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欢有点儿帅》作者:公子齐 文案: 傅清浅深爱的男友宋楚在一场车祸中去世了,几年后,在她的生命里又出现了一个酷似宋楚的男人,沈叶白。 她控制不住自己飞蛾扑火一样扑向他。 一张桃花面,满身灵韵骨,比女人还妖艳的沈叶白听闻自己被当成了替身。 他一把捏紧她的下颌,冷冷道:“从此旧爱是我,新欢是我,活着是我,死了是我,通通都得是我!” 第001章 不作不死 富丽堂皇的酒店,走廊曲折蜿蜒,长毛地毯落地无声,傅清浅不敢回头,一路狂奔进电梯。直到电梯门缓缓合上,她才终于松一口气。 傅清浅盯着电梯壁上凌乱的影像,她一边整理头发和衣领,一边给安悦如打电话。 “傅小姐,你好。”听筒里安悦如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傅清浅快步出了酒店大门:“安小姐,你好,我想跟你说一下你弟弟的情况。现在基本可以肯定他患的是很严重的抑郁症,需要到医院集中治疗……” 一道黑影在眼角掠过。 傅清浅下意识转首,“砰”一声巨大的响动在耳畔炸开,汽车紧接着响起尖锐的警报声。 “有人跳楼了。”一个看到的路人惊悚的大叫。 是安少凡! 四目相对,傅清浅看到他一张脸已经扭曲变形,眼睛睁得大大的,很快有血珠子渗透出来,真正的七窍流血。 空气稠密幽微,傅清浅几乎换不上气,眼眶深处的疼痛墨汁一样弥漫上来。 电话里的安悦如还在催促:“喂,傅小姐,你能听到吗……你说少凡怎么了……” 傅清浅手中的电话骤然脱落。 最后是酒店的工作人员报的警,他们听到大片连绵的警报声,出来就发现有人跳楼了,于是拔打了报警电话和急救电话。 安少凡被当场确定死亡,所以,救护车很快又离开了。 警察用黄线将现场围起来,但周围还是聚满了人。 傅清浅被裹挟在嘈杂的人群中,透过缝隙,安少凡的那双眼睛仿佛一直凝视着她。 她的脊背发凉,掌心却已经湿透。 刚刚的目击者对着警方唏嘘感叹:“我路过这里,就看到一个东西掉了下来,砸到车上的时候才看清楚,竟然是一个人……看样子年纪不大,不知道这么年轻有什么想不开的……” 不行,傅清浅已经没办法呼吸了,她一手掐着脖子脸色苍白的从人群中走出来。 “我认识死者,就在他坠楼之前,我们争抚执过……” 傅清浅是一名心理咨询师,安少凡是她的来访者。早晨傅清浅没起床便接到安少凡的电话,说他情绪低沉,急需找人疏导。傅清浅思考了一下,就急急忙忙赶了过去。 审讯室的灯光让人很不喜欢,幽沉的,像从地府中折射出的一般。 傅清浅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能给我一杯水吗?” 一个警员给她倒了一杯水。 傅清浅一口气喝掉半杯,润泽的嗓子不再那么沙哑,她又接着说:“见面后他让我做他的女朋友,我告诉他这不可能,他就试图侵犯我……慌乱之中,我抓起一个东西砸了他,然后趁机跑了出来。” 经法医检验,安少凡的后背的确有被击打的痕迹。而警方在勘察现场的时候,发现是酒店的瓷杯子,已经做为证据收集了起来。 傅清浅表示当时太慌乱了,根本不知道自己拿的什么。 夜幕降临,汽车在高速公路上疾驰。车窗打开着,激起的细微粉尘像蜜蜂的钩子一样,蛰得面皮又痛又痒。 林景笙晦涩的捏紧方向盘,他没想到,才离开夏城几天傅清浅就出事了。触的还是安家的霉头,即便人在外地,他也听说安家放出话来不会轻易饶恕傅清浅。 他气急败坏的踩下油门,兜起的劲风真正要将人割裂了。 回到夏城,林景笙第一件事就是联系王律师。 王律师已经去看守所见过傅清浅了,他说:“她的情绪还算稳定,现在公方也确定两人没有发生性关系,虽然她袭击了安少凡,但是,不足以致死。” 林景笙站在猎猎晚风中,还是大气不敢喘,他觉得一切不会这样简单。 王律师接着又说:“但安少凡突然跳楼,是否因为受到傅清浅的刺激,现在还不好说。而且据死者的姐姐安悦如说,在安少凡跳楼前傅清浅给她打过电话,说安少凡患有严重的抑郁症……” 身为一名心理咨询师,林景笙很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抑郁症患者本来就不在心理咨询师的接收范围内,应该建议去看心理医生。傅清浅明显没有这样做,还违反职业规定和来访者私下里在酒店见面。 他郁闷的点着一根烟:“警方那边怎么说?” “检方还在商讨提起公诉的事。但是,安家在夏城的影响力实在太大了,现在舆论已经被安家操控了,我只担心公方会顶不住舆论的压力。” 林景笙自杀式吞咽一口烟圈说:“不管怎么样,不能让傅清浅有事。” 王律师说:“放心吧,我会尽力的。” 午夜,王律师的电话又打来了。 林景笙那时候已经准备睡了,耳边忽然铃声大作。 他一接起来,就听王律师说:“景笙,实在对不住,傅清浅的这个案子我不能负责了,所里的领导明令谁都不许碰这个案子。我想不光我们所,只怕整个夏城,都没人敢接了。” 林景笙大吃一惊:“什么意思?” 王律师重重的叹了口气:“你就不要多问了,为了混口饭吃,大家都不容易。” 林景笙很快顿悟过来,是安家。 安家是夏城的名门望族,横行霸道惯了,想要报复一个人,比踩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现在明显认准了安少凡的死跟傅清浅有关,所以,准备置她于死地。 只是,比起这个,更让林景笙心惊的是,傅清浅明知有多凶险,还故意招惹安家,她是疯了吗? 王律师见林景笙沉默,愧疚的说:“做为朋友,帮不上忙我很遗憾。但是,明天我可以疏通一下,让你和傅清浅见个面。” 第二天一大早,林景笙就在看守所里见到了傅清浅。 精神状态看似很好,见林景笙来看她,咪咪的笑着,眼角风流韵致尽显无遗。 林景笙不知她是不知者无畏啊,还是脑子就是缺根弦。逍遥自在的程度就像平日里上班遇到,平和自在的打招呼:“出差回来了?”“吃了没有?”“今天的天气真好啊。” 林景笙一直觉得傅清浅这个女人假模假样,看着好说话,实则冷冷清清。无感的人面前就更假了,笑起来眼角都不带弯的。 他冷哼一声:“昨晚做了什么春秋大美梦啊?还能笑得出来,真觉得自己可以吉人天相?” 果然,傅清浅眼角平直的呵呵干笑:“我不是吉人,但你是贵人啊。” “别指望我会助你,现在全城的律师因为惧怕安家的淫威,已经纷纷作鸟兽散了。我一个外地过来打拼的小白人更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了。所以,我今天过来就是问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至于非份的要求就不要再提了。” 傅清浅注视着他:“你知道我从来都不怕死。” 林景笙微微一怔,下意识坐直了身子。一点儿玩笑的欲望都没有了,他略微板着脸:“傅清浅,你到底怎么想的?我说过多少次了,宋楚已经死了。就算有人跟他长得再像,那也不是他。你不要生出邪念!” 傅清浅别过脸去不说话,如果迎视着她的脸,就会看到她眼睛里蒸腾起的茫茫水雾。 只是,很快就蒸发殆尽,她若无其事的转过头说:“你不是问我还有什么未了心愿嘛,安家权势滔天,但终归不是无所畏惧。况且还有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这一说,她不是最喜欢沈叶白了,你替我去求他……” 林景笙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她两秒钟,踢了桌子一脚,恶狠狠的站起身说:“休想,你就等着把牢底坐穿吧。” 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傅清浅盯着他的背景,看狭窄的窗户透过来的惨淡光茫,丝丝缕缕,缠缠绕绕,但终究不是一点儿光亮都没有。 走出来很久,林景笙才发现后牙槽都要咬碎了,半面腮帮子都是疼的。 傅清浅这个女人冷漠,偏执,虚伪,真是没有什么好。但就是这样一个劣迹斑斑的女人,却像吃定了他,想想更加十恶不赦。 可是,邪恶并不代表愚蠢,让他去找沈叶白,门儿都没有。 与此相比,他倒宁愿一辈子去监狱给她送饭。 第002章 我的梦想就是下地狱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紧张牵挂又缓滞绵长的一天。 却依旧只是意难平。 所以,林景笙宁肯铁石心肠,也不愿助纣为虐。 晚上处理了一点儿手头的工作,就逼迫自己上床睡觉。却翻来覆去的,怎么都睡不着。临近天亮的时候迷忽了一觉,最后又一个激灵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了。 晨雾还没有散尽,很稀薄的白色阳光从树梢穿过去。绿植间传来鸟鸣声,其中有一只特别尖锐,啾啾啾,啾啾啾,最后却像被晨雾呛了一下,突然断裂的叫声,如哽如咽,林景笙就是这个时候惊醒过来的,他想到了傅清浅。 在这夏城,如果他不管她,那她就只能悲鸣了。 没有睡好,再加上做了违背自己心愿的决定,林景笙一大早就气奄奄的沮丧。 他先简单的吃了一个早餐,然后辗转着找到了沈叶白的联系方式。打过去的时候却是他的私人秘书接的,林景笙说:“我是傅清浅的同事,想跟沈先生见一面。” 对方先问他有没有预约,然后客气的让他等消息。 林景笙不知傅清浅哪里来的自信,笃定沈叶白会帮她。那些唯利是图的商人,并不热衷做好事。 出乎林景笙的意外,电话真的打来了。 秘书说沈叶白抽出半个小时的时间见他,让他即刻到他的办公室。 林景笙匆匆的赶过去,搭电梯的时候发现衬衣都湿透了,好在穿了深色的西装,才不显得狼狈。 盛夏时节,办公室里咝咝的吐着冷气。雕花木门一打开,就蛇信子一样舔舐上来。 林景笙略微缩了一下身子。 入目装饰简约明快,又气势恢宏。 林景笙转首看到沙发里的男子,西装的包裹下,身材修长秀挺,眉眼轮廓也泛着桃花的妖魂之色。却同室内冷色调的装饰风格出奇搭调。 这就是沈叶白,金融界的顶级投资人,有数年的华尔街从业经验,被誉为少年天才。 林景笙虽然早听说过他,见到后仍暗暗吃惊,这样年轻,眉眼中的熟悉让他心生恍惚,依稀是几年前见到宋楚时的情景。 秘书介绍后请林景笙坐下,稍后又端了热茶上来。 沈叶白习惯性飘忽的看人,就给人一种心里还惦记着别的事情的错觉。 他问:“你是傅清浅的同事?来替她求情?是不是走错门了,能放她一马的人是安家。” 林景笙不失礼貌的笑着:“没有走错门,就是来麻烦沈先生的。安家人现在正经历丧子之痛,心中痛恨,就难免失去理智。但是,沈先生不一样,您是明眼人,什么都看得很清楚。傅清浅固然有错,但罪不至死。而现在的情形是,安家一心想要了她的命。” “安少凡在那种情况下死去,怎么会和傅清浅没有关系?” “安少凡患有抑郁症,他就有自杀的可能。如果他没有抑郁症,傅清浅就连职业违规都算不上了。不管哪一种,安家人都不该拿傅清浅以命抵命。” 沈叶白冷笑:“你们心理咨询师真是巧舌如簧,就算你说得对,傅清浅的死活又关我什么事?” “傅清浅的确跟你无关,但是,沈先生跟安小姐关系非浅,肯定不希望她在气头上做出不理智的行径。而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说完最后一句,林景笙就后悔了,给这样的人念大悲咒是不是蠢了点儿。 果然,沈叶白哈哈大笑:“你怎么知道我的终极梦想不是下地狱呢?” 之前还是虎虎生风,到了最后林景笙都自觉面上无光。 秘书将人送出去。 走到办公室门口,沈叶白忽然不紧不慢的叫住林景笙,接着问他:“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们误以为我是个好人?” 林景笙脑子动了一下,索性坦然说:“是傅清浅让我过来的,她说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沈叶白看不出什么表情,只示意秘书送客。 事实证明,沈叶白真的不是个好善乐施的人。 接下去几天,风向不仅没向傅清浅有利的方向偏转,情形反倒变得更糟糕了。 安家专门就安少凡的自杀事件开了两次记者会,傅清浅越发成了众矢之的。 烈日炎炎,封闭的车厢内冷气流却像针一样往太阳穴里钻。这阵突如其来的尖锐疼意,很有力的起到了警醒作用,将沈叶白忘记的,或者说没放在心上的事情,被这股疼痛的浪潮翻着花的顶了上来。 他有些后悔这个时间出门了,烦燥的将车窗降下。 安悦如从大厦里走出来,沈叶白的车就堂而皇之的停在广场上,他才懒得去停车场。透过降低的车窗,安悦如就见他猛按太阳穴。 她拉开车门坐进去:“怎么,头又开始疼了?” 沈叶白有长年偏头痛的毛病,国内外的大医院看了很多次,都查不出什么病理性的问题。所以,没办法对症下药,疼厉害了就吃止痛药缓解。 安悦如见他不说话,急着帮他找药。 “止痛药带了吗?” 沈叶白制止她翻找的动作说:“别找了,没拿。”他解开安全带,从主驾驶的位子上退下来;“你来开。” 安悦如马上转过去,看了一眼后视镜,直接将沈叶白送回家。 抵达的时候,沈叶白的疼痛已经缓解了。 他靠在椅背上,有一点儿抵抗痛苦后的疲软,但是,在外人看来,却是豹子般的优雅。 尤其他的眼神,疏懒又淡漠,就连安悦如回头的时候,都忍不住肃然起敬。但忽然想起,他又不是她的领导长辈,于是,秀丽的肩膀又挫败的垮了下去。 “好点儿了吧?” 沈叶白“嗯”了声,问她:“你打算怎么处理那个咨询师?” 安悦如严肃反问:“难道这个时候你不该问我有没有好过点儿?” 沈叶白说:“就算你将那个咨询师打入十八层地狱,也不能真正缓解你心里的情绪。” “谁说的?让她给少凡赔命,我心里就能好过点儿。” 沈叶白好看的眼睛眯起来:“过犹不及,凡事要有个度。不然深掘下去,可能会看到自己不想看到的东西。” 一定是沈叶白洞察一切的眼神,安悦如心底一个激灵,她吃惊的看着他。 第003章 倒胃口的女人 沈叶白转首看了一眼窗外,已经转换话题说:“头不痛了,去吃东西吧。” 接到被释放的消息时正是傍晚,倦鸟归家的情景在看守所附近上演得格外淋漓。 那里地处郊区,树木繁茂,鸟儿拍打着翅膀,叽叽喳喳叫个不,雄赳赳的要将天边的日头吞下腹。 傅清浅一出来,林景笙掐灭手里的烟,一溜烟的将车开过去。 这时候一句问候或者一个拥抱,能更暖心。但林景笙偏不,他有模有样的脑袋探出来:“看来里面的火食不错啊,我以为会人比黄花瘦。” 傅清浅这只从容不迫的金刚芭比,坐进来说:“有机会你自己来感受一下,会让你流连忘返也说不定呢。” 林景笙“呸”了声:“闭上你的乌鸦嘴。” 傅清浅嘻笑着,接着伸出手来:“给我一根烟。” 林景笙将烟盒扔给她,他已经发动车子离开这个晦涩之地。 傅清浅翘着漂亮的手指将烟点着,要唱一场大戏似的。 林景笙斜眸睨她:“这么铤而走险值得吗?你险些就呆在里面出不来了。” 傅清浅吐了一口烟圈说:“你也觉得我是故意害安少凡吗?”她侧首看了他一眼说:“我跟他只见过两次面,还在合理的鉴别诊断期。我真的没料到……” 但是,没料到不代表她没有错。生命的脆弱她早就知道的,还这么疏忽大意,也难怪会招来滚滚骂名。 林景笙同时喟叹;“大好前程啊……现在风头正盛,暂时回家休息一段时间吧。或者回老家看看阿姨,当是给老人家吃粒定心丸了。” “你跟我妈说了?” “没有,是她自己听说了,打电话来问,我说没什么大事,叫她放心。” “谢谢你。” 林景笙拍打方向盘:“得了,真要懂得知恩图报,就少惹点儿事。不是我说你,傅清浅,你死心眼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烟只抽到一半,就被傅清浅掐灭了。她打开车窗扔出去,说:“你这副古道心肠,将来一定会有好报的。” 林景笙嫌恶的看了她一眼,想起那日沈叶白临了说的那句话,他到底做了什么,让人误以为自己是个好人呢? 夏季湿气很重,几天不在家,哪里都潮乎乎的。但是,比看守所里好太多了。 傅清浅回来后,先给屋子彻底通风,然后打开除湿器去湿。 她到阳台上给老家的母亲报了一声平安,才拿上换洗的衣服去洗澡。 热水漫布全身,再多的疲乏都没有了。长时间浸泡,皮肤鲜红褶皱,又跟重获新生一般,傅清浅像墙缝中的杂草,以常人不可思议的顽强再度支生起来。 晚上和林景笙一起吃饭,夸张的耳饰,明媚的妆容,穿着恰到好处的高跟鞋,小腿纤细性感,每走一步都风姿摇曳。 林景笙打她进门就若有所思的盯紧她,这样的傅清浅哪有半点儿劫后余生的样子?怎么都感觉得意。 他心里不由雷霆万钧起来。 等傅清浅一入座,他接着问她:“傅清浅,你不会真的泯灭天良了吧?” 傅清浅屁股不等坐实就站了起来,她转身就要走。 手腕被林景笙紧紧捞住:“来脾气了是吧,坐下吃饭。” 傅清浅郁闷的说:“你还是觉得安少凡是我害死的?” “你敢说他的抑郁症不是你在故意隐瞒?我太了解你了,如果你不是做了亏心事,以你的职业操守和冷漠心肠,来访者私下打电话约你见面,你是不会答应的。你去,是因为你明知他有抑郁症,随时都有做出过激行为的可能。” 傅清浅没有吭声。 餐厅内盈盈的灯火间,她容颜璀璨寂寥。 傅清浅明知很多事情都瞒不过林景笙。 面对傅清浅的沉默,林景笙拧起眉头:“这时候你能用你的伶牙俐齿回击我就好了,理直气壮的骂我扯蛋,我可能会更欢愉。”现在不行了,他满满的心事都涌上来了,一时之间汇集胸腔,他又忍不住气急败坏的说:“宋楚早三年前就不在了,能不能不要再为他做傻事了?不仅无济于事,还会不得善终,宋楚也没办法瞑目。” 这是傅清浅最不愿听到的话,以往只要林景笙敢说,她一准会愤然离场。这次岿然不动:“好了,点东西吃吧,我快饿死了。” 林景笙抿了抿唇,最后还是将侍者招过来。 一顿饭吃得异常沉闷,仿佛餐厅内的空气都是滞缓且不流动的。 林景笙本来觉得是这家餐厅的厨师手艺变差了,但是,抬头看了一眼吃得津津有味的傅清浅,才知道是眼前的女人让他倒胃口。 他放下餐具,发出“叮当”的响动。 傅清浅问他:“吃饱了?” “没胃口,食物很难吃。” 傅清浅擦了擦嘴角说:“我也吃饱了,回去吧。” 身陷囵圄之后她都太从容了,林景笙就知道她的某些意图得逞了。 他没有问,知道傅清浅不会说,而他也没有勇气问。 只是出来的时候讪讪说:“真是白担心你了,看你自己一点儿不放在心上。” 傅清浅说;“在看守所的那几天,我连续两晚做了一个大抵相同的梦,都是起初在一个黑不见底的山洞或者深渊里。开始是有些焦躁,但是,很快就有一个热气球乘着我往高处飞,是个色彩斑斓的热气球,我仰首看着,只见它把我从一个瓶口状的东西里带了出来。眼前蓝天白云,不是之前的黑暗,我的心境也跟着开阔起来。”那种轻松从她的语气中流露出。 林景笙凝视她:“你怎么给自己释这个梦?” 傅清浅自信满满:“我觉得它是个提示的梦,最终我会脱离险境。” 傅清浅做为夏城小有名气的心理咨询师,并非她资历深,也不是毕业的院校高级,得名师指导。而是,在释梦这一方面她真的颇具天赋。她可以通过梦境,跟心底里或者灵魂深处另一个自己做深邃的沟通和对话,最知道怎么慰藉人的灵魂。所以,能让来访者通过她像照镜子一样看到真实的自己,而心理问题的解决,实际上就是一个认清自我,突破曾经心理困境的过程。 这一点连林景笙都自叹不如。 第004章 我就是恶鬼,会怕谁 两人在餐厅门口分道扬镳。 林景笙说:“回去早点儿睡。” “你也是。” 傅清浅从餐厅离开后,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夏城的一个大教堂。 正赶上教徒聚会的日子,红墙白顶的教堂内灯火通明,里面在唱圣歌,声音整齐飘浮。傅清浅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踌躇着没有走进去。 她转身往回走的时候,一个男人快步朝她走了过来。 “傅小姐,您好,我们沈总请您过去说话。” 傅清浅错愕转首,只见几米开外停着一辆车,夜色的掩映下连车牌号都看不清楚。 但傅清浅还是跟着司机走了过去。 沈叶白从车上下来,晚风肆意撩拨他的白衬衣,一副仙风道骨,随时准备乘风归去的模样。 傅清浅被记忆的深水呛得一阵窒息,不由得眼波轻晃:“沈先生,你好。” 沈叶白眯着狭长杏眼,懒洋洋地盯着她的清澈眼眸,再加上刚刚那一摇曳,只觉得风情。 他有些坏笑的钩唇:“我以为咨询师都其貌不扬。” “这个行当不以长相论英雄,所以,皮相而已,不用太在意。”傅清浅忽略他言辞中的讽刺,她有些想不明白,自己虽然不是第一次见沈叶白,但沈叶白却没有注意过她。所以,不知道他是怎么是认出她的。傅清浅想了下,只问:“沈总,是这里的信徒吗?” 沈叶白看了不远处的建筑物一眼,很坦诚的说:“来了若干次我都不知道这个是基督教堂,还是天主教堂。陪我母亲过来,她来参加活动。” 傅清浅告诉他这是基督教堂。 沈叶白问她:“傅小姐是来向主忏悔自己的罪过,请求宽恕的吗?” 傅清浅恍惚了一下:“我唯一的过失就是违反规定,私下和来访者见面。但安少凡的病情,我并非故意隐瞒。如果错全在我,沈总也不可能出手相助,是不是?” 沈叶白神色寡淡的从西装裤的口袋里摸索出什么,细看是一盒火柴。他修指划着一根,淡淡的硫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听家里的长辈说,硫有驱鬼辟邪的作用。”他阴嗖嗖的看了傅清浅一眼,仿佛她的周遭就有鬼怪缠绕,不由让傅清浅身体一抖。只听他又说:“安子凡的灵魂兴许就在这里接受洗礼,你来这里忏悔,真是来对地方了。” 傅清浅微微瞪起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没想到沈叶白是这么无厘头的一个人。 “沈总也害怕鬼吗?” 幽微的红蓝火苗映着他深邃的眸子,沈叶白吹熄后说:“我就是恶鬼,会怕谁?” 傅清浅定定的看着他,心里激荡着满满的情绪。其实他们的差距很大啊,虽然都是眉目清俊,艳若桃花,但宋楚性情温润,而眼前人满身锋芒尽是铠甲。 沈叶白轻咳:“怎么,吓傻了,还是被鬼附身了?” 傅清浅收敛情绪,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他。 “这是我的名片,日后沈总有用得到我的……” 沈叶白打断她的话:“你对我没有用。” 傅清浅愣了下,手举在半空异常尴尬。但最终还是塞进他的手里:“沈总先别忙着拒绝,就当我是自荐好了。谁说一定要是心理有问题的人才需要心理咨询师,心理健康的人一样可以谋求如心理的发展。沈总可能不信,我有一个技能,就是可以穿透脑海,猜出一个人晚上做了什么梦。沈总要不要跟我打一个赌?” 沈叶白微微眯起眼睛:“打什么赌?” “从今夜开始,连续三个晚上,沈总的梦我可以猜到。如果我猜对了,沈总就给我个事做,让我得以在夏城安身立命。如果没猜对,那就算了,当我不自量力好了。” 沈叶白知道他们这一行的,有些人有释梦的本事,但是,没听说哪个人能钻进人的脑子里把梦揪出来。 他心里冷笑一声:“好啊,就这么定了。” 沈叶白叫上司机离开。 临上车前傅清浅又忍不住加剧他的紧迫感:“沈总晚上做梦可千万要当心,万一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私被我知晓就不好了。” 沈叶白凉凉道:“傅小姐还是想想怎么祈求身后那位的宽恕吧。” 傅清浅惊悚的回头,身后当然空空如也,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等她再转过头,那辆银灰的车子已经乘着月光飞驰而去。 当晚沈叶白说的“那位”还是找上门来了。 夜很深了,隐匿在灯红酒绿中的喧闹人烟,在这个万阑俱寂的生活区里听不到半点儿声音。 傅清浅本来已经睡了,忽然被楼道里的声音惊醒了,先是电梯门打开关上,再打开再关合的声音,一直反复数次。这栋楼是两户一梯,邻居家两位老人生活规律,早早都会睡下,也没有顽皮的小孩子。想不出谁会在这个时候不停的按动电梯键。持续一段时间后,电梯门口终于不响了,接着就是“咚咚”的脚步声。傅清浅本来还在想,什么人的脚步声能这么响?而且响动单调,根本不像两只脚来回倒换的声音。 单调的“咚咚”声越来越近了,显然是冲着她家来的。 傅清浅吓得从床上坐起身。因为独居,她时常开着卧室门睡觉,所以,一抬眼就能看到门板。楼道内的感应灯亮着,昏黄的灯光流水一样从门缝里漫泻进来。 “砰!砰!砰!……” 忽然有人用力敲击她的门板。 傅清浅抱紧被子缩到床头,忍不住瑟瑟发抖。 门外传来古若龙钟的低沉嗓音:“傅清浅,我来找你了……下面好冷,好孤单,你来陪我啊……” 交感神经剧烈作用,傅清浅从巨大的不适中惊醒过来。 她猛地坐起身,才发现是可怕的梦中梦。 天还没有亮,外面灯光反射似青灰洒了一片。卧室门紧紧关闭着,室内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傅清浅靠到床头点着一根烟,她的手指轻微颤抖。 能梦到是好的,这是把一些恶劣的负面情绪发散掉的最好方式。 只是,这个过程实在太痛苦了。 傅清浅被惊醒后就再也没有睡着。 她迎着晨光去湖畔散步,阳光薄亮的湖面,青雾缭绕。 席席凉风抖动衣衫,人才渐渐从混沌中清醒一些。 早上围湖晨练的人很多,以前傅清浅一直没时间。她是个工作狂,每天花大把的时间在专业上。在旁人看来,这就是个趋名逐利的女人,不然短短的两三年内,也不会在夏城一众心理咨询师中崭露头角。 偶然的放松就跟拉紧的弦断开了一样,说轻松也不轻松,心情反倒更加凝重。 傅清浅俱体也说不出这是种什么滋味儿。 她沿着湖畔慢慢奔跑起来,兜起的风更凉爽,夹杂着水汽和花香,起到了安神的作用。 第005章 我能释梦看透你的心 三天后电话是傅清浅最先打过去的,她提醒沈叶白:“沈总,我们约定的时间到了。” 听筒里沈叶白的声音懒洋洋的:“傅小姐已经急不可耐的要炫技了?” 傅清浅从善如流:“关系到能否留在夏城,当然要积极进取一些。” 沈叶白说:“到南山会所来找我吧。”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傅清浅一路辗压晨光赶过去。 抵达会所后,一说找沈叶白,便有人带领她进去。 沈叶白打了一个早上的高尔夫,这会儿刚洗完澡换上笔挺的西装坐在一个透明的玻璃房子里用早餐,外面明媚的阳光和葱茏的绿意尽收眼底。 只是冷气开得太足了,傅清浅一步入便感觉到了料峭的寒意。而被冷气流环绕的沈叶白却一派从容。 傅清浅盯着他的侧脸颜线走近,故作轻松的说:“沈总这样的快乐自在似神仙,实在让人羡慕。” 沈叶白抬眸看向她,日光下越发觉得这个女人得天独厚。她的五官不过清秀,凑在一起却清冷好看。而且是标准的九头身,简单的白衬衣牛仔裤,都穿得很有味道。 “傅小姐要不要一起?” 傅清浅扫了桌面一眼,简单的牛奶三明治,桌上的报纸摊开着,沈叶白的注意力明显不在吃上。 她说:“谢谢,我已经吃过了。” 沈叶白示意她坐下,他折起报纸说:“接下来是傅小姐表演特异功能的时候了吗?” 傅清浅解释说:“释梦可不是什么特异功能,它是心理治疗的技术之一,完全属于科学范畴,跟算命不一样。” 沈叶白不屑挑眉:“哦?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凭借一些子虚乌有的东西妄想窥探别人的人生。” 傅清浅问他:“那沈总觉得梦是什么?” “是大脑皮层残留的碎片,所以,梦是凌乱且没有章法的,更没有意义。” “沈总说的是大多数人的认知,而实质上,梦从来都不是子虚乌有的东西,相反,它是探究人内心的宝贵财富。那个著名的海上冰山图沈总一定听说过吧,海面上的冰山就相当于人的意识,其实它只是一小部分。隐藏在下面的绝大部分是人的潜意识。真正主宰一个人的,正是那部分不被人们所关注的潜意识。而梦恰巧是潜意识的真实表达。很多时候将梦破译之后,让显梦背后的隐梦表露出来,我们就能看到灵魂深处另一个真实的自己,也会更加明朗自己的所思所想。对宽慰灵魂和抚慰伤痛,都有极大的功效,这也是为什么心理学界会越来越关注人的梦。” 沈叶白无声的咀嚼着他的三明治,怠慢的情绪溢于言表。 傅清浅见他沉默,又接着往下说:“我们咨询师的使命也不是预测未来,而是回望过去。很多时候人的痛苦不见得就是当下的痛苦,是眼前的事件刚好唤起了内心深处的痛苦感受。唯一根治的办法就是找到真正的客体。那个客体可能是我们童年时代受到的创伤,也可能是原生家庭对自身成长造成的损害……而我们咨询师的作用就是帮来访者回忆起那个深埋在潜意识中,看似被自己遗忘的过往,让来访者像照镜子一样看清自己,看到过去某个点上的伤痛,然后“穿越”回那个时间点上,修复它,面对它,这样才能更好更愉悦的走接下去的路。” 沈叶白抬起眸子看向她。 他们的眼睛最像了,狭而长的桃花眼,有很深的内双痕迹,不时间似有艳光流转。 傅清浅目光颤抖,被灼烧到了一般,不由别开视线:“沈总有什么不解的地方吗?” 沈叶白眯了眯眼:“你说得这么悬乎,倒是让我见识一下你们心理学家的本事啊。你觉得我这三个晚上到底做了什么梦?” 傅清浅淡然自若的说:“我猜沈总连着这三晚都没有做梦,脑中一片空白。” 沈叶白靠到椅背上,顿时笑了起来:“我本来还在想,如果傅小姐猜对了,我就把昨夜活色生香的春宫图分享给傅小姐。” 傅清浅端坐在那里,完全没有猜错后被调侃的窘迫感。 她一本正经的说:“既然沈总说自己昨晚做了一个春梦,那我们现在就不防分析一下沈总的这个梦。” 沈叶白似笑非笑:“一个春梦,你还有什么独道的见解吗?” “我之前不是说过了,大多数的梦都有它背后的隐意。沈总既然说夜里梦到与一个女人发生关系,且不管那个女人是谁,却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你在潜意识里是渴望亲密关系的。从另一个侧面讲,沈总在日常的人际交往中是疏离的,总是与人保持着一段距离,并不知如何走近……”她盯着沈叶白:“请恕我大胆猜测,沈总和安小姐或许还没走到那一步,亦或者……你们的性……生活不和谐。沈总如果现实中得到满足的话,也不会通过梦境的方式予以补足。” 沈叶白微微皱眉:“傅小姐看我这张脸像欲求不满?” 不等傅清浅解释,他将身体轻轻推进:“傅小姐明知我这个梦是胡编乱造的,还刻意这样说。是想怎么?身体力行的治愈我吗?难道这就是你接近我的目的?” 他身上有好闻的沐浴露和洗发水的味道,凝成冷香灌进鼻息,猛烈地刺激着人的心跳。 傅清浅下意识挺直脊背:“沈总说笑了……心理学的精神分析学派认为,即便是信口拈来的谎言也不是毫无意义,就像人的一时口误,其实都是受潜意识的驱使,不然为什么脱口而出的是这个,而不是其他?所以,沈总看似随口编造了这个梦,但是,当你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时候,就一定程度上反应了你的潜意识。” 沈叶白拿奇怪的眼光看着她:“你们心理学家都这么神神叨叨的?” “所以,沈总是承认我猜对了?” 沈叶白微微眯起眼睛:“你为什么认定我连续三个晚上都没有做梦?” 傅清浅说:“因为越是骄傲的人,越不允许别人偷窥自己的内心,他们有很强大的自制能力和防御系统,我相信沈总就是这样的人。所以,当我说要通过梦境窥探你的内心时,严谨的你便控制自己连续三个晚上都不做梦。” 第006章 知道我高冷,还来高攀 沈叶白的早餐已经吃完了,他神色淡然的站起身:“就算你猜对了,我也帮不了你。投资公司需要的是专业水平很强的人才,我从未想过要用一个女巫师去探究对手的内心。所以,傅小姐还是另谋高就吧。” 话落,他大步流星的向外走。 傅清浅慌忙起身,沈叶白腿长步子大,眼见就要消失了,她情急之下伸手拉他:“沈总,你听我说……” 沈叶白反应激烈的抽回手,他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傅清浅连忙为自己的冒失行径道歉,她接着说:“我知道沈总天资过人,有洞察人心的本事。但是,你真的懂得自己的心吗?” 沈叶白不悦蹙眉:“你什么意思?” 冷暖气流极速交汇,此时傅清浅站在千丝万缕的日光下,竟然浑身发冷。 她无声的吞咽一口口水说:“沈总工作中取得的成就的确是有目共睹的,在整个金融圈也是举足轻重。但是,相比之下,你的生活或许并不那么得意。一个人率性自在的活着,为什么要严丝合缝的将自己的心包裹起来呢?一个会自动屏蔽梦境的人,至少说明灵魂中有一个软弱的自己是不被接纳的,也或者是段不为人知的隐痛。这些与你高大形象强烈不符的东西被你的潜意识封闭压制起来了,让日常的你看起来无坚不摧,又百毒不侵,但真的是这样吗?总生真的不曾感受过内心的痛苦与呐喊?至少通过今早的谈话,我能感觉到你的孤单,那个一呼百应,光彩照人的你,在我看来是那样的形单影只。但不管怎样,人还是要鼓足勇气正视自己的心内,不然时间久了,身体和心理都会发出抗议。” 沈叶白明显表现出不悦,单薄的嘴唇紧紧抿着,半晌:“然后呢?” 傅清浅近乎大义凛然的说:“沈总需要一个惟命是从又能替你保守秘密的心灵工程师,刚巧这两点我都符合。” 沈叶白咬牙切齿的冷笑出声,他一个早晨挥汗如雨,全身心都舒展开了。由其在接到傅清浅电话的时候,甚至有些许得意。现在好了,这个女人的沉重话语犹如泰山压顶,将他所有的好心情都破坏殆尽。 恼羞成怒的沈叶白言辞更是辛辣:“你一个在夏城孤立无援,连脚跟都站不稳的人,来怜惜我的孤单与苦闷,不觉得讽刺吗?” 傅清浅坦然道:“就因为如此,我才来争取一个双赢的局面。” “你倾其所有,只怕也就绵薄之力,如何创造双赢的局面?”沈叶白嘴角倾斜:“在芸芸众生将你吞没之前,还是回去给自己卜一卦,看看怎么从夏城全身而退吧。” 傅清浅一步向前:“知道我和沈总的能力千差万别,只是,高处不胜寒,沈先生或许需要的就是我身上这股浓浓的烟火气呢。” 沈叶白发现不能再跟她辩驳下去了,这个女人的口齿实在伶俐,而且反应也快。最主要的是,她仿佛总能知道如何抓他的心,这是让沈叶白感觉最不舒服的。 他无赖的说:“知道我高冷,还来高攀,行事前不动脑子么?” “……”傅清浅怔了下:“沈总……” 沈叶白不耐烦的说:“行了,傅小姐欲望都市都看穿了,何必要去看别人的脸色做事,直接等着得道成仙吧。” 傅清浅没想到沈叶白会这样说,她追了两步,仍旧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沈叶白的车子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走。 她以为沈叶白会是个重守承诺的人,没想到无赖起来跟地痞流氓差不多,连嘴皮子也不饶人。可见对自己内心的固守程度,满满见光死的恐惧感。 傅清浅在炎炎烈日下站了好一会儿,直到被太阳晒得头皮发麻,才想到离开这里。 回去的路上她一边驾车一边想事情。 空气中传来发动机刺耳的轰鸣声,傅清浅下意识看向后视镜,一辆疾驰而来的黑色轿车流星一样撞上她的车尾。 车身剧烈耸动,傅清浅的身体跟着猛烈向前,她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被震动得又麻又痛,车子在失去掌控后,终于向一匹脱缰的野马撞上路边笔直的树干。 等一切平静下来的时候,傅清浅明显感觉自己的身体受到了重创,她被卡在逼仄的车厢里,动一动,小腿传来撕裂的痛楚。脑袋也晕晕沉沉的,有液体顺着额头一直漫过眼帘,她难耐的眨了眨眼,眼前无尽模糊起来。窗外的阳光杂乱又刺目,天空不断倾斜崩塌,很快眼前一片漆黑。 沈叶白刚到办公室就接到了警方的电话。警方是通过傅清浅的通话记录联系上他的。 听说傅清浅出了车祸,沈叶白略微吃惊。 “她怎么样了?” 警方说:“她昏迷了,正被送去医院抢救。” 沈叶白听完,淡淡说:“我不是她的家人,也不是她的朋友,只不过之前在会所见了一面。” 警方为了了解案情,仍旧需要他的配合。 沈叶白想了下,挂断电话去医院。 两个警员立刻认出了他,所以,简单的问了几个问题就让他签字离开。 此时抢救室的大门打开,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走出来说:“小腿骨折,加脑震荡,不过已经脱离生命危险……” 沈叶白闻言转身,他的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祸害遗千年,哪有那么容易死。” 他的声音不大,还是被死里逃生的傅清浅听到了。 她痛苦的闭着眼睛,即便看不到,光听声音也知道是沈叶白。 一个自诩恶鬼的人,现在又讽刺她是祸害。 傅清浅强忍着不适:“沈总慰问人的方式真是别俱一格。” 沈叶白走近了,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感觉怎么样?” 傅清浅难耐的哼哼:“头疼恶心,不敢睁眼。” 沈叶白嗯了声:“不敢睁眼就闭着吧,比死不瞑目好。” 小肚鸡肠的男人,明显还记得会所里的仇。 傅清浅咬牙不吭声。 沈叶白做完一个公民应尽的义务就离开了。 第007章 痛苦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出来提车的时候,一辆白色宾利横冲直撞,宛如一头愤怒的公牛直接插进一旁的车位。 沈叶白蹙着眉头,看到主驾驶上跳下的莽夫,正是那天见到的林景笙。他连车都忘记锁,直奔门诊大楼。沈叶白舒展眉目,发动车子灵巧的避闪贴紧的车身,快速驶出医院。 林景笙一路奔跑着上楼,打听后得知傅清浅已经被转进普通病房了。他高高悬着的心脏轰然落地,灵魂失重的感觉让他挺拔的身躯一阵晃动,仿佛不能承受的生命之重。 直到去病房的时候,林景笙的步伐仍旧飘忽。病房门口,他按了按眼眶调整呼吸,才推门走进去。 病房内异常安静,只有削薄的阳光,透过窗子照射进来。 光影中的傅清浅已经睡着了,苍白容颜恍若透明,隐在雪白的被子里,仿佛轻轻的呵一口气就能融化掉。 林景笙那种呼吸紧致的感觉又来了。 他轻轻的抬起手来想要触碰她,咫尺间猛然停了下来。 记忆的闸门悄然打开,好兄弟的声音盈然耳畔。 “你知道吗,她是我的命。” 曾经宋楚用生命去呵护的女人,却险些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碎掉。 林景笙手掌紧握成拳,有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这沉重的使命感到底从何而来了。 傅清浅睡了长长的一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黑了。 身上的痛楚犹在,好在头不那么晕了。她适应了一下眼前的光色,转首看到窗前的林景笙。 “景笙……” 林景笙闻声连忙走过来:“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傅清浅揉着眼眶说:“好多了,感觉自己又是一条好汉了。” 林景笙一脸凄楚的看着她。 傅清浅说;“好了,好了,真的已经没事了。” 林景笙说:“你差一点儿就死了。” “怎么会,如果对方真想要我的命,当时那种情况怎么都幸免不了。他们无非是想恐吓我,让我立刻滚出夏城。这样一想,找棵大树好乘凉的愿望就更加迫切了。” 林景笙已经了解过了,傅清浅是在南山会所的路上出的事。她去那里见沈叶白,是想借助他的力量留在夏城。 表面上在夏城最能和安家相抗衡的就是沈家,而安悦如喜欢沈叶白,几乎是众所周知的秘密。如果沈叶白想留下一个人,安家能奈他何? 但是,林景笙很清楚,傅清浅飞蛾一样扑向沈叶白,还因为他的身上有一种特质,对傅清浅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劝阻的话到了嘴边又被林景笙反卷吞咽,他最后只说:“你也知道这次的意外和安家有关,既然如此,为什么还激化矛盾?以安悦如和沈叶白的关系,你走近沈叶白,不等同于动了别人的奶酪?” 傅清浅满不在乎的说:“就算我什么也不做,安家还是将安少凡的死算在了我的头上。” “即便如此,你凭什么就指望沈叶白会帮你?我已经打听过了,沈叶白那个人不说无情无义,但冷心冷肺,他不是那种会轻易帮助别人的人。” 傅清浅说:“我当然不指望他会平白无故的向我伸出援手,大家不过各取所需。我想留在夏城,需要一个靠山,而他则需要一个灵魂摆渡人。” 林景笙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你怎么知道沈叶白的心灵需要疏导?还是……你早就关注过他?” 林景笙的疑惑已经放到最大,他越来越看不清傅清浅了。从何时起,她就像杂草一样蔓延生长,肆意又野蛮。完全不是宋楚庇护下,那个既单纯又有点儿娇滴滴的小姑娘了。 傅清浅的回答也很敷衍:“我跟沈叶白不是见过一次,他行为的反差我当然看得出。再说,哪个人没受过原生家庭的伤害。” 林景笙话语刻薄起来:“就算沈叶白真的需要一个心理医生慰藉灵魂,你怎么保证就一定是你?” 傅清浅失笑:“我当然没那么自恋,认为一定是我。所以,我才竭尽所能推荐自己。” “结果呢,还不是遭遇拒绝?” 傅清浅沉静的看向他:“你应该知道,越是自尊心强大的人,越不允许别人洞悉他的内心世界。何况沈叶白那种一身傲骨的男人,打开心扉定然是无比困难的一件事,需要一个过程。只是,如果我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他怎么会无聊的跟我打赌。” 林景笙心知肚名,沈叶白不是那样的人。当傅清浅请他去求沈叶白,当沈叶白真的伸出援助之手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到了,不管什么原因,这两股看似不相交的矛盾力量要结合了。 林景笙目光闪烁,突然抑制不住的心烦意乱。 “为什么是沈叶白?就因为他的皮囊跟宋楚有几分相像吗?” 傅清浅沉闷的覆上眼睛。 “光是这个,还不够吗?” 林景笙从病房里出来后,摸出一根烟点上。 如果宋楚没有在三年前的那场车祸中丧生,到现在他和傅清浅一定已经结婚了。 他还记得车祸现场,傅清浅坐在血泊里抱着宋楚的样子。没有料想中的痛哭流涕,只平静的将脸贴在宋楚的脸上,血迹沾得她满脸满身都是,看着的人都感触目惊心。唯她,像怀抱着一个熟睡的婴孩儿。 林景笙看到她隐隐张合的嘴角,贴在宋楚的耳畔,仿佛细语着什么。 那之后傅清浅被家人接回了老家,直到半年后,林景笙去她所在的城市出差,顺便到家里看她。才得知傅清浅已经得了抑郁症。 夜色微阑,林景笙双手颤抖的点着一根烟。 呛人的烟气一下堵满他的呼吸,他猛烈的咳起来,才发现痛苦总是来得这么猝不及防。 警方那边将事故的进展情况进行了反馈。 最终被定性为普通的交通肇事。由于事发路段没有监控,而上山前唯一的一个监控恰巧损坏,所以,没有拍到肇事车辆。 傅清浅对于这样的结果一点儿不感觉意外。 越是滴水不漏,越让她笃定是安家所为。 一个能操纵权贵的安家,制造一次小小的交通意外又算得了什么? 对此,她表现得心平气和。 安心的在医院疗养,每天除了打针吃饭睡觉,有时间她就摇着轮椅到医院的草坪上晒太阳。所以,换个角度思考问题,傅清浅觉得自己难得过起清平生活了,也算因祸得福了吧。 第008章 我是杀人还是放火了 这天傅清浅吃过早饭,照常到楼下透气。 远远一抹优雅的身姿嵌进眼帘。 傅清浅迎着日光眯眼凝视,不管妆容,还是穿着,都精致得恰到好处。显露的贵气也像与生俱来,幽幽从每个肢体动作中漫溢出。 正当傅清浅感叹对方的流光溢彩,那人已经直直的朝她走近。 “你就是傅清浅吧?” 傅清浅惊诧的点点头:“我是,你是哪位?” 伊青低头打量她,穿着条纹状病服的傅清浅素色素面,平淡无奇。她微不可寻的皱了下眉头,自我介绍说:“我是沈叶白的母亲,伊青。” 傅清浅哑言,从伊青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一个五六十岁女人该有的沧桑痕迹。更让她惊讶的是,这个素未谋面的女人竟然会找上她。 “沈夫人找我有事吗?” 傅清浅抑制心里的震惊问她。 伊青坐到一旁的长椅上,身材娇小纤细,却气势逼人。这样一看,她与沈叶白的像与不像,就都显露出来了。沈叶白的精致优雅明显随了母亲,但是,相比伊青,沈叶白锋芒内敛,更能伤人于无形。 “你的黑历史我已经听说了,但是,那毕竟是你自己的事。我今天过来只是想提醒你,我儿子不是你能招惹起的。所以,不管你之前有什么打算,从现在起,死了那条心。” 傅清浅实在没想到,她和沈叶白尚在萌芽中的“结盟”这么快就传到了伊青耳里。而且,看她的架势,宁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其一。这样的母爱,放在二三十岁的儿子身上,是否是种甜蜜的负担? 傅清浅天马行空的想完,笑笑说:“看来沈夫人是听到了什么不好的谗言,觉得我对沈总有非份之想。只是,既然你认定我是个有黑历史的人,怎么确定你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能让我迷途知返呢?” 伊青眸光冷淡从容,她从包里拿出一张支票递给她。 “你接近叶白,为的就是这个吧?” 情节越发戏剧化了。这种情况傅清浅是不是得问:“阿姨,您还有其他儿子吗?欢迎也用这种方式打发我。”傅清浅从没想过这种方式也能一夜暴富。 她由衷的说:“沈夫人真是出手阔绰。” 伊青一脸鄙夷的冷哼:“拿了钱就走得远远的,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她携着一抹香风飘走了。 傅清浅将支票举过头顶,仰头凝视,将后面的零一个一个的数清楚。 数完不禁好笑,伊青对儿子还真是寄予厚望,只是未免太草木皆兵了吧?谁说她凑近沈叶白,就是为了勾引他? 白天本来还是晴朗的好天气,到了晚上急风骤雨,一觉醒来,整个世界都乱套了。 早晨,本该出现在工作室的林景笙,一把推开病房的门走进来。 “看看吧,你的美梦要破碎了。” 傅清浅本来在吃早餐,听他这样说,放下手里的勺子问他:“怎么了?” 林景笙将当日的报纸拿给她。 “你自己看看吧……真是一波未风一波又起,让你不要去接近沈叶白了,现在好了。” 傅清浅翻开报纸,所有疑惑瞬间都解开了。原来她已经被舆论的浪潮淹没了。或者说,被众人的口水淹没了。 车祸的事情因为查不出端倪,本来已经简单的定性了。 而且,她是在见过沈叶白之后发生的车祸,为了避免麻烦,沈叶白肯定也暗示过公方将小事化了。 也正因为如此,伊青找上门来的时候,傅清浅才会特别吃惊。 但是,没想到有人拍下了她和沈叶白在会所碰面的照片,从她进会所开始,再到两人共同坐在透明的玻璃房子里,还有出来时她拉上沈叶白那一幕,照片没有语音功能,断章取义的本事倒是一流。所以,无一不充斥着亲昵与暧昧。 加上傅清浅被送来抢救时,沈叶白也应警方的要求到医院配合调查。 更被错误解读成沈叶白对傅清浅关心有佳,第一时间赶来医院。 如果傅清浅是一般的女人也就罢了,只会被当成沈叶白的一段风流韵事。 但现在的傅清浅不是一般人,她是不被理解的“杀人犯”,正在经受“正义之师”的激烈讨伐。 所以,这样的新闻一出,无疑又是将她钉在了耻辱柱上,人人喊杀喊打。 新闻报纸相对比较注重措辞,言词中还是不难看出对她的鄙夷。 林景笙愤愤的说:“早告诉你了,现在有多敏感,你偏要去接近沈叶白,现在好了,不仅将沈叶白彻底推远了,还将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遇……” 傅清浅的耳朵嗡嗡的响,手也有些打颤,她去摸索手机的时候,不小心将桌上的粥碗打翻了,一半溅在床上,一半溅在手臂上。傅清浅顾不上理会,她快速浏览网上的信息。 这一回她真是罪过了,不仅害死了安悦如的弟弟,转首还厚颜无耻的来勾引她的男人。足见道德已经完全沦丧。有人说她是左右逢源的交际花,绿茶婊,靠“卖肉”为生,所以才会技艺不精,害死人…… 林景笙拿了一条毛巾过来,同时一把夺过她的手机:“好了,不要看了。” 傅清浅吸着气,抬手覆上眼睛,又大又亮的泪珠还是源源不绝的滚落下来。 林景笙说:“网上的东西不能看,那些人只管愚昧的宣泄情绪,根本不晓得是种暴力。” 他拉过傅清浅的手,帮她把手臂上的粥擦干净,就发现白嫩的皮肤烫得通红。 林景笙拿来烫伤药膏帮她细细的涂抹上。抬头见傅清浅憋得鼻尖发红,他于心不忍的说:“不然先送你回老家住一段时间,等身体完全养好,也等风头过去,然后再回来。” 徒劳无功肯定不是傅清浅想要的,她处心积虑又是为了什么呢? 不由闷声说:“让我再想想吧。” 看护帮忙换了新的床单被罩之后,傅清浅直接躺到床上睡觉。 林景笙看了一会儿,从病房里出来。 当天的新闻沈叶白也看到了。 秘书一早神色怅然的拿着报纸进来。 沈叶白眸光一扫,接着漫不经心:“这回我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 一看秘书的表情,就知道是在讨伐他。 秘书有些哭笑不得:“是有人诋毁您。” 沈叶白抖开报纸,头版头条就是有关他的新闻。 秘书问他:“沈总,要不要给这家报社打电话?” “都刊登出去了,打电话有什么用?”沈叶白靠到椅背上,满不在乎的说:“刊登这种无攻自破的烂新闻,不嫌浪费版面。” 第009章 好看吗 “关于您和安小姐的新闻,媒介一惯喜欢小题大做。”秘书提醒他:“那您要不要先给安小姐打个电话?” 沈叶白说:“不需要。” 接下来还有会,他们就直接去了会议室。 林景笙去跟医生了解傅清浅现在的身体状况,再回来,她已经不在病房里了。 问看护,也是一脸迷茫:“刚刚还在床上睡着的。” 林景笙连忙拔打她的手机,语音提示在通话中。 天台有风撕扯着她的衣襟,但阳光又薄又暖,分明是夏天,日光透亮的程度却仿佛秋天。 傅清浅坐在天台上给伊青打电话,昨天离开前,她要了她的电话号码。 傅清浅的来电让伊青很烦感。 “你打电话做什么?” 傅清浅问她:“今天的新闻您看了吧?” 伊青火冒三丈:“如果不是你心怀不轨靠近叶白,怎么会闹出今天的事。” 傅清浅说:“如果这件事情不澄清,就如同一盆脏水灌在沈总的头上,对他和安小姐的关系也很不利。虽然不知道这些负面新闻是谁暗中发布的,但是,我有一个救急的法子,不知道沈夫人有没有兴趣听。” “不要卖关子了,你赶紧说。” 傅清浅便接着说:“现在这种情况只有您站出来,或许还能澄清一些事情。我之前和同事成立了一个爱心救助项目,是专门为心理疾病的患者发起的。昨天您不是给了我一笔钱,我以你的名义捐出去了。本想着给您积点儿善德。没想到今天就发生这种事情。所以只能请你站出来跟媒介说,我和沈家乃至沈总接触,纯粹是为了募集善款的事。如果是受您所托,一定能为沈总省去不少麻烦。” 伊青大感意外:“你把我给你的钱捐了?” 本来她还对傅清浅欣然的收下那笔钱嗤之以鼻。 傅清浅说:“我知道您不在乎那些钱,但是,对于很多垂死挣扎的边缘人物,那些钱实在太重要了。所以,我就擅作主张替你将钱捐了。” 即使如此,伊青对傅清浅的厌恶丝毫没有减退。从知道这个人的存在开始,她便没由来的厌恶她。 “我可以对媒体澄清,但是,类似的问题以后不要再出。我想你一个女人,总该要点儿脸面吧,别天天被人戳脊梁骨。” 不管伊青出多重的拳,打到傅清浅这里都像打在棉花上。 她笑着说:“谢谢沈夫人提醒,关于捐助的资料我已经给您快递过去了。” 沈家一向重脸面,由其这件事情已经触怒沈立安了。 早晨得到消息后他就在家里大发雷霆,让人给沈叶白打电话。沈叶白关机去会议室了,才因此逃过一劫。 沈立安的脾气反倒吵得伊青心神不宁,正当她手脚发凉的时候,傅清浅的电话就打来了。 只要有充分的说辞,当众澄清并不是什么难事,给电台和报社的记者打通电话,或者干脆开个小型记者会,也都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伊青的感觉很怪异,有种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由其想到傅清浅昨天没有半点儿推辞收下支票的事。 “电话还没打通吗?” 那边沈立安又开始咆哮。 伊青索性不想了,走过去说:“你发那么大火干什么,傅清浅那个女人我是认得的,这事我会跟媒体说。” 沈叶白上午的会议比较重要,而他聚精会神做事情的时候又喜欢心无旁骛。开会的时候从来都是关机,其他员工更加不例外。 大家完全在一个近乎封闭的环境里,完成一次次的头脑风暴。 紧张又高效,门板打开,当新空气灌入的时候,就宛如一次新生。 沈叶白率先从会议室里走出来。 电话一开机,数十条信息蜂拥而至。 早晨的新闻已经有了新的走向,就在会议进行的这几个小时中,伊青迅速招开了记者会,自认将傅清浅这块“狗皮膏药”奋力的从沈叶白的身上扯了去。 沈叶白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后,隐隐觉得热血沸腾。早晨看到新闻的时候,他本来还在想,傅清浅这回要彻底卷铺盖卷走人了。 现在看来,却是他的母亲被人当枪使唤了。她以为给了钱就能将人打发,结果事情演变到现在,傅清浅不仅没被推远,反倒因为业务往来顺理成章的跟沈家搭上了关系。同时,也给了沈叶白一个要拉近傅清浅的理由。是伊青的赔了夫人又折兵,坚定了沈叶白几日来犹豫不决的心。 沈叶白没有第一时间给伊青打电话,他抓起西装外套直接去医院。 进入住院部大楼的时,注意到两个人头碰头说着什么。 因为眼熟,眼风不由扫了回来。 认清是某家报社的记者。 沈叶白快步走到电梯前,看了眼楼层数,转身去爬楼梯。 那家报社一直热衷有关他的一切。今天来这里,肯定是想采访傅清浅。 沈叶白先到护士站问了傅清浅的病房号,接着大步走过去。 拐弯的时,听到电梯“叮”一声打开,侧首只见熟悉的影子已经晃了出来。 事态已经平息了,毕竟没什么比献爱心更能平息众怒了。 傅清浅刚坐到床沿喘口气,就见病房门被人一脚破开。 下一秒有人拉上她的手腕:“快走。” 傅清浅尖叫:“我腿不能走。” 沈叶白竟直接将她拦腰抱起,出了病房便从一侧的楼梯下去了。 直到进了楼梯间,傅清浅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她盯着他略微绷紧的下颌线,精致又充满张力。就像他温软又不羁的邪肆眼眸。这个男人的每个细枝末节都透着股漫不经心又蚀骨的邪魅。 所以,她当然知道他是沈叶白。 但是,被他这样抱在怀里,傅清浅还是生了一种恍惚。 周身的清澈阳光和那时的很像。 她赤脚踩在地板上,身体猛地腾空。她吓得尖叫连连,手臂下意识紧紧揽上那人的脖颈,佯装抱怨:“你吓死我了。” 那人一脸宠溺的笑意:“野人么,下地不穿鞋。” “我不喜欢穿鞋,况且现在是夏天,地上又不凉。” “夏天也不行,以后不想穿鞋,我就这样抱着你。” “好看吗?” 沈叶白冷冰冰的唤醒她。 已经出了住院部,傅清浅缓过神:“你这是做什么?” 沈叶白垂下眼睑:“你确定能应付上面那些狡猾的记者,我可以不辞辛劳的将你送回去。” 第010章 有碍观瞻,还是算了 傅清浅才恍然,原来有记者。她又问:“你要抱我去哪儿?” 沈叶白直接将人抱到停车场,然后手一松,傅清浅就从他的臂弯里滑了下来,她一只手扶着车身站稳。 沈叶白已经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上去。” 傅清浅站立不动。 沈叶白问她:“身为员工,一点儿服从意识都没有吗?” 傅清浅吃惊的看着他。 “你同意了?” 沈叶白忽然好整以暇的凑近她:“你这个既惊又喜的模样,让我怀疑你到底是想借助我的力量留在夏城?还是,你就是想靠近我,另有所图?” “当然是想借助沈总的力量留在夏城,我知道沈总身边一定不乏漂亮又有能力的女人,怎么可能看得上我。” 沈叶白点头:“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他接着又说:“先上车吧。” 傅清浅矮身坐进去。 沈叶白很快发动车子离开。 午后的阳光烘烤着大地,眼前一条发白的路,向遥远的前方无限铺陈。 沈叶白沉默的驾着车,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说。 傅清浅发现他很喜欢堂而皇之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不顾及旁人的感受。而且,因为他权高位重的悬殊地位,所以,给人的感觉就不单是漫不经心,还有紧张和压迫。那种惴惴不安,谁知道他是真的精神恍惚,还是暗地里运用聪明才智打什么鬼主意。 跟这种人相处全力以赴尚且觉得吃力,再准许他深思熟虑,那就不要活了。 傅清浅率先打破沉默:“沈总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沈叶白困奄似的慢了两秒钟:“还没想好。” 傅清浅说:“传闻您才思敏捷。”所以,这种事情不该早有打算? 沈叶白懒洋洋的瞥了她一眼:“言情小说看多了吧?” “什么意思?” “中了霸道总裁的毒。”沈叶白耐心的告诉她:“而现实是,他们不仅不会个个雷厉风行,极个别还有可能像我一样不成气候。” 傅清浅笑了笑:“沈总对这个还有研究吗?” “傅小姐能研究别人是否欲求不满,我为什么不能打破别人的心中幻象。” 傅清浅苦着脸:“沈总一向这么记仇?” “当然,而且有仇必报。”沈叶白侧首看了她一眼,正当傅清浅为现在的聊天氛围感到轻松的时候,他接着问她:“昨天的支票是怎么回事?” 傅清浅措手不及,再不觉得节奏缓慢了。相反,这样的沈叶白更让人捉摸不透。 她暗自打起精神:“沈总没先问问沈夫人吗?” “问她,她肯定说是在三打白骨精。” 傅清浅说:“大概就是那样,沈夫人看来是听了什么谣传,误会了我和沈总的关系。以为我是在恬不知耻的纠缠沈总,所以,给了我一笔钱让我离得你远远的。” “最后你为什么把钱捐了?” “既然已经被认为恬不知耻了,所以,我就索性恬不知耻的把钱收下了。不瞒沈总说,那个项目真的非常需要钱。快节奏的时代,受心理问题困扰的人很多,我们日常见到的正常人,或许就默默承受着内心的煎熬,很多濒临崩溃的患者,更是水深火热。所以,我们需要很多钱,给无助的人一些慰藉,同时更想唤起整个社会的关注。只是,擅作主张收下沈夫人的钱,我很抱歉。” 沈叶白已经将车打到路边停下。 他桃花蓁蓁眼眸盯紧她,半晌没有说话。 傅清浅望着他的漆黑眼眸,渐渐如坐针毡。 凝滞的氛围忽然被撕破,沈叶白将一侧车门打开了。热风加机动车声纷涌而至。 凡尘之气让人心安。 沈叶白侧身向外,点着一根烟,接着说:“我母亲的行为有些唐突,很抱歉。” 傅清浅的神经松弛下来:“没关系,人之常情嘛。” “人之常情?” 傅清浅说:“是啊,刚刚就连沈总都怀疑我是否图谋不轨,何况在别人看来。肯定有人看到我们有接触后,认定我们的关系不一般,才会将这样的意念传达给沈夫人,而沈夫人也才会因此深信不疑。” 不然怎么肯拿几十万来打发她。 她说话太有技巧了,以至于沈叶白已经不由自主顺着她的思路想下去。 谁会将这种意念传递给伊青,而且又能让伊青在听后深信不疑呢? 这就不能不将这个人和拍那些照片发给报社的人联系在一起了。 这样一想,对方做这些的目的就昭然若揭了。 沈叶白掐灭手里的烟,带上车门说:“那些记者肯定已经走了,我送你回医院。” 车子将转过头,傅清浅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她拿出来看了眼,是林景笙打来的。她没有接,就直接按掉了。 沈叶白将车开回医院。 傅清浅说:“沈总先回去吧,我自己慢慢上楼。” “单腿蹦回去吗?”沈叶白拆掉安全带,绕过来说:“有碍观瞻,还是算了。” 他轻轻一下抱起她。 傅清浅虽然高,但不算重,沈叶白抱她并不花费多少力气。 许是心中坦荡,看起来自然而然。 难耐的只有傅清浅,这个男人的体温,心跳,还有身上散发出的香水味,都在一定程度上蛊惑着她的心绪,像魔咒一样,想要逃离,又忍不住被紧紧束缚。 傅清浅屏住呼吸,控制自己的复杂情绪。 出了电梯,沈叶白的步伐忽然顿住。 前面不远处站着林景笙,神色复杂的看着两人。 傅清浅忙说:“沈总,你把我放在这里吧。” 林景笙无声的上前扶住她。 沈叶白看了林景笙一眼离开。 听秘书说沈叶白来了,安悦如本想填充一下红口,转而一想,又收了起来。就任喝过咖啡的残红示人。再加上安少凡去世这段时间,她消瘦了不少,腰管纤细空荡,足像一缕幽魂。 安悦如的秘书最畏惧沈叶白了,一脸清欢,两眼却深邃不见底。 她见人上来,替他打开门:“安总,沈总来了。” 沈叶白迈着大长腿晃进来。 安悦如一边察言观色,一边请他坐下。 第011章 傅清浅,你好手段 “你轻易不到我办公室来的。” 沈叶白说:“从医院回来路过这里,就上来看看你。” “去医院干什么?头又不舒服吗?”安悦如紧张的坐过来。 沈叶白懒散的靠在沙发上,声音干脆:“去看傅清浅了。我思考过了,既然不是器质性头疼,那就听取医生的建议找个心理医生。” 安悦如始料未及:“你是打算用傅清浅吗?”她当即从沙发上跳起来:“叶白,你疯了吗,那么多好的心理咨询师,为什么非得是她?你明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连阿姨都不喜欢她。” “你也知道我妈不喜欢她,所以,你就利用她帮你驱逐傅清浅吗?”沈叶白面色冷峻:“一计不行,又生一计,你便没想过这是节外生枝?” 安悦如惊诧:“你怀疑今早的新闻是我让人发布的?就算要驱逐傅清浅,我也不可能利用你。” “你将我和她的关系曲解之后告诉我妈,难道不是在利用我?” 安悦如有口难言,她挣扎着说:“这是两回事。” “但导致的结果是一样的,就是傅清浅跟我们沈家有了脱不了的干系。只是,你再怎么容不下她,日后使出什么手段之前,记得先来问过我。” 安悦如脸色微微泛白,一股难言的恐惧瞬席卷了她。这样的结果是她最不想看到的,却又铸就得自然而然。其中每个节点错综复杂的原由,能说的,不能说的,通通堵在心口,想辩解都无从下口。 安悦如深感自己吃了哑巴亏,这个黑锅是非背不可了。 “叶白……” 沈叶白站起身:“我理解你的痛苦,失去少凡我也感到惋惜。但是,下不为例。” 安悦如气得想要尖叫:“你选择傅清浅,难道一点儿不顾及我的感受?当初让检方撤销公诉,我阿姨就已经跟我翻脸了。现在我只是想将那个女人驱逐出夏城,有错吗?” 沈叶白没有回头,握着门把手的指头微微停顿:“我有自己的打算。” 至于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众多好的咨询师里,他会选择傅清浅这么最有争议的一个。是因为心门不是屋门,任谁都能随随便便打开。 是他的心自动选择了傅清浅。 这个决定,在带傅清浅离开医院的时候,还得到了验证。 当时他抱着她,她消瘦的骨头磨砺着他的,明明那样单薄。沈叶白却觉得这个女人充满了力量感,他无力抗拒,任她在面前铺了地毯一步一步的引他上前。 沈叶白甚至听到了灵魂深处发出的窃笑声,那个不为人知的隐秘灵魂,就像封在瓶子里的恶鬼,等待有人将其释放。 他知道自己等来了。 傅清浅突然从医院跑出去,今天的针还没有打。 护士见人回来了,过来帮她把针打上。 傅清浅靠在床头有些昏昏欲睡,她昨晚没有睡好,今天又折腾了大半天,这会儿一消停下来,困意就不断上涌。 再加上林景笙也不怎么说话,室内就更显得沉闷。 傅清浅倚在那里已经快睡着了。 忽然听林景笙说:“你现在算彻底得偿所愿了吧?” 傅清浅眯着眼睛:“你是说我留在夏城的事?”见林景笙不说话,她接着说:“沈叶白的确答应了我的请求。” “为什么突然就答应了?还嫌你给他惹的麻烦不够多?” 傅清浅说:“早上的新闻沈夫人已经帮忙澄清了。” 林景笙目光转睛的盯紧她:“那五十万真的是沈夫人捐赠出来的?” 话到此处,傅清浅睡意全无。 “当然不是,是她误以为我和沈叶白有关系,觉得我不配,所以,昨天拿那些钱来打发我。我一时气不过就收下了,正好当作募集善款了。” “然后你没想到今早会有关于你和沈叶白的负面新闻,结果正好拿沈夫人当挡箭牌,又用募集善款这么好的事情平息众怒,化险为夷。” 傅清浅听出他的语调怪异,不由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景笙起身走近:“早晨的新闻是你发布的对不对?” 傅清浅微微一怔:“你胡说什么,我为什么要自找麻烦。” “那就要问你自己了,为什么?” 得知捐款的事情,林景笙就感觉蹊跷。傅清浅是否跟沈家人接洽过善款的事情,他很清楚。之前见沈叶白送傅清浅回来,他便突然顿悟了什么。这所有的一切绝非巧合,一定是傅清浅看到了某种端倪,将所有事件巧妙的串联在了一起。 林景笙几乎不敢相信,他讷讷说:“那些照片是你找人拍的,你早就谋划好了,如果沈叶白不选择敞开心扉容纳你,你就用这种洗说不清的方式将人捆绑在一起?” 傅清浅轻轻的叹了口气,有些事情或许可以迷惑世人眼。但是,瞒过林景笙太难了。他了解她,也知道她想靠近沈叶白的迫切心情。 “你猜的没错,那些照片的确是我寄给电台报社的。但是,之前拍那些照片的时候,并没想好到底要怎么用。昨天伊青找上我,让我偶然发现了契机……” 那便是一个母亲对儿子强烈的掌控欲。明明捕风捉影的事情,伊青却深信不疑,并非她多好骗。而是实在对儿子寄予重望,大好人生不能有半点儿差池,就连接近沈叶白的女人,也要在她允诺的范围之内。 这样一个精明又强势的女人,一定会逼得人透不过气来。何况沈叶白那种心比天高的男人,一定更觉得伊青是把沉重的枷锁。就算实际上不能将他怎样,但是,每天虎视眈眈的凝视,还是让沈叶白透不过气。 傅清浅猜想,他或许需要一个女人来与自己的母亲相抗衡。 所以,她传递给沈叶白的信息就是,我做得到! 事实证明沈叶白接收到了,于是,两人顺利结成联盟。 只怕伊青做梦都不会想到,这种让她厌恶的关系却是她临门一脚急速促成的。 林景笙看着傅清浅,心底阵阵发寒。他点点头:“一边让安悦如有口难言,一边顺理成章的和沈家扯上关系。一箭双雕,傅清浅,你好手段。” 这样的话在傅清浅听来绝非夸赞。 她解释说:“景笙,我不是故意骗你……” 林景笙打断她的话:“行了,你翅膀硬了,不再需要我的照顾,你好自为之。” 他愤慨的摔门而去。 留下傅清浅独自反思两个人的关系。 如果今天事态爆发时,她不是装得可怜兮兮,而是直接撕开丑陋的面具给他看,哪怕是邪恶的,他也不会这样讨厌。 那样至少说明她信任他。 但是,现在的傅清浅明显选择的是孤军奋战。 自宋楚去世后,林景笙风里雨里陪伴她的情份,仿佛随着沈叶白的出现,就荡然无存了。 第012章 急不可耐误入歧途 林景笙大步出了住院部,心焦气躁的程度竟然像年少的时候和恋人分手,半分理性都没有,只有满腔热血沸腾。 一走到车边,林景笙狠狠的踢了一脚。 车子同他一样躁动地咆哮起来。 林景笙一手按在车门上平抚呼吸。 身后冒出一个气若游丝的女声:“大叔,你没事吧?”接着一段纤细的手腕伸了过来,皮肤薄而透明,青色血管清析可见。 林景笙蓦然回头,手腕的主人不负众望,也是纤细而苍白的。削瘦的肩膀微微下塌,一手按在腰腹上,佝偻的身型不及他的下巴。 尤其在医院里,真像一缕幽魂。 林景笙避开她拿着纸巾的手:“不需要。” 女孩儿讷讷:“还以为你哭了。” 林景笙看她站着不动:“还有事吗?” 女孩儿眉毛蹙得跟小山丘似的,隐忍疼痛说:“麻烦让让,我要走了。” 林景笙才猛地意识到,虽然车型一样,但这辆车不是他的。 他连忙让到一边:“抱歉。” 女孩儿哼哼:“没事。” 她伸手去拉车门,用了两次力气才勉强拉开。 林景笙眯眼看着:“你没事吧?” 女孩儿说:“是痛经啦,死不了人的。” 她坐进车里,额头抵着方向盘调整呼吸。 林景笙见她疼得厉害。 “痛经或许死不了,但车祸就说不定了。我送你吧。” 女孩儿也没有拒绝,虚弱的看了他一眼:“谢谢你,大叔。” 乖张又讨巧的女孩子,林景笙就这样觉得。 女孩儿换到副驾驶上,就将整个身体蜷缩进座椅里。 这种缓解痛楚的方式让林景笙觉得熟悉。 他问了对方地址,直接导航过去。 一直到小区门口,林景笙将车子停下。侧首提醒她:“到了。” 女孩儿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窗外说:“谢谢你,大叔。” “不用。”林景笙问她:“需不需要通知你的家人下来接你?” “不需要了,我可以自己上去。”她坐直了身子:“我叫沈流云,大叔,你叫什么?” 林景笙解开安全带下来:“就叫我大叔吧。” 光看沈流云的脸色,沈家人就知道她痛经的毛病又犯了。 伊青唏嘘着过来扶住她:“怎么提前来了?是不是又不注意饮食?” 沈流云疼得额头直冒冷汗,她虾米似的弓着腰说:“就差吃斋念佛了,还怎么注意啊。” 伊青叹口气:“快回房间躺一会儿吧。” 沈流云上楼前见家里氛围凝重,她忍着疼贼贼一笑:“准备批斗我哥吗?”早晨的新闻沸沸扬扬,想看不到都难。她那个哥哥啊,长着一张国民偶像脸,又眼含桃花,肯为他前仆后继的女人不计其数。“他又不缺女人,这回是昏了头嘛,干嘛去招惹安家的劲敌,亏你还开记者会帮他澄清。” 伊青瞪了她一眼:“还不够疼是不是?” 沈流云腹部一阵撕拧,哎呦哎呦的上楼了。 沈叶白沐浴阳光走进来。 西装外套沉在臂弯里,没打领带,衬衣领口开着两颗扣子,再配上他一贯冷淡飘忽的神色,在伊青看来,十足的浪荡公子哥模样。 她忽然气不打一处来:“瞧你爸怎么骂你。” 一整天的时间快过去了,他才终于现身。 沈立安是父亲中顶严厉的,生性严谨克己,再加上早年当过兵,更是练就了一身的铮铮铁骨。偏沈叶白不随他,打小就玩世不恭,活脱脱一个混世魔王。半大的时候犯了错还会被沈立安抽得皮开肉绽。 他咬牙隐忍不肯求饶,伊青却每每看得心惊肉跳。 “我爸呢?”沈叶白随手将外套扔到沙发上。 “在书房等你。一会儿上去少说两句吧,他骂你就听着。” 沈叶白没吭声,噔噔的上楼了。 沈立安听到敲门声唤进。 沈叶白规矩的唤了一声:“爸。” 沈立安抬起头:“打你的电话怎么关机?” “在开会。” 沈立安示意他坐下。 男人沾花惹草本来算不得什么大事,况且沈叶白还年轻,有时逢场作戏,却谈不上风流成性。 只是,这次选取的对象有些出格。 沈立安绷着脸:“不要以为你妈出面把事情搪塞过去了,我就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我不管你是出于何种目的,都犯不着为了一个女人得罪安家。” 沈叶白坐到沙发上:“安叔找你了?” “早晨打过电话,听声音很不愉快,毕竟刚刚经历了丧子之痛。” 沈叶白状似沉默的聆听。 沈立安又说:“悦如那边你去安抚一下,择日我打算和你安叔商量一下你们的婚事。别的事情可以由着你胡闹,惟独这件事,避免再发生类似的不愉快。” 沈叶白微微抬眸。 貌似也说不出什么不妥,他和安悦如本来就是夏城公然被看好的一对。想找到比安悦如更优秀的女性,只怕也不容易。而且,他们不是一直在以男女朋友的身份相处吗? 沈叶白喝了一口暖普,竟不得口齿留香的感觉。 他放下杯子说:“我知道了。” 沈叶白从楼上下来,伊青正等在客厅里。 她直截了当:“以后不要再和傅清浅那个女人见面了。” 沈叶白懒洋洋的垂着眼:“怎么可能……” 伊青仿佛特别受不了儿子此时漫不经心的鬼样子。她忍不住抓起手边的杂志砸向他:“你刚刚在楼上跟你爸也是这个态度?” “你不是叫我百依百顺?” 一句话更是气得伊青牙痒痒,楼上的顺从越发衬着现在的忤逆。如果这不是自己的儿子,伊青真想骂他坏胚子! “你真鬼迷心窍了是不是?” 沈叶白把飞来的杂志扔到茶几上,轻飘飘的说:“赔了夫人又折兵,你的手段越来越不高明了。” 伊青目光微颤,知道他说的是她拿钱打发傅清浅的事。可,什么叫赔了夫人又折兵?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结果已经摆在眼前了,你还问我什么意思。”见优雅的伊青又要大动肝火,沈叶白提醒她:“生气老得快……安家的情绪我会安抚,至于其他的事情,你们就不要管了。” “叶白,你翅膀硬了是不是?”伊青猛地站起身。 就算大叫,她的声音也是柔和的,这会儿却尖锐地划着他的耳朵。 沈叶白微微蹙眉,嘴角却随之上扬。 伊青冷静下来,慢慢回味沈叶白脸上的表情,有些分不清楚那是挑衅还是得意。但是,有一种意念却很清析,她的儿子正急不可耐的误入歧途。 傅清浅……伊青隐隐觉得这不是个简单的女人。 她想了一会儿,将电话打出去:“调查一下傅清浅……” 第013章 我要乖? 傅清浅在医院住了几天,就办理了出院手续回家休养。 这段时间林景笙一直没来看过她,也不曾打通电话。 傅清浅也没有主动联系他。 行动不是很方便,请了一个保姆来家里照顾。 傅清浅很注重保养,每天能不下地走动,就一直躺在床上休息。所以,相对恢复较快。 现在的傅清浅,简直可以用斗志昂扬来形容。 午夜的酒吧,空气中泛着粉紫色的光,将人脸映得异常虚幻。 一丝不同的酒香,慢三一样游动。 安悦如优雅地握着杯脚,晃了晃,喝下一口说:“沈伯伯给我爸打电话了,说要商量我们之间的事。” 沈叶白本来在游神,终于把目光调转过来,手机又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起身去外面接听。 “稍等,接个电话。” 沈叶白从酒吧内出来。 “有事吗?”他摸出一根烟叼到嘴上。 傅清浅说:“没什么事,打个电话就是怕沈总把我忘了。” 沈叶白吐了一口烟圈:“以前跟我说这种话的,都是夜总会那些我记不得名字的女人。” 傅清浅已经习惯了沈叶白的说话方式,况且她也觉得自己有一点儿谄媚。 不禁坦然说:“我跟她们有一样的恐惧。” 沈叶白轻笑:“那些人跟傅小姐怎么能比。” “叫我傅清浅吧。”她接着又说:“我的恐慌和那些人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没有沈总的青睐,她们还可以找别人。但是,我就只有沈总了。” 这个女人的说话方式哎,沈叶白想到她眼波流动的样子,忽然觉得有只猫在胸口抓了下。 他哈哈的笑起来:“你成功取悦我了,方便的话明天一起吃个饭吧。” 傅清浅说:“方便,怎么不方便,简直求之不得。” 沈叶白想她不说话时,冷冷清清的样子,不像是个感情泛滥的人,所以,这个女人多半是虚情假意。 他跟着不动声色:“那好,明天晚上六点半,凤轩餐厅见。” 几分钟后,沈叶白从外面进来。 安悦如杯子里的酒已经喝完了。 沈叶白问她:“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安悦如叹了口气:“没说什么。今晚我得早回去了,我爸又打电话来催。” 安少凡去世后,她就很少回家去了。一是少了份依恋,二是因为她暗中打点,让公方撤回公诉外,引发了刘紫盈强烈的不满,回去就勉不了闹一场。 “你阿姨还在怪你?” “怎么能不怪?少凡是她惟一的儿子。现在她将我视为帮凶,一见面就大吵大闹,我还哪敢回家去?” 安悦如的亲生母亲在她几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后来安柄原续娶了刘紫盈,生下安少凡。在安少凡出事前,安家表面还算详和。如今那道填不平的沟壑显露出来了,连带所有人情冷暖,都展露了它最丑陋的一面。 沈叶白说:“当我欠你的,后续补偿你。” 安悦如更加盯紧他:“怎么补偿?快快娶我,让我离开那个家吗?” “你是在诱导我向你求婚吗?” 安悦如靠到椅子上:“如果你单纯因为心疼我,想救我出苦海,我当然高兴。但是,如果是因为另外一个女人,值当你这样做,不仅不会让我感觉欣慰,反倒会格外痛心。” 沈叶白啧啧:“真不解风情啊,你给个台阶,或许这会儿我都把婚求了。” 他伸手抓过外套:“不是要早回去吗,我送你。” 路上,安悦如心情复杂。 不知刚刚沈叶白的话是认真的,还仅是一句玩笑?她会不会因此错过了什么。 见面本来约在晚上六点半。 但是,沈叶白五点就打来电话:“忘记你腿脚不方便了,住哪儿?我去接你。” 傅清浅本来想着不用麻烦了,她自己可以打车过去。 沈叶白坚持:“我已经从公司出来了,痛快点儿。” 傅清浅赶紧将地址告诉他。 沈叶白来得倒是很快,不到二十分钟,就已经等在楼下了。 傅清浅拿上包下楼。 一进车厢,携着香气的冷气流瞬间包裹上来,是独属于沈叶白的味道。 这个男人的存在感太强了,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满是震撼力,一般的小姑娘只怕招架不了。 傅清浅矛盾了,初步解析他的梦境,剖析他的人格,觉得他应该是个亲密关系失调的人。但是,表面看又像个情场浪子,是伪装得太好了吗? 沈叶白打着方向盘似笑非笑:“听你昨天满怀期待的语气,以为会打扮得花枝招展。” 结果她连妆都没有化,穿了一件比较体面的连衣裙就下来了。 傅清浅语重心长:“沈总以后和女朋友约会,可千万不要这么贴心。” 沈叶白微微眯眼:“为什么?” 傅清浅指了指自己的脸:“本来是想精心打扮一下的,结果沈总来得太快了,只能素面朝天出门了。” 沈叶白“哗”一声笑了。 傅清浅微微眼晃,这个男人的笑容实在致命。 去到餐厅的时候位置已经订好了。 经理亲自带两人去包间。 沈叶白让傅清浅点菜,经理在一旁倾情推荐。 傅清浅点了几道招牌菜,又荤素搭配点了两个,就将菜单还给经理。 沈叶白问她:“你的腿怎么样了?” 傅清浅说:“谢谢沈总关心,只要走动的时间不长,而且不穿高跟鞋的话,基本没有问题。” 沈叶白点点头:“很好。” “我什么时候开始工作?” 沈叶白挑眉:“我不知道你所谓的工作是指什么,将我和你关在一个四合的空间里,等着我吐露心声吗?” 他微微的好笑,这点他肯定做不到。不然大把好的心理医生,他也不至于忍受头疼的滋扰到现在。 傅清浅解开他的疑惑:“那是针对一般的来访者,现在的我和沈总当然不适合那种方式。” “那要怎么?” 傅清浅展颜一笑,发光的眸子,水剥菱角的白嫩肌肤,一眼看过去像是带着光的。 “把我留在身边,允许我随时出现在沈总面前就好了。” 沈叶白修指闲散的扣着桌面:“果然还是为了一已私欲,你就是想借助我的力量留在夏城。” “殊途同归,只有我留在夏城,才能为沈总鞍前马后是不是?”傅清浅缓了一下,又说:“除了我能随时见到沈总,还有一点很重要,就是……你要乖。” 沈叶白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要乖?” “沈总如果不听我的话,我们怎么展开后续的工作,扫除内心的困扰,沈总就要极积配合我。” 沈叶白靠在椅背上听着,她言辞凿凿,听起来倒是冠冕堂皇。岂不知自己是在玩火自焚。沈叶白冷眼看着,看她到底是真智慧,还是假聪明。 第014章 女人该有的样子 “如果傅小姐足够坚毅,能够忍受外界的流言蜚语,谗言诽谤,我没有什么不能配合的。” 菜上得很快。 沈叶白帮她续了一杯茶水:“趁热吃吧。” 这家餐厅傅清浅没有来过,外面看着冷冷清清,位子却一票难求,要花时间等待。而她是个快节奏的人,不会在吃上浪费太多时间。 味道果然和外面的有很大不同。 傅清浅吃得很饱,不时赞叹这家的食物好吃。 沈叶白鲜少动筷子,他的坦然有时近乎露骨。 “再好吃的东西,吃得次数多了,一样会腻。” 傅清浅笑笑:“想来沈总把夏城的馆子都吃遍了吧。” 沈叶白揉着眉心:“所以,一个地方待久了,难免感觉腻歪。想不明白你这样死赖着不走是种什么情怀。” 傅清浅拿筷子的手微微一顿,不由抬起头来看他。他的双眼漆黑,深不见底,却一脸寡淡。 “沈总不明白,说明还没有设定心锚。” 她仿佛总能说出令人不解的话来。 “什么是心锚?” 傅清浅举例说:“现在很多人因为工作原因四海为家,但是,很多人并非像浮萍一样漂泊不定,他们再怎么辗转不定,都深知有一个地方是心之所向,心和情感都定在哪里。所以不管去到哪里,都会在心里丈量两者间的距离,并一直向往回到这里。有了这样的归属感,人就不会茫然了。但听沈总这样说,貌似即便家在这里,沈总仍旧没有明确自己的心锚。” 沈叶白眸光一转:“依你所言,怎么才能明确自己的心锚?” 傅清浅说:“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心系一个人,如果心里有这个人,爱恋和情感都在这个人身上,那么这个人所在的地方,就很容易成为另一个人的心锚。或者说,心灵的归属。” 沈叶白桃花眸子微微眯起:“所以,你是想说我在夏城无所依恋?” 他偏首冷笑,这个女人洞悉人心的本事太强了。“是不是你的疗愈已经开始了?千方百计洞察我的心理,也是你工作的一部分?” 傅清浅微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知道沈总喜欢高效。” 沈叶白优雅,贵气,还是忍不住爆粗口:“我操!” 傅清浅擦了一下嘴角说:“一般咨询,这个时间就够了,不适宜再长了。”她接着拿上包说:“沈总,我们走吧。” 沈叶白叫经理去刷卡。 出来的时候,餐厅门口吵吵嚷嚷的,有人喝多了,正被同伴拉着离开。 身材硕大的醉汉,歪歪扭扭的挣扎退缩,最后一用猛力,身体陡然向后栽去。 傅清浅正途经背后,一条腿行动迟缓,吓得直吸冷气。 此时腰间多出一只大手,身体被灵巧的移开。 等傅清浅反应过来,已经失去重心,跌进沈叶白的怀里。 傅清浅推开他,脸面微微涨红,拿眼睛瞪着他。 沈叶白唇角一钩,得逞般的坏笑:“这个娇羞的模样才是女人该有的样子,保持住,干嘛装得跟百毒不侵的情场老手一样。” 他迈开大长腿去提车。 傅清浅面红耳赤,心跳得更快了。 比起尴尬,更多的是说不出的滋味。 说到底都是在彼此试探。 傅清浅意图攻克他内心的时候,沈叶白也在探她的底细。 说她假模假样,傅清浅看他更是老奸巨猾。 房间里热极了,傅清浅不断撕扯自己的领口,想将沉闷的气息撕裂,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室内漆黑,她呼出的气息又湿又热。水蒸气一般熏染得面颊潮红。 沈叶白餐厅门口的低语竟在梦中再度浮现,此刻连同他邪魅的浅笑,一并浮现脑海。 傅清浅扯过被子盖过头顶,天呢,空窗的时间太久了吗? 她竟然做这样的梦。 因为受安少凡自杀事件的影响,傅清浅的工作被被迫暂停。 加上出了车祸,一直在家养伤,办公室的东西都没来得及收拾。 上午,傅清浅去办公室拿东西。 文件书籍加许多零碎物品,被一股脑扔进纸箱子里。傅清浅抱着出来,就像电视里那些被遣散的女白领。 出来的时候见林景笙靠在她的车上抽烟,逆着光,面容模糊,身型却错不了。 等她走近,林景笙掐灭手里的烟站起身:“真无情啊,要不是听助理说,还不知道你来了。” 傅清浅笑了笑:“不是怕给你添堵嘛,所以,没敢去办公室找你。” 林景笙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如果我不主动联系你,你就打算一直这样了吗?”他接过她手里的箱子,替她放进后备箱里。 傅清浅在他身后说:“怎么可能,我是在等你消气。” 林景笙转过身来:“如果我一直不消气呢?” “那我只好厚着脸皮,负荆请罪了。” 林景笙无奈苦笑:“做事时要有嘴上一半乖巧就好了。” 这样的口吻,听在耳中总觉得熟悉。 林景笙和宋楚是大学校友兼死党,比傅清浅年长两岁,但心智明显不止多出这些。宋楚对傅清浅是宠溺的,林景笙也跟着对她呵护有佳。 但毕竟几年的时间过去了,经年辗转,傅清浅自认已经长成了白骨精。 她一直想要传达给林景笙的意念是她已经足够独立,尽管宋楚不在了,也不需要再像以前那样照顾。 心中泛直酸楚,傅清浅示弱说:“好了,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别再生气了。” 林景笙终于露出一点儿笑,问她:“你的腿怎么样了?” “好多了,正常走路没有问题。” “嗯,还是要注意休息。” “知道了。” 第015章 不是想死,是痛经 傅清浅看了一眼时间:“快中午了,一起吃饭吧。” 林景笙说:“改天吧,稍后还有个来访者。” “怎么排到午休时间了?” “加塞进来的。”林景笙颇为无奈:“打电话说人命关天,估计是为爱冲昏头脑的小姑娘,有了自杀的念头。” 为爱痴狂,这几年因爱轻生的年轻人屡见不鲜。 傅清浅也说:“挽救生命比较重要,你快去忙吧。” 她调转车头回家去。 透过后视镜,林景笙站在那里不知是抽烟,还是凝望。 助理敲门说来访者已经到了。 林景笙抬起头,浓艳的色泽直扑上面,不是调色盘里那种俗气的花花绿绿,而是张扬的,有着神佑光茫的鲜活色彩,是正当青春的女孩子才有的蓬勃气息。 对方最先尖叫起来:“啊,大叔,是你啊。” 林景笙眯着眼睛仔细端详,二十来岁的女孩子,红蓝相接的撞色上衣,发白的水洗牛仔裤,脚上是一双黄色的帆布鞋,这样乱套的颜色,映着女孩儿眉眼醒目的脸庞,生动绚丽得叫人不敢直视。 沈流云提醒他:“那天在医院,痛经。” 林景笙轻微错愕,眼前朝气蓬勃的女孩儿和那天的简直判若两人。 “原来是你。” 沈流云高兴的坐过来:“大叔,你是心理咨询师啊,真是巧。” 林景笙复看了一眼登记表:“你真的叫沈流云?” “名字还会有假?”沈流云一脸诧异。 “有的来访者登记的时候会用假名,咨访过程用假名的也不在少数。” 对此,沈流云表现出不屑:“这有什么好隐瞒的,咨询而已,这年头谁的心里没点儿问题。来咨询说明还有改变的勇气,分明是好事嘛。” 这个女孩儿有种呛人的直率,按理说这种性情热烈开朗的人,很不容易出现心理问题。 林景笙问她:“你为什么找我?” 沈流云说:“痛经啊,我来大姨妈的时候生不如死,大叔你不是已经看到了。” 林景笙好笑:“痛经要去看妇科吧,我只怕帮不了你。” 沈流云身体前倾,忽闪着大眼睛:“我去看过无数次了,西药中药都吃过了,可是无济于事。不是说,如果生理上没有检查出器质性病变,那就是心理问题吗。” 林景笙点点头:“是有这样的说法。”他问她:“你的痛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沈流云愁苦说:“从我第一次来大姨妈开始,就撕拧似的疼。有一次甚至在课堂上疼到昏厥,还是一个男同学背我去的校医室。最后全校都知道我痛经了,那时候脸皮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林景笙听完,告诉她:“你的问题只怕还得去找医生,从初潮就疼,就是病理性的了。没有确切的病因,也许是你特殊的体质导致的。” 沈流云说:“听说生了孩子就不疼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万一生了还是疼,那可怎么办?” “你迟早都是要结婚生子的,生孩子又不单单为了缓解痛经。” “话是这么说,但是,我现在还不想要孩子。结婚都不想。” “遇到对的人就想了。” 沈流云呱呱说:“我有男朋友啊,感情也非常好,就是学生时代背我去校医室的那个男同学。大学毕业后又遇到了,他追求我,我们就在一起了。” 林景笙说:“那很好啊,什么时候想结婚了,痛经也许真就缓解了。”对面这个无比健谈的女孩子,让林景笙隐隐觉得好笑,他又说:“既然不是心理问题,你可以回去了。” “大叔,你收那么昂贵的费用,聊几分钟就想打发我吗?再聊一会儿吧。” 林景笙有些哭笑不得:“我让助理把钱退给你,这几分钟就当我送你的,可以了吧?” 沈流云拉住他:“别呀,我跟你开玩笑呢。” 林景笙看了一眼她的小动作,抽回手臂说:“你还想聊什么?” 沈流云呵呵的笑了声:“大叔,你多大了?”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 “说说嘛。”沈流云凑过去:“我二十四了,看你跟我哥差不多大。” “你哥多大了?” “二十八,可他比同龄人显年轻。” 林景笙说:“二十八本来就很年轻啊。” 沈流云快言快语:“嗯,长得倒是挺帅,就是风流成性。前一阵子还因为跟一个心理咨询师牵扯不清,上了头版头条。” 林景笙蓦然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眸子看她:“你哥是沈叶白?” 沈流云惊喜道:“你认识他吗?” 林景笙冷着脸说:“你说的那个心理咨询师是我的朋友,她没有跟你哥牵扯不清。” 沈流云暗暗咬了咬舌头:“原来是你朋友……我没别的意思,大叔,你不要生气。” 林景笙给了她一张名片:“时间差不多了,你回去吧。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吧。” 林景笙让助理将这个“吵闹”的小姑娘送出去,他按了按发胀的额角,没想到这么赶巧,沈流云竟然是沈叶白的妹妹。 当晚约了傅清浅一起喝一杯。 两人刚坐下来不久,沈流云的电话就打来了。 他在听筒里大呼小叫:“大叔,我想到一件事情,不知道跟我的痛经有没有关系。” 林景笙在这样歌舞升平的环境中,听到“痛经”两字,不由眉角抽搐:“什么事情,改天预约咨询的时候再说吧。” “可是,我已经在你办公室门口了。大叔,你在哪里?我过去找你也行。我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傅清浅听出一点儿端倪,问他:“怎么,新交了女朋友吗?” 林景笙收起电话:“哪是,今天中午加塞的那个来访者。” “企图自杀的那个吗?” “不是自杀,是痛经。” 傅清浅一口酒含在嘴里,险些笑喷出来。 “闹了一通是痛经吗?” “我也没想到,助理说预约的时候一副要死的架势。”林景笙想了下沈流云风风火火的性格,觉得很符合她的行事风格。“她的痛经是挺要命的。” 林景笙犹豫着,没有把对方是沈叶白妹妹的事情说出来。 许是忌惮,担心傅清浅的魔爪伸向她。 第016章 潜意识的抗拒 这样的想法又让林景笙心生愧疚。 他心情复杂的看了傅清浅一眼,灯光下,她的姿态曼妙,在他看来,一如往日楚楚动人。他却不得不心生防范,这是一个心理咨询师的底线。 傅清浅见他发怔,催促他:“不是在等你,快去吧,我喝两杯也就回去了。” 林景笙走前不放心的嘱咐:“别喝多了,回去的时候记得叫代驾。” 他抓起车钥匙回工作室。 透过挡风玻璃,林景笙远远看到沈流云坐在路岩石上,怀里抱着白天提着的大帆布袋子,一侧脸颊枕在上面。直到林景笙开过去唤她:“沈流云,你怎么坐在这里?多危险。” 沈流云才迷迷糊糊的抬起头:“大叔,你怎么才回来,我都快睡着了。” 林景笙停好车,打开工作室的门,将人请进来。 “下班时间,一般没有预约,是不接待的,你以后注意一下。” “嘿嘿,不是你叫我有事随时给你打电话的吗,又没说下班时间不行。”沈流云夸张的笑着,显得憨厚又狡黠:“再说,我这不是关系生死的大事嘛。” 林景笙回头看了她一眼:“痛经是攸关生死的大事吗?” 沈流云轻轻的撇了撇嘴:“痛经怎么不是?你们男人不来大姨妈,根本就没办法理解我们女人的痛苦。” 林景笙给她倒了一杯水,示意她坐下。 然后问她:“你想到什么了吗?” 沈流云捧起杯子喝了一口,见是清水,回答前先问:“大叔,有奶茶吗?” 林景笙郁闷的抿了下唇:“我这把年纪喝奶茶会不会太油腻?” 沈流云嘴里再度发出那种憨厚的嘿嘿声:“大叔,你说的很有道理。” 林景笙继续刚才的话题:“你电话里说想起了什么?” 沈流云说:“我突然想到,我现在之所以还疼,可能是遭报应了。” “为什么这样说?” 沈流云一脸认真:“我白天说得不对,并不是从初潮一直疼到现在。中间有段时间吃了一个老中医开的方子,痛经已经缓解了,有那么三四个月没疼了吧。” “后来怎么又疼起来了?” “我一直觉得是病情没有得到根治,因为这么多年从未间断治疗,也都没好。今天晚上,我突然想到,也有可能是遭报应了。”沈流云喝了一口水说:“我不是有个男朋友嘛,有一次他想跟我发生亲密关系,那天是他生日,大家都喝了酒,他抱着我有点儿兴奋。但是,我实在没有准备啊,一紧张就谎说自己大姨妈来了,肚子疼得厉害,然后就借着这个借口逃之夭夭了。结果那个月来大姨妈,就真的疼得生不如死。” 沈流云痛苦的皱巴着脸。 今晚突然想到这个插曲后,她的肠子都快悔青了。哪想到竟一语成谶。 林景笙告诉她:“哪有什么报应,如果两件事真有关系,那也一定有个合理解释的原因。”他接着问她:“你跟你男朋友的感情怎么样?” 沈流云偏着头说:“我们感情很好啊,他很上进,毕了业就开始和几个同学一起创业,做得也算有模有样。而且非常关心我,不管阴天下雨,只要有我想吃的想玩的,他都会出去给我买。我觉得能遇到这样的男生,已经很不容易了。” 林景笙静静的听完,问她:“那你们现在同居了吗?对于亲密关系这件事,你怎么看?” “我觉得感情发展到一定程度了,同居是很正常的事。我有几个好朋友就跟男朋友住在一起。而且,我们以后就是要结婚的。”沈流云略微沮丧的说:“但是,我太胆怯了,总是很紧张,而且,关键时候没法控制自己的恐惧。所以,我们到现在还没有发生关系。” “你说你爱他,可是,每次即将与他发生关系的时候,你又无法控制的紧张?” 沈流云点点头:“大叔,你说我是不是心理有问题?” 林景笙想了下:“是有点儿问题,但不见得是心理问题。至于你的痛经,的确有可能是你与男朋友那次小意外导致的心理问题。” “因为我对他的愧疚吗?” 林景笙摇头:“我不认为是愧疚,是你对你男朋友的爱可能还没有你想得那么极至,所以,远不到了要交托自己的地步。也就是说,在你的意识层面,你觉得你很爱他。但是,在你的潜意识里,又不甘心将自己交给他。所以,在他提出这方面的要求时,你才会不假思索的找借口推脱。而你之后就真的开始痛经了,说明你的身体在用痛经这件事来抗拒这种即将到来的亲密关系。” 沈流云惊诧的睁大眼睛:“你说我的潜意识中,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爱他?” “至少是存有顾虑的。” 傅清浅一个人偎在沙发里,听着舒缓的音乐,不知不觉将一瓶酒都喝完了。 这种酒的后劲很强,她也是喝到最后,才感觉自己醉了。 不敢再喝下去了,趁着大脑还有一丝清明,她抓起手包出来。 胸口隐隐憋闷,傅清浅站在门口呼吸新鲜空气。 忽然听到一声尖叫,貌似有人骂她去死。傅清浅不等反应过来,已经有人朝她扑了过来,先是劈头盖脸的撕打她,将她慵懒的栗色卷发狠狠的攥在手中,用力的时候,一缕一缕的扯了下来。最后她尖锐的指甲,直接在她脸上抓出道道血痕。比起头上脸上火辣辣的疼意,更让傅清浅震惊的是女人悲怆凄厉的叫喊声。 “傅清浅,你这个臭婊子……你还我儿子的命……贱人,我要打死你……” 傅清浅本来比刘紫盈高出半个头,若是以往,她不见得会吃亏。 但是,今天傅清浅喝多了,本来就头脑混沌,四肢麻痹。再加上一个有着丧子之痛的母亲,仇恨起来力大无穷,硬是将傅清浅按在那里动弹不得。 只是太疼了,傅清浅本能的还是想要反抗。但是,当她从散乱的发间看到不远处冷眼旁观的沈叶白和安悦如,唯一的一点儿力气忽然被抽空了。 第017章 人性的残酷,她早见过 尖锐的疼意渐渐转为钝痛,她匍匐在那里,满嘴铁锈般的血腥味儿。遁着这熟悉的味道,不好的记忆浪涛一样在头脑中翻滚,她原本卑微的生命仿佛更加低贱进尘埃里。此时被一个疯女人死死的按着,无节制的下沉,再下沉,那种融进血液的无力抗拒,让傅清浅憋闷又绝望。 她咬紧牙关直接翻了个身,平躺在漆黑的水泥地上。 任刘紫盈怎么捶打,傅清浅既不反抗,也不发出一点儿声音。 有人悄悄揣测:“是不是被打死了?” “昏过去了吧?”不然肯定会尖叫的。 这样的打法着实有些触目惊心,之前以为是原配殴打第三者,所以,没人打算上前阻止。 可是,见地上披头散发的年轻女子僵直的躺在那里。开始有人于心不忍,上来劝告说:“再打下去就要死人啦。” “是啊,你看她已经不动弹了。”有两个女人试图过来拉开刘紫盈。 安悦如远远看着,她这个后母发起疯来是很可怕的,不然不会连他的父亲都忌惮她。 刘紫盈就是个泼妇,并且早有撕碎傅清浅的心了。 安悦如是满足的,不是傅清浅被打得多惨烈,是沈叶白的无动于衷。 他神色冷淡的看了一会儿,就靠到车门上点着一根烟,安悦如观察他指掌间的动作,懒洋洋的,惯常的漫条斯理,不像是装出来的漠不关心。 安悦如悄无声息的吃下一颗定心丸。这会儿快步走过去,拉扯她的继母说:“行了,阿姨,我们快走吧。” 刘紫盈打疯了,揪着傅清浅的衣服不放:“我要打死这个小贱人。” 安悦如看了眼闹哄哄的人群,压低声音:“有人报警了,闹大了很难堪。” 这句话如兜头一盆冷水灌下来,刘紫盈很快冷静下来,知道闹开了,安家脸上无光。 这才松开手,跟随安悦如一起离开。 城市无数霓虹,蓝的,红的,黄的,紫的,白的……交织成一道道流光贴合着车窗疾驰而逝。落在人的脸上,却是晦涩不明的。 沈叶白开车,安悦如和刘紫盈坐在车里。 刘紫盈胸口剧烈起伏,望着窗外不说话。殴打傅清浅并未让她获得多少快感,相反,失去儿子的痛苦再度被激发。 安悦如也不好说什么,她侧首看了一眼沈叶白,他清冷的面庞,俊美如斯,是熟悉的样子。 按理说很好,可是,转而一想,又隐隐觉得忧心。这个男人太冷酷了,像是没有心。 有人将傅清浅拉起来,问她要不要叫救护车。 被傅清浅一把甩开了,她掩面坐在地上不作声。 时间久了,围观的人渐渐散去。 就连酒吧的经理也拿她没办法,最后扔下她回了酒吧。 只有夏季温热的晚风,徐徐吹拂着,不断撩拨她发间,脸上,乃至全身的疼意。 直到此时,傅清浅的神经才终于重新敏感起来。 连带心里的难过,排山倒海,齐聚心头。 呜咽的啜泣终于从她的指间渗透出来,也是微不可不寻的。 须臾,电话铃声响起来。 傅清浅摸索到身边的手包,幸好没被人趁乱顺手牵羊。 她掏出电话接听:“喂,景笙……” 林景笙停滞了一下:“你哭了?” 傅清浅搓了一把眼睛,谎说:“没有啊,喝多了,喉咙不太舒服。” “还在酒吧吗?咨询结束了,我过去接你。” 傅清浅说:“不用了,已经回家准备休息了。” 林景笙当即揭穿她:“骗子,家里会有汽笛声?” 傅清浅终于再掩饰不住自己的难过,她哽了一下:“我还在酒吧门口。” 林景笙连忙赶过去。 看到遍体鳞伤的傅清浅,他愤怒的眼睛喷火,抓着她问:“谁干的?” 林景笙气势汹汹的,已经准备去和对方干一架。 傅清浅说:“已经没事了。是安少凡的母亲,我这样也算罪有应得。”她竟微微笑了一下:“好在今晚喝了不少酒,神经都被麻痹了,打的时候倒也不怎么觉得疼。” 林景笙连呼吸都困难起来:“你怎么那么傻?说什么罪有应得。”他拉过傅清浅抱在怀里:“离开夏城吧,这里不适合你。” 以前宋楚活着的时候,对她而言,这里可能是人间天堂。但是,现在的夏城,于她就可能是人间炼狱。 真的,很多时候快乐不是一个城市能给的,而是这个城市里的某个人。当那个人不在了,一切就都有可能不复存在。 傅清浅将下巴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她不是那种会自欺欺人的人。知道人性的残酷,今晚她更是领教过了。 她轻轻的说:“刚刚被人按在地上打,一点儿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其实不是不能反抗,我只是太难过了,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心疼我了,不再管我的死活?我不是他最爱的人吗?后来酒慢慢醒了,就想明白了,他又不是宋楚,怎么可能在乎我疼不疼……” 林景笙吃惊的看着她:“你挨打的时候,沈叶白也在?” “是啊。”他们看大戏一样站在那里,一点儿阻止的意思都没有。 林景笙咬牙切齿:“我之前跟你说什么来着,那个男人就是个冷血动物,他没有感情,就算跟宋楚有几分相像,但他们不是一样的人。呆在他身边你会粉身碎骨的。” 傅清浅却跟着了魔一样:“我什么都想过了,你不要再劝我了。” 巨大的无力席卷全身,今夜之后,林景笙更见识了傅清浅的决绝。她明显是铁了心了。 脸上被划了两道,左脸上的一道深了点儿,另一条虽然很长,横跨小半张脸,但痕迹不是很重。傅清浅去医院开了药。其他身上那些青紫不一的痕迹,她就不在乎了。 大约过了一星期,沈叶白突然接到傅清浅的电话。 听筒中她的声音自在流畅:“沈总,我们是不是该见一面了?” 沈叶白静漠的握着手机:“我晚上有应酬。” 傅清浅问他:“喝酒吗?如果不喝酒,结束的时间不是很晚的话,我可以等你。” 沈叶白说:“那好吧,你想等就等吧。” 第018章 你的修为还差得远 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傅清浅就觉得,或许另一波的刁难又来了。直到现在,两人的合作仍旧没能真正展开,还跟刺猬一样,彼此防备。 沈叶白将他应酬的酒店告诉她。 傅清浅吃完晚饭,就去酒店的大堂里等着。 酒店服务生帮她倒了一杯清水。 傅清浅靠在沙发上看酒店广场上的喷水池,地灯的映射下,呈现五彩缤纷的颜色。有点儿像过年时,树上挂满的绕树灯,将整个世界装缀得热闹非凡。走在大街上都觉得格外喜庆,这或许就是城市的好处,有人替你打造和绚的假象。 傅清浅收回目光,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已经九点多了,酒店大堂迎来送往,过去了好几拔。 服务生懒得再帮她续水了。 傅清浅喝完最后一点儿,又去了趟洗手间,回来接着等待。 大约过去两个小时,已经临近午夜。傅清浅忍不住给沈叶白打电话。 是个女人接的,听筒里声音软糯:“沈总喝多了,已经被送回家里睡下了。” 什么时候的事?她去洗手间的当空吗? 傅清浅咬牙切齿的思索。 对方问她:“你有什么事吗?” 傅清浅忍着一腔怒火:“叫沈总起来尿尿。” 说完,她直接挂了电话。 从酒店出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奔腾不息的马路静寂下来,不时一辆汽车开过,也是一路绝尘。 傅清浅回家的路段,橙色灯光铺陈。是种极为温暖的色泽,有关它的回忆亦是温馨的。多少年过去,她仍旧记得宿舍楼后面的路灯也是这样的颜色,整夜开着,到了万籁俱寂的时候,躺在宿舍的床上望出去,就是这样朦朦胧胧的软黄。 宋楚每次来学校看她,就在那里等他。他全身浸满鸭蛋黄的光,影子被拉得老长,斜斜刻印在傅清浅的心里。以至于她想得他睡不着觉的时候,就望向那里,仿佛宋楚不知何时就会奇迹般的出现。 直至宋楚去世,傅清浅一度见不得这样的光景,仿佛斑驳的色泽会照得她心底溃烂。 如今她又可以心平气和且心怀期许的拥抱这种温馨了。 所以,真的不是别人想象的那样,她要将夏城当做一个古墓或者一个战场,最后殉葬在这里。 只有傅清浅知道,她有多么的欣欣向荣。如果没有坚定的信念做支撑,她不会在被人殴打,乃至戏耍之后仍旧可以保持心平气和。 哪怕匍匐在地,她也跟打了鸡血一般。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且最后定能得逞。 沈叶白直接将车子开进地下停车场,抬手正了一下领带,再下车,着实一副翩然佳公子的端正模样。 “沈总,早啊。” 有人笑盈盈的跟他打招呼。 沈叶白寻声望过去,俊朗眉目微蹙,俨然一副活见鬼的模样。 傅清浅从酒店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过半夜一点多,等她泡完澡敷好面膜睡下,手机显示凌晨三点。如今也不过早晨七点半,而她化着眼角嫣红的桃花妆,微微一笑,明眸皓齿,精神百倍。 沈叶白转过身时,她正靠在车身上抽烟。这会儿身子站直,将手里的烟掐灭。 沈叶白望着她一气呵成,单薄性感的手上动作,觉得眼前站着的,活脱脱一个旧时风月的上海头牌。 他漫不经心的问她;“除了高效,死缠烂打也是你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一种表现形式吗?” 傅清浅走近来说:“我也想像个君子一样,奈何沈总不给我这样的机会。” 沈叶白微微眯起眸子,她脸上的抓痕还很清析。如果披散头发或许能摭去一些,但她偏把浓密的栗色卷发通通束起盘在脑后,额前和耳后松散的垂着几缕,弯曲成优雅的苹果大卷。 傅清浅好像失忆了,那天的事情在她的头脑中荡然无存。不然她怎么能表现得这样若无其事? 沈叶白抬腕看了眼时间:“去喝杯咖啡吧。” 两人去上面的咖啡馆。 沈叶白一坐下,问她:“你这么急不可耐的要见我,到底有什么事情?” 傅清浅望着他:“沈总昨晚为什么言而无信?我一直在万佳酒店等你,你是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悄悄离开的吧?” 沈叶白做了一个恍然的表情:“我是跟你说在万佳应酬吗?最后换了酒店,忘记跟你说了。” 傅清浅了然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难怪她等不到他。傅清浅直直的盯紧他:“这就是沈总的魄力吗?也有怕到让你不敢直面的事情?” “什么意思?” “以前觉得无所不能的沈总或许只是孤单,现在看来,是内心的软弱,让你惧怕到连走出一步都瑟瑟发抖。你惧怕直视,更别说改变。你根本就鼓不起勇气,所以,才一昧的闪躲我。我真没想到,沈总会这样怕我!” 傅清浅一口气说完。 大有不吐不快之感。 沈叶白微微蹙眉。 须臾,他阴冷的凑近她:“我不是怕,是信不过你的能耐!” 沈叶白起身的动作太剧烈了,将桌子撞得一阵晃动,杯子轰然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动。而他已经抬手捏上她的脖颈,紧接着冰凉的手指爬上她的脸颊,用力摩梭她脸上的伤疤。 “不要在我面前虚张声势,你的修为还差得远了。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都是利益交换的结果。所以,不要一昧造次,等哪天你的价值再撑不起你的心直口快,那就惨了。”他指腹用力的一按,在她白嫩的肌肤上留下鲜红的印子。沈叶白站起身:“说到装模作样,你又何偿不是?不信那一晚的事情会让你无动于衷。” 傅清浅脸色发白,有种凉彻心扉的惊惧感。精明透顶的沈叶白让她不寒而栗。都说伴君如伴虎,傅清浅倒觉得呆在沈叶白身边更危险,他喜怒无常。而她的小聪明仿佛根本糊弄不了他。 所以,那一晚他是刻意给她一个教训? 告诉她,要想留在他身边就乖乖的,不要试图耍花样。 傅清浅的掌心凉透了,几乎整晚未睡的倦意呼呼啦啦的涌了上来,瞬间将她淹没了。 原来她真的是在虚张声势,实际上柔弱不堪。 傅清浅侧首看向窗外,沈叶白正大步的离开,那才是真正的朝气蓬勃,锋芒锐利。 第019章 懂你的人不用说,终会懂 就算明知道他的内里不会这么强悍,但光是这慑人的表象,就足以拒人于千里之外。又有几人不怕死的敢去洞悉他? 傅清浅坐了好一会儿,直到一杯咖啡喝完。 她提上车去工作室。 以前做心理咨询师的时候,面对来访者心里的魔障,很多时候生为凡人的咨询师也是无法抗拒的。进得去,出不来。或者干脆被来访者引入膏肓,这时候督导的作用就显现出来了。能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傅清浅此时就急需找个人输导,遇到沈叶白这样强大的对手,仿佛还没开始,就被寒光影射得损兵折将。 过来的时候,林景笙正在工作。 助理和傅清浅都已经非常熟悉了,又知道和林景笙关系非浅,所以,一见人进来,很热情的招呼她。 “傅老师,你来啦。” 傅清浅问她:“林景笙呢?” 助理指了指:“在里面接待来访者。”她请傅清浅坐下:“傅老师,还是喝咖啡吧?” 傅清浅刚从咖啡厅里出来,兴奋的余力还没有过。 “白水吧。” 助理给她倒了水端过来,看到傅清浅脸上的痕迹,吃惊的问:“傅老师,你的脸怎么了?” 一般的刮伤不会呈现这样的效果,傅清浅深知林景笙助理八卦的性子,随口说了句:“不小心弄伤的。”紧接着岔开话题:“里面的来访者什么问题?” 助理捧着杯子,“扑哧”一声笑起来:“痛经,每次都大惊小怪的,一副要死了的架势。” 傅清浅想到说:“原来是她啊,见林景笙跟她通过电话,还没好吗?” 助理说:“好不好的,就跟闹着玩一样,反正家里有钱,也不在乎这点儿咨询费。每次来都乐乐呵呵的,更像是找人聊天来的。” 傅清浅忍不住好笑:“家里很有钱吗?” 若是一般人,助理肯定不会说,他们有保密义务。但因为是傅清浅,所以,她就有点儿无所顾及。 “家境挺好的,姓沈呢,夏城的豪门吧。”她忽然想到什么,顿时尴尬的看向傅清浅。 这一个表情不要紧,更加笃定了傅清浅的猜想。 “跟沈叶白有关系?” 助理点点头:“好像是他妹妹。” 傅清浅平静喝完水,站起身说:“不等了,我先走了。” “哎,傅老师,咨询马上就结束了。” 说话间傅清浅已经飘至门外。 林景笙听助理说傅清浅刚刚不声不响的离开了,又问她跟傅清浅聊了什么,就知道傅清浅生气了。他瞪了助理一眼:“就你话多!” 助理缩了缩脖子,她说错什么了吗? 以前傅清浅过来,有好玩的事情也都不避她的。只是都不会到外面说罢了。 林景笙一边匆匆的向外走,一边打电话。好一会儿,才被傅清浅接起来,他脱口问她:“怎么不等等就走了?” 果然,傅清浅说:“怕你不方便。” 林景笙轻叹口气:“对我而言,沈流云跟其他的来访者没有任何不同,不管她是谁的妹妹,我关注的只有她的心理困扰。” 傅清浅何其通透,她淡淡说:“当你意欲防备我的时候,她就已经跟其他的来访者不同了。” 林景笙哑言,的确,“沈叶白妹妹”这个标签很难让人视而不见。他怕傅清浅将“魔爪”伸向她的时候,就已经将她区别化了。 傅清浅又说:“放心吧,我不会拿你的来访者怎么样。我可能算不得一个好女人,但是,在做咨询师的那段时间,我是论心无愧的。” “清浅……”林景笙心口猛地一跳。 那边傅清浅已经挂了电话。 林景笙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刺痛了傅清浅,当全世界都在质疑她的时候,他也没能例外。但是,林景笙分明知道,傅清浅是难得好的心理咨询师。她有自己独道的手段,为来访者尽心尽力,不知多少人在她的手中生命重新焕发光彩。 可能对傅清浅而言,最寒心的莫过于将她的功勋一朝抹杀。 林景笙觉得自己有必要跟傅清浅郑重其事的道个歉。 他没再给傅清浅打过去,而是买上小菜和啤酒,擅作主张去了傅清浅家。 门铃响了好一会儿,里面终于传出响动。 “谁啊?” 林景笙高声说:“是我。” 傅清浅打开门,一身慵懒的立在那里。 “在睡觉吗?”林景笙一边问,一边提着东西挤进去。 傅清浅的确在补觉,一回到家,困意都排山倒海袭来。 她关上门:“是啊,刚睡着。你怎么来了?” “喝酒聊天啊,马上到午饭时间了。” “下午没有来访者?” 林景笙说:“叫助理取消了。” 傅清浅倒了一杯清水喝下去,端坐到他面前说:“这是何必?” 林景笙打开一瓶啤酒,分别倒了一杯说:“太有必要了,我觉得我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就是无视了这些年你在工作上的付出。” 傅清浅的鼻骨微微酸涩,从早晨开始就一直被否定,心里不委屈不难过是假的。 不是说小人物就不需要存在感,相反,越是微茫,才越想证明那零星的存在。 她端起杯子喝了下去。 林景笙说:“慢点儿喝,先吃点东西。”他接着又说:“从开始我就错了,我不该质疑你在工作上的态度,就算全世界都在否定你的时候,我也应该了解你。你不会真拿来访者的性命或者幸福开玩笑。只是,当我误解你的时候,你怎么不提醒我?” 傅清浅悠悠晃动手里的杯子:“为什么要提醒?看吧,懂你的人什么都不用说,最后还是会懂。” 林景笙笑起来。 他跟她碰了一下杯子说:“这回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自罚三杯。” 中午的阳光特别晴好,透亮地照进窗子里。 室内开着空调,空气干燥凉爽。 两人把一箱啤酒都快喝完了,小菜也吃得七七八八,歪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林景笙回忆起校园的往事,那时还有宋楚,掺杂着被他说了几段。 最后又回到沈流云身上,男人的贱骨头就在这个时候体现出来了。她不屑听了,他却非得要说,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彰显他此番是真的跑来忏悔了,不是做做样子罢。 第020章 整天沸沸扬扬,叫没脑子 “沈叶白的妹妹比沈叶白讨人喜欢,完全不像一个家庭里的人,一个搭眼一瞧就能看出奸诈,而另一个却简单得像张白纸似的……来咨询也是光明正大,从未见过那么坦荡的小姑娘,实在有点儿可爱……其实也没什么心理问题,不深爱一个人能算什么问题呢……至于她的痛经……” 林景笙想到哪儿说到哪儿,断断续续把沈流云的问题说完了。 听不到傅清浅有半点儿回应,一偏首,发现她已经枕在那里睡着了。 林景笙不再说话,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起身去卧室拿了一床毯子给她盖上。 低眸间,看到熟睡中的傅清浅乖极了,氤氲的吐着气,喝过酒的脸颊绯红,阳光下细细的一层绒毛。 林景笙怔在那里,有些辨不清今夕何夕,仿佛宋楚还在,可能在卧室,也可能在厨房,他随时都可能走出来。所以,他的目光不能在她的身上停留太长时间。 事实上,他也真的慌乱的转开了。同时猛地意识到,只是个幻象。 宋楚死了,过去的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他之所以这样留恋,是那时的傅清浅真是快乐不已。 她要能永远那样就好了。 傅清浅还真有点儿契而不舍的精神。 沈叶白再看到手机上的来电显示时,竟有一丝玩味儿。在此之前,他还忍不住猜想,受挫后的傅清浅多久会再给他打来电话。 结果没出两天,她就重振旗鼓了。 他也有点儿莫明的欢愉。 沈叶白主动约她:“晚上一起吃饭吧。” 傅清浅说:“好呀。”转而又问:“今天不用等沈总应酬之后了吧?” 沈叶白哼笑:“你之前说我记仇,我看大家彼此彼此。” 傅清浅可不敢再与沈叶白相提并论,见识过他的阴晴不定,很难不对这个男人心生畏惧。 讲真,她不知道安悦如是怎么受得了这个男人的。 沈叶白带她去了常去的那家会所。 一进门就碰到了沈流云,青春逼人的女孩子,见到哥哥出场,直接扑了上去。 “呀,我今晚的运气真是好到爆。”她转身对朋友们使了个眼色:“一会儿大家使劲吃,有人买单了。” 她的一干朋友心知肚名的朝着沈叶白笑。 沈叶白一脸嫌恶的将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的沈流云扯下去。 “你还能再疯一点儿吗?也不嫌丢人。” 沈流云不理会他的说教,冲他做鬼脸:“管好你自己吧。”她转首看上傅清浅,直接问他:“你朋友?” 傅清浅自我介绍说:“你好,我是傅清浅。” 沈流云了然:“原来是大叔的朋友。” 沈叶白当即不满:“谁是大叔?大脑被驴踢了是吧?” “呀,你少自作多情了,你就是小白脸。” 沈叶白揪着她的衣领:“立刻消失!” 沈流云招呼朋友去包间,还不忘回头嘱咐:“记得结账。” 好一个天真率直的女孩子,傅清浅笑问:“你妹妹吗?” 沈叶白“嗯”了声:“特别烦人。” “别的哥哥都很宠妹妹的。” “那是别的哥哥。”沈叶白冷哼一声:“而且,别的妹妹也没这么讨厌。” 傅清浅失笑:“我看她很可爱啊。” “一个人偶尔阳光灿烂,叫可爱,如果一二十年都沸沸扬扬的,那就叫缺心眼儿了。” 傅清浅对这样的哥哥真是不敢恭维。 她跟着沈叶白去包间。 刚上菜不久,沈流云就蹭进来说看看他们点了什么好吃的。其实就是来观察傅清浅,探究一下他们到底什么关系。再加上林景笙说这是他的朋友,沈流云就更加好奇了。 她觊觎了一会儿他们的菜色,便把注意力转向傅清浅。 “听大叔说你们是同事,而且还是好朋友。” 傅清浅说:“是啊。” “一起共事很多年了吗?” “三年的时间是有了。” 沈流云凑近来:“那你一定知道他多大了,我问他总是神秘兮兮的不肯说。” 傅清浅笑笑:“他的个人资料,你还是要去问他,我不好说。” 沈流云闷了下:“那你和我哥是什么关系?” 沈叶白拿筷子指着她:“没完没了了是吧?” “问问嘛,有什么关系。”沈流云一脸无辜。 傅清浅也感知了小姑娘的难缠,站起身说:“去趟洗手间。” 走廊上,跟沈流云一同前来的两个朋友在说话。女人靠在墙壁上,男人面向她站着。感觉有人经过,男人下意识上前一步,让宽阔的过道更畅通。 途径时,傅清浅听男人心有余悸的表述:“那个苹果我刚摘到手里,不等吃,一只既像狗又像狼的东西就直奔我扑了过来,吓得我一下子惊醒过来了。那凶狠的样子啊,呲着两颗牙,太真实了。我当时想要真被咬到,非当场毙命不可……” 女人跟着惊呼一声。 拍拍他说:“幸好不是真的。” 洗手间的门板在身后关合。 傅清浅对着镜子露出讥讽的模样。 等她从洗手间里出来的时候,沈流云也从包间里出来了。站在走廊上和她的两个朋友一起说话,一只手挎着男人的手臂。 傅清浅的目光同时扫过几人,最后落在沈流云的脸上。 “我先进去了,沈小姐。” 沈流云冲她眨了眨眼:“帮我督促一下我哥,记得让他帮我把账结了。” 傅清浅欢笑之余,又看了眼她和男人黏连的手臂。说:“好的。” 回到包间,沈叶白在打电话。 靠在沙发上,大长腿自然交叠。神色严谨认真,语调却极其的漫不经心。 傅清浅安静的等在一边。 等沈叶白挂断电话,傅清浅说:“你妹妹让我告诉你,离开的时候记得帮她把账结了。”她接着又问:“那个男的是你妹妹的男朋友?” “她的品味,也就能看上那样的穷小子。” “那那个女的呢?有男朋友吗?” 沈叶白说:“那个女人沈流云的闺蜜。她男朋友我倒真见过一次,两颗虎牙呲呲的,跟僵尸差不多。” 沈叶白言辞辛辣,对方倒不见得真就那么不堪。 傅清浅若有所思的听着,片刻陷入沉默。 沈叶白问她:“你问这些做什么?” 傅清浅笑着说:“好奇,问问而已。” 第021章 所有凭空冒出的想法,都是潜意识作祟 其他人来这里,吃过饭还能做些其他娱乐。但是,他们吃完饭就再没别的事情可做了。 沈叶白本来以为傅清浅还会对他做什么心理攻势,他几乎屏气凝神的提防着,结果,傅清浅不仅没有,还连话都很少说。 见都吃饱了,就说:“我们走吧。” 沈叶白多少有些悻然。 从包间里出来,傅清浅忽然说:“沈总,你先下去,我去跟沈小姐打声招呼。” 沈叶白率先下楼去,大概等了五六分钟,傅清浅从电梯里走出来。 沈叶白说:“走吧。” 傅清浅几步过来拉上他的手臂,她神情古怪的说:“你能给你妹妹打个电话,让她离开包间五分钟吗?” 沈叶白俊眉微蹙:“闹哪一出?” 傅清浅接着神秘兮兮的说:“五分钟后你不就知道了。” 沈叶白被她神秘的气息勾引了,不然不会玩这么无聊的游戏。 他到一边给沈流云打电话,直接告诉她:“你下来。” 傅清浅见他当即挂了电话,不由担心:“你这样她能下来吗?” “我跟她废话连篇,她才不会下来。” 果然,没一会儿沈流云匆匆忙忙从电梯里出来。 “你叫我干嘛啊?” “你的账怎么结?接下来不消费了吗?” 沈流云瞠目结舌:“问这么无聊的问题?你是假的沈叶白吗?” 沈叶白告诉她:“别瞎扯。” “你前不都是先给他们预留一笔钱,多出来的,离开时再找给我就好了。” 傅清浅一边听着,有些忍俊不禁。 沈流云要走,被沈叶白一把扯了回来。 “我还没说完,你去看心理咨询师是怎么回事?” “大哥,我痛经啊,地球人不是都知道。” “那个大叔会治痛经?”沈叶白眯着桃花眸子:“你是疼傻了吗?” 沈流云好烦他:“你平时都不管我的,今天怎么突然关心起我来了,还这么絮叨?” 事实上沈叶白也实在懒得管她,他对女孩子根本就是一窍不通。 清凉的眼风扫向傅清浅。 傅清浅听兄妹俩斗嘴险些听入迷了,想起时间差不多了,回他一个安心的表怀。 沈叶白如释重负,即刻回头是岸:“以后再不管你了。” 沈流云吃惊的看着他:“你是中降头了吗?无情无义也太迅速了。” 沈叶白叫上傅清浅:“走吧。” 傅清浅说:“好。”她无意中摸了一个口袋,忽然惊诧出声:“呀,我的手机呢?” 思索了一下,想到是刚刚去找沈流云的时候,忘到包间里了。 傅清浅跟着沈流云一起去楼上拿。 直到回到车上,沈叶白双手闲散的按压在方向盘上,好整以暇的问她:“能告诉我,你这是唱得哪一出了吧?” 傅清浅直接将手机里的录音打开。 先是她离开的声音。 撕心裂肺的歌唱声后,接着沈流云接电话的声音。她大声控诉:“我哥真烦人。” 再度是门板关合的声音。 手机里静寂几秒,重头戏来了。 “哎呀,你把手拿开……流云回来了。” “她得等一会儿……让我摸摸……” 下面是女人的咯笑声。 “好痒……” “今晚我去你那里。” “那流云怎么办?” “一会儿早点散场,把她送回去后,我再去你家找你……肖青不会回来吧?” “他还得等两天。” 接下去的不用再听了,傅清浅关合手机。 沈叶白漆黑眸子盯紧她:“你是怎么知道的?” 傅清浅说:“去洗手间的时候,看到那两个人在说话。你妹的男朋友几乎自然而然的向她的闺蜜靠近,对于除却亲密关系中的两人,是有一定距离的,但他们的距离感明显不强。而我又恰好听到流云的男朋友在讲他做的梦,他刚摘了一个苹果,就被一只像狗又像狼,长着獠牙的动物追赶,我就料定他可能有点儿问题。在听了你描述你妹闺蜜的男朋友的长相后,我几乎就肯定他们两个不清楚了。” 沈叶白静默聆听。 傅清浅开始深度给他剖析原由:“苹果这个东西,一定程度上象征着禁忌。古老的传说里亚当和夏娃吃的禁果就是苹果,所以,放到梦中,它就有这样的象征意义。你妹的男朋友想要偷吃禁果,就是和刚才那个女人偷情。但是,他又有些畏惧她男朋友。梦中的那只狗代表的就是她男友,狗也有正义的象征,他讨伐跟自己女朋友有染的男人情理之中。你妹的男朋友说梦里的动物长着恐怖的獠牙,是因为现实中他的虎牙尖锐突出,梦里他就变成了那个样子。” 沈叶白若有所思的盯紧她:“就算苹果代表禁果,那个长着獠牙的动物代表那个女人的男朋友。但仅从一个梦就判定他们有奸情,会不会太草率了?” 傅清浅就知道他仍旧质疑她,觉得结果刚好碰巧。 她说:“当然不能仅凭一个梦,就断定一个事实,因为即便是同一种事物,在不同的梦境中,也有其不同的解释。而我今晚之所以做这样的判定,还是根据对你妹妹日常的了解……”这就要归功林景笙了,他说沈流云潜意识中存有抗拒,不愿将自己完全交付。“是因为人的潜意识有的时候比意识更敏锐,你妹妹的潜意识一定是在某个时候捕捉到了她男朋友不忠或人性中的某些瑕疵,所以,潜意识中对将自己全然交付充满抗拒,以至于反应到身体上。通过这些,再结合她男朋友的那个梦,一切就不难揣测了。” 怕他不甚明了,她接着用更通俗的方式说:“就仿佛一个人突然想吃汉堡,其实不是什么突发其想,一定是他在上班路上,或者商场亦或者什么地方见到了关于汉堡的广告或者实物,他的意识层面没有注意,但是潜意识却敏锐的捕捉到了。所以,才会突然萌生想吃的念头。其实人某个瞬间突然想做某件事,都不见得是凭空冒出来的想法,而是潜意识作祟。” 沈叶白盯紧她,车厢内的光色有些暗淡,可她煜煜生辉,由其一双眼睛,充满自信的时候,竟是灼灼逼人的。又让他想到会所那天,她坐在他面前侃侃而谈,也是这样的光彩照人。 沈叶白不得不说,他是有一点儿惊喜的。 第022章 背叛中的狗血剧情 如果说一次成功的操盘或者收购,让他志得意满。而傅清浅却让他见识了其他领域的精彩,他不得不承认,每个行业,都有让人震惊的辉煌一幕。 傅清浅等不来他的回应,忽然有些沮丧。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服他了。 “你到底怎么想?” 不料沈叶白忽然伸出手来,将她盘好的头发一把松开,蓬松的发线一股脑倾泄。弹力的大卷摭住她半边脸颊,那道被抓过的痕迹骤然被挡去一半。 他磁性嗓音低沉:“我在想,这一头浓密的长发被拽下去可惜了。” 傅清浅微微一怔,她没想到沈叶白会突然扯到这上面来,真是不合适宜。 她淡淡说:“没关系,打了我的,终有一日我会加倍的打回去。” 沈叶白若有似无的笑笑。他的心情更愉悦了。 “以后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再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傅清浅望着他,几日来悬浮的心终于落地。她知道两人的关系终于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沈叶白最后的表现也不是反常,他就是要给她一丝柔情,让她偿到一点儿甜头,再靠到他的身边去。可能就连沈叶白也觉得,之前可能吓到她了。 就像一只小狗,主人烦燥的时候狠狠的踹了它一脚,过后心情好了,就来摸着它的毛发安抚。 这个比喻虽然有点儿不合适,但是,傅清浅觉得她和沈叶白的关系就是如此。 傅清浅将手机里的文件给沈叶白发过去,他要采取什么做法,那就是他的事了。 毕竟是沈家的事,她不好插手。 沈叶白将傅清浅送到楼下。 傅清浅解开安全带:“时间不早了,沈总早点儿回去休息吧。” 沈叶白侧首:“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傅清浅粲然一笑。 收获最大的一天,两人见招拆招这么久,沈叶白终于有了一点儿松懈,准备开始相信她了。 为着这一天,傅清浅不知消耗了多少力体。 今晚可以上去好好睡一觉了。 沈叶白没有直接回自己的住处,而是驾车回老宅。 路上回想当晚发生的一切,越发觉得傅清浅这个女人本事非凡,几次见面,没有一次她是无所作为的。而且,手段莫测,让人无从防备。 他相信,即便是个从业多年的老咨询师,也不见得可以像她这么“刁钻”。 没有人比他更知道“天份”有多重要。 伊青没想到沈叶白会回来。见他进来,忙问:“怎么这么晚回来了?吃饭了吗?” 沈叶白说:“吃过了,我爸呢?” “晚上心脏有点儿不舒服,所以,早吃了药睡下了。”伊青又问他:“你回来有事?” 沈叶白坐到沙发上:“为了你那个宝贝女儿回来的。” 伊青狐疑:“流云怎么了?” 沈叶白将手机里的音频播放给她听。 伊青听到最后,慢慢脸色就变了。她不止一次见过常远和苏萌萌,两人的声音她都能听得出。 “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沈叶白慵懒的靠在那里:“今晚在会所录的,你那宝贝女儿一离开,他们就在包间里做这种勾当。” “流云知道吗?” 沈叶白“切”了声:“你那个傻白甜的女儿怎么可能知道,这会儿可能还在其乐融融的跟那对狗男女把酒言欢呢。” 伊青已经抑制不住的火冒三丈:“太过份了,我给她打电话……没想到常远竟是这种东西……” 沈叶白冷笑:“他的禽兽不如都写在脸上,是你们选择视而不见。” 伊青拿眼睛瞪他,这边电话忽然通了,伊青忙问:“你在哪里?赶紧回来,我有事说。” 沈流云说她已经快到了,伊青这才挂了电话。 也是,常远和苏萌萌急着回去翻云覆雨,又怎么可能浪费太多时间。 很快沈流云从外面风风火火的进来了。晚上喝了一点儿薄酒,小脸通红,竟有一点儿春风得意。 沈叶白冷笑:“瞧这心大的。” 伊青又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你不要说话。” 沈流云见手长脚长的沈叶白颓在那里,也是一脸嫌弃:“怎么哪儿都有你啊。” “怎么跟你哥说话呢?”伊青呵斥她一句,又说:“看看你找的男朋友,是什么好东西。” 她把刚才听过的录音再度播放给沈流云听。 沈流云听罢,当即有些傻眼:“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常远和萌萌不可能这样对我。” 沈叶白告诉她:“到底能不能,去苏萌萌家看一眼就知道了。” 管保可以捉奸在床。 沈流云神色慌乱:“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沈叶白说:“先前在会所,傅清浅用手机录下来的。” 沈流云听出了录音里的背景音乐,的确是她离开包间时,大屏幕上正在播放的歌曲。还是她喜欢的《今后我与自己流浪》,伴着戚许的旋律,常远和苏萌萌竟双双的背叛了她。 她的眼睛已经湿透了,伊青心疼女儿,过来揽住她:“这种人干脆跟他一刀两断,还有那个苏萌萌,以后也不要搭理她,真是狼心狗肺,这些年你帮得她还少吗?” 她越说,沈流云哭得越厉害。 沈叶白最了解她的哭法,很快就要嚎啕大哭,一点儿成年人的隐忍与矜持都没有。 他拿过手机,将重复播放的录音关闭。 对于沈流云这种小儿科的恋情,沈叶白觉得上门抓奸的必要都没有。 他一边拔通电话,一边向外走。 果然,才出厅门,就听到身后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声。夜深人静,听得人毛骨悚然。 常远才脱了裤子,阉割似的痛楚就传来了。 赶在这个节骨眼上,真是莫大的讽刺。 他来夏城创业,借了沈流云不少力。是沈流云死去掰咧的求沈叶白,沈叶白才指缝里漏了一点儿机会给他。现在沈叶白一个电话将所有的恩惠都收回去了,不仅如此,以后即便凭一已之力,他也让常远在夏城寸步难行。 常远半跪在床上接到合伙人的电话,呆若木鸡。 好一会儿,才猛地从苏萌萌身上翻下来,急得声音颤抖:“怎么会这样,我给流云打电话。” 第023章 逃避不如面对 常远连滚带爬的下床,去给沈流云打电话。 苏萌萌问他:“怎么了?” 常远嗓子都哑了:“流云知道了我们的事,沈叶白让所有人都撤资了……” 苏萌萌也吓哭了。 “怎么会这样,流云晚上不是还不知道……” 她想下床,可是有些腿软。他们都深知跟沈流云做朋友,得了她多少好处和照顾。 沈流云为人仗义,从来不斤斤计较。她一个外地女孩儿,断粮的时候都是沈流云在接济,并且从来不让她还。 苏萌萌意识到这样的优待要结束了。 沈流云的电话一直通着,可是没人接。 常远急得在客厅里打转,这会儿跑到沈家去找沈流云,他肯定没有这样的勇气,到时候沈家人不打死他。 没有其他的办法,他就只能一遍一遍的打。 苏萌萌穿好衣服,过来问他:“怎么样了?” 常远心烦意乱:“她不接电话。” 沈流云哭了大半夜,就算像林景笙说的,她潜意识中没有那么爱常远。但毕竟两年的感情了,常远对她一直足够的呵护。 面具猝不及防的撕开,丑陋的真相触目惊心。 而且还有她最好的朋友……沈流云从未感觉这样难过。 伊青已经决定让她和常远彻底断绝往来了。 如果沈流云做不到,她会自亲去找常远谈谈。 陪沈流云折腾了大半夜,伊青也疲惫的不得了。临近天亮的时候,她回房间补了一觉。 本来沈流云已经睡着了,可是,伊青一走,她又醒了过来。 头不梳脸不洗,拿上包就出去了。 早晨,林景笙一到工作室,被眼前面目不详的女人吓了一跳。 头发披散着,昨天的面妆没有洗,经过一整晚泪水的冲刷,早跟调色盘一样。 更夸张的是,沈流云一见到林景笙,当即张大嘴巴哭了起来。 林景笙愣了下。 沈流云已经朝他扑了过来,鼻涕眼泪一股脑蹭到他的白衬衣上,林景笙拧着眉毛,一时间不知从哪里下手。 助理也表示无奈,之前她已经劝过了,奈何对方肺活量太大,太能哭! 林景笙拍了拍沈流云的肩膀:“不要哭了。到底怎么了?” 沈流云呜呜咽咽的:“常远劈腿了,对方还是我的好闺蜜。” 做了几次咨询,林景笙对沈流云的关系网已经有了比较全面的了解。 “什么时候的事?”见她仍旧哭得厉害,林景笙一个头两个大:“哎,你先不要哭了,去办公室里慢慢说。” 助理给沈流云倒了杯水端进来。 沈流云拿着纸巾擦鼻子,发出响亮的声音。 林景笙耐心的等待着。等沈流云的情绪平稳一点儿,才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沈流云吸着鼻子说:“原来常远一直背着我,和我的闺蜜偷情。” “你是怎么知道的?” “昨天我哥和傅清浅在会所里录下了常远和苏萌萌的对话,是他们自己说的。就连昨晚,常远也是打算先把我送回家,然后再到苏萌萌那里过夜。” 听到傅清浅,林景笙瞳孔紧缩,他不相信是无意间录到的。 他暂且不去想傅清浅的事,只问:“那常远知道你已经发现他们两个人的事了吗?” “他知道了,昨晚他就一直给我打电话,我没接,他就不停的给我发信息。” 林景笙问他:“他信息里都说的什么?” 沈流云红着眼睛说:“还不是那些辩解的话。” 林景笙靠到椅背上:“那你打算怎么做?是分手,还是原谅他?” 沈流云抬起头来看着他:“大叔,这种事情过去了,真能当从没发生过吗?” 林景笙说:“这就需要你跟自己确定一下了,好好问问自己,如果重归旧好,是否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而且,我也不建议你不接他的电话。这个时候面对比逃避更能解决问题。你不防听听他怎么说,这样更有助于你做决定。” 沈流云的心里本来一团糟,听了林景笙的话,就有条理很多了。 她最后用力吸了一下鼻子:“大叔,我知道了。” 刚开机,伊青的电话就打来了。 她焦急的问:“你在哪里?” 沈流云说:“妈,你放心吧,我没事,我去找常远聊聊。” “你回来,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我的问题自己能解决,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知道该怎么做。” 沈流云一走,林景笙接着给傅清浅打电话。 接通后,他直接问她:“沈流云男朋友出轨的事,你是怎么发现的?” 傅清浅吃了一惊:“沈流云已经知道了?” “她刚来我这里大哭了一场,现在去和她男朋友谈判去了。” 先前既然有了林景笙做指导,想想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傅清浅说:“昨晚在会所碰到了,她男朋友和闺蜜举止亲密,又恰巧他男朋友无意间说的一个梦被我听到了,所以,料定他男友和闺蜜对她不忠。” 只是没想到沈叶白这么快就告诉她了。 傅清浅又问:“她很难过吧?” “的确,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林景笙看了下自己黏糊的衬衣,叹口气:“过后再聊吧,我先去换件衣服。” “你快去吧。”挂断电话,傅清浅又想,要不要通知沈叶白一声。 常远听说沈流云终于肯见他了,长长的舒了口气。 他们约在常去的那家咖啡厅。 沈流云最喜欢那家的沙发,宽大,柔软,她说坐下去就跟陷在云端里。 而常远喜欢这个轻易就能满足的沈流云,见她高兴,他也跟着很高兴。 常远一进来,就看到沙发上的沈流云。她没有化妆,一张脸白净透明,眼眶通红。 走近后,他怯懦的叫了一声:“流云。” 沈流云抬起头来看他,一整晚没睡的常远,显得灰头土脸。 其实他最多算俊秀,跟高挑精致的她比起来,各方面都不是很搭……这还是苏萌萌曾经说过的话,转首她却来觊觎她的男朋友。 沈流云不由觉得反胃,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压下激烈的情绪后,告诉他:“你坐下吧。” 第024章 接纳别人的错处,是为了放过自己 她的平静让常远有些手足无措,以为见面她会大哭不止的。 岂不知沈流云一切尖锐的情绪都已经在另一个人那里发泄过了。 现在她只想搞清真相。 “常远,你和苏萌萌是真心的吗?” 常远越发慌了,连忙否定:“怎么会,我怎么可能喜欢苏萌萌,我一直爱的都是你。” “那你们为什么还背着我搞在一起?” “我……”常远说不出话来。 沈流云问她:“为了寻求刺激吗?所以,就挑我的闺蜜下手?” 常远彻底慌了:“不是那样的,是苏萌萌先勾引我的,我根本就看不上她。” 一股厌恶直冲心田。 沈流云看着他的丑恶嘴脸:“我没想到你会这样说,如果你说你们是真心的,或者,彼此有一点儿喜欢,我都不会觉得这么肮脏恶心。但我没想到你连承担的勇气都没有。” “流云……”常远抓住她的手:“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真的爱你。你原谅我这一次吧,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沈流云抽回手:“还是算了,我没法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起身要走。 常远情急之下拉紧她,他知道,沈流云一走,将很多东西都带走了。“流云,求求你,原谅我这一次……我真的不能没有你……我对苏萌萌没有感情,只是身体上的需要……” 沈流云厌恶的说不出话来,他竟“扑通”一下跪到她的面前,引得整个咖啡厅的客人都望了过来。 沈流云羞愤难当,常远又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着她。 她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的丑态,沈流云要吐了:“常远,你放开我!” 常远不断求饶,一点儿男人的尊严都不顾及了。他深知十个苏萌萌也不及一个沈流云。 却越发引起沈流云心中的不适。 好在有人大步走过来,双手拎起常远扔到一边去。 常远撞到了桌子上,又稀里哗啦的滚落下来。 沈叶白神色冷峻:“离她远点儿,别让我再看到你。”接着拉上惊慌失措的沈流云出去。 傅清浅见人出来,连忙打开车门。 沈流云被沈叶白扔到了车后座。 他抿着唇一言不发,样子非常可怕。 傅清浅赶紧坐到车里。 沈叶白很快驾车离开。 车上,沈流云一直在哭,呜呜咽咽的,委屈难耐。 沈叶白修指捏了捏方向盘,凌厉呵斥:“自己找的男朋友,有什么脸哭?给我憋回去!” 不要说沈流云,连傅清浅都吓了一跳。 她看了沈流云一眼,轻轻的推了推沈叶白:“到路边停下。” 沈叶白没理会她。 傅清浅盯紧他:“叫你停下!”见他没有停的意思,她干脆抬手打上他的手臂:“没听到吗?” 沈叶白愤慨的“嘶”了声,还是将车打到路边停下。 傅清浅说:“你先下去吧,我跟她聊聊。” 沈叶白甩上车门下去了。 傅清浅绕到车后座。 任由沈流云哭了一会儿,等她稍微平静一点儿时候,傅清浅在一旁静静说:“我理解你的委屈和难过,如果是我,也会哭得昏天暗地。” 沈流云抬起头:“他们一个是我男朋友,一个是我闺蜜,我真的很难过,也特别恨他们。” 傅清浅说:“当然要恨,已经遭受了背叛,我们不能不准许自己难过和憎恨。现在不管你有什么样的情绪,都是合情合理的。只有最先接纳自己的情绪,才更容易释怀。”傅清浅按上她的肩膀:“你现在告诉我,最让你难过的是什么?” 沈流云眼泪汪汪的看着她说:“我没想到常远是那么龌龊的一个人。” “因为什么让你觉得他龌龊呢?是出轨你的闺蜜?” “他说他一直爱我,跟苏萌萌在一起,只是因为身体上的需要。” “因此你觉得他很肮脏,很狭隘是不是?” 沈流云“嗯”了声。 傅清浅说:“或许他说的是真的,他并没有骗你。出轨不代表他不爱你了。身体需要倒说明他的坦诚。做为一个正常男人,他是有生理需要的。而你在身体上抗拒他,使他一直在这方面得不到满足。但是,有身体需要不能成为他出轨你闺蜜的理由。我们还是不能否认这种行为的卑劣性,更是对你的不尊重。你因此憎恶他,怨恨他,甚至跟他分手,都是情理中的。可是,流云,感情是双方面的,你仔细想一想,自己在这段感情中有没有什么问题?” 沈流云微微一愣,她没想到傅清浅会这样问她,“我……”她想了一下说:“我估计也有问题,做为一个男人有生理需要,由其中情侣之间。但是,我却非常抗拒他,即便谈了这么久,还是跟他保持距离,这应该让他非常受伤。” 傅清浅点点头,她发现沈流云是个非常通透的小姑娘,也擅于反思自己的问题。 “你能想清这一点,是不是不管对他,还是对这段背叛都能多出一丝谅解?”见沈流云凝神思索,她又说:“在这段感情里常远背叛了你,其实也恰好说明你对这段感情的疏忽。他和你闺蜜在一起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每天跟他们在一起,却丝毫没有察觉。不是他们隐藏得多好,是你用在这段感情上的心思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多。起码在我看来,他们并不是隐藏的高手,除了常远的那个梦,行为举止上他们也有不妥的地方,而你却一直没有发现。” 话到这里,沈流云真正开始反思自己的问题。 她的确不是没有注意到过常远和苏萌萌的反常行径,只是,她从来不愿花心思去想。 或许这就是傅清浅所谓的疏忽,在她和常远的这段感情上,自己也是有点儿漫不经心的。 而常远不会感觉不到,加上她一直拒绝跟他发生亲密关系,肯定在很多时候让常远觉得沮丧。 再加上他意志不是特别坚定,就想通过从她的闺蜜那里获得补足。 这样一想,沈流云瞬间豁达很多,所有情绪都不再那样尖锐,自己也顿感轻松很多,不似之间呼吸困难,懊恼沮丧了。 她抬起头说:“我有些懂了。回去我会好好梳理一下我和常远之间的问题。” 傅清浅说:“有的时候接纳别人的错处,并不是没有原则的谅解,而是为了达到自己内心的平和,让自己不再那样耿耿于怀,难为自己。” 第025章 不可多得的妙人 “嗯,我明白了。”沈流云抹了一下湿漉漉的眼睛说:“跟你们心理咨询师聊天真是开心,再复杂难解的问题,仿佛瞬间就能通透。” 傅清浅笑笑:“我只是帮你梳理一下问题的脉络,之后你的忧伤情绪还是要靠自己慢慢抚慰,时间久了,渐渐都会好起来。你不是经常去找林景笙做咨询嘛,可以多跟他聊聊。” 沈叶白在外面抽烟,抽完一支,又掏出一支。 傅清浅从车上下来:“沈总,走吧。” 沈叶白将刚刚点着的烟掐灭,挑眉问她:“好了?” 傅清浅点点头。 再坐到车里,沈叶白发现沈流云果然安静了很多,红着眼眶坐在那里,已经不哭了。 沈叶白问她:“去哪儿?” 沈流云还能平静的说:“送我回家吧。” 沈叶白就先将沈流云送回去。 傅清浅坐在车里等他。 伊青见沈流云回来,松了口气,问她:“你没事吧?” 沈流云说:“饿了,想吃东西,吃饱了去睡一会儿。” 伊青怕她吃了立刻睡觉不消化,就让人给她煮了一碗面条。 见沈流云一切表象都挺正常的,没有大哭也没有大闹,悄悄问沈叶白:“不是去见常远了?和好了?” 沈叶白说:“脸不要了吗?这种情况还不分。” 伊青喃喃:“她怎么这么冷静。” 只有沈叶白知道,她是发泄过了。 没想到傅清浅这么轻易的就安抚住了沈流云,本来还以为她会一哭二闹三上吊。 沈叶白说:“我先走了。” 伊青叫住他:“叶白,你不在家吃了再走?” 沈叶白已经大步出门:“不了。” 隐约又听伊青在后面喊:“你生日酒会的事不商量一下……” 沈叶白曲指叩击两下车窗。 傅清浅的一张脸从玻璃后面显露出来:“怎么了沈总?” “不下来透透气?” 傅清浅说:“在这里透气,我不要命了吗?” 沈叶白微微钩起唇角:“你就那么害怕我妈吗?” 傅清浅坦然说:“有权有势的贵妇人,怎么可能不怕。” 沈叶白再忍不住嘴角的痕迹无限放大,终于哈哈的笑起来。 他妥协似的回到车上:“那到别处聊吧。” 傅清浅知道他要跟她聊什么。 车子发动不久,她便说:“你妹妹看着没心没肺的,其实特别通透,也特别机灵,很多道理一说她就通了。” 沈叶白握着方向盘:“你是怎么安抚她的?” “先允许她释放所有的坏情绪,再让她看清自己在这段关系中存在的问题,有助她理性的看待这场背叛。” 沈叶白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你做这些,都是在证明自己的能力吗?打脸我那天对你的所有质疑?” 傅清浅扭过头,弯着嘴角假笑:“沈总,恕我心直口快,你太自作多情了。”她嘴角不费吹灰之力放平:“职业习惯吧,看到不良情绪,总会下意识的想要接住。” 沈叶白忽然觉得这种聊天氛围很自在,一种舒心在晃动的车厢里缓慢的溶解开。 “总是承接别人的负面情绪,对自己不会造成影响吗?”他目光柔和的看了傅清浅一眼:“这个职业做久了,会不会感觉压抑?” 傅清浅说:“每个行业做久了,都会感觉不轻松。” “开始为什么选择做心理咨询师?” 沈叶白侧首看着她,她却将目光转向窗外。 “沈总,把我放在前面站牌吧,我的车停在附近。” 沈叶白说:“好吧。” 透过挡风玻璃,沈叶白看到傅清浅快速穿过人群,行走时,脊背挺得笔直,迈动一双长大腿,显得特别有精气神儿。而沈叶白知道,除了迷人的外表,这个女人最难得的是脑子。 不可多得的妙人。 伊青主动打来电话,让傅清浅很意外。 当时她正在煎鸡蛋,锅里发出滋滋的响动。 傅清浅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关火去客厅接听。 “沈夫人,您好。” “傅小姐,你好。”伊青的语气还算客气,“我今天打电话是刻意谢谢你。流云很单纯也很莽撞,如果不是你,她可能还被那个人耍得团团转。而且,我听她说,多亏你开导她。正因为跟你聊过,她才能很快平静。” “您客气了,我没做什么,是沈小姐领悟性强,自己想明白了而已。” “我自己的女儿我最了解,没个人打通她的脉络,她肯定又要钻牛角尖了。”伊青沉吟了一下,又说:“或许流云说得对,叶白性情古怪,又难相处,不说心理有什么大的问题,但的确需要改善。而他既然看好你,流云也说你有这个能力,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 傅清浅完全没想到伊青就这么妥协了。她吃了一惊,说:“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 伊青又说:“说实话,如果不是流云中间帮你说好话,光是叶白执意,我也是充满抗拒的。只是,光沈家认可你还不行。还是有很多关于你们的风言风语,传得非常难听,这对沈家对叶白都很不利。过两天叶白过生日,家里为了举办了一个酒会。到时候你也来参加,我当众介绍一下,省着日后有人见到你和叶白在一起,又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傅清浅潜意识里很不愿意参加这种酒会,却没有拒绝的理由。 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应承下来:“好吧。” 伊青说:“到时候我会让人把请帖送过来,酒会当日沈家会排派车过去接你。” “好,我知道了。” 好了,她在沈家的位置终于稳固了。是不是表示她在夏城也重新站住脚了? 路途虽然艰辛,但好算……傅清浅身体放松的沉进沙发里,闻着煎蛋的香气,不由感觉胃口大开。 又突然想起来,参加酒会需要行头。礼服,高跟鞋,手包,一样也不能少。 傅清浅轱辘爬起来,决定吃饱后去置办行头。 沈叶白的生日酒会,场面大得离谱。 夏城最高档的酒店,连地板都光滑可鉴,到处闪烁着耀眼华丽的光。来的客人非富即贵,据媒体称是包罗了夏城的整个上流社会。每一个前来参来酒会的人都衣着华贵,无形中透着的贵族风范让突然闯入的傅清浅疑似走错了时空,以为踏进的是一场皇家宴会。 第026章 一场鸿门宴 每有宾客入场,镁光灯就闪个不停。 傅清浅被晃得睁不开眼。 看到门口聚集的记者,她受到了一点儿惊吓。心里不由七上八下,太盛大了,让她没想到! 其实这次酒会的规模,让媒体也觉得很意外。沈叶白二十八到二十九岁的生日,算不得个特别的年纪。往年生日虽然也举办酒会,但是,请的只是部分商贵巨子,而且根本不会通知媒体。 这次真是一反常态,所以,有人揣测,可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公布。不禁翘首以盼。 傅清浅快步走进来,望着满厅谈笑风声的宾客,个个锦衣华服。虽然她也是盛装出席,但是,总有些格格不入。 优雅步入后,傅清浅便快速将自己没入人群中,企图让自己不那么显眼。 隐隐觉得哪里出了问题,傅清浅感觉口干舌燥,到长桌前找喝的。 刚将盛满香槟的杯子握到手里,门厅处忽然一阵骚动。 记者们全力谋杀菲林。 傅清浅眯了眯眼,只见沈叶白和安悦如相携从一片眩光中走出来。沈叶白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身影如剪,俊美非凡。比肩处的安悦如一身纯白色曳地礼服,光滑的脖颈间一条灿若银河的钻石项链,端庄华贵。两人相携而入,宛如一对璧人,端得是般配。 “看到了吗?他们才是天生一对,只有安悦如那样的女人,才配做我们沈家的儿媳妇。” 傅清浅蓦然转身。 不知何时,伊青已经站到身后。 她穿了件修身的明黄礼服,抹胸设计,保养实在太好了,不管皮肤还是身段,都看不出是上了年纪的人。反倒如一颗净美高洁的白珍珠。 比起伊青脸上的自信,刺目的,是她神情中的不屑。 哪有半点儿礼遇宾客的样子。 傅清浅已经悬起的一颗心,瞬间塌陷了。 她故作镇定:“金童玉女,的确般配。” 伊青冷笑:“你知道就好。”她接着又说:“你跟我来。” 她将傅清浅带去休息室。 肃杀的氛围已经完全突显出来了。 傅清浅再傻也知道自己被设计了,什么接纳引荐,分明是场鸿门宴。 进到休息室,伊青关上门,从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啪”一声扔到傅清浅面前。 “你自己先看看吧。” 傅清浅心里虚空,甚至胆颤不已。她不知道自己的什么东西被扒出来了,但她深知有哪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她故作镇定的将纸袋拆开。 斑驳的记忆跃然纸上。 傅清浅一张一张的翻过去,指尖渐渐冷透,她一脸愤恨的抬头:“你竟然调查我。” 伊青自身的高雅,更加剧了她鄙视傅清浅时的锋芒。 她冷笑一声,鄙夷的说:“我以为你只是穷,想攀上高枝。现在看来,你完全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爸爸不仅酗酒,还家暴,在你八岁的时候因为酒精中毒死了。你妈妈当过小姐,后来嫁给了一个嫖客。两年后离婚,又嫁给了一个比自己小五岁的建筑工人,活得很不如意。而你姐姐,有过三段婚史,每一段都鸡飞狗跳。也是,这样复杂的家庭,能养育出什么好女孩儿……你们心理咨询师不是很看重原生家庭吗,说孩子会认同父母,成为和他们一样的人。你是认同你的父亲?还是认同你的母亲呢?” 但不管是哪一个,都是无尽的耻辱。 而实际上,这的确是傅清浅最敏感的东西。她的原生家庭,就像一块生疮溃烂的伤口,即便有一天真的好了,也会留下难以磨灭的酱紫色痕迹。 任谁看来都触目惊心。 傅清浅终于知道伊青叫她来的目的了,就是想在尊严上灭绝性的摧毁她,让她再生不出半点儿非分之想。 她咬牙切齿的说:“我的事情轮得到你管。” 伊青轻松的说:“你是什么样的人,生于什么样的家庭,的确轮不到我来管。但是,我自己的儿子我却不能不管。你看到外面的那些人了吗?他们个个有身份,有名利,高贵到你不能想象。而你混在其中,就像一个污秽。粘到叶白的身上,更是一堆苍蝇屎,只会让人生厌。就算你今天穿着华贵的衣服,化着精致的妆容,还是掩盖不住你骨子里的酸腐气息。说到底,你不是这个世界里的人,强挤进来,也会无地自容。所以,我劝你还是识相的退出。” 傅清浅脸色铁青,已经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暗暗收紧了拳头,却仍旧软棉无力。 伊青这一击,实在太狠毒了。她知道全然抹杀一个人的自尊心,这个人就废了。 “这才是你今天叫我来的真正目的?”傅清浅哆嗦着笑了一声:“我就说么,一个对儿子的掌控欲近乎变态的母亲,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接纳他身边出现的女人。” 伊青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怎么,你还想让我当众介绍承认你吗?好啊,我之前的设想就是,如果你愿意,我就把这个文件袋里的东西当着所有宾客和记者的面公布。你觉得怎么样?” 傅清浅不知道自己怎么从休息室里走出来的。 她浑身都在发抖,一双腿根本使不上力气。她感觉到自己身体里污浊沉重的血液,遍布全身的流动,凶狠的撞击着她的血管壁,给身体以重压,仿佛到了承受的极限。 这个开关,从脆弱敏感的青春期就开始了,从未有一刻真的消弭过,倒像一颗隐形炸弹一样埋在她的身体里。被伊青这种摸到要害的人轻轻一触,就炸得她血肉横飞。 傅清浅扶着墙面停了一会儿,积攒一点儿力气后,才重新往宴会厅去。 多华丽的人间天堂啊,金色的灯光,流畅的乐声,这个世界里的人们高傲又自在的游走着。 伊青说得没错,她的确不属于这个世界。 她是在一条黝黑肮脏的深巷中长大的,那里的道路永远不可能通上天堂。 所以,华贵的衣服又怎样?怎么也装缀不出高雅的灵魂。 傅清浅的脸被灯光映射得,跟死尸一样惨白。 她一出来安悦如就注意到她了。 只是,这样盛大的场合,她不会傻到给媒体制造话题。毕竟两人的纠葛,实在太过敏感。 安悦如本来在和几个小姐妹说话,这会儿眼风一挑:“看,有老鼠屎混进来了。” 第027章 记住她的样子,方便日后报复 几个女人寻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有人吃惊的说:“那个人不是傅清浅么,害死少凡的凶手。” 安悦如的脸上划过一抹伤色,沉默着没有说话。 “她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是纯粹为了恶心人吗?”一个女人发出疑问。 另一个当即应和说:“太嚣张了,她真以为靠着一点儿绯闻就能上位,还是能挤进上流圈子怎么着?” 这时候安悦如最好的朋友自告奋勇:“我们去给她一点儿教训。” 留下安悦如,几个人缓缓的朝傅清浅走过去。 傅清浅光滑的脊背忽然一凉,液体蛇一样爬了上去,很快顺着皮肤滑进礼服中。 她惊诧的回头,四个女人已经将她团团围住。 “这不是杀人凶手,傅清浅嘛,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跑到这里来。” “这种以卖肉为生的女人,或许觉得来这里能卖个好价钱吧。” 四人讥讽的轻笑出声。 有人提醒她:“你要是想钱想疯了,到菜市场卖去。” 傅清浅烦躁的皱了下眉头,本来都是面容姣好的大家闺秀,没想到一出口竟面目可憎。 “我本来也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正打算灰溜溜的离开。但是,看到你们,我才发现,大家也没什么不同,半斤八两。原来这过眼繁华,就是金絮其表败絮其中。” “你想挨打是不是?”一个凌厉的女人举起了手。 傅清浅提醒她:“装得那么辛苦,一下子暴露本性,不嫌可惜吗?” 另一个将那人举起的手拉下,转首对傅清浅说:“别以为口齿伶俐都能占到多少便宜,赶紧滚吧,也不看看自己什么东西。” 傅清浅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先擦干净你的眼屎再跟我说话吧。” 女人惊慌的抹上眼角,才意识到自己被捉弄了。她愤慨的伸出脚来,傅清浅没注意,腿上被绊了下,身体狠狠向前摔去。 这一摔不要紧,引发了连锁反应。 她双手按倒了盛放食品和美酒的长桌,“哗啦”一声巨响,翻倒在地。 液体流淌了一地,傅清浅狼狈的趴在地上,手掌被碎玻璃扎破了,一阵钻心的痛楚。 全场的宾客和记者一刹间将所有的目光都集聚到了这里。 傅清浅即便低着头,也能想象众人眼中讥讽的笑意。 她不敢抬头,只怕看一眼,便会万箭穿心。她努力的撑起身,打算沉默的离开。 手臂被人攥紧,有人拉着她起来,淡薄的嗓音说:“多大的人了还摔跟头,喝多了吗?” 傅清浅抬头。 对上一双沉静漆黑的眸子,一个时时挖苦诋毁人的人眼中,却反倒没有半分讥讽。只有他灿若桃花的眼眸,勾出了她的一腔苦楚。就像最最苦难的时候,伸展出来的一根救命稻草。 傅清浅眼中氤氲着泪光,忽然用了反力将他拉近。沈叶白松散的发梢都碰到了她脸上的肌肤,还有他身上淡冷的香气,不一无晕染着她。 她极细极轻的声音钻进他的耳膜:“给我一点儿尊严,我把自己给你。这个交易做吗?” 咫尺间,沈叶白定定的看了她两秒钟,他性感的唇型微动:“成交。” 说话间一把将她拦腰抱起。 就这样,傅清浅碎了一地的自尊心,被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完整的拼接。 所有宾客惊诧不已。 沈叶白淡定自若的说:“你们玩,她喝多了,我先将人送回去。” 走出两步,沈叶白忽然想到什么,抱着傅清浅又调转回来,走到刚刚使绊子的女人面前,问傅清浅:“打了你的人,你不是习惯性的打回来。记住她的样子,便于日后报复。” 傅清浅恶狠狠的说:“化成灰我都认得。” 沈叶白说:“很好。到时候记得将她砸我场子的仇一块儿给报了。” 伊青一从休息室里出来,就看到这扎眼的一幕。她在心底惊呼:“真是疯了!” 她想唤住沈叶白。 只是,很快沈叶白已经抱着傅清浅出了宴会厅。 车子从酒店一直开去江边。 将一停下,傅清浅推开车门下来。她一边向江边走,一边脱下高跟鞋扔到一边。接着一抬手,将绾起的发髻扯开,一头海藻般的长发被江风吹得四处飘散。她赤脚走过去,全然释放自己,同时也释放自己饱胀的情绪。 傅清浅觉得,再不释放,她就要爆炸了。 她双手在触及栏杆的时候,紧紧捏住,上半身微微前倾,对着江面放声大叫。 “啊啊啊……” 沈叶白扶着车门看着。 傅清浅穿了件肉粉色,睡衣风的吊带礼服,光滑柔软的衣料,被肆意的江风撕扯着,玲珑的身段一览无遗。这个女人的身体,撑得起她的自信。 沈叶白走过去,将西装外套披上她的肩头,大半身的美好就被摭了去。 他低头点着一根烟,袅袅的烟气一直飘到她的脸上。 沈叶白吸了一口,转首看她。 傅清浅哭了,面无表情的泪流满面,发丝粘了一满脸。 沈叶白从未见过一个女人哭也哭得这么倔犟。 傅清浅毫不掩饰自己的泪水和难过,她凝视深邃的江面,任自己的情绪不断流泻。 她哭了好一会儿,再一张口,声音出奇的平静:“没有穷过的人,靠想象根本不知道那是种什么滋味儿……那是青春期最刺骨的难耐,是以后飞黄腾达,功成名就,都难抚平的伤痛。我承认,工作这么多年,做了这么久的心理咨询师,我仍旧没能抚慰自己的童年乃至青春期的创伤。我也憎恶自己的母亲,她一度让我抬不起头。可是,我懂得,如果不那样,我们即便不被饿死,也绝不能受良好的教育。我姐姐换了三个丈夫,每个都无一例外的家暴,像个诅咒是不是?” 她看了沈叶白一眼,无限凄凉的说:“在心理学上,这种现象被称为‘重复性强迫’。我的父亲就是个家暴狂,我姐姐即怕他,又憎恶他,但是,多可悲,逃不过原生家庭的罪,我姐姐却无形中认同了他。以至于她后来的婚姻都在反复重复着这种罪恶。她总有办法刺激得丈夫殴打她,不管对方的秉性一开始如何。有人说她活该,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只有我知道,她有多可怜多可悲。我说出来,不是想获得同情,贫穷这种东西啊,靠想象很难感同深受。它看似没什么,有的却不知埋下多少祸患。” 沈叶白一根烟抽完了,又含着点燃一根。然后拿下来送到她的嘴边。 傅清浅捧在手里,用力的吸了一口。 第028章 让人不寒而栗 沈叶白说:“祸患这种东西不止长在贫瘠的土壤中,富贵之中滋生的或许更加旺盛。是你不知道而已。” 傅清浅吃惊的看着他。 沈叶白又说:“不是很多人都嫌贫爱富吗,或许罪恶也是。像你说的,这种东西是被掩埋住的,看不到,并不代表没有。” “你也有这种感觉吗?” 沈叶白说:“我没有,我从出生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书本上的东西我根本不用学,看一眼就会。我的智商说出来,能吓死你。我的人生得意着呢。” 傅清浅静静的听着,却怎么都听不出他话里的得意。只是,这样的沈叶白并不让人感觉炫耀,相反,他的话似隐隐触动了她心里最柔软的一块。 江风太大了,将人抖成了筛子。 而且傅清浅哭了一通,脸已经花了。 沈叶白说:“送你回去吧。” 傅清清问他:“你今晚不在我那里过夜吗?”她停顿了一下,低声说:“去酒店也可以。” 沈叶白转过头来,漆黑的眸子盯紧她,须臾:“你这个德行,我也得吃得下啊。” 傅清浅愣了下。 沈叶白朝车走过去:“我一会儿还得回老宅,那边肯定鞭子等着侍候呢。” 傅清浅跟在他的身后,捏着他西装外套的手指渐渐收紧,周身被他的味道奇异的缠绕着。 沈叶白将人送到楼下,接着调头出了小区。 车速很快,像一颗流星划出眼眶。 傅清浅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直到再无踪迹,她才转身上楼。 一进门,傅清浅直接将肩带扯断,礼服一滑到底。她穿着内裤去洗手间。 透过镜子,看自己面目模糊的一张脸,走到大街上非被当成鬼不可。而她还敢顶着这张脸,约人家共度春宵。难怪会被嫌弃的拒绝。 傅清浅站了一会儿,镜子里的那张脸慢慢由凄楚变为得意,和冲毁的妆容混凝在一起,竟说不出的诡异。 她拿出手机,编辑短信发出去。 因为沈叶白的率先离场,酒会全乱套了。整个宴会厅乱糟糟的,宾客也在议论纷纷。 伊青正忙得焦头烂额,忽然收到傅清浅的信息。 她翻开来看。 “谢谢沈夫人精心筹办的酒会,将我和沈总的关系隆重介绍给大家。” 伊青一字一句的读完,气得眼冒金星。 傅清浅不依不饶。接着又是一条。 “忘了告诉沈夫人,我那种家庭出来的孩子,功利心和报复心都特别强。认准的好处就水蛭一样吸上去,从不会让自己吃亏!” 伊青握着手机的手指都要断了,她仿佛看到手机一端,傅清浅无耻又得意的嘴脸,和她酒会上的楚楚可怜形成鲜明对比。伊青忽然不寒而栗,想想这个女人的心机实在重得可怕。 她甚至怀疑今晚的一切都是傅清浅故意为之。 伊青一口气郁结在心口,不上不下的,胸口憋得厉害。 安悦如注意到她脸色不对,走过来扶住她:“阿姨,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伊青捶了两下胸口:“还不是被叶白气的。” 安悦如说:“我扶你去休息吧。” 伊青看了看满堂的宾客,有些后悔搞这么大的阵仗了,当时便没想,万一出了岔子该如何收场? 越想越气血攻心,伊青说:“去休息室喝口水吧。” 安悦如扶着她过去。 “阿姨,傅清浅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伊青择轻避重:“前些日子流云的男朋友常远和苏萌萌搞到一起去了,还是傅清浅发现的。如果不是她揭穿了,流云还不知被骗到什么时候。本来想借机感激她一下,没想到她竟然闹这么一出,真是登不上大雅之堂。” “原来这样。”安悦如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问:“流云现在怎么样了?” “还是时常情绪低落,毕竟常远和苏萌萌都是她看重的人。不过,做心理咨询让她缓解了不少。” 安悦如微微皱了下眉头。 到了休息室,她让伊青先坐,自己去给她倒水喝。 当晚也幸好有安悦如帮忙善后,酒会结束后,帮着伊青将客人一拔一拔的送走。 等忙完,已经过半夜了。 伊青愧疚说:“悦如,今晚多亏有你,让你跟着一起受累了。” 安悦如笑笑:“怎么会,平常这个时间也没睡。” 伊青说:“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不用,我的司机已经等在外面了。” 安悦如直等伊青上车离开,她才卸下一脸疲惫,转身去提车。 几个小姐妹因为脸面上挂不住,早就离场了。她强颜欢笑撑到最后,到了此时,灯火阑珊,无限寂寥。 一辆帕萨特滑到身侧停下。 “安悦如,我送你吧。” 安悦如侧首,油头粉面的刘义之探出头来冲她微笑。 刘义之是刘家的大公子,也是尚万集团的太子爷。走到哪里,颇受抬举。但是,安悦如跟他是同学,所以,从来不会虚假的客套。 她直接拒绝他:“用不到。” 刘义之说:“我看你刚刚喝了不少酒,自己开车没事吗?”见她不为所动,又说:“被交警抓到,明天报纸肯定会说‘沈叶白公然劈腿,安悦如深夜买醉’。” 安悦如瞪了他一眼。 刘义之呵呵的笑着:“上来吧,又不把你拉去卖了。” 安悦如实其没有叫司机,自己也实在懒得开车,打开车门坐上去。 车子开出一段距离,刘义之贱兮兮的说:“沈叶白可以啊,当着那么多宾客媒体的面,抱得美人归,这是公开关系的节奏吗?” 安悦如哼笑:“被你这么迎来送往的女人,只怕没有一万,也有一千吧?哪个你会真正的娶回家里做老婆?” 刘义之咂咂舌:“你对沈叶白真是无限宽容,难道那小子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吗,啥好事都往他身上贴。” 安悦如不搭话,靠在椅背上假寐。 刘义之看了她一眼,也不再说话。他伸手将冷风调小,又将自己的外套盖到她的身上。 下一秒就被安悦如不领情的扔了回去。 刘义之撇撇嘴:“无情无义。” 第029章 伶牙俐齿是要付出代价的 沈叶白挨打的事,还是从沈流云那里听说的。 沈流云去林景笙那里做咨询,扯到前一晚的酒会,唏嘘的说:“把我爸气坏了,他很久没打我哥了,昨晚又抽了他几鞭子。” 就连林景笙也不可思议:“你哥那么大了,还会挨打吗?” “可不是。我们家对女儿宽容,对儿子就特别严格。其实我也挺想不明白的,客观来讲,我哥真的算特别优秀,什么东西都是一学就会,小的时候很多人就说他是神童。我就不行,跟别人比,还不错,跟我哥一比,就样样都很渣。可是,即便这样家里还是对他特别严厉。加上我哥本身又叛逆,以前不知挨了我爸多少打。只是从不见把他打服。” 林景笙说:“期望高的缘故吧。沈家的家业不是都要靠他打理,相对你的负担没他重,家人对你也就更宽容。” 沈流云说:“那倒是真的,不过,我觉得我哥挺可怜的。” 咨询结束后,林景笙犹豫再三,还是给傅清浅打了一通电话。 关于她去参加沈叶白的生日酒会,又当众摔倒的事,媒体早已报导得沸沸扬扬。 林景笙想打电话问问傅清浅是怎么回事,拿起手机又觉得不妥。现在终于有机会问一问。 睡得晚,傅清浅到现在还没起床。听到铃声慵懒的接起来:“喂……” 林景笙说:“刚刚沈流云来做咨询,说因为昨天酒会的事情,沈叶白挨了沈老爷子的鞭子,这事你知道吗?” 傅清浅蓦地睁开眼睛,她有些不可思议:“你说沈叶白挨打了?” “原来你也不知道。” 傅清浅稀里糊涂的想,昨天沈叶白好像的确说过回去领鞭子的话,可是,他说话从来都是半真半假的,又是那个漫不经心的语气,她就根本没往心里去。 林景笙又问她:“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傅清浅简单的说:“被几个大家闺秀难为,结果一不小心摔倒了,别提多狼狈。” 林景笙提醒她:“以后去这种公共场合,一定要小心。” 傅清浅说:“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她一点儿睡意都没了。 在床上傻坐了一会儿,跳下去给沈叶白打电话。 “沈总,中午有时间吗?” 沈叶白语气清淡;“有事?” “不忙的话,就见一面吧……有点儿事情跟你说。” 沈叶白说:“十一点半吧,我去你们小区门口。” 傅清浅连忙去洗漱换衣服。 等收拾妥当,已经十一点了。 傅清浅没有等到十一点半,拿上包提早下去等。 沈叶白不早不晚,十一点半准时低达。 傅清浅一坐到车上,他问:“今天这个时间刚刚好吧?” “呃?” “够你粉墨登场了吧?再晚,就迟到了。没有时间观念的人,一样很讨厌。” 傅清浅才想明白,他指的是他上次来早了,她没时间化妆的事。 不由笑起来:“沈总今天没有早一秒,也没有晚一秒,来得刚刚好。” 沈叶白问她:“去哪里?” 傅清浅让他开去万汇广场。 路上,她不时悄悄的打量他,今天的沈叶白仍旧穿着中正笔挺的衬衣西装,丰神俊朗,看不出半点儿异样。 就连驾车的动作,也都娴熟自在。 “到了。”沈叶白停好车。问她:“来这里做什么?” 傅清浅笑笑:“补送你生日礼物。” “来这里给我买东西?” 傅清浅催促他说:“去了就知道了。” 沈叶白极少逛商场,进来后,被傅清浅拉着直奔二楼。一步入,吵杂声不绝于耳。 他微微皱眉:“做什么?” 傅清浅说:“这里是夏城最大的电玩城,进去随便玩,我请客。” 沈叶白冷眼睨她:“你疯了?”他转身要下电梯。 被傅清浅一把拉住:“进去玩过再说,不喜欢直接走人。”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儿吗?” “三岁小孩儿玩这个太高难度了。” 但即便少年时代,沈叶白也没来过这种地方。 傅清浅轻车熟路,一进来就换了一百个游戏币。 她用一个篮子提着,问沈叶白:“玩哪个?不然先从简单的开始练练手。” 太吵闹了,尖锐的声音吵得沈叶白俊眉微蹙。 傅清浅索性拉着他。 “适应一会儿就好了。” 先从抓娃娃开始,看似简单的游戏,其实上手很慢。起初一无所获,浪费二三十个游戏币后,沈叶白终于找到了手感。夹上几个娃娃后,开始兴致勃勃,不甘玩这种小儿科的游戏,去挑战其他高难度的东西。 几个热身项目玩过之后,傅清浅干脆让他去挑战那些热血游戏。 她又去换了一篓游戏币给他拿过来。 沈叶白游戏打到一半,侧首,见傅清浅头发束成高高的马尾,在那里玩跳舞机。动作轻盈伶俐,长胳膊长腿,在这个时候显得非常性感。 他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被对手一枪击毙。 沈叶白看到屏幕上“自己”血花四溅的倒下,他却有了重获新生的感觉,至少是在这一刻。 他和傅清浅就像两个不良少年,只是,这样的青春让他恍惚,在那段时光里并没有这样一个人。 也没有这样的一个自己。 傅清浅香汗淋漓,何时凑过来说:“你怎么那么笨,游戏才开始就死了。” 沈叶白曲指弹她的脑袋:“还不是你。” 傅清浅一脸疑惑:“关我什么事?” 沈叶白投上游戏币,又开启新的一局。 “要不要一起?” 傅清浅摇头:“太血腥了,我吃不消。” 沈叶白轻笑:“以为你是条汉子。” 傅清浅近在咫尺说:“不敢当。” 响动如雷的空间里,不知不觉就玩嗨了。电玩城里所有刺激的项目几乎都挑战了一遍,到最后沈叶白衬衣湿透了,爽感并不比做其他冒险活动差。 傅清浅不行,只能简单的敲敲打打,最后干脆去一边钓糖果。钓到了美滋滋的拿过来,剥开一颗放到手脚并用的沈叶白嘴里。问他:“好吃吗?” 沈叶白俊美脸庞上闪着艳滟的光,忽明忽暗,他盯着屏幕漫不经心:“嗯,好吃。” 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吃的什么。一次还不小心咬到了傅清浅的指尖,她疼的轻呼一声,他反应过来,微微一怔,侧首看着她。屏幕里的世界狂轰滥炸,眼前却静寂得让人尴尬。 半晌,沈叶白问她:“给我吃的什么?” “糖啊。” 他“哦”了一声转过头:“我打小就不喜欢吃糖。” 傅清浅吹着自己发红的指尖嘟囔:“难怪牙口这么好。” 沈叶白听到了,停下手里的动作,好整以暇的看向她。 “将人拆骨入腹我最在行了。” 傅清浅微微一愣,接着“扑哧”一声笑起来:“沈总属狗的吗?” 沈叶白眯了眯眼,抓起她的手就是一口。傅清浅疼得哇哇大叫,挣扎着抽出来后,齐齐的一排红印子。 只见沈叶白轻飘飘的笑了声:“伶牙俐齿是要付出代价的。” 第030章 未完全消失的梦想 沈叶白本来计划下午回去上班。可是,从电玩城里出来,已经下午三点多了。 两个人饥肠辘辘,沈叶白说:“去吃东西。” 傅清浅问他:“你不回公司了?” “饿着肚子做事,不是我的风格。” 傅清浅带着他乘电梯扶摇直上,去十楼的餐厅。 中午客流量的高峰期已经过去了,用餐环境非常清静。 坐在靠窗的位子,连阳光的脉络都看得格外清析,丝丝缕缕的洒下来,怎么样将世间万物晕染得一派辉煌。 沈叶白忽然说:“我时常做一个大体相似的梦,梦里我就坐在这么高的天台上,脚下是整齐划一的一溜房屋,我看到一个孩子拽着一个风筝在建筑物的缝隙里穿梭,那风筝是鲜红色的,一直飞到我面前来,像面鲜红的旗帜。” 傅清浅讶异的看向他,因为她会释梦,沈叶白对她充满防备,之前从不在她面前流露可以窥探他内心的只言片语。 今天却主动讲他的梦。 沈叶白见她发怔,靠到椅背上问她:“读到什么匪夷所思的东西了?” 傅清浅安抚他说:“你太谨慎了,释梦只是心理治疗的一个辅助手段,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就不免有完全解错的时候。它并不能窥破天机,也远不足以看透一个人。” “但即便是一丝微茫,我仍旧不喜欢。” 他这样说,越发笃定了傅清浅内心的揣测。在这个看似强大的男人封闭的内心,或许就藏着不能碰触的软弱。那是固着在某一个点,贯穿整个生命的伤痛。 傅清浅倾身微笑:“承蒙沈总信任,那我们不防说说这个梦。” 沈叶白看她像个说书人一样开场。 傅清浅说:“坐在这么高的天台上看风景,一般都是热爱极限运动的挑战者。所以,沈总平时也酷爱极限运动吧?”她笑了一声,又说:“脚下一溜的房子代表你目前的心理状态,整齐划一说明不太有生命力,梦者在压抑生命中过多的可能性。这也是为什么越是守规则,越是谨慎的人越喜欢极限运动,其实就是在弥补自己被压制的生命力。” 沈叶白眸光微微一转:“那个放风筝的孩子又是怎么回事?” 傅清浅说:“那个放风筝的孩子代表更多的可能性,也可能代表沈总自己。他在你的梦中出现,说明你还没有放弃内心中那个没有长大的自己。只是,他在缝隙中穿梭,说明现实已经不太有他的容身之处了。但是,好算他并没完全消失,还能在夹缝里放风筝,就表示沈总对当年的理想并没有完全放弃,只是无能为力。” 沈叶白瞳孔凝紧,心里一圈很大的涟漪猛地荡开了。 只能傅清浅又说:“一个梦释得对不对,只看梦者有没有被触动的感觉,如果内心深有感触,就说明释对了。” 一边服务生已经开始上菜。 沈叶白无声的看了她一会儿,再度转首窗外。却只看到玻璃上傅清浅投下的影,被日光晕染得十分模糊。 但是,她一弯腰,一曲颈的动作,在他看来却那样清析。 吃完饭,沈叶白送傅清浅回去。 抵达楼下的时候,沈叶白问她:“为什么突然想到要带我去电玩城?” 傅清浅浅笑说:“也是猜你可能喜欢极限运动,但是,考虑到一些因素,觉得极限运动现在不合适。所以就想,或许电玩城你也同样喜欢。” 沈叶白惊叹,就算没有那个梦,该了解的还是被她给了解去了。 他抿了抿唇:“我喜欢极限运动这点,你猜的倒是没错。” 傅清浅想了一下,还是问:“你昨晚真挨鞭子了?” 沈叶白桃花眸子盯紧她:“你想看看?” 傅清浅坐着没动。她的确想看。 沈叶白若有似无的动了下唇角:“想看自己动手。” 每每他拿出这种邪魅的神情,都像有魔力。傅清浅无形中吞咽了一口口水,竟真的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来去触他的衬衣扣子。 一凑近,他身上那种清淡的香水味便直冲鼻息。 再加上小小车厢内,混入的灼热呼吸,空气就立刻变得潮湿厚重起来。 沈叶白没有阻止,就那样定定的看着她。 傅清浅的手渐渐有些不听使唤,解到第二颗扣子的时候,手臂酸得厉害。 直到第三颗,他猛地揪住她的手腕,模模糊糊的自嗓子里咕噜出:“妖精。” 沈叶白扯掉她的手,转身把扣子系好,催促她:“下去。” 傅清浅莫明很慌,下车的时候只差连滚带爬。 车门才一关上,沈叶白就一溜烟的跑走了。 安悦如鲜少上班的时候无精打采。 秘书今天送文件的时候,发现她有些心神不宁。 “安总,您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安悦如喝了一口咖啡:“昨晚没有睡好。”让她秘书把文件放到她的办公桌上,自己则拿着包出去了。 她驾着车七拐八拐,一直开到四环以外,最后在一家咖啡馆前停了。 安悦如一进入,有人冲她招了一下手:“安总,这里。” 安悦如下意识环视四周,僻静的地点,这个时间咖啡馆里没有一个客人。她踩着细高跟走过去,坐下时问:“打听到了吗?” 男子笑笑:“很容易就打听到了。” “他现在的境况一定很惨吧?” “简直惨到家了,沈总一个电话,所有资金链条都断开了。现在光是对下游客户造成的损失,就足以让那几个人吃不消了。再加上违约金,常远就等着吃官司吧。” 安悦如面无表情的听着,须臾:“的确很惨,但还可以更惨。” 男子诧异:“安总的意思是?” 安悦如优雅的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慢慢说:“今晚就让他们的工作室付之一炬。” 男子吃了一惊,也觉出了面前女人的狠戾,如此一来,常远那伙人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半晌,他说:“好,今晚我就找人去做。” 安悦如说:“现在先给常远打个电话,告诉他到底是谁让他落得这个苦不堪言的境地。” 第031章 你的情人在我手里 男子依言拔通常远的电话。 听筒里,常远以为是追讨的电话,心焦气躁:“没有钱,说了现在一分钱都没有……” 一个陌生的男声打断他的话:“常先生,你好啊。” 常远问他:“你是谁?”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我只是听说了你的惨剧,很为你鸣不平,来告诉你一些真相而已。”他接着问他:“你知道是谁让你落得今天这个田地吗?” 常远晦涩得喉咙发干,除了沈家还能有谁?沈叶白从来都不待见他,他是知道的,没想到沈流云也不顾及他的死活。 他恶狠狠的吐气:“是沈家。” 男子冷笑:“不是沈家,是另外一个女人。” “谁?” “傅清浅!你和苏萌萌的关系是她向沈家揭发的,她为了在沈叶白跟前站住脚,不惜踩着你的背,换取沈家人的好感。你的一切都是这个叫傅清浅的女人一手摧毁的。” 常远握着电话,赤红的双目流露凶狠的亮光。 电话切断后,男子看向安悦如。 安悦如满意的点点头,告诉他:“别忘了晚上的事。” 她提着精致的手包离开了。 当晚夏城某个半新不旧的办公楼燃起熊熊大火,火光冲天,由于是安静的后半夜,消防车出动的声音响彻整个街道。 等大火终于被扑灭的时候,那栋历尽沧桑的办公楼仅剩一副空架子。焦炭的轮廓摇摇欲坠,袅袅青烟像是坟祭。 一个蓬头垢面的年轻人趁消防员不注意,直冲进大楼里。 有人发现后,大声呼喝他:“别进去,危险。” 常远疯了一样,一句阻挠的话都听不进去。地上的砖瓦炭块都是烫人的,牛筋鞋底都被烧焦了,脚底板的刺痛不住的传入心底。 他们租住的办公室,早已烧得不复存在。那些他们仅剩的东西,也都荡然无存了。 常远呆怔的站在那里,眼底热浪滚滚,他太恨了,恨得鼻骨发酸,恨得咬牙切齿。 他没想到沈家竟然狠毒如斯,会一直将他赶往绝地!连一线生机都不肯给他。 有两个奋勇的消防员冲进来直接将他拖了出去。 他们前脚刚一迈出,身后空荡的架子轰然倒塌,满地烟尘四起,呛得人咳嗽不止。 就是这一刻,常远觉得是一个世界倒下了,但是,都没有什么了,他忽然一点儿都不在乎。 新闻对当晚的火灾进行了简单的报导,很多人都没有留意到。 时间一如既往向前。 和以往上班时的作息规律不一样了,傅清浅晚上有精力就多看一会儿书,早晨也不会在一个时间点准时醒来。如果懒得动弹就多睡一会儿,起来后洗漱做早餐,生活静谧而丰富。 傅清浅刚坐到餐桌前喝完一杯牛奶,门铃忽然响了起来。 她一边往玄关去,一边问:“谁啊?” “快递。”门外很快应了一声。 傅清浅先是从猫眼看了下,的确是某家公司的快递小哥。 她伸手将门打开,忽然,门板被人用力敞得大开,男子闪身进来,紧紧将她钳制住。 等傅清浅反应过来,脖颈间被人架了一把闪光的匕首。 “敢叫我就杀了你。” 她细嫩的皮肤离得匕首那样近,仿佛已经被它的锋利所灼伤,有了隐隐的痛意。 傅清浅一动不敢动,就连说话都不敢大声:“你想干什么?” 男子用手臂牵制着她,将她拖出门外,进入电梯后,他没有下去,而是带着她一直去往天台。 以往来这里透气,看日出日落,本来是种不错的享受。今天傅清浅被一个危险人物挟制着上来,竟觉得高耸巍峨,恐惧异常。 由其天台的风,撕扯着她轻薄闲适的家居服,更显得摇摇欲坠。 恐惧不由自主漫布全身。 傅清浅再怎么佯装镇定,还是渐渐感觉呼吸困难。 男子的呼吸比她还重,还沉,浑浊的浪涛在她的耳畔翻滚。他呼呼的,不断喷涌着自己的惊惧和愤慨。 以至于他打通一个人的电话时,声音都是颤抖的:“沈叶白吗?……你的小情人傅清浅在我手里,想救她,到杏林小区25栋的天台上来……给你十分钟,不来我就把她推下去……” 他通电话的当空,傅清浅终于斜眸看清了他的样子,是常远! 她说:“常远,你冷静点儿。” “你闭嘴!”常远听到她的声音都忍不住嘶吼:“今天我要杀了你,你这个贱女人。” 他手上的力道不由自主加重,已经在傅清浅的脖颈上划出口子,那涓涓血液顺着她的锁骨没进衣领。 傅清浅不敢再刺激他激动的情绪。 命悬一线的等待是漫长的,傅清浅甚至不知道沈叶白会不会来。 前途未卜的时候,通往天台的电梯“叮”一声,一扇门打开,沈叶白气喘吁吁的跑上来。他先是看了傅清浅一眼,看到她脖颈间的腥红,他阴冷的眸子盯紧常远。 “你想怎样?” 常远不知怎么,看到沈叶白一腔的怒火仿佛被慑成了哀怨,他懦弱的大喊大叫:“我能想怎么样?我只想活着,有一个可以糊口的工作……可是,你们欺人太甚了,我劈腿又怎么样?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你沈叶白有什么权力谴责我?对待感情你比我不知渣到多少倍……你们沈家不是人,把我逼到绝境。我活不了,你们也别想好过,今天我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他一边说,一边拖着傅清浅向后退,渐渐退到天台的边缘。 这里的风更大了,直钻进骨缝。 沈叶白告诉他不要再退了,他安抚性的说:“你想要什么?工作,还是钱?我可以给你一笔钱,让你还清债务,东山再起。你也可以带着这笔钱离开,去其他任何你想去的地方重新开始。” 常远弓着身子大吼:“骗子,你的话怎么能信?回头你只会更加的让我生不如死。你们沈家没一个好东西!” 沈叶白抿了抿唇,忽然指着天台说:“既然你谁都相信不了,那就从这里跳下去吧。带着她一起,像你说的,我这样的渣男,怎么可能为失去一个女人痛心。” 第032章 自诩恶鬼的善良人 看似无情的话语,傅清浅却对他充满赞誉,这个时候一昧安抚不见得奏效,铤而走险,不防试试激将法。因为,怕死是人类的天性。 果然,常远这样的凡夫俗子更不例外。 他犹豫不决的站着,有些闹不明白怎么就失了主动权。 这时沈叶白又说:“怎么不跳了?跳下去就一了百了,连个赌的机会都不需要了。” 常远出乎意料的,竟呜呜的哭起来:“我不想死,我还有爸妈……呜呜……” 沈叶白说:“那就干脆赌一把,我让律师公证,答应给你的一分都不会少。” “你说真的?” “如果是假的,你再用同样的方法威胁我也不晚。你知道的,想置一个人于死地,永远都有机会。” 常远慢慢动摇起来。 他执刀的手臂渐渐松脱:“好吧,你给我钱,我把她还给你。” 沈叶白慢慢去拉傅清浅的手,一切都是紧滞而缓慢的,唯怕哪个动作太激烈,就刺激了对方哪根敏感脆弱的神经。 好了,抓到了。 “叮!” 沈叶白眸子睁大,心叫,不好。 “叶白……” 电梯里出来的安悦如,就像破空射来的一支利箭。 常远溃烂的伤口撕裂了,从高空坠落的同时忽然拧紧了傅清浅的手臂,拽着她一块儿跌落。 安悦如惊得大叫,只见天台上几个人一连串的跌落下去。 最后还是沈叶白一条手臂挂在天台上,另一条胳膊承受的重力,大的似要将他劈成两半。 本来已经十分吃力,抱着必死之心的常远用力扑腾。 傅清浅就快无力承受。 她扬起脖颈:“沈叶白,你放手吧。” 沈叶白冷言冷语:“别废话,抓紧了!” 摇晃得越发剧烈,细微的连接眼见就要断裂。 沈叶白忽然大吼:“常远,你这个窝囊废,到死沈流云都看不起你。” 动荡忽然止息了。 静了两秒之后,傅清浅手腕上的力道忽然一松。她惊得“啊”了一声。 沈叶白借着这股反力,蓦地将傅清浅往上一提。 安悦如拉着沈叶白助力。 为了增大摩擦,她光洁的手臂和小腿都磨破了。可是,一点儿不觉得疼。 她想傅清浅干脆掉下去就好了,但,沈叶白的一只手却紧紧的牵系着她。安悦如不得不将两人都从死亡的深渊一点一点的拉上来。 常远急速下落。 耳畔风声疾驰。 他还是想到了沈流云的笑嫣,本来是引以为傲的爱情,最后连生命都被摧毁了。 唯有这纵身一跃,沈流云想起来的时候,会觉得他有一点儿悲壮吧? 高大的身躯轰然落地。 激起了细碎的粉尘。 慢慢被常远后脑涌出的血液溶解吸纳去了。 天地一片肃宁。 之后,傅清浅躺在天台上,一边大喘气,一边看头顶的天空。 那一天的天很蓝,风很轻,几朵云彩肆意的变换着形态。 身边安悦如抱着沈叶啜泣的声音也变得影影绰绰。 直到警笛声传来,一切才又重新真实起来。 录完口供,几人被送往医院。 林景笙再度闻讯赶来。 傅清浅的手臂已经包扎好了,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看到林景笙急火火的上楼,她像举白旗一样举起手臂给他看:“这回是真的没事,就蹭破点儿皮。” 林景笙本来想说:“以为你又要被推着出来。”,可是,喉咙干涩得厉害,他几步走过来,一弯腰抱住了她。 再出口,音腔就变了:“你吓死我了。” 傅清浅眼眶微温。 你吓死我了…… 几年前,她和宋楚闹脾气,从家里跑了出来。直到午夜,宋楚在大街上找到她,奔过去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其实,最贴近宋楚的人是林景笙! 傅清浅心有余悸,强颜欢笑:“真的没事了。” “你总是有本事搞得惊心动魄,我的心脏都得及早退休。” 对面的大楼里有人拍下了这惊险的一幕,三个人一溜烟的挂在天台上,摇摇欲坠,最后伴着拍摄人的一声惊呼,最下面的一个轰然坠落。 隔着屏幕林景笙一颗心也要跳出来了。 这次的意外傅清浅也没想到,真正的死里逃生!到现在傅清浅还有一点儿精神恍惚。 “傅清浅!” 伊青从医生办公室里出来,看到长椅上的傅清浅,她疾步走来,猝不及防的扬手打在她的脸上。 林景笙站起身,连忙将人护到身后:“你干什么?” 伊青咬牙切齿:“你这只狐狸精,非得害死我儿子才甘心是不是?” 林景笙说:“不关她的事,她也是受害者。” 伊青凌厉的盯紧他:“你又算什么东西?傅清浅的护花使者吗?”她冷哼一声:“管好自己的女人,不要让她跑出来祸害四方。如果叶白有什么三长两短,傅清浅,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傅清浅站在那里不说话,她盯着伊青焦灼的面容,理解一个母亲知道自己儿子曾命悬一线的惊惧和愤慨。而且,如果不是沈叶白,她也一定不会站在这儿了。 所以,不管伊青如何指责,傅清浅都隐忍着默不作声。 直到安悦如出来,她过来拉上伊青:“阿姨,去看看叶白吧。”她嫌恶的看了一眼傅清浅,尖锐的刺伤她:“害死我弟弟还不够,现在又是叶白,你这个女人真可怕。” 傅清浅打了一个冷战,安悦如的话语不重,却直击人体内罪恶的元灵。 安悦如扶着伊青离开。 伊青矫健的身姿此刻显得步履蹒跚,她拍着安悦如的手说:“多亏了你,不然叶白可能就不在了……”她难以抑制的呜咽出声:“我再也经不起这样的打击,如果叶白不在了,我也不活了……” 安悦如安慰她:“阿姨,不是都没事了,你不要难过了。” “你的胳膊和腿没事吧?” 安悦如说:“不要紧,蹭破点儿皮而已。” 两人穿过走廊,搭电梯上楼。 沈叶白一侧手臂严重拉伤,筋骨都受到了损害,要修养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当时不觉得怎么样,疼也不觉得,人在生死存亡的关头,最能激发出生命的极限。 傅清浅当时整个生命都挂在沈叶白的指尖上,摇摇欲坠,一阵风吹过,都有可能丧生。 而且,这种灭亡是带有波及性的。 轻薄如沈叶白,只要勾勾手指,多少人前仆后继。而他动动手指,也能轻易将人遣散。 傅清浅以为,沈叶白这样薄情的人,是不会在乎一个人的去留的。 关键时刻,为了自保,他会不顾一切。 结果,说什么自己是只恶鬼,沈叶白就像那个步履轻飘的醉汉,时时嚷着自己醉了,但没人比他更清醒。也没人比他更善良。 第033章 沉重的枷锁 回去的路上,傅清浅一直靠在椅背上想。 阳光从车窗照进来,温暖她的一侧脸颊。 林景笙以为她睡着了,侧首,看她睁着大大的眼睛。 “是不是吓坏了?” 半晌,傅清浅“嗯”了声:“当时一点儿没有抱生的希望了。”她感觉下面撕拽着她的,不是常远,而是阎罗王。她顿了一下,又说:“原来我高估了自己,一直以来,我觉得自己是不怕死的。” 如果死了,就能去另一个世界和宋楚重逢。但是,当真正频临死亡的时候,她还是怕了。还是会紧紧抓住那个握着她手的人,努力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这个认知出乎意料,颠覆了傅清浅一直以来的认知。 她甚至有些疑惑,自己是一直都怕死,还是原本不怕,只是,后来突然就怕了起来? 林景笙突然说:“是沈叶白救了你。” 傅清浅喃喃说:“如果不是他,我就死了。” 沈叶白只差被“五花大绑”,医生怕他乱动,将他整条手臂都用绷带固定了起来。 疼意返上来了,他皱着眉头懒得说话。 伊青心疼得直掉眼泪,问清楚不会落下残疾或者病根,才终于放下心来。 “以后离傅清浅那个扫把星远点儿,不然早晚被她害死。” 沈叶白不理会伊青,侧首问安悦如:“你怎么出现在那里?” 安悦如说:“去公司找你,见你急匆匆从大厦里跑出来,打你电话不接,问秘书才知道出事了。所以,就一路追了过去。” 沈叶白淡淡抬眸:“差点儿被你害死。” 安悦如脸色发白。 心脏猛地漏掉一拍。 伊青骂了句“混账东西”,打在沈叶白的脊背上:“要不是悦如,你才真死了。看她,为了救你伤什么样。” 安悦如穿着裙子,手臂和小腿缠满了绷带。如果不是安悦如,指望沈叶白一人,的确很难将傅清浅同时拉上去。以他仅剩的力气,很快就只够自保。 “谢谢你。”沈叶白躺到床上说。 安悦如激烈的心跳慢慢平抚。她点了点头,转身对伊青说:“阿姨,叶白累了,让他休息一会儿吧。” 沈叶白真的感觉筋疲力尽,躺在那里昏昏沉沉的,两人的说话也是时远时近,一会儿就听不到了。 伊青帮他盖好被子,又去安排司机将安悦如送回去。 如今安悦如因为救沈叶白落得一身伤,沈家肯定要给安家一个交代。 临走前,伊青嘱咐说:“悦如,你先回去好好养伤,回头我和你沈伯伯一同去家里看你。” “阿姨,我的伤没事,你们不要挂念,先忙眼下的事。” 出了这种事,全城的记者都急需安抚,沈家接下去有得忙了。 何况安悦如也不希望事情闹大,除了沈家,她也在暗地里运作。 在几方势力的一同努力下,常远这种名不经传的小人物,水打浮萍一般在这个世界消失了。 常家人来认领尸首的时候几乎痛不欲生。 苏萌萌本来想出面安慰,但是,想了下又退缩了。 只是,自常远死后,她每晚都做噩梦。 不是常远浑身血淋淋的过来找她,就是和他发生关系时全身僵冷,让她感觉跟死人一样。 每次苏萌萌惊醒过来,都再难以入睡。 苏萌萌觉得自己背负了沉重的枷锁,如果再不卸下去,最后只怕会和常远选择一样的路。 起初她以为只要求得沈流云的原谅,常远的阴魂就能散去。 但是,她根本联系不上沈流云。尤其常远意外身亡之后,沈流云更在圈子里销声匿迹了。 苏萌萌忍受不了噩梦的不断滋扰,不得找其他办法。 已经第三天了,她盯着那扇单元门。连续几个晚上睡不好觉,眼睛酸胀。 苏萌萌闭眼休息片刻,又很快睁开,惟怕错过了几天的等待。 终于,一抹纤细高挑的人影映入眼帘。 她急步走过去:“傅小姐,你等一等。” 傅清浅要去提车,听到有人唤她,转身望过去。 来人有一张年轻的脸,但气色萎靡,眼眶发青,走近后,能清楚看到她眼底的红血丝。 看来常远的死真如阴霾,笼罩的不止沈流云,还有苏萌萌。 傅清浅认出她,挑眉问:“怎么,你也是来找我兴师问罪的?” 苏萌萌身上不停的冒虚汗,生了场大病似的虚软。 “之前常远给我打电话,说有人告诉他,我们的关系是你捅破的,你还害得他走投无路,我那时候的确挺恨你,也希望他能给你一点儿教训,谁让你多管闲事……”她抿了抿干涩的嘴唇,难耐的感觉更甚了,“可是,我没想到他想杀你,更没料到常远会死……” 傅清浅盯着她惨白的一张脸:“你们的关系的确是我揭发的,难道不是沈流云告诉你们的?” 苏萌萌摇了摇头:“从那一晚之后,她就再没有跟我联系过……比起痛斥常远还不一样,她对我连一句责备的话都没有……我知道她是彻底厌恶我了……” 傅清浅疑惑的眯起眼睛。见苏萌萌说话间已经满头大汗,她说:“找个地方坐下聊吧。” 她将她请到附近的一家茶楼。 傅清浅问她:“常远有没有告诉你,给他打电话的人是谁?” 苏萌萌说:“他说他不认得,那人给他打电话,只是为他鸣不平……你为了得到沈叶白的青睐,不惜揭露我们的关系,害得他一败涂地,他说他一定要出这口恶气。” 傅清浅心中翻江倒海。 原本她并不怀疑常远的动机,觉得常远挟持她,为了出气,也为了辖制沈叶白。 但现在看来,常远更像受人蛊惑。 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水压制情绪。 须臾,她抬起眸子:“你今天找我的意图是什么?” 听到她的问话,苏萌萌的身体抑制不住的开始发抖,她声音急促的说:“傅小姐,你救救我,常远死了,可是,他的鬼魂一直缠着我。” 傅清浅本来就不相信有什么鬼魂,更不觉得自己可以帮到她。 “苏小姐,我想你找错人了。或许常远的死,对你造成了什么心理负担,但是,我救不了你。” 第034章 反向认同 不想苏萌萌忽然抓住她的手说:“不,傅小姐,既然你能看破我和常远的关系,就一定救得了我。常远他……他的阴魂一直纠缠着我,他没有跟他的家人回老家去……”她声音一哽,轻轻啜泣起来:“我已经好几天没有正常睡觉了,再这样下去我一定会死。本来我以为只要流云能原谅我,就没事了。可是,我根本联系不上她,也不敢到沈家去找她。我实在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 可怜吗? 形容枯槁的女孩子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看着的确让人痛心。 仿佛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到现在死的死,伤的伤。 傅清浅承认,揭露常远和苏萌萌的私情的确有博弈的成分。她要博得沈叶白的信任与欢心,就要不断的加大取胜的砝码。 不想,会被有心人利用,闹到今天这步。 傅清浅抽回手,她一改初衷,稳坐在那里没有离开。 “沈流云不肯见你,这完全怨不得她。做为朋友,你既然背叛了她,她就有憎恶你的权利。” 苏萌萌神色落漠的说:“我知道,她一定是彻底厌恶我了,所以,即便知道了我和常远的事,连质问我都不屑……我倒希望她劈头盖脸的骂我一顿,或者干脆打我一巴掌,也好过这样的蔑视。”她抬起头说:“如果我说出来她为什么厌恶我,你一定觉得我是个坏女人。” 傅清浅说:“做我们这行的,一般不从道德层面去评价一个人。” 或许是羞于启齿,苏萌萌艰难的说:“我的确是个坏女人……流云她早就看透我了,只是她太善良,愿意相信我们的友情。一直以来我都有个不良嗜好,就是抢别人的男朋友。我现在的男朋友就是从别人手中抢来的,之前谈的两个也是,一个有女朋友,一个是有妇之夫。从暧昧到与对方发生关系,直到对方愿意为了我抛弃另一半,我便索然无味的退出。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不能好好的经营一段感情,总是充当邪恶的第三者。” 傅清浅眯眼审视着她:“沈流云了解你的感情经历吗?” “她了解,可是,她不知道我内心的真实感受。她以为我是被骗,或者是一时糊涂,因为最后我总会离开,并不会跟哪个在一起。然而,在这个过程中,我却充满兴奋。” “直到你将手伸向常远,他也愿意为了你抛弃沈流云吗?” 苏萌萌看了她一眼,凄楚的摇头:“怎么可能,我哪里比得上流云。” 傅清浅想,这就对了,所有症结的关键所在。 “方便介绍一下你的家庭情况吗?” 苏萌萌乏味的说:“我的家庭很普通,爸爸妈妈,还有一个弟弟。” “你跟你弟弟的关系怎么样?” “不怎么样,他出生后,我一度受到爸妈的冷落,为了重获关注,我学习很努力,处处都比他做得好,爸妈才终于又把注意力转到我身上。” 傅清浅听出了她性情中的争夺和比较,或许还有其他。 “你母父呢?他们的感情怎么样?” 苏萌萌说:“别人说很好,但我不觉得。” “为什么呢?” “我讨厌我妈对我爸惟命是从的样子,她在我爸面前的软弱和顺从,让我觉得她一点儿尊严都没有。” “这就是你的问题所在了。”苏萌萌狐疑的睁大眼睛,只听傅清浅又说:“你展现自己最好的一面,或者刻意增加相处时间等手段,努力将一个男人的注意力从另外一个人身上转移到你身上来,你觉得这是种胜力。你有没有觉得,这跟曾经你与弟弟的竞争有很大的相似之处?你努力将父母的注意力从你弟弟身上转移到自己身上,到现在其实你在感情上也一直在复制那时的争夺模式。还有,就是你对妈妈的不接纳,促使你想活成和她不一样的人,想在亲密关系中占据主导地位。你不想受她影响,就朝着与她截然相反的反向去做,岂不知反向认同也是影响,致使你走上另一个极端。” 苏萌萌目光微微颤抖,她捧着杯子,像捧着自己滚烫的情绪。 “那我现在的痛苦又是怎么回事呢?” “你现在的魔障是因为你在这场争夺中还没取胜,常远就死了。而沈流云一直以来的不为所动,更加重了你的挫败感。被击败已经很难受了,偏你良心尚存,同时又对自己的行径充满负罪感。几种情绪交织,你无法消化,就被它吞噬掉了。” 苏萌萌低下头,豆大的泪珠子静静的往下落。须臾:“傅小姐,你说我该怎么办?现在的我真的很痛苦。” 傅清浅说:“我给你个号码,你去找他聊聊吧。” 她将林景笙的号码给她。最后还留了自己的,傅清浅说:“有什么问题,之后可以给我打电话。” 从茶楼里出来后,她驾车离开。 后视镜中那个萎靡纠结的女孩儿还在久久凝视着她离开的方向。 拐过弯,傅清浅给林景笙打电话,告诉他后续会有个咨询者给他打电话,并嘱咐他务必给她帮助。 林景笙问她:“什么重要的人物,你朋友吗?” 傅清浅说:“苏萌萌。” 林景笙反应了一下:“沈流云的闺蜜?”他更吃惊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古道心肠?” 傅清浅不答反问:“你不是想帮沈流云,除了常远,谁说这个苏萌萌不是症结所在。”别忘了,沈流云受到的其实是爱情和友情的双重打击。 林景笙坦然说:“就因为关系太密切了,所以,两个任务我没办法同时做。我不能保证在接触两个来访者的时候,理智和私心能完全分开。” “将苏萌萌交给其他人做,我做为业界的污点,不好直接推荐。” 林景笙听着很不是滋味儿:“乱说什么,过段时间风头过了,肯定要再回来。” 傅清浅笑笑:“做什么不是为了混口饭吃,无所谓啦。苏萌萌交给你了。” 挂断电话后,她即刻陷入沉思。 给常远打电话的人一定已经查不到了,他的遗体都被常家人带回去火化了,遗物更加没办法找寻。一切都死无对证。 剩下的,也就一个苏萌萌。 第035章 有沈总就够了,还要脸做什么 几天来,沈叶白一直住在医院里。 伊青坚决不允许他出院,担心修养不好,日后会落下病根。 沈叶白的工作被搬到了病房,秘书每天来回往复,把他需要的文件和处理的事宜拿过来。 沈叶白平时工作就不像别人那样的有板有眼,待在医院更觉得倦怠。 他扔下文件夹,等秘书离开,终于不耐烦的说:“你不需要回家照看我爸吗?不是说他这几天又心脏不舒服。” 伊青低着头削苹果,闻言瞪了他一眼:“你爸心脏不舒服,多半是被你气的。” “那你们将我逐出家门好了。”沈叶白满不在乎的说。 “你瞎说什么呢?我们还不是为你好。” 沈叶白听到这句话,和所有叛逆期的孩子反应差不多。 他冷笑一声躺回床上。 “沈流云呢?不需要看着她吗?” 苹果削好了,伊青将它切成均匀的小块。一边动作一边说:“关键时候你妹妹比你省心多了,她情绪还算稳定,知道按时去找咨询师疏导情绪。” 沈叶白枕着手臂:“她去找咨询师疏导情绪,就叫省心。我和咨询师碰个面,就叫一对狗男女。” 伊青愤慨的说:“你要好好找个心理医生,谁会不同意?可是,那个傅清浅是什么东西,她的专业技能可信吗?安少凡不是她害死的?” “她的专业技能不可信,不然呢,我找她是上床吗?” “你……”伊青被他气得哑口无言,不慎将水果盘都打翻了。 恰巧安悦如推门进来,先看到一地狼藉,接着是伊青怒不可遏的样子。就猜到母子两人又斗嘴了。她连忙打圆场说:“阿姨,是不是叶白又惹你生气了?” 伊青重重叹了口气:“他就是存心想气死我。” 安悦如轻笑:“怎么会,他是这几天被闷坏了,才刻意闹脾气。”她接着又说:“阿姨,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我来照看他。” 伊青想出去透透气,也想留出两人独处的时间,她说:“好吧。”走之前叫看护将地面打扫干净。 人一离开,安悦如靠到床边。 “阿姨每天照顾你,多辛苦了,你就不能消停点儿。” 沈叶白仍旧背对她躺着:“要做就做社会主义接班人,步我妈后尘没意思。” 安悦如哭笑不得:“你觉得和跟阿姨是一伙的?多大的人了,你幼不幼稚?” 沈叶白沉着嗓子说:“真困得厉害,你不用陪我。” 安悦如态度温和:“困了你就睡啊,又不吵你。”她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包里的电话响了起来。她连忙起身去外面接听。 没过一会儿,房门又打开了。有人轻手轻脚走了过来,用指头轻轻戳了两下沈叶白的脊背。 沈叶白一阵烦躁:“回去吧,别吵我。” 抱怨的声音即刻传来:“刚来就下逐客令,好歹允许给沈总请个安再打发也不迟吧。” 沈叶白猛地睁开眼,转过身,就见傅清浅一脸谄媚的笑意。 这个表情有多惺惺作态她自己肯定知道,更别说沈叶白能否一眼看穿。但越满是瑕疵,也越显得真实。 沈叶白忽然觉得这是最赋情趣,也最生动的一张脸了,笑容假亦假,可生机勃勃,比那些真正无懈可击的精致容颜鲜活得多。 他的心情跟着舒爽起来,却故作冷言冷语:“来看我死了没有?” 傅清浅只差替他捶肩捏背,她凑近了说:“沈总吉人天相,怎么可能有事。光看面相,就是大富大贵之人。” 沈叶白按着她的额头将脸推远:“能再假点儿吗?” 傅清浅笑起来:“不是为了讨沈总欢心么。” 沈叶白跟着动了下嘴角:“还以为救了一只白眼狼,看样子是良心发现了。” 傅清浅叫苦连天:“天地可鉴,我是打算知恩图报的。但是,每次过来沈总都被众星捧月,想出现都没机会。”说话时,她贼溜溜的看了一眼门板,不确定安悦如何时会推门进来,实在不想同她短兵相接。 她已经要走了。 沈叶白冷冷地盯了她一眼:“看病人不需要带东西?” 傅清浅比了一颗红心送给他。 “之前带了水果,送不出去都烂了。今天就想着,如果有幸见到,就把自己的一颗赤诚之心送给沈总。”她匆匆说完,又看了一眼门板说:“沈总,你好好休息,有机会我再过来。” 她跟个神秘的女间谍一样。 沈叶白伸手攥上她的手腕,懒洋洋的睨着她:“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傅清浅提醒他:“安悦如随时有可能进来,沈总也不想我们在你的病房里唇枪舌战吧?我可是趁她去楼梯间接电话才溜进来的。” 沈叶白眯眼看着她。 穿了病服的沈叶白,没有打发蜡,松散的发线隐隐摭住一双桃花滟滟的细长眸子,像个反叛的少年。一点儿西装革履,冷清严谨的样子都没有了。 傅清浅的手臂还被他攥在掌心里,她看了一眼,突然笑了声:“如果沈叶白失踪了,天下会不会大乱?” 汽车一路驰骋,奔着长河落日的方向,在金光大道关闭之前,追赶最后一缕余晖。 车窗打开着,吹着傅清浅一头海藻似的长发,一边胡乱抽打着自己的脸庞,一边向副驾驶的男人肆意延展,尽情撩拨。 沈叶白没有躲闪,俊颜被她细碎的发梢一再划割,痛痒难耐。 车子开到路口停下,并排车内的男子忍不住冲她吹口哨。 戴着太阳镜的傅清浅侧首,妩媚的抛出一个飞吻。 下一秒,车子离弦的箭一样再度射出。 沈叶白至始至终冷眼旁观。 一个姿势坐久了,他换了一个姿态。将那条完好的胳膊架到车窗上,修指按压眉骨,思索被傅清浅“诱拐”出来的全过程,或许真是被憋疯了,她一个贼兮兮的表情,他就忍不住蠢蠢欲动。 不仅被她拉着出来,还主动将性能良好的跑车借给她。 沈叶白的眉头蹙得更甚。 傅清浅扭头看了他一眼:“怎么,后悔了?” 沈叶白漫不经心的转过头:“你还能再浪点儿吗?” 傅清浅浅笑连连:“带着冠盖京华的沈总一起私奔,心情难免激动得飞起来。” “私奔?”沈叶白薄唇中挤出几个字:“一个女人说出这样的话,脸呢?” 傅清浅满不在乎的说:“有沈总就够了,还要脸做什么。” 第036章 未了情结 她语气轻佻,望着晚霞的瞳色沉沉。 早几年她就预谋过私奔。 那时候考虑到宋家可能不会接受她,宋楚就说,如果家里不允,他就带着她一起私奔。 私奔啊。 和心爱的人一起。想想都觉得刺激。 傅清浅握着方向盘,坦诚说:“私奔是我生命中一个未完成的情结。以至于现在做梦还时常梦到。” 梦里提着大包小包的李行,不是出门时找不到鞋子,就是时间紧迫,赶不上要坐的车。最后都是在急切中痛苦的醒来,没一次能得偿所愿。 沈叶白疑惑的看着她。 傅清浅的声音夹杂在风里继续说:“几年前喜欢过一个人,家势很好,他们家看不上我的出身。当时两个人就信誓旦旦的,如果对方家长真的不接纳,我们就私奔。” 沈叶白淡淡的“嗯”了声。 傅清浅没见过听故事这么不热情的。 “你怎么不问后来怎么样了。” 沈叶白露出他招牌的冷笑:“如果最后私奔成功了,你还用拉着我帮你完成那个未完的情结吗?”他继而又说:“私奔也是你自己脑补出来的,这种傻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做。” 傅清浅告诉他:“一辈子还长,凡事不能言之过早。” “难道你不知道还有一句话叫一眼万年吗?很多人的生命都是一眼看到头的。” 傅清浅侧目:“沈总,你这个人还真是不解风情,没有半点儿浪漫可言。” “浪漫也要分人。” 傅清浅啧啧:“就知道我这样的入不了沈总的法眼。” 沈叶白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我们去哪儿?” 傅清浅说:“不知道,开到哪里算哪里吧。” 沈叶白深陷进座椅里,一点儿担忧也未表现出,他瞌上眼说:“到了叫我。” 本就安静的男人,沉寂的速度飞快。 轻微的呼吸声都没有,傅清浅看他两扇长睫,沾了一点儿金色的光辉,像洒了一层花粉似的,长而璀璨。 男人不该长得这么好看,他更不该长成这个模样。以至于引起了她无限遐想。恍惚间她甚至觉得自己梦想成真了。 傅清浅转过头,心里微微泛起酸楚。 安悦如打完电话回来,就发现沈叶白不见了。 医护人员都说没有看到他。 安悦如在医院里找了一圈,最后不得给伊青打电话。 沈叶白失踪了,沈家倒不是特别惊谎。一个有理智的成年人,在医院那种人来人往的地方会发生什么事情,无非就是他自己倦怠了,偷偷跑了出去。 沈立安托医院的人调取了医院的监控录像,证明沈叶白是和傅清浅一起离开的。再去医院的停车场,发现他的跑车也不见了。 伊青火冒三丈,当着安悦如的面又不好发作。只压着怒火喃喃了几句:“这个傅清浅……该死的傅清浅……” 之前的沈叶白哪怕不近人情,但足够理智,不会做出这种荒唐行径。尤其从监控里看着,他还穿着一身病服,这哪里还是那个极修边幅的沈叶白? 安悦如盯着空荡的车位心乱如麻。 她少有不自信的时候,此刻,却被一种莫名的焦虑笼罩着。 伊青注意到安悦如的失神,担心的唤了声:“悦如。” 安悦如慌乱的收回目光:“阿姨,对不起,我没有看住他。” 伊青说:“不怪你,只要那个别有用心的傅清浅在,叶白就安生不了。” 安悦如垂下眼睑:“阿姨,我先回去了。” 伊青看着她不悦的离开。 安悦如没有回公司,直接驾车回大宅。 刘紫盈见人进来,冷嘲热讽:“呦,日理万机的大小姐,怎么有空回来。” 安悦如皱了下眉头,自从安少凡去世,她和刘紫盈的关系就变成这样了。 懒得理会她,安悦如只问:“我爸呢?” “你一心都扑在沈家了,还管你爸的死活。” 安悦如本就心烦,听到刘紫盈说话,内心更是一阵焦灼。 “你有完没完了?吃饱撑着没事干了是吧?” 刘紫盈愤怒起身:“你怎么说话呢?说你两句就不爱听了是吧?准许自己犯贱,就不兴人说吗?” 她说话一向没摭没拦。但是,这种人说话也往往更刺心。 安悦如气极了,扬手将包砸向她。 金属边缘的皮包,是很好的利器。加上安悦如的教养一向很好,刘紫盈没料到她会动手,不设防,便被打个正着。 刘紫盈捧着半边脸,哇哇的惨叫出声。 “安悦如,你竟然毁我的脸。” 安柄原听到吼叫声,匆匆的跑下楼。 “怎么了?” 刘紫盈一边痛哭一边指着安悦如:“你的宝贝女儿要杀了我!” 安悦如气得胸膛起伏,半晌说不出话来。 安柄原安慰了刘紫盈几句,让家里的阿姨给医生打电话,然后板着脸叫安悦如上楼。 “你是怎么回事?再不济她也是你阿姨,把你看护长大,你怎么能动手打她。” 安悦如几次捏紧拳头,最后慢慢放松下来。 “她说了不中听的,恰逢我心情不好,一时冲动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安柄原叹气:“她有的时候说话的确不好听,但是,你也要理解她。少凡走后,你阿姨受到的打击很大,一度要被刺激疯了。加之前几天你救了傅清浅的事,让她心里有气。所以,说话难免就不中听。” 那件事不要说刘紫盈,就连安悦如自己也很难过去心里那道坎。傅清浅的存在不知为她平添了多少麻烦,但是,当时的场景像极了一种宿命的纠葛。她不能失去沈叶白,而沈叶白那头又紧紧牵系着傅清浅,没办法,她只能拼尽全力将两人一起拉上来。 安悦如坦诚说:“想到少凡,我当然巴不得傅清浅死。但是,我总不能放弃沈叶白吧。” 安柄原点点头,刘紫盈气不过,但那种情况他是理解的。 “你做得没什么不对。只是,你阿姨那边就多理解她一下,等过段时间她心情平抚就好了。” 安悦如默然。 安柄原这才想起来:“你刚刚说你心情不好,出了什么事?” 安悦如看向他:“你跟沈家商讨我和沈叶白的订婚事宜吧,这个时候开口对我们安家最有利。” 天台上她救了沈叶白,沈家对她充满感激。加上傅清浅的侵入,让伊青急切的想要驱除。所以,没哪一时比现在缔结姻缘更适宜。 安柄原想了想:“也好,给你们把婚订了,叶白也能收收心。满城的风言风语就能跟着止息了。回头我给沈家打电话。” 安悦如终于舒心一点儿:“谢谢你,爸。” 第037章 肖想沈总大逆不道 沈叶白一睁眼,车子已经开到一处度假山庄。 傅清浅凑近来叫醒他,催促说:“山里凉,快点儿进去吧。” 沈叶白懒洋洋的眯着眼,像有起床气。 傅清浅又提醒他一次:“下车了。” 沈叶白跟着进来,条纹病服本来有些怪异,但是,穿在沈叶白的身上,就有了别样的风彩。 不知道的人,以为是病服风又开始风靡了。 老板娘看到两位进来,目光集中到沈叶白身上。他两手插在上衣的口袋里,慵懒的跟在傅清浅身后,神色桀骜冷淡,像一只乖张的小兽。 她忽然来了兴致:“两位来度假的?” 傅清浅笑言:“私奔。” 老板娘哈哈的笑了声:“真会开玩笑。”她开始帮两人找合适的房间。 当季的客人很多,大床房只有一间。 “你们就住这间吧。” 傅清浅说:“要两间。” 半梦游的沈叶白终于抬起眼皮:“一间。” 傅清浅疑惑的看向他。 沈叶白淡淡的钩起唇角:“私奔的人分房睡像话吗?” 老板娘会心一笑。 登记完毕,老板娘叫服务生将人带进去,并把车上的行李提进来。 傅清浅说:“太匆忙了,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一会儿我记下衣服的尺码和生活必需品,麻烦帮我们采购一下吧。” 老板娘应承下来。 一切都是临时起意,没有规划目的地。所以,不是规模宏大的度假山庄,住宿条件肯定跟星级酒店没办法比。只能算得上干净,清雅。 看在沈叶白的眼里就成了简陋。 前脚一踏进,就恶意诋毁:“孙二娘开的黑店吗?” 服务生还在,一脸尴尬的看着沈叶白。 傅清浅瞪了他一眼:“不用担心有人把你剁碎了做成包子馅。” 沈叶白似笑非笑的转过头:“不等剁成馅,就被你吃掉了。” 傅清浅片刻无言以对。 小姑娘脸都红了,忙说:“我先出去了,有什么事你们随时叫我。” 她将门板轻轻关合。 傅清浅哼了声:“看吧,沈总将人吓跑了。” “她不跑,我们怎么干正事。”沈叶白冲她招了招手:“过来帮忙。” 他扯着上衣叫她。 沈叶白浑起来,还真是一脸难辨。狭而长的桃花眸子,隐隐含了抹邪笑。 傅清浅原地不动的审视他。 “傻站着干什么,过来啊。” 傅清浅故作镇定:“你真想让我帮你?” “不然呢?你一路诓我到这里,不该对我负责?” 傅清浅拖沓着步伐过去,从医院出来的时候虽然将固定的绷带摘除了,但是,他的手臂拉伤严重,一侧胳膊形同摆设,根本动弹不得。 沈叶白见她慢腾腾的,那只完好的手忽然将她拉近。 傅清浅猝不及防撞进他的怀里,她轻微的呼出声,担心将他的手臂撞坏了。 蓦然抬眸,见沈叶白钩起一侧唇角,故意贴近她问:“看你一脸想入非非的样子,觊觎我美色的人多了,你算老几。” 傅清浅忙说:“是是是,我肖想沈总大逆不道,以后洗心革面,好好做人。” 沈叶白想到她一路上眉飞色舞的样子,不屑的松手:“我当是个情场老将。” 傅清浅小心翼翼完成手上的动作。 “什么情场老将啊,是跟沈总一起出逃,一时高兴得忘乎所以。” 沈叶白就是个虚情假意的人,再遇到这么一个,忽然让他极不舒服。 “你一直都这样吗?” 傅清浅看了他一眼:“什么样?” 沈叶白捏紧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凉薄的指腹暗暗用力,他脸上一点儿调笑的成份都没有了,漆黑眸子深不见底,脸上依稀布了层冷淡。 “假模假式的,让人看了生厌。” 傅清浅被捏疼了,心里暗暗抽气,脸上的笑意却丝毫未变。 “讨厌就对了,要是让沈总喜欢上了,那才麻烦。” 沈叶白眯了眯眼,修指放开。 室内的温度有些高,傅清浅想着赶紧打发他去浴室,她去敞开窗子透透气。 她连忙去浴室,哗啦啦的水声传出来,很快氤氲的热汽弥漫整个空间。傅清浅被熏染得双颊痛红,最后连眼睛也红了。 她小心的收敛情绪,出来唤沈叶白:“可以了,沈总。” 沈叶白站在窗前吸烟,光裸着脊背。夜风很大,倒吹进来,浓烈的烟气直扑上面。 傅清浅快步过去关紧窗子。 “你疯了?站在风口上吹。” 沈叶白掐灭手里的烟,淡淡说:“透透气。” 傅清浅告诉他:“山里的风凉,你的身体现在这么直吹受不了。” 沈叶白挑了挑眉:“所以要你帮忙暖。” 又来了。 沈叶白不正经的时候倒给人一种温柔的错觉,可是,凉薄如玉的男人,又随时会冷却下来。而且,一旦冷却,就是凉入骨髓。 傅清浅催促他:“快去洗澡吧。” 酒店很快将换洗的衣服送了过来。 傅清浅在房间里转了几圈,最后忍不住也到窗前抽了一根烟。 沈叶白还没有出来。 傅清浅看了下时间,过来轻轻扣动门板:“沈总,好了吗?” 里面除了哗啦啦的水声,再没有别的声音了。 傅清浅贴在门上听了会儿,毅然决然推门而入。 “沈总……” 一步入就傻眼了。 好一幅美人出浴图。 《洛神赋》此时用到沈叶白的身上也不为过。 男人妖艳起来,一点儿不比女人差。 雾气缭绕中,傅清浅目瞪口呆,但很快,兜头一条毛巾盖了过来。 “看够了吧?” 随即一双手按着她的肩膀将她转了个身推到门外。 门板在身后用力关合。 傅清浅扯下毛巾,反应了一会儿,突然抑制不住的好笑。放荡不羁的沈叶白竟然把她当成了登徒子? 她在门外大喊一声:“衣服放到床上了,我出去走走。” 傅清浅从酒店出来,打量四周的环境。 人工痕迹不是特别明显的度假区,除了酒店建造的相对不错,山水保留了很大一部分的原生态。傅清浅沿着半暗不明的山路往上走,脚下是石阶,两侧是黑黝黝的森林,不时传来虫鸣声。 再往上走,竟有一片湖。 第038章 无休止的试探 人工搭建的竹桥和凉亭,和来时的路上一样挂着大红灯笼,滟红的水波随着晚风一同摇曳。清凉的水汽也一并扑上面,傅清浅闻到一股花香,只是说不出是什么花。 傅清浅在湖边坐下,她又想抽烟了。这不是个好习惯,念想被她强制压了下去。 沈叶白换好衣服出来,问服务生,得知傅清浅上山去了。 目所能及,大红灯笼高高挂,沈叶白对这里的艳俗品味不敢恭维,怎么看都感觉瘆的慌,傅清浅一个女人竟然不觉得害怕? 服务生盯着沈叶白的侧颜发呆,只觉得俊美如雕像一般。 沈叶白走出两步,又回头:“有手电筒吗?” 服务生连忙点头:“有的,我去帮你拿。” 沈叶白面无表情的接过手电筒:“谢谢。”他也踏着石阶上山去了。 一束灯光斜射上来,傅清浅很快就注意到了。 看清是沈叶白,她起身迎上去:“你怎么来了?” “嚯。” 沈叶白光顾打量四周的环境了,面前突然冒出一个人来,迎着光,面目模糊,他抚着胸口惊叹一声。 重伤的手臂再度传出撕裂的痛楚,沈叶白蹙起眉头。 傅清浅惊恐的抚上他的手臂:“你没事吧?” 沈叶白垂首静止,缓解疼痛。 傅清浅闻到他身上一阵阵的香气,将花香都盖过去了。 这样一个肉体凡胎,却忽然给她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沈叶白暴躁出口:“你是女人吗?三更半夜跑到这种黑灯瞎火的鬼地方来。” 傅清浅接过他的手电筒:“特征这么明显,沈总还看不出来吗?” 沈叶白冷冷盯了她一眼:“这脸皮厚也是天生的吗?” 傅清浅暗笑:“沈总,你是怕黑吗?” “我怕女流氓。” 傅清浅见他的手臂貌似没什么大事,边下山边说:“你若誓死不从,女流氓能将你怎么样。” 沈叶白冷笑:“我是怕我将女流氓怎么样了。”他扫了傅清浅的胸口一眼。 半点儿猥亵的意味都没有,绝对只是挑衅。 傅清浅含了含肩,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你怎么上来了?” “担心无辜男青年惨遭祸害。” 傅清浅哭笑不得:“看不出来,沈总竟然宅心仁厚。” 沈叶白有些烦躁,山里的蚊子特别多,貌似还是变异的新品种,从他出来就一直围着他打转。见傅清浅不为所动,他很好奇:“这皮真比一般人的厚吗?蚊子都咬不透?” 他伸手捏上她的面皮。 傅清浅没设防,微微怔了下。 沈叶白也愣住了,指腹间细腻的触感不是虚的,本来伸手过来的时候不带一点儿感情色彩,这会儿指腹僵硬,不知该弯曲还是该伸展,定在她的脸上动弹不得。 最后还是傅清浅扯掉他的手:“我的血蚊子不喜欢,不像沈总,受万千物种追捧。” “有这个贫嘴的本事,不如想什么办法帮我驱除。” 他们不可能只在这里住一个晚上,总不能天天任由蚊子啃。 傅清浅一面拍打一面说:“去向酒店要个驱蚊药剂和手环,他们肯定有这些东西。” 一回到大堂,傅清浅就向酒店的工作人员要这些东西去了。 沈叶白觉得痒,就先回客房了。 等傅清浅拿上东西进来,见沈叶白坐到床上已经准备睡了。 她把东西放到一边,告诉他:“再出去记得带上。老板说这里的蚊子凶是凶了点儿,但没有毒。” 沈叶白提醒她:“晚上不许磨牙打鼾说梦话。” 傅清浅说:“我睡觉很老实的。”她走到一侧,弓身爬上床,直逼沈叶白而去。 沈叶白桃花眸子微微眯起,盯着她充满魅惑的动作。 “打算投怀送抱么?” 傅清浅微笑:“沈总多心了,床单皱了,帮你铺平。” 沈叶白愤愤:“一边儿去。” 傅清浅笑着退下床。 “沈总先睡吧,我去洗澡。” 看沈叶白躺到床上,盖好被子。 “啪啪”两声,傅清浅将室内的灯全部关掉了,接着传来衣料摩擦的细微响动。 她在黑暗中将衣服脱了,然后去浴室里洗澡。 女人的身体是皎白的,比月光有过之而无不及。 沈叶白枕着手臂,并没有闭上眼睛,所以,那道皎洁的光亮自黑暗中静静绽放,缓慢游移。 傅清浅拧开花洒。 热水顺着脸颊一直淌到脚下。 浴室的门都没有反锁,若是跟其他男人一起,傅清浅绝不敢这么大意。 但沈叶白是个例外。 因为傅清浅明确给过他机会,只要他想,便宜随时都可以占。但沈叶白明显不想,他或许是不想跟她有太深的纠葛,也不希望两人关系过密。至少不能渗透进他的感情世界中去。 所以,即便提出跟她共处一室,更多的也是试探。 在她和沈叶白之间,试探是无止境的,他们仿佛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看透对方。通过一次次的试探,傅清浅抽丝剥茧,对他的了解逐步深入。而沈叶白也用这种不太尴尬的方式,艰难的将自己的心扉一层一层的打开。 如此,傅清浅也不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洗完澡,傅清浅简单的吹了一下头发出来。 室内很安静,山间明月被树影过滤之后,落在酒店的地板上。 傅清浅借着月光看到沈叶白已经睡着了。 睡相真安份的男人,侧身躺着,身体微微蜷缩,呼吸清浅,微不可寻,清俊脸颊因为静谧,屏蔽一切喜怒哀乐的情绪后就只有绝艳。 傅清浅忍不住凑到床边看了一会儿,心中啧啧:“秀色可餐。” 她拿了一张毯子到沙发上睡。 白天开了很长时间的车,躺下来就觉出累,所以,很快睡了过去。 夜里,是被梦呓声惊醒的。 傅清浅猛地睁开眼睛,就听到沈叶白的呼喝声。她连忙将床头灯打开,只见沈叶白修长的身体微微蜷缩,俊秀五官轻拧,即便梦外,都感受到了他梦里的抗拒与挣扎。 “沈总,你醒醒……沈总,醒醒……” 傅清浅浅拍打他的脊背。 沈叶白被唤醒,灯光猝不及防射进眼瞳,他抬起手背来挡。 第039章 理想不能达成的退而求其次 瞳光仍旧迷离而涣散。 傅清浅说:“你做噩梦了。” 沈叶白静寂须臾,仿佛不自觉回顾梦中场景。 傅清浅倒了一杯水给他:“还记得梦到什么了吗?” 沈叶白撑着床面靠到床头,他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将发梢都打湿了。他喝了一口水,声音低沉:“貌似和什么人起冲突,场面很混乱,记不清了。” “那就不要想了,快点儿睡吧。”傅清浅接过他手里的杯子去放好。 再转身,沈叶白坐立的身姿没动。 傅清浅问他:“怎么还不睡?吓坏了吗?” 沈叶白“唔”了声,也不知道是真的吓坏了,还是根本没听到她问的问题,看样子更像在失神。 他低头沉默了一会儿,侧首问傅清浅:“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睡?” 他眯着狭长的眼睛,床头朴实无华的橘色灯光将他眼角的艳色中和去一部分,平日里流转的邪气隐藏于无形,他寞然问寻的样子,竟然呆萌又无害。 这种感觉在一个二十八九岁的男人身上生发,本来就很不正常。而且,傅清浅也深知沈叶白是什么样子。 可是,无力拒绝。 傅清浅说:“我去拿毯子。” 沈叶白移到另一边,把位置腾出来给她。 “你可以跟我盖一床被子。”他接着又说:“我觉得山上有点儿冷。” 傅清浅知道这纯粹是错觉,室内开着空调,温度均衡,放到哪里都一样。 她掀开被子躺过去,一点儿扭捏造作都没有。 活到二十八岁,一个男人的眼中是否含有情欲,她是完全看得出的。 “我关灯啦。” 沈叶白呈枕手臂的姿势“嗯”了声。 傅清浅看到他闭上眼睛,弯弯的睫毛跟小扇子一模一样。 床比沙发舒服多了,松软,温暖。被褥间除了酒店共用的沐浴露味,还有独属于他的香味,经久不散。 傅清浅拉着被角,目视灰蒙蒙的天花板想事情。 沈叶白忽然在耳畔说:“时常做噩梦为什么?” 傅清浅转过身来面对他,沈叶白的眼睛亮晶晶的,透过黑暗凝视她。 “在我看来,梦没有统一的注解,都要视个人的具体情况而定。”她停顿了一下,继而又说:“你愿意跟我更深度的合作吗?” 沈叶白说:“没办法深度合作,梦中的情景混乱得连我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只有醒来后心有余悸的感觉。” 午夜,他的声音低沉闲漫,磁性悦耳。 傅清浅听着,竟觉得身边人异常性感。 她莫明的生起一股愉悦,睡意更是一扫而空,精神许多问:“就算记不起具体情节,一个梦大体的感觉总该能说得清吧?” 沈叶白仍旧漫不经心:“激动,愤怒,醒来后……又觉得心里空空荡荡的。” 傅清浅问他:“沈总相不相信有的时候梦是对现实生活的一种补足?” 沈叶白问她:“什么意思?” 傅清浅不答反问:“你觉得现实生活中的你,给人的印象是什么样的?” 沈叶白几乎不假思索:“刻薄,尖锐。”他哼笑一声:“可能还有残酷和不择手段。” “那冷静,克制呢?” “这是每个成年人都该具备的吧?”算什么特质。 傅清浅从他的话里得出感悟:“谁说成年人就一定要冷静克制的活着?这世上还是有很多人顺从自己心意的生活。即便不是完全随心所欲,但至少不用过份克制。但如果一个人能让所有人觉得刻薄尖锐与不择手段,那就是过份冷静自制的结果了。物极必反,过刚易折,在我看来,凡事超过一个度,都是反其道而行之。” 沈叶白领悟力也是极高:“你是说我梦中所有的激愤和不平,都是现实中过份压制的结果?” 傅清浅喜欢这样直击要害的讲话氛围。她激动得坐起了身。 沈叶白嗓音不悦:“诈尸一样做什么?” 傅清浅解释说:“我坐起来说比较舒服。” 沈叶白低沉道:“我不舒服,躺下。” 傅清浅又重新躺回床上。 她捏紧拳头,雀雀欲试般:“继续正题……很多时候人做一件事,看似是遵从自己的意识,是受意识操控的结果。而实质上,潜意识却是充满抗拒的。白天你的意识层面叫你严谨自律,工作上一丝不苟,卓然出色。但你的潜意识却不喜欢那种感觉,甚至充满抗拒。压抑的时间久了,就会通过一种方式释放缓解。于是,你白天的收放自如,不动生色,到了夜晚就成了情绪的肆意宣泄。你可能激愤狂躁,甚至是冲动莽撞,不屑去掩饰自己任何情绪。和现实生活中滴水不露,无懈可击的自己截然相反,而这恰好就是一种补足。在我看来,这也是理想不能达成的退而求其次。” 后面几个字被她说得重而缓慢。 理想不能达成的退而求其次…… 他这样的人生,让人很难相信还有什么不完满。他有出色的外表,睿智的大脑和雄厚的家势,年纪轻轻事业风声水起。这样的人,分明是被上天青睐的宠儿。 要靠虚无缥缈的梦境来退而求其次寻求心理上的满足? 她竟然敢说! 适应了黑暗的双眼,让对方的眉目依稀可见。但仍像浮着一层黑色的面纱,若隐若现。到底是什么样子,多半还要揣测。 沈叶白伸出手来,在她的脸颊上捏了捏。因为看不到他的神色,所以,不知此举为何。 “类似的话你已经不是第一次说了,在会所你也说过一次。你凭什么认为,现在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 傅清浅抓住他的手,她吹出的热汽就拂在他的掌心。 “在会所那次多半是靠运气,毕竟有据可寻的东西太少了,信口胡诌一些,能中多少算多少。”她感觉沈叶白捏她的动作重了几分,她笑着说:“但现在不一样,就因为那个夹缝中放风筝的孩子,就因为那个风筝鲜红,那样具有生命力。所以,我揣测沈总或许还有另外一种想过的人生。” 那种人生又是什么样子呢? 沈叶白的手指微微一顿,从她手里抽出来。他翻了个身,结束今晚上的对话。 那种难耐的滋味让傅清浅如鲠在喉,但是,心理攻势本来就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急也没用。 她翻了个身,再度面朝天花板。 第040章 多少感情都心存算计 几分钟后,本以为沈叶白睡着了,忽然又听他问:“是你过来抱着我,还是我过去抱着你?” 傅清浅的思绪被打断,脑子有片刻的短路。她竟懵着脸说:“我不冷。” 沈叶白任性似的踢了一下被子:“谁说你冷了。” 是啊,谁管她冷不冷。 傅清浅连忙过来帮闹小性的人儿拉上被子:“忘了沈总大伤未愈,身体羸弱,来,盖好被子。”她离他近了几分,但也仅是近了几分。并不敢真的靠近,或者上前抱紧他。 那段距离于别人,或许是底线。对傅清浅而言,却仿佛隔着一个人。 被褥间沈叶白一只大手按着她的腰,野蛮的将中间一点空隙挤尽,不管她愿不愿意,是否做出轻微的抗拒,他就让她的身体紧贴上他。 灼热的温度传导。 沈叶白的话语却冷透了:“你的八面玲珑,风情万种呢?”比起那个低眉顺眼,一脸谄媚的人,现在的傅清浅身体僵硬,跟僵尸差不多。黑暗中,他冷嗖嗖的讽刺再度传来:“收起你的假惺惺,承受不了的事情,就不要装出无所畏惧的样子。不然结果可能是将你在乎的东西击得粉碎。” 什么是她在乎的东西呢? 当然是宋楚。 可是,沈叶白如何知道他们之间横亘的是一个人? 他知道她所有的坦然随意都是装模作样,实则在她的身体里,有一个灵魂操控着她。让她扔不下,也放不开,更不能将自己摊开后置于一个人身下。 傅清浅的身体渐渐冷透了,刚刚还觉温暖的室内,竟冷得她一个激灵。 她颤抖的身体还在他的掌控之内,所以,沈叶白也感受到了她身体的变化。 他磁性嗓音又过份性感起来:“是我抱着你,还是你抱着我?嗯?” 傅清浅推开他,骨碌翻到床下。她披了一件衣服到室外去。 沈叶白太可怕了,他变化莫测,她完全摸不透他……傅清浅一路走出来,头脑中就只有这个念想。 他一把就捏正了她的软肋,因为对她了如指掌,所以,知道她哪部分是真的,哪部分是假的。所以,当她像个跳梁小丑在他面前上蹿下跳的时候,才会让他感觉厌弃。 傅清浅焦躁的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上。 一团一团白色的烟雾,像冷气一样在空气中扩散。廊灯下看得很清楚。 傅清浅吸了两口,蹲在地上凝视摇曳的红光。她心里惊悚的涟漪也随之一圈圈的荡开。 沈叶白调查过她了,除了伊青知道的那部分污浊不清的成长经轨迹,他还知道宋楚……那么,宋楚死后,她的那段患病经历,他一定也都了解过了。不然沈叶白不会因为她心底的执念,说她假惺惺。 他完全看穿了她,单剩一俱皮囊,他当然不感兴趣。 就算用来暖被,其实他也是不屑的。 他就善于用这种让人极度不舒服的方式警告对方安分守己。 而最让傅清浅羞耻难耐的,是他完全看穿了她的意图,一切暧昧行径都是有意将自己和他捆绑在一起。引发别人误解。比那些捆绑炒作的明星还要令人不耻。 傅清浅的脸上火辣辣的,她有些不知道明天该拿什么样的嘴脸面对他了。 蹲了一会儿,傅清浅掐灭手里的烟回室内。 不管沈叶白是真睡还是假睡,她都不敢再去撩拨他,乖乖的抱上毯子躺到沙发上。 余下失眠多梦的人就换成了傅清浅。 当天的第一个来访者,林景笙精力最旺盛的时候,手边的咖啡他一口没喝。 相比,对面的沈流云有些无精打采。 她还是从常远的阴影中逃不脱。 “真的,大叔,我没办法让自己置身事外。如果只是分手,痛苦一点儿都可以忍受。可是……常远死了,我觉得与我有脱不了的关系。一想到他的家人可能会因此痛苦万分,我就被负罪感压得喘不过气来。” 咨询室内,沈流云低着头,说话的时候纤细的手指紧紧交握。 这是她最平静的时候了,轻言细语。以往不管说到痛经,还是遭男友背叛,都惊天动地的,倒让林景笙觉得没什么。一切不过一个无聊女孩儿的小题大做。 但现在不一样。 人最难承受的就是负罪感,一句“我有罪”就能将人心紧紧虏获。而且,一旦背负上,就很难再卸下来。 这也是为什么许多教徒用声称自己有罪,来坚守一辈子的虔诚。 林景笙靠在椅背上看着她:“你觉得常远的死,是你一手导致的?如果你不跟他分手,或者干脆没跟他恋爱,他就根本不会死了是不是?” 沈流云点点头。 林景笙叫她抬起头来看着他,他一脸严肃的告诉她:“你完全不必有这样的想法,因为,你根本不配!” 沈流云雾蒙蒙的眼睛里满是错愕。 林景笙再次强调:“对,你没有听错,我说你不配。你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对常远也远没有那么重要。以至于你的去留会直接关系到他的生死。每个人的命运都操纵在自己手里,其他任何人都无法替他人的命运做抉择。 天底下分手的人不计其数,为什么别人都没死,他却死了?是分手必然能导致一个人的死亡吗?答案肯定不是。所以,他的死也明显不是你和他分手造成的。设想,如果你们分手后,他的事业仍旧一帆风顺,你觉得他还会做出这么偏激的行为吗?” 沈流云悲伤之余,顺着他的话思考。 “或许不会吧,如果生活风声水起,他可能会更早的忘记我。 “既然如此,与其说他的死,是和你分手造成的。不如说他承受不住事业失败的打击。这种人,根本没有面对生活的勇气。 其实就算你们在一起,你扮演的也仅人恋人的角色。不能因为你是豪门千金,就要保证他的事业乃至人生都要一帆风顺,不然他就有理由心存怨恨。是他到死都没有搞清楚,爱情的真谛是什么。自己找的到底是个女朋友,还是助他飞黄腾达的云梯。” 说到底,沈流云“豪门千金”的身份太诱人了。光环很容易盖过爱情的光环。只有强大的爱,才能抗拒这种诱惑,单纯只是爱她,完全不想用从她的身上获利。 第041章 被沈总夸赞是件生不如死的事 心理困惑不是一两次咨询就能缓解的,尤其沈流云这种情况,想从困惑中完全走出来,仍旧需要时间。 此次咨询结束后,助理将人送出去。 林景笙靠到椅背上点着一根烟,刚拿到手里,沈流云又探进头来。 “大叔,除了咨询时间,我能给你打电话吗?” 林景笙捏了捏烟身:“尽量不要打,对咨询不宜。”见沈流云忽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默然的将他望着,他放下烟又说:“情绪实在混乱的话,也可以打。” 沈流云梨花带雨挤出一个笑:“好的。再见,大叔,我走了。” 林景笙点点头。 门板关合,他将烟叼到嘴上点燃。 不得不说沈流云的情绪很有感染力,不管快乐,还是悲伤,或许是发自内心的缘故,很容易就将人带入其中。跟着她一起欢笑或者沉沦。 林景笙很想帮她,他本来想给傅清浅打通电话,商量一下对策。转而想到她已经失联两天了,打她的电话也不通。 自从傅清浅和沈叶白搭上边后,就变得十分怪异,林景笙也闹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什么。只是觉得越来越不了解她了,也或者他从来都没有真正的看懂过她。 他烦躁的掐灭手里的烟,再度拔打傅清浅的电话,语音提示关机。 林景笙将电话扔到一边,起身走到窗前。 山里的空气特别好,尤其早晨,空气温润,夹杂淡淡的花香,很有提神的功效。 沈叶白貌似也有生物钟,时间一到就醒来了。只是起床的时候冷着脸,所有动作懒洋洋的,一看便是有起床气的人。 傅清浅不会傻到这个时候招惹他。她换好衣服率先去林间走了一圈,让颓然的自己瞬间满血复活。 回来时,顺便叫服务生把早餐送到房间里。 为了避免沈叶白有心理阴影,小笼包类的早餐就干脆免了,她直接让酒店送两份西式早餐过来。 再回房间,沈叶白已经一只手艰难的完成了所有事情。 看到傅清浅,他的脸色难看:“说你几句,就不管我的死活?” 傅清浅反应了一下,失笑:“你以为我在跟你赌气吗?你不知道外面的空气有多好,一会儿吃完饭带你出去走走。” 早餐很快被送了进来。 沈叶白没吃几口就放下了。 “不合胃口?”傅清浅问他。 “我对早饭不讲究。”沈叶白站起身说:“不是要出去走一走。” 傅清浅匆忙吃完最后一口,跟着他一起出来。 太阳出来了,树叶上的露珠被蒸发殆尽。阳光穿透树木的缝隙,密密匝匝的落到人的身上。 沈叶白就沐浴在这样的阳光里,一眼望过去,如负锋芒,丰神俊朗。引得其他游客都忍不住多看一眼,这样的人实在太引人瞩目了。 傅清浅随着他拾阶而上。 昨晚被“刺破”的尴尬已经被傅清浅自动抛之脑后了。 谁不是戴着面具活着?即便不到这个程度,完全袒露心扉也一定没几个人做到。 沈叶白深谙此道,又怎么可能不懂其中道理? 他只是习惯了掌控别人,天生有洞察人心的本事。忽然有一天反过来有一个人对他做这种事情,他便像受到了挑战,对此满是执拗与抗拒。或许,还有些许的恼羞成怒。 但正因为如此,才说明她的那些揣测离他的核心部分很近了。 “沈总,聊聊我的报酬吧。” 沈叶白侧首看她。 傅清浅解释说:“你不是雇佣我了嘛,我们这样算是雇佣关系吧?”她接着又说:“我的行事风格,沈总可能不是特别喜欢。但是,力求解决沈总的心理困扰上,我自认还算尽心尽力,绝对没有耍滑头。值得沈总为我支付薪酬。” 沈叶白迈着大长腿,只看脚下的路,半晌没有应答。 傅清浅等了等,又说:“我也要过日子啊,不然每天这么陪沈总转悠,总有坐吃山空的一天。” 她说的有点儿夸张。 沈叶白也知道她在故意添油加醋,心想,这个女人还真是不知悔改。他仍旧漫不经心的:“说说你的理想薪酬。” 傅清浅不说两眼放光,但明显笑了一下。 “唔,一般的心理治疗是物价局定价,我们和医院不同,大都按市场定价。以我的工作年限,是每小时六百块。” 沈叶白说:“就按你说的办吧,一天几小时你自己统计,月底秘书将钱打给你。” 傅清浅伸出手来。 沈叶白眯了眯眼:“干嘛?” “握握手啊,合作愉快。”看他不动,傅清浅主动抓住他的手,用力的握了握。“凡事讲明白一点儿,才更容易掌握一个度,也更有利于日后的合作是不是。” 沈叶白抽出手:“你在记仇!” 傅清浅双手围成喇叭状,对着山顶发出一阵啊呜的叫声。 “是啊,真想变成狼一血昨晚的耻辱。” 沈叶白拿“你是奇葩”的眼神看了她两秒钟,神色还是忍不住缓和,眼底隐隐约约的蕴了层笑意。 一直抵达山顶,哗,眼前的湖光山色实在美极了。 湛蓝的天空下,一山连一山的苍翠迷离到天边,群山裹挟着一汪碧湖,俨然晶莹剔透的翠绿宝石。湖中漂浮的竹筏上有人在拍婚纱照,曳地婚纱一直浸进湖里,远远看去,似激起的千堆白雪。 傅清浅深吸口气说:“乘着竹筏去放歌,应该很有世外高人的风范。” “你先坐上去,看还能不能唱得出。” 傅清浅白了他一眼:“能唱也不唱。”她叫上沈叶白:“去那边转转,看到有人在游泳。” 沈叶白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真有供人游泳的地方,边上带袖标走动的,貌似是酒店专门配备的救援工作者。看不出,小小的一家黑店竟别有洞天。 “老板还是个土财主。” 傅清浅啧啧:“被沈总夸赞也是件生不如死的事情。” 沈叶白看了她一眼说:“被我讽刺也不见得可以直接入土为安。” 傅清浅拿不解的眼光看着他。 沈叶白难得耐心的跟她解释说:“欲生欲死都不能。” “噗嗤!” 傅清浅没忍住,一下笑了起来。 沈叶白挑了挑好看的眉毛:“看吧,我讲冷笑话也是一流。” 傅清浅赞叹说:“还真是哈。” 第042章 商量订婚事宜 两人绕湖走过去。 这里的地势真是奇特,明明已经是山顶了,却在顶峰凹下去形成了一个湖。湖水被两侧伸展的石头拦成了两部分,一边大,一边小。小的那边状似水也不深,不然不会做为游泳区。 傅清浅感叹造物之神奇。 她说:“你看啊,这座山也不大,当做大的旅游景点开发也不值得。”因为从山下到山顶,一路走上来也不需要多少时间。纵然有一个湖,特色还是不够突出。“可是,跟那些远近闻名的山水名迹比起来,有没有种十分小滋的感觉。这里大多都是纯天然的,花草树木,质朴本真,屏气凝神,用心体会,很容易感受到天地的灵气。” “你到底想做什么?” 傅清浅说:“带你欣赏大自然啊。”她接着又说:“这一草一木都是有生命力的,实质上跟人类没有什么不同。要敬畏生命,融入自然,身体也能够被自然所净化。人类只有偿试着去体会世间万物强大的生命力,将自己变得渺小,才能真正的不失本心。只要能意识到自身的微茫,那些困扰我们的问题,就更加不值一提。” 沈叶白好奇的眯了眯眼:“这又是你的奇思妙想?” “沈总这么说我很荣幸。”傅清浅笑了笑:“现在有个概念叫生态自我,就是鼓励人们多到大自然中去,找到内心的安宁。” 沈叶白若有所思,果然,她做任何事情都是有目的性的。即便临时起意,也能很快规划,将任何行径都归纳到“不虚此行”的范围内。盲目,随从,貌似根本不会在这个女人身上出现。 “你还真是兢兢业业。” “现在发现酬劳付得很值了吧?” 沈叶白冷笑:“拖着一个伤残人士融入自然,你还真是尽心尽力。” 傅清浅不理会他话中的讽刺:“生态自我主要靠感受,不见得花费多少体力。一会儿我们到那边的石头上休息。” 伊青临进包间前,再次拔打沈叶白的电话,仍在关机中。 她愤愤的捏紧手机,心想,这就怨不得他们了,不要怪没有征求他的意见。 安家人已经在包间里等了。 伊青收拾好情绪,和沈立安一同进入。 安悦如欣然起身:“伯伯,阿姨,你们来了。” 安柄原笑着站起身,同两人热切的寒暄过。 几个人很快入座。 伊青问:“紫盈呢?怎么没过来?” 当然是怕她误事,因为上次的事,刘紫盈连沈叶白的仇也一块儿记上了。安柄原怕她带着情绪过来,会夹枪带棒的说话,惹得沈家人不高兴。 他笑着谎说:“她是想过来,不过今天早晨有点儿发烧,就让她在家休息了。” 伊青唏嘘:“发烧了,是要好好休息。” 安柄原点点头,接着说:“咱们没有外人,边吃边聊吧?” 沈立安说:“可以。” 安悦如就让服务生开始上菜了。 安柄原刻意带了酒过来,和沈立安喝过两杯之后,氛围渐渐活络,他开始说正事:“老哥,电话里我同你也说了,今天坐下来就是商量一下悦如和叶白订婚的事,毕竟年纪也都不小了,是时候考虑两个人的终身大事。” 沈立安对安悦如一直非常满意,他在言辞中不加掩饰:“悦如是个好姑娘,能有这样的儿媳妇,是我们沈家的荣幸。只是叶白太不叫人省心了……” 除了这些日子,其实沈叶白一直都是荒唐事频出。 安柄原是过来人,倒觉得人不风流枉少年。 “年轻人嘛,哪能要求事事都衬我们的心意。叶白那孩子有魄力,人中翘楚。日后结了婚,稍一收心,就更好啦。” 两家人眉开眼笑的应是。 安悦如向父亲递了一个眼色。 安柄原趁着酒意,接着又说:“既然两个孩子都没意见,我们也乐得他们早点儿成婚,不如今天就把订婚的日子定下来。”他跟沈立安碰了一下杯子说:“早点儿完婚,咱们也好早点儿退休抱孙子是吧。” 真是说进人心坎里去了,即便不苟言笑的沈立安,也忍不住笑口称是。 最后伊青估算了一下时间,将日子定在本月二十一号。 “休息日,方便亲朋好友过来参加订婚宴。”她侧首看向安悦如:“如果我没记错,悦如的生日也是这一天吧。” 安悦如喜笑颜开:“阿姨,您太有心了。” 两家人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饭,订婚的事宜就算敲定了。 从酒店出来,安悦如先将沈立安和伊青送上车,接着又让司机把安柄原送回去。 她这才驾车回公司。 一路上心情雀跃,几日阴霾一扫而空。倒要感谢傅清浅,如果不是她将人“蛊惑”走,为沈家人火上浇油,订婚的事只怕还不会这样顺利,至少要听一听沈叶白的意见。那个男人啊,安悦如倒不是觉得沈叶白不想娶她,但也绝对不热衷。他稍微漫不经心一点儿,几个月的时间也一晃就过去了。 想到这里,安悦如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得意。 车子从永安路上穿行过去,半下午的时间竟然堵车。 沈家的汽车被夹在长长的车流里,缓慢的走走停停。 反复几次,心焦气躁。 沈立安微微将车窗降下。 伊青知道他又想到沈叶白了。 果然,心刚提起来,就听沈立安在一旁问:“还联系不上?他不想再回这个家了是不是??” 伊青也是气急败坏,可是,了解沈立安的脾气,只得压着火说:“他还能不回来?就是医院里闷坏了,出去透透气,没两天肯定就回来了。工作总不能不管。” 沈立安阴沉着脸说:“都是你把他惯坏了。” “我对他还不够严厉吗?哪有几个母亲像我一样,他每走一步都要紧紧盯着。”说着说着,伊青眼眶发热,她扭过头去;“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你总不能让我逼死他。” 沈立安也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儿,拍了拍伊青的肩膀安抚:“好了,好了,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伊青吸了一下鼻子:“他天生就叛逆,我也盼着他结了婚就能长大。” 沈立安“嗯”了声。 第043章 最初的梦想 太阳升起来,肆意挥洒它的光和热时,山顶也开始变得热烘烘的。 沈叶白被傅清浅拉着亲近自然,慢慢的,他感觉更像在自焚,由内到外。 他有些烦躁:“我要回酒店了。” 傅清浅拉着他:“不要这么静不下心好不好,你才出来多久。” 沈叶白眯着眼:“你以为烤成肉干,就能得道成仙吗?”他不悦的抽回手。 傅清浅无奈:“你现在觉得热,太阳落山你又会觉得冷了,不然晚上过来?” 沈叶白当即否决:“不要。” 傅清浅突然想笑:“就知道你怕黑。” 沈叶白瞪了她一眼。 “闭嘴!” “沈总,你工作上那么雷厉风行的人,不要在这种时候像个被宠坏的小孩儿好不好?” 沈叶白指着她:“你又得寸进尺?” 傅清浅忘不了先前的警告,可是,辛辣感脆,无往不利的沈叶白面前,没点儿坚持也很难成事。 她干脆赖皮的抓住他的手指:“好啦,沈总,知道你修指白皙,收起来吧,继续坐下来谈天说地。” 沈叶白蹙了蹙眉,薄唇紧抿成一道线。但凡识点儿眼色的,都知道他生气了,一般在公司里他流露这样的表情,大家都会退避三舍远离他。但那是一般情况,傅清浅明显是个不识相的。而且相处越久,越发现这个女人装疯卖傻的本事一流。 不管沈叶白是冷淡,还是漫不经心,她总有办法带动他的节奏。 沈叶白被拉着重新坐下。“强扭的瓜不甜。”他的意思是强迫一个人融入自然,必然徒劳。 “谁管它甜不甜,扭下来就好了。” “你……”沈叶白曲指弹上她的额头。 这一下特别重,傅清浅饱满的额头上即刻出现两个红印子。 她睁圆眼睛想要发怒,但很快忍了下来,只是声音薄愠:“别动,坐好了。” 或许是自觉理亏,沈叶白躯体顺从。 傅清浅接着又发号施令:“闭上眼睛。” 沈叶白下意识想要反抗,眼睛已经被她伸上来的手掌覆上。 眼前陡然一黑,他的心头也跟着一颤。 傅清浅的声音犹如梦呓:“让自己的心静下来,好好感受掠过耳畔的风,和洒在身上的阳光。暂时屏蔽理智,任一切意念和想法掠过自己的大脑,不要因为微不足道或觉得不好,就加以抑制。它们都是属于你的,哪怕觉得毫无意义,也要任由其蔓延滋生,努力加深心理感受方面的注意力。那些都是可以使你看清自己,更抵达内心深处那个自己的蛛丝马迹……” 闭上眼睛果然有助于聚精会神。 沈叶白渐渐耳根清净,最后只听傅清浅说“想想你是个什么样的人。”,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了。幽静的空谷,只有风声,鸟鸣声,还有植株亲密摩挲的沙沙声。 想想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眼前的一片漆黑渐渐被各种绚烂的颜色填充。一个孩童拖拽着一尾鲜红的风筝由远及近,朝他奔跑过来。 他在那些曲折蜿蜒的夹道中灵活穿行,速度之快犹如一尾鱼。很快,那些切割整齐的建筑物平地消失,四周变成一望无际的平原。男孩儿在辽阔的空间里肆意奔跑,全身有使不完的力气,想怎样跑就怎样跑。 沈叶白心情豁达,通透,精神也为之振奋。 那个被囚禁在心底深处的自己,呼之欲出。 而男孩儿手中的那抹鲜红,也离自己更近了,就飘忽在眼前。 零碎的意念闪过,即便只有一瞬,像是打翻的酒杯,鲜红的液体倾泻而出。 他胸中的热血跟着沸腾。 细腻的指腹拂上眉心,将他蹙起的眉头抚平。提醒的声音又远又近:“观察自己,不是自我反醒。” 是了,观察自我,无需对一闪而过的意念有半点儿阻挠。自我反醒却需要批判,因此会排斥或突然中断一些感知的进入,压制意识的苏醒,反倒没办法认清那个真实的自己。 沈叶白像是在即将走火入魔的时候,受到了佛祖点拔。 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眉目微微舒展。 一切锁碎的念头,又像被阻断的河流一样重新涌动。 他只需屏气凝神,不用对任何念想吹毛求疵,诸多意念来了又去,一闪而过,却仿佛慢慢拼接出一个完整真实的自己。 沈叶白觉得自己越发贴近自己的内核!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睁开眼睛。感知和视听觉同时被盈满,又是那个熟悉的世界。 不远处,傅清浅蹲在地上和一个不大的小女孩儿说话。 沈叶白眯了眯眼,觉得傅清浅扎在一片眩光里,从没觉得哪个女人这样夺目,他不由得笑了笑。 傅清浅注意到他清醒过来了,揉了揉女孩儿的脑袋,让她去找妈妈。她起身走过来,挨着沈叶白坐下。 “要不要抽根烟?” 沈叶白伸手接过,点着后吸了一口说:“你是为了让我看清那个梦?” “更是为了让你看清自己。”傅清浅看向他说。 沈叶白眺望远方:“我知道那个男孩儿手中拖拽的鲜红的风筝代表什么了。刚刚一闪而过的念想中,我看到了红酒,而且是打翻了的红酒,没错,那风筝就是红酒的颜色。”他又吸了一口说:“我最早的梦想是当个顶级品酒师,而不是顶级投资人。” 傅清浅说:“让我猜猜你的梦想没有达成的原因。”她定定的看了他一眼说:“是因为你的母亲?从小到大,你的方方面面都受她挟制,看似那样叛逆不羁的你,其实也拿自己的母亲没有办法对不对?” 沈叶白错愕的抬眸,不可思议的凝视着她。早先他就说过,这个女人从出现,就像铺了地毯一步一步引他上前。现在沈叶白更是发现,自己再锐利的锋芒都能在她的眼中生出柔软,根本只是虚张声势。 他性感的喉结滚动两下,没有说话。 傅清浅已经赞叹出声:“沈总实在太厉害了,明明不是自己想要的人生,却能经营得风声水起,多少人羡慕不及。可见是真的天资过人。只是,这样节制的人生,难怪有那样多的意难平,需要在梦中发泄。” 第044章 沈夜白落水 在沈叶白看来,真正厉害的人是她! 傅清浅几乎三言两语就道破了他的诸多症结,只差将他的半生都看了去。 而且,还是在他极度不配合的情况下,她就像个拼接高手,将那些混乱的,形状迥异的图片拼成一个雏形。 沈叶白真难想象,再多给她一点儿时间,她是否就要将他的精神内核掘地三尺? 这样可怕的人,只适合永绝后患,或者据为己有。前者是谨防成为敌人站到对立面,后者则有望发展成难得的知己。 转瞬即逝的功夫,一个隐秘的想法便在沈叶白的心里滋生,快得仿佛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只被他灵敏的潜意识捕捉后扎根进心底,等哪一时猝不及防的长成擎苍之势。 这一刻沈叶白的心情十分复杂,他见识过的聪明女人无数,通透伶俐能识人心的也不在少数,可是没有哪一个能像傅清浅一样熟知抵达他心底深处的路径。真是让他既欣喜,又畏惧。 沈叶白禁不住自嘲说:“是不是觉得我的生活有些虚张声势?”看似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实则一直在大家长的严厉掌控之下。 傅清浅说:“怎么会,这个世界上真正能从事理想工作的人少之又少,所以近年来才空心病频出。很多人活了一辈子,却感觉自己从来没有真正活过。可是沈总在我看来还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你是真的叛逆啊!谁说做了顶级投资人就不能变成品酒师?尤其沈总这种天赋异禀的人。我在沈总的身上只看到满满的抗拒。” “抗拒?”沈叶白冷笑一声:“是顺从才对吧!” “真正的顺从,才不会给全世界人添堵。” 沈叶白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傅清浅转而说:“你明知道家人对你给予的厚望,却故意使自己的生活不圆满,这样你就有理由随时随地发泄你的怨气了。说到底就是抗拒,抗拒家人对你人生的过多干涉。所以他们越觉得为你好的事情,你越要同他们背道而驰,表现出不好……” 沈叶白打断的她的话:“所以呢?你想说何必?” 傅清浅看了他一眼,诚挚的:“有那样的家人,我一定也会被压得透不过气来。” “我以为你想说我身在福中不知福。” “是啊,沈总的生活,多少人羡慕不来。”就像尹青说的,那个华光溢彩的世界,不是谁都可以踏入的。“只是要用自由换取的,也没什么意思。” 沈叶白情绪莫名,内心只觉得舒展。他不想再继续讨论自己的生活,看了一眼天色,岔开话题说:“回去吃东西吧!饿得前心贴后背。” 傅清浅想到他早上没怎么吃东西,连忙和他一起回酒店 “真不打算知会家里人一声?” 沈叶白勾了一下唇角,“私奔啊,不该有点儿诚意?” 傅清浅看他邪魅的一脸笑,她奉送了一个毫无诚意的假笑。 沈叶白当即不满:“还能再假点儿吗?” 中午刘义之去酒店吃饭的时候听说安悦如也在那里,就刻意去跟她打声招呼。 安悦如在那里宴请客户,看到门口刘义之叼着烟站在那里,她和客户轻言两句,转身走了出来。 “你怎么在这里?” 刘义之吐了一口烟圈说:“在这里宴请,听说你也在这里,就刻意过来恭贺一声。” 安悦如知道他指的是她和沈叶白即将订婚的事。 “谢谢!” 刘义之意味不明地笑了声:“为了嫁给沈叶白,你还真是不遗余力。” 安悦如脸上不好看:“你又想胡言乱语什么?” 刘义之只是没皮没脸地笑着:“沈叶白不是失踪了吗?媒介却曝出了你们两个人订婚的消息,我甚至怀疑沈叶白是不是也被蒙在鼓里?” 安悦如警告他不要操闲心,她说了句:“去陪客户了。”转身就要回包间。 刘义之在身后说:“你想嫁给沈叶白真的是因为情深义重?如果你有其他的目的,貌似我也可以帮你达成。” 安悦如停下步伐,回头看他,她脸上的笑容讽刺:“你不够格!” 刘义之痴痴的笑着,然后又咬牙切齿地说:“很好,嫁给沈叶白早晚有你后悔的一天。” 安悦如不理会他走进去,觉得跟这样的人交涉实在大煞风景。她和沈叶白订婚的事情,风声的确是她有意无意走露的,选礼服,拟订宾客名单,再到帮着尹青一起张罗酒店,不管哪个环节都极易让风声透露。沈家也没说要刻意瞒着记者,而她不过是想给这件事情多上道保险,有什么错? 况且对待婚姻沈叶白那个漫不经心的态度,安悦如觉得给他一点儿压力很有必要。 至于刘义之的心思,她早就心知肚明。只是那样的人从来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只是碍于刘家的地位,和两人的同学关系,她一直未将话说绝。可是,刘义之这张贱嘴,实在让她讨厌。 安悦如的的手下留情,在刘义之看来仍是无情无意。至始至终他都是拿热脸贴她的冷屁股。而安悦如虽然不说拒他于千里之外,但是冷淡却极其明显。 刘义之掐灭手里的烟,悻悻然的走开了。 他一边走一边想,沈叶白要真有骨气,就一辈子都别回来。 但是,安悦如明显不担心这个。 吃过午饭傅清浅跑到床上午睡 沈叶白觉得混乱的思绪里仍有需要消化的残余,趁傅清浅午睡的时候独自去外面转悠。 傅清浅没有管他,毕竟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所以不是很担心他。晚加吃饱后,实在困倦的厉害,傅清浅倒到床上没多久就睡过去了。最后是被剧烈的砸门声惊醒的,声音慌乱急促,傅清浅还以为是在梦里听到的,她猛然意识过来,惊悚遍布全身。她没有穿鞋,直接跳过去将门板打开。 服务生慌乱的说:“沈先生落水了。” “嗡!” 傅清浅大脑一下子有些不听使唤,身体却率先跑了出去。 去到湖边的时候,沈叶白已经被救援人员打捞上岸,只是全身湿淋淋的,人也进入了昏迷状态。 第045章 患难真情 酒店工作人员明显受过专业的训练,将沈叶白的身体放正之后,迫使他呼吸复苏,并将腹内积水逼出。 傅清浅明知是救援的必要手段,但是,看那人在沈叶白的身体上按按打打,而沈叶白那样敏感,讨厌陌生人碰触的人,却紧闭双眼,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完全失去生命的征兆。傅清浅就抑制不住的浑身颤抖,她向来冷静的大脑这回完全短路了。她不顾酒店工作人员的阻拦,过去抱起他:“沈……叶白……” 她的声音破碎而颤抖,一出口,泪流满面。 她捧着这张似曾相识的脸颊,犹如置身灼热的血泊中。 这一生与她相干的生命的陨落太多了,已经不是第一次。她爸爸,安少凡,常远……他们的死或多或少都跟她有一点儿关系,所以,才会有人说她是扫把星,与她沾边不会有好结果。一般人一定少不了愧疚感吧?好在她的心脏修练得足够强大! 千夫所指,亦无所畏惧。 可是,此刻的傅清浅六神无主,他不能有事的念想非常强烈。 不然失去的,仿佛不止她所企及的,还有更多。俱体什么,傅清浅也来不及想,她只感觉毁天灭地,如果这个人不在了,可能会遗憾很久。 所以,她紧紧抱着沈叶白,就像抱着当年的宋楚,执拗又无力的与生死做着搏击。 救援现场一阵慌乱,有人劝傅清浅冷静,救援要紧。 傅清浅被两个人硬性扯开,工作人员继续帮沈叶白恢复生命迹象。 无数次按压,加人工呼吸,沈叶白终于虚弱地咳了一声。就像跃出水面的鱼儿,使出全力吐出微薄的水量。 人群却因这小小的生机振奋不已。 救援人员持续抢救。 沈叶白终于剧烈的咳了起来,身体痛苦的弯曲。 医院的救护人员已经抬着担架上来,急急忙忙将沈叶白抬往山下。 傅清浅磕磕绊绊的跟着下山,直到上车的时候,一个医护人员问她:“你是他的家属吧?” 傅清浅才如梦初醒,他是沈叶白啊! 半晌,她摇了摇头:“我不是他的家属。” 医护人员接着说:“快给他的家属打电话吧,情况很危及。” 沈叶白虽然醒过来了,可是,意识仍旧不清醒。刚刚下来的时候,他躺在担架上的身体不停抽搐,傅清浅感觉他像哪里疼,所以,一边蜷缩身体抑制,一边紧紧护着脑袋,本能呈现婴孩儿在母亲中的脆弱形态。 他那条本就受伤的手臂估计又重新拉伤了。 傅清浅酸涩的抿着唇,点了点头,这种情况的确要通知他的家人。 她拔通了尹青的电话。 …… “傅清浅,你是我见过的最不要脸的女人。” “你会不得好死!” 这样恶毒的诅咒。 傅清浅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回想她和尹青的通话。 她触及了一个母亲的底线,而且不止一次。现在尹青对她的憎恶,已经深刻进了骨子里。致使一个优雅的贵妇人在跟她对话的时候,不惜疾声厉色。那种咬牙切齿,似要连血带肉的嚼碎她。 傅清浅椅靠着医院冰冷的墙面,心神一点一点的恢复宁静。亦忍不住对今天的自己充满憎恶。 她疲惫得双手覆面,刚刚经历了一场巨大的哀伤,还是为了一个两不相干的人,实在很不应该。 走廊上响起脚步声。 途经傅清浅时,忽然顿了下来。 “小姐,你没事吧?” 傅清浅双手没有移开,她含糊的“嗯”了一声,表示自己没事。 那人明显迟疑。 站在她的面前没有动弹,须臾,他蹲下身,盯着她的双脚说;“你的脚出血了。” 傅清浅才想起自己至始光着脚的事,她像个野人一样上山下山,倒是没顾得上痛,但是,荆棘和石头还是将她的脚划伤了。 她闻言站起身,无所谓的说:“不要紧。” 目光从眼前人的头顶上略过,浓密乌黑的头发,光亮的色泽,无不彰显着健康。 傅清浅转身向楼梯走去。 付明宇何持单膝跪地的姿势侧首,脸上隐隐露出玩味儿。那个女人只差一步一个血印,冷漠的融进前面窗子投射进来的鼎盛日光里。而她身材高挑,步伐轻盈,仿佛一只性感的波斯猫。付明宇转而又想,一只不知疼不知痛的猫,肯定也是尖牙利爪。 但不管怎样,这样特别的出场方式,还是让付明宇记了一辈子。 从夏城到沈叶白所在的医院,开快车两个多小时就到了。 尹青接到电话,肯定第一时间赶过来。跟她一起的还有沈立安,他坐在车后座一语不发。尹青本来就担心沈叶白,再看看沈立安那个过份严肃的表情,心里更沉闷了。 她紧紧的握了握手机,很快想到了输异情绪的端口。连忙将屏幕解锁,最后将文件发送之后,不忘给安悦如打电话。尹青觉得,做为未婚妻,安悦如有必要陪在沈叶白身边。 沈叶白腹中的积水已经完全吐出来了,医生发现他的不适并非落水导致的。因为,落水不会导致头痛。而沈叶白自醒来的一刻,脑袋就炸裂似的疼痛,使他身体痉挛,意识混乱。 医生检查过他的大脑,没有发现明显的器质性病变。 至于其他病史,要等到他的家人过来,了解过情况才能做进一步的鉴别诊断。 这时候有人想到陪沈叶白一起过来的“赤脚大仙”,之所以这样称呼,一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傅清浅的名字,第二也是被她的行径震撼到了。要多在乎一个人,才能忘却自己? 傅清浅对这样的揣测表示不悦。 但是,考虑到越抹越黑,她就没有解释。 只是,对于沈叶白的头痛她也觉得不可思议。 “没听他说过有头痛的毛病。会不会落水的时候撞伤了?” “检查过了,没有撞伤的痕迹。”医生又问:“他以前有没有伤过脑袋?” 傅清浅摇头,表示不知。 医生狐疑:“那就奇怪了。” 傅清浅想了一下:“没有器质性病变,会不会是心理问题?” 医生抬眼看她。 “你是?” “半个心理医生吧。” 两人不等讨论,就有护士进来说沈叶白的家人来了。 傅清浅可不想再当众挨巴掌。 第046章 让你嘴贱 在沈叶白的父母进来之前,她就先离开了。 想去看看沈叶白,最后也忍住了。知道头疼虽然痛苦,但要不了他的命。她打车回酒店,整理简单的行李,觉得这场旅行到现在也就结束了。 傅清浅刚到酒店,林景笙的电话就打来了。 一听到他重重的叹息,傅清浅就知道多半又出事了。 “我又被千夫所指了是不是?” 林景笙听她语气轻松,气都要断了:“到底要我说多少遍?离沈叶白远点儿,你会死吗?” 傅清浅问他:“到底怎么啦?” “你又声名大噪了,只是这回是做为沈叶白和安悦如之间的第三者出镜。” 傅清浅握着手机没有说话。 林景笙只差咆哮出声:“你到底知不知道,沈叶白和安悦如这个月就要订婚了。看看舆论现在怎样评价你……” 明知沈叶白有婚约在身,还跟他偷偷在山庄里幽会。 如果是门当户对的两个人,或许还能被解读为郎有情妾有意。但是,偏傅清浅是那样卑贱的出身,就只能是别有用心。 尹青为了摧毁傅清浅,不禁牺牲自己儿子的声誉,也要顺势将傅清浅的老底连血带肉的揭个底朝天。 傅清浅握着手机,状似满不在乎的说:“管他们怎么说,我的脸皮早被他们骂得跟城墙一样厚了。”话到尾音,她还轻轻笑了一声。只是,这一笑不要紧,牵动脸上的肌肉,眼眶里的液体瞬间滴落。 “清浅……”林景笙的声音里已经满满的疼惜。如果再任他说下去,他可能直接会说:“离得沈叶白远远的,跟我一起过平静的生活。” 但是,傅清浅打断他的话说:“我没事。我只是想不明白……” “什么?” “想不明白出身卑微有什么错,生在那样的家庭,我是没得选的。是谁说受害者就一定会去祸害别人?” “你知道他们的目的不在诋毁你,只是想逼迫你离开沈叶白。” 傅清浅抹了一下眼眶,冷冷道:“我偏不!不肯善待我的人,我也没道理让他们如愿以偿。” “傅清浅!” “好了,景笙,不要再试图挽救我了,就让我下地狱好了。” 傅清浅关机后,将手机扔到床上。同时将自己重重的摔上床面,头脑中涌现的,都是那些不堪的过往被公诸于众的屈辱,真是比拉她去浸猪笼还要难受。 尹青这一箭射得,射得又狠又准。 眼见傅清浅还没出现在众人面前,就已经深感无地自容了。 她练习了那样久的自信和优雅,仿佛在这一刻功亏一篑。 沈叶白汗涝涝的躺在床上,筋疲力尽的程度跟历了一场大劫一样。 那阵要人命的疼意已经过去了,这会儿蜷在那里,太阳穴时不时抽疼一下,但好在可以忍受。 尹青用一条热毛巾帮他擦拭脸上的汗,昔日浑起来恨得牙龈痒痒的人,因为痛苦,脸色苍白,奄奄一息的躺着,尹青心如刀绞,心疼得一语不发。 她再经受不起失去的创伤了,所以,心底积蕴的恨意无与伦比。巴不得傅清浅瞬时蒸发,永远不要出现。 尹青攥着毛巾的手指用力,手背上青筋暴起,显得老态又狰狞。 她强压下沸腾的情绪,转身去洗手间。 沈立安看了她一眼,走到床前。沈叶白头疼的毛病不是一天两天,但是,没哪一次像现在这么严重。 “是头疼发作,不慎掉到湖里的?” 沈叶白闭着眼睛,模棱两可的“嗯”了声。 沈立安蹙眉:“回去再好好查查吧。”想到沈叶白差点儿因此丧命,也是心有余悸。却仍旧控制不住自己的火爆脾气:“疼一点儿也好,正好长长记性。以后再胡闹,命就没了。” “叔叔,这次是个意外,叶白也没想到,以后肯定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您就别担心了。” 除了沈家三口,房间里还站着另外一个人。付明宇也是听到沈叶白订婚的消息回夏城,走到临近的城市又听父亲说沈叶白出事的消息,他就打了个拐,直接来了医院。 沈家父子水火不容,付明宇再清楚不过,他连忙过来劝阻沈立安。 其实沈立安此刻也不想大动干戈,他又看了看沈叶白,转首对付明宇说:“这些苦头都是他自找的,怨得了谁。”接着问他付父的消息,两人闲聊两句,沈立安出去透气。 尹青稳定情绪,安排回夏城的事。这种小城市的医院她有些信不过。 人一走,病房内只剩下沈叶白和付明宇。 “唔,怎么搞这么惨?不是跟女人过来幽会,说好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呢?” 付明宇弯腰盯着沈叶白打笑,即便脸色惨白,轻抿薄唇的样子,还是堪称绝色。打小一起长大,付明宇也好奇,男人啊,生得这样花容月貌是不是不太像话? 他更好奇,和沈叶白秘密幽会的女人什么样? 看八卦说是挺放荡不堪的女人,跟沈叶白在一起也是妥妥的别有用心。 付明宇闹不明白,是散布这些信息的人傻啊,还是那个女人傻?对沈叶白别有用心,不是自寻死路? 沈叶白睁开眼睛,阳光渗透进来,他微微的眯着。 付明宇说:“几月不见,更见明艳,看来是被女人滋养的。” 沈叶白动了动唇:“滚。” 付明宇反倒拉了椅子坐过来:“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参加你的订婚宴,不感激涕零就罢了,让滚像话吗?” “追秦如烟那么难吗?要百忙之中。” 沈叶白气若游丝的一句话,瞬间让付明宇破功。他就是知道怎么捏人软肋。 付明宇指着他:“你不出口伤人能死吗?” “生不如死。” “我操!” “秦如烟吗?” 付明宇跳起来:“还能再狠点儿吗?挺尸也不安份。” 沈叶白闭上眼睛:“让你嘴贱!” 付明宇哼哼两声,笑起来:“不瞒你说,我人更贱。” 尹青很快安排好了返程事宜,沈立安也详细问过医生,两个小时的路程只要不剧烈颠簸,对沈叶白来说不是问题。 第047章 无情无义上瘾是吧 头疼的劲儿一过,沈叶白很快就打起了精神。他换好衣服从病房中走出来。告诉尹青:“你们开车先回去吧,我去开我自己的车。” 尹青不允:“你这样怎么开车?先放在那里吧,回头叫司机去开。” 沈叶白执意。 “不需要司机。” 沈立安呵斥他:“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沈叶白凉凉抬眸,体力并未完全恢复,神色里都透着倦怠。可是,在沈立安看来,更是赤裸裸的厌倦。每次管束,他都露出这副神情。殊不知最让沈立安感觉挫败就是在管教沈叶白的时候,即便是小的时候,他也打不服他。 这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付明宇即刻站到两人中间,切断父子间的冷淡气流。 “叔叔,这样吧,您和阿姨乘一辆车先回去,我陪叶白去开他的车。一个朋友刚好要借我的车开两天,就给他扔这里。” 尹青了解沈立安的脾气,不想当着外人面闹得太不堪。拉上沈立安说:“既然有明宇陪着,我们就没什么好担心了。你心脏不是不舒服,出来的时间不短了,早点儿回去休息吧。” 付明宇说:“是啊,叔叔,您和阿姨早回去休息,叶白交给我了。” 好说歹说,沈立安和尹青终于乘车先走。 尹青一上车就给安悦如打电话,告诉她不用过来了,他们已经返程回夏城。 人一走,付明宇摇头叹息:“你和叔叔的脾气啊,有得一拼。” 付明宇和沈叶白的成长经历正好相反,从小到大,沈叶白就像沈家的眼珠子,每走一步,沈家人都目光颤抖的紧紧跟随,他吃个东西,他们都恨不得跟着喉咙滚动,替他咽似的。而付明宇自从母亲死后,就进入了散养模式,付父一年半载想不起他,就算他把天捅破了也没人管。 到底哪种成长模式更好呢? 沈叶白靠在椅背上,告诉他:“导航去庆林山庄。” 付明宇操作前,问他:“你真能开?” “别操心了。” 付明宇嘴上说着:“得。”不放心,还是给就近的朋友打了一个电话,让他们派个人来开自己的开。之后他唱曲似的说:“我这破车跟你的没法比,丢了也不心疼。” 沈叶白踢了一脚他的“破车”,引得付明宇肉疼似的轻呼。他漫条斯理的说:“你这破车上千万吧。” 付明宇警告他:“你那蹄子给我安份点儿。” 沈叶白很快沉静下来,闭眼靠在椅背上。 付明宇本来有话想问他,见他靠在那里一脸疲惫,他也安静开车。 什么破旅游胜地啊,车子蜿蜒往上,付明宇挥动着手掌表示寒酸。 “旅游这种事,还真是看心情哈。心情好了,穷山僻壤也能变成人间仙境?” “说你自己吗?” 沈叶白淡淡的睨了他一眼。 付明宇立刻就消停了。关乎情爱的话题,他是不赚便宜的,尤其在沈叶白面前,更是招招毙命。 他重新目视前方,专心致志开车。 沈叶白忽然说:“停车!” 付明宇手一抖,下意识打到路边停下。 副驾驶上,沈叶白已经推开车门下去。 付明宇先自镜中瞄了一眼,山路一侧竟有一个女人。好奇心作祟,他麻溜跳下车。 沈叶白已经攥上对方的手臂:“无情无义会上瘾是吧?” 女人肩上挎着一个帆布包,欲抽回手,最后还是被沈叶白紧紧捞住。 “放手啊。” 沈叶白一张脸冷透了:“上车!” 他拉着她至奔后门,几次女人想挣脱,沈叶白都纹丝不动的攥紧。 付明宇心里的震惊一再扩大,那两人给他的感觉非常奇特,很像闹别扭的一对情侣。沈叶白紧绷着脸,不见半点儿温柔,动作时还有一点儿粗暴。但他的那个样子,反倒让付明宇感觉到难得在乎。至少可以说明,这个女人是触动沈叶白的,她可以引发他的不良情绪。这是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他越发盯紧两人。 傅清浅被沈叶白敞开车门后,硬塞了进去。 付明宇狐疑地看了一会儿,头脑骤然清析起来,他下意识看向傅清浅的脚。拥有这样背影的人,不是在医院里见到的赤脚女孩儿吗? 沈叶白见他发愣,没好气的唤他:“你不走?” 付明宇连忙上车。发动车子前,再度从后视镜中看了一眼。 傅清浅长发披散,没有化妆,五官拼凑在一起很是清丽,加上她纤细高挑的身段,很有味道的一个女人。 原来跟沈叶白暗中幽会的女人长这个模样。之前在医院的时候,他并没有看到她的脸。 车子继续往山庄进发。 车内静寂无声,如果不往后看,还以为载着一厢空气。 付明宇忍不住看了又看那并排的两人,一个面向窗外,一个静静垂眸。相互间流转的气息却出奇的搭调,冷漠,刻薄,熟悉,又暧昧,就是此时从两人身上同时散发出的,他们自己或许不会感觉到。 收回目光的付明宇,心情微微复杂起来。这样的变化沈叶白自己一定没有发现,可他是个即将订婚的人了。 车子抵达山庄后,沈叶白直接去取车了。 付明宇抽了根烟跟过来。 “我来开。” 傅清浅看向他。 他也看向傅清浅:“美女,怎么称呼?” 傅清浅伸出手:“你好,傅清浅。” 付明宇咧开嘴笑:“咱俩一家子啊,我也姓付,付明宇。” 沈叶白哼声:“没文化。” 付明宇仍旧微微笑着。傅仪的傅嘛,她一报她的名字,他就即刻想到了。 现在网上可到处都是抨击她的言论,尤其夏城的新闻网,估计早已热闹非凡。 从知道傅清浅的名字开始,付明宇对她的了解也一下到底了。很难置信,那样乌烟瘴气的家庭能生出这么优秀的姑娘。 他亲自为傅清浅拉开车门:“上来吧,傅小姐,今天我为你们开车。” 傅清浅见他彬彬有礼,便知道也是非富即贵。 “谢谢付先生。” “叫我明宇就好。” 沈叶白从另一侧坐上车,车门“哐当”一声带上。 傅清浅接着坐了进来。 心情跌荡到极至。 第048章 听说你在乎我 她知道,因为这个男人,她再一次被搅进漩涡。,和以往任何的枪林弹雨都不一样。这次是真正可以刺伤她的利器。 除此之外,还有更凶残的。就是尹青不惜将傅清浅的“丑事”散布到了她的家乡。就在傅清浅离开酒店的时候,才接到母亲的电话,范秋艳张口就问她:“你小小年纪为什么不学好?要去当人家的第三者。那些男人有几个是肯负责任的?还不是玩腻了,就随手抛弃……” 自己母亲的眼中都不堪到这种程度,傅清浅觉得百口莫辩。 而且,更糟糕的是,继父才找到的工作莫名其妙的丢了,会不会也跟强大的沈家有关系? 傅清浅坐在真皮座椅的豪华车厢里,窘迫感让她无所遁形。 跟这些全身上下洋溢着贵气的公子哥比起来,傅清浅觉得自己就像华丽锦袍上的一只虱子。现在他们一定对她的底细一清二楚,那些宛如伤疤一样被她小心掩饰的东西,如今都暴露在这些人的眼前。 傅清浅猜不透别人的想法,但她的自卑感已经引发了严重的焦虑。想想先前恬不知耻的“诱惑”沈叶白,她可以将自己暂时武装成妖精。但是,在获悉她贫瘠的过往之后,他在私心里是不是也在嘲讽她是个廉价货? 车厢内没有人说话,氛围憋闷到极至。 付明宇将车窗降下,让山风缓解一下凝滞的气流。 他透过后视镜看了眼,沈叶白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状似已经睡着了。他薄唇紧紧抿着,样子该死的性感。 倒是傅清浅,显得有些紧张。尽管付明宇看出她也是个极擅长隐藏情绪的人,从脸上看除了冷漠,几乎看不出其他。只是,她的坐姿太笔挺了,像一直箭,不是紧张不安是什么? “傅小姐要不要听音乐?”付明宇弯了下嘴角,友善的开口。 “不用,谢谢。” “好。”付明宇又说:“听说你是心理咨询师?” 傅清浅自嘲说:“罪孽深重的治愈者!” “别这样说。在两个大魔王面前你怎么敢说自己罪孽深重。”付明宇说完,哈哈的笑起来。 他在缓解她的尴尬。 傅清浅淡笑不语。 付明宇又说:“给你讲讲我作恶多端的那些年。” 后座有人烦燥的翻了个身。 付明宇马上改口:“还是讲讲沈总无恶不作的那些年吧……” 沈叶白顺势抽出腰下的靠垫扔上向:“能不能闭嘴?” 付明宇一歪头闪过,抗议说:“突袭驾驶员,你是想车毁人亡吗?靠,这是怎么了,好像哪里不对劲儿。”他叨叨咕咕一通,掀着鼻孔问:“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傅清浅跟着闻了闻:“好像有汽油的味道。” 付明宇连忙把车停到路边,已经从山上下来了,面前一条宽阔的大路,只是,因为离郊区还有一段距离,所以,空空荡荡的。 付明宇下车检查了一下,打开车门说:“车漏油了,还挺严重,找人修一下保险。” 沈叶白和傅清浅也从车上下来。 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滴漏的油已经从车底蔓延了出来。 付明宇说:“我去给维修打电话。” 他将一走开,那边展开了一场耐人寻味的对话。 日光下,沈叶白懒洋洋的眯着眼:“听说你很怕我死?” 傅清浅有些恍惚的说:“因为我死的人太多了,实在不想再背黑锅。” 沈叶白神色依旧淡然;“哭得死去活来,鞋都忘了穿的人不是你?” “有那么一刻,我把沈总当成我过世的前男友了。” 傅清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直白,之前她千方百计想让世人误会两人的关系,这一刻却直白得有些夸大,惟怕沈叶白误以为自己有情有义似的。 沈叶白刚将一根烟叼到嘴里,他手上的动作一顿,侧首看向她。漆黑的眸光审视她两秒钟后,“嚓”一声,修指将火柴划燃,他嗓音低沉:“信不信我烧了你?” 话落,傅清浅只见那燃烧的火柴头流星一样划了出去,流泻的液体瞬间如火舌一样舔舐整辆跑车。 那漫天的火光直映在傅清浅惊诧的眸子里。迅速升温的空气很快包裹了他的冷气流。 付明宇电话打到一半,感觉到异常侧首:“卧槽,什么情况?”他接着对听筒补了一句:“不用来了。” 沈叶白将没有点着的烟身揉进掌心里,嫌恶的看了她一眼。 之后就再懒得看她,他烦燥的转首他处。 付明宇嚷着:“等死吗,跑啦。”他拉着两个人往安全地带跑。 车子燃烧一段时间后,“嘭”一声爆炸了,明亮的火光直冲云宵。 好在空旷地段没有造成任何人员伤亡。 付明宇还是搞不明白:“怎么就烧起来了?” 沈叶白垂着眸子,又拿出一根烟在手里磕,没事人一样。 傅清浅看向他,却莫明感觉恐惧。这个男人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 沈叶白的电话响起来。 他沉了沉眸子,掏出手机接听。 “喂。” 是安悦如打来的,问他:“阿姨说你和明宇在一起,走到哪儿了?” “刚从山上下来,车爆炸了。” 安悦如大惊:“人有没有受伤?” 沈叶白沉声说:“没事。” 通话很快结束。 付明宇认定了几人的三角关系,他看了看傅清浅,转移话题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打电话让酒店的人把我的车开过来吧。” 回应他的,只有傅清浅。 “只能这样了。” 沈叶白若有所思的站在那里抽烟,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 付明宇觉得沈叶白的情绪有些不对头,却又想不出到底怎么了。 他凑过去,也要了一根烟。 “全当破财免灾吧,反正你也不在乎那两个钱。” 沈叶白敛神看向他:“谁说我不在乎?” “天灾,在乎也没有用。” 沈叶白冷笑一声:“没有人祸,哪来得天灾。。” 傅清浅听着两人的对话,不由心乱如麻。 好在酒店很快将付明宇的车送了过来,几人又可以重新赶路。 这回傅清浅一上车,就缩在座椅上逼迫自己睡去。 第049章 我们的事没完 明知梦是心魔,理智却控制不得,生活的那些不如意,变着法儿的在睡梦中演绎。 傅清浅发出一声轻微的梦呓。 两个男人从不同的解度看向她,均看到她皱紧的眉头,和饱满额头上的一层虚汗。 看来已经睡实了。 付明宇收回目光,打着方向盘说:“你执意回山庄,就是为了接上她吧?” 沈叶白蹙着眉:“她是我新聘的心理咨询师。” “舆论疯传的可不是这样。”说她是他的情人,早在沈叶白生日第二天,付明宇就听到过这样的言论。 直到看了这次的新闻,才知道两次闹剧的女主角都是同一个人。 沈叶白抵触的说:“媒介捕风捉影,胡说八道的本事你不知道吗?” 付明宇下意识捏紧方向盘,他当然知道,所以,私心里从不把媒体的话当回事儿。但这一次两人的互动却是他亲眼所见。他又扫了后视镜一眼,睡着的傅清浅那根绷紧的神经松弛下来了,痛苦随之流露,可见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现在网上抨击她的言论很多,你和安悦如本来就是众人看好的一对,订婚消息一出,跟你有暧昧关系的女人就惨了,加之又是出自那样的家庭……” 其实一个人出生在怎样的家庭是没有错的,奈何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太多了。哪有半点儿公德心可言。 沈叶白薄唇抿紧,转首看向窗外飞驰而过的高楼大厦。 夜晚的霓虹混乱而张扬,淫靡气息仿佛借着城市中的一粒微尘就能疯狂弥漫,肆意传播,低贱又黏连。这看似繁华,实则荒唐的尘世。 沈叶白再看着那些沿街走过,衣着华丽的人时,鄙夷和厌弃毫不掩饰的显露。 谁知道脱掉衣服,或者隐进黑暗中,这些道貌岸然的卫道士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露出自己惯常轻蔑的表情。 付明宇透过后视镜捕捉到了。 “用不用我帮你调查一下,是谁背后做的手脚?我做了他。” 沈叶白说:“不需要。” 谁最痛恨他和傅清浅在一起?答案昭然若揭,他甚至不用花费心思去想。 付明宇又忍不住好奇问:“到底是怎么落的水?”在医院里,沈立安问起来的时候,沈叶白的回答很含糊。所以,付明宇的心里一直存着疑问。 沈叶白淡淡抬眸:“想事情的时候,没注意脚下的路,一不小心就掉下去了。” “然后正好头疼发作?”付明宇觉得不可思议,转而又问:“手臂没问题吧?”先前看他掉着绷带还在点烟。 “没事,残废不了。” 车子即将开进市中心的时候,傅清浅醒了过来。窗外是绚烂的流光,熟悉的景致一闪而过。车内被衬得很暗,两个男人早已结束对话,越发显得静寂。 最后还是付明宇听到响动,最先张口:“睡醒了,刚好,也快到了。” 傅清浅“嗯”了声,侧首看沈叶白,一只手撑着额头,俊颜隐在半暗的车厢内,看不清神色。 傅清浅在沈叶白面前,虽然多数时候也是强装镇定。但是,真当他冷下脸的时候,心里的畏惧让她装也装不来。 “把我放到前面的站牌吧,我从这里回家很近。”傅清浅看了一眼窗外对付明宇说。 付明宇客气说:“放下叶白后送你回去。” 不等傅清浅张口拒绝,沈叶白率先出口:“到前面把她放下。” 付明宇深知谁更有决策权,他说:“好吧。” 车一停稳,傅清浅推门下来的时候,只听沈叶白在身后说:“我们的事没完,回去给我好好想想。” 傅清浅微微一怔,想什么呢?扔下他不管的事吗? 考虑到付明宇在场,而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对她的情绪冲击太大,实在没有多余的心思,便默默的下了车。 人一走,付明宇啧啧:“多温柔贤惠的女人啊,被你横眉冷对,却一声不吭。” 车后座沈叶白明显嗤之以鼻的哼了声:“就你那眼神,难怪挑女人,都是找最乏味最难啃的。” 付明宇张了张嘴,嘴里顿时真跟叼着根鸡肋一样难受。 只怕没有人像他经历一段感情,这么被人诟病的了。 车子开到沈家,沈立安,尹青和安悦如早已经等在门口。 看到沈叶白和付明宇完好的从车上走下来,才彻底松了口气。 尹青过来问:“听悦如说车爆炸了,到底怎么回事?” 透过门口路灯散发出的橙色光茫,沈叶白若有所思的看了安悦如一眼说:“车子漏油,抽烟的时候不小心点着了。” 付明宇吃惊的看向他,心想,卧槽,原来是抽烟把车子点着了! 安悦如走到沈叶白面前:“好在你和明宇没事。” 她仔细打量他,沈叶白的脸色苍白又疲惫。这一点连沈立安也看出来了,张了张口,没有责备,告诉司机立刻送沈叶白回医院。 沈叶白站着不动,他眯着桃花眸子:“现在是不是该有个人通知我被订婚的事了?” 安悦如心里“咯噔”一声。 尹青忙跳出来说:“好像我们背着你一样,这些日子你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怨得了谁,现在告诉你也不晚啊,你和悦如的事早就该定了。” 沈叶白淡淡的抛出一句:“我不同意。” 沈立安暴跳如雷:“你说什么?” 沈叶白抬眸看向他,月亮的清辉和路灯的暖光交织落在他的身上,再配上他脸上散发的冷淡神色,意境非常奇特。让沈立安一眼就能感觉到忤逆的涛天怒火,无力感顿生,仿佛沈叶白越变得游刃有余,他这把锋利的刀子就越钝。他看着他耀眼的光茫,明明不紧不慢,却斩杀一切。沈立安的茫然更促使他态度上的虚张声势。 偏沈叶白一张口又那样轻巧:“任何没有经过我允许的决定,我都不会接受。” “你个混账东西……”沈立安举手朝他扑过来,刚迈出两步,动作骤然停歇。尹青焦灼的唤了一声:“老沈……” 沈立安像被震荡到了一般,身体轰然倒地。 第050章 看你那怂样 他心脏一直不好,近段时间发作得更加频繁,时不时心口绞痛,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只能卧床休息。 今天旅途劳顿了一天,情绪再突然波动,心脏忽然有了不能承受之重。 场面一顿混乱不堪。 尹青一边扶起沈立安,一边唉声叹气:“你非要气死你爸才甘心是吧?我看你就是中邪了。” 沈叶白拔打了急救电话。 安悦如帮尹青的间歇,抬头看向沈叶白。他立在那里,面目模糊,只有一个极其清俊的轮廓,仿佛变了一个人。到底哪里不同了?那股陌生叫安悦如隐隐不安。 好在服药及时,救护车抵达的时候,沈立安喘息已经基本顺畅。 去医院的路上,医生对他采取了救助措施。 沈立安最后才总算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心脏仍旧非常脆弱,医生一再嘱咐,不能让他受到半点儿刺激。 为此沈叶白连病房都没敢进。 听说沈立安情况稳定了一些,沈叶白从住院大楼里出来。 付明宇出来时没看到他,打他电话也不接。下来却见沈叶白斜倚在门厅一侧的柱子上抽烟,样子非常沉寂。付明宇看一眼,就觉黑压压的一团乌云罩下来了。 “你跟以前不一样了。”他凑过来同他比肩。 沈叶白没有看他:“以前的我什么样?” “也忧郁,但更多的是玩世不恭。我爸说长辈们好多在背后说你是混世魔王,我觉得不假。”付明宇也抽出一根烟点上,吐了一口烟圈说:“现在更阴郁了,很沉重。但好像又多了一点儿人情味儿。说不明白,就是一种感觉。刻薄的沈叶白血肉好像丰满了一点儿,但是,你知道的,感情这种东西有时候没有,不见得是坏事,有了,就会沉甸甸的把人往下拉,拉进无边地狱,渐渐连洒脱都失去了。” 沈叶白漫不经心道:“看来追秦如烟,让你很不如意。如果不是千疮百口,像你这样的人,很难顿悟出这么高深的人生哲理。” 付明宇愤愤:“说你呢,瞎扯什么。” 沈叶白掐灭手里的烟:“我有什么好说的。” “真不打算和安悦如订婚?你们的事情不是早晚的事吗?” 沈叶白眯了眯眼,是啊,在所有人看来,包括他自己,都觉得是迟早的事。可正是因为板上钉钉,也才觉得不可期。 他从唇齿中蹦出一句;“索然无味。” “什么?” 沈叶白没回答,站起身子离开。 付明宇大声问:“去哪里?” “消失掉。”不然等着把人气死吗? 一天的心情激荡不已,到了晚上傅清浅的心情更加荡到谷底。 进入小区的时候,她遭到了“围攻”,有人在暗处将烂菜叶,鸡蛋,牛奶类的东西砸到她的身上,她下意识抬手挡住脑袋,那些东西就一一在身体各处碎裂,很快粘乎乎的一片。 也不知什么时候人们变得这么愤青了,还是说“小三”已经到了让人深恶痛疾,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的地步。 傅清浅听到刺耳的辱骂声,有人说她是肮脏的婊子,咒她早死省着祸害人间。 时间不算太晚,陆续有人上来围观。 所以,那些人很快消失了。 只留下狼狈的傅清浅,在指指点点中,摘掉身上的几片烂菜叶子。她在小区里出名了,明天再走出来,只怕所有人都会认为她是第三者。 傅清浅加快步子,在小区显眼的位置,有横幅拉得老长,她的名字,单元楼,门牌号,被暴露无疑。 意识到不妙,傅清浅快速上楼。出了电梯,她被狠狠的怔了下,只见门板上用鲜红的油漆写着“该死”两字。 感应灯下触目惊心。 傅清浅双脚有些迈不动了,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 手中的电话响起来。 她疲惫的接听:“姐……” 傅清清张口撕心裂肺:“你想害死我吗?非要见我被打死你才满意是不是?因为你,你姐夫的项目黄了,他要打死我了……你为什么永远这么自私自利,你不想好过,那是你的事,不要拖累我好不好……我真的已经很苦了……” 傅清浅揉了揉眼眶,声音出奇的冷漠:“他打你,就报警啊,或者干脆离婚。都不行,你就杀死他吧。” 傅清清抱怨的声更大了:“你怎么能这么说?神精病吗……” 傅清浅麻木地挂了电话。 她缓缓蹲到地上,一口气没喘顺,憋得眼眶发热。 身后电梯“叮”的一声打开。 傅清浅一只手掌连忙覆上眼眶:“林景笙,你别过来,站在那里不要动,让我冷静几分钟。” 电梯门关合,身后人果然没再动。 时间静静流逝,感应灯灭掉,所有人陷在黑暗里。 傅清浅蹲在地上,身体微微蜷缩,将高大纤细的自己抱入怀中。 过了许久,她一直没有动静,也没有起身。 后面的人终于无法忍受,走过来蹲下身说:“就这点儿能耐么?” 随着他的动静,灯光瞬间披上身。 傅清浅惊怔抬眸,万丈光茫的沈叶白就蹲在她前面。 “哭了?”他皱了皱眉,一副大失所望的样子:“不是说受了欺负会加倍的还回来?” 傅清浅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沈叶白站起身,悠悠感叹:“找你答疑,解惑。但是,现在看你这个怂样,自身难保。” 他掏出手机,单手拔了出去。 “我要报警……” 当晚警方办案效率很高,通过小区内和附近的监控录相,很快锁定了几个目标。 傅清浅通过辨认,发现是沈叶白生日酒会上跟她发生冲突的几个女人。 依据她们进入小区的时间判断,对她进行人身贡献的也该是这几个人。她们开着两辆车驶入,统计了一下应该有九个人。 至于横幅和门板上的涂鸦,虽然不是她们所为,警方仍旧怀疑和这几个人有脱不了的关系。 一切都有了眉目,接下去的事情交给警方处理就好了。 折腾了大半夜,等消停下来的时候,夏季的早晨,天际已经泛起鱼肚白。 第051章 犯不着逃走 傅清浅去楼上取车钥匙,再下来,沈叶白靠在车身上,懒洋洋的垂着眸子,清晨的风吹动他松散的额发,当清早那第一缕阳光照射下来的时候,映着他挑染之后微微发红的头发,寻常时候竟不明显。 傅清浅心头的一根弦被猛烈的拔动,她怔在那里看着他。 神思恍惚,依稀分不清是哪个时候。 傅清浅凝视着他,那感觉就像失联很久的人,突然有一天撞到了,迷惊诧之余只有一声感慨:“原来你也在这里。” 是啊,原来你也在这里。 沈叶白抬起头来与她对视,他漆黑的眸子慢慢眯成狭长缜密的形状。他分明看到傅清浅眼中细碎的波光,虽然在他望过去的时候,她眼波一晃就消散了。但是,涟漪却在他的心里微微荡了一下。 想视而不见都不可能。 沈叶白抿了抿唇:“拿个钥匙慢腾腾的。” 傅清浅连忙解锁。 沈叶白拉开车门坐进去。 傅清浅很快也坐了进来。 她一边发动引擎,一边问:“沈总有多少年没回母校了?” 沈叶白懒散地靠在椅背上:“从毕业就没再回去,我对母校的感情不深,同学多半连样子都记不住,实在不觉得有什么可留恋的。” 他说的是真的,从初中时代开始,一直到研究生毕业,他就一路跳着上去。尤其到了后来,人生更是直接开挂,连修两个学位,却连别人一半的时间都没用到。即便读书期间他也很少出现在学校,同学们视他为传奇,他则将大家当陌路。 “我是公认的薄情啊。”沈叶白感慨了一句,问她:“忽然想起问这个,又念起旧人了?” 良久,傅清浅说:“只是突然想到很久没回母校看看了,再不回去,怕以后都没机会了。当初如果不是因为报考了A大,也不会来到这里,今日的夏城于我不算友好,却在一定程度上成就了当初的我。” 沈叶白冷眸睨她:“之前背了一条人命,仍旧死去掰咧的想要留下来。那时候我还想,这个女人是脑子有问题吗?一根筋!现在遇到点儿挫拆就退缩了?” 傅清浅说:“那不一样,后来的人生里不管老天给我什么样的挫折考验,我都可以凭借自己的坚强意志,咬牙挺过来。但是,那些烙印在我骨子里的溃烂伤疤却不行。它们会摧毁我所有的自尊心,让那些屈辱的日子再度鲜活起来。” “贫穷有那么可怕吗?” 傅清浅侧首看着他:“那种仿佛赤身裸体,被人羞辱嘲弄的感觉难道不可怕吗?” 沈叶白眸光一抖,不再说话。 世上无有一人不堪怜,一个人心底疮痍,有多难耐,也只有自己知道! 半晌,他淡淡的抛出一句:“老实在这里呆着,犯不着逃。” 傅清浅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心底却一阵松弛。 车子没有开出多久,沈叶白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懒洋洋的接听:“喂……” 听筒里,安悦如声音严肃:“在哪里?我们聊一聊。” 沈叶白握着电话,看了一眼窗外暗淡寂寥的街景,还是太早了,连早餐店都没有正式营业。 他说了一家咖啡馆的名字。 傅清浅开车将人送过去。 沈叶白本就体力不支,加通宵未睡,挂断电话到咖啡馆的一小段路程竟然睡着了。被傅清浅叫醒后,冷冰冰的抿着唇,一句话也不说。解安全带的动作就像一个任性踢打被子的坏小孩儿。 傅清清也不敢说别的,只是伸过手去:“我帮你解。” 她有些想笑,一根安全带而已,却像蜘蛛网一样,让困于其中的沈叶白束手无策。 他终于甩上车门离开。 傅清浅没有立刻开走,她透过挡风玻璃远远看着。 安悦如已经到了,从她那辆扎眼的红色跑车上下来,腰肢纤细,行走生风,一副女强人的干练气质。平心而论,安悦如这样的女中极品并不多见。尤其跟绝艳的沈叶白一起,走到哪里都不经意间吸收所有目光。 咖啡馆的门再度被推开,安悦如锁定目标,快速走了过来,把手包往沙发上一撩。 “叶白……你昨晚去哪里了?” 沈叶白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咖啡:“不管去哪里,总比待在医院强。不然老爷子就被我气死啦。” 安悦如抿了抿唇,将沈立安气到心脏发作的原因也是她的心头病。但是,现在有更紧迫的,故不上说这个。 她问:“宋妍她们一早被警方叫去调查了,到底怎么回事?” 沈叶白露出惯常讽刺的笑容:“你大早晨跑来问我这个问题,就好像昨晚我跟她们睡在一起一样。” “叶白!” 安悦如快被他玩世不恭的态度气死了。 沈叶白稍微收敛了一点儿,靠到椅背上,一脸冷淡的说:“到底怎么回事,你该去问你的朋友。” 安悦如说:“她们私下去找傅清浅的麻烦,我也很愤慨。就算没有警察,我也会说她们。只是,女人之间的恩怨,你现在这样一插手,让我的立场变得多尴尬?” “就你那几个脑残闺蜜,如果现在不给她们一点儿教训,将来会做出更让你跌份儿的事。说真的,有那样的朋友,不觉得掉价吗?” 安悦如白皙的脸颊有些没了血色,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这是变相的讽刺。 “你觉得她们是受我指使?” 沈叶白又喝了一口咖啡,杯子挡住小半张脸。 “我相信以你的智商,做不出那样的蠢事。”他郑重其事的放下杯子:“如果只为说那几个女人的事就算了,我回去补觉了。” “叶白。”安悦如叫住他:“昨晚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沈叶白已经站起身,听到问话,他面无表情的盯紧她:“意思是被人算计,我很不爽!” 这一点安悦如早就想到了,沈叶白肯定不会轻易的任人牵着鼻子走。 可是,如果不这样,订婚事宜就迟迟提不上日程。 她已经等不及了,所以,只能不顾她的感受。 安悦如想,沈家一定有办法。 第052章 不要试图捏我的软肋 一整晚,沈立安心脏难受,都没有睡实。尹青寸步不离的守着他,更不敢睡。 直到半晌午的时候,沈立安打过针,在药力的驱使下,才终于睡实。 尹青帮他盖好被子,第一时间去拿手机。 先前来了几通电话,怕吵到沈立安,她没有接,并将手机设置了静音。 这会儿拿过来一看,十来个未接电话。 她到外面给对方回过去。 电话接通后,尹青听了一会儿,脸色越来越难看,她被气得手指发颤,最后挤出几个字:“我知道了。” 这边一挂断,她接着给沈叶白打过去。 只是,不等接通就被尹青按断了,她捏着手机,先给自己平抚的时间。越是头脑发热的时候,才越需要时间冷静思考。 五分钟后,尹青就已锁定了讨伐的对象。 她嘱咐看护盯紧沈立白。自己穿好外套,拿上手包从医院里出来。 司机已经在住院部门口等她了。 尹青一边上车,一边讲电话说:“傅清浅,我在佳宜等你。快点儿过来。” 傅清浅正找人将门板恢复原样,接到尹青的电话,只得让对方暂时停工。 她稍微整理了一下,去到尹青约定的地点。 阳光明艳的一天,金色光线破窗而入。 傅清浅黑裤,白衫,几乎是辗压着日光一路走过来。老远就看到她脸上的笑意,盈盈若水,真是无比得意。 尹青胸膛起伏,握紧杯子的手指酸痛。 傅清浅猜她要被气死了,如果不是修养良好,尹青可能会直接将滚烫的咖啡泼向她。 不过,即便真是那样,以傅清浅现在的好心情,也不介意她再多泼一盏。 毕竟胸腔憋闷的感觉不好受。 傅清浅意气风发的入座。 “沈夫人约我有事吗?” 尹青压低了声音,仍旧一脸愤恨;“傅清浅,你少跟我装模作样,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女人。” 傅清浅笑着容纳她所有的鄙夷,她靠在椅背上,挺着脊背说:“我知道沈夫人看不上我,做梦都想将我驱逐出夏城,但是,很抱歉,不能如您所愿。” “不要脸。”尹青恼极了:“你到底用了什么狐媚手段,让叶白帮你把家乡的那些烂事都摆平了?傅清浅,做为一个人,你都不要尊严的吗?” 傅清浅盯着她,渐渐敛去所有表情。 “尊严谁不想要,但是,沈夫人肯给吗?你因为一己私利,就不惜将别人的体面破坏殆尽,这样人有什么资格跟我谈尊严?不防告诉沈夫人,在得知身世被公诸于众的时候,我的确气炸肺了,想不顾一切的的撕打上来。可是,转念一想,我又不想那么干了。楚楚可怜的女人不是最易打动男人嘛,于是我就卖了一下惨,装得可怜兮兮。你看,沈总真的被我打动了。自从上次他费尽心力将我从天台底下拉下来,我就吃定了他会怜惜我。现在他让我呆在夏城什么都不要管,更不要想着离开。” 尹青指掌拍了一下桌面,她全身都在发抖,愤慨致使她面皮微微扭曲。她被气得连一句咒骂的话都说不出,直想扑上去将傅清浅邪恶的嘴脸撕碎。 傅清浅等了她一会儿,见她仍说不出话,她敛了敛神:“我早就提醒过沈夫人,不要挑战我,尤其不要试图捏我的软肋,我是从不肯吃亏的。” 尹青铁青着脸一字一句:“傅清浅,你太邪恶了!叶白总有一天会看清你的丑陋嘴脸。”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也认了。愿赌服输,是我的人生信条。”她顿了一下,又说:“但只要争斗,我就会全力以赴。” 尹青沉默的审视着眼前这个在她看来,如草芥一般卑微的女人,同她坐在一起,她都仿佛可以嗅到她血液中的酸腐味儿,那是尹青一生最不喜欢的,深恶痛疾。 可是,这一刻她不能忽视傅清浅身上不顾一切的劲头儿。在尹青看来,真是光脚不怕穿鞋的。 这样倔强的丫头她见多了,结果怎么样呢?有几个真能飞上枝头变凤凰,还不是撞得头破血流。 尹青的神色中再度透出鄙夷,一系列的心理活动让她渐渐冷静下来。 她喝了一口咖啡,让气息平顺。最后抬起头来看向她:“你的心机我算彻底领教过了,也知道你手段了得。可能我的确不是你的对手。但是,傅清浅,命是争不过的。你的出身就注定了你的命,就算你天机算尽,最后仍旧得不到你想要的。等待你的,只有更为悲惨的命运,我劝你好自为知。” 傅清浅轻轻呵了口气,这个诅咒太恶毒了。到底多么铁石心肠的一个人,才希望一个本就不幸的人能更不幸。 她心脏抽搐,面上却洋溢着笑:“沈夫人放心吧,就算下地狱,我也会拉着一个垫背。” 尹青脸色变了变:“就算叶白对你有几分怜惜,那也抵不过亲人的一条命。傅清浅,到后来你会发现,你所谓的怜惜,不过是你自我感觉罢了。” 她扔下咖啡钱,拿上包离开。 傅清浅坐在原位,慢慢咀嚼尹青最后的那句话。抵不过亲人的一条命是什么意思? 一个人的性命本来已经是很压人的东西了,如果再是亲人的? 傅清浅不敢想象,尤其不能想象那条命压在沈叶白的身上会是什么效果。 沈叶白那种看似桀骜不羁的男人,可是,他的软肋傅清浅基本已经摸清了。 这是原生家庭的悲哀,可能早在沈叶白是个稚嫩的胚芽时就注定了,纵他能力滔天,也无力反抗。 想到这里,傅清浅连忙站起身,急步向外走。 尹青刚坐上车,老司机开车四平八稳,让了两个路人才驶上正路。 傅清浅发动车子尾随而去。 一直跟到医院,尹青从住院部门口下来后,司机去停车了。 傅清浅来不及将车开去停车场,直接放在入口的路边,就推开车门跑了下来。 电梯关合后,她盯着跳动的红色数字,最后在五层停了下来。 傅清浅随即上楼。 第053章 任我独自穿过人海 她放轻脚步,从走廊一端走向另一端。最后在一间半开半掩的病房前停了下来。 尹青轻微责怪的声音传了出来。 “要你不要乱动,就算我不在,有什么事按铃叫看护就好了。瞧你,动一动就满头是汗。” 沈立安气力微弱,说话前咳了几声,最后喘着粗气说:“哪有什么事,做梦啦。” 尹青一边扶着他躺下,一边问他:“是做噩梦了吗?” “好像是在家里的床上睡着觉,忽然有一个人闯进了卧室,我急着想把灯打开看看是谁,却怎么也按不开,最后就急醒啦。” 尹青看他气喘吁吁的样子,安抚他说:“梦都是乱作,快躺下休息吧……” 傅清浅屏气凝神,自缝隙里看着。 沈立安躺下后,尹青就坐在床边守着他。她拉着他的手慢慢说话,一改刚刚的尖锐狠戾,温婉秀美的背影,让她看起来又跟珠光宝气一样了。 傅清浅看了一会儿,悄无声息的离开。 她有些心神不宁,进了电梯好一会儿忘了按楼层键,直到一个人走进来,狐疑的看着她,她才反应过来,伸手按了一楼。 出了住院部去提车的时候,看到窗户上被交警贴了罚单。傅清浅抬手扯去,直接驾车离开。 “沈叶白反对订婚,把沈老爷子气倒了,昨晚直接被送去医院抢救。听沈流云说这一回的病情挺严重,医生说他经不起刺激。” 中午一起吃饭的时候,林景笙把他听来的说给傅清浅听,他一副“可热闹了”的表情,其实是在提醒傅清浅,这个混乱的场面禁插一脚。 傅清浅垂着眼眸点菜,像听闲话一样。 她现在就有这个本事,心里再怎么乱成一锅粥,面上都可维系平静。没事人一样。 傅清浅把菜单扔给林景笙:“看看你还想吃什么。” 林景笙意不在吃,随手推到一边:“就这些吧。” 傅清浅叫来服务生,让她去上菜。 等人离开,她自动转换了话题:“沈流云现在怎么样了?” 林景笙有些胸闷气短,想说的话还憋在那里。 他兴致不高的说:“这才几天时间,情绪还是很低靡,没有多少改善。” 傅清浅握着杯子说:“沈流云太单纯善良了,所以,负罪感也会更强烈。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林景笙说:“我打算对她实施‘空椅子’疗法,让她跟常远‘面对面’的聊一聊,或许能够和解。” 傅清浅点点头:“是个好办法,只要常远说一句他不怪她,我想沈流云的心结就能打开了。” 林景笙“嗯”了声。 傅清浅想了下,又问:“苏萌萌现在怎么样了?” 林景笙说:“我将何安推荐给她了。”也是工作室的另外一个优秀的咨询师。 傅清浅点点头。 服务生很快开始上菜。 各怀心事的两人草草吃完一顿饭。 从私房菜馆出来,各自去提车的时候,林景笙终于忍不住问她:“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人言可畏,回老家休息一段时间吧。” 傅清浅苦笑,他不知道,其实她的老家也沦陷了。 她挑了挑眉:“以往我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你都第一时间出现。这次直到现在才给我打电话,就是想让我多吃一点儿苦头,偿些人间冷暖,知难而退是不是?” 林景笙蹙眉,她实在聪明,透彻得近乎咄咄逼人。 “是啊,夏城于你是个是非之地,我做梦都想你早早离开。” 傅清浅笑笑:“好啦,不要再操我的心了。以后再听到任何关于我的事情,都要像这次一样淡然,能置之不理最好,反正不要再为我焦头烂额了。”她走近一步,脸上的笑容犹在,真挚得近乎悲情:“你为我做得已经足够多了,不要再多了。一个好兄长也不能永远为妹妹保驾护航,况且这么久,我已经长大了,可以独挡一面……” 林景笙急迫得喉结滚动,他想说:“好了,好了,不要说了。” 但是,傅清浅一口气,已经将那声“谢谢你”轻轻吐露。 她伸开双臂过来紧紧的拥抱他:“谢谢宋楚不在的这些年,你一直在。陪我战胜病魔,穿过人海,好了,就到这里吧,余下的路让我自己走。” 突如其来的决别,将林景笙的眼睛逼得温热,他实在没想到。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在傅清浅拥抱上他的时候,他就知道完了,他的心情无比慌乱,像个害怕失去的小孩子。 哪里做错了吗? 为什么不声不响就将告别的仪式做完了? 天知道他有多么憎恶这个拥抱! “清浅……” 林景笙低沉的唤她。 傅清浅已经放开他。 “我现在真的挺好的。那些攻击根本打不垮我,相反,它们只会让我强大。” 她脸上的笑容充满自信,阳光一照,更是煜煜生辉,她的眼波,她的一颦一笑,竟然都这么好看。真正风情万种的女人,有心的男人总能感受她无法抵挡的魅力。 林景笙深感失去的时候痛心疾首,却无法挽回。 下午还有工作。 时间差不多了,林景笙驾车回工作室。 沈流云背着包进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大叔,你还好吧?” 林景笙猛地抬头:“怎么了?我很好啊。” 沈流云朝自己的脸上比划了一下,她说:“你的眼眶都红了,表情痛苦,简直跟失恋了一样。” “在你们年轻人心里,失恋就是最大的事了,对不对?” 沈流云坐下来:“不是失恋,那是怎么了?” 林景笙没有回答她,只是告诉她等一等。他到外面抽了一根烟平抚呼吸,虽然不是失恋,但也是失去了。 有些人习惯被照顾,而他照顾人也成为了一种习惯。 今天那个被照顾的人,忽然说再不需要他了,林景笙竟觉得前半生虚度。 他抽烟抽得很猛烈,助理远远看着,最后倒了一杯茶水给他。 “林老师,少抽点儿烟吧。” 林景笙“唔”了声,掐灭后回咨询室。 傅清浅光天化日,穿过小区,还是有好事者对她指指点点,现在的夏城,的确不是她的一方福地。闲暇之余傅清浅还浏览了一下网页,八卦她的人还是挺多的。尤其沈立安心脏病发入院,也有言论说是被她气的…… 键盘侠赋予了她这只“狐狸精”通天的本事,要起人命简直比七步断肠散还要厉害。 第054章 此去经年能否无悔于心 傅清浅招摇过市,冷漠穿行,根本毫不避及。她放肆的活着,仿佛从不在乎别人的异样眼光。 现在她唯一的心结,就是沈立安住院了。难怪尹青最后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这世上,有谁是真能弃自己父母的生死于不顾的? 回到家后,傅清浅先喝了一杯冷水。 然后坐到沙发上给沈叶白打电话。 “沈总,你好。” 沈叶白回应这种客套的开场白时总是很冷淡。 “有事?” 傅清浅说:“先前你不是说找我答疑,解惑,到底什么事?” 沈叶白陷在办公椅里,他大半的脑子装着公司的运行计划,大脑仍旧飞速运转。握着手机的当空,已经对着秘书把文件不满意的地方勾画了出来,文件夹呈弧线抛出,他示意秘书拿出去让他们修改。 这边他灵巧的一转座椅,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在山里你说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都不是遵照自己的心意活着,大多是没有能力。如果有能力呢?遇到自己不清楚是不是该走的路,可以掉头就走?” 此时此刻傅清浅很清楚他问的是什么,所以,接下来她能准确的对症下药。只是,心里的不甘非常强烈,一想到尹青和安悦如接下去会有的得意,心口就一阵憋闷。 坐不住了,傅清浅站起身说:“是不是该掉头,沈总还是得问你自己。问问自己的心,这次的选择,此后余生再想起来,会不会感觉遗憾和后悔,如果有这样的信心,那当然要顺从自己的心意活着。” “如果不呢?” “如果没有更好的选择,或者说还没做好万全的准备,那就维持现状。停滞不代表妥协,这也可能是一个积攒能量的过程。” 她的回答天衣无缝,解惑了他所有的茫然。仿佛连该走哪一条路,都替他扫除迷雾,平铺好了。 可是,这样得利,沈叶白的心里却不痛快。 他厌倦这样的傅清浅,就像看惯了她假模假样的面孔,突然有一天她变得温顺乖巧,没有所图,他反倒不喜欢,他似乎更喜欢她带着自己离经叛道。 沈叶白好看的眉毛微微拧起。 “这就是你要给我的答案?” 傅清浅说:“我自认是对沈总最有利的答案。” “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吗?” “能猜个七八分。” 八面玲珑的傅清浅彻底将沈叶白激怒了,他咬牙切齿的冷冷道:“傅清浅,你他妈的没意思!” 他挂了电话。 傅清浅盯着突然中断的通话模式,一刻怔愣。 沈叶白从西装裤的口袋里摸出烟盒,笨拙的抽出一根,不等点燃,手机响了起来。 道歉也没有用,他受够了这个女人的两面三刀。 “想怎么?” 听筒一端被他极度冷淡的声音震了下,停顿须臾,才说:“叶白,快点儿来医院,沈伯伯状况不好。” 沈叶白微微一怔,扔下手里的烟,拿上外套去医院。 沈立安已经被推去抢救室了。 走廊上,尹青和安悦如焦急的等待着。 尹青手脚发凉,忍不住轻啜。 安悦如揽着她的肩膀,轻轻抚慰。 沈叶白很快大步走来:“怎么样了?” 尹青顿时泣不成声。 还是安悦如说:“沈伯伯心脏突然不舒服,连喘息都很困难,现在医生正在抢救。”她拍了拍尹青的脊背说:“阿姨,放心吧,沈伯伯一定会没事的。” 尹青捂上嘴巴,还是抑制不住的哭声。 “如果他有事,我可怎么办。” 沈叶白看着她,又看向抢救室那扇紧紧关闭的大门。 现在沈立安就躺在里面,在跟死亡做着剧烈的抗争。这个他曾经觉得像野兽一样凶猛强悍的男人,何时起变得这样羸弱不堪了? 不用等他生硬的拳头去回击,光是他玩世不恭的几句话就能将他活活气死。 这不是沈叶白想要的感觉,不战而胜,实在太轻而易举了。 他坐到走廊的椅子上,想起傅清浅之前说过的话。他能丝毫不觉得后悔吗? 沈叶白修长白皙的手指自然交握,他薄情寡义,从不茫然。可是,那种被理性层面深深抗拒的迟疑还是跳出来了。 山洪海啸一样侵蚀他。 抢救持维了一个多小时。 大门打开,医护人员一脸疲惫:“好算呼吸正常了,还要送观察室,病人的情况还是很不稳定。” 话落,沈立安被推了出来。 几个人连大声讲话都不敢,惟怕将他微弱的气息震荡断了。 尹青含着泪,一路默默的将沈立安推进观察室。 安悦如掺着她的一侧手臂,怕她情绪波动,血压升高。 出来后,安悦如说:“阿姨,我留下来陪你吧。” 尹青说:“不用,你回去工作吧。” “工作不要紧,现在沈伯伯这个样子,我回去也不安心。” 尹青思考了一下:“不然你晚上过来陪我,先回公司交代一下工作,现在有叶白在这里不要紧。” 安悦如转身看向沈叶白,他神色消沉,冷淡。她走过来说:“我先回趟公司,你好好照顾阿姨,晚上我再过来。” 沈叶白薄唇轻启:“晚上也用不到你,去忙你的吧。” 安悦如静静的看了他须臾,知道沈叶白不仅原有的怒气未消,现在又平添了几分。她没有反驳,只问他:“你的手臂不用住院确定可以吗?” 沈叶白淡淡说:“不要紧。” 安悦如离开后,尹青将沈叶白叫过去。 她还是很紧张,坐下时,垂放在腿上的双手微微颤抖。 沈叶白看到了,他纹丝不动的坐在那里,没有上前安抚。 尹青自他的沉默中感受到了满满的抗拒,不要紧,情绪抗争是好事。人如果不是在跟自己较劲,意图说服自己,又哪来的抗拒? 现在她只需帮他加一把劲儿,有个决断就好了。 “你爸爸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他真的是再经不起一丝风吹草动了。你爸要面子,如果这个时候你公然取消婚约,一定会将我们沈家推向舆论的风口浪尖,你爸非被气死不可。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了。” 第055章 难过的时候要有人陪着 沈叶白好看的侧脸颜线绷紧,仍旧一言不发。 尹青又说:“悦如是个好姑娘,跟你也算般配。你们相处了这么久,是时候订下来了。在我看来没什么不妥,更谈不上逼迫。我希望你能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感情不能太意气用事了。” 沈叶白终于不耐烦了,他猛地站起身。 “就那样吧。” 尹青不确定的问:“订婚你没意见了?” “就按你们说的办吧。” 沈叶白转身向外走。 他穿过长长,充斥满消毒水味儿的走廊,通过人潮涌动的大厅,走到灼热的阳光底下。 前路的确没有太明确的方向,就像他和安悦如之间,没有太多的期待,但貌似也没有比她更合适的女人。 沈叶白极少在感情上花费气力,对家庭的向往也少之又少。他明确知自己结婚后,不会是个好丈夫,将来也不会是个好爸爸,仅此而已。 已经思索得这般现实露骨了,过往长辈提及的时候,多半听之任之。 突如其来的抗拒,沈叶白一时也缕不清原因。 他不知道是婚姻终于摆在面前了,想想要禁锢一部分自我,所以不愿?还是,安悦如这个最匹配的女人,不是他想娶的了? 因为思及不清,所以,当然没有更清析更好的路途去走。但沈立安危在旦夕,一条命就残酷的摆在眼前。 他真的敢说自己永远都能论心无愧吗? 傅清浅指出的道路再度平铺眼前。 如果没有,那就沿着眼皮子底下既定的道路往前走吧。 沈叶白想,就这样吧,走去哪里算哪里。 尹青没料到沈叶白这么容易就妥协了,她以为要费好一番力气劝说他。现在看来,貌似已经有人做过沈叶白的思想工作。所以,早在过来的时候,他心里多半有了自己的考量。再加上沈立安状况不佳,彻底帮他坚定了选择。 虽然不知道那个“劝说”沈叶白的人是谁,尹青私心里很感激他。 不然她了解沈叶白的脾气,即便会后悔,余生可能要在反复的自责中度过,他也未必愿意被人牵着鼻子走。 尹青松了口气,眉目舒展了不少。去僻静的地方给安悦如打电话,叫她放心,说沈叶白已经不再反对订婚的事了。 安悦如喜出望外:“谢谢你,阿姨。” “傻孩子,谢什么,也是为了叶白。”尹青接着又说:“你沈伯伯现在需要照顾,订婚的日子再即,你多费点儿心。” 这个时候没人指望沈叶白,他只要肯安份,不出幺蛾子就很好了。 下班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工作室的其他人都离开了,林景笙检查了一遍,将灯关上,锁门出来。 “大叔,你终于下班啦。” 林景笙转身看到沈流云,宽大的白T恤,牛仔裤,帆布鞋,比那些女大学生还要青春逼人。 “你怎么在这里?” 沈流云说:“等你下班啊。” “等我?” “今天看到你不开心,觉得难过时候的人应该有人陪着,所以,我就来等你一起吃晚饭。” 林景笙没打算吃晚饭,他的确有些难过,所以,准备喝一杯回家睡觉的。 “回家去吧,我不用人陪。” 沈流云才不管他说什么,过来拉上他的手臂:“去吃火锅,然后再去个神秘的地方。如果你不用人陪,那就当陪我好了,我很需要有人陪着。” 林景笙被硬拉上车。 沈流云已经订好了位置,夏城很热的一家火锅店,不提前订位根本排不上队。 人一到就被服务生带去包间。 沈流云说:“要辣汤底。” 林景笙问她:“你很能吃辣吗?” 沈流云嘿嘿笑了一声。 正宗的四川火锅,麻辣锅底,吃起来别提多爽口。由其涮过的青菜,挂了一层红油,一放到蘸料碗里就染红了。 沈流云嘴唇痛红,脸蛋是红的,鼻头也是红的,很像特效做出的动画人物。 她咝咝的吸着气说:“这些油才是精华,看到很多女明星吃火锅,刻意把油涮去,简直是暴遣天物啊。” 林景笙说:“这些油是高脂肪,女明星要保持身材,当然不敢吃。” 沈流云:“吃都不能尽兴,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当明星最没意思了,真实的一面都要藏起来。要是我,宁肯去当个厨子,当个糕点师,也不做明星。”她又嘿嘿发笑:“当然,做明星我也不够漂亮。” 林景笙漫不经心的打量她,其实她足够漂亮,比太多女明星都要好看。 “你的理想职业怎么都跟吃有关?” 沈流云愣了下:“有吗?我随口说的,没注意啊。” 林景笙有些抑制不住的发笑。 沈流云指着他,立刻像发现新大路一样叫起来:“哈哈,大叔,你终于笑了,今天见你的第一个笑容,我好满足啊。” 林景笙说:“我笑一下,你就那么满足吗?” 沈流云说:“当然了,你这么好的人,应该开心。” “你为什么觉得我是好人?” 沈流云咝咝的一边吸气一边说:“感觉啊,就觉得你是好人。我能感觉到你在费尽心力的拯救我。” 林景笙定定的看了她一眼。 从火锅店里出来的时候,两人的衣服都湿透了。真正的大汗淋漓,就连包间内充足的冷气都失效了。 可是,出了一场大汗之后,心情也像豁达了不少。至少不是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我不再重要。满心也不只有失魂落魄一种感觉,还有吃饱喝足后的心满意足,这都是沈流云的功劳。 林景笙说:“我送你回去吧。” 沈流云用纸巾使劲擦鼻子,擦完了说:“不是说了还有一个秘密基地。” “什么秘密基地?” “哎呀,保持一下好奇心,去了就知道了。” 在沈流云一路的指挥下,林景笙将车开去了一家甜品店。 沈流云说:“等一等,拿好吃的给你。” 捧上来的时候,发现是一块精致的奶油蛋糕。 “这家店是我朋友开的,这块蛋糕呢,是我去你工作室前亲手烤的,你偿偿。” 林景笙说他不喜欢吃甜点。 沈流云告诉他:“不喜欢就吃一小点儿,人在难过的时候,要出汗,要吃甜食,然后回家洗个热水澡美美的睡上一觉。等明天太阳再升起的时候,又感觉是美好的一天了。” 林景笙其实对她的话充满质疑,如果伤痛可以这么容易治愈,他们这些人也不用去求助专业人士了。但是,想到沈流云一番良苦用心,他拿起叉子吃了几口,味道不错,不是很甜,入口即化,很清淡,他竟然都吃完了。 沈流云高兴的说:“大叔,谢谢你赏脸。” “是真的好吃。”林景笙由衷说。 沈流云一脸满足。 从店里出来时,已经临近半夜了。 沈流云替朋友锁好门,对林景笙说:“大叔,你不用送我,我从这里打车回去很近的。” 林景笙说:“那好,你注意安全。”他刚走出两步,沈流云又突然叫住他。 “大叔。” 他回过头。 沈流云被店前的流光笼罩,她安静的说:“我知道难过没这么容易化解,如果一个人是真的伤心,整个人就像泡在苦水里,吃再多的火锅和甜点都没有用。但是,大叔,真心希望你快点儿好起来,你比我勇敢,一定有办法。我的难过还要靠你治愈,如果你也难过了,我该怎么办呢?” 林景笙看着她,最后笑笑:“放心吧,你也很快就能好起来,我保证。” 沈流云点点头:“我相信你。” 林景笙驾车回去的时候,心情好了大半,谁说火锅加甜品没有疗伤的功效? 第056章 哥哥都这么讨人厌吗 沈流云当晚胃疼发作,蜷缩在床上冷汗直流,以为吃了止痛药就能缓解,没想到越来越严重。 尹青在医院陪沈立安,不得已,沈流云只得给沈叶白打电话。 风流快活的沈叶白还在过颓丧的夜生活,听到妹妹有气无力:“哥,快回来救救我,我要死啦。” 沈叶白放下杯子凝神:“你怎么了?” “胃痛,可能穿孔了。” 沈流云故意说得很严重,不然她无情无义的哥哥可能不会管她。 沈叶白挂断电话从酒吧里出来。 正赶上家里的阿姨请假回老家,沈家冷冷清清的,怕黑的沈流云从客厅到卧室的灯一路开着。 沈叶白大步上楼,敲了敲她的卧室门进去。 奄奄一息的沈流云唤了声:“哥……” 沈叶白过去抱起她:“傻啊,胃疼不知道叫救护车。” 沈流云费力的说:“太疼了……忘记了……” 她在生活上就是这么没脑子,非有个人照顾才行。 沈叶白抱着她去医院,路上问她:“怎么发作的?” “吃了麻辣火锅,估计是太辣了。” “不能吃辣,你逞什么能?疼死你活该。” 沈流云窝在后座椅上不说话。 太疼了,而且深知说了原因,沈叶白会骂得更狠。 后半夜的街道退去汹涌的人潮,显得格外空旷。沈叶白一路开快车,到十字路口的时候还闯了两个红灯。 沈流云眯着眼,很能看清灯的颜色,还有一点儿小感动。 她这个哥哥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哥,妈说你之前反对订婚,今天怎么忽然又同意了?” 沈叶白打着方向盘没有说话。 沈流云兀自揣测:“是不是跟爸今天病情加重有关?” 沈叶白自镜中扫了她一眼:“是不是还不够疼?小孩子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沈流云“哎呦”了一声:“还是挺疼的,不过比之前好像轻点儿了,估计药劲儿上来了。” “不是来大姨妈疼,就是胃疼,没人赶上你毛病多。” 沈流云不悦:“女人本来就麻烦嘛,等你娶了老婆估计比我事还多。”话落又觉得不对,他要娶的人就是安悦如。据她所知安悦如什么毛病也没有。“客观想想安悦如算完美了,学历高,人长得漂亮又精明,身体也很好,难怪爸妈都喜欢她。” 车子开到医院了,沈叶白告诉她:“再叨叨就自己走进去。” 沈流云立刻安静下来。 沈叶白才抱起她上楼。 医生检查之后,不是什么胃穿孔。药效缓解了一部分疼痛,医生又给她输了液,沈流云渐渐感觉不痛了,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沈叶白等她打完,才从病房里出来。 即便在医院,到了这个时候也是万籁俱寂。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远处的霓虹也显得分外寂寥,孤独的闪烁着,迎接每一个即将苏醒的疲乏的心。 “现在的我们真孤独啊,夜是孤独的,绵延不绝的灯火也是弧度的。” 沈叶白记不得在哪里看到的这句话了,他觉得不假。 前半夜喝了酒,后半夜又陪沈流云折腾,这会儿又困又乏。他坐到长椅上,摸索出一根烟点上。 沈立安也在这家医院,怕尹青担心,沈流云胃疼的事没有跟她说。 直到天亮,沈叶白接到尹青的电话。 她说:“你爸状况好多了,医生说再观察一天,如果没事,下午就能转到普通病房。” 沈叶白说:“知道了,一会儿我和沈流云过去。” 尹青听他闷闷的,当他没有起床。 “不用急,吃了早餐再过来吧。” 沈叶白疲惫的站起身,回到病房的时候沈流云还在睡着。他把她盖在头上的被子掀开:“沈流云,醒醒,起来吧。” 蝉蛹似的沈流云翻了一个身,重新把自己裹起来。 “别吵我。” 沈叶白掐她的脸,触到黏糊糊的东西,他嫌恶的甩开手:“流口水,你恶不恶心?” 沈流云被吵得坐起身,蓬头垢面的抱怨:“哥,你干嘛啊?” 沈叶白看了眼时间:“赶紧起来,去看看爸,我要上班了。” 听到去看沈立安,沈流云精神了一点儿:“妈打电话了?怎么了?”她昨晚才来医院看过,情况稳定,尹青让她离开,她才去的林景笙那边。 “状态很稳定,观察没事的话,今天可以转普通病房。” 沈叶白去洗手了,水龙头拧得大开,哗啦啦的冲个没完。 沈流云一边穿鞋,一边不满的挤眉瞪眼。口水而已,有那么脏吗? 等这边收拾好,买上早餐过去。 安悦如也准备离开了。 沈流云远远看到走廊一边的安悦如,她挽上沈叶白的胳膊咕咕唧唧:“哇呜,好贴心啊,肯定整晚都陪在这里。我说妈昨晚怎么赶我回去,原来有人陪她。你这个白眼狼儿子完蛋了,位置分分钟被人取代了。” 沈叶白抽出胳膊,烦躁的将人推到一边。 “洗脸了吗,往我身上蹭。” 沈流云忍不住白他:“天下怎么会有你这么讨厌的哥哥。” 安悦如已经走过来,听到沈流云的抱怨,笑笑说:“你自己的哥哥你不了解吧,他私心里还是最疼你了。” 沈流云想到他昨晚闯的那几个红灯,原谅他了。 “悦如姐,你一晚都在这里?” 安悦如说:“担心阿姨一个人在这里应付不来。” “今晚让我哥在这里,你回去休息。女人时常熬夜,很容易衰老的。” 沈叶白哼笑:“整晚不睡打游戏的人,好像不是你。” 安悦如反驳说:“那是以前了,你不要总揭我的底。” 沈叶白看了看安悦如,走到观察室门前,透过门板上的玻璃径自往里看。 沈立安躺在床上,盖着医院雪白的被子,好像睡着了。他能看到他的脸,苍老而安静。还有鬓上的白发,黑灰色的掺杂在一起。以前只觉得他严厉,他专制,霸道起来完全不讲道理,却没有关注他脸上的皱纹,已经一道一道爬满了。 苍老得叫人心生不悦,又无尽悲悯。 安悦如走过来说:“这一晚沈伯伯的状况都很稳定,你不要担心了。” 第057章 沈总邀约,盛装出行 沈叶白收回眸光看向她:“你一整晚没睡?” 安悦如说:“我还好,阿姨真是担心得一晚没睡。你去看看她吧。”怕他尬尴似的,她拿过沈流云手里早餐塞给他:“叫阿姨吃点儿东西,她昨晚就没怎么吃。” 沈叶白提着餐盒进去。 优雅如尹青,什么时候不是收拾得妥妥当当,即便在医院里也是,头发盘得一丝不苟,穿着很有品味的套装。她允许自己悲伤,但鲜少一脸狼狈。 这就像个修炼过优雅手册的人。沈叶白看着她,只有高贵的珠光,和雅致的光环,母亲的血与肉他不是很能触及到。 他把餐盒放到桌子上:“吃点儿东西吧。” 尹青问他:“去看过你爸了?” 沈叶白淡淡的“嗯”了声。 尹青不说伏低姿态,但也不敢再给他丝毫的重压,怕他迅速反弹上去。 “他状况好了很多,你专心做自己的事,不用老往这边跑。”她接着又说:“我了解你的心情,做为母亲,我当然希望你更好。以前有些事情左拦右阻,也不是为了找你麻烦。实在是有的时候人言可畏,怕毁了你。现在你和悦如马上订婚了,也算是长大了,安定下来了。你想追求更好,我当然举双手赞成。所以,如果你觉得傅清浅对你的心理建树有帮助,就让她留下来。平时让她和悦如多接触一下,你在行为上也注意些,这样旁人就不会说三道四了,对谁都好是不是。” 这算是尹青的缓兵之计,也是用沈叶白的“乖顺”换来的。 提到傅清浅了,沈叶白神色不屑,他是打算冷她一段时间的。 事实上傅清浅真的开始坐冷板凳了,一连几天沈叶白都没有联系她。 傅清浅主动打他的电话也没人接,不然就被转到秘书台,声音甜美的秘书回答很官方:“沈总在开会,等他有时间了打给您,再见。” 再见之后就没有下文了。 傅清浅慌啊,她的薪酬是按小时计费的。跟沈叶白共处的时间越久,薪水就会越丰厚。 现在连面都见不到,更别说浑水摸鱼了。 不过关于沈叶白的新闻倒是每天都能看到,工作中又一个新的壮举啊,夜总会和某长发女郎亲密相拥啊……但是,更多的还是关于他和安悦如一周后订婚的事情,小到婚宴酒店,宴请名单,都不被放过。可见,现在的人类都闲到了什么地步。 傅清浅关掉手机,仰躺到沙发上闭目养神。屏幕关掉的一刹,模糊的影廓也被屏蔽掉了,是沈叶白和安悦如在礼服店里试衣服的照片,镜头穿透午夜的灯光和店面的橱窗,拍出的照片仍旧有些不近人意,但足以分辨出是哪两个人。而且,看轮廓,亦知男的修长,女人的窈窕,不然怎么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呢? 眼眶疼,不仅疼,而且干涩。傅清浅揉了揉,无济于事。 手臂垂下,不再动弹。 静躺没多久就睡着了。 宋楚结婚了,新娘不是她。 就在庆阳路转角处的那家婚纱店,衣冠楚楚的宋楚牵着一个身穿白色婚纱的女人走了出来。 傅清浅曾挽着宋楚的胳膊途径那里的时候问过他:“你到底要不要娶我?” 宋楚说:“要啊,我恨不得马上就娶。” 而他却娶了别人。 傅清浅隔着一条马路睁大眼睛看着,那个男人是宋楚,但也不是宋楚。 他穿着笔挺的西装,玉树临风,天上的神仙也就如此。 他掀开新娘的洁白面纱,正要低头吻上去。 傅清浅忽然脱下脚上的高跟鞋,狠狠朝对面掷了过去。 高跟鞋正打在新郎的头上,没吻成,他愤怒的转过头来看向她。 那双冰冷漆黑的桃花眸子,妈呀,是沈叶白! 傅清浅一个激灵吓醒过来。 有什么东西在嗡嗡的响着,全身跟过电一样。 傅清浅伸手一摸,才反应过来是手机震动。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又是一阵心惊肉跳。 “喂,沈总……” “还活着?” 傅清浅捧着电话诚惶诚恐:“沈总再不回电话,估计就要饿死了。” 沈叶白心想,死德行! 他恶毒的说:“饿死少个祸害。” 傅清浅从不词穷。 “没了我这样的祸害,遍地天使的人间岂不是成了天堂,多没意思。” 沈叶白从来都觉得嘴巴伶俐的人,反应也快。 “才思敏捷,看来离饿死还早。” 傅清浅笑起来:“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在沈总不需要前,不敢将自己饿死。” 她讨好的姿态已经十分明显,如果是只萌宠,只差就地滚两圈,再翻个身,露出小小的白肚皮让他摸一摸了。 “沈总……” 那边静了一下,她又开始慌。 沈叶白不知在想什么,这才漫不经心的说:“晚上来杏林酒吧。” 他也没说俱体几点。 其实也不用问,酒吧开始热靡,怎么也要在八点之后。先前都在吃晚饭,去那里清汤寡水,也觉得没意思。 傅清浅看了下时间,下午两点半。 几日不见了,要打扮一下赴约吧? 怎么感觉自己像过气的妃嫔,为了挽回君心费尽心思。 纵然不耻,傅清浅还是用心的将自己收拾了一番,对着镜子化了足足一小时的妆,最后从衣橱里挑出一件过膝连衣裙,纯黑,衫着她光滑的皮肤却如绸缎一般。 波浪卷发随意披散,一直垂到腰间。每走一步,伞状裙摆微微摇曳,远远望去,宛如慵懒性感的吉普赛女郎。即便群芳斗艳的酒吧,傅清浅一走一过,男人们的目光还是像被水流缕顺的水草一般,一路追逐着她而去。 付明宇响亮的吹口哨:“美女,这里。”他举起手臂示意,因为傅清浅的万种风情,骄傲感油然而生。 多少人对着这个手臂高举,像指示灯塔引领美女上前的男人一脸羡慕。 沈叶白闻声抬头,招摇的傅清浅猛地撞进眼瞳,猝不及防,又躲闪不及。有时她就是霸道得让人不能拒绝。 他不悦的眯了眯眼,像是想将人强行从身体的某一个地方挤出去。 后悔让她过来了,这个感觉非常强烈。 第058章 男人心,海底针 沈叶白捏紧杯脚,见她从容坐到付明宇身边,周边还聚集着他的几个朋友,因为傅清浅的加入,都变得非常躁动。 这些色狼级的人物! 其实傅清浅倒不觉得,她一坐下,就受到了几位男士非常绅士的礼遇。 只是,不能否认,原本平和欢愉的氛围发生了奇妙的变化,男人自然是兴奋的,傅清浅的到来,如新鲜血液注入,严重刺激了他们的荷尔蒙。 在场的女人们,却一副如鲠在喉的模样。 之前还谈笑风声,千娇百媚的几个女人,这会儿就像被按了情绪的暂停键。目光或嫌弃,或鄙夷,或憎恶,不时飘向傅清浅。 安悦如也很意外,这种场合傅清浅怎么会来?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沈叶白,心中即便不悦,做为这次宴请的女主人,基本能保持表面上的和绚。 况且尹青也嘱咐过了,订婚前不要和傅清浅发生正面冲突,不然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安悦如绝美容颜上,微不可微的讽刺一闪而过。一个傅清浅就像有什么通天的本事,要所有人为之惶恐。 宋妍和其他几个姑娘接收到安悦如的目光,浮躁的情绪渐渐安稳下来。 她们才吃了傅清浅的亏,受了警告,交了罚款,并且找了担保人才从里面出来的。公然和傅清浅闹起来,面上只会更加无光。 大家端起杯子喝酒,如同吞咽一杯苦水。 傅清浅仿佛是天生的社交高手,很快和周边的人打成一片。 看得憋闷。 宋妍站起身,对身边的几个小姐妹说:“我们去跳舞吧。”去的时候,还顺带拉上几位男士。 安悦如提议:“傅小姐,你也一起去吧,这么坐着多无聊。” 傅清浅望过来,同时看到沈叶白隐在相对暗沉的灯光里,难得没穿西装,休闲长裤将他身体拉得修长,气场十足,近似冷酷。 傅清浅还是不由想到小说里的霸道总裁,脾气总是很差,很傲娇,很不尽人意。 她对着一对新人微笑说:“恭喜两位。” 安悦如身体靠近沈叶白,她相对优雅得多:“谢谢,傅小姐。” 沈叶白逆光盯着傅清浅那一脸笑,怎么看都像深山里钻出来的狐狸精。 他意味不明的哼了声。 对一个人越怜惜,越会觉得可怜无害。许是第一次见面沉默寡言的印象落下了,付明宇完全无视傅清浅若隐若现的锋芒,拉了拉她:“我们也去跳舞吧。” 傅清浅被拉着离开。 沈叶白纳闷,付明宇他眼瘸吗? 安悦如目光尾随须臾,悠悠晃动手里的杯子说:“明宇看似对傅清浅印象不错。” 沈叶白冷笑出声:“除了秦如烟,傅清浅,李清浅,宋清浅,赵清浅对他有什么分别吗?” 安悦如放下杯子苦笑:“干嘛那么大火气,傅清浅不是你请来的吗?她和朋友们打成一片有什么不好。” 极力隐忍,她紧握杯子的手指微微发白。 沈叶白动作散慢的倾身,放下杯子说:“去趟洗手间。” 玉立长身摭去一片光影,安悦如淬在其中,脸上的优雅通通不见了。 她冷冷侧首,望向那摇曳着三千红尘的罪恶与欲望的舞池。傅清浅仍旧很显眼,但是,她的肢力和表情都太冷清,不热烈,估计是不太会跳舞,也不喜欢那种吵杂的热闹。 可就算手足无措,也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安悦如非常讨厌她那个样子。 故作清高! 音乐太吵了,灯光也很让人昏眩。傅清浅看了看舞池中摇头晃脑的一群男女,猜测他们多半都嗑了药。她被撞得头昏目眩,加上这样拥挤的人群,仿连呼吸都渐渐不畅。 傅清浅准备退到场外去。 身体被人别有用心的撞了两下,第二次肋骨那里还有了尖锐的疼意。 转首看去,女人挑衅的神色看着她。 音乐声很大,她看到她们谩骂的嘴型,接着是一脸“你拿我们没办法”的放肆笑容。 傅清浅面无表情的收回目光,朝场外走去。 付明宇扭头注意到她,伸手拉她一把想说话。傅清浅速度很快,眨眼在指尖流失。付明宇捞到什么,低头一看,是她腕上的手链,他连忙从人群中向外挤。 傅清浅行走的步伐很大,大长腿每迈一步,都露出爽利。如果不是酒吧,而是那个泛着流光的写字楼,她就应该是那些让下属敬畏的女魔头。付明宇现在看着她,只觉是江湖纵马的女土匪。 兴味陡时盎然起来,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人。 顺着走廊走了几步,忽然撞到从洗手间里出来的沈叶白。 好了,撞到枪口上了,傅清浅头脑中顿时冒出这样的想法。不管什么原因,她感觉到今晚的沈叶白不高兴,八成要找她晦气。 “沈总……” 傅清浅伏低姿态唤了声。 沈叶白盯着她的脸,语气说不出的嫌弃:“瞧你的鬼样子。”说话间,他凉薄的指腹已经蹭上她涂得艳红的嘴唇:“大半夜跑出来膈应人的吗?” 傅清浅低眉顺眼:“沈总说得是。”她反醒态度良好,小退半步,躲开他的碰触后,连忙拿出纸巾将红口擦掉。“现在看着有没有好点儿?” 沈叶白冷眼睨她不说话。 傅清浅又拿出湿巾将整个脸擦个遍,本就化得淡妆,现在几乎全卸下去了。 她有些无奈:“这样不碍沈总的眼了吧?” 清水出芙蓉的一张脸,皮肤白嫩如水剥棱角,其实已经很好了。 沈叶白蹙了蹙眉,并未展现出半点儿舒心。她越假,就越说明距离远。可他又像习惯了她这副德行,几日不见,还有点儿想见她这个样子。 他忽然烦躁的推开她:“回家去吧,不要烦我。” 男人心,海底针,谁知道他到底想的什么。 傅清浅摇了摇头,去洗手间。 她站在洗脸台前审视自己的一张脸,要么化妆,要么素颜,她这个样子多少有些狼狈。转身看到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孩子在加深已经黑成熊猫的眼妆,她碰运气似的问:“你好,有洗面奶吗?” 第059章 报复小姐上线 女孩儿看了看她,拿过一边的大包,帮她翻找的时候忽然一个袋子不小心掉到地上,女孩儿神色慌张的拾起来按进包里。好在洗面奶找到了,她递给傅清浅说:“给你。” 傅清浅若有所思:“谢谢。” 她不说是老江湖了,但是,这把年纪很多事情一看就懂。 用洗面奶清洗过脸颊后,她道着谢将东西还给她。在女孩儿接过去的时候,她同时问:“你刚刚那包是药吧?” 女孩儿惊诧着看向她。 傅清浅笑笑:“放心,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买那些东西,价钱随便你开。” 从洗手间出来,洗去残妆的傅清浅已经像换了一个人。 她看了看,恰逢走廊里没有什么人。她拿出手机,拔了几个数字。 “你好,我要报警……” 付明宇靠在走廊尽头的墙壁上抽烟,烟雾缭绕中,他一脸淡然。 等傅清浅走过来,他站起身向前一步,正好拦在她的去路上。 “刚才跑什么,手链掉了,叫你也听不到。” 他仔细盯着傅清浅的表情,她漂亮的眼瞳有那么一刻惊恐的睁大。但也仅是片刻,很快又是一脸坦然。她若无其事的接过来:“谢谢。” 付明宇掐灭手里的烟,笑容别样:“还去跳舞吗?” 傅清浅摇了摇头:“不跳了,实在跳不好,被挤在里面要断气了。”她接着又说:“付少去吧,我去喝杯酒放松一下。” 付明宇任由她回到座位上。 钉子户沈叶白和安悦如不知道哪里去了,位置上空空荡荡的。 傅清清看了眼,安然入座。 付明宇再度混进舞池中,心思却不在跳舞上了。他下意识盯着时间,大约过了十几分钟,整个酒吧随着突然涌进的警察,顿时喧闹不已。 音乐被迫关掉,杂乱的灯光也被透明度更高的白光替代。所有热血沸腾的客人都被拉到一边进行“冷却”。 一些年纪小,心理素质差的,不等警方动手,自己就先哆嗦开了。那些最善于察言观色的公职人员一眼就看出了问题。 一包一包的毒品被翻出,还有那些嗑药的,脸色发白,兴奋也都被兜头灌下的恐惧浇熄了。 傅清浅眼见一个警员走过来,目光来回扫视,岿然不动一定可以相安无事。她像是被吓到了,手指抽筋似的拉了一下自己的包,动作微乎其微,任何人都没有注意到,却被迎面走来的警员敏锐的捕捉到了。 他声音严厉:“坐在那里不要动。” 又有两个警员闻声赶过来。他们一起检查傅清浅的包。 手机,身份证,口红,粉饼,纸巾……杂七杂八的东西被一股脑翻倒出来。 检查没有异常后,警员疑惑的看着她。接着对沙发上的其他几个包开始进行翻找。动手前,先举起核对主人。 宋妍,姚蒙蒙,林安媛几个人都回到了座位上。 沈叶白和安悦如也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警方当场对这些手包进行检查。 先前还一脸淡定的女人们,脸色忽然大变,妆容加白光,映得惨淡苍白,只差入土为安了。 宋妍尖叫起来:“这不可能,这些东西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为什么在你的包里?”人赃并获,还有什么好说的。警员推搡着几个人:“跟着回去接受调查吧。” 情绪激动,再加上先前又喝了不少酒,几个女孩子一时不甘承受屈辱,和警员当场撕扯了起来。 先前还是辩解,渐渐抑制不住的口出狂言。 的确,她们的家势都是夏城有头有脸的,平时说出来,多少人心生顾虑。 但是,今天这样的场合,自报家门岂不是傻了。 真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一点儿脑子都没有。傅清浅心中冷笑。 抬眸,对上沈叶白的眼睛,那样深邃且洞察一切的眼神。她没由来的一慌,错开来,只见付明宇也在看着她。傅清浅就知道他听到她打电话的内容了。 但是,他当时被有逼问她,也没有拆穿她,应该就是不想管她们的闲事。 傅清浅被刺耳的尖叫震得思绪回笼。 警员已经强行将几个女人控制起来,并带回去调查。 其中一个愤慨的说:“我看你们一定嗑药了,等着接受制裁吧。” 冷静的安悦如也慌了,她深知这个时候闹得越大,问题越难解决。一边安抚逐渐狂躁的警员,一边告诉她的几个小姐妹安静。 闹闹轰轰的一干人,终于被带走了。 原本热闹非凡的酒吧,就像被屠杀过的战场一样,萧瑟而狼藉,重要的是人心都慌了。 所以,警员一走,大家纷纷作鸟兽散。 安悦如沉默片刻,突然凌厉的抬起眸子,质问傅清浅:“是不是你做的?”她虽然这样问,但心里已经笃定是傅清浅做的。她很了解自己的那几个朋友,她们虽然偶尔会碰这种东西,但犯不着自己去卖,她们又不缺钱。所以,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而唯一有可能那么做的,就是傅清浅! 傅清浅说一点儿不心惊是假的,安悦如很少在人前情绪失控,如今震怒起来,声嘶力竭,美眸之中全是狠戾。 固然惊诧,傅清浅面上不动声色:“安小姐,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 安悦如上前一步大吼:“你少装模作样了,你分明就是对她们怀恨在心,所以用这么卑鄙的手段陷害。傅清浅,你实在太恶毒了。” 付明宇连忙说:“悦如,你别太愤慨了,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等弄清楚了情况再说吧。”他转首对傅清浅说:“我先送你回去吧。” 安悦如上前阻拦:“不能走,将话说明白之前,她哪儿都不能去!” “闹够了吧?”沈叶白低沉的嗓音愤怒出声,他的表情冷透了:“你们打算闹到什么时候?人尽皆知才满意是不是?” 傅清浅被动地站立不动。 安悦如微微一滞,反应过来,今晚的事已经闹得很难看了。如果再传到媒体那里,添油加醋,还不知道报导成什么样子。到时候才真是把那几个人害惨了。 冷静归冷静,可是,她不打算放过傅清浅说:“这事没完,如果是你做的,我不会放过你。” 她拎着包负气的离开。 第060章 老鼠屎的威力 其他人也陆续离开了。 付明宇说:“我送你吧。” 两人从酒吧里出来。 夜深了,独属夜的味道在弥漫。不知你有没有注意过,去到一个城市,尤其夜晚,走出站台或者机场的时候,你就会嗅到它独属的味道。 傅清浅看到沈叶白的司机正将车开过来,他神色冷峻,一脸不耐烦的模样。酒吧霓虹恰巧照着他的脸,矮身坐进车内的一刹,傅清浅看到他紧抿的薄唇。 付明宇在一旁提醒她:“走吧。” 傅清浅回过神来,看了付明宇一眼。 跟这个人一起有些屈辱,毕竟他看尽了她的丑态。但正因为如此,她才只能“受制于人”,无力拒绝。 傅清浅坐上付明宇的车。 付明宇声音温和:“你住哪里?” 傅清浅将小区名字报给他,想了下又说:“走庆阳路吧。” 付明宇重新规划路线,比自动导航要远一些。好在这个时间车不多,从哪里走都不堵。 傅清浅凝视着窗外,这个城市夜晚的颜色仿佛都不会变,从她初来夏城读书开始,就是这样昏黄的颜色。大一大二的时候常跟同寝室的人去网吧上通宵,所以,对夜晚的颜色非常熟悉。 车子驶到庆阳路拐角,那家婚纱店果然已经倒闭了。看门上的标识,换成了一家普通的服装店。 四五年前这家店貌似非常红火,大大的落地窗里,模特身上的婚纱礼服,件件性感高贵。是她的心之向往,一直垂涎不已。 时至今日,恍然一梦。 傅清浅想到曾经自己蛮横的样子,拉着宋楚的手臂,问他:“你到底要不要娶我?” 直到现在,她轻轻的一闭眼,还是可以想到宋楚当时一脸宠溺的微笑:“娶啊,恨不得现在就娶。” 他的柔情恰似一江春水,流淌在她整个血液中,生生不息。 傅清浅一直被命运冷漠对待,宋楚就成了她生命中最大的恩惠和残忍。 车子已经走远了。 傅清浅转过头来:“你都看到了对不对?” 付明宇说:“我不太喜欢干涉别人的私事,你大可放心。” 傅清浅点点头:“谢谢。” 付明宇看了她一眼:“我们算朋友了吧?” “当然。” “做为朋友,我提醒你一下,惹恼安悦如没好处。”付明宇拧了一下眉毛,想这话应该怎么说。他觉得以傅清浅和沈叶白的敏感关系,本来就已经非常刺激安悦如的神经了,躲着她尚且来不及,“你和叶白……” 傅清浅打断他的话说:“我和沈总是雇佣关系,和那些女人的恩怨跟他不相关。” 付明宇诧异的看她。 在去洗手间的走廊上,傅清浅在沈叶白面前卸妆的样子,真实又性感。看似蓄意讨好,又像在兀自上演不屈和倔犟。这样的女人,伸展太过自如,反倒让人没办法掌握。 所以,付明宇才会觉得沈叶白可能就是被她身上这种复杂又莫测的气质吸引,她真的太矛盾了。 他不说阅人无数,却从来没遇到过像傅清浅这样的女人。 而且他了解沈叶白,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他看人的眼神他太清楚了。就算安悦如,也不见在沈叶白的桃花眸中激起多少涟漪。可是,面对傅清浅的时候太丰富了,就算愤怒,讥讽,或者干脆是一脸厌烦的暴跳如雷,那也太难得了。 不知不觉,目的地已经到了,语音提示导航结束。 付明宇思绪被迫停止,他下车后帮她打开车门:“回去睡个好觉。” 傅清浅说:“谢谢,你也是。” 付明宇驾车离开。 傅清浅托着疲惫的身体上楼。 今晚的战争打得毫无准备,纯粹是临时起意。所以,一切波折不能预料,多少还是有些费神,耗心力。 电梯门关合之后,傅清浅散架般地靠到电梯壁上,看着不断跳动的数字。伤人伤已,是不是只要战争就处处适用? 今晚的聚会是沈叶白和安悦如一对新人发起的,肯邀请她,应该算一番好意。而她却闹了这么一出。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沈叶白离开时内容复杂的眸子闪现脑海。 或许只是愤慨,没有其他。但是,沈叶白那张脸生得很赚便宜,即便他憎恶别人,自己也粉面生花,带了几分忧郁。 涉世不深的小姑娘也就罢了,傅清浅竟也心生不忍。 神思一动,她没有走出去,而是直接按了键下楼。 一路上车厢内没有人说话。 安悦如的火气很大,捏着包带的掌心已经出了汗。 跟沈叶白心平气和的说话是不可能了,但是,理智操控下,她还能稍微控制自己的脾气,知道不能吵。 所以,一路面向窗外,沉默不语。 沈叶白靠在椅背上,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酒香,弥漫整个车厢,时间久了,仿佛迷魂的香,让这一车的人都微熏。 那是一种难言的惬意。 却让此时的安悦如更加怒火中烧。 她很想质问:“傅清浅作恶多端,你却一言不发,私心里在袒护她对不对?”还有……“你们到哪种程度了?” 安悦如觉得后者是她最不能忍受,像无数蚂蚁啃噬心脏。 傅清浅加入到这个圈子,就已经是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了。如果再和沈叶白有染,无疑是种进犯。 沈叶白承载了一切让她怦然心动的美好,就像现在,他周身散发的气息都是心醉的。可是,一想到傅清浅,嫉妒就如蔓草一般疯长。 好在已经到了,她隐忍得面色发白。 车一停稳,安悦如迫不及待的推开车门:“回去早点儿睡。” 沈叶白淡淡说:“你也早休息。”他接着敲了敲椅背:“开车。” 沈叶白的手臂还无全没好,但平时并不注意。除了上班时间,和喝多酒的时候,仍旧自己开车。 司机将他送回公寓。 沈叶白下车后,司机去停车了。 “沈总……” 傅清浅突然从蒙蒙夜色中跳了出来。 沈叶白抬眸,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傅清浅略微忐忑的走近,不排除有装的成份。不择手段的人,应该很少会良心发现吧? “沈总,今晚的事是我做的,药是我跟人买的,趁她们不备,放到了她们的包里,警也是我报的……你好心好意的邀请我,我却砸了你的场子,搞得所有人败兴而归,我……” 沈叶白不耐烦的蹙了蹙眉:“别废话,说重点。” 第061章 魅力非凡沈叶白 傅清浅端正身姿说:“我早说过,我是个有仇必报的人,而且喜欢加倍偿还。今天时间或许不适宜,但,我不想错过机会。” 沈叶白桃花眸子眯了眯:“你做得很好。” 傅清浅微微一怔。 沈叶白又吟风弄月般的说:“只是这种程度,还远远谈不上加倍逢还。” “沈总……”傅清浅惊诧了,因为他看到沈叶白漆黑的眼底,隐隐布了一层笑。 目光移向他的嘴角,钩起的弧度也堪称性感。 如果这一晚她只顾卖弄风情,最后和众人一起尽兴而归,他可能才真的会大失所望。而她最后搞出的那点儿事情,恰好成了他情绪的转折点,沈叶白面对破败的残局,恶趣味儿竟然得到满足。 这样的傅清浅,可比那个虚情假意送祝福的人强多了。 尤其她还有上门“致歉”的觉悟,可以说成功化解了沈叶白一整晚的恼火。 “上去喝一杯吧。” 傅清浅有些意外,但考虑到当晚已经喝得不少,脑子现在还有点儿昏沉沉的。 就说:“改天吧,酒吧里喝过了,沈总早点儿上去休息。” “酒吧里喝的那叫什么酒。”沈叶白强势邀约:“别磨叽,进来吧。” 傅清浅只觉得盛情难却,跟着沈叶白进去。 沈叶白一到玄关,先把室内的灯打开。 眼前的空间骤然通亮,傅清浅第一个感觉就是大,光是一个客厅就比她整栋房子的面积还大。而且装修风格典雅简洁,线条流畅。颜色也很简单,更给房子增加了不少的冷淡与灵性。 傅清浅下意识看了眼沈叶白,心理学上说从一个人的居住环境,能看出他的性情。这房子的装饰风格,展现的简直就是沈叶白的内心独白。 “沈总不常带人来家里吧?” 沈叶白换了鞋向里走。 “又在想入非非?觉得自己非比寻常?” 傅清浅已经换上他扔过来的一次性拖鞋,笑着说:“只是随便想想,不敢想入非非。” 沈叶白告诉她先在客厅里等着,他去楼上拿东西。 毕竟进入沈叶白的私人空间了,把一个有职业习惯的人带进来,就如同把半个心灵打开给她看。傅清浅迫不及待,又不敢公然造次。所以,紧张又兴奋的在整个客厅打转。 可是,看了一会儿,大失所望。 怎么说呢? 沈叶白给她的感觉很奇怪,有时傅清浅感觉他是给她机会走进他,就像他的心扉也是在慢慢向她打开一样。他们可以偶尔来一场灵魂的交流,这是不错的感觉。 可是,出于傅清浅的敏锐,沈叶白暴露出来的,又像刻意呈现出来给她看的。所以,除了这些信号本身反映出的软弱,晦涩,傅清浅感觉到的,还有故意雕琢的精明。他身边的事,有时跟他本人一样隐晦难解。也或者是她的修为不够,遇到复杂的对象,自己也会被带入难解的情绪中去…… 楼梯响起脚步声,傅清浅的思路骤然被斩断。 她若无其事的转身。 只见沈叶白拿着一瓶红酒下来。 “是沈总的珍藏吗?” 沈叶白一脸得意:“我这里很多酒,一瓶都可以顶你半年的工资。” “喝下去不肉疼吗?” 沈叶白冷眼睨她:“恶俗。” 傅清浅笑着凑近,其实已经急不可耐的想要偿一偿。 沈叶白告诉她:“去拿两只杯子过来,在那边的柜子里。” 傅清浅看了看,跑过去拿了两只高脚杯。 沈叶白在开酒,见后一脸嫌弃:“还真是个俗人哈,拿那种大肚子的勃垦第杯。” 傅清浅诧异:“有什么分别?” 沈叶白声音愉快:“当然有,肚子大的杯子可以增大酒液与空气的接触面积,为展露这款酒的香气提供足够的空间。而你现在拿的这种杯子,更适合那些厚重浓郁的酒体。” 傅清浅按照他的说法,挑了两只大肚子杯,转身回来的时候,钦佩道:“沈总对酒果然深有研究。” 沈叶白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说:“对于一个品酒师来说,这些常识基本的程度,就像你们心理咨询师知道人有几种气质类型一样。” 傅清浅讪讪:“是吗?真是隔行如隔山啊。” 傅清浅坐到一旁等待,看沈叶白神圣的,将那一套程序完成,然后将醒好的酒倒到杯子里给她。 “偿偿什么味道。” 傅清浅握着杯子,浅浅的抿了一口,并不急着吞咽,在舌尖慢慢体味,也算是给足了沈叶白面子。 奈何她对葡萄酒真是一点儿研究都没有,思索须臾,只说:“没其他葡萄酒那么涩。” 沈叶白靠到沙发背上,慢慢晃动着手里的杯子说:“这款酒是用黑皮诺酿制的,这种葡萄的皮薄,酿出来的酒有低而柔和的丹宁,自然涩浅。” 傅清浅闻言,又品偿了一口。 放下杯子时,看到沈叶白性感喉结微微滚动。 他抬眸看向她:“偿到酒体的芳香了吗?” 傅清浅坦然说:“沈总,我对葡萄酒实在一知半解。” 沈叶白难得没讽刺人,耐心说:“有覆盆子,草莓,红樱桃和玫瑰的芳香,是年轻的黑皮诺。”他接着又说,“黑皮诺酿出来的酒,就是以红色水果,花香,和香料的香味而闻名的。余韵长而柔和。如果日后请人吃饭,不知道喝什么酒,就建议你选黑皮诺,它是酒中的百搭款,可以容纳非常丰富的肉类,保证每个人都会喜欢。” 傅清浅默默聆听,静静注视。 品味葡萄酒时的沈叶白和任何时候的他都不一样,他的高贵和葡萄酒的高贵融为一体。仿佛不管哪一种酒,只要被他握在手里,它就有了万千风华与荣光。就像一款商品,因为推崇它的人与生俱来的优雅贵气,它也便被赋予了颠倒众生的气质。 傅清浅承认这款酒余韵悠长,但是,此刻的沈叶白,更是魅力非凡。 他修长的手指握着酒杯,脸上虔诚,温和,绝艳容颜邪魅不复,温润儒雅近似性感。 一个男人认真工作时的魅力在这一刻尽显无疑,平日那个纵横金融界的沈叶白,只是仗着天赋异禀,尽情玩闹,并非有多少用心。 第062章 来说说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二更) 傅清浅盯着看了须臾,渐渐心跳加速。她感觉自己喝多了,晃了晃脑袋,血液直冲脑门,整张脸也烧了起来。她别开视线,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 沈叶白感觉到异样,眯着眼睛凑近她:“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喝多了?” 他一脸耀眼光茫,凑近了,无可挑剔的五官更是魅惑人心。 傅清浅油然有了种被人抓包的窘迫感,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液体缓解喉咙干涩。 入腹,酒的微酸微涩,更像火上添油。她的心跳更厉害了,在他若有似无的气息中渐渐紊乱。 傅清浅身体下意识退后。 沈叶白不悦的逮住她说:“问你话呢,跑什么?” 傅清浅说:“我喝多了,头晕。” “什么破酒量啊。” 酒不醉人,人自醉啊。“没想到后劲儿这么强,之前在酒吧我就喝了不少。” 沈叶白想到她在酒吧一群老油条中游刃有余的样子,阴阳怪气的讽刺:“当你千杯不醉呢,再逞能啊。” “哪能千杯不醉啊,我的酒量很浅的。”傅清浅说:“呀,我喝多了,必须走了。” 她急匆匆的从沙发上跳下来,赤足站在地上找鞋,找了一会儿想到脱在玄关处了。 沈叶白见她忽然中邪了一样。 “为什么喝多了必须走?” 傅清浅说:“酒后乱性啊。”说完,她猛地抬头。嘴巴闭得严严的。别看她平时虚情假意的,可是,喝多了就格外心直口快。 这也能从心理学上找到依据,长期压抑真实情感的人,醉酒或者做梦时,就会和平时截然相反,像换了一个人。 氛围有些尴尬。 沈叶白沉默的看着她。 须臾:“你是担心我会对你酒后乱性?”她在讲笑话吗? 且不说他的酒量有多大,光是酒品就好得没话说。再说,他是那种饥不择食的人吗? 傅清浅解释说:“不,不,我是怕自己不够安份,伤害到沈总。” 沈叶白轻笑:“我不从,你能将我怎么?” 傅清浅真是喝多了,大脑混沌,竟依着他的问题思索。 是啊,就算她被美色蛊惑,一时把控不住,沈叶白不从,她又能将他怎么样?他的一侧手臂虽然不方便,但一米八几的身高,再加上他长期健身的男性力量,想要倒压并非容易的事。 这样一想,傅清浅的神经忽然松弛下来。 好像自己的犯罪欲不能得逞,让她很是安心。她又重新瘫坐到沙发上:“那我就放心了。” 这什么情况? 就好比一个人预谋犯罪,物色到合适人选后,不等走近却大喊:“快跑,我要对你图谋不轨了。”直等对方告诉她:“不要紧,我们力量悬殊,你伤害不到我的。”歹徒松一口气:“这样我就放心了。”然后走过来和犯罪对象把酒言欢? 脑子有问题吧? 沈叶白似笑非笑,坐过来钻研她:“傅清浅,你这个脑子是被酒精一麻痹,就短路吗?”说着,他还推了推她的脑袋,似要看看是不是实心的。 酒壮怂人胆,傅清浅拔开他的手:“你干嘛啊,沈叶白。” “沈叶白。”沈叶白哼笑着重复了一句。 瞧吧,本性露出来了。 他拉了一张椅子过来,坐到她对面,跟审问犯人一样。 “来,说说你对我的看法。” 傅清浅头脑昏眩,一丝理智尚存。 她摇头晃脑:“打死也不说。”接着,又小声嘟囔:“说了就会被打死。” 沈叶白忍不住发笑,又倒了一杯红酒给她。 “喝下去。” 傅清浅口干舌燥,接过杯子昂首灌了下去。 沈叶白说:“乖。”接着又给她倒了一杯。 等傅清浅再度一饮而尽后,他笑容面满的循循诱导:“来,说说你对沈叶白的看法。” 傅清浅打了一个酒嗝,要坐不住了,她倚靠到沙发背上。 舌头发硬:“沈总,沈叶白……这个人实在……太讨厌了……” 沈叶白点点头,好整以暇的靠在椅背上,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傅清浅义正词严,女侠维护世界和平的风范一下就出来了。 “沈叶白真的超级烦,事儿妈一个,还特别难应付……长得那么好看,性格却那么讨厌……他就是长得有多好看,心眼就有多坏,那种人是要下地狱的……为了讨好他,我快要累死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啊,简直浪费了他的好皮面,披着人皮的狼嘛……” 沈叶白笑里藏针的注视着她。 等她把一腔苦水吐完。 “还有吗?” 傅清浅迷离着眼睛说:“好多,反正就是特别烦特别烦的一个人。” 沈叶白倾身,修指挑起她的下巴说:“来,我帮你梳理梳理。” 他声音轻缓凉薄:“沈叶白这个人事儿多,心眼儿坏,性格还特别讨厌。他就是披着人皮的狼,将来是要下地狱的,对不对?” 傅清浅点点头。 沈叶白阴险的拎起一侧嘴角:“好好看看我是谁?” 傅清浅睁大眼睛盯紧他,看了须臾,身体一僵:“沈总。” “傅清浅,你找死吗?!”沈叶白低沉嗓音一字一句。 哇哇哇!傅清浅仅存的理智回笼了。 她哭丧着脸:“沈总……”傅清浅举手做投降状,她先是双手举过头顶,说话的时候慢慢垂落下来,她盯着沈叶白面无表情的一张脸,最后双手不自觉捏住耳垂,像小孩子犯了错误那样,声音也不自觉变小:“我错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沈叶白定定的看着她,忽然有些哭笑不得,他忍不住侧首苦笑,一个人喝了酒的反差怎么可以这么大? 他伸手扯掉她的双手:“知道错了?” 傅清浅嗯嗯的点头。 沈叶白身体前倾,慵懒靠近,从未见她这个样子过,心中好奇,存心逗弄:“我要不原谅呢,你打算怎么办?” 傅清浅颌首想了一下,身体忽然欺上来,一把抓住他的衬衣衣领,吻了上来。 力道太大,撞得沈叶白牙齿生疼,他猝不及防的哼了声,唇齿不自觉的张开了。 她的唇上有酒香,瞬间连他也熏然若醉,原本清析的世界一片眩光。 第063章 抑制不住的躁动心理 这样陌生又激烈的感觉。 他的双手控制不住的拥住她。 大脑不听使唤了,双手怎么都没办法离开。 几分钟后,沈叶白咬牙推开他。 他的思绪像突然中断的电流,噼里啪啦,闪烁着火花。 喝多了吗,他这是在做什么? 沈叶白懊恼的站起身,吞下杯中的最后一口酒,转身去阳台。 窗子被他一把推开,晚风肆意吹进,他滚烫如岩浆的心才慢慢冷却下来。 沈叶白点着一根烟,双眼凝视着茫茫夜色,一口接一口的吞咽。 心跳很剧烈,血液也在隐隐沸腾。 如同陌生的山崩海啸,即便沈叶白,也会感觉惊慌失措。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是不是毁灭。 那根深埋在生命中的导火线,好像被点燃了。那咝咝咝的,看似奇妙的火光,最后可能会引爆他的整个生命。 沈叶白手指凉透了,他凝重的抽完一根烟,最后直接揉进指掌中。 再回到客厅,傅清浅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睡觉的时候,嘴唇微微的开着一条缝隙,细碎如贝的牙齿若隐若现。 沈叶白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一边抗拒着,一边只是移不开。 年轻的皮肤在灯光下好像上等的瓷器,喝了酒的原故,整张白皙的脸,布了层红晕,绵细的汗珠浮在上面格外明显。 沈叶白性感喉结微微滚动。 扫过傅清浅红肿的嘴唇,他彻底烦了。掏出手机给司机打电话,让他将人送回去。 整个过程傅清浅全然不知。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她睡在自己卧室的床上。 彻底断片了,昨晚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 傅清浅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坐在床上冥思苦想,希望可以想出有关昨晚的蛛丝马迹。 她也担心自己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冒犯沈叶白那尊大神。 脑袋快想炸了,仍旧一无所获。 算了,先做早餐吧。昨晚喝了太多酒,这会儿胃里异常难受。 等吃饱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才给沈叶白打通电话,昨晚给他添麻烦了,借故问问昨晚她是怎么回来的,有没有胡言乱语。 但是,接下去的两天,沈叶白的电话都打不通。 确切点儿说,是沈叶白拒接她的电话。 傅清浅快哭了,难道她真的做了什么冒犯天威的混账事? 宋妍那几个人的事很麻烦。 本来就是有人担保才重获自由的,最不该出问题的时候,却跟禁品扯上了关系。虽然每个人“携带”的量很微薄,但性质特殊,整件事就变得非常难缠了。 再加上当晚酒吧的事被记者洞悉了,一经报导,更是雪上加霜。 估计短时间内没办法出来,更别说参加安悦如的订婚宴。 公司和订婚的事,本来已经让安悦如焦头烂额了。但好在都能应付,而且驾驭自如,只是时间紧凑些。 可好朋友的事,因为紧俏的风声,却直接插不上手。 连她订婚这样的大事都要缺席了,想想就胸口憋闷,始终如一块巨石压在那里。 消息一定是傅清浅散布给报社的!尹青说得没错,傅清浅这个女人实在可怕。一直以来是她小瞧她了。 安悦如对傅清浅的憎恶和忌惮,已经不能用言语表达,只觉得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手边的电话响起来。 安悦如猛地回神,看来电显示,是尹青打来的。 “你好,阿姨。” 尹青心情愉悦:“我已经让人把你沈伯伯的出院手续办好了,我们马上就回沈宅,你就不要再往医院跑了。” 终于有了一点儿舒心的事。 安悦如说:“沈伯伯出院了,真是太好了。” “马上就到了你们订婚的日子,他不好再待在医院里。医生说现在的状况很平稳,暂时回家不要紧。” 安悦如笑着说:“你和沈伯伯回去都好好休息,这些日子在医院,你也没有休息好。” 两人聊了几句挂断了。 安悦如先前接到礼服店的电话,忙里抽闲来这里试穿。 这家店总是很贴心,量身订做的礼服,隔段时间还是会提醒过来试穿,主要担心身体发生微许变化,会影响上身时十全十美的效果。 这些天烦心的事情太多了,安悦如都没意识到自己瘦了。 她惊呼:“腰这里竟然宽了,幸好来试穿一下,修改还来得及吗?” 后天她就要穿了。 礼服店的经理说:“安小姐,您放心吧,我们会连夜帮您修改。” 安悦如追求完美,这才安下心来。 她在礼服店的沙发上想了一会儿事情,又接了两通电话,直到经理说新的尺寸已经记录好了,她才提上包离开。 订婚宴的帖子傅清浅也收到了。 这件事纯属意外。 沈家和安家拟定的名单里,肯定不会有她。 偏巧沈叶白身边几名干将的请帖是由秘书拟定邮寄的,傅清浅的薪酬每月由秘书亲自发放,数字可观。在秘书心里,自然被划到了“要员”的名单里。 傅清浅收到请帖有些不可思议。 沈叶白生日宴那次,尹青邀请她,纯粹是想给她难堪。 但这次不一样,沈叶白和安悦如订婚,是沈安两家极力促成的结果,自然不想有半点儿意外发生。 所以,傅清浅这种易遭非议的危险人物,势必被排除在外。 傅清浅理性层面也不想去。 可是,握着那镶了滚烫金边的红色请帖时,心里又抑制不住的蠢蠢欲动。 沈叶白要订婚了,这样的念头很强烈,有那么一刻充斥着她的大脑,根本没办法正常思考。去?不去? 傅清浅丢下手里的请帖,径直走去阳台,辣手一下将开得最旺盛的那株菊花折断,她蹲在地上,一个花瓣一个花瓣的往下扯。 “去,不去,去,不去……” 腿蹲麻了,傅清浅盯着孤零零的最后一片花瓣。迟疑片刻,她猛地抬手扯下:“去!” 傅清浅站起身,扔下花杆回客厅。为什么不去呢? 手拿请帖,光明正大。不能因为他们视她为洪水猛兽,她就要主动退避三舍。 沈叶白订婚的大日子,怎么可以不去看看? 有时想按捺躁动心思的唯一办法,就是顺从它。 第064章 洞悉谎言 这次傅清浅没有刻意准备,她就打算去现场看一眼,见到沈叶白就走。至于哪里来的这种复杂情绪,傅清浅也说不清楚。 订婚宴当日,傅清浅穿了条修身版的阔腿长裤,白色紧身短衫,纤腰,长腿,无可挑剔的黄金比例。 她按着请帖上的地址去到酒店。 门庭若市,热闹非凡。 沈安两家的订婚宴,富丽堂皇的程度可想而知。 露天广场上,红毯铺地,喷水池喷射出的水花阳光下闪着光,乐队现场演奏,一派繁华瑰丽景象。 傅清浅下车后,在广场上看了一下,不见沈叶白,她就打算拿着请帖进到里面去。 即便她刻意从人群后面走过,付明宇转动视线的时候,还是一下就注意到了。付明宇觉得她身上有种与众不同的气质,望着她的时候,只觉得与整个世界隔了一层,是名副其实的冷艳。 他穿过众人,大步走过去跟她打招呼。 “清浅,你来了。” 傅清浅侧首,笑笑说:“付少,你好。” “叫我明宇就好,你看,我都不跟你见外。” 傅清浅大方说:“那好吧,以后叫你明宇。”她接着问他:“看到沈总了吗?” 付明宇指了指门厅:“去里面了吧。” 傅清浅说:“我去给沈总道个喜。” “好,你去吧。” 傅清浅递上请柬后上楼。 宴会厅大而明亮,华丽水晶灯散着明媚的淡白宝光,落在每一位宾客的身上,华贵的程度更加锦上添花。 傅清浅视线来回在宴会厅内搜寻,寻找熟悉的影子。 即便到处都是西装革履的客人,傅清浅相信,只要沈叶白在其中,以他翩翩抢眼的程度,她一眼就能看到他。 傅清浅眸光凝紧,目标明确的朝一个方向走去。 她看到沈叶白了,一身黑色西装,很快消失在宴会厅的一个门廊里。 傅清浅怀疑他的头痛病又犯了,她看到沈叶白一手按着太阳穴,侧颜一副隐忍模样。 从这扇门走出去,是酒店专门安排的休息室。其间客人可以到指定的房间休息,而婚宴的主办方也会将几个房间用来存放东西和更换衣服。 傅清浅进来后,没有看到沈叶白。 因为订婚宴还没有正式开始,很多客人还没有抵达,所以,一条走廊空荡荡的。 傅清浅不确定沈叶白进了哪个房间,走了几步,她隐隐听到说话声:“别再说他不管你的死活了,之前他那么抗拒,我们一谎说你病重,他不是就答应了……” 声音传至门边,傅清浅意识到什么,慌乱的推开手边的门进去。 门板刚一关合,隔壁门打开,有人走了出来。 傅清浅靠在门板上,心跳加速。耳朵靠在门上,仔细聆听,直到对方走远,她才松了口气。刚刚听到的只言片语窜进脑海,她能听出那是尹青的声音。她说的,他们一谎说病重,他就答应了是什么意思? 难道沈立安病危是假的?不过是想用亲人间最沉重的砝码逼沈叶白就犯? 傅清浅心中五味陈杂,攥着包的手指不断收紧。几秒后,她掏出手机打给沈叶白。他仍旧不肯接她的电话,傅清浅开始焦躁的啃指甲,到底怎么了嘛?为什么他不接她的电话? 不管怎么样,这个骗局她一定要告诉他。 傅清浅终于不再蹂躏自己的手指,她开始低头编辑短信。 就在最后一个字编辑完毕,轻点屏幕就能成功发送的时候,傅清浅如同被人当头棒喝,骤然清醒过来。她这是在做什么? 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吗? 订婚宴马上就要开始了,如果她现在冒失的将真相告诉沈叶白,会有什么结果? 让沈叶白识破他们的诡计,以他的个性,完全做得出愤然离场,并从此和家人决裂。 傅清浅摇了摇头,不管出于何种理由,她都不能这样做。 这不是一个成熟理智的人,会做的事。 冷静下来了,她为自己险些酿成恶果感到后怕,心脏也比之前跳得更剧烈了。 傅清浅逐字将信息删除,收起电话,调整神色走出去。 走廊上依旧没有人。 傅清浅推开门,重回热闹的宴会厅,她不打算再逗留下去,径直穿过宴会厅下楼。 付明宇时不时看一眼厅门口,果然,没多久,便见傅清浅从里面出来。 他扔下朋友迎上去,发现她脸色不太对。不高兴吗?见到沈叶白订婚,心里应该有些不是滋味儿吧。 付明宇兀自揣测着,走过来问:“和叶白打过招呼了?” 傅清浅强撑起笑:“里面的人太多了,没有看到他。” 付明宇说:“我给他打个电话,问他在哪儿。” 傅清浅连忙阻止他:“不用了,明宇,改天再道贺也一样,我就先回去了。” “这就走吗?仪式还要等一会儿。” 傅清浅说:“过来就是想跟沈总打声招呼,没见到就算了,这里不适合我。” 付明宇点点头:“我送你。” “谢谢,不过我自己开了车。” 付明宇说:“那好,你慢点儿开,回头再联系。” 傅清浅离开了。 车子穿行在夏城闹轰轰的马路上,车窗打开着,尾气和灰尘混杂在空气中,粘稠燥热。 傅清浅觉得吹了一路风,发丝都有些发黏了,粘粘连连的,心里就更烦了。 她抬手捋了一把,就恨不得找家理发店将这一头烦恼丝全部剪掉。 终于回到家,傅清浅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冲进浴室,把全身洗了个遍,才重新清爽透气起来。她知道一切都是心理作用,可是没有办法。 傅清浅吹干头发,将空调开大,最后爬到床上盖着被子睡了。 不知睡了多久,被剧烈的砸门声惊醒了。 傅清浅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她感觉跟做梦一样。 门铃加拍门的声音犹在,她听着外面剧烈的响动,就料到有什么事情发生。 傅清浅缓了缓神,穿好衣服出来:“谁啊?” “警察,快开门。” 傅清浅心里“咯噔”一下,警察找她做什么?她透过猫眼向外看,除了穿制服的,还有几张熟悉的面孔,乱轰轰的,她也没去一一辨认。伸手将门打开。 门口站立的警员当即量出逮捕证,在说明原因后,要依法对她进行逮捕。 第065章 牢狱之苦 傅清浅有些发怔,什么投毒?什么大批宾客被送往医院?她完全听不懂警员的话。 就在她脑子转不动的时候,身体受到了突来的猛烈撞击。 是安悦如,她纤细的十指像鹰爪一样紧紧钳制住她。 “傅清浅,我要杀了你,你太卑鄙了……为了破坏我和沈叶白的订婚宴,你竟然往酒里下毒,现在好了,我的订婚宴毁了,你满足了吧……” 由于愤怒,安悦如的力量很大,两个警员撕扯了好一会儿,才将她和傅清浅分开。 傅清浅好几处皮肤都被抓破了,火辣辣的疼,她不可思议的盯着安悦如。她身上还穿着精致的礼服,设计非常独特,将她身体每一处的优点都展露无疑。原本妆容也该非常精致,可是,这会儿头发散下几缕,哭过的原因,妆也有些花了,再加上她被气得面色惨白,整个人狼狈又凄惨。 没一会儿,付明宇和另外两个朋友从人群中挤了进来,拉住安悦如说:“你先别激动。” 傅清浅抬眸。 付明宇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只两秒钟,傅清浅就冷淡的别开了视线。 他不信她。 也是,她是有前科的人。 而她从宴会厅里出来的时候,神色恍惚,也让付明宇觉得异样。 警员将人带走了。 傅清浅慢慢知道了整件事情的脉络。 原来沈叶白和安悦如的订婚宴上,发生了中毒事件,二十几人当场出现不适,被送去医院急救。 这样大的事故,沈家立刻报了警,警员到达酒店,封锁现场,通过调取监控录相,最后将目标锁定在了傅清浅的身上。 尤其傅清浅被逮捕不久,检验结果出来了,确定是酒里被下了毒,而那几瓶酒是沈家专门为宾客提供的珍藏,开启前就放在一间休息室里。 通过调取监控录相,发现存放红酒的那间休息室只有傅清浅进入过,当时她神色诡异慌张,进入后停留一段时间出来。接着就离开了酒店。 既然是来参加订婚宴的,如果不是心里有鬼,为什么会神色慌张的提前退场? 傅清浅几乎承揽了一切犯罪的可能性。 就连傅清浅自己都觉得,实在太巧合了,就像为她量身定制的犯罪。 审讯室中的审问人员态度严苛:“你老实交代整个犯罪经过,对日后减刑还有帮助。如果你执迷不悟,一样逃脱不了法律的制裁。” 傅清浅手脚都被固定住了,她像个死刑犯一样被困在椅子里。 “你们到底让我交代什么?就算我去过那间房间,但毒也不是我下的。” 一个警员拍打了一下桌面:“从酒被放到休息室,再到取出,只有你一个人进去过。证据确凿,你还说不是你做的?” 傅清浅冷笑:“放酒拿酒不需要人吗?你们凭什么说其间只有我一个人进去过?” 警员被逼得愤慨:“酒是沈家人自己放进去的,拿酒的时候,也是服务生,沈家人和安家人一起,两家人确定拿酒的过程服务生全程在他们的视线范围内,没有作案机会。至于沈家人和安家人,你觉得他们可能吗?” 大喜的日子,亲手毁掉婚宴,再背上人命官司?的确怎么想都不可能。 “安家一起去取酒的是谁?”傅清浅猛地问。 “新娘安悦如。” 因为订婚宴被破坏,安悦如已经气疯了,不惜当着众人仪态尽失的抓挠她。 安家的嫌疑被排除了。 沈家也不可能,上流社会要脸面,尹青再厌恶她,还不至于搭上几十条人命,赔上儿子的订婚宴来整垮她。 原本傅清浅就不在两家人邀请的名单内。 观看监控视频的时候,尹青也深感意外:“她怎么会在这里?” 连她出现都在意料之外,更别说提前预谋一个中毒案来陷害她了。 所有不利证据都指向了傅清浅。 就算找不到向酒里投药的注射器, 她一样有可能获罪。 投毒罪啊,万一医院那些救治的人里有人死去,傅清浅这条命也要彻底赔上了。 傅清浅明知有人陷害她,或许只是运气不好碰上了。但是,这次的事不是小儿科,她可能真的要因此丧命。 巨大的不安和恐惧,在想清楚这些事后,迅速席卷了她,她全身的血液都仿佛被冻结了。 她缩在那里,牙齿颤抖。 腮帮和喉咙都是酸痛的,她隐忍着,不敢发出声音。只怕喘息大了,都会突然破音,痛哭流涕。 这次和上一回身陷囫囵不同,那一次她有可辩解的余地,而且事不关已,她料定沈叶白也会帮她。 但是,这次一定不会了。 沈叶白对她弃之不理已经很多天了。 而且,据警员说就连沈叶白也中毒了,在所有证据都指向她的时候,他一定不会再袒护她。 傅清浅觉得自己遭遇了灭顶之灾,很难再有回旋的余地。 她被逮捕之后,接着被拉去审讯,一直持续了四个多小时,其间因为她态度强硬,还被一个人甩了两巴掌。 傅清浅被带回看守所的时候,已经晚上了,夏天的夜晚,也已经黑透了。 路上繁华依旧,灯火葱茏,可是,都跟她没有关系了。 她眼中只有城郊的瑟缩,和看守所内老墙的斑驳。 结果第二天天不亮,她又被拉去提审。 精神相当疲惫,还是没什么好交代的。 折腾几个小时后,她又被撕拽着上车,从昨晚到现在,还一点儿东西没吃。估计已经中午了吧,阳光过份明亮刺眼。 傅清浅走出来时,只觉得眼孔生疼,睁不开。她也是太困了。 就在去看守所那段路上,她竟然还迷迷糊糊的睡着了。靠在车厢上,她梦到了宋楚。 他从刚刚那片最明亮鼎盛的日光里走来,微笑着向她伸出手:“清浅,来。” 傅清浅听到宋楚的声音,她努力睁开眼睛,适应眼前的光色。 她看着宋楚,慢慢展现笑容,就要朝他一步一步的走过去。 这就是命吧,她咬紧牙关让自己变得坚强耐打压,可还是承受不住命运给的这致命一击。 傅清浅就要到他的怀里去了。 耳畔一声呵斥响起:“傅清浅,你给我过来。” 傅清浅猛地睁开眼睛。 一个警员在摇晃她,叫她醒来。 但是,那个清冷的嗓音又不像是眼前这个女警员发出来的,那分明是个低沉的男声。 第066章 活着出去,我让你粉身碎骨 傅清浅又被重新塞进看守所去。 日子真正开始变得混沌,傅清浅不时被提审,已经分不清昼夜,也不知过了几天,那是一种极为痛苦的煎熬。时间缓慢,仿佛永远到不了头,又没有希望。 她看不到半个熟悉的人,就像被一双双有力的大手无情的按进藻泽地里,只等她溺毙身亡,再把她拖拽出来。 是她的生命力太顽强了吗? 最难熬的时候,傅清浅也会这样想。 不过,她的精神真的快要崩溃了。 审讯人员现在最纠结的两点就是,注射器被她藏到哪里去了,二是她说自己进那间休息室不是为了投毒,那为何神色慌然? 两个问题傅清浅都没能给出让人满意的答案。 她为此挨了多少下,自己也记不清了。 一点儿不挨打是不可能的。 当人的求生欲占据最高点的时候,尊严什么的,也都不在乎了。 况且,她什么也不交代,也让审讯人员很恼火。 他们不放弃,是下意识觉得傅清浅做为一名心理咨询师,心脏比较强大。而且,也有一定的反侦查能力,所以,他们力求在精神上摧毁她。 这是最糟糕,也最折磨人的了。 疾风骤雨般的审讯,眼见超出了傅清浅的身体极限。到了晚上,她的身体出现了脱水迹象。 傅清浅被送回看守所时,胃里明明空荡荡的,却不停的反胃,干呕。所有精神上的压力都反应到身体上来了,她深谙此道。 痛苦得无与伦与,下车后,傅清浅一张脸惨白若纸。 回到看守所后,工作人员说:“有人见你。” 傅清浅精神猛一振奋,这个时候有人见她,是律师吧?一定是林景笙帮她请了律师。 她被工作人员带到一个房间里,那人很快带上门离开了。 傅清浅看到栏杆后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看清后,她吃了一惊:“安悦如?!” 安悦如穿着真丝衬衣和黑色包臀裙,十厘米细高跟宛如利器。她无疑是美的,尤其跟眼前颓败不堪的傅清浅比起来,可她的美好仿佛带了毒。 安悦如看了看傅清浅,明知故问:“在这里过得好吗?” 傅清浅再傻也不会觉得安悦如是来慰问她的。 置之不理是对她最好的回击,但现在的傅清浅身体与精神双重颓然。她脑子懵懵的:“你怎么在这里?” 安悦如一脸愉悦的站起身:“来问问你,这个现世报来得,你还满意吗?” 傅清浅愤怒的血液直冲脑门,她变得声嘶力竭:“下毒的事,是你嫁祸给我的对不对?” 安悦如凝视着她:“这不叫嫁祸,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能用这种方式把别人送进来,我为什么就不可以让你也进来?那天我见你从那个房间离开,就想到了在开酒的时候将里面浸入药品,然后再算到你的头上。没有什么注射器,那些瓶塞早被我扔掉了,死无对证。我只是趁热闹,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东西加到两个瓶子中去……” 结果就像她料想的那样,二十几个喝了酒的人很快出现不适感觉被送往医院,警方过来调取监控后,傅清浅也成为了最不可反驳的嫌疑人。 傅清浅一点儿残存的力气都积蕴在胸口:“你就不怕我向警方揭发你?将你的行为公诸于众?让沈家对你大失所望吗?” 安悦如一脸得意:“你去说啊,随便你怎么说。你觉得会有人相信你吗?你确定不会被当成疯女人,送到精神病院去?” 她“觊觎”沈叶白,是人人声讨的第三者,上次事件的风声还都没过,她又因为嫉妒,跑到别人的订婚宴上投毒,简直丧尽天良。舆论对傅清浅的谴责已经达到极至,谁还会冷静思考她是不是无辜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就算她真的是清白的,“热心”群众也能脑补出无数罪证,让她的泯灭人性合理化。 再反观安悦如,已经是楚楚可怜的受害者。投毒事件当天,她愤恨得情绪失控,这样精湛的演技早已骗过所有人的耳目。 要多强的脑回路,才会认为安悦如会在自己如此重要的日子里搞出这么晦气的事情来击倒一个人? 说破嘴也不会有人相信! 而且,傅清浅深知,只要她张口“诋毁”半句,更会陷自己于不利境地。到时候,不用安悦如自己反驳,那些“爱心人士”也会因看不惯,对她群起而攻之。 舆论的漩涡到底有多大的威力,傅清浅太知道了。现在的她已然无力自拔,更不敢再触及更大的风险。 她全身虚软,身体一阵阵的出冷汗。她不可思议的看着安悦如:“说到卑劣,你才是。” 为了嫁给沈叶白,他们不惜利用沈立安的病来逼沈叶白就犯。已经是处心积虑得来的东西了,本以为她会非常珍惜。而她为了彻底整垮一个人,又不惜毁了自己的订婚宴。 这样的人实在可怕,可怕到什么事都做得出。 安悦如眸光狠戾的盯紧她:“早给你留了活路,让你离开夏城,你不肯。没办法,只能送你去见阎王。傅清浅,你这个人真是太碍眼了,我从未这么厌恶过一个人,你就是我的眼中钉内中刺。现在好了,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了,你就等着下地狱吧。” 傅清浅觉得除了安少凡的死,一定还有其他原因。 她的脑子很乱,身体也到了承受的极限,傅清浅微微弓着腰,谨防自己轰然倒地。 安悦如起身离开。 “安小姐。” 傅清浅积攒全身力气,惨白的脸上浮出一抹笑:“有幸活着出去,我一定让你粉身碎骨。” 安悦如身体一震。 隔着一段距离,她冷冷的和傅清浅对望。此时的傅清浅虚弱,狼狈,安悦如觉得再用不上两天,她就能彻底被击垮。可是,这一刻安悦如盯着她脸上的笑,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安悦如调整了一下心态,将傅清浅的这点儿怨念当作她的垂死挣扎。 她鄙夷的说:“等你活着出去再说吧。” 就算不被判死刑,以几十人入院的“壮举”,也会判个十几年。 就算她有命活着出去,十几年的时间,沧海桑田,夏城已经彻底没有她的容身之所了。 趁着黑色的掩盖,安悦如迅速出了看守所,红色跑车眨眼间开走了。 第067章 来场交易如何(二更) 看守所这边因为她的到来,引发了好一阵的恐慌。 傅清浅开始剧烈呕吐,由于胃里是空的,根本吐不出东西,可是,呕吐的动作却止不住。最后她清瘦的身体蜷缩成一团,痛苦抽搐。 工作人员试探了一下她的额头,发现滚烫。 她本来就有点儿脱水了,这样下去只怕会出人命。 但是,安悦如是花巨款疏通过的,这件事怎么都得捂过去。 直到过半夜,傅清浅的状况实在太糟糕了,这边连忙打了电话,带傅清浅去就诊。 已经几个小时过去了,一想到傅清浅脸上的笑,安悦如仍旧毛骨悚然。她有种鬼上身的感觉,真的,傅清浅决绝的表情实在太可怕了。或许是出于女人的敏锐,安悦如对她的防范,超过出现在沈叶白身边的任何一个女人。 那些女人脆弱的程度,如同过眼云烟,根本用不到她去打发。 但是,傅清浅不一样。 安悦如倒了一杯酒,打算缓解自己仍旧有些忐忑不安的情绪。 茶几上的电话响起来。 安悦如看了一眼时间,这么晚了,会是谁打来的? 她拿起手机看了眼,是沈叶白。 她倚靠到沙发上接听:“叶白,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他还在住院,好在是中毒较轻。他对酒有很敏锐的觉察力,但是,不得不说订婚那日,他的情绪低落,神经也有些大条,喝了两口才觉察出酒有问题。 告诉众人不要喝了,但症状很快也就表现出来了。 他上吐下泻两天,今天还在医院里输水。 沈叶白问她:“在家吗?我去找你了。” 安悦如吃了一惊:“现在过来吗?你自己开车?” 沈叶白“嗯”了声,挂断了。 安悦如焦急等待,担心沈叶白是一方面,同时也好奇他过来的目的。 他从未在晚上来过她这里,上楼喝个茶,喝个咖啡这种事,对那些好色之徒或许管用,沈叶白却不吃这一套。 他很快过来了。 安悦如听到电梯门打开的时间,连忙将屋门打开。 “叶白。” 沈叶白从她身体一侧进去。 他看到茶几上的酒杯,语气不明:“一个人在喝酒吗?” 安悦如关上门,回身说:“睡不着,就喝一点儿。你要不要来一杯?”问完,她接着又说:“算了,你不要喝了,医生说你现在不能喝酒。” 沈叶白坐到沙发上,他点着一根烟。 动作时,安悦如盯着他手上的动作。 修指白皙,骨节分明,流畅的将烟点着后,吐了一口烟圈,微微的眯着眼睛看她。 “傅清浅被送到医院急救了。” 安悦如怔愣:“你看到她了?她跟你说话了?” 沈叶白说:“只远远看到了,她被公方的人隔离起来,没法靠近。” 他又吸了一口烟。 安悦如说:“那是她咎由自取,她差一点儿要了多少人的命,就连我们的订婚宴也被她彻底搞砸了……” 沈叶白抬眸:“从理性上分析,你真觉得是她做的?” 安悦如情绪激动:“不是她还会有谁?所有证据都指向她,如果她不是居心叵测,为什么订婚当天鬼鬼祟祟的去了现场又离开了?”她神色一怔,盯紧他:“叶白,你问这话什么意思?你难道想帮她?” 沈叶白薄唇开启,吐出的话语几乎一个字一个字砸到安悦如的耳朵里去。 “我答应过她,不让她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受欺负。既然不是她做的,余下的,就没道理让她去背负。” 安悦如机械地盯着他的嘴唇,有一刻像失聪了,反应过来勃然大怒:“你够了,沈叶白。傅清浅不择手段,一直以来她做了多少事,你凭什么敢说不是她做的?她毁了我的订婚宴,就别想平白无故的了事。” 沈叶白掐灭手里的烟,他的态度仍旧从容,靠到沙发上:“哪有这么平白无故的事。罪与过相抵,算不算是种公平的利益交换?” 安悦如问他:“你什么意思?” 沈叶白的脸上布了层冷淡:“我在山庄时不是不慎落水,而是有人故意将我推了下去……”话到此处,戛然而止,他抬眸看着她。 安悦如目光坚毅,眼波颤抖,她开始抑制不住的慌乱。 沈叶白就像盯紧猎物的老鹰,眼光锐利,他继续往下说:“我想那个人的目的不是想杀死我,而是为了引起巨大恐慌。我手臂受伤,没办法自救,但酒店有专业的救援人员,每天来回巡视。只要有人落水,很快就能引起他们的注意,不至于真的淹死人。但惊心的程度,足以引起我妈的滔天怒火,让她想要整垮一个人,那个人当然是傅清浅。问题来了,我和傅清浅去哪里,起初连我们都没规划。别人怎么会知道?唯一的可能就是我的车上被装了跟踪器,所以,我的行踪才会被另一个人洞悉。下山后,我把漏油的车点燃,跟踪器骤然中断,你的电话很快就打来了。你当然是关心我,同时傅清浅将我从你眼皮子底下带走,也让你怒不可遏。” 安悦如喉咙发紧,说不出话,她想辩解,想否认这一切。 沈叶白不给她这样的机会,他已经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抬手抚摸她一侧脸颊,他冰凉的修指无比缠绵,轻轻刮划她细嫩的皮肤,俊颜凑近,声音低沉磁性,魅惑又清冷的说:“宽恕傅清浅这件事,没有谁比你去说更合适,也没有谁比你的话更具效力。最迟明天上午,只要她相安无事了,山庄那件事,我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 他低头,在她侧脸上轻轻吻了下,热气吹进她的耳畔:“快点儿去办,你最乖了。” 安悦如像被施了法术一样站在那里动弹不得,她又惊又惧,冷汗出了满身。唯他吹拂的那缕热气,像妖精的舌头在细细舔舐,她身体僵硬,惊恐万分,担心下一秒就会被他一口吞掉。 安悦如只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他脸上的笑永远都是魅惑众生的,此刻故意媚她心魂的样子,却使得她心惊肉跳。安悦如又不由得想到傅清浅在看守所里的那个笑,他们就像来自异时空的两个异类。 她被吓坏了,猛地将沈叶白推开。 安悦如悲怆的覆住脸颊:“这就是你今晚过来的主要目的吧?说完就走吧。” 第068章 清浅出狱 她素来高傲的自尊心,这一刻被眼前心爱的男人粉碎至无形,她不能让他看尽她狼狈的样子。 而且,她也急需从这宛如冰窖的氛围里脱身,这种冰冷惊惧的感觉,让安悦如心跳紊乱。 沈叶白该死的绅士风范,他拍了拍她的肩膀:“累了就早点儿休息,我先回去了,明天中午一起吃饭,去你最喜欢的那家餐厅,我让秘书订位子。” 他离开了,门关轻轻关合。 安悦如愤怒得将茶几上的东西全数扫到地板上,酒瓶和杯子碎了一地,将她昂贵的手包浸染得一塌糊涂。 几乎整夜没睡,早晨起来面色憔悴。 安悦如扑了很厚的一层粉才敢出门。 她没有去公司,而是先去沈家大宅。 订婚宴虽然搞砸了,但她名义上已经是沈家的儿媳妇。 尹青见她过来,招呼她说:“悦如,怎么这么早?还没吃早餐吧,一起。” 安悦如强挤出笑,哪有胃口进食。 “您和沈伯伯吃吧,我吃过了。” 尹青狐疑;“吃过了,那一早过来有事吗?”沈叶白现在又不住大宅。 提到来意,安悦如必须狠狠抑制自己掉头就走的冲动。 她多渴望傅清浅能永远在自己面前消失,这所有的一切烦感都是由傅清浅自己引发的。就像沈叶白说的,她掌控了他们的行踪,知道那些天他们一直住在一起……光这一点,就像扎在安悦如眼中心里的一根硬刺。 “悦如来啦。”沈立安从楼上下来。 安悦如跟他打招呼:“沈伯伯,早上好。” 尹青说:“悦如有事说,我们到沙发上坐吧。” 沈立安问她:“这么早有什么事情?” 安悦如说:“我给医院打过电话了,今天为止所有人的情况都稳定了,再过两天可以全部出院了,好在只是轻微的食物中毒。”两瓶酒中加的料有限,不然口感差异太大,也不会喝。而每个人喝的量也很有限,只是可以引发呕吐腹泻的药,那种程度并不能致命。 只是一连二十几个人,出动了几个医院的救护车,引发的巨大恐慌,远比药物本身起到的作用大。 现在公方咬着不放,也是因为投毒性质非比寻常,已经危害了公共安全。 安悦如努力稳定情绪,又接着说:“既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这件事就过去吧,回头我们给住院的宾客一些补偿。另一边,交由公方自行处理,不再对傅清浅施以重压,就当息事宁人。毕竟订婚是个喜事,闹得太过对我们不好。” 尹青坚决反对:“宾客那边的补偿肯定是要给的。只是,傅清浅是罪有应得,一直以来,她兴风作浪的次数还少吗?早该遭报应了,这回更是丧尽天良,拿那么多人的性命当儿戏。不给她一些教训怎么行?法律不会饶恕她的。” “法律收集到多少证据,最后怎么制裁她,就看她的造化了。我的意思是,我们这边平息怒火,不再对公方施压。当是积德行善,别人知道了,也会说我们沈安两家宽宏大量。” 一边静静聆听的沈立安忽然沉声道:“就按悦如说的办吧,我们不要再干扰公方办案。让他们实事求是拿证据说话,如果最后没有切实的证据证明傅清浅有罪,就说明她是无辜的。当时那种闹哄哄的场合,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谁也说不明白。” 尹青自然不悦:“老沈,怎么连你也这么说?她把叶白和悦如的订婚宴都毁了,现在外面还对我们沈家议论纷纷。这是幸好没有闹出人命,不然我们岂不是要晦气一辈子。” “这不是没什么大事,订婚宴毁了,他们的婚约不是还在。”沈立安态度中流露出坚决:“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不要再说了,去吃饭吧。” 虽然安悦如的目的就是来说服沈家人,可是,沈立安如此息事宁人,放过傅清浅,还是让她的心里极为不快。 但总算沈家这边安抚住了,只等风声自动减弱,再给个相对合理的说辞,说宴会东西太多太杂,吃了反向的东西肠胃不适,那就是以后的事了。 为了掩盖另一个不为人知的真相,她竟然要极力帮仇视的人开脱。这些还是沈叶白要她做的,想到这里,安悦如的心脏要炸裂了。 傅清浅输了两天水,脱水现象缓解了,恢复了一点儿生机。 接下来的审讯不似之前那样强烈了。 傅清浅终于见到了自己律师。 其实早在她被逮捕的时候,就可以会见律师。中间不晓得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整件事就一拖再拖。 傅清浅为了寻找生门,在里面挣扎过,但神精和身体被极速摧垮后,抗拒反倒弱了,更多的就是恐惧。 律师是林景笙请来的,关键时候他永远没办法对她置之不理。 因为律师短时间内没有见到傅清浅,林景笙还去法院同人交涉。最后被协警以防碍公务架了出来。 虽然会面的时间很晚,但律师带来了让人欣喜的消息,现在公方已经就这起投毒案招开了会议,多数认为认定傅清浅罪名成立的证据不足。 可明知证据不足,还几乎将她折磨得生不如死。就连正常的程序都被打乱了。傅清浅深知,这都是暗箱操作的结果,只为让她吃更多苦头。 再者能屈打成招就更好了,到时候顺理成章判她的刑,让她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死掉。 那样急促的漩涡,为什么会突然停止转动? 傅清浅神色恍惚,第一次偿到了得罪强权的恶果。 林景笙在外面等她,时光仿佛倒流,又回到了那个倦鸟归家的傍晚。 傅清浅拖着沉重的步伐,心情却大不如前。 她揉着疲惫的眼眶,走过去。 林景笙心疼,替她把车门打开:“怎么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啊?” 她真是太累了。 傅清浅勉强笑了笑:“就是很困啊,本来想睡一会儿的,就被人强行推了出来,实在太讨厌了。” “出来不好吗?” 林景笙的嗓音都快变了,因为发现几天的时间,她整个人不仅瘦了一圈,脸色也极差。想问她这几天过得怎么样,不等张口气息堵塞。 林景笙憋着一腔酸涩上车,一路上沉默不语。那些情绪都像堵在他喉咙靠下一点儿的地方,怕一张口,就不受控制的倾泻出来了。 那是他这几日最焦灼的恐惧,车后座这个人她的神经,她的一切隐忍都是有极限的,一旦打破那个极限,她就可能瞬间崩溃。回到那段在生与死来回徘徊的艰难时期。 林景笙永远也忘不了,午夜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接到她的电话蓦地惊醒。她承载着一颗求死的心,让他帮帮她。其实没有一个抑郁症患者是真正想死的,他们只是没办法独自对抗那些厚重低迷的情绪,悲怆绝决地拉着他们往下坠,而他们始终希望有一只手能将他们拉上去。 他怕在看守所的那几日,她经受的苦难太多,精神崩溃,又回到那种与死亡努力抗争的日子。 林景笙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酸痛,终于到了,他偿试着松开手指。回过头说:“到了。” 他下车帮她将车门打开。 有万千话语要说,最后仍是不着一语。 “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我给你打电话。”有些话,他必须同她说清楚,只是,现在不适宜。 不光傅清浅没有那个精力,林景笙一样思绪混乱。 从来都是一样,一个怀抱可能更暖心,他心里那样想着,却从没勇气付诸行动。 傅清浅从车上下来:“景笙,谢谢你,这些天辛苦你为我跑来跑去。” “跟我客气什么,快上楼吧。” 傅清浅说:“好,明天见。”她搭乘电梯上楼。 第069章 你是为了他吧 那天突然被警察带走,家里一团糟,跟打过仗一样。 她无心收拾,冲去一身的晦气后,躺到床上准备一觉睡到天亮。 在看守所的这些天,每天都睡不好。之前是不时被拉去审讯,后来就是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精神与身体上的双重折磨,还是将她自认为磨练顽强的意志力摧毁了。 床头的手机响起来。 傅清浅摸过来看了眼,是个陌生号码,她怀揣好奇接起来:“你好……” 听筒内声音礼貌客气:“傅小姐,您好,我是沈家的司机,沈先生想见您,车在您家楼下。” 傅清浅反应了一下,他说的“沈先生”应该指沈立安,他来找她做什么? 傅清浅好奇到极致,却不敢做半点儿耽搁,她连忙穿好衣服下楼。 司机站在车旁等候,见傅清浅出来,他唤了一声:“傅小姐,这里。”接着替她将车门打开。 傅清浅略微忐忑的走过去,弯腰向里看,沈立安果然坐在后座,朝她点了点头,算是招呼。 “沈先生,您好。”傅清浅坐进去。 加长商务车,车厢内并不拥挤。 沈立安同时说:“您好,傅小姐。” 一直以来,她明里暗里给沈家找了不少麻烦,每每提到她,尹青都是磨刀霍霍。光是面对面,傅清浅就和尹青对峙了几次。反倒是沈立安,傅清浅对他不熟悉,这么近距离的看他,还是头一次。 神采奕奕,他的气质沉稳内敛,俨然一位睿智的老者。同时,气场中透出一种刚毅,千锤百炼才会练就的百折不挠。面对她的时候,傅清浅自持镇定,还是不免心生紧张。 好在沈立安不说面带微笑,但并不严肃。 “这几天受了不少苦吧?” 傅清浅说:“苦头的确吃了一点儿,但是,还是要谢谢沈家,如果不是沈家宽宏大量,我现在一定还出不来。” 那股凶猛的浪潮本来就要将她吞没了,却又突然退去,给了她喘息的机会。 傅清浅明知,若不是釜底抽薪,一定达不到这样的效果。 沈立安目色中流露出赏识,她通透的程度,是现在多少娇生惯养的女孩子比不得的。 “是悦如去沈家说,一切交给公方裁判,我们单方面不再追究。” 才导致一切重压解除,给了她还生的机会。 傅清浅吃惊的睁大眼睛:“安悦如?” 这怎么可能? 看守所内,安悦如表示对她的愤恨时,字字含血,为什么突然又肯放她一马? 傅清浅疑惑不解。 沈立安突然又说:“我看了监控视频,那天你神色慌张的进到那间休息室,是听到我出来了对不对?你听到了我们的对话,知道我们合谋骗了叶白。” 傅清浅蓦然抬眸。 沈立安说:“你没有告诉叶白,不仅如此,公方连番审讯的时候,你也没有说。你明知道说出原因,一切就有了合理的解释。就算公方不信,叶白也会信。他会跟我们决裂,然后不顾一切的搭救你,对当时的你而言,这应该是属于你的最后一线希望了。” 可是,她选择守口如瓶。 光凭这一点,就值当沈立安对她刮目相看。 沈立安感慨说:“你这么做,是为了叶白,对不对?你怕保全了自己,就毁掉了他?” 傅清浅被他矍铄的目光注视着,她坦然说:“我以为自己死到临头了,不是没想过抓住沈叶白这根救命稻草,只是,想想他也不过就是一个可怜人,所以,放弃了。” “你说他可怜?”沈立安不可思议的笑了声:“你知道他工作这些年取得的惊人业绩吗?是多少优秀的投资人一辈子的辉煌。他从小到大,从来没为学习什么东西发过愁,他永远在一般大的孩子里遥遥领先。就在他这么高的时候……”他抬手比了下,一个父亲的骄傲油然而生:“这么大的时候他就能快速的口算,更不知会背多少唐诗宋词和英文单词。” 傅清浅看他临摹出的小小少年,应该不超过四五岁的样子,或者更小。那时候她还只知道哭鼻子,和姐姐争吃的。 “那真的非常了不起,可是,他这么棒,你告诉过他吗?” 沈立安身体微微一滞,非常意外的看向她。 须臾:“即使不用我说,他自己也知道。” 傅清浅说:“他不知道,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他在父亲的眼中这么棒。他甚至不确定自己的父亲是否喜欢他。在不确定中长大的孩子,才会一直执拗抗拒。对于父母说出的任何一句话,做出的任何一个决定,他都试图反抗,那是他扭曲的自尊心在作祟,同时,又不能不说从初他只是单纯的想要引起父母的注意,获得多一点点的关怀与爱,而不是管束。” 从未有人同他说过这样的道理,沈立安被震惊了,是这样吗?他本能的不想承认,他说:“从小到大他就比一般的孩子调皮,长大了更加玩世不恭。” 傅清浅微笑,她看到了一个父亲的迟疑。 “在我们心理咨询师的眼中,一个孩子的问题,就是整个家庭的问题。不会存在一个家庭是完好的,而孩子却是问题少年。所以,想要修正一个孩子,首先就要了解这个家庭。” 沈立安想辩驳,可是,张了张口,选择适度隐忍。他想听傅清浅继续说下去。 傅清浅平静的看着他继续说:“他那么优秀,还是想要去证明,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就是不想你们失望。这不是顺从,是不自信!” 说沈叶白不自信,很不可思议吧?任何人看来,他都是被上帝过份偏爱的人,竟然会不自信? 这是一个孩子在“自我”尚未形成,就被父母严厉管控否定下所形成的弊端。如果是天性软弱的孩子也就罢了,会默默长成父母期待的样子。不去决择,将慢慢演化成他的一种性情。但是,沈叶白不是,他不仅不会逆来顺受,静静成长,他全身上下都充满抗拒。就导致了,小时候他是个叛逆的孩子,长大了,他成了混世魔王。 他凡事都能做好,却事事都不叫人顺心。 他一边不自信的想要证明,一边又从骨子中抗拒这种“顺从天意”。 那种先天带来,和后天养成的矛盾,就铸就了他在成长中的巨大痛苦。 这也是个彼此折磨的过程。 沈立安不会感觉不到。可是,他从未想过,沈叶白给他们造成的困扰,其实是对他们给予的一种反馈。 他如梦初醒般:“是这样吗?”停顿一下,他又讷讷说:“他总是高高在上……”连他都要被轰然击倒,失去父亲的力量。 傅清清看到了沈立安神色里的震惊,知道稍加例证,他就信了。 “他缺乏安全感,会做噩梦。在遇到违背自己心意的事情时,会剧烈头痛,这其实是潜意识的抗拒。更重要的是,他会受家人胁迫。他明知道自己有足够的力量,也知有时你们的管束已对他造不成威胁,但他依旧会妥协,像是一种惯性。他仿佛没办法摆脱这样的痛苦……” 为什么呢? 车厢内沉寂了几分钟。 车外的万家灯火何其辉煌,沈立安向外看了一眼,住在这种生活区闹是闹了些,但烟火气息也更重,伴随的就应该是浓浓的人情味儿。 他从未静下心来思考亲子关系的问题,哪怕一次。他想得最多的,就是如何管教儿子,让他变得乖顺,至少不会时常被他气翻天。 沈立安转过头来,温和的说:“傅小姐,谢谢你,占用你太多时间了,这次聊天,让我受益匪浅。” 傅清浅连忙说:“沈先生,您千万别这么说,我对沈总和您的家庭了解得不深,只是随便说说。冒犯的地方,还请您见谅。” 沈立安点点头,他想了一下说:“我看悦如去家里求情,让你很意外。我想,她最听的,应该是叶白的话。” 这么多年,他怎么可能一点儿不了解自己的儿子。沈叶白太知道这时候自己出面,只会引起更大的愤怒。于是,他搬来了最合适的救兵。只是,不晓得他是以什么方式办到的。 第070章 来场偶遇如何 傅清浅要下车了,她肺腑中翻腾着各种激烈的情绪。 她的心里出现很多声音,脑海中涌现千面脸,惯常冷酷中带着一点儿不羁,和善也不肯跌下面儿来,那一张张傲娇的脸…… 傅清浅关闭车门的手忽然停顿,她转过身来:“沈先生,沈总这么一个内心不肯屈从的人,这次却因为您的病,选择妥协。他为的什么,您一定知道。所以,做为父亲,您也不想给他的一生留有遗憾吧?” 沈立安本来靠在椅背上。听闻傅清浅的话,他蓦地坐直身子,她彻底震撼了他。一个历经风雨的老人,从未有过这种仓促感。眼前的年轻人,宛如看透生命的智者。原来,她选择不说,是从未感觉欺骗。 仿佛孤寂人性中的一种理解,让沈立安倍感亲切。他抑制不住的声音颤抖:“是啊,做为父亲,我当然不想他留有遗憾。” 傅清浅笑着说:“您或许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品酒上有多高的造诣,他的优雅是与生俱来的,任何一款红酒到了他的手上,都有了神奇的魔力,有时间您不防跟自己的儿子喝一杯。” 她的笑脸沐浴在夜的微光中,暖和,清润,看在沈立安的眼中,仿佛生命最璀璨的那一缕幽光,静静绽放后,静静熄灭,一切都将是详和安然的样子,再没有抗拒和撕裂,亦没有遗憾。 他跟着不由自主的微笑:“你说的很对,我是要跟他喝一杯。谢谢你。” 傅清浅站在楼前,看着沈立安的车子开出生活区。 她知道有些疙瘩解不开,一直存在心里,长年累月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沈叶白的心上就有那么一个疙瘩,她希望有人能帮他剖开,细细清除抚慰,而不是等后来变成生命的一颗毒瘤。 夜很深了,晚风吹拂上面,痒痒的。 傅清浅留恋夜色,抬头看天,奇迹般的竟然能看到星星。隐在城市夜晚璀璨的灯火霓虹中,微茫的一点儿光,也是闪闪夺目的。 好一会儿,她才转身上楼。 回想沈立安的话,能让安悦如态度发生转变的,只有沈叶白。傅清浅不由觉得,每一场游戏里的每一个人或许都不是真正神秘莫测的,总有一个人可以看穿,很多时候只是沉默不语,故作无知。 傅清浅睡意全完,她了一眼时间,很晚了。 想给沈叶白打一通电话,又想,他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她又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任时间白白溜走一些,最后还是忍不住拔通了沈叶白的电话。她握着手机去阳台。 呼啦啦的夜风撩拨耳畔。 沈叶白嗓音低沉,冷清,夹杂在细碎的晚风中,和往时一样漫不经心。 “干嘛?” 他这个稀疏平常的态度好像他们刚刚才见过面,仔细一想,他们已经很多天没有联系了。 “沈总,你睡了吗?” “没有。” “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这不是接了。” 傅清浅坐到摇椅上说:“我说之前。是我又哪里得罪你了吗?”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傅清浅不解的问:“什么?” 沈叶白忽然懒洋洋的说:“你喝多了,把我的酒杯打碎了,我记仇了。” 这就是不接她电话的原因? 还真符合他的行事风格,傅清浅闷声说:“哦,那我真是十恶不赦。” 沈叶白说:“你自己知道就好。” 傅清浅沉默着,她想谢谢他,却忽然不知从何说起。 静默须臾,沈叶白在听筒那边唤她:“傅清浅。” “我在,沈总。” 他警告她说:“你以后别喝酒!” “为什么?” “酒品不好的人有什么脸喝酒。” 傅清浅微微好笑,又无力辩驳,她背着风点着一根烟说:“沈总。” “嗯?”沈叶白懒洋洋的。 傅清浅怀疑他要睡着了:“你在干嘛?” “抽烟。” “好巧,我也在抽烟。” 沈叶白淡淡说:“能不废话吗?” 傅清浅不得不考虑老板的耐心,他岂是那种会陪人闲聊的人。 感激的话还没说出来,内心翻江倒海,却不知从何开口。最后,傅清浅只问:“沈总,你明天中午去哪里吃饭?” 电话里没有声音了。 傅清浅觉得他不会回答了,因为实在太无聊了,她准备道个晚安结束通话。 忽然听他低声说:“佳琪。” 傅清浅笑笑:“沈总,晚安,做个好梦。” 沈叶白将烟头扔向窗外,仰头靠到椅背上。 车子打着双闪停在路边,主干路上的车辆仍旧川流不息。 她的声音倒是生机勃勃的,可是,那晚沈叶白看到她时,心里涌现的不适,现在想起仍旧非常强烈。 她躺在担架上,因为发烧,盖着医院普遍用的白色被子,一侧手臂垂下来,苍白的脸颊半掩在被子间,再加上那一头披散的长发。沈叶白远远看着,心惊肉跳,他甚至不知她是活着还是死了。 他站在那里,根本迈不动步子。 眼前混乱的人声和画面就跟电影的慢镜头一样,让人难受。 “听说你订婚宴的头号破坏者出来了。”一大早在餐厅遇到,刘义之非常狗腿的说。 安悦如胃口顿失,她抬起头来冷漠地注视着他。 刘义之不知悔改的端着托盘坐了过来,阴阳怪气的说:“以沈叶白残暴的性情,我以为他会手撕她。” 他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其实不光刘义之,见傅清浅相安无事从里面出来,不知多少人谗言是沈叶白怜香惜玉。 安悦如阴沉着脸:“你有完没完了?吃东西堵不上你的嘴?”她将面前的托盘使劲儿一推,一碗清汤洒了出去,直接溅到刘义之板正的衬衣上。 他皱着眉头想要发作,转而又嘻嘻的笑了起来。 “恼羞成怒了?有怒气也该朝沈叶白撒啊。” 安悦如懒得再理会他,她扔下一桌狼藉离开。 刘义之顽强的挂着一脸笑,转过身看她扭着纤腰,走出餐厅。他这才转过头来,掏出纸巾擦拭衬衣上的污渍。浅色衬衣怎么擦都留有印记,刘义之越来越烦,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消失掉了,他大力扔出纸巾,同时很大声的咒骂一句:“真他妈的。” 店内其他食客纷纷侧目。 刘义之乒乒乓乓的站起身,在一阵骚动中,很快也推门出去了。 安悦如驾着车回公司,心情异常憋闷,仿佛肺部僵硬,停止收缩。 她下意识鼓动胸膛,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一个痛苦的点上,忽视了前方路况,猛一抬头,一辆电动车横向驶过,她猛地调转车头,停下车时还是撞到了路边的护栏上。 会议一直持续到十点半结束,沈叶白抬腕看了眼时间,从会议室中走出来。 刚开机,尹青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你快来医院吧,悦如出车祸了。” 沈叶白皱了下眉头。 他没有回办公室,交代秘书几句,直接下楼去了。 去到医院的时候,安悦如已经在病房里了,刹车及时,倒是没受什么大伤。只是安全气囊在关键时刻没有弹出,她的额头撞破了,还有一侧脸颊,也有小面积的擦伤。医生处理后,帮她包扎了起来。 留院观察,是因为有轻微的脑震荡,但总的来说问题不大。 只是,安悦如的心情仍旧非常沮丧。 尤其见沈叶白进来,她直接将脸转向一边。 从小到大她从没像现在这样狼狈过。 沈叶白走到床边,先是伸手将她的脸转了过来,接着低头审视她,他言词中还带着笑:“这点儿伤毁不了容的,还是一顶一的漂亮。” 这样亲昵的举止,还是当着尹青的面。 如果是之前,安悦如听到这话,心里真会泛起甜蜜,她会以为因为订婚,两人的关系真正开始变得不同了。但是,见过那一晚的沈叶白,她的心里难免存一丝恐惧。 他魅惑人心的样子,像极了会吃人的男妖精。 安悦如抬手拂开他的碰触。 沈叶白也不恼:“还在生我气?嗯?” 安悦如瞪着他。 第071章 沈叶白,死娘炮 沈叶白明知山庄的事是她做的,尤其两人还暗中做了交易之后,他还对她这个态度。朝夕相处的两个人,安悦如却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懂他。 如果他真是态度恶劣,嫉恶如仇,她反倒更加心里有底。 尹青不清楚他们之间的事,只看到表面的亲昵,心里暗暗高兴。 很快办完手续的安柄原从外面进来,刘紫盈也跟在身后。 “叶白来了。”安柄原跟他打招呼。 “安叔叔,你好。” 刘紫盈看到沈叶白,脸色顿时变了。早在安悦如提出要息事宁人之后,她就已经在安家跟她大吵过了。她做梦都想傅清浅死,现在机会来了,为什么还要放过她? 现在多少人都在传,沈家之所以选择放过傅清浅,是因为沈叶白。 刘紫盈不分场合尖酸刻薄的说话:“你现在一定很忙吧,要工作,又要照顾悦如,肯定还要安抚其他人的情绪。”她哼笑一声:“要不怎么说年轻人,精力旺盛呢。” 她话一出口,病房内的氛围就不太对了。 只有沈叶白笑吟吟的不说话。 刘紫盈不故安柄原的阻拦,又说:“叶白,不是阿姨说你。你到底怎么想的?你和悦如结了婚,死去的少凡就是你的亲小舅子,也算是家仇了吧,你不顾及这个层面。怎么连沈家自己的脸面都不要了?好好一个订婚宴被毁了不说,那几十个重宾都抵不过一只狐狸精吗?” “紫盈,你够了。”安柄原怒声制止。 尹青也明显不悦。 “公方找不到证据定罪,才放傅清浅出来,跟叶白有什么关系,怎么你做长辈的也跟着胡言乱语。” “青姐,这可不是我乱说,你自己听听外面的人都怎么说。但凡沈家安家有一个想追究的,她傅清浅也不会那么轻易的被放出来是不是?两家人竟然拿一只狐狸精没办法,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有通天的本事。” “狐狸精……”沈叶白淡淡的咀嚼了一番,他脸上还挂着笑,桃花眸内却深邃而冷漠:“她的修为跟阿姨比起来可差远了,要想上位是绝不可能的事,这一点安家大可以放心。” 刘紫盈面色青一阵红一阵的:“你……” 就连安柄原脸上也跟着挂不住了。 关于安柄原和刘紫盈这两人的关系,也是圈内经久不息谈论的话题。 刘紫盈虽说是在安夫人去世后,才进的安家门。但是,两人勾搭在一起,背着原配暗度陈仓,据说可有段时间了。还有传言说安夫人就是被刘紫盈活活气死的。 一个传言如此不堪,被比作狐狸精的人,现在又反过头来这样诋毁别人,不是自取其辱是什么? 沈叶白嘴巴恶毒早是大家公认的,谈判桌上遇到前辈口出不逊,恰逢他心情不爽的时候,对方的脸他也是照打不误。何况安家一个后来居上的安夫人,他压根没真看在眼里。 这个时候就连安柄原自己也没话说。 尹青知道自己儿子不是省油的灯,需得给对方台阶下。 她板着脸说:“叶白,怎么跟你叔叔阿姨说话呢?有事就先走吧,不要在这里呆着了。” 沈叶白愉悦的看了安柄原一眼:“安叔叔,那我先走了。”他回头摸了摸安悦如的脑袋:“好好在医院休息,回头我再来看你。” 安悦如感觉他手掌心的温度,整个人却是遍体生寒。 但凡他心里有她,也不会游刃有余到这个地步。 她难过的闭了下眼睛,躺到床上说:“你们都回去吧,我有些头疼,想睡一会儿。” 刘紫盈还想说话,被安柄原严厉的眼神制止,还嫌不够丢人吗? 今天当着沈家人的面,已经足够掉价了。 刘紫盈也不是傻透气的那种人,她耸了一下肩,暂时隐忍怒气,不再说话。 沈叶白大步流星从病房里出来。 等电梯的时候被尹青追上。 “你那张嘴就不能积点儿德吗?” 沈叶白单手插在西装裤的口袋里,满不在乎的说:“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亘古不变的道理。” 尹青瞧着他那副嚣张模样,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可他们毕竟是悦如的父亲阿姨,你那样说,她面子上也过不去啊。” 电梯门打开了,沈叶白一步跨进去说:“那样的父亲阿姨,没准在她自己心里,也想千刀万剐。” 尹青跟进来:“你说的这叫什么浑话?再怎么都是一家人。” 沈叶白冷笑不语,他深思的目光盯着跳动的数子。 尹青侧首看他,即便自己的儿子,她也不真正了解他。有时候觉得他很邪门,深邃莫测的,仿佛永远摸不透他的心思。 只是在听旁人品评他的时候,说他小小年纪狡诈如狐,而且阴险异常,做为母亲,她心里不是滋味儿。可是,换成自己的时候,那种感觉也非常强烈。 现在就连他对这段婚事态度的突然转变,也让尹青有些疑惑了。 电梯门打开,迎面一些等电梯的人,两人快速走出来。 沈叶白说:“叫司机送你回去吧,我还有事。” 尹青问他:“你回公司吗?” 沈叶白扭头说:“铁打的汉子,我也得吃饭吧。” 尹青看着自己的儿子好笑,他那个模样,哪里像铁打的汉子了。 就趁她心情稍微缓和的空隙,沈叶白已经溜走了。 尹青出来时,站在住院部前的台阶上,看到出口那里沈叶白将车开得飞快。 餐厅内的食客陆续散去,傅清浅也吃饱了。 她将最后一口果汁喝完,拿上包离开。 走出几步,和一个包间的客人狭路相逢。 傅清浅下意识放慢步伐,让闹哄哄的几个人先行通过。 刘义之转首突然注意到她。 “呦,这不是傅清浅吗?” 同伴迷迷糊糊的问他:“哪个傅清浅?” 刘义之说了一个名字提醒:“沈叶白。” 几个人顿时一脸了然的样子。 “原来是沈叶白的小情人啊。” 喝过酒的人目光放肆,将傅清浅从上到下打量一遍:“这就是沈叶白的品味?” 有人客观说:“不错啊。” “跟安悦如差远了吧。” 几人“哗”的笑起来:“那倒是,夏城也没几个能赶上安悦如的啊。” 醉醺醺的几个大男人挡着去路,傅清浅嫌恶的说:“让开。” 一只咸猪手搭到傅清浅的肩膀上:“跟着沈叶白偷偷摸摸的有什么好,不如跟着我啊。” “你觉得自己哪一点比我强?” 男人一脸油腻的笑,本来欲接话,顿时领悟到什么,扭头一看,搭在傅清浅肩膀上的那条手臂就开始抽筋。 “叶白……” 沈叶白扯着那人的衣袖,将手臂丢出去,“我的名字是你叫的吗?”对方连忙改口,“是是,不该叫,叫沈少。”沈叶白说:“平时不照镜子吗?还是最近家里的生意做得太好了,得意的要飞起来了?” 哪里是飞起来了,简直要哭出来了。 “沈少,您别这么说。” 得罪沈叶白没好处的,他有仇必报,小气得很。 沈叶白抬手将傅清浅拉近,他冷冷的一抬眸:“几个意思?兴你在背后说我,就不能我当着面说你?” 牛长俊哭丧着脸:“沈少,我不是那个意思。跟傅小姐开个玩笑而已,你这么说,我都无地自容了。” 沈叶白讽刺的扫了他一眼:“你这么大一坨,往哪里塞都不容易。” 刘义之实在看不下去了,再者说,他本来就看不上沈叶白。仗着有一颗别比人聪明的脑袋,就为所欲为,将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 男人长这样有什么好洋洋自得的,不男不女。刘义之在心里诋毁他:“死娘炮。”但也就在心里骂一骂,说出来怕得不到别人的认同,说他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而且尚万和沈叶白近期有很密切的业务往来,因为私人恩怨,影响了公司的正常工作,回头老爷子也不会放过他。 “行了,沈叶白,都在一个圈子里长大,低头不见抬头见。开个玩笑而已,也没干别的,你至于吗?” 沈叶白看了他一眼:“不熟的人不要跟我开玩笑。” 刘义之咬牙切齿,默默爆了一句粗口,叫上几个朋友离开。 第072章 保持住,我就喜欢你这样(一更) 傅清浅问他:“沈总,你怎么过来了?” “来吃饭,昨晚不是说了。”沈叶白睨她:“你为什么在这里?” “吃饭啊。” 沈叶白只喉咙里发出笑声,一张精美面皮动都不带动的,比她时常的假笑还要过为。 “保持住,我就喜欢你这副模样。” 傅清浅虽然猜到不会是什么好话,但她仍忍不住问:“什么样?” “虚情假意,装模作样,阴奉阳违,还有……睁眼说瞎话。” 傅清浅转身就走。 沈叶白伸手拉住她:“过来陪吃。” 傅清浅反抗说:“可是,我已经吃饱了。” 沈叶白桃花眸子盯紧她:“告诉你,傅清浅,我不吃欲擒故纵这一套。” 傅清浅泄气地抽回胳膊,是啊,她就是刻意来偶遇的。如果来的时候就碰到他,她肯定乐呵呵的冲他打招呼说:“沈总,真巧啊。”被他说假模假样也没关系,反正昨晚打电话时,她的意图就已经很明显了。 可是,吃了一整顿饭没等来他,再加上刚刚那个小插曲,她一点儿心情没有了。 被沈叶白这么一激,傅清浅坦然说:“太多天没见沈总了,心里发慌,就千方百计的想要‘偶遇’。我的心思向来瞒不过沈总,所以,耍滑头也都是明摆着的。” 沈叶白问她:“你慌什么?” 傅清浅抬眸:“没有沈总这棵大树,我在夏城可能一天都呆不下去。” 这次的事就是最好的证明,虽然没有死人,但是,二十几人住院是事实,整件事情轰动全城。就算沈安两家不做手脚,全凭公方决断,她一样有可能坐冤狱。之所以这么快出来,一定有人暗中出了一把力。 只是他自己不肯说,表现得跟整件事毫不相干的样子。傅清浅索性也就不提。 “知道我这颗大树好乘凉,让你陪个饭磨磨唧唧的。”他仗着自己的身高优势,一提她的衣领:“麻溜的,饿死了。” 傅清浅跟着他进包间。 沈叶白真是来吃饭的,他拿着菜单安静点菜。 傅清浅隔着一张桌子凝视他,沈叶白今天仍旧一副职业型男的打扮,西服套装,浅灰色硬领衬衣,领带扯去了,领口闲散地开着两颗扣子。点菜的时候,一只手指轻轻扣动桌面,那样闲适又漫不经心。 他又一次向她伸出援手。 在她真正恐惧不安的时候,他的手就恰好伸过来了。就像那次在天台上一样,可能稍有差池她就没命了。但就是这么一个亦正亦邪的人,关键时刻总能救她一命。 傅清浅对他的印象正在一点点发生不可控的改变。 沈叶白报了几个名字,服务生一一记下来,他问:“你真不吃?” 傅清浅意识到在跟她说话,她说:“我吃饱了。” 沈叶白将菜单还给服务生:“就这些吧。”对上傅清浅的目光,他眯了眯眼:“直勾勾的看着我做什么?” 傅清浅停止正在思考的问题,转换话题问他:“那天晚上我打碎了你几个杯子?” 沈叶白俊颜立刻变得严肃起来:“想死啊,提那晚的事。” 傅清浅狐疑:“打了杯子为什么不能提?碎了几个,我赔给你啊。” 沈叶白进门时扯下领带就随手卷起来放到手边的桌子上,这会儿他顺手抄起来扔向她。 “没完没了了是吧?挣那几个钱你赔得起?” 领带砸一下也不疼,光滑的面料落在她的脸上反倒痒痒的。 傅清浅接到手里,看到他真生气了,心想,莫非喝多了发酒疯,把他一柜子的酒杯全砸了? 她吸着冷气,惊心动魄的想,领带在她手指间缠来缠去。 好在吃饭的高峰期已经过去了,菜上得很快。 服务生推门进来,才打破了一室的沉默。 傅清浅借机帮沈叶白倒水。 想到什么,把手中的领带还给他。发现已经被她蹂躏出了褶皱,还他的动作停在那里,傅清浅一脸尴尬:“皱了,回去熨烫一下我再还你吧。” 沈叶白说:“拿回去上吊用吧。” 他冷淡的说。 服务生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这个玩笑开得实在太血腥了。 好在傅清浅早适应了他的说话方式,她卷吧卷吧收起来。 “既然这样,我就不还你了。” 傅清浅发现沈叶白吃饭就跟走过场似的,做人做事都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所以,吃饭也不例外。 没见吃多少就饱了。 沈叶白擦了擦嘴说:“走吧。” 傅清浅拿上包。 两人一边向外走,沈叶白一边说:“你多长时间没干正事了,打算喝风了是不是?” 要知道她的薪酬可是按小时计算的。 傅清浅感叹:“也是没办法啊,之前沈总几天不接我的电话,后来又被抓去看守所,想正儿八经的工作都没办法。”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傅清浅小心翼翼的问他:“沈总,是不是我打碎的那个杯子很贵啊?也是你的珍藏版……” 又来了,又来了,怎么对她心平气和吧? 沈叶白回身指着她:“闭嘴。” 傅清浅闭上嘴巴不敢再说话了。 沈叶白冷着脸结完账后,从餐厅里出来。告诉她:“自己回去。” 傅清浅“啊”了声:“我开了车。” 沈叶白不再理她,掏出钥匙,解锁后快速离开。 直到开过转角,她的影子彻底隐没,沈叶白微微坐直身子,让脊背和椅背间的气流流动,他在出汗,开了空调还是将衬衣汗湿了。 难以克制的紧张感,还会极度扰乱他的神经。 沈叶白以为过了几日,所有不适感觉都能缓解。验证之后发现,崩塌感还会随之而来。他甚至没办法像往常一样自处。 看到傅清浅的眼睛,脸颊,嘴唇……他全身的血液都在加速流动,强力挤压血管壁,满身的不适直冲脑门。 这样的人还是要敬而远之的,可是,他却再次向她发出邀约。 沈叶白已经闹不明白,到底是被她引着上前,还是他自己在控制不住的往前大踏步? 不管哪一种,她都又重新靠上来了。 沈叶白大力的拍打了一下方向盘,酥麻的痛楚沿筋骨直上。 注视着沈叶白的车子离开,傅清浅回到自己的车上。 发动车子之前,她静坐在驾驶座上,几秒钟后,不可遏制的爆发出笑声。刚刚的沈叶白未免太真实太可爱了吧?为了几个杯子赌气不接她的电话? 意识到自己的修词之后,傅清浅愣了一下,嘴里的笑声渐渐止息,沈叶白这样的人怎么能用可爱来形容呢? 可是,见他发脾气时的样子,又跟普通男子无异。 感激的话虽然没说,但是,几日颠簸的心境,因为这次碰面,奇异的平静下来。傅清浅觉得这种感觉就像之前是被人吊在半空中,惊恐,慌乱,直到这一会儿双脚才终于落地。 傅清浅以为,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感觉,是因为想在夏城长久逗留下去,依仗沈叶白鼻息的认知更加强烈的缘故。 想给傅清浅打电话,考虑到一会儿工作紧张,需要聚精会神,林景笙拿起电话又放下了。 最后想了想,又将手机关机。 很快助理说:“林老师,沈小姐来了。” 沈流云背着舒适的双肩包,拉链上挂着一只黄色毛绒玩具熊,是她今天身上的唯一一点儿亮色。走路的时候一晃一晃,特别引人注意。 她跟林景笙打招呼:“大叔,你好啊。” 林景笙说:“你好。”称呼纠正过几次了,每次她都说好好好,改改改,可是,见了面照叫大叔不误。 对此,林景笙已经不想严格要求了。 他请沈流云坐下。 看了她一眼:“很紧张?”他们今天要进行“空椅子”疗法,林景笙已经给她做过细致的解释了,就是咨询的时候,除了他们两个,还有一张空椅子,但那不是一般的空椅子,那是常远。 第073章 告诉你,他们的关系不简单(二更) 在林景笙的引导下,沈流云会感知到椅子上坐着常远,并能与之交流,将她心里所有要说的话说出来。不管是对他出轨的愤恨,还是因为他的死,给她带来的无止境的愧疚感,她都能像常远活着时那样正常表达。 这种“空椅子”疗法,对于那种已逝的人,来不及表达疏散的情绪有很大的帮助。 沈流云用手心不断搓自己的腿,她说:“是有点儿紧张。” 林景笙安抚她说:“不用紧张,放轻松,把你想对常远说的话说出来就好了。” 沈流云点点头。 之前觉得很古怪,面对一张空椅子,他就让她想象常远坐在上面。 可是,在林景笙的引导下,慢慢的,沈流云神色安静,再往后一点儿,巨大的哀伤很明显的从她的眼眶和面部表情里涌现出来。 她清亮的眼睛饱含泪水,定定的望着那张空椅子。 她轻轻的唤了一声:“常远……”眼眶中的泪水跌落出来,她用手背抹了一把。 “我知道你恨我,我也同样恨你……是啊,我可能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爱你,但是,我也从未想过背叛你。如果有一天我发现自己不爱你了,我一定会堂堂正正的告诉你……可是,你呢?我早对你说过的,我不是个小气的人,如果……如果你变心了,一定要告诉我,我想,等我气过之后,一定会成全你们的。但你却死了……对此,我真的很抱歉。太难过的时候我也会想啊,是你背叛我在先,后来你又因为威胁我哥坠楼,是不是我们之间可以算扯平了?但是,没办法,我还是会梦到你,大都是血淋淋的你,不知从哪里爬出来,来向我锁命……我真很害怕,也很难过。常远……” 她大力的哽了下,眼泪流得更汹涌了,纸巾擦也擦不完。 “开始的时候很美好的啊,在酒吧不清不楚的灯光里,你问我还记得你吗,我看了看,说不记得了,你就故作感叹的说,当年背你去校医生,我真是拿出了百米冲刺的速度。关于你的回忆就一下在我的脑子里复苏了……其实,我真是觉得当时你笑起来的样子特别好看。 我想我的心动不是假的……常远,我很真挚的喜欢过你,现在也很真诚的请求你的谅解。我想重新开始,好好过我的生活,我想我的生活里依旧充满阳光,我不想我的家人朋友为我担心。所以,请你原谅我。如果有来生,我们做朋友好不好……” 助理看了几次时间,不短了,沈流云还没有出来。 她听到咨询室内不时传出哭声,最后这哭声就更持续更剧烈了。 对于沈流云的哭功,助理从来不怀疑,那么多来访者,没有哪个像沈流云那样,哭起来惊天地泣鬼神的。 林景笙也不说话,就任沈流云坐在椅子上嚎啕大哭。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他知道,痛哭流涕一次,所有的难过也就慢慢好起来了。 他没想到“空椅子”疗法对沈流云的效果这么好。 平时看她蹦蹦跳跳的,以为心思活,很难带入。其实恰恰相反,沈流云很容易沉静下来,也比一般人更加容易投入感情。就充分说明日常生活中,她是个极重感情的人。也不真似表面看到的那样没心没肺,她只是生性比别的女孩儿闹腾了一点儿。 沈流云哭累了,慢慢哭不动了。 林景笙端给她一个杯子:“喝点儿东西。” 沈流云捧在手里喝了一口,抬起头说:“怎么是奶茶,你这里不是没有奶茶吗?” 林景笙望着她湿透的一张脸:“本来没有,今天刻意让助理给你买的。” 沈流云又喝了一口说:“以后我还要这个。” 林景笙好笑:“没有以后了,你很快就会好起来了。” “就算好起来了,我还是时常会过来。” “好了就不要过来了。” 沈流云苦着脸:“为什么?你好像总不欢迎我。” 林景笙说:“我的确不欢迎你。”想了下,他又说:“来我这里的,都是情绪或者心理有点儿问题,我当然希望所有人都好好的。” 沈流云说:“谁说正常人就不能看心理咨询师,你看我哥就没病,他不还是雇佣你那个同事长期为他做心理辅导吗。”她当即又嘀咕了一句:“虽然我哥正常的时候也跟有病差不多” 林景笙听到了,笑了笑说:“跟你哥的关系不好吗?” “也不是不好,就是凑在一起的时候总掐架。我哥特别讨厌我,从小到大都嫌弃我,不是嫌我笨,就说我碍手碍脚。他损人的功夫太强了,我不敢招惹他,不然他会损得我体无完肤,他就是个男的,要是个女人,他绝对是个泼妇。而且,还是会骂街的那一种。” 林景笙即便自动脑补,也想象不出沈叶白骂大街是什么样子。 “好了,不要侃侃而谈了,时间到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沈流云说:“大叔,陪我去吃饭吧,吃火锅。我觉得心里舒服多了,再流一通汗,肯定就没事了。” 林景笙拒绝说:“吃火锅算了,找你朋友陪你去吧。” 沈流云当即可怜兮兮:“我就一个朋友,苏萌萌,我们现在已经不联系了。” 这么惨? 林景笙不信。 沈流云双手合十:“大叔,陪陪我吧。” 眼神忽闪,好像流浪狗。 她又来扯他的衣袖:“大叔,一起吃火锅好不好?” 林景笙抽回衣袖,感叹说:“好吧,下不为例。” 沈流云也说:“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她嘿嘿一笑:“以后我们不吃火锅,改吃别的。” “你……” “走啦,大叔。” 安悦如住院观察了两天,确定脑袋没事,可以办理出院了。 安柄原没时间,刘紫盈不是个会干体力活的人。 尹青刻意给沈叶白打电话,叫他去帮安悦如办理出院手续。 订婚后的沈叶白倒是十分听话,接到电话后很快就过来了。 “确定出院没问题?” 他走进来问安悦如。 安悦如见沈叶白过来,还是小小的吃了一惊。除却休息日,他这个时间会比较忙。沈叶白做事有自己的节奏和风格,头脑风暴类的事情他喜欢集中在上午,其他时候坐享清平。 “你怎么过来了?” “不然呢?未婚夫不来,要别人来吗?” 安悦如更惊讶了:“没睡醒吗?”在梦游。 沈叶白笑了笑:“你看我像没睡醒的样子吗?”他告诉她:“等着,我去办手续。” 安悦如站在病房里恍惚了,如果没有之前的事,沈叶白突如其来的男友力,一定能将她哄得晕头转向,开怀至极。 她梦寐以求的不就是这一天吗? 可是,这一天真的来了,又感觉太虚幻了,不像真的。 安悦如站在病房里束手无策,直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响起来。 见是刘义之,她烦躁的一偏首:“你又想干嘛?” 刘义之翘着二郎腿,脊背靠在沙发上:“你这什么态度?老同学就不兴打个电话吗?” 安悦如坦言:“不怕叙旧,只是,你嘴里什么时候吐出过象牙?” “骂我狗呢,是不是?” 安悦如觉得办手续很快,她看了门口一眼:“到底有什么事?” 当然是沈叶白,刘义之一口郁结之气,从那天一直憋到现在,实在是不吐不快。 “说真的,悦如,你那么八面玲珑的女人,怎么就在沈叶白的事上执迷不悟呢。我告诉你,他跟傅清浅那个女人的关系绝对不简单,我亲眼所见,亲耳所听。” 安悦如厉声:“刘义之,你有完没完?” 刘义之坐直身:“不是我想挑事,是沈叶白那小子真的不是东西,那天在佳琪,他为了给傅清浅出头,只差把我几个朋友踩到脚底下去了,我就纳闷了,他们什么关系啊,至于袒护到那种程度。” 第074章 你比时间还无聊(三更) 句句戳中安悦如的痛点,不想跟他讨论,担心节外生枝,却还是忍不住问:“哪天?” 刘义之感受她的兴趣,激昂道:“二十七号,中午,我记得非常清楚,那天是我一个哥们的生日……啊……疼!” 声音模糊了。 刘义之后脑勺狠狠挨了一计,刘思良痛骂:“你这个混账东西,二十七号你干什么了?招惹沈叶白了对不对?”说着,他又伸手来打。 刘义之从沙发上跳起来:“我能怎么招惹他,是他招惹我朋友……” 刘思良根本不听他解释:“我就说二十七号约好的饭局,沈叶白的秘书怎么突然打电话说取消了呢,原来是你这个混账东西。刘家早晚毁在你的手里,还有……你给我离那个安悦如远点儿,我们刘家和安家早晚要势不两立……” 刘义之心头一慌,才想起还和安悦如通着话呢,抬起手机一看,果然通话还在保持,一情急,被他手忙脚乱的按掉了,什么也没顾上说。 但是,事情的梗概已经被安悦如听去了。 她就是二十七号那天进的医院,所以,按刘义之说的,沈叶白应该是从医院离开后,就去了佳琪餐厅。 而且,在此之前他还刻意让秘书取消了和尚万刘董的饭局。肆意妄为的沈叶白,还真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 安悦如握着手机发怔。 沈叶白推门进来:“东西收拾好了吗?”他洞察人心的本事了得,一见安悦如的脸色,就问:“哪个又参了我一本?” 他竟然还笑得出,问她:“这回是什么滔天大罪?” 安悦如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原本她就喜欢沈叶白这个风流倜傥的模样,还有一点儿无赖。可是,一想着他是对着别人,就成了心上一道刺目的蚊子血。 “你和傅清浅见过面了?” 沈叶白走近来:“日理万机的女强人怎么一订婚就变成管家婆了,是不是结婚以后我的行程都要向你报备?” 他说结婚以后,安悦如懂得这样的说话技巧,仿佛在刻意给她希望,让她的怒火平息。 “你知道我不是那样的女人,不会时时刻刻管着你。但是,傅清浅不一样。” 沈叶白严肃的问她:“有什么不一样?”他接着说:“如果你觉得她不一样,那她就真会不一样。这个世界上不见得真有什么妖怪,很多时候作怪的,其实是人心。” “那你觉得,关于你和傅清浅的关系是我多心了?” 沈叶白揽上她的肩膀:“如果只是多心,那没什么,少用点儿心就好了,只要不是别的心思。” 安悦如挣脱他:“你在质疑我,还是警告我?” 沈叶白有点儿无赖的笑起来:“我像那种胳膊肘儿向外拐的人吗?行了,中午想吃什么,我带你去。” 安悦如一点儿胃口也没有。 “我想回去休息一下,下午去上班,所以,送我回家吧。” 沈叶白淡淡说:“好的,女强人。” 安悦如撑着头,靠在椅背上。 能看出沈叶白的那只胳膊还是不太特别敢用力,时而垂下来休息,搭在方向盘上的时候也多半是个摆设。 她有些后悔之前做的蠢事,在他的车里安装跟踪设备。 如果没有那个黑历史,不让沈叶白抓住她的任何把柄,在怨怼傅清浅的时候,也能理直气壮一些。 不用像现在,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感觉失了立场。 还要时刻担心沈叶白会翻旧账。现在他做什么都这样明目张胆,多半也是因为这个。 相对沈叶白的得意,安悦如很有一种哑巴吃黄连的感觉。 一直困在这种情绪里,太耗神了,安悦如闭上眼睛休息。 车内播放着一首慢节奏的英文老歌。 直到电话铃声打破沉默。 安悦如握着手机说:“阿姨。” 尹青问她:“叶白接上你了吧?” 安悦如侧首看了一眼说:“接上了,他正送我回家。” 尹青高兴的说:“先回去休息一下,晚上来家里吃饭,你和叶白一起回来。” 安悦如应承下来:“好的,阿姨。”她挂断电话说:“阿姨晚上让我们回沈宅吃饭。” 沈叶白问她:“你自己开车,还是我去接你?” “我自己过去。” “好吧。” 抵达后,沈叶白下车帮她把车门打开。 安悦如说:“谢谢。” 进到楼里的时候,回头看了眼,沈叶白靠在车身上抽烟,日光下这个男人风度翩翩,十分抢眼。 是安悦如喜欢的万众瞩目,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放手。 上午还是大晴天,下午,乌云密布,天就开始变了。 沈叶白坐在办公室里向外望,天空阴沉沉的,要压下来了一般。 室内中央空调咝咝的吐着冷气,已经有了微许的凉意。 他穿上西装外套。 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响了。 “叶白,听你妈说,晚上你和悦如回来吃饭。” 沈叶白松了松领带扣子说:“是的,有事吗?” 沈立安说:“下午要是有空,就早点儿回来,我们聊一聊。” 沈叶白俊眉微蹙,近来压到他身上的指令太多了,内心不由充满抗拒。 “有事吗?” “你张伯伯昨天送了一瓶好酒给我,说价值不斐,让你一起来偿偿。” 沈叶白怔愣,这个理由倒是没想到。 他想了下说:“我一小时后回去。” 天更阴沉了。 天与地之间的空隙一再被压缩,气流拥堵,室外十分憋闷燥热。 正阳路段堵车,无数汽车挨挨挤挤,汇集成一条长龙。这条猛兽脾气暴躁,喷着怒气,缓慢游移中喇叭震天响。 沈叶白耐着性子,还是越来越烦,天气太热了,气流也太不通畅,总感觉心情压抑。 他随手拔通了傅清浅的电话。 目视前方路况的同时,一只手撑着额头问她:“在干嘛?” 傅清浅叫了一声“沈总”,说她刚从外面回来,接着问他:“有什么指示吗?” “说得好像你能立刻出现一样。” “那可说不定,你现在在哪里?” 沈叶白说:“车子卡在正阳路动弹不得了。” 傅清浅说:“那还真是没办法救你于水火之中。”平时那段路就最堵了,现在看天阴沉得厉害,估计一场暴雨将至,大家都赶着之前到家,一时间反倒寸步难行。 “你那些通天的本事呢?” 沈叶白漫不经心的问她。 傅清浅发现沈叶白有事没事好像特别喜欢消遣她,她笑着说:“就算没有通天的本事,但也不是毫无用处啊,不是还能陪沈总打发无聊时光。” 沈叶白说:“你的口才,不去说相声可惜了。” 傅清浅想说:“你的口才,不去剑雪封喉也可惜了。” 她坐到阳台的椅子上,空气就像热浪一样袭来,那种潮湿的,燥热的,刺激得皮肤又痒又痛。 “看来真的要下场大雨了,沈总,你要去哪里?”这个时候在外面开车只怕不安全。 车子向前动了动,沈叶白一只手漫不经心的打着方向盘说:“回沈宅。”他几乎无意识的避重择轻:“老爷子说有一瓶好酒,想让我偿一偿。” 傅清浅说:“那很好啊,可以趁机让家人了解一下你的兴趣。” 沈叶白低声说:“幼稚。” “怎么会幼稚?你觉得跟家人表现自己的所长就是炫耀吗?人就应该善于表达自己的想法,尤其对家人,更要不时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和感受。这样更有助于亲人之间相互理解包容,一昧打压和抗争的局面就能改善不少。” “又要对我说教是不是?”他语气虽然加重,但也没说真表现得不耐烦。 想来沈叶白也适应了她。 毕竟这就是傅清浅在他生活中存在的意义。 而且傅清浅料定沈叶白心有茫然,不然为什么在回老宅的路上给她打电话?因为堵车烦闷,找她解闷,打发时间吗?或许有点儿可能,但更多的,还是他在潜意识里需要一个人舒缓他和沈立安的对立情绪。 傅清浅哄骗似的说:“哪里是说教,不是帮沈总打发无聊时间嘛。” 沈叶白放低声音讲话的时候,就显得格外磁性。 “可是,为什么我觉得你比现在的时间还要无聊?” 傅清浅说:“那就没办法了。好了,沈总,我要做家务了,你慢慢消磨时间吧,如果实在无事可做,就不防想想我刚才说过的话。” “滚。” 转了一圈又转回来了,沈叶白谩骂一声,挂了电话。 第075章 以后想做什么,就去做(四更) 傅清浅隐隐好笑。 堵了近半个小时的车,缓慢挪出正阳中路后,车子终于可以正常行驶了。 尤其越到沈家老宅车流越稀少,沈叶白一路开快车,带起无数粉尘,和大雨将至前的晦暗光色混杂一起,路两侧的绿色植株浓墨重彩后,暗沉如妖魔鬼怪一般,在人的眼角飞驰而过。 沈叶白到达沈家时,时间还早。 镂花大门打开,他开进去停好车子。 一进厅门,沈流云大惊小怪:“哇,晴天白日的,沈总怎么有时间回来。” 沈叶白瞟了她一眼:“眼瘸么,现在外面晴天白日?”一道乍雷响过,他又说:“竟然乖乖在家,出去浪啊。” 沈流云吐了一口瓜子壳:“你当我傻啊,都要下雨了,万一困在外面怎么办?” “下得越大越好,被大水冲走,没准能冲进龙宫当太子妃。” 沈流云指着他控诉:“妈,看你生的好儿子,一点儿不盼我好。” 尹青正好从厨房里走出来,责备沈叶白:“你也是,没有点儿当哥的样儿。” 沈流云气焰大涨:“是啊,天下就没有他这样的哥哥。” 沈叶白要上楼,途径她故意加重语气:“姐!”他接着讽笑一声,飘飘说:“你有样儿,以后叫你姐。” 沈流云气得跳起来:“妈,你看他贫的。” 就算亲妈,尹青也断不清两人的官司。 “他不一直都那样,你别理他,去做你自己的事。” 沈叶白去楼上了。 沈立安在家的时候,只要不是身体不适,需要在床上躺着,客厅里看不到他就一准在书房。 沈叶白敲了两下门,果然听到里面有人应声。 “进来。” 沈叶白推门进来,唤了一声:“爸。”就站在那里没有动弹。 沈立安说:“过去坐吧。” 他的面前摊着书,这会儿合上后,摘掉老花镜过来。 “据说是瓶好酒,你知道我心脏不好,一直不大喝酒,哪喝得出什么好坏。就叫你来偿偿。” 沈立安跟小孩子献宝似的,难得这么兴致勃勃。他亲自去将酒拿过来。 “你看看这酒怎么样。” 沈叶白手痒,连忙接过来打量。 “哦,这个酒近几年的身价真是大涨,尤其今年,已经跃居第一了,价格不斐是真的。” “法国的勃艮第葡萄酒。” 沈叶白端详着说:“在法国能与波尔多相媲美的葡萄酒产区莫过于勃艮第了,是地球上最复杂难懂的葡萄酒产区,这里的葡萄酒大多采用单一的葡萄品种酿制,但正因为如此,也才展现了它独一无二的优雅风姿,是我自己最喜欢的。”他看了沈立安一眼,又说:“这里主要的红葡萄品种是黑皮诺,主要的白葡萄品种为霞多丽,因为勃艮第特有的风土,风味和其他任何地区都有很大的差异,算是独领风骚。” 沈立安凝视听着,他点点头说:“你说的那种白葡萄酒我以前倒是常喝到,酒柜中还有两瓶,你拿的这个很少喝。或是之前喝到过,但也不太注意区分产区。” 两人决定打开后品偿一下口感,可以的话,晚餐时就喝这瓶酒。 沈叶白亲自去选了杯子,和醒酒器皿,他颇有讲究。 沈立安以前没有留意,平时家里有什么宴请,喝什么酒都是尹青决定,她不是很懂,但世面上口杯好的,价钱适宜的,她也基本知道。 不晓得沈叶白有这个兴趣爱好,所以,未刻意征求过他的意见。 沈立安见他神色中的认真,并不比工作的时候差。而且,他从他的一举一动中,看到了很庄重的仪式感。 他想到了傅清浅的话,说他最初的梦想是做个品酒师。 “你从多大开始对红酒感兴趣的?” 沈叶白没想到沈立安会问他这个问题,他是怎么知道的? 他迟疑了一下说:“在国外念书的时候,最初是和朋友去酒庄参观,你知道的,国外有很多葡萄园和酒庄,可以近距离了解到整个酿酒过程。了解了一些,喝到的种类也日渐丰富,就慢慢喜欢上了。” 沈立安惊诧,他们是从不谈心的。谈到工作的时候,只是就事论事。至于生活,沈立安不是一个会鼓励赞扬孩子的父亲。只要他默不作声,就是沈叶白表现好的时候。若他做出什么违背他们心意的事情,他会直接斥责他。 久而久之,父子间的沟通闭塞。 沈叶白绝不在他面前流露自然顺畅的情感。 沈立安只知道他取得什么样的成绩,却从不知他在这个过程经历过什么。 “哦,是么,那段国外的生活没想到这么精彩。” 沈叶白端了一杯酒给他:“偿偿看。” 沈立安喝了一口,感叹:“唔,还不错的样子。” 沈叶白修指握着杯脚,怕指腹的温度改变酒的性质,他几乎是一丝不苟的凑到唇边品偿。 “也只有种植在勃艮第的葡萄,才会有这么丰富的口感。相比其他地方的葡萄酒,它能保持少见的强劲与细腻变化,以及惊人的久存潜力。喜欢的话,倒是可以多收藏一些。” 沈立安点点头,赞成说:“的确不错,招待宾客很体面。” 沈叶白轻笑:“它的价格招待宾客何止体面,简直奢侈啊。” 沈立安跟着大笑出声。 “价钱我倒是没有考虑过。” 最近沈立安每天都在服药,不适宜大量饮酒。 所以,只喝了一杯,打算留到晚餐的时候大家一起享用。 沈叶白看了一眼时间,说:“你休息会儿吧,我去楼下。” “叶白……” 沈立安叫住他,等沈叶白转过身来,他说:“这些日子我思考了一下,我不是一个好父亲,这些年我的教养方式可能让你很不快乐,甚至非常痛苦,我深刻的自我反思了一下,觉得很亏欠。” 沈叶白吃惊的看着他。 他是高压下成长的孩子,从小到大的生长环境不说密不透风也差不多。而沈立安性情使然,又完全是一副大家长的风范。即便真的做错了,他也不会坦然的向一个小辈承认错误。 但是,今天的沈立安一改往常,他状似非常感慨。 “真的是年纪大了,想不服老都不行了。现在每天就想晒晒太阳,什么事情都不想做,稍微做得事情多了,就浑身疲惫。你们兄妹的事情想管也是力不从心。只是,闲下来这几天,将你们从小到大的成长经历回忆一遍,觉得这么多年,一定让你很烦了。以后好了,真的不管你们了。管不动了,思想也越来越跟不上时代的潮流,插手的事情多了,只会让你们乱了步调,想想光是添乱了,实在是一点儿帮助也没有。” “爸,你怎么了?”他真的不是一个会感慨世事和检讨自己的人,或许心里会,但明面一定不会说出来。 沈叶白担心他醉了,转而一想,一杯红酒远不至于。 他觉得反常。 沈立安说:“没什么,就是这几天思考的事情很多,先前许多不解的事情,骤然想明白了。我不是一个好父亲,对你,觉得非常亏欠。好在你自己比较争气,跟我怄气归怄气,但终归长得不错,也非常优秀,我很庆幸,也特别满足。” 沈叶白更惊讶了,不得往反面猜想:“我是不是又做了什么事情,把你气糊涂了?” 沈立安沉稳的笑起来:“怎么可能,只是我真的老了。而你,也远比我想象中优秀强大得多,其实你的人生根本不用我帮你掌舵,就足以做到最好。一直以来是我没有自知之明,非要对你的生活指手画脚,现在才觉出自己多余,简直就是给你添乱嘛。叶白,对不起,原谅爸爸。” “爸,不是你想的那样,好了,去休息吧。” 沈立安说:“好。” 站在那里看着他,却没有动弹。 沈叶白也不好甩门就走,问他:“还有事情?” 第076章 别说你在意我(一更) “你最近头还疼吗?” 沈叶白说:“好多天没疼了。” 其实他没说,订婚宴当天疼得特别凶悍,疼意说来就来,脑袋跟炸裂了一般。他快步走去休息室,好一会儿几乎疼到昏厥。所以,订婚宴开始的时候,他也才会那么无精打采,心不在焉。 沈立安说:“以后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不要再用这种方式抗拒了。你的生活的确要由你自己来选择,职业规划也是。”他扫了那瓶酒一眼说:“做个品酒师也挺酷的,重要的是,可以喝到全世界的好酒,想想就很不错。” 沈叶白微微一怔,眯起桃花眸子:“爸,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的理想一直都是在心里默默的生根发芽,从未对这些人说过。 沈立安间接回答他说:“人言可畏,但傅清浅的确是个难能可贵的人。我相信,她能治愈你头疼的毛病,也能帮你重新找到你自己,过你想过的生活。” “她找过你了?” “是我去找过她。”沈立安还是想坦然一点儿:“你订婚前我病危住进重症监护室是假的,那次是为了变相胁迫你。订婚当天,傅清浅就是因为听到了我和你妈的对话,才慌忙躲进那间休息室。但是,她没说,在警方逼供的时候也没说。我想她是为了你,这一点实在叫我没想到……” 为了他?为了他就帮着所有人一起欺骗他? 沈叶白薄唇紧抿成一道线,他站不住了,看了沈立安一眼,转身向外走。 当时他只觉得这颗砝码压在身上实在是重,压得他心慌,压得他六神无主。其中多少难耐的滋味儿,不想竟是一场骗局。 沈叶白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安悦如已经到了。 尹青正打算上去叫他们父子下来吃饭。 她原本乐呵呵的:“爷两个得到了一瓶好酒,这会儿在楼上偷喝呢。” 说着,沈叶白就一阵风似的从楼上下来了。 尹青说:“正要上去叫你们吃饭,悦如来了。” 沈叶白就像没有听到她说的话,也没有看安悦如,就直接朝厅外走去。 沈流云惊诧:“他疯了吗?外面马上下大雨了。” 说着,一道闪电划过,几乎将整片天撕裂出口子,很快,一个响雷轰隆隆滚过。 让室内所有的人一阵心惊。 安悦如反应过来,站到厅门口唤他:“叶白,你去哪里?要下雨了……叶白……” 沈叶白的车子已经冲进浓黑的天幕里去了。 尹青顿时觉得不安:“是两人又吵起来了吧,我去楼上看看。” 沈立安喝了酒,又说了那些话,也的确有些累了。 尹青上来的时候,他正回房。 “老沈,你和叶白怎么回事?他冷着一张脸离开了,谁也不理,是不是你又训斥他了?”她担心的看了一眼窗外:“马上就要下大雨了,开快车多不安全。” 沈立安也跟着看向窗外,正好有一扇窗子被大风吹开,窗帘一下子呼啦啦的舒展开全身,在半空中乱舞,样子妖娆恐怖。借着风,可以感觉到雨丝,已经开始下雨了。 尹青连忙去把窗子关上。 风太大了,她吃力的忙活了好一会儿,才把两扇窗子同时关合。 沈立安也没有上来帮忙,他站在那里注视着,那样大的风,仿佛要将室内所有的灯光都当残烛一般吹灭了。 他累的不得了,想要回房间里休息了。走前他对尹青说:“叶白长大了,他远比我们想象中的懂事,做什么随他去吧,不要管他。” 尹青说:“我哪里是想管他,我是担心他。再说,悦如已经到了,他走了,晚饭怎么吃?” 沈立安说:“和悦如,流云你们先吃吧。叶白什么时候回来,再给他热。不回来就算了,不是小孩儿了。” 尹青叨叨姑姑的送他回卧室。平时都是他掐沈叶白的脉掐得紧紧的,现在反倒告诉她不要管他。 “你是想开了,还是被叶白彻底伤到了?”尹青觉得是后者,父子两个一直就这么掐,虽然她常嘱咐沈叶白“乖顺”,不要顶撞沈立安。仍担心沈叶白被气极了,就不管不顾。 “他说不中听的了,是不是?你自己的儿子,你最了解他了,不要真放在心上。不然气出病来,没人替你。” 沈立安说:“没吵,就是喝了两杯想要睡一会儿。你下去招待悦如吧,不用管我。” 尹青帮他盖好被子,关掉大灯,只开了一盏床头灯离开。 行至半路,狂风暴雨袭来,整个城市的灯火在灰暗和风雨中摇曳,给人一种世界末日降临的感觉。 沈叶白一只手捏紧方向盘。他的内心咆哮,之前就隐隐松动的火山口,再次烧开了一般,冒着滚烫的蒸汽,全身的血液沸腾,整个人又好像陷进了岩浆里。 这次翻滚的程度比上次还要剧烈。 如果说,前一次他感到毁灭自己的恐惧的话,这次就仿佛是全世界。 傅清浅将衣服扔到洗衣机里,滚筒开始嗡嗡的转动。 她看了一眼外面雷雨交加的天气,不时划过的闪电,将天空照得通亮诡异。震耳的雷声听得人惊心动魄。 傅清浅将所有窗子关合,隔绝外面的响动。 身后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在夏城除了林景笙,她几乎没有朋友。而且,就算林景笙这来也会提前给她打电话,他一直是个很周到的人。 所以,除了林景笙,这个时候还会有谁? 傅清浅抑制心底里的慌张,去门前看了一眼。看清那张脸后,她吃惊的一把拉开门:“沈总,你怎么来了?” 沈叶白被淋湿了,雨水顺着发梢往下滴,黑色西装更显暗沉。 “你没开车吗?”还是车被停到小区外了。傅清浅转身去给他拿干毛巾。 手臂被他一把拉住。 “愚弄我很好玩吗?” 他的手指凉透了。 傅清浅吃惊的回头:“什么意思?” 水珠滴落下来,迷了他的眼,迫使沈叶白的桃花眸子微微眯着。 “我爸的病是装的,你在订婚宴那天就知道了,你没告诉我,进了看守所也没说。” 傅清浅眼光微地抖动,他知道了?她的心脏也紧跟着颤了一下:“是你爸告诉你的?” 一个念头在她的头脑中一闪而过。 沈叶白没有回答她,他攥着她的手指更紧了。 “你明知道我有怎样的茫然,在那之前我分明给你打过电话。你还是没说,傅清浅,你是怎么想的?或者说,你来到我身边的目的是什么?” 傅清浅的手腕被捏疼了,她吸着冷气隐忍。 “沈总觉得呢?觉得我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促使他和安悦如结成百年之好?亦或单纯只是帮沈家人一起算计他? 他分明知道她跟那些人势不两立的关系,这样做对她而言没有半分好处。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莫非真像沈立安说的,她不说破,是为了他? 是他要紧,还是保命要紧? 当时那种情况,说出来逃出生天的机会就大了一分。就算跟欺骗他的人对着干,他也不会袖手旁观。 总比她一个人受尽欺负,看不到希望强。 沈叶白凝视着她,半晌没有说话。 他领口的喉结动了几动,标识他内心剧烈翻滚的情绪。 傅清浅仿佛洞悉了他心底的不安,她扬首看着他;“你愤怒的,是我隐瞒了他们欺骗你这件事?还是我身陷囫囵,仍旧保守这个秘密?”她看沈叶白沉稳的呼吸一点点加重,她又追问了一句:“你愤慨的到底是什么?” 她来到他身边一定是有目的的,不管她是想借着他的势留在夏城,还是其他,都不会像表面看到的那样简单。沈叶白从来都这样觉得,不然也不会对她一再试探,一再制约。 他不相信这个虚情假意的女人是有心的,也或许,是他不愿意相信。 “别说你在意我?”沈叶白定定的盯紧她。 第077章 期待是场骗局(二更) 傅清浅抽回手腕,冷静的注视着他:“沈总很怕我在意你吗?” 一个人的在意,如果超过了自己的性命,那就是可怕的。 沈叶白没道理不怕。 更让他惊惧的,是他心底沉睡的小兽已经蠢蠢欲动,为了压抑这种奇怪的感觉,他变得非常狂躁。一种盘根错节的恐惧,时时刻刻缠绕着他。他能感觉到,现在它又发展壮大了。 遮天蔽日,他一眼望不出去,像要被死死的困入其中。 沈叶白猛地揪紧她,将她按进怀里,他的俊颜近在咫尺,灼热的气息喷薄在她的脸上。 “如果说你在意,那在意之后呢?你想达到什么目的?傅清浅,我不相信你真的有心。” 说着,他的大手按在她的胸口,仿佛要将她的心脏掏出来看一看才安心似的。 傅清浅的疑惑更大了,沈叶白这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在优渥环境中长大的人,为什么这样缺乏安全感? 早在靠到他身边来的时候,他的风流韵事,她就多有耳闻。这样的男人惯常负别人的时候居多吧?又怎么可能害怕被辜负? 还是说,沈叶白惧怕的,是一旦被女人缠上会很麻烦,所以,拒绝一切在意和用心? 存这种心思的男人不在少数,那些万花丛中过,片草不沾衣的,多半就是因为不想负责任。 因为明知真心实意承受不起,所以,就干脆命令对方不要对他有情。 沈叶白也是这样想吗? 她的用心将他吓着了,于是,才像躲避瘟疫一样,宁肯她是个无情无义之人。 傅清浅想到这里,莫明沮丧。 既然如此,成全他好了,反正她也真的不是什么好人。 傅清浅大力推开沈叶白说:“做为女人,我可能没有心。但是,做为一名心理咨询师,对待自己的来访者,我可是真心实意的。” “所以,你的舍生取义,是因为我们的雇佣关系?” 这不就是他想要的答案吗? 傅清浅缓缓说:“沈总也不是第一次警告我要恪守本分了,所以,除了尽职尽责的雇佣关系,当然不会有其他。”她诚挚的样子,只差对天起誓,雷池半步天打雷劈了。 不想沈叶白盯着她一脸的从容不迫,忽然咬牙切齿:“你他妈的这叫恪守本份?你就差爬到我的床上了。” 傅清浅怔惊的看着他。 沈叶白气呼呼的,湿气侵蚀,再加上愤慨,他原本白皙的脸颊更是一片雪白。室内的淡白宝光下,映着他阴霾又冷清。 她当然看不到别人心里溃不成军的样子。 沈叶白想,这种心墙高铸的女人,冷漠的跟石头一样。就算曾经是个温柔如水,有情有义的人,那情感也随着一个男人的逝世,被黄土掩埋掉了。 现在站在他面前的,不过一副美丽的躯壳,看似风情万种,实则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 所以,保守秘密这件事,不过是傅清浅设置的一个温柔圈套,她想震撼感动所有人,而自己站在圈外冷冷清清,完全一副局外人的样子。 沈叶白所有的愤怒,惶恐,都仿佛有了合理的解释。 可是,他的心里不顺畅。 完全没有因为识破她的阴谋,心中豁然开朗。相反,他的心情更阴郁更沮丧了。 沈叶白恨不得掐死她。 傅清浅看他不动弹,也不说话,她叹了口气:“我去给你拿条毛巾。” 再站下去非感冒不可。 她甚至忘了因为憋闷,室内还开着空调。 傅清浅走出两步。 沈叶白忽然叫住她:“傅清浅……” 傅清浅回头看着他。 “作茧自缚的道理你一定懂吧?”沈叶白声音冷清。 傅清浅微微一怔:“沈总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叶白那种邪恶的冷艳又来了,他一字一句:“我不好过,别人更不要想。” 火山喷发的结果,就是众生泯灭,谁都别想逃出生天。 傅清浅还是被他的弦外之音惊悚到了。 沈叶白妄想洞悉她的内心。 傅清浅故作无知的转身,拿毛巾,倒热水,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沈叶白已经脱了西装外套扔到沙发背上,里面的衬衣也是湿的,被他从皮带里扯出来。 傅清浅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却一点儿不显狼狈,放荡不羁,真实入骨。 “沈总,喝点儿热水。”她知道事情还没完。 沈叶白接杯子的时候,眼睛看着她,修指从她纤细的手指上漫过去。 傅清浅在心里骂他浪荡子,面上却表现得毫不在意。 沈叶白心中的揣测好像一点点得到了印证,果然是她的温柔陷井,就连沈立安都被她蒙蔽了双眼,说什么是为了他……沈叶白接过杯子,抬手掼到地上,杯子瞬间在傅清浅的脚边四分五裂,热水溅上她的脚踝,滋滋烫人。 傅清浅心惊地站在满地碎片之中,动弹不得。 她不知道沈叶白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怒意。 沈叶白反倒先指控说:“撩拨我,让你很得意是不是?” 他哪只眼睛看到她得意了? 唔,脚跟被碎玻璃片扎了下。 傅清浅有些恼:“我水性扬花,不是沈总期待的样子吗?” 她冷笑一声。 就是这声冷笑,刺激到沈叶白了。 原本隔着一个茶几角,他却像老鹰捉小鸡一样将她提了过去。动作的时候也没想过抓过去要做什么,都是下意识的动作。 但傅清浅毫不防备,被他提起来的时候,身体失去重心,整个朝他砸了过去。 再不济她也有一米七多的身高,突如其来的力道还是让沈叶白难以承受。 这种关键时刻的小动作最能看出一个人的本性了,沈叶白明显习惯居于人上。身体下跌的时候,他在下面。马上沾到沙发时,一阵天旋地转,傅清浅被砸到了身下。 她抵着他的胸口,慌忙的想要爬起来。 沈叶白也是打算起身的。 可是,看到她脸上抗拒的表情,他恶劣的情绪一下就来了。而且,本能快过意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低头吻了上去。 “唔!” 傅清浅被刺激得嘴唇微微一抖。 好像有模糊的记忆在她的脑子里复苏。 这一次两人都没有喝酒,所以,身体的反应更加敏锐。 鼻尖呼吸纠缠。 身体像一块巨大的磁石。 沈叶白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是,控制不住。揽着她的双手非常用力。 傅清浅心中翻腾,抓着他衬衣的手却软弱无力。 窗外一直喧闹不止的雷声雨声,变得遥远起来。刚刚两人针风对麦芒争吵不休的时候,那些混杂的声音一度吵得人心烦意乱。 现在却仿佛静得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了。 只有一团团小小的火苗在空气中炸开的声音。 噼里啪啦。 唔,相拥的感觉这样暖。 之前强烈的对峙,和满满的怒气好像溶化掉了。 他修长凉薄的手指,奇异的带了温度,而且,所到之处,星火燎原。 有音乐响起来了。 来来回回响了几遍,才恍惚意识到是手机铃声。而且是沈叶白的。 傅清浅推了推他:“电话呢。” 沈叶白沉进她脖颈间,烦闷的不吭声,半晌,只有他呼出的灼热气息。 傅清浅清醒了,尴尬的又提醒了他一下。 沈叶白猛地坐起身,翻出西装口袋里的电话,神色冷峻,显然非常排斥。 “叶白,你在哪里?”是尹青打来的,听筒里她的声音有明显的哭腔:“你爸状况不好,已经被送去医院了,你快过来吧……” 沈叶白神色一恍,坐在那里没有动弹。 傅清浅就在他身侧,所以,尹青的话她隐约听到了。 那边又在电话里催促了一句。 沈叶白仍旧呆若木鸡。 傅清浅的一颗心却突然难过的往下沉,往下沉…… “去看看吧,不会是骗你的。” 沈叶白握紧了电话,骨节微微泛白。 他轻微低着头,头发蓬松发亮,发梢安静地半掩着他发亮的眼睛。 傅清浅看到他痛苦的神色后,微微一愣。 沈叶白何其聪明,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次是真是假。下午他回沈家的时候,就说沈立安要跟他聊一聊。所以,沈立安一定跟他说了什么反常的话。 他说那些话,沈叶白当时或许想不明白,但是,尹青这个电话一打来,他顿时就醒悟过来了。那些看似反常的行径和话语,其实都是一个老人弥留之际的肺腑之言。 此时,沈叶白倒真希望这又是一个骗局。 第078章 寥寥一生,如浮云散去(三更) 但,命运的残酷就在这里。它才不会让人得偿所愿。 傅清浅又轻轻的说了一句:“你快去吧。”去得早了,或许还能见上最后一面。 沈叶白猛地站起身,像突然回过神来了似的,抓起外套就往外走。 衣服一角抽到了傅清浅还泛着潮红的脸颊,冰凉一片。 她意识到什么,站起身说:“我开车送你吧。” 这个时间,又是下雨天,小区里车位都占满了,沈叶白的车一定停到外面了,所以,才会全身淋湿。 而且,她担心他心情急迫,大雨天开快车不安全。 傅清浅拿上雨伞和单件风衣,急急忙忙的跟出来。 沈叶白沉默寡言,行动慌乱,仿佛换了一个人。 需傅清浅拉了他一下,提醒他上她的车。 大雨还在哗啦啦的下着,刷雨器快失去了效用,挡风玻璃上水帘弥漫,似艰难的穿行在水帘洞里。 傅清浅握紧方向盘,看着雨刷器卖力的摇晃着,慢慢的,生出几分无能为力之感。 一直静默的沈叶白突然问她:“你早知道了对不对?知道他的病很严重,这一天快来了……” 他嗓音低沉,说到后面甚至微微沙哑。 傅清浅没有看他,她盯紧前方路况说:“从山庄回来时,沈夫人找我谈过话。当时我觉得她的话很奇怪,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尾随她去了医院。”雨幕中晕红的一团光,是红灯,傅清浅没有理会,直接开了过去。现在世界即堵塞又畅通无阻,除了老天爷设置的重重障碍,路上一辆车也没有。 她又接着说:“在病房外我听到沈先生无意间说起他的梦,他说梦到睡在自家卧室,家里来了人,他想打开灯看看是谁,却怎么也开不了,最后他把自己急醒了。” 沈叶白扭头看她:“所以,你觉得他快不行了。” “夜里,他想开灯,却怎么也打不开,说明生命力要尽了。油尽灯枯,预示生命要走到尽头。” 沈叶白深邃的眸内一阵波澜,他语气不明:“这才是你在看守所真正守口如瓶的原因?” 傅清浅看了他一眼说:“既然不是谎言,为什么要编造成谎言,让天下大乱呢?”她加大油门,冲破雨幕前行,“如果真要说成谎言,那也是善意的谎言。别人称他病重,是想逼你就犯。而他,倒想别人觉得他病重是装出来的。这样,所有人才能愉悦的参加你的订婚宴,而不是心情沉重的扑在一个将死之人的身上。” 所以,哪里是什么谎言,不过一个老父亲不合时宜的良苦用心。 沈叶白喉结微微滚动,须臾:“你为什么不把那个梦告诉我?” 傅清浅低声说:“我说过了,释梦不见得都是对的。这个时候如果错了呢?我不真成了她们的帮凶?” 车内再度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越发衬得窗外狂风暴雨,惊心动魄。 好在医院已经到了。 这一路这样漫长,傅清浅载着沈叶白过来,只觉得像去西天求取真经一样困难。 傅清浅直接将车停在急诊楼门口,还是递给沈叶白一把伞说:“快去吧。” 沈叶白没有接,他直接推开车门下去了。 傅清浅隔着玻璃,看他急切奔走的步伐,很快消失在急诊大楼里。 傅清浅将车开去停车场。 医院没有地下停车场,傅清浅坐在车里的时候,就像浸在水底。 车顶被打得噼里啪啦响,水帘从所有玻璃上漫下来。从车内望出去,全是粼粼水光。 傅清浅靠在椅背上点着一根烟,吸了几口,狭小的车厢内很快就积满了。 呼吸不畅快,傅清浅将烟掐灭。 要等到什么时候? 傅清浅坐不住了,拿上伞,推开车门下去。 斜飞的雨丝不停的往身上溅,最后发现打伞也无济于事,很快衣服就湿透了。 从急诊大门进去,她直接去抢救室。 遇到一个医生,叫住打听:“您好,沈先生在哪间急诊室?” “沈先生?”医护人员想了下:“之前送来的心脏病患者是不是?” 傅清浅说:“就是,他怎么样了?” 医护人员摇了摇头说:“抢救无效去世了,其实送来的时候就不行了,听说他的心脏衰竭得很厉害……” 生命就是这样无常。 傅清浅顺着走廊往里走。 雨天医院的楼道寂静又暗沉,越往里走,森森冷气也越明显。 有哭声传出来。 傅清浅惊了下,停下步子,转首看进去。 沈立安平躺在床上很安静,仿佛已经睡着了。那一晚他的音容笑貌浮现脑海,只觉得唏嘘。 父子间一争高下那么久,但终究是深爱对方的。哪怕方式欠妥帖,好在最后和解了。 沈立安最后同沈叶白说的那些话,就是想检讨自己的错处,跟自己的儿子握手言合。希望能得到沈叶白的谅解,也希望他走之后,他不用负重前行。 这是最好的方式。 也是一个负责任的好父亲,最后努力能为孩子做的事。 只是,这场突然的离世,对沈家人的打击很大。 傅清浅眼见尹青哭到昏厥。 沈流云一边泣不成声,一边扶着尹青,两个女人一同在悲伤的击打下摇摇欲坠。 傅清浅望向沈叶白。 他站在那里,一直静静的注视着沈立安,好一会儿后,他才走过去拉起他的手。他的神色平静,甚至看不到半点儿哀伤。 傅清浅远远的看他唇齿开合,却抑制不住的心里酸涩。 不再站下去,她转身向外走。 天已经黑透了,整个城市的灯光,在厚重的雨幕中影影绰绰,像虚幻的海市蜃楼。 看久了,仿佛会生出溺毙的窒息感。 傅清浅发动车子准备离开。 迎面一辆车子驶过来,对面的车位停稳后,有人撑好伞下来。 傅清浅骤然将远光灯打开。 刺眼的灯光,一直穿透雨幕,将撑伞的纤细女人整个强势的包裹其中。 安悦如被晃得睁不开眼,下意识抬起手臂摭挡,人也停滞不前。 傅清浅同样撑着伞下来。 安悦如只见一个人从耀眼的光之源走出来,踩着金光大道一直走到她面前。明亮难以直视。 “傅清浅?”安悦如放下手臂。“你怎么在这里?” 傅清浅举着伞说:“来送沈叶白。” 安悦如的目光即刻凌厉起来。 透过重重雨幕,傅清浅悠然的看着她:“我能活着出来,安小姐很意外吧?” 安悦如也不是个会轻易乱了阵脚的人,她提醒她:“你也不要得意得太早。” 傅清浅说:“不得意,死里逃生而已,有什么好得意的。”她的态度谦和,接着又说:“我只是想告诉安小姐,既然你自己选择不想订婚,以后你和沈叶白就真的一点儿机会都没有了。” 说完,她微微一笑,脸上皆是华彩。 安悦如一脸冷清:“就凭你吗?” 傅清浅不回答她,只是提醒:“去跟沈先生道别吧,我先回去了。” 沈立安的突然离世,在夏城引发了不小的波澜。 几家报纸和电台争相报导。 沈家笼罩在一片哀伤中。 沈立安在圈子里颇有些名望,举行葬礼当天,无数权贵前来悼念。 尹青伤心过度,病倒了。 沈流云担心她出意外,整日陪在身边照顾。 丧事完全由沈叶白一手操办。 他为沈立安选了一个清幽的墓地,几日阴雨连绵,到沈立安下葬的那天,天终于放晴。 金色阳光,交错如织,带着它特有的穿透力,从茂密的树木间渗透出来。 照在绿茵茵的草地,和竖立的大理石碑上。 仪式结束,所有人都离开了。一个人喧闹的一生,就这样静静落幕,划上圆满句号。 不管出生的时候,如何扯着嗓子大叫,亦不管这一生有多少辉煌业绩,离开的时候都是这般无二。 沈叶白之前从未细细思考过人生,他的爱与恨看似无波,实则都比常人尖锐。 这就决定了他无法禅意的通观整个人生。 第079章 握手言合(四更) 沈流云掺扶着尹青的手臂离开时,一转首,看到沈叶白还站在那里。 她过来叫上他:“哥,回去吧。” 沈叶白站在那里没动弹:“你们先走吧。” 沈流云静静的看了他几秒钟,最后说:“你也不要太晚,自己开车慢点儿。” 沈叶白“嗯”了声。 退去人潮的墓地,空寂,幽静,有别样的风和日丽。 沈叶白将带来的酒打开,对着石碑上的照片说:“在这里好好休息吧。” 他将两个杯子倒上酒,一杯端上前,冲着虚枉。 一杯自己握在手中。 喝红酒的时候要有仪式感,气度,妆容,都要风度优雅,才不辜负千锤百炼这一抹芳香。 沈叶白悠悠晃动手里的杯子,慢慢吞咽。 许久,他轻轻的一抬眸:“我们握手言合,从今往后,你好好睡,谁也不亏欠谁。” 他喉咙动了动,轻吐:“爸……”声音顿时沙哑得再说不出话来。 只顾一杯接一杯的凶猛吞咽。 从小到大,那么多激烈的情绪,又那么多无法安放的情绪,都如波涛一般在胸中暗流涌动。不等宣泄,不等对峙,狂风暴雨骤息,所有连接都骤然断裂了,而他就像一块被突然冷却的烙铁,雾气蒸腾,内外交困。 沈叶白上门来的时候,傅清浅吃了一惊。 那一晚将沈叶白送到医院后,他们就一直没顾得上见面。 不用问也知道,沈叶白这几天忙得不可开交。 眼见他就消瘦了一些,棱角分明的线条,更加精雕细琢。 人生最后的告别,无疑是庄重的,沈叶白满身正装,一丝不苟,倜傥得不太像话。但神色中的落寞和伤怀,也定是人前不轻易显露的。 傅清浅唤了一声:“沈总。”连忙请他进来。 沈叶白解开西装扣子,坐到沙发上。 他一进来,傅清浅就闻到了他身上浓烈的酒气,料想他喝了不少酒,她去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沈总,喝点儿水吧。” 沈叶白的目光顺着水杯,移到她的脸上。 “坐下来,陪我说会儿话。” 傅清浅坐到沙发上。 问他:“家里的事情都忙完了吗。” “嗯。” 沈叶白仍是消沉。 他指十交握,低着头。 傅清浅了解他的心情,越是敌对关系的亲人之间,无爱还好,有爱的,生死离别就是一场劫难。 曾经她有一个来访者,恨抛下他另嫁的母亲,为了将来能在母亲面前耀武扬威,高高在上,他从小到大发愤图强,进最好的大学。可是,大二的时候母亲突然去世了。 他那根紧绷的神经忽然就断了,整个人生无所适从。据他自己描述,前路都茫然了,他甚至想到死。 最后不得来找专业人士疏导。 沈叶白和沈立安的关系,其实并不比那好太多。 但是,傅清浅知道,沈叶白不会那样,他只是难过。 “不是要跟我说会儿话嘛,你想说什么,我听着呢。” 沈叶白端起茶几上的杯子喝了一口。 他的声音还是有一点儿沙哑:“小的时候最恨他了,有的时候被他打得遍体鳞伤,就想,这样恨,长大了一定要杀了他。” 傅清浅看他回忆往事,修指微微颤抖,薄唇紧抿,脸色也发白。 她说:“我也有过同样的心情,我爸酗酒,还家暴。他要打人的时候,双目都是赤红的。酒精麻痹了大脑,哪有半分理智可言。所以,那时候常常担心会被打死。太恐惧了,就缩在角落里不敢出声,怕万一引起他的注意就遭殃了。他打母亲或者姐姐,看了也是漠然,因为自保都难,也怕惹火烧身……” 她叙说往事的时候,却是微微含着笑的。 仿佛过往已成云烟,已然不放心上。 最后,只听她轻轻感叹:“好在他早早就死掉了。” 沈叶白侧首看她,她的笑容一点儿都不明媚,一如既往假模假样,回忆这样的往事,欢愉或者庆幸,定然都是假的。 但是,这样的傅清浅莫明叫他心碎。如同她捏紧拳头锤击他心脏最脆弱最柔软的地方,他的心脏很疼,却又同时叫嚣着:“关爱她,照顾她。” 沈叶白伸手拂开她垂在脸侧的头发,指腹轻轻摩梭她发白的脸颊。 傅清浅吃惊的看向他。 沈叶白艳丽狭长的桃花眸子,深邃漆黑,注视着她的时候,好似一道漩涡。 他低低的说:“你不说,是刻意留给我们化解仇恨的时间,能够让我不留遗憾。因为只要谎言一揭穿,我一定会跟他反目,或者激烈的回击。那样,我们就再也没有和解的时间和机会了,一切都会来不及,此生留给我的,一定只有遗憾和后悔。” 傅清浅说:“他是爱你的,只是,不晓得怎么表达而已。” 沈叶白说:“我知道。我已经原谅他了。”他微微凑近她,吐出的气息轻薄:“我先前那样说你,很生气是不是?” 傅清浅身体下意识想要退后,一个动作做出来,却反倒逼得他更加凑近,最后直接将她挤到了沙发的角落里。她抵着他的胸口,忽然很慌:“没有,我没生气。你什么都不知道,肯定没办法理解。” “你总是这样惊艳我,震撼我。傅清浅,你让我拿你怎么办?” “沈总……” 身体蓦地腾空。 傅清浅吓得惊叫。 脊背沾到床面。 心跳加速,头脑混乱,慌得傅清浅想光着脚逃走。 沈叶白连目光都不允许她躲闪。 “你害怕?” 傅清浅觉得自己牙齿都在微微打颤。 脑子里一片空白,眼前迷茫,只有他漂亮的眼睛和长睫,点点星辰般绽开。 傅清浅突然鼻酸,喉咙里满是情绪,抬头的时候,眼睛里面雾气蒙蒙。 沈叶白就抱紧她,声音像哄小孩子一样:“没事了。” 窗子没有关上,起风了,窗帘被吹得噼里啪啦作响。 多久之后,风声止息,阳光透进来了,无摭无拦洒了满室。 傅清浅侧身躺着,一侧脸颊埋在枕头里。 沈叶白不确定她是不是睡着了,他想靠近去,想了一下,只拉过被子帮她盖上。 他翻身下床了。 室内安静下来。 静得呼吸突兀,像在做梦一样。 傅清浅觉得自己冷静下来之后,一定会觉得很难过。但是,现在她却只觉得累。 半趴在那里,沉沉的眯着眼,很快就睡着了。 做了梦,像置身在沙滩上,被暖哄哄的阳光烘烤着,很快就出了一层汗。 傅清浅翻了个身,把被子踢到一边。 很快又有人帮她盖好。 迷迷糊糊中,听到“滴”的一声,直觉是有人在将空调调低。 她懒洋洋的唤了一声:“宋楚……” 身上的被子被粗暴的扯了去。 她又重新暴露在空气中了。 身上有汗,很快就觉出冷来。傅清浅迷迷糊糊的去扯被子,怎么也摸不到,最后清醒过来。 坐在床上有些恍惚,床上一床被子都没有了,日常铺盖的毯子和床单都被扯去了,她睡在光秃秃的床垫上,室内温度很低,不正常的低。傅清浅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才发现空调的温度被调得很低。 她连忙跳下床,把空调关上。 第080章 你只不过疗愈了他(一更) 这一下倒是彻底被冻精神了。 傅清浅连忙找出睡衣套上,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内心汹涌澎湃,并不安生。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切都不是梦,不是浑浑噩噩睡一觉爬起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傅清浅迟疑着,不敢到客厅去。 如果沈叶白就在外面,她推开门,该以什么表情面对他? 傅清浅迷茫了,她坐到床沿啃指甲,将原本光秃秃的手指啃得生疼。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傅清浅听到是从客厅里传来的。 她听了一会儿,才起身向外走。 环顾客厅,里面空空荡荡的。只有清澈的阳光透过窗子洒进来。 手机静静躺在茶几上,响个不停。 傅清浅连忙过去拿起来。 是林景笙。 接通就语气不善:“见个面吧,晚上我在凯悦餐厅等你。” 傅清浅问他:“有事吗?” 林景笙还是那样冷冰冰的:“见了面再说。” 傅清浅说:“好吧。” 挂断电话,傅清浅去倒了杯水喝。 不知道沈叶白什么时候离开的,除了那些凌乱的被褥被他堆在墙角的地板上,再没有他的痕迹了。 傅清浅心不在焉的喝下一杯水,放下杯子去洗澡。 夜幕降临,傅清浅收拾好出门。 林景笙已经到了。 独自坐在包间的椅子上,傅清浅一开门,他扭头望过去。 傅清浅看到他的神色,吓了一跳。林景笙不说温润如玉,但也鲜少这样黑着脸。有的时候被她惹急了,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所以,这些年傅清浅有恃无恐。就算惹他不快,也很快就能将人安抚住。 傅清浅还想用老一套:“呀,谁惹林老师了?是不是又遇到了奇奇怪怪的来访者?” 林景笙抬头,直接对她冷眼相看:“下午打你的电话没人接,我去家里找你,是沈叶白给我开得门。” 做为一个成年男人,看一眼就什么都明白了。 沈叶白那个状态,是在什么情况之后,才会呈现出的状态,林景笙一清二楚。 何况他还看到他脖颈上一道刺目的印记,沈叶白注意到他的目光了,不仅毫不掩饰,还一副炫耀的模样。男人都是好斗的,尤其喜欢视所有同类为假想敌。 又想到当时的情景了,林景笙咬得牙齿咯咯响。 沈叶白衬衣下摆松散垂着,他树在门口,一副男主人翁的架势,明目张胆:“她在卧室睡觉,什么事我帮你转告。” 什么时候他来傅清浅家,要一个外人转告了? 傅清浅愣了下,也知道林景笙知道了。 这种事情很容易看破的,沈叶白做为老板,出现在她家里本来就很异常。 她沉默地坐到椅子上,并不否认。 林景笙情绪激动:“傅清浅,你到底怎么想的呢?沈叶白是有婚约在身的人,他已经订婚了。你跟他发生关系,对你有什么好处?” 傅清浅坐在那里不说话,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说的,发生就发生了。 其实她自己也是稀里糊涂的,虽然最早接近沈叶白的时候,也想过有一天或许要走到这一步。沈叶白生日酒会那次,她甚至还跟他做过这方面的交易。为了达到某种目的,她是想过要把这种事当做筹码的。 但是,今天的事更像一种本能,身体的反应也很诚实。 虽然之前充满抗拒,也很恐惧。但最后还是体味到了巨大的欢愉,那种很纯粹的快乐。 所以,事后心情平静下来了,傅清浅也不愿意多想。 她很诚实的说:“什么都没想,一切就自然而然的发生了,也不觉得两人的关系会因此发生改变。” 她说的是真的。 所以,没想过睡过之后,她要怎样自处,而沈叶白又要将她安在哪个位置。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她早过了哭哭啼啼要别人负责的年纪。 就算对方真的想负责,她也不见得就想接受。 如果真是一场游戏一场梦,林景笙就不担心了。 欲望是人之常情,可是,一旦动了真感情就麻烦了。 他不信傅清浅对沈叶白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平心而论,沈叶白是个很容易让女人动心的男人。 而且,宋楚去世这么多年,傅清浅再没找过男朋友。也没和哪个男人暧昧不清过,就算去酒吧那种地方,她都特别谨慎小心。用傅清浅的话说,这个世界上到底都是想白占便宜的臭男人,才不便宜他们。 这次是怎么了? 这么粗心大意? 林景笙知道都不是小孩子了,一昧说吃亏占便宜的事,反倒一点儿用处都没有。 他知道这个时候人心该从哪个方向攻克。 “既然你自己稀里糊涂的,不知道一切怎么就发生了。那就是沈叶白先主动的了?” 林景笙盯着傅清浅又说:“如果是他主动找的你,我想我能猜到他的心思。不,也不能说他有什么心思,或许他跟你一样,也觉得一切自然而然。我听沈流云说,沈叶白跟沈立安的关系一直很别扭,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所以,我想他这时候的心情应该非常复杂,既难过,又有情绪无处安放。亲密关系对于这时候的人来说,是最好的慰藉。温暖的身体不仅可以疗愈他的悲伤,对于他那部分无处安放的情感,更起到了接收的作用。没有什么比人体的温度更让人觉得温暖踏实了。但是,有多少情欲或者情感在里面,就不好说了。” 傅清浅本来没存什么心思的,这会儿她还是有些迷茫了。 林景笙说的,她当然知道。 如果是别人,她一定会理性评判。哪种情况,又是出于哪种情感,她都可以准确分析。 但换作自己就不行了,不管承不承认,潜意识都有它自己的期盼。这就决定了,她的意识一定会受到影响。这种影响可以是偏离理智的,不是她现在的脑子里怎么想,心情就会朝着那个方向放飞。 所以,林景笙的一番话无疑会干扰到她。 傅清浅知道他是故意的。 可是,她自己也说服不了自己,毕竟沈叶白是怀着什么心情去的她那里,她心知肚名。 傅清浅当时就想到了其他类似情况,需要专业疏导的来访者。 谁敢说沈叶白过来,不是为了疏导呢? 傅清浅突然觉得很烦躁,她自暴自弃了:“就算不是出于情欲,更谈不上情感,那也没什么吃亏的。两厢受益,同时两不相欠,不是挺好?” 她的言外之意是,沈叶白还不错? 林景笙哑口无言。 傅清浅趁机说:“饿了,叫东西吃吧。” 这个话题已经说得足够多了,不必要再继续讨论下去。 上菜的时候,傅清浅叫了几瓶啤酒。 “喝什么酒?” 傅清浅说:“我出狱,你还没有为我接风洗尘,今晚喝点儿吧。” 林景笙想了下;“那好吧。” 结果,喝起来就忘了节制。 傅清浅几瓶啤酒下腹,菜倒是没吃几口,就已经撑得摇头晃脑了。 “饱了,饱了,再吃肚子就爆炸了,回家睡觉。” 林景笙见她要吐了。 “叫你少喝点儿,不行了吧。” 傅清浅按了按脑袋:“回家睡一觉就好了。” 她拿起包,晃晃悠悠的往外走。 林景笙赶紧跟出来,走到前台先把账结了,然后拉着她一起出来。 一直将傅清浅送到楼下。 本来要扶她上楼的,傅清浅声称自己可以,下车后步伐倒是飞快,转眼进了电梯上楼去了。 林景笙站在车前发了一会儿呆,这才驾车离去。 傅清浅喝多了,搭电梯的时候,胃里更是翻江倒海。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冲进洗手间,伏在洗脸池上呕吐不止。 晚上吃的东西全都吐出来了,胃部抽搐撕拧,痛苦得人眼泪直流。 傅清浅趴在那里,缓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将气息喘顺。 漱口,洗脸,拿上手机到阳台上坐。 晚风吹拂她发烫的脸颊,毛孔都舒展的张开了,身体散发出的酒气更浓烈了。 傅清浅反倒像被泡在酒坛子中,更醉更迷幻了。 她想也不想的拔通了沈叶白的电话。 “沈总,睡了吗?” 光是这个打招呼的方式,就让沈叶白很不高兴。 他耐着性子。 ”没睡,怎么了?“ 第081章 在一起的意义是什么(二更) 傅清浅说:“你今天的心情,我能理解。” 这种深明大义的说词之后,往往都是令人唾弃的冠冕堂皇。 沈叶白不动声色:“然后呢?” 傅清浅抿了抿发干的嘴唇:“然后,今天的事,沈总也不用放在心上。你说我总是让你惊艳,让你震撼……”她声音轻轻抖了下,接着往下说:“不要这样想,就像我们之前说的,沈总花高薪聘请我,我当然要竭尽所能。” “然后呢?”沈叶白真不知道该拿什么表情面对她了,所以,干脆面无表情。 傅清浅被逼出一身汗的感觉,她坐不住了,从椅子上下来蹲到地上。 身体折叠,气流更加憋闷。她沉声说:“我们之前不是还做过交易么,我本来就欠沈总的。这回刚好扯平了,我心里也舒坦了不少。总之,今天的事我们都不要放在心上,以后还像往常一样相处。” 还真是深明大义。 “我是不是该谢谢你,没说就当自己被狗咬了?” 傅清浅喝多了,心里很乱,没有听出他的弦外音。 她蜷缩在那里:“沈总不要这么说,我没那么想。” 沈叶白的声音冷透了:“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已经说过了啊,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不要让今天的事影响我们日后的相处。” 沈叶白觉得,她根本就是后悔了。如果当时不是他态度强硬,而她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话,她肯定早就逃之夭夭了,根本不会任那种事情发生。 现在的傅清浅,完全将那件事当成一种灾难,谨防损害一再蔓延。 沈叶白张嘴冷笑。 时至今日,他沈叶白要被嫌弃到唯恐避之不及的程度。 他说什么来着? 这个心墙高铸的女人,根本就没有心。 他想到她睡梦间唤的那个名字…… 沈叶白憎恶的一抬手,手机被他狠狠摔到墙上,力道太大又反弹回来。落到地上的时候,整个屏幕顿时碎裂了。沈叶白熟视无睹,走路时,一只脚碾压过去。 去到洗手间,他将水龙头拧到最大。 水流翻着白浪的往出淌,哗啦啦的。 沈叶白扎进深水中一般,捧起大把的冷水泼脸,数次之后,怒火终于有一点儿平息。他抬头看着镜中湿淋淋的自己,何时这样狼狈过? 当时不觉得有什么,便只觉得亲昵。现在不由想,她咬下的时候,是怀着怎样的心情? 愤怒,不甘?所以,恨不得一口下去,能将他的脖颈大动脉咬断。 还不是因为他不是她想要的那个人,所以,羞愧悲愤交加,傅清浅的齿尖便深深陷进他的血肉中去。 沈叶白想明白了,再不觉得洋洋得意。他羞辱的恨不得将那一块痕迹生剜下去。 它不是炫耀,是耻辱。 不该是这样的。 如果不是这样,那它到底该是什么样的呢? 沈叶白迷茫了,不足以诠释它的意义吗。 他盯着镜中的自己,一时百思不得其解。 电话里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了,傅清浅等了一会儿,因为平时和沈叶白通话的时候,他也时常大段时间的沉默,让她时常以为他挂断了。喂一声,他又冒出来了,再半死不活的闲扯一会儿。 可今天,傅清浅的双腿蹲麻了,喂了两声没有回应,她后知后觉的拿到面前一看,不知何时通话早就终断了。 傅清浅盯着手机屏幕愣愣的看了几秒钟,最后放下手机,双手覆上面。 她将热乎乎的一张脸,埋进黑乎乎的手掌中,看点点星光被指缝挤到无处藏身。五,四,三,二,一,心里巨大的难过就这样倒数着向她袭来。 傅清浅又慌又乱,也说不清到底为什么。 感觉一切都是没有预警的如期而至,那种不能把控的惶恐,最折磨人了。 日子平静的过了几天。 当夏季结束的时候,天气不再那么燥热,人的心情也跟着平稳不少。 沈立安去世,尹青感觉家里被掏空了大半,四处无声。即便沈立安活着的时候,也很少说话,没事的时候把自己关在书房。但即便如此,尹青知道哪里有人,只要轻轻的推开那扇门,就能看到他。 现在不行了,不管去到哪里,都是空的,再不会有那个朝夕相伴的身影。 想到沈立安,想到年轻时的过往,尹青总要生出很多感慨。那种复杂情绪,是任何人都没办法感同身受的。 她为此病了一场,每天躺在床上,身体酸软无力,再加上血压升高。 沈流云也不出门了,每天陪着她。但毕竟一直被呵护着长大,在照顾人上,还是欠些火候。 好在安悦如时不时过来,只要一忙完手头的工作,她就来陪安悦如聊天。有的时候下班后过来,等尹青吃完药再睡下,就已经很晚了。 尹青不放心三更半夜她一个女孩子驾车回去,太晚的时候,就给沈叶白打电话,让他过来接上安悦如。 沈叶白接到电话后也不说别的,会直接过来。 尹青发现他有点儿不同了,从沈立安去世之后,他就像哪里发生了变化。 以前掩不住的邪肆不羁,说话做事都能流露出来了。 现在不能说顺从,但也凡事都不抗拒,逆来顺受的样子出现在沈叶白的身上,那也很过为。 不光尹青觉得沈叶白不正常,就连安悦如也觉察出来了。 且不说对她的态度如何,尹青叫他怎样就怎样。她暗中打听了一下,他近来跟傅清浅几乎也不接触。 但安悦如可不会认为他是看破红尘了,她感觉沈叶白更像在堵气。 但是,跟谁堵气?又为什么堵气?她完全想不出来。 她只觉得,沈叶白越心平气和,对她越好越迁就,也是他最恼火的时候。 车子行驶了一段路程,安悦如终于忍不住问:“你最近没事吧?” 沈叶白打着方向盘,侧首:“我能有什么事?怎么,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安悦如坦言:“不是不好,是太好了。” “你是说每天接送你的事?”沈叶白看了她一眼说:“这不是一个未婚夫该做的事情吗?” “你心里真的这样认为?” 沈叶白皱眉:“你们女人的心思为什么这么难解,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安悦如见他忽然很烦燥的样子,想了一下,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 “你指的是哪些女人?”不然为什么要用“你们”。 “所有女人,难道女人和女人还有什么不同吗?” “当然不同,每个女人都不一样。”安悦如面向他:“你到底怎么啦?” 沈叶白神色恢复如常:“怎么也没怎么。” 他只是厌倦女人的两片三刀。 到家了,安悦如下车前说:“朋友们好长时间没聚了,明天晚上一起吃饭吧。” 沈叶白说:“好啊,聚体的事情你来安排吧。” “好。” 安悦如仍旧坐着没动,目光殷切看着他。 沈叶白挑了挑好看的眉毛:“还有事?” “要不要给我个晚安吻?” 安悦如抬手,本来想指一下说:“亲额头就好。” 不等出口,沈叶白倾身捧起她的脸颊,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晚安。” 安悦如心情愉悦:“晚安。” 凑近时,独属他的香气弥漫全身,她再喜欢不过了。 简直欣喜若狂。 安悦如拿上包离开。 沈叶白驾车往回走,走了一段,将车打到路边停下。 他抬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看吧,他的心脏没有狂跳不止,更没有因为呼吸合在一起,神智错乱,只剩下本能。逮住面前这个人,就像狠狠逮住一只猎物。 来一场激烈的原野追逐战。 这是为什么呢? 第082章 好久不见(三更) 想不明白问题的时候最苦恼了。 就像陷进一个怪圈里,越迷茫,陷得也就越深。 沈叶白天资过人,从小到大几乎没遇到过什么难题,这一次却仿佛遇到了最最复杂难解的问题,千难万阻,他想不明白。 天气晴好,晨光照进来,如碎金子一般。 傅清浅总觉得秋季的阳光和任何一个季节的都不一样,特别明媚清澈,是夏季灼眼的日光还比不得的。 按时起床,下厨煮了瘦肉粥。 等开饭的时候,付明宇的电话打来了。 傅清浅接起来的时候,嗓音轻快:“明宇,早上好啊,好久不见。” 相对于傅清浅的轻松自在,付明宇倒有些心怀愧疚,不为别的,就那天他没有第一时间站到她那边,让付明宇觉得自己很不地道,亏第一次见面,他还声称两人是一家子……其实也不是不信任她,只是当时那种混乱的场面,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又从没见安悦如那样情绪激动过,所以,他整个人都懵了,根本没有心思去明辨什么是非,只知道沈叶白的订婚宴毁了。 “早上好,清浅。是有些日子没见了,去外地了好多天了,昨天才回来。今天想跟你约个饭。” 傅清浅去厨房看自己的瘦肉粥好了没,她一边走一边说:“昨天才回来,今天一大早就想到要约我吃饭,是我的荣幸啊。” “别这么说,你要是肯出席,是我的荣幸才对。”付明宇为难的解释:“是这样,朋友攒的饭局,明令要带女伴出席,说不去也不行。他们这不明摆着是想看我笑话。我想了想,只能请你帮忙了。” 原来是这样啊。 只是,付明宇堂堂一个富家少爷,要样有样,女伴不是一抓一把。 “我去的话,不会给你丢脸吧?” “丢什么脸,简直就是往我脸上贴金。”付明宇不是说违心话,傅清浅虽然不是顶漂亮的女人,可是,她的气质里透着一种高级感。气场强大,特别带感,根本是那些胭脂俗粉没办法比的。 粥熬好了,锅盖打开,诱人的香味散发出来,饥饿的味蕾顿时打开。 想到有美食填充,心情都好了起来。傅清浅垂涎三尺,急着给自己盛一碗。她在电话里说:“既然如此,那好吧。” 付明宇高兴的说:“就这么说定了,晚上我过去接你。” 傅清浅挂断电话,急切的去吃早餐了。 晚上,付明宇来得很早。 傅清浅接到电话,从楼上下来。 付明宇看她气色不错,心里一阵高兴。她又高又瘦,但不是那种没有营养的干瘦,线条顺溜,纤侬有致,穿衣服很有范。简单的牛仔裤白衬衣,也不由得让付明宇眼前一亮。 他在心里感叹,朋友们说得不错,这世界上漂亮的女人实在数不胜数,秦如烟最多算中等资质。 也不知道他是着了什么魔。 就因为想不明白,同时也不觉得秦如烟是一干女人是多出众的,所以,才觉得是命。或许这就叫做真爱。 付明宇帮她打开车门:“看来这段时间休息得不错,脸色都比之前好了。”等她上车,他又问:“你老板没折磨你吧?” 傅清浅愣了下,想到他所指的老板是沈叶白。 她含糊的说:“挺好的。” 傅清浅不得不说,沈叶白那个人真是挺任性挺执拗的。别人心情不好,或者不遂己愿的时候,会强颜欢笑。但沈叶白不会,他不高兴了就不理人。不接她的电话,更别提见他一面。 这一次也是,几天没见了。 但傅清浅不觉得他是不高兴了,多半是嫌恶。那件事让他很懊恼,或许还很后悔。根本不想见到她。 虽然傅清浅明确表示了,她不会放在心上,更别说纠缠他,但沈叶白还是开始疏远她。 之前电话是接的,只是非常冷淡。她说见面,他就用没时间搪塞过去了。 傅清浅也不是完全不要脸面,后来就干脆不联系他了。 一直到现在,大约有一星期多的时间了吧,两人连个电话也没打。 提到这个了,傅清浅胸口憋闷。 最早她的心中本来忐忑不安,不别扭是假的,觉得见了面难免觉得尴尬。 但是,渐渐的,就成了愤怒。尤其两人干脆不再联系之后,傅清浅还不时觉得委屈。他沈叶白一个大男人,明明占了便宜,却一副吃了大亏的模样。他凭什么呢? 车厢内响起轻笑声。 傅清浅回神,转首看过去。仿佛忘了在别人车上了,脸上有一刻茫然,眼睛瞪得很大,表情古怪的看着他,好像他是突然闯入的外星人。 付明宇心想,这个表情可爱,他被逗笑了:“看来是和你老板相处得不愉快。” 傅清浅反应过来说:“没有,还是老样子。” 付明宇说:“从我问你沈叶白,你就陷入沉默,忿忿不平到了忘我的程度。你说实话,心里数算沈叶白的罪行呢,是不是?” 傅清浅惊讶了,她的表情有这么明显吗? 付明宇仍诱导她:“来,大家分享一下他的禽兽不如,我保证不说出去。” 禽兽不如,傅清浅跟个怨妇似的想,还真是。 一到会所,便立刻换作貌似忠良的样子。傅清浅跟着付明宇进来,笑容温婉可人。 付明宇回头看她,说:“进去了不用紧张,人是有点儿多,有点儿闹腾,哪个说了浑话也不用理会。多半都是嘴上喜欢讨便宜,本性都不错。”他接着若有所思的说:“你既然在叶白身边工作,还是要多在圈子里活跃一下,日后更吃得开,也能避免尴尬。” 傅清浅吃惊抬眸。真正懂得他带她来的用意是什么了。 她在夏城不说臭名昭著,但处境真的非常尴尬。说不准什么时候碰到小人,就会找她的晦气。像前几次那样,被几个名媛刁难,滋味儿多么难耐。 多出来露个面,给别人了解自己的机会。同时也可表示自己的无所畏惧。见面的次数多了,那些人想频繁刁难,也会觉得索然无味。 而且,又是他带着来的。要真有人想找她的麻烦,也得想一想付明宇这一层。 进了电梯,傅清浅说:“谢谢你。” 付明宇满不在乎的说:“谢什么啊,关键时刻没站出来挺你,我真挺过意不去的。” 傅清浅说:“上次的事情不怪你,连我自己都是百口莫辩,要别人怎么相信我?再者说,发生在沈总的订婚宴上,事态又那么大,一定都吓坏了。” 付明宇叹气:“过去的事了,都别想了。” 电梯到了。 两人从里面走出来。 付明宇曲肘示意。 傅清浅从容挽上他的胳膊。 付明宇提醒她:“今晚你是我的女伴,别被你们老板拐走了。” 老板? 沈叶白也在这里? 走廊墙壁光可鉴人,傅清浅扭头看过去,就发现自己的脸色都有点儿变了。 她稳定了这么多天的心境,还是有了微许的波澜。 一进包间,一屋子上蹿下跳的男男女女。 见两人进来,有人直叫付明宇的名字。 并夸女伴漂亮。 有人开玩笑说便宜了付明宇这小子,却不见有人阴阳怪气,拿傅清浅的身份说事儿。最多有人扭头看一眼沈叶白。 傅清浅也看到了,沈叶白坐在沙发一隅,永远一副显贵模样。安悦如坐在他身边,两人靠得很近,傅清浅望过去的时候,两人正低头耳语,举止亲密。 即便光色暗淡,傅清浅还是看到安悦如脸上娇俏的笑容。不知怎么,她竟感觉格外刺眼。 付明宇拉着她入座。 有人给他们递来两个杯子,并倒满酒。 “明宇,你来晚了,罚一杯吧。” 当即有人起哄:“对,罚酒,女伴跟着一起。” 付明宇抗议:“一来就喝酒,肚子里都是空的,想喝死人吗?” 话落,有人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矫情什么呢,你以前又不是没有空腹喝过酒。咱这圈儿里,不是一直这规矩。” “心疼女伴是不是?” 哪里冒出的一句,氛围立刻高涨起来。一圈人都开始起哄。 傅清浅真感觉出付明宇所谓的闹腾了,一群浑话连篇的死男人。 这边声音太大,吸引了整个包间的注意力。 沈叶白和安悦如也抬头望过来。 第083章 秀恩爱,死得快(四更) 傅清浅透过拥挤的人群,目光无意间与沈叶白的衔接。有那么片刻凝固了一般,她竟有些移不开。 沈叶白眸光冷清,看了她一眼后,很快别开目光,拿起桌上的瓶子,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这边氛围太热烈了。 眼前的酒也好像非喝不可。 付明宇说:“喝,肯定喝,让她吃点儿东西喝。” 他不说还好,一说又引发了此起彼伏的起哄声。 “看到没,明宇怜香惜玉呢。” 傅清浅耳膜要被震坏了,她笑着端起杯子说:“我喝吧。” 有人为她竖起大拇指。 “这姐们儿爽快,明宇,你也痛快点儿。别跟个娘们儿似的。” 付明宇有些酒量,才不畏惧喝酒。既然傅清浅都喝了,他还有什么好顾虑,端起杯子一饮而下。 这才稍微算平息了“众怒”。 到了该吃晚饭的时间了,据说人也都到齐了。 包间内就地撑起一张大桌子,二十几号人团桌而坐,也一点儿不显拥挤。 服务生上菜也都用大托盘,大盘子。昂贵精美的菜肴堆满盘子,这一顿饭的价格,难以想象。 而下放到每个人手里的碗碟,精小细致,件件跟艺术品差不多。 其他人却一副司空见惯,毫不在意的模样。 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奢华糜烂。 傅清浅坐在桌边心生感慨。 一坐下,东道主沈叶白的位置即刻突显出来了。 本就气质非凡,容颜出众,身侧又有美人陪伴,怎么看都一副人生赢家的春风得意。 之前散坐在沙发上,还不觉得他有这么强的存在感,也没觉得特别别扭。 现在不一样了,尤其傅清浅所坐的位置,正对沈叶白和安悦如。除非一直闷头吃,不然一抬头就能看个正着。 傅清浅视线乱瞟,开始无处安放。 倒是沈叶白,坦然直视,那种直视在有心人看来,又有一点儿逼迫的味道。 只是,看她的时候,他的脸上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看了一个陌生人也不过就是如此。 傅清浅放在腿上的双手微微紧握,暗暗吸气,呼气两下之后,也觉得没有什么了。 上了一次床而已,就算对方冷静下来觉得嫌恶,那也没有办法。 当时不是她逼迫他。 傅清浅抬眸,定定的看了他一眼,对方长得如花似玉,技术不说千锤百炼,但快乐的时候也足以使她尖叫,所以,不算吃亏了。 想到这里,傅清浅的嘴角钩出若有似无的痕迹。 沈叶白冷眸如刀,厌恶的别开后,对上安悦如时,已是一脸柔情。 他用备用筷子把安悦如喜欢吃的菜夹到她的盘子里。同时淡淡提醒:“你不是上火,少吃点儿辣。” 安悦如就像被抓包了一样,一脸嗔怪:“我就吃了这么一口,还被你发现了。” 沈叶白抽出纸巾,船过水无痕的擦拭她嘴角的油渍。 其实什么都没有,在傅清浅看来,就是作秀。 但其他人不这样认为,沈叶白和安悦如郎才女貌,一对璧人,恩爱有佳才是情理之中的事。 这一幕除却傅清浅,其他人也看到了。 有人发出销魂的赞叹声。 氛围一下又热闹了,有人提议:“叶白和悦如不是要结婚了嘛,今天喝个交杯酒吧。” 此话一出,招来一片拥护声。 “对对,喝交杯酒。” “你们要是喝了,我们大家也都喝一杯。” 安悦如脸红了:“行了,你们别闹腾了,赶紧吃饭吧,吃完了不是还要打牌。” “又不差这点儿时间,反正酒也是要喝的。” 大家又是一片赞同声。 安悦如为难的看向沈叶白,这种无聊游戏他一直是不屑玩的。担心他说出什么冷场的话来,让刚刚提议的人下不来台。 “叶白……” 不等说完,只能沈叶白开口:“不行。”安悦如心一沉,只听他又说:“她要开车回去,不能喝酒,我代她喝吧。” “啊呜”,被刺激的单身狗发出的诡异叫声。 沈叶白淡定,从容,已经将两杯酒轮翻喝下。 傅清浅闻着散发在空气中的酒气,突然觉得很扫兴。 她沉静的低下头吃名贵的盘中餐。 付明宇又夹了几块肉放到她的碗里。提醒她:“多吃点儿。”一会儿免不了都要喝酒,趁现在多吃点儿,稍后能缓解胃部不适。 傅清浅转首,冲他粲然一笑。 “你也多吃点儿。” 付明宇眼光一晃,刚刚她那一笑,百媚生。 但旋即两道冷光袭来,他不抬头,也能笃定它们投来的方向。 付明宇故作无知的笑着,低头吃东西。 安悦如悦耳的声音传来:“好了,好了,到你们喝了。” 喝个交杯酒而已,大家纷纷倒满酒。 付明宇身体稍微凑近,低声问:“可以吧?” 傅清浅抬起头,主动将两只杯子倒满,她笑着说;“喝杯酒有什么不可以的?” 付明宇睨了沈叶白一眼,端起杯子。 凑近的时候,闻到她身上有一股甜腻的花香,不浓烈,让他想到小时候咬在嘴里的软糖,越嚼越带劲,好舒服啊。 安悦如目视前方,付明宇和傅清浅喝酒时,离得很近。几乎额头碰着额头,仿佛交颈而卧。 她侧首看向沈叶白。 他目光沉寂的低垂着,一只手握着酒杯,漫不经心的微微转动。 一桌子喝交杯酒的和乐景象根本不落他的眼。 看他的样子,非常厌倦这种闹剧一般的存在。 终于,沈叶白扔下杯子站起身,不顾其他人的反应,淡淡说:“去趟洗手间。” 没一会儿,付明宇也出去了。 看到沈叶白斜倚在走廊的墙壁上抽烟。 他走过去要了一根。 点燃之后,问他:“怎么不进去?张罗饭局的人跑到外面躲清静。” 沈叶白眯着桃花眸子,睨他:“为什么带她过来?” “不是明令要求带女伴嘛,你知道的,我没有女伴。再说,我觉得带清浅就挺好,特有面。” “想朝秦暮楚吗?” 付明宇盯了他一眼:“你想什么呢,我和清浅是朋友,秦如烟是我真爱。” 沈叶白立起身:“到死也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他回包间了。 安悦如给他倒了一杯开水备着,人一坐下,就说:“喝点儿水。” 沈叶白机械的拿起,喝下。 傅清浅吃得太专注了,很快就觉出饱了。 听说这些人吃饱了,还要清场子打牌。她估摸着,等付明宇吃饱了,要不要提前退场? 傅清浅思考着,不经意抬眸,正对上沈叶白的目光。他慵懒的靠在椅背上,定定的望着她。 傅清浅心底一慌,手边的杯子不小心碰洒了。 她连忙抽出纸巾擦拭。 再抬头,沈叶白淡漠的神色中布了层讽刺。 傅清浅瞪了他一眼,才发现他身侧的椅子空着,安悦如早不知哪里去了。 她起身向外走。 又恰逢电话响了起来。 傅清浅看了看来电显示,按掉了。 直到走去洗手间,傅清浅视线从洗脸台上扫过,她快速进了手边的一个格间。 重新将电话拔了回去。 “苏萌萌,你好。最近怎么样?咨询师对你有帮助吗?” 傅清浅很快又说:“那太好了,但是,还是要按时去和咨询师见面。心理治疗要有个过程……”她聆听几秒,问她:“你是说常远出事前,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了?通话有录音?那号码呢?他都记下来了是吧?你什么时间我过去找你……” 她握着电话听了一会儿,说:“好的,好的,你明天晚上回来的话,我后天上午联系你,我们到时候再约。谢谢你,萌萌,晚安。” 电话挂断了,傅清浅将手机收进掌心里,很快出了洗手间。 付明宇坐在椅子上,正打算给傅清浅打电话。见她回来,把手机放到桌面上问她:“去哪儿了?” 傅清浅说:“出去接了一个电话。” “吃饱了吗?” “嗯,吃得很饱了。”傅清浅凑近他问:“一会儿你们还要打牌吗?” 付明宇说:“你要是想早回去,一会儿我先把你送回去。” 第084章 傅清浅,你能不能讲讲道理(一更) 傅清浅说:“不用,你在这里玩吧,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可以。” “怎么能让你一个人打车回去,刚刚你喝了不少酒,这些酒后劲很强的。” “那好吧,等大家吃得差不多了,我们就走。” 付明宇给她倒了一杯茶水,让她醒醒酒。 傅清浅端起茶盏,见安悦如推门进来。 她走到沈叶白跟前,自然而然扶着他的肩膀说:“朋友在隔壁包间,去打了个招呼。” 沈叶白说:“叫过来一起玩吧,人多热闹。” 安悦如说:“也好,我去叫他们。” 她很快去将朋友叫了过来,其间还有两个亮眼的美女。 明明带了女伴的男人们,看到美女还是抑制不住的振奋起来。 付明宇就趁着这个时候,叫上傅清浅出来。 门板关合,傅清浅笑着说:“果然很闹腾的一群人啊,而且精力旺盛。”大吵大闹一个晚上,也都不嫌累。 付明宇告诉她:“就算闹到明天早晨,他们也能个个生龙活虎。何止是精力旺盛,简直就是亢奋。” “你也时常这么玩吗?” 付明宇摇头:“天天这样受不了,但一个月也跟他们疯几次。”等电梯的时候,他随口又说:“叶白不热衷这种场合,他今天反常。” 傅清浅盯着数字没有说话。 付明宇又说:“从沈叔叔去世,他就变得有点儿古怪。也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头,反正就是怪。” 电梯门打开了。 傅清浅走进去说:“沈先生去世,沈总他心里一定不好受。” 付明宇想了想:“估计是吧。” 两人不等出大厅,付明宇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傅清浅看到他看到来电显示时的表情,紧张,焦灼,担忧,欣喜……每种情绪都有一点儿,掺杂在一起,说珍重吧,拿着电话时,又像是握着一块烫手山芋。 付明宇几乎是在手里倒了一个个儿,才按下接听键:“如烟……” 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绯闻女主出现了。 傅清浅多少也有耳闻,所以,听到这个名字,也有点儿敏感和好奇。 她屏气凝神,有窃听嫌疑。 但真的不用刻意偷听,付明宇自己就太高调了。 “如烟,怎么哭了?别哭,别哭……有什么事你慢慢说……让我过去?你在哪里……好,你等着,我马上过去……” 通话急急忙忙的结束了,付明宇仓促应了下来,转首看到傅清浅,才猛然意识到不妥。 傅清浅说:“你赶紧去找你朋友吧,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付明宇表情急迫:“那怎么行,说好了送你回去。” “真的不用,现在时间还早,我正好去逛个超市。我听你朋友哭得厉害,别再真有什么急事,你快去吧。” 付明宇听她这样说,才抱歉的离开。 “到家给我打电话。” “好,快走吧。” 高级会所不允许出租车开进来。 傅清浅必须到外面去拦车。 这个时间段正是客流高峰期,最难打车的时候。傅清浅在路边站了好一会儿,都是满载。 每次招过手,出租车都一晃而过。 再打不到车,就得去前面站牌等公交车了。 大约过了五分钟,终于等来一辆空车。 傅清浅连忙招手。 出租车驶来,刚停车,傅清浅拉开车门,忽然有人抢先一步挤了进去。肩膀同时撞到傅清浅,她不设防的退后几步。 没有公德心的出租车箭一样射了出去。 傅清浅气得想跺脚,才发现一只鞋跟陷进了下水道的缝隙里,根本拔不出来。 她试了几次,最后卯足了劲儿用力一拔,身体猛地朝后仰去。 傅清浅吓得惊叫,没有预期中的轰然倒地,而是落入了一个怀抱中。 氤氲着酒香和淡淡香水味的气息漫进鼻息,傅清清的心脏已是无意识一抖,微微侧首,城市繁华作背景,映着那张桃花蓁蓁的脸颜,傅清浅反应激烈的推开他。 失去支撑的身体,同时失去重心要歪倒。 他一步向前,无声的拉住她的手臂。 才发现鞋跟断了,傅清浅更懊恼了,平衡身体站稳后,再次将他推开。 沈叶白面无表情,也不说话,伸手又来拉她。 傅清浅倔强的不用他掺扶,只要他一靠近,她就猛烈的推开他。 沈叶白比她更执拗,就那样一次一次无声的上前。 直逼得她气喘吁吁,傅清浅胸中又气又恼,所有恶劣的情绪都一股脑的泛上来了。她鲜少这样失控地气得尖叫:“沈叶白,你走开,你到底要干嘛。” 沈叶白漆黑眸光盯紧她,上前想要触碰。 傅清浅恼极了,情绪有点儿不受控制,她抡起拳头捶打他,每一下都特别用力。 她一边打还一边忍不住控诉:“你离我远点儿,你凭什么啊……占便宜的是你,翻脸不认人的也是你,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回去喝你的酒,结你的婚啊,我们互不干涉……” 沈叶白的胸口不知被她捶打了多少下,这会儿他攥紧她的手腕,用力一拉,紧紧将她抱在怀里。傅清浅的手脚都被束缚住了,最后只剩下挣扎。 他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能不能讲讲道理?” 傅清浅还是想抗争。 最后被沈叶白抱得更紧了。 他就是这么霸道又强势,仿佛全世界都盈满他的气息。情绪受他干扰,心情也要由他掌控,他凭什么啊? 傅清浅一张脸被他按在胸口,细腻肌肤磨蹭他光滑的衣料。 她喘息很剧烈。 却听他低沉嗓音又说:“你就是不讲道理。” 她不讲道理? 傅清浅又要奋起抗争了。 沈叶白快她一步按住她的头,将她老实定在胸口的位置。 “说话就说话,老动弹什么?” 傅清浅鼻骨发酸,她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这样情绪激动。就是觉得很激愤,不管他平时有多高贵,多盛气凌人,但是,终归他也不算吃亏啊。 “被所有人簇拥,有钱有势就了不起了吗?就连上床这件事,也能高人一等?” “你哪只眼睛看我高你一等了?打电话说两不相欠的人不是你?告诉我就当所有事情都没发生的人不是你?傅清浅,你摸摸自己的良心,翻脸不认人的到底是谁?” 傅清浅眼眶温热,她紧紧吸着气。 怎么回事呢?忽然就觉得委屈的不得了,仿佛被人狠狠的辜负了一样。 几日来的故作欢愉,故作无他,乃至被他无视和冷眼旁观时的愤怒,好像都是源于此刻的这种情绪。 傅清浅不可思议,年轻的时候都那么孤勇,一把年纪了,反倒成了怨妇? 她中邪了一样,猛地推开他:“不要管我,回去找你的未婚妻吧。没错,我们就是两不相欠,就是要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啊……” 身体腾空,被他蓦地抱了起来。 “理不清自己的情绪了是不是?很混乱?想不明白?好啊,我帮你。” 傅清浅怔了一下,不知他要怎么帮她。 “你先放我下来。” 这是大街上啊,人来人往,车流如织,刚刚被他强行拥抱的时候,就有尖锐戏谑的口哨声。 好在很多人只以为是情侣拌嘴,最多因为外形美好,多看两眼,并不会多管闲事。 现在傅清浅公然被他打横抱起。 再愤慨,她也知道羞涩。 微微埋首进他的怀里:“沈叶白!你放下我再说。” 沈叶白没有理会,抱着她大步朝车上走去。接着打开车门,将她扔到副驾驶上,关门前弯腰脱掉她脚上的鞋子,转身扔到了马路牙子上。 “我的鞋……”傅清浅还有留恋,那鞋好歹是她上千块买来的。 沈叶白很快坐到副驾驶上:“不合适的鞋子,就像过时的恋情,马上扔掉!” 傅清浅侧首:“你是说你自己吗?” 沈叶白看了她一眼,身体蓦然前倾,傅清浅闭眼缩下巴的时候,只听“哧”一声,他已经扯过安全带替她扣紧。 他退身回驾驶座上:“所有人都一样。” 车子发动后,略过街景,越过无数车辆,一路领先前行。 太快了,傅清浅眼角发晕,同时觉得,这么快的车速要是出了事故,必死无疑。她握紧安全带,心惊胆战的不敢出声。 也没问他要将她带到哪里去。 第085章 第三种死法(二更) 沈叶白淡淡的瞟了她一眼:“你也怕死吗?” 傅清浅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死也不跟你一起死。”脊背惯性后仰。惊叫几乎脱口而出。 沈叶白一脚油门踩下去,再次提速。 他喜欢开跑车,线体流畅型的,穿梭在空气中,就跟豹子一样。 好在挡风玻璃是减速的,听不到多少风声,但傅清浅还是感觉此刻身体被车身带着,像子弹一样往出飞。 车子停下的时候,她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衬衣粘乎乎的,额发也粘在脸上。 没了风声,和发动机的声音,车厢内只有喘息,越发显得万籁俱寂。 傅清浅劫后余生般努力呼吸,好一会儿心脏渐渐平稳,她才有精力打量窗外。 发现已经来到江边。也是相对比较荒凉的地段,到了夜里的这个时候,人烟已散,晕黄的路灯下,看不到半个人影。 傅清浅狐疑侧首:“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沈叶白眯着桃花眸子,云淡风轻的说:“杀人灭口啊。” 说着,他又重新发动了车子。 傅清浅被他的行为震撼了,沈叶白太莫名所以了,不慌是假的。她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沈叶白面带微笑的转过身来正视她,只是他的笑还不如面无表情让人感觉舒服。没有表情的时候,你知道他不高兴,可是,似笑非笑的时候,却不由让人毛骨悚然。 含笑的嗓音很是磁性:“来做道选择题。” 傅清浅防备的盯紧他:“什么选择题?” 沈叶白面含桃花更好看了,简直邪魅入骨。 “就那天的事情,说说你的心得体会。”他浅浅的一钩唇:“必须是能够让我听了高兴的心得体会。” 傅清浅哧笑,这太天方夜谭了。到现在她都不知道他的真实想法是什么,就算她习惯阿谀奉承,这回也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去讨好。 况且,叫他高兴的心得体会,那还叫她的吗? 而且,关于那天的事情,傅清浅根本就不想说。 “第二个选项呢?” 空档状态,沈叶白踩着离合,另一只脚又深踩油门,车子发出刺耳的“嗡嗡”声。 他的声音夹在其中,堪称吟风弄月:“再者就是我一脚油门踩下去,我们快快乐乐水里游。” 游着去见阎王吗? 傅清浅被沈叶白的邪恶震撼了。 应该是喝了酒的缘故,虽然他有些酒量,但是,今晚看他喝得不少。 酒精操控的大脑,就易极乐生悲。 “你选哪一个?” 傅清浅迟疑的时候,他催问了一句。 傅清浅说:“怎么感觉两个都是死。” “不想死?”沈叶白俊颜凑近:“不想死也行,还有第三个……” 说是选项,其实也是没得选。 傅清浅手臂被按在椅背上,哪个开关启动,身体随之下沉。 傅清浅急了:“沈叶白,你混蛋。” 沈叶白一脸阴霾,所有似是而非的笑意都不见了,他漆黑的眸光盯紧她。 秋季的夜晚和夏季明显不同。 夏季夜晚燥热,秋季的晚风却凉快干爽。 尤其水汽氤氲的江边,照喧闹的市中心更是低了几度。 弥散的热汽,让车窗上看起来白蒙蒙的一层。 车内铃声大作,是傅清浅的手机响了。 男子低沉咒骂:“该死!” 长臂摸索过手机,车窗微降一点儿,被他抬手扔了出去。 “哎,我的手机……” 再没有一点儿声音。 只有车窗“咝咝”的关合声。 江上白鹭自飞,层层叠叠的雾气更浓重了,远处灯火隔江摇曳。 付明宇有点儿急,握着手机原地打转。 就算客流高峰期不好打车,这么长的时间,傅清浅也该到家了。 可是,她的手机一直打不通。 付明宇觉出慌了,担心路上出什么事,他连忙坐到车里,决定开过去看一看。 沈叶白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表情更是懒洋洋的。 尤其那双桃花眸子。 沾染了一点点粉红,竟不可思议的美艳。 傅清浅抬起眸子瞪着他。 只见沈叶白神情忧怨 他脸生得年轻,额发都乱了,越发有了少年感。真是怎么看怎么无害。 傅清浅猛地想起手机被他扔到窗外去了,她连忙推开车门下去。 内外巨大的温度差,身上的热气在极剧发散。 她赤脚站在沾满露水的草地上,冷意更是直达心田。 沈叶白很快跟了下来,看着她的脚说:“你是野人吗?不穿鞋子往下跑?” 傅清浅身体颤抖,愕然抬眸看着他,死死的盯着。 沈叶白接收她强势的目光,看过来问:“怎么这样看我?” 傅清浅不说话,只管身体发抖,她的眼眶里已经蕴满了泪水。 直接流出来反倒好了,这样死死的含着,越发显得楚楚可怜。 “怎么了么?”沈叶白慌了,伸手拉她:“是不是太凉了?还是心疼你那个破手机?再给你买一个不就完事了,你至于哭给我看吗?” 沈叶白不说话还不要紧,他一说,傅清浅伏在他肩头,眼泪簌簌而落。 只是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她隐忍的,默默哭泣。 身体抑制不住的轻轻抽搐。 沈叶白就知道她哭了,而且眼泪将他的衬衣都打湿了,致使他的胸口热乎乎的,说不出是种什么滋味儿。 他这样的人,不说十恶不赦,但是,也做了不少丧良心的事。 坏也坏得心安理得,是一个投资人的必备涵养。但是,沈叶白这次却有种要遭雷劈的感觉。 感情的事他并不擅长,正因为陌生,所以,不能驾驭自如。 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了,放进车厢内让她哭。 他靠到车门上给秘书打电话,知道傅清浅用的什么型号的手机。 告诉秘书马上去买。 秘书本来迟疑:“沈总,这个时候手机店都关门了。” 沈叶白“嗯”了声表示理解,然后说:“买不到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秘书连忙说:“我知道了,沈总。” 车内没有其他人,傅清浅坐在驾副驶座上哭得撕心裂肺。 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伤心透顶。或许到了这一刻,才真正觉出亏欠了。 那种你深爱一个人,却被巨大愧疚包拢的感觉,足以让人生不如死。 沈叶白站在车外抽了一根烟。 等得实在没耐心了,他曲指轻扣两下车窗。 里面没有反应。 沈叶白便一手拉开车门,他蹙着眉头说:“不然你再打我一顿吧。” 这么哭,要到什么时候? 傅清浅不说平静了,但也慢慢稳定下来。她吸着鼻子没有看他:“送我回家。” 沈叶白说:“好。” 他替她带上车门。 车子很快驶离江边。 付明宇踌躇着,要不要报警? 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总让人觉得不安。 他拔打了报警电话。 “请问,您有什么事?” “警察先生,我朋友失踪了,我要报警。” “哦,请你具体说一下情况,她失踪多久了?” 付明宇心中数算了一下:“据我们分开,现在差不多有四个小时了,她一直不接我电话。” 警员有些无语,这就情人间所谓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 “四个小时不在报案的范围内,你朋友不接你电话,或许是因为有别的事情没听到。”或许干脆就是不想接,这么粘人的男朋友,很多女人也是受不了的。 付明宇极力争辩:“时间虽然不到,但我觉得她有可能出事。我朋友是个挺有魅力的女人,她喝了酒,一个人坐夜车,估计会不安全。” 听筒一边警员想,还“情人眼里出西施”,果然关心则乱。 “我觉得你还是想多了,您这个不符合报案的要求,您再找找看吧……” 付明宇已经急了:“你大爷的,我是中成国际的付明宇。”报个案你们这么推三阻四的。 接线员哪晓得什么中成国际付明宇。他只在心里嘟念:“看吧,还狂躁。难怪女朋友不喜欢,不肯接他电话。” 他也将电话挂断了。 付明宇要疯了。 可不会吃顿饭闹出人命来? 他正焦头烂额,想办法的时候。 两道刺目灯光打来。 付明宇眯着眼睛躲闪,隐隐看到是沈叶白的车子。他仔细看了看,果然是沈叶白的车。 他连忙走过去:“叶白,看到傅清浅了……”那个“吗”字没有出口,他过去将副驾驶的车门打开:“清浅,怎么不接电话?你吓死我了。” 傅清浅敛了敛神,抬起头说:“不好意思,没注意到有电话打来。” “你哭过了?” 付明宇凝视她,她的眼眶通红,头发散乱,目光再一移动,看到她还光着脚。迷茫又愤怒的付明宇望向沈叶白:“怎么回事?” 沈叶白过来,用肩膀将人扛到一边去。 “要你管。” 他们从车上下来。 付明宇也想跟上楼。 走去几步,沈叶白急然停下步子回头,问他:“你觉得这个时候你跟上去合适吗?” 付明宇恸步了。 肯定不合适。 他跟傅清浅按理说没有沈叶白和傅清浅熟,况且,还是通过沈叶白认识的傅清浅。 他说:“那你送她上去吧,我在下面等你。” 沈叶白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说:“不用,你走吧。” 付明宇站在那里,感觉走不是,不走也不是。 直到沈叶白和傅清浅彻底消失在电梯里,他才默默的转身离开。 心里仍旧有些不太放心。 回到家里,沈叶白将傅清浅放到沙发上。他去拿了一双拖鞋扔到她的脚边,然后就那么顺势地坐在了她对面的茶几上,定定的看着她说:“来吧,我们两个聊一聊。” 第086章 现在你很喜欢叫我沈叶白么(三更) 傅清浅说:“我很累了,想休息。” 沈叶白修长的身体微微前倾,哄小孩子一样:“说几句话,也用不了多少时间。明天之后准你带薪休假,随便你怎么休息,好不好?” 傅清浅倦怠的抬眸。 额头险些撞到他的下颚。 沈叶白也不闪躲,就在咫尺之间凝视着她,他仿佛已经适应了两人的亲密关系。 只是,傅清浅看到他的眼神还是会慌。 身体下意识退后,和他刻意保持一段距离。 今晚她整个人一直被他的气息包裹,傅清浅这样坐着,都感觉身上沾染了他的香水味。气息这种东西,真是甩不掉,躲不开,看似无形,其实比任何东西都要强势霸道。 比起跟他心平气和的聊一聊,傅清浅更迫切的想去冲个澡。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聊的。” 她要走,又被沈叶白只手拉了回来。 傅清浅甩开他:“无耻。” 沈叶白唇角一弯,倒笑了:“信不信我能更无耻?” 傅清浅默然的望着他。 她不是怕了,是真的很难过。 但正因为如此,她才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傅清浅知道,沈叶白今晚突然重蹈覆辙的原因,也是为了让她想清楚。再或者,他自己就需要确认一些感受。 但那是他的事。 沈叶白在她坚毅目光的注视下屈服了,伸手拉她的手:“坐下来,我们心平气和的聊一聊好不好?” 不然像在会所那样别别扭扭的,有什么好? 沈叶白又说:“你就简单的告诉我,看到我和安悦如出双入对,你心里难不难受?” 他问问题真是一针见血,这就是沈叶白的威力。 在这个男人面前,她实在太软弱了。傅清浅双手覆上面,她也不管自己的真实心情如何,模糊的说:“不难受,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沈叶白一把扯掉她的手,气恼的说:“看着我说!” 傅清浅一脸茫然:“到底有什么好说的?”她越说越火大了,最后竟吼了起来:“你到底想怎么样?冷淡的人是你,拉着我的人也是你,从始至终我都是被动的。你一个有未婚妻的人,却要来问我什么感受?我又怨,又气,又恼,又恨,又悔,又累,你满意了吧?沈叶白,我真的快要累死了,你让我洗个澡去睡觉不行吗?”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推开。 傅清浅刚刚稳定的心绪又乱了,站在那里噼里啪啦的掉眼泪。 沈叶白没想到她满满的,都是些负面感受,他挫败的垂下眸子。半晌没有说话。 傅清浅胡乱抹了两下眼睛,转身去浴室。 “傅清浅。” 沈叶白叫住她:“除了你刚刚说的那些,就没再有别的了?你觉得完全是我强迫了你?” 傅清浅扭头看他。 她没有吭声。 沈叶白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又问:“你觉得最大的困扰是什么?对我没感觉?还是我有婚约在身这件事?” 傅清浅心头猛地一震,接收到了什么讯号一般,今晚光顾着闹情绪了,好多事情都忘记了。 就在她恍神的片刻,沈叶白已经抬手将她扯到怀里抱住,他低低凑在她的耳畔说:“你骗不了我,你明明对我有感觉。” 傅清浅身体轻轻颤抖,有咬他肩头衣料的冲动,最后只是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但,心还是痒的。 傅清浅努力抑制复杂情绪,让头脑冷静,不能这样不管不顾了。 她警觉似的推开他:“好啊,我们聊一聊。” 沈叶白欣喜她态度上的转变。 “去坐下说。” 傅清浅说:“我先去倒杯水。” 沈叶白是突然失踪的。 饭局一结束,大家清完场子准备打牌。 结果一转身,沈叶白就不见了。 有人狐疑:“哎,叶白呢?” “去洗手间了吧。” “我刚出来,没见他。” 于是,大家就将注意力集中到安悦如身上,没有人比她更知道沈叶白的行踪了吧? 安悦如有些心不在焉的笑着:“他喝多了,先回去了。” 抗议声随之响起:“他请客,怎么能先走呢?” 安悦如说:“有我留下来买单,你们还怕什么?” 这句话说得太有样了。 成功安抚众人,又不觉得丢面儿。 安悦如就是有这样的本事。 可是,留下来也是煎熬。听众人闹哄哄的,她的心里简直乱成了一锅粥。最后不得嘱咐了一个朋友,让她留到散场将账结了。 而她拿上包,提前从会所里出来。 以为沈叶白“回心转意”了,结果还是见不得傅清浅那只狐狸精。 安悦如很清楚沈叶白提前退场是去干什么了。 付明宇带着傅清浅一离开,沈叶白整个人就一下冷到冰点,打回原形一般,做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致,她就知道先前所有的一切,与其说是对她做的,还不如说是为了做给傅清浅看。 安悦如被灌了几天的迷魂汤,在沈叶白离开的时候彻底清醒了。 只要有傅清浅,她和沈叶白的关系就别想正常发展。 安悦如坐到车上后,拔通手里的电话。 “老地方见。” 她很快驾车过去。 男人几乎跟她同时抵达,他认识安悦如的车子,快步朝她走过去。 “安小姐,这么晚有事吗?” 安悦如挎着精美的手提一边往咖啡馆走,一边说:“你上次的事情做得不干净,常远死前跟苏萌萌联系过,留下了蛛丝马迹。” 男子惊了一下:“什么蛛丝马迹?” 安悦如说:“你们的通话录音,还有你先前使用的号码,常远好像都对苏萌萌说的。” 男子吐了口唾沫:“妈的,没想到常远那小子那么他妈的贼。” 安悦如靠在沙发上盯紧他:“马上处理干净,不要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男子想了一下说:“就算有那些东西也不要紧,那个电话不是实名,我只跟常远一个人联系过,量警方也查不出什么。就算有我的通话录音,在您的圈子里,也没人听过我的声音,很难辨认的。” 安悦如见服务生端着咖啡过来,她做短暂的沉默。直等服务生走远,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放下说:“要做就做得干净利索,一点儿啰嗦事都不要留。” 男子脸上横肉中露出凶狠:“那就干脆做掉苏萌萌,让她想说也说不出。” 安悦如听罢,一脸泰然:“明天晚上动手,务必干净利索。” 她优雅的擦了一下嘴角,站起身离开。 傅清浅的手机彻底找不到了。 早晨她刻意起大早去江边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以沈叶白扔出的角度判断,看来是直接被他投到江水里去了。 想到昨晚的事情,傅清浅很难心平气和。 好在她有备份手机号的习惯,会将重要的号码记在一个本子上。 准备去店里新买一个的。 回去的时候,却见沈叶白的秘书已经等在楼下。 看到她高兴的说:“傅小姐,早上好,沈总让我帮你买的手机,送上去的时候按不开门,正琢磨着怎么联系你呢。” 傅清浅接过手机:“沈总让送来的?” 他补就错误倒是很快。 秘书说:“昨天半夜让买的,可是那个时间店家都关门了,从网上买,今天早晨也拿不到货。好在有一个朋友认识手机卖场的,不然我就惨了。” 傅清浅脸都红了,不好意思承认手机是给她买的了。 只说:“谢谢你。” 秘书赶回去上班了。 傅清浅握着金属质感的机器,却觉得掌心发烫。 她才去补办了手机卡。沈叶白的电话就打来了,跟掐准了时间似的。 铃声响起来的时候,傅清浅甚至反应不及。 “你怎么知道我安上卡了?” 沈叶白坏笑着说:“我说我是第一个打你这部新手机的人,你想什么呢?” 傅清浅生气了,握着手机不说话。 他怎么变得没脸没皮了?以前根本不这样。 沈叶白见她没了动静,他在那头说:“现在你很喜欢直呼我的名字嘛。” 傅清浅微微一怔,他不说她倒没有意识到。 第087章 我解除婚约了,很乖是不是(一更) “对不起,沈总,是我唐突了。” 沈叶白烦了:“你这人没意思。” 他挂了电话。 傅清浅独自坐在那里失神,是啊,她的确挺没意思的。有的时候照镜子,望着镜中的自己,同时有几张面孔,但哪一个也不是她。连她都快忘了自己本来的面目。 只知道跟宋楚在一起的时候,她绝不是这个模样。那时候不说心思单纯,跟沈叶白现在形容的样子,也搭不上边。 提到宋楚了,傅清浅痛苦得呻吟出声,她还有什么脸说到宋楚。 如果宋楚地下有知,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傅清浅沐浴在明亮的秋光里,周身却毫无暖意。 昨夜沈叶白离开后,她将自己泡在浴缸里,止不住的忏悔。 最难耐的,其实就是愧疚。 那种再无法补偿的,深深的亏欠,会折磨得人心思不宁,辗转难眠。 现在的傅清浅就是这种感觉。 安悦如忙完了手头的工作,照常到沈家去。 尹青状态好了很多,留安悦如在家里吃晚饭。 安悦如说:“叫叶白也回来吧,做了这么一大桌子菜,吃不完浪费了。” 尹青给沈叶白打电话。 沈叶白照旧很痛快,不到半个小时,就听到镂花大门打开的声音。 尹青心满意足的说:“是叶白回来了,他现在懂事不少。”接着又说:“老沈去世,他好像一下子长大了。” 安悦如眉目低垂,应了一声,凝视厅门的方向。 沈叶白盈盈公府步,一身散闲的走进来。 看向安悦如的时候,俊眉一蹙,开始抱怨:“做好吃的,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那样子,好像责备她不知道心疼他。 尹青瞪他一眼说:“本来就是悦如要给你打的电话,不然谁会想起你。” 沈叶白将车钥匙扔到茶几上。 还是盯着安悦如问:“真是这样吗?” 安悦如有一刻的迷茫。 或许昨天在会所,那样反常的沈叶白才是逢场作戏,而眼前的他是真的。毕竟傅清浅那样的出身,在夏城又声名狼藉。沈叶白跟她在一起真是一点儿好处都没有,除非是真爱,不然谁会选择她。只是,真爱这种东西就算真的存在,也不会出现在沈叶白身上。 他生性凉薄,就注定了薄情寡义,又怎么可能爱一个人,胜过爱自己呢? 安悦如生长在这个圈子里,逢场作戏的戏码早就看得烂熟。或许就像沈叶白之前说的,是她太在意傅清浅了。看她气场强大,就以为她在沈叶白的心中也是与众不同的。 完全忽略了沈叶白是个精明的投资人,凡事只看重利益。 如果由此论高下,傅清浅在她这里完全没有胜算。 安悦如心情明媚几分,表情也变得和绚。 有了心情跟她唱反调说:“假的,饿死你我也不管啊。” 沈叶白啧啧:“什么女人啊,心肠这么冷硬。” 尹青说:“这个世界上怕没人比悦如对你更好了,还心肠冷硬。”菜已经摆上桌好一会儿了,尹青催促说:“都快洗洗手吃饭吧,不然都凉了。” 沈叶白去洗手,间歇问:“沈流云呢?” 尹青说:“出去跟朋友吃饭了。”这些天她一直在家里陪她,憋得够呛,出去放放风。 沈叶白说:“野丫头,将来怎么嫁得出去。” “你可别这么说,流云那种活泼可爱的女孩子最受欢迎了。” 安悦如插话说。 沈叶白走过来,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说:“光活泼可爱有什么用,眼睛不好,挑不到好男人。” 安悦如反驳:“流云遇人不淑,不也就一个常远嘛,现在常远还不在了,不愁流云走不出去。” 沈叶白笑吟吟的看着她,扶着她的肩膀按到椅子上:“吃饭,不操心别人的事。” 安悦如近乎迷眩的抬起头来看着他。 只要不粘傅清浅的边,他就像换了一个人,浓情蜜意,不像是假的。 听话语他们也是时时刻刻站在一条战线上的,尤其沈叶白今晚脸上不时流露的笑意,叫人目眩神迷。 一顿饭吃得很欢愉,三个人有说有笑,离开饭桌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 尹青说:“去客厅里吃点儿水果吧。”她让阿姨切一般果丁过来。 安悦如看了眼时间,说:“阿姨,我还有点儿工作,晚上回去要加个班,水果我先不吃了。” 尹青本来想说可以。 沈叶白快她一步,已经拉着安悦如到沙发上坐。 “女人除了工作,还能不能有点儿业余生活了?吃完我送你回去,急什么。” 安悦如心里有丝急迫,被拉着坐下也很不安稳。但脸上依旧保持着欢快的笑容。 “我跟你怎么能比啊,天赋异禀,再繁忙的工作也能游刃有余,我就不行了,不加班加点,好多工作都做不完。” 既然已经坐下了,尹青就说:“再忙也不差今晚了,吃完水果中叶白送你回去。” 安悦如说:“不用,我自己开车回去就好。” 她下意识看了眼手机。 沙发对面的沈叶白,笑容璀璨的望着她。 狭长的一双眸子,漆黑深邃,再明亮的灯光也很难照到眸底。 今晚他太爱笑了,好看是好看,安悦如心绪不稳,看得也只觉晃眼。 时间流逝,吃了几块苹果,咽不下去了,她渐渐有些如坐针毡。 沈叶白倚靠着沙发不说话,他本来就不是个爱说闲话的人。 倒是尹青,兴致很高。 安悦如笑着应付,慢慢心不在焉,掌心出汗。 时间早就已经到了,那边说了,成事之后,会打电话来通知她。如果迟迟不打电话,就表示出问题了。 “嗡嗡嗡……” 手机在腿边震动起来。 其实电话的震动是很轻微的,安悦如听来,却是一个激灵。尤其在对面沈叶白紧紧的注视下,那声音仿佛地动山摇。 安悦如迟疑片刻,抓起手机:“阿姨,公司一个董事,我去接个电话。” 安悦如站起身,再度看了沈叶白一眼,转身去厅外。 只那一眼,沈叶白的眼神却像烙印在她的脑子里,走路的时候,接通电话的时候,那双刁钻艳滟的桃花眸子,都在紧紧的凝视她。 以至于她的声音都有些发虚:“怎么样了?” 听筒中声音急迫:“安小姐,不好了,出事了,我们好像钻了别人的套……” 几分钟后,安悦如握着手机进来。 她的脸色一定有了微许的变化,虽然她极力控制,让自己看起来仍旧美艳如花。只是,身上抑制不住的冷汗涔涔。 尹青问她:“不是什么大事吧?” 安悦如摇头:“公司里的一些小事,不要紧的。”目光望向沈叶白。 他正一眨不眨的盯紧她,那种紧密的程度,仿佛将她每一丝心底的波澜都看得一清二楚。安悦如心脏紧缩,呼吸也慢慢急促起来。 沈叶白的目光让她透不过气。 她细腻白皙的脸颊更白了。 沈叶白又换上他那一脸倜傥风流的笑意,就跟戏台上那些变脸的演员一样。他钩着唇角,站起身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安悦如本能的拒绝:“不用,我自己开了车。” 沈叶白已经过来揽上她的肩膀:“跟自己的未婚夫客气什么?” 他修指用力。 安悦如耸了耸肩,发现逃不开他的钳制了。 她在尹青笑吟吟的满意目光中,被沈叶白揽着出来。 安悦如柔软的腰肢这回僵成了化石,被沈叶白硬性拥在怀里。 月光下他的声音里透着一丝谩讽:“你这么僵硬,床上也一定很无趣。” 安悦如身体一震,这么巨大的羞辱,她也仅是侧首瞪着他,张着大大的眼睛,愤怒加意外。 沈叶白了然的放开她,这个时候安悦如能有这副表情,这个反应,是标准做贼心虚的表现。 他单手拉开车门:“上来吧。” 邪肆的笑容不见了,他毋庸置疑的请君入瓮。 安悦如坐上车。 跑车驶出的一刹,她握紧安全带。 刚刚电话里说,他们派去收拾苏萌萌的人,都成了落网之鱼。 他们本来在苏萌萌开门的时候,用刀子挟持了她。胁迫苏萌萌打开门,进到她的家里。 结果灯一打开,才发现,苏萌萌家里不是空无一人。 那两人对付一个弱女子绰绰有余,但是,那种情况下就不行了。 车子停下。 安悦如缓过神来,向外一看,不是她的家。 “这是哪里?” 沈叶白说:“去喝杯咖啡。” 不等安悦如拒绝,沈叶白拆开安全带下去,顺带绅士的帮她打开车门。 “下来吧。” 安悦如拿上包下来。跟在沈叶白身后进去的时候想,怀疑她又怎么样?打死不认,谁都拿她没办法。派去的那两个人并不知道她的存在,他们拿钱办事,根本不知道雇主是谁。就算被活活打死,也掀不了她的底。她是埋藏最深的一个。 想好了,从容不迫的坐到沙发上,点了自己平日喜欢喝的咖啡。 沈叶白拎起一侧嘴角冷笑,毫不避及。她收拾心情的本事真是了得。 安悦如却被他笑得发慌,等他开口问她:“是不是你做的?” 哪知,沈叶白慢等咖啡,端到手里,优雅缓慢的抿了一口说:“你今晚这事做得精密过头了。” 安悦如微微一怔。 睁着漂亮的眼睛注视他。 沈叶白淡淡抬眸:“你安安静静的陪我妈吃完饭,一样是很好的不在场证据,你偏要追求更好,拉我当证明人。你没想过计划失败的话,有我在,会让你的情绪更焦灼更脱不了身吧?” 他那冷淡的一笑,明显是在嘲弄她的百密一疏。 安悦如汗毛竖起来了,知道他在炸她。 “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 沈叶白说:“你承不承认都无所谓,那是你的自由。我心里明镜似的,就足够了。傅清浅在会所的洗手间里打电话时,你也在,她看到了你放在洗脸台上的手包。不然时间不会这么赶巧,她说苏萌萌今晚回来,今晚她就被人挟持了。” 他靠到椅背上:“当然你可以否认,但是,会所的监控不会说谎,那个时间你在哪里,一目了然。” 安悦如心脏突突直跳,原来被傅清浅算计了,她精美的指甲抠进肉里。 否认也无济于事,就像沈叶白说的,就算查不到她的身上,但是,他已经心知肚名。常远的事到底是谁怂恿的。 她嗓音发干:“叶白……” 沈叶白挺直了身子,不再懒洋洋的:“想一笔勾销也可以,做个交易吧。” 安悦如目光颤抖:“怎么个交易法?” 沈叶白淡淡说:“取消婚约,常远的事情到此为止,我不再彻查。” 又是如此,他还不如狠狠的责备她,怨怼她,那样至少说明他还对她抱有期望,会为她的所作所为感到伤心。而她也有辩驳的余地,毕竟常远的事是针对傅清浅,因为安少凡的一条命,她这样不择手段也不是不能理解。 况且一直以来傅清浅也没闲着,既然他心眼都如明镜,就应该看得一样清楚。 安悦如绝望的闭了一下眼睛。 但是,他没有。他就这么淡定自若的看了一整晚的大戏。像个翻云覆雨手的上帝。 等着抓包之后,再用这种方式将她的黑账抹去。 云淡风轻的,达成他的目的,得到他想要的东西,永远一副不费吹灰之力的模样。 安悦如嘲弄的笑起:“你根本就不想跟我订婚的吧?” 沈叶白冷冷的眯着眼说:“我说过了,不喜欢别人算计我。那场订婚是怎么得来的,你们心知肚名。” 安悦如一时间无话可说,唯剩下绝望。 真的只是不喜欢被人算计吗?如果他们的婚约不是这么得来的,他就会甘之如饴?心甘情愿的娶她? 而不是这样处心积虑的将婚约解除? 安悦如深感转了一大圈,像是受了场愚弄。 可是,眼下她的心太乱,也太难过了,根本顾不得想很多的事情。 她兀自吞咽着沈叶白赏她的这杯毒酒。 他就像个高高在上的无情帝王,一拂袖就赐死了她。那样的讽刺,真让安悦如觉得,以往的感情像梦一样。 原来,和那些浮云一样的女人没有区别的,是她。 沈叶白将几张百元大钞放到桌子上,起身的时候,倾身在她侧脸轻轻吻了下,他魅惑众生的笑颜啊。 “记得我们刚刚的约定,放心,不会让你太难堪。我先走了,回去早点儿休息,晚安。” 沈叶白离开了。 他清新的气息,和薄唇的温度犹在。却是迷惑她魂魄,让她像个傀儡按他指令操作的最后一缕香。 安悦如吸着鼻子,坐在那里噼里啪啦的掉眼泪。那种被傅清浅算计的屈辱,还有被沈叶白看尽的屈辱,使她的心如煎似烹。 沈叶白大步流星的走出来,他一边走,一边给傅清浅打电话。 傅清浅因为今晚的计划,本就在专心致志的等电话。一看打来了,她连忙的接起来:“喂,沈总。” 沈叶白磁性嗓子有些戚戚:“唔,我变成单身狗了,今晚去你那里好不好?” 傅清浅怔了一下,他跟安悦如解除婚约了? 没顾上理会他的问题,傅清浅问他:“你们解除婚约了?报警了吗?” 沈叶白坐到车上,一边扣安全带,一边懒洋洋的说:“报什么警啊,查不到她那里的。已经严刑逼供过了,那两个傻叉拿钱办事,根本不知道幕后指使是谁。安悦如不会傻到那种程度。现在最大的受益方式就是趁机解除婚约。与其死死相逼,不如给她一点儿体面,安悦如那个女人,骨子里很有一点儿刚毅,逼急了,反倒得不偿失。给她尊严,她的自尊心反倒更容易轰塌。” 傅清浅握着电话,半晌说不出话来。 沈叶白的精明时常让她觉得恐惧。 仿佛事事都不落他的眼。 而他翻脸不认人起来,叫人牙齿打颤,竟一丝的留恋与迟疑都没有。冰冷无情的程度,让人觉得这个男人本来就是没有感情的。 傅清浅心慌的时候。 沈叶白无害的嗓音又从听筒里传来:“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傅清浅一个激灵:“我不同意,你别过来。” 沈叶白执拗:“不,我就过去。” 傅清浅态度坚决:“不行!” 沈叶白无奈了:“为什么?你在意我有婚约在身,我这么利落就解决了,不够乖吗?你怎么还不满意?” 根本不单是婚约的事。 昨天他们一直在聊今晚的计划,两人之间的事情完全没有说,他怎么能觉得只要同安悦如的婚约一解除,他们就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 在一起……傅清浅一想到就觉得惶恐,根本不敢深想。 沈叶白真的会同她在一起吗?且不说尹青反对,他们本身就是两个世界里的人。 或许在沈叶白的概念里,她算是一个还不错的床上伴侣。 所以,这样的互动他也不排斥。 只要她不纠缠,何时他有了真正适合结婚的人选,她乖乖的退避三舍就好了。 傅清浅悲哀的想到自己的母亲,她一直觉得她卑贱,人前根本抬不起头。 而做为一名深谙此道的心理咨询师,她也要同自己的母亲做反向认同吗? 傅清浅困扰的时候又开始啃指甲。 她简直要疯了:“沈叶白,你千万不要过来,就算你真的来了,我也不会接纳你。” 沈叶白沉默须臾,张口就变了语气:“傅老师,你帮我解一解。” 傅清浅问他:“解什么?” “是不是薄情寡义的人,看着别人的时候,也觉得薄情寡义啊?” 不是有人说吧,自己心里是什么,眼中看到的就是什么。 傅清浅被怼得哑口无言。 她的确挺无情无义的,但是,她也不觉得自己是看错了沈叶白。 “知道你最能诡辩了,好了,沈总,早点儿回家休息吧,晚安。” 沈叶白咬牙切齿:“傅清浅,我不会便宜你,等着吧。” 他率先挂了电话,抬手扔到挡风玻璃上。 傅清浅握着电话,不明所已。 她也放下电话,去吹风醒脑。 不知沈叶白最后的“不会便宜你”是什么意思。想不到,除了等着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当晚睡得不宁,早晨电话一响,就瞬间清醒了。从床头摸过头机,见是付明宇。 接通后,付明宇第一句话就是:“清浅,你和叶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真在一起了吗?他和安悦如可是有婚约的。” 傅清浅有些懵,她和沈叶白发生了关系不假,但是,没说在一起。 “你为什么这么问?” “有记者拍到你们的照片了,在路边他抱着你……还有他抱你上车的照片,清浅,叶白很招风的,盯着他的记者很多,不注意真的会很糟糕……” 付明宇是好心提醒她。 他又说:“原来那晚我走之后,是叶白把你带走了,我就觉得他那晚不正常。” 第088章 说了不便宜你(二更) 傅清浅不能说自己麻木了,这种事情不管发生多少次,都没办法适应,并淡然处之。 就像那些身在娱乐圈的人,受抨击的次数多了,还是会神经崩溃,甚至发生自杀事件。 傅清浅难耐的说:“谢谢你,明宇,我知道了。” 付明宇提醒她:“这种事情,给叶白打电话吧,他有办法处理,你在家待着,不要管。” “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傅清浅开始浏览网上的信息。 沈叶白又不是明星,可以,媒体的关注度却格外高。有点儿风吹草动,就被舆论津津乐道。 虽然那些陈辞滥调,大都冷饭热炒,无聊得很。但是,就是受人追捧,还是有不计其数的人感兴趣。 或许这就是人类的仇视心理,见不得别人好,经济越困难的时候,这种现象也就越普遍。 大家不去努力工作,改善生活,反倒不断盯着别人的私生活诟病。 傅清浅指腹快速下滑,控诉她的字眼还是那几个,“第三者”,“狐狸精”……一点儿新意都没有。 从照片看,也的确是从会所出来的那一晚。 傅清浅按着自己发胀的太阳穴。 最后手指一顿,视线停留在当前的信息上。有消息说安悦如八点半招开记者会,具体内容没有公布,但大家都在揣测,记者会的内容一定跟今早的新闻有关。 傅清浅看了眼时间,马上就到八点半了。她扔下手机,跳下床。先去洗了一把脸醒脑,考虑要不要给沈叶白打通电话。 这次的麻烦事主要是他引起的,当晚就算打不到车,就算鞋跟断了,她一样有办法回家,不会跟他有半点儿牵扯。 完全是沈叶白出现之后,将一切都搅乱了。 事关两人的谣传层出不穷,以前傅清浅倒不怎么在意,现在心境不一样了,莫明脸上火辣辣。 不想打电话面对他。 他那个腔调啊,傅清浅不知道关系转变了,人的性情也能大变。 跟之前出口伤人的沈叶白比起来,现在的他就像变了一个人。 傅清浅伶牙俐齿,遇到辛辣干脆的沈叶白,尚且可以应付几分。现在就完全不行了,他厚脸皮的时候,她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犹豫的时间久了,八点半很快就过去了。 记者会的内容一曝出,整个夏城一片哗然。 安悦如当众宣布和沈叶白解除婚约,记者会上,安悦如打扮得光鲜亮丽,面对记者的镜头时,神色也算平静,不时还能展现一点儿笑容。 她说性格不合,加之缘分未到,两人决定解除婚约,回到原来的位置上,重新冷静思考两人的关系。 分手的理由冠冕堂皇,但是,在这个当口上,大家心知肚名是因为沈叶白出轨。类似丑闻已经不止一次曝出了。 看来安悦如心灰意冷,不打算再原谅沈叶白了。所以,骄傲的公主单方面宣布解除婚约。也符合她在公众面前独立自强的人设。 虽然如此,还是有无数人为安悦如举了一把同情之泪。 这一切实在太巧合了。 傅清浅了解安悦如记者会的内容后,惊讶不已。 忍不住拔通了沈叶白的电话。 “沈总,早上好,今天的新闻你看了吗?” 沈叶白已经上班好一会儿了,整个人完全投入工作状态,所以,声音听起来严肃冷淡:“嗯。” “你一点儿不觉得好奇吗?关于我们的绯闻才一曝出,安悦如就恰巧招开记者会宣布解除婚约……” 沈叶白靠到椅背上,懒洋洋垂着眸子,盯着文件慢条斯理:“一点儿不巧,绯闻是我示意的媒体发布的。这是给她的体面,不然婚约哪这么容易解除。”瞧现在多痛快,昨晚才做的交易,不出今天一上午,交易就彻底完成了。 安悦如不傻,事情既然到了不能挽回的地步,她肯定会第一时间保住自己的颜面。 所以,沈叶白给了他一个台阶,她就顺势下来了。 傅清浅无论如何没想到是这样,想到早上的绯闻,她有些忿忿不平。 “安悦如的体面是有了,你想解除婚约的目的也达到了,可是,我被舆论说成是狐狸精,网上还有很多人直接骂我们是一对狗男女。” 沈叶白哼了声:“我们本来就是一对狗男女啊,上了床,又矫情,不肯确立关系。”他加重了一点儿语气说:“我告诉你,傅清浅,你这样就叫耍流氓。” 傅清浅被他气得颌首。 只听沈叶白又说:“还叫你狐狸精?昨晚就说了不会便宜你,叫你狐狸精就已经是便宜你了。” 他手里的文件签署完毕,扔到一边,将碳素笔按合。 “沈叶白,你都不讲道理的吗?”傅清浅不可思议,这样的沈叶白简直就是无赖嘛。 沈叶白淡淡说:“有道理晚上再讲,我有会。下班后我给你打电话。” 说着,他挂断了。 傅清浅握着电话失神。 事情到了这一步,总有点儿无力抗拒的感觉。每走一步,顺理成章,又挑不出问题,反倒不时觉得心猿意马。 正因为如此,才有种步步为营的感觉。但那感觉不是对着她,而是沈叶白。 傅清浅觉得自己充其量就是沦陷,她很害怕这种往下沉的感觉,因为不知道沉下去,是能让她踏实的温床,还是根本就是深不可测的万丈深渊。 她真的太害怕了。 从闹哄哄的记者会现场出来,安悦如无心工作,直接驾车离开。 包里的电话铃声一直响个不停。 她知道,和沈叶白解除婚约的消息一出,她的世界就炸锅了。 安柄原会问,尹青也会问,还有那些多事的记者,她的电话都要被打爆了。 安悦如自动屏蔽所有声音。 她只顾握着方向盘,盯紧前方路况,不断往清净的地方逃离。 偷天换日计中计,她费尽心思算计得来的,现在又因为那些算计失去了。 讽刺的感觉闹得她心绞痛。 安悦如想到沈立安去世的那晚,傅清浅在雨中说过的话,真像一个诅咒,她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 她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一切都是天意,是有人在算计她。 “傅清浅!傅清浅!傅清浅……”安悦如突然猛烈的敲打方向盘,在车厢内愤怒的吼叫。喇叭声震慑前面的车队,已经有脾气暴躁的司机不耐烦的伸出脑袋骂道:“妈的,催什么催,看不见红灯啊,赶着投胎吗?” 羞辱的安悦如终于崩溃了,抱着方向盘嚎啕大哭。 封闭的车厢内,她不顾形象的张大嘴巴,任眼泪肆意流淌。 平时安悦如最习惯隐忍了,今天却感觉到了一个临界点,稍微的一点儿刺激就猛然爆发了,像现在这样一发不可收拾。 她恨得咬紧牙关,直到唇齿酸痛。 刘义之见到安悦如的时候,她已经不哭了。 但是,提着包,神情沮丧,明显哭过的样子。 “恭喜你啊,逃出魔爪,从今往后,开始新的生活。” 安悦如嫌弃的冷眼看他:“你怎么在这里?” 刘义之替她拉开椅子:“就知道你会来这里,所以,我来这里等你。” 以前安悦如也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来这座茶庄透气。 刘义之巧遇过,就摸透了她的这个习惯。 “你喜欢的龙井,已经让人帮你泡好了。” 安悦如扭过头去,看广袤的自然。 “你走吧,不用你陪我。” 刘义之不动弹,为她倒了一杯茶水说:“沈叶白那种渣男,早说过了他不靠谱,现在解除婚约刚刚好,省着没完没了的被伤害。” 安悦如一脸讽刺:“他渣,你不渣吗?你的风流韵事什么时候比他少?除了这个,其他地方你又哪里能跟他比?你除了游手好闲,简直一无是处。” 刘义之恼了:“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是吧?我说那些还不是为了你好,你真是中了那个死娘炮的毒了。” 安悦如叫他滚。 刘义之的脑袋上喷火了。 “安悦如,你就等着被沈叶白坑死吧。” 安悦如冷冷道:“坑我的不是沈叶白,是傅清浅。你要真为我好,去帮我杀了她啊。不然就不要在这里唠唠叨叨的,让我烦燥。” 第089章 关键时刻就怂了(一更) 刘义之咬牙切齿的点点头:“行,你就等着吧。总有一天你会知道,谁才是你真正的盖世英雄。” 安悦如胳膊放到桌子上,手掌覆着额头拒绝看他,也拒绝听他说话。 刘义之自认一个血气方刚的汉子,被这样无视,他站起身负气的离开。 尹青联系不上安悦如,打沈叶白的电话也不通。 她终于坐不住了,让司机直接开车去公司找他。 沈叶白在开会。 尹青就直接去了会议室。 沈叶白坐在会议桌最前面,听秘书耳语说尹青过来了,在外面等他。 他即刻沉下脸,手指在桌面轻扣了两下,起身出来。 “妈,你怎么来了?” “你和悦如怎么回事?为什么她一大早宣布解除婚约?” 尹青劈头盖脸的问他。 沈叶白点着一根烟,吐了一口烟圈说:“这你得问她,解除婚约的人是她,跟我有什么关系?” 尹青忍不住抬手抽打他:“你会不知道?还不是你做的那些混账事,你到底想怎么样?和傅清浅要不清不楚到什么时候?” 沈叶白眯着眸子说:“很快就清楚了。” 尹青警告他:“我们沈家永远也不会接受像傅清浅那样的女人,除非我死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走出几步,又回过头说:“如果你真的喜欢傅清浅,想让她好一点儿,那就离她远点儿,不然她吃的苦头更多。” 沈叶白一脸漠然:“你在威胁我?” 尹青毫不视弱:“怎么?你还想对我怎么样吗?” 沈叶白看了她几秒钟,淡然自若的嘴角一弯:“我怎么会对你怎么样。只是,妈,你不是傅清浅的对手。” “你!” 尹青被他气得面色发青。“粘到那种女人,早晚你会后悔的。傅清浅那个人,绝对不简单,她的心机有多重多可怕,你可能想象不到。” 沈叶白收敛笑意,看不出什么表情的说:“或许不简单,但是,妈,找女朋友,也要找个势均力敌的才有意思是不是?” 他在业界就是出了名的阴险狡诈,能同他相匹敌的,至少也要不择手段。 尹青很难想象那种女人娶进家门,会有什么后果。她根本说不了沈叶白,在公司又不能跟他大吵大闹,她咬了咬牙,快步离开。 这波秋老虎来得很猛,日光照在头顶,尹青一阵昏眩,感觉一上午的时间血压又上来了。 司机远远看到她从大厦中走出来,很快将车开到面前。 “夫人,回沈宅吗?” 尹青说:“不回,先开到主干路上再说。”她坐到车里,翻出傅清浅的电话号码。 对于傅清浅,尹青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各种苛责辱骂的话她都说过了,但凡是个有点儿自尊心的女人,早就离开了。 但是,傅清浅一步一步,终于达成所愿。成功离间了沈叶白和安悦如,尹青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在夏城无权无势,赤手空拳的女人能办到的。 “你接近叶白是有目的的吧?” 傅清浅说:“我能有什么目的,留在夏城,找个工作混口饭吃。是那些记者,三天两头将我推到风口浪尖上,我都不知道自己招谁惹谁了。” 伊青冷笑,说得好像她真的很无辜一样。 “傅清浅,既然你不肯承认,那我来替你说。你其实私心里对舆论的捆绑是高兴的,因为你本意就是想借叶白的势,甚至说借沈家的势,不管你在叶白面前装得多么抗拒,多少无辜。我知道,你心里想的,绝不会像你表现出来的这么简单。” 傅清浅听了她的话,还是有一刻的心惊。能嫁进沈家,做了一把年头的当家祖母,尹青不可能大脑一片空白。她也应该是有头脑,有手段。所以,在看她的时候,直觉就是在看一个透明晚辈。她最大的无奈就是直觉明明告诉她说,这个女人不行,她非良善。但是,孩子并不肯听她的话。 “沈夫人觉得我是为了嫁进沈家吗?”傅清浅倒是坦然:“你放心吧,不管我为了什么,目的都不是想嫁给沈叶白,做你们沈家的儿媳妇。” 尹青厉声警告她:“如果你想损害叶白的其他利益,我一样不会放过你。大不了鱼死网破,我不可能叫人来伤害我的儿子。” 傅清浅笑了笑:“真不晓得沈总是幸,还是不幸,有个肯为他拼命的母亲。” 尹青接下去的话,如一盆冷水浇下:“你不用很得意,叶白现在或许对你是有点儿感觉,那也没什么难理解的。你年轻,漂亮,有朝气,男人一时被你吸引,也在情理之中。但是,别妄想他会对你投注多少感情,我自己生养的儿子,我很了解。他从小耳沾目染的婚姻就是门当户对,有些东西潜移默化,深入人心,你应该很知道。”就像她的贫困,她深层次的自卑,定也是流淌在血液里的东西。不会因为现在能力见长,有了一份还算体面的工作,日常到专柜拿几千块钱一件的衣服,就真的感觉自己高人一等了。卑微的刺痛感还是会如影随形。 “一切就是因为新鲜,贫民女孩儿他接触的并不多,你还算是比较有个性的,可能激起了他的征服欲吧。但不管怎样,都是一时兴起,等他过了这个新鲜劲儿,就会对你弃之不理,就像丢弃垃圾一样。最终就算他不回归到安悦如的怀抱,也会找个和安悦如条件差不多的女人结婚。这就是生活,是有法则的,完全不像你想的那样,凭借一点儿姿色,就能肆意妄为。” 通话结束,傅清浅颓在沙发里迷惑了。 又是这样的说词,和那天林景笙的论调有异曲同工之妙。岂不知,这是最能动摇击垮她的,让她日常的坚定荡然无存。 傅清浅赤脚缩到沙发里,点着一根烟。 她大口大口的吸食了几下,内心真的很焦灼。以前尹青锋芒再锐利,都很难真的刺伤她的,她会适时的反击回去。 不会让自己吃太多的亏。 但是,今天不一样。这些天她本就循环往复的被一个问题困扰,才见到一点儿光亮的时候,就被人一把堵死了。 憋闷,狂躁,再这样下去,只怕要疯掉。 傅清浅掐灭手里的烟,跳下沙发,一边去找衣服,一边给林景笙打电话。 “见个面吧。” 林景笙刚忙完手头的工作,他说:“你不来找我,我也要去找你了。” 两人约好了见面的地点。 傅清浅很快驾车过去。 她推开玻璃门口走进去,瞄到林景笙,快步走过去,深陷进他对面的沙发里,不等林景笙说话,她这次倒是很干脆的问:“我和沈叶白的绯闻你看到了吧?” “事关沈叶白的一切都很轰动,除非我瞎才看不到。”林景笙说着说着,怒火中烧:“当街拥抱,你可真有本事,脸不要了?安宁的日子不想过了?” 关于这一系列的后患,傅清浅早就体味过了。现在她不想讨论这个。 她只说:“安悦如早晨招开记者会,和沈叶白解除婚约了。” 林景笙皱紧眉头。 “你到底想说什么?别说你从中看到了希冀?”林景笙慢慢领悟到了什么,他被傅清浅的冒险精神惊怵了。他猛地向前,胸膛挤到桌沿上:“就算他们真的解除婚约了,你也不要胡思乱想。傅清浅,你真的觉得跟沈叶白那样的人会有什么结果吗?修成正果很难的,最后回过头来,发现是一场梦的时候,或许已经晚了。” 傅清浅盯紧他,开始她的表情还是茫然疑惑的,她过来找他,就是为了找他解疑来了。现在她愁云惨淡的神色慢慢缓和,有了拔云见日的轻快笑容,谁说她想修成正果了? 几天来,她掉入的误区其实就是这个。觉得不会有结果,最后可能会被辜负,所以,异常恐惧。 但事实是,不要说沈叶白,她也没想过要与他长相厮守。 如果结局注定是一场毁灭的话,就当及时行乐好了。 傅清浅很清楚最后是怎么样的,有的时候结尾早早在开始的时候,就注定好了。 抛开心里巨大的亏欠,或许她还能像其他女人一样,有个短暂而欢愉的恋爱,也算是对沈叶白的一种回馈。 从最初她想方设法留在夏城,并能安身立命,沈叶白的确给了她最强有力的庇护。 林景笙却在她舒展的笑意里,慢慢绝望起来。 “你不会是想要误入歧途?” 傅清浅说:“谈一场恋爱,算什么误入歧途。景笙,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还记得年前那个姓崔的女来访者吗?” 林景笙眯眼想了下,那位来访者条件相对不错,本科学历,有自己的门市店,生意打理得红红火火。她经历了三段婚姻,每一段在亲戚朋友的眼中都极不匹配,不仅自身条件差,还都有这样或者那样的恶习,更不能让人忍受的是,最后总是对方先离她而去。第三个丈夫也不例外,年纪小,没工作,赌博,提出分手的时候,崔女士终于崩溃了。 当时工作室给她的诊断就是,缺乏安全感,怕被辜负,所以下意识找寻那种没能力没钱,又其貌不扬的男性,就以为不会离开她。 傅清浅当时就告诉她:“安全感不是这么找的,世界上不是那些长得帅,有能力又有钱的人,才会变心,会出轨,长得丑的,没本事的,一样也会,风险是等同的。”最后她还告诉她:“其实有很多优秀的男人也很忠诚,信守承诺,这跟男人自身的条件关系不大,重要的是人品。” 林景笙想到了。他不可思议:“你认可沈叶白的人品?” 傅清浅说:“其他各方面都不认可,但没准,他是个不错的情人。” 她说的是情人,而不是伴侣。 “而且,我从不渴求其他女人都为之着迷的厮守一生。”傅清浅喝了一口清水又说。 话落,林景笙惊讶的看着她。如果没有这一句,他还会觉得她是一时糊涂,有可规劝的余地。但她现在明摆着是要飞蛾扑火。 在她头脑冷静,不畏惧,也不渴求将来的情况下,她想放任自己的心意去追逐。 “傅清浅,你疯了吗?就算你想谈一场恋爱,找个稳妥的,能给你将来的男人不好吗?为什么非要是沈叶白?他甚至不敢在日光下牵你的手……” 傅清浅眨了一下眼睛,笑笑:“敢不敢,试试不就知道了。” 她拿上包,站起身说:“过后再联系。” “清浅!” 林景笙绝望了。 果然,没有什么比跟宋楚相似,对她有更大的吸引力了。 眼见傅清浅冲突层层迷雾,就已经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她本来就不是迷茫的人。林景笙也知道,那些烟雾弹似的障眼法,很快就能被她看透,想清。困不住她的,没有如来佛祖的符咒,谁都别想镇住她。 可是,真等那道符咒压下来的时候,就晚了,她将在长久的痛苦中脱不了身。 林景笙喉咙干渴得厉害,他拿起杯子,将满杯白水一饮而尽。 傅清浅停下车后,给沈叶白打电话。 接通后问他:“沈总,在忙吗?” 这个时间沈叶白一般都在忙,他暂时让大脑停止高速运转,懒洋洋的问她:“有事吗?不是说了晚上找你。” 傅清浅说:“我在你们公司楼下,方便下来一趟吗,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电话里不能问。” “你下来再说吧。” 沈叶白看了一眼时间,说:“你等我两分钟。” 挂断电话,他穿好外套下楼。 秋季的阳光,倾国倾城,从厅门一路泼洒进来。 沈叶白踩着一地的碎金子走出来。 傅清浅就在大厦前的广场上,她站在那里也很扎眼,休闲装扮,像是街拍的模特。 随便一站,就是一抹风情。 沈叶白朝她大步走过来,他眯着桃花眸子问她:“什么问题,到晚上都等不得了。” 傅清浅走过来面对他:“有些问题就是在光天化日才能解答啊。到了晚上,答案就隐藏起来了。” “你这么说,实则是在担忧接下去你所问的问题是见光死的。”沈叶白一钩唇角:“能让傅老师这么不自信的问题,我倒真的非常好奇。” 傅清浅认真的盯着他:“沈叶白,你敢在晴天白日下,大庭广众面前牵我的手吗?” 一直以来他们之间都掺杂了太多东西,媒体,强烈的反对与斥责,个人心里的亏欠与内疚,所有问题都想到了,惟独很少思考两人之间的问题。没有拍拍心口,问一下自己:你的真实感受是什么? 沈叶白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你幼不幼稚?” 傅清浅垂下眸子,神色暗淡。 她转身要走了。 广场之上不说人来人往,但不时有人通过,员工,高管,没有一个人不认得沈叶白,惊世骇俗。 分开的时候,他把头抵着她的额头说话:“就这点儿能耐吗?拉拉手就惊天动地了。平时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关键时刻就怂了。” 她低着头,后悔这么鲁莽了。忘了沈叶白混世魔王,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现在好了,自己跟着丢人。 第090章 谈的佛系恋爱吗(二更) “你怎么这样?”傅清浅瞪着他,眼风撩到大厦门口有人驻足。 “怪我咯?”沈叶白似笑非笑:“我倒想保持君子风范,你一副我负你良多的模样,眼见要哭了,我不亲你怎么办?” 他说得条条是道。 傅清浅气结:“你太强词夺理了,拉手和亲吻一样吗?” 沈叶白再度抬腕看时间:“好啦,斤斤计较这个有意思么。我还有工作,下班后打给你。” 傅清浅默默应了声。 沈叶白转身往大厦里走,走出几步又回头:“我们现在算确定关系了吧?” 傅清浅本来正惊讶自己的言行举止,就跟言听计从的小女人一样,他说有工作,她就乖乖的回去等他……沈叶白忽然转过头来问她问题,她有些发懵。 这个时候沈叶白最见不得她迟疑,他冷冷的眯着眼:“别说你还没想好,我不要脸面是不是?” 他的公司就在上面,一走一过有人看到,瞬间就能传遍整个大厦。 傅清浅反应过来了,没忍住,“扑哧”一声笑起来:“你就这点儿自信吗?” 沈叶白本来冷眼睨她,听她这样说,慢慢钩起唇角:“算你识时务。”他接着嘱咐她:“回去慢点儿开车,等我电话。” 傅清浅去提车的时候,心跳一直很快。这种感觉很久没有过了,死而复生。 由心的欢愉与雀跃,融会贯通在全身的血液中,很多情绪与行径都是无意识的,根本不受理智控制。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微笑或者乖顺,已经对着他做出来了。 仿佛换得他一个满意的表情,自己也会异常欢喜。 傅清浅靠到椅背上平抚呼吸,和一直躁动不安的情绪。 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转念之间的事情。 对于昨天的她而言,千难险阻,不可逾越。今天跨出一步,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傅清浅抬手握上方向盘,迫使自己沉寂下来。 良久之后,觉得自己可以平稳上路了,才发动车子离开。 林景笙自己说出的话犹在耳边:“他甚至不敢在日光下牵你的手……” 而事实证明,沈叶白没什么不敢的,他不仅敢牵她的手,还敢光天化日和她激吻。 而且是在安悦如宣布跟他取消婚约当天。 林景笙扪心自问,要是他,他有这样的胆量吗? 肯定没有。 宋楚去世这么多年,他和傅清浅的关系从来没有走近一步。他在等傅清浅走出来,今天忽然意识到错了,正因为她封闭了自己的内心,他才更应该试着走进去。 晚上本来还有日程安排的,都被林景笙取消了。 他让助理下班,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发呆。 沈流云路过林景笙的工作室就顺便来打个转,见灯光亮着,助理不在,走到林景笙的办公室门口一看,他兀自坐在灯影下,让她想到一部世界巨著,百年孤独…… “大叔,你又失恋了吗?” 沈流云已经走了进来。 林景笙闻声,吃惊的抬头。 这个小丫头怎么这么敏锐,每次都能把这种相似的心情归结为失恋。 他自嘲的说:“我都没有恋爱,失什么恋?” 沈流云吃惊的问;“你真的没有女朋友吗?” “怎么?很老找不到女朋友很奇怪?” 沈流云摇头:“那倒不是,是你这种优质男,怎么会没有女朋友呢?” 看外形,他绝对算一表人才了,眉眼生得都很端正。重要的是,气质不凡,沈流云觉得,这样的男人应该会有非常多的女人喜欢。 林景笙好笑:“也许只有你这种涉世不深的小姑娘才会这么觉得。”他酸溜溜的说:“女人们都喜欢你哥哥那样的男人吧。” 沈流云一听,咂咂舌:“我哥有什么好的,喜欢他的女人才是想不开。” “是吗?” 沈流云说:“我哥那个人很不解风情的,你看,安悦如对他也算用情至深,两人解除婚约,他都是不痛不痒的,马上就跟傅清浅公然结吻……啊!”她大惊小怪的叫了一声:“不过这个傅清浅真的挺有本事,能让我哥这么着迷,上班时间不管不顾的。他以前可从来没做过这种事,别看外边将他传得挺风流的,其实我哥没跟哪个女人真正交往过密过,就连安悦如,我也觉得他们挺淡的。这个傅清浅真是让他一反常态,有机会我得看看,她到底有什么不同。” 她语速向来很快,声音清脆,连珠炮一样。 林景笙听得,心情越发沉重。 有时候对的人来了,人就容易一反常态。 傅清浅冰封的心门那么牢固,短短时间就被沈叶白打开了。 而沈流云眼中,沈叶白那样一个冷静自持的怪物,还是做出了很多毛头小子都不会做的事。 “陪我喝一杯吧。” 沈流云说:“好啊,我知道一家不错的酒吧。” 林景笙说:“你小姑娘就不要喝了,看着我喝就行。” 沈流云不满:“什么小姑娘啊,我都二十好几了,我同学结婚早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林景笙看了她一眼,他们家的遗传基因好,兄妹两个不仅生得标致,还都偏年轻。所以,怎么看沈流云,都不像到了该嫁人的年纪。 沈叶白上来的时候,将手机关机了。 光是一个尹青,就让他招架不住。 电话频繁打来,接通就免不了一阵痛斥。 沈叶白将手机直接扔到了车上。 按响傅清浅家的门铃。 傅清浅将门打开,他才进来一步,她挡在他面前说:“先约法三章,不然你打道回府。” 沈叶白好整以暇:“哪三章?” 傅清浅说:“第一,雇佣关系依旧保持,按工时给我发放工资。第二,工作时间,理性客观,不能将情侣关系代入。第三,不同居,你住你家,我住我家。” 沈叶白按了按眉骨,发愁的说:“这谈的是哪门子的恋爱?” 傅清浅说:“不同意你就再回去想想。” 沈叶白伸手抓住她:“不花我的钱,也不准我有需求,佛系恋爱吗?” 他扯开她往里进。 傅清浅推着他的胸口:“之前你不说聊聊,聊了又无济于事,以后还怎么相处?” 沈叶白抓起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含在口中亲。 “如果我不是这么上赶子,你还会这么跟我聊吗?完全霸王条款,这种放到合同里,告上法庭都不生效。前两条我都答应,第三条不行。” 傅清浅想说话,他猛地咬她的指尖,痛痒沿着末梢神经齐聚心头,傅清浅难耐的呼出声。 沈叶白轻笑:“见好就收得了。” 傅清浅一并被裹挟着进来。 她不满的说:“你太霸道了。” 沈叶白扔下车钥匙,拉着她一起坐到沙发上:“那你告诉我,你期待的情侣关系是什么样的?” 傅清浅迟疑了,这个开放的年代,两人也不是没有发生关系。真要住在一起,也不是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条框太多,反倒显得矫情。 可是,她有自己需要面对和解决的问题。不然即便一般情侣那样相处,也会时常心不在焉。 傅清浅在他的注视下坦然说:“我有心结需要时间解开,而且,私人空间突然有人进驻,总觉得不适,你不这样感觉吗?” 沈叶白蹙眉,他的确没想过自己的空间里要容纳另外一个人的情景。 不过,细想如果傅清浅真出现在那里,他在心里也不是特别排斥。 “现在先按你说的办,但是,时间限制我是不认可的。情之所至,哪一时你在心里真的接纳我了,我一定要进驻到你的世界里来,随时随地。” 这种感觉真是太好了,他虽然强势,可是,道理很容易讲通透。 商人的精明利落,有的时候用到情感上,也不见得都是坏的。 傅清浅笑着说:“去吃东西吧。” 沈叶白拉着她不动弹:“被你这么一闹腾,不想吃饭了,想吃别的。” “想吃什么?”傅清浅很傻很天真的问他。 沈叶白咧开嘴角笑了:“你。” 第091章 她哪里不招人喜欢(一更) 傅清浅无声的瞪了他几秒钟,站起身就走,不理他了。 沈叶白背后笑了声,没有声音了。 傅清浅在厨房收拾了一会儿,一直没有听到他的动静。 心里忍不住好奇,从门口探出身来往外看,沈叶白躺在沙发上,掌心朝上,手腕压在额头上,好像已经睡着了。 傅清浅悄声走过去,见他闭着眼睛,呼吸清浅,真的已经睡了。 沙发本来挺宽大,沈叶白躺在里面,立刻显得局促。 傅清浅想叫他到床上去睡,想了一下,打消这个念头。 她去抱了一床毯子过来帮他盖上,又把空调关掉。 沈叶白翻了一个身,面朝里蜷缩睡着。 他只有在睡着的时候最无害了,俊颜静谧,美好如大婴孩儿一般。 傅清浅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转回厨房做饭。 她从十几岁就独立生活,跟其他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孩儿不一样,傅清浅很会做饭。只要食材丰富,她能做出各种美味佳肴来犒赏自己的胃。 这会儿她煮了海鲜粥,等粥出锅的空隙,她快速腌制爽口小菜。 切菜时敲击菜板的声音,高频而有规律。 吸油烟机打开着,嗡嗡的响,厨房内还是有微许的热气蒸腾。 粥开了,锅盖在热力的驱动下跳舞。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样生机勃勃的,是火热而洋溢的人间烟火气。 而女人面对窗子的方向站着,从那里望出去,能看到万家灯火,一样柔和的黄光从无数个窗子里投射出来,倦鸟归家的温馨就该是这个样子。 沈叶白倚在门框上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过来从身后抱紧她。 “你说得没错,高处不胜寒,我就是需要这样浓浓的烟火气。” 他的脸颊沉在她的脖颈间。 傅清浅没听到有人进来,就突然被抱紧,吓了一跳,感受到他的气息后,身体僵在那里:“你放开,我在切菜。” “你切嘛,我又没抓你的手。” “你抱得太紧了,我胳膊动不了了。” 沈叶白手臂稍微松了松:“现在好了吧?” 傅清浅身体动不了,切菜的动作还是很受限制,但勉强可以切。 忽然,她抑制不住打了一个冷颤,他竟然偷偷啃她的脖子。 “沈叶白!”傅清浅就差举刀相向,“你出去好不好?不要在这里添乱。” 他站在这里,她什么都做不了。 沈叶白缠着她:“不好。我只是抱着你,又没干别的。” 傅清浅想要挣脱他,可是,没成功。 “就因为你抱着我,所以,我才什么都做不了啊。” 沈叶白沉下头,不看她的眼睛。他低声嘟囔:“那我不管。” 傅清浅忍不住要笑场了,三岁小孩儿吗? “那你还想不想吃饭了?” “想啊。” “那就出去等着。如果实在不想等着,就去拿碗拿筷子,很快就可以吃饭了。” 沈叶白偷偷瞄了一眼海鲜粥的方向,味道很诱人,他通过透明的盖子,甚至看到颜色搭配鲜艳的粥,在欢快的吐泡泡。 美食的诱惑下,他终于放开她:“那吃完饭我再抱。” 傅清浅提醒他:“吃完饭很晚了,你就得回家睡觉了。” 沈叶白正在厨房里找放碗筷的地方,听到她的声音,不满的望过来:“你当这是学生时代吗?早睡早起早读书。” 傅清浅说:“这要是学生时代,你进我家门的可能都没有。” 她说的其实是学生时代的保守,大晚上一个人在家,带男同学过来是绝对不可能的。 沈叶白听了,心中滋味儿别样。她说的是哪个学生时代?大学吗?那时候当然不会有他,他在大洋彼岸,而她的生活中有另外一个叫宋楚的男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如果不是傅清浅的这句话,沈叶白真可能吃饱喝足就离开了。 但是,接下去他有些负气。 吃饭的时候一声不吭。 傅清浅开始觉得,一定是因为受过良好教育,所以,吃饭的时候都不习惯讲话。 但慢慢发现不是了。 沈叶白样子很颓,好像有点儿不高兴。 之前他找不到碗筷,傅清浅说过他笨,难道因为这个生气了? 沈叶白是个非常小气的人,因此生气也说不准。 直到吃完饭,傅清浅隔着一张桌子问他:“怎么了?说你笨不高兴了?” 沈叶白冷冷的抬起眸子看她,眼睫线条完美,年轻男人特有的漂亮饱满。 凭心而论,沈叶白不说话,光是拿表情看人的时候,依稀有些孩子气。这种天生无害的面容,生得太好看了,放到职场中,尤其威慑一干手下的时候,其实不赚便宜。所以,傅清浅揣测,这也是他言辞辛辣的原因。出口伤人,有人再想忤逆他的时候,就得掂量着点儿。 再加上阴晴不定的性情,一定程度上加剧了他的恐怖莫测,才得以使他稳居高位。 傅清浅盯着他,等他回答。 沈叶白不答反问:“你自己觉得呢?” 傅清浅下意识耸肩,她哪知道为什么。 “嘶!” 椅子被他用力推开,发出尖锐的摩擦声。 沈叶白扔下手里的餐巾纸,一脸烦躁:“自己想去。” 他大步走向客厅,自茶几上一把抓起他的车钥匙离开了。 傅清浅看着瞬间空荡荡的客厅,越发百思不得其解。 到底怎么了嘛? 林景笙有点儿喝多了,因为他的话语变得比平时多。 但是,跟一般没有素质的醉汉不同,他不是胡言乱语。 倒是对着沈流云说了很多的心里话。 “其实你哥跟傅清浅在一起,让我很不痛快啊……不放心她,如果你哥辜负了她,整个就是将她毁掉了……” 看似百折不挠的傅清浅,到底有多少承受能力,没人比他更知道。 “我绝不会允许你哥毁了她。” 开始沈流云听得云里雾里,她说:“我哥那个人性格可能不招人喜欢,说话也不好听,但是,毁了傅清浅倒不至于吧。大叔,你得知道,跟任何人谈恋爱都是有分手的可能的。”爱情不得善终,那不是常有的事?她接着又说:“如果你怀疑我哥有暴力倾向,或者心理变态啥的,我可以跟你保证,你想多了,他还不至于。他顶多就是闹脾气的时候,冷言冷语讽刺她几句。” 但这不单针对恋人,在苛责人这方面,他哥从来都是一视同仁的。 林景笙端着杯子看了她一眼,那样的沈叶白,怎么有这么简单的一个妹妹呢? 他有些好笑:“是不是你们家的心眼儿都长到你哥哥一个人身上去了?” 沈流云笑着说:“以前的确有人这么说过,但是,说得最多的,是我们沈家两个孩子,一个天使,一个恶魔。” 林景笙赞同说:“这话真不假。” 沈流云说:“这世界哪有什么绝对的坏人,和绝对的好人啊。我妈说平时我的鬼主意其实更多,反倒我哥,就职场上手腕用得比较多。生活中的事他懒得费心思。” “你很崇拜自己的哥哥?” 沈流云“切”了声:“我最看不上他。” 林景笙喝了一口酒说:“我答应过宋楚,要一直照顾傅清浅的……这个承诺我会一直信守下去,除非我死了。” “大叔,宋楚是谁?” 林景笙抬眸:“我死去的一个朋友,傅清浅昔日的男朋友。” 沈流云吸了一口冷气。 傅清浅死去的男朋友? 她也历经过这样的事吗?可是,见过她几次,都觉得她好洒脱。 “呦,这不是景笙吗?这么巧。” 林景笙和沈流云顺着声音望过去。 走过来的女人很性感,以他们坐着的视角,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她白哗哗的一双大长腿。 林景笙明显认得,神色有些意外:“美娜。” 沈流云小脑子转动快,想象力也丰富,这个美娜的装扮,让她一下想到《野狼Disco》里的一句唱词,“小皮裙,大波浪,一扭一晃真像样……”她扑哧一声笑起来。 笑声太突兀了,蒋美娜转首看向沙发上那个紧紧捂上嘴巴的小姑娘。她一边打量,一边酸溜溜的说:“你的小女朋友吗?啧啧,这么小都忍心下手。” 林景笙板着脸说:“别胡说,这是我的一个朋友。” 沈流云拿下手说:“没错,我跟大叔是朋友。” 蒋美娜终于看清沈流云。 年轻到发光的一张脸,刺得她双眼难受。 仿佛是对她莫大的讽刺,当初她离开,是想林景笙挽留她。她以为到了关键时刻他就怕了,结果他轻轻松松就放手了,没有一丝留恋。现在看来,没了她,他的生活一如既往丰富多彩,并没半点儿褪色。 蒋美娜的心里泛出巨大的苦涩。 目光艰难的从沈流云的身上移开,落到林景笙身上。 蒋美娜感叹:“你真是一点儿都没变。” 林景笙说:“不过两年的时间,能有多少变化。你也没怎么变啊。” 蒋美娜刻意说:“两年对一般的人来说,时间不长,变化可能也不大。但是,对某些人来说,却是沧海桑田。我才回来就看到劲爆新闻,傅清浅竟然和名门阔少搭上关系了,还是从别人手中横刀夺爱,实在有本事,她的变化真是惊人。” 林景笙不悦:“你不了解情况,就不要胡说。” 蒋美娜看出他对傅清浅的袒护,还是跟当年一样。她气不打一处来:“我胡说什么了?是她钓凯子?还是她充当第三者?” 一旁的沈流云插话说:“这位小姐,你说话可得谨慎,要是让那凯子听到,你就死定了。” 蒋美娜看向她:“你是说那个叫沈叶白的人吗?他有顺风耳吗?” 沈流云邪恶的笑笑:“他是没有顺风耳,但是,他有妹妹。回头我跟我哥一说,你就惨了。他这个人最讨厌别人背后说他坏话,凯子这个词让他听到,脸都得绿。” 蒋美娜一怔。 她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姑娘就是沈叶白的妹妹。 林景笙望着沈流云脸上的笑,倒觉得此刻她的奸诈,有点儿沈叶白亲妹妹的感觉了。 他叫上沈流云:“时间不早了,回去吧。”接着对蒋美娜说:“先走了,你慢慢玩。” 蒋美娜说:“明天中午一起吃个饭吧,不要推脱,一顿饭而已。” 林景笙应承下来。 沈流云故意蹭过来说:“大叔,吃饭带我吗?”她忽闪着大眼睛,萌宠一样无害。 蒋美娜瞪着她,哪儿有这么不识相的小姑娘,傻的吗? 林景笙按了一下她的脑袋:“不带。” 沈流云就去拉他的衣袖:“大叔。” 这样亲昵的动作,沈流云做起来无害,林景笙仿佛也不排斥。 他只说:“你不要添乱了。” 两人从酒吧里出来。 沈流云恢复正常了,问他:“大叔,那女人跟你什么关系?” 林景笙坦然说:“前女友。” 沈流云张大嘴巴,回过头无声指了指,一副吃惊的样子。 “前女友啊,为什么分手?” 路上,林景笙倒在椅背上,思绪又遁着这个问题,回到过去。 他觉得是感情淡了吧,自然而然就散了。 但是,蒋美娜却一直声称是因为傅清浅。 出于女人的敏锐,她一直将傅清浅视为他们之间的第三者。 如果宋楚死后,蒋美娜介怀,林景笙也不觉得有什么。 但是,在那之前,宋楚还活着的时候,蒋美娜就指控他的心里有傅清浅。这是林景笙不能忍受的,为此,两个人无休止的争吵。 吵到只剩下疲惫,蒋美娜拖着行李箱说要离开,他当即就放手了。 那时候只是觉得累,想松一口气。 此刻头脑炸裂,酒精的麻痹下,人性道德的尺度卡得不那么紧,反思过去,当时虽不觉得,不认为自己心里有她。但也许仅是自己以为。 第一次宋楚对他说:“景笙,这是我女朋友,清浅。” 她从宋楚背后移出来,对他扬起一脸笑:“景笙,你好。” 他望着眼前的女孩儿,不自觉的跟着微笑。 那一晚的星光,灯光,都太眩目了。以至于印象深刻的程度,即便到了现在,那个介绍她的人已经不在了,他只要轻轻的一瞌眼,还是看到她灿若星河的笑脸,和发光的眸子。 “清浅……” 林景笙靠在后座上梦呓。 沈流云自镜中看了他一眼,她像隐隐洞察了什么,转过头目视前方不说话。 早晨,沈叶白被尹青叫回家里训话。 沈流云晚睡,本来想睡个懒觉的。 听说沈叶白回来了,她忍不住爬了起来。 从楼上下来,只见沈叶白靠着沙发背坐着,你说他精神吧,他又懒洋洋的垂着眸子。雍容显贵。 “哥,你回来了?” 沈叶白没看她,淡淡的“嗯”了声。 沈流云打量客厅:“妈呢?” 沈叶白看了一眼楼上:“磨刀呢吧。” 沈流云坐过来说:“哥,你的脸皮怎么那么厚呢?一点儿悔改之心都没有的样子。” 沈叶白眯了眯眼,一双桃花眸子刺刀一样扎过来了。 “你选渣男都一副初心不改的模样,我跟良家妇女谈个恋爱,有什么需要悔改的?” 沈流云只差捂着胸口匍匐过来。 “你真的那么喜欢傅清浅吗?” 沈叶白抿了抿薄唇没有说话。 沈流云真的很好奇:“你喜欢她哪里?” 沈叶白侧首问她:“她哪里不招人喜欢?” “呃?”沈流云咽了下,这一把狗粮吃的。 “你就是中邪了,才会觉得那种女人哪里都好。”尹青气乎乎的下来,她说:“你和傅清浅的事情我不同意,安家那边我会过去赔礼道歉,到时候你也和悦如认个错,你们还像往常一样相处。” 第092章 沈叶白,我爱你啊(二更) 沈叶白站起身,单手插在西装裤带里。 “你先问问安悦如能不能像往常一样相处,再来跟我谈吧。” “沈叶白!”尹青愤慨。 沈叶白抬腕看时间:“如果只说这个,那我先回公司上班了。”他起身的时候低低说:“本来提着脑袋回来让你痛骂一顿出出气的。” 尹青听他这么一说更气了。 “你给我回来,你什么意思?死猪不怕开水烫了是不是?” 沈流云走过来安慰她说:“妈,你先别生气,我觉得我哥说得有道理,你先问问安家什么意思吧。他跟傅清浅的事情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他们在他公司楼下结吻,这是有目共睹的,而且还是在安悦如宣布解除婚约当天,简直就是不知悔改。安家人真不见得会再同意这门亲事。” 人家女儿又不是找不到老公。 尹青思考着,也觉得有道理。 从安悦如宣布解除婚约,到现在她还没有联系上她。 安柄原倒是打来过电话,语气不佳,主要是怨怼沈叶白。 “算了,我先联系安悦如吧……要被你哥哥气死了。” 沈叶白从沈家大宅出来,迎着朝阳一路开去公司。时间还早,停车场内一片寂寥。偶尔一辆汽车开进来,司机直接搭电梯上楼了。 诺大的停车场静悄悄的。 沈叶白甩上车门,斜靠到车身上点着一根烟,打算抽完再上去。 吸了几口,身后忽然一个声音响起。 “别动,把钱交出来。”同时,一个类似枪口的东西指向他的后脑勺。 沈叶白闲散地吐了一口烟圈:“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要不要?” 身后人果断拒绝:“不要。”斟酌须臾,煞有介事:“看你长得如花似玉,细皮嫩肉的,劫色好了。” 沈叶白低头掐灭手里的烟:“来吧。” 傅清浅收起手指转过来:“你要不要脸啊?” 沈叶白眯着眼:“你要脸,一大早跑来劫色?” 傅清浅一副讨好的姿态:“我不是变相夸你的花容月貌吗,想让你高兴一点儿。” “你为什么要让我高兴?” “因为愧疚啊,昨晚看你气鼓鼓的离开,我整个晚上辗转反侧,不断反思自己的问题,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一定要来跟沈总道个歉。” 沈叶白不受她蛊惑,绷着脸问:“反思了一个晚上,知道自己哪儿错了吗?” 说实话,傅清浅还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今天她穿了平底鞋,站在沈叶白面前,离得很近,扬首看着他说:“沈总面前,我就没有对的时候。” 沈叶白冷哼:“这就是你反思一晚上的成果?”这才是真正的死不悔改。他伸手移开她:“走开吧,不要让我看到你。” 现在停车场内没有人,傅清浅不顾他的推拒,反倒贴得他更近。 “先别赶我走,我还有一句话没说。” 沈叶白靠在车身上,而她已经贴到他的身上来了。 听到她还有最后一句话,沈叶白放任她贴着:“什么话?” 傅清浅脚尖一踮,凑到他的耳畔:“沈叶白,我爱你啊。” 热气钻进去,激荡耳膜。 不等傅清浅退回去,腰身猛地被他揽紧,整个人撞到了他的身上。 沈叶白漆黑的眸子盯紧她:“你刚才说什么?” 傅清浅笑盈盈的看着他:“我说我爱你啊。” 沈叶白静止不动了,盯着她看了两秒钟,问她:“刚才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什么话?” “劫色啊。”沈叶白低着头还盯着她看,眼里尽是笑:“尽情的蹂躏我吧。” 他的俊颜逼近。 傅清浅猝不及防,气息被堵塞。 沈总又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女友结吻。 消息随着上班的人潮,很快就在整个公司蔓延开了。 年轻的女职员心碎欲裂。 沈叶白名草有主了,她们的粉色梦境也破碎了。 太羡慕傅清浅了,能拥有沈叶白,上辈子拯救银河系了吧? 沈叶白是挂着笑容上楼的。 秘书见他从电梯里出来,嘴角钩着,整个人满面春风,果然是恋爱中人才有的样子。 而且,他的手上还拎着一个食盒。 秘书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想起说:“沈总,帮您订了早餐。” 沈叶白说:“你吃吧,我的早餐已经有了。” 傅清浅起大早给他做的爱心便当。 其实唇齿分开的时候,已经不气了。 手指轻轻按压她的脑后,昨晚到今天的坏心情一扫而光。 傅清浅红着脸像个小女生埋在他的胸口。 听到机动车的声音,慌里慌张的抬头说:“你快上去吧。”她又说:“给你带了早餐,记得吃。”说着,去车里拿给他。 沈叶白成功被安抚,到了现在嘴角还压也压不平。 傅清浅驾车往回走,车窗打开,晨风吹来,嘴唇有一些痛麻,像被蛰过了一样。 她抬手摸了摸,心猿意马。 也不知道自己搭错了哪根神经,讨好沈叶白脸面都不顾了。 还学娇滴滴的小女生,一大早跑他的公司投怀送抱。 不过,事实证明这招真的管用。 最后沈叶白忍俊不禁的样子,傅清浅想起来,也觉得很好笑。 中午,林景笙去和蒋美娜会合。 地点就约在曾经两人常去的那家餐厅。 蒋美娜觉得特别的地方,在林景笙的心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以至于蒋美娜再回忆往事的时候,林景笙多半都已经不记得了。 蒋美娜指着靠窗的一个位置问他:“你还记得吗。那年你生日,我们两个就坐在那里吃饭,打赌十分钟内进来的客人是双数还是单数,如果是双数,你就背我回去。” 提到往事,她满是回味。 林景笙“唔”了声,“不太记得了。” 蒋美娜讪讪的看着他。 旧人相见,他的眼中满是疏离。 蒋美娜的失落,一度让她喘息困难。 她端起杯子压了几口清水,挤出一个复杂的笑说:“这么久,以为你和傅清浅已经在一起了,没想到她已经转投他人的怀抱,而你还是单身。” 林景笙皱眉:“朋友这么久不见了,好好的吃顿饭,为什么要说傅清浅?” “你真的甘心吗?”蒋美娜不顾他的提醒,她盯紧他说:“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我很清楚,你喜欢傅清浅,现在她跟别人在一起,你一定很痛苦吧?” “蒋美娜!”林景笙已经不耐烦。 蒋美娜步步紧逼:“这些年如果没有你,傅清浅一定走不到今天。你的心意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故意视而不见。现在遇到一个她认为更好的,马上就弃你而去了,景笙,我都为你不值。” “好了,你不要说了。” “我为什么不能说?你可以不承认自己心里的不甘,但是,我不能隐藏自己对她的恨意。如果没有傅清浅,我们现在一定已经结婚了。” 话到这里,蒋美娜忍不住潸然泪下。 “林景笙,我是真的很爱你。分开这两年我没有一天不想你,离开的时候,我一直在等你去找我,可是你没有。那时候我几乎天天以泪洗面,你叫我怎么能不恨傅清浅?” 林景笙望着她湿透的脸颜,微微一怔。 须臾:“我们分开,跟任何人没有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在傅清浅出现之前,我们的感情是怎样的?后来就是因为有了她,我们才频繁吵架……景笙,分开这两年,你真的没有想过我吗?哪怕片刻的工夫,让你因为想念而觉得心痛,都没有过吗?” 再糟糕的爱情,都曾有过它辉煌的时刻,哪怕稍纵即逝。 林景笙说:“或许有过吧,只是分开得久了,慢慢觉得,我们真的不太合适。” 蒋美娜转首转望,眼前的世界忽然雾蒙蒙的。 最后她吸了一下鼻子,对他说:“我跟你不一样,痛失一个人的感觉,你现在总该知道了吧?我想,你一定很难真的在心底祝福傅清浅。” 林景笙说:“我看你现在的情绪很不稳定,不如我们改天再聊吧。” 他起身离开。 蒋美娜冲着他的背影说:“我要是你,一定不会让傅清浅的幸福得逞。” 林景笙挺拔的脊背一滞,最终没有回头。 本来说好了,下班后两人一起吃饭。 半下午的时候,傅清浅突然接到沈叶白的电话。他在听筒中语意简短:“到我办公室里来一趟。” 傅清浅疑惑的问他:“去你办公室做什么?” 沈叶白说:“来了就知道了。” 傅清浅换好衣服出门。 一进大堂,沈叶白的秘书已经在那里等候了。 “傅小姐,跟我上去吧,沈总已经在等了。” 傅清浅点点头。 两人搭乘总裁专用电梯上楼。 这是傅清浅第一次到沈叶白的办公室里来,入目只觉得华丽,可是,顾不得打量细节。 她被秘书匆匆带到办公室。 两扇雕花木门一打开,室内的三个人同时落入傅清浅的眼眶。 沈叶白,尹青,安悦如。 这三个人凑在一起,傅清浅总不会单纯的以为叫她过来是因为打牌三缺一。 秘书没有进来,而是直接替她关好门。 身后沉重的门扉一合,沉重感马上随之而来。 眼前的一切都太具压迫性了,沈叶白的眼神,他办公室恢宏冷漠的装饰风格,再加上未知的悬念,都如悬在傅清浅头上的一把利剑,谁知道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 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事。 她在门前立了几秒钟。 沈叶白面无表情的轻轻一颌首:“坐那里吧。” 傅清浅坐到离她最近的沙发上。 目光一垂,就看到茶几上散落的照片,她的心底同时一惊,面色发白的望向沈叶白。 沈叶白桃花眸子若有所思的凝视着她,脸上却看不出一丝情绪。 一侧的尹青明显的发出一声冷哼,蔑视简直显而易见。 最平淡的要属安悦如,她在这样紧滞的氛围里说:“阿姨,照片虽然寄到我这里来了,但是,毕竟跟我没什么关系了。你们的家事,我不方便听,就先走了。” 尹青拉住她的手臂说:“正因为是沈家的家事,所以,你才更不应该走。既然那个人把照片发给你,就是觉得你是我们沈家的儿媳妇,叶白的未婚妻。所以,这件事情,你有知情的权利。” 安悦如被尹青按在沙发上,没有起身。 这些声音响在傅清浅的耳朵里,都是模糊的,她一双眼睛只顾盯着那些散乱的照片。 一张张羞于启齿的床照,每个画面都是限制级的。 她看到自己因为情欲涨红又扭曲的脸,连她也不知道,人在激情的时刻,会有那样的丑态。 傅清浅摇了摇头,不,那不是她,不是。 她再度看向沈叶白,这些照片他显然也都看过了。 但是,此刻他一言不发。 只是定定的盯紧她。 尹青想拿起那些照片甩到傅清浅的脸上,但是,光是捡到手里,她都感觉臊得慌。 “傅清浅,没想到你这么肮脏。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你一定瞒着叶白吧?你把他当什么?又把我们沈家当什么?” 第093章 她的心惊(一更) 傅清浅扭过头来解释:“这不是我,我不知道这些照片是怎么回事。” “你想说这些照片是电脑合成吗?”尹青一把推给她:“你自己看看,合成的会这么逼真?” 傅清浅伸手拾起几张...... 可她知道那不是她。 但是,傅清浅盯着照片,还是不免一阵心惊。她看过两张,又拿起几张逐一辨认。 尹青轻蔑的嗓音再度响起:“在医院看到你和林景笙拥抱那次,我就知道你们两个关系不简单。听闻这个人还是你前男友的朋友,有人说在你男友去世前,你和这个林景笙的关系就已经不清不楚了。简直是道德沦丧。” 傅清浅蓦地抬眸盯紧她,她握着照片的手指暗暗发力。 “沈夫人,注意你的言词。” 她从没背着宋楚和林景笙搅合在一起,就算宋楚去世之后,她和林景笙也从未越雷池一步。 “怎么?被我说中了?”尹青一脸难掩的愤怒:“原本你的私生活有多混乱,那是你自己的事。但是,我绝不允许日后你丢沈家的脸,更不准有人戳叶白的脊梁骨。” 站在那里一直不说话,仿佛静观其变的沈叶白终于走了过来。 他看了眼傅清浅手里抓着着的照片,脸上阴霾一闪而过。 愤怒的情绪已经不难从他的神色中看出来。 初秋的天气和夏季的不同,室内温度已经不复夏季的闷热。但办公室内仍旧开着很足的空调,冷风弥漫,漫布整个空间。 慢慢傅清浅的全身就冷透了,一件五分T恤明显不避寒。 她握着照片的手指更紧了。 原本的怯懦,成了沈叶白眼中刺目的紧张,他一伸手,抽过她手里所有的照片,“啪!”一声摔在茶几上,更像打在人的脸上。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个激灵。 尹青平抚思绪,面向沈叶白:“这样不三不四的女人,她能背叛自己的前男友,日后也能背叛你。日后她的所作所为要是被媒体发现了,同时丢的也是沈家的脸。你爸一生要面子,他地下有知,也会死不冥目。” 这个砝码加得实在太重。 沈叶白眸子微微一眯。 他坐到沙发上,按了按眉骨说:“这件事肯定不能轻易作罢,不然太便宜某些人了。” 傅清浅看向他。 沈叶白冷淡的一颌首:“照片里的男人确定是林景笙吧?这些照片是在哪里被拍下的?” 他让她做最后的确认。 羞耻瞬间袭来,傅清浅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沈叶白不耐烦的加重语气:“问你话呢,回答!” 傅清浅静默了两秒钟,忽然冷笑出声。 她顿时满在不乎的说:“是林景笙没错,地点是他家的卧室。” 这些年她倒是不止一次去过林景笙家,对他家的格局和装饰也相当熟悉。 正因为如此,看到照片的时候,她才感觉惊悚。不是酒店,也不是随便不认识的某个地方。而是林景笙的私人空间,就连床上散落的细碎物品,枕头,被子,床单,也都是他家的没错。傅清浅仔细甄别的时候,还看到林景笙手臂上一颗不大的痣,不是跟他朝夕相处的人,一定注意不到。人工合成要精准无误到这种程度,实在太难了。 难怪所有人都觉得虚假的可能性不大。 沈叶白愤愤的盯了傅清浅一眼,一副杀之后快的阴狠模样。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拔通了林景笙的手机。 响了几声,那边接起来。 “沈总,你好,有事吗?” 沈叶白按了共放,将手机放到茶几上,淡然问他:“收到一组床照,照片里是你和傅清浅,地点在你家的卧室。我想,这件事你一定能够给出合理的解释。” 这一端几个人屏气凝神,真正连大气都不敢喘。 傅清浅深信林景笙的人品,但还是微微生了紧张。 她手指紧攥成拳的时候,对面的沈叶白一直定定的注视着她,最后目光从她的脸上滑过她的全身,再到她攥紧的手掌。 他微不可寻的动了下唇角,是他招牌的讽刺笑容。 其实只有几秒种,却像漫长的几个世纪。林景笙的声音传来:“我不知道沈总想要什么样的解释,但是,我想说,你和傅清浅不合适,她承受不起一丝半点儿的伤害。” 沈叶白按断电话的时候,薄唇同时紧抿成一道线。 须臾,他紧盯傅清浅挤出一句:“找死!” 傅清浅错愕得也是半晌回不了神。 安悦如眉目舒展的看着眼前的一出大戏,由沈叶白亲自讨伐傅清浅的戏码,实在太好看了。 她坐在那里,只等坐收渔翁之利就好。 尹青已经气不可遏:“连他都承认了,我看你还有什么好否认的。”她转过头来,对沈叶白说:“这件事情不能轻易算了,你刚刚也说了,我要你现在就表个态,和傅清浅断绝往来,以后不要让她出现在我们所有人面前。” 沈叶白沉沉的靠到椅背上。 电话又响,见是林景笙复又打过来了,沈叶白冷着脸按掉。 他问傅清浅:“你有什么要说的?” 傅清浅垂眸:“没有,该说的都说了。” 沈叶白低声道:“大爷。” 他当着尹青的面打电话:“去查清楚,所有跟合成照片相关的人,全部按诽谤罪送上法庭。要是发现中间有人花钱疏通,连收受贿赂的人,一起处置算了。” 尹青大惊:“叶白,你疯了吗?照片是不是合成,不是说得很明白了。” 沈叶白侧首:“别人再明白,还有我明白吗?” “你为什么这么说?” 沈叶白气定神闲:“迄今为止,她就我一个男人,照片怎么可能是真的。” 尹青明显不信:“叶白,你不要被她给骗了。” “妈,这种事情还要解释得再清楚一点儿吗?我这么大的一个人,是不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会搞错吗?” 尹青脸色变得很难看。 做为一个过来人,尤其长辈,他的话已经露骨到这种程度,她还能有什么好说的? 安悦如坐不下去了,她惨白着一张脸,抓起身旁的手包快速离开。 “悦如……”尹青知道事情变得更糟糕了,她反应过来,连忙追了出去。 诺大的会议室只剩下沈叶白和傅清浅两个人。 两个人都不说话。 傅清浅低着头。 沈叶白靠在沙发上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茶几上的照片散乱分布,同时撞进两个人的眼瞳。 沈叶白终于忍无可忍,将照片划拉到一起后,揉成一团扔进纸篓里。 “看到这些照片,你就不会第一时间告诉我这不是你?就不会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这不是你?”沈叶白的怒火爆发了,他伸出手臂将傅清浅困在胸膛和沙发间。他盯紧傅清浅的面部表情:“你竟然满不在乎……你觉得我不会生气,不用安抚是不是?” 傅清浅不说话,她抬起眸子凝视他,慢慢的,那双眸子积蕴满了水汽。 骨鼻酸透了,她下意识低头。 下颌被沈叶白捏紧,不准她隐藏自己的情绪:“你还委屈上了,嗯?” 傅清浅咬唇,吸紧鼻子。 沈叶白最受不了她这个憋屈的样子,每次都好像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他低下头,吻她脸上的眼泪,同时有安抚的意味。最后,他凑近她的唇畔低低说:“知道我看到那些照片时的感受吗?火冒三丈,脑子快爆炸了。现在想想都觉得后怕。如果......我可能真就信了,那样我想要杀了你。” 傅清浅抬头,咫尺间凝视他:“你以为我不是吗?我比任何人都心惊,都感觉耻辱……如果我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这样一盆脏水泼下来,我一定无法辩驳,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她轻轻哽了一声:“但即便我清楚只有你一个,如果你不肯相信呢?” 说到惊恐,她比任何人都强烈。 沈叶白沉声说:“我怎么可能不信?”那天的床单是他收的,他看得清清楚楚。 傅清浅推开他,将他推离自己远一些。她显然也是一肚子怒火:“可就算我以前真的和宋楚发生关系又怎么样?那时候我本来就是准备要嫁给他的。所有人都会做的行为,为什么到了我这里就要遭受这样的耻辱?把我钉在道德的十字架上凌迟,就那么让她们高兴吗?” 沈叶白俊颜明显不悦:“你敢!再想以前那些没用的人,没用的事,傅清浅,别说我对你不客气。” 傅清浅瞪着他:“为什么你们家人都这么欺负人,这么不讲道理?” 她真的生气了,表情也很难过。 沈叶白不顾她反抗,硬将人拉到他腿上。 “你公平一点儿好不好?这叫欺负人吗?我也不是没有遇到过比你漂亮,比你性感的女人,你见我睡过谁?” 傅清浅张着湿漉漉的眼睛。 沈叶白气息凑近,连蛊惑带哄骗:“只能有我一个,其他的念头动也不要动。” 她又不能呼吸了。 被他按在怀里动弹不得。 她自鼻子里哼了一声,表示抗拒。 她的火气还没有消散,委屈也在,满腹牢骚都要等着发泄。 今天突如其来的一切让她受到了惊吓。 她不敢想象,如果沈叶白不是……这个假设的概率不难发生。关键时刻,她最信任的林景笙也跑来含糊其辞。如此一来,她在夏城所有的依附就瞬间消失了。除了滚出夏城,她可能还要经受更多的屈辱和打击,一切预计实现的目标都突然中断了。 想到这些,傅清浅就惊出一身冷汗。 现在这些冷汗被空气蒸干。 她觉到了冷意,下意识蜷缩身体。 沈叶白伸手抓过西装外套盖在她的身上。 傅清浅将小半张脸也微微的缩到衣领下面,这里是他的办公室,她知道秘书就在门外。其实隔音效果超好,她仍咬紧牙关。 过份紧张,反倒给他带了异样感受。 指腹抚过她的嘴角。 “不要紧,听不到。” 外面烈日当头,尹青追出来的时候,就见安悦如的红色跑车已经碾压过广场滚烫的大理石开走了。 她急迫的唤了一声。 安悦如车速太快了,没听到,眨眼开走了。 她愤怒得剧烈喘息。 涂抹通红的嘴唇,却紧紧闭着。她怕自己一张口,就有可能哭出声来。 先前看好戏的心情一扫而光,最后难耐还是落到了自己头上。 安悦如忍不住在心里数算,和沈叶白以情侣关系示人,也有段时间了吧? 他做过最亲密的举动,就是吻一下她的唇。 她不是没给过他暗示,而他从来都无动于衷的样子。 安悦如沮丧的时候,就安慰自己,他不是随便的人很好啊,背着她的时候,肯定也不滥情。这样的男人很难找到了,她应该高兴才是。 第094章 不择手段的沈叶白(二更) 然而,事实证明,他不动她,只是因为不屑。 他不是完全没有情欲的人。 遇到心动的女人,他会做其他任何男人都会做的事。 安悦如想到他说起自己是傅清浅唯一一个男人时,那洋洋自得的表情,就仿佛那沓照片被甩在了她的脸上,挫败,滚烫,她的自尊心在遇到那对男女之后,彻底被磨灭殆尽。 真正低进尘埃里,还要被狠狠的踩上两脚。 安悦如心中的恨意猛烈生长,很快就超过了她对沈叶白的爱。 有朝一日就算沈叶白浪子回头,再反过头来求她,她也一样不会原谅他了。更不要说傅清浅,她会让她付出惨重的代价。 安悦如的脑袋被仇恨填满了,一时不能思考,也不知道开去哪里。漫无目的的在城市里兜圈子。 尹青打她的电话,一直没人接。 同时被太阳烘烤着,尹青也有些泄气了。不晓得今天闹的这叫什么事,她了解沈叶白的脾气,这种事情他一定不会容忍。但没想到事实的真相竟然如此,想到傅清浅清清白白一个女人,她也觉得不可思议。 如果不是为了刻意苛责她,硬性将两人分开。尹青知道现在这个社会,婚前性行为已经算不得什么稀奇事了。 在一起同居一段时间,合适就结婚。不合适就分手再找别的,也不影响一辈子的幸福。 尹青站在广场上失神的想了一会儿,才想起给司机打电话,让他将车开过来。 这次的事,想来沈叶白不会善罢甘休,不知道他查清真相之后要怎么处理。 尹青靠在后座上,有些力不从心。 出了一身热汗,就再不觉得室内的温度低了。 而且,真皮沙发也彻底被两个人的体温暖热了。 傅清浅疲惫的躺在那里不想起来,身上盖着沈叶白的西装外套。 他在系衬衣的扣子,修指白皙灵巧,黑色钻石扣子在指腹间煜煜生浑,事关他的一切都是那样闪耀的,哪怕这个时候,他都一点儿不显得狼狈。衬衣下摆塞到西装裤里,金属扣合的声音,他完全恢复了风度翩翩的模样。 沈叶白用手耙了两下额发,转首见傅清浅睁眼看着他。 他弯腰在她脸上亲了下:“你是休息一会儿先回去,还是等我一起下班。” 松散的额发垂下来,扎到了她的眼睛,傅清浅下意识瞌紧。 等沈叶白气息离开一点儿说:“这就回去了。” 沈叶白说:“好,我让秘书先给你倒点儿水喝。” 傅清浅拉住他的衣袖:“不要。” 这个场景,秘书一进来就知道刚刚发生过什么了。 傅清浅脸上的热度本来就没有散去。 办公室这种地方,本来是很让人肃然起敬的地方,尤其沈叶白的办公室,更是如此。都知道他工作严谨,高效,办公室跟战场一样,谁能想到他们的沈总会在这里上演活色生香的画面。 想到这里,傅清浅的脸更红了。 沈叶白咧开嘴角笑:“怎么,害羞了?”他捏了捏她的脸说:“我让她送到门口,不让她进来。” 傅清浅坚持:“那也不行。”为什么她在这里,就不能进来了?秘书又不是傻子,尤其沈叶白的贴身秘书,更是八面玲珑,稍微动下脑子就想到了。 沈叶白说:“那算了,等你穿好衣服再喝。” 他帮她把衣服拽了拽,好在他的衣服宽大,而她虽然高,但身材瘦,蜷缩一下关键的地方都能盖住。 本来都盖好了,他起身的时候,大手又伸进去捏了一下。 傅清浅吸气。 忍不住瞪他。 沈叶白一脸坏笑的去工作。 傅清浅稍微平抚了一下呼吸,就起来了。 收拾妥当,她把外套还给沈叶白。 “我先走了。” 沈叶白从文件里抬起头:“去找林景笙吗?” 他太聪明了,真是凡事都逃不过他的眼。 傅清浅说:“我总要找他问明白。” 沈叶白靠到椅背上,看了她一会儿说:“或许跟他没有关系,但一定跟他身边的人有关系。可是,傅清浅,别跟我讲人情,就算跟他没关系,今天这口气,我也一定要出。而且,非要他长记性不可。” “既然跟他没关系,你想让他长什么记性?” 沈叶白垂下眸子,重新开始看文件,须臾,他慢条斯理:“告诉他少惦记我的女人。” 傅清浅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就那一句话,沈叶白也看出林景笙有自己的心思了。 傅清浅倒不觉得林景笙是对她有什么想法,林景笙不希望她跟沈叶白在一起倒是真的,他怕她受到伤害。所以,言辞中的含糊,是刻意让沈叶白误解。以为会让他们的感情产生裂痕。 结果不仅让敏感多疑的沈叶白看穿了,还让他记了仇。 傅清浅知道现在沈叶白对林景笙的火气很大,为他求情,才是火上添油。 她只说:“我先走了。” 沈叶白淡淡的“嗯”了声。 出来时,秘书表情和绚,送她到电梯门口。 其实跟她进来的时候没有什么不同。 是傅清浅自己心里有鬼,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直到电梯门关合,她才慢慢呼吸顺畅。犹豫着要不要先回去洗个澡,每次做完都感觉身上留有沈叶白的味道。 她怕精明的人一下子就能嗅出来,那就糗大了。 林景笙一接到傅清浅的电话,就知道她找他兴师问罪来了。 既然是他和她的床照,那肯定有人捏造陷害。 其实,他已经想到是谁干的了。 林景笙觉得,这就是先前一起吃饭,蒋美娜激他的目的。就是让他心怀恨意,不站出来澄清,这样一来傅清浅就百口莫辩了。 一旦沈叶白和傅清浅两人间生出嫌隙,分手的可能性就极大。 林景笙不能否认,自己受其蛊惑了。至少在沈叶白打来电话的一瞬,他还是选择了避及。 工作室附近的一家咖啡馆。 林景笙过来的时候,傅清浅已经到了。 手里捧着咖啡一口一口的往下咽,眼睛不时看向窗外。 这里一切都是她熟悉的景物,之前在这里上班的时候,隔三差五就来喝咖啡。就连老板都记住她的口味了,一见她进来,心照不宣的动作起来,没一会儿,准会捧上她的心头好。 这一回傅清浅却没在咖啡里加糖。 体味一些原本就苦涩的东西,或许,情感上就能抵消一部分。 林景笙过来坐下。 傅清浅抬眸:“是不是很忙,影响你工作了吧?” 林景笙说:“不要紧。” “喝什么?” “清水吧。”林景笙按压眉心,他说:“最近失眠厉害,不敢再喝咖啡了。” “去医院看了吗?” “不是病理性的。”他心知肚名。 从傅清浅宣布和沈叶白在一起,他就这样了。 林景笙放下手,正视她:“沈叶白之前给我打电话了,说他手里有我们的床照。” 傅清浅说:“我知道,当时我也在场。” “那我的回答,你一定也听到了。” 傅清浅又喝了一口咖啡没说话。 林景笙又问:“是不是气坏了?因为我没有对着沈叶白直接否认。” 傅清浅坦然说:“当时的确挺失望,你要是我最相信的人了,却差一点儿置我于百口莫辩的境地。可是,后来想了想,很快就释然了。你不会真的想害我,相反,你其实是怕我会受到伤害,才故意含糊其辞。” 林景笙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渐渐的,她觉得蒋美娜说得不对。这些年他对傅清浅的好,并非傅清浅视而不见。是她本性的善良,把那视作很美好很珍贵的东西,所以,故意不去玷污。 这就是人与人的差距,为什么和傅清浅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而同蒋美娜在一起,不用多少时间便感觉乏味与倦怠。 就算两年多不见了,再见面,两人之间并没有因为中间大把的分离,想在一起多呆一秒钟叙旧。 果然,很多时候,舍弃的就是不合适不需要的。 不然如何割舍得下? 林景笙说:“一定是蒋美娜做的,我卧室的照片,她很有可能拿到。也或许是以前我和她的照片,只是,她什么时候弄的那些我不知道。” 对于照片诞生的过程,傅清浅反倒不想费脑子去想了。反正沈叶白找人调查了,她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真相大白。 到时候沈叶白就会明确的告诉她。 她只是有一些意外:“蒋美娜回来了,你们还有可能再续前缘吗?” 林景笙哼笑:“别闹了,我和她这辈子不可能了。不然开始的时候,我也不会放手让她离开。” 傅清浅沉默须臾,问他:“蒋美娜这么做,是因为恨我吧?她觉得你们分开,是我一手造成的。”以前蒋美娜不是没找她谈过。言辞最辛辣的时候,更是明确告诉她不要勾引林景笙。 那时候傅清浅也是觉得很无语。 尤其宋楚死后,她心如死灰,根本没想过再恋爱的事,她差一点儿就随着宋楚去了。 蒋美娜再警告她的时候,她简直气得发疯。也明确告诉她,她和林景笙永远不可能。 哪想蒋美娜这么执着,或者说执迷不悟。还是忍不住将失去林景笙的怒气撒到她的头上。 傅清浅想到过往已经无奈的笑起来。 林景笙说:“很抱歉,不知道怎么打消她的念头了,蒋美娜走火入魔了一样觉得我们分开是与你有关,跟她解释多了,她反倒觉得是在袒护你。” 傅清浅说:“我能理解,这不怪你。”女人一旦偏执起来,是很吓人的。想改变想法也不容易,有的甚至撞了南墙都不知道回头。“只是,沈叶白调查这件事了,查出蒋美娜,她会很麻烦。甚至会连累到你……现在沈叶白在气头上,我还不能跟他说。” 林景笙说:“随便吧,找了他的晦气,他心里定然不舒服。”他想了一下,又说:“他会怎么对蒋美娜?” “让她坐牢吧,告她诽谤。”她知道沈叶白做得出。 为了配合法庭提高量刑,他可能还会将受害范围扩大…… 思及至此,傅清浅突然想到什么。她抓起包就走:“我忽然想到点儿事,先走了。” 出来咖啡馆,她连忙拔打沈叶白的电话。 先是没人接,再后来就是占线。 傅清浅持续拔打,几分钟后终于打通了。 听筒里沈叶白的声音懒洋洋的:“才完事就想我了?” 傅清浅故不得跟他扯皮。她直接问他:“你不会将照片散布出去吧?沈叶白,你可千万别那么做。” 沈叶白淡淡说:“晚了,我已经发布出去了。” 傅清浅开车门的手一顿,她怔在那里,半晌动弹不得。 她深知那些照片公布的结果,除了她会招来非议,重要的是,沈叶白也会受到牵连,以他树大招风的体质,绝对可以引发一股浪潮。 到时候诽谤,加上侵害名誉权,数罪并罚,完全可以让蒋美娜在牢里度过她整个大好青春。 第095章 我来告诉你加倍奉还的真谛(一更) 得不到她的回应,沈叶白在那边问她:“怎么了?心疼林景笙了?” 他的声音里明显一声冷淡的笑意。 傅清浅拉了两次车门,才终于拉开,她坐到驾驶座上,面无表情:“你就没想过,你这么做,会将我置于何种境地吗?” 留言满天飞,谁会相信她是清白的?这种事情本来就解释不清,以她素来在夏城的口碑,其实用不这些照片,很多人私心里就觉得她是那个样子。 “就因为想过,才越发不能姑息。不然以后时不时有人拿这种事情来离间我们的关系,怎么办?我就是要杀鸡儆猴,让所有人知道,在这种事上我不会心慈手软。在我看来,这是对你避免伤害的最好办法。” 傅清浅啃着手指细细思考。 他说的或许有道理,她这种口碑的人,不知多少人想在这种事上作文章,泼脏水。如果不就此杜绝的话,每发生一次,都像将她钉在耻辱柱上,剥落一层尊严。 现在能解释清楚还好,如果以后解释不清了呢? 她是不是只能默默承受,任世人的口水将她淹没? “可是,你保证这次就能说得清?”她还是有这样的顾虑。连傅清浅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从沈叶白那里确认什么。 是他的用心吗?还是对她有几分在乎? 沈叶白为人处事,显然无所畏惧得多。这是自信的人,才会有的十足把握。他们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喜欢我行我素,做事更追求自己的内心有几分欢愉。 “怎么会解释不清?只要我坚定认为的事情,别人有再多的疑虑又有什么关系?” 傅清浅终于不再蹂躏自己的手指,将它平铺在腿上。心想,好吧,对于自己的名声,她又真有几分在乎呢? “只是,这样做,惩处的力度会不会太大了?” “如果我不是你的第一个男人,你觉得这些照片的威力如何?” 他们或许已经因此分崩离析,反目成仇了。 她和林景笙朝夕相处,男未婚,女未嫁,又都是单身,条件在任何人看来,都数上层,算得上般配。不要说产生感情,城市中寂寞的一对男女,抱团取暖,驱散孤独,又有什么稀罕? “明明心有余悸,转首就开始妇人之仁。”沈叶白声音冷淡,带着一点儿教训的口吻:“傅清浅,我就是要告诉你,什么才叫真正的加倍奉还。” 比起他的雷霆手腕,她的那些报复行径,在他看来都是小儿科吧? 傅清浅口干舌燥。 只是在电话里,她就有了全身紧绷的惊惧感,这样的沈叶白太可怕了。不动声色的心狠手辣。 “怎么又不说话?” 傅清浅吞咽口水:“你都说完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不打算给林景笙求个情吗?” “如果我张口,你会更变本加厉吧?” 沈叶白轻笑:“就喜欢你这种聪明的女人。”和傅清浅的紧张窒息不同,他语气轻松的说:“晚上自己吃饭,我约了刘董。” 傅清浅心不在焉,说了个“好”字,挂了电话。 她真正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如果她的负面新闻累及到沈叶白,连他一起被推上丑闻的风口浪尖,是不是由他创立的凌峰资本集团也会受到影响? 到时候股票随便一波动,就是一笔不小的损失。 这些损失加上他的声名,加在一起于芸芸众生而言,价值千金。如果转化成罪行加在人的身上呢? 何止加倍奉还,他这是要将人连根拔起。 傅清浅从不否认自己的邪恶,但是,这种程度于她而言,还是觉得过了。 她紧张得掌心生汗,抓紧手机,寻求缓解。 直到凸起的骨节片片泛白。 心里仍得不到半点儿松弛,她就像一个做了亏心事的人,或者是一个暗藏鬼胎的人,对方稍一震慑她就怕了。而且还是怕得瑟瑟发抖。 傅清浅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态的问题,她有些闹不明白了,沈叶白这样,到底是想杀鸡儆猴?还是根本就是别有用心。他其实就是想用自己的小小手腕,警告一下所有对他有二心的人,告诉别人,他可是很小气的,小小的辜负,换来的,可能就是一场灭顶之灾。 汽车嗡嗡的响。 傅清浅发动了三次,才将汽车发动。 她攥紧方向盘,茫然地盯紧前方路况。将车子开出去。 回到家后,什么也不做,就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看事态水涨船高,如何慢慢发酵。 和以往任何时候看事关自己绯闻的心情都不一样,这次太诡异了。 明知道一切都是刻意编排过的,眼下不过是个前奏,只等着它发酵,膨胀,长到一定程度,再“砰!”地一声引爆。将那些所有沾沾自喜,却不自知的人炸上西天。 受这种诡异心情的干扰,傅清浅对绯闻本身反倒不太在意了。 她的照片都打了马赛克,字里行间有她的名字,但是,光从照片并看不出是她。 除了脸,和身体,她的一条手臂也都覆盖起来了。这种时候了,沈叶白还是摆脱不了他的霸道与强势。 暧昧氛围里,她的一根小手指都不肖人遐想。 傅清浅扔下手机,操着手臂以一个抱紧自己的姿态去阳台。 她面对晚风和对方楼里的灯光,点着一根烟。 是不是她搞小动作,上演大戏的时候,也是那个不自知的人?戏中有戏,岂不知自己按流程出演,也是在别人的编排之内? 她狠恶恶的吸了两口烟,紧迫感从未这样严重,堵得她要窒息了。 最后到底承受不住这种熏呛,剧烈的咳起来。 酒喝得差不多了。 刘思良抬头看过去。 沈叶白姿态慵懒的靠在椅子上,衬衣袖口挽到小手臂上,领口也闲散地开着两颗扣子,年轻人特有的不羁,初看乍眼,但细瞧又没什么不妥。 他坐在那片暗光里,眯着狭长眸子,正抬起手来弹掉一截烟灰,动作懒洋洋的。 刘思良通过整体判断,沈叶白今天的心情不是特别爽快,合作的事他一个字没提,整顿饭说得不过就是生意场上的一些闲话。其间还讲了两个黄段子,也不知谁先说起来的,引得一屋子的男人哈哈大笑。 “沈总是因为今天绯闻的事不高兴吧?”刘思良以一副过来人的从容说:“管那些记者说什么,哪一天他们不乱说,世界就冷清了,他们也个个都得饿死。任由他们说吧,没影儿的事,不出两日就自动散去。” 话到此处,沈叶白微微倾身,将烟按进烟灰缸里。 他侧首看向刘思良:“说到这件事了,我正好想问问刘董,令公子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刘思良听完,心里猛地一跳,神色也紧张起来:“义之他做了什么混账事吗?” 他那个儿子,从小宠溺惯了,每天游手好闲,帮不了多少忙不说,还时常在外面捅娄子。平时胡闹一点儿就算了,刘思良最怕他触沈叶白的霉头。平时没少嘱咐,就怕年纪相当,碰面的场合可能比较低,而刘义之私心里看不上沈叶白,惟怕碰撞之后,生出不快。 沈叶白说:“他的确做了件挺混账的事,刘董回去问问他就知道了。” 刘思良坐不住了:“好,我这就回去问问他。” 时间差不多也该散了。 沈叶白临了这一出为得什么?刘思良不相信他有白唱的曲,为他设置这么一个悬念,之后一定还有一个法门。 搞清楚问题,其他的回头再说。 刘思良一从酒店出来,就给刘义之打电话。 “你马上给我回家一趟,不回来,我让人打断你的腿。” 话落,他狠狠按掉电话。 沈叶白喝多了,便独有一种风采。 笔挺身姿从酒店旋转门中出来,步伐从容,神色慵懒。 艳丽的桃花眸子微微眯着,走路时目不斜视。气场如辐射般散去,迎面走来的人仿佛也会下意识让出路来。 有一双顶透亮的眼睛,布满盈盈笑意回过头来,盯着走过去的男人一直看一直看。 直到一辆车开到他面前,他挺拔的身体坐进去,她才收回目光,往门里去。 嘴里不可思议的喃喃:“好帅的男人啊,明星吗?” 沈叶白靠在椅背上,有了些困意,闭上眼睛之前告诉司机把车开到傅清浅的生活区。 第096章 傅清浅,你别太过份(二更) 时间不早了,傅清浅没想到沈叶白会过来。 她心情不宁,洗过澡本来已经准备睡了。 一开门,满身酒气的沈叶白走了进来。他一边进来,一边脱掉西装外套扔到沙发上。 傅清浅问他:“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他已经转过身来拥抱她。 “怕你想我,就过来了。” 傅清浅今晚一点儿不欢迎他过来,有些心惊。她用力推了他一下:“你是不是喝了不少酒?” 沈叶白有些头昏脑涨的,坐到沙发上:“是啊,和刘思良那只老狐狸一起吃饭。”他忽然唇角一钩,流露一丝讽笑:“托他那个傻儿子的福,老狐狸要被我吃掉了。” 傅清浅看他一脸得意,也听不懂他说的什么,只当他喝多了。她说:“我去给你倒杯水。” 本来去倒水的,想到什么,傅清浅先去了浴室。 一会儿她端着杯子过来:“先喝点儿水,然后去洗个澡,热水我已经帮你放好了。” 沈叶白若有所思的抬眸:“不驱赶我离开了?” 洞穿一切的眼神。。 傅清浅垂下眸子:“这么晚了,你又喝了这么多酒,怎么回去。” 沈叶白阴阳怪气的:“为了朋友,还真是两肋插刀啊。” 傅清浅看向他,脸红了。 他看出了她的意图。他自然也知道她想吹的枕头风是什么。 奈何他不吃这一套。 沈叶白“砰”一声,将杯子摔到茶几上。 “傅清浅,你别太过份!” 这样为林景笙讲请,存心膈应他是吧? 傅清浅也料想到被他看破,会更加刺激到他。 但是,她怕过了今晚就来不及了。 不是她想袒护谁,就算接通电话那一瞬,林景笙生了恻隐之心,但也不该受到多大的惩罚。况且以前她每次身陷水火之中,依仗的都是林景笙。他从来都是倾尽全力为她的事情奔波,如果因为沈叶白的一时愤慨,就让林景笙受到牵连,那太不公平了。 反正已经生气了,不管了。 傅清浅干脆说:“我一直关注事态的进展,你这次搞得有点儿大,闹到法庭上,肯定都获罪不轻。真正的幕后黑手我不管,随便你让他们判多少年,但是,林景笙不行。” “林景笙不行?!”沈叶白一字一句,他捞过傅清浅:“你给我说清楚,你这话什么意思?有他没我是吧?” 傅清浅重重的叹了口气:“你想什么呢?你们两个怎么能有可比性。他是我的朋友,这些年频繁对我伸出援手,算是我的恩人了。” “那我呢?” 沈叶白眯着眼睛看她。 傅清浅跟他静静对视几秒钟,有些哭笑不得:“你说呢?你当然是我爱的人啊,跟其他任何男人都不一样。” 她垫脚凑近。 沈叶白心知肚名。 晚上应酬喝了不少酒,坐在车上的时候就困得想睡觉了。 两人并排躺着。 傅清浅故意将脑袋凑到他跟前,想偎着他。 沈叶白闭着眼睛还是感受到了她的意图,伸出胳膊。 “傅小姐,请开始你的表演吧。” 他知道她还有话说,而且先前一切都是演的。 傅清浅憋不住笑,伸手打了他一下。 沈叶白闭着眼睛,要睡着了。 傅清浅知道他听得到她的话。 她枕在那里安静的说:“不是我想袒护林景笙,也不是见不得他不好。只是,有些恩情真是要回馈给他。其实不用任何人说,我自己就想疏远他,现在最见不得的就是他对我好。因为怕恩情如山高,似水深的时候,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还他了。如果他因为我的事,被累及,又成了变相的我亏欠他。” 傅清浅扭头看了一眼,沈叶白美好的一张脸,静谧的隐在灯光里,金色的,立体的,俊美得不可思议。 她伸手触了触他的脸,看他也没什么反应,她仍旧往下说:“他今天下午在电话里说那些话,其实我特别能理解,他就是不想我跟你在一起。不要说他,先前我也犹豫不决,惶恐不安好久,你太优秀了,周身永远不乏聪明漂亮的女人。而我这样的出身,有过那些种种不堪的人生经历,不要说你家人看不上,其实全世界人都不看好我们。一段不被所有人认可祝福的感情,我又期待它能走多长多远呢?不安我自己都有,何况希望看我好的朋友。林景笙担心,是因为他了解我的过往,知道我其实脆弱不堪,经不起半点儿辜负。我患过很严重的抑郁症,有过自杀倾向……” 沈叶白身体一怔,旋即将她揽紧了。让她的头枕在他的胸口上。 他声音低沉的说:“时间不早了,睡吧。” 傅清浅还想说。 他磁性嗓音再度响起:“好了,跟林景笙没有任何关系,可以睡了吗?” 傅清浅扬起头来看他,笑了一声,倾身吻了他一下:“晚安,沈总。” 早晨,整件事已经发展到白热化。 不光是沈叶白的私人律师,凌峰资本集团的法务部一并向公方提起诉讼。 因为对沈叶白私生活的污蔑与干扰,直接造成了凌峰集团股票的动荡,造成的损失巨大。也考虑到沈叶白的个人影响力,对他的名誉的也造成了损害。性质已经相当严重。 更糟糕的是,这一次的事件直接引发了金融圈的大讨论。 怀疑是否有其他的阴谋存在。 是有人想借沈叶白女友,直接对沈叶白乃至凌峰资本发起攻击和挑战,趁他们股票变动期间,实现某种意图。 “狗屁,都他妈的胡说八道。” 刘思良一早看到报纸了,气得摔了出去。 说有不良企图的某方,明摆着就是指他们刘家。 不光沈叶白那边调查清楚了,昨晚他从酒店回来后,对刘义之逼问之后,也知道照片的事就是刘义之主要谋化着做的。 联合蒋美娜那个女人一起。 虽然刘思良不知道这个叫蒋美娜的女人什么来头,但听刘义之说是在酒吧遇到的女人,是林景笙过去的女朋友。 刘义之来了兴趣,问到事关傅清浅的事。就从蒋美娜的手里拿到那些视频,洗出照片后,将原本的蒋美娜换成傅清浅,寄给安悦如了事。 刘义之本来是想在事成之后,去安悦如那里邀功请赏的,做梦也没想到事情会被闹大。 刘思良昨晚了解事情原尾后,便被气得鼻孔生烟,想打电话亲自给沈叶白道歉,考虑到时间太晚了,就想等到今天早晨。 没想到一睁眼就出事了。 蒋美娜已经被抓去调查,他那个不肖子也不例外。 与沈家和刘家同时有关系的事,肯定眨眼就闹得沸沸扬扬。 再加上媒体闹哄哄的一报导,性质马上就发生了变化。 私人恩怨成了商业争战。 刘思良看过报导,气得险些背过气去。他靠在沙发上调整呼吸。 不敢再等了,连忙拔打沈叶白的电话。 时间还很早,沈叶白虽然醒来了,但是,正在闹起床气。 冷着脸坐在床上,嫌枕头太软,他睡得不舒服。又嫌空调关了,他出了一身热汗。傅清浅小心翼翼,他抱怨了,她就改正。 沈叶白没有发泄的端口,就给秘书打电话。让她立刻送换洗的干净衣服过来,没一会儿又打电话斥责对方慢腾腾的。 挂断电话后,傅清浅小心问他:“你是先去洗澡?还是等秘书把衣服送过来再洗?要是不着急,就再睡一会儿吧,时间还早。” 沈叶白就把头埋到了他不喜欢的枕头下面。 这时刘思良的电话打来了。 他摸索着接听:“刘董,一早打电话有事?” 刘思良满是歉意的说:“沈总,今早的报导你一定已经看过了,那些记者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把原本简简单单的事情,搞得这么复杂。跟我们生意场上的事有什么关系。要是别人搞出的这事,我还不知道怎么说,我那个不肖子什么样,你也有耳闻。他在生意场上要真有个什么权谋,我也不用费心费力的,一把年纪还要撑着了。你看多少像我这把年纪的,都退居二线,坐享清福了?家门不幸啊。” 沈叶白情绪不好,说话也格外冲。 “刘董的确是要清理一下门户了。” 知道儿子什么样,还放任不管,这不,他帮他管教了。 刘思良被一个小辈堵,心理上也很不平衡。但现在不是争口气的时候。他应了几声:“是该教训一下,让他再不知道天高地厚。这一回的事过去,他以后肯定也就收敛长记生了。只是,沈总,我们合作再即,你看因为这件事,要外人知道义之搅合在里面,不知又要生出什么流言蜚语。” “不是我不给刘董面子,只是,现在不是讲私交的时候。就算我想放过令公子,整个凌峰资本的股东们也不会干,这一回不管是对我个人,还是整个凌峰,都造成了极坏的影响。闹到这个地步,就不是闹着玩这么简单了。” 问题的性质果然在升级。 至于为什么会到达这一步,刘思良也渐渐想明白了。是有人故意将浪头推到这么高。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他也很快了然于心。 知道不是讲两句人情,求求沈叶白就能了事的。 既然已经涉及公司的利益,那就必然要拿出一部分相当的利益来回馈他。 至于那部分利益是什么,刘思良心知肚名。他在心里忍不住骂沈叶白,小小年纪就诡计多端。 面上说:“方便的话,中午碰个头吧,沈总。” 沈叶白爽快说:“中午见,刘董。” 他挂断电话的时候,秘书已经将换洗的衣服拿过来了。 傅清浅给他拿到卧室来。 苛责完别人,起床气都发散得差不多了,沈叶白眼光明亮,整个人重新意气风发。 他直接跳下床去洗澡。 傅清浅催促他:“快点儿洗,不然来不及吃早饭了。” 沈叶白“嗯”了声,去浴室时说:“多拿几套衣服放到你这,省着每天叫秘书送。” “每天住这里?你想什么呢?” “林景笙的事还没了呢,翻脸不认人你试试看?” 视频得知是蒋美娜两年前录下的,了解情况的,知道林景笙也被蒙在鼓里。但是,那么隐秘的东西,说两人一起录制的,是不是也很具可信度? “让蒋美娜咬住这个不放,你觉得很难吗?”沈叶白关门前又能问。 简直太容易了。 只要对蒋美娜说一句,这次的事林景笙始终和傅清浅站在一起,她立刻就能化身毒蛇咬林景笙一口。 傅清浅不敢再多说话了。 连刘思良都被他算计在内了,她敢保证自己比那些老牌商人还要聪明过人? 傅清浅去把早餐端到桌子上。 等了一会儿,沈叶白从卧室里出来。 他已经换好衣服了,笔挺的西装衬衣,走出来的时候,他正在系领带。到了餐桌面,最后一道工序无成了,整个人丰神俊朗。 傅清浅看了他一眼说:“快吃饭吧。” 沈叶白轻轻的拉了一下西装袖口,露了一截衬衣,他拿过筷子开始斯文的吃东西。 吃了几口,煞有介事的抬头说:“我挺好奇……” 傅清浅脱口问他:“好奇什么?” “林景笙到底找了个什么样的女朋友啊。” 傅清浅看到了他眼底的坏笑,她瞪了他一眼。 沈叶白忍俊不禁:“雅趣倒是可以学学。” 傅清浅忍无可忍:“沈叶白,你不急着上班了?” 沈叶白哈哈的笑起来。 吃完东西沈叶白上班去了。 傅清浅不忙着收拾碗筷。 到沙发上去给林景笙打电话。 “事情都查清楚了,你就不要担心了。只是,这个时候不要去刺激蒋美娜。” 听沈叶白今早电话里的意思,最后的落网之鱼可能只剩蒋美娜。 谁知道她会不会气急败坏,或者因为恐惧,胡乱咬人。 林景笙心知肚名:“沈叶白一定不想放过我的,你求他了是不是?” “也不算求啦,你本来就是无辜的。” “这种事,什么叫无辜,什么又叫不无辜,根本说不清的。” 傅清浅说:“好的,真的不关你的事。” 林景笙静默须臾,开口仍旧迟疑:“清浅,能不能如实回答我几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为什么接近沈叶白?是因为他跟宋楚长得有几分相像吗?” 傅清浅笑了:“为什么突然转到这个问题上来了。” 林景笙声音严肃:“你回答我啊,是不是因为这个?” 傅清浅轻声说:“不全是。” “那到底因为什么?” “对不起,景笙,我真的无可奉告。” 林景笙泄气了:“那好,不说这个。说说沈叶白……” “他有什么好说的?” “合成的照片你看了吧?散到网上去的那些?” 傅清浅说:“看到了,都被打了马赛克,也不算侵权。” 林景笙说:“不是侵权的事,是沈叶白可怕的占有欲。那个人分明不是你,但即便只是顶着你的脸,他都容忍不了,可见这个男人有多霸道。我们做了这么久的心理咨询师应该很清楚,跟这样的男人相处久了,会变得多累。而且,他的掌控欲随着你们相处时间的加长,或许还会变得更强,到了一定程度,那就是病态了,你敢保证自己不会受到伤害?” 其实一直以来,傅清浅都在洞察沈叶白的内心世界。在他的心灵深处,的确有非常矛盾的地方,也有紧紧关合的禁地,是她没有触碰到的。 可是,据她现在了解到的,最多的是沈叶白内心的柔软和脆弱。 在他阴险狡诈的外表下,其实藏着一颗非常脆弱的心脏,不然他做为一个事业有成的成年人,不会有那么多近乎小孩子的叛逆行径。如果他真如他外表看到的那么强大,到足以掌控一切,包括自己的生活和情感,他也不至于生出头疼的毛病。 这一切都是脆弱的表现。 傅清浅想,一个内心如斯脆弱的人,能有多大的杀伤力呢? 当然,这样的想法,不排除她有自我催眠的成份。因为不想逃离,或者说,不想让现在的关系戛然而止,她在应激危险的时候,首先就会先将自己麻醉。 别忘了,就在昨晚,她还感觉惊心动魄,觉得沈叶白像个恶魔一样。 可是,你看,今早的他多么无害。 她这样的心理表现,也跟很多来访者一样。是此类人惯有的思维模式。 傅清浅觉得,仔细剖析起来,她什么都清楚。可是,不想对林景笙坦白。 “沈叶白日常生活里其实有些孩子气,你担心的那些事情,我觉得发生的可能性不大。景笙,放心吧,我不是小孩子了,知道怎样照顾自己的情绪。况且,哪一段感情没有风险?但凡两个人的事,都是要靠经营的。你说,是不是?” 她表示坚决已非一次两次。 林景笙没办法再说别的,他说:“好吧,以后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傅清浅放下手机,发了一会儿呆,去收拾碗筷。 事情真相传到安悦如耳中之后,她简直哭笑不得。刘义之这个没脑子的东西,他还能再蠢点儿吗? 但是,骂完刘义之,忽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沈叶白为什么要将问题扩大化?这样的丑闻,就算查明有人捏造合成,那又有什么光彩的? 为什么不默默的处理掉,也省着让人拿他心爱的女人嚼舌根子。 是因为刘义之搅合在里面吗? 所以,他真正的目的是刘家! 安悦如彻底慌了,她连忙站起身下楼。 一边下去,一边给安柄原打电话。 “爸,你在家吗?”得到肯定答复,她说:“好,我现在就回家找你。” 安悦如开快车回去。 刘紫盈现在就跟中了邪一样,只要看到安悦如,明里暗里总是忍不住讽刺她几句。 “婚都退了,事关沈叶白,你怎么还这么急火火的啊?一个男人,就那么放不下吗?” 安悦如冷冷说:“我要跟我爸说正事,什么都不懂,就不要跟着瞎掺合了。” “安悦如,你什么意思?”明摆着说她无知吗? 安悦如越过她,已经上楼去了。 “爸,凌峰和尚万的合作马上要达成了。”安悦如一推开书房的门,进来就说。 安柄原被她的话惊了一下,他皱起眉头:“你怎么知道?从哪里听来的?” 尚万一直趋势待发,想兼并他们维亚的一部分产业。刘思良有意委托业界新贵凌峰资产集团帮他完成收购。私下里跟沈叶白接洽了几次,一直没有谈成。 沈叶白并非不想接这个活,谈不拢,只说说明是他开出的条件刘思良还没有满足。 但是,发生这次的事之后,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安悦如急切的说:“刘义之是主谋,这次的事是他一手策划的。经过昨晚一发酵,连凌峰资产集团都受到了波及,沈叶白正好对刘义之开刀。刘思良不想儿子有事,业务往来上更不想得罪沈叶白。所以,他一定会做出让步,来缓解沈叶白的怒气,也让双方的关系得以维系。” “你猜刘思良会同意之前沈叶白开出的条件?” 安悦如点点头,而且以她对沈叶白的了解,他感兴趣的,一定是股权。 “他帮尚万收购我们维亚,以投资人也是以股东的身份,他会想得到一部分股权来做为这次的薪酬。” 安柄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背过身去不说话了。 安悦如唤他:“爸……” 安柄原转过身怨怼:“这一步都怪你,谁让你执意和沈叶白解除婚约,现在好了,没了这层缔结关系,沈叶白彻底无所顾及了,帮助尚万一起对付我们维亚。” 安悦如想说,就算他们没有解除婚约,只要沈叶白开出的条件尚万满足了,以他的个性也不会有所顾及。 她现在甚至怀疑沈叶白逼她解除婚约,是不是就是为了今天这一切做准备。 他本来就是个喜欢开快车,巴不得一路绿灯,畅通无阻的人。不然碍于这层关系,安家去求他,股权拿得他也会非常难受。 现在就不同了。 安悦如一边觉得了解沈叶白,一边又觉得越来越不懂他。 在他面前,她只有哑巴吃黄连的份儿。有他攥着她的短板操控着她,她做什么举动,还不是由他说了算? 安悦如有苦不能说,死撑着说:“我会想办法,不会让尚万那么容易得逞的。” 安柄原说:“你能有什么办法?” 安悦如烦躁的说:“你容我想一想,一定会有的。” 第097章 两个男人的战争(三更) 中午阳光浓烈。 出来的时候,就如道道金色锋芒一样直刺上身。 安悦如心烦意乱。 身后厅门处刘紫盈还在大声的讲风凉话,这个女人就算刘柄原也拿她没办法,实在被惯坏了。 安悦如被外忧内患压得透不过气来,刚刚和沈叶白订婚的时候,以为一切都缓解了。成了他的枕边人,他总不至于联合别人将锋芒指向她。 事实证明,是她太天真了。 生意场上从来都是利字当头,身家利益远远胜过一切感情。 连她都深切明白这个道理,怎么会一时糊涂到以为沈叶白会有所姑息呢? 安悦如知道自己被爱情迷昏了头,是时候醒一醒了。可是,想到多年来对沈叶白的感情,一时间还是痛心不已。 下午还要上班,所以,中午的饭局都没有喝酒。 刘思良叫服务生漆了一壶暖普。 喝完的时候,事情基本谈得差不多了。 用维亚的股份替代他的薪酬,主要条款谈成之后,刘思良承诺让法务部去出合同,最晚明天就能签署。 沈叶白气定神闲的微笑:“刘董不用这么急。” 刘思良心里哼声,不急能行吗?他儿子还在他的掌控之下。 想想刘家几代人没丢过这样的脸,偷鸡不成蚀把米,被人送进了监狱,只差拿刘家的半壁江山来换。刘思良都怀疑自己的儿子到底值不值这么多钱? 他晦涩的说:“还是越快越好,这个计划尚万内部已经讨论了很久,能早一点儿实施当然最好。希望义之那边,沈总多照应一下。” “刘董,放心吧。” 午餐结束后,两人从餐厅里出来。 刘思良的车率先开了过来。 沈叶白冲他招了招手,先将人送走。 他不紧不慢的点着一根烟。 吸了两口,去停车场提车。 不喝酒的时候沈叶白不喜欢用司机开车,尤其手臂基本恢复自如之后,更加不用了。 上车之前,沈叶白掐灭手里的烟。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靠到车身上打出去。 看到沈叶白的来电,林景笙第一反应就是不可思议,神经自然而然紧绷起来。 沈叶白这个人让他感觉不简单,看不透,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这种感觉就非常强烈。他虽然和宋楚长得有几分神似,但是,性情上千差万别,他们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人。 思虑间,林景笙接通电话:“沈总,你好,有事吗?” 沈叶白绝美脸颜上笑意飘忽。 “林先生要不要请我喝酒?” 林景笙一愣,须臾,他从容的说:“如果沈总肯赏脸,当然要请沈总喝酒,这次的事谢谢沈总手下留情。” 说这样的话实在有些不耻,沈叶白的作法简直就是无赖。但他这个人仿佛就有这样的本事,无耻也无耻得理所当然。 林景笙表情冷笑。 他猜不出沈叶白要跟他一起喝酒的目的。 沈叶白说:“晚上吧,八点,在杏林酒吧见。” 挂断电话,林景笙想给傅清浅打通电话,告诉她沈叶白约他一起喝酒的事。或许可以知道沈叶白想出什么幺蛾子,让两人都提前有个准备。 但是,不等拔出去,就彻底打消了念头。 给傅清浅打电话让林景笙感觉是在寻求庇护,既然沈叶白约了他,那就是两个男人之间的对决,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他都该勇敢迎战,不然实在窝囊。 林景笙收起电话,决定晚上准时赴约。 下午叫助理将晚上的安排改换到其他时间。 时间一到,他从工作室里出来。 车子刚开过转角,就蹦出一个人来。双臂伸展,拦在了他的车前头。 还好拐弯车速不快,林景笙紧急刹车。 心脏还在加速跳动的时候,副驾驶的车门打开,伴随着一阵嘿嘿的笑声,沈流云已经坐了进来。 “大叔,去哪里,带我一起。” 林景笙熄了火,怒气冲冲的看着她:“不要命了吗?那么突然跳出来多危险,如果不是刹车及时,你就没命了。你这个人怎么永远冒冒失失的?” 沈流云被他吓了一跳,无声的望着他。须臾:“大叔,你生气了?” 林景笙真的生气了,刚刚实在太凶险了。他催促她:“下去。” 沈流云已经自己扣好了安全带。她说:“我就是看你车速不快,而且也相信你的车技,所以才突然跳出来给你惊喜的。大叔,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林景笙不看她:“下去。” “你去哪里?” “跟你无关。” 沈流云靠到椅背上:“你不说我更不走了,你就把车停在这里好了。”正说着,后面两束灯光射来,司机不停的按喇叭。 林景笙看了一眼,没有办法,只得重新发动车子。 沈流云微微凑近:“大叔,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搞突然袭击了。你去哪儿?不回家的话,带我一起去混社会吧。太早我不想回家,又觉得一个人出去玩太危险。” “知道危险以后就不要一个人夜里往外跑。”林景笙看了一眼时间,距约好的时间没几分钟了。他说:“前面你就下车,我赶时间。” “你要不告诉我你去哪里,我坚决不下车。” 林景笙看她一副抵抗到底的模样,叹口气说:“约了你哥,时间到了。” “我哥?沈叶白?”沈流云反应了一下:“那我也去。” “我带你去不好吧。” “你去哪里?就说我们是在酒吧门口突然遇到的,他不会怀疑。” 没办法,林景笙只得带着沈流云一起过去。 进去之后,才发现除了沈叶白,还有傅清浅。 看到林景笙这来,傅清浅也不禁吃了一惊。 下午沈叶白给她打电话时,只说下了班要来这里喝酒放松一下,并没说跟谁一起。 傅清浅侧首看向他。 沈叶白淡定自若:“你跟林先生是同事,又是好朋友,劫后余生,不该一起喝一杯吗?” 什么叫劫后余生?是他们没在污水中溺毙吗? 林景笙适时说:“的确是要喝一杯,还要感许沈总呢。” 他们说话的时候,后面的沈流云也跳了出来。 “真巧啊,在门口碰到大叔,进来又碰到你们两个。”她坐过来对沈叶白说:“要是知道你们也过来,我就跟你一起了。” 第098章 哇!好帅(一更) 沈流云将瞎话说得活灵活现,只是,看到傅清浅在这里,她偷偷瞄了一眼林景笙。 他已经在对面的沙发上落坐,从脸上倒是看不出一点儿异样情绪,神色滴水不漏。 沈叶白亲自给林景笙倒了一杯酒。 林景笙接过说:“谢谢,沈总。” 傅清浅靠在那里索然无味,沈叶白还记着仇呢,不送林景笙入狱,不代表他就宽恕谅解他了。林景笙在电话里说谎的那份别有用心,被沈叶白牢牢记到心里去了。 “你不喝吗?” 沈叶白侧首问她,他的手顺势揽过她的肩膀,傅清浅像不倒翁一样被他巴拉到了怀里。 她想坐起来,肩膀被他不着痕迹的死死按住。 傅清浅也就不再动弹,半靠在他的肩头。 “你喝了那么多,回去不要我开车吗?” 沈叶白问她:“叫秘书把我的衣服送过去了吗?早上等换洗的衣服,时间太赶了。” 傅清浅险些咬到舌头,她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刻意制造暧昧氛围是什么意思? 林景笙修为深的,握着杯子喝酒当什么都没听到。 但是,沈流云被惊悚到了,她不可思议的指着他们:“你们已经同居了?” 傅清浅一把年纪了,脸上还是有点儿挂不住。 沈叶白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样:“我们在交往,住在一起难道不是理所应当吗?” 沈流云指着他,还是想再问。可是,顾虑到什么,她把自己满肚子的好奇都生生的吞咽了下去。 目光忍不住看向林景笙。 如果是她,远远做不到这么冷静自持,她把一个果盘推到林景笙面前,企图跟他说说话,缓解他的尴尬:“大叔,你偿偿这个吧,可甜了。” 沈叶白提醒她:“那是往饮品里加的柠檬,它能有多甜?” 沈流云怒气冲冲的瞪着他。 “我说甜就甜,你不要多管闲事好不好?”临了她又嫌弃的说了一句:“喝你的酒得了。” 沈叶白好笑:“你今晚吃了炸药吗?” “不用你管。”沈流云嘟囔。 傅清浅说:“我去趟洗手间。” 沈叶白的手才终于有点儿松懈。 傅清浅从他怀里起身,转身去了洗手间。 沈流云匆匆忙忙的:“我也去。” 她两步追上傅清浅:“傅小姐,你真的跟我哥开始交往了?还住在一起?” 傅清浅说:“在交往没错,但是没有住在一起。” 沈流云了然:“我就知道他瞎说,他可真够坏的了。” 傅清浅看了她一眼笑笑,沈流云是那种藏不住话的人,喜憎也都表现在脸上。说到自己的哥哥,她一脸的愤愤不平。傅清浅就猜到她跟林景笙的关系不错。 “你还在找林景笙做咨询吗?觉得他对你有帮助吗?” 两人已经进到洗手间。 提到林景笙了,沈流云忍不住赞叹:“大叔是个超级赞的咨询师啊,他对我的帮助很大,我已经慢慢从不快乐的阴影中走出来了。” 傅清浅由衷说:“那很好啊,他业务水平的确挺强的,毕竟从业很多年了,积累了丰富的经验。” 沈流云像小孩子那样发出呵呵的笑声,乍一听非常逗趣。 “而且,我自己也找到了疏导糟糕情绪的方法,就是只要我一不高兴,一想到过去的那些人和事了,我就过去找大叔。可能知道他会疗愈我的关系吧,只要一看到他,那些不好的情绪就像妖魔鬼怪看到战神一样逃走了。” “你说林景笙是你的战神?” 傅清浅笑了笑。 心理咨询都是需要预约的,林景笙的行程每天都排得很满,鲜少有可以插队的机会。 而且咨询也有时间限制,次数以一星期一次最佳。这个沈流云着实是个例外,看来也是林景笙所有来访者中的例外。她可以随时出现,而且时时刻刻能被林景笙治愈。 傅清浅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去格间。 出来后见沈流云站在洗脸台前洗手。 小姑娘白白净净,身材纤细,透过镜子打量她的面容,跟沈叶白一样很有少年感,很难猜出她的实际年纪。 又心地善良,心直口快,难怪会得林景笙喜欢。 就连傅清浅也很喜欢她。 她走过来,伸出手,水管开始感应出水。 傅清浅说:“看,这么高高兴兴的生活着多好,人这一辈子,一路走一路抛,沉重的,带不动的,悲伤的,就扔下好了。以免负重前行,损失前面的大好时光,你说是不是?” 沈流云点点头:“你说的太有道理了。”她眨了眨眼,有套近乎的嫌疑:“我能叫你清浅姐吗?叫傅小姐太别扭了,我总是忍不住想入非非。” 这个小脑袋的内部结构看来跟她哥哥的一样崎岖,没准是家庭遗传导致的。 傅清浅说:“好啊,以后你就叫我清浅姐吧。” “清浅姐。”沈流云凑过来:“你刚才跟我说的那些话,我真觉得很有道理。你自己也要像你说给我听的那样,一边走,一边丢,所有沉重,悲伤的,都不要一直带在身上。” 傅清浅微微一怔。 转过头来看着她。 沈流云说话的时候真是一脸诚挚:“我哥虽然有的时候挺讨人厌的,身上有这样那样的坏毛病。但是,我相信地毯式搜索,总能找到一些好处的,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女人喜欢他是不是。所以,你既然选择了他,就让自己也幸福起来,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人不会老不开心的。我哥日常看着是个混世魔王,没准你就是上天派来收他骨头的人呢。所以,真的,人生要充满希望。” 傅清浅知道沈流云了解了她的过往,包括她痛失所爱那一部分。 “是林景笙告诉你的吧?” 沈流云摇头:“不是,不是,你别误会,他真的不是刻意揭露你的隐私。是他喝醉了酒,无心说出来,被我听到的。” 傅清浅说:“我没有责怪的意思,也没觉得不高兴。那些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谢谢你,流云,我也会说到做到,一路走一路舍弃,轻装上阵的,一起努力吧。” 沈流云点点头说:“好。” 酒吧相对暗淡的灯光下,两个男人各怀心思的坐了一会儿。 即便知道用意不简单,林景笙还是主动端起酒杯,直奔今天的主题:“沈总,我敬你一杯,谢谢你宽宏大量,不计较。” 沈叶白慵懒的端起酒杯,他注视着林景笙说:“不是我宽宏大量,你该谢的人是傅清浅。”他倾身跟他碰杯子,就在杯子相撞,发出清醒响声那一瞬,他低沉的嗓音随之飘来。 林景笙错愕愤怒的盯紧他,沈叶白注视他的目光也没有移开,他眸底漆黑冷清,疏无半点儿笑意,嘴角却淡淡的钩起,整个表情放肆而邪魅,嚣张得不太像话。 林景笙不由自主捏紧了杯子。 沈叶白则从容优雅的将杯中液体一饮而尽。 放下杯子,沈叶白收敛笑意,问他:“林先生怎么不喝?” 林景笙反应过来,一股脑吞咽。 那一股子辛辣,一线到底,五脏六腑都烧起来了。 不说呛得他眼泪直流,眼眶却隐隐发热,意识到自己的狼狈退败,林景笙暂时低下头,不与对面的男人对视。 这才是真正的沈叶白,从第一次碰面他的阴柔与莫测,他就隐隐感觉到了。 除了溃败,林景笙更为傅清浅深深担心。 她这样不管不顾的飞蛾扑火,结果只怕是要幻灭的。 此时,傅清浅和沈流云从洗手间回来了。 沈流云蹦蹦哒哒的过来:“你们在聊什么?” 她见林景笙低着头,情绪低沉的样子。问他:“大叔,你怎么了?” 她接着目光不悦的看了眼沈叶白。 沈叶白靠在沙发上,姿态闲散,神色讪讪,一副全世界我最良善,我最无辜的模样。 傅清浅坐下,也在望着林景笙。 林景笙飞快收拾情绪,抬起头说:“刚刚跟沈总喝了一杯,没想到酒劲这么冲,喝急了。” 沈流云“啊”了声,连忙给他端了一杯水:“你快喝点儿水冲一冲。” 傅清浅侧首看沈叶白。 沈叶白笑吟吟的牵她的手,拉过来按到他的大腿上。 须臾,淡淡说:“那个蒋美娜不是林先生的前女友嘛,如果还需顾及一些情份,我就让律师团队少责难她一点儿。毕竟林先生和浅浅是朋友,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他所谓的顾及傅清浅的情面是指什么?还不是他刚刚耳语的那样。 林景笙脸都白了,好在灯光下不显。但他心里难耐的滋味却掩也掩不住,这个沈叶白招招毙命,太会掐人的软肋了,林景笙觉得这双眼睛真是可怕,仿佛藏在他内心深处的东西,也被他挖地三尺,掘了上来。 好在沈流云突兀的笑声缓解了整个僵硬的氛围。 她哈哈的笑起来,而且是兀自傻笑那种,都知道她是想到自己觉得愉快的事情了,所以笑个没完。 蒋美娜……哈哈哈,没办法,只要一提到这个女人,沈流云的脑袋里就像播放的大屏幕一样,那句“小皮裙,大波浪,一扭一晃真像样”的歌词就自动跳转出来了。 她伸手拉上沈叶白:“哥,我们去唱歌吧。” 沈叶白甩开她的手:“没人陪你疯。” 沈流云揽着他的胳膊腻了上来:“你去陪我唱一首吧,我真的很想唱。我自己一个人唱不了啊,就几句,你的歌词很少的。” 沈叶白不受她蛊惑,沈流云就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着他。 她快挂到他的身上去了,沈叶白真要被她烦死了。 “唱什么?” 沈流云欢快的说:“野狼Disco啊。” 沈叶白一听,“不会。” 沈流云哇哇叫:“你少装了,你学东西那么快,听两遍就会唱的。先几天你回去吃饭,我在你面前至少放了十遍了吧?说你不会,骗鬼去吧。”她硬将他拖拽了起来。 这样的小姑娘,最叫人没办法了。 朝前走出几步,沈流云回过头来,冲林景笙眨了眨眼。 傅清浅也看到了,太暖心了,小姑娘玲珑剔透,其实非常善解人意。 沈叶白一走,氛围的确轻松不少。 傅清浅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说:“沈流云真是个好姑娘,真诚又善良,这样的女孩儿很难得。” 林景笙说:“是啊,很难想象跟沈叶白是在一个家庭里长大的亲兄妹俩。” 傅清浅看向他:“沈叶白对你说什么了?” 林景笙抿唇,不愿说的样子。 其实是难以启齿。 林景笙的两性观念并不保守,两情相悦的时候人就自然而然的会想在一起,身体上的亲密接触,有时真的是抒发情感最直接有效的办法。 哪怕修不成正果,分开了,他也不觉得是种玷污。 但是,沈叶白实实在在让他感觉不舒服了。 话筒里,沈流云搞怪的声音响遍全场,没想到她还是个说唱高手,节奏感很强,从她嘴里吐出的词非常带感。 声音一出,全场已经有人开始欢呼。 他们将目光调转过去。 沈叶白坐在暗光中的一把高脚椅上,不太明显,也看不大清他的样子。只有一个朦胧的轮廓,却清俊得像幅画一样。 沈流云嗓音纯净,几乎是刻意搞怪。 说唱部分结束,她扭过头去示意。 “心里的花,我想要带你回家,在那深夜酒吧,哪管它是真是假……” 哗! 粤语的唱腔一出来,简直惊艳全场。 沈叶白平日的声音就很好听,漫不经心讲话时,低沉磁性。此刻一变腔,更显魅惑。 傅清浅仿佛看到他眼角荡起的一抹桃花色。 “唔,唱得真棒。” 一个女孩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举高双后为沈叶白鼓掌。 从背后看去,女孩儿纤细时髦,随意绑高的马尾,随着她拍手的动作轻轻摇晃。一个完全不吝啬于夸赞别人的人,一定也是洋溢自信的。 她又喊了一嗓:“好听。” 女孩儿被几个姐妹簇拥着站在中间,看到她一脸迷恋,下面几个人开始大呼她的名字:“语然,语然,语然……” 只差呼喝着在一起了。 场子瞬间热了起来。 有人这么一起哄,沈流云就知道完了。 果然,沈叶白站起身,直接下台去了。 回到座位的途中,被刚刚起身尖叫的女孩儿成功拦截。 青春洋溢的一张脸:“喂,你叫什么名字?” 姐妹团也来助力,将沈叶白团团围住。 看清沈叶白的长相后,有人惊呼:“哇!好帅。” 江语然也发现他长得很好看了,不仅如此,她还感觉他有点儿面熟。 她笑了笑:“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为什么不说话?” 沈叶白冷淡的眯眼:“让开。” 看她站立不动,他直接抬手将人拔到一边。 “哎?”女孩子跟着转过身。 傅清浅得以看清她的长相,精雕细琢的一张脸,跟娃娃一样。其实安悦如就长得很美,但是,她的美里透着一股妖娆,不喜欢她的人就感觉是妖气。可是,这个女孩儿不同,她的美是纯净透明的,天使一样无害。 沈叶白走过来,伸手拉起傅清浅说:“我们走吧。” 傅清浅看出他不高兴了。女孩儿本来要追上来的,看到沈叶白将她揽到怀里,却步了。睁着漂亮的大眼睛盯着他们。 “长得好漂亮啊,那女孩儿。”傅清浅说。 沈叶白眸子没抬:“没发现。” 早点儿散场也好,省着在这里明争暗斗。 “景笙,我们先走了,一会儿你送流云回去吧。” 林景笙站起身说:“好,放心吧。” 他跟沈叶白握了一下手。 看着沈叶白揽着傅清浅出去。 沈流云也匆匆忙忙的过来了:“他们走了?”向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松口气:“走了也好。” 林景笙说:“我送你回去吧,时间不早了。” 沈流云说也好。 她拿上包出来。 酒吧里那几个女孩儿也追了出来。唤住沈流云:“喂,你好,请等一等。” 沈流云转过身,指着自己:“你们是叫我吗?” 江语然走过来,问她:“刚刚跟你一起唱歌的人,是这里的歌手吗?” 沈流云看了一眼酒吧的门面,笑着说:“就算把整个酒吧卖了,也请不起他啊。” 几个人听罢,忍不住面面相觑。 沈流云已经叫上林景笙离开了。 坐到车上,抱怨说:“我哥太招蜂引蝶了,现在的女人怎么都是外貌协会的。” 林景笙问她:“你不是吗?” 沈流云嘿嘿的笑起来:“我也是,只是我不来电我哥那一款。” “你中意哪一款?” 沈流云扭头看着他,又开始笑:“我中意大叔这一款。” 林景笙沉下脸,不说话了。 沈流云说:“好啦,跟你开玩笑呢,又生气。” 林景笙已经发动了引擎,突然说:“谢谢你。” 沈流云吃惊的望向他:“什么?为什么谢谢我?” 谢谢帮他缓解尴尬,谢谢将他从极度难耐的情绪中撕扯上来,谢谢没让他因为把控不住,当场失控,失了风度。 林景笙说:“反正就是谢谢你啊。” 沈流云笑着,说:“我知道了。” 回去的路上,傅清浅开车。 沈叶白靠在椅背上,向窗外看了一眼,发现路线不对,告诉她:“靠边停车。” 傅清浅打着转向灯将车停到路边。 “怎么了?” 沈叶白直起身子看她:“我要问你怎么了?” 傅清浅一脸漠然说:“送你回家,有什么不对吗?” 沈叶白无声的看了她几秒钟,嘴唇不悦的抿紧:“你这是在跟我闹脾气吗?不是说好了,今晚去你那里。你把我送回自己家去什么意思?眼不见为净?还是打算跟我一拍两散啊?” 他知道她心里存着气呢,因为突然邀请林景笙,她觉得这是在同时给他们两个难堪。 只是当着林景笙和沈流云的面,不好发作。从酒吧出来后就不一样了,傅清浅的烦躁一下就表现出来了。 既然说到这里了,傅清浅转过身,质问他:“你这样算什么?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吗?” 沈叶白咬牙切齿:“你真觉得林景笙是无辜的?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我看得一清二楚。” 争吵的情绪一旦被调动起来,就很难再止息,傅清浅的声音也是越提越高:“你就是小心眼儿,霸道,专制,所以,任何一个男人你都看不顺眼。不管我和林景笙之间是不是清白的,你都始终在心里存着芥蒂。宁可错杀一百,也不肯放过一人,沈叶白,你太可怕,太卑鄙无耻了。” 沈叶白蓦地抓紧她的手腕,将她整个身体带近。 “你说什么?我卑鄙无耻?那私底下惦记你的人就光明正大了吗?”r 第099章 说走就走?(二更) 傅清浅痛苦的抱住额头:“好了,我不跟你吵。”吵也吵不出什么结果,彼此的立场都那么坚定,对自己的是非观念也是深信不疑。 她迫使自己冷静,转过头去不看他。 沈叶白被冷在那里,什么意思?不屑理会他是吧? 他伸手拉了她一把:“你这样什么意思?你不是满腹牢骚嘛,发泄出来啊。” “沈叶白,我懒得跟你吵了,行了吧?” 这是傅清浅的车,她请他下去:“叫你的司机过来接你吧。” 沈叶白冷笑:“招之则来,挥之则去?你想什么呢?” “我没想什么,就是觉得彼此需要冷静。既然我们对彼此的行事风格都看不惯,说到底是三观不合,我们有必要重新思考一下这段关系。” 沈叶白暴跳如雷:“上纲上线是吧?吵一次嘴就三观不合,你属缩头乌龟的吗?我怎么就找了你这样的。” 他是那种遇事不退缩的性格,比起越挫越勇,他更喜欢捡难啃的骨头。 但是,他发现,傅清浅就是有让人咬牙切齿的本事。将她咬碎了都不解恨。 傅清浅想到什么,冷哼:“那么多迷恋你的小姑娘,你去找别人啊。” “傅清浅,你别跟我扯别的。说林景笙的事呢。” “我不觉得林景笙有什么好说的,连沈流云一个小姑娘都能明辨是非,为什么你就那么不通情理呢?” “我不通情理?”沈叶白偏了偏首,为什么道理就讲不通呢。绕回来,一样的执迷不悟。他指着她一字一句:“傅清浅,记住我今晚的话,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林景笙的别有用心。” 说完这句话,他猛地推开车门下去了。反手用力关合,感觉车身都被震动得一晃。 沈叶白也没给司机打电话,沿着路边大步往前走。 车厢内宁静下来了。 窗外的车声,城市的霓虹,和天上若隐若现的点点星光,都变得遥不可及。 傅清浅透过挡风玻璃看到沈叶白行走的步伐很快,一直走,一直走,直到拐过转角,也没见他打电话,或者干脆伸手招一辆车。 那样负气,跟学生时代的年轻伴侣吵架一样。发脾气都格外大声汹涌,仿佛朝气蓬勃。 毕业这么多年了,早忘了做学生时的感受,遇到沈叶白,谈一场阴晴不定的恋爱,反倒找回了年轻时的感觉。 傅清浅真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她降下车窗,靠在椅背上点着一根烟,吸了几口掐灭后,调转车头往家走。 路上不是没想过要给沈叶白打个电话,问他到没到家,毕竟喝了酒,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但是,想到只要一打,就表示她认输了。洋洋得意的沈叶白,以后会更加嚣张。 所以,到家后,傅清浅洗完澡直接上床睡觉了。 律师团队取消了对刘义之的指控,稍微运作之后,他终于又可以重新站在阳光下了。 刘思良在家里等着他。 司机拉着刘义之过来的时候,氛围凝重,没说将他五花大绑,但也是不容反抗的。 刘义之知道自己这次给家里惹了大麻烦。 一想到沈叶白竟然下套设计他,刘义之就恨得牙龈痒痒,这笔账早晚要讨回来,他不会轻易便宜了那对狗男女。 刘义之踌躇着进来。 他唤了一声:“爸……” 刘思良扬手给了他一巴掌:“你这个不争气的混账东西。” 刘母吓得尖叫,过来护住孩子。 “他刚刚平安无事,你打他做什么啊?” 刘义之捂着脸颊不说话,他知道自己这回捅的娄子有多大。 刘思良恨铁不成钢的指着他:“因为你,刘家的半壁江山都快被算计去了,你有什么脸回来?沈叶白是什么人,我警告你多少回了,这个节骨眼上不要去招惹他。合同一秒钟不签,你就一秒钟也别想早出来。” “收购维亚的合同谈成了?”刘义之吃惊的问。 刘思良愤愤:“沈叶白的条件都满足了,能不谈成吗?”想到什么,他痛心疾首的嘱咐他:“我再警告你最后一遍,从今往后我们刘家跟安家势不两立,就算我们想跟安家和睦相处,人家也不会肯。所以,你离那个安悦如远点儿,不要再有任何非份之想。如果因为你,收购维亚出现一点儿问题,我非打断你的腿。刘家的财产,你一分也别想继承。” 这个威胁太具现实意义了,刘义之也不敢不当一回事。 刘母轻拽他的衣角,提醒他这个时候就不要多说话了。 刘义之又不傻,当然知道保持沉默。 但心情难免觉得压抑。 他跟安悦如的关系就永远没有推进过,从来都是男女同学的关系,而且,他还是安悦如不太待见的那种男同学。 现在尚万联合凌峰资产要对维亚出手了,安悦如恨刘家的同时,肯定连他也一并恨起来了。 刘义之试图给安悦如打电话,觉得她可能不会接。 安悦如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也的确非常烦躁。本打算直接挂了了事,可转念一想,又改变了主意。 她漫不经心的接起来:“你又想出了什么幺蛾子?这么多次了,也该长记性了吧?” 能接他的电话,对刘义之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他整个人又有点儿飘:“连你也这么说我,我做这些事为了什么,还不是想替你出口气。没想到着了沈叶白的道,他那个人真是奸诈透顶,将来生个儿子都没**儿。” 安悦如心思一直在转悠,刘义之做事虽然有些鲁莽,但是,对她倒是真的好。 “你除了跟大老婆骂街一样咒骂他两句,就没别的本事了是不是?” 刘义之说:“我肯定有办法治他,常言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想整一个人,时时关注着他,还怕找不到机会吗?” 安悦如觉得这句话有道理,别人想整治沈叶白,或许无懈可击,很难下手。但是,刘义之做为尚万的太子爷,那可就说不定了。 她面上冷哼一声:“看你能惦记到什么时候。” 刘义之笑了声,问她:“这次的事你不怪我?” “怪你什么?大火又没烧到我的身上。” “但是,沈叶白已经答应尚万要收购维亚了。” 安悦如赤红的嘴唇微启,马上吸了口冷气。 就知道会这样。 沈叶白还是对她出手了。 “不跟你说了,有事,先挂了。” 安悦如挂断电话,如同压下一杯烈酒。 不然情绪就会变得非常激烈,她知道这个时候除了沉着冷静应对,再撕心裂肺都没有用。 沈叶白合同谈成了,应该春风得意,公司里的高层都这样认为。觉得晚上还不得开个庆祝会,或者聚个餐什么的,热闹热闹? 超乎大家想象,沈叶白不仅没有预期中的半点儿得意,一整天的时间还都阴沉着脸。不说话也不笑,但凡张口,就一副要大发雷霆的模样。 秘书也很紧张,小心翼翼的,不知道沈叶白今天是哪根筋没搭对。 一向尽职尽责的秘书,也忍不住盯着时间看。终于熬到下班,她整理东西的时候。沈叶白拎着外套从办公室里出来,那两扇雕花木门被他推得很有气势,完全看不出另一只手臂受过伤,还不敢太过用力。 秘书条件反射,差点儿立正行注目礼。 “沈总,您下班了。” 沈叶白“嗯”了声,目不斜视进了电梯。 电梯门关合,他掏出手机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 一天的时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傅清浅看来是铁了心的不想联系他。 沈叶白烦躁的捏紧手机,重新收回西装裤袋里。 别指望他会主动联系她,给她一点儿时间反思错误也好。 出来后,沈叶白给付明宇打电话。 “要不要喝一杯?” 付明宇心情沮丧,比谁都想一醉方休。 “好啊。” 两个男人一拍即合,很快约了地点碰面。 沈叶白搭眼一瞧,就知道付明宇哪里失意。 “备胎当得很不愉快?” 付明宇一蹙眉头:“滚蛋。”他接着反唇相讥:“你愉快,下了班来找我喝酒?” 沈叶白默然的坐进沙发里。 付明宇问他:“误会都澄清了,还有什么不高兴的事?” 沈叶白淡淡的一抬眸:“跟之前的事没关系。” 付明宇好奇:“那么大一盆脏水泼下来,都纹丝不动。说明信任度可以啊,想不出你和傅清浅之间还能有什么问题。” 沈叶白灌了一杯酒,放下杯子说:“别跟我提她。”他淡淡抬眸;“秦如烟又恋爱了?还是又失恋了?” 付明宇顿时一脸晦气。 事关秦如烟,真的就这么点儿事吗? 为什么他感觉老大的一个烦恼。 付明宇闷头喝酒:“不想说,说了会被你损死。”沈叶白实在不是一个可以谈心的对相,会被他刺激得生不如死。“还是喝酒吧。” 沈叶白酒量很好的,今天喝得太急,还是微微看出醉了。 付明宇掏出手机:“要不要帮你给傅清浅打个电话,问问怎么回事?” 沈叶白一脸倔强:“不想搭理她。” 付明宇讪笑:“我想联系她,跟你没关系。” 沈叶白眯了眯眼没有吭声。 付明宇拔通了傅清浅的电话,等待接听的时候,瞄一眼沈叶白。 “喂,明宇。” 沈叶白的身体几乎一震,下一秒面不改色的转了个身。 付明宇声音愉悦的接起来:“清浅,你好。在喝酒啊,忽然想到你,就给你打通电话。” 傅清浅在那边说:“改天有时间一起喝酒。” 付明宇说:“别改天了,现在有时间吗?” 沈叶白冷着脸坐直身,示意别让她过来,他还不想面对她。 付明宇按了公放,傅清浅的声音传来:“今晚不行,我回老家了,回来的吧,到时候我联系你。” 沈叶白明显一怔。 付明宇看了他一眼,连忙问:“怎么突然回老家去?什么时候走的?” “夏城暂时没什么事可做,也有段时间没回家看看了。这会儿在车站等着检票……” 对面沈叶白蓦地起身。 不等付明宇说话,他已经出了酒吧。 沈叶白昏沉沉的脑袋,不知是出来被晚风吹的,还是被傅清浅气的,顿时清醒了很多。 他气势汹汹的坐到车里,发动引擎。 傅清浅什么意思? 一声不吭的说走就走,像她说的,冷静一下重新考虑两人是否合适? 付明宇从酒吧里面追出来。 “唉,叶白……” 眼见沈叶白的车子加大油门射了出去。 付明宇咒骂一句:“我操,疯了。”他也连忙去提车。 第100章 岁月也可静好(一更) 沈叶白车速太快了,根本就跟不上,刚过一个路口,付明宇就被甩得没影了。 他捏着方向盘只顾心里着急,脚上油门一下加大,直接从斑马线上穿行过去。 身后响起尖锐的警笛声。 付明宇握着方向盘一脸迷茫:“我操,什么声音?救护车吗?” 就在他很傻很天真的辨别是警车还是救护车的时候,已经被前面的警员拦了下来。 对方进入警戒状态,过来让他下车。 车门一打开,酒味扑鼻。 对方拿着测酒精的仪器让他对着吹。 付明宇吹了一下。 警员看了一眼,告诉他:“把驾照拿出来看了一下。” 付明宇又拿驾照。 他也有些不耐烦:“看完了赶紧让我走。” 警员说:“走吧。” 酒驾,超速,闯红灯。 “完全够去里面走一趟了。” 付明宇被几个警员强制带离,他恼火了:“又不光我一个人酒驾,闯红灯,有本事你们去追那个快的啊。” 警员瞪了他一眼:“还有更快的?你们在大马路上违法赛车?”那人即刻深恶痛疾:“视公民的生命安全于不顾,罪大恶极,带走。” 付明宇啊啊呜呜的,在一阵反抗声中被带走了。 沈叶白转首已经抵达车站,他跳下车,直奔候车室。 临进候车大厅的时候,被闸门拦住了。 他懒得出示证件,一手按着闸门,大长腿轻松一跃,跳过了闸门。 警报声响起。 车站工作人员已经开始出动。 沈叶白知道傅清浅的老家在明城,检票口已经停止检票。 沈叶白在通道大门关闭前,再次灵活的跃过闸门,从工作人员的眼皮子底下挤进了天桥。 工作人员反应过来,立即大喊:“喂,已经停止检票了。” 沈叶白之前引发的骚动蔓延上来了。 身后几个工作人员追出去查看情况。 沈叶白腿长步子大,奔跑时似一只矫健的猫科动物,下天桥的台阶时,更是一步几阶,追来的工作人员透过楼梯两侧的玻璃看着,身材修长的男人仿佛飞起来了。在动车响起关门的提示音时,他顺利的挤了进去。 乘务员眼前一晃,美男仿佛从天而降。 她傻了一下眼,才说:“你的票呢?” 沈叶白的视线已经飘向车厢,才上过乘客的车厢一片混乱,放行李,找座位,一看望去闹哄哄的。 “没票。” 他扔下一句,已经往车厢内走,在人群之中搜寻熟悉的影子。 “哎,先生,没票去四号车厢补一下票啊。” 沈叶白走远了。 他乘火车的机会不多,有两次也是乘的商务舱,没发现这么喧闹拥挤。 视线从每一张脸上滑过去,简直要花了。 沈叶白不知道穿过第几个车厢,走过去又倒了回来,他有些说不出话,先愤愤的盯着靠窗位置上的女人看了一会儿。 临近过道的人已经忍不住掏出自己的票查看了,这么愤世嫉俗的目光,坐错位子了? 不等掏出来,一条手臂略过他,已经将里面的女乘客拉了起来。 傅清浅本来望着窗外失神,被人突然这么一拉,顿时吃了一惊。看到是沈叶白就更惊讶了:“你怎么在这里?” 火车在疾驰,所有景物都是一闪而过,外面的流光像鬼火一般。 沈叶白抿了抿唇角:“你什么意思?逃跑吗?”他气势汹汹的,反倒要说不出话了:“我说你什么了,昨晚吵架的时候,不是你一包劲儿。最后还把我赶下车,让我一个人走回家去。我告诉你,傅清浅,长到这么大没谁敢这么欺负我。你凭什么?真以为我非你不可是吧?除了你,我就找不到其他女人了?” 车厢内早就安稳下来了,大家都是坐着,只有他一人站着,又生得这么万众瞩目,站在那里说话,就跟发表演讲一样,整个车厢的目光齐聚过来。 傅清浅的临座都要哭了,太期期艾艾了,条件这么好的男人,看着气度也是不凡,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怎么这么上赶着? 想到这里,就忍不住扭头看向傅清浅,条件也就一般嘛,没见有什么优势。 傅清浅头皮一阵一阵的发麻,感觉自己正接受全车厢的洗礼。 尤其沈叶白的眼眶都红了。 她渣女的形象骤然突显出来了。 傅清浅一看沈叶白就喝酒了,而且还喝得不少,不然他不会这样软糯。 其实他也不是要哭了,只是天生的一双桃花眼,喝点儿酒,就会荡上粉红的桃花色,明媚艳丽,放到这个时候,不了解的人就误以为他被欺负哭了。 傅清浅连忙拉着他到车厢的连接处去。 “快走,我们不要站在这里说。” 沈叶白不走。 “你想把我扔下去是吧?”然后一个人逃跑?他不会这么便宜她,“我们就在这里把话说明白。” 傅清浅疯了:“这里多少人看着呢?不嫌丢人吗?”再说,谁要把他扔下去了?她又哭笑不得了:“沈总,火车开着的时候车门是关闭的,我怎么把你扔下去?你坐飞机的时候,会在飞翔的时候开窗通风吗?” “那肯定不会。”已经有心直口快的热心人帮忙回答了。 此时乘警已经走过来。 对沈叶白说:“把你的票和证件拿出来看一下。” 沈叶白冷着脸:“没有。” 傅清浅马上说:“他上来得急,没来得及买票,这就去补了。” “那证件拿出来看一下。” 沈叶白不动弹。 傅清浅问他:“你的证件呢?” 沈叶白仍说:“没有。” 没有就等着下一站被带去派出所吧。 傅清浅擅自到他上身的西装口袋里去摸,摸到一个硬梆梆的东西拿出来,是他的钱包。傅清浅打开后,果然看到身份证件,递给乘警。 乘警检查了一下,见没有问题,看了看沈叶白,提醒他:“赶紧去补票。” 傅清浅说:“这就去。” 等人一离开,她拉着沈叶白到车厢连接处去。 沈叶白背后不停的质问她:“你说,你是不是打算逃走?” 傅清浅郁闷的回过头:“我为什么要逃啊?” “因为我们吵了架,你觉得两个人三观不合,所以,想离开我,对不对?” 傅清浅郑重其事:“沈总,你从现在开始务必认清一个问题,情侣之间吵架是很正常的。磨合本来就是一个相互碰撞的过程,忍受得了,就越发圆润融合,忍受不了,才会遍体鳞伤,一拍两散知道吗?我只是因为我妈病了,想回去看一看。” 沈叶白一怔:“那你怎么不对付明宇直说?” “家里的私事,对人家说那么细致干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给我打个电话?” 傅清浅盯着他:“给你打电话干什么?被你冷言冷语,或者不等接通就直接按掉吗?” 他又不是没有过那样的黑历史,两人之间稍有不快,就几天不接电话。 沈叶白蹙眉:“现在能一样吗?你要低个头,我怎么可能不给你个台阶下?” “不需要给。”傅清浅看着疾驰的火车,要被气死了:“你现在怎么办?下一站赶紧下车吧,买票回去也行,或者找家酒店住一晚,明早叫司机来接你。” 沈叶白眯起眼:“你还是想把我赶下去。” “不然呢?让你跟我一起回老家?你不上班了?” 沈叶白反问:“我为什么不能跟你一起回老家?明天休息日,星期一你跟我一起回来。” “我的时间定不下来。” “定不下来也得定。” 傅清浅问他:“你是不是喝了很多酒?” “不说,就喝了一点儿。” “鬼才信。”傅清浅嘟囔,告诉他:“先去我的位子上坐着,我去帮你补票。” “不能升舱吗?这里面太济了,人也太多了。”沈叶白眯着眼睛懒洋洋的。 傅清浅哼声:“你当现在坐飞机吗,还升舱,过去坐着。” 但是,考虑到沈叶白真有可能坐不惯,而且又喝了酒,一会儿肯定要睡了。补票的时候就直接帮他买的商务舱。 傅清浅回来的时候,见沈叶白非常憋屈的坐在椅子上,他本来就腿长手长,又是靠里的位子,根本就伸展不开。 “去你的位子坐,向乘务员要一床毯子,不然夜里睡着了会冷。” 沈叶白颌首问她:“那你呢?” 傅清浅说:“我就坐这里啊,这本来就是我的座位。” 沈叶白一脸抗拒:“那我也不去,我就在这里。” “可是,这里只有一个座位,你想怎么样?” 沈叶白想了下,从她手里拿过票,对身边男人说:“要不要跟我换个座?到明城的。如果你的目的的比明城远,我可以再帮你续。” 男人拿到手里一看:“你这个是商务舱啊。” “你要睡觉会更舒服,麻烦换一下吧。” “沈叶白!”人一走,傅清浅压低声音质问他:“你傻吗?坐在这里,你晚上怎么睡?” 沈叶白懒洋洋的眯着眼睛:“你过来抱着我睡。” 傅清浅站着不动弹。 他提高了一点儿声音:“过来啊。” 傅清浅坐过去,沈叶白头一歪,砸到她的肩膀下,身体下沉一些,一双大长腿直伸到了前面的座椅下。 “怎么不坐飞机?不嫌遭罪吗?” 傅清浅说:“坐飞机更麻烦,老家是个小县城,离飞机场很远。坐火车反倒更节省时间。” 沈叶白动了几下,寻了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就安静下来。 两个人把中间的扶手打开,倒不觉得那么拥挤了。 傅清浅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头一歪,侧脸也枕到他的头上。 “现在已经好多了,我上学的时候还没有动车,K字开头的普快,逢站必停,从明城到夏城,就跨经三个省,晚上八点十分上车,第二天早晨七点多才到夏城。寒暑假人总是很多,满车厢的学生,晃晃悠悠的,迷忽好几觉才能到。现在已经很好了。” 沈叶白闭着眼睛,半梦半醒的跟她说话:“现在又不是不能追求更好的,为什么还遭这份罪?” 他的额发垂落下来,挡到了眼睛,傅清浅伸手帮他拔开。 她边说:“现在也不觉得遭罪,很多时候是刻意缅怀过去,这样才不觉得自己老了啊,记忆的小尾巴还能抓到一些。” 沈叶白淡淡的“嗯”了声,但看样子已经睡着了。 傅清浅自己带了一床毯子,担心车上空调开得太足,睡觉会冷。这会儿刚好搭在沈叶白的身上,他呼吸均匀,窝在这里反倒睡实了。 有咯咯的笑声传来。 傅清浅抬头,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儿,眼睛圆溜溜的,非常可爱。她正攀着前面的椅背望着他们。 “哥哥睡着了。” 她说的是沈叶白。 傅清浅笑着纠正她说:“是叔叔。” 女孩儿又咯咯的笑起来,声音真正如银铃一般动听。 妈妈发现后,连忙把她抱下来:“你不要影响叔叔和阿姨休息,不礼貌的。” 女孩儿还想爬上来。 被妈妈抱到怀里哄着睡。 傅清浅靠到椅背上,也让自己安静下来。 她垂下眼眸看着沈叶白熟睡的脸,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有时真是拿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霸道,小气,记仇,上来一阵还跟小孩子一样喜欢胡闹,这样的人很容易让人难以忍受,傅清浅竟不觉得。 有时候被他气得火冒三丈,但是,只要他一胡搅蛮缠,她反倒很快就消气了。 昨晚激烈争吵的时候,想着几天都不联系他了。 但是,此刻心平气和,竟有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以前上学的时候,不管放假还是开学,总有情侣结伴同行。年轻的男孩儿女孩儿,凑在一起有说有笑,困了,女孩儿就依偎在男孩儿的肩膀或者怀里,甜蜜依恋的情景实在惹人羡慕。 普快摇晃的车厢里,午夜灯光暗淡,于一般人时间实在漫长。 想来对那些情侣而言,却巴不得时间长一点儿,再长一点儿,通向永远才好。 这样除了紧紧依偎,就再无其他。 傅清浅闭上眼睛,也希望时间能长一点儿。 有人陪伴的漫长旅行,倒是头一次。 抵达的时候刚好过半夜。 站台上吹着通堂的风。 沈叶白被叫起来,迷迷糊糊的拉下车,迷离着一双桃花眸子,也不说话,面无表情的发酵着他的起床气。 傅清浅觉得这时候就往家走太赶了,过去了也休息不好。 带着沈叶白不像她自己,轻装上阵怎么都好办。 她拉着他的手,怕迷迷瞪瞪的被人群冲散了。 “跟着我,马上就给你找家酒店睡觉。” 沈叶白板着脸就是不说话。 傅清浅转回头的时候,忍不住发笑。 牵着他走出人潮汹涌的出站口,直接搭出租车去了不远处的一家酒店。 以前傅清浅住过,舒适程度还算可以。 刚睡醒的沈叶白要比平时可爱得多,尤其半梦半醒的时候,只要哄着他,他就能乖乖跟在她身后,一声不吭。 等她办完手续,拿上房卡回房,然后直接躺到床上睡觉。 安置好了沈叶白,傅清浅才终于抽出时间给范秋艳打电话。 范秋艳知道她是几点的车,预计着到站了,就给她打电话。 傅清浅那会儿牵着沈叶白,谨防将这么大一个总裁搞丢了,根本腾不出手来接听。 此刻,她到洗手间回给她。 “妈,怎么还没睡?” 范秋艳说:“我算计着你这个点到,睡不踏实,总想问问你到了没。你不接电话,我还以为怎么了。” “刚在正在出站,没腾出手来打电话。”傅清浅又说:“你睡吧,不用等了,我早晨过去。” “早晨?那现在你去哪里?” 傅清浅解释说:“一个朋友跟着一起过来的,太晚了,直接过去不方便,已经找酒店住下了。” 范秋艳吃了一惊:“之前没说带朋友回来,哪个朋友?林景笙吗?” 她就见过林景笙,知道傅清浅和他的关系不错。 傅清浅觉得电话里说不清,就说:“明天到了再说吧,太晚了,你再睡一会儿吧。” 第101章 你是天生的女王(二更) 付明宇被折腾了大半夜,最后酒醒了,冷静下来了,坐在冷板凳上,知道这回被沈叶白坑惨了。 他是一脚油门逃之夭夭了,他却被抓来调查。 好在查清只是酒驾,超速,闯红灯,找了找人,交了罚款,车被暂时扣留,勒令半年不能开车,才从里面出来。 付明宇迎着早晨的朝阳,心生感慨,人要是倒霉,喝口凉水都会塞牙。 朋友嘱咐他说:“别不当回事,记得去学习,半年内别碰车,不然没驾照被查到更麻烦。” 付明宇说:“你说我招谁惹谁了,满大街多少酒驾的,怎么就抓到我了呢。” “现在查得多严了,哪还有酒驾的。抓的就是你们这种心存侥幸的,我告诉你,常在河边走,没有不湿鞋。我知道还有沈少,你最好提醒他一下。” 付明宇才想起沈叶白,昨天晚上他一定是去火车站了,也不知道追回来了没有。 家里的司机将车开过来了,付明宇招了招手,和朋友寒暄两句上车。 拔通了沈叶白的电话。 “追回来了吗?” 沈叶白整张脸埋在枕头里,声音含混:“没有。” 付明宇替他惋惜:“打电话的时候就在检票了,见不到人也很正常,不然你就等一等,看她几天能回来,或者今天给她打个电话……叶白?在听吗?” 沈叶白翻了个身,把电话从枕头上拿起来。 “我追过来了。” “什么意思?” 沈叶白按压着眼眶,傅清浅去洗澡了,手臂扑空让他感觉烦躁。 “就是我也坐上了那趟火车,跟她一起来明城了。” 付明宇瞠目结舌:“你疯了?” 沈叶白淡淡说:“你不就整天追着秦如烟满世界的跑。” 付明宇一时语塞。 “真他奶奶的……有你这么接人短的吗?昨天因为你的破事,我被交警逮去呆了一个晚上,车和驾照都被扣了……半年不让我碰车。” “谁让你酒驾。” “你不是酒驾?”怎么有脸说。 沈叶白已经坐起身了,对着听筒说:“我的车在火车站停车场,去秘书那里拿上钥匙,帮我开回去。” 付明宇一肚子怨气:“我半年不能碰车啊喂,让你的司机去开不就行了。” “不用他,你去帮我开。不然我妈问起来了,麻烦。” 尹青那么精明的人,只要一说他的车在火车站,她稍微去调查一下傅清浅的行踪,就知道他去了哪里。 沈叶白说这句话的时候,傅清浅刚好从浴室里出来。 美人出浴,湿漉漉的一头长发,披在光裸的肩头,她身上只缠了一块浴巾,往下笔直的大长腿都露在外面。 沈叶白急火火的挂了电话,就好像顺着听筒别人也能嗅到她性感的气息一样。 他大长腿一迈,跳下床,过来拥紧她说:“怎么办,我想要……” 傅清浅用力的推拒他:“沈叶白,你不要胡闹。时间已经不早了。” 沈叶白再度蹭过来说:“我想要帮你吹头发怎么了?” 傅清浅瞪着他。 沈叶白坏笑着去拿吹风机,插好插头叫她:“过来坐。” 傅清浅坐过去。 嗡嗡的声音响起来。 沈叶白修长的手指在发间穿梭,动作和吐出的热风一样轻柔。他还不时帮她按压头破,真有一点儿舒服。 傅清浅瞌着眼睛,任他将湿漉漉的头发吹得蓬松。 沈叶白说:“这些头发真是好看。” 漆黑光泽有弹性,苹果大卷每一个都很丰盈饱满,就跟她自身反射出的人性差不多。 吹好了,丝丝秀发裹挟脸颊。 傅清浅说:“你快去洗澡吧。” 沈叶白“唔”了声:“我没有衣服换。” 他有轻微洁癖,每天换衣服必不可少。 傅清浅商量他:“你先将就一下好不好?过去之后给你安排下酒店,我们第一时间去逛商场帮你买衣服。不然谁让你不计后果的跟过来,当然毫无准备。” 沈叶白盯着她:“我又没说不行,你为什么要责备我?” 傅清浅生起捂压胸口的冲动,哎呀,她这颗老心……明明知道他内里是什么样的,可是,表情太无辜了。 她抬手摸他的头:“冤枉你了,我的错行了吧?” 这一扬手臂不要紧,他轻轻一钩,浴巾整个滑落,他邪魅的一钩唇角:“过眼瘾了,原谅你。” 傅清浅忍不住骂他:“无耻之徒。” 从这里到明城还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越往下走,繁华度越欠缺。 途径村庄的时候,有大片平坦的土地一面向天际延展,一面被出租车甩到身后。 沈叶白盯着窗外问她:“这些地里种的什么?” 傅清浅说:“现在什么也没种,玉米收完了,小麦要迟一些种,中间短暂的时间是闲置的。” “你怎么懂得那么多?” 傅清浅好笑:“只有你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少爷才不知道啊。” 沈叶白回头:“再夹枪带棒的说话,把你扔下去。” 傅清浅笑起来。 阳光好极了,照在人的脸上,明媚无比。 傅清浅的家乡是个小城,但是,整洁,有序,绿化面积很大。一进入城乡,规划整齐的绿化带映入眼帘,一路绵延。 沈叶白说:“这里不错啊,第一次来。” “小城节奏慢,不如夏城那种大城市繁华,到晚上感觉最明显了,晚上十点之后,很多店家都关门了。” 不像夏城,到了午夜仍旧热闹非凡。 大城市的人仿佛有挥霍不完的精神头,白天重压工作,晚上丰富多彩的夜生活,岂不知这种透支的生活方式,正急速的将人拖往疲惫。 这也是为什么这两年他们这个行业开始风靡的原因,因为有太多的人精神垮掉了。 本来打算先安排下榻酒店的,沈叶白提议先去商场。 其间范秋艳已经打了几个电话问他们到哪里了。 去到商场傅清浅才知道,原来沈叶白是准备给家里人买礼物。 “你家都有什么人啊?妈妈,叔叔,还有姐姐家是吧?” “光给我妈他们买一份吧,我姐家的不用管。” 沈叶白不理她,只问:“你姐家几个孩子?男孩儿女孩儿?” 傅清浅拉着他;“真的不用。” 沈叶白初次过来,两人的关系也到不了那种程度,她甚至没想过要带他见她那一家子。除了感觉程度不够,还有她的自尊心…… 那乌泱泱的一家人,跟他们沈家的光鲜体面怎么能比? 而且,傅清浅担心,沈叶白的出现,会让他们变成贪婪的水蛭。 自家人的人性中到底有多少弱点,傅清浅再清楚不过。 她要给自己留一点儿体面,同时也不想给任何人可乘之机。 “真的不需要,买好你的衣服,你就在酒店里等着。我陪我妈去医院检查一下,要是没事,我陪你逛逛,我们很快就回去了。” 沈叶白盯紧她;“你是觉得我拿不出手吗?” 傅清浅静静的回视他,须臾:“不是你,是我的家人实在登不上大雅之堂。” 那就是她污浊血液的发源地,如果说她的身上有酸腐味的话,那么,那些就是恶臭。 不怪尹青一直拿那些东西刺激她,但凡可以刺激到一个人的,就绝对是这个人内心敏感在乎。如果自己全然不在意,别人又怎么可能刺激到她? 沈叶白看她倔强地憋红了脸,可能是觉得心疼,沈叶白一抬手将她揽到怀里。 “多大点儿事啊,看你什么表情。”他蹭着她的额头说:“我中意你,就不排斥你的家人。再说,这世界上的人这么多,本来就是千人千面,没有说哪一种面孔就特别好,特别高贵。豪门就好吗?华丽背后藏着多少污垢和不可示人的丑陋,你又不是不知道。” “但就算有丑陋的一面,他们还会端着架子活着,轻易不会暴露出来。我的家人不一样,他们会让你感到麻烦和困扰。” 沈叶白笑了:“你低估了你男人的能力。你的家庭,会比一家投资公司还难搞吗?他们精明的程度,比我手底下那些最擅长头脑风暴的职员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真要是那样的话,我要高新聘请你的家人到我的公司去了。” 傅清浅被他说服了。 “你总是道理多多。” “那是,有理走遍天下嘛。” 沈叶白给范秋艳他们买了非常昂贵的补品,给傅清清一家也带了不少礼物。至于家中那两个孩子,沈叶白给他们买了遥控跑车和学习机。 两人抱着这些重礼出现的时候,将一家子人高兴坏了。 礼物很快被瓜分完毕。 只有范秋艳和刘超还知道请沈叶白坐下。 范秋艳有点儿意外:“我没想到清浅带朋友回来,更没想到是带男朋友回来。”她问沈叶白:“你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工作的?和清浅是同事吗?” 沈叶白回答说:“阿姨,我叫沈叶白,在投资公司做事。” 范秋艳喃喃:“沈叶白……”这个名字念着有点儿熟悉。 刘超想起来了,附到范秋艳的耳畔提醒。 范秋艳的脸色有点儿变了。 那边因为两个孩子争抢东西大发雷霆的范清清,听到沈叶白的名字,连忙走了过来:“你就是夏城的那个沈总?”她惊讶的目光在他身上流连,不可思议,实在太年轻了,很难相信是个呼风唤雨的大老板。见沈叶白点头,她谄笑着说:“原来真是呼风唤雨的沈总啊,你看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一会儿我叫你姐夫过来,中午叫他请客吃饭。” “行了,姐,中午有安排了。你们自己吃吧。一会儿我要带妈去医院。” 傅清清那些谄媚的劲儿一出来,傅清浅就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名义上是请沈叶白吃饭,尽地主之谊实际上是有求于他。想借着他的影响力谋个好工作。 傅清清听傅清浅这样说,当即冷下脸,用眼睛剜她。 “人家沈总大老远过来,我们请吃顿饭怎么了?看你左拦右阻的,好像我们会把沈总吃了。” 傅清浅言辞不做半点儿妥协:“说了有安排就有安排,你说再多都没用。” 沈叶白适时调和说;“先陪阿姨检查完身体,过后我请大家吃饭。” 傅清清这才又重新展露欢颜,对着沈叶白说:“可说定了,沈总。” 沈叶白点头。 这里是刘超的房子,七十几平米的小房子,人一多客厅里便显得格外拥挤,尤其还有小孩子闹闹哄哄的。不要说沈叶白,傅清浅待久了,都觉得烦躁。 “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不然医院下班了。” 其实已经很赶了,完全可以等到下午再去。 但是,傅清浅真的不想把午饭时间空出来,让他们有和沈叶白齐坐一桌的机会。 沈叶白尖锐,对朋友,对下属,对客户或许都可以。但是,面对这样一群斤斤算计的小市民,他没有办法的。 傅清浅不想给他找难堪,拉着人出来。 “你先回酒店,中午饿了可以让酒店送餐。等我陪我妈检查完了联系你,自己不要乱跑,如果我哪个家人以各种理由去酒店找你,不见。” 傅清浅已经帮他拦到了出租车,就等着沈叶白坐进去。 门打开着,沈叶白扶着车门,忍不住微笑:“谁说见面会很糟糕的?为什么我感觉好极了,怦然心动。” 傅清浅触碰他的额头:“傻了?” 沈叶白扯掉她的手,定定的看着她说:“你的家庭成员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他们只是普通的正常人,和我的家人没有什么分别。各有各的好,也各有各的不好。不是人性决定的,是生活,让人有了不同的欲望。但是,因为你的家人,让我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你,棱角分明,完全就是女王。” 他笑着坐到车里,叫司机开车去酒店。 被亲情挟持的成功人士他见多了,女性更多。明明自己身经百战,蜕变成功,是人眼中的拼命三郎。却软弱地被家人操控,没有原则,立场不够坚定。 一边在痛苦中挣扎沉沦,一边又扮演着救世主的模样。 心理学上有一个观点很能说服人,如果你的家人是深陷沼泽无法自拔的人,掂量一下自己的能力,是否能将对方拉上来,不然就不要伸出手,谨防被一并拉下沼泽。 很显然傅清浅不是这类不自量力的人。 她头脑清析,冷静自持。 沈叶白靠在那里,嘴角慢慢扬起微笑。 送走沈叶白,傅清浅叫上范秋艳。 傅清清也追了出来:“傅清浅,你什么意思?” 傅清浅坦然说:“不想让你得逞的意思。” 傅清清有时真的非常厌恶自己的这个妹妹,觉得她的冷漠心肠,完全是随了她那个死去的爹。 “这还没怎么样呢,你就胳膊肘儿向外拐,护得这么紧。以后结了婚,还不得让人家吃得死死的,更别说我们再图你点儿什么力了。” 傅清浅说:“姐,我一直不都这样。你也别想图他什么力,我都没想过要嫁给他。” 出租车来了,傅清浅叫上范秋艳上车。 路上,范秋艳迟疑着:“这个沈叶白不是有未婚妻,你跟他勾搭在一起,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傅清浅刚想说话,就听她又说:“可别再闹出点儿什么事,连累家里人了,你叔叔和你姐他们过日子都不容易。” 不解释了。傅清浅说:“不连累你们,检查完你要没事,我们明天就走。” 范秋艳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用解释,我知道。” “只是,如果能帮,你就让他帮帮你姐。你姐夫现在工作没个着落,生活很不舒心,就时常拿你姐出气,经常打得她鼻青脸肿……” “妈……”傅清浅打断她的话:“你怎么不觉得是我姐她欠揍呢?” 范秋艳不悦:“她是你亲姐,你怎么这么说?” 傅清浅不耐烦:“就因为是亲姐,我才实话实话,她三段婚姻都遭遇家庭暴力。就足以说明不单是对方的问题,她自身的问题非常大。她无形中认同了我爸,应该去看心理医生,不然她的生活永远都得不到改善。你听清楚了吗?” 范秋艳更不高兴了:“你姐好好的一个人,有什么心理问题?要是她去看了心理医生才麻烦,到时候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个心理变态,她还怎么做人?更别说挨打了。” “谁说去看心理医生的人,就是心理变态了?” 傅清浅有时真是感觉说不通,她说:“算了,随你们怎么样吧。” 沈叶白在酒店打了几个电话,安排夏城的工作。 中午饭随便在客房里吃了一点儿。 傅清浅下午两点多才回来。 沈叶白问她:“阿姨的病怎么样?” 傅清浅说:“她的胃是老毛病了,医生也没有太好的办法,主要还是靠养。”她脱下外套,感叹说:“以前也疼,但是,从不太当回事。到底是年纪大了,有个痛痒,首先心理就承受不住了。” “年纪大了都这样。”沈叶白又问她:“吃饭没有?” “吃了,跟我妈一人吃了一碗面。晚上我还要过去吃饭,你在酒店吃,还是等我回来陪你出去吃?” “为什么不带我一起?” 傅清浅过来揉捏他的肩膀说:“真的会超麻烦。” 怎么跟他说呢? “你觉得你家人对我怎么样?” 沈叶白平心而论:“不怎么样,尤其我妈,一直视你为劲敌。” 傅清浅说:“那还算好的,只要我远离你,她不会把我怎样。但是,我的家人与那刚好相反,他们一旦粘上,就很难再往下撕。” “说的好像狗皮膏药一样。” 傅清浅郑重其事:“只会比那更甚。” “我不信。” 傅清浅无奈:“那我就带你去见识一下。” 刘超生活不宽裕,这回傅清浅带着沈叶白回来,倒也算大方。 在家附近的饭店包了一桌。 晚上吃饭的时候,傅清清带着梁温和孩子都过去了。 席间所有人都对沈叶白异常殷勤。 尤其梁温,先问沈叶白从事什么工作,两人就投资行业聊了一会儿,就开始问他有没有合适的机会,帮他介绍一份工作。 傅清浅情绪激烈看向梁温。 餐桌下的手被沈叶白伸手按住,他面上倜傥的笑意没变,给足了梁温面子,直到他将话说话,沈叶白笑着说:“工作机会倒是有,回头我给你一个号码,是我们公司的一个经理,你可以联系他,看看想做什么。” 梁温喜出望外。 傅清清没多高兴,她问:“你们公司都是投资行业吧?”得到确认,她直接对梁温表态:“你就在家附近找个公司,稳定就行,不要求去外面找多大的发展机会。” 梁温推了她一把:“你懂什么?在这个破地方有什么发展?” “去了外面的花花世界你还回得来吗?到时候我跟孩子怎么办?” “你说什么呢?” 眼见两个人就吵起来了。 范秋艳连忙阻止。 但是,不知道傅清清说了什么,梁温突然动手打了她一下。 两人眨眼就打到一块儿去了。 从饭店出来的时候,傅清浅简直哭笑不得,也不觉得耻辱了。 问沈叶白:“好笑吧?” 反正她自己快要笑出眼泪了。 第102章 还是来不及了(三更) 其实沈叶白有点儿懵,不知道他们怎么会动手打起来。 “如果你姐不喜欢他老公去外地工作,我也完全可以帮他在附近找一个啊,为什么都不商量,他们自己就吵起来了?梁温还动手?” 傅清清嘴巴跟蹦豆子一样快,就两人执争的那一会儿,光听她不停的吐字,跟中邪了一样,任谁听了都非常烦躁。 虽然不知道她具体说的什么,但是,有一句话傅清浅听得很清楚。就是其间傅清清情绪激动,指着自己说:“有种你打我啊。” 而且她不止说了一次,后来梁温就真的动手了。 当着沈叶白的面,梁温肯定也是想过忍耐的,最后那一下其实是忍无可忍。 见到了他们动手的一幕,傅清浅更肯定傅清清有问题了。 可是,说过无数次了,不仅无济于事,姐妹两个反倒渐渐生出嫌隙。 傅清浅摇了摇头:“跟你没有关系,他们的相处模式本来就是种病态。确切点儿说,我姐那个人有病。” 沈叶白本来想问:“是不是我席间表现得不太好,帮忙的意思不是特别明显才导致他们吵起来的?”听傅清浅这样一说,又看她表情惆怅,他也不好再问了。 只说:“回头你给你姐打个电话说一声,她老公想在这边找工作也可以。我可以托朋友问问。” “先不要管他们了,以后她问起来再说吧。”傅清浅问他:“你是不是没吃饱?看你在席上都没怎么吃东西。” 先前一直陪她家人寒暄,以为说完了就能好好吃饭的。结果梁温气得把桌子都掀了…… “扑哧” 傅清浅实在忍不住又笑了起来。最后上气不接下气的拉着沈叶白说:“走,走,带你去吃东西。” 沈叶白看着她,不感觉她是真觉得好笑,反倒哭笑不得的无奈居多。 去找东西吃的时候,沈叶白问她:“你之前不是说你姐婚姻不幸,跟她认同你的父亲有关,为什么不去看看心理医生?” 傅清浅微不可寻的叹了口气:“劝过很多遍了,没用,就连我妈都觉得我让她去看心理医生,是在瞎胡闹。我们这一家人啊……” 路边一家重庆小面还开着门,傅清浅说:“进去简单吃碗面吧。” 沈叶白“嗯”了声。 就心理上觉得还欠一点儿,其实也都没有多饿了。 就随便点了两碗面。 回到家乡了,又亲见一场家庭战争。 傅清浅非常感慨,她说:“聪明的人啊,一定要懂得跟自己的父母和解,不要情绪尖锐的对待某一方,痛恨或者嫌恶,都要不得。一个家庭里的人很邪门的,往往越讨厌某一个人,最终越会变成那个你讨厌人的样子。我姐就是,她恨死了我爸,可是,到头来她却把每一个亲密的人都变成了我爸的模样。我爸死了,她并没有摆脱被家暴的生活。” 刚出锅的面,热汽蒸腾。 每个人的碗里都洒着几片香菜,和着雾气,能闻到它的味道,幽幽的,可是,没什么胃口。 沈叶白说:“好在你没有出现这种认同的现象。” 傅清浅抬头看了他一眼。 她用筷子搅合着碗里的面,轻声说:“怎么能幸免,我反向认同了我妈……”她抿了抿唇,一整天的时间都不觉得,喧嚣过后,难过的情绪反上来了,堵得喉咙满满的,鼻子也是酸的。她仍旧低声说:“我有一段时间特别瞧不起我妈,觉得她真脏啊……跟不同的男人,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虽然我知道她是为了生活,没有办法……但我,就是恨她,就是厌恶她……那时候我就想啊,长大了一定不做她那样乱七八糟的女人……” 沈叶白微微一怔。 他恍然的眯着眼睛,明白为什么她先前分明交过男朋友,感情深厚,到了要嫁给对方的程度,却仍旧没有婚前性行为发生。 她走向了另一个极端,觉得性关系是肮脏的。尤其在结成伴侣之前,所有的亲密关系都是不洁的。 沈叶白身体微微前倾:“那为什么接受我?” 傅清浅终于停止手上的动作,看着他说:“因为知道是种病啊,这种病态的坚持一度让我很后悔……”如果她不是这样,就能跟宋楚更亲密些,留有他的记忆也能更深刻。或许,还能减少彼此的一些遗憾吧? 哪里像现在,只觉得太匆匆。虽然跟宋楚爱得灼热,又好像没有多少交集就像两列急速奔跑的火车错开了。 当她想要回忆他的时候,只有他的音容笑貌,这些不管多努力的挽留,随着时间的流逝都不可避免的越来越淡。 傅清浅甚至不记得宋楚身上的温度,和他身上的味道。曾经那样用生命爱过的男人,有时再想,虚幻如泡影一般,到底是真实的,还仅是一场幻梦呢? 傅清浅痛苦的摇了摇头,她真的快要分不清楚了。 这不是真正的拥有,不是。 沈叶白望着呈现出的痛苦神色,小心翼翼的问:“所以,宋楚死后,你开始疗愈自己的心理状态?慢慢将自己从这种反向的极端里拉回来?” 傅清浅吸着鼻子,轻轻的感叹了一声:“但还是晚了。” 她低下头开始吃面,安静吞咽,一副很饿的模样。 碗里的面条早被她戳着面目全非。 沈叶白碗里的面条还没有动,他把自己的推过去,跟傅清浅换了一下。 “吃我这碗吧。” 傅清浅没有抬头:“你不吃吗?” “晚饭吃得很饱了,吃不下了。” 傅清浅将那一面碗都吃完了,最后还端起碗把汤也喝了。 放下碗后,脸面红润,元气仿佛恢复了。她笑了下:“我们走吧。” 两人从店里出来,城市的霓虹还亮着,可是,明显不如进来的时候热靡了。 傅清浅说:“我说过了,这个城市习惯早睡,跟夏城不一样。” 沈叶白问她:“这里离酒店远吗?不远的话,步行回去吧,顺便看看这里的夜景。” “也好,走回去也就十几分钟。” 路上接到范秋艳的电话,饭局闹成那样,她也觉得过意不去。 对傅清浅说:“你跟沈总说声抱歉吧,谁也没想到梁温那么浑,会当场动手打人。”她默了一下,又说:“清浅,你也看到你姐现在的生活了,梁温的工作……” “梁温的工作沈总说了会帮忙,但是,妈,我姐要想从根本上改变现状,一定要去看心理医生。今晚的场景我看得一清二楚,她绝对有很大的问题。” 第103章 人生路,美梦似路长(一更) 范秋艳不高兴了:“真不亏你姐说你,你怎么胳膊肘儿向外拐,你看当时梁温的样子,说动手就动手,完全不讲道理,你怎么还怪到你姐头上了?” “梁温动手,是我姐刺激的结果。你没见她跟梁温有不同意见的时候,整个人跟疯了一样,一点儿喘息的余地都不给人留吗?”傅清浅加重语气:“我说过了,她这叫强迫性重复,你爱听就听,不听就算了,反正她自己的生活,好坏跟我没关系。” 说着,傅清浅挂了电话。 沈叶白看着她:“情绪这么激动干什么?” 傅清浅握着手机:“就我这样的家人,冥顽不灵,怎么能不激动?”她抚了下额头,有的时候简直会被气疯。 沈叶白扯掉她的手。 “你以为面对家人的时候,只有你想发疯吗?”他咧嘴笑了一下:“套句我妈的话,有时怎么看我怎么像地痞流氓。对客户的时候都不会这样,对自己的家人却要像地痞流氓一样。没办法,因为没有道理可以讲,与其硬碰硬,不如将自己变成一种混合体,软硬不吃。时间久了,他们的耐心尽了,觉得你无药可救,自然而然也就懒得再多管了。” 傅清浅看着他,沈叶白貌似真是这个样子。尹青管得宽,可好像威力又永远都不太奏效。不然她也不会三番两次的跑去找她了,说到底还不是因为管不了自己的儿子,才拿别人开刀。 “看来以后真的要跟你学。” “学什么啊。”沈叶白漆黑眸光盯紧她,眼底含了笑意说:“你已经是女王了,真正的女王不关乎出身,我说你是,你就是。” 傅清浅笑起来,先前的阴霾不说一扫而光,也去了大半。 她伸出手来:“那沈总要不要掺扶你的女王陛下。” 沈叶白牵过她的手:“何止,晚上小的会竭尽所能服侍女王陛下。” 傅清浅想抽他,手指被沈叶白坏笑着握紧,用了几次力也没有抽出。 路上车流还是很多,行人多是往家赶的,从城中心的密集区向四处扩散。 其实每次走在街上,同自己擦肩而过的都是陌生人。 但是,在夏城即便是在陌生人中间,却像被无数双眼睛盯紧。即便在不相干的人面前,也没办法放松,甚至是自由呼吸。 所以,太熟悉的城市除了给人亲切感,还会有压抑,严重的时候压得人透不过气,那些你所谓的熟悉总有一天变成厚重的东西,一层一层的压下来。 此时此刻,在这个陌生的小城感觉好极了。 四周是真正的陌生人,他们与你的生活毫不相干。不管你做什么,目光也仅是不经意的一瞥,没人想要监视你。 沈叶白拉住傅清浅。 突然不走了,傅清浅问他:“干嘛?” 沈叶白笑着将脸颜凑近,呼吸和她的隐隐相接。 “想吻你啊。” 突然很想拥抱和亲吻她,这种感觉萌生得非常强烈。 忍不住让人有种想要放纵的快乐。 短短十几分钟的一段路,两人用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到酒店。 路上聊着聊着就停下来了,只差像小孩子一样追逐打闹。 路过电影院的时候,沈叶白本来还提出去看场午夜电影。 是傅清浅觉得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休息了。 她扯着他说:“别疯了,改天有时间的吧。” 慢腾腾回到酒店,洗漱之后睡下。 夜半三更被电话铃声惊醒了。 傅清浅猛地惊醒过来,迷茫片刻,想清是在酒店,怕吵到沈叶白,她连忙跳下床去洗手间接听。 是范秋艳打来的,她在听筒里哭哭啼啼的:“清浅,你快来医院吧,你大外甥快不行了……” 傅清浅急急忙忙的出来换衣服。 沈叶白听到响动,已经醒来了。问她:“去哪里?” 傅清浅说:“我姐家孩子发烧入院了,情况有点儿严重,我过去看一看。” 沈叶白扯掉被子就要下床。 “我陪你一起去吧。” 傅清浅说:“不用,人多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你睡吧。看清情况我给你打电话。” 说着,她拿上包已经出门去了。 沈叶白眯着眼,有点儿生理性头疼。同时也觉得这家人的确够闹腾的,从他们过来,好像一刻都没有消停过,平时也这样过日子吗? 他躺回到床上,闭着眼睛,怕头疼继续加剧。 傅清浅打车去医院。 这个时间大街上已经空了,如果不是家里人有突发状况,谁会这个点往医院跑? 司机是个热心大叔,问她:“家里有人生病吗?” 傅清浅点点头,想到对方看不到,接着又淡淡的“嗯”了声。 司机师傅就说:“人生无常,而且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凡事想开点儿。”他提高了车速,倒是很快来到医院。 傅清浅付了车费去门诊楼。 一边走一边给范秋艳打电话:“妈,我过来了,你在哪里?” 范秋艳本来在等她,看到举着电话走过来的傅清浅,冲她招了招手;“这里。” 傅清浅快步走过去:“小桐怎么样了?” 范秋艳焦躁的说:“高烧不退,都有点儿烧糊涂了,而且一直吐……这次烧得最严重了……” 傅清浅问:“查出是什么毛病了吗?发烧是不是有炎症,还是病毒感染了?” 范秋艳已经忍不住哭出来:“都不是,医生说是白血病。” 傅清浅心头一震,步伐微微后退。 “白血病?怎么可能,不会查错吧?” 范秋艳说:“小桐平时就时常发烧,你知道的,以前都不太当回事,发烧就吃点儿退烧药,你姐忙,也没太有时间管他,他都跟着我,我哪里懂这些……” 正说着,傅清清从病房里走了出来,她一脸晦涩的盯着傅清浅。 傅清浅问她:“小桐现在怎么样?我去看看他。” 傅清清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把话说明白之前,你先不要去看他。” 傅清浅狐疑:“什么话?” 傅清清严肃的说:“小桐确定生了白血病,我问了医生,除非换骨髓,不然小桐就没命了。但是,换一次骨髓要太多钱了,把我杀了也拿不出那么多钱。小桐不是梁温的孩子,这个钱他肯定不出……” 傅清浅打断她的话:“梁温不出,小桐的亲爸总要拿一部分。其余的大家凑一凑……” 傅清清气急败坏:“你说的简单,去哪里凑那么多钱去?我们又没有有钱有势的亲戚朋友,小桐那个死爹更是一分钱都拿不出。这个钱只能由你去跟沈总要,小桐是你的亲外甥,沈总要娶你,小桐就也是他的外甥。我知道他是集团总裁,家里也有钱有势,这几十万对他来说一点儿不成问题。” 傅清浅差点儿被她气得尖叫:“傅清清,你想什么呢?就算沈叶白有钱,这钱怎么也不该由他来出啊。” “那怎么办?你想看着小桐死吗?我的人生已经够苦了,再白发人送黑发人,你想要了我的命吗?” 可她凄惨的命运到底是谁造成的? 傅清浅片刻说不出话来,几秒钟后,她的胸膛剧烈起伏:“谁不是这个家庭里走出来的,你的生活凄惨不是我造成的。我也试图帮你走出来过,你不听怪谁?” 不理她了,傅清浅要去病房看小桐。 被傅清清死死拉住:“这个钱你要不去跟沈总要,小桐死了都不让你见,你就等着良心受到谴责吧。” 傅清浅扯开她的手,她从包里翻出钱夹,打开后拿出一张卡给她。 “这里有二十万,密码是我的生日。就这么多了,我这些年的全部积蓄。拿去给小桐治病,至于沈叶白,你一分钱也别想从他那里拿到。” 扔下卡,她转身就走。 身后傅清清失声痛哭,猛烈爆发出的哭声,响彻午夜的医院走廊,惊得傅清浅身体一抖。 就听傅清清在身后骂:“傅清浅,你还是人吗?你怎么这么冷漠……” 傅清浅加快步伐,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出了门诊大楼,眼泪一下就流出来了,那样猝不及防,竟止也止不住。 傅清浅微微颌首,想方设法将眼泪倒流回去。 她屏住呼吸,也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一切都是那样漠然和平静。 很快范秋艳从里面追了出来。 “清浅,你等一等。” 傅清浅抬手抹了一把脸颊,故意站到门口的暗光处。 范秋艳转到她面前来:“清浅,你就帮帮你姐吧,不然她这关真的过不去了。小桐要真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这个当小姨的良心上也过不去是不是?” 傅清浅蓦地抬起头瞪着她:“小桐不在了,我为什么良心上要过不去?你们凭什么对我进行道德绑架?我还没有帮她吗?那二十万已经是我全部的积蓄了,这些年我自己在夏城置办家当,每年还要把一部分钱寄回来补给你们,你当我手里能有多少钱?你总不能期待我把车子房子都卖了,来给小桐治病吧。做为小桐的亲生父母,他们又能拿出多少?如果我良心上过意不去,那他们岂不是丧良心吗?” 范秋艳看出傅清浅生气了,她想拍拍傅清浅的后背,帮她顺气,被傅清浅冷漠的躲开了。 她尴尬的说:“我知道你自己也没有多少钱,存款都拿出来了,也没人逼你卖车卖房。只是,你去跟沈总借一点儿,我们也不白要他的钱,日后还他还不行吗?” “日后还?谁还?你还,还是傅清清还?到头来还不是都压到我的头上,这些年你们又为我做过什么?”傅清浅收敛情绪说:“你去告诉傅清清,拿二十万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别想再从我身上多拿一分。就让小桐恨我吧,如果他没那个命继续活着,你们可以告诉他化成鬼后来报复我这个小姨。我就是冷血,无情,所以,别指望我会大发慈悲。” 傅清浅越过她离开。 范秋艳在身后一声一声的唤她:“清浅,清浅……” 傅清浅并不回头,下了台阶就有出租车在那里等候。傅清浅打开车门,直接坐了进去。叫司机开去酒店。 抵达酒店的时候,还早,天还是黑的。 酒店辉煌的门厅亮着光,但也是温柔的黄光。 傅清浅没有走进去,她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说不出什么感觉,或许太烦太沮丧了,脑子里反倒一片空白。 那些家人就像一场闹剧,轰轰隆隆的在眼前上演,看的时候真是又烦又气。可是,看过了,闭上眼睛,就只剩下无奈。 那样寂寥,就跟此时的天差不多。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傅清浅瘫坐在那里,一点儿不想动弹了,也不想进去面对沈叶白。 她低估了自己家人的威力,他们不是水蛭,分明是一群吸血鬼。 手机响起来。 傅清浅从包里拿出来看了眼。 又是傅清清打来的。 她冷漠的按掉了。 任何符咒对她都不管用,她没有必要对每一个人的人生负责。 不管她的母亲,还是姐姐,甚至是那个垂死挣扎的外甥。 傅清浅想,如果冷漠会遭报应,就让那些报应过来吧。 一直坐到天蒙蒙亮,太阳努力从林立的高楼里露出头来,第一缕晨光洒下,空气还是凉的。远处雾蒙蒙的,早起的人们已经开始在路上穿梭。 酒店员工上班了,看到傅清浅,问她:“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傅清浅的腿有些坐麻了,她说:“麻烦扶我起来吧。” 那人将她扶起来。 “您是这里的客人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傅清浅笑笑:“不要紧,腿麻了。” 她缓了一会儿,血液畅通了,她踩着高跟鞋回客房。 不想沈叶白已经起来了,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室内热风开得很高,傅清浅一进入,就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热气,像滚烫的热流。 她放下包,连忙去将温度调低:“怎么开这么高的温度?很冷吗,是不是发烧了?” 调低温度,她又来试探沈叶白的体温。 沈叶白抓着她的手说:“不要紧,做梦了。” “做梦怎么会冷?”傅清浅疑惑的问他。 沈叶白又重新躺回到床上,拉着她一起,让她枕到他的胸口上。 他低低说:“时常做这样的梦啊,梦里自己缩在一个角落里,总觉得天寒地冻,又衣不蔽体,冷得牙齿打颤。那种冷啊,一直延伸到梦外,感觉自己都是被冻醒的,醒来不管在多温暖的房间里,还是觉得身体瑟瑟发抖。这种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傅清浅趴在他的胸口问他:“时常会梦到吗?” “嗯。” “从小到大有没有过挨冻的经历?一次淋雨,或者冬天衣服穿少了,尖锐的冷意让你印象深刻,或者其他让自己感觉到冷,冷的感受很明显的时候?” 沈叶白想了想,否定说:“从没有过这种感觉,没觉得哪一刻的冷让我印象深刻。我们男人还好吧,体热。而且,从小到大又不是缺吃少穿。” 疑惑在傅清浅的心里不断扩大,缺吃少穿……她忍着好奇,声音平静:“你们沈家从哪一代开始发达的?” 听夏城的人说,沈家是名门望族,跟那些后来发达的豪门不同,他们家的显贵可真是根深蒂固。 沈叶白想了想:“具体哪一代发达起来的,我还真不太清楚。反正我爸小时候生活就很优渥,至少从我太爷爷那代开始,家庭条件就还算过得去吧。” 这样说实在谦虚,他们沈家的生活哪里是过得去,简直太过得去了。 至少三代以上都是富贵门庭,缺吃少穿还真不可能。 沈叶白拍了拍她的背;“忽然问这个干什么?跟我的梦有什么关系?” 傅清浅嗅着他身上清淡的气息说:“没有什么关系,只是,看了我的家庭,突然好奇别人家的家庭都是什么样的。”她哼笑一声:“跟你们家正好相反,我们家祖祖辈辈都缺吃少穿,看来真是祖上没有积德,再者就是祖坟埋的地方不对,把我们傅家世世代代都给拐带了。” 沈叶白被她逗笑了:“胡说什么呢,这个你也信。” 傅清浅感叹:“虽然心理学上觉得命是心理性情上种种的机缘巧合。但我还是觉得,有的时候人不信命真的不行。” 太温暖了,室内暖和,沈叶白的身体也是温的,她趴在那里,抛却无情冰冷的现实,很快要睡着了。 沈叶白抚着她的发顶:“你外甥怎么样了?到底生的什么病,很严重吗?” 傅清浅闷声说;“病毒性感冒,烧到四十度了,一直高烧不退,烧得呕吐说胡话,所以家里人慌了,怕把孩子烧傻。” “让医生给退烧啊。” “嗯,打了退烧针,我回来的时候温度已经降下来了。” 沈叶白说:“一会儿吃过早饭,买上东西过去看看。” “不用,病毒性感冒不是什么大病,医生说打一星期针就能好利索。我们不要去了,病房内病毒多,而且小孩子体弱,接触太多外人也不好。” 沈叶白“哦”了声。 半晌,傅清浅迷迷糊糊说:“睡半小时,起来收拾东西离开。” 她已经跟梦呓一样了。 沈叶白问她:“怎么这么急?” 傅清浅睡着了,没有回答他。 自律性太强的人很可怕。 说半小时,明明没有定闹钟,时间一到,傅清浅就自动醒来了。 补了一觉精神明显好了很多。 叫沈叶白去洗澡换衣服,她开始整理收拾东西。 等沈叶白洗完澡出来,发现她将早餐都叫好了,放在客房的餐桌上。 “你这样的,不去当贴身秘书可惜了。” 傅清浅说:“要不要考虑辞退现在的秘书,换成我?” 沈叶白毫不犹豫:“不换。” 傅清浅撇嘴:“看吧,还是舍不得。” 沈叶白失笑:“我是舍不得你,做我的秘书压力很大的,我脾气不好,工作效率高,一般人都会感觉很吃力。” “你也知道自己的毛病啊。” 沈叶白过来抱上她:“那是做老板,当男朋友我可是很软萌的。” 傅清浅哼声:“那是你自己觉得。” 沈叶白被否定,报复性的低头咬她。 当然不重,傅清浅痒得身体抽筋。 求饶道:“好了,好了,我错了。你赶紧换衣服准备吃饭。” 等沈叶白收拾妥当,吃完早餐后,傅清浅直接拿上东西退房。去机场的车已经在酒店门前等了,知道沈叶白坐不习惯火车,车上的时间对他而言实在太长了。傅清浅就直接订的机票。 两人坐上车直奔机场。 就在傅清浅和沈叶白退房后,傅清清真去酒店找了。怀抱戴着口罩,精神疲惫的小桐,本来是想给傅清浅致命一击的。没想到他们已经退房离开了。 气得傅清清在酒店大堂破口大骂。 孩子偎在她的胸口,脸色惨白,有些被吓坏了,含着眼泪轻声说:“妈妈,我们回家吧。” 傅清清更忍不住痛哭尖叫起来:“回什么家回家,你就要死了知不知道,你那个恨心的小姨没有人性,根本不管你的死活。我也不管了,你就等着死吧……” “人生路,美梦似路长,路里风霜,风霜扑面干,红尘里,美梦有几多方向,风仿佛在梦中轻叹,路随人茫茫……” 广播里播放一首老歌,哥哥的声音随着不稳的信号沙沙的传出来。 傅清浅转首望向窗外,一望无际的麦田,在眼前一一略过,她眼里泛起晶莹的水光,越积越重。她不敢回头,也不敢大声喘息。只觉得胸腔那里酸透了,将牙齿都酸化了。 放在腿上的手被一只大手攥紧,他捏了捏,仿佛给她勇气。 傅清浅执意望着窗外,眼泪簌簌而下,很快,整个世界都模糊不清起来。 付明宇听说沈叶白和傅清浅回来了。 他没想到他们回来得这么快,以为傅清浅既然回老家了,最少也得住个三两天,亲戚朋友要走一圈吧? 付明宇闲着没事,就给傅清浅打电话,约她一起吃饭。 傅清浅回来睡了长长的一觉,精神头恢复过来了,就应承说:“好啊。” 付明宇说:“方便的话过来接我一下,我的驾照被扣了。” 傅清浅失笑:“听说了。” “沈叶白那个嘴欠的告诉你的是不是?” “你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我听到了。” 付明宇不说话了。须臾:“那好吧,我等着你。” 傅清浅导航去他所在的位置接上他。相对偏僻的地方,难怪不好打车。 傅清浅好奇:“你住这里?还是在这附近上班?” 付明宇系好安全带说:“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连个办公楼都没有,上什么班。我也不住这里,一个朋友住这。” 傅清浅了然的点点头。 付明宇一会儿又说:“跟你直说了吧,就是那个让我苦苦追求的秦如烟,是不是沈叶白也早跟你说过了?” 傅清浅侧首笑笑:“他对我什么都没说过。” 付明宇怔了下。 感情丢人的事都是他自己说出来的? 傅清浅看出了他的尴尬,说:“喜欢一个人有什么丢人的,而且,感情的世界里本来就是没什么体面可讲的。”那个丢的,或许一时看着风光,那个捡的,就有点儿狼狈不堪。但结果谁更幸福,往往说不准。“我看你那天接电话非常紧张,看来你很喜欢她啊。” 付明宇重重的叹了口气:“平时也不怪沈叶白拿话刺激我,我跟秦如烟就是挺没意思的。有时候想一想,那个女人实在没劲,但是,过了那一阵,还是感觉放不下。” “哦,这么执着,那是真爱啊。确定关系了吗?” 付明宇说:“确定什么关系啊,一直就那么暧昧不清的。其实最早我们两个是谈着的,我对她一见钟情,真是见一面就特别喜欢了,其实秦如烟是个挺平凡的女人,不管姿色还是能力,都算平平吧。相处的时候,不是很愉快,就分手了。可是,分手后才发现自己一直对她念念不忘。” 第104章 多么了不起,会各种威胁他(二更) “然后反过头对她穷追不舍?”傅清浅打着方向盘问。 付明宇哈哈笑:“那倒不至于,我也不是那么不要脸面的人。只是发现自己对她念念不忘之后,又联系上了。后来她也交了新的男朋友,我们就当普通朋友处。” 傅清浅揭穿他说:“表面上当普通朋友处,心理上发现自己做不到是不是?”她看到过付明宇握着电话焦急的模样,那不是普通朋友会有的反应。 “你说的真是一点儿不错,完全做不到。本来谈恋爱的时候,我立场挺坚定的。可是,分开再做朋友反倒不行了,她有点儿风吹草动,我就紧张,想往上靠。明显她也感觉出来了,算是抓正了我的软肋,跟男朋友吵架了,分手了,都找我。痛苦的时候找我,高兴的时候也找我,这跟往我的伤口上撒盐有什么分别。” 付明宇话匣子打开了,一腔委屈倒是不吝啬往外倒。 傅清浅说:“完全成了好闺蜜嘛。”她接着问付明宇:“你真的那么喜欢她?到底喜欢她什么?”喜欢一个人,总是有原因的。 付明宇摇头:“真的不知道自己喜欢她什么,就是喜欢。打见她第一眼就喜欢,其实很多朋友都说我们各方面都不搭,但我就是喜欢她,她的气质非常吸引我。总是抓我的心,让我不受控制的想去心疼她,真是见不得她难过。也不是没坚定的想过,既然彼此都不说破要重新在一起,她也有新的恋情,就干脆不要联系了。可是,她难过时一个电话,我还是不顾一切在她面前出现。” 说到最后,付明宇隐隐觉得懊恼。 打心底抗拒这种感觉,知道特别像耍流氓,两个人都是。但是,就是抗拒不了这个人。 傅清浅手指轻轻的扣击方向盘不说话,车子驶过路口,很快就要到达目的地了。 付明宇侧首:“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特别看不起我,觉得我这个人贱骨头?” 傅清浅一边寻找指示停车的标志,一边问他:“你真的想听我说点儿什么吗?” 付明宇听她这样一说,挺直了身子:“听你这么说,有什么独道见解吗。快说来听听。” 傅清浅看了他一眼说:“你说你对秦如烟一见钟情,那种没由来的喜欢到了让你无法抗拒的地步,我倒是觉得,其实你没有多喜欢她。比你想象中的喜欢差太多了,这个人更到不了让你无法抗拒的地步。” 付明宇吃了一惊,他听过太多关于他和秦如烟关系的评论,什么用情至深,执迷不悟,命中注定啊,甚至还有人说他中邪了,被灌迷魂汤了,或者说他脑袋被驴踢了……但不管哪种说法,都是针对他对秦如烟这份叫人不可思议的用心。 说他不喜欢秦如烟,傅清浅是头一个。 付明宇来了兴致:“你为什么这么说?” 傅清浅看到有车位,先将车子开过去停好。 坐到餐厅的包间里后,她才说:“你喜欢的不是秦如烟,是另外一个人。” 付明宇有些不能接受。 “你这么说就扯远了,喜欢秦如烟就已经够让我苦恼了,怎么又跑出另外一个人来?” 傅清浅说:“你说你对秦如烟是一见钟情,一眼就觉得自己非常喜欢她。所谓一见钟情,解释有很多,比如气味上的吸引,或者缘于人的某种情结。所以,你喜欢秦如烟,其实是喜欢她身上某种东西,你仔细想一想,她身上有什么地方跟你认识的人相似。吸引你的,或许就是那种似曾相识,让你感觉无法抗拒。” 付明宇微微一怔。 他的脑子有点儿乱,你让他现在就想出在秦如烟的身上,有什么东西是跟他熟悉的一个人很像,他一时还真想不出来。 “感觉没有那么一个人啊。”就算他过去的女朋友,也没说哪个跟秦如烟很像,让他特别念念不忘的。 他苦恼的皱着眉头。 傅清浅笑着说:“回家没事的时候,好好想想。现在想不到就算了,先吃饭吧。” 当天两人一起吃过饭,付明宇八卦的问了一下前两日她和沈叶白的相处模式。 然后就被傅清浅送回家了。 路上秦如烟又给他打来电话。 付明宇握着手机踌躇了一会儿,最后没有接听。 从来都知道两人这样不是办法,他也不能总被秦如烟这样吊着。 所以,是时候找找两人之间的问题了。 傅清浅回家的时候,林景笙在楼下等她。 “回老家了吗?” 傅清浅说:“是啊,你怎么知道?” 林景笙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说:“阿姨给我打电话了。” 傅清浅顿时气急败坏:“她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向你借钱?” 她身边所有的人都不放过吗,欺人太甚了吧? 林景笙看她情绪激烈,忙说:“倒没说钱的事,只说你不接她的电话,回来也没跟她说,她很担心你。”他看到傅清浅脸上明显的讽刺,不由问:“借什么钱,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傅清浅告诉他:“你不要问,也不要管,我的家事连我都无能为力,何况外人。所以,以后不要再接她的电话,就是对我最大的尊重了。” 一提到她的原生家庭,就反应激烈。 林景笙以前去过,感受过那种乌烟瘴气的氛围。知道傅清浅打心底里排斥,所以,逢年过节她不回老家,他也不觉得奇怪。 “如果家里真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话……” 傅清浅骤然打断他的话:“我说了不用,你不要多管闲事。如果你私底下给我妈钱,觉得是在帮我,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不会因此感激你,相反,你这样做,只会增加我的困扰。” 一只手臂搭到她的肩膀上,占用性的将她拉近,声音冷淡:“怎么了?在这里大吵大叫的?” 傅清浅只顾跟林景笙三令五申,怕他自认为她好,私下里给范秋艳钱。没有注意到沈叶白走过来了,这会儿正冷脸望着林景笙。 林景笙有些尴尬。 “沈总,你好。” 沈叶白神色非常冷淡:“发生什么不愉快了吗?” 傅清浅连忙解释说:“不是,是我走得太急了,我妈不高兴,联系不上我,给林景笙打电话了,我叫他不要理会我妈。” “你给阿姨打个电话解释一下,她就不会麻烦林先生了。何必站在这里大吵大闹,老远就听到了,不嫌丢人?” 傅清浅说:“回头我打给她。” 林景笙觉得自己这个外人站在这里很无趣。 他对傅清浅说:“你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不会给你造成困扰。” 林景笙离开了。 傅清浅和沈叶白一起上楼,搭电梯时她一句话也不说。反思了一下,觉得自己话说重了,林景笙不过是来问问她,是她过于敏感,所以,草木皆兵。 “想什么呢?” 沈叶白沉声问。林景笙离开后,她的沉默不语让他不悦。 傅清浅抬起头:“想今晚吃什么好呢。” 沈叶白哼笑。 先前沈叶白没说过来,午饭和付明宇一起吃的,时间很晚。现在傅清浅一点儿饿意也没有,甚至没想过要吃晚饭。 回到家她去检查冰箱里有什么。 沈叶白将一串钥匙扔到她的茶几上,发出清脆的响动。 傅清浅回过头。 就听沈叶白说:“我那边的钥匙,你可以过去。”他扯掉领带,扔到一边又说:“看你这里,快成闹市了。” 傅清浅知道他不高兴了。 果然,回到熟悉的城市,麻烦事也多。想想在明城的时候,沈叶白性情温和开朗,像变了一个人。如果那里没有洪水猛兽,傅清浅倒想在那里多逗留几天。 她拿了两颗西红柿走过来,“你不是最讨厌别人进驻你的空间,现在这是做什么?对我大开方便之门吗?” 沈叶白扫了她一眼去洗手间:“做你的春秋大美梦,我是怕你太方便。” 所以把她禁锢在他那里? “沈叶白……” 沈叶白“砰”一声,将门关死了。 嘴上说着不想被他禁锢,对他的领地不屑一顾,其实,心里面充满好奇。 傅清浅说过了,从一个人的居住环境,很大程度上可以窥探这个人的内心。 她盯着茶几上的那串钥匙已经蠢蠢欲动。 等沈叶白哗啦啦的洗完手出来,她忍不住问:“是规定的时间可以去?还是随时可以?” 沈叶白桃花眸子望过来:“钟点工吗?还规定时间可以去。” “那就是随时喽。”傅清浅笑了声,转身去厨房:“我不饿,给你煮碗西红柿鸡蛋面吃吧。” “你为什么不饿?”沈叶白不想一个人吃饭。 傅清浅洗着西红柿说:“中午我跟付明宇一起吃得很晚。” “付明宇。”沈叶白咬牙切齿,“完了是林景笙,烈士吗?一个个前仆后继的。” 傅清浅回头瞪他:“你不要胡说。” 知道沈叶白小气,傅清浅想了下说:“吃完饭你有工作吗?” 沈叶白有点儿懒得答理她。半晌:“没有。” “那我们去看电影吧,在明城那天晚上你不是想看。” 沈叶白目光望过来,他有点儿心动了。 傅清浅和他对视一眼,转过身接着切菜:“一会儿你吃面,我查一下有什么好看的电影。” 沈叶白自认有很丰富的娱乐活动,但是,这两年他几乎没看过电影。 傅清浅查到一部片子,凑过来问他:“这部行吗?美国的,评分挺高。” 沈叶白吃着面条:“你自己定吧。” “我定了你不喜欢怎么办?”沈叶白不回答她,傅清浅又说:“到时候不管好不好看,都不许说话,不然以后再也不跟你看电影了。” 沈叶白不满的抬起头看她。 傅清浅干脆不问他了,起身到沙发上坐着,告诉他:“快点儿吃。不然不带你了。” 沈叶白苦笑,多少了不起,会各种威胁他了。 心里不服气,动作上却很配合,已经埋头快吃。 等沈叶白反应过来,面条已经吃完了。 “我吃饱了,可以走了。” 两人一起出门的时候,多半傅清浅开车。 沈叶白开车太快了,不时上演生死时速,傅清浅心脏上真的受不了。 订的时间有点儿赶,抵达电影院的时候,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傅清浅要去停车,叫沈叶白先去取票。怕他不会,她刻意拿出手机教她流程。 凑过去的时候,沈叶白一脸嫌弃:“我又不傻,会不知道怎么取票?” 傅清浅愣了下,他何止不傻,还猴精猴精。 她催促他:“好,好,足智多谋的沈总,快去取票吧,时间真要来不及了。” 沈叶白抱怨:“谁让你订那么赶的票?” “还不是你吃饭慢。”傅清浅扔下这一句,将车开走了。 第105章 偏执的依恋(一更) 沈叶白刚出电梯,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掏出来接听。 是付明宇,他在听筒里大呼小叫:“傅清浅怎么那么邪乎?他们心理咨询师会读心术吗?”他想了想,又觉得不对,“也不应该叫读心术,我心里连想都没想到的事……” 付明宇有些混乱了,找不到合适的词阐述。 沈叶白漫条斯理的替他解疑:“他们注重潜意识,能关注到我们意识层面关注不到的东西。” “对,对,对,就是这样。” 付明宇激动得要顺着无线电波爬过来跟他深度交流一样。 沈叶白有些不耐烦:“你这么大惊小怪的,有病吧?” 付明宇郑重其事:“我跟你说,今天中午我不是跟她一起吃饭嘛,傅清浅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一直以来我对秦如烟变态式的迷恋有解了……她说我对秦如烟一见钟情,不是因为我多喜欢秦如烟,是她身上的某种东西吸引了我。那种东西让我感受到了另一个人的存在……”他的声音弱下来:“是我妈……” 沈叶白微微一怔。 付明宇的妈妈去世很多年了,在他不大的时候就离开了。 这些年付明宇像一匹脱缰的野马肆意长大,永远天高海阔,任他闯荡的模样。没有人想到,在他柔软的内心深处,一直藏着自己去世的母亲,他无法割舍,并且永远怀念。 那是一种无法弥补的空洞,以至于他在感受到母亲身上微弱的气息时,他便开始不顾一切。 不过就是一个贪恋母爱的孩童,最稚嫩诚挚的找寻。 沈叶白心里起了异样波澜,电梯门打开,有人走了出来。 他说:“回头再说,我现在有事。” 傅清浅已经走过来,盯着他的眼睛:“怎么了?为什么这个眼神看着我?” 沈叶白抿了抿唇。 傅清浅看他一只手里握着手机,另一只手空空。 “票呢?” 沈叶白猛然想起来忘取了。 他转身再去取,时间已经过了。 傅清浅无语的看着他,以为他是被工作上的电话耽搁了,也不好说别的。 须臾:“没得看了,走吧。” 沈叶白拉上她,本来想说:“去别家。”夏城电影院又不止这一家,肯定还有更近的排片。 一个小姑娘突然走过来,手里拿着两张票问他们:“你们是想看《魔鬼之邀》吧,这两张票给你们。” 沈叶白和傅清浅看了一眼,没有伸手去接。 女孩儿抹着发红的眼眶说:“我跟我男朋友刚刚分手,电影不看了。你们拿着吧,不然票也是浪费了。” 傅清浅说:“那我给你钱吧。” 女孩儿将票塞给她:“不用了。”她用手背搓着眼睛,进了电梯。 傅清浅没来得及给钱,有些过意不去,但票已经握在手里了。 “我们去看吧。” 沈叶白蹙眉:“他们分手了啊,我们去看,怎么感觉那么不吉利呢。” 傅清浅失笑:“你这个比我说我们老傅家坟地埋的不正当还要迷信。” 据下午吃饭的时间又有点儿长了,傅清浅有了点儿饿意,进场前还刻意买了一桶爆米花。咬在嘴里,甜得发腻。 沈叶白吃了一颗就不吃了,嫌弃说:“加了多少香料啊。” 进去时电影已经开场了,美国大片首先视觉效果很强,屏幕上激烈的爆破,天翻地覆。如果不是清楚只迟了几分钟,还以为已经演到了高潮部分。 暗淡的播放厅,沈叶白在前面找座位。走出几步,伸出手来。 傅清浅自然握住,被他拉着慢慢向前。 她一手环抱着爆米花桶,一手被沈叶白牵着,俨然小女人。 在旁人看来,跟一般情侣无异。 本来傅清浅不喜欢吃爆米花的,今晚却将一桶都吃完了。 深陷在座椅中,像老鼠一样咬得“咔嚓咔嚓”作响。 沈叶白不时扭头看她一眼,把拧开盖子的矿泉水瓶递给她。 “少吃点儿吧,什么好东西。” “饿啊。”傅清浅含糊说。 “活该,让你晚饭不吃。” 想到付明宇了,沈叶白转过头去,一手撑着下颌,盯着一片眩光的屏幕,心不在焉的想事情。 电影结束的时候才回过神来。 屏幕上字幕滚动。 观众陆续起身离开。 傅清浅说:“以为你睡着了。” 沈叶白说:“看得太投入了。” “投入到电影结束都不知道?” 沈叶白受不了被她调侃,曲指弹她的脑门:“被魔鬼邀约走了,行吧?” 傅清浅拿上垃圾,跟着他往外走。边说:“那个女孩儿男朋友可能就被魔鬼带走了。” 沈叶白淡淡说:“分手而已,那样诅咒别人。” 傅清浅推了他的腰一把:“我们分手的时候,我就这么诅咒你。” 沈叶白猛地停下步子,傅清浅猝不及防,差点儿撞到他的背上。 “干嘛突然停下来?” 沈叶白回头:“你这个女人很煞风景。本来还想带你去吃点儿好的。” 傅清浅饿得肚子咕咕叫。 “那走啊。” 沈叶白转身向前走:“还吃什么吃,饿着吧。” 付明宇叼着烟在露天阳台上,来来回回踱步。 内心还是焦灼,给秦如烟打电话,被她按掉了。 一定是在跟男朋友吃饭。 换作平时,付明宇就不打了,人总要识相。 今天忍不住接着拔打。 最后终于被秦如烟接了起来,她的声音里有一丝责备:“什么事啊,明宇,我在吃饭呢。” 付明宇掐灭手里的烟:“见一面吧,今晚。” 那端静了须臾,秦如烟明显的迟疑,半晌:“有事吗?” 付明宇说:“见了面再说,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 秦如烟内心明显作了一番抉择,说:“好吧。” 付明宇马上说:“去写意咖啡馆。” 他没有叫司机,也来不急打车,自己去地下车库提上另外一部车。 付明宇抵达的时候,秦如烟还没有到。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向外凝视,那种心态就像选择了窥视一个人最好的角度。 他要实实匝匝看清那个女人,看看她的身上,吸引他的东西,是不是有他母亲的影子。 “母亲!” 这个神圣的词汇带着浓烈的情感,在付明宇的心里泛滥开了。 真的太想她了。 自她去世的这些年,付明宇没有一天不想她。 小时候,母亲陪伴他的时间最长了,跟他的感情也最深。突然有一天,她撒手人寰,付明宇只觉得世界都被掏空了,他被狠狠的闪了下,被舍弃的挫败和伤痛填满。 想到这里,付明宇一个有泪不轻弹的男儿,还是忍不住热泪盈眶。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想,他太想她了。 这思念,日积月累,哪里想到这一刻却如破空而来的利箭,穿透十几年的岁月,直中他的胸膛。 孩子想念母亲,是种执念,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死不悔改。 哪怕那疼已经让他咬牙切齿。 付明宇忍着难过,集中注意力。 秦如烟来了。 一个男人将她送过来的,她在路边下了车,那车就开走了。她提着包向咖啡馆走来。 付明宇锐利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紧她,直到她推开一扇古朴沉重的木门,走到他面前坐下。付明宇才终于松懈似的垂下眸子,让自己有个松口气的时间。 秦如烟感觉出他不对头了,一进来对上他的目光,她就感觉到了。以为他是紧张,她也跟着暗暗生了紧张。 放下包,不动声色:“那么急着打电话,有事吗?” 付明宇还在调整呼吸,知道了,是她那一头的长发,直而长的秀发,散落肩头,加上她的鹅蛋脸型,乍一看真是跟他母亲有七八分相似。他见到她第一眼的时候,她就是这个模样。所以,傅清浅说得没错,他喜欢的不是她,是另外一个人。 那种喜欢也无关爱情,是最浓厚深邃的血缘亲情。 所以,明知做情人不合适后,他仍旧拼命的心疼她,见不得她不好。只要她一个电话,他就可以随时出现。 那是对母亲的一种亏欠,如果她有命一直活着,他长大了,一定可以像其他男子汉一样,保护自己的母亲。 可是,母亲没给他那样的机会。她在呵护了他一把年头后,就早早离开了。 那种遗憾,他就只能从其他人的身上找补。 付明宇想清楚了,一直以来他鬼迷心窍的迷恋和上赶着。在这一刻通通有了答案。 他痛苦疲惫的揉捏眼眶,须臾,抬起头说:“以后我们不要再联系了吧。” 秦如烟猛地睁大眼睛,她显然始料未及,付明宇急火火的约她见面,竟只为说以后不再联系。 她吃惊的看着他:“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付明宇说:“是时候结束这种不清不楚的相处模式了,我知道你男朋友也深深的忌惮我。断绝联系,对你们的恋情也好。” 秦如烟心情下沉,眼睛里有些往外冒酸气。虽然两人之前也做过这样的约定,说以后不要联系了。过不了多长时间,又恢复如初,继续像他说的那样不清不楚。不该当回事才是,但是,今晚秦如烟的心里却异样难受。 她冷冷的盯着付明宇,就像望着一个负心汉。最后她愤怒的站起身,一串眼泪往下落。 “好啊,不联系就不联系,付明宇,你最好说到做到。以后不要再打电话来了。” 她提上包离开。 付明宇深陷在座椅里,心情复杂,混乱的心思完全缕不清了。 想给傅清浅打通电话,或许他也需要一个心理咨询师了。 吃太多了,时间又不早了,整个人懒洋洋的。 沈叶白看着傅清浅,觉得她吃东西的时候带着一种报复性的心理。 “下午林景笙过来到底跟你说了什么?是不是你家里出了什么事情?” 傅清浅暗暗心惊,她隐藏情绪的本事算很好的了。只是,又不可否认,人在收敛情绪的时候,因为那种极力和刻意,便不时会出现另一种极端。 她没有多大反应,只是太自若,太如常了。正常做事,正常谈笑,正常寻找娱乐活动,此时更似心情好得胃口大开。 沈叶白盯着她又补了一句:“你学心理学那么久,难道不知道太滴水不漏也是种漏洞吗?” 傅清浅挫败的坐到椅子上:“跟你恋爱真累。” “你以为我不累吗?”她的职业习惯还轻吗? “都这么累,分手啊。” “想得美。”沈叶白哼声:“要的就是这个相爱相杀的效果。” 傅清浅骂他:“变态。” 沈叶白笑起来:“说不过就骂人。”他态度和缓下来:“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和你妈有什么矛盾?”不然干嘛天一亮就跑路。 傅清浅吃得太急了,忽然觉得堵得慌,快从胃里堵到心里去了。 她抽出纸巾擦拭嘴角说:“很多事,让给梁温找工作,孩子生病了给出钱,她自己也想要钱。我又不是印钞机,恼了,最后吵起来不欢而散。他们想明白当然后悔了,少了我这棵摇钱树,以后的日子会更难过。所以,千方百计的想联系我。” 她平静叙述,语气无奈。 沈叶白看了她一会儿,起身去结账。出来的时候说:“如果你真需要钱,可以跟我说,不要麻烦外人。” 他说的外人是指林景笙。 傅清浅笑笑:“放心吧,我知道。” 沈叶白逮住她:“别哼哼哈哈的,跟你说正经的呢。” 傅清浅也表情严肃起来:“我知道,但是,我不想任他们予索予求,不然早晚有一天会变成一个填不满的无底洞。他们自己的生活毁了,我也会被拉到万劫不复的地步。” 沈叶白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在你们家人眼中,你是个冷漠无情的坏家伙吧?”他钩起唇角,笑起来:“不过像你这样保持头脑冷静是对的,人的底线之所以称为底线,就是最后一道防线,任何面前都不能破。” 而傅清浅的这个样子,显然很得沈叶白喜欢。 接下去一段时间,范秋艳还是会不时打来电话。三句话不离本意,还是想从傅清浅手里拿钱。 小桐很幸运,已经找到配对的骨髓了,但是,需要一大笔钱。 这笔钱任傅清清砸锅卖铁都凑不起来,她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到了傅清浅的身上。 傅清浅心疼孩子,但是,又非常恼火。 几天来心情烦躁。 好在这些日子沈叶白也非常忙,两人见面的时间不多,沈叶白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情绪。有时两三天碰个面也就一起吃个饭,然后他又匆匆的返回公司开会去了。 傅清浅知道每一次收购都跟打一场硬战似的,紧锣密鼓,瞬息万变。每一个细小的环节,和变化,都有可能决定成败。 凌峰资产和尚万集团几天来不断联合操盘手,招开会议。 有时一开就是大半天的时间,餐食都由秘书叫外卖。 刘思良去参加了几次会议,发现完全就是头脑风暴。沈叶白思路太快,工作又是高强度,不管脑子还是身体,他都跟不上。 不禁感慨,投资行业太恐怖了,难怪这些年从事投资行业的银行家们,有频繁猝死的悲剧发生。因为高收入与高强度的工作模式是相伴而生的,而且,承受的压力无与伦比。 任何人做久了,都会对身体和神经造成巨大的冲击。 刘思良高血压上来了,坐在椅子上头昏眼花,坚决不再去参加沈叶白招开的会议。 他让沈叶白出一份详细的收购计划书给他,文字性的东西,他看起来比较不吃力。而且有时间坐在办公桌前慢慢思考,不需要那么强的脑回路。 沈叶白承诺让身边人做好后交给他。 傅清浅深知沈叶白联合尚万收购的是哪家公司,她不去影响沈叶白,还成了一个比较贴心的贤内助。 自从沈叶白将钥匙交给傅清浅后,就不再让家政上门了。 傅清浅可以帮他收拾,他的生活本来就井然有序,哪里都不乱。换下来的衣服,拿去帮他干洗就好了。洗好之后,干洗店打电话,傅清浅再取了帮他送回去,一件一件挂到他大得惊人的穿衣室里。 第一次来,傅清浅在客厅就止步了。 因此,对沈叶白的家里充满好奇。 现在可以大大方方的一间一间的看过来,而且每一次时间充裕,她还可以对着自己感觉矛盾的地方细细钻研。 这种感觉很奇特,如果一个男人允许你到这种程度,是不是就说明他打心眼里接受她了? 沈叶白的私人领地正明目张胆的打开来给她看。 第106章 沈叶白,你背我(二更) 最开始傅清浅还小心翼翼,不敢动他室内的摆设,东西哪里拿哪里放,怕让他产生不适感。 后来发现沈叶白并不在意,而且出入的次数多了,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 过去的时候,会帮他填充冰箱。有时帮他做好了吃的,用保鲜膜包起来,放进冰箱里。繁忙的沈叶白什么时候回来,拿微波炉加热一下就可以直接吃。 但是,有的时候沈叶白太忙了,不等吃,食物就已经过了保质期。 傅清浅帮他扔掉后,再做新的备份。 好算焦躁的生活里有了事情可做。 傅清浅宁愿脑子里放一份购物清单,也不想空闲下来,想家里的事。 一天之内范秋艳的第六个电话了。 傅清清也打了两个,傅清浅没有接,她就发短信来斥责她。 觉得威力不够,还刻意附上小桐的照片。 傅清浅看一眼,心脏抽搐。可怜的精灵,这才多少天的时间,精神迅速萎靡,瘦得皮包骨头不说,头发也剃掉了,穿着宽大的病服躺在床上,嘴上戴着口罩,一双黑乎乎的眼睛透过屏幕和傅清浅对视。傅清浅心口抽疼的时候,头脑中响起孩子唤她时的那声:“小姨……” 手机骤然从掌中脱落,傅清浅双手覆面,抑制不住的眼眶温热。 为什么他们要这么残忍,以一个孩子的性命相要挟!将他的生死系在她的身上,仿佛只要她的心肠稍冷漠一点儿,他就只能与这个来了不久的人世阔别。 手机在地板上雀跃跳动,响了好一会儿,傅清浅控制抽搐的声音接起来。 一接起来,她就失控了:“你们到底想怎么样?非逼死我才甘心是不是?我警告你们,休想!你们谁也不要妄想……” “小姨,是我,桐桐……”听筒里一个稚嫩微弱的声音:“姥姥出去了,我偷偷给你打电话。我听他们说了,你不拿钱,我就得死了……小姨,你不要听他们的话,他们在吓唬你。我能坚持住,昨天到今天我就没有发烧,也没有呕吐,我想,我一定快好了……” 傅清浅两腿酸软,跌坐在地板上,无声的张大嘴巴,泪如滂沱雨下。 她揪紧自己胸口的衣料,快透不过气了。想到几年前,自己绝望的游移在天台上,也是希望有人可以拉她一把。每一个濒临绝境的人,都希望能有一只援手。 只有这么小的孩子,才会天真的以为病魔和死神都没那么可怕,其实他们离自己很远。他们意识不到死亡对他们的意义。他们那么努力的爬出娘胎,甚至比那更小的时候,就使劲踢打练就一身的力气,急不可耐的想要出来,出来看看这个世界…… 怕是死了,也不知道这个世界它有多残忍吧。 傅清浅咬紧舌头,嗅到了铁锈的咸腥味,她逼迫自己挤出笑:“小桐……你说的没错,你快好起来了……一定可以挺过来的是不是?” 她声音嘶哑,不晓得是在问一个孩子,还是她自己。 电话早就挂断了,傅清浅一直抱着脑袋坐在地板上。 室内已经黑了,朦胧的月色透进来,室内所有的家具装饰都被罩了一层黑纱。 太窒息憋闷了,家里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傅清浅撑着茶几站起身,抓上手提包出门。 夜晚最热靡的就属酒吧了。 秋夜的凉意浸不透厚重的人群,人多的地方,温度也就高。 傅清浅冷漠的走进来,直接坐到吧台前要酒喝。 调酒师将手里一杯色彩缤纷的酒端给她:“美女,偿偿这个喜不喜欢。” 傅清浅看也未看,抬手直接灌了下去。 胸中的火焰终于被浇熄了一点儿,但是,还不够。她又伸手要了一杯。 调酒师提醒她:“这个酒有后劲儿,您还是慢点儿喝。” 傅清浅难过地撑着额头,有些听不进别人的话。 她的冷漠心肠根本不敌家人的狂轰滥炸,她们才不会任她逍遥法外,一定会竭尽所能逼疯她。 第二杯酒又被她喝下去了。 相比第一杯,这次的感觉火辣辣的。 “这样喝,不要命了吗?” 身边一道温柔的男声提醒她。 来这种地方,永远不乏搭讪的。 傅清浅站起身就要换地方。 对方很绅士的唤了声:“傅小姐……”他笑笑说:“我不是想搭讪的登徒子。” 傅清浅收住步伐,抬起眸子看他。 完全陌生的一张脸,但他却认得她。 对方见她望过来,自我介绍说:“你好,傅小姐,我叫江方喻。” 说着,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傅清浅。 傅清浅扫了一眼,掌心朝下,按在吧台上。她直说:“我不认识你,找我有事吗?” 江方喻笑容可掬:“突然出现,的确有些冒昧。但是,我是诚心想跟傅清浅谈笔交易,不知道傅小姐有没有兴趣。” “没兴趣。” 傅清浅不傻,她就一个普通的心理咨询师,因为安少凡的死,还带了黑历史。如果对方想聘请她做心理疏导,没必要闹这个阵仗。她知道自己的价值远不值那些。 “傅小姐先别急着拒绝,先听我把话说完。”江方喻同时为两人叫了酒,一杯推给傅清浅,一杯松松的握于指掌,“我知道傅小姐和沈总的关系,恕我冒昧问一句,沈总有没有承诺过要娶傅小姐?” 傅清浅相当厌烦:“这个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男子莞尔一笑:“抱歉。”表示歉意,又不肯悔改,他仍说:“如果沈总没明确表示过要娶傅小姐,我建议傅小姐多为自己的将来打算。靠男人不如靠自己,如果傅小姐同意跟我做一笔交易,我将给傅小姐五百万做为酬劳。” 五百万? 傅清浅不能说自己听了这个惊人的数字,心里丝毫波澜未起。 但是,理智告诉她,天下不会平白掉馅饼。 她淡淡的看了男人一眼。 江方喻微笑,继续叠加砝码:“一千万呢?” 傅清浅微微直起身子,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坐下去了。 她不是那种精神乃至物质都富足到,对金钱无动于衷的地步。她知道交易一定包含背叛沈叶白的成份,她不是完全做不得,因为他的确未给他明确的承诺,沈家对她也完全不接纳。更要命的是,她心里一群贪婪的恶魔已经开始复苏,蠢蠢欲动,如果有一笔钱,小桐就有救了……多么可怕的诱惑力。而且她喝了酒,酒精的作用在发酵,她的头脑已经开始迷幻不听使唤。 傅清浅攥起手掌,慌忙打开包,拿出现金放到吧台上,当作酒钱。她态度坚决的说:“对不起,你的交易我不感兴趣。” 江方喻伸手拉住她:“傅小姐,你先别急着走,我们再商量一下,价码不满意你可以自己开。” 傅清浅回头盯着他的手:“你不放开,我就喊人了。” 这里不是乱七八糟的酒吧,有女客人遭到调戏和强迫,酒吧一定会出动人手来管。 江方喻犹豫的将手放开。 傅清浅拎着包快速离开。 一出来,她就直接进了一辆出租车。本来是报了家里的地址,走到半路,又想给沈叶白打电话。快三天没有看到他了吧? 傅清浅握着电话,觉得是有一点儿想他。 反应过来的时候,电话已经拔出去了。 “浅浅。有事?”沈叶白嗓音慵懒。 傅清浅说:“我喝酒了,你来接我吧。” “在哪里?” 傅清浅侧首看了一眼,将路边站牌报给她,她接着让司机靠边停车。 出租车很快开走了。 傅清浅走到站牌前的椅子上坐下,酒的后劲儿完全上来了。 她的大脑发麻,四肢也有些不听使唤了。 但是,那一千万的价码却很清析的在她的头脑中游移,人性是贪婪的,这话一点儿不假。 傅清浅想,如果她有了那一千万……做什么好呢? 给小桐一部分换骨髓,然后和傅家所有的人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跟沈叶白也是,她将带着那笔钱逃到天涯海角去…… “想什么呢?傻望着天空。” 沈叶白出现了。 傅清浅望着他棱角分明的一张脸,迷迷糊糊的说:“逃跑啊。” “逃到哪里去?”他低下头问她。 傅清浅说:“天涯海角。”跟他四目相对,仿佛“扑通”一下跌进他艳丽的桃花眸子中去了,唔,还有什么天涯海角,傅清浅伸手揽上他的脖颈:“不走了,什么打马天涯啊,你又不去。” 沈叶白盯着她迷离的目光,知道她喝多了,酒品不好,就喜欢信口开河。他捏了捏她的脸:“跟谁喝的?” “我自己。” 沈叶白拉起她:“出息的你,走吧,回家睡觉。” 傅清浅扯着他:“沈叶白,你背着我。” 沈叶白回头看她。 她又在口袋里摸索:“我有钱,给你钱,你背我。” 沈叶白微微好笑:“你有多少钱啊,我看看。” 傅清浅掏出一个一元硬币来,按到他的掌心里说:“给你,背我好不好?” 沈叶白忍俊不禁:“这么多,要找给你吗?” 傅清浅很傻很天真:“不用啦。” 沈叶白笑了声,真的蹲下身来。 傅清浅趴到他的后背上,揽着他的脖子,她的眼泪要流下来了。很少有人背她,小的时候,走路走累了,或者生病了,爸爸妈妈也从来不背她。姐姐也是,没有人疼惜她。后来有了宋楚,就时常背她。可是,没有多久,宋楚也不在了。 她吸着鼻子说:“我真的想要逃走的。” 沈叶白耐心的问她:“我在这里,你想逃到哪里去啊?” 傅清浅摇头,她不知道。 沈叶白一手拉开车门。 傅清浅满是抗拒:“我不坐车,我会吐的,你背着我吧,你收了我的钱。” 沈叶白哭笑不得。 “那你让我背你去哪儿?” 傅清浅说:“哪里都好,不回家。” 沈叶白一整天的时间都在开会,中午简单吃的外卖,晚饭没有吃,陷在办公椅里想要休息一会儿。傅清浅的电话就打来了。她虽然不胖,但是,整体重量不低。沈叶白背着,沿着街道,走得非常缓慢。 傅清浅爬在他的背上也不安份,先是奋力伸手想要摘下天上的星星。 沈叶白威胁她:“再乱动,你就掉下去了。” 她才安份一点儿。但是,没一会儿,她又开始唱歌。 咿咿呀呀的,歌不像歌,调不成调,喝醉的傅清浅智力倒退二十年不止,完年回到了童年时代。 沈叶白想,这或许也是一种补足吧,童年不快乐,长大了就要努力补给那时的自己。 让二十几岁的她,看起来像个疯丫头。 沈叶白抿着唇,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也不阻止她。只是怕她掉下来,行走的速度放得很慢。 路人频频侧目。 沈叶白置之不理。 傅清浅只欢快了一会儿,趴在他的背上,很快就没声音了。 沈叶白轻轻的唤了她几声,确定她已经睡着了。 第107章 遭遇陷害 他停下步子,距离他停车的地点已经很远了。别看傅清浅喝醉了,照样糊弄不了她,一往回走她就觉察出来了,拍打他的背。 沈叶白又不得不转回来,接着往前走。 打车回去取车吧,怕中间折腾的次数太多,傅清浅就醒来了。 沈叶白想了想,还是决定背着她往回走。 人这一辈子,再精明的一个人,也总有头脑不清的时候。 沈叶白背着傅清浅不知走了多少里地,怕她掉下来,要保持身体下弯,没多久就腰酸背痛。 好在傅清浅睡得很安稳,紧紧揽着他的脖颈,侧脸枕在他的脊背上。她做梦都没想过,有一天竟能在一个男人的背上呼呼大睡。 沈叶白将她放到车上的时候,一双腿酸透了。他时常健身,但跟背一个人是两股劲儿。沈叶白舒展筋骨的时候,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多毛头小子都不会做的傻事。背着一个一米七多的女人,满大街晃悠,而且一晃就是两三个小时。 一般的爸爸哄女儿睡觉,也不会这样吧? 公司那边打了两通电话来了,沈叶白其间没腾出手接,这会儿他抽了一根烟放松,给对方回过去。 “沈总,刘总要的计划书已经做好了,给他快递过去,还是……” 沈叶白打断他的话说:“我去公司拿上。” 他掐灭手里的烟,发动车子去公司。 抵达的时候,对方已经在楼下等了。看到沈叶白的车开过来,连忙跑过去,把一个牛皮纸袋给他:“沈总,给您。” 沈叶白接过来扔到副驾驶上。他还有闲情打笑:“刘思良那只老狐狸,平时精明的跟什么似的,关键时刻脑子竟然跟不上。” 窗外的人跟着笑起来:“他是年纪太大了,精力跟不上,尚万那么大的场子难撑。” 沈叶白扯动嘴角。 车窗关上后,他驾车往回走。 直到停车场,沈叶白寻思着怎么把傅清浅弄上去。回头看了她一眼,竟然发现她醒过来了。 沈叶白说:“正好,不然还要花费力体把你扛上去。” 傅清浅揉着隐隐发胀的脑袋,还是困。她靠在那里不想动弹:“这是哪里?” “我家。”沈叶白伸手拉她:“快起来吧,上去睡。” 傅清浅哼哼:“我在这里睡。” “晚上冻不死你。”沈叶白下车,先拿上副驾驶上的文件夹,然后拎着外套过来披到傅清浅的身上:“快走。” 傅清浅迷迷糊糊的被他拉着上楼。 “你今晚不用加班吗?” 沈叶白平静说:“拜你所赐,可以在家睡几个小时了。” 电梯门打开,他拉着傅清浅进入。 “一个人怎么喝这么多酒?” 傅清浅说:“我就喝了两杯。”那个调酒师当时就说后劲儿大,但她没想到这么大。 沈叶白好笑:“你这破酒量。”接着又问:“怎么知道给我打电话?” 傅清浅打了一个哈欠,又要睡了,她将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不然给谁打电话?” 沈叶白心满意足的揉了揉她的脑袋,抬手将人揽到怀里,让她靠在他的身上睡。 进门后,傅清浅甚至不想洗漱。 沈叶白拉着她:“懒猪,去洗脸刷牙,小心长蛀牙。”他有点儿饿,要去冰箱里找吃的。问她:“你要不要吃?” 傅清浅摇摇头,半死不活的去洗手间。简单洗漱一下就出来了,见沈叶白在用微波炉加热食物,她就直接去他的卧室睡了。 沈叶白在看文件,一直没听到她出来的动静。等了一会儿,不放心,去洗手间看了眼没人。再回卧室,只见她整个人深陷在他的大床里,用他平时盖的被子将自己裹成一团,完全霸占了他的床呼呼大睡。 沈叶白有些哭笑不得,过去摸了摸她的额头,看是否有汗。 想帮她把被子拉开一点儿,傅清浅死死抱着。 “走开。” 沈叶白凑近了:“想热死吗?来,掀开一点儿。” 傅清浅闭着眼睛:“不要你管。” 沈叶白苦笑一声,低头咬她。 一下将傅清浅惊醒了,她睁着眼睛与他对视。 沈叶白似笑非笑的看了她几秒钟,身体前倾拥紧她。 真想她啊。 这样拥在怀里的感觉好极了。 不想下去吃饭了…… 万籁俱寂的午夜,只有人细碎的呼吸。 悠长的叹息似从遥远的梦境里发出来。 迷迷糊糊睡了一觉,天就已经亮了。 傅清浅早早起床。 微波炉里的食物昨晚加热好了,沈叶白没有吃。 傅清浅拿出来,又重新做了早餐。 等沈叶白迷离着眼睛出来,厨房内有声响,走近了往里一看,傅清浅在里面忙碌。 他懒洋洋的问:“是传说中的田螺姑娘吗?” 傅清浅回头看了他一眼:“快去洗漱准备吃早饭。” 早晨起来的沈叶白和一天任何时候的他都不同,精神萎靡,神情沮丧,一副全世界都欠他钱的模样。他没有去洗漱,慢腾腾的走过来,从身后揽住傅清浅后,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就不再动弹。 傅清浅忙了一会儿,动动肩膀,身后人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傅清浅怀疑沈叶白又睡着了,她连着唤了他几声:“沈叶白,沈叶白……” 半晌,他才哼声说:“不要连名带姓的唤我,好像老师在点名。” 傅清浅“噗嗤”一声笑起来:“沈同学,上学要迟到了。” 沈叶白懒洋洋的:“要真是上学,我就逃课了。”上班不行。 他有些气急败坏的挺直身子:“为什么晚上不是二十四小时。” 傅清浅笑着说:“就算四十八小时,起床的时候你依旧这个样子。” 沈叶白眯着桃花眸子:“你不要讲话啦。” “好,我不说话,你去洗澡。” 沈叶白满是抗拒的去洗漱,好算淋浴之后,整个人精神起来。再换上衣服,西装革履,总算又一副事业有成的精英摸样了。 傅清浅已经将早餐摆上桌。 有粥和小笼包,爽口小菜也是她现调制的。 傅清浅的手艺没得说。 沈叶白觉得自己的胃要被她抓牢了,吃一口粥,糯米香味弥漫齿间,哪里是外面的早餐能比的。 他“唔”了一声,表示满足。 “真的好吃。”接着又说:“只是以后别大早晨起来忙活了,多睡会儿,早餐可以随便吃。” 傅清浅看着他:“你每天加班那么辛苦,难得可以好好吃顿早餐,怎么能马虎了事。” 沈叶白抬起眸子,眼底有笑。 “我都想要把你娶回家了。” 傅清浅明显一愣,他在开玩笑吧?一定是在说笑。一秒钟的时间,她就将它的真实性否决了。只是,以前即便开玩笑,沈叶白也没说过这样的话。看来互相进驻对方领地这段时间,真的比之前亲近不少。 她不动声色:“赶紧吃吧,上班来不及了。” 沈叶白抬腕看时间。 时间真的快到了,早晨有会,耽误不得。而且去公司的路上还要打拐去一下尚万,把东西交给刘思良。想到这里,沈叶白转首看了一眼茶几,昨晚看过的文件就摊在那里。 他加快速度吃完早餐,去茶几上将文件收起来装到文件夹里。 “我去上班了,吃完你不要急着走,去楼上补一觉。” 傅清浅问他:“晚上按时下班吗?” “说不准,看情况。”沈叶白大步走过来,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我去上班了。” 傅清浅说:“好,慢点儿开车。”她送他到门口。 看他进了电梯,才折返回来。 很奇妙的一种感觉,傅清浅品味了一下,有点儿飘飘然。 真正有了恋爱的感觉,日常互动自然甜蜜。 不像以前,觉得沈叶白过于阴晴不定,同他相处,时而还是心存畏惧。 现在基本不会了,做什么,说什么,都能随心所欲。就算将他惹毛了,也不觉得害怕,稍微说两句好话就能蒙混过关。 沈叶白其实很好哄,只要不呛毛,基本没有问题。 傅清浅重新坐回到餐桌前,漫条斯理将早餐吃饭。之后整理厨房,彻底收拾好的时候,九点多了。 秋日的阳光照进客厅,这个时候就看出空间大的好处了。 开阔的视野,明亮的空间,人的心情也能跟着慢慢舒展一些。 傅清浅不急着去补觉,站在窗前看风景。 站在这个位置,能将半个夏城尽收眼底,江水如白链蜿蜒,一切都是清风和绚的样子。 身上越来越暖,整个人沐浴进阳光里。初来乍到时的冷清,再感觉不到了。 傅清浅微微眯着眼睛,再度有了岁月静好的错觉。 这样的时光,突然想拥有一辈子。 手机铃声响起来。 傅清浅回过神去接听。 “你好,明宇,有事吗?” 付明宇直言:“你上次给我布置的那道题有答案了,我自己消化了几天,还是想跟你聊一聊。” 傅清浅反应了一下,想明白是什么问题。 本来打算安静一会儿去睡的,既然付明宇约她,傅清浅只好拿上包出门。 付明宇在茶楼等她。 一步入,茶香四溢,有了提神的功效。 付明宇等她坐下说:“我和叶白经常来这里喝茶,他那个人就特别喜欢喝茶,对茶也很有研究。” 傅清浅很意外:“是吗,我以为他只对红酒有研究。” “那你真是小瞧他了,他那个人表面混世魔王,实则饱读诗书,他自己不外露而已。” 付明宇把泡好的茶水给她倒上。 傅清浅说:“谢谢。”她继而又道:“我还真是不知道。” “接触得时间久了,就慢慢了解了。”付明宇靠到椅子上,忧愁的叹了口气。 傅清浅问他:“电话里不是说要聊聊?” 付明宇喝了口茶水,放下杯子说:“我想到秦如烟吸引我的是什么了,初见的时候,她一头笔直长发,鹅蛋脸型,跟印象中的我妈很像。” “印象中?”傅清浅发出疑惑。 付明宇点点头:“就是印象中,而且,还是我小时候的印象。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死于一场疾病,走得很急,从发现到离开,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他垂下眸子,低声说:“我心理上还没接受这个事实,她就突然离开了。根本缓不过神,只觉得不是真的……” 他喉结动了动,端起杯子大口喝水,喝了几口又放下。 “当时没有觉得很难过,后来的生活也是。虽然我妈生前跟我很亲近,我也很依赖她,但是,没了她,发现地球依旧转动。我的生活很快平静下来,貌似也没有太大的改变。若非得说有什么改变,就是少了一个管束,我更自由放肆了。我爸工作忙啊,从小到大他不怎么管我,不管学习还是生活,他都不太有时间过问。反倒是我妈,活着的时候盯得很紧,后来她走了,枷锁一下子解除了。你说,对于我这样一个喜欢无拘无束的男孩子,是不是等同一件乐事?” 他在问傅清浅,但是,傅清浅并未感觉到多少欢乐。 她只问:“后来呢?” 付明宇轻松的说:“后来就是我的生活果然自在了很多,只要不把天捅破,其他一切都是无所畏惧。一直到现在,我都生活得非常自在洒脱,哪像沈叶白,整天背负着无数的期望与重担。想想都累。” 傅清浅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水,看着他:“如果你的生活真像你说得那么无拘无束,轻松自在,你也不用在另一个人身上寻找‘枷锁’的影子了,今天更不用约我出来。说到底是你一直怀念那种束缚,在你心里,那或许根本不是束缚,而是仅有的关心和爱护。这些年,没有人管你,一定让你觉得很孤单吧?你很思念自己的母亲对不对?在你想清楚自己喜欢秦如烟的原因之后,所有积蕴的情感全部爆发出来了,它们超过了你的想象和承受能力,所以,今天你才想要找我聊一聊?” 付明宇惊怔的看了她两秒钟,迅速低下头,他眼眶里的湿气泛上来了。他想,自己的眼眶一定已经红了。 傅清浅的声音再度响起:“思念母亲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尤其早早就失去母亲的孩子,这个遗憾烙在心里,不管长到多大,都很难抚平。我理解你的心情。” 付明宇捏了捏酸涩的眼眶,如果是其他人,他一定会难为情的。但是,傅清浅不会,仿佛从来没有人这么贴近他的内心。她能准确无误的找到他的伤口,并伸出手来抚慰,不震撼是假的。 “是啊,在意识到这个问题后,这些天我的生活被思念吞没了。那种难过,比我妈去世的时候还要强烈,有过之而无不及。” 傅清浅给他举了一个例子:“现在哪个地区发生自然灾害,我们心理咨询师都会义务去到灾区,为那里的民众做心理疏导。那些因为失去亲人,痛哭流涕的,在我们看来是最好的。哪怕是伤心欲绝,过去之后总能慢慢的好起来。反倒那些失去亲人,情绪稳定,还能帮助大家做救援工作的,这种人就比较麻烦。他们日后出现心理问题的概率非常大。伤痛其实谁都有,及时发散很重要。不然积蕴在心里,长年累月,越积越重,等有一天无法负荷,爆发出来的时候,就是大问题了。” 付明宇瞬间理解了她的话。 他觉得一点儿不假,这么多年,他隐忍漠视的哀伤,突然正视的时候,竟如山洪海啸向他袭来。 他坦然说:“我真的很痛苦。” 傅清浅说:“痛苦也不要回避,情绪发散出来就好了。如果觉得自己没办法应对,可以去找专业人士聊一聊。” “所以我就给你打电话了。” 傅清浅说:“找我不行,我们太熟了,帮你疏通的疗效不如专业的咨询师效果好。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推荐一个。” 付明宇说:“你低估了自己的能力,你对我的帮助比我自己想象中都要大得多。” 如果悲伤是颗定时炸弹的话,是傅清浅帮他拆除的,至少没有让它在他的生命中彻底爆炸。 从茶楼里出来,已经中午了。 困意完全上来了,尤其被头顶上暖烘烘的阳光一晒,就更觉得困了。 这里离沈叶白的家里更近,傅清浅开着车,不假思索开去那里。 进门踢掉鞋子,就直接去卧室睡了。 喝了一肚子茶水也无济于事,傅清浅拥着被子,很快睡熟过去。 越睡越暖和,越沉。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是做了梦,有人抓着她的手臂用力将她扯了起来,太粗暴了,傅清浅下意识惊呼:“疼。” 身体被急速拉近,沈叶白愤怒的脸颜近在眼前。 傅清浅看清他后,整个人清醒过来。 “叶白?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有脸问?”沈叶白阴冷的眸子盯紧她,他手上的力道更大了,一字一句:“傅清浅,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亏我这么信任你。” 傅清浅的手腕要被捏断了,她疼得脊背佝偻,惊醒得太突然了,她的大脑仍旧不听使唤。 她吸着冷气说:“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什么吃里扒外……” “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嗯?你以为别人永远不知道你的把戏吗?昨天我拿回来的文件你偷看过了,不仅如此,你还把它转手卖给了别人。” “没有,我根本没看过那些东西……”傅清浅下意识辩解。 沈叶白蓦地甩开她,同时一张锋利的卡片划过她的脸颊。 傅清浅感觉到了尖锐的疼意,拾起来看,是昨晚江方喻给她的名牌。当时她喝多了,手里抓的什么根本就不知道,最后都一股脑装到手包里去了。 沈叶白说:“在你沙发上的包里找到的,昨晚有人见到你和江方喻在酒吧里喝酒。傅清浅,你好重的心机,原来你早有预谋……” 傅清浅慌了,她拉着沈叶白的手臂想解释,说她根本没有拿江方喻一分钱,只听沈叶白又说:“早在得知你外甥的病时,你就计划好了,要从我手里搞到一笔钱。怕我洞悉真相,你故意匆匆带我离开。直到江方喻找到你,你终于发现了来钱的机会。难怪昨晚你喝醉了,口口声声想要逃跑……” “我根本没拿钱,如果文件的内容泄露出去了,你怎么敢说不是别人做的?” 沈叶白讽刺的笑出声:“这份文件从被制订到交到刘总手上,一共只有我们三个人。我们都是利益的相关人,会傻到把机密泄露出去,让自己损失惨重?” 有机会接触到文件的外人只有她。 傅清浅醒来的时候,的确看到那些东西散落在茶几上。 她开始手脚发冷。 只听沈叶白又说:“还说你没拿到钱?你外甥的手术费用一下子凑齐了,还是以你的名义打过去的,你一下子哪来的那么多钱?” 第107章 许是流年不利 傅清浅张了张嘴,脖颈像被一只大手扼紧,她急促喘息,呼息还是渐渐被阻断了。 怎么可能? 就在昨天,因为小桐的手术费,家里人还在对她狂轰滥炸,企图用各种尖锐的话语刺痛她冰冷的心扉,今天小桐那昂贵的手术费用就凑齐了? 这不可能! 傅清浅下意识摇了摇头,她慌张的跳下床,脚底滑了一下,脚踝发出清脆的响声。她忍着疼痛,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拔了出去。 范秋艳愉悦的声音很快传了出来:“清浅,我就知道你这个当小姨的不会真的不管小桐的死活,钱已经收到了,是从沈叶白那里弄来的吧……” 傅清浅绝望的闭了下眼睛,她握紧手机,脸色惨白的望向沈叶白,唇齿讷讷:“我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沈叶白愤慨的逼近,修指捏紧她胸口的衣料,傅清浅几乎被整个提了起来,他气得双目发红:“你知道为了这场收购,多少人不休不眠,付诸多少努力吗?因为你,所有付出都功亏一篑了。傅清浅,为了钱,你还真是不择手段。” 他嫌恶的松开她。 傅清浅站立不稳,脚踝一阵剧痛,整个人狼狈地跌坐到了地板上。 沈叶白凛冽的声音同时在头顶炸开:“滚!滚出去,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傅清浅的额头上生了层细密的汗,她抬起头来看着他,她的脸更白了。 “叶白,你听我说……” 现在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在沈叶白看来都是在卖力演戏。一个薄情寡义的女人,能有多少真心可言? 沈叶白终于忍无可忍,拖着傅清浅的手臂直接将人扔到门外,连同她的包一起,也被丢了出来。 门板重重关合,那种轰然关闭时的响动,震得傅清浅精神恍惚。仿佛刚刚在眼前关闭的,是一道希望之门,门那边有清澈温暖的阳光,密集高耸的楼群,还有宛如白链的江水……一切都是那样叫人眼眩,带着诱惑的光。 就在傅清浅以为它已经完全打开迎接容纳她的时候,却被突然驱逐出境,门板也重重关合了。 真像一场梦啊,所有想过的事情,一觉醒来都实现了。只是,同别人的梦想成真不同,她作的,是一场让人毛骨悚然的噩梦。 一觉醒来,冷汗涔涔。 傅清浅抬起手背抹了把汗湿的额头,伸手抓过她的手包。里面的东西散落出来了,被她一样一样的装进去。 她搭电梯下楼,脚上没有穿鞋子。 傅清浅盯着电梯壁里,冷漠哀伤的一张脸,她竟然没有哭。 去停车场的时候,每走一步,都是钻心刺骨的疼意,像小人鱼走在刀尖上。 仿佛每一个不顾一切的女孩儿,都要受到这样的惩处。 是命运捉弄,笑她痴傻。 傅清浅坐到驾驶座上,才发现脚踝已经肿得很大,皮被撑得极薄,发光发亮。 一定是伤到筋骨了! 傅清浅知道,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了的。 她摸索出烟盒,想抽一根烟缓解疼痛,执烟的手不停打颤,尤其点火的时候,那手抖得更厉害了,完全不听使唤。 傅清浅急得喉咙酸痛,这种感觉像极了小时候,自己做一件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怎么也做不到。可是,没有人管她,只能由她自己来做。慢慢就急哭了,泪眼模糊,很快眼泪簌簌而下。 此时的傅清浅就是。 她终于忍不住靠到椅背上嚎啕大哭。 她气急败坏的揉碎手里的烟,烟丝落了一身,狭小的车厢内还是盈满了淡淡的烟草味儿。 傅清浅不知哭了多久,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在沈叶白将她拉起来的时候,天就已经蒙蒙黑了,她竟然睡了那样冗长的一觉。 傅清浅抽纸巾擦拭水渍的时候就想,如果永远不醒来多好。 此时的地下出库静悄悄的,橙黄色的灯光散布在每一个空置的车位上,透过挡风玻璃看出去,好似下了一场金黄急雨。 傅清浅发动引擎,赤脚踩上油门的时候,脚踝更疼了。 沈叶白动作很快,她背叛了他,他就不给她留有一丝余地。他在报纸上公然宣布和傅清浅解除关系。 他们没有婚约在身,按说一般的男女朋友分手,完全不用着如此大费周章。 沈叶白这样做的目的无非就是想公然表示:“傅清浅这个女人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了。所有意图残害她的妖魔鬼怪尽管出手。 他就是要不费用一兵一卒的惩处她,让她为自己的“恶行”付出惨重的代价。 尽管傅清浅深知自己什么也没做。 但是,不会有人相信她。 一切都太天衣无缝了,每一个齿轮都咬得紧紧的。从文件制定,到沈叶白交给刘思良,总共就经过了三个人的手。每个人都是直接的利益相关人,就算凌峰资产的整个收购团队,也都是签过保密协议的,而且,他们有很强的职业操手。 有机会接触到那份文件的外人,就只有傅清浅。她刚好喝醉酒,又刚好被沈叶白背回家……傅清浅有很多机会接触到那份文件。 就在那一晚,同样有收购意愿的江方喻找过她。有酒吧的监控录相为证,容不得她狡辩。 更致命的是,过了那一晚,小桐的手术费用就有了着落。 不是她所为,还会有谁? 难怪沈叶白不肯听她解释。 傅清浅隐隐记得自己“酒后吐真言”的时候还声称自己要逃跑。这话听在沈叶白的耳中,当时或许不觉得有什么。在发生那些事情之后,他肯定会想,如果不是做了亏心事,她为什么想逃? 业界里的人都知道,沈叶白最痛恨的就是有人背叛他。 现在傅清浅好死不死,犯了他的大忌,沈叶白肯定不会轻易饶恕她。 傅清浅前一晚回到家,就直接躺到床上去了,衣服也没有脱。 许是之前睡多了,她一整晚的时间都在失眠,抱着被子,翻来覆去。用力思索所有的事情,想到最后,头疼欲裂。 中午明晃晃的太阳照进来,阳光洒到床上,刺激着她的眼瞳。 傅清浅的头脑昏眩得厉害,她迷迷糊糊的,一边觉得大脑混沌不清,一边又死不瞑目的睁着眼睛。她想,若是能踏踏实实的睡一觉,或许就会舒服很多。 可是,几年前那种深陷迷惘,不能自拔的感觉好像又来了。 傅清浅抓过手机,才想到昨天进家门的时候已经将手机关机了。 难怪那样安静,静得她心慌意乱。 傅清浅坐起来,将手机开机。 未接来电的短信提示不断涌来。 除了林景笙,还有付明宇的,不是没有人关心她。反倒是傅家人,没有一个打来。 傅清浅盯着手机愣神的时候,电话又响了。 她心中苦涩,刹那间唇齿也开始泛酸,无声的抿了抿唇。张口,声音沙哑:“喂,明宇……” 付明宇叹了口气:“姑奶奶,可算开机了。你现在在哪里?” 傅清浅口干舌燥,额头上却不停的出冷汗,她擦了一下,低声说:“我在家里。” 付明宇惊诧:“我刚从你家楼上下来,敲门怎么没人开?” “我没听到。”傅清浅想,她可能迷迷糊糊睡了一觉。 付明宇马上说:“我上去,你给我开门。” 傅清浅下床的时候才发现,天,那脚已经肿成猪脚了。 一晚上加一上午的时间,她竟然没觉出疼。 拖鞋完全不能穿了,她光着脚,一蹦一跳的走到门口,从卧室到客厅短短的一段路程,更是出了一身虚汗。 付明宇上来的很快,看到傅清浅惊讶道:“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见傅清浅单手扶着门框,他下意识低头,看到她肿得不成样子的一只脚后,更是吃了一惊:“脚怎么了?” 傅清浅说:“不小心崴了一下。”本来要请他进来。 但是,付明宇下一秒已经将她拦腰抱起。 “这样还不去医院,想残废吗?” 傅清浅抓起玄关的钥匙,被付明宇抱着下楼。 她知道现在的世界什么样,从沈叶白同她决裂的那一刻开始,不说与全世界为敌,至少她在夏城的根基算失去了。 沈叶白有能力让她留在夏城,也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将她驱除。 只是,没想到这种时候还有人肯关心她。 傅清浅喉咙那里堵满了情绪,怕自己一张口,热泪盈眶。 她低着头不说话。 直到付明宇放下她,自己也坐到车上,问她:“从昨天到今天,心里一定不好受吧?” 看到沈叶白的声明,他惊讶坏了。 本来坐在餐厅里吃早餐,一口食物没咽利索,扔下报纸给沈叶白打电话。 听出沈叶白已经气疯了。 也是,每一次收购都是一次没有硝烟的战争,时常损伤惨重。尤其这次,全力以赴也不能保证就能成功。尚万收购维亚的同时,维亚也在联合其他投资公司对尚万进行反收购。 现在因为这么一个出入,所有努力功亏一篑。 所有头脑风暴汇集的结果,和几天不休不眠的心血,就这样暴露在对手的眼皮子底下,迅速蒸发殆尽。想再改变战略战术都难了。 沈叶白那一干人,看着一副西装革履,投资银行家的标配模样,放到战场上,都是铁血铮铮的汉子。 最让沈叶白痛心疾首的是,这次的纰漏出现在他的身上。这是让他最不能谅解自己的地方,肯定要承担所有失败带来的恶果。 付明宇听完,也是有点儿无话可说。 虽然他觉得这事不见得真是傅清浅做的。 但是,沈叶白在气头上,而且要给公司一个交代,已经让他焦头烂额。这会儿叫他平息怒火,冷静思考,几乎不可能。 傅清浅说:“不要紧,置于这种境地,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一个人如果生来多灾多难,慢慢也能变得习惯。 付明宇叹口气:“好好的,谁会想到出这种事。你不要太忧心,等叶白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就会意识到冤枉你了。” 傅清浅侧首:“你真觉得我是冤枉的吗?在所有证据都指向我的时候,你是真觉得我不会做?还是因为我先前帮过你,你私心里想要袒护?” 付明宇愣了一下。 傅清浅就知道,强大的证据面前,很难让人相信她是清白的。 所以,就算沈叶白冷静下来,也不见得就能还她清白。 况且,她也许等不到那一刻了。 付明宇为自己刚刚的迟疑懊恼,他说:“我相信你的人品。” 傅清浅笑了下:“谢谢。” 付明宇带她去医,医生检查之后,诊断为错位。 不需要做手术,但是,要将骨头正过来,不然时间久了,就会变得很麻烦。 碰巧有一个老医生会正骨,今天又刚好坐班。 他看了傅清浅一眼,告诉她:“有点儿疼,不过正过来就好啦。” 傅清浅点点头。 付明宇看她原本纤细的脚踝肿成馒头了,又想那老医生要硬生生的把她错位的骨头扳正过来,有些于心不忍,扭过头不敢看。 正骨的时候倒是很快,老医生手上一用力,一个巧劲儿就好了。 傅清浅疼得还是吸了口气,可是,没发出声音。 老医生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又给她开了消炎去肿的药,告诉她回去冰敷几次,很快就能好起来。 出来的时候,傅清浅没用付明宇抱。 “我自己走吧,你扶我一下就行。” 付明宇想了想,去医院借了一把轮椅。推过来,告诉她:“坐上去。” 傅清浅说:“谢谢。” 回去的路上,林景笙的电话又打来了。 傅清浅故作平静的接起来,扭头看向窗外说:“怎么了,景笙?” “这话该我问你,怎么了?沈叶白发的那则声明什么意思?为什么沈流云说跟商业机密有关?” 傅清浅头一歪,靠在车窗上,阳光一照,她有些困奄奄的。 “你不是一直希望我离开夏城,我想,真的快要离开了。” 那样累。 昨晚一整晚不睡的疲惫全涌上来了,眼皮重得撑不开。 林景笙说:“你离开,我不反对,但是,你总要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傅清浅说:“就沈流云跟你说的那样,沈叶白重要的文件被泄密了,所有证据都指向我。” 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等付明宇转首看时,她已经靠在那里睡着了。 歪着身子,脸颊贴在车窗上,日光照在她的脸上,越发显得苍白憔悴。尤其额前几缕散发垂落,那种狼狈,猛地揪痛了付明宇的心脏。 他抿紧唇,几次想伸手将她的额头拔开,最后咬咬牙控制住了。 付明宇握着方向盘,盯紧前方路况。 第一次见她,是在医院的走廊里,她赤脚前行。现在她又没有穿鞋子,依旧一身挫败,伤痕累累。 付明宇想象不到,一个女人到底要多坚韧,才能在这种反复的历练中百折不挠。 他想,她一定很累了吧。 凌峰资产集团上午联合尚万的高层和收购团队一起开会。 沈叶白业务上从来意气风发,甚至横行霸道的人,这次在会议上,对着所有人深深的鞠了一躬,检讨了自己的错误,并且承诺会竭尽所能挽回所有损失。 虽然会议开始前,所有参会人员对会议的内容也都非常明朗。 但是,沈叶白那一鞠躬,还是让所有人为之震撼。 会议室氛围肃杀沉重。 跟败仗归来,主帅受罚真的没有什么区别。 会议持续了三个多小时。 结束后,沈叶白率先推开会议室的大门走出来。 秘书跟在身后。 沈叶白说:“你上去吧。” 他没有回办公室,而是直接搭乘电梯下楼。 第108章 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 前台看到沈叶白出来,谨慎的跟他打招呼。都知道公司出事了,高层们来上班的时候个个黑着脸。职员们私底下议论纷纷,虽然不太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都知道今天做事一定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要触及任何一个领导的霉头,不然殃及池鱼,可能连工作都保不住了。 沈叶白表情冷淡的走了出去。 只见厅外浓烈的日光,也没能融化温暖他一张绝美容颜。 以往的沈叶白不说时时刻刻微笑,但是,整个人春风得意。 他大步去了停车场。 很快,沈叶白日常开的跑车流星一样从大厦前的广场上划了过去。 那晚他一点儿防备都没有,不然文件不会随便扔在茶几上。即便他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也很少做这种鲁莽的事情。 实在太放松了,所有神经都松弛下来,毫不设防…… 结果不说万劫不复,却是损失惨重。 比起巨额损失,更让人难耐的,是背叛。 付明宇把车开到楼下,不动弹了。也没有叫醒傅清浅,给她盖了一件外套,到车外去抽烟。 好在风和日丽,车厢内正好舒服。 付明宇靠在车身上沉思。最后累了,就干脆坐到小区内的花坛上。 他最不耐晒了,本来皮肤挺白皙的,稍微一晒,就变暗淡了。 付明宇搓着脸上明晃晃的日光,想去车上拿防晒,又担心惊动傅清浅。 看她一副很疲惫的样子,就猜她昨晚肯定整晚没睡。 付明宇叹了口气,谁都有遇到难事的时候。他最难解的问题,傅清浅都帮她解决了。她一个女人,在夏城无依无靠,现在碰到麻烦事了,他总不能视而不见。 想到什么,付明宇掏出电话打出去。 很快,一辆车子开了过来,店员模样打扮的人从上面搬下几双鞋子,问他:“付少,您看看哪双合适?” 各种风格的鞋子,在他眼前依次排开。店员让付明宇做远择。 小区内有推着孩子晒太阳的大妈不明所以,对着斟酌的付明宇说:“小伙子,小区里面不让摆摊卖东西。” 付明宇咧嘴笑笑:“大妈,这鞋二十块钱一双,您要吗?” 大妈瞅了眼,咂咂舌说:“小伙子,就你这个品味,在这里摆到天黑也卖不出去一双。” 年轻店员抿着嘴笑。 这些都是国际品牌,大妈明显不识货。 店员说:“阿姨,您快去看孩子吧,买了您就上当了。” 大妈得意洋洋;“我就知道这些鞋不值钱。”转身时叨念:“这些二道贩子。” 付明宇从里面挑出两双平底的,舒服的。在他看来,傅清浅那种魔鬼身材的女人根本不用穿高跟鞋。 拿起两双,又觉得人家跑这么大老远从店里搬过来不容易,于是又顺手捡了两双。 店员喜笑颜开,这个月的奖金不成问题了。 收好钱后,告诉付明宇有什么需要尽管打电话,然后驾车离开。 傅清浅一醒来,车门下面就整齐的摆着几双鞋子。 付明宇说:“都送你,先选一双穿着上楼。” 傅清浅才意识到自己至今还光着脚,十分不雅,她缩了缩脚说:“出来的时候太急了,其实不需要的,我家里有很多鞋子。” 这些鞋她看一眼就知道是哪家的鞋,价格不斐,一个季度去拿一双都觉得肉疼。 付明宇说:“给你就拿着,不然放我手里谁穿?都浪费了。” 其实他想说,初见你的时候就光着脚,今天又是。他想到那句光脚不怕穿鞋的,听起来的确无畏,可是,想一想就不免让人心疼。 一个赤脚走过荆棘的女人,稍微睡上一觉,仿佛就满血复活了。对一个女人来说,这种疗愈的方式实在太廉价了,一看就是个从小到大鲜少得到呵护和慰藉的人,自强不息,遇到天大的难事,睡一觉就好了,像小时候难过的时候家人给一块糖,含在嘴里甜滋滋的,就什么事都忘记了。 付明宇难过的不得了,他蹲下身,拿了一双运动鞋说:“先穿这个,其余的我帮你抱上去。”他闷着头说:“以后再急的事情都要想着穿鞋,不能再光脚走路了。早听老人说过女孩子的脚底不宜受凉,你不知道吗?” 傅清浅笑笑说:“我妈粗枝大叶的,她很少跟我说这些。” 她的笑里充满苦涩。 爱是最细腻的东西,奈何她们没有。 另一只脚仍旧不太敢用力,但是,比之前好太多了,傅清浅在付明宇稍微的掺扶下,就顺利的走进了电梯。她按着键子等候,付明宇飞速的返回到车上,将几个鞋盒抱进来。 傅清浅说:“我给你钱吧。” 付明宇的脸被挡住了:“提钱不是见外了。” “那也不行,这些鞋太贵重了。我不能白拿,给钱不行,换成其他东西吧。” 付明宇想了下,努力的露出一侧脸说:“回头我想想用什么东西抵,想好了再告诉你。” 傅清浅还是不放心:“如果想不好,那我就只能给你钱了。” “钱的事以后再说。” 进门后,付明宇把鞋盒帮她摆在玄关,至于之后要被放到哪里,就由傅清浅自己决定了。 傅清浅请他进来喝杯茶。 付明宇看她腿脚不利索,就说:“算了,改天再喝吧,我先回去了。” 傅清浅一脸歉意:“今天实在太谢谢你了,耽误你那么长时间,最后我还在你车里睡着了,害得你走不成。” “没事,反正我每天都闲得要命。有事情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的,你慢走,明宇。” 付明宇离开了。 傅清浅关上房门,整个空间静寂下来。窗外太阳西沉,金色的余晖散落进来。满室辉煌,却倍显寂寥。 傅清浅坐到沙发上,定定望着窗口的方向,想将窗帘拉紧,摭住满眼细碎的光茫。 想想忍不住了。 她去冰箱里拿出冰块敷脚。 范秋艳其实最会正骨了,他们老家将这种骨头错节叫错环。小孩子很容易发生这种事情,有的时候被大人拉着的劲儿不对,孩子疼得哇哇大叫,手臂不敢动了。找范秋艳端一下,立刻就能好起来。 傅清浅动了动,除了肿得厉害,不如之前那么疼了。 她将包好的冰块按到皮肤上,尖锐的凉意刺激着皮肤,滋滋的,滴水石穿的威力。 到现在傅清浅还没有给家里人打一通电话,昨晚在沈叶白的住处,她突然将通话捏断,范秋艳也没觉出异样再打过来。 她们拿到了钱就消停很多。 傅清浅低着头,那些冰化成水后,顺着脚踝流下来。 天一点一点的黑下去。 起风了。 夜风将阳台的帘子吹得哗啦啦作响。 傅清浅被吵得心烦意乱,去将阳台的窗子关上。走到客厅,室内骤然一黑。 所有的灯都熄灭了。 傅清浅站在那里适应光色。 能看清一点儿时候,她去按动开关,试过几个确定停电了。 没等想出哪里出了问题,门外响起砰砰的砸门声。 傅清浅被突如其来的响动一惊,站在那里没敢动弹。 门外剧烈的砸门之后,就是各种怪叫怪笑声,仿佛几个醉汉在她的门外恶作剧。 这样大的响声,隔壁邻居没有出来阻止,可能不在家。 经历过常远的事情,傅清浅再不敢轻易的开门。就算真是几个误走错门的醉汉,开了门一样很麻烦。再加上突如其来停电了,让她也有其他的担忧。 傅清浅想到什么,连忙去卧室拿手机。 行走太快,不小心撞到了茶几上,小腿骨折断似的疼起来。 傅清浅本能地弯下身子,抱住自己的腿,眼泪都出来了。 外在惊恐的尖叫声,疯笑声依旧,门外好似一群妖魔鬼怪在盘旋。 傅清浅陷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恐惧迅速包裹全身。 她咬紧牙关站起身,坚持去拿手机。 第一个想法就是报警,一定不是简单的恶作剧。 她知道自己陷进怎么样的漩涡中去了。 电话接通后,问了她详细的地址。 傅清浅握着电话到客厅里等待,外边还是非常吵闹。 各种奇怪的尖叫,男人们大声说着浑话,不时门板传来“砰砰砰”的响动。 这种感觉太恐怖了,未知的外面世界,眼前又是一片漆黑,那扇门再不是牢不可破,它仿佛随时会被砸开。这是种残酷的心理摧残和打压,会把惊悚和恐惧灌进人的血液里,输导全身,让每一根神经紧绷,直至到达一定程度后,猛然断裂,人也会随之崩溃。 就因为傅清浅自己是心理咨询师,她深谙此道,懂得其中危险。努力避免侵袭,却发现现在的自己做不到了,她根本没办法冷静下来,好好的为自己进行心理建树。 疲惫,失落,恐惧,早将她的意志吞噬了。 傅清浅抓紧手机,瑟瑟发抖等待救援。 担心警员到达之前,那扇门轰然倒塌…… 时间非常缓慢,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吵杂的声音止息了。 静寂几分钟之后,又是一阵敲门声。 傅清浅的心脏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只听外面有人喊:“警察。” 傅清浅盼到救星一样,从猫眼中确认了一下,打开门。 “你们终于来了。” 一个警员问她:“具体什么情况?” 傅清浅说:“就在你们过来之前,我家门外聚集了好多人,好像喝醉了酒,不仅胡言乱语,发出怪叫声,还不停用力砸我的门。严重侵扰了我的生活……” 警员一脸疑惑的看着她:“这里哪有什么人?你不会听错了吧?确定看到有很多人在你家门口闹吗?大概几个人?” 傅清浅摇头:“我太害怕了,没敢过来看。” 警员去敲隔壁的门。 竟奇怪的有人开门,老邻居一脸详和,问他们有什么事。 警员量明身份,问他:“刚刚你听到有人在这里闹腾吗,大喊大叫,还敲你们家邻居的门?” 老人疑惑的睁大眼睛:“没有啊。”他反倒怀疑起自己来,转身问老伴:“难道我耳朵真的不中用了……” 他们又去楼下向其他住户了解情况,都说没有听到任何响动。 一个警员寻问傅清浅的职业。 傅清浅回答说:“心理咨询师。” 对方神色古怪了然,仿佛已经知道问题所在。他怀疑心理咨询师也有一定的心理问题。 “你幻听了吧?” 傅清浅愤慨:“你们怎么能这么说话?我知道你们怀疑我是精神病,但是,我告诉你们,真的有问题,你看我室内的灯也全暗了……” 另一个警员开口:“你是因为停电了,很害怕才报的警?” 他们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去查看这里的总闸。发现傅清浅家只是跳闸了。 再回来,他有些面色不善:“用电超负荷了吧?以后再因为这种小事,编造谎言报警,我们可要对你采取拘留处份了,这次先警告。这么大的人了,有点儿素质,报警是随随便便任你闹着玩的吗……” 傅清浅惊魂未定,又被两个警员劈头盖脸的训斥,心情荡到谷底。 回到室内,她将满屋子的灯打开。 还是觉得惊恐。 傅清浅回到卧室,关紧门后直接躺到床上。她抱着被子想,睡着就不害怕了…… 着火了,通天的火光将漆黑的夜晚照得一片通明,傅清浅看到玻璃被火苗映得通红,她就像置身一个发烫的红盒子里,那种感觉本来就叫她害怕。 室内很快聚集满了浓烟,呛得人透不过气来了。 傅清浅跳下床,拧开卧室门向外跑,也不知道大火是从哪里烧起来的,只觉得四周的大火都在往她的身上蔓延。 她慌慌张张跑到门外。 “着火了,着火了……” 整栋楼里静悄悄的,一点儿声音也没有,所有住户仿佛都睡熟了,静寂的程度又好像一栋空楼,除了她根本没有别人。 基本常识傅清浅是有的,着火的时候不能搭乘电梯。 她直接去楼梯间,注意到自己又是光着脚。 可是,都顾不上了,她拼命的往下跑,她有一种错觉,这栋楼马上就要塌了。她一边跑一边喊:“着火了……着火了……” 还是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除了她奔跑时,剧烈喘息的声音,就再没有其他声音了。 那种静寂近似诡异,傅清浅像闯进了异时空。 终于跑到楼下,小区内也是静无一人。 回头,整栋大楼都已经被大火吞噬掉了。 傅清浅跳上自己的车,快速离开。 她头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快速逃离这个诡异的小区,去个有人的地方。 车子原本行驶在日常会走的主干路上,但是,走着走着,窗外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林立的高楼大厦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荒凉的原野。仍旧是黑天,她能看到乱坟岗里飘浮的鬼火。 傅清浅吓坏了,她深踩油门,加快速度。 只见车子腾空飞起,直冲眼前的断崖而去。 傅清浅拥着被子坐起身。 睡衣湿透了,额发湿哒哒的黏连在一起。 她喘着气,扭头看向窗外。 晨光雀跃,新的一天开始了。 傅清浅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去外面找水喝。 梦里的场景她还记得,着火了,车子被她一路不停的开向了悬崖。 大火表示她被焦灼的情绪包围着。同时四周的火苗不断向她蔓延,预示着,还有更焦躁的东西在向她靠拢,直至将她烧成灰烬。而汽车开进悬崖,表示她的情绪就要不受控制的走向毁灭。 傅清浅空腹灌下一大杯水。 她愣了一会儿神,放下杯子去洗澡。 很快换好衣服出门。 “啊!” 拉开门的一刹,随着一声惊悚的惨叫,傅清浅听到身体里“砰”的一声,那根绷紧的神经终于扯断了。 她泪眼婆娑蹲到地上,捂住停止跳动的胸口,一边抽气,一边哽咽着掉泪。 天花板上悬挂的纸人还在微微晃动,悬浮的双脚不时碰到傅清浅的发顶。 是从哪家寿衣店买来的,雪白的脸蛋上,两抹圆圆的红胭脂,还被做成了笑脸,一点红唇吓得人七魂六魄都没了。 傅清浅真的要崩溃了,她蹲在地上好一会儿,才勉强站起身。 身体还是颤抖的,双手冰凉入骨。 她不敢碰那个纸人,但是,也不能就任她吊在门口,要是邻居家的老人或者孩子出来,一定会被吓死。 傅清浅硬着头皮将那个上吊的纸人扯下来,装到黑色袋子里提着下楼。 她几乎哭着做完这些事,意识完全混乱了,头脑不清,心跳紊乱。有那么一段时间,傅清浅感觉自己就像一个重症的心脏病患者,随时有猝死的可能。 这一系列的心理攻势就要将她摧毁了。 路口傅清浅的车被交警拦下来的时候。 傅清浅双手紧紧捏着方向盘,像个僵尸一样挺直身子坐在那里,也忘了下车。 交警敲了两下车窗,主动将门打开。 就看到里面的女人双目僵直,喘着粗气,惨白的脸上泪水纵横。 “你没事吧?” 交警明显被她的状态惊了一下。 傅清浅听到人声,看到男子身上的制服和肩头的徽章,才终于慢慢恢复人气。 她终于不再僵持,握到酸痛的手指动了动,抬起来抹了一把湿漉漉的眼睛说:“我也不知道我的车是怎么回事,一出来就被涂抹成这样了,我还没来得及报警。” 交警唤她下来。 傅清浅又不得再一次观摩自己的车。 雪白的车身被红色油漆涂抹得面目全非,车窗上也写着威胁恐吓的字眼。 交警说:“就算来不及报警,也不能开上路,这样容易引起围观,很容易出事故的。” 傅清浅茫然的点头。 交警看她神色木讷,问她:“你真的没事吗?” 傅清浅说:“没事,不然车你们先开走吧,我要去办点儿事。” 交涉之后,暂时将她的车扣留了。 等傅清浅腾出时间开去修理。 她打车去了凌峰资产。 傅清浅知道沈叶白日常喜欢将车停在哪里,她去附近等他。 看了一眼时间,猜测他快来了。 果然,没过几分钟,沈叶白的车子映入眼帘,他炫技似的将车停好。 下车看到傅清浅,怔了下,桃花眸子接着冷淡的眯起来。 傅清浅提着包大步朝他走近:“沈总,我们聊一聊。” 沈叶白盯着她的脸,两天的时间,她就一副惨淡模样,看脸色和她深陷的眼窝就知道她过得不好。 “我们没什么好聊的。”眼风刀尖一样在她发青的皮肤上略过:“让开,不要挡路。” “沈总……” 傅清浅伸手拉住他。 沈叶白嫌弃的拔开她的手,仿佛她的碰触能沾染晦气。 他像掸落灰尘一样弹开她。 傅清浅强忍着心里的难过,哑声说:“我只是想留在夏城,只要留在这里,我保证一辈子不出现在你面前……” 沈叶白讽刺的钩唇:“留你在这里做什么?兴风作浪吗?你不是要逃到天涯海角去,有了那么多钱,不走还等什么?” 傅清浅轻轻哽了下,怕别人发现似的,她连忙吞咽,再出口,还是有了难掩的哭腔。 “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没拿到那笔钱……”不仅如此,现在她手里已经一点儿钱都没有了,离开夏城,她能到哪里去? 原来不知不觉,她已经被斡旋到无路可走的地步。 真正的举步维艰。 以前是不想走,现在是走不得…… 沈叶白显然不再相信她,他冷漠的盯紧她:“现在就承受不住了?一切不过刚刚开始。欠下的,总要还回来是不是?而且,要加倍偿还!” 顿时,傅清浅的脸色更难看了。 她知道沈叶白是什么样的人,他所谓的加倍奉还又到哪种程度,她不是没有见识过。当时也曾心惊胆战,想到日后如果他惩处的人是自己……没想到这一天竟真的到来了。 “叶白……” 傅清浅几乎不受控制的从胸腔里挤出这一声。 沈叶白像根本没有听到她的呼唤,头也不回的往大厦里走去。 傅清浅迎着朝阳站在那里,此时的阳光并不灼热,她却微微昏眩。 上班高峰期来了,大厦前人来人往,傅清浅深知自己是凌峰资产痛恨的人,她拖着步子离开,走到路边的时候,身体被猛然撞了下,手里的包眨眼不翼而飞。 反应过来是遭遇抢劫。 傅清浅喊了一声:“抢包……” 本来有要见义勇为的男青年,只是,看到傅清浅的脸后,立刻选择视而不见。 即便对泄密的事情一无所知,可是,看到这是沈叶白公然解除关系的女人,谁还敢向她伸出援手,去得罪沈叶白? 大家一致选择漠视。 傅清浅追了一会儿,男人跑得太快了,七拐八拐,很快没入到人群里去了。而傅清浅一个不慎,摔倒在地。 胳膊肘儿蹭掉了一大块皮,她掀开衣袖检查,血淋淋的一片。 已经说不出哪里疼了,只觉得火辣辣的。 伤口是,喉咙是,心里面更是。 口鼻喉满是酸涩,傅清浅微不可寻的瘪了瘪嘴。 这一刻她唯一的感触,就是如果是小时候就好了,难过就肆无忌惮的哭出来。 哪怕当街也不要紧。 可是,现在不行。 纤细的鞋跟和秀气的小腿呈现眼前,同时一道女声在头顶响起:“傅清浅,没想到你这么狼狈。” 眼泪本来含在眼眶,听到声音,看到那双堪比利器的鞋跟后,傅清浅收敛情绪,站起身,已换成一脸冷漠:“安小姐是来看我笑话的吗?可是,你没有听说过,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这句话吗?” 安悦如最佩服傅清浅这一点,不过,没有沈叶白的势气,她也不过就是死鸭子嘴硬。 她讽笑着回敬:“原来你也知道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这句话啊?当初你得意的时候,我不是没有劝过你,在沈叶白面前要好自为知,哪料你就是得意忘形,结果落得今天这个田地。” 第109章 我可能要离开了(二更) 傅清浅站在那里,状似真的无从反驳。先前在看守所,敢对安悦如放狠话,是因为还有赌赢的余地。现在貌似真的一点儿都没有了。 不过一天两夜的时间,她就已经萌生退意。实在太痛苦了,这样的日子再持续下去,只怕她会疯掉。 “所有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傅清浅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她急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安悦如微微颌首,露出雪白优雅的颈项。 她漫条斯理的引诱她:“想知道答案跟我来。” 傅清浅跟着安悦如上车,她明知这个时候跟她凑近,只会招来无边的讽刺,安悦如早等着将那些扎心的话回馈给她。 但是,人是种好奇的生物。傅清浅想,就当让她想死个明白吧。 安悦如带她去了一家咖啡馆。正是上班的时间,里面没有什么人。 安悦如点了自己爱喝的咖啡,接着温柔和煦的问她:“你想喝什么?” 那样子,任谁也看不出她们是一对你死我活的宿敌,倒像两个旗鼓相当的好闺蜜。 傅清浅说:“我喝清水就好。” 安悦如再次露出讽刺的微笑:“怕夜里失眠吗?” “你怎么知道我会失眠?” 安悦如哼声:“看你的脸色就知道了,眼睛跟熊猫差不多。”她丢给傅清浅一个“你自找的”眼神,又说:“你以为沈叶白是真的爱你吗?也不看看自己有什么值得他动心的地方,对着一个没有真心的男人,却妄想麻雀变凤凰,今天这样的下场是早晚的。” 想到在医院时,傅清浅得意洋洋的警告,安悦如瞬间生出报复的快感。 没了沈叶白的庇护,这个女人随她怎么践踏。 傅清浅眯着眼:“你这样是在替我悔不当初吗?” 安悦如盯紧她:“的确是,我已经不止一次给你指明方向了,可是,通往天堂的道路你不走,偏偏要往地狱跑,那我就没办法了。” “所以,你承认这一切的事情都是你暗中捣得鬼?” 安悦如只说:“随你怎么想,你也可以把自己脆弱的感情怪到我的头上。不过,傅清浅,我真的非常非常恶心你,一天也见不得你在夏城呆下去。” 傅清浅抑制不住的激动,她放在桌子上的手指微微攥紧,说话时身体前倾:“安悦如,你实在太可怕了,你这样恶毒的女人,根本不配得到幸福。” 安悦如即刻凌厉的盯紧她,但转眼又恢复平静。 “就算不是我,沈叶白也一样不能容忍你。谁让你做了背信弃义的事情,落得今天这个下场,完全是你自找的。识趣的,我劝你早早滚蛋。不然,我的耐心尽了,可能真的会送你上西天。” 她悠悠的喝了一口咖啡说:“别指望谁还能再出来袒护你,是去是留,好好用用脑子想清楚。” 安悦如拿上包起身。 傅清浅突然叫住她:“安悦如,你这么极力驱逐我,一定不单因为安少凡吧?你是不是还有其他的目的?” 安悦如转身看了她一眼。 “不管什么原因,想活着,就立刻在夏城消失。” 她踩着高跟鞋离开了。 傅清浅怔愣的坐在那里。 短短一个早晨的时间,仿佛所有不幸都经历了。 傅清浅转首看向窗外,秋光将夏城装缀得金碧辉煌。 原本多么美好的城市啊,初来乍到,被它的繁华迷花了眼。那时候就想啊,一定要好好学习,努力奋斗,以后在这个城市结婚生子,有一个自己的家。就再也不用回到那个晦涩的小城市了,更不用和那样一群灰头土脸的人朝夕相处。 一直以来,傅清浅已经多么努力了,到头来,夏城还是容不下她。 傅清浅想,她真的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这样薄情的夏城,承载着无数妖魔鬼怪,哪有她的立足之地? 口袋里的电话响起来。 傅清浅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还有唯一的一样东西没被抢走。 她接起来:“景笙……” 林景笙问她:“你在哪里?” 傅清浅将咖啡馆的地址告诉他,她示弱的说:“你过来接我吧。” 走不动了,也不想走了。 林景笙说:“好,等我。” 他来得很快。 傅清浅坐在路边等他。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眯了眯眼睛说:“你可算来了。” 林景笙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脸色怎么那么难看,不舒服?车呢?” 傅清浅说:“去你车上说吧。” 林景笙将人拉起来。 傅清浅坐到副驾驶上,车子启动的时候,她已经脱掉鞋子,把自己缩到了座椅上。 跟林景笙很熟悉了,他知道她有哪些坏毛病。包括心情极度沮丧时,缩成一团抱紧自己。 林景笙问她:“到底怎么了?你的车呢?” 傅清浅没有回答他,她说:“前不久看过一篇文章,描述一个女孩儿一天内的沮丧经历,先是家里停电,没吃上早餐,出门时邻居家的小狗把裙子弄脏了,上班打卡迟到一分钟,扣了五十块。一到公司就得知升职加薪的机会被别人抢去了,接着接到重要客户的信息,说取消订单。正食不咽时,又接到亲人病重的电话,随后心爱的男人声称自己要结婚了。多么沮丧的一天,下班拖着疲惫的身体,因为住的地方偏僻,出租车拒载,女孩儿穿着高跟鞋步行回去,脚上磨出了血泡……” 林景笙侧首看了她一眼:“然后呢?” 傅清浅低低说:“然后她感觉自己要崩溃了,但是,命运很快发生了转机。同小区的司机师傅开车过来,免费捎带。车上心爱的男人向她求婚,一起去看她病重的家人。大客户因为欣赏她日常的工作态度,高薪聘请她。她一回到家,邻居说帮她把跳了的电闸扳上去了,就连那只小狗都在门内向她摇尾巴。跟这个女孩儿一样,我从早晨到现在,经历了许多不幸的事情,而且每一件都远比她的惊心动魄。可是,不一样的是,我等不到运气转好的那一刻了。” 林景笙紧张的不得了:“你怎么想的?” 傅清浅说:“我可能必须要离开了。” 第110章 沈叶白,我们都看错了你(一更) 林景笙不说话了,虽然这一直是他希望的,但是,傅清浅以这样的方式离开,让他感觉伤怀。 他知道傅清浅使出了全身解数想要留在夏城,这几乎成了她的一个执念,屡劝不听,今天突然说出想要离开的话,一定是她这两天经历了非常难耐的事。 将她原本顽劣的意念都摧毁了,更不要说心理上的折磨。 林景笙不敢深想。 车子已经停下。 林景笙说:“下去吧。” 助理不在。 林景笙打开办公室的门请她进入。 傅清浅一进入,就直接坐到了那张单人沙发上,那是为有心理困扰的来访者专门准备的。 长手长脚的傅清浅往里面一陷,更加显得单薄修长。她像一根面条似的,软绵没有力气,头往靠背上一搭,手臂垂下来,肤色苍白,一点儿生命力都没有的样子,看着竟有点儿可怕。 林景笙说:“要不要跟我聊一聊?” 他在日常工作中,也能起到督导的作用。 但是,傅清浅此时遇到的,不是一个咨询师的困扰。 她说:“不用了,给我一支烟吧。” 林景笙抽出一根递给她,又帮她点燃。 傅清浅接过烟后,又恢复到了刚刚的姿态。 没有生息,没有气力,她颓在那里,只有指间的烟在袅袅的冒着烟气。 让林景笙想到祭祀时的香,他觉得很不吉利,所以,心里异常不舒服起来。 他狠狠的吸了两口烟,没有吐出来,就咽下去了。喉咙火辣:“昨天你的电话打不通,通了没说两句就挂断了,光是听沈流云说,一知半解的,也没闹明白怎么回事。你倒是说说啊,怎么了?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傅清浅歪在那里没有动弹,她说:“沈叶白很重要的资料被泄密了,他怀疑是我做的。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 “怀疑你总要有证据吧?” “重点就是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我。”百口莫辩。 现在满夏城的恶人对她万箭齐发,傅清浅自以为的金钢不坏之身,已是千疮百孔。 林景笙不可思议的说:“那一定是有人刻意陷害,为的就是离间你和沈叶白。” 傅清浅讷讷:“还有其他更重要的目的,我不过是个牺牲的附属品。” 林景笙惊讶的看着她。 傅清浅又不动弹了,好一会儿,她嗓音平静的低低说:“比起最开始,张开双臂欢迎我的夏城,如今的夏城宛如一座炼狱,如果我不离开,它就要将我融化得骨血都不剩。它于很多富贵人士来说,是座人间天堂,但是,于我这样卑微的草芥蝼蚁,它始终是残忍的,又何谈立足之地……” 她手指间的烟已经烧了半截,青色的烟气呈笔直的状态。 说到最后,她的嗓音略微嘶哑:“真的该离开了,不然能怎么办呢?” 傅清浅说这番话的时候,沈流云就站在门口看着她。 沈流云忽然觉得很难过,每次看到傅清浅,都楚楚生风的,觉得她很有女侠风范。其实她很佩服那些雷厉风行的女白领,她们能干,独立,魅惑,像行走于世的女妖精。 可是,今天最刺激她的,就是傅清浅那一截雪白的皓腕,和被血迹染红的衣袖。显然林景笙也注意到了,抓起傅清浅的胳膊,问她:“怎么回事?” 就在这个时候,沈流云默默的转身离开。 她从来到走,都没人留意到她。 傅清浅看样子都有些神智不清了,她半躺半坐在那里,更像在迷迷糊糊的讲胡话。而林景笙一直背对门口的方向,望着傅清浅。 沈流云想,林景笙一定心疼坏了。 想到这里,她的心脏也是没由来的一阵揪紧。 她招来出租车,直接去了凌峰资产集团。 就算是沈家的千金,总裁的亲妹妹,沈流云也几乎从不去公司。她没有兴趣,更没有野心。她宁愿开一家有温度的甜品店,也不来这种看似收入不斐,却人吃人的地方上班。 沈流云一来,就对前台说:“我要见沈叶白。” 长相甜美的前台问她:“您有预约吗?” 沈流云心里有气:“见他还要预约吗?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 她又拿出手机给沈叶白拔了一遍,还是关机。 就在这个时候,前台已经认出她,她忙说:“对不起,沈小姐,我没有认出您。我们沈总在开会,我给他的秘书打个电话。” 说着前台马上拔号码。 说了两句,挂断。 “沈小姐,请您搭沈总的专用电梯上楼吧。”她跑过去亲自帮沈流云按开电梯。 沈叶白的秘书在那一头等着。 沈流云一上去,秘书请她到办公室里坐:“沈总在开会,很快就结束了,您先坐着等一会儿。” 秘书很快又给她端了一杯咖啡进来。 沈流云死看不上沈叶白的这些做派,手下人都训练得跟机器人差不多。 面面俱到,永远面带微笑。 沈流云就不信,她们来大姨妈的时候不烦躁?不难受吗? 就装吧。 等待的过程,沈流云满办公室的转悠。 她报复性的把沈叶白的文件夹子搞乱,把他价值不斐的钢笔丢进了垃圾桶,转到窗前的时候,她拿出嘴里的口香糖,用指腹按到了玻璃上。 背后已经传出开门声。 沈流云忙坐到沙发上去。 果然,沈叶白推门进来,俊颜冷淡,没有一丝表情:“你跑过来干嘛?” 他周身冷气泛滥,应该是开会的时候发过脾气。 沈流云其实有点儿害怕,但是,想到可怜的傅清浅,她顿时又幻化成了正义的使者,鼓起勇气:“哥,你到底想怎么样?非要将人逼死才甘心吗?” 沈叶白微微眯起桃花眸子:“我逼死谁了?” “傅清浅啊。”沈流云上前一步:“你查清楚了吗?确定就是她做的?我觉得不像,她现在可怜得要命,明显是被冤枉的,你为什么就不相信她?” 沈叶白本来已经拿起一个文件夹子,听她这样说,“啪”一声摔到了办公桌上。 “你什么时候看到她很可怜了?” 沈流云认真回答:“就在我来之前,在林景笙的办公室里。她躺在椅子上,沮丧得不成样子,跟我平时见到的傅清浅简直判若两人。”她吸了口气,表示惊悚:“我乍一看到她,脸色苍白,毫无生气,以为是个死人呢……” 沈叶白讽刺的冷笑出声:“我的亲妹妹,她的演技可以去拿奥斯卡,你呢?跑龙套人家都嫌你做作。你说她可怜?不想想人家是不是刻意表演给你看。我告诉你,那个林景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两个联合起来骗你这个傻白甜。以后离那个林景笙远点儿。” 沈流云争辩:“你少乱说了,他们根本不知道我去,我每次过去都是搞突袭。而且,我当时就站在办公室外面,根本没进去,他们压根不知道我在那里。” 沈叶白说:“那是你自己觉得,行了,你别在这里胡闹了,回家去吧,我要工作。” 他根本听不进她的话,不管她说什么,他都觉得她是感情用事,无理取闹。 他坐到办公椅上,开始低头看文件了。 沈流云气呼呼的走过去,双手猛力按在他的桌子上,吸引他的注意力:“我告诉你,傅清浅要走了,她说相对她初来乍到,那个张开双臂迎接她的夏城,现在的夏城像座人间炼狱,融得她骨血都不剩了……” 沈流云看到沈叶白执文件的手微微一滞,长睫也停止颤动。 她愤慨得又说:“我能感觉到,她是真的难过,也是真的绝望。如果真像你想象的那样,她拿了巨款,把秘密卖给别人。那她干嘛不拿着那笔钱走得远远的?如果她真是那么丧良心的女人,她现在难道不该是春风得意吗? 哥,我们生在这样的家庭,尤其你,天资聪颖,小小年纪就身居高位,你觉得一切繁华荣耀都是理所应当的。越是拥有的人,越不贪婪,因为生活已经趋于饱满。但是,我们并不能就因此怨怼那些哪怕真的心怀贪念的人,很多人,真的是因为从不拥有,所以,才会努力的想要得到。像傅清浅他们这些从外地来的女孩儿,想要在夏城站稳脚跟,有多么的艰难,他们可能是拼尽了全力,才只是得到了我们所拥有的一丝凤毛麟角。而有些人,连这一丝丝都得不到,最后只能沮丧的离开。那个让他们满怀期望的城市,残忍的拒绝了他们,那是种怎样的心灰意冷,你想过吗? 我的一个朋友说她的终极梦想就是在夏城买一栋属于自己的房子,当时我惊讶了,只是一个房呀,为什么要说得这么夸张。其实一点儿也不夸张,对于很多人来说,一栋房子要花费一生的气力。现在我的那个朋友早就离开夏城了,只因为看不到希望。如果有一百万放到你的面前,你肯定是看也不看一眼,可是,对那些穿不暖吃不饱的人来说呢? 哥,你告诉我,什么叫诱惑?老天最开始赐予人东西时,就是不平等的,我们这些拥有得多的人,又凭什么以上帝的姿态制裁众生呢?他们又不是真的蝼蚁。 你实在太残忍,太冷漠了。如果人没有冷暖和人情味儿,就算再聪明能干又怎么样呢?不就是一台赚钱的机器。你和那些唯利是图,全身铜臭的商人,有什么分别?” 沈流云越说越激动,最后眼眶都湿润了。 沈叶白低着头,额发轻轻的垂落,看不到他的表情。 他修指紧紧捏着文件夹的边缘。 须臾,他说:“说完了就出去。” 沈流云问他:“我说这么多,你真的一点儿都无动于衷吗?” 沈叶白抬起头,俊颜惯常的冷漠:“她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沈流云的眼睛彻底红了,她定定的注视着沈叶白:“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我看错了你,傅清浅更加看错了你。” 她气得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抬手抹眼泪。 她将他的办公室门摔出巨大的响动。 秘书听到声音有些慌了,看到沈流云哭着出来,就猜到兄妹两人吵架了。 她不敢多说别的,默默送沈流云进电梯,说:“沈小姐,您慢走。” 沈流云别过脸去不看她,她讨厌这里的每一个人。 从大厦里出来后,沈流云给林景笙打电话。 接通后,她就问他:“大叔,你为什么不带着傅清浅离开这里呢?夏城这么不好,而她现在又生活得这么辛苦,你们为什么不走?” 她劈头盖脸就是几个问题。 而且,林景笙听出沈流云哭了,他忙问她:“你怎么了?哭了?” 沈流云没有回答,她吸着鼻子说:“我哥不是个好人,他不值得任何女人托付,我知道你喜欢傅清浅,既然那么痛苦,你带着她离开啊。以你们的能力没必要非留在夏城,去哪个城市都一样可以生活得很好。”虽然她有点儿会不得,也说不出来到底舍不得什么,但是,她就是见不惯自己的哥哥这么欺负人。 第111章 秘密到底是怎样泄露的(二更) 林景笙回头看了一眼,连忙握着电话出去。傅清浅陷在椅子里好像睡着了,她的精神有些说不出的萎靡,刚才说着说着话就没声音了,林景笙等了一会儿再看,就发现她闭着眼睛躺在那里。 但是,听到沈流云这样说,还是慌得想要避及。 出了办公室,他问:“你为什么说我喜欢傅清浅?” 沈流云说;“你半梦半醒的时候,喊的是傅清浅的名字,我就猜你喜欢她。不过,你放心啦,我不是大嘴巴,你要是不想说,我不会告诉她的。” 她说出的话,林景笙倒是从不质疑,这个女孩儿耿直得可爱,很难找到了。 对着她,他也不想隐瞒,说:“是啊,我喜欢她。但是,她的心里没有我。” 傅清浅对他的那些好,绝大多数是因为感恩,这一点林景笙很清楚。 “喜欢就去追啊,就算她心里没有你,只要你一直对她好,慢慢的,她就会喜欢上你了。” 沈流云坚定的说,她想不明白,怎么会有女人不喜欢林景笙呢? 林景笙无奈的笑笑:“你还小,以后就知道成年人之间的感情,没有那样简单了。” 如果因为对她好一点儿,傅清浅就会喜欢他,那么,他们早该在一起了。 之所以还保持着如初的关系,就是因为走不进彼此的心里去。 沈流云嘟囔:“你不要再把我当小孩子了,我什么都懂……” 林景笙不跟她讨论感情,在他心里就是将她当小孩子看。问她:“你是不是跟你哥吵架了?”不然怎么会哭? 提到沈叶白了,沈流云气鼓鼓的说:“他冥顽不灵,又不讲道理,不要让傅清浅跟他在一起了。他那种人注定要单身一辈子的,太自私。” “你去说服他了?” 沈流云沉默了一下说:“刚刚我去过你那里,听到了你和傅清浅的话,我觉得她很可怜……” 林景笙微微一怔:“刚才没看到你。”他接着又说:“你哥不会听你的,不要因为这些事情跟他吵了。” 沈叶白是商人,商人有商人的特质。而沈流云这样单纯的女孩儿,是很难想明白这些事的。 沈流云咬唇:“傅清浅是不是真的要走了?” “可能吧。” “走了也好,留在这里这么痛苦。她可以回家去啊。” 林景笙想,回到老家她会更痛苦。 天大地大,哪有这个女人的容身之所呢? 先前一直劝她离开的时候,从不觉得,现在突然她要走了,却忽然觉得,她先前的执拗不是一点儿道理没有。她死赖在这里,至少还因为对这个城市有那么点儿熟悉。 等林景笙打完电话再回办公室,傅清浅已经不见了。 沙发空在那里,她的出现仿佛只是一个幻觉。 一个梦魇的工夫,清醒了,人也不见了。 安悦如神经绷紧了几天,也有夜不能寐的时候,这两天终于春风得意,得到缓解。 尤其见过傅清浅之后,整个人的好心情更是锦上添花。 想到该是兑现承诺的时候了,她坐在那里想了一会儿,给刘义之打电话。 “晚上一起吃饭吧?” 刘义之欣然应邀。 “好啊。” 安悦如觉得去餐厅不妥,想想说:“直接来我家吧,不要太早。” 刘义之说:“知道了。” 他不敢忤逆安悦如的说法,这个女人的每一句话于他都像圣旨般神圣。 安悦如此次宴请也算隆重,虽然是在家里,可是,叫的是夏城最贵的西餐厅的晚宴。他们家本来是不送外卖的,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办到的。 刘义之见过场面的人,吃一口就知道是哪家的牛排。 鲜嫩有汁,口感非常棒。 再配上安悦如珍藏的红酒,美滋滋的,只觉得快乐似神仙。 刘义之笑着说:“今天的待遇让我受宠若惊啊。” 从学生时代开始,他就有事没事的往安悦如的身边凑。多数时候是拿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不管初中,还是高中,甚至到了大学,安悦如都稳坐校花宝座。而且成绩优秀,多才多艺,追求她的人数不胜数,排成队,能围着夏城绕一圈。 安悦如的眼光高得很,追求她的人里,没几个能入她的眼。 同学们又都知道她性情高冷,所以,识相的反倒不去碰那个钉子。 偏偏刘义之就是那个不识相的,十几年的时间不说如影随形,却从来没在安悦如的生命里彻底消失过。 不管她拿多冷的脸对他,也不管她说多重的话。他笑嘻嘻,贱兮兮的,就是让她拿他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安悦如不傻,知道刘义之虽然有那么多不可取之处,可是,对她是真心实意的好。 不然他也不会冒着那么大的风险从刘思良那里偷来计划书给她,让她既得以有机会保住维亚,又成功离间了傅清浅和沈叶白。 即便知道刘义之这样做,不是毫无所求。但是,他那点儿夙愿同她的既得利益比起来,实在又算不得什么了。 灯光下,安悦如带笑的脸蛋发着光,她举起杯子说:“干一杯吧,如果没有你,维亚这艘大船还不知会开到哪里去。” 毕竟发起收购的是沈叶白,别看沈叶白长得白白净净,玉面生花,好说话的时候,一副白面小生的模样。却都知道他动起真格的,便即刻化身阎罗王。 如果没有这样的威力,开始的时候刘思良也不会瞄准这么一个资历不算最深的毛头小子。就是因为看准他的魄力,而维亚这种实力雄厚的大公司,战略上需要速战速决,不能给它喘息的机会,不然就会反咬一口。 那些行事稳健的老投资人反倒不具备这样的勇气,因为风险太大,稍有差池,全军覆没。 就像现在的沈叶白…… 但是,如果不是洞悉了他们全部的策略,维亚想反击非常困难。 这就要归功于刘义之了。 不然她根本不知道还有那样一份文件存在,汇集了沈叶白团队的头脑风暴,同样也是他们维亚的命脉所在。 刘义之喝了一点儿酒,又加上室内的温度高,人的心情好,他的脸红扑扑的。 “当时看我爸那么珍视那份文件,拿回家的时候还刻意嘱咐家里人不要动,直接拿到书房去了,我就猜到有问题了。没想到真的能帮到你……” 他发光的眼睛盯着安悦如。 安悦如在那之前给过他暗示,若他可以从刘思良那里窥探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给她,他们的关系或许可以更进一步。 刘义之心中渴望,就顺着她的意图去寻找了。 不负所望。 虽然开始安悦如的确有诱惑的成份在里面,给刘义之灌了一点儿迷魂药,可是,现在被她这样盯紧,还是让她多少有些不适。 她喝下一口酒说:“你放心吧,因为你,维亚保住了。我们维亚也不会对你们尚万做出什么不利举动。” 这一点刘义之倒不担心。 他知道维亚吞不下尚万,就算维亚真有那样的实力,沈叶白收购失败了,总不能再腆着脸让维亚对尚万反收购成功吧? 他对沈叶白的能力还是有那么点儿认可的。 刘义之有自己的想法,能同时保证尚万集团和维亚集团独立存在,是最好的结果了。不然就像刘思良说的,他们刘家从此和安家势不两立,他和安悦如也彻底完了。 尚万和维亚联合,也不是说只有吞下一方这一个法子。 如果将来两个掌舵人结合在一起了,是不是两个集团也能合为一家? 想到这里,刘义之已经有些急不可耐。 杯子里的酒他一点儿也喝不下了,其实酒劲儿有些上来了,已经足够兴奋。 安悦如看出了他的意图,虽然自己承诺过的,但是,真到了关键时刻,还是有一点儿排斥。 毕竟刘义之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光是发生关系,也让她有点儿不舒服。 可是,过河拆桥不明智,现在她还没到大获全胜的时候,接下去还有很多用得到刘义之的地方。 这样一想,安悦如脱掉身上的披肩,主动过去抱住他。 “我们去卧室吧。” 第112章 沈总,再也不见(三更) 傅清浅已经开始张罗卖房子了,还有车,修好之后,她直接委托店家帮她联系卖了吧。 买的时候不过十几万,自己开了两年,再转手也不能期待卖多少。 只是,现在她身无分文,要去一个陌生的城市重新安定下来,肯定需要一大笔资金。 这两天她在收拾家里的东西,看看哪些可以变卖换钱,哪些可以寄过去再用。至于一些带不走,价值又不大的,或扔或捐赠。 搬一次家才发现,那么多的身外之物,暂且不说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就算异地搬次家,都很难拿走。 不得一一舍弃。 林景笙过来的时候,傅清浅正在整理东西。 从客厅到卧室,地上摆得满满的,一片狼藉,傅清浅从那些东西里跳过来,跳过去。 林景笙问她:“这些东西怎么办?” 傅清浅说:“正在整理,划分一下价值再做处理吧。有用的,还要回头你帮我寄过去。” “那倒没有问题,就算一些拿不走的,也可以先放到我那里,有机会我总能帮你带过去。”林景笙不是没动恻隐之心,她走了,他也不能再在这个城市里逗留下去了。其实这两年家里的人一直希望他回去发展,机会比这边多。他不肯松口,就是因为傅清浅还在这里。 林景笙接着问她:“为要要到济阳城去?那里到了冬天很冷的,你受得了吗?” 傅清浅笑笑:“夏城的冬天也不暖和啊,大不了衣服加厚一点儿。” 一个城市是否让人觉得寒冷,有的时候并不取决于温度。 “怎么突然决定到那里去了呢?”林景笙想不明白。 傅清浅老家在明城,在夏城读书就业,没有去过济阳城,甚至没听她说过有什么靠得住的亲戚朋友在那里。其实傅清浅这个人性格非常寡淡,很多人毕了业都和同学保持着联系,她没有,日常生活中她连个女闺蜜也没有。 如果不是他主动跟她走近,肯定也早被疏远了。 傅清浅去书柜里拿过她的小地球仪,一手拔弄着,一边说:“想不到要去哪里,就转了转地球仪,伸手一指,指到了济阳城,就决定去那里啦。” 她说得异常轻松。 其实任谁听来,都无尽悲凉。 这是真的没有方向,漫无目的。 像蒲公英的种子,飘啊飘啊,飘到哪里,就在哪里扎根。 她哪里像个有家的人呢? “要不要去我的老家?我家人朋友都在那里,可以托他们照顾你,总好过你一个人去人生地不熟的济阳城。” 傅清浅放下地球仪,又开始埋头整理东西。 “起初去到哪座城市都是人生地不熟的,当时来夏城的时候不也一样,慢慢的,总会变得熟悉。” 想到什么,她抬起头又说:“我找了中介,也在网上发布了广告,但是,房子可能不会那么快卖掉。我手里现在没钱了,你先借我一部分,房产证什么的,都放你那里,等中介帮我把房子卖了,你再从钱里面扣除怎么样?” 林景笙告诉她:“钱的事你就不用发愁了,用多少都可以从我手里拿,这些年我手里还是攒了一些钱。” 他有太多想要嘱咐的话了,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先陪她去一趟,等她安顿下来再离开。 不然真的很难放心。 傅清浅漫不经心的说:“让我想一想吧,反正还没买票,说不上哪天走。” 林景笙觉得也是,搬家不比旅行,况且傅清浅还有这么多的东西需要处理,没个五六天,很难理出头绪。 然而,令林景笙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他就收到了快递,傅清浅把家里的钥匙和房子的相关手续都给他寄过去了。 林景笙脑袋“嗡”的一响,反应过来,立刻给傅清浅打电话。 “你在哪里?”他已经急着踱到门口。 听筒里,傅清浅声音和绚的说:“好了,不要追过来啦,我已经到机场了,来不及了。” 林景笙步伐顿在那里,听着她故作潇洒的声音,心里泛起巨大的哀伤。 这就是傅清浅,永远这样决绝。 她想留在夏城的时候,不顾一切。 到了不得不离开的时候,她辛辛苦苦置办的一切,几年来积攒的全部家当,就那样轻轻松松的舍弃了。 真像徐志摩的那首《再别康桥》中写到的,“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傅清浅感受到他的沉默,声音依旧平和的说:“就是怕你送我,所以,才刻意不跟你说的。你知道的,我最不喜欢送别的场面,不如自己安安静静的离开。” “傅清浅,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傅清浅笑起来:“是啊,我就是铁石心肠,不会难过。所以,不要担心我过得不好。” 林景笙抿了抿唇角:“我怎么能不担心?” 傅清浅说:“后悔当初没有听你的劝,其实早该走了的。不过现在也不算晚,你说是不是?”她轻轻的呵一口气:“好了,景笙,多保重。” 她挂了电话。 从出租车上下来,司机师傅替她搬下箱子,只有一只半人高的行李箱。 被傅清浅轻巧的拖在手里。 她戴着摭住小半张脸的太阳镜,长发披散,垂到腰际。宽松的薄款风衣超级适合她,腰间带子随便一系,勒出迷人的腰线和完美的身体比例。下身是舒适的帆布鞋,八分小脚裤,再时尚性感不过了。 哪里像逃亡,更像一个人的浪漫旅行。 付明宇远远看着傅清浅拖着箱子走过来,心里生出赞叹。也想跟她说走就走了…… “为什么一声不吭就离开?”付明宇一边走近,一边大声质问她。 傅清浅看到迎面走来的付明宇,吃了一惊:“明宇,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看不够义气的人长什么样?” 傅清浅知道他指的是她不声不响就离开的这件事。 她将箱子立在身边,坦然说:“怕送别啊,一个人离开多酷。”她故作怨怼的说:“现在完了,因为你的出现,一切气场都破功了。” 付明宇看着她笑颜如花的样子,很想抬手捏一捏她的脸颊,问她:“心怎么那么大呢?” 最后,他只说:“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 傅清浅将双手插在风衣的口袋里:“不然怎么样呢?已经很狼狈了,总不能再哭天抹泪。像你说的,我也是个要脸面的人啊。” “扑哧” 付明宇还是被她逗笑了。 只听傅清浅又说:“明宇,谢谢你这两天对我的照顾。” 她知道他暗中一定派了人手保护她,这两天她的生活才能异常宁静,不然也会像前几日那样,生活中各种怪事和倒霉事频出。 现在付明宇出现在她面前了,她更加肯定这一点。 不然付明宇不会第一时间知道她离开了。 付明宇若有所思的看着她,须臾:“其实你完全可以不用走,就算沈叶白暂时被怒气冲昏了头脑,我一样也可以保护你。我付明宇想保护的人,也不是谁想欺负就能欺负的。” 傅清浅感激的说:“谢谢你,我知道你可以。但是,暂时不想留在夏城了,出去散散心,也许哪一天又想回来了呢。”她故意看了一眼时间说:“好了,我先进去了,时间到了。” 付明宇焦灼的看了一眼远处,很快他说:“清浅,你等一下。他来了。” 傅清浅顺着他的目光回头,微微一滞。 是沈叶白,他打开车门下来,看到有她在,就立在那里一步不肯向前了。 隔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以及明晃的日光,傅清浅眯了眯眼,仍旧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是,不用想也知道一定冷若冰霜。 付明宇说:“我骗他来的,但是,这个时候你们聊一聊,或许能改变些什么。” 傅清浅摇了摇头,轻声说:“什么也改变不了了。” 但是,她没有扭头就走,而是大步向前,直接朝沈叶白走了过去。 沈叶白眯着桃花眸子,整张脸不可思议的美艳。 神情果然如她想象中的那样冷淡。 被付明宇骗来,显然让他怒火中烧。 不过都不要紧。 傅清浅视而不见,只管美艳如花的笑着,她突然张开手臂抱了一下沈叶白,感觉到他身体骤然发硬,跟雕塑一般。她很快就放开了,轻薄的话语随着她放开的动作划过耳畔。 她说:“沈总,再也不见。” 沈叶白恍了下神。 傅清浅已经转身离开了,跃过付明宇的时候,提起地上的箱子,直接朝候机大厅里去。 空气余香。 沈叶白盯着她远去的背影,一动不动。 他有了惊鸿一瞥的错觉。 有的时候,有的感觉真的让人感觉奇怪。难道一个心生憎恶的人,在眼前如流星一样划过的时候,也会让人为之恍惚,甚至怅然吗? 安悦如很快得到傅清浅搭乘飞机离开夏城的消息。 仿佛一块心病去除了,接下去她可以专心致志忙另外一件事情。 她给刘义之打电话,问他尚万集团此刻的动态。 男人这种生物,偿到过甜头就会上瘾,而且,有了惦记的事情,就个顶个的变滑头。 回答安悦如的问题前,他先问:“晚上能去你家吃饭吗?” 安悦如顿时有些烦感,但是,她忍了。 “先回答我的问题,然后再决定让不让你过去。” 刘义之不是没有犹豫,毕竟两方仍在激烈对峙,战争没有真正平息。但是,转而一想,不是什么公司机密。众所周知的事情,安悦如也已经知道了,只是想再从他这里确定一下。 “这些天他们在积极配股,你不是早就知道。” 果然如此。 安悦如心中冷笑,看来尚万真的资金不足,沈叶白先前的步调一被打乱,也已经开始被动求稳了。 他们企图通过配股,增加他们反收购的难度。 维亚的现金的确有限,但是,暗中有倾源集团助阵,他们应对起来虽然吃力,却仍旧可以支撑。 安悦如进一步坚定了速战速决的想法,知道不能再拖拉下去了。 终有一天,她会让沈叶白后悔曾经的所作所为,失去她,是多么大的损失。 挂断电话后,她连忙给安柄原打过去。 安柄原也同意她速战速决的作法,不然他担心等沈叶白神智恢复了,又想出完整的策略,会大大增加他们应对的难度。 沈叶白很快就要偿到一败涂地的滋味儿了,到时候他会更加恨死傅清浅。 因为即将到来的胜利,和报复的快感,接下去的几天,安悦如异常亢奋。 事情进展非常顺利,他们以大量的现金迅速的反收购,逼得尚万已经快透不过气来了。 即便有着神话之称的沈叶白,面对既定的局面,也很难力挽狂澜。 沈叶白变得狂躁,开会的时候,像头愤怒的狮子,对着手下人大声咆哮。 但也仅是须臾,他很快又沉静下来,这一切的局面都是谁造成的? 他一屁股跌坐到椅子上,死一般的沉默之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含在嘴里。 满会议室的人都在看着他。 他没有抬头,叼着烟出去了。 会议室重重的木门在身后关合。 结束了,一切都要结束了。 午夜的钟声仿佛已经在耳畔敲响,之后,这作古的一天结束了,事间万物也将滑向崭新的另一天。 历史就是这样顺势而行的,突然间发现,根本无人也无力改变的事实。 刘义之彻底慌了,他以为维亚不足以吞下尚万的,何况安悦如也承诺过,不会对尚万怎样。 他忍不住打电话质问她:“现在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维亚已经收购了尚万百分之十三的股份?我爸要气疯了,你不是说过……” “义之。”安悦如打断他的话:“你是小孩子吗?以为这种事是过家家?商场上的事,本来就是你死我活的战争。而且,维亚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我只是一个总经理,大权在我爸和其他大股东手里。他们联合倾源做出的举动,是我能改变得了的吗?而且,就算维亚想相安无事,你们尚万就真的能放过维亚吗?” 刘义之哑口无言,商战的确不是儿戏,刘思良雀雀欲试,也早已经不是一天两天。 此消彼长,维亚要是稍弱一点儿,刘思良肯定会毫不犹豫一口吞掉它。 是他错了,想得太过天真,以为战火稍作平息,就是相安无事了。 两个集团可以有一段时间独立存在,如此一来,他也有在其中调和的时间和机会。 刘义之沮丧的挂了电话。 安柄原叼着粗雪茄,吐了一口烟圈问:“刘义之打来的?” 安悦如说:“是啊,问我怎么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 安柄原讽刺的笑出声:“之所以能到今天这一步,还不是多亏有他的帮助。” 安悦如过来揉捏他的肩膀:“是您宝刀未老,果然啊,这种大的战役,还得要您亲自上战场,不然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呢。” 安柄原高兴,拍拍她手说:“不,这次你的功劳最大。如果不是你设计拿到那份文件,我们估计已经被尚万吞掉了。等我们大获全胜,我会多分你一些股份做为奖励。” 安悦如笑起来:“谢谢,爸。”这是她最想得到的了。 安柄原说:“今天早点儿回去休息,马上就要宣布收购成功了,到时候有得忙。“ ”是啊,一定会忙得人仰马翻,这两天你也要好好休息。“ 安悦如送走安柄原,其实这个时候她最想给沈叶白打电话。问他:”被自以为深爱的女人出卖滋味儿不好受吧?是不是有些生不如死?“ 沈叶白何时输得这么惨烈过,听到这些话,他一定会气疯的吧? 第113章 最后的赢家(四更) 想到这些,安悦如睡觉都要笑醒过来了。 好长时间没睡得这么踏实过了,也是这段时间用脑太多,所以,格外疲惫。 美美的睡上一晚,早晨起来,整个人精神大好。 安悦如往常一样,化上精美无可挑剔的妆容去上班。 堵车也不觉得烦了,她打开广播听音乐打发时间。 一路春风得意。 职员见到他,笑着跟她打招呼:“安总,早。” “早。” 安悦如笑着点头。 提着包上楼。 秘书刚把咖啡端上来,安悦如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安悦如接咖啡的手一急,没稳住,咖啡洒出来了一点儿,有两滴溅到了她雪白的开衫上。若是换作平时,她已经忍不住发脾气了。 今天心情好,宽容的对秘书说:“没事,一会儿换一件就好了。”她的车上有备用。 即便如此,秘书还是一脸愧色的走出去。 安悦如随便擦了两下,接起电话,放到耳边。 “喂……” 安悦如倾听,不说话了。 须臾,她所有的表情动作都冷凝住了。 又过了一会儿,她猛地咆哮出声:“你说什么?” 整张脸因为愤怒又鲜活了起来,但是,因为反应过火,所以,显得扭曲。 安悦如如受重创一般跌坐到椅子上。 沈叶白持股的银行对尚万提供了大量的资金援助,不……不是为尚万,而是为他自己。 先前尚万看似多此一举的配股,不仅是加大维亚的应对难度,最大限度的调动维亚的资金运作,同时也是在为沈叶白创造吸纳股份的机会。这是刘思良默许的,如果沈叶白不成为尚万的大股东,他就不会提供足以给维亚致命一击的资金援助。 除了专业的财团,没有人有这样的经济实力,可以短时间内拿出这样一大笔钱逼维亚迅速清仓。 正因为维亚的资金运作已经到了极限,所以,他们手里持有的尚万的股份不在少数,如果反击不快不稳不狠,维亚眨眼就能成功,尚万将被吞噬殆尽。 但是,沈叶白没给维亚这样的机会。 他在千钧一发的最后一刻,给了维亚不能还生的致命一击。 沈叶白哪里来的魄力?他就不怕赌输了吗?万一迟了一小步怎么办? 安悦如僵坐在那里,大脑已经有些不能思考。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手里的电话轮番响起。 安悦如都像没有听到似的。 十万火急,有的已经打到秘书那里。 秘书敲了两下门板没人应,知道安悦如在里面,怕她出事,擅自推门进来。 安悦如已经中邪一般站起身,抓起手包就往外走。 “安总……” 她同秘书擦肩而过,却对她视而不见。 安悦如直接搭电梯去了地下停车场。 手里的电话一直响个不停,震动加铃声,酥麻沿着手臂往上,就像无数只蚂蚁在啃噬她的心脏,太痛苦也太难以忍受了。 安悦如终于接了起来,听到是刘义之的声音,她忍不住破口大骂:“刘义之,你混蛋,竟然和沈叶白合伙设计我……” 她已经意识到那份文件有问题了,或许只是沈叶白的缓兵之计。 不不,她又摇头否定了,不是缓兵之计……是沈叶白让自己最大程度受益的阴谋诡计。 收购成功,他同时入主维亚和尚万,这样的成功绝不能是碰巧得来的…… 沈叶白是个有野心的男人。 安悦如的脑子彻底乱成一锅粥了,每个想法都是灵光一闪,不等想明白,下一个又冒出来了。 她还举着电话,已经忘了刘义之。 安悦如伸手拉开车门,“啊”她惊叫着将手机扔了出去,自己狼狈的跌倒在地。 双手按在水泥地面上,蹭破了,这样仰坐的姿态更方便她和副驾驶上的东西对视,一个微笑的纸人,雪白的脸,夸长的粗眉和红脸蛋,绿色的身体,它被摆放在那里,侧着脸,微笑的看着她。 “啊啊啊……” 安悦如双手覆面,失控的尖叫。 地下停车场内响起清脆的鞋跟声,是那种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笃笃笃笃……” 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析。 安悦如惊恐得退后,想站起身子,可是,双手双脚都软绵得厉害,根本不听使唤,最后更像是连滚带爬。 她觉得那东西活过来了。她紧紧捂住脸,拒绝看到。 声音止息,一道女声响起来:“自己准备的东西,竟然吓成这副德性,安悦如,你的能耐也不过如此吗?” 是人声。 安悦如停止了尖叫。 拿下手,泪眼婆娑的抬头。 “傅清浅?怎么是你?” 安悦如仓惶的睁大眼睛,吃惊的样子,同见到鬼差不多。 看她是一时半会儿站不起身了。 傅清浅在她面前蹲下,笑吟吟的看着她说:“为什么就不能是我呢?兴你在我最狼狈的时候出现,就不行我看你狼狈的样子吗?” 安悦如不可思议:“你不是离开了?被沈叶白伤得体无完肤,离开夏城了?” 她的人一直监视着她,直到她离开夏城,不会有错的。 傅清浅说:“如果我不伤心欲绝的离开,你怎么会相信自己离间成功了呢?又怎么相信那份文件是你好不容易用计得来的,而不是沈叶白为你量身订作的呢?” “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泄密是假的?你和沈叶白在作戏?” 傅清浅淡淡说:“只准你设计陷害我,就不行我将计就计,反奸你吗?那晚在酒吧,有人以钱为诱饵找上我,我就知道是有人要设计我了。一千万,呵。”她冷笑一声:“区区一千万就想引我入局吗?我当晚就将那个人的出现告诉了沈叶白,于是我们想,不防给你创造一个编造大戏的机会。” 安悦如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所以,你们是在演戏?你分明那么痛苦……” 傅清浅站起身说:“我装的,从业以来,我见过太多心理病变的人了,知道人在痛苦,刺激,绝望的时候该有怎样的表现,如何做得惟妙惟肖,一出戏如果不让自己相信,别人又怎么可能相信?我知道,你一直派人监视我,所以我从来不拉窗帘,就是为了让你看得更清析,更彻底。” 安悦如如梦初醒一般,她讽刺的说:“沈叶白真要谢谢你了。”他不是拿不下维亚,他只是想更大程度的受益。“可是,你这么卖力的表演,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沈叶白给我五千万酬劳,更重要的是……他让你一败涂地,这是我最梦寐以求看到的。” “为什么?” 傅清浅盯紧她,一字一句:“宋楚。” 安悦如顿时傻了一样,几秒钟后,反应过来,胸膛剧烈起伏,却像要断气了一样,她那个表现分明是惊悚。 傅清浅告诉她:“这不是终止,总有一天,我会拿你的命祭祀他。” 安悦如猛地弯下身子,短暂的时间内,她受到的冲击太大了,忍不住剧烈的咳起来。 傅清浅冷漠的凝视她,这个女人,早晚是要下地狱的。 看了一会儿,她转身离开,走出一段距离,她又回过头来,脸上挂着笑:“谢谢你,替我外甥出了那笔手术费,让你破费了。” 安悦如愤愤的咬着牙,不是抑制不住的哽咽出声。 她果然被算计了。 沈叶白是了解她的,他知道她的手段,维亚面临收购危机的时候,她不会坐以待毙,她会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于是,他们同时把焦点放到刘义之身上。沈叶白是想通过刘义之,把机密以一个最合理的方式传递给她。 他知道,只要她拿到这个秘密,就一定会想办法嫁祸给傅清浅。 一是因为憎恨,二是傅清浅刚好有拿到文件的机会。 他们早就料想好了的,余下只是努力的配合她演戏。 她不是没有疑惑过真假,最后沈叶白和傅清浅的表现完全让她相信了。 她以为沈叶白的方寸真的乱了,于是,放开手脚去做。 不想,正中了他的下怀。 只怕刘思良都没想到,沈叶白是这样狡诈的一个人。 安悦如对着即将离开的傅清浅大喊:“你以为沈叶白的手就是干净的吗?罪孽深重的只有我一个人吗?傅清浅,你实在太天真了。” 傅清浅身体一顿,没有回头,快速走了出去。 第114章 一起过日子好不好(一更) 属于秋日的最后一波暖阳,密密匝匝的落在身上,明亮又温暖。 傅清浅眯着眼睛,思绪翻滚如潮,往事随之涌上心头。 宋楚有写日记的习惯,一切蛛丝马迹都是在整理他的遗物时发现的。 当年宋楚从事的就是投资行业,不是没有对维亚发起过攻势。 他在日记中写道:“市场已经呈一边倒的趋势,相信过不了多久,维亚就如囊中取物。等到大获全胜的那天,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我心爱的女人求婚,当着所有媒体的面……”所有的一切到这里戛然而止。 写完这一页的第二天早晨,宋楚就出车祸了。 傅清浅接到警方的电话,大脑一片空白,都忘记自己怎么去的事故现场,只记得看到宋楚躺在血泊中的样子,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她连哭都不会了,看着即将离开的救护车,她死死拉住一个医生的白袍:“你们别走啊,快拉他去抢救啊,快啊……” 她哆哆嗦嗦的。 一个医生就告诉她:“他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了。” 她揪着白袍的手依旧没有放开,而是攥得更紧了,她带着哭腔的乞求:“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救救他……” 一个年纪稍大一点儿医生,过来扳开她的手抚慰说:“姑娘,去跟他道别吧。” 傅清浅跄跄踉踉走过去,将那个面容沉静,宛如熟睡的男人从血泊中捞进怀里。先前仿佛被堵塞的眼泪一下子都冒出来了,瞬间堵得她眼眶发酸,眼前的世界雾蒙蒙的,她什么都看不清了,连带他的脸,只有眼泪大滴大滴的垂落,打在他的脸上。 她抱着他,心痛得前仰后合。 或许撕心裂肺的嚎叫,可以缓解心脏炸裂的感觉,那时的她却偏偏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所有悲伤逆流,终于将她冲垮了。 …… 口袋里的电话响起来。 猝不及防,傅清浅气息微哽,她连忙抹了一下眼眶,睛天白日,她这是做什么呢? 宋楚的夙愿不是已经有人帮他达成了。 她就知道这个男人一定可以,宋楚当初没有完成的事,他一定有本事办到。 傅清浅极力控制肺腑中的气流,接起来声音轻快:“你好啊,沈总,好久不见。” 沈叶白满满的抱怨:“回来了,为什么不第一时间过来找我?”他嗓音沉闷,更委屈了:“我好想你,你都不想我吗?” 他一副你快到我怀里来的幽怨。 傅清浅要精神错乱了,这是诡计多端,滴水不漏的沈总啊,她忽然想到那些破坏性很强的小朋友,把别人辛苦搭建的城堡摧毁了,还蛮横的揍了别的小朋友,结果转过身来,瘪瘪嘴,委屈又呆萌的模样。 她不吃这一套。 “先把五千万打到我的卡里。” “你想要钱吗?”沈叶白笑着说:“你来,我把自己和所有身家都给你,够了吧?” 谁知道他的身家是多少呢? 别人明确的沈叶白的身份是凌峰资产集团的CEO,但是,私底下他还入股多少公司,没人知道。 所以,这个男人的身家是不可估量的。 “太多了,受之不起啊。只把我的辛苦钱给我好了。” 沈叶白不满的吸了口气:“划清界限是吧?那么不解风情,以后你要是嫁给我了,花钱的时候还得AA制吗?” 他不喜欢。 沈叶白理想中的情侣,就该花他的钱,使劲花他的钱。 傅清浅握着手机,莫明心跳,他在开玩笑吧?以前开玩笑也从不说这样的话。 “沈总,先把钱打到卡上再说。还有,回到你身边,舆论那边想好怎么平息了吗?” 沈叶白轻笑:“已经给媒介打过招呼啦,回头我就公然检讨,挽回芳心,到时候你一定要给我点儿面子啊,有了台阶赶紧下,不然五千万一分不给你了啊。” 傅清浅哭笑不得:“沈叶白,你是无赖嘛?” 沈叶白哼哼假笑两声。 为了演戏给安悦如看,家里已经一团糟了,傅清浅要回去整理一下。 将所有东西归位,短时间内肯定完成不了。 傅清浅又不想在乱糟糟的房间里睡觉,所以,一回到家,傅清浅换了件家居服,就开始动手干活了。 刚把客厅清理了一下,准备拖地的时候。 茶几上的电话响个不停。 傅清浅撸胳膊挽袖子,过去接听。 “清浅,看新闻……” 付明宇的电话一打来,傅清浅赶紧打开电视,夏城电视台的财经频道在进行现场直播。 屏幕内聚集了各大报纸电台的记者,镁光灯噼里啪啦闪个不停。 最前面的沈叶白穿着剪裁精致的手工西装,丰神俊朗,眉目如画。 收购成功,就是要接受记者采访的。 付明宇说沈叶白疯了,这次记者会的开场白,沈叶白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公然跟傅清浅道歉,请求她的谅解。 等傅清浅看到的时候,他已经当着全夏城记者的面,开始向傅清浅求婚了。 衣冠楚楚的男人,用情至深的模样足以使人动容。 灰头土脸的傅清浅盯着那双漆黑的桃花眸子,隔着屏幕,两人仿佛面对面。 他的目光静寂,真挚,傅清浅认识他这么久,鲜少见他这么认真过。 沈叶白定定的看了她须臾,嘴角痞气的一歪,低沉嗓音说:“傅老师,你的脾气真心不怎么好,不温柔,对我好的时候看着也特假,但是,我知道你心地善良,纯真,难能可贵的好女孩儿。不像我,别人都说我长得像个人畜无害的小白脸,实则阴险狡诈,诡计多端。按理说我不应该祸害忠良,可是,没办法,我就是对你着迷。像你说的,越磕磕绊绊,却觉得合拍。傅老师,以后一起过日子好不好?你给我做饭,我挣钱给你花。” 他的话引来了台下记者欢愉的笑声,比起其他人深情款款的华丽告白,沈叶白这个太土味儿了,但是,幽默风趣,听了很开心。 傅清浅站在屏幕外面,也忍不住笑出声来,笑得眼眶都热了。他这是在闹哪一出啊?之前在电话里说起来的时候,她根本没当回事儿,他说话本来就半真半假的。 而她暂时不跟他见面,也不是真的顾及许多。只是想回来打扫房间,也料想收购接近尾声,他一定有很多的事情要做,肯定忙得不可开交。开记者会她也想到了,只以为是跟收购相关的事,根本没想到他会在记者会现场说这些。 傅清浅怔愣的立在那里,不知如何反应。其实不用反应的,沈叶白又不是真的站在她面前,让她即刻做出回应,倒是避免了很多尴尬。 但是,傅清浅还是觉得紧张。 这算什么,额外奖励吗?如果是为了帮她挽回颜面,也算是最高规格的致歉了吧? 就算他不是真的想要跟她求婚,但是,舆论面前,她的面子是赚足了。 就算不在一起,众人也会觉得是傅清浅没有答应。 傅清浅定定的望着他。 屏幕中的沈叶白也在看着她,他的眼底有笑意,漆黑的眸底,因为那点儿蕴藏的笑意,像泛着星光的漆黑夜空,曼妙,雅致,魅力非凡。 傅清浅在这样的注视中,心跳忍不住加速。 再现实的女人,也免不了有粉色的公主梦。傅清浅知道自己一直都有的,只是因为宋楚的突然离世,那些梦幻的色彩都退去了,成了灰黑色。 此时此刻在沈叶白的注视下,仿佛又一点一点的点亮了。 她心里忍不住响起欢快的节奏: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是沈叶白背着她那晚,傅清浅趴在他的背上哼唱的。 “傅清浅,嫁给我好不好?” 他终于坚定了这一锤。 容不得傅清浅再遐想逃避了。 第115章 结婚不是两个人的事(二更) “我不同意” 镁光灯又是一阵激烈的闪烁。 尹青腕上挎着手提包,妆容精致,衣着典雅的走进来。映入众人眼帘时,淡定自若,又坚定不移的说:“我不同你和傅清浅在一起。” 沈叶白不惊不诧,好整以暇:“向傅清浅求婚呢,同不同意,也是她说了算。” 在公众面前忤逆她,他是打算向世界宣布与她为敌吗? 尹青凌厉的盯紧他,她当然不会当着媒体的面大吵大闹,她的仪表大方,从来不露半点儿瑕疵。也不会像在家里那样,被沈叶白气大发了,就大声呵斥几句。 公众场合尹青从来都是不怒而威,她量明自己的态度说:“不管傅清浅同不同意,你今天的求婚都不作数。这件事我们后续还要商量,现在你不跟家里说一声,儿戏一样在媒体前求婚,不是在胡闹吗?再者说,傅清浅适不适合做沈家的媳妇还有一说。” 话到这里,说得已经十分满了。 再多下去,就是让满夏城的人看笑话。 记者会因为尹青的出现提前结束。 傅清浅关掉电视,坐到沙发上。 是呀,哪那么容易的事? 嫁到沈家,就像偶像剧里的麻雀变凤凰,需要脱胎换骨的吧。 傅清浅很快清醒冷静下来。想什么呢?这么快就忘了自己的初衷吗? 她继续打扫卫生。 做事情的时候,故意加快手上的动作,几乎没有一刻停歇,原本想着大半天的时间可能收拾不完,最后傅清浅用了两个多小时,就把所有东西回归原位。 回到原有的位子上,这才是最舒服最好的样子。 记者会结束后,尹青跟着沈叶白一起上楼。 秘书看到两人都是一脸严肃,就知道可能有一场家庭矛盾要爆发。 她将茶水端进来,说了句:“夫人,您慢用。”就马上出去了。 尹青阴沉着脸坐到沙发上,她觉沈叶白简直疯了。 “你失忆了吗?还是收购成功,兴奋过头了,所以,好了伤疤忘了痛?傅清浅之前做过什么你忘记了?” 沈叶白看了她一眼,淡淡说:“她之前什么也没做,反倒没有她的话,这次的收购不会这么成功。” 尹青不可思议的凝视他。 沈叶白一脸肯定,又懒得解释。 尹青隐隐也能想明白一些事情,毕竟,她的儿子不仅不傻,还精明得紧。如果傅清浅真是做了什么触及他底线的事,以他先前的愤怒程度,不会这么快平息怒火,还当众请求谅解。 但不管怎么样,既然决裂的戏码已经上演了,在尹青看来,那就干脆不要再“回心转意”了。 “跟傅清浅分手吧,感情的事不是儿戏,之前已经登报了,现在又反过头来跟她求婚,你不要脸面了是不是?” 沈叶白冷笑:“脸能当饭吃吗?” “你……”尹青气结,她接着又说:“你不想跟安悦如在一起,没人再勉强你。但是,傅清浅不行。你可以再找别人,只要条件合适,女孩子人品好,家里又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话,就算不是门当户对也没关系。” “我觉得没有哪个女孩儿能比傅清浅更清清白白,干干净净了,所以,她正好合适。不用再找了。” 尹青尖锐的说:“可是,你看看她的原生家庭,那种乌烟瘴气的家庭能养出什么样的好姑娘,她身上流淌的血液就是不洁的。” 这个说法,直接让沈叶白讽刺的笑出声,谁的身体里流的不是滚烫的热血,这有什么洁不洁的? 他发现尹青对傅清浅家庭的在意近乎变态。 “妈,她的家庭和你有仇吗?为什么她身上那么多的好,你都看不到,一直过份在意她的家庭呢?还这么恨进骨子里。她自己都快和家人决裂了,你却控制不住的耿耿于怀,你不觉得很好笑?很变态吗?” 沈叶白的话彻底将尹青惹恼了,她本来端起茶水准备喝,听他说完,“砰”一声将杯子扔到茶几上。她站起身,指着窗子的方向说:“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如果你执迷不悟,非要和傅清浅在一起,我就从这里跳下去。”她恶狠狠的:“你不要以为我在吓你。” 尹青生性强硬,凡事也是说到做到,没人会以为她在说笑。 扔下这样狠戾的一句话,尹青拿上包离开了。 沈叶白郁闷的陷进沙发上,只手托着下巴,他其实特别理解傅清浅在面对范秋艳时的那种无奈,血脉亲情,有时真的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她不理解你,也不会站在你的立场上思考问题。她只会将自己所认为的幸福强加给你,不管你收受得多么痛不欲生。 尹青很多时候也完全是这个样子。 直到临近下班,沈叶白才给傅清浅打电话。 “下班我去接你吃饭。” 他的声音平静。 傅清浅说:“好吧。” 记者会结束后,他一直没给她打电话,其实傅清浅就预料到了,他拿尹青没办法。如果换作是她,也一定没办法。 傅清浅自认冷血无情,可是,如果范秋艳真的在她面前死掉,她能无动于衷吗? 她疲惫的揉了揉眼眶,不想再思考那些徒劳无功的问题。 不想沈叶白突然问她:“上午的事情,你思考得怎么样了?” 傅清浅没有回答。 沈叶白明显不高兴了:“没当回事儿是吧?干脆没往心里去?” 傅清浅问他:“你能说服你妈吗?”肯定说服不了吧。 “我们结婚关我妈什么事?” 傅清浅说:“婚姻从来都不单是两个人的事。”不想讨论这个问题了,她转而问他:“晚上吃什么?” “吃什么吃,喝风吧。” 沈叶白烦燥的挂了电话。 傅清浅握着手机,反思了一下,这回她可能真是有点儿不解风情了。 他们有些日子没见了,上午通话的时候,沈叶白就在听筒里说想她。 就算实际情况千难万阻,但是,在那样特殊的场合表白,的确需要勇气。 勇气可嘉的沈叶白可爱至极,她怎么能因为畏惧现实,就连当下都一起抗拒起来了呢? 傅清浅反思之后,很快给沈叶白回拔过去。 傲娇沈总拒接了。 傅清浅耐着心思又打。 沈叶白终于接了起来。 “干嘛?” 傅清浅笑嘻嘻的说:“不是说晚上要来接我一起吃饭吗,忘问你去哪里吃了,西餐还是中餐,我好决定穿什么衣服啊。” 沈叶白说:“不去了,不想去何必勉强。” 傅清浅反问:“谁说不想去了?除非你不想跟我一起吃饭。” “我想。”沈叶白很直接的说,他态度缓和一些:“晚在去意如西餐厅吃牛排。” 傅清浅笑着说:“我知道了,晚上见。” 沈叶白和傅清浅迅速和好,像身边人这些洞悉内幕的,就很容易想明白先前到底是怎么回事。 尤其维亚一败北,傅清浅就无声无息从外地回来了,更加验证人的揣测。 所以,林景笙干脆没给傅清浅打电话。 怪傅清浅竟然连他也一起隐瞒,但是,转而一想,如果要他知道两人是在做戏,他真的就能心平气和的配合她演下去吗? 林景笙晦涩的点着一根烟。 吸了没两口,沈流云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其实她上午有来找过他,那时候刚好有来访者,而尹青被沈叶白气得半死,给沈流云打电话说她血压上来了,沈流云无奈,只得匆匆离开。 这些人里,最想不明白,最觉得骇人听闻的就属沈流云了。 电话接通她就说:“大叔,今天的新闻你看了吗?不知道我哥的脑袋是不是被门挤了,他竟然公然跟傅清浅求婚。他不要脸吗?之前那么冤枉别人,凭什么就觉得傅清浅一定会原谅他,而且还会答应他的求婚?感觉也未免太良好了吧,有病。” 第116章 职业病得控制(一更) 林景笙听沈流云极力痛斥自己的哥哥,如果真像之前表现出的那样,沈叶白因为不相信傅清浅,致使她伤痕累累的离开,傅清浅可能真的不会回头。 但是,现在一切都不好说了。 林景笙不相信沈叶白是那种冒失鬼,会当着所有媒体的面,做没把握的事情。 “你哥哥又不傻,他或许就是因为有把握,才会那样做的。” “可是,我看傅清浅真的很痛苦,你有没有问问她怎么想的?不要一时心软,被我哥骗哦。” 林景笙喃喃:“我没有联系她。” 沈流云沉默了一下:“就算我哥认错了,傅清浅也肯原谅他,一样很麻烦。我妈今天为这事气得血压都上来了,躺在床上输液,还说如果我哥敢娶傅清浅,她就敢拿命跟他对抗。” 她也知道尹青做得出。 林景笙微微吃了一惊:“对抗这么激烈吗?你妈为什么那么看不好你哥跟傅清浅?” “我妈真是挺不喜欢傅清浅的,没见她那么讨厌一个姑娘,提到傅清浅的时候,整个人变得凌厉又刻薄,谁说都不管用。”沈流云忽然问他:“大叔,你吃饭了吗?没吃一起吧。” 林景笙的确感觉空荡荡的,就恍惚应承下来。 沈流云高兴的说:“我去找你。” “你不会开车,我去接你吧,找个地方等我。” 沈流云想了下,把附近的站牌报给他。 见时间差不多了,傅清浅去楼下等,想到汽车开进小区比较麻烦,而时间还早,她慢慢走到小区外面,站在门口的沿石上张望。。 沈叶白眯了眯眼,远远看到像走平衡木的傅清浅,身体修长,稳当,时而双臂抬起一点儿,越发显得身姿轻盈,展翅欲飞。 油门一脚深踩,车子眨眼停到跟前。 傅清浅甚至不等看清楚。 沈叶白已经跳下车,两大步走近抱紧她。 “我好想你。” 他身上的味道再熟悉不过了,沁人心脾。傅清浅缓过神来,笑了一下,伸手回抱住他。 这样的一个拥抱真好,沈叶白给得如此恰好到处。 这个男人仿佛随时可以承接她所有的柔软。 当傅清浅期待一个拥抱时,一个暖心的拥抱,面前空空,便倍感失落。 偏偏沈叶白不屑隐藏自己所有的情绪,他分出一部分热情,就很容易感染别人。 傅清浅的冷漠心肠一下变得暖哄哄的。 “我也想你了。” 沈叶白双手托着她的面颊,似笑非笑:“那要不要跟我一起过日子?” 又来了。 傅清浅无奈颌首,扯下他两只手说:“先去吃饭,还有好多事要问你呢。这件事我们之后慢慢聊。” 沈叶白说:“那好吧。” 他转身帮她打开车门。 傅清浅又体会到了那种生死时速的感觉,明明车流拥挤的时候,沈叶白仗着自己的车型,和超高的车技,一路七拐八拐,遥遥领先,竟躲过了最堵的那一波。 傅清浅不像之前那样惜命地紧紧握着扶手,知道沈叶白不是个盲目冒险的人。 她早就说过的,人的矛盾性在沈叶白的身上体现得非常明显,别看他平日里一副好战的模样,像个破坏性极强的小孩子。工作的时候却沉稳,严谨,几乎看不到半点儿随心所欲。 傅清浅知道,沈叶白是个十分清醒的人。 她一边欣赏窗外的流光,一边想事情。 沈叶白侧首问她:“这段日子去哪儿了?” 傅清浅说:“跑了好几个地方啊,难得可以出去旅趟游,之前想去而没有去过的城市,肯定都要看一看。” 沈叶白不悦蹙眉:“你是逍遥自在了,我一个人在这里受煎熬。” “你怎么受煎熬了?” 沈叶白瞪了她一眼:“我担心你啊,派去的人跟丢了,怕你出事。又想到你在机场给我的那个拥抱,怀疑是不是真的跑了,想一想,我的心脏就一阵抽疼。” 傅清浅忍不住发笑:“那不是刻意做给别人看嘛,你又不是不知道安家的人一直在机场监视。” “那你也不能对我说再也不见啊,你可以凑在我耳朵上说你爱我啊,或者你会想我,哪怕一句叫我不要担心,也比再也不见好吧?” 有那么一刻沈叶白真的入戏了,恍惚就是这个女人要离他而去了。他险些捞住她的手腕,告诉她:“不要走了。” 从机场回去的路上,仍旧觉得呼吸憋闷,一路开着窗子通风,还是隐隐透不过气。 就连付明宇都忍不住讽刺他:“怎么样?后悔了吧?别反驳说不是,我看你这个心神不宁的样子就是明摆着后悔让她走了。告诉你,晚了,人已经走了,后悔也没用了……” 他一个急打拐将车停到路边,将付明宇扔在机场进市区的那段莽荒之地,自己驾车扬长而去。 傅清浅也正好想到付明宇,问他:“付明宇到底知不知道我们在演戏?”觉得他应该是不知道,但是,付明宇却暗中派了人手保护她。 不然她的日子一定好过不了,安悦如那个女人的手段一直非常了得。 沈叶白松松的握着方向盘说:“他肯定不知道,但是,我料定他会保护你。” 傅清浅疑惑的看着他。 沈叶白看了她一眼,淡淡说:“那天我们去看电影,接到付明宇的电话,说受你指导,他意识自己对秦如烟变态的执着,是因为他母亲。你说付明宇那个人重义气吧,他又有点儿死心眼儿,他若对一个人好起来,就是掏心掏肺的好,有点儿魔怔的那种。”他捏了捏方向盘,忽然有些不悦的说:“那晚他同时提到秦如烟,和他妈,我就知道接下去他要对你感恩戴德了……恰巧我们要做戏给安家人看,但是,总不能真的任由安悦如欺负你,如果我派了人手,她一定会觉察。所以,让付明宇来做这件事再合适不过了。他是圈子里出了名的仗义,安悦如又明知他跟你关系不错,就算他庇护你,也不会怀疑是跟我有关系。我登报跟你解除关系之后,他气势汹汹的来找我,我故意表现得冷漠,和一副不会善罢甘休的模样,瞬间激起了他的正义感,和保护欲。之后就像你看到的,正义使者横空出世,而且果真不会让人失望。” 傅清浅惊讶的张了张嘴巴:“沈叶白,你太狡诈了,连付明宇你也算计。” 已经到了餐厅的停车场,沈叶白停下车子。 “这算什么算计,成就他的英雄梦。” 傅清浅解开安全带,由心说:“付明宇那个人的确很仗义。” 安全带才一自动收回,沈叶白两条手臂随之按到座椅一侧和窗子上,将她整个人困在胸膛间。 沈叶白眯了眯桃花眸子,郑重其事的警告她:“付明宇已经功成身退了,以后离他远点儿。” 傅清浅倍受压迫,识相的点点头:“沈总说得对。” 沈叶白曲指弹了两下她的额头:“别拿我的话当耳旁风,以后少去治愈别人心里的疑难杂症,你的职业病得控制一下。” 傅清浅说:“我知道,我知道。” 沈叶白冷哼:“你不知道!”她哪里知道不时触动人心是多么危险的事,尤其一个男人。 其实放在工作中,傅清浅很清楚,他们平时也谨防来访者出现移情现象,就是把太多的情感投注到他们心理咨询师的身上,然后迸发出特殊的情感。 现实生活中就疏忽了。 沈叶白一提醒,她神经一紧。 莫非真的做多了? 她知道人与人之间,是有界限的。 沈叶白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说:“好啦,先去吃饭。” 傅清浅跟着他下车。 餐厅沈叶白早叫秘书订好了。 人一到,经理就亲自张罗着侍者上餐。夏城真正一位难求的餐厅,旋转式的,用餐时,可以观赏整个夏城的夜景。 第117章 你就是显摆(二更) 城市宛如灯的珠海,星光如梭,累累垂垂,越发衬着夜的浩瀚。 在这里吃饭,即便心情沉闷,没多少时间也能渐渐好起来。 浩渺红尘直扑胸怀,凡尘中的自己就如一粒微茫,更何况微茫中的一颗凡心,也都忽略不计。 傅清浅本来就有些陶醉,喝着红酒,更加飘飘然。 “这里很难订位的。”不说吃饭,光来赏景就是一种享受。 沈叶白盯着她的眼睛:“本来以为会是个浪漫之夜,你能在这里答应我的求婚……” 傅清浅微微一怔。 沈叶白何其聪明,她从出来到现在一系列的表现,就足以让他看出来,他在记者会上的问题,她不是没有思考,而是不能给他肯定的答案。 他也不想勉强她,所以,预期中的浪漫肯定大大折扣。 傅清浅连忙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如果不是尹青突然出现,她迷迷糊糊的,加上这样醉人的夜,没准真就一口答应了。 毕竟夜色迷人,眼前的男人比夜色还要迷人。 傅清浅不得不承认,沈叶白对人有很强的吸引力,跟他接触的时间越久,靠得越近,理智就会渐渐迷失,不时也会生出不顾一切的念想…… 傅清浅不想逃避,她放下杯子郑重其事:“我们的关系肯定没办法像其他人那样,得到双方家人纯粹的祝福。我知道你妈对我的厌弃,已经到了恨之入骨的地步。而我的家人你也看到了,吸血鬼一般的存在,如果你真做了我们家的女婿,他们看着你时,头脑中浮现的第一个标签肯定是‘特别有钱’,这就促使他们会生出很多非分之想,会有很多诉求……” 沈叶白打断她的话说:“我不在乎,我可以给他们钱,找工作也不存在问题,他们吸不干我。” 傅清浅摇了摇头:“不,不应该是这样的。现实中我们两个人的家庭真的没法比,我挣的钱,也永远不会比你多。但是,婚姻中,我们做为两个平等独立的个体,我还是要有自己的尊严。而我家人在向你无节制予索予求的时候,就是在剥落我的尊严。这是我必须要考虑的,不是你给不给得起的问题。” 沈叶白急了:“你能改变你的家人吗?” 如果改变不了,她觉得婚姻中两个人的地位不平等,是不是就不会考虑结婚的事了。 傅清浅说:“不能说完全改变,但是,有底线的对他们说不,我还是可以做到的。”她转而又说:“还有你的家人,就算没办法讨你妈喜欢,但是,至少不应该这么尖锐的对峙。这些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如果不考虑清楚,日后都会成为我们生活的困扰。” 婚姻的索碎她比沈叶白更加了解,也做过很多关于情感和婚姻的案例,所以,傅清浅可以很理智很成熟的对待婚姻问题,知道哪些是必须要解决的。 沈叶白委屈的说:“是,你说的都有道理,在这方面,我的确欠缺考虑。但是,改善这些问题,会不会需要很长时间?” 傅清浅说:“应该不至于吧。”最难突破的应该属尹青。 “如果时间太久,那我们干脆就不要理会了,大不了日后将来兵挡,水来土屯,遇到什么问题解决什么问题。” 不然总这么走一步看三步,太累了。 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傅清浅笑着表示赞同。 沈叶白还是不满意:“今晚我要去你那里睡。” “不然我拼了命的打扫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欢迎沈总入住嘛。” 沈叶白有了一点儿笑容。 “早餐时间约会好不好?” 傅清浅没明白他的意思:“嗯?” 沈叶白说:“不在家吃,去公司的餐厅吃。” 傅清浅反应了一下,了然:“显摆是吧?” “不然我求了婚,你不声不响,一点儿反应没有,我不要脸面的吗?” 傅清浅低下头轻笑。 “沈总,难怪你收购这么成功。”她端起杯子打算跟他碰一个。 沈叶白不动弹,等她把下面的话说完。 傅清浅举了一会儿杯子,他纹丝不动,手酸了,放下来说:“斤斤计较嘛,不成功才怪……” 傅清浅反应过来,双手推他。 沈叶白笑着坐回到位子上,一脸的心满意足。 同时全餐厅的人几乎都认出他了,这不是正春风得意,风光无限的沈叶白嘛。 看来是爱情事业双丰收了。 不知哪个人带头,竟然鼓起掌来。 傅清浅面红耳赤,转首看向转动的流光世界。 夜晚的玻璃窗却如镜子一样明亮,除了映着她的脸,还有沈叶白的,一双桃花眸子正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从餐厅出来的时候,傅清浅的脸还是热的。 不想跟他讲话。 沈叶白也不跟她说话,笑吟吟的去拉她的手。 傅清浅错开了。 他又伸手,非握到掌心里不可。 最后两人走出电梯,又手拉手的出了餐厅。 沈叶白喝了几杯酒,但是,出来的时候没用代驾。 他还是喜欢自己开车。 傅清浅的酒量非常一般,坐到车上,车子一起步,红酒的后劲儿就被晃上来了。 她眯着眼睛靠在椅背上。 沈叶白把他的西装外套盖到了她的身上。 车子开出不久,沈叶白嘟囔了一句:“疯丫头……”他频频往后视镜看。 傅清浅睁开眼睛,问他:“怎么了?” 沈叶白也疑惑:“沈流云那个疯子在干嘛,跳脱衣舞吗?” 傅清浅一听也急了,连忙坐起身往后看,可是,车子已经开出一段距离了,根本看不清楚。 这么晚了,一个小女孩儿在跳脱衣舞?跟谁啊? 傅清浅拍打他的手臂:“倒回去,倒回去……” 沈叶白被她拍疼了,“嘶”了声,“喝高了吧,大姐,逆行啊。”他找调头的路口,接着又说:“跟林景笙一起,能闹到哪种程度?” “林景笙?” 林景笙也正头疼的厉害。 吃饭的时候,两人喝了几瓶啤酒,没想到小姑娘这么容易醉。 看到她已经歪歪扭扭,要坐不住了。 林景笙赶紧拉起她走:“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家。” 沈流云喝醉了,头脑发飘,整个人都异常高兴。她手舞足蹈的被林景笙拉着出来,大声喊着:“我没喝醉,没醉……你看我,还能走直线呢……” 于是,她就开始画起了曲线。 林景笙确定她喝多了。 又过来扯上她:“别疯了,快回家去吧。” 沈流云挣扎,动了几下就出汗了,她推开林景笙,摇摇晃晃的要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 醉酒的女人嘻笑着仰面,整个上身也由于力道的不稳,微微后仰,胸膛挺起来,双手向后拉袖子。 被一走一过的沈叶白看到,就成了故作风情的沈流云在大街上跳脱衣舞。 听到有林景笙陪着,傅清浅就不那么担心了。 她知道林景笙对沈流云很关心,他很喜欢那个心性耿直的小姑娘。 而且林景笙沉稳,不会胡闹,更不会当街胡闹。 “肯定不是在跳脱衣舞啦,你把你妹妹当什么人了?” 沈叶白已经把车往回开了。 “她就是没脑子。” 傅清浅白了他一眼说:“流云要是像你一样诡计多端,就没有这么可爱了。女孩子还是要简单一点儿才可爱。” 沈叶白不吭声。 明显当哥哥的,对妹妹也有几分无奈。 车子打到路边停下,沈叶白和傅清浅下车,直接走到对面去。 沈流云蹲在地上耍酒疯。 林景笙也蹲在她对面,正在苦口婆心的哄骗她:“听话,到车上去,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家睡觉了,不然太晚了,家人要担心了……” 沈流云低着头,手指在地面上胡乱勾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数蚂蚁。 “沈流云!你怎么还不回家?” 第118章 你是猴子派来的逗比吗(三更) 沈流云被凶狠的点到了名字,“唔”了一声,转过头去,先是看到来人那一双逆天大长腿,她的目光往上移动,想看清来人的脸。可是,他越走近,她越得抬高脑袋,最后抬到了极限也没看到,反倒她整个人向后翻倒过去。 好在眼疾手快的林景笙,及时接住了四仰八叉的沈流云,不至于摔到她的脑袋。 只是,这一幕实在让人忍不住发笑。 但是,沈家兄妹没笑。 沈流云乍一看清沈叶白,还是吃了一惊:“哥?你怎么在这里?” 沈叶白先没回答她,直接过去扯她的胳膊,想把她拖起来,同时也质问她:“我还问你呢,几点了,不回家?”闻到她身上的酒气,他凌厉的眯起眸子:“喝酒了?” 沈流云缩了一下脖子,支支吾吾,像犯了错误的小孩子一样。 她歪着头思考用什么话来搪塞胡弄沈叶白的时候,突然看到了后面的傅清浅。 沈流云“啊”地一声,猛然振作起来,她本来就是坐在地上的,很方便抱大腿。她身体一倾,就紧紧抱住了沈叶白的小腿。 在场的几个人都懵了。 沈叶白更是嫌弃的轻轻踢了踢,就像要甩掉一只小狗子似的。 “沈流云,你放开,疯了是吧?” 只听沈流云喊:“清浅姐,你快走啊,我拖住他……” 傅清浅愣了下。 过来问她:“我为什么要跑?” 沈流云简直一脸茫然:“你不是被他胁迫了吗?”她马上又是一脸愤愤:“不要害怕他,如果你不想原谅他,你就快走吧,我能拖住他。” 她真是喝多了,脑子本来就不清,突然见两人同时出现就更混乱了。 已经被伤得体无完肤了,就算真爱,也不能立刻回头吧? 所以,沈流云认定一定是强权逼迫的结果……这个世界实在太黑暗了。 所有人都看明白她这是闹得哪一出了。 沈叶白愤慨的抿了抿唇。 “沈流云,你给我立刻放手!”他眯着眼睛看向林景笙:“你给她洗的脑?” 林景笙淡然自若:“沈总编排的戏码,许多人看不明白是正常的。” 沈叶白无声的笑了下。 这个林景笙倒是聪明。 傅清浅已经蹲下来,劝说沈流云:“你快放开吧,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哥没有强迫我做什么决定,是我自己要回来的。有什么疑问,以后我再告诉你吧,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家睡觉好不好。” 沈流云执着:“清浅姐,你真的不用怕……”其实她也很困了,说话的时候,脑袋下意识靠在沈叶白的腿上,一边诽谤他,还一边妄想寻个舒服的姿势。 沈叶白弯腰,很是粗暴的拆开她的手。 扫了林景笙一眼说:“交给你吧。” 他拉上傅清浅就走。 傅清浅不放心,“哎”了一声:“你不管她了?” 沈叶白生气了:“懒得管她。” 沈流云不嫌事儿大,一脸发懵的喊:“看到了吧,他就是强迫她的,我就知道是这样……” 林景笙盯着沈叶白拉着傅清浅急速穿过马路,上到路边停靠的车里。 他有些哭笑不得的蹲到地上,看着一脸笃定和愤怒的沈流云。 忍不住按了一下她的额头:“你是猴子派来的逗比吗?专门用来搞笑的?” 沈流云抱住他的手臂,蹭了蹭,叫了一声:“大叔……”她靠在他的身上要睡了。 林景笙微微一愣,盯着近在咫尺的脸颜,反应过来,他连忙别开视线。拉着她起来:“别睡,回家再睡。” 沈叶白开车的时候还在生气。 傅清浅坐在副驾驶上努力的憋着笑,刚刚沈流云的表现太可爱太搞笑了。 可是,如果这会儿她捧腹大笑的话,一定会将沈叶白气个半死。 傅清浅极力隐忍,偏过头去。 汽车跑的方向既不是她家的方向,也不是沈叶白家的,驶进环岛,再驶出,车子直接去了分支小路,两侧树木茂密,来往车辆稀少。 正在傅清浅充满疑惑的时候,沈叶白忽然将车靠边停下了,他一抬手臂,打开双闪。 傅清浅侧首:“怎么了?” 沈叶白倾身上来,捧住她的脸颊,凑近的气息,已经用行动回答了她。 半晌,他微微错开一点儿气息:“强抢民女啊。” 做个恶人该有的样子。 傅清浅被逼退在椅背上,抬眸,对上他隐隐含笑的眼睛。 是有些日子没有这样细细的打量他了。 思念真正如潮水一样泛上来了,瞬间将人淹没。 回去的时候夜很深了。 夜晚的流光静寂。 一路铺陈,都是安安静静的模样。 酒意早已醒了大半。 出了汗,有一点儿口渴。 傅清浅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休息。 沈叶白不时看她一眼笑笑。 回到家也不想动。 沈叶白倒了一杯温水给傅清浅端过来。 “喝点儿水,洗个澡去睡。” 傅清浅“嗯”了声,坐起身,喝下一口水,又问:“你要不要给家里打个电话,问问流云回去没有?” “不回去,林景笙还敢将人带回家吗?” 傅清浅意识到自己多此一举了。 她放下杯子:“我先去洗澡了。” “嗯。” 沈叶白低着头翻看手机,有未接电话和信息。 是刘思良发来的。 利益不均衡,他肯定有很多问题要和他对质。 沈叶白看了下时间,太晚了,他简单的回了几个字,扔下手机去浴室。 一天时间,真正生不如死的人,要属安悦如。 她从办公室里出去的时候,匆匆忙忙的,秘书的确从她的脸上看出了急迫。 但是,等安悦如再回来,就不止急迫这样简单了。秘书只见她脸色惨白,目光呆滞,从电梯里出来,身体就像是僵化的。 秘书跟她打招呼,唤她:“安总,安总……” 安悦如无动于衷,直接去了办公室。 秘书注意到她浅色的衣服都弄脏了,整个人说不出的狼狈。 安悦如坐在办公椅上,好一会儿才从惊吓中缓过神来。 她吸着鼻子,浑身发冷。 怀疑自己被鬼附身了。 那个傅清浅一直让她感觉很邪气,总有点儿歪门邪道的感觉。 安悦如叫秘书给她端杯热水进来。 她捧在掌心里,慢慢的往下压,好一会儿,才终于有点儿恢复正常。 第119章 深刻的厌恶(一更) 知道兵败如山倒,现在维亚失败的局面就像多骨若米牌一样,想在哪一个点上按停都很难,只能眼睁睁的看它一路坍塌下去。 安悦如像喝闷酒一样,将剩下的液体一饮而尽。 电话始终响个不停,仿佛催命符。 想到副驾驶上那个可怕的东西了,她先不管电话,尖叫着将秘书叫进来。 让她先找人将她车内的东西处理干净,那辆车她以后也不敢再开了,同时叫人开去二手车市场卖掉。另外,叫人调取地下车库的监控,看看傅清浅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 将这些将她逼疯的索碎弄明白了,她才稍微静下心来给安柄原回电话。 安柄原显然快气疯了。 “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 安悦如说:“因为点儿事情没抽出身,爸……”她唇齿发干,担心隔墙有耳似的朝门口看了一眼,说:“维亚如今面临的一切困境,估计跟宋楚有关。” “宋楚?” 安柄原都要忘了这个人了,听到名字只是觉得熟悉,咂咂回味一下,脸色大变:“怎么会跟他有关系?”那个人不是早就死掉了。 一天的时间风云骤变。 安悦如看自己勾勒的美梦,一点一点成为泡影。 沈叶白收购即将告捷,当着媒体的面高调向傅清浅求婚,虽然尹青出面反对,但是,听闻当晚两人一起在旋转餐厅用餐,甜蜜拥吻,赚足了别人羡慕的眼光。 安悦如拖着不能再疲惫的身体回安家大宅,这些消息传到她耳朵里,堪比往伤口上撒盐一样难受。 再想到他们先前共同编排的那出大戏,恨意噬骨…… 停下车,进厅门的时候,其实灯光和往常一样,心境的问题,安悦如也觉得暗淡寂寥。 刘紫盈没在客厅。 再没脑子,也该知道出大事了,这时候她要还坐在客厅里,找找谁的晦气,那就太没眼识了。 安悦如直接上楼。 安柄原一天时间仿佛老了几岁。 看到安悦如进来,他急不可待的眯起眼睛;“今天你在电话里说的宋楚,是什么意思?” 大半天的时间,那些记忆被他如数翻出来了,难怪会觉得熟悉,他想起宋楚是谁了……当时一个很有冲劲儿的年轻投资人,刚刚在业界崭露头角,很多老人都非常看好他。几年前欲对维亚下手。如果那时候没有发生那场意外,宋楚或许早因为大获全胜一举成名。 只可惜,他没有那样的命。 安柄原觉得不可能,摇摇头:“当年的事神不知鬼不觉,别人怎么会知道那场车祸跟我们安家有关?” 安悦如手臂环紧,抱住消瘦的自己。 “我让人调查了一下,原来死去的宋楚,是傅清浅的前男友……” 现在她又跟另外一个投资银行家在一起了,做的还是相同的一件事情。 安悦如再不认为傅清浅靠近沈叶白,只是攀附权贵这样简单了。 这种有种宿命味道的行走轨迹,往往都不是巧合,而是,别有用心的算计。 或许打傅清浅一出现,就是带着这个目的来的。 就连傅清浅也说了,这只是一个开始,还没有结束。 安悦如惊得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白光:“是傅清浅怂恿沈叶白这样做的,他们联合起来演了这出大戏给我们看,就是为了引我们入局。我想,连刘思良都不知道。傅清浅之所以靠近沈叶白,利用他来完成宋楚当年未完成的事,大概就是看准了沈叶白有这样的野心和能力。”太可怕了,她不就是个小小的咨询师吗?如何看懂波诡云谲的金融圈? 安悦如忍不住喃喃:“如果开始就是收购我们维亚的话,那她所谓的结束呢?” 那无疑就是宋楚的陨落了! 安柄原又惊又气:“她好大的口气,一个女人,还能让我们安家人给宋楚陪葬吗?” 安悦如抬眸:“她的确是这么说的。” 安柄原怔了下,沉寂的看向她。 如果是傅清浅一个人,纵使她有翻天的本事,也一定办不到。 但是,借着沈叶白的力,就说不定了。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沈叶白的立场已经看得非常清楚。他不会对安家手下留情,或许就是为了不受束缚,他才想尽办法和安悦如解除婚约。 半晌,安柄原阴狠的说:“这个傅清浅不能留。” 安悦如盯着他,点了点头。 沈流云一觉起来,脑袋要炸裂了。 双手抓着蓬松的乱发,看天花板和粉色床幔,是她的房间。 但是,她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回的家了。 扯了一会儿,还是想不起来,从房间里出来找水喝。 尹青坐在沙发上,一大早就面色阴沉。 “怎么了?妈。” 沈流云端着水杯坐过来。 尹青首当其冲将怒气撒到她身上:“你一个女孩子到底怎么回事?大晚上跑去喝酒,还喝得五迷三道,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想到门口那个朦胧的轮廓,尹青眯了下眼睛,忽然问:“昨晚送你回来的人是谁?” 沈流云说:“大叔啊。”想了一下,尹青不知道,又说:“我的心理咨询师林景笙啊。” 尹青顿了一下,冒火三丈:“竟然真的是他,你怎么跟那种不三不四的男人混到一块儿去了?为你做心理咨询的人一直都是他吗?” 尹青一直以来只知道沈流云定期去做心理咨询,大多时候是家里的司机送她。问过司机,说是很正规的工作室,夏城颇具规模的。赶上家里的事情特别多,尹青便没顾得上细问。 没想到是林景笙,因为傅清浅,这个男人也让尹青厌恶进骨子里。 沈流云喝着水,不以为意:“林景笙怎么了?他可是超级棒的心理咨询师,不预约根本排不上队。” “故弄玄虚,就是刻意哄你们这种小姑娘呢。”尹青断言:“那个林景笙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和傅清浅的关系没那么简单。以后不准再去找他做咨询了,见面都不行,离他远点儿。” “妈……”沈流云不悦:“你现在怎么这么偏激啊,不管是我,还是我哥,我们交的朋友你都看不上。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啊,你为什么非要戴有色眼镜看人呢?” “你小小年纪懂什么吗?傅清浅那个女人就不简单,林景笙本来和他不清不楚,现在又开始跟你走近了,谁知道他们两个人会打什么主意?” 沈流云跳下沙发:“好啦,我不跟你犟了,根本讲不通道理嘛。” 尹青厉声道:“别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你要是再跟那个林景笙走太近,我就干脆不让你出门。” “不可理喻嘛。” 沈流云嘟囔着,也不知道一大早谁惹她不高兴了,对着她火冒三丈。 尹青也委屈得不得了,孩子大了,反倒没有一个肯听话的。 她在沈叶白的办公室已经将话说到那种程度。 不想沈叶白根本不顾她的死活,昨晚在旋转餐厅和傅清浅共进晚餐,今天早晨更过份,沈叶白竟然直接将傅清浅带去了公司的餐厅。 尹青气得面色发白,他这样做什么意思?公然打她的脸吗? 她在媒体面前说得再明白不过,结果儿子根本就当她的话当耳旁风。 尹青越想越气,坐不住了,抓上手包直接向外走。 傅清浅才从凌峰资产出来,就接到了尹青的电话。 昨晚没有睡好,一大早被沈叶白拉着过来吃早餐,为了不给沈叶白丢脸,她面带微笑,得体优雅,饭倒是没吃几口。 现在沈叶白去上班了,傅清浅忙着回家补觉。 结果一出来,手中的电话就响了。 听到尹青的声音就头皮发麻。 “我看到你了,过来吧。” 傅清浅抬头,看到尹青的车停在广场边上,车窗降下来,露出尹青的一侧脸颊。 她的行踪她都了如指掌,想到这里,傅清浅毛骨悚然。 第120章 痛苦的记忆被唤醒(二更) 她走过去。 司机已经替她将车门打开。 傅清浅说了句:“谢谢。”坐到车里。 尹青冷淡中带有鄙夷的目光望过来:“你很得意是不是?” 傅清浅反问:“我有什么好得意的?” “以为帮了叶白一次,就是大功一件了,可以得偿所愿了是不是?” 傅清浅察言观色,一颗心微微下沉。 女人的直觉是很敏锐的,尹青比之前更厌恶她了。仿佛不管她做什么,都能轻轻松松激起尹青的烦感。 傅清浅知道,讨厌一个人也不是没由来的,一定有什么根本的原因。 可是,一时半会儿,她又实在想不明白。 尹青见她沉默,以为是不屑。她的怒火不断滋长:“你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是吧?只要讨叶白喜欢,他就能不顾一切的娶了你?” 傅清浅疑惑又心惊的看着她。 “你想怎么做?” 尹青前一秒还是怒火中烧,下一秒,动了下嘴角,竟然微微笑了起来。 优雅中看不到半点儿欢愉,反倒只有狠戾。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就算拼了我这条命。傅清浅,你再高明的手段,也争不过亲人的一条命,你信不信?” 傅清浅错愕的睁大眼睛,她当然信。这句话尹青早就同她说过的,现在沈立安不在了,能用来威胁沈叶白的,就是尹青这样做母亲的了。 傅清浅的胃里泛起不适感,很想骂她:“变态。” 一个母亲怎么能扭曲到这种程度,即便付出性命,也要掌控自己的儿子,近而让他不幸。 “你是只厌恶我?还是所有走近沈叶白的女人,都让你心生烦感?” 尹青说:“当然只厌恶你,除了你,叶白娶谁我都不阻拦。” 傅清浅忍不住问她:“为什么呢?” 尹青恶狠狠的说:“因为你身体里流淌的血液太污浊了,跟你这样的女人在一起,会玷污了沈家的高贵。” 傅清浅的心里泛起绝望。 那是她拼尽全力想舍弃,也不能舍弃的东西。 这些年傅清浅努力工作,改善自己的生活。行走在陌生的城市,别人看到她,或许觉得光鲜亮丽。但是,每次回到明城,进到那个琐碎的家庭里,就像被剥掉衣服,硬生生打回原型。 就像上一次带沈叶白回老家,她不是没有羞耻感。当那一大家子人暴露在气质高贵的沈叶白面前时,她的自尊心倍受摧残。 她也希望自己有个体面的家庭,哪怕不是门当户对,但至少可以拿得出手,她可以做个小家碧玉,有属于这种家庭特有的温馨和平和。 但是,即便同那个比起来,也差了一大截。 促使她的性情也变得阴晴不定,有时自信,有时又极度自卑。 她贪婪,虚伪,修练成白骨精,也抹不去的小家子气。 不要说尹青,傅清浅也厌恶这样的自己了。 早晨她开车过来的。 结果从尹青的车上下来,就径直往回走。走了很远一段路程才想起来,车还停在沈叶白的公司。 她在路边想了下,要不要回去取。 沈叶白打来电话。 吓得傅清浅一个激灵,她接起来:“怎么了?” 沈叶白声音懒洋洋的:“什么怎么了,问你到家没有。” 傅清浅“啊”了声:“到了。” “搬到大马路上去住了?” 沈叶白慢条斯理的拆穿她。 傅清浅抬头看了眼,街上车来车往,汽笛喧嚣,他在那边一定听得很清楚。 “在小区外面啊,打算去超市选购些食材。” 沈叶白高兴起来:“晚上吃芹菜肉的水饺好不好?” 傅清浅直接拒绝说:“不好,晚上你不要过来,我不想做饭。” “我可以帮你一起包。” “你会吗?” 沈叶白沉默了一下,想办法说:“不然把家里的阿姨带过去。” 傅清浅说:“那你还不如直接回家去吃。” “可是,我想跟你一起吃。”沈叶白软绵绵的,很无害的样子。 这样的沈叶白叫傅清浅没办法。 “你先工作吧,下班前再说。” 傅清浅想了下,还是决定回去提车。 不然晚上沈叶白过去吃饭,发现她的车还停在他们公司,肯定又不免心生疑惑。 傅清浅打车过去。 在靠近广场的时候,她从车上下来。 出租车师傅很快将车开走了。 傅清浅把领钱装进手包里,有人惊唤她的名字:“清浅姐,让开……” 她甚至来不及辨别声音传出来的方向,已经被人狠狠的推了下,一只脚绊在路沿石上,身体重重的摔向地面。 傅清浅吸着冷气抬头,黑色轿车疾驰而过,平地上沈流云滚了两圈,停下来不动了,过了一会儿从她身底下慢慢溢出血液。 鲜红的液体,刺激人的眼瞳。 世界仿佛静止了,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傅清浅张大嘴巴,像一条干渴的鱼一样“哈赤哈赤”的喘气,太用力了,肺腑生疼,眼泪也抑制不住的往外涌。 这个画面唤起了她所有痛苦的记忆,她的身体又开始不由自主的抽搐。 傅清浅反应过来,几乎爬到沈流云面前,她想抱起她,又怕揽到怀里,会有更深切的失望。她颤抖着拔打了急救电话,一张口,哽咽得厉害。 终于说清地址。 傅清浅呼吸更沉闷了,她猛烈的锤击了两下胸口,才勉强可以发出声音,给沈叶白打电话:“流云……出事了……在……在你们楼下……” 手臂垂下,电话滚到了一边。 傅清浅跪坐在那里盯着沈流云,她不敢伸手抱她,望着的时候,眼睛一阵一阵的发花,她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沈流云,还是当年的宋楚了。 周围很快聚集了一些人。 沈叶白来得更快。 傅清浅感觉肩头被人狠狠的拔了下,她跌坐到一边。 沈叶白直接过去将沈流云的身体抱到怀里:“流云……醒醒,流云……” 接着是救护车的声音。 穿白大褂的医生在面前晃来晃去,最后将沈流云抬走了,他们没有拒收。 沈叶白也跟着救护车去了医院。 傅清浅还跌坐在那里,直到被警员拉起来。寻问她事故的具体情况。 傅清浅也说不明白,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等她抬起头的时候,那辆车已经急驰而去。她甚至没看清车型和车牌号。 而且,她现在的脑子乱成一锅粥,也根本没办法冷静思考。 第121章 天黑了(一更) 傅清浅神色慌乱,身上还沾着血,样子有些狼狈。 警员觉得她被吓坏了。 给她时间,等她冷静下来。 傅清浅终于将问题大体交代清楚了,她急着去医院。 现在大脑基本已经清醒过来了,最担心的就是沈流云。 傅清浅车子开得很快,到了医院随便一停,跳下车,直奔抢救室。 鞋跟“笃笃笃”的穿过整条走廊。 尹青抬头看到她,疯了一样朝她扑打过来。第一次这样全然不顾自己的形象,因为愤慨,和刚刚痛哭流涕,她双目发红,精美的发髻都哭散了,脸上的妆容更是。 尖锐的哭叫声,听起来撕心裂肺:“傅清浅,我要杀了你……你这个扫把星……非要害死我所有的孩子,你才甘心是不是……你这个别有用心的毒妇……” 她冲过来的速度很快。 傅清浅急着寻找抢救室的标识,根本没有防备。 尹青冲上来,干瘦的手指紧紧捏在傅清浅的脖颈上,一再收紧用力。 因为愤怒,她的面容扭曲:“傅清浅,我要杀了你!” 气息骤然堵塞,傅清浅下意识攀上她的手。 沈叶白过来揽住尹青的肩膀,试图让尹青放手。 “妈,快放手。” 因为用力,尹青嘴脸紧紧抿着。 为了不让这个女人再祸害自己的孩子,她一定要杀死她。 而且,如果沈流云真有个三长两短,她也一定会让傅清浅赔命。 傅清浅被尹青眸中翻滚的恨意惊悚到了。 她更加动弹不得。 沈叶白指掌用力,好不容易将尹青的手扯开。 这一下如同将尹青身体内的一根弦也扯断了,她身体下沉,突然不负重荷,一面痛苦的喘息,一面爆发出响亮的哭声。 沈叶白蹲到地上抱住她,表情同样痛苦。 沈流云生死未卜,刺激着所有人的神经。 傅清浅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了,她难耐的扶着脖颈,知道自己由此背负上了多么沉重的东西。 傅清浅一步向前,想解释什么。 尹青被她的靠近刺激得连声尖叫。 沈叶白冷冷抬眸:“你走,别在这里。” 傅清浅身体一顿,怔愣的望着他。 沈叶白桃花眸子泛红,亦是无比难过。 尹青剧烈挣扎几下之后,眼见就要昏厥过去了,她本来就有高血压的毛病。 沈叶白的的声音更大了:“叫你走啊,走,听到没有?” 傅清浅微微攥紧手掌,隐忍心里巨大的酸楚,她无声的点了点头,眼眶顿时微热。 她连忙吸气,转首看了一眼抢救室的方向,很快转身向外走。 她就知道。 在她和沈叶白之间隔着万水千山的距离,纵使伤痕累累,也很难走到一处。 就像日月星辰,看似在一块天幕上交相辉映。 真正靠到一起,却只有毁灭。 傅清浅行走的步伐很快。 沈叶白再抬头,她已经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抢救室门前的灯光亮着,像微弱的生命之光。 沈叶白将尹青拖起来,扶到椅子上坐着。 尹青哭得要断气了,这世上有多么难过能跟丧子之痛相提并论呢? 沈叶白说:“我去叫医生……” 尹青紧紧抓着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是傅清浅害得流云,你记住了!” 沈叶白眸光一晃。 只能尹青又说:“你再跟傅清浅走近,就是背弃你妹妹。” 沈叶白跟沈流云相差了四五岁。 沈流云出生的时候,沈叶白已经足够聪明伶俐了,走到哪里,都像小明星一样散发着他的光彩。 就算粉雕玉琢的沈流云,也没有抢去他多少风头。 家人喜欢沈流云之余,其实还是围着沈叶白打转。因为他是焦点啊,走到哪里都能给家里人争光。 沈叶白被仔细呵护,还一身的坏毛病。 倒是沈流云,脾气好,从小就知道让着哥哥。 同样一件事,两人发生矛盾的时候,家人总会去商量沈流云,很少说:“叶白,你是哥哥,要让着妹妹。” 沈流云不需要谦让,就高高兴兴的长到这么大了。 以前不觉得有什么,直到生死攸关的一刻,才发现做为哥哥,对妹妹的呵护远远不够。除了嫌弃她脑子笨,嫌她跟在身后碍事,就再没为她做过什么了。 难得兄妹家人一场,如此亏欠终归会有遗憾的吧? 此去经年,如果这个嘈杂的声音不在了,再想起那个活蹦乱跳,甚至有些聒噪的妹妹,一定会感觉痛彻心扉。 傅清浅坐在车里,目视窗外惨白的日光。 她知道血脉亲情中,那种纠葛与牵绊是怎么样的。在一起的时候,视若寻常,不觉得有什么。恍然一下失去了,落在心灵上的创伤,又往往是难以平复的。 她不敢想象如果沈流云真的有什么事…… 那种滋味儿,一定比被别人陷害,丢进监狱里受尽折磨还要难耐。 真难啊。 永远看不到尽头的感觉。 尤其刚刚走廊上,沈叶白冷冷的目光含恨望过来的时候,就像王母娘娘头上的那根发簪,轻轻松松在两人中间一划,就是一道银河。 傅清浅摸索出一根烟点燃,她双手握着烟身,狠狠吸了两口。 身体发冷,心脏憋闷,还有被尹青只手掐过的,始终像被一条绳子勒紧。 车厢内铃声大作。 傅清浅反应过来,掐灭手里的烟,接起来。 是中介打来的,之前为了演戏,向房产中介录了信息,忘记撤回。 现在有人想看房子。 傅清浅握着手机发怔,目光停滞了好一会儿说:“可以。” 她买的房子,虽然面积不是特别大,但南北通透的户型好,最主要的是,小区所在的位置交通便利,附近有学校,商场和医院。 当时傅清浅是托同事的关系,内部买到的。两年的时间,价格已经翻了一番。 看房的是一对年轻男女,都是外地人,在夏城读书毕业后,就直接留在了这里。 现在两人打算结婚了,双方父母凑了首付让两人在这里买房定居。 实在叫人羡慕。 傅清浅说:“恭喜你们了。” 男的一脸欢愉:“谢谢。”他接着又说:“我媳妇怀孕了,我们马上就是三口之家了。” 傅清浅有一丝惊讶,她接着说:“真好。” 两人非常看中她的房子,只是价格上觉得有些吃力。 傅清浅想了下:“如果这栋房子你们真喜欢,价格可以商量。” 其实不让步一样可以卖出去。就算他们买不起,还会有其他买家。 傅清浅这么一松动,让两人喜出望外。 那对年轻人走后,中介的小伙子说:“姐,你这人太实在了,其实你不降价,一样可以的。这样一来,几万块就没了。” 傅清浅笑笑;“年轻人来这里定居,不容易。” 送走他们后,傅清浅到楼下买芹菜和猪肉。 她的速度很快,从剁馅到和面一气呵成。 不出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就捏了几十只水饺。 厨房里冒出腾腾热气。 水在锅里翻着花。 傅清浅端着饺子过去煮。 其间一直没有接到电话,也不知道沈流云到底怎么样了。 傅清浅用力忍耐着,也刻意不去想。 只怕一想到,眼泪就掉下来了。 人生中那样多的不如意,从来都是接踵而至,她怕自己会忍不住质问苍天,为什么每走一步都这样艰难? 真的太难了。 仿佛每走一步,都是尽头。 傅清浅鼻骨酸得厉害,她抬起头,冷漠的吸了下鼻子。 一定是热汽熏的。 她将抽烟机打开。 嗡嗡的响动充斥整个厨房。 饺子煮熟了,傅清浅捞出来沥水。 她到卧室里换衣服,收拾妥当后,再到厨房用食盒装好,提上出门。 抢救一直持续了五六个小时。 太阳西沉,天黑了。 第122章 她做了爱情逃兵(二更) 城市遍布的霓虹,将光茫折射向天际。 黑幕上零散分布的星子,反倒微不可寻。 时间似凝固的琥珀,密不透风的缓滞。 尹青伤心过度,最后体力不支,已经被推到病房里输液。 沈叶白一个人在抢救室门口焦灼等待。他不时看一眼抢救室前的灯,掌心里明明都是黏腻的汗,手指却冷冰冰的。 林景笙闻讯赶来,本来打通电话就可以了解到情况,可实在太担心这个小姑娘了,取消了晚上的预约,就直接驾车过来了。 抢救室门口看到沈叶白,林景笙问他:“沈流云怎么样了?” 沈叶白看了一眼抢救室的大门,摇了摇头:“还没有出来。” 林景笙沉默了下,跟着在门前一起等候。 不知过了多久,那扇仿佛关闭了一万年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疲惫的医护人员走出来,确定面前是沈流云的家属后说:“送观察室,如果过了今晚危险期,就不会有事……” 沈叶白和林景笙一同将人送进观察室。 沈流云还在昏迷状态,她的脸本来就小,戴着吸氧面罩,五官都看不清了。因为失血过多,面色苍白,格外扎眼。 她陷在被子里,闭着眼睛时,更像一个小孩子,仿佛只有十几岁。 这是昏迷了,不知道此时沈叶白和林景笙同时守着她。如果换作平时,肯定又会得意洋洋,觉得自己不可或缺。 只一会儿,医生就让家属离开了。 沈流云身上插着管子,很安静的睡着。 走到门口的时候,林景笙回头看了一眼,有些恋恋不舍,怕一收回目光,以后可能就看不到这个女孩儿的这张脸了。 终究还是回过头来,门板在身后关合。 看得出,沈叶白已经相当疲惫了。 从沈流云被送过来急救,他的神经就没有一刻松弛,始终绷得紧紧的。 此刻他揉了揉干涩的眼眶,对林景笙说:“你先帮我看一下,我去通知我妈一声。” 尹青的状态也非常糟糕,哭到最后她半个身子开始发麻,坐在那里,一侧的手和脚都不听使唤了。 好在是在医院,医生抢救及时,尹青昏睡了一觉,再猛地惊醒过来,状态好了一些。 看到床边的沈叶白,拉着他问:“流云呢?流云怎么样了?” 她就要扯掉手上的针头跳下床。 沈叶白制止她所有的动作说:“放心吧,流云已经被送进观察室了,只要能过了今晚的危险期,就不会再有生命危险。” “如果过不去呢?”尹青惊恐的问。 这样一个问题,从医生从抢救室里出来,就一直卡在喉咙里,却没有人肯问出来。 沈叶白抿了抿单薄的嘴唇:“不会的,沈流云一定能挺过来的。” 那样没心没肺的丫头,从小到大都是无忧无虑的。老天一直非常偏爱这样的人,让他们快乐,不会给他们太多的波折。而这一次历经的苦难这么大,一定将一生的霉运都用完了,以后就会平平安安,快快乐乐。 话虽这样说,沈流云一分钟不醒来,大家的心就一分钟落不下。 尹青头脑昏眩,已经下不了床。 沈叶白在观察室和病房间来回走动,整晚不休不眠。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心中沉闷,实在透不过气来。他到外面去点着根烟抽。 盯着明亮的火光,突然想到傅清浅转身离开时,那双雾气蒙蒙,又透亮的眼睛。 沈叶白连忙掏出手机,修指在屏幕上灵巧滑动。 语音提示对方关机。 沈叶白颌首看了眼天色,这个时间她应该在睡觉吧。 他握着手机沉思。 掌中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沈叶白精神一振,连忙放到耳畔,听到对方的声音,神色暗淡。 “林先生,怎么了?” 林景笙说:“流云醒过来了。” 沈叶白掐灭手里的烟,攥紧电话就往楼里跑。 沈流云果然已经醒来了,模样憔悴,声音微弱,可是,见到沈叶白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哥,我好饿。” 沈叶白看着她,定定的看着,半晌:“饿着吧,快吓死我们了,你哪有脸吃饭。” 医生一边因为病人醒来而愉悦,一边也真的是被眼前这对兄妹的对话给逗笑了。 林景笙也忍不住发笑,对沈流云说:“现在还不能吃饭,赶进打起精神,等一等可以给你吃点儿流质食物。” 沈流云看着他微笑,看吧,果然还是大叔温和。 “可是,我不想吃流质食物,我想吃火锅。” 沈叶白瞪她:“你怎么不上天。”话一出口,微微一愣,他从不迷信的人,也觉得不吉利。 沈流云才不再乎:“上天我也要吃火锅,还要吃麻辣味的。” 沈叶白动了下嘴角:“能犟嘴说明真的没事了。” 他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尹青。 等两边都安顿好之后,已经上午九点多了。筋疲力尽,就连阳光打在身上,都觉沉重。 沈叶白终于可以回家洗澡换衣服,他本来是个有轻微洁癖的人,穿着沾有血迹的衣服整整一个晚上,也没注意。 回去的路上再次给傅清浅打电话,她的电话仍旧关机。 他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一手按着疼痛难耐的太阳穴,痛苦得近乎呻吟。 回到家后,沈叶白直接将外套衬衣脱下来扔到垃圾桶里,然后去浴室洗澡。 洗完澡,换过衣服,沈叶白终于打起一点儿精神。他去冰箱里找水喝,一打开冰箱门,看到透明的食盒中装着水饺。 他愣了一下。 傅清浅来过了? 一定是来过了,她离开的这段时间,他的冰箱里除了矿泉水,所有食物都被清空了。 沈叶白端出来,放到茶几上给傅清浅打电话。 语音始终提示关机。 沈叶白已经开始控制不住的心慌意乱。 就在沈叶白思及不清的时候,有快递送来。 是他家里的钥匙。 傅清浅将他家的钥匙快递过来了。 她离开了。 做了爱情的逃兵。 沈叶白呼吸一滞,手掌愤怒的收紧。他抓上外套就往外走,沉重的门板自动关合。 一路风光急速退后。 沈叶白只觉得眼角发花,不时雾蒙蒙的,他抿了抿唇,重重的握着方向盘,速度快得好似一道流光。 第123章 单方面解除关系(一更) 其间沈叶白的太阳穴一直针扎似的,一下一下的跳着疼。 他抬起一只手使劲的按了按。 无济于事。 车子开进小区,沈叶白跳下车,直接搭电梯上楼。 傅清浅家的门开着。 沈叶白进门,看到几个陌生人,他不悦的蹙眉:“你们是谁?” 穿西装的男人马上说:“我是家宜房产中心的,这两位是这栋房子的买家……” 沈叶白怀疑自己听错了:“买家?” 西装男子说:“是的,这栋房子已经卖了。” 卖了? 沈叶白环顾整个客厅,大部分东西还在。他不理会在场的所有人,径直去了卧室。 床上用品和衣服都带走了。 沈叶白又到其他房间看了看,除了傅清浅日常用到的,家具家电都留下了。 她总是这样,仿佛没有什么能真正束缚住她,像这样,几年来积攒下来的,到了该舍弃的时候,通通都舍弃了。 就如掌心的风,感觉得到爽意,不时也会心里发痒,可是,想攥紧,太难了。轻轻的一拢手指,她就滑走了。 一点儿痕迹都不留下。 沈叶白的头疼在加剧,站在这样密闭的室内,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他从里面出来,神色冷淡,脸色苍白。 客厅里的人能感觉到他的冷气流,出现在这种气度高贵的人身上,压迫感非常强烈。 猜想他可能是这栋房子的男主人,只是,房子卖了,不知什么原因他没有得到通知。 果然,只听沈叶白说:“这栋房子不卖。” 中介难为的说:“先生,不好意思,合同已经签好了。再……” 沈叶白直接说:“我出五倍的价格。”他当场给秘书打电话,叫她过来办理相关手续。 不行,他的脑袋要爆炸了,必须到外面透透气。 沈叶白俊颜绷紧,告诉他们:“稍等,我的秘书马上过来。” 他在别人吃惊的目光中走出去。 看吧,这就是所谓的贫富差距。有人奋斗一生,只能买一栋房子。 有的人却能视金钱如粪土,挥重金只为博自己舒心。 只是,现在的沈叶白实在没有多舒心。 他有种被全世界舍弃的感觉。 傅清浅不声不响离开了,不仅将他家的钥匙还给他,连她自己的房子也卖掉了。 一个女人能决绝到这种程度,她到底是多无情无义啊? 沈叶白翻了一通,他找不到止痛药了。有段时间头没头疼了,所以,常常忘了备。 他拧开矿泉水瓶喝了一口。 打电话给林景笙。 林景笙以为他问沈流云的情况,他才刚要离开,走的时候沈流云刚刚睡下。 “沈总,你放心吧,沈流云睡着了,精神状态不错。”她是个精力充沛的丫头,失血过多,又做了一场大手术,本来元气大伤,如果换作别人,肯定要气奄奄的在床上躺上一段时间。 但是,沈流云稍有一点儿精神头,就开始皮了。 看这个趋势,没多久她就可以活蹦乱跳,重新焕发生命的光彩。 沈叶白说:“我不是问沈流云,是傅清浅,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林景笙怔了下。 “她能去哪里?没在家吗?” 林景笙只知道沈流云出车祸了,并不晓得跟傅清浅有什么关系。 所以,先前没有想到特别关注傅清浅,从昨天到现在,甚至没给她打一通电话。 沈叶白忍着头痛说:“她把房子卖了,离开了。” 林景笙猛地顿在那里。 “你说什么?” 傅清浅离开了…… 现在沈叶白满脑子盘旋的,都是这个,来来回回,带着尖锐的锯齿一般,他的头越来越痛,像要爆炸了一样。 车子开到半路,沈叶白终于不堪重负,再加上路上发白的日光刺激他的眼瞳,路人,行人,车辆,标识通通变得恍惚起来。 他把汽车打到路边停下,趴在方向盘上调整呼吸。 禁停路段,巡逻交警发现后,很快过来查明情况。 那人轻轻叩动两下车窗。 沈叶白只手将门推开。 交警提醒他:“车怎么停这里了?没看到前面的禁停标志吗?” 沈叶白抬起头,气息沉闷:“没看到。” 他额头上都是汗。 脸也泛着不正常的白晕。 交警反应过来:“身体不舒服?” 沈叶白单手按着太阳穴:“头疼。” “帮你叫救护车吧。” 沈叶白制止他说:“不用。” 家里三个人,两人都在医院,他再跑去凑热闹,那可真是乱成一锅粥了。 交警不放心,沈叶白说:“老毛病,疼一下就过去了。” 他发动车子重新上路。 傅清浅消失了。 没有任何激烈的对抗和反应,她可能只是觉得不合适,不轻松,不快乐。所以,轻易做出决择,并顺从自己的心意,跑走了。 难道解除关系不是两个人的事吗? 什么时候,她傅清浅单方面,就把他的决定也给做了? 沈叶白坐在沙发上恶狠狠的。 想不出傅清浅会去哪里,认识她的这段时间,除了林景笙,不记得她还有什么朋友。 沈叶白几乎痛恨的打开食盒,饺子是凉的,没有放到微波炉里加热。他报复性的按进嘴里,用力咀嚼,吃到第三个,所有动作慢慢停滞。 或许是之前的眼神刺伤她了,也可能是他说话时的语气,让她觉得难过。她以为那一刻他立场鲜明,就是将她排除在外了。 吃不下去了,沈叶白将食盒推到一边。 去窗边打电话。 林景笙一直在联系他和傅清浅共同认识的朋友,问有没有接到过傅清浅的电话。 回答都是有些日子没联系了。 傅清浅那个人不是讨厌,共事的时候也让人很舒服,她并不是个斤斤计较的女人。只是,性情疏淡,跟谁都不深交。 一旦工作上的联系断了,就变得很少联系。 挂断电话,林景笙陷入了和沈叶白一样的困惑。 就是,她会到哪里去呢? 既然房子已经卖了,就说明不会留在夏城了。可是,出了夏城,她又会到哪里去呢? 天大地大,真要想找一个人的时候,就觉得实在太难了。 杳无音讯,如大海捞针。 傅清浅这一回真像铁了心。 由此,林景笙才刻意去了解事情的经过。 原来沈流云是为了救傅清浅才险些丧命。 难怪傅清浅将自己隐匿起来了,她知道有些东西她背负不起。 如果沈流云真的有什么闪失,她和沈叶白又将何去何从? 原来是惧怕。 到现在傅清浅竟然开始惧怕了。 说明在她心里,沈叶白再不是可有可无。 沈流云已经入院两天了。 警方那边的调查一直没什么进展。 调取附近的监控,发现肇事车辆是套牌,真实的信息一点儿没有查到。 而且,当时汽车行驶速度很快,将人撞倒后就逃逸了。 抓不到司机,就只能按一般的交通肇事定罪。不能因此确定就是故意谋杀。 案件定型之后,就放在那里。 沈叶白了解了一下,就没刻意再打电话去问。 警方也颇有些吃惊,一般这个时候他们的工作都变得非常困难。 会承受比普通案件更大的压力,原因不用说也知道。 但是,这次沈家对警方调查的结果并不特别关注,也没再额外施压。 他们甚至已经准备将案件的调查结果上交了。 秋季最后一波暖阳,正中午的时候,碎金子一样从天空散落下来。 怕紫外线照射,刘紫盈戴着大大的太阳镜,还有大得夸张的帽檐,从美容院里出来。 手刚拉开车门,就被另外一只更有力的手“啪”一声按合了。 刘紫盈吓了一跳,猛地侧首,看到面带微笑的沈叶白。 这个年青人实在少有的好看,别说年轻小姑娘,就是到了她这把年纪的,看着也心生欢喜。若是一般的男人,刘紫盈还会心平气和的慢慢欣赏。但这个人是沈叶白啊,吃人不吐骨头的沈叶白。 撕开他那张好看的面皮,内里还不知道丑陋惊悚成什么样呢。 别说欢喜,刘紫盈每次看到他都微微紧张,更别说现在,尚万和维亚凌厉交锋之后,刘紫盈对他简直堪称厌恶。 “沈总,有事吗?” 第124章 新一轮报复模式开启(二更) 沈叶白闲散的抽出一根烟叼到嘴上,点燃之后,吐了口烟圈说:“想和安夫人聊一聊。” 刘紫盈故意用手掌驱散烟气,怪声怪气的说:“沈总可千万别开玩笑了,我算哪门子的安夫人啊。” 她还记着在医院时沈叶白羞辱她的事。 沈叶白也不避及,坦然说:“直接称你为安夫人,的确有些够不上,不光是我,想来夏城的其他人也都这样觉得。” “你……”刘紫盈被他气死了。 沈叶白凌厉不减:“就因为所有人都不认可,刘小姐才更有必要反思一下自己的处境,真是你自我感觉的那样风光无限吗?除了夏城这些事不关已的局外人,安家人呢?他们就真的认可你,打心底里认为你是安家的一份子吗?” 刘紫盈听罢,微微一怔。 沈叶白的话戳到了她的痛处。 她平日里对安悦如阴阳怪气,尖酸刻薄因为什么呢?还不是因为凭着女人特有的敏锐,她能感觉到安悦如对她的蔑视和满满的敌意。 安悦如根本瞧不起她,前些年对她客客气气,恭恭敬敬,也是在刻意做给安柄原看。说是对她好,不如说是在讨安柄原欢心。 刘紫盈进驻安家的方式的确不光彩,但是,也跟安柄原过了这么多年,后来还生了安少凡。正经算安家的一份子了吧? 反倒是安悦如,她迟早是要嫁出去的人,却因为安家大小姐的身份自恃清高,背地里曾和别人嘲讽她,说她是哪个山丘里钻出来的野狐狸。 说白了,就是讽刺她没文化,没教养,不配做安夫了。 夏城的其他人不也都是这样想的么? 刘紫盈抬眸。 沈叶白神色温和:“请吧,刘小姐。” 刘紫盈锁上车门,转身上了沈叶白的车。 沈叶白将她带到城郊的茶楼,这个时间点非常清闲,他们一进入,就沿楼梯去了楼上的包间。 刘紫盈深知沈叶白不简单,找她不会闲聊,肯定有重要的事。以她的心性资质,按理说不该跟他面对面坐着,只怕被他卖了还帮他数钱。 但是,刘紫盈又不得不承认,沈叶白刚刚的话说出了她的顾虑,也诱发了她的野心。 在她的心底深处,一直有一个深藏的,幼小的萌芽。 之所以没被催发,是因为没有足够的阳光和水份。 刘紫盈有野心,但是,自身能力不足以支撑。 她喝了一口茶水,问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叶白跟这样的人也不绕弯子:“安悦如是个记仇的女人,她有仇必报。当年你进入安家,就有传言说她母亲的死,是因为你。我想,安悦如一定恨透你了,做梦都想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喝了你的血……” 他的语速不快,字眼缓缓加重,漫不经心。 听得刘紫盈毛骨悚然,慢慢生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看安悦如对待别人时的那股恨劲儿,就知道沈叶白这样说,不是骇人听闻了。 刘紫盈紧张得又喝了一口茶水,抱着杯子不再放松。 沈叶白继而又说:“你现在或许还可以依靠安柄原,有安柄原护着,安悦如不敢拿你怎么样。但是,我想,等不到安柄原去世,只要安悦如有机会大权在握,她连自己的亲爹都不会放过,更何况是你呢?” 刘紫盈说:“她为什么要不放过自己的亲爹?” “如果没有你这一出,安柄原还是她亲爹……”但是,他勾搭外面的野女人,还把自己的正牌老婆气死了,除了恨,安悦如跟他还有多少情份在里面?“安悦如这些年之所以对安柄原还算尊重,完全是因为自己的羽翼未丰满。等她翅膀稍微一硬,安柄原年纪稍大一些,你和他的下场可想而知。” 刘紫盈不否认自己真的被震撼了。 她之前从未想过安柄原有一天会拿安悦如没办法,她以为有安柄原这棵大树靠着,她就不用惧怕。 但是,经沈叶白一提醒,她猛然意识到,安柄原会病会老,总有一天安悦如的风头会盖过他。到时候安柄原自己的苦日子也来了,哪还有能力和精力护着她? 到底是半路夫妻,不能像其他原配夫妇那样死心塌地。 刘紫盈恍然意识到,是要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了。 她抬起眸子看着他:“你告诉我这些,到底想做什么?” 沈叶白慵懒的靠着椅背:“合作啊。” “合作?” 沈叶白说:“搬倒安柄原和安悦如,这样一来,安家的一切不就都属于你了吗?” 刘紫盈疑惑:“怎么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在安家父女将家业败完之前,你还有机会捞到属于你的那部分。如果你不想合作,那就没办法了,安家的一切早晚都要落到我的手里。” 刘紫盈连忙说:“我当然想要,你想让我怎么做?” 沈叶白淡淡说:“我知道沈流云的车祸是安家那对父女所为,一般的肇事不会做得这么干净利落。”他们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他在心中冷哼一声,又说:“他们现在不防备你,至少安柄原对你毫无防备,只要你帮我拿到证据,安家剩余的败产,都会落到你的手里。” 刘紫盈不可思议的坐在那里。她在迟疑,如何能相信沈叶白? 沈叶白看穿了她的顾虑,身体微微前倾:“这种事我没必要骗你,安家这次败北,胜下的那点儿东西你觉得是东西,我却根本没放在眼里。不至于在这种小钱上言而无信。” 刘紫盈觉得也是,商人狡诈,但是,并非完全不讲信用。 最主要的是,沈叶白真的看不上这点儿蝇头小利。 她斟酌了一下:“给我一晚上的时间,我明天给你答复。” 沈叶白微笑:“等你的好消息。” 刘紫盈戴好太阳镜和帽子,从茶楼里急匆匆的出来。 沈叶白还坐在原本的位子上。 从二楼的窗子望出去,小轩窗,柳树低垂,这里的秋色略淡,似有春意。 但是,他明知道秋去冬来,马上就要进入凛冽的寒冬了。 在冬季即将来临的时候,傅清浅也彻底不见了。 沈叶白这两天找人几乎将整个夏城翻遍了,都没有找到她的踪迹,确定她现在已经离开夏城了。 他喝掉杯子里的茶下楼。 没回公司,而是直接去了医院。 沈流云状态不错,就连医生都说,她比一般的女孩子顽强太多,有很强的生命力。 沈叶白推门进来。 就听沈流云在叽叽喳喳的跟看护说话。 看到他进来,兴奋的尖叫:“哇,哥,你终于来了,我正想找你呢。” 沈叶白拖着椅子坐到床边:“你找我做什么?” 沈流云先对看护说:“王姐,你去休息吧,我跟我哥聊会儿天。” 看护先出去了。 沈叶白见她神神秘秘的,他靠到椅背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要是商量吃麻辣火锅的事,我劝你算了。” 沈流云“切”了声:“你觉得我就那么点儿出息吗?” 沈叶白说:“还真是。” 沈流云瞪了他一眼,严肃的问她:“妈是不是骂过清浅姐了?所以她才不敢来看我?” 不然傅清浅应该会过来看她的,倒不是因为她救了傅清浅,就希望她能感激她。只是,她死里逃生,以傅清浅的性格,不会不理不睬。 这两天傅清浅一直没露面,沈流云就觉得有问题,估计是被尹青刁难了。其实她那天之所以去凌峰资产,就是因为听司机说尹青去那里找傅清浅了,她怕打起来,所以追了过去。 沈叶白垂下眸子,淡淡说:“她走了。” 沈流云一时没反应过来:“走了?走去哪里了?“ 沈叶白说:”不知道。“他声音沉顿了一下,又说:“我将夏城翻遍了,没有找到她。” 沈流云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沈叶白痛苦的按了按太阳穴说:”我打算去她老家看看。“ ”明城吗?我以前听大叔说清浅姐的老家在明城。妈让你去吗?“ ”不告诉她。“ 第125章 想找一个人很难(三更) 沈流云点点头:“不告诉她最好了,她这两天血压高得直接下不去了,再高真是个问题。”她也有些暗搓搓的兴奋:“你放心吧,我会替你打掩护的,相信我的实力。” 沈叶白直接泼她冷水:“你得了,你要是不帮我打掩护,妈还发现不了。你做作的演技,浮夸的程度,自己没数吗?妈一眼就能看穿。” 沈流云被打击得“啊呜”一声惨叫。当时在他办公室,他也这样讽刺她,说去跑龙套人家都嫌弃她做作。 “哪有你这样当哥的,打击别人的热情。” 沈叶白很潦草的安抚了她一下说:“反正你又不去当演员,不怕打击。” “怎么不怕啊?就算不当演员,我一样需要鼓励。” 沈叶白更敷衍了,拍了拍她的脑袋:“你超棒。” 这就算鼓励啦? “老哥,你能不能行?” 沈叶白站起身说:“我去看看妈,跟她说我这两天出差,你什么都不用说了。”不放心,他又交代:“切忌浓墨重彩。” 沈流云不满的抱怨:“看你假的,刚才还说我超棒。” 沈叶白走前说:“客气话听听就得了。” 沈流云用被子盖住脸。 闷声说:“不想有你这样的哥哥了。” 沈叶白笑着走出来。 去尹青的病房。 尹青这回血压高得,时常半边身子都是麻的。 医生说这种情况很危险。 所以,没人敢再刺激她了。 不然沈叶白也不用偷偷摸摸的。 尹青见他进来,问他:“这个时间不是在公司。” 沈叶白说:“刚去办了点儿事,顺道过来。接下去两天要去外地出差,让阿姨和看护照顾你,按时吃药打针,注意血压。” 尹青说:“有事你就去忙,不用担心我。” 她虽然一直血压高,但好在平时一直控制在一个标准上。这次纯粹是忧心的事情云集,再加上沈流云突然出事,她一时间急火攻心,悲痛欲绝,血压一下升到顶了。 尹青自己也感觉到痛苦了,头疼,恶心,一下床就感觉天旋地转,所以,很配合医生的治疗。 连饮食上都非常讲究。 沈叶白点点头。 他没有说话。 尹青又问他:“车祸的事警方那边怎么说?” “没查到什么问题,只说一般的交通肇事。” “肇事司机抓到了吗?” “暂时还没有。” 尹青顿时咬牙切齿:“都是傅清浅害的,如果流云不是为了救她……” 沈叶白表现出厌烦,他沉默的站起身,已经打算离开了。 尹青叫住他说:“好了,先不提她了。” 沈叶白说:“你休息吧,我公司有事,先走了。” 尹青还是忍不住交代:“不要再跟傅清浅有牵扯了,出了这么多事你不没想明白吗,她就是个扫把星。” 她的声音被门板隔断。 沈叶白大步向走廊一端走去,很快乘电梯下楼。 他当晚便收拾了东西去明城。 付明宇送他去的机场。 沈叶白走向候机大厅后,付明宇就坐在车上抽烟。 车窗打开着,徐徐晚风拂面,有了秋风瑟缩的凉意。 付明宇穿着单件衬衣,凉风顺着袖口往里灌,垂在外面的手指冻得冰凉。可是,不想收回来,不是贪恋那一点儿烟气,也不是烟身上微薄的温度。他坐在这里的时候,心生恍惚,觉得傅清浅说不准什么时候或许就会出现,像那天一样,拖着半人高的箱子,长款风衣,波浪卷发,风姿款款的朝他走来。 心头竟有一丝酸楚的滋味儿,每一次想留她,想寻她,都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名不正言不顺啊,就算做为哥们儿。 今次格外感慨,或许是夜色加身的缘故。机场的夜晚,行色匆匆的旅人,让人分外感觉寂寥。 付明宇盯着不断走过的人潮,眼睛看酸了,看涩了,他收回目光,掐灭手里的烟,将车窗徐徐关合。 僵冷的手指搜索出一首叫作《昨日重现》的老歌来听。 那日被沈叶白扔到路边,等车来接他的时候,他蹲在路边抽烟,想到傅清浅离开的场景,就跟此刻的心情差不多。 喧闹如潮的机场被抛在身后,付明宇开车奔向灯火辉煌的深处,一个让无数男女倍感寂寞的万千灯海,花花世界。 胳膊肘处的手机一直在响,来电显示“如烟”。 付明宇沉浸在音乐声中,没有听到。 飞机落地已经很晚了。 沈叶白直接打车去傅清浅的老家。 抵达的时候还是半夜,据天亮还有几个小时。小城的夜晚非常寂静,空气也比夏城多了几分冷意。 灯光疏落的分布,他想到傅清浅的那句:“这座城市比夏城睡得早。” 真是如此。 还是入住上次的那家酒店。 傅清浅说这已经是这里最高档的酒店了。 你看,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话里行间都透着对他的在意。可是,绝情起来半点儿不心慈手软。 一丝留恋都没有。 说她有情有义,谁信? 酒店工作人员很快为沈叶白办理了入住手续。 等一切收拾妥当,躺到床上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很快就要天亮了。 沈叶白本来异常疲惫,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 上次跟着傅清浅一起过来,迷迷糊糊的,几乎倒头就睡。 那种踏实,现在完全没有了。 这家酒店的内部装饰相同,就连床摆放的位置也是一样的。 沈叶白躺在床上,室内的灯都关闭了,灰蒙蒙的,他枕着手臂注视整个房间,隐约生出一种幻觉,傅清浅在洗漱,等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她就会躺到他的身边。只要他轻轻的一抬手臂,就能拥满怀。身体微一靠近,便能感受到她身体的温热,和发丝上的香气。 此时此刻,心被掏空了,再被怅然填满,撕拧着。 沈叶白翻了个身,仿佛刻意将自己从这种虚幻的遐想中唤醒过来。 不然等迷迷糊糊睡到一半,再猛然意识到一切是空的时候,失落感更是重得无与伦比。 沈叶白听着自己的呼吸,只觉得房间静得可怕。他从来没有这样怀念过一个场景,和一段时光。 现在只要一闭上眼睛,还能清楚记得在这座小城里,和傅清浅之间发生的一切。 他们在人头攒动的街头拥吻,在酒店洁白的被褥间翻滚,嘻笑着,仿佛从来没有那样放松过。 当时他便觉得,那才是一对情侣最该有的样子。 沈叶白临近天亮的时候迷忽了一小觉,酒店的隔音虽然很好,但是,走廊里早起的客人走动的声音还是一下惊醒了他。 或许是睡得时间太少,起来的时候,太阳穴隐隐作痛。 这两天他头疼的老毛病又发作了。 沈叶白用冷水洗了脸,出门的时候刻意吃了两片止痛药。 他打车去范秋艳的家。 刘超起大早去劳务市场了,所以,只有范秋艳一个人在家。 听到门铃声,打开门,见是沈叶白吃了一惊:“沈总?”她反应了一下,才说:“你怎么来了?跟清浅一起吗?”她不停向他身后张望。 沈叶白的心沉下来,他说:“我就是来找傅清浅的。” 范秋艳微微一怔,很快请他进来。 “你们吵架了吗?清浅自上次离开,一直没有回来。” 她请沈叶白坐下。 家里比上一次过来时乱了很多,狭小的客厅内乱糟糟的堆满了东西。早饭的盘子碗就放在茶几上。 上次来是提前收拾过的,这次实在猝不及防,范秋艳面露尴尬。在沙发上划拉出一个位置请沈叶白坐下。 沈叶白修为良好,视线并不乱瞄。 他坐下说:“发生了一点儿小误会,找不到她了,打电话一直关机,所以,来看看她是不是回老家了。” 范秋艳说:“一般她很少回来的,以前工作的时候,在外面受了委屈也不回来。她很独立,也很……”她想说冷漠,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说:“这些日子大家都忙,我也没顾得上联系她。所以,不知道她的电话打不通。” 沈叶白抬眸:“小桐做完手术了吧?” 范秋艳连忙点点头:“做完了,谢谢沈总,要不是你……” 沈叶白打断她的话说:“不是我,我没有帮什么忙。所有钱,都是傅清浅凭自己的努力赚来的。” 范秋艳吃了一惊,她没想到傅清浅能赚这么多钱。 沈叶白淡淡说:“她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打拼不容易,吃了很多常人不能吃的苦,并非想象的那么简单。” 范秋艳脸面爆红。 低着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沈叶白站起身说:“阿姨,方便的话,去医院看一看小桐吧。” 范秋艳连忙站起身说:“好,好,我也正好打算去给他送早饭。” 沈叶白跟范秋艳一起过去。 小桐认识沈叶白,知道他是傅清浅的男朋友,全家人都在打他的主意,他天天听着,也知道这个人既成功又有钱。 上次过来的时候,沈叶白就给他们带了好多昂贵的玩具。 小桐独自在病床上躺着,病房内没有其他人。 范秋艳见他脸上抹画得跟小鬼一样,觉得不好意思,拿着毛巾去外面洗了。 沈叶白走到床边:“你好,小桐,好点儿没有?” 小桐点点头,唤他:“叔叔。” 沈叶白冲他笑笑。 小桐问他:“你是来找我小姨的吗?” 沈叶白微微眯起桃花眸子:“她来过吗?” 小桐向门口看了一眼,悄悄说:“她昨天来过,偷偷的来看过我,她不让我告诉家里人。” 沈叶白倾身过来:“那她有没有说住在哪里?” “小姨说,她就是来看我一眼,看我手术之后好没好,看过之后就离开。” “她有说过离开后去哪里?” 小桐摇头:“我不知道,她没有说。” 沈叶白心脏下沉,怔忡的立在那里。天大地大,貌似她哪里都能去。 只是,想找到她,就很难很难了。 小桐问他:“叔叔,你没事吧?” 沈叶白无声的摇了摇头。 范秋艳拿着洗好的毛巾过来了,强行给小桐擦脸。很多孩子都不喜欢洗脸,小桐就是一脸抗拒。但是,当着沈叶白的面,还算规矩。 等她擦完,沈叶白就要离开了。 走之前他从钱夹里掏出一沓现金,放到床头柜上说:“来的很匆忙,没有带礼物,给小桐买点儿补品吧。” 范秋艳不好意思:“买补品也用不了这么多啊。”她拿起来想还给沈叶白,可是,看他穿得板板整整,衣服的料子光滑,连丝褶皱都没有,碰到了只怕别人嫌弃。 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沈叶白已经出了病房。 太阳升起来了,小城的温度渐渐升高。 沈叶白从医院里出来,站在陌生的大街上,前所未有的茫然。 不确定傅清浅还在这里。 她偷偷跑来看小桐,却不让家里人知道,就是想让自己安心,要跟过去切断联系的感觉。 沈叶白口袋里的电话响起来。 他掏出手机。 是刘紫盈打来的。 “喂,沈总,我想好了。如果你真能帮我拿到安家剩余的财产,我就帮你拿到证据。” 沈叶白握着手机,故作轻松:“合作愉快。” 一道纤细的身影自眼角划过,沈叶白条件反射似的一下伸出手捞住对方的手臂:“浅浅……” 女人吓得尖叫。 “啊!” 沈叶白看到她的脸,指掌无力松脱:“对不起,认错人了。” 他放手得很快。 对方见他的打扮和长相,都不像是当街耍流氓的,缓过神来,倒也没说什么就走开了。 沈叶白被明晃晃的日光一照,头疼在加剧。出来时吃的止痛药貌似并不管用,疼意说来就来,医生本来就说过了,他的头痛不是生理上的,而是心理上的。何时来,何时走,看似无法控制,其实又实实在在是受他心理上的操控。 汗水很快顺着额角往下滴。 沈叶白粗暴的砸了两下,每当这个时候,脑袋就不再是精明锐意的了,它像一块死气沉沉的石头,只管疼,怎样捶打都没有用。 沈叶白俊颜惨白若纸,高大的身体在明晃的日光下就要站不住了。 他眯着桃花眸子,用力的晃了晃脑袋,迫使自己保持清醒。看了一周,大街上没有地方可坐,沈叶白伸手招来出租车回酒店。 只是,刚靠到座椅上,一波锐疼袭来,沈叶白竟恍惚地进入半昏厥状态。 安悦如一回安家老宅,就直接去了楼上。 这几天她每天回来和安柄原商量事情,两人都是在书房里。 刘紫盈从不上去,本来就不感兴趣,再者,也能感觉出安悦如事事都防备着她。 今天安悦如一来,照例看也不看她的上楼。 刘紫盈平时这个时候就去找别的事情做了,今天她刻意泡了一壶好茶,给两人端进去。而且,她刻意没有敲门,就直接冒失的推门进入。 安悦如一脸烦感,马上就不说话了。 倒是安柄原问她:“怎么不敲门?” 刘紫盈平时一样不管不顾:“我在自己家里敲什么门啊?” 她的话又引来安悦如一阵讽笑,虽然她没有出声,但是刘紫盈看到了她耸动的肩膀。 就是笑话她没教养嘛。 刘紫盈今天不跟她计较,只当看不到,把茶壶放到桌子上,分别给两个人倒满。 安柄原说:“你去看电视吧,我们自己倒。” 真遇到事情的时候,就连他也这样。 刘紫盈说:“你们说你们的,我又不打扰你们。” 刘柄原说:“行了,你就别添乱了。”最近事情太多了,他的脾气也很火爆。 刘紫盈被赶了出来。 他们越是防备,越坚定了她的想法。 第126章 搭讪找别人吧,我结婚了(一更) “喂,你醒一醒……醒一醒啊……” “不然叫救护车吧,他好像昏迷了。” “醒了,醒了……他睁开眼睛了……” 沈叶白眼睛挑开一道缝隙,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女人的脸。 她欣喜若狂的说:“你终于醒啦。” 沈叶白意识到自己的头正枕着女人的手臂,他一只手撑着地面坐起身,另一只揉捏颈项,疼痛略微缓解。 他冷着脸站起身。 女人跳到他面前来,指着自己的一张脸问:“你还认识我吗?” 沈叶白眯了眯眼:“不认识。”完全没印象。 女人明显的失落,她这张脸应该是很容易被记住的吧,但是,她看沈叶白真的一点儿印象都没有的样子。她刻意给他提示说:“酒吧,那晚你在唱歌……想起来了吗?” 沈叶白想起那件事了,但是,完全不记得当晚那个女人长什么样。 他只问:“是你帮我付的车费?” 江语然忿忿不平说:“刚才那个出租车师傅太差劲了,看到你好像不舒服昏迷了,把你弄下来就不管了,他肯定是害怕担责任。不过他的车牌号我已经帮你记下来了,你可以投诉他。” 沈叶白说:“谢谢你。” 他打算回客房。 江语然的身后还站着一个酒店的服务生,刚才看到有状况,过来帮忙的。 这会儿问沈叶白:“先生,需要帮您叫救护车吗?看到您好像是不舒服。” 沈叶白说:“不用,谢谢。” 他越过两人,上台阶。 江语然笑着跟上来:“好巧啊,竟然在这里遇见你,你也是来旅游的吗?一个人?要不要一起啊,人多才好玩,而且也有个伴……” 沈叶白俊眉微蹙,他快烦死了。 侧过身,冷冷说:“小姐,我跟你不熟。而且,我也不是来玩的。别烦我。” 江语然眼睁睁看他进了酒店大堂。 在酒吧那一晚就觉得他高冷了,当时一群姐妹围着他,也是不理不睬的。今天异地相逢,还是如此,江语然自尊心难免有些受挫。 但是,一想到在这种小地方都能遇到,就足以说明两人是有缘分的吧? 沈叶白“咚”一声带上门。 他一进来,就把外套脱掉,开始更换干净的衣服。 心里异常烦燥,头疼的感觉还没有完全止息,一跳一跳的,像有一只钢琴手在频繁按动。 沈叶白忽然将手里的外套掷到地板上,突如其来的难过聚满心头,堵得气管也是满满的。 他坐到床沿给傅清浅打电话,拔她的号码,反复不停的拔,他的手指在打颤,眼眶微微发红,像个赌气的小孩子,一遍又一遍。电话始终提示关机,他终于气得连电话也扔了出去。 所有情绪将胸口堵满了,丝毫得不到发泄,只觉得快要爆炸了。 哪怕是怨恨,要讨伐,她站到面前来,都随她怎么样了。 他又不会反抗。 可是,现在这样算什么? 她所有的情结或许都了却了,不管分手,还是一走了之,都没有遗憾,那他呢? 他这样急迫的想要找到她,所有情绪都是悬浮的,不落地,也没有释放的端口,她永远有办法将他逼疯。 沈叶白耙了一把额发,又来拾起地上的手机。 不管傅清浅收不收得到,他快速的滑动屏幕,发信息给她。 “傅清浅,你不回来,我就死了。” 可怜的手机再度被他丢了出去。 沈叶白身体蜷缩,躺到床上。 昨晚几乎整夜未眠,头疼发作的时候,又像是大脑在强放电,所以,整个人疲惫至极。 蜷在那里没多久便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做了梦,身体不时抽搐一下,陷在被子里,又睡得极不安稳。 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了。 橘色暖光照进来,洒了一床一地。 沈叶白眯着眼睛坐起来,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他单手揉着眼眶想了一会儿,又重新躺倒回去。 睡一觉心里更空洞了。 异地的酒店静悄悄的,室内一点儿声音也没有,阳光下,空气中的细微粉尘在打转。 沈叶白紧紧盯着,眼眶酸涩,闭上眼睛,确定这里没有傅清浅,她离开了,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 她就是有本事这样折磨他,沈叶白很想指着她的心口问一问,难道你不会觉得想念吗? 傍晚,沈叶白从酒店退房离开。 他冷漠的穿行在机场喧闹的人群里。 江语然还是一眼就看到他了,她想到一个挺俗气的形容词,“鹤立鸡群”,但是,沈叶白真的太扎眼了,他的周身都像闪着光的,她看到他的一瞬,不由得眯了眯眼,像被晃了一下。 她笑着走过去,上演偶遇桥段:“呀,是你啊,这么巧又遇到……”沈叶白扫了她一眼,他好像又失忆了,将她当陌路人视而不见,行走的步伐一直不停留。 江语然也不气馁,跟不上他的大长腿,就干脆一路小跑:“你是要回夏城吗?几点的航班?” 过安检了。 江语然女孩子出行,拿的东西多而索碎,被拦下来一一检查。 她急得直垫脚,呀,沈叶白就要走远了。好气,他出门竟然轻装上阵,都不拿行李的吗? 终于通过了,江语然快跑跟上去。走到沈叶白身身一侧,她微微的喘着气说:“你怎么不理我?我也是夏城人啊,算老乡了.而且,我们还见过三次,这已经是第四次了……” 沈叶白忽然停下步子,不耐烦的转首:“小姑娘,搭讪找别人吧,我已经结婚了。” 江语然愣了下,顿时一脸失落:“你有老婆了?”看他年纪不大啊,外形又这么酷炫,很爱玩才是吧。 她想到那晚他的确是拥着一个女人离开,但私心里一直以为是女朋友。哪有男人会带老婆去酒吧喝酒,太扫兴了吧? 沈叶白点点头,告诉她:“不要再跟上来了。” 江语然泄气了,步伐明显慢了下来,很快就被沈叶白甩没影儿了。 只是,登机的时候又遇到。 同样是在头等舱。 江语然一点儿不意外,是她刻意安排的偶遇,跟酒店的小哥哥攀谈的好一会儿,问出酒店为403房的客人安排了五点去机场的车。 不出意外的话,他肯定回夏城。 江语然一查,就知道他会搭乘几点的航班了。所以,自己也急急忙忙订了机票。 千算万算,没算到他是有妇之夫,可惜了。 江语然扫兴的靠到椅背上,还是忍不住扭头往沈叶白的方向望过去。 他一上来就跟空姐要了条毯子盖在身上,脸偏向一侧,好像在睡觉。 江语然怀疑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今天要酒店门口,她遇到他的时候,就是昏迷了被出租车师傅扶下来。 哎呀,不想了,关她什么事呢?人家是有老婆的人了。 江语然郁闷的扭过头去,也逼着自己睡觉,不去想他。 飞在空中的时候,江语然的两个耳朵一直塞着耳机,音乐的声音很嘈杂,也没能让她分心,还是时不时侧一下首。倒是沈叶白,除了中间向空姐要了一杯清水喝,就再没有别的动静了。 飞机落地,江语然收拾好东西,随着沈叶白一起下去。 她没有刻意尾随他啊,大家都往一个方向走。 手中的电话响起来。 江语然气奄奄的接听:“哥,你到了?……好,我马上出去。” 江方喻等在出口。 江语然看到他了,抬起手臂跟他招了招。 江方喻没看到她似的,大步走向另外一个人。 “沈总,这么巧,你也搭乘这趟航班。” 沈叶白看到江方喻,神色不咸不淡:“江总,接人吗?” 江方喻说:“我过来接我妹妹,她也坐这趟航班。” 惊诧不已的江语然已经过来揽上江方喻的胳膊,她指着沈叶白说:“哥,你们认识?” 江方喻打落她的手:“没礼貌,这是凌峰资产集团的沈总。”他笑着为沈叶白介绍:“这是我妹妹,江语然。” 沈叶白没看她,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 “对不起,江总,我赶回家睡觉,再见。” 江方喻不是一天认识沈叶白,对他的行事作风习以为常。人有本事就是吊么。 “沈总,再见。” 走后,江语然撇撇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么?想自己的老婆了。” 江方喻横了她一眼:“胡说什么啊,他哪有什么老婆,跟你老哥一样,夏城最炙手可热的单身汉。” 惊喜猝不及防,江语然一时难以消化,瞪大眼睛看了他好一会儿,死死抓着质问:“你说什么?哥,你说他没结婚?他是单身汉?” 江方喻说:“你就是在国外待久了,脑子待傻了。沈叶白结没结婚,全夏城没有人不知道的。” 而她,明显连他是沈叶白都不知道。 一路上江语然坐在副驾驶上,脸上出现各种表情,或兴奋,或遐想,或傻笑。掌心握着手机,一会儿搜这个,一会搜那个,也不说话,神秘兮兮的消化她的激动情绪。 江方喻偷偷瞄了一眼,貌似在查沈叶白。 “我劝你算了,沈叶白可不是什么良人。” 江语然意识到他偷看她的手机了,将屏幕按到胸口,气势汹汹的盯紧他:“你不要偷看,而且,我的事情也不用你管。” 江方喻打着方向盘说:“你要是对沈叶白有意思,就先查查傅清浅。” “傅清浅?她是什么人?” “是铁树不开花的沈叶白,当众求婚的女人。” 沈叶白没有回自己的住处,直接叫车开去了傅清浅的小区。 知道这种侥幸不该存,傅清浅就不是那种举棋不定,留恋故所的小女人。 不然她也不会在一夜之间卖房走人。 沈叶白拿钥匙开了门,进玄关时,按开客厅的大灯。 钥匙往茶几上一扔,高大修长的身体沉进相对他而言,狭小的沙发里。 除了傅清浅带走的东西,这里还是按原样摆设。 沈叶白按着太阳穴,发狠的想,她不是能跑么?总有一天他要为她画地为牢,让她寸步难行。 刘紫盈惦记自己的目的,这两天反倒消停下来了。没有多余的心思找安悦如的茬,一心想着怎么从安柄原嘴里套出话来。 她坐在沙发上想事情,安悦如走到客厅了,她才注意到。 “现在回去?你不在这里吃中午饭?” 安悦如没看她:“我回公司。” 刘紫盈心里轻哼一声。 当真是已经撕破脸了,大面上都不用过得去了。如果安柄原真的大势已去,安悦如会把她赶出安家吧?就算不等到那一天,安家仅剩的东西,怕也保不住了。沈叶白那天不是说了么。 刘紫盈想到这里,端着点心上楼。 “悦如走了,你们不谈正事了,我可以上来了吧?” 刘紫盈一进门,故意酸溜溜的说。 安柄原安抚她;“你也别多心,没人背着你,只是最近的事实在太多了。”他怕刘紫盈嘴不严,哪一件听去了,万一打牌或者喝下午茶的时候,跟哪个姐妹说漏嘴就麻烦了。 刘紫盈说:“我知道,我没多想。”她把点心放下,蹭过去,揽着他的脖子说:“不过我最近听到一点儿风声,说沈叶白在查车祸的事,他竟然怀疑那场意外是我们安家人动的手脚,他真是太搞笑了,不都说沈叶白很精明的嘛……” 她故作无知的傻笑。 安柄原听得一脸严肃,神色说不出的紧张。 刘紫盈见他发愣,圈着他脖子的手臂收了收:“柄原,你怎么了?我跟你说话呢,你发什么愣啊。” 安柄原移开她:“好了,你先出去吧,我有点儿心烦。” 刘紫盈说:“那好吧,我出去不烦你总行了吧。” 安柄原思来想去,还是有些不放心。给安悦如打电话:“张权你安置妥当了吧?确定不会露出蛛丝马迹?我听说沈叶白暗中已经在调查整件事了。” 安悦如行走在路上,告诉他放心,她说:“张权已经拿着钱回老家去了,警方都查不到肇事司机是谁,现在他一远走高飞,无疑是石沉大海。就算沈叶白有通天的本事,也根本查不出张权。” 这回的事不像以往,可能还涉及到第三人。但这次是安悦如直接跟张权对接,他的身份完全是封闭保密的,现在又拿重金远离夏城,这辈子不会再回来了,怎么可能查出蛛丝马迹? “张权的老家是逢阳吉县吧?一个小县城?” “是的,离这里十万八千里呢。所以,沈叶白一定查不到那里去。你就放心吧,爸。” 这样一说,安柄原渐渐安下心来。 “那就好。” 他挂断了电话。 刘紫盈趁安柄原出去散心消食时,拿到了放在他书房的录音设备。 “逢阳,吉县。” 刘紫盈紧张得嘴里发干,心跳加速,从来没干过这样的事,跟特务差不多。 因为紧张,短短几分钟的通话,重点信息都没办法一次提取。 她连听了几遍。 嘴里细细叨念:“逢阳,吉县,张权。”默背一样。 结束的时候,手掌出了一层热汗,黏糊糊的。心跳太快,身体都变得软绵无力。 刘紫盈要给沈叶白打电话,告诉他查到肇事司机的信息了。 即将拔通的时候,想到什么,又连忙按断。 刘紫盈捏紧电话,好一会儿,才又打出去。 安柄原上来了,他上楼的脚步声传了出来。 刘紫盈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来了,以往遛弯最少也要一小时,尤其这两天他心不好,为了疏散郁闷情绪,他外出的时间更久了。 今天竟然感觉不到半个小时,他就回来了。 刘紫盈连忙挂断电话。 门板应声打开。 刘紫盈放下拿电话的手,慌慌张张的转身,瞪大眼睛问他:“你今天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安柄原盯紧她的样子,须臾,问她:“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他接着又说:“走了一个多小时了,往常不也是这样。” 刘紫盈疑心:“这么久了吗?”是她刚刚太紧张,进行的速度太慢,所以觉得时间一晃而过? 安柄原看了她一眼紧紧握着电话的那只手,最后视线又回到她紧张到略微发白的脸上:“给谁打电话呢?” 刘紫盈说:“一个亲戚。” “又是老家的穷亲戚?来要钱是不是?” 刘紫盈“啊”了一声,马上数叨说:“说要结婚,想从我手里接几个钱,简直胡闹嘛,我现在手里哪有几个……钱……哎……” 不等说完,手里的电话蓦然被安柄原夺了去,他直接翻看通话记录,并当着她的面拔了出去。 等待电话接通的瞬间,安柄原凌厉的目光紧紧盯着她。 一个男声从听筒里传出来。 “喂,二姨,你怎么又打过来了?” 安柄原微微一愣,反应过来,马上乐呵呵的说:“是我啊,听你二姨说,你要结婚了,手里缺几个钱。” 电话那边马上叫了一声“二姨夫”,然后说:“是啊,想向我二姨借两万块,我二姨说她现在手里也缺钱。” 安柄原说:“她再缺钱还差你那两万块钱吗,结婚重要,我让她给你打过去。” 说了两句挂断了。 刘紫盈已经不悦的扭头出去。 安柄原笑着拉住她:“生气了?” 刘紫盈委屈的说:“你就是不信任我,一直以来都是。我跟你过了这么多年,少凡也不在了,竟然连你的一个信任都换不来,我在你们安家还有什么意思。”说着,刘紫盈已经抽抽搭搭的哭出声来。 安柄原自知理亏,连忙抱住她说:“对不起,紫盈,是我的错。我不是不信任你,是太重视你了,怕你跟其他男人联系。我现在不如以往了,怕你嫌弃我,说到底我不是不信任你,是对自己没有信心。紫盈,你原谅我这一回吧,别生气了,我以后再也不怀疑你了,好不好?” 刘紫盈不松口。 安柄原又说:“你外甥不是要借两万块钱吗,我给你十万,剩下的去买件首饰戴吧。” 刘紫盈听了,才终于高兴一点儿。 刘柄原捏着她的脸:“你笑起来最好看了,就得多笑笑。明天约姐妹们一起去逛街吧。” 刘紫盈思考着,明天或许是个机会。 沈叶白正常上班,但是,有些跟丢了魂儿似的。 这话是员工在背地里偷偷说的。 沈叶白眼睛本来狭而长,眼皮垂下来的时候懒洋洋的,走路不看人,也不打招呼,别人跟他打招呼,他几乎也是视而不见,根本听不到。 前台就觉得他像没睡醒。 只有日常和他接触的几个高层知道,沈叶白不是没睡醒,是心情不好,堪称暴跳如雷,一点就着。 第127章 傅清浅华丽归来(二更) 秘书敲门进来送文件的时候,沈叶白在打电话。 秘书只见他一手握着手机,表情凝重。沈叶白神色冷峻的时候,美艳的五官线条就变得凌厉起来。 她放下文件,悄无声息的出去。 很快沈叶白也穿好外套离开了。 快进电梯的时候,他回过头对秘书说:“半小时后的会议取消。” “好的,沈总。” 电梯门打开,沈叶白快速走进去。 刘紫盈出事了。 刚刚她打来电话,说已经查到了肇事司机的具体地址,不等说出来,听筒里传来一声惨叫,沈叶白模糊的听到刘紫盈喊救命,但马上就没声音了。 电话被挂断了。 沈叶白再打回去,语音提示关机。 确定出事了! 一定是刘紫盈的行动被安家人发现了。 沈叶白已经报了警。 希望在刘紫盈遇害前,能得知事情的真相,不然想再拿到证据就难了。 沈叶白抵达的时候,附近的警员已经提前抵达安家。 安家的镂花大门敞开着。 有种门庭若市的感觉。 沈叶白看到除了警车,门外还停着其他车辆。 他才一跳下车,就被蜂拥而至的记者包围了,那些记者突然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一般。 沈叶白心脏一沉,怎么会有记者? 记者七嘴八舌,问他:“沈总,听说有人报案,说沈小姐的车祸跟安家有关,是不是真的?” “安家是不是因为您收购的维亚,所以存心报复?” “是您报的案吗?您拿到了证据对不对?” …… 后路都被记者堵死了,只有前面一条路,不允许人退缩。 沈叶白也想走进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他大步向里,神色从容。 只是薄唇抿紧,不回答记者的任何问题。 安家的客厅里随着记者的进入,一下子被堵塞满了。 安柄原和安悦如面色紧张的站在客厅里。 警员面对沙发的方向站着。 沈叶白微一侧首,看到电话里惨叫的刘紫盈,她坐在那里,瑟瑟发抖,脸色发白。 “沈流云的车祸是安家父女做的……” 她低着头讷讷说。 警员无奈,这句话她已经反复说了好几遍了。问她证据,她摇了摇头又不肯说。 一个警员转首,恰巧看到沈叶白,连忙唤他说:“沈总,刚刚是您报的警,刘紫盈在这里,她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只是,她说……” 刘紫盈听说沈叶白来了,猛地抬头:“沈总,你终于来了。” 刚刚魂不附体的刘紫盈,突然过来抓紧沈叶白,她惊恐的说:“沈总,我做不到,你自己跟警察说吧,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沈叶白眯着眸光盯紧她。 一旁的安悦如开口说:“沈叶白,你今天当着警察和所有记者的面,把话说清楚,你到底有什么证据说沈流云的车祸是我们安家人一手策划的?” 镁光灯“咔嚓咔嚓”闪个不停。 就连警员也盯着沈叶白问:“沈总,你是有什么证据吗?刚刚刘紫盈也说你知道。” 沈叶白淡淡垂眸,刘紫盈一副被吓坏的模样,此刻揪紧他,仿佛真是依附在他的羽翼下。他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了。 安柄原也暴怒的发声:“沈叶白,你倒是说啊,如果你能拿出证据,我甘愿被拉去枪毙。如果你是存心污蔑,刻意败坏我们安家的名声,那对不起了,我也不会轻易让这件事过去。” 氛围越来越凝滞了,眼见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 安悦如年轻气盛,已经沉不住气了,她几步走过去,一把攥紧刘紫盈的手臂,脸面贴近:“刘紫盈,你倒是拿出证据啊,你不是说车祸是我们一手策划的,今天你要是拿不出证据,只是随口污蔑,我一定不会放过去。” 刘紫盈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心理承受能力已经到了极限,她呜咽的哭出声来,“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她想到什么,忽然转身指着沈叶白说:“是他,都是沈叶白让我这么做的,他说我跟你们朝夕相处,只要我站出来指控你们,外界就一定相信。到时候他会给我一部分酬劳……” 在场的记者一片哗然,长枪短炮同时对准沈叶白。 惨白的灯光下,沈叶白微不可寻的动了下唇角。 微微眯起桃花眸子,问刘紫盈:“你想好了,这就是你要说的?” 刘紫盈眸光一滞,很快说:“沈总,那部分钱我不要了,我不能污蔑安家,这些年安家人待我不薄……” 不等沈叶白张口,门厅突然响起一道女声:“要不要揭露安家父女的罪行,话先不要说得这么绝。” 沈叶白耳朵感触尖锐,比任何人都最先转首望去。 傅清浅! 他心里愤愤,嘴里已经念出声,一字一句。 从来不怕事儿大的记者,看到突然现身的傅清浅,又是一阵躁动。 心里暗暗叫嚣:“有好戏看了。” 安柄原和安悦如也都愣了一下,但是,想到只要刘紫盈不张口,傅清浅出现又能怎样,她又没有回天之力。 安悦如的目光由紧张变为憎恶。 傅清浅刚一步入,手腕便被捞紧,下意识想要收回,沈叶白太堂而皇之了。用了两次力,抽不回来,便不再管他,她的心思不在这个上面。 她看向刘紫盈,淡淡说:“先看看你儿子是怎么死的,再决定要不要掩饰安家人的罪行。” 不急不缓的一句话,俨然一颗炸弹炸开了。 刘紫盈的惊悚已经转为愤怒:“傅清浅,我的儿子就是被你害死的,你怎么有脸说?” 傅清浅不理会她,目光直接落到安悦如的身上。 安悦如身体僵化,条件反射一般。反应过来,目光狠戾的盯紧她,她恐吓似的说:“傅清浅,你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 傅清浅微笑:“怎么,安小姐,害怕吗?” 她想舒展一下身姿,表现自己的得意,手腕被禁锢得太紧了,一再被身边的人拉近。 安悦如的灵魂都在颤抖,面上却隐忍说:“我有什么害怕的?” 傅清浅说:“很好,希望彩蛋一个一个炸开后,你仍能像现在一样从容不迫。” 她就像个魔术师一样,要带领所有的人见证最后的奇迹。 傅清浅为现场的氛围感觉到满意,难得安家人自己将记者都请来了,是打算轰轰烈烈的陨落,她怎么能让大家大失所望呢? “杀死安少凡的凶手是安悦如!” 言辞太离奇了,一时间客厅内静寂无声。 须臾,议论纷纷。 这怎么可能? 安少凡可是安悦如的亲弟弟,而且,夏城人都知道安悦如对安少凡那个弟弟从小到大都非常宠溺。 刘紫盈不可思议的看向安悦如。 安悦如摇了摇头,撕心裂肺的控诉:“傅清浅,你不要血口喷人。” 她漂亮的瞳孔张大,鬼畜一样盯紧傅清浅。 傅清浅说:“我是不是血口喷人,你心里最清楚了。安少凡自杀当天,除了我去过他的客房,还有人去过,而且比我去得更早。早在安少凡出事前一天,你就安排人潜入了他的房间。那天我和安少凡争执之后,跑出客房,那个人就按照你的指示,杀死了安少凡。” 安悦如尖叫:“傅清浅,你住口,有什么证据……” 傅清浅上前逼近一步:“我去酒店查过他们的监控,安少凡出事当天的监控被警方调取了,前一天的监控设备却恰巧出了问题。不是真的设备坏了,是你故意找人破坏掉的。可是,你忘记了,酒店周遭还有,我调取了酒店对面店家的监控,看到安少凡自杀前一天,你是带着一个男人共同去的酒店。然而,翻查酒店的视频,那个男人却是警方勘察过现场之后离开的。从酒店外面的其他监控,也证实了那个男人离开的时间。你还敢说安少凡不是你杀的?如果不是你,你为什么让一个陌生男人潜伏在他的房间里那么久,却不让他发现?” 场面已经非常混乱了,惊诧声不绝于耳。 就连安柄原都不可思议的问她:“悦如,真的是你吗?” 安悦如摇了摇头,转而愤怒的看向傅清浅,撕心裂肺的扑打上来:“傅清浅,你污蔑我,你到底想怎么样……” 沈叶白不等她凑近,扬手将她推到一边。 安悦如身体撞到了沙发上。 眼睛发红的刘紫盈马上欺身上来,她的模样有些吓人:“她说的是不是真的?少凡真是你杀死的?” 安悦如尖叫:“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她抬起手指,指着傅清浅:“你怎么敢凭一个视频,就指控我是杀人凶手。你只是看到了我和那个男人一起进入酒店,又没看到是我放他进的客房。就算少凡真是他杀死的,那也跟我没有关系,我根本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也不知道他要潜入少凡的客房。我们只是刚好一起去的酒店。” “顺路吗?那他去酒店干什么?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当天住几号房?”傅清浅声音清淡,她紧紧盯着安悦如颤抖的目光,安悦如的眼睛是非常漂亮的,眼瞳很亮,闪着光,看上去特别精神,就是这双眼睛,特别为这个女人增分添彩。但是,眼睛也往往暴露人的内心。傅清浅见那一汪清水越来越涣散,她的微笑也越发满意自得。 声音舒缓,一字一句:“你不想承认也没有关系,让安少凡自己说,我把他也带来了。” 哗! 在场的人一阵瑟缩。 就连警员也不例外。 记者们更是面面相觑,四处张望,仿佛要看安少凡在哪里。 傅清浅去人群后面拖过一张椅子,放到中间相对空旷的地方。她一本正经的对着空气说:“你就坐在这里吧。”她蹲下身,目光温和的盯着那张空椅子,就像在注视着一个人的眼睛,半是安抚半是哄骗的说:“你告诉我,当天的经过是怎么样的。还有,你为什么没有觉察到还有另外一个进入到你的房间里了呢?” 满厅堂的人屏气凝神,其实谁也没看到那张椅子上有人,却又都觉得那里就是坐着一个人。 安悦如死死盯着那张椅子,更是泪流满面,她半趴在沙发上的身体一直抖个不停。 傅清浅静静聆听。 所有人也都支着耳朵使劲听,用力听。 须臾,傅清浅对着空椅子露出微笑:“很好,我知道了。” 她站起身,看了所有人一眼说:“安少凡说他之所以不知道有人潜入,是因为他吃了安眠药,睡死过去了。就连安悦如去,他也不知道。而那些安眠药,还是安悦如之前给他的。他一直失眠,安悦如告诉他吃了安眠药就能好好睡一觉了。至于他是怎么跌到窗下去的,他说当天我用杯子砸了他一下后,他觉得很疼,死死用手捂着,不等抬头就感觉有人靠近,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拥到窗口掀翻下去了……” 大力的抽气声。 满场人除了惊心动魄,还有痛心。 想想那个场面,竟是那样让人觉得惋惜。 傅清浅对着空椅子说:“好了,我们都知道了,你走吧。” 刘紫盈却猛地扑过来,死死抱住那张空椅子,哭得撕心裂肺。 “少凡,你不要走……不要走啊,你不要走……儿子,妈妈求你……” 许多人被震撼,一起跟着落泪。 安柄原刹那间,身体有些不能重荷似的倒退两步,被人扶稳后,缓了两秒钟,无声走过来,扬手打在安悦如的脸上。 “畜生,少凡是你的亲弟弟,你还是人吗?” 安悦如连惊带吓,又被安柄原用力打了这么一下,也有些懵了,半晌僵在那里动弹不得。 须臾,她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盯紧那张椅子。 刘紫盈太讨厌了,她的哭声实在让她不宁。安悦如心慌意乱,快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还有那些该死的记者,他们手中的摄像机,更像杀人的利器,早知这样真不该叫他们过来。 安悦如用力的闭了一下眼睛,让自己半丝理智回笼。 她喃喃说:“你们说我杀死安少凡,可是,我为什么要杀他呢?他是我弟弟,从小到大我最疼他了……” 这个答案有人可以帮回答。 看了半天好戏的沈叶白,此刻淡淡说:“当然是为了安家的产业,你早得到尚万要委托我收购维亚的风声,我也同你说过,维亚最大的问题就是凝聚力不强,内部四分五裂,首先刘紫盈和你就是绝对的两条心。一统维亚是你一直的野心。危机关头,你肯定想把更多的股份攥在自己手里,你对自己的能力向来非常认可。据我所知,你和安少凡的股份是相同的,如果他活着,你得到那部分股份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不仅如此,他还会成为你继承家业的最大竞争对手和绊脚石。如果他消失就不一样了,就算那些东西落到刘紫盈手里也不要紧,你照样可以轻而易举的拿到,你根本没将刘紫盈放在眼里。 你说你爱安少凡这个弟弟,我想,你不是爱,而是恨。他是刘紫盈的孩子,就注定你没办法打心眼里喜欢他。这种根深蒂固的恨意,从一开始就落下了,你想驱逐刘紫盈,就想连她的孩子也一起驱逐。你的性情从来都是如此,悲天悯人,你不会的,更别说爱与宽容,你哪里容得下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呢。” 安悦如泪眼婆娑的凝视着沈叶白。 如果这些话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的,她或许还有一丝气力抗争。 但说出这番话的人是沈叶白,她匍匐在那里,身体软绵,绝望如浪潮一般涌来。 他从来都能看透她,却永远都是丑陋的样子。 第128章 问是谁家美少年(一更) 安悦如手指如枯木一般,死死抠着沙发的边缘,她不甘心啊,她怎么能轻易放弃…… 一边哭得快断气的刘紫盈,一句话似最后一根稻草将安悦如彻底压垮了。 刘紫盈仍旧死死攀附着椅子,如同攥紧儿子的最后一点儿生息,她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控制自己哽咽颤抖的声音说:“我要揭发安家父女的罪行……车祸的确是……是他们一手策划的……” “刘紫盈!你不要命了是不是?”安悦如张狂的尖叫出声。 声音凄厉,任谁听起来都是一阵瑟缩。 两名警员赶紧过去控制住她,谨防她做出什么过激行为,阻碍证据的提取。 安柄原也是微微一震,但他仍旧沉在丧子之痛中不能自拔。 刘紫盈停顿片刻,并未被安悦如的跋扈惊悚,她愤恨的看了她一眼,坚持说下去:“他们的目的是想杀死傅清浅,没想到沈流云会及时出现,救下傅清浅……为了毁灭犯罪证据,他们给肇事司机一大笔钱,将他送回到逢阳吉县老家,我通过窃听他们通话,知道了凶手的下落……” 刘紫盈吞咽了一口口水,略微愧疚的看了沈叶白一眼。 当时她本来是想打电话将肇事司机的下落告诉沈叶白的,但是,即将拔出的时候她又犹豫了。怕沈叶白言而无信,自己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所以,就暗藏了一个心眼儿,想到一个外甥距离逢阳很近,就让他先去找几个人将凶手控制起来,之后方便跟沈叶白谈条件。 不过,她很庆幸自己当时这么做了,不然早在昨天打电话的时候,就被安柄原发现了,凶手肯定第一时间被他处理掉了,她就没机会将凶手重新藏匿起来。 惊险的是,她外甥前脚才走,安柄原的人后脚就过去了。 刘紫盈想到当时的惊险程度,身体开始发抖,呼吸也变得急促,她的胸口剧烈起伏:“我知道安柄原发现了,他知道我拿到了证据,他一定不会放过我……” 她什么都顾不得了,在客厅里直接给沈叶白打电话,脚步声随之在楼梯上响起,他们父女两个下来了……刘紫盈急得直掉眼泪,电话终于接通了,她唤了句:“沈总……”可是,什么都来不及说,手里的电话被大力夺了过去,她本能的大喊:“沈总,救命……”那电话已经被安悦如挂断,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刘紫盈当即挨了安柄原一巴掌,那一下又重又狠,直接将刘紫盈打翻在地,她捂着耳朵,好半晌像失聪了一样,嗡嗡的,听不到任何声音。 安柄原骂她:“你竟然出卖我们,不想活了是不是?” 刘紫盈愤慨的陈述慢慢转为哭诉,想到当时恐怖的情景,自己被惊吓的程度,身体就忍不住抖成了筛子。 “他说的话我根本听不到,他以为我是置之不理,便又来撕打我。最后他们父女威胁我说,如果我不按照他们说的去做,就杀了我们刘家所有人……将我活着尸解后扔到江里喂鱼……”她真的被吓坏了。 光是在场的人听着,都大惊失色,没想到安家人这样惨无人道。 刘紫盈紧紧的揽着那张椅子,寻求儿子的庇护般,有勇气接着往下说:“他们让我反咬沈叶白一口,当着记者的面指控沈叶白诬陷安家,让他名誉扫地。” 真相终于大白天下了。 刘紫盈最后将肇事司机藏匿的地点告诉了警方,还有她外甥的电话。交代完整件事情,刘紫盈瘫软无力,头枕在椅子上痛苦喘息。手指细细抚摸,就像轻轻抚摸自己孩子的鬓发。 有人听出她细细的轻喃:“儿子,别走……别离开妈妈……” 安柄原绝望的闭了下眼睛,知道安家大势已去,这一回彻底完了。 记者们愤怒的情绪已经达到极至,对准安家父女一顿猛拍。 警方出动更多的人手,将现场维护起来。 并控制现场记者和围观者的情绪。 安悦如纤细的身体软成一滩泥,被两个警员从沙发上拖起来。 沈叶白对其中一个警员说:“找到了张权,或许杀害安少凡的凶手也就找到了。” 安悦如猛地抬眸盯紧他。 她那双美丽晶莹的眸子,锋利恶毒得跟鹰爪一般,它狠狠的钩住眼前这个貌美如花,让她看一眼,就误了终身的男人。 安悦如撕裂的尖叫:“沈叶白,沈叶白,你为什么这样对我?为什么?难道你都没有心的吗?” 一滴眼泪坠落,尾声静寂,她刚刚还蚀骨的锋芒,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萎靡凋落。 她目光颤抖的望着他,她早该了解的,他就是没有心。 安悦如有那么一刹,真跟疯了似的。极度愤怒,极度萎靡,到最后又癫狂大笑,笑得泪花都喷出来了。 她被警员控制着带走。 越过沈叶白和傅清浅,走出厅门,穿过安家茂盛的植株。 她一生最美好的年华,就这样一路不回头的走过去了。 阳光洒在身上,尚存一丝暖意。 安悦如从安家大厅被带上警车这一段路程,她眯着眼睛,恍惚的盯着洒满各处的耀眼阳光。时光仿佛倒流,回到过去。 盛夏的午后,语文老师站在讲台上讲一篇最无聊的文言文。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中午没有睡觉,被暖阳阳的日光一照,困意都袭来了,眼皮止不住的打架。她将书本摊开着,面向窗外枕着手臂,一楼,窗外的景致看得分明。穿着白衬衣通过的少年,身姿修长,眉眼如画,乌黑蓬松的发线,半摭着狭长的桃花眸子。 安悦如几乎不由自主的想要微笑。 同桌拼拿拉她:“老师叫你呢。” 她猛地站起身。 讲台上,老师问她:“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后面是什么?” 她微微侧首,脑子里只有那句:“宫娥不识中书令,借问谁家美少年?” 在记者反应过来,围上来采访之前,傅清浅趁乱快速离开。 傅清浅穿着高跟鞋,步伐飞快。即便不回头,也能感觉后面有人一直跟着她,沉默坚定的跟着,腿长,步伐只会比她的更快。 她抑制自己不断加快的心跳,一从安家出来,马上上了自己的车,发动引擎开走了。 安家所处的别墅区并不喧闹,尤其这会儿警车和记者的车还没有离开。 道路上非常空旷,傅清浅车速不慢。 从后视镜中能看到一辆跑车隔着一段距离,不离不弃。 那种深沉有生闷气的感觉,让人一下想到它的主人。 傅清浅的心底有点儿难耐,轻踩油门,微微提速,再用不了几分钟就能混进主干路喧闹的车流,感觉就不会这么紧张怪异了。 车子行驶了一会儿,后面突然响起车子加速的声音,转眼身后的跑车就超到了前方,猛地停下了。 傅清浅吓了一跳,好在刹车踩得及时,不然就狠狠的撞上去了。 惊魂不定的时候,前面的车门打开又合上,司机跳下来的姿势矫捷漂亮,转眼傅清浅的车门被拉开,有人攥着她的手臂将她拉了下来。 沈叶白冷冷的眯眼看着她,他明显在压制自己的脾气。 过份控制的结果,嗓音低沉沙哑:“傅清浅,我们聊一聊。” 傅清浅甩开他的手,她的惊魂还未定。愤怒的说:“你想死吗?知不知道这些急刹车有多危险?” 这样久不见,一见面就火大的冲他发脾气? 沈叶白用力的一扯。 傅清浅猛然被人拥抱住。 傅清浅用力推他,知道那些记者快跟上来了,等他们一围上来就会变得非常麻烦。 沈叶白也不傻,他很快放开她。 拉开主驾驶的门,将她推进去之后,他直接坐进她的车里。 “开车。” 第129章 出神入化傅清浅(二更) 傅清浅僵坐在那里,不听他的指挥。 沈叶白提醒她:“你现在要是不走,一会儿想走也走不了了。” 警车的呼啸声由远及近。 很快从道路一侧滑闪而过。 记者的车马上就要跟上来了。 傅清浅握着方向盘:“你的车就扔在这里吗?” 沈叶白已经给司机打电话,叫他过来把车开到公司去。 傅清浅看他在打电话,透过后视镜,已经有车开过来了。 她连忙发动车子,重新上路。 汽车很快混进主干道的车流中去,一条路在眼前无限延展,他们被卷进洪荒里,不用担心被记者围攻了。 沈叶白坐在后座,沉默不语,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车厢内安静得让人心里发慌。 他不说话,傅清浅也不说话,就一直开。但是,压迫感太强了。 沈叶白坐在车上,不是只要他不说话,就能当他不存在。这个男人就是有无声无息,却迫使人正视的本事。 傅清浅叹了口气,直接把车打到路边停下。 沈叶白终于出声,懒洋洋的问她:“你停下干嘛?” 傅清浅郁闷:“你不是想聊一聊吗?” 沈叶白曲指轻轻叩击车窗提醒她。 傅清浅侧首,看到路边的禁停标志,她更郁闷了。又连忙驾着车子重新驶回主干路,最后在一家茶楼前停了下来。 “下去聊一聊吧。” 沈叶白声音干脆:“好。” 傅清浅解开安全带下来。 沈叶白比她快了一步,像看犯人一样盯紧她。 傅清浅才一关上车门,锁好,手腕就被他捞紧了。 傅清浅问他:“你这是干什么?” 沈叶白挑了挑好看的眉毛:“自己什么样的人不知道吗?当然是怕你跑了。” 傅清浅想要甩开他,这个时候她能跑到哪里去。可是,用了几次力无济于事。 沈叶白面无表情,也不说话,就紧紧的攥着,随她怎么挣扎。 傅清浅再一次重重叹气:“上去吧。” “早这样不就好了。” 沈叶白一步上前,拉着她往茶楼里去。 以前来过这家,而且不止一次。进来后直接找了一个包间。 煮茶的工序讲究,繁琐。 等候的时候,两个人都不说话。 直到茶水煮好了,沈叶白淡淡说:“你出去吧,我们自己来。” 包间门关上,沈叶白抬眸:“说说吧,你这些日子去哪里了?” 傅清浅捧着杯子沉寂须臾。 喝了两口茶水,才说:“回了一趟老家。” 沈叶白咬牙切齿,他就知道。 他不动声色:“然后呢?其他时间在哪里?” 傅清浅没有回答他,只说:“一直在寻找能扳倒安家的证据,你知道的,我是个有仇必报的人。因为我,险些要了流云的命,我当然不想轻易放过安家。”除了有仇必报,她也有恩必报,所以,不能让沈流云白白受苦。 说到寻找扳倒安家的证据,沈叶白脊背微微挺直。 毫不掩饰自己的震惊与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杀害安少凡的凶手是安悦如的?” 她今天的举止惊艳,似有魔力,相信不光是他,在场的所有记者和警员,也都被震撼到了。 傅清浅抬眸,对上他探寻的目光说:“通过破解安少凡的梦。” “安少凡的梦?”沈叶白眯了眯桃花眸子,他的疑惑更大了。 安少凡死了几个月了,哪里还有他的梦? 傅清浅看出他的疑虑,回答说:“是安少凡生前的梦,去找我咨询时讲过的。” 说着,她从包里拿出一只录音笔。 其实咨询师在接待来访者的时候,一般情况下是不允许录音的。一直以来傅清浅都很遵守规矩。但是,安少凡是个意外,当她第一次从助理手中拿到登记表,知道他是安家人,安悦如的弟弟时,这个来访者就注定跟其他来访者不同了。 如果不是因为有私心,傅清浅不会犯那种低级的错误,在得知安少凡患有抑郁症的时候,心存侥幸,没有第一时间建议他去看心理医生,更不会去酒店见他。她做那些,无非是想寻找和安家走近的契机。 没想到最后竟被安悦如利用,反过来当成替罪羔羊。难怪安悦如之后不择手段的大力驱逐她,就是为了避免东窗事发。 傅清浅将录音笔按开。 熟悉的声音传出来:“你姐姐很关心你啊。”这是傅清浅的声音。 接着是安少凡久违的声音:“从小到大她最疼我了。” 停顿了一下,他又说:“我小的时候非常胆小,夜里特别怕黑,但是,我妈时常陪着我爸参加各种晚宴或者其他什么应酬,总是我困得已经睡着了,还是等不到他们回来。有的时候就算他们不出门,我妈也不会抽出时间陪我,她一颗心都放在我爸身上。 六七岁的时候吧,为了能让我妈陪着,我刻意淋雨让自己生病。那晚我真的发起高烧,躺在床上一直嚷着要妈妈,最后一只冰凉的小手覆在了我的额头上,让我很快安静下来。早晨醒来才发现照顾我的人不是我妈,是我姐。 从小到大陪伴我最多的人就是她,我人生的任何一个阶段她都有参与。读哪所大学,学什么专业,甚至交什么样的女朋友,我都会跟她商量。在那个冷漠的大家庭里,我姐是我的唯一的亲人……” 傅清浅:“所以,即便你自己不愿意还是肯来,是不想你姐担心?” 安少凡:“起初是,现在不是了,我就是想跟你倾诉一下。” 到这里,傅清浅明显顿了下,再开口,她已经转换了话题:“之前你说自己睡眠不好,时常做梦,最近有没有做什么印象比较深刻的梦,可以说来听听。” 安少凡问她:“是不是说完了,就能减少内心的不安和恐惧?” “可以试试看。” 安少凡哑着嗓子说:“比起白衣女鬼的梦,我还时常梦到一个影子,一个非常邪恶的影子,他总是使出各种残忍的法子伤害我,例如拿着刀杀我,或者用枪不停朝我射击,再或者将我囚禁起来……梦里我清楚的感觉到他对我的敌意,所以,每次梦到我都惊出一身的冷汗。” 傅清清问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做这样的梦?” 安少凡想了下说:“很多年了,大概十五六岁的时候。”他又问:“影子代表什么?” 傅清浅说:“寓意有好几种,你这个梦貌似是代表父亲……” 录音里,安少凡冷笑一声:“那就是了,从小到大他从未给过我关爱,在我的感觉里他就是个暴君,残暴,冷漠。” 傅清浅:“梦的解释有很多种,现在也不能明确的说就是代表了父亲。” 录音进行到这里,被傅清浅按停。 她说:“这是安少凡最后一次找我做咨询,没两天他就打电话,说他情绪低落,让我去酒店找他……” 傅清浅喝了一口茶水,润喉之后又说:“听得出录音里有个地方我突然转换话题吗?” 沈叶白想了下:“你突然问他做了什么梦那里?” 傅清浅点点头:“因为我当时就感觉到安少凡已经开始对我有移情倾向了,他开始在精神上想要依赖我。其实那个时候,我已经考虑等他下次过来,建议他去看心理医生。因为我料想到时间再久一点儿,他可能会提出咨询以外的要求……” “你只是没想到,没等到下一次咨询,安少凡就打电话让你去酒店找他?”沈叶白领悟她话里的意思,表现出不悦。 傅清浅说:“是啊,骑虎难下了,知道去酒店太敏感,对自己不利。但是,考虑到他有抑郁症,真的有可能自杀,又不得不去。” 结果所有不幸都发生了。 “那你是怎么从安少凡的梦里找到玄机的?” 傅清浅说:“之前也完全没想过安悦如是杀死安少凡的真凶,也不觉得那段录音有什么问题。”因为来来回回听过太多遍了,不光是安少凡死去之后,就在安少凡活着的时候,咨询结束后,傅清浅也会将她和安少凡的对话内容反复听上几遍。 每句话都倒背如流了,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之前实在找不到可以扳倒安家的方法了,更找不到跟这次车祸相关的任何蛛丝马迹,没有办法了,就躺在床上,再次反复听之前的录音,同时找人仔细了解了一下安少凡生前和安悦如的关系。才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傅清浅问他:“还记得安少凡说的,时常在梦里遭到一个影子的残暴对待吗?我猜想那个人是他的父亲,安柄原?” 沈叶白说:“当然记得,有什么问题?” 傅清浅回答说:“我当时之所以猜测那个残暴的影子是安柄原,是因为从人的心理上研究,父亲的形象往往都是高大,威严,甚至具有压迫性的。父亲对一个孩子的管制带有威慑性,会无形中对一个人造成恐惧感。所以,人在做梦的时候,潜意识里就习惯性的把父亲幻化成这种形象表现出来。 但是,近来我突然意识到,安少凡是个例外。安柄原对他一直疏于管教,所以,亲子关系中的巨大缺失一直由姐姐安悦如补足。所以,安悦如既是他的姐姐,在一定程度上又相当于他的父亲母亲。 只是,安少凡口中的姐姐对他无限包容与呵护。我找人调查的结果也是,安悦如不管从哪个方面看,都是个相当不错的姐姐。那么,安少凡为什么会将她幻化成那种邪恶的影子呢?” 沈叶白定定的盯紧她,喉咙微微滚动,太紧张,太刺激了,情绪被她带动得有点儿像看悬疑片。 他急着等答案揭晓:“为什么呢?” “梦的提示。”傅清浅说:“在释梦领域,将梦的作用分了几种,有一种梦,叫提示梦。它能对即将发生的事情,给予人提示。安少凡的潜意识其实在某个不经意间已经洞察到了安悦如对他的敌意,从他做梦的时间判断,应该非常早。但是,那种洞察,可能只是闪瞬即逝,他的潜意识某一刻感知了安悦如的邪恶念头,知道对他不利。但是,安少凡的意识层面全然不知,他只觉得安悦如是最好的姐姐。所以,潜意识就不断以这样的梦来提醒暗示他。” 沈叶白心生喟叹,能将梦释到这种程度,也算出神入化了吧?难怪傅清浅刚刚找上他的时候,敢大言不惭的说她可以看透他的心。 “那安少凡说的那个白衣女鬼呢?代表什么?” 傅清浅神色暗淡,只说:“患有抑郁症的人很容易梦到白衣女鬼,我就是通过这个更确定安少凡有抑郁症。” 沈叶白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不再说话。 他知道傅清浅也曾患过严重的抑郁症,所以,她也一定有梦到过白衣女鬼的经历。 第130章 我同意分手(一更) 沈叶白给她填了一杯热茶。 他抬起眸子看向她:“说说你为什么突然出现?怕我在媒体面前吃亏吗?” 傅清浅埋首喝了一口茶水,微微缓解即将沸腾的情绪。 如果不是看到沸沸扬扬的新闻,她还想不到这个时候站出来指控安悦如,也知道光凭几段监控视频就指认安悦如是杀人凶手,未免牵强。至于那些梦的寓意,只能当作她揣测的依据,并不能做为定罪量刑的证据。 她听到消息赶过去,无非是想刺激一下刘紫盈,用安少凡的死摧毁她原本脆弱的心理防线。 傅清浅坦然说:“看到新闻的确很意外,觉得你不会打无准备之战,刘紫盈一定知道什么,只是迫于某种原因,临时倒戈了。如果她知道自己儿子的死,跟安悦如有关,就不会再袒护他们了。” 沈叶白钩起一侧唇角:“没想到我们双剑合璧,竟然达到这么惊人的效果。如果单凭我自己,或者你自己,都不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他一只手臂横穿桌面伸过来,直接抓住了傅清浅的手:“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不光是为了沈流云。这么多天,你去哪里了?有没有想我?” 他的指腹冰凉,握上来的时候,傅清浅觉得像条蛇绕了上来。 她下意识想要抽回手。 沈叶白握得更紧了,他从桌子的对立面直接转了过来。清淡的香水味钻进鼻息,是独属他的,干净清爽的味道。 “为什么突然卖掉房子一走了之?我哪里得罪你了吗?是不是流云出车祸那天,我在医院的态度刺伤你了?”沈叶白轻轻一弯腰,从身后揽住了她。“对不起,是我不对,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傅清浅身体都在抽筋。 沈叶白声嘶力竭质问她也好啊,她顶风而上,最后大不了两个人大吵一架,然后不欢而散。最怕沈叶白这样低声下气了,语气哀怨,再多的道理也讲不明白。 傅清浅被他逼得有些透不过气来:“不是你想的那样,你那天的心情我能理解,不要说你,看到流云满身是血的被抬上救护车,我整个人也懵了,心里同样非常难受……”再加上尹青痛哭流涕,随时会昏厥的模样,沈叶白怎么可能冷静得了? 沈叶白说:“你不理解,我那天心浮气躁,不是因为流云救了你,倒在血泊中的人是她。我是害怕其中任何一个人有事,我们就完了。” 现实中任何的阻碍,同一条人命比起来,都算不得什么。当时不管是沈流云,还是尹青,哪个有事,对于沈叶白和傅清浅关系的阻碍都是一样的。 但是,他没想到傅清浅早早退缩了。 傅清浅抬起胳膊,撑开他的双臂。 她转过身来面对他:“你到现在还没明白吗,横亘在我们之间的阻碍是什么,它根本没办法解除。流云没事我很高兴,不然我真的会愧疚一辈子。但是,我们是否分开,跟流云有没有事,都没有关系。我之所以在流云有事的时候离开,只是刚好那时候我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沈叶白懊恼:“你到底想明白了什么,觉得我们非分开不可?” 到了非说清不可的时候了。 傅清浅看出沈叶白非常恼火,她拉着他重新坐下,她想慢慢的跟他说清楚:“叶白,我们在一起真的太难了……”不,起初她觉得是难,但现在不是了。“是不可能。以前你妈同我说,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时,我总是很不屑,难道人的贵贱是用金钱来区分衡量的吗?现在我终于有些明白,不单是贵贱的问题。我们的两种生活环境,天堂和地狱,不管谁进入到彼此的世界里,跨越时都要受到重重阻碍。那些阻碍,有的是可以抗拒的,有些却不能。它会让我们日后的相处变得非常麻烦,甚至会演变成灾难,你懂吗。” 沈叶白狭长眼眸盯紧她:“你说的不能抗拒的阻碍是什么?我妈吗?” 傅清浅沉默须臾,告诉他:“她真的会以死相逼。” 沈叶白神色一滞。 傅清浅注视着他的眼睛又说:“流云出意外的时候,你很害怕,怕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就完了。其实这样的担忧和恐惧一直没有解除,不同的是,流云是有期待的,她在抢救室的时候,有活着的希望,我们之间也就是有希望的。但是,在你妈这里,这种可期待性是完全不存在的。且不说她是否会为了阻止我们做出过激行为,就是她本身的身体状况,只怕也很难承受的吧?” 尹青对她的厌恶已经到达极至,为了阻止她和沈叶白,她会激烈对抗。 傅清浅绝望的摇了摇头:“没有人可以完全摆脱自己的父母。” 对于任何一个良心未完全泯灭的人,这都会如一道枷锁,紧紧压制灵魂。 沈叶白垂着眸子坐在那里,忽然觉得异常难过。 傅清浅平静得多,这些日子她已经想得很明白了。 “所以,还是分开吧。以后的路还很长,总会遇到让所有人都称心如意的那一个。”说到这里,鼻骨也开始微微泛酸,她控制自己的气息,让声音听起来一如既往的轻松平稳,好聚好散,不是吗?傅清浅微微动了下嘴角:“谢谢你这么久以来的照顾,流云因为我死里逃生,受了不少苦,现在安家也算因此付出代价了。没了安悦如的逼迫,我也可以安稳留在夏城了。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想离开了,像你说的,去哪里不是活,何必死皮赖脸的待在这里。”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沈叶白就沉默的注视着她。 傅清浅也开始难过起来。 她拿起手包说:“就这样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傅清浅急急忙忙的从包间里出来。 即将拉开车门的时候,脊背被撞了下,接着被紧紧抱住。 沈叶白埋首她的颈肩,他将姿态放得很低:“如果你觉得非分手不可,我答应你,但是,你要给我时间。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分手也不能由你一个人说得算是不是?” 傅清浅问他;“你想怎么样?” “你总要给我适应的时间,这些天我疯了一样到处找你,不是找到了,只是听你做个了结就完事了。那是你的完结,我还没结束呢。这些日子,我是有期待的,满满的期待总要慢慢消化是不是?做你们这行的,不是最讲究疏散情绪,不然走出来的更慢。所以,在我完全接受你离开我的这段时间,不要离开夏城。你可以藏匿在这个城市的任何地方,我不去找你。可是,你不准跑掉。傅清浅,你答应我。” 傅清浅点点头:“我答应你。” 沈叶白抱得她更紧了,但仅是一下,他用力的拥抱她之后,很快放开。仿佛也做好了好聚好散的准备,毕竟他沈叶白不是找不到女朋友,没必要非赖着一个人不可。 傅清浅上车前,他突然拉住她问:“你是一直关机?还是根本就换了电话号码?” 傅清浅说:“换了新号码。” “方便告诉我吗?” 傅清浅想了想:“有机会再说吧。” 沈叶白放开她,没有勉强。 “好,你走吧。” 傅清浅驾车离开。 透过后视镜,沈叶白站在原处望了她须臾,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这样就结束了,比想象中的顺利,他也没有表现出难缠。 其实是最好的结果了。 没有哪一种结束,比现在更体面。如果以后在街上偶然遇到,或许还会平静的停下来打声招呼。没有其他情侣分手时的那种歇斯底里,更加没有怨恨辱骂。 傅清浅想,她这一遭,也算功德圆满了。 轻轻的啜泣声传来,一滴眼泪猝不及防滴落。 傅清浅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哭了。 她吸紧鼻子,漠视自己的难过,也不去擦拭眼眶的泪水,若无其事的盯紧前方路况。 所有有关沈叶白的片段,如幻灯片一样在头脑中徐徐上映。 从异地他乡的路边开始…… 第131章 `我刚失恋,抽烟怎么(二更) 天色暗沉,白昼和夜晚做着交接班,马路在路灯的照射下,发着不吉祥的青光,丝带一样迷离飘忽。 傅清浅蹲在路边,连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最后她泪眼婆娑的站起身,抹了一把腮边黏连的发丝,歪歪扭扭的往回走。 透过挡风玻璃,披头散发的女人就像午夜出行的女鬼。 汽车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停下时排气扇吐露的热风掀翻她的衣角。 车门很快打开,有人跳下来低声呵斥:“不看路,想死吗?” 车前大灯开着,傅清浅被晃得睁不开眼。她下意识抬手挡了一下,再放开,就见一团柔和氤氲的光气里,男人眉目端正清秀俊雅,抿紧的薄唇光色的映下像渡了一层清冷的釉。 来自灵魂深处的震颤,她惊讶的睁大眼睛:“宋楚,真的是你吗……你没有死对不对……” 她张开手臂拥抱他。 扑面而来的浓重酒气,让他不悦的蹙眉,眼前面目不详的女人显然是喝多了,他嫌恶的避开她:“你认错人了!” 他猛地伸手开她。 傅清浅跌坐到路沿石上,眼前的跑车很快急驰而去。 她泪眼婆娑的盯紧,慢慢到视线模糊。 再见他,就是教堂前的那个夜晚,沈叶白早已经不记得她了。 傅清浅看一眼,还是被深深震撼。 她握着方向盘,紧紧握着。 心想,都是因为宋楚吧,接近他是因为宋楚,离开时这样难过,也一定是因为宋楚。 时至今日,她终于要跟宋楚彻底绝别了。 林景笙看到新闻后,知道傅清浅现身了。打她的电话一直关机,再打沈叶白的,语音竟然提示无法接通。 实在没有办法,最后林景笙开车去了医院。沈流云一定可以联系到沈叶白的吧?他只是想知道傅清浅的下落。 沈流云当天的点滴打完了,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看到林景笙推门进来,欣喜异常:“哇,大叔,你来了。真是太好了,我快要闷死了,正好要找人聊天。” 林景笙顾不得其他,问她:“能联系上你哥吗?” 沈流云诧异:“联系我哥做什么?出什么事了?”说着,她已经伸手摸过电话,给沈叶白打过去。最后她:“咦?”了一声,说:“我哥的电话怎么无法接通。” 那个日理万机的银行家,为了捞钱手机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是开着的,什么时候见他关过机,或者手机无法接通过? 林景笙更急迫了:“还有没有其他方式可以联系到他?” 沈流云就直接给沈叶白的秘书打电话。 这回倒是打通了,可是,秘书也找不到她自己的大老板了。 她对沈流云说:“抱歉,沈小姐,沈总的电话打不通,我们也没办法联系到他。” 沈流云说:“那好吧,麻烦你了。” 她挂断电话,表示无奈。 “我哥好像真失踪了。”她好奇的问:“到底怎么了?” 林景笙这才说:“傅清浅和你哥联合起来惩治了安家,他们找到了安家策划这场车祸的证据,同时,还查到了真正杀害安少凡的凶手,竟然是安悦如……” 只听沈流云大声抽气:“乖乖,是真的吗?安悦如竟然杀死了自己的弟弟?” 想到那个漂亮到无可挑剔的女人,尹青还一直夸她优雅得体,没想到那么心狠手辣,竟然害死了自己的亲弟弟? “她不是一直最疼安少凡的吗?”沈流云得了这个大新闻,很想立即告诉尹青。但是,她的伤势还很严重,现在根本下不了床,每天只能卧床不起。 林景笙说:“你好好休息吧。”他还要再想想其他办法去找傅清浅。 沈流云拉住他:“我哥会不会跟清浅姐在一起呢?所以,你联系不上他。” 林景笙微微一怔,觉得很有可能。 他们应该是一起从安家离开的,他知道这段时间沈叶白也在找傅清浅,找到了,肯定要好好聊一聊的。 他步伐定在那里动弹不得。 沈流云说:“不然等等吧,没准一会儿我哥就开机了。或者清浅姐就出现了呢。” 她安抚似的冲他笑着。 其实除了等,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林景笙真是有点儿急过头了,他拉过一张椅子坐到床边,问她:“这两天感觉怎么样?” 沈流云夸张的说:“我感觉自己又是一条好汉了,可是,医生还是让我每天躺着,动也不要动。” 林景笙说:“不让你动,是因为你的伤口还没愈合,扯开了更遭罪,所以,还是乖乖听医生的话吧。” 沈流云一脸苦闷:“但是,真的太闷了。大叔,你多抽时间来陪陪我吧,跟我说说话也好啊。” “我每天很忙的。” “大叔……”沈流云拉长音,开始耍赖。 林景笙说:“你现在需要的只是医生,不是心理医生,所以,我来也没用的。” “谁说没用?病人心情好了,身体才痊愈得快。你到底来不来嘛?” …… 室内两个人在讨价还价。 沈叶白手指轻轻开启一道缝隙,看到自己的妹妹脸皮厚得只差满地打滚儿了。他没有走进去,若有所思的看了一会儿,又将门板轻轻关合,转身掏出一根烟含到嘴里。 不等点燃,一个护士刚好经过,提醒他:“先生,医院里不能抽烟。” 沈叶白好看的眉毛一蹙:“我刚失恋,抽根烟怎么?” 护士看了看他的脸,再看他的表情,真的狠不下心来了。 她说:“你抽两口赶紧掐灭吧,不要让护士长和领导看到。” 沈叶白不是完全没有公德心,嘴里烟没有点着,叼着去外面抽了。 出了住院部,他到草坪上的长椅上坐着。 大约一根烟的工夫,只见林景笙从住院部里出来,一边走一边拔打电话,最后扫兴的收进的衣服口袋里,去了停车场。 沈叶白起身上楼。 沈流云躺在床上美滋滋的。 沈叶白一进来,看她一脸傻笑,就知道她奸计得逞了。他直接坐到了林景笙刚刚坐过的椅子上:“怎么,赔了夫人又折兵?“ 只顾高兴了,他坐下了,沈流云才反应过来,听到他的话一脸不满:”什么叫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然呢,还得说你抱得美人归吗?“ 第132章 喜欢的,要踮起脚去拿(一更) “你什么意思?”沈流云根本没理解沈叶白话里的意思。 沈叶白眯着眼问她:“你是不是对林景笙心怀不轨?” 如果只是一般的陪床聊天,至于高兴成这样吗?沈叶白伸出手指按了按她的脑门,慢条斯理:“与其说你抱得美人归,不如说我们家的小白菜要被猪拱了。” 这句话意思太明显了,沈流云听明白了。她先是一愣,接着问他:“大叔在你眼中就那么不堪吗?还赔了夫人又折兵……” 被子里她指尖对指尖的转圈圈,对林景笙的心境貌似真的有点儿不同了。见到他就很踏实,很高兴,哪怕只是天马行空的随便聊聊,也觉得时间走得飞快。 每次林景笙离开她都恋恋不舍,想让他多陪她一会儿。以前和常远谈恋爱的时候都没有这种感觉,时常两三天不见面,也不觉得有什么,跟朋友一玩起来就什么都忘记了。她从来不是粘人的女朋友。 现在反倒习惯粘着自己的心理咨询师,这是什么道理? 沈流云仰面躺着,冥思苦想。 沈叶白操手靠在椅背上,也不打扰她,给她充分的时间思考。 沈流云想了一会儿,意识到沈叶白还在这里的时候,顿时一脸防备:“哥,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个?” 沈叶白好整以暇:“给你指点迷津啊。” 沈流云一副“你别瞎扯”了的表情,质疑的说:“你自己都是铁树才开花,你会指点什么迷津啊。你老实说,是不是妈让你来套我话的?你们就是想知道我对林景笙到底是什么感觉,好阻止我是不是?” 沈叶白凑近说:“我不是阻止你,相反,我大力支持你。” 沈流云不相信他:“真的假的?”阻挠她不至于,但是,以沈叶白的性格,也懒得管她。她找男朋友,只要不去烦他,他才不管对方是方的还是圆的。沈流云又不傻,眼珠子转了一下:“你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沈叶白重新靠回到椅背上,他神色落寞的说:“我和傅清浅分手了。” 沈流云如果不是同半残废动不得,非从床上跳起来不可。 “为什么啊?听林景笙说你们不是才齐心协力打倒怪兽,不该重归于好了嘛,怎么会分手呢?”她想到什么,又说:“对了,你之前电话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无法接通?”因为分手,四大皆空,钱也不想赚了吗? 沈叶白说:“先不说电话的事,哥就问你,想不想跟林景笙在一起?” 沈流云听他自称“哥”,非奸即盗的感觉就来了。但是,他在诱惑她。她想了想,虽然还没彻底理明白自己的心意,不确定对林景笙的感觉就是爱情,但是,每天能跟他待在一起,还是不错的。 她点了点头:“想啊。但是,这个跟你和傅清浅分手有什么关系?” “如果我和傅清浅分手了,林景笙看到了希望,你觉得他还会有心思顾及别人吗?” 沈流云愣了下。 她知道林景笙非常喜欢傅清浅,但是,她没动过别的心思。 “哥,我承认有的时候我也会自私,但是,我不狭隘。” 沈叶白摸摸她的头:“我知道你不狭隘,但是,有的时候为了自己喜欢的,还是要偿试着踮起脚来钩一钩,如果实在钩不到就算了。” 沈流云扭头看向他:“所以,你和清浅姐的感情,你也打算踮脚钩一下?不行再放手。” 沈叶白收回手说:“没法算了,我跟她没完!” 沈流云了然,感情鸡汤都是灌给别人喝的。 沈叶白从沈流云的病房里出来后,没去看尹青。他知道全世界不知道多少人找他都找疯了。 他先回公司,叫秘书去买部新手机。 秘书猜他的手机可能不小心弄丢了,不然为什么打不通?回来就让她快去买个新的。 沈叶白的电话里有多少隐私,丢了风险实在太大了。 秘书满心疑惑,但是,老板的事情她没有权利多问。迅速从公司出来,去帮他置办新手机。 不到下班时间,沈叶白的手机又可以重新打通了。 电话一个接一个的打来。 沈叶白专捡重要的电话接。 来电显示看到是刘思良后,沈叶白闲散的靠到沙发上。 “刘总,你好,先前电话出了点儿故障,才开机。” 他的电话能有什么故障?沈叶白的话很难让刘思良相信,他没见过心眼儿这么多的孩子,太讨厌。 收购的事情,他就怀疑自己被沈叶白设计了。 虽然后来的事,是经过他允许的权宜之计,为了弥补文件泄露造成的损失。 但是,那份文件会在他手中泄露,更像被沈叶白算准了一样。最后查出问题是出在自己儿子身上,刘思良哑口无言,一句怨怼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更别说让沈叶白让利一部分给他。 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沈叶白大费周章,一步一步引人入局为的什么? 刘思良心存怨气,但也认了。谁让刘家有个不争气的儿子,泄露商业机密这种不要脸的事他都做得出。传出去打刘家人的脸,为了保密,刘思良自动息事宁人。 只是,今天的事实在叫他惊悚。安家在夏城也是鼎盛一时,就这么倒下了? “沈总,我打电话是想问问,安家怎么回事?” 沈叶白淡淡说:“媒体的报导中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他们的话可信?” 沈叶白“哗”一声笑了:“这回还真的可以信。” 刘思良啧啧:“不服气不行,沈总和傅小姐所向披靡,真是天生的一对啊。” 与这样的人为伍,总是心存顾虑,说不上什么时候就被蚕食得骨头渣都不剩了。 了解详细之后,刘思良问他:“沈总接下去打算拿安家怎么办?” 沈叶白说:“安家不过一副摇摇欲坠的空架子,很快就散架了,我对那个没兴趣。”他接着若有所思的提醒:“倒是这次刘总千万看好令公子,别再出什么乱子,不然就算不被安家拖下水,湿了鞋也不值得,是不是?” 一语点醒梦中人,刘思良又生了别的担忧,这会儿只觉得惊心动魄。 “谢谢沈总关心,那个不肖子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了。” 话虽这样说,挂断的时候还是寻思着要郑重其事的交代刘义之几句。 下班时间,沈叶白看了眼时间,没有急着离开。 秘书离开的时候,看到他全神贯注的靠在沙发里刷手机。 西装外套脱去了,上身一件白衬衣,没有打领带,额发低垂,像个清澈阳光的大学生。 秘书没有打扰他,先离开了。 夕阳慢慢下沉,秋末冬初,白昼时间越来越短。 办公室内没有开灯,朦胧披了一层夜色,落在沈叶白的身上。 他揉了揉疲惫的眼眶,放下手机起身,到窗前看夏城灯火辉煌的夜景。那样闪烁,那样明媚,又那样孤独。 沙发上的手机响起来。 沈叶白猛地回过神,走过去接听。 尹青在听筒里慌慌张张的说:“叶白,不好了,流云发高烧,你快来医生……” 沈叶白拿过外套,驾车往医院去。 开快车十几分钟就到了。 他推开病房门:“怎么样了?” 尹青吓得手足无措:“晚上突然发起高烧,医生检查了一下,不是伤口恶化,担心是其他问题,还有可能手术。” 尹青有点儿语无伦次,也表述不明白。 沈叶白走到床前,拉了拉沈流云的手,唤她:“流云,流云……” 沈流云烧得面颊通红,一点儿回应也没有。 尹青在等医生安排手术,这个时间很多医护人员都下班了,所以,速度也比平时慢了许多。 沈流云已经开始烧得说胡说。 尹青走过来问她:“流云,你说什么?”听不清楚,她就凑到床头。只听沈流云一直在叫傅清浅的名字。 尹青不悦的皱眉:“你叫她做什么?还嫌她将你害得不够惨吗?” 沈流云拉上她的衣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妈,我要见傅清浅,车祸的事不怪她……是安家害得我……妈,你帮我把她找来……” 第133章 我想见傅清浅(二更) 尹青甩开她的手:“找她做什么?她又不是医生,你好好的躺着吧,医生马上就来了。其他的不要胡思乱想,就算车祸是安家一手策划的,那你也冲着她,如果没有傅清浅,你用受现在这份罪吗?” 说话的时候,尹青看了一眼沈叶白,他阴沉着脸并不说话。 沈流云烧得哼哼唧唧的,好一阵子不说话了。 尹青又担心她昏厥过去了,凑过来唤她:“流云,现在感觉怎么样?” 沈流云细细的说她口渴。 沈叶白连忙去给她端水。 尹青接过来,叫沈叶白扶着沈流云微微坐起一些喝下。 沈叶白碰到沈流云的胳膊,果然滚烫。 沈流云喝了一点儿水躺下,没一会儿,头一歪,冲着床下又开始吐,喝下的水吐上来了,肚子里没有别的东西,就开始干呕。 尹青吓哭了,发烧不是好兆头,何况她还烧得呕吐,她又担心沈流云这么动会更牵动伤口。 沈叶白也急坏了,焦躁的说:“我去叫医生。” 就算交接班,也不能把病人放在这里不管啊。 沈叶白一走,沈流云再次拉住尹青的胳膊说:“妈,傅清浅是无辜的,就算你再怎么讨厌她,你也不能把安家的罪过算到她的身上……如果不是因为愧疚,她不会离开我哥,说明她是个重情义的人。我一定要见她一面,把话说清楚……” 见沈流云气奄奄的说话,尹青心疼的不得了,但是,对傅清浅的厌恶也是根深蒂固的。 她敷衍说:“你先好好休息,等你好了再说。” 沈流云躺到床上:“妈,如果我哥和傅清浅真是因为我的事分了,我死也不会瞑目的,我知道我哥这些日子很不痛快……” 听到“死”字,尹青忍不住哽咽出声:“流云,你不要吓妈妈,你不会有事的。” 说话的时候,病房门被推开,手术室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医护人员直接推着沈流云过去。 尹青的心再度被揪紧,她紧紧拉着沈流云的手,不想松手,只怕一松开,就失去了。又怕会耽误抢救的时间。 尹青这把年纪,当然知道生命有多无常,也有多脆弱。 她真的害怕命运反复无常,将她的女儿说夺走就夺走了。 一直送到手术室门口。 沈叶白过来揽上尹青的肩膀:“妈,让流云进去吧。” 尹青呜咽的掉眼泪:“她一定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这时,沈流云突然叫了沈叶白一声:“哥……” 沈叶白抿着唇,也在极力隐忍情绪,他从鼻腔里应了一声:“嗯。” 沈流云消瘦的脸颊埋在雪白的床单里,这一刹楚楚可怜。 她明明很痛苦,高烧已经让她迷迷糊糊的了,她仍努力打起精神:“哥,你下午过来时,说你和傅清浅分手了……你走后我想了下,都是因为我,我一定要当面跟她说清楚才行……不然,我真的会死不瞑目的哥。” 沈叶白拉着她的手责备:“不要胡说。” “我没有胡说,我说的是真心话,你去把她找来。” 沈叶白哄骗她说:“先进去吧,出来再说。”他又点了点她的额头;“不要怕,睡一觉就没事了。” 沈流云轻轻的“嗯”了声。 手术室的门板一关合,尹青忍不住的爆发出哭声。 沈叶白扶着她到走廊的椅子上坐着。 每一次的等待都是煎熬的。 等尹青情绪稍稍平抚之后,沈叶白站起身:“我到外面去抽根烟。” “叶白。”尹青叫住他:“刚刚流云说你和傅清浅分手了,是真的?” 沈叶白掐着烟,转过身来看着她:“是分了,这不是你一直期待的?” 尹青动了动嘴唇想说话。 只听沈叶白又说:“不是她,也不会是别人。” 尹青微微一怔,顿时恼火:“离了傅清浅,你还想终身不娶吗?” 沈叶白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尹青一字一句:“你不要妄想用这个威胁我,既然你不想再找,那就一直单着吧。” 她就是这样顽固,与其让沈家断子绝孙,也不肯傅清浅污浊的血液混进他们家高贵的血脉。 尹青是过来人,知道人的感情会随着时间改变。在这个点了,觉得非谁不可。再过多久,不用她逼着,沈叶白自己就动摇了。 沈叶白靠在外面的柱子上,猛力的吸了几口烟。 他掏出手机,单手握着,修指微微滑动。 半晌失神的看着。 大约两个小时之后,沈流云从手术室里被推了出来。 尹青连忙扑过去;“她怎么样了?” 医生说:“手术很成功,回去休养吧。但是,千万不能再出任何问题了,多次感染,器官也会衰竭,到时候会很麻烦。” 尹青连连点头。 怀疑是先前的看护照顾得不周到,而沈流云的那个性格又爱闹爱动的,各方面都不注意。所以,才会出现问题? 尹青不敢再掉以轻心了。 好在她的血压稳定住了,接下来她打算自己照顾沈流云。 沈流云的状况急转直下。 之前本来已经精神大好,做过这次手术之后,原本并未恢复的元气再次大伤,就算年轻底子好,这么折腾也很难扛住。 沈流云有些打不起精神,睡眠时间开始变长。醒的时候,就气奄奄的说身体不舒服,不是这里疼就是那里疼。 并且食欲不振。 中午尹青勉强喂她吃了小半碗粥,到了下午,她就吵着胃里不舒服,开始不停的反胃。 沈叶白过来的时候,沈流云刚刚干呕过一阵。 痛苦的躺回到床上喘息。 尹青见沈叶白进来,叹着气说:“不行,状态一点儿不好,今天中午吃点儿东西又要往外吐。”说不下去了,眼眶憋得发红。她转身去洗毛巾了。 沈叶白拎着椅子坐到床前,轻轻抚摸沈流云凌乱的鬓发:“怎么回事啊?妈说你不想吃东西,是不是医院里的东西不可口?” 沈流云说:“我不饿啊,妈非得让我吃,吃了我又想吐。” “不想吃也得吃点儿,不然会饿死的。”沈叶白说:“你看你,才两天的时间又瘦了。” “但我真的不想吃。” “那怎么办?”沈叶白想了下:“要不要把你的咨询师叫来,陪你聊聊天?” 沈流云侧首:“哥,我不想见咨询师,你把清浅姐叫来好不好?我真的有话跟她说。不然闷在我的胸口,简直要爆炸了。” 沈叶白沉默了。 “哥……” 沈流云又唤了一声。 沈叶白抬起头,神色淡漠的说:“我联系不上她,她换号了,没有告诉我。” 第134章 意外相遇 沈流云跟着低落起来:“清浅姐一定是伤心了,才会做得这么决绝。这件事本来不怪她的……安悦如对清浅姐恨之入骨,还不是因为她没有嫁进沈家。幸好她没有嫁给你,有胆量杀死自己亲弟弟的人,想想都觉得可怕,她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只是委屈了清浅姐……” 沈叶白听不下去了,他起身出了病房。 沈流云躺在床上唉声叹气。 洗手间的门开着一道缝隙,两人的对话尹青听得一清二楚。沈叶白走出去的响动清析传来,尹青停下手里的动作,站在那里失神。 出来的时候,沈流云已经睡着了。 脸歪向一侧,单薄消瘦的样子让人心疼。 尹青轻轻的帮她拉好被子,拿上手机出门。 她直接打给沈叶白,接通后问他:“你离开医院了吗?” 沈叶白说:“在楼下抽烟。” “那好,你等等我,我马上下去。” 尹青挂掉电话下楼。 沈叶白见她出来,掐灭手里的烟。 他眯了眯眼睛:“有什么事吗?” 尹青忧心忡忡的说:“流云这个状态真的让我很担心,医生也说不出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反正她的状态一天比一天萎靡不振……r”气息断裂,她稳了下神又说:“我真怕她有个三长两短,那样不是要了我的命么。这两天我也在想,是不是跟心理也有关系,她觉得整件事情跟傅清浅没关,她是无辜的。流云从小就善良,一只小动物都不忍心伤害的人,所以,我想……” 沈叶白沉沉的注视着她。 尹青艰难的说:“不然你想办法联系一下傅清浅,让她来医院看一看流云。但也只是看一看流云,让她不要有别的想法。” “呵。” 沈叶白冷笑一声。 尹青不悦的瞪着他:“你笑什么?” 沈叶白敛了笑,神色中的讽刺犹在。 “你真的以为沈家的大门,多少女人挤破头想进来吗?就算真的有,那也不是傅清浅。在你看来,嫁进沈家就能彰显高贵的身份,那是对真正的贫民而言。那种骨子里自认低贱,想要提升自己的,才会有飞上枝头做凤凰这种愚昧的想法。傅清浅不一样,她的家境的确不好,但她是天生的女王。招之则来,挥之则去么?我劝你还是算了。” 尹青头上似有一团火在烧,她极度隐忍,还是勃然大怒。 “你说谁低贱呢?说谁想法愚昧?你是被傅清浅迷昏头了吗?连你自己母亲的话都要质疑。她的真实想法是什么,你知道吗?我看她就是居心叵测,想害惨我们沈家的每一个人。” 尹青暴跳如雷,声音放得很大,途经的人纷纷侧目。 沈叶白看到她额角跳动的青筋,如果不是气极了,她不会这样不顾形象。 没想到他的话,竟像一根导火索一样将她引爆了。 沈叶白不可思议,同时也失落不已。 自己的母亲一直还算仁慈,她信佛,相信因果循环,所以,平日做事不会很出格。 但是,在对待傅清浅的这个问题上,他简直丧失了理智。 哪怕自己女儿的命就悬在那里,她明明心急如焚,担心不已。但是,听到他对傅清浅有丝毫的避及和袒护,她的心脏马上就冷硬起来了,像一块没有温度的石头。 这样的人怎么能被感化?又怎么能被说服? 沈叶白大失所望,他冰冷的眼神,定定的看了她须臾,声音出奇的平静,一字一句:“所以,我不是跟她断了联系。” 她不是居心叵测嘛,没有丝毫瓜葛,总不至于再坑害沈家了吧。 他冷淡的目光从她面颊上扫过。 沈叶白已经大步去了停车场。 尹青纤细的身体僵在那里,她被自己儿子的陌生眼光惊悚到了。那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啊,二十几年一颗心都扑在他的身上,到头来他看她的目光陌生又充满失望? 身体微微晃动。 尹青捧上自己的面颊,一丝鬓发凌乱了,垂落耳畔。而她刚刚大发雷霆,歇斯底里的样子,一定很难看。她维系了几十年的优雅平和,就像一张面具,因为傅清浅这个女人的出现,被一点点撕得粉碎,还是她自己一手撕裂的。 不要说沈叶白,就连她也觉得这样的自己异常陌生。 她到底是怎么了? 眨眼间,沈叶白已经开快车出了医院。 夏城华灯初上。 流光四溢的不夜城,绯靡栩栩上演。 两侧街景霓虹一晃而过。 沈叶白驾着车,一路心不在焉。 他终于渐渐理解了傅清浅的那种绝望和心灰意冷,她不是无情无义,也不是拿感情当儿戏。她是见多识广,太过理智。 知道人性中有那些扭曲,哪怕折断,也休想导回正途。 人性之恶,人性之扭曲,之复杂,她见识得太多了。所以,领悟起来自然透彻。 傅清浅知道在他们这段看似平常的关系里,有哪些是枷锁,卸不掉,一辈子都要负重前行的。 沈叶白几乎从未这样厌恶过,以爱之名的残忍,冷漠,今天突然让他有了反胃的冲动。 什么高门的荣辱和尊贵,说白了无非狭隘之人的虚荣心作祟。而它的维系,却要以牺牲一个人,或者几个人的幸福为代价。 沈叶白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 车子快得好似一道流光。 停下来的时候,四周静寂,晚风徐徐。 怎么就开到这里来了。 沈叶白停下车子喘息,双手扶在方向盘上,略微恍惚。 一路上的愤怒几乎推翻了所有他崇敬的,那些从小到大,如影随形的尊贵与荣宠,全部被推翻,有了异样的感受。 就像历了一场浩劫,筋疲力尽。 沈叶白坐在那里,渐渐额角生疼。 他抬手按了下,连忙翻找止痛药,匆忙的倒出两粒后,放到嘴里直接吞咽了下去,苦涩的味道在口腔中扩散,直达肺腑。 车内太憋闷了,沈叶白推门下去通气。 疼意排山倒海,呼啸而至。 眨眼就将一个修长挺拔的男人的精气神儿给抽得一分不剩,他只有扶着车身,匍匐忍痛的份儿。 沈叶白近来头疼的毛病比以前更甚了,发作的时候精神恍惚,眼前的世界都是迷糊晃动的。 他扶着车身慢慢蹲下,谨防摔倒。想拉开车门,又使不上力气。 太疼了。 有人发现他的异样,走过来寻问:“小伙子,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沈叶白按着半边脑袋,头要爆炸了。 周围渐渐聚拢了几个人。 一条纤细手臂伸过来,掺住他不断下滑的身体。声音似从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传出来:“沈叶白,你没事吧?” “唔!” 沈叶白痛苦的呻吟,一只手下意识握住来人手。 紧紧的,直到掌心出汗。 沈叶白最后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手机放在茶几上,铃声循环往复的唱,还是将他惊醒了。 沈叶白抬手摸索过去。 意识到什么,猛然坐起身。 室内环境陌生,这里不是他的家。 此时他在客厅的沙发上。 沈叶白打量一圈,客厅内没有人,再一侧首,看到连接客厅的阳台上站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 背景纤细,挺拔。她在阳台上抽烟,此时双手环抱住自己,一只手上夹着一根烟,火光一闪一闪的,萤火虫一般。她不时缓慢的抬起来吸一口,接着又操手抱住自己。 沈叶白可以想象她轻轻开启唇齿,吐烟圈的样子,妩媚又性感。 他本来极不喜欢女人抽烟,但是,又从没见过哪个女人抽烟时能像傅清浅那样好看。 沈叶白已经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大步朝阳台走去。 客厅里的电话响了不是一次两次了,一直没人接听,傅清浅就以为人还没醒。等听到响动,警觉过来的时候,腰上已经被一双手臂用力的缠紧。 “我好想你。” 沈叶白梦呓似的在她耳畔呢喃。 她在做什么? 傅清浅用力的推开他,转过身呼吸略微急促的说:“沈总,别这样。” 沈叶白的身体乃至意识还都在游移,她却猛地推开他,将他往冷水中浸。 他不悦的眯了眯眼:“别哪样?是不能抱你?还是不能想你?” 大家都是成年人,食之入髓的感觉不是沈叶白才有。 傅清浅抑制此刻蓬勃跳动的心脏。她故意不去回答他的问题,说:“你才醒,喝点儿水吧。” 她去客厅给他倒水。 手臂被一把拉住。 沈叶白原本的姿势没变,还是面朝对面的万家灯火,只是一抬手,攥紧傅清浅的手臂后,用力一拉,将她整个人带到怀里来了。 “我说过了,分手是两个人的事,你一个人说了不算。”傅清浅想动,他抱着她的力气无声无息又重了一分。让她丝毫动弹不得,他的霸道和强势又来了。 沈叶白沉声说:“你答应过我的,给我时间适应,怎么?想反悔吗?” 傅清浅无奈,扬起头来看着他:“你就当那天是我的缓兵之计好了,我想过了,纠缠的时间越久,就越难理得清。感情的事,是要快刀斩乱麻的……唔……” 她都这样送到他面前来了,是在考验他对她渴望的程度吗? 沈叶白想,要让她大失所望了。 这么多天不见,他从身体到心脏,每一寸都在思念她,内心的渴望根本压抑不住。 身体陷在年轻男人有力的臂膀中。 茶几上的手机响个不停,太频繁了。 傅清浅错开气息提醒他:“电话……” 沈叶白好一会儿放开她,显然异常烦燥。 他转身去客厅接听电话。 尹青的声音急匆匆的:“叶白,快来看看流云吧,她今晚的状况更糟糕了……” 傅清浅已经走近,隐约听到一点儿。 沈叶白无声挂了电话,他将手机扔到茶几上。 傅清浅问他:“流云怎么了?她不是没有大碍了?” 沈叶白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说:“她这几天情况不太好,精神萎靡不振,不太想吃东西,时常还会发烧,医生也不太确定俱体什么原因导致的。” 傅清浅吃了一惊:“怎么会这样?没再去其他医院查查吗?” “她又刚做了手术,身体经不起折腾。医生也说伤口谨防感染,动来动去对她没好处。再说,专家是从外地请来的,去哪里都一样。” “既然是专家,总能说出导致这些症状的原因在哪里吧?” 沈叶白问她:“你也算大半个医生了吧,敢说所有的病症都能找到原因吗?” 傅清浅微微一怔:“流云是心理问题?” 沈叶白摇头,他有些颓丧地坐到沙发上,低声说:“我不知道是不是,她觉得很愧对你,总以为我们分手全是因为她导致的。她这些天一直想见你,想跟你把事情说清楚。” “你没有跟她解释吗?” 沈叶白淡淡说:“解释了,没有用,那个丫头一根筋。” 傅清浅想了下说:“那我去看看她吧。” 沈叶白抬头看向她:“明天吧,趁我妈不在的时候。” 不然遇到了,会非常麻烦。 傅清浅说;“好吧。”她接着又问:“你今晚是怎么回事?” 她从超市回来,看到路边有人议论纷纷,扫一眼,看到是他,吓了一跳,简直不可思议。 “从医院出来,心里想事情,没注意往哪里开,停下来的时候就在那里了。打算马上离开的,结果头疼发作了。”沈叶白抬眸,略微委屈的说:”你不会觉得我是刻意跑来这里装模作样吧?“ 傅清浅看了他一眼,转身去倒水了。 她倒没有这样觉得,沈叶白的头疼绝对不是装出来的。他当时的意识都有些涣散了,根本认不出她。傅清浅请人帮麻把他扶进电梯,再弄回家的时候,沈叶白就已经疼得昏厥了。她只是不可思议,他头疼的毛病已经这么严重。 第135章 因为是你(二更) 傅清浅很快端着杯子过来,问他:“你头疼的毛病不是改善了很多,怎么现在又疼?” 沈叶白漆黑的眸子,若有所思的盯紧她。 “自从你不声不响的离开,我就开始频繁头疼了。而且,每次疼起来,都像要了我半条命。” 傅清浅默然,须臾:“吃止痛药了吗?” 沈叶白苦笑:“根本无济于事。”自从他明确自己的毛病是心理问题之后,也完全由潜意识操控,止痛药便一点儿不起作用了。 傅清浅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经沈叶白这样一说,他的头疼貌似跟她有一定的关系。但是,即使他们的关系和好如初,他的头疼就能缓解。也只是暂时的,问题累计堆积,总有一天会有更大的危机爆发。 就像人们常说的,用一个谎言去弥补另外一个谎言,总有一天会有大灾难发生。 傅清浅看了下时间,说:“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而且,医院那边不是还等着。” 沈叶白坐在那里没动弹,只抬眸看着她:“你在对我下逐客令吗?” 傅清浅说:“电话催得那么急,别再有什么事情,你还是过去看看吧。” 她也有赶他走的意思,不然接下去如何自处? 他们已经不是情侣关系了,单独相处会非常尴尬。 沈叶白说:“不会有事,流云这两天都一个状态。是我妈在刻意吓我,想让我回去。”他抬头看她:“我将车误打误撞开到这里之前,和我妈吵了一架。” 傅清浅没有问他为什么争吵,不敢问,怕有些东西担负不起。 为了分开,放空自己,她已经非常吃力了。 她站起身说:“不管怎么样,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你的车停在楼下,这是你的车钥匙……” 傅清浅将车钥匙递还给他。 沈叶白没接钥匙,而是站起身顺势抱住了她。 “我不走。” “沈叶白……” “你真的忍心吗?现在就赶我出去?万一在路上我的头疼又发作,出事故了怎么办?你真想我永远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吗?” 明知道他是故意的,她还是忍不住心惊肉跳。 傅清浅冷着脸:“沈叶白,你不要胡说八道吓唬人。” 沈叶白凑得她极近,拎着一侧嘴角,似笑非笑:“你还是舍不得我是不是?嗯?我就知道。” 他的气息温热,很快就缠上她的。 真的太魅惑人心了。 这次他一点儿也不急促,不霸道。 若即若离的,亲亲她,又放开,气息却始终不与她分离。 傅清浅很快就变得心痒难耐。 脊椎上一条神经酥麻。 呼吸越来越重。 不知不觉,就变成了追逐游戏。 他退缩了,她反倒又追上来。 她退的时候,他便腻着她。 傅清浅大脑已经完全迷乱了。 只觉得双脚离地,被他抱去卧室。 沈流云已经睡着了。 尹青拭了拭她的额头,不发烧,她松了口气,休息前,再度拨打沈叶白的电话,电话通着,可是一直没人接。 她知道沈叶白是故意不接,今天的争吵貌似和往常都不一样。 以往她气势汹汹骂他的时候,他都一副“滚刀肉”的模样,不听话,但也不花力气跟她争辩。仿佛说几句,在他那里根本无关痛痒,最后反倒将她气得火冒三丈,而他见人累了,拍拍屁股走人,回头该怎样还怎样。 可是,今天沈叶白的眼神都不对了。 尹青现在想起,还是觉得像有一把刀往她的心口扎,痛极了。 她心神不宁的躺到床上,一点儿困意都没有。 尤其惨淡的月光照进来,更让人的心里乱糟糟的。 结束了。 身体休克,大脑却清醒了许多。 手腕被掐得生疼,都是他用力之后的结果。 傅清浅觉得自己疯了,脑子发胀,才会发生这种事情。 之后恐惧更加牵扯不清了。 她懊恼的推开他,捞起一件衣服披到身上,直接出了卧室。 一颗一颗扣子扣紧,傅清浅直接走到阳台。 秋季的夜晚已经凉了,阳台的窗子开着一条缝隙,晚风吹进来,直刺脑门。就该这样冷静一下的,多久而已,她就抵挡不住诱惑了? 越想越烦燥了,傅清浅开始啃手指。 沈叶白很快光着上身走出来了,他的衬衣被傅清浅穿走了。 他从身后抱住她,脸颊埋在她的肩窝,声音闷闷的:“知道你不高兴了,在怪我。但是,我真的控制不住,浅浅,我太想你了。你真的就那样厌恶吗?一点儿也不想再为我们的关系努力一下?” 傅清浅原本绷紧的神经一下没了方向,她的鼻骨忍不住发酸,不是他强迫她的,当时她的全身也都充斥着渴望。可是,怎么办呢?谁让她出身卑微。如果有得选,她也想出身在名门望族,他们门当户对,只要两情相悦,就完全可以在一起,而且,还会顺理成章得到所有人的祝福。 奈何她不是。 门第差异,是从老祖宗那里传下来的,早已根深蒂固。 不在乎的,是没有多少悬殊。 但是,沈家和傅家,差得却不是一丁半点儿,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鼻子突然之间涨满酸涩的味道,傅清浅克制情绪,没有转身。 她轻轻说:“让你迷恋的,或许就是这种感觉。其实再找一个女朋友,一样会给你带来这样的快感。到时候你很快就会从这段关系中走出来,甚至忘了我。” 沈叶白听了,用力将她扳过来,他阴沉着脸问她:“傅清浅,你想什么呢?你觉得我是因为贪恋情欲,才缠着你不肯放手?那是因为是你,我才感觉着迷。如果换成另外一个男人,你也可以吗?会有我们在一起时的感觉?” 傅清浅将头转向一边,不想回答他。 沈叶白捧着她的脸,根本不允许她逃避。 “你也一样做不到是吧?不是任何一个男人都可以。既然你是这样,为什么就妄自揣测,只要是个女人,对我来说都一样呢?你能不能诚实一点儿?“ 傅清浅说:”诚实有什么好处?有糖吃吗?“ 沈叶白定定的望着她,他嘴角一翘,微笑着说:“诚实或许不会有糖,但是,你会完全拥有我。” 第136章 她爱沈叶白(一更) 有那么一刹那,傅清浅真的被蛊惑到了,她愣怔的看了他几秒钟,但很快被现实当头一击,她摇了摇头说:“不会那么简单。” 不是她没勇气,畏惧退缩,很多问题根本就是无解。不是只要人努力一点儿,坚韧一点儿,就能拔得乌云见日出。相反,它可能会造成更多更大的困扰。 不想聊下去了,傅清浅说:“你不要站在这里吹风,去卧室睡吧,熬夜对你头疼的毛病也不好。” 沈叶白问她:“你呢?”她光穿着他的一件衫衣,下面雪白的大长腿露在外面,站在这里不怕吹风吗? 傅清浅寻着他的目光,脸上有点儿发烫。 “我去洗个澡,你去睡吧。”她租住的是一室一厅的小房子,起初就没打算久住,看房的时候见这里整洁干净,就暂时定下来了。 再没有第二间卧室了,她打算一会儿到沙发上凑和。 沈叶白看出了她的意图,他说:“不霸占你的床了,我到沙发上睡。” 他转身就走。 总有些负气的感觉,像小孩子。 “哎。”傅清浅叫住他:“你那么高,睡沙发多难受?” 沈叶白扭头:“让我难受的不是睡沙发。” 他去卧室抱了一床薄毯子过来,把被子留给她了。接着往沙发上一倒,面朝里,背对傅清浅躺着。 傅清浅站在客厅里看了一会儿,去卧室拿换洗的衣服。 再出来客厅的大灯已经被关上了。 沈叶白安静躺在沙发里,呼吸清浅。 他不是不理解傅清浅的话,也明白她退缩的原因。有些东西真的不是拼尽全力就能挣脱开的,不是撑不破,而是,挣破了玉石俱焚,不见得就是想要的结果。 沈叶白从没为什么事特别苦恼过,在他看来,再艰难的事情,也总能找出解决的办法。 但是,这一回却像陷入一个死局,挣就鱼死网破,不然就像现在,无奈的向现实妥协。貌似是损伤最小的办法。 不,不……沈叶白连连在心里否定,一定不止这一个办法。 还会有其他更好的法子才是。 身后传来响动,很轻微,傅清浅洗完澡出来了,怕打扰到他,动作放轻放慢。 沈叶白想,她心里是有他的吧? 傅清浅推开卧室的门就要走进去了。听到身后的响动,猛地回头,只见沈叶白已经从沙发上跳了下来,几步走到她面前,先拉住她,再说:“你说句实话,如果没有我妈在中间阻挠,你会不会想要嫁给我?” 又来了。 一直都在做这种无用的假设,傅清浅的心里已经非常烦乱了。 她不是轻轻松松就做出了某种决定,没有极力压制内心的渴望与冲动,她是挣扎犹豫过的,也想过不顾一切,管将来怎样,管最后是否玉石俱焚。 但是,不行,她那样的生长环境,和她后来所经历的一切,都注定了做事要理智,不能随心所欲,为所欲为,她输不起,也再伤不起了。 “问这些有什么意义?”傅清浅无奈的抽回手:“好了,沈总,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感情的事也要拿得起放得下。” 不都说商场如战商嘛,一个能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中运筹帷幄的人,为什么面对感情的时候,就变得这么执拗,孩子气呢? 沈叶白微微眯起桃花眸子:“在你心里真的这么想?觉得放下了就放下了,不在一起也没有什么?” 傅清浅说:“是啊,我们还年轻,路还漫长,说不准什么时候能碰到更合适的。” 沈叶白优美的下颌线绷紧,一字一句:“那祝你幸福。” 他从她手里抽过被换下来的衬衣,一边往身上套,一边抓起茶几上的车钥匙往外走。 傅清浅想唤他,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发出声音。 门板“砰”的一声关合,震得她心湖激荡。 不然能怎么样呢? 反复纠缠,就像反复切割,反复磨砺,疼的只有自己。 其实那天从茶楼驾着车往回走,傅清浅就知道了,她爱沈叶白!她爱这个男人,跟宋楚没有任何关系。 开始或许是因为他们有着一张相似的脸,那时她沦陷在宋楚离世的痛苦中无法自拔,意外遇到沈叶白,如同生命中希望的光火被重新点燃。 几年来她暗中观察沈叶白,调查和他有关的一切,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走近他。在他身上寻找宋楚的微薄的气息,和蛛丝马迹。 但是,真当走近了,才渐渐发现,他们根本就是两个人。沈叶白就是沈叶白,在他身上找不到一丝半点儿同宋楚相近的地方。唯独那张脸,可是,那天傅清浅驾着车,泪眼婆娑的往回走,努力思及宋楚生前的样子,头脑中浮现的,却是几年前初见沈叶白时的模样。 宋楚到底什么样子? 她竟真的渐渐遗忘掉了,原来,那个男人走开了,随着时间的流逝,早在她的世界里无影无踪。 现在不管容颜,还是气息,霸道充斥的只有沈叶白。 只有他才会这样强势,像空气一样,挤进每一个它能蔓延进的空隙里,满满当当。想剔除,想忽略,一切都太难了。 傅清浅只觉得自己屏住呼吸,尚且如此艰难费力。如果再敞开心扉,允他肆意入侵,到了非他不可的那一步,她该怎么办? 晚上几乎没怎么睡,醒来的时候,一点儿精神头没有。 傅清浅洗漱之后,对着镜子上妆。 用了稍微明媚一些的色彩,看病人嘛,要有生命力一些,而且,她萎靡的气色也需要掩盖。 收拾妥当之后,傅清浅驾车去医院。 她没有联系沈叶白,直接到护士站问沈流云住在哪间病房。 很赶巧,尹青不在,回家去收拾换洗的衣服,顺便为沈流云炖点儿补汤过来。 只有看护在病房里守着,傅清浅一进去,沈流云让看护也出去了。 她有些激动,不等说话,就咳了起来。 傅清浅怕她带动伤口,连忙过去帮她顺气:“你慢点儿,要不要喝点儿水?” 沈流云摇头,好一会儿喘顺了,才说:“清浅姐,你怎么来了?是我哥带你来的吗?” 傅清浅说:“你哥他不知道我过来。” 她打量沈流云,气色说不上好坏,但是,人又消瘦了一些,巴掌大的一张脸,我见犹怜。 这会儿神情沮丧,更显得楚楚可怜,她说:“我知道你和我哥分手了,全是因为我……” 傅清浅坐到床前的椅子上说:“根本不怪你啊,我和你哥分开,是有自己的原因,跟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是我选择分开的时间不对,让你误以为跟你有关,对不起啊,流云。” 沈流云还是无精打采的:“我知道你是故意说这样的话宽我的心,一定是我推开你的事,让你觉得很自责,也使得我妈更加怪罪刁难你,所以,你才会看不到跟我哥在一起的希望了,选择分手的对不对?” 尹青本来就反对她和沈叶白在一起,因为沈流云生死关头推了她一把,她就更是罪加一等,不可饶恕了。 沈流云这么清明的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想不清楚。 傅清浅只得说:“其实,就算没有这回的车祸,你妈一样不会同意我和你哥在一起。所以,不管有没有这次的车祸,结果都是一样的。你真的不要自责,跟你没有任何关系的,是我自己想明白了,不想再这么纠缠反复下去了。不然对我,对你哥,都不好。你说是不是?” 沈流云低低说:“话是这么说,但是,我哥没有你想得开。这些日子他过得太苦了,闷闷不乐的。跟我妈也不知吵了多少回,两人暗暗的较劲,谁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她拉住傅清浅的手说:“清浅姐,你是真的爱我哥吗?如果你是真心爱他的,就不要这么放弃。也许现在看着是没有希望,但是,很多事情不抗争一下,光看眼前,是无法预知将来的。你看我哥就一点儿没有放弃,他每天面对我妈多难受了,可是,他一直在努力抗争。你何不跟他一起加把劲儿试试看呢?” 第137章 如果我和他重新在一起呢(二更) 年纪越小,越勇气可嘉。 沈流云现在就有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念头,虽然上一段感情也不顺利,但是,她一点儿没有退缩,还是勇往直前的感觉。 反倒是年纪越大,越理智的人,思考得也越多。遇到一个问题喜欢彻头彻尾的想清楚,不说做好万全准备,但也要尽量打消一切顾虑,是不是太瞻前顾后了? 扼杀了很多可能性,毕竟所有问题都是充满变数的。 傅清浅下意识反思。以往做咨询的时候,还会鼓励那些怯懦的来访者大胆偿试。 她静静抬眸,没有正面回答沈流云的问题。 只说:“你现在这么瘦,要多吃点儿东西,不然身体都没抵抗力了。” 或许是说到吃东西刺激到沈流云了,她又开始一阵阵的干呕,痛苦得面颊抽搐,上半身微微向床边探。 傅清浅吓坏了,担心她再牵动伤口。扶着她,不敢让她有太大动作,她把垃圾桶直接拿到床跟前来。 沈流云干呕了一阵也没吐出什么东西,躺下的时候气喘吁吁,眼眶都是泪花。 她说:“没吃东西,想吐也吐不出来。” 傅清浅说:“我去叫医生。” “清浅姐。”沈流云阻拦她:“不用了,医生也没办法,我现在每天都这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傅清浅帮她盖好被子,刚才呕吐的时候脸色发红,这会儿又开始发白。 “你好好休息一下吧。” “清浅姐,你再好好考虑一下你们的关系,我哥这个人有的时候虽然挺讨厌,但是,我能感觉出来他对你是真心的。如果你也喜欢他,你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吧,一起努力的话,没准就成功了呢。实在不行,分开了,也不后悔是不是?真的,清浅姐,你们分开,无非就是预料到了最坏的结果。你有勇气接受最坏的结果,为什么没有勇气争取呢?努力没有用的话,大不了还是分开。其实没有一点儿损失的,无非是多给了自己一次挑战和冒险的机会。我觉得这样得来的,才更珍贵,更有意思。” 傅清浅揉她的额发,笑笑:“你才是最聪明伶俐的,开导别人的本事,都快赶上咨询师了。” 沈流云虚弱的笑了声:“我说的都是心里话,清浅姐,你回头好好想一想。” 傅清浅点点头:“你快休息吧。” 她从病房里出来,快被沈流云给说服了。最坏的结果就是不能在一起,她预料到了,并坦然接受,看似非常理智,少去不少伤害和波折,但也将全部的可能性打消掉了。 如果偿试了会怎样? 像沈流云说的,大不了还是不能在一起。 她怕那时自己会很难过很难过,但现在她就不难过了吗? 傅清浅不能否认自己会痛心的睡不着觉,沈叶白问她想不想他的时候,她的心脏颤抖,马上就要崩溃了。她的心脏其实一点儿不比他的强大,沈叶白可以用头疼,用堵气发泄的方式来宣泄自己的痛苦和愤慨,而她只能伪装成雕像,铁石心肠,或者表现得干脆没有心。 但那种难捱,也只有自己知道。 沈流云的话在傅清浅的思想中融会贯通,慢慢融进她的身体里,就要被她吸收掉了。 傅清浅一边走一边想,年纪小的人勇气可嘉,其实她也不过就是虚长了几岁,没什么好畏惧。她本来就是一无所有,家人不会为她担心,这些年来她一直都是单枪匹马闯荡江湖,疼了,痛了,都是自己慢慢消化。 有什么好畏手畏脚的呢。 傅清浅乘电梯下楼的时候,嘴角上翘,已经不自觉的微笑。 电梯门打开,她刚刚绽起的笑容,顿时僵了满脸。 尹青看到傅清浅,也是一惊:“你怎么会在这里?”想到什么,她拉下脸来:“你去看流云了是不是?是叶白带你过来的?” 傅清浅眼见尹青像只刺猬一样防备起来了。 她走出来说:“不是沈叶白带我过来的,他不知道我来。流云出车祸以来,我一直没来过,今天刚好过来看看。” 尹青冷淡的客气:“谢谢,有心了。” 她请她到外面去坐坐。 傅清浅跟着尹青一起出了医院。 离医院不远的一家甜品店里,这个时间人不多,她们就进去了。 这种甜腻低廉的食品,尹青素来不吃。她只要了一杯清水。 只是傅清浅觉得占了人家的位子都喝清水不地道,她就点了一杯奶茶和一块点心。 尹青最先开口说话,她说:“流云这些日子一直想见你,她觉得大家都误会你了,让你受了不少委屈。” 傅清浅说:“是流云因为我受苦了才是,我很抱歉,沈夫人。” 尹青点点头:“你知道就好,因为这件事,我真的非常厌恶你。不过,好在你和叶白也分手了,就碍不到我什么事了。” 傅清浅淡淡抬眸,对上她的眼睛:“如果我跟沈叶白重新在一起呢?” 尹青听了这话,竟然纹丝不动,她一眨不眨的盯紧傅清浅,须臾,她从包里拿出什么,不等傅清浅看清楚,她已经在自己光滑如绸缎的手腕上划了一下,鲜红的血珠子一滴一滴砸到水杯里,瞬间就晕染开了,像水墨画一样。 傅清浅惊得倒吸一口冷气,才发现尹青手里拿着的,是一个修眉刀。锋利的刀尖划开了一点儿皮肤,血液就流下来了。 最让她惊悚的,是尹青的表现。 她神色平静,脸上甚至还有一丝得逞般的笑意。她的胜算是十拿九稳的,仿佛根本不容人挑战。 她就这样得意洋洋的,用鲜血威慑了她。 在服务生端着奶茶上来前,尹青已经解下脖子上的爱马仕,一圈一圈缠到手腕上,动作优雅从容,一点儿不影响她的体面。最后缠好了,她单手打了一个漂亮的结,将杯里的水倒到了一边的垃圾桶里。 傅清浅静默的看着这一切,心惊肉跳,又呼吸急促。她知道尹青在以死相威胁,用沈叶白不能承受的生命之重紧紧的挟制住她,让她不要有任何的非分之想。 傅清浅不得不说,尹青真是一个聪明的女人,亦是一个有手腕的女人。 也是,儿子女儿都这么聪明睿智,当妈的,智商肯定也差不了。 她料想到傅清浅见过沈流云后,以沈流云的性子会同她说什么。 傅清浅见沈流云这件事,尹青倒不排斥,她当然想沈流云的心结能打开。 但是,她又担心傅清浅会存了其他念想,所以,她就及时帮她打消了。 傅清浅拧着眉毛,毫不闪躲的盯紧她。看尹青行云流水的处理完这一切,她面上的笑容绽开时,如一朵富贵的牡丹花。 好似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傅清浅一眨不眨的凝视,何以这样讨厌一个人呢? 如果不是心理扭曲,根本做不到这种程度。 从尹青一路来左挠右阻的手段看,她已经不是单纯的犀利与刻薄了。 傅清浅在她的身上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了其他的东西,瞬间勾起了她的兴趣。 这样惊恐,本来要退避三舍,远离她的。 尹青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回反倒刺激了傅清浅,将她职业的敏感性勾兑出来了。 傅清浅想,她为什么非要将她当成沈叶白的母亲去审视呢?从这个角度,她没有半点儿优势可言,有的只是卑微,低贱,那种让她自己都抬不起头来的矮人一等,又怎么能真的看清她呢? 如果单纯的,只将她看成一个来访者,抛却她是沈叶白母亲,和贵妇人的身份,或许能更深入的了解她。或许能找出尹青这样排斥厌恶她的原因。 奶茶和甜品端上来了。 想想刚才的一幕,本来十分恶心,很难再有胃口吃下去了。 但是,因为想开了一些事情,堵塞的心绪骤然开朗,傅清浅反倒有了饥饿的感觉。 “谢谢。”她接过奶茶和甜点,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尹青看得有点儿反胃,她又从包里拿出一样东西,推到傅清浅面前。 “这是给你的。” 傅清浅看了眼,是个信封。她疑惑的看向尹青。 尹青说:“虽然流云是为了救你,平白吃了这么多苦头。但是,你也帮了叶白不少忙,不然安家也不会这么憎恶你。”重要的是,就像沈流云说的,因为傅清浅,安悦如没有嫁到沈家。安悦如的那些所作所为,尹青想起来,也后怕不已,娶进门等同于引狼入室吧? 傅清浅打开一看,是一张八百万的钞票。 尹青合上包,淡淡说:“拿上这些钱离开夏城吧,既然你和叶白已经结束了,那就不要再有任何牵连,这样大家都不至于太难堪。” 说完,她拎着手提离开了。 傅清浅盯着她缠在手腕上的爱马仕丝巾,直到她消失在那扇玻璃门后。 她收回目光,盯着那张支票,这已经是尹青最大的仁慈了。她宁愿破财给她一笔钱,也不允许傅清浅再回到沈叶白身边。 而且是坚决不允。 傅清浅没有吃早饭,胃里还是空的,她低下头继续吃点心。 糕点做得还不错,甜而不腻。奶茶也是少糖的,红茶的味道很浓,傅清浅握着杯子喝了一大口。 直到吃得七八分饱。她拿出手机打给林景笙。 林景笙才去工作室不久,看到陌生号码犹豫着没有接。 傅清浅转而一想他可能在工作,就发了信息给他。 林景笙马上回拔过来。 “清浅,你在哪里?” 傅清浅吸了一口热奶茶说:“医院附近的甜品店。” 他要惊诧死了,她吸着奶茶慢条斯理,目光散漫地望着窗外。 林景笙问她:“怎么会在那里?这段时间你去哪里了?” “我在夏城又租了个房子,日后再跟你说。今天是来医院看沈流云的,她情况非常不好,听沈叶白说,几天前她又做了一次手术,因为发烧,这几天精神状态萎靡,还一直呕吐,我怀疑她可能有点儿心理问题。” 林景笙明显紧张起来:“怎么会突然这样?前些天我去看她,几乎快好了的样子。” “所以,我才说可能是因为心理原因。你不是她的心理咨询师嘛,不如来医院陪她聊聊天,看看能不能帮她缓解。”傅清浅感叹:“她的样子是有点儿可怜。” 林景笙说:“我抽时间一定去看她,现在我们碰个面吧。” 傅清浅问他:“你不忙吗?” “不忙。”主要他有太多的疑问要傅清浅解答了。 傅清浅付了钱,从甜品店里出来。她要先去医院提车,再开车去和林景笙碰面。 第138章 沈叶白的女朋友超凶(三更) 等待傅清浅的时候,林景笙竟微微紧张。 傅清浅换了车,相比之前的车,颜色更鲜艳,线型也更流畅,不知是受了谁的影响。 林景笙不认得她的车,开过去的时候没有注意,直到傅清浅下来,意气风发朝他走来。对,就是朝气蓬勃的样子。 林景笙眯了眯眼。 “很自在潇洒嘛。” 傅清浅自知理亏的笑着凑近:“让你担心了。” 林景笙哼了声:“我不担心,你现在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还需要别人担心吗?” “哎呀,不要再调侃我了,实在是因为有不得已的苦衷。” “因为沈叶白吗?” 今天的林景笙有些咄咄逼人,才一见面,问题就一个接一个的抛过来了。 傅清浅知道是因为她的突然离开,他一定急坏了。 她老实说:“跟沈叶白有关系,但也不全因为他。你知道的,沈流云是因为我才受的伤,如果不是她及时将我推开,今天我可能就站不到这里了。” 所以,她总要知恩图报,去做点儿什么。 林景笙若有所思的看着她,说:“最后你做到了,安家人为自己的罪恶行径付出了代价。”他接着又说:“也彻底为你自己洗清嫌疑,而且,你当时将‘空椅子疗法’用到当时那种情景中,让很多同行都感觉非常惊艳。工作室想重新请你回去,只是你换了号码,大家都联系不上你。” 傅清浅有些意外:“真的吗?” 林景笙点点头:“现在你的就业机会,只会比以前更多了。你这样也算因祸得福吧?” 傅清浅说:“那天也是突发奇想,猛然想到的。当时的氛围紧张,稍一鼓动,人心惶惶。没想到将空椅子的原理代入其中,竟取得了惊人的效果。” “所以说同行才更肯定你的能力,活用到这种程度。” 傅清浅先说:“去里面坐吧。” 进去的时候,林景笙问她:“要回来工作吗?” 傅清浅欣然:“当然。”人活着就要有事可做,再说,以她和沈叶白的关系,对沈叶白的心理困扰已经起不到多少作用了。 她做这个决定,让林景笙异常高兴。 “回去我跟工作室说一声。”他伸出手来:“欢迎归来。” 傅清浅伸出手来:“谢谢。” “你现在住在哪里?” “在幸福小区租了一栋小房子,如果确定要在这里继续工作的话,肯定还要再考虑买栋房子。” 林景笙想了下说:“你那栋房子被沈叶白买去了,你失踪后,我去过那里。” 傅清浅微微愣了下,她真的没想到。 林景笙见她发怔,又问:“你打算和沈叶白怎么办?” 傅清浅沉默的想,最早是想老死不相往来的,之所以将房子卖掉,也是打算无声无息的离开。 只是,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傅清浅抬起头,看着林景笙说:“打算先努力破解一道谜题,之后我和沈叶白的关系就有定数了。” 林景笙诧异:“什么谜题?” 傅清浅笑笑,没有回答他。 沈叶白心情不好,去医院的时候也是阴沉着脸。 沈流云告诉他傅清浅来过了,他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她想再说,恰好付明宇的电话打来。 沈叶白去外面接听了。 没多久他进来说:“你躺着吧,我走了,在杏林酒吧约了付明宇。” 沈流云“哎哎”了两声,沈叶白已经出了病房。 付明宇和沈叶白约好了在酒吧碰头。 一直以来他很好奇,沈叶白那么急切的寻找傅清浅,竟让她在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付明宇想不明白,可是,问沈叶白有关傅清浅的下落,他又总说不知道。 好烦闷啊,约他一起喝酒,或许能够问出点儿什么。 沈叶白一路低气流的走进来。 付明宇搭眼就看出他今天情绪不佳。 心情能好吗?半夜穿上衣服从傅清浅那里出来,跟被一脚踹下床有什么分别? 重要的是傅清浅一点儿不挽留,她的心里没他。 “今天公司有事吗?” 沈叶白把自己丢进沙发,解开西装扣子说:“公司没事。” 付明宇一边倒酒,一边又问:“那是流云吗?她又不舒服了?” 沈叶白沉着眼皮,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说:“流云也好得很。” 付明宇就跟套他话一样,即刻指着他:“保准是因为傅清浅了,你找到她了是不是?” 沈叶白冷冷抬眸:“找不找得到她,关你什么事?” “别这么说嘛,大家朋友一场。而且,大揭密现场我还有好多疑问想不明白,等着她给我解答呢。”付明宇凑近一些:“你知道她住哪里了,是不是?” 不等沈叶白回答,突然一个女声传进来,接着已经坐到了沈叶白的身体一侧。 “这么平凡遇到,你总该承认我们有缘分吧?” 付明宇的思路被打断,好奇的看向那个自认和沈叶白天生有缘的女人。 长相倒是不错,玲珑剔透的样子,五官精致又有灵气。不像是一般的狐媚子。 江语然手里端着一杯酒,笑吟吟的注视着沈叶白。他一进来,她就看到了。真不是她特别留心,而是这样的男人没办法视而不见。 沈叶白微微侧首,看了她一眼。 “来这里的人,十有八九都是常客,算什么缘分?” 江语然不服气了,她把酒杯放到茶几上,有一种稚气,非要跟他争辩到底的样子。 “如果在这里遇到,不算缘分的话,在机场呢?如果在机场也不算的话,在异地的酒店碰到,总该叫缘分了吧?” 沈叶白好笑:“然后呢?你极力证明这算缘分,是想怎么?” 江语然愣了下,刚刚沈叶白尾音低沉,那句“是想怎么?”吐出得又沉又缓,简直魅惑人心。她的心脏砰砰直跳,坐在这个位置,他身上的香水味若有似无的漫进鼻息。江语然从未见过这样的一个男人,细枝末节都流露大雅,离得越近,那种漫不经心的清贵就越凸显得厉害。 她对这样的男人实在没有免疫力,恨不得将自己化作温床容纳他。 江语然抑制自己强烈的兴奋与躁动,她又重新端起酒杯说:“不想怎样啊,只是喝杯酒,做朋友吧。” 说着,已经和沈叶白手里的杯子撞了下。 江语然豪爽的一饮而尽。 沈叶白端着酒杯本来没动弹,突然想到什么,端起杯子喝下去了。 付明宇一边坐着,觉得沈叶白喝酒时那股狠劲儿,哪里是想和别人做朋友,分明是在生闷气。 这时江语然才把目光投向他:“你好,能把我的朋友叫过来一起玩吗?人多了才热闹。” 付明宇顺着她的目光一看,青一色的都市丽人。人家都和沈叶白做朋友了,他有什么好反对的。 就说:“叫过来一起玩吧。” 江语然招了招手。 四五个人拿着衣服和手包就过来了,呼啦啦的,很是引人注目。 她们看到沈叶白和付明宇,一样激动不已,夏城少有的青年才俊啊。光看穿着打扮,就知道不是泛泛之辈。 人多的确热闹,场子一下就热起来了。 付明宇大方的又叫了一些酒水和果盘。 两个女人拉着他,已经开始张罗着划拳了。一看就是常混夜场的,特别会玩。 江语然拉了拉沈叶白:“我们也一起玩吧。” 沈叶白蹙眉,他本来觉得吵死了,刚一抽回胳膊,不等说话,有人站立到他面前,手中握着的东西往他怀里一掷。 “沈叶白,你的手机里竟然按跟踪器?” 怒气冲冲的一句话,顿时让才热起的氛围冷却下来了。 付明宇抬头,惊讶出声:“哎,清浅。” 傅清浅气势汹汹的盯紧沈叶白。 沈叶白懒洋洋的眯起桃花眸子:“我这个身价,手机里按个跟踪设备,你很意外吗?” 傅清浅咬牙切齿:“你的跟踪设备按在你的身上,为什么放在我的车里?” 沈叶白淡淡说:“手机落你车上了,我还以为丢了呢。” 为什么明眼人都觉得他在胡扯? 傅清浅又不是三岁小孩儿,她直接去他口袋里翻找他的手机。 沈叶白先是抓住她两只手不让她翻,但是,傅清浅明显生气了,挣扎的力气很大,最后还抬脚踢了沈叶白的小腿一下,他轻呼一声放开她,傅清浅的手已经伸到他的西装裤袋里。 其他人看得相当惊讶,这两人一定关系非浅,光是看无形中的举止就看出来了,透着近似暧昧的亲密,绝对是情侣之间才会有的亲昵。 傅清浅将他的手机成功解密之后,快速的翻动了一会儿,果然,他一直在监视她。什么给他适应的时间,什么恰巧出现,根本就是他故意的。早在那天他们在茶楼分手之前,他就已经把手机放到她的车上去了。 不管她走到哪儿,都缩成一粒红点,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难怪放手得这样轻而易举,什么时候小气的沈叶白变得这么通达讲理了? 傅清浅气得将手机扔还给他,与其说扔给他,不如说砸向他。 “监视我,卑鄙。” 傅清浅转身就走。 怒火好像突然增大了,刚发现的时候也没说这么怒火中烧。 这会儿却变得怒不可遏。 沈叶白收起两步手机,看她垮着双肩,他心里一急,猛地站起身,伸手一拉,先把她抱住,才又说:“这么气势汹汹的干什么,你听我解释啊。” 傅清浅一低头,沙发上的人就落入眼眶。她的坏情绪还在发酵,用力的推他:“你放开我,没什么好解释的。” 沈叶白叹气,这个臭脾气。 “人不大,脾气怎么那么大?” 其实他刚步入酒吧的时候,火气大得恨不得一把火将这里烧了。 但是,看到傅清浅火冒三丈,他的怒气忽然就缓解了。 她为什么这样气势汹汹啊? 相比,沈叶白更怕她冷冷清清,无关痛痒的样子。 那时候她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是伤人的。 沈叶白很温柔的笑了声:“我们出去,我慢慢跟你解释。” 傅清浅有点儿被气疯了,他的提议都反抗:“我不出去。” 沈叶白好脾气的说:“行,那就这样抱着吧。” 场面已经僵住,情侣间闹别扭,总是很招人看的。 傅清浅不想站在这里丢人,推开他转身向外走。 沈叶白直接跟了出去。 已经有人问:“他们什么关系啊?那个女人该不会是他的女朋友吧?”说话的时候,她刻意看向江语然。 付明宇很明确的给出了答案:“他们的确是男女朋友。” 已经有人开始惋惜;“那个女人超凶的啊,我看你朋友很高冷啊,怎么那么怕他女朋友?” 第139章 你吃醋了对不对(一更) 女人一问,付明宇忽然想到那句:“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有的时候,这句话还真准。 江语然郁闷的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小姑娘不善隐藏情绪,失落都写在脸上。 她认识刚刚那个女人,就是傅清浅嘛。江方喻提醒过她的,对沈叶白感兴趣之前,首先看看傅清浅是谁。 江语然查了下,她的名声不怎么好,负面新闻层出不穷,之前是个心理咨询师,因为涉嫌职业违规,也暂时被业界排除在外了。 而且,先前网上也曝光过她的家势,貌似出身也是一团糟。听闻沈夫人不同意沈叶白和她交往,主要也是因为这个。 但是,江方喻说这个傅清浅不简单。结果,他刚说完不久,她也看到了傅清浅的精彩表现。凌厉又自信,她的美似有锐利锋芒。 越想越低落了,江语然不是没看到沈叶白刚刚的表现。她坐过来好一会儿了,他都没说话,也不看人。就连她的几个朋友过来,也没说将他的热情调动起来。但是,傅清浅一出现,他就像变了一个人。 她拿起包想离开了,但是,转而一想,这个时候沈叶白和傅清浅可能还没走,出去保不准又会碰上,只会更尴尬。 江语然想,算了,再坐一会儿。 傅清浅自己开车过来的,她是去洗车的时候,才发现后座的缝隙里有手机。他的手机是特别订制的,待机时间长,到现在还开着。傅清浅觉得不对,查看了一下,果然发现了定位装置。 是啊,你身价过千亿,给自己装一百个定位仪也没人管,但为什么定位装置跑到她车上来了? 傅清浅快步向自己的车走去,不等拉开车门,手臂被沈叶白一把拉住。 “听我解释啊。” 他修长的身子腻过来,一下将她的身体压到了车身上动弹不得。 在外人看来,一定举止暧昧。 沈叶白才不管别人怎么想,怎么看,他捧起傅清浅的脸:“你看着我。” 傅清浅抬起眸子瞪着他。 “之前的话都假的,你不是需要适应的时间,你只是想暂时拖住我,不让我离开夏城。那晚你出现在我租住的生活区附近也不是意外,头疼也是装出来的吧?”想到那晚发生的事情,傅清浅更屈辱了,抬手狠狠的捶了他两下子。 沈叶白知道她想到什么,扯着嘴角笑了笑。 “又觉得我是骗色了对不对?” 傅清浅还要打他,捏紧了拳头又放开,他这个嘻皮笑脸的模样,仿佛打一下也是不痛不痒。她愤愤的指控:“除了这些,一定还有其他的是不是?” 沈叶白按了按眉骨:“流云情况恶化也是假的……” 傅清浅疑惑的看了他两秒钟,猛地抬腿踢他。 沈叶白“嘶”了声,按住她的腿说:“哪儿都敢踢是吧?” 傅清浅冷笑:“你还真是什么都做得出啊,沈流云的身体状况都是装出来的,那手术呢?” 沈叶白看她要气炸肺了,坦然说:“花钱找人演了一出戏,就是手术室里没人的时候,将沈流云推进去和几个医护人员聊了一会儿天。” “她不是经常呕吐,吃不下东西?”她过去的时候,沈流云还干呕了几次。 说到这里,沈叶白一脸郁闷:“你问她什么时候真的吐出东西过?我叫人偷偷的给她送吃的,吃饱了,到了饭点她当然吃不下……” 开始的时候本来不是这么说的,假装病情恶化,他找人安排一次“手术”就好了。就说沈流云演技浮夸,还天生爱演,加戏加得没边儿。提醒过她可以收收了,沈流云自己一发不可收拾,他有什么办法? 她就是想证明自己很有演戏天份。 傅清浅说:“你们还能再幼稚点儿吗?” 沈叶白面无表情的盯紧她:“你觉得这是幼稚?”他侧过脸冷笑:“我倒觉得是悲哀。” 他的幸福有人拿性命相威胁,没有办法,他也只能用同样的办法回击。可是,结果却无济于事。说明什么? 说明了人性的自私和冷漠,何其残酷。难怪那一天,他从病房里出来,再看到尹青冥顽不灵的冷漠嘴脸,顿时厌倦了一切。很多一直以来坚信的,一下就颠覆了。 傅清浅微微一怔。她盯着沈叶白微光中落寞的神色,这的确不能算是一场幼稚的表演。 这个过程恰巧验证了人性的扭曲与凉薄。沈叶白当然会大失所望。 如果换作一般的家庭,他们或许已经得逞了。要知道沈流云可是尹青的爱女,现在沈流云正以性命相威胁。同样绝决的办法。可是,两败俱伤,不见成效。 尹青一边心如刀绞,一边又铁石心肠的跟他们做着对抗。 原本十拿九稳的事情,最后却输得一败涂地。不是沈叶白估量有了问题,傅清浅觉得,真正的问题在尹青身上。 所以,他们的这场表演也不是一点儿收获都没有,至少帮她印证了一些猜想。 或者说,更坚定了她的某些想法,让傅清浅接下去的目标更明确,也更有方向感。 沈叶白见她愣神,以为她被气晕了,故意不搭理他。 他修指捧起她的脸,很轻的疑问句:“你觉得我处心积虑做这些事情是为了什么?” 不管是在她的车上放定位仪,还是联合沈流云玩这么蹩脚的游戏,他的目的什么? 当然是想留住她。 沈叶白俊颜凑得很近,呼吸相距可闻,他嗓音低沉:“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我去明城找过你,小桐说你已经走了。那时候你知道我有怎样的感觉吗?仿佛一个城市被掏空了,整个人瞬间变得空荡又漫无目的。我彻底迷失方向了,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你。原来我对你一点儿也不了解……在你的车上放定位仪,不是为了监控你。我只想知道你在哪里,如果你不想我出现,我可以不出现,但至少让我知道你在哪里,不然我没办法安心。” 这种感觉很多人都有过。 一个人哪怕你这辈子不碰触他,但是,你知道他在哪里,不管见不见面,他都在那里存在着,你便可以安心。 傅清浅垂下眸子,气息慌乱,她不是没有过那种感觉,整个城市被掏空了,就如同生命被掏空了。怅然若失,空空荡荡,孤单侵蚀着人的整个灵魂,滋味儿太难受了。 心里的水汽往上溢。 傅清浅低下头,轻轻吸了一下鼻子,不想气势上弱下去。 她说:“你不是过得挺潇洒快活的,没看出你有这种感觉啊。” 纸醉金迷,美女作陪,还不够自在快乐吗? 沈叶白反应了一下,欢快的笑起来:“傅清浅,你在吃醋。” 她也会吃醋吗? 不可能。傅清浅连忙否认:“我没有,我为什么要吃醋?” 沈叶白高兴得要一口吞下她。 “还说你没吃醋,你气呼呼的到底因为什么?我的行事风格你不是早就清楚嘛,发现也不会太意外的吧?这么生气,是不是因为我在和其他女人一起喝酒?” 沈叶白想解释的,不等他说下去,傅清浅的电话响了起来。 铃声很急促。 傅清浅推开他,拿出手机接听。 是警局那边打来的。 挂断电话,她说:“安悦如要见我,她说如果见不到,一些细节她不会交代。” 傅清浅就要驾车过去。 沈叶白说:“我陪你一起。” 已经有警员专门在等了。 傅清浅和沈叶白一下车,他连忙迎过去说:“你们来了,已经安排安悦如等着了。” 只是,安悦如明确说要见傅清浅一个人。所以,傅清浅进去的时候,沈叶白在外面等她,警员帮他倒了一杯水。 沈叶白坐了一会儿,觉得闷,就到外面透气去了。 傅清浅被带进去的一刹,她忽然想到安悦如来看守所见她时的情景,想一想,还真是风水轮流转。 第140章 真正可怜的人是你(二更) 等看守所的工作人员离开。 傅清浅走过去,隔着一道栅栏看她。 “听说你找我,有事吗?” 安悦如抬眸,几天的时间,她就像一颗褪去光华的珍珠,苍白的面色,蓬松的发丝,全身上下没有一件名牌加持,也没有她日常精致薄透的妆容,这个被打回原形的女人,原来也没有多么天生丽质,只能算姿色上层。 但是,她的气势在见到傅清浅的那一刻,顿时凌厉起来。 但也仅是气势,安悦如知道,同现在的傅清浅比起来,她就像被拔掉了指甲的猫,呲呲牙,虚张声势罢了。 她盯紧她看了几秒钟说:“没错,是我叫你来的。有几个问题,我想问你。” 傅清浅问她:“什么问题,你说吧。” 安悦如顿了下,艰难的说:“那天那张椅子上面……” “什么都没有,一团空气而已。”傅清浅飞快的打断她的话。 安悦如惊怔的看着她。 须臾,她忍不住讷讷:“只是一团空气。” 傅清浅说:“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上面什么都没有呢。就连我当时听到的那些话也都是靠我自己的想象力编造的。安少凡吃了安眠药入眼的事是他活着的时候告诉过我的,他说他的姐姐很贴心,在他睡不着觉的时候,会给他安眠药。既然有人潜到他的房间,他不知道,我想,一定又是他那个好心的姐姐给他吃了药。 至于他是怎么被推到窗子外面去的,我完全不知道。我那样说,是因为我相信你也不知道。那种情况,你肯定只在乎结果,哪会细问凶手是怎么抓住他,又怎么把他治服并残忍的推到楼下。我想,即便你那么想杀死他,也一定是不忍心听到的吧。这些你都知道,你知道椅子上没有人,也知道我什么都没听到,一切都是骗术。就算当时你被吓懵了,在看守所的这些日子你也该想明白了。之所以还要把我叫来问个明白,完全是因为你做贼心虚。” 安悦如没有凌厉的尖叫或者否认。 她表情震惊,很快神色暗淡。她被自己心知肚名的事情惊悚到了。 说明她在承受良心的煎熬,被愧疚所折磨。她叫傅清浅过来,不是答疑解惑来了,而是希望被救赎。 傅清浅说:“你不是一点儿不爱你的那个弟弟,相反,这些年相依为命,你同他的感情应该非常深厚了吧?你是爱他的。” 如此,还没阻却她的杀念。真不知道她是执念太深,还是怨念太重。 心中的爱意到底没有抵过昔日的恨意。 安悦如眼眶湿透了,她极力隐忍,咬牙切齿:“我不爱他,我一点儿不爱他,我的目标很坚定,就是将他们这对入侵的母子驱逐出安家。他们合力杀死了我妈,凭什么坐享我们安家的一切?不光安少凡,我还一定要杀死刘紫盈,她是一切罪恶的元凶,就算她亲儿子的死,也该怪她自己。如果不是她作恶多端,又怎么可能为自己的儿子积下孽障。” 傅清浅看她胸膛起伏,无比愤恨的样子,就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杀伤力十足的兽。 如果不是有一面铁栅栏摭挡,她估计已经朝她扑过来了。 傅清浅喟叹说:“这天下还真是无有一人不堪怜,以前觉得你风光无限,到了种让人羡慕的程度。现在看来,你不过就是一个可怜人。” 安悦如抓着栏杆冷笑:“你以为自己真的很得意是不是?以为将我打倒,你就胜利了吗?宋楚的仇,就报了吗?”她哈哈的笑出声,愉悦的泪花都出来了,她看着傅清浅说:“你真的太好笑了,也太天真了。说到可怜,你才是。你以为沈叶白真的有心吗?他是真的对你动心?如果要宋楚知道,他心爱的女人和他头一号的天敌睡在一张床上,感恩戴德投怀送报,只怕他要死不瞑目了吧。” 傅清浅面色平静,手指暗暗收紧,不能中她的圈套,一个将死之人,为了拖一个垫背的,什么诋毁的话说不出?什么离奇的谎言编造不出来? “你不相信是不是?以为我在离间你和沈叶白?”安悦如憔悴的面容,因为掺杂了讽刺和莫名的亢奋,微微扭曲。她说:“是不是真的,你想想就知道了。宋楚当年收购维亚的时候也是野心勃勃,当时我才入行,也是一知半解,但是,我知道他的志向不止在维亚。他在圈子里就要大放异彩的时候,沈叶白恰巧从华尔街携壮志归来,他是什么样的人?怎么会允许有人的风头盖过他。如果一切只是天意,他回来了,宋楚这颗新星陨落了,他手上一丝血腥也没沾,那他实在太好命了。至少也该感念一下我们安家下手除掉宋楚的恩情吧,可是,你看,他现在下手多狠多重。” 傅清浅脸面一点一点血色尽失,过份激烈的情绪,一时间冲撞得她有些微微反胃。 往往精神上的不适,承受不了的时候,就会要身体来帮它一起分担。 现在傅清浅的身体就有了轻微抽搐的感觉。 她笔直的站着,不动,也不让自己表现得惊慌失措。 她深知这个时候受安悦如蛊惑是不明智的,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安悦如她不怀好意。 她不是那种善良的人,会好心的告诉真相。她只会让她难过。 而且,安悦如自己也说了,当年她也才入行,很多事情都是一知半解,所以,她的话信不得的。 傅清浅不断的给自己打强心剂,半晌,她慢悠悠的扯出一个笑容。 “谢谢你的好心,将当年的真相告诉我。是真是假,我自己可以调查。倒是你,如果你真的愧疚,真的想忏悔,也不是没有办法。” 她伸出手来指了一下。 安悦如回头,看到墙角那里的一张空椅子,她猛地惊了一下,竟吓得瑟缩。 上面明明什么都没有的。 傅清浅说:“只要你觉得他在那里,他就一定在那里。良心不安,想要忏悔的话,可以说给他听,要知道,他一直在看着你呢。” “啊!” 安悦如惊得尖叫。 门外的工作人员听到了,马上推门进来。 傅清浅说:“没事,她听说我要走了,很舍不得,想我留下来陪她。” 工作人员对这种即将判处死刑的杀人犯并不友好。 她讽刺的说:“这种人,做坏事的时候不想被正法的时候怎么办。她马上就要舍不得全世界了。” 所有的话安悦如都听得一清二楚,她透过栅栏的缝隙,目光阴冷犀利的望着,似要在人的身上穿出口子。 傅清浅从里面出来,秋夜的风一吹,凉入骨髓,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出了一身的汗。 掌心也是,粘乎乎的,她摊开手掌晾干。接着拍了拍脸颊,猜想自己现在的脸色一定不好看。 出来的时候,见沈叶白靠在车身上抽烟,长身玉立,光火在他的指间明明灭灭。 他俊美如斯,却神秘莫测,她时常看不懂他。 见傅清浅走过来,沈叶白掐灭手里的烟站起身,走过来拉她的手。发现冰凉后,他下意识攥紧掌心里,问她:“安悦如跟你说了什么?” 傅清浅看着他,不知道他的神色是急迫,还是担心。她说:“问我关于空椅子的事,还有‘安少凡’说的那些话是不是真的。其实她自己什么都知道,还跑来问我,她分明是心虚。而且,对安少凡她不是一点儿愧疚没有。” 沈叶白哼声:“人都死了,愧疚有什么用。杀害安少凡的时候,她有充足的时间思考和反悔,但是,她都没有,可见杀掉安少凡的信念之坚定。其实也不是坚定,是利益相较人命来说,她更看重利益。她就是这么一个人。” 见她发怔,他又说:“刚刚和警员聊天,说那个人藏在安少凡的床底下。酒店的那张床是安悦如故意叫人送过去的,按她的说法是担心自己的弟弟睡不惯酒店的床,贴心到这种程度,谁会想到是别有用心。难怪警方勘察现场的时候都没查到,谁会想到床下面藏着一个人。” 第141章 逃不开他(三更) 傅清浅听到,也忍不住唏嘘。她问沈叶白:“你也是个利益大于感情的人吗?” 沈叶白笑笑,坦然说:“我们商人,都有一点儿利益熏心。身家利益对然而言,肯定相当重要,很多时候是人情所不及的。但是,也不是全部,凡事总有例外。” 一阵秋风吹过,傅清浅忍不住颤抖。 沈叶白拉上她:“是有点儿冷,上车吧。” 回去的时候沈叶白开车。 傅清浅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的夜色。 被安悦如这个突然跳出来的插曲一搅合,之前的纠葛都忘了,当时执拗的情绪也都烟消云散。 此时此刻,唯一的感受就累,闹腾了一天就想回去睡一觉。 车子停下,沈叶白说:“到了,你上去吧。” 傅清浅回过神一看,竟是自己现在住的生活区。他让她上去,就是不在这里过夜的意思。 “你怎么回去?” 沈叶白问她:“明天早晨你有事吗?” 傅清浅摇头:“没有。” “没有的话,我让司机早晨把车给你开回来,我今晚开你的车回去。” 傅清浅走了一下神。 就发现沈叶白已经眯着眼睛笑起来,样子非常好看,倜傥,又带着一丝痞气,他荡着艳色的眼角,会勾魂似的。已经伸手捧着她的头,在她嘴唇上烙下一吻。“放心吧,不给你装定位仪,也不赖在你这里,以后你不让我过来,我就绝不进犯,好了吧?” 傅清浅有些哭笑不得。 做错事的明明是他,怎么好像她不通情理似的。 “好了,你快回去吧,时间不早了,慢点儿开车。” 傅清浅拉开车门下去。 沈叶白降下窗子,跟她招了招手离开。 傅清浅扭头,盯着他出小区。车尾的灯亮着,夜里像一双发红的眼睛。 盯着她,直到车子开出小区,才彻底消失不见。 她舒了口气上楼。 林景笙下午一直忙,忙到晚上才抽出时间去看沈流云。 本来打算明天再过去的,但是,从工作室出来的时候,心里有些不宁,晚饭没吃,就直接驾车过去了。 尹青在病房里,所以,撞个正着。 她的脸色不好看,但还不至于驱逐他。 就连医生都说,沈流云现在这种情况见见心理医生有好处。 而沈流云一见林景笙进来,精神明显振奋了一些。 尹青更不敢撵他了。 直接搬了一张椅子放到床前,她说:“我去给流云买吃的,你坐下吧。” 尹青一走,沈流云就嘿嘿的笑出声。她陪沈叶白演戏,是为了争一口气,谁说她戏假的? 但是,林景笙一脸担忧的来看她,她就感觉像得到了意外福利,开心不已。 “呀,大叔,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林景笙叹口气:“听闻你不省心,我不来怎么办。”他问她:“到底怎么了,之前状态不是已经非常好了,怎么一下子又不行了?” 多谢提醒。 沈流云得意忘形,差点儿忘了自己“不行了”。她调整了一下情绪,马上恢复到萎靡不振的状态。 低声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些天觉得很不舒服。” 林景笙皱了下眉头:“是不是心里有什么事,可以说出来给我听听吗?我或许可以帮你疏通一下。” 沈流云卖力演出,是想将沈叶白和傅清浅重新撮合在一起。对她哥是美事一桩,但是,对林景笙来说,又是伤心事了。 她摇了摇头:“也没什么事,就是躺得闷,觉得心情越来越不好,也越来越不想吃东西。” 林景笙真有点儿发愁了。 “那怎么才能让你觉得不闷,并且心情舒畅呢。” “每天都有人陪我聊天就好了,这样我可能会好很多。” 林景笙想了下:“如果接下去我不是特别忙的话,每天尽量过来走一趟,怎么样?” 啊呜。 沈流云雀跃得就要从床上跳起来了。 果然还是沈叶白,知道最能诱惑她的是什么,连她自己都没发现。 所以,果真,她不是在无私奉献,是名副其实的各取所需。 这样的喜悦是她由心想要得到的。 没想到林景笙又在增加砝码。 “等你好了,不忌口的时候,我带你去吃火锅,怎么样?” 沈流云被子里的手紧紧的攥成拳头。 “好哎,大叔,你可要说话算话。不要等我好了,想去吃火锅,你又声称自己很忙,叫我去找别人吃。” 林景笙笑笑:“放心吧,我说话算话。” 还是不放心,沈流云伸出手来:“拉勾。” 林景笙笑起来。 沈流云说:“我知道你在心里觉得我幼稚,但幼稚也没办法,拉勾,一百年不许变。” 林景笙无奈的跟她拉勾,他小的时候都没玩过这种游戏。 遇到了沈流云,突然像交了一个忘年交。 当晚林景笙坐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尹青发现沈流云的状态真的有改善,所以,林景笙说再过来,她也没反对。 送到门口,神色冷淡,但好算说了句:“慢走。” 沈流云把脸藏在被子里窃喜,虽然今晚沈叶白忘了给她送饭,好饿,但是,因为林景笙的到来,原谅他了。 夜里睡得很不安稳,先前是楼下一家人吵架的声音,夫妻两个一直吵到单元门外,很剧烈,到了对骂的程度。后来好像是双方的家人来了,闹哄哄的劝架,数落一方的不是,等安静下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接着就是楼上开始传出响动,貌似是在大扫除,桌子和沙发搬来搬去,不时传出摩擦地板的磁磁声。 傅清浅脑子里乱哄哄的,不停的在想事情,想着想着,很晚了,磁磁的声音还在持续。 她很困了,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那些磁磁声,忽然成了刺耳的刹车声。 而她也明确看到一辆车子朝她急驰而来,很大的一辆车,凭空闪现一般。 她吓傻了,站在那里忘记动弹。 身体被猛烈的推了下,“砰!”一声响动之后,有人被撞飞了出去。 她怔忡的转首,就只见宋楚躺在血泊里。其实没看到他的样子,但就觉得那个人是宋楚。 她张着嘴巴想哭,可是,发不出声音。 她一边锤击胸口,一边往血泊里爬,结果不等爬过去的时候,那人忽然动了。 很快他从地上站了起来,身上的衣服血淋淋的,一步一步朝她径直走了过来。不等傅清浅看清他的样子,那人已经伸手钳制住了她的脖子。 傅清浅断气了一样惊悚抬眸。 手机铃声在耳畔大声歌唱。 傅清浅猛地惊醒过来。 她反射性的,诈尸一样坐起身。 一边喘息,一边回归神智。 须臾,疲惫的转身,摸过手机接起来。 “喂……” 声音有气无力。 沈叶白问她:“还没起床吗?” 傅清浅将脸埋进一只手掌中说:“还在做梦,被你的电话吓醒了。” “是吗,那我请你吃早餐恕罪吧。” 傅清浅疑惑:“你在哪里?”不是告诉她,司机来给她送车了吗? 沈叶白笑笑:“在你家楼下。” “你自己送来啦?”傅清浅跳下床,等等,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号码的?” 沈叶白忽然委屈说:“向警察要的啊,我说你是我女朋友,却不知道你的号码,人家当时都在憋着笑,就是笑话我嘛。” 傅清浅从窗子望下看。 她说:“你总是有办法。”逃不脱了似的。 从上往下看,他立在晨光中,笔挺的西装衬衣,头发浓黑,闪着光泽,一切都是那样美好的样子。 傅清浅愣愣的看着。 沈叶白说:‘快下来吧,带你去吃早餐。“ 傅清浅说:”等我洗漱一下。“ 第142章 对你负责到底啊(一更) 她放下电话去浴室。 傅清浅望着洗脸台前的镜子,就像明确看着自己的内心,它是怎么想的?又有什么是它想得到的?冥思苦想之后,总该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吧? 记得哪里看过一句话,如果你想知道一个人,就必须走近他。 不然,你永远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傅清浅愣了一会儿神,洗脸的时候没有放温水,冷水让人更清醒。 乍凉的,掬在手掌里,仿佛骨节都是疼的。 女人就是有这样的本事,用两小时的时间可以化一个妆,几分钟也照样可以。 最后涂上红口的时候,傅清浅对着镜子打量,相当完美。其实她更适合艳丽的颜色,打扮得像只妖精反倒更有味道。 或许是高的缘故,清清爽爽,立于人群反倒显得乏味。 下楼的时候,沈叶白眼中一亮。 “吃个早餐这么隆重,太给我面子了吧。” 傅清浅扫了他一眼说:“谁说只是吃个早餐。” “除了吃早餐,还有什么?”沈叶白眯着眼,其实她也没怎么打扮,擦了粉底,涂了口红,只是耐看而已。越久越欢喜。他伸手把她拉近,警告她说:“以后不许浓妆艳抹。” 傅清浅单手扶着脸:“怎么,不好看吗?” 沈叶白哼声:“是太好看了,不给别人看。”他替她拉开车门。 傅清浅莫明被取悦,笑着说:“沈总说情话都是高人一等。” 沈叶白坐进来,指着她:“认真记着,没人跟你开玩笑。” 傅清浅扶着眼眶,还是笑,问他:“去哪里吃早餐?” “福口居。” 车子开出去,她这部车比上一部好很多,但同沈叶白的也是没办法比。可是,不管哪部车到了他的手里,都化腐朽为神奇一般,不管提速,还是一路飞驰,都跟在她手里不一样了。 刚好过了早班那波堵车高峰期,路上相对畅通。车速很快,路边景致都是一晃而过,只有早晨透亮的日光,固执地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傅清浅压抑,沮丧的心情去了几分,就像炎炎夏日的暑气褪去一些,身体不再燥热的时候,心境自会清明。 车子一开进来,福口居门前的保安指挥着停车。 一排名车的空隙中,沈叶白灵巧的将车停进去。 拆掉安全带的时候,傅清浅问他:“你不用上班吗?不是说了叫司机开过来。” 沈叶白侧身,一只手臂闲散地搭在她的座椅上。他漆黑的眸子看着她说:“昨天的事情还没有理出个头绪,我哪有心情上班?” 他指的是酒吧外面被警员的电话打断的事。 傅清浅眸底一抹情绪划闪而过,不知是否被敏锐的沈叶白捕捉。 再抬头,她就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了。问他:“还有什么好理的,该说的不是都说了吗?” 沈叶白修指轻轻的捏了她的下巴一下,将她脸颊扶正,直视他眼睛。 他慢条斯理:“你还没给我一个结果。” 傅清浅就盯紧他:“你想要什么结果?” 沈叶白嘴角一撇,痞气的说:“明知故问。”他转过身说:“走,吃饱了再说。” 两人从车上下去。 福口居是夏城金贵的早餐馆子,光看挤满的车位,和每一辆价值不斐的豪车就知道了。 店家的服务也周到,老远门童就已经将门打开了。 沈叶白早叫秘书订好了包间。 进来后,经理直接带着他们上去。 傅清浅以前来吃过,同样的早餐,被福口居的大师傅做出来就花样百出,不仅卖相奇佳,味道更是出奇的好。 简单的小笼包,水晶虾饺,海鲜粥,精致的器皿晶莹剔透。 连同酱料一起被端上来。 沈叶白脱掉外套,没说挂到衣架上,就直接扔到了椅背上。 他慵懒的靠在那里,完全一副贵公子的模样。 傅清浅吃了一只包子,问他:“你怎么不吃?” 沈叶白眯了眯眼,坐直身子。 “你昨晚问我利益和感情哪个更重,昨晚回去我思考了一下,除了我妈,你是否还忌惮这个。” 傅清浅身体一震,抬眸看他。 沈叶白又接着说:“你们女人可能更看重安全感,只要你肯,一旦感情出现任何问题,我把一半的家产给你如何?” 如何? 天知道他到底有多少家产,傅清浅之前不是没有调查过他,对于沈叶白的身价,业界没有准确的评估,却都肯定他身家不斐。 光是这次收购,就见到一点儿真知,他是凌峰资产集团的CEO,银行的大股东,现在又入主尚万和维亚。相信这些不过凤毛麟角,沈叶白的真身还都隐藏着不可见呢。 所以,他的一半家荡到底有多少?常人只怕无法想象。 如果是一般的女人,听到这个怕要乐昏头了。不管能不能修成正果,反正这一趟都绝对不会跑空了。再缺乏安全感的女人,也该死心塌地了吧? 但是,正因为砝码加得太重了,傅清浅反倒惴惴不安。 他花这么大的代价留住一段感情,是完全相信他自己,还是对她充满信心?觉得他们只要在一起,就不会一拍两散? 亦或者,他能获取更大的利益? 傅清浅暗自否认,从她身上能得到什么?她太抬举自己了。她又不是财阀家的阔小姐,身后有雄厚的资本,可供他算计。 果然还是受安悦如蛊惑了,开始胡思乱想,过份警觉。 傅清浅连喝了两口清水压惊。 沈叶白在等答案,挑眉问她:“怎么?你不信我?” 傅清浅放下杯子:“不是不信,是你吓到我了。”她又说:“天知道你有多少钱,那些钱一下子砸下来,是想砸死我吗?我又不想粉身碎骨。” 沈叶白叩了两下桌面:“瞧你那点儿出息。” 傅清浅问他:“你知道心理学中有一个词叫‘约拿情结’吗?” 沈叶白问她:“约拿情结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人不仅害怕失败,其实还害怕成功。这种恐怕就叫约拿情结,人的心理普通蕴藏着这种情结。就好比现在出门捡到一百块钱,我可能会非常高兴,觉得今天自己真是太走远了。但如果是一千万突然落到我的怀里,我肯定会心生恐惧,为什么突然有这么多钱?天上不会掉馅饼啊,种种复杂心绪就出来了。” 傅清浅用备用筷子夹了一个包子给她。 “快吃东西,堵上你的嘴。一定数量的钱,可以保障女人的安全感。多一点儿,就变成了约拿情结,女人怎么这么多的麻烦事啊。” 傅清浅笑吟吟的看着他:“沈叶白,你以前是不是从来没有谈过恋爱?”这个问题其实她早想问他了。 沈叶白被她审视得发毛又紧张,他顿时绷紧脸:“我的情感经历没必要一个一个的向你汇报吧,都是过去的事了。” 傅清浅肯定说:“你没谈过恋爱对不对?我是你第一个……”女朋友。 “是啊,你是我第一个女人,怎么样?”沈叶白打断她的话,但是,俊颜已经黑透了。 不晓得男人怎么想的,竟会觉得这是一个不光彩的事情。 傅清浅其实也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啊,一直都传他风流倜傥,也不是一次听过他和哪个酒吧女郎,或者明星传出绯闻。毕竟他有那样的资本啊,长相好,又多金,倾慕他的女人不计其数。为什么他的感情经历会是一片空白呢? 现在想想,他和安悦如一直保持着暧昧不清的男女朋友关系,没准是刻意拿她当挡箭牌。 如果不是两人有切实的床上关系,傅清浅甚至会以为他没能力。 现在这个可能性完全不存在了,那到底还是什么原因呢? 傅清浅脑子飞速转动,定定的看了沈叶白一眼,一字一句的回答他说:“不怎么样,对你负责到底啊。” 第143章 所有爱恨,都不是没由来(二更) 沈叶白明显愣了一下。 转而,眼底又布了笑:“你是说真的?原谅我了?要重新在一起吗?” 他一连串问了三个问题,循循诱导,又像毛头小子一样紧张急迫。 傅清浅恍惚了一下。 须臾,正儿八正的说:“去医院看过流云,就像脑子突然转了一个弯。或许是从小到大的经历太坎坷的缘故,我承认自己缺乏安全感。以前还不这么严重,在人生发生过几次重大转折,撞得头破血流之后,就变得谨慎小心起来了。尤其做咨询师这些年,见到的人和事越来越多,知道人生有怎样的无奈,有时执着无益,不如放下。 听了流云简简单单的几句话有些豁然开朗。如果终点一样,多走两步,或者少走两步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果因为这多出的两步,方向改变了,也或许能有不一样的结果。那天出来的时候我就在想啊,有时一眼万年的智慧,或许不叫智慧,其实是因为俱怕吧?” 像鸵鸟一样,把头扎进沙坑里,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想,安于现状就觉得安全很多。 沈叶白虽然有些意外,她的突然转变,让他没想到。但是,听到她说愿意多走两步,他难掩的一脸欣然。 像那天在旋转餐厅一样,隔着桌子过来亲她。这次不同的是,包间内没有外人在场,他吻得肆无忌惮。 傅清浅也不觉得羞耻,揪着他的衬衣领子回应。 直到气息变得急促,沈叶白放开她,在她耳畔低笑:“多走两步,肯定会不一样,你会意外收获一个沈总。” 傅清浅心脏跳得很急,呼吸憋闷,轻轻推开他说:“没感觉意外啊,这不是你处心积虑的结果吗?” 沈叶白曲指弹她的脑门:“记仇,小气。”整理了一下衬衣领口,问她:“这些东西你还吃吗?” 傅清浅说:“不吃了,要回去补觉。昨晚没有睡好。” “为什么没睡好?因为我,还是因为安悦如?” 傅清浅说:“都不是,楼下有对夫妻在吵架,等他们吵完了,楼上兴致一起,又开始打扫卫生。桌子椅子搬来搬去,不停发出响声。” 沈叶白知道她睡眠轻。 “我看你现在租的生活区太闹了,不如之前的安静,搬回去吧。住习惯的房子怎么能说卖就卖?” “我知道被你买去了,为什么这么做?” “当然是想抓住一切和你有关的东西,你不知道突然失去一个人时的急迫,慌乱,就像溺水的人,伸着手胡乱的抓,什么都想死死抓住。” 沈叶白说的一切感受,她都曾体会过,那样真挚。 傅清浅忍不住过来拥抱他:“谢谢你。” 这个世界上想抓住她的人,只怕不多。 所以,拥抱和握紧,貌似一直是她苛求的。就像那些儿时有缺失的人,长大后会用各种办法补足。她也一样。 傅清浅想,沈叶白真正开始触动她的内心,就是从天台上他拉紧她的那一刻开始。 这世上所有的爱与恨,都不是没由来。 沈叶白故作无奈:“突然投怀送抱,让我怎么舍得上班。” 傅清浅抬起头:“你够了。比沈流云还爱演。” 沈叶白抬腕看时间说:“真得走了,上午还有个会。”走前,他刻意让服务生将剩下的食物打包。 傅清浅问他:“你没吃饱吗?” 沈叶白行云流水说:“送去医院给沈流云吃。”论演技是浮夸了些,但总算立了功,不能让她饿着。 傅清浅吃惊:“你是亲哥吗,拿剩下的给她吃。” 沈叶白穿上西装外套:“早叫她不要演了,是她自己停不下来,我哪有时间天天给她买饭送饭”临了郁闷的感叹:“天天快被她愁死了。” 傅清浅走到门口,听到这句回头看他。 沈叶白抬眸:“怎么了?” “没怎么。” 傅清浅摇头,两人一起往楼下走。 沈叶白的司机已经过来了,他把车钥匙给傅清浅,叮嘱她:“慢点儿开车,到了给我打电话。” 傅清浅说:“好。” 她很快上了车,开过去的时候按了两声喇叭,便直接拐向大路。 上学的时候她有一句口头禅,就是“你愁死我了。”,感慨的时候脱口而出,不是非得对着熟悉的人。有的时候遇到陌生人,无奈的时候也会蹦出一句:“你愁死我了。” 如果不是这一句,可能跟宋楚还搭不上边。 那时候她到南校区去找人,碰巧宋楚他们搞社团活动,他手里掐着一把单页聚精会神讲电话的时候,被傅清浅不经意碰到,结果手中的单页散了一地。旁边一个女生先出声责怪她:“你怎么回事,走路不看着点儿。” 傅清浅不好意思的连忙低下头去捡。 正好宋楚也挂了电话蹲下身,就听她低着头讷讷:“你愁死我了。” 也不晓得宋楚当时什么心理,扯着嘴角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我怎么就愁死你了?” 傅清浅脸红了,忙要解释。 听他又说:“我又不是你什么人。” 后来他到底成了她生命中很重要的人。 如果当时不是有这样的交集,她和宋楚萍水相逢,单页还给他后,一笑了之。那么,人生大踏步的往前走,她还会遇到沈叶白吗? 傅清浅想,肯定不会。 一是没有这样的勇气,第二是不用这样处心积虑,这样一切和他走近的可能性就都没有了。 指望沈叶白在芸芸众生中一眼看到她,并钟情于她吗? 更是白日做梦。 沈叶白说他爱她,可他到底爱她什么呢? 一路上傅清浅胡思乱想,很快到达生活区。上楼前她给沈叶白打电话,告诉他已经到了。 沈叶白告诉她去补觉,忙完了给她打电话。 关系貌似又恢复如常。 也或者对于沈叶白而言,根本没有任何改变。他本来就没想过放手,短暂的分开就像情侣间闹了一次别扭,哄一哄她,重归旧好就没事了。 但是,傅清浅的感受有些复杂。 她握着电话想了一会儿,很快上楼。 沈叶白来公司的时候春风满面。 秘书看出来了,跟他去会议室的时候说:“沈总今天心情很好。” 沈叶白行走的步伐很大,磁性嗓音轻快:“吃饱了心情当然好。” 秘书笑着说:“一定吃的好吃的。”不然怎么会这样满足。 沈叶白微微侧首,看了她一眼说:“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看跟什么人一起吃。” 难怪春风得意,原来是恋爱中人。 会议临近尾声的时候,秘书握着电话进来,她弯腰凑近沈叶白说:“沈总,尚万刘总的电话。” 沈叶白的手机关机,他就直接打到了秘书那里,看来有急事找他。 沈叶白拿过手机,去外面接听。 “刘总,我在开会,有事吗?” 刘思良先说:“抱歉,沈总,打扰到你了。”他接着语气沉重的说:“有件事要跟你说。” “你说。” 刘思良沉吟,难以启齿似的,须臾,他说:“安悦如可能不会被执行死刑了。” 沈叶白疑惑,但没有出声。 刘思良就接着说下去:“说出来真是家门不幸,要被人笑掉大牙了。安悦如突然发现怀孕了,是我那个不孝子义之的……刘家的脸算是被他丢尽了。” 沈叶白也不问他打电话的用意,不管他是因为安悦如忽然得了这么一张免死牌,怕沈叶白忌惮,还是刘家根本就是想保安悦如,让她生下刘家长孙。 他只轻轻的笑了声:“刘家的家事,刘总就没必要给我打电话了。” 再者说,惩治安悦如,以为了正国家法纪,明面上看,跟他有什么相干? 沈叶白这样一说,刘义之反倒彻底不安生了。 第144章 我要和沈叶白重新在一起(一更) 安家的确做了很多丧尽天良的事情,却是沈叶白和傅清浅联合起来揭发的,刘思良之所以在得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给沈叶白打这通电话,就是怕他误以为刘家跟他对着干。 哪怕丝毫的忌惮,刘思良也 就算沈叶白明面上说得事不关已,大方妥贴,心里一定不痛快的吧? 刘思良就是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所以,在沈叶白得知安悦如怀孕的这个消息前,先通知他一声,也算表明刘家的立场和诚心了。 因为安悦如那种女人,引起沈叶白哪怕丝毫的忌惮,都不明智,也不值得。 也就他那个傻儿子刘义之,在这个时候还想着重情重义,金融界的残酷一直是出了名的,一个摇摇欲坠的安家,谁还会伸手去碰?不怕被一并带进万丈深渊? 刘思良黄土埋半截的人,想事情透彻露骨,不是刘义之能比的。 他握着电话沉吟:“我打这个电话没别的意思,沈总也不要多心,不要以为我们私下里又要跟安家人有什么牵扯。早在我动了念想收购维亚,安柄原就对我吹胡子瞪眼了,大面上都不肯与我过得去。所以,这个孩子我们刘家根本不会认,只是,因为逆子的这点儿疏忽,让安悦如暂时保住一条命,平白生出这个枝节,让我觉得老脸挂不住。” 会议还没有散,走廊上空空荡荡,沈叶白闲散的倚靠着墙面,脸上挂着疏疏的笑。 嘴上斜叼的烟没有点着,此刻,他漫不经心的说:“刘总想多了,这件事本来也关不着安家什么事。再说,风月场上的事,哪能做得那么周全。” 只是,刘义之这个傻小子,关键时刻还真能坏事。 沈叶白就猜安悦如当时是拿什么诱惑他了,如果不是被迷惑得五迷三道,刘义之再傻也不会拿公司的利益开玩笑。 挂断电话,沈叶白通知散会,他大步往电梯里去。 就算安家不打算承认那个孩子,但生产权在安悦如手里。如果她想保命,留下这个孩子,谁也拿她没办法。 就算最后将孩子拿掉了,按照中国的法律,一样不能对她执行死刑。 这样一张免死金牌,既然到了安悦如的手里,一定会被她紧紧握着。 想给傅清浅打电话,这件事情总要通知她一声。安悦如诡计多端,要仔细防备她搞出别的事情。 但抬腕看了下时间,迟疑了,这会儿她应该还在睡着。 沈叶白扔下电话,沉到办公椅中,近来的事情细碎繁杂,多得他脑袋发胀。 刚静下没几分钟,尹青的电话又打来了。 接起来的时候,沈叶白的声音又懒又烦:“妈,有事?” 尹青在走廊里给他打的电话,声音不敢太大。 “我发现你妹妹的状态好了一些,早餐我给她买的粥,她吃了一大半没有吐。” 他的早餐送晚了,沈流云饿得半死,能不吃点儿垫垫吗? 沈叶白说:“是吗,那很好。” 尹青又说:“林景笙来看过她了,今天早晨上班前又来了一次,流云跟他聊了聊,不知道聊的什么,但是,她的心情明显好起来了。” 这个林景笙还真有心。 “早说过了,他们咨询师不是浪得虚名,沈流云又专吃他那一套,没事让他们多接触接触,不是什么坏事。” “我怕……” 尹青的话蓦然被沈叶白打断了:“怕他们聊出感情吗?还是你对咨询师这个行业深恶痛疾?林景笙的家境我调查过了,父母都是公职人员,他才是真正的根正苗红,比常远的那个工薪家庭不知好了多少倍。” 末尾,他毫不掩饰的轻哼一声。 尹青听出他在堵她,常远都接受得了,林景笙就接受不了? 不管职业,还是长相,还是出身,林景笙都比常远优越太多,沈流云身边环绕的那些朋友里,真像林景笙这么正儿八经的也挑不出几个。 否定林景笙还不是因为傅清浅。 尹青也知道这样有些过了,而且,现在她已经成功挑起了沈叶白的怒火。 解释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那么气冲冲的干什么,我只是……” “我还有事,挂了吧。” 沈叶白率先按了电话。 喜欢一个人,可以爱屋及乌。厌恶一个人,到这程度……沈叶白想到这里,五味陈杂,坐不住了,抓起外套出门。 临近中午,傅清浅睡得迷迷糊糊,被急促的门铃声吵醒了。 以为是在梦中,恍惚了一会儿没有动弹。 那门铃持续响个不停,终于将她给惊动了。 傅清浅坐起身,睡衣外面搭了一块披肩过去开门。 门把手才一拉开,修长的身型瞬间挤了进来。 沈叶白一脚将门关合,一句话不说,伸手拥抱她。。 虽然她常说沈叶白时而会有些不可思议的孩子气,但他毕竟不是真的毛头小子,那种毛躁是有本质上的差别的。他无形中透着沉稳和专制。 那种骨子中的内敛,是很多年轻人不俱备的。 但是,今天他的确有些焦躁。 傅清浅很慌,微微推开他,茫然的看着他问:“怎么了?” 沈叶白郑重其事的说:“我们生个孩子吧。” 安悦如一个将死之人,因为有了孩子,都能免于一死。 他们不过是想在一起,如果傅清浅有了他的孩子,总不会有人要残忍的拿掉吧? 傅清浅吃惊的凝视着他,如果一半身价不足以说明一个人的真心,那一个孩子呢? 现在很多适婚年轻人,抗拒结婚,更畏惧生孩子,沈叶白却在这个时候,提出这样的请求。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傅清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沈叶白轻轻的说:“没有,想让你搬过去跟我一起住,我们也可以计划要个孩子。” 中午明媚的阳光漫洒进来。 温度灼热。 傅清浅动了动,将头靠近他的胸口,耳畔是他强有力的心跳。 她眯着眼睛,看着空气中漂浮着的,细碎的阳光粒子,因为沈叶白的心跳,才感觉不是虚幻。 沈叶白低头,懒洋洋的说:“睡一会儿吧。” 他很快就睡着了。 只是傅清浅因为之前睡过,这会儿一点儿困意都没有了。 她睁着眼睛,静静的想事情。 最后扬起头,看着他线条优美的下颌线。傅清浅不是小孩子了,知道他做到这步已经足够真诚。既然决定多走两步,她也不能坐以待毙。 想到这里,傅清浅伸手环住他的腰。 沈叶白感觉到了,还在睡梦中,迷迷糊糊的说了句:“乖。” 尹青没想到傅清浅会主动打电话约她。 还是在医院附近的那家甜品店。 傅清浅打电话的时候,尹青正在医院,不劳烦她刻意跑一趟了,傅清浅就说:“我过去吧。” 沈叶白还在睡着,她轻手轻脚的下床洗过澡,换上衣服后,直接出门。 傅清浅出现的时候一身清爽,被爱滋润过的女人,脸色红润,精神飒爽,瘦归瘦,却一点儿不显得干瘪。 从她进来,到坐到她的对面,尹青就一直在思考傅清浅约她见面的目的。 傅清浅坐下后,还是像上次一样点了奶茶和点心。 她问:“流云好点儿了吗?” 尹青说:“好些了。” 傅清浅笑笑:“那就好。” 尹青分明好奇,但她非常沉得住气,稳如泰山的坐在那里看着她。 最后还是傅清浅先开口说:“我要和沈叶白重新在一起了。” 尹青瞳孔张大,而后又剧烈的眯了眯眼,端起手边的杯子扬手朝傅清浅泼了过去。 “你真不要脸。” 第145章 恶毒的傅清浅(二更) 清水顺着傅清浅的脸颊头发,滴答滴答的往下淌。 好在尹青喝的是温水,不是滚烫的咖啡或奶茶。 傅清浅神色宁静的抬起头:“如果沈夫人觉得这样解气,再泼一杯我也不介意。” 尹青被她气得身体颤抖。 她咬牙切齿的说:“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女人,没脸没皮的,真是一点儿家教都没有。” 傅清浅说:“除非我自己放弃,不然,不管用任何手段,只要是我认准的目标都会达成。” 她又做出一副百毒不侵的模样。 尹青忿忿:“我说过了,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那天她不是没有提醒过她,傅清浅应该明确知道她会怎么做。 傅清浅抑制心里的恐惧,心平气和的说:“一条人命的确够吓人的,这个消息四通八达的年代,一不小心就会变成众矢之的,被千夫所指。而且,良心上也很容易过意不去。先前我真的非常恐惧,也不是没想过退缩,何必趟你们沈家这道浑水呢,沾一身腥,洗也洗不清。可是,后来转而一想,何必呢,反正都已经臭名昭著了,先前不也是平白无故的背上过杀人凶手的恶名嘛,我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名声可顾及。至于你押宝的愧疚,那些仅是对你的儿子沈叶白管用,对我无济于事。我这个人狼心狗肺,你知道我跟沈叶白在一起,图的是什么?就算因为你,他受不了良心的谴责,最后跟我分开了,也不要紧,我还能得到他身家的一半,你说我为什么要傻着早早离开呢?” “你说什么?沈叶白把一半的身家给你了?”尹青勃然大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定是这个女人在耍心机。 傅清浅拿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水渍,悠然自得的靠到椅背上说:“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回来?平白受你的刁难和折磨,最后伤痕累累,两手空空的离开吗?”她的身体微微前倾,在服务生端着奶茶和点心上来前,语气恶毒的说:“就算你拿命威胁,让我最后赚得一身骂名,有那些钱做精神补偿,也值了。” 尹青表情抽搐,忍不住破口大骂:“傅清浅,你这个贱女人。” 她的声音顿起,响彻整个甜品店。 连端东西过来的服务生都吓了一跳。 傅清浅朝她笑笑,安抚小姑娘的情绪,优雅的接过来说:“谢谢。” 她心情大好,味蕾大开似的,开始品偿盘子里的点心。 吃了两口,她还恬不知耻的抬头问尹青:“真的好吃,你要不要偿偿?” 尹青对她的憎恶已经到了极至。 现在她再不想着死了,怎么能这么轻易的便宜这个女人。如果她死了,岂不是让傅清浅这个贱女人得逞了。她不仅轻松进驻沈家,还要分走沈叶白一半的身家财产。尹青从来没见过这么邪恶又贪婪的女人,而且,她还是毫不掩饰的。 尹青被愤怒的火焰烘烤得外焦里酥。 她忽然顾不上傅清浅这个邪恶的女人了。 尹青想到什么,拿上包就要离开。 傅清浅慢条斯理:“你是想找自己的儿子兴师问罪吗?还是打算告诉他,我的真实目的?”她又吞咽了一口点心说:“我劝你算了,他现在正在我的床上睡着,一时半会儿不会醒来,他有起床气你是知道的。你冒失的打电话诋毁我,反倒会引来他的烦感。” 尹青指甲抠进掌心里。 “傅清浅,你不用得意,叶白很快就能看清你的邪恶嘴脸。” 她有些不相信傅清浅的话,这个时间沈叶白一定在公司。 从甜品店匆匆的出来后,尹青第一时间拔打沈叶白的电话。 傅清浅离开的时候,帮他调静音了。 所以,尹青连着打了三遍,一直没人接。 她愤怒的打去公司,果然,沈叶白的秘书说:“夫人,我们沈总上午的时候就匆匆忙忙的出去了,他没说要去哪里……” 尹青不等她说完,挂了电话。 原本的工作时间,他却跑到傅清浅的家里跟她鬼混。也不晓得傅清浅有什么魔力,能将他的儿子迷惑如斯,都开始不务正业了。 尹青一阵阵的昏眩,她好不容易走到医院的长椅上休息。 秋末室外的风已经有些凉了,尹青被吹得瑟瑟发抖。 她不是傅清浅的对手,这一点沈叶白早就提醒过她了。 原本以为鱼死网破可以,没想到也不奏效了。 尹青抓着椅子边缘的手指一再收紧,慢慢和枯木一般。 傅清浅坐在窗边,沐浴着秋日的暖阳。吃饱喝足后,擦了擦嘴角优雅从容的从店里离开。 回到家时沈叶白已经醒了,躺在床上没起来。 傅清浅穿着整齐的从外面进来,一看就是出去过了。 她放下手里的包,笑吟吟的爬到床上:“你醒啦,还要回公司吗?” 傅清浅过去拥抱她,被沈叶白只手推开。 他面无表情:“你去哪儿了?我一睁眼找不到你。” 傅清浅好脾气,笑着再抱上去,又被他推开,她又往上凑……沈叶白一副她不说明白,就不给抱的架势。傅清浅拗不过他,好啦,那干脆不抱了,她一低头,猛地吻上他。 沈叶白所有的动作都停在那里了,他明显吃了一惊。傅清浅很少主动吻他。 现在所有行径都能得逞了,傅清浅又亲又抱。 一会儿放开他说:“我们沈总在闹起床气,是不是?” 沈叶白盯着她:“你到底去哪里了?” 傅清浅笑了一声:“我去扮演恶毒女人了,你妈没给你打电话吗?” 沈叶白说:“看到有几个她的未接来电,我没给她回过去。你去见我妈了?” “是啊,明确的告诉她,我对你们家小白图谋不轨,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不仅他们家小白的人是我的了,就连他的钱也都保不住了。”傅清浅故意呲了呲牙,摆出凶狠的表情:“我就问你,怕不怕?” 沈叶白定定的看了她须臾,嘴角一咧,很是邪魅的笑了一声。 他翻身将她压到身下,气息凑近,声音低沉:“我好怕怕。” 沈叶白的眼底蕴着笑,捏了捏了她鼻尖,问她:“我妈当时有没有被你小狼狗的模样吓到?” 傅清浅说:“何止吓到,她更是气得不行。但我肯定,你妈坚决不敢死了,她怕她有个三长两短,色令智昏的你,根本没办法对付我,会死得很惨。” 沈叶白懒洋洋的感叹:“是啊,我都被你迷昏头了,恨不得死你这里。” 傅清浅伸手拍打他。 “说正经的呢,你又不正经。” “你哪里很正经了?嗯?”沈叶白拥着她:“怎么突然想到去找我妈?” 傅清浅捧着他的脸说:“还是要女人对抗女人,你们男人很多时候,就算能力非凡,在家长理短上往往不奏效。” 沈叶白似笑非笑,忍不住又低头亲了亲她。 他已经感觉到她的努力了。 跟先前那个消沉逃避的傅清浅比起来,眼前的这个傅清浅生机勃勃,诡计多端,是他喜欢的样子。 傅清浅提醒他:“不过你估计要被骂得狗血喷头了。” 沈叶白满不在乎的说:“就让她骂吧,反正也不会少一块肉,我在她眼里,一直是个滚刀肉的。” 傅清浅说:“这样也不是办法,只是缓兵之计,还要想其他的办法。不然可着她气,你妈的血压受得了吗?就算她不想死,身体也会不听她使唤的垮下去。” 沈叶白郁闷的“唔”了声,把脸埋进她的肩窝里。 傅清浅笑笑:“慢慢来,肯定有解决的办法。”她又问他:“你饿不饿?下午不去公司的话,给你包饺子吃吧。” 沈叶白没有抬头,一只手不老实。 ”想吃别的。” 第146章 不是男朋友,是老公(三更) 傅清浅忍不住哀嚎:“要死啦,你都不累的吗?” 沈叶白追逐她:“以后跟我一起去健身房,增强体力。” 傅清浅躲闪他,想到什么,她抬起手来挠他的痒痒,果然,沈叶白身体一缩,哈哈的笑了起来。 趁他缩到一边,傅清浅马上翻身下床,两步跳离床远远的:“不跟你闹,我去买菜剁馅包饺子,要一起就快起来收拾,不然你就在家里等着,或者干脆回公司上班。” 沈叶白坐起身:“我跟你一起。” 不想上班了,这样清闲的日子他很喜欢。 傅清浅告诉他:“你先去洗澡,我把面和上,回来剁好馅我们就开始包。” 沈叶白去浴室洗澡了。 出来时头发蓬松,黑长裤,白衬衣,煜煜生辉的一张脸,满满的少年感。 傅清浅就直接用和面的手照他脸上掐了下:“怕是能掐出水吧。” 沈叶白反应过来,眯了眯眼:“你找死。”他压过来,揽紧她的腰,向她的脖颈吹气,作势咬她。 傅清浅痒得尖叫,连声求饶:“啊,我错了,我错了……放过我吧……” 沈叶白低声笑着:“别动,让我亲一个,就算了事。” 傅清浅还是痒,缩着身子不再动弹。 沈叶白低下头,狼吞虎咽的亲吻她。 “沈叶白,你混蛋。” 沈叶白放开她,笑着去拿外套。 等傅清浅洗干净手,拎起风衣一起下楼。 小区的外面有超市。 傅清浅生活规律,很少吃速食,疲惫的时候也会打起精神给自己做饭吃。 她不时过来买菜,老板都认得她了。见面热情的打招呼,见后面跟着沈叶白,眼光发亮:“呦,男朋友真帅啊。” 沈叶白淡淡的一抬眸:“老公。” 女老板惊讶:“原来小傅已经结婚了,我还以为单身,想着这么好条件的姑娘,给她介绍个对象呢。” 沈叶白看向傅清浅:“除非她想犯重婚罪。” 傅清浅忍俊不禁,任他在那里胡扯,她已经目标明确的去选菜了。 沈叶白最爱吃芹菜肉馅的饺子,只是,上次那些饺子吃得伤心欲绝,险些没咽死他。 他走过来说:“吃别的馅吧,容易勾起我的伤心往事。” 傅清浅瞪了他一眼:“哪来那么多毛病。” 沈叶白只说:“鸡蛋木耳加韭菜的。” 傅清浅一边说他毛病多,一边乖乖放下手里的芹菜,去买韭菜和木耳了,家里还有鸡蛋,可以直接用。 挑韭菜的时候,心里愤愤,难道长得好看,就该被宠着吗? 沈叶白趁傅清浅买菜的时候,去看酒。 只是,这里的酒在他看来档次都不高,不想打电话让秘书送过来。就干脆选了几听啤酒。 傅清浅选好东西过来,见他拿着啤酒:“喝了酒晚上你怎么开车回去?” 沈叶白不理她,已经掏出钱夹付款。 直到出了超市,一伸手,揽过傅清浅的肩膀:“傻啊,才说我们是夫妻,就闹两地分居?给别人可乘之机是不是?” 傅清浅拆掉他的手:“你自己瞎扯,我为什么要帮你撒谎?” 沈叶白冷冷的眯眼:“信不信我咬你啊?” “你属狗的吗?” 沈叶白邪气的笑了声:“我属狼,你属狈,我们刚好凑一对。” 傅清浅扯过他的手臂,在他手背上咬了口。 沈叶白猝不及防,疼得吸气。 傅清浅微笑:“咬人的狈。” 整个下午尹青的情绪糟糕透了,打沈叶白的电话一直没人接。 想到沈叶白是因为跟傅清浅在一起,刻意不接她的电话,尹青更加火冒三丈。 她捏紧电话:“你哥被傅清浅迷昏头了,从来没见过傅清浅那么阴险的女人,厚颜无耻,还敢光明正大,你哥早晚要在这个女人手里栽跟头……” 沈流云本来躺在床上装羸弱,听尹青絮絮叨叨数落个不停,也忍不住心里的好奇,坐起来问:“他们到底怎么了?你怎么突然骂傅清浅?” 尹青转首,暂时放弃打电话的念头,吐槽似的说:“下午傅清浅约我见面,你知道她跟我说了什么吗?她说你哥把一半的身家分给她了,如果以后他们分手,她就拿着那些钱走人。她还说,她之所以回来,就是冲着那些钱。她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也不管你哥愧不愧疚,那些都不关她的事,她的眼中只有钱……这个女人,实在太龌龊了。” 沈流云不可思议:“她真的这样说吗?” “她当着我的面说的,还能有假?” 沈流云想了下:“我哥出手还挺大方,愿意把一半的身家给她。说明我哥这回真的是铁了心了,不然他敢下这么大的承诺?我劝你还是别拦了,不然真把傅清浅气跑了,我哥的那些钱不是也跟着跑了?” 尹青愤慨的说:“你到底向着谁说话?你哥糊涂,我们也跟着糊涂吗?这种眼里只有钱的女人,根本不能娶进家里当老婆。” 沈流云躺回床上说:“谁不看重钱啊?如果我们不是看重钱,干嘛担心她拐着那些钱离开。再说,那些钱本来就是我哥赚的,他自己的钱,爱怎么败就怎么败呗,我们干嘛要替他操心。” 尹青有的时候真怀疑她的这个女儿是傻的,“你的脑回路是不是有问题?因为那些钱是你哥自己赚的,他犯浑,我们就明眼看着被别的女人骗走?再说,重点是钱的事吗?我们不是在说傅清浅的人品。”她指着沈流云说:“你真是一点儿没有脑子,以后找婆家也很容易被人骗,只要不是我同意的,你们就不能在一起。” 沈流云郁闷:“怎么好端端的又扯到我身上来了?不是在说我哥吗?” 尹青要被气晕了,她需要回去躺一会儿,休息下。感叹说:“你们没一个懂事的。” 走前让看护照顾沈流云,她让司机接上她回沈家大宅去了。 路上没有再打沈叶白的电话,先不说他接不接,她这会儿已经没有气力骂人了。 沈叶白被傅清浅安排着去择韭菜。 他没干过这种活啊,不知道细细长长的一根,要摘掉什么东西。 “傅清浅,你是让我数个数吗?有多少条?” 傅清浅等木耳泡发,煎好了鸡蛋走过来:“平时叫我浅浅,让你干点儿活,就叫我傅清浅。”她走到他跟前:“还有,韭菜是论条吗?是根,几根知道吗?” 富家公子哥,一点儿生活常识都没有。 她拿起一根做示范:“把下面的薄皮摘掉,还有,看看里面有没有混进杂草。” 沈叶白蹙眉:“早知道这么麻烦,就吃芹菜肉好了。” 傅清浅哼声:“不是怕勾起你的伤心往事嘛,好好享受现在吧,赶紧择,十分钟后我来检查。” 沈叶白哭笑不得:“我的佣金多昂贵你知道吗,让我在这里择韭菜。” “你到底要不要吃?” 沈叶白低下头:“要吃。” 傅清浅说:“那就麻利点儿,我去把木耳先切碎了。” 沈叶白择好了,拿去给傅清浅验收。 “不行,以后别叫我干这个。’ 傅清浅问他:“那你想干什么?” 沈叶白动了下嘴角,眸内似有艳光流转。 他好整以暇走到门,回过头说了个:“你。” 傅清浅反应了一下,咬牙切齿:“沈叶白。” 沈叶白去洗手间洗手了。 饺子没用多久就吃上了,两个人吃,包的数量不多。面又是之前和好的,饺子馅一调好,傅清浅就赶紧动手包。 她在厨房到餐厅间忙碌,沈叶白从客厅里看着她。 这样的女人不像是会做家务的,她稍微收拾一下,出去不说魅惑众生,看着也非常出挑。 第147章 爱情最好的样子(一更) 街上那些穿着时髦,打扮妖艳的女孩儿,多少都是靠吃垃圾食品活着,私下里的生活空间一团糟。 傅清浅绝对算上得厅堂,下得厨房那一种人。 她从淤泥中生长出来,又是真正的出淤泥而不染。亭亭玉立,是一个女子最好的模样。 沈叶白盯着她愣神。 傅清浅来回穿梭几次,被他的目光黏连紧锁,全身不适,转过头来唤他;“不要傻站着了,过来帮忙。” 沈叶白老实说:“我不会包饺子。”从来没碰过那东西。 但还是朝她走了过来。 傅清浅说:“你不是留学生,我听说人家留学生生活自理能力都很强的。” 沈叶白似笑非笑:“那是别人,我不行,我对下厨一向不感兴趣。我宁愿多赚钱,请个厨师,想吃什么让他给我做什么。也不愿自己去研究黑暗料理,难以下咽,还费时费力。” “其实做饭也是一种乐趣。” “但我感受不到啊,我的乐趣在其他方面。” 真够坦诚的。 傅清浅说:“你的乐趣就是赚钱对不对?” “恶俗。”沈叶白抬手蹂躏她卷成丸子的海藻长发。“术业有专攻,在一个领域中做到真正的优秀,除了努力,兴趣和天赋占很大的比重。在烹饪这件事上,我提不起兴趣,就算你让我付出比别从多两倍的努力,一样做不出可口的食物。” 傅清浅点点头,表示赞成。 “那倒是真的,食物好不好吃,有的时候真要看做饭人的心情。” “所以,世间万物皆有灵性,随心而动。以后我赚钱,你花钱,顺便给我做吃的。” 傅清浅看他一脸笑,洋洋洒洒,璀璨无边。 她只觉得眼前一晃,本来想说:“你想得美。”,可是,美色诱人啊,张口就成了:“好吧。” 傅清浅包饺子的时候,沈叶白在一旁做三岁小孩儿做的事情。 将傅清浅包好的饺子在帘子上一圈一圈的摆起来。 中间还忍不住自夸:“你看我摆得多好,多整齐。” 傅清浅看了眼得意洋洋的沈总,假声假气的附合:“是呀,真好,真整齐。” 沈叶白挑眉:“傅清浅,你就假吧。” 煮了两大盘的水饺,竟然都吃完了。 战斗力超乎想象。 死面的吃多了不舒服,搅在胃里很难消化。 傅清浅收拾好碗筷,拉起沙发上吃饱了眯着眼,一脸懒洋的沈叶白。 “出去散步,消食,今晚吃太多了。” 沈叶白说:“我消化力很强悍的。” “那你坐着吧,我自己下去走。” 沈叶白马上拉上她的手:“一起。” 时光放缓,滴答滴答,慢慢行走。 难得有这样温馨静谧的时刻。 天色已经晚了,路两侧的路灯撑起来,和两边店里透出的灯光交相辉映。 钢筋水泥铸成的都市,仿佛夜晚是最暖和的。因为明亮,各色灯光交织,就觉得热闹喧嚣,而且,灯光也像是有温度的。 这边不是夏城的繁华地段,有一点儿吵,但不闹。 小市井的声音,叮叮当当,和市中心车水马龙的声音有很大的不同。 时而一辆电动车,或几个行人通过,远达不到摩肩接踵的程度。 傅清浅挽着沈叶白的胳膊说:“刚搬到这里来的时候,晚上我一个人下来买东西,看到这样的场景忽然想到韩剧里时常出现的场景,就是这种带坡的路段,橙黄色的灯光,如果再是冬天,穿一件棉服就更有感觉了。” 沈叶白说:“我没看过韩剧啊。” 傅清浅绝望他此刻的反应,一点儿氛围都没有了。 “跟霸道总裁谈恋爱真痛苦啊,毫无想象的空间。” 沈叶白拉住她:“那你告诉我,我想象中的恋爱是什么样的?” 傅清浅也就随口一说,没想象过俱体要是怎么样的。她本来就是个没有浪漫细胞的人,所以,岁月静好就可以了吧? 她颌首想了下:“没有什么标准吧,也不是说非要怎么。” 她也说不清了。 沈叶白一脸认真:“是不是觉得我闷,不够浪漫?” “你觉得自己的问题只是闷,和不够浪漫吗?”傅清浅也严肃的看着他。 沈叶白抿了抿单薄的嘴唇,仿佛要被彻底否定了,有些紧张和失落。 “还有什么?”莫非比这两个问题还大。 傅清浅仍旧非常认真,面无表情的盯紧他说:“长得太好看了,招蜂引蝶不说,也容易被你衬得暗淡无光。” 沈叶白皱了皱好看的眉毛,什么嘛?他的心快提到嗓子眼儿了。 他忍俊不禁:“傅清浅,你太无厘头了。” 傅清浅嘿嘿笑了声,拉着他继续往前走。 “爱情最好的样子,就是做自己。如果我们把彼此最真实的样子展示给对方,仍旧喜欢,那就是真的喜欢了。很多刻意制造的那些像烟花一样绚烂多彩的浪漫,是不懂爱的年轻人才会期待的。后来就会慢慢懂得,刻意制造的,其实也是一种蒙骗的手段,女人啊,很容易幸福得昏了头,一不小心就把自己嫁了。有时不见得就想好了啊,但是,抗拒不了太过美好的东西。哪怕是陷阱,还是因为那一时的头脑发热,义无反顾往里逃。你们很多男人就是掌握了女人的这种心理,专门用这种法子哄骗小女孩儿。” 沈叶白抱怨:“关我什么事,我又一点儿都不浪漫。” 傅清浅嗤笑:“那倒是真的。”她接着又说:“以前接触的案例中,好多都是恋爱的时候,被对方花样百出的玩法迷惑了,明明不是很安心,因为一时的感动,还是嫁了。结果步入婚姻的殿堂后大失所望,再狼狈逃窜。” “让人眼花缭乱的浪漫瞬间,容易掩盖爱情本来的样子吗?” “不是爱情本来的样子,是眼前的那个人。他在制**情时的用心是百分之百,或者是百分之一百二十。但是,婚后他的用心可能会瞬间降到百分之五十,甚至更少,哪个女人可以接受?” “你这样说,我压力很大,万一哪一时我浪漫了,你要说我虚情假意了。” “是叫你们男人不要浪漫吗?我是告诉你虚情假意和用心的分别。”傅清浅拉住他说:“吃得太饱了,走几步路好累,你背我吧。 沈叶白眯了眯眼,这是什么神操作? “我没有力气。” “你不是有事没事健身房,耐力很持久的嘛。” 沈叶白忍俊不禁:“为什么我觉得你这句话好污。” 傅清浅问他:“你到底背不背我?” 沈叶白头一低,凑近她耳畔,气息吹得她一阵痒。 “背你有什么奖励?” 他声音魅惑。 傅清浅怎么感觉要上的是条贼船,横了他一眼:“我还是自己走吧,感觉全身又充满了力气。” 沈叶白似笑非笑的拉着她:“晚了,必须背你。” 傅清浅几乎是半胁迫地爬到他的脊背上。她的个子很高,不好背,但好在沈叶白也不低。背着他刚刚好,一点儿不感觉吃力。 他语气中似有笑,悠悠的说:“让我睡一辈子哈。” 傅清浅趴在他的背上弯着嘴角不吭声。 她微微抬起头,发现被人背着,好像离天空格外近,漫天星子近在眼前,伸手便能摘到。 安悦如怀孕,将免除死刑的消息,是沈叶白背着傅清浅往回走的时候告诉她的。 意料之外,傅清浅也是大吃一惊。 “刘思良一定很惶恐吧?”傅清浅猜他肯定不想因为安家的事,跟沈叶白之间生出一点儿嫌隙。 沈叶白说:“他第一时间给我打了电话,不然我也不知道。但是,刘家既然知道了,就说明安悦如动了要抓住刘家这根稻草的念想。” 傅清浅沉默须臾。 “她能吃得准刘义之吗?” 沈叶白沉吟:“不好说,刘义之按理说是个花花公子。但是,看他以往做的那些事,貌似对安悦如有点儿死心塌地。” 第148章 有些情感就是画饼充饥(二更) “你是担心刘义之有心帮安悦如,促使她再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沈叶白淡淡说:“这都说不准,安悦如做事就有股事不达成,绝不罢休的狠劲儿。” 毕竟他们接触的时间更长,沈叶白对她的做事风格非常了解。 傅清浅圈着他脖颈的手臂一紧,更贴近他的侧脸:“这是你让我住到你那里的目的吧?” 怕安悦如万一使出新花样,会对她不利。 现在安悦如算是亡命之徒了,这时候她做出任何极端的事情都有可能。一个满心怨恨的女人,这会儿只怕恨不得毁了全世界,能拉一两个恨极的人给她垫背,在安悦如看来,肯定是再好不过。 沈叶白说:“哪怕不被判死刑,漫无天日的牢狱生活,对安悦如那样的人来说,也绝算不上新生。她一直都很骄傲,苟且偷生不会是她想要的。她应是报了必死之心才对,这个时候却紧抓肚子里的孩子这根救命稻草,谁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 但不管她想做什么,骨子里决绝的狠意,都决定了安悦如接下去不会安生。 沈叶白这样一说,傅清浅也感觉到了,像是破碎前的最后一掷,必然掷地有声,用尽全力。 而安悦如最痛恨的那几个人都是有数的,她和沈叶白绝对排在前几个里。 所以,沈叶白的谨慎防备不是没有道理。 她本来就圈得很紧了,想事情的时候,还越收越紧。 沈叶白抗议说:“谋杀亲夫是不是?你要勒死我了。” 傅清浅才反应过来,马上松开手臂,发现已经到了楼下。 “放我下来吧,背了一路,肯定累了。” 沈叶白放下她。 按着自己的腰说:“背一个人跟锻炼身体时用的完全是两股劲儿。” “那是啊,跟扛袋大米也不一样啊。” 沈叶白动了下唇角,坏笑说:“跟在床上的时候也不一样。” 话落,单元门口正有一个小姑娘经过,肯定听到沈叶白的话了,再看到他妖艳的眉目,面色绯红的走开了。 傅清浅跟着面上无光。 一脸嫌弃的说:“沈总,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家去吧。” 沈叶白堂而皇之进楼门,边走边说:“晚上你收拾东西,我让秘书给搬家公司的人打电话,明早就搬。” “明早?会不会太急了?” 沈叶白慢条斯理的回过头来扫了她一眼;“不要妄自菲薄,上次你逃跑的时候,不过一个晚上的时间你不仅把家搬了,还把房子也卖了,这是一般人会有的工作效率吗?” 说完,他嘴角一扬,赤裸裸的讽刺。 傅清浅忍不住打他:“你太得理不饶人了。” 沈叶白哼声:“饶你?我记恨你一辈子。” 因为安家的事,刘家再度爆发了剧烈的争吵。 上一次泄密的事,刘思良就在客厅里当着全家人的面,狠狠的打了刘义之两巴掌。 因为这件事,他在沈叶白面前词穷理短,谈判的时候,主动权尽失。 以为安家倒下了,父女两人锒铛入狱,等待审判,同刘家的牵扯就彻底断了。 没想到又突然冒出一根血脉来。 刘思良指着刘义之,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是鬼迷心窍到何种程度了,才能做出这种事来。 刘义之这回不等刘思良破口大骂,自己率先打了自己两巴掌,膝盖一软,跪下了。 这是刘妈妈先前教过他的,刘思良气疯了,他要不先服个软,定没他的好果子吃。 刘义之低着头:“爸,我知道我错了,你想怎么罚就怎么罚我吧。只是……”他突然抱住刘思良的大腿:“那个孩子一定要保住,他是我们刘家的血脉啊。” 刘义之已经为安悦如请了律师,下午的时候,律师去看守所见过安悦如。 出来后,律师带话给他,安悦如说:“若能保住孩子,有幸出去,好好跟他过日子。” 以前刘义之听画饼充饥的故事,总要笑着骂一句:“傻逼。” 现在再听到,他肯定笑不出来了。 他悲哀的发现,有的时候爱情给人的幻觉,完全和“画饼充饥”的原理共通。他可望而不可及的女人,扬手给他画了一个有关未来的美好蓝图,那股磁力大到无力抗拒。为了能融入那幅画中,哪怕希望微薄,还是想全力一搏。 刘思良脑袋要炸开了,抬脚就是一下,狠狠踹在刘义之的心口窝上。 “滚,你这个不肖子,你给我滚出刘家。刘家没你这种没出息的东西……” 他骂得铿锵有力。 刘义之抚着胸口躺在地上哼了声。 刘妈妈彻底吓坏了。 连忙过去拉紧刘思良:“你想踢死他吗?他可是你的亲儿子,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了一样,让你这么恶狠狠,你年轻的时候这种事干得还少吗?” 刘妈妈又疼又气,开始抹眼泪。 “要不是我一路替你打发,外面还不知道落下多少你的种呢。” “你……”刘思良指着她:“你糊涂,这能一样吗?” 刘妈妈尖叫:“有什么不一样?不就一个孩子,让她生下来,我们刘家养着,至于安悦如是死是活,那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你不就怕得罪沈叶白吗?他一个毛头小子,我不知道你怕他什么……” 最后的战争演变成了刘思良夫妻两人的。 同女人吵架他肯定是不赚便宜。 刘妈妈就差挠得刘思良满脸花,最后还哭天抹泪的把刘义之送去医院,边哭边说:“要是义之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车走到半路,刘义之就让司机靠边停下了。 那一阵疼过去了,根本一点儿事都没有了。 刘义之下车后,点着一根烟。 有刘妈妈这么一闹,虽然安悦如还不能保证,但是,孩子应该没事了。 起码在孩子生下这段时间,刘思良会默许他私下打点,让安悦如平平安安。 刘义之眯着眼,狠狠吸了一口烟想,这样就好办。 早晨傅清浅等搬家公司过来帮她拉东西。 沈叶白回沈家大宅去了。 他一个下午加整个晚上没接尹青的电话,也没发信息给她,尹青的脾气大到足以酝酿一场风暴。 沈叶白意识到这股风暴要是不席卷他,最后一定会吞噬尹青自己。 他不能真的袖手旁观,不理不睬。 早晨先回住处换过衣服,直接驾车回了沈家。 他单手插着口袋进来,满面春风,倜傥得似从画下走来。 就连家中的保姆见了,都惊为天人,少爷不管见多少次,总是能被惊艳到。 只有尹青看着沈叶白,完全是一副倒霉相。 花里花哨的男人,能招来什么样的好女人? 以前一直以自己的儿子为傲,走到哪里不是赞他一表人才,又聪明睿智。现在这些突然成了尹青眼中的槽点,怎么看怎么觉得讨厌。 “你还知道回来啊。” 沈叶白坐到沙发上,淡淡的抬眸说:“昨天有事,不方便接电话。” 有什么不方便?不就是忙着和傅清浅那个女人厮混在一起。有些话尹青都不好意思讲出口,嫌臊得慌。 她索性直接问他:“你把一半身家给傅清浅是什么意思?” “哦,为了保证她的安全感,我承诺如果分开,把一半的身家给她……” 不等说完,尹青抓起手边的沙发靠垫狠狠的朝他砸了过去。 “你真是被她迷昏头了吗?傅清浅是什么样的女人,你就敢说这样的话。你知道她那种家庭长大的女孩儿,利益熏心,满脑子只有钱,根本没有人情可言,你把一半的身家给她,你怎么不去死呢?” 第149章 搬回老房子(三更) 沈叶白轻轻的一抬手,接过她砸来的靠背,懒洋洋的眯着眼说:“要是我死了,岂不是连另一半的身家也没了。” 尹青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脑袋一阵昏眩,身体晃了晃,她险些栽倒在地。 沈叶白眼疾手快,连忙过去扶住她。 “妈,你怎么了?” 尹青的血压上来了,昏眩,恶心,她很知道自己的毛病。 痛苦得眼睛微闭,仍是抓紧了沈叶白的手腕:“不管怎么样,取消这个承诺,哪怕做个伪君子……” 沈叶白打断她的话说:“已经晚了,律师已经去公证过了,毁约的代价更大。” 尹青听罢,绝望的闭紧眼睛。 沈叶白说:“不要说这些了,先去医院。” 尹青被送到医院。 将人安顿下之后,沈叶白叼着烟从病房里出来。傅清浅说得一点儿没错,就算尹青自己强撑着不肯倒下,坚决与她对抗到底,身体本身却不允许。 如同一道天谴,不打通她厌恶傅清浅的这道关口,就永远休想过去。 没有人真的可以眼睁睁的看着她有事。 沈叶白烦躁的蹙眉,下楼的速度加快。 直到出了住院部,他才拢着火光将烟点着。 傅清浅的电话适时打来。 “你从大宅回公司了吗?” 沈叶白“嗯”了声。 傅清浅又问他:“你妈肯定气坏了吧?对你破口大骂?” 沈叶白说:“破口大骂倒还不至于,她发脾气也不吐脏字,就数落了我几句。” 傅清浅想想也是了,尹青不是范秋艳,气极了会骂人的祖宗十八代,这就是有没有修养的差距。 她想到什么,问他:“你妈年轻的时候工作吗?那么优雅,干练,应该是个优秀的职业女性。” “听我妈说,自从有了我,她就专职在家照看孩子了,交给保姆带不放心。”事实证明,她对孩子真是百分之百上心,将生活的全部精力都投注到了他和沈流云的身上,以至于他们兄妹时常被密实的母爱包裹得透不过气来。直到他们早已成年,她的过份呵护一分也没有减损。 沈叶白无奈的吸了口烟,才又说:“不过她本身是挺优秀,我妈是研究生,在国外进修了几年,她会说一口流利的英语。嫁人之前才回的国,听说是为了回来跟我爸相亲,结果两人一见钟情。” 上一辈的事,他没有刻意问过,都是听他们自己不经意间聊起来。 尤其沈叶白的外公外婆已经去世几年了,生前也不在夏城,而是定居加拿大。以至于他们对尹青年轻甚至小时候的事,知晓得并不多。 不说起这些,沈叶白都要忘了尹青的那些辉煌经历,只记得她是一个啰嗦,强制的母亲。 傅清浅无声的啃着手指,想,难怪尹青举止中透着满满的自信,那样瞧不上她。那个时代的研究生,又在国外进修过一段时间,见多识广,肯定是骨子里透出的骄傲。 “问这个做什么?”沈叶白吐了一口烟圈。 傅清浅停止小动作说:“想到她强大的气场了,每次在你妈面前,不装模作样一点儿,都感觉没法应付她。” 沈叶白想到她们悬殊的生长环境,怕傅清浅心里不舒服,只说:“都是唬人的,一个人的强大,还是源于内心。只要你觉得自己足够强大,那必然所向披靡。” 傅清浅笑了一声:“有道理哈。”她接着又说:“你还没到公司吧?早晨聊得很不开心?” 沈叶白愣了下,掐灭手里的烟问:“你是怎么猜到的?”这个女人太聪慧了啊。 “如果只是简单的骂你一顿,开始你就告诉我了,不会这么消沉。是怕我担心吧?” 沈叶白按压着眼眶:“她晕倒送医院了。” 傅清浅暗暗叹了口气,果然是这样。 挂断电话后,傅清浅坐到往上一层的楼梯上,等着搬家公司将她为数不多的家当搬上车。 她低着头想事情的时候,眼前多出一双脚和一截裤筒。 接着有人递了一瓶矿泉水给她。 傅清浅抬头,是付明宇。她没想到:“怎么是你?” 付明宇也握着一瓶矿泉水,坐到她身边的台阶上感叹;“别提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你的。” “不是沈叶白告诉你我住这里吗?” 付明宇灌下一大口水说:“指望他告诉我?可得了吧。是我出卖色相,陪他的秘书聊了半小时的天套出来的。” 傅清浅了然:“难怪。”沈叶白的秘书当然知道她住哪里,搬家公司就是她帮着叫来的。 付明宇坏笑:“要沈叶白知道,小王秘书就惨了。”他比划了一个“八”的手势,声情并茂:“叭!沈叶白肯定对小王秘书说,你知道的太多了。” 傅清浅也被逗笑了。 “没你想的那么夸张。” “我开玩笑的。”付明宇颌了颌首,示意说:“要搬回去了?” 傅清浅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觉得我特别能折腾。” 付明宇说:“能折腾好啊,说明生活足够生动。你看我,死水一般,快赶上万年不动的王八了。” 傅清浅问他:“你和秦如烟怎么样了?” “我不就山,山就来就我了,你说怪不怪?” “你是说秦如烟现在又开始反过来关注你了?” 付明宇叹了口气:“情路波折啊,反正好多事,晚上一起喝酒吧,我慢慢说给你听。” 傅清浅说:“那好吧。” 那边货车已经装载完毕,傅清浅赶紧把后续的事情处理完,钥匙交给房东,和付明宇一起从楼上下来。 “自己开车,还是我载你?” 傅清浅指了指自己的车。 “我的车在那边。” 付明宇眯眼看过去,傅清浅换车了,先前的那辆看来卖掉了。想明白,他蓦然笑了起来,这等干脆利落的女人,真对他的胃口哎。 傅清浅的车在前面,付明宇驾着车,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搬家特别麻烦,她肯定需要打杂的帮手。 付明宇一直跟着开到傅清浅以前居住的生活区。 下车后,他感叹说:“还是这里的环境好,安静,也优雅。” 第150章 疑惑重重(一更) 傅清浅回到熟悉的环境里,亲切感油然而生,最早买这栋房子的时候,也是她自己来选定的,从周遭环境到内部结构,哪一样都满意。卖掉的时候不是不可惜,现在能再回到这里,蓦然有了归属感。 “是啊,还是这里住着舒服。”她又问:“你不忙吗?东西不多,让搬家公司的人帮着搬上去就好了。”余下的慢慢收拾。 付明宇锁上车。 “我没什么事,留在这里还能搭把手。” 其实傅清浅就是暂时将东西搬回来,房子的事还要和沈叶白另行商量,毕竟现在这栋房落在他的名下。 拿了钥匙开门,家里异常整洁,明显沈叶白平时会请家政过来打扫。 茶几上的烟灰缸里,有积下的烟头。 傅清浅对这里太过熟悉了,所以,哪里不同,一目了然。一看就知沈叶白时常会过来。 她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儿。 付明宇一旁感叹:“看来真没什么好收拾的。” 等搬家公司的人将东西搬上来,傅清浅自己很快就将它们归位得差不多了。一样需要搬动的大件都没有,付明宇站在那里想帮忙也无从下手,最后觉得不好意思,说:“中午我请你吃饭吧,不要等到晚上了。” 傅清浅看了眼时间,马上就中午了。 她应承下来:“好吧,等我换件衣服,我们马上走。” 两人没走多远,就在附近的一家连锁面馆。 两碗牛肉面,一盘水煮花生,一盘炝拌土豆丝。 是傅清浅主动来这里吃的。 她说:“这家的面味道不错,你偿偿看,没准能喜欢。” 夏城的各大饭店,其实都被付明宇吃遍了,一时还真想不到特别想吃的。傅清浅提议来这里,他偿了几口,还真是有滋有味儿。 对傅清浅感叹说:“我爸最爱吃牛肉面了,下次他回来,给他叫份这家的外卖偿偿。” 傅清浅问他:“你父亲不在夏城吗?” “他的生意都移去外地了,这些年也做出口贸易,忙得满世界跑,难得回夏城一趟。上次回来还是沈叔叔去世,结果心情低沉,没住了两天就离开了。” “你们付沈两家交情很好吧?” 付明宇靠到椅背上:“绝对啊,我和叶白打小一起长大的。以前我爸常跟沈叔叔在一起喝酒,他们也认识几十年了吧,在他们还都是毛头小子的时候。” 傅清浅像忽然有了兴致,她停下咀嚼的动作,问他:“是没有成家的时候就认识了吗?” “那肯定的。” 傅清浅感叹:“那交情真是不浅了。听沈叶白说,沈老爷子和沈夫人是一见钟情,你父亲肯定见证过他们的爱情吧。” 付明宇眯了眯眼,神情有些迷惑。 “叶白他爸妈好像不是一见钟情,我记得我爸简单的提起过,当年沈叔叔钟情别的女人。但是,沈家的长辈都特别喜欢尹阿姨,觉得她漂亮又懂事,非让两人在一起。后来沈叔叔拗不过家里人,被迫和恋人分手,之后和尹阿姨结了婚。” 傅清浅不可思议。 付明宇连忙又说:“隐约记得我爸说过一嘴,是不是真的,也闹不明白。他们上一代人不大喜欢讲自己的感情经历,我们当小辈儿的哪里会问,也不大感兴趣。所以,也有可能是我记错了,张冠李戴。” 他大大咧咧的说完,告诉傅清浅快点儿吃,不然面汤凉了就不好吃了。 傅清浅“哦”了声,赶紧低下头吃面。 心里疑惑重重。 沈叶白听尹青说,她和沈立安是一见钟情,但是,听付明宇现在说的,当年沈立安似乎是被家里逼迫。 沈家上一辈的事情,按理说不关她什么事。就连沈叶白自己也从不洞悉父母那一代的事,始终和他们保持着一段距离。 傅清浅之所以满腹疑惑,是因为太好奇了。 吃完午饭,傅清浅让付明宇先回去了。 吃饱了,她要先回家睡个午觉,然后把剩下的活干完。 半下午的时候,沈叶白打来电话。 问她:“都收拾好了吗?” 傅清浅躺在床上:“差不多了,再把地拖一下就可以了,上午踩得很脏。” 沈叶白说:“下了班我去接你,把要带过去的东西稍微收拾一下。” 傅清浅想到是搬到他那里住的事。 她没有否决,不止一次吃安悦如的苦头了,所以,防备一下终归是件好事。 沈叶白对她的觉悟心满意足:“乖。”他温温的笑着说。 傅清浅也跟着笑了一声。 “是啊,我超乖的。” 她很快又问:“你妈怎么样了?好点儿了吗?” 沈叶白说:“中午的时候我给沈流云打了电话,说已经没事了,打完针就好了很多,家里的阿姨在医院照顾她。” 傅清浅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那就好。” 提到这个真是心情沉重,能感觉沈叶白也下意识避免提及。 但即便谁都不说,问题它还是一动不动的摆在那里。 傅清浅盯着天花板,又开始胡思乱想。那之前告诉沈叶白:“你先上班吧,下班了联系。” 沈叶白说:“好,上午搬家很累吧,再睡一会儿吧。” 挂断后,傅清浅困意全无。她在床上翻来覆去躺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什么,连忙抓过手机,给侦探社的人打电话。 这些年她一直跟这家私人侦探社有业务往来,对他们的水准非常信得过。 或许能让他们帮忙收集一些东西。 给傅清浅打过电话后,沈叶白不放心,又给沈流云打了一通。 沈流云郁闷的说:“妈这个血压早晚是个问题,我发现她现在的身体大不如前。” 沈叶白操着手沉默。 听筒中,沈流云也是忧心忡忡。尹青现在不仅管制沈叶白,连她也盯得很紧,他们喜欢的人,她都不喜欢。 如果是以前,就是不肯听她的话,最多被她数落几次,最后总能得偿所愿。 但是,沈流云发现现在很难了。 “因为你,把我也连累了。她对我管得越来越宽了,就算我以后找对象,自己喜欢也没有用,非要她看顺眼才可以。” 第151章 每个人都有一点儿私心(二更) 沈叶白一下就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他一点儿不同情她,哼了一声说:“这怨不着别人,是林景笙自己不被待见。我也希望他离得傅清浅远一点儿,这样对你们也是有利无害。” 沈流云被说中心思了,反倒还扭捏起来了。 “呀,哥,我跟你说咱妈呢,你怎么扯到林景笙了。” “你不是抱怨妈管得宽嘛,为什么抱怨?还不是因为她不待见林景笙。”沈叶白想了下:“如果你真想妈对林景笙有个好印象,就让他和傅清浅保持距离。你知道的,妈打骨子里憎恶傅清浅,任何跟她沾边的人,都极有可能成为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提到这个,沈流云诧异:“你说为什么呢?妈为什么这么厌恶清浅姐?” 尹青口口声声是傅清浅的家境出身不好。 但是,他们沈家又不是结交的所有人里都是富贵门庭。 沈叶白按了按眉骨:“谁知道呢。”为了这件事,他也郁闷的不得了。“你盯着她点儿吧,晚上我不过去了。” 沈流云抗议:“你不来,我喝西北风吗?” 沈叶白提醒她:“点到为止吧,再演下去就过了,小心穿帮。” “会吗?”沈流云惴惴不安。 沈叶白明显冷笑:“不会吗?” 他最后说了句:“你照顾好妈吧。”就挂了电话。 沈流云躺不住了,她在思索穿帮的后果是什么。对沈叶白肯定没什么影响,当初的计划是她生不如死,尹青顾及她,也会原谅傅清浅。可事实证明,她们的关系并未得到多少改善。 反倒尹青有点儿接受林景笙了,至少不会见了面就下逐客令,最多冷着脸,但私心里还是相信林景笙对她的治愈能力。 最后如果穿帮了,让尹青知道一直以来她都是在演戏,对她气不可遏也就算了,怒火会不会也蔓延到林景笙的身上?才对他的一点儿好印象,也因为这场骗局的恼怒,烟消云散,并且以后更加厌恶他? 想到这里,沈流云只差惊得打冷战。 但是,转而想到,如果她精神状态大好,林景笙可能就不会天天抽时间来看她了。更不会耐心哄她了…… 啊呜,想到这里好失落。 沈流云倍受打击似的栽倒在床上。 林景笙敲了两下门板进来,就看到沈流云盘着腿,还躺在床上,姿势诡异又高难度。 “你在证明自己的柔韧度吗?那样躺着,不怕扯动刀口吗?” 刀口? 年轻人愈合能力快,这几天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沈流云马上伸直腿,盖上被子说:“试试自己的瑜伽功力有没有退后,不过,我没有做高难度的动作,放心,不会扯动刀口。” 林景笙看着她,笑了笑。 “你现在的气色看着不错。” 沈流云点点头:“这两天渐渐感觉好起来了,你看,我也没再吐。” “那就好,多吃点儿饭,体力上来了,抵抗力也会越来越好。” 沈流云迫不及待:“大叔,如果我好了,你是不是就不会天天来看我了?” 林景笙笑着说:“你都好了,我还来做什么,再说,我天天过来你不烦啊。” “不烦,不烦,有人陪我聊天,求之不得。” 林景笙告诉她:“等你好了,就不愁有人聊天了。到时候可以跟朋友同学一起玩。我现在每天过来,是傅清浅说你可能需要一个心理咨询师聊聊。不过,我看你的心结应该也打开了,用不到我了。” 沈流云微微错愕:“是清浅姐叫你过来的吗?” “没错,她来看过你那天,接着给我打了电话。” 所以,是因为傅清浅? “大叔,你现在终于能联系到她了,一定很高兴吧?” 林景笙动了下眉毛:“不止联系到她了,她马上就要回到工作室继续工作了。” “你是说清浅姐要重新做心理咨询师了吗?” “是的,安少凡的死因真相大白,她的嫌疑解除了。而且,她的表现让很多人惊艳,现在聘请她的人应该不在少数。” 沈流云脑海中浮现傅清浅的样子,她穿着高跟鞋,披着及腰长发,工作时的样子一定很有魅力。 连她都觉得很羡慕,那么,像林景笙他们这些男人一定非常倾慕。 沈流云这回没演戏,她真的有些气奄奄的:“大叔,我忽然有点儿不舒服,想休息一会儿,你先回去吧,再见。” 她一下扯过被子盖过头顶,不说话也不动弹了。 林景笙愣了下,最后苦笑着说:“那好吧,我今天先回去了。” 小孩子的情绪果然说变就变。 从医院里出来,林景笙给傅清浅打电话,跟她确定回去工作的时间。 那会儿傅清浅已经从家里出来了。 将要带去沈叶白那里的东西扔进后备箱,她一手关合车门说:“过了这段时间吧,现在手头还有几件事需要处理。”安悦如那边她也想看一看,毕竟人是她跟沈叶白合力送进去的,对后面的发展一直抱有期待。 林景笙劝导她说:“你快一点儿,现在势头正好,你要为自己着想。” “我知道了,景笙。”没等林景笙再说下去,傅清浅说:“我在开车,过后再打给你吧。” 汽车发动,驶出熟悉的小区。 没等沈叶白给她打电话,也没等他来接她,傅清浅自己先过去了。 沈叶白从公司里出来,听到听筒里傅清浅说:“沈总,什么时候回来开门?我等好久了。”虽然抱怨,他却忍不住眉舒目展。 很欢快的说了句:“马上。” 傅清浅挂了电话,继续在门口等着。 其实知道那个时间过来还早,沈叶白几点下班,她清清楚楚。 但就是有这点儿小心思嘛,知道怎么样可以取悦他。 想要的结果达到了,傅清浅又有点儿不可思议。沈叶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竟然这样容易满足。 她就像个良心尚未泯灭,做了坏事的小孩子,心底里暗暗检讨,要对他再好一些。 沈叶白回来得很快,他竟然有本事躲过那波堵车高峰期。 第152章 原是别有用心 下车的时候,沈叶白看到傅清浅坐在小区门口,一只手托着下颌不知道在想什么,行李箱放在一边,像只流浪的小狗,等待收容。 沈叶白一边走过来,一边说:“可爱的小东西,无家可归了吗?” 是沈叶白的声音,傅清浅闻声抬头:“谁是可爱的小东西?可别闹了。”她站起身,一米七二的身高顿时凸显出来了。跟那些身材娇小的女生完全没办法比。 沈叶白不介意,伸手揽到怀里。 “只要我觉得可爱就好了。” 况且他足够高,往她跟前一站,还是非常具有男友力。 沈叶白一手帮她提起箱子又说:“没想到今次的觉悟这么高,我以为晚上接你吃饭的时候,还要矫情拉扯一会儿的。” 所以,接到电话的时候欣喜异常。 傅清浅移开他的手:“是不是让你很失望啊?突然间感觉英雄无用武之地?” “鬼扯,谁稀罕当这种英雄。” 沈叶白带着傅清浅进入。她不是来过这里一次两次了,对这里的一切早已熟知。 到现在鞋柜里还放着她的拖鞋。 沈叶白换鞋的时候,顺便帮她拿出来放到脚下。 进去前,傅清浅一把拉住他:“有件事我要先跟你说明白。” 沈叶白转首:“什么事?” 傅清浅揽着他的胳膊,身体下意识贴上来,人在想要讨好的时候,就会不自知的呈现这种姿态。 沈叶白好整以暇的盯紧她。 傅清浅颌首,笑着说:“我们暂时先不计划要孩子。”见他眉眼瞬间凌厉,她马上又说:“我觉得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拿孩子作威胁,跟你妈拿命要挟有什么分别?攥着的不过都是一条命。我思考了一下,觉得这个时候有了孩子,不仅不会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还会加剧问题的严重性,让我们变得非常弱势。你想想啊,到时候你妈火冒三丈,你肯定要顾及她吧?她是个孕妇,你一定怕我受到刺激。我们要想让孩子在一个健康安全的氛围下出生,太难了。” 她觉得有必要提前把这个问题说清楚,不然朝夕相处,很难保证不出现意外。 沈叶白眯着眼不说话。 傅清浅晃了晃他的手臂,姿态越发低:“你再好好想想,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沈叶白抽出手臂,转身往客厅里走。 难怪这么主动,原来有后话要讲。 他放下行李箱和车钥匙,去开冰箱门拿矿泉水喝。 傅清浅连忙过来阻止他:“什么季节了,冰箱里的水还拿出来就喝,胃不要了吗?” 沈叶白眯着眼睛盯紧她:“火大,降降火不行吗?” 傅清浅看着他的样子,觉得很想笑。 对视须臾,她友好的笑起来:“不是想降火吗,今晚给你炒苦瓜吃。” 傅清浅夺过他手里的矿泉水,放到茶几上说:“缓缓再喝吧,你先去换衣服,我去做饭。想吃什么?” 沈叶白单手扯掉领带,提醒她:“冰箱里是空的,家里一点儿食材也没有。” 她不在这里,他一个拿厨房当摆设的人,储备食材干什么? 傅清浅淡定自若:“不要紧,食材我有。”说着,她去将客厅中央的行李箱放倒打开,结果让人意外,一件她的私人物品也没有。满满的都是食材。 沈叶白粗略扫了眼,青菜,肉,海鲜等等,品种齐全,能把整个冰箱填满。 傅清浅一脸得意:“够我们晚上吃大餐了吧?” 沈叶白挑了挑好看的眉毛:“算你狠。” 他去卧室换衣服的时候,傅清浅去厨房准备饭餐。 食谱早在过来的时候她就想好了。 虾干菠菜粥,红松牛肉,脏脏老虎蟹,最后再拌一道沙拉就可以了。 一部分食材都是傅清浅提前处理过的,节省了等待晚饭的时间。 她做事情很有条理,最适合做职场女性了,仿佛没有哪一个环节她胜任不了。 傅清浅做饭的时候,沈叶白坐在沙发上看文件。虽然是假象的女主内男主外,但是,光是这样一个场景就让沈叶白感觉心满意足。 头脑仍旧高效,肚子里有微微的饥饿感,刚好对晚饭充满期待。 沈叶白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厨房,傅清浅来回晃动。 没过多久,她探出身来:“要开饭了,你工作完了吗?” 沈叶白立刻合上文件夹子。 “好了。” 傅清浅也不客气,指挥他说:“去拿碗筷。” 晚餐一一被端上桌。 “晚上吃这些,会不会太丰盛?”沈叶白惊讶她是怎么办到的,变戏法一样。 傅清浅解释说:“蔬菜粥和沙拉,营养好消化,蟹子一人一只,红松牛肉吃几片不要紧,饭后下去走一走。” 才不管好不好消化,沈叶白实际上很享受。他有的时候让秘书叫外卖,夏城很有名的一家大餐厅,指定厨师做的食物。秘书一个电话过去,店家就会把餐食送过来。 但是,吃得次数多了,索然无味。 有的时候沈叶白会干脆只叫一块披萨,就着红酒当晚餐。 “这才叫真的营养均衡。”沈叶白凝视她:“你的厨艺是怎么练就的?” 傅清浅扫了他一眼说:“从小就饿肚子,家里没有专门做饭的厨师,家长忙,自己不做就饿着,你试试,再没有天赋的人,几十年下来也能做一手好菜了。” “仅是为了填饱肚子吗?” 傅清浅盛了一碗弱给他。 “小的时候是,长大了就是为了取悦自己。” 沈叶白点点头,表示理解。他取悦自己的方法就是开一瓶口感一流,价值不斐的好酒。 他接过碗,笑着说:“你不光取悦了自己,还取悦了我。” 傅清浅弯了弯眼角:“我的荣幸。” 沈叶白眯了眯桃花眸子,他有些被傅清浅刚刚的风采魅惑住了。 觉得她不管神情,还是她说话时的语气,神采飞扬,又端庄大气。 沈叶白由心说:“真想一天二十四小时把你带在身边啊,要不要考虑做我的贴身秘书?” 傅清浅看了他一眼说:“我已经决定回工作室干我的老本行了。” 沈叶白愣了下。 “回之前的工作室?”又一个重磅炸弹投来。见傅清浅没否定,他微微蹙眉:“你今晚到底是想让我高兴,还是不高兴?” 傅清浅说:“我当然希望你高兴啊,不然我为什么采购这么一箱子的食物做给你吃?” “你讨我欢心的真正目的不就是将你做好的决定,一个一个的通知给我吗。” “这怎么能叫通知呢,我做的决定,以我们现在的关系,当然有必要跟你说一声。但是,我没办法保证我做的每个决定,你都高兴是不是?” 就像要孩子,怎么想现在都不是时候。还有工作,她不可能因为他有花不完的钱,就放弃工作的机会。 沈叶白放下筷子:“你还有理了是吧?” “不是我有理,是你不能不讲道理。” 沈叶白样样都好,就是有的时候操控感太强了。 他推开面前的粥碗,拉开椅子起身离开。 傅清浅追问他:“你不吃饭了?” 沈叶白没有回答他,已经去了楼上。 剩下傅清浅自己也没什么胃口,她吃了几口,就把东西收了。 接着傅清浅回到客厅里,坐到沙发上思考之前的事。 本来觉得挺简单的一件事,实事求是也没动什么歪心思,就像她回到原来的工作室工作,怎么想都是理所应当,她不可能一辈子当个无业游民。 只是,没想到会引起沈叶白这么强烈的反应。 不知过了多久,突兀的手机铃声打破沉默。 是沈叶白。 反应过来,傅清浅抓过茶几上的手机,看到来电显示冷汗都出来了。 她赶紧握着手机上楼。 楼上很安静,书房没有亮灯,傅清浅就直奔卧室。 室内只开着床头灯,橘黄色的微光。 没想到沈叶白已经睡着了,面朝门板的方向躺着,身体微微蜷缩。 傅清浅举着手机:“电话,你妈打来的。” 他好像有了反应,呼吸声很大,细听是难耐的沉吟。 傅清浅走近才发现他根本没醒,是在做梦。借着手机的微光,更加看清他紧锁的眉头,整个人瑟瑟发抖的样子。 怕惊到他,傅清浅轻轻的唤他:“沈叶白,沈叶白……” 她的手指轻轻触碰他的脸颊。 沈叶白抽筋似的,身体一抖,猛地惊醒过来。 他怔怔的望着傅清浅。 手中的来电长时间没人接听,已经挂断了。 手机屏幕的蓝光暗淡下去。 只借着床头灯看清她。 傅清浅问他:“是不是做噩梦了?” 沈叶白迷迷糊糊的“嗯”了声,又否定说:“不是。”他一手撑着床面坐起身,一手按压眼眶。 躺在床上生了一会儿闷气,竟然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傅清浅说:“你妈刚刚打来电话,没人接已经挂断了,你给她回过去吧。” 她把手机放到床上离开。 女人要是细微敏感起来,就跟侦探差不多。 傅清浅想到沈叶白刚刚做梦时的反应,和在明城的时候差不多。 莫非又是做了相同的梦? 傅清浅蹬蹬的下楼去了。 沈叶白打完电话下来,见傅清浅在厨房里忙活。 他走进去,从身后揽住她。 刚睡醒,所以,声音懒洋洋的。尤其一张脸埋在她的颈肩,更是有些发闷:“不是吃过晚饭了,你又在忙活什么?” 傅清浅在热粥。 “你之前一口没吃就上楼了,现在肯定饿了,我把晚饭给你加热一下。” “我以为你在跟我怄气。”沈叶白仍旧抱紧她说。 傅清浅侧首看了他一眼:“不是我在跟你怄气,是你一直在闹脾气。我都不知道你怎么了,要孩子的事,我觉得你肯定能理解,现在绝对不是最佳时机。至于我工作的事,没有第一时间跟你说,是觉得整件事顺理成章。你肯定也没想过日后我就做个家庭主妇,收拾一下家里,逛逛街,像其他贵妇人一样,没事的时候做个美容就好了。” 沈叶白的确没这样想过,也知道她做不到。傅清浅明显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女人,越是这样的人,才越要有独立的事业和赚钱的能力,这样才能保证她的情绪不总是患得患失。 他坦然说:“要孩子的事的确太仓促了,我承认那天我火气很大,说出的话欠考虑。至于工作,为什么非要回原来的工作室?换个环境不好吗?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为你开个工作室,工作起来更自由。” 粥热好了,傅清浅把火关上。 她转过身来,正儿八经的面对他:“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不想我回到原来的工作室?” 沈叶白蹙了蹙眉,答案惊人:“我已经把林景笙许配给沈流云了。” 傅清浅怔了下。 “你什么意思?” 沈叶白看了她一会儿,似笑非笑:“一开始为了鼓励沈流云演戏,总要给她个诱饵……”不对,他马上纠正:“给她动力,所以,我就点醒了她,让她认识到自己是有点儿喜欢林景笙的。如果她肯献爱心帮助我,没准‘病情一加重’也能得到林景笙的额外关爱,事实证明,我说得没错。” 现在林景笙一天去一次医院,不算额外关爱算什么? 傅清浅充满质疑的看着他:“你确定不是觉得我和林景笙之间有什么,所以,故意献出妹妹,缠住林景笙?” 说到底还是信不过林景笙。可既然信不过,为什么还要把自己的妹妹往坑里推? 傅清浅接着又说:“你就不怕沈流云上当受骗?” 沈叶白放开她:“谁骗她?林景笙吗?他还不至于。”他信不过的,只是林景笙对傅清浅的感情。“粥不是热好了,我饿死了,现在就吃。” 傅清浅给他盛了一碗,出来的时候想再讨论。 沈叶白眯了眯眼,不等她说话,抬头又问:“蟹子你吃完了吗?没吃完给我热一只。“ 傅清浅放到冰箱里去了,听说他要吃,去拿去加热。 还有牛肉他也要吃,端上桌的时候,先前的氛围已经改变了。 沈叶白斯文的吃着蔬菜粥说:“刚才我妈打电话说,她现在已经没事了,状态好了很多。” 傅清浅说:‘那很好。“想了下,问他:”你之前做了什么梦?“ 第153章 最不能区分的是感情 说到做梦,沈叶白又有些愤愤不平。 “梦到你跟我吵架,气得我离家出走了,结果出去后滑进了冰窖之类的地方,里面冰天雪地,又没有出口,我被冻得瑟瑟发抖……” 傅清浅直了直身体:“你是不是经常做类似的梦?” 沈叶白眯起桃花眸子看她:“有什么玄机吗?” 他知道她的本事,无声吞咽后问她。 傅清浅摇了摇头:“参不透,真的参不透。”她是个一直信奉梦有意义的人,尤其频繁梦到相似的场景,更说明有问题。 但是,以她对沈叶白成长经历的了解,又想不出合理解释。 沈叶白继续低下头吃粥。 傅清浅又问说:“能描述一下大体的感受吗?” 沈叶白抬起头:“很冷,就是那种冰天雪地的感觉,其实有的时候也见不到什么雪,但就是觉得冷。置身寒冷的世界,完全冷进骨头里的感觉。”他皱了皱眉头,思考该怎么形容,因为没有那种受冻过的经历,所以,一时间很难描绘清楚。他只得加深一下程度:“就像三九天的时候出门,只穿西装和衬衣,不穿大衣,如果停留的时间再长,一个晚上,估计就是我梦中的那种冷了。” “你没有经历过?” 沈叶白好笑:“我傻吗?为什么要把自己冻成狗?” 傅清浅啧啧:“一看就是生活过份优越,不懂人间疾苦。”她站起身:“我去给你倒杯水。” 去厨房的时候,傅清浅自动脑补沈叶白梦里的场景。他没有受过苦,所以,很难形容那种感受。但是,傅清浅却不难想象那是种什么感觉。 小的时候学校离家远,没有私家车,家长也根本不会送她上学。大冬天的,都是跟着傅清浅步行去学校。赶上大雪天,积雪没过小腿,穿多少都感觉冷。所以,傅清浅印象中,小时的冬天似乎比长大了更加酷寒。很明显,沈叶白梦里的那种冷,比这种还要尖锐刺骨。说白了,更像是流浪汉的那种冷。 衣服单薄,长时间逗留室外,或许还有饥饿,跟冬天那些宿居桥洞下的人有什么分别。 水快溢出来了,险些烫到手。 傅清浅暗暗吸气,倒掉一部分,灼烧的手指捏住耳垂。 出来的时候,沈叶白已经将粥吃完了,夹给他的几片牛肉也吃得所剩无几。现在正在着手吃蟹,太凶险了,傅清浅连忙过来阻止。 “时间太晚了,你把这些东西通通吃掉,会不会不舒服?” 沈叶白眼皮不抬,着迷眼前的蟹肉。快要吃到嘴了,见傅清浅出来阻止,一副怕被抢吃的模样,防备的抬眸看她:“不会啊,怎么会?” “不会啊,怎么会。”傅清浅忍不住重复了一句,太可爱了吧,她笑着抬手揉了揉他质感顺滑蓬松的发线。 即刻引来沈叶白不满,眯起眼:“你干嘛?” 傅清浅抽回手,呵呵干笑:“我得意忘形了。”忘了即便穿着舒适的家居服,看似青春无害,但他也是沈叶白啊。 接下去的几天,日子相对平静。 傅清浅陆续把家里的东西搬过来了,都是她日常要用到的。 时而也觉得恍惚,就这样和沈叶白同居了。 也不晓得这样的模式能维系多久,能不能一直在这里住下去。 不知是不是现在的生活过于宁静美好,总有些不真实。 早晨沈叶白吃过早餐按时出门上班,白天傅清浅要去超市,或者商场,沈叶白会直接将司机派给她。真快成了有了服侍的阔太太,东西买得太多,都不用自己提。 起初傅清浅非常不好意思。 司机是个憨厚的大叔,每次笑笑:“这是沈总吩咐过的,我工作范围内的事。” 次数多了,傅清浅慢慢习惯,知道司机不光是派来为她开车的。 为了避免麻烦,傅清浅出一次门会将接下去两天的食材都采购齐全。之后就不再出门,在家里看书,一点儿不觉得闷。沈叶白家的采光很好,坐在客厅的软毛地毯上,被玻璃隔离过滤过的阳光一照,暖洋洋的,困意上来了,爬到床上能睡大半个下午。 起来收拾一下,就开始着手晚饭,等沈叶白下班。一天的时间就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 沈叶白很少将工作带回家,所以,下班后两人有充分的时间共处。 其实傅清浅很好奇,沈叶白怎么做到工作和生活明确区分的。 他本应该日理万机,可是,跟一般的银行家比起来,他实在太清闲了。 连傅清浅都忍不住羡慕,想起上学的时候,学校里总有那么一两个调皮捣蛋,不认真学习的男孩子,但是,成绩非常突出,又总是名列前茅。傅清浅觉得沈叶白就是那一类人,而且更出神入化一些。 早晨,出神入化的沈叶白上班去了。 昨晚他喝了酒,半醉半醒,精神头反倒比平时更大。 傅清浅被折腾得筋疲力尽。 早晨也不想起床了。 沈叶白看着她宛如蔬菜脱水的样子,似笑非笑,成就感满满,连起床气都减了大半。笑着吻她额头说:“你多睡一会儿吧,我去公司吃早餐。” 傅清浅哼唧了一声,真的不想动弹,翻了个身很快又睡着了。 沈叶白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他洗澡换衣服的一系列响动她都没听到。 直到日上三竿,付明宇打来电话,她才从睡梦中醒过来。 “明宇,你好,有事吗?” 付明宇听出她惺忪的睡意,“还没起来?昨晚很晚睡吗?” 想到昨晚,面红耳赤。他们从客厅里就开始了,辗转着来到卧室。 骨头都要散架了。 傅清浅含糊的应了声。 付明宇说:“中午我请客,过来吧。” 傅清浅死鱼一样躺在床上,不想吃饭,只想睡觉。 “不用这么客气的。” 付明宇难为的说:“其实约了几个朋友,还有秦如烟,你要不要帮我参谋一下这蹩脚的关系?” 傅清浅想到搬家那天,付明宇其实就想跟她说这事的,当时他貌似很惆怅。但是,因为想到晚上要给沈叶白做饭吃,就把当晚的饭局取消了。 而付明宇那个人,永远都好说话。 傅清浅想到这里,应承说:“好吧,中午见。” 付明宇把时间和饭店的地址发给她。 傅清浅看了下时间,还有不到一个半小时就出门了。 给自己十分钟缓神,时间一到,傅清浅起床洗澡换衣服。 等一切收拾妥当,时间已经到了。 出门前给司机打电话。 等傅清浅拿着包下去,车子已经等在楼下。 傅清浅惊讶于司机的速度,上车后跟他打招呼。 路上一点儿不堵,所以,只用了十几分钟就到了约定好的饭店。 不确定要多久结束,傅清浅叫司机先回去,离开前她会给他打电话。 是个小型饭局,为了避免尴尬,付明宇还另外请了四个朋友,两男两女。 傅清浅是最后一个抵达,一进门,付明宇笑着唤她:“清浅,你来了。”他向其他人介绍说:“这位是傅清浅,出色的心理咨询师。” 跟沈叶白相关的一切,都很容易轰动全城,女朋友更不例外。 除却秦如烟,另外四个人跟付明宇都是一个圈子混的,跟沈叶白一样熟悉。所以,没人不认得傅清浅。 纷纷跟傅清浅打过招呼,其中有一个在安悦如和沈叶白张罗那次饭局上还见过,傅清浅记得大家都叫他“晓吉”。 重点来了。 付明宇最后介绍身边的人说:“这是秦如烟。” 傅清浅侧首,郑重其视的目视她。女孩儿长发披肩,一米六多的身高,身材均匀,但算不上腰精腿精那种。怎么说呢,五官清秀的女孩子,可是,跟付明宇比起来,就显得非常普通了。 所以,不得不说,感情是个很奇妙的东西。 傅清浅微笑着说:“你好。” 秦如烟也在仔细打量她,她迟缓的伸出手:“你好。”她又招呼她说:“坐这边吧。” 人都到齐了,付明宇就叫服务生开始上菜。 傅清浅暗暗观察付明宇和秦如烟两个人,觉得好奇。 一个让付明宇有特殊情结的人,在秦如烟的身上还有另外一个女人的影子。只是,傅清浅从未谋面,所以,她一定看不出来。 付明宇让服务生上菜的时候,秦如烟已经张罗大家入座。 有点儿女主人的风范,至少同其他人比起来,一眼还是能够看出两人的亲近。 秦如烟也一定觉得自己在付明宇的世界里与众不同,从一个人的行为举止里,不难看出那份理所应当。 “傅小姐,你喝什么?” 秦如烟突然转过头来问傅清浅。 目光碰个正着。 或许秦如烟已经感觉到傅清浅暗中打量她了,有时候女人的敏感性不可思议。 傅清浅没有露出被抓包的窘迫,哪怕丝毫,她从容的笑笑:“喝水吧。”昨晚跟沈叶白喝了不少,余醉尚存。 秦如烟说:“喝水怎么行,少喝点儿吧。”她接着问付明宇:“傅小姐平时都喜欢喝什么酒?” 付明宇说:“她很少喝酒。” 秦如烟忍不住又看了傅清浅一眼。 和平时的饭局没有区别,大家一起吃吃饭,扯扯皮。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傅清浅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站起身说:“你们吃,我去接个电话。” 付明宇指给她说:“出去走到尽头左拐,有个露天阳台。” 傅清浅点点头,快步走了出去。 是侦探社的人打来的。 “傅小姐,您好,东西已经发到你的邮箱里去了,注意查收。” 傅清浅说:“谢谢。” 对方又说:“有什么其他的需要,随时打电话。” 挂断电话后,傅清浅连忙打开自己的邮箱。 新邮件安静的躺在那里。 她迫不及待的打开来看,从头到尾,意料之中,又大失所望。 傅清浅闷闷的关掉网页,关闭屏幕后,两条手臂搭到栏杆上,若有所思的凝望远处的风景。 “这家饭店最吸引我的地方就是这个阳台,从这里望出去的景致堪称一绝。” 傅清浅猛地回头。 付明宇端着叼着烟走了过来。他知道傅清浅会抽烟,问她:“你要不要一支?” 傅清浅正有郁闷无处发泄,要了一根说:“谢谢。” 付明宇把她点燃。 两人均将胳膊架在栏杆上,注视着远方。 “是叶白的电话?” “不是,一个朋友。” “以为他在催你回去。” “怎么可能,他去上班了。” 付明宇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说:“从未见过叶白这么认真的对过一个人,他这次是认真的。” 傅清浅怔了下:“是吗?”她转而笑笑:“你呢,什么情况,和秦如烟确定关系了吗?” 付明宇吐了一口烟圈,问她:“你看着呢?我们两个是哪种关系?” 傅清浅先问他:“你们两个以前就这样吗?貌似她对你很上心啊。” 并非像付明宇说的那样。 “以前相处也就这样,不然怎么叫暧昧呢。只是,后来好多问题想明白了,说了不再联系,她反倒又主动起来了。”付明宇苦笑了一声:“你说这都叫什么事吧,人他妈的就是喜欢犯贱。” 傅清浅听出他不止是在说秦如烟,也在说他自己。 “她主动起来了,你又发现自己狠不下心了是不是?” “也说不明白是种什么心态,之前一直围着别人打转,却又一直被冷落。也不能说冷落吧,就是达不到自己想要的那种重视。现在自己要放下那段感情了,对方再反过头来执着,那种感觉怎么说呢,说不清是满足,还是补足。”付明宇懊恼了,扭过头来看着傅清浅:“你说我是不是特别虚荣?” “虚荣?”傅清浅摇了摇头:“不觉得,你也许是不甘心吧。” 付明宇攥紧了拳头,捶打了一下栏杆说:“对,就是不甘心。但好像不是对这段感情,更像是对自己。” 傅清浅听罢,笑了笑:“你在她的身上寻找另外一个人的影子,但是,感情的投入不是假的。你现在还只是傻傻分不清楚,两种感情,或者说对两个人的感情有什么不同。” 她只知道,用了心,就很难一下子收回。 不管那是种什么感情。 反正他的那些情意是一股脑用在秦如烟身上了,更重要的是,秦如烟并不知道他的那些用心,哪部分是给她,哪部分是给另外一个人的。她只会照单全收,因为根本没办法区分。 第154章 真正交锋(二更) 付明宇叼着烟,长久陷入沉默。 傅清浅只吸了两口,就把手里的烟掐灭了。 说到情感没有一条清析的界线,心里忽然说不出的烦乱。 再精明的人,恐怕也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感情像控制自来水一样,收放自如。 “你真要好好问一问自己的心了。” “我的心?”付明宇疑惑的看着她。 傅清浅说:“是啊,问问自己的心,到底是怎么想的。感情的事,别人帮不到什么忙,主要还是靠你自己。” “那你觉得我应该和秦如烟这么联系着吗?” 从专业的角度看,肯定是不联系最好。 不然一个决定没等做出,对方一个电话,或者一次邀约,马上就动摇了,不利于认清自己的心。 但是,傅清浅很清楚,这不是她的来访者。这种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很容易就会被误解成离间。而且,沈叶白也明确告诉过她了,除却工作,生活中不要频繁的为人解惑,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也说不定,她深刻认同。 傅清浅呼了口气说;“这就要问你自己想不想联系了,我虽然是咨询师,却不能解决所有问题的困扰。”她拢了一下衣襟:“这里的风有点儿大,我先回包间了。” 最后眺望一眼远处的风景,傅清浅转身回包间。 转过转角的时候,看到不远处包间的门板轻轻合上。 傅清浅微微一愣,刚才有人过来吗? 她大步回包间。 大家都吃饱了,在热闹的聊着天。 傅清浅看向秦如烟,只见她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红酒。 她直接走了过去。 赞叹说:“唔,今天的红酒真是不错,歌海娜特殊的香料气息搭配孜然牛肉,简直绝佳,很长时间没吃得这么开心了。” 秦如烟看着她说;“傅小姐对红酒很有研究吗?” 傅清浅大方说:“我对红酒本来一知半解,是我男朋友,他对红酒的研究一点儿不差于品酒师,每天在一起,学了皮毛。” 秦如烟盯着她闪闪发光的眸子。 “傅小姐有男朋友了?” 晓吉听到她的问话,转过身来笑她:“她男朋友是鼎鼎大名的沈叶白,明宇没告诉你吗?” 大家笑她孤陋寡闻。 相比被嘲弄的尴尬,傅清浅却在秦如烟的眼中看到一丝安心。 她吸着气,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隐隐觉得凶险。真应该听沈叶白的话,今天或许都不该来。 倒不是付明宇,而是女人的敏感多疑素来可怕。 不等付明宇回来,傅清浅就要先退场了。 她放下杯子,对秦如烟说:“我还有事,先走了,等明宇回来你跟他说一起吧。谢谢你们今天的款待,吃的非常开心。” 秦如烟也终于露出真诚的微笑:“傅小姐,你慢走。” 傅清浅和其他人打过招呼后,从饭店里出来。 到了饭店门口才想起来忘了提前给司机打电话了。 不想麻烦了,打算直接坐出租车回去。 没想到司机已经跳下来叫她:“傅小姐,我在这里。” 傅清浅吃惊道:“你一直在这里,没离开吗?” “沈总交代过,你外出的时候要一直等着。” 傅清浅苦笑:“你们沈总平时是个挺冷酷无情的老板吧?”像魔王一样,肯定手下的员工都怕他。 老司机笑着否定。 “哪里,沈总人很好的。” 傅清浅一听就是客套。 她坐到后座,中午的红酒酒精含量不低,吃饭的时候喝了几杯,之前在沙发上和秦如烟说话的时候,又喝了一杯。红酒的后劲儿像沼气,慢慢蒸腾。 傅清浅靠着椅背,很快有了睡意。 她的脸部慢慢开始发烧,像涂了胭脂一样。 汽车很快抵达,傅清浅打算回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上床睡觉。 刚一手关上车门,见车开走。 面前忽然一个声音响起来:“你很悠然自得吗?真当自己是这里的女主人了?” 轻蔑的嗓音传来。 傅清浅抬眸,发现是尹青。 尹青发现她喝酒了,更加恼火:“哼,你用着我们沈家的司机,带着你大白天的出去鬼混,你还真是不知廉耻。” 她听说沈叶白和傅清浅住到一起了,本来还不相信,结果竟然是真的。 傅清浅的反应慢半拍,一是因为喝了酒,再者,自从知道尹青是连她都不及的高材生,高贵的出身又是那样无懈可击,一个有着自卑感的人,在这样的人面前很难不产生怯懦情绪,总会觉得低人一等。 这种感觉非常难耐,让傅清浅挺不起腰杆。真想缩回自己贫瘠的土壤中去,不和这样的人交锋。 “有什么话上去说吧,在这里吵吵嚷嚷,对谁都不好。” 尹青也意识到了,一步当前。 傅清浅跟在她的后面,她的头脑发晕,小心控制自己的步伐,不让人看出凌乱。 尹青也开不了沈叶白家的门,所以,傅清浅开门的时候,她用凌厉的眼睛盯紧她,恨不得在她的身上刨出洞来。 一进门,尹青直接说:“这里不属于你,从这里滚出去吧。” 傅清浅口干舌燥,想喝水,却被尹青堵在那里,她有些烦躁:“是沈叶白请我来的,让我离开,你先问过他吧。” 尹青谩讽:“你想用叶白来压我吗?就算他让你搬进来又如何,傅清浅,难道你没有自知之明吗?离得他越近,你是否越能感觉出两人的差距了?你真的没有羞耻心,不会自卑吗?你看看这里的一切,哪一样不是你望尘莫及的?你的存在,会玷污这里,你知道吗?就像你嫁进沈家,你肮脏的血液会玷污沈家的血液一样。” 傅清浅睁大眼睛看着她。她的额角猛地跳动一下,针扎似的疼了起来。她抬手按了按,三叉神经好像一下出问题了。 傅清浅兀自隐忍痛触的时候,尹青以为她是冥顽不灵。她站在客厅里看了看,将属于傅清浅的东西拿起来一样一样的扔到门口,今天她就是要她从这里滚出去。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世界,不要妄想跳到这个不属于你的世界里来。在你那个低贱肮脏的世界里,你才觉得舒服愉快,不然像现在这样,每天端着,自恃金贵,就不累吗?不会加剧你的自卑感吗?” 东西一样一样落在傅清浅的脚边。 酒意已经全泛上来了,昏昏沉沉的,又有着诡异的亢奋。 傅清浅按了按还在作怪的太阳穴,她盯着脚边的凌乱想,谁说她不会自卑了?谁说跟沈叶白在一起的时候就悠然自得?一点儿压力和羞辱感都没有。当他说到一个国外的城市,或是一样东西,她完全不明白,不了解的时候,她的羞耻感就上来了。当他们住到一起,离得近了,越能发现他的优雅都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那是富贵才能滋养出的东西。而贫瘠土壤中孕育的,显露出来的时候,仿佛只有现原形一说,所以像尹青说的,有时她要端着,好累。他这里每一样生活用品都是顶级品牌,好多她连听也没有听过。甚至他的一颗纽扣,就要比她全身的衣服还要贵。沈叶白对花钱一点儿概念都没有,就像他自己都数不清自己到底有多少钱。 极度的奢华与贫瘠,谁说她就那么的安之如怡了? 傅清浅身体内一根敏感的神经就这样被尹青挑啊挑的,她终于有点儿受不住了。加上酒精这个可以让人忘乎所以的驱动力,傅清浅忽然想要铤而走险,大不了错了,就被她扫地出门,反正已经狼狈如斯。 她放下按压太阳穴的手,在身体一侧微微攥紧,出口,她的声音平静:“你为什么这么厌恶我?看到我,就像看到污秽一样。你到底是厌恶我,还是根本就是厌恶你自己?你看着我的时候,就像看着过去的自己,是不是?” 尹青手里摔打的动作猛然顿住,她惊悚的回过头来看着她,见鬼似的。 第155章 你的人生,与我无关(一更) “你说什么?” 傅清浅盯紧她脸上的每个表情变化,努力寻找验证自己揣测的蛛丝马迹。 她下意识向前走了几步,以至于更能看清尹青的整张脸。 她的步伐微许晃动,但是,如果不是这醉意,她根本没有勇气“信口开河”,胡思乱想。 傅清浅淡淡说:“你说我低贱,说我的血液肮脏,不就是因为我出自那样贫穷的家庭,我父亲是个酗酒的虐待狂,我母亲被生活所迫。可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世界上这样的家庭不计其数,说出来,别人最多拿怜悯的眼光看我一下。不像你,我的身世处境深深刺激着你的神经,敏感的程度就像这所有的一切不是发生在我的身上,而是你的切身体会一样。你深刻的体会到那种卑微进骨子里的感觉,知道这种窘迫给你带去多少屈辱,让人深恶痛疾,像噩梦一样想要驱除挥散……” “闭嘴!傅清浅,你给我闭嘴。”尹青惨白的脸,连嘴唇上的最后一抹绯色都失去了。由于激动,她声音颤抖的说:“你不要胡说八道,我跟你不一样,我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只有你这样卑贱的人,才有过那种刻骨铭心的屈辱感受。但我不同,我出自上流社会,受过良好的教育,结婚也是嫁入名门。” 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可匹敌的? 傅清浅盯着她的慌乱,尹青急于辩解的样子,加重了她的底气。 她自动忽略那些不容反驳的事实,只顾兀自“扭曲”的说:“表面上看着,真的是一身荣华,耀眼夺目。我想,你之所以努力的让自己变得璀璨,且珠光宝气,就是因为需要掩盖的事实触目惊心吧?那些东西满目疮痍,会让你感受屈辱难堪,越是如此,你表现的光茫就越盛,这样别人就只能看到你身上闪光的那些东西,而无法睁开眼睛凝视你的内里,对不对?” “傅清浅,够了,你不要再胡说八道了。” 开始的时候,傅清浅也觉得自己在胡说八道,但现在她不这样认为了。 越是无懈可击的东西,或许才越存在问题。 尹青是沈叶白的亲妈,但是,连沈叶白对自己母亲的过往都知之甚少。国内很难再查到尹家的蛛丝马迹了,早在尹青的父母去世前,尹家的生意就全部转到了国外。后来又在加拿大定居,跟国内的亲戚朋友疏于联系,加之尹家近亲分支甚少,久而久之,那一家子像被孤立起来了。 直到几十年前尹青回国相亲,偶有见过她的朋友惊叹女大十八变,已经看不出年少时的影子。 尹青嫁进沈家没几年,尹父就因病去世了。在沈流云出生后不久,尹母也离开了。 尹青就彻底成了一抹孤鸿,独自继承了尹家全部的财产,在一众阔少奶奶中,不管学识还是身家,她都算佼佼者。但是,为人低调,不像其他阔太太那样热衷打牌聚会。 这些年一直精心照顾两个孩子,并帮着沈立安料理沈家,生活过得一片顺遂。 这些都是侦探社发给她的邮件里显示的内容。 之前看到的时候,觉得没有一丝破绽,一个豪门大小姐的前半生清析跃然纸上。 但是,现在想来太简单,太笼统了,仿佛是刻意不给人深究的机会与可能。 怕深掘下去会看到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吗? 一个人的一生,再被上帝偏爱,都不可能像一张履历表一样。 傅清浅的大脑在发烧,思绪汇集,加酒精作用。她感觉自己额头滚烫,但是,高热下的细胞涌动更活跃了,她的思路也渐渐被打开。 还有沈叶白的那个梦,一个自己从未经历却反复做到的梦。 当时在明城酒店的时候,她就怀疑是遗传梦……上一代乃至上一代的上一代,经历过的刻骨的悲惨经历,困扰上一代后,那种惊悚的不适一直以梦的形式延续到了下一代身上。 傅清浅问过沈家,觉得父辈遗传不可能。那就是母辈,但尹家也算辉煌了几代的名门,那么……是尹青? 傅清浅睁大瞳孔看着她:“你到底经历了什么?还是说,你不是尹家的孩子?” 轰隆! 仿佛一道巨雷在尹青的脑子里炸开,傅清浅的两个问题,每一个都直中要害。 她就像被劈中的一棵浓密古树,内里斑驳,溃烂不已。 尹青不能负荷似的晕倒过去。 傅清浅为了接住她,自己绊了一跤,膝盖重重砸在地板上。 “沈夫人……” 尹青昏厥了。 傅清浅焦灼地掐她的人中,一手摸索手机拔打急救电话。 酒意被这么强烈刺激醒了几分,她咬着舌头暗自恼怒,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喝了酒就做这么冒险的事情。 电话接通了,她报出详细地址。 接着又给沈叶白打电话,听筒里,傅清浅的声音慌得不成样子:“叶白……你妈晕倒了,我……” “不要紧。”沈叶白问她:“在哪里?” 傅清浅眼眶温热:“在你的住处,我已经打了急救电话。” “好,我马上回去。” 傅清浅扔下电话,继续对尹青采取急救措施。 沈叶白几乎和救护车同时抵达。 医护人员把尹青抬上单架之后,傅清浅怀里一空,双腿发软,跌坐到地上。 沈叶白跟着医护人员去医院,走出两步,想到什么,转身走过来,蹲下身摸了摸傅清浅的脑袋轻声说:“不用害怕,她就是有昏厥的毛病。你在家等着吧,回头我给你打电话。” 傅清浅慌乱的点头,推了推他:“你快去吧。” 沈叶白说:“去床上睡一会儿吧。” 他越过满地狼藉走出去。 随之将门板关合。 室内安静下来了,傅清浅就像被强行打了镇定剂,身体瘫软,直接靠到茶几上没有起身。 酒精遍布全身,却像毒品一样刺激着她。当时的亢奋劲儿已经过了,这会儿全是遗留下的负作用。 傅清浅把脸埋进膝盖里喘息。 最后竟以这样的方式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傅清浅骤然惊醒,爬着去抓手机。 沈叶白的声音:“浅浅……” 傅清浅连忙问他:“你妈妈怎么样了?” “她没事,醒过来了。”沈叶白沉吟了一下;“她想见你。” 傅清浅说:“好,我马上就过去。” 她从地上站起身。 拿上包和车钥匙,直接去了医院,这回没用司机开车。 沈叶白没在病房,他等在医院的走廊上。 听到脚步声抬起头,见是傅清浅,几步过去用怀抱承接住她。 “你没事吧?” 傅清浅摇了摇头:“我没事。”她抬起头来看着他,沈叶白俊逸的眉眼间满是忧郁。 他看到门口扔的那些全是她的东西,就知道尹青打到门上去了。现在又要见她,指不定要以何种方式胁迫。所以,他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傅清浅看透他的心思,抬手抚平他蹙起的眉头说:“放心吧,我进去一会儿就出来,不会有事。” 沈叶白攥紧她纤细的手指,一根一根揉捏。 “她现在经不起任何刺激……”他怕她以此要挟,逼迫她离开。 傅清浅竟然挤出笑:“如果实在没有办法,我们就当着她的面分开……”见沈叶白不悦,她马上又说:“实则暗度陈仓。” 沈叶白盯着她,忍不住喷发笑声。 “你还笑得出。” 傅清浅说:“你不是也在笑。”她又说:“好了,我进去看看,不要担心。” 她觉得尹青要跟她说的,应该不是沈叶白和她的关系问题。 傅清浅只手打开病房门进去,尹青早已经醒了,安静的躺在床上,仰面望着天花板。 她走过去,轻轻的唤了一声:“沈夫人……” 尹青扭过头来看着她,神色非常复杂,既有厌憎,又有惊恐,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伤与怜悯。 稳了好一会儿,她才平静的吐出几个字:“你坐下吧。” 傅清浅搬着椅子坐到她床前。 尹青直接问她:“你说那些话的依据是什么?为什么说,我看着你的时候,就像看着过去的自己?” “你太厌恶我了,人不可能那么没由来的厌恶一个人。一直以来,我很想知道为什么。”傅清浅看了她一眼,又说:“其实沈叶白一直做一个梦,梦中他处在残酷的世界里,衣不蔽体,最后被冻醒,那是种无家可归的人才会有的窘迫。我怀疑他的梦是个遗传梦,痛苦的感觉来自你们上一辈。” 尹青不可思议的凝视着她。 傅清浅坐在那里,平静的往下说:“除了这个梦,我还找侦探社的人调查过你,就像你找人调查我那样。不过,我没有你做得周全。我那些不堪屈辱的成长经历都被你给挖掘出来了,并公诸于众。而我却在你的人生经历中找不到一丝破绽,你就是让所有人羡慕的豪门千金,大家闺秀。有良好的家势,聪明的头脑,嫁得良人生儿育女……” 尹青听到这里,已经忍不住讷讷:“那你是怎么……” 傅清浅打断她的话说:“我毫无头绪,破解不了那些梦,对你的身世过往也毫不怀疑。当时肯说那些话,纯粹是因为喝了酒,头脑发热,盲目的想要验证一下可能性。大不了说错了,被你更深恶痛疾的骂一顿。或许那还是我愤怒时想要回击你的一种方式吧。”她抬眸看着她:“说到底是你太敏感了,有些东西就像你心底的冻疮,你一刻都没有放松忽视过,只怕那种在乎已经令你心痛,令你难安,我不知道这些年你是不是一直这样过来的。所以,稍微一点儿正中要害的刺激,你就绷不住了。即便没有刺激,光是看到我,你都神经敏感。你为什么厌恶?是厌恶自己吗?觉得我混乱的出身,我现在在走的一条路,都能让你看到自己的影子,你是那样厌恶。所以,你想打倒我,驱除我,就像在修正当年的自己一样。对不对?” 傅清浅唇齿动了动,其实她想问,莫非嫁到沈家也是让你后悔的一件事? 是攀附高门?那样不耻。所以,她不允许自己的影子再做。 尹青默不作声的盯紧她,她漂亮的瞳孔一片寂寥,反倒看不出其他的情绪。 她不回答傅清浅的问题,只问:“你会告诉叶白吧?” 傅清浅说:“不会,找侦探社调查你,只是想找出你厌恶我的根源,不想再继续与你交恶,被你羞辱。并没有让你难堪的意思。不管那些过往是什么,都是你自己的,与我无关。” 与我无关…… 她不会在别人的身上找自己的影子,这就是人与人的差距。 第156章 命运不会轻易放过被诅咒的人(二更) 尹青扭过头,冷淡的说:“你出去吧。” 傅清浅看她脸色难看,透着不正常的白,知道她需要休息,便没再说话,直接从病房里出来。 门板才一关合,沈叶白问她:“说了什么?” 傅清浅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她没力气了,就算想骂我也骂不动,是不是?” 她刻意扯出一个笑。 沈叶白低着头,蹙眉看她。 “你说实话,不然我不放过你。” 傅清浅揽上他的胳膊:“你为什么觉得受气的会是我呢,分明是你妈晕倒了,你怎么不觉得是我把她气昏了?” 沈叶白定定的看了她须臾,无奈的拿额头抵了她的额头一下。 “我看你的东西被扔了一地,一定是她驱逐你了。我知道,是她的心态出问题了,在对待你的问题上已经近乎扭曲。光是看到你,她的血压就会不受控制往上升,完全不用你刻意刺激。我相信你做事有分寸。” 傅清浅觉得是上次的事情让他后怕了。他觉得是自己的态度有问题,她才会一走了之。 “你放心吧,你妈逼退不了我的。除非我自己做出某种决定,不然任何人都不能改变我的做法。”她转过身来,给了他一个拥抱说:“真的没说什么,想来她看出了我的决心,知道赶不走我,所以,就简单说了几句。” 而且,她想,日后的矛盾应该会有所缓解。 话落,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付明宇将秦如烟送下了,回去的路上给傅清浅打电话。 接通后说:“怎么不声不响就离开了?你喝了酒,本来打算叫司机送你的。” 傅清浅说:“吃饱了,就想睡个午觉。而且,中午的酒太好了,贪杯,实在太困了,跟秦小姐说一声就先离开了。” 付明宇默了下:“我刚把她送回去。既然喝多了,你休息吧,改天再联系。” 傅清浅说:“再见。” 挂断电话,对上沈叶白审视的目光。 “中午喝酒了?跟付明宇一起?”他微微倾身,凑近了闻她。 如果不是喝了酒,她还没有这样的魄力,也没有这样的勇气,更不会有这样大的收获。 傅清浅感叹说:“是啊,今天中午的酒实在好。” 沈叶白修指捏了捏她的下巴:“跑出去喝酒,为什么不提前给我打个电话?” 傅清浅扯掉他的手说:“太突然了,付明宇说约了几个朋友还有秦如烟,我就去了。那个时间你在工作,所以,就没给你打电话。” 沈叶白绷紧的脸部线条不松弛,她拿脸颊蹭他的手掌心。 “去休息一下,觉得有点儿累。” 之前傅清浅真被吓到了,看尹青在自己面前轰然倒塌,有一刻给她的恐惧竟似天塌地陷。 先前借着酒意,一心只想刺激尹青,根本忘了深浅。再加上几个不解的问题渐渐明朗,并串成一条完整的线,让她整个人更加亢奋。直到尹青做出激烈的反应,她才从那种“癫狂”中骤然清醒过来。 沈叶白说:“你回家去吧,东西不要动,我让家政过去整理。我在这里盯一会儿,等家里的阿姨过来。” “那好吧。”傅清浅想了下:“你不要进去打扰她,我看她很累,应该想要休息一会儿。” 沈叶白点头:“我知道。” 病房内很安静。 尹青侧身躺着,面朝窗子的方向。 北方的夏城,已经略见萧索。窗口的一株老树,叶子微微泛黄。 她来这座城市已经三十几个年头了。 尹青闭上眼睛,回想这三十几年走过的路途,眼角清泪缓缓滑落。 她倔犟的吸着鼻子,硬是一点儿声响没有发出。她本来就是个不肯向命运屈服的人,她从来都是心高气傲,又心比天高。 为了摆脱残酷的命运,她拼尽了全力,无所不用其极,才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听闻爬得越高摔得越惨,她就是走得太高了,所以,一直以来颤颤巍巍,永远像走钢丝一般,怕一不小心摔下来,不是头破血流,而是粉身碎骨。 没人可以理解她内心的恐惧。 一个不断突破极限,将身体里的橡皮筋拉得足够紧的人,最怕的,就是“砰”一声橡皮筋断裂了,反弹抽搐,疼痛无比。 尹青抱紧被子,将脸埋进去。 一切依旧平静,没有失去,也没有颠覆。她沈夫人的身份还在,她仍旧优雅,人前富足高贵…… 尹青想了一会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室内的暖风好像被谁关掉了。 温度越来越低,她冷得身体蜷缩,用被子将身体紧紧包裹,那种让牙齿打颤酸痛的感觉还是来了。 尹青先是恐惧,然后慢慢绝望起来。 温度已经降到极至,完全到了刺骨寒凉的地步。 哪里还是什么医院的病房。 冰天雪地的隆冬,尹青审视自己,她回到了自己最厌恶的年纪。 十几岁之前。 所有斑驳的记忆成了活生生的现实展现眼前,不是她想努力忘记就忘记,她不想再想,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 命运不会允许任何一个被诅咒的人逃脱! “曼曼,曼曼……“ 叫她吗? 尹青听着越来越近的叫喊声,她惊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唐曼曼……对,她就是唐曼曼。意识到这个,她吓得当即哭了出来,她必须在母亲找来的时候,远远逃开。 这样的念想在头脑中一生成,她就拼命奔跑起来。 沿着一条空荡,灌着冬季冷风的街道,路上没有雪,却是干冷的寒冬,世界枯萎,灰蒙蒙的。 她的身上只穿了一套秋衣,她是在被醉酒的父亲从被子里拎出来暴打的时候,从家里逃出来的。母亲也不是真的想出来找她,她那个吸食毒品的母亲,早就没了灵魂和心性,她不过是想抓她回去,向父亲邀功换钱去买毒品。她又不是没偿过那样的苦头,那丧心病狂的一家人…… 尹青一直跑,一直跑,身后的声音鬼魅一般,如影随形。 最后她看到一个桥洞,就钻了进去,纤弱的身体早被冻透了,冻僵了,她的脊背紧紧贴着拱桥的石面。母亲的声音近了,那声“曼曼”像地府里漫出的锁命魂。她吓得大哭,却只是张着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她的心脏都在剧烈抽搐。 那声音从头顶飘了出来,幽幽的,她惊惧的抬头,只见母亲倒趴在桥上,一颗脑袋向下,散发垂落,她脸上挂着阴森,得逞又诡异的笑意:“曼曼,我找到你了,跟我回去吧。” “啊……” 第157章 一个身体中的两个灵魂(一更) 尹青尖叫着醒来。 医护人员手忙脚乱,量体温的量体温,测血压的测血压。大家忙成一团,整个病房乱糟糟的。 尹青的头发都被汗湿了,她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呼呼喘息。眼前影影绰绰的晃动的人群似乎都跟她没有关系,身体和灵魂脱节了。 一个属于优雅高贵的尹青,一个属于低贱卑微的唐曼曼。 母亲的脸清析浮现眼前,长期食吸毒品,让她看起来精神萎靡,形容消瘦,像被抽去了脂肪的干尸。这样的母亲让她害怕,她已经不再是她了,没有人的思维和感情,那时的母亲是被魔鬼同化了的,披着丑陋人皮的半妖人。 不管何时想起,都同忍不住瑟瑟发抖。 这些噩梦终于被唤醒了,只是刚刚身临其境的感觉,让她知晓原来自己一刻不曾忘记过。 没有人可以完全摒弃自己生命的发源地。 这就是尹青对肮脏的血液耿耿于怀的原因,仿佛只要不彻底将它们清换掉,就掩不住的酸腐味儿,实在令她作呕。 “妈,妈……你没事吧?” 尹青瞪大眼睛,惊悚的盯着天花板,好一会儿没有反应。 沈叶白焦躁的唤了她几声。 尹青慢慢转过头来,一切又重归现实,她被从痛苦的世界里拉了出来。 她虚弱的说:“没事,做噩梦了。” 医生帮她量过体温,有一点儿轻微烧。好在血压没有再往上升。 这会儿对尹青说:“好好休息,心情愉悦对你的病情很有帮助。” 医护人员很快离开了。 沈叶白站在床边,问她:“要不要喝点儿水?” 尹青摇了摇头,她接着转过身去。 此刻的她感觉自己很羸弱,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以至于在面对自己的孩子,都不再那么理直气壮。她还没有彻底从另一个角色切换过来,那个卑贱的灵魂,没办法让她底气十足。 沈叶白以为她还在生闷气,他拉着椅子坐到床边,语气平静,又坚定不移的说:“傅清浅住过去,是我的意思。做为一个成年人,和什么样的女人交往或者同居,是我的自己的权利,没必要经过任何人的允许。听到消息,你或许很意外,没有提前跟你说一声,是我想得不周到。但是,妈,我希望你尊重我。私人空间,我不希望有人随随便便进入。” 换作平时,尹青可能已经坐起来问:“谁随随便便进你的私人空间了?你妈妈不可以,难怪那个女人就可以吗?” 此刻尹青死气沉沉躺在那里。 那种感觉就像一个一直长在身上,红肿疼痛的疖子,挑开后,出血流浓,还有腐烂的臭味。现在尹青的老底被揭开了,比起傅清浅的家庭,更加肮脏不堪。至少傅清浅没有一个吸毒的母亲。这样一想,尹青竟还有些羡慕傅清浅,至少傅清浅的家庭将她养大了,这些年还一直没有断了联系。不像她,从那个家里逃脱后,再没敢回去。她甚至主动忽略,再不问那两个人的生死,私心里她真希望他们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不再污染这个世界,也让她的灵魂得到微许的安宁。 尹青捏着被角的手指紧了紧,她低声说:“你先出去吧,这件事情以后再说,我还想睡一会儿。” 沈叶白看了她须臾,无声的起身离开。 家里的阿姨已经到了,还有看护,沈叶白都安排好了。 他交代了几句,从医院里出来。没有回公司,直接驾车回家去了。 傅清浅的速度很快,已经把家里整理干净了。被尹青扔得一地的东西,也被她归回原位。 刚坐到沙发上,沈叶白就回来了。 听到门板开启的声音,傅清浅转过头:“你怎么回来了?” 沈叶白神色疲惫,扔下车钥匙说:“她没什么事,我就先回来了。” 傅清浅去给他倒了杯温水。 沈叶白蹙眉说:“去帮我拿一片止痛药吧。” 傅清浅问他:“你又头疼了?” 沈叶白声音低沉:“有点儿。” 傅清浅想了下,过来帮他揉捏。 “确定不是病理性的?” 沈叶白脊背靠到沙发上,闷声说:“查了几次都说不是。” 傅清浅就安慰他说:“既然不是,吃药也是心理作用。但药本身有负作用,来,我帮你好好的按一按,你去床上躺着。” 沈叶白脱掉西装外套,跟着傅清浅上楼。 转身,他将领带摘掉了,衬衣下摆从皮带里扯出来。神色倦怠,整个人懒洋又疲惫,高大的身体往床上一砸,就不想再动弹了。 傅清浅看着他,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儿。 近来沈家的事接二连三,从未中断,即便是沈叶白,也有累垮的时候。 傅清浅爬到床上,帮他做穴位按摩。 沈叶白趴着不舒服,翻了个身,直接枕到她的腿上。 傅清浅看到他浓密的睫毛紧紧闭着,像小扇子一样。 没多久他便睡着了。 傅清浅又按压了一会儿,轻轻抽出腿。下床后,直接出了卧室去楼下。 沈叶白的情况让她有些不可思议,最开始的时候,他头疼的毛病似乎缓解了。那时候猜想,可能跟他抗拒和安悦如的婚姻有关。但现在又开始频繁发作,傅清浅就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打电话给林景笙,他接触过的案例多,或许能给她一些点拔。 接通后,林景笙问她:“有事吗,清浅?” 傅清浅坐到沙发上,“请教你一个问题啊。” “你说。” “一个人长期头疼,但是,不是病理性的,那就一定是心理在作祟吧?” 林景笙问她:“你在替沈叶白做咨询吗?” 原来他猜到了。 傅清浅老实说:“沈叶白不知道,是我自己觉得好奇,所以,问一问你。” “他有哪些症状,一般在什么情况下发作?” 傅清浅想了下说:“我看发作的时候就是头疼,有时疼的非常剧烈。至于什么情况……“她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具体什么时候她也不知道,或许沈叶白发作的时候,是种什么心态,她并不清楚。 第158章 乘胜追击(二更) 傅清浅斟酌道:“我知道他以前一直头疼,和安悦如即将订婚的那段时间,疼得比较频繁,解除婚约后貌似缓解了。我便觉得他的头疼,可能跟违背自己的心意有关,当他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是,就会以头疼的方式表示反抗。但是,他现在又开始头疼了……” 如果是她先前揣测的那样,那可真是讽刺,说明沈叶白同她在一起,也并非心甘情愿。 这个问题不能细想,稍一深思,仿佛有些东西就要被推翻了,问题也更加复杂化。 要么就是跟她在一起,非沈叶白所愿。要么就是他头疼的诱因,不止违背心意这样简单,而是因为其他。 一时之间林景笙也给不了她确切的答案,他只能肯定,如果查不出病理性的问题,必然是心理原因。 “让他去看专业的心理医生吧。” 傅清浅啃着指头说:“他要是肯,早就去看了。” 沈叶白的头疼早不是一天两天了。 说来很奇怪,日常相处中,会发现沈叶白是个很随性的人,和工作中还完全不一样。性情这样矛盾的人,按理说非常情绪化才是,但沈叶白的防备心却这样强。 林景笙问她:“你不是沈叶白专门聘请的咨询师,对于他的问题怎么还这么迷茫?难道平时不聊这些问题吗?” “以我和沈叶白的关系,早就起不到了咨询师的作用,你是知道的。” 就算之前,其实沈叶白向她袒露心声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林景笙说:“也是。”他建议说:“不然你介绍别的咨询师给他,找不到根源,想解决宿疾,几乎不可能。” 傅清浅说:“改天再说吧,我要准备晚饭了。” 林景笙微微一滞,挂断电话。 听她那样说,像个居家的小女人。 知道傅清浅有一手好厨艺,宋楚活着的时候,她就时常做一大桌子的菜,请他们去家里吃。 别人逢年过节是在餐馆,他们不用,只要食材丰富,满汉全席傅清浅也做得。 现在那个八面玲珑的女人,洗手为另一个男人作羹汤了。 林景笙握着电话失神,隐约是有一点儿失落的情绪,闹腾得心脏有些不适。 他放下手机,点着一根烟稳定情绪。 循序渐进,徐徐诱之,一样也急不得。 想到这里,林景笙鼓动的心脏,又慢慢平静下来。 傅清浅去楼上看了两次,沈叶白睡得很沉。 她把卧室门关好,保证他能有个好的睡眠。 然后去厨房拿上保温桶出门了。 已经到了晚饭时间,阿姨问尹青吃什么,尹青心事重重的摇头,表示没胃口。 阿姨无奈,只得先去给沈流云送吃的。 觉得稍晚点儿,尹青饿了,就会想吃东西了。 她跟尹青说了一声,就去楼上看沈流云了。 尹青躺着的时间太久,身体已经有些麻木了,她翻了一个身,就看到傅清浅推门进来。 还有她手上提着的食盒和保温桶。 尹青当即冷冷说:“不用你假好心。”她知道现在傅清浅的心里有怎样的得意,她们一直斗法,而傅清浅终于拿准了她的命脉,她知道她不会轻易的放过她。 这些一定会被傅清浅当做她最致命的把柄攥在手里,以后不管是阻拦她和沈叶白在一起,还是再出口中伤,傅清浅都不会轻易的放过她。 尹青知道傅清浅这个女人什么事都做得出。 这一次算彻底败给她了。 傅清浅不说面色和悦,见到尹青却从没像现在这样松弛过。 她一定不会将她的私痛说出去,但是,她不说,不代表就能缓解尹青的紧张情绪,她太敏感了,光是因为她内心的那份在乎,就决定了她不会放松警惕。 只是,尹青的紧张其实根本不是来自傅清浅,而是她自己。 很多时候,我们人类的喜欢,厌恶,惧怕……看似因为别人,其实,都是源于自己的内心。 几个小时的时间过去,傅清浅已经深刻领悟。 所以,她和沈叶白面前的障碍很快就要解除了。 想到这个,她当然轻松。 碰了尹青的冷脸,也若无其事,她把食盒放到床头柜上。 “我煮了热粥,还有清淡的小菜,你起来吃点儿吧。” “你是觉得你掌握了什么秘密,所以,来威胁我吗?” 傅清浅给她盛了一碗粥,转过身说:“你太敏感,也太紧张了,不用我威胁你,你就已经把刀架到自己的脖子上,瑟瑟发抖了。” 尹青微微一愣,她没想到傅清浅会这样说。 傅清浅一脸淡然:“喝点儿吧,沈叶白最喜欢喝我煮的粥。” 尹青躺在那里不动弹,像对嗟来之食那样抗拒。 傅清浅举了几秒钟,最后放到床头柜上。 “不想吃,那就等一等,一会儿饿了或许就想吃了。” 她拉着椅子坐到床头。 尹青厌恶的皱紧眉头:“你坐在这里干什么?想活活的气死吗?” 傅清浅想,怎么可能,她可是来乘胜追击的。 相信过不了多久,她就可以大获全胜了。 她弯了下嘴角说:“要真想活活的气死你,根本就不用这么麻烦,当你在沈叶白家里晕倒的时候,我不叫救护车就好了。或者晚一点儿叫,对你的生命都有威胁。”但是,她不屑那样做。“我来,只是出于好奇。不知道你的故事哪一部分跟我的重合,但是,我知道一定有重合的部分。不然,贫困的人那么多,父母不争气的家庭也那么多,为什么我就一下子刺激了你敏感的神经?” 尹青抿紧嘴唇,以至于她唇色发白。 但她就是不肯吐露半句。 傅清浅仿佛也不是真的要听,她稍微停顿了一下,又说:“你找人调查到的,公诸于众的那些东西,其实不是我最惨的经历。那些只是大背景,看着的确叫人尴尬,却是我没得选的。但是,比起那些,其实真正叫人难耐的,是生活的细节。是的,我爸是个虐待狂,他喝醉了就要摔东西打人,从来不分时间。小的时候我和姐姐经常被他打得来不及穿衣服就往外面跑,后来有经验了,怕出丑,睡觉的时候就干脆不脱衣服。避免哪一时被爸爸打,跑出去的时候赤身裸体,叫人笑话。” 她的话气轻松,尹青听得心惊胆战,就好像傅清浅讲述的不是她自己,而是她。 ‘ 第159章 你竟然对我催眠(一更) 她高傲的自尊,又开始一点一点的崩塌。 傅清浅看了她一眼,语气还是那样:“小的时候家里真的太穷了,穷到时常觉得自己吃不饱。上小学的时候要带饭盒,别的同学有饭有菜,我和姐姐要么只有饭,要么就是配一块咸菜。其实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同学面前打开饭盒的时候,大家嘲弄的目光,真的……太难耐了。不是都说笑贫不笑娼嘛,贫穷很多时候真的是种耻辱。尤其不懂事的年纪,会被大家围起来嘲笑,或者孤立,就是因为穷,因为穿的衣服破,因为学费总是最后一个交……贫穷的孩子都敏感,过份的敏感,因为一不小心就能感觉到心痛和羞辱。” 尹青埋在雪白被褥里的身体微微颤抖。 是的,整个青少年时期都非常难耐。 他们会围着你,笑话你,朝你的身上扔石子,说你是吸毒犯的女儿。 就连老师都戴着有色眼镜看她,跟其他的孩子区别对待。 仿佛吸毒犯的女儿,就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说到敏感,尹青觉得自己才是真正的敏感,惊弓之鸟一样。扎堆在人群中,她总是猥琐异样的,怕别人审视的目光,怕别人嘲弄的语气。到最后连自己的呼吸都害怕起来,怕呼出的气息,让人家嗅到贫瘠与低贱的味道,知道她有一对吸毒成瘾的父母……她就仿佛闻到了自己血液中的酸腐味儿。 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的血液和呼吸都要憎恶,那么,她就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尹青也想过消失,并且将这个念想付诸行动。 尹家就是在她自杀的时候救下她的,她蹲在路边等待死亡来临。驶过来的,刚好是尹父的车,她一个健步冲出去,想象着车轮辗压身体,剧痛传来时的景象,她安慰自己不要怕,肯定等不了多久,她的灵魂就出鞘啦。或许一点儿疼感受不到也说不定,身体被整个辗碎,完全不给她反应的机会…… 然而一切都没有发生,伴着尖锐的刹车声,性能良好的车子一顿即停。 司机推门下来,有些气势汹汹:“死丫头,想被撞死吗?” 他太生气了,揪着她的衣襟就往一边拽。这种人实在叫人晦气,自己不想活了,临了还要拉别人一把。 唐曼曼的脑子完全懵了,冲出来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么害怕,死里逃生,反倒吓得大脑一片空白。身上冷汗涔涔,而且,不停的发抖。 对死亡的恐惧忽然大到不可思议,那种排斥的程度让她以后再不敢轻生了。 每一个曾与死亡擦肩而过的人,求生欲都会不可遏制的增强。 这时候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 “老张,你吓到她了,快松开。” 揪着她的手立刻放开,刚刚怒火中烧的男人马上退到一边:“是,尹先生。” 唐曼曼目光颤抖的抬头。 来人年过半百,笑容温和,问她:“小姑娘,你没事吧?”见她只是盯着他不说话,他安慰她说:“不要紧,好在只是虚惊一场,以后走路一定要当心了,留意过往车辆,不然伤到自己就麻烦了。” 唐曼曼都要窒息了,她的眼眶积满泪水。 目光却坚硬的盯紧他说:“我是想自杀的。” 她便是那时候被尹中全带回尹家的。 唐曼曼也是在那时见到了尹家真正的千金大小姐,尹青。 老实说,尹青的五官长得不及她。但是,尹青的气质,是她远远不及的。她的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都带着令人眼羡的贵气。有时候,一个骄傲自信的眼神就能胜过万千,比花容月貌还要更有魅力。 尹青的出现,更加刺激了她极度脆弱和敏感的心,唐曼曼觉得,她的心性就是在那时候彻底发生扭曲的。 一直以来同学和周围人的嘲弄,不过是让她感觉痛心和退缩。 但是,尹青的出现,让她心底高贵和卑微的界线彻底形成。 要么爬到云端,高高在上。要么就低进肮脏的泥土中,苟且度日。 心比天高的唐曼曼选择了前者。 当时尹家同情她的遭遇,将她留在尹家,一起供她和尹青读书。 她总是分外努力。 而且极力讨好尹家父母,她的乖巧贴心,最终使得他们将她视为亲女儿一样对待。 如果命运按着这个走势一直下去,后来和沈立安相亲的人就是真的尹青。尹青最后有可能嫁进沈家,也有可能不嫁。因为她或许不会看上沈立安,或者知道沈立安心里有别人后,就放弃了,尹青不会委曲求全。 而她呢,以尹家养女的身份嫁给另外一个条件相当的人。 做一个影子,默默无闻,不被外人所知晓。 她只要感恩戴德,讨好尹家人就足够了,他们总不会亏待她。 然而,命运多舛,从来不会平铺直叙,缓缓向前。 十七岁的时候,一次外出游玩。真正的尹青溺水身亡。 当时尹家已经深居加拿大。 尹爸爸和尹妈妈伤心欲绝,好在有唐曼曼一直陪伴。她贴心,懂事,并且和他们共同生活了三年之久,最主要的是年纪同尹青相仿。为了填补人生中的遗憾,从此她就更名改姓为尹青,以尹家大小姐的身份活着。 唐曼曼说到这里,忽然泪流满面。 “悲伤之余,你也很庆幸是不是?”终于站到了云端,以体面的身份活着,不用再遭受任何人的嘲弄。 唐曼曼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这样光鲜靓丽的身份的确是我一直梦寐以求的,只有这样,我才能改头换面,从那个肮脏的世界里蜕变出来。” “所以,尹青的死,你不是一点儿责任都没有?” 傅清浅揣测的问她。 她明显感觉唐曼曼愣了下,好半晌,她低低的说:“是我见死不救……间接杀死了她……” 如果有机会救活尹青,她却只是眼睁睁的看着她沉进死亡的深渊。那她的确不是一点儿责任都没有。 为了逃离自己的世界,就对朝夕相处的女孩儿见死不救,听起来不免让人唏嘘。 傅清浅又问:“让尹家二老隐瞒自己女儿的死,直接让你顶替她的身份活着,你也一定花费了不少心思吧?” 肯让他们用另一个女孩儿的存续来填补抚慰巨大的丧女之痛。 真不敢想象这是一个十几岁,不到二十岁的孩子能做出来的。 “谁会真的愿意接受自己孩子死去的事实呢,如果能让他们感到尹青一直活着,哪怕只是假象,他们也是愿意的。而我愿意做一个傀儡,完全仿照他们的女儿活着……不想命运是个圆,最后报应来了……” 说到这里,唐曼曼原本动听的声音发出悲怆的嘶鸣。 傅清浅本来想问她:“是什么报应?” 不等问出来,尹青已经惊醒过来。 那个复杂忏悔的唐曼曼被挥散了,眼前人又换成了凌厉的尹青。 她反应过来什么,漂亮又有些老态的双眸恶狠狠的盯紧傅清浅:“你对我催眠了?!” 傅清浅进来的时候,就有一些讨好的姿态。尹青本来那个时候还心生防备,谁知道她是做什么来的?是炫耀?还是根本就是来威胁她,让她不要再插手她和沈叶白的关系? 但是,傅清浅坐在那里,倒像是来求和的。 再加上傅清浅心平气和揭开自己丑陋的伤疤给她看,尹青渐渐卸下防备,并一点点产生共鸣,不知不觉就被带入其中了。 她是怎么说起那段罪恶又尘封的往事,自己完全不记得了。 只感觉像被注射了麻药一样,木偶一般任人摆布。 她忘记了,一个咨询师除了会释梦,还会催眠。 这都是他们治愈来访者时最常用的手段。 尹青气得脸色煞白:“傅清浅,你太卑鄙了。”竟然用这种方式洞悉她的过往。 第160章 你给我吃串串,我为你赴汤蹈火(二更) 傅清浅被她骂了,也没说恼羞成怒,或者急于辩解。她慢条斯理的倒了一杯水给她。 “先喝点儿水吧。” 尹青毫不领情的拔开。 “你少在这里假惺惺了。” 水溅出来了,洒在傅清浅的手臂上。她笑了笑:“不喝就算了。” 她把水放到一边。再次抬眸看着她:“就因为是积压已久,见不得光的陈年旧事,不想被人知晓的唯一办法就是说出来,让鼓动的情绪慢慢发散。你心中的那些事,已经发酵得要爆炸了,不用别人洞悉,也无须任何蛛丝马迹,最后你自己就暴露出来啦。” 就像先前她对尹青说的,她没有任何证据,对沈叶白的那个遗传梦也无从解释。就因为尹青自己心太虚了,稍一触及,“砰!”一声,炸了个底朝天,秘密想掩都掩不住了。 尹青像挨了当头一棒,以前还好,她做尹青,做得也算自然妥贴。虽然不时被噩梦侵扰,但是,较之她得到的,那点儿惊吓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是,年纪越大越不行了,往事如烟,祸乱心神。她被命运辜负,以为已经用力回击了,渐渐觉得,其实一切从未真的改变。 现在就连她的孩子们都看出她的神经质了,她一改往日的优雅,变得敏感又多疑。就像傅清浅说的,越是害怕溃烂的疤痕光天化日,越想慌乱引藏,却反倒越引人注意。 在傅清浅出现后,她的步调的确有些乱了。 “现在你已经彻底抓牢了我的把柄,说说你的目的吧,你想做什么样的交易?” 傅清浅说:“我们之间能有什么交易好做?从小到大,我就是一个极度自卑的人。做梦也想摆脱那样的困境,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还要用这种事情去威胁别人?如果我反过头来用它去胁迫你,说明我吃准了这些事对你的重要性。同时也说明了,它对我的刺伤足够有力,足够刻骨,我才会觉得它同样也可刺伤别人。以让自己难耐的方式,迫使别人疼痛不安,不明智的。” 这话在尹青听来,如同响亮的一巴掌。这完全是她先前的做法,一边强忍着自己心里的屈辱罪恶,一边刺激傅清浅,实在没有讨到多少便宜。 尹青愣在那里,半晌没说话。 傅清浅的手机响起来了。 看了眼来电显示,她拿起包说:“你休息吧,我先走了。” 尹青依旧没有吭声。 走到门口,傅清浅突然回过头来说:“我建议你去看心理医生,或者找个咨询师聊一聊。放心,他们会跟你签署保密协议。” 说完,她拉开病房门出来。 傅清浅电话接起来的迟了,有起床气的沈叶白明显不悦:“你去哪儿了?为什么找不到你。” “我来医院了啊。” “去医院做什么?” 傅清浅已经到了电梯口,一边按键,一边说:“看你睡着了,估计一时半会儿醒不了,我就来医院给流云送吃的了。” 去到尹青的病房前,傅清浅首先去的楼上。 沈流云显然已经知道她把尹青气晕倒的事了,一定觉得她连医院都不敢来了,所以,见她进去大惊小怪:“呀,清浅姐,你怎么来了?” 沈流云是行走的表行包,她特务一样直瞄门板的方向:“我妈没有发现你吧?” 傅清浅很配合的说:“没有,我偷偷跑上来的,给你送好吃的。” 沈流云饿了,听到有吃的,有些急不可耐。看到袋子里的食材,她简直兴奋得尖叫。 “清浅姐,不会吃串串吧?” 傅清浅微微颌首:“为什么不会,我问过医生了,只要不吃辛辣的,清汤底料你完全没问题。” 她带了一个小的汤锅过来,底料是配制好的,跟外面店里吃到的那些不知加了多少香精和乱七八杂东西的完全不同,可以放心食用。 要煮的食材被她用签子一根一根串好,一个人的量。 沈流云快被感动哭了,拉着傅清浅的衣袖:“清浅姐,以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真的,今天你请我吃串串,日后我为你两肋插刀。” 傅清浅被她逗笑了:“值当这么严重吗?” “嗯嗯。”沈流云消极啄米似的点头,“我真的超喜欢吃火锅,吃串串,住院的这段时间我的饮食被严格控制,他们根本不允许我吃这些东西。天天吃补品,吃补品,我都要吃吐了,我都想干脆出家吃素得了,天天也比这强啊,再补脑子都不灵光了。” 沈流云垂涎三尺的时候,傅清浅已经把汤底从保温桶里倒出来加热了。 很快把串着食物的签子放进去,直接搬到了她床上的小桌子上面。 傅清浅嘱咐说:“注意点儿,别烫到,煮熟了自己拿着吃。如果你吃完了,我还没回来,就让阿姨帮你收了。” 等傅清浅再上去,沈流云已经吃饱了。心满意足的躺在床上把歌唱。 阿姨在清洗餐具。 一切都是那样神不知鬼不觉。 “吃饱了,我来拿餐具。” 沈流云对她眨眨眼,轻声说:“我一直拖着阿姨,半步都没让她离开我的病房。” 傅清浅笑着说:“你做的太棒了,吃饱了消消食再睡吧。” 她拿上餐具离开。 回到沈叶白的住处,他坐在沙发上等她。 见她拎着餐具进来,抱怨说:“我都还饿着,为什么要去给沈流云投食。” “因为她一直在力挺我啊,当然要找个机会去感谢她一下。” 沈叶白一伸手,猛地将她拉到怀里:“可是,我好饿。” 傅清浅盯着他发笑:“挂断电话,你又睡了一觉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沈叶白微微的眯着眼。 “你的起床气出卖了你。” 这是个任何时间睡醒,都会有起床气的男人。如果不是后来又眯了一会儿,到现在早该恢复如常了。 傅清浅站起身,又说:“饭都是现成的,就是怕现做来不及,我去热一下。” 吃过晚饭沈叶白拿着电脑去书房开了一个视频会议。 他鲜少把工作带到家里来。 傅清浅没敢去打扰他,她直接去了露天阳台透气。 直到此刻,她才有机会消化一天来波澜壮阔的情绪波折。尤其晚上在医院,听尹青半梦半醒讲述那段身份转换的经历,只觉得惊心动魄。傅清浅做梦都没想到,沈家这个出身名门,艳光四射的当家祖母,不过就是一个替身。 而她为了成就这一切,还间接杀死了一个女人。 太险恶了,人心恶起来,让人不寒而栗。 傅清浅盯着遥远的夜空发怔。 身后响起脚步声,沈叶白的视频会议开完了,自身后拥抱住她。 “想什么呢?” 傅清浅就抬手指给他看:“看啊,天上竟然有星星,好神奇。” 有星星很正常,只是夏城的夜晚太过璀璨,将星子的光晕都掩盖去了。仿佛穿过夏城的一年四季,也不记得何时抬头看到过星星。 沈叶白颌首。 从他所在的方向望出去,那颗星星就像镶嵌在傅清浅的手指上,闪闪发光的钻石一般。而她纤细的手指,被黑丝绒的夜空显衬得更加白嫩。 沈叶白拉下她的手攥紧掌心里。 “想不想我把星星摘下来给你?”他的声音近在耳畔,充满魅惑。 傅清浅微微缩了一下肩膀,侧首:“你怎么摘下来给我?攀梯摘下来吗?” 沈叶白笑了一声,亲了一下她的侧脸说:“跟我来。” 傅清浅被他神神秘秘的拉出门。 司机和沈叶白开车完全是两种风格,这几天习惯了老司机的四平八稳,乍一坐上沈叶白的车风驰电掣。 沈叶白无奈的侧首:“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适应我的车速。” 第161章 为你摘下满天星(一更) 说着,他还是稍稍踩了刹车让车速降下来。 傅清浅转过头来,夜晚的流光割裂之后,在他的脸上一晃而过,他们好像一路穿过光与影的隧道。 “你不是知道,我很怕死的。” 沈叶白似笑非笑:“有我陪着你,你怕什么?” 那样魅惑的笑颜,只觉得眩目。 傅清浅眯了眯眼:“我这种人死了也是要下地狱的,而你肯定上天堂啦,怎么结伴同行?” 沈叶白轻哼一声:“鬼扯。”他接着又说:“活着的时候,都是天堂有路我不走,地狱无门我偏行,阎罗王会肯善待我吗?” 不想讨论死亡的话题,傅清浅问他:“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拉去卖了。” 傅清浅瞪他:“你想卖给谁?” “价高者得。” 傅清浅伸手拍打他:“你能不能正经一点儿?到底去哪里?” 沈叶白咧开嘴笑:“到了。” 他把车开去停车场。 越是到了晚上,那些珠宝首饰店越发显得晶莹剔透,耀眼辉煌。 傅清浅一阵迟疑:“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沈叶白云淡风轻:“为你摘下满天星啊。” 车子停稳,沈叶白扯开安全带说:“下车。” 他大步去了珠宝行。 傅清浅跟在身后,有些微微生了紧张。 送她首饰吗?如果是一串手链,或者一条项链,她也会欣然接受。那些对沈叶白来说都是小钱。 但是,沈叶白进去后,目标明确,直接去了陈列满钻戒的柜台。 傅清浅忽然明白,他所谓的为她摘下满天星是什么意思了。 钻石的光彩不就就堪比遥遥挂在天际的星星么。 “你要给我买戒指?” 沈叶白的眼睛一直盯着那些商品看,“你的手指又细又白,戴戒指一定好看。” 傅清浅看了自己的手指一眼,她的手指除了时常弹烟的那根指甲微微泛黄,手指倒真跟艺术品差不多。别人看着她那双手,听她说会做饭,笑容会变得含糊不清,私心里一定觉得她在瞎扯。 店员笑容满面的过来为两人服务。 沈叶白看了一遍,都觉得不喜欢。 颗粒不够大,做工也不够精巧,或者做出的样式不是他想要的。 已经是夏城数一数二的老店了,沈叶白看了一眼招牌,他说话素来刻薄:“你们就这点儿水准吗?” 店员神色尴尬。 她说:“我去把经理叫过来。” 沈叶白告诉她:“你告诉他,我是沈叶白。” 经理挂着一脸奉承又愧疚的笑,慌慌张张走出来,听到“沈叶白”三个字,有点儿热血上头。知道是难得一见的大主顾。一般他们买珠宝首饰都不会直接到店里来,先让秘书或者助理给店家打个电话,到时候所有的私藏好货,或是定制款都会亲自送到府上供他们挑选。 这回沈叶白自己到店里来了,让人没想到。以他的品味,难怪柜子里陈列的这些商品他看不上。 “沈总,您怎么亲自过来了。打个电话,我把东西送过去就好了。”他又说:“新来的店员不认得您,您别见怪。” 沈叶白眯着桃花眸子,问他:“有没有顶好的钻戒推荐一下?” 经理马上点头:“有,有,您来的很是时候,今天正好有一款订制的新款到货,全球也不过这么一颗。我拿给您看看。二位稍等。” 店员请两位到沙发上坐着休息,很快又捧着两盏茶上来。 傅清浅压低声音:“定制款就算了吧。” 其实柜子里陈列的那些就已经非常漂亮了,每一颗都闪闪的发着光,集中在一起,更像是璀璨的满天繁星。就是那些让她挑选,她也一定会挑花眼的。 沈叶白慵懒的靠在沙发上,没打领带,白色衬衣随意的开着两颗扣子,一副闲散贵公子的模样。 听傅清浅这样说,懒洋洋的抬眼:“有点儿出息吧,既然要买,当然就买最好的。”他心情好,攻击起人来也比平时有耐心,弯了下嘴角又说:“已经给你一半身家了,还这么抠。” 傅清浅无奈。 经理已经捧着金丝绒的盒子过来,她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只是无声的看了沈叶白一眼,他到底知不知道送戒指代表什么? 经理笑容可掬:“让两位久等了。” 他戴着雪白的手套,手捧至宝一般。 盒子在他的手指间弹开,一颗晶莹剔透的粉钻赫然呈现眼前。 呈现出的光茫,煜煜生辉。 “这颗粉钻很难得,它的色泽非常纯净,是肉眼看得到的。重要的是它的切割工艺,非常精湛,它将光线最大程度的折射出来了,从每一个棱角都是。拿去跟其他钻石一比,就能一眼看出差距。” 经理又在一旁说:“按理说越大颗的钻石切割起来越容易,但是,这颗粉钻虽然大,精细的程度却是比那些重量小很多的钻石还要独具匠工。” 不管从重量,还是做工,都比较得沈叶白满意。 他让傅清浅戴上看看。 傅清浅直吸冷气,这颗粉钻一看就价值不斐,戴在手上明晃晃的一颗,不知道多吸引人的注意力,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故意拉仇恨。 她坐在那里迟迟不动。 沈叶白拉过她的手,已经拿起戒指替她套上。完全没有看效果再定的意思,他接着从钱夹里掏出卡,告诉经理去刷。 一单大生意就这样做成了。 傅清浅至始至终都不知道它的价格,貌似沈叶白根本不在意,她全程跟他在一起,他问也没问,只告诉经理:“没有密码。” 傅清浅伸展着五根手指,她有些傻气的抬起手来眯着眼睛细细打量。 肺腑中满是惊呼,它美好华丽的程度,让人不可思议。 沈叶白拉下她的手,宠溺的笑笑:“好了,归你了,回家慢慢看。” 傅清浅手指要被压弯了。 “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沈叶白不悦的瞥了她一眼:“我比它贵重不知多少倍呢,你不是也要了。” 经理走过来,恰巧听到沈叶白的这句话。 他礼貌的笑了笑说:“祝福两位。” 买钻戒,一定是要结婚了。 傅清浅低着头,她的脸已经红透了。 沈叶白收起卡说:“谢谢。”他拉上傅清浅的手:“我们走吧。” 两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店门进走一个人,见经理在那里,直接问:“我的戒指准备好了吗?” 经理客气的打招呼:“刘先生,您来了,准备好了。” 刘义之不说话了,他目光从沈叶白和傅清浅的身上扫过,才发现这两人在这里。 氛围有些尴尬。 憋了一会儿,刘义之先开口:“沈总也来买戒指?” 他看到傅清浅手上的那颗粉钻了,太大颗了,灯下又那么闪耀,快把他的钛合金狗眼亮瞎了。刘义之心底一个声音不满的呼喝:“好漂亮的戒指,我也要。” 沈叶白微微挑眉:“刘公子也是?”刘义之买戒指才叫人意外。 刘义之说:“是啊。”你能买,我就不能买吗?他接着问经理:“她手上的还有吗?我也要。” 经理忙解释说:“不好意思,刘先生,那枚戒指全世界仅此一个,已经被沈总买去了。” 沈叶白拉着傅清浅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听刘义之在那里闹,像讨不到糖吃的小孩子。“我不管,我就要那样的。” 沈叶白不可遏制的轻笑:“地主家的傻儿子。” 傅清浅出来后问他:“为什么说他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很有那个气质。” 傅清浅跟着笑起来:“谁要是让你看不顺眼,就惨了。” 坐到车上的时候,傅清浅把戒指脱下来装到盒子里。 沈叶白打着方向盘,把车开出来。 看了她一眼:“怎么不戴?” 傅清浅说:“不合适。” 她握着盒子,心里有说不出的感觉。 “怎么,不喜欢吗?”汽车已经驶上主干路,沈叶白问她。 傅清浅侧首:“喜欢啊,喜欢的不得了。怎么可能有女人不喜欢钻戒呢。”而且还是这么特别的一款,戴出去不知要招来多少女人的嫉妒。 “但我看你闷闷不乐。”哪有半点儿开心的样子。 “你知不知道戒指是不能乱送的?以前你送别人戒指的时候,没引起什么误会吗?” 第162章 是啊,我就是想娶你(二更) 沈叶白没有回答她。 他盯着前方路况,薄唇微微抿紧,侧脸线条冷峻而凌厉。 傅清浅等了一会儿,等不来他的回答,她转首看向窗外。 夏城的夜晚就是有让人醉心的本事,明明知道绚烂辉煌都是假的,不过人工合成,但还是忍不住为之动容。 车子停下。 沈叶白推开车门下去。 傅清浅回神,这里不是家。她打开安全带,快速跟着下来。 沈叶白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微微的眯着眼点燃。 傅清浅走过来问他:“怎么不回家,停在这里做什么?” 沈叶白不看她,冷冷说:“不高兴。” 傅清浅故意笑着:“因为我花了你一大笔钱,肉疼了吧?” 沈叶白哼声:“还蛋疼呢。” 傅清浅挤着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突然不高兴?” 沈叶白转过头,故意冲她吹了一口烟圈,“你根本就不相信我。” 傅清浅轻咳:“我怎么不相信你了?” “你觉得我是花花公子。” “为什么这么说?” “一个时不时送别人戒指的人,不是处处留情的花花公子是什么?” 傅清浅脸上表情严肃,太严肃了,又像是在闹笑话。 “我怎么能这么想呢,别人处处留情可能是为了占便宜,你沈叶白不存在这样做的动机。不然送了戒指干什么?看对方感动得一塌糊涂,然后陪你聊聊天吗?”她还是没有笑,继而一本正经:“你完完整整都是我的,我怎么可能质疑你的贞操呢。” 沈叶白咬牙切齿,没有一点儿被肯定的喜悦。不光是他,只怕换成任何一个男人,也不会认为是种骄傲。 他极力隐忍,低头掐灭手里的烟,再抬头懒洋洋的扯动嘴角:“可不是,第一次都给你了,你不该对我负责到底吗?” 傅清浅说:“肯定要啊。”她从口袋里摸出金丝绒的盒子,按到他的手掌心说:“送给你,好好拿着。” 是还给他才对吧? 沈叶白手一松,任盒子掉到地上。他彻底冷了脸:“成心的是吧?不想要就扔掉。” “哎,你干嘛。” 傅清浅从地上捡起来。 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能说扔就扔。 沈叶白定定的看着她,傅清浅紧张着拧着眉头,小心翼翼掸落盒子上的灰尘。 须臾,他一伸手,抱住了她。轻微的叹息在她头顶响起:“你怎么就这么缺乏安全感呢?非要逼我说出来。” 沈叶白顿悟出来,这是她的手段。 谁会平白无故送人戒指?肯定有什么寓意在里面的吧? 她这样,让沈叶白既气恼又心疼。 “是啊,我就是想向你求婚,想让你嫁给我。”不说是明知时机不对,跟他想要个孩子一样。 沈叶白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现在就总爱做这么不合事宜的事情。他在一众年纪比他大的高管面前,都能自持老成,偏偏面对傅清浅的时候,就喜欢一时兴起。 傅清浅被他揽在怀抱里的身体明显僵了下。 她很快安静下来,脸颊埋进他的胸口,任他清香的气息包裹住自己。这样的确让她更有安全感。 男人的心跳剧烈,充斥耳畔,一切都是真的,她在心中感叹。 傅清浅伸出双臂回抱住他的腰。 她老实说:“也不是没有安全感,是太过美好的事情,总觉得不真实。” 像海市蜃楼一般。 沈叶白环抱她的手臂紧了紧。这种话一听就是历经坎坷的人嘴里说出来的。有些人就是偿过的苦难太多了,便觉得不受老天待见。稍有转机,就会以为是上天又一次为她设置的温柔陷井。 他肯定的答复她:“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戒指你先拿着,不急着答复我。等你做好了万全准备,也等我们面前的这些障碍彻底消除了,我会郑重其事的向你求婚。那时候你要是不答应,我不会放过你。” 傅清浅“噗嗤”一声笑起来。 “这种帅气又多金的男人,都是小说里才有的。到时候我为什么不答应?等着便宜其他女人吗?” 沈叶白低下头吻了吻她的嘴角:“你成功取悦我了。”他又冲着她的耳畔吹气:“今晚我会努力一点儿。” 傅清浅哭笑不得的瞪着他。 “你怎么……” 沈叶白俯身将她的话语吞进了肚子里。 回去后傅清浅去洗澡了。 沈叶白坐到客厅的沙发上打电话。 刘义之去买戒指的行为让他觉得很古怪,就算安悦如因为怀孕,可以被免除死刑了。但是,想出来跟她一起举行婚礼,也遥遥无期,里面不允许带首饰,他打算什么时候交给安悦如? 电话响了两声接通了,是公方的一个老熟人。 为了避免敏感,安家出事后,沈叶白没有刻意打电话去问过处理结果。 那些记者神通广大,如果一不小心被他们得到风声,会说是他沈叶白逼得安家落没也说不定。 两人闲扯了几句,沈叶白才问到安家的事上。 听筒里说:“安悦如肚子不舒服,反应也很强烈,前两天一直不吃饭,而且呕吐得厉害,到了昨天腹部剧烈疼痛,律师为她申请了就医……她这种情况还不能算保外就医……” 沈叶白听着,一点儿不感觉意外。只要有一线希望,都会被安悦如紧紧抓住。 只是,保外就医不是释放,她想如何逃出生天? 挂断电话后,沈叶白单手托着下巴在那里想事情。 傅清浅穿着浴袍,头上裹着毛巾走出来。 “想什么呢?” 沈叶白抬头看了她一眼,放下电话,起身走过来说:“来,我帮你吹头发。” 傅清浅被拉到沙发上坐着,他去拿了一条干毛巾过来,白色毛巾扯下来,湿哒哒的一头长黑卷发,沈叶白动作轻柔的帮她擦干,一边擦拭一边说:“刘家帮安悦如申请保外就医了。”虽然对方没有说是刘家,只说是律师,但那个律师一定是刘家帮忙请的。 傅清浅反应了一下,微微颌首看他:“是不是安悦如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问题?” 沈叶白摇头:“不好说,安悦如诡计多端,装得也说不定。而且这种事情没办法从中干涉,她就是表现得要死了,公方也不会说死咬着不批准。多少记者虎视眈眈的盯着呢,没人真敢拿人命开玩笑。”就算安悦如是个草菅人命的杀人犯。 一天不判死刑,她就一天享有生命权。 傅清浅了然:“难怪刘义之去买钻戒,一定是送给安悦如的。他估计是想找机会见到她,不过,就算买了,安悦如只怕也没机会戴。” 沈叶白“嗯”了声。 他去拿吹风机了,插好电源,热风嗡嗡的吹送过来。 喧闹中两人都不说话。 一直都没有平静过,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谁知道下一秒又会发生什么呢? 直到彻底吹干,沈叶白关掉吹风机说:“明天去哪里,都要司机跟着,或者给我打个电话,自己尽量少出门。” 傅清浅前几天不就是这么生活的嘛,她抓了抓有些打结的发线说:“就算她申请保外就医成功了,也有警方的人密切监事,她还想闹出什么动静来。” 沈叶白若有所思:“那可不好说,你听话就好了。” 一系列审批手续下来之后,安悦如终于被送往医院。 路上她的下身开始出血,问题看来真的已经很严重了。 那血越来越多,陪同人员也有些慌。 被送往医院后,医生断言孩子已经保不住了,要马上做手术。 当晚的急诊楼闹哄哄的,人流量比平时大,再加上一户人家和医生起了冲突,双方当场闹了起来,矛盾越来越大,最后干脆动起手来。 两个警员被调度过去处理问题。 剩余人员看紧安悦如。 第163章 你以为坏人就没有爱情吗 急诊室跟战场一样,人命关天,想清场也不现实。 在护送安悦如去抢救室的时候,躲闪病人家属的过程,执枪警员感觉身体针扎似的一刺,不等做出反应,身体已经软绵瘫倒在地。 一旁的护士刚发出一声惊呼。 却宛如信号弹一般,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原本被病人和家属堵塞满的急诊室,忽然成了硝烟弥漫的战场。那些来路不明的人一起发起围攻。 安悦如何时从病床上滑落下去的都没有人发现。 她忍着身体传来的剧痛,快步穿过走廊,出了急诊大楼。 刘义之就在停车场等着她。 监控已经被他们提前破坏掉了。 从后视镜中看到那个步履蹒跚的纤细人影,刘义之扔下烟头,马上从车上下来。 即便光色暗淡,还是能够看出安悦如脸色惨白,一丝血色都没有。 更让人感觉触目惊心的是,她下身囚服的裤子被染得痛红。 刘义之呼吸都紧张起来:“悦如,你怎么样了?怎么出了这么多血?” 他是大男人,先前没有经历过类似的事情,所以,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孩子出了什么问题。 安悦如伸出一只手来抓住他的手臂,因为急迫,也是想扶着他站一站,太痛了,她忍出一头的汗,到现在快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 她倔犟的摇了摇头说:“我没事,东西准备好了吗?” 刘义之点头:“准备好了,在后备箱。” 安悦如看着他:“谢谢你。”她从未用过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也从未这样郑重其事的注视着他,所以,她是真心实意的想要谢谢她。 到了现在,安家已经彻底落没了,而她和安柄原只等着死亡判决书的下达,人生到了这里,已是陌路,再没一点儿希望了。 安悦如自己很清楚。 刘义之忽然说不出的难过,但他努力挤出笑:“跟我客气什么……”他本来想说我们就要是一家人了。 安悦如却说:“就到这里吧,我自己开车去,你不要跟着我,不然抓到你很麻烦。”不像里面的那些人,闹过之后跑的跑,逃的逃,就算真有被抓到的,也都是拿过买断钱的亡命之徒,不会牵扯到他的头上。 刘义之看她虚弱得近乎摇摇欲坠:“不行,我陪你去,你现在这样怎么行。” 安悦如惨白至极的脸上扯出笑:“别傻啦……”她摇了摇头说:“你为我做得已经足够多了,不要再跟来了,不然所有的好感荡然无存,我会非常厌恶你。” 她松开他,拉开车门坐到主驾驶座上。 按在刘义之手臂上的冰凉手指骤然松脱,刘义之的心也随之一空。像被人掏了下,他的心脏疼得抽搐,有不好的预感,仿佛生离死别。 他呼吸紧促的敲打车窗。 “安悦如,你等一等,我有东西要给你……” 他叫得很大声。 时间紧急,安悦如降下车窗:“你快说。” 刘义之嘴唇动了动,底气不足的问她:“你有没有爱过我?” 安悦如扭头,她的神情冷硬:“没爱过,从来没有。” 刘义之目光暗淡。 “我跟你不一样,我一直都喜欢你,从上学的时候就喜欢……” “别说了,那是你的错觉。你这样的人会有真心可言吗?之前不过是我们各取所需而已,我为了安家,而你就是想偿偿梦幻的味道。” 刘义之愤怒了:“安悦如,你以为坏人就没有爱情吗?还是不如沈叶白长得好看,就不配拥有爱情?” 时间真的不多了。 安悦如慢慢合上车窗。 在玻璃就要彻底关合的时候,一颗钻戒被扔了进来,落在她满是血迹的腿上。 刘义之说的话已经被阻隔在窗外,车子箭一样射出,所以,什么都听不明白。 只是从后视镜里看到他急得直跳脚,手围成喇叭状冲她说着什么。 安悦如收回视线,低头看了看那颗闪着奇异光彩的大钻戒,刘义之赚不了多少钱,花钱却从来都是大手笔。 刘家那些祖业早晚败在他的手里。 安悦如眼里含着泪花,将那枚戒指收进掌心里。 棱角切割光滑,分明不伤人的,却仿佛割裂得她的掌心生疼。 安悦如加快车速。 汽车在一条发光的路上疾驰,那样昏黄的颜色,就像一条通往天堂的光之路。 安悦如盯着路况的眼睛酸透了,眼泪簌簌而下。 或许因为太疼了,肚子疼,心也疼。 疼到极至,精神恍惚。 夜晚的灯光好像日光,普照着万物大地。 她背错诗的那个午后,怎么样了呢? 无疑引得全班同学哄堂大笑。 但是,都不重要了,她也没觉得羞涩。一颗心早随窗外的风飞了出去,飞到那个白衣少年的身上去了。 刘义之说他上学的时候就开始喜欢她了,安悦如想,她喜欢沈叶白,又何偿不是这样呢? 安家的大门她很轻巧就打开了。 出事这段时间,刘紫盈帮着管理资产,她对这一切都很陌生,要请专业的管理团队。 光是这些就占据了她全部的精力。 再加上安柄原和安悦如都是因为故意杀人被关在的里面,任谁都想不到他们会出来。 所以,密码锁都未顾得上更换。 安悦如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入。 当晚刘紫盈喝了一点儿酒,微熏的靠在床头给一个姐妹打电话。 她穿着光滑柔软的丝质睡衣,一把年纪了,保养很好,所以,从脸上到身上的皮肤都很光滑,不然怎么能迷得安柄原神魂颠倒。 这会儿她一双雪白的大腿交叉露在外面,脚上的指甲油等待自然风干。 卧室里不时传出她的娇笑声,知道的是在打电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偷汉子。 安悦如想,这就是贱人的本质…… 直到安悦如推门进入,刘紫盈的浪笑瞬间止息。她“妈呀”的喊了一声,手里的电话都吓掉了,指着安悦如,见鬼了一般:“你……你,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监狱里……” 安悦如目光含恨的盯紧她:“来让你给我妈偿命的。” 说着,她将手里提着的液体洒向刘紫盈。 刘紫盈太惊悚了,僵在床上根本动弹不得。所以,那些液体都淋到了她的身上,从头顶一路往下,脸上,嘴里,胸口,再到她雪白的大腿…… 她吓得哇哇大叫,异常惨烈的叫声。她已经嗅出了那些液体是什么味道。 安悦如知道,这只是开始,马上她就叫得更欢愉了。 一束小小的火光在她的手指间绽起,那样微弱的一点光,轻轻的在空气里摇曳。 对于那个寒冬里被冻死的小女孩儿来说,火光或许意味着希望。但对刘紫盈而言,这就是焚烧她业障的那把业火。 “啊啊啊……不要啊,不要……” 家里的下人听到了,外面噔噔噔,传来上楼的脚步声,还有远处呼啸的警笛声。 安悦如手臂轻轻一扬,将那枚火种抛出。 “哗!” 大火瞬间蔓延开去,像无边无际的春风。 剧烈的程度,使得火舌将安悦如自己都舔伤了。 刚刚还白成一团光的刘紫盈已经变成了一个来回翻滚的大火球。 同时伴着杀猪似的惨叫。 进门来的下人立即又被大火逼退了,知道人已经没救了。 安悦如呆呆的立在那里看着,看大火如何将这个侵入他们安家的女人吞噬掉。 光是听到她惨烈的叫声,她就深感愉悦。最后忍不住的大笑出声。 笑到身体前仰后合,根本停不下来。 别人觉得安悦如疯了,她身上的衣襟也烧着了,她却像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似的。 她站在那里只管笑,笑到最后,泪眼模糊。 慢慢停了下来,望着已经要被烧成一俱残骸的刘紫盈,还是感觉有些便宜她了。 拉作垫背,刘紫盈不太够格。 其实她想拉着别人一起。 但是,刘义之说沈叶白和傅清浅都有所防备,想下手太难了。 而她又仅有这样一次机会,不论如何,都不想错失,更不想跑空。 能捞一笔是一笔。 警员已经抵达安家,他们就要上来重新逮捕她了。 安悦如摊开手掌,盯着掌心的钻戒定定的看着。 须臾,她抬手按进口中,活生生的吞咽。 警员上来的时候,目睹了惨烈的现场。 一夜的时间,媒体已经报导得沸沸扬扬。 傅清浅起床做饭的时候,看到了刘紫盈葬身火场的消息,还有安悦如因为吞食钻戒不治身亡。 她愣在那里,身体阵阵发寒。 那枚钻戒真的到了安悦如手里,只是,刘义之无论如何不会想到,那会要了安悦如的命。 她放下手机,操着手臂去到阳台。 安悦如真的异常邪恶,她不止一次将她送进监狱,意图让她背上莫须有的罪名,即便不判死刑,也要让她将牢底坐穿。 那时的安悦如多么骄傲且凌厉,她总有各种各样的手段。 就连傅清浅都没想到,她会以这样的方式收场。 她没好心到去可怜她,去同情她。 只是觉得世事无常,谁也不知道明天过后,会有怎样的意外。 据沈叶白起床没有多少时间了。 傅清浅不想了,去厨房做早餐。 很快楼上传出响动。 有人无声无息的走进来,从身后揽紧她的腰,脸颊埋进她的肩胛骨。 是带着浓浓起床气的沈总。 傅清浅习惯了,手上的动作没停。只是提醒他:“消沉两分钟,再久你就没时间吃早餐了。” 沈叶白不吭声。 傅清浅用铲子将最后一个南瓜糖饼盛出来,放到形状别致的盘子里。 看他还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着她,她直起身子,想把他抖下去。 “你真的快没时间了。” “我不想上班了。” “可以啊,不怕公司员工笑话的话,你就在家闹起床气吧。” 沈叶白不悦:“你到底跟谁一伙的?” 傅清浅转过身说:“好了,沈总,多大的人了,还跟谁一伙的。快去换衣服准备吃早餐吧。” 沈叶白懒洋洋的站起身,再不动弹真要迟到了。 傅清浅忽然想到早晨的新闻说:“刘紫盈被大火烧死了,就在安家,是安悦如纵的火。她自己也吞钻戒自杀了。” 沈叶白也有些意外,桃花眸子微微眯紧。 这会儿一点儿睡意都没有了,他转身说:“我去换衣服。” 傅清浅看了他一眼,开始收拾早餐。 时间有限,所以,东西比较简单。 豆腐缠丝粥,南瓜饼,还有昨晚腌制的黄瓜。 餐桌前等了一会儿,不见沈叶白下来,她到楼上叫他。 走到楼梯口听到沈叶白在打电话。 明显是在寻问昨晚发生的事。 傅清浅站在那里,没再走近。 沈叶白终于讲完电话,转身看到傅清浅,叫上她说:“走,下去吃饭吧。” 傅清浅问他:“怎么回事?” 沈叶白回答说:“警方那边说昨晚安悦如大出血,被送去医院的时候,急诊楼发生暴乱,场面非常混乱,完全失控了,几个警员都被打了麻醉。而安悦如就是趁那时候逃走的。” “抓到暴乱的人了吗?” “去的警员有数,当时闹起来的时候人数太多,怕伤及无辜,不敢随便开枪。后来那群人都跑走了。一看就是精心安排过的。” “没调取监控吗?总该知道那些人长什么样子。” “医院的电脑昨晚被黑客入侵,监控都失灵了。”沈叶白看了她一眼说:“所以,警方暂时不知道是谁把安悦如救走的,也不知那辆车和那些汽油是谁帮她准备的。” 傅清浅静静的看了他一眼。 警方或许不知道,但是,他们知道。 那枚戒指是谁给的,一切就是谁操纵的。 沈叶白说:“快吃饭吧。” 傅清浅给他盛了一碗粥。 两人坐在桌子前默默吃早餐,都是一句话不说。相信早餐的味道也没吃出来。 沈叶白囫囵吞枣似的吃下一碗粥,站起身说:“我去上班了,没事你就再补个觉。” 傅清浅送他到门口:“路上慢点儿开车。” “知道了。” 沈叶白去公司的路上一直在打电话,最后打给刘思良:“刘总,中午见个面吧。” 第164章 那些秀恩爱的人,后来都怎么样了 刘家也看到了新闻,相比安悦如的死,更让他们心情复杂的是安悦如肚子里的孩子没了。 原本刘思良也不打算认这个孩子,明知是个大麻烦。但是,被刘妈妈和刘义之蛊惑了两天,他在心里也接受了。毕竟年纪大了,对抱孙子这件事心生向往。转过弯来,很容易就接受了。 不过就是一个孩子,他在心里盘算着等孩子生下来,安悦如这个母亲肯定就要弃之不理了,而且永远不能让孩子知道他有个杀人犯的母亲。 到时候刘家会再帮他找个身家清白的母亲,他的出身会完全摒弃,并健健康康的长大。 刘思良倒是不怀疑安家的基因,不管头脑还是长相,都应该错不了。 他甚至会私底下和刘妈妈热切讨论那个即将出世的孩子,想象他的样子。他们还说,如果刘义之将来娶了媳妇,不肯养这个孩子,就完全由他们带。 刘妈妈精神百倍的说:“我这个年纪,把孙子带大,还是没问题的。” 知道沈叶白肯定也是为了安悦如的事情。 刘思良满腹情绪的说:“沈总怀疑安悦如出来就医是我们刘家所为,那她现在死了,沈总该没有什么想说的了吧?” 沈叶白听他语气不善,轻笑:“刘总正好说反了,如果安悦如出来就医,相安无事就好了,明年或许我就得提着重礼去庆祝刘家添个大孙子了。只是,现在安悦如死了,刘家的麻烦反倒来了。” “你什么意思?” 沈叶白已经到公司了。 他敛了情绪,淡淡说:“中午再说吧,如果刘总没时间,那就算了。” 电话被挂断。 刘思良握着手机七上八下,真是中邪了,沈叶白简简单单一句话,都特别能起到敲边鼓的作用。还是打心眼儿里觉得沈叶白是闲人,他不会无聊到专程打电话来接人短板,他那样说,一定有其深意。 这样一想,刘思良开始懊悔自己刚刚的态度。 他连忙给沈叶白打电话,语音提示无法接通。 刘思良又打去他的秘书室。 秘书声音甜美,问他:“刘总,您有事吗?” “你们沈总去公司了吧?让他接电话。” 秘书说:“沈总还没上来。” 刘思良又说:“中午我和你们沈总约了一起吃饭,餐厅我让秘书订好,到时候你记得通知你们沈总。” 沈叶白听罢,冷笑一声:“不见棺材不落泪,有他哭的时候。” 安悦如死了,事实证明孩子这根救命稻草也没能救了她的命。或许真像沈叶白说的,暗无天日的活着,对于安悦如那样自小光鲜亮丽的女人而言,不算什么新生。 与其灰头土脸的在监狱里度过一生,不如干脆放手一搏,带走任何能带走的,也算死有所值,至少安夫人的仇,她给报了。 傅清浅出门的时候没再用司机,安悦如死了,危机也算解除了吧。 想一想还是觉得恐惧,如果安悦如有机会,她最想带走的,或许不是刘紫盈。 一边驾车往医院走,一边头脑混乱的想七想八。 直到车子开到医院停车场,傅清浅运转不停的思绪终于止息。 她熄灭车子准备上楼。 这回是尹青主动约的她。 沈叶白去公司后,尹青打来电话,约她在医院碰面。 对此傅清浅倒一点儿不觉得意外,她料定尹青会打电话给她。 她等的就是这一刻。 傅清浅拿上包去了楼上。 病房门口,她轻轻的敲了两下门板上钉。 里面传出声音:“进来。” 傅清浅推门而入。 尹青没在床上躺着,她已经坐起来了,靠在床头,即便是在医院,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盘成那种优雅但不显老态的发髻,头发营养滋润,还是乌黑的,估计是染过的。 “你好点了吧?” 傅清浅跟她打招呼。 尹青还是不太相信她的好心。 她拿眼睛示意:“坐下吧。” 傅清浅坐到她床前的椅子上,盯着她,不说话,也不问她叫她来的目的。 尹青苦笑一声:“不管你承不承认,我知道,你心里都是得意的……你现在是真的得意。”一个掌握了整个节奏,只等着她将伤疤一点点掀开来给她看的女人,怎么可能不得意? 傅清浅早说了,她是个有仇必报的人,之前她极尽所能的羞辱她,将她的伤痛一遍一遍残忍的扒出来展示给所有人看,如同当众扒光她的衣服。傅清浅很难不怀恨在心,现在机会来了,她怎么可能不报复她? 眼见傅清浅就这么慢悠悠的,温水煮青蛙似的一点点带领她回顾那些切肤之痛。 远比她当时的方式残忍,而她却无力抗拒,只能按着傅清浅预期的步调,一步步沦陷。 尹青想过了,反正傅清浅已经洞悉了她所有的秘密,人性中最丑陋的部分都被她看去了。剩下的边角料无非就是被映射时的恐惧。 就算她现在三缄其口,把柄一样落到了傅清浅手里。以后不能说任由她为所欲为,但是,想刁难她是不可能了。 既然如此,干脆就在她这里发散自己的恐惧,何必再节外生枝? “我想过了,你说得对,不是别人刺激的我。是那些秘密在我心里积压的时间太久,已经膨胀到无法容纳了。”她转首看向窗外,淡淡说:“如果不挥发掉,再遇到一个让我敏感的人或事,我还会像现在一样神经质。” 她实在受够了这种感觉。 傅清浅说:“想保存秘密,最好的办法不是让秘密烂在肚子里。人的情感,从来都是越严守越浓烈,挥发得也会越慢。好的情绪,或许能像陈年老酒一样,醇香浓郁。但是,对于负面的恶劣情绪,却恰恰起到了反作用……” “秀恩爱,死得快”就是很好的证明规。那些爱秀恩爱的明星,最后都怎么样了? 心理学上提倡,越是珍贵的感情,越要小心藏在心里,储存的时间能更久。 而难过的情绪一定要不时倾吐,最后会发现说着说着就不再有感觉了。 尹青听着傅清浅的话,没有半点儿反驳。这些年她守口如瓶,一个字也不往外吐,最后到底承受不住了。 她说:“我不想找别的咨询师,你不是说挥发掉能管用,你可以帮到我的吧?” “挥发掉的唯一办法就是说出来,你愿意相信我吗?” 她当然不愿意。尹青冷哼一声:“还有什么说不说的,那些最难堪的,已经被你窥探去了。我现在不过是想发散自己的情绪,不要积压得这么厚重,让自己变得紧张敏感,而且……” 而且不得安宁。 尹青顿了下又说:“只要你谨守我的秘密,不让除我们两个之外的第三个人知道,我将再不插手你和叶白之间的事。我想,你这么煞费苦心,为的不就是这个?” “除了跟沈叶白在一起,我还想得到你的尊重。”说话的时候,傅清浅的目光盯紧她。 难耐的滋味儿在尹青的身上蔓延开。 “你觉得现在的我,还会再羞辱你吗?”亦或者说,她还敢那样做吗? 尹青知道,傅清浅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傅清浅微微颌首:“那好,欢迎你随时把你的心结说结我听。” “就这么直接说给你听,我可能做不到,你不是会催眠吗?” 傅清浅了然:“催眠也可以,不过有的时候催眠的效果不好。防备心太重的人,根本不容易被催眠。”这也是为什么她只能时不时帮沈叶白释个梦,不能通过催眠疗法进入他内心世界的原因。 尹青说:“你不是已经对我催眠过了,一点儿都不难。我想,潜意识里我是想倾吐的。” 毕竟积压的时间实在太久了,她好辛苦。过去的那些年一直在负重前行,没有一刻真的轻松过。 尹青累了,她需要休息。 傅清浅从住院部里出来。 障碍解除了,是不是要和沈叶白庆祝一下? 可是,考虑到这个消息要是由她告诉沈叶白,尹青的秘密肯定也保不住了。所以,憋着,一定要由尹青来说。 下楼的时候步伐轻快。 上到车上,傅清浅先点着一根烟。 躁动的手指还是抑制不住的去撩拨:“沈总,晚饭想吃什么?” 她打算去逛个超市。 过了几秒钟,沈叶白回复说:“你做的我都爱吃。” “沈总吃蜜了吗?” “昨晚不是狠狠的吃过你。” 傅清浅想象他打这几个字时的邪恶表情,忍不住脸红心跳。 问他:“你在干嘛?” “开会。” 一本正经开会的沈叶白,竟然做这么不正经的事情。 傅清浅结束聊天,驾车去超市。 这种没事逛逛超市,做做饭的日子到要头了,工作室那边又催她回去了。 所以,傅清浅打算这两天尽量做些好吃的。不然等到上班,时间就紧凑起来了。 看水果的时候,背后一个声音唤她:“傅小姐……” 傅清浅转身望过去。 对方笑着说:“果然是你,我看着背影很像你。” 没想到在这里碰到秦如烟。 傅清浅说:“你好,秦小姐,今天没上班吗?” “哦,我今天休息。”她看了看傅清浅面前的购物车,问她:“你买完了吗?如果方便的话,一起坐下来喝点儿东西吧。” 出于女性的敏感,傅清浅最害怕这样的邀约了。但是,又不好拒绝。 她说:“都差不多了,走吧。” 两人各自付过账,从超市里出来。 市中心如非常繁华的地段,咖啡馆茶楼到处都有。 两人选了一家相对安静的咖啡馆。 等咖啡的时候,秦如烟问:“傅小姐跟明宇认识很久了吗?” 傅清浅老实说:“不久,还是我认识沈叶白一段时间之后,才见到的他。” 秦如烟说:“明宇他最近好像变了。” “你指什么?” “他对我的态度。”秦如烟淡淡抬眸,继而又说:“我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可是,他不说。我想你们既然是朋友,明宇也说过你们关系不错,我以为你会知道。” 傅清浅觉得秦如烟可真聪明,付明宇变了,她为什么跑来问她呢? 是不是有什么人致使他发生了改变? 看来付明宇没有将他母亲的事告诉秦如烟,所以,才会让秦如烟误解是另一个人的出现。 傅清浅诚挚的说;“付明宇的事情,秦小姐应该自己去问他。而且,你们两个人之间的问题,如果连秦小姐自己都不知道,那我肯定就更不知道了。” 咖啡端上来了。 秦如烟捧在掌心里,叹了口气说:“我们两个人的问题也说不出在哪里,反正从来都是一退一进。”不是付明宇上前一步,就是她上前一步,但一个人这样做的时候,另一个又总是退后。 “既然你知道一退一进是个问题,他进一步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迎上去呢?” 先前听付明宇描述两个人的关系,感觉秦如烟有点儿欲拒还迎的感觉。 老实说,傅清浅不是很喜欢这样的态度。 咖啡的苦涩泛上来了,秦如烟抿了抿唇说:“之前他的确对我很好,也很热切,我情绪失落的时候,一个电话打过去,他就到了,我真的很享受那样的感觉……”相信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 她苦笑了一下,又说:“反复一段时间,正当我以为他是认真的,打算重新面对这段感情的时候,他却突然告诉我,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秦如烟望向窗外,那天付明宇打电话时的语气郑重其事,她以为他想表白。所以,彻底结束了上一段感情,满怀期待的去赴约。结果,天堂到地狱,她被重重的摔了下去。 那种失落和难过,很多人想象不到。 当她悬着的一颗心终于以为落到实处的时候,其实仍旧是虚空的,她轻轻的一踩踏,就狠狠的跌落下去。叫她以后还怎么相信人心? 秦如烟看着她又说:“条件相差太大了,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会分开,就是因为没有安全感,总觉得不是真的。后来他真的离开了,更验证了我的恐惧。我知道他从来不乏女人,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就不时跟其他女人有联系。所以,一直以来我就是放不下这颗心,不停的换男朋友也是想刺激他,看看他是否真的在乎我。这样的付明宇让我很难自信满满。傅小姐跟沈总在一起,这样的感觉你有过吗?” 傅清浅静静聆听,这会儿不由得再次感叹,秦如烟果然是个聪明的女人。 她不是怀疑她,是怀疑付明宇。但又希望她能理解她,同情她。 同时她又反思,事关感情,果然不听偏听一面,孰是孰非,很难说清。 傅清浅放下咖啡杯子说:“我还好,沈叶白平时倒不和其他女人联系。” 秦如烟微微一怔,旋即一脸羡慕的说:“你真幸福,遇到沈总那样专情的男人。” 傅清浅想,沈叶白应该算专情吧,当今社会算稀缺物种了。 秦如烟率先离开的。 傅清浅回去也没有事,索性坐在店里把咖啡喝完。 想到付明宇那个花花公子,的确让人挺不安心的。这么看来,秦如烟倒成了痴心的那一个。不然她不会“铤而走险”拉她来喝咖啡。不然,如果她是心机女,秦如烟不就很危险了? 不知不觉午饭时间已经过了。 喝了咖啡,胃里有些不舒服。 傅清浅才想起离开。 先找家店填饱肚子,刚坐下来,就接到了沈叶白的电话。 “干嘛呢?” 傅清浅一边听电话,一边无声的对着服务员点餐。一碗牛肉面和呛拌小菜,看到柜台上有豆浆机,又指了指,要对方给来一份豆浆。 她这边回答他说:“准备吃饭,饿死了。” 沈叶白声音懒洋洋的:“让我看看你吃的什么。” “沈总千里眼吗?” 傅清浅眼睛盯着菜单,看到竟然有特色小吃,又要了一份烤鸡翅,和墨鱼丸子。 有修指轻叩桌面,低沉含笑的嗓音在头顶响起:“你是猪吗,吃这么多。” 傅清浅猛地抬头,“啊,你怎么在这里?” 沈叶白坐到她对面的沙发上,挂断电话说:“怕你吃不完,刻意过来帮你消灭一部分。” 傅清浅也收起电话。 “说正经的呢,你不是应该在公司?” 沈叶白大长腿自然交叠,靠到沙发背上说:“和刘思良一起在对面吃午饭,结果一出来就看到一只熟悉的饿死鬼飘到了对面的餐厅。”见傅清浅瞪他,他似笑非笑的又说:“把我魂都勾走了,所以,我就扔下刘思良追我的魂来啦。” 傅清浅微微倾身:“今天说话那么好听,是不是你又敲刘思良的竹杠了?” “我是救他傻儿子一命。”提到刘义之,沈叶白就一脸嫌弃。 “你告诉刘思良,安悦如吞掉的戒指,是刘义之买的了?他听了什么表情?” 想到刘思良当时的反应,沈叶白挑了挑好看的眉毛说:“火冒三丈,估计刘义之要挨揍了。” “就算刘思良不知道,难道刘义之不知道自己闯大祸了吗?” 沈叶白表示自己对地主家傻儿子的心理动态不感兴趣。 他只知道因为这个秘密他又和刘思良谈成了一单生意。 傅清浅点的餐端上来了。 沈叶白告诉服务生:“帮我拿双筷子,谢谢。” “你不是吃饱了?” 沈叶白厚着脸皮说:“谁说的,我根本就没怎么吃。” “那你为什么不吃?”对面那家餐厅大厨手艺一流,不管沈叶白请客,还是刘思良请客,伙食都该差不了。 沈叶白接过服务生拿来的筷子,他胳膊长,轻轻一伸,用筷子尾部轻敲傅清浅的脑袋。 “地主家的傻儿子都要没命了,老地主就差泣不成声,我怎么坐在那里大吃特吃?“他牵了牵嘴角,在旁人看来是非常有魅力的:“可长点儿心吧。” 一旁的服务生微微好笑,走到柜台的时候还刻意回过头来看他。 傅清浅瞬间更懂得了几分秦如烟的无奈。 “花花公子。”说完她低下头吃东西。 沈叶白伸进碗里的筷子停了下,眯着眼睛警告她:“再血口喷人,我不会放过你。” 傅清浅闻言,又忍不住发笑。 警员呼啦啦闯进刘家的时候,把刘妈妈和家里的下人都吓坏了。 刘妈妈不停的问:“这是怎么了?家里又没人犯法,你们这么突然闯进来,不是私闯民宅吗?” 只有刘思良,坐在沙发上相对冷静。却仍能看出不悦:“几位过来是有什么吗?” 警员晾出证件,然后说:“刘义之在家吧?我们想带他去问点儿事情?” “义之他在外面做了什么为非作歹的事情吗?“ 一个警员说:”有点儿事情要带他回去调查一下,你们将他叫过来吧。” 第165章 同意两人在一起了(一更) 刘妈妈吓得尖叫:“你们说清楚,到底叫他做什么?他又没有杀人放火……” 刘思良打断她的话说:“好了,你不要说了。”他转身对下人说:“去把义之叫出来。” 刘义之从房间里出来,他昨晚整夜没睡,在医院的时候就预感着要出事,直到接到安悦如的死讯,悬浮着的心脏着了地,也像彻底死了。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就感觉跟做梦一样,一切都不是真的。 刘义之不相信自己从青年少开始的美梦,到如今就这样断了。 他甚至还记得自己入学时,初见安悦如的样子,标准的冷美人,让他想到金庸小说里的王语嫣,那天安悦如恰好穿了一条白裙子,比神仙姐姐出场的时候还要惊艳百倍。 他就那样晕晕乎乎的被她迷住了。 以后就跟那些刻意揪女生小辫子,拿纸团丢某个女同学,或者大声起哄的顽劣男生一样,安悦如或许觉得他讨厌,是明摆着跟她过不去。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私下里他又是怎么样的激动和不安。那是一颗年轻的心才会有的怦然躁动。 那些日子看似很长,其实眨眼就过去了,初中三年,高中三年……忽悠一梦到头了。 如今是彻底走到了尽头。 刘义之就觉得,自己的青春被岁月埋葬,再也回不了头了。因为那个标识着他青春的人,永远的离开了。 他无精打采的出来,一句话也没说。 警员叫他走,他就跟着他们向外走。 刘妈妈拉着他:“义之,你不能跟他们去,你又没犯法,他们怎么能胡乱抓人呢……” 刘思良烦躁的扯开她,告诉她不要妨碍公务。 “既然义之没做坏事,我们怕什么,让他们回去问几句话就了事了。” 刘义之被带着离开。 他深知那些警员要问什么。 他老实说:“我的确在那家买了钻戒……”他把详细的时间都交代清楚了。 警员又问;“那钻戒呢?你放到哪里了?” “送人了。”刘义之抬眸说:“买来就是要送人的,不然我一个大男人买女人的钻戒干什么?” “送给谁了?” 刘义之的心脏开始抽疼,短暂的时间内他不能说话,气息灼热,嘴唇颤抖。 他也不能接受竟是那枚钻戒要了安悦如的命,是他杀了她…… 刘义之抬手揉搓眼眶,努力控制自己沸腾的情绪。 警员又催问了一句:“你买的那枚钻戒呢?” “送人了。”刘义之讷讷,他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一点儿虚妄的光,有些空,也有点儿年少时的纯粹。他看了两名警员一眼说:“送给了安悦如。” 晴天霹雳。 刘思良得到消息后,顿时昏厥了过去。 刘妈妈俱体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看刘思良昏厥过去了,手忙脚乱,嚷着让下人打电话叫救护车。 最后好在刘思良缓过劲儿来了,捶胸顿足;“那个不孝子,那个不孝子啊……我们刘家怎么养了这么一个孽障,我对不起列祖列祖啊……” 刘妈妈吓坏了,问他:“老刘,老刘,到底怎么了?你先别激动,告诉我,是不是义之他出什么事了?” 在警员抵达之前,本来已经做了安排。警员把刘义之叫去,无非就是问他戒指的下落,只要他说送给了女朋友就完事了。随后警员去刘义之女朋友那里调查,也能看到那枚戒指。沈叶白交谈后,刘思良已经快马加鞭做了安排。刘义之买的不是限量版的戒指,各大连锁都有卖,警方就算怀疑,也不能单凭一枚戒指订罪。何况刘义之买的戒指完全有了着落。 但是,谁能想到会在刘义之本人那里出了问题。 本来商量得好好的,刘义之当时也惊惧的表示自己不想坐牢,会完全按照刘思义编排的说。 结果警员面前却变了卦。 刘思良怀疑刘义之那个窝囊废被吓破胆了。 其实刘义之倒没觉得害怕,只是难过。 他也想过说谎,一个平日里谎话连篇的人,根本不拿说谎当回事,不会紧张,也不会畏惧。 只是,想到那枚钻戒,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安悦如少时美好的样子,还有那晚脸色惨白,楚楚可怜。车子开走的时候,他本来对着车子大喊:“你等着,我一定会让你相信,我也是有真心的人。” 刘义之恍惚的想,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能证明自己真心的机会。过了这次,就算他把安悦如的照片永远供奉起来,逢年过节,烧香祭祀,其实也都无济于事了。 而且,他想,自己漫不经心,一事无成的长到现在,也该跟辜负的那份大好青春道个别了。 那时候他没有多想,张口便承认了。 刘义之没觉得自己高尚,他干的龌龊事太多了。更没觉得自己勇敢,也许等他冷静下来,真要接受审判被判刑的时候,会被吓得痛哭流涕。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了,至少在审讯室的时候,他的大脑中却只有这么一个坚韧的想法,凌驾于所有想法之上。 刘思良住院了。 刘夫人哭天抹泪,状态不比刘思良好多少。 刘家瞬间成了全城关注的焦点。 沈叶白很早得知了消息,说刘义之承认戒指是他送给安悦如的。 现在再说到这事,沈叶白的神色仍旧讽刺又好笑。 “刘思良当真生了一个好儿子。” 这个刘义之,永远帮他利益最大化。反倒刘思良,要被自己的傻儿子给坑死了。 傅清浅对他有些刮目相看:“看来这个刘义之挺重情义的,对安悦如也算一片真心了。”不然糊弄过去的办法明明已经想好了,他却自己招了。 沈叶白站起身说:“谁知道他是真英雄,还是一时头脑发热呢。” 刘义之一旦承认戒指是他送的,后续的很多问题陆续都来了。 医院暴乱,殴打警员,虽然杀害刘紫盈的事情是安悦如自己做的,但是,车辆和汽油火种都是刘义之提供的,他绝对算帮凶。几个罪名加起来,有他受的了。 沈叶白对后续的发展充满期待,他倒要看看刘义之的脊梁骨有多硬。 茶几上的电话再度响起来。 沈叶白去洗手间了。 傅清浅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心脏微微鼓动。 她去洗手间门口提醒他:“电话,你妈打来的。” 沈叶白洗完手出来,接过电话的时候小心看了看傅清浅。被以死相逼时间久了,除了倦怠,还有紧张,倒不是别的,只是没办法不顾及傅清浅的情绪。天知道沈叶白一根弦绷着,也怕尹青没完没了的逼迫,傅清浅有一天真受不了了,离他而去。 他去阳台接电话。 “妈……” 尹青问他:“你现在忙吗?” 沈叶白掐眉心,今天按理说没有工作,本来想跟傅清浅过二人世界。说实话,即便没有事情可做,他也不想面对尹青。母子间本来没什么话可说,现在因为傅清浅,话题更加变得僵硬狭窄,一谈就崩。 他直接问她:“你有事吗?” 尹青已经回家去了,状态好转一点儿,就不想在医院里住着了,吃不好,睡不好,时间久了,反倒容易垮掉。 而且沈流云已经出院了,还要在家里休养一段时间。她回来照顾着,也放心。 “你回大宅一趟,我有话要对你说。” “什么话?电话里不能说吗?” “电话里说不清楚。再说,你还打算永远不回老宅了吗?” 尹青已经表现出恼火。 沈叶白想到如果他一点儿不上道,尹青准保又觉得他深陷温柔乡起不了身了。 “好吧,我一会儿回去。” 傅清浅在厨房里泡茶。 红茶放到杯子里,水壶呼呼的冒着气。 尹青做事挺沉得住气,而且,知道循序渐进一步一步慢慢来。 她没说和傅清浅达成协议后,就直接给沈叶白打电话。 一切情绪都需要时间慢慢消化,不然,转变得太突兀,容易让人疑惑。 再者,傅清浅觉得,她也是想熬熬她的心神。尹青那边迟迟不动,她难免会想,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尹青又反悔了? 想得太出神,沈叶白抱住她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你吓死我了。” 沈叶白没等说话,就已经开始心疼。先提醒她:“你的水开了。”等傅清浅把火关上,他下巴抵着她的发顶:“你是不是在担心,怕我妈打电话来又是为了将你驱逐出门?” 傅清浅想,怎么会,她不担心,她一点儿都不担心。 “她说了什么吗?” 沈叶白长手臂紧了紧,揽紧她说:“没说什么,只是让我回一趟老宅。你放心,我认准的事情,任何人都改变不了。” 傅清浅说:“我不担心。”她接着催促他:“那你快去吧,看看别再有什么大事。” 沈叶白腻着她:“等我一起吃饭。” “好,你快去吧。” 已经入冬了。 北方的城市,绿意葱茏的植株日渐萧条。 天一冷,阳光不似往时浓烈,高楼大厦没有光芒万丈加身,灰黑的颜色格外显眼。 跑车在道路上穿梭,就感觉整个都市都是灰蒙蒙的。 直到开进沈家大门,眼前就变了一副光景。 植株仍旧苍翠,那些稀奇古怪的品种,在寒冬料峭的时候,也能生机勃勃。 沈叶白抓着车钥匙大步走进去。 尹青听到他的钥匙声了,一串金属碰撞的声音,现在她诋毁起自己的儿子也很顺手,只觉得像狗铃铛一样。 没回头,她直接叫阿姨上茶。 走进厅门,沈叶白唤了一声:“妈,我回来了。”他屁股一沉,坐到沙发上。 长胳膊长腿的男人,往那里一坐,压迫感顿时来了。 阿姨端上热茶和水果盘。 尹青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不带感情的说:“你倒是胖了。” 沈叶白内心欢愉,傅清浅手艺好,每天好吃好喝,自然就长肉了。 怕拉来仇恨,他故意装傻:“是么,我自己没注意。” 尹青替他说:“看来傅清浅把你照顾得不错。” 沈叶白说:“有了她,生活的确规律很多,饮食上也有保障。” 尹青酸溜溜的:“这就叫有了媳妇,忘了娘吧?从小到大,你们的生活饮食我什么时候不是照顾得妥妥当当,你何时放在心上过?永远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后来你吃饭不规律怨得了谁?不是没叫你回来住,是你执意要搬到自己的公寓去,哦,现在跑来怪我了,觉得家里人都不如一个外人。” 沈叶白皱了下眉头:“我哪有怪你的意思?如果你不想听,那就不要继续这个话题了。”何必开场就搞得这么不愉快。他喝了一口茶水,放下杯子,重新抬头面对她:“你电话里不是有话要说,想说什么?” 尹青面无表情坐在那里,像卡碟了一样。 用几天的时间琢磨,鼓足勇气,还是不想说。却又知道没她选择的余地,不管她想不想接纳傅清浅,选项都只有一个。 那个女人大获全胜了。 尹青暗暗的叹了口气,知道再憋也憋不了几分钟,她先将话题导入:“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尤其安家出事之后,对我震撼很大。再想到安悦如的死,我这几晚心惊得连觉都没有睡好……” 这一点她说的是真的,想想安悦如以那样的方式结束了刘紫盈和自己的生命,她就心惊不已。竟可怕到这种程度。当初看安悦如柔柔弱弱,一副知书达理,温柔贤惠的模样,哪想到她绝决起来,令人法指。 “如果当初你真的按照我的意愿娶了安悦如,想来我们沈家也不会得到安宁,以后指不定闹出什么事来。到底是老了,看人看事,都不那么准了。虽然我也极其不喜欢傅清浅,你知道的,她的出身,到她的性格,通通让我厌恶。但转而一想,或许正是因为卑微,她才没有那么大的能力,也没有那么大的机会搞出事来。而且我也看到了,你是铁了心,为了傅清浅连我这个妈都快不认了。如果我再逼下去,你就要跟整个沈家决裂了吧?” 尹青露出疲态,她讷讷说:“自从你爸去世,家里就一直没有宁静过。先是流云,又是我,再多的心气也都要熬没了。所以,以后不管了,任由你们去吧。我也想明白了,为了你们好又怎么样呢?管得太多,只会招人嫌。日后好了坏了,你自己感受去吧。到时候被坑惨了,也怨不得别人,是你自找的。只是你回去告诉傅清浅一声,她可以在你那里住,但是,有损沈家名誉的事,让她以后不要做。” 沈叶白没想到尹青叫他来是为了说这个,他意外的眯了眯桃花眸子。 很快反应过来,笑笑说:“你放心吧,她不会做出任何有损沈家名誉的事。我们两个在一起,不会让你失望的。” 尹青哼声:“失不失望的,反正我也没抱什么希望。” 她从始至终也没表现出愿意,或者热切,非常符合她的立场,和一贯的排斥态度,倒是叫人信服。 说完,她吵着累,要回房间吃药去了。 告诉沈叶白:“你没事的话,在这里吃午饭吧。” 沈叶白说:“不了,我看一眼沈流云就走。” 尹青告诉他沈流云在房间。 住院这段时间真正将沈流云养胖了。 她戴着一个绑着大蝴蝶结的发箍,露出整张脸和饱满的额头。身上穿着冬季加棉的睡衣套装。脚上粉红色的毛毛拖鞋。 沈叶白一进来,看到她,马上一脸嫌弃:“原来是你,我还以为滚过来的是一个球。” 沈流云从小被打击着长大,但是,肚量还是没怎么变大。 “你瞎说什么呢?一回来就刺激我。” 沈叶白懒洋洋的扫了她一眼:“看你那两个脸蛋子扎色的,你走两步给我看看。” 沈流云一脸蒙圈。 “你干什么?” “我看你的脸蛋是不是在抖。” 沈流云咬牙切齿,抓起床上的抱枕狠狠的朝他砸了过去。 “沈叶白,滚出去。” 沈叶白一拉门把手,行云流云的出了门。 沈流云很快听到了他发动车子,开走的声音。 她一脸天真:“什么情况?他不是来慰问病人的吗?”到底是不是亲哥? 反应过来沈叶白真的是走了,沈流云“啊啊啊啊”捏紧拳头,“我没有这样的哥哥,无情无义,狼心狗肺。” 沈叶白心情好,跑车也越发轻松。他驾驶着它一路疾驰,通往别墅区的道路上,两侧优美的风景一闪而过。 直到驶进主干路,他的车速才微微降了下来。 已经迫不及待拔打傅清浅的电话。 接通后,他明显带着笑意说:“换件衣服等着我,中午我们去吃大餐。” 傅清浅故作无知:“有什么大喜事吗?” 沈叶白说:“见面再说。” 挂断电话后,视线一瞥,看到什么,沈叶白一打转向灯,驶出主干路,将车停在了一个店家前。 他在夏城居住了几年,这条路来来回回更走了无数次,别的店他或许不会留意,但是夏城几个大的酒庄他都一清二楚。 刚刚瞥到的那家“语笑嫣然”是夏城才开的一家酒庄,知道他喜欢喝红酒的朋友推荐过,说是夏城金贵的地段,酒庄却不小。而且内里装饰很有格调,老板年纪很轻,对酒却颇有研究,非常值得一去。 沈叶白是打算过去看看的,只是,因为这些日子事情很多,一直忙得抽不开身。 今天偶然经过看到了,打算进去看一眼。 沈叶白停好车。 人才走到门口,店员已经替他将门打开了。 “先生,您好,欢迎光临语笑嫣然。” 沈叶白点点头,走进去。 酒庄里光线迷离幽暗,空气中漂浮着一丝酒香,那种上层的,纯粹的,跟女人的高档香水味一样,含蓄暧昧的在空气中扩散。 沈叶白鼻子好用,通过酒气,就知道这个酒庄别俱一格。 沈叶白没有直接入座,他直接走到墙壁上一排排的红酒陈列架前。 各种产地和年份的红酒标识得非常清楚,而且种类齐全。 它们完全是按照葡萄的种类和产地划分陈列的,这样可以保证一个区域内的红酒,有大体相同的口感。至于细微的差距,内行人会详细阐述,并区分它们的价格。 这样细心。 如果不是对葡萄酒深有了解,而是一般的经销商,如何也做不到这种程度。 “这些酒的陈列,是谁的主意?” 店员跟在身后,礼貌的说:“是我们的老板。” “你们老板对红酒很有研究嘛。” 店员说:“她今天就在店内,先生,需要我请她出来吗?“ 第166章 甜蜜能融化所有悲伤(二更) 沈叶白抬腕看了眼时间,淡淡说:“不用了,改天吧。” 但是,人已经进来了。这么出去觉得不好,他在酒架前看了眼,挑了瓶适合中午喝的,从葡萄产地,到年份,口感都处在最佳的时候。 转身叫店员结账的时候,一个声音飘过来:“沈总,你来了。” 沈叶白闻声转身。 桃花眸子微微眯起,看着从装饰的大橡木桶那边施施然而来的女人。竟然是江语然,气质和平时看到的完全不同。前几次见面,沈叶白以为她是和沈流云一个类型的,那种每天只知道傻乐的女孩子。没想到出现在酒庄里的江语然儒雅风情,像变了一个人。 认清她后,沈叶白淡淡说:“江小姐,你好。” 店员在一旁介绍说:“先生,这位就是我们老板。” 沈叶白吃了一惊,这么大的酒庄是江语然开的? 目光再次扫过墙壁上的那些酒架。 看来有两把刷子。 “江小姐对酒很在研究么。” 江语然走近说:“我在国外学的就是品酒专业,现在是个品酒师。” 沈叶白抬眸看她。 他没有说话,点点头,叫店员去帮他结账,他还赶时间。 江语然制止说:“不用结账了,把酒包好拿过来。”她笑着对沈叶白说:“这瓶酒送给沈总了,当是感谢沈总终于记住了我姓什么。” 她微不可寻的眨了眨眼,刚才还觉得异常端庄,这会儿又有点儿俏皮。 每次见沈叶白都是漫不经心的,不正眼看她,也无心好好说话。 所以,江语然都怀疑他不知道她姓什么,更别说名字了。 沈叶白的反应很冷淡。 只说:“白送就算了。” 一瓶酒价值不斐,他和江语然没有这样的交情。 “沈总,你就拿着吧,我从产地拿货,价格不像你想象的那么高。改天有时间带朋友过来,醒几款酒给你偿偿,也算是新店开张,帮我介绍客源了,到时候再多瓶的酒钱也都出来了。” 小姑娘倒是活泛,硬是让店员抱着那瓶酒送到沈叶白的车上。 到家后,沈叶白没有打电话叫傅清浅下来,他直接上楼。 傅清浅刚化完妆,听到客厅内有响动,她从房间里出来。 沈叶白已经大步上了楼,看到她话也没说,拉到怀里亲吻她。 扎实深长的一个吻,直吻得傅清浅透不过气来。 口红一定已经被他吃光了。 呼吸加快,他的手也开始不安份了。 傅清浅换衣服,上妆,花了不少的时间,不想被他弄得乱七八糟,要再收拾一遍。 手掌攥拳捶打他,嘴巴呜呜的发出声音抗议。 沈叶白太高兴了,热血沸腾,差点儿就收不住了。 这会儿埋在她的肩胛窝里剧烈喘息,他刻意贴紧她,让她感受明显变化。 傅清浅脸胀得通红。 笔直的站在那里不敢动弹,怕刺激到他。 好一会儿,沈叶白冷静下来。 郁闷的盯紧她说:“又不晚,完事了再去吃饭也来得及。” 傅清浅哼声:“你算了,等你折腾够了,只怕都要到下午了。”还吃什么饭。 沈叶白牵了牵嘴角,邪魅的笑了声,凑近她耳畔说:“你这是在夸我吗?” 傅清浅脸烧得更厉害了,推开他说:“我在责备你,好了,不是要去吃饭吗,快走吧,我都饿了。” 沈叶白恋恋不舍。 “晚上你要补偿我。” “好好,快走吧,沈总。” 沈叶白这才放开手,任由傅清浅去补妆。 看到她红着脸匆匆回卧室的样子,他又忍不住轻笑出声。 这个狼狈又羞涩的样子,他喜欢极了。想到这么生动的女人以后就是他的了,会日复一日的跟他生活在一起,住在一个屋檐下,沈叶白心里顿时说不出的饱胀,那是种无法言喻的满足。 正想着,脑袋抽筋了一般,猛地一剜,疼痛似有尖锐钝器扎入太阳穴。 沈叶白前一秒还闪着光的笑颜痛苦扭曲,他抱着脑袋,像个软弱无力的婴孩儿。那种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人无助。 仿佛顷刻之间就能摧毁一个人,不管那个人平时有多么的强大,坚韧。 就连沈叶白自己也会惊慌失措,他有一种预感,自己会在这样的疼痛中彻底崩塌。 在傅清浅出来前,沈叶白大汗淋漓地扶着墙壁去了洗手间。 步伐沉重,每走一步似有千金重。 终于进了洗手间,他一把关紧门,并从里面反锁。他先是沿着门板下滑,跌坐到地上喘息。 傅清浅已经补完妆出来了,不见沈叶白,就来敲洗手间的门。 沈叶白撑着脑袋,尽量保持声音平静。 “去楼下等我。” 傅清浅应了声,她去楼下了。 沈叶白撑着门站起身,拧开水龙头,把整个脑袋伸过去,哗啦啦的冷水冲刷下来,慢慢的,终于将疼痛洗去了。 他又拍了拍脸,扯过毛巾擦拭湿哒哒的头发。 再望向镜中,自己的一张俊颜苍白。 下楼时,傅清浅惊讶:“你的头发怎么湿了?” 沈叶白低低说:“洗了,你帮我吹一吹。” 傅清浅盯着他的脸,有些不对劲儿,但是,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儿,他本来就生得白,明晃晃的日光一照,更是白得不可思议。 沈叶白催她:“快点儿来。” 傅清浅赶紧拿了吹风机帮他吹干。 他的头发光滑柔软,即便不打发蜡,一样有型好看。只是有些青春无害,像大男孩儿,所以,去公司的时候,他会刻意把头发定出一个型来,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职业型男。 秘书已经订好餐厅了。 在夏城,这些人就是有这样的魔力,别人挤破头无法到达的地方,他们轻轻松松就能插队进入。 跟沈叶白在一起之后,傅清浅也感受到了这样的待遇。 她不能矫情的说这种享受特权的感觉不好,如果有能力,全世界的人都想成为有钱人。 坐在餐厅里的沈叶白意气风发。 他把带过来的酒让服务生拿去醒。 其实傅清浅完全知道是什么事了,这个潘多拉的盒子早就已经打开了。就在沈叶白回来的路上,尹青还给她打了电话。 “我承诺你的事情已经办好了,希望你也能信守承诺。” 说完,尹青便挂了电话。 即便不是什么秘密,这一刻傅清浅仍旧心情激动。那种幸福的虚幻感又来了,整个人飘飘忽忽的,如梦似幻。 她微醺似的望着沈叶白:“到底有什么高兴的事情?你还没有告诉我呢。” 沈叶白隔着一张桌子盯着她,傅清浅今天的妆容艳丽,是她最能驾驭并能添光增彩的浓妆。又想亲吻她了,黏腻在一起的感觉还没有散去。 他眼底积蕴着笑说:“我妈同意我们在一起了,日后她不再干涉我们两人交往。” 从沈叶白的嘴里听到这句话,还是有异样的惊喜。 “真的吗?” 沈叶白弯起嘴角:“千真万确,她今天叫我过去,就是为了说这事。闹到现在,她自己感觉力不从心了,不想再跟我们抗争下去了。” “太好了。” 沈叶白眯了眯桃花眸子,问她:“那是不是代表着预谋一个合适的时间,我可以求婚了?” 傅清浅已经掩不住嘴角的笑。 “既然是预谋,你跟我说什么?” 那边酒醒好了,这一回经理亲自拿过来。 问沈叶白是否可以上菜了。 沈叶白说:“可以了。” 非常丰盛的一顿午餐,本来有些点多了,可是,两个人今天都是胃口大开,最后竟然吃光了。 就连饭后甜点都觉得比平时好吃。 中午饭尹青没吃多少,看正午阳光不错,就到外面透气去了。 沈流云吃饱饭,在床上越翻滚越无聊。太想出门了,本来在医院的时候,还不时有朋友去看她。现在回到家里来了,反倒比之前更闷了。 而且……她手指对手指,又有点儿想入非非。 想了一会儿,笑着从床上跳起来。不管了,换上衣服出门。 冬天了,外面的气温已经有些低了。 沈流云里面穿了一件薄T恤,外面一件短款面包服,橘黄色的,下身浅蓝牛仔裤,小短靴,头上斑点色的宽发带,束着一头黑发。晃进来的时候,青春洋溢。 傅清浅的助理见了,竟有些说不出的激动。 以前沈流云就时不时的往工作室跑,以前是为了做咨询,后来就是纯粹过来串门了。 赶到林景笙接待来访者的时候,她就在休息区和助理瞎聊。 后来突然不来了,听林景笙说出车祸了,还挺严重。助理心脏突突的跳了几下,觉得那么可爱的小姑娘要是真有什么事,可惜了。 现在这情景,感情是女版胡汉三又回来了呗?! “呀,沈小姐,你出院了。” 沈流云嘿嘿笑:“已经出院好几天了。”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果,放到助理的工作台上。问她:“大叔呢?” 助理指指林景笙的办公室。 “在里面,一个来访者刚走,正好休息。” 沈流云又是一阵嘿嘿尖叫,告诉助理:“你吃糖,我进去看看。” 她门也没敲,就直接推门进去了。 要是别人,林景笙可能就发脾气了。但是,抬头迎上一张笑得不能再开的笑脸,脾气好像寒冰,被火热的阳光晒化了。 “你怎么来了?” 沈流云走近来说:“来看看你啊。”她又从面包服的口袋里掏出一把色彩斑斓的糖果,放到林景笙的桌子上:“大叔,请你吃糖。” 林景笙说:“谢谢,可是,我不喜欢吃甜食。” “甜食那么好吃,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你收着吧,心情低落的时候,剥一块放到嘴里,会瞬间融化你的悲伤。” 她说话的时候,声情并茂,特别悬乎。 林景笙微微好笑:“有那么神奇吗?” 沈流云煞有介事:“当然,有机会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她又嘿嘿的笑了声,凑过来:“大叔,你有没有想我?” 林景笙故意忽视她的热切。只说:“知道你出院了,也就不担心了。” 沈流云嘟嘴哼了声:“你们就是胆小鬼,害怕面对感情的事情。有那么可怕吗?想了就是想了,不想就是不想,干嘛要把话题岔开?我就很想你,这不,趁我妈不在家,我偷偷跑出来了。” 林景笙闻言,站起身推着她往外走:“你竟然是偷跑出来的,赶紧回去。” 沈流云哇哇叫,“大叔,你别推我啊,我就是来看看你,坐一会儿我就走,哎哎……你别推我嘛……” “已经一会儿了。” “再坐一会儿嘛。” 林景笙推到门口有些不忍心了,“你说的,再坐一会儿就走,接下去我还有工作,你不要在这里防碍我。” “嗯嗯。”沈流云连连点头。 第167章 沈叶白哪里好看了(三更) 刚刚入冬,气候干燥,全城爆发了一场病毒性感冒,傅清浅不幸中招了。 发烧,咳嗽,还不时伴有呕吐腹泻,算是感冒比较严重的了。 本来说好要去工作室报道的,这回时间只得推后。 她是半夜发起烧来的,浑身发冷,感觉不舒服,就从睡梦中醒来了。 沈叶白感觉到她的响动,迷离着眼睛问她:“怎么了?” 傅清浅需要温度,就往他的身上靠。 她只露着一个脑袋:“不舒服,好像发烧了。” 沈叶白一听,连忙侧过身来,抬手拭她的温度。额头滚烫,他接着坐起身去拿温度计,测量之后,发现已经烧到三十九度多了。 “不行,烧得太高了,得马上去医院。”他连忙去穿衣服。 傅清浅浑身滚烫酸痛,一点儿力气都没有,气奄奄的缩在被子里。 “不用去医院,吃一片退烧药,让我睡一觉就好了。” 沈叶白已经套上长裤,穿好衬衣,回过头说:“烧得这么厉害,不去验血看看什么毛病,光吃退烧药有什么用。” 他从衣柜里拿出一件风衣,直接套到衬衣外面。 又过来哄骗傅清浅:“来,听话,去医院。” 傅清浅直哼哼:“真的不想动,我想躺一会儿。” 沈叶白耐着性子把她扶起来;“到了医院再睡,快起来,乖。”他拿过她的衣服一件一件帮她穿好,就像大人给小孩子穿衣服那样,露出脑袋,再把胳膊一边一边的抽出来。然后是裤子,女人的打底裤比较不容易穿,紧身的,怕不保暖,又给她套了一条稍宽松的,最后外面又加了一条外裤。 傅清浅躺在床上抗拒:“穿太多了,臃肿死了。” 沈叶白板起脸:“都发烧了,还臭美。”这他还嫌少呢。 怕夜里凉,傅清浅不耐寒,外面又给她穿了件大衣。 天气没冷到这么夸张的程度,傅清浅感觉自己动不了了。 沈叶白说:“不用你动。” 他把手机,钥匙,钱包,通通装好。然后过来拦腰抱起傅清浅往楼下走。 他太高了,而她也高,从楼上往楼下走的时候,晃晃悠悠,傅清浅吓得尖叫:“你放我下来,不然掉下去了。” 沈叶白眯着眼睛威胁她:“再叫把你扔下去。” 傅清浅揽紧他的脖子不再说话。 沈叶白笑笑:“这样才乖嘛。” 好在夜晚路上车辆稀少,沈叶白一路风驰电掣,到医院只用了三四分钟的时间。 他抱着傅清浅下来,直冲急诊楼。 傅清浅觉得丢人:“你放我下来吧。”她又不是不能走。 进去的时候,其他就诊的病人都拿奇怪的眼神看她,不知道的以为生了什么大病。 沈叶白才不管别人怎么看,他只管高冷:“闭嘴。” 挂号就诊之后,初步断定是病毒性感冒。 医生开了单子让去验血。 这么大的个子抱着楼上楼下,实在有碍观瞻,而且也很不方便。路过的小护士也不知道傅清浅生的什么病,去帮他们推了一个轮椅过来。 到了这个时候,傅清浅已经不挣扎了。温度更高了,全身软绵无力。胃里也开始出现不适,这场病毒性感冒本来就会伴有呕吐和腹泻的症状,结果傅清浅一样没能幸免。 不等沈叶白办理好住院手续,就又吐又拉。 被送到病房的时候,已经有些脱水了。 开始就有六袋液体要输,如果症状不能缓解,后面还会再加。 最让傅清浅难耐的是发烧和胃里不断翻搅的感觉,躺不住,痛苦的翻来覆去。 又要忍着巨大的不适去洗手间。 其中呕吐的时候,傅清浅痛苦得双眼呛满泪花。 沈叶白心疼的要命,她躺不住,他便用被子裹紧她抱着坐在床上。 床下直接放了一个垃圾桶让她吐。 药水打到第三袋的时候症状终于略微缓解,而且肚子里的东西也彻底吐空了,不像之前那样难耐,虚脱似的傅清浅渐渐睡着了。头枕着沈叶白的胸口,身体倚靠着他。 怕将人惊醒了,沈叶白维持一个姿势不敢动。还要一直盯着药水,半点儿不敢睡。 打完一袋,就按铃叫值班护士过来帮忙把药换上。 护士羡慕不已,那么好看,又那么贴心的男人,果然是别人家的男朋友。 看沈叶白那样实在辛苦,小护士问:“没人来替你吗?医生又给加了一袋,等全部打完,得早上六七点了,你一个人受得了吗?” 沈叶白说:“不要紧。” 他低头看傅清浅,睡着很沉了,额头上也开始出汗,看来已经退烧了,他终于有点儿放心。 小护士感叹,最后说:“有需要帮助的,随时叫我。” 傅清浅醒来时已经早晨五点多了。 睁开眼睛,看到还靠在沈叶白身上,抬头看到他线条优美的下颌线,他在看即将滴完的药水。窗外的天已经蒙蒙亮了,傅清浅才反应过来沈叶白一直维持这个姿势到现在。 “你怎么不叫我?或者把我放到床上去,这么坐着多累啊。你一夜都没敢合眼是不是?” 沈叶白垂眸,问她:“还难受吗?” 傅清浅直起身子:“好多了。” 沈叶白的胳膊麻了,僵在那里动弹不得。 傅清浅郁闷的不得了,她就那么靠着他睡着了,而他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请个看护帮我看着,你回家去睡一会儿,今天还要上班。” “你躺下,不要管我。”沈叶白穿好鞋子下床,先帮她把药换上。“再睡一会儿吧,我去给秘书打个电话,今天不去公司了。” 沈流云也感冒了,没傅清浅那么严重,只是发烧,咳嗽。 办理了住院手术,才听说傅清浅也在这里。 还有她那个骚包哥哥沈叶白,引得整个住院部的小护士们都躁动了。 都传402有个男家属比明星长得还要好看,而且对女朋友异常贴心,抱着发烧的女友坐了大半个夜,眼睛都没合,姿势也没变。 小护士们就刻意到门口偷瞄他。 看过之后,个个啧啧感叹,真帅,的确比明星还帅。 沈流云是个话唠,走到哪里都能和人打成一片,听小护士说这里有个绝色美男,她的好奇心也被调动起来了。 “长得真的很帅吗?你看过了?” 小护士跟她年纪相仿,两人毫不顾忌发起花痴。 “我看到了,刚才过来的时候,他正好从病房里出来,差点儿跟撞个正着。”小护士捂着心口:“天,我心脏都快跳停了。” 完了,沈流云的好奇心彻底被调动起来了。 一打完针,她马上过去围观。 见到人后,彻底怀疑起这家医院所有护士的眼光,都什么眼神啊,她哥哪里好看了? 倒是沈叶白对傅清浅的用心程度,让沈流云刮目相看。沈叶白什么时候对人这么好过?他从来都不会照顾人,反倒永远是被照顾的那一个。 就连尹青也听说了,她在住院部陪沈流云,护士闲聊起来就都说了。 后来沈流云告诉她:“她们瞎说,什么帅哥啊,就是我哥。” “你哥?傅清浅生病了?” “嗯嗯,重感冒,比我严重,你去买饭的时候,我已经去看过她了。” 尹青想了想,趁沈叶白不在的时候,去了傅清浅的病房。 傅清浅还是反复发烧,尹青进来的时候,她正在发低烧。 用了药,想要睡一会儿。 看到人进来,她从床上坐了起来。 尹青说:”你躺着吧,我一会儿就走。” 傅清浅问她:“流云怎么样了?还发烧吗?” “她没事,一退烧就生龙活虎的,根本看不出生病。” 尹青坐到室内的椅子上,她心里的情绪非常复杂。如若是以前,她会将心里的情绪直接归为对傅清浅的憎恶,但她现在知道没有这么简单。 第168章 爱与恨,都源于自己(一更) 尹青知道,现在她对傅清浅的很多情绪,都只是一种投射,像照镜子一样,她看到的傅清浅“丑陋”的样子,实则是她自己。 她无法接受傅清浅,也是因为无法接受自己的一部分。 尹青早听心理学家说过,你喜欢一个朋友,其实是喜欢朋友眼中自己的样子。 而你厌恶一个人,也是因为厌恶那个人身上跟自己相似的东西。 说到底都是自己。 很多时候我们人类的爱与恨,都是因为自己。 尹青坐下来,努力放平心态。 现在她是有点儿嫉妒傅清浅的。 “你真了不起,我不能不说你有本事。叶白从小被宠溺呵护着长大,从来众星捧月,就连流云都让着他。他就是被照顾被关爱的那一个,结果现在反过来照顾一个女人,尽心极力,他以前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情。” 傅清浅听着她的话,虽然酸溜溜的,但是,跟以前的讽刺有本质上的差别。 一个精心呵护儿子长大的母亲,看到儿子转首为了另外一个女人尽心尽力,呵护有佳,心里一定失落感满满。 傅清浅顺着她的心意说:“他对我再好,跟和你之间,也有本质上的分别。情人感情破裂就是陌路,但是,你看他,被你逼得再急,也不会真的弃你于不顾,你的生死存亡永远能够挟持住他。这个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得意忘形,因为真的没什么好得意。” 尹青听了,果然心满意足一些。她在心里安慰自己,之前抗争得那么激烈,也是因为傅清浅,她才不管她的死活。但是,就连傅清浅也说了,沈叶白没法不永远背负愧疚,这就是她的重要性。 “难怪你能把叶白迷得团团转。”这个女人是有心机的。 尹青感叹了一声,又说:“不过你真的比我强太多了。” 她从未说过这样示弱的话。 一个一生好强,时时优雅的女人,会说别人比自己强。 傅清浅知道她过来不是探病来的,是有心结要打开。 尹青从现在开始,要把她当成一个树洞了。 她静静的坐在那里,等着尹青将她膨胀的秘密的倾吐出来,然后再将她这个树洞堵死,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尹青有明显的不安,她不习惯将自己的软弱展示给别人看。却又知道非说不可,塞在肺腑中太难受了,而人的承受力有限。 她不看傅清浅的眼睛,手指攥紧包带说:“我就不行……我就不行……” 她讷讷的叨念了两声,气息陈顿,低着头,垂着眼,却像被催眠了似的,心中的苦楚忍不住的向外倾吐。 “有时候我想啊,这么拼尽全力,竭尽所能嫁入高门,到底为了什么呢?只为了一个光鲜亮丽的身份吗?让自己看起来高贵华丽,受人拥戴和羡慕……” 这些东西她的确得到了,像是一只灰头土脸的麻雀,费了多少力气终于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可是,女人想要的温情,终其一生都没有得到。 为了嫁进沈家,她不惜讨好沈立安的父母,让自己在一众女孩子里脱颖而出。更是使尽心机让沈立安喜欢的女人看起来不堪,最后沈老爷子定下她做沈家的儿媳妇。沈立安当然也是不愿意的,他抗争,就跟现在的沈叶白一样。只是不如沈叶白的决绝,那个女人也不如傅清浅的手段高明,最后她终于如偿所愿嫁进沈家。 为了保住沈夫人的位置,几十年如一日,她优雅,得体,能干,将丈夫孩子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外场为沈家挣足脸面。 这些都不难做到,只要肯努力,肯用心,肯委曲求全,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到的呢? 难的,是将一个人心中的另外一个人驱除。无形的对手如鬼魅,出再重的拳头都像打在空气里,一下一下,次数多了,会将人逼疯。 尹青坦然承认,这些年她的心里不知积攒了多少怨言。 倾吐无门,就积压在心底,越积越厚。 她凄苦的动了下嘴角:“如果当初我没处心积虑的嫁进沈家,叶白的父亲如愿娶了他的心上人,或许没过多少年,也就厌倦了。真的,那个女人我见过,品质并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好。但是,人就是这么奇特啊,因为她是被我驱逐走的,短暂的美好反倒让她成了沈立安的心口朱砂,而非蚊子血……” 而她这个真心实意留下来的,反倒一辈子只能徘徊在他的心门之外。 尹青一度说不下去。 傅清浅看到她的手指微微颤抖。 良久,尹青低声感叹:“或许靠手段得到的,真的不如靠感情那样动人吧。” 她其实早就认了,只是现在才肯说出来。 傅清浅的温度又烧上来了,她坐在那里,晕晕乎乎的。 见尹青又沉默,她问:“你那么优秀,甘心做个家庭主妇,就是为了保住沈夫人的位置吗?” 尹青抬眸看她。 “不单是为了保住沈夫人的位置,我做所有的一切,只是为了彻底脱离我贫瘠的根源,脱胎换骨,配得上我尹家大小姐的身份。我总觉得,越优秀,嫁得越好,身价越高,离那块贫贱的土地就越远。仿佛竭尽所能,就可以更换我的骨头和血液一样。我只有优秀到身带光茫,所有人看到我的时候,都能下意识感觉到高贵,他们便无论如何不会想到我与那些低贱不堪的东西有什么关系,任何人都不会想到……” 为此,她努力学习,出国深造,说一口流利的外语。只是为了提升自己的价值,而嫁进沈家,是她腾飞的最后一步。 她终于飞上枝头,变成了凤凰。 过往在她看来污秽的一切,都跟她再不相干了。 也的确没人能想到她竟出自贫穷,她的光华确实能够掩盖一切。 就连傅清浅第一次见她,都觉得她的优雅自骨子里生出来,仿佛华贵是她与生俱来的。 可是,一个人为什么要这样极力的掩盖过去呢? 是厌弃,也是在乎。 如果不在乎,便不会觉得有什么。就算不掩盖自己贫瘠的过往,以后足够优秀,足够光芒万丈的时候,同样会引发得所有人的敬重和仰视。 尹青的问题就在于她本末倒置了。 她变态的在乎曾经,就导致了即便到了现在,她还活在过去,一颗心仍旧埋在她所谓的肮脏污秽的土壤中,这样反倒注定了她的悲剧。越华贵,就越沉重,越卑微,对过去的关注越不会看淡,反而加重。 久而久之,迷失自我。 到现在,尹青已经完全丧失价值感。 她足够成功,也足够负罪。 如今的珠光宝气,富贵荣华,全是些名贵得不能再名贵的东西,重重的加在她的身上,重重的将她拖往过去,无限下坠,像如来佛祖的五指山,死死将她压在过去贫贱的泥土中,脱不了身。 傅清浅已经完全知晓尹青心理存在的问题。 只是,她现在身体实在不适,发烧烧得她脑袋都轰轰的,说不出一句理智慰藉的话来。 努力能做的,就是保持自己坐立的姿态,听她把话说完。 尹青又回到眼前,她说:“我哪里像你,不舒服有人整夜的守着你,抱着你。我就不行……一直以来,我都是我在照顾别人,讨好别人……” 傅清浅看出她神色中的疲惫。 努力奔逃,同时再削尖脑袋,强行挤进另一个世界,肯定累。 傅清浅说:“其实你完全不用那么拼命的逃离过去,你不逃了,那些过往也就不追了,它们反倒会停下步子,离你越来越远。” 尹青迷茫的看着她。 傅清浅又说:“现在死死纠缠你的,不是过往,是心魔。你心里有只魔鬼,你想安稳的过日子,就需要将它杀死。” “怎么杀死?” 傅清浅真的有些撑不住了,她揉了揉眼眶,不再勉强自己,倒到床上说:“以后我慢慢的跟你说,我现在太难受了。” 尹青反应过来,有些歉意的说:“那你先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 她拿上包出门。 门板一关合,傅清浅就直接昏睡过去了。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沈叶白就坐在床边,拉着她的手。 傅清浅没反应过来,问他:“几点了?” 沈叶白告诉她:“已经下午四点多了。” 傅清浅下意识看窗外的天色,已经灰蒙蒙的了。 她竟然睡了这么久。 想抽出手来揉揉眼睛,没抽动,歪头一看,沈叶白在帮她剪指甲。 傅清浅不满的抗议:“你怎么私自把我指甲剪了,我前两天才做的美甲。”让美甲师傅刻意帮她设计的图案。 “咔哒”一声,又一个被剪下来了。 沈叶白慢条斯理:“留着干什么,亲热的时候老是抓我。” 有时抓的狠了,洗澡的时候热水一冲,脊背都疼,沈叶白早就预谋着把她的指甲剪光了。 傅清浅郁闷的头更晕了:“你胡扯,别剪了。” “好,不剪了。”沈叶白放开她的手指,笑笑说:“已经剪完了。” 傅清浅扯过被子盖到头顶,这个男人太无厘头了。 沈叶白扯下她的被子。 “想闷死吗?”他站起身说:“醒了把药吃了,还烧得跟个火球似的。刚才去问过医生了,如果实在不行,就打个退烧针。” 傅清浅问他:“你去看过流云了吗?她还发烧吗?” 沈叶白说:“不管她。” “哪有你这样的哥哥啊,对自己的妹妹这么薄情。” 沈叶白邪气的动了下唇角:“谁说我对妹妹不好了?”等傅清浅坐起身吃退烧药的时候,他弯腰凑近,只差咬着她的耳肉说:“情妹妹也觉得我不好吗?” 傅清浅发烧,脸本来就是红的。听他一说更是爆红。 呀。 她躺到床上不理他了。 这是沈叶白的恶趣味,激情的时候,会诱惑她喊他“哥哥”,傅清浅意乱情迷,时常连心智都失去了,受他蛊惑,什么没脸没皮的话都肯说。 过去的时候再想起来,自己都觉面红耳赤。 完了,想死的心都有了。 沈叶白的声音里明显含着笑:“再睡一会儿吧,吃晚饭的时候我叫你。” 想到什么,傅清浅问他:“你不睡一会儿?”他昨晚到现在一点儿觉都没睡,换谁也受不了。 沈叶白说:“你睡吧,不要紧。” 傅清浅看他眼睛都长了,“你回家睡一会儿吧,这么熬不行的。” 沈叶白就说:“那我跟你一起睡吧。” 他脱掉上衣和鞋子。 傅清浅担忧:“你在这里睡,被我传染了怎么办?” 沈叶白已经钻进被子里。 “昨晚又不是没亲你,也没见被传染啊。” 病房的床宽度毕竟有限,跟家里的大床实在没办法比。 容纳两个人来说,太狭窄了。 两人紧紧挨着,沈叶白觉得还是不行,调整了一下姿势,伸手环抱住她,让她整人偎进他的怀里。 他呼吸清浅,喷薄在她的额头,他身上香气丝丝入扣。 一直漫进傅清浅的鼻息。 沈叶白低沉的磁性嗓音响起:“睡吧。” 他闭上眼睛睡着了。 傅清浅睁着眼,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感觉自己像个大婴孩儿,被他环抱在怀里。从未有过这样贴心的感觉,仿佛就连小时候,也不记得何时被家人这样细腻的呵护过。虽然后来有了宋楚,也时常给她拥抱,但或许是不能突破那道底线的缘故,宋楚的拥抱总是很克制。 到达一定程度就放开了。 而沈叶白不同,他每次抱她,都将她塞到怀里,满满当当。 他的怀抱是满的,而她的心也奇异般的被填满了。 就像此刻,生病的身和心都是虚弱的,但是,被他抱着,却异常踏实。 傅清浅一米七多的身体缩成小小的一团,此刻她是那样柔软,乖顺,像一只被阳光晒着,毛发蓬松,又发懒的猫。 林景笙进来的时候,沈流云正在打针。 她坐在床上不能动,只是发出欢呼声。 “哇,大叔,你怎么来了?” 林景笙提着一个大大的水果篮过来,放到一边说:“你给我的助理打电话,说你病得很严重,发烧咳嗽,还给我发信息,叫我保重……都叫我保重了,我能不过来看看你吗?” 正在帮她换药的小护士没忍住,“扑哧”一声笑起来。 沈流云尴尬的笑笑,连忙解释说:“我发信息,叫你保重,不是我快要死了的意思……嘿嘿,我的意思是这段时间流感盛行,传染也非常严重,所以,我让你保重,是叫你小心防护,不要感冒的意思。” 林景笙似笑非笑的动了下嘴角,到底什么意思,完全用不到沈流云解释。这是一个能把痛经描述成要死了的女人。流行感冒也不例外。 等护士换完药出门,林景笙坐过来问她:“感觉好点儿没有?怎么就你自己,没人陪护吗?” 林景笙问起来了,沈流云必要苦大仇深。她皱着眉头,小脸也可怜巴巴的皱成一团说:“可严重了,昨晚一直高烧不退,要死了,没办法,我妈连忙把我送来医院。今天也很难受,现在还发烧呢,不信你摸摸……” 她想让林景笙拭她的额头。 林景笙违心说:“不用试,一看你就发烧。” 沈流云嘴巴一瘪,更可怜了。 “这次感冒太重了,没人照顾我。我妈自己的身体就不好,还需要别人照顾呢,一直陪在医院受不了,下午回去休息了。家里人就剩沈叶白了,他才不管我的死活,他恨不得把我推给阎王,好让他从此眼不见为净。再说,清浅姐也病了,比我还严重,我哥更不管我了。” 林景笙微微一怔:“傅清浅病了?” “嗯,也是重感冒,挺严重的。”沈流云又说:“也在这里住院,402病房,你一会儿过去看看她吧。” 林景笙点点头,说:“等你打完针我再去。” 沈流云说:“大叔,你帮我扒个橘子吧。” 林景笙去拿了一个橘子,剥给她吃。 一会儿一个护士进来查房,看到林景笙坐在一旁,笑着对沈流云说:“哇,男朋友来了,好幸福啊。” 沈流云看了林景笙一眼,嘿嘿直笑。 林景笙剥橘子的手停顿了下,知道解释也不好。干脆坐在那里没有吭声。 小护士一走,沈流云扭过头笑:“大叔,人家说你是我男朋友呢。” 林景笙抬眸,把剥好的橘子递给她。 “你怎么可能有这么老的男朋友呢。” “你哪儿老了?比我大五六岁而已,算什么老。”而且,他长得那么眉目端正,又不像其他奔三的男人那么老气横秋。 “三年一代沟,我们之间已经有两个代沟了,还不叫老吗?” 沈流云闷闷的吃了一个橘子说:“两个代沟又怎么样,再多代沟,我想爬,也能爬过去。” 林景笙被她的说话逗笑了,轻轻笑了一声:“行了,小乌龟,快点儿吃橘子吧。” 只要踏进沈流云的病房,就“有来无回”,即便这次走了,她总能可怜巴巴央求他下次再来。 就跟当初痛经,跑他那里做咨询一样,她就是有本事让人觉得这个小姑娘要死了,必须马上拯救。 林景笙无奈的按了按眉骨,答应她明天还来。 沈流云提出明天要吃甜点。 林景笙说:“好,明天给你带。” 沈流云又说:“要吃麦田缘那家的。” “好,去那里买。” 沈流云终于嘻嘻的笑起来,冲他挥了挥手:“大叔,慢走。” 林景笙笑着摇了摇头,从沈流云的病房里出来。 他抬头看门号。 走到402的时候,步伐顿了下来。 抬手正要敲门,蜷缩的五指停在那里。 透过门上的玻璃,他看到病床上相拥而眠的两个人。 能清析看到傅清浅的一张脸埋在沈叶白的胸口,即便睡着,那个男人温柔的姿态也充满了霸道和强势,占有性的揽紧。 林景笙站了须臾,手伸进口袋里,下意识想抽出一根烟点上。忽然想到这里是医院,手指触到硬硬的东西,拿出来,是沈流云塞给他的糖果。 “心情低落的时候,剥一块放到嘴里,会瞬间融化你的悲伤。” 想到沈流云说过的那句话。 林景笙剥了一块放到嘴里,清甜在嘴里融化开,悄无声息在整个口腔里蔓延开,那样春风化雨,却又不感强势,一吃就知道不是世面上卖的普通糖果,是工作室手工一颗一颗做出来的。 这样的清甜,像极了沈流云给人的感觉。 林景笙复看了病房内一眼,转身往楼下去。 第169章 做好事怎么那么难(二更) 他一路面无表情,目不斜视,直到打开车门,坐到驾驶座上,绷紧的弦才松弛下来,但是,鼓胀在肺腑中的情绪,却一点儿没有缓解。 嘴里的糖已经化完了,中间忘了什么味道,这会儿甜滋滋的味道也慢慢的变成了酸涩。 很多人不喜欢吃糖,就是因为吃到嘴后,嘴里就泛起酸来。 林景笙僵坐在驾驶座上,想了好一会儿的事情,才驾车离开。 这场病毒性感冒肆意入侵夏城的时候,刘义之的案子也要开庭了。 他的罪名加起来不轻,就算刘家请了最好的律师,也托了人在暗中运作,也会判到十年以上。 刘思良每天焦虑刘义之的事,短短几天时间,便已看出老态。 沈叶白见过他一次,愁容满面,唉声叹气。 刘家虽然不止刘义之一个儿子,但他是长子,下面一个弟弟比他小了十岁,还在上学,刘家暂时不可能指望次子。 本来刘思良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刘义之的身上,他不成气,刘思良可以耳提面命。他纨绔,家里人只要时刻盯紧他,就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但是,现在他到牢里去了,没人再帮得了他。就算刘家,也指望不上他了。 十年弹指一挥,刘义之出来年纪倒也不会特别大。但是,人生最好的十年已经没有了,更让刘思良揪心的是,经过这次打击,他的身体大不如前。十年的时间,他只怕很难一撑到底。 原本尚万才成功收购维亚,势头正好的时候。 因为刘义之的这出事,瞬间又低迷不少。 刘家的希望之火都要熄灭了似的,现在不知多少人盯紧刘思良不放。 他的重压,不是没有道理。 沈叶白这几天也在斟酌尚万的事。 付明宇得知了傅清浅重感冒住院的消息,晚上提着东西到医院里来看她。 沈叶白正在哄骗傅清浅吃饭。 她才打完针,烧还没有退,酸软无力躺在床上,动都不想动,更没有胃口吃东西。 “不吃,不吃,我一点儿都不饿呢,真的吃不下。” 沈叶白端着粥碗,坐在床边说:“不饿也得吃点儿,你整整一天没吃东西了,真当自己是铁打的呢。” “医生给我打了盐水和葡萄糖,不吃不喝也没关系。” “哎呦,好神奇,都可以不吃不喝了。” 付明宇听东不听西的,拎着东西进来,看了傅清浅一眼,又说:“这是要得道成仙了吗?” 沈叶白回头瞪他:“闭上你的乌鸦嘴。” 付明宇笑笑,放下东西过来问:“怎么样了?”他看傅清浅脸蛋红扑扑的,明显还在发烧。 傅清浅说:“还是不怎么好,不过医生说就是有个恢复期的。”她又说:“你跑来做什么,这里是医院,到处都是病毒。” 付明宇笑笑:“病毒侵蚀不了我。” “那秦如烟呢?”沈叶白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付明宇郁闷的颌首,接着无奈说:“往事不要再提,让明天好好继续,行不行?” “谁是谁的往事?” 沈叶白讲话以辛辣干脆著称。 “当然秦如烟是我的往事。” “幸好,不然秦如烟这一辈子都要不堪回首了。” 付明宇咬牙切齿,他想问傅清浅:“平时怎么受得了这斯?” 一抬眸,傅清浅那斯已经睡着了。 付明宇很粗暴的按了沈叶白肩膀一下:“你能不能积点儿口德?” 沈叶白示意他小点儿声。 他站起身:“去外面抽根烟。” 出了病房,付明宇问他:“清浅能睡多久?” “刚打完针,又吃了药,能睡一会儿。” 付明宇说:“带你去喝点儿东西吧,看你眼睛里都有红血丝了,没睡好吧,放松一下。” 沈叶白没开车,直接搭付明宇的车过去。 他又换新车了,付明宇换车跟换衣服一样勤。沈叶白特意帮他感受一下新车的性能。 拿金钱砸出来的东西,一般不出意外,舒适感会越来越强。 沈叶白靠在椅背上,疲惫泛了上来。 他眯了一会儿,再睁眼已经到了。 “语笑嫣然” “这不是江方喻的妹妹开的酒庄。” 沈叶白打开车门说。 付明宇锁上车,“原来你来过啊,这里环境不错,很有情调,好酒也很多,我猜想你应该会喜欢。” “前段时间匆匆来过一趟,赶时间,所以,很快就离开了。” 店员早早将门打开。 外面寒风凛冽,室内却温暖如春。 好闻的酒香,漫三一样在空气中浮动。 吧台后面一台唱片机咝咝的打着转,播放着一首软绵沧桑的老歌。 店里的客人很安静,低声谈论或微笑,兀自享受自己的静谧时光。 店员将他们带到里面坐下。 付明宇已经说:“你们老板在吧。” 店员点点头:“在的,付少,我去请老板过来。” 沈叶白想阻止已经晚了,他有些疲惫,想着安安静静的喝点儿东西就回去了。 很快,江语然拿着两只杯子,和一个洋葱形的醒酒器出来。 沈叶白一看那两只杯子的形状,和洋葱瓶子的肚大,就知道江语然今天给他们喝的是什么类型的酒了。 一定是需要充分接触空气,才能完美释放它了不起的香气的红酒。 江语然看到沈叶白,明显很惊喜。 “沈总,你也来啦,真是大驾光临啊。”她又让店员去拿了一只杯子。 江语然亲自给两人倒上酒。 “两位来得正好,刚刚醒好,我正打算喝的。” 付明宇兴冲冲的:“又是什么陈年佳酿吗?” 江语然笑笑:“付少试试看。” 她示意沈叶白也偿一偿。 沈叶白悠悠晃动杯子,混合的香气慢慢扩散,很浓郁的水果香。他喝了一口,不急着吞咽,在舌尖慢慢温热,醇厚的香味浸袭上来了,回味,悠长。 他抬起眸子,淡淡说:“不是什么陈年葡萄酒,是很年轻的桃红。” 江语然笑眯眯的看着他:“你喝出来了?口感怎么样?” “最佳的适饮期,这款酒的口感最容易被人接受。” 付明宇狐疑:“酒不是越陈越香,你怎么说它年轻?” 沈叶白看了他一眼说:“这是由桃红葡萄酒的特殊酿造工艺决定的。它发酵时间短,酸度渗透程度不高,丹宁含量低,陈年能力弱,即便这种顶极桃红,最佳的适饮年限也就五年,越过五年,口感就不会这么好了。” 付明宇点头。 江语然本就通亮的眸内闪烁着欣然的光,越发显得女孩子晶莹剔透。 “沈总原来是行家。” 沈叶白侧首:“跟科班出身的江小姐没办法比,只是有兴趣罢了。” 江语然敬了他一杯,提出邀约说:“过几天有个红酒展览会,规模很大,到时候世界知名的品酒师都会抵达。更重要的是,不知道要有多少了不起的红酒亮相了,肯定不乏口感好的,或者具有收藏价值的。如果两位有兴趣,一起去看看吧。我正好有多出来的邀请函,我去拿。” 不等两人应承,江语然已经起身去办公室里拿了。 她踩着高跟鞋,步伐轻盈。 付明宇看了一眼说:“原来女人也是工作的时候最有魅力,之前在酒吧里遇见,还以为是个不经世事的毛丫头。” 沈叶白望着窗外,好像没有听到他说的话。须臾,听他喃喃:“要下雪了吧?” 付明宇跟着他望出去。 天已经黑了,霓虹映射下的天空还是黑蒙蒙的,看不出是不是要下雪了。只是下午的时候看天还是非常晴朗的。 付明宇想,他可能是觉得下雪流感病毒就被杀死了。 安慰他说:“放心吧,现在的医疗条件生个病毒性感冒要不了人的命。” 沈叶白嫌弃的看了他一眼。 江语然已经出来了,手里拿着两张邀请函。给沈叶白和付明宇一人一张。 “机会真的非常难得,去看看保证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谢谢。” 付明宇道过谢,收进口袋里。 沈叶白拿在手里看了看,非常有质感的邀请函。他又看了一下主办方的名字,的确值得期待。 江语然小心翼翼的问他;“沈总要去吗?” 沈叶白说:“貌似只有专业的达到一个定级别的品酒师,和有过傲人成绩的酿酒师才能去吧?” “那些东西都是虚的,其实品酒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同一款酒,不同的人也会品出不同的味道。就像一个设计师设计出的一款衣服,有人觉得好看,也有人觉得难看。所以,品酒是有灵性的一件事,跟级别没有关系。其实很多名不见经传的酿酒师,也可以酿造出很美味的酒品。品酒师更不用说啦,我感觉我的那些级别都是哄人的。” 江语然说完,很真诚的看着他。 能把品酒当成一件有灵性的事情去做的人,一定是敏感度很高的人,会是一个好的品酒师。 沈叶白说:“好吧,有时间的话就跟江小姐一起过去看看。” 江语然欣喜万分:“一言为定。” 从“语笑嫣然”出来,付明宇直接送沈叶白回医院。 路上问他:“你请了看护了吗?” “肯定啊。”不然他时不时有事跑出去,留下傅清浅一个人怎么行。 付明宇说:“明天你要上班,我去替你班。” 他话刚一出口,被沈叶白很干脆的拒绝掉了。 “用不到你。” 付明宇神色不爽:“你嫌弃得也太明显了吧?” “不明显,你看不出来怎么办?”沈叶白喝了酒,靠在座椅上懒洋洋的:“最近追秦如烟,不忙了?”貌似清楚自己执迷不悟的原因后,付明宇就凉下来了。 付明宇重重叹气,他不是没有困扰。 感情又不是历历可数的东西,哪能分得那么清楚。 毕竟两个人牵扯得时间不短了,对于秦如烟,他有一份特殊的感情在里面。 正因为像他的母亲,而他的母亲又永远不在了,才感觉无法割舍,那是一种柔软的,熟悉的,让人贪恋的温情。 所以,这些日子付明宇就在两种复杂的感情里剧烈挣扎。 他想不明白两者是否干脆可以混淆在一起,他追寻母亲的影子,不去管什么爱情。亦或者,他也可以认为这种依恋就是爱情? 付明宇混乱了,他想找个人问清楚,最想问的当然就是傅清浅。 但是,现在傅清浅明显不想再掺和他的那些烂事。 想到这里付明宇的心里更加不宁了。 他烦躁的捏紧方向盘,车速也不自知的加快。 到了医院,沈叶白下车前说:“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慢点儿开车。” 付明宇不死心:“明天我来替你班。” 沈叶白头也不回:“不需要。” 他“砰”一声将车门关死了。 付明宇被震了下,喃喃自语:“做个好事怎么就这么难。” 第170章 不管你怎么说,我就是想你(一更) 沈叶白进来的时候傅清浅已经醒了。 他一进门,把外套脱掉,丢在一边,怕将外面的冷气带给她。 “醒多久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刚醒没一会儿。”傅清浅鼻子灵敏:“你喝酒了?” 沈叶白“嗯”了声,凑近了让她闻闻:“能不能嗅出我喝的什么酒?”傅清浅刚说了一句:“你当我是你呢。”沈叶白修指插进她的乌发,按着后脑勺用力吻她,把酒的余香渡给她似的。 放开来的时候,他一脸坏笑:“这回偿到滋味儿了吧?” 傅清浅看他牵着嘴角的样子,又痞又魅,她红着脸白了他一眼。 实在跟他气不起来,只轻轻的唾弃:“臭流氓。” 沈叶白一笑了之,说:“去一家新酒庄喝的酒,江方喻的妹妹开的,你也见过,在酒吧里,一次跟沈流云和林景笙一次喝酒那次……” 不用他再帮忙回顾,傅清浅一下就想到,再有一次就是她因为定位仪的事去酒吧找他兴师问罪那次。那个瓷娃娃一样精巧的女孩子就坐在沈叶白的旁边。沈叶白站起身拉住她的时候,那个女孩儿就张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那双眼睛,水晶一样好看,单是路人,傅清浅一定会欣赏赞叹。可是,出于女人的敏感和精锐,她觉得那双眼中的情绪很复杂,不纯粹。 隐隐包含了其他什么东西,类似于迷恋。 想到这里,傅清浅的情绪像被噎了下,气息不畅。 男人线条粗大,也不会像她一样敏感防备,还有沈叶白干脆没往那上面想,所以,看到傅清浅整个人凝固住了。 问她;“没想起来?就是坐我左手边那个。” 傅清浅说:“想起来了,想起来了……那么漂亮的女人怎么可能忘记,简直叫人过目不忘啊。” 沈叶白眯起桃花眸子,笑了:“吃醋了?” 他伸手抱她,仿佛非常享受被她珍宝一样占用的感觉。 傅清浅推开他,“吃什么醋?你想太多了。” 迷恋他的女人还少么,就算现在住院,小护士见了他笑得都格外甜。早知道他这张脸容易招蜂引蝶了。 如果遇到一个春心荡漾的女人,她就要耿耿于怀,内心动一番干戈,那她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了?真是那样的话,她迟早会变成一个怨妇,早晚被沈叶白嫌弃。 沈叶白扫兴的收回手:“真识大体。”他拿出邀请函说:“有一个红酒展览会,江语然邀请我和付明宇一起参加,到时候你也跟我一起去吧。” 江语然……傅清浅心里讷讷:“名字都这么好听。” 她百无聊赖的说:“我对红酒没有研究,也不敢兴趣,你们去吧。再说,一张邀请函肯定只能去一个人。”傅清浅看了眼时间,又说:“那时候我可能已经回工作室上班了,也没有时间。” 沈叶白从她手里猛然抽回邀请函:“不去拉倒。” 他把它装进了口袋里。 闷了一会儿,还是不放心,回头问她:“你饿不饿?” 语气也不温柔。 傅清浅一拉被子躺到床上:“不饿,我要睡觉了。” “你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傅清浅闭着眼睛:“那也不饿。” 沈叶白无声的看了她一会儿,去洗漱了,室内稀里哗啦的响声。 等他收拾完了出来,自动爬到她的床上,钻进被子里。 傅清浅不让地方,闭着眼睛貌似睡着了。 沈叶白直接抱过她,硬性塞到自己的怀里,紧紧抱住后,心满意足的睡去了。 整个住院部里,最心情愉悦,精神百倍的人就属沈流云了。 都说人的病态多数源于精神。 沈流云这种精神状态的,好的也比一般人快。 别人把住院当成愁事,她却跟住酒店差不多。 很快和小护士打成一片,穿着棉拖鞋和睡衣到处跑,找人聊天。 之前是找傅清浅,次数太频繁,被沈叶白提着衣领拎了出来。说是影响傅清浅休息,告诉她到别处玩去,不要再来了。 无奈,沈流云不玩手机的时候,就去护士站到人聊天。 尹青看她生龙活虎的样子,觉得实在没必要陪护,第二天就干脆不去了,只是到了饭点让阿姨或者司机把饭送去。 沈流云吃饱了,就发信息骚扰林景笙,提醒他别忘了昨天的约定。 “约定”这个词汇,想想就让人觉得特别美好。 她躺到床上翻滚,傻笑。 护士问她:“呦呦呦,这么高兴,是不是男朋友快来了?” 沈流云坐起来嘿嘿直笑。 “是啊,他已经往这里走了。” 从林景笙的工作室到医院,正常行驶不堵车的话,十几分钟就到了。 就算他出门时收拾东西,交代工作,需要耽搁时间,半小时也该够了。 沈流云满怀期待,又百无聊赖的等了半个多小时,林景笙还没过来。 等不及了,打他的电话。 语音提示无法接通。 沈流云纳闷:“人呢?怎么会无法接通?” 林景笙本来早就已经到了。 停好车,往住院部走的时候,偶然看到了沈叶白。即便一个背景,他也认出那是他,修长,挺拔,像一株乔木。 林景笙就要走过去跟他打招呼。 走出几步,顿在那里。 沈叶白的状态好像不对,他本来向前走着,忽然手掌撑着柱子站定,他一只手按着脑袋,挺拔的腰身一再下弯,那是隐忍痛苦时人会呈现的肢体状态。 林景笙不近不远的立在那里看着。 好像是头疼,而且,程度明显在加剧。 沈叶白身体下沉,俨然快到了无法承受的地步。 他攥紧拳头狠砸了两下脑袋,像是强迫自己打起精神,隐忍的站起身,往门诊楼那边去。 林景笙想也不想,迈开步伐跟了过去,路上,他掏出手机调成飞行模式。 沈叶白高大的身体摇摇晃晃,看来真是疼得不轻,他抚着脑袋,随时会昏厥栽倒似的。 穿过门诊大厅,沈叶白狂按电梯键,短暂的等待中,他薄唇紧抿成一道线,脸颊苍白无血色,额头的汗不停的往下滴。 电梯门开启后,他难耐的轻哼一声,一步进入。 林景笙等电梯升上去的时候,走过来,看着红色跳动的数子,在五楼停了下来。他对着电梯旁墙壁上的指示牌看了眼,五楼,脑科,神经科…… 他猜测沈叶白一定去了脑科。 沈叶白真的是脑袋有什么问题吗? 之前也不止一次听傅清浅说,沈叶白有头疼的毛病。病理性查不出问题,但是,又总是发作。 这回林景笙是真的亲眼看到了,发作起来貌似非常严重,能瞬间将沈叶白这样一个大男人催垮。 又一波人过来等电梯。 林景笙回过神,默默的转身向外走。 他的脑子里有一系列的疑问,真的不是病理性的吗?如果是心理问题,那一定有产生它的根源,沈叶白的生命中经过什么大的变故?或者能对他的心理造成创伤的事件? 如果真的有,会是什么事呢? 沈叶白的人生履历他也是了解过的,和一般人比起来,实在是顺风顺水。几乎没有经历过任何坎坷,沈叶白纯粹是那种天份过高的人,这样的人仿佛不用很努力,就能轻松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一切事。 这样的沈叶白,会经历过什么样的创伤呢? 林景笙知道,生活中小来小去的不如意,不顺心,根本就造不成这么严重的问题。 不知不觉,他已经从门诊楼里出来了。 冬季惨白的日光照在脸上,不暖,但刺目。 林景笙眯了眯眼,适应眼前的光色。想起把手机调回正常模式。 未接来电的短信提示已经涌了进来。 都是沈流云打的,有四五次。 林景笙忽然想到是来探望病人的。 他连忙去住院部,搭乘电梯上楼。 明知这个时间沈叶白不在,走到402门口,犹豫着,却没有进入,直接大步通过。 林景笙心里有点儿乱,不知道这个时候该以何种面目面对傅清浅。 沈流云一见他进来,忙呼“万岁”,她说:“大叔,你终于来了,你的电话为什么打不通?吓死我了,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进到沈流云的领地,情绪很容易就被扭转到另外一个频道。 林景笙暂时放松,笑着说:“没有什么事,只是出门的时候忽然接到一个很重要的电话,怕打扰,就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了。” 沈流云点点头,终于放下心来。 “没事就好,担心死我了。” 林景笙笑了笑,安抚她。 沈流云问他:“你去看过清浅姐吗?” 林景笙微微一怔,说:“没有。” “是不是我哥在那里?”沈流云皱巴着脸,嫌弃说:“他一个大男人不去上班,天天盯在这里也真够烦的,好像清浅姐是他一个人的似的。我去找她玩,也被他哄出来了,嫌我吵,说清浅姐不能好好休息啦。我哪里吵了?我又不是那种聒噪的人。” 林景笙本来心事重重,听到最后,忍俊不禁。 “你很了解自己嘛。” “那当然了,我怎么会不清楚我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景笙到底忍不住笑了声,说:“既然他不让你去,你就不要去了。也不要满医院的乱跑,医院最不干净了,什么病菌都有。你只是感冒,打两天针就好了,别再被传染上别的毛病。” 沈流云叫他安心,她说:“我就这一楼层来回转转,并不到其他楼层去晃悠,你放心吧。” 林景笙想到什么,若有所思:“你哥哥对你很凶啊,一般的哥哥不是都很宠妹妹的吗?” 沈流云吐了下舌头:“那是别人的哥哥,我哥不行,他才不宠我,他只会嫌弃我。我哥就是个被惯坏的小孩儿。” “你们家里人很宠他吗?比宠你还厉害?” “我跟我哥一比,那还算什么啊。他从小到大都比我受宠,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还不是因为他比我聪明,又是男孩子,沈家的将来都是要指望他的……” 林景笙若有所思的听着,沈流云呱呱的说了一堆,一部分进了他的耳朵,他的心,一部分飘走了。 说沈叶白受宠,其实一点儿都不奇怪。他是长子,豪门世家肯定都特别看重这个,后继有人非常重要,而沈家那么厚的祖业,却只有沈叶白一个男孩子,本来就已经算得天独厚了。 再加上沈叶白长得好看,小的时候肯定粉雕玉琢,特别招人喜欢。更锦上添花的是,他聪明,智商几乎无可匹敌。 这就铸就了他在家里的绝宠地位。 这样的沈叶白,实在让林景笙想不明白,他有什么好困苦的,以至于心理承受不住了,要反应到躯体上。 不光他好奇,就连沈叶白自己也非常好奇。 他到底是怎么了? 从医生办公室里出来,沈叶白拿着片子,直接坐到医院的走廊上。 来这一层看病的人并不多,尤其这个时候,更是一个病人也没有。 整条走廊空荡荡的。 沈叶白任由自己坐下来消沉。 他的修指握着片子,指腹微微泛白。 最难耐的那阵疼意已经过去了。 这会儿时不时脑仁剜一下,同最剧烈的时候比起来,他根本不当一回事了。 沈叶白单手掏出一根烟含到嘴里,想到这里是医院,又拔出来揉碎进掌心里。 他的脑袋没有丝毫的病变迹象。 医生这一回很肯定的说:“一定是心理问题,你去找心理医生看看吧。” 但就算不是生理病变,是心理,也总该有个原由吧?或者说,一个让他深知过不去的坎,藏在心里耿耿于怀,久而久之,心理生了病变。但是,并没有。 以前他是觉得因为很多的不遂人愿,被家人束缚得太紧,不能选择喜欢的职业,被强行逼迫与不喜欢的人订婚结婚。 开始的时候,他以为是那样。 但是,后来和沈立安合解了。 沈叶白才发现,其实那些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并非是不可挣断的网。 尤其沈立安临终前告诉他,以后想做什么就去做,已经将他的心结彻底打开了。 同沈立安合解,就仿佛是同过去所有的执拗和解。 沈叶白明知过去的那张网再套不住他了。 所以,反复剧烈的头疼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难道还能有未知的巨大创伤,可以对他的心造成不可磨灭的影响和冲击? 沈叶白沉默的坐在椅子上。 直到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 他缓慢的摸出来,看了眼来电显示,清清嗓子说:“浅浅……” 傅清浅问他:“你在哪儿呢?回公司了吗?” 之前就打电话说要回来了,结果现在还没上来。傅清浅怀疑他又被工作绊住脚,回公司去了。 沈叶白含糊的应了声,又说:“很快回去。” 不等傅清浅再说,他挂了电话。 起身的时候,将手里的片子折断扔到垃圾桶里,转身去搭电梯。 感冒的高峰期一过,就不会再反复发烧了,腹泻和呕吐的症状都得到了缓解,人就舒服了很多。 傅清浅终于有了精神,不像刚住进来的那两天,气奄奄的躺在床上靠药水续命,一场病毒性感冒就感觉自己要挺不过去了似的。 病房内很暖,她只穿了一身病服,从床上下来,走到窗前看风景。 冬天果然是最萧索的一个季节,树上的叶子已经变黄凋零了。 每天掉落一层,被清洁工扫去,第二天再飘落一层,再扫去……慢慢就把整个城市都扫得光秃秃的了。 听到开门声,沈叶白从外面进来,室外到室内,总会带进一身寒气。 沈叶白很贴心,每次都会把大衣脱掉再来碰触她。 这次他行走的步伐很快,几步来到窗前,从身后紧紧的拥抱住她。 那样用力,他身上的冷气也一同袭上她,伴着他身上的冷香,那感觉就像天寒地冻中,身边伸展出一枝凌寒独自绽放的梅花,香气幽幽,沁人心脾。 傅清浅身体后仰,脑袋轻轻的磨蹭着他。 “怎么啦?” 沈叶白抱着她,很用力,很贪婪,呼吸着她身上的味道。她的身体温暖,柔软,被他拥在怀里。 “我很想你了。” 傅清浅微微好笑:“才几个小时不见啊,沈总,你又讲情话哄我开心是不是?” 沈叶白双臂自胸前环绕住她,下巴沉进她的脖颈中。 “随你怎么说,反正我就是想你……” 傅清浅抓着他的手臂:“我也想我们沈总了。” 她视线遥望着远处的天空,靠在他的怀里有几分惬意,好一会儿,她说:“是不是快下雪了?”她记得去年的雪就下得很早。 入冬没多久就下了,只是下得不大,温度倒是降了很多,干冷干冷的,傅清浅每天早晨上班出门,都感觉是一场争战。 这个冬季不一样了,有一个人这样抱着她,感觉温暖了不少,并未觉出寒冷。 沈叶白看了看:“应该快了,你很期待吗?” 傅清浅说:“初雪啊,是有点儿期待。” “下雪的时候,你想做什么?” 傅清浅想也不想:“看电影,喝奶茶,像个少女一样欢乐自在。” 沈叶白附在她耳畔轻笑:“我感觉你每次都是少女。” 傅清浅曲起胳膊肘儿怼他。 “不要脸。” 沈叶白就笑得更魅惑了。 病毒性感冒的住院时间是一个疗程,六天。 沈流云好得快,第四天的时候就风风火火的出院了。 本来医生不允,但是,没人能拗得过沈流云。她去医生办公室一磨,那几个主治医生通通投降了,立刻帮她开据了出院手续。 之前沈流云还刻意去约傅清浅,问她要不要一起出院? 沈叶白在场,哼笑:“你以为学生时代手拉手一起去厕所呢?要出你自己出。”傅清浅必须住够一疗程再离开,不然复发了怎么办? 沈流云无奈的看着傅清浅耸肩,找了这么个倒霉催的男朋友,哭着也得忍受,神仙也帮不了她了。 所以,她就自己先出院了。 临走沈叶白还说:“甭让你瞎折腾,看你晚上再发烧的,还得再住进来。” 结果沈流云出院当晚真的又烧起来了。 尹青也很郁闷,让司机拉着她去医院。 沈流云头上戴着一个很宽的发带,坚着两只耳朵,已经烧得她一脸懵懂了。尹青带她去医院前,她挣扎着,非要先给沈叶白打个电话。 让他乌鸦嘴,就是他诅咒得她才发烧的。 尹青看着她那个架势,感觉就像一个还剩半口气的将死之人,撑着一口气非要给一个人打电话,就是问他:“你白天为什么那样说我?” “是重点吗?”你都烧成这样了。尹青郁闷的叹口气,让阿姨赶紧帮她套件厚实点儿的衣服送医院。“不要再张罗着回来了,医生让住几天就住几天,没有比你更能折腾的。” 于是当晚沈流云又重新办理了住院手续。 主治医生这回一点儿不含糊了,查房的时候告诉她:“不住够一星期,不准出院。” 沈流云推了一下可爱到爆的发箍,一脸无辜的说:“不是我旧病复发了,是402病房的家属,他诅咒我。” 医生好笑:“他诅咒你发烧啦?” “是啊,他说我晚上发烧再回来,我就真回来了。你们是不知道,他那只乌鸦嘴,比四害还恐怖,国家就应该严厉打击那种妖言惑众的人,不要在乎那几个税收嘛,我们国人要有骨气。” 怕医生不了解情况,小护士在一旁提醒医生:“402的家属是她哥哥,凌峰资产集团的CEO。” 医生微笑,难怪会扯到税收。他劝沈流云:“你赶紧休息吧,再说话,你就要被当成妖言惑众抓起来了。” 沈流云半死不活:“没有天理了。” 她这样一反复,一折腾。最后傅清浅竟然比她先出院。 沈流云去病房里送她:“清浅姐,祝贺你出院。” 傅清浅想想还是很搞笑,她说:“没几天你也出院了。” 沈流云嘟囔:“就是你男朋友诅咒得我。不然我这会儿早就满世界浪了。” 沈叶白已经办理完了出院手续,进来听到沈流云说的这一句,他冷笑:“你就是浪过头了,病毒都看不过去。老实呆着吧,病原体,别出去传染别人。“ ”我要是有那个本事,我第一个就传染你。”沈流云可怜巴巴的看向傅清浅:“清浅姐,同情你,遇人不淑。” 沈叶白敲她的脑袋:”回你自己病房去。” 每次兄妹人个逗嘴都很欢乐。 傅清浅止不住笑意,对沈流云说:“回去吧,别到处乱跑,没两天你也就出院了。”她又说:“回去我做好吃的给你送来。” 沈流云立刻高兴起来,过来扯她衣袖:“清浅姐,串串。” “把你串起来。”沈叶白扒拉她。 傅清浅推开沈叶白说:“行,给你送串串。” 沈流云转身就往自己的病房跑,做出乖巧的样子,一边跑一边说:“清浅姐,我回去等着了。” 住了一星期的院,再回家人气都感觉淡了。 室内摆放如初,可是,冷冷清清的感觉。 沈叶白提着东西放下,告诉傅清浅:“你去床上休息吧。” 傅清浅问他:“一会儿你要回公司吗?” 沈叶白说:“下午有会,我得回去。” “那好。” 沈叶白没走多久,林景笙打来电话。 他听沈流云说傅清浅已经出院了。 他问她:“完全康复了?” 傅清浅回答说:”早好了,又巩固了两天,感冒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 林景笙好笑:“谁说不是大事,人家沈流云可是勉强活着。” 傅清浅“扑哧”一声笑起来。 “她就是那么可爱,从来都是大惊小怪的,尤其在你面前。“ 林景笙握着电话,忽然沉默。 第171章 初雪(二更) 他有些明白傅清浅话里的意思,是在有意无意撮合他和沈流云吗? 沈流云的确是个好姑娘,他也很喜欢她,但是,仅是当成小姑娘的喜欢。 如果傅清浅真有这个意思,那实在太伤他的心了。 她始终还是不懂。 电话里突然没有声音了。 傅清浅以为挂断了,拿起来一看,通话还保持着。她唤了一声:“景笙……” 林景笙说:“没事,我点根烟。”他接着问她:“出院了,打算什么时候上班?” “工作室那边希望我什么时候过去?” “当然是越快越好,最晚不能超过十八号。” 傅清浅想了下,出了院也没什么大事了,再拖着不去上班也说不过去。 况且入冬了,到年还能有多长时间,再耽搁下去都要放假了。 便说:“十六号吧,十六号我过去报道。” 林景笙说:“好,我跟工作室这边说一声。哪天有时间出来吃饭吧,好久没跟你聊聊了。” 傅清浅说:“好啊,没问题。” 时间过得很快,到了十五号,傅清浅才想起来,沈叶白和江语然去红酒展览会也是十六号。 都是早上就出门。 傅清浅说:“明天早晨简单吃点儿,不吃也不行,你们不是要坐几个小时的车,到了高速上就没什么可以吃的了。” 沈叶白有些不高兴,因为傅清浅上班了,能粘着她的时间就少了。而且,他真的很想让她跟他一起去,见识一下红酒中的艺术品。 但是,没办法,全都是定好的事情。 傅清浅催促:“明天既然早起,还不快点儿去睡觉,几点了。” 沈叶白拉住她的手:“我不是不准你去上班,只是,为什么非要定在十六号?左右是去报个道,改天不行吗?” 傅清浅坐下来跟他解释说:“不是不行,是不好。工作室那边已经很迁就我的时间了,从我答应他们过去上班,一个多月的时间是有了,中间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问题耽搁。人家也没说什么,现在时间既然是我自己定的,肯定没有再更改的道理,你说对不对?” 这个道理不难说通,沈叶白自己就是老板,公司的规章也很严苛。如果是他手底下的人这样把上班时间一推再推,他肯定毫不犹豫把人家辞退了。 傅清浅看他沉着眼睑,又说:“反正我也不懂红酒,去了也感受不到什么艺术性,那些了不起的东西,就该你们这些专业人士去品味,去感受。放心去吧,真有好酒,给我带回来一瓶也很好啊。” 她去洗漱睡觉了。 沈叶白郁闷的在沙发上坐了好一会儿。 早晨傅清浅煮了粥,糯米的香气从厨房里溢出来,弥漫整个客厅。 小笼包是现成的,直接放到锅里蒸就好了。 等待早餐做好的空隙,傅清浅去楼上换衣服化妆了。 沈叶白醒来的晚,侧着身一睁眼,镜子前的傅清浅已经收拾妥当了。 略宽松的雪纺连衣裙,一点儿没掩盖住她美好的身材曲线。腰间的细绳被她一收,瞬间更玲珑了。她又在外面套了件半长的毛衣,知性又随意。及腰卷发披散着,下面的苹果大卷充满弹性。她化了艳丽的妆,眼影和腮红一样没落,透过镜子看着,一张脸跟盛开在寒冬的桃花一样。 沈叶白不高兴了。 他用力的踢了一下被子,刻意发出响动。 傅清浅转过身:“醒啦,快起来吧,早餐做好了。” 沈叶白不吭声,又重新把自己裹到了被子里。 有起床气的男人真麻烦。 傅清浅过来哄骗他:“英俊多金的沈总,该起床了。再不起来,就迟到了。” 沈叶白将头埋进枕头里。 傅清浅拉了拉,没拉动,又说;“有多少了不起的红酒在向你招手呢,如果你迟到了,可就要错过那些伟大的艺术品了。” 红酒展览会对于沈叶白而言,不亚于画家对画展以及音乐家对音乐会的热情。 他们的情怀都是相同的。 是潜在艺术对外的一种释放,不知包含了多少感情呢。 沈叶白早晨声音发哑:“去报个道而已,你为什么打扮得花枝招展?” 不然呢?穿着家居服去报道吗?她倒垃圾的时候都不会那样穿。 傅清浅不会傻到实话实说,她拉拉他的胳膊说:“为了不给沈总丢脸啊,自从交了沈总这样貌美如花的男朋友,压力变得特别大,就怕稍不收拾,就会被人说成灰头土脸,配不上沈总。” 沈叶白从枕头里伸出头来:“你在哄我。” “实话实话。”傅清浅态度认真,表情严肃:“用不用我对灯发誓?” 沈叶白不喜欢她这个样子,太有魅力了。他猛然拉过她,傅清清不设防,栽倒到床面上。 他修长的身体覆上来,把她整个压在身下。 她这么顺从,乖顺,沈叶白果然渐渐愉悦起来。 放开她:“等我回来一起吃晚饭,我给你带好酒回来。” 他怕她跟公司的同事有约。 傅清浅说:“好的。”接着催促他:“快去洗澡换衣服吧。” 吃过早餐,傅清浅去洗手间刷牙,顺便涂上口红。 鲜艳欲滴的正红,整个妆面瞬间被提亮,气质都改变了。 傅清浅走出来的时候,沈叶白下意识眯着桃花眼看她。 傅清浅一再提醒时间,两人匆匆下楼。 一开门出来,冷风“呼”地袭上面。好强势冷硬的一股晨风,刺激人的感官,清析知道冬天真的来了。 看天色,灰蒙蒙的,不白,也不透亮,就像刷了一层灰。 傅清浅拢紧毛呢大衣。 “真冷啊。” 沈叶白穿了一件款式简单的长款大衣,纯黑色泽,衬着他修长的体型,真是活生生行走的衣服架子,比模特穿上还好看。 他帮她拢了拢围脖:“估计要下雪了吧。” 夏城的雪不是很多,尤其没有大雪。记忆中来这里这么多年,只有一年冬天下了一场大雪,还是在上大学的时候。 傅清浅提醒他慢点儿开车。 两人分别驾车出来,在门口分道扬镳。 傅清浅透过后视镜,看飞驰而去的那辆跑车,心里后知后觉发起闷来。 她按了按胸口,估计是天气的问题。 伸手打开音乐,轻车熟路往工作室的方向去。 去见工作室领导之前,先去和林景笙和昔日的同事打招呼。 然后去了领导办公室。 从成为咨询师开始,就在这里工作,所有经验和人脉都是在这里积累的。 也是在这里一天一天的成长蜕变,直到形成自己独立的风格。 所以,一切都不陌生,而且堪称熟悉入骨。 流程什么的,都免去了。 领导主要同她谈谈心,因为上次的事,让她暂时离开,心有愧疚。 说话的时候,傅清浅无意瞥了一眼窗外,吃了一惊。 “哇,下雪了。” 江语然趴到车窗上,惊喜的叫出声。 宽敞舒适的商务车内,沈叶白和付明宇跟着望向车外。 果然下雪了。 鹅毛大雪,漫天席地,显得尤为壮观。 夏城多少年没下过这么大的雪了,真是难得。 女孩子对初雪仿佛格外钟情,江语然掩饰不住的兴奋,不时发出轻呼声。 “初雪哎,太棒了……好想去滚雪球,打雪仗啊,会场外面肯定漂亮死了……” 沈叶白若有所思的盯着车窗外扬扬洒洒的雪花,很大片,像只手洒下来的一样。 将天与地都弥漫住了,远山和近处一闪而过的房屋,都被欲盖弥彰的摭掩起来,如同在天地间扯了一道白色的屏障。 傅清浅和领导聊的时间不短,出来后,又被林景笙叫去喝咖啡。 两人闲散的聊了一会儿。 林景笙问她:“今天开始上班吗?” 傅清浅说:“不,从明天开始,办公用品还是要准备一下。” 她不时看向窗外,雪更大了。路边的树木上和远处的建筑物上已经覆了白花花的一层。 手里的咖啡滚烫,一口一口往下压着,非常舒服。身体从内而外都暖透了,现在很想出去发散一下,感受雪的清新。 林景笙说:“中午一起吃饭吧。” 傅清浅拒绝说:“改天吧,外面下大雪了,想出去走一走。” 她一脸向往的说。 林景笙跟着笑:“还童心未泯灭吗?” 傅清浅笑笑:“我答应了自己下雪的时候,要给自己买杯热奶茶喝。”她把杯子放下:“不喝了,再喝就饱了,没有肚子喝奶茶了。” 林景笙说:“也好,你去喝吧,改天再吃。” 傅清浅从工作室里出来。 她没有打伞,好在不是雨加雪,大片的雪花落在身上并不会很快融化,一会儿进到室内的时候掸一掸,身上仍旧干爽爽的。 路上车辆行驶缓慢。 傅清浅紧紧握着方向盘,小心驾驶。夏城虽然是北方,可是,不是个会降大雪的城市。冬天也以下雨居多,时而零星雪花,也是伴着雨的。所以,本地的车都没有防滑链,一遇到真正的雪天就惨了,行驶非常缓慢。 到了市中心的场商,她把车子开去停车场。 这里有无数的奶茶屋,楼上还有电影院。反正今天就是一个人。一会儿拿着热奶茶,直到去上面看电影,结束之后,午饭也可以在这里吃了。 傅清浅打好主意,去附近买奶茶。 去商场的时候,发现今天好热闹。 门口有几个卖气球的,每个人的手里都抓着一大把,五颜六色的,氢气球向上伸展着,掺杂在漫天雪花的半空中,漂亮极了。 周围聚集了很多人,这场初雪的确给很多人带来惊喜。 走过去的时候,卖气球的女孩儿问她:“小姐,您要买气球吗?” 傅清浅摇头:“不买。”她只是考虑抓着一只氢气球去电影院里不方便。她本来想说,如果我出来的时候,你们还没有卖完,我就买几只。 不想,女孩儿说:“你不买,那就直接送你好了。” 她手指一松,那些五颜六色的气球直直的朝天空飞翔而去。 另外几个人也将手中的气球松开了,一时间头顶密集着无数气球,斑斓的色彩,朝白雪的天际一直飞一直飞。 周围所有人兴奋的尖叫。 就连傅清浅也吃惊的抬起头,看着那些气球壮观极了。 “你要不要嫁给我?” 一个含笑的磁性嗓音在身后响起,近在咫尺。 傅清浅猛地回头,险些撞到男人的怀里。那人伸手接住她,她慌慌张张的站稳身体,抬起头来。 满眼满脸的不可思议:“沈叶白?”他不是应该在去展览会的路上吗? 第172章 在一起 沈叶白似笑非笑的盯紧她:“下雪了,我回来陪你喝奶茶,看电影。” 这大约是傅清浅最感动的一个冬季了。 她高兴的抿着嘴:“所以,你是半路刻意折返回来的?错过了你心爱的红酒展览会,多可惜啊。” 沈叶白不喜欢这么远远的说话,伸手将她拉到怀里:“错过跟你一起看雪,才可惜。”他抬手拂去她头顶的一些雪花说,“而且我预谋着,趁初雪把婚求了,会不会很合适?” 傅清浅抬眸看他,眼角扫到浓烈的色泽,她错愕的偏首看去,哇,原本空旷的广场上布满了鲜艳的玫瑰花,完全新鲜的玫瑰,鲜红欲滴。白雪覆盖,还来不及打扫的广场,瞬间变成了花的海洋。 大雪依旧下着,雪花落到花瓣上,红与白,强烈的色彩冲击。 “好美。” 傅清浅轻声赞叹。 商场门口渐渐聚集了很多人,也都跟着一片沸腾。全然不顾漫天飞舞的大雪,都在那里驻足观看。 傅清浅再抬头,那些气球都已经飞远了。 只有眼前艳丽绽放的玫瑰,照眼欲明。 沈叶白退后两步,单膝着地,手里金丝绒的盒子弹开。 “嫁给我吧。” 傅清浅愣愣的看着他,钻石闪着光,他的眼睛更是煜煜生辉,人前赚足了面子。 早说过的,女人都有一点儿小虚荣,无法抗拒浪漫和钻石的光彩。 傅清浅不否认自己怦然心动,周围很多人羡慕的吸气。 偶像剧里才有的浪漫,恰巧眼前的男人一点儿也不比偶像剧男主角差。不要说还有鲜花和钻戒,多少人看来,光是有这么一个男人,反过来求婚也愿意啊。 等待的过程有一点儿忐忑,沈叶白满怀期待的盯紧她。 “还是要再考虑吗?” 傅清浅内心振奋,已经有些不能思考,眼前的一切来得太突然了,一点儿预兆都没有。 “我不是在做梦吧?”她傻气的拍打自己的面颊。 沈叶白猛地站起身,伸手将她拉到怀里,低下头吻她,扎实深长的一个吻。 周围响起剧烈的掌声。 沈叶白一手按着她的腰,一手扶着她的脸颊,几秒钟后,嘴唇轻轻错开,滑到她的耳畔,他的呼吸有一点儿急促,只有她能清析的感觉到。 “现在感觉真实了吗?”他磁性嗓音低低的蛊惑她说:“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傅清浅将额头轻轻抵在他的胸口上,记得在哪里看到过,说最浪漫的话不是“我爱你”,而是“在一起”。 他们在一起,几乎很少言爱。有几次,也都半真心半假意的,有哄骗对方的嫌疑在里面。很少看着对方的眼睛郑重其事,就连现在求婚也是,他说的是“在一起”,而不是“我爱你。” 他们所有的情份都积攒在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中,点滴渗透,直至心田。 等到意识到的时候,爱情已经注满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饱和,弹性,又充满生命力。 傅清浅觉得,爱情最美好的样子,就是让人充满力量,跺一跺脚,都能感觉到生机勃勃。 比起曾经的轰轰烈烈,现在的感情更让她觉得安心。她深知自己蜕变成长,不似曾经,心理的很多问题相比上一次修复不少,她不再那样害怕失去。当一个人不再过度奢求安全感的时候,其实幸福反倒会被握得更牢。 这所有的勇气源于自己越发强大的内心,也跟眼前的男人息息相关。 而沈叶白也在同她的相处中,慢慢褪去坚硬的铠甲,内心温柔而坚定。 亦是自己最好的样子。 “在一起。” “在一起。” …… 周遭响起热烈的欢呼声。 傅清浅颌首看他。 她的脸颊通红,雪片落在上面很快就融化掉了。她难掩的笑意说;“好啊,只要你敢娶,我有什么不敢嫁的。” 沈叶白用力的抱紧他,他愉悦的说:“浅浅,我太高兴了。” 大家纷纷鼓起掌来,不断有人送上祝福。 雪更大了,雪花落在身上,几乎可以看清它的纹路。 下雪不冷,化雪冷,所以,温度不是很低。 只是站得时间久了,指腹渐渐冰凉。 付明宇掏出一根烟含到嘴里,背着细碎的微风点着。 做为朋友,这个时候他应该上前送祝福的。可是,沈叶白和傅清浅周围实在聚集着太多人了,而他面前又是大片大片的玫瑰阻隔,忽然不想走过去。 只看着那些怒放的玫瑰,上面覆盖了一层雪,仍然如火焰一般燃烧着。 原来是因为这个。 车子驶上高速不久,还没等完全离开夏城的地界,沈叶白就忽然说:“到前面的服务区停下,我要下车,你们去吧。”他接着就给司机打电话,让他开车去服务区接他。 江语然震惊的回过头,看雪的热情一点儿都没有了,她吃惊的问他:“为什么回去?你不去了吗?” 付明宇也说:“是啊,怎么突然又要回去?发生什么事了?” 沈叶白说:“突然想到有点儿事情,你们去吧。” 付明宇不放心,担心他这边真有事情发生。就在服务区和沈叶白一起下来了。 听沈叶白给秘书和助理打电话,才知道他为的是什么。 全城所有花店的玫瑰都在这里怒放,这些娇嫩的,原本带着露珠的玫瑰,被抱到这里,拼尽全力倾吐最后一丝芬芳。 对面沈叶白已经拉着傅清浅往商场内去了。 付明宇才掐灭手里的烟,转身离开。 傅清浅手里的奶茶已经凉了。 杯子被沈叶白抽出来,直接扔到垃圾桶里。 傅清浅才反应过来,刚刚自己激动坏了,手指抽筋似的,竟一直紧紧握着。直到沈叶白给她套戒指的时候,才发现奶茶还握在手里,滚烫的温度早就失去了,只有掌心黏泥的汗。 一进来沈叶白就找垃圾桶帮她扔掉。 “再去买杯热的。” 傅清浅拉他:“哎,外面的玫瑰怎么办?” 沈叶白说:“谁要谁就拿去,剩下的找垃圾车收走。” 傅清浅一脸心疼:“太浪费了吧?”这个季节的玫瑰价格很高,有很多干脆是从国外空运来的。 铺满一广场,只怕他将全城的玫瑰都搜罗来了,说扔就扔,太可惜了吧? “不然呢?我们两个要蹲在外面卖玫瑰吗?弄家里又放不下,而且,很快就枯萎了。” “所以说你干嘛买那么多玫瑰,浪费死了。” 沈叶白抬手将她揽进怀里,恨不得掐死她:“不该是浪漫吗?你竟然说我浪费。再说,一辈子我就求这么一次婚,买点儿玫瑰怎么了?” 两人搭电梯上楼,等待的时候遇到外面围观的人,对傅清浅投以羡慕的目光:“你真幸福,男朋友也帅。” 沈叶白搭在傅清浅肩头的手指轻轻按压,彰显得意。 傅清浅连忙说:“谢谢。” 接着又有人说:“祝你们幸福。” 沈叶白和傅清浅一起道谢。沈叶白都后悔没买点儿喜糖装在口袋里了,见到祝贺的人就发,多喜庆啊。 二楼的休闲区有很多饮品。 傅清浅重新要了一杯炭烧奶茶,付钱的时候问沈叶白:“你要不要?” 沈叶白摇头:“我不喝这种东西。” “那给你点一杯咖啡吧?” 沈叶白说:“也好。” 刚刚在外面站的时间久了,有些冷,喝杯热饮可以暖身。 沈叶白公然求婚傅清浅的新闻,很快就传到网上去了。 热靡的程度一点儿不比当红明星差。 在市中心的商场门口,购买了全城所有的玫瑰,又是恰逢初雪的时候,沈叶白当着无数人的面,单膝跪地,请求傅清浅嫁给他。这绝对不是闹着玩的,哪一个点都足以引发人们的热切关注和讨论。 尹青也很快得到消息,她马上给沈叶白打电话。 沈叶白的电话一响,他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接下去打电话寻问他俱体情况的人会很多,亲戚,朋友,甚至媒体的记者…… 他到一边去接听:“妈,你有事吗?” “你跟傅清浅求婚了?”尹青开门见山。 沈叶白说:“是啊,初雪求婚是不是很浪漫。” 尹青问他:“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现在全城的新闻都在报导这件事情,沈叶白,你别忘了,你是公众人物,做事之前是要考虑后果的。” “那么,我求婚除了答应和被拒,还会有什么其他后果?” “你……”尹青被堵得叹了口气,是啊,求婚是他自己的事,就算那些记者漫天报导,但是,终究跟他们没什么关系,他不能顾及自己是不是要上头条,就选择结婚或者不结婚。“可是,为什么这么突然?你并没有说要向傅清浅求婚啊。” 沈叶白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下来:“那我谈恋爱是为了什么呢?妈,不以结婚为目的恋爱,难道不是在耍流氓吗?” 做母亲的总不能教导他始乱终弃? 况且,同意两个人交往,是她自己说的。 尹青心里唾骂她的混账儿子,电话里只说:“你抽时间回来一趟吧。” 说完,她挂了电话。 就是接电话这短短的几分钟,插播的提示音已经不止一次响起。 结束通话后,沈叶白直接将手机关机了。 傅清浅端着杯子过来,扫到他的手机屏幕,问他:“为什么关机?” 他的手机几乎二十四小时待机,没有特殊情况就没见他关过机。 沈叶白接过她手里的杯子说:“不是要看电影吗,防打扰。” “是不是你妈打来电话质问你了?” 据沈叶白向她求婚已经快半小时了,消息一定已经传到尹青的耳朵里去了。 沈叶白握着杯子暖手,怕她担心,另一只手捏了捏她的面皮:“沈太太,笑一笑,不用这么紧张,如果她真的反对,早在电话里歇斯底里了,不会只是冷冷的问过我后,无奈的挂了电话。” 傅清浅微微动了下嘴角:“听你的意思,我还有希望做沈太太喽?” 沈叶白看了她一眼:“希望大大的有。” 窗外的雪下得太漂亮了,没多久就下了厚厚的一层。 沈流云透过窗子,从楼上往下看,有人走过,就像踩在面包上似的,脚下的感觉一定软绵绵的。 还有小朋友在雪地里追逐打闹,太欢乐了,她一分钟也不想被困在这里了。 沈流云想了下,换下病服,穿上自己保暖的衣服,出门前,又套了一件雪白的羽绒服。没从护士站那边的电梯下楼,而是直接走另一边的楼梯。 要是让他们知道她又偷跑出去了,一定会给尹青打电话。 沈流云做贼一样从医院里跑出来,在门口招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去了林景笙的工作室。 助理见到她,高兴的打招呼。 “沈小姐,你来了。” 沈流云问她:“大叔呢?” “在里面,可……”助理不等说完。 沈流云已经像个雪球一样滚了进去。 门板突然打开,引得林景笙一阵恼怒:“谁让你进来的?为什么不敲门?” 沈流云被吓了一跳,站在门口不敢动了,她苦着脸回头。 助理无奈的摇了摇头,她本来就是要告诉她林景笙这会儿情绪不好的。 林景笙看到是沈流云,皱了下眉头:“怎么是你?” 沈流云小心翼翼的走过来说:“我看到下雪了,刻意叫你去看雪。” 林景笙冷硬的说:“我没兴趣,你回去吧。”他起身走去窗前。 沈流云微微一怔。 林景笙从来没这样跟她说过话,就算碰到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他良好的修为,也没说让自己的糟糕情绪波及到她。 但是,今天他竟然有一点儿失控。 “怎么了?大叔,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林景笙站到窗边抽烟,他的声音还是冷漠:“没事,你走吧。” 沈流云走过来:“我不走,你说说你到底怎么了嘛……” 林景笙猛地回过头来:“你到底有完没完?烦死了,以后不要再缠着我了,你到底因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过来烦我?” 沈流云被他的吼声吓到了。 她呆怔的立在那里,眼眶里的泪都出来了。 林景笙说他烦死了,让她离开。 助理只是听到了吼声,没多久沈流云快步从林景笙的办公室里出来,她不停的用手背擦脸,显然是哭了。 第173章 为我留下 沈流云回到医院的时候眼睛通红,她低着头回病房,躺到床上一直把被子盖过头顶。 不是没有人说过她讨厌,同样,她也讨厌过别人。但是,这句话从林景笙的嘴里说出来,太刺耳了。 她竟然心疼不已,一路上止不住的眼泪直流。 沈流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本来不是那种特别在意别人说什么的人,她就是个十足的乐天派,但林景笙是个意外。他说讨厌她,让她走开……有那么一刹,她感觉天都要塌陷了。 沈流云躲在被子里,越想越难过,忍不住啜泣。 电影是随机买的。 恰巧是一部爱情电影,估计是电影院的人看了天气预报,知道今天会下雪,排片上花了一点儿心思。这个时间短的接连几档,竟然都以爱情片为主。 电影的最后,男主求婚成功,两个人热切拥吻。 沈叶白盯着屏幕一脸可惜,“我竟然忘了这个环节。” 傅清浅一口奶茶含在嘴里,险些呛住。 “你不是亲了?” “那是之前,求婚成功我们就走了。”沈叶白侧首,一脸惋惜的看着她:“都怪你手里的那杯破奶茶。” 被傅清浅握在手里,戴个戒指都很麻烦,当时只想着赶快找个垃圾桶把它扔掉。 不过,我叶白很快又笑了起来:“好在可以补回来。” 他身体前倾,很快吻住了她。 傅清浅的口中有浓浓的奶香味,红茶和牛奶混合的味道,沈叶白从来没觉得这么好过。 电影结束了,片尾曲徐徐唱响,VIP放映厅内的灯光自动亮起。 傅清浅被吻得透不过气来,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西装袖口。 这一天太魔幻,也太欢乐了。 一点儿防备也没有,转身,他就带着鲜花向她走来,给了她难言的惊喜。 傅清浅觉得,如果人生算一趟单程旅行的话,所有浪漫美好的事情,一定要都经历一遍,才算不虚此行。 这就是生命中的仪式感。 她本来不抱幻象的,但是,沈叶白都给他了。只是一个业务不熟练的人,做起来有点儿生硬蹩脚,这会儿还在查缺补漏。 想到这里,傅清浅没忍住,“哧”一声笑起来。 沈叶白正吻得动情,不满的放开她:“你笑什么?” 傅清浅抓着他的手:“好啦,好啦,快走吧,一会儿打扫卫生的阿姨进来了。” 沈叶白望着她一脸笑,凉凉道:“回去不放过你。” 他牵着傅清浅的手走出放映厅。 商场里的每个地方都太热了,电梯里也是热呼呼的。 傅清浅急切的想出去透气。 外面的雪依旧下着,清洁工扫了一层,很快又落下一层。 整个城市白茫茫的,真正的银装素裹。 “不记得夏城什么时候下过这么大的雪了。” 沈叶白望着外面的大雪说。 “还是我上大学的时候下过一次,跟这次的差不多大,不过,好多年的事了。” 那时候她还不认识宋楚,也没想过后来会留在夏城。 现在忽然好奇,那时候的沈叶白在做什么。他比她大一岁,不过他是跳级上的,她大学的时候,他没准已经读研究生了。如果真是这样,那时候他一定在国外。 所以,没有经历过那场大雪。 想一想,命运有时残酷也奇妙,沿着它特有的轨迹运转着,失去什么人,遇到什么人,或许冥冥之中早有注定。 沈叶白问她:“想吃什么?” 傅清浅回过神说:“这个时候应该喝杯红酒是不是?” 沈叶白挑了挑眉:“好主意。” 若说好酒,家里最多了。 沈叶白跟那些装模作样的收藏家不一样,他是真正有道行的人。 为了按照不同温度存储,保证每一款红酒的最佳口感,他有两个大型酒窖,和很多个温度可调控的酒柜。 同那些指望收藏牟取暴力的人也不同,沈叶白的酒都是用来供自己享用的。 这也是红酒收藏和其他收藏不同的本质所在。 去酒窖的路上,沈叶白已经给餐厅打了电话,让他们把牛排送到家里去。 挂断电话后,他说;“去了我的酒窖,你就算彻底接近我的精神内核了。” 傅清浅好笑:“有那么夸张吗?” 沈叶白郑重其事:“一点儿都不夸张,我的酒窖,一定程度上就相当于你的咨询室,你是为了帮别人,而我是为了帮自己。但不管是助别人,还是助自己,都是自我灵魂的一种安放。” 傅清浅微微一怔,侧首看他。沈叶白的话激荡着她的心弦,隐隐觉得很有道理。 其实不管怎么样,人做很多事的目的,都是为了自救。 沈叶白的酒窖在沈家老宅附近。 傅清浅随着他进入,只见一排排的酒柜上排列满了红酒。 “都是不一样的酒吗?” 沈叶白得意的说:“当然,不然不就成了囤货了。” 傅清浅看着他笑笑,“这么多酒,花不少钱吧?每一样都价值连城?” “不是,也有几百块一瓶的。红酒收藏和古玩字画收藏不一样,收藏红酒有的时候是种情怀,不需要它能升多少值,只要在自己饮用的时候,能感觉到物超所值,那么,这款红酒收藏的就是有意义的。”他看了她一眼,又说:“当然,几百块的在少数,这个酒窖中存储的大都是精品。是酒中存储能力强,味道结构又比较复杂的。” 沈叶白看了看,从酒柜中拿出一瓶,说:“中午就喝这个,结构复杂,味道却很清新,非常难得了,你一定会喜欢。” 傅清浅想看看是什么牌子,看了眼,竟然没有名称,标签非常简单。 沈叶白抬腕看了眼时间,说:“改天再带你过来细看,时间不早了,我妈中午吃完饭有出来散步的习惯,让她看到就麻烦了。” 现在是属于两人的浪漫时光,要是被尹青碰到,不说一顿说教,脸色肯定不好看。 两个人跟做贼一样,拿上酒,直接驾车往回走。 路上积了一层雪,车速照平时慢了很多。 傅清浅看着窗外,竟有了一种犯错的快感。 一切都刚刚好,两人拿着酒回到家,即将醒好的时候,牛排也送到了。 家里的氛围和餐厅不同,可是,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担心喝多,喝到尽兴就可以直接回卧室睡了。 直到中午沈流云才得知沈叶白向傅清浅求婚的消息,还是医院的护士告诉她的。他们看到新闻了,见到沈流云就嚷着:“你哥真浪漫啊,初雪求婚,还买了那么多的玫瑰花,我要是你哥的女朋友,估计会高兴得晕倒过……” 沈流云听到后,猛地坐起身,她不顾及自己红肿的眼睛,连忙给尹青打电话。 确定沈叶白和傅清浅求婚的事情是真的后,她才终于顿悟过来林景笙的反常,他一定早看到新闻了,所以,才会心情沮丧。 沈流云顿时忘了自己的难过,只觉得心疼,她不顾护士的阻拦,又从医院去了林景笙的工作室。 到了此刻,林景笙的情绪已经平静多了,他本来就不是那种情绪特别外放的人,只是,那一刻隐忍到了极限,一切都崩塌了,情绪也忽然不受控制。 现在冷静下来了,觉得所有的问题都不在别人身上,完全是他自己。 那些年傅清浅心系着死去的宋楚,念念不忘的时候,他就告诉她,那是一种执念。 换作他,又如何不是呢? 执着的念想不光是对不存在的人,对于那些得不到的人,也是一样的。 林景笙整个上午没有工作,所有安排都叫助理打电话取消了。 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一根接一根的抽烟,盯着窗外的茫茫白雪。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想明白了一点儿。 或许是时候离开了。 一直以来,该离开夏城的人不是傅清浅,而是他。 林景笙想到这里,掐灭手里的烟,拿上手机直接回家去了。 沈流云一过来扑了空,问助理,助理告诉她说:“林老师回家去了,我看他今天的情绪很糟糕,今天的预约咨询都取消了。” 沈流云更心疼了,她想,林景笙的内心一定很煎熬。他守护了那么多年的女人,现在要嫁给别人了,就标识着他要彻底失去了。 她能想象那种彻底失去的滋味,短时间内,一定让人感觉整颗心都被掏空了。 沈流云连忙问她:“那你知道大叔家的地址吗?” 助理点点头,她是一点儿都不防备沈流云的,这么无害的一个小姑娘。 她把地址告诉沈流云。 沈流云从工作室里出来,就直接打车去了林景笙家。 公寓楼离他的工作室有点儿远,又加上下雪天,出租车开得缓慢,足足花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才抵达林景笙家。 沈流云上楼后,拼命砸他的房门。 就算林景笙还是说讨厌她,让她离开,沈流云想,她也不走了。 心里空空荡荡的人,最需要人陪了。如果他说不需要,那也是心口不一。 一会儿,里面传出声音:“谁啊?” 沈流云大声回答:“大叔,是我,我是沈流云。” 林景笙将门打开,吃惊的看着她:“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沈流云一看到他,就忍不住的眼眶发热,慢慢就湿透了。 她站在门外,哽了一下说:“大叔,我……” 林景笙愣了下,想到自己先前的态度恶劣,以为沈流云是因此觉得委屈。 他抱歉的说:“流云,实在对不起,之前是我心情不好,不分青红皂白的冲你发脾气,你不要往心里去,其实我……” 不等他说完,沈流云猛然扑进来抱住他,手臂紧紧揽着他的脖子。 她一边哭着一边说:“你不用解释,我都知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怎样的难过,之前的很多年,很多年,你一直喜欢清浅姐,可是……她却要嫁给我哥了,我知道你一定非常难过,一定觉得这些年你所有的用心和努力,都化成了泡影,心灰意冷……这些我通通都了解……大叔,你不要难过,我会一直陪着你……只要你需要,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立刻出现在你面前,你要知道,自己永远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这一刻林景笙的难过好像真被眼前这个小姑娘给承接住了。 他想伸出手来反抱住她,最后僵在半空中,半晌,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你不用担心我,做为一个成年人,我知道怎么处理自己的低靡情绪。经你这么一说,我觉得自己的确挺孤独的,不止是现在,其实之前也是……” 林景笙有些难过的说不下去了,却不想在一个小姑娘面前暴露太多的软弱。 他扯下她的手臂说:“以后不会了,我打算回老家去。” 离开这座城市,不再执着于过去的人和事,或许就会好受很多。 沈流云大吃一惊:“大叔,你要离开夏城吗?” 林景笙转身向里走,同时请她到里面坐。 他已经在整理东西了。 这个决定是在工作室的时候猛然想到的,并没有迟疑的过程,他就接着付诸行动了。 跟傅清浅近来频繁搬家不同,这些年他在夏城从来没有动过地方。就连这个公寓,也是当年和宋楚一直租住的。后来宋楚遇到傅清浅搬出去住了,而他仍旧独自居住在这里,宋楚的很多东西也寄放在这里。等他正式工作,有了能力之后,便将这栋房子买了下来。 现在突然要离开了,才发现有很多东西需要整理。 沈流云看他已经将东西搬出了一部分,确定他是真的要离开了。 她站在客厅里,眼泪流得更汹涌了。 “大叔,你真的要离开吗?你能不能不要走?“ 林景笙给她倒了一杯水,请她坐到沙发上说:”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我在夏城待了太多年了,其实这里并非我的落脚点,这些年之所以迟迟不肯离开,不是对这座城市有多少留恋,完全是因为傅清浅……”她在这里,他便没有办法撇下她不管,但是,以后她再不需要他来照顾她了。他讷讷说:“怎么想,都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 以往沈流云听到林景笙对傅清浅一往情深,只觉得钦佩又羡慕,现在心脏却一阵针扎似的疼。 她几乎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你就不能为我留在这里吗?“ 第174章 最快乐的一天 林景笙微微一怔,很快笑着说:“你的心理问题全解决啦,以后没有咨询师,你一样会活得很好,很快乐。就算偶然有什么困扰,需要疏通,想找个咨询师并不难……” “我不是那个意思。”沈流云打断他的话,原本她还哭啼啼的,这会儿抑制哭泣的动作,挺起脊背,鼓起勇气说:“我知道自己不再需要心理咨询师,一直以来,我想跟你亲近,也不是因为你是心理咨询师。上午的时候,你不是问我因为什么吗?我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喜欢粘着你,见到你就会很高兴。即便有不高兴的时候,听你说一说话,我立刻就好啦。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这么轻而易举安抚我的情绪,也没有一个人可以这么影响我的情绪。除了见到你,会让我高兴之外,看到你难过,我甚至比你更难过。不是有一首歌这么唱嘛,摘下星星送给你,摘下月亮送给你,让它每天为你升起。大叔,我就是这么想的,想把所有美妙的东西都送给你。所以,我觉得我应该是爱上你了。” 林景笙着实吃了一惊,他说:“不要胡闹了,你怎么可能爱上我呢。” “为什么不可能?” 沈流云张着湿漉漉的大眼睛问他。 林景笙有片刻的讶言,是啊,爱情这么无厘头的东西有什么可能不可能的。 但是,他下意识不想打破两人相处的这种平衡感。知道一旦承认有爱情这种东西萌发,他们就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自在相处了。 “你的这种心理状态我能理解,很多来访者都会产生这样的错觉。这就叫移情。有时为来访者疏通情绪的时候,他们会把情感暂时转移到咨询师的身上……而且,流云,我们不合适,我知道你是个可爱的女孩子,简单,善良,我会一直把你当小妹妹看待……” 沈流云说:“可是,我不需要哥哥,我已经有一个哥哥了。在我心里,我对你的喜欢,跟我哥完全不一样。我知道现在你心里,眼里,满满的都是清浅姐,根本容不下我。所以,我只是把我的真实感受说出来,我不认为喜欢一个人是什么丢脸的事,有必要遮遮掩掩。什么时候你想从这段感情里走出来了,要找一个女朋友的时候,能不能考虑一下我?” “流云……”林景笙被一个小姑娘的直率逼得快透不过气了。 沈流云忽然倾身过来抱住他,“你不要有压力了,我没想你现在给我答案。也知道你给不了,我只是特别心疼你。虽然我喜欢你,但是,如果你能幸福,哪怕给你幸福的人不是我,我一样会祝福你的。现在我只想你能快点儿走出来,你自己是心理咨询师,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感情的事是最勉强不来的,尤其努力之后,仍旧得不到,那就要劝自己放手了。不然不管于你,还是于你爱的人,都是一种伤害。” 她用力的拥抱了他一下,又很快放开了。 “大叔,我不打扰你了,你自己静一静吧,我希望你不要这么急着离开。就算放手了,你也要跟清浅姐好好的告个别,是不是?” 沈流云离开很久之后,林景笙兀自坐在沙发上思考她说过的话。 从业以来,他不知帮多少人走出感情的困境。但是,却帮不了自己。 要一个被自己治愈过的小丫头反过来对他说劝慰的话。 林景笙搓了搓自己僵麻的脸颊。 他起身继续去整理东西。 掏箱底的时候,搬出一沓本子。都是些日记本,被一条带子捆绑在一起,林景笙将那些东西拿出来,怎么都想不起来这些本子是干什么用的了。他甚至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买过这种本子。 走到客厅里,将带子打开,拿起一本翻开扉页,飞扬刚劲的字体映入眼帘,他马上认出来,这是宋楚的字体。 难怪他一点儿印象都没有,这些根本就不是他的东西。 是宋楚的日记本,翻开一页,上面清楚的记录着时间和天气。 还是学生时代,那些青葱岁月又在头脑中回顾了一遍,很多遗忘的细节,再度鲜活起来。 时间太久了,林景笙险些忘记自己年轻过。 他将所有本子搬到茶几上,从第一本一页一页的往后翻…… 傅清浅端着酒杯去阳台的时候,外面的雪已经停了。 下过雪的空气异常清新,带着一丝凛洌漫进鼻息,刺激又爽快。 她先前喝了不少酒,头脑已经微微昏眩,这会儿站到露天阳台上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熏然的大脑清醒一点儿,但身体还是飘飘忽忽的,就像挂在天上的云朵。 傅清浅一手握着酒杯,胳膊按在栏杆上。 沈叶白挑的酒,肯定到了它的最佳适饮期,而醒酒的过程他又过份讲究,让这款酒最大程度的将自己完美绽放。 傅清浅真被它的味道迷惑住了,明知道自己喝多了,还是忍不住抿压。 沈叶白喝的比她还要多,只是,他的酒量比她大很多,完全没醉,只是很欢乐。 他从客厅里追逐出来,两只手按到栏杆上,手臂和胸膛将她困入其中。 “回头。” 沈叶白在她的耳畔轻轻呵气。 傅清浅下意识转首,被他逮到嘴巴用力亲吻。 按在栏杆上的双手揽着她的腰,将她整个人翻转过来。 傅清浅纤细的腰肢被压在栏杆上,身体像被劲风压弯的麦穗,不断往后。 室内很暖,沈叶白上身只穿了一件衬衣,喝热了,衬衣袖口挽到胳膊肘儿处,露出一截均匀有力的小手臂。 傅清浅意乱情迷,一只手紧紧攥着他的手臂。 “唔。”她轻轻的发出一点儿声音,推了推他。 他拿过她一只手里仍旧握紧的杯子,微一颌首,杯中液体一饮而尽。 他接着抱紧她,下巴沉在她的发顶:“浅浅,这是我最自在的一天。” 傅清浅一张脸埋在他的胸口,被他的生息紧密包围着。 她也觉得很欢乐,可是,或许是因为太快乐了,全身血液沸腾,急速撞击血管壁,那种激烈的程度犹如山洪海啸,又不免让她生了一丝紧张和担忧。 怕自己被冲垮淹没了似的。 但是,她不想破坏气氛。 沉在他的胸口,低低说:“我也是。” 沈叶白说:“我们跳舞吧。” 傅清浅本来肢体僵硬,不会跳舞。可是,酒精的驱使下,身体轻飘飘的,估计轻轻一摇摆,就能荡起来。 她嘻笑着抬头:“好啊。” 音乐打开,竟然是华尔兹。 傅清浅尖叫,她完全不会啊。 沈叶白标准动作扶握着她,他的声音稳健:“不要吵,跟着我的步伐来。” 开始一滩凌乱,怕踩到沈叶白,傅清浅的步伐跳来跳去的。所有注意力都在脚上,身体更加不协调,时常他往东,而她往西。 沈叶白生气了:“抬头,挺胸,不要怕踩到我。从现在开始什么都不要想,一心跟着我的动作来。” 这一招真的管用,起初傅清浅的身体仍旧僵硬,但被他带着旋转再旋转,慢慢就找到感觉了,身体渐渐轻快得像要飞起来,两个人竟无比的契合。 一曲结束了,又换了一曲。 越跳身体越放得开,最后灵活自如,完全跳脱出标准的框架。两人肆意舞动,旋转,跳得满身大汗。 直到沈流云的电话打来。 傅清浅才从沈叶白的怀里退出身,去接电话。 “喂,流云……”出了太多汗,喉咙冒烟了。 沈流云说:“清浅姐,今天我去大叔的工作室找他玩,听他说有要离开夏城的意思。” 至于为什么,沈流云没有说,一直以来林景笙自己都没有说的话,她更没有资格替他说了。 傅清浅微微吃惊:“怎么可能,我上午才见过他,没有听他提起。” “或许是突然萌生的想法吧。清浅姐,你能劝一劝他吗?”沈流云坦然说:“我不希望他离开夏城。”不然她也不会打电话给傅清浅,现在最有可能留下林景笙的就是她了。 沈叶白已经端了一杯水过来递给她。 傅清浅若有所思的接过来,一口气喝了半杯之后,对沈流云说:“等我问问再说吧,也许他在跟你开玩笑呢。” 挂断电话,她把杯子放到茶几上。 沈叶白问她:“沈流云打电话干嘛?” 傅清浅站起身:“她说林景笙要离开夏城了。” “人家是去是留,关她什么事?” 傅清浅看向他:“因为什么你不知道吗?当初你不是还极力点拔她了。” “那人家执意要走,谁又能留得住。”沈叶白若有所思的蹙了下眉头,拉着傅清浅说:“去洗澡吧。” 天蒙蒙黑的时候,傅清浅给林景笙打电话。 室内已经朦胧不清了,仿佛浓重的烟雾塞满房间。 林景笙坐在沙发上抽烟,室内没有开灯,他坐在那里,成一道漆黑的影子,只有他指间的烟火,一闪一闪的,亮着光。 他的脑子僵木了,陷在深邃如沼泽的混乱情绪中。 直到茶几上的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他才猛地从一种魔怔中缓过神来。 看是傅清浅的电话,他迟疑着没有接。 定定盯着掌中的手机,直到铃声响完,自动切断。 林景笙扔下手机,重新靠回到沙发里。 茶几上的本子凌乱的摊开着,像是一道道魔咒。 林景笙僵坐了一会儿,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灯火辉煌的不夜城。 给齐城医院的一个朋友打电话。 接通后,他说:“张炎,有时间吗?出来喝一杯?” 傅清浅打不通林景笙的电话,也不再执着。 疯了一天,洗完热水澡,困得睁不开眼睛了。 放下电话,将自己埋到轻薄的被子里,很快就睡着了。 沈叶白吹干头发进来,过来将傅清浅拖起来。 “头发你不吹干就睡,想生病是不是?” 傅清浅含糊说:“吹干了。” 沈叶白修指穿过她的发线,里面潮呼呼的。放下困得半死不活的傅清浅,他去把吹风机拿过来,直接插到床头的插座上帮她吹干。 热风像盛夏时干燥的风,从室内到室外,迎面吹到脸上就是这种感觉。 傅清浅来了夏城,越发觉得夏季的空气是滚烫的。 上学的时候,午睡醒来,抱着课本去自习室,从宿舍里出来,一头扎进灼热的空气里,那样烫人,即便穿过宿舍旁边那一丛丛密集的石榴丛林,也阻挡不了夏季的燥热。 现在就是这种感觉,她加快脚上的速度。 走出几步,忽然顿在那里。 “宋楚,怎么是你?” 他站在石榴树下,身材挺拔修长,一部分树枝遮挡着他,使他的半张脸都看不清楚。 傅清浅之所以震惊,是她清楚觉得宋楚已经不在了,他离开这个世界了。 可他又实实在在站在自己面前。 “浅浅。”宋楚用他惯常温和的嗓音唤她的名字,他又说:“我是来跟你告别的,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滚烫的风一直吹打着傅清浅的面颊,吹进她的眼睛,吹得她眼泪直流。 “宋楚……”她知道他不在了,舍不得也只能送他离开。她哽咽着,只是想抱抱他。 不等真的走近,宋楚就在她的眼前凭空蒸发掉了。 傅清浅急得哭喊出声:“宋楚,宋楚……” 她把自己哭醒了。 平躺在床上,抽抽搭搭的。 沈叶白也被她喊醒了,看到傅清浅躺在那里掉眼泪,他凑近去揽紧她:“怎么啦?是不是做噩梦了?” 傅清浅的心脏撕拧着,好一会儿没办法平息,她真的感觉宋楚来跟她道别了。宋楚去世那些年,她频繁梦到他,也有从睡梦中哭醒的时候,但是,没有哪一次,醒来心脏下沉,觉得宋楚这一回是要彻底离开了。 她依偎进沈叶白的怀里,隐忍心脏的钝痛。 第175章 你以为进入另一个世界真的容易吗 沈叶白眯着眼睛,轻轻拍打她的背,就像大人哄小孩儿睡觉那样。 床头灯暗淡的灯光,照不进他深邃漆黑的眼底,暗夜中,更像漩涡一样。 宋楚,这个让傅清浅魂牵梦萦的男人,也奇异的紧紧缠绕着他。 沈叶白也像能感觉到他的存在一样,那个无处不在的宋楚。 傅清浅被魇住了,好一会儿,她停止啜泣,稳定情绪说:“我做梦了,不要紧。你先睡吧,我去喝点儿水。” 白天喝了太多酒,一觉醒来干涸得要命。 傅清浅披了件衣服下楼。 她没有开灯,也没有第一时间去倒水,而是双脚离地,整个人蜷缩到沙发上。 傅清浅还沉在那个梦里无法自拔,她一个最擅长释梦的人,知道每一个梦都不像它的显梦那样简单,所以,不会只是梦里看到的那样,宋楚来跟她道别了。 他们早就已经道过别了,很多次,从他车祸离开这个世界,从她抑郁症被治愈,从她决意接纳沈叶白,好好开始全新的生活……生活中的很多次,都让她和宋楚彻底完成告别了,收藏过往,永不相见。 所以,梦里的人不会是他。 为什么偏在今天晚上做这样的梦? 因为睡前她才得知林景笙要离开夏城的消息。 宋楚身材高大挺拔,但女生宿舍旁边的那片石榴林植株矮小,就连傅清浅走过,都要下意识弯腰躲闪,宋楚为什么要站在那里等她? 当时他的一大半脸都是被树枝摭挡着的,只隐隐觉得是他。 现在想来,是他,也不是他,梦里出现的人物往往是几个人物的组合,而不是纯粹的一个人。几个特点相同的人,组合成一个人。 傅清浅想,除了宋楚,还应该有林景笙。对,那个人是林景笙。 所以,她真正想告别的人,不是宋楚,而是林景笙。 至于为什么要以宋楚的形象出现,标识得可能是傅清浅的一种心理状态。 如果没有宋楚,她也不会认识林景笙。况且她一直觉得,林景笙后来一直对她好,照顾她,也是因为宋楚。 到了梦里,这样一个似是而非的人物就出现了。 释梦最关键的是细节,每一个细碎的不连贯的情节,可能都渗透一个或几个重要的信息。 所以,这个梦除了简单的告别,是否还预示着其他什么,傅清浅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明白。 她有些心烦意乱,如果光是和林景笙告别,难过是有的,毕竟朝夕相处这么多年,她最艰难的时候,是林景笙一路扶持着她走过。 可是,明知两人有不同的路要走,道别是早晚的事。她不至于心脏憋闷,疼痛欲裂。 这也是乍一醒来,她坚定不移的认为是宋楚的原因。 傅清浅敲了敲脑袋,心绪不宁,其他的细节她暂时想不明白。 喉咙要冒烟了,傅清浅终于想起下来是要喝水的。 她从沙发上跳下来,去倒了一杯温水喝。接着又给沈叶白端上去一杯。 回到卧室吓了一跳。 沈叶白起来了,站在窗前抽烟。 月色清辉洒了一身。 窗户开着一道缝隙,烟气散出去的同时,凛冽的夜风也漫了进来,吹着他雪白的衬衣,衣摆哗啦啦的。 傅清浅一进来,就感觉到室内温度降低了。不知沈叶白在那里站了多久,她放下杯子,连忙过去拉他:“你疯了吗?站在风口上抽烟,想感冒是吗?” 她把窗子关上。 沈叶白掐灭手里的烟说:“你以前也对我说过类似的话,在山庄那次。” 那时候他们还都各怀心思,彼此抗拒。 但是,好像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心里的一些感觉发生了本质的变化。 傅清浅转身说:“你还记得啊,我都忘记了。” 沈叶白拉近她说:“我的记性特别好,好到不可思议。” 傅清浅笑笑:“我知道,我知道,你的智商比一般人高嘛,记忆力肯定好。不要再显摆了。” 沈叶白一本正经:“我不是要说这个,我只是想说,记忆力好的人,不管好的,坏的,都更容易铭记于心。好的感情我会一直记得,但是,仇恨也是如此,所以,我这个人特别记仇。” 傅清浅一阵愣怔,不知道他说这话的意思。大晚上,有些脊背生寒。 摸他的手,已经冷透了。她拉着他说:“好了,不要站在这里说话了,喝点儿水赶紧睡觉吧。” 一大早,吃过早饭,沈叶白和傅清浅同时出家门。 上车前,沈叶白拉住她说:“第一天上班,晚上会和同事庆祝吗?” 傅清浅说:“有这个可能。”她是打算和林景笙吃顿饭聊一聊的。 沈叶白想了下:“那样的话,之前给我打个电话。” “好的。” 大街上的雪已经被清理干净了,露出灰黑的水泥路面。好在出来得早,成功避开了上班高峰期。 傅清浅抵达工作室的时候,时间还早。 办公室还是之前她自己的,室内的装饰都没有变。她把简单的办公用品摆放完成,就急急忙忙去找林景笙了。 傅清浅知道林景笙也一向早来。 如果他真的想要辞去现在的工作,回老家去,更没道理晚来。 果然,没等几分钟,林景笙提着公文包进来。 看到傅清浅愣了下。 下一秒,笑了笑:“你太久不上班了,忽然见到你,还很不适应。” 傅清浅本来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看他进来,站起身:“从现在开始适应也不晚。” 她穿着款式简单,面料高级的驼色大衣,下摆露出一截黑色裙摆,一头波浪答卷松松的束了起来,整个人文雅又不失风情。 林景笙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须臾:“说得很有道理。恭喜你,回归职场。” 他打开办公室的门,请傅清浅进去。 这一刻的时间熟悉得叫人窝心。 在沈叶白这个男人正式登场之前,他们的相处模式就像好哥们儿一样,说话做事比较随性。那时候他也常因某件事气极的时候,指着傅清浅说:“以后再不管你了。” 他们敢在彼此面前袒露最真实的情绪。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感觉就渐渐改变了。 林景笙现在觉得,或许每个人的心里都深藏着一个秘密,不想任何人看到。触及之前视若寻常,一旦接近这个隐秘的内核,一切都改变了。 也不见得是因为沈叶白的出现,沈叶白的出现,只是让林景笙看到了这个秘密内核不容窥探的事实。 说到底,是两个人并未像过去想象中的那样坦诚相待。 林景笙认清了一些事实,也成功安抚了自己的不良情绪。现在的他没有一丝茫然。 从进门,林景笙请傅清浅坐下后,就沉默着去烧水泡茶。 等他忙完手里的事情,坐过来。 傅清浅才终于有机会问他:“听说你想辞去现在的工作,是有更好的机遇吗?” 林景笙靠到椅子上:“谁告诉你的?沈流云吗?” “她就说你要辞去工作离开夏城了,其他的什么也没说。所以,我才想着今早过来问问。” 林景笙按压眉骨,做愁苦状:“迫于家庭的压力啊,我父母老早就希望我能回去发展,现在年纪越来越大了,身后摇旗呐喊的人催得更急了。” 这个回答让傅清浅有些意外。 真是因为这样? 就像胸口密集的空气被稀释了一部分,喘息慢慢畅快起来。 “那你是怎么想的?” “父母年纪大了,一直这么较劲也不是办法。但是,立刻辞掉工作回家去也不现实。所以,准备过年的时候回家同他们聊一聊再做决定。” 傅清浅神色松弛的说:“我就说么,怎么可能说走就走。” 林景笙望着她,有片刻的恍惚。但很快就面对现实,她的愉悦不会是因为他留下来了,而是,他不是因为她而离开。 既然话话题赶到这里了,林景笙问她:“听说昨天沈叶白向你求婚了,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想到昨天梦幻的一天,傅清浅脸面微微发热。 “还没商量结婚的事,昨天他只是求婚了而已。” “肯定慢不了。”林景笙说:“恭喜你了,看来要准备红包了。” 傅清浅笑得开怀:“到时候一定要准备个大的。” 水开了,林景笙起身去泡茶,他笑看了傅清浅一眼说:“我又不傻。” 从林景笙的办公室里出来,傅清浅步伐轻盈,能得到林景笙的祝福,最让她心情愉悦。 一直以来,不要说沈叶白看不上林景笙,其实从一开始,林景笙对沈叶白也是满满的成见。他一直怀疑傅清浅跟沈叶白在一起,是因为宋楚,因为他们那张不可思议神似的脸。 傅清浅离开后,林景笙坐回到椅子上愣神。 直到助理过来上班,才将他惊醒过来。 晚上傅清浅没跟同事一起约去庆祝,反倒尹青,在她下班之前打来电话。 问她:“晚上你出来方便吗?” 傅清浅知道尹青是不想沈叶白知道。她说:“方便,他以为晚上我和同事有饭局。” 尹青问她:“你上班了?” “是啊,今天是重新上班的第一天,不然总不能真等着沈叶白养我吧。” 她要真做起游手好闲的阔太太,尹青只怕更看不上她吧? 尹青讽刺说:“别装模作样了,你不是攥着他一半的身家,还怕自己没有饭吃。” 傅清浅刻意说:“你要不提醒我,我都快忘了,我现在是个腰缠万贯的人。不管他赚多少,都有我的一半。” 尹青现在跟她斗嘴,几乎讨不到一点儿便宜。 她冷冷说:“行了,你不用显摆了,一切还都说不准。你下班到凤详餐厅去,我在那里等你。” 说完她挂了电话。 傅清浅笑吟吟的收起电话,现在再面对尹青,一点儿压力都没有。 虽然尹青说话还是冷言冷语的,不时出口讽刺。但是,听觉上远不如以前锋利,那些紧硬的刺,明显软弱不少。 下班前,傅清浅给沈叶白打了电话,说晚上同事聚餐。 沈叶白嘱咐她少喝酒,想了想,又叫她别喝。最后问她:“在哪里?结束了我去接你。” 傅清浅故意哀嚎:“不要了,不准喝酒,结束了再去接我,别人会怎么想?” 沈叶白哼声:“会怎么想?” 傅清浅从善如流的回答说:“他们肯定会想,男朋友长得帅,还这么贴心,我这次回工作室肯定是故意拉仇恨的。不然,现在又不缺钱,干嘛还辛辛苦苦的跑来上班?” 沈叶白忍俊不禁:“少贫嘴,我知道你在哄我。”他一副哄我也没用的架势,最后却说:“那你自己注意点儿,早点儿回来,不要太晚。” 傅清浅应承之后挂了电话。 第一天的工作异常清闲,下班时间一到,她拿上包就离开了。 尹青已经早在餐厅里等着她了。 从昨天沈叶白求婚,再到今天,经过一晚上的发酵,新闻已经报导得沸沸扬扬了。她在家里不停接到贺喜的电话,最后实在懒得应付,将手机都关掉了。 全城都知道沈叶白求婚不假,但是,到现在尹青却还没有见到沈叶白的面。 以为昨天晚上会过去给她一个解释,但是,没有。 尹青抬起头,见傅清浅一路朝她走过来的时候,她有种傅清浅平步青云的错觉。 那样优雅的步伐,很像漫步在云端。 说实话,如果不是仔细调查过傅清浅的背景,很难看出她是出自那样一个破败不堪的家庭。 眼前的女人光鲜亮丽,有学识,有气质,这样一想,跟她还真的是像。她们都是淤泥里开出的花。 只有高高的,一节一节将自己拔得很高,才能不被淤泥侵染。 这一路走来,着实花了不少力气,怕也只有这些恨不得将自己的骨节生生扯断的人,才知道其中是怎样的艰难苦涩。 傅清浅坐到她对面的沙发上。 “来得这么早。” 尹青收回目光:“这是刚刚才到。” 本来就到了饭店,加上冬天昼短夜长,外面已经蒙蒙黑了。两个人边吃边聊,所以,坐定后先点菜。 之后,尹青轻微颌首看她:“嫁给叶白,你想好了吗?” 如果是别人问,傅清浅肯定会说:“想好了。”但是,尹青问起来的时候,她却莫明的坦诚。说实话,还有一丝茫然。 “不晓得为什么,觉得很虚幻。不知道是不是兴奋过头了,从昨天到现在,我一直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就像踩在棉花上,飘飘的,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踩实。 尹青老辣的目光盯紧她:“你以为之前我说你们两个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里的人,单纯的只是在警告你吗?我也是在提醒你,没那么简单。” 傅清浅看着她没有说话。 尹青喝了一口清水,忽然声音疲惫的说:“那些都是我的切身感受,没人知道,为了融入这个世界,和这个世界匹配,我付出了多少努力……以前的时候不会想,近来却偶尔会想,这样强行挤进来,到底是对是错……” 提到过往,尹青就会变得虚弱,仿佛身体中一股坚挺的力量被暂时抽了去。 傅清浅说:“是对是错,其实你心里最清楚了。” 尹青看了她一眼,讷讷说:“是啊,的确没人比我更清楚……”她轻轻的感叹一声说:“以前太苦了,小的时候,由于父母都是吸毒犯,全家人一直遭受歧视。就连亲戚都敬而远之,更没有朋友,同学都躲得远远的,仿佛我的身体里就流淌着不洁的血液,只要跟我沾上边,就会被玷污了似的。我当然想跳脱出去,想换去一身的血液啊。” 难以启齿的话语,一旦开了口,再倾吐就不难了。 第176章 一再邀约 “不光是嫁到沈家之后,在我成为尹青的时候,这种努力就开始了。我必须竭尽所能把自己打造成一个高雅优秀的形象,为此,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异国孤苦陌生的生活,我要在自己完全不适应的环境中脱颖而出,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像个真正的大小姐……” 傅清浅打断她的话说:“也不是所有的豪门千金都优雅高贵,面面俱到。”所以,其实她可以不那么勉强。 尹青盯紧她说:“那是因为她们是真正的豪门千金,光是这一点本身,就足以赋予她们强大的自信。但我不一样,我是个冒牌货,想更换掉全身的血液并没有那样容易……”她的目光只强硬了几秒钟,很快又微微抖动了两下:“也或许这些都是源于我的自卑,深入骨子里的自卑感。” 这种话莫明震撼到傅清浅了。 两种生活的巨大差异的确会造就人深深的自卑感,这一点她也深有体会。 尹青果然说:“比起尹家的生活,真正难过的是嫁到沈家之后。”她抬眸:“你了解过沈家吗?” 傅清浅点点头。 尹青的语气中听不出是种什么态度,她说:“我想你也一定了解过,他们沈家是真正的富贵门庭。你别看叶白有时会浑,其实他骨子里对传统的道德理念非常认同。他的爸爸更是,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他也不会心里装着别人,还相安无事的跟我过了这么多年,他们家男人有正统的男士风度,堪比维多利亚风。” 傅清浅笑起来:“听起来不错。” “是啊,只是听起来,实际上的感受却不那样好。” “为什么呢?” “表面上的风光。” 尹青神色寂寥,转首看向窗外。“像个雕像一样,永远庄重的立在你面前,给你地位,和尊严。但是,惟独没有温度。” 服务生已经开始陆续上餐了。 对话暂时停止,两人陷进沉默。 直到餐饮全部上完。 傅清浅主动开口说:“你知道我做咨询师这些年,向我求助的女性中,谈到最多的是什么吗?” 尹青看向她:“什么?” “安全感。”傅清浅喝了一口水说:“安全感这个词是两性关系中,我听到最多的。现在的人最容易缺乏的就是安全感,尤其婚姻关系中。为了增加自己的安全感,不管男人还是女人,无所不用其极。但是,交谈之后发现,收益甚微,结果只是令自己更加的苦恼。” 尹青问她:“你所说的安全感是什么呢?” 傅清浅微笑:“你问我是什么,而不是如何增加安全感。就说明你的境遇没你想象得那么糟,你的努力,也终究不是一点儿收获都没有。你没有自己想象得那样自卑,你是自信且有底气的。” 要知道尹青的漂亮和优雅是明面上摆着的,任谁都能一眼看出来。内里,她也不是虚无的。尹青可以说是满腹才华。她受过高等教育,又有真才实学。就算她是冒牌的千金大小姐,只要老底不被揭发出来,行走在上流社会的圈子里,一点儿违和感都没有。就像她自己说的,那些年她拼尽全力,为了融入这个世界,内外兼修,是那些金玉其表,败絮其中的大小姐有本质上的区别。 尹青没想到傅清浅会说出肯定她的话。 而且,这样的话从傅清浅口中听到,仿佛比从其他人嘴里听到更可信。 傅清浅神色淡然,语气从容的继续说:“你说你痛苦,其实还好了。据我所知,沈先生为人正值,你沈夫人的位置坐得应该也相对非常稳当。每个人看待得失的着眼点不同,我想,相对温情,你应该更看重地位。” 她之所以这样说,是根据尹青一直以来的生活经历判断。 她要命的在乎自己的出身,为了摆脱乌烟瘴气的过往,她用了各种手段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如果不是感情相对淡漠的人,很多时候都很难坚持,就像她眼睁睁看着真正的尹青溺水而亡,而不去伸出援手……况且,她做一切的初衷都是想跟过去的生活彻底决裂。那么,稳定现在的位置,就是她和过去划清关系的最好办法。 光是“沈夫人”这个称呼,就足以让她坚实地扎根进上流社会这块看似富饶的土壤中。 尹青没有反驳,而且她也不得不承认,沈立安相对很多男人,做得算非常好了。他不像其他男人那样花天酒地,结婚以来,他们都能做到彼此忠诚。 她深知沈立安的性情,那些年倒是从未担心有一天会失去沈夫人的位置。 一直在做的,只是努力维系自己的尊贵,不让那些谎言露出蛛丝马迹。 尹青坦然说:“这一点你说得没错,沈立安情感上或许淡漠了些,但是,婚内出轨的事,他倒是一次都没有做。” “那就是了,你远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失败。只是凡事有得有失,只要你觉得得到的,比失去的多,那就是值得的。” 傅清浅总结性发言似的,接着低下头开始吃东西。到了现在胃里早就空了。 尹青惊讶的看着她,仿佛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话题就已经被她斡旋到这里,轻轻的将一个圆扣合了。 她的心里舒服坦然一些,慢慢的,就不再似先前那样歇斯底里。越来越盯紧自己的卑微,辛苦和挫败。傅清浅让她领悟到一个道理,从淤泥里长出来,也可以很洁白,告诉她,她的辛苦并非一无所获。她不算人生的大赢家,但是,最根本的目的还是达到了。至于那些失去的,都是必不可少的附属品。 做人切忌本末倒置,也不应过份贪婪,不是吗? 尹青也开始低下头吃东西。 不像傅清浅的胃口那样好,但也吃了大半碗面。 吃饱了,从餐厅里出来。 天已经彻底黑了,绚烂的霓虹映得大衣都看不出它本来的色彩。 沈家的司机已经到门前等着了。 傅清浅突然说;“开口是最难的,一旦难以启齿的话说出来了,再回顾就不难了。我们的关系,就算不彼此介怀,我也没办法治愈你。所以,你可以去找个正儿八经的心理咨询师聊一聊,相信你的心态会很快平静下来,生活也能恢复如常了。” 尹青目光复杂的看着她,须臾,她无声的点点头。 傅清浅又说:“其实你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成功,要优秀。这绝不是什么角色扮演,完全是一个人的自我绽放,不然达不到这样的感官效果。”她坦诚说:“第一次在医院见到你,我真有些羡慕,心想人身上的贵气果然是一脉相承的东西。原来,沈叶白的高贵是遗传了他的母亲。” 尹青震惊的看着傅清浅,她已深知自己最大的问题就是自我价值感不强,感觉永远在扮演,在效仿,像个唱戏的小丑,她很茫然,找不到自己,所以,永远没办法给自己准确定位。 但是,傅清浅告诉她,她就是她,有血有肉,光彩都是她自己发出的。 尹青沉默须臾,转首向车的方向看了一眼,说:“如果你能驾驭叶白,你们的事情自己看着办吧。” 她手腕挎着昂贵的手提,步伐优雅的往车的方向走。 司机远远将车门打开。 傅清浅站了一会儿,直到尹青的车离开。她才回到自己的车上。 一边点着一根烟,一边给沈叶白打电话。 他的手机通着,可是无人接听。 或许在吃饭,没有听到电话声。工作的可能性反倒不大,沈叶白那种高效的人,是很少加班的。 看了一眼时间还早,傅清浅抽完手里的烟,才发动车子往回走。 沈叶白不在家,她在门口踢掉高跟鞋,将客厅的大灯打开。 法国进口的水晶灯,投下晶莹璀璨的光。 傅清浅去烧了一壶水,回到客厅再次拔打沈叶白的电话。 酒庄内的光线幽暗,外面的客人多了起来,但是,没有一点儿酒吧的喧闹。 所以,半封闭的隔间内,有音乐,却感受不到外面的吵杂。 江语然将醒好的酒拿过来,倒到两个杯子里,其中一只递给沈叶白。 这是她从展会上带回来的,刻意拿给沈叶白品偿。 “感受一下如何。” 江语然坐到对面的沙发上,目光期待的望着他。 沈叶白修指握着杯脚,刻意不让手指碰到杯肚,怕人体的温度改变杯内液体的奇妙味道。 江语然怎么看,都觉得沈叶白是专业的。 他品酒的时候,她也不说话。 沈叶白将深红色的酒体含在口中,用舌尖感受它的味道,等完全释放它所有的香气后,再慢慢吞咽。 “怎么样?”江语然有些迫不及待。 沈叶白抬眸:“跟赤霞珠有点儿类似,葡萄皮厚,未完全成熟,酸度很高。而且丹宁重,味道非常丰富复杂。” 江语然说:“是吧,我喝到第一口的时候就觉得,这款酒太厚重了,味道实在复杂,细品,很有层次。” 沈叶白点点头:“单喝的确不错,但是,我觉得它算不上一款特别成功的酒。” 江语然吃惊:“哎,你怎么这么觉得?” 沈叶白又喝了一口,放下杯子,淡淡说:“我一直觉得酒是用来配餐的,如果一款酒的味道太过复杂,就会喧宾夺主,那它就不算一款成功的酒。” 江语然特别水灵的眸子,幽暗的灯光下也是澄亮。 “你说的有道理啊,经你这样一说,我也觉得这款酒有些刻意了。故意追求它的复杂程度,失去了一款酒的品格。” 江语然索然无味的推到一边。“我再去拿一款其他的吧。” 本来献宝一样拿给沈叶白,觉得会是一款让他惊喜的酒。 但是,现在看来,是她失了平常心,所以,连判断也有失精准了。 做为一名品酒师,和高级的红酒讲师,犯这种低级的错误,实在不应该。 沈叶白拒绝说:“不用了,这就回去了。” 江语然挽留他:“时间还早,再喝一杯吧?” “不了,谢谢。” 沈叶白站起身,伸手拿过大衣。 江语然送他出来。 其实还有话说,只是,都来不及了。送他出来的时候,她说:“过两天有个盲品局,是业内的一个朋友举办的,到时候一起去吧。” 沈叶白客气的说:“谢谢,只是,到时候未必有时间。” 江语然说:“我提前给你打电话,如果有时间就过去吧。就是些颇有造诣的朋友,可以现场交流。最主要的是,当天肯定会有好酒出现。你不是喜欢收藏酒嘛,这种场合不容错过。” 沈叶白仍说:“到时候再说吧。” 室外冷风肆意,尤其一场冬雪之后,夜晚的温度更是骤降。 江语然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长裙,没有外套。 沈叶白又说:“江小姐,你进去吧。” 江语然笑笑:“你叫我语然吧,叫江小姐太不习惯啦。” 沈叶白很快驾车离开。 江语然快冻成冰块了,连忙转身回酒庄。 回到隔间后看到醒酒器里剩下的那些酒,忽然有些负气的端起来,直接倒进了下水道。 几千块就这样流走了。 之所以判断有误,或许和那天的心情有关系。心湖越宁静,越能平常心态的对待每一款酒,对它的特点阐述得也就越清。反之则一片混乱,根本没办法品酒。如果不是当时的情绪太激烈了,也不会选了这样一款过份复杂的酒回来。 当时的她,敏感度丧失,味道清淡一点儿的酒,只怕她根本偿不出味道。 江语然将自己摔到沙发上,郁闷的“唔”了声,沈叶白要结婚了,这个消息真的让她非常郁闷。 沈叶白进来的时候,看到傅清浅赤脚缩在沙发上看书。 听到响动,抬起头:“回来了,怎么不接电话?” 沈叶白扔下车钥匙,挨着她坐下。 “在酒庄里品酒,开着音乐,没有听到。” 红酒,音乐,听起来貌似非常惬意,傅清浅看了他一眼:“和江小姐一起喝的?” 沈叶白说:“她从展会上带了一瓶酒回来,不过喝了有些失望。结构和味道都太复杂了。“他一边说一边扯掉领带。 什么结构味道复不复杂,傅清浅根本就不知道。 第177章 危机来临 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 目光回到书本上,傅清浅说:“你去洗澡吧。” 沈叶白懒洋洋的靠到沙发上,抽掉她手里的书扔到茶几上。 “来,跟我说说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 傅清浅好笑:“我只是重回职场,又不是真的第一天上班,能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比较清闲是真的,以后就陆续忙起来了。” 沈叶白眯了眯眼:“你那个说要离职的男同事呢?走吗?” 他这样问,好像很期待林景笙离开。 傅清浅给了一个让他失望的答案:“不走了,过了年再说。我就说么,林景笙怎么可能突然离职,他不是个行事冲动的人。”一定是沈流云太紧张了,所以,解读成了他要立刻离开。 沈叶白闻言,神色寡淡的站起身。 “沈流云谎报军情喽。” 这种事上,觉得沈流云倒不至于,只是,不晓得林景笙为什么又突然不走了。 沈叶白去楼上洗澡了。 他一走一过,空气中就徒留一抹高级香水和红酒混和的味道,芳香,诱人。 但是,以傅清浅的修为,品咂不出是什么酒的味道。 她伸手拿过茶几上的书,重新开始看,视线在几行字上玩漂移,再没办法像之前那样全神贯注。 最后傅清浅索性合上书不看了,她去将茶水泡上。 其实喝茶影响睡眠,但是,白水又懒得喝。 坏习惯就是很难改。 傅清浅端着泡好的茶水上楼。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橙黄色的灯光也像流水一样,从门底下的缝隙中漫出来。 傅清浅抱着书靠到床头。 沈叶白洗得时间不短,在浴室的时候,他的头疼发作了。 不像之前发作时那样剧烈,交感神经才开始不安跳动,脑子里像有缝隙裂开了一样,横七竖八,疼意顺着每一道裂缝迸发。 沈叶白暗道不好,他用一只手臂撑到墙面上。像冰上的裂痕,一阵脆响之后,碎裂马上止息了。 纹路不再延伸,疼痛由深到浅,荡到极细极尖的地方消失掉了。 沈叶白刚刚松一口气,他俊逸的面颊忽然扭曲,那裂痕仿佛随着他的动作又开始了,被惊醒后,不是沿着他的脑袋,而是在他的全身碎裂开了。就像脆弱的冰面,裂缝枝枝节节,四周延展。 于是,他的全身都有了碎裂的疼意。 筋骨都要碎掉了! 以往头部难耐的疼意遍布到了全身,沈叶白身体下滑,痛苦呻吟。 好在那种痛苦结束得很快,大约一分钟的时间,涟漪一般消散了。 沈叶白整个人却虚脱了似的,靠在那里起不了身。 花洒还在喷水,自头顶猛烈浇灌,顺着他精美的脸部线条往下淌。 半晌之后,沈叶白抬手搓了一把脸上的水渍,眼睛可以看清眼前的事物了。 他扶着墙面站起身,将花洒关上。 出来的时候,傅清浅也上来了,靠在床头看书。 听到响动,抬头:“你怎么这么久?”男人洗澡很快的,尤其沈叶白有洁癖,早晚都要洗,一般冲一下就可以了。 白色大毛巾包裹着沈叶白的脑袋,他在擦拭头发,垂下来的一截挡住大半张脸。 沈叶白声音发懒发沉;“洗澡急什么。” 他接着去吹头发。 没多久,吹风机嗡嗡的响声停止,沈叶白走过来,已经抬手将大灯关上。 “别看了,睡觉吧。” 傅清浅的书还捧在手里,她扭过头,沈叶白钻进被子里,已经背朝她躺下了。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睡?” “你不累吗?” “你很累?”傅清浅放下书,也跟着躺下。 沈叶白转过身来,两人盖着一床被子,他的手很容易碰到她。 “你在暗示我做点儿什么吗?” 傅清浅按住他的手,示意他老实,不要想入非非。 “累就快点儿睡吧。” 沈叶白被她抓在手里的手没有动,也没有发出声音,很快就睡着了。 傅清浅喝了茶水,反倒有一点儿精神。 怕吵醒沈叶白,她不敢频繁翻动,静静的躺在那里。眼睛慢慢适应了黑色,借着渗透进来的一点儿微光,隐隐约约看清沈叶白的一张脸,她抑制伸手触碰他的冲动。这样的一个瞬间让她生出一种幻觉,仿佛之前梦到的人不是宋楚,也不是林景笙,反倒更像此刻的沈叶白…… 再想下去就错乱了,简简单单的一个梦,不能将它复杂化。 傅清浅闭上眼睛,停止胡思乱想,逼迫自己睡去。 沈流云听说林景笙暂时不走了,年后才有可能离开,她高兴坏了。 在医院里就忍不住给林景笙打电话,问她:“大叔,你真的到年后才有可能离开吗?” 林景笙说:“是啊,这边的工作也不能说扔就扔,等所有事情安排妥当,也就过年了吧。” 沈流云觉得,只要不是立刻消失,就有时间,也有机会。 在到年的这段时间里,也许他又会因为什么,彻底打消离开夏城的念头也说不定呢。 “那真是太好啦,我今天就出院了,下班我们一起吃饭好不好?”她又说:“你还欠我一顿火锅呢。” 林景笙说:“晚上不行,我约了人。” 张炎帮他约了齐城医院的一名脑科专家,对方恰巧今晚有时间,林景笙无论如何不能错过。 沈流云有些失望,她怀疑是不得自己之前表明心意,吓到林景笙了,所以,他刻意躲着她。 “大叔,是不是那晚我的话让你害怕了?” 林景笙失笑,一个小姑娘又不是洪水猛兽,怎么可能吓到他? 再说,被沈流云喜欢,一点儿都不可怕。因为她太向阳了,也太磊落了,根本让人厌恶不起来。 林景笙有些于心不忍:“明天晚上行不行?你今天刚出院,就先回家好好休息吧。” 沈流云又重新高兴起来。 “大叔,那一言为定,明天我给你打电话。” “好的。” 林景笙应承后,挂断电话。 早晨,傅清浅来上班了。 林景笙站在办公室的窗子前,能望到前面的停车场,傅清浅停好车后,从车上下来。 米色大衣,和同色的手提包,回头锁车的时候,隐约流露一抹风情。 到现在她已经完全蜕变成一个颇有韵味的成熟女人,和当年瘦小或者病态的傅清浅都再不相同了。 虽然他有些怀念过去的时光,但是,他还是希望傅清浅的精神能一直这样饱满,昂扬。这才是那个真正自信的傅清浅。 林景笙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直到傅清浅消失在视线里,他才收回目光。 回到座位上点着一根烟,考虑到上午还有来访者,他不喜欢室内乌烟瘴气的,有一点儿烟味都不行。就怕一些不抽烟的,对烟极度敏感的来访者,会因为这样的异味情绪受到干扰,不能完全投入到谈话中去。 刚刚点燃的烟,又被他抬手掐灭了。 之前本来林景笙约傅清浅一起吃饭,说很长时间没有坐下来聊一聊了。 傅清浅觉得也是,他们很久没有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说会儿话了。 本打算晚上一起吃顿饭。 结果林景拒绝了。 他说有事,下班后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傅清浅看他走得挺急,貌似约见了什么重要的人。笑着问助理:“你们林老师是不是谈恋爱了?” 助理说:“不知道哎,不过这两天林老师好像真的很忙,以前午休时间很少出门的,这两天中午的来访者预约都被他给取消了。” 傅清浅一脸狐疑:“预约都取消了?”那看来真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不然林景笙这个高度负责任的咨询师,不会将预约都取消了。 “要真是交女朋友了,还真挺好,林老师也该交个女朋友了。” 傅清浅一边想事情,一边喃喃:“是啊。” 既然林景笙有事,那她也只能下班回去了。 其实早给沈叶白打了电话,说晚上有约,不回家吃饭。 沈叶白电话里难免有抱怨,可是,考虑到她才回工作室,饭局肯定多,嘱咐几句就挂了。 傅清浅从工作室里出来,提车的时候想着回以前的房子看一看吧。有些东西还要整理一下搬到沈叶白的家里,省着以后用到的时候,再跑过去拿。 想明白后,她驾车往之前的生活区去。 途径夏城的繁华地带,等红灯时,偶然瞥到熟悉的影子,傅清浅连忙转首去看。只见沈叶白进了一家店面,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个人。 绿灯亮了,身后有人疯狂的按喇叭。 傅清浅只得急急忙忙的将车开走,她透过后视镜,看到那个纤细苗条的身形,即便冬日里,穿得也不多。楚楚惹人怜爱。 车子开远了,那家店的门面都彻底看不到了。 傅清浅收回视线,专心开车。 沈叶白对酒极度痴迷,从他的酒窖就能看出来。快及上一个正牌的酒商了,比起来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他的那些酒不是用来卖的,单纯为了自己喝。那么多酒,几辈子能喝完? 所以,重要的还是把玩和欣赏。 一直梦想成为品酒师的沈叶白,遇到了真正的品酒师江语然,两人绝对算同道中人了,容易走近是人之常情。 就像她和林景笙,这些年因为从事的职业,亦师亦友,关系同样不是胜过其他人吗?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以前的生活区。 感觉好久没有回来了,乍一进入,心里生起异常感触。 只是说不出的留恋。 傅清浅把车开到车位停好,搭电梯上楼。 开门的时候,就像开启一段尘封的岁月,那种感觉,更让人怅然了。 家里静得出奇,因为长时间没有人居住,空气冷清。开灯之前,窗外的灯光照进来,朦朦胧胧一片。这些的场景都再熟悉不过,仿佛亲见过千次百次。 以前每次下班回来,进门的时候,先在玄关把高跟鞋踢掉,开灯前抬起头,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月朦胧,鸟朦胧。 再往里一步,傅清浅下意识按开灯。整个客厅顿时通亮。 光色也是熟悉的,映着厅内的一切。 傅清浅在拿东西前,先坐到沙发上。一切虽然都再熟悉不过,可是,太冷清,太孤寂了,已经不是她先前住在这里时的样子。 或许,是她的内心早已发生变化。 坐久了,有一点儿憋闷。 傅清浅发现这会侵扰她的情绪,滋生出类似软弱的情感。她连忙拿上东西出来。 这个生活区,比沈叶白居住的地方更热闹,也更有人间烟火气。 沈叶白居住的是高档生活区,清净也是其中的一大特色。 可是,同眼前的万家灯火一比,就有些寂寥了。 傅清浅回到家里的时候,感觉更甚了。 四周静悄悄的,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她踩着高跟鞋上楼,一边走一边给沈叶白打电话。 铃声响了很久,终于被接起来了。 傅清浅说:“叶白……” 听筒一端竟然冒出一个女声:“你好,你是哪位?” 傅清浅微微一愣,问她是哪位?她听出对方是江语然的声音了。 她声音冷淡的说:“我是傅清浅,叫沈叶白接电话。” 江语然明显知道她,听说她是傅清浅,连忙温和的说:“傅小姐,你好,我是江语然。沈总有点儿喝多了,不方便接电话,一会儿我跟他说你打电话过来了,让他给你回过去好吧?” “他喝多了?”傅清浅不可思议,据她见到沈叶白到现在,也没有两个小时,沈叶白从不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喝红酒他都相当斯文,相当讲究,以他的酒量,怎么会喝醉?“他在哪里?我去接他。” 江语然连忙说:“傅小姐,你别过来了,我们在我一个朋友的酒庄里,不太好找,你过来也不大方便。你放心吧,沈总不会有事,等他稍微清醒一点儿,我马上让他给你回电话好吗。再见。” 最后电话被江语然挂断了。 傅清浅握着手机好笑,有什么地方是沈叶白方便过去,而她不方便去的? 她已经有些忍不住要爆粗口了。 想到路边的那家店,遁着记忆找过去,一点儿不成问题。 傅清浅拿上外套,抓起车钥匙本来已经要出门了,但是,想一想,她这样是何必呢? 第178章 虚无的一脚要踩实了 什么时候她的掌控欲变得这么强了? 傅清浅深知这是一个可怕的征兆,以前不知帮多少人解决过这样的困惑。 她将衣服挂起来,重新坐回到沙发上。 和朋友喝次酒而已,干嘛这么紧张? 她到底在害怕什么? 担心沈叶白和江语然吗?疑惑一出,傅清浅就懊恼了,自己到底怎么了?草木皆兵。难道以后沈叶白的身边都不能有女人出现了吗,不然她就疑神疑鬼,心神不宁。如果这样,那就是她的问题了。 不再去想沈叶白的事,他一个大男人,什么时候清醒了,什么时候回来好了。 傅清浅换下衣服,去厨房准备明天早餐的食材。 她慢条斯理,拿出一个西葫芦洗净备用,等着明天早晨煎成小饼蘸酱料吃,五谷杂粮粥必不可少,为了节省明早煮饭的时间,傅清浅把东西洗好后,先放到锅里。这样明早直接将火打开,就能腾出手来做其他的事了。 等一切准备就续,傅清浅去楼上洗澡了。 很晚了,沈叶白才从外面回来。 看来真是喝了不少酒,进门的一瞬,气息沉顿。 傅清浅听到声音,从楼上下来,站在楼梯上看着他。沈叶白神色疲惫的扯掉领带,高大的身体直接坐到沙发上。揉了揉眉心,半晌不见傅清浅下来,他微微侧首看她:“站在那里做什么?过来。” 家里温度不低,她还穿着春秋款的丝绸睡衣。光滑的面料贴合着身型,她站的高度和位置,极易暴露修长笔直的大长腿,睡袍里的风光若隐若现。 沈叶白的目光扫过去,又荡回来。“你到底过不过来?” 傅清浅站在那里观察他,她实在懒得过去,听到沈叶白这样说,反倒转身上楼去了。 “耍你的酒疯吧,我要睡了。” 山不就我,我就山。 沈叶白起身也往楼上走。 傅清浅步伐轻盈,而沈叶白腿上步子大,声音沉重,很快就响在身后。 不等傅清浅回到卧室,已经被人一下子腾空抱起。 傅清浅本能的尖叫,双手在空中胡乱的扑腾了两下,最后紧紧扣住他的手臂。 “沈叶白,你疯了,放我下来。” 沈叶白哈哈大笑,双臂揽着她的腰在原地转圈,而且越转越快。 傅清浅双脚离地,因为恐惧不断扑腾。像突然回到小时候,被人抡起来打转儿。 担心沈叶白真的喝多了,抱不住,会直接将她扔出去。 傅清浅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尖叫:“沈叶白,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沈叶白笑着停下来,他也有些微微昏眩了,身体站定后,抓着她不动弹。 傅清浅更是头昏目眩,她闭着眼睛不敢睁开,身体一直来回晃动。小的时候就最怕转圈圈了,她的身体协调能力比一般人差,平衡感也不行。紧紧拉着沈叶白的袖子,不敢放开。 沈叶白还有脸笑她:“你跑啊,紧紧拉着我做什么?” 不拉着他,她就倒了。 傅清浅用力闭了闭眼睛,等身体稍微恢复平衡。松开他的衣袖不满说:“你发什么疯?” 沈叶白过来贴上她:“我能发什么疯,不是你不理人,转身就走,我才让你寸步难行啊。” 她才洗过澡,满是沐浴露和洗发水的味道,太香了。沈叶白埋首进她的颈间,用牙齿轻轻的啃咬她。 傅清浅嗅到他身上浓重的酒气,推拒他说:“你走开啦,快去洗澡吧,别在这里耍酒疯了。” 她想回卧室。 被沈叶白拉着不肯放开。 “你在生气对不对?因为我喝多了,江语然接了我的电话。” 他肯定的语气,更让傅清浅恼火,凭什么他不接电话,还自信满满?是因为吃定了她吗,觉得她一定会吃醋。 要知道傅清浅最会装模作样了,她上前一步,软绵绵的撞到他的怀里,扬起脑袋,笑盈盈的问他:“我为什么要生气?她不过就是接了你的电话,又不是接了你这个人。” 沈叶白眯了眯眼,修指捏紧她的下巴:“承认你在乎我,会死吗?” 他冷淡的气息浮在她的脸上。 傅清浅心脏一阵紧缩,不由得转移话题说:“好了,赶紧去洗澡吧,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上班。” 她拔开他的手,转身回卧室。 其实说在乎也没什么关系,听到江语然的声音时,她的确感觉很不舒服。但是,傅清浅气鼓鼓的,越是理所应当,越不想自己太掉价,仿佛谁先张口谁就输了,情感的世界满是较量……年轻的时候也没说这么执拗,年纪长上来了,反倒越发轴了呢? 傅清浅一边走一边皱眉头。 沈叶白跟进卧室,拉住她的手臂说:“明天别去上班了。” 傅清浅转过身,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不上班干什么?”她才第一天上班,总不好就请假休息吧?再说,她还预约了来访者。 沈叶白定定的看着她说:“明天去试婚纱。” “试婚纱?”傅清浅的下巴要掉下来了。 沈叶白似笑非笑:“是啊,省着某人想发脾气都觉得名不正言不顺的,快憋出内伤了。” 傅清浅瞪着他。 沈叶白伸手碰触她的眼皮,傅清浅条件反射的闭上眼睛。 嘴巴上忽然压下凉薄的嘴唇,沈叶白的声音低沉愉悦:“再瞪我,吃了你。” 傅清浅好笑的看着他。 “你真的喝醉了?” 沈叶白说:“喝多了,我的大脑也仍旧清醒。明天请假去看婚纱,我也会抽时间回趟老宅,跟我妈商量结婚的事情,尽快把时间定下来。” 傅清浅的心脏怦怦直跳,她全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了。 “我们还没订婚,你就打算结婚吗?” “谁规定非要订了婚,才能结婚?如果你在意,那就订婚和结婚安排在一起吧。”沈叶白就这么霸道的决定了,他又说:“你家那边是你先跟他们打声打呼,还是我直接上门比较有诚意?” 提到家里人了,傅清浅下意识充满抗拒。如果要他们知道,她真的要嫁给沈叶白了,还不知道他们想怎么搜刮他。 想到这里郁闷不已,傅清浅说:“还是我先给他们打通电话吧,你也不用亲自上门,那边的事我会安排。” 沈叶白说:“不管怎么样,礼数还是不能差。不然人家会怎么说我这个女婿。” “你不是我行我素习惯了,会在乎别人怎么说?” “胡说。”沈叶白拉过她:“结婚能和其他时候一样吗?” 要结婚了啊……傅清浅今晚本来非常火大,现在却有点儿被兴奋冲昏头脑了,先前的那点儿不愉快烟消云散。 傅清浅想了下:“你今晚突然说这个事,是不是看出我不高兴了?” 沈叶白挑了挑好看的眉毛:“你现在终于承认自己不高兴了,那你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不高兴?是不是吃醋了?” 傅清浅不回答他,只问:“为什么要别人听你电话?你的电话都是很重要的,就算你喝多了,我不信会醉到不醒人世,需要一个半生不熟的朋友帮你接电话吗?”她顿了下,故意阴阳怪气的说:“哦,也或许我低估了你们的交情,知道你们志同道合……” “好了,说电话的事,别扯那些没用的。”沈叶白打断她的话,知道再说下去,刚平息的怒火又要熊熊燃烧了。他解释说:“今晚连喝了几种酒,的确有些醉了。去洗手间的时候,手机落在了外面。恰巧被江语然接起来了,如果她说我在洗手间,你肯定以为她在外面等我,会不会更敏感?” “谁敏感了?我只是好奇沈总喝到哪种程度,竟连电话都接不了。” 沈叶白抱着她说:“有完没完了?不要再讨论一个不相干的外人了,我去洗澡,一会儿我们商量一下订婚纱的事。” 傅清浅先到床上等他。 她靠在床头,整理突如其来的混乱情绪。本来从下班到沈叶白回来,心绪冷清,怎么都高涨不起来。刚刚沈叶白的一番话,却像投下来的一颗深水炸弹。 虽然早有准备,毕竟沈叶白求婚不是闹着玩的,媒介已经报导过了,全夏城的人都知道。她去工作室上班,同事们见了各个恭喜她,问她什么时候结婚。 傅清浅含糊其辞,给不了确切答案。 没想到沈叶白突然就说要订婚纱了,那边他再跟尹青商定一下时间,这虚无的一脚就算踩实了。 而且,傅清浅觉得现在尹青费尽心力阻挠他们在一起的可能性不大。 这样一想,他们真的就要生活在一起了。 傅清浅又开始啃指甲,她缩在床头,双腿曲起,下巴抵在膝盖上,说不出是过份兴奋,还是焦躁。 沈叶白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看到她,就是这种感觉。 他漆黑的眸子定定的看了她一眼说:“你那是什么表情?” 傅清浅四脚伸展,跳下床:“用不用我帮你吹头发?” 沈叶白将主动权交给她。 沈叶白站着太高了,傅清浅踮起脚尖还是够不到。拉着他说:“你去椅子上坐着。” 沈叶白坐到椅子上。 干燥的热风吹得头皮滚烫,傅清浅纤细的手指在他乌黑的发线中穿梭。不时按压他的头发,碰触他的耳根,沈叶白说不出心里是种什么滋味儿。痒痒的,明明有一只手在抓,却比不抓还要痛苦。 仿佛肆意撩拨他的心弦,沈叶白甚至觉得傅清浅是故意的。 当晚睡下的时候就已经很晚了,沈叶白直接将她拖到身下,直觉有一股狠劲。 黑暗中傅清浅一阵心惊,像被浪潮凶猛的拍打到海岸上。 所有完整的思绪都被摔得细碎凌乱。 宛如一团破碎的泡沫。 早晨生物钟一到,傅清浅还是机械的醒来了。 沈叶白知道她要下去做早餐,迷迷糊糊的自被子里拉着她的手腕说:“再睡一会儿。” 傅清浅已经挣扎着坐起身,“要来不及了。” “出去吃,你想累死吗?”沈叶白迷离着一双桃花眸子,声音沙哑。 傅清浅没有理会他下床。 整个早晨她的脸色发白,去洗手间的时候,看到镜中的脸颜有一点儿浮肿,女人年纪大了,早晨醒来时的脸就是虚肿的。再加上颜色惨淡,只觉得像死透的尸体一样。 等沈叶白醒来的时候,早餐已经做好了。 傅清浅也换好了衣服,化了清丽的淡妆,之前的死气沉沉一点儿都不见了。 沈叶白西装革履,玉树临风。一边下楼,一边将散着冷光的腕表戴好。 傅清浅侧首看着他,这个男人简直似行走的艺术品,那么唯美,不似真人。 沈叶白还是困,懒洋洋的眯着眼睛:“告诉你不要做早餐了,多睡一会儿。” 傅清浅说:“生物钟一到我就睡不着了,快点儿吃饭吧。” 沈叶白看了她一眼,略微不悦:“不是说好了今天要去看婚纱。”而她的妆扮,明显打算去上班的。 “请一天假不现实,下班吧,我早点儿从工作室里出来,到时候给你打电话好不好?” 沈叶白蹙眉:“结婚还不如工作重要?” 傅清浅隔着桌子拉他的手臂:“沈总,我才开始上班,谅解一下吧。当小职员不如你们大老板自由。” “所以告诉你干脆辞掉工作,干嘛去看别人脸色?” “就说眼前,不说之前。”傅清浅轻晃了他两下。 沈叶白说:“那好吧,你先去上班,我回趟公司,然后回老宅给我妈商量一下结婚的事。”他也有些日子没回去了,尹青早就一肚子怨言。 就这样,吃过早餐傅清浅从家里出来,一坐到驾驶座上,维持了一早晨的表情都塌陷了。 她面无表情的坐了一会儿,才发动车子驶了出去。 几个小时的时间过去了,那些梦仍旧清析浮现她的脑海。 酷爱释梦的缘故,傅清浅最初练习解梦的时候,就是从自己的梦开始的,一觉睡起来,第一件事就找个本子和笔先把自己的梦记下来,每一个细节,然后过后慢慢解析。 久而久之,使得她对梦的记忆程度,比一般人清析许多。 所以,到现在,只要一闭上眼睛,沈叶白血淋淋的一双手,和血泊中躺倒的宋楚,仍旧清析浮现她的眼前。 第179章 有些事自己问明白好 知道所有的梦都不会像它显现出来的那样简单,但是,梦里触目惊心的一幕,还是让傅清浅胸腔憋闷。她握着方向盘,越来越感觉呼吸困难。 抬手将车窗降下一点儿,冬季早晨的风割裂脸颊,顺着那点儿缝隙像刀片一样穿刺进来。 将傅清浅打理整齐的额发都吹乱了,她不得连忙又将窗子关上。 车厢内再度憋闷起来,依稀还嗅到了一丝丝的铁锈味儿,是从梦里弥漫出的。 堵塞她的呼吸。 傅清浅在梦里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大片大片的血气蒸腾,一直堵进她的呼吸道,味道既让人心惊,又让人作呕,那是独属于血液的味道。 血泊中躺着的,就是宋楚。 沈叶白他面前,他的手上衣服上都是血,乍一看,像胸口上被刺了一个洞,涓涓血液更像从他身上流出来的,而不是宋楚。 傅清浅感觉自己四肢僵硬,动弹不得,她想换个角度看一看,但是,一双脚定在那里,怎么也动不了。 所以,只看到两人的轮廓,十分相近,有些分辨不清,只是睡梦中觉得站立的那个人是沈叶白,躺在血泊中的是宋楚。 毕竟宋楚以那样的方式终结,所以,每次再有类似的影像出现,便都会觉得是他。 最近傅清浅越来越频繁的做杀戮的梦境,梦中血腥而惨烈。 又总是这样似是而非的看不清楚。 一觉醒来,惊心动魄。 傅清浅下意识默背所有记得的情节,但是,很难第一时间心平气和的做出解析。 即便到了现在也不行,她的情绪还是非常混乱,不能冷静思考。 越是知道梦有它特殊的含义,到了本该圆满的时候,却频繁做这种令自己恐慌的梦,便越发感觉心神不宁。 傅清浅知道,一定还有自己的内心和潜意识无法完全对接的地方。 所以,各种各样的梦迸发。傅清浅只是不想承认,它们都是冲着她要结婚了这件事来的。 已经到了工作室的停车场,傅清浅把车停下。 进来后途经林景笙的办公室,见助理已经到了,问她:“林老师来了吗?” 助理笑着跟她打招呼,然后说:“林老师今天请假了。” “请假?身体不舒服吗?”傅清浅下意识问。 如果不是身体的原因,林景笙几乎从不抱天请假,他是个工作热忱很高的人。况且,他不是夏城本地人,家庭中的生活琐事没有那么多。 就算有朋友相邀,也不会抽出一整的时间,夜生活足以。 傅清浅一边回办公室,一边给林景笙打电话。 他的手机提示无法接通。 傅清浅想了一会儿,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方式可以联系到林景笙了。 她放下手机,暂时把这件事情放到一边。 从抽屉里拿出本子和笔,记录自己的梦境。 死亡代表什么? 有的时候能一定程度的代表重生。 为什么是沈叶白和宋楚? 难道就是因为她和沈叶白要结婚了,感情上,沈叶白最终取代了宋楚。所以,反应在梦中,就是宋楚被沈叶白杀掉了。 生命的交替更跌,实质上是情感的转移替代? 而满地献血,大红色的,象征着死亡……一种结束。也象征着婚姻,一种新生活的开始? 这样一想,死亡和新生的契合,也就可以做出合理的解释了。 只是,既然是替代,为什么会是两张模糊不清的脸呢? 睡梦中,不管她怎么努力,都没办法看清楚其中的一张脸。 傅清浅咬着笔帽沉思。 难道是因为一开始,她靠近沈叶白,就是因为他和宋楚有一张极其神似的面容。所以,反应在睡梦中,两个人的两张脸就是模糊不清的。 本就无从辨别,血泊中的人是宋楚,也是沈叶白。同样,那个满身是血的人,是沈叶白,也是宋楚。 一个人的陨落,是终结,也是开始。 所以,没有哪个人彻底代表着新生或者死亡。 生生死死,开始和结束,本来就是人类生命中极其深邃的哲学命题。 还是复杂的多维度。 傅清浅混乱的思绪不等缕清,助理敲门进来:“傅老师,来访者打来电话,再有十分钟就到了。” 傅清浅点点头:“知道了。”她收起纸和笔。 助理问她:“傅老师,你想喝茶水还是咖啡?” 傅清浅的大脑还是有些杂乱,就说:“咖啡吧。”提提神,不然没办法集中注意力。 “好的。” 沈叶白才到公司不久,搭乘电梯上楼的时候,江语然的电话打来了。 问他:“你好点儿没有?” “我很好,谢谢。” 江语然说:“昨晚……” 沈叶白已经走出电梯,打断她的话说;“昨晚谢谢你了。” 江语然独自坐在酒庄里,有些苦恼的撑着脑袋:“你和我哥哥怎么回事啊?” 昨晚她和沈叶白出来的时候,碰到了江方喻。听他们对话,不说夹枪带棒,冷嘲热讽,但绝对不算友好。而且,貌似两人又有交锋。 江方喻还对沈叶白说:“这次我一定可以胜你。” 沈叶白听罢,就忍不住冷笑:“不到最后一刻,胜负还很难说。” 江方喻当时也笑:“让我们拭目以待。” 江语然想到自己哥哥当时的那一脸笑,阴森森的,很有点儿不怀好意的感觉。别说沈叶白,连她看了都觉得讨厌。 虽然知道沈叶白和江方喻从事同一领域,不可避免的有竟争关系,但是,真的不想他们闹得太僵。 沈叶白推开沉重的木门回办公室,他的回答中正:“正常的商业往来,算不得什么。” 江语然“哦”了声:“不管怎么样,我为我哥哥的嚣张态度向你道歉,昨晚他是喝了酒。” 不然江方喻见到沈叶白,还真是客客气气的。江方喻就不是那种表面上会年少轻狂的人。 “道歉用不到,我的态度也没好到哪里去。”沈叶白又说:“还有别的事吗?” 江语然突然反应过来:“呀,是不是打扰到你工作了?” “也是刚刚到公司。” 江语然忙说:“那你快忙,有时间来酒庄,请你喝酒。” 说完挂断了。 酒庄现在还没有上人,服务生到后面打扫去了。前面只有她一个人,空气中流淌着一首古朴的音乐。 付明宇进来的时候,江语然正趴在桌子上听音乐。 他忽然走近,吓了她一跳。 “付少,这么早过来?” 付明宇长款风衣,里面牛仔裤,米色毛衣,衬衣领子翻出来,看起来清新爽朗。尤其他脸上的笑容,也或许跟长相有关,他的笑暖暖的,很温和。不像沈叶白,不时牵一下嘴角,哪怕是友善的,也像透着丝邪魅。当然是很魅力的,但总不如眼前的男人更有亲和力。 不知不觉想到沈叶白了,江语然反应过来,脸上一红,看着春风满面。 明明年轻,付明宇好笑:“没想到你竟然喜欢这种风格的歌曲,每次过来,都见你在听。” 江语然老实说:“我喜欢是一方面,主要是觉得这种风格的音乐,更适合饮酒。”她接着问:“付少这么早过来,是要喝酒吗?” “朋友今天过生日,来你这里拿一瓶好酒。不过不急,我先喝一点儿。” 付明宇坐到沙发里,告诉江语然:“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江语然说:“我先去醒酒,然后你慢慢喝着,我再去挑一瓶好酒给你。” 她离开了,空间内又静下来。 付明宇靠在沙发上等候。 酒是买给秦如烟的。 这两年几乎所有能送的礼物都送遍了,今年她过生日,忽然不知道再送什么好。 开车路过这里的时候,想到干脆抱一瓶红酒过去吧,刚好午餐的时候喝。 付明宇盯着窗外滚动的车流,还是有些茫然。 吊了一段日子,该解决的问题一点儿没有解决。知道逃避不是办法,眼前的路到底适不适合走,总要迈出一步才知道。 不然只是站在原地想,只怕想一辈子也不会想出结果。 葡萄酒醒好了,江语然拿着醒酒器和杯子上来。 “付少,你先喝着,酒选好了,我帮你包上。” 付明宇微笑;“麻烦你了。” “慢用。”江语然走出两步又回头:“冒昧问一句,送男送女?什么场合下喝?” 付明宇轻吐:“女,生日宴。” 江语然回以一笑:“知道了。” 付明宇知道葡萄酒大有讲究,反正他也不懂,就交给江语然去办。 在酒庄里消磨了一下时间,再出来,已经快到中午了。 付明宇放好酒,坐到车上给秦如烟打电话:“到哪儿了?” “已经在餐厅了,你过来吧。” 付明宇驾车过去,到了才发现只有秦如烟一个人。 明显精心打扮过的,一字肩的连体针织裙,将她最漂亮的锁骨和纤细的腰身凸显出来。 蓝色的眼影像蓝色妖姬,乍一看是有一点儿夸张,但是,配上她整体的装扮和当下餐厅内的氛围,还是非常合适。 付明宇抱着酒过来,大方的夸赞她:“今天漂亮。” “谢谢,进去吧。” 包间内没有其他人,付明宇侧首:“还都没到?” 秦如烟看着他说:“今天我只请了你自己。” 付明宇愣了下。 往年都是请一些朋友,他要献殷勤啊,所以,忙着叫酒水,献礼物,今年竟觉得冷清。 秦如烟手背在身后,问他:“怎么?请你一个人不高兴吗?” 付明宇笑了笑:“简直受宠若惊啊。” 秦如烟接过他怀里的酒:“看你的样子,还以为你不高兴。” 付明宇脱掉风衣,挂到一边。 “不是不高兴,是往年闹腾惯了,忽然清净了不适应。”他接着走过来说:“你不是最喜欢热闹吗?” 秦如烟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须臾,只问:“酒要醒一下吗?” 付明宇说:“老板说这款酒不用,打开直接喝,味道就是最好的。” 桌上就有现成的高脚杯。 付明宇拿开酒器打开后,分别倒到两个杯子里。他又说:“这瓶酒就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了,今年实在没想到别的。” 或许跟热情消减有关系,付明宇是理智的成年人了,有些感受他很清楚。 往年秦如烟的生日宴,他都主动结账,好东西管够,拿出全部的热情陪她的那些朋友折腾,花的钱就干脆不说了。 但是,今年提不起心气了,懒洋洋的,也不想那么闹腾。 所以,觉得只有两个人挺好,看来秦如烟自己也折腾够了。 秦如烟说:“什么都不带,只要你人能来,我都非常高兴了。” 等菜陆续上全,也不管葡萄酒和西餐是否搭配了。 付明宇举起杯子说:“如烟,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 秦如烟和他碰杯子,空气中发出轻脆的响动。 她喝了一口,放下杯子。 注视着付明宇的眼睛说:“有一次我在超市碰到了傅小姐,就请她到咖啡馆喝了一杯咖啡聊了聊。” 付明宇反应了一下,知道她说的“傅小姐”是指傅清浅,脸色明显一变:“你跟她聊什么?” 秦如烟轻轻感叹:“刺探军情啊,想了解有关你的事,你的朋友我很少有说得上话的,我看傅小姐那个人不错,很好说话的样子,恰巧遇到了,实在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就厚着脸皮约了她。” “你问了她什么?” 秦如烟坦然说:“问她知不知道你怎么了,为什么对我的态度突然就改变了。可是,她什么也没有说,她说她不是很了解你,而且,我们之间的事情,应该问彼此,而不是从别人那里听到。我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道听途说,哪赶自己去问。何况,我也有那么多的话要对你说。” 所以,她就借着今天这个机会,专门请了他一个人过来。 付明宇靠到椅背上,他知道自己的态度一下就冷下来了,秦如烟不适应。 他说:“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叫我不要总是打扰你。我自己也想明白了,这样没意思,于你,于我,都是一种撕扯。我也不过就是突然顿悟了而已。” 他故作轻松的说。 第180章 沈叶白结婚,一毛不拔 秦如烟一手握着杯子,心中微微泛起苦涩。付明宇说他顿悟了,一切也都变得索然无味。 “你这是打算回头是岸了吗?” 付明宇又跟她喝了一个,微笑说:“说回头是岸过了,是不能再执迷不悟。过去那段日子,我应该给你带来不少困扰,你男朋友肯定也都非常忌惮我,想想也是,那段时间我就是傻了……” 秦如烟打断他的话:“不是你傻了,傻的人是我。”她轻轻的感叹:“我真是傻透了啊,明明知道你不是真心……” 她放下杯子,起身到阳台上去。 这家餐厅的环境优雅,设计独特,几个包间仿照家庭设计,内有阳台。 而且是露天的,方便喝酒时出来透气抽烟。 秦如烟走过去,一阵凉风袭来,她抱紧自己站到栏杆前。 只喝了两口酒,却感觉自己醉了,很多情绪在催发,张口欲出。 付明宇看出她今天的情绪很不对劲儿,拿着大衣过来帮她披上。 他还是笑着:“怎么啦?我哪句话说错了?是不是生我气了?” 秦如烟摇了摇头:“没有,你哪句话都没说错,我也不是在生你的气。我是在气我自己。”她转过头来看着他:“我就是那么傻,明知道你不是真心的,早在我们分手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但是,当你再靠上来的时候,明明心有不安,也明明没有信心,还是忍不住贪恋,不停的想要刺探。心里想着,试探几次,你仍不退缩,或许就是真的了,我就可以放心的跟你在一起了……” 为了这个,她不停的换男朋友,吵架的时候刻意给他打电话,体味他给的温情。聚会的时候也刻意叫上他,以为看到她与男友甜蜜互动,他会心生妒忌。如果他真的有心,就会将心中的不满说出来,哪怕“强取豪夺”,一个人想要得到,总有办法。 这些小儿科的游戏被她玩遍了,付明宇的确被刺激到了,也时常苦恼,不然也不会成为朋友中的笑谈。提到付明宇,大家都会笑他:“哎,日理万机的付明宇还没搞定秦如烟吗?” 想要刺激他,只要轻轻一提“秦如烟”三个字就成了,简直孽障。 但即便如此,他也从来没让她得逞,哪怕一次正儿八经表露自己的真心,说他想跟她在一起,都未曾有过。 都说付明宇对秦如烟有情,秦如烟却时常恍惚,付明宇喜欢的到底是她,还仅是“爱情”?他的感情倒像与旁人无关,只是他一个人的事的错觉。 那样的深情款款,也不像冲她,更像是在缅怀一个人,或者一段其他的感情。 秦如烟双手按在栏杆上:“一直以来,你觉得我很难追是不是?这些年,跟我在屁股后面,很累了吧?其实我更累,简直快累死了。其实不是我难追,是没自信,你太让人捉摸不定了,我不确定自己就能把握住你的心。但是,像其他女人那样玩一玩就算了,我根本做不到。我了解自己的心,现在已经沦陷如斯,我怕稍微再深入一点儿,就是绝地。到时候你潇洒的转身素离开了,而我根本没办法承受。” 所以,不停的试探与验证就开始了。 事实证明,这个男人真的是靠不住的,现在他就已经成抽身离开了。 付明宇微微错愕,秦如烟的坦诚,让他心情复杂。 没想到是这样哎,一个女人若即若离,游刃有余勾着他的魂魄,竟然是因为不自信? 他攥紧拳头,默默的敲打栏杆凝视远望,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现在想一想,那时候的秦如烟的确挺刻意的。不管是跟男朋友闹别扭,还是秀恩。 忽然感觉两个人的感情从来都不在一个点上,也不在一个方向上,都是兀自用劲儿,哪怕使出全力,结果又能如何? 即便真的有交集,也是两股劲儿,像两股绳子,越缠越紧,也越转越别扭。 “先进去吃饭吧,这里凉。” 秦如烟见他只穿了毛衣,不敌冷风,转身回室内。 该说的都说了,好像千古谜题解开了,接下去心情沉重,相顾无言。 氛围别扭古怪的吃完一顿饭,付明宇说:“我送你回去吧。” 秦如烟拒绝说:“不用,这里打车很方便。”她又唤了一声明宇,然后说:“我今天之所以跟你说那些话,是因为想通了一些事情。越是害怕,越想验证,最后得到的,必然是自己害怕得到的结果。验证的结果往往让人噩梦成真。一直以来,我就是这么不自信,因为条件相差甚远,比我条件好的女人实在太多了,总是担心哪一天你就被哪个女人拐走了。” 付明宇微微蹙眉:“别这样说,每个人都各有所长,我从不觉得自己比你强在哪里。” 这样坦然的秦如烟,像一只利箭,生了一种决绝。 付明宇想起先前两人一直错位的纠葛,再想到自己不太纯粹的用心,不禁觉得愧疚。 歉意的话不等出口,只能秦如烟说:“我承认自己的恐惧,不是想就此放弃。相反,与其这样颤巍巍的,想得到又不敢得到,莫不如勇敢的偿试。如果日后你真离开了,就当我们没有缘分。但努力过,比较不容易后悔,你说是不是?” 付明宇茫然了。 如果是以前,秦如烟能主动提出这样的请求,他肯定会欣然答应。 现在却不行了。 “如烟,我们的事情彼此再考虑考虑吧。你明知我是什么样的人,听你这样一说,我对自己都没有信心了。” 秦如烟神色暗淡下来,她说:“那好吧,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三天后,不管怎么样,都告诉我答案好吗?” 付明宇点点头:“好吧。” 从餐厅离开后,付明宇驾着跑车在大马路上飞驰。 车头像子弹一样,仿佛只有高速,才能穿透心头厚重的烦闷。 付明宇想到什么,掏出手机会给傅清浅打电话。 一直没有人接听,铃声响完后,自己挂断了。 付明宇看了眼暗淡的屏幕,更烦躁了。 他知道傅清浅已经开始上班了,那家工作室的规模还不小,在夏城也是小有名气。 付明宇直接导航导过去。 不请自来,助理笑吟吟的将他挡在门口:“先生,不好意思,没有预约,不能见我们傅老师,她现在在接待来访者。” 付明宇俊秀的眉目一蹙:“我们是一家子,我见她还用预约吗?” “您是?”助理打量他。 “你告诉她我是付明宇。” 助理听他的姓氏,也以为是傅清浅的傅,看来真是一家子。她请付明宇到沙发上坐。 “傅先生,您先等一等吧,还有十几分钟咨询就结束了。” 付明宇说:“好。” 助理帮他倒了一杯茶水。 付明宇环顾四周,打量傅清浅的工作环境。地方不是很大,但是,简洁干净,有一种小资的怡情在里面。 十几分钟很快就过去了。 傅清浅送来访者到门口。 助理马上走过去,将人送出去前,对傅清浅说:“傅老师,来了位傅先生,说是你的一家子。” “一家子?”她家在明城,夏城哪来的一家子? 不等傅清浅想下去,付明宇已经从沙发上站起身:“是我。” 傅清浅好笑:“付明宇,好个一家子,你怎么来了?” 付明宇走过来抱怨:“想见一下你大咨询师容易吗?多少天前我想见你,就被沈叶白左拦右阻。刚刚十万火急打你电话也没人接,没办法,我只能找到你工作室来了。” 他走近来打量傅清浅,工作时傅清浅,他还是第一次见过。和平时有些不同,首先穿着打扮上就很讲究,略微松垮的短款毛衣,毛呢阔腿长裤,满屏都是长大腿,标标准准的九头身。妆容很淡,长发披散,低调贤淑,举手投足却透着股慵懒气息。 这是完全自信的表现,这个女人最煜煜生辉的时候,是在工作时。 傅清浅请他进去:“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 付明宇坐到刚刚来访者坐过的地方,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啊,没有什么出息,还是为情所困。” 傅清浅给他倒了一杯水,毫不客气的说:“你什么时候是真的为情所困,困住你的,其实就是你自己。” 她说话行云流水,却一针见血。 付明宇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迷恋这种被她狠狠扎一针的感觉,疼并爽快着。 不然闷突突的一堆情绪,剪不断,理还乱,一股脑堵在胸口,憋闷的时候想死的心都有了。 付明宇端正了一下坐姿:“来,让你的抨击再猛烈些。说说你为什么觉得我是自讨苦吃。” 傅清浅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 “倒不是觉得你是自讨苦吃,只是,自己的心意,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对一个人即便是几种情感交织在一起的,想要弄清楚也不是不可能。就问你自己跟她在一起时的感觉,快不快乐,自不自在,总能感觉到吧?想到生活在一起,是否心怀期许。如果是,那就是爱情了。如果不是,何去何从就要另行考虑了。还有,就是问你自己两个人在一起,你更注重哪种感情。有的人一生只想嫁给爱情。但是,有的人却觉得维系婚姻的关键在于其他。就看你在乎的是什么了。” 付明宇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不说话,他是个注重浓郁情感的人。 类似的感情他在秦如烟的身上感受过,所以,这也是他踌躇不定,难以抉择的原因。 只是担心,那种厚重的情谊和爱情无关,不足以支撑两个人生活在一起一辈子。 “我怕我选择了,最后发现自己看重的是爱情。” “为什么有这样的担忧?难道现在你已经觉得不是爱情了?” 付明宇摇头:“不好说,你知道她身上有我妈的影子,一直以来让我难以割舍。” 傅清浅微笑:“如果真的只是因为你母亲,反倒容易割舍,有时间不妨多去你母亲的墓碑前跟她聊聊在。心结打开了,你母亲的那一部分就不会再困扰你。剩下的,就比较容易理清。” 付明宇微微一震:“我没有想到这个。” 傅清浅喝了一口水,她有些不可思议:“看你不像是个很难做选择的人啊,为什么这件事上有那么多的困扰?” 就连秦如烟都说,他是个花花公子。这样的人怎么会在爱情上委曲求全。即便不能明确区分对秦如烟是什么感情。但是,只要不确定是百分之百的爱情,这样的人可能就已经放手了。 付明宇看着她,如果是别人,他可能不会这样推心置腹:“我想,这一回我这样婆婆妈妈,可能是出于贪婪。” “贪婪?”傅清浅不解的看着他。 付明宇说:“如果我对我哪怕有一半,或者三分之一爱情的话,我也想自己会选择她。” 这回换傅清浅惊诧了,原来不是真正的迷惘。说到底还是想抓住母亲的影子。如果他对秦如烟有可以支撑着走下去的感情,哪怕那份感情不如人,那他也宁愿选择他。加上他母亲的那一份,这份感情就厚重了,是他一直期待的。 傅清浅肯定说:“既然如此,还是要跟你母亲多‘聊一聊’。之后再去亲身感受一下,你对秦如烟的到底是什么?” “如果最后确定不是爱情,会不会伤害到她?她说自己很害怕,也很不自信。” “可她有冒险精神。” “冒险精神?”有时听傅清浅说话,像听禅语。 傅清浅说:“秦如烟远比你想象中的要勇敢得多。”不然秦如烟就不会拉她去喝咖啡了。她接着又说:“我还有来访者,必须要下逐客令了。” 哦,难怪说话语速那么快,原来是想速战速决。 付明宇站起身说:“晚上一起吃饭吧。” 傅清浅嘿嘿一笑:“祝贺我吧,晚上我要和沈叶白去试婚纱。” 付明宇一脸吃惊,只觉得快。 “真上了沈叶白的贼船?” 傅清浅说:“记得准备红包。” 付明宇哼声:“沈叶白结婚,一毛不拔。“ 第181章 不结婚就来不及了 门板打开,付明宇哼哼唧唧的走出来。 助理是个可人儿,站起身说:“傅先生,要回去了吗?” 付明宇委屈的说:“你们傅老师开始下逐客令了,不走能行吗。” 助理哧哧地笑了声,心里揣测付明宇和傅清浅的关系。 傅清浅在身后说:“你别无理取闹了,我要不是要开始工作了,你在这里坐一下午也没人管你。” 付明宇回过头来,看着她笑。 他接着说:“跟你开玩笑呢,改天一起喝一杯,我给你打电话。” 傅清浅应承说:“好啊,休息日一般都可以。” 付明宇点了点头,又对助理说:“谢谢你的茶水。”他拎着车钥匙晃出去了。 傅清浅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直到付明宇走过拐角,消失不见。 这个男人风流倜傥,谁会相信他是为情所困? 看来秦如烟也终于鼓足勇气了,不管结果怎样,都要努力一次试试看。 付明宇从傅清浅工作室里出来,先不急着离开,他倚到车身上点着一根烟。 冬天的冷空气中,烟雾都仿佛凝固着的。付明宇盯着那一团缓慢扩散的白雾,心里总像塞着一团棉花,软软的,胀胀的,仔细分辨,又说不出的感觉。 他用力吸了几口,将指尖的烟掐灭,拉开车门坐进去。 车子很快在一阵轰鸣声中离开。 接到付明宇的电话时,沈叶白刚到沈家老宅。车子停下,他拆开安全带,靠在椅背上问他:“明宇,有事?” 付明宇说:“你和傅清浅不是要结婚了,日子定了吗?” 沈叶白说:“我刚到老宅,正要跟我妈商量这件事。” 付明宇微微错愕,没想到沈叶白结婚这样早,更没想到会这么轻易。 之前他和安悦如的婚都已经订了,夏城的一对金童玉女,以为真能修成正果的。结果几经周折,现在安悦如人都已经不在了。回头去想,浑然如梦。 惊天动地的沈叶白,没想到换了一个人,就如此轻易地收了他的骨头。 付明宇轻轻感叹说:“看来那句话说得没错啊,姻缘天注定。” “你哪来的感慨?” 沈叶白问他。 付明宇听筒里笑了声,刻意调侃自己说:“我的情劫不就一个秦如烟嘛,还能哪里生的感慨。” 沈叶白敏锐得叫人心惊:“我怎么感觉秦如烟已经困不住你了呢。” 付明宇心脏狂跳两下,他倒换了一只手拿电话,说:“秦如烟是困不住我,现在重点不是我妈嘛。” 提到付明宇的妈妈了,沈叶白不好再开他玩笑。 “行了,不跟你瞎扯了,我要进去了,我妈还在等我。” 付明宇说:“进去吧,给阿姨带好。还有……祝贺你。” “谢了。” 沈叶白挂了电话。 下车往厅内走。 尹青提前半小时接到他的电话了,这会儿在客厅内等他。 除了她,还有沈流云,她纯粹是好奇,等在这里看热闹。 就在沈叶白进来之前,她还在跟尹青说:“真不可思议,我哥竟然会结婚。” 尹青轻斥她:“你哥怎么就不会结婚?难道他还单身一辈子吗?” 沈流云解释说:“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太惊讶了,他多讨厌的一个人啊,竟然真有人嫁给他……”看尹青脸色要变,她又马上改口:“不,我说错了,是他性格诡异,阴晴不定,竟然可以和一个女人走进婚姻的殿堂,从此平平静静的过日子?” 光是傅清浅住进沈叶白的家里,就够让人震惊了。 以前沈叶白没有搬出沈家老宅的时候,他的领地也从不允许别人随便进入。 尹青抱怨的时候,也说他就是自闭呢。 后来沈叶白搬去了自己的公寓,他们更少踏入了,以前就连他谈女朋友,都不带到家里去。傅清浅出现之后,竟然对她大开方便之门。 沈流云咂咂舌:“诡异啊,我其实很难想象跟我哥过日子什么样。” 她不是没动过一探究竟的念头,想问傅清浅,他们日常怎么生活的?平时互动吗?他那个哥哥不是不食人间烟火,能像平常男人那样相处吗? 各种各样的疑问,只是苦于没有机会问出来。 尹青不听她胡言乱语:“没事你回房间去吧。” 沈流云赖在那里不肯走。 直到沈叶白进来,她高兴的欢呼:“新郎官回来了。” 尹青瞪了她一眼。 沈叶白懒得理会她,唤了一声:“妈。”坐到沙发上。 尹青让阿姨去泡茶。 她端正了姿态,问沈叶白:“你在电话里说,晚上打算去试婚纱,不觉得太早了吗?你和傅清浅的事,两家还一点儿没有商量,订婚的事也没说,现在你订哪门了的婚纱?” 而且尹青也不觉得跟傅家人有什么好商量的,沈家的条件就在那里摆着,况且沈叶白早就把他一半的身价承诺给了傅清浅,他们傅家还想再提点儿什么条件的话,那岂不是狮子大开口? 就算沈家不会在儿子结婚的事情上斤斤计较,但是,尹青也不希望找一门不知天高地厚的亲家。 沈叶白大长腿自然交叠,靠到沙发上说:“现在我不是过来跟你商量了,清浅说他们家那边好说,她的事情自己可以作主。而我的意思是,既然想在一起了,订婚和结婚没必要间隔太长时间吧,早点儿办利索了,大家都省心” 尹青看他猴急的样子,还是有些气不过,以前帮他张罗婚事的时候,从不见他积极过,左挠右阻,现在却恨不得把中间的一切过程都省略过去,直接跟傅清浅过日子。 “我不是要阻拦你们结婚,既然你已经铁了心,非她不可,我也懒得再管你的闲事。但是,结婚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沈家还要脸面。况且,沈家就你一个儿子,总不能马马虎虎了事。让外人看着会怎么想?他们肯定会说,是我瞧不上傅清浅的出身,私心里不满意,才草草办了你们的婚事。”尹青态度坚决:“不行,简简单单的肯定不行,我受不了旁人背后对我们沈家指指点点。” 沈叶白仍旧牵着嘴角笑:“我也没打算简简单单,像你说的,媳妇又不是偷来的,我一辈子就结这么一次婚,犯得着偷偷摸摸,简简单单么。我只是想把日子提前,不要拖太长时间。” 沈流云一边听着,忍不住插话:“反正你们现在也住在一起,早一点儿晚一点儿有什么关系。现在又不是你几天见不到她。” 沈叶白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小孩子别插嘴。” “谁是小孩子?”沈流云不满反问。 尹青助阵说:“流云说得有道理,你们现在也是住在一起,至于结婚和订婚的时间,我要郑重选个日子。” 沈叶白说:“日子你可以选,但是,我希望是在年前。” “为什么这么急?” 沈叶白挑了挑眉:“我怕等她肚子大了,穿婚纱不体面。” 客厅内一时静寂,几秒钟的时间没人说话。 太震惊了。 沈流云下意识张圆了嘴巴,心想,傅清浅怀孕了? 尹青反应了一下:“你的意思是,傅清浅怀孕了?你们怎么那么不注意?” 沈叶白似是而非的一个笑,像个混账小子。 “这种事情,怎么能保证一直注意,不出问题?” 尹青气得偏了下头,当着沈流云的面她也不好多说别的。 也懒得再跟沈叶白商讨下去了,被他气个半死。 “行了,行了,你赶紧回去吧,问问傅清浅她家那边怎么办,早点儿把事订下来。” 不然到时候挺个大肚子,人前人后的,的确不好看。 沈叶白一脸璀璨的笑意:“那好,回去我跟她商量一下。” 沈叶白给傅清浅打电话的时候,她那边的工作也结束了,正准备收拾东西下班。 出来时,顺便去林景笙的办公室看了看,还是锁着。 傅清浅又给他打了一通电话,这回通了,只是没人接听。 忙了整整一个下午,饥肠辘辘,两人先约好了吃饭。 傅清浅驾车去餐厅。 沈叶白早到了,在停车场等她。靠在车门上,远远看着,修长玉立。 傅清浅停下车,快步朝他走过去。 “站在这里多冷,怎么不进去等?” 沈叶白穿着一件纯黑色的长款大衣,开着扣子,露出里面的西装套装,傅清浅觉得做每一行的,都有独属那一行的共性,而沈叶白的身上,也透着银行家特有的风范。 她一走近,就被沈叶白拉到怀里,一敞大衣,将她包裹进去。 “刚来,就等等你。”沈叶白问她:“冷不冷?” 傅清浅说:“不冷。”离得那样近,他身上的香水味在凛冽空气的作中下变得异常清新。 沈叶白听她说不冷,便不急着进去,他仍靠在车身上,这会儿傅清浅的身体也砸在他的身上。 他说:”结婚的事,我已经跟我妈说好了,她也同意了,婚期就定在年前。你回头跟家里人通个电话,看看他们有什么特别的要求,一起提出来,早点儿满足他们,好把你娶进门。” 傅清浅的心情微微激荡,“你妈真的同意了?你怎么说服她的?”虽然觉得尹青不会再反对他们的事,但是,这么仓促的定下婚期,她应该会不太高兴。 沈叶白似笑非笑的凑近她耳畔说:“我告诉她,再晚就来不及了。” 傅清浅狐疑:“为什么会来不及?” 沈叶白低低的嗓音响起说:”我说你肚子大了,穿婚纱不好看,我妈要脸面,我们结婚,她肯定希望处处完美。” 傅清浅听完一惊,抬手拍打他:“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有了?” 沈叶白抓住她的手,指腹按压她的掌心。 “老实点儿,不然今晚怀上,也不迟。” 傅清浅耳朵里一股冷热交替的气流,痒得她不断后退。 “行了,别闹了,去吃饭吧。” 沈叶白树起身子:”好吧,吃完去试婚纱,我已经跟店里的人约好了。设计师新出的款式,你先去挑,挑出几个满意的,再量身订做。只是现在再不做,必须手工作完成的,到我们结婚怕会很赶。” 其实一切都挺急的,到过年本来就没有多长时间。可是,一场婚礼即便有两个月的时间准备,也觉得时间紧迫。 傅清浅都不知道沈叶白为什么这样急,说结婚,一刻都不想耽搁。 弄得真好像他们是奉子成婚似的。 晚饭简单吃过,两人直接去了店里。 经理亲自等在店里,见沈叶白和傅清浅进来,热切的迎上去:“沈先生,傅小姐,你们好,这边请。” 这家店是夏城名流的聚集地,礼服和婚纱都出自知名设计师之手,而且,很多都是独一无二的单品,不怕撞山,倍受推崇。 只是价格昂贵,有的时候测量还要到国外去。 经理说,“沈先生,这是跟您在电话里说过的,店里有几套本季的新品,二位看看是否有满意的。如果不满意,再从设计图中挑选,我们再另行赶制。” 沈叶白点点头,叫经理带着傅清浅去挑选。 他先去一边接电话了。 傅清浅跟着经理进来,里面都是些当季的新品,婚纱礼服,华丽异常。 经理挑出一件,问她:”傅小姐,您看看这件怎么样?” 洁白的婚纱,细节非常出挑,抹胸设计,腰间的细碎钻石都是被一颗一颗手工缝制上去的,像挽银河于腰间。 傅清浅捧在手中,只觉得华丽。 经理笑着说:“您身材好,气质也佳,穿上看看效果吧。” 傅清浅被她带去试衣间。 脱下衣服,再将繁琐的婚纱换上,层层叠叠,如果不是有店员在一旁帮忙,一个人真的很难穿上。 换衣服的时候,帘子拉开一道缝隙,沈叶白闪身走了进来,顺手又将帘子拉严。 婚纱扯到一半,傅清浅大半个身子还裸露在外,见沈叶白进来,不由得一阵尴尬:“你怎么进来了?我还没有穿好。” 沈叶白一双眼大方的在她身上流连,理所应当:“我自己的老婆,不能看么。“ 经理和店员都在,傅清浅更尴尬了。 第182章 沈叶白脱不了干系 大家都像没听到,若无其事的帮傅清浅把婚纱穿戴好。 店员半蹲半跪的帮她把下摆铺展开,层层叠叠,似一堆白雪。 傅清浅挺直身子站在那里,抹胸设计,露出雪白的天鹅颈子,再佩戴思上一串钻石项链就好了,不然就显得有些空。 腰身那里有些松垮,累赘的钻石沉甸甸的,傅清浅按胸口,甚至担心衣服会滑落下去。 不等她说,沈叶白直接表态:“不好看,换掉吧。” 傅清浅看向他:“你是不是也觉得腰部设计太繁琐华丽了?不如简洁一些好?” 沈叶白眯着眸子,淡淡说:“腰那里没什么问题,胸口太暴露了。”他侧首对经理说:“不要抹胸设计的。” 经理笑了笑说:“好,我再拿另外两款让傅小姐试试看。” 她叫上店员去帮忙。 人一离开,傅清浅抱怨说:“你太直男癌了。”现在婚纱抹胸设计很平常,他一个大男人却说太暴露。 “不然呢?让别人看光了,你才满意?”沈叶白一边问着,一边走近来手指挑开她胸口的衣料,像个男流氓一样目光往里探,邪魅的坏笑已经从嘴角溢出来。“从这个角度看去,风光无限好。” 傅清浅骂他:“臭流氓。”他个子高,轻轻一低头,自然一览无余。 沈叶白笑着:“我看是理所应当,让别人看去,才叫郁闷。” 傅清浅平心而论:“款式还是不错,只是腰身那里稍微有点儿宽。” 沈叶白说:“下面堆砌得太厉害,我都怀疑婚礼当天,我不抱着你,你会不会被脚底下这一堆绊倒。” 傅清浅“噗嗤”一声笑起来:“要是被设计师听到你的评论,他估计要哭了。” “他听不到。” 帘子外面响起手机铃声。 傅清浅反应过来:“我的电话。” 她拖着裙摆向外走,从沙发的皮包里翻出电话。 是林景笙打过来的,他终于有反应了。 傅清浅提着裙摆到一边接听:“景笙,你怎么了?今天怎么突然请假,身体不舒服吗?” 林景笙说:“不是身体的问题。”他接着问她:“你现在跟谁在一起呢?” 傅清浅回答说:“沈叶白。” 她回头看了一眼,沈叶白已经坐到沙发上翻看杂志了,低着头,修指一页一页的翻过去,注意力完全不在她这里。 听筒里,林景笙的声音急迫:“能单独跟你说几句话吗?” 傅清浅说:“你说吧,只有我一个人听得到。” 林景笙低低的说:“我查到一些事情,是关于宋楚的。” 傅清浅的心脏莫明加速,她握着电话的手指紧了紧:“什么事?” “原来,宋楚出车祸前,除了正在收购维亚,他暗中还在谋划另外一个收购计划,当时,他最大的竟争对手是凌云资产。” 傅清浅有些发懵,凌云资产,那是什么? 林景笙已经在听筒里解答了她的疑问:“凌云资产,就是凌峰资产集团的前身,沈叶白从国外回来继承家业后,完成一次成功的收购案之后,将扩大的凌云资产改变了凌峰资产集团。” 傅清浅嗓音发干:“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林景笙非常肯定的告诉她:“就在宋楚意外去世之后。” 傅清浅的脑袋“轰”一下,仿佛一颗响雷在她的脑子里炸开了。 如果按照林景笙说的,凌云资产就是在宋楚去世之后,完成了一次巨大的收购,才改成凌峰资产集团。那么,那次成功的收购,是不是就是宋楚暗中计划的那次收购? 宋楚死后,凌云资产的障碍解除了,收购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安悦如的话像魔咒一样,再次响彻脑海。 “你以为沈叶白的手就是干净的吗?罪孽深重的人只有我一个吗?傅清浅,你太天真了。” 但是,如果宋楚的死真的跟沈叶白有关,而他又明确知道她和宋楚的关系,为什么还要娶她为妻呢? 沈叶白不是不知道她对宋楚的死有多在乎,他那样擅于洞察人心的一个人,肯定知道她对安家做的那些事,多半是为了帮宋楚报仇。 如果沈家真的跟宋楚的死有关,他把自己留在身边不是傻了? 傅清浅下意识摇头:“不可能……”不可能,宋楚的死一定跟沈叶白没有关系。 她一边想要否认,而另一边又仿佛对这个猜测深信不疑。那种深信,是发自心底的,终于拿到证据佐证之后,她一面不可思议,一面又因为拿到了确凿的证据,一颗悬浮不定的心落了地。 傅清浅才猛然发现,其实从听了安悦如的话,她一直就是充满怀疑的,根本没办法彻底催眠自己,相信一切与沈叶白无关。 这种怀疑只是被她硬生生的按了下去,不能怀疑,想要相信……于是,所有疑惑就变成了她的潜意识。意识紧密防备的时候,坚决不允许它出来。 所以,即将和沈叶白结婚的这段时间,她才会频繁做那些恐怖的梦。 就是她的潜意识在提醒她,对这个即将托付终身的男人充满怀疑,她是没办法真的死心塌地的。 她的心没有一刻是真的安宁。 傅清浅开始用力的啃咬手指。 “浅浅……”一只手落在她的肩头,电话里林景笙也同时唤她:“清浅……” 两个声音重合。 傅清浅猛地抬眸,窗子上模糊地映着漆黑的影儿,除了她的,还有另外一个,从通亮的室内向外看,鬼魅一般。 傅清浅蓦然回首,同时将手里的电话挂断。 “叶白……”她有些惊慌失措的问他:“怎么了?” 沈叶白眯了眯桃花眸子,疑惑的看着她:“你怎么了?经理唤了你几声了,谁的电话这么入神,竟然听不到。” 傅清浅努力控制自己的慌张情绪,面色微微发白的说:“是林景笙打来的电话,他今天请假没去上班,打电话也一直没人接,还以为出了什么不得了大事。” 沈叶白蹙了下眉头:“说完了就去里面试婚纱吧。” 傅清浅说:“已经说完了。” 她重新把手机放进包里,拖着一身沉重的婚纱去试衣间。 经理和店员每人手上抱着一件婚纱,搭眼一看,都是那样光彩夺目。 手工缝制的妆饰,闪烁着耀眼的光辉,一缝制就是一大圈,如系银河在身上。 傅清浅被晃得头昏目眩,从来没觉得雪白的颜色竟然这样晃眼。刺激着她的眼瞳,紧张,不适,渐渐的,唇齿都开始发干,她看着这样洁白的颜色,竟有了不适反应。 很想推到一边,转身就走。 她昏眩得厉害。 但是,林景笙分明在听筒里嘱咐过了,告诉她不要轻举妄动。 傅清浅强忍着,走上断头台似的走过去。 经理将手里的婚纱暂时放到店员手中,帮她把身上的婚纱脱下去。 至始至终,沈叶白漆黑如墨的眸子定定的盯紧傅清浅。 不等经理帮傅清浅将身上的那套婚纱脱下去,沈叶白突然说:“算了,今天先不试了,改天再试吧。”他告诉傅清浅:“穿上衣服走吧。” 他到外面去等她了。 傅清浅恍惚抬眸,沈叶白已经走开了。 经理是见过世面的,突来的变故,她仍笑着说:“沈先生真疼你,他是看你太累了。” 透过试衣间内的穿衣镜,傅清浅看到自己脸色发白,一副疲惫至极的模样。 知道要立刻把这副神色抹去,不然,一切都要被沈叶白看穿了。 调整了一下情绪,傅清浅换好衣服出来。 拿上包说:“我们走吧。”出去前,她对经理和店员抱歉的点点头:“今晚实在太麻烦你们了。” 沈叶白站在门口抽烟,等她说完话,叼着烟一声不吭的离开。 直到上了车,他才将烟掐灭,降下一点儿车窗丢到窗外去。 傅清浅坐在副驾驶上,默默的系好安全带。 知道即便有很多的巧合,也不能一下认定宋楚的死就和沈叶白有关。 毕竟安悦如的居心不良她是早就知道的,万一是有意离间呢?就算安悦如已经不在了,也仍旧见不得他们好过。 即便到了现在,傅清浅的意识层面仍执拗着想保有一丝侥幸。 傅清浅望着窗外,心烦意乱的想着。 沈叶白已经驾车驶上主干道,突然冷冷的问她:“你到底什么意思,接个电话反悔了吗?” 傅清浅心惊地望向他:“什么?” 沈叶白明显不悦,他冷冷的看着她说:”回去照照自己是什么表情,是林景笙告诉你不要嫁给我是吧?所以,你就动摇了?” “我没有动摇,林景笙也没劝我不要嫁给你,你想多了。” 沈叶白捏紧方向盘,不再说话。车子猛然提速,快得像要飞起来了。 傅清浅的心脏一下提了上来。 回到家后,明显看出沈叶白不高兴了。 下车后,他大步向前,把傅清浅甩在身后,进门按开所有大灯,钥匙“哗啦”一声扔到茶几上,默不作声的上楼去了。其间所有动作都发出巨大响动。 傅清浅没有跟着他立刻上楼。 她坐在沙发上,让混乱不堪的思绪慢慢平静下来。林景笙告诉她的消息实在太突然了,真像一枚炸弹在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空投下来。从婚纱店到现在,根本没有冷却下来,心里仍旧是沸腾的。 傅清浅坐了几分钟,起身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端着杯子去露天阳台上站着。 冬季的晚风肆意吹拂,划割脸庞。 沸腾的心潮却终于慢慢冷静下来。 傅清浅喝下一杯水后回室内,她放下杯子上楼。 沈叶白已经洗完澡了,穿着家服务从浴室中走出来,他的头发还在滴水,顺着发梢落在肩头。 傅清浅一上楼就看到他。 她深知这个男人是莫测危险的,早在最开始接近他的时候,她就有这样的感知,这认知或许一刻未曾改变过,就扎根在她的心底深处。但是,傅清浅又不能否认,这个男人太有魅惑性了,就像有毒的罂粟,你明明知道这样的违禁品碰不得,却仍抑制不住的去喜欢,被迷惑。 等傅清浅想明白的时候,已经从身后抱住了他,她一双手臂紧紧缠住他的腰身。 沈叶白显然没想到,他明显怔了下。 没有回头:“你干嘛?想讨好吗?没门。” 傅清浅侧脸压在他的脊背上,闷着嗓音问他:“这样不行,那怎么样才能讨好你?” 沈叶白拆开她的手臂说:“不用你讨好。” 他去吹头发了。 傅清浅站在原地看了他一会儿,心里酸涩到极至,以至于眼眶中胀满又酸又涩的东西,她用力吸了一下鼻子,感觉有什么美好的东西即将崩塌了,只觉得难过。 到现在她还能感觉到婚纱穿在身上时的感觉,雪白的,层层层叠叠,她望着镜中的自己,有些不可思议,竟是这样明艳。 林景笙的电话偏在今晚打来,犹如谶语一般。 沈叶白没吹干,就扔下吹风机上床睡觉了。 心里又烦又乱,傅清浅太反常了,从接完林景笙的电话开始。而她此刻傻了一样站在那里看着他,让他脊背发麻。 他受不了那样的注视,干脆躺到床上背对她。 傅清浅只简单洗漱了一下,爬到床上后,再度从身后揽紧他。 这种感觉很奇妙,一切幻象打碎前,就宁愿相信它是真的。 “沈叶白,叶白,,” 傅清浅唤了他几声,沈叶白才终于应声:”嗯?” “你是真想娶我吧?” 半晌,沈叶白低低的反问:”你说呢?” 傅清浅紧靠着他的脊背不说话了。 须臾,沈叶白猛地翻过身来,捧着她的脸颊用力亲吻。 傅清浅的牙齿被他撞了一下,她轻轻呼了声,他捧着她,更用力了,整个身体压了上来。 傅清浅微微闭上眼睛,隔绝眼前的光亮,感官反倒更加敏感强烈起来。 一大早,林景笙就接到了沈叶白的电话。 林景笙一点儿不觉得意外,就算沈叶白不知道他和傅清浅通话的内容,而且,他也不相信傅清浅会傻到将他们说的话告诉他。但是,以沈叶白一向霸道的行事风格,还是会给他打电话。 第183章 你娶我的目的是什么 因为这层笃定,林景笙的声音也变得沉稳有力:“沈总一早打电话,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想说吧?” 沈叶白坐在车里,傅清浅驾着车先他一步离开了。他透过挡风玻璃静静凝视,声音冷淡:“见一面吧。” “现在吗?” 沈叶白已经将地址报给他。 他接着挂了电话,把手机往前一扔,不慎撞到了挡风玻璃,发出“砰”的一声响动。 沈叶白不去理会,直接发动引擎。 林景笙正准备去上班,接到沈叶白的电话,改变了目地的。 沈叶白先他一步抵达。 林景笙推门进去的时候,西装革履的沈叶白靠在沙发上,完全一副商界贵胄的模样。脸上的不悦非常明显,神色清峻,让下颌线紧绷的沈叶白看起来,更加凌厉逼人。 想来他在公司,就是这样威慑手下一众老将的,不然小小年纪,光有业绩,没点儿自持老成的威严,也很难掌控一个集团。 林景笙笑着迎视,相比沈叶白放松很多。 他神色自在的问他:“沈总一大早不用去公司上班吗?” 沈叶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直接问他:“你喝什么?” 林景笙打量了一下整体环境,确定这是一家酒吧,他还不知道有这么早开门的酒吧。只是这个时间点,除了他们,就再没有其他人了。 林景笙摇了摇头说:“不用,一会儿还要回工作室上班。” 沈叶白不再勉强他,他兀自端起酒杯抿压。 林景笙下意识注视着他握着高脚杯子的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一切都那样美好又凌厉。 沈叶白眯着狭长眼眸,开门见山:“林先生对我和傅清浅的婚事有意见么?” 林景笙迎接他的目光,坦然说:“我不允许她受到任何的伤害。如果沈总真的能给她幸福,我当然愿意祝福你们。只是,你拍着良心讲,你真的可以给她幸福吗?” 林景笙的视线锁紧他,瞬间如一张密实的大网罩了下来。 沈叶白看了他两秒钟,“哗”一下冷笑出声,即便林景笙一个大男人也不得不承认,沈叶白的这个笑非常嚣张,也非常有魅力,只是讽刺的意味明显。 沈叶白问他:“你的不允,是凭什么?” 林景笙怔了下,他很快说:“我和傅清浅是多年的好朋友,而且,我也答应过宋楚会照顾她。” 沈叶白问他:“你们再多年的友情,及得上我们几个月来的耳鬓厮磨吗?”眼见林景笙的脸色难堪起来,他慢条斯理的又说:“而且,那个宋楚已经是过去式了,从此傅清浅的生命里,只有我一个人。他的那些嘱托,你大可以不用再当一回事。我跟他不同,我的女人,从不需要别人帮忙照顾。” 听到这里,林景笙不禁恼火,沈叶白在诋毁他的同时,也在侮辱宋楚。 “沈总做人做事一向这么霸道,且不讲道理吗?” 沈叶白身体微微前倾:“那你告诉我,自私的爱情面前,怎么讲道理?你是那种宽容大度的人吗?” 他脸上的讽刺更明显了。 林景笙点点头:“沈总说得没错,爱情的确是自私的,很多时候没有道理可言。但是,光有爱没有用,还要有让对方幸福的能力。沈总觉得自己硬性的将她拉到你的世界里,真的能给她幸福吗?还是你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摧毁她?” 沈叶白眸光一滞。 林景笙又说:“到底是想给她幸福,还是摧毁她,我相信沈总心里比谁都清楚……” 早晨的阳光很好,透亮,清澈。 傅清浅无心欣赏,下车后,急步走进工作室。林景笙的助理也是刚刚到,大外套还没有脱下去,见傅清浅走过来,打招呼说:“傅老师,早上好。” 傅清浅问她:“林景笙来了吗?” 助理说:“林老师之前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要稍晚些过来。” 又推迟上班的时间? 傅清浅心事重重的点了点头,走出两步,又说:“一会儿林景笙过来,让他过去找我。” 助理马上说:“好的,傅老师。” 傅清浅回到办公室,脱掉大衣扔到一旁的沙发上,她直奔办公桌,从抽屉里拿出那个日常记录梦境的本子。 打开后,几日来鲜血琳琳的场景再度浮现眼前。 其实每一个细节她都仔细推敲过了,但是,今天早晨再看,突然又感觉有了其他的解读方式。 傅清浅闭上眼睛,靠到椅背上仔细回顾。 灵魂穿梭,仿佛重新回到梦中,那个滚烫的午后,她抱着课本走出来,穿过盛夏浓密的石榴林……盛夏! 傅清浅猛地坐直身子,如梦初醒一般。对,没错,是盛夏,从宿舍走出来时,空气滚烫,是她对夏城的盛夏最深刻的感知。 在梦里她也清楚的知晓,时处夏天,可是,夏天的石榴树上怎么还会有花呢? 傅清浅闭了闭眼睛,她记得梦里满树的石榴花,夹杂在浓密的树叶间。浅浅的红色,一簇一簇的,娇艳的程度堪比桃花。 为什么她会感觉像桃花呢? 那些花又让她联想到什么? 傅清浅大脑陷入沉思,整个人坐在办公椅上,石化了一般。 直到办公室的门板被人叩响。 傅清浅错愕抬眸,大脑中所有的联想一下便中断了,前方原本闪现的一点儿光亮,也彻底湮灭,陷进黑暗。 功亏一篑,傅清浅懊恼的皱了下眉头,把本子收起来。 “进来。” 门板打开,林景笙走了进来。 “听说你找我。” 他身材高大,立在傅清浅办公桌前。 此时的林景笙隐隐让傅清浅感觉憋闷,候鸟的到来,可以标识着春天的来临。 但是,林景笙是来帮她面对现实的,许是害怕太过残酷,傅清浅竟然想要逃避。 很快又把这个想法否定了,知道根本没办法回避。人的疑虑其实从来不是别人传导过来的,而是心底深处原本就有的。 “你坐下啊。”傅清浅问他:“喝茶,还是咖啡?” 林景笙说:“都不喝。你叫我来,是想问我电话里说的那些事的真实可靠程度吗?” 傅清浅看着他不说话。 林景笙告诉她:“千真万确,那些东西都不难查到,凌峰资产集团的前身,去网上就能搜索到。至于金融圈那些大动作,即便是几年前的,想查清楚也都非常容易。只是,所有事情的联系,到底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却要靠我们用理智去判断了。” 傅清浅靠在办公桌上,抠着边缘的一双手在暗暗用力。她的心里又开始波涛汹涌了。 控制了一下声线,才说:“其实所有时间线你都查过了是不是?也核对过了,沈叶白携壮志归来,取得成功,在金融圈名声大噪的那场收购,就是宋楚暗中谋划的那场收购。而……沈叶白做那一些,都是在宋楚车祸去世之后?” 话到此处,傅清浅的声音还是忍不住的微微颤抖。 林景笙抬眸看她:“调查的详细资料我已经发到你的邮箱了,上面的时间点你可以核对一下。”他默了一下又说:“其实我一直迟疑,要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你。我知道如果说出来,你和沈叶白之间就会产生嫌隙,甚至可能没办法再继续走下去。但是,不告诉你的话,我会一直心神不宁,怕你走上的是一条毁灭的道路。我从不觉得沈叶白是个简单的男人,所以,我也不确定他是否别有用心。” 不要说林景笙,就连傅清浅自己都不确定了。 有时她觉得沈叶白是爱她的,可是,很多时候她看不透他。 在沈叶白的身上有太多未解之谜,时常让她心有不安。 现在这种不安,反倒因为她对沈叶白的用心,不断加剧。 林景笙离开后,傅清浅打开电脑,查看里面的文件。 她触及鼠标的手指微微颤抖。 眼睛望向屏幕的时候,有一刻的茫然,几秒钟后,聚焦成功,才彻底看清上面的字。 林景笙说得不错,一切的时间点都有着完美的衔接。 当时傅清浅的脑中只有一个想法,自作聪明的安家,是否被当枪使唤了? 这样的念想一出,傅清浅全身更加酸软无力。 上午的预约被取消了,傅清浅深知现在的自己没办法正常工作。 她拿上包从工作室里出来。 临近中午,阳光更加刺目。冬季的阳光即便绚烂无比,仿佛也是病态的惨白。 傅清浅戴上太阳镜,厌恶的将森森的白光抹去。 她驾着车在大马路上奔跑,这个时间点的道路并不拥挤。她漫无目的的开着,停下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凌峰资产大厦的广场前。 傅清浅紧紧的握着方向盘,眼睛湿漉漉的,她现在很愤慨,有一种强烈的冲动,就是冲上去目不转睛的盯紧沈叶白的眼睛,问他:“宋楚的死是不是跟你有关?你娶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真的无关爱情吗?” 傅清浅的眼睛湿透了,她吸了吸鼻子,还是有一滴眼泪落了下来,被她飞快的抬手抹去。 如果一切答案都是肯定的,那太残忍了。 即便都是些虚妄的海市蜃楼,现在碎去,也太迟了。 这个冬季的中午,傅清浅坐在车里抑制不住的嚎啕大哭。哀兵必胜,她知道自己不见得会输,却注定不会好过。 等她下车的时候,情绪已经恢复平静。 傅清浅踩着高跟鞋,通过前台的时候,工作人员马上认出了她。 沈叶白几次在公众场合高调示爱,现在不认识傅清浅的人在少数。尤其凌峰资产集团的员工,哪个会不识老板娘的面目? “傅小姐,您好,您给沈总打过电话了吗?” 傅清浅停下步子:“需要预约吗?” 前台小姐连忙摇头:“不是,沈总在开会,您现在上去估计还没有结束,不然我先给秘书打通电话问问?” 傅清浅知道公司有规定,不是所有人都能随随便便上去。 她说:”你打吧。” 电话接通,说了两句很快又挂断了。 “傅小姐,沈总马上散会了,秘书这就下来接您。” 须臾,傅清浅和秘书搭乘总裁专用电梯扶摇直上。 到现在,她出现在沈叶白的世界里,还是享有最高的礼遇。想到这里,傅清浅的心里不由又生出悲哀。 秘书请她到沈叶白的办公室里等候。 大约十几分钟,沈叶白从外面进来。 出现在公司,他便自然而生多出一种克制与严谨的气息,收了邪魅之气,给人的感觉都不一样了。 沈叶白一进来,问她:“不是在上班,怎么突然跑过来了?” 是啊,她突然跑过来为了什么? 傅清浅已经有些说不清自己的初衷了。 她勉强笑了下:“中午想和你一起吃午饭啊。” 沈叶白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想我了?” “好像有点儿。” 沈叶白苦笑,告诉她:”坐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忙完手头的事。” 他坐到他的办公桌前,打开电脑,很快进入工作状态。 傅清浅坐在沙发上看着他。 一股一股的酸气往上冒,煮沸了似的。 傅清浅低下头,不再看他。 好在沈叶白没用多久就结束了手头的工作。 他关合电脑,站起身说:“走吧,去外面吃。” 傅清浅拿上手包,跟着他一起下楼。 全凌峰资产的人都知道两人即将结婚,一走一过,吸收无数羡慕的眼光,像尹青常讽刺她的那样,飞上枝头做凤凰,多少女人的梦啊。 沈叶白问她:“吃什么?” 傅清浅”啊“了一声,看向他。 沈叶白转过身来,定定的看着她,俊眉不由自主的蹙起说:”到底在想什么?怎么心不在焉的?”他将手按到她的肩膀上:”跟我离这么近,还不足吸引你的注意力吗?“ 傅清浅抬眸看着他。 中午的日光洒在沈叶白的身上,照耀着他漆黑蓬松的发线,额发的缝隙间他的狭长眼眸微微眯着。 傅清浅盯着他的眼睛,心头猛地一震。 她知道为什么梦里她会觉得那些石榴花像桃花了,因为沈叶白最俱标识性的,就是那双狭而长的桃花眸子,眼角微微上翘,明艳异常。 所以,梦里的那个人,不是宋楚,也不是林景笙,而是沈叶白! 第184章 预示梦 在傅清浅的感觉中,他一直就有桃花的艳滟,所以,她才会把那些石榴花想象成桃花。一定包含着特殊的意义,不然没有道理,毕竟两种花相差甚远。 而站在她面前的那个人,脸被摭去大半,傅清浅最开始觉得是宋楚,是因为他隐约的长相,后来又觉得是林景笙,是因为那晚之前恰巧得到林景笙要离开的消息,就以为同她来道别的人,应该指的是林景笙。 现在看来,全错了。 长得像宋楚的人,是沈叶白。而之所以又让她想到林景笙,是为了指示她想到林景笙的离开。梦在传达一种信息的时候,本来就是很多隐晦信息的组合,要通过领悟每一个细小情节所要传递的意思,才能读取它的全貌。 所以,通过一系列的联想,那个梦传达给她的,就应该是沈叶白要离开了。 是个预示梦。 同时也是源于她心底的不确定,正因为她潜意识中也觉得宋楚的死和沈叶白有关系,如果这样,那她和沈叶白就没办法在一起。 于是,在沈叶白提出去试婚纱之后,潜意识中的分离就跳脱出来了,它在暗暗的提醒着她。 提醒她这个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傅清浅呼吸急促,目光慌乱地的注视着他。 同时抓住他按在她肩头的手臂,手指用力,指甲似要抠进他的肉里去了。 沈叶白发现她的异样,问她:“怎么了?浅浅。” 傅清浅神色悲怆,肢体有些不听使唤,机械的钳制住沈叶白的手臂一再用力。 沈叶白感觉到她的手指,乃至全身都在微微颤抖。知道这是一个人情绪激烈的表现,而且,很显然,傅清浅现在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才导致她的身体一瞬间出现僵化反应。 沈叶白的心脏一阵紧缩,用力的将她拉到怀里抱紧。 午休时间,大厦的广场前来来回回,不时有人经过。 不敢盯着一直看,匆匆一瞥之后,忍不住微笑,工作中一向严谨的沈叶白,到底还是年轻气盛,爱情面前和其他男人没有任何区别。 傅清浅一张脸埋在他的胸口,呼吸堵塞,心脏更是胀痛得厉害。 她不得不承认,从沈叶白向她求婚开始,她就一定程度的开始焦虑,夜里的乱梦越来越多。 尤其接到林景笙的电话,得到那些信息之后,她的焦灼情绪仿佛被彻底激发出来了,到了一个濒临崩溃的边缘。 做为一名心理咨询师,傅清浅很清楚是为什么。 越是激烈复杂的情绪,越需要及时疏导。如果反其道而行,被紧紧按压进心底深处,企图忽略不计,最后的结果就是,等它一旦被引爆,便威力无穷。 傅清浅隐隐觉得自己就要达到那种程度了,上去之前,她在车里嚎啕大哭就是失控的表现。太不可思议了,她本来不是那种无法掌控情绪的人。 一点儿危险的信号在傅清浅的头脑中闪现,那种熟悉的,可怕的感觉要来了。出于本能,傅清浅紧紧钳制住沈叶白,有一刻手指僵麻,松软不下,手指抽筋似的,想放开他都不可能。 这会儿被沈叶白抱在怀里,慢慢的,激烈的情绪软化下来。 傅清浅理智回笼,微微喘着粗气,从他怀里退出来。 她勉强的扯出笑:“看来我真的被你惯坏啦,才上了两天班就神经敏感。刚刚突然想到一个梦,脑子里一下就空白了,你突然按上我的肩膀吓了我一跳。”她疲惫软弱的抚了一把额头,冬日的晌午,有光,但是,不暖,她却出了一脑门子的汗。不由轻轻的感叹:“我看我真的是魔怔了。” 沈叶白若有所思的看着她,须臾:“觉得压力大,就把工作辞了吧,你那一行做久了,不是什么好事。” 很多咨询师的前身,本来就是心理疾病的患者。被人拯救之后,又来拯救别人。即便一些正常的,在接待来访者的时候,也要使自己融进对方的情绪中。重点就是,有的时候进得去,却不见得出得来。 时间久了,心里负重太多,难保不会垮掉。 沈叶白真的不认为一个有着严重抑郁症病史的人,适合承接别人的心理问题。 他好看的眼睛眯起来,神色复杂的审视她。 傅清浅手指攥紧,脸上的笑容更加轻松愉悦了:“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只是休息的时间太久了,节奏有些跟不上是真的。不时脑子里就闪现来访者的问题,看来真的是业务生疏了。”她接着又说:“不然算了,你回公司的餐厅去吃吧。晚上我早点儿回家,给你做好吃的。” 沈叶白表现出不悦:“一脸勉强,看着也没的确胃口,你回工作室吧。”他接着又问:“用不用我送你?” “不用,我开车来的。” 和沈叶白分别后,傅清浅去提车。停车场在右边,她向左边走出几步,意识到方向错了,又转了回去。 沈叶白明眼看她颠三倒四的走来走去,他只是静默的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 直到傅清浅的车子开离自己的视线,他才转身回大厦。 沈叶白没有去餐厅,上楼后,他直接回到办公室打开电脑,在浏览器中搜索“抑郁症”几个字。 傅清浅开了一会儿,将车打到路边停下。 喘息了几秒钟,她从包里摸出一根烟点上。 烟气冒出来的时候,她用掌心难耐的按着眼眶,今天她的情绪波动就像坐过山车一样,已经有些超出她的把控了。 吸了两口烟,傅清浅将额头抵到方向盘上,提着一口气,不敢用力喘息。 她很知道为什么。 到了现在,有些东西只要轻轻一下,就能将她整个人击得粉碎。 一整天的时间,傅清浅都不在状态。 下午提早从工作室里出来,途经林景笙的办公室,看到门板关着。 她问助理:“有来访者?” 助理笑着说:“哪是,沈流云来啦,林老师最拿她没办法了。” 傅清浅表示明了,径直走出工作室。 沈流云是来让林景笙兑现承诺的。 “你说过要请我吃饭的,大叔,你不能赖账。” 林景笙微笑,他也没想赖账。除了兑现承诺,还还想额外补偿,接下去,他可能会更加“纵容”沈流云一些。这种奇怪的想法在头脑中一掠而过,多少有些莫明其妙,林景笙也没有多想。 他将笔记本电脑装起来,说:“你想吃什么,我就请你吃什么。” 沈流云暗搓搓的:“天这么冷,吃火锅吧,再喝点儿小酒,暖乎乎的回家睡觉。哇,想想就没爆了。” 林景笙打消她的念头:“喝酒就算了。”他又不是没见过她喝醉的样子,想想就觉得头疼。 沈流云不满的抗拒了一下,马上又妥协了:“那好吧,光吃饭。” 她坐在沙发上乖乖的等林景笙收拾东西。 从工作室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林景笙去提车。 沈流云站在路边等他,头发披散着,戴着一顶针织帽子,顶端毛茸茸的一团,和她脚上的毛毛鞋交相辉映。 青春逼人的女孩子,真是穿什么都好看。 林景笙停下车,等她上来。 两人还是去了上次去的那家重庆火锅店。 傅清浅回来的路上顺便买了食材。 回到家后,她同先去换了衣服,然后马上开始做饭。 节奏非常紧凑,一点儿空闲的时间都不给自己留下。她一边煮着饭,一边又去楼上收能用机洗的脏衣服。找了一圈,实在没有什么可洗的,就干脆把床单和被罩都扯了下来,拿到楼下清洗。 只是不想停下来,仿佛一停下来,头脑中的很多想法就冒出来了。以她现在的自控能力,只怕没办法自处。 滚筒洗衣机转个不停,轰隆隆的。 厨房里热气腾腾,锅里的粥快煮好了,晚上要炒的菜都已洗净切好。只等沈叶白进门,就开火炒菜。 几个小时不停的忙碌,让傅清浅的手脚酸痛。 坐到沙发上的时候,感觉更明显了。之前的确有些用力过猛,但是,忙碌比静下来的感觉要好。 沈叶白的房子太大了,只要一停下来,整个空间就马上静寂下来了。 空荡荡的,灯光璀璨又寂寥,呼吸都像有了回声。 傅清浅看了眼时间,给沈叶白打电话。 响了几声,他的声音传出来:“浅浅……” 傅清浅问他:“你快到家了吗?饭已经做好了。” 听筒那边说:“忘了告诉你,我今晚加班,不回去吃饭了,你自己先吃吧。” 傅清浅怔了下,说:“那好吧,回来慢点儿开车。” “知道了,再见。” 沈叶白挂了电话。 傅清浅将手机放到茶几上。 起身去厨房将火关掉。 粥香弥漫,但是,她一点儿饿意也没有。 阳台上洗衣机发出提示音。 傅清浅走过去,床单被罩已经洗好了,她拿出来晾上。 之后没有接着返回室内,站在阳台上看远处的万家灯火。 光色十分璀璨,如万千珠海。 即便如此,也没能抵消冬季的半点儿寒意。阳台上的风冷极了,抽打脸庞,很快如锋芒穿透衣衫。 听说过几天还要降温,最冷要达到零下十几度。今年夏城的天气有些反常,雪下得大,下得早,温度也是忽高忽低。 流感一波一波的袭来,每一次的浪潮都异常猛烈。 傅清浅立在那里,不知道是不是太冷了的缘故,说不出的万念俱灰。 真的,此时此刻她就是这样的感觉。 甚至想到纵身一跃,会轻松很多。 这样的念头一出,把傅清浅吓坏了。她连忙转身回室内,离阳台那里远远的。 怎么能有这样的念想呢。 傅清浅吸了一下有些冻木的鼻子,远离风险一样,快速去了楼上。 有些药她一直备着,因为抑郁症这种病是精神上的癌症,没办法完全治愈。 已经很久没有服用过了,回到卧室,傅清浅从行李箱的隔层里翻出来,吃了一粒才缩到床上。 吃饱了,人就会变得异常满足。 从饭店里一出来,沈流云就兴奋得想唱歌。 她坦诚的说:“大叔,我现在高歌一曲,你会不会觉得很丢脸?” 林景笙哼声:“不丢脸才怪。” 沈流云说:“那你现在先离我远一点儿,装作不认识我。” “你非唱不可吗?” “那当然。”沈流云理所应当:“难过了就哭泣,高兴的时候就大声歌唱,一直是我活着的宗旨。” 林景笙觉得这个时代,像沈流云这种活法的人不多了。看着挺傻气的,但是,细想想,是难得。 他说:“你唱吧,只要不是太难听,不要人的命就行。” 沈流云嘿嘿直笑。 开口唱的是《向天再借五百年》,小姑娘爆发力却不小,唱到那句“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的时候,撕心裂肺,林景笙杀了她的心思都有了。 恨不得让她现在就消失不见。 路过的人都在笑。 林景笙拉了拉她:“好了,好了,唱两句得了。” 沈流云唱得还是很来劲,林景笙就用一只手直接捂住了她的嘴,然后往车上拖。 沈流云挣扎反抗,被按到副驾驶上又忍不住的哈哈大笑。 林景笙反应过来,她是刻意的,刻意闹他玩的。 “让我丢脸你很开心是不是?自己不觉得丢人吗?” 沈流云将脸一扬:“人活着,重在开心嘛。怎么会丢人?” 林景笙笑了声:“你的人生觉悟很多人达不到。” “那是因为你们都活得太过有板有眼了,人其实不用那么绷着的,时间久了不累死才怪。” 林景笙发动车子送她回去。 在沈家老宅外面停下来。 沈流云拆掉安全带:“大叔,谢谢你送我回来,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林景笙说:“好,回去早点儿休息。” 沈流云下了车,已经说过再见,走出几步又回头:“大叔,我还有话要说。” 林景笙关合窗子的手顿住,抬起头问她:“什么话?” 沈流云大声说:“你留下来,我好高兴。我想感谢全世界啊,你不走,真的是太好啦。一想到随时都能见到你,我每天都感觉生活充满希望。大叔,我真的是越来越喜欢你啦。” 林景笙微微一怔,须臾:“好了,别闹了,快回去吧。” 他关上车窗快速离开。 傅清浅靠边床头,被子裹了很久,身体终于暖和过来了。 药里有催眠的成份,眼皮发沉,她躺到床上准备睡觉。 沈流云的电话突然打来了。 接通后,问她:“清浅姐,你是不是跟我哥在老宅附近的酒窖?” 傅清浅眼皮沉沉的,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说:“没有啊,我在家里睡觉,你哥在加班。” 沈流云狐疑出声:“怎么可能,他的酒窖亮着灯,我分明看到有两个人影,一男一女走进去啦。” 她和沈叶白再不济,也是二十几年的兄妹了,她哥的轮廓她会不认得? 那个女人高挑,纤细,远远看着,她就以为是傅清浅。 傅清浅蓦然睁开眼睛。 沈叶白不是在加班吗? 沈流云说:“我过去看看那两个人是谁。” 傅清浅连忙说:“你别去了,他忙完了,带朋友去看看他的收藏品有什么意外的,这么冷,又这么晚了,你快回去吧。” 冷风不断往衣领里灌,的确挺冷的。 沈流云说:“那好吧,我回家了,回头你自己问问吧。” “晚安。” 傅清浅握着手机,困得少了一点儿。 她眯眼躺在床上,心里乱轰轰的。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渐渐睡着了。 沈叶白临近半夜才回来。 第185章 以为她是情敌上门吗 药力的作用,傅清浅睡得很沉,并没有听到他进来。 她也是在猛然惊醒后,一睁眼,面前一张脸,正凑近了打量她。 傅清浅被吓得本能尖叫,短暂的时间内根本看不清是谁。 “啊啊……” 她缩进被子里的身体瑟瑟发抖。 沈叶白压下身,把她抱到怀里:“不要怕,我是沈叶白……”他轻轻的拍打她:“不要害怕,没事了。” 傅清浅听到他的声音,心里仍旧慌乱异常,她从被子里探出头来,额发湿透了,脸色苍白,床头灯的照射下毫无血色。 沈叶白进来后,就一直坐在床边观察她。即便睡着了,她闭合的眼珠仍在不停打转,秀眉紧锁,面部表情慌张痛苦,笃定她在做噩梦。 面部扭曲一阵扭曲后,傅清浅蓦然睁开了眼睛,直直的盯着他开始尖叫。 整个过程,看得沈叶白也有些心慌意乱。 傅清浅探出头后,他伸手把她湿淋淋的额发拔到一边,捞起她抱到怀里。 “好了,没事了,刚刚只是作噩梦。” 傅清浅的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无意识轻啜,仿佛是睡梦中延伸出来的悲怆情绪。 她当然知道自己作了噩梦,而且,傅清浅很清楚,就要噩梦成真了! 她还有些惊心动魄的回不了神。 过了很长时间,傅清浅从沈叶白的怀里退出身,“帮我倒杯水吧,谢谢。” 沈叶白去给她倒水。 再回卧室,傅清浅已经将大灯关上了。原本最喜欢的淡白宝光,竟刺得她眼瞳不适,皑皑白雪一样苍凉。 为了稳定心神,傅清浅只开了一盏床头灯。 沈叶白进来的时候,她靠在床头揉眼眶。 “来,喝水。” 沈叶白把水杯递给她。 傅清浅捧着杯子,一口灌下去。 沈叶白拿回杯子,放到床头柜上,接着坐到床沿问她:“作了什么梦?” “俱体说不清楚,感觉自己被困住了,无论如何脱不了身。”傅清浅问他:“刚回来吗?几点了?”看他连衣服还没有换,身上有淡淡的酒香,不是太浓烈。 傅清浅筋疲力尽,就干脆没有问。 沈叶白淡淡的“嗯”了声,“我去洗澡,你接着睡吧。” 傅清浅重新躺回到床上。 沈叶白拿着衣服去浴室。 梦里的情景再清析不过,她的确被困住了,在一口深井里,本来已经非常可怕。身旁还有一只白色透明的恶鬼缠绕着她。 傅清浅惊恐的想要逃离,却怎么也逃不出去。梦里惊恐万分,声嘶力竭,醒来也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 她闭上眼睛,再重复那个可怕的梦境,绝望一点一点的将她包裹起来,像密不透风的塑料薄膜,慢慢被困死其中的惊惧与窒息。 傅清浅听着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知道再不做点儿什么,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沈叶白洗完澡出来,头发已经在浴室里吹干了。钻到被子里,凑近了看她眼睫毛还在微微的颤动,他便直接凑过去抱紧她。 两个人的身体紧密的贴在一起,就连身上的香气都很相近。 傅清浅闭着眼睛没有睁开,她太累了,也没有心情,身体沉甸甸的,像压着一块大石头。 而喝了酒的男人明显有一点儿兴奋,能感觉到他的需求跟渴望。 傅清浅的翻了个身,干脆背对他。 沈叶白的身体顺着她身体折合的曲线弯曲,两人反倒更贴近了。 他环绕她的大手探进去,触及皮肤很温暖。 但偏偏没有往常一样的电流通过。 傅清浅甚至有些烦躁:“别闹了,快睡觉吧,我好累。” 她把他的手扯出来扔到一边。 沈叶白静静的注视了她一会儿,翻过身去背对她,在他看来傅清浅不是累,是烦躁。 沈叶白难得起了一个大早,没有吃早饭,接了一个电话就提早出门了。 走前傅清浅还没有起床,躺在床上不想动弹,听沈叶白打好领带,走过来跟她说:“我上班去了。” 她有力无力的“嗯”了声,整个脑袋缩进被子里,还是冷。 直到上班的时间快到了,傅清浅抓过手机看了一眼。 撑着床面起身。 早饭没有吃,收拾妥当后就直接出门了。 工作室门口,林景笙看到她吓了一跳。 “身体不舒服吗?脸色那么难看。” 傅清浅有气无力:“是有点儿不舒服。” 早晨的时候身体有点儿发冷,出门前刻意穿了很多衣服,坐在车上还是觉得忽冷忽热。 林景笙的手已经伸了过来,触碰她的额头,傅清浅下意识想要闪躲,他说:“别动。”瞪了她一眼,几秒钟后放下说:“你发烧了。” 傅清浅迷迷糊糊的想,可能是昨天晚上站在阳台上的时间太久了。 “不要紧,吃两片退烧药就好了。” 林景笙不放心:“请假吧,你这样怎么上班。” 傅清浅今年的体质明显不如往年了,时不时就感冒发烧,以前一年到头也生不了一次梦。 “不用,才上几天班,我就这事那事的,实在没有脸再请假了。” 说着,她已经往里面走。 林景笙无奈的跟进来,嘱咐她:“吃上感冒药,多喝热水,如果实在撑不住,就去医院吧。” 傅清浅应了声。 “知道了。” 上午勉强接待了两个来访者,为了不影响下午的工作,中午休息的时间一到,傅清浅嘱咐助理几句,从工作室里出来。 感觉烧得更厉害了,她要到附近的诊所去打一针。 小诊所的环境相对较差,输液室的被子略微发黄,好在还有一张空床,另外一个输完液的人刚离开。 诊所的医生询问了一下症状,确定是感冒,配好药后,让护士拿去帮她打上。 傅清浅被烧得酸软无力,坐都坐不住,也不管床上是否干净,就直接躺到上面。 就打针的那一会儿,她竟然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最后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林景笙问她:“你在哪里?” 傅清浅睡了一觉,精神了一点儿说:“在诊所打针。” “哪个诊所?我过去。” 傅清浅抬头看到这一袋药已经打完了,急着叫护士换药,她说了句:“很快就打完了,你不用过来。” 说完挂了电话,单手将输液管关合,隔绝空气。 护士拿着药过来,核对了一下名字给她换上。 傅清浅感觉退烧了,靠在床头用手机搜索几年前金融圈发生的几件大事。 包括凌峰资产集团前身的详细内容。 事关凌峰资产集团近几年来发生的大事网上罗列清析,还有专门关于沈叶白的网页介绍,这个在傅清浅看来,有起床气,生活和工作中判若两人的男人,却实实在在的是个公众人物,沈叶白在金融界的影响力,只怕一点儿不比那些一线大腕在影视圈的地位差。 想到沈叶白了,傅清浅就开始胸口发闷,心脏有明显的不适反应。 她不敢用力喘息,知道这里的空气中密集了无数的病毒因子。 傅清浅最后扫了一眼网页,百度上的沈叶白眉目端正冷艳,穿着玄黑色的西装,气息凌厉精锐,一副纵横家的模样。这样的沈叶白一定会有很多小姑娘迷恋。 她将手机屏幕按合。 五味陈杂的闭上眼睛。 输完液从诊所里出来,傅清浅改变了主意,没有直接回工作室。 车子驶向另外一条街,最后在“语笑嫣然”酒庄前停了下来。 她不是一个宽容大度的女人,男朋友谎称自己加班,结果却和另外一个女人在一起这种事,她是不能容忍的。 但是,现在明显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真正决定她和沈叶白是否可以在一起的,明明另有其他。 怒火中烧的傅清浅,像其他所有被嫉妒火焰烫烧的女人一样,理智暂时退居一边。 看到门上的牌子,她已经推门下来,并踩着高跟鞋义无反顾的走了进去。 店员礼貌热情:“欢迎光临,里面请。” 傅清浅一进来,打量室内的环境。室内的光线略微暗沉,但是,能清析看到墙壁上一排排的酒架,还有几个大个儿的橡木桶,以为是装饰,走近几步,发现也是起到酒架的作用,里面罗列着一满桶的葡萄酒。 很有品味的酒庄,和外面那些乌烟瘴气的酒吧比起来,堪称高雅。 再有那么漂亮的一个女老板,难怪门庭若市,很多客人都喜欢。 店员看她站立不动,问她:“您想买什么酒吗?” 傅清浅不答反问:“你们老板在吗?” 店员点点头:“我们老板也是刚过来。” “请她出来一下吧,我们认识的。” 傅清浅挑了一个空位坐下。 江语然风姿绰约走出来,看到是傅清浅,吃了一惊:“傅小姐,竟然是你。” 傅清浅暗暗的打量她,笑着说:“叶白极力推荐,说这里环境优雅,是喝酒的好地方,所以,过来看看。” 江语然忍不住侧首:“沈叶白也来了吗?” 她笑盈盈的。 小女人眼中的期待非常明显,一眼就看得出来。 傅清浅只能让她扫兴了:“只有我一个人,沈叶白没过来。” 江语然意识到什么,表情略微尴尬。但很快又恢复了好看的笑容:“傅小姐有中意的,想喝的葡萄酒吗?” 傅清浅坦然说:“我对葡萄酒不了解,江小姐推荐一款吧。” 江语然说:“那你等一等,我去拿。” 傅清浅坐在那里等候,这种心情很复杂,来这里做什么呢?打也不能打,骂也不能骂。来向江语然示威吗? 不过和沈叶白一起去了一趟酒窖……想到这里,又卡住了。到底是不是江语然还不知道,一切仅是揣测。 太鲁莽了,爱情面前,人的智商果然会被拉得无限低。 傅清浅已经有些后悔来这里了。 恰巧手中的电话响起来,是林景笙打来的,傅清浅起身去外面接听。 刚才一直在想事情,没有注意到江语然已经走过来了,猛然起身向外走的时候,不慎撞到她的手臂。 江语然身姿不稳,手中的醒酒器和杯子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傅清浅微微错愕,反应过来连忙说:“对不起……” 江语然摆手说:“没事,没事。”她慌然的低下身去拾破碎的醒酒器,避免液体蔓延得更远。结果尖锐的碎片划破了手指,她疼得惊呼出声。 傅清浅下意识伸手拉她,想问她:“怎么了?” 那手刚一触及,手臂被人用力攥紧,下一秒便狠狠的甩了出去。 “傅清浅,你胡闹什么?” 傅清浅穿着高跟鞋,一时身体失衡,腰身重重的撞在桌角。她疼得皱起眉头,抬眸看到怒气冲冲的沈叶白,因为吃惊,所有痛苦的表情都凝固住了。 刚从外面进来的沈叶白带了一股森然的冷气,再配上他冷淡的神色,更有了“雪上加霜”的效果,他仿佛对傅清浅会出现在这里非常不满,只是暂时不理会她,伸手拉起江语然,问她:“你没事吧?” 看到江语然在吸吮手指上的血迹,他蹙了下眉头:“去医院包扎一下吧,别感染了。” 江语然笑着说:“不要紧,不大的一个口子。”她虽然这样说,血液却涓涓直流。 场面吓人,反倒衬得人异常可爱。 傅清浅看着的时候,就这样觉得。 沈叶白看着她一脸冷漠,忽然问她:“你满意了?” 傅清浅眯了眯眼:“我满意什么?” 就算江语然是因为她才受的伤,那她也不是故意的。 来的时候的确满腹情绪,但也绝对不算打上门来的。 江语然来回看了两人一眼,忙拉着沈叶白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自己不小心没拿住,拾碎片的时候又扎到了手,跟傅小姐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哎呀,是我自己太笨了。” 沈叶白问她:“有急救箱吗?先简单包扎一下去医院吧。” 江语然说:“有的。” 她让店员去拿,碘酒处理了一下,先拿纱布缠上,然后穿好外套去医院。 傅清浅一直觉得沈叶白是冷漠心肠,至少对安悦如的时候是这样,便以为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现在看来,他的热情要看对方是谁。 第186章 说在乎有那么难吗 跟安悦如比起来,江语然要可爱得多,光是长相,江语然就是无害的,玲珑剔透,一点儿凌厉的气焰都没有。而且,她和沈叶白有相同的爱好,都对葡萄酒深有研究。对于沈叶白这样一个有梦想,却深刻压制的人,江语然出现,简直如同他的缪斯女神。极易一见如故。 本来傅清浅心中还有迟疑,但是,看着眼前的一幕,让人很难不这样觉得。 沈叶白亲自送江语然去医院。 傅清浅抓起手包准备离开,酒庄内客人的目光让人感觉尴尬。 沈叶白转首看向她:“你伤了人打算就这么离开吗?” 江语然苦着脸,又要解释。 沈叶白一个眼神阻却她的话,那意思像是不需要为傅清浅的罪行开脱似的。 傅清浅有些头脑昏眩,不知是气的,还是身体本就不舒服的缘故。 她脸色发白:“不然呢?你要将我就地正法?还是欲打入十八层地狱?” 沈叶白闻言,顿时变得非常恼火:“你这是什么态度?无理取闹还有理了是吧?” 无理取闹……傅清浅冷笑一声,沈叶白对她的人品还真是了如指掌,她才想着自己小肚鸡肠,遭遇背叛绝不估息,不等讨伐,他就将她看透彻了。 江语然拉了拉沈叶白的衣袖:“你别大吼大叫啦,真的不关傅小姐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 傅清浅盯着她的小动作,再听她一口一个“傅小姐”,仿佛那两人才是正牌的男女朋友,一口气堵在心口。 她冷冷抬眸:“沈总不是担心江小姐,确定要在这里吵下去,不先去医院?” 沈叶白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单薄的嘴唇微微抿紧。 傅清浅先他们一步向外走,途径沈叶白的时候,单手插进他右侧大衣的口袋里,沈叶白有将钥匙装进右侧口袋的习惯。看吧,和一个人朝夕相处的时间久了,连细微的动作都知晓。 抑制心底的悲哀,傅清浅出来后将车解锁,主动充当司机。沈叶白的跑车性能好,这么紧迫的时刻当然要开他的车。 傅清浅讽刺的想过,已经坐到驾驶座上,手包刻意往副驾驶座上一扔。 她的小动作沈叶白全看在眼里。 他关上后座的车门,转到副驾驶上,拿起她的手包往后面一扔,坐了下来。 傅清浅没有看他,已经发动车子开走了。 一路上车厢内没人说话,只有傅清浅包里的电话响了又响,一定是林景笙打来的,他很担心她。 冬季的夏城,两侧树木干枯,少了那些盎然的生机勃勃,往昔繁华的街边店铺都显得萧条很多。 傅清浅将车子开得很快,脑子里想些其他的时候,注意力不在开车上,脚上的油门便会不知不觉的加深,车速高到自己都不留意。 沈叶白眯着桃花眸子侧首,傅清浅神色木然的盯紧前方,握着方向盘的双手有些机械,总觉得她的心思不在开车上。 很快抵达医院停车场,傅清浅停下车,面无表情的说:“你们上去吧,我在这里等。” 沈叶白看她。 傅清浅说:“放心吧,我不会畏罪潜逃的。” 沈叶白俊眉微蹙。 江语然很明事理的说:“傅小姐,不是你的错,我会跟他解释清楚的。” 傅清浅扭过头,从口袋里摸索出一根烟叼到嘴上,根本不理她。 江语然有些尴尬。 同时冷漠疏离的傅清浅,气场强大到她不敢“轻举妄动”。 沈叶白最熟悉傅清浅这个鬼样子了,他伸手抽掉她嘴里的烟,揉碎进掌心里下车。 车厢内空落下来。 傅清浅透过挡风玻璃,看沈叶白和江语然进了门诊大楼。 她的头有些痛,才降下去的温度好像又高上来了。 傅清浅摸了一把额头,她也有些明辨不清。 靠在椅背上昏昏欲睡,忽然想到还没给林景笙回电话,从椅子的缝隙中探过身去,拿过后座的手包,掏出手机回拔。 林景笙声音急迫:“怎么不接电话,不是说很快就回来了,现在在哪里?” 傅清浅谎称:“针早就打完了,觉得肚子饿,出来吃点儿东西再回去。” 林景笙放心一点儿,问她:“现在感觉怎么样?” 傅清浅痛苦得只差呻吟,刻意打起精神说:“好多了。” “那就好,你吃吧。” 挂断电话,傅清浅重新靠到椅背上。 大约半个小时,副驾驶的门打开,穿着长款大衣的沈叶白坐了进来,他抽出衣摆,系好安全带说:“走吧。” 傅清浅回头看了一眼,没动弹,问他:“江语然呢?” 沈叶白直接转过身来,冷冷的注视着她:“我对她负责到底你才满意是不是?” 傅清浅好笑:“什么叫我才满意,不是只有那样做,沈总才满意吗?” 沈叶白抿着唇,一侧腮边在动,他在狠狠咬自己的后牙槽,恨不得将傅清浅这一脸的假笑涂抹去。 “今天这个局面难道不是你造成的吗?你去‘语笑嫣然’是为了什么?别告诉我,你上班上到一半突然兴致来了,想要喝酒。” 光是她酒量不行,对酒不热衷是一方面。即便喜欢喝酒,她也不会抽那个时间去喝,工作的时候她和来访者都是面对面的,稍喝一点儿酒就会被对方闻到,一个对工作尽职尽责的人,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所以,到底是为了什么? 沈叶白想听到最诚实的回答。 傅清浅梗着脑袋,她觉得受到了辱没。 “我为什么就不能突然想要喝酒?兴致一起,过来喝一杯怎么了?开店不就是为了迎接客人,沈总不也是那里的常客嘛。还是,江语然跟你说了什么?” “江语然什么也没说,是沈流云……她问我昨晚跟谁在一起,她说昨晚也给你打了电话,你分明知道昨天夜里我带着一个女人去了酒窖。既然好奇,昨晚我回去的时候你怎么不问,为什么突然跑到江语然那里去?你分明怀疑昨晚的人是她,故意去‘语笑嫣然’找她的晦气。” 傅清浅不可思议,按照沈叶白的想法,她就是因为愤慨,所以刻意去“语笑嫣然”找江语然的麻烦,不仅打碎了醒酒器和杯子,还将江语然的手指划伤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傅清浅咬牙切齿:“沈叶白,你混蛋。” 她伸手打他,怒火已经烧到脑子了。 傅清浅气乎乎的说:“是啊,我的确是去找她麻烦的,但是,我没想过只是划伤她的手指这样简单。我是多么心狠手辣的人你是知道的,遇到我无法容忍的事情,对方一定别想好过。以前我和安悦如斗的时候,你不是见识过了。所以,我的真正目的是,就算不能要了她的命,至少也要刮花她的脸,只是沈总来得太快了,让我实在没机会下手。” 沈叶白眼神晦暗的盯紧她,说不出什么表情:“昨晚你跟我闹脾气,也是因为这件事?” 傅清浅眸光一闪,昨晚本就心情复杂,睡下的时候,又作了让她忧心忡忡的梦。但是,不能否认临睡前沈流云的那通电话让她心情低落。 坦诚说,心里酸溜溜的并不好受,她对江语然这个女人一直就颇为忌惮。 只是从未冷静的想过为什么。 沈叶白拉了她一下:“问你话呢,昨晚为什么不让碰?” 傅清浅暴跳如雷:“沈叶白,你要不要脸?” 他谎称自己加班,实际上却是和其他的女人去欣赏他的那些艺术品,反过头来还理直气壮的问她为什么拒绝和他亲热。 “谁会想侍候你,去找江语然啊,让她满足你……” “说什么混账话?!”沈叶白身体猛地前倾,修指扳住她的脸颊用力啃咬。 傅清浅的嘴唇很快就又痛又麻,她呜呜的抗拒推搡。 最后沈叶白惩处性的咬破她的嘴唇,一时间铁锈般的咸腥之气漫入口腔。 沈叶白像个邪恶的吸血鬼,既残酷,又满足。 他放开她,低低的喘着气说:“心里有气为什么不第一时间问我?憋在心里生闷气,你是存心怄我吗?” “去喝一杯酒,已经引来沈总的滔天怒火,再气势汹汹的质问,是想被沈总扫地出门吗?” “傻么。”沈叶白重重的叹了口气:“说在乎就那么难吗?难道你真的不知道几天来我在气什么?” 傅清浅愣怔的抬眸。 “你在气什么?” 沈叶白想到了什么,目光微不可寻的颤抖了一下,他转过身去,不再直视她的眼睛说:“试婚纱的那天晚上你的情绪就不对头,我能感觉到。你心不在焉的样子,倒像是后悔要跟我结婚了。跟林景笙的电话有关是不是?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又猛地看了过来。 这回换傅清浅惶恐了,原来沈叶白这两天的反常情绪是因为那一晚。但是,无论如何两人对话的内容她都不能告诉他。 “没说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简单的聊了一下当天的工作,那晚是我太累了。” 沈叶白淡淡的眯着眸子,他显然不信,“他向你表白了?而你发现朝夕相处这么多年,心里也不是一点儿没有他,所以,你迟疑了。” 傅清浅连忙否定说:“怎么可能,这些年我一直把林景笙当朋友。但凡我们之间有一点儿可能,早就已经在一起了,也不会等到今天。” 沈叶白默默地看了她须臾,转过头去,也没说信或者不信。 坐在那里只觉得消沉,仿佛整个人瞬间沉顿下去了,一沉到底,无声无息。 傅清浅在他身上嗅到了一种忧郁。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忧郁情绪,是他用深沉也掩盖不住的,被傅清浅敏锐的捕捉到了。 为了转移自己的矛盾心绪,傅清浅刻意问他:“昨晚不是说在加班吗?为什么会出现在酒窖?” 沈叶白低低的清了一下嗓子,仿佛微微的缓了一下神说:“早说好了要参加一个盲品局,要拿一瓶好酒给她,一直忘记了,昨晚她打电话提醒我,说急着用,加班结束后,就去酒窖帮她拿了一瓶。” “那之前呢?你为什么又出现在语笑嫣然?” 沈叶白钩起一侧嘴角,笑了:“付明宇约我啊,不然呢?你以为我去私会江语然?” 他的笑又邪又魅,仿佛真的会心一笑,但是,傅清浅盯紧他的眼睛,还是隐隐洞察到忧郁。 这种忧郁会感染人似的,让看着的人心神不宁。 傅清浅垂下眸子,不再看他,只是负气的说:“不信你真的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开始江语然或许真的对你没有多少吸引力,毕竟美女你沈总见多了。但是,见识到江语然在葡萄酒方面深刻的造诣后,你敢说自己没有一点儿吃惊和震撼?” 沈叶白不答反问:“林景笙在心理咨询方面技艺精湛吗?” 傅清浅说:“当然,他算我的半个导师。” “那你对他有感觉吗?” 傅清浅侧首,转来转去,又转回来了,沈叶白竟然套她。 如果回答没感觉,那他和江语然就不证自清了。如果说有,那他肯定揪住之前的问题不肯罢休。 傅清浅没有回答他,直接去他的大衣口袋里摸索。 沈叶白抓住她的手:“干什么?” 傅清浅已经把他的手机握在手里,“给付明宇发信息啊,问问他到了没有。” 沈叶白似笑非笑:“你觉得我在骗你?” 傅清浅说:“是不是骗我,问问我就知道了。” 医生包扎的时候,江方喻就站在一边。 据医生说口子很深,已经见骨头了,就算愈合了,也会留下一道疤痕。 江方喻知道江语然最怕疼了,看她皱着眉头,眼泪都挤出来了,他忍不住说:“是不是特别委屈啊?想不想扳回一局?” 江语然泪眼蒙蒙的说:“是我自己不小心划伤的,怎么扳回一局啊?” 江方喻说:“行了,就别掩饰了,你对沈叶白的心思,别人不知道,我这个做哥哥的还不知道吗?”他稍稍弯下身子,凑近问:“用不用我帮你得到他啊?” “人家都快结婚了,你怎么得到?” 江方喻自得的说:“这还不容易,一个驱逐,一个离开,不就彻底一拍两散了。” 第187章 不是良人 真的太具诱惑性了,就像那些引人犯罪的邪恶念头,做坏事的人不见得就是对性质认识不清,他们知道好坏,是不是罪恶滔天或者十恶不赦。只是,出于对罪恶的无法抗拒,头脑发热,哪怕豁出命去。 江语然尚有一丝理智,她摇了摇头驱散他:“你走开了,别跟我在这里胡言乱语。爱情是可以用算计得到的吗?” 已经包扎好了,两人搭电梯下楼取药。 江语然对自己哥哥的人品表示质疑,“你就是太能算计了,一点儿真心没有,所以,连一个像样的,能娶回家里做老婆的女人都找不到。” 江方喻哼笑:“妹妹哎,你实在太天真了。你觉得自己的哥哥没有真心,沈叶白就有吗?我告诉你,天底下没有人比他更能算计,他对傅清浅是真情还是假义,很快就知道了。” 江语然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这话什么意思?沈叶白和傅清浅的感情公认的很好,你怎么会觉得他是虚情假意?” 江方喻以一个过来人的口吻告诉她:“我的傻妹妹,野心勃勃的男人倾尽整个生命,都在成就自己的抱负。情感在利益面前,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江语然掩饰不住自己的惊讶,她知道自己的哥哥就是这一类人,算计太多,所以,喜欢的人不会娶回家,而娶回家的人注定不会投注多少感情。难道沈叶白也是那样的男人吗? 他看上去,明明一往情深的啊。 付明宇很快回过信息,催问他:“我早到了,你怎么还没到?” 傅清浅看了眼,把手机还给沈叶白。 沈叶白漆黑眸底积蕴着笑,嘴角一咧:“这回满意了吧?” 傅清浅还是死鸭子嘴硬:“我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 沈叶白收起电话,双手又来捧她的脸颊。 细细的打量她说:“什么女人啊,怎么那么轴呢。在乎也不说在乎,生气也不说生气,指望我猜,要猜到什么时候?” 傅清浅抬眸。 听他又说:“想闹你就去闹啊,闹得越剧烈我越高兴,就怕你不声不响,满不在乎,才真正的让我心里发堵,气不打一出来。如果你昨晚理直气壮的让我交代清楚,也犯不着我再对你气势汹汹了。”他修长的身体前倾,额头抵上她的:“这些道理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懂?” 沈叶白的话就像大珠小珠落玉盘那样,噼里啪啦响彻傅清浅的心田。她无比震惊的看着他,离得这样近,他长长的睫毛仿佛要扫到她的了。 傅清浅觉得眼前发花,呼吸慢慢变得急促。 沈叶白却突然感觉到异样,他退开一点儿,疑惑的说:“你是不是在发烧?头怎么那么烫?” 又用额头试了试,顿时冷下脸:“傻了么,自己发烧都感觉不到?” 沈叶白从副驾驶的位子上跳下去,过来驱逐她:“走,去楼上看看。” 傅清浅扒着座椅不动弹:“不用,真的不用,就是有点儿感冒,我已经去看过了,也打过针了,再打针就死了。” “什么时候打过针了?” 傅清浅回答:“就去‘语笑嫣然’之前,我是打完针直接拐到那里去的。” 沈叶白还是拉她:“到后面去,我来开车。回家睡觉去吧,请不下假,那个破班就干脆别上了。” 傅清浅执拗说:“不行。” 沈叶白冷冷眯着眼:“不听话我揍你啊。” 傅清浅心情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到后面去。 沈叶白告诉她躺下,他的大衣接着从前排丢了过来。 熟悉入骨的香水味,一股脑砸在她的脸上,还带着他的温度,干净清爽,傅清浅覆在下面的脸颊顿时湿润了,她有些抑制不住的泪流满面。 傅清浅连忙翻了一个身,面朝座椅躺着,沈叶白的大衣很长,一直盖过头顶。 越是呼吸着他的气息,她的眼泪流动得就越肆意。 傅清浅惊恐的抓着他的大衣,过于感伤,容易流泪,都不是好现象。 这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激烈情绪。 傅清浅蜷缩在那里,忍不住瑟瑟发抖。 付明宇接到沈叶白的电话,说傅清浅发烧,他不过去了。 听罢,他跳了起来:“怎么发烧了?哪家医院?我过去看看。” 沈叶白说:“没去医院,我送她回家了。”他接着问:“你是想说秦如烟的事?改天吧。” 恰到其份的一盆冷水泼下来,付明宇冷静了,坐回原处。 “没什么事,就是找你喝杯酒,先去照顾清浅吧。” 他挂了电话。 窗外车流如织,原本明晃的太阳一路西沉,光色渐渐暗淡,笼罩苍白灰暗的夏城,越发死气沉沉。 半下午的时候下起了清雪,很单薄的雪片,在冷风中飞舞旋转,最后落到地上,也是无尽凉薄的样子。 这种天气最冷了,还不如恶狠狠的下一场大雪。 付明宇整个下午坐在“语笑嫣然”酒庄里,喝了几杯葡萄酒,出来的时候飘乎乎的,身体却暖透了。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付明宇不用看,也知道是秦如烟打来的,约定的时间到了。 答案或许早就了然于胸,只是,说出来免不了又是一场决别。 从小到大,一场又一场的分离,让付明宇心生厌倦。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他才接起来。 “我马上过去。” 收起电话后,付明宇系好安全带,拐上大路加速前进。 车身带起的风,卷起地上的雪花,一路的风花雪月。 半生往复,都仿佛浮现脑海。 直到路口被执勤的交警拦下。 示意付明宇下车后,指了一下标识:“路段限速你没看到吗?” 交警拿出测酒仪让付明宇吹。 付明宇看了对方一眼,乖乖吹了下。 交警有些愤怒:“酒驾还超速,你的驾照拿出来看看。” 其实付明宇的驾照已经被扣了,半年的期限还没有过。 他坦诚说:“没有驾照。” 赶上快过年了,在严打,全城都加紧了防范和纠察力度。 一旦查到,就绝不轻饶。 偏偏付明宇两次犯的都是一样的错误,酒驾还超速,这回没有驾照,更是罪加一等。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了。 秦如烟等不到人,打他的电话也一直没人接。担心出什么事,就辗转着打给付明宇的其他朋友,仔细了解才知道,付明宇被交警逮住了,这回免不了要被拘留一段时间,而且,车也被没收了。 付明宇认罪态度良好,被拘留也毫无怨言。他甚至笑嘻嘻的说:“能回家过年就行。” 一个老交警最看不过他们这些痞里痞气的富家公子哥,什么事都跟闹着玩一样,哪里知道什么人间疾苦。还当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吗? 他语气很冲:“别嘻皮笑脸的,你的问题很严重,能不能回家过年还有一说。就你们这种人,不知给执法带来多少麻烦,还想着回家过年?先把你自己的问题想明白吧。” 付明宇乐观得没话说,“我没说今年,明年能回去过年也行啊。” 老交警看他的皮样,厉声道:“严肃点儿。” 付明宇神色讪讪,坐直一点儿身体不说话了。 老实交代,竟被说成不严肃? 傅清浅被沈叶白强行带回家里。 回工作室不可能了,躺到床上之后,傅清浅给林景笙打电话。 “景笙,今天下午我不回工作室了,又烧上来啦,回家准备睡觉了。” 林景笙也说:“早叫你回去休息的,你不听话。实在不行,还是去医院吧。” “我知道了,你不用担心。” 沈叶白端着水杯上来,卧室门外听到傅清浅和林景笙在打电话,他停在那里,盯着杯子里微微晃动的水波。 像受了某种暗示,他的手指慢慢拢紧之后,端着杯子的那条手臂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沈叶白企图用另外一只手来控制这一只手,却仿佛电流漫过全身,震颤之后就是碎裂的崩塌,完整的身体在心里裂开纹理,撕裂的疼痛遍布开来。 沈叶白隐约听到自己骨胳裂开的声音,这是不可能的,但是,声音那样明显,让他没有办法忽略。 这种肢体的分裂,在他的意识中非常清析,他就是觉得自己像被肢解了似的,难求一个完整。 “砰!” 杯子落到地上摔碎了。 傅清浅的声音很快传来:“怎么了?” 沈叶白痛苦的低吟,为了听起来正常,他将声音压低:“杯子不小心掉了,你别过来,碎片扎脚……” 傅清浅坐在床上向外看。 沈叶白已经急切的下楼去了,估计去拿东西打扫了。 这边电话已经打完了,身体实在很不舒服,傅清浅缩进被子里,将自己裹紧,很快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客厅里没有开灯,窗外灯光映射进来的微光,稀疏的散落一地。 沈叶白出门去了。 傅清浅将客厅里的灯打开。 口干舌燥,她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 烧好像退了,不适感不似先前强烈。 傅清浅坐到沙发上,漫不经心的想心事。 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吓了她一跳。 拿在手里,看到是个陌生号码,傅清浅有人电话来访,于是接了起来。 “喂,你好。” 听筒里的男声笑吟吟的:“傅小姐,你好,我是江方喻,你还记得我吗?” 江方喻……这个男人她当然记得,之前企图贿赂过她,如果不是他,搬倒安家还没有那样容易。 傅清浅淡淡说:“方先生,你好,有事吗?” 江方喻问她:“傅小姐方便出来见个面吗?” 傅清浅即便不了解江方喻的人品,也知道这种人该敬而远之。 “不好意思,我身体不大舒服,不方便出门。” 江方喻执意:“几句话的工夫,不会占用傅小姐太多时间。”他接着又说:“我保证,说完之后,会让傅小姐感到不虚此行。有助于傅小姐多维度的认识沈叶白。” 好奇是每个人的天性。 傅清浅也不例外。 尤其还是关于沈叶白的,虽然傅清浅笃定不会是什么好话,但是,好奇心仍旧驱使着她赴约。 她在私心里比谁都更想看清沈叶白,因为只有看清了他,何去何从,她才能够做出不违背心意的选择。 最后傅清浅应承下来。 她去楼上换过衣服,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出门。 江方喻一看傅清浅推门进来,便饶富兴味儿的眯起眼睛,他在这个女人的手里吃过亏,到现在想起来还是“回味无穷”。 细想想,这么奸诈的女人跟沈叶白算是天生一对。 奈何她遇到的是沈叶白,那样的人,哪有什么真心可言? 江方喻文质彬彬:“傅小姐想喝点儿什么?” 傅清浅说:“白水吧,我在吃药,不方便喝酒。” 江方喻也不勉强,就让服务生给她端了一杯清水过来。 明明不怀好意,行为举止倒从容优雅,可见方家的教养。 傅清浅打量过他,问他:“江先生约我出来,到底想说什么?” 江方喻微笑:“傅小姐病着,我却大动干戈的将人叫出来,当然得说点儿傅小姐不知道,却又感兴趣的事了,不然怎么对得起傅小姐。” 傅小姐盯着他,只觉得这个男人虚头巴脑,比他妹妹还讨厌。 “江先生说话一向这么冠冕堂皇,假模假样吗?” 江方喻闻言,愣了一下,接着哈哈大笑:“你还真是直爽得可爱,连我都要忍不住喜欢了。” 傅清浅故意面无表情的曲解:“江先生是打算挖沈叶白的墙角吗?” 江方喻敛了笑,开始一本正经:“你和沈叶白还真有几分相像,都是嘴巴恶毒。不过,即便如此,你们也不是同一类人。如果我说沈叶白不是可托付终身的良人,你信不信?” 傅清浅也不说自己信或者不信,直接问他:“江先生这么做,是想大发善心,避免我失足吗?”她冷笑一声:“我真不觉得一个三番两次耍手段背后攻击对手的人,会是什么正人君子,既然如此,这个人说的话,也就没什么可信度了。” 江方喻不骄不躁:”女人还真是口是心非啊,如果傅小姐不是心存疑虑,今晚就不会赴我的约了。你一定是心里先有顾虑,才会跑来听我信口开河。” 第188章 虚情假意的沈叶白 傅清浅心里震惊,江方喻说得没错,如果不是她本来就有不解的迷惑,便根本不会有这份寻找蛛丝马迹的迫切心情。江方喻这种居心叵测的人约她,她也干脆不会理会。 说到底还是好奇,想要出来看看他会说什么。 而这样的心思,江方喻一眼就看出来了。 都不是简单的人物,傅清浅暗暗打起精神,觉得要小心应对。 她对江方喻的这番话不发表任何意见,静默地等着他说下去。 江方喻严肃的脸颜又松弛下来,和缓的微笑。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吓到就不好了。 他喝了一口酒说:“听说你们要结婚了,既然如此,你对沈叶白现在每天的行动应该了如指掌吧?” “你是说他的工作吗?”鉴于之前的事,傅清浅的脸上露出一丝讽刺说:“如果江先生又是让我帮忙刺探什么商业机密,还是算了。我对他的工作并不感兴趣是一方面,所以,根本不会去了解他工作的详细内容。另一方面,我是由心觉得,如果江先生不相信自己的能力,没有信心可以胜过沈叶白,那就索性不要去分食一盘肉。不然每次都惦记着旁门左道的取胜办法,累心不说,风险也会很大,是不是?” 江方喻眉目僵持,好几秒钟做不出什么任何反应,这个女人太毒辣了,揭短到这个程度,如同在床上的时候,被一个女人指着说:“你不行!”,再凌云的斗志都没有了,雄风瞬间萎靡,简直是对一个男人最大的辱没。 最后,他勉强动了一下嘴角:“跟沈叶白对接过的女人,果然会被磨砺得刀锋雪亮。” 傅清浅对他粗鄙的话表示不悦。 江方喻反倒愉悦了一点儿,他恢复之前的潇洒说:“眼下收购详瑞集团,我和沈叶白的确厮杀得如火如荼,但也都是各凭本事,我也没打算再让傅小姐帮我窃取什么机密。只是,如果回头傅小姐自己愿意助我一臂之力,那就另当别论了……现在我想要说的,不是商业上的较量,单纯是为了傅小姐的幸福,或者说,为了我妹妹江语然的幸福……” 傅清浅捧着杯子的手一顿,满是疑惑的看着他。什么收购详瑞集团?沈叶白正在打一场收购战吗?为什么朝夕相处,她却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得到? 日常相处中,沈叶白不仅没有说,就是时间的安排上,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繁忙与紧迫,大多时候按时上下班,偶尔的加班,跟平时没有什么差别,绝不像有大动作的样子。 还是说,又是江方喻在信口胡诌? 江方喻看傅清浅半晌没有反应,以为她的默然是不屑。 不曾走近傅清浅内心的人,光看她的外表,冷淡疏离,便以为内心强大。 “傅小姐觉得我是在信口雌黄?” 傅清浅抬眸,他俱体说了什么?好像说到了他的妹妹江语然,但后面的话她没有听清楚,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沈叶白收购详瑞集团的这件事上了。 “我只是好奇,江先生真正想表达的意思。” 江方喻认定了眼前女人心里的强大,他正了一下西装前襟说:“其实每一次有大动作的时候,工作量都是极具爆发性的,这段时间的压力之大可想而知。即便沈叶白那种被业界称作天赋异禀的人,也不例外。我不知道你怎么定义一个人的重要性,做为一个男人,我所谓的看重,是喝醉酒的时候会想起这个人,疲惫的时候想看到他,亦或者压力大的时候可以作为同倾吐的对象。我想除了我,大多数男人也都跟我一个样。” 傅清浅有些不耐烦:“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在沈叶白的眼中,我妹妹可能是更好的选择。换一个角度而言,沈叶白对傅小姐,或许远没你想象的那么真心。” 傅清浅为之一震,最蛊惑心神的办法,就是说中对方原本就在乎的一件事,或者心里不觉得在乎,但潜意识中一直耿耿于怀。 傅清浅已经有些惴惴不安,他为什么这样说?说出这样的话总该有依据的吧? 空穴来风怎么可能达到他的目的。 所以,傅清浅不知道他是真的知道什么,还是,瞎猫碰到死耗子了,恰巧说到能挑起她敏感度的事。 傅清浅喝了一口清水,滋润喉咙:“看不出江先生是这么闲暇的一个人,竟然如此关心我们凡尘中的痴男怨女。” 哎,这个女人讲话实在太刻薄难听了,江方喻苦笑:“其他人我不关心,我只关心自己的妹妹。嫣然是我们江家人的眼珠子,从小被疼爱着长大,我绝不允许任何人欺负她。” “江先生是因为江小姐划破手指的事,来找我兴师问罪吗?” “那倒不是,我所谓的伤害,是感情上的伤害。我妹妹虽然见多识广,但是,感情上单纯得跟一张白纸似的。让我忧心的是,她最近跟沈叶白走得很近……” 江方喻看了傅清浅一眼,继而说:“沈叶白这段日子不知是压力大,还是怎么,时常找我妹妹喝酒,两人共同出席场合,也被我不止一次撞到。我承认,沈叶白是个非常有魅力的男人,让女人很难抗拒,尤其我妹妹那种涉世不深的女孩子,只怕他一个眼神,或者一句撩拨的话,就能让她扑通一声掉进去,无法自拔,我看嫣然就快到了那种程度。说实话,我不认可沈叶白的人品,更不觉得他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傅小姐能不能驾驭得了他,我不知道,但是,我妹妹那种单纯的女孩子,跟他在一起,一定会受到伤害,这是我不想看到的。傅小姐不是要和沈叶白结婚了,我只是来提个醒,同时也希望傅小姐能让沈叶白收收心,不要再去招惹嫣然了。到时闹得满城风雨,两家人都不好看。” 傅清浅听了这些话,忽然说不出的恼火。那种理智冲出围栏,想要破口大骂的冲动被她忍住了。 她只是声音冷淡:“江先生真的是因为担心自己的妹妹吗?” 江方喻挑眉:“除了这个,当然也是要提醒一下傅小姐,像上次那样为沈叶白做那些事,不值得,他的真心,真的有待考究。” 傅清浅顿时笑出声来:“你说这些话,是因为我手中握有沈叶白一半的身家吧?如果我现在抽走那一部分资金,沈叶白就顿时一败涂地,到时候你就能坐享渔翁之利了。说什么为了你妹妹,江先生的做法,在我看来,比花钱收买我,还要不入格调。” 江方喻顿时脸色难看,尴尬得握紧手里的杯子。 傅清浅心直口快,也是因为心里烦乱到极至。她抓起手包站起身,“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如果江小姐真的像江先生说的那么魅力非凡,而沈叶白也喜欢她的话,那我愿意成全他们。” 傅清浅从酒吧里出来。 想想之前那一番话,与其说是在刺破江方喻的叵测居心,不如说是为了让自己心安,量出的一张最厚实的底牌。 她手持沈叶白厚重的身家,不管当时是出于何种目的,都已经经由律师公正。沈叶白不敢轻易背叛她的,不然他正在进行的收购,都极有可能功亏一篑……想到这里,傅清浅蓦然心惊的收住步子。 可是,沈叶白严丝合缝,并没有将收购详瑞集团的事情告诉她。即便每天生活在一起,他仍旧守口如瓶。 他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呢? 也是因为她的手上攥着他一半的身家,怕稍有差池,计划就会一败涂地吗? 如果真是这样,只能说明他不信任她,甚至对她充满防备。 真心爱一个人的表现之一就是相信对方,如果沈叶白既不相信她,也不放心她,那他对她的爱,就值得怀疑。 如果不爱,沈叶白为什么又要娶她呢? 这个困扰她的,历久弥新的问题又来了。 瞬间占满傅清浅的整个脑海,太幸福的时候,觉得虚幻,会想。太恐惧的时候,丧失安全感,更会想。 关于沈叶白为什么会娶她,傅清浅从开始一直思考到现在。或许一些不确定从始至终都深扎在她的心底里,到了某个点上,就会触及。 傅清浅渐渐懂得尹青所谓的挤进另外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里的疾苦了,获得再多,都没办法让自己的心得到安宁。质疑得久了,连自我的价值感都沦丧了。 不光她是尹青的过去,这样下去,尹青不见得就不是她的未来。 傅清浅站在冷风肆意,车流如织的喧闹街头,大脑一阵恍惚,短暂的时间迷失方向,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直到走出来的江方喻问她:“没有开车吗?我送你。” 傅清浅才骤然反应过来:“谢谢,我自己开了车。” 她转身向酒吧停车场去。 江方喻唤住她:“傅小姐,不管你觉得我今晚说那些话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就是沈叶白不是个有真感情的人。” 傅清浅回眸:“谢谢江先生的提醒,做为回报,我也提醒你,立于不败之地的真正法门是靠实力,绝非一昧的投机取巧。” 江方喻冷笑:“谢谢傅小姐提醒。” 傅清浅驾车回去的路上心乱如麻。身体和心里的双重不适,一度折磨得她筋疲力尽。 开到家的时候,整个人虚脱了似的。靠在椅背上想所有的一切。 偏大脑乱糟糟的,一样也想不清楚。 最后脑袋要爆炸了,头又疼了起来,傅清浅抬起手背触碰额头,该死,又发烧了。 她奄奄一息的叹气。 车厢内的手机铃声蓦然响了起来。 傅清浅一个激灵,看到来电显示后,脊背冷汗涔涔。 “叶白……” 沈叶白问她:“怎么不在家,去哪里了?” 傅清浅说:“不太舒服,去买退烧药了。”她接着又说:“马上就回去了。” 沈叶白说:“好的,我等你。” 挂断电话后,傅清浅坐在那里,不想动弹。 该以何种面目面对他? 傅清浅觉得搬过来和沈叶白一起居住,就是一个错误。关键时刻一点儿隐藏的余地都没有,她恨不得现在就昏死过去。 车厢内冷静了几分钟,还是拖着沉重的步子上楼。 好在她发烧感冒,神色可以很颓丧,也可以很难过。 傅清浅一进门,毫不掩饰的一脸疲惫,她是真的感觉累极了。 进来脱掉鞋子说:“好难受,我去楼上睡了。”看到沈叶白还穿着笔挺服帖的硬领衬衣,纯黑色的,一丝压抑的感觉都没有,衬着他白皙面庞,反倒平添一缕魅惑。妖精一样的男人,的确有让人一眼沦陷的本事。傅清浅问他:“你也是才回来吗?” 沈叶白已经朝她走过来,拦在她的去路上,任她往自己的怀里撞。他一抬手,已经抱住了她。 “嗯,刚回来,去跑付明宇的事了,他下午无证驾驶被查了。” 傅清浅惊讶抬眸:“现在怎么样了?” “这回比较麻烦,他赶的风头不对。找人问问看吧。”沈叶白抬手试探她的体温:“又发烧了吗?” 果然滚烫。 沈叶白帮她脱掉大衣,让她去楼上卧室里躺着。 “我去给你倒水吃药。” 傅清浅上楼时,途径沈叶白的书房,门板开着一道缝隙,透亮的灯光射出来。在一起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傅清浅从未进过沈叶白的书房,算是私人禁地吧,她也从来不感兴趣。 但是,这一刻傅清浅忽然蠢蠢欲动。 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 傅清浅直接回卧室。 沈叶白很快端着水杯进来,手里拿着感冒药,问她:”你买的退烧药呢?” 傅清浅神色一怔,谎说:“在车里已经吃过了。”她光把感冒药吃了下去,接着躺到床上。 沈叶白转身说:“睡吧,晚上要还是不退烧,我们就去医院。” 他帮她把被子盖好,知道她睡觉的时候讨厌开着大灯,就去把卧室灯关掉。 傅清浅缩在被子里,鼻子已经酸透了,这样的沈叶白,会是虚情假意的沈叶白吗? 第189章 我能干什么,我喜欢你啊 秦如烟等到半夜,才得到确切消息,说付明宇违章被抓了。问题比较麻烦,拘留的可能性比较大。 付家虽然人脉很广,付明宇也有朋友说得上话,但是,毕竟是第二次了,又赶在严打的风口浪尖,想一点儿不接受惩罚是不可能的。 不然被有心人拿来大做文章,结果会更麻烦。 听说付明宇认罪态度良好,表明了愿意接受一切处罚。电话挂断前,朋友还打笑说:“明宇就是清平日子过久了,觉得这样特刺激吧。” 秦如烟了解了事情的全部脉络后,终于放心了一点儿。 那种紧张的心情一过,顿时像泄气的皮球,其他一些更软弱的情绪泛上来了。 秦如烟坐在沙发上,不由感觉怅然若失。 这一天的到来,紧张不安,尤其临近傍晚的时候,神经更是绷紧得厉害。仿佛在等一场裁决。结果可能幸福得上天,也可能一落千丈。 秦如烟越发相信能量守恒,先前挥霍了多少,后面因为匮乏,就会有多少的担忧和痛苦。 她该珍惜付明宇对她热切的那段时光的,哪怕他不先表白,趁他热情在的时候,她也应该率先把那层窗户纸捅破。 相互刺激的游戏太幼稚,也太消耗热情了。 现在好了,后知后觉的想要极力挽留的时候,却明显感觉到了热情的消散。 当付明宇疲惫的时候,她的恐惧一股脑的涌了上来,才发现自己想得到的心情有多迫切。是不是长久,能不能永远拥有,已经不在考虑的范围内了。比起眼前的得失,能走多远反倒变得不再重要。 惊慌得只想抓住,哪怕只是当下,秦如烟知道现在她不能没有付明宇。 只要一想到这个男人要离开她了,以后的生活不说形同陌路,却再不相干,她就忍不住的心绞痛。 同时后悔之前浪费的那些好时光。 傅清浅晚上睡得不好,吃了感冒药,出了一身汗,夜里口干舌燥。 迷迷糊糊的从床上坐起来,室内亮着床头灯,昏黄的,好似月光。 她恍惚的缓了一下神,扭头看到睡着的沈叶白。 侧身躺着,身体微微蜷缩,睡颜非常安静,不知是不是在作梦,性感的薄唇轻轻抿着。 傅清浅有些不受控制的凑近,盯着沈叶白熟睡的样子看,安静,美好,是这个男人最最无害的时候。傅清浅伸出手指,想要临摹他的眉眼轮廓,快要触及的时候,手指蓦然停了下来。 咫尺间,只是静静的看着。 她细微的呼吸喷薄在他的脸上,与他清浅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没有惊动沈叶白,傅清浅轻手轻脚的下床。 去楼下找水喝的时候,经过沈叶白的书房,那间房似有魔力,吸引着她。 傅清浅走过去时,停下步子看了两秒钟,才到楼下去。 傅清浅灌下一大杯温水。肺腑中灼热的感觉才略微缓解了一些。 她颓丧的坐到沙发上,今年的体质实在太弱了,每一场流感都躲不过去。 知道身体的病变多半缘于精神,傅清浅搓了一下眼睛,清楚意识到心理承受的重压。 再回到楼上,沈叶白还是醒来了。 迷离的睁着桃花眸子,声音沙哑的问她:“怎么起来了?是不是感冒加重了?又发烧了?” 傅清浅一钻到被子里,沈叶白伸手拭探她的体温。 傅清浅扯着他的手说:“没事,我去喝了一杯水。” “真的不要紧?”沈叶白把她拉近了问。 “嗯,没事,睡吧。” “那你也快睡。” 沈叶白伸手拥抱住她,气息吹在她的后脖颈上,很快又睡着了。 早晨起来仍旧非常难耐。 傅清浅没像往常一样早早爬起来做早餐,她请了一个小时的假,准备去工作室前,先去诊所打一针。 起床后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打算出门。 沈叶白不放心,皱着眉头问她:“你确定自己可以?” 傅清浅吸着鼻子说:“不要紧,已经不发烧了,只是有点儿鼻塞,打两天针就彻底好了。” 沈叶白曲指弹她的额头:“傻了吧,我的意思是那种小诊所靠谱吗?去大医院打吧。” “有什么不靠谱的,感冒而已,又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傅清浅催促沈叶白说:“还要回公司吃早餐,你快走吧。” 沈叶白穿好鞋子:“我送你吧。” “不用,我自己开车更方便,下午要实在不舒服,还能早回来。”傅清浅帮他整了一下衣襟,穿着浅灰色大衣的沈叶白,完全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沈叶白说:“那好吧,路上注意安全,身体不舒服给我打电话。” 他出门去公司了。 傅清浅穿好羽绒服后准备下楼,手机响起提示音,她从口袋里摸出来。 林景笙接连发来几张照片。 他的电话很快跟着打来了,接通后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啊?” 傅清浅点击共放后,退出通话页面。视线仍旧停留在那几张图片上。 她的声音顿时发涩:“你从哪里弄来的照片?” 林景笙说:“你没看今天的新闻吗?我从网上复制给你的啊,难道你还不知道?” 傅清浅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她的视线紧紧盯着那几张照片,长焦距拉出的镜头,画面非常清析,像惯常拥抱她时的那样,沈叶白低着头,下巴沉在女人的肩膀上,松散的额发垂落,摭住他的眼睛及小半张脸。仿佛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砸到了对方的身上。 身体纤细的江语然支撑着他,侧脸枕在他的胸口,双手环抱住他。 另外两张是两人相拥,上了沈叶白的车。 最后一张透过挡风玻璃,江语然凑过去,是亲吻还是在说悄悄话,有些看不清楚。 但是,足以说明两人的亲密。 好朋友也绝对到不了这种程度,一定是恋人才会有的亲昵。 于是,有关沈叶白新恋情的新闻纷纷出炉,占据了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 噱头太足了。 才求婚成功不久的沈叶白,前几天还有人看到他带着傅清浅去试婚纱,没几日就劈腿江语然了。 加之江语然的身份,也加据了整件事的戏剧性。 新闻一经报导,舆论一片哗然。 多少因为沈叶白和傅清浅的恋情,而相信童话故事的人,也被现实一棒打醒了。 爱情终归成了游戏! 就连傅清浅自己也这样觉得。 林景笙等不来她的回答,又问:“是不是沈叶白昨晚喝多了?不然应该不至于……” 傅清浅打断他的话说:“我知道了,景笙,回头再说吧。” 她挂了电话。 不等出门又转了回来。 坐到沙发上,整个人说不出的心慌意乱。 她知道昨晚沈叶白没有喝酒,她在他的身上没有闻出一丝酒气。 除此之外,沈叶白还谎说昨晚他在为付明宇的事情奔波,实际上他去见了江语然。 到底哪个说法才是真的呢? 就在昨天,她已经完全相信他的清白了。 现在傅清浅想,他是真的清白?还是仅是为了让她相信他是清白的? 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傅清浅握着电话的手指越攥越紧,她的心脏也收缩成一团。 问题兜兜转转,画了一个圆后,仿佛终于有了解释。 当然是为了那一半的身家! 他所有的浓情蜜意,都是为了稳住她。 林景笙的电话又打来了,傅清浅没有接,直接按断了。 一探究竟的心思又在蠢蠢欲动。 傅清浅拿着手机上楼,她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是昨晚起床喝水时,从沈叶白的钥匙扣上摘下来的。 此时她拿出来,插进他书房的钥匙孔里。 门锁很快被打开了。 傅清浅拧着门把手进入。 沈叶白的书房收拾得整齐干净,办公桌上所有文件摆放齐整的放到一边。 文件和书籍都放在书架上,书架非常大,占了整整一面墙壁。 傅清浅的目光从那些书籍上一排排的扫过去,最里面的几格是盛放文件袋的地方。 她抽出一个文件袋打开,貌似是对其他公司做的调查。 应该是他以前收购时用到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所有公司暗中都会搞这种肖小。 傅清浅装好后,放回去,又陆续抽出其他的文件来看。 最后发现那些文件的袋子上其实都标有时间,是按照年份分类的。 傅清浅的大脑急速转动,手指略过的时候,下意识在某个年份停了下来。 先是维亚的详细调查资料。 再抽出一份,看到首页的几行字句,傅清浅的手指一松,文件散落一地。 她连忙蹲下身去捡,如同拾起自己破碎的心跳。 是有关宋楚的详细资料,从他毕业的院校,到他在夏城的居住地址,人际交往,生活动态……通通都显示得非常清楚。 看到最后,傅清浅的手指颤抖,眼睛里涨满泪花。 除了宋楚,还有她。 早在几年前,做为宋楚的女朋友,沈叶白就已经找人调查过她了。 不管她和宋楚的关系,还是她的生长环境,他都早就了解过了。 原来,她出现在他的生活中,并非偶然。这一点从一开始沈叶白就知道了。 从安少凡跳楼自杀,林景笙代她找上门的时候,沈叶白就该清楚的知道,他的一个“老熟人”找上门来了。 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在沈叶白的面前,她就是个透明人,他却还配合着她的表演容纳了她。 不管她接近他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在沈叶白看来,都该是不简单的吧?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要将自己放到身边呢? 傅清浅眼泪流得更汹涌了,几滴眼泪落在纸上,将文件都打湿了。 忽然间体力不支,她猛地跌坐在地上。 身边的电话骤然响了起来。 傅清浅吓得一个激灵,看到来电显示后,她的脸色煞白。 是沈叶白。 傅清浅几乎心惊肉跳的接起来:“喂,叶白……” 她极力控制,一出口,声音还是微微颤抖。 沈叶白问她:“你在哪里?有些事我想跟你解释一下。” 傅清浅狠狠的咬了一下唇畔,血液都出来了。她吸食着自己腥咸的血液,迫使自己冷静,清醒。 “有什么话晚上回去再说吧,我准备先回工作室,上午有来访者……” 沈叶白打断她的话,问她:“你在哪里?” 傅清浅说:“我已经到工作室了。” “是吗?” 声音在听筒内外响起来。 傅清浅怔了下,顿时反应过来什么,蓦然侧首。 书房门口,沈叶白握着手机,站在那里目色阴郁地看着她。 傅清浅惊得手机自掌心脱落。 沈叶白定定的看了她几秒钟,收起手机走过来,蹲下身后,将地上的文件一页一页的拾起来,他的动作缓慢而优雅,离得那样近,傅清浅低头,看到他唇边钩出的笑,他同时漫条斯理的说:“你怎么那么不安份?平静的过日子不好吗?为什么非得来洞察我的秘密,有些事知道了远比不知道的要好。你说,现在我们该怎么心平气和的继续相处下去?” 他抬起头来看着她,一脸魅惑众生的笑意。 傅清浅却看得毛骨悚然,她怕得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这样的沈叶白简直同魔鬼无异。 她惨白着脸说:“原来你早就调查过我了,从我一开始出现,你就知道我是谁,也猜到了我的目的是不是?你为什么不拆穿我?” 沈叶白抬起一只手来摸抚她的脸颊:“你的脸怎么那么白?害怕我吗?”他哗一下就笑了:“我又不会把你吃了,你怕什么,我那么疼你。” 傅清浅的脸蛋被他的指腹掐得生疼,她猛地躲开他,仿止他的碰触。 沈叶白也不恼,还是一脸邪魅的笑意,极富耐心的说:“生活那么无聊,你想玩游戏,那我就陪你玩吧。” 傅清浅不可思议:“沈叶白,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我喜欢你啊。” 在这一切发生之前,傅清浅还会相信,但是,现在她彻底不信了。 从沈叶白口中说出的喜欢,只会让她感到惊心。 她从地上爬起来,想要迅速的逃离这里。 沈叶白伸手拉住她:“想去哪里?” 第190章 乖乖做沈太太(一更) 傅清浅稳定心神说:“出去冷静一下,现在这个心情,我们根本没办法聊。” 沈叶白拉着她的手没放开,“你不是想冷静,你是想摧垮我。”他微笑着说:“我太了解你了,你这个有仇必报的女人,怎么能让我好过,你是打算跟我一拍两散,抽走那些巨额财富,让我的收购瞬间塌陷是不是。” 傅清浅心底寒凉,她努力的想要抽回手臂,可是,动了几下没能得逞,他攥得太紧了。 她停下动作看着他:“你说的什么意思?什么收购?我不知道。” 沈叶白告诉她:“你别装了,你见过江方喻,会不知道我现在私底下在做什么。”他另一只手挑起她的下巴,俊颜微微凑近,盯紧她:“好奇害死猫,不要洞察那些跟你不相干的事,乖乖做沈太太不好吗?” 傅清浅顿时厌恶的拔开他的手。 “你让我怎么安心做沈太太?从始至终你都在骗我,沈叶白,你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我完全看不懂你。” 沈叶白眸光微微一滞,他垂下眼睑,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微笑:“我对你的用心,你感觉不到吗?” 傅清浅原本惊恐,听到他说的话,突然讽刺的笑出声来:“用心?你所谓的用心就是专心致志的陪我玩游戏吗?” 像猫和老鼠那样,当然她是老鼠,在被吃掉之前,被不停的戏耍。 沈叶白说:“随你怎样说吧,从现在开始,你不适合再上班了,婚期我马上会向媒体宣布,你就等着跟我结婚好了。” “你向媒体宣布我们的婚期,是为了掩盖这次的丑闻吧?如果我没猜错,今早的新闻,直接影响了你的股票和收购,对不对?” 所以,他必须立刻给公众一个态度,平息舆论激起的浪潮,才能保证收购的平稳进行。 更重要的是,他要捆绑住她,不然离开的不是一个沈太太的人选,而是一笔支撑他收购成功的巨大财富。 太卑鄙了。 傅清浅说:“我不想嫁给你了,我要离开这里。” 沈叶白紧紧钳制住她:“我说了,你现在哪里都不能去,只能待在这里,等着和我结婚。” “凭什么?你是想囚禁我吗?” 沈叶白竟然钩起一侧唇角来笑:“答对了。”他一伸手,猝不及防的从她手里抽出手机:“这个东西短时间内你也不再需要了,省着被一些不相干的人打扰,影响你做沈太太的心情。” 傅清浅跳起来:“沈叶白,你把手机还给我,你不要太过份。” 沈叶白冷冷道:“再过份的事情我都做得出,你最好听话。”怕吓到她似的,他又来轻声哄骗她:“浅浅,做我的新娘不好吗?有身份,有财富,重要的是,你不是爱我?” 傅清浅嫌恶的推拒,肺腑中竟有了呕吐的不适感,那种反胃的冲动一时间非常强烈,傅清浅压制着,脸色更是一阵惨白。 “你滚开。” 她一定要离开。 傅清浅挣脱他向外走。 沈叶白用力一拉,已经将她带到怀里抱紧。 他的呼吸喷薄在她的脸上,那样熟悉,却如滚烫的蒸汽灼伤她。 沈叶白眼中复杂深邃的情绪一闪而过,他声音低沉:“不要抗拒,嫁给我不好吗?” 傅清浅要崩溃了,她用力的拍打,推拒,尖声嘶吼:“沈叶白,你放开,我是不会嫁给你的。” 沈叶白含恨似的看了她一眼,蓦然低下头来亲吻她。 他唇齿用力,吮得她嘴唇发麻。 傅清浅更恶心了。 她直接干呕出声。 这个举动显然刺激到了沈叶白。 他放开她,狠戾的眯着桃花眸子:“我竟然让你厌恶,恶心?傅清浅,你对我就这点儿真心吗?” 沈叶白一扬手,将她的手机狠狠的摔到地板上,屏幕眼见碎裂了。他拖着傅清浅的手腕去卧室。气息中透出的狠戾叫人害怕。 傅清浅心里生出巨大恐惧,身体向后用力。 沈叶白拉了两下,干脆转身,拦腰抱起她。 傅清浅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由得满身抗拒。 沈叶白还穿着笔挺的大衣和西装,完全上班时的行头,那些价格昂贵的衣料被傅清浅攥在手掌心里。 “沈叶白,你放开我,放开啊……” 沈叶白冷笑:“放开你?这辈子休想。” 他的大衣和西装外套,都被他直接扔到了地板上。 傅清浅爬起来,已经要跳到床下。 又被他紧紧钳制住。 这一回她彻底逃脱不了了。 沈叶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意,也是充满魅力的。 就像那只得意的猫,戏耍够了,露出尖锐的牙齿。 林景笙握着手机心神不宁。 他打傅清浅的电话,先前只是打通了,被拒接了。 后来再打,语音就开始提示无法接通。 林景笙坐到椅子上,担心傅清浅会出什么事情。 后悔直接将那些照片发给傅清浅了,当时太震惊了,几乎想也不想。 没有考虑到傅清浅的精神是否负担得起。 助理敲门进来,提醒他来访者快过来了。 林景笙猛地站起身,抓过衣架上的外套说:“给来访者打电话,上午的咨询取消吧,损失我会赔给他。” 他匆匆忙忙的出门。 助理唤他:“哎,林老师……” 不等说完,林景笙已经没影了。 路上林景笙不停拔打傅清浅的电话,语音仍旧提示无法接通。 心慌到极至。 那种感觉就像溺水的人,在眼前剧烈扑腾,下一秒就沉到水面之下不见了,连涟漪都慢慢的不可见…… 林景笙狠狠的敲击方向盘,他到底做了什么样的蠢事。 脚下的油门一再加大,车速提到最快。 沈叶白居住的小区他是知道的,只是不清楚俱体在哪一栋,哪一户。 汽车驶到小区外面停下。 林景笙跳下车,跟严谨的门卫交涉,企图探听到业主的一点儿消息,或者让他进去看一下。 对方严防死守,态度激烈。 僵持不下的时候,小区大门徐徐打开。 线型流畅的跑车开出来后,打到路边停下。 林景笙侧首,只见沈叶白从车上下来。 正式的西装三件套,仪表风流,他懒洋洋的眯着眼问:“林先生怎么在这里?” 林景笙若有所思的看着他,走近之后说:“我来看看傅清浅,她没事吧?” 沈叶白说:“她发烧了,我让她在家休息,不要去上班了。林先生正好帮她请个假。” 林景笙说:“她的电话打不通,我能上去看看她吗?” 沈叶白直接说:“不方便,她已经睡了,你请回吧。”他抬腕看了下时间说:“我还赶着回公司。” 林景笙再没理由逗留下去了,他向小区内看了眼,也只得上车离开。 回去的路上,他仔细斟酌,难过一定会非常难过,但是,她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室内一摊凌乱,被褥一直拖到地板上,枕头也被扔得东一只,西一只的。 傅清浅蜷缩在床上,海藻般的长发肆意披散。 沈叶白怒火消散。 很快他换了干净整洁的衣服,重新回公司上班了。 直到沈叶白离开,傅清浅猛地惊醒过来,起身下床。 身体不等站直,就迅速萎缩回去了。 傅清浅弯下腰适应了一下。捞起沈叶白的衬衣套上后直奔书房。 地上的手机已经被收走了。 傅清浅赤着脚下楼,房门和窗户紧锁,她真的被囚禁在这里了。 沈叶白的家里没有座机,她和外面的世界彻底断了联系。 愤怒与绝望,让傅清浅的眼睛憋得通红。 有一个瞬间,她失去了理智似的,用力敲打房门,可是,沈叶白住的是独门独户,室内密封很好,隔音效果一流,任她喊破喉咙也没人发现得了。 很快的,傅清浅身体仅存的力气都耗没了。 她顺着门板滑落,跌坐到地板上隐忍啜泣,眼泪一行行,还是跟断线的珠子一样往下落。 从没想过会是这样,仿佛撞进一个死胡同里,一点儿再撞出去的办法都没有了。 傅清浅知道,这次跟任何一次的痛彻心扉都不一样。如同肋骨被抽了去,她再没了以往的坚韧和无畏。 绝望的潮水扑面而来,一时间傅清浅真有了憋闷窒息的感觉。 她张着嘴巴痛哭流涕,声音悲怆巨大。 不知哭了多久,突如其来集聚胸口的情绪终于疏散了一些。 或许是哭得时间太久了,傅清浅只觉得嘴唇和面皮都是僵麻的,失去了知觉一般,得得嗦嗦。 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她撑着地面勉强站起身,慢腾腾的往楼上去。 也不管床上的被褥沾了污渍有多脏,傅清浅懒得更换,直接缩到床上。 大脑迷迷糊糊的,就跟昏迷了一样。 尹青的电话不断打来,沈叶白拗不过她,终于接了起来。 “喂,妈……” 尹青劈头盖脸的问他:“今天早晨的新闻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一直心心念念要娶傅清浅吗,现在你们就要结婚了,你又搞出这种事来,你到底想怎么样?” 沈叶白有些不耐烦的说:“我没想怎么样,你就当我是一时糊涂好了。我和傅清浅婚事不会变,今天我就要确定婚期,公诸于众。” “你以为这样就能彻底弥补绯闻造成的效应吗?背后还是不知有多少人对你和沈家指指点点。你爸活到那么大的年纪,一点儿丑闻都没有传出过,他的作风一直端正,我不想沈家的名声毁在你身上。”尹青气呼呼的,又问他:“傅清浅一定知道了吧,她怎么说?” 沈叶白说:“她的情绪我已经安抚住了,她没有什么想法。” 尹青根本不相信:“真的?”傅清浅记仇,刚烈的性情她又不是没有见识过。 “不然呢?到了这个时候,你觉得她会跟我一拍两散吗?” 尹青还一直以为傅清浅怀孕了,她想了下说:“现在她肚子里有了你的孩子,不能受到强烈的刺激。不然很容易发生风险。”她又说:“傅清浅的电话怎么打不通,我要跟她聊聊。” 第191章 傅清浅的孩子没了(二更) 沈叶白淡淡说:“你不用跟她聊,今天她的身体有点儿不舒服,我让她关机在家里睡觉了。” “哪里不舒服?是不是被早晨的新闻气到了?” “好了,妈,我还有事,这件事过后再说。” 沈叶白直接挂了电话。 尹青想再说话,发现通话已经结束了。她气得攥紧手机,坐到沙发上:“实在不像话。” 沈流云急着问她:“我哥怎么说?他跟那个江语然到底什么关系?他不会真出轨了吧?” 尹青心烦意乱:“他什么也没说,就说当他是一时糊涂。” 沈流云惊呼:“妈呀,那完蛋了,他都说自己是一时糊涂了,那就是承认他和江语然有一腿了,他一个要结婚的人,怎么能这样呢?” “你不要乱说,事情到底怎么样,还都不清楚呢。” 沈流云愤慨的站起身:“这还不清楚?他们在一起的画面被记者拍到了,现在他自己又承认自己糊涂,那不就表明了他出轨江语然了吗?” 尹青皱了一下眉头,她自己也郁闷。所以,努力往好的方面想。 “记者的话怎么能信,他们最喜欢造谣生事了。回头听你哥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行了,妈,你就不要再袒护他了。现在他已经坏透了,你再纵容下去,他会更混蛋。” 沈流云气势汹汹的,沈叶白的做法实在让她不屑。 才回到房间,林景笙的电话就打来了。 也是问傅清浅,他问:“你能联系上傅清浅吗?或者可以去看一看她,我听你哥说,她今天身体不舒服。” 沈流云郁闷说:“之前我妈刚给我哥打过电话,他说清浅姐不舒服在家里休息。可是,他不让我妈过去。” 林景笙一声不吭,沈流云知道他担心的不得了。 安慰他说:“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我想清浅姐难免要跟我哥怄怄气。可能正在气头上,所以不想跟外人联系,不然这种事情她怎么说?说在乎还是不在乎呢,我们女人很难说的。所以,给她一点儿时间,等她慢慢消气。至于我哥,他自己犯了错误,总不会理直气壮吧,他不会将清浅姐怎么样的。” 林景笙语意不明的“嗯”了声。 很多事情他都知道,亦比谁都看得通透。 现在他最担心的,就是事情的走向。 所以,急切的想知道傅清浅怎么想。 不然想从沈叶白那里探究到一点儿东西,太难了。那个男人从上到下都是铠甲,除非他主动缴械投降,不然谁也别想刺破他。 林景笙缓了一下神说:“谢谢你流云,接下去还请你帮忙留意一下。” 沈流云说:“我知道,我跟你一样,也不想清浅姐受到伤害。” 结束通话,沈流云兀自惆怅,真的羡慕傅清浅,不管何时,都有林景笙这样一个男人不离不弃的关心她。她也好想有这么一个人,一辈子守在自己身边。 却又知道爱情不能强取豪夺,一定要是以真情换真心,不然,也很难有这种脉脉含情的感觉。 沈叶白的速度很快,早晨新闻才出,临近中午的时候,他就对外招开了记者招待会。 出现那种画面的理由当然是喝醉了酒,如果是清醒的时候做出的那种事,就天理不容了。 他声称自己和傅清浅的感情稳定,处于持续升温的状态。 而且,他们已经将婚期订在下个月二号。 记者听到,一片哗然。从今天算起,到下个月二号,总共二十天的时间。 有记者问:“时间这么仓促,是傅小姐已经怀孕了吗?” 沈叶白淡笑不语,有些问题答,有些问题不答,张弛有度。 他在媒介面前的风范一向良好。 今天镁光灯下,亦如璀璨星辰。 最后沈叶白为绯闻造成的不良影响,向公众道歉。 事情做到这一步,已经相当圆满。 他在工作人员的维护下,从招待会现场离开。 一步入电梯,沈叶白宛如雕刻的容颜迅速冷淡下来。犹如疾风扫过,一点儿之前的春意盎然都没有了。 连惯常噙在唇角的那点儿玩世不恭也不见了,只有过份凌厉的脸部线条,冷峻异常。 秘书站在一边,一句话也不敢说。 沈叶白不发脾气的时候也是阴郁不明的,情绪糟糕的时候,就更恐怖了。 这么好看的男人,却一点儿不适何做幻想的对象。 只是不晓得跟他在一起朝夕相处的女人,怎么受得了他。 傅清浅最后是被疼醒的。 她痛苦的睁开眼睛,头发湿漉漉的粘在脸上,身体蜷缩成一团。痛苦的呻吟不时从嘴里溢出来。 傅清浅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中午的时候醒来一次,就感觉自己在发高烧,那时候身体也非常不舒服,小腹嘶嘶啦啦的疼个没完。 她蜷紧了身体,没有下床找药吃。 这会儿整个人被疼醒了,肚子撕拧着,一股一股的热流从身下流淌出来。 傅清浅撑着床面坐起身,看到床上一大片血迹,睡裤也被染得通红。 她惊得轻呼出声,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之前还以为是沈叶白的动作狠戾造成的,身体被重重的劈开,整个过程疼得她直抽冷气,身体不自知的想要缩成一团,却被他霸道的伸展开,将她摊平在他的身下。 一点儿不允许她退缩,更不允她闪躲,只能硬生生的承受。 到了最后,傅清浅甚至有些麻木了,只感觉他剧烈的动作。 等沈叶白离开,她去洗手间的时候,就发现有血迹渗出。 那时没有多想。 现在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了。 傅清浅本能的下床往楼下去,求生的意念很强,不是为她自己。 她完全忘了自己被囚禁起来了。 身体的疼痛非常强烈,下楼的时候,腿脚一软,不慎摔倒后,整个人顺着楼梯滚落下去。 沈叶白打开门,就看到这惊心的一幕。 “浅浅……” 他大步跑过去,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将人翻转过来,不由一阵心惊,傅清浅脸色惨白,毫无血色,眼风下移,看到她身下的血迹后,沈叶白狠狠怔了下,骤然眯紧的桃花眸子立刻汇集成一股风暴。 他不可遏制的暴怒:“傅清浅!你好狠的心,竟然用这种方式报复我,你……杀了我的孩子……” 沈叶白愤怒的嘶吼,他绝美的双目赤红。 他攥着她的手指一再收紧,恨不得将她的骨头捏碎。 沈叶白的胸膛剧烈起伏,喘息时气息粗重。 傅清浅真的怀孕了!她竟然只字不提! 傅清浅疼得身型佝偻,白色长毛地毯被她身下的血液染红了,触目惊心。 沈叶白以为她故意用这种方式结束了孩子的性命……傅清浅惨白的脸上渗出笑。 沈叶白看到了,愤恨的想要掐死她,他的大手只要稍稍用力,她纤细的脖颈都会被他拧断。 他手指抽搐,最后还是掏出电话,拔打了急救电话。 傅清浅被送到医院抢救。 沈叶白的大衣上沾满了血迹,他坐在走廊上的椅子上等候。 垂着头,不知哪里吹出来的冷风,他的全身都冷透了。 医生已经劈头盖脸的骂过他了,是个老医生,得知傅清浅在发烧后,就训斥过他了,高烧很容易导致流产,责备他一个做丈夫的粗心。问寻之后,知道早晨他们才有过夫妻生活,老医生终于忍不住骂人:“你怎么做丈夫的?知不知道这个时候有多危险?产检的时候,医生没有告诉过你们吗?年轻人一点儿不懂得节制。你这是在要人命!” 沈叶白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第一次被人骂,一声也不吭的。 他什么都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傅清浅竟真的怀孕了。 第192章 傅清浅的剧烈反击(一更) 等他知道的时候,孩子已经没了。 沈叶白交叉相握的手指越收越紧,紧到骨关节要断开了。 极力隐忍,他的肩膀,乃至身体都在微微发抖。 沈叶白的头垂得更低了,丝毫看不到他脸上的情绪。 医院走廊死一样的沉寂,慢慢的,只有他沉重呼吸的粗喘声。 呼哧呼哧,一下一下,宛如垂危之人努力的做着心脏复苏。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大门打开。 沈叶白弹跳似的从椅子上站起身,他站在那里紧紧盯着床上的傅清浅。 失血过多,她的脸像白纸一样,嘴唇也是毫无血色。蓬松的长发被汗水粘成一缕一缕的,胡乱的散落在床上,那样惊悚的一幕,仿佛恐怖电影中被凶杀的女尸。 沈叶白心脏抽搐,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眸光一眨不眨的凝视着她。 医护人员看了他一眼,帮着把傅清浅推去病房。 一个医生走过来说:“孩子没了,病人大出血,身体非常虚弱,需要好好调养……” 沈叶白费力的听着,眼前景致由远及近,一阵阵的晃动。 最后不等医生说完,他拔开医生,径直往走廊一端的楼梯间走去。 医生愣了下,无奈的摇了摇头。 其他医护人员也很是不屑,定是孩子没了,在闹脾气。 看长相很年轻啊,所以说,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自私。孩子意外没了可以再要,对自己的妻子不管不问,还一腔怨气,就实在太冷漠了。这个时候最应该关注的,难道不是女人的情绪吗? 这样一想,所有医护人员顿时对傅清浅生出同情。 看来是家庭地位不高啊,不然怎么会一点儿不被关爱。 沈叶白离开后,医护人员推着傅清浅去病房,将她安顿下。 麻药的劲儿还没有过,傅清浅躺在床上半梦半醒 一个护士轻轻在她耳畔说:“你休息一下吧。” 傅清浅甚至没有吭声的力气,她的头向一侧歪着,正好面对窗子。 有细碎的微光映入眼帘,已经是半夜了。 室内的白织灯很亮,在她看来,白茫茫的,就似一片荒凉的雪原。 傅清浅虚弱的眯着眼睛,闭实的时候还在想,孩子没了…… 那个没来及给她一丝惊喜的小生命,流星一样,瞬间在她的生命中逝去了。 眼泪不可遏制的顺着眼角往下淌,气力微弱的傅清浅,胸口抽搐似的起伏不定,每一下都让她全身绷紧,身下仍有血液在输出。 没有多久,她的意识就陷入迷幻,再度昏睡过去了。 睡吧,睡醒了就不疼了,不难过了。 身体轻飘起来,涣散的意识让疼痛暂时麻痹。她时不时的轻啜一声,亦是非常轻微。 沈叶白进来时,傅清浅已经进入了昏迷状态,一滴泪挂在腮边,枕头一侧湿透了。 他站在床边无声无息的注视着她,慢慢伸出手来触碰她的脸颊。 刚刚身体中那种支离破碎的感觉又来了,他过电一样猛地缩回手。 漆黑深邃的眸子里布满悲怆,浓重如阴云一般,坠着整个天空斜压下来,让看着的人憋闷窒息,透不过气。 仿佛再久一点儿,就要溺毙其中。 沈叶白用一只手按压着自己另外一只胳膊,就像压下心中所有爱恨怨憎。 却抵挡不住身体上的分崩离析。 沈叶白最后看了傅清浅一眼,诀别似的转身离开。 出来后,他告诉看护,回去帮傅清浅拿换洗的衣服,让她好好看着她。 沈叶白驾车在城市夜晚的道路上穿梭,如同穿透所有流光,朝着一个暗黑的,没有尽头的深渊滑去。心灰意冷,如同死灰。 他不会再回头了。 明知自己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家里仿佛还残留着血腥味,沈叶白一开门进来,就被呛得肺腑难受。 勉强压下的情绪又泛下来了,他刻意不去想那个小生命,不去想他出生后,会是怎样的粉嫩玉琢,抱在怀里会不会有浓浓的奶香味儿,也不去想长大之后,他会像他,还是想她……这些他通通都不去想。 却不知,当他努力将这一个个的幻想屏蔽掉的时候,就已经自然而然的在头脑中掠过一遍。 尤其回到卧室,看到床上的血迹后,又是一场良心上的谴责与厮杀。 沈叶白怔愣的看着,被褥都是浅颜色的,所以,血迹触目狰狞。看得人心惊肉跳。 她不是从楼梯上滚落下去的时候才大出血的,早在床上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流血了…… 沈叶白双手掩面,半晌沉寂得一声不发。 医生说的没错,是他在要人的命。 早晨的时候,他只顾愤怒,一点儿怜惜之意都没有。每一下都又狠又重……他就是想要她的命的。 傅清浅痛苦的呻吟当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回想起来,每一声都是尖锐的,直刺心头。 沈叶白坐在床沿,一直临近天亮。 手机急促的想起来。 是工作号,沈叶白看了一眼,接起来:“喂。” 听筒中声音急迫:“沈总,不好了,傅小姐请求法院将一部分资金冻结了,万豪宣布现金收购,我们凌峰资产彻底没有机会了……” 沈叶白狠狠怔了下。 傅清浅的骨子里果然有一股狠劲儿,有仇必报,而且,一点儿亏也不肯吃。 即便生命垂危的时候,他短暂离开的这两个小时,她就展开了迅猛的反击,其目的就是要他一败涂地。 沈叶白凄苦的冷笑已经溢出唇畔。 知道这还没有完,傅清浅向公方申请冻结属于她的那部份资金,肯定有它的前提条件。 沈叶白挂断电话后,上网查询,果然,傅清浅同他决裂的声明已经发出来了。 遭遇背叛,导致流产,两人断绝一切关系…… 出手当真是又狠又快。 这个女人,不管你让她变得多么萎靡不振,除非要了她的命,不然稍有一丝气力,她就会拼尽全力的反扑。 这个黎明来临的时候,世界变得一片混乱,沈叶白努力铸就的高台,摇摇欲坠,随时可能塌陷。 更让人惊讶的人,一对恋人反目,对决眨眼白热化。 沈叶白的手机成了热线,不停有电话打进来。 尹青刚刚得到消息的时候,天旋地转,整个人差点儿晕倒。 好在阿姨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尹青被扶到沙发上坐好,头还晕沉沉的,不等缓过劲儿来,就急迫的给沈叶白打电话,语音不是提示占线,就无人接听。 “为什么不接电话,这可怎么办啊。”尹青握着电话的手颤抖。 沈流云也看到消息了,现在已经天下大乱啦。 她问尹青:“到底怎么回事?清浅姐发声明说孩子流产了,她也和我哥决裂啦,到底怎么回事啊?” 尹青脸色难看:“我怎么知道,昨天打电话不是还说没事,怎么一个晚上,天都要塌了。” 沈家的孙子没了,沈叶白还面临破产,不是天要塌下来了,是什么? 沈流云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心想,中间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我哥的电话还打不通吗?不然问问清浅姐……” “傅清浅的电话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打不通。” 沈流云想了下:“流产肯定在医院,打电话问一下吧。” 昨晚傅清浅就医的医院都已经沦陷了,要了解情况的记者一股脑跑去医院,连正常的就医都受到了影响。 医院的工作人员一致对外,声称病人的情况不能透露。对记者的任何问题都一问三不知。 而傅清浅早在天亮之前,就从医院里转移了。 就在沈叶白离开后不久,受着某种意念的驱使,她从昏厥中醒了过来,听看护说沈叶白回家拿衣服去了,知道时间不多,她向看护借了电话,打给林景笙后,从医院里逃了出来。 第193章 神来之笔(二更) 尹青实在没办法了,找不到傅清浅,沈叶白又一直不肯接电话。 她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知道两人不是简单的拌嘴分手,不然无论如何也闹不到这种程度。她知道傅清浅爱沈叶白,虽然她次次出口凌厉,质疑傅清浅的真心,但是,同为女人,她想傅清浅或许也只是嘴巴上凌厉。 傅清浅做那些事情,只是为了迫使她接纳她,事实不就真的如此了吗。 尹青也是在被傅清浅设计着,把心里沉积的往事说出来,骤然轻松,如放下一块巨石的时候,才渐渐领悟到傅清浅的用心。 知道傅清浅不仅聪明,而且有手段,看破不说破,逼她自己就犯。能一定程度上抵消人的抗拒,达到相对较好的效果。 尹青理解了傅清浅的意图后,还有点儿感谢她。不然也不会同意沈叶白跟她结婚。 可是,眼下闹得翻天覆地,不可开交,尹青笃定问题不小。 只是,两个人都联系不上,所有疑惑卡在那里,得不到解答。 尹青被堵塞得心里难受。 她要去公司找沈叶白。 被沈流云拦了下来。 “你不要去添乱了,听说公司也出了问题,我想他现在一定焦头烂额,等他完忙了给你打电话吧。” 尹青听到这里,心里又是“咯噔”一下,因为傅清浅突然抽走了一大笔资金,沈叶白正面临破产,之后可能还要背负巨额债务。 这是真的要毁到傅清浅手里吗? 尹青哆嗦着说:“莫非傅清浅不是真心,她是真的冲着那些钱来的?” 像她当初劝阻沈叶白时说的那样? 沈流云不是小孩子了,家里突然遭遇这样大的危机,她不可能一点儿感觉没有,心里也是乱糟糟的,担心的不得了。 但是,她相信傅清浅一定有她的苦衷。她不可能是来骗钱的,也不会平白无故将沈叶白置于这种境地。 她安慰尹青说:“好了,妈,在真相大白之前,我们先不要乱猜了,你赶紧吃上药回卧室休息一下吧,我打听一下情况,再跟你说。” 尹青半生沉浮,此刻真觉得天要塌下来了。 她早没了支撑的力气,筋疲力尽。叹了口气说:“好吧,我先去躺一会儿,联系上你哥或者傅清浅了,马上跟我说。” 沈流云点点头,叫阿姨把人扶进去。 客厅内安静下来,沈流云握着手机想了下,给林景笙打电话。 接通后,她直接问他:“大叔,清浅姐是不是在你哪里?” “你为什么这么问?”林景笙声音沉顿。 沈流云说:“我们都联系不上清浅姐了,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一定异常担心。如果你也联系不上她的话,肯定早就打来电话来问情况了。所以,我笃定她一定跟你在一起。” 林景笙惊讶沈流云的敏锐,她大大咧咧的,却并非没有脑子。相反,在大事上,沈流云从来都不糊涂。 林景笙也不想骗她,他说:“她的确在我这里。” 沈流云眼睛里突然雾气腾腾的,她控制自己的声音,问他:“她怎么样了?” 林景笙说:“糟透了。她流产大出血,险些丧命,现在还在半昏迷状态,要休养一段时间了。” 沈流云惊得张大嘴巴,“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流产?我哥动手打她了吗?” 她第一时间动这个念头,是觉得如果不是极度的痛彻心扉,傅清浅不会出这么重的手,想要沈叶白一败涂地。 林景笙只说:“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我从医院将她带出来不久,她就昏迷了,到现在还没有醒。” “她一定很难过,做到这种程度,我想她比我哥还要痛心。” 林景笙不说话了,他回头看了一眼。傅清浅躺在那里睡着,一点儿生气都没有。 沈流云又说:“接下去打算怎么办?闹到这种程度,我觉得她和我哥很难再冰释前嫌了。” 林景笙说:“根本就不能再冰释前嫌,我会带着她离开。” 这回换成沈流云不说话了。 到底还是离开。 她知道这一走,他们都不可能再回来了。这辈子她都可能再见不到他了。 不舍的感觉满满的堆在胸口,又没办法说出来。 沈流云的眼眶湿透了,泪水悄无声息的滑落。她轻轻的吸了一下鼻子,声音仍旧清脆的说:“嗯,带她走吧,留在这里太痛苦了。而且……我也希望你能幸福。” 林景笙面对这个剔透洁净的女孩子时,总是不由得自惭形愧。 她是那么高尚无暇,衬得他们这些凡类丑陋卑微,低入尘埃。 林景笙就想,这个女孩儿以后是要上天堂的,而他注定下地狱。 所以,这一生能遇到这么一个女孩儿,哪怕被短暂的喜欢过,也是一种洗礼了。以后的人生,他会为生命前半段的罪恶忏悔。 林景笙轻笑一声说:“你也是,一定要幸福。你这么善良的女孩子,将来一定会遇到良人,像你一样纯粹干净,一心一意的对你好。” 沈流云吸着气,她不要什么良人,也不要别人对她好。 “大叔……”她有满腔话语要说,最后轻轻一哽,只说:“走之前要来跟我告别,不要无声无息的消失掉。” 林景笙说:“我知道。” 当面道别,即便再难过,留给人的伤害,也要远比无声无息的消失掉小得多。 挂断电话后,沈流云彻底抑制不住的痛哭流涕,她捂着嘴,快步回房间,将房门反锁住。 林景笙心里的滋味不好受,他握着电话发了一会儿怔,转身走过来。 傅清浅还在睡着,一时半会儿只怕醒不过来。 他伸手将她凌乱的额发抹到一边。 前半生她历经的苦难实在太多了,他要彻底带她脱离苦海。 不管宋楚留给她的,还是沈叶白留给她的,将通通舍弃给夏城。 林景笙催眠似的在她耳畔说;“睡吧,醒来就都好了。” 傅清浅睡梦中听到这样的话,轻轻感叹。 一切真的能够好起来吗? 在她发表声明,抽回那一笔巨资的时候,她就想过了。 这个支离破碎的世界,已然没办法再拼接完整。即便有那个可能,她也没有力气了。 比起现实的残酷淋漓,和麻药过后,身体上不时传来的痛触,傅清浅觉得,梦里才是最好的归处。 睡着了就好了啊。 睡着了就再感觉不到痛了。 不管身体,还是心里。 林景笙听到她轻轻的叹了口气。 凌峰资产的整个收购团队在打一场生死攸关的大仗。 失败了,不仅整个凌峰资产灰飞烟灭,沈叶白想东山再起,也不太可能了。 沈叶白从早晨来到公司,就一直招开紧急会议。 会议持续了整整一天。 午饭是秘书叫了外卖送进去的,高强度的沈叶白都没有吃,其他人更是不敢吃。 直到冷透了,秘书又全部拿来出扔掉。 等到散会的时候,一直以“拼命”著称的投资银行家们,也都要虚脱了似的。 疲惫的时候,人最想做的就是沉默,也是火气最大的时候。 沈叶白上楼的时候一直板着脸,性感薄唇抿成一条线。 秘书问他:“沈总,需不需要帮你叫点儿吃的?” 沈叶白目不斜视的进办公室,声音冷淡:“不需要。” 他一副铁打的模样,还是三九天的熟铁敲打成的,分外冷硬。 光看沈叶白美艳的外表,谁能想到,这是一个实打实的硬汉。 沈叶白回到办公室,将手机开机,短信提示纷涌而至,他都视而不见,抬手扔到办公桌上。 从昨天早晨醒来,到现在一点儿觉没有睡过,两天一夜的时间,他的眼角都红了。嫣然好看,又像狠狠的哭过。 沈叶白揉捏眉骨,站在落地窗前,目视整个不夜城。 脚下是他征战得来的一切荣耀,没有人能够轻易的夺走它。 睡了整整一天一夜,傅清浅终于醒过来了。 睁开眼睛,时间混沌。 身体沉重,软绵无力。她撑着床面坐起身。 林景笙坐在椅子上眯了会儿,听到响动马上惊醒过来了。 他两大步走过来:“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傅清浅的气色还完全没有恢复,唇色发白,起了一层干皮。 她动了动嘴说:“我想喝水。” 林景笙说:“我去给你倒。” 他去兑了一杯温水给她,告诉她:“慢点儿喝。我给你炖了汤,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醒来,就一直煮着。喝完水,我端一碗来给你喝。” 傅清浅一点儿食欲都没有,她就像被抽去了骨头一样,时时刻刻想往下瘫。 她把杯子递给林景笙:“我不想吃东西,让我再睡一会儿。” 林景笙耐心的哄她说:“吃完了再睡,你不能一点儿东西不吃,医生说你的身体需要调养,哪怕只是先喝碗汤。等着,先不要睡。” 他去厨房给汤加热了。 傅清浅躺在床上,微微扭头,看到窗棱上鼎盛的日光。不知道现在外面的世界怎么样了,风云变迁,一定不是之前看到的样子了吧? 此时,房门猛地被推开,刚刚出去的林景笙又折了回来。 傅清浅听到响动回过头,就见林景笙略微惊讶慌张的站在那里,他一只手里紧紧攥着电话。傅清浅问他:“怎么了?” 林景笙嘴唇动了动,艰涩的发出声音:“尚万倾其所有为凌峰资产提供资金援助,还有维亚,现在沈叶白提出更高的价格现金收购,逼对方清仓……” 傅清浅的眼前一片黑暗,片刻的时间不能呼吸。 须臾,她不可思议的喃喃:“所以,一败涂地的是详瑞。” 林景笙说:“江方喻一定想不到,沈叶白能在短时间内获得这么一大笔的资金援助。” 不要说江方喻,任何一个人都想不到。 所以,沈叶白根本不是凭一时之力,早在刘义之出事的时候,沈叶白就跟刘思良对接过不止一次。刘义之后来招供那是他的事。但是,先前刘思良肯定感念沈叶白的恩情,长子的命足以换取一个承诺,况且,跟沈叶白合作,成就巅峰事业,从来不会吃亏。 除了那些既得利益,刘家长子锒铛入狱,刘思良年迈体弱,等待刘家后继有人之前,沈叶白无疑会是尚万最坚固的靠山。 刘思良的软肋素来被沈叶白拿捏得很准。 傅清浅转过头去,一滴眼泪顺着眼角静静滑落。她望着窗外金灿的明日,就在想啊,当她下定决心摧毁沈叶白的时候,是准备同他一起沉沦,一起下地狱的……可是,残酷的现实将她的这点儿意念都摧残掉了,她的全身都泛起寒凉。 自始自终,不过一个局,而她只是沈叶白手下的一颗棋子。 傅清浅终于完全顿悟过来了,沈叶白不是被爱冲昏了头脑,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他是故意铤而走险! 每一场收购,都不是空穴来风,是反复斟酌,蓄谋已久的结果。他知道手里那些巨额资产,对他有多致命的作用。 又怎么可能拿一半身家犯险。 沈叶白做事素来严谨,现在既然要花心力稳住她,当初就干脆不会让这样的风险存在。 岂不知这看似最为冒险的一个举动,恰是沈叶白的神来之笔。 傅清浅几乎要大笑出声,为沈叶白叫绝了。 只是,才张开嘴,眼里的泪花便不断的涌出。 林景笙在后身犹豫的说:“沈叶白说她想见你,之后放你离开。” 傅清浅吸紧鼻子,半晌,声音极轻:“好啊。” 第194章 在我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一更) 林景笙还是有些不放心:“你的精神可以吗?能应付得来吗?” “不要紧。” 到了现在,傅清浅心中的疑问需要沈叶白来解,解开了,她也就彻底死心了吧。 林景笙迟疑着走了出去。 没过多久,房门再度打开,有人走了进来。 那人很快走到床边站定。 傅清浅仍旧面向窗子的方向躺着,她知道是谁进来了,空气中弥漫的冷香叫她心惊。 沈叶白身上的香水味和外面的凛冽空气混合而成的味道。 傅清浅转过头来。 沈叶白眯着桃花眸子定定的注视着她。看到她转过头来了,他脸上露出一贯邪魅的笑意。 “我想我该来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和江方喻的这一仗谁胜谁负还都不好说,即使胜出,也会非常吃力,这些都是你的功劳。” 这样讽刺,傅清浅冷眼凝视着他:“沈总从来都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用不着任何人帮忙,所有人在你这里,都只是棋子。” 沈叶白拉着一张椅子坐到床前。 “你觉得我是在利用你?” 傅清浅上扬的声音有一点儿嘶哑:“难道不是吗?你熟悉江方喻的手段,也了解我的性情。你任江方喻发布你和江语然亲近的新闻,是为了刺激我,你知道我在感情上患得患失,容易不安和被激怒,就用那些事刺激我的神经迫使我做出下一个动作。你对着媒体宣布婚期,是让江方喻觉得你慌了,急着补就。再加上我后来做的事,才能让江方喻误以为时机已经成熟,放心的做出大的举动。给你一举歼灭他的机会。在医院,你是刻意留给我机会逃跑的吧,不然我怎么发表声明,怎么帮你麻痹对手呢?” 沈叶白眯了眯好看的桃花眸子,“这次的收购不说成就我的事业巅峰,却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重要,我当然会用尽一切办法来增加它的胜算。” 傅清浅攥紧拳头,情绪慢慢变得激动:“所以,你承诺给我一半的身家,就是为了这个风险,是风险也是机会,现在不就证明了。”她怎么忘记了,沈叶白最喜欢铤而走险了,她不是没有见识过。 沈叶白略微不耐烦:“如果你对我是真心的,乖乖留在我身边,不去动那笔钱,就没有今天你所谓的算计。你还不知道我是真的爱你吗,对媒体宣布婚期,是迷惑江方喻不假,我也是真的想娶你。” 傅清浅的厌恶脱口而出:“卑鄙!沈叶白,你真的太自大,太霸道了!”她的眼睛里涨满泪水,本就苍白的脸颊,更是一点儿血色都没有了。“你所谓的爱是什么?你给我那笔钱,根本不是用来表示你的真心,而是为了试探我的真心。你做出那些事,逼我做出应激反应,就是看我是否真的会背弃你。但是,不管我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你,你的既得利益都不会受到丝毫损害。要么,我百毒不侵的守在你身旁,等你收购成功,跟你一起坐享繁华。不然就活该变成你攀上高峰的垫脚石。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试探和算计,会让我变得体无完肤?你以为感情是这样得来的吗?在你心里,我永远没办法跟你的事业相提并论。” 沈叶白微微一怔,他盯着她,仿佛是根深蒂固的认知,他很快眉目冷硬:“感情真的会比财富更靠得住吗?” 傅清浅错愕的看着他,她很快讽笑出声:“一直以来只以为我是那个感情上患得患失的人,其实真正不自信的人,是你。” 沈叶白被她的话语激怒了,他凌厉的抿起唇角。 须臾:“你非要这么咄咄逼人吗?我已经说了,我是爱你的,这还不够?你非要纠结那些过程吗?” 傅清浅慢慢喘息,平抚自己剧烈的心痛,她真正看透他了。不能立刻死心,却止不住的心凉。 她从床上坐起来:“其实那一笔巨额财富,也不是你真正的一半身家对不对?”她早就说过的,没有人知道沈叶白到底有多少钱,他承诺给她的,不过是个象征性的数字。 沈叶白烦躁的站起身:“傅清浅,有时我真希望你是个傻的,脑子不用这么灵光。那些钱还不足以让你花一辈子吗?况且,跟我结婚,你得到的远不止那些。” 傅清浅的脸上绽出一个和缓的微笑,笑意不达眼底。 “够了,怎么会不够用。以后的生活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足够肆意挥霍一辈子的了。所以,谢谢沈总的慷慨大方。这些报酬,我收下了。” 沈叶白听来却是绝别。 “你真的要走?如果我不放你走,你觉得你能离开夏城吗?” 傅清浅红着眼眸,和他怒目而视,她一字一句:“活着走不了,就死着离开。” 沈叶白神色一恍,面上的狠戾都散了,顿时说不出的忧郁。 他知道她做得出,什么都做得出。 沈叶白绝望的眯了眯眼,倾身凑近了问她:“如果没有后来的这个反转,我真的一败涂地了,你会怎么?真的可以欢天喜地的看着吗?” 傅清浅极力隐忍,眼眶还是一下湿透。她微微的别过脸去,不去碰触他灼热的气息。 她说:“我是打算从高处一跃而下的。可是,现在看来,我怎么配?”怎么配陪着他去死。 沈叶白直起身子,漆黑的眸子若有所思的盯着她。 半晌:“离开夏城,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不然就算打断你的腿,也能将你囚禁在身边。” 他转身出了卧室。 傅清浅坐在那里,嗅着室内的清香,恍然一梦。 沈叶白真的来过吗? 还只是她做过的一场梦。 刚刚蓄力而发,已经用完了所有气力。这一秒身体瘫软的跌回到床上,震荡得眼泪直流。 傅清浅盖好被子,再度转首,目视窗子的方向,一点儿不发出声音。 她紧紧的咬着唇,血珠子顺着嘴角往下淌。让原本发白的嘴唇终于有了一点儿艳丽妖娆的颜色。 她盯紧那些发白的光圈,瞳孔渐渐涣散。明晃晃的阳光,变成了一圈又一圈的巨大光晕,轻快的,向着高空和远方发散而去。 傅清浅仿佛又看到了那些融入天空和大雪中的气球,随着风,肆意的徜徉飞舞着。 她曾一度觉得自己拥有了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幸福,有那么几个午夜梦回,她睁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颜,他的呼吸,他的眉眼轮廓,都仿佛融化进了她的心窝里。就因为太昂贵了,太珍视了,太喜欢了,才觉得不是真的。 如果不是心心念念,想一直攥紧在手中,又怎会害怕失去呢? 没有真正爱过的人,永远不会懂得。 可是,那些鼓动着她的心脏,患得患失的幸福,就像那些色彩斑斓的气球一样,飞走了。 只剩下漫天的飞雪,花白的,像扩散的光圈一样。 傅清浅迷迷糊糊的,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想象。 林景笙送走了沈叶白再进来,傅清浅已经睡着了。 脸上都是泪,嘴角的血痕更是触目惊心。 林景笙抬手用指腹轻轻的帮她抹去。 睡梦中,傅清浅发出难耐的梦呓:“疼……” 到底是哪里疼呢? 一定是心脏吧。 沈流云打去“语笑嫣然”的时候非常突然。 店员打开门,客气礼貌的将她迎进去。 就只见戴着毛茸茸的针织帽子,穿着大毛领派克服和牛仔裤,雪地靴的小姑娘直奔酒架而去,以为她去挑选什么酒了,没想到她抽出酒架上的那些酒,一瓶一瓶的往地下贯,每一瓶价格昂贵的葡萄酒就应声开花,瓶子稀碎,艳红的液体惊悚的在地上蔓延。 店员吓得尖叫,将其他客人也都惊到了。 已经有人过来拉扯沈流云,阻止她手上的动作。 沈流云极度愤怒,全身的力道也变大了,她只手推开拉扯她的女人,另一只脚抬起来,踹到男店员的腿上。 又得空转身抽出两瓶,死劲儿往地上一摔。 她怒吼着:“把你们老板叫出来。” 不用店员叫,江语然已经闻声跑出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她看到满地的碎玻璃,和一直蜿蜒的红色液体,刺激眼瞳。 江语然吃惊的看向闹事的女孩儿:“你要干什么?” 她一下没有认出沈流云。 要师出有名是不是? 沈流云报上自己的大名:“我叫沈流云,沈叶白的妹妹,今天我就是故意砸场子,来收拾你这只小狐狸精。” 她的语速快,动作也快。 说着,沈流云已经撕打上去,扯江语然漂亮的头发和衣服,又在她漂亮的脸蛋上刮划。 “勾引沈叶白,害得傅清浅流产,看我今天不抓花你的脸……” 别说江语然,就是那些店员和客人,也没见过这样的阵势。 慌了一会儿,大家马上过来拉开沈流云。 沈流云打红眼了,被架着胳膊拖去一边,还不停的伸腿踢她。 看不出她一个小姑娘战斗力这么强悍。 店员要报警,最后被江语然阻止了。 但总要有人来协调解决这件事。 沈叶白根本不接电话。 最后恰巧有人给沈流云打来电话,听声音沉稳关切,店员就直接将他叫来了。 林景笙一推门进来,就看到酒庄内一片狼藉,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酒气,液体将地板都浸透了,而店内的客人已经被提前驱散。 沈流云坐在椅子上哭,林景笙侧首看到她,心一下提了上来:“你们是不是打她了?” 他大步走到沈流云面前,低头检查她的脸,看看有没有明显的伤痕。 店员无语,还有这么护犊子的。 “不是我们打了她,是她打了我们老板。把我们老板的脸和手臂都抓伤了。” 不等林景笙问她怎么回事,沈流云闻声,抬头大叫:“抓伤了又怎么样,我还要打死她呢。” 店员指着她给林景笙示意,看到了吧,多猖狂的小姑娘。 林景笙叫沈流云不要说话了,他转身问:“你们老板呢?” 店员说:“在办公室里处理伤口。” 林景笙说:“把她叫出来一下吧,看看这件事怎么了结。” 店员进去叫江语然,没一会儿,从里面出来说:“我们老板说这事算了,让你带着她离开吧,只是以后别再来闹了。不然就得报警了。”他们几个人开始着手打扫一地狼藉。那些鲜红的液体,真的快赶上血液值钱了。 林景笙拉着沈流云出来。 出了店门还是跟她确认:“确定没吃到什么亏吧?” 沈流云吸着鼻子:“没有,他们一下都没打到我,不然我就跟他们拼了。” 林景笙忍俊不禁:“那快上车吧。” 第195章 保重(二更) 沈流云跟着林景笙上车。 发动车子之前,林景笙问她:“肚子饿不饿?想不想去吃火锅?” 沈流云低着头,吸着鼻子说:“想啊。” 林景笙侧首:“吃完火锅,再吃甜点,心情会不会好一点儿?” “会啊。”沈流云忽然抬起头,问他:“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林景笙微微一怔,没有回答,他转过身,发动车子说:“你不是小孩子了,以后不能这么鲁莽。好在他们知道分寸,没有动手打你。不然你一个小姑娘,等着吃亏吧。” 沈流云抓着胸口的衣料说:“不打过去,我胸口闷得慌,越想越透不过气来。” 林景笙笑了声:“现在呢?有没有舒服一点儿?” “好了一点儿,但还不是很舒服。” 林景笙说:“这不是调节心情,排遣抑郁的最好办法,以后千万不要这么做了。我知道你是为了傅清浅,她知道了一定会很感动,但是,也一定不会鼓励你再这么做。” 沈流云转过头,瞪着他说:“我也不光是为了清浅姐,我同样是为了你。” 林景笙诧异:“为了我?” 沈流云瘪了瘪嘴,又要哭了。 “如果不是江语然那个女人横插一杠,勾引我哥,清浅姐也不会被气到流产,他们也就不会闹到现在这种不能收场的地步了。你便不会离开夏城……”她开始噼里啪啦的掉眼泪。 原来是这样,林景笙攥紧了方向盘。 须臾:“你哥和傅清浅之间的问题不像你看到的那样简单,如果他们之间没有问题,一个江语然是不足以让他们分崩离析的。所以,以后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我是离开了,但是,没准哪一天就又遇着了呢。” 火锅店已经到了。 林景笙说:“下车吧。” 两人走进去,像往常一样要了一个包间,鸳鸯锅底。 服务生已经认识他们两个了,一直以为是情侣,今天见沈流云眼睛红红的,话也不像以前那么多。她笑着问林景笙:“是不是你当男朋友的欺负小女朋友了啊?看人家委屈的。” 林景笙尴尬的没有说话。 沈流云趴在桌子上说:“就是他不肯要我做他的女朋友,我才委屈,不然他天天欺负我,我也没有怨言。” 服务生是个心直口快的:“这么可爱的女朋友哪里找去啊。” 沈流云哼哼:“甲之熊掌,乙之砒霜,他就是那个路人乙,所以,从来不觉得我可爱。” 林景笙已经点完了菜说:“谁说你不可爱了?我一直把你当可爱的小妹妹。” 但是,沈流云明显不满意。 按照林景笙说的,吃饱了,又去吃甜点。可是,很奇怪,心情始终好不起来,还越来越沉重。 沈流云捧着甜点说:“今天的蛋糕好像失去魔力了,我一点儿都不开心。” 林景笙见她今天吃的东西不少了,怕撑到。就把她面前的甜点移到一边去:“既然失去魔力了,那就不要再吃了。” 沈流云泪眼汪汪的看着他:“大叔,你跟我说实话,你今天过来找我,是不是跟我道别来了?” 林景笙低了下头,的确是来道别的,答应过她的。但是,突然有些不忍说出口了。 害怕看她伤心难过的样子,他的心里也同样不好受。 喝了一口清水,他才说:“是啊,我要带她离开夏城这个伤心地了。” 沈流云憋红了眼眶,低下头,半晌,“嗯”了一声说:“走吧,带着清浅姐离开这里吧,我哥不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他那么伤害她……” 林景笙说:“以后你好好保重,少吃凉食和辛辣吧,中药难吃,还是要坚持调理,痛经总能慢慢缓解的。还有,行事不要鲁莽了,多长一点儿心眼,省着被人欺负了去。” 沈流云嗯嗯的点头。 从店里出来,沈流云说:“大叔,不用你送我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好好照顾清浅姐,代我问她好。” 林景笙点点头。 “好,那你注意安全。” “我知道啦。” “以后要是有任何心理困扰,还是要及时找咨询师疏导,对你的生活会很有帮助。” 沈流云说:“你离开了,以后都不看心理咨询师了。” 林景笙笑笑:“也是,你的心态那么乐观,以后的生活都不会有困扰了。” 他像个期许似的说。 转身去提车的时候,沈流云又突然叫住他:“大叔……” 林景笙回过头:“还有什么事?” “你离开了,我真的很难过,有没有什么缓解的办法。” 林景笙定定的看着她说:“告诉自己不难过,你很开心,试着微笑,大笑,相信我,笑着笑着就真会开心起来了。” “也是你们治疗中会用到的手段吗?” “算是吧。” 沈流云点头:“我知道了,保重。” “保重。” 林景笙转身没走几步,沈流云又将他叫住。 他笑着回过头来,沈流云忽然扑进他的怀里,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的吻了下,等林景笙反应过来的时候,沈流云已经放开他,转身朝相反的方向快步走去。 林景笙站在那里怔愣了看着,心里一时说不出的感觉。 沈流云背对着他,高高的扬起手臂跟他摆手再见。 林景笙也想抬起手来,可是,忽然想到她看不到,他抬到半空的手臂又放下了。 直到沈流云走去路边,招来出租车坐进去,林景笙才缓过神来去提车。 回去的时候,傅清浅已经醒了。 她坐在沙发上喝水。 林景笙脱下大衣,挂到衣架上,问她:“怎么不在卧室躺着,跑客厅来了?” 傅清浅说:“出来喝杯水,一直躺着也不舒服。” 林景笙去拿了一床毯子帮她披到身上:“医生说你不能受凉,一定要穿得保暖。”他又问她:“饿了吧?想吃什么?” “你吃过了吗?”傅清浅问他。 林景笙说:“吃过了,跟沈流云一起吃的火锅。她跑到语笑嫣然跟人打架,我去把她带了回来。她很为你的事情不平。” 傅清浅抬起眸子看他:“她知道你要走了吗?” 林景笙“嗯”了声:“我告诉她了。” “她一定很难过,很舍不得吧?”傅清浅说:“流云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女孩儿,很少有那样简单纯粹的姑娘了……景笙,我觉得你没必要离开夏城,你应该留在这里。” “让你独自离开吗?别开玩笑了。再说,我早就打算离开了,你是知道的。”林景笙看了她一眼,又说:“我的确非常喜欢沈流云,但是,是从来把她当小妹妹一样的喜欢。好了,我去给你做饭,不要坐在这里了,回房间躺一会儿吧。” 林景笙下厨房去了,单身到这把年纪,也有了一定的厨艺,做些家常便饭一点儿不成问题。 傅清浅回到卧室后,走到窗前,看窗外的风景。 这栋房子还是宋楚最早居住过的,不是特别新的生活区。 从这里望出去,城市的繁华视线所及,但还是有一段距离。 这里有大片的绿化和老旧的生活区,楼层不高,颜色不艳,冬风吹瘦了枝条,叶子都快落尽了。 但是,因为见过这里绿意盎然的样子,知道那些枯瘦的树枝里,裹挟着怎样的春意,早晚会来的。 只是,她再看不到了。 傅清浅此刻裹紧身上的毯子,目不转睛的看着。 出事以来,沈叶白第一次回老宅。 沈流云一看他进来,修长的,挺拔的,像鬼影一样飘了进来,她厌恶的站起身,扭头回卧室了,就当没有看到他。 第196章 我们回不去了 沈叶白一抬眸,看着沈流云离开,他这个耿直妹妹,从不掩饰自己的恶劣情绪。 尹青坐在沙发上,沉着脸看他。这几天发生这么多的事情,充满戏剧性。家里人跟着提心吊肚,忧心得觉都睡不好。 而他不接电话,也不回家,她们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都没办法。 直到所有事情尘埃落定,他才晃晃悠悠的回来。 “你还知道回来?” 尹青一出口就满是愤怒。 沈叶白脱掉大衣,随手扔到沙发背上,他在尹青对面的沙发组上坐定。 几天来辛苦劳累,脸色不是特别好,仿佛也瘦了,脸部线条更凝练,立体的五官刀刻出来的一般。 他看向尹青的时候,目色困乏,气质忧郁。神色冷淡说:“不忙完手里的事,哪有时间回来。” 尹青直接问他:“你和傅清浅到底怎么回事?现在到哪一步了?为什么我听流云说她要离开夏城了。” 沈叶白眸光微微一滞,下一秒,他抬起头说:“这不是你一直期待看到的。” 尹青愤怒的直起身子:“以前我的确不看好她,不希望你们有任何的牵扯。但是,后来我不是同意你们结婚了。那不是你自己极力争取的结果吗?现在你这又是唱得哪一出?孩子到底是怎么没的?傅清浅为什么发表那样的声明,是不是就因为她流产的事?” 几天来她有太多的疑问,想要沈叶白解答。 沈叶白的冷漠让人胆战心惊,他不耐烦的皱起眉头:“过去的人和事,再追究还有什么意义?从今天开始,不要再提傅清浅这个人了。” 他站起身回楼上的卧房。 尹青听沈叶白这样说,心中百味陈杂。自己生的儿子,真就这么薄情寡义吗? 之前一个安悦如对他也算一往情深,最后结局惨痛。而傅清浅是他努力抗争得来的,以为会倍加珍惜,以至于她都失了与之抗衡的力气。结果也落得这样的下场。 尹青在沈叶白的眼神中竟看不到一丝的痛心与留恋,那股态度与言辞上的轻视与绝决,就像抬手掸落衣服上的一点儿灰尘。 她怔了下,忽然想起来抬头问他:“你回来做什么?” 沈叶白头也不回:“回来收拾东西。” 尹青纳闷,他收拾东西做什么? 也懒得上去追问他了。 自沈立安去世之后,尹青渐渐生出无力感。 儿大不由娘,这句话真是一点儿不假。 临近中午的时候,沈叶白从楼上下来。手里提着一只大箱子,是放在门口,方便出差时提起来就走的那只行李箱。 尹青问他:“你拿箱子做什么?”他现在住自己的公寓,就算要出差也不用回来拿行李箱。 沈叶白说;“有些时常用到的东西,我带回公寓去。” 尹青的火气忍不住的往上窜:“怎么?家也不回了?你是打算六亲不认,和所有人断绝关系吗?” 沈叶白放下箱子说:“你想太多了,回来拿点儿东西而已。只是最近公司里的事情比较多,没有时间跑来跑去。” 尹青拢了一下披肩,摆了摆手:“好了,好了,你快走吧,随你怎么样。” 本来已经让阿姨做饭了,打算让他留下来吃中午饭。 沈叶白每天工作忙,而他又一点儿不会做饭,尹青担心他总吃速食会吃坏身体。 但是,现在看他跟所有人一别两宽的样子,尹青也懒得再管他了。 沈叶白听她这样说,就真的冷漠的离开了。 他提着行李箱穿过院落里冬天痕迹明显的扶苏,踩着光滑的石板路,走到自己的车前,把后备箱打开。 装好箱子,准备上车离开的时候,身后有人气呼呼的唤他:“沈叶白,你等一等。” 沈叶白漫不经心的回过头:“什么深仇大恨啊,连哥都不叫了。” 他就知道她心里藏不住事,非来质问他不可。 沈流云气势汹汹的走近:“你为什么那么无情无义?傅清浅不是你自己认可的嘛,当初妈那么反对,想尽一切办法的想要拆散你们,你们都咬牙坚持过来了。当时你费尽心机,做的那些努力,不就是因为你爱她吗,为什么说不爱就不爱了?她的孩子没了,还大出血险些丧命,你不觉得她很可怜吗?” 沈叶白坦然的注视着她说:“以前我爱她的时候,的确觉得她既可爱又可怜。但是,现在我不爱她了,她的一切就再跟我没有关系。” 沈流云情绪激烈:“我不相信,人怎么可能说不爱就不爱了呢,你才向她求婚没多久……”那时候是多么浪漫。 沈叶白告诉她:“我的确没有完全死心,甚至还爱她。但是,我们都做出了伤害彼此的事情,现实是已经没办法在一起了。这就是你小孩子不懂的地方了,当现实告诉你没可能的时候,要学会冷静克制,执着无异。所以,在林景笙离开的这件事上,你就不要那么轴了,不能拥有就说明没有缘分,学会放手,没准会遇到更好的。” 沈流云被他气得要爆炸了,她指着他:“你太冷酷无情了,你这样会遭报应的。” 沈叶白不急不缓:“傅清浅就是老天给我的安悦如的报应,我敞开胸怀,等下一个天雷向我滚滚袭来。”他满不在乎的动了下唇角,告诉她:“进屋吧,不要因为林景笙的离开牵怒于我。” 他很快驾车离开了。 沈流云盯着那车出了镂花大门跑远了,她慢慢蹲到地上。她对沈叶白的愤怒,的确包含林景笙离开的成份。 她真的太难过了。 自从昨天林景笙跟她道别之后,她晚上都失眠了,只要一想起来,就觉得呼吸困难。 沈流云真的很好奇,沈叶白是怎么做到无情无义的,爱这种东西一旦投入了,根本没法像自来水一样,说放就放,说收就收。 跑车的速度很快,呈流线型的穿梭在风里,穿过通往南山别墅区的古道,穿过城市喧闹的主干路,一直驶向城郊的机场。 傅清浅从来没有像今天穿得这么厚实过,长款羽绒服,一直包裹到小腿,脚上是一双非常保暖的毛毛鞋,这种鞋子见沈流云穿过几次。头上除了帽子,她还戴了围巾和口罩,整个人严丝合缝。 她拖着行李箱往机场的候机大厅去。 身有突然冒出一个声音:“傅清浅……” 傅清浅吃惊这样都能有人认出她,她迟疑的转过身去,微微一怔。 沈叶白一手关合跑车的车门,大步朝她走了过来。 “你真的要离开我吗?真的一点儿回转的余地都没有了?” 傅清浅悲凉的看着他,只是沉默。 沈叶白伸手摘掉她的口罩,让她整张脸呈现在他的面前。他修长的手指已经攀爬上来,捧着她的脸颊说:“留下来好不好?我舍不得你,我们和解吧。” 傅清浅叹了口气,扯掉他的双手:“我们回不去了。” 这句话一出口,傅清浅的心脏的像被剜了一下,她猛地睁开眼睛。 手掌下意识按在胸口的位置。 林景笙看她蓦然惊醒,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傅清浅看了下,四合的空间里,窗外蓝天白云完全是分开的。 她摇了摇头说:“没事,做梦了。” 林景笙向空姐要了一杯水递给她。 傅清浅喝了一口,把身上的毯子盖好。 林景笙问她:“做了什么梦?” 挡光板没有放下,傅清浅盯着外面,讽刺的笑了声:“真神奇啊,在一起的时候,梦到最多的就是道别。分开了,反倒梦到挽留。” 她不说,林景笙也知道是沈叶白。 他的心里也非常不是滋味儿,只觉得心疼。 半晌:“等飞机降落,你就开始新的生活了。” 付明宇被拘留了半个月,才从里面出来。 就是这短短的半月时间,斗转星移,在他看来,世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出来当天,秦如烟和他的另外两个朋友过去接的他。 付明宇出来后,深沉地眯着眼睛,抬头看太阳。仿佛外面的太阳和里面的会有什么不同。他看着的时候,无端生出一种久违的感觉。 果然,人一生什么事情都要经历一下,才会生出不同的感悟。 慢慢的,心态也会被磨砺的不同。 一个朋友打笑他:“付明宇,我们在这里呢,你傻着脸看天做什么?” 付明宇很配合的将两只手也举起来了,很带感的摇晃了几下胯部,一代舞王就这么诞生了。他表情陶醉了几秒钟,一本正经说:“感觉外面的太阳很像灯球,觉得应该去庆祝一下。” 秦如烟“扑哧”一声笑起来:“你闹够了吧,快走吧,不要在这里丢人了,小心再被抓进去。” 付明宇的视线在人群中扫视一眼:“沈叶白呢,为什么没来接我。重获新生这么激动重要的场合,难道不是应该我的亲朋好友们列队欢迎吗?” 秦如烟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另一个朋友说:“叶白哪有时间,他刚完成一次收购壮举,受万人拥戴的同时,肯定忙得不可开交。而且,我觉得他可能也没心情。” “收购成功还没心情,事业爱情双丰收,他不要太得意啊。”付明宇嘻嘻哈哈的打笑。 “结什么婚,他和傅清浅闹掰了,事情搞得还挺大,有记者拍到叶白和语笑嫣然酒庄的女老板不清不楚。随后傅清浅就发表声明,断绝和叶白的关系,貌似她流产了,大出血,差点命都没了……” 付明宇原本混世的一脸笑,渐渐像被泥石流冲刷掉了,他的脸上布满激愤:“现在傅清浅怎么样了?” “她也挺厉害,抽走了叶白的一大笔钱,差点儿导致他收购失败。但好在叶白力挽狂澜,最后还是大获全胜。但是,两人明显闹僵了,听说傅清浅离开夏城啦。” 秦如烟一眨不眨的盯着付明宇。 果然,他很快做出了激烈反应,再也不扯皮了,一张脸冷峻得吓人。 扔下接他的人,只说:“把车先借我一下。”他跳上其中一辆,很快开走了。 另外两人甚至反应不及,什么情况? “他又无照驾驶,年还想不想过了?” 秦如烟担心的不得了,皱着眉头说:“他一定去找沈总了,我们跟过去看看吧。” “找沈叶白的话,那就是去了凌峰资产,快走,我们去看看。” 付明宇一路急驰,他的脑子完全空白了,说不出为什么,只是觉得沈叶白不能这么欺人太甚。 他直接将车开到广场上停下。 进来时,前台认得他,笑盈盈的跟他打招呼:“付少,你来了……” 以往过来,付明宇总会和这些青春貌美的小姑娘调笑几句,直到逗得对方面红耳赤,娇笑不止,他才甘心上楼去。 但是,今天他没有心情理会这些人,讨伐的怒火在他体内熊熊燃烧,已经完全操控了他的理智。 “沈叶白在上面吧?” 前台诚实的点头:“是的,在上面……” 话不等说完,付明宇旋风一样去搭电梯上楼了。 再熟悉也要通报的,前台反应过来,连忙给秘书打电话。 所以,电梯门一打开,秘书就直接迎在门口说:“付少,你来了。” 付明宇就像没有看到她似的,直奔沈叶白的办公室。 秘书被完全忽视很吃惊,愣了一下神,踩着细高跟跟进办公室。 惊险的一幕已经发生了,付明宇一手攥着沈叶白的前襟,抬手就是一拳,打在沈叶白最精致美妙的脸上。 秘书吓得直吸冷气,马上过去拉架。 沈叶白被打得脑袋偏向一边,他没有还手,也没有躲闪,眨眼又挨了付暖宇第二拳。 第三拳不等打下去的时候,已经被秘书紧紧抱住手臂。 “付少,快住手,有话好好说啊。” 付明宇怒气冲冲的凝视着沈叶白。 沈叶白嘴里一片腥咸,他用舌头舔了舔,拿手指擦拭嘴角的血迹。 付明宇至始盯紧他,冷冷的对秘书说:“你出去,我有话要对他说。” “付少,,”秘书根本不放心。 付明宇吼道:“滚出去!没听到?” 第197章 一年后 猝不及防,秘书身体一抖。付明宇不像沈叶白,他从来都是春风和绚的,不管什么时候过来,凑过来聊天,一副四海之内皆兄弟的架势。加之语言风趣幽默,逗得女孩儿眉开眼笑,几乎没有人不喜欢他。 今天气势汹汹的,仿佛换了一个人。 秘书虽然惊恐,但是仍旧迟疑,要不要把保安叫上来? 沈叶白抬头示意:“你出去吧。” 秘书这才转身走出去。 人一走,付明宇又上前揪住他的衣领。“沈叶白,你的良心呢?是我看错你了吗?这么欺负一个女人。” 沈叶白先警告他:“打两下还不解恨吗,等我还手,你不见得能讨到便宜。” 从小到大两个人打架,付明宇鲜少赢沈叶白,沈叶白就是那种脸看着特别白,下手特别黑的人。 沈叶白不耐烦的扯掉付明宇攥在他衣领上的手,轻轻将褶皱掸平后说:“我和傅清浅已经结束了,如果你想为她鸣不平,我劝你还是算了,她已经离开夏城了。” 付明宇矗立在诺大的办公室中央,室内的暖风呼呼的,吹得他一颗心火浇火燎,短短几天的时间天地色变,而他却一无所知。等知道的时候,就只剩下空洞和无力,那种憋闷恨不得将天扯破。 所以,不动手打两下,难解心头之恨。 付明宇咬牙切齿:“你怎么能说得这么轻易?还是你的真心本来就是假的?” 沈叶白回过身,“哧”的冷笑:“你付明宇来跟我讨论真心,不觉得好笑?” 他辜负的女人还少吗? 从情窦初开到现在,怕有几十个了吧? 付明宇抿了抿唇:“可我从未做到这种程度。” 沈叶白如老僧入定:“那是你自己觉得。” 付明宇听来话中有话,片刻的时间他有些无话可说。是啊,每一场背弃,都是自己觉得没什么。如果感觉十恶不赦,谁还会频繁分手? 而沈叶白的意思还要更深一层。 程度深厚与否,是根据人的怜惜程度判定的。如果你心疼一个人,给她丝毫的疼意,你都觉得不能忍耐。只有那些漠不关心的人,不管受到多少伤害,都觉得没什么。 所以,说到底,是自己的偏爱程度。 付明宇从大厦中走出来。 低着头,整个人无精打采。 秦如烟过来后,本来也想上去。但是,被前抬拦住了,怎么说都没有办法,她只得在外面等他。 见付明宇出来了,马上迎上去:“你没和沈总起冲突吧?” 付明宇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沉默的坐到车上。 秦如烟跟着他上车,两人很快离开凌峰资产。 沈叶白坐到沙发上,用手指按了按疼痛的侧脸。付明宇下手很重,一拳打上来的时候,感觉牙齿都松动了。 到底是年纪大了,手劲儿也比以前大很多。 秘书敲了两下门,端着一杯清水进来。 “沈总,给你水。” 沈叶白接过杯子:“你出去吧。”他起身去漱口。走出几步,端着杯子的手臂一阵颤抖,骨头裂开了似的,裂痕顺着小手臂迅速蔓延,手指很快也抽搐似的疼了起来。 手中的杯子应声落地。 那疼意迅速如荒草一般,遍布全身。骨头“碎裂”,崩塌感让一米八多的沈叶白瞬间塌陷下去,他想支撑,可是,双腿忽然不听使唤,一只膝盖砸到办公室冰凉的地板上,好在双手撑地,避免整个身体向前倾倒扑地。 足足两三分钟,他疼得呻吟出声。 世界也为之崩塌了。 等缓慢的拼接完全,身体出了一层汗,衬衣湿透了,粘在脊背上极不舒服。 沈叶白暂时没有力气,虚弱的坐回到沙发上。 十几分钟后,终于无法忍受,他拿起外套出门,准备回家洗澡换衣服。走前告诉秘书把地上的玻璃碎片收一下。 秘书看他脸色苍白,步入电梯的时候,面无表情,她吓得应了一声。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你不会真跟沈总打架了吧?” 咖啡馆里,秦如烟坐在沙发上,倾着身子问他。 付明宇愤怒的情绪还没有完全恢复,但是,已经好多了。 冷静下来的他有一些颓败,打上去了,也是很无力的感觉。 就是这种无力感,夹杂一些难过,让他的肩膀耷拉着。 秦如烟等了一会儿,付明宇终于抬起眸子看向她,他说:“的确动手了,可是没有打赢。” 根本就没有赢的可能。 秦如烟郁闷的叹了口气:“又不是小孩儿了,还在计较输赢吗?”她喉咙紧了紧,突然有些紧张:“为什么这么做呢?” 就因为不是小孩子了,为了这种事情毫无理智的跑去跟沈叶白打架,才觉得不可思议。 就算同为傅清浅和沈叶白两个人的朋友,但是,分手毕竟是别人之间的事,他不该有这么大的反应的。 咖啡端上来了,服务生说了声:“慢用。” 等人离开,付明宇坦然说:“看到傅清浅遭受伤害,我心里的确不痛快,这个女人对我有特别意义。” 秦如烟捧着杯子,慌乱喝了一口,咖啡滚烫,舌尖顿如蜂蛰,她狼狈的吸了几口凉气。 付明宇的回答惊到她了。 她不可思议的望着他。 付明宇没有停下,继而说:“一直以来我对你的感觉都比较复杂,那段纠缠不清的日子,说实话,也非常痛苦,跟魔障了似的。我也常常想,是什么让我困入其中,明知勉强不得,还破不了这个局呢?伤人伤已。是傅清浅一语惊醒梦中人,原来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我妈的影子,从第一眼开始,我钟情的其实是早早失去的母爱。认识到这一点之后,困了我许久的那团迷雾,很快就散开了。我终于可以平静的思考我们的关系,虽然仍有不舍,但我知道自己真正留恋的是什么。我知道那不是爱情,所以,将你留在身边不公平。注定没有结果,就不该消耗你的青春。” 秦如烟盯着自己攥着杯耳的手指。 眼睛被熏得雾气蒙蒙的。 原来是这样,难怪呢,她这么普通,不管长相,还是能力,家庭也再一般不过。他却没由来的对她一往情深,那时候她不知是多少人羡慕的对象。以至于她真的以为自己有什么魔力。 秦如烟轻轻吸了口气,抬起头说:“你是什么时候做的这个决定?这就是你那天要对我说的话吧?” 付明宇摇头:“不,那天的脑子还是混沌不清的,人有私心啊,而且非常贪婪,我承认,早早失去母亲,的确让我渴望母爱,哪怕现在的我早已经成年,还是想要通过一切手段弥补曾经的不足。我想过把你留在身边,尽管我对将来并没有信心……那时的我就是这么自信,只想到我自己。” “那为什么突然又改变主意了?因为傅清浅吗?” “或许是吧,但不是你想的那样。”付明宇喝了一口咖啡说:“今天我的确受到了冲击,说不出为什么,但是,却仿佛将我的筋脉打通了。或许沈叶白说得没错,我是一个没有真心的人,从不问被我伤害的女人是不是好过,这样的我有什么资格代傅清浅去讨伐他呢。” 秦如烟静寂了几秒钟,“如果我不在乎将来呢?” 付明宇摇头:“不,没有女人会不在乎。”他又说:“是时候终结我们之间的一切纠缠了,我们都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 这一刻到底还是来了。 秦如烟痛心的说不出话来。 悲伤的情绪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汹涌,秦如烟甚至想,如果她乞求他不要离开的话,不知道他会不会心软? 没想到竟然到了这种程度。 越是如此,悔不当初也就越强烈。 秦如烟的眼眶已经红透了,她哽咽着说:“明宇……” 付明宇轻声说:“我知道很伤人,但是,现在不说明白,以后对你的伤害会更大。”他故作轻松的扯出笑,哄骗她说:“傻姑娘,哭什么。我不是个好男人啊,这点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不然一开始的时候,我们也不会分手。所以,摆脱了我这样的人,你要感到庆幸,不然被我一直纠缠,早晚会被我害惨。就当自己是彻底脱离魔爪了,去寻找真正属于你的幸福。之前的日子谢谢你了,遇到你,是我付明宇的荣幸。” 说出了再见,就标识着他彻底放手了。 不管出于何种感情,每个人都“一往情深”过的情感,就在今天结束了。 哪怕并不圆满,也画上了句号。 秦如烟坐在那里噼里啪啦的掉眼泪,她难过得一点儿声音发不出。就像哭到失声的小孩子。 低着头,憋着气,眼泪却如断线的珠子一样往下落。 付明宇很清楚自己已经没办法给她安慰了,她想要的,他注定给不了。 付款之后,他率先从咖啡馆里出来,并给秦如烟最好的朋友打电话,让她来这里将人接回去。 电话不等挂断,秦如烟已经推门跑了出来,她慌慌张张的,手提包挂在腕上,摇摇晃晃,脸上的妆彻底花了。 她哭着乞求说:“明宇,别离开我好不好……真的,我不要永远,也不在乎结果,我……我不会贪婪的想要嫁给你。只要让我陪在你身边就好……哪怕一直只是做你的情人,我会安安静静的,没有怨言……” 她哽咽着,声音断断续续。 付明宇收起电话,过来抱住她说:“说什么傻话呢?你这样的好姑娘,值得更好的男人来爱,为什么要这么糟蹋自己。我们就到这里吧,再勉强无异,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发现,没有我,你的生活依旧。如烟,祝你幸福。” 他深情的拥抱她,放手的时候,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的烙下一吻,一切都是那样温柔而坚定的。 秦如烟感觉到,她是真的彻底失去了。 不管她多么努力,也不管她将自己埋得多低,低进尘埃里,他还是义无反顾的转身离开了。 秦如烟终于崩溃大哭,蹲到地上抱紧自己的膝盖。这个异常凛冽的冬季,不知冻坏了多少感情。 它将很多很多人的心都冻碎了,爱情也不复存在。 一年后。 傅清浅从医院的门诊大楼里出来。 易城的阳光太暖了,初春的日光有时就赶上北方盛夏的阳光暖了。火辣辣的,光像带着刺一样,一股脑的扎到人的身上。 这样的天气,年轻人很多开始穿夏装了,短袖,轻薄的裙子。 衬得傅清浅有些像异类,她将自己还是包裹得很严实,短T外面套了件宽松的西装外套,下面牛仔裤,平底鞋。一从楼里出来,就戴上了帽子和太阳镜。 早晨出门的时候,她就感觉全身冒冷汗,最近温感也有些失衡了。 来的路上出了一点儿汗,这会儿整个人就又累又乏,身体似有千金重,她有些打不起精神,所以,没走几步,就到医院门口的站牌坐了下来。 要乘坐的公交车接连过去两辆,傅清浅都疲惫的不想动弹。 她在想之前医生问她的问题,她自己就是主打心理学方面的,所以,很清楚自己的问题到了哪一步,有些糟糕。 可是,不想理会了,根本就没有力气啊。 傅清浅眯着眼,一边厌恶阳光,一边又不可避免瘫坐在那里,被阳光暴晒的时候,林景笙的电话打来了。 她有些吃惊:“你不是在相亲,怎么这么快?中午不一起吃午饭吗?” 林景笙没有回答她,只问她:“检查完了吗?医生怎么说?” 傅清浅说:“已经从医院里出来了,医生没怎么说,还是开了药。” 林景笙问她:“现在在哪里?我过去接你。” “医院门口站牌。” 林景笙很快就过来了,黑色路虎停在路边,降下车窗唤她。 “清浅……” 傅清浅提着一只大包上车。 车内车外的温度差很大,其实是非常舒服的,冷气却仿佛很不友好的朝她袭来。 傅清浅打了一个哆嗦。 林景笙立刻将温度调低,他有些忧心忡忡的看了她一眼:“穿这么多,还冷吗?” “你这车的空调太灵敏啦。” 第198章 请你离开吧 果然林景笙还是回来发展更好些,守家在地,机会很多,以他的工作能力,找一份体面的工作太容易了。 傅清浅也是来了之后才发现林景笙的家庭条件这么好,父母都是高干,在易城很有威望。林景笙一回来,不管居住的条件还是开的车,都是家里提前安排好的,比在夏城的时候舒适得多。 以前宋楚简单提过林景笙的家境,只以为是普通的公职人员。 原来没那么简单。 林景笙问她:“饿了吧?想吃什么?” 傅清浅先不回答他,侧过身子问他:“相亲结果到底怎么样?对方条件应该不差吧?” 以林家的家势,既然是长辈们给介绍的对象肯定门当户对。 而林景笙的条件就摆在那里,所以,应该不难看对眼。 林景笙显然兴致不高,他看了她一眼说:“不怎么样,不合适。” “怎么个不合适法?对方条件怎么样?” “条件是不差,名校海归,现任上市公司的高管,但是,感觉不对,觉得结婚不合适。” 傅清浅说:“不接触一下,怎么知道到底合不合适。至少应该一起吃顿饭的……” 林景笙若有所思的瞥她一眼:“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你都三十多了,长点儿心吧,不信你父母不催你。” “他们催他们的,结婚是我自己的事,娶什么人,当然由我自己说了算。” “话是这么说,但是,结婚和恋爱不同,条件合适,有共同语言也是非常重要的。很多恋爱时候合拍的,不见得婚后也能相处得好。所以,你也不要太注重第一感觉,有时候还是要深入了解一下。” 车厢内静寂下来,显然林景笙不想谈论这个话题,所以,根本不接她的话。 直到一家私房菜馆,他把车停下来。 “中午在这里吃吧,上次你不是说这家的味道不错。” 原来已经到午饭时间了,下车的时候阳光火辣辣的,太阳悬挂在头顶,成了伤人的利器。 傅清浅来这里一年多了,当初从夏城离开,就直奔这里。 从未想过回宋阳城,不肖林景笙说,她自己也觉得不合适。 一年前她和沈叶白闹掰的事,一度传得沸沸扬扬。相比她受到的伤害,傅家人最感兴趣的,是她从中到底获得了多少钱。 所以,再有电话打来,不管起初的话题是什么,最后总会扯到钱上。 跟那一群冷漠如吸血鬼的家人在一起,只会更加将她推向崩溃的边缘。 可是,在易城居住这一年多,这里的气候傅清浅还是不能适应。 就像现在的阳光,相对她疲软的身体而言实在太过尖锐强烈了,晒得时间长了,只会让她更加无力。 现在傅清浅已经很少出门了,大部分时间宅在家里不出门。 经常食欲不佳,所以,变得很少做饭。 她每天最常做的事,就是躺在阳台的摇椅上晒太阳。 昏昏沉沉的,有时一睁眼大半天的时间就过去了。 逛街,旅游,社交,她都提不起兴趣。况且,来了这里除了林景笙谁都不认识。 林家人倒是非常热情,请她去家里吃过几次饭。 傅清浅怕太麻烦,慢慢也很少去了。 向菜馆内走的时候,林景笙说:“你要多出来晒晒太阳,整天闷在家里不行的,皮肤是白了,可是,看着都不健康了。” 林景笙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字正腔圆,回到易城,声音也开始夹杂家乡口音特有的软绵,听起来倒也不难听。 傅清浅乏力的说;“出来也没事情可做,况且,每天都感觉睡不够,不想动弹。” 林景笙疑惑的看着她:“是睡不够?还是睡不着?” 傅清浅回答说:“睡不着才感觉困奄奄的,每天都睡不够的感觉。” 林景笙伸手抓住她的胳膊:“你确定医生说你跟之前的状况没什么不同?” “是啊,他还是让我吃药。然后定时去做心理疏导,我看开的药也和之前的没什么不同。” 林景笙的疑惑很重,他没有说出来。只是手指紧了紧,蹙眉说:“一会儿多吃点儿,看你瘦得就剩一把骨头了。” 午餐非常丰富,林景笙叫了一大桌子菜,都是傅清浅喜欢的吃的。 但是,傅清浅胃口不佳,每样都只吃了一点儿。 林景笙虽然郁闷,但也不勉强她。 吃完饭本来要带她出去转转的,傅清浅不肯,她说自己有些累了,准备回家吃上药睡个冗长的午觉。 林景笙问她:“昨晚是不是没有睡好?” 傅清浅说:“时梦时醒的,临近天亮的时候才终于睡实一点儿。” “那还是送你回去睡觉吧。” 将傅清浅送回家后,林景笙直接开车去了医院。 给傅清浅一直问诊的医生,还是林景笙托人找的,心理学界的权威人物。 林景笙抵达医院后,先给对方打了一个电话,刚好医生在午休,就叫他直接上去。 林景笙直接去了段医生的办公室。 段医生请他坐下,直接问他:“你是来问傅清浅的情况?” 之前林景笙都会阶段性的给他打电话,仔细问寻傅清浅的状况。这回亲自跑医院来了,相信也是看到傅清浅的情况有些不一样了。 林景笙问他:“段医生,傅清浅的抑郁症是不是加重了?我看她的精神状态非常萎靡,这些天更是食欲不佳,据她自己说,睡眠也差到极至。” 段医生盯着他,一脸严肃的说:“我想她的实际情况应该远比这要严重。” 林景笙心里“咯噔”一声,皱紧了眉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段医生继而说:“她的情绪低落,应该不时会有自杀的念头冒出来。所以,今天她过来,我的意思是让她住院,但是,她声称自己不要紧,让我再给她开点儿药,她说现在她还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绪……我本来也是打算给你打电话,商量这件事的……” 从医生办公室里出来,林景笙的心情就一直荡进谷底。 没错,离开夏城没多久,傅清浅的抑郁症就复发了,这一年多的时间,她一直在与病魔做抗争。 林景笙怀疑在夏城的时候,甚至跟沈叶白在一起时,傅清浅的情绪就已经显现出了失控的苗头。 只是她深知自己的问题,会下意识控制,也会服用抑制类的药物。 所以,暂时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 那时的傅清浅一定非常辛苦,她除了要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之外,还要让自己配得上沈叶白……一个抑郁症患者怎么能配得上万众瞩目的沈叶白呢? 林景笙想,沈叶白当时的“浓情蜜意”也是压垮傅清浅的一部分原因。他高调示爱,让傅清浅成为所有人羡慕的对象,除了感动,对傅清浅的压力也是非常巨大的。 越是幸福,她才越要拼尽全力的与那种幸福相匹配,不然就没有资格。 她的情绪本来就是敏感脆弱的,剧烈波动之后,令她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人就是如此,怕什么,来什么,这是一种心理趋势。 还有,她应该是非常珍爱沈叶白的,害怕失去,所以,患得患失,极度没有安全感。 因为她惧怕的潜藏危机,已经向她发出了提示信号,只是,她未曾对任何人说起而已。 林景笙心事重重的从医院里出来。 医生的建议是让傅清浅尽快入院,这里的环境可以防止她采取自杀行径,而且,药物治疗和心理医生及时疏导,也有利于她病情的缓解和恢复。 但是,傅清浅既然对医生刻意隐瞒她的真实情况,就说明她不想往院。 想到这里,林景笙的心脏闷得发疼,没有人会喜欢,有的人甚至宁愿选择去死,也不想过这种被囚禁的生活。跟犯人有什么分别?尊严都被剥夺了。 那种自由和行为都被控制的生活,会迅速摧垮一个人,有的人甚至会生出毁天灭地的无力感。 逃也逃不掉,死也死不了,在状况缓解前,只会觉得生不如死。 他要怎么开口跟傅清浅说这件事呢? 林景笙靠在椅背上,掏出一根烟点上。 几年前傅清浅就曾在生死边缘徘徊游走过,那种每天都担心失去她的恐惧和难过,如今又如潮水一样泛滥上来了。瞬间将他的呼吸堵得满满的。 傅清浅才回到家不久,吃过药后,准备到床上睡觉。 门铃响了起来。 傅清浅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林景笙,她转身去开门。 看到门口挎着黑色手提包,笑容温和的女人后,她微微愣了下:“林阿姨,您怎么来了。” 她连忙请她进来。 这栋房子还是林妈妈帮她找的,之前也和林景笙一起上门帮她送过两次吃的。 但是,单独上门还是头一次。 林妈妈五十几岁的人了,保养还算不错,主要气质中有一种中正的书卷气,坚定,温和,一看就是某种工作氛围中,长期熏陶出来的。 傅清浅给她倒了一杯水:“阿姨,您喝水。” 林妈妈说:“不要忙活了,你快坐下。”她打量了傅清浅一会儿说:“我看你的脸色不是很好,是不是最近状况不好?” 傅清浅说:“还是老样子,在坚持吃药,今天才去医院拿的药。” “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没大有问题。”傅清浅含糊说。 林妈妈仍旧担心的说:“但是,我看你气色不是很好,好像比之前还差了点儿。平时一定要按时吃药,放宽心情,注意休息。没事的时候也要多出去走走,不要总把自己闷在家里。”她喝了一口水,又说:“你最近也不到家里去了,看不到你,还很担心。” “谢谢阿姨,让你们挂心了,只是每次过去都太打扰你们了。” “哪儿的话,你和景笙是好朋友,我们也都不拿你当外人。”林妈妈看了她一眼,斟酌说:“清浅,你这样也不是个办法。看你的屋子冷冷清清的,平时一点儿声音也没有,我想,这本来就对你的心情有影响,就算一个好人,这种环境住久了,也要憋出病来了。而且,你也需要一个人照顾,没考虑过回老家去吗?毕竟你的母亲和姐姐都在那里,能给你一点儿家人的关爱,你的心情会好一些。” 傅清浅虽然得了抑郁症,但不是痴呆。她能听出林妈妈话里有话。 之前去林家的时候,林妈妈还嘱咐她放心的住在这里,他们会照顾她。 今天不仅变了,还是独自跑来跟她说这番话。 “阿姨,您今天过来,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林妈妈露出一点儿难色说:“其实也没什么,今天景笙相亲的事,你知道吗?不知道他有没有跟你说。” 傅清浅点点头:“我知道,听他说了。” 林妈妈叹了口气:“对方是个很好的姑娘,要长相有长相,要才识有才识,要能力有能力,一点儿不比他差。人家非常看中他,只是,他聊了几句,就草草结束了相亲,介绍人打来电话问怎么回事。还能是怎么回事,他就是不愿意嘛,这又不是第一次了。从他回到易城,亲朋好友帮他介绍了多少个,要么不看,要么就应付了事,过后一问他,都说不合适。到底什么样才算合适呢?他都这么大年纪了,我和他爸爸都急的不得了,希望他能早早的成个家,安定下来。结果他就是这么不紧不慢的,气得他爸爸都要跟他断绝关系了。” 傅清浅安静的听着。 林妈妈迟疑了一下,还是说:“清浅,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也非常可怜,阿姨也很怜惜你。只是,你和景笙不合适。” 傅清浅说:“阿姨,我知道,我和林景笙是普通朋友,我没有一点儿要嫁进林家的意思,我们永远也不可能。” “你是这样想,但是,景笙他不这样想。我能看出来他对你的用心,即便是朋友,也不能用心到这种程度,他的心里有你。只要你在易城一天,他就没办法听从我们的安排,好好的相亲,然后结婚生子。” 傅清浅给她一个放心的微笑说:“阿姨,就算您今天不过来,我也是打算离开易城的,生活了这么一年,我发现这里的气候我并不能适应。” 第199章 你对我不见得是喜欢 北方长大的孩子,习惯了一年到头四季分明,冷的时候穿棉服,热的时候就穿短裤穿裙子,过度的季节干燥舒服,这样的体感才畅快,历经四时变化,春夏秋冬,生命辗转不息,也有了更深刻的体会。 不似这里,一个季节要穿几种不同的衣服,冷的时候,有北方入骨的寒意。但是,很快,炎热的酷暑又来了。 身体被颠来倒去,别提多痛苦了。 林妈妈压制内心的喜悦,略微愧疚的说:“你真的是这么打算的?不是因为我今天跟你说的这番话才想要离开的吧?” 傅清浅点点头:“这完全是我自己早做好的打算,就算你今天不过来,我也准备永远离开易城了。” 林妈妈闻言,叹口气说:“阿姨真是打心眼儿里喜欢你,把你当亲女儿一样。也想你能留在这里,只是,景笙的问题实在让人困扰,做为家里的独子,我们没办法不操心。” “阿姨,您用不说了,我理解。” 林妈妈见傅清浅困奄奄的,神色里透出疲惫,她不打算再坐下去了。 起身准备离开,走时说:“以后有机会,还是欢迎你去家里玩。清浅,真是有些对不住你。” “阿姨,您千万别这样说。我来易城,给林景笙和林家都添了不少麻烦,我和林景笙非亲非故,他一直非常照顾我,真的很感激你们。因为我的到来,给你们造成的困扰,我很抱歉。” 她把林妈妈送出去。 傅清浅觉得筋疲力尽,转身回卧室睡觉。 她只是困,打不精神,但是,睡眠质量并不高。 常常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很久都睡不着。脑子里乱糟糟的,所有往事间歇性浮现脑海,以悲怆难过居多,从有记忆开始,一切悲伤的情绪被招集在一起,像一条长蛇将人吞没。 等傅清浅意识到被这些低靡悲伤的情绪操控不妙时,枕头已经湿透了,越来越容易流泪了,不自知的泪流满面。 傅清浅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她走到阳台上透气。 傍晚热气消退,天际残阳如血,半面天空都是刺目的艳红。 城市沉在经久不息的热靡中,从楼上望下去,马路上的车多了起来,不时一辆黄色的校车驶过,到了下班放学的时间了。 从傅清浅所在的位置,能看到一条地下通道的入口,年轻的姑娘打着伞。这里的人多都身材细小,不如北方姑娘的骨架大。但是,到了发福的年纪,一样不能幸免,看着就更加圆润。 傅清浅双手按在栏杆上,静静的看着下面不时走过的人群,这些人都是有目的性的,或者回家,或者跟朋友相约。不像她,完全是漫无目的的。每天像孤魂野鬼一样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游荡,除了林景笙,就再没有熟悉的人了。 不时也会感觉空荡,这座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城市,到处都是陌生的气息,跟她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只有那些文明堆砌下的城市里相似的痕迹,也带着似是而非的感伤,不断加剧内心的空落,于是,孤独寂寞的感觉就更盛了。 离开这里吧……傅清浅不止一次对自己这样说。 就算她需要帮助,她的抑郁症需要集中治疗,但是,她也不能赖在这里一辈子。 林景笙有他自己的生活,而他们非亲非故,他没有必须为她的人生负责。 太阳终于缓缓沉入天际,天边绯红散去,带着丝丝孔雀蓝的天空很快灰蒙蒙的一层。 感伤就像即将到来的黑夜一样,徐徐的扯开帷幕。等整个天空被笼罩的时候,她也被极度低落的情绪紧紧包围缠绕。 想哭的冲动又来了,她俯看着任何一个事物,都仿佛可以触动她心里的感伤,有落泪的冲动。 林妈妈说得没错,一个人的生活的确太孤单了。 然而,悲哀的是,世界这么大,人口这么多,却没有一个人可以和她比肩而立,共同抵御孤单。 她终始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傅清浅抬手覆住面颊,单薄的肩膀悲伤的耸动。呜咽从指缝间慢慢渗透出来,细碎的传导着她的哀伤。 手机铃声在客厅内响了好一会儿,傅清浅才终于反应过来。 她用手背拭了一下眼泪,回室内接听。 太阳落山了,客厅内没有开灯,又静又昏暗,只有手机的微光,那样倔犟而孤单,也是让人心生怜惜的。 傅清浅看到是林景笙,生命中仅剩的一点儿微光,她还是有些控制不住的想要像水蛭一样吸上去。无他,只因人类具有趋光性,这是本能。 越是绝望的时候,其实越想本能的抓到那根救命稻草。 “景笙……” 林景笙仿佛已经练就出来了,她极力隐忍,他还是一下听了出来。 “哭啦?” 傅清浅说:“没有。” 林景笙沉默了一下,问她:“中午吃完饭回去后,有没有睡觉?” “睡了一会儿。” “睡得不好是不是?醒来觉得怅然若失,觉得心情低落?”不然怎么会哭。 傅清浅握着手机,其实没什么好隐瞒的,林景笙算心理方面的专家,对于抑郁症患者日常会有怎样的表现,他很清楚。 下午到晚上最致命了,一觉睡起来,整个人就像被掏空了,心里乃至灵魂深处都是空的。 没有共鸣,只有回声,那种空荡当然会让人心情低落又怅然若失。 傅清浅说:“不要紧,发泄过了。打算晚上吃片安眠药,今晚应该可以睡个好觉。” 林景笙靠在车身上,俊眉忧郁的拧紧,他抿了抿嘴角:“清浅,你的问题是不是加重了?如果觉得自己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我们去医院住一段时间好不好?” 傅清浅当即拒绝说:“我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啊,为什么要到医院去,医生说我的状况吃药就能稳定住,根本不需要住院。” “医生真的那样说吗?” 傅清浅想说:“当然。”可是,刚一张口,即将脱口而出的肯定反卷吞咽,林景笙既然这么问她,肯定就是知道了什么。 “你问过段医生了?” 林景笙坦然说:“不放心你的情况,下午又刚好路过医院,就去段医生的办公室走了趟。” 傅清浅心一沉:“他怎么说?” “他说你不诚实。” 傅清浅沉默了,她的确说了谎。在她感觉,说谎纯粹是为了自卫。 林景笙接着又说:“我上去找你,我就在楼下。” 傅清浅挂了电话,起身去将客厅的灯打开。 林景笙很快就上来了,他敲了两下门。 傅清浅伸手一打开,他已经挤身进来,就是这短暂的两秒钟内林景笙已经伸手将她抱到怀里。 最鲁莽的一次,但是,也仅是用力的拥抱,就再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了。 林景笙的心脏在抽搐,天知道他有多心疼这个女人。他知道她是怎么赤脚从满地荆棘中走过来的,不是她太脆弱,而是历经的苦难太多。人的承受能力都是有限的,一旦超过那个极限,再坚毅刚强的人,也能被瞬间土崩瓦解。 傅清浅就是,以前的每一天她都是坚强的,生活中的强者。但是,砝码就那么一直加,一直加,直到她干瘦的脊梁再承受不住,便应声断裂了。 宋楚的死是一计重创,现在,感情上的巨大失望,让她虽然被修复后,却仍旧脆弱敏感的神经,再一次碎裂了。 命运不该待她如此的。 傅清浅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她有些透不过气,抬手轻轻的推了推他:“景笙,怎么了?” 林景笙没有放开,他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们在一起吧,我做你坚强的后盾,不管你病成什么样子,我都永远陪着你,不离不弃。我会陪你战胜病魔,这样你就不孤单,不害怕了,好不好?” 多么巨大的诱惑,性质虽然不比亚当和夏娃面前的那颗禁果。但是,一根救命稻草更能驱使人伸出手来紧紧握住。 傅清浅微微抬起双手,但是,不等缠上他的腰身又停了下来。 她低泣着说:“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诱惑力真的太大了,再有一次,我可能真的没办法拒绝。没错,我太孤单太无助了。我的生活甚至不能用安静来形容,而是死寂,死一般的沉寂。每天我醒过来,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只有我的喘息声,我甚至可以听到血液流动的声音……还有无数个失眠的夜晚,真的太难熬了,我头疼欲裂,望着满室惨白的灯光,就觉得自己是被命运放逐了,要是有一只温暖的大手多好,他伸出手来牵着我的手,我可能就不会那样绝望了……” 傅清浅从他怀里退出来,抬起头来望着他又说:“但是,我知道我不能……就算如此,你也不是我胡乱扑腾时,顺手抓来的浮木。这是我自己的人生,没道理拖别人一起下水。” 林景笙焦躁说:“谁说你是拖我下水?抑郁症并非不能治好,你之前那么严重,不是也都稳定住了?现在有抑郁倾向的人不计其数,但是,他们跟正常人无异,还是会有自己正常的生活,谁说就是一种拖累呢?”他双手按住她的肩膀,“清浅,我陪着你,你听医生的话,去医院接受集中治疗,不要怕,相信用不了几个月,你的病情就能彻底稳定。而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傅清浅拔开他的手说:“景笙,给我留一丝的尊严,即便病着,我也想体面一点儿,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奢求的了。而且,我也打算离开易城了。” 林景笙惊讶的眯起眼睛:“为什么?为什么突然想离开易城,离开了易城,你能到哪里去?”不行,现在她的这种状况哪里都不能去。 傅清浅让他到沙发上坐着,她去泡了一壶茶水端过来。 林景笙提醒她:“你就不要喝茶了,不然晚上更失眠了。” 傅清浅“嗯”了声,只给他倒了一杯。 林景笙迫不及待的追问她:“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突然要离开?” 傅清浅坐到沙发上说:“还是因为孤单啊,在这个城市里,除了你,没有我熟悉的人,也没有我能做的事。每天除了吃饭,睡觉,看医生,就再没有其他的事了,我像个废人一样。每次出门,独自穿梭在人群里的时候,孤独都像洪水猛兽一样,肆意的在我的血液中流窜。所有跟我擦肩而过的人,他们都是有家可归的,只有我没有。而且,这里的天气我也不适应,突如其来的冷或热,都会加剧我情绪上的焦躁。所以,我想,还是得离开,这里不是我的长久之地。” “可是,离开能去哪里呢?在哪个城市你会觉得不孤单?” 傅清浅眯了眯眼说:“回老家吧,至少是长大的地方,到哪儿都是回忆和熟悉的事物,应该能够缓解一部分低落情绪。” 林景笙定定的看了她好一会儿:“既然你觉得孤单,为什么不肯让我陪着你呢?” “景笙,别傻了。我有我的宿命,你也有你自己的生活。不要对你家人给你做的安排一昧充满抗拒,或许真有很好的女孩儿呢。” 林景笙神色暗淡:“那些女孩儿很好又怎么样,我又不喜欢她们。” “其实你也不见得就是喜欢我,只是,这些年一直怜惜习惯了。怜悯有时真的很难和喜欢相区分。因为,一旦心疼一个人,感觉就错乱了,以为心疼就是喜欢。” “不是你说的那样。” 傅清浅说:”喜欢一个人,除了心疼,还有欢喜,仔细想一想,这么多年,除了揪心,我什么时候让你感觉快乐或者轻松了?” 林景笙微微一怔,但他坚决不承认自己只是因为怜惜,所以才倍加忧心。 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林爸爸和林妈妈还都没有睡,坐在沙发上等他。 林景笙一进来,林妈妈问他:“打你的电话为什么不接?” “不方便。” “你现在又不上班,有什么不方便的?”林爸爸沉声问他,接着又说:“是不是又在帮那个傅清浅?” 第200章 只要她能好好的 说到这里,林爸爸气呼呼的,林景笙回易城来,机会很多。光是他们就托人找了几个体面的工作,林景笙都不愿意做,他还是想从事老本行。以他的资质,做心理咨询师待遇也很高了,几个大的工作室都想聘请他,纷纷递来橄榄枝。 但是,林景笙不紧不慢的,一家也没有定下来。 林家人倒是不愁他能找个好工作,只是,他为一个女人这样拖着,不免让他们觉得烦闷。 林爸爸想到这里,又烦燥的补了一句:“为一个不相干的朋友,班也无心上,三十几岁的人了,天天晃来晃去,像什么样子。” 林景笙被拒绝,心情本来就十分压抑,他从不怀疑自己对傅清浅的感情,是她不想承认罢了。 听到家里人这样说,他也一脸烦燥:“之前工作了一段时间,不是不合适?而且,谁说傅清浅是不相干的朋友?” 林爸爸没想到他一张嘴比他的火气还要大,有些顶风而上的感觉。 他一下子火冒三丈:“你这是什么态度?跟谁大呼小叫呢?你看看你今天做的都叫什么事,你蒋阿姨一片好心给你介绍个对象,就是觉得对方条件好,跟你很相配。结果你看看你,今天做的这叫什么事,一点儿教养都没有。从小到大,我们就是这么教育你的吗?” 林妈妈插嘴进来,也是为了缓和突然紧张的氛围。她按了按林爸爸的胳膊,又声音温和的对林景笙说:“是啊,今天你的确是不太礼貌。人家姑娘好面子,你怎么能那么草草将人打发了呢。人家条件好,不是找不上对象。本来也不同意相亲的,是你蒋阿姨偏疼你,觉得那么好的一个姑娘,好说歹说才让对方同意跟你见一面。结果你表现得那么冷淡,让你蒋阿姨的面子往哪里放?” 林景笙不为所动:“蒋阿姨那边我会亲自登门致歉,至于那个女人,我没有看上……” “砰!” 林爸爸刚端起茶杯,听闻他这话,骤然摔落地板上。 “你没看上谁?那样的女人你看不上,偏偏看上一个神精病,我看你脑子也都有问题了。” 林妈妈吸了口气,觉得林爸爸这话不妥。 果然,林景笙已经震怒了,他转过身来,表情愤怒的提高声音:“你说谁是神精病?傅清浅吗?告诉你们,不管怎么样,我还真就非她不可了。” 林爸爸指着他:“我告诉你死了那条心,林家不可能接受一个神经病,她马上就要离开易城了,你立刻给我乖乖的找个工作,结婚生子,不要做那些不切实际的幻象。” 林景笙惊讶的眯了眯眼:“你怎么知道她要离开易城了?” 林爸爸说:“就算她自己不想离开,我们也会让她离开,易城没有她的一席之地……” “老林!”林妈妈郁闷的打断他的话,她了解林景笙的脾气,不要说是他喜欢的人,就算他的一个普通朋友,他也不会接受家里人这样的做法。本来以为无声无息的跟傅清浅聊过,劝她自己离开就得了。开始他可能伤心难过,但是,如果是傅清浅自己的选择,他很快就能从伤痛中走出来,慢慢接受现实。现在林爸爸这样一说,要他知道是外力驱使傅清浅离开,无疑就要演变成他的一个心结了 “景笙,别听你爸爸乱说,他有那么大的能力嘛,易城里的人说去说留,要由他说了算……” 林景笙说:“够了。”他知道林家有这样的能力,何况对傅清浅那样一个神经敏感脆弱的人……他的眼睛红了,恶狠狠的说:“你们太残忍了,竟然逼迫一个无路可走的病人。如果她有什么三长两短,这个家我也不会再回来了。” 他转身向外走。 “景笙……”林妈妈追了两步。 林爸爸怒吼:“让他走,有本事永远别再进这个家门。” 林妈妈转过身来斥责他:“你好了,要不是你说露嘴,他的情绪能这么激动吗?现在事情难办了,我看你怎么办,再把他逼走吧,我也不管了。” 林景笙驾车出来。 易城的光景极速的向后甩开,这些傅清浅看来陌生的的风景,在林景笙现在看来,也变得陌生不已。 哪里还有他小时候的影子,城市的变化日新月异,在他离开易城的这些年,早就改变了旧时模样。 有的,只是那些似曾相识的感伤,像傅清浅说的,灌在人的血脉之中,每每回味,怅然若失。 上床前傅清浅吃了一片安眠药,她把室内的灯全部关上,只开了一盏床头灯。 刚躺到床上不久,铃声大作。 傅清浅摸过手机接起来。 “姐,这么晚打电话有事吗?” 傅清清的声音传出来:“清浅,给我打十五万块钱过来。” 她不说借,也不说这十五万块钱的用途,张口就理所应当的向她要。 傅清浅问她:“你要十五万块钱做什么?” “你姐夫把工作辞了,给人家打工太受气了,前几天他不过就是一时马虎,送错了货,结果就被老板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你姐夫一生气,就当场回骂了老板几句,把工作也辞了。” 傅清清说起来的时候得意洋洋的,仿佛她的老公做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傅清浅冷声问她:“他这么做你也支持?工作上粗心大意,出现错误,人家又不是骂不得。再说,他那个人本来就浮躁易怒,你这么纵容他,他的心性什么时候才能收敛?” 傅清清愚昧的说:“夫妻两个人床头打架床尾和,就算他动手打我,那也是关起门的事。外面总不能叫别人欺负他,男人都是好面子的。你姐夫自己当了老板,省着受别人的气了,到时候我是老板娘,说出去不是也风光。你明天上午就把钱给我打过来吧,我和你姐夫已经看好了店面,答应人家明天去交订金。” “我还没说要把钱借给你们,你们就跟人家定好了,明天上午万一交不上怎么办?” “怎么会交不上,你不会连这区区的十五万都不给吧?你自己留着那么多钱做什么?再说,你是傅家人,还没有结婚,你的钱本来就有我们的一份儿。我跟你要十五万又不算多,就算我要一百五十万,你也应该给我。” 傅清浅冰冷的说:“既然是区区的十五万,在你口中那么不值一提,你还来跟我要什么。而且,我也不认为我的钱有你们的一部分。” 傅清清不可思议:“你这话什么意思?你的外甥们将来读书结婚,你都不打算出钱了是不是?” “先不说将来,眼下你这十五万,我也没打算出。” 傅清清彻底恼火了:“傅清浅,你怎么这么没人性?你自己抱着那些钱做什么,等死吗?你被男人抛弃,除了那些钱还有什么,不就我们这些家人了,你这么无情无义,是想众叛亲离吗?你真是太没良心了,自己有了钱,却完全不管家里人的死活,跟着一个男人跑到另外一个城市逍遥快活。早晚被人骗,别怪我没提醒你。还有,你对家里人这么冷漠,是要遭报应的,难道你真要抱着那些花不完的钱进棺材吗……” 傅清清已经完全被市井磨砺得不成样子,粗鄙,蛮横,不分青红皂白,一点儿女人该有的温柔贤惠都没有了。 她吐槽起人来,连珠泡一样刻薄,即便隔着听筒,也能感受到嘴脸中的尖酸。那种让人牙龈发痒的痛恨,又觉得梁温将她按在地上暴打一顿是活该,有让人拍手叫好的爽快。 傅清浅被她气得浑身发抖,她的嘴唇都有些不听使唤了,神经抖动,致使她皮表发麻,心脏也突突直跳。 她一字一句,同样恶狠狠的说:“傅清清,看看你现在令人厌恶的样子,梁温打死你活该。还有……就算是死,我也不会留一分钱给你们,我已经做好了迎接报应的准备。” 她用力的挂断了电话。 身体瘫在床上,真被气昏头了。 傅清浅知道,宋阳城也回不去了。到了现在,她哪里都去不了了。没有哪个城市可以容纳她,仿佛这诺大的人世间,已经再没有她的半点儿容身之所。 要到哪里去呢? 傅清浅仍旧一点儿困意也没有,她穿着睡裙,梦游一样走到阳台上。 晚风很大,阳台的拉门一打开,晚风肆意撕扯她的睡裙,轻薄的衣料瞬间产生一股强力的劲道,向栏杆处撕拽着她。 拉着她一步一步的向前。 仿佛前面就有归处,走到尽头,她就能乘风归去一样。 想到这里,傅清浅沉重的思绪瞬间轻快起来。 她终于不是无路可走,艰难困苦的人世间或许寸步难行,但是,她找到了一条通往天堂的道路。 只要她顺着这条路一直走一走,就能摆脱这所有的痛苦,彻底超脱了。 死亡的诱惑被放到最大,超过了其他所有诱惑。。 那样恐怖的事情,却温柔的盛放了她的灵魂。 傅清浅已经看到它伸出手来,温柔的招唤她。 她慢慢的走到栏杆前,双手按在栏杆上,夜风大得惊人,衣服要被撕碎了,还有她一头海藻似的长发,也都飞了起来,它们比她还要迫不及待。 傅清浅知道,它们都是厌恶这个世界太久啦,纷纷急切的想要逃离。 她低头往下看,楼下有喧闹声,两辆车开着车灯停在下面,几个年轻人吵吵嚷嚷,已经有好一会儿了。 即便要死,也不能没有公德心的吧。 傅清浅转身回室内。 搬来这里的时候,厨房和卫生间的全部设施都是更换过的,傅清浅对这些东西比较讲究。还有,就像傅清清说的,她怀抱着那些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干什么呢,允许自己不时挥霍,也会有种混世的快感。 光滑洁白的大浴缸尤其让她喜欢,疲惫的时候泡个热水澡,灵魂都仿佛得到了短暂的安歇。 真累啊,人来到这个冷漠复杂的世界,到底为了什么呢? 傅清浅寻寻觅觅近三十年,一直找不到答案。 现在的她累了,也彻底茫然了,再不想像往昔一样,拼命的向生活寻求一个说法。 命运的浪潮里,随波逐流,何去何从,往往不是人力所能控制。 一直以来,她足够努力,也足够辛苦。现在好了,终于可以解脱了。 傅清浅盯着手腕上那条滋滋涌动的红线,刹那间有了灵魂飞升的快感。 她仰面躺到浴缸里,这个泛着珍珠光泽的白色浴缸,就像未撕破的茧,将一个卑微弱小的生灵,永远的包裹其中。 如果蛹知道自己破茧成蝶后,除了有一双翅膀,还要历经无数的风雨,它还会像当初那样费尽千辛万苦,义无反顾吗? 由生到死,被这样温柔的裹缠着,难道不好吗? 傅清浅长睫微微颤动,像被露水打湿的羽翼。 她眼前的世界越来越虚幻,天花板上洒下的灯光,晕黄的,仿佛一场金光急雨。 她想起某一天夜里,做过的一个梦。 梦里冰天雪地,她被冻得浑身发抖,牙齿都是酸涩的,觉得自己可能就要死了。 这时有一只大手伸过来,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那只手温暖干燥,她泪眼婆娑的抬起眼皮看向来人,迷迷糊糊的一个轮廓,她虚弱的唤出一个人的名字。 林景笙有傅清浅家里的钥匙,也是担心她有突发状况。即便是抑郁症患者,求生欲也是很强的,他们有时只是控制不住头脑中迸发出的要死的念头,却仍希望有人能在关键时刻拉他们一把。 世界这么糟糕,多少人看来糟糕透顶。但如果能够活着,谁又真的想死呢? 所以,傅清浅也愿意把钥匙交给他。 只是,先前她的状况还没有这么糟,吃药加定期的心理疗愈可以基本控制情绪。 没想到意外突如其来。 林景笙随救护车一起赶往医院的时候,后悔又惊心,如果不是得知真相,和家人大吵一架,根本不会这个时间去傅清浅家。就不会因为敲不开门感觉有意外发生,自己开门闯进去。 他不敢想,稍晚一步,傅清浅会怎么样。 他的心里翻江倒海,十恶不赦的罪恶感都涌上来了。 救护车一路急驰,闪着灯光,叫声尖锐,午夜的车辆一路退让,纷纷为生命让出一条通道。 傅清浅已经陷入昏迷。 林景笙拉着她的手,眼眶湿透了,他狼狈隐忍,还是喉咙微微哽动。 今天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是他将傅清浅推向了死亡的深渊。 林景笙握着傅清浅另一只完好的手,整张脸沉在她的手背上,液体将她的手打湿了。 医护人员看出他巨大的悲切,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不要太难过了,你女朋友没有生命危险了,她只是失血过多,昏迷了,休息一阵就能醒过来。” 林景笙却难过得气息阻塞,直不起身来。 他进去的时候,傅清浅就已经昏迷了,腥红的血液流得浴缸内外都是,滴到浅色的地面砖上,触目惊心。他瞬间像停止了心跳,慌慌张张跪到地上,执起她的手腕,拔打急救电话的时候,他的声音颤抖,甚至带了哭腔,等待救援的时间心急如焚,一生中最痛苦难耐的时候,怕就是见她割腕自杀的那一幕了。 面对生死,林景笙忽然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只要她过得好,能够长命百岁,哪怕一生跟他再没有交集,也都没有什么了。 只要她能好好的。 第201章 真正需要救赎的是沈叶白 人也只有在面对生死这个大课题的时候,很多问题才会骤然清析。 所有执着的,也才会渐渐学着放下。 傅清浅输血及时,临近天亮的时候醒过来了。 只是身体非常虚弱,脸色仍旧苍白若纸,一点儿血色都没有。 林景笙一直守在她的床边。 傅清浅醒来时一侧首就看到他了,他的眼睛本来很漂亮,有痕迹很深的双眼皮,但是,此时他的眼皮有一点儿肿,眼睛里满是红血丝。 傅清浅气若游丝:“你不会哭了吧?” 林景笙抓起她的手,放到唇边,她的手指感觉到他一晚冒出来的青色胡茬,有一点儿扎人,很真实。 他的声音低哑:“是啊,我哭了,我被吓死了,除了哭,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是不是很窝囊?嗯?” 尾音,他的声音更哑了。 傅清浅虚弱的笑笑:“不要难过,就算我真的死了,你也不要难过。我以为我一睁眼就能看到天堂,所以,割腕的时候我一点儿不觉得痛苦,相反,我的人生好像从来没有那样轻松过。” 林景笙的喉结微微滚动,一个女孩子能说出这样的话,那该是多么让人怜惜,她一定是承受了生活给于的太多苦难,才会觉得死比生好。 林景笙近乎乞求的说:“别吓我了好不好?不要再说这样的傻话,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难道你不知道么,人生是苦与甜掺半,如果你觉得之前的生活太苦太累了,之后就好啦,你会非常幸福。清浅……不要有事,你这样勇敢的姑娘,是要拯救世界的。” 傅清浅苦笑:“你就不要哄我啦,以前做咨询师的时候帮助过很多人,那时虚幻的觉得自己的力量强大。原来不是,其实我连支撑自己的力量都没有……” 她转过头去,看向窗外。 天空已经开始放亮了,晨光破晓,一点儿微光投射出来。 她的灵魂没能顺利的飞升,不然此时她应该飞到天际了吧,就在太阳升起的那个地方,她回过头来,挥一挥手,和整个人世道别,她终于走啦,不会再回来了…… 可是,她的计划落空了。 还是那个悲怆的肉体凡胎,只不过她的身体更沉,脑袋更晕了。 痛苦的感觉比之前更甚。 林景笙本来还说着什么,声音忽近忽远,她疲惫的闭上眼睛,很快又睡着了。 病房内安静下来。 林景笙坐在床边静静的注视着她,傅清浅说他的感情大多是怜惜,与爱无关。 现在林景笙已经非常明确,他对她的感觉是爱,从最初的悸动,到长年累月后的日久情深。他是真的爱她,只是,他已经不想得到她了。 林景笙跑出去后,整晚没有回家。 林妈妈很担心,不停拔打他的电话,而他的手机一直关机。 直到早晨,电话终于打通了。 林妈妈如释重负:“景笙,你终于接电话了,一个晚上你跑到哪里去了,打你的电话一直关机……” 林景笙沉声说:“昨晚傅清浅割腕自杀了。” 林妈妈心头猛地一惊,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谁自杀了?” 林景笙重复了一句:“傅清浅昨晚在家里割腕自杀了,好在我去的及时,再晚一会儿她就没命了。” 林妈妈的惊呼传出来:“天呢!怎么会这样?” 她没想到问题会这么严重,知道抑郁症患者情绪敏感低落,所以,在跟傅清浅说话的时候,她还是比较注意分寸,尽量不用尖锐的语言刺伤她。 林妈妈缓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勇敢面对问题:“是因为我找过她吗?” 林景笙声音冷淡:“你们从不知道她的生活有多艰难,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出身好,家境富足,父母仁慈,你们只看到她有严重的抑郁症,却没想过她也不是一出生就患有这个病,如果不是经受生活的重重磨难,她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但凡生在一个正常的普通家庭,她会比绝大多数的女孩子都要乐观勇敢。而且,根本不像你们想象的那样,是她对我纠缠不休。她从未想过依赖我,甚至一点儿是我用尽心思,硬把她留在身边的。我已经想好了,既然易城容不下她,那我就带她离开这里。” “景笙……”林妈妈急了:“你才回来一年,又要到哪里去?我们林家就你这么一个孩子,你知道我和你爸都希望你能陪在身边,我们的年纪越来越大了。” 林景笙理智说:“留在你们身边,不见得是最好的选择。我有自己打算,也有自己的人生方向,注定不会按照你们规划的轨迹去走。与其每天让你们看着心烦,不如到外面去。而且,我会一直陪着傅清浅,直到她幸福为止,不然我不会放开手,对她不管不顾。” 林妈妈听出他语意中的坚决,不由得妥协说:“你想帮她也可以,没人说要对这么一个可怜的女孩子不管不顾。那就让她留在易城吧,你也哪里都别去,我们可以一起帮她找个更好的医生,等她把病治好。你看这样好不好,景笙?” 不然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林景笙虽然从小到大一直孝顺懂事,但是,这不代表他没主见。 林妈妈听闻傅清浅自杀的消息,惊心动魄,一时间也想不出其他的解决办法。 傅清浅睡了冗长的一觉。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太阳西斜,午后的阳光昏沉沉的,带着一丝恍惚和厚重的憋闷,和早晨的日光大不相同。 很多人午睡之后怅然若失,对于抑郁症患者傅清浅来说,这种低落的感觉尤甚。 林景笙知道她还没有放弃自杀的念头,一旦达到这种程度,死亡的念头就会如影随形陪伴着她,想抑制太难了。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住院接受集中治疗。 林景笙已经和段医生打好招呼了,准备接受傅清浅入院。 看到她醒来了,林景笙倒了一杯水过来:“起来喝点儿水吧,不能再睡了,趁现在阳光好,推你出去晒太阳。” 傅清浅被他缓慢的扶起来,失血过多,头还是昏沉沉的。 她捧着杯子喝下去。 林景笙已经叫看护推着轮椅进来,他拦腰抱起她放上去。 傅清浅困奄奄的,一点儿打不起精神。 “太折腾了。” 林景笙轻轻拍了拍她的发顶:“折腾什么,不是说过了,你是要拯救世界的,快点儿打起精神。” 他们搭电梯下楼。 一出住院部,温暖的空气四面八方包围上来。 傅清浅眯了眯眼。 林景笙说:“看天气预报,再热两天就要降温了。” “易城的天气还真是变化莫测。”傅清浅感慨。 一直推到医院的长椅前,林景笙坐下说:“我知道你不喜欢这里的气候,易城的冷和热,跟夏城大相径庭。不要说你适应不了,就算是土生土长的我,离开的时间久了,再回来也很不适应。” 傅清浅说:“在我的感觉里,过年的时候就是要冬天,孩子们穿着厚实的棉服,戴着围巾手套在雪地里放鞭炮。其实我小时候就是这么过来的,几十年前好像不仅时间过得慢,气温也比现在低,记忆中冬天真冷啊,穿着棉鞋还是感觉冻脚,脚尖像猫咬的一样,冻久了,再进层脚趾头和脚后跟都又疼又痒,难受死了。那时的冬天又冷又漫长,熬也熬不到头的感觉……” 她轻轻的感叹了一句,神色中满是留恋的说:“这些年冬天好过多了,走到哪里都是中央空调,出门开车,所以,冬天总是一晃就过去了。也鲜少会下雪,但新年的时候还是冷的,室外穿大衣不是太耐寒。可是,你看易城刚刚过去的这个新年,温暖如春,叶子绿得流油,花也开得艳艳的,街头门市房前摆的都是绿色植株,初一那天连我都穿的短袖,真是不可思议,一点儿年味儿也没有。” 她的声音很轻很弱,却一口气说了很多话,歪着脑袋,一脸神思,自说自话似的。 林景笙所有所思的看着她,须臾:“很想离开易城是不是?” 傅清浅点点头。 “这里不适合我。” “是因为我妈吗?我知道她找过你了。”林景笙声音滞了下:“自杀也是因为她说的话刺激到你了是不是?” 傅清浅微微一怔,连忙说:“跟你妈没有关系,你不要这么想。她没对我说什么……是易城真的不适合我,做为一个纯正的北方人,我还是喜欢四季分明的天气。而且,我也不认为你的家人找我有什么不妥,我们非亲非故,你没有义务对我的人生负责,我们有各自的路要走。而事实却是,这些年我一直是你的拖累。就算我不喜欢易城,还是癞皮狗似的跟来了这里。对你和你的家人造成的困扰,非常抱歉。景笙,现在我只是想去独自走自己的路了。” 林景笙的喉咙发紧,有些说不出话来。她所谓的独自要走的路是什么? 就是无路可走后的,一条死亡之路吗? 不要说他们还是多年的朋友,就算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明知这是一个生命岌岌可危的人,而他冷漠的放任不管吗? 何况傅清浅今天的境遇还是他一手造成的。 林景笙抬起眸子看着她:“不,你没有给我和我的家人造成任何困扰,你也不是癞皮狗,那个纠缠不休的人是我……” 除了声带和喉咙,林景笙的心脏也开始阵阵发紧,他苦涩的抿紧唇,人性中卑微的东西作祟,让他有瞬间的迟疑和难以启齿。 但好在他的良心很快占居上风,林景笙目光颤抖的盯紧她说:“我知道你还爱着沈叶白,你的心里至始至终藏着他。你越是闭口不提他,越证明他被藏得深。昨晚你在浴缸中陷入半昏迷的时候,唤的是他的名字。” 傅清浅轻轻的“唔”了声,她视若寻常的说:“我梦到他了,这没有什么。”她转首看向医院大门口的人来人往说:“我不是因为他才想要离开的,我也没打算再回夏城。” 这一辈子不管多长多短,她都不可能再回去了。 林景笙扳过她的肩膀,迫使她看着他的眼睛,他艰难的说:“你最终还是要回到夏城去,等你病情稳定了,我就带你离开这里。我不是说了么,你是要拯救世界的,就算你做不到,但是,有一个人你不能不管他。” 傅清浅疑惑的看着他:“现在我这个样子,还有人比我更糟糕吗?” “有。”林景笙坚定的回答她,缓缓吐出一个名字:“沈叶白,她比你的状况还要糟糕。” 傅清浅的瞳孔蓦地缩紧,她不可思议的看着他,那种震惊仿佛这个时候听到沈叶白这个名字都觉意外。 她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到了此刻,林景笙不得不将自己最丑陋的样子扒出来给她看。 “沈叶白没有背弃你,他分一半身家给你是真的,他向你求婚是真的,他对你的疼爱也是真的……那些原本都不在他的计划之内,最后他那样做,只是为了迫使你离开。我想他是觉得,推远一个人的最好办法,就是深深的伤害。所以,他才会把自己先前做过的所有事,都变成别有用心,为的就是刺痛你的心。” “为什么?” 傅清浅几乎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林景笙的声音真正艰涩起来,他不敢再直视傅清浅的眼睛,垂下眸子说:“因为我告诉他,他根本没办法给你幸福。那晚我给你打过电话后,第二天一大早,他便约我见面。就是那个早晨,我告诉了沈叶白一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他患有依恋创伤,而且是崩塌性的,跟一个人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会直接导致他的毁灭。这样的沈叶白,如何给你幸福?” 傅清浅干瘦的手指抓紧他:“你在骗他对不对?就是为了迫使他离开我?” 她指间的力道出奇的大,要把他的骨头捏碎了。 林景笙读出了她的恐惧,他摇了摇头:“不,我没有在骗他,是真的,你一定不难想到。” 傅清浅愣在那里。 她很快想到沈叶白那些找不到根由的症状,剧烈的头疼,不时有骨架碎裂的错觉,那些都是在病理上找不到问题的。 第202章 我看到傅清浅了 而她早就说过了,既然不是病理上的,那就一定是心理上的。 最早她以为沈叶白是因为做了违背自己心意的事,所以,身体上做出了抗拒。 后来发现不是,跟沈立安冰释前嫌,和安悦如解除关系,都没有让他的症状得以缓解。 反倒是随着两人在一起的时间久了,沈叶白头疼的次数越发频繁。 傅清浅也因此怀疑过沈叶白对她的喜欢程度,如果是真的喜欢,发自内心的想跟她在一起,为什么始终不能解除他的抗拒,让他身心如一? 只是,傅清浅做梦都没想到,原来沈叶白的根本问题是依恋创伤…… 如果真是这样,他们的亲密关系不仅不能缓解他的症状,反倒会不断加深他身体上的不适,长久下去甚至会毁灭他,让他完全产生崩塌的感觉。 天啊,原来他们一直在背道而行,所谓的拯救,是更大程度的荼毒。 而她竟浑然不知。 如果是创伤依恋,所有的问题都解释得通了。为什么沈叶白到了二十八九岁也没有和任何一个女人发生过亲密关系,也没有真正谈过一场像样的恋爱。甚至跟自己的家人也不亲近,他用冷淡,疏离随时对抗每一个靠近他的人。 这都是创伤性依恋的特质决定的,它会让患有这种心理问题的人,觉得亲密关系是危险的,不可靠的。与人亲密接触,会有崩塌的感觉,身体碎裂,无法拼接。那种痛苦和恐惧难以克服,只能远离。 像趋利避害的本能,让患有创伤依恋的人越来越远离人群,这样才能确保自己不毁灭。 只是,每一种心理问题的产生,都是有原因的。 沈叶白到底经历了什么,让他患上这样的心理问题? 傅清浅的脑子全乱了,她只能向林景笙寻求答案。 “你说沈叶白患有依恋创伤,可是,连他自己和他的家人都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最早你说沈叶白有头疼的毛病,那时我并没太放在心上。行走世间的每一个人,哪个人身上不或多或少有点儿问题呢?只是你住院的时候,我恰巧碰到沈叶白症状发作,非常严重,我看到他去医院看了脑科。真正开始洞察他的秘密,是在听闻他向你求婚之后,我有意离开夏城,整理东西时发现了宋楚的日记……” 整个晚上,他坐在沙发上,一点儿没有合眼。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他起身走到窗前,内心一整夜激烈的角逐后,邪恶终究占据了上风。 傅清浅等得有些焦灼:“你说在他的日记里看到了他真正的目标是沈家,也就是凌峰资产的前身。” 林景笙沉重的点头:“没错,但那不是全部……”他看了傅清浅一眼:“我还发现了另外一个惊人的秘密……原来,宋楚是沈家几十年前丢失的孩子。” 傅清浅惊得直吸冷气,眼睛蓦然睁大。 “怎么会是这样?”她语意慌乱的喃喃。 林景笙从长椅上站起身,先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慌里慌张的点燃,刚看到日记时他和傅清浅有一样的震惊,满心满脑子的疑惑,怎么可能? 可是,转而一想,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宋楚和沈叶白长得那样相像,说他们有血缘关系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林景笙近乎凶猛的吸了两口烟,到了此刻,良心鞭笞的感觉又来了。 “宋楚是沈家几十年前丢失的孩子……他是如何得知的这个真相,日记里没有说。他只说他恨沈家,当年沈家为了保全家财,任由匪徒撕票,根本不管他的死活,他对沈家有蚀骨的恨意,他是打算摧毁沈家的。” 宋楚活着的时候,和林景笙的关系最好,他们朝夕相处,林景笙却从未发现他是个心存怨恨的人,而且他也不知道宋楚留在夏城的真实意图,竟然是为了报仇。 如果不是宋楚的日记,那些秘密可能都会随着宋楚的死,被严防死守下去。 林景笙不是没有顾虑过,他思考了整整一个晚上,内心在撕杀角逐。可是,诱惑真的太大了。那一刻,他根本战不胜自己的邪念。 傅清浅言辞中难掩的愤怒:“而你打电话,只告诉我他要摧毁沈家的意图,却故意隐瞒了他和沈家的关系。” 林景笙沉默的吞吐着烟圈,须臾,“是啊,人的贪念实在太可怕了,一旦滋生,邪恶无比。我不是没有想过自己与宋楚间的情份,既然他死了,是不是也该让那些不愉快甚至痛心疾首的陈年往事销声匿迹。但是,一想到这可能是唯一可以战胜沈叶白,将你带离他身边的办法,那种不顾一切的念头便在我的身体中肆意疯长……” 想阻拦太难了。 做为一个对心理学有深入研究的人,他敏锐的觉察到沈叶白病理上找不到原因的病症,或许就和这个有什么关系。 “请假那两天,我托人见了当时脑科给沈叶白看病的医生,证实沈叶白的头痛绝对不是病理性的。我又找了一个从事心理医生的朋友深入探究了一下,结合沈叶白的症状,和宋楚的日记,最后得出结论,便是沈叶白极有可能患有依恋创伤。 反推也不难证实,沈叶白确实有心理问题,而他自己从小到大一帆风顺,不记得自己何时经历过大的创伤。但是,依恋创伤不需要他亲身经历,在他最最弱小的时候,同他最亲近的人一样可能让他产生这个心理问题。那个人就是沈叶白的母亲。 按照年纪,沈叶白应该是在宋楚‘遭遇’不测后出生的,做为母亲,尹青不见得不痛苦,沈叶白出生后,走不出伤痛的母亲在怀抱这个儿子的时候,会越发思念愧对之前那个。如果她在抱着这个孩子时,总是心痛欲裂,或者哭哭啼啼,襁褓中的沈叶白一定感知得到。人是多复杂敏锐的生灵,你就是学习心理学的,应该不难理解。一个人刚刚出生,要通过感觉感知未知世界的时候,接收的却都是这样的来自最亲近人的悲痛欲裂,这个人会出现依恋创伤,就不是什么匪夷所思的事了。” 傅清浅顺着他的话,渐渐陷入沉思。 以前试图打开尹青心结的时候,在尹青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将她催眠,得知了她成长中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 同时尹青自己也承认,因为她一时私心作祟,导致真正的尹青溺水身亡,在提到那个孩子时,尹青曾感叹报应还是来了。 傅清浅对这个场景的记忆深刻,因为尹青当时神色悲怆,钩起了她的好奇心,她本来还在心里想过,到底是什么报应呢? 现在想来,会不会就是她的一个孩子也曾出现意外死去了? 太阳仍旧炽烈,烘烤着人的脑袋,煎炸着人的心脏。 傅清浅现在的心就像被丢到了一个煎锅上。 而林景笙难耐的程度,比她更甚。 为什么要说出来呢?选择在这个时候全盘托出? 或许是他的良心还未完全泯灭。将她从沈叶白身边带走,他的心里并不好受,一点儿成功的快感也没有。 相反,他会不时受到自己良心的拷问,这样做真的是爱一个人吗? 是真的为傅清浅好,还是那些带走她的理由,仅是为自己减轻罪恶的托词? 他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 直到傅清浅割腕自杀,他看着那些涓涓流动的血液,被巨大的恐惧紧紧包围缠绕,一度呼吸困难。良知被警醒,死亡带给他的巨大震撼,让他终于懂得,这一生他都没有办法真正成为傅清浅的救赎者。 而比起她能留在这个世界上,跟她在同一片天空,呼吸同一个世界的空气,其他都不重要了。 林景笙蹲到她面前:“清浅,对不起……我知道,说出来你一定会鄙视我,也一定会生我的气,你想骂就骂吧。” 傅清浅心情复杂,她伸手推开他,面无表情:“让我一个人静静。” 她站起身,都忘记自己是会直立行走的了。 傅清浅穿过草坪上的石板路,直接往医院外面走。 林景笙不放心的追问:“清浅,你要去哪里?” 傅清浅没有回答,她行走的步伐很快。 林景笙担心她的身体状况,怕她会突然晕倒,想要跟过去。 最后看到傅清浅没有走远,而是到了医院门口的站牌前坐了下来,林景笙停下步子,远远的看着。 他知道今天的话对傅清浅的冲击非常大,不管是沈叶白的心理问题,还是他的所作所为,都让她感到伤心难过。 这个女人现在脆弱敏感的神经,接受这一切实在太难为她了。 但是,没有办法,为了激起她的求生欲,他也只能这样做。 傅清浅刚坐到站牌的椅子上,就开始噼里啪啦的掉眼泪。 她现在就是爱哭啊,一难过眼睛就开闸了,眼泪像洪水一样,止也止不住。 一想到沈叶白,先前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假的,她就更难过了。 那种难过是真正会呼吸的痛,每喘息一下,心脏都隐隐抽疼。 在一起就是摧毁,会加速一个人的毁灭与崩塌。能走的路貌似只有分离。 于是,他就把所有美好一切,都变成了幻象,并只手打碎了。 不是她想走就让她走吧,而是,不管她走不走,都被被迫推着前行。 留下也无济于事,傅清浅知道她帮不了任何人,离开夏城之前,她的抑郁症就已经有复发的倾向了。 过不了很久,就像现在,她脆弱敏感的神经就不断的推着她往死亡的边缘去。 一个自己都半死不活的人,又如何帮别人焕发新生呢? 最后的结果,总不能因为两人相爱,就共赴一条死路吧? 不知坐了多久,一直到太阳西沉。 站牌的客流量在增多,很快到了下班高峰期。 温度也有些降下来了。 有人走到她跟前,将手里的衣服披到她的肩膀上:“回病房去吧。” 人性真复杂啊,他明明在算计她,害得她和喜欢的人分崩离析。但是,他又是这个世界上真正而且少有的关心她的人。 如果不是这个男人,一次一次的将她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她一定早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不要说得知一切的真相,她甚至没有机会遇到沈叶白,并走进他的生活。 如果没有生命,世上所有都是空谈。 而这个人,就是那个看护她性命的人。就像佛前守护烛火的僧人,冥冥中,又都注定好了似的。 傅清浅微微颌首:“我想好了,去医院里接受集中治疗。” 林景笙说:“好,我给段医生打电话。” 门上风铃响起来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半了。 吧台后传来声音:“不好意思,下班了,明天再来吧。” 来人不声不响,走到窗边的桌子前,拉开椅子坐了上去。 沈流云听到凳子腿摩擦地板的声音,抬头望过去,只见来人一侧脸颊枕着桌面,面朝窗外坐着。 她叹了口气,端着一杯热牛奶过来:“你怎么又这么半死不活的?要是让别人看到你一个大总裁癞皮狗一样趴在这里,会颜面扫地的。” 沈叶白才不要什么颜面,他没有看沈流云,一动不动的说:“还有没有吃的?” 沈流云怜惜的摸了摸他的脑袋:“你一个大老板没饭吃吗?跑我这里来找吃的。甜点都卖完了,只有一杯热牛奶,喝完回家睡觉吧。” 沈叶白烦燥的拔开她的手,坐直身子说:“别摸我头发。” 沈流云“切”了声,把杯子推给他:“快喝吧。” 沈叶白一口一口抿压,问她:“你不下班?” “收拾一下就回去了,你先走。” 沈叶白颓在那里说:“我送你吧。” 沈流云说:“好吧,你先坐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收拾下。” 她一离开,沈叶白转首看向窗外。 很多店家已经关门了,沿街慢慢寂寥下来。 沈叶白透过窗子,盯着外面闪烁的灯光,把诺大的城市想象成萤火虫的海洋,无数萤火虫在飞舞,多么荒凉又有生命力。 第203章 心底烙印 他沉默的看了一会儿,掏出一根烟含在嘴里。 不等点燃,被伸出来的一只手抽了出去。 “你的医生没告诉你戒烟吗?” 沈叶白哼声:“我是心理有病,又不是身体,他管我抽不抽烟。” 沈流云盯着他一脸疏冷又寂寥的笑意,之前觉得他让人恨得牙龈痒痒,想不明白自己的哥哥怎么能够这么冷酷无情。现在又觉得他有点儿可怜,像没落的英难。沈流云承认,自己的电影看得有些多。 沈叶白受不了她的目光,站起身说:“收起你的苦大仇深,走吧。” 沈流云哇哇叫:“我那是苦大仇深吗,是疼惜好不好?” 沈叶白更不喜欢了,他不需要人怜悯。 沈流云忙碌了一天,一上车就靠到椅背上休息。 可是,她的嘴一点儿不闲着,“你的心理医生到底怎么说?状况有没有改善?” 沈叶白漫不经心的说:“可能永远都好不了了吧。” 沈流云猛地直起身子,“呸!呸!你不要乱说话,又不是绝症,怎么还治不好。而且啊,你也太消沉了,这样不利于身体的康复。乐观一点儿嘛,干嘛总是闷闷不乐的。”也不管他是不是在开车,她伸手抚平他皱起的眉头。 本来他就是皮笑肉不笑的,这一年多的时间,连假笑都不肯了。整天板着一张脸,死心沉沉,沈流云都怀疑他要抑郁而终了。 沈叶白照旧拔开她的手:“拿开爪子,开车多危险。”他接着又说:“不是谁都像你,天天一点儿烦心事都没有。” 沈流云阴阳怪气:“是,我整天就是傻乐,天生的乐天派,一点儿烦心事都没有。” 她也有些颓丧的靠到椅背上。 这个年纪的好多朋友同学都在忙着谈恋爱,只有她,一门心思扑在开店上,从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摇身一变做了甜点师。为什么啊? 还不是因为孤单寂寞,不找点儿事情打发时间,觉得难过死了。 沈叶白侧首看她:“别再轴下去了,你什么样的男朋友找不到。” 沈流云当即说:“你不是更容易。” 车厢内陷入沉默。 直到沈家大宅门口,车子停下,沈叶白唤她:“沈流云,到家了,回去睡。” 沈流云侧脸靠在椅背上,面向窗子。这会儿转过头来,大眼睛亮晶晶的,显然刚刚并没有睡。 她问沈叶白:“你真的不想傅清浅了吗?” 沈叶白眯了眯桃花眸子,一脸冷漠的说:“不想了。” 沈流云默了一下,静静说:“你真是够冷酷无情的,怎么能说不想就不想呢。” 她就没办法做到,只要一停下来,她还是会想到林景笙。或者,尹青叫她去相亲的时候,她也会下意识将对方和林景笙比较,然后发现那些毛头小子简直一塌糊涂。 都没成熟,就来相亲,是打算闹着玩吗? 但是,一年半多,沈叶白对傅清浅却是只口不提,那个女人仿佛不是消失掉了,而是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除非半分感情都没有,不然很难决绝到这种程度。 “如果她回来了呢?” 沈叶白干脆说:“她不会回来,就算真的回来,结果一样不会改变。” “你这样一块冷冰冰的石头,清浅姐一定被你伤透了,我想她也不会回来了。” 沈叶白抿了抿唇:“你还不下车?” 沈流云解开安全带:“催什么催,这就下了。你不进去吗?” “时间不早了,回家睡觉。” 沈流云抱怨:“好像这里不是你的家一样。” 她反手带上车门。 她这个哥哥更游离了,从他开始正儿八经看心理医生开始,与所有人的牵绊更浅薄了。他忧郁的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外人不得雷池半步。就算家人,也只能远远的看着。尹青几次想去看他,都被拒绝了。不由得感叹:“你哥真是心理有问题了。” 她们只知道他在看心理医生,缓解身上的疼痛。但是,到底什么毛病,没人知道。 尹青太想关心他,近不了身,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沈流云实在好奇,他到底是在治病啊,还是在加重病症。为什么她感觉他的问题更大了。 除了正常的商业活动,他的生活几乎是屏蔽了的,莫非得了自闭症? 沈流云的脑细胞一直很活跃,所以,到了她这里什么奇怪的问题都会被她想出来。 有时她觉得沈叶白是生了抑郁症,有时又觉得他是自闭症,但是,两者到底有什么区别,还是症状本来就是互通的,她有些搞不明白。心想着,有时间一定要去问问专门的心理医生。 沈叶白驾车往回走,夜很深了,城市的车龙早被疏散。 车流像被稀释溶解之后,只剩下外壳坚硬,性能良好的车子在夜晚的流光里极速穿梭。 沈叶白无疑就是其中的佼佼者,生活中他放得那样慢节奏,惟独在开车的时候风驰电掣,恨不得插上翅膀,乘风归去。 他修长白皙的手指紧紧握着方向盘,双眼盯紧前方铺满夜光的路。 脑子里回荡起沈流云的声音:“你真的不想傅清浅了?” 不想了,一定是不想了。不然最初就不会放开她的手,以那样残忍的方式将她推开。 一切伤害之后,疼痛和疤痕落下了,他都没想过弥补,更不能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他不是个做事不顾及后果的人,所以,知道完了。 不说心死,但念可以不动。 但是,幻觉还是在他的脑海中出现了,就是那轻轻的一抹相似的影廓,却像一块巨石沉入心湖,不说翻天覆地,却激起千层浪,那样剧烈的反应让他没想到,他高估了自己的定立。也或许是潜意识这种东西真的不能过份压抑,不然反扑上来的时候,力道大得惊人。 沈叶白闭了下眼睛,试图掐断脑电波。 但是,再一睁开,头脑中的画面却反倒更加清析。 已经不再是一抹浮光掠影,而是烙刻在他头脑中的痕迹一般。不过是被蒙了一层细细浅浅的灰尘,被风一吹,或抬手轻轻的一抹,金字闪烁,脉络深邃,即便尘封,也永远别想抹去。 可是,那怎么可能真是傅清浅呢? 她永远是一头及腰的波浪卷发,不时染成栗子色,妖艳魅惑。 而今天通过人行道的那个人,却是清爽利索的短发,比披肩发还短了很多很多,以至于耳朵上的菱形耳环都完全裸露在外,他清析看到她的侧脸,还有那高挑的九头身,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得像水蛭,盯着斑马线时,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他紧紧眯着桃花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紧,直道那个出挑的影子被厚实的人群裹挟着离开斑马线,沿街向远处疏散。 后面的喇叭声震天响,都在急迫的催促着他。 沈叶白的眼睛花了,听力也有些不听使唤,那样吵杂的声动,在他听来只是微茫。眼前的世界被消声后,在上演着一出默剧。 他被屏蔽在一个静寂的结界中,机械的驾驶车子缓缓向前,引领后面一辆辆的没有生机的汽车形状的玩具模型。 大约开出五六公里,他的一切感知才恢复正常。 世界真实起来,混乱如织的街头,喧嚣吵杂。 他能清楚的感觉到,也可以清楚的听到。整个人不再是虚幻如置身梦境,消弱一切感知被推着向前。 他在前方找路口掉头,重新回到刚刚的街道。 行人各形各色,永不间断,他的眼睛在人群里穿梭,像个探测仪器。 走过了再转回来,车速不快,引得身后车辆鄙夷咆哮。 直看到眼睛酸痛,休息片刻,再望出去。 来来回回,直到城市的热靡消散,街头熙熙攘攘的人群也变得零星不可见。心死了,确定自己看花了眼。 肺腑中不可思议的空落,才驾车到沈流云那里找吃的。 自己的妹妹太坦率了,沈叶白不得不承认心里阴暗的人,跟她聊天会非常难受。他就是这种感觉。 总觉得锋芒太尖太利,会被刺破刺伤。 面对那样一个天真到有些愚昧的小丫头,他一个谈判桌上的高手却不敢多言。 夏末秋初,夏城舒适度最高的季节。 入目还保持着夏季该有的生机勃勃,但是,阳光却少了一分毒辣,看着明灿灿的,实则没有多少杀伤力,走到树荫底下,暑气马上就被掩去了。 衣服保持干爽,没有粘腻的汗液,人的心情也会舒爽很多。 沈叶白今天及早从公司出来,抽空去见心理医生。 本来已经是业界内顶级的心理医生了,可是,在面对沈叶白这样一个顽固的病人时,还是有些束手无策。 老实说,一年多的时间,他的问题并未得到丝毫缓解。 油盐不进,百毒不侵。 事物的两面性在沈叶白的身上,表现得非常极至。他这样的人克制,缜密,机智,用在工作上是好事。但是,这样的人一旦患有心理疾病,也是严防死守,很难攻克。 就算他自己定期会过来,看似非常配合,但是,潜意识还是充满抗拒。 就连沈叶白自己也找不到突破的法门,所以认定好不了了。 有了这样的心态问题更糟糕,每次来见心理医生都跟窜门差不多,很难有进展。 沈叶白从心理医生的办公室里出来,搭电梯到地下车库。 他不急着离开,靠在车身上点燃一根烟。 口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沈叶白摸索出接听。 沈流云在听筒里哇哇大叫:“哥,哥,我刚刚好像看到傅清浅了……我真的看到她,没错,是她……” 沈叶白淡淡吐了一口烟圈,“你走火入魔了吗?到底是‘好像’,还是‘真的’?你在哪里看到?” 沈流云说:“我是真的看到她了,就在我店里。” “她去你店里吃甜点了?” “那倒没有,我是透过玻璃看到的,看她从我的店前一晃而过。” 沈叶白漫不经心:“一晃而过你也看得清?” 沈流云支吾:“我的视力那么好,应该不会看错吧。” 沈叶白说:“你把最后面那个‘吧’去掉,再说一遍。” 沈流云“哎呀”一声,本来她挺坚定的,现在也彻底迷忽了,不会真看错了吧? 傅清浅受了那么重的伤害离开夏城,这才一年半的时间,怎么可能再回来。 而且,傅清浅是长发啊,刚刚那个女人分明是短发。 “我可能真的看错了吧。”沈流云气馁说。 沈叶白将烟揉进掌心里:“再谎报军情,小心点儿。” 他挂了电话。 坐进车里又有些心神不宁。 就像有心脏病的人,受不得刺激。不然就会出现不适反应。 他发动车子,离开地下停车场。 走到一半塌陷的感觉又来了。 沈叶白脸上的血色瞬间失去,他动作麻利的把车打到路边停下,怕晚一点儿就会出现交通事故。 筋骨断裂,血液破碎,脑袋爆浆,还有什么更痛苦的词汇,此刻用到沈叶白的身上都不为过。 他上半身伏在方向盘上,觉得五马分尸,大体也就这种感觉了。 疼痛让呼吸慢慢变得沉重,他在一阵阵的粗喘中很快筋疲力尽。 等到痛苦潮水一样退去的时候,沈叶白脸色惨白,满头大汗,虚弱的瘫在座椅上。 现在的他跟个废人无异。 沈叶白筋疲力尽的吸着气,眯眼凝视窗外的阳光,越强烈越讽刺。 那些满负锋芒的日光,看似凶猛,其实只是最后一波秋老虎,专门吓唬人的,很快就要退去了。 余热会被秋风扫尽,就像他一样。 沈流云握着手机喃喃自语:“真的是我看错了?” 怎么被沈叶白绕进去了的感觉,如果不给他打那通电话,到现在她还可能坚定不移的认为那个人就是傅清浅。 但是,一旦被质疑,就完了。 沈流云兀自出神的想事情。 店内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响动,是椅子掀翻在地的声音。 沈流云从震惊中回过神,一个染着黄毛的青年男人站了起来,扯着嗓子骂:“你他妈的耳朵塞驴毛了?说了多少遍再给我女朋友的咖啡里加点儿糖,你装没听到是吧?” 第204章 鲁莽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年轻人急于在女朋友的面前逞英雄,怒气冲冲的过来质问沈流云。 画着妖娆眼影的女朋友也跟着站了起身,略过歪倒的椅子,走过来拉上男友的手臂说:“好了,别跟这种小服务生一般见识。” 沈流云的店面不大,平时做的甜品有限,卖完就不再加量。 所以,只雇了一个小姑娘打下手,帮客人上上点心和饮品。今天恰巧服务生请假了,店里就只有她一个人在忙活。 刚刚失神真是没有听到有人在叫她。 客人至上嘛,本来已经打算郑重其事的道歉了。 可是,听到眼影女的话就不乐意了,她问:“服务生怎么了?如果每天不是小服务生在为这个社会提供便捷和服务,大家哪能活得这么舒心。” 黄毛轻年呲牙咧嘴:“你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我女朋友说你一个小服务生算抬举你了,别把自己说得这么不可或缺,下贱的低级工作者,有本事的人谁肯干这个,垃圾!” 沈流云最看不惯这种人了,她放下手里的杯子,冷笑一声:“瞧不起服务行业的人,那你自己又能高尚到哪里去?啧啧,你的打扮这么恶俗是想装社会人吗?既然那么了不起,怎么不给女朋友多买几件好衣服。她的衣服是**的仿品吧?” 眼影女面红耳赤:“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什么仿品,这是专柜正品。也是,像你这种人怎么可能了解,你一个月的工资不知道能不能养活你自己。”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她发出轻蔑的哼声。 沈流云不算拜金女,但是,生长的环境还是一定程度上决定了她的品味和见识。别的东西不敢说,年轻人追捧的那几个品牌,她还是了如指掌。 她微微一笑:“我一个月赚的钱的确没多少,但是,很不巧,我是这家的会员,他们家的每一季新品我都知道。是不是仿品我一眼看得出。做人嘛,要真实,干嘛那么浮夸。大家既然生而为人,就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如果两位自持高贵,小店侍候不起,可以到斜对面去,那里是殿堂级的消费地,可以享受更高级的服务。” 黄毛青年没想到一个小丫头嘴片子这么凌厉,店里的两桌客人都在笑,显然是把他们当成笑柄了。 他恼怒的挥起拳头打上去。 沈流云嘴巴厉害,可是,不会拳脚功夫啊,她尖叫一声下意识护住脑袋。 等了一会儿,黄毛青年的拳头一直没有落下来。 沈流云疑惑的抬起头,黄毛青年痛苦的扭曲着身体,他的胳膊被一个高大的男人攥在掌心里,对方不动声色的用力,他先是吸冷气,慢慢终于忍受不了疼痛的开始尖叫求饶,身体也缓缓下沉。 眼影女慌了,说:“求求你放过他吧,他的手臂会断的。” 沈流云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的男人,她漂亮的眼睛里慢慢凝集出厚厚的水雾,一切人和事都变得模糊起来。 她感觉跟做梦一样,真实又虚幻。 沈流云瘪了瘪嘴。 林景笙心情复杂的看了她一眼,担心她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他不是没有领教过她的哭声。本来还想多教训一下手里的这只黄毛小怪的,为了节省时间只得收手。 他最后加重力道,捏着黄毛小怪发出刺耳惨叫,耐受力弱爆了,这一嗓喊过,直接单膝跪到了地上。一点儿社会人的威风凛冽都没有了,颓在那里狼狈至极。 眼影女马上过去扶起他。 两人就要慌张逃窜。 林景笙冷冷说:“把咖啡和点心钱留下。”他用一个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和风范秒杀了溃不成军的黄毛小怪,让人一眼看出高级品和瑕疵货的区别。他用他浑厚低沉的嗓音说:“以后不要这么嚣张了,要懂得尊重别人。一个蔑视别人的人,本身就是一堆垃圾。” 黄毛小怪拖着疼得快要断掉的胳膊,连连点头。 最后从口袋里掏出钱,很快携女友离开了。 林景笙把钱放到吧台上,告诉沈流云:“收起来吧。” 沈流云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定定的望着他,怕他瞬间消失了似的。 林景笙叹了口气:“以前不是告诉过你,不要总是和人硬碰硬,会吃亏的。你看刚才那个孩子多嚣张,你这里连个帮手都没有,如果我不刚巧出现怎么办?” 他的语气不算严厉,已经非常控制了。 一秒,两秒……林景笙心想,完了。 只见沈流云嘴巴用力的瘪了一下后,果然“哇”一声哭出来。 把店内的客人都吓了一跳,连忙放下钱离开了。 林景笙无可奈何的看着她。 现在好了,本来是帮了她,现在进来的人看到她嚎啕大哭的模样,一定以为是他欺负了她。 林景笙“哎”了声,想要哄她:“沈流云,好了……” 沈流云上前一步,猛地扑到了他的怀里,紧紧的抱住他。 她习惯孩子式的拥抱,缠着大人的腰,使出全身力气,挂在身上一样。 林景笙愣了一下。 沈流云的哭声让他听着很不是滋味儿,显然不单单被刚才的黄毛小怪吓到了,就算刚刚她真的挨了打,以她的性格也该觉得英勇无畏。 她的哭声是因为他,所有的委屈,难过,也都是因为他。 林景笙感觉到了,所以,很难再保持中正,理智。这个小姑娘按理说跟他没什么关系,但是,她稍微委屈难过一下,他就感觉像欠了她似的。 沈流云适时控制:“都怪你,呜呜……要不是你,我就不会被人欺负……也不用这么辛苦……这些都是因为你,呜呜……” 林景笙哭笑不得:“你是觉得那只黄毛小怪是我派来的吗?” “唔,黄毛小怪,你是说刚才那个小黄毛吗?”沈流云伤心之余,情绪不忘跑偏:“那你觉得黄毛小怪的女朋友像不像蓝色妖姬?”她的蓝色眼影简直夸张得吓人。 林景笙嫌弃说:“才不像,蓝色妖姬多漂亮的女人。” 沈流云看了他一眼,又开始哇哇的抱怨:“大叔,原来你喜欢性感的女人,难怪你不喜欢我。你是不是觉得我一点儿没有女人味?” 林景笙有些跟不上她的脑回路。 “别无理取闹好不好,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说因为我?” 沈流云吸了一下鼻子:“你走了,我的世界仿佛一下空了。心里很难过,总要找点儿事情做,不然怎么熬过去啊。只有忙碌的时候才不那么想你,觉得生活好过一些。所以都是因为你啊,如果我不开这个店,那些人怎么有机会找我的麻烦?” 林景笙无奈的偏首:“丫头,就算你开店,刚刚那种麻烦也不是完全不能避免,非要嘴巴不饶人吗?管那些人说什么,打发走了不就是了。” “我才不受那种冤枉气,再说,他们狗眼看人低,凭什么瞧不起劳动人民,我就是要损一损他们。” 林景笙肯定说:“品质值得赞扬。”他转而又说:“但是,赤手空拳,切忌鲁莽,还是那句话。” 沈流云嗯嗯的点头,脸上挂着笑,她心里高兴,明显他说什么,她都不跟他争辩了。 等林景笙说完,她又来拥抱了他一下:“大叔,这段时间我好想你,欢迎回来。” 林景笙觉得他也是想她的,很难见到这么纯粹的姑娘了,很难忘,一个偶然的机会就会想起来,嘴角不由自主上扬,即便她的冒失跟横冲直撞,也不让人觉得讨厌。 他拍拍她的肩膀:“这一年多的时间过得怎么样?”他环视她的小店,不是很大,但是,装饰得特别有品味,格调宜人。墙上那些装饰品应该都是去国外旅游的时候亲自淘来的,一个小小的店面,有全世界的痕迹。 了解的人就会发现,这家店的老板是个周游过全世界的人。 小瞧她,真是太没见识了。 沈流云先请他坐下,“开店是有些累,远不像看到的那样简单,要经营,还要做甜点师。客人多的时候,还要充当一下服务生,有的时候一天下来骨头都要累散架了,但是,很充实啊,我觉得我天生就要做这个。”她兴致勃勃的:“我去给你拿些甜点过来,你先等一等。” 沈流云去把甜点和刚刚磨好的咖啡端上来。 “大叔,偿偿我的手艺。” 林景笙也充满期待。 他很认真的品偿,须臾,抬起头,赞扬她说:“你果然很擅长做这个,味道好极了。” 沈流云嘿嘿的笑起来:“我的梦想就是开一家甜品店。” “所以啊,我也不算十恶不赦,让你实现了梦想不好吗?” 如果不是为了打发时间,沈流云的确不会这么早将理想变为现实。 她身体凑近:“话是这么说,但是,我还是想时时刻刻可以见到你。”她凑近了问他:“大叔,你怎么突然出现了,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林景笙笑吟吟的:“我才突然出现,你就问我什么时候离开,不想见到我吗?” 沈流云大声申辩:“才不是,我是担心你离开得太快,过来看我一眼,就说要走了。” 林景笙靠到椅背上:“放心吧,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 “来夏城办事吗?” 林景笙“嗯”了声:“算是吧。” “那清浅姐呢?她现在过得怎么样?在哪里呢?” 林景笙望着她说:“也在夏城。” 沈流云吃惊得睁大眼睛:“她也在夏城?你们一起回来的?” 这个时间超市买东西的人很多,沈叶白也是结账的时间,才想起来今天是休息日。日子有些过混沌了,自己不上班都忘记了。 早知道人这么多,就不上来买水了。忍一忍,回家去喝。 沈叶白厌恶排队,皱着眉头往前看,大体数了一下人数,犹豫着要不要放下手里的水离开。 回头后面的路被堵死了,几个家庭主妇推着满满一购物车的生活用品,孩子在身边打转。 沈叶白随着队伍往前移动,他讨厌拥挤的人群,和喧闹的人声。 心情越是急躁,先前的不适反应越发在体内延续,口干舌燥更甚了。 沈叶白低下头,迫使自己心平气和。 自动忽略超市内的一切吵杂。 慢慢的,那种呼吸阻塞,气流厚重如墙的感觉才终于有所缓解。 走到收银台,他把手里的矿泉水递给收银员。 对方扫了一下码说:“前面的一位女士已经帮你付过钱了。” 沈叶白疑惑的眯了眯桃花眸子,下意识抬眸望出去。 刚刚他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没有注意到前面有熟悉的人。现在再抬头望出去,出口混乱的人群里,也不见认识的人。 “对方长什么样?” 收银员大体描述了一下:“短发,瓜子脸,很高,很瘦。” 后面等候结账的人像浪潮一样把他打到边缘去了。 那种梦幻的感觉又来了。 沈叶白下意识想到那天斑马线上通过的女孩儿,短发,又高又瘦……心脏像受到了重创,完全又是那天的感觉。 有些飘忽的不真实,说不出是震撼还是怎么。 沈叶白快步向外走,目光急速在人群中穿梭,下意识寻找头脑中浮现的短发女孩儿,想要一探究竟。 可是,从超市出口一直到商场大门口,都没有看到那抹影子。 沈叶白已经站到阳光下了,刺目的阳光烘烤着他。 口齿干涩的感觉更严重了,他拧开瓶子喝了一口,身体干渴龟裂的难耐得到缓解。 他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讽刺的抿了抿唇角,真是疯了,或许只是一个人好心又恶作剧的姑娘,恰巧帮他付了钱,毕竟一瓶矿泉水,钱也不多,他又何必在意? 沈叶白将空瓶子扔进垃圾桶,返身回商场再搭电梯去地下停车场。 负二层,车辆相对稀少。 沈叶白将车子解锁,伸手打开车门,滞了一秒,又重重带上,他大步朝前走去,手指几乎是不由自主的紧紧攥上一个人的手臂。 时间静止,有几秒钟只能听到喘息声。 第205章 真的不想回头 负二层阴凉空旷,但远离出口的方向并没有风,却仿佛阴风在耳畔徐徐吹着。 就连远处汽车开走的轰鸣声,也变得尖锐和震天响起来。 人的感官变得异常敏锐,不管惊心还是动魄。 胳膊要被捏断了,女人忍着难耐,转过头来,脸上有自若从容的盈盈笑意。 “沈总,好久不见。” 她瘦了,尤其剪成短发,白皙的面庞只有巴掌大小。下巴小小的,尖尖的,细长的眼睛明媚清秀。笑着的时候,牙齿上浅浅的一道粉弧。紧身黑色高领T恤和白衬衣叠穿,下面是一条蓝色水洗牛仔裤。这是傅清浅没错,只是像极了学生时代的傅清浅。 沈叶白的脑袋嗡嗡的,他的神经绷紧,有种时空交错的混乱感。 手上的力道更重了,他紧紧的抿了下唇:“你怎么在这里?” 傅清浅看他像见了鬼一样,味道别样的抽回手反问:“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沈叶白俊眉微蹙。 当初逃跑的人是她,如今倒好像他见到洪水猛兽一样。 他在怕什么? 两人的车一前一后从地下停车场里开出来,沈叶白将车速放得很慢,对于一向喜欢开快车的他,这样的车速简直温吞到极至 他紧紧握着方向盘,身体还是有些发虚,没想到反应这么大。他把这种感觉当成本能的抗拒,直到面对面坐到咖啡厅里,他的脸上仍旧布满冷漠。 只是眼中的惊诧没有了,漂亮的桃花眸子色调清平,像开在春寒料峭中。 傅清浅故作失望的说:“看来沈总很不希望见到我。” 沈叶白锐利的眼睛盯紧她:“你不会忘了我当初说过的话吧?” “哪句话?”傅清浅尾音轻轻上扬,又问:“是如果我再出现,你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将我囚禁在身边那句话吗?” 沈叶白不带一丝迟疑:“现在不想了。” “为什么?一年半的时间,沈总改变心意了吗?” 沈叶白冷笑:“一年半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事情。” 傅清浅点点头,表示理解,她说:“没错,一年半的时间的确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了,而人心最是千变万化,想改变太容易了。” 服务生将咖啡端上来了,两人陷进沉默。 等人离开,傅清浅微微搅动杯子里的咖啡,她不时望向窗外。比起人心,夏城的风景倒是依旧,道路上奔弛的,好像还是那些车辆,以相同的速度汇集成一条相似的河流蜿蜒向前。 都是再熟悉不过的人和事。 傅清浅沉默地喝着咖啡,好一会儿不再说话,仿佛陷进外面的世界无法自拔。 沈叶白微不可寻的打量她,她的变化很大。大到连气质都改变了,好像被抽筋换骨,只剩下原有的一副躯壳。 这种陌生让人不是特别舒服,捉摸不透,把控不了,所以,心有不安。 傅清浅看了一会儿风景,转过头浅浅的笑着:“既然沈总已经完全可以淡然处之,而我心中芥蒂已除,以后可以安心的留在夏城了吧?沈总总不至于再驱除我了吧?” 沈叶白先没有回答她。他淡淡的垂下眸子喝咖啡。 须臾:“我不管你在哪里,只要不出现在我的面前。” 傅清浅望着他苦笑。 也不应承他。 好一会儿,沈叶白问她:“为什么把头发剪了?” 傅清浅摸了一下自己的短发说:“哦,为情所伤,本来打算削发为尼的,但是,青衣素菜的日子太苦了,留恋红尘,所以又跑回来了。” 沈叶白知道她在胡扯。他轻哼:“胡说八道。” 傅清浅呵呵的笑起来。 沈叶白望着她虚浮的笑意失神,她的变化真的太大了。 傅清浅敛了笑,问他:“过得还好吗?” 沈叶白说:“还是老样子。” “那就是很好喽,事业有成,生活如鱼得水。果然啊,人生赢家。” 沈叶白没有说什么,他抬腕看了下时间,从钱夹里掏出现金说:“我还有事,先走了,谢谢你的水钱。” “客气。”傅清浅坐在那里没有动弹,她说:“沈总先走吧,我再坐一会儿。” 沈叶白轻轻颌首,转身向外走。 傅清浅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的背影。 他的脊背笔直,整个身体生机勃勃的向上伸展,不管什么时候看到,都仿佛一株挺拔的乔木。 傅清浅有些失神,直到沈叶白推门出去,她才缓缓的收回目光,望向窗外。 沈叶白动作麻利,很快驾车离开了。 之前那一年半的时间,算是非常漫长,很多个日夜度日如年。所以,今天这样算久别重逢了吧? 除了开始时他脸上浮现的不可思议外,后面都非常冷漠,把自己冷成了一块坚硬的冰,不可触碰。 还是不免叫人心寒。 傅清浅一口一口抿着咖啡。 从早晨出来,一直折腾到现在,已经整整一上午的时间过去了。 到了一天里阳光最灼热的时候,光线密集,千丝万缕。 沈叶白已经非常疲惫,他沉着眼皮,半点儿精神都打不起来了。 情绪几次被抛向至高点,再坠落下来,再强大的心脏也有承受不住的时候。 他只是好奇,傅清浅怎么能那么若无其事。 失忆了似的,不然她那么一个掷地有声的人,芥蒂怎么能那么容易解除?除非她又是别有用心,回来报复。 想到这里,沈叶白明显皱起眉头。 如果真是那样,他就太烦了。他没有周旋的力气了,也觉得特别没有意思。 他就想这么放下了,她别再出现,任谁都别再旧事重提。 车子在飞速前进,沈叶白疲惫的按了按眉骨,一点儿精气神儿都提不起来。 林景笙破天荒的吃起甜点,而且还吃了一肚子,又喝了一杯咖啡和一杯奶茶,虽然都不是特别甜,但是,加在一起能量还是有些过高。甜腻的程度也很够了,连午饭都吃不下去了。 傅清浅和他碰头的时候,本来是打算一起吃午饭。 林景笙声称自己吃饱了,摄入的卡路里只怕晚上都消耗不完。 傅清浅失笑:“你不是不爱吃甜点?今天怎么一改常态?” “我去看沈流云了,听说她开了家甜品店,今天正好路过她的店,就进去了。” “结果流云见到你,激动不已,就狠狠的招待了你。”傅清浅欢快的笑起来,怕也只有沈流云能治得了他,吃那些他完全不喜欢的东西。她又问:“流云现在怎么样,过得好不好?” 林景笙说:“据她自己说过得很不好,但是,我看她精神一如既往的饱满,战斗力也不减之前,我过去的时候,她又自己惹了一件麻烦事。如果不那么赶巧,她保准又吃亏了……还是跟以前一样莽撞。” “她可不是莽撞,沈流云那个丫头就是太正直了。不过,你不是也觉得这样的她很可爱吗?” 林景笙听她话里有话,转移话题说:“我告诉沈流云你回来了,所以,我想沈叶白马上也知道你在夏城了。” 傅清浅神色暗淡:“我们已经见过了,就在你来之前。” 林景笙神色错愕:“你回来,他怎么说?” “没说什么,只是叫我不要出现在他面前。”傅清浅想,或许一年多的时间,真的淡然了。 林景笙盯着她沮丧的脸说:“你知道原因的,干嘛还对他的话那么耿耿于怀?”他叹了口气,心想,就是太在乎了,所以,才会惧怕,没有信心。“等一切真相大白,相信你们就能恢复如初。” 恢复如初? 傅清浅看着他。 像以前一样吗? 真的能回到从前吗?为什么见过沈叶白之后,她一点儿信心都没有了。 林景笙说:“相信我,沈叶白没有忘记你。等我了解过他的情况,看现在适不适宜告诉他那些事情,我们再商定吧。走吧,先去陪你吃饭。” 沈叶白头痛,路上的时候他的太阳穴就隐隐作痛。这一天的状态糟透了。 停好车上楼时,他拖着沉重的步子,随时都感觉自己会跌倒。头很沉,身体不时前倾。 吃了止痛药仍旧不管用,进门的时候血管要爆了,他直接回卧室,衣服都没有换,就一头栽到了床上。 这时候沈流云的电话就打来了。 比上前一次还在大惊小怪,她哇哇的叫着:“哥,哥,我真的没有看错,傅清浅真的回来了……是真的……说出来你一定不相信,今天上午林景笙来我店里了,是他说清浅姐回来了……” 又是傅清浅,沈叶白全身的血管仿佛终于爆开了。 涓涓血液“溢”出来,他躺在床上,无法忍受的疼痛都不觉得了,沉默的蜷缩在那里等死。 沈流云的声音继续从听筒里传出来:“喂喂,哥,你能听到吗?沈叶白,你在听吗?怎么不说话……我说傅清浅回来了……” 沈叶白指腹用力,终于把手机挂断了。 沈流云看通话结束了,再打过去,没有人接听。 她觉得不可思议,沈叶白竟然真的无动于衷。 完全忘记是不可能的,但是,他明确说过要放弃,没想过要走回头路。一年半的时间,对一个旧人余情未了,尚存一丝惦记,其实说明不了什么,感情本来就是一点一点儿淡去的。只看此刻遗留的程度,还足不足以称为喜欢? 如果连喜欢都称不上了,更别说再在一起了,更加不想了。 而且,傅清浅离开的这段时间,沈叶白和江语然走得很近,不时会去她的酒庄,光是一起吃饭,沈流云还碰过两次。 所以,沈流云有些担心沈叶白会不会情感转移,已经不那么喜欢傅清浅了? 她捏紧了手机,好担心。 承认她有私心在里面,毕竟喜欢的人又出现了,她还是想努力争取一下。 沈流云真是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被尹青和朋友逼着相了一次又一次的亲,才越发觉得遇到喜欢的人,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 很有可能一辈子都遇到不那么喜欢的了,不管他说话,还是做事,都觉得喜欢,光是看着这个人,就觉得心满意足。 所以,想得到,应该不算罪大恶极吧? 林景笙和傅清浅一直从事的行业,决定了他们在心理学界都有几个能说得上话的朋友。尤其林景笙,他入行早,人脉广,很快就和沈叶白的心理医生联系上了,两人约好了有时间碰一面。 傅清浅觉得这回林景笙托的关系一定挺硬,不然就不会明知会违反保密协议,还同意见面。况且是沈叶白的心理医生,他的防备心那样强,对方怎么敢轻易泄露他的秘密? 所以,傅清浅好奇,林景笙到底托的什么关系。 回到夏城一段时间了,生活也都安顿下了。 有她的目的,所以,昔日的圈子还是要活跃一下。 傅清浅主动联系的付明宇。 她的手机号早已经换了。 打来的时候,是陌生号码。 付明宇盯着手机,本来不打算接,可是对方执着,被他接起来的时候,声音很不耐烦:“谁啊?” ”我啊。” “你是谁?”付明宇有些条件反射。 傅清浅轻笑:“我们是一家子啊,你听不出我的声音了吗?” 付明宇挺直了身体,握着手机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一时静止。几秒后他静默的站起身,从吵杂的包间里走出来。 “你还知道我们是一家子啊,那为什么离开这么久,连一通电话都不打来?”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刻意控制某种情绪。 和付明宇通话的时候,傅清浅的心里还有是些感慨。 “不瞒你说,之前那一年多的时间过得有些狼狈,想自己好一点儿时候,再联系你们这些朋友。” 付明宇说:“傻丫头,既然是朋友,难道不应该是不好的时候才联系吗?” 傅清浅笑了声。 “现在好了,都过去啦。你现在好吗?和秦如烟怎么样了?” “哦,我还是老样子,只是和秦如烟彻底断干净了,也是你走之后我才想明白,想念一个人是没办法从另外一个人身上找影子的。我现在宁愿多去我妈的坟上跟她说说话。” 第206章 和别人出双入对 傅清浅问他:“这样做有没有感觉到轻松?” 付明宇“嗯”了声:“感觉心里放松多了,不管对我妈,还是对秦如烟,情感都像有了交代似的。” 傅清浅说:“这就说明你的做法是对的,一个选择有没有做对,自己最能给自己答案了。” “你说的没错,我感觉到了。”付明宇握着听筒,久违的感觉非常强烈,不想快速结束通话,很珍惜这份失而复得。他走到安静的地方,声音一直非常低沉:“现在在哪里?过得还好吗?方便的话,有机会我过去看你。” 傅清浅说:“欢迎你随时过来看我,我现在就在夏城啊。” 付明宇吃了一惊:“回来了?” “是啊,是不是觉得我勇气可嘉?” “嗯,有点儿。”付明宇急切的问她:“现在住在哪里?晚上一起吃饭吧。” 傅清浅把地址报给他,并商量了一下晚上吃饭的地方。 挂断电话后,付明宇摸出一根烟点上。 热风往脸上扑打,这个午后非常宁静,城市的喧嚣在离他很遥远的地方,声音听起来如梦似幻,所以,一点儿不觉得吵杂。 或许是心里宁静的缘故,世界也平静如水。 付明宇吐着烟圈,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他有无数次想起傅清浅。就是想得到她的消息,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一个女孩子,伤痕累累的只身离开夏城,总是很能触动他。 晚上傅清浅很早去了约定好的餐厅。 服务生把她带到订好的位置,才坐下不久,付明宇就进来了。 餐厅门打开,付明宇款步进入,他很少穿正装,但是,整个人看上去仍旧风流倜傥。尤其嘴角一弯,笑容温柔又暧昧,倾刻意暴露了他的假正经,却正是女孩子们喜欢的。 服务生带着付明宇过来,他远远望向傅清浅,愣了一下。 走近后,似笑非笑的打量她说:“剪头发了,人也瘦了。”可是,她这个样子真是不难看。 傅清浅之前的一段时间经历了一段难以忍受的岁月,剪了头发是为了重新开始,而减重却是难免的。能活着已经很好了。 她满不在乎的笑笑说:“长发留太多年了,很烦了,短发利索。”她又说:“你倒是没怎么变。” 付明宇拉开椅子坐下:“嗯,我的生活比以前束缚了一点儿,但是,大体没有什么改变。” 服务生很快开始上餐了。 品味卓绝的西餐厅,是在傅清浅离开后新开的一家。 付明宇觉得她既然回来了,有必要带她看一看夏城仅有的一点儿变化。 两人边吃边聊,主要聊不见的这一年多发生的事情。 傅清浅说得很粗略,很多地方都是一笔带过。 付明宇是个聪明人,知道是人都有失意的时候,所以,礼貌的不去揭别人的伤疤,更不企图洞悉。 大多时候是他在说,说他一年多的变化,和秦如烟正式分手后,又遇到一个模特,暧昧了一阵子,不是很有感觉就终断了联系。至于工作,比以前忙碌了一些。付爸爸有意思开始栽培他接手家业了,所以,对他的管教比以前严格不少。 能感觉付爸爸对他的关注多了起来,但付明宇觉得终归还是晚了。 这种关注如果在他小时候,收到的效果会更好。但是,从小到大,他像一匹脱缰的野马,等性子野了,再想一下收回来,也很难达到他预期中的温顺。 傅清浅用心聆听,付明宇这样一个生活多姿多彩的花花公子,其实寂寞得很。 他所谓的关注少了,实则就是关心不够。他早早没了母亲,父亲对他的关爱程度实在太微乎其微了。这些年过去,就算他心中没有怨言,也不能说没有遗憾。 这匹脱缰的野马不是拉不回,是心中的缺憾难以弥补。 如果付爸爸是个细心的父亲,就应该意识到这一点。 时间过得很快,付明宇天南海北的说着,一看时间,已经过去三四个小时了。 饭早就吃完了,他说:“我送你回去。” 两人起身往外走。 付明宇走出几步,最先站定:“叶白,你们也来这里吃饭啊。” 傅清浅闻声一愣,自付明宇的身后抬眸望出去。是沈叶白和江语然,俊男美女,比肩而立。沈叶白一身剪裁得体的手工西装,显然是上班时的行头。而江语然一条浅粉色的修身连衣裙,优雅又温柔。 傅清浅望过去的时候,沈叶白也在望着她,他深邃的桃花眸子浅浅眯着,神色冷淡。 看来不期而遇,让他非常败兴。他早提醒过她的,不要在他面前出现。 倒是江语然,一脸难掩的惊讶。 她做梦都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傅清浅,不,最早她根本就没有认出她,看到付明宇后,眼光一错,看到他身后女人一个模糊的轮廓,只觉得有些熟悉,看清后,大吃一惊,像傅清浅? 定神看透彻后,才发现哪里是像,分明就是傅清浅本人。 只是,她变了好多。好像更清瘦了,头发从波浪卷发剪成了齐耳短发,更能显露一个人的脸型。她连风韵都改变了,没了之前大女人的成熟妩媚,有些显小,很明净的感觉。但是,不管怎么样,傅清浅都算是好看的。 而且,江语然发现这次回来,她的身上更添了一丝忧伤憔悴的气质,让她看起来实在楚楚动人。 江语然侧首看向沈叶白。 沈叶白已经看向付明宇,对他身后的人视而不见,就像平时任何一次相遇,付明宇带什么样的女伴,他没有兴趣,也跟他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他神色平淡的问他:“吃完要离开了?” “嗯。”付明宇应了下,和江语然打了声招呼,叫上傅清浅离开。 付明宇的心里七上八下,他默默的打量傅清浅。刚刚那种情况避开就好了,现在傅清浅的心里一定不好受。 都怪他没有提前关注到沈叶白进来,等到看到他的时候,几乎快撞上了,避无可避。 因为弄不明白傅清浅心里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和沈叶白的那段事,对她造成的伤害是否平息。所以,吃晚饭的时候,付明宇只字没提沈叶白。也没说一年前的事,那段往事被他当隐晦一样的避及着。 但是,哪想到这么巧,出来的时候正好碰到沈叶白。 傅清浅低着头,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付明宇故意没话找话:“对了,你剪短发还挺好看。” 傅清浅说:“是吗?”她笑了笑:“理发师说我这样显年轻。” “本来就年轻,还用显吗?那个理发师不会说话。” 傅清浅笑起来。 付明宇看她神色还挺自然,微微放心一些。看来她既然决定回来,就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毕竟沈叶白是脚下一跺,大半个夏城都轻微摇晃的人。想完全的隔绝他过日子是不可能的,他做了什么商业壮举,和哪个女人举止亲昵,都是报纸热衷的头版头条。 就算不碰到,也会看到他的各种信息。 如果没有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对过往仍旧耿耿于怀,不能放下,有关沈叶白的一切消息都能变成伤人的利器。 傅清浅的心里的确不是滋味儿,虽然,她对很多事情心知肚名,知道背后的真相是什么。但是,死里逃生,久别重逢,被沈叶白这样漠视,还是觉得很难过。 感觉到付明宇的洞察,她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笑说:“我们走吧。” 付明宇送她回去。 一直到傅清浅的生活区门口。 付明宇下来帮她将车门打开。 “既然回来了,以后常联系,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保证随叫随到。” 傅清浅说:“放心吧,我不会跟你客气的。” 她从车上下来,和付明宇挥了挥手往小区内走。 “清浅。”付明宇叫住她,向前走了几步,露出一口白牙:“忘记跟你说,欢迎回来,这段时间是真的想你。” 傅清浅的心里涌出酸楚,真正想她的人并不多。付明宇这样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却少有的真挚。 “谢谢你,明宇。回去慢点儿开车。” 付明宇目送她:“你进去吧。” 他站在车门前抽了几口烟,才驾车离开。 餐厅依旧热靡,到了这个时间,食客还是很多。每一桌浅笑低吟,声音并不吵杂。 到了夜晚,城市里灯火辉煌。餐厅内的灯光暗淡,刻意营造出幽暗的格调。就连头发和皮肤,都被映成了其他颜色,偏巧江语然所在的角度,沈叶白轻抿的嘴唇在灯光下好像刷了一层苍白的釉,冷淡而性感。 他在低头切盘子里的牛排,动作缓慢悠闲。 从进来到现在,江语然没从沈叶白的身上看到一点儿异常。慢条斯理的用餐,细细品味他带来的葡萄酒。以至于江语然怀疑他刚刚没有认出那个女人是傅清浅…… 可是,她都认出来了,他又怎么可能认不出? “牛排不好吃?”沈叶白缓慢咀嚼,抬头问她。 江语然回神的工夫,刀子在盘中划出响。江语然顿时为自己的失态尴尬不已:“不是,今天下午吃了一点儿东西,到现在还不是很饿。” 她干脆放下了刀叉。想了想,盯着他的眼睛说;“我看傅清浅好像比以前瘦了不少,也或许是头发显的。” 沈叶白靠到椅背上,淡淡的垂下眸子说:“是吗,没注意。” 江语然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晚餐草草结束,沈叶白带来的葡萄酒本来是难得一见的珍藏,但是,赶上今晚的场合,也被糟蹋了。江语然虽然喝了两杯,可是,根本没偿出它的味道,更别说独道之处。 只感受到了一点儿纯粹的果香和青草香味儿,这是很多葡萄酒都包含的最基本的东西,根本没脸说。 所以,她没有对今晚的葡萄酒发表任何意见。 吃饱了,和沈叶白从餐厅里出来。 江语然问他:“还要不要去我的酒庄坐坐?” 沈叶白说:“不了,改天吧,时间不早了,回去休息。” 江语然道过晚安后离开。 沈叶白转身去提车,他没有叫代驾。 停车场内,汽车发出尖锐的叫声。 沈叶白走近的步伐停下。 看到立在他车前的傅清浅,沈叶白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倒流。 之前不对他造成任何影响的酒精,现在却让他感觉身体软绵绵的,一双笔直的大长腿更是一点儿力气也没有。 他烦燥的皱了下眉头。 “你怎么在这里?” 傅清浅是刚刚返回来的,本来和付明宇道别后,她已经走进小区上楼了。只是,电梯升到一半,她就后悔了。一股强烈的委屈鼓胀着她,傅清浅忽然生起一股冲动,她很想问清楚,沈叶白到底是怎么想的。 如果真像林景笙说的那样,沈叶白那样做只是迫不得已,实则他是深爱着她的,他对她的感情是真的。那么,就索性让一切误会解开。她可以说明自己回来的意图。 但如果一年多的时间,真的已经让人心发生改变,傅清浅也希望他能坦荡的告诉她。 不要像现在这样,看到他一脸冷漠的和其他女人出双入对,而她要隐忍所有激烈复杂的情绪,既委屈,又难过,对于现在神经仍旧薄弱的傅清浅而言,实在太痛苦了。 傅清浅用身体挡着他的车门,暂时不让他上去。 她说:“我来找你问一些事情,我希望你能坦然的回答我,不管答案是什么,我只想听真的。” 沈叶白烦闷的“嘶”了一声,他无奈的按了下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你烦不烦?怎么那么多事?” 傅清浅眼睛里涨满泪水,她努力吸着鼻子。 沈叶白看出她快哭了,他愣了下,问她:“没完没了了是吧?你到底想问什么?” 傅清浅刚要张口,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连震动,贴着大腿处的皮肤发麻,很难忽略掉。 傅清浅蓦然惊醒了似的,她掏出手机看了眼,是林景笙打来的。连忙到一边接听。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傅清浅怔愣的空儿,沈叶白已经驾车离开了。 第207章 感觉自己从未活过 傅清浅听到响动转过身,看到沈叶白的那辆跑车已经朝出口的方向飞速开走了。 她按了按发酸的眼角,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到手机一端。 “景笙,你再说一遍,刚刚我没有听清楚……” 她一边打电话,一边向外走。 林景笙声音沉重的说:“我和沈叶白的心理医生碰过面了,谈论得也很透彻,沈叶白的状况非常糟糕,这一年多的时间,他一点儿改善都没有。” 对于心理疗愈而言,一年多的时间不短了。怎么能一点儿改善都没有? 傅清浅的理智已经完全回笼,再顾不得想其他的事情了。 她说:“你现在在哪里?我们见面说吧。” 林景笙说:“我去你家里找你。” 傅清浅走到大路边,直接招了一辆出租车回自己的生活区。 林景笙进不去,靠在车身上一边抽烟一边等她。 见傅清浅从车上下来,他把抽到一半的烟掐灭。打开车门,等傅清浅进去,他绕到主驾驶座上,才终于把车开进去。 傅清浅先给他泡了一杯红茶,坐到对面的沙发上问他:“那个人俱体怎么说?” “他说沈叶白的潜意识还是非常抗拒,根本打不开他的心。所以,这一年多的治疗,对他的问题没有任何改善。” “他不是定时去看心理医生吗?为什么还充满抗拒?” 以沈叶白的性情,如果真是抗拒一件事情,他干脆就不会做的吧?又怎么会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 林景笙若有所思的沉吟了一下:“我跟你想的一样,他不是不想改善自己的心理问题,相反,没有进展,他还坚持去看心理医生,说明他非常积极,也迫切的想治好自己的问题。只是,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症结所在,所以,才没办法将自己完全打开。” 他也问过沈叶白的心理医生了,之所以没办法推进,的确是找不到症结所在。 林景笙从宋楚的日记中得到的那部分真相,他没有对沈叶白说过。当时他不过是一已私心作祟,想要将傅清浅从沈叶白的身边夺走,但是,他没打算彻底毁掉沈叶白。 那种毁天灭地的秘密他怎么能轻易对一个有创伤依恋的人讲。再说,既然是沈家极力保守的秘密,他一个外人,也没资格替他们揭晓真相。 所以,当时他只是以一个专业人士的角度告诉沈叶白,以他的症状来看,他患的是创伤依恋。并将问题的严重性跟他讲了一遍。 沈叶白之所以深信不疑,最后选择放开傅清浅的手,肯是去心理医生那里证实过了。 林景笙突然又说:“沈叶白原来知道在他之前,还有过一个哥哥。”他就是把自己失去一个哥哥的事告诉了心理医生,对方才帮他判定他患有创伤依恋的说法是真的。 傅清浅吃惊的问:“他知道?” 林景笙点点头:“他知道,也对他的心理医生如实讲过,不然对方没有断定的依据。只是,他知道的,和宋楚日记中记载的有出入。宋楚了解到的,是沈家为了不经受巨大的损失,任由绑匪将他‘撕票’了。但是,沈叶白却说他哥哥是因为生病夭折的,家里的长辈就是这么告诉他的。” 傅清浅顿时陷进沉思,她的大脑快速的转动着,将所有问题串联起来仔细思考。 如果像沈叶白的心理医生说的,沈叶白认为自己的哥哥是死于一场病患。但不管怎样,他的创伤依恋都是因为失去一个哥哥造成的。心理医生也的确是因为这个做为他心理问题的判定依据,只要按着这个方向,怎么会一点儿进展都没有? 她抬起头说:“不管在沈叶白的认知中,他之前的那个哥哥是怎么死的。但是,他的创伤依恋,都是因为最亲近之人的伤心难过造成的,按照这个思路去疗愈他的创伤,问题怎么会一点儿得不到缓解?” 林景笙已经用整整几个小时的时间和心理医生深刻探讨过了,按理说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既然起不到作用,就说明错了。 根本不是沈叶白心结打不打得开的问题,而是,从一开始,大方向就错了。 林景笙说:“大家都有一样的困惑,为了找到问题的根源,彻底解决沈叶白的心理困扰。我将事情的真相告诉沈叶白的心理医生了,包括宋楚和沈叶白的关系……”他看了她一眼,又说:“结合那些真相,探讨之后,我们觉得沈叶白的问题不止之前看到的那样简单。单是最亲近的人极度悲伤导致的,只要偿试着拼接他初来人世那种崩塌破碎的体验,或许可以帮助他慢慢趋于完整。但是,沈叶白的问题显然不止这些。” “如果不是这样,那是什么?” 林景笙慢慢说:“沈叶白最大的心理问题,是他感觉自己从未活过!从初来人世,最亲近的人给他的创伤依恋,让他在成年后和人亲近时,会产生崩塌感外。最重要的是,对一个人的亏欠和思念,从另外一个人身上找补,这种感情仿佛是对前一个人的延续,让眼下这个人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如同是在替另外一个人活着。久而久之,他便觉得自己从未活过。” 傅清浅的脑袋“嗡”一声,几乎要原地爆炸了。 “感觉自己从未活过?那要怎么办?将真相告诉他吗?把所有的结点都打开。” “那样会更麻烦。” “为什么?” “原本的问题是,结打开了,问题就解决了。但是,因为那个人是宋楚,所以,问题变得非常麻烦。沈叶白和宋楚长得很像,宋楚死后,你同他走近,就算你是真的爱他。沈叶白知道真相后,也会误以为你是因为宋楚才爱他。他的痛苦本来就是自体不完整,感觉自己从未活过,如果再觉得是被当成了替代品,只会加速他的崩塌,瞬间摧毁他。” 傅清浅不可思议的张大瞳孔,竟然是这样。 她的大脑已经一片混乱,好一会儿,讷讷:“那就没有解决的办法了?” 林景笙担心的望着她说:“心理医生的意思是,除非他完全释然,不再爱你。当他对你没有一点儿感情的时候,或许就不再那么纠结自己是否是感情上的替代品。只剩下原始的创伤,修复起来会容易一些,摧毁他的力道也无疑将变下。还有可能将他初来人世的创伤慢慢缝合。” 傅清浅内心情绪激烈涌动,她起身走到窗前,已经抑制不住的泪流满面。 她紧紧的咬着唇,深吸几口气,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眼前的世界已经雾蒙蒙的了,璀璨如灯海的城市像是浸在水底,影影绰绰,看不清楚。 她那样辛苦的回到夏城,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就为了让他彻底死心,永远不再爱她吗? 傅清浅抬起手指,用力啃咬。 身体的某个部位疼了,心脏就不疼了。 林景笙看出了她的悲伤,他知道她很难过。回到夏城,回到沈叶白身边,几乎是撑着傅清浅走过来的全部勇气。 可是,现在现实却告诉她,拯救沈叶白的唯一办法就是永远离开。 对傅清浅而言,实在太残酷了。 林景笙走过来,轻声安慰她说:“不要担心,让我再想一想,肯定还有其他的办法。” 他伸手按了按她的肩膀,给她勇气。 傅清浅转身枕着他的肩膀呜咽的哭起来。 一整晚她都难过极了,从在餐厅见到沈叶白开始。对面相看不相识,她已经忍不住要问出来了,可是,不等张口,残酷的现实就告诉她永远不能说了。 不管真相是什么,想要沈叶白好好的活着,她就只能离得他远远的。 命运让她和宋楚相识相恋的时候,这个迷局就开始了,每个人都竭尽所能,撕心裂肺,发现最终还是逃不出。 傅清浅轻泣着说:“怎么就这么难?为什么每走一步都这么难?” 林景笙轻轻的叹了口气;“好事多磨吧,老天在考验人的真心和毅力。”他接着说:“时间不早了,早点儿休息吧,我们明天再接着想办法。相信我,一定会有办法的。” 从傅清浅的住处离开后,林景笙很快陷进了迷茫。还哪有什么办法可想? 跟心理医生聊天的时候,他就知道没有退路可走了。 沈叶白脆弱的程度,已然不堪重负。 如果保守秘密,按单纯的依恋创伤疗愈管用的话,一年多的时间,沈叶白的心理问题就已经有所缓解。但事实是,他的症状不仅没有半点儿减轻,还有加重的趋势。 就足以说明,不剖开症结,就很难抑制他的“分崩离析”。 只是,天意弄人。宋楚,傅清浅和沈叶白三个人的命运息息相关,互成纠葛,竟都成了束缚彼此的网。 林景笙想象不到经受过之前那些苦难的傅清浅,怎样才能超脱出来。 早晨,沈叶白像往常一样去上班。 付明宇早在停车场等着他了。 看到沈叶白的车远远的开过来,付明宇将斜倚车门的身体站直。等沈叶白将车停进车位之后,缓步朝他走过去。 沈叶白打开车门下来,迎着光,桃花眸子微微眯着。 他心知肚名的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付明宇说:“找你啊,昨晚打你的电话又不肯接。” 沈叶白淡淡说:“不方便。” 不方便? 付明宇做为一个有着七情六欲的正常男人,容易想歪。昨晚在餐厅的时候,他就看到沈叶白是和江语然一起,手里还拿着一瓶葡萄酒。两个品酒高手,抱着的肯定是珍品。付明宇就怀疑,是不是美酒佳人,太过陶醉,所以不方便。 “你和江语然到底怎么回事?” 沈叶白看了他一眼说:“朋友,能怎么回事?” 付明宇又问:“之前你知道傅清浅回来了吗?” 沈叶白不耐烦:“你一大早跑来就是为了问傅清浅?” “别岔开话题,你知道对不对?” “那又怎么样?她回不回来跟我有什么关系?” 付明宇吸了一口凉气,他果然跟一年之前一样绝决。他忽然气不打一处来:“你就不觉得愧疚吗?” 沈叶白冷漠说:“成人之间的游戏,任何后果都要由自己承担。你觉得不是吗?” 付明宇咬着牙,咯咯的盯紧他。 他又像一年之前想要动手打他了,但是,付明宇控制住了。他知道现在不合适,这里是沈叶白的公司,人来人往,对谁都不好看。 沈叶白看付明宇盯紧他不说话,他说:“没别的事,我去上班了。” “沈叶白……”付明宇叫住他,接着一字一句:“你就是个懦夫。” 沈叶白没有回头,高大的身体却是微微一震。 他大步朝大厦走去。 进了大厅,不时有人跟他打招呼。 沈叶白一路向前,目不斜视。直到布入专门电梯,他所有冷酷防备松懈下来,盯着电梯壁的目光颤抖,他就是个懦夫……一个丧失了所有勇气的懦夫。 直到电梯门“叮”一声打开,沈叶白才终断内心中所有的鄙夷。神色冷淡的走出来。 秘书听到响动,抬头看到他。今天的沈总又是那副阴郁的表情,这个男人真是越来越少笑了,连以前嘴角时常浮动的那抹讽笑都不见了。 接下去的几天林景笙和傅清浅又联系了几位心理学界的资深专家,咨询相关问题。 过程当然将沈叶白的身份隐去了,只当成一个难解的案例做为咨询。 结果很不乐观。 和那一晚林景笙和心理医生讨论的结果并没有多大不同。 几位资深大佬的建议都是先拆除一个炸弹,可以降低风险。而且,感情是最伤人的东西,都知道没有七情六欲的人,更容易百毒不侵。 当情感危机解除了,一把悬在沈叶白心头的利器就消失了,再去修补他原始的创伤,或许才能见到成效。 傅清浅听着,心一寸一寸的凉下去了,她不动声色的坐在那里,心脏不时痛苦收缩。 林景笙担心的看着她。 第208章 你太无耻了 直到结束和一个专家的会面,从对方办公室里出来,傅清浅终于可以大力喘息,眼眶顿时温热一片。她微微抬起头,望着头顶金灿灿的阳光,如火如荼,那样绯靡的热度,仿佛一根火柴就能将空气点燃。 但是,这样灼热的温度对它眼眶中的液体却无济于事,不仅没有蒸干,反倒越汇集越多。 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林景笙默默的跟在她身后,故意停下来掏出一根烟点着,让速度慢下来,不去窥视她的软弱和难堪。 他知道傅清浅现在有怎样的绝望,她和沈叶白就像一道题的两个答案,必选其一,她会选择哪一个呢? 不管是哪一个,对傅清浅而言,都是无法言喻的伤害。 想到这里,林景笙抽烟的动作加剧,他的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滋味儿。 从未觉得一个人这样可怜过,想倾尽所有的好运替她分担,希望命运加诸在她身上的不幸可以少些。 傅清浅轻轻的一垂眼眸,一滴眼泪还是顺着脸颊快速的落下来。 她连忙用手背抹了一下。 她就知道会这样。 经受一点儿磨砺就能过上幸福的生活,那是童话故事里,公主和王子才会有的剧情。而现实生活是,即便历尽千辛万苦,最后却不见得就能圆满。 傅清浅将脸上的泪水全部擦干,再回过头,她神色平静的说:“要不要去吃点儿东西?” 他们从上午就过来了,讨论了几个小时,现在中午饭的时间已经过了。而她早晨也没有吃东西,现在整个肺腑空荡荡的,倒不是觉得有多饿,只是下意识想要填满它。 林景笙掐灭手里的烟走上来,说:“好啊,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 傅清浅想了下:“沈流云不是开了家甜品店嘛,去那里吃甜点喝奶茶吧,偿偿她的手艺,也正好过去看看她。” 迄今为止,她还没有见过沈流云。 林景笙想到沈流云说,甜食可以让人的心情变好,就说:“好啊,沈流云见到你一定很高兴,她之前就催着要我带你过去。” 两人驾车过去。 傅清浅自己没有开车,她坐在副驾驶上,被阳光一照,整个人昏沉沉的,完全打不起精神。 直到到了沈流云的店门口,林景笙停下车唤她:“到了。” 傅清浅透过车窗看了一眼,拆开安全带下车。 推开店门,甜腻的香气扑上面。是甜品店特有的香气。 沈流云听到有人进来抬起头,看到是林景笙和傅清浅,她惊得“哇”了一声,从吧台后面转过来抱紧傅清浅说:“清浅姐,你终于来啦,你还好吗?我真的好想你。” 她一把抱住傅清浅,用专属于她的热情欢迎傅清浅。 傅清浅摸了摸她的脑袋,感动说:“我很好,我也很想你啊。听说你当老板了,过来恭喜你。”只是时间仓促,没带什么贺礼,想着日后给她补上。 沈流云抬起头,“果然是你啊,我就说么,有一天我看到你从我店前走过去。只是,我没想到你剪了短发,我哥又说我在胡思乱想,所以,我就不敢确定是你了。” 提到沈叶白,空气静寂几秒。 沈流云反应过来,连忙拉她到里面坐。 刚好这个时间没有什么人,店内安静,只有音乐声在流淌。 “清浅姐,大叔,你们先坐,我去给你们拿吃的。”她接着又问:“你们想喝什么?” 林景笙说:“咖啡。” 傅清浅想喝奶茶,她又补了一句:“要多糖。” 沈流云笑了笑:“你太瘦啦,就是要多加点儿糖。” 等待的时候,傅清浅说:“不管什么时候看到沈流云,都会觉得很欢快。” “是啊,快乐是会感染人的。” 傅清浅看向他说:“悲伤更会。”而且,没有什么情绪比悲伤的情绪传染性更强,同难过的人待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也会慢慢变得非常沮丧。她又说:“这几年跟我做朋友,你的压力一定非常大。我的痛苦总是要由你来帮着分担,肯定不轻松。从现在开始,你要多和沈流云这种快乐的人接触,不然总跟我这样的人在一起,会变得很丧。” 林景笙说她:“你别胡说了,我多大的人了,会撑控不住自己的情绪。” 两人说话的时候,沈流云时不时从吧台后面望过来。她觉得傅清浅的气色不是很好,人也消瘦了,虽然是个女人,但是,以前她总觉得傅清浅丰神俊朗的,她行走生风,能看穿人心,而且,还会抽烟,哇,太酷了吧,她常常在心里这样想。 但是,现在的傅清浅消瘦得有些憔悴,看着让人心疼。 她都有些心软了,不想争了。 她哥哥伤人如斯,如果她再把唯一照顾傅清浅的人夺走了,是不是太残忍了?! 沈流云是个道德观念很强的人,她这辈子注定没办法当太邪恶的人。 她端着托盘过来。把甜点端给两人,又一人一杯咖啡和奶茶。 “谢谢。”傅清浅把奶茶捧到掌心里,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那种甜腻让她喜欢,热热的,似一股暖流淌过她受伤的地方。“比我在其他任何地方喝到的都好喝。” 沈流云被她夸得脸蛋发红。 “呀,清浅姐,你过奖了。” 林景笙一边说:“这样的夸赞你是当之无愧,咖啡也好喝。” 沈流云嘿嘿的笑着:“好喝你们以后一定要常来喝啊,我不收钱的。” 傅清浅问她:“你自己吗?不雇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 沈流云坐下说:“有一个的,有事刚好出去了。” 这时林景笙的电话响了起来,他起身到外面接听。 沈流云看他出去了,她犹豫了一下,对傅清浅说:“清浅姐,真是对不起。” 傅清浅不解的看着她:“你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 沈流云用手掌搓了搓牛仔裤,她难为的低了一下头说:“替我哥说的……这声对不起我早就想对你说了,我知道当初你一定很难过,都是我哥害的你……”她有些想哭了。 傅清浅感叹这个善良的姑娘,她说:“不用说对不起,又不是你的错。再说,我和你哥之间的事,孰是孰非,很难说得清。你以后不要怪他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 沈流云说:“不管怎么样,他也算得到报应了,这一年多他生活得并不快乐,出了一点儿心理问题,在坚持看心理医生。我妈说他精神都快出问题啦。所以,清浅姐,你也原谅他吧。他以前都没正儿八经谈过恋爱,我想他可能是不会爱……所以,伤起人来没深没浅。” 关于沈叶白,没人比傅清浅更了解。 他的确是不会爱,也不能爱。 “流云,我能请你帮个忙吗?” 沈流云连忙说:“什么忙,你尽管说。” “我想跟你哥见一面,你能帮我把他约出来吗?”傅清浅继而又说:“他很排斥我,如果是我直接约他的话,他一定不肯见我。” 沈流云嗯嗯的点头:“你放心吧,清浅姐,我有办法让他出来。” 林景笙进来时,傅清浅已经将盘子里的甜点都吃光了。 他的一口还没有动,于是也推给她:“把这个也吃了吧。” 傅清浅不跟他客气,很快将他的那份也吃完了。 吃完后,她心满意足的说:“吃的太饱了,真的好吃。下午回家睡一觉,生活都变美好了。” 沈叶白下班前接到沈流云的电话,约他一起吃饭。 很懒得应付她,沈叶白就说:“今晚我要加班,你自己吃饭吧。” 沈流云胡搅蛮缠:“我才不管你是加班,还是开会,反正就是要陪我吃饭。你要是不出来陪我,那我就去公司找你了。” “你有毛病吧?”沈叶白时常质疑自己妹妹的脑子。 沈流云哼了声:“我心情不好,就是要找人吃饭,你看着办吧。” “又相亲了?”沈叶白揣测着自己妹妹不高兴的原因,这么炸毛,看来相亲遇到了奇葩,他有些同情她了:“好吧,你想去哪里吃?” 沈流云将地址报给他:“杏林。” “吃饭去什么酒吧?” “呀,我心情不好,喝点儿酒怎么了?”沈流云解释不了的时候,就大发雷霆。 沈叶白完全不能跟她讲道理,他觉得自己的妹妹四六不通。 “好吧,好吧。我下班过去。” 沈流云挂断电话后想,其实沈叶白对她,脾气比以前好了很多。以前只要是沈叶白不想做的事情,谁都休想用任何借口威胁到他。 但现在不一样,他时而也会迁就她,有了点儿做哥哥的样子。重点是,沈流云觉得沈叶白应该也是孤独寂寞,才会渐渐和她走近。所以,有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哥哥也挺可怜,才原谅了他对傅清浅做的事。 到了时间,沈叶白从公司里出来。 去到杏林酒吧的时候,他给沈流云打电话。 沈流云把位置报给他。 走过去,看清沙发上坐着的人,他立即生出掉头就走的冲动。 “沈总,既然来了,就过来坐吧。”傅清浅及时叫住他。 沈叶白抿了抿唇说:“你还真是不遗余力啊,连沈流云都用上了。” 傅清浅给他倒了一杯酒说:“不然有什么办法,我知道如果是我主动约你的话,一定会被干脆的拒绝。”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非要见我?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沈叶白坐下后,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傅清浅苦笑,他们曾经在一起的时候,也喜欢这样相互猜疑。 她说:“能有什么目的,只是许久不见,想和沈总喝一杯。” 沈叶白觉得不会这样简单,傅清浅是有仇必报的人。她肯出现在他面前,要么是彻底原谅他了,不然就是回来报复的。 前者显然不太可能。 如果想要报复他的话,不知道她会使出什么手段。 沈叶白眯了眯眼,接过她手里的杯子。 今晚不喝葡萄酒,是味道凛冽如刀的白酒。 沈叶白想,她疯了吗?她的那个破酒量,是想把自己醉死? 傅清浅觉得,人太清醒了,就会勇气欠佳。 面前的矮几上有食物,喝酒前最好先吃点儿东西。 但是,沈叶白没有理会,他接过杯子,直接喝了一口,目光冷淡的投射在前面的舞池里,也没有看傅清浅。 倒是傅清浅,贪婪的看了他一会儿,垂下眸子,淡淡说:“那天看到沈总,果然生活春风得意,焕然一新。” 沈叶白终于看向她:“你不会是来找我叙旧的吧?不会觉得伤情吗?” 毕竟他们以那样的方式散场。 傅清浅说:“何止伤情,简直撕心裂肺。也是看到了沈总,才觉得真是没办法心平气和。不要说碰面,光是生活在一个城市,呼吸着同一片空气,都觉得心里堵得慌。”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回来?” 傅清浅笑笑说:“不回来怎么知道。不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现在知道也不晚。” 沈叶白不相信她这么容易就想明白了。 “那你最初回来的目的是什么?” 傅清浅表现得非常坦然:“心有不甘,想要报复。” 他不就是这样认为的吗? 沈叶白冷哼一声:“就凭你?” “当然不是,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就从沈总周边的人开始发动。” “真够无耻的。”沈叶白喝下一口,漫不经心的晃了晃杯子:“今晚的酒里不会有毒吧?” “毒死你太便宜啦。”傅清浅笑了声,很快收敛笑意,不再跟他胡扯。她微微端正了一下坐姿,看着他说:“如果沈总对我余情未了,或许还有伺机报复的可能。但是,那天见到你和江语然,忽然就死心了。原来沈总跟我一样,都对对方彻底没有一丝感觉了,除了那些还没有化解的恨,但是,也不足以当成报复的利器。而且,恨抵不过新的开始。既然我们都有了新的生活,想想,还是一笑泯恩仇吧。” 她端起杯子,准备和他碰杯。 沈叶白听着那句“一笑泯恩仇”,心里沉重得,连手里的杯子都端不起来。 最后还是傅清浅凑近了,和他碰了一下。 第209章 跳一支舞吧 咽下去的时候,食道火辣一线。 呛得呼吸都困难起来。 傅清浅偏首剧烈的咳了起来。 沈叶白杯子里的液体一口喝完了,抬起眸子看她。他不悦的抿紧唇角,将一杯清水推给她。 “不会喝就不要逞能了。” 傅清浅灌了一口清水,激烈火热的感觉才渐渐缓解,刚刚眼睛里呛出了泪花,这会儿又笑着说:“喝得太急了。” 哭哭笑笑,狼狈异常。 这酒喝得实在太不痛快了,心情沉重,呼吸憋闷。 沈叶白不悦的蹙眉:“算了吧。”他知道她根本不会喝酒,他也不想再待在这里受这份罪了。他放下杯子说:“酒不是这个喝法,回去吧。 傅清浅拿手背抹了一下嘴角,坐在那里没有动弹,她抬起头说:“我们跳个舞吧。” 三毛说,如果一切已经过去,那么,跳支舞也是好的。 舞池中的音乐是随意切换的,喜欢跳舞的人,十八般武艺尽显,可以随着音乐变换不同风格。现在正是一首温柔缓慢的曲子,舞池中前一刻还活蹦乱跳的男女,此刻自动结成舞伴,轻轻摇晃。 傅清浅的鼻骨酸透了,她越来越透不过气,却仍要保持脸上满不在乎的微笑。 沈叶白犹豫了一下,勉强答应。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舞池,一只手交叠,另外一只手轻轻搭到对方的身上,距离瞬间被拉近了,过去的点点滴滴山崩海啸一般,纷涌而至。 堵在心口,满满当当。 伴着再熟悉不过的气息,回忆在头脑中复苏。热的血,肆意狂跳的心脏,脱缰野马一样不受控制。 沈叶白知道完了,答应和她跳舞就是一个错误,他太高估自己了。 有的时候理智在强烈压制的情感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沈叶白握在傅清浅腰间的手指慢慢收紧,微不可寻用了下力,猛地将她拉近。双人舞就是要两人足够契合。 挺直僵硬的身体,被猛然拉进,跌进温暖的怀抱里。傅清浅心脏跳停一拍,忽然方寸大乱,不慎踩到他的脚。 越是急迫的想要调整步伐,脚下就越像煮饺子似的乱成一团,每一下都落到沈叶白的脚上。 头上已经出了汗,傅清浅急得低下头,额头不经意抵到他的胸口。男性的力量和气息,剧烈催发人的紧张感。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傅清浅就已大汗淋漓,身体绷得更紧了。 沈叶白怀里像拥着一只跳脚僵尸,他略微恼怒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抬起头!” 傅清浅收到指令后抬头。 沈叶白漆黑的眸光盯紧她。 知道她最不擅长跳舞了,身体僵硬,而且节奏感差,踩脚是常有的事。 “舞跳得这么烂,哪里来的勇气。” 沈叶白轻声讽刺,说话的同时,手指按着她的腰身,控制她疯癫的步伐。 傅清浅不想承认自己太紧张了。她辩解说:“你突然拉我一下,我的节奏就乱了。” “胡扯,从一开始你就没什么节奏。”还敢说被他拉得节奏乱了。 傅清浅半晌无语。 她的身体协调能力差,不光是跳舞,任何肢体活动她都做得比别人差。 沉默的时候,大脑胡思乱想,注意力反倒不过份集中在两人相互交织的气息上。身体慢慢放松下来,能被对方牵引着微微晃动。 世界随之平静,只有平缓流动的乐声,呢喃似催眠曲一般。 傅清浅的身体终于软化下来,被沈叶白按在腰上的手指点化得曼妙柔软。他向左,她就跟着往左,他向右,她也跟着往右。 只是被他握在掌心里的手都是汗,滑不溜秋的,险些从他的掌心脱落下来,最后被他紧紧握住。 而缓慢的节奏中,沈叶白身体软绵,思维也生了一种惰性。轻轻摇晃的动作不想改变,想一直持续下去,就以这样的节奏轻轻晃动。就像被悠悠晃动着即将睡去的孩童,不断重复的节奏,让人渐渐生出一种舒心的麻痹。眼皮瞌啊瞌的,很快整个人都进入了一种被催眠的状态。 沈叶白揽紧怀里人的同时,身体不由自主微微前倾,下巴几乎沉到她的发顶。让人熟悉而安心的沉溺,全世界都睡着了。 音乐骤然切换,全场又是一阵骚动,前一秒那些还粘在一起深情相拥的男女,又各自躁动起来。像从一段束缚的关系中解脱出来,瞬间释放自己,摇晃尖叫。 沈叶白的双手没有放开。 他的手臂僵麻,一动不动。 已经完全陷入了一种梦呓的状态。 直到身后被人不设防的撞了一下,才如梦初醒。 沈叶白放开她,两人从舞池中退出来。 傅清浅说:“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沈叶白看了她一眼,淡淡说:“我送你。” “谢谢,不麻烦沈总了。”傅清浅笑着拒绝他。 托沈流云约他过来,就是简单的跟他喝杯酒,然后再跳一支舞吗?他不相信傅清浅是这样简单的女人。 如果真是如此,没有其他寓意,那就像傅清浅说的,她就是“一笑泯恩仇”来的。 沈叶白突然想到,她说过的,也有了新的开始。 所以,她今晚只是来打开心结,迎接新的生活? 沈叶白知道,做他们这一行的,认为解脱自己的最好办法,就是将心结打开。原谅对方,是为了放过自己! 这样一想,她是来做了结的想法更坚定了。 不然傅清浅无论如何也不会跟他跳舞,华山论剑还差不多。 沈叶白薄唇抿紧,他不太喝得惯白酒,所以,一时间心里火辣辣的,说不出的焦灼。 他动了动嘴唇:“那天你不是有话要问我,想问什么?” 傅清浅微微一滞,拿上包笑着说:“已经没什么想问的了,都不重要了。”那天如果不是林景笙的电话突然打来,她可能已经问出来了。问他所有的背弃是不是都是假的,到现在,他的心里是不是还有她?他仍是深爱着她的吧? 幸好没有问出来。 她宁愿得不到任何肯定回答,也不想就此毁掉他。 她又说;“谢谢沈总今晚赏光,我先走了。” 她伸出一只手来。 沈叶白迟缓的伸出手来回握。 他没想过会以这样平和的方式结束,以为撕拧着,也会是一辈子。 傅清浅转身向外走,穿过灯光绚烂交叠如岩洞的酒吧,将喧闹的人声撇在身后。 眼眶湿热,傅清浅强忍着不去抬手擦拭,她要让自己的背影看起来坚挺又决绝。 本来不想这样草草收场的,一个平和的拥抱,或者从容的微笑着说声“再见”都好,那样更容易释然。但是,结果被她搞砸了。贪恋和难过,让她只能恸步。 她怕迈出一脚,温情脉脉便会万劫不复。 答案其实早就已经有了,只是心怀希冀,不想承认而已。 那一晚当林景笙说出,沈叶白最主要的问题在于他感觉自己从未活过。她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如果他从未活过,那他的生命就只是别人的一种延续。没什么比替代更让他感觉痛苦。 如果最后要他知道自己一直以来“延续”的是宋楚,那他们之间的感情也将不复存在了。 没有人想当替代品,它会刺痛任何一个人的心。更别说有着依恋创伤的沈叶白,最终可能会直接摧毁他。 可是,舍不得放手啊,咬牙挺过来为的什么呢? 傅清浅的脸颊已经湿透了,出来的时候,秋季的晚风打在脸上凉凉的。 她轻声的哽咽,心脏又闷又痛。 憎恶又懊恼,今晚的自己糟透了。就只剩下好好的告别了,满怀期待还是没有做好。 她不是最会演戏了吗,从容不迫,假模假样。可是,今晚情绪太混乱了,完全不受自己操控。一颦一笑都很僵硬,相比,她更想嚎啕大哭一场。 只是觉得难过。 傅清浅轻声的呜咽着,她踩着高跟鞋的步伐加快。 一边走,一边掏出手机拔出去:“结束了,你来接我吧。” 手臂被人攥紧。 傅清浅步伐一顿,握着手机转身。 喝得烂醉的男人嘻皮笑脸:“美女,一个人吗?一起玩会儿吧。” 傅清浅嫌恶的甩开他的手:“没兴趣。”他冷漠的看了男人一眼,就要快速离开。 没想到那人死皮赖脸的过来抱她,一股混杂的酒气直扑上面。 “别急着走啊,陪我玩一玩吧。我看你哭了,我能帮你排解孤独寂寞……”说着,已经开始动手动脚。 傅清浅情急之下,拿鞋根狠狠踩上男人的脚面,他疼得破口大骂,接着扬手打了傅清浅一下。 那一下将傅清浅的脑袋打懵了,她跌坐到地上,耳朵嗡嗡的响。 恍惚的时候,只见一道人影席卷过来,不等看清,那个醉歪歪的男人已经被打翻在地。接着又是几拳几脚,醉汉痛得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 傅清浅看清是沈叶白,她连忙过来拉他:“好了,快住手……”再打就出人命了。 沈叶白出手很重,每一下都发出“哧哧”的闷响,男人被按在地上的脸血肉模糊。沈叶白有些打红眼了,一只手被傅清浅拉着,另外一只手连着又是几下。他动手时凶猛的样子,跟形象严重不符。 傅清浅安抚他的情绪:“好了,好了,不要再打了,再打他就死了……” 沈叶白最后狠狠踹了一脚:“滚!” 男人的酒被打醒了,连滚带爬地回酒吧。 沈叶白胸中熊熊怒火,神色却冷峻如冰,他痛恨地收回目光,看向傅清浅:“没事吧?”她的一侧脸颊,细腻的皮肤红了一片,像水蒸气的烫伤。他的手指已经碰触上去,声音低沉凛冽:“很疼吧?去医院。” 傅清浅用了反力说:“不用了,没什么大事。”她看到林景笙已经从车上下来了,她僵硬的扯了下嘴角,艰难地从他手里抽回手腕说:“景笙来接我了,先走了,刚刚谢谢你,沈总。” 沈叶白的手指暗中抽筋似的动了两下。 他抬眸望向大步走来的林景笙,走到傅清浅身边,揽过她的肩膀问:“怎么了?” 傅清浅说:“刚刚遇到一个醉汉找麻烦,多亏沈总,已经没什么事了。” 林景笙走过来说:“谢谢,沈总。” 沈叶白眯着眼睛没有说话。 林景笙顿觉无趣,点点头,转身叫上傅清浅离开。 车子很快开走了。 一上车,傅清浅从包里摸出一根烟点上。 林景笙看到她点烟的手指在微微打颤,点着之后,她沉默的吸了两口,烟圈从她嘴里缓慢的吐出来,浓浓的伤情。 “决定好了吗?” 林景笙驾着方向盘问她。 他知道傅清浅约沈叶白一起喝酒的意图,无非是想做个了结。在她和沈叶白之间,毫无悬念的她选择放弃自己。 不然能怎么样呢? 命运多舛,她没办法不管沈叶白的死活。 傅清浅夹烟的那只手手指上翘,掌心难过的撑着额头。 半晌:“选择只有一个,除了这样还能怎么办呢。” 林景笙安慰她说:“不要太绝望,或许只是缓兵之计,等沈叶白的病完全治好了,一切心结没准还能打开。” 然桑海桑田,世事变迁,以后的事情谁又说得准。 傅清浅已经不报任何希望。 她觉得生活最后的一点儿希望被斩断了。她微不可寻的吸了一下鼻子,转过头去,目视车窗外沉默的吸了几口烟,最后掐灭了说:”明天我去见尹青,你让沈叶白的心理医生着手为他治疗的事吧。” 林景笙点点头说:“好。” 已经快到傅清浅的生活区了,她手中的电话忽然响起来。 傅清浅见是沈流云,连忙接听:“流云……” 沈流云急火火的问她:“清浅姐,我哥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跟别人打起来了啊?你现在也在派出所吗?我哥他有没有受伤,重不重?” 傅清浅怔愣的坐直身子,反应过来问她:“你说什么意思,谁告诉你沈叶白进派出所了?”她接着解释说:“我们在酒吧门口分开后,我已经坐着林景笙的车回来了。” 沈流云正急匆匆的赶去派出所,她说:“派出所的人给我打的电话啊,说我哥跟人打架,被带过去了。我以为你跟他在一起。” 第210章 为什么回来 傅清浅挂断电话,叫林景笙调头去派出所。 林景笙问她:“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傅清浅说:“流云接到派出所的电话,说沈叶白在那里,他在酒吧跟人打架被带过去了。” 估计是之前那个醉汉报警了吧,当时看沈叶白将人打得不轻。 他几拳下去,每一下都跟石头一样硬,打得对方鼻血直流。 傅清浅焦急的想要过去看看。 林景笙听完,把车打到路边停下,他侧首对她说:“你下去吧。”反正小区就在身后,她几步就走回去了。 傅清浅疑惑的看着他。 林景笙并非有私心,也不是刻意阻断两人的关怀。只是,这个时候不合适。他说:“既然你已经做出了决定,就必须要狠下心来,不然所有努力功亏一篑。” 傅清浅怔了下。 她很快想明白了,是啊,真是被急昏头了。现在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跑去关心沈叶白,她也不能。现在她对沈叶白最好的关心方式就是冷漠,让他觉得她冷心冷肺最好了。 傅清浅静静的拆开安全带,嘱咐林景笙:“慢点儿开车。” 林景笙说:“好,你放心吧,有什么情况我会随时给你打电话。”他接着又说:“回去吃了药再睡。”现在她的状况虽然相对稳定一些,但是,情绪激烈的时候还是建议她服药。 傅清浅“嗯”了声:“我知道了。” 她提着包往生活区的方向走去。 林景笙透过后视镜看她,她的步伐很快,秋季晚风席席,她穿的衣服并不多,身板单薄消瘦,像一根纤细的竹竿,随时一股强劲的风就能把她击倒了一般。林景笙知道她哭了,没有什么比硬生生的割舍更让人痛苦不堪。 她拼尽全力,努力求一个完整,最后还是免不了的支离破碎。 林景笙知道,她的心也碎了。 车子驶上正轨后,加速前行。 林景笙直接去了派出所。 沈流云先他一步抵达,已经了解了情况,接到林景笙的电话,她很快走出来说:“呀,愁死了,我哥那么大的人,竟然跟小孩儿一样,跟人打架还闹到派出所里来了。” 林景笙问她:“是不是他打了一个醉汉的事?”如果那样不要紧,酒吧门口有监控,那人找傅清浅的麻烦在前,调出来一看就知道了。 沈流云说;“哪是一个,是一帮子人,他跟一群人打架,有几个被他打伤了,但是,他自己也挨了几下……”沈流云指着她自己的嘴角和额头示意说:“这里,还有这里都变色了。不过,对方不比他轻,我看有两个伤势比他重多了,都流血啦。也不知他哪里来的勇气,那么凶悍,单挑几个人还把对方打成那样……” 林景笙也是男人,他很清楚男人什么时候才能那么气血上头。 激愤,痛苦,几种情绪交织,那几个人刚好成了他不痛快的发泄品。 林景笙了解之后,发现果然如此。 带头挑事的,就是之前被沈叶白打得满地找牙的男人。他回到酒吧之后,集结了几个朋友又杀了出来。 他们完全没料到那人还有这样一手,所以,林景笙那时已经带傅清浅离开了。 结果沈叶白不等走开,便被几个酒醉张狂的男人围了起来。 有人呼喝一声,几个人一拥而上。 只是,他们谁也没想到,沈叶白那样斯文俊秀的一个小白脸打起架来竟然跟恶棍一样,凶狠又不要命。 可是,架不住他们人多,沈叶白自己也吃了苦头。 好在响动太大,酒吧的工作人员很闻声赶来,并马上报警,派出所的人很快赶过来,将人带了过去。 对方酗酒闹事,沈叶白的责任不大,加之律师出面,不到半夜事情就解决了。 他从派出所中出来,嘴里叼着一根烟。 头发散了,额发垂落下来,挡住一双桃花眸子。嘴里的烟星星点点的闪烁着火光,他吸了一口,夹在修长的指间,白雾从他嘴里吐出来。 像个邪恶的痞子。 沈流云快步朝他走过来,郁闷说:“你可真会找事啊,大晚上的闹得大家都睡不了觉。多大的人了,还跟别人打架,要是让妈知道,看她怎么收拾你。” 律师在一旁无声的笑了笑,接着对沈叶白说:“沈总,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儿回去休息吧。” 沈叶白点头,叫他先回去。 他抬头看到林景笙,一边盯紧他,一边不悦的对沈流云说:“叫别人一起来看我的笑话?” 沈流云哼声:“你要真怕丢人就别来这里,跟人打仗还有理了是吧?” 沈叶白冷冷的眯着眼:“回头跟你算帐。”他略过她,快步朝林景笙走过去。 沈流云在后面吐舌头,她知道沈叶白说的是她骗他去杏林酒吧的事。 沈叶白很少掩饰自己的情绪,他近乎辛辣的张口问他:“你很得意是吧?” 从林景笙吐出那个“创伤依恋”时,沈叶白就知道为了得到傅清浅,他终于出手了。这个男人一直以来按兵不动,只是在静静的等待时机。现在机会来了,他从容不迫的达成目的。 只是,沈叶白觉得胁迫他的不是林景笙,如果不是他自己想要放手,林景笙根本没办法驱使他做出某种决定。 不过,沈叶白最讨厌的,就是有人企图捏住他的软肋控制他。决定虽然是他自己做出的,但是,林景笙既然有这个想法和举动,就已然让他心生憎恶。 按照他一贯的行事作风,没道理让他这么逍遥自在。 终归是不想看到一个人的生活太糟糕。所以,希望她有所依靠。 不然剔除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沈叶白明白,有的时候真的不是努力就能给一个人幸福。 如果自己真的给不了,那就放手叫别人去给。 他深知傅清浅前三十年的生活非常不易,她有权获得后半生灾难的豁免权,没道理陪着他一起下地狱。 林景笙知道沈叶白已经将他的邪恶看透了,既然如此,他就一直“邪恶”下去吧。 他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说;“这是老天抽签决定的,沈总也不要再那样愤愤不平了。” 沈叶白跟着冷笑:“你想得太简单了,人生的苦与乐掺半,可不是抽签这么简单。她离开我,那是老天恩赐给她的。但是,林先生以后的人生是福是祸,可就说不定了。” 林景笙苦涩的一弯唇角,当初他带傅清浅离开的时候,沈叶白也没说这样刻薄,现在他竟然诅咒他,看来沈叶白对他的火气更大了。 他满不在乎的说:“能得偿所愿,失去一点儿也值得。你说是不是,沈总?” 沈叶白又捏得手指咯咯作响。 沈流云已经过来拉住他:“好啦,时间不早了,都别在这里大眼瞪小眼了,赶紧回家睡觉吧。”她又对林景笙说:“大叔,你回去开车慢点儿。” 她不会开车,所以,叫司机开车送她过来的,现在老司机还在派出所外面等着。 沈流云硬性的拉着沈叶白出来:“快走吧,张叔等你很久了。” 沈家两兄妹走后,林景笙慢悠悠的上车。 他已经给傅清浅打过电话了,告诉她沈叶白没什么事,也没有受伤,叫她放心去睡觉。 林景笙掏出一根烟,想到沈叶白一直以来的“冷漠无情”,再想到他今晚的失控表现,觉得远不像傅清浅说的那样,沈叶白对她已经没有多少感情了。 相反,积压在沈叶白心底里的东西只怕比想象中的还要多得多。 如果真是那样,就麻烦了。 就算傅清浅为了他选择放弃,沈叶白也不见得就能从困境中走出来。 林景笙忧心忡忡的点着一根烟,说不出的沉重压抑。 傅清浅只担心沈叶白,但是,他不一样,他更担心傅清浅。 林景笙重重的吸了一口烟,眯着眸子想事情。 尹青一早听说沈叶白昨晚跟人打架,被带到派出所里去了。 觉得沈叶白真是越来越胡闹了,她现在实在搞不明白自己这个阴阳怪气的儿子。 就要打电话叫他来老宅问清楚。 被沈流云拦下说:“好了,你就别打电话问他了,昨晚我过去了,不是他的问题,是别人喝醉了酒找他麻烦,我哥不肯吃亏,肯定要还手的。不过律师已经解决了,你就不要问了。” 她打着哈欠,故意不提傅清浅,怕尹青生出别的情绪。 尹青听沈流云这样一说,果然消停一些。 “你说的是真的?那他有没有受伤?” 沈流云端正说:“没有,倒是把对方打得头破血流的。你自己的儿子什么时候吃过亏呢。” 尹青想,那倒也是。 她放心了一点儿,手中的电话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 一大早谁会打电话过来? 尹青狐疑的接起来:“喂,你好,哪位?” 听筒里传出熟悉的声音:“你好,沈夫人,好久不见。” 尹青愣了下,她没想到竟然是傅清浅。自从傅清浅离开,就再没听到她的一点儿消息。 “竟然是你,有事吗?” “上午我们见一面吧,我有关于沈叶白的事情要跟你说。” 尹青已经惊诧到极至。傅清浅回来了,而且还要约她见面。 “关于叶白的什么事?”尹青忍不住好奇问。 傅清浅说:“见面再说吧。” 尹青想了下:“也好。在哪里碰面?” 傅清浅将地址告诉她。 挂断电话后,尹青仍旧站在原地愣神。 没想到能再见到傅清浅,所以,心里的感觉非常复杂。 傅清浅走了,她的秘密就能永远在夏城消失了。她不担心何时会被泄露出来,有时想一想,傅清浅的存在,就像一个隐患。她离开的时候,隐患消除了。 但是,尹青剩下的良知又觉得沈家对傅清浅有所亏欠。而她对傅清浅不是一点儿感激之情都没有。 所以,过去的那段时间,她既希望傅清浅永远消失,又想得到她的消息。 沈流云看她发怔,忍不住问:“妈,谁的电话?” 尹青恍了下神说:“一个朋友,约我去喝咖啡。”她没有心情吃早饭了,对沈流云说:“你自己吃早餐吧,我收拾一下出门。” 沈流云见她有一丝恍惚,止不住心里的好奇。尹青的电话有一点儿漏音,所以,她刚才隐隐约约听到是傅清浅。 傅清浅一大早给她打电话做什么? 沈流云一边往餐厅走,一边疑惑的想。 到了现在如果沈叶白和傅清浅依旧有可能,她还是希望两人能够走到一起。 她有私心不假,也是真的希望傅清浅能变成她的家人。当他拥有林景笙的时候,傅清浅也能成为沈家的一份子,她就不那么亏欠了。 但是,沈流云知道,一切都是她不切实际的幻想。 沈流云喝粥的时候,见尹青拿着包从客厅里走出去,外面很快传出了车子发动的声音。 沈流云想了想,回卧室去拿电话。 不管什么时候见面,尹青都是优雅体面的,衰老在她的身上被放慢了,时隔一年半载,根本没有一丝变化。 尹青也在打量傅清浅,倒是傅清浅的变化让她有些吃惊。显然没有见面的这段时间,傅清浅过得不是很好,不然好好的一个人,不会瘦成这副样子。 而且,她看傅清浅的脸色也不是很好,苍白,隐隐给人不健康的感觉。 尹青坐下来说:“怎么瘦成这样?年轻人不要老是减肥,还是要多吃饭,胖一些才好看。”虽然她知道傅清浅不可能是减肥。 傅清浅笑了笑:“体重很难控制,没办法。”她接着问:“还好吧?” 尹青知道她指什么,点点头:“还好,心里比以前平静多了。”她扭头看了一眼窗外说:“知道只是暂时的安稳,真正罪恶的洗涤,怕是要等到死了吧。” 傅清浅喝了一口咖啡没有接话。 尹青很快转回头来,问她:“你怎么回来了?找我要说什么事?”她电话里说关于沈叶白,难道是想旧情复燃? 傅清浅果然说:”我回来是因为沈叶白。” 第211章 超负荷的爱 “因为叶白?我以为你已经痛恨他到极至了,不会跟他再有一丝半点儿的牵连。”其实尹青也是想劝她,既然有过那样不愉快的经历还是算了,感情的事真是勉强不来的。 但是,傅清浅接下去的话让她吃了一惊:“我回来的确是因为沈叶白,更是因为你,他的心理问题跟你息息相关。” 尹青紧了下眉头:“什么心理问题?”想到什么,她接着说:“你是指叶白现在在看心理医生的事吗?” 傅清浅点点头,告诉她:“就是这件事。但是,他的问题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如果治不好,后果会非常严重。” 事关自己的儿子,尹青顿时紧张不安,她无声的望着傅清浅,等她说下去。 傅清浅说:“沈叶白去看心理医生,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患有创伤依恋,实际上没有这么简单,他最大的心理问题是感觉自己从未活过。”她顿了一下,问她:“他失去过一个哥哥对不对?你们一直告诉他,那个哥哥是生病去世的,其实不然。” 尹青提心吊胆,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她下意识捧紧手里的杯子,这件事她是怎么知道的?分明是沈家不为人知的一段往事。而且,创伤依恋又是怎么回事?他的儿子明明已经长到这么大,又怎么会感觉自己从未活过?会不会太荒唐了? 各种各样的疑问一时充塞心田,尹青抖了下嘴唇,只问:“你为什么说他的哥哥不是生病没的?这种事情有谁在乱讲吗?” 傅清浅知道尹青不会轻易承认。她身体微微前倾,同她拉近了一点儿距离说:“我先说说沈叶白的心理问题同这一系列问题的关系,一直以来他不是有头疼的毛病,现在他的问题更严重了,不止是头痛,发作的时候他哪里都疼,甚至全身会有碎裂崩塌的感觉。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如果他的心理问题一直得不到缓解,他可能没办法保持自身的完整性,存活在这个世界。” 尹青被她的言辞吓到了,“你不要耸人听闻,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当然知道沈叶白有长期头疼的毛病,但是,她不知道他的症状加剧了。沈叶白已经彻底从老宅搬出去了,轻易不会回去,又不允许她去看他,所以,她当然不知道他的症状有何变化。 傅清浅说:“我见过他的心理医生,而且,最早他的问题,还是林景笙发现的。只是,心病还需心药医,想把他心理的症结打开,还是要由你来。” 尹青全懵了。 “我听不懂你的话。” 傅清浅告诉她:“一个人刚刚出生的时候,意识和感知都是片断性的,凌乱且不完整。最亲近的人给他什么,他感知到的就是什么。如果接收到的一直都是破碎的,那么,最后这个人也是破碎的。沈叶白就是。我想失去第一个孩子一定让你非常痛苦,当他出生,你抱着他痛哭缅怀另一个孩子的时候,他的崩塌性就慢慢形成了,你能想象吗,破碎,痛苦,就是他的全世界。亲昵,爱抚,温暖都没有,所以,导致他成年以后一旦进入亲密关系,破碎的不适和恐惧,能将他彻底毁灭。你不妨回忆一下,拥有这个孩子的时候,你是喜悦居多?还是悲痛更甚?” 尹青瞪大眼睛,心脏怦怦直跳。 傅清浅又说:“依恋创伤已经非常致命了,但是,沈叶白的问题还要更加复杂。一定是你们将他当成了另一个孩子的延续,或者直接将他当成了另外一个孩子来养,所以,除了崩塌性,他根本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他并未有活过的感觉。” 尹青下意识否定:“怎么可能,他才那么小……”怎么可能被他们的悲伤影响,又怎么可能知道自己被当成另外一个孩子。 “你不要低估一个新生儿感知世界的能力,一切都不是用看的,他们的感知力不可思议的敏锐,最亲近人的情绪完全可以影响到他。母子与孩子心与心最贴近的时候,怕就是那段被母亲抱在怀里的时间了,你所思所想,他怎么会感知不到?一个母亲可以给孩子全世界,也能轻而易举毁掉他的世界。” 尹青惊讶得哑口无言,傅清浅说得没错,一点儿都没有错……失去第一个孩子,她的确心痛欲裂。除了本身对孩子的爱,那还是她在沈家站稳脚跟的资本,没想到一场意外,孩子没有了。她的天即刻塌了下来,悲痛欲绝,神经都变得脆弱敏感。好在沈叶白没几个月就出生了,又是一个男孩儿,怀抱着对上一个孩子的沉重复杂的感情,沈叶白的出生,的确在一定程度上被全家人当成了上一个孩子的延续。亦是种良心的亏欠与补偿。 那时尹青几乎每天抱着孩子痛哭流涕。 只要没有人在场,悲痛涌上心头,就忍不住泪如雨下。眼泪还不时落在沈叶白细嫩光滑的脸蛋上。 这种悲伤的情绪足足持续了近半年的时间才有所缓解,也是因为沈叶白的眉眼已经有些长开了,脸颊饱满,可以看清他的眉眼轮廓,和他们先前失去的那个孩子极其相似,巨大的遗憾仿佛终于得到了弥补,精神有了寄托。 所以,就像傅清浅说的,在心理上他们的确一定程度上将沈叶白看成另外一个已经失去的孩子。 只是,尹青无论如何没想到,这样会给沈叶白造成巨大的心理问题。 尹青失神想了一下,下意识问:“怎么才能治好他的心理问题?” 傅清浅注视着她:“之前我就已经说过了,把当年全部的真相说出来,不管关爱还是愧疚,都一分为二,哪些是前一个的,哪些是属于他的,脉络数清楚,让他知道,他就是他,身上没有任何人的影子,或许可以将他完整拼接。” 尹青匆忙说:“那就快帮他拼接起来啊,我们当然是爱他的,就算没有之前那个孩子,我们一样也是深爱他的,他也是我的孩子啊,怎么能说所有的感情完全是因为另外一个人。” “解开心结的办法,就是让他得知当年的一切真相,你有勇气把真相说出来吗?” 尹青猛地一怔,她不可思议地望着傅清浅。她为什么这样问?当年的真相她果然知道了是不是? 她讷讷说:“你知道了什么?” 傅清浅说:“那个孩子不是生病才去世的,他是被人绑架,而沈家不愿意满足绑匪的要求,才导致他们撕票,最终你们‘失去’了那个孩子。” 尹青捂住自己的嘴巴,她的呼吸急促起来。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她的脸色惨白,眼眶积蕴满泪水,不等说话,尹青胡乱的抓起手包,快速起身离开。 她果然没有勇气说出来。 不仅如此,她连想起往事的勇气都没有。 对于一个母亲,那是人生中再惨痛不过的一段经历了。 报应啊。 那是命运轮回给她的报应,尹青早就知道。她以为不提不想,编造一个理由给世人,就能埋葬所有痛苦,她心上溃烂的伤口也能结痂。 但是,命运再次告诉她,不行,一切都没有那样简单。 以为一切已经结束的时候,警报再次响起,那样的铃声大作,震得她胆战心惊。 过份激烈的情绪,刚刚走出咖啡馆,尹青就忍不住大声呕吐。 弯腰,用力,肺腑被扯得生疼,胸前的肋骨要断了,她眼中涨满的泪花终于成串滴落。 她是个母亲啊,那是她一生的遗憾。她是打算来生做牛做马来还报那个孩子的。 尹青没想到他不谅解……那个孩子对这个世界仍有怨恨,那缕怨恨又来纠缠他的弟弟。 无穷无尽的冤孽,竟像到不了头似的。 傅清浅转首,透过窗子她看到尹青痛苦的样子。 这件事一直被尹青视为报应,对良心的鞭笞程度不难想象。 不管当年,还是现在,她相信尹青的痛苦和难过都不是假的。 如果不是她过份缅怀那个孩子,也不会造成沈叶白这么严峻的心理问题。 只是,现在只是一个开始,她还没有把宋楚就是当年那个被“撕票”的孩子的事实说出来,等她说出来,尹青受到的打击会更大。 不知道她能不能承受得住。 傅清浅喝了几口咖啡,若有所思的想着。 她知道尹青很快会再打电话过来,她不会放任自己的儿子不管。 现在除了等待,没有其他的事可做了。 尹青从咖啡馆出来后,也没有回老宅。她这个慌慌张张的样子,一时半会儿很难平静下来。今天沈流云不去店里了,在家休息。如果她回去,沈流云再笨也能一眼看出她不对劲儿。 但是,尹青现在真的很不舒服。她需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上车后想了一下,就让司机把车开到附近的公园。然后打发司机离开了,她一个人到公园的长椅上坐着。 秋高气爽,阳光非常灿烂。公园的草地仍旧绿油油的,很多小朋友在草坪上跑来跑去,大人则坐在长椅上晒太阳。 尹青无精打采的坐了一会儿,被头顶慢慢灼热的阳光烘烤着,往事浮上心头。 其实“沈叶白”这个名字,也是第一个孩子的名字。那个孩子去世之后,她和沈立安都太难过了,为了紧紧抓住那个孩子,不让他在生活中彻底变得无声无息。第二个孩子出生之后,就延用了哥哥的名字。 小时候,他们为沈叶白买的所有玩具,零食,衣服,都是按照第一个孩子的喜好。疼爱也是,加入补偿的爱与呵护,难免会厚重得叫人透不过气来。他们从来没有忽略过爱他,为了这个孩子,尹青甚至辞了工作,放弃自己一腔的才华与梦想,做个专职太太,就是为了可以多陪伴孩子,弥补失去的遗憾。 想一想,在对待沈叶白的感情上,受第一个孩子的影响的确太重太重了。 包含了太多的亏欠与缅怀,补偿的味道也实在太重,所以,满满的,都是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重得越过了一个人可以负荷的程度,以至于从小到大,沈叶白叫苦连天,甚至充满抗拒,一再逃离。 过去尹青总是想不明白,就连沈立安都是。他们这么爱这个孩子,为他几乎倾注了全部的心血,为什么他一点儿都感觉不到呢? 直到现在,尹青才猛然顿悟,不是感知不到,是那些爱掺杂了太多沉重的东西,落到一个人的身上,已经成了担子,他扛不动,也受不起,甚至出现水土不服的不良反应,只是因为他感觉那些东西不属于他,所以,没办法消化。 尹青从口袋里拿出手帕,轻轻擦拭眼角的泪水,小心翼翼,不去破坏脸上的妆容。 哭过之后,心里终于渐渐平静下来。知道不能这么不了了之,她还什么都没有了解清楚。所以,很快拔通傅清浅的电话。 傅清浅至始至终没有离开,她一直坐在那里等她。尹青是个聪明人,一些事情她不难想清楚,而且,是关于沈叶白的,她也会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接通后她说:“我还在咖啡馆,如果你想清楚了,有了足够的勇气,可以再过来找我。” 尹青无力的说:“我马上就过去。” 她很快又提着包进来。 情绪已经重新稳定下来了,恢复了之前的优雅,仿佛中间没有经历那些撕心裂肺的心理动态,只是透不过气来,出去走了走,现在好了,她又能心平气和的面对她了。 而傅清浅却不得不说,接下来将是威力更大的一颗炸弹。 等尹青坐定,傅清浅肯定说:”你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那个孩子的真正死因。”她已经仔细调查过了,当年的绑架案并没有几个人得知,沈立安做事一向隐秘。那个孩子出事后,沈家就对外声称孩子生病去世了,为此,沈家还编造了就诊记录。孩子小,突发异症夭折,倒也没人怀疑。 第212章 希望他好好的 尹青在思考自己的破绽,也急迫的想知道,那个孩子和沈叶白心理问题到底有怎样的联系。 她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了,不能再失去另外一个,不然,她也没办法活了。 尹青嗓音沙哑:“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傅清浅微微生了紧张,她抬起头说:“你失去的那个孩子,当年并没有死,绑匪没有撕票。那个孩子辗转落到了其他人手中,一直长大成人……” “哐当!” 尹青打翻了手里的杯子,冷掉的咖啡纵横交错,一直流到她昂贵光滑的蚕丝面料上。她惊得顾不得擦拭,睁大眼睛问她:“没有死?那……那他现在在哪里?” 她的声音颤抖,一脸急迫。 傅清浅苦涩的抿了抿唇,悲怆的情绪涌上来。刚出现一点儿希望的亮光,就随即湮灭掉了,太残忍了。 她说:“那个孩子活到三十岁时,在一场意外中丧生了。那个……那个人……”她声音干涩:“就是宋楚,你几十年前失去的孩子,就是宋楚。” 尹青傻眼了,宋楚,宋楚,宋楚……为什么这个名字这样熟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她太过震惊悲伤,一时间大脑有些思及不清。 现在她整个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活到三十岁,在一场意外中丧生了。”所以……还是失去了是吗? 当年那些匪徒没有要了他的命,让他活了下来,可是,没能长长久久,他还是离开了? 尹青噼里啪啦的掉眼泪,她用双手捂着鼻子,一点儿不掩饰自己的狼狈与难过。 泪水将她素来精致的妆容冲垮了,脸上定妆粉起腻,一个母亲苍老的痕迹就出来了。 傅清浅沉默的坐在那里,不出声打扰她,阻断她如山洪般爆发的哀伤。 也等尹青自己想明白,宋楚和她的关系。 尹青低着头,眼泪簌簌而下。好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傅清浅说的宋楚是谁。她错愕的睁大湿哒哒的眼睛望向她。 “是你最早的男朋友宋楚?” 早在傅清浅粘上沈叶白的时候,她就找人调查过了。对她的过往经历一清二楚,包括傅清浅的恋爱史,她交了一个怎么的男朋友。尹青记得那个人的名字就叫宋楚,如果不是那个人,傅清浅一定会对她做详细说明。 傅清浅点点头:“没错,就是他。他就是你几十年前失去的孩子。” “唔!” 尹青捂着嘴巴,还是发出巨大的哽咽。 她没想到,她真的没想到。 因为傅清浅,她曾对这个从未谋面的男人充满厌恶。一个钟情于自己讨厌女人的男孩子,又能好到哪里去? 所以,即便知道安家和那个死去宋楚的关系,她唏嘘安家的心狠手辣,却也从未对那个无辜死去的人生出半点儿怜惜。 说到底都是些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但是,尹青没想到,命运会给她这样狠戾的教训。严厉的程度如同将她千刀万剐。 惋惜,痛心,悔恨……种种情绪错乱交织,形成一张巨大的网,困制得她不得往生。 打击实在太大了。傅清浅看尹青哽得说不出话来,她静静说:“至于他是怎么去的宋家,我也不知道。刚刚我告诉你的,是在他的日记中看到的……” 包括宋楚对沈家的怨恨,傅清浅也一并告诉尹青了,她对真相充满好奇,而且,治好沈叶白的心理问题,也需要将所有结点打开。 尹青反应过来,拼命摇头:“不是那样的,不是他想的那样……从来没有人想要舍弃他……” 当年她和保姆推着婴儿车里的孩子去晒太阳,觉得有风,尹青就叫保姆去家里再拿一床毯子过来。 保姆刚走没多久,她手里的电话响了。 接电话的时候,忽然一辆车开过来,从车上跳下几个人,不等尹青反应,婴儿车便被抬上了车。尹青扔下电话嘶叫着去抢回孩子,一个高大的男人用力将她推翻在地,接着跳上车开走了。 沈家当即报了警。 担心事态变化,孩子被绑架在警方的要求下对外保密。 绑匪很快提出条件。 警方制定援救计划。 尹青几乎要断气了,她吸着气说:“他们说不能即刻把赎金交给绑匪,不然孩子可能就没命了。以前有很多类似事件,绑匪拿到钱就撕票了……” 回忆起许多前的那一幕,尹青仍旧抑制不住的心惊胆战,她的嘴唇都变得发白,整个人开始痛苦抽搐。“后来我们按照警方的安排,拿着赎金去换孩子的时候,惨剧还是发生了,被逮捕的绑匪说孩子死了,尸体被一个人扔到了河里……” 尹青死死揪着胸口的衣料,当年她就是这样的痛心与绝望。所以,每每想到那个孩子伤心欲绝。 前半生经历再多苦楚,可是,同失去孩子比起来,都变得微不足道。 不管过去多久,只要尹青想到自己身上掉下来的骨肉,在惊恐,害怕之后,被沉入冰冷的水底,她的呼吸都要窒息了。 此刻她就扶着自己白皙的脖颈,像一个哮喘发作的病人。 傅清浅眼眶同样湿润,那个小男孩儿没有死,后来还生长在一个富足有爱的家庭,多么好。虽然,他还是没能免于意外。但是,长大后的宋楚充满勇气,不会像那个稚嫩的小男孩儿一样弱小害怕。所以,傅清浅想,宋楚也一定庆幸是他,而不是那个无助的孩子,他替幼儿时的自己承担了一场灾难,他也一定感到满足的吧? 傅清浅抬手擦拭自己的眼眶,她还有更重要的任务,于是,稳定自己的情绪说:“沈叶白最大的心理问题本来就是觉得自己从未活过,让他完整的知道过去,将他和另一个人的人生一分为二很重要。但是,因为那个人是宋楚,又因为我和宋楚的关系,我们担心他会觉得自己在感情上是个替代品,无形中加速他的崩塌。” “那要怎么办?”尹青觉得不要说沈叶白,她也快崩溃了。 “感情的部分,我会和他进行了断。但是,关于宋楚的那些事,还是要由你来告诉他。包括他这么大所获得的一切,都是属于他的,而非因为别人。你要让他知道,他是有权利得到属于他的一切的。” 傅清浅等了一会儿,问她:“你做得到吧?” 尹青样子非常颓废,回顾一场痛彻心扉的往事之后,如同遭遇了一回新的灾难。尹青失魂落魄,脸色惨白,她需要时间消化悲伤。 但是,又知道关于自己儿子的那部分任务是刻不容缓的。 所以,不管她做不做得到,她都没有退缩的余地。 只是,一想到要将那些深埋心底,永远埋葬的往事翻出来说给自己的孩子听,她就一阵的灰心绝望。 尹青颓废的低着头,暂时没有说话。 傅清浅突然问她:“除了担心交了赎金,会失了主动权导致绑匪撕票,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吧?” 如果只是担心撕票,没有私心在里面,为什么会变得那样难以启齿? 固然是段痛彻心扉的往事,但是,并非不能提及。相反,说出来可能痛苦和愧疚早就已经发散得差不多了,或许根本不会累及得沈叶白这样重。 而且,遭遇绑架被撕票,本来是受大众同情的一件事情,为什么要当成一段禁忌紧紧压制呢? 如果真如尹青说得这样坦荡,宋楚誓要报复沈家的怨恨又从何而来? 尹青猛地抬头,对上傅清浅审视的眼睛。 如果是别人,她或许不会说。但是,眼前的人是傅清浅,罢了,她知道她太多丑陋不堪的真面目,还有什么罪恶需要在她面前遮遮掩掩的呢? 反正在傅清浅看来,她最后一定是要下地狱的。 尹青平静得近乎绝望,她说:“绑匪提出了天价的赎金,沈家固然家大业大,但是,想一下拿出那么多钱也是不可能的。”她看了傅清浅一眼:“当时公司也正经历危机,抽出那些钱公司就垮了。” 傅清浅冷眼凝视她:“所以,在利益和孩子面前,你们选择了沈家雄伟的家业?” 难怪宋楚会有那样多的怨恨。哪怕只是片刻的迟疑,也说明人情的冷漠。 傅清浅不等尹青说话,她站起身又说:“活该这些年你被噩梦缠身,一想到失去的孩子就痛不欲生,这是你们自找的。只是,可怜了沈叶白,又一个被你们毁掉的孩子,你根本不配做母亲。” 极力隐忍,一滴眼泪还是颤巍巍的滴落下来。 心疼宋楚,也心疼沈叶白。 他们都是这个世界上的可怜人,不管死去的,还是活着的,看似令人眼羡的生活,实则谁也不比谁好过。 傅清浅怀着悲愤的心情推门出来,她很想仰天大叫,胸口那里憋闷的厉害。 他们毁掉的,何止是沈叶白的生活,还有她的。她因此就要彻底失去沈叶白了。 傅清浅不能装得若无其事,她也是从鬼门关里逃出来的。 最难耐的时候,一死了之的想法操控了她的整个灵魂。被强制隔离的日子生不如死,她都咬牙挺过来了。以为自己这样勇气可嘉,总该可以获得幸福了吧? 可是,能够给她幸福的人,也正生命告急。 他有更艰难的道路要走,有更多的苦难在等待着他。 傅清浅想,这样的沈叶白已经很累很累了,他再抽不出一丝的气力给她幸福了。 那么,她只好默默的走开。 傅清浅坐到车上的时候,眼睛已经湿透了。她紧紧的咬着嘴唇,双手握住方向盘,来调整自己破碎的呼吸,和即将崩塌的情绪。 舍不得也要走的啊,不管天涯海角,哪里都好,就是不要再在他的生命里出现了。 傅清浅的身姿过份挺直,很快就酸透了,她终于塌下腰来,伏在方向盘上痛哭失声。 有的时候傅清浅想啊,如果最后沈叶白没有治好,而她也不好了,是不是还可以回到他的身边来? 那时候他们有一样的归宿,是不是就能够结伴同行了? 多么惨烈的结局,无数个瞬间傅清浅却想,要是那样多好。 她被自己邪恶的念头吓到了,就算自己真的不好,也要沈叶白能够好好的。 人来到这个世界上走一遭,不管如何不易,都要为自己而活。 她不希望沈叶白这一生要怀着这样巨大的遗憾离开。 尹青在那里枯坐良久。 咖啡馆里的人慢慢多了起来。 每一个进来的人,都用惊诧的目光看一眼她,太狼狈了,妆容花了,那样漂亮的衣服上都是褐色的咖啡,衬得手上的钻石和颈间的珍珠项链都黯然失色,越发像个失意的贵妇人。 若是以往,尹青一秒钟也忍受不了。但是,今天她全然不知。 她只是难过的想,是啊,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她活该这一生都活在自责与愧疚中,做梦都想补偿那个孩子。 她是个罪人。 直到包里的电话响起来,尹青才微微缓过神来,她掏出电话接听。 沈流云问她:“妈,你去哪里了?怎么还不回来?” 尹青有些发不出声音,清了两下嗓子才说:“这就回去。” 中午的时间都快过了,她出来整整一个上午了。 从咖啡馆里出来,有些头昏目眩。 司机已经被她打发了,尹青强撑着走到路边,招来一辆出租车回老宅去。 沈流云坐在客厅里,听到响动马上回头,看到尹青后吓了一跳,她连忙从沙发上跳起来:“妈,你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衣服怎么也脏了?” 她担心尹青发生了什么事情。 尹青筋疲力尽,她说:“你不要大呼小叫,我没事,只是喝咖啡的时候不小心洒到了身上。”她回房间换衣服了,而且,声称自己要休息一下,不要沈流云过来打扰她。 沈流云说:“你快去休息吧,我看你累的不得了。” 尹青想,是啊,她极极了。 她一回房间,沈流云即刻跑到厅外打电话。 “哥,妈她回来了,我看她的脸色非常难看,洒得满身都是咖啡,会不会和清浅姐打起来了?” 第213章 我们要结婚了 尹青的手机声音调到最大,有一点儿漏音,所以,沈流云隐约听着她是在和傅清浅通话,但是,也不十分确定。 她只是担心,如果真是傅清浅的话,见了面尹青会不会又刁难傅清浅了。 所以,沈流云觉得这件事情有必要告诉沈叶白一声。看看他的反应,他不是一直对傅清浅冷冷淡淡的嘛,连面也不愿意见。沈流云想看他的真实反应,同时,她也是真的担心傅清浅。 毕竟被尹青“荼毒”得久了,她深知自己母亲的功力,苛责起一个人来生不如死。 沈流云支起耳朵听着。 沈叶白的反应还是很冷淡。 “她们一起喝的咖啡,关我什么事?”他不能说管控所有人喝咖啡聊天,再说,她们又不是他的职工。沈叶白又说:“就算她们真打起来,傅清浅也肯定没吃亏,你大呼小叫什么。” 沈叶白挂了电话。 沈流云“咦?”了一声,握着电话迟疑。貌似沈叶白说得有道理,如果傅清浅真吃亏了,就不会是尹青带着满身的咖啡回来。 再说,尹青一进门就神情沮丧疲惫,哪里像打赢的样子。 但是,转而一想也不对,那是自己的妈啊,她吃了亏,沈流云的心里一样不好受啊。 沈流云心烦意乱的抓了抓头发,哎呀,想不明白了,她索性给林景笙打电话。 林景笙的手机占线。 他正和傅清浅通话,知道傅清浅已经见过尹青了。把宋楚和沈家的关系告诉了尹青,同时,沈家的往事她又洞悉了一点儿。能听出傅清浅情绪低落,她很难过的样子。 林景笙问她:“沈夫人愿意配合吗?” 傅清浅嫌恶的说:“沈叶白问题跟她有很大的关系,就算她担心丑事败露,我想最后她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颓丧下去吧。”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给她时间,等尹青将那些不可思议的信息慢慢消化,然后才能理智做出决定。 想到沈叶白,林景笙还是觉得他有些可怜,虽然沈叶白那样的人很难跟可怜联系在一起。但是,不得不说他的确是个社会的弱者,表面强大而已。 这就是一个原生家庭的罪恶,它从根本上毁掉了一个孩子。 林景笙知道傅清浅有情绪,她既心疼沈叶白,又为他报不平。同时,因为那些事,她也不得做出让自己痛心的选择,不恨才怪。 林景笙安慰她说:“你也不要太沮丧啊,等沈叶白的病好了,一切都有重来的可能。离开只是暂时的。” 傅清浅问他:“走远了,真的还能再回来吗?” 林景笙微微一怔。 答案是,很难。 走远了,就意味着心冷了,想再回头,也就难了。 失而复得,比最初拥有的时候,还要困难得多。 这就是为什么相爱容易,相守难了。 可是,如果不给她一点儿希冀,林景笙又担心她很难走下去。 和傅清浅结束通话后,看到沈流云来电,林景笙想了下,又给她打过去。 “流云,有事吗?” 沈流云一听到林景笙的声音,全身就像灌入新的血液,她忽然精神抖擞:“大叔,我有件事要跟你说,我们见一面吧。” 本来电话里可以说的,现在,她忽然改主意了。 林景笙应承说:“好吧。在哪里?” “去我店里吧。” 担心林景笙碰锁头,挂了电话沈流云就出发了。 刚把咖啡煮好,林景笙就到了。 她端着咖啡乐呵呵的:“大叔,你来的正好,咖啡煮好了,还有点心,等我端过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咖啡豆的香气,醇厚香浓,比那些速溶咖啡的味道好太多了。 林景笙日常有喝咖啡的习惯,但是,到了沈流云这里才觉出讲究。 他坐下抿了一口。 沈流云已经端着甜点过来。 不知怎么,林景笙觉得沈流云跟这个职业太配了,她身上就有香甜的味道,不似女人身上的香水味。 “谢谢。”因为沈流云,林景笙也开始吃甜点了。他接过盘子问她:“你找我有事吗?” 沈流云坐下说:“早晨清浅姐好像给我妈打过电话,我妈在外面足足待了一个上午,回来时情绪非常不对。如果她真是见了清浅姐,我怀疑她们一定闹了些不愉快。所以,我担心是不是我妈知道清浅姐回夏城了,又要驱逐她离开这里。” 林景笙心知肚名她说的什么。 他缓慢的咀嚼着一口甜点,有些偿不出味道。直到咽下去,一些话还是难以启齿,他有些说不出口,怕伤到她似的。 林景笙咬了咬牙,故作轻松:“不会,即便她们真的见面,你妈也不会驱逐她。毕竟傅清浅要结婚了,她不会再纠缠你哥了。如果傅清浅约你妈见面,想来就是为了打消她的顾虑。” “啊呜!” 沈流云疼得直吸气,刚刚由于吃惊不慎咬到舌头了,铁锈的咸腥在唇齿中蔓延。 她睁大眼睛问他:“清浅姐要和谁结婚了?” 林景笙淡淡抬眸:“和我,我们打算在一起了。” 沈流云坐在那里不动弹了,她的身体和面部表情都凝固了。太吃惊了,所以,一时间不知道拿什么表情面对。她做梦都没想到,林景笙要和傅清浅结婚了。如果他们结婚了,她就再不能纠缠林景笙了,她不能做个品德败坏的第三者,虽然有很多的不甘心,但是,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她还是一清二楚。 沈流云被突来的消息惊到,慢慢眼眶都要红了,差点儿哭出来的时候,她忽然破涕为笑:“那恭喜你们了大叔,清浅姐就应该有个你这样的人照顾,她和我哥已经不可能了,所以,你们能在一起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林景笙看着她,半晌没有说话。小姑娘太善良了,在她面前,总像显衬得他罪孽深重。 看到她又哭又笑,林景笙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不管怎么样,他和沈流云都是不可能的。所以,不光是让沈叶白死心,也让沈流云也一并对他死心吧。 林景笙觉得,沈流云这样的女孩子,能配更好的男孩子。 他又喝了一口咖啡说:“谢谢。也替清浅谢谢你,听到你祝福她,她一定很高兴。”林景笙转而又说:“所以,她和你母亲的关系,你就不要担心了。我想你妈也不会再苛责她了,毕竟她和你哥已经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了。” 沈流云低着头:“我知道了,你这样一说,我就放心了。” 她的声音跟蚊子一样低。 林景笙离开后,沈流云一个人坐在店里,越想越难过,她重新燃起的希望终于还是破灭了,这回真是连点儿灰烬都不剩。 沈流云心里空荡荡的,脸上又湿又痒,她抬手抹了一把,就发现脸颊湿透了。眼泪越抹越多,沈流云终于控制不住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起来。 她从到小大顺风顺水,想要什么都能得到。惟独爱情,一直不如她所愿。她喜欢的人,一点儿不喜欢她,现在他就要和别的女人结婚了,沈流云心里就像被猫抓得一样,又疼又痒。 她呜咽着,不知哭了多久。 直到公司楼下,她才稳定一点儿情绪,给沈叶白打电话,问他:“你在不在办公室?” 沈叶白说:“在。” “那我上去找你。” 沈叶白听出她情绪不对,更不敢叫她上来,怕她因为什么事情哭哭啼啼的,让他束手无策。 沈流云刚刚稳定一点儿的情绪又塌陷了,她扯着嗓子质问他:“你到底怎么了?怎么那么无情无义?你真的一点儿都不喜欢傅清浅了吗?还是说,一开始你对她好,本来就是装出来的?”不然她不相信,人的感情能说收就收,就算他比一般人冷静刻制,可那毕竟是感情啊,火一般灼热的爱情,难道也可能凭借理智一朝化为灰烬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沈流云可就太鄙视了。 “哥,如果真的是这样,你就是个冷心冷肺的人,你有什么资格得到爱情?难怪傅清浅也那么快就对你彻底死心了,决定嫁给别人,你就是个冷血动物,根本不配得到爱情。” 沈流云愤慨的一吼,眼泪又跌跌撞撞的下来了。在她看来,所有的一切都是沈叶白的冷漠造成的。 沈叶白怔忡在坐在那里,握着笔的那只手渐渐用力,骨节清析的白痕。 他听着沈流云的指控,原本死寂沉沉的心湖就像烧开的沸水一样,开始翻起花。 什么? 傅清浅要嫁人了。 “你听谁说的?”一出口,他的声音沙哑。声音也像无意识跑出来的。 沈流云说:“林景笙,是林景笙亲口告诉我的。他说他就要和傅清浅结婚了。今天早晨傅清浅约妈见面,就是为了说明她回夏城没有半点儿与你再相干的意思,让她放心。” 沈叶白的耳朵嗡嗡的,他轻微的晃了下脑袋,让人烦躁的声波震颤并没有停下。 他狠狠的挂了电话,却仍是动弹不得。 脑子运转的速度快于一切。 傅清浅说过的,有了新的开始,所以才对过往释然了。 原来,她所谓的新的开始就是嫁给林景笙。 也是,这一切本来就是林景笙处心积虑得到的。林景笙做一切事情都是为了得到傅清浅。 而傅清浅生命是艰难的时候,都是林景笙陪着她。就像以前傅清浅说过的,她最危难的时候都是林景笙陪她走过来的。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以前她或许可以清楚的一分为二,恩情是恩情,感情是感情。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经过他给的那些伤害之后,林景笙再搭把手,救她于水火之中,一切就都变得不一样了。 沈叶白猛地站起身,他捞起西装外套就往外走。 秘书见他出来,站起身:“沈总……” 话不等说,沈叶白已经略过她,进了电梯。 电梯门关合,电梯快速下降。 沈叶白迈着大长腿走出来,没用司机,跳上车后,他自己驾车离开。 去哪里呢? 傅清浅住在哪里,他并不知道。 沈叶白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给付明宇打电话,他知道付明宇一直以来都很关照傅清浅。既然他们又联系上了,又一起吃过饭,付明宇一定知道她住在哪里。 电话不等拔出去,太阳穴血管爆裂的感觉传来。“砰”一下似的,大脑完全炸裂开了。 沈叶白猛地转动方向盘,用仅存的一口力气把车打到路边停下。 电话已经接通了,里面传出付明宇的声音:“喂,有事吗?” 沈叶白抱着头喘息,他说不出话来。 那边催促:“沈叶白,能听到吗?喂,,” 一滴汗水顺着沈叶白的发梢直滴到手机屏幕上。浇熄屏幕,那边很快挂断了。 几分钟后,沈叶白脸色苍白的靠在椅背上抽烟。 这就是答案。 有的时候,该怎么做,何去何从,老天会指引你。 本能战胜不了天意。 沈叶白不是冷静下来了,而是颓然。 他叼着烟,目光僵直的望着窗外,他没有追逐任何的权利。 沈叶白坐在车里,烟灰积了一截,掉到他笔挺的西装裤上。他只手将烟掐灭扔到窗外。 发动车子,调转车头开走了。 “你跟沈流云这样说的?” 傅清浅泡好茶水端过来,她有些不可思议。 林景笙略微沉闷的说:”是啊,做戏做足,不然很难达到你想要的效果。” 这一点傅清浅想过了,人只要有了开始,才能选择遗忘过去。 但是,她没考虑过林景笙。 “你这么说,流云会很难过的。我相信,你一定看得出流云对你的心思。” 林景笙怎么看不出,沈流云不是没对他表白过。 “我和沈流云不可能。” 傅清浅说:“她是个好姑娘。” 林景笙说:“我知道她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但是,我们不可能。” 傅清浅凝视他:“你真是这么想的?还是因为自己太抗拒一件事情,所以,根本不清楚自己的真实想法到底是什么?”纵使一个人可爱,也没道理无限制的迁就她,除非有更深沉的感情在里面,才会如此心甘情愿。 第214章 新的恋情 林景笙顿了下,他放下手里的杯子,抬起头说:“不要说沈流云了。” 正因为不想深思,所以,干脆不想提及。 傅清浅一句话正中要害:“越是逃避,才越说明问题。” 现在她这个样子,没什么心情给别人当媒婆。她只是不想伤害沈流云,就是因为沈流云喜欢林景笙,所以,即便逢场作戏也会伤到她的心。 林景笙皱了下眉头,他被傅清浅说得心烦意乱,站起身说:“我去见见沈叶白的心理医生。” “景笙……”傅清浅叫住他,跟着站起身说:“你是怎么做到让沈叶白的心理医生泄露患者隐私的?”做他们这一行的,都有严格的保密义务。沈叶白的心理医生,这方面只会更甚。 林景笙回头看了她一眼说:“托关系联系上的,不然我冒冒失失的跑去问,对方不仅不会告诉我,还会拿棒子将我打出来。” 傅清浅不信他的鬼话,她直言:“因为沈叶白的心理医生,就是你托人帮他找的是不是?” 林景笙学的是心理学专业,硕士也是这个专业。所以,他有很宽广的人脉,知道业界哪个人在治疗某一领域有过人之处。 他纵使耍了手腕,有自己的不良居心,但是,良心并未泯灭。医者仁心,他还是向领域的权威推荐了沈叶白。 林景笙想了下说:“你就当我贪生怕死吧,担心坏事做绝,将来会下地狱。” 江语然来店里的时候,已经晚上了。 初秋,她穿着卡其色的薄风衣,系着扣子,腰带将纤细的腰身深勒下去,就当裙子穿了,脚下是一双简洁又洋气的高跟鞋。 一走进来,就吸引了客人的视线。 江语然盈盈笑着,目光最终落到靠窗位置的男人身上。 他正端起杯子吞咽红酒,从她所在的角度望过去,他的喉结微微滚动,薄唇被液体染得绯红,性感又禁欲。 江语然已经控制不住的走了过去:“你怎么过来了?提前不打个电话。” 她看到醒酒器中的葡萄酒已经喝掉一大半,看来他过来的时间不短了。 沈叶白放下杯子,一手曲指轻扣桌面。动作闲适慵懒,可是,从他的脸上,却不全是这样的贵气。还有忧伤和沮丧。 他缓慢的回答说:“突然想来喝一杯,所以,没给你打电话。” 沈叶白的目光终于望过来。 落在江语然如花似玉的脸上。 这么年轻的女人,用“如花似玉”来形容一点儿都不为过。 眼前这个女人长得精致漂亮,绝对是一众女人中的佼佼者。傅清浅跟她比一起,最多算清秀。而且,江语然的性格很温柔,不工作的时候也是爱玩爱闹,但是,正经起来有大家闺秀的风范。不似有些人,受生长经历的影响,脾气古怪,难以琢磨。在一起的时候,时常觉得很累。 男人不是都喜欢乖顺的女人?没人喜欢尖牙利爪的野猫。 所以,江语然有什么不好的? 江语然被看得脸面发烫,她不自然的触碰了一下脸颊说:“我脸上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不然他为什么这样盯着她看,她紧张的蹭了蹭。 沈叶白没有收回目光,只是伸出一只手来,拉住她摸脸的那只手腕说:“我们要不要在一起?” “什么?” 江语然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天降祥瑞吗?她都有些懵了:“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叶白就更直白了一点儿:“我们要不要在一起?” 江语然着了魔似的点头,她本来想说,要啊,要啊。但是,话要出口,觉得自己这样回答实在太不矜持了,就说:“这要是你的真实想法,那我们就试一试。” 沈叶白修长用力的手指捏了捏她的掌心,不是暧昧玩得游刃有余那种,而是说不出的沉重认真。 江语然看他的样子,觉得他有心事。 “你今天怎么了?” 沈叶白收回手,靠到沙发背上漫不经心的笑了声:“能怎么,忽然不想一个人了。我们刚好有相同的爱好,再合适不过了。” 江语然承认自己有些兴奋过头了,只要沈叶白开口,她就没有拒绝的力气。本来就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忽然从他嘴里听到,就跟天上掉馅饼一样。砸到她的头上,幸福得晕头转向。短时间内根本顾不得想其他的问题,想他是否真的想跟她在一起,相同的爱好是否足以维系一段感情?沈叶白态度上突然的转变,是不是跟傅清浅回来了有关系?这些重要的问题现在江语然通通顾不上想。 沈叶白一开口,她就答应了,有种梦想成真的错觉。 可能那梦冷静一下很快就醒来了,但是,现在江语然还是想保持它飘忽的状态。 她兴冲冲的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开一瓶好酒庆祝一下?” 沈叶白钩了下唇角,眼底漆黑静寂,他说:“好啊。” 江语然笑着说:“你等一下。”她去拿酒了,踩着十厘米高跟鞋,步伐仍旧飞快。 人一走,沈叶白陷进沙发里,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呢? 纯粹是为了扯平吗?又觉得想法没那样简单。 沈叶白不想了,现在他什么都不想。只想做一只小小的扁舟,被浪头打着前行。或者一个漫不目的的前行者,被众人裹挟着前行。 他什么都不想做,也不想想,只想走一步算一步。 这样的生活实在是了无生趣。 江语然出来的时候,沈叶白正望着窗外神失。他坐在那里,仿佛一尊俊美的雕像,存在感那样强,生息却又那样薄弱。 江语然看了他两秒钟,头脑中兴奋的火焰即刻被浇熄了一些,滋滋的冒着白气。 她收敛了笑容走过来,问他:“想什么呢?” 沈叶白转过头说:“没想什么。” 江语然坐下说:“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但是,如果今晚你还不说你后悔了,明天我可就当真了。” 沈叶白淡淡说:“不用等到明天,你现在就可以当真。” “说说你为什么突然提出要跟我在一起?” 沈叶白回答得倒也快:“三十岁了,孤单一人,不寂寞是假的。”他抬了一下眼皮:“而且,你年轻,漂亮,对葡萄酒深有研究,这些还不足以诱惑到我吗?” 江语然白了他一眼,嗔怪:“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的嘴巴这么甜,实在太会哄人了。” “我没有哄人,我只是实话实说。” 顶着这样一张面皮说甜蜜的话语,实在很难抵挡得住。 江语然红着脸:“好了,好了,我信了,你别再说了。” 当晚沈叶白喝了不少,他喝醉了就变得很少说话,耷拉着眼皮,懒洋洋的,沉默寡言。 江语然叫了代驾,让人把他送回去。 她支撑着沈叶白高大的身子,把他架到车里,想了一下说:“如果你后悔了,记得打电话告诉我。” 沈叶白眯着眼睛:“你看我像在儿戏吗?” 江语然静静的看了他一眼,一点儿都不像儿戏,他一看就是认真的。 或许是太认真了,所以,让他看起来特别悲壮,一副舍生取义的架势。爱情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啊,如果是心甘情愿的,看起来就应该甘之如饴。 可是,看看沈叶白,多悲情。 江语然没有回答他,只说:“好了,快回去休息吧,你今晚喝太多了。” 她嘱咐司机慢点儿开车。 车子很快驶上主干路。 沈叶白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含在嘴里,喝多了,抑制不住的头疼。 他现在有点儿酒精过敏,稍喝多点儿,就头疼得厉害。 许是这段时间喝得太多了,身体有些承受不住。 车子刚开出不久,沈叶白叫司机改变了方向,他没有回自己的公寓,而是去了沈家老宅。 尹青消沉了整整一个下午,从外面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晚饭也没有出来吃。 前尘旧事想了很多,真是从未想过那个孩子还活着,而且一活就是三十年。然而,在这三十年里,他甚至跟她同城过,她却从来没有见过他,也不知道一丝半点儿他活着的消息。 她的失去还是从几十年前就开始了,煎熬也几十年如一日的持续着,直到今天的大爆发。 尹青觉得自己这一生背负的罪恶实在太重了,她真应该被钉在十字架上。 不知哭了多少次,到了晚上眼睛完全肿了。 所以,她更不想出来了,就连家里的阿姨叫她吃饭,她也没有理睬,只说自己累,想再多睡一会儿,叫别人不要管她。 尹青躺在床上,直到外面黑蒙蒙的。 阿姨见她不吃饭,已经去做自己的事了。 流了太多的眼泪,身体里的水份都要榨干了似的。尹青起来喝水。 她先对着镜子看了一眼,镜中的样子将自己吓了一跳。 眼睛通红,脸也有些浮肿,眼角的痕迹都被泪水冲得深了几分。 尹青受不了自己的样子,拿了几块冰块冷敷。 没多久沈叶白就过来了。 阿姨过来唤她,隔着门板说:“夫人,叶白回来了。” 尹青说:“我知道了。”她想不出沈叶白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现在他很少回老宅的。 好在冷敷之后,已经有些消肿了,尹青又对着镜子扑了一层粉,才从卧房里出来。 她远远看到靠在沙发上的沈叶白,心里百味陈杂。这是她倾注了所有心血的儿子,事实证明,也是最窒息,最透不过气的儿子。 对两个人的爱,就像一座大山压在他的身上。 这些年事无巨细,她两眼都死死盯着。为了让他能够有个美满的人生,没有丝毫的遗憾和差错,过去那几年里,她和沈立安可谓费尽心思。不管是工作,还是他要找寻的另一半,他们都严格审核。 在旁人看来,他们过份的紧张或许有些变态。但那都是因为爱啊。 因为对沈叶白的爱,也因为对上一个孩子的亏欠,所以,才有这百分之一百二十的用心。 尹青真是做梦也没想到,因为这些,她的儿子垮掉了。 沈叶白靠在沙发上要睡着了,葡萄酒和白酒不一样,白酒喝多了,可以让人又唱又跳,胡言乱语。但是,葡萄酒喝多了,人就会呼呼大睡。 此刻,他眯着狭长的桃花眸子,慵懒的靠在那里。 尹青稍一走近,就闻到了他满身的酒气。也是,如果不是喝多了,他可能根本不会过来。 尹青先叫阿姨去给沈叶白做一碗醒酒汤,喝醉了很难受的。尤其她看沈叶白不时的按压太阳穴,看来是头疼了。 她问:“你怎么喝这么多酒?” 沈叶白说:“高兴啊,有好事当然喝得多。” 他虽然说着,尹青从他的脸上却看不出一点儿高兴。 她好奇的问:“是什么好事啊?你今晚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吧?” 沈叶白看了她一眼说:“你有新儿媳妇了,我已经和江语然确定关系了。” 尹青一听,马上说:“你疯了吗?你怎么能跟江语然在一起?” 先不说他和江方喻闹得那些不愉快,就光是他自身的问题,这个时候他也不适合谈恋爱啊。 沈叶白的眼睛里像有一丝清明,他抬起眼皮:“为什么我跟一个女人在一起就疯了?你不是盼我早点儿娶妻生子吗?” 以前的确是这样,但是,现在不同了。 “我已经改变主意了,觉得你现在不合适。” “为什么?哪里不合适了?”沈叶白冷冷的问她。 早晚要说,尹青心一横:“我已经见过你的心理医生了,也跟他深刻交流过你的事。” 客厅内陷入沉默。 良久,沈叶白冷笑出声:”是啊,我没有爱的权利,我是个废物。” 尹青紧紧的咬了下嘴唇,差点儿哭出声来。 她声音颤抖的说:“你别胡说八道,谁说你没有爱的权利,你只是暂时有点儿心理问题,治愈了就好了。” “既然你见过心理医生,就该知道了,我的问题根本没办法治好,这一年多的时间一点儿进展都没有。” 尹青深深吸了口气,捏紧拳头说:“不是治不好,是你不知道真正的症结所在。”她顿了下,又说:“你哥不是因病夭折的,他是死于一场意外,那件事你也知道。” 第215章 沈叶白崩溃了 沈叶白完全将目光投向她。 “什么意外?”如果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他怎么会知道。那个男孩儿去世的时候,他还没有出生。 尹青口干舌燥,在沈叶白焦灼等待的目光中,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了。她没有脸说,那是为人母亲一辈子的耻辱。没有哪个当妈妈的,愿意在深爱的孩子面前丑态倍出。 而且,她能想象一旦宋楚的事情说出来,对沈叶白的打击将会有多大。 尹青咬紧牙关,目色闪烁。 沈叶白看透她了,他的神色冷峻:“有什么事情你瞒着我对不对?到底是什么?” 他的声音猛地增大。 尹青身体一抖,牙关就松懈了。她猝不及防脱口而出:“也没有什么,就是你哥哥的真正死因……” 沈叶白盯紧她:“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车祸。”话一出口,尹青就哽咽了,她吸着气:“就是安家制造的那场车祸,要了你哥哥的命。” 沈叶白忍不住喃喃:“安家……”这件事跟安家有什么关系?安家制造的车祸,不就是宋楚那次……沈叶白蓦然抬眸:“你的意思是,宋楚是我死去的哥哥?” 话落,他摇了摇头,不可能,实在太荒唐了。 他的哥哥早在他没出生的时候就死了,死于一场病患。 尹青捂着嘴,哭声迸发出来。 “没错,宋楚的确是你哥哥。我也实在没想到……我以为早在三十年前,他就被沉入水底了,没想到他竟然活了下来……” 沈叶白过来揪紧她的手臂:“你到底在说什么,他不是生病去世的?” 尹青摇头:“不,是我们骗了你,骗了所有人……当年他被绑架,我和你爸没有及时交出赎金,被绑匪撕票。我们对所有人隐瞒了真相,只是,不知道最后他是怎么活过来的,又到了宋家……” 尹青抽抽搭搭,快要断气了似的,还是将当年的事情断断续续的讲给他听。 沈叶白要崩溃了,他坐回到沙发上。 阿姨已经将醒酒汤端过来了,就放在茶几上。她看到尹青在哭,沈叶白双手撑着沙发面神情慌张颓丧,知道母子间可能发生了什么不愉快,所以,马上转身离开了。 时间过了几分钟,沈叶白终于像忍无可忍,猛地将茶几上的汤碗扫翻在地。 “我真是受够了,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为什么不早说?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宋楚活着的时候?还是他死了之后? 为什么她的情绪可以掩饰得那样滴水不漏,失去孩子她不痛苦吗? 安家不法行为败露,也不见她有多少痛苦。 沈叶白不等尹青回答,他站起身摇摇晃晃的向外走。 他不相信任何人,所有的事情他都可以调查。当年的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而他和宋楚又是什么关系,他一定会查得一清二楚。 尹青在客厅里歇斯底里的唤他:“叶白……叶白,你去哪里?你听我说……叶白……” 沈流云心情烦闷,一直在房间里睡觉,沈叶白回来她都没有听到。这会儿隐约听到尹青尖锐的叫声,她吓坏了,急急忙忙从卧室中跑出来。看到尹青已经哭得泣不成声,她急的不得了:“妈,你怎么了?是不是我跟我哥吵架了?” 她看到沈叶白正夺门而去。 尹青锤击着胸口,她知道不是吵架这样简单。 她还没有对沈叶白说心理治疗的事,她只是说到宋楚,他就已经炸毛了。 尹青能感觉到沈叶白满满的怨念。他的反应太剧烈了,已经完全不是震惊这样简单,而是愤慨。 是因为傅清浅吗? 因为宋楚和傅清浅的关系,所以,在他得知宋楚是他的亲哥哥之后,他才会有这样激烈的反应?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像傅清浅说的,他原本的心理问题,让他无法承受自己是个替代品的认知。 尹青声音嘶哑:“我要把你哥哥害死了……” 她想到傅清浅说的话,异常担心起来。 沈叶白从沈家大宅出来,秋夜的晚风一吹,酒意全醒了。 代驾早就已经离开了,他自己驾车飞快上路。 夜风被车身强劲的带起,流畅的车身子弹一样穿梭。 沈叶白的大脑混乱,如果只是那个男孩儿的死因有误,他或许只是震惊,还没有这样大的感触。几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他还没有出生,那个男孩儿不管是患病夭折,还是被绑匪撕票,对来而言没有太大差别,都只是意味着失去,他是有一点儿痛心和惋惜的,不然他就有一个兄弟并肩作战,沈家的担子也不用一股脑落在他的身上,或许那样他可以有更多的自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再者就是对父母的认知上有一些改变,他以为为了那个孩子他们会全力以赴,但是,有的时候人性就是那一念之差。 但那个人是宋楚,就全不一样了。 沈叶白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外一只手紧紧钳制自己的手臂,仿佛努力抑制某种疼痛和碎裂。 他的脸颊白透了,下颌线紧紧绷着,汗滴顺着额角下滑。 大脑一刻不停,仍旧飞速旋转。 为什么是宋楚? 沈叶白的心理已经不知问了多少次。 那个男人他并不陌生,不光是照片,真人他也见过。就在他的书房里,有宋楚全部的资料,他对这个男人可谓了如指掌…… 包括宋楚和傅清浅的爱情! “唔!” 沈叶白发出沉闷的痛吟声。 他挺拔的身体微微下沉,痛苦的时候,额头就要抵到方向盘上了。 他的脑袋沸腾了,所思所想根本不是他所能控制。他记忆力超强的大脑就像一台高效冰冷的机器,机械的输出着所有跟宋楚有关的资料,点点滴滴,方方面面。 宋楚跟傅清浅的感情从学生时代就开始了。 沈叶白甚至幻想过他们在一起时的场景,就傅清浅归来这次,他初见她剪了短发的样子,消瘦得皮包骨头,一副没有发育好的样子,他就想,学生时代她是不是就是这个模样? 也不见得有多少姿色,宋楚的喜欢是不是也不见得像想象中的那样深厚? 所有事不关已的侥幸,都说明了一个人的薄弱和期待。 沈叶白是不想承认的。 但是,现实却仿佛一记实锤,告诉他,他真的弱爆了。 他们何止有情,简直情深似海。 不然傅清浅何苦在宋楚死后,极力找寻一个跟他相似的面容? 他们一脉相承,同时见过他和宋楚的人都说他们有几分相似。 而傅清浅飞蛾扑火,就是冲着这几分眉眼相似来的。 到了此刻,所有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车子停下,沈叶白呼呼的喘着粗气。他觉得疼,又说不出哪里疼,好像全身都疼。 他从未被如此轻视过。 在一个人的眼中,根本没有半点儿他的存在。 从傅清浅一开始靠上来,为的就不是他。怎么能是他呢?傅清浅觉得他冷漠,刻薄,无常,呆在他的身边一定非常痛苦。可是,为了另外一个人,她愿意忍耐。 岂不知那样的情深似海,对他是怎样的一种摧残。 他是令人厌恶的。 不会有人爱他。 他只是另外一个人的象征符号。 …… 这些个自我否定瞬间占据了沈叶白脑海。 他崩溃了。 坐在车厢里,脊背紧贴椅背痛哭流涕。情绪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他被推至边缘,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 从小他就知道自己的身上有另外一个人的影子,不管沈立安还是尹青,看着他的时候,都像在看着那个男孩儿。 他们的期盼和爱,都是不纯粹的。到底有多少是属于他的?活人又怎么可能争得过死人? 从小到大他负重前行,严厉的管教,将他的理想抛掷一边。 他代替一个人,为整个家庭活着。 以为终究有一个人看到他的时候,他愿意掏心掏肺,全力以赴。他那样霸道的一个人,为了成全这生命中的唯一,愿意放手将人推远。 可是,结果怎么样呢? 一个再卑劣讽刺的声音在他的头脑中响起:你不过就是一个替身! “不!”沈叶白剧烈的嘶吼:“我不是替身。” 他强忍着身体中的不适,调转车头。 跑车再次离弦的箭一般射出了。 尹青哭过之后,心神不宁,还是选择给傅清浅打电话。 她想到沈叶白会情绪激动,可是,她真的被他的反应吓到了。 想问一问傅清浅,他这样算不算正常的应激发应,接下去又该怎么办? 她完全慌了神,束手无策了。 傅清浅接到电话也是一惊,她没想到尹青这么快就告诉沈叶白了。 尤其听尹青说沈叶白今晚还喝了不少酒,跑出去的时候情绪非常激动。 傅清浅也开始担心了,这个时候最好是让他的心理医生出面,能在情绪上安抚他一下。 她说:“好了,我给他的心理医生打电话吧。” 不等挂断,门铃响了起来。 傅清浅忙着给林景笙打电话,叫他联系沈叶白的心理医生。心里正忙乱,没有多想,走过去直接将门打开。 高大的身躯扑进来,立刻将她钳制住了。 傅清浅被紧紧揽在怀里,一双手臂将她缠紧,她的整张脸颊紧紧埋在他的胸口,透不过气来了。 大力的喘息时,熟悉的香水味伴着酒香漫进鼻息,即便不看,傅清浅也知道是谁了。 手机被刚才突来的力道一撞,已经掉到了地上,现在接通了,林景笙的声音传出来。 傅清浅不等说话,那手机被沈叶白狠狠踩在脚下。 门板早已重重在身后关合。 他全身的力道压下来,倾注在她的身上,他把脸埋在她的肩胛骨,一张口,灼热的气息喷薄在她的皮肤上。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待你不够好吗?为什么你也跟所有人一样?” 说话时,他的声音沙哑,身体在微微颤抖。 傅清浅怔在那里,动弹不得,有温热的液体漫进她的脖颈,仿佛一条攀爬的小蛇。 引起她莫名的惊惧。 “沈叶白……” 傅清浅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一刻太突然了。 沈叶白也不给她说下去的机会,他继而恶狠狠的说:“你都没有心的吗?不管我做什么,我都只是他的替代品是不是?为了那么一个死人,你还真是不遗余力。可是,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傅清浅,你到底想我怎样?你告诉我啊。” 沈叶白从她身上起来,双手按着她的肩膀质问。 他的手劲儿很大,掐得她的骨头生疼。 沈叶白被气得脸色发白,眼中却布满错乱交织的红血丝。 他的声音更哑了:“为了不将你拖垮,林景笙轻轻的一句话,我就让他得逞,让她将你带得远远的。这一年多的时间,我是多么害怕见到你,见到你,我就完了。我所有的决心,所有的决定,所有的勇气,都在不断加固中摇摇欲坠。你不会体会我的痛苦。我既渴望见到你,又憎恶你的出现。你不知道为什么吗?你说你有了新的开始,那好,我们各自死心塌地,对待你的时候,我总希望自己不要那样自私,不要那样野蛮。去过你的生活啊,我们各自开始,你结你的婚,我娶我的妻子。可是,为什么要愚弄我?在你的心里,我到底算什么?以至于结束和开始,你都能这么随心所欲,你说啊。” 傅清浅的身体被剧烈摇晃。 她的心慌到极至,她没想到,谎称自己有了新的开始,会让沈叶白解读成他在她的心里从来都不重要,所以,她才能像现在这样随心所欲,说放下就放下。 一个替代品,当然不重要了。 傅清浅最害怕沈叶白有这样的认知了,彻底的离开他,就是怕他有被轻视的感觉。 但是,现实与他们想象中的大相径庭。 傅清浅连忙解释:”叶白,你冷静一下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沈叶白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他拉着她向外走。 “骗子,从现在开始,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不再相信。” 第216章 感情放得太重了 傅清浅被硬性的拉着出来。 沈叶白的车就停在楼下,他打开车门将她推搡进去,自己也很快坐到驾驶座上。 车子很快开走了。 那种久违的,生死时速的感觉又来了。 相比,傅清浅已经没了以前的那种恐惧,她不怕死,她更担心沈叶白现在的反应。 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所料。 早在和心理医生探讨的时候,他们便想到沈叶白在得知一切真相后,情绪可能会非常激动,或许还会出现不适的生理反应。 但是,他们完全没想到沈叶白会因此失控。 原本傅清浅对他是有信心的,他冷静,克制,工作上的自制力分过来一半,就足以让他面对现实。 然后,他们再按照预期的轨迹,对他展开心理疗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傅清浅不停的心里期许,为此,她愿意做出违背心意的决定。 却没想到还是看到沈叶白失控的一幕。 这个时候最应该联系沈叶白的心理医生,让他出面,心理疏导不行,就用药物迫使他冷静下来。 但是,她的手机掉到地上后被他踩坏了。 现在她被困在他的车上,联系不上任何人。 傅清浅侧首问他:“你要带我去哪里?” 沈叶白的声音低沉沙哑:“带你去死!” 傅清浅蓦然睁大眼睛看着他。 沈叶白俊颜白透了,他目光含恨而决绝,同样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傅清浅看到他绷紧的下颌线,冷釉一样的唇瓣,和额角微微暴起的青筋,无不标识着他的情绪已经频临崩溃。 这样激烈的反应明显也让他不适,所以,整个过程,他修长的手指紧紧捏着方向盘,身体一直在忍不住的颤抖。 这样紧绷的情绪,让他一出口,声音仿佛都在微微打颤。 “傅清浅,我不会再给你机会了。左右我都是要死的人,有你陪着,死也死得心甘情愿了。” 他不是没给过她机会的,相反,他给过她很多次。 但是,现在他反悔了,他不打算再放她走了。 他那么强烈的想要得到一个人,没有人能轻而易举压制自己贪婪的意念。要有多大的毅力,才能迫使一个贪婪的人放弃自己心心念念想得到的? 世界就这样回馈他吗? 傅清浅知道事情麻烦了,现在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他都听不进去。 她无声的动了下唇齿,靠到椅背上沉默下来。 任由他开吧,车子开到哪里算哪里。 她也不再挣扎,反正她也是个贪婪的人,谁说她就真的愿意走开呢? 傅清浅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林景笙正懊恼的时候,沈流云的电话打来了。 她把之前发生的事对林景笙说了一遍。 说话的时候,沈流云握着手机的手掌心一直在冒冷汗,她就是按照尹青说的,机械性的转述。她的脑子根本就不够用了,不敢相信。 什么死去的哥哥不是夭折身亡,而是出车祸去世的宋楚…… 她的脑回路跟不上啊,只知道出事了,尹青要她说什么,她就说什么。 临到后来,她才终于问了一句:“大叔,我哥到底怎么了?我妈说他有严重的心理问题,是怎么回事啊?” 傅清浅的电话打过来却没有人说话,再打过去,一直提示无法接通,林景笙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他对沈流云说:“回头再跟你解释,我现在有重要的事情。” 挂断电话后,林景笙就直奔傅清浅家。 他猜想沈叶白可能过去找傅清浅了,如果真像沈流云说的那样,沈叶白情绪激烈,不受理性操控,那么,他极有可能去找傅清浅了。 林景笙一路上都在思考沈叶白反应激烈的原因。 抵达傅清浅居住的生活区,他直接上楼找她。敲了好一会儿的门,一直没有人开。打傅清浅的电话,语音仍旧提示无法接通。 林景笙最后用力敲了几下。 邻居终于忍无可忍,一个中年妇女探出头来:“别敲了,她不在,被一个男人带出去了。” 不等林景笙再问,女邻居“砰”一声又把房门关死了。 林景笙已经确定沈叶白来过了。 他一边下楼,一边给沈叶白打电话。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起初,沈叶白置之不理。 林景笙不停的打来,他就是想要确定一下,傅清浅是不是和沈叶白在一起。 手机铃声在狭小的车厢内响个不停,让原本心跳加速的人更加心烦意乱。 傅清浅忍不住提醒他:“电话响了。” 沈叶白才不耐烦地接起来。 林景笙在听筒的一边说:“沈总,是我,傅清浅跟你在一起吧?!” 听到林景笙的声音,沈夜白更是烦得皱紧眉头:“怎样?” 林景笙故意放缓声音:“带她回来,我们找个地方聊一聊。” 沈叶白自喉咙里发出一声冷笑:“我现在没兴趣跟你聊。”说着,他挂了电话。知道林景笙还会打来,除了林景笙还有很多不厌其烦的人。而他却已经烦透了,想到这里,沈叶白直接降下车窗,抬手将电话扔了出去。 傅清浅大吃一惊:“你的手机……” 车子已经急速的开走了。 沈夜白转过头来,冷淡说:“再用不到了。” 傅清浅有一刻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她看到沈叶白渐渐平静淡薄的神色中,透出无以言说的狠意,豁出去了似的。跟那些一无所有的亡命之徒还不同,他的决绝是抛却三千繁华后的义无反顾。 她动了下嘴唇:“你真的想好了?”决意撇下一切,一死了之? 沈叶白哼声:“怎么?你怕了?” 傅清浅转过头去,看茫茫夜色。车子已经开出城了,郊外的光火暗淡,一丛丛, 一簇簇,也像浮在遥远的天际,微微晃动,飘浮不定。 她降下一点儿车窗,晚风猛地灌进来,将她一头短发吹得混乱不堪。 沈叶白听到突来的响动,惊弓之鸟似的转首看她。 担心她会打开车门跳下去吗? 傅清浅还不至于。 就算不能独活,她也没有独死的勇气。 被挂断之后,沈叶白的电话再打就没人接了。 林景笙只偿试了一次就放弃了。 他知道,已经到了沈叶白的极限,他再不厌其烦下去,只会更加刺激他。 沈流云的电话又打来了。 林景笙按下接听键。 听筒中传来的,却是尹青的声音。 “林先生,你联系上叶白了吗?他怎么说?” 听不是沈流云,林景笙稍微愣了下,他很快沉声答:“阿姨,您好,联系到了,他和傅清浅在一起。只是,他没跟我说上两句话就挂断了。” 尹青吃惊的问他:“跟傅清浅在一起?他去找傅清浅做什么?”想到这个问题她该问自己的儿子,尹青又换了另外的发泄口说:“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傅清浅不是说跟叶白的心理医生探讨过了,只要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他,就有可能从根本上缓解他的心理问题,为什么他的反应会这么大?” 林景笙受不了尹青此时闹哄哄的声音。 他还算礼貌的说:“沈叶白的俱体问题,还要问问他的心理医生。毕竟我们不是他的心理医生。” 尹青顿了下,她有些羞愧的说:“不好意思,林先生,我知道了,我会自己问他的心理医生。” 她率先挂了电话。 尹青内心的羞愧感又来了,沈叶白的反应大,她怎么好意思问别人。 当初如果不是他们隐瞒事实,或许就不会有今天。 命运给她的最大的惩罚,就是让她所酿的所有恶果,都被亲爱的孩子兀自吞食了。这远比直接降临到她的身上,还要刺心许多倍。 通话结束后,林景笙再度陷入思考。 明明不是不可承受的问题,为什么沈叶白崩塌的程度超人意料? 林景笙从不认为沈叶白是个承受能力弱的人,相反,他的抗压能力应该远远超过一般人。不然他也不会扛着身心的痛苦一直到现在这个年纪。而且,能够极力控制自己的一己私欲,将心爱的人放逐。 所以,这么容易摧垮他,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这段感情在他的心里实在太重太重了。 深厚的感情就像一把双刃剑,它在抵御困难的时候,可以变成勇气,让赤手空拳的人充满力量。但是,当它变成一种伤人的利器时,也会变得无坚不摧。 那段感情对于沈叶白而言,之前无疑是勇气。他不惜忍痛割爱。 但是,现在不行了,它成了彻头彻尾的伤害与背弃。 他不允许傅清浅的心里眼里没有他。 这也符合沈叶白霸道强势的一贯作风。 想到这里,林景笙焦灼的掏出一根烟点上。 若说哪里出了问题,答案就在于他们低估了沈叶白的用心程度。 恐怕就连傅清浅自己都没想到,在沈叶白冷漠,厌憎的表象下,竟藏着一颗因爱癫狂的心。 他的确不是简简单单的用情至深,而是倾其所有,全力以赴。 林景笙想明白了,也知道了问题的严重性。他很想第一时间通知傅清浅,直到手指下意识碰触口袋里的手机才想来,联系不上傅清浅了。这种话又不能通过沈叶白转达,他一时惆怅得掐灭手里的烟头,迫使自己慢慢冷静,或许傅清浅自己也能想得到,所以,不会做出刺激他的行为。 车子停下了。 沈叶白靠在椅背上:“下车。” 两秒后,他拆开安全带下来,转过去接着将副驾驶的门打开。 一股潮湿咸腥的空气漫进鼻息,傅清浅嗅到了海的味道。 同时耳畔已经传来了强有力的拍打声,是潮水击打海岸线的声音。 沈叶白将她带到海边来了。 傅清浅向外看了一眼,四周都黑蒙蒙的,只有远处的一点儿灯火,也分不出是遥远城市的灯光,还是江上渔火。 她一点儿也不害怕,甚至生了一点儿安心。 尤其听到海水冲刷岸边的声音,哗啦啦的,更详和了,仿佛是找到了归宿。 傅清浅下车,她捋了一下耳畔的碎发,问他:“你带我来看海吗?”不等沈叶白回答,她又说:“可是,晚上黑通通的,什么都看不到。” 沈叶白说:“看不到是因为站得远,如果融入其中,不管白天还是黑夜,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傅清浅眯了眯眼睛。 所以……他是打算带她一起沉海吗? 沈叶白带她向海边去。 傅清浅出来时就穿着家用拖鞋,走在布满石头的海边,深一脚浅一脚的,很不舒服。她干脆脱掉鞋子,就光着脚往前走。 那些圆润的,凌厉的石头,让她时而天堂,时而地狱,来回切换。最后脚底板还是被扎破了,疼得傅清浅轻哼一声。 沈叶白显然听到了,停下来,接着回过头拦腰抱起她往海边走去。 傅清浅的心脏砰砰乱跳,到了现在又开始紧张不安了。 她知道自己来时的想法太鲁莽了,不到万不得已,所有人都得好好活着。 而且,死是最需要勇气的了。就算她抑郁症发作,最艰难的时候,每次想要放弃生活,内心的挣扎却一刻都没有停止过。 又何况是沈叶白,他不是无药可救,身后还有那样多未了的事。怎么能说放弃生命就放弃生命呢? 在傅清浅看来,他有闹情绪的嫌疑。 沈叶白的声音已经在黑乎乎的空气中响起:“你想光脚走路,就光脚走路。疼了,累了,我都可以这样抱着你。这一辈子只要你肯跟着我,我都会宠着你。这样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在你的心里,我到底是沈叶白?还仅是一个像宋楚的人?” 傅清浅毫不犹豫:“你当然是沈叶白,我承认,你和宋楚有几分相像,但是,那也不代表你就是他。” 已经走到了沙滩上。 沈叶白将人放下来。 傅清浅先本能的打量环境,可是,可视度有限,看不到太多,只有近处粼粼的水光,和脚下软绵绵的沙土。 不像是某个度假区,因为四周仿佛比度假区荒凉得多。 所以,傅清浅猜测是一块荒弃的水域。 此时,沈叶白冷冷说:“你的话还有几分可信?” 第217章 她是我生命里的真 傅清浅收回目光,黑夜中,他的眼睛还是明亮的,平日里的深邃在黑暗中,反倒不那么明显。 “就算你现在不相信我说的话,乃至所有人的话,但是,你总要相信你自己吧?你的影响力是不容小觑的,但凡跟你相关的一切,有个风吹草动,都能引得舆论一片哗然。还有你亲手缔造的商业大厦,难道都是可以因为你一时间的不自信,就能瞬间崩塌掉的吗?” 沈叶白惶惶的望着她,彼此的眼睛已经适应了眼下的黑暗。沈叶白只在想,他做这一切又都是为了什么呢? 别人在一个领域中呼风唤雨,或许是因为胸中的梦想。有的人就是想高人一等,或是这一生可以坐享荣华。 但是,他不是。 他的梦想和爱好都不在这里,如果可以选,他宁愿过平静闲散的生活,不用消耗大量的脑细胞,坐在沉闷的会议室里,指挥一场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那些不是他想要的。 他之所以做那些,无非是完成一些人的期许。借此证明自己的存在。 只有站在高处,成为中坚,才能引得所有人正视的吧? 现在沈叶白更茫乱了。 宋楚是他死去的哥哥…… 一直以来,他就是代替这个人活着。 没错了,如果几十年前没有那场意外,那个人活了下来。 沈家会首先选取长子支撑家业,竭尽所能把他培养成一个商业奇才。就像现在的他一样。 沈叶白对宋楚是深有了解的,他的确非常俱有商业天赋,他的苗头从上学的时候就展露出来了,那个人对金融界的尔虞我诈才是真的热衷。 不像他,每走一步,都觉得是背手有一双手在推。 回不了头,也停不下来。 沈家人把对那个男孩儿所有的热情都放到了他的身上,潜心培养他,没人问他喜欢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沈家唯一的儿子,他只要按照他们预订的轨迹行走就好了。 想到这里,沈叶白的惊惧和痛苦更重了。 如果那个人还活着,就该是他现在的样子……年轻的商业贵胄,坐拥凌峰资产集团,重要的是,可以和傅清浅在一起。只是,相比他,那个人要春风得意得多。宋楚没有严重的心理问题,不会随时频临崩溃。 沈叶白双手抱住脑袋,痛苦呻吟:“我完全活成了他的样子……不,是我占据了他的人生……该消失的人是我……” 他就不该存在的。 是他霸占了宋楚的人生,完全按照他的人生轨迹在走。所以,才会这样蹩脚,这样痛苦。他想得到所有,所有却都不属于他。 不管身份,财富,还是眼前这个女人,都不是他的。这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变,安安稳稳摆在它们原有的位置上,是他乱入了别人的人生。 沈叶白的躯体不适又开始涌现了。 他痛苦的身体蜷缩,抱住自己,狠狠抑制“自我丧失”所带来的崩塌感。 傅清浅急得攥上他的胳膊:“叶白,你怎么了?” 这轻轻的一下,却像将他击碎了一般。 沈叶白的痛吟声更大了。 傅清浅想到什么,连忙缩回手。 他有“依恋创伤”,这个时候不该碰触他的。 沈叶白却突然做出惊人举止,猛地过来抱住她。身体炸裂的感觉越是尖锐,他抱得就越紧。反其道而行,忤逆上苍,为了这个女人,他都做了。 额角的汗水顺着脸颜滴落,有几滴落在傅清浅的脖颈上。 她忍不住胸膛里的呜咽。 只是心疼他。 傅清浅想告诉他,生活没有如果啊,宋楚死了就是死了,没办法再活过来。他也没有侵占任何人的人生轨迹,这全完是他自己的。 但是,现在的沈叶白根本听不进任何。 他在极力隐忍心理创伤穿透身体,造成的毁灭性伤害。 傅清浅知道,是她加剧了沈叶白鸠占鹊巢的认知。他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宋楚的,包括她,而且,尤其是她。 她成了沈叶白否定自己的最有力证据。最早她就是宋楚的女朋友,在沈叶白看来,她和宋楚相爱,而且,就连她自己也说过,如果不是宋楚出现意外,他们定然已经结婚了。 一个感觉自己从未活过的人,在病症发作的时候,又如何在这场较量中取胜?觉得他在感情上可以赢得宋楚?赢不过,便只能是替代品,他总是退而求其次的一个。 到现在为止,那个他代替活着的轮廓完全浮现了,一直以来他自己虚幻的世界也随之崩塌了。 一点儿存在的证明和依据都没有了。 有的只是否定和侵占。 夜晚海边的风很大,宛如无数人的呜咽声。还有海水击打海岸的声音,也都变大了。 人在浩渺暗黑的天地间,骤然渺小至无物。 不要说沈叶白,就连傅清浅都要丧失存在感了。 她反手抱紧他。 仿佛要将他散架的骨头聚拢。 好在疼痛持续几分钟后,就渐渐消退了。 沈叶白的身体终于平静下来,附在她耳畔的呼吸不再那样凝重。 身心经受一番残酷的锤击和否定之后,骄傲如斯的沈叶白也变得无尽卑微起来。 沈叶白不想承认,他有了弱者的乞求,当所有东西都不属于他的时候,有一样最珍贵的,他总要紧紧抓住。 他扳着傅清浅的肩膀,用从未有过的低姿态说:“我知道,这段时间以来我的表现糟透了,我不仅伤害了你,还害死了我们的孩子,你一定已经恨死我了……其实,你不知道我有多惧怕,一直以来,我不是憎恶你,我是憎恶我自己。我隐忍得那样辛苦,不是没想过放弃,我怕你一出现,我就反悔了。为了让自己死心,我甚至想到要和江语然结婚。我必须用各种办法,来抑制我的心。你知道这段感情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吗?” 沈叶白锤击着自己的胸口,像难过得透不过气来:“它对我而言,是唯一的真。” 傅清浅呆怔的望着他。 她的心里翻江倒海,所有苦涩,心疼,交织泛滥。沈叶白说,对他而言这是唯一的真。是啊,一个有着严重创伤依恋的人,从小到大,不管心与身,都与人保持着一段距离,不管家人,还是朋友,在遇到她之前,他更是没有恋人。所有鲜活的生命,每时每刻在他眼前晃动,但又都是死寂的,他感觉不到对方的温度,因为不能靠近,亦不能投入情感。所以,那些都只是被上帝操纵的玩偶。他活在这样一个世界里,有这样的认知,该是多么的无趣与绝望。难怪他玩世不恭,是别人眼中的混世魔王。 她是唯一一个让他感觉到温度的人,他们呼吸交织,身心紧贴。 傅清浅不能说自己是特别的,是唯一一个让沈叶白敢靠近的人。跟她的靠近一样给他带来了巨大的灾难,所以,她没有任何的特别之处,不是救赎,跟所有女人一样,只是毁灭。 是沈叶白他自己不同了,在面对她这个灾难的时候,他选择了义无反顾。不管他的身体,还是潜意识,早就发出了危险的警报,像所有其他女人出现时一样,他的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不能靠近,否则痛苦不堪。自保是人类的本能。 可是,他选择置之不理。偏生了一种决绝,义无反顾上前,紧紧的拥抱她,一晌贪欢之后哪怕俱是毁灭。 傅清浅终于知道他崩溃的原因了。 在沈叶白看来,她是他与现实世界的唯一一点衔接。在他丧失自我那三十年的生命里,她是唯一的温度。只有她是真实鲜活的,跟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不相同。 如果她不是他的,在他的世界里也是虚假存在的。那他的生命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一点儿真实的存在都没有了。那之后不是崩塌还有什么? 傅清浅吸着气,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反握住他的手说:“你听我说,我知道现在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相信。我说你为自己而活,感情的世界里,你也不是替代品,这些你通通都不相信。不是信任的问题,是你的心理问题就决定了你会有这样的质疑。所以,我们先把这些放到一边,等你能用理智去评判哪些是真,哪些是假的时候,我们再来讨论一些事情。现在你只要可以正视自己的心理问题,能够告诉自己有心理困扰需要要先去解决就行。你可以做到吗?” 抛开虚假的全世界先不谈,首先面对自己的心理问题,知道这样对一个有着严重“创伤依恋”的人来说也非常困难。 果然,沈叶白摇头:“心理矫正之后,就能把虚假的变成真实的了吗?” 确定那不是更深的欺骗? 他接着又说:“我知道我的病好不了了,我再不想承受那样的煎熬了。既然是别人的人生,那我今天就还给他,我会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只是,傅清浅,我后悔了,我不想放开你的手了。你既然敢来欺骗我,便没想过会被我拉着一起下地狱吗?” 这些风险是一早就存在的,从一开始她就不该铤而走险。 傅清浅拉着他:“沈叶白,你听我说……” 沈叶白紧紧攥着她的手腕,已经往海水拍打的方向去。 “什么都不要说了。” 他带她过来的目的本来就是这样。 傅清浅用了反力抗争,这样的沈叶白,她不能白白的任他死去。 哪怕他被治愈之后,放弃她,生命中不再有她,傅清浅也是心甘情愿的。 只是这样放弃生命太草率了。 一个几次死里逃生的人,最知道这个时候该死死的拉住他。 可是,沈叶白的态度决绝。 他明明怒火中烧,前面的话语却充满乞求,就是希望她能陪着他。他最想将她带走,却又希望她可以不要那么恨。 男女力量悬殊。 傅清浅被一路拖到海边,海浪拍打上来,先是漫过她的脚,再是小腿,最后是大腿…… 到了这个时间,太阳光积蕴的温度已经被发散得所剩无几。只剩下初秋海水的冷意,一直浸进骨髓。 傅清浅牙齿打颤。 “你怕了?”沈叶白突然问她。 水已经没了傅清浅的腰,沈叶白仍旧深一脚浅一脚的拖着她往里走。 她抬起头来看向他,须臾,“你真的想一死了之吗?这完全是你的真实想法吗?确定没有堵气的成份在里面?” 沈叶白淡淡说:“你觉得我只是在发狠?那你知道这些日子我是怎么过来的吗?”他不再看她,视线投向乌黑遥远的天际,声音低沉:“太痛苦了,每一天都太痛苦了……症状发作的时候,全身都是碎裂的疼痛。相比身体的疼痛,最难耐的是看不到生着的希望。如果一个人活着,要绝情绝爱,那还叫真的活着吗?放你离开的时候,我就非常痛苦,一个人的时候就更痛苦了。有的时候极度憎恶见到一个人,不是真的厌恶,而是因为太想她……这样的日子我一天都不想再过下去了,与其没有希望的苦苦挣扎,不如就这样一了百了,在我看来再圆满不过。” 傅清浅听着那句“再圆满不过”,忍不住动容了。谁说她没有想过这样的圆满呢? 以前只是觉得太奢侈,所以,念头一出来就压下去,从不敢狠狠的想。 傅清浅突然不再挣扎,瞬间平息了似的,一只胳膊任由他拉着,默不作声的往深水中去。 好一会儿,才说:“如果你觉得这样是最好的选择,那我也愿意陪着你啊。” 沈叶白微微一怔:“你真的愿意陪我去死?”她又不是真的爱他。 傅清浅低下头,一滴眼泪落进海水中。她的声音平静:“我也觉得太痛苦了,一路走千难险阻。如果命运要按等级分的话,我算是那个最为衣衫褴褛的下等人,脚都磨破了。走不动了,一步也走不动了。其实在这一年半的时间里,我几次试图自杀,有一次差点儿就成功了,却被林景笙救了过来,不然现在我可能已经在天堂了吧。” 第218章 我们是上帝创造的瑕疵品 说到这里,她竟然笑了下,抬起头,声音骤然轻松的说:“醒来的时候,多少是有些遗憾的。以为一睁眼会看到天堂,所有痛苦都已经结束了……其实割腕的时候,一点儿没觉得疼,也没觉得恐惧,躺在那里很安然。” 傅清浅转过头来,晶亮的眼睛盯紧他说:“因为恍惚间我看到你来找我了,拉着我的手,你的掌心温暖干燥,那一刻我真是觉得好极了,人生最好的归宿。” 她的声音很轻,盈盈笑语,点点滴滴落进沈叶白的心里。 两个倍受心理疾病折磨的人,天大地大,在这宽广的人世间却像没了容身之所。必须要沉进这乌黑浩瀚的海水中去,何其可悲可怜。 难道除此就真的没有归处了吗? 是找寻的过程太难了。 沈叶白堂堂一个男子汉,这个黑暗加持的夜晚,亦是忍不住泪流满面,他无声轻轻哽咽,想象她一次次死里逃生的样子,他的心就像被狠狠的揉作一团,太疼了,到了呼吸阻塞的地步。 如果一个人的毁灭,能撑起另外一个人的幸福,那么,他希望最后高举手臂的人是他。而傅清浅能被高高的举在上头,远离地狱的源头,一抬手就能触碰到温暖的阳光。 此时,傅清浅又在身边说:“其实我也想过的,如果最后你没有治好,真的治不好了,是不是我就可以这样拉着你的手,一起去寻求一个圆满的结局。” 她明明哭着,很快又破涕为笑。 先前所有的理智和抗拒都放弃了,人世太艰难,而同这个男人长相厮守的诱惑力又太大。 如果能跟他手拉手,一直走进海底深处,也不见得不是一种圆满。 想着,傅清浅紧紧拉住他的手。 沈叶白激动得手臂一震,下一秒用力捧起她的脸颊拥吻,傅清浅微微的扬着头,用力承受。 眼泪混乱交织,冲成一道小河,分不清谁是谁的。 以为要一直这样不顾一切的亲吻下去的,他忽然放开她。 脸颊一错,交颈抱紧她。 沉重的呼吸夹杂在涌动的浪花中,几秒钟后,他沙哑的声音响起来:“听我说,傅清浅,我的世界已经全面崩塌了,到了今晚,我真正感觉自己无力承受了。我知道很多人会觉得我窝囊,这样轻而易举就垮掉了。只有我自己知道,不是一朝一夕,这三十年累积的一切沉重负累,早压得我气喘吁吁,到了此刻,我的世界,连同我自己,都已经碎裂了。不肖别人说什么,我自己可以感觉到。” 沈叶白直起身子,同她拉开一点儿距离:“我们两个都是被上帝创造出来的残缺品,在一起的结果,就只能像现在一样,相携走向毁灭。林景笙当时说得一点儿也不假,我没有给你幸福的能。所以,不配拥有你。” 他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又松开。 傅清浅不由得发慌:“沈叶白……” 海水涨上来了,漫过腰际,渐渐压向胸口。急速拍打的浪头,仿佛随时会将人吞没。 沈叶白又向前走了几步,他的声音听起来嗡嗡的响:“两个残缺品,即便凑在一起,也很难拼成一个完整。相反,越是残缺,越要由一个完整的人来救赎。跟我在一起,只会加快下沉的速度。林景笙说得没错,我根本没有能力给一个人幸福。” “沈叶白。”傅清浅伸手拉他,被他一抬胳膊闪开了。“叶白,你等一等……” 沈叶白继续往前走,他边走边说:“你成功取悦我了,我准备放过你。快走吧,不然我很快就后悔了。” 傅清浅看出他的意图,颤抖着嗓音说:“我不是在刻意取悦你,而是真的愿意跟你一起死。” 沈叶白头也不回:“你回去,不要管我。” 天知道他做出这样的决定有多艰难,他含恨的将她拉来,就是为了向残酷的现实展开报复。他受不了任何的愚弄,同时也受够了生活的虚幻。 真真假假,颠三倒四,最消耗人的能量了。眼见他的生息就这样被耗尽了。 但是,仅存的理智告诉他,不能拉着她一起。 生活赋予她的苦难还不够多吗? 既然她肯陪着他去死,就说明她还能那么一点儿真心。所以,他也愿意放她一马。 只是,这个想法能保持多久,沈叶白也不确定。所以,他希望她不要啰嗦,能快点儿从他面前消失。 但好在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沈叶白每向前走一步,就能感觉到暗黑的海水在对他施以重压。沉重的浪头一波接一波的捶打他的胸膛,他很快便觉得呼吸困难。 傅清浅撕心裂肺的唤他的名字。“沈叶白,沈叶白……” 她连哭带叫,让夜变得更加喧闹。 沈叶白不耐烦的皱了一下眉头,声音太吵杂了,闹得他心神不宁。 好在一切都要结束了。 这个闹腾的世界仿佛被屏蔽了,全世界的声音都在渐渐离他远去,那些吵得他心烦意乱的响动慢慢变得悄无声音。 连带傅清浅的喊叫声,也被干脆利索的消去了。 安详的世界只有海水哗啦啦的翻腾声,属于大自然的声音,生发得自然而然。 无形中反倒带给人一种异样的安宁与详和。 想来那些生活在海边的人,就是在这样的潮涨潮落间睡下和醒来的。 水太深,浪花太猛烈了。傅清浅站都站不稳当,她急切的望着不断向大海深处走去的沈叶白,零星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以往他在她心里的形象都是高大挺拔的,但是,此时此刻,在汪洋大海中却变得渺小可怜,仿佛眨眼间便能被吞没殆尽,他下沉的速度那样快,眼见海水就要没过他的肩头了。 傅清浅急得哭了起来,她扯着嗓子大叫:“沈叶白,沈叶……” 一个急速的浪头翻滚而来,瞬间堵塞了她的呼吸。 傅清浅只觉得眼睛和嘴巴里都被灌满了水,苦涩辛辣,呛得她没有回转之力,身体猝不及防向后倒去。 甚至来不及喊救命,双臂高举,很快就沦陷了。 大半夜了,一直联系不上人很焦躁。 尹青手脚冰凉的在客厅里来回打转,该想的办法都想过了。打他的电话没人接,叫司机去沈叶白的公寓去看,也没有人。而且,听林景笙说连同傅清浅一起也消失了。 能到哪里去呢? 尹青再度心神不宁的看了一眼外面,已经后半夜了。 晚上的天气不是很好,所以,席天黑幕扯下来,一颗星子也没有,憋得人难受。 尹青捏紧了拳头,还是那句话:“我的心脏特别不舒服,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妈呀! 沈流云最怕听这句话了,偏偏尹青今晚说了好几遍了,她每听一次都毛骨悚然。 太神叨了,吓人。 沈流云终于忍不住从沙发上站起来:“好了,妈,你也别等了。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房间睡吧。我在这里盯着,有消息我第一时间告诉你。还有啊……”她又嘱咐说:“记得再含一片救心丸,不要相信什么不好的预感。就是你太担心我哥了,所以,心脏又不舒服了。” 这一晚受到的刺激还不够大么。 本来沈叶白一整晚不接电话,她是不担心的。他一个大男人,能有什么事?沈叶白又不是没有夜生活,他去哪个酒吧喝酒,声音太吵杂,听不到电话铃声,完全是有可能的事。 但是,在听尹青说了沈叶白严重的心理问题之后,沈流云就有些傻眼了。 震惊加上担心,她的心里一点儿不比尹青好受。 只是,尹青已经吃开降压药和救心丸了,如果她再表现得惊慌失措。尹青不非得吓倒不可。 沈流云好说歹说,终于把尹青劝回房了。 客厅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给林景笙打电话也方便。 沈流云赶紧拿过手机给林景笙打过去。 时间虽然很晚了,但是,林景笙明显也没睡。 他的声音听起来沉闷忧郁。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沈流云随口说:“睡不着。”她接着郑重其事问沈叶白的问题。“大叔,我哥他不会有事吧?我看他平时挺理智的,再说能多大的心理问题啊,一个真相就能击垮他。我不相信,肯定是我妈太担心他了,小题大打做……” “不是你妈小题大做,是你哥的问题真的有点儿严重。”林景笙打断她的话又说:“心理问题严重起来,会摧垮一个人的全部理智,甚至危及到生命。” 沈流云吸了口冷气,妈呀,她实在没想到。 “大叔,你什么意思?说我哥可能会死吗?” 林景笙坐下来,抬手按压太阳穴,听到“死”字,他也一样心惊胆战。不敢想,傅清浅还跟沈叶白在一起呢。 怕就怕在这里。 沈叶白不仅自己有可能去死,他还极有可能拉着傅清浅一起。 他也是见迟迟联系不到沈叶白,才骤然想明白的。 吓得魂飞魄散,又不能报警。万一虚惊一场,而沈叶白的问题却得公诸于众了。到时候会产生怎样的蝴蝶效应,谁也想不到。 而且,时间不够,即便报案,警方也暂时不会理会。 怕吓到她,林景笙岔开话题说:“你哥的电话倒是打得通,只是一直没人接。希望他们不会有什么事。” 沈流云说了句“阿弥佗佛”,她又说:“我哥这么严重的心理问题,能治好吗?” “如果他极力配合的话,应该没有问题。” 沈流云想了下:“我妈说他崩溃了。到底为什么?真的因为清浅姐吗?还是说,宋楚是哥哥,让他觉得打击很大?” 林景笙重重叹了口气。 “我想主要是由于傅清浅,我们低估了傅清浅在你哥心中的地位。不然他的反应不会这么大。我想傅清浅对他而言,一定含有某种特殊的意义。” 不然就算按照他们之前的打算,沈叶白对傅清浅的态度有伪装的成份,实际上并不像他表现出的那样冷漠无情,最后大不了就是伤情一些,情绪也会更加低落,但是,绝对到不了崩塌的程度。 沈流云不可思议的喃喃:“按你这么说,之前我一直错怪我哥了?他对清浅姐,不是无情无义,相反,还是用情至深吗?” 林景笙淡淡的应了声:“嗯。” 放在平时,这种品质是好的,但是,对于现在的沈叶白而言,却麻烦至极。 林景笙捏紧了手机,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见到沈叶白了,很多问题需要他解答。 沈叶白和傅清浅出现的时候,是在早晨。 太阳刚刚升起来,还未发挥它的光与热。 初秋的早晨,沈叶白和傅清浅像两只落汤鸡一样出现在医院。 林景笙和沈流云听到消息,马上赶了过去。 原来是傅清浅落水了。 好在积水已经出来了,生命体征没有太大的改变,医生对傅清浅做了全身检查,说只要休息两天就没事了。 沈叶白上身只穿着一件衬衣,湿透之后被身体的热度烘得半干不湿,还有一些皱巴。这还是林景笙第一次见沈叶白这么不讲究的样子。平时见面,哪一次他的衣服不是熨得平整又服贴。西装裤也永远是笔直的一条线,何时见到,一丝不苟。 林景笙隔着一个椅子,和沈叶白共同坐到溢满消毒水味的走廊上。 他掏出一根烟递给沈叶白。 沈叶白没有看他,无声的接了过来。 林景笙很快又把火挪近。 点燃之后,林景笙吸了一口,才问他:“傅清浅是怎么落的水?你们之前发生了什么?” 沈叶白执烟的手一顿。 经林景笙这样一提醒,他刚刚平抚了几分钟的心跳,又狂肆的鼓动起来。 思绪透过指间的袅袅烟气,又回到了可怕的当时。 本来海水就要将他的耳朵也吞没了,所以,他听不到声音也很正常。那些水虽然有着巨大的漂浮力,可是,漫上来的时候,却像有无数双强有力的手,不断的往下按压他。 沈叶白缓慢的闭上眼睛,等待平静时刻的到来。 然后,就在这时,过份宁静的世界忽然让他感觉不安,他下意识回过头去,发现傅清浅已经不见了。 第219章 他仅存的理智 晦涩翻滚的海平面上空无一人,只有惨淡月光映照下,像翻着白色腐烂伤口的浪头,一个接一个。 傅清浅呢…… 沈叶白的大脑一片空白,很快又充满恐惧。他完全忘记自己要做什么了,他找不到傅清浅了……心里惟有这样的惊惧,沈叶白急着转身往回走。 “傅清浅……傅清浅……” 身后一个浪头打过来,凶猛的海水像不允许人反悔似的,猛力地将他按进深水中。 浑浊苦涩的海水,瞬间将他包裹住,即便海水不是特别深,一旦栽倒下去,却像被一股奇异的力道拉扯着不断往下,想站起来非常困难。 加上水中低微的可见度,沈叶白游了好一会儿,才看到不远处扑腾的傅清浅。她已经没有力气了,加上刚刚滑了一跤,脚踝扭断似的疼痛,致使她被困于水中,渐渐停止挣扎。 沈叶白快速来到傅清浅身边,一把捞起她往岸边游。不断上涨的海水已经完全将他们吞咽掉了。 等沈叶白将奄奄一息的傅清浅拖上岸,身体又冷又疲惫。 顾不得理会这些,他帮她把呛到的海水按压出来之后,听到傅清浅剧烈的咳嗽声,等她稍一平息,沈叶白抱起她就往车上去。 溺水之后的傅清浅在瑟瑟发抖,好在车上的西装外套是干燥的,沈叶白拿起外套包裹住她,车子急速往市区内开。 医院规定不许抽烟。 所以,沈叶白狠狠的吸了两口就很自觉的掐灭了。 他极度消沉的说:“看到她沉进水里的时候,脑子一片空白……完全忘记自己本来就是打算死的,而且还拉着她一起。” 林景笙一阵心惊之后,又忍不住感叹他的自控力。 一般人是做不到的。心理问题发作的时候,人的意志力是全面崩塌的,稍微有自控的能力就好了。像个为所欲为的孩子,无法掌控自己的行为,对事物的喜憎程度很容易达到一种偏执,根本不晓得放手,珍爱就一定要揽到怀里,走到哪里带去哪里。 傅清浅貌似是他唯一想带走的,但是,关键时刻,他又能放开手。 林景笙不可思议的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一定是感觉自己被全世界愚弄了。尤其傅清浅,你是不是觉得她在感情上欺骗了你?你仅是宋楚的替代品?” 沈叶白发白的嘴唇紧紧抿着,他不回答,神色却毋庸置疑。 两人已经把烟掐灭了,空气中还是漂浮着清析的烟草味儿。 一个医护人员途径时提醒两人:“抽烟一定要到外面去,这里禁止吸烟。” 林景笙站起身:“去外面聊一聊吧。” 病房里有沈流云照顾着,所以,不用太担心。 沈叶白无声无息的跟他出去。 他长得高,身板又是挺拔修长的那一种,沈家培育孩子非常出挑,所谓的站有站相,坐有坐相,说得就是沈叶白这种人。身体笔直的程度就像专业训练出的模特,往那里一站很有精神头。光是气质,就高人一等,不然怎么说是风度翩翩的世家子呢。 但是,今天的沈叶白非常沮丧。 林景笙长期跟心理病患打交道,知道他这种低靡的状态不是一般的沮丧,而是心理病患特有的消沉。就知道他的问题已经全面爆发了。 两人去医院的长椅上坐着。 这回可以放肆抽烟了,林景笙又递给他一支。 沈叶白侧首看向林景笙:“刚刚你跟我说宋楚,宋楚跟沈家的关系你也知道对不对?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还有傅清浅,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沈叶白现在怀疑傅清浅就是因为这个才找上他的。 相似的面容,身体内又流淌着相同的血液,他是这个世界上和宋楚最贴近的人了,在傅清浅看来,应该可以弥补宋楚去世,给她带来的很大一部分伤痛。 林景笙就知道他会这样想,所以,第一时间否定了他的这个想法。 “我是在你向傅清浅求婚成功之后知道的,那时候心灰意冷,我准备离开夏城,收拾东西时发现了宋楚的日记,其中他和沈家的关系就在笔记本中有记载……” 话到此处,氛围又有一点儿凝滞。林景笙吸着烟缓解,继而又说:“得知这个秘密后,想到你的那些不适反应,我发现了问题所在,或许可以通过这个威胁你,将傅清浅带走。” 沈叶白听了一点儿不震惊。 他眯着深邃的眸子,只是冷漠的说:“你由此推测出我有依恋创伤,让我放手。那她呢?” 林景笙老实说:“我带她离开夏城一年之后,她抑郁症发作自杀了,被抢救过来之后,我才将所有的事情告诉她了。在那之前,她根本不知道你和宋楚的关系。所以,你所谓的她拿你当宋楚的替代品,也就不成立了。” 太阳出来了,滋滋地蒸着秋季早晨湿漉漉的空气。连带沈叶白的衬衣,也快被烘烤干了。 而沈叶白内心的焦灼,却在不断的加剧。 沈叶白喉管中堵着一口,咬紧牙关不敢张口。 林景笙等了一会儿,又说:“我答应她,只要她病情稳定了,不再有自杀和自残的念头,我就带她回夏城来。”话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他转过头来问他:“你想知道傅清浅这一年半多的时间,是怎么走过来的吗?” 沈叶白的气息还没有喘顺,其实不用林景笙说,他也隐隐的可以猜想到。但是,抵不过心里的迫切。他也需要更多的证据,来验证傅清浅心里是有他的。现在光凭自己的意识,已经明显不管用了。 而林景笙恰是想利用他这样的心理,近而固化他不断崩塌的意志力。 事情已经这样了,已经没有别的办法。 林景笙清了一下嗓子说:“过去那段时间,她真的生不如死。其实我带她离开夏城的时候,她的抑郁症就已经发作了……” 沈叶白沉声说:“我知道。” 林景笙错愕的看着他:“你知道?” 沈叶白抬起头:“那段时间她敏感多虑,而且,我发现她在偷偷吃药。我问过医生,知道那种药的疗效,是抑郁症患者的常用药。”如果她不是旧病发作,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服药。 第220章 世上无人不堪怜 林景笙眯了眯眼,很快反应过来。 他苦笑一声:“原来不是我威力无穷,计谋奏效了,还是因为傅清浅。” 那时候沈叶白的问题不像现在这样严重,他有理智,完全可以控制自己的行为。 知道一个抑郁症患者需要怎样的关怀,而他,做为一名创伤依恋患者,自己的世界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分崩离析了。不肖别人说,他也知道自己没有给傅清浅幸福的能力。 如果是一般的年轻人,可能还会抱以幻想,不到问题爆发的一刻,说不定会有奇迹发生。 但是,沈叶白不会。他习惯对事态有精准的掌控,不会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而且,他也不想傅清浅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沈叶白低下头,看着自己交缠在一起,苍白修长的手指。他现在还不够狼狈吗?已然到了去死的地步。 沈叶白的心情非常复杂,翻江倒海,一刻也没有平息。 良久,他声音沙哑:“非常痛苦吧?” 林景笙反应了一下,知道他指的是傅清浅治疗抑郁症的过程。 他的喉咙也跟着发紧:“精神疾病的治疗有时比身体病变更痛苦,一个人如果控制不了自己,要靠外力去掌控,无疑是种囚禁,困兽一般……傅清浅就是那样过来的,相比身体的痛苦,更让她难耐的是屈辱……” 把人像野兽一样困在笼子里,不是屈辱是什么? 人类囚禁野兽是怕它们伤人,而很多精神病患者被囚禁,是防止他们自残或者自杀。 傅清浅做为一个心理咨询师,深谙此道。如果不是求生欲强烈,她也不想遭受这种对待。 林景笙其间去看过她一次,独立简易的房间里,为了防止意外发生,连基本的生活用具都没有。 他像探监一样,透过栅栏从外边往里看。 她已经瘦得脱像了,呆怔的坐在地板上,脑袋歪着枕在床上。表情木讷,漂亮的眼晴里一点儿光彩也没有。 林景笙喉结酸楚的动了动,想叫她,却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最后只有轻轻的哽动一声,从喉咙里滚落出来。 几分钟的时间,傅清浅都没有注意到他。她神色死寂,半天眨一下眼睛。 过来时医生说她状态很差,昨天一整天情绪消沉,还是自杀的念头强烈。对于很多严重的抑郁症患者,这就是他们的生活写照,灵魂被抽走了,不仅是做事打不起精神,严重的厌世悲观,情绪低落,被困在痛苦的沼泽地中走不出。 护士说闹到后半夜,她就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他们把她拖到床上,早上的时候再来看,她不知什么时候滑到了地板上,眼神空寂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景笙站了好一会儿,见没有“生还”的迹象。他心如刀绞,还是选择默默的转身离开。 本来约定好的,在傅清浅集中治疗期间,不许他来看她。 那样屈辱,是命运对灵魂的鞭笞。 再残忍不过。 有的时候命运露出狰狞的面孔,青面獠牙,就是逼人去死。与此抗争是最痛苦的了,但是,人有求生的本能,就注定了不会轻易就犯。于是,痛苦的撕磨,反反复复,精神与肉体的双倍折磨。 即便如此,傅清浅还是走过来了。 林景笙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脱胎换骨的痛苦你能想象吗?人如果不死一次,就不叫重生了。你知道是什么支撑她走过来的吗?” 他转过头来望着他。 沈叶白俊美无涛的脸颜发白,没有一点儿血色。 他抿了抿唇角:“是什么?” 林景笙一字一句:“是你。”他轻轻的呵一口气:“但凡有一点儿办法,我也不会告诉她。这辈子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她再回到你身边。我当时就是太恐慌了,想不到用什么可以打消她自杀的念头。” 一个随时想死的人,看是看不住的,不然医院也不会采取“囚禁”和“监控”的封闭性治疗方式。 他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对傅清浅寸步不离。就算他紧紧的看住她,不给她自杀的机会,也没办法治好她的病。 沈叶白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 林景笙抬头,见他朝住院大楼走去。 傅清浅精神还不错,这会儿椅靠在床头。 沈流云问她要不要吃点儿什么。 傅清浅喉咙火辣,说话时能清析感觉到疼痛。 她清了一下嗓子说:“喝水喝饱了,现在还吃不下东西。” 沈流云唏嘘:“清浅姐,你心真大,还能开玩笑。”她坐到床边说:“我们都吓死了,我和大叔整晚都没睡,联系不上你们,怕出什么事。” 傅清浅不由觉得惭愧,如果不是她突然溺水,现在可能真的出事了。 当时不要说沈叶白,她也头脑发晕了。现在想来,心有余悸。但是,好在她的绝决起了反作用,让沈叶白改变初衷放过她了,近而他也逃过一劫。 想到沈叶白的问题,傅清浅陷进沉思。 沈流云察言观色:“清浅姐,你是在担心我哥吧?听大叔说他的问题非常麻烦,接下去该怎么办?” 傅清浅回过神,想了下说:“集中治疗吧,具体还要问他的心理医生该怎么办。” 但是,不管怎么样,沈叶白都要经过一段极其痛苦难熬的日子了。 沈流云点点头,又问:“治疗起来会不会很麻烦?” “不止是麻烦,还很痛苦。” 沈流云皱了一下眉头,她有点儿心疼她哥了。 “我都听大叔说了,从来没想过,原来我哥的生活这么痛苦。从小到大,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上天的宠儿,不知多少人羡慕他。我还为此抨击过他,说他不懂普通人的疾苦,原来,他也不容易。” 傅清浅轻轻感叹:“世上无人不堪怜。” 沈流云想到什么,问她:“现在他知道你和大叔在一起是假的了,会怎么样?” 当初想要剔除这个隐患,就是谨防他的世界塌陷得更厉害,治愈起来会比较麻烦。但依目前的状况来看,貌似已经全面崩塌了,也只能想现在的办法。 第221章 不想放手了 沈叶白开启病房门的手指微微停顿,他整个人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室内的对话声飘忽的传出来。 沈叶白淡淡抬眸。 傅清浅靠在床头,跟沈流云说话的时候精神还算饱满。但是,脸色苍白。 穿着条纹状病服,松松垮垮的掩着一副骨头架子。难怪她像变了一个人,原来不止是消瘦,而是脱胎换骨般的重生。 沈叶白全身心的不适纷纷上涌。 他猛地关上轻微开启的病房门,快速离开。 沈流云听到声音,吃了一惊,过去查看,远远看到沈叶白已经步入电梯。 她惊慌的转过头说:“呀,是我哥,他是不是听到我们的话了?” 不晓得会不会又受到什么刺激,现在沈流云再不觉得自己的哥哥是百毒不侵,无所不能的了。 听到是沈叶白,傅清浅先是一惊,接着疲惫的缩到被子里。她相信沈叶白的通透程度,他什么都能想明白。 只是,到底会怎么样,还要问他的心理医生。 傅清浅说:“你哥需要自己冷静一下,让他回去吧。折腾了一个晚上,他也很累了。我相信他暂时不会有事。”她接着又说:“你去找林景笙吧,我也睡一会儿。” 昨晚一整夜都没有睡,死里逃生的时候也不觉得困。疲惫后知后觉,等感知到的时候,已经如潮水一样漫上来了。 傅清浅闭上眼睛,听到沈流云说了个:“好,你睡吧。”她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感觉沈流云过来帮她盖好被子,又把散乱的额发理顺,然后拿上包出去。傅清浅的感知就像插在水中的筷子,一半清析一半虚幻。 沈流云从病房里出来,先给尹青打了一通电话。告诉她沈叶白和傅清浅已经找到了,两个人都没有事。 尹青问她:“你没问他,为什么打电话都不接?” 沈流云回答说:“接什么,他的电话扔掉了。还差一点儿拉着傅清浅去死……”本来想说“他简直疯了”,但是,忽然想到他就是有心理问题啊,悲从中来,沈流云不再说话。 尹青惊叫:“到底怎么回事?你哥他怎么样了?为什么拉着傅清浅去死。” 沈流云心情沉重:“具体你去问他的心理医生,我也说不清楚。但是,现在有一点我敢肯定,就是傅清浅在我哥的心里异常重要,以后你就不要再针对傅清浅左挠右阻了。我哥的问题很复杂,现在最主要的是治好他的病。” 尹青沉默须臾,问她:“你哥现在在哪里?” “他离开医院了,回家去了吧。” 尹青说:“我知道了。” 她难耐的挂了电话。 沈叶白回家后,洗澡换衣服。 头发没有吹,就直接出门了。 好在初秋的温度很高,尤其到了中午,阳光刺目灼热。透过玻璃,晃得他轻轻的眯着眼睛。 沈叶白的大脑有些机械性的麻木,一路上什么都没有想,仿佛是不知从何想起。 不知不觉车已经开到公司的停车场,他坐在车里恍了一会儿神,才想到要到楼上去。 关闭车门的时候,有人轻轻的唤他:“沈叶白……” 沈叶白的脑袋嗡嗡的响,听到声音,做梦似的转过头。 在江语然看来,他只是漫不经心。狭长的桃花眸子懒洋洋的眯着,依旧西装革履,英俊笔挺。先前没有吹干的头发,半干不湿的垂着,不可思议的乌黑发亮,还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平添了几分不羁。 江语然看他面无表情的沉默,她故意委屈的瘪了一下嘴说:“你那是什么表情?看到我不高兴吗?打你的电话也不接,我就知道你会反悔。可是,为什么昨晚之前不给我打电话?我不是说了,如果你反悔,可以告诉我啊。” 沈叶白老实说:“电话掉了,不在我身上。” 江语然惊讶说:“电话怎么掉了?” 沈叶白没有回答她,只说:“你先等我,我去处理点儿事情,一会儿找地方聊一聊吧。” 他太郑重其事了,叫江语然心里发慌。毕竟他昨天喝了太多酒,说自己酒后失言,能将他怎样? 江语然心神不宁,小声说:“好吧,你先上去吧,我在车里等你。” 沈叶白很快去了楼上。 从前台到秘书,看到他进来都大吃一惊。沈叶白是很靠谱的工作狂,可是,正常的工作日他没来上班,临近中午才姗姗来迟。 尤其秘书,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差点儿都要报警了。 沈叶白没有按时上班,上午重要的会议也没有参加。秘书不知打了多少遍电话,通着,却一直没人接。 她踩着高跟鞋,急得来回打转。 前台忽然打来电话,说总裁上去了。 秘书呼了口气,如释重负。马上跑到电梯前等着,电梯门一打开,她欣喜的唤了声:“沈总,您终于来了。” 沈叶白知道重要的会议错过了,他一边往办公室走,一边说:“我的手机掉了。” 秘书心想:“又掉了?”以前掉的虽然不是他的,但是,沈叶白也因手机损坏换过几次。现在又掉了。她机灵的说:“我马上去处理。” 江语然等了大约二十分钟,沈叶白从楼上下来。 她的掌心里都是汗,每一秒钟都无比漫长。怕刚刚实现的美好愿望落空,要知道她对沈叶白可是一见钟情。 就算他被酒精麻痹了大脑,她的脑袋可是清析异常。他就是说了要跟她在一起,她也给他时间考虑了,甚至给了他机会反悔。 但是,漫长惊恐的一整夜,他没有打来电话。早晨太阳升起,她一颗心尘埃落定,就打算信以为真,把这段感情连带他紧紧抓住不放了。 毕竟,人性是贪婪的。 而眼前这个男人,是她梦寐以求想得到的。 现在终于梦想成真了,多么不容易,她满心的饱胀感,再放手已经非常困难了。 江语然坚定信心后,对他露出坚毅的微笑。 “坐你的车?还是我的车?” 沈叶白说:“自己开自己的吧。” 江语然点点头:“也行。”她接着又说:“去我的酒庄吧。” 既然要谈事情,怎么能没有酒。 第222章 你错过了反悔的期限 沈叶白说:“好吧。” 他现在精神状态比上楼的时候好一些,有原神附体的感觉。起码在江语然看来,不再那样困奄奄的了。 其实她还挺喜欢沈叶白那个漫不经心的样子,这个男人真是占尽了百态的便宜,不管流露哪种神态,都别有一番风情。 江语然上车的时候,还这样想着。 完了,因为短暂的“拥有”,她贪婪的意念更强烈了。如果这个时候,沈叶白跟她说反悔,她可能会因爱生恨。 一路驾着车胡思乱想,所以,车子开得不快。想到的时候,江语然透过后视镜,沈叶白的车子跟在后面,也难得有耐心的样子。她看得心里热烘烘的,这样亲昵的感觉,在她看来好极了。 如果一直能够这样,该有多好。他徐徐跟在后头,不时注视着她的后车灯,一路护她周全的样子。 江语然虽然知道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沈叶白在后面,或许只是不耐烦,根本没有那样的感觉。 很快抵达她的酒庄。 中午,太阳正当头的时候,店里没有什么客人。 店员被晒得懒洋洋的,见老板进来,才猛地打起精神。 江语然叫她去拿两只杯子,她先请沈叶白坐下,自己先回办公室了。 不一会儿,江语然换了衣服,并抱着一瓶葡萄酒出来。 “尝尝这款酒的味道如何,我的新发现,就是想着找个时间跟你一起品偿。” 沈叶白直接说:“我现在没心情喝酒,再好的东西也尝不出味道。” 江语然微微一愣,她知道沈叶白对葡萄酒的钟爱程度,也是她和沈叶白走近的惟一契机,不然他可能根本就看不到她。这殷虹的液体对于她和沈叶白,就像月老的红丝线一样。现在沈叶白拒绝了葡萄酒,就等于拒绝了她。 江语然苦涩的说:“不怕浪费,不然留下我一个人喝也没有意思。”她把酒倒进杯子里,坐下后优雅的握在手里。 沈叶白迟迟不动杯子,他的理智已经足够清醒了,尤其经过昨晚,就更透彻了。现在酒这种东西,对他一点儿不具诱惑力。才发现平日很多钟爱的东西,不过闲暇时的消遣罢了。 他盯着江语然的眼睛说:“你知道我过来的用意,昨晚我说过的话,不能作数。” “为什么?你喝醉了吗?”江语然的笑容凝在脸上。 “不是,跟喝酒没有关系。我很清楚自己做过什么。” “那为什么突然又反悔了?” 沈叶白抿了抿唇角说:“真实的感情压制不住,想得到的人,亦无可取代。我之前的做法太荒唐了,跟你说声抱歉。” 江语然匆匆吞咽了一口葡萄酒,转首望向窗外。她的确知道沈叶白想说什么,见到的时候,他整个人表情生硬,半点儿温存没有,就知道他反悔了。 她平静按压剧烈翻滚的情绪,再转过头来看向他:“我不接受你的道歉,你过了反悔的时限,怨不得我啊。想明白的又何止你自己,你觉得心里的人无可替代。同样,我也贪婪的不想放手。” 江语然将杯里剩余的液体一饮而尽,她站起身说:“你想在这里坐着,就再坐一会儿吧,我后面还有事。还有啊,男朋友,放不下的不代表能得到,不试一试,你怎么知道我不能取代你心里的那个人呢。” 撂下话,她就快速走开了。 留下沈叶白一个人。 室内安静,古朴的音乐像尘埃一样,弥漫整个酒庄。 窗外熙熙攘攘,初秋的街头,炙热,明亮,倾国倾城。 沈叶白坐在那里,仿佛被梦魇住的人。疲软,无力,他的生命陡然少了以往的破竹之势。 或许江语然说得对,放不下的不代表就能得到。守护需要能力,但他显然不具备。 沈叶白坐了好一会儿,起身出了酒庄。 桌上的葡萄酒他一口都没动。 他的神经崩塌了,再喝酒,只会让它变得更糟。 江语然再出来,就看到它原样不动的摆在那里。她失神的盯着,最后拿起那只杯子,猛烈的将里面的液体吞咽。 腥红的,顺着喉管一路往下,猛烈而张弛,犯罪一样。 直到现在,江语然的心脏才终于恢复一点儿平静。之前的坚定从容都是装出来的,其实她背对沈叶白的身体一直在发抖。直到走进办公室,身体已经抖成筛子了。满头大汗,掌心里也是。佩服自己,竟然没有松口。 其实一点儿可以抓住的自信和勇气都没有,纯粹硬着头皮,也不知道接下去怎么虏获他的心,惟一能做的,就是死皮赖脸。 江语然为自己的行径感到脸红,但是,感情的世界就是如此。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先爱上的,就卑微进尘埃里。 她吸着气,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仰首喝了下去。 傅清浅一觉睡醒,已经是半下午了。 林景笙坐在病房内的椅子上,见她醒来,起身走到床边:“哪里不舒服?” 傅清浅迷离着睡到臃肿的眼睛。倒是没有哪里不舒服,只是浑身软乏。 她摇了摇头,问他:“几点了?” 林景笙把腕表凑到她面前。 傅清浅感叹:“这么晚了。” 林景笙问她:“饿不饿?想吃什么?” “白米粥吧。” 林景笙拿过手机叫外卖,顺便叫了可口的小菜。 等待的过程,傅清浅起身靠到床头。 “流云回去了?” “嗯,中午的时候就叫她回去了。” 傅清浅抬眸:“她知道我们不是真的在一起,很高兴。” 林景笙不见欢愉:“还不如借着这件事,让她死心了好。” “为什么这么想?你不是也觉得沈流云很可爱吗?” 林景笙淡淡抬眸:“不是她可爱,我就要爱她。” 傅清浅笑了笑:“我看你真的是年纪大了。”在林景笙的怔愣中,她又说:“思想都固化了,分不清爱和习惯了。” 林景笙有些烦躁,“能抬扛了,有精神了是不是?好了,别说沈流云了,说说沈叶白。” 这回换傅清浅萎靡了。 她郁闷了一会儿,抬起头:“你跟他的心理医生见过面了吧?他怎么说?沈叶白现在的情况是不是很糟糕?” 林景笙说:“我已经跟沈叶白说了事情的原委,告诉他你也是刚刚知道他和宋楚的关系,不存在欺骗他的嫌疑。还有你回来的目的,我都对他全盘托出了。我觉得现在对沈叶白最好的方式就是坦诚,只是,即便这样,他的情况还是不好。你也知道的,如果他那么容易相信,就不叫有心理问题了。他的医生也说了,极端的想法产生了,以后就会反复出现。不断的质疑是肯定的,就算他的理智相信,但是,他管控不了自己的潜意识。现在的惟一做法就是,集中治疗。” 光心理疏通明显已经不奏效了。 傅清浅很清楚,对于一个有严重心理问题的人,一旦想死的念头产生了,就会成为无尽黑夜中那永恒的一点儿星光,诡异的诱惑力。 林景笙又说:“虽然早就料想到,让沈叶白知道宋楚就是那个他一直感觉在代替活着的人,冲击会很大。但是,没想到他会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到你的身上。是我们低估了你在他心里的重要性。其实我不是没想过,他的冷酷无情只是表面现象。” 他翻开眼皮看她。 傅清浅痛苦的咬着唇,须臾,“我跟宋楚的关系,加速了自我的崩塌,就像你说过的,他感觉自己从未活过,而替代品的认知,彻底摧毁了他眼前一个虚妄的世界。” 所以,沈叶白痛苦绝望,他所有的激烈反应都不为过。 林景笙“嗯”了声,这些他想过了。 “看接下来沈叶白会做什么样的选择吧,他肯定会找医生寻求办法。” 外卖送来的很快,傅清浅吃了一点儿东西,重新躺回到床上。 外面的天色一点点暗淡下来。 林景笙已经离开了,病房内安静下来。 傅清浅望着窗外的世界想事情。 第223章 她不适合我,那谁适合我(一更) 沈叶白拎着外套走进来的时候,尹青狠狠吃了一惊,猛地从沙发上站起身。 “叶白……”她有些心虚的唤他。 出了这么多事,尹青已经彻底明白自己为儿子的人生造成了怎样的困境。 一天的时间她也没闲着,找权威人士详细了解过了,沈叶白的创伤依恋的确是她造成的,而且,傅清浅说得也没错,打开症结的首要就是让他知道症结是什么。 尹青大半生苛求无懈可击的人生,优雅得像一尊泥土捏出的活菩萨。 没想到结果竟是这样破败和不堪入目。 她忍耐着被层层剥落,露出丑陋面目的羞怯,一点点将真实的自己呈现。心中的绝望和酸楚自是不用说,只希望儿子能一点一点好起来。 尹青经过一天一夜的内心煎熬,终于摒弃了一些虚荣,离惨痛的生活近一些。 对上沈叶白的冷漠,尹青接着问他:“你吃饭没有?要不要让阿姨给你……” “我什么也不想吃。”沈叶白打断她的话,他接着问她:“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尹青微微一愣,反应过来,不由得热泪盈眶。 她轻轻的啜泣着,坐回到沙发上。 努力控制自己即将破碎的声线说:“很可爱,也很聪明,皮肤比女孩子的还要白,小的时候抱他出去,都说粉嫩玉琢的,开始不知道的,可不就以为是个女孩儿。而且非常聪明伶俐,刚刚会说话的时候,教他东西总是说个一两遍就记住了……”尹青下意识看了他一眼,感慨说:“你们真的很像……” 这样的感慨不止她有,沈立安也有。两个孩子真的太像了,不管长相,还是聪颖程度。那时候很多人都说,是他们沈家积德了,死去的孩子感念沈家,又投胎来了。 所以,对于后出生的这个孩子,他们倍加怜惜。那是种非常复杂深邃的爱恋。 有赎罪的念头在里面……想到这里,尹青又猛然惊醒似的。 她侧首看向沈叶白。 他怔坐在那里,脸色不正常的泛白。 尹青泪眼婆娑,终于从回忆的漩涡里回过神来,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言辞有误,医生嘱咐过了,尽量不要让他感觉自己与之前的那个孩子相似,这样会加深他的替代感……她慌乱的抹了一把眼泪,过来安抚他说:“不是,你们虽然有一点儿相像……但,但也不是特别像……差距还是很大的……我的意思是,你们都一样的聪颖,你小时候也很漂亮,学东西也非常快啊……” 这样无力的辩白。 沈叶白听得非常厌倦,他突然站起身说:“好了,你不用解释了,我都明白。” 他一直被那个人的影子深深覆盖,不光是沈家的人看不到他,就连傅清浅也是因为那个人才看到他的。 从始至终,他就是一个生长在夹缝中的,多余的人。 难怪他不能和任何人建立亲密关系,是不配拥有。因为没有哪一种感情是纯粹属于他的。 沈叶白点点头,他表示明白了,彻底明白了。 他告诉尹青说:“收起你掺杂了其他印记的关心与怜悯吧,我不是他,更不需要占取属于他的关怀。” 尹青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抑制不住的哭起来。 “叶白,你怎么会这样说呢?你是我的孩子,我自然是发自内心的爱你,你怎么会是占取别人的关怀呢?” 他离奇的想法让她不可思议。 那种世界崩塌,支离破碎,全面否定的感觉,尹青还不是特别能理解。 沈叶白不理会她惨淡的哭相,他冷漠的说:“以后我的事情,不用你们操心,何去何从,都是我自己的事。你就不用再过问了,不管我做出什么样的举动,都跟你没有关系。” 尹青的心里“轰”的一声:“你想做什么?” 沈叶白没有回答她,转身向外走去。 他轻轻的一个转身,就在他与她之间划出一道沟壑。 尹青心惊肉跳:“叶白……” 沈叶白离开了。 他下午从“语笑嫣然”酒庄出来后,去见过他的心理医生了。 看来有人比他还要上心,一直在关注他的心理动态。他才知晓宋楚跟自己的关系,生了一种决绝,那边就组成了一个医疗团队,打算对他进行系统性的集中治疗了。 沈叶白一手打着方向盘,另一条胳膊架在车窗上,修指按着眉骨冷笑。 医生说崩塌的世界也能再修复,他们试图对他破碎的世界进行重建。 可是,他一直以来虚假的人设呢? 也可以让他丰满,赋予他鲜活的生命吗? 沈叶白深知自己内心的抗拒,所以,对于这种不切实际的畅想,只有嗤之以鼻。 车子不断提速,眨眼飞驰起来。 室内的光亮让失眠的人格外困苦,也许是因为白天睡多了。 所以,傅清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点儿困意也没有了。 住院部还算安静,走廊偶有医护人员走过,只有轻微的脚步声。 傅清浅将室内的大灯关上,只留了一盏夜灯,类似于广场的地灯,从墙角发散出来,微薄的光色,不那么强烈的刺激人的感官。 感觉好了一些,静气凝神,渐渐的,终于有了一点儿睡意。 病房门打开,有人走了进来。 傅清浅先前没有多想,因为睡觉之前,往往还会有医护人员进来查看情况。 只是,不等傅清浅坐起身,那人已经快速朝病床走了过来,双手撑在病床两侧,气息瞬间笼罩下来。傅清浅不敢动了,因为微微起身,就会撞到来人的脸上,或者胸膛上。 即便视觉模糊,但是,傅清浅还是第一时间感知到来人。 有的时候,人的嗅觉比视觉更敏锐。 傅清浅警觉的说:“沈叶白。” 沈叶白低着头看她。 动作霸道亲昵,他轻轻的“嗯”了声,音质撩人。 一般的女人早就脸红心跳了。 可是,傅清浅现在更多的是紧张。 沈叶白知道她紧张什么,现在全世界的人都把他当成一个神精病似的来防备着。 他心知肚名,嘴角挂着阴阳怪气的浅笑,若有似无。 “你有没有想我?嗯?”他抬起一只手,触碰她的脸颊,指腹竟然冰凉,他感觉到她身体一颤,便接着说:“很害怕见到我?之前陪我去死的勇气呢?” 傅清浅就知道,他的理智是没办法一直维系的,不断的怀疑和自我怀疑。 现在那种痛苦又跑来折磨他了。 傅清浅拉着他捏在她脸上的那只手,心平气和的坐起身说:“这么晚了,你不在家里睡觉,怎么跑过来了?” 沈叶白站起身,因为没有开大灯,所以,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他没有回答她,兀自说:“如果我和江语然在一起,你会怎么样?” 傅清浅说:“你先去把灯打开好不好。”以便观察他的神色。 沈叶白去将大灯打开,室内顿时明亮起来。 傅清浅微微眯着眼睛,适应室内的光色。 沈叶白又重新站到她的床前,他挺拔的身材摭去一点儿光亮。 傅清浅又说:“你坐下啊,站着干什么。”她扬着头,非常不舒服。 沈叶白拖了一张椅子过来,坐下后,他定定的盯紧傅清浅。 傅清浅知道他在等答案,她端正了一下身姿,问他:“你跟江语然在一起,是因为喜欢她吗?” 沈叶白闷声说:“你知道我喜欢谁。”他的眸光盯紧她。 傅清浅说:“如果不是真的喜欢她,那就不要在一起了。你明知自己现在不适合跟任何一个人拉近关系。就算适合,我也不希望你跟她在一起。” “为什么?” “因为嫉妒啊。”傅清浅坦然说:“林景笙不是已经告诉你了,我为了什么回来。就算我们不能在一起,我也不想看到你跟别人一起。爱情本来就是自私和具有排他性的。就算你和江语然有相同的爱好,我也不觉得她就一定适合你。” 沈叶白的表情一点儿回暖:“她不适合我,那谁适合我?” 第224章 我想你,在你离开的每个日日夜夜(二更) “我比江语然更适合你。”傅清浅又说:“你不是说过,我们狼狈为奸,再合适不过。” 沈叶白审视她,他知道傅清浅“能屈能伸”,为了治疗他的病,她会非常迎合他的情绪。 他眼中的温柔反倒收敛了,问她:“那次在停车场,你想对我说什么?” 他在多方面佐证,证明她对他的感情是真的,不是因为宋楚。 但是,他千方百计证明的行径,恰好说明他的不相信。 傅清浅不动声色:“那天我是想告诉你,我回夏城的目的。但是,林景笙的电话突然打来,他告诉我,心理医生的意思是我消失,对你的人生会更好些。” 沈叶白几乎脱口而出:“放屁!” 他时常说诨话,但很少吐脏字。但是,此时他对医生的话非常反感,“他凭什么说,你离开,对我的人生会更好。一个心理医生,有什么了不起的。” 傅清浅听出他言辞中的抗拒,对心理医生,他已经有了逆反情绪。 所以,很想问他今天是不是见过心理医生了,两人聊了什么。担心刺激到他,傅清浅很快又压制了心里的好奇。 她只说:“没等我说,你就驾车离开了。所以,心理医生的建议是一方面,主要是你充满厌恶的态度,一再叮嘱我不要靠近。我有的时候可能表现得自命不凡,但是,并不是真的自信。我没有信心两人以那样惨痛的方式结束后,我在离开一两年的时间,在你心里还有一丁半点儿我的位置。可是,对我而言,你就不一样了。我回来本来就是因为你,如果我离开,对你的心理康复有帮助,我当然愿意……” 沈叶白接上她的话说:“所以,你就谎称要和林景笙结婚了。让我彻底死心,将你剔除掉?” 傅清浅低下头,讷讷说:“但我没想到你那么快就和江语然确定了关系。”她在说这话的时候,刻意把握了一下度,听起来酸溜溜的。 沈叶白眯着桃花眸子,带点儿脾气说:“我不是跟你说了为什么,你怎么还不理解。” 傅清浅抬起头:“我理解有什么用,江语然一定全情投入,非常认真的吧?” 沈叶白皱了下眉头:“不管她,我已经跟她说明白了。”确他站起身,去将灯关上。 傅清浅还有疑惑:“你跟她说明白什么了?”还有,好好的说着话,他关灯做什么?“你要回去了吗?” “啪!”一声,灯被按灭了。室内还是那盏半暗不明的地灯。 沈叶白懒洋洋的揉着眼眶说:“晃得我眼睛难受。”他的声音慵懒,满是疲惫。 从昨天到现在,他一直没有睡觉,甚至没有合眼。再加情绪变化跟坐过山车一样,精神早已经疲惫不堪。 一整天的时间脑袋都嗡嗡的响,随时会爆炸一样。到了晚上,已经有了难耐的疼意。 沈叶白用力按了几下,坐到床沿,他的嗓音低沉:“今晚我住这里。” 说完,他坐在那里没有动弹。 太久没有贴近过了,对于入骨相思的人来说,将近两年的时间实在太久太久了,久到像漫长的几个世纪。 所以,突然再挨近的时候,心悸到身体发颤,全身的血液都在加速流动。 不光沈叶白,傅清浅也是。 她激动得手指攥紧,掌心里都汗,并且,口齿干燥。像个不经世事的小姑娘,而眼前是她新婚燕尔的丈夫,扭捏,羞怯,用来形容她现在的感受一点儿都不为过。 心脏鼓动太激烈了,越是沉默,越会加剧。 傅清浅向床的一侧微微移动了一下,腾出一点儿地方。 “你不把外套脱掉?” 沈叶白脱掉外套,随便扔到椅子上,又把鞋子脱掉。 他就顺着床边躺下了,背对着她,没有说话,也没做出任何乖张的举动。 傅清浅借着朦胧的灯光注视着他,沈叶白修长挺拔的身体微微蜷缩,一侧脸颊枕着自己的手臂,喘息的时候,身体微微起伏。 眼中顿时酸涩,涨满温热的液体。不敢发出声音,傅清浅轻轻的吸着气。 这是一个被上帝遗漏,拒绝给予温暖和宠爱的男人。一切浮华名利他都得到了,独独没有带着温度的情愫。就注定了他最后的心灰意冷,筋疲力尽,所得到的一切,都化成过眼云烟。 不是不可怜。 傅清浅无声无息的躺下。 沈叶白的声音传了过来:“你抱抱我吧。” 他的身姿没有动。 傅清浅怔了下。须臾,她慢慢贴近他,手臂缠上他刚劲的腰身,从身后紧紧拥抱住他。 沈叶白的身体先是绷紧,刚刚舒展放松不过两分钟,又是新一波的绷紧战栗。 傅清浅缩回手,眼泪不自控的流了下来。 就像那只渴望温暖的刺猬,拥抱之后,又会扎得他痛苦不堪。 不等傅清浅完全收回,沈叶白猛地转过身来,用力将她拉进怀里,紧紧抱住。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上行。 他偏要逆天而行,谁说他不能同她亲近了? 沈叶白沉重的呼吸近在咫尺。 傅清浅忍不住想要挣脱他。 沈叶白低吼:“别动!”半晌,他气喘吁吁:“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傅清浅僵在那里,知道他的身体没有事,他的痛苦源于心理,而非肉体。 但是,潜意识会给他暗示,清析的痛楚会加诸到他的身上,再真实不过。 傅清浅一时间心疼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沈叶白执拗起来近乎偏执。 只是,越是这样紧绷,越会加重他的心理负担,“病患”就像这样随时发作。 傅清浅拘谨的手臂攀上他的脊背,轻轻拍打。 沈叶白终于在这样轻缓的节奏中渐渐平静下来。 他揽着她,声音沉重;“你心疼我?” 傅清浅说:“是啊。我心疼你。”就像心疼自己一样。 沈叶白动情的抱紧她:“我很想你,你离开后的每个日日夜夜,我都抑制不住的思念你,很强烈。我以为你永远不会回来了,我也永远快乐不了了。” 傅清浅酸楚得发不出声音。 第225章 我想你抱抱我(一更) 她的鼻骨和喉咙也都酸透了,好在室内的灯光暗淡,她紧贴着他的胸膛,眼泪很快就没进了他板整的衬衣里。 沈叶白感受到了胸口阵阵的温热,他性感的喉结动了动。 一张口,声音还是很平静;“我不想拖累你,又时常后悔没有留下你,拖着你一起下地狱又怎么?我爱你,愿意把自己也赔给你。而且,你的人生同样糟糕透顶,跟我去到一个极乐世界不好吗?我那样不好,可是,我爱你至死啊。”他想说,一点儿都不比宋楚差,不管到什么时候,他都忍不住想跟那个人较量。 傅清浅在心中感叹,愿意到死都爱她的,会有什么不好? 她长到这么大,最匮乏的就是有个人一心一意的爱她,专心致志的程度直到死去。 宋楚活着的话,可能会。但是,他已经不在了。 至于林景笙,傅清浅相信最后他一定会找到真正属于他的那个人,过得非常幸福。 让傅清浅最刻骨最动情的要属眼前人了,患难与共。她还知道,从今往后,他们将会是彼此相互支撑着走下去的精神支柱。一路扶持,情比金坚。慢慢的,这段感情会成为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而沈叶白,也将成为她心中最无法割舍的,他在她心里的份量会远远超过任何一个人,成为最无可替代的一个。 只有傅清浅知道,一路走来,沈叶白带给她灵魂的震颤,不是平常人简简单单,一段繁花似锦的浪漫爱情就能比拟的。 傅清浅手指抓着他的衣料,轻轻的吸了下鼻子问他:“既然那么希望我陪着你,为什么还非得让我离开?” 沈叶白调整了一个姿势,下巴抵着她的发顶。 “当时还有一丝理智,觉得做人不能够太自私。可是,你离开后,我几乎立刻就后悔了……” 傅清浅屏气凝神,听他继续说下去。 也像是沈叶白情绪的自我疏导与发泄。 他说:“世界一下就被掏空了,从公司到家里,哪里都空空荡荡的,才发现,你一走,我的心脏也空了。这一年多的时间我严重失眠,时常到了后半夜,才能迷迷糊糊睡上一觉。心理问题更严重了,被肢解的痛楚时常伴随着我,我也想过,这样下去一定维持不了多久,可是,你看,我的时日很有可能就不多了,为什么我不能让心爱的人陪在身边?不平的念想时而会冒上来,几次已经打定心思去找你了。但是,很快又说服自己,心里说,沈叶白,看哪,你就是一个废物,一个苟活于世的废物,你有什么权力……” 每当想到这里,所有念想就都颓废下来了。即将迈出的步伐停滞。 有两次他像得了失心疯一样,已经取好了票,走进候机大厅。 机场广播响起,就像敲响的午夜钟声,灰姑娘的南瓜马车破碎了,他也由理想归回现实。 他站在人声喧闹的机场大厅,如梦初醒。 那时候头顶的灯光打在身上,苍白寂寥,他立在那里,整个人颠三倒四。像被操控的玩偶,一旦元神归位,痛苦不堪。 “你走之后,我就是这么过来的,一点儿体面都没有,午夜难过想你的时候也会哭,眼泪不受控的往下淌。我知道自己糟糕透顶,勉强维持的防线不堪一击……看到你的时候,的确是充满憎恶的。因为你,我已经这样狼狈不堪了,如果你是满身强悍,可以救我于危难之中该有多好,余生我就赖在你身上。可是,看看你的鬼样子,水深火热,自身难保。为什么还来招惹我?” 说到这里,他突然变得凶狠起来,修指捏紧她的下巴,将她尖巧的下颌托起来,暗淡的灯光下盯紧她:“你是真不知道我对你的用心?还是故意来挑战我岌岌可危的决心?” 傅清浅呜咽着,已经哽咽出声,她就知道他厌恶她,她不会感觉错的。 见面时,他言语中透露出的嫌恶,分明就是不想她出现。 但是,傅清浅没想到,他的抗拒是因为这个。 下巴被捏疼了,眼泪流得更肆意,她不再在他面前掩饰任何的难过和委屈,疼就是疼,痛就是痛。比起这样激烈的怨怼,她更希望他能用力的抱紧她,亲吻她,哪怕支离破碎,但他们是融为一体的。 早在她飞回夏城的时候,这样的渴望便早已胀满她的心房,想到沈叶白,想到他年轻,矫健,野性的气息,她就抑制不住的心跳加速,脸面发烫。 他们是有着七情六欲的人啊,就算是上帝,也不能阻挡彼此内心的渴望。 是人就需要温度,需要激情的填充与满足,不然灵魂就是空洞的,生命就是匮乏的。 他们都很清楚,自己对对方有多迫切的渴望。 魂牵梦萦,无数次在大汗淋漓的睡梦中出现。醒来脸面潮红,像一条脱水的鱼,躺在床上的身体都是乏力虚软的。 傅清浅抬手握上他的,委屈的说:“你捏疼我了。”她接着又说:“不想听你教训我,想让你抱抱我,亲亲我,难道你都不想吗……唔……” 沈叶白的气息一刹那就变得很沉很重。 他覆身上来,几乎是贪婪的吞咽。 他其实想说,别这么说,千万别这样说……他怕自己像一只贪婪的野兽,猛烈的爆发之后,会伤害到她。 但是,那话已经来不及说了。 早到了下班的时间,店员都已经离开了。 江语然伏在桌子上,头埋在几个瓶子之中。里面的液体都已经空了。 胃里翻搅着,她用一只手痛苦的按着。 知道自己喝醉了,现在连走路都变得困难了。 江语然狼狈的趴在桌子上,眼泪鼻涕分不清楚,妆都花了,头发散乱,粘在脸上。 江方喻一进来,看到她惨淡的样子,皱起眉头,过去拉她的胳膊说:“怎么搞成这样?自己的酒就不花钱吗?没命喝。” 江语然被粗暴的拉起身,眯着眼睛看了下,喷出酒气唤了声:“哥……” 第226章 重温旧梦(二更) 江方喻躲闪她吹出的气息,“我看你真是要醉死了,快回家吧。” 他一手架起她往外走。 江语然用力的挣扎:“你放开我,我不用你管。”她醉歪歪的,一个人又站立不住。 江方喻看着她人不人,鬼不鬼的,感叹:“又是因为沈叶白?” 她这个妹妹中邪了,身后那么多好男人追她,可谓紧追不舍。在他看来,随便抓一个男人也会比沈叶白好。但是,她就像鬼迷心窍了似的,一心都扑在沈叶白身上。 江方喻又痛心疾首的说:“那个男人有什么好,为人阴险狡诈,说话做事阴阳怪气,还有,他和我们江家的关系,你觉得你们会有结果吗?” 他真想将她的脑袋当石头敲两下。 江语然反击:“我不允许你说他……江家和他的关系不好,还不是因为你。不要说他阴险狡诈,我觉得你比他的行为更不耻……一直以来不是你在暗中搞那些肖小吗?” 江方喻冷笑一声:“妹妹,醒醒吧,你真是醉大发了。沈叶白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会比我清楚吗?”他接着又厌烦的说:“沈家哪有一个好人。” 说完他顿了下,脑海中一个人影一闪而过,眼眶之中竟溢出一点儿柔色。 江语然还唧唧歪歪的,江方喻纳闷,不是说白酒和啤酒喝多了,才会让人耍酒疯。而葡萄酒会直接将人醉死吗?她这个生龙活虎耍酒疯的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先把人架到车上去,江方喻又返回来拿她的手包和外套,然后再把店门锁上。 时间已经很晚了,城市的街道也是空空荡荡,只有路上的灯光,散着不吉祥的青光。 江方喻走到车边,手指不等拉开车门,又停下了。 他背过身去点燃一根烟。 车厢内江语然哭得撕心裂肺,不同意反悔又怎么样,她还是一败涂地了。 江语然被自己心内的不安全感击垮了,一个从来都自信满满的人,突然有一天有了浓重的不安全感,内心的恐惧和挫败,一下就被引爆了,竟像有了不能承受之重。 江语然知道,也不是所有男人都能给她这样的挫败感。只有沈叶白,就算他不动声色,她还是稳稳败下阵来。 这样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对于一个倍受宠爱的小公主来说,前所未有,所以,异常恐怖。 她掩面哭了好一会儿,哭得筋疲力尽停了下来。 江方喻打开门进来,连抽了数张纸巾递给她,不忍直视她花透的脸。 “擦擦吧,不然回去非把家里人吓死,以为见鬼了呢。” 江语然接过纸巾擦拭。 江方喻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为了沈叶白不值得,那个男人根本没有心,也没有感情。当初傅清浅什么下场你不知道吗?两人的感情最早可是全城传颂,情比金坚的,最后还不是被沈叶白以那样的方式舍弃了。” 说到这里,江方喻冷哼一声,夹杂着个人的怨憎在里面。 上次就是因为那件事,被沈叶白击败之后,他整个人元气大伤。这一年多的时间一点儿作为都没有,一直在修补元气。 好在江家家底雄厚,而他和江家的整体产业又是分开的,不至于被沈叶白击倒之后一蹶不振。 江语然伤心之余,醉意尚存。脑袋抵在车窗上,痛苦的喃喃:“你懂什么,他是爱傅清浅,才放她离开的。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是,我就是知道……” 她的话成功的吸引了江方喻的目光,他疑惑的望过来。 “你知道什么?” 江语然打了一个酒嗝,折腾一通要睡了,迷迷糊糊的说:“沈叶白有病……他应该是有很……严重的病,怕拖累她吧……”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但是,江方喻还是听到了。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她,须臾,驾车上路往家走,没有叫醒她。 太灼热饱满了,以至于分开的时候,顿感寒冷空虚。 于是,不管湿淋淋的汗液,又很快抱在一起。 傅清浅依偎在男人的胸口,感觉他强有力的心脏。咚咚的响个不停。 太激烈了,全身抽搐,从头发丝到脚趾头,每一根神经都犹如绷紧的弦。 不敢松懈,仿佛稍一松弛就会从云端跌落,那样的惊惧让她只能死死绷着。 于他而言,却像上紧的发条,那绞着的劲道和感觉强烈到让人热血沸腾,咬牙切齿。 更是马力十足,永不停歇似的。 但因为是在医院,这个时间虽然不用担心医护人员会突然闯进来。 可是,顾虑医院的隔音效果。毕竟跟在沈叶白家里居住的时候不同,独门独户,隔音效果做到百分之百,喊破喉咙也无所谓。 声音破碎,哎哎呀呀的就要从她的嘴里溢出来,控制不住跟唱曲一样。 傅清浅意识到,便猛然咬紧牙关。 更紧张了。 受她的牵制,沈叶白低低的哼了一声,发现她的窘状,伏下身亲吻,承接所有尴尬。 但是,到了此刻,傅清浅还是感觉体力透支。除了牙齿酸痛,手指都懈怠的伸展着,一动不想动。 被思念的潮水淹没了。 沈叶白清楚知道它有多急,浪涛又有多高,多凶险。 给她喘息的时间。 两个人都不说话。 沈叶白轻轻缕顺她的头发,动作温柔,就那样一下一下的。 直到傅清浅睡沉。 剩下的几个小时倒是睡得相当好。 睁眼的时候,天早已经大亮。 室内有声音,傅清浅循声看去,是查房的医护人员和尹青,尹青在向医护人员寻问傅清浅的情况。 她猛地警觉,连忙查看自己,虚惊一场,病服都穿在身上。不然就尴尬了。 听到响动,尹青转过身来,说:“你醒了。” 医护人员马上过来查看她的情况。 其实昨天送过来的时候就没事了,检查后各项指标正常。为了以防万一,才在医院里又住了一天。 傅清浅说:“我觉得我今天完全可以出院了。” 一个医生问她:“胃口怎么样?体力恢复了吗?” 傅清浅脸红了。 昨晚的画面在头脑中浮现。 她说:“都很好了。” 医生点点头:“那你今天办理出院手续吧。” 尹青一听也放心了。 等医护人员离开,她走过来说:“没事了就好,我给你带了早餐,你吃点儿吧。” 床头柜上放着几个食盒,早餐非常丰富。 傅清浅真的饿了,但是,在此之前她很想洗个澡。考虑到尹青在这里不方便,她就暂时忍下了。先把早饭吃完。 尹青收了食盒,才说:“昨晚叶白回了一趟老宅,问我关于宋楚的事。他的情绪非常激烈,还叫我以后不要管他。我觉得很不妙,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她之所以跟傅清浅说这些,是因为知道傅清浅在沈叶白心中的特殊地位。她没办法,傅清浅或许有办法。 或者傅清浅听了她的困扰,可以从沈叶白那里旁敲侧击,近而缓解她的困扰。 傅清浅想了下说:“这一连串的事情对他的冲击真的很大,他情绪激烈是难免的。一个骄傲的人,却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那痛苦可想而知。而且,我感觉他现在对心理医生也很排斥,也是,一个深感遭遇全世界背弃的人,的确很难再相信任何人。眼下我也没有好的办法,先给他时间吧。” 尹青听她这样说,明显消沉下来。就连他们心理工作者都没有办法了,那该怎么办? 傅清浅这时又说:“但是,不管怎么样,最后一定要有个你跟他和解的过程。我希望到时候你能真心实意的向他道歉。你们是真的亏欠他了!” 从住院部出来的时候,尹青忍不住满脸泪痕。 何止是沈叶白,另一个孩子也是被他们给毁掉了。 刚刚她向傅清浅提出,要到宋楚的坟上去看看。 傅清浅遗憾的告诉她:“这个我没办法帮到你,他的骨灰被宋家人带回去安葬了。” 这些年无数个痛不欲生的时候,傅清浅也想到宋楚的坟上去大哭一场,可是,都没有实现。 尹青走出来,望着秋季只有几丝云朵的湛蓝长空,心里空落落的。 遗憾仿佛在她的心上划出口子。 她的胸腔明显感觉到了疼意。 尹青难耐的拿手按了按,快步往车上去。 那种反胃的感觉又来了。 如果不是肢体上的酸痛,傅清浅真怀疑自己做了一场梦。 可是,沈叶白什么时候离开的? 反正尹青过来的时候,就没看到他。而尹青说她很早就过来了,只是见她睡着,就没有叫她。 正思索的时候,林景笙推门进来。 “出院手续已经办好了,可以回去了。” “清浅姐,早啊。”林景笙身后,沈流云高兴的跳了出来。 傅清浅跟她打招呼:“早啊,你妈早晨才来过。” 沈流云说:“我知道,她说了要送早餐过来。她不让我跟着,正好,我也不想跟她一起,就自己跑来了。大叔说你出院啦,彻底好了吗?” 傅清浅轻松的说:“本来就没什么大事,喝了几口水而已,吐出来就好了。” 沈流云嘻嘻笑了一声;“那就好。” 她主动去帮傅清浅提东西。 小姑娘动作麻利,又非常有眼力见。 傅清浅对沈流云真是越来越喜欢,意味深长的看了林景笙一眼。 林景笙知道她的想法,拿眼睛瞪她。 出来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了。 沈流云可不想这么简单的分道扬镳,她凑过去对林景笙说:“大叔,一起吃饭吧,你请客。” 林景笙表情严肃,一本正经:“算命的说我今天不宜请客。” 沈流云大方的说:“那就我请啊,你们想吃什么?” 不等林景笙说话,傅清浅已经先说:“吃私房菜吧,既然你们是来接我出院的,那今天的饭就我请吧。”她斜睨了林景笙一眼,调侃:“我没有出门前要先请大师算一卦的习惯,不宜请客肯定是不存在的。” 沈流云“扑哧”笑起来,马上就来投靠她了,一只手挽着傅清浅的胳膊说:“清浅姐,你不是认识大叔好多年了,你跟我说说,他还有什么怪癖。” 傅清浅煞有介事:“等我好好想一想,想到了都告诉你。” 沈流云兴趣满满的点头:“好,好。”她又嘿嘿的笑起来,仿佛知道了他的怪癖,就不愁治不了他了似的。 几人闹了一阵,沈流云忽然想起来:“也不知道我哥干嘛去了,从昨天早晨把你送来,也不过来看看,好像跟他没关系似的。” 傅清浅噤声,不敢说话了,但是,脸颊已经火烧火燎。 林景笙不似沈流云那样天真无邪,若有所思看了傅清浅一眼。 第227章 再不能失去 付明宇没想到沈叶白会这个时间约他喝酒,晴天白日,两个人又都有工作。就连付明宇也和之前不同了,公司的业务正慢慢被他承接,老爷子让位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 好在付明宇不笨,业务上手比众人想象中的快。而且,这些年也有些疯够了,百无聊赖,忽然有点儿正事做,还很沉得下心。工作算做得有模有样。 下午本来还有重要的事,所以,非常不适宜喝酒。 但是,既然沈叶白约他了,还是一口应承下来。 一是因为很久没心平气和的坐下喝点儿东西了,之前的沈叶白变得消沉,且让他讨厌。所以,只要不是沈叶白先张口,付明宇心里存着气,也绝不先理会他。 今天沈叶白先开口了。 加上他知道沈叶白的习惯,工作的时间鲜少喝酒,既然破例约他了,应该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付明宇跟沈叶白的隔阂,主要是因为傅清浅。他在为傅清浅抱不平。从看守所出来,和沈叶白打了那么一架之后,两人就冷淡开了。 但是,付明宇又深知从小到大的情谊不是假的,不是一拳头就能打散的。 如果沈叶白真有事情需要他,还还是会犯贱的第一时间跑过来。 付明宇想着事情,鼻子里喷着气,又喝了一杯。 沈叶白至始至终将他的坏脾气当成闹小性。斜睨他张大的鼻孔,没理会,又给他倒了一杯。 付明宇问他:“你大中午叫我来做什么?下午我还有会。” 沈叶白说:“谁下午没会?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吗?” 付明宇以自嘲来暗讽他:“跟你八面玲珑的沈总没法比。” 沈叶白淡淡抬眸:“八面玲珑的沈总遇到困难了,想请你帮忙。” 他这样说,付明宇倒是没想到,微微错愕的望向他:“什么事?” 沈叶白说:“填饱肚子再说吧,好饿。” 接着叫服务生开始上菜。 午饭吃得很欢愉,有沈流云在,就不担心气氛会沉闷。 一个家庭出来的孩子,沈叶白吃饭的时候,不习惯讲话,沉默是金。 但是,沈流云不同,吃饭的时候也很活跃,但不是满桌子喷饭那种。能看出沈家的家教良好,即便说话,她也是很斯文安静的。只是不影响内容的趣味性。 就连傅清浅和林景笙都不时被她逗笑。 尤其傅清浅,第一次和沈流云一起吃饭,欢乐的不得了。觉得这样的小姑娘谁要娶到家里,如同捡到宝了。 最后还是林景笙付的账,他是绅士,不会真叫女生出钱。 出来后,傅清浅说:“景笙,你送流云回去吧,我自己打车回去。” 不等林景笙说话,沈流云马上机灵的说:“还是叫大叔送你吧,你才出院,自己坐车,我们都不放心。而且我刚好要回店里看看,走过去就行。” 林景笙说:“那你自己小心。” 他送傅清浅回住处。 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些闲话。 直到到了傅清浅的生活区门口,临下车前,林景笙才侧首问她:“沈叶白是不是去过医院了?” 傅清浅就知道瞒不过他。 “是啊,他去过了,告诉我这一两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林景笙叹息:“果然是去表明心迹的。” 傅清浅看他略微惆怅的样子,问他:“怎么了?” 林景笙再度看向她说:“心理医生说沈叶白昨天去找过他了,只是,两人聊得很不开心。沈叶白满满的抗拒,明显全天下的人他都信不过了。” 既然如此,就应该是满心防备。这是依恋创伤抵达一个糟糕节点会有的表现。但是,沈叶白却反其道对傅清浅坦诚。这分明是信任一个人的表现。 可是,以沈叶白现在的心理状态,完全相信一个人是不可能的。尤其傅清浅,更难让他有心平气和的感觉。 有多爱,就有多憎。 之所以心理病患容易矛盾,就是人性中截然不同的正反两面来回倒换着同时出现了。以一个短暂且不可控的频率不停转换。次数多了,难免是要错乱的吧。 所以,沈叶白这样太反常了。 他到底要做什么呢? 百思不得其解,促使林景笙皱起了眉头。 这样一说,傅清浅也微微生了紧张。 是啊,沈叶白世界的全面“坍塌”,可以说跟她这根支柱的倒塌有脱不了的关系。 就连她也感觉到沈叶白对心理医生的态度变了,他把他当敌人一样抗拒着,言词中充满厌恶。 却反倒对她这样一个“罪魁祸首”宽宏大量,的确匪夷所思。 就在之前,沈叶白知道真相,还情绪激愤得意欲拉着她去死。 指望一天的时间,消化这所有负能量,显然不可能。尤其从他对别人的态度来看,只能说沈叶白和全世界的矛盾更加激化了。 傅清浅担忧说;“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现在问他,肯定也问不出什么,我觉得他不会说。”而且,傅清浅也不想打破这初霁一般的美好和宁静,哪怕只是假象。她想了下,又说:“今天沈叶白的妈妈去医院,也说沈叶白的态度冷漠反常,叫她以后不要再管他的事了,不管他做什么。” 林景笙听到这里,一只手捏紧方向盘,沉吟:“的确有点儿反常。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傅清浅摇头,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 扭头望向窗外,天空那样湛蓝晴朗,而她的心里却突然的乌云密布。被堵得隐隐觉得憋闷。 林景笙接着又说:“看来你在他心里的位置还真是不一般。可以说意义非凡啊。” 他看了她一眼,又说:“我们也不要过多担心了,事情还不到最糟糕的时候,而且,我相信沈叶白的自控力,一定会比一般人强很多。回去休息吧,我再跟他的心理医生讨论一下,商量一个解决的办法。” 也只能这样了。 傅清浅点点头说:“好吧,你开车慢点儿。” 她提着东西上楼。 回到家后,先洗了一个热水澡,把自己泡在几乎能溢出水的浴缸里。 温水漫上来,包裹所有皮肤的时候,舒服极了。 傅清浅想,胎儿泡在羊水中的时候,就应该这样自由自在。 她靠在光滑的浴缸壁上快睡着了。 感觉到水也渐渐冷了,傅清浅从浴缸里出来,一切收拾完毕,换上干净的衣服出来,开始将头发吹干。 剪了头发之后就是这样好,简单一吹就干透了。 傅清浅打算借着洗澡的疲惫,去床上睡一会儿的时候,门铃忽然响了起来。 她走近问:“谁啊?” “是我。”简单的两个字。 但是,傅清浅已经听出是沈叶白的声音。 她竟然稍稍觉得紧张。 身上还穿着浴袍,考虑着要不要去换一件。换衣服的话就要让他在外面等一会儿,想到那样会更尴尬。 傅清浅索性直接将门打开。 沈叶白看到她,眸子水灵,皮肤白皙红润,浴泡下一双光洁的大长腿,不用想也知道里面空空如也。他眸子里闪过笑意与惊艳,但动作上还是很规矩,只说:“洗澡啦?” 他一走一过,傅清浅闻到他身上的酒气,不答反问:“你喝酒了?” 沈叶白懒洋洋的说:“是啊。要不是觉得有些累,你这个样子,我可能想酒后乱性。”说话的时候,他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嘴角噙着明显的坏笑。 邪魅不羁的臭男人啊。 傅清浅白了他一眼。 沈叶白嘴角的笑意就更大了。他坐到沙发上,脱掉西装外套,又把领带扯下去,真的看出累了,他动作的时候眼眸慵懒的眯着。 傅清浅去给他倒了一杯温水,放到茶几上说:“喝点儿水吧,然后去睡一觉。” “谢谢。”沈叶白拿过杯子喝了一大口,放下杯子说:“过来。” 他伸出手来唤她。 傅清浅愣在那里,不明白他的意图。 看来真是分开的时间久了,情人间的操作都生疏了。 沈叶白说:“过来让我抱一会儿。” 傅清浅老脸又有点儿发红。她走近两步:“你还是去睡一会儿吧。” 沈叶白一伸手,拉住她的手腕用力,直接将她带到怀里。 傅清浅失去重心,屁股直接砸到他的腿上。 沈叶白顺势圈住他,脑袋靠在她的胸口。他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和酒味,外套脱下后味道不是特别浓烈。 他的声音嗡嗡的:“放心吧,不会将你怎么样,昨晚太激烈了,现在还没缓过劲儿来。” 傅清浅的脸彻底烧了起来。 “看来你真的喝醉了。” 沈叶白靠着她说:“是啊,喝醉了。很久没有这样高兴过了,久别重逢,再好不过。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见面了的,简直跟做梦一样。” 傅清浅听他这样说,她心中也生出感慨。 她又何偿不是。 “离开的时候最绝望了,坐在飞机上,四合的空间里,喘气都觉得困难,以为自己活不了了。当时真希望飞机出个什么故障,坠落下去一了百了。” 傅清浅抚摸着他乌黑的发线说。 沈叶白愤慨的在她腰上掐了一把,力道很大,疼得傅清浅吸冷气。 “就这点儿出息吗?少了我,你就不能活啦?以后不准有这样的想法。不管怎么样,老天不收,就得好好的活着。再难过也是一时的。不是有句话说,这世界少了谁,地球都照样转动吗。” “那倒不假,只是,这世界会失去它原有的色彩。” “既然是它原有的,就不会失去,早晚还是会回来的。” 傅清浅说:“好啦,说这么沉重的话题做什么。都过去了,以后我们又不会再分开了。” 沈叶白放开她,只说:“好了,我去睡一会儿,你要不要一起?” 傅清浅本来要睡的,但是,想到两人一起,睡眠质量可能会不高。 她说:“你去睡吧,我不困。” 沈叶白站起身说:“好。” 他去卧室了。 傅清浅把空调的温度调到最舒服的度数,让他搭一条薄毯,然后关上门出来。 她直接走到阳台。 露天阳台,自然风迎面吹来。夹杂着淡淡的花香,不冷不热,只是,面皮上有些痒痒的。 秋季的阳光最孤寂也最热烈了,尖锐,透彻,可是,灼热程度远不及夏天。 伴着秋思,极易撩拨人的心绪。让人的心上蒙上一股淡淡的哀愁。 傅清浅已经戒烟很久了,这会儿还是忍不住点燃一支。 烟气被风倒吹进鼻息,便不适的咳了起来,又被她连忙掐灭了。 她指掌中攥着揉碎的烟丝,回想小区外面和林景笙的对话。 脑子里不停的想,沈叶白怎么了? 按理说,没有激烈的情绪是好的,心理病患最怕情绪失控。 但他又实在太平静理智了,不由让傅清浅感觉不安。 至于是哪种担忧,又说不清道不明的。 只是心里乱极了,平静下来反倒像一锅沸水似的。 傅清浅忽然生出一种冲动,想冲进卧室紧紧的和他拥抱在一起,或者聚精会神的看着他的睡颜。太依恋他了,这种感觉非常强烈,不能失去,不想失去,一种莫明的留恋充斥心房。以前从未有过,就是这次再回来,和他重新粘合在一起之后,一切感情都变得灼热起来。 或许是经历了生死的缘故,知道失而复得有多不容易。也或许是害怕即将失去,无法割舍,所以,潜意识中总要紧紧抓住。 如果是前者还好,知道复合不易,两人都会倍加珍惜,感情也能历久弥坚。 最怕的是后者,无论如何不能再失去了。生命里的东西已经所剩无几,惟独这个自己最贪恋的,哪怕失去生命,也不想失去。 傅清浅抑制自己的冲动,却一时间痛苦得心脏抽搐。 心里乱糟糟的,仿佛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敢再站在这里胡思乱想下去了,傅清浅转身回客厅,想了一下,悄悄去卧室拿上可以出门的衣服。 果然,沈叶白已经睡实了,缩在被子里,呼吸清浅。 傅清浅不想惊动他,拿上衣服折返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走到床边看了他一会儿。 沈叶白五官生得惊艳立体,精致的程度真是女人都不及。安静睡着的时候,像一幅电脑合成的立体画,再完美不过,竟不似真的。 傅清浅想伸手触摸,触碰每一条精湛的线条,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 最后她管控住了自己的手,收回来转身出了卧室。 在客厅快速换好衣服之后,傅清浅拿上钱包下楼。 小区外面就有超市,生鲜蔬菜齐全。 傅清浅每天只是简单的下来买一些菜,自己吃东西,提不起以前大动干戈的心气,都是简单的做两样,能填饱肚子就好。 今天她想做一顿丰富的晚餐。 江方喻进来的时候,江语然正在给一个顾客推荐适合的葡萄酒。 她握着一瓶详细讲解,眼风瞟到江方喻进来,转过头来,无声示意他先到一边坐下。 这边结束后,顾客拿上酒让服务生去结账了。 江语然走过来:“你今天怎么这么闲?过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江方喻不满说:“没事就不能过来吗?昨晚如果不是我,你就醉死在这里了,有点儿良心吧。” 提到昨晚,江语然有一点儿慌。昨晚她喝多了,不知道有没有胡言乱语。 正想着,江方喻忽然问她:“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昨晚说过什么?” 江语然警觉的望了过来:“我昨晚说了什么?” “你说沈叶白有病,很严重的病症,他离开傅清浅也是因为这个。” 江语然神色突变,马上紧张的转首四周,看有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谈话。她瞪了自己哥哥一眼:“你跟我来。” 第228章 人间悲剧(一更) 两人径直朝她的办公室走去。 等江方喻一进入,江语然“砰”一声关上办公室门,转过身来质问:“哥,你到底在胡说什么?不要再耍阴谋诡计了,一直以来你输得还不够难堪吗?” 一想到江方喻之前做的那些事,江语然就烦躁。现在明显还不消停,又要见缝插针搞肖小,江语然更烦了。 江方喻被自己的妹妹讽刺,不痛不痒的笑着说:“怎么跟哥说话呢?什么叫我在胡说,分明是你自己说的,是你说了沈叶白有很严重的病……” “好了,你别说了。”江语然惊悚得差点儿咬到舌头,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说了那种话,想想会带来的可怕后果,她就吓得脸面发白。嘴硬说:“我当时喝多了,肯定会胡乱说话,你不会傻到信以为真吧?” 江方喻哼哼笑了两声:“既然你是喝醉了,在说胡话,那就算了。反正对沈叶白的事情我也不感兴趣,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来只是告诉你,离他远点儿,不要再牵扯不清了,你们根本不会有结果。” 江语然心烦意乱,推着他往外走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快走吧。” 将人驱逐之后,她整个人如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跌坐在椅子上。 虽然江方喻说了不感兴趣,但她还是有些不放心。他那个阴谋家大哥如果再搞出点儿什么事来,还是因为她,那她真是一点儿脸面都没有了。 除了这个担忧,还有她和沈叶白之间的关系。 虽然她表达了自己的坚决,可是,照样没勇气联系沈叶白。 既然咬着情侣不放,下班的时候见个面,或者一起吃顿饭都不为过吧? 她之前多么自信的一个人,如今却连打个电话都不敢。想不到恰当的理由,就迟迟不敢动弹。 江语然失神的坐了一会儿,握着电话的手掌已经出汗了。 最后一咬牙,终于鼓起勇气,努力维系这段关系,本来就是她的意思。如果她不主动,不就等于自动放弃了。 绝不!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傅清浅听到后,从厨房里走出来。 是沈叶白的电话,他去睡觉的时候,随手将手机放到了茶几上。 这会儿它低低的唱着歌,在茶几上嗡嗡的跳动。 傅清浅走过去拿起来看了眼,来电显示是江语然。 那样的三个字组合在一起还很好看,她不禁想到江语然美丽的面孔,和她的名字异常般配。 “谁的电话?” 沈叶白睡醒了,从卧室里走了出来。懒洋洋的眯着眼睛问她。 傅清浅没说话,把手机推给他,自己看吧。 她转身回了厨房,继续切她的菜。 沈叶白看了眼,没有接,就直接按掉了,又重新扔到了茶几上。他紧随其后,大步跟进了厨房,霸道的从身后揽住她。 “吃醋了?”他的声音里明显有笑意。 傅清浅说:“又没包饺子,吃什么醋。”她本来在切菜,手上动作顿了下,举着菜刀转过身来:“沈叶白,如果你和江语然断不干净,我就剁了你。” 沈叶白退后一步,眉眼中都是笑意,傅清浅比以前坦诚了。 他想伸手拉她,被傅清浅示意不要轻举妄动。他笑着说:“不用断,本来就是干净的。” “你确定江语然也是这么想吗?她对你本来就有感觉。”现在终于得逞了,如果是她,也不会轻易放手。 “那是她的事,跟我没有关系,我已经跟她说明白了。”沈叶白转移话题问她:“晚饭吃什么?我闻着好香。” 说到晚饭了,傅清浅的神色缓和。 “别急,还着一个素菜,去餐厅里等着吧。” 沈叶白说:“太久没吃你做的菜了,迫不及待。” 他帮忙拿碗筷。 傅清浅炖了排骨,还做了一个糖醋鱼,最后做了一道清炒西瓜,就开饭了。 电饭煲一打开,米香扑鼻。 沈叶白中午只喝了酒,没有吃多少东西,闻到满屋子的饭香,忽然饥肠辘辘。 他接过傅清浅递过来的碗,夸下海口:“好香,我能把这一桌子的菜都吃完。” 傅清浅说:“晚上吃太多也不舒服,你量力而行啊。” 沈叶白笑笑。 他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实力,糖醋鱼和清炒丝瓜都被他吃完了,只排骨剩了几块。傅清浅担心肉吃多了不好消化,硬是没让他吃。 而除了这些,沈叶白还吃了一大碗米饭。 酒足饭饱,人生都圆满了。 初秋的夜晚很舒服,尤其坐在阳台上,晚风席席,望着对面人家的烟火,和小半个灯光通明的都市,仿佛隔岸观火,有远离人世的幽静。 傅清浅收拾好碗筷后,泡了一壶茶过来。 茶水解腻,大鱼大肉之后喝两盏最好了。 沈叶白说:“这个意境太好了,忽然想到卢仝的《七碗茶歌》,其中有一句是‘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 傅清浅故意说:“原来沈总除了对葡萄酒深有研究,对茶也有了解。” “你别给我戴高帽子,我不过突然想到那首诗而已。” 沈叶白拉着她坐到身边。 很久没有这样惬意过了,像沈叶白之前说的,跟做梦一样。 是啊,太过美好的东西,就会让人感觉不真实。 到现在傅清浅还没敢问他接下去打算怎么办,即便他现在看似平静,但心知肚名是暂时的。眼下的紧要事情就是抓紧时间集中治疗。 但是,沈叶白只字不提,跟心理医生的关系又在不断僵化。所以,傅清浅很想知道他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看似平静的坐在那里,实则还是心神不宁。 倒是沈叶白闲适得多,靠在椅子上,一副坐享清平的架势。 望着远处的灯光说:“看风景就好好的看风景,不要胡思乱想。” 傅清浅看向他。 沈叶白侧首:“我就想这么静静的跟你待在一起,充实宁静,觉得很满足。你也什么都不要想,静下心来好好的感受一下。” 他伸手拉上她的手,像小孩子那样,在她掌心捏了捏。 傅清浅掌心发痒,又像被点了温柔的穴道。 放平心绪,看向远方。夜色果然大不相同,之前错乱闪烁的灯光变得辉煌有序,从来都不是乱糟糟的,相反,从远处看去,才越发能看清它们排列的规律。 傅清浅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水,喉咙湿润,津液分泌,是生命饱足的状态。 以为这样的静谧美好能延续一整夜的时候,傅清浅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现在她又不工作,能给她打电话的人不多,除非是林景笙。 她从阳台回客厅,见是家里人打来的,不由觉得扫兴。 范秋艳,或者傅清清,她们能有什么事?除了要钱还是要钱。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破口大骂。 之前傅清清要钱给梁温做生意,傅清浅没有答应。后来她入院治疗抑郁症,和外人断绝了一切联系,家里人想联系也联系不到了,以为她在刻意躲闭,更是积了一肚子怨气。 范秋艳还好,毕竟是做母亲的,同样是女儿,也不好为了傅清清无节制的指责傅清浅。最多就在言辞中表示一点儿不满。 但是,傅清清就不同了,她一副傅清浅欠她良多的模样,每次打来电话冷嘲热讽,像个泼妇一样厉声苛责。 想到这里,傅清浅就一阵烦闷。按掉之后,把手机扔到了茶几上。 沈叶白跟了进来:“怎么不接电话?” 傅清浅说:“我家里人打来的,不想接。” “家里人打来的,才更要接啊。” 傅清浅说:“你不知道,因为你给我的那些钱,我跟家里人的关系又恶化了。那哪里是家人,简直就是一群不顾别人死活的吸血鬼。” 她的话刚落,手机铃声又响起来了。 傅清浅照样按掉。 沈叶白在身边她更不想接了,可不想家人当着她喜欢人的面,毫不顾及她尊严的对她破口大骂。 一般打个两三次,她不接,那边也就没辙了。 但是,今天却契而不舍。 沈叶白说:“可能真有什么事情,你不妨接起来听听。” 傅清浅想着这样一直打下去也不是办法。接起来,如果能到她们又在无理取闹,当即挂断就是了。 她当着沈叶白的面接了起来:“喂……” 一接通,电话那端爆发出了剧烈的哭声,范秋艳哭哭啼啼的说:“浅浅,你姐出事了……” 原来是梁温把傅清清给捅了,现在傅清清正在医院里抢救。 范秋艳哭得要断气了似的:“被捅了两刀,她的身上都是血……如果你姐死了,那些孩子可怎么办……” 傅清浅连忙问:“那梁温呢?” 范秋艳说:“跑了,不晓得去了哪里。” “报警了吗?” “你姐不让报,说家丑不能外扬……” 傅清浅忽然一阵痛心疾首:“她死了活该!” 范秋艳哭得更厉害了:“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姐,再不济,她也是你的亲姐啊……” 是啊,再不济也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 傅清浅不能真的完全置之不理。 她知道自己的母亲什么样,完全没有主心骨,她丈夫也不会比她强到哪里去。现在出了这种事情,一家人一定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之所以给她打电话,就是希望她能回去主持大局。 而且,抢救生命需要钱啊,没有她就更不行了。 沈叶白看傅清浅挂断电话后浑身发抖,过来抱住她说:“冷静,控制自己的情绪,先把问题解决再说。” 傅清浅将头埋在他的胸口,忍不住抽搐说:“我真的受够了……” 沈叶白轻拍她的脑袋,安抚她说:“都会过去的,原生家庭是个泥潭,但是,也不是没有爬出来的可能。眼下是你家那边怎么办?要即刻回明城吗?” 傅清浅说:“不回去怎么办,如果傅清清真有什么事,那几个孩子我妈是管不了的,最终还会落到我的头上。” 一想到那无穷无尽的负累,不是经济上的,也不是物质上的,而是那种精神上的压迫,想一想,就不免叫人绝望。 这世上有多少人是背着原生家庭这个绝望的壳,像只蜗牛一样在缓慢行走啊。 沈叶白说:“我陪你一起回去。”他又说:“你去收拾东西,我叫秘书订票。” 傅清浅知道他时间可贵,为了她家里那一团烂事占用他的时间不值得。 “你不用陪我回去,我自己就可以,安顿好那边,我很快就回来了。” 沈叶白已经给秘书打电话了,接通前说:“你现在满满的情绪,回去看到你那一家子也很难冷静下来,怎么能妥善安顿所有事情?” 电话接通了,沈叶白对秘书说:“订两张今晚去明城的机票。” 傅清浅觉得沈叶白说得也是,她的抵触情绪太激烈了。现在对自己那一家子的人,她有种咬牙切齿的无奈和痛恨感。 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惟一的感受就是愚昧,理性的光茫仿佛从未照进过她们的心里去。他们一昧固守陈规的生活着,承受伤害,与伤害别人。人性变得越来越狭隘,却从未想过要改变。 多么的愚蠢可笑? 傅清浅只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东西,提着一个小行李箱出来。 “你不需要带点儿换洗的衣服吗?” 沈叶白说:“秘书已经把行李给我送去机场了。” 傅清浅点点头。 两人一起往机场去。 在抵达明城之前,傅清浅就做了一件事,便是给明城当地的警员打电话报警。 当地警方已经以故意伤人罪对梁温展开通缉了。 她不会有傅清清和范秋艳的想法,觉得忍让或者一味的妥协,就能换取美好的生活。 傅清清之所以变得像现在这样讨厌,就是她一路屈从的结果。 两人马不停蹄,下了飞机就直接倒车去明城。所以,天不亮就抵达了。 傅清清已经做完了手术,好在那两刀都未插在要害上,最终抢救了过来。 傅清浅和沈叶白去到医院时,傅清清已经转去病房。 睡了一觉,麻药过了,她清醒了过来。 得知梁温被全城通缉的消息。 傅清浅进到病房里的时候,傅清清正在发脾气,看到傅清浅进来,怨气终于有了发泄的端口,气奄奄的对傅清浅声嘶力竭:“你这个害人精,还回来做什么?你怎么不死在外面……你凭什么报警,让他们把梁温抓起来?我以后的生活你负责吗……我们这一家老小的生活费你出吗……” 做了一场大手术,元气还没有恢复,傅清清情绪激烈,牵动伤口,疼得汗流浃背,脸色惨白。 傅清浅不可思议:“你神经病吗?难道这一切的悲剧,不是梁温给你造成的吗?你还指望他去负担你和孩子的人生,傅清清,你怎么愚昧到了这种程度?” 傅清清强忍着痛苦,喘着气说:“我们再怎么样,那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哪有两口子不争执的……这次是他没控制好脾气,不是真的想将我怎么样……倒是你,假惺惺的给我讲大道理,如果你真的有良心,给我们钱啊……我有今天还不都是因为你,就是因为你不拿钱,梁温又没了工作,才心里存着一口气,最后发泄到了我的身上……这一切都是你害的。傅清浅,你就是个丧门星……” 傅清浅全身血液倒流,手指抽筋似的。 沈叶白意识到什么,过来抱住她,安抚她被激爆的火气。但是,晚了一步,傅清浅已经抓起一个杯子,狠狠朝傅清清砸了过去。她觉得这个女人现在就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死了一了百了。 第229章 你这样的女人,死不足惜(二更) 杯子被一道猛力扔了出去,正打在傅清清的额头上。 傅清清本来就元气大伤,再被打了这么一下,彻底偃旗息鼓,躺在枕头上眼花缭乱,好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傅清浅想上前,被沈叶白拦在怀里,她扯着嗓子骂:“傅清清,你有今天,纯粹是你活该。是你自己找来的,你不光坑了自己,还坑了孩子,和那些跟你一起生活过的男人。是你的讨厌,让他们也变得讨厌起来。你说得没错,我不该报警,梁温也是无辜的。罪魁祸首是你,是你让人厌恶的气息,激发了每一个跟你生活的男人的人性中的恶。如果是个精神正常的好女人,他们一定不会这样。其他人不会变成暴力狂,而梁温更不会变成杀人犯。说到祸害,你傅清清才是首当其冲,害人害己。所以,你去死吧,还做什么手术,你这种人,上帝都懒得收你,只会让你下地狱……” 范秋艳急了,猛地上前给了傅清浅一巴掌,硬生生打在她的脸上。 “你够了!不要再说了,再说你姐就死了。” 她泪眼婆娑的嘶吼,尽显一个母亲的仓惶与狼狈。 沈叶白猛地转首瞪着她,范秋艳身体一阵瑟缩,不由向后退了两步。 人性的渺小与懦弱,让她根本没办法承接沈叶白这种人的目光。 傅清浅也愣住了,她呆怔了几秒钟,冷冷的转过头来望着范秋艳。那个让她厌恶了几十年的母亲,竟然狠狠的打了她。 沈叶白更加用力的抱紧她,将所有的温度与信念传递给她。同时,他也是真的心疼,来自家庭的伤害,明明千疮百孔,却无力躲藏。 傅清浅冷漠的脸孔,眼泪却止不住的往外涌。 她静寂了几秒钟后,猛地爆发:“收起你无辜软弱的样子,一切还不都是因为你!” 范秋艳被她震得身体发颤,她肩膀耸动了一下,又往后退了一步。 傅清浅吸着气控诉:“你们已经将我们这一代人毁掉了,这所有所有的痛苦,都是你们带来的。”她抬手指着床上:“我告诉你,她有病,如果不去治,她不光会害死她自己,还会害死所有人。看看你是怎么将我们毁掉的,以后她也将这样毁掉自己的孩子。叫我来不是为了出钱吗?我明确的告诉你,钱我一分也不会出。想骂就骂,想恨就恨吧,我宁可下地狱,也不会再管你们的死活。从今天起,我跟傅家恩断义绝!” 她挣脱束缚,转身出了病房。 傅家的两个女人哭得奄奄一息。 沈叶白没有即刻追出去,他转身面对范秋艳,这个因为生活蹉跎,面容苍老的女人。年纪应该跟他的母亲差不多大,但是,脸上的褶皱却是又多又重,宛如道道沟壑。 尤其那双浑浊的眼睛,像没有光亮的死鱼眼。 刚刚那一下子,的确让沈叶白非常愤慨,但那毕竟是她们母女间的事。而且,他在眼前的这个妇人身上看到了太多的卑微,亦标识着生活的不易。 果然,这个世界上的人,个有个的不易。 沈叶白从钱夹里掏出一张卡,递给范秋艳说:“这里面有足够的钱,够她治病,也足够你们好好生活的了。但是,我有一个要求,不要再打扰傅清浅的生活,哪怕虚情假意,联络的时候,也一定要是问候。如果再有一次索取,我会收回这所有的一切,并且,让你们接下去的生活也寸步难行,你应该能想象,我做得到。” 范秋艳颤巍巍的犹豫着,她听说过有钱人的作风,他们坏起来,也是很凶狠的。她从沈叶白的目光中就能断定,他是说真的。如果她们再这样往傅清浅的心口上扎刀子,他将让她们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立足之地。 如果她们识相,倒是可以衣食无忧的过生活。 范秋艳想明白后,才慢腾腾的接在手里。 她用干涸的嗓音说:“我知道了,沈先生,谢谢你,不然清清的药费,我们真的不知道从哪里出。” 沈叶白问她:“你真的觉得自己的女儿冷血无情吗?” 范秋艳犹豫地看了他一眼:“清浅打小性格就是偏冷淡一些。” 沈叶白哼声:“你这个做母亲的,能说出这样的话,也实在是可悲。你知道她经历过什么吗?生活在怎样的水深火热之中吗?傅清浅患有严重的抑郁症,这些年她都在反复的与病魔抗争。有几次都差点儿死掉了,这些年,死亡一步也没有远离她。” 范秋艳受到了惊吓似的,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 “怎么会?” 沈叶白冷漠的说:“她最可怜的地方,就是明明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却得不到家人的一点儿关爱,只是无节制的索取,没有人在乎她过得好不好。尤其你这个母亲,傅清浅是你自己亲生的孩子,你却不知道她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让人心寒。一边不断的索要,一边又毫不顾及的将人推向死亡的边缘,哼,人性的冷漠,做到这种程度也算极至了。” 范秋艳白着脸讷讷:“不是的……我……” 沈叶白烦燥的皱眉,“除了索要,你们多久没有真正的问候过她了?逢年过节,或者生日,有人关爱过她吗?” 看范秋艳的表现就知道没有。 沈叶白也懒得说下去了,他冷冷说:“记住我说过的话,不然我真的会让你们一无所有。”他转身出病房,走出几步,又将目光投向病床。 傅清清遭遇重创,干瘪的躺在床上哭着。 沈叶白近乎尖锐的说:“从一个男人的角度看,你这样的女人,的确让人倒尽胃口,在我看来,更是死不足惜。” 他大步走了出去。 即将走出住院部大楼的时候,范秋艳追了出来。 “沈先生……”她怯懦的唤他。 沈叶白停下步子。 范秋艳眼含热泪,慢腾腾的说:“对清浅好点儿,以后麻烦你照顾她了。” 沈叶白淡淡的扫视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很快离开了。 第230章 莫明感伤 出了医院,就给傅清浅打电话。 不等接通,就挂断了。沈叶白握着手机走向站牌,抬头摸了摸傅清浅的脑袋说:“还在生气吗?” 傅清浅已经略微冷静一些了,拉着他坐到身边说;“生气是肯定的,但是,实在已经习惯了。她们让我恨到咬牙切齿,已经不是一次两次。有的时候,我真的会恶毒的想,要是有一场灾难降临,要了她们所有的人的命多好。那样,我的世界就清净了,不用像有无数只苍蝇每天在我的耳畔飞来飞去,那样的肮脏又吵闹,我真的是受够了。可是,又知道这样的想法不现实,也不可能成为现实。想来是宿命刻意安排的,前世的仇人,这一辈子混在一起相互折磨,直到死都没办法摆脱。” 沈叶白听她沉闷的说话,他安慰她说:“既然是上罪子的仇人,这辈子聚在一起,就是来化解仇恨的。现在之所以还没相互理解体谅,或许是时候不到。既然觉得烦,那就暂时离得远一点儿。你不凑上来,她们也不会真能拿你怎么样。说不准什么时候想开了,知道你这些年有多不易,彼此间就会生出理解和怜爱。” 傅清浅哼笑:“指望我的家人想开,实在太难了。你看她们愚昧到何种程度,心里只有自己,没有任何人,她们才不会管其他人的死活。”她接着又悲哀的说:“但是,我知道,她们肯定不想我死,希望我能永远好好的活着,不然她们吸谁的血呢。” 她的心已经寒透了,近似刻薄的数落她的家人。 沈叶白深刻的理解她。 他对家人也是心存怨恨,是理智不能化解的。即便知道很多时候是因为爱,但是,那些极端的方式却实实在在给他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害。 而傅清浅就更糟糕了,有的时候,她的家人只是索取,连爱都很微薄。又如何希望她能心平气和,原谅家人呢? 沈叶白沉默的揽着她。 站牌前站了几个人,当一辆辆公交车驶来的时候,就很快离开了。 明城这样的小县城,相比夏城人烟稀少,显得尤为清净。就算医院门口的站牌,也没有聚集很多人。 半晌午的阳光暖洋洋的照在身上,很舒适,暂时没人说话。眯着眼接受阳光的沐浴,眼前的世界都骤然静止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傅清浅才说:“你说得没错,如果我自己来,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之前在病房里那个绷紧的氛围,没准真能激起一场战争,我可能已经把傅清清杀死了。” 看看眼下,真是一团糟,任何事情都没有解决。傅清清的医疗费用,一家子老小如何安顿……通通没有谈及,就天下大乱了。 傅清浅筋疲力尽,靠在沈叶白的肩膀上说:“如果不是你陪着,我可怎么办呢。” 沈叶白抬起胳膊,揽住她的肩头说:“就算没有我陪着,你也不能乱了阵脚。这回算是长记性了。要知道,我不可能一直陪着你。” 傅清浅警觉的抬起头:“为什么不能一直陪着?我们不是要永远在一起的吗?” 沈叶白笑了笑,缓解她的紧张情绪。 “我当然会一直跟你在一起,永远陪在你身边。但即便如此,你还是要有独自面对生活的勇气。不能说无坚不摧,但至少要坚强,并且让自己越来越好。” 傅清浅从小到大都是一个独立的人,但是,从今以后她倒想多依赖沈叶白了,不是退化了,而是真的有些累了。 或许是心情本就沉重的缘故,现在不管沈叶白说什么,都仿佛带有离情别义的感伤。 傅清浅终止谈话,站起身说:“我们回去吧,看来这里不需要我们。” 沈叶白说:“干嘛这么着急,连着往返你不累吗?去酒店休息一晚吧,我让秘书订明天的机票回去。” 傅清浅想了下说:“也好。” 毕竟昨晚连夜赶过来,除了在飞机上小憩一会儿,根本没有睡觉。 “拿上寄存的行李,还去之前的那家酒店吧。过去补一会儿觉,到了晚上,我再带你去吃本地的美食。” 沈叶白笑着说:“好啊,上次不是想看电影没有达成,今天就当弥补遗憾吧。” 两人拿上行李后去酒店,很快办理了入住手续。 房间的格局都差不多,两个人都很熟悉了。 所以,一进来放好东西,先洗澡换上舒适的衣服,接着上床睡了。 真是累了,连傅清浅这种睡眠不好的人,躺到床上没多久,就神智不清睡了过去。 倒是沈叶白,洗了澡,一点儿困意也没有了。他侧身躺着,睁开眼睛,静静的看着傅清浅。她还有愁绪不能排解,秀气的眉毛微拧。尤其睡沉之后,喘息中不时透出一丝轻微的哽咽,然后眉毛拧得就更甚了。 沈叶白伸手帮她慢慢抚平。 傅清浅在这样轻柔的抚触中,慢慢平静下来,不再发出委屈的抽搐。 沈叶白看了好一会儿,从床上起身。走到窗前去抽烟。 窗子打开,和绚的秋风吹进来,连带细碎的金光一起。 袅袅烟气从他嘴里吐出来后,向窗外四散开去,眨眼无影无踪。 沈叶白忧郁的眯紧眸子,遥望天际。 远处不高的建筑物,在湛蓝的天空下,像参差不齐的竹笋。东一颗,西一颗的冒出来,跟易城的摩天高楼没法比。 沈叶白吸着烟的时候就在想,傅清浅就是在这样悠闲的小城中长大的。想到这个城市有她成长的记忆,就连他也对这座城市生起一种温情,很窝心,也很感伤。 看来秋季易生发忧伤是真的。 沈叶白掐灭手里的烟,等周身的烟气完全散尽,将窗子关上。 他重新返回床上躺下,伸手将傅清浅带进怀里,让她枕着他的手臂。 过了很长时间,才终于有了一点儿睡意。 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蒙蒙黑了。 傅清浅迷迷糊糊的坐起身,室内开着暗淡的墙壁灯,很安静,相对陌生的环境里,心里空落落的。 直到听到洗手间里的水声,才猛地反应过来,跳下床赤脚直接步入。 沈叶白在洗脸,身后门一下,腰身就被人紧紧揽住了。 他抬起头,透过镜子看她:“睡醒啦。” 傅清浅侧脸压在他的脊背上没有说话。 沈叶白问她:“怎么了?” 傅清浅才说:“有一个瞬间以为你走了,吓死我了。” 沈叶白身体微微怔了下,拆开她的手臂,转身抱住她说:“睡得时间太久了,要睡傻啦。”他抱着她,好一会儿,也跟窒息了差不多。又过了几秒钟,才说:“去吃饭吧,肯定饿了吧?” 想想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了,肚子空,心也容易感觉空。 傅清浅说:“好吧,我换件衣服。” 两人趁着夜色出门。 明城的夜晚仿佛比易城凉爽。 晚风徐徐的吹着,再加上之前补过觉,整个人神清气爽。 傅清浅真感觉出饿了。 “去广场那边吃,八楼吃饭,九楼看电影,省着再折腾了。” 沈叶白说:“好。” 到了傅清浅熟悉的地方,沈叶白只要听安排就够了。 傅清浅带他去吃一家特色鱼,菠萝烤鱼,酸酸辣辣的,傅清浅以前回来的时候,自己过来吃过。觉得味道非常不错,就把沈叶白带过来了。 现杀的活鱼,味道鲜美。 食客要自己去挑选活鱼,看好哪一条,店员打捞上来之后,当着食客的面称好重量,然后叫给厨房去打量。 一面类似装饰玻璃墙的大鱼缸里,很多鱼游来游去。 傅清浅脸贴近玻璃墙,准备钦点一条鱼做为他们今晚的盘中餐。 她兴致勃勃,专心致志。 沈叶白站在一旁,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傅清浅偶尔还是会表现出孩子气,幼稚的时候很幼稚。有时沈叶白看着她,会不禁想,如果这是个一直被呵护着长大的人,像沈流云那样,她的性情也应该是天真活泼的。而不像她自己常说的那样,阴阳怪气,很多时候所作所为别人都不理解。傅清浅说过,这就是别扭的体现。在曲折境遇中长大的人,性情也会扭曲。她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的眼中慢慢渗透出怜惜,呼吸堵塞的感觉又来了。 沈叶白用力喘息了一下,不能再站下去了。他说:“你慢慢选着,我先出去抽根烟。” 傅清浅急忙问他:“我们吃几斤的够?” 沈叶白嘴角勉强上扬:“你是一家之主,都你说得算。” 旁边一个同样选鱼的女孩儿听到了,看了看沈叶白,又一脸羡慕的看向傅清浅。等男朋友再过来的时候,脸色就变了。 傅清浅得意洋洋的指着一条,对店员说:“就要那条吧。” 店员帮忙打捞上来之后,当着她的面称好重量,然后开票叫她去座位上等候。 傅清浅折回来,透过玻璃,看到沈叶白趴在栏杆下,望着下面的商场抽烟。没几口就掐灭了,烟身攥在掌心里,好久没有动弹。 傅清浅想上去叫他,想了想,还是作罢。她回到座位上,点了两杯饮品。 沈叶白回来的时候,又是一脸和绚。 “这家商场很方便啊,各种需求一应俱全。” 傅清浅说:“是啊,所以,逢年过节顾客爆满。跟易城不同,明城就这么一座大型购物广场,便捷倒是成了它最吸引人的地方。” 鱼上得很快,服务生端着盘子上来,一再提醒食客小心烫。 味道不错,跟上次吃一模不样。鲜菠萝切成小切,点缀在盘子里非常漂亮,味道也很浓郁,烘得鱼肉更鲜更香了。 沈叶白吃得很认真,手机响了两次,都被他按掉了。接着就是信息的提示音。 傅清浅问他:“是不是有什么紧要的事?” 沈叶白云淡风轻:“什么事也没,好好吃你的饭。” 怕吵,他把手机直接调成静音了。 第231章 丢掉了他 傅清浅心神不宁,还是担心他有什么事情。如果不是公事,一般他的手机很少响的。 想事情吃东西,一不留神,被鱼刺卡到了。 傅清浅弯腰咳起来。 沈叶白色变,扔下筷子过来:“让你专心吃饭,被卡到了吧?能不能咽下去?” 鱼刺扎在喉咙上,傅清浅做了几次吞咽的动作,刺痛感犹在。 沈叶白说:“去医院吧。” 他伸手拉她。 傅清浅说:“不用去医院,我吃东西看看能不能压下去。”再不敢吃鱼了,她扒了一口米饭,结果没有缓解。 晚上食客多,有一点儿风吹草动,就引发了强烈的关注。 临桌的客人也注意到了,献谋献策说:“喝醋,醋能软化鱼刺。” “是啊,是啊。” 服务生很快拿来了醋。 傅清浅像喝酒一样,豪放的灌下两口。觉得不行,又连喝了几口,感觉好些了,她又吃了几口米饭,喉咙的刺痛感才终于消失了。 沈叶白一脸担心的看着她:“怎么样?” 傅清浅清清喉说:“好多了,下去了。”她苦着脸说:“只是太酸啦。” 沈叶白连忙端来清水给她漱口。 “遭罪吧?” 傅清浅喝下水,压低声音说:“遭罪还差点儿,主要是丢人啊。” 现在全店都知道她吃鱼卡住了,卡得脸红脖子粗的,一番折腾再不行,就要送医院了。 想想这张老脸不要了。 沈叶白似笑非笑:“你脸皮厚,不用太在意。”接着问她:“还吃不吃了?” 傅清浅一脸抗拒:“接下去一年我都不再碰鱼了,有心理阴影。” 两人从店里出来。 距电影开场还有一点儿时间,沈叶白先去给她买了小吃和零食,知道她还差点儿没有吃饱,让她一会儿边看边填饱肚子。 傅清浅深知沈叶白不吃这些东西,但是,这个男人终于懂得宠溺别人了。不会一贯的直男作风,自己认为不好的,身边人也不许做。 当晚看的电影是一部国产喜剧片,荒诞的剧情,和演员滑稽的表演,还是逗得全场观众不时大笑出声。 傅清浅一边吃东西,一边看没心没肺的电影,白天积了一肚子怒气,终于暂时搁到一边了。她身体微微倾斜,懒懒的靠在沈叶白身上。 沈叶白也不时伸出手来吃她手里的零食。 这样的电影虽然无厘头,可是,很欢乐啊。 习惯看大片的人,结束的时候却感觉意犹未尽。 结束的时候,傅清浅说:“这样的电影虽然没什么很深刻的主题,但是,可以博观众一笑啊。所以,票房成绩也不会太差。” 沈叶白“嗯”了声:“生活已经很复杂深邃了,有的时候,人们就是需要简单的东西,能放松就好。” “是啊,哈哈笑一通,没心没肺,就比什么都好。” 两人手拉着手从放映厅里出来。 傅清浅要去洗手间,让他在走廊里等她。 洗手的时候,想到手机在进场的时候调成静音了。这会儿掏出来恢复铃声状态。 看到有未接来电。 有林景笙的电话,也有尹青的,而且,每人都是几个。 傅清浅的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生出紧张。出去前,先给林景笙回过去。她把自己的行程简单同林景笙说了下,问他:“打这么多电话,有事吗?” 林景笙说:“出事了,不知怎么,沈叶白有严重心理问题的事,被散播出去了。” 傅清浅惊得倒吸一口凉气:“怎么会这样?是谁干的?” 林景笙说:“不知道。”他恍了一下神,又说:“但是,我保证,这次真的跟我没有关系。” 傅清浅愣了下,说:“我相信你,知道你是真心实意想帮沈叶白。”她现在只是想不明白,除了他们,还有谁知道沈叶白有严重的创伤依恋的事?“会不会是心理医生?” 只有他与整件事的关系最淡薄,所以,傅清浅才会第一时间怀疑到他。 毕竟在与其他专家的探讨过程中,并没有说出指定的患者,而是完全当案例来咨询讨论的。 林景笙沉吟:“是他的可能性也不大,一是心理医生本来就有保密义务,而他的目标那样明显,他该不会顶着巨大的风险来违规操作。其二,他了解沈叶白的行事风格,不会傻到去犯那样的险。不然得到多少,也会被加倍的讨回去,他何苦为之?” 这样一说,傅清浅也觉得心理医生不可能了。 除此之外,还会有谁呢? 林景笙又在电话一端说:“你也不要太担心了,先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好,我会尽快查清楚整件事。我只是有点儿担心沈叶白,你一定要安抚他的情绪。”天呢,他实在不敢想象,沈叶白最忌讳的事情被公诸于众了,他会不会更加崩溃掉。 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不知道要如何收场了。 提到沈叶白了,傅清浅突然想到,他还等在外面。她和林景笙说了两句,结束通话后走出来。 沈叶白独自立在出口那里等她,电影散场到现在,人已经走光了。其他电影还没有开场。出口那里只他一个人站立着,注视着墙上的画报,整个人非常平静。 傅清浅望着绝世独立般的沈叶白,忽然没有勇气走上去。她的步伐沉重,每走一步都非常困难。 沈叶白这样平静,是因为不知道吗? 还是他已经知道易城发生了什么,故作无知罢了。 傅清浅想到他繁忙的手机铃声,和信息提示音。他一定知道了,而且几个小时前就知道了,只是刻意隔绝。将所有信息和情绪,都屏蔽掉了。 是不想让她知道吗? 可是,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再长的距离,也有走尽的时候。傅清浅已经来到沈叶白身边。 沈叶白闻声转过身,嘴角噙着温存的笑意,邪肆好看。再配上他那双滟滟的桃花眸子,让看着的人沐浴春风。 若是平时,傅清浅会毫不迟疑跌进他温柔的漩涡里,根本无法抗拒嘛。 但是,此刻她盯着他脸上充满魅惑的笑,却一阵阵的脊背发寒。 这不是昔日泰山崩于前,而微然不动的沈叶白。现在的沈叶白绝对不该这样平静的。要知道,这可是他最重的伤,最大的软肋。而他那样骄傲,怎会允许世人肆无忌惮的触碰和嘲讽。 他会气爆炸的。 沈叶白看她怔愣的站在那里,伸手把她拉近:“傻了吗?” 他脸上的笑意有变,眸底光色异然。 傅清浅说:“时间不早了,回酒店吧。” 沈叶白拉着她往前走。 她盯着他的脊背,眼眶温热,忽然说不出的心疼他。 从大楼里出来后,沈叶白站在灯火辉煌的广场上恍了一下神,最后说:“走吧。” 傅清浅被他拉着上了一辆出租车。 在车上,沈叶白仍旧非常平静的问她:“真的不打算走前再去医院看看了?” 傅清浅扭头看向窗外说:“不去了,去了还是一样的结果,我的出现,只会加速傅清清的死亡。” 沈叶白拉过她的手,按在腿上说:“家人就是这样好,矛盾一时调和不了,但是,血脉亲情联系着,关系一时也断不了。所以,给自己一点儿时间,也不用太逼迫自己,更不用委屈自己。再过一段时间,或许彼此都能心平气和。如果最后实在不能,那就是没有缘分。”有时候,做亲人也是要讲究缘分的。 傅清浅点点头,她说:“不光是我,你自己也要这么想。” 沈叶白薄唇微微抿紧。 回到酒店,沈叶白依旧是平静的。 脱掉外套说:“去洗澡吧,早点儿睡。我让秘书订了上午九点的机票。” 但是,从这里到机场还要耽搁一些时间。所以,不能起太晚。 傅清浅看他挂好外套,又摘了腕表,已经为洗澡做准备了。 而她的心里却像盛着一锅沸水,根本没办法平静。想了一下,她终于忍不住问他:“易城发生的事,你都知道了是不是?” 沈叶白背对着她,身体明显怔了下。 须臾,他转过身来面对她:“知道了又怎么样?我就知道,这件事早晚会被拿出来,做为世人攻击我的理由。” 果然,他的认知是非常极端的。 “开始舆论可能会有较强烈的反应,毕竟,你一直以来都太强大了,金融界多少人敬你为神,为你编造无坚不摧的神话。但是,是人就是软弱的,会生病,会难过,没有谁是百毒不侵的,我们要允许自己软弱。当今社会,被心理问题困扰人不计其数,其实都没有什么。就像再强大的人,也会生病一样。心理疾病,和身体病变是一样的,治好了就可以了,不需要太在意别人的目光。” 沈叶白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以至于脸色变得苍白。 他说:“我不一样,不是生一次病,治好了就无所谓了。我的任何一丝软弱,就会被当成软肋,成为那些居心叵测之人,攻击我的契机。处在我的位置上,就是不能软弱的。不然一切都会被颠覆,被掠夺,他们会让我变得一无所有。你知道有多少人觊觎我手中的一切,妄想得到凌峰资产集团吗?前一秒我是个心理病患的事实被暴露,下一秒争夺权利的大战就开始了。现在不光金融界,就是凌峰资产内部的厮杀都已经开始了。你等着看吧,明天早晨一睁眼,凌峰资产的股票就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是啊,像你说的,是人就会病,会痛。但是,上天在创造我的时候,并没有给我修复的时间。要么旋转,要么倒下,你觉得我该怎么选?” 傅清浅被他的话语惊悚到了,心惊胆战,瞠目结舌。有那么一会儿,她的确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是啊,沈叶白平时有个小小的风吹草动,都会惊起舆论的波动。 如今他有了严重的心理问题,引发的不单是舆论的轩然大坡。其实事关沈叶白的每一次动荡,都是危险的讯号。贪婪的人会伺机而动,他们的确不会简单的认为他是个病人,而是,一向强大的人,终于有了软弱的时候,可以趁机下手,夺取他手中让人眼羡的一切。 这就是人性,在残酷的商场表现得淋漓尽致。 等他病症发作,不得要采取集中治疗的时候,就会像她一样被囚禁起来,像个废人。到时候,不禁会觉得屈辱,有很多东西也再难守护。 果然,沈叶白摇头说:“那些辱没我不能承受,死都无所谓,可是,那样不行,没人可以践踏我的尊严,让我屈辱的活着。”他的声息微微断裂了一下说:“我不能像个废人一样。” 傅清浅完全懂得他的骄傲,即便感觉自己从未活过,可是,前二三十年,他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一直在众人之下。 接下去,却要让他像个废人一样,供人践踏,他做不到。 傅清浅痛心的过来拥抱他:“我理解你,完全理解你现在的感受,真的辛苦你了,这些年。” 沈叶白的喉结微微哽动,很快涌上一缕酸涩。他用力的回抱住她,不说话。 就怕她不能理解他了,以为他只是一昧的逃避,不能面对。 实在是生命赋予他的存在感太弱,而能力太强大,压在他脊梁上的担子又太重。 一旦他哪一时垮下来的,于他而言,就是铺天盖地的灭顶之灾。 傅清浅深知,这一切根本是个脆弱的心理病患很难承受的。 不是简单的执拗。 沈叶白喃喃:“我没办法。” 那个整晚都轻松自弱的人,即刻就这样垮掉了。 傅清浅不敢再激发他的情绪,不断的安抚他说:“好了,好了,先不要想了,好好的睡一觉,明天我们回到易城,再共同想办法解决,一定可以度过难关的。” 她接着又说:“先去洗澡吧。” 当晚的沈叶白非常热烈,有一种近似沉痛的热烈,黑暗中紧紧的拥着她,身体滚烫契合,一直折腾到半夜。 他发梢的汗珠落到她的脸上。 痒痒的,和她的眼泪混和在一起。 或许是太激烈了,难以承受,傅清浅嘤嘤的,结束的时候,才发现脸上都泪。 她背对他转过身去,沉默的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儿声音。 沈叶白从身后揽紧她。 室内开着冷风,却仍旧热得厉害,灼心灼骨。 傅清浅攥紧他的手指,沈叶白同她十指相握,他在背后轻轻的说:“睡吧。” 时间真的不早了,城市变得寂静下来。 傅清浅在家乡熟悉的气息中,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早晨是被电话铃声叫醒的。 傅清浅惊醒过来,抓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接听。 “喂,,” “傅小姐,早晨好。打电话是提醒您起床,准备去机场了。机票信息已经发到你的手机上了。” 一个女声,傅清浅迷迷糊糊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是谁。 那边意识到了,又说:“我是沈总的秘书,是沈总昨晚嘱咐我这个时间叫您起床赶飞机的。” 傅清浅了然,原来是这样。可是,为什么不打沈叶白的电话? 她疑惑着,仍说:“谢谢。” 坐起身,发现沈叶白不在房间里。以为他在洗手间,傅清浅下床去敲门,门一下打开了,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傅清浅的心脏骤然被掏空了一下,她莫明慌恐不安。连忙拿起手机拔打沈叶白的电话,这个过程中,她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一点儿不听使唤。 电话终于拔出去了,听筒里传出无法接通的提示音。 傅清浅又给秘书打过去。 “你们沈总的电话为什么打不通?早晨你联系过他吗?” 秘书说:“我早晨没有给沈总打过电话,他昨晚告诉我早晨直接给你打电话,提醒你赶飞机。” 为什么要这样?既然是两个人一起,提醒他不是也一样。况且这是他的秘书。 傅清浅控制着喉咙里即将爆发出的哽咽声:“你们沈总叫你订了几张票?” 秘书回答说:“只有一张你的票。” 傅清浅的脑袋“嗡”一声,要爆炸了似的。眼泪已经仓惶的跌出眼眶,她没有说话,就直接结束了通话。 沈叶白到底什么意思?为什么一起出来,却不跟她一起回去了? 他明知道现在易城风云变幻,有多需要他回去主持大局,震住场面。现在却只订了她一个人的返程票。那他呢?到底去哪里了? 傅清浅急得喉咙干涩,嗡嗡的哭声传出来,她再次给沈叶白拔电话。一如既往的关机。 她一边不停的拔打,一边收拾行李。才发现沈叶白的行李也不见了,客房内空空,一件他的物品也没留下。仿佛从今天到昨天,不过是她生出的一场幻觉,实则他没有跟她一起来过。 傅清浅跌坐到床沿,彻底痛哭流涕。 她没有洗漱,最后随便将东西按进箱子里,就拖着出来了。 退房的时候问酒店大堂的工作人员,说沈叶白天不亮就离开了。 难道他为了赶时间一个人先回去了吗?这会儿在飞机上,所以,手机才会一直关机。 傅清浅脸色白发,慌慌张张的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她心神不宁的说了句:“谢谢。”提着行李箱往外走。 门口遇到范秋艳,看到她提着行李箱出来,显然也吃了一惊:“你就要回去了吗?” 傅清浅心里装满了事情,再没有时间和精力跟她纠缠了。 “是的,我要回去。” 她就要走了。 范秋艳叫住她说:“等一下,浅浅,这是我早晨才包好的饺子,就猜你们会住这家酒店,怕你们吃了饭,所以,想着早点儿送来。既然你要回去,就带着路上吃吧。” 傅清浅眼睛里雾蒙蒙的,根本什么都看不到,也听不到。她推开范秋艳说:“你让开,我真的要走了。” 范秋艳不设防,手里的食盒掉到了地上,盒盖打开了,热腾腾的饺子滚落出来。 两个人都怔在那里。 须臾,范秋艳说:“我知道你恨我……回去好好照顾自己,代我们谢谢沈总,将你托付给他,我很放心。” 傅清浅的眼泪一下便涌出来了。是啊,这个世界上,她最能托付的就是沈叶白了,可是,她找不到他了。 她不晓得怎么就将他给丢掉了,说好了一起出来一次,很快就回去的…… 傅清浅吸着鼻子,微微颌首,眼泪没有倒流,还是瞬间湿透脸颊。 范秋艳顿时慌了:“清浅,怎么了?是不是还因为昨天在病房的事?”她想道歉,说不该打她。 但是,傅清浅已经提着箱子越过她离开了。她很快上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机场而去。 范秋艳转身凝视她。 那辆出租车很快出了酒店大门,向远处驰骋。 第232章 他不离开,是想永远离开这个世界 范秋艳毫无神采的死鱼眼睛也忍不住湿润起来,胸口那里堵塞得厉害,想到昨天病房里,傅清浅那样憎恶的眼神,顿时疼得心如刀割。傅清浅控诉的没错,是她这个不争气的母亲,将孩子们都害惨了。一辈子窝窝囊囊,碌碌无为,沉重的担子都要落到孩子的肩膀上,眼见已经将其压垮了,而她却浑然不知。 那样自私,又可悲,难怪会招来孩子的唾弃与厌恶。 但是,不管怎么样,她终归是个母亲……没有本事的母亲。可一想到孩子曾无数次在死亡的边缘游移,她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范秋艳抽泣着,蹲下身拾捡地上散落的水饺,已经沾上灰了,都不能吃了。 拾捡的时候,突然生出无以名状的悲伤。 去往机场的路上,傅清浅先给沈流云打电话,问她知不知道沈叶白飞回易城的消息。 沈流云表示不知,她甚至连沈叶白跟她来了明城都不知道。 傅清浅急得没办法,又给林景笙打过去。她开口就爆发出嗓音:“沈叶白不见了!” “不见了?”林景笙表示出不可思议:“怎么会不见了?” 傅清浅轻轻的哽了声:“昨天本来说好订今天的机票回来,但是,我没想到他只让秘书订了我一个人的票。早晨我一起来,就发现他不见了,连行李箱也拿走了。” 林景笙心里惊呼:“惨了!”,他不敢真的叫出声来。知道傅清浅已经预感到不好,心力交瘁了。他再表现出惊慌,非吓坏她不可。 “或许他有别的事情,也或者心情不好,想要一个人静一静。你先回来,我们和沈家人商量一下,再看看怎么寻找他。” 傅清浅说:“我正在去机场的路上,我怀疑他会不会因为昨天的事,先回去处理事情了,你去凌峰资产帮我看一看。” 林景笙说:“好,我马上就去,沈家那边我也会让沈流云盯着,沈叶白要是回去了,就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 除了这些,就再没有别的办法了。 过份紧张急迫,打完所有电话后,全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了。 傅清浅软绵的握着电话,瘫在座椅上。 生死时速,现在最紧要的就是找到沈叶白。 不然会发生什么,简直无法想象。 傅清浅不是预料不到,她只是不愿往那方面想。好在因为紧张,她的大脑已经完全麻痹了。不必恐慌得寸步难行,瘫软在地。 她心里装着一个念想和期待,就是回到易城,能得到沈叶白已经提前一步回去的消息。 她一个人搭飞机回去,飞机落地的那一刻,她的心脏反倒无节制的提了起来。 到了非面对现实的时候不可了,如果事实证明,沈叶白没有先她一步离开,那就完了。 傅清浅颤巍巍的将手机开机,一边惧怕,一边迫不及待的给林景笙打电话。 结果叫人失望。 林景笙说:“他没有回公司,也没有回沈家……” 傅清浅喉咙到骨鼻,都酸透了,她握着电话无声哽咽。 没回来,他会去哪里呢? 沈叶白不像她,他从来都不是个会逃避困难的男人。 所以,他选择离开,一定不是暂时的躲避,而是为自己决定了归处。 傅清浅握着电话走出去,她低着头,努力调整呼吸。 “清浅……” 出口处,有人唤她的名字。 傅清浅下意识抬头,张着雾蒙蒙的大眼睛。她的眼眶红透了,嘴巴瘪了瘪,所有难耐的情绪齐聚心头,再也忍不住了。 来人看到她的脆弱和无助,过来张开手臂轻轻的环抱住她。 “不要担心,会没事的。” 傅清浅哽咽着,爆发出哭声:“我把他弄丢了……明宇,我把他彻底弄丢了……” 付明宇听着她的哭声,心如刀绞。对这个女人,他至始至终都是心疼的,当然希望她能好过。 “怎么会,沈叶白怎么会丢呢?他会回来的。” 付明宇虚弱的说着,其实到了此刻,他比谁都更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可能……可能沈叶白真的不会回来了。 这个认知让他冷汗直流,全身都瑟缩难安起来。 他拍了拍傅清浅的背说:“我们先回去吧,我有话要说。” 付明宇带着傅清浅回去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在等了。 林景笙,沈流云,和尹青。 易城的风云变幻,已经无人顾及,就算凌峰资产的股票荡到谷底,同沈叶白的安危比起来,也都微不足道。 一进来,大家的神情都相当凝重。 沈流云和尹青明显之前哭过了,这会儿眼眶通红。 好在傅清浅进来之前,她们都止住了。要用冷静的头脑来共同面对这场危机。 而且,沈叶白的离开,相信没有人比傅清浅承受的压力更大。 “清浅姐,你坐这里。”沈流云把傅清浅拉到沙发上。接着给她倒了一杯水,一路风尘仆仆,已经很辛苦了。 林景笙说:“我了解了一下,沈叶白的问题不是心理医生那里出了纰漏,消息一爆出,他也非常恐慌,因为知道自己的嫌疑最大。我怀疑是沈叶白商业上的竞争对手所为……”只是,他对金融圈不了解,想要深入剖析很难。 这时,付明宇抬起头说:“问题的确不是出在医疗界,如果出了问题,最大的可能就是江家,这是叶白自己的猜测。事实证明了这一点,从昨天到现在,股权的变动情况来看,这的确是江方喻所为。” 他看了众人一眼又说:“江方喻在叶白手中一再败北,做梦都想扳回一局,再加上凌峰资产从不乏野心勃勃之人。叶白就预料到一定会有今天,早晚而已。他的心理问题不可能一直不暴露,但是,一旦被人知晓,先前他努力维系的一切平静就会瞬间被打乱,金融界从不缺阴谋家,想保存太难了。” 沈流云暂时没想明白,心直口快的问他:“那这跟我哥离开有什么关系?他害怕了吗?”不可能啊,他可不是个会害怕的人。 付明宇的难耐又来了,他也是在得知沈叶白离开后,才想明白的。 “之前他找过我,说他有严重的心理问题,担心问题爆发的时候,会出现无法掌控的局面。为了保存他手中股份,凌峰资产不被颠覆,他把手中所有的股权全部以隐名的方式转到了我的手上,他当时说的,是希望我乃至付家,可以帮他保存手中的一切……” 以付家的实力的确可以做到。 但最关键的是沈叶白对他的信任,如果不是百分之百的相信,把对方当成真正的手足,哪怕存有一丝的嫌隙与迟疑,都不会这样做。它存在的巨大风险,就是倾刻间一无所有。 付明宇当然不会辜负沈叶白的重望,这些年他对沈叶白的兄弟情份也不是假的。 但是,他完全没料到,沈叶白的托付,竟是完全的交付。不像他说的那样,只是权宜之计。把股权放到他手上,他可以毫无顾及的安心治病。 付明宇就是因为信了,所以,才会接受沈叶白这样的请求。 如果知道他是想一走了之,他是死也不会答应的。 付明宇将沈叶白宛如交代后事的嘱托一说,万念俱灰,所有人都陷进无比沉痛的绝望中。 沈叶白不是离开了,他是想永远的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他之前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念头,甚至付诸过实际行动。心理患者就是这样邪门,一旦死的念头在头脑中产生过了。完了,就会像魔咒一样紧紧缠绕,稍又不慎就会跳出来挟制人的理智,走向极端。 先前傅清浅刻意麻痹自己的大脑,不往那方面想。但是,现在恐惧却重重叠叠的将她包裹起来。 她坐在那里,身体一阵冷一阵热的不住颤抖。一张脸更是白得可怕。 不可能的,沈叶白一定不会轻生,是吧? 没有人能给她肯定的答案。 现在每一个人都心惊不已,不好的念头在每一个人的头脑中凸显。这不是耸人听闻,是事实。 沈流云一声惊叫:“妈!你怎么了?” 傅清浅慌慌张张的侧首,只见尹青已经昏厥在沙发上。 沈流云马上过去掺扶她。 稍微冷静的男人们已经开始拔打急救电话。 救护车很快驶来,将尹青送去医院。 她有血压高的毛病,遇事只要急一点儿,血压就会瞬间突破正常值。 沈流云吓坏了,她的一双手冰凉,在走廊上等结果的时候,一直对着双手吹气。就像寒冬腊月,站在寒风呼啸的室外,忍不住跺脚搓手一样。 这个单纯的女孩子被吓坏了。 林景笙过来安慰她说:“你不要担心,你妈不会有事的。” 沈流云抬起头,声音哆嗦:“如果我哥和我妈都出事了,我该怎么办?大叔,我真的怕极了,实在不敢想象。” 提到沈叶白了,林景笙也担心得皱起眉头。当务之及就是找到沈叶白,留给他自己的时间越多,发生意外的可能性就越大。 沈叶白随时都有可能做出轻生的举动,毕竟这就是他离开的真实目的。 所以,找寻他的过程争分夺秒,如同是在抢救生命。 付明宇已经报警了,也发动朋友去找。任何他所能想到的,沈叶白会去的地方,他都叫人去看了。 还有明城的车站,机场,也都派人去查了。 头顶的阳光依旧灼热,只是,少了往日的暖洋,它们像无数刀片一样,横切下来,不是落在身的脑袋上,就是肩膀上,甚至是心里。 所以,傅清浅站在阳光下的时候,感觉全身都是疼的。 她的筋骨都像断裂了似的。 痛得想要呻吟,又难耐得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付明宇站在她面前,望着她苍白削落的脸颊,真是羸弱得可怕。 不能再让傅清浅这样紧紧的绷着了,她会断掉,会崩溃的。 付明宇说:“坐下来,先不要悲观绝望,不是还没到最坏的时候。” 傅清浅被他拉着坐下。 她说:“越是骄傲的人,越容不得践踏。沈叶白就是两个极端,好的时候有多强大,现在的他就有多脆弱。” “那也不能肯定他就是抱着必死的念头,相信很快会有音讯的。”付明宇又说:“之前我没有说,其实那些股份交到我的手里,叶白是嘱咐替你保存着的。他把名下的东西都给了你。” 当时他没有多想,以为那只是沈叶白坚定要和她在一起的决定。 毕竟之前因为这件事,他伤害过傅清浅一次。以为这一次倾其所有,是想弥补之前的罪过。为此,他当然愿意帮助沈叶白。 付明宇早说过了,他很希望看到傅清浅幸福。 傅清浅震惊的看着他,但是,慢慢的,她就更伤心了。 想到沈叶白在明城对她说过的话,以后的路还漫长,让她自己要坚强独立。 而他会一直陪伴在她身边。 到底是以哪种方式永远的陪伴着她呢? 灼灼的日光下,傅清浅终于不可遏制的爆发出巨大的哭声。 尹青醒过来了。 她将所有人叫到病房里。 整个人还是很虚弱,人在生病的时候,最能展现出老态。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硬撑着,打起精神说:“招开记者招待会吧,我有办法让叶白回来。” 沈流云问她:“妈,你有什么办法?” 尹青没有说,只对付明宇和林景笙他们说:“现在我一点儿体力也没有,流云她从小被溺爱着长大,让她处理这些事情,也很难。现在只有依靠你们,所以,招待会的事就拜托你们了。” 付明宇说:“阿姨,你放心吧,这个我们会办。” 因为事不宜迟,时间就被定在当晚。 下午尹青叫沈流云给她请了一个化妆师,直接到医院里来给她化妆。 尹青一向讲究,公众场合从来都是一丝不苟,精美绝伦。她俨然成了富贵的代表,气质中流露出的珠光宝气。 化好妆,做好发型之后,尹青又接着换上得体的衣服。是一套米色套装,气质优雅。 只是一番折腾上来,筋疲力尽。 沈流云看在一边,还是有些担心。 “妈,你确定自己的身体能撑得住吗?要不要先取消,休息一两天再开?” 尹青问她:“你哥能等得了吗?” 沈流云立刻就沉默了,是啊,所有人都等得起,惟独沈叶白等不起。 到了晚上,尹青准时出现在记者会现场。 易城各大媒体的记者都来了,会议室里聚集满了人,比一般的记者会要热烈不知多少倍。毕竟赶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大家对沈叶白的病情充满好奇,对当前的形式也都热切关注。现在出了事情,沈叶白没有露面,反倒尹青招开记者会,更是大大的调动了大家的好奇心。 一步入,镁光灯剧烈闪烁,甚至让人产生了不适感。 沈流云掺扶着尹青到前面的位子上坐下。 会了节省时间,记者会很快开始了。 面对无数记者的尹青,从容,淡定。她目视着前方,一开口淡淡说:“我很明白大家的好奇心,今天,我招开这个记者会,就是为了满足大家的好奇心的。同时,我也想告诉那些不怀好意的居心叵测之人,我的儿子打不倒,也垮不了,没有人能真正从他手里得到什么。就算暂时受益,等他完全恢复健康,也能很快让那些非法占有的人美梦落空。我的儿子倒底有怎样的骄傲和勇气,相信不用我说,在坐的各位都了解。” 她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说到恢复健康,你们会想,沈叶白果然是病了。是的,他生病了。生了一种心理疾病,正准备看心理医生。但是,我不认为这有什么好匪夷所思的。我只问在场的人,你们有出现身体不适,需要就医的时候吗?有被心理问题困扰,去见过心理咨询师,或者心理医生的经历吗?” 第233章 人要懂得敬畏生命(二更) 记者会现场沉默了须臾,这的确不是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是人就会病,会老,会死。人生的规律,在所难免。 尤其快节奏的当下,生活压力越来越大,心理困扰也变得普遍起来。再加上人对心理健康的关注越发重视,见心理咨询师或者心理医生,已经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了。 尹青沉着冷静的笑了一声:“在场的各位也不否认它的正当性,和普遍性。反倒是一个不允许别人生病的人,才是有毛病,甚至是反人类。我很不客气的说,这样的人真是不在少数。我儿子只是病了,在我看来他累了,暂时需要休息一下没什么了不起。却被一些人拿来大肆作文章,妄想从中获利,这样卑劣,也是不尊重生命的表现。我觉得这种人,实在没什么好尊重的,他们自己也应该感觉自惭形愧。所以,我呼吁各位不要再受那些不轨之人的煽动怂恿,请多给病人留下一点儿空间。他们需要安静和修养。这也是对生命的一种敬畏。在此,我对敬畏生命的人,表示深深的感激。” 说着,尹青站起身,向所有在场的人鞠了一躬。 沈流云也忙站起身来扶她,她知道尹青现在的身体状况。 她接着又扶着尹青坐下。 尹青继而平静的说:“接下来,我要借助各位的传声筒,对我儿子沈叶白说几句话。” 场内有一刻的躁动。 不得不说,尹青说话是很有水平的,一个贵妇人的优雅,被她展现得淋漓尽致。 尤其那句敬畏生命,让人挑不出瑕疵。 是啊,生而为人,敬畏生命是最基本的。 尹青抿了抿嘴角,神情依旧坚定,只是再一张口,语气变得温柔和绚:“叶白,快回来吧,全家人都在等着你。不管外面怎么风云变幻,你的家人和朋友都是你最坚强的后盾。妈妈知道你是最坚强的,也是最勇敢的,没有什么风浪可以打倒你。一切借此打击你的人,都是嫉妒你的才能和所得,那是他们的狭隘,这样的人就算一时获利,命运之神也不会眷顾。人活着,就该有坚定的信念,不是为别人,而是为自己。病了又怎么样?何况还是很快就能治好的病。看妈妈……” 她的气息轻轻断裂了一下,但是,马上脸上的笑容就更大了,衬着她姣好的面容,煜煜生辉。果然,沈家人个个都是美人胚子。 只是尹青接下来的话让人震惊。 她接着前面的话说:“你看妈妈得了癌症也没说对生命放弃希望。” 哗! 整个记者会现场瞬间炸开了。 大家一时议论纷纷,镁光灯闪烁不停。 沈流云不可思议的侧首,盯着尹青,眼眶中很快积蕴满泪水。她忍不住喃喃:“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为什么她一点儿都不知道呢? 尹青握上她的手,示意她镇定。她脸上的笑容更明媚了:“刚知道自己得了癌症的时候,我也很震惊,觉得怎么可能?后来想啊,有得有失,才叫人生啊。病了不是丢丑的事情,不应为此失了勇气。至于那些将此做为软肋攻击别人的人,那是他们的人性出了问题,你不要在乎……” 傅清浅立在人群外面,隔着无数记者眼望尹青。她被尹青的话惊到了,站在那里呆若木鸡。 现在尹青正对着那些镜头说自己的癌症已经到了晚期,但是,说到她没有几天活头的时候,她脸上的笑仍旧是优雅好看的。 这个女人完美得似纸糊出来的,有的时候傅清浅觉得她很不真实。但是,又不得不说,她的内里真是坚硬,只怕没有几个女人能及得上她。 傅清浅今天受到的冲击太大,她有些站立不住了,从气压凝滞的会议室中走出来,慢慢的向电梯走去。到外面去透气。 一从大楼里出来,晚风拂面,扑打得她鼻子发酸。 傅清浅极力控制,眼睛还是湿透了。想到自己刚刚出现在这个圈子里的时候,所有人将她当外星人一样忌惮着。那时候他们虽然邪恶,可是个个充满活力。 就连她也是阴险狡诈的,她还记得她将尹青气得火冒三丈的样子。 而今却仿佛经受了一场最为残酷的战争,死的死,伤的伤,眼前一片狼藉。 记者会结束的时候,尹青也累惨了。 但是,不得不说起到了很好的煽情作用。在场的很多记者都掉了眼泪,相信沈叶白看到,更加不会无动于衷。 沈流云扶着尹青出来。 一离开众人的视线,尹青挺直的脊背马上就垮了下来。到了现在,身体已经到了承受的极限。她面如死灰,神色非常痛苦。 离得近,沈流云看到她的额角都是汗。一定痛苦到极至。 沈流云吓得当场就掉眼泪了。 尹青告诉她稳住,不能在外人面前丢沈家人的脸。一出来,她就马上坐车回了医院。 情况非常糟糕,没等到医院,尹青就已经陷入半昏厥状态。 沈流云六神无主,哭着给林景笙打电话。 林景笙,傅清浅和付明宇当即也赶去了医院。 医生将尹青推去急救的时候,尹青恢复了一点儿神智,冰冷的手指紧紧抓着傅清浅的手,像一只有力的鹰爪,她费力的吐出几个字:“等叶白……” 傅清浅的心脏撕拧着,她下意识握上尹青的手,不住的冲她点头。 “你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 尹青的手才终于心不甘情不愿的放开。 她的眼睛一直盯紧傅清浅。 两个彼此敌对厌恶的女人,因为知晓了彼此太多的秘密,又在一定程度上,成了盟友,变成心灵上最可供依靠的人。 傅清浅知道,尹青是告诉她,沈叶白一回来,就马上带来见她。她怕再没有机会跟他和解了,会落下一生的遗憾。 尹青这种病,如果早一点儿发现,做切除手术的话,结果或许不会这么坏。但是,她发现得时候就已经晚了。 即便做了手术也无济于事。 尹青这样倔强的女人,是想着隐瞒的。两个孩子,一个没心没肺,不想她忧心。而另一个不关心她,她说给谁听呢? 沈立安已经不在了,而她又没有家人,想一想,她的死活应该没有人会在乎。 回到病房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谁也没有离开,大家都守在那里。 实则也是为了等候沈叶白,他不是真的无情无义之人。如果知道自己的母亲病危,可能马上就要离开人世,他不会充耳不闻,一心只沉在自己的苦难中。 不管沈叶白和尹青之间,有多少隔阂。但是,他从不否认一个母亲对他的爱。 尹青吃了止痛药,终于睡下了。 沈流云到了此刻,情绪才终于平静一点儿。之前她吓坏了,扑在林景笙怀里一直哭,哭得叫人没办法。 让林景笙的心脏也是揪成一团。现在看沈流云不那么慌张了,他终于舒心一点儿。去给他倒了一杯水喝:“哭了那么久,喉咙肯定痛了吧?来,喝点儿水。” 沈流云接过杯子,张着湿漉漉的眼睛问他:“大叔,你说我妈会不会死?” 林景笙说:“每个人都会死。” “但自然死亡和这样不同。” “的确不同,可是,没人能够掌控命运。”他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先不要想了,喝点儿水休息一下,还要打起精神照顾你妈。你现在是她唯一的依靠了。” 沈流云点点头:“的确是这样,还好有你们陪着我。”她接着又问:“清浅姐呢?” 林景笙说:”在外面透气,她憋闷得厉害。” 第234章 这种把戏你究竟要玩到什么时候 沈流云说:“过去看看她吧。” 两人走出住院部大楼,黑蒙蒙的夜里,医院的门厅亮着灯。里里外外都非常安静,只有晕黄的灯光,落寞的洒了一地。 傅清浅没有走远,她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将脸沉在膝盖上,不知道的会以为她在那里睡着了。 林景笙走过来说:“别在这里睡,晚上太冷了。” 他伸手拉起她。 看到傅清浅的眼睛通红,今晚她实在太疲惫了,身心俱疲,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都知道等待是最折磨人的。 如果沈叶白看到了易城发出的消息,还有可能回来。但如果他看不到呢?或者已经发生意外了……种种揣测混乱的在脑子里交织,一刻也不停息,慢慢的,心脏就感觉承受不住,要最先衰竭了似的。 沈流云跟着劝:“清浅姐,你太憔悴了。回家休息一会儿吧,如果我哥回来,肯定会先给你打电话。就算他来医院了,我们也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傅清浅摇了摇头:“没事,我不累。” 林景笙瞬间火爆的发起脾气:“怎么叫没事?看看你现在憔悴成什么样子了。就算等到沈叶白回来,你自己也已经垮掉了,现在的局面还不够糟糕吗?”他硬把车钥匙塞到她的手中,“开我的车回去。”想了一下,又觉得不放心,便把钥匙拿回来,直接推着她去了门口,将人塞到出租车里。 沈流云跟在后面,直到出租车开走,她才说:“大叔,你太粗暴了,吓到清浅姐了。其实她也只是太难过了,不知道做什么好。” 林景笙叹了口气说:“就因为这样,才要强制的帮她做决定,不然她真有可能垮掉。” 傅清浅靠在椅背上,乘车回家去。 夜晚的流光一闪而过,整个沉睡中的易城安静极了。 灯光静谧而悠远,摩天大楼摭挡的夜空缝隙中,竟然有星星。散乱的分布着,东一颗,西一颗。天空是黑而蓝的,傅清浅趴在车窗上盯着。手里的电话一直紧攥,刚刚手指冷透了,掌心里却全是汗。 但是,不敢松懈,怕一个恍神的工夫,就错过了有关沈叶白的蛛丝马迹。 傅清浅一定要在电话打过来的时候,第一声就接起来。 太晚了,这么熬到天明也不是办法。 但是,回家太远了,医院住着又不舒服。林景笙想了下说:“你到附近的酒店去休息一下,这边我帮你盯着。” 他可以抽烟,可以想事情,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沈流云皱着眉头说:“我睡不着,我妈的身体糟糕成这个样子,而我哥也是下落不明,我的心里真是一点儿底都没有。” 说着说着,她的眼睛里又凝满了泪水。沈流云有些情绪激动,所以,干脆蹲到地上,像伤心难过的小孩子,手臂圈紧自己的两条腿,垂下头,轻声的抽鼻子。 “我觉得自己真没用,白活到这么大了。每天只知道傻乐,一点儿没有注意到我哥的不快乐。甚至没有发觉我的身体素质在极限下降。我每天只管自己快乐的活着,却不懂得帮家里人分担苦难,想想,我真感觉惭愧,实在太无用了。” 林景笙看了她一会儿,同样蹲下身,抬手抚摸她的发顶:“你已经很棒了,就因为你这么快乐的生长着,才让你的家人感觉心满意足。其实他们看着你的时候,是非常有成就感的。能把你呵护得这么健康,这么快乐,也说明他们的苦心没有白费,不是吗?而且,你哥哥和你妈的问题不在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痛苦快乐,有的时候,真不是只要你努力,就能帮他们扭转什么的。所以,别太怪罪自己了。” 沈流云感受林景笙掌心的温度,哭得更厉害了。她用手背抹了一把,呜咽说;“我哥其实真的挺疼我的,别看我平时说他那么多的坏话,可我知道,他不是个坏人,跟那些满身铜臭的商人不一样。我多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到老到死啊。可是,我又知道,他一回来,我妈撑着的那口气,可能就要断了……这个家再不可能完整了,我该要怎么办?” 看着沈流云这个样子,林景笙真的很痛心。虽然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态,却没办法让一个小姑娘立刻接受。 他轻轻的伸出手来,把她揽到怀里。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就算回到家,傅清浅也没上床睡觉。 她先洗了一个澡,手机铃声开到最大,就放在浴室里。 之后换好衣服,给自己煮了一点儿燕麦片,简单的吃过之后,就一直坐在沙发上。 眼睛又酸又涩,靠在沙发上稍微眯了一会儿。再睁眼,天就快亮了。 傅清浅拿着手机到阳台上去,天边的色泽呈现微微的孔雀蓝,太阳就要从雾蒙蒙的地平线升起来了。晨光吹着她的短发,有一丝丝的冷意钻进衣领。 掌心微微震动起来,加上铃声,这样惊心的时刻。 傅清浅条件反射似的,一下子接起来。 听筒凑到耳边,传出的声音宛如梦呓:“浅浅……” 傅清浅心似狂潮,湿漉漉的眼睛盯着远方,她的口腔剧烈的分泌着酸涩,她一再抿嘴,瘪嘴,却不能及时发出声音。 她的呼吸是那样急促,站在初秋的晨风里,仿佛要一头栽倒下去。 听筒里又传出声音:“浅浅,我回来了。” 傅清浅控制自己的气息:“沈叶白,你终于回来了。” 尹青早晨起来,仍旧疼得厉害。 病灶是一方面,精神也是将她打倒的主要原因。 在沈叶白过来之前,她先吃了止痛药。又让沈流云帮她把松散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她的手臂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不然根本信不过沈流云。 尹青没有穿病服,是自己的一套居家服,但是,款式新颖,布料考究,穿在外场也很体面。 她背后挤了一个枕头,靠坐在那里。 侧首问沈流云:“几点了?” 沈流云一直忍着难过,所以,很少说话,怕自己一张口,情绪就出来了。 她简单的说:“八点半。” 尹青看她憋憋屈屈的样子,说:“难过什么,你哥不是回来了。”她深深的感叹:“回来就好,就说明没出意外……” 而她相信,只要沈叶白一回来,那些人一定有办法阻止他不做傻事。 沈流云难过的说:“等我哥回来了,情绪稳定一点儿,我带你去国外治病。” 尹青说:“胃癌晚期,去哪里都一样。我实在经不起那个折腾了,就在夏城,哪里也不去了。” 沈流云知道她担心什么,怕自己死在异地他乡。 不等说话,外面传来响动。 沈流云一个激灵:“我哥来了。”傅清浅打来电话的时候,就说半小时就能到。 她连忙过去开门。 果然,傅清浅和沈叶白已经站在门外。 “哥,你回来了,太好啦。”沈流云过去拥抱沈叶白。 尹青听着外面的惊叫声,她的心脏砰砰直跳,竟紧张得被子里的手指用力收拢。身体一抽搐,胃里的疼痛反倒加剧了。尹青忍耐着,不让人在神色中看出一点儿异样。 沈流云直接留在了外面,和傅清浅一起,只有沈叶白一人走进病房。 “叶白,你终于回来了。”尹青极力控制,还是声音颤抖。 沈叶白站在室内望着她,他的眉头紧锁,还有一点儿被人以死相逼的感觉。 内心忽然说不出的狂躁,他冷着声音说:“这种手段,你到底要用到什么时候?还不够吗?” 尹青吃了一惊:“你觉得我在骗你?” 沈叶白当然知道她说的是真的,他愤慨的,或许是她骗了他那么多次,这一次却不肯对他说假话了。 第235章 叶白,原谅妈妈 他愤愤的站在那里,目光含恨的盯紧她。沈叶白就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将死之人了,即便这样也解脱不了,轻松不了。 还是要被自己的母亲牢牢的把握住,这时候却是命运都联合着她一起。 沈叶白忽然觉得自己就像逃不出牢笼的鸟儿,任他再怎么扑腾,鸟笼都有办法关得死死的。加固完这边,再加固另外一边,直逼得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尹青也能想象他的感受,他觉得这一生都在被家里人挟持。先是感觉代替别人活着,然后,再被家里人用各种各样的理由和借口掌控着。 为此,她还做过欺骗他的事。这样的劣迹斑斑,一定让沈叶白恨极了。 他以为自己终要解脱了,而这一回,她却要把整个“尸首”横亘在他的去路上,想一想,的确够让人深恶痛疾的了。 但,不管怎么样,好算他回来了。 尹青说:“你坐下吧,不要一直站在那里了。”她的疼痛在不断加剧,实在没有太多的精力跟他耗下去。 沈叶白僵硬的坐到床边。 飞回来的一路,他的心情非常复杂。这个一直强势的女人,怎么会倒下呢? 尹青最先开口说话:“是傅清浅告诉我,做错了事,一定要承认错误。不仅是要同自己合解,同时也是给受到伤害的人一个发泄的出口。但是,这些日子我想了想,自己做错的地方实在太多了,都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承认错误,面对自己了。如果非要从头说起,那样,就会发现即便得了癌症,时日不多,也太便宜我了。” 她很少这样诋毁数落自己,尹青是个固执的人,坚信自己做的很多事情都是对的。 沈叶白抬眸看着她,薄唇紧紧抿着。 尹青脸色发白,看着他的时候,微微笑了一下,整张脸像风中摇曳的山茶花,白而透明。 “真的要袒露我所有的罪行,我还真是没勇气,那不单是坏事做尽,同时也是我的一部屈辱史。我的时间不多了,就请允许妈妈在自己的孩子面前保持一点儿颜面。过去的那些事情,如果你好奇,等我死后你也可以去问傅清浅,她什么都知道。” 沈叶白微微错愕:“她怎么会知道?” 尹青感叹:“她多聪明啊,打蛇打七寸,不然你以为当时我为什么会同意你们在一起了?是她通过你的梦,即所谓的遗传梦,抓到我的短板。她一直没跟你说,是在替我保留尊严,这一点我倒是真的感激她。我现在不说,一是因为没脸说,第二也是那些终归跟你们没有多少关系,伤害最多的是你爸,至于抱歉的话,死后我会自己去同他说。现在,我们只说你和宋楚。” 沈叶白顿时又变得敏感。 “关于我和宋楚,你不是已经说过了。”没有必要再说了。 尹青摇了摇头:“不一样,之前我只是说了对他的愧疚,但是,没有告诉你,我为什么愧疚。当初因为一己私利,沈家一时的犹豫,永远失去了他,除了深深的痛惜,还有良心上的谴责与不安。这是让人记住的最好办法!烙在心上的疤痕能剔除吗?” 答案肯定是不能的,就算有朝一日不疼了,但是,丑陋的形态却没办法抹除。 尹青看了看他,接着说:“宋楚在后来的生活中,已经然变成了一个符号,是我们罪恶的象征。至于你,我们对你过份的爱,或许有弥补的心思在里面。这些年,我也这样觉得。直到现在,即将失去你的时候,我才想明白。那种弥补长年累月之后,爱的成份已经越来越少了。我知道这很残忍,但是,没办法,这就是人性,失去得久了,不管感情,还是留恋都有慢慢变淡的一天。就因为淡了,就因为全部的热爱已经转到眼前那个鲜活的小生命身上了,所以,才越发的愧疚。那是一种背弃的愧疚!明明已经舍弃了一个生命,后来又要忘记他,做为父母,是不是太过十恶不赦了? 可是,没有办法啊。我们面前的那个孩子太聪颖,太可爱了,我们没有办法不对他付诸全部的爱与热切。这个鲜活的生命,他有充斥人心的本事,那是一个已世的人不能具有的。所以,你承受的情感中,有爱,有愧疚。它的确是复杂的,但是,现在想一想,它太好区分了。爱是你的,愧疚是属于他的。只是非常对不起你,让你承受的爱复杂而沉重。同时,也对不起那个孩子,这一生对他只有亏欠。我想,这份亏欠是要下辈子做牛做马还给他的。” 一口气说了太多的话,尹青累得气喘吁吁。身体疼得痉挛,她倚靠在那里,有些要坐不住了,苍白的脸上满是豆大的汗珠。 沈叶白低着头,亦是难掩的痛苦。 他的肩膀在轻微抖动。 尹青隐忍痛苦,身体前倾,抬起头来抚摸他的头发,她虚弱的声音同时响起:“对不起!叶白,一直以来,是妈妈做错了,原谅妈妈吧……” 沈叶白僵在那里,脆弱的情绪却仿佛瞬间崩塌了。他从未被如此怜惜的抚触过,尹青也不曾对他说过软弱的话。 他们的关系一直都是绷紧而僵持的,现在因为尹青的软弱,突然绷断了,被反作用力紧紧绷着的两个人,身体被剧烈的一晃之后,神情中更是不可思议的惊讶。 一切……一切就这样挣断了。 中间那根因为爱和血脉,紧密联系着的,也满是操控意味的枷锁。就这样断了。 他们都变成了独立的个体,再不想着控制和逃脱。但是,这样的结果,又仿佛标识着生命的无力。他都再没有力气,以及往昔顽强的意志。 沈叶白知道这标识着什么。 他从尹青的手里挣脱,起身走了出去。 因为担心,傅清浅和沈流云都没有走远,就在走廊里等着的。 沈叶白一推门出来,立刻惊醒两人。 沈流云唤了一声:“哥……” 沈叶白神情悲切,大步走了出去。 傅清浅看了沈流云一眼说:“你去看看你妈,我去追他。” 她也跟着快速往电梯那里去。 沈流云想到尹青,马上回到病房。 病床上的尹青一口气撑到头了,痛苦的歪在床头呻吟。 沈流云惊叫:“妈,你怎么了?” 去扶起尹青的同时,沈流云直接按了床头的铃。 医护人员很快过来查看情况:“怎么了?” 沈流云已经把尹青放平到床上。尹青闭着眼睛,嘴里发出细微的呻吟声,明显是疼的,但是,意识又仿佛陷进了半昏迷。 “我妈可能又疼开了,有没有止痛的办法?” 护士踌躇,明知尹青刚吃过止痛药不久,药是不能再吃了。 她说:“我去叫医生过来看看。” 没多久,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进来,翻了翻尹青的眼皮,又轻唤她的名字,问她哪里不适之后,决定说:“不然就打一针,止痛吧,不然也没有太好的办法了。” 沈流云急了:“那你们快点儿。” 沈叶白快步走出住院部大楼。 傅清浅险些跟不上他。 一直走到医院的草坪上,沈叶白才停下来。 傅清浅走过去,与他并肩,却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静静的站着。 她知道,沈叶白有太多的情绪需要消化。 那些突如其来的东西,不管是不是柔软的,于他而言,都是一种重压。 沈叶白站了一会儿,又往前走。 傅清浅马上跟上。 沈叶白扭头说:“你不用跟着我,我不会再跑了。” 傅清浅问他:“你要去哪里?” “我想一个人静静。” 傅清浅微笑着点点头:“好,我回去给你做好吃的。如果你饿了,你回去吃。” 沈叶白“嗯”了声。 傅清浅先回了尹青的情况,沈流云说:“一点儿也不好,我哥离开,她就疼昏过去了,医生刚给她打了针,睡过去了。” 其实沈流云都怀疑那不是止痛针,就是要她睡觉的。 傅清浅叹了口气,没想到情况这么糟糕。尹青的状态简直就是急转直下。 听说尹青睡着了,她没再返回去,安慰了沈流云几句,就先回家去了。 路过超市的时候,买了芹菜和肉,肉是称好洗好后,叫人现场搅成的馅。傅清浅嫌粗糙,回家会再用刀拦几下。但也不能太细,不然就影响口感了。 回到家后,她脱下风衣外套,换上轻便的衣服。 先把芹菜摘好控水。 又去切肉。 然后再把芹菜切碎,和肉和在一起,用调料拌好。 傅清浅屏气凝神的做着一切,脑子里什么也没想,什么也不想。 最后和好面,一个人撑起场子,就开始包了。她的速度很快,每一道工序都井然有序,不急不缓。 有的时候,人太难过,太感伤了,歇斯底里过后,反倒会平静下来。船过水无痕一般的小心翼翼,怕惊动什么似的。 等收拾好一切,已经中午十二点多了。速度不是太慢。 傅清浅看了眼时间,也没有打电话,就打开火开始烧水煮饺子。 等她捞到盘子里时,门铃忽然响了起来。 傅清浅的眼眶瞬间就湿透了,集聚了很多沉重的东西,她就知道,期盼不会落空,沈叶白一定会回来。 她已经那样小心翼翼了,怕打碎希望,怕惊动反复无常的老天。果然,她的希望没有落空。 傅清浅放下盘子,急急忙忙的去开门。 沈叶白站在门口说:“我饿了,回家吃饭。” 傅清浅破涕为笑:“饭已经做好了,是你最爱吃的芹菜饺子。” “是么,我感觉能吃两大盘。” “吃多少都有。” 傅清浅最后将蘸料端上来,看着沈叶白大口大口的吃。 看她坐在那里看着:“你不吃吗?” 傅清浅说:“我不太饿,吃不下,你先吃吧。” 沈叶白最后真吃了两大盘。 傅清浅给他泡了一杯茶水端过来。 沈叶白突然说:“对不起。” 傅清浅的鼻骨酸透了,她一直没有问他,他跑去哪里了? 从沈叶白回来,她就平静得什么话也没说。 沈叶白站起身,过来拥抱住她,他知道,一定把她吓坏了。 “对不起。” 傅清浅的眼泪再遏制不住的滚滚而下,都落在沈叶白的肩膀上。 她就要抱紧他的手指,突然紧攥成拳,在他背上捶了几下。轻泣着说:“如果你真的回来了,我怎么跟你的家人交代?你想让我做一辈子的罪人吗?” 沈叶白一句辩解的话也不说,就任由她捶打。 他的电话终于通了。 江语然感觉万幸,她不停的打给沈叶白。 第236章 去宋楚的墓地看看 沈叶白终于不耐烦的接起来。没有逃避的必要,还是说清楚更好。 电话一接通,江语然马上说:“叶白,你终于接电话了。这几天你去哪里了?打你的电话一直打不通,看新闻,阿姨说她生了重病……” 沈叶白打断她的话说:“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你不需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江语然本来担心的不得了,沈叶白的一句话,真如一盆凉水浇了下来。 她有些恼怒:“我只是担心你。再说,当时我也表示态度了,我不同意,规则是你开的。总不能开始和结束都由你说了算吧。” 沈叶白说:“是啊,开始和结束都由我来说,的确很不公平。但是,你不觉得现在我们扯平了吗?” 他的声音非常冷淡。 江语然听得心惊肉跳,她知道沈叶白话里的意思。沈家眼下的危机,敢说跟江家没有关系?江语然痛心疾首,她就知道她那个大哥不是省油的灯,任何可以击倒沈叶白的机会他都不会放过。 为此她一再警告,反倒让江方喻更加确信沈叶白有问题。 沈叶白不明说,是给她台阶下。 江语然咬着舌头,嘴里泛起腥咸,须臾,她安份的说:“我只是想去医院看看阿姨。” 沈叶白说:“谢谢你的好意,不用了。” 他挂了电话。 江语然凝视窗外的眼睛,忽然雾蒙蒙的。 到了此刻,她再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了。 她和沈叶白之间也彻底不可能了。 不用沈叶白再出声打发,她自己就没脸面再靠上去了。 先前的那点儿不甘心,变成了气馁。江语然抹了一下眼眶,转身回办公室。 晚上还要去给沈流云送饭,而且,她一个人在医院,也要有人替。 傅清浅做好了晚餐,准备去医院。现在尹青的饭食很简单,她几乎吃不下什么东西,最多吃一点儿流质食品。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医院?” 准备好东西后,傅清浅问沈叶白。 她担心以尹青现在的状态,坚持不了多久。怕沈叶白会留遗憾。 但是,以这样的方式,让母子两人迅速和解也不现实。 沈叶白说:“我不想去。” “那你就在家里等着我吧。” 傅清浅拿上外套一个人出门去。 车子开到半路,就接到了林景笙的电话。听傅清浅说没跟沈叶白在一起,他放心的说:“我已经为他安排好了治疗团队,接下去就靠你了。” 劝说沈叶白接受治疗不是简单的事,一个宁肯一死了之的人,可想而知有多抗拒。 现在沈叶白几乎将自己封闭起来了,没人能轻易走近他的世界,更别说他的内心。 所以,所有人都寄希望于傅清浅。 傅清浅说:“景笙,谢谢你为沈叶白做了那么多。” 林景笙苦笑:“我是在赎罪。” 傅清浅打着方向盘说:“过去的事情不要提了。”她又说:“我正在去医院的路上,给流云送晚餐,做了不少,她一个人吃不完。你要不要过去?顺便晚上陪她一下。沈叶白不跟着去医院,把他一个人放在家里,我也不放心。” 林景笙也说:“现在的确不能让他一个人待着。好吧,我过去医院陪沈流云。” 这样一来,傅清浅也就放心了。 傅清浅提着餐盒来病房,沈流云见她进来,感叹:“晚饭也太丰富了吧,随便吃点儿就可以了。其实我去医院的餐厅吃就可以的,你要照顾我哥,又要送饭,很辛苦。” 傅清浅说:“这个时候才要多吃点儿,保证营养充足,不然怎么有力气照顾人。”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因为看到尹青闭着眼睛躺在里间的病床上,所以,不确定她是不是睡着了。 但是,短短几天的时间,病魔折磨得尹青像是变了一个人。脸色惨白,昔日光滑的皮肤,也极速老化,宛如脱水的蔬菜。多年一直维持的纤细体型,在病服的包裹下,只有一把骨头。 沈流云在一旁说:“我妈的情况很不好,今天一直疼得厉害。我真怕……” 傅清浅拍了拍她的肩膀:“先去吃饭吧。林景笙今晚会过来陪你,你哥还在家,所以,我必须得回去。” 沈流云点头:“嗯嗯,我哥就麻烦你照顾了。” 她叹了口气,这一家子的老弱病残。怎么变成今天这样的? 不等傅清浅离开,尹青睁开了眼睛,在里面唤她。 傅清浅走过去。 尹青直接问她:“是不是叶白不肯过来?” 傅清浅说:“他需要时间接受。” 尹青难过的转过头去:“他还是不肯原谅我。” “你得允许他恨,恨也是一种情绪。而且,现在他心中恨与爱的两股力量在纠缠,没有人比他更痛苦。” 尹青又转过头来,眼神暗淡,她说:“你说得有道理,麻烦你多开导他一下,想不开,不原谅也没有关系。毕竟伤害已经烙成了,我不能奢求原谅。只是,希望他能好好的,打起精神接受治疗。”她接着又说:“明天我想去宋楚的墓地看一看,跟他说几句话。我已经让人订了机票,只是拜托你跟宋家的人解释一下。” 傅清浅吃了一惊:“你现在的身体状况适合两地周折吗?不如等身体好了再说吧。” 尹青苦笑:“我的身体哪还能好得了,现在不去,就来不及了。” 傅清浅瞬间说不出的感觉,一个盛气凌人的女人,忽然间就倒下了,羸弱不堪。 她说:“宋家人也不待见我,何况是这种事,我去说,他们会更排斥。由林景笙去说最合适了,他和宋楚是多年的好朋友,也去过宋家,听闻宋家的两位老人都非常喜欢他。” 尹青说:“那就麻烦他了。” 傅清浅下楼的时候,率先给林景笙打了一通电话。然后她在停车场里等他。 等林景笙过来,跟她说了尹青的请求。 林景笙说:“不是什么难事,宋家那边我会打电话。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陪沈夫人一起走一趟。” 傅清浅迟疑:“宋家会不会有想法?” 第237章 她来跟我告别 “我想不会。既然宋楚知道自己的身世,就说明宋家一早就告诉他了。他不会不跟宋家人求证。而沈家在得知这个真相后,也一定调查过了,确定宋楚就是当年他们遗失的孩子。人都不在了,老人们应该不会执着于以前的事。”最后,林景笙又说:“我会跟宋家人解释,放心吧。” 傅清浅回去时,沈叶白在阳台上抽烟。她脱下风衣过去找他。 “没睡一会儿吗?” 沈叶白掐灭手里的烟,看了她一眼说:“最近失眠,怕现在睡了,晚上更睡不着。”他伸手拉她,将人带到怀里说:“看你气色不好,是不是这几天没有休息好?” 傅清浅也觉得自己这几天太累了,身体总是很乏很困,胃口也不好了。 她老实说:“有点儿想睡觉,好困啊。” “那你去睡一会儿吧。” 沈叶白在她额头亲了下。他的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儿,显得魅惑而亲昵。 傅清浅很贪恋,拉着他说:“你陪我一起吧,你不想睡,躺一会儿也行,等我睡着了,你再出来。”她蹭了蹭他说:“我太想你啦。” 沈叶白抚摸着她毛茸茸的脑袋说:“好了,别蹭了,像小狗一样,我陪你。” 傅清浅笑着退出来:“好,我去换件衣服。” 沈叶白看着她,心里隐隐裂开一道口子,想到离开酒店那天,他也是整夜没睡。客房内幽暗的灯光,模糊地落在她的脸上。他整个人的呼吸湿热,仿佛一条湿毛巾堵住口鼻,要命的窒息感。 他垂下眸子,一脸说不出的忧郁。 傅清浅换好了家居服,简单的洗了一下脸,站在客厅里唤他:“哎,沈叶白,你不会后悔了吧?” 沈叶白已经又点着了一根烟,他掐灭说:“人都是你的了,还怕陪睡嘛。” 为了减少烟气,他脱掉外套进来。 傅清浅看到他脸上挂着浅笑,虚无缥缈。 她努了一下嘴:“说得好像你吃多大的亏。” 沈叶白走近,修指捏了捏她的下巴:“敢说你不是觊觎我的美色。” 本来又困又乏,躺到床上却没有立刻睡去。傅清浅在想尹青明天一早去宋楚墓地的事,告诉沈叶白,不晓得他心理能否承受得住? 沈叶白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还要唱摇篮曲吗?”躺到床上好一会儿了,她还是睁着大大的眼睛若有所思。 傅清浅抬眸,对上他似笑非笑的柔软目光。她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说:“我想跟你说件事。” 沈叶白微微正了一下身姿:“什么事?” 傅清浅迟疑了一下说:“你妈订了明天早晨的机票,打算到宋楚的墓地看看。” 沈叶白蓦然抬眸,单薄的嘴唇紧紧抿着,果然,“宋楚”这个名字,还是让他异常敏感,仿佛扎在心头的一根尖刺。 傅清浅连忙又说:“我想她是有话想对宋楚说,对他,她也一定感觉亏欠。” 沈叶白冷哼一声:“她对哪个不是满心忏悔?” 说来真是讽刺,做为一个母亲,到头来对哪个儿子都不敢堂而皇之的说自己论心无愧。尹青看似光彩照人的一生,却有着强光都照不进的黑暗角落,成了最大的败笔。这哪里是颗净美华彩的白珍珠,而是一块裹着杂质的琥珀。有些东西,到死都休想抹去。 沈叶白懊恼的坐起身。 傅清浅知道沈叶白现在的心情非常复杂,敏感的神经稍一挑拔,就会牵一发而动全身,闹腾的心绪,只怕连他自己都缕不清楚。 而所有的症结都是矛盾促成的,越混乱,越能将人逼疯。 最紧要的是帮他缕顺清楚。 傅清浅跟着坐起身,抬起手臂缠住他的腰,侧脸枕在他的肩膀上。 “我知道你还没办法原谅她。” 沈叶白说:“不可能因为她得了绝症,所有的前嫌就一下解开了。”尽管现在的尹青的确让他很痛心,不然,他也不会一得到消息,就立刻返回夏城。 傅清浅说:“要恨就恨啊,没人说她得了绝症,你就不能恨了。要允许自己恨,释放情绪是自己的权利。而且,稀释恨意的最好办法就是允许自己恨。一旦这种情绪来了,就接纳它,时间久了,慢慢会觉得自己不那么恨了。相反,压制才不利于释放。” 沈叶白扭头看她,他的情绪稍微平稳:“道德真的允许一个人痛恨自己即将离世的亲人?” 傅清浅静静的盯紧他:“当然,合理的情绪为什么不允许?”她蹭了蹭他的肩头说:“之所以你会感觉难受,是除了恨,你还担心她。”毕竟血浓于水,尹青呵护着他长大,即便方法有误,但用心良苦,他们的母子情份不能说不浓重,只是,一时很难转过那个弯儿来。 “你担心她也是正常合理的,不要说她爱你,就算那些兵刃相见的亲人之间,也不可能一点儿情份没有。相反,也不是有了这种担忧就不能恨了。爱与恨是完全可以在一个人身上共存的。恨的情绪上来的时候,你就允许自己恨她。等担心的情绪上来的时候,你就允许自己打电话,或者去看她。不管哪种情绪冒出来,都坦然接受,慢慢的,心态就会平和很多,也不会感觉那样矛盾了。” 沈叶白垂下眸子,傅清浅在他咫尺间的距离微笑,细细的眼睛,尖尖的下颌,瘦窄的脸庞,感觉小小的,和风细雨,他一颗焦躁不安的心,奇异般的平静下来。 他忍不住低下头,凑近了吻她的眼睛,鼻子,嘴唇。 哇,好痒。 傅清浅下意识想要躲闪,被他伸过来的大手率先扶住下颌,接着他的身体下沉,将她压倒床面上。 室内已经完全暗淡下来,朦朦胧胧的光线笼罩在皎白的身体上。 仿佛涨潮时,泛起的雪白浪花。 轰隆隆的,更是一浪高过一浪。 好在有林景笙,沈流云感觉安心不少。 晚上她回家帮尹青准备明天出门要带的东西,让林景笙暂时帮她盯一下。 离开前尹青刻意嘱咐带上她的口红。短短几天,身体每况日下,精神状态极度萎靡。她去洗手间的时候,照过镜子,脸色苍白,嘴唇也是毫无血色,跟鬼似的。 艳色的口红还能提点儿精气神儿,怕沈流云忘了,所以一再嘱咐。 沈流云打车回家去了。 在她回来之前的这个空隙里,尹青倚坐在床头,将林景笙叫过去说话。 林景笙客客气气的,他说话很有礼貌,可是,不亲近。 尹青也知道为什么,以前因为傅清浅,一直闹得很不愉快,她甚至对他充满敌意。反过来,林景笙也不喜欢她。现在之所以肯来照顾她,完全是因为沈流云。 知道林景笙是聪明人,所以,尹青干脆不转弯抹角,开门见山说:“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流云的照顾,之前因为一些误会,我有狭隘的认知,希望你能原谅。” 林景笙说:“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 尹青点点头,默了一下,盯紧他说:“以后你还会这样照顾流云吧?如果你能一直照顾她,我也会很放心。流云的心思简单,不难看出来,我知道她喜欢你……” 林景笙适时打断她的话说:“我和沈流云是好朋友,我把她当小妹妹一样看待。” 他为什么要急于否认? 也有点儿不想趁人之危的意思,林景笙就是这样的感觉。 沈家危难关头,尹青或感自己时日不多,短时间内,沈叶白照顾自己都难,更别说沈流云。尹青想找个人托付自己疼爱的小女儿,可是,一切都太突然了,一时间她很难找到合适的人选。所以,就托付给他。 如果林景笙应承下来,不是趁人之危,是什么? 况且沈流云的心思那样纯净,而他的,却复杂不堪。而且,现在他是“戴罪之人”。所以,尹青的重任,他没办法胜任。 尹青微微一怔,看了他一会儿,略微尴尬的缓过神说:“既然你是这么想的,那我就不勉强你了。只是,如果你对流云一点儿感觉都没有,过后一定要跟她说清楚,不然她越陷越深,我担心她会一条路走到黑。” 沈流云那丫头就是看着头脑简单,其实骨子里倔犟得很。这是沈家人的通病。 尹青说她累了,忧心忡忡的重新躺回到床上。 林景笙站起身:“那你好好休息吧。” 他快速从病房里走出来,急切的想到外面点着一根烟。 快走到电梯的时候,他已经掏出来含在嘴里,只是没有点燃。 心里说不出的滋味,焦灼难耐,似是火烧。 如果沈流云接下去的日子,孤苦伶仃,需要照顾或者帮助,他肯定不会袖手旁观。但是,他却不能承诺往后的日子一直照顾好。 林景笙深知答应了尹青的请求就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沈流云的一生都交到他的手上了。 他只觉得无力承受。 拒绝尹青的请求时,就仿佛突然抽回手来,眼睁睁看沈流云重重摔到地上,心里的不适感觉,实在难以言喻。 林景笙站在晚风中,连抽了几根烟,将自己都要点着了。 有人伸手拍上他的肩膀,声音同时响起:“大叔,站在这里干什么?” 林景笙手一抖,大半截烟身掉到地上,磕出火花。他回头看了一眼,沈流云笑嫣如花,仿佛暗夜里的一道光。他收回目光,踩灭脚下的烟,接着弯腰拾起烟身扔到垃圾桶里。才眯着眼睛说;“知道我年纪大,心脏不好,干嘛神出鬼没的?” 沈流云“切”了声:“你才多大啊。再说,我拉着箱子,轰隆隆的,就差万马奔腾了。是你自己在想事情听不到,还怨我。”她接着又问:“大叔,你刚刚在想什么,那么聚精会神的?” 林景笙没有回答她,接过她手里的箱子说:“时间不早了,你快上去睡一会儿吧。” “那你怎么办?” “我去车里凑和一会儿,你不用管我。” “那怎么行,你那么高,车厢狭窄,会累死人的。” 林景笙大步往楼里去,边走边说:“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赶紧去楼上睡吧,不要瞎操心了。” 沈流云快步过来:“不然你去酒店睡一会儿吧。”回家太远了,明天又是很早的飞机,来回太折腾了。 林景笙还是说:“不用你管。” 沈流云想,这人怎么这么固执。伸手拉他的胳膊,想再劝说。 刚一碰到林景笙的衣料,就被他火速闪开了。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加之他的眼神满是防备。 沈流云愣了下,马上神色委屈的看着他。 林景笙反应过来,顿时又是烦躁又是心虚。 “好啦,我不是烦你。” 他虚弱的解释了一句。 沈流云垂头丧气:“不是烦我,你干嘛对我的碰触那么大的反应?” 林景笙皱了下眉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和尹青简短的聊过之后,他的心绪就开始变得复杂了。人的心思一旦变得复杂,就很难再心平气和,云淡风轻。 他想,他再也不能自若的抚摸沈流云毛茸茸的脑袋了。不然,就感觉是在冒犯她。那感觉就像不能随便摸女人的手或者身体一样。 懊恼的不得了,林景笙冷着脸不再解释,一将人送到楼上。放下手里的箱子说:“你赶紧去睡觉,我下去了。” 说完他扭头就走。 沈流云唤了一声:“哎,大叔……”见林景笙大步走开了,她郁闷的嘟囔:“到底怎么了嘛?”她又没有招惹他。 她讷讷的回病房。 暴风骤雨停下时,满身大汗淋漓。 被子里又湿又热,可是,不想动。 两俱身体疲倦的依偎在一起,氤氲的热气蒸腾。 傅清浅实在太累了,一丝力气也没有。靠在他的胸口咕哝:“我不洗澡,要睡觉……” 沈叶白抚着她的头发,宠溺的“嗯”了声。 他自己没有睡,也懒得去洗澡。侧身拥着她,手指一直在她柔软的发丝里穿梭。 眼睛渐渐适应了满室的昏暗,他静静的眯着眼睛,不知过了多久,卧室的门“吱”一声,仿佛轻轻开启了一道缝隙。室外的廊灯,像流水一样,顺着门缝流泻进来。 沈叶白隐约听到一点儿响动,仿佛有人轻唤他的名字。他疑惑的从床上坐起身。 抓过床边的衣服套上之后,轻轻下床走了出去。 前面有一道影子,已经拐去了客厅。 沈叶白心里的疑惑更大了,这个家里除了他和傅清浅,怎么可能还有别人? 他加快步子跟过去,一直到了客厅,环视整个空间的时候,一扭头看阳台的方向果然站着一个人,出于惊吓,他的心脏骤然上提。 但是,很快又平静下来。 沈叶白认出了那个人,他只是好奇,这个时间她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看看你。” 这时候尹青也回过头来,她的脸上带着笑,虽然几天来病痛的折磨,精神萎靡,但化了妆的她,看起来不至于衰败不堪。 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全部发丝拢到脑后,绾一个优雅的发髻。穿着她最喜欢的米白色套装。只是站的位置,致使阳台上的风不时吹乱她的额发,被她用手抹到耳后。 沈叶白知道她要去看宋楚,看来行头已经置办好了。 “准备出发了吗?是沈流云带你过来的?” 尹青没有回答他,静静的歪着头,端详了他好一会儿说:“我最不放心你了,流云还好一些,她虽然没心没肺的,但是,命运一般会善待这种人。倒是你,以后可怎么办?” 沈叶白觉得莫明其妙,懒得回答她,又问:“你几点的飞机?时间快到了吗?” 尹青含糊的点点头:“嗯,时间快了。” “那你快走吧,不要太赶了。”想到傅清浅昨晚对他说过的话,他态度缓和一点儿,又说:“有什么话,回来再说吧。” 尹青轻轻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原谅我,但是,为了你自己,不要再做傻事了。流云还要指望你这个哥哥照顾,不是还有傅清浅嘛。” 沈叶白说:“我知道了。” 尹青一声不吭的看着他。 沈叶白说:“你要走了吗?” 她还是一声不响。 沈叶白有些慌,他回头看了一眼,房门紧关。他忍不住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尹青仍旧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她直接转过身去往阳台的方向走,仿佛要跳下去似的。 沈叶白想提醒她,门口在那边,他大声唤她:“妈……” 声音惊悚,将自己和傅清浅同时惊醒了。 沈叶白站起身,发现不是客厅,也没有尹青,他正坐在床上。 傅清浅在一边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沈叶白气喘吁吁:“梦见我妈了,来跟我告别,从楼上跳了下去。” 傅清浅伸出手来轻轻拍打他的脊背:“别担心,是梦。”她翘起的手指猛地僵住,没有落下。转而抓过床头柜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过半夜三点多了。想到他们要搭早班机,应该准备去机场了。于是问沈叶白:“要不要去机场送送?这样你会安心一点儿。” 她也急需安心,不知怎么,忽然有些心神不宁。好像有事发生似的。 沈叶白愣愣的,他还没有彻底缓过神来,声音沙哑的说:“好。” 傅清浅已经开始行动。 “那快穿衣服吧,我马上给林景笙打电话,问他们现在在哪儿。” 话落,她的手机率先响了起来。 突如其来,炸开在静寂无声的夜里,惊得人一个激灵。 傅清浅的心脏忍不住的狂跳,这样的感觉有些熟悉,当年…… 她口干舌燥的接听电话。 林景笙低沉的声音:“沈夫人去世了。” 傅清浅张着嘴巴,眼里泛起点点微光,她就知道是这样。当年,她爸爸去世,在医院里,她就隐约有了这样的感觉。然后很快就接到了噩耗。 说到噩耗,这个消息,对沈叶白而言,才是真正的噩耗。 傅清浅猛然转首。 沈叶白明显听到了林景笙的话,暗夜寂寥,听筒里的声音如惊雷一般炸开,不可思议的惊心动魄,想听不到都难。 他错愕又痛苦的望着她。 傅清浅看到他漆黑深邃的眼眸,一点点被无助和痛苦所覆盖。 他的嗓音嘶哑:“怎么可能?” 傅清浅强忍着哽咽,问:“什么时候的事?” 林景笙说:“就刚刚,沈流云给她化好了妆,换好了衣服,沈夫人自己说很满意,可以风光的走了。可是,还不等出病房,她就晕倒了,没等推去抢救,就咽气了。” 第238章 她又有了他的孩子 看吧,生命就是这样脆弱。一个一生与命运顽强抗争的女人,仿佛上天轻轻的打一个哈欠,就轻而易举地湮灭了她所有生息,不费吹灰之力。 忽然觉得,一切的顽强抵抗都是徒劳,人的力量再微弱细小不过,形容蝼蚁。 尹青的突然离世,完全在意料之外。恐怕她自己都没想到,不然也不会提出要去看宋楚。 或许当她提出这样的想法时,就是一个不好的征兆,她要去与宋楚会和了,向他忏悔自己的过错。 现在尹青形容得体,以另一种方式达成了自己的愿望。 沈叶白和傅清浅赶过去的时候,沈流云哭得要断气了。 被林景笙伸手掺着,身体软趴趴的向下坠。 尹青躺在床上,头发一丝不苟。 沈叶白缓慢的走近,就发现和他梦中看到的一样,那样的发型,米白色的套装,就连她嘴唇上的颜色,也和梦里的一模一样。 他喉结动了动,发出极低的哽咽,却半晌再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许久,他身后的傅清浅才听到低低的一声:“妈……”也像梦呓一般。 傅清浅的心脏撕拧着,酸楚的味道一直泛进口腔。 对尹青的感情太复杂了,这个女人的一生看得太透彻了。以这样的方式离开,想一想,算悲剧散场。她收获的,或许没有她付出的努力多。 所以,不能不说可怜。 再加上,这是沈叶白的母亲。她的生与死牵系着沈叶白所有的神经,她就更没办法无动于衷。 傅清浅担忧的看向沈叶白。 沈叶白高大的身躯已经跪到床前,拉起尹青的手,喃喃的说着什么。 傅清浅不忍看下去,转身去安慰沈流云。 等傅清浅一走近,沈流云即刻抱住她痛哭流涕。这个从小被宠大的女孩子,一定没想过双亲会这样早早的离她而去。 她还一点儿准备都没有,就像一个被舍弃的孤儿,生活的重心一下失去了,瞬间无可依托。 当天尹青的尸体便被殡仪馆的车拉走了。 活着的时候,她穿着漂亮的衣服,化着精致的妆容,还有涂抹艳丽的嘴唇,怎么看怎么雅致。但是,现在死了,傅清浅看到她被抬上殡仪馆的车子,竟觉得有几分怪异可怕。 尤其怀里的沈流云哭得撕心裂肺,奋力追赶开走的车子,傅清浅既惊惧,又难过,紧紧拉着沈流云,阻止她跟着殡仪馆的车奔跑。 沈叶白虽然有心理问题,但他不是神经病,关键时刻冷静自持,一切的事务还是要由他来处理。好在还有林景笙和付明宇,都能在紧要关头帮他一把,很多凌乱琐碎的事情,他们都帮他料理了。 所以,即便时间仓促,尹青的丧事还是办得风光又周全。她被安葬在沈立安的身边,现在他们终于团聚了。 办理丧事这几天,沈叶白沉默寡言,也不见他哭。大多时候,低着头,一个人静静的站着。 阳光打在他的身上,照亮他的脸。 傅清浅从一侧看着,才觉得短短几天的时间,他消瘦了不少。也沉闷阴郁了不少,屋漏偏逢连阴雨,又一道沉重的心理枷锁扣到他的身上了。傅清浅都不知道要怎么样了,有什么办法能将沈叶白从那个即刻吞噬他的泥潭中拉扯上来。 举行仪式的当天,天气灰蒙蒙的,有一丝惨淡的阳光从厚重的云层中照射出来。仪式刚一结束,就下起了蒙蒙细雨。 秋日雨寒,人都急着散去了。 只有沈家兄妹两人,还僵硬的立在石碑前。 沈流云耷拉着消瘦的肩膀,长发被雨水打湿了,湿漉漉的粘在脸上。她立在沈叶白身边嗡嗡的哭着,这哭声一直持续了几个小时,仿佛成了一种机械的动作,而她却不自知。此时的沈流云可怜巴巴的,像个被遗弃的孤儿。 林景笙看了傅清浅一眼说:“我先把沈流云带回去,你好好劝劝沈叶白。” 傅清浅点头。 林景笙过去拉上沈流云的手臂,低声说:“我送你回去。” 沈流云仍旧呜咽说:“我不走。”她要跟家人在一起。 林景笙手臂用力,硬拉着她离开。 下雨了,山间路滑,林景笙拉着她,每走一步都要滑倒的样子。林景笙眼瞳了一暗,忽然转身抱起她,大步往山下走。 沈流云被林景笙抱到怀里之后,终于渐渐安静下来,依偎在他的胸口小声啜泣。 很快,林景笙胸前的衣料就温热一片。 墓地彻底安静下来,山空了,只有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 傅清浅默不作声的走到沈叶白身边,知道现在劝他也没用。 沈叶白陷在痛苦阴郁的情绪中,无法自拔。 他长长的睫毛上挂上了雨珠,轻轻的一眨眼,便滴落下来,像漫过脸颊的泪珠。 傅清浅觉得这个时候,能失声痛哭一场最好了。但是,沈叶白明显不会这样做。这几天他都是在沉默中度过的。 从尹青被拉去殡仪馆开始。 沈叶白完全不像沈流云表达伤心那样外放,他太沉静了,反倒让人担心。 越是自控力强,能压制自己情绪的人,在面对巨大悲伤的时候,越容易积压成疾,落下心理问题。因为完全得不到发散,总有一天会凝集风暴,剧烈反噬。 也是这样的性情,让沈叶白更容易出现心理问题。而沈流云这样的人,反倒不会。 一直站了半个多小时,直到身上的衣服完全湿透了。山间泛起白雾,举目望去,到处都湿漉漉的。 傅清浅站在那里冷得厉害,一场秋雨一场寒,浸透衣服的时候,牙齿都在打颤。 沈叶白忽然扭过头说:“走吧。”他接着脱掉西装外套,披到傅清浅的肩头。 傅清浅说:“我不冷,你穿吧。” 沈叶白看了眼她发白的脸颊,“穿着,别感冒了。”然后拉着她的手往山下走。 傅清浅转身看了眼,照片上的尹青比实际更显年轻,仪表端庄,烟雨蒙蒙中,透着一丝笑意。就那样平和地目送着两个人离开。 傅清浅淋了一场雨,倒是没有感冒。只不过沈叶白回来后,连续两天低烧。 食欲不佳,脸色苍白。配上他原本精致秀美的五官,真成了别人口中的小白脸。 付明宇一边联合本家和沈叶白手下的那些老干将帮他驻守江山,一边担心沈叶白这个奄奄一息的样子,会撒手人寰。 他不太顾得上沈叶白这边了,却又担心的不得了,想到就心神不宁。 这天开完会,直接给傅清浅打电话说:“带他去医院吧,查查到底怎么回事。” 傅清浅说:“他自己不想去啊。” “这时候能由着他?五花大绑也得将人弄医院去。”付明宇接着又说:“不然我派两个人过去,帮你把人绑起来。” 傅清浅有些被他逗笑了。 “行了,你别瞎扯了。这边你不用担心,我再劝劝他。” 付明宇说:“那好吧。”须臾,他又唤了声:“清浅……” “嗯?” 付明宇沉默了一下,仓促说:“没事了,你去照顾叶白吧。” 他挂了电话。 傅清浅回房间。 沈叶白侧身躺在床上,双目紧闭。 这些天傅清浅一直没有强制性带他去医院,就是觉得沈叶白的身体或许没有毛病,是他的心理问题。悲伤是一方面,现在尹青去世了,葬礼也都举行完毕。到了他该正视自己问题的时候了。何去何从,总该有个决断了。 但是,沈叶白潜意识中明显充满抗拒。 他不想被人践踏尊严,但是,再度一走了之,撇下心爱的女人和仅剩的家人,又明显于心不忍。 身体羸弱,无力应对,是暂缓燃眉之急的办法。所以,受意念驱使,他的身体一直不舒服,不健康。 现在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这一点上,谁还会逼他赶紧去看心理医生? 傅清浅一走近,沈叶白的眼睛就睁开了。 “是不是我把你吵醒了?” 沈叶白抓住傅清浅放在他脸上的手说:“不是,我没有睡着。” 傅清浅把头凑近,额头抵到他的额头上,接着说:“你还在发烧呢,我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去医院看看吧,做个简单的检查。” 沈叶白还是一昧的抗拒:“不用去,睡一觉就好了。” “可是,你已经睡了两三天了,一点儿也不见好。”傅清浅转而笑笑,调皮的说:“你该不会是害怕抽血吧?” 沈叶白跟着笑起来:“瞎扯。” “既然不害怕,那你跟我去啊。验一下血很快的。” “不去。” 傅清浅站起身拉他:“走吧,怕疼我给你买糖吃。” 沈叶白躺在那里不动弹,用了反力直接将傅清浅拉到怀里去。 一个下沉的动作忽然让傅清浅胃里不适,猛地干呕出声。巨大的不适涌上来,肺腑中又干又粘稠,傅清浅竟忍不住接连呕了几声。 沈叶白吓坏了,连忙坐起身:“你怎么了?胃不舒服?” 傅清浅脸色苍白,眼里雾气蒙蒙的。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休息不好,人也跟着没有食欲,再加沈叶白不怎么吃东西,她也就很少吃。估计胃被糟蹋坏了,她摆了摆手说:“不要紧。” 她起身去洗手间漱口。 伏在洗脸台上,呕吐的冲动还是很强烈。只是,因为胃里空空,所以,什么东西也吐不出来。 沈叶白已经换好了衣服,臂弯中搭着她的风衣外套,站到洗手间门口说:“走,去医院。” 傅清浅擦了一把脸,气喘吁吁:“你不是怕抽血。” 沈叶白冷着脸:“别啰嗦了,走。” 他拉上她的胳膊就走。 傅清浅嚷着:“呀,我还没有换衣服。” “我不嫌弃,谁还管你穿什么。” 只是,几场秋雨之后,天已经微微转凉了。出门前沈叶白帮她把外套穿上,两人就直接出门去医院了。 不知道谁陪谁,反正两人都抽了血。 沈叶白先做的表率,抽完之后,又把傅清浅按到椅子上。裸露的胳膊伸进窗口里去,医生拿着雪亮的针,猛然的刺痛,傅清浅下意识闭上眼睛。 那边刚一抽完,一块剥好的糖按进了傅清浅的嘴里。 等傅清浅反应过来,甜甜的味道已经在口腔中弥漫开了。她惊叫:“你哪来的糖?” 沈叶白淡淡说:“听话的孩子有糖吃。” 女医生在那边公然笑起来,羡慕的看了看傅清浅,又看看沈叶白。 生活苦涩,有糖吃就很好。 更好的是,一把年纪还能被人当孩子宠,就更难得了。 沈叶白的结果先拿到,连感冒都不是,只有轻微的炎症。医生的意思是,药也可吃可不吃。回家多喝水,多休息,不是什么大问题。 傅清浅的结果出来之前,沈流云也过来了。 之前打电话,听说沈叶白和傅清浅都在医院看病,吓了她一跳。尽管傅清浅一再声明两人都没什么大事,沈流云大惊小怪的性格,还是将林景笙也惊动了。 两人急急忙忙的赶过来。 场面有些尴尬,按沈流云紧迫的程度,林景笙以为至少其中一个问题严重。 结果大步上楼之后,只见沈叶白和傅清浅坐在椅子上,沈叶白拉着傅清浅的手,一个比一个平静。 林景笙和沈流云上来的太急了,在那两人的注视下,呼呼喘息,几秒钟后,林景笙才挤出一句:“不是都好好的。” 沈叶白淡淡瞟了一眼沈流云,他太了解她了。 傅清浅忙站起身说:“就是稍微有点儿不舒服,沈叶白上火,我有点儿胃肠不适。只是吃了东西,今天不能做胃镜,医生让先查个血。” 林景笙问她:“结果出来了吗?” 傅清浅看时间差不多了,去拿结果。又返回医生办公室。 林景笙和沈流云等在门外。 没几分钟,两人从办公室里出来。 沈流云最沉不住气了,拉着傅清浅:“怎么样?清浅姐?严重吗?”为什么表情都这么严肃? 傅清浅还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 沈叶白挤出一句:“她怀孕了。” 其实早该想到的,从傅清浅自易城回来,他们在一起从未做过防范措施,当时都没有想到过孩子的事,只是,情之所至,欲望来得突然,彼此都无法抗拒。 所以,算起来,这个孩子还应该是在他们去傅清浅的老家前怀上的。 傅清浅自己竟也糊里糊涂的,毕竟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就连开始看病的时候,医生问起来,她都没往深处想。 非检查结果一锤定音,她才如梦初醒,她再一次有了沈叶白的孩子。 沈流云张大嘴巴,显然是吃惊,反应过来抱住傅清浅大叫:“哇,我要当姑姑了,我有小侄子,或者小侄女了。” 这个丫头的参与感倒是非常强,也很有使命感。 林景笙也吃了一惊,眸光望向沈叶白。 沈叶白紧紧的抿着薄唇,隐隐流露出紧张。 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实在太意外了。冲击力更加不用说。 沈流云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时候,他转身向走廊一端的门口走去。 傅清浅转首望过去,神色慢慢暗淡下来。 林景笙说:“你们先回去吧,我一会儿把他带回去。”他大步去追沈叶白。 沈流云拉着傅清浅的胳膊说:“那我们先走吧,你现在怀了宝宝,得多休息。” 看傅清浅愣在那里,她又说:“放心吧,大叔肯定会把我哥带回去。” 傅清浅落寞的点点头。 又是一个幼小的生命体,沈叶白立刻想到之前失去的那一个。他甚至不知道他的存在,就以那样残忍的方式彻底的失去了。 到现在想起来,仍旧跟噩梦一样。 第239章 那些时光里,没有傅清浅 沈叶白心里乱糟糟的,步履仓促的从门诊大楼里出来。 他的脑子一刻也没有停止过思考。 而且,他现在这个样子,还不知能否恢复正常,或者干脆走向崩塌。一个新的,稚嫩的生命体,他不确定自己能否承担得起。 沈叶白的心脏钝痛,所有麻木的痛苦感触,到了这一刻全部复苏了。从未这样清析入骨过,迫使他不得不正视。 林景笙很快也跟出了门诊大楼,他倒觉得这个孩子来得很是时候。 生命就是这样神奇,周而复始,往复循环,有消亡,就有新生。 没有比一个新生命的到来,更能恰到好处的弥补沈家现在的伤痛了。 这个小生命及时填补了尹青的离世,沈家没有消弭,相反,命运又给了他们一道生机。 这是生命轮回,最好的恩赐。 想想沈流云刚刚的喜笑颜开,尹青去世后,还是第一次。她也是感受到了这个小生命的到来,给沈家注入了新的生机,瞬间化解了她浓浓的悲伤。 沈叶白坐到了长椅上,他忧心忡忡的锁着眉头,十指交叉紧握。 林景笙坐过去,故意说:“怎么,傅清浅怀孕了,你不高兴?” 沈叶白眯了眯桃花眸子;“你明知道不是。” 他怎么可能不高兴,听到这个消息,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欣喜若狂。在其他念头来不及窜出脑海的时候,他高兴得发疯,只差没在医生面前将傅清浅高高举起来,呼喝;“你太棒了。” 但是,等那个念头一过,随之而来的又是痛心。 他想到一两年前那个血淋淋的傅清浅,当时看到她身下的血迹,他的心脏紧缩,慌成一团。到现在想起来,身体还不由得微微颤抖。 太可怕了,是他杀死了自己的孩子! 那样多令他深恶痛疾的人,也没说痛下杀手。原本该是被捧在掌心里的孩子,却被他亲手杀掉了。 沈叶白的情绪开始剧烈波动,他弯下身子,将脸埋进掌心里。喃喃:“我曾杀过自己的孩子。” 他的神经越来越脆弱了,一切都刻不容缓。 林景笙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那不是你的错,孩子能不能来到这个世界上,也要看缘分。而且,当时傅清浅一直在服抑制神经类的药物,刺激非常大。就算来医院,医生也不建议留下。你就不要过份自责了。” 尽管道理是这样,但是,沈叶白的负罪感却一分不少。 平时不想,一旦有一个引子勾调,就完了。 林景笙知道这所有的事情,让现在的沈叶白轻松自在的消化太难了。他需要即刻看心理医生,集中治疗。不然,保不准哪一刻他又不受控制的走上不归路。 想到这里,林景笙打了一个寒噤,接着说;“既然失去一个孩子是痛苦的,你就该知道,傅清浅不能再失去这个孩子了。而且,她爱你,对这个孩子的期待也会无与伦比。她从小到大,多灾多难,你总不希望将这样大的苦难再降临到她的身上吧?” 说完,林景笙盯紧他。现在没有什么人能比傅清浅更能牵制沈叶白了。 沈叶白没有抬头,他的声音低沉:“如果有了这个孩子,就算没有我,她的生命也会充满希望的吧?” 林景笙被他的想法震撼了,阳光下,他冒出一头的冷汗。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就算一个孩子,可以牵制她一直留在这个世界上。可是,她独自一人抚养一个孩子,会有多辛苦?而且,孩子也是需要父亲的。不然不健全的人生,一样会给孩子的心理造成伤害。你总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将来跟你承受类似的痛苦?” 沈叶白猛地一震,抬起头来看他。 林景笙静静的回视他,又问:“难道傅清浅加孩子,都赶不上你那不容践踏的尊严吗?”他忽然冷漠的说:“如果你执意认为如此,那我真是鄙视你,当初我不该将傅清浅带回来。” 回到家后,傅清浅没用沈流云陪,她觉得有点儿累,想睡一会儿,就叫沈流云先回去了。 沈流云还沉浸在喜悦中,走前嘱咐傅清浅好好休息。 人一离开,傅清浅没有立刻回卧室。她心神不宁的坐到沙发上。想到沈叶白的反应,像是很不高兴。她意外怀孕,他明显受到很大的冲击。 越想胸口越闷,要透不过气来了。傅清浅吸了吸气,鼻骨酸得厉害。 她连忙站起身,看了眼时间,快到晚饭时间了。 傅清浅直接去厨房准备晚餐。 她打开冰箱门查看食材,冷气拂上面,她愣愣的站了好一会儿,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要做什么。手指摸索了半天,也没看清冰箱里到底有什么。心是盲的,眼里看到的都是无物。 她“砰”一声关上冰箱门,才忽然想起,还没有拿食材。 再次将冰箱打开,胡乱拿了两个西红柿回厨房。 傅清浅拧开水龙头,哗啦啦的冲洗。 客厅里响起开门声。 傅清浅忽然更烦乱了,她有些不知所措,却又瞬间变得忙碌起来。她关掉水龙头,接着拿出菜板和刀,开始把西红柿切块,至于切好了要怎么吃,她还完全没想好。只是让自己的动作看着忙碌起来,无暇顾及其他。 沈叶白听到厨房里的响动,直接走了过来。站在门口说:“怎么不回卧室休息?” 傅清浅依旧忙碌着,没有回头,她声音轻快的说;“我在做晚饭,你去换衣服吧,很快就能开饭了。” 沈叶白没有离开,而是直接走近她,就站在她的身后。 傅清浅仍背对他催促:“去啊,这里油烟大,把你衣服熏脏了。” 沈叶白问她:“你这是在做什么?”他看傅清浅把西红柿都切碎了。 傅清浅的动作很慌乱,但是,语气轻松:“打算做西红柿鸡蛋汤。” 沈叶白提醒她:“你中午不是说家里没鸡蛋了。” 傅清浅猛地停下动作,她说:“我忘记了。” 沈叶白按着她的肩膀,干脆将她转过身来。他漆黑的眸子若有所思的盯紧她:“你怎么了?” 不问还好,一问,一股热汽直冲眼眶,猝不及防,像冲破闸门的洪水,浩瀚汹涌,难以控制。 傅清浅马上就要哭了,好在她极力隐忍,最后只是眼眸清亮。她艰难的扯出笑说:“我会把孩子拿掉。不用说我也知道,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眼下有太多的事情需要解决……其实……其实,我也没有做好当妈的准备……” 沈叶白打断她的话:“你乱说什么呢?不知道这种话孩子听得到吗,他会感觉不安。” 可是,能怎么办呢? 傅清浅知道沈叶白的精神世界已经很崩溃了,完全乱成了一锅粥。再添一个孩子,只怕会给他带来更大的压力。 她不想现实变成锤子,一计一计砸在他的身体上,将他快速的按往泥潭,不得往生。 可是,到底还是太勉强了,一滴眼泪快速滑过脸颊。 傅清浅抹了把,连忙低下头。 沈叶白伸手将她拉到怀里,紧紧的抱住。他在她耳畔感叹:“你怎么这么傻?” 傅清浅说:“我以为你不想要这个孩子。” “我为什么不想要?我做梦都想有个属于我们的孩子。我有多爱你,就有多爱这个孩子。只是,我不得不承认,他的到来,唤醒了我的罪恶感,一时间让我没办法泰然自若。最让我恐惧的是,现在我这副模样,没办法给你和孩子幸福的生活,我质疑自己的能力。但是,种种顾虑都是因为我自己。我没有一丝半点儿嫌弃他的意思。反倒是……”他捧起傅清浅的脸,和她凑挨在一起:“浅浅,你能给我生一个孩子,我太高兴了。生活仿佛终于趋于圆满。一想到将有一个流淌着我们两个人共同血液的小生命,在我眼前活蹦乱跳,我的全身就充满力量。林景笙说得对,这不该成为我心里的负担,而是负重前行的勇气。我已经决定了,为了你和孩子,好好接受治疗。” 傅清浅喜极而泣。本来尹青去世,已经让她濒临绝望了。 没想到这个孩子的到来,唤起了沈叶白的新生。 “你说的是真的吗?” 沈叶白吻她的额头:“是啊,这种事情我干嘛要骗你?”他又欣喜若狂的说:“接下去你就好好休息,安心等孩子出生。” 他系统接受治疗的事,林景笙早已经帮他安排得差不多了,送佛送到这里,很是仁至义尽了。 付明宇听到傅清浅怀孕的消息,叼在嘴里的烟微颤。他拿到手里掐灭,顿时生了一种感慨,又觉得是尘埃落定。 那种心情很复杂,以前不管傅清浅怎样,长得高还是矮,是不是诡计多端,在他眼中,还是觉得她很纯真。一直可以唤起他的保护欲。现在忽然得知她怀孕的消息,便仿佛是吾家有女初长成。傅清浅长大了,尽管以前就不是他的,以后就更不是了。 付明宇想到什么,接着给沈叶白打电话。 接通后说:“听说你当爸爸了,请我喝酒吧。” 沈叶白慷慨说:“好啊。” 两人很快在酒吧碰面。 付明宇一到,脱掉束缚人的西装外套,领口松散的坐到沙发上。 “我每天都快累成狗了,你倒好,作享清平之乐。” 沈叶白给他倒了一杯酒,端端正正的敬了他一杯:“明宇,辛苦你了。” 他态度太正经严肃了,付明宇心头一震,竟还有些不是滋味儿。 跟沈叶白碰了一个杯子说:“客套的话就别说了,我只跟你说一件事。现在傅清浅怀孕了,你是要当爸爸的人了。我希望你能振作起来,重新打起精神。沈叶白,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我不是圣人,不仅不是,我还很恶俗。金钱对我的吸引力,远比我自己想象得还要大。你的那些巨额财富放在我的手里,随时都在挑逗着我的邪恶念头。如果最后你垮掉了,所有的一切都会被我收入囊中。别指望我良心发现,再归还你的老婆孩子。到时候他们可能真的会一无所有。人性之恶,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沈叶白淡淡的笑了声,他的行径在谁看来都很冒险。但是,他就喜欢铤而走险。因为是付明宇,他就觉得这个险可以犯。 “今天我过来,就是想说接下去还要再辛苦你一段时间。我要接受心理治疗,可能会被禁闭,什么时候释放都说不准。我知道江方喻的动作一刻都没有停止,只能麻烦你了。” 付明宇叹了口气,兀自含了一大口酒咽下去。他静静的抬眸看向他:“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江方喻你就不要担心了,我虽然是新手上路,不是还有我们家老爷子和你的精英团队嘛,安心治病。” 性情中人,喉咙竟有一点儿酸涩。忽然想起意气风发的少年时代,多好啊,飒爽的乘着风,头脑像当时的生活一样简单。 哪里想过以后的生活会是这样困难重重,还要为情所困。再不是暴躁了抡两拳,有喜欢的人就去表白去追求的时候了。 后来的生活只是一再的告诉我们,不能忘乎所以,总有很多不遂人愿,再难两全的事情。 不管是想做的事,还是喜欢的人。勉强不来的时候,只得默默放手,含笑祝福,这就是生活。 两人默默的喝着酒,一时间都有难言的感慨。 谁知道现在如此,漫漫长路,还会怎样呢? 付明宇连喝了几杯,有些醉醺醺的说:“想想以前,你沈叶白多牛逼啊,所以,现在这点儿坎,应该也算不得什么。” 沈叶白恍恍惚惚的听着,苦笑一声。 他也想到很多很多往事,小时候的,长大成人以后的,国内的,国外的。那时候的确比现在要轻松自在得多。但是,沈叶白不觉得那时候的日子是最好的。 因为,那些时光里,没有傅清浅。 林景笙是专业人士,入行早,熟悉的人很多。这回帮沈叶白请的治疗团队,绝对是权威的顶尖人物。 沈叶白一问就知道了,所以,知道他花了多少心思。 团队拟定了治疗方案,药物治疗,加心理疏导,如果效果不好,或是后期他的心理问题加重,再另改方案,或者干脆采取封闭治疗。 这个都是心理疾病治愈的必经过程。 沈叶白对此没有意见,他早答应过会克服心理障碍,积极配合医生治疗。 有了坚定的意念做支撑,林景笙便相信他是说真的,不是在耍花样,伺机逃走了。 林景笙很快帮忙打点好了一切。 沈叶白的治疗迅速展开了。 之前不知道自己怀孕了,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每天都感觉很疲惫,而且反应强烈,食欲不振。去医院做了两次检查,医生都说她太瘦了,需要好好补充营养。 可她几乎吃不下什么东西,不时还呕吐。沈叶白心急如焚,担心孩子生下来前一直这样,她的身体会垮掉。 为了照顾傅清浅的起居饮食,刻意请了保姆。食谱订得营养丰盛,还有各种补品,想尽办法让傅清浅多吃。 医生告诉他也不用太焦虑,很多孕妇前期都会反应比较大。过一段时间厌食的症状就能缓解。甚至很多孕妇到了后期会很能吃,担心孩子过大,医生还会强烈建议控制饮食。 听医生这样一说,沈叶白好歹放心一点儿。只期待傅清浅食欲大增的那天早早到来,到时候他不管孩子大不大,一定要坚持让她想吃多少吃多少。 沈叶白天真的想。 好在沈叶白前期治疗,相对轻松,药物加定期去做心理疏导。有时间陪在傅清浅身边照顾。 傅清浅彻底被宠上天了,每天除了吃和睡,就是去楼下走走透气。家务活沈叶白一概不让她沾手,有什么需要出一声,就都捧到面前来了。 傅清浅感觉自己劳碌命,这样闲下去会疯掉。 怀孕而已,根本不像沈叶白想象得那么娇贵。很多人怀孕之后还一直上班,直到生产前才休假。 适当的运动,对胎儿反倒有利。 沈叶白听罢,妥协说:“那也行,你想多运动,明天我就多陪你出去走几圈。” 傅清浅说:“我觉得家里也没必要请保姆,我又不上班,这点儿家务完全可以做。” 沈叶白哼笑:“想都不要想。” “沈叶白。” “谁再多说一句,罚款五百元。” 傅清浅哀呼:“这么幼稚,你是小孩儿吗?” 沈叶白默不作声的伸出五根手指头,表示她被罚款五百。 第240章 谢谢你,祝福你 傅清浅不可思议:“沈叶白,你玩真的是吧?” 沈叶白似笑非笑,又伸出另外一只手。已经一千块了,最后他故意板起脸,曲指在她额头上弹了下,示意她安份。再唠叨下去,她就倾家荡产了。 他身起去洗衣服了。 那些都是孩子出生之后要穿的小衣服,和小袜子,还有小被子,被罩都要清洗一下。沈叶白不放心让雇佣的阿姨洗,怕洗不干净。他这个从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便都拿去自己洗。 是沈流云告诉他,朋友生孩子之前都先把待产包准备好,都是生产当天要用到的东西。这样等傅清浅一有反应,提起包就去医院。以免到时候再收拾,心慌意乱,丢三落四。 就连待产包里所包含的东西,也都是沈流云拉着朋友一起去买的。 买的时候哈哈大笑,小袜子和小衣服都太小了,小得不可思议。它把袜子放到掌心,比划了一下,“这么大点儿的脚丫,那人得多小啊?” 买回来给沈叶白和傅清浅看时,几个人又忍不住一阵嘻笑。每一件婴儿用品都小得可爱,拿在手里怜爱又欣喜,满是期待。 沈流云连连喊着:“妈呀,太萌了,我的心要被萌化了。” 沈叶白洗这些东西的时候,也觉得自己的心要融化掉了。 那些小小的东西握在手里,就像将未来孩子柔软的身体抱在怀里,满满的柔情,从未有过的温柔感触。 傅清浅刚躺到床上,床头柜上的电话便响了起来。 她抓过来接听:“喂,景笙。” “有时间吗?出来见一面。” 傅清浅现在最多的就是时间了,她从床上坐起来:“好啊,你哪里?我过去找你。” 林景笙将地点告诉她。 傅清浅换好衣服,拿上厚外套从卧室里出来。 听到哗啦啦的水声,走过去一看,沈总大开着水龙头,双手沾满泡沫,盆子里更是饱胀,满满的一盆泡沫,白花花的,像把天上的云朵摘下来按进了盆里。 傅清浅忍不住一脸嫌弃:“沈总在洗棉花吗?” 沈叶白不悦的瞪她:“不要你管。”看她换好了衣服,一副要出门的架势。又问:“你要干嘛去?” “哦,林景笙约我,估计有什么事要说。” 沈叶白说:“那你去吧,叫司机送你过去。” “好的。”傅清浅又指了指盆子,提醒他:“快溢出来啦。你到底放了多少洗衣液,那东西一次不需要放很多的,太浪费了,也很难清洗。” 沈叶白催促她:“你快走,说了不用你管。” 他闷下头,想着怎么把那一盆白花花的东西冲掉。 傅清浅本来想出口献策,可是,看到沈叶白被俗事所困的模样又非常搞笑。她决定闭口不谈,暗暗的笑了笑,把这个超大难题留给他慢慢解决。她穿上外套转身出门。 林景笙知道傅清浅现在既不能喝茶,也不能喝咖啡,他刻意帮她叫了一杯热牛奶。 傅清浅坐下的时候,温度适宜,刚好可以喝。 她先喝了一口,才脱下外套,问他:“是不是沈叶白的事?心理医生跟你反馈了什么吗?” 沈叶白是病人,心理医生对他说话的时候,内容积极向上,就注定了有所保留。反倒是林景笙一直跟那几个人联系密切,所以,他一约她,傅清浅就微微紧张,担心有什么状况。 林景笙先打消她的顾虑:“放心吧,沈叶白的表现很好。医生说他很配合治疗,所以说,这个孩子来得真是时候。他给了沈叶白无尽的勇气,彻底激发了他的生命力。如果不是这个孩子,说服沈叶白将是一大难题。所以啊,永远不要质疑一个新生儿的力量。而父亲这个角色,也激发了沈叶白的使命感,他再不是为自己而活了。” 傅清浅想到沈叶白在洗手间里大战白色泡沫的一幕,觉得林景笙的话有道理。自从意识到自己当父亲开始,沈叶白变得更柔软了,但意志却更加坚定。多么神奇。 她舒心起来:“你这样一说,我就放心了。那你叫我来,只是闲聊天喽。”她正要感慨自己这些日子闲疯了。 林景笙忽然说:“我是来同你告别的。” 傅清浅微微一滞,抬起头来看他:“要回易城了?” 林景笙点点头:“我陪你回夏城,本来就是戴罪立功的,没打算在这里久留。现在沈叶白的治疗已经步入正轨,他个人也非常配合。而你的生活已经稳定下来,我就更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傅清浅听完,笑了声:“你说得也是,你还要工作,而且家里人也一直盼望着你回去。总不能为了我的事,一再耽搁,是时候回去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层感伤,离别总是如此,令人不快。哪怕各奔前程,一样觉得不舍。 傅清浅喝了一口牛奶,压制酸楚的情绪说:“谢谢你为叶白做的一切,他的心理问题若能克服,你有很大的功劳。” 林景笙说:“千万别这样说,我不是说了,我做所有事情,纯粹是为了将功补过。好歹给我瑕疵的人格做了一些补就,真庆幸没有一直错下去,不然此去经年你再想起我,就是满满的憎恶了。我们曾经深厚的友情也将无从谈起,邪恶足以掩盖所有美好的回忆。一想到这个,我就惊出一身冷汗,一想到会变成你回忆中的一个污点,就感觉痛不欲生。” 傅清浅笑起来:“怎么会呢?不管什么时候想起你,都是美好的东西,厚重的情义。景笙,谢谢过去那些年你对我的照顾和付出,如果不是你,一定没有我的今天。” 她的眼眶已经涨满泪水,想忍,可是忍不住。 林景笙跟着笑:“看来你是真的原谅我了,这样我就安心了。本来我是打算负荆请罪的。” “你别乱说了,我怎么可能真的怨恨你。”她又不傻,知道是人都有私心。但是,林景笙那些年对她的好,是真心还是假意,她都一清二楚。 所以,功过相抵,还是恩惠更多一些。 傅清浅抹了一下眼睛说:“谢谢你。” 林景笙淡笑不语。 到了真要分道扬镳的时候了,跟以前任何一次的虚张声势都不同。这一回,他们是真的要在彼此的生命里退场了。以后哪怕还会关心问候,但是,跟过去也不再一样了。 林景笙握着杯子的手指紧了紧,舍不得是一定的。这一天到来的时候,他撕心裂肺,昨晚更是一夜未睡,不断思索着告别的方式。但是,不管怎么说怎么做,心痛都在所难免。 他目色深沉的看了她一会儿,就像一个老者在审视自己的幼子。他勉强笑了一下:“忽然想到第一次见你的情景,那时候你的个子就不低了,但是,就觉得很小,像小妹妹一样。” 那样清澈如水的眸子,映着一点儿蓝天的颜色,就像两面充满魔力的镜子,一下子就把他吸进去了。 挣扎了这许多年,终于爬出来了。得以这样心平气和,面对面的再重新审视她。时光宛如白驹过隙,一切都不同了。 傅清浅说:“这些年我也一直把你当成哥哥。” 林景笙点头:“我知道,只是,我这个大哥有的时候摆不正位置。现在好了,终于不会再错乱了。” 傅清浅不能再听这样的话了,不然真会痛哭流涕。本来她不是这么感性的人,但是,怀孕之后,神经还是变得敏感脆弱了。还有,就是林景笙这个人实在特别,她是她一段岁月的标识,自宋楚去世的那段时光里,这个人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她转移了话题说:“你离开,流云一定很难过。她才没了妈妈,还没完全从伤心中走出来。你又要离开了,她可能没办法接受。” 林景笙喝了一口咖啡,放下说:“我还没跟她说我要离开的事。” 傅清浅略微忧心:“如果你说了,她很难过,想跟你一起去易城,不然你就带她去散散心吧。” 林景笙“嗯”了声,说:“回头我跟她聊聊再说,我觉得再在的沈流云没有那么脆弱。” 傅清浅问他:“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后天,机票已经订好了。” “时间真仓促。” 林景笙笑笑:“反正东西好收拾,说走就走了。” 傅清浅本来要请他吃顿饭,和沈叶白一起,算是为他送行。但是,林景笙觉得没这个必要。他说:“下次吧,说不准什么时候又来夏城了。” 傅清浅听他这样说,只好作罢。 分开的时候,她给了他一个拥抱,“谢谢你,祝你幸福。” 林景笙的喉咙一下就酸透了,他声音低沉:“这本来是我要对你说的话。” 谢谢你,祝你幸福。 一把年头的情份,他觉得用这两句作结,再合适不过了。 谢谢你,并且,祝福你。 傅清浅从店里出来,已经是冬天了,有丝丝入扣的冷意。北方的天气,四季分明。 不是特别晴朗,天空暗沉沉的往下压。 空气就显得比往常更加冷冽几分。 傅清浅吸气的时候,觉得冷热气流交替,鼻骨更疼得厉害。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她早就想过的。而且,林景笙同她一路同行,早该有自己的生活了。 现在他们终于不用彼此羁绊,各自开始,真是再好不过。 傅清浅调节阴郁的心情,脸上挂上笑。 司机还等在停车场,自从她怀孕,沈叶白就禁止她自己开车了。 还是沈家的老司机,脾气好,说话做事特别温和。不管傅清浅在外面停留多久,他都极副耐心。有时傅清浅会让他先回去,老司机多半还是等在那里。毕竟是沈家的老人了,尹青去世之后,他对沈家的小辈儿便格外怜惜。 傅清浅去到停车场,他果然等在那里。回家之前,他们先去了一趟商场。 林景笙独自坐到咖啡凉了。他扭头看向窗外,这个阴沉沉的天气,没准会下雪。夏城的冬天时常会下清雪,零零星星的,在地上飘落下浅浅的一层,温度却骤降。 喝了咖啡肚子里还是空,不光是肚子,五脏六腑都空荡荡的。 林景笙想,这时候吃点儿甜食,喝杯热奶茶,或许会好上很多。 他拿起外套出门。 果然,车子开出不久,零星的雪花就下来了。 每一片雪花都稀薄消瘦,可是,带着冬季特有的尖锐。 而室内却暖洋洋的,空气中满是甜腻的味道,细闻,是咖啡和烤面包的味道。 玻璃门被一把推开,一个高挺的男人携带一股冷风走进来。 沈流云抬头一看,马上一脸明晃晃的笑意。她的语气一直很夸张,现在还是这样。 “哇,大叔,你来了。”她从吧台绕过来,欣喜若狂的告诉服务生上点心和咖啡。 店里温度很高,林景笙脱掉大衣,说:“今天不喝咖啡,喝奶茶。” 沈流云吃了一惊,知道他不爱甜腻的东西。点心也只吃他们店里的,因为糖少,口味清淡。她又让店员把咖啡换成奶茶。 “大叔,你今天怎么想着到店里来了?” 林景笙靠到椅背上说:“谗你店里的东西了。” 沈流云嘿嘿发笑:“我是不是抓住你的胃了?” 林景笙愣了下,定定的看着她一脸笑。那样坦率又纯真,望着他的时候,眼神中永远充满期待。 只是,要让她失望了,而且是彻底失望。 想到这里,林景笙竟有一点儿难过。他神色暗淡下来说:“不过来吃,怕很久都吃不到了。” 沈流云不理解他话里的意思,张大眼睛:“为什么?想吃你可以随时告诉我啊。就算你不想过来,我也可以给你送过去。” 林景笙更不知道怎样开口了。 服务生已经将点心和奶茶端了过来,连她都知道林景笙的口味。老板那么上心,每次都刻意嘱咐,再笨也记住了。 她说了声:“慢用。”就离开了。 沈流云殷勤的把食物推到他的跟前,还是那样笑着:“快吃吧,大叔。” 林景笙忽然没有胃口,他看着沈流云说:“这边的事情都稳定了,我要回家去了。已经订了后天的机票。” 沈流云脸上明媚的笑意瞬间僵在那里,就像眨眼枯死的花朵。她先是惊诧,不可思议。慢慢的,又神色悲伤,眼眶中蕴满亮晶晶的液体,嘴巴一瘪一瘪。 林景笙最招架不住她的这个表情,马上说:“如果你想去易城玩段时间,我也很欢迎你。” 沈流云低下头,轻轻的吸着气。并未像他想象中的那样嚎啕大哭。她微微的耸了几下肩头,说:“我哪里也不去,清浅姐怀孕了,我哥心理治疗还很不稳定,我得留下来照顾清浅姐。等孩子出生了,我还要看孩子,所以,可能这两年,我都没有时间去你那里玩了。” 她抬起头来,不仅没有哭,反倒刻意扯出笑。 她接着又说:“那时候你可能已经结婚了,也有了孩子。” 林景笙说:“不可能,哪能那么快。” 沈流云委屈的吸了一下鼻子:“怎么不可能,你都这么老了。” 林景笙无可奈何的笑了声:“是啊,我是大叔,已经这么老了。” 沈流云终于也跟着破涕为笑,眼睛里的泪水蒸干了。 须臾,她说:“不管怎么样,大叔,这段时间真是太谢谢你了。不管我哥,还是我妈,你都帮了大忙。如果没有你在,那段时间我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走过来。” 林景笙心中感叹,这个女孩儿真的长大了。在经历这一连串的家庭变故之后,她独立了不少。林景笙甚至觉得,沈流云其实远比他们想象得坚强。 尹青去世,大家都在担心她怎么办时,她是最先恢复正常的。现在她又主动跳出来,在沈叶白完全恢复健康之前,帮傅清浅挑起家庭的重担。 一想到她这个姑姑已经做好了带侄儿的准备,林景笙有些忍不住想笑。那场景在他的脑子中浮现,充满喜感和期待。 日后她也会成为妈妈,照顾自己的孩子。本来她自己还是个孩子,想象不到那时候会怎样。 林景笙喝了一口奶茶,问她:“你现在肚子还会痛吗?” 沈流云皱巴着脸:“吃了好多中药还是疼,看来是没有办法了。” 林景笙没有再说什么。 沈流云问他:“你回老家,一时半会儿不会到夏城来了,是不是?” “嗯,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就不来了。回去就要正式上班了,时间上不自由了。” 沈流云点点头:“也是。”她又问:“后天几点的飞机?我去送你。” “不用送了,早晨七点的飞机,太早了。” 沈流云坚持说:“再早,我也要去送送你。” 林景笙想了下说:“我请你吃饭吧。” 不想沈流云拒绝说:“算了,我现在心里很难过,一起吃饭的话,我肯定会喝酒。我的酒品你又不是没有领教过。” 林景笙再次被她逗笑:“满大街唱歌嘛,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高超的技艺?” “也许还有更丢人的举动,反正不去了。”她怕自己喝醉了,就又哭又闹,不许他离开了。 但是,沈流云再傻也知道,现在他已经没有再留下的理由。 这个时间商场里的人不多,傅清浅像刑满释放的人一样,推着购物车悠闲的在购物区里打转,生活用品和利于孕妇吃的零食都买一些。 正选购的时候,沈叶白的电话打来了。 傅清浅故意调侃他:“沈总把那一盆的云彩都挂到天空上了吗?” “少瞎扯。”沈叶白哼声,接着问她:“在哪儿呢?中午回来吃饭吗?” 傅清浅说:“在逛超市,很快就回去了。” “林景笙有事吗?” 傅清浅身体微微前倾,手臂搭在购物车上沉吟:“他来跟我告别,后天他就回易城了。” 沈叶白沉默了一下:“原来是这样。”很快又嘱咐她:“挺个大肚子不要瞎逛了,早点儿回来吃饭。” 傅清浅下意识站直身子反驳他:“我肚子哪里大了?穿上棉服谁能看出我怀孕了?” 她这副身板,怀孕四五个月的确不明显。但是,仔细看,还是可以看到微微隆起的小腹。 尤其傅清浅自己也说她怀孕了,那就确定无疑了。 江语然心不在焉的握着杯子,目光投射在傅清浅的身上。她早看到傅清浅了,从她推着购物车走过来,只是,傅清浅在打电话,没有看到她。江语然下意识闪身到货架后面打量她。 听到“怀孕”两字,她的手指抽筋似的一紧。连带牙齿用力,咬住殷红的下嘴唇。 江语然怔愣的站了一会儿,将杯子放回货架上,快速出了超市。 虽然没有再碰面,但是,走之前,林景笙还是给傅清浅又打了一通电话。 除了让她好好照顾自己之外,林景笙还刻意说到沈叶白。到现在沈叶白的状态还没有得到明显的缓解,至于方案是否合适,要试一段时间才知道。但他毕竟不是专业的心理医生,留在这里的用处不大。而且,林景笙懂得的,傅清浅也都懂。 林景笙提醒她多留意沈叶白平日的状态,及时和心理医生沟通,问题就不大。 傅清浅叫他放心,她又说:“回去替我给叔叔阿姨带好,在易城的时候,给他们添了不少麻烦。” 林景笙说:“好了,多保重。” 一个眷恋多年的都市,临了,拖着一只箱子形单影只的离开了。 林景笙走之前的几个晚上,几乎都是整夜未睡。还抽时间到大学校园走了一圈,有关宋楚的记忆涌上心头,多少有些感慨。 但毕竟很多年的事了,是时候走出来了。 离开的那个早晨,林景笙起得特别早。乘出租车去机场的时候,天还蒙蒙黑。路上车辆稀少,汽车飞驰,城市高大的楼群一闪而过,将所有熟悉的印记甩到脑后。 林景笙默然的望着窗外,即便天没有完全放亮,这个城市的轮廓却一点儿不觉得陌生。 直到机场,天才彻底亮起来。天边由鱼肚白变成微微的孔雀蓝。 一下车,空气凛冽,冬季的味道非常浓郁。 林景笙一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一手拉着行李箱,往候机大厅走。 “大叔,等一等。” 沈流云从一辆出租车上跳了下来。 林景笙看到她,“不是发信息叫你不要来了。” 沈流云将一个袋子送到他的怀里。 “刚做好的甜点,路上吃,不然再吃到,不知道是几年以后了。” 她盈盈的笑着,眼圈却微微泛红。 林景笙吃惊:“一整晚没睡吗?” 沈流云没有回答他,她像小孩子一样张开手臂:“大叔,你给我一个拥抱吧。” 这个时候,这样的请求简直难以抗拒。 林景笙没有说话,而是直接张开手臂抱紧她。 “保重。” “大叔,你也是。” 几秒钟后,林景笙放开她。他说:“谢谢你的甜点和咖啡,早点儿回去吧,我进去了。” 沈流云抿着嘴,无声的冲他摆了摆手。 林景笙点点头,重新提起箱子离开。 走出几步,只听沈流云在他身后大喊:“大叔。” 林景笙回过头来,很多人也闻声望过来。 沈流云到底还是哭了,一边掉眼泪,一边绽开笑容:“等我去易城的时候,如果你还没有结婚,也没有女朋友,考虑让我做你的女朋友好不好?”她抹了一把腮边的泪说:“我想先排个队。” 林景笙迎着渐渐升起的日光,定定的看了她几秒钟说:“我答应你。” 沈流云终于又笑起来,高举手臂冲他使劲挥动,“再见。” “再见。” 沈流云跑回去后,还是忍不住心里的难过,蹲在傅清浅跟前痛哭流涕。 她真的是蹲在地板上,抱着双腿,下巴扎进膝盖里掉眼泪。 傅清浅不行,她现在蹲不下,只得坐在她面前的沙发上看着她,不时抽出纸巾递给她。 沈流云不是让人帮她想办法的,她就是心里难受,想找个人说一说。 傅清浅说:“你别蹲在那里了,坐沙发上来。” 沈流云不动弹,她像只小狗一样蜷缩在那里,总觉得那个自我防御的姿态,可以缓解一部分悲伤。 时间还早,刚刚起床的沈叶白睡眼朦胧的从卧室里走出来。有起床气的沈总觉得口渴,一走出来半死不活的唤了声:“老婆,我要喝水。” 傅清浅顾不得理他,只说:“餐桌上有,自己去喝吧。” 沈叶白通过时,撞到了不明物体,他嫌恶的垂眸,看到被踢翻在地的沈流云。 沈流云尖声抱怨:“你走路怎么不看人?” 沈叶白很想一脚将她踢出去。 “大清早蹲我家地板上。” 他去喝水了。 意识依旧不是很清醒的样子。 傅清浅伸手拉起沈流云,解释说:“你哥有起床气,早上要游神一会儿,不要理他,我们接着说。”她想到什么,问她:“刚刚你不是说,林景笙答应你,等你去易城的时候,如果他没结婚,也没有女朋友,你们就在一起吗?” 沈流云蹲在那里点头:“是我主动提出来的,大叔答应了。” 正说着,喝完水的沈叶白,又梦游似的走了过来,吓得沈流云赶紧躲闪他。 沈叶白无视她的走过去。 等他通过,傅清浅说:“既然这样,你干脆现在就收拾东西去易城啊,他既然没结婚,也没女朋友,不是顺理成章在一起了。” 沈流云反对说:“不能这样投机取巧的,我已经说了几年之后。” “为什么要等到几年之后?” “吱”一声,卧室门又开了。 两个女人只觉烦人。 幽灵一样的沈叶白又晃了出来。 沈流云先下意识往傅清浅身边挪了挪,才说:“我现在不能离开,你怀着孕呢。而且,等你生了宝宝,我要帮你带孩子……” 沈叶白走过去了,又猛地退回身来,老远伸出大长腿踢沈流云。 “走开,谁要你带孩子。” 沈流云憋屈的望向傅清浅:“清浅姐,你看我哥。” 傅清浅伸手打了沈叶白一下,“哎呀,你烦不烦,我们女人说话,你就不要过来添乱了。” 沈叶白已经精神很多了,他淡淡说:“孩子跟着沈流云,智商会下降的。” 傅清浅反驳他:“不然跟着你,满满的起床气?” 沈流云在一边抱怨:“你看我哥,一点儿不识好人心。” 傅清浅倒是非常感激沈流云,她多喜欢林景笙啊,勇敢到这种程度不容易。但是,为了他们,还是愿意选择让步。所以,沈叶白也不见得是不明白,不领情。 傅清浅说:“你哥不是不识好人心,他跟我一样,觉得你这样太冒险了。” 第241章 等我回来 想想啊,林景笙青年才俊,又早到了适婚年纪。回到老家,免不了父母逼婚,亲朋好友也会不停的给他介绍。林家资源那样好,不愁遇不到条件好的女孩儿。万一出来一个看对眼的,结婚还不快吗? 傅清浅把厉害关系说给她听。她接着又说:“孩子用不到你看,到时候会再请保姆,而且,我又不上班,全力照顾孩子,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你就只管追求你的幸福去吧。” 沈流云眼光发亮,猛地挺直上身。但是,旋即又颓废下去。 “那样不行,我不能扔下你不管。你看我哥他半死不活的,指望你自己怎么行?这时候我要扔下你一个人跑了,那真是太无情无义了。婆家没有人,娘家也没有人,谁来跟你帮把手?” 沈流云快言快语,说的倒都是实话。 她就是这么直爽,这是她为人处事的一大特点。 在沈叶白看来,也是一大缺点。说话完全不过脑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他已经开始下逐客令了:“你哭完没有?哭完就不要蹲在这里挡道了,赶紧回你店里去。” 沈流云黑着眼圈,问傅清浅:“几点了?” 傅清浅告诉她说:“快九点了。” 沈流云猛地跳起身:“呀,我真得回去了,今天的点心还没有烤,操作间里乱得一塌糊涂,我得去收拾一下。” 她匆匆忙忙的背上双肩包离开,傅清浅留她吃早饭也不肯。 她一边出房门一边说:“店里都是好吃的,不怕饿肚子。” 傅清浅想想也是,目送她离开。 转身责备沈叶白:“流云还是小孩子,你对她的态度就不能宽容点儿?” 沈叶白哼声:“再不长大就老了。就她自己没数。” 傅清浅咿咿呀呀唱曲:“这要是生个女儿可怎么办,像她姑姑一样,每天遭受爸爸的恶劣对待,怎么健康成长啊?” “我的女儿,会像沈流云一样笨吗?”就算真像姑姑那么笨,他照样宠上天。 “流云可一点儿都不笨,她是忠厚善良。”傅清浅又说:“早饭阿姨做好了,她去超市了。你自己加热一下吃,我已经吃过了。再回卧室躺一会儿。” 反正她现在的睡眠没有规律,每天就以休息为主。 回到房间,想到沈流云说的话,心里不是一点儿感慨都没有。 从几个月前回夏城之后,她就再没主动跟家里人联系过。 倒是范秋艳打过两次电话,说话的氛围还是有点儿尴尬。一次是傅清清康复出院,范秋艳打了一通电话,说梁温已经被判刑。她没有说傅清清的态度,以那个女人顽劣的程度,她一定非常怨恨傅清浅。再有一次就是前几天,范秋艳打来电话,只是问她过得好不好。没有提家里的锁事,也没提钱的事。 傅清浅冷冷淡淡的,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当初病房里范秋艳不分青红皂白的那一巴掌,就像打在她的心上,想一点儿芥蒂没有,只怕短时间内办不到。 但就像沈流云说的,指望得到家里人的照顾,是不可能的了。 傅清浅与家人的关系仿佛只能止于此,淡淡的问候,不去索要,不去辱骂,就已经是最和谐融洽的状态了。 想到这里,傅清浅有点儿懂得自己心底深处时挥不去的难过和孤独是什么了。是没有温度,冷冰冰的血脉亲情。即便它待在那里纹丝不动,仍旧是伤人的。 因为血肉亲情本来就该是火热流动的,所以,静止不动,或者太过冷静自持,都是不正常的。 傅清浅扯过被子,盖到脸上。不想再想那些人和事了。 她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和家庭,她会努力,不再重复那样的家庭悲剧。 是江语然给江方喻打的电话,叫他来“语笑嫣然”找她。 江方喻终于抽出一点儿时间过来了,江语然只管喝酒,又一句话不说,也不跟他打招呼。 江方喻立在那里看了看,店里一个客人也没有,殷勤的店员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今天整个“语笑嫣然”就只有江语然一人。 “看这阵仗,你是想讨伐你哥啊。” 江方喻何等聪明的人。 江语然放下杯子,她已经有点儿喝醉了,晕晕乎乎的说:“我在超市看到傅清浅了,她怀孕了,肚子已经很明显。” 江方喻发出了然的叹息,坐到她对面,主动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说:“原来还是死心眼儿,现在既然看到傅清浅怀孕了,总该彻底死心了吧?之前我不是告诉过你,他们已经领证了,算合法夫妻了,你就是不死心。” 江语然使出蛮力拍了一下桌子,她愤怒的盯紧江方喻说:“不是我不死心,不死心的人是你!你这次就确定能斗过沈叶白吗?那些你觊觎的东西都能得到吗?” 江方喻看自己妹妹气势汹汹的,他缓慢的喝了一口酒,泰然自若的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江语然愤愤的说:“我能感觉得到,一直以来你就针对沈叶白,你嫉妒他。一切他所拥有的,你就想得到。在金融圈里,不是只有他最强,也不是其他人那里没有你可图取的利益。但是,你从来只盯紧沈叶白,不择手段,让我感觉你就是想胜过他。这不是嫉妒是什么?” 江方喻执酒的动作一顿,脸色渐渐变得难看,不再像刚刚那样从容自在了。 江语然借着胸口憋闷的那口气接着往下说:“他是有病不假,可是,他现在也有了完美的爱情和家庭,如果这次你仍旧胜不过,那你真是输得一败涂地。连我这个做妹妹的,都会瞧不起你。我不知道你一直以来在争什么,但是,很明显,他拥有的幸福,你争破头也得不到。” 这一棒锤击得太狠戾了,江方喻坐在那里仍觉一个跄踉。他不悦的眯起眸子,盯紧她。江语然的话太刺他的心了。 他的确一直在和沈叶白争,整个金融圈跟他有利益较量的人很多,但是,他仿佛永远都最看不过沈叶白。他拥有的东西,他也想要。他们的目标总是不谋而合,或者说他一直拿眼睛注视着沈叶白,沈叶白对什么感兴趣,他也要把注意力放到那上面去。 有的人可能会说,这就叫年轻气盛。两个年纪相当,都是在夏城长大,又都在一个圈子里混迹,就难免产生争强好胜的心思。 所以,下意识想比较,想更胜一筹。 江方喻也承认,他就是看不过沈叶白。这种扭曲的心思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现在这种心理畸形被自己的妹妹看穿了,就跑来羞辱他。 江方喻猛喝了两杯酒,忍不住怒气冲冲的。 “你不要自作聪明,干涉我的事。你觉得我一直以来居于下风,那你呢?整天为了一个眼里心里都没有你的男人哭哭啼啼,不是更狼狈。” 说完,他扔下杯子。看到江语然被刺激哭了,也不管她。 江方喻一意孤行,站起身往外走。这些年连他都管控不了自己的行为,又岂是别人说个一句两句,就能叫他回头是岸的? 或许他也有心理问题,扭曲,偏执。但是,没办法了,他要一条路走到黑了,已经顾不得初衷是什么。 江方喻推开门,迎着冷风走出去了。他有些想不明白,刚刚那番话他是对江语然说的,还是分明是对他自己说的。 江语然伏在坐子上大哭一通,哭累了,就回后面的房间休息。 相信长长的一觉醒来,她就该死心了。 大多时候闷在家里,时间比任何一个季节都显得漫长。 尤其这个冬天,更觉得难熬。 接连下了几场大雪,温度比往年都要低,是个标准的寒冬。好不容易熬过冬天,迎来了春天,却突然爆发了流行性感冒。 傅清浅那样小心,还是感染了,发烧鼻塞,每天昏沉沉的。孕期又不能吃药,阿姨用家乡的土方子帮她熬了一锅萝卜姜汁,除此之外就只能多喝水了。 沈流云将店暂时关掉了,来家里照顾。 傅清浅连续喝了几杯热水,在被子里捂了很长时间,终于开始出汗了。 沈流云连忙拿出温度计帮她测试,降温了,她跟着松一口气:“好算不发烧了,你再躺一会儿吧。” 傅清浅从床上爬起来,“不行,我还要出门。” “你才退烧,出门干嘛?” 傅清浅挺着个大肚子,穿上拖鞋说:“我约了心理医生。”恰好沈叶白去见付明宇了,不在家,她更应该赶在这个时候出门。 沈流云不说话了,她沉默的低下头,觉得有些难过。但是,又不想傅清浅看出来,加重她的心理负担。她去帮傅清浅拿棉服,还有帽子手套,虽然春天了,但是,温度还是不高。而且傅清浅发着烧,更应该全部武装。 但她自己年轻活力,已经换上了轻便的春装。 傅清浅看到她手里的行头,好笑:“流云,你太夸张了。穿这么多,会被人当怪物看的。” 沈流云说:“那就不戴手套了,但是,棉服还是要穿。” 阿姨也说:“多穿点儿吧,春天更应该捂捂,何况你是孕妇。” 傅清浅没心思想这些事,接过沈流云手里的衣服穿上。出门前叮嘱阿姨:“叶白回来问起来,你就说我们去逛街了。还有,不要告诉他我今天又发烧了。” 阿姨应承说:“我知道了。” 一路上沈流云心情沉重,这个冬天到春天,感觉太难了。每个人都难,生活的重压就像沉沉的冷气流一样。围追堵截。 不希望的事情到底发生了,先前的治疗方案不仅没起到很好的疗效。沈叶白的问题反倒加重了。 光是服药,和定期的心理疏导,明显已经不行了。 沈流云就见过他崩溃时的样子,那样高大挺拔的一个人,仿佛瞬间就崩塌掉了。 说不出他哪里有问题,但是,又明眼看着他哪里都不好。她从来没发现自己的哥哥,原来这么脆弱。 真像一地的碎片,零散得无法拼接。 更可悲的是,他明明那么痛苦,那样期待拥抱和关爱,真正无助的时候,她们却只能站在一旁看着,不敢靠近,更不能碰触。否则更会加剧他的痛苦。沈流云吓得心惊胆战,喃喃:“怎么办?怎么办?”用什么办法缓解?会不会死人?她的脑子一团糟。 傅清浅冰冷的手指拉着她,不允她凑近。 当时沈流云就在想,一个人活着,却痛苦到这般境地,简直是种酷刑。 还不如死了。 但是,冷静下来,她就被这样的想法惊悚到了。 连她都有这样的想法,何况那些被心理疾病长期困扰,生活得水深火热的人呢?绝非他们软弱。 沈流云难过得想掉眼泪,她看到自己的哥哥,也不禁觉得可怜。 好在很快到了医院,医生已经在等她们了。 见人进来,请两人坐下。 这段时间因为沈叶白状态不稳定,所以,傅清浅跟心理医生的勾通很频繁,再加上傅清浅本身就是心理学界的工作者,所以,很多问题不用细说就能明了。 医生说首先问傅清浅:“沈先生最近这几天的状态怎么样?” 傅清浅神色绷得很紧,仿佛在抑制某种激烈的情绪。 她声音僵硬的说:“不怎么样。”须臾,她又补了一句:“非常糟糕。” “有没有发现他有轻生的苗头?” 傅清浅干瘦的手指抓紧衣料,声音还算冷静,她说:“他是个自制力很强的人,倒是没有明确的表示过。但是,一定有……他越来越喜欢在阳台上抽烟,一边抽烟一边走来走去,一走就是一两个小时。有的时候也停下来,双手伏在栏杆上静止不动的想事情……” 他在想什么?是不是有什么预谋?答案在专业人士的心里呼之欲出。 但是,傅清浅也说了,沈叶白的自制力很强。所以,这样的念头无数次萌生之后,又被他极度艰难的压了下去。 只是,千万不要小瞧心理恶魔的能力,自制力再强的一个人,也早晚会被它攻克,拉下无边地狱。 沈流云听得心惊胆战,她在一旁暗暗吸冷气。 医生沉吟:“沈先生自己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建议他入院。他请求等你生产完毕,但是,看眼下的情况是不能再等了。” 傅清浅的脸泛着不正常的白色,僵死一般的白,整个人非常紧绷。 “即刻入院,不用听他的。” 医生说:“那好,回去你同沈先生说一下,明天就采取封闭治疗。一会儿我就去安排这件事。” 到了这个时候,沈流云忍不住插嘴进来:“封闭性治疗,是不是就像坐牢一样,他不能随便出来了吗?那清浅姐你生孩子的时候呢?他也不能陪在身边吗?” 如果那样,沈叶白该有多痛苦,会成为他一生的遗憾。沈流云相信,他之所以这样努力的撑着,就是不想傅清浅生产的时候缺席。 傅清浅看了她一眼说:“限制他的自由是为了保障他的人身安全。” 虽然她知道那有多屈辱多痛苦,苟且偷生的时候,她不是没想过“高傲”的死去。但生活就是这样苛责,很多时候是不容选择的。 沈流云知道别无他法了,她只是好奇:“为什么会这样呢?不是自从他知道自己做了爸爸,各方面都好转了吗?你看,以前他不愿意面对自己的问题,但现在他多积极配合治疗。而且,他每天跟家人其乐融融的生活在一起,感受生活的乐趣和希望,不是应该对病人很有利吗?” 医生告诉她说:“对一般的病人,良好的心情,和其乐融融的家庭氛围,对他们的康复有帮助。但是,我们忽略了一点,他不是普通的病人。他是有依恋创伤的心理疾病患者,当初没有严厉的采取封闭治疗,是一大失误。” 傅清浅的脑袋“嗡”一声,仿佛瞬间被雷劈了一下。 当初之所以没有即刻采取封闭治疗,是因为看到这个孩子的到了,给沈叶白带来的巨大勇气。他配合治疗的心态坚决。起初便都以为这样亲密的家庭氛围,会一直激励着他,直到他克服心理困扰。 中间没有及时改变治疗方案,也是因为沈叶白一直表现得很愉悦。精神状态非常饱满,在任何人看来,他都是沉浸在幸福中。 直到这一刻,傅清浅骤然惊醒似的。 一个患有依恋创伤的人,家人的紧密围绕,又何偿不是困制他的巨网呢? 而那些所谓的幸福,是沈叶白真的感觉到了?还是因为爱她,而刻意营造出的呢? 回去的路上,傅清浅的脸色一直很难看。下巴埋在打底衫的领子里,眼眸低垂。 沈流云瞧见她一脸疲惫,问她:“你是不是又烧上来了?” 傅清浅缓慢的回应:“没事。” 她的头发有一点儿长长了,用一根简单的皮筋松松的绑着,有一缕跑出来了,覆在腮边,让她看起来狼狈又无助。 每个人其实都在用力支撑。傅清浅是,沈叶白也是。 他想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她想承担起所有苦难,让一切看起来轻松又没什么大不了。 但是,走了这么久,每个人都太累了,筋疲力尽。 这世上,不管爱与被爱,都一样的辛苦。 沈流云挺直了胸膛:“你回去只管跟我哥说,让他去住院。封闭也不要紧,不是还有我嘛,我现在是训练有素的主力军,照顾你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傅清浅侧首看向她,从尹青离开到现在,沈流云真的改变不少。仿佛瞬间长大了,再不像以前那样毛躁,一点儿娇滴滴的大小姐的样子都没有了。平时去傅清浅那里眼疾手快,真是什么都肯做。 而且这段时间她一直在跟生过孩子的朋友吸取照顾新生儿的经验,可谓尽心尽力。 “流云,谢谢你。” 沈流云眼眶马上就红了,“你千万别这么说,是我该谢谢你。这么艰难,你都不放弃我哥。我知道你现在很辛苦,一直以来痛苦的人,绝非我哥自己。我能理解陪在一个有心理顽疾的人身边,有的时候该是多么绝望。” 傅清浅微微抿唇,须臾,她说:“你哥值得我这样做。” 何况,爱从不问值不值得。 送傅清浅回去后,沈流云没有上楼。她知道傅清浅要跟沈叶白商量入院的事,需要平心静气的好好沟通。 “你上去吧,我回家拿点儿东西,晚上再过来看你。” 傅清浅说:“好,你回去吧。” 她兀自上楼。 在进门之前,傅清浅先站在那里缓解情绪。一路上,她的情绪都异常紧绷。现在终于有机会透一口气,傅清浅吸气呼气之后,只觉得筋疲力尽。 感觉到肚子被踢了两下,很有活力。 傅清浅双手按在肚子上,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不安份的小家伙,每天都对她“拳打脚踢”,感觉太明显了,肉眼都能看到肚皮上的凸起。这样强大的生命力,震撼心田,难怪会给人无尽的希望。 傅清浅重又打起精神,推门进入。 沈叶白已经回来了,在楼上卧室。 一见傅清浅进来,他连忙起身走过来,帮她脱掉宽大的羽绒服说:“沈流云就知道胡闹,你的感冒还没好,她带你逛什么街?” 傅清浅无声的盯着他,沈叶白的脸色灰白,额发和鬓角那里湿漉漉的。她的心敏感的抽搐颤抖,不由自主的抬手触碰他的脸颊:“头发怎么湿了?” 沈叶白拉下她的手说:“刚才洗脸打湿了。” 傅清浅抽出被他攥紧的手指,双手捧上他的脸颊,盯紧他的眼睛说:“你又不舒服了是不是?” 每次症作发作,他都这样狼狈。 沈叶白漫不经心的笑着:“没有。” 傅清浅的喘息加重:“你骗不了我。”见沈叶白神色一恍,她又用不容商量的口吻说:“下午收拾东西,交代好公司的事情,明天我们去医院。” 沈叶白拆开她的手:“你开什么玩笑?再没几个月你就生了。” “也许过不了几个月,你就好了呢。” 沈叶白转过身,不容商量似的说:“不管怎么样,这段时间我一定要陪在你身边。” “我不用你陪着,等孩子出生你再陪着我们,不是一样吗?” 沈叶白又转过身来:“怎么会一样?你一个人不会害怕吗?就算你可以忍耐,我也不想留下一生的遗憾。” 傅清浅定定的看着他,眼眶慢慢积满泪水。 “你为什么要这样说?” 沈叶白慌了,有些气短的说:“浅浅……” 傅清浅仍旧盯紧他:“我问你为什么这样说?”不等沈叶白回答,她已经大发雷霆:“你就是认为自己好不了了,所以,即便忍受痛苦,你也要尽可能多的陪着我。因为你就是感觉到了无望,觉得治好很难,终有一天你会奔向那无底深渊……” “浅浅……”沈叶白伸手拉她,想抑制她逐渐激动的情绪。 傅清浅却愤怒的甩开他的手:“你是蓄谋已久,那么多次,你在阳台上俯视楼下的时候,你在想些什么?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什么?” 沈叶白惊讶的看着她,她的脸颊已经湿透了。他伸出手来想帮她擦拭,傅清浅满是抗拒的闪躲。 他讷讷说:“我什么也没想。” “你撒谎!沈叶白,你这个大骗子。”傅清浅的情绪彻底被引爆了,一触即发,从早晨到现在,身体的不适,再加上在心理医生那里受到的震撼,终于都到了承受的极限。傅清浅一边泪如雨下,一边歇斯底里的指控:“沈叶白,你实在太自私了。你只想到给自己的人生一个圆满,不留遗憾。那别人呢?你觉得我和孩子就可以承受生命中永远的缺失吗?哪个人不痛苦?没经受过血淋淋的残酷现实?就连沈流云,你觉得她好过吗?她也绝非平日看到的那样没心没肺,只知道傻乐。每个人都在承受,只是,面对残忍的现实,做出的反应不一样而已。” 沈叶白默默捏紧拳头,额角青筋直跳。他暴躁得不得了,不是因为傅清浅的指控,而是她的激烈情绪刺激到他了。 不管傅清浅抗不抗拒,他硬性将她揽到怀里。 “好了,好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发这么大脾气干什么?存心叫我心疼是不是?” 傅清浅孕期本来就脆弱,忽然更委屈了,哭得一塌糊涂。 沈叶白吓坏了,不敢多说话刺激她。一只手轻轻的抚着她的背,不停轻吻她的额头。像哄孩子一样安抚她:“乖,不哭了,都怪我……老公错了好不好?” 傅清浅好一会儿停止哭泣,哽咽犹在。气都喘不顺。 沈叶白心疼的不得了,扶着傅清浅坐到床沿,他去给她倒了一杯水,哄着喝下去,放下杯子蹲到她面前,扬起头看着她说:“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大动干戈,又不是心平气和,我就不接受你的任何意见似的。” 傅清浅抽搐了一下:“你有自己的打算,根本不会顾及我们的感受……就算我说了也是白说。” “谁说的?我什么时候不听你的话了?” “我就是让你明天去住院,你去就去,不去,以后我也不管了。”她又开始哭了,委屈的抹了一把眼睛,躺到床上去。 沈叶白的心脏揪成一团,她一哭二闹为了什么?从来都委屈的人,却从未这样情绪失控,今天先发制人因为什么? 明知他会心疼,以这种方式逼迫,最容易让他妥协。 沈叶白苦笑着,抓起她的手指在唇边轻吻:“问我到底在想什么,你告诉我,我在想什么?你分明什么都知道,知道我会心疼你,就以这种方式逼我就犯。指控我心思叵测,你的鬼心眼儿还少吗?嗯?” 傅清浅闷着声不说话。 沈叶白接着说:“我的确不时有轻生的念头,但是,都被我克制住了。并非是想等你生了孩子,看到孩子后,我的生命圆满了,就选择结束。我是有家室的男人,怎么能自私的只为自己活着。一直以来抗拒住院,是真的贪恋,想陪在你身边,和你一起见证这个奇异的过程,所以,不想错过,舍不得错过。因为爱你,你知道我对这个孩子充满了多少期盼。做为爸爸,我要早早的看到他,你不说过,刚出世的孩子鲜红褶皱,有点儿像没毛的猴子,但我也喜欢,我想等小猴子出生,微笑着跟他问好,欢迎他来到这个世界。并非你想的那样,他来了,我就走。不再承担任何苦难的放手,我一次都没想过。” 傅清浅听他这样说,明显平静很多。她又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拉着他的手:“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我当然是这么想的。” 傅清浅当即懊恼的说:“我太糊涂了,忘了过犹不及的道理。开始这个孩子的到来,的确给了你重生的勇气。但是,过份亲密就会变成中伤你的利器。” “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选择。” 傅清浅凝视他说:“不管怎么样,接下去你一定要听从医生的安排,明天就入院,不能再等了。” “可是……” “沈叶白!”傅清浅神色严厉。 她的态度不容商量,想到她刚刚一番激烈反应,沈叶白只得妥协;“好吧,我答应你。” 公司那边的事情好办,付明宇已经和他手下的团队培养出了默契。 最不放心的是傅清浅,家里只有一个阿姨,等孩子出生,人手肯定不够。沈流云那个黄毛丫头,沈叶白并不指望她。除了生产时的看护,肯定还要再请一个人帮忙,至于人选,沈叶白已经想好了。 当晚沈叶白单独带傅清浅出去吃饭,本来傅清浅想打电话叫沈流云,被沈叶白打消了念头。 夏城最浪漫的旋转餐厅啊,约会的最佳场所,带上一个叽叽喳喳的沈流云,再好的氛围也能被破坏殆尽。 出发前,沈叶白刻意从酒柜拿了一瓶葡萄酒。自从傅清浅怀孕,他也开始正式接受治疗,酒这种东西就杜绝了。 今晚傅清浅当然不能喝,但是,沈叶白打算破例喝一点儿。 夜晚灯光璀璨,宛如星际流转。 坐在高处向下望,累累坠坠的流光,让一切事物都变得不可思议的明亮。 遗憾的是傅清浅不能喝酒。 最后那一瓶葡萄酒都进了沈叶白自己的肚子,微熏的沈叶白眼睛变得更加细长,氤氲着淡淡的一抹红晕,就像暮春时节,妖娆开放的桃花。 喝了酒的沈叶白心情大好,也或许是酒精刺激神经的结果。 反正这一晚他笑得很频繁,不时嘴角就噙着一抹钩子。嘴巴也特别甜,哄得傅清浅眉开眼笑。 白天激烈抗争时的坏情绪烟消云散,并在今晚彻底得到了弥补。 傅清浅在愉悦中吃完一顿饭,心情舒展,吃得也比往日多。 从餐厅里出来时,傅清浅说:“出去后走一走吧,散会儿步再回家去。” 沈叶白完全依着她说:“好啊。” 春季的夜晚还是有瑟缩的凉意,别人已经换上春装了,但傅清浅不行。她还穿着轻薄的羽绒服,走路的时候挺着个大肚子,连她都不免嘲笑自己,说像个大螃蟹。 沈叶白说:“螃蟹是横着走的,你像蝈蝈。” 傅清浅才了然说:“我想说的就是蝈蝈,忽然说错了。”她想到什么又说:“你小时候有没有抓过蝈蝈?” 沈叶白摇头:“没有。” 傅清浅兴致勃勃的说:“我小时候经常跟小伙伴抓蝈蝈,用一根很硬的草窜起来。听其他的小伙伴说这东西也可以炸着吃,但我没有吃过。” “你的儿时生活很丰富啊。” “在你们看来是丰富,其实我们当时生活在偏僻地方的孩子也觉得很无聊。因为无聊,所以,才找些事情做。” 沈叶白听她提起说,最早的时候她在农村住过几年,老家靠海很近。时常跟小伙伴跑去海边,听轰轰隆隆的海浪声。 傅清浅说那是很久远的生活了,后来他们早早就搬去了县城。用她的话说,开始另外一种鸡飞狗跳的生活。 即便谈到过往,她总用贬低的语气。但是,沈叶白知道,没有人能真正割舍自己的过去。 不知不觉走了很远,沈叶白问她:“累不累?” 傅清浅才觉得脚踝有一点儿酸。 “如果你不是挺着一个大肚子,我就可以背你了。”在她怀孕五个月之前,沈叶白还时常背她。 傅清浅笑起来:“等生完孩子,你再背我啊。” 沈叶白静静的将她拉近,漆黑眸子盯紧她:“一言为定,等我回来,我就背着你,一直背你到老。” 傅清浅忍不住鼻骨发酸,这样富有仪式感的夜晚,一定是为了告别。 他们将有一段时间不能见面了。 而且,中间还隔着生产,不能陪在身边,总让沈叶白心神不宁。 傅清浅安抚的笑笑;“好,我等你回来。” 沈叶白手掌按着她的后脑勺,额头顶着她的额头,“浅浅,我爱你,又总觉得亏欠。”他唇齿凑近,吻了吻她的嘴唇。“日后我一定倾其所有,好好弥补你和孩子。” 傅清浅抓住他的手说:“只要你好好的回来,所有亏欠都一笔勾销。不然,我真的会恨你一辈子,到死都不原谅。” 沈叶白露出一口白牙:“遵命,老婆大人。” 傅清浅“哧”一声笑起来。 沈叶白把她的手拢进掌心里,“打车回去吧,走回去太远了,叫司机把车开回去。”路边等出租的时候,他又说:“以后有什么事就给付明宇打电话。” “嗯,我知道,你放心吧。” 心里有事,整晚没有睡好。第二天都早早醒来了,阿姨手脚麻利,更早就将饭做好了。 只是都没什么胃口,草草的喝了一点儿粥。 付明宇很早就过来了,他开车送他们去医院。 抵达楼下后,给沈叶白打电话。 没多久,沈叶白和傅清浅从楼上下来。 付明宇老远将车门打开,说:“孕妇最大。” 傅清浅笑着:“谢谢付总。” 现在的付明宇和以前的浪荡公子哥可大不相同,职场中摸爬滚打一段时间之后,人就可以迅速变得成熟,精进程度也不一样了。 付明宇挑起眉毛:“你可得了,我是赶鸭子上架,没有办法。” 沈叶白眯起眸子:“付总是在炫耀吗,赶鸭子上架能做得这么好,那要是心甘情愿,不得逆天吗?” 傅清浅笑着赞成。 付明宇苦楚的系上安全带。“就不能跟你们两口子说话,这一来一往,是要赶尽杀绝,不给人留活路啊。” 傅清浅嘻嘻笑了声:“没有调侃你的意思,就是觉得时至今日,你气度不凡了。” 车子已经开了出去。 付明宇说:“这话可越说越假了啊。” 路上说着话,氛围才不显得那样沉重。不到半小时,也就到了医院。 医生早就将一切准备妥当。 从医院离开前,沈叶白将傅清浅拉近,他的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星眉朗目,十分好看。 眸光深沉的盯紧她说:“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担心我,相信我很快就会回到你身边。” 傅清浅说:“我当然相信你啊。”她主动揽上他的腰说:“你不要太担心才是,生孩子没你想的那么可怕。当年我妈生了我和傅清清,连医院都没去。” 沈叶白低沉的“嗯”了声,像是发不出声音了。 他用力抱了抱傅清浅,还有很多要嘱咐的话,可是,到了这一刻,通通说不出了。 傅清浅只听他在耳畔轻轻的说了句:“老婆,我爱你。” 傅清浅盯着他的眉眼轮廓,笑着说:“我也爱你。” 最后沈叶白放开傅清浅,对付明宇说:“浅浅就拜托你了。” 付明宇攥拳锤击了一下胸口,:“你放心吧。”转而又说:“记得我曾经说过的话,他们以后的生活好不好,完全取决于你。” 从医院回来,傅清浅坐在后座默不作声。 付明宇透过后视镜观察了几次,不确定她是不是哭了。 最后还是傅清浅说:“麻烦给我两张纸巾。” 付明宇连忙抽了几张给她。 傅清浅接过后,道了一声谢谢,就不再作声。 车厢内再度陷入沉默。 付明宇想了下说:“要相信沈叶白,用不了多少时间,他就能全胜归来。从小一起长大,我太了解他了。没有他克服不了的困难。” 傅清浅说:“我相信他。” 付明宇回过头来,冲她一笑:“这就对了。能指使的人一大把,不差沈叶白一个。有什么事千万别跟我客气,咱俩不是一家子嘛。” 傅清浅“噗嗤”一声笑起来:“是啊,咱俩是一家子。” 付明宇将人送回去。 他公司还有事,就直接离开了。 沈叶白入院后,沈流云就每天过来。其实家里没有什么事要她做,而生孩子要用的东西也都准备齐全了。她主要就是陪傅清浅聊聊天,怕她心情苦闷。 这一天沈流云来得更早,阿姨才把饭端上桌,门铃就响了。 阿姨打开门,一看是沈流云,高兴的说:“早饭刚做好,来的真是时候。” 沈流云嘻嘻的笑着:“我就是来蹭饭的。我嫂子呢?” “马上就下来了,你快去洗手吧。” 沈流云卸下装备,去洗手间。 没一会儿傅清浅也下来了,感慨说:“我的睡眠越来越久了。” 沈流云说:“能吃能睡是好事。” 正说着,傅清浅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示意沈流云先去吃饭,自己去接电话。 “这么早打电话有事吗?” 范秋艳说:“我到机场了,司机一会儿就带着我到你那里去。” 傅清浅吃了一惊;“什么意思?你到哪个机场了?” “夏城的机场啊,是叶白给我打的电话,叫我过去照顾你一段时间。他叫秘书给我订的票,司机已经过来接我了。” 傅清浅没想到沈叶白竟然会给范秋艳打电话,她一点儿都没打算指望她,甚至连怀孕的事在电话里都没有告诉她。 挂断电话后心情复杂。 沈流云走过来问她:“出什么事了吗?” 傅清浅摇头:“没有,我妈过来了。打算过来照顾我一段时间。” 沈流云是个纯真的小丫头,她说:“那很好啊,有自己的妈妈照顾最贴心了。” 傅清浅本来想说:“那是别人的妈妈。”想想还是算了,何必搞得那么尴尬。 司机很快将人送了过来。 范秋艳大包小包的提进门,携着一身的清凉气息。她一边放东西一边说:“这些都是老家带来的土特产,还有很多特别适合孕妇吃的。” 沈流云欢快的跟她打招呼:“阿姨,您好,我是流云。呀,你带这么多东西,路上多辛苦。我来拿,你进去休息一下。”她和阿姨一起往厨房里搬东西。 傅清浅站在门内看着,恍惚有不真实的感觉,胸中的感觉自然还是五味陈杂。 范秋艳看她挺着肚子站在那里,眼睛有些湿润,她仓促的拿手抹了一下,“如果不是叶白告诉我,还不知道你怀孕了。这么大的事你也不跟我说……” 傅清浅说:“说了有什么用,家里乱七八糟的事情那么多,给你添乱吗?再说,傅清清怎么肯让你过来?”那个女人巴不得她死。 范秋艳叹了口气:“你姐那个人就是嘴巴坏,你说她心肠到底有多坏?你怀孕不跟家里人说,她听了也生气,说你冷漠,从来不把我们当一家人。” 沈流云倒了一杯水过来:“阿姨,先坐下喝点儿水。王姨去加菜了,您这么早过来,肯定还没吃早餐。” 范秋艳马上接过杯子笑着:“路上吃过了。” “那肯定也是随便吃,一会儿再吃点儿。然后去房间休息一下。”沈流云关键时刻很机灵,对傅清浅使了个眼色说:“让阿姨先吃点儿东西,以后时间多着呢,慢慢再聊。” 傅清浅原本像个刺猬一样,听了沈流云的话,神经不再那样紧绷着了。 她说:“先吃饭吧。” 第242章 我哪里得罪你了 范秋色喝了一点儿水,被沈流云请去餐厅。 家里的阿姨又添置了两个小菜,沈流云帮她把热腾腾的海鲜粥摆到范秋艳面前。 “阿姨,快吃吧。” 范秋艳局促的捧着碗:“谢谢。”她回头看了眼傅清浅。 沈流云说:“我嫂子刚睡醒,吃不下东西,一会儿想吃了再给她加热。” 傅清浅套了件大外套走去阳台。 她没想到沈叶白会叫范秋艳过来,但是,因为是沈叶白的决定,她还能平心静气,思考他的用意。沈叶白叫范秋艳过来,绝不可能是为了给她添堵。那么,就是帮她了却遗憾了。 跟家里人彻底断绝关系,真的就一点儿遗憾都没有吗? 尤其自己怀孕之后,傅清浅的感触更深了,心里也更空了。时常有一个角落很孤寂,她知道那是一种人生中不可避免的遗憾。 她了解沈叶白的用心,显然是想将那部分缺失替她填满。 傅清浅坐到阳台的椅子上想事情。 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万丈光芒洒向大地,弥漫在夏城的青雾被驱散了,整个城市煜煜生辉。 以前说过了,沈叶白所居住的房子,地理位置得天独厚,站在这里俯瞰万物,能将大半个夏城的景致尽收眼底。那样雄伟繁华,站在这里却感受不到城市的一点儿喧嚣。城市被消了静音之后,静谧和谐得好像一幅画。 沈叶白封闭治疗之前,天气好的时候,两人总会坐在这里透气看风景。 长时间俯看万物的结果就是人的心胸会变辽阔,以前很多狭隘的念头会忽略。很多陷入逼仄的,难解的问题,也渐渐有了新的认知。 这段时间傅清浅不是没有思考过自己与家人的关系,不可否认,她的原生家庭是病态的。为了摆脱这种病态,很多时候她极尽冷漠,现在想一想,有时是否又步入了另外一种极端呢? 她厌恶傅清清,是因为那个女人已经被世俗荼毒得面目全非。 而傅清清也同样厌恶她,是因为她逃避世俗,已经到了冷漠无情的地步。 她们两个,一个被世俗的泥潭淹没。一个高高在上,不近人情。 到底哪一个是真正正确的呢? 我们人类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对别人的家庭,总是充满耐心和宽容,对自己的家庭则时常无法忍受。 沈叶白的家庭受多少人羡慕,但是,不可否认,沈叶白却在这样的家庭成长环境中落下心理顽疾,痛苦不堪。 傅清浅开导他的时候,也多拿积极的层面来鼓励他。那些爱和无可奈何,她都看到了。为此,她愿意帮尹青保守秘密,沈叶白问起来的时候,她也没有全盘托出。 想来沈叶白跟她有一样的心态。从他的角度再来看她的原生家庭,可悲,可怜,却也并非那样罪不可恕。 残酷的夹缝中,它还有它的温情。 咬牙切齿的傅清浅选择无视,但是,沈叶白愿意帮她临摹。让她看到,这样灰黑为主色调的画面中,其实也有属于它的一缕阳光。 只要她肯细心观察,就会发现它的光与热。只要是光,就是有生息的。如果不湮灭的话,没准就会扩散,放大,有朝一日冲破所有生活的迷雾,让原本充满阴霾的家庭生活变得阳光普照。 生活本来就是一路走,一路和解的过程。不仅包括自己与自己的和解,还包括自己与家庭的和解。 如果年纪越来越大,却参不透这个道理。那么,内耗的只有自己,痛苦的也只有自己。 沈叶白显然是完全懂得了这样的道理,所以,无声无息的再传递给她。 傅清浅就是标准的“当事者迷”,身为一名心理咨询师,她什么道理都懂。可是,她没办法反过头来治愈自己。也没能力治愈自己,让自己不与败破的家庭苦苦纠缠。 沈叶白现在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化成一面镜子搬到她面前来呈现给她看。 如果他的问题她都看明白了,再通过这面镜子映射出的东西,思考自己,总该不难想明白了吧? 傅清浅暗暗的吸着气,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确保自己默不作声。可是,这一刻她真想沈叶白啊。 那样脆弱又强烈的思念他,如果这个时候他能坐在她身边,亲口把他所要表达的道理说给她听该有多好。而不是沿着他指引的轨迹,慢慢的自己去领悟,她可能还能傲娇的找个台阶来下。而不是现在这样道理通透,大彻大悟,却又别扭得不知如何是好。 “这里太凉了,你不要坐在这里太久。” 一个声音传出来,将傅清浅的思绪“咔嚓”剪断。她不悦的回头,是范秋艳走了过来。傅清浅怒目,就像私人空间不经允许突然有人闯入。 但范秋艳明显是不会识人眼色的,她只管唠叨着说:“听你小姑子说你感冒才好,怎么一点儿都不注意?现在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该想想孩子。都是当妈的人了,还是这么任性,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成长慢,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 傅清浅被吵得很烦,站起身说:“我知道了。” 范秋艳接着又对另外一件事表示不满:“人家都把饭做好了,到了时间你不吃,一会儿还要专门热给你吃。而且,你现在的生活有规律,对孩子也是一件好事。别以为孩子在肚子里就什么都不知道,你孕期的作息规律,完全会影响到孩子出生后的作息规律,所以,不养成好习惯怎么行?”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当母亲的,到了一定年纪,多半都很唠叨。尤其范秋艳这种完全家庭主妇型的。做人的大道理可能不懂多少,但是,生活经一大堆。 初来乍到局促那么一会儿之后,很快就在自己女儿面前恢复本性。而且,不大会看眼色,不管傅清浅高不高兴,看不惯的事情总要唠叨几句。 人也嫌不住,自从她来,家里的阿姨清闲了很多。 傅清浅的生活她自己料理比较心安,与此同时,那些唠叨的话语也围绕傅清浅周身,每天跟念经一样。 把傅清浅念烦了,跟她顶几句嘴。 可是,管不了多少用处,范秋艳又开始全面的“监管”她。 傅清浅有时觉得很烦,但是,不得不承认,有自己的妈妈料理生活,随意了很多。 就算之前的阿姨也样样都很周到,但总是客客气气的,傅清浅说话自然也会注意。 自己的母亲就不同了,不高兴便吵两句,转首又都心无芥蒂,不用顾及很多。 自从范秋艳来了,沈流云就不用长时间耗在这里了。时常来看一眼,跟傅清浅说几句话就离开了。 有时看到傅清浅和范秋艳吵嘴,她嘿嘿的笑着:“哎呀,这才是母女间正常的相处模式,每个人都这样啦。以前我妈比阿姨还唠叨,我都忍受了。”说到这里,她伤感起来:“现在我倒是希望有个人能这样唠叨我,但是,不可能了。除了自己的妈妈,谁会这么操心自己。” 傅清浅被沈流云说愣了。 过后不由思考,什么叫母女间正常的相处模式?一边唠唠叨叨,又一边停止不了纠缠吗? 像范秋艳这样,嘴巴上惹人嫌,但又忍不住帮她做这做那? 傅清浅茫然的啃起手指,思考这些年来自己同范秋艳的相处。 不,自从她出来念大学开始,她们便没有机会生活在一起。哪怕短时间的同住都很少,她总是有意避及。 渐渐关系就生疏了,范秋艳插手不上她的生活,便一点点没了发言权。 原来,她不是不管她,只是没有机会。把她放到身边,她照样会不知深浅的干涉她的生活,像插手傅清清的生活一样。 所以,不是范秋艳对她的生活漠不关心。是她以为自己的女儿从来不需要她。 一个从不需要别人照顾的人,自然给人一种无所不能,超级强大的感觉。 一直以来,傅清浅讨厌家里人过份的依赖,觉得他们像恐惧影片中的吸血鬼。现在她却像猛地顿悟,这种无所不能的感觉就是她自己塑造并呈现给他们的。 一开始并没有人指望她做些什么,是她不肯向生活示弱,给了别人希望的光火。她分明知道,一旦强大的印象落下了,开始的时候又不懂得拒绝,所取就会变成一种常态。 依赖的确是他们的短板,但是,她就没有从中获得过什么吗? 傅清浅曾在无数咨询案例中问过她的来访者,在你们家里人无节制压榨的时候,确定没有你想得到的东西吗?比如说成就感?以及被崇拜的感觉? 答案是不置可否的,因为任何一种关系的建立,都是以相互得到为前提,不然很难保持长久。 为什么她能清析的看懂别人,却看不透自己? 门板突然被推开,范秋艳将晾晒干的衣服拿进来。看到傅清浅,才猛地想地来,她又忘记敲门了,傅清浅已经不是一次提醒她。 她尴尬了一下说:“我把衣服拿进来,没腾出手敲门。”实际上是没有这个习惯,以前不管是在自己家,还是傅清清家,每个人都是这么粗枝大叶。 傅清浅这回没有说她,她低着头:“放在床上就行。” 范秋艳走近,问她:“你怎么了?”发现她好像哭了,不由担心的问:“是身体不舒服吗?” 傅清浅轻轻的吸了下鼻子:“身体没有不舒服。” 范秋艳叹口气说:“想到沈叶白了是不是?我知道你挂念他,他肯定也挂念你。但是,赶在这个时候,为了孩子,也得放宽心。” 傅清浅说:“我知道。”她让范秋艳坐下,接着问她:“在你眼里,我和傅清清有什么不同?” 范秋艳想了下:“你比你姐省心一点儿,她比较让人操心。” “是不是你感觉跟她更亲近?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才更像一家人?” 范秋艳愣了下,“你怎么会这么问,你们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会有什么分别。只是,你姐这些年的生活你也知道,每一段婚姻都很不幸,生活得鸡飞狗跳。很多时候跟她讲道理也没用,不是她听不听的问题,而是她根本不能理解。你也知道,她没读过几年书,你姐的脑子从小就不太好使。不像你,有文化,赚得也比她多。所以,平时我不太操心你。” 说到末尾,范秋艳声音抖了下,踌躇的看着她。 傅清浅有些沉侵在自己的思绪里,她已经下意识重新调整自己在一些事情上的认知。 范秋艳突然又唤了她一声:“浅浅……” 傅清浅抬起头来看着她。 范秋艳紧张的开始搓手,因为紧张,她的眼眶也有些泛红。等了一会儿,她终于说:“叶白说你患有抑郁症,几次抗争,都是死里逃生,吃了不少的苦…… 傅清浅神情错愕,她没想到沈叶白将她患有抑郁症的事也跟家里人说了。 范秋艳已经泣不成声,责备她说:“你这个傻孩子,为什么这种事情还瞒着家里人,不跟家里人说?你觉得我们不会心疼你,不会关心你吗?凡事都自己扛着,难怪你姐说你从不把我们当自家人看。这些年我们的确是做出很多拖累你的事,你姐时常讲话也比较刺心,但是,并不代表大家不关心你的死活。有的时候家里人压榨你,是觉得你有那个能力,你是家里人炫耀的资本,不知道你姐私下里多以你为荣。如果你过得真是不好,把你的难处告诉大家,我们又怎么可能不管不顾?” 傅清浅低着头,泪珠子无声的往下落。她隐忍惯了的。 可是,这一刻还是觉得无比难过,心里有一角坚硬的地方融化开了。 所有堆砌起的坚强,都瞬间稀里哗啦轰然倒地。 她一时间也像个无助的孩子。 范秋艳用她粗糙的手指,心疼的揽过她。 “不要哭了,以后就好了。你嫁给沈叶白,是你的福气。他是真心对你好,默默为你做了很多事。不光是你,就连我和你姐那一家子,都被他安顿得妥妥当当……” 傅清浅泪眼婆娑的抬起头。 范秋艳说:“你姐的治疗费用是叶白出的,除此之外,他还给了我们充足的生活费用。梁温入狱后,他帮你姐找了一份稳定轻松的工作,你姐脸面上跌不上,也是打心底里感激叶白。这些年她换了几任丈夫,哪个给过她这样安稳的生活?你姐这些年撞得南墙多了,也该知道回头了。” 可是,即便做了这么多,沈叶白却从来没有跟她提及过。 他嘴巴辛辣,多半恶毒。可是,他的好,春风化雨,无声无息,慢慢将她的生活滋润得生机勃勃。 傅清浅想,这就是他爱的那个沈叶白。 沈流云接到付明宇的电话,付明宇说他要请客吃饭,问她来不来? “如果朋友很多,那我就不去了。”付明宇的朋友她大都不认识,而且那些人活力四射,有她一个小姑娘在场,他们反倒放不开手脚玩。 付明宇笑笑:“没有别人,就请你自己。” 沈流云嘿嘿笑起来:“那我过去,我要吃很多好吃的。” “所有的招牌菜都帮你点上了。” 沈流云欢呼雀跃,拿上包去饭店。 春风和暖,女孩子穿着颜色鲜艳的春装,就像新抽条的树枝,又像刚刚绽开的桃花。肌肤白得似有光芒反射,真正的青春逼人。 当沈流云从饭店的旋转门走进去,立时整个大厅都被她的活力感染到了。 女孩子笑容满面,问大堂经理502包间要搭哪部电梯。 不等经理说话,身后一个声音说:“我也去五楼,跟我一起吧,沈流云。” 遇到熟人了吗,沈流云转过身,男子西装革履,雪白的衬衣领子,映着他的眉目倒也精致温润。哪里见过?但她不太记得了。 “你认识我?” 大堂经理热情的说:“江先生,您来了,包间已经准备好了。” 江先生? 沈流云傻着脸,还是没想起来这是哪位江先生。 江方喻想,果然,他在这个女孩儿头脑中的零星影像已经荡然无存。 他抿了抿嘴角:“走吧,我带你上楼。” 沈流云尾随他进了电梯,好奇心驱使,她忍不住问:“江先生,我什么时候见过你吗?” 男子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江方喻。”这回该有印象了吧? 不想沈流云蓦然沉下脸,“原来你就是江方喻。”电梯门打开,她一边走出来,一边又说:“无所不用其极的江方喻,我哥哥的手下败将。” 沈流云对是否见过这个人真的没什么印象了,虽然同在夏城,但她从不涉足他们那个圈子,又加上年纪有差距,两人几乎没有碰面的机会。 但是,江方喻是沈叶白死对头这件事,沈流云还是知道的。光是沈叶白有心理疾病被他公诸于众这件事,就足以让她恨得他牙龈痒痒。 所以,沈流云故意用言词讥讽他。 不想江方喻真的被刺激到了,他的反应异常大。伸手拉上她的胳膊问:“你刚刚说什么?” 他焦灼的盯着她的脸。 男人的手劲天然大,情绪激动的时候就算不刻意用力,沈流云细胳膊细腿,还是疼得尖叫:“啊,你放手。” 江方喻反应过来,又像触电一样缩回手。 “捏疼你了?” 此时付明宇恰巧闻声走了出来,看到沈流云和江方喻共同站在电梯门口,他大步走过去,愤慨的说:“江先生连一个小姑娘也欺负吗?”一走近,他下意认识把沈流云拉到近身处,问她:“没事吧?”沈叶白的妹妹就是他的妹妹,何况沈叶白现在不在这里,他更不能叫人欺负了她。 沈流云自然而然的躲到他的羽翼下,摇摇头说:“没事的。” 江方喻冷眼望着两人亲昵的举动,他的脸上挂上惯常的阴冷和莫测。 嘴角讽刺的一钩:“付总太激动了,我江方喻再卑鄙下作,也不至于为难一个小姑娘。”他的视线落到沈流云白白嫩嫩的小脸上,倔强之中充满怨恨,显然是冲着他的。 付明宇说:“这样最好。如果要我知道有人欺负她,那就是跟我付明宇过不去。”他叫上沈流云:“走吧,不是要吃好吃的,都给你端上桌了。” 江方喻站在原地,看着两人步入包间。沈流云真跟雀跃的小鸟一样,就那几步的路,也跟付明宇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非常热闹。 直到包间门“砰”一声关上,他才回了神,回到自己的包间。 沈流云郁闷:“偏偏遇到这个人,大好的心情都被破坏了。一看到他,我就想到我哥,被他害惨了。” 付明宇按着她坐到椅子上:“行了,犯不着跟他生气。我这不是正帮你哥扳回一局嘛,你一个小孩儿就别跟着掺和了。” 沈流云申辩:“我可不是小孩儿了。你不要小瞧人。” “可不敢小瞧你,我是怕那些小人气着您。” 沈流云哈哈的笑起来,甚至到了前仰后合的地步。 等她停下来,问付明宇:“你请我吃饭,有事吧?” 付明宇对面看着她:“一是犒劳你一下,二是问问你嫂子的情况,她最近怎么样了?” 中间的感觉有点儿微妙,最早沈叶白和傅清浅情感博弈,没有确定的时候,他还算得上傅清浅的同盟军,不时帮她打抱不平。但是,自从傅清浅和沈叶白确定关系,他就很少联系傅清浅了。现在沈叶白被封闭治疗,傅清浅怀着孕在家,光是电话打勤了,付明宇也觉得不妥。 所以,想到和沈流云建立一个同盟关系。时不时向她寻问一下傅清浅的情况更妥帖。 沈流云了然,她吃了一口排骨说:“我嫂子现在挺好的,她妈妈过来照顾她了,自家人肯定更自在,我觉得挺好。” 付明宇有些担心:“她跟家里人的关系不是不好么?” “跟自己的妈妈能有什么深仇大恨,我看范阿姨人挺朴实,就是琐碎了一点儿。可是,女人年纪大了,都这样吧。” 付明宇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吃过饭,付明宇要送沈流云回去。 被沈流云拒绝了,她吃得太多了,要走一走。而且,她打算到朋友那里去,离这里不远,刚好步行过去。 于是付明宇就先离开了。 沈流云沿着路边缓慢的行走,一边走一边给朋友发信息。 一辆轿车徐徐的贴近过来。 以为是付明宇,沈流云侧首望过来,看到车窗降下时露出的那张脸,她脸上的笑意彻底凝固住了。 “怎么又是你?”江方喻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 江方喻苦笑:“你对我怎么这么大的意见?我好像不记得得罪过你。” 沈流云坦率的说:“你是没有直接得罪过我,但是,你对我们沈家做的那些事,就足以让我永远的讨厌你。哦,还有你妹妹,我也非常不喜欢。好了,我说得够明白了吧,江总?”她招了招手:“再也不见。” 说完,她转身穿过公园小路,走向另一端。江方喻驾着车,没法跟过去。 沈流云就这样将人甩开了。 临近预产期的时候,几个人的神经都紧绷了。 产检变得更勤了,只是因为傅清浅是第一次生孩子,范秋艳说不会生得那样快。一般有反应再去医院也来得及。 傅清浅也不想及早到医院里待产,孩子大了,时常觉得胸口闷,每天待在医院会更难受。 在熟悉的环境里还好一些,作息规律,可以减少一部分的焦灼情绪。 第243章 最难得是两情相悦,至死不渝 范秋艳想到自己两个孩子都是在家生的,压根没去过医院。那个年代在农村,甚至没有产检这回事。 所以,傅清浅想留在家里,她一点儿意见也没有。更重要的是在家里做吃的方便,傅清浅想吃什么,厨房里随时就能做。 反倒沈流云有点儿紧张,她自己没有生过孩子,只是见朋友到了预产期,都到医院里待产了。 “嫂子,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早点儿入院,这都过了预产期好几天了,万一忽然要生了,来不及怎么办?” 傅清浅在吃切好的橙子,现在她每天的食欲还是不错。嘴巴不想停下来,但是,由于孩子大了,胃部好像变狭窄了。 她含糊的说:“不及,你侄子都不急。等有反应了再去就来得及,都说一胎没有那么快。” 沈流云一只手发愁的托着腮,伸出另外一只手的手指轻轻戳傅清浅圆滚滚的肚子。 “宝贝侄儿,你怎么这么懒啊,姑姑已经迫不及待要见到你了,你却这么沉得住气。” 傅清浅忍不住发笑,“等你侄儿生出了,你打他屁股,让他迟到。” 沈流云收回指头说:“我可舍不得,再说,我要真是打了他,要我哥知道,不得剁了我的手。” 她缩了一下脖子。 “有我在,你哥他不敢的。而且,等他回来,你一定已经走了,怕他干什么。” “我到哪里去?”沈流云狐疑的看着她:“我又没打算出门。” 傅清浅说:“等你们姑侄见过面,相互问好之后,你就去易城吧。不能再等了,要知道林景笙可是很抢手的。我去易城的那段时间,亲朋好友就帮他介绍了好几个,条件都不错,至少是门当户对。” 提到林景笙了,沈流云消沉起来。 从林景笙离开,两人再也没有联系过。林景笙不联系她,她能理解,那个男人一直以来都说得很明确,不想招惹她。而她不跟林景笙联系,是怕提着的那口气,在听到他的声音时会瞬间泄了。那样她可能会即刻做出疯狂的举动,不顾一切的奔向他,奔去易城。因为实在太想念了,有些人在分开后,更会觉得思念。 但是,她说过了,要等傅清浅生了宝宝之后。她不能做个自私的人,一直只为自己活着。要全世界来关爱她,而她却不懂得回报别人。 傅清浅看她唉声叹气,她扔掉橙子皮说:“你哥说得对,没人指望你帮忙看孩子。家里有王阿姨,我妈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走,在医院的时候,肯定还要请护理,怎么算都用不到你。等孩子出生,你只管走吧。不然因为你侄儿,耽误了你的幸福,你侄儿也会过意不去的。” 沈流云嘿嘿的笑:“他那么小,懂什么。” “但是他会长大啊。而且,小孩子长大很快的,一年一个样儿。”傅清浅站起身:“很期待林景笙叫我大嫂,哈哈,我回卧室睡一会儿了,你侄儿好懒。” “是你想睡,关我侄儿什么事。” 傅清浅笑呵呵的上楼:“不是他,我能既能吃又能睡嘛。” 沈流云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说:“那你睡吧,我也回去了。” 从包里掏出手机,见是付明宇打来的。沈流云一边接听,一边下楼:“明宇哥,有事吗?” “你嫂子什么情况?” “哦,她还是老样子,吃吃睡睡,小家伙一点儿不急着出来。” “还真沉得住气。” “我刚刚也这么说她。” 付明宇又问:“为什么不去医院?不是已经到预产期了吗?” 沈流云说:“她不想住在医院里,觉得憋闷。” 付明宇没辙了,他一个大老爷们只能干着急,也帮不上什么忙。 挂断前嘱咐沈流云:“有情况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我知道了,明宇哥。” 白天刚念过她太沉得住气,到了傍晚傅清浅就有反应了。 沈流云接到消息,赶去医院的同时,顺便打给付明宇。 因为傅清浅已经过了预产期,而且,去医院时肚子疼得厉害。 到医院一番检查之后,医生说可以打催生针准备生产。 所以,一到医院,就被推进了待产室。 中间的一些手续都是沈流云和付明宇在办。有些必须由父亲或母亲签字的,才都叫医护人员拿进去找傅清浅。 到了这个时候,沈叶白不在身边,忽然感觉到了是种巨大的缺失。 沈叶白一开始的坚持是有道理的。 先不说办理手续有丈夫需要参与的环节,如果沈叶白在场,将给傅清浅带来更大的勇气吧。 沈流云办手续的时候想着。 之前楼上楼下的跑还不觉得,等一闲下来,在待产室门外等候的时候,紧张感就来了。 沈流云心里慌慌的,她没见过这种世面。走过去拉着范秋艳的手,才发现她的手冰凉,看来也是担心。 “阿姨,生孩子很疼吧?” 范秋艳平日说得轻描淡写,仿佛不当一回事。但是,生一次孩子吃多少苦,受多少罪,她再清楚不过。到了自己的孩子面对这种痛苦的时候,她也不由得心惊肉跳,不心疼是假的。 她感叹说:“生孩子哪有不疼的,做女人就是受罪。” 可是,没办法。 沈流云还是紧张:“希望顺利,可以少受点儿罪。” 她虽是这样说,但氛围还是肃宁。等在外面的人最觉得时间难熬。 其中家属可以进去看一次,傅清浅已经打了催生针,但是,孩子不往下走,疼了几个小时,痛不欲生,衣服湿透,到最后只剩下呻吟的力气。 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范秋艳出来后,脸色更白了。 沈流云问她:“怎么样了,阿姨?” 范秋艳说:“在开骨缝,但是,孩子向下走得很慢,估计还要疼几个小时。” 沈流云在走廊里来来回回走了一会儿,想到付明宇,到下面找他。 付明宇在外面抽烟。 眯着眼,一口接一口的。 虽然已经是晚上了,但是,能感觉出天气不好。傍晚过来的时候,天就黑沉沉的,现在喘息间,只觉得更闷了。 “明宇哥。”沈流云朝他走过去:“是不是要下雨了?” 付明宇见沈流云过来,吸了最后一口,将烟掐灭。问她:“怎么样了?” 沈流云皱起眉头:“说孩子走得慢,还得再等。但是,我嫂子已经疼得快不行了,阿姨说她快没力气了。” 付明宇攥紧了拳头,焦躁的说:“这种事情谁都帮不上忙。”他接着又问:“告诉你哥了吗?” “没有,我嫂子说他又帮不上忙,不要告诉他,不然他会担心的。” 这种事情放到谁的头上都很忧心。但是,付明宇还是觉得,这个时候傅清浅最需要的就是沈叶白。 正想着,天空一道响雷,来得猝不及防。 付明宇心底一个激灵。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幕,“操,吓我一跳。还真要下吗?” 沈流云也被吓了一跳。 不由得心有余悸:“我们快进去吧。” 折腾了五六个小时,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傅清浅终于被推进产房。 那时候她疼得意志迷乱,被医护人员叫起来的时候,看着窗外婆娑的树影都是摇晃的,宛如妖魔鬼怪。再加上不时滚过天际的雷声,更像怪兽嘶吼。 傅清浅不仅脚上没有力气,她全身都没有一点儿力气了。大脑昏眩,去产房的时候,她喃喃的念着:“我好累,想睡觉……” 之前请了助产,一直在旁边帮她打气。 “进去后快点儿生,生完了就能好好的睡一觉了。” 傅清浅俨然还是陷在半昏迷状态:“好困……” 她真的是太困了,浑身切割似的疼痛,也快唤不起她的意识了。 傅清浅相对算是艰难的,同她一起进待产室的几个孕妇,打完催生针后,没几个小时便推进了产房。只有她承受的时间最久,孩子向下走得缓慢,本来医生已经商定再不可以,今天就不能生了,推到病房等到明天早晨。只是一整晚的宫缩也会非常要命,好在没用等到早晨。 但是,傅清浅筋疲力尽。 医护人员不停的跟她说话,鼓励她快点儿生完,及早休息。 傅清浅恍恍惚惚的:“叶白……” 像是梦呓里发出的声音。 助产问她:“叶白是谁?” “我老公。” 助产“哦”了声,“是等在外面的那个男人吧,你老公可真帅啊。” 真正生产的时候,就像遭受强烈的电击,再意识朦胧的人,也能从剧痛中清醒过来。 医生不停嘱咐:“尽量不要叫出声,消耗体力,调整呼吸,每次宫缩的时候用力。” 傅清浅就痛苦的吸气呼气。 宫缩的时候,生不如死。一阵剧痛过去,头再落到床上,又是一片恍惚。反反复复一段时间,人就开始恍惚。 付明宇在走廊上走来走去。不时抬起手腕看时间。 怎么这么久?感觉过了好几个小时了。 外面已经下起倾盆大雨,哗啦啦的雨声,吵得人心烦意乱。 沈流云也坐不住了,从椅子上站起身:“哥,你别转了,我要晕了。”她复看了产房一眼:“怎么这么久啊,我朋友很快就生出来了。” 范秋艳说:“就是有快有慢,头胎也会慢点儿。” 话刚落,产房门“哗”一声打开,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医护人员的话让人的心里火烧火燎。 产妇大出血,意识已经模糊,需要大量输血…… 两个女人的脑子已经懵了。怎么会大出血? 还是付明宇最先咆哮出声:“需要输血,你们快输啊。” 医护人员面露难色:“到了这个时间,血库里没有她那个血型的血了。” 还是疏忽大意了,要用的时候,才发现没有产妇需要的血型。妇产科的医生长年从事同样的工作,早已稀疏平常不当回事,生孩子有风险,但系少数。一般产妇疼得惨叫连连,几个医护人员闲散的在一旁唠家常。时间一到,要么生下来了,要么侧切一下,是她们一年四季重复无数次的工作,娴熟也麻木。 付明宇快步上前:“抽我的。” 沈流云反应过来:“还有我。” “你们什么血型?” 付明宇说:“AB型。” 沈流云说:“我是A型。” 医护人员摇头:“不行,产妇是B型。” 范秋艳冲过来,声音发颤:“抽我的吧,我是她妈妈。” “你是什么血型?” 范秋艳茫然,她也不知道。 医护人员拉她去验血。 一线希望都寄托在她这里了。 沈流云吓得泪眼婆娑:“明宇哥,怎么办啊?我嫂子她会不会有事?” 付明宇心脏砰砰直跳,他摇头。 不知是没事,还是他也不清楚到底有没有事。 他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唇色铁青。 结果出来了,范秋艳的血型也对不上。 几人一时陷进茫乱,血从其他医院送过来需要时间。 付明宇沉声说:“我去找人……” 不等他转身离开,产房门再次打开。 “产妇快不行了,需要立刻做手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哇!” 沈流云猛烈的爆发出哭声,她觉得生孩子最可怕的事情就是这一幕了,医护人员问保大人还是保孩子?那就意味着有一个人必须死,或者两个人都有生命危险。那些在小说电视里时常看到的,她以为离自己很远,可是,这样惊悚的事情发生了。 沈流云抓着付明宇,哽咽着喃喃:“怎么办?怎么办?” 她哪里见过这个阵势。 纵然付明宇经历过生死,他的母亲就是以这样突兀的方式离开他的,然后被他耿耿于怀的记了小半生。 现在又是傅清浅,他也觉得要窒息了。 范秋艳哭着祈求医生:“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也救救她的孩子……呜呜……她真的不容易……” 医生被拉得为难,现在不是她想救谁的问题,而是急需他们做决定的时候。 她看向付明宇;“你是孩子的爸爸吧?保大人还是保孩子?需要赶紧决定,在手术书上签字。” 付明宇怔忡的望着她,他本能的说:“保大人。” 听到“爸爸”两字,沈流云才想起沈叶白。对,傅清浅要不行了,一定要通知她哥哥。 她哆哆嗦嗦的说:“我去找我哥来。”他再不来,就晚了。 沈流云疯了一样往楼下跑,步伐太急,下台阶的时候没踩好,从上面滚了下来。 她已经感觉不到疼了,滚到底后爬起来,就往外面冲。 在沈流云的头脑中,现在只有一个意念,傅清浅不行了,一定要把沈叶白叫来和她见最后一面。他们太难了,也太苦了,呜。 沈流云一边跑,一边痛哭流涕,不慎撞到一个人。胳膊被人拉住。 好像有人问她:“沈流云,你怎么了?” 沈流云语无伦次:“我嫂子难产……大出血……她不行了,我找我哥……” 她挣开那人的钳制,冲出门诊大楼,奔进茫茫的雨幕中。 从这里到八院,打车十几分钟就到了。 沈流云一点儿不敢耽搁,雨点细密如织,打在她的身上也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她只觉得雨水和泪水混乱交织,看路的时候困难很大,因此她摔了两跤。 傅清浅听到有人在她耳畔唤她,“傅清浅,傅清浅,醒一醒……” 还有人告诉她坚持住。 那些声音仿佛来自很遥远的地方,听起来,忽远忽近,忽大忽小。 可是,她太困了,也太累了,几个小时剧烈的疼痛,再加上不断宫缩时的力气损耗。体内一股一股的热流涌出,终于将疲惫不堪的她拖向虚幻。 还是有些疼,但已经不是那么严重了。 她感觉意识越恍惚,身体上的痛苦就会越缓解。所以,她的意识不由自主的沉沦。 就像在家泡热水澡的时候,太舒服了。身体会忍不住下滑,让所有肌肤全部没入温水中。全身的毛孔舒展,头脑中绷得最紧的那根弦,也渐渐松懈了。 慢慢的,连身体上最后的疼痛也要消失了。 傅清浅经过漫长生不如死的折磨之后,终于从中解脱。 她仿佛陷在梦中,梦中的场景是要漂洋过海。具体去到哪里,她不知道,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她听到有人唤她,“浅浅,浅浅……” 声音越来越近。 傅清浅转过头,在迷雾中看到一个人向她走来。 在没看清那个人之前,她心中就有一个清析的认知,他是来同她道别的。 这个认知,天经地义,不容置疑。 等那人走近,她看清是沈叶白。 虽然他们已经告别过很多次了,以各种方式。但是,这次是最后一次。 “叶白,你怎么来了?”她接着问他:“你好了吗?” 沈叶白问她:“你要到哪里去?” 傅清浅指了一下对岸,具体哪里她也不知道。她只说:“我要走了。” 沈叶白便猛然伸手抱住她,“我不准你走,不准你离开我。” 他的身上还是有熟悉的香水味,淡淡的,带着一点儿清凉,非常空灵。 他的眼神忧郁,脸颊消瘦,但是,宽旷的臂膀还是很有力气。 傅清浅被他紧紧的箍在环中动弹不得。 她觉得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她轻轻的唤了他一声:“叶白,你放我走吧。” 再张口,沈叶白的声音已经渐若哽咽。 “不,我不放开,我爱你啊,浅浅,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一滴滴温热的液体滑进她的颈项,“你不是说陪我到老,要给我生儿育女的吗?我的孩子呢?” 傅清浅的身体猛地一震,她蓦然惊醒似的,是啊,她的孩子呢? 她的孩子到哪里去了?她不是在生孩子吗? 她挣扎着,想从迷雾中看清楚,她的孩子到哪里去了。 傅清浅不停的睁大眼睛,最后一丝灯光刺入眼瞳,明亮的,雪白的,乍看是雪原,白茫茫一片。再看一会儿,发现是天花板上的白织灯。 有人呼出声来:“她醒了。” 傅清浅的手被紧紧的攥着,它动了动,虚弱的说:“下雨了吗?” 耳畔一个压低的痛苦声音:“你想吓死我吗?傅清浅。” 傅清浅扭过头,近在咫尺的一张脸,他哭了,桃花眸子通红一片。 她贪婪的,用额头轻轻的蹭他:“是你啊,沈叶白。我好想你,没有你,我感觉自己很难坚持下去。” 沈叶白将脸紧紧的贴着她,轻轻道:“你已经非常棒了,儿子和你都平安无事。老婆,辛苦你了!我爱你!” 傅清浅气若游丝的说:“你瘦了好多。” 她想抬起手来触摸他的脸颊,可是,刚刚抬起就垂落了下去,眼睛慢慢闭了起来。 “浅浅……” 沈叶白捧着她的脸惊叫。 医生连忙在一旁说:“她太累了,睡着了,让她休息一会儿吧。” 险关已经过去了,有人无偿给傅清浅献了血,虽然不知道是谁,但好在大人和孩子的命都奇迹般的保住了。 张着血盆大口扑来的死神,终于被逼退回去。提着的一颗心终于可以放下,沈流云坐在椅子上一直哭一直哭,还是差点儿哭断了气。 她像被梦魇住了一样,久久从恐惧中回不了神。 出去的时候摔了几次,从头到脚都湿透了,衣服上满是污渍。 这会儿长发湿漉漉的,纤细的身子缩在椅子上发抖。 付明宇脱下外套搭到她的肩膀上,知道小姑娘吓坏了。 “走,我送你回去。” 沈流云抓住他的手说:“我不回去,我嫂子和孩子真的没事了吗?” 付明宇摸了摸她湿淋淋的脑袋,“真的没事了,是你立了大功,及时将你哥叫过来。听话,回家洗个热水澡换件衣服再过来,不然你这个样子会吓到你侄儿。” 听他这样说,沈流云才起身跟他离开。 回去的路上雨一直下着,雨刷器都要不管用了。车子开着大灯,前面纷乱的雨幕中仿佛滚着两个雪白的大球。 江方喻撑着额头,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两个大球不断向他们滚来。那样来势汹汹,又总是不能靠近,虚惊一场。 江语然驾着车,不时侧首看他一眼。拿上药出来后,江方喻的脸色就很难看。说不出是哪种难看,皮肤苍白,没有光彩,不知道是不是心情烦躁导致的。 “为什么不说话?” 江方喻问她:“说什么?” “你不就是喝酒喝多了,胃疼吗?还是说医生说你的问题很严重?”不然干嘛死气沉沉的灰着脸。 江方喻冷哼:“你巴不得我有事是不是?全当为民除害。” 江语然瞪了他一眼:“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不是看你面无血色,担心你嘛。” 江方喻不再跟她硬碰硬了,他仍旧撑着额头说:“沈叶白的老婆在那家医院生孩子,难产大出血,快不行了……” 江语然握着方向盘的手一抖,车轮猛地跑偏。 将江方喻也吓了一跳,接着怒吼她:“你疯啦?” 江语然重新抓紧了方向盘,将车开到正常的轨道上。 她问:“真的不行了吗?” 江方喻漫不经心的说:“不知道,不过,做为情敌,傅清浅死了,你不应该高兴吗?没了傅清浅,没准你还有机会。” 江语然猛的一打方向盘,将车打到路边停下。她看着前方,冷漠的说:“你下车吧。” 江方喻不可思议:“你不会真疯了吧,外面下这么大的雨,你把我赶下车,我是病人,你想害死我是不是?” 江语然愤愤的说:“一直以来都是你想害死别人,谁能害死你江方喻呢?我真没想到,你是这么丧心病狂的一个人。哥,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以前你不是这么狭隘的人啊。” 江方喻愣了下,没做一点儿辩解。因为不管别人说什么,他就是看不惯沈叶白,而且,势必要和他一路不回头的斗下去了。说他丧心病狂也无所谓,反正,他就是上瘾了,能怎么办? 他推开车门走下去。 哗啦啦的雨声顿如万马奔腾,但随着车门被关上,很快又销声匿迹了。 江语然重新驾车上路,将他扔在大马路上。 几秒钟的时间,江方喻就被浇了个透心凉。 雨势大得眼睛都睁不开,他抬手抹了一把脸。胳膊还是觉得不适。他捋开袖子,将臂弯处的胶布扯下去扔掉。 连雨水带唾沫,他嚣张的啐了一口地面。 但是,雨太大了,扑头盖脸的下着,就像一头扎进深水中。 路上就连个出租车都很少见。 江方喻不会傻到在路边等,想给司机打电话也不能在这里。视线穿过茫茫水雾看了眼,所有街面店面都像半隐匿在水帘洞中。 最后终于模模糊糊的看到一家咖啡店走了进去。 江方喻像一只落汤鸡一样闯进来,将店员也吓了一跳。 本来想让他坐到木质的椅子上,江方喻不管不顾,一屁股坐到舒适的沙发上。他快要冻死了,心里非常不爽,迎上店员不满的目光后,他恶声恶气:“一张破沙发我赔你。”再贵的沙发他也赔得起。 他接着让店员给他上一杯滚烫的咖啡。然后掏出手机给司机打过去,好在手机防水功能不错,可以正常使用。 现金,干净的衣服,通通帮他带过来,他一分钟也不能忍受了。 好在店员很快端了一杯滚烫的咖啡过来,江方喻贪婪的捧起杯子,不顾舌尖猫咬似的疼意吸了两口,身上的湿冷终于去了几分。他接着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慢往下压。 大雨滂沱,又是深夜。这种通宵咖啡馆里除了店员,就再没有其他客人了。 江方喻得以安静的坐在窗边,看着窗外整个被水浸泡的世界,影影绰绰,没多久他也跟着心魂激荡。像被荡到了另外一个时空。 女声尖锐的在耳畔响起:“江家的大公子有什么了不起,那也比不上我哥。” 在此之前,江方喻一直觉得自己的生活无懈可击。直到那点儿活灵活现闯入眼瞳,才发现那生活也不可思议的贫瘠。仿佛冰冻三尺的墙角,却没有那枝凌寒绽放的梅花。实在叫他嫉妒。 嫉妒眼羡得久了,潜移默化,便似有了深仇大恨。像江语然说的,他就是扭曲,就是见不得人好。 实则他是不平。 一晚狂风暴雨过后,大地清润如水洗一般。就连空气都被洗尽铅华,夹杂着雨后青草和泥土的芬芳。 太阳升起来了,积蕴了一整晚的光和热,一洒下来就光芒万丈。 水汽很快被蒸发殆尽,整个世界开始闪闪发光。 病房内,傅清浅还在睡着。昨晚死里逃生,她就陷入半昏迷的沉睡中。 一次生产没有要了她的命,却耗尽了她全身的气力。 婴儿床就放在病房内,柔软的被褥间,一个小生命睁着纯真无知的眼睛,悠闲自在的啃手指。全不知自己的到来有多凶险。 都说刚刚出生的孩子通红褶皱,一点儿不赏心悦目。但是,小家伙饱满,白皙,粉嫩玉琢,从小看大,将来定是魅惑众生的美男子。 一只大手伸过来,把他的小手移开。 “乖,不许啃手指。” 落话,那只大手的一根手指被包裹进柔软的掌心里,那样自然而然,就像水蛭一样吸上了他。 沈叶白已经不能表达自己心中的震撼,他眯了眯眼睛,不知所措的盯着小家伙的举动。 他怎么能这么霸道?柔软却又强势的占据他大半的生命。 沈叶白喉咙发紧,他怜爱的盯紧他。 其实从昨天后半夜,母子两人被推进病房,沈叶白帮忙安置好傅清浅后,就在这个小床边观察了很长时间。 他感慨这个新的生命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来到他们身边了。 他望着他,一点儿都不觉得陌生,像极了他小时的样子。直到他成年,长到很大,尹青还不时翻看家里的相册,将他刚出生时的样子指给他看。 和这个样子无差,都是额头饱满,鼻梁高挺,重要的是睫毛长,皮肤白。 沈叶白这样想着,已经忍不住伸手触摸他的脸颊,长得这样像他。是不是性格就更像傅清浅了? 他不由弯起唇角,有一个既像他,又像她的生命,真好。 这一刻沈叶白的手指被小家伙本能的攥着,他能清析感觉到他的力道,这是新生命的力量,一股拉他出深渊的强悍力道。 沈叶白几乎刹那间鼻骨发酸,眼眶发胀,他的整颗心脏都要被融化开了。 这股神奇的力量,让他彻底跟生命达成和解。沈叶白在被自己的儿子紧紧握住的刹那,立地成佛那般,瞬间理解了尹青当初的所有愧疚与疼惜。沈叶白历经艰辛,最后一道屏障因为同母亲的“和解”,被彻底打开了。 他再不用被死死困在一条逼仄的道路中,无路可走,亦无路可退。 前方的壁垒打开了,他看到人性的光辉,知道用更宽容的心来直面整个世界,同时也必然会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 他感觉到了爱与被爱,那个撕拧的心结,就这样被解除后,他终于体味到了更广阔的人生,与悲喜。 一个人只有真正的懂得了爱,才会甘之如饴的接纳爱,接纳自己。这是才是精神最自足最饱满的一种境界。 沈叶白在小家伙面前潸然落泪,他的心理问题已经得到了明显的好转,但是,总有一个突破不了的结界,始终让他无法成为一个心理健全的人。 没想到,最后一计抚慰的良药,竟是这样一个小小的生命赐予他的。 傅清浅吃尽苦头,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她不仅给了这个孩子生命,也给了沈叶白以新生。 临近中午,傅清浅才从昏睡中醒过来。 失血过多,致使她还是很虚弱,似醒非醒时,发出一声低吟。 “疼……” 沈叶白如惊弓之鸟,马上扑到床前,贴近她问:“乖,哪里疼?” 他轻轻抚摸她的脸颊。 傅清浅睁开眼睛,阳光瞬间射入眼瞳,她不适的眯了眯眼。看清整张脸扎在日光中的沈叶白,很明净的一张脸,不管什么时候,他的脸都是干干净净的,棱角分明。 感觉跟做梦一样,傅清浅唤他:“沈叶白。” 沈叶白低下头不住的亲吻她的额头,眼睛,脸颊,嘴唇。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你终于醒过来了,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嗯?” 傅清浅焦急的问他:“孩子呢?” 她隐约记得自己在一段反复慢长的撕裂之痛中,生息耗尽,头脑渐渐不清,咬紧牙关仍用不上半点儿力气。最后的影像就是医生和助产大喊她的名字叫她不要睡……之后怎么样了,她就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 她只记得自己做了梦,梦到沈叶白来同她告别。 沈叶白捧着她的脸说:“孩子很好,是个大胖小子,已经被妈和流云抱去洗澡了。” 傅清浅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安稳,她惨白的脸上慢慢浮起欣慰的笑。 她用脸颊磨蹭着他的掌心说:“孩子生下来了就好。” 沈叶白满腔情绪,心有余悸,他轻声说:“可是,你吓死我了。” 那样惊悚的一幕,永生难忘。 等他赶过来的时候,傅清浅已经陷入昏迷,输了血,但是医院仍旧下了病危通知。 他抓着她冰冷软绵的一只手,那是生命流失的恐惧征兆。 他的喉咙里不可遏制的爆发出痛苦的呻吟,那些悲伤的,疼痛的,难咽的,像潮水一样,让人窒息绝望。 沈叶白从来没有那样恐惧过,他的身体也凉透了,扑在傅清浅的身边微微颤抖。 到现在想起来,沈叶白的声音还是抖的;“以后不能这么吓我了,你要不在了,我努力治愈还有什么意思。” 傅清浅说:“对不起,我真是笨,生个孩子还吓坏了所有人。” 沈叶白又亲了亲她:“不,你是最了不起的母亲,你很坚强,也很勇敢。是我让你受苦了。老婆,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傅清浅说:“我知道。” 她当然知道,她不仅知道,还像他爱她一样爱他。 人生最难得是两情相悦。 最庆幸是历尽千辛终有所得,至死不渝。 林景笙得到傅清浅劫后余生的消息,已经是在一星期之后。傅清浅的身体恢了一些,脸色不再那样灰白,已经有了红润的喜气。 更可喜的是日渐饱满的小家伙,一天一个新变化。每天被所有人团团围住,爱不释手。 就连一直担心孩子抱多了,会变得闹人,不想在床上躺着的范秋艳,这次也忍不住时时抱着。孩子稍微有点儿响动,她立刻就沉不住气了,连忙抱起来在室内唱曲打转。 用她的话讲,这个孩子生下来就招人疼。 林景笙仔细端详照片,想看出傅清浅的痕迹。但是,这个小伙子五官长得太像沈叶白了,或许神韵会像傅清浅,可是现在还看不出来。 他也觉得喜欢,小孩子总会让人内心柔软。尤其想到傅清浅为了生下这个孩子,差点儿连命都丢了,心里的疼惜就更甚了。 好在那个女人圆满了,生命中有了这样招人疼爱的儿子,听闻沈叶白的心理顽疾有了明显好转,打电话问那边的医生,说马上就能出院过正常人的生活。 林景笙收起电话。 他以为自己看到这样生机盎然的美好会嫉妒,但是,没有,他是真心的祝福她。 傅清浅能从生命中悲苦的一边,抵达没有疾苦的幸福彼岸,在林景笙看来,着实是最好的超度。 她这一生的苦难,终于算度完了。 很多事情都是沈流云打电话告诉他的,回易城后,他并没有换号码。可一年多的时间沈流云一个电话没打,一条信息也没发。 他以为这个姑娘彻底想开了,要在他的生命里销声匿迹。 这两天她的电话却突然打来了,而且,一联系上就很频繁。 林景笙听到她的声音觉得久违,也有阵阵的欢喜。 像这会儿沈流云的电话又打来了。 她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欢呼雀跃,“大叔,你还好吗?” 林景笙微笑:“你昨天,前天,大前天不是都问过了,我已经回答你了,我很好。” 沈流云便嘿嘿的笑:“那不一样,电话里和当面问候不一样。” 林景笙正准备通过人行道,他嘴角的痕迹一僵,步伐也随之顿住。 难掩的吃惊:“你在哪里?” 又是女孩子的嘻笑声:“在你身后啊。” 林景笙已经恍惚了,因为那声音已经听不清是在听筒里,还是在近身处,他猛地转过身来。手里的电话还贴在耳际,他皱着眉头,神色莫明。 穿黄色短袖,水洗牛仔裤的沈流云近在眼前,她收了电话,笑容依旧:“大叔,你好啊,好久不见。” 林景笙还是惊,也收了电话,说:“好久不见。” 沈流云向他走近一步问:“你结婚了吗?” 林景笙老实答:“还没有。” 沈流云又向他逼近一步:“那你有女朋友了吗?” 林景笙已经适应了她的古怪和顽皮,脸上不由自主的浮出笑。 “还没遇到合适的。” 沈流云已经走得很近了,她歪着头问:“那男朋友,我可能拥抱你吗?” 林景笙扯动嘴角笑了笑,他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张开手臂。 沈流云“哇呜”一声欢呼,像只雀跃的小鸟,投进一个温暖幸福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