犹如破风之刃,插入迎面攻来的天师腿中。 冉羽迟没有夺取任何一位天师的性命,甚至没有让任何一人受重伤,他只是通过反击封住他们的行动。 自始至终,冉羽迟从来没有真正的杀过一位天师——哪怕这群天师正在不顾一切的抓捕他。 陈九看穿了冉羽迟的行动,勾唇冷冷一笑,下令道:“他不敢杀你们!直接上!!!” 鬼王不敢动手伤人?! 没有性命之虞,天师们的攻击更加不要命,他们像一只只发疯的野兽,直接往冉羽迟身上扑,灵力涌起,当他们的内心彻底腐化时,是会体现在灵力的表现形式上的。 此刻,天师们的灵力浑浊且粘稠,他们发动了能力,满地都是腐烂的尸体,它们不顾一切的从黑色的血水之中攀爬而上,抓住冉羽迟的脚腕,还有虫子,青白色的蠕虫扭曲着肥硕的身体,小炮弹一样撞向冉羽迟。 走廊上处处回荡着犹如深渊中泛起的恐怖嚎叫。 有位天师忽然道:“我找到安雪了!他就在机房里!!” “哈?机房?又想耍什么花招?!”陈九将武器扛在肩上,“给我进去抓了他!” 冉羽迟后退一步,挣脱缠绕住他的白骨和泥泞,属于鬼王的威压不再压抑,凌厉且凶悍的撕裂眼前浓郁黑气,尽数砸向面前的每一位天师身上。 那股威压,沉重,且阴戾,所有天师们一怔,自心底涌出一股无法克制的战栗。 冉羽迟拦住陈九,眼神懒懒的睨向他:“我希望你们搞清楚一件事。” “不杀你们,只是我认为我应该这样做,而不是我需要这么做。” 他瞬间来到陈九面前,一手捏住他的下巴,另一只手抵在他的太阳穴上,向不同方向掰动,这个姿势,他只要稍微用些力,就能将陈九的脖颈彻底扭断。 他低下头,以某种冰冷森寒的语调对他说:“等我的想法改变了,你们认为,你们还能在我面前蹦跶多久?” 陈九面如土色,浑身僵硬。 现在的冉羽迟只是以高中生的形象出现在他们面前,囿于这份极具欺骗性的外表,他差点忘了,他面对的并不是普通人,也不是天师,而是鬼王!! 他的脖颈在冉羽迟两手之间已经被扭到极限,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骨骼与肌肉间每一缕撕扯,每一分超乎界限的移动,他不知道冉羽迟只是想威胁他,还是是真的打算杀了他!! 疼疼疼疼——!! 当无法忍受的剧痛自脖颈中传来时,他的通讯仪忽然响了。 不仅仅是他,在同一个,所有天师的通讯仪都响了。 他们收到了来自同一个人发送的文件!! 通讯仪自动读取文件内容。 第一份文件,是一段来自二十九年前的视频录像。 二十九年前的感染事件在如今已经被彻底隐藏起来,分局天师们知道的并不多,顶到天,他们也只是偶尔议论下,特殊管理局现任局长司段因为感染事件得以从分局调到总局。 说到这个,天师们无一不是艳羡和佩服的。 感染事件,一不小心就会搭上性命,可司段却果断参与,拯救临城普通居民,他们并不认为自己在同样的状况和条件下能够冷静无虞,也并不能保证自己有能力能够扭转局面。 但是,现在,他们看到的又是什么?! 那是如同炼狱般的场景! 天空被撕扯开一道裂缝,厉鬼源源不断自裂缝中俯冲而下,人类被感染成鬼,互相撕咬,自相残杀。 ——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司段,和他手中的那只枯手!! 第二份文件,与浅霖有关。 司段放火烧了浅霖全家,像救世主一样出现在他面前,诱导他签下契约,强行分离了他的人格。 是司段创造了诡医生! 诡医生长达十年、毫无规律的虐杀也在这份文件中得到了解答。 因为他需要献祭!他需要开启能够穿越时间的法阵!! 第三份文件,是悲怆孤儿院,那同样是个令所有人惋惜的事件。 孤儿院的院长收养年幼的孩子,表面上大爱无疆,无私奉献,实际上,却只是为了将他们改造成人形兵器! 而背后的买家,就是司段! 他要得到他想追求的身体,他拿无数无辜孩童的生命实验,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他! 第四份文件,同蛾皇有关。 在此之前,以蛾皇的强大程度,来到人界不可能没有任何声息,可特殊管理局却像瞎了眼一样,没有发现任何端倪,同蛾皇有关的鬼魅、镜欲、噬梦,无声无息的造成了一系列长时间恶.性.事.件,全都是因为司段纵容的缘故! 他需要蛾皇的空间阵法,因此他需要和蛾皇合作! 特殊管理局局长司段,从来都不是他表现出来的那副温雅模样。 他是人和鬼的后代,他有一半厉鬼的血脉。 他的目的从始至终都是进化,让全人类,感染成厉鬼! 得知真相的那一刻,所有天师都呆滞了。 一切仿佛僵滞静止,灵力在一瞬间消散,黑水褪去,枯骨散成黑灰。 一切都显得那么不可思议,都像是疯子在讲绝不可能发生的笑话。 可安雪却偏偏将证据清清楚楚、有条有理的摆在他们面前! ——失踪的那一个星期,安雪和冉羽迟并非什么也没做,他们收集了所有证据。 十一分队全体成员聚集在会议室之中。 就在刚才,他们还在尝试联系安雪,但却没有收到一点回音。 然后,他们收到了这些文件,发信人正是安雪。 空向笛难以置信:“这是……真的假的……” 难怪浅霖会突然变了性格,难怪他要开启那个法阵,难怪总局要派人抓捕满空…… 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要回到过去,拿回感染源?! 会议室中一时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夕楼沉思许久,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如果说,感染事件的源头就是司段,那…… 他转向身旁的黎阳:“黎阳,你还记得吗,你之前对我说,成为鬼之后获得能力的感觉,和在圣殿中的感觉很像,那是什么感觉……能再详细一点吗?” 当时夕楼并未细思,就连黎阳都只是随口一提。 天师和鬼,本来就是两个不同阵营,又有谁会联想到一块? 黎阳:“啊?我也说不上来。”他指了指自己的前额,“就是这里,都会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大概有种,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的感觉,这样描述会不会太抽象?” 苏雾里同十一分队的成员共同待在会议室,比起其他人,她更喜欢这群年轻人。 而她也很快意识到夕楼和黎阳这句对话中的不对劲。 苏雾里:“每一个成为天师的人,都需要总局的训练和考核,并且进入到圣殿之中,由圣殿赋予能力。” “而圣殿,是局长研发出的,他正是靠‘圣殿’这一能够开发出能力的体系,才登上局长的位置!” 程乐山呼吸一滞,也反应过来:“如果队长给出的这份资料是真的,黎阳说的感觉并未出错,圣殿赋予能力和鬼得到能力的感觉很像,那么我们……” 他惊恐的低下头,来回翻动自己的掌心,双手微微颤抖,难以置信:“不会吧……” 大楼中,冉羽迟已经松开了手,陈九却仍然保持着挣扎的姿势怔愣不动。 即使他是个目光短浅的草包,可作为第九分队队长这些年,一些起码的判断能力还是有的。 文件中所说的内容大概率是真的。 而且……还有一件事,他从之前就一直十分在意。 当初他和第九分队的成员被噬梦绑走,进行强行契约,可是,契约却是失败了,当时的噬梦气急败坏的喊道:“你们居然已经被契约过了!!” 感染事件。 人和鬼的后代。 契约。 陈九忽的瞪大双目,一个可怕的想法自脑海中升腾而起。 难道…… . 司段将自己关在一个四方形的空间之中。 无数电线密密麻麻的铺满了空间地面,墙上,挂满了大小不一透明屏幕。 实际上,那并不是屏幕,而是视线。 他能看到所有天师的视线。 所以当初浅霖使计让安雪离开总局来到双城,以此逃脱他的监视时,他并不担心。 因为所有天师都是他的眼睛! 只要安雪还在特殊管理局中,只要有天师待在安雪身边,他就能够轻易看到安雪的一举一动! “哈哈哈哈哈!” 他忽然爆发出一阵笑声。 “很不错!安雪!你实在太超乎我的想象!” 司段周围的空间开始瓦解,他一步步从空间中走出,每走一步,空间之景便塌陷一分,直至一切消失不见。 他抬起头,天空中,夕阳如血,像极了熊熊燃烧火光,同进化日那天的夜晚,一模一样。 “我本来不想这么快用出来的,这会让我很有负担。” “可是呢,谁让你太能干呢?” 遥远的帝都,位于总局地下的神殿忽然亮了起来。 从前的神殿,总是一片漆黑,人类的眼睛根本无法适应沉重如墨的黑,因此,没有一位天师知道圣殿里到底有什么,能够赋予能力的装置到底长什么模样。 ——直到此刻。 那是一团密密麻麻的金色丝线,像是冬日冰面之上的复杂结晶体,又像是大脑之中的神经元,他们汇聚、融合,不分彼此的纠缠在一块,向上蔓延,向上攀升。 它们就像一座艺术品,看似杂乱无章,却又井然有序的构成一个整体。 丝线的上方,是一只巨大的、金光闪烁的—— 蜂王。 能力发动,蜂王! 所有天师的脑子一片嗡鸣,仿佛有千千万万台机器同时在大脑之中运转,那一刻,他们的眼底,被一层金芒覆盖,他们忘记了思考,忘记了质疑,金芒像是蝗虫般,强硬的入侵他们的躯干和四肢,等他们终于意识到要开始挣扎时,他们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大楼中。 陈九和天师们在短暂的出神后,总算有所行动,他们的眼底闪烁金芒,瞳孔已然失去焦距,而他们身上的灵力却呈几何式暴涨,中间竟还掺杂着丝丝鬼气。 安雪立马意识到不对劲。 他们知道司段必然对特殊管理局动了手脚,此次公布一切,也是为了知晓司段究竟做了什么。 可是,事情大大超乎他的预料。 司段不仅仅只是动了手脚而已,他控制了特殊管理局的所有人! “走!”安雪当机立断决定撤退,他同冉羽迟直接破窗而出,可在落地瞬间,十一分队成员忽然出现在他们面前,齐齐拦住了他们。 夕楼、空向笛、程乐山…… 他们神情僵硬,五官像被凝固的雕塑,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黯淡无光的眼底,金芒暗涌。 夕楼从众人间走出,权杖对准安雪,开口时,却是与他平日截然相反的语气。 “安雪,你知道吗?人类和鬼,都有承载能力的部位。” 是司段! 他操控了所有人,自然能操控夕楼的行动! “在这里。”在司段的操控下,夕楼指了指自己的前额,“只是,很可惜,在对于人类而言十分漫长的演变中,人体渐渐抛弃了这一部位的使用,这是人类进化中最失败的一个部分。” “人类,不再可以使用能力,自然选择让你们成为最为弱小,却最为自大的碳基生物!” “而我的能力,蜂王,则是能够重新激发人类能够使用能力的部位,作为交换,你们需要和我契约,我将取走你们的部分人格,你们——” “特殊管理局所有人,将在我的能力之下,获得能力,然后,成为和我一样的半鬼。” “永远听令于我,永远成为我的奴隶!” 随着夕楼的声音,十一分队成员体内骤然爆发出一阵浓厚鬼气,粘稠黑雾破体而出,浑浊得犹如凭空出现的漆黑深海。 夕楼缓缓的抬起下颔,血色残阳和深黑鬼气同时映在他的眼中,诡谲又阴森可怖。 “二十九年了,安雪。” “特殊管理局,早已经成为了我的蜂巢!”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来啦!! Ps.黎阳说成为鬼获得能力的感觉和圣殿中很像,在24章 第九分队被噬梦契约,结果对方气急败坏的说,你们居然被契约了,在47章。 第098章 “特殊管理局, 早已经成为了我的蜂巢!” 随着他的声音,浓黑的雾气自夕楼,还有其余十一分队成员体内涌出。 能力发动, 指挥家! 灵力混杂着鬼气,如同沸腾的潮水,惊涛拍浪般呼啸而来,眼前的一切刹那之间被吞没殆尽。 冉羽迟紧紧攥住安雪的手:“我们被困住了。” 安雪同冉羽迟背对背靠在一块:“小心点。” 黑暗在片刻之后逐渐褪去, 他们的面前不再是双城,也再无高楼, 而是一座废弃的火车站。 破旧的顶棚高高拱起,形成类似欧式建筑的形状, 一轮巨大圆月自长空升起, 月光清冷如水, 跃过彩色的网格玻璃,折射出艳丽却又诡谲的光。 偌大的火车站,只有安雪和冉羽迟两人,他们彼此倚靠对方, 头顶的照明灯闪烁, 极沉的黑雾侵蚀了他们脚下的地面, 无声的流动着。 冉羽迟松开手,两柄长刀出现在他的手中。 安雪手握血镰,目光戒备的看向四周。 下一刻, 森白骷髅忽然自黑雾中涌出,于此同时, 各种奇形怪状的生物出现在他们眼前。 ——眼前的一切实在难以用语言形容。 每一个生物, 都像是一具被水泡的发涨的陈尸, 惨白又浮肿, 五官外翻,四肢呈现出某种诡异的翻折,他们密密麻麻,遍布整个废弃火车站。 不仅如此,十一分队的成员也对安雪和冉羽迟发动了突袭。 他们利用程乐山的空间通道,实现了真正的隐身和自由,时而出现在陈尸群中,时而从出现在空中,每次只有一瞬,却招招直击要害。 在司段的操控之下,每一位队员的能力都得到了几何式的提升,升级版的指挥家和空间通道叠加,再加上来自最信赖的队友的攻击,这让向来游刃有余的安雪和冉羽迟一时间陷入被动状态之中,他们一面清理陈尸群,一面提防着突如其来的攻击,耳畔处处都遍布凄厉又渗人的尖啸。 “安雪,你根本无法阻止我。” 是司段的声音。 “这是人类进化的必经之路,不是么?” 巨型圆月缓缓升空,月光下,窗格阴影逐渐拉长,慢慢的,圆月的形状变化,最终形成了一只猩红的眼睛,黑色血丝布满整个眼眶,处处都是痴狂之色。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从古至今,弱小的事物都无法长存——人类实在太过渺小了!” 黑雾自脚底狂翻浪涌,安雪被吞没了,他紧紧攥住冉羽迟,但这本身就是一个虚拟空间,要分开他们两个实在太过容易。 待视线再次恢复,安雪看到,场景变了。 他在一片布满黄沙的荒漠之中,面前是巨大的十字架。 木制十字架早已腐烂不堪,甚至有漆黑色的蠕虫自洞中爬出。 而那十字架上,钉了一个人。 是安雪自己。 他成了一具干枯的尸体,双手双脚被牢牢钉在十字架上,一柄长剑刺进他的胸膛,沙漠的狂风吹干了他的血,吹干了他的躯体,他的身体化为白骨——但只有左半边。 他的右半边,是金属,不会腐烂,不会风化,更不会被消解! 分明他只是看着那具干尸,但疼痛却在刹那间传到了安雪身上。 长剑穿心之痛,风沙淹没之痛,肉/体腐烂之痛…… 他正在经历那具干尸经历的一切痛苦! 安雪捂住心口,半跪在黄沙之中,却紧紧咬住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他死死盯向空中那只巨大的眼睛。 司段的声音再一次从他的耳边传出,是那样乖张,又是那样的癫狂。 他沉迷于自己即将构建的新兴世界。 “你应该感到荣幸,你将有机会见证一个新的世界。” “而你,将作为我的身体,同我共赴永生。” “难道这不是一件值得感恩戴德的事吗?” 那只是其中一个场景而已,接着,司段又将安雪丢进了另外无数个场景之中。 雪地,火海,峭壁,末日…… 他经历了无数种疼痛,面临无数种死亡,他想反抗,可司段太了解安雪了。 他们一起生活了十年! 司段早就将安雪的一切研究得一清二楚,哪怕安雪只是抬起手,只是看向某个地方的眼神,只是微微挪动大腿,他都能知道安雪想要做些什么。 在一个又一个幻境之中,司段将安雪踩在脚底下,逼迫他跪在自己面前,用居高临下的声音,在他耳边一次又一次的说:“放弃负隅顽抗吧,你只有一个人,不可能赢过我,更不可能赢过整个特殊管理局。” 安雪吃力的抬起头,眼神仍是那般坚硬,只要他仍然存活,代替右脑的微型计算机便会永远运行着,这使得他像一块顽石,没有任何东西能磨平他的棱角。 哪怕他被司段折磨得遍体鳞伤,血流遍地,他也只是用那种绝不屈服的眼神,直勾勾的、固执又执拗的看向司段。 “我……可从来不止一个人……” 两道寒光闪过,黑雾中,忽然刺出两柄长刀,幻境中的司段被拦腰折断,冉羽迟出现在安雪面前,极光般的眼瞳微微眯起:“我能破解幻境。” 一股极其强悍的灵力破体而出,天秤托盘瞬间压下,光晕浮现,整个幻境如同被丢入水中的墨滴,顷刻之间,消散无痕。 眼前一切再次恢复正常。 双城,大楼,繁华的大街。 安雪呕出一大口血液,幻境中他经历的一切都是假的,但他感知到的一切却都是真的,连番“死亡”不断挑战着他身体和精神的承受极限。 “安!” 冉羽迟扶起安雪,向他体内渡入灵力。 一双被擦得极其干净的皮鞋停在了他们面前。 司段出现了。 那一刻,所有天师都寂静无声,他们面朝司段,单膝下跪,眼底中全是崇敬与虔诚。 面对蜂王,他们只需要低头跪拜。 安雪擦去唇边的血迹,抬起头来。 此时此刻的司段没有一丝掩藏,同安雪在幻境之中看到的一模一样,如出一辙的疯狂,眼里布满红色血丝,森厚的鬼气几乎要盖住他整个身体。 ——他已经不能够再被称为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099章 此时此刻的司段与平日截然不同, 黑雾之下,半边身子布满黑金色纹路,像是某种刻印, 几近透明的皮肤之下,青筋凸起,金色的血管跳动。 “安雪。”司段缓缓蹲下身,望向安雪, 看似温和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你还有一次机会。”他朝安雪伸出手,“抛弃你那该死的原则, 站到我身边。” “不好意思。”冉羽迟将安雪挡在身后,“局长, 您会不会太有自信了呢?为什么您会认为, 您的进化一定会成功?” 司段将眼神投向冉羽迟, 露出疑惑的神情:“我也很不理解,鬼王阁下,为什么您要站在我的对立面?您也同样是鬼,不是么?” 冉羽迟持续给安雪传送灵力, 尽可能让他恢复体力, 司段看到了他的举动, 却并未阻止,对于他而言,安雪是否恢复体力, 都不会影响此刻局面,再说, 如果一会安雪因为体力不支, 而让他这具身体受了伤, 那司段一定会心疼到无以复加。 气氛在一时之间竟是趋向平和, 冉羽迟没有回答司段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人类在漫长的进化过程中,要抑制住能力的表达么?” “并没有。”司段撩下眼皮,漫不经心道,“这个问题对我而言并不重要。” 冉羽迟又问:“你去过鬼界么?” “没有法律,没有秩序,处处都是战火与纷争,鬼界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你所拥有的一切由能力所决定,强者愈强,弱者越弱,鬼界的生物又实在太过于依赖能力了。” 司段一点点眯起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冉羽迟,似乎是在等他继续说下去。 “你并没有去过鬼界,所以你也从来没有思考过。”冉羽迟说,“这个世界,抑制能力是有他的道理的。” “正是因为没有足以只手遮天的能力,人类才能发展出如今的文明,能力的抑制,得到的是精神上的沃野。” “你从来没有想过,人类的渺小和脆弱并不一定是缺点,反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进化。” “因为太渺小,所以才会仰望星空,因为生命短暂,因此人类从来不会空虚寂寥。渺小和短暂,换来的是世世代代的传承,无尽的生命和强大的能力带来的并不是进化,而是毁灭。” 冉羽迟抬起眼,神情严肃又郑重:“你不可能不明白,你所做的,并不是真正的进化,而是要毁灭一整个文明。” 司段静静的看向冉羽迟,短暂的安静之后,发出一声嗤笑,然后是一串疯狂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法律?秩序?文明?!” 他不过随手一挥,黑雾像远处延伸,他从来不及逃离的人群之中随手挑选了一个男人,将他拽到自己面前。 忽然被不知名的力量拎起来,男人瞬间脚软,白纸一样瘫软在司段面前,一直抱在面前的纸箱也被摔落在地,只顾得上抱头求饶:“不要、不要杀我……” 司段的目光并没有在男人面前停留,而是看向纸箱。 纸箱里,装着几只刚出生不久的小奶狗,突如其来的跌落让它们感受到疼痛,噫呜呜噫的哼个不停。 司段伸手抓起一只。 小奶狗不过巴掌大小,对外界一切充满了好奇,它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是谁抓起的它,它只是凭本能的,探过小鼻子,在司段掌心蹭了蹭。 “真可爱。”司段的表情变得无比温和,只是这抹温和,在他现在这张脸上,显得无比诡异和恐怖,“你家的小狗?” 男人一怔,略略抬起头,声音仍是颤抖:“是、是啊……我、我正要带它们回去……” 男人看到司段的表情,即使依旧可怕,内心却涌起一丝希望,他用试探性的语气问:“您、您也喜欢对吗,要不我将它……” 话音未落,司段当场捏爆了奶狗的头,鲜血飞溅,温热的血点喷满男人的脸。 司段轻飘飘的将奶狗的身体丢到一旁,又将一把刀递给男人。 他捏起男人的脸,阴森森的说道:“杀了它们,我放你走。” 男人脸色一片惨白,迟迟不肯动手,司段便轻轻一勾手指,黑雾登时在男人面前涌现,下一刻,男人眼睛一闭,举起刀用力刺向纸箱中的几只奶狗。 小奶狗爆发出痛苦的嚎叫,嚎叫声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噫呜呜噫的低鸣,可饶是如此,它们依旧像男人爬去,近乎本能的向他求助。 司段冷眼瞧着眼前的一幕,直到纸箱之中再无动静,男人如临大赦的丢下刀,身体后仰摔坐在地面之上,透不过气般,胸口剧烈起伏。 司段将沾满血液的纸箱踹到冉羽迟面前,不屑道:“你看,文明。” “你完全没必要和我谈论文明。”司段的眼中布满深不可测的阴霾,冷笑道,“我毁了这里,甚至比让他杀了这几只狗更加容易。” 司段身上,黑金色的纹路开始涌动,黑雾茫茫,世界仿佛收缩成一道窄缝,夕阳、天际、城市,全都被被这无边无际的黑雾吞没。 “文明在我眼中,就是和这几只狗同样的存在。” 周遭一片寂静,世界仿佛失语,惊恐和畏惧阴云般布满在场每一个普通人心中,此时此刻,他们什么也做不了,只是无声的看向那位平日里温和,却在此刻口出狂言的局长。 他太强大了。 就在此刻,寒芒骤然闪烁,恢复体力的安雪忽然出现在了司段上方,手中血镰如风一般轻盈,他向司段攻去,而司段却像早有预料一般,后撤,偏身,躲掉安雪的攻击。 面对杀意满满的安雪,司段冷冷一笑:“你无法赢过我的,我太了解你……” 可他的话还未说完。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骼断裂声。 冉羽迟如轻羽般无声的出现在司段身后,捏着他的下巴和太阳穴,用力一扯。 司段的脖颈瞬间被拧断。 喷涌而出的黑雾似乎静止了,一瞬间,被控制住的天师们骤然回过神。 夕楼:“我怎么在这里?” 陈九:“……我刚刚怎么了?” 接着,他们的目光看到了倒在一旁的司段,脖颈以某个奇异的角度歪折,双目瞪得滚圆。 但意识的回复不过片刻而已。 两秒之后,眼底闪过金芒,他们再次被控制,刚刚那一击并没有彻底让司段受到伤害!司段竟是歪歪扭扭的支撑起身子,重新将脖颈骨骼复位。 他左右活动脖颈,然后,眼神定格在安雪和冉羽迟身上。 “安雪,鬼王阁下。”他的眼尾微弯,看上去并不生气,语气却比一月霜雪更加冰寒,“你们已经决定好自己的立场了,对吗?” 作者有话要说: 司段,你不讲武德!!!!! —— 第100章 问题的答案根本不需要再次重复, 司段也没有留给安雪和冉羽迟回答的机会。 金芒自在场所有天师眼底涌过,所有人像是被提线木偶操控般一怔,随即陆续摆出要攻击的姿态。 丝丝缕缕的黑雾磅礴喷涌, 眼前光线被尽数阻挡,仿佛在刹那之间坠入炼狱,无数张模糊、却又惊悚可怖的人脸自黑雾中涌出,灵力与血色融合、涌动, 人脸尖啸嘶吼着,朝安雪扑面而来。 同时发动袭击的, 还有众天师们,被司段操控, 他们每个人的灵力都提升了一大截, 灵力骤然汇聚所带来的无形的压迫感铺天盖地般落下来, 天师们成为和厉鬼一样可怕且丑陋的模样,毫无预兆的从黑雾之中探出身子,每一双手都抓住安雪,在他的皮肤之上留下一道道恍若淤血般焦黑的指印, 鲜血自皮肤涓涓渗了出来。 黑雾席卷, 他被黑雾构成的乌潮吞没。 ——安雪被禁锢住了! 司段并没有对安雪下死手, 他只是想要困住安雪。 安雪和冉羽迟两个人的联手,会给他带来不小的困扰,他现在的目标, 只是面前的冉羽迟。 他抽出了神机,金色的长剑在他掌中凝结, 剑尖直指冉羽迟。 冉羽迟:“我还是头一次看见您的武器, 局长。” “是么?”司段说, “不会让您失望的, 鬼王阁下。” 话音落下,他们同时攻向彼此。 他们的速度速度太快了,灵力互相碰撞、相互吞噬,仿佛正在汽化的岩浆火焰,刀剑相碰,招招致命,极具视觉冲击力的场景让周围一众普通人愣了神,肉眼根本无法捕捉到他们的动作,只能看到漫天黑雾之中,两道不同颜色的光线在穿梭。 一天之中,发生了太多事。 突然出现的装甲车,成群能够使用异能的人,漫天黑雾,无法看清的、可怕的战斗…… 他们就这样怔怔看着眼前的一切,甚至忘了拿起手机录像,许久,所有人才恍惚的、真正接受了一件事。 “这个世界,真的有鬼啊……” 这实在是一件可怕的事实。 认知中的平静与安宁都是假象,原来他们始终生活在不为人知的水深火热之中。 他们此刻正在经历的,也许是他们无法反抗的灾难和末日。 因为他们的弱小、他们的普通,也许他们只能放弃挣扎,或者摇尾乞求,祈祷这个世界能出现一个救世主。 有人发出一声惊惧的尖叫,接着,人群才后知后觉的开始慌乱,开始逃窜,街道变得拥堵不堪,一波一波的人群挤上电梯,从大楼中逃出,开车的人无法将车辆调头,便就地停车,打开车门就开始逃跑,街道上停了一整排的车辆。 冉羽迟和司段的战斗已经从街道转移到了楼顶,眼底全是恐慌奔逃的普通群众,可他们根本无法离开这里,因为双城——整座城市,都被黑雾围住,有人来到黑雾边缘,试图穿越,却被极其滚烫的灵力烧得浑身焦黑,当场身亡,那具尸体直直的向后倒去,周围的人群发出惊恐的、撕心裂肺的惨叫。 末日还未真正来临,恐慌就已经像雾霾般,遍布双城每一处角落。 不过短短的几分钟而已,繁华热闹的双城骤然成为已经枯萎的钢筋森林。 冉羽迟站在大楼的边沿,身上出现数道无法愈合的伤口,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他张扬、凝重,衣角猎猎。 他的身后是几近崩溃的双城:“这就是你想要看到场面?” “当然不止!” 事到如今,司段已经彻底不需要隐藏自己,他痴狂的笑着,瞳孔缩小,眼睛瞪得滚圆,眼眶里噙满了疯子一样的红血丝。 “人类的情绪是进化中的累赘!我创造的世界,将不会再有恐慌,他们会抛弃一切情感,并且沉迷于炼狱之中!!多美啊,是吧!多美啊!!!亲眼见过鬼界景象的你,就没有产生过一点向往?!” “并没有。”冉羽迟说,“如果可以,我更想做一个普通人。” “我已经快忘了身为人的感受了。” 冉羽迟瞧准司段露出的一瞬破绽,天秤压下,身后骤然蔓延出无数粗壮又坚硬的菌丝,银白色灵力闪过,像是在铺满水墨的宣纸之上,划过的一道凌厉曲线,菌丝缠绕在司段的脖颈之上。 被掐住脖子,无法呼吸,司段的脸变得青紫一片,而有了刚刚断头重组的那一幕,冉羽迟并不敢放松警惕,他时刻观察着司段的反应,并试图从中寻找出司段的弱点。 由于缺氧,司段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四肢颤抖,口吐白沫,喉咙中发出剧烈的哮鸣音。 然后,他的身体一颤,头颅重重的点了下去。 ——窒息而亡! 冉羽迟并没有立马松开菌丝,他的警惕并没有错,下一刻,司段的身体忽然涌出一股极其凶残可怖的力量,他的头又一点点抬了起来,回头,狞笑着看向身后的冉羽迟。 那是一种扭曲又怪异的表情,金色的血管爬满他整张脸,脸颊之上,青筋暴突,血管跳动。 而他的眼睛,也彻底变了。 眼白被一层极其诡异的黑色覆盖,眼瞳是金色的,眼球中的血丝成为了触手,像一团成长中的菌落,丝丝缕缕的将触手伸了出来,攀上眼眶。 冉羽迟眉心一跳,直觉不对劲,当即撤开菌丝火速后退,但司段眼中的触手却开始极速伸长,不给冉羽迟任何撤离的机会,结茧般缠住他。 被触手接触到那一刻,冉羽迟像是被某种不知名的事物吞噬了一般,他无法动弹,也感受不到自己体内的灵力,肩上的天秤像是泡沫般消失了。 这是什么?! 为什么能够吞噬他的灵力?! 司段朝冉羽迟走来,一尘不染的皮鞋踏在地面之上,泛起一股极其渗人的压迫感。 缠住冉羽迟的触手在司段的操控之下再次动了,尖端骤然便得坚硬,细针一般扎入冉羽迟的大脑中,一股犹如核爆的痛感刹那之间蔓延全身。 触手像是在汲取他的血液、吸食他的脑髓,疯狂的、贪婪的要吞没他的一切。 冉羽迟浑身都冒起了白烟,像是正在被灼烧,又像是被汽化,恍若无数利刃刺入体内,在他的大脑、心脏、五脏六腑肆意翻搅。 太疼了!太痛苦了! 浑身上下每一寸神经都在战栗、都在颤抖!冉羽迟的脸色瞬间一片煞白,皮肤开始变得干枯,发出诡异又渗人的“滋滋”声。 他正在被凌迟——不,那或许是比凌迟更加恐怖的酷刑。 “这到底是……什么……?” 冉羽迟紧紧咬住唇畔,咬出了血,他没让自己发出一声嘶吼,生生抗住了所有疼痛,可是同样的,他没有办法再移动分毫,他眼睁睁的看到司段半眯着眼俯下/身子,一脚踩上他的头,将他摁在地面之上狠狠摩擦。 冉羽迟顿时被挤出一口血液,血液却被触手瞬间吞没。 那团触手像是饥饿的蛇,在他面前扭曲、缠绕。 “眼睛。”司段说,“二十九年前,我没有成功打开鬼界和人界通道,那道裂缝被你轻而易举的关上了。” “然后,我用了很长时间才找到这个。” “眼睛。” 他敛下眼皮,那双可怕的眼睛里全是浓重的恶意,菌群般的触手垂落眼眶,周围的空气顿时变得惊悚恐怖起来。 “我该怎么描述呢?”司段想了想,“用稍微科学一点的话吧。” “一样东西,只有被观测到,才能从量子形态成为塌缩形态。” “鬼界和人界的通道是这样,没有被‘眼睛’观测,就不会诞生,也不会存在。” “你也是。” “我,闭上了观测你的‘眼睛’,我压制的不仅仅只是能力,而是你和这个世界的链接。” “从某种程度而言,你和安雪,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他睁大那双眼睛,嘴角咧起诡异至极的弧度,浓厚的血腥气自他体内喷薄而出。 “这一次,我将成功开启人界和鬼界的通道,你无法阻止我,也不可能阻止我。”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一定能写出加更!我发誓!!! 假期结束了,又要开始打工了TAT —— 第101章 或许是太过兴奋, 又或许是太过痴狂,司段又近乎疯狂的开始大笑,笑到浑身颤抖, 触手跟随他的幅度上下抖动着,每一寸的移动,都如重锤般敲打在冉羽迟身上,将他所剩无几的灵力吞噬殆尽, 也彻底吞噬了他的意识。 哪怕是鬼王,在“眼睛”面前也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司段像是踹开一团垃圾一样, 狠狠的踹向冉羽迟,将他踹飞, 又重重摔落在地面。 然后, “哐当”一声, 放在冉羽迟身上的胶囊监狱掉了出来。 司段将目光投向胶囊监狱。 只见被压缩成拇指大小的蛾皇和诡医生正跪趴在透明玻璃瓶子中,不断敲打着瓶壁,像两只摇尾乞怜的蚂蚁。 司段捡起胶囊监狱,打开瓶口, 将他们倒了出来, 诡医生和蛾皇大喜, 只是恢复体型还需要一些时间,于是他们连滚带爬的向司段跑了过去。 蛾皇:“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 你还需要我的能力,对吧, 我能够创造空——” 司段看到地上那两道小小的黑影, 抬起脚, 毫不犹豫的踩死了他。 蛾皇的话还未说完, 便成为了一滩肉泥。 一旁的诡医生当即怔在原地,惊喜的表情骤然凝固在脸上,他愣愣的抬起头。 他的身型还未恢复,此刻的司段在诡医生眼中,是一尊无法撼动的庞然大物。 某个想法再次在他的脑海之中盘旋。 司段会毫不犹豫的抛弃对他没有作用的人。 例如蛾皇。 现在的蛾皇没有一丝价值,所以,他如此轻易的就被司段一脚踩死,死得毫无意义,无声无息。 再例如……他自己。 他的能力对于司段接下来的计划,将不会起到一点作用,司段自然没有任何理由要将他这一个无用之人留在身边。 诡医生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是没有说出一个字。 他的身体逐渐恢复原来大小,而他,仍像往日一样,单膝跪在司段面前,虔诚又忠诚。 他已经做好被司段夺取性命的准备,但这并没有任何关系,他不会感到遗憾,也不会感到难过。 他本来就是为了司段而诞生,他生来就是司段的一条狗。 狗,是永远不会反抗自己的主人的。 他抬起那张被烧烂的脸,恭恭敬敬:“主人。” 司段的表情浮现出一种诡异的温和。 他恢复了记忆,自然也记得二十九年前来到他身边的诡医生。 他将手搭在诡医生的手上,将他拉了起来:“你做得很好。” 诡医生诧异的抬起头:“主人?” 司段满意的笑了笑:“二十九年前,你说过,会在未来和我见面,对吧?” “你的忠诚,我很满意。” 诡医生完全没有想过司段会对他说出这番话,也没想过司段会留下他,他像一尊雕像一样直愣愣的看向司段,原本已经冷下去的心脏又逐渐恢复跳动:“我……” 他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只是本能的想要开口,可就在这时,黑雾被一道血光劈开! 安雪终于在重重围攻之中找到空隙,撕裂困住他的黑雾。 此刻的安雪浑身布满伤痕,由于鬼气的侵蚀,他的伤口无法自愈,鲜血淋淋,血色凝聚在他的身前,化为极其沉重的一击,摧枯拉朽般化朝司段劈砍而去。 司段操控着触手挡住安雪的一击,血镰像是劈在极度坚硬的钢铁之上,细密震动自镰锋处开始蔓延,震得掌心生生疼痛。 安雪被震退好几步,此时,黑雾中的天师们也追了出来,他们像鬼怪般围住安雪,凶残、又恐怖的灵力,掺杂着丝丝缕缕的鬼气从他们体内蔓延开来。 他们准备再一次发动攻击。 “等等。”司段抬起手,终止了天师们的进攻,他用那双恐怖的眼睛,饶有兴致的扫过安雪的身体。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你的身体,是通过我激发的能力而诞生,可和你一样被能力改造过的孩子,最多只能活一年,你为什么能够活到现在?” 司段贪婪的看向安雪,眼中的伸出的触手上下晃动:“你的能力,又是谁给你的?” “我不知道。”安雪收起血镰,下一刻,他的身形骤然消失。 出现在司段面前的是假体! 他再次出现司段身后,密集的热武器同时浮现,热武器同时发动的瞬间,空气温度提升,血液不停滴落,汇聚的灵力如同一个巨大的旋涡,在火光之中迅速扩散,诡谲却迤逦的色彩冲破浓稠黑雾。 司段并没有躲避密集的攻击和浓厚的灵力,他简单粗暴的使用了“眼睛”,让触手吞没了这些攻击。 “眼睛”,其实是一件霸道又强悍的存在,在《创世纪》的记载中,自这个世界诞生起,“眼睛”便已经存在,它是与世界法则同处共生之物,不被任何人创造,不受任何人操控,他只会和自己选择的人共生。 要想使用“眼睛”的力量,便要通过长时间的供养与适应。 司段在十五年前找到“眼睛”,又将“眼睛”放在体内供养了十五年,现在的他,已经和“眼睛”融为一体,他是“眼睛”的共生体,随时随地使用“眼睛”的力量。 在“眼睛”的加持之下,整个世界将以司段为核心诞生,以他为核心运转,没有任何事物、任何攻击能够给他带来一丝一毫的伤害。 只要关闭“眼睛”的观测,那么这些攻击对于他而言就不复存在。 他同样能利用“眼睛”彻底打开鬼界和人界的通道。 控制了整个特殊管理局,又有“眼睛”为底牌的司段,无人能够将其击败。 他实在太过于强悍了。 二十九年间,司段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人界的进化之路,不可阻止,无法阻止。 司段就这么闲庭漫步般在密集的攻击中来到安雪面前,抬手,捏住了安雪的脖颈。 既然安雪选择站在同司段相反的立场,那他也没必要继续留下安雪。 反正,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对安雪有过一丝情感。 所有的温柔和爱护只不过是因为想要得到他这具身体而已。 触手从他的眼中伸了出来,缠绕在安雪身上,他想像对付冉羽迟那样对付安雪,吞噬他的所有灵力,可是,当触手接触到安雪的血液之时,变故突生。 菌落般的触手陡然一颤,千千万万只触手像是见到克星般猛然缩了回去,不论司段怎么操控,也不再延长分毫。 司段不解:“怎么回事?” 在这次触碰中,安雪却是陷入了某种奇异的状态之中。 他的大脑像是被浸入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白光之中,鲜红的血液滴落,一声空灵的“嘀嗒”蔓延耳畔,白光水面般泛起一圈又一圈涟漪,缓缓向外扩散。 在这样的景象中,安雪似乎看到了自己的体内深处,他看到了自己的心脏,还有掩藏在心脏之中的那抹白色光团,随着心脏的每一次跳动,光团的力量顺着血液,顺着血管,蔓延遍他全身。 “扑通,扑通——” 心脏用力跳动。 下一瞬,安雪被一股力量从这种奇异又玄幻的状态拉扯出来,他重新回到了现实,他身上的伤口开始逐渐愈合,原本几乎要消耗殆尽的灵力像是大水漫灌般恢复,充斥浑身上下每一寸角落。 他的右眼变得腥红一片,力量在一瞬间爆发至顶端!!! 作者有话要说: 总之,眼睛就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一样东西。 一会还有一章。 —— 第102章 血镰骤然凝结, 安雪的速度快得像是幻影,他对准司段的脖颈劈砍而去,他知道, 司段不会死亡,但致命一击能够让他停滞一两秒钟,只要有这一两秒的空挡,至少能让他将冉羽迟带离这个地方, 能为他们争取一点点喘息的时间! 司段看出了安雪的意图,开始同安雪对抗, 他想继续使用“眼睛”的力量,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眼睛”竟是在此刻失效了, 触手不再听从他的指令, 安雪体内暴涨的灵力能够轻易中和他利用“眼睛”发动的袭击。 司段只能战略性放弃使用“眼睛”,转而使用自己的灵力。 那是拳拳到肉的一场对抗,每一下,两股灵力相撞都会泛起极其渺远的空气波动, 身后的众天师们再次扑了上来, 但他们并不是陷入无名暴走状态的安雪的对手, 只是几击而已,天师们被击落在地,血液构成的枷锁暂时封住他们行动的能力, 安雪则是将目光重新转向司段。 他们一个追击,另一个却又快速拉开距离, 在某一刻, 安雪右肩出现一只天秤, 接着用血液凝成了另一个自己, 两个安雪前后夹击,同时对准司段的脖颈挥动血镰。 司段反应极快,他深知安雪想要争取的不过是自己咽气时那两秒钟的时间,他在刹那将灵力汇聚在脖颈之上,两柄血镰劈砍脖颈,镰锋削过皮肤,却始终无法深入。 两股强悍的灵力对抗,竟是闪烁出道道金芒。 须臾,安雪忽然咳出一口血,由血液凝出的他在缓缓消失。 感受脖颈上的阻力在逐渐减小,司段冷冷一笑。 虽然不知道安雪刚才暴涨的力量从何而来,但高强度的力量,也意味着高强度的消耗,安雪如今已经遍体鳞伤的状态,根本无法支撑起长时间的消耗! 司段清楚这一点,所以不断拖延安雪的攻击,而安雪同样清楚这一点,每一击都携刻破釜沉舟的气势。 司段感受到安雪的灵力逐渐枯竭,出言提醒道:“放弃吧,安雪,以你现在的状态,不可能从我手中逃脱。” 安雪却像是什么也没听到般,源源不断的调动所剩无几的灵力,右眼愈发猩红,他将所有灵力汇集在血镰之上,发出一声沉重的怒吼。 ——血镰竟是削开了司段的防御,切开了他的血肉,砍断了他的脊椎骨。 变故突如其来,眼下的状况和司段的判断截然相反。 怎么会?安雪为什么还有破开他防御的力量?! 司段霎时瞪大双眼,他清晰的感受到血肉分离,骨骼断裂的痛楚。 安雪再次咳出一口血,此刻的他,已经弹尽粮绝,但是,足够了。 只要砍下司段的脖子,只要能争取到那两秒钟,他就能—— 就在此时,一道蓝紫色的电光忽然从天而降!!! 安雪孤注一掷,在刚才将最后灵力汇聚在血镰上,这就代表,他的其余部分没有一丝防御,一瞬间,被这道突如其来的电光劈得浑身麻痹,血镰消散,安雪接连后退,单膝接触地面才勉强支撑住身体。 眼前,一道身影缓缓走到司段身边,每一步都会掀起万丈电光,空气被灼烧穿透,冒起阵阵带着烧焦气味的白烟。 安雪诧异的抬起眼。 眼前忽然出现的,不是别人,正是顾牵星!! 此刻的顾牵星眼中没有一丝焦距,他像是失去希望般,麻木的走向安雪,不带任何感情的看向他。 电光在掌心汇聚,顾牵星的眼睛像两只无机质的空洞,黯淡无光:“你没有救下满空。” 高压电流形成锁链,束缚住安雪的一切行动,顾牵星的声音冷淡至极:“没有人救下满空。” “满空……没有了……” 司段捧起已经掉落一半的头颅,重新安回脖颈之上,然后转动脖颈,对上安雪的眼神,朝他露出一个极其阴暗的笑。 “我答应让满空活过来,于是他就成为了我的狗。” 司段阴仄仄一笑:“你当初就应该杀了他。” “你那所谓的原则,所谓的仁慈,彻彻底底害了你的命。” 顾牵星的出现,使得场面陡然转变。 被安雪限制行动的天师们纷纷挣脱开桎梏,朝安雪冲来,无数武器密密麻麻的落下,瞬间捅穿安雪的身体。 好疼好疼好疼!!! 与环境截然不同的,极致的疼痛,让安雪陷入极端痛苦之中,可是坏掉的大脑感受器官却传递出截然不同的情绪。 好难受,好兴奋,好痛苦,好激动——!! 安雪不停的喘着粗气,每一寸呼吸都滚烫异常,他抬起眼,眼尾涌出一抹不大正常的红晕。 司段蹲下身,捏住安雪的下巴,逼迫他抬起头来:“你又露出这种表情了,我太喜欢你这幅表情了!” 顾牵星来到司段身后,诡医生也站在他身后,还有成群的天师,陈九,夕楼,程乐山,十一分队…… 没有光,四周都是黑雾,冉羽迟失去意识,被触手紧紧缠绕,全城蔓延恐慌。 此刻的安雪孤身一人,他已经弹尽粮绝,根本无力反抗,可他却像一只困兽般,不肯露出半点屈服,他只是挑起嘴角,冷冷道:“你最好现在杀了我,别给我任何发疯的机会。” “杀了你?那怎么行?”司段俯身一笑,眼睛被染成墨色,触手攀在他的眼眶之上,这让他整张脸都显得诡异至极,也阴森恐怖至极,“我要得到你的身体,我不可能伤害你的身体。” “所以,在此之前,我会一点一点,将你的人格、意识,折磨殆尽。” 司段松开手,一脚踩在安雪的头上。 现在的安雪已经山穷水尽,司段轻而易举的就在他身上找到枯手,他将枯手捏在手中,久违的感受握住枯手的触感。 他对身后的天师们说:“将安雪带回总局,关好他。” 所有天师单膝下跪:“是。” 然后,司段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抬起头,遮挡天空的黑雾裂开一道裂缝,他看向天空,再一次发动了“眼睛”的力量。 在“眼睛”的观测之下,鬼界和人界的通道彻底打开,天空被撕裂,乌云凝聚,森森鬼气铺天盖地般压了下来,血海自长空翻腾,无数张面孔浮现,无数只漆黑的手从通道之中伸了出来。 枯手缓缓升至上空,令人恐惧的力量爆发而出。 那一天,每一个人都亲眼目睹了这样一幕。 有人打开了通道,厉鬼,千千万万只厉鬼撕开一切,潮涌般来到他们面前。 厉鬼的尖啸划破天际,鬼气似汹涌波涛,令人战栗的气息浓稠到几乎要成为实体,雪崩一般的恐惧蔓延至全世界每一个人内心,整个人界,只剩下了一种颜色。 令人触目惊心的血红。 无名诞生的黑灰下雪般飘落,落在人类的身上。 他们浑身一僵,四肢翻折,气息顿时消失,随之而来的,是森森鬼气。 通道开启,百鬼入侵,感染横行,进化开启。 末日……降临。 第103章 安雪睁开眼睛时, 四周一片昏暗。 他被锁在一个密闭空间之中,四周全是严密的钢铁。 他的躯干上被套了一件紧身束缚衣,手脚被铁链锁住, 机械环锁卡在安雪的脖颈之上,尖刺自环锁内部突出,深深扎入他的颈动脉中。 ——这个机械环锁,能够封住安雪的能力。 现在的安雪不能使用能力, 还被限制住人身自由。 而他所在的密闭空间,似乎是一辆正在移动的运输车, 移动速度极快,这也使得上下颠簸的动静被放大了很多倍。 脑袋昏沉, 安雪用了一些时间整理自己的现状。 在同司段的对战中, 他精疲力尽, 最后失去意识,而司段从他身上夺走枯手,并且利用“眼睛”的力量开启了鬼界和人界的通道。 二十九年前的惨状,在此刻重演。 而这一次的“进化”, 将比二十九年前更加惨烈。 耳边传来一点儿动静, 厚重的铁门被推开了。 顾牵星从门外走进来, 他的手中拿了一杯咖啡,氤氲热气拂过他带了电光的眼睛,这让他看起来麻木又冰冷, 他像一位黑白漫画中走出来的人物,失去了所有他这个年纪应该有的色彩。 看到安雪, 顾牵星说:“你醒了。” 他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我们正在去总局的路上, 大概一小时左右就能到, 你的能力被锁住了, 建议你不要在这里想办法逃脱。” 安雪没有说话,又将目光转向不远处那扇紧闭的铁窗。 顾牵星摁下墙边的按钮,铁窗自动拉开了。 窗外的景象被框在只有九十平方厘米的窗框中,正在做相对运动,极速后退中,而目光所能看见的一切,大地、天空,就连空气,也全都是灰色的。 巨大的裂缝如同深渊一般在空中打开,无数厉鬼尖啸着撕开天空,俯冲而下,城市被鬼气和黄沙覆盖,仿佛有血红色的岩浆在地表灼灼燃烧。 一道黑影忽然出现在黄沙之中。 “啪”的一声,黑影撞在合金玻璃之上。 那是一个人——也许不能够称之为人。 他的半边身体已经完全变异,像一团融化的沥青,他的皮肤是腐烂的,手指成为丝丝缕缕的长条,整张脸垮了下来,眼珠掉在原本是嘴巴的位置,而嘴巴却落在了胸前。 他疯狂的拍打合金玻璃,嘴巴开合,似乎在说些什么。 看口型,他大概在求救。 “救救我,救救我……”他不停在重复这三个字。 可他并没有意识到,他已经被感染成了厉鬼,他现在已经不再是人类。 因为,如果他身为人类,是不可能跟得上一辆时速超过三百公里的高速运输车的。 接下来的场景,顾牵星敛下眼眸,不愿再看。 安雪却死死盯着那一小块方窗。 他亲眼看着那人另外半边身子也发生了变异,成为一只面目可憎的怪物,两秒之后,他眼中最后一丝属于人类的光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比野兽更加凶残的怒意,他嘶吼着,咆哮着,要吞噬整辆运输车,但运输车外围的自动防御装置直接将他轰成了一摊肉泥。 顾牵星放下咖啡杯,关上了窗子。 “你昏迷了两天,这两天中,进化已经开始了。” “一开始的感染,会排除一些无法转换身体结构的人类,像你刚刚看到的那样。” “到后面,进化会趋向于稳定,留下来的人类都拥有自主意识,并且成功将自己转化成鬼,获得属于鬼的力量。” 顾牵星继续用冷漠的眼神看向安雪:“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满空不在,我的人生已经失去希望了,只有选择正确的立场,他才有机会活过来。” “如果站在你这边……我并不认为你能够赢过司段。” “当然,我没有任何怪你的意思。”顾牵星说,“你没有义务必须要救下满空,而且,我需要对你说一声‘谢谢’,多亏有你,否则我们早就死在798号的刀下。为了报答你,我申请了看押你回到总局的任务,如果由其他天师,或者其他鬼,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折磨你。” “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 顾牵星只是一个人说话,安雪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眼神,他只是盯着那扇方窗,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顾牵星坐在安雪面前的铁椅上,撑着扶手,他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啊”了一声:“对了,鬼王,他去哪了,我也不知道。我离开时,他已经被‘眼睛’控制住了,‘眼睛’切断了他和鬼界的联系,他现在和你一样无法使用能力,也没有一丝灵力,不过局长并没有杀了他,也许是还有别的作用吧。” 顾牵星自顾自的将自己知晓的一切说完,便也不再出声。 车厢中一片寂静,甚至连呼吸的声音也极其轻细。 后来的路程,安雪不再只看着窗子,而是阖上眼眸,试图观察自己的身体。 司段拥有“眼睛”,战斗中,司段也试图用“眼睛”对付过安雪。 但和“眼睛”的触碰却使安雪进入到一种奇异的状态之中,甚至使他的力量在一瞬间暴涨。 这是为什么? 那股奇异的状态是什么? 他看到的,在心脏中的那团白光又是什么? 没有答案,也没有人能给安雪答案。 一个小时后,运输车抵达了总局。 安雪被几位天师关入一个长方体的透明监狱之中,这种监狱原本是用来控制厉鬼,如今却被用来关住他,狭小且封闭的空间,让安雪仿佛置身于棺材之中。 他被推进总局——这个他曾经生活了十年的地方。 原本应该是人界对抗鬼界最坚硬的保障,如今却鬼气弥漫,四处都挤满了形态各异的厉鬼,被控制的天师们眼底闪烁金芒,在厉鬼之中来回穿梭。 有不少鬼悬浮在上空看正在被推进来的安雪。 “哇,他就是传闻中很疯批的天师?用血镰的那位?长得还真好看!” “呸,好看有什么用,是个疯子好么!” “他可灭了我们不少亲友!以前有多光鲜,现在就有多可悲吧!” “为人类效力时,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会想过,人界会彻底变成另一个鬼界吗?哈哈哈哈哈!!” 一般的鬼,只是远远的看热闹,不多时,却有一只鬼扑到了安雪面前。 那是一只被评定为A级的厉鬼,武器形态是一台老式收音机。 他幸灾乐祸的放声大笑:“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啊!!!” 安雪认出了他。 这位厉鬼,是他来到双城第一天,因劫持地铁而被他抓捕的劫匪先生。 后来怎么样安雪并不知道,只不过,没想到会在总局再一次看到他。 面对劫匪先生的嘲讽,安雪连个眼神都没给。 劫匪先生看到安雪并不搭理他,一时间嘲讽的笑容都僵在脸上。 这种感觉就好像一拳打进了棉花里,你乐得看他气急败坏,狗急跳墙,但对方没有一丝回馈,倒像是嘲讽全开却只能自己往下咽,这反而让劫匪先生恼羞成怒,扛起老式收音机就想发动攻击。 ——反正安雪现在是阶下囚,还被锁住灵力,半分无法奈何他。 一串蓝紫色的电流自顾牵星手上迸射而出,精准击打在劫匪先生的手上,他冷漠道:“局长要他的身体,你的攻击会破坏身体的完整性。” 劫匪先生不认识顾牵星,看他的外表,也不是很强的样子,劫匪反问道:“要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多管闲事?” 电光闪烁,顾牵星面无表情的捏住劫匪的头,电流自指尖涌出,不大,但足以使劫匪的四肢麻痹,无法动弹。 顾牵星的能力本来就强悍,站队司段之后,司段又更加进一步提升他的能力,劫匪只是个A级厉鬼,面对现在的顾牵星根本毫无胜算。 顾牵星:“在他被送进去之前,都是我的监守任务范围,如果我的任务因为你而有一丁点瑕疵,我不会放过你。” 他松开手,继续前进,身后,劫匪下肢发软,“咚”的一声,跪坐在地面之上。 劫匪厉鬼的闹事只是一件小插曲,接下来,安雪被推入电梯之中,电梯往下,周围一片黑暗,等再次恢复视觉,安雪发现,自己被推入了一个红色的房间之中。 四面墙壁,天花板,地面,全是红色,就连灯光也是红的,眼前一切仿佛都溢满血液,血淋淋的将安雪关在其中。 司段在房间之外,等待已久。 隔着一扇狭小却厚重的玻璃,安雪对上了司段的眼睛。 眼球已经被诡异的黑色覆满,触手外伸,眼神痴狂。 他像一位终于被满足欲/望的疯子,高高咧起嘴角,对红房间内的安雪说:“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身体,你不会留下一丝伤痕。” “但是,我会折磨你的意识,一点一点、一点一点……让你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是么?”安雪终于说出了这几天来的第一句话,“我一定会在消失之前,离开这里。” “哈哈哈哈哈!!”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司段笑得前仰后合,猛的咳了好几声,最后抱着笑痛了的小腹,“可以啊!你完全可以试一试!!” 说罢,司段将一块半透明显示屏放在玻璃前:“这块屏幕上显示着你的大脑活跃指数,当指数降为0的时候,你就会彻底脑死亡。” “你就这样……亲眼看着自己去死吧!” 司段离开了对面的房间。 接着,进来的是几位身着白大褂的天师,他们像机器人一样,麻木不仁的操控起面前的仪器。 束缚床被骤然放平,然后下压,安雪被一层密闭容器罩住,整个人被倒立悬挂在血红色的房间之中,容器中涌出的浅绿色液体将他整个人淹没,一道细长的反应针管扎入他的太阳穴。 “静电神经连接完毕。” “脑功能检测完毕。” “感知器官检测完毕。” “……” 天师们冰冷的声音透过通讯系统传入安雪耳中。 “仪器开始运作。” 天师们按下按钮,随后也离开了对面的房间。 狭小的空间中,只剩下了安雪。 “滴、滴、滴——” 机器有规律的发出冰冷的提示音,在第十声之后,一下子变得急促起来,像划破长空的尖啸。 一股难以言喻的疼痛骤然自他的大脑涌出,传导至突触神经,蔓延至浑身上下的每个细胞,他像是被丢入绞肉机一般,疼痛至极,血管仿佛爆裂,极端的疼又通过神经系统反射回大脑,最终汇聚成一声犹如核弹爆破般的轰然巨响。 这是一种不断刺激大脑反射神经的仪器,被仪器所连接的人,会在一瞬间产生痛感,无法忍受,无法转移,并且,这痛感会变换不同形态方式,一遍遍在身体每个角落涌过,传回大脑,最后再由大脑被反馈出去。 是一种极致的、纯粹的痛感!!! 而这样的痛感,能最大程度的消磨一个人的意志!! 安雪眼瞳一缩,整个人像是僵住了一般,为了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他死死咬住嘴唇,他甚至没有发现,他的下唇已经被他咬得发烂——他不可能感受到,也无法感受到,因为他现在已经被浸入极端的、无以复加的疼痛中! 好疼好疼好疼好疼!!! 安雪不停深呼吸,他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他在计算时间。 他昏过去了两天,而进化的过程,如果以双城为中心向外扩散,按二十九年前估计的数值进行计算,要真的感染整个人界,大概需要十二天六小时三十七分四十八秒,而司段现在有“眼睛”的加持,至少能够节省将近一半的时间。 也就是说,他现在还有…… 啊啊啊啊啊!!! 好疼好疼好疼!!! 安雪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不仅仅是疼痛,也是因为这个房间。 红色,满眼的血红! 他一切负面感知、负面情绪都被放大到最强,时间被无限拉长,大脑被令人厌烦的情绪极速沾满。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做不到!没办法!不知道!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天,两天,还是一年,两年,安雪完全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他开始变得暴躁、变得愤怒、变得焦躁不安! ——这是意识崩溃的第一步! 窗户外,大脑活跃指数再以几何般的速度往下掉。 代替右脑的计算机开始高速运转,因为这台微型计算机,安雪可以时时刻刻遵照自己的逻辑原则,也正是因为他,安雪的意识在某种程度上会比一般人更容易攻破! ——不需要击败他的精神,不需要让他崩溃,只要让微型计算机崩溃就好!! “错误!错误!错误!!” “Warning!Warning!Warning!” 安雪的右眼变得一片血红,眼球开始三百六十度旋转,不断投影出“程序错误”的执行框,鲜红色执行框层层叠叠堆在一起,以某种恐怖的大小,迅速占满了整个计算机的运行内存! 颅内温度快速升高,而这样的高温影响到了他正常的左脑,一时间,由此带来的各种病症同时出现在安雪身上。 大脑出血,他开始头痛,干呕,而由于他此刻的姿势,他又开始缺氧,脖子仿佛被掐住,全身的血液往大脑倒灌—— 啊啊啊啊啊啊!!! 痛苦不断叠加,在某一刻,安雪甚至产生了幻觉,画面走马灯一般从他的眼前划过。 他看到的不是他自己,是浅霖。 浅霖似乎去见了什么人,安雪好像见过那个人,是个女孩,双马尾?是谁? 想不起来!好疼,好难受! 然后,浅霖将自己关在房间之中,他想了很久很久很久,在某一次的检修中,将芯片放入了安雪的大脑里。 为什么会出现这段画面?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但是,芯片、芯片——!! 是那枚会影响安雪思考、让安雪不顾一切去拯救浅霖的芯片! 它现在依旧处于安雪的大脑中!! 这枚芯片在超乎常理的颅内高温、血液浸泡和强烈的信号电流之中,厚膜被融化,极管开始断裂,当大脑活跃度降低到某个临界值时,芯片彻底报废,停止了运作。 细细小小的、不同于人体的电流触碰到了刺入太阳穴的那根细长反应针管。 一抹微小的灵力,在安雪的大脑之中,悄然展开。 能力发动,蝴蝶效应! 看起来细小的电流顺着反应针管流入仪器总电缆之中,这样的电流并不会对仪器进行影响,却误打误撞的刺激到了某一道线路,电流顺着这道线路继续点亮,持续传递,流过复杂曲折的电线通路,最终竟是汇到了总闸接口处。 这道电流烧坏了某个开关。 开关控制的一小片区域黑了下来,驻守的天师和厉鬼以为遇到突袭,其中一位吓了一跳,踹倒了一旁的花盆, 花盆滚向走廊,惊吓了正在窗沿休息的一只麻雀。 麻雀扑翅飞起,撞到一只刚好停在电线杆上的一只鬼,那只厉鬼自然瞧不起这种弱小的鸟,随手一拍。 麻雀撞到一枚石子,石子滚落,晃晃悠悠,落在一个浅浅的坑中。 而那个坑里,不知何时埋过一个手/榴/弹,只是由于泥土的挤压,始终没有被引爆,而这一颗小小的石子,在不经意间正好推开了埋住手/榴/弹的其中一枚砂砾。 “轰”的一声,手/榴/弹轰然炸开,泥土被掀飞,地面微微震颤。 突袭?! 左右被关在房间中的安雪无法逃离,所有守卫赶向爆炸发生的方向。 营养液中,安雪睁开了眼。 手/榴/弹爆炸产生的那一点点震动,使刺入他脖颈大动脉的机械环稍微震开了一毫米,一滴血珠溢了出来,松开的一毫米,让安雪感受到了属于自己的、仅有一丝的灵力。 一滴血,一丝灵力。 足够了。 能力发动,造血干细胞。 血珠在安雪手中化为了一根极长极细的针尖。 他操控细针刺进手铐中,针尖毁了手铐中的电流,手铐解锁,但脖子上的机械环锁无法解开,他只尝试了一次便不再浪费时间,继续将针尖插入容器的锁扣。 “咔嚓”一声。 密封的容器骤然打开,营养液自涌了出来,洒落满地,倒吊的安雪也被摔落在地。 他从地上爬起,浑身湿透,沾满了浅绿色的营养液,然后,拔掉插入太阳穴中的反应针管。 不再疼痛,他迅速调整微型计算机,很快,他重新恢复了计算能力。 昏迷两天,被困在红色房间中两天,也就是说,距离进化完成,还有两天。 四十八小时三十六分钟十三秒。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 —— 第104章 安雪用针尖卡住脖颈上的机械环锁。 他无法解开环锁, 但这样卡开一点,至少能够让他使用一丁点灵力。 他又用血液凝出了一张磁卡,尝试不发出太大动静的打开红色房间的门。 头还有些疼痛, 那是右脑的微型计算机正在进行自我修复。 在这个过程中,安雪又想起了刚才在脑中闪过的画面。 画面大概率是在灵力的加持之下才显现出来。 所以…… 那股微弱的灵力又是怎么回事? 浅霖到底和谁见过面? 浅霖放进他大脑中的芯片,似乎不仅仅只是能影响他的思考? 而刚刚的一系列事情,看起来都是和芯片的变化有关? 安雪仔细回忆画面中一闪而过的那人, 看不清脸,而他所能捕捉到的特征就只有两个个, 少女,双马尾。 双马尾?! 他只认识一个双马尾少女。 二十九年前, 被总局派往临城的三位天师之一, 名为娅莉安。 当时, 诡医生附身于她,才得到机会接近司段! 安雪又想起一件事。 娅莉安在二十九年前就已经是总局的天师,那为什么现在总局查无此人?还有同样处理感染事件的阿尔莱特和Fire,也未曾出现在天师名册之中。 不仅如此, 安雪曾经翻过总局的天师名册, 只有在司段登上局长之位的天师才被记录在册, 在此之前的每一位天师都杳无音信。 以前未曾多想,现在,安雪想到的只有一种可能性。 在成为局长之后, 司段对特殊管理局来了一场大清洗。 现在留在特殊管理局的,要么是他的人, 要么便是被他的能力控制。 那么, 在这种情况下, 浅霖为什么会和娅莉安见面?又怎么和她见的面? 安雪暂时找不到答案。 当务之急, 是应该先离开这里。 就在此时,门外路过一名守卫。 他可从来没有想过这里会发生什么情况,毕竟正处于意识折磨的囚犯无法翻出水花,原本只是习惯性往房间中一瞥,守卫却呆住了。 红色房间中空无一物,原本用来关住囚犯的密闭容器已然被打开,浅绿色营养液溢了满地,而原本应该锁在里面的安雪,不见了! “072号牢房囚犯逃跑!请求支援!” 守卫当场就要进入牢房之中,但铁门才刚被推开,一双手忽然卡住他的脖颈,紧接着,安雪将反应针管刺入他的太阳穴。 守卫承受不住突如其来的疼痛,当场疼晕了过去,安雪将他拖到对面的隔间之中,换上了守卫的制服。 不多时,接到消息的其他守卫赶来:“怎么回事?!” 安雪始终低着头,挡住自己的脸,回答道:“072号牢房囚犯逃跑,不知所踪。” 为首的那位进入牢房查看,看到空无一物的血红房间,登时急了,撒气般踹了一脚离门最近的守卫:“还愣着干嘛,快去找啊!!他的灵力被锁住,跑不了多远!” “是!” 安雪混在守卫群中,趁机离开。 不过过去短短四天而已,一切都变了。 厉鬼在总局内部飘荡,天师们失去意识,成为被控制的傀儡,浓稠的鬼气几乎要布满每一寸空气,厚重的血腥味怎么挡也挡不住。 安雪尝试用仅能调动的丁点能量联系冉羽迟。 他们之间契约过,能够共享对方的五感,在一定程度上能利用这个相互联系。 但安雪却感受不到任何有关冉羽迟的一切,无论是灵力,还是呼吸,就好像……他们之间的契约消失了。 冉羽迟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人能够拯救一个卡文的打工人作者……………… —— 第105章 “跑了?”司段撑起下颔, 面前浮现出层层叠叠的屏幕。 “是的。”一旁的助手说,“考虑到监视系统或许会影响仪器运行,加上从未有过囚犯逃离的先例, 红牢中并未安装监控系统。据守卫通传,在十分钟前,安雪从红牢中消失。” “真不错。”司段摩挲下颔,将屏幕中的内容仔细看过去, 最后下结论,“他跑不远, 就藏在守卫中。” …… …… 所有正在搜查的守卫停了下来。 “囚犯安雪已经混入守卫队伍,现在要求所有人进行检查。”头领说。 “是。”守卫们摘下制服面具, 主动接受检查。 头领一一扫过配合检查的守卫, 来到一位始终低着头的守卫面前。 “抬起头。” 没有反应。 头领拔出长剑, 剑尖对准他,“我说,抬起头来。” 依旧没有反应。 周围守卫也反应过来,手握武器, 面对那位怎样也不肯抬起头的守卫做出随时攻击的姿势。 头领第三次下令:“抬起头。” 话音刚落, 安雪一把撕扯开守卫制服, 抬起猩红且冰冷的右眼,与此同时,众守卫们同时发起进攻, 各色灵力霸道且凶猛的充斥每一寸空气,安雪的右脑迅速运算, 找出所有攻击的空隙, 微一偏身, 惊险躲避。 他的能力无法使用, 但训练多年的格斗技巧和反应力还在,守卫们又碍于“不能破坏安雪身体”的命令,不敢全力攻击,纵使守卫人数众多,一时之间竟是也无法占据上风。 …… …… 助理像是提线木偶般,继续面无表情的向司段转答当前情况:“由于无法伤害身体,守卫们抓不住安雪,现在安雪正在总局四处逃窜,他的逃窜方向是……神殿。” 他抬起眼,金芒像是锁链般紧紧缠绕住他的眼瞳:“不能让他进入神殿,神殿对您而言十分重要,我这就下令拦下他。” “不必。”司段轻笑一声,显示神殿内部的显示屏缓缓移动到最前方。 神殿内部金光一片,巨大蜂王立于神殿正中,类似于神经元般纠缠联结的金色丝线之下,放置了一枚蜂卵,金光映射之下,蜂卵内部,缓缓显现出一道人类身体的剪影。 扑通、扑通—— 他的心脏正在极其缓慢的跳动。 “不,不需要阻止他。”司段挑起眉毛,“让他进去,好好让他看看,蜂卵里到底有什么,好让他彻彻底底的明白,和我作对究竟有什么后果。” 助理:“是。” …… …… 地面在震颤。 安雪曾经在总局生活过十年,他太了解总局的格局,无论是长廊尽头通向何方,还是曲折复杂的机密通道,全都印在他的脑中。 所以,当现在,总局地面产生震颤那一刻,安雪立马意识到,总局的内部结构正在发生变化。 而这变化的结构,扭曲的长廊和阶梯,竟是将他转送到了神殿面前。 ——神殿,这是安雪唯一没有到过的地方。 天师的能力由神殿赋予,而神殿,是司段的能力。 很显然,来到这里,是司段的主意。 安雪深吸一口气,推开神殿大门。 金色的光芒随着被推开的门,丝丝缕缕的洒了出来。 安雪踏上由符纸构成的法阵,神殿中过于安静,以至于脚步声都显得十分空寂,司段自层层叠叠的阶梯之上走下,蜂王像是绽放光芒的恒星一样闪烁着,一枚蜂卵在司段身侧,是活着的,里面的生物似乎正在呼吸,半透明的卵壳以某种特定的规律上下起伏。 “你能从红牢逃脱,这让我很惊讶也很意外。从红牢逃出来的,你可是这么久以来的头一个。”司段张开双手,示意他的手中并未藏有任何暗器,也不会向安雪发动突袭,“正好,我们可以好好聊聊。” “我很不理解,安雪。”司段坐在长阶之上,高高在上的俯视安雪,却要摆出一副十分不解的神情,“你为什么不愿意加入我的进化,为什么要逃脱,就算能离开这里,你又能够做什么呢?” “不知道。”安雪看向司段,眼神一如既往,像是每一次出任务追捕厉鬼那般,“我只是觉得你这样不对,我应该要阻止你。” 他将一滴血液凝成匕首,握在掌心之中,这是一个防御的姿势,即使司段表明不会对他发起任何攻击,但神殿是司段的领域,安雪不相信现在的司段。 对于安雪的动作,司段并不觉得被冒犯,他只是对于安雪的话感到好笑:“我不对,我哪不对?这是一场史无前例的进化,是推动人类前进的壮举!我为这个种族摆脱了未来有可能被灭绝的命运!” 安雪:“进化,是自然选择,不是从一个种族被扭转成另一个种族。” “你不过为你疯子一样的举动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而已。” “是吗?疯子一样的举动?”司段忽然低下头笑了,当他再抬起头时,眼睛的颜色变了,填充满某种纯粹的黑,眼瞳是红色的,血丝般的触手密密麻麻的攀了出来,“你这个说法很好,很不错!我疯了!我早疯了!当我意识到我和任何人、任何鬼都不一样时,我就已经疯了!!” “安雪,十年来,你一直称呼我父亲,现在,身为父亲的我,决定给你我的最后一点仁慈。” “十招。” “十招之内,如果你能打中我,我会给你一个离开的机会,否则我会当场剥夺你的意识。” 他用极度癫狂的眼神看向安雪:“怎么样?来么?” “来。”安雪没有任何犹豫,“不论会发生什么事,我都一定要离开这里。” “哈哈哈哈哈,很好,很好!!”司段正面迎接安雪的攻击,他一边愉悦的笑,却又一边露出极其厌烦的神情,“有的时候我真想挖掉你那固执的大脑,踩烂你那自以为是的原则。” 安雪无法使用灵力,于是他选择最简单粗暴的近战攻击,司段只不过轻轻一伸手,便抓住安雪的脚腕,狠狠将他甩向地面。 “在强大面前,任何原则都一文不值。” 在神殿中,面对受到限制的安雪,司段简直像是在进行一场单方面的凌虐,他掰断安雪的手腕,强行激出他的痛觉神经,他不会损害安雪的身体,可是他知道如何让一个人生不如死。 第一招,失败。 第二招,失败。 第三招,失败。 失败,失败,失败…… 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这一次的安雪,几乎没有一丝希望,哪怕只是碰到司段一下,他也无法做到。 蜂王之下,蜂卵的起伏幅度愈发放大,心脏跳动的声音几乎要弥漫整个神殿。 “咔嚓。”卵壳之上,出现了一道裂缝。 司段一脚踹向安雪的头,安雪整个人朝反方向飞了出去,他已经伤痕累累,右半边身体的神经全被阻断,他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 司段走到安雪面前,鞋尖抬起他的下颔:“最后一招,你还有什么办法?你现在能用的,只有一滴血吧。” 安雪忽然勾起唇角笑了一声。 司段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抬起脚。 可他的动作晚了一步,在靠近安雪时,他踩中了一滴血液,血液在安雪操控之下,瞬间转化成一根长锥,长锥穿透鞋底,直接刺穿了司段的脚掌! 安雪趁机用左腿支撑起全身。 一根长锥而已,根本伤不了司段,他直接将长锥抽出,朝安雪攻去,而在他的攻击即将触碰到安雪时,安雪的身影忽然消失了,司段一怔,整张脸沉了下来。 他缓缓转过身,脸上噙满愠怒阴暗之色。 ——安雪的身影竟是出现在蜂王之上,匕首扎进了蜂王之中! “你一直不让我靠近这里。”额头上流出了血,血色弥漫眼前,安雪擦去血液,说道,“所以我有了一个猜测。” “这只蜜蜂,会不会不仅仅只是一个吉祥物,而是和你的能力相关。” “所以之前的九招,我只不过是想让一滴血液留在这里而已。” 一滴血液,足够了。 安雪能和自己的血液建立联系,并且在短距离之内进行位置交换,这让他出现在蜂王之上。 他刺入匕首。 匕首的伤害对于司段而言,也许微不足道,可当匕首刺入蜂王之中,司段却仿佛受到剧烈冲击一般,爆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 事实证明,安雪的猜测并没有错! 司段利用神殿控制特殊管理局,因此神殿中的蜂王必然是属于他身体的一部分! 司段被短暂的控制住,可当安雪想要继续攻击蜂王时,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响彻耳畔。 是那枚蜂卵! 先是一条,然后是好几条,最终,蜘蛛网般的裂缝布满整个卵壳。 蜂卵裂开了,汁水流出,顺着漫长的阶梯一点点流下。 破碎的卵壳中伸出了一双手,那双手撕开了周围一切束缚,一个男人从竟是破卵而出。 看到那个人的脸,安雪登时怔在原处。 司段又笑了,猖狂又嚣张:“哈哈哈哈哈哈!我说过,你只有一个人!!!” 破卵而出的男人张开一双蝠翼,眼神麻木又冰冷,无数缕金色丝线,像是傀儡丝一般,紧紧缠住了他。 是冉羽迟!! 他在司段的笑声之中,攻向安雪。 “你什么也做不到!你也不可能离开这里!十招!只不过是一个虚假的希望!!” 司段近乎享受的欣赏安雪震惊的神情:“我为什么要让你来到这里,为什么会让你活到现在?!” “我只是想让你看到最强傀儡诞生的瞬间!” 属于鬼王的、令人恐惧的威压扑面而来,那双仿佛镶嵌极光般漂亮的眼睛中映出安雪的身影。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感受那毫无保留,向他袭来的冉羽迟。 还有那交横跋扈的,司段的声音。 “鬼王,冉羽迟!” “已经彻底成为我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求营养液!加更正在码了!!! —— 第106章 银白色的灵力像是长剑一般刺入安雪的胸口, 他们的距离太近,速度也太快,落在眼底也几乎只是闪过一道残影而已, 安雪无法捕捉,更无法躲避,他甚至都来不及感受到穿心而过的痛觉。 直到鲜血喷向空中,他才感受到自伤口处炸裂开的疼痛, 怔怔的低头看向胸前那个血洞。 司段愉悦的观赏面前发生的场景。 “哈哈哈哈哈,你一定很疑惑, 我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很明显啊,我控制了鬼王, 我必须承认, 他真的很强, 以至于我不得不动用‘眼睛’的力量。” “他的大脑、身体,从现在开始,全都属于我,全都遵从我的控制。” 说着, 司段甚至好心情的理了理自己的领口, 擦去喷溅在面颊之上的血迹。 他的语气无一不戏谑, 无一不嘲讽:“现在,特殊管理局、鬼界、就连鬼王都在我手中,安雪, 我亲爱的孩子,你认为你自己还能做什么呢?” 恐怖的威压蔓延整个神殿, 冉羽迟的脚下, 灵力缓缓汇聚, 最终构成法阵。 如此庞大的灵力波动, 不消思考便能感受到法阵的强悍。 ——这绝对是一个拥有极强伤害力的攻击法阵! 法阵的构画者是冉羽迟,处于攻击正中的,是安雪!! 眼前赏心悦目的景象让司段很是满意。 折磨一个人的意识,不仅仅是让他体会到□□的疼痛,更需要有精神上的绝望! 没有什么能比被最为信任的那人刀剑相向更加沉痛的绝望了!! 司段愉悦的走出神殿:“冉羽迟,你可以放心折磨他,在神殿中,不论他受多重的伤都能被我修好。” “这可以让你你自由的做任何事情。” 灵力构成的枷锁随着脚步声,和神殿大门合上的声音一起,缠绕上安雪的身体。 安雪被困在足以夺取他性命的法阵之中。 “冉羽迟,冉羽迟……!!” 安雪一声声呼唤冉羽迟的名字,试图唤醒他的意识,可是没用,冉羽迟什么也听不到,此时此刻的冉羽迟,不知道自己是谁,更不知道安雪是谁,他是一具杀伤力极强的兵器,在司段的控制之下,不停汇聚灵力,不停构筑法阵。 白色光亮在视线中迅速膨胀起来,面前的人影变得朦胧、遥远,最后只剩下一道模糊不清的、扭曲的黑影。 没有关系,在神殿中他不会死。 只要不会死,他就能想出其他办法。 只要有机会…… 令人战栗的灵力袭来,滚烫的高温几乎要将他灼烧殆尽。 安雪闭上眼睛。 他已经做好了承受全部法阵攻击的准备,但是——当灵力在面前炸裂而开,预想之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出现! 下一秒,高温像是在刹那间消解了一般,没有疼痛、没有灼烧感,仿佛有柔软又温暖的事物在刹那之间将安雪包裹住。 安雪很想看看那到底是什么,可他什么也看不清,周围太亮了,强光剥夺了他的视线。 耳边隐隐约约出现了几道声音。 有些耳熟,又有些陌生。 “哦!来了来了!真的传送进来了!” “他好帅啊。” “他和二十九年前长得一模一样!穿越时空?真的有这个能力?!” 安雪:“?” 迷迷糊糊的,安雪并没有办法立刻辨认出声音的归属。 待到视线恢复,安雪发现,他像是来到了另一个空间,而他的面前围了三个人。 很快,他便认出了三人的脸。 娅莉安,Fire,阿尔莱特。 ——安雪曾经在二十九年前的时空中见到过他们。 同时,还有一道几乎是朝他滑跪而来的身影。 “宝贝我错了!!”冉羽迟搂住安雪,“还疼吗!你可以尽情打我骂我拿我出气,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安雪:“??” 冉羽迟?! 这转折着实让安雪猝不及防。 “你等等。”安雪移开冉羽迟的脸,他这样飞扑而来,挡住了安雪的视线。 这里,是一处纯白的空间,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右脑的计算机也无法对当前空间进行解析。 而视线中的四人,则是以半透明的姿态漂浮在安雪面前。 而计算机给出的解析结果是,当前四人非活体。 非活体? 安雪:“???” “放心放心,这里不是死后的世界。” 看出了安雪的疑惑,娅莉安轻声一笑,在安雪面前飘了一周,笑道:“这是阿尔莱特用能力创造出的灵魂空间,还没人发现这里哦。” 阿尔莱特合上手中的圣经,轻哼一声:“不可能有人发现。” “是的,是的。”娅莉安飘到阿尔莱特身后,顺毛似的轻轻抚摸的他头发,“我们时间不多,我知道你现在对我们的出现充满疑惑,要不要相信我们,等听完我的话,再做判断,可以吗?” 安雪并没有选择的余地,于是他点了点头,正好,他现在很累,需要一些时间休息。 冉羽迟主动充当人形抱枕,从身后将安雪搂进怀里,用灵力帮助安雪治疗伤口,小狗一样亲昵的蹭了蹭他脸颊。 娅莉安的叙述十分简洁。 感染事件之后,司段从分局被调往总局,但是很快,阿尔莱特发现了司段的不对劲。 例如,他总在半夜失踪,又例如,自从他来了之后,总是有天师因为各种意外身亡,再例如,他带来的天使队伍,总是会惹出一些奇奇怪怪的麻烦。 后来,司段研发出能够赋予天师能力的“神殿”。 在“神殿”正式使用前,总局原本有不少天师反对,可不久之后,他们却渐渐改了口风,始终坚持反对意见的,只剩下娅莉安,阿尔莱特,还有Fire三人。 于是,在某个夜晚,司段选择了结了他们三个。 娅莉安做出抹眼泪的模样,委屈道:“司段拥有‘眼睛’,哪怕我们三个人加在一起也没法从他手里逃脱。” “幸好有阿尔莱特的能力,我们的□□被毁,却以灵魂状态活了下来。” “那个晚上之后,我们彻底知晓了司段的真实面目。”阿尔莱特接过话,“但是太晚了,他已经开始对特殊管理局动手,他除掉了与他作对的所有天师。” “在这之后,司段对特殊管理局进行了大清洗,天师们要么与他同一阵营,支持‘进化’,要么就是受到他的能力所控制。” “我们只是三个脆弱的灵魂。”娅莉安很是无奈道,“所以啊,我们只能先藏起来。” “后来有一天呢,我遇到了浅霖。” “他是特殊管理局中唯一知道司段的真面目的人,并且试图逃离司段,只是受制于司段,他并没有成功。于是,在某个绝不会被发现的见面中,我将我的能力,放在一个灵力构成的能量团中,给了他。” “万一有用呢?” “我是没想到啦,他会将蝴蝶效应安入芯片之中,然后又将芯片植入了你的大脑。” 说到这,安雪明白了。 难怪他能够从红牢之中逃脱。 原来脑中展开的陌生灵力,是娅莉安的能力,蝴蝶效应。 在芯片损坏之后,蝴蝶效应释放,产生了一系列微小却足以扭转局面的影响。 “懂了。”安雪点了下头。 这个动作扭到了胸口的肌肉,方才受伤的地方忽的涌起一阵疼痛,安雪下意识紧绷后背,冉羽迟感受到了,他有些慌张,近乎讨饶的在安雪耳边蹭了又蹭。 “宝贝,对不起。” 认错态度很积极。 安雪握住冉羽迟的手,偏头看向他。 还是那双他熟悉的眼睛,是有温度的。 连安雪都没有察觉到,在确认现在的冉羽迟并没有被控制之后,他竟是彻底安下心来。 “刚刚那个,是怎么回事……你这是什么意思?” 安雪一言难尽的看着冉羽迟取出键盘、榴莲、遥控器,又在一旁放了拖鞋、衣架,恭恭敬敬的跪坐在安雪面前。 娅莉安大笑着拍了拍冉羽迟的肩:“我刚教他的,男德班高分认错模板!” 安雪:“……” “在被‘眼睛’控制之后,阿尔莱特抽出了我的灵魂。”冉羽迟解释说,“只要灵魂保持独立,司段就无法控制我。” “我懂了。”一句话,足以让安雪了解冉羽迟的目的,“你装作被父……司段控制的模样,并对我进行攻击,目的是为了放松他的警惕,只要你攻向我,他就不会怀疑自己的控制是否彻底。” “刚刚那一击,是为了彻底消除他的疑虑。” “是的。但即使有充分理由,我也不应该对你出手。”冉羽迟非常诚恳,“我知道我说什么也无法弥补你受到的……” “打住。”安雪打断冉羽迟或许会进行的长篇大论式认错。 他并不介意刚才发生的事,如果能让司段消除怀疑,再挨百次千次也无所谓。 他们需要的是一个机会。 安雪将话题扯回正途,继续说道,“哪怕假装被控制也要混到司段身边,你们现在一定有计划,对吗?” Fire也从半空中飘下来,坐在安雪身边,蒸气环绕安雪颈侧,帮他解开机械环扣:“你选择相信我们?” 安雪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们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在进行实时分析,综合我目前搜集到的有效信息并进行比对,尚未找出说谎迹象,真实性为97.6%。” “哈哈哈哈。”娅莉安也凑了过来,将掉落的机械环扣放到安雪手中,“你还真有意思。” 环扣解开,安雪重新感受到流动在血液之中的灵力,只是现在的灵力实South wind在太少,他还需要调动一部分来恢复受损的右半边身体。 于是安雪向冉羽迟靠了过去,吻住了他的唇。 他需要输入一些冉羽迟的灵力,即使是灵魂状态,鬼王的灵力也十分充沛。 冉羽迟:“!” 娅莉安:“哦吼吼吼!” 阿尔莱特和Fire默默背过身。 “在这种情况下能够这么放松,很少见。”阿尔莱特说。 “你们心态真好。”Fire说。 安雪微微错开唇畔,回应道:“我只是需要输入一些灵力,以唇对唇的方式,速度会更快些,而且,我们已经四天没有见过面……唔。”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冉羽迟咬住唇,又开始渡入灵力,不再给安雪说话的机会。 对于眼前两人,娅莉安接受程度良好,甚至露出一丝姨母笑。 她云淡风轻的继续将话题往下说。 “我们的确有一部分计划。” “第一,我们需要毁了神殿,司段的能力,‘蜂王’,能够控制所有天师,我们需要将意识彻底还给天师们。” “第二,我们需要将‘眼睛’偷出来。” “只是,这两样对于我们而言都很困难。”阿尔莱特说,“灵魂状态的我们太脆弱了。” Fire点头:“是的。” 娅莉安:“我们需要你的帮助。要想最大程度削减司段的战力,我们必须要将‘眼睛’的效力降到最小。” “人界与鬼界的通道是利用‘眼睛’而开启,如果有人能够干扰通道的运行,司段就不得不消耗能量去巩固通道的稳定性,这将会对他产生巨大的消耗,届时,‘眼睛’的威力,会降到最低。” 灵力传输完毕,安雪松开唇,迅速充盈的灵力让他的生理机能逐渐回复,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红晕,他的呼吸还未平复。 “所以你们需要我和冉羽迟?”安雪说,“由我去干扰通道的运行,而冉羽迟已经成为司段的‘傀儡’,可以趁此机会偷走‘眼睛’?” Fire点头:“是的。” 娅莉安又飘到安雪和冉羽迟前方,用带着姨母笑的眼睛在两人脸上扫了又扫:“然后呢,我们就可以出现,破坏神殿。总之,破坏神殿,和偷取‘眼睛’,我们必须成功一件,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拥有逆转的机会。” “懂了。”安雪站起身,重新将机械环扣套回脖颈之上,现在的机械环扣已经损坏,只是件摆设,并不会再限制住安雪的能力,“开始吧,不能让‘进化’完成。” “好哟!”娅莉安在半空中转了一圈,阿尔莱特也没有拖延,发动能力,灵力涌动间,灵魂空间开始颤抖,娅莉安、Fire、阿尔莱特三人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 “灵魂空间中,时间是静止的,一会出去记得继续演下去,不要穿帮。”阿尔莱特提醒道。 冉羽迟搂紧安雪,指尖紧紧贴在他受伤的伤口之上。 说实话,如果有任何其他选择,他绝对不会想将戏继续演下去。 哪怕只是演戏,安雪也很有可能再次因此受伤。 “安……” “冉羽迟。”安雪看出了冉羽迟的迟疑。 安雪忽然贴向冉羽迟,在他的唇角浅浅一咬:“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强光猝然出现在眼前,在彻底回到‘神殿’之前,安雪轻声说:“疼痛带给我的并不仅仅只有痛苦,还有兴奋。” 他的右眼覆上一层愉悦的猩红:“又可以一起疯了。” 留给他们的时间很短,强光包裹住两人,他们再一次回到神殿之中,阵法运作,裹挟强悍灵力的射线顿时充斥整座神殿。 神殿之外,司段欣赏着这场无声的引爆。 十秒之后,灵力消散,法阵落下,冉羽迟收起蝠翼,面无表情的走出神殿。 而身处法阵正中的安雪,“伤痕累累”,“奄奄一息”。 作者有话要说: 营养液还差一点点呀!我先加更啦!!! 掐指一算,正文大概不足十章了,番外有无想看啥? 话说,下一本开《谁说哭包小丧尸不能做攻啦?》应该是无缝开的,这本番外写完就开,大纲我已经写好啦!求个收藏,求求了!!! —— 第107章 “叮”的一声。 电梯门打开了。 司段进入电梯中。 特殊管理局位于帝都最高的建筑物之中, 曾经,为了不造成公众的混乱,特殊管理局并未公之于众, 对外声称是一家极具规模的私人公司,规模大到能够占据一整栋高耸入云的写字楼。 司段搭乘的电梯,是一个全景观电梯,这使得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自己上升的过程, 以及视线中越发渺小的一切。 他的心情非常好。 一切都在朝他的预想发展。 鬼王成了他的囊中之物,感染正如预测般迅速扩散着, 厉鬼源源不断的从穿越通道,再过不久, 整个人界将会迎来一场彻彻底底的进化。 显示屏上的数字不断上升, 司段来到了顶楼。 他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了待在高处的习惯, 但他很是喜欢这种感觉,他能将视线放得很远,一切都变得那样渺小,那样触手可得。 司段走出电梯间, 身后, 冉羽迟同他一起走了出来。 除了赏心悦目的景象, 顶楼上还画了一道极其复杂的法阵,那只枯手悬浮在法阵正中,黑雾源源不断向外喷薄而出, 严丝合缝的将天空挡住,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穹顶, 闪着暗红光芒的烈焰火柱如同一条条扭曲的毒蛇, 从天而降。 如此近距离观看, 更像是一间正在缓缓形成的炼狱。 司段走向枯手, 火柱和黑雾主动为他让开一道通路,枯手朝他飘了过来,他轻轻抚摸枯手,感受自枯手中爆发而出的、足以感染所有人类的鬼气。 在这样的愉悦中,他难的生出一份想要分享的情绪,于是他不紧不慢的开口,对身后的冉羽迟说道:“这是我母亲的手。” 很久了,司段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他的父亲和母亲,但是今天他的心情实在太过愉悦,久违的想起以前的事。 “小时候,我和我的父母住在一个很普通的地方,普通的街,普通的学校,过普通的生活。” “我的母亲是个很温柔的……鬼,不过那时候没人知道她是只鬼,因为她真的很漂亮,而且爱笑,她的厨艺很好,周末,她会做好很多吃的,我们一家三口会一起去郊外的公园里,我躺在母亲腿上,我的父亲画画,他很喜欢画我的母亲。” 司段抚上枯手的无名指,指节处有个小小的凸起——那是一枚戒指,是父亲和母亲的婚戒,只是如今已经黑成焦炭,黑漆漆的和皮肤融在一块。 司段讲着他的事,冉羽迟并没有回应。 但司段并不在意,他不需要回应,他只是想讲而已。 “我曾经很喜欢这样的生活,平平淡淡,普普通通。” “直到有一天。” 那一天,司段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好像,他的普通生活戛然而止,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被按下终止键。 他居住的城镇来了一位天师。 那时位天师并没有加入特殊管理局,只是一个无意中觉醒了能力的人类。 很不巧,他不仅没有天师执照,还不是个好人,并且是个变/态,他有常人无法理解也不被接受的癖好,例如凌/虐、虐/待,可他不敢触犯法律,于是,他将目光转向了鬼。 杀人犯法,但没有任何发条禁止杀鬼。 司段被他盯上了。 那时候的司段并不知道自己有一半厉鬼的血脉,不懂什么时候会释放出鬼气,更不懂如何隐藏,母亲会用一些特殊道具帮他掩藏,但那天,那样道具正好被他弄丢了。 他无意中释放的鬼气被捕捉到,他被天师抓走了。 “那段日子,我其实不大想回忆。”司段松开手,枯手又随着法阵悬空浮了起来,“我成了一只小白鼠,我数过,他用了763种方法折磨我,在我身上划出2461道伤口,而我每次临近崩溃时,他总会坐在我面前,对我说,‘你会在这里,是因为你太弱小’。” “这句话,他重复了1276次。” 他走到顶楼边沿,眺望已经陷入一片混乱的帝都。 就在刚才,守卫们发来通讯,安雪已经被转移至地底牢房中。 地底牢房铺了十成十厚的电网,饶是没有被锁住能力,安雪也不一定能够逃脱,更何况安雪如今已经奄奄一息还无法使用能力。 ——安雪已经无法再翻出任何波澜。 司段放心的继续他的故事。 “后来,我的母亲来救我了,那是我头一次看到母亲那个模样,那么温柔的母亲,居然是一只鬼,她一身白衣,披头散发,两眼红到滴血,她看到我的模样,很是生气,她敲晕了那位天师,将我救出来,并将天师送往警局。” “可是,并没有人对他做出处罚,因为他并没有触犯任何一条法律,我不是人类,我只是半人半鬼的怪物!” “那天之后,一切都变了。” “我的父亲开始恐惧我和母亲,他不再画画了,反而像驱赶恶臭的老鼠一样将我们赶出家门,邻居们也变了,他们辱骂我们,将我们踩在脚下,我们待过的每一个地方,他们都会用浓度最高的消毒水清理一番,我被摁进马桶,被丢进下水道,被关在垃圾场中一个星期。” “原因无他,因为我的母亲是鬼,我是鬼的孩子,即使我们什么事也没有做过,什么也没做错。” “我问过母亲,为什么不用能力将他们全杀了?” “母亲惊恐的捂住了我的嘴,她害怕我的话被其他人听见。她说,因为她太弱小了,她根本没有办法杀人,她只能在如同炼狱般的日子里忍气吞声,她让我再忍忍,也许哪天有人良心发现呢?” 说到这,司段嘲讽一笑:“呵,良心发现?” “后面的事,很简单。” “某个夜晚,我觉醒了我的能力,我能够激发他人能力,并夺走他们的灵魂,操控他们,所以,很简单的,我操控了整个城镇的人。” 那个夜晚没有风。 火光漫天,血流成河,他看着所有伤害过他的人在他面前自相残杀,满眼的血、满眼的尖啸,每一样,都在刺激着他的神经。 太爽了!太愉悦了!!! 弱小? 他可从来不是弱小的那一方! 有人跪趴在司段面前请求他,有人哭着向他求饶,像一条虫子一样抱住他的腿,还有很多,那些曾经欺侮他,□□他的人,全都在祈求他。 他一个也没救,他像欣赏艺术品一样,见证了一整晚的屠/杀。 “他们太弱小了。” 城镇里的人无一成活,包括司段的母亲。 “我伤了我的母亲,砍下她的手,并将她作为罪魁祸首,交给特殊管理局。” “我是唯一的幸存者,所以,我拥有了人类的身份,还拥有了鬼的能力,但我还是放弃成为人。” “当我体会到作为一只鬼的强大时,我总是会在想,弱小啊,你能明白吗?!弱小是多么可悲!!有远超于人类的能力,不会痛苦,不会死亡,有无尽的时间——这才是这个世界应该成为的模样!” 司段站在顶楼边沿,身后是混沌的城市,空中似乎闪过一道雷,但是黑雾太厚了,看不见雷光,只能听到响彻苍穹的“轰隆”声。 “而我,我多么伟大啊,我曾经被踩入泥里,如今却原谅了所有伤害我的人,我在带领所有人走向进化啊!” 司段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太顺利了,一切都太顺利了! 这让他稍微放松了一丝警惕,也正因此,他并没有注意到混入鬼气之中的,一股悄然展开的灵力。 能力发动,蝴蝶效应!! 一秒前落下的闪电劈倒了一棵树,倒下的树被电线缠住,不堪重负的电线杆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接连倒下,电线毛线一样缠绕成一团,蓝紫色的电火花在橡胶层上扑腾,帝都的防护措施做得好,哪怕电线杆倒了一片,也不会造成大规模漏电事故。 可是很不巧,在最后一根电线杆底下,有一潭水洼,电流浸进水洼之中,顺着马路上的一连串导体,就这么被引导到了特殊管理局门口停的那辆车上。 而就在刚刚,那辆车因为先前突如其来的爆炸受到了些波及,油箱漏了,电火花在汽油上产生火光,这么一点火光又点燃了整个油箱。 两秒之后,整辆车“轰”的一声,炸了。 整辆车被炸成碎片,其中一枚螺丝扣被炸飞,就这么好巧不巧的从窗户飞撞向总局的总闸开关。 “咔嚓。” 总闸开关落下,灯光熄灭,总局一片漆黑,备用电源在两秒后紧急启动,饶是如此,依旧造成了两秒的空档。 而就在这两秒钟内,地底牢房的电网失效,安雪一脚踹开牢门,敲晕守卫,通过通风管道,直接来到了总局之外。 安雪站在空旷的街道之上。 不过四天而已,帝都已经全然失去了往日的繁华,寒风呼啸,鬼气森森,入目皆是断壁残垣。 污浊的空气如同水泥般灌进安雪的肺里。 接下来,他要做的事很简单。 干扰通道的正常运行,消耗“眼睛”的力量,为冉羽迟制造出夺取“眼睛”的机会。 安雪摘下机械环扣,屏住呼吸,血镰在掌心之中凝结,身后机械双翼扇下,他像一柄锋利的箭,朝着穹空之上的裂缝仰冲而上。 …… …… 司段的眼睛忽然一阵疼痛,触手像是被什么东西刺激到般,猛的伸长,又迅速缩回,是力量消耗骤然增大的信号。 他还没弄清缘由,总局大楼忽然暗下来,爆发出一阵尖锐的警报。 助手发来了通讯。 半透明显示屏悬浮眼前,司段问:“怎么回事?!” 助手脸色一阵惨白:“安雪又跑了!” 司段愠怒:“又跑了?!他怎么跑的?伤成那样还能让他跑?!” 助手脸色一阵惊慌:“并不是,他根本没有受伤,我们被骗了!!” 被骗了?! 司段猛地一怔,可在他转头之前,极为冰冷的刀刃贴上了他的脖颈。 前一刻还没有任何反应的冉羽迟手握双刀,将司段卡在一个无法动弹的位置,灵魂状态的冉羽迟飘在自己的身体之上:“您如此厌恶弱小,可是您有没有想过,您的对手从来都不弱小呢?” …… …… 城市被毁,厉鬼横行,恐慌的情绪在全世界每个角落蔓延。 当幸存者聚集在一起,暂时获得喘息机会时,没有一个人愿意回想起过去四天经历过的一切。 人们亲眼看着自己的同伴、家人,被一点点感染成鬼,在他们面前发生变异;有人罔顾法律人伦,为了生存肆意□□/烧;甚至有人投入到厉鬼的阵营。 人性和人心直接翻了个面,肆无忌惮的露出血淋淋的另一面,社会秩序的崩溃远比想象中要快。 双城体育馆成了双城幸存者们临时聚集地。 对于生活在现代社会的人们来说,一切都太突然了,每个幸存者们瑟瑟发抖的在大显示屏前挤成一团。 体育馆的显示屏原本用于转播体育赛事,如今播放的是各种有关“末日”的新闻报道。 不论什么时候,媒体朋友总是跑在最前沿。 比如现在,就有艺高人胆大的媒体正在进行现场直播,正试图用无人机镜头探进天空中巨大的裂缝中。 在新闻直播的背景音中,花都正烦躁的来回踱步。 经纪人被他晃得崩溃:“别走了我的大明星,我已经被你走得心率失调了!你冷静点。” 花都:“我冷静不了,特殊管理局居然全都叛变?进化?什么进化,把人变成鬼么?!这是脑子秀逗成什么样才会有这种想法?” 经纪人紧紧抱住自己的腿:“我现在是没办法共情到你的愤怒了,我怕得要死。话说,你肯定以前就知道点什么,对吧?感觉开学之后,你整个人都变了。” 对未来人生不抱希望时,人总会浮现许多回忆,经纪人想到的是花都,在他印象中,花都从来不哭不笑,没有任何情绪,只是完美的商品、玩偶,但某一天之后,他居然从花都身上找到了一丝人气,怎么形容呢,就是觉得他突然活了过来,他还记得那天…… “花都花都花都!总算碰到个认识的!”经纪人的愁思被怀子星咋咋呼呼的声音打断,怀子星拽了幸思远和简嫣挤了过来。 他们运气不错,并没有被感染,在被厉鬼追了三四天,总算找到大部队,他们家人运气也好,互相担心了几天,平安无事,几人和家人汇聚,一抬头,看到焦急踱步的花都,怀子星连忙过来同花都打个招呼。 几人围成一圈,怀子星照顾女生,将仅剩的巧克力分给简嫣,可简嫣却恹恹的,她攥着包装袋,沉默很久:“不知道安雪怎么样了。” 怀子星宽慰道:“安雪他肯定没事!” 幸思远:“对啊,他可是天师,对付那些鬼的,怎么会有事!而且会长是鬼王!鬼王!虽然我没有概念,但听着就很强好吗!” 说着,幸思远还碰了碰花都的手臂,“是吧,花都!” 花都眉头紧锁,没有回答。 正是因为安雪是天师,他才担心。 整个特殊管理局都叛变了,安雪又能好到哪里去? 鬼王?现在人界正在被什么东西入侵?是鬼! 鬼王,值得信任么? 简嫣和花都有同样的担忧,“可是……那些和鬼一起的,就是所谓的天师吧?” 怀子星:“……” 幸思远:“……” 这下,怀子星也不知道该如何活跃气氛了。 正当众人沉默时,大屏中的记者又有声音了:“成功了!成功了!观众朋友们,我们的无人机成功进入了裂缝里!” 体育馆中所有人都抬起头来,只是现在屏幕中还是一片漆黑,镜头并没有捕捉到任何场景。 “就算是世界末日,咱们也得经历一个明白的末日!我们把镜头凑近一点,不知道能不能看清楚里面的东西!” 无人机一点点深入,随着画面的拉近,镜头里渐渐出现一道暗淡的光线,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大屏中,那道愈发明亮,从一根银针,逐渐扩散成一个白色的光团,紧接着,屏幕里出现了令人心脏颤抖的画面。 无数形态各异的厉鬼在黑暗之中伸出手,他们张着狰狞可怖的嘴,发出尖锐的咆哮。 记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太可怕了,给我们带来灾难的……是这种东西吗?我们……等等,等等!他们为什么只是在那边,没有爬出来,我好像看到有人拦住了他们!” “观众朋友们,我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相信,我刚才看到了一道光,好像是有东西飞了上去!!镜头能不能再往前拉一点!!” 画面继续推进,大屏中先是出现了一柄血镰。 怀子星打了个嗝,当场站了起来。 再然后,一个少年出现在画面正中。 他只是身穿一件简单的衬衫,金属构成的骨骼和肌肉攀上他右半边身体,冷若冰霜的脸上,右眼闪烁着猩红之色。 他的身后,机械双翼垂下,各色热武器以某种标准的圆弧形状展开,热武器的火光,将他整个人,和周遭几乎要吞噬一切的黑暗分割开来。 他在所有人注视之下举起了血镰,灵力涌过镰锋,掀起一道凌厉又刺眼的光,在厉鬼如潮涌般恐怖的尖啸中,安雪缓缓挑起嘴角,嗓音带了点颤,听起来兴奋至极。 “打个商量,今天不用上课,想约会一天,不要来打扰我,OK?” 作者有话要说: 和文案有亿点点不一样,哈哈哈哈哈,当初写的时候就是打算放在这边的,就亿点点不一样,亿点点! 大家情人节+元宵节快乐,24h内评论的给大家发情人节+元宵节小红包!! —— 第108章 “挖槽——!!!” 怀子星当场跳了起来, 抱住幸思远说,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是安雪啊,是吧!!!” 幸思远兴奋的点点头:“是啊!卧槽!这么帅!你看到他右手没?!” “看到了!”怀子星两眼放光, “机械臂!帅炸了!!” 安雪平安无事,花都和简嫣骤然松了一口气。 体育馆中过分压抑,他们的反应太大,像是撕开寂静的一根针, 其余幸存者纷纷转过头看向他们。 在几人身旁的同样是高中生,忍不住开口问道:“朋友, 怎么回事啊?” 怀子星声音抖得跟画面里的就是自己似的:“他!安雪!我同学!!!” “真假?!你们是一中的?!” 怀子星:“是的!” “牛逼啊!别人的高中生活,拯救世界, 我的高中生活, 摆烂?!” 他们的交流声并不算大, 但在压抑的体育馆中,每个人都能够听清。 对比高中生们对于安雪的惊喜和羡慕,更多成年人则是表现出对于安雪年龄的质疑。 “他才高三?顶到天十八岁吧?” “自己都还是小孩呢,难怪敢一个人去那, 不自量力吧?” “一个人怎么可能真挡住那些鬼?不是上去送死么?” 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 花都脸色阴沉, 语气并不温和:“你们在说什么?” “我有说错么?”说话的那位男人身着西服皮鞋,显然是个班族,只是现在他浑身沾满了泥泞, 身上考究的西装已经皱成一团。 狼狈是必然的,感染事件发生时, 他正在上班, 亲眼见到同事和朋友被厉鬼吞噬的情景, 几乎拼了半条命才从办公楼中逃出来, 他已经无法相信任何人、任何事物,更何况出现在直播画面中的只是个十八岁的高中生。 男人的声音十分消沉:“他只有一个人,可他面前有那么多鬼。” 男人身边的幸存者神情呆滞:“对啊,能不能挡住那些鬼不好说,谁知道他会不会被感染呢?” 绝望远比希望传播得更快,不过几句话而已,原本明媚了片刻的体育馆再度沉入压抑和恐惧的氛围中。 是啊,他不过是个刚上高三的小鬼。 一个人而已。 能造成什么改变么? 此时,裂缝中的鬼同时开始对安雪发起进攻。 鬼气凝结,空气肉眼可见的混浊起来,平地涌起的血色堪比滔天巨浪,厉鬼们的尖啸撕破长空,他们的身体海浪一样动了起来,转瞬间便将安雪吞没。 画面中只余尖锐的嘶吼。 “看吧,我就知道不可能。”男人屈起双腿,将脸埋在膝盖之中。 这是幅令人感到绝望和恐惧的画面,那么多鬼,那么恐怖的鬼气,只是听声音而已,就令所有人头皮发麻。 一个小鬼而已,又怎么可能活下来? 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甚至连说话都忘了,定定的抬起头,看着直播画面中的场景。 ——又有一个人死了。 他们这样想。 但这想法出现不过一秒,一道血红色的光芒从鬼群中劈斩而开,像撕破黑夜的朝霞,原本汹涌的厉鬼群顷刻间被撕裂,紧接着,火光漫天,热武器掀起一道道暗红色的烈焰,像是凭空出现的岩浆一般,吞没、席卷。 安雪立于这样的火光之中,机械双翼舒展而开,他的身影削瘦挺拔,遥远,却又清晰。 所有人观看直播的人安静了下来,他们似乎在某一刻涌起了一丝希望,不过只有一丝而已。 镜头拍摄到了安雪被围攻的画面,也同样拍到了他满身鲜血。 那样庞大的出血量,没有人能够扛过去!! “没希望了,这次是真的没希望了。” “他受得伤也太重了……” “我会永远记住他,即使他的行动没有成功,但至少在这样的末日中给我们留下来一丝希望。” 直播并没有停。 厉鬼们似乎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安雪身上,没有一只鬼去攻击无人机。 于是,下一秒,所有人又看到,身受重伤的安雪竟是笑了。 受伤并没有让他一蹶不振,反而让他更加亢奋,更加雀跃,他的灵力顷刻间膨胀,那些鲜血像是雨点般悬空浮了起来,在他的操控之下竟是转换成了更猛更强悍的武器——片刻而已,情势瞬间倒转!! 厉鬼们在安雪的攻势之下溃不成军,他们在火光中被撕碎,被击溃,他们尖啸着要逃跑,离开裂缝,来到人界,可安雪却挡在了他们面前。 他的血镰实在太锋利了! 每一个动作都无可挑剔! 他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移动、攻击,没有一只厉鬼能逃离他,也没有一只厉鬼能够越过他,安雪雀跃的、痴狂的享受着厉鬼们给他带来的疼痛和战栗。 几只厉鬼试图以数量为优势偷袭,他们甚至已经重创了安雪,原以为能够趁机离开,却在下一刻被安雪抓住肩膀。 厉鬼后背一僵,他们要疯了! “为什么?!你不会疼吗,不会死吗!!!” “会啊!”安雪的右眼猩红一片,“但是,我很喜欢,我很激动,我很爽啊!这并不冲突!!” 对于厉鬼的攻击,安雪照单全收,并欣喜若狂的反击着,甚至嚣张的立出一块牌子。 ——此处,禁止通行。 “卧槽!太强了吧!!!” “一个人!他真的只有一个人!挡住了!!!” 那天,社交网络炸了。 饶是城市已经被厉鬼破坏,但现今网络是通过空间站传递信号,并不位于地面,因此幸存者们的网络依旧能够使用。 全世界的幸存者们都在看这一场一个人的战斗。 【一个人挡住一群鬼啊!我们有希望了!!】 【他的能力是什么!太强了吧!!】 【我宣布从今天开始我要嫁给他啊啊啊啊!!如果我能活下去!!!】 【听说是双城一中的高三学生?】 【卧槽?高中生?真的是高中生?!我曾经高中的时候也幻想过要拯救世界,没想到,真的有人做到了?!】 【冲啊!冲啊啊啊!!】 在安雪骤然停住动作时,所有人一起屏住呼吸。 他们看到,安雪身后缓缓浮现出一个天秤。 安雪深吸一口气:“我能关闭通道。” 二十九年前,冉羽迟曾经用能力关闭了裂缝,但那时的通道并未完全开启,关上相对容易。可这次,是司段使用“眼睛”的力量打开的通道,关上的希望也许十分渺茫。 安雪不过想要试试而已,心里没抱太大希望。 可就在他调动灵力时,他再一次进入了某种奇异的状态。 ——他看到了位于心脏的白色光团! 光团的能量汇入血液之中,化为灵力,而右边托盘,竟是在安雪的灵力之中,缓缓压下! 能力发动,自由意志! 通道开始震颤,漆黑幽深的远处产生某种无法抵抗的吸力,厉鬼们被吸力吞噬,空间在被某种力量压缩,空气顿时变得稀薄。 成功了?! 通道真的能被关闭?! …… …… “啊啊啊啊!!!” 安雪在通道中所做的一切正在极速消耗司段的力量,为了支撑通道的正常运行,“眼睛”肆无忌惮的吞噬着他身体的灵力,那种感觉,就像在身体里加装一个巨型抽水机,灵力被大量抽离,浑身上下都陷入某种无法忍耐的消耗状态中。 冉羽迟的刀不小心砍在司段的脖颈上,划出一道不长不短的血痕:“不好意思,头一次这种状态,不太会控制身体。” 灵魂状态的冉羽迟如此解释道。 冉羽迟的刀砍了司段一下。 司段并不在意脖颈上的伤,那并不会对他造成过多伤害,他捂住眼睛,那漆黑的触手仍从他的指缝中伸出,像无数条密集又细小的蛇:“怎么回事?!你们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冉羽迟一笑,说,“我不过想要拿走你的‘眼睛’而已。” “呵。”司段冷笑一声,“不可能!” 司段再次动用了眼睛的力量,身形瞬间转移,出现在冉羽迟身后,冉羽迟早有防备,转身反击。 顶楼,冉羽迟和司段再次爆发了战斗。 装作被控制,夺取司段信任,要换得不过就是在司段身边的几秒时间,拥有先手的机会。 再一次对上“眼睛”,冉羽迟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落得下风。 “眼睛”的力量正在被消耗,安雪强行关闭通道,而要让通道持续打开,“眼睛”需要更多灵力的配合,因此司段并不能像之前那样游刃有余的使用“眼睛”的力量。 在某个瞬间,冉羽迟身后出现了天秤。 “我能够解析‘眼睛’的能量结构,并制造出能够摄取并储存‘眼睛’的容器!” 右边托盘压下。 能力发动,自由意志! 能力发动,造血干细胞! 各种数据在冉羽迟的大脑中滚动浮现。 具体来说,“眼睛”是一种能量的结晶体,只要进行解析并重新编译,就能从未知能量体拆解成已知能量结构,并储存于特制的容器中。 解析度32.5%。 司段使用了神机。 浓稠的鬼气自他体内弥漫,周遭空气顷刻间变得污浊。 与此同时,冉羽迟听到了安雪的声音。 契约之后,冉羽迟和安雪能够互通五感,只要他们愿意,完全可以利用灵力在脑内进行沟通。 “冉羽迟。” “我在,宝贝!” 解析度56.7%。 冉羽迟躲过了司段的攻击,那是鬼气和鬼气的碰撞,气温在碰撞之中迅速升高,水分瞬间汽化,两人周身浮现出森森白雾。 “我有点累。”安雪的声音带了点喘,关闭通道带来的影响让司段消耗增大,安雪也并不好受,“我还有点困,我需要找个人说话,没准这样我能够精神点。” 解析度73.9%。 “好啊。”冉羽迟说,“我也很想和你说说话。” “嗯。”安雪,“你的情况怎么样?” “多亏有你,我现在非常顺利,解析正在进行,司段的状态看起来并不好,他无法正常使用‘眼睛’,不用担心我。” 冉羽迟顿了顿,忽然想到:“话说,安,等一切结束,你有什么计划?” 安雪:“我的确有一些想法,不大好意思说。” 冉羽迟一笑:“我想听听,安。” 解析度100%。 解析完毕! 血液缠绕上冉羽迟的右手,分化、复制,最终形成了一个漆黑的金属手套,这个手套足以夺取“眼睛”的能量,并进行储存!! 在司段又一次攻向冉羽迟那刻,冉羽迟不再像之前那样躲避,而是直面司段,伸出戴了金属手套的右手,攻向司段的眼睛。 “啊!!”司段发出一声暴喝,“眼睛”居然被扯了出来!! 触手左右翻腾,犹如有什么东西钉入他的大脑之中,搅得一片稀碎,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疼痛!! 白色的能量光团从司段的体内被抽离而出,汇聚成一枚巴掌大的球形,司段自然不可能让冉羽迟如此轻而易举的夺走“眼睛”,同时调动灵力和鬼气,握住光团的另一个方向,同冉羽迟形成相反的抵抗力。 “你要干什么!”司段表情狰狞,一方面是因为“眼睛”正在夺取,他正处于一种异常痛苦的状态,另一方面,是愤怒,安雪居然在干扰他,削弱“眼睛”的力量,而冉羽迟居然想要夺走他的“眼睛”,“你要终止这次进化吗!” “当然要终止进化,不过当务之急,得先关上那玩意儿。”冉羽迟指了指空中的通道。 “通道?!你要关上人界和鬼界的通道?哈哈哈哈哈!”司段忽然笑了,“不管是为了我的计划还是为了你,我都劝你放弃这种想法。” 司段和冉羽迟的对话,安雪听不到,他现在的灵力无法支撑他和冉羽迟更深一层的链接,因此,他只能听到冉羽迟对自己说的话,比如,前几秒的“我想听听,安”。 在司段开口的同时,安雪也说了一些他的计划。 “其实,我很想成为一个普通的学生,上课,放学,作业,当然,最好能够免除考试,我很讨厌考试。”安雪说。 “哈哈哈哈哈哈!”司段笑得十分猖狂,他甚至放松了自己的灵力,因为他有十足的把握,冉羽迟在听了他的话之后会放弃他那可笑的想法,“你还记得世界法则么?就像未来的人回到过去,那么过去的人会失去对于未来人的一切记忆。” “鬼界和人界同样需要遵守世界法则!” 安雪:“十二月,嗯,我记得一中会举办运动会?我想参加一个跳高,和接力,如果三千五长跑没有人报名,我也可以上场,而且,我希望,我能和你一起。” 司段:“鬼界和人界原本处于不同位面,由于某种机缘巧合,才会打开一道裂缝,鬼可以通过裂缝来到人界,也正是因此,鬼界和人界能够产生联系,但是,如果你将通道完全关闭,那么鬼界和人界的联系就会被彻底清除。” 安雪:“一月的元旦晚会,我也期待很久了。我好像没有过太多正常的同学关系,我很想试试,和大家一起坐在礼堂看表演的感觉是什么。” 司段:“鬼王阁下,你现在可是鬼啊!!你曾经是人类又怎样,现在的你属于鬼界!你和这个世界的联系会因为通道的关闭而被彻底切断,你将会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 安雪:“我好累,冉羽迟,可是我还是很想和你说话,我想,我也许比想象中更喜欢你,我查过,两个人一起做的事有很多,我想每一件都和你去试试,以后会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司段:“通道关闭之后,世界法则运作,世界秩序会重新恢复,没有人知道你,没有人记得你,你们所有的记忆,所有经历过的一切,都会随着通道的关闭,而被分裂、切割于两个不同的世界!任何人,也包括安雪。” 那一瞬间,冉羽迟动作一怔。 要想终止进化,就必须夺取眼睛,关闭人界和鬼界的通道,而通道一旦关闭,那么鬼界和人界的联系会彻底被切断,世界法则的运作,也会切断冉羽迟和安雪之间的联系。 他会从这个世界消失。 安雪不会记得他。 没有人会记得他。 他……从未出现。 司段感受到了冉羽迟的迟疑,笑得双目暴突,他以一种看戏的、嘲讽的目光看向冉羽迟:“这就是世界法则,多么无情啊。知道了这些,你还要抵抗么?我们共同享受进化的果实不好么?!” 与此同时,安雪的声音越来越疲惫,他的消耗太大了:“我们还要高考……你还打算用这个身份么?还是换一个身份?我们……可以去同一座城市,同一所学校……” 他讲了很久,很久。 他知道冉羽迟并没有太多时间分心,所以他并没有必须要冉羽迟的回复。 他好像从来没有讲过这么多话。 脑海中,冉羽迟轻声一笑,羽毛似的拂过耳畔:“安。” “嗯……” “我爱你。”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像一场遥远的梦。 司段忽的瞪大双眸,眼神难以置信。 为什么?冉羽迟的力量居然加强了?! 得知自己会消失,会被遗忘,会从安雪的记忆中被彻底抹去,为什么他还要试图夺走“眼睛”,终止进化?! “你疯了吗!如果终止进化,你也会和鬼界一起消失!你会被这个世界遗忘!!” “那很好啊。”冉羽迟笑了,“我也算拯救世界了,不是么?” “而且,如果世界没有恢复,安雪他……也永远过不了正常生活吧……他从来没有体会过正常的生活。” 司段看起来很是错愕:“就为了这个?就为了安雪正常生活?就为了这个?你宁可让自己消失?!你就为了他?为了给他所谓的救赎?!” “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冉羽迟骤然调动灵力,“眼睛”所构成的能量光团再度往冉羽迟面前偏移,“从始至终,被救赎的,一直都是我。” 冉羽迟不断将能量光团从司段体内拽离,司段自然不可能将“眼睛”拱手交出,他动用了全身灵力抵挡,可现在的冉羽迟实在过分强大了。 ——他太坚定。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将会付出什么代价。 这样的人,最可怕。 司段的灵力逐渐被抽干,好累、好沉、好重,他眼睁睁的看着能量光团被冉羽迟夺走,不行!不可以!! 于是拼尽全力,将最后一丝灵力注入到掌心之中—— 两股完全相反,属性相冲的灵力撞在一块,能量光团爆发出一阵刺眼的光芒,它竟是在这样的灵力冲撞中,被撕扯成为了均等分的两半! 一半留在司段体内,另一半被冉羽迟硬生生扯出,储存在金属手套之中。 能量分裂的冲击让冉羽迟后退数步,“眼睛”的触手探出手套,像无数只久未进食的幽灵一般,疯狂吸收冉羽迟体内仅剩不多的灵力。 冉羽迟瞬间半跪在地面之上。 “哈哈哈哈哈哈!”司段又笑了,他捂住剩余的那边“眼睛”,“你取出来又怎么样!!眼睛,你根本没法使用!!” “要想使用“眼睛”的力量,需要通过长时间的供养与适应!我与眼睛适应了十五年!整整十五年!你现在取走了又能够怎样!你依旧什么也无法改变!” 无法终止进化,无法关闭通道,甚至依旧无法打败他!!! 司段死死盯着冉羽迟的表情,失望吧,绝望吧,在某些时刻,这样的表情能让他兴奋至极!! 可是冉羽迟没有,他只是勾起唇角,露出了一抹笑。 他的灵魂进入身体之中,努力支撑身体站起来,额间鲜血滴落,不远处的地面上,骤然浮现出早已构画完成的法阵。 看到熟悉的法阵,司段神情一滞:“什么?!” 冉羽迟向法阵走去,“眼睛”对他的身体造成了巨大反噬,他的步履沉重,声音却十分轻松:“我知道,‘眼睛’的力量需要供养,需要长时间适配。” “二十九年前,诡医生关闭了时空通道,为了将安送回来,我复制了他的能力。” “在鬼界时,我也曾经复制过蛾皇的空间能力。” 时间和空间,两个法阵叠加,如同齿轮般开始运作。 “你让诡医生回到二十九年前,需要十年的献祭,但现在我不需要,我有半只‘眼睛’。” 冉羽迟站立于法阵中心,光柱拔地而起,直通云霄。 司段瞳孔骤缩,他知道了,他知道冉羽迟要做什么了!!! 他朝冉羽迟冲了过去,他不顾一切调动“眼睛”的力量,可是,太晚了,太晚了!! 冉羽迟的身影已经被光柱吞没! 时间和空间的能力叠加在一起,就是时空!! 像诡医生回到二十九年前那次一样,冉羽迟也穿越了时空!!!! 在时空中移动时,满目都是雪白的。 他不停的往前,不停往前,在筋疲力尽之时,终于看到了出口。 他来到了十年前,那座被火海吞没的孤儿院。 白骨厉鬼杀光了孤儿院里的所有人,他掐住了安雪的脖颈。 是十年前的安雪,安雪快要死了。 冉羽迟来到安雪身边,他拥住濒临死亡的安雪,将“眼睛”放入他的体内,亲昵的蹭了蹭他的额心。 是我。他想对安雪说。 你记忆中的那个人,是我,原来是我。 他想说,你不会死,“眼睛”的力量能够让你继续活下去,你会遇见我,然后回到过去,拯救我。 他还想说,原来我们早就彼此纠缠。 他想说的话有很多,可是他却一句也无法说出口,因为半只“眼睛”已经被放入安雪的体内,他的灵力无法支撑他在这个时空再多呆一秒钟。 所以,他只是温柔的,轻声的,在安雪耳畔唤道:“安。” 那一刻,“眼睛”的力量在十年前的安雪体内深入,涌进他的神经、细胞、血管,金属与血肉融合,构成了一具全新的、能够共同生长的身体! 而此时,裂缝之中。 安雪忽的捂住胸口,半跪在地面之上,神情看起来异常痛苦。 所有观看直播报道的人心紧紧揪在一起。 但他们的担心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下一瞬,安雪体内,忽然爆发出一股极其强悍的能量,白光自他体内涌出。 天地震颤,万鬼尖啸,那些想要攻击安雪,想要从裂缝中爬出的鬼,在顷刻之间,被爆发而出的能量削得粉碎!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补昨天的,和今天的,两更二合一哈,所以今天,也就是16号不更啦~已经在这里啦,明天再来。 【关于安雪的过去在第67和68章,关于安雪记忆中的那个“安”,在第四章 ,第38章,第66章和第68章以及108章出现~】 and给大家连一下时间线。 【二十九年前】冉羽迟被二十九年后的安雪所救,被感染成鬼。司段看到安雪的身体。 后来,冉羽迟失去记忆,他给自己使用能力,一定会重新被安雪重新吸引。 司段被安雪完美的身体吸引,于是开始疯狂寻找这样的身体。 二十九年间,冉羽迟来到人界,要找安雪,而司段找上悲怆孤儿院院长,要他创造安雪的身体。 【十年前】安雪差点死亡,十年后的冉羽迟从司段那边抢来的半个“眼睛”,开启时空法阵穿越回十年前,放进了安雪体内。 因为“眼睛”的力量,安雪得以长大,活到十八岁,来到双城之后,在第四章 遇到了从树上跳下来的冉羽迟。 见到安雪那一瞬间,冉羽迟受能力影响,开始对安雪产生吸引,所以他一直缠着安雪,不管是作为鬼王的时候,还是作为学生会长的时候。 安雪因为冉羽迟的纠缠,慢慢喜欢上冉羽迟,因为喜欢,所以不再理智,在他穿回二十九年前时,会不顾一切的去救冉羽迟,这当时的冉羽迟因此爱上他。 所以最后,冉羽迟站在安雪这边,最后拼尽全力成全安雪的正义和原则,夺取半只眼睛,回到十年前,放入安雪体内,“眼睛”的力量让安雪得以生存。 安雪活了下来,才能在后面遇到冉羽迟,才会穿越回过去时救了二十九年前的冉羽迟,而冉羽迟活了下来,才能在最后夺取“眼睛”穿越回十年前救了安雪。 这是一整个连在一起的环,没有安雪就没有冉羽迟,没有冉羽迟就没有安雪。 虽然看到这里的小天使不多哈,第一次写剧情流,我中途也担心这些会写崩,或者不自然,可能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也许之后复盘,我会想到更好的表达,但是,目前为止,对于这个脑洞,这条线索,本蠢作者一定要嚎一声——我很满意!!!! 感谢看到这里的小天使们!!!!! —— 第109章 安雪捂住右眼, 视线被一片白芒覆盖。 他终于看清了那个人影——在他记忆中出现过无数次的那道影子,轻声唤他“安”的那个人。 是冉羽迟。 原来是冉羽迟。 他小心翼翼的触碰安雪,弯起那双漂亮的眼睛, 时间如点点萤火般跃过他的指尖。 安雪想要触碰他,可是,冉羽迟的出现不过只有一瞬间而已,他只来得及留下一声温柔的“安”, 随后便如水滴落进清泉之中,消失无踪。 一股熟悉又陌生的力量像藤蔓疯长般蓬勃爆发。 难怪原本最多只能活一年的他, 能够活到现在;难怪司段的“眼睛”对他没有任何效果,难怪他能够关闭司段使用“眼睛”开启的通道。 因为他的体内, 同样有“眼睛”的力量。 他的身体、他的灵力、他的能力, 全都来自于十年之后, 被冉羽迟亲手放进他体内的“眼睛”。 能量像是黑洞般疯狂膨胀,通道中的厉鬼被撕裂粉碎,火光之中,城市的一切都显得如此暗淡, 唯有一道连接天地的光柱微微闪耀——冉羽迟和司段正在那里。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司段捂住他的眼睛, 血水自他指缝之中涓涓流出。 是冉羽迟回到了过去,救了孤儿院中濒死的安雪,安雪得以生存, 才能回到二十九年前,拯救被改造为浴血者的冉羽迟。 他们的一切都像一道紧紧锁在一块的锁扣, 不分彼此, 无法分离。 他们纠缠, 他们共生, 他们因为彼此而存在!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司段不断重复着同一句话,然后,他笑了起来。 森森黑雾自他体内涌出,缠上神机,他朝冉羽迟走了过去。 时空法阵消耗了冉羽迟太多灵力,此时此刻的他身体已经抵达极限,已经成为一具空壳,就连站立都十分勉强。他抬起头,血液流进眼中,掀起一片刺痛,视线变得一片模糊。 但司段还剩下半只“眼睛”。 他发动了自己的能力,总局神殿爆发出一阵强光,那一瞬间,所有被控制的天师们忽然感到血液倒流,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从他们体内抽离而去,他们爆发出一声声惨叫,瘫软在地面之上。 司段吸干了他们的灵力! 蜂王之下,所有天师们都是司段的傀儡,也是他的容器,他们的生命正在燃烧,为司段提供源源不断的灵力! 司段看着法阵之中筋疲力尽的冉羽迟,神情愈发狰狞。 被夺去了半只“眼睛”,这并没有什么关系。 如果一切都让他轻易得到,那才叫没有意思。 他还有蜂王,他还有他多年来控制的傀儡们! 疯狂汲取灵力之后,司段整个人再次产生了变化。 他的脸上瞬间布满可怖的青筋和血管,头发生长,指甲尖长,现在的司段,已经不再像是一个人,更像是一只嗜血的恶兽,一双近乎融化的、漆黑的骨翅自他后背生长而出。 “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疯狂又恐怖,表情狰狞,双眼猩红,噙满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他站在冉羽迟面前,挥起神机,发泄般攻向冉羽迟,居高临下的睨视他,那股汇聚了所有天师的力量,如同滔天血海般沉沉压下,每一次的触碰都犹如千万次的凌迟。 剔骨般的痛苦之中,冉羽迟没有挣扎,也并未低头,他仰起头,浅浅一笑,眼神中全是不屑一顾的轻慢。 司段怒了,他一脚踩上冉羽迟的后背,将他硬生生挤出一口血:“你还敢笑,你还能笑得出来?!你马上就要被我杀了,鬼王阁下。” “是么?”冉羽迟这样反问。 司段从这简短的两个字中品味出一丝不对劲。 但他根本没有时间细思。 一道闪电劈开天际,一只飞鸟惊慌躲避,一片羽毛晃晃悠悠,飘了下来。 轻飘飘的一片羽毛而已,竟是正好落到某个法阵核心,法阵瞬间发动! 滚烫的蒸气自地底涌了出来,白茫茫的雾气瞬间吞没一切,是Fire的能力! 与此同时,金光四溢,阿尔莱特自烟雾中走出,他高举十字架,翻开圣经,在他的吟唱之下,恶魔自书页出爬出,在他的指挥之下,同蒸气一起,齐齐攻向圣殿。 那只巨大的蜂王在攻击之中猛然一颤。 司段一怔,随后,剧烈的疼痛自他大脑伸出翻涌而出。 神殿!他的神殿正在被破坏!!! 他狠狠踹了一脚冉羽迟,愤然转身,却看到娅莉安正坐在一只恶魔身上,轻飘飘来到他身旁,热情的朝他招手:“好久不见呀,司段!” 娅莉安?! 司段瞳孔骤然缩小。 为什么娅莉安还活着?! 他明明记得那个夜晚,他将娅莉安,阿尔莱特还有Fire三人全部杀了,将他们挫骨扬灰,为什么,为什么现在这三人还活着?! 灵力在汇聚于神机之上,他暂时放过几乎虚脱的冉羽迟,将攻击转向不远处的娅莉安。 攻击落下那刻,一道血色光芒闪烁,神机并未斩及娅莉安,他的攻击被一柄血镰拦下了!! “哦!安雪,你来了!”娅莉安指向冉羽迟的方向,“鬼王就在那!他的状态可不太好,时空隧道消耗太大了,你先过去,这边我来挡一会。” 司段冷哼一声:“就你?你能怎么挡住我?” 娅莉安掏出一枚硬币,浅然一笑:“当然不止我一个。” 硬币高高弹起,落向地面那一刻,蝴蝶效应发动,同时,Fire和阿尔莱特再次重创神殿,疼痛汹潮四涌,司段竟是被短暂的牵制住了! 趁此机会,安雪跃入法阵之中,扶起伤痕累累的冉羽迟,低头吻上了他的唇。 灵力自唇畔渡了过来,冉羽迟微睁开眼,触碰同他近在咫尺的少年。 “安……”他低低唤了一声。 温柔的嗓音在耳畔弥漫。 安雪的心尖一颤,仿佛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拂过,说不清是痒还是愉悦,总之,那一瞬间,他溢出了无数无法用言语所描述的情绪。 雀跃的、欢欣的、心疼的、难过的……所有情绪交织在一块,形成一张复杂严密的网,将安雪整个人牢牢扣在网中——就像他现在被冉羽迟紧紧拥在怀中,又像那句间隔了整整十年的低声轻唤。 在灵力的修复之下,冉羽迟身上的伤口缓缓愈合,他们并没有太多时间缠绵,所以在感知到冉羽迟正在恢复时,安雪主动撤开了唇。 安雪的呼吸并未平复,他握住冉羽迟的手,同他十指相交,然后他重重咬上冉羽迟的无名指。 不轻,甚至是有些用力的,他咬出了血,留下一圈齿痕。 灼热的鼻息在指缝间缠绕,那道齿痕犹如一枚摘不掉的戒指,刻印般烙在冉羽迟的手指上。 安雪又轻轻舔舐齿痕,他抬起眼,掀起密长的眼睫,眼尾有一层绯红,他用一种安静、却异常坚定的眼神安静的看向冉羽迟,对他说:“我也很爱你。” 就在此时——“轰”的一声巨响,大楼震动。 破坏神殿的计划进行得非常顺利。 娅莉安拖住司段,神殿在Fire和阿尔莱特的攻击之下彻底炸裂,蜂王支离破碎,属于司段的金色的灵力自大楼中涌起,炮弹般往上喷涌,整栋楼的玻璃在一瞬间化为碎片。 蜂王被毁,所有天师们同一时间恢复了自己的意识。 夕楼难以置信的看向自己的双手:“我做了什么……?” 程乐山:“我们被控制了?我们攻击了队长?” 空向笛错愕的看到周围一切,他很快就弄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是吧……局长……他居然?” 不仅是他们,还有其他所有天师。 原来能够赋予能力的“神殿”是个圈套,是司段的能力,是司段为了操纵他们而编造出来的谎言! 他的目的是进化,是感染,是要让厉鬼吞噬人类,是要毁了这个世界! “啊——!!!”蜂王被毁,巨大的能量反噬,冲击着司段的大脑。 司段跪趴在地面之上,发出一声惨叫。 烟尘四起,灵力四溢。 娅莉安冲出烟尘,硬币弹起,又落下,少女清脆的声音落入每一位天师耳中:“都别睡了,该起床打架啦!” 所有天师在同一时间投入战斗,他们攻向身边厉鬼,光与影交叠缠绕,灵力与黑雾碰撞破碎,那些凶残的厉鬼们哀嚎阵阵,在痛苦的、悲惨的、刺破耳膜的鸣啸之中,灰飞烟灭。 一切的一切全被无人机镜头捕捉,只是这架曾经进入裂缝中的无人机并没有在此刻坚持多久,毕竟战斗中的天师和厉鬼不可能兼顾到一架无人机。 无人机被击落了,画面骤然一黑,不过这都没有关系,记者连接了另一台摄像机,重新开启直播报道。 他太激动了,几乎要将脸贴在镜头前,三十好几的男人在全世界幸存者面前热泪盈眶:“朋友们,家人们,我们的世界有机会了!” “我们应该坚信,这个诞生了四十五亿年的世界,是不会轻易被毁灭的!” 作者有话要说: 冲啊! 塔塔开!! 正文完结倒计时——5 —— 第110章 那些灵力交杂而成的光芒在天际绽放闪烁着, 像无数朵烟火,又似是一道铺开长空的激光,绚丽, 遥远,又虚幻。 空气中有风,有烟尘,有硝烟, 有升腾而起的暮霭,哪哪都呈现出一种不那么平静的朦胧感。 此刻分明一片喧嚣, 所有幸存者内心却涌过一缕从未有过的宁静和坚定。 厉鬼们自觉无法战胜恢复自我意识的天师们,注意到了聚集在一块的幸存者们, 他们掉转方向, 将攻击挥向普通群众。 普通群众根本无法躲开来自厉鬼的攻击!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那团黑雾越来越近, 双腿却像钉在了地面之上,想跑,却一步也跑不动。 正在此时,天师们挡在普通群众面前, 高楼平地拔起, 护盾瞬间展开。 被救下的幸存者们发出声声欢呼。 诡医生躲在废墟角落中, 听着从不远处传来的欢呼声,内心极度慌张。 怎么会变成这样? 神殿被毁了,“眼睛”被夺走了一半, 通道正在被关闭,而司段根本抽不出身解决这一切, 他正被拥有另一半“眼睛”的安雪困在顶楼。 一切转折都来得太突然了! 诡医生抱住头, 此刻, 他的内心正在不断摇摆。 要逃跑, 还是去救主人? 以他现在的状况,使用能力根本无法战胜安雪和冉羽迟,同时也没有办法再次使用时空法阵,真要救出司段的机会实在渺茫。 而且,照目前这情形,进化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会失败,而进化失败,也意味着人界和鬼界的通道会被彻底关闭,两个世界不再产生任何联系。 他虽是司段制出的鬼,可也同样是浅霖的其中一个人格,并且占据着浅霖的身体,所以,即使通道关闭了,他也不会因此消失。 只要能离开这里,躲起来,等到事情彻底结束,他就能以浅霖、以一个人类的身份活下去。 诡医生只用几秒钟就做出了决定。 生死存活关头,忠心算个屁,更何况他还是一个已经没有用的、可以被随意抛弃的傀儡,是一条狗! 诡医生心里如此说服自己,当即就要离开,可他才刚跨出去没两步,一道阴影从眼前落了下来。 诡医生脚步一顿,浑身上下不自觉开始战栗。 冉羽迟……是冉羽迟!!! 诡医生下意识往后退,踩到一块碎石,脚步一个踉跄,直接摔进废墟之中:“你、你要做什么?!” 冉羽迟眼眸微弯,边靠近他,边戴上手套:“我刚刚碰到了司段。” 诡医生眉心一跳:“所、所以呢?!” “稍微复制了一下他的能力。”冉羽迟微笑,声音温和,但却不带多少温度,“试试好不好用。” 诡医生瞬间慌了。 他是由司段剥离人格造出来的鬼! 冉羽迟复制了司段的能力,也就是说,冉羽迟要将他重新融合,让他的意识消失,将身体还给浅霖! “不不不,不不!”诡医生不停摇头,同时疯狂后退,尘埃和泥泞沾上他考究的西装,显得整个人狼狈不堪,“你不能杀了我,你也不能阻止进化,进化终止,通道关闭,你会和鬼界一起消失的!!!” 冉羽迟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落寞,很短,短到看不出他情绪变化。 天际变幻的光芒落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他微弯的眉眼。 他在笑,可他并不开心。 “我知道。”冉羽迟说。 “那你还,那你还……”诡医生惊惧的瞪大双眼,看着逐渐走近的身影,心脏狂跳,厉鬼都是趋利避害的生物,诡医生无法理解冉羽迟的选择,明明知道自己会消失,为什么还要义无反顾的终止进化?!明明知道自己会被遗忘,为什么还能坚定不移的继续行动?! 可诡医生不可能问出口,他甚至根本没来得及将话说完,冉羽迟的手直接捏住他的头,灵力探入他的大脑。 “啊——!!!” 他的惨叫如同长钉,刺入混乱不堪的天幕。 很快,这声惨叫也戛然而止。 诡医生整个人瘫软在冉羽迟脚边。 冷风刺骨,冉羽迟回过头,看向属于特殊管理局的那栋高楼。 楼顶之上,安雪不再压抑体内喷薄而出的灵力。 血液自伤口处涌出,顺着肌肤纹理,凝成金属外骨骼,他的背后生出机械双翼,武器呈扇形展开,就连血镰也覆上了一层机械金属。 他像是从星尘中出走的机械天使,身形挺拔又漂亮,灵力恍若深渊,每一步都比高山更有压迫感。 司段捂住眼睛,触手不安的从他指缝中钻出,像是扩散的蛛网:“我实在不理解,为什么你一定要坚持你那该死的原则,为什么甘愿成为一个渺小又脆弱的种族?!” 安雪静静凝视司段的眼睛,光芒之下,他的身影显得无比清晰。 “你为什么只能看见渺小和脆弱?” 安雪问:“这个世界还有很多东西,有爱,有恨,有悲欢,苦难,快乐,欢欣,有体面,有狼狈,有不顾一切触及到顶峰的欣喜若狂,也有竭尽全力却只是飞蛾扑火的瞬间。” “生命脆弱又坚强,渺小又强大,有无数绽放绚烂的瞬间。” “一颗星星最耀眼最美丽的不仅仅是闪耀的那一刻,更有它诞生、破碎、历经千万光年,反射出其他行星的光芒,最终被眼睛捕捉到的整个过程。” 安雪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蓬勃灵力汇聚到他的血镰之上,面对司段,他不需要保留,也不能够有一丝一毫的保留,同样来自于“眼睛”,却因他们的信仰不同、原则不同、目的不同,而形成的完全不同的两股力量相撞,激荡起强光,天地间恍若被白昼吞没,大楼顷刻之间倒塌,尘埃四起。 强光不断扩散,同各色灵力交织在一起,天际形成令人沉迷的光芒波纹,像圆月、又像旋涡,这样的能量之下,万籁俱寂,天地恍若失语。 然后,能量光团炸开了,灼灼火光袭来,可拂过脸庞时却异常轻柔,光芒散去那一刻,耳边,响起很轻、很轻的一声,像是轻抚过而耳畔的曼妙琴音。 光芒褪去,司段直直跪了下来。 他的眼神没有一丝焦距,像是一望无际的空白。 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安雪向他走来。 刚刚的攻击和碰撞耗尽了司段所有灵力,同样也耗干了安雪的一切,所以,安雪的每一步都十分艰难,他用血镰支撑起全身,一步,一步靠向司段,最终,站定在司段面前,挥舞起血镰。 镰锋闪烁寒光,司段闭上眼。 他输了。 此时此刻,孤身一人的是他。 可是,在落下瞬间,攻击却戛然而止。 枯手竟是出现在司段身前,替他挡住了安雪的最后一击,枯手被削碎,黑雾丝丝缕缕的溢了出来,在消散的最后时刻,枯手轻轻靠在司段的脸颊旁——就像母亲温温柔柔的捧住孩子的脸。 司段怔住了。 这是他母亲的手。 他看到了很久以前的自己。 他和母亲相依为命,躺在旷野之上,仰望遥远的星空。 那时候,晚风从身后拂过,年纪并不大的他指着漫天繁星,说道:“我并不理解,为什么它们会存在。星星不过是已经爆炸并毁灭的陨石碎片,我们看到的不过是已经消失了的光线反射而已。” “太弱了。” 他的母亲就这样轻轻抚摸他的脸颊,温柔道:“可是它们跨越恒星和宇宙,经历遥远而漫长的时间,竭尽全力留下自己光芒,一样很强大。” 司段捧起枯手,感受枯手逐渐消散,他看到了自己的母亲,那只带给他生命,弱小却温柔的鬼,哪怕到死,也从未想过伤害其他人。 ——弱小的不是这个种族,不是这个世界,而是他敏感却自卑的内心。 司段闭上了眼。 不需要安雪攻击,他马上就要死了。 他现在的身体根本无法再承载“眼睛”的力量,他正在被“眼睛”反噬。 境况扭转往往只在一瞬之间,天空中的裂缝愈合的速度愈渐加快,厉鬼被吞没,火光散去,黑雾消散,人们从废墟中走出,远处,夕阳挂满苍穹,喷薄华丽的落日中,薄雾和尘埃逐渐散去,远处,晚霞似火。 安雪再也无法支撑住自己的身体。 血镰散成血珠,他倒了下去。 有人扶住了他。 不需要睁眼,安雪便知道那人是谁。 他靠在冉羽迟身上,感受熟悉的体温,低声唤道:“冉羽迟。” “是我。”冉羽迟挡住他的眼睛,“辛苦了,休息一会吧。” 安雪乖乖闭上眼:“刚刚说的那些,你有听到么?” 天空中,裂缝完全关闭,冉羽迟的身体像是瞬间消解,又瞬间拼合般闪了一下。 安雪的声音很虚弱,好累,太累了:“运动会,元旦,高考,大学,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安雪越说越小声,最后只剩下平稳且绵长的呼吸。 太累了,他睡着了。 冉羽迟苦笑一声,低头,吻上安雪的额心。 “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HEHEHEHHEHE别担心么么哒。 Ps.本章中的嘴炮内容,星星啊那一大堆的,包括司段和妈妈看星星那段,文字的灵感来源是NASA的一些句子和作者贫瘠的知识,来源网络,具体忘记出处了,有改编,有瞎逼逼,侵删侵删侵删 —— 第111章 安雪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他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他身体疲惫又沉重, 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之中,阳光跃过窗沿洒了进来,雪白的窗帘被微风拂起, 空气中漂浮着细小又晶莹的碎片。 安雪走下床。 很奇怪,他的警惕心一向很强,在陌生的地方从不会放松,可是这里却让他觉得很安心, 不会有人伤害他,也不会有人让他陷入危险境地。 他放心的走向碎片漂浮的地方。 那是一张书桌, 桌面摆放的木质花瓶中插了一朵白色的花,花瓶旁, 摆放了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物盒。 一切都太真实了, 安雪一时分不清这里是现实还是梦境, 他像是被什么力量牵引般,伸出手,在指尖触碰到礼物盒那一刻,温暖的白芒在他眼前徐徐展开。 再一次醒来, 安雪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 四周漂浮着的是消毒水的气味, 身旁围了一群人。 见他醒来,怀子星当场泪崩:“啊啊啊,醒了醒了!!安雪醒了!!!” 幸思远:“真的担心死我们了!你昏迷了整整两天两夜!一直在抢救, 被下了三次病危通知!还好没事,我差点以为你醒不过来!” 一旁的花都重重敲了幸思远的额头:“乱说什么呢?” 幸思远捂住嘴:“对不起, 我太开心了!” 太开心的不止他, 空向笛和程乐山一左一右, 不由分说的抱住安雪, 鼻涕眼泪同时流:“队长,你终于醒了,呜呜呜,我们真的担心死了!!” “我们一直守在这里,太好了,太好了啊!!” 被抱到无法呼吸的安雪:“……” 护士进入病房,拉开两人,蹙眉责备道:“怎么能这么抱刚醒来的病人?” 空向笛抹眼泪:“对不起对不起,护士姐姐你快看看队长到底怎么样吧。” 护士用专业仪器扫描安雪的身体,同样松了一口气:“你的身体没事,已经恢复了,多休息几天就好……” 病房里的一群人听到“没事”两字,不由分说挤开护士,扑到安雪病床旁。 护士:“……” “啊啊啊没事就好!!” “太好了太好了!” “安雪你多吃点,这几天我们来照顾你!” “我特意建立了空间通道让他们过来!” 一堆声音叽叽喳喳环绕耳畔……好吵。 安雪偏头,跃过人影看向窗外,雪白山雀落在窗沿,啄了啄圆滚滚的身体,又展翅飞起,留下一片清脆的啼鸣。 但是……真好。 安雪静静扛着一群人热情过头的慰问。 怀子星讲了这两天中发生的事。 “因为那些突然出现的鬼,不少地方都被毁了,不过没事,现在正在进行重建,由于时间很短,社会秩序并没有崩塌,应该很快就能恢复好。” “而且,我觉得有东西正在帮我们,比如一些地方,明明被毁了,可是一夜之间却全都复原了,被感染成鬼的人也渐渐好起来了,并且还有人觉醒了能力。” 怀子星将智能机屏幕转向安雪,是新闻直播,画面中,倒塌的大楼、破碎凌乱的街道,如同时光倒流般复原,记者采访了一旁正在指挥修复工程的总负责人。 “真的很神奇,前两天晚上我做了个梦,一觉醒来,我居然也有了能力,只是梦里那人告诉我,我的能力只是暂时的,是为了能够更好的修复城市,我很高兴,我能够以这种形式参加灾后重建。” 安雪大概能猜出帮助重建的是什么。 世界法则。 当达到某种条件,世界法则能让世界秩序重新运作,最大程度修复鬼界给人界带来的损害。 ——比如现在,他们阻止了司段的进化,关闭了人界和鬼界的通道。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安雪听着一群人说话,目光在每个人身前扫过,然后看向了病房门口。 ……还少了一个人。 他想开口,可喉咙太干,竟是一时无法发出声音。 花都看出安雪的想法,给他递了一杯水,说:“冉羽迟有点事,没法来。” “什么事?”安雪声音嘶哑。 花都将目光投空向笛和程乐山,被看的两人抓了抓头发,不知道如何回答。 安雪放下水杯:“说。” 程乐山叹了口气:“鬼王他……被抓起来了。” 三分钟后,看着空荡荡的病房,程乐山无奈叹气:“我就知道,队长知道之后肯定不会愿意继续休息。” 众人:“哎……” * 帝都,原特殊管理局总局所在的大楼已经成为一片废墟,废墟之上,天师们用临时材料搭建出聚集点,负责灾后重建的统筹安排工作。 司段已死,但他们的能力并未消失,不管之后会发生什么,身为天师,至少要为眼前发生的一切负责。 聚集点后面,还有一片临时监狱,专门用来关押还未离开的厉鬼,免得他们妨碍人类的重建工作。 此时,夕楼正被一位顽固的天师气得冒烟。 “我都说了!他不会有危险!放他出来也不会妨碍重建工作!” 那位天师断然拒绝:“但他是鬼王,真发生什么事,我们现在没有任何办法阻止他。” 刚经历过末日,天师们不可能相信任何一只鬼,更何况还是鬼王。 “……”夕楼深呼吸,暗暗捏起拳头,“要没有他的帮忙,我们根本没办法脱困!” 那位天师还是同样的话:“可他是鬼王。放心,我们记得这份恩情,所以一定会照顾好他,但是放他出去,很抱歉,我们真的没办法。” “……”夕楼很想给这位天师一记棒槌,再一看被关在监狱中的冉羽迟,正惬意的躺在床上听歌,火气顿时冒起,他一脚将监狱的门踹得哐当响:“你不急么?!只要你想,随时随地都能出去吧!被关在里面不难受么!!” 冉羽迟摘下一边耳机,对夕楼一笑:“感谢你的担心,这里环境还不错。” “谁担心你!”夕楼气到喷火,“我是担心队长!如果他醒了,你不在,他一定会冲……”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道血色从天而降,安雪出现在此处,他一脚踹开监狱的门,掌中凝出黑色choker,往冉羽迟脖子上一套。 “鬼王由我亲自监护。”安雪说,“我要带走他。” 顽固得像块石头的看守天师愣愣的点点头:“啊……啊,好的。” 走出一段距离,夕楼依旧没消气:“早知道我也直接踹门把冉羽迟揪出来,队长,你应该在病房里好好休息!” “不行的。”冉羽迟搂住安雪,亲密的蹭他脸颊,说道,“这办法只有安能用,他打败了司段,他有控制住鬼王的能力,其他人能放心,你嘛,多少是弱了点。” “……”夕楼深深呼吸,“那你就舍得让队长刚醒来就冲出来?!” “不舍得。”冉羽迟敛下眼眸,“但现在我的身份已经曝光,如果堂而皇之的出现,引起慌乱,安会更没法好好休息。” “……”夕楼想反驳,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冉羽迟说得没错,天师不信任鬼王,普通人类更不可能信任鬼王,冉羽迟要真出现在众人眼前,不知道得闹出多大混乱。 所以,夕楼只能恶狠狠的瞪了冉羽迟一眼,发出一声轻嗤。 “夕楼。”安雪忽然叫住他。 “啊?”夕楼回过头。 安雪:“谢谢你担心我。” 夕楼脚步一顿,一句直球一样的感谢打得他耳根泛红,他偏开头:“没担心你,我只是觉得……” ——“谁担心你!我是担心队长!” 手机扬声器适时放出一段录音。 冉羽迟:“哎呀,不小心碰到了。” 夕楼:“……你居然录我刚才说的话?!” 冉羽迟笑眯眯的:“我有说是你说的嘛?” 夕楼:“……” 妈的,被套话了。 别扭的小少爷最不会打直球,没话讲,无法反驳,干脆不讲,他丢下一句“我还有任务没完成,先走了”,转身扭头就走。 安雪:“?” “他怎么了?” 才刚走出去没两步,夕楼又回过头:“浅霖……在第三医院,还没醒,我、我猜你可能会想去看看他。” 说完,这才头也不回的离开。 多少有点可爱,只是人已经离开,自然没有继续打趣的必要,冉羽迟搂住安雪,一笑:“去看看?” “嗯。”安雪点头。 他也很担心浅霖的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有二更,补昨天的更新。 也许有三更?营养液加更,不过肯定很晚了,写完就发!! —— 第112章 帝都第三医院。 安雪站在病房的探视隔间中, 面前是一块密闭玻璃。 浅霖躺在无菌病房中,身上插满管子,冰冷的医疗机器正在运作。 “浅霖现在怎么样?”安雪问。 “没事。”医生说, “他的人格之前被分离,现在虽然被重新融合,这样的过程让他脑区功能部分受损。虽然不会带来太大问题,但需要一段时间恢复, 大脑受损让他的身体身体机能无法实现自我调节,需要依靠机器。” “你不用担心, 只是醒来还需要一些时间。” 这两天来医院的病人很多,医生还有别的事务:“我要先离开了, 无菌病房要进去需要穿上无菌服, 就在柜子里, 一次只能进去一个。” “好。”安雪说,“谢谢。” 医生关上门走了,安雪取出无菌服,说道:“我进去看看浅霖, 外面等我一会?” 冉羽迟指指门外:“我出去买瓶饮料等你。” 说完, 冉羽迟不动声色的走出探视隔间, 他的表情看不出一丝破绽,却在关上门后猛的倚靠在墙壁之上,虚脱般大口喘气。 有护士路过, 手中医疗推车不小心撞到冉羽迟,器械掉落, 划破了他的裤子。 “不好意思!这么大个人我居然没看见, 对不起对不起!”护士连忙道歉。 她来到冉羽迟面前, 伸出手想要检查下他有没有受伤, 毕竟掉下来的器械挺锋利的,可下一秒,她的动作忽然一怔,伸到一半的手停在半空。 “诶?”护士茫然的蹙起眉心,不解的回到推车旁,喃喃自语,“我为什么要突然停下来还要说不好意思?这儿明明什么也没有啊?” 她像没看到冉羽迟一般,又推着推车走了。 冉羽迟坐到一旁的长椅上,掀开裤腿,掉落的器械划伤了他的腿,血珠沿着伤口流下来。 对于冉羽迟而言并不是多大的伤口,他没有立马让伤口复原,而是将指甲用力嵌进伤口之中,疼痛沿着神经末梢弥漫,他仿佛确认自己的存在一样,反复确认伤口的痛感,越来越重,越来越用力,直到原本细小的伤口被撕裂,指尖沾满血液,才如梦初醒般抬起手。 世界秩序正在清理鬼界留下的痕迹,包括鬼界造成的伤害影响,包括还未离开的厉鬼,包括……他。 冉羽迟苦笑一声,盯着自己的指尖上挂着的鲜血。 他又能在这个世界存在多久呢? * 城市的重建工作进行得有条不紊,安雪醒来第二天,就收到双城一中发来的通知。 临时学校已经建好,高三学生需要先回来上课。 怀子星和幸思远看到消息,原本还兴高采烈的表情瞬间像泼了盆冷水一样沉默下来。 怀子星:“经历了世界末日还要上课。” 幸思远:“不仅如此,还要考试。” 考试?! 听到这两个字,安雪的表情更冷了,直接往后一仰,瘫在病床上。 花都原本正在削苹果,见状将苹果和刀一放,担心道:“安雪,你怎么了?伤口又复发了?!” “没有。”安雪脸瘫了下去,“我很讨厌考试。” 花都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个回答,有些哭笑不得道:“……为什么?” “因为考试内容简单,不能提前交卷,不能听歌,趴桌子上睡觉脖子还难受。”冉羽迟的声音传来。 花都一愣,转头见冉羽迟正靠在墙边:“你什么时候来的?!” 冉羽迟耸耸肩:“有一会了。” 怀子星瞪大眼:“真的假的?!我可一点声音也没听到!” 幸思远点头:“会长,你属猫的,走路没有一点声音!” 冉羽迟依旧保持微笑,只是眼眸微微往下敛了些,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是么?” 很快,他又说:“既然要回去上课,让程乐山再建一条空间通道送你们回双城吧。” 花都揶揄:“何必再麻烦天师,你的能力不也能创建空间通道么?” “不可以。”冉羽迟搂住安雪,下巴倚在他肩上,“我的灵力要留着和安一起旅游。” 他当着所有人面亲吻安雪脸颊,在他耳边问道:“宝贝,别去考试了,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翘几天课,我们去找个地方旅旅游?” 冉羽迟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病房里的几人听见。 突然被塞了一嘴狗粮的怀子星和幸思远:“……” 怀子星:“会长,你这是带坏转学生!” 幸思远:“就是,安雪一定不会答应的!” 两人话还没说完,安雪转头回吻冉羽迟,回答道:“好,去哪。” “……”怀子星和幸思远互相捂住对方狗眼。 翘课旅游的准备不用多久,有能力傍身,想去哪就去哪,说走就走,很方便。 冉羽迟挑了几处偏远些的山区小众旅游景点。 这些地方没有被厉鬼破坏,毕竟厉鬼来到人界是为了吃/人,没人的地方,他们并不屑去,因此不少旅游景点都得以保留。 末日之后的一切都太过于安静了,没有人、也不会有厉鬼打扰他们,更不会遇到突发事件,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担心。 他们一起牵着手走在雪山上,在雪地里打滚,偶尔干一些刺激的事,例如从悬崖顶端直坠而下。 身后是天空,身前是万丈深渊,山风在呼啸,在距离地面某个临界高度时,冉羽迟会展开骨翅,安雪就靠在他怀里,一起静静欣赏山峰和山脚截然不同的景象。 山顶雪雾弥漫,山脚松林淋雪白头。 他们在林间漫步。 “冉羽迟。”安雪忽然唤道。 “怎么了?”冉羽迟问。 安雪:“张开骨翅。” 冉羽迟没多问,骨翅自他肩胛骨生出,安雪绕到一边,伸手,捏住了翅膀尖。 浴血者的骨翅被薄膜覆盖,翅翼坚硬锋利,但齿尖却有一小块嫩肉,捏起来软软的。 冉羽迟后背一颤,骨翅往下一缩,安雪却像是在认真探索一样,表情严肃,抓着翅尖,一下又一下的摁,感受手感,顺便观察冉羽迟的反应。 安雪捏住骨翅,将一小节翅尖握在手中:“我听说浴血者的翅尖是弱点……浴血者会喜欢翅尖被触碰的感觉,这样会让他们感到开心,并且产生‘再捏一会’的想法,会变得更加温和,因此,在遇到浴血者,又无法逃脱时,可以通过揉捏翅尖尝试和浴血者建立亲切友好的关系。” 安雪总结:“比起弱点,我觉得这种描述更像是敏/感点,被捏翅尖,会让……” 他抬起头,在看到冉羽迟表情的那一瞬间,声音戛然而止。 他的脸颊有一点儿不大自然的红晕,眼尾微垂,眼睛又黑又沉的凝视安雪。 ——这幅表情安雪见过,在每个情难自已的晚上,在暖调灯光中,冉羽迟总会用这种像雾气一样的眼神看他。 骨翅骤然张开,又缩起,将安雪紧紧搂住,冉羽迟的手搭上了安雪的腰,又沿着腰线,碰上微微凸起的脊椎骨。 “不仅仅是亲切友好的关系。”冉羽迟低下头,嗓音中有笑意,也有些许嘶哑,“是暗示。” 夜晚的时间是漫长的。 回到酒店之后,他们干了很多应该在夜晚里干的事,有暗示,就有后续,情到浓时的结果是不需要克制的。 窗帘紧闭,窗外是落雪的声音,两道影子朦朦胧胧的映在窗帘之上,温暖安逸的房间中,床很软,安雪睡得很好。 平时坚硬冷淡的少年,睡着之后却是安静乖巧的,他毫无防备的露出脖颈,锁骨上有一道暧昧的红印子。 冉羽迟小心翼翼的掀开被子,他们住的是公寓式酒店,他打算去厨房倒点水。 倒水时,发生了点意外。 冉羽迟分明是紧紧握住热水壶的,可在某一刻,水壶却像失去束缚一样,直直掉了下去,滚烫的热水洒了一地,冉羽迟的脚背被烫得一片通红。 他的第一反应是先看房间的门。 幸好,出来时他将门关紧了,酒店隔音不错,安雪大概不会听到刚刚的动静。 接着,冉羽迟才开始收拾地面。 等再走进房间,已经是十五分钟之后,正要钻进被子里,安雪转了过来:“你去哪了?” 他还没睡醒,再加上刚刚弄得用力了些,声音听起来黏黏糊糊的。 “倒水。”冉羽迟吻了吻安雪的额心,盖好被子,搂住他,“继续睡吧。” 接下来的两天,冉羽迟和安雪又去了其他地方,冉羽迟复制了程乐山的能力,空间通道,因此去哪都很方便,他们将路上的时间用于看风景,聊天,或者坐在一块发呆。 和冉羽迟一起的旅行并不需要动脑,他会安排好所有事,会将需要带的东西装在包里,出门时递给安雪,短短几天,安雪已经习惯了被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甚至开始犯懒,每天出门前,只要穿好鞋,在门口一伸手,冉羽迟就会把他想要的东西递给他。 有时是早餐,有时是背包,有时是冉羽迟的手。 只是,冉羽迟借口离开的次数越来越多,晚上也总是离开房间。 安雪注意到了,要按照平常,他一定会问,并且有所猜测,可是这几天很奇怪,安雪从未对冉羽迟离开的借口产生疑惑或者怀疑,就像有一股力量控制了他的大脑,不允许他往下思考一样。 ——安雪没有发现冉羽迟的不对劲,也没有发现自己的不对劲。 和冉羽迟旅行的第五天,安雪将他们拍的照片全洗了出来。 回到酒店,安雪一张张翻看照片,他的脸上表情不多,唇角始终是勾起的,他没有注意到冉羽迟的脚步声,冉羽迟也并没有打扰他,倚在门框旁,看安雪一遍遍抚摸照片,然后,抱着这一叠相纸在床上滚了一圈。 抬起头,安雪才看到了冉羽迟。 “你很高兴,安雪。”冉羽迟还没见过安雪这幅模样,好可爱,像猫咪。 “当然。”安雪看向冉羽迟,眼尾微微弯起一点弧度,他在笑,他并不打算掩饰自己的情绪,“我很高兴,我拥有和你的合照。” 也许是因为过往情绪方面缺失得太多,现在的安雪很容易满足。 一点儿微小的事就能让他感到开心,比如一睡醒就能看到冉羽迟,比如每天早上在门口朝冉羽迟伸出手的那一刻,再比如,他和冉羽迟有了第一张合照。 “这几天,我终于觉得自己像个正常人了。”安雪直白的说出自己的心情,“最近我在写日记。文字的力量是永恒的,时间过去得再久,留下的文字也不会因此而被改变。” 他想了想,又说:“文字是烙在纸页上的纹身。” 这几天过得太过于愉快,有种远离人间的感觉,这种感觉太美好了,像在做梦,以至于当第二天清晨收到夕楼的消息时,安雪才想起自己应该回到现实之中。 特殊管理局的人知道安雪在同司段的战斗中消耗了太多,难得他恢复了,并不打算打扰他和鬼王的旅行,反正重建有他们,两个大功臣想怎么放松都可以,没有特殊的事情,他们并不会给安雪发讯息。 收到讯息的这天早上,他们原本计划去看看盐湖。 安雪穿好鞋,在门口朝冉羽迟伸出手。 今天他没有想带的东西,只想牵牵冉羽迟的手。 冉羽迟看出来了,他将手搭在安雪的掌心之上,正要同他一起出门,冉羽迟忽然猛的抽出手。 “怎么了?”安雪疑惑。 “没事。”冉羽迟又脱了鞋,快步往房间里跑,“有东西忘拿了,等我一会。” 这“一会”,安雪等了整整半个小时。 但冉羽迟依旧没有要从房间中出来的意思,甚至还将房间的门反锁。 安雪敲门,很是担心:“你到底怎么了?有事你应该和我说,我可以和你一起想办法解决。” “我没事。”一门之隔,冉羽迟蹲在门边,他的身体呈现出一种半虚幻的状态,像一只游离于人世间的鬼魂。 ——他清楚的知道,他马上要消失了。 他是鬼王,他能在鬼界手眼遮天,可他却无法抵抗世界法则,无法让留在人界,甚至无法让一个人记住他。 以他的能力,他最多只能再在这个世界停留两天。 冉羽迟失神的盯着地面:“不用担心我,安雪。” 再让我多留几天吧。 “可能是个小感冒,我的头有些晕。” 我不想走,不想被抹掉存在…… “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狼狈的样子,再让我躺会吧。” 我不想被你忘记…… “我很快就能好起来……” 我爱你,安。 安雪不知道冉羽迟怎么了,他感觉到冉羽迟有事瞒着他,是什么? 他觉得某种想法在脑中一闪而过,可是他总也抓不住。 就是在这个时候,夕楼的讯息来了。 夕楼:队长,我们找到顾牵星了。 夕楼:他说想见见我们,有空来一趟么? 夕楼:[地理位置] 司段死后,顾牵星就彻底不见了。 但他到底是鬼,能力也很强大,特殊管理局担心他再惹出事端,便一直在派人寻找。 安雪点开讯息框,敲字:有。 点下发送那刻,他的大脑中浮现出一种直觉。 ——他和冉羽迟的旅行,要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晚了!一会还有! —— 第113章 和顾牵星见面的地点就在双城, 在晨星高中门口。 冉羽迟在又一个半小时后,终于从房间里出来。 “我们得回去一趟,找到顾牵星了。” “好。”冉羽迟展开空间通道。 这真的是一个很方便的能力, 前一刻他们还在盐湖景区附近的酒店,后一刻安雪就来到了晨星高中门口。 冉羽迟没有一起来。 他看起来状态不太好,安雪让他先回去休息。 见到顾牵星时,他正出神的凝视学校大门, 夕楼在他旁边。 短短五天,晨星高中已经被修复了一大半, 施工者们正在安装新的校门。 听到脚步声,顾牵星转过头, 朝安雪挥了挥手。 他的手上被戴了手/铐, 行动很不方便。 “其实你没必要给我戴手/铐。”顾牵星说, “不用担心我要做什么。” 夕楼:“你在之前可是帮我司段的,我没法不担心,谁知道你什么时候会突然在我们背后捅……” “夕楼。”安雪及时制止夕楼往下说话。 “哈……背后捅刀子么……”顾牵星失笑,“我要消失了, 捅不了刀子。” 他望向天空, 语气有些不舍:“我只是来收拾一些东西, 顺便回忆和满空一起走过的路,来看看曾经给予帮助的你们,仅此而已。” “什么?”安雪听出顾牵星语气中的不对, “消失?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听到安雪的疑问,顾牵星同样感到诧异, 不过, 他很快便想明白了缘由。 “这样啊, 你们不知道, 你们也被世界法则影响了吧,不然不会没发现。” 夕楼时直脾气,懒得对顾牵星客气,上手就拎起他的衣领:“你到底什么意思?” 安雪拍拍夕楼,夕楼这才不情不愿的放开手。 顾牵星理好衣领,才没什么精神的开口:“热知识,鬼界和人界是不同位面的世界,原本不应该有交集,可是,在很久之前,有道裂缝位于两个世界中间,因此,偶尔有运气比较好的厉鬼,会通过裂缝来到人界。” “正是因为这道裂缝,鬼界和人界才会产生联系。” “后来,司段直接撕开裂缝,打开了连接两个世界的通道,并用枯手感染人类,就是前几天刚经历的进化事件。” “要阻止进化,你们必须要利用‘眼睛’关闭通道,而关闭通道,意味着一开始的裂缝也将被彻底关闭,不复存在。” “也就是说,人界和鬼界的联系被切断了。” 天空飘起小雨,绵密雨珠拍打在脸上,泛起一股刺骨的寒冷。 顾牵星伸手触碰雨珠,继续说道:“人界的世界法则会驱动世界秩序,这个世界正在被修复,而我们这些鬼,也会彻底被驱逐回鬼界,被抹去痕迹。” “你们会忘了我,忘了满空,忘了谢飞雨,忘了黎阳,忘了冉羽迟。” 安雪猛地一怔。 他忽然明白了,最近几天冉羽迟频繁离开是为什么,他从未疑惑、或者从未发现冉羽迟的异样是为什么。 是世界秩序正在进行调整,他被世界秩序影响,自然而然的不会去思考这些事情! 不仅他如此,夕楼也是如此。 听到他会忘了黎阳,夕楼倏地红了眼眶,再次拎起顾牵星的脖子:“你在说什么?” “我只是不想让你们不明不白的就忘了他们。” “黎阳和谢飞雨应该也坚持不了多久,鬼王,我猜,也就这两天了吧。”雨水越降越大,冰冷的雨幕中,顾牵星的身体逐渐变得虚幻透明,他像是融化进了雨里。 夕楼的手从他身体里穿了过去,他的心也猛的往下坠:“你不要胡说!顾牵星!你到底在说什么!” 他疯狂的想要抓住顾牵星,可是他没有一点办法,什么也抓不住,什么也握不住,最后,就连顾牵星的声音也渐渐消失。 “我们没有办法抵抗世界法则。” “但是至少,应该好好告别……” “哐当”一声。 银色手/铐掉落。 顾牵星消失了,安雪和夕楼在雨幕中呆立不动,像两尊凝固的雕像,他们不知道该怎么移动身体,就连大脑似乎也凝固了。 顾牵星的样子正在从他们的脑海中被删去,还有满空,还有晨星高中发生的一切,他们来到分局后相处的时光,还有刚才他说的话…… 安雪先反应过来:“夕楼,对我们使用能力!” 夕楼后背一颤,从失魂状态中挣脱出来。 他们再次被世界法则影响了! 世界法则会影响他们的思考和记忆! 夕楼的能力指挥家不能抵抗世界法则,但是可以让记忆在大脑中多存在一段时间。 雨幕挡住了一切,他们朝两个方向狂奔。 安雪冲向自己原本的住处。 ——他和冉羽迟约好,和顾牵星见完面后会回到这里。 推开门时,安雪被淋得浑身湿透,冉羽迟连忙拿来一条干毛巾,替安雪擦干头发。 “怎么了?顾牵星……他还好么?” 冉羽迟问的问题很奇怪,安雪没有回答他,只是安安静静的让冉羽迟帮他擦干头发,然后抬起头。 他咬住唇,用一种固执的眼神死死盯着冉羽迟,眼眶通红。 安雪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但冉羽迟读懂了——他太了解安雪了。 他哑然一笑:“你知道了。” “是。”安雪用那双黑黢黢的眼睛盯着冉羽迟,时间仿佛停滞了,“我知道了。” “顾牵星在我面前消失了。” “我差一点忘了他。” 在冉羽迟面前,安雪从未掩藏过自己的情绪,开心就是开心,难过就是难过。 还有像现在这样的,难过交织着愤怒,又交织着不舍,是无数感受交杂在一起的情绪。 好疼,好难过,好难受,刺得他心尖都在发颤。 他也一起传达给了冉羽迟。 “你也会回到鬼界。” “你也会消失。” “我也会忘了你。” “……对不对?” 冉羽迟失笑,一个“对”字,如坠千斤,沉甸甸的挂在他们面前。 他想回答,却无法说出一个字。 安雪也不想听到任何答案,他用唇封住了冉羽迟。 这是一个疯狂的夜晚,窗外大雨滂沱,水汽爬上窗玻璃,覆上一层厚厚的白雾,安雪紧紧握住冉羽迟的手,同他十指相扣。 他在这种时候相信着一切听起来很可笑的说法。 十指相扣的人不会分开。 紧紧拥抱的人不会遗忘彼此。 他不愿意闭眼,他固执的、倔强的看着冉羽迟,他想记住他,想将他刻在大脑深处,他近乎沉迷的沦陷进冉羽迟的眼睛里,暖灯投下,他看到的那双眼睛里像是盛满极光,深情又温暖。 安雪躺在冉羽迟的怀中,他的身上都是暧昧的红印子。 今天的他格外主动,他想要记住冉羽迟,想要他在自己身上留下痕迹,暧昧的、红润的、哪怕有些疼痛的,只要是冉羽迟的,他都照单全收。 他紧紧搂住冉羽迟,他说:“如果可以,明天路过花店的时候我想要一束麦秆菊。” 麦秆菊的花语,是永恒的记忆。 “不,我不要花了,冉羽迟。”安雪想了想,说,“我想要看见你。” 冉羽迟没有回答,他亲吻安雪的耳朵。 灼热的呼吸喷吐在耳畔,有些痒。 安雪再次问:“好不好,冉羽迟。” “你说话啊,你回答我,你答应我……冉羽迟……” 他的声音是颤抖的,他固执的想要一个答案,想得到一个回答。 “你骗骗我也好啊……” 可冉羽迟不会选择欺骗安雪的。 所以,他亲吻安雪,一遍遍的对他说:“我爱你,安。” “我很爱你。” 一声,又一声。 中途,他们都睡着了。 醒来时,冉羽迟发现安雪已经不在身边。 客厅的灯是亮着的,冉羽迟走了出去。 他看到安雪正蜷缩在沙发上,手中握着一柄匕首。 他撕破了人造皮肤,发了疯一样在自己的右手上刻字,可是他没法留下一个字,构成他右半边身体的是全世界最坚硬的金属,匕首不可能留下半点痕迹。 可他却偏执又麻木的,一下一下的刺向自己,金属碰撞声响彻耳畔。 “安!”在安雪又一次抬起手时,冉羽迟阻止了他,“你在做什么?!” 安雪抬起头,他的眼睛是红的,他的身体无助又绝望的颤抖着:“我不想忘记你,冉羽迟,我不想让你消失,我不想当做你从未存在……” “不可以冉羽迟,你不可以消失,不可以!!” 冉羽迟扔开匕首,心疼的看向安雪:“安,你冷静点。” “怎么冷静?”安雪,“我不可能输给世界法则,我能想到办法……” “冉羽迟,我想记住你……我想……” 安雪的话没有说完。 冉羽迟让他睡着了。 他搂住昏睡的安雪,替他修复好右手的人造皮肤,横腰将他抱回房间中,替他盖好被子。 冉羽迟跪坐在床边,静静的凝视安雪的脸,良久,他又站了起来。 他先是将房间整理好,又整好客厅,从柜子里找到一个白瓷瓶,摆在客厅的茶几上。 天渐渐亮了,缓缓翻起一片鱼肚白,冬天的清晨总是来得很晚。 冉羽迟出了门。 他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走了很久,感受扑面而来的风。 这让他想起在雪山中通安雪一起走过的路。 那时候他有安雪,现在他只有一个人,以后……也只有一个人。 但是这没有关系,他会带着和安雪一起的记忆生活下去。 鬼的寿命是漫长的,所以,鬼也是专注且深情的。 在漫漫余生中,他们只会爱上一个人,也只会记住一个人。 冉羽迟在一家花店前停下脚步。 花店的老板是个年轻的小姑娘,看到门口驻足的客人,甚是惊奇:“您来得真早!很少有人这个点出门!您是想买些什么花?” “麦秆菊。”冉羽迟说。 “有的有的。”老板热情的将冉羽迟迎进店里,“就是还没包装,您等我一会。” 老板是个善聊的人,又或许是看冉羽迟长得好看,忍不住想要多和他说几句话。 “您怎么这么早来买花呢?” “我一会要出趟远门。” “赶飞机么?也是,再晚点撞上高峰期就该堵了。”老板剪下花枝,说道,“麦秆菊寓意永恒的记忆,是一种长情的花,并且很好养活,只要泡在水里,就不会枯萎。” 老板将包装好的花束递给冉羽迟,顺嘴问道:“您是要送给爱人么?” 冉羽迟接过花束,忽然不动了。 老板很是疑惑,又问:“您怎么了?” “我不想走……”冉羽迟的声音很低,有种退潮之后沉淀下来的绝望,“我该怎么办……我一点也不想走……” 花店老板不知道冉羽迟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悲伤是真的,难过是真的,绝望也是真的,她是个陌生人,也许无法提供太多帮助,所以,她只能宽慰道:“能不能不走呢?” “如果没办法,至少应该好好告个别,对吧?” 她想伸出手拍拍这位顾客的肩膀,有的时候,触碰能够让人产生一种更大程度的安慰感。 可她的手只抬起了一半。 像是有一阵风刮过,在她的视线中,冉羽迟像是被抹掉痕迹一样,消失了。 她茫然的收回抬起的手:“我刚刚在和谁说话来着?” 门外,太阳升起,下了一晚上的雨,此刻的天空显得格外干净。 即使老板已经看不见他,冉羽迟还是付了钱,回到安雪的住处。 他将麦秆菊插进花瓶中,倒入清水,然后洗干净手,走进房间。 安雪睡得并不安稳,他的眉心紧紧蹙起,手伸到了棉被外,被冻得一片冰凉。 冉羽迟握住安雪的手。 也许是因为习惯,也许是触碰到了温暖的触感,安雪五指弯曲,紧紧回握住冉羽迟。 冉羽迟一笑,他不舍得叫醒安雪,所以只是轻轻亲吻他的手背。 “我太幸运了。” “能够遇见你,爱上你,用我漫长的余生回忆你。” “我很高兴。” “安。”他温柔得像是四月的落叶,“我爱你。” 他的声音如同水滴落入清泉中。 “嘀嗒。” 清脆,却短暂。 冉羽迟消失了,朦胧的晨光中,晨雾缥缈遮蔽视线,他的身体散成破碎的荧光,无声无息的融入清晨带着湿气的风中。 山水万程,后会……无期。 . “嘀嘀嘀——!” 闹钟响起,安雪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 他慢吞吞的关闭闹钟,呆坐许久,接着换衣服,洗漱。 明明是和往常一样的清晨,可他的心里却像塌陷一块似的,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少了什么? 安雪不知道。 他想不起来。 客厅里多了一束麦秆菊。 这不是他买的,他不会去买鲜花,在他的印象中,会买鲜花的只有相信浪漫的人。 他的生活不会有浪漫。 闹钟再一次响了,这次是提醒他早点出门。 几天前,双城一中就已经恢复上课,不愧是双城顶尖学府,一节课都不能少上。 今天还有安雪最讨厌的考试。 他不情不愿的穿好鞋,忽然想起早就准备好的早餐,忘拿了,现在应该放在冰箱里。 于是,安雪下意识伸出手。 他在门口等了一会,愣住了。 什么也没有…… 没有人,没有声音,没有体温,也没有亲吻…… 安雪怔怔的看向空荡荡的房子。 眼眶忽的一片湿热。 塌陷的心在刹那之间崩塌,孤独和寂寞像雪崩一样将他掩埋。 我刚刚……到底想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我去睡了!!!!晚安!!! 白天还有!!!!!等我睡醒!!!!! 第114章 午饭时间, 怀子星和幸思远一起凑到安雪身边,学校的食堂还没修好,因此他们只能从家里带便当来。 “花都!”怀子星看到路过的花都, 朝他招手,“你最近很经常来学校呢?” 幸思远:“大明星不用赶通告?” 花都在他们身边找了个位置坐下:“快高考了,不打算工作。” 幸思远和怀子星话多,吃顿饭能天南地北的聊, 安雪和花都静静听他们谈天。 怀子星突然提到,原本下个月双城会举办一场钢琴比赛。 一听到“钢琴”这两个字, 幸思远立马想起个人:“钢琴比赛?那肯定得让……” 他的声音忽然一顿。 一个名字似乎就挂在嘴边,却始终说不出口。 怀子星疑惑:“谁啊?我们学校的么?一中有钢琴弹得好的?” 幸思远也满脸茫然:“好像没有, 是吧?可能是我记错了?” 两人说完便没多想, 扒拉一口饭下去又继续扯起别的话题。 一边的花都却忽然说:“最近我感觉很奇怪。” “嗯?”安雪插着半边耳机。 花都:“我觉得……我好像忘了一些事, 不过,这让我感到十分轻松。” 他看向窗外,新种下的梅花开了,点缀在寒冷的寒风里, 有一抹淡淡的香。 “我好像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 “这样很好。”安雪说。 在世界秩序的调整下, 城市重建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 社会也逐渐恢复运作。 在重建完成那天,特殊管理局也彻底解散了,所有人、包括天师们的能力被收回, 没有人记得特殊管理局,没有人记得天师、厉鬼, 没有人记得发生末日灾难的源头, 也没有人注意到过快的重建速度。 所有人像是进入从小小的茧房中, 又被放了出来, 放下一切无法解释的不对劲,急匆匆奔赴接下来的生活。 安雪的生活也在继续。 高三的学习压力很大,每天都在各种考试之中度过,甚至连假期都压缩到最少。 每到周末,安雪会和夕楼一起出来学习。 程乐山和空向笛偶尔也会同他们凑在一块。 生活平静又忙碌,没有一丝波澜,似乎和以前没有半点变化,可又似乎少了很多东西。 到底是什么?安雪不知道。 只是,在很多时候,安雪会下意识做出自己难以理解的动作。 例如每天出门前会习惯性的伸出手,似乎在等待什么人的出现; 例如听到好听的歌,会摘下一边耳机,想要塞进谁的耳中; 例如遇到出的很有意思的题,会拍一张照,发送给某个人,可当点开好友列表时,安雪却又迷茫了。 再例如,在路过某间琴行,看到摆放在展示厅的那台钢琴,安雪会想起曾经看过的钢琴比赛,他久久凝视台上的表演者,内心似乎涌过无数种情绪。 那是什么? 到底是谁? 一切的一切都像被蒙上一层阴翳,那种空荡的、寂寞的、痛苦的感情无时无刻不在心中翻涌。 他好像……失去了什么。 有这种感觉的不仅仅只有安雪。 在某个周末,安雪、夕楼、程乐山和空向笛四人一起前往图书馆的路上,有个八九岁的小孩跑得贼快,一不小心左脚扭了,险些在他们面前摔了下去。 夕楼眼疾手快的扶住他。 脚很疼,小孩倒吸一口凉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不一会儿,又有个看起来差不多大的小男孩跑过来,扶起他,转头对夕楼软软一笑,说道:“谢谢你。” 他将小男孩牵走:“你跑得太快了,差点摔了。” 那个小男孩非常暴躁:“我才没有摔!” “你摔了,你还扭了脚,你差点哭了。” “没有!没有!!” 看到他们逐渐远去的身影,夕楼一愣。 他像是在雾气弥漫的黑雾中迷了路,他想要寻找某个人,却什么也找不到,他好像也有这样一位陪在他身边的小孩,安慰他,陪伴他。 他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可是…… 他找不到了。 夕楼的眼眶红了,他茫然的看向身旁三人:“我好像忘了什么事情……” 原本担心夕楼异状的程乐山闻言,表情变了:“不是吧,你也有这种感觉?” 空向笛:“我也总觉得我忘了什么事,啊这,不会是群体失忆的灵异事件吧?” 既然都有这种感觉,那就一定能找到原因。 几个男生当即放下学习的事,就近去了安雪的住处,围坐在茶几上,一起顺了记忆中曾经发生过的事。 人不会将所有事都记住,有些小细节忘了就是忘了,但一些能够记下的事都是发生过的,穿插在他们所经历过的人生中。 四个人将从小到大记得的事写在纸上,表面上看,没有问题,可安雪一一看过后,沉默片刻,忽然问道:“我们怎么认识的?” “我们……”空向笛张了张嘴,“对啊,我们怎么认识的!” 程乐山:“完全想不起来。” 夕楼也摇头:“不知道。不仅想不起和安雪怎么认识的,也想不起来和你们怎么认识的。” 空向笛:“我也是……所以我们怎么凑一块的???” 安雪蹙眉沉思:“所以,我们的记忆被动过,一些事情被抹去了,而被抹去的这些事,很有可能就是让我们认识的契机?” 但是,到底是什么事? 他们又该怎么找出来? 如果能够知道…… 安雪低下头。 如果能够知道,那他心中塌陷的那部分,是否能够重新被填上? 记忆被修改这件事,想破头也想不出答案,程乐山和空向笛脑洞大开,什么可能性都列了下来,一张纸被写得满满当当,却没有一个推测靠谱。 安雪想累了,起身去浇花。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也许是看到麦秆菊的那一天。 那束花,似乎在提醒他什么事。 在茶几旁坐了太久,程乐山大腿发麻,站起身想要蹬蹬腿,一个没站稳,撞到身后的置物书架上,书和其他东西没掉下来,倒是摔下来个盒子,盒子里装的照片洒了满地。 “对不起安雪!我脚麻了!把你盒子撞掉了!” 盒子? 哪来的盒子? 安雪走过来,还没来得及问,程乐山已经弯身把地上的相片全捡了起来,相纸拍摄的是不同地方的风景,有雪山,有松林,还有安雪一个人在这些风景前留下的照片。 空向笛帮忙一起捡起来,感叹:“哇,你去过那么多地方吗?!都是学生狗,怎么我的生活就只有学习和考试?” 程乐山:“你都是一个人去的吗?一个人会无聊不?” 夕楼捡起一张照片,沉默片刻:“一个人去的?这些照片,怎么看都应该是合照吧?” 在安雪的同意之下,几人将相纸一张张摆上茶几。 照片里只有安雪一个人,但他的位置往往偏左,或者偏右。 程乐山:“如果是单人照的话,一般会选中间的角度吧?偶尔一两张偏左偏右还有可能是手抖,每一张都偏?这是巧合?” 夕楼又拎出两张:“这两张照片,明显是靠在一个人身上的姿势。” 空向笛:“卧槽,如果真是这样,那太恐怖了,一个人的痕迹被抹掉了?安雪,你能想起一起去的到底是谁吗?” “不能。”安雪眉心紧蹙,“还有更恐怖的。” “什么?”几人看向安雪。 安雪:“我没有去过这些地方的记忆。” 空向笛、程乐山、夕楼:“……” 挖槽。 灵异事件啊?! 讨论再次陷入僵局。 安雪将目光从相片上移开,转向一同装在盒子里的日记本。 他没有写日记的习惯,也不会去写日记,更没有关于这本日记的记忆。 可是,日记本的封面上,又确确实实是他的字迹。 突破口似乎只有日记本。 “日记的话,先让安雪一个人看看吧,我们出去买点饮料?”夕楼提议。 “可以啊,我们一会回来。” 三人一起出去了。 客厅里再次只剩下安雪一人,他深吸一口气,翻开了日记本。 第一页,安雪就愣住了。 日记同样是他的字迹,写的内容很简洁,几乎只有一两句话,可他却事无巨细的记录下了很多事,时间跨度很长,从他来到双城的第一天开始写起。 只是从日记本的纸质和墨水的痕迹来看,似乎是在同一段时间一次性写出来的。 xx月xx日。 我和*偶遇,他被人追,从树上跳下来。 那是我们第一次相遇。 xx月xx日。 我去看了钢琴比赛,传闻中的学生会会长居然是*。 xx月xx日。 我第一次见到鬼王状态的*,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忆当时的感觉,当时,我觉得他真的很对胃口。 大概是因为我们都是疯子? xx月xx日。 *是浴血者。 我第一次感受到疼痛之外的愉悦。 太舒服了。 安雪一页一页翻下去。 日记本里所有的内容,全和*有关。 这个“*”是谁? 他们一起经历过那么多事,为什么他会不记得他? 他像是从这个世界被彻底抹去痕迹,没有照片,没有回忆,就连名字都成为了能够指代一切的“*”。 xx月xx日。 我好像喜欢上*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种想法,我很……嫉妒。 我在他的记忆中看到另一个人。 当时我想,幸好*失忆了,幸好*找不到那个人。 否则我们也许不会相遇。 我知道我不应该有这种想法,可是,我很难受。 xx月xx日。 我答应帮*找他记忆中的那个人。 提出这个交换条件的我大概是疯了。 …… xx月xx日。 我回到了过去。 我遇到了*。 我弄明白了一切。 是我救的他,是我和他相遇,他爱上的是我,他来寻找的也是我,他身上的铭牌是我给他的。 我真的……好喜欢*。 xx月xx日。 一直以来,我总会梦到一道身影。 在十年前,濒死之际,那个人将某样东西放进了我的身体里。 他救了我,我活了下去。 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那个人就是*。 时空真的是一件很神奇的东西,我们两个因时空而相遇,又因时空而纠缠。 我很高兴。 ………… 还有很多,很多,安雪记得的,不记得的,发生过的,或是没发生过的,全都被刻进日记中,被用简洁的话语,用不甚清晰的情绪表达,烙印在纸张之上。 可是,他忘了,他全部忘了。 “*”,这个人,和他一起经历过的每一件事,全部从这个世界被抹去痕迹。 轻风尚且能拂动绿叶,和“*”的一切过往,或许曾掀起过波涛,如今却无法再泛起半点涟漪。 夕楼、空向笛和程乐山三人回来时,看到的是崩溃的安雪。 他们看到他近乎发疯的寻找“*”的痕迹,将房子翻得一片凌乱,他们很想拉住安雪,安慰他,可是他们没有一丝办法。 被挖去的记忆不会回来,被抹去痕迹的人也不会重新出现。 他们也是陷在同样旋涡中的人。 寻找丢失的记忆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 并不是所有人都发现了不对劲,他们没必要因为自己的敏/感去打扰其他人的正常生活。 那天之后,安雪将自己关在住处整整三天。 没人知道他想了什么,总之三天后,安雪回到了属于自己的正常生活。 日子还是要继续。 天气逐渐变热,酷暑到来那天,高考结束了。 也是同一天,安雪接到医院的来电。 浅霖醒了。 安雪赶到帝都。 浅霖的身体没有大碍,只是丢失了很多记忆,但这对于他而言没有任何关系,因为他还记得安雪,记得他最重要的家人。 那天,浅霖问安雪:“高三暑假有什么安排?” “想去旅游。”安雪这样回答。 一周后,他踏上了旅行的路。 高三的暑假炎热且漫长。 他一个人走走看看,从不在同一个地方停留。 他去了日记本里提到过的每个地方,去了相纸里记录的每处场景。 每一片土地,每一块石板,也许都是他曾经和“*”一起走过的路。 他来到了一处雪山。 夏天的雪山和冬天的雪山是不一样的。 雪化了,露出漫山遍野的蓬勃绿意。 他站在悬崖边。 他不记得这里发生过什么,可他一定来过这里。 因为有一张照片,拍的就是这里的景象。 只是……照片拍到的,似乎在悬崖中? 安雪并不知道自己和*当时是怎么下去的,或许是有条能够下去的石阶? 安雪心中有此猜测,便往前了两步,想去看看。 身体刚往前倾,他的右手忽然被拉住了。 身后传来清朗的声音:“不要想不开啊朋友,真从这跳下去,连个给你收尸的都没有!” 安雪:“?” 这人误以为他要跳崖了。 “不是,我没……”安雪回过头,想要解释,但同拉住他那人对上眼神的那一刻,两个人皆是一怔。 破碎的荧光从他们相触的掌心中溢出,脑海里那些消失的片段也一并涌了上来,只是一瞬而已,安雪却像再一次经历了自己曾经的人生。 开心的、失意的、痛苦的、嫉妒的,消失的痕迹,被抹去的记忆,忘记的人……一切仿佛都僵滞不动了,他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人。 眼眶是湿热的。 “我来过这里,可是我不记得了。”安雪说,“我弄丢了一段记忆,弄丢了一个人。” 那人似乎也陷入和安雪同样的状态中,他看着安雪,像是在凝视自己遥远又虚幻的过去。 “可是现在……我想起来了。”安雪的声音在颤抖,他试探的、小心翼翼的呼唤那人的名字,“冉羽迟……你还记得我吗……” 安雪没有等来回答,他等来的是一个拥抱,悬崖边,雪山上,他被搂紧曾经熟悉的怀抱中。 呼吸蹭过脸颊和脖颈,塌陷的、冰冷的内心在一瞬间被包裹而来的暖意填满。 他再次听到思念已久的声音。 那道他每次在梦中惊醒,却被记忆挡在浓浓雾霭之后声音。 “安……” * 安雪在昏迷时做过一场梦。 梦醒后,他忘却了梦境中的内容,可在恢复记忆那一刻,梦境也一同回到他的记忆之中。 他来到陌生且温暖的房间,随着漂浮的荧光碎片,触碰到了放在桌面上的礼物盒。 光芒在他眼前徐徐展开。 他在光中看到了一个人影,看起来像个小孩。 小孩朝安雪飞扑而来,抱住他,轻声说:“谢谢你。” 当时的安雪怀疑自己视力出现了问题,因为他看不清小孩的脸,不管怎么看,小孩的五官在他眼中都只是白茫茫的光团。 “别看啦,我只是以你熟悉的样子出现而已,用你所熟悉的语言系统同你交流,我不是人类,我是‘眼睛’。” “我在你体内生存了十年,一切都结束了,我也要走了。” “分别之际,有件事,我想要告诉你。” “世界秩序开始运行,鬼界的痕迹会彻底从人界被抹掉,但你不用担心,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不会消失的。” “眼睛”在半空中飘了个圈:“你们的羁绊太深了,从始至终都在互相纠缠。” “我会保护你,不让你出事,可是如果没有他,我也无法住进你的体内,所以,他也必须留下来。” “为了表达谢意,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让他继续留下来陪你,第二,我将他送回过去,他将成为一个普通人,像普通人类一样诞生,成长。” 安雪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选第二个吧。” “眼睛”很是诧异:“为什么?” “我参与过冉羽迟的过去,所以我知道,他过得并不开心。” “不论是成为浴血者,还是后来感染成鬼,他的人生,从来没有由他做主。” 安雪说,“如果有重来一次的机会,那才是他真正想要选择的人生吧。” “回到过去,也许你们会错过相遇的!”“眼睛”提醒道。 “不会的。”安雪说,“我们一定会重逢,你说过的,我们从始至终,互相纠缠。” “我知道了。” “眼睛”轻轻的笑了,他的身体散成晶莹碎片,白芒自眼前褪去。 “要记得写日记哦。”他对安雪说,“图像也许会消失,但文字永远不会。” * 安雪醒了。 他睁开眼。 盛夏,湿漉漉的蝉鸣跃了进来。 身旁的人动了动,一只手搂住安雪的腰。 “今天周末,再陪我睡会。”冉羽迟的声音有些没睡醒的沙哑。 “好。”安雪轻声说,“今天也很爱你。” 冉羽迟睫毛颤了颤,将安雪搂进怀中,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弥漫。 “我也是。”他说,“我爱你,安。”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写完了写完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具体的咱们番外见吧,正文就断在重逢、恢复记忆这边了!! 感谢一直看到这里的小天使们!!!!我超爱你们!!!! 番外周四开始更,这三天谁都别想让我碰电脑!!晕字晕字!!!! 话说,接档文《谁说哭包小丧尸不能做攻啦?》 专栏第一本求收藏!!!番外更新完无缝开!!求求了,求个收藏叭!!!! 周四见宝贝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