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卿随》作者:云飞扬 文案: 原创小说 - BL - 长篇 - 完结 古代 - 狗血 - 产乳 - NP 放飞自我的无大纲之作,大概就是甜和狗血(重点)并行,除了h还是h。 自鸿蒙初开已有亿万年有余,人间,鬼域,魔域和天界四足鼎力。而浑沌川作为三界交界之地,则常年为魔域与天界所占据。自百万年前第一次仙魔大战之后,两方便各自占领一半地界,相安无事地过了多年。 一切直到几十年前,魔域之主忽然亲自来到浑沌川,对着通伮城内,用箭射出了战书…… 不炒股,来多少收多少。 沉稳冷静的大哥,傲娇狼狗的弟弟,温柔稳重的好友,腹黑深情的敌人,不善表达的竹马vs风流浪子美人受 姐妹真不考虑一下【黄豆害羞.jpg】 weibo@兑那个为泽 第一章 为什么醒来会躺在好兄弟床上 一夜醒来,一切全变了个样。 方卿随,方家二公子,仙界第一才子,竟躺在自己好友云仲璟的床上,身上还遍布着密密麻麻的吻痕。 方卿随感觉一股血气从脑中涌了上来,四肢僵硬得厉害。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腰疼得厉害,而且稍稍一动,后穴就有不堪的液体从中流出。 方卿随脑子一懵。 云仲璟是个武将,常年征战沙场。手上茧子厚厚的一层,都是练剑的结果。他睡得沉,手却下意识地扶在方卿随的腰上,如同坚硬的桎梏,使得后者难以动弹。 方卿随皮嫩,世家小公子养尊处优,平日里总是吟诗作赋,虽跟着大哥和云仲璟学过几天武功,但也只是一时兴起,最后不了了之。 “云仲璟。” 方卿随一张口,才意识到自己的嗓子已经哑了。他声音颤抖,双目赤红:“这是怎么回事?” 云仲璟眉头皱了皱,终于悠悠转醒,而当他睁开眼的那一刻,也明显地一愣,紧接着,耳根染上了一层薄红—— 云仲璟方过及冠之年,尚未婚配,却因性情冷淡,虽出身大家,不曾与人行过云雨之事。看到眼前的景象,身为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儿,难免会有些悸动。 方卿随皮肤白皙,几近苍白。青红的痕迹遍布在身上,毫不留情地述说着昨晚那场性事的惨烈。再看他桃花眼尾染红,眼中氤氲着水汽,修长的眉毛也高高挑起——怒颜中带着几分瑰丽。 方卿随向来以狂浪不羁闻名仙界的,他性格随和,朋友众多,常着一袭雪白长袍,领口大敞开,露出白皙的胸膛,在竹林抑或花树下与人斗酒论诗。虽然在性事上方卿随从来是尽兴而致,可与他相熟的人都知道——方卿随,只和女人行鱼水之欢。 云仲璟张开嘴,复又闭上,他不善言辞,对需要用到说话解决的事,向来选择逃避。 方卿随气得七窍生烟,一掌推开云仲璟,云仲璟没使力,也就这样被他推下了床。紧接着,方卿随两条长腿一迈,赤脚站到了地上。 云仲璟虽未说话,目光却一直停留在方卿随的身上。一双黝黑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对方,似是要将他吸进去。 方卿随找回自己的衣物,披在身上,却怎样也遮不到胸口的位置——偏偏这里青红一片两粒原本小巧绯红的乳头更是被折磨得大了一倍。 方卿随低着头,柔顺的发丝凌乱地散着,遮住了他半边脸。云仲璟只能听见他“啧”了一声。 “你先别走。” 云仲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方卿随的背后,后者反射性地一惊,转过身又向后退了一步。 云仲璟注意到他的抗拒,眼神黯了黯:“我会调查清楚这件事,比起这个,你更应该清理干净你……后面那东西。” 若不是云仲璟提醒,方卿随真快要忘了,自己后穴里还含着眼前这人的子子孙孙。而那淫液偏偏在这时从穴中汩汩流出,染湿了大腿根。 方卿随瞪他一眼,咬牙道:“快去给我备水。” 云仲璟深深地看着他,对门外的人吩咐:“我要沐浴,给我备桶备水。快一些。” —————————— 常青侍奉云仲璟多年,还是第一次见自家少爷屋内的床上出现了外人。也不知是哪家闺秀这么走运,被自家勇猛英俊的云小将军相中。 抬水进来时,常青便忍不住望那处瞥,但他家少爷却不给他这个机会,硬生生将他的头掰了回来,还威胁他——“要是敢让别人知道,你就完了。” 常青讪笑着退了出去,临走前不忘锁上门,并教育其余几个看到这一幕的下人把嘴守住。但是心里却乐开了花——瞧少爷这模样,肯定是等候已久的心上人了。 回到屋内,气氛仍旧没有缓和。方卿随从床上坐起,薄薄的中衣从肩头滑落,一大片春色露出。 云仲璟感觉下身又有些起立的征兆,不禁皱了皱眉。他撇过头,不敢看方卿随:“你快些洗吧,等会儿别被其他人发现了。” “你确定他们靠谱吗?” 方卿随面无表情地扬了扬下巴。 “就算要说……”云仲璟说:“也是说我有心之所往。不会有什么大碍。” 方卿随讽刺一笑:“心之所往……云公子到时候被问起来莫不是真打算说我?或者顺水推舟,说出心中那个人,然后你与那人喜结连理,成就一段美好姻缘。” “别说这些。” 云仲璟见他有意挖苦自己,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无奈自己行事理亏,只能由着对方撒气。 “嘶——” 方卿随起身,却磕到了小腿上的伤口,一屁股坐到了青石砖上。 云仲璟剑眉一蹙,信步上前将他打横抱起:“没事吧。” “喂,就是睡了一次,”方卿随面皮微红:“没必要这样。” 云仲璟没有说话,薄唇紧绷着,以方卿随和他相交多年的经验来看,眼前这人是生气了。 有什么好气的?明明被占便宜的是自己。 方卿随心中好笑。但云仲璟性子闷,不会解释。他将方卿随小心翼翼地放到浴桶中,然后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你还要帮我洗?”方卿随凉凉道:“我只是被你上了一次,不是变成没手的残废。” 云仲璟拿起澡巾的手明显一顿,却还是伸入水中。他叹了口气,似乎有点无奈,然后抬起头,盯着方卿随——这是从那件事发生以来,他第一次直视方卿随的眼睛:“我会对你负责的。” 方卿随气笑了:“我一个男人,还是有婚约的男人。我需要你为我负责?这就是一起意外,难不成你要承认自己有意为之?” 云仲璟沉默地为对方擦拭着,忽然手下一重,在方卿随细嫩的皮肤上按下一道指痕。方卿随惊呼一声:“干嘛!发什么疯。” “你不喜欢。”云仲璟冷冷道:“何必耽误女孩子的前程。” “嫁入方家,怎对她是耽误?”方卿随并没有否定自己不喜欢未婚妻这件事:“更何况她也不爱我,我和她,不过各取所需。” 云仲璟眼神一沉,酝酿起风暴。他突然两指并拢,伸进了方卿随后股和阴茎之间的那个小洞之中。方卿随身子一软,扶着桶壁开始喘息。 “你这东西,与女子无异,”云仲璟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汇:“卿随……这是怎么回事?” 方卿随哪里知晓,他当了一百多年的正常男人,只不过是和好友睡了一晚,一夕之间竟长出了这个物什,那他……岂不是成了不阴不阳的怪物? 更要命的是,那小洞饥渴得紧。含着云仲璟的手指,开始分泌出淫白的液体。而方卿随也觉得那儿瘙痒得厉害,光是手指还不够,需要更大更硬的东西插进来才能缓解自己的空虚。 “我……为什么?” 方卿随如遭雷击:“云仲璟……我,我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方法,让我恢复。”他抓住方卿随的肩膀,男人英俊的眉目近在咫尺,眼神中藏着几分迷惑,还有几分说不清的情绪。感受到眼前人身体的轻颤,云仲璟也是一怔:“你是说你并非一直如此。” “是。” 方卿随咬着唇。 云仲璟忽然陷入了沉默。俊眉拧在一块,细看才察觉他耳根有些红。方卿随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昨晚的记忆如浪潮一般涌了上来——男人结实的肌肉,手上突起的青筋。被抓住的纤白脚踝……以及,自己在被穿刺时,女穴内传来的钝痛。 方卿随倏地站了起来,带起一层水花。而云仲璟则像是被定了身,直愣愣坐在原处。方卿随长腿跨出浴桶,信步走到床边,也不顾自己还是赤身裸体掀开了被子——果不其然,床单上落了红。 那一处扎眼而妖异的红,如同燃烧着的火焰,顷刻烧尽了方卿随最后一点希望,他蹲下身,有些绝望地捂住脸——他不仅被上了,还被人射了女穴,如果不走运,可能会怀孕。 第二章 想他的味道 方卿随拒绝了云仲璟亲自送自己回家的提议,却捱不过对方要让亲卫护送他回府,后者甚至还牵出了云家仙驹充当他的坐骑。 云仲璟在某些事上蛮横得狠,他认定的东西,便是十个玉帝老儿都劝不回来。方卿随知道他一门心思要为自己“负责”,不亲自护卫都已是最大的退步,也只好应承下来,哭笑不得地被几个云府护卫送回了家。 方卿随这一路人马浩浩荡荡,引得不少仙人驻足。其中和他相熟的人不免有些惊讶——平日里总是衣衫不整的二公子,怎会穿着如此整齐,连脖子最上端一颗子盘扣都严丝合缝地扣着。再看这黑金大氅,与他平日里飘逸洒脱的风格完全不一致,虽添了几分贵气,但怎么看怎么不对。 还有这衣服……是不是在别的仙家那儿见过? 但没人敢妄加议论,方府乃仙家肱骨,其根基深厚不是一般仙人所能染指的。因此众人虽有疑惑,却也不曾指出。 回府之后,方卿随总算能送走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那群护卫了。他本还想将仙驹还给云仲璟,但被侍卫长严词拒绝。 “少爷吩咐过,这是送给公子的礼物。” 方卿随心道莫不是真把他当妓子了,还给嫖资,嘴上却说:“夺人所爱非君子所为,此前我看你们少爷喜欢这匹仙驹得很,我怎么也不能收下是吧。” 侍卫长面不改色地说:“少爷还说,少爷现在的东西,就是公子的东西。” 方卿随是在堂屋里同侍卫们作别,听到的人不在少数,方卿随面色一变,心想这云仲璟和他侍卫长是想玩死自己,随后又意识到,如果自己现在不收下,恐怕等会儿暴露的便不只这么一星半点了,于是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吞,皮笑肉不笑地说:“那……多谢仲璟兄的美意了。” 侍卫们走后,方卿随回了屋子,屏退下人。他掀开衣摆,脱下亵裤,雪白修长的退暴露在空气里,可以清晰看到,大腿根已经被磨得有些发红,还有血丝和其它青红的痕迹。 变成双儿之后,方卿随发现自己身子敏感了不少。从前他就敏感,和人巫山云雨时从不处于被动,免得落下把柄。这下无异于雪上加霜,而且才被弄过的女穴又开始渗出淫水,只怕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是离不开男根了。 方卿随在心中苦笑,想他才和未婚妻宣布了婚讯,不过两日时间,居然发生了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纵然他和逐月没有感情,但也是过于不忠了。 从踏入府中开始,女穴便隐隐作痒,现在更是痒得厉害,连带着胸前两枚精致的红点都挺立了起来。他整个人像是沉沦在了欲海之中,白皙的躯体染上了一层粉红,亟待男人的抚慰。 方卿随脑子昏昏沉沉地,四肢没有什么力气,只能胡乱在床头翻找着,直到碰到了一个细长冰凉的硬物。他拿起硬物,方才发觉原来是哥哥送自己的白玉笛。这乃是取下界南田良玉,请不周山最负盛名的工匠打造而成。 方卿随咬了咬牙,闭眼塞进了自己的穴中。那处有着淫液的润滑,不费吹灰之力便进被进入了。方卿随撅起屁股,臀丘上绯红一片,含着那本属光风霁月的物件,竟有种别样的淫靡。 方卿随扭着身子在床上摩擦,想要缓解胸前两点不得抚慰的痛苦。他抵着床单上的绣花图案来回扭动,嘴里含糊不清地呻吟着。 阴户里那温润良玉上刻着云鹤飞天,凹凸不平的花纹膈着肉穴里的嫩肉,方卿随咬着被单,感到下身也慢慢立了起来。 他加大了抽送的力度,另一手在自己的胸膛处捻着红嫩小点,笨拙地玩弄着——明明在情事上已是老手,可现在的他却将这一切抛诸脑后,遵循着本能动作。 汗打湿了他的鬓角,柔软的青丝贴在他的眼尾处。上挑的眸中含了春水。他想起了云仲璟昨晚在自己驰骋的场景,那火热的楔子嵌在自己身体里,粗糙的指腹搂着他的腰,揉着他胸口红缨。一个个吻烙印在身上,最后云雨停歇,他的浓精打入后穴之中。自己倚靠着对方赤裸健硕的胸膛,安心地闭上眼。 云仲璟微蹙着眉的英俊脸庞在脑中一闪而过,他浓密的剑眉旁,一滴汗慢慢滑落,顺着下颌线,落到了自己的胸膛上…… 方卿随睁开眼,全身一抖,竟是射了出来。 他趴在床上,衣衫只褪到一半,圆润的剪头和瘦削的脊背漏了出来,肩胛骨高耸着,像一只坠落的蝴蝴蝶,绝望地迎接死亡的来临。 红色的床褥上染了白色的液体,衣服上也有。方卿随看着眼前狼藉,露出了一个苦笑。 他拔出后穴的硬物,透明银丝拉得很长,液体顺着他的大腿根流下。 方卿随取出一方手帕为自己擦拭,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异动。方卿随心下一惊,草草披上衣袍,打开了房门。 然而屋外一阵风刮过,庭前大树梭梭作响,除了花草树木,便再无其它。 方卿随皱了皱眉,关上门,插上插销,与此同时,一个人影从院里的假山后走出。他身姿挺拔,眉目俊朗,身着一套淡蓝色长袍,带着一双云纹护腕,脚踏黑色鎏金长靴,做武人打扮。此刻他一双狭长的双目微微眯起,眼中藏着几分愤怒,几分惊讶,以及……几分不易察觉的欲望。 他走到方卿随门口,抬手想要敲门,最终还是忍住,转身走出了院子。路过花园回廊时,有侍女看到了他,躬身行礼道: “大少爷。” 第三章 弟弟上线 方家老爷方瑾瑜共育三子,其中大儿子方卿渊和小儿子方卿锦为嫡出,而次子方卿随乃与平江侯长女叶迢迢所出。 方瑾瑜的夫人在诞下方卿锦后便撒手人寰,这么多年,方府后院一直是叶迢迢帮着打理。方卿渊从小习武,拜师昆仑道人,出师之后也鲜少回府,而是同父亲一起镇守浑沌川。 至于剩下两个留在盛京的方府少爷——方卿锦和方卿随,从小便不合,小时候争玩具,长大了争名声,争女人。 而方卿随以才闻名于世,自是常常在各种事上压对方一头,方卿锦恨他恨得牙痒痒,两人一见面便是剑拔弩张。 方卿随对这个弟弟的挑衅颇为头疼,因此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在好友家中借宿,或者去浑沌川寻父亲和大哥。 方卿随和方卿渊关系好,反倒是方卿渊与同母同父的三弟显得有些不咸不淡。方卿渊这个人对谁都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鲜少对人展露敌意,也鲜少对人表示好感。不知道方卿锦对方卿随的敌意是否也有一些来自于大哥的偏爱。 方卿随睡了一上午,直到正午才从床上爬了起来,来到堂屋时,众人早已用完了午膳。于是他一瘸一拐地摸进了厨房,厨娘有心,知道二公子没吃饭,特意用热水温着一碗粥一叠菜。 揭开锅盖,闻到香味,方卿随这才意识到自己从昨晚到现在还没有进食。 更糟糕的是,腿上肌肉似乎被拉伤,早上还没有感觉,一觉醒来似乎加重了。方卿随暗道倒霉,扶着大腿坐到了一边的小木桌上。 他没有梳头,发丝有些凌乱,几根飞毛在头顶炸开,看起来好不狼狈。 才吃一口,方卿随便听到门外有不速之客嗤笑的声音。 方卿随面无表情地看了过去,果然看到自家三弟正好整以暇地靠着门槛。方卿锦一身黑色圆领袍,胸前纹着暗红麒麟图腾,头发用金冠束起,在脑后扎成一捆马尾,此刻正剑眉微挑,不怀好意地打量着自己: “能见到二哥这副形态,三弟真是三生有幸。” “你是仙,”方卿随假装没听懂他话里的讥讽,自顾自继续吃:“没有三生。” 方卿锦突然凑到了他的面前,一张俊脸忽然放大,方卿随吓了一跳。方卿锦唇角噙着笑,可眼中却无笑意,他将对方落到眼前的须发别到耳后,有意无意刮了一下对方的耳根。那是方卿随的敏感处,几乎是立刻便烧红了起来。 “你干嘛?” 方卿随才上了云仲璟的床,现在对男人亲昵的动作有些草木皆兵,下意识往后退去。 方卿锦眼神黯了黯,似在酝酿一场风暴:“二哥,你的头发都快掉到碗里了,别咬着了。” 方卿随尴尬道:“你今天有这么好心?” 方卿锦眯了眯眼:“我自然不会这么好心,其实这饭里我放了毒药,你吃了,顷刻就会毙命。” 方卿随轻笑一声:“好,你要我的命,那就拿去呗。”然后刨了一口饭。 方卿锦闻言愣了愣,随即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一把掀翻方卿随的碗,抓住他的衣襟。方卿随一怔,盯着散落一地的饭菜,火气也上来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倒是会躲,天天就去云家,不去云家就去大哥那里或者太子那里,面对我有那么困难?”方卿锦冷冷地说,眼中的寒意令方卿随暗暗心惊:“你天天在外人那里住,宁愿夜宿秦楼楚馆落人话柄也不愿意和我对峙是吗?我就是你眼中钉肉中刺是吗?” 方卿随沉默片刻:“你要是不与我对着干,我自然不躲着你。” 笑话,这小孩居然说自己把他当场眼中钉,究竟是谁把谁当成仇敌? “至于我夜宿青楼,”方卿锦眼中的火黯淡了下去,方卿随顺势将他手掰开:“我不介意旁人闲语,那是我自己的兴趣。” “兴趣。” 方卿锦咀嚼着这个词语,脸上充满了戾气。 方卿随不想与他多做纠缠,捡起地上破碎的碗,叹了口气。然而就在他低下头那一刻,方卿锦看着他的露出的那截后颈,忽然瞳孔一缩。 “方卿随。” 方卿随再抬头,注意到对方的眼中布满了血丝,他怔了怔,正想开口问话,却被对方一把按在了地上,并被强行拉开了衣衫。 一夜云雨的痕迹还未消退,密布在几近苍白的躯体上。方卿锦颤抖着抚上了对方脖颈上的一处吻痕,脑中几乎可以想象出身下这人被人压在身下,残暴地蹂躏的模样。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回荡在屋中。 方卿随狼狈地拉好衣物,仓皇站起:“混账东西。” 方卿锦没有抵抗,没有回击,尽管他们都知道,他练武多年,若要反击,方卿随不会是他的对手。 方卿锦愣愣地跪在地上,手还维持着刚刚的动作。方卿随正要踏出房门,背后却突然传来方卿锦的质问:“是谁?”——极尽克制,却还是抑制不住一丝滔天怒意。 “与你无关。” 方卿随头也不回的离开。 方卿锦唇色发白,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与年龄不符的戾气。他自顾自地说:“你昨晚与云仲璟在一起,是他,一定是他。” 第四章 大概是个修罗场 到了晚饭的时候,餐桌上只来了方卿渊和方卿随母子,下人传了话,却迟迟不见方卿锦踪影。 叶迢迢端坐在桌前,望着一桌即将冷掉的饭菜,揉了揉鼻梁。方卿随一整天没进食,饿得厉害,但只能盯着眼前的珍馐在心中长吁短叹。方卿渊望了望叶夫人,又看了看自家二弟,眉头微微蹙起: “三弟究竟去了何处?” “回大少爷,三少爷下午出的门,说是……要找云家公子,但这个点不知道为何还没回来。”服侍在一边的碧螺解释道:“刚刚我们派人去云府寻了,应该等会就有消息。” “云府……”方卿随迅速抓住了话里的重点,本来饿得有些神志恍惚,但在听清对方一席话后立刻吓了一身冷汗:“难不成他去寻云仲璟?” “云兄?”方卿渊道:“三弟和他似乎并无来往。” “确实如此……” 方卿随吞吞吐吐地回答——只有他知道,方卿锦这不寻常反应和自己有着莫大的关联。而且自己这个弟弟发起狂来,估计就算是云仲璟也难以招架。 方卿随越想越害怕,干脆站了起来,作势要往外走。叶迢迢则冷静地看着他:“随儿,坐下,等你三弟回来。” 方卿随心想不去拦着方卿锦,恐怕又是一场大祸,于是拱手道:“三弟生性顽劣,孩儿担忧。” 叶迢迢瞥了瞥他,并未说话,看样子是不打算放他去。 方卿随知晓母亲不喜三弟,这位二世祖没少在京城惹祸,还都是招惹的大户人家,方老爷常年在外,这屁股自是要主母叶迢迢来擦。叶迢迢显然是想借云府来压一压方卿渊锦气,只是她哪知晓,这次方卿锦的怒火是从自己亲儿子这里烧起来的。 方卿随咬了咬牙,还是转身走出了房间。他不敢去看叶迢迢,因为他知道母亲现在的神情一定很精彩。 方然而卿随尚未踏出门,一只有力的大手忽然捏住了他的肩头。 “大哥。” 方卿随有些意外。 方卿渊负手而立,薄唇亲抿,浓密的眉紧皱着,一双凤眸也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我陪你去。” 方卿随失笑,并没有立刻接下方卿渊的话。方卿渊只当他不愿,眼神微微沉了下去:“怎么了?” “不,没什么。”方卿随微微一笑,唇红齿白,面容清俊淡雅——方卿随自是高兴大哥能陪着自己一起,毕竟接下来他要面对的,是两个自己完全打不过的人,一旦两个人产生争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有个人护着,总比没有好。但是母亲那边,估计回来后又得挨罚了。 方卿渊深深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 “三少爷,别打了……哎呀,云少爷,您快闪吧。” 还没有看到画面,噼里啪啦的打斗声就已经传到了耳朵里。方卿随面色一变,当即御风飞至屋顶,却见方卿锦正一掌朝云仲璟攻去。 “停手——” 方卿随俯视着二人,秀眉拧在一起:“方卿锦,你是要翻天吗?” 方卿锦掌心堪堪停在云仲璟面门处,后者只是看着他动作,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方卿随目光扫至云仲璟,发现他身上衣物破损不少,脸上也挂了不少彩。他向来注意自己仪态,除了在战场上,何曾像现在这样狼狈过? 方卿随一时百感交集,本来对他的一肚子怨火登时消了一点。云仲璟望着他,唇角还噙着鲜血,眼眸中却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方卿随被他的目光扎了一下,僵硬地移开视线。 方卿锦看着眼前之人和自己哥哥在面前眉来眼去,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忍不住又要朝面前的人一手刀劈去。 方卿渊御起轻功飞至他身后,抓住他的肩膀破了他这一招,并朝云仲璟拱手:“云公子,舍弟顽劣,多有得罪,这其间定是有什么蹊跷,还望云公子给个期限,我定会从这小子口中问个明白……”说着,回看了方卿锦一眼。 方卿锦冲着云仲璟猛翻白眼,但有方卿渊在,也不敢造次。 “不,确实是我的问题。”云仲璟沉吟片刻,苦笑:“所以你看,我没有还手。” “确实是你的问题。”方卿锦狠道,他捏了捏拳头,额头青筋暴起:“我真是想杀了你。” 云仲璟没有回话,眼睛默默低了下去,像是在回避什么。 这两人的对峙看得方卿随一个头两个大——明明自己是受害者,怎么到头来自己还成了那个需要解决问题的人。 “云仲璟,你不好好在你府上呆着,到这里来做什么。” 方卿随跳到云仲璟面前:“是三弟约你出来的?” “不……” “放屁,一开始我去找他,这厮根本不在云府。”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闭嘴。”方卿随狠狠瞪了方卿锦一眼。 方卿锦抿着唇,眼中拉满了血丝,眼神似要吃人。 “我……我出来买药。”云仲璟从衣襟中拿出一包用蓝布裹着的物件,递给眼前的方卿随。方卿随怔了怔,一股沁鼻的香味从中窜出,他捏着药包,忽然想起了什么,耳根有些发红。 “你——”方卿随脸红得和柿子一样:“混账!” 方卿渊默默看着几人纠缠,眼神却逐渐沉了下去。 他忽然伸手握住了方卿随的手腕,往自己身边拉了拉,他力道很大,捏得方卿随一疼,药包掉到了地上,药材散落一地。 云仲璟眯了眯眼,面无表情地看向他。方卿渊也看着他:“随儿不小心将药材洒了,我这个做长兄的替他向你道歉。” 云仲璟微微一笑:“无碍,云府上有良医,卿随可以到我府上问诊。” “所以随儿到底得了什么病?” 方卿渊看到云仲璟的微笑逐渐从脸上消失:“需要云公子这样关心。” 方卿随捂着脸,心想你们可都住嘴吧。云仲璟深深地望了他一眼:“风寒罢了,我只是忧心卿随。” “去一趟你们云府就给方卿随搞一身病,以后也别去了。”方卿锦忍不住插嘴。这次方卿渊没有打断他,显然也是认同这个理。 方卿随看不下去了:“我没有风寒。”他挣脱方卿渊的桎梏,护到云仲璟身前。云仲璟比他高了一个头,身形也更为健硕,怎么看这幕都十分滑稽:“我摔伤了,他再给我抓药。” 云仲璟愣了愣,像是没想到他会为自己说话,表情有些回暖。 “既然这样,”方卿渊眸色黑沉:“随儿,那你还不快些回府呆着。” 方卿随在心中苦笑。 第五章 和哥哥的愉快play并被弟弟看见 人回家后少不了叶迢迢一顿痛斥,闹事的方卿锦则是被重点关照的对象,饭也不让吃,便被锁到了后院柴房中。 他临走前曾回望方卿随一眼,黑沉的眸子中燃烧着的怒火和恨意令后者暗暗心惊。 下人早对此见怪不怪,也没有用武力押送方卿锦,反正这位少爷对主母的惩罚向来是该怎么受着就怎么受着,只是这次被罚了,下次也不一定改就是了。几人将他送到柴房,关上门,用缚仙印上了锁,然后对着里面晃动的人影客套地道了句——“少爷晚安。” 屋内传出一声嗤笑,并未回话。 下人们提着灯笼从柴房离开,这里位置偏僻,他们手中的两盏灯笼和月光是仅有的光源。待他们走出院门,院子里便几乎什么也看不清了。 脚步声逐渐消失,而隐藏在屋顶之后多时的少年人也终于一跃而起,跳到了屋前。 方卿锦盯着手中的药瓶,剑眉微挑,他用修长的手指拂过白玉瓶身,露出着一个轻蔑的笑: “你能关我,我就不能给你属下设迷魂阵?” ———————— 与此同时,方府另一端的某个厢房内,一贯兄友弟恭的方卿渊和方卿随突然展开了对峙。 “我与仲璟能有何干系?” 方卿随想起大哥质问自己那句“你与云仲璟是否有私情”就觉得好笑:“我和他多年至交好友,情同手足。怎么可能产生那种感情?” 方卿渊的眼神在烛光的映衬下显得有些晦暗不明,眼底的情绪更是令方卿随琢磨不透。他两手交叉抵着下巴,明明是仰视,却在气场上彻底碾压了对方:“卿随……”他的声音低沉到沙哑:“你要知道,大哥和你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这么多年,你骗不过大哥。” 方卿随眯了眯眼:“大哥,你自认为了解我,那你也该知道,卿随不喜欢男人。” “是吗。”方卿渊从鼻孔中哼出一声轻笑,眼神却阴沉得吓人。 方卿随觉得对方今天有点不对劲,但具体是哪里也说不上来。他不敢再贸然激怒方卿渊,尽管他也十分愤怒。 “卿随,我不逼你。” 方卿渊叹了口气,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身形高大,顷刻便遮挡了自身后而来的半边光,方卿随被笼罩在阴影里,看着缓步朝自己走来的方卿渊,内心警铃大震:“你要干什么?” “我不干什么。” 再回过神来,方卿渊的鼻尖已经要贴上了他的脸。方卿随能清晰地看清对方脸上的每一根汗毛,自然也能感受到他炽热的呼吸。更要命的是,似乎是由于对方的靠近,他的下身已经开始有了反应。 “你把衣服脱了,”方卿渊说:“结果自当明了。” “不行——”方卿随急忙向后退了一步,并以掌风推开方卿渊。 这一掌力道不大,也不难躲,偏偏方卿渊站在原地,生生抗下了他的进攻。方卿随脸色一白,有些慌忙地凑到他身前去看查看他是否受伤,然而方卿渊却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一般,连眼皮都不曾眨过,只垂着眼看他动作。 就在方卿随打算解开他衣物时,一股强大的力道率先将他掀翻到了桌上,紧接着,噼里啪啦笔和砚台掉落的声音与衣帛撕裂的声音同时响起。 方卿随瞳孔一缩,既而闭上眼。 “闭眼干什么。” 方卿渊的声音很冷静,如果不是因为他愈发急促的呼吸也一起传入了耳中,方卿随真就要被他骗过去了。 “问你呢,闭眼干什么?” 对方忽然用大掌捏住了他瘦削的下颌,指尖下的脸颊更是被按到发白。 方卿随知道,此刻的方卿渊早已不再是自己冷静自持的大哥,相反,他变成了一个被怒火和本能支配的野兽,无论和他说什么道理,都会扑上来,将自己撕咬成渣。 “大哥……” 方卿随眼中蒙了一层水雾——不仅仅是疼的,更是源于自己身体某方面难以启齿的反应。 他很害怕,因为理智已经渐渐从他身体里消失,眼前极具雄性侵略性的方卿渊俨然加速了这一切的发生。他突然好想被什么东西拥抱,然后被什么东西填满…… 头顶充斥着怒气的声音逐渐淡化,他感觉自己置身于一片轻飘飘的云彩,除此之外,便什么也感受不到了…… 在被方卿随抱住的那一刻,方卿渊身体明显一僵。 “大哥,我好痒啊,帮帮我。”方卿随咬了咬方卿渊通红的耳尖,故意将声音压低:“好不好?” “卿随你……” 方卿渊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好似遭雷击一般愣在原地。 方卿随的衣衫本就被扯得凌乱至极,再一经蹭动,便顺着圆润的肩头落到了腰际。他不习惯束发,此时也是青丝散落。红艳的唇和乳头,白皙的身体,黑色的发,以及密布在身上青青紫紫的吻痕,无异构成了一副香艳的绝景。 方卿渊努力使自己克制下来,将他从自己身上扒下。方卿随却顺势抓住他的手,并在对方震惊的眼神中,牵引着放到了自己的乳头上。他舔了舔唇,压低声音:“我的这里需要你……” 方卿渊赤红着眼,压抑地喘了几口气,最终还是抽回手:“不行,我去给你找医生。卿随,你病了。” 方卿随闻言轻笑一声:“大哥你该不是不行吧。” 方卿渊不理他,继续朝门外走。 方卿随见这招激怒无果,只好改换策略: “好,只要你踏出这个门,我就去找云仲璟……唔……”话还没说完,方卿渊已吻了上来。 方卿随从不知晓方卿渊的吻会这么霸道,反倒是先行勾引的自己成了被压制的一方。 一吻到尾声,方卿随的脑子已经开始有些发懵,唯一能感知的,便是舌尖上愈发浓重的铁锈味。 “方卿随,你是不是以同样的方式勾引了云仲璟?”方卿渊捏着他的下巴,狭长的凤眸中闪过一丝戾色。 是不是勾引了云仲璟? 方卿随在脑中思考了一会儿这个问题,并很快得出答案—— 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 欲火焚烧着方卿随的神经,细密的汗珠从他额角渗出。他能感受到自己身下那个器官已经渗出了丝丝淫液,像是个亟待人采撷的花朵,渴望着雨露的滋润。 方卿渊用犬齿咬了咬他的下巴,又顺着他修长的脖颈一路往下,最后在他已经有些肿胀的乳头停下,并一口咬住。 方卿随吃痛一声,旋即又被那人用一只手握住了性器,在即将释放的时候,堵住了上面的小眼。 “啊,大哥……啊,求,求你,给我……”方卿随快要急得哭出来:“我错了,哥哥,啊,求,求你。” “先回答我第一个的问题,方卿渊脸色阴沉:”你有没有勾引云中璟。” 他说话的时候没有松开口中的玩意儿,还故意加重了咬字的语气。 乳头被牙齿和舌尖玩弄的触感悉数传入了方卿随的神经,灭顶的快感和羞耻感同时袭来,将他拖入欲望的海洋。 “勾,勾引了。” 方卿随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回答什么,只是凭借本能选择了一个看似正确的答案。尽管对方不这么认为—— “啊——” 方卿渊突然使劲拍了拍他的屁股。 臀部掀起一小阵肉浪,白皙的皮肤上,一个巴掌印清晰可见。 方卿渊用大手握住方卿随的腰,一把将他抱起,然后不容对方喘息,在下一秒,直接进入了对方的身体。 方卿渊站了起来,彻底让挂在身上的人悬空。连接两人的地方成了方卿随唯一的乘力点,后者只得搂紧对方脖子,紧紧贴在方卿渊身上。 “第二个问题。” 方卿渊的声音已不如平时冷静,而是裹挟着浓烈的欲望:“你回答得满意,我就放过你。”然后也不管对方愿不愿意,开始抱着对方慢慢向前走,每走一步,他身下那玩意儿便在方卿随身体里深入一次。 方卿渊的东西又粗又长,反复进进出出,让方卿渊产生了一种自己宫口随时会被捅破的错觉。 但是方卿渊的问题还没有问出口,门便被以暴力踹开。在一阵大风和烛光摇曳之中,两人看清了那名不速之客的真实面目—— 正是一身戾气的方卿锦。 第六章 兄友弟恭的愉快三批 方卿渊眸色沉了沉,改将怀中的人打横抱起。他把方卿随放至床上,还没来得及做出下一步动作,方卿锦已裹着一身寒风而来,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 方卿渊未能躲开,一道红痕清晰地烙印在脸上。他用舌尖顶了顶伤处,眼中情绪逐渐阴鸷起来。 不容他多做反应,对方的下一掌便已然袭来。方卿渊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向内一扭。方卿锦则顺着他的力道转了一圈,化防守为进攻,顺道出拳攻击他的下颚。 方卿渊以手肘挡住他的进攻,他未着护腕,也卸了内力,尽管手肘被震得发麻,脸色却从始至终没有变过。 方卿锦被怒火冲昏了头脑,每一掌都下了死手,但同样的,每一招也都破绽百出。方卿渊趁他进攻间隙一扫他下盘,后者便屁股着地,摔在了地上。 “滚出去。” 方卿渊摸了摸胳膊上被他打出的伤痕,淡淡道。 方卿锦盯着他,眼中几乎要喷出火焰来:“我出去,然后方便你对我二哥做那挡子事?” “你还知道他是你二哥,”方卿渊背着手,以俯视的姿态看着他——他很清楚,自家三弟最讨厌被这样盯着:“我看你平时也不像今天这么关心随儿。平时顶撞他最厉害的,不也是你吗?” 他将“随儿”咬得格外重,不出所料,方卿锦脸上的怒意又上了一层楼。 在打斗时散落的发丝遮挡了方卿锦的脸,让他的表情被蒙上了一层阴翳: “我就算再顶撞他,也好比伪君子趁人之危。”方卿渊眯了眯眼,方卿锦却好似没有看见,自顾自地说:“说吧,什么时候动的心思。” “放肆。” 方卿渊沉下声音,将胸口转瞬即逝的杀意强压下去:“休要胡说。” “既是胡说,那我便带他走。” 说话间,方卿锦已撑着腿站起,下一瞬便要往床边走去,然而就是这电光火石之际,方卿渊却先行擒住了他的脖子: “你敢——” 方卿渊喘着粗气,像一只暴怒的野兽。 方卿锦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如果脸上的擦伤少一些,衣冠再整洁一些,这个笑容还会更加欠打:“我当然敢。”明明被人握住了命脉,他却丝毫没有受制于人的自觉:“有本事杀了我,这样二哥就真成你的了。喔,不对,还有个云仲璟,说不定还有更多的。” 像是真被他的话戳中了痛点,方卿渊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 方卿锦眼看着大哥骨节分明的手指逐渐收进,但并没有窒息的感受,只是被他捏住的两侧脖颈肉微微有些作疼。 他很清楚,自己大哥就是这样,无论是否深陷情绪的漩涡,都会做出最理智的选择。所以他才会一直克制着对方卿随的感情,所以他也不敢真杀了自己…… “唔……” 就在气氛到达冰点的时候,重重帷幕之间突然传出一声若有似无的呻吟。 而本来剑拔弩张的两人闻声竟齐齐愣住——他们似乎终于想起,这场故事的第三个主角,已被他们遗忘多时。 方卿锦啧了一声,先行走至床边,却在看清床上景象时堪堪愣住—— 一贯风流不羁的二哥此时正衣衫大敞,青丝凌乱地倒在床上,星星点点的吻痕和咬痕点缀在他白瓷般的胸膛上,大腿根,诉说着他到来之前那场性事的激烈。而那张总是洋溢着欠揍笑意的脸更是被染上了名为欲望的绯红,从上挑的眼尾到红润饱满的唇珠,无不散发出一种诱人的味道。 方卿锦唰地一下红了脸,眼睛也不知究竟该看向什么地方。 “你究竟干了什么!” 方卿锦想抓住方卿渊的衣领,然而对方衣衫大开,根本无处下手,便只好改抓头发:“老实交代!” 方卿渊淡定地拨开他的手:“是他求我的。” “放——” 剩下的字还未出口,一只修长的手已先攀上了他的肩膀,将他余下的话尽数堵了回去。 贴上来的那具躯体浑身炽热,像是一团燃烧着的火焰,而自己与对方紧贴的背似乎也受到了炙烤,变得不可控的灼热起来。 “……” 方卿随眼见对方想要挣脱自己,便趁他转身时顺势倒入他的怀中,两手也抓住了他结实的臂膀。 “方卿随,别这样。” 方卿锦双目通红,下面更是涨得难受。他幻想过无数次和方卿随的第一次,但真当对方以这样的姿态倒在身前,他又无从下手。 一直沉默在侧的方卿渊忽然走了上来,将方卿随从三弟怀中拉走,并以背对自己的姿势揽入了怀中,握住怀中之人的茎身,开始上下撸动。 方卿锦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怀抱,赤红着眼抬起了头,而对面两人正紧紧贴合在一起,俨然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方卿渊身材健硕,而方卿随虽然算不上单薄,却终究比常年征战南北的大哥还是羸弱了点。此刻他倒在对方怀中,桃花眼氤氲着水汽,像只脆弱的梅花鹿。 方卿锦看着眼前景象,几乎要把后槽牙咬破。 他突然想起自己在打斗时曾看到方卿渊胸肌上有不明抓痕——浅浅的,渗着血,不像是兵刃划破的旧伤,也不像内力深厚者所为,倒像只猫儿挠的。 这一下他算是明白过来那些伤口的来历了。 方卿随本沉溺于欲海之中,忽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道抓住头发,被迫抬起了头。 “方卿锦?” 方卿随眼中恢复了一丝清明,而待他看清眼前景象,不由得吓了一跳—— 方卿锦以暴力扯落了腰封,只留几根束带随意地挂在他腰上。少了腰封束缚,衣襟也随之大敞开,再往下,便是早已勃发的狰狞巨物。 “你干什么——” 床上的威胁多少有些色厉内茬,这个道理方卿随再明白不过,当然,方卿锦也不会因为他的反抗停下来。 方卿锦低下头,用指尖描摹他的唇瓣:“都让大哥肏你了,我为什么不行?” 方卿随喉结滚了滚,大睁的眼中倒影着对方近乎残忍的微笑。下一瞬,方卿锦突然起身,将肉棒送入了他的唇中。 方卿随唔唔反抗了几声,换来的却是对方更加深入的进入,有好几次都快抵到他的喉咙。而好死不死的,身后的方卿渊也突然停了下来,并在他稍作松懈的时候,将性器插入了他的女穴。 前后夹击的快感快要使他濒临崩溃,泪水从他眼角滑落,顺着脸颊流下,却在即将滴下时被身前之人用手揩去。 方卿随愣愣地注视着他,而对方也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眼睛。也是第一次,方卿随才知道,原来方卿锦看向自己的眼神是这么的认真,偌大的一个天地之间,好像只有自己清晰可见。 方卿渊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突然一个挺身,狠狠肏了进去。方卿随无法发出完整的音节,只有“唔唔”从嘴中溢出。 方卿渊捏了捏他的乳尖,用指甲盖从上面碾过,他反复搓揉拉扯着那个小红点,像是非要挤出什么才肯罢休: “卿随,回答我,为什么你下面有这么一个女人一样的玩意儿?” 身为当事人的方卿随对此毫无反应,反倒是方卿锦吓了一跳,竟浑身一震,就此射了出来。 而方卿随也被他的动作呛了一下,乳白色的精液和涎水一并从嘴角溢出,顺着瘦削的锁骨留到了胸膛上。 方卿锦黑着脸从他嘴里退了出来,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家大哥。 方卿渊没空理他,在他退出之后便两手握住身下人精瘦的腰,一次又一次狠狠地肏入。囊袋拍打在对方白皙的臀上——那里还留着一个红手印,是他之前打的。 方卿渊从背后吻住他的脖颈,像一只叼着猎物的野兽。他的吻顺着脊椎一路向下,但凡遇到旧的吻痕,便会变本加厉地啃噬那处,似乎是想以此掩盖别的雄性留下的痕迹,让他全身上下只属于自己。 两人终于一同达到了顶峰,方卿渊吻了吻方卿随红肿的唇,并抽出了潮湿的肉棒。精液和淫液一齐从后者的淫穴里流出,顺着大腿根往下,浸湿了被褥。 不等方卿随稍作休息,方卿锦便又抓住他的脚踝,将他拉到自己身前,然后在方卿渊冷冷地注视中,用手探入了他的下身。 紧接着,方卿锦脸色一变。 “他怎么了?” 方卿锦一时也有些搞不清,眼前这个和自己相识了百余年的二哥,究竟是男是女了。 “随儿是男人没错,”方卿渊靠坐在床边,衣襟大剌剌地开着:“我不知道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他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我也是在你来之前不久才知道的。” 方卿锦沉默不语,只用指腹轻轻扫过方卿随的唇。片刻之后,他忽然捏住对方的下巴,在后者的吃痛声中吻住了他的唇。 这一吻浅尝辄止,不带有任何情欲色彩。方卿锦摸了摸自己的嘴角,看向角落里的方卿渊: “我不管他发生了什么,也不管你要干什么。但你敢伤害他,我就先杀了你。” 方卿渊抱臂坐于阴影之中,闻言微微抬眼——方卿锦的神色格外认真,漆黑的瞳孔在烛火照耀下反着光,看起来明亮又干净。 两人僵持片刻,方卿锦忽然翻身而起,捡起地上的衣物并穿好。方卿渊一直沉默地看着床上的人,等听到推门的声音才淡淡启唇: “我不会害他。” 门口那人似乎一顿,随即从鼻腔哼出一声嗤笑,便头也不回地踏出了房门。 门外月光倾泻而下,被院中的大树的枝桠碎成无数道清辉,流转于青石板上。 方卿渊起身剪了烛芯,打开窗户。微凉的风从窗外吹入,床上的身影不禁瑟缩了一下。 方卿渊为方卿随盖上被子,自己则披了件大氅坐到窗边,然后取出匣中那张已经揉得有些发旧的信纸,借着月色默诵。 【浑沌川急报——通伮,洳州已失,神通关危在旦夕,速归】 第七章 被太子强吻 【作家想说的话:】 本文结局np,不炒股,但太子不是攻之一 鸿蒙初开已有亿万年有余,人间,鬼域,魔域和天界四足鼎力。而浑沌川作为三界交界之地,则常年为魔域与天界所占据。自百万年前第一次仙魔大战之后,两方便各自占领一半地界,相安无事地过了多年。 一切直到几十年前,魔域之主忽然亲自来到浑沌川,对着通伮城内,用箭射出了战书…… 今早玉帝忽然紧急传唤了方卿渊与云仲璟,仙界豪族中两位少主被同时在这一节骨眼召见,自是在玉京中掀起了轩然大波,一时之间,上至贵族,下到普通仙家,无不对此议论纷纷。 有人说魔域之主要起兵攻打天界了。 也有人说魔域那群贼子宵小根本不足为惧。 还有人说魔域之主苦修多年,为的就是今朝一战,恐怕三界要遭一场大难了。 方卿随坐在茶楼里,摇着手里的骨扇,一边偷听着旁桌的对话,一边淡然地呷了口茶—— “但其实这些事也不是咱们小仙能决定的。” “更何况云公子和方公子青年才俊,还是得相信他们。诶,对了,你们听说云锦楼的事了吗……” 那群人似乎找到了别的的话题,方卿随听了半截觉得无趣,便起身结了帐,摇着扇子出了门。 今日他选了件白色交领上襦,着黑色云纹鎏金下裙,外罩一件暗红大氅,头发用一根红丝带随意系在脑后,算得上风流俊逸。来往的行人中,有不少驻足偷偷打量他的。方卿随察觉到对方的目光,便回以一个温柔的微笑。 没人能抵挡得了风流倜傥的方家二公子的魅力——当然,方卿锦除外。 后者每次看到他露出这副笑容,总会摆出一副恨不得立马冲上去撕碎他的表情。 好在方卿锦不在,准确地说从今天早上起他便如蒸发般消失了。方家人对此见怪不怪,这个性格有些孤僻的少年总是独来独往,失踪个一两天并不足为奇。 不过在经历过昨晚一事后,方卿随也一时不想再见到他——早上醒来的时候方卿渊已经去见陛下了,方卿锦也是不见踪影。他看似若无其事地吃完早饭出了门,实则一肚子苦水无处可倾吐。 以前但凡遇到烦心的事,方卿随总会去勾栏里寻些花魁娘子解闷。偏偏这事他说不得——怎么说?莫非要告诉他们自己被大哥三弟给上了。那不用等到第二天,他便会沦为全玉京最大的笑柄。 “卿随。” 正愁着,迎面忽然传来一声呼唤,等他回过神时,一个瘦高的身形已行至身前:“好久不见,竟然能在这里遇到。” 面前之人面如冠玉,口若朱丹,以木簪绾发,身着一袭朴素白衣。宽大袖袍粗略一看根本看不出玄机,走近才能看清其上的龙纹暗绣。 “是啊。”方卿随对上对方如沐春风的笑容,却觉得嘴里有丝丝苦意渗出:“太子殿下怎么会来这里?” 被他唤作“太子”的男人正是玉帝的第三子,干坤宫的主人——司礼。而今日司礼似乎是微服私访,周围并没有侍卫相随。 “我来寻你。” 司礼转头看了看旁边的酒楼:“可愿一叙?” ———————— 酒楼名唤“轩辕”,乃是玉京城中除皇城塔楼之外最高的建筑。而雅间则位于顶层,坐于其间,可俯瞰整个城池的风光。 “听闻轩辕楼楼主是人界飞升而来,因此才会将此楼命冠于人皇之名。” 司礼端着白玉盏,靠在窗边。歌妓跪坐在他身后的纱幕之中,弹奏着来自人间的小调,他的指节便附和曲调轻扣于木桌上:“人间繁华,何人能解其妙?” “人间虽妙,但人类终究太过渺小。”方卿随毕恭毕敬道:“殿下贵为仙界太子,还需慎言。” 司礼眼中的失望一闪而过,旋即又恢复了笑意,他支起身子,干净如宝石的眸子凝视着眼前之人:“我以为,方郎能在殿试后不愿接受‘探花郎’的称呼,是不喜受人拘束罢了。” “殿下多虑了,”方卿随半阖着眼,修长的睫毛遮盖了眼中情绪:“小仙只是觉得自己才疏学浅,配不上陛下的厚爱罢了。” 司礼这次没再说话,转而轻笑了一声,唇角的笑意多少带着些讥诮——也是,被誉为仙界第一才子的人说自己才疏学浅,谁会信? 方卿随说完也有些后悔,觉得自己把拒绝的态度展现得有些过于明显了。而大哥和父亲和对方多多少少又是君臣关系,如果因为这事让双方下不来台,他也过意不去。 当年玉帝没少借他拒绝探花身份的事打压父亲和方卿渊,若不是后来浑沌川事发,方家可能也就此没落了。 但司礼却好似不曾动怒,嘬了一口杯中酒,将方才的事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不说这些了,先吃饭吧。” 他先动了筷,挑了根肥厚的芦笋入碗。方卿随撑头看了他一会儿,见对方丝毫没有要放自己走的意思,也只好跟着吃起来。 “轩辕”楼中菜品多源自于人界,烹饪材料也需自人间寻来,价格自是寻常仙家不能承担的。 方卿随嚼着一块汁水饱满的红烧肉,心道要是天界的仙人们都能来这里吃一次,是否会立刻改变对人族的看法。 “卿随。” 司礼抿了口酒,突然唤他。 方卿随抬起头,却见对方放下筷子,正襟危坐地看着自己。再观他眉心微蹙,显然是为心事所困: “你最近没什么事吧?” 方卿随闻言呛了一声,差点被菜叶子噎住,好在司礼及递来了茶水,才制止了一场灾难的发生。 “能有什么事。” 方卿随硬着头皮答:“这不挺好的吗?” 司礼闻言眼神变得有些古怪:“可我听说你要成婚了?” 方卿随干笑几声:“是,太子也想来吃喜酒。” “喜酒吗……” 司礼羽睫微垂,唇角染上几分苦涩,琼脂般白净的脸上尽是令人心疼的落寞:“我不想喝。” 方卿随看着他的表情,心中突然升起一阵不详的预感。而像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想,下一瞬,司礼便站了起来。 玉盘和满桌菜肴摔落在地,凳子后退和木桌倾倒的声音也接连响起。 可是方卿随却什么也听不清,除了耳边来回拉扯的蜂鸣,和对方愈加沉重的呼吸。 他睁大眼睛,用力去推司礼。哪知司礼只是看似羸弱,实则一身肌肉暗藏于衣袖下。方卿随不但没有占到便宜,反而成了被完全压制的一方。 司礼儒雅文气的脸让人根本想象不到他的吻会如此强势霸道,若非方卿随被他搂着,可能下一秒便会栽倒在地。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他终于舍得放开怀里的人。而方卿随再挣脱他的桎梏后便一掌打在了他的肩上,气喘吁吁地抹干唇角的津液。 司礼很满意眼前之人的狼狈和失态,这是旁人很难看到的盛景,而他却有幸得见。 在身前之人震惊羞怒的眼神中,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角。那鲜艳的红舌做着狭昵的动作,似乎是有意将方才一幕重现: “虽然很唐突,但我想直白点说。我很喜欢你,卿随。” 第八章 迢迢河汉 方卿随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离开了“轩辕”,然而屋外大雨将倾,乌云自天际压来,淅沥的雨滴滴落在了他的发间、肩头,大氅也滚了一层水珠。 他有些狼狈地躲到了最近一户人家的屋檐下,扇子更是在奔跑中遗失,不知去向。 好在司礼不曾追来,否则他真没有那个力气去和对方再做纠缠。 方卿随环视周围一圈,看着空旷无人的街道和紧闭的商户,内心叫苦不迭。 仔细想想,似乎自他在梨园诗会上宣布要成亲之后,生活便开始对他处处刁难——先是多了个女人才有的东西,再是和自己好友与兄弟纠缠不清,现在又赶上雨天被困。 可惜扇子丢了,不然他真想用那把骨扇将自己从这场噩梦中敲醒。 轰隆一声,一道惊雷劈下,暴雨自云端倾盆而下,雨水又从瓦当泄落,形成了一道天然的水幕。 被水浸湿的衣物紧贴在方卿随身上,风一吹,便有丝丝凉意入骨。这本就是寒秋,加之他体态单薄,稍不注意就可能感冒。 方卿随苦笑着想,人界百姓总喜欢在庙里求仙人保佑风调雨顺,如果看到他这个神仙也受这大雨折磨,是不是会立刻拆了庙,永不参拜。 天幕被闪电撕了道口子,雨水全一骨碌泼了下来。哗啦啦的水声不绝于耳。 而他身后的木门也在雷声响起的同时,被人从里面推开。 方卿随转过头,看见一个妙龄少女从门内走出。她一袭明艳动人的水蓝色襦裙,头发以赤金花鸟簪盘起,颈上挂着一圈璎珞,神色淡淡,见到门外之人也未显得过于惊讶: “方公子,进来吧。” 方卿随却怔愣在原地,半天也未能挪开脚步,因为来者不是别人,而是他即将明媒正娶的未婚妻——逐月。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我陪夫人来看戏。” “……” 方卿随抬头看了一眼,这才注意到原来自己躲雨的地方是个戏院的后门,而身后那栋高挂着大红灯笼的楼便是戏台了。 逐月为他扶着门,敛眉不语,等他瞧了个仔细才又道:“夫人知晓公子来,正等着您呢。” “夫人?” 方卿随眉头微皱:“娘……今天来这里听戏吗?” 叶迢迢平时喜欢将戏班子请到方府,或者亲自去城中最大的戏馆看戏,到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来,还是头一遭。 好巧不巧,这里正好是还自己和太子吃饭的附近。 逐月引他至二楼暖阁前。因为大雨的缘故,戏班表演暂时取消,听戏的客人也都早已散去,阁楼上空荡荡的,唯能听清雨声落在屋顶的回响。 逐月二指微曲,轻扣房门:“夫人,二公子来了。” “让她进来。” 女人音调懒散,有种久睡方醒的惺忪。 门扉轻开,一股梅花清香先自房内飘出,再然后,便是房内之人映入二人眼帘—— 叶迢迢半卧在雕花美人榻上,玉指轻捻一颗红润樱桃,放于唇中。她不曾束发,青丝散落一地,眼睫微垂,似有粼粼波光流转于双瞳之间。 而这不经意间流露的风情,饶是见惯风月的方卿随也不由得有些膛目结舌。 “母亲。” 方卿随深吸一口气,拱手行礼:“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问我?”叶迢迢促狭一笑:“你看看自己这身,如果我再不把你叫进来,你不便成落汤鸡了。” 方卿随闻言尴尬扭头,果见方才自己站着的地方留下了一地滩水。 “在外面就不用像家里那么拘束了。” 叶迢迢从美人榻上站了起来,两手一提方卿随的衣领,将他还在滴水的大氅从身上给扒了下来,并扔到门口的衣架上上:“还不去烤火暖暖身子,还是说你真想得病?” 方卿随只好蹲到火盆边,来回搓揉两只已经被冻到发白的手。 他不知道叶迢迢的来意,更不知道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确切来说,他从未有一天看透过自己的母亲。 打记事起,他便生活在叶迢迢的监视之中,无论是发生怎样的事,只要与他有关,叶迢迢都会在第一刻知道。 然而奇怪的是,哪怕知晓他要怎么做,对方也从不对他的错误行为加以制止,即便是拒绝入朝为官。 很少有母亲不想自己的儿子能飞黄腾达,叶迢迢显然成了那个例外。 在很长一段时间,方卿随都误以为是因为自己本来见不得光的出生让她对自己厌烦,可时间久了,却又好像不是那样。 转眼间,叶迢迢已赤足坐回了榻上,埋头书写着什么。 窗外雨打残荷,窗内一簇艳红的梅花虬枝交错,与她低垂的面庞相映,倒真有几分画意。 察觉到对方的目光,她忽然抬头露出一个微笑: “随儿猜猜今日我是来听什么戏的?” 方卿随被问的有些莫名:“孩儿不知。”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 叶迢迢神情放空,仿佛正醉心于一场奇景:“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奴似嫦娥离月宫。” 方卿随睫毛微微动了动。 “一场人间戏,看尽千万种爱恨。这男男女女情情爱爱可真有意思。”叶迢迢用手撑着下巴,打量着眼前之人:“‘万千宠爱于一身’时是爱,魂断马嵬坡时又何尝不是恨呢?” “娘亲是想说明什么?” 方卿随隐隐觉察到什么,但不敢肯定。 “直白点问,”叶迢迢说:“就是你如何看待我和你的父亲?” 方卿随喉结滚了滚,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记得您和父亲的感情一直很好,如果是您在此事烦忧,那么其实大可不必。” “是吗……”叶迢迢用指尖描摹着香炉上的狻猊,缭绕烟雾自她指缝中溢出:“先不说你父亲在朝为官多年,城府极深。为了利益割舍掉一个不重要妻子或者庶子,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至于忠贞……如果他真是个忠贞的男人……”话到此处她忽然顿了顿,看向方卿随。后者的脸色一黑,她却只当没看见: “又怎么会有你呢?” “够了!” 方卿随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嘴唇有些发白:“若没有别的事,孩儿便先告退了。” “外面还下着雨。” 叶迢迢的声音不冷不淡地响起。 方卿随停下脚步。 “随儿。” 叶迢迢说:“为娘向你父亲和大哥说了,你这次跟着云家少爷一起,去浑沌川历练一番。” 方卿随在听到“为娘”时浑身一震,但很快又冷静了下来: “知道了。” 门被“砰”地一声关上。伴随着屋外逐月的呼喊,脚步声越来越远。 叶迢迢半靠在榻上,揉了揉鼻梁。 —————————— 人界,横云峰。 人间恰逢初春之际,一夜暖雨过去,新芽与花苞冒上枝头。 白胡子的老头正拿着把剪子,专心致志修剪花园里的树枝——他是个老花匠了,深知若是此时打理好植物,那么院子里一整年都将是花叶茂盛。 修剪到一半,他停下来擦了擦汗,看着眼前整齐的枝叶,似乎颇为满意。 然而,就在此时,一阵劲风袭来,紧接着,黑衣少年从天而降,将手中长剑抵上他的咽喉。 老人睁大眼睛,不知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还是他脚下踩碎的枝桠。 “老头,你输了。”少年扬了扬下巴,神情倨傲。 老头胡子下的唇微微动了动,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不必气恼。” 少年明明心里得意的要死,却强忍住只露出一丝浅笑:“你们人界有句话说的好,长久后浪推前浪……哎哟!”话还没说完,已被一拳打到了地上。 而打出那拳的老头却满脸慈祥,双手合十做祈祷状:“杀生不好,杀生不好。哎呀,这不是卿锦吗,怎么躺在地上。” 后半句话是用诧异的语气说出口的,配合上他那不可置信的表情,简直让方卿锦火冒三丈! “我还没死!” 方卿锦拍开对方来扶自己的手,捂着头爬了起来。 老头将手和剪刀背在身后,笑呵呵地盯着他:“这么些天去哪儿了?” “回家。” 方卿锦言简意赅道。 “哟?” 老头说:“三天两头往家里跑,莫不是才娶了老婆?” “放屁!”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方卿锦脸却诚实地红了。 老头一脸看破不说破,意味深长地笑。 方卿锦被他盯得烦躁,摸了摸后颈,也不知是回想起什么,脸更红了。 “哟?圆房了?” “你信不信我打断你的嘴!不是,撕烂你的腿……” “呵呵。” “……” 第九章 和好兄弟在院子里相亲相爱 夜里吃饭的时候,方卿随并不太想上桌。 一张四四方方的八仙桌上,东南西北角分别坐着叶迢迢,方卿渊,云仲璟和逐月——全是他不想见的人。 唯一好点的可能就只剩逐月,不过按理说逐月还没过门,不应上桌吃饭,今天也是头一遭。于是在众人的注视中,他硬着头皮坐到了逐月身边。 “你们几人两日后便要出发去浑沌川了,随儿和逐月都是第一次去神通关,还有劳云公子操心了。” 叶迢迢端坐于圆凳上,冲云仲璟微微颔首,头上的步摇和金钗也跟着她的动作发出叮当脆响。 云仲璟在听到“逐月”后神色微变,但依旧保持着淡然的笑意:“我和卿随知交多年,照顾他和……弟妹,是应该的。” “等等。” 方卿随越听越觉不对:“逐月也会跟着去吗?” “你与逐月本定在下个月成婚,而你此去浑沌川又不知道多久才能返回玉京,”叶迢迢淡淡地瞥她:“莫要耽搁吉时。” 方卿随暗暗咬牙,卧着筷子的指尖也捏到发白——本以为青楼里随便找的未尝情事的女子是不会有把柄的,然而没想到对方却成了叶迢迢的人。 这次行程,与其说是让逐月跟他成婚,倒不如说是派了个人去浑沌川监视他。 他早该察觉到不对,为什么就在所有人,包括父亲都反对这门婚事的时候,叶迢迢却点头答应。 方卿渊垂眼,似乎注意到了他的异样,却没有出声。 “那不让我去浑沌川不就行了。” 方卿随好似混不在意的说出了这句话,手背上突起的青筋却出卖了内心真实的想法: “反正我只会吟诗作画,去了也没有什么大用。” 他举起酒杯轻抿一口,巧妙地遮挡了眼中怒意。 叶迢迢看着他,也不知是否看出什么端倪: “方家与云家在浑沌川建基多年,你身为方家人,自然应该去。等你三弟长大了,我一样会将他送过去。” 方卿随咽下口中清酒,却觉舌尖发涩,喉如刀割一般疼痛。 他闭上眼,答: “明白了。” 这一顿饭吃得极为不愉快,方卿随早早下桌,剩下几人也只是维持着场面客套,尴尬地聊了几句,便很快散了。 云仲璟找到方卿随时,后者正坐在天井下,膝盖上放了个小木桌,提笔书写着什么。 他下笔极为潦草,笔墨横飞,几点墨渍溅上了他的白衣。他衣带微解,露出白皙的胸膛和尚未消退的爱痕,瘦削的脸庞在月光照耀下显得像个易碎的瓷器。 方卿随举起手边酒壶,似又要饮下,一只节骨分明的粗糙大手却在这时捉住了他的手腕。 “别喝了。” 云仲璟低着头看他,眉头紧蹙:“如果真不想跟我去,到了浑沌川我会给你另寻住处,安置你和你的……妻子。” 方卿随看着他握住自己手腕的手,怔愣片刻:“你以为我在担心这个?” 他眼中流露出惊讶,随即又笑了起来:“不是。” 云仲璟嘴唇微张,模样有些诧异:“我以为……” 他一直以为方卿随会像自己一样,将那事介怀很久。 “上次那事……”方卿随眼中闪过一丝躲闪:“就让他过去吧。” 话已至此,云仲璟自觉本该松一口气,可他却似有不甘,好像并不希望这件事了结得这么快。 方卿随放下笔,示意云仲璟坐下。云仲璟坐到他的身边,才看清纸上原来是方卿随誊抄的诗句—— “开琼筵以坐花,飞羽觞而醉月。” “约他年,东还海道,愿谢公、雅志莫相违。”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愁。” …… 云仲璟拿起纸,问他:“这些都是什么?” “一些源自人间的词句罢了。”方卿随躺在地上,以手枕头,长发在冰凉的石板上铺开:“有段时间游历人家,无意识见到了商家里卖的词话本,于是顺手买了一本。在此之前,我从未想过,原来人间是那么的精彩。” “……” 云仲璟默然,垂眼看着他:“地上凉,快起来。” 方卿随沉默地看着他向自己伸来的手,却并未接过,片刻之后,又忽然改望向了头顶那人的双眼。 夜凉如水,星河从天际飞来,贯穿了整个夜幕。一片月华洒下,与星光一起照入了他的双眸之中。澄澈与干净的瞳仁找不到一点瑕疵,就好似世间最美好的玉石。 云仲璟呼吸一滞,随即又变得沉重起来。他急忙转过头,用手捂住已经有些烧红的脸。 方卿随却像是心事重重,信手拿起手边的酒壶,就着平躺的姿势灌入口中。 琼浆玉液入口,他呛了几声,云仲璟急忙转过身想给他顺气,却见眼前之人艳色的唇微微翕合,一丝玉露从口角流出,惹人遐想,撑在对方耳畔的手不由得微微一顿,身体定在了原处。 方卿随感觉自己醉了,明明是个大冷天,身体却似在火上烤着,随时都会被灼伤。 头顶似乎传来了谁急促的呼吸,云仲璟逆着光,瞳孔中染上了欲望的颜色。方卿随望着对方深邃的眉眼,鬼使神差间伸手抚了上去。 指尖的触感微微有些粗糙,大概是因为久经浑沌川风沙的洗礼。那人下巴长出了青色的胡茬,不深,颜色淡淡的,若不细看不会发现,只是手感有些扎人。 “你醉了。” 在摸到喉结时,对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尽管如此,方卿随还是感知到他的喉结滚了一下。 云仲璟极力克制着欲望——同样的事他不想再看到第二次,虽然他渴望重蹈覆辙。 “我醉了。” 方卿随收回了手,对他浅浅一笑,并在云仲璟松了口气时,忽然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掀到了地上。 方卿随的唇软而温暖,带着一股醇厚的酒香。云仲璟脑子还在发懵,身体却先有了反应。 空气变得粘腻而燥热,恍惚间,有什么硬物抵上了腿弯,但方卿随没有在意,依旧动情地吻着。 突然,两只硬如磐石的铁臂紧箍上他的腰,反将他压倒在地。 云仲璟俯视着他,衣衫已在刚刚的缠绵中变得有些凌乱,衣襟大敞开,露出健壮的胸肌。他眸色浓沉如墨,散发出危险的气息,以食指狠狠碾过对方吻到有些发红的唇,哑声道: “知道我是谁吗?” 方卿随的瞳孔因情欲有些涣散: “仲璟。” “对,是我。”云仲璟轻拢他的鬓发,眼神好似一只紧盯着猎物的猎豹:“不是你的未婚妻逐月,也不是别人。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方卿随的酒量本属上品,此刻却只因几杯清酒便有些飘飘然。当然,也有部分是因为男人身上如催情剂般的气息。 他察觉到自己的欲望又上来了,和前几次一样,如潮水一般席卷了全身。 可云仲璟的问句却如当头一棒喝打醒了他——对啊,他在做什么。如果自己不喜欢云仲璟,现在又要靠他来纾解欲望,岂不是小人行径? 云仲璟看着他逐渐聚焦的瞳孔,面色微沉。 “对不起。” 方卿随的脸还红着,身体也是热的,却先别开了脸:“我最近……身体很不对劲。好像很容易被唤醒欲望,刚刚是我昏过头了。” 之前在轩辕楼也是,司礼和他靠得那么近,他差点就要沦陷于欲海中。若非当天下着雨,生生浇灭了这股火气,恐怕他又会酿成一场大错。 从前都是他游走于花丛间,现在风水轮流转,他成了被压的那一个——这算不算现世报? 云仲璟抓住他的手,在手背上烙下一个吻。他的目光在方卿随脸上片刻不离,眼神热烈而缱绻:“你的身体很烫。你要自己解决吗?” 方卿随想起那支玉笛,又想起在自慰时脑中一闪而过的对方,神情有些慌乱:“是。” 他的目光被云仲璟捕捉,后者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眼中噙起一丝笑意:“若我不放你走呢。” “云仲璟——” 方卿随睁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身他含住了自己身下的物什。 亵裤被一把扯下,雪白的臀丘和被蜜液打湿的腿根暴露在空气里,云仲璟二指并入他的后穴,缓缓探入。 那里未经承泽,干涩紧实得很。方卿随两手紧抓他的宽厚的肩膀,指尖刺入肉中: “不……不行。” 云仲璟忽然用舌头顶了顶玉茎上的小孔,方卿随差点呻吟出声。院子里寂静无人,只有吮吸的水声和风声回响。 “哈……啊,还还不够。求,求你。” 方卿随身体逐渐变得潮红,眼角也染上了泪花。后穴被指头奸淫的快感令他迅速攀上顶峰,可他却觉得还不够,想要更大更火热的东西来填满那处。 高潮之后,方卿随脸色通红,身上满是汗液和酒渍,胸前一片水光潋滟——明明还没开始,却一副饱经蹂躏的模样。 还没来得及回神,云仲璟忽然俯身吻住了他,从唇齿间渡过来了什么粘稠的液体。 等方卿随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时,对方已经逼他咽了下去。他睁大眼睛,又羞又怒,正想开口,云仲璟却起身解开了裤头。 “卿随。” 云仲璟眼神如鹰隼一般锐利:“这还只是刚开始。” 方卿随看着他胯下的巨物,咽了咽口水。云仲璟则已将他两条细长的腿抗至肩上,吻了吻他脚踝,而后对着那粉嫩的入口插了进去。 方卿随疼得呻吟出声,云仲璟握住他的腰,顺着他的脖颈一路向下吻。下身也加快了抽插的进度。 起初是只有疼,等适应之后便是阵阵快感自后穴传来。粘腻的液体自二人交合处滴下,落到青石板上。穴肉也被肉棒肏得烂熟,像是饱满的果肉,一戳便有汁水溅出。 云仲璟捏了捏他胸上的红点,然后伏身咬住,像吸奶一样又吮又舔。 方卿随哼哼着,半晌不得纾解,便猫儿似地挠对方的背:“快,再快点……求你……” “我是谁?” 云仲璟亲了亲他的胸口,下身也一刻不曾停歇。他凝视着方卿随的脸,伸手捏了捏他被肏到发红的臀尖,后者浑身一瑟缩,将他的背抱得更紧。 “告诉我,我是谁?” “仲璟……你是云仲璟,嗯……啊……” 在方卿随说出“云仲璟”的那一刻,云仲璟一个穿刺,让前者差点以为自己的胃会被捅破。 方卿随的肚子上描摹出一个凸起的形状,穴里含着那肉刃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皮肉。 “对,我是云仲璟。” 云仲璟改将他抱入怀中肏干,这个体位很深,几乎是一下到了底。而方卿随竟因此再度达到了高潮。 黏腻的液体溅上胸膛,与晶莹地汗水融合,惊心动魄的美感。恍惚间,他听到那人的声音: “我是你男人。” 云仲璟按着他的头,与他交换了一个深吻—— 不管今后你和谁结亲,不管你今后会爱上谁。我都将属于你。 今时今夕的一切,仿佛早已在百年前的那场灯会注定—— 桥上执扇少年风流倜傥,桥下乘船少年英俊潇洒。他抬起头,他低下眼。在一片璀璨灯火之中,视线相触。 人们将其称之为——惊鸿一瞥。 第十章 和好友继续相亲相爱 云仲璟按着方卿随,在他体内发泄了三次,却好像还是不够一般,身下那凶器依旧坚挺火热。 他将人抱入房内,放到锦被上,又欺身压了上去。 “不,不行……” 方卿随推他的肩,试图将埋在自己身体里的那根巨物驱赶出去。可惜他早已被肏得四肢发软,对手又是常年练武的云小将军,自是铩羽而归。 云仲璟摸了摸他的脸,轻吻他被汗水打湿的鬓角:“最后一次。” 男人在床上说的话有多不可信,方卿随最了解不过,更何况他眼中的炽热的温度并未有消退的迹象,反而逐渐被烈火吞噬,连最后一丝理智也被燃尽。 “你少,少……骗人。” 方卿随用手臂捂住眼睛,却抵挡不了对方愈发猛烈地进攻。 云仲璟抓住他饱满的双臀,指尖扣入肉中,而后拖着他狠狠往下一插。 “啊——” 方卿随感觉眼前有一瞬的失明,几乎要昏死过去。但身上男人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反倒是加快了肏干的速度。他的每一次的进入都是又深又狠,像是一只发情的猛兽,试图以这样的方式来确定伴侣的存在。 云仲璟埋首于方卿随的肩膀之上,嗅着他发丝间的清香:“你会怀上吗?” “什……什么?” 方卿随稍稍回过神,震惊地看着他。 但云仲璟的眼神却不像开玩笑,眼底的认真和温柔令方卿随呼吸微滞。然而不待后者反应,他已将深埋于后穴的肉棒抽出。 那鲜红的媚肉有些肿胀外翻,可怜兮兮地瑟缩着,似乎在挽留巨物的离去。精液从方卿随臀缝之间溢出,留有一丝与身后正勃发着的性器相连。 体内突如其来的空虚感让方卿随有些难耐。他下意识抓住面前那人结实的手臂,用渴求的目光注视着他。 “不急。” 说话间,云仲璟骤然挺身,性器直直刺入女穴之中。方卿随吃痛一声,好在内里的淫水起到了润滑的作用,轻松容纳了那巨物。 “我早想如此。” 云仲璟咬着方卿随红粉的耳尖,用诱哄的语气说:“卿随,给我生个孩子吧。” 虽沉溺于情欲之中,方卿随终究维持着一丝理智:“我是男……啊——” “人”还没说完,身下小巧的花蒂突然被人用手指恰住,并以粗糙的指腹按压搓揉。他不是女人,那套器官也比普通女人小巧许多,虽算是个不做实用的摆设,带来的快感却和女人的相差无几。 云仲璟极尽手法亵玩着那处,并预料之内地感受到绞着自己肉棒的穴肉又吸得紧了点。还没被精水滋养的地方已先湿润一片,甚至从花穴里溢出不少。 “男人就不能生了吗?” 方卿随忍不住伸手去遮住那张讨厌的嘴,手心却被一股温热湿意扫过。 云仲璟束发的冠在情事间被扯落,发丝散下,碎发沾了汗,卷曲地贴在他他的脸上。而他此时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怀中之人,自内而外散发出一股危险的气息: “卿随,好不好?” 透过指缝,方卿随能看到他张开的嘴和舌尖。一呼一吸之间产生的热气仿佛穿过皮肉,渗入自己的血液之中。 云仲璟一边说,一边还用龟头磨着他的宫口,偏偏不给个痛快:“回答我,好不好?” 方卿随被快感折磨得有些神志不清,不自觉咬着床单,从鼻中发出一声轻哼。 “这算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云仲璟温柔的声音还在不依不饶地在耳边追问,那根肉棒却不那么怜惜地只绕着在一个点打转。 “对,是的。我给你生!” 方卿随再也忍不住,哑着嗓子大喊:“求你,求你给我……” 伴随着尾音的落下,云仲璟终于挺身,抓住他的腰横冲直撞起来。 ———————— 这场情事又长又折磨,方卿随不知道被迫说出了多少羞耻的话,摆出了多少奇怪的姿势。等两人偃旗息鼓后,他已是浑身脱离,四肢也好似被卸过重装一般。 云仲璟从背后搂着他,亲吻着他瘦削的肩背和纤细的脖颈,一遍又一遍地将颜色渐浅的吻痕加深。 床帐放下,烛光透过红色的帐帷,添了一分暧昧和悸动。瓷枕是红的,锦被是红的,衾被凌乱,青丝纠缠——像是洞房花烛后的温存景象。 “云仲璟。” 方卿随突然出声。 似乎是因为他骤变的语气,揽在他腰上的手忽然一僵。 方卿随转过头来,表情却不如对方想象中的恼怒:“你这床上功夫哪儿学的。” 云仲璟闻言耳根微红:“春宫图……” “没想到你还看这个” 方卿随用指节轻挑他的下巴,近距离端详了一会儿:“我还以为你是实践出真知。” 云仲璟脸色稍变,眼中似有怒意酝酿。但他却闭上眼,反将对方的手攥紧,而后抵在唇前,轻声道:“我是想着你学的。” 方卿随笑容一僵。 他本只想报复性地逗弄对方一番,没想到竟引出了这样的话。 门外鸦鹊飞过,门内烛影晃动。 空气粘稠到有些凝固,匆匆光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他耳朵有些失聪,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对方的呼吸。 云仲璟的面庞在昏暗的刀凿斧砍下更加立体深邃,令方卿随很轻易联想到了大漠疆场和漫天黄沙。 他不由得想,原来这样一个杀伐果决的人,也会在等待结果时,睫毛微微颤动,也会害怕和期待。 有关于对方的记忆忽然涌上了脑海,如同走马观花般,将他们的初遇,相识,相知,相交一一呈现。 云仲璟的笑颜也好,指挥千军万马时的胸有成竹也罢,甚至是他俯身于自己身上的情动,都变成心底的悸动,促使着什么东西破壳而出。 慌忙间,方卿随抽回了手。 云仲璟的表情从惊愕到失落失落,最后化为一个简单苦笑。 “我去给你打水。” 他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眼底的情绪,于是翻身下床,往屋外走去,可才转过屏风,一个盛满热水的浴桶便赫然呈现在眼前。 “怎么了?” 方卿随见他半晌不说话,也跟着走下了床。 云仲璟赤脚站在地上,表情有些复杂:“”有人已经打好了水。” 方卿随看见浴桶,也跟着有些尴尬——看来是有下人听到了他屋内的动静提前准备了,不过至少是他房间里的人,不会出去乱说。 云仲璟忽然将他打横抱起,然后放入了浴桶中,掬一捧水为他清洗。 “我自己来就好。” 方卿随慌乱道。 云仲璟神色暗了暗,却没有多做言语,听话的放下了手,坐到浴桶旁边。 ———————————— 与此同时,皇宫。 明月高挂,皇城之中的灯火却仍旧灯火通明,唯独位于东边角楼附近的一个小屋只燃着昏暗灯火,俨然成了琼楼玉宇间最不和谐的一处。 身着曳撒的男子借着月光走入房中,对着太师椅上的男人跪下: “殿下,十殿下的人已经查到了鬼域在城东的谍网,并今日前去处办。好消息是,人赶在他们来前,已经逃了。” “你们呢?派人追了吗?”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被垂下的明黄幕帐挡住眼睛,唯有尖削的下颌和薄唇露出。 “在追。” 暗卫答。 “追到之后就杀掉,”男人说:“回头鬼域和魔域的人问起来,就说是十弟干的。” “属下明白。” “对了,我近日要去一趟神通关。” 男人站了起来,绣着飞龙纹样的大氅拖曳在地。他不紧不慢地走到暗卫身边,用手拍了拍对方的肩: “父皇的‘药’,记得及时送上。” “是。” 暗卫恭敬地低下头:“属下能斗胆问一句,殿下去神通关是去找十殿下的吗?” “不是。” 男人笑了起来,温润如玉的侧脸笼罩在月光之中,眼神却狠戾似蛇蝎: “去找你们未来的皇后。” 第十一章 系兄弟就要在马车上和谐相处 又过几日,转眼到了启程的时候。 方卿随早早收拾了行李,和逐月方卿渊一起出了府门。叶迢迢和几个下人在门边等候多时,见到三人来后只略一颔首。 她随便叮嘱了几人几句,大都是去浑沌川要注意的点,尤其是提醒方卿随,不要在军中做违纪的事,给大哥添麻烦。 方卿随对于母亲的态度有些苦笑不得,更觉这一般人家告别是的托付,到了她这儿反而有点公事办公的感觉。 没过一阵,云仲璟骑着坐骑来了。常青跟在他身后,御着架马车,也不知里面究竟堆些了什么玩意儿。 自几天前那事之后,方卿随再见云仲璟,多多少少有些不自在。但他心中似乎没有什么恼怒,反而有种奇妙的情绪在无声滋长。 几日未见,云仲璟已换了身装束,戴上护甲和护腕,做武人打扮。发髻高束在脑后,以刻有云纹的金冠固定。他翻身下马,衣摆在空中横飞,猎猎作响。 方卿随心念微动,面颊竟莫名飞上一抹绯红。 方卿渊余光瞥到了他发红的耳根,眼睛眯了眯。 “叶夫人,方将军。” 他冲叶迢迢和方卿渊分别行礼,前者回以颔首,后者则向他抱拳。 “卿随这次既是前往神通关,那便与我同路吧。” 云仲璟道:“这边已备好车马,就等着卿随和……弟妹上车了。” “不必了。” 方卿渊一口回绝:“卿随和我一起。我与他,要去江州叶家一趟。云兄带着逐月先前往神通关吧。” 不带逐月去叶家是因为她的身份现在还不合适,可是,在此之前,方卿随并没有听说过要回江州的任何消息。 叶迢迢闻言也看了方卿渊一眼,但后者神色并无波澜,更看不出情绪起伏。 “是我不久前决定的。” 方卿渊负手而立,微微敛目遮住眼中波动:“此行我的目的地是浑沌川的飞沙岭,距神通关不过百余里,又途经江州,所以无论如何也得带随儿去看一看。” 方卿随自少时跟随娘亲进入方家,便再也没有回过江州,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此条提案也算合情合理。 云仲璟眸色微闪,像是心有不甘,然而话到嘴边,终究又打回了肚子里:“那等卿随到了飞沙岭,我亲自去接他。” “也不用了。” 方卿渊再次出声拒绝,目光暗沉到深不可测:“我会派人护送随儿的。不劳云小将军费心。” 明明是用平静地语气说出,可这话怎么听也叫人觉得不舒服,尤其是他还故意咬重了“我会派人”四字。 再好脾气的人被三番五次地回绝也会动怒,云仲璟笑容微微收敛:“既然这样,那便多谢放将军照顾卿随了。” “我是随儿大哥,自然应当。” 方卿渊巧妙地打了个太极。 两人暗中角力一番,气氛难免有些剑拔弩张,虽不知何为起源,但在场之人或多或少都抱着看戏的心情不曾劝阻。唯独知情且深陷于此事之中的方卿随一个头两个大: “两位,不早了,启程吧。再晚该赶不上驿站打烊了。” 他讪笑着插入二人中间,试图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众人果然都将目光投向了他,包括本来处于漩涡中心的两人—— “那便走吧。” 云仲璟似不忍他为难,终于率先打破僵局:“云某和弟妹先前往神通关了,也祝方将军此行顺利。” 他朝方卿渊递去一个礼貌性的微笑,而后者表情也有所松动,颔首以表肯定:“有劳云公子了。” 方卿随见状稍稍松了一口气,下一瞬,一股近似于窥探的视线却如利箭般突然扫来,并定格在他的身上。 方卿随被盯得有些脊背发凉,不自禁地顺着那道目光回视,却意外看到了立于台阶之上的叶迢迢。 那人则以手拢袖,衣摆拖曳于地,金钗玉步摇之下,一张妆容华丽却冷淡异常的脸正与他赫然相对—— ———————————————— 车队摇摇晃晃地行了几十余里,此时早已出了玉京,驶入城郊树林之内。 到了一处溪边,车夫驱车停下。方卿随睁开眼,透过珠帘,看到车队里的人正在溪边取水饮马。恰巧这时门帘忽然被人掀开,一双镶着金边的黑色长靴首先踏入其中,紧接着是来者宽大的袖袍和系在腰间叮当作响的配饰。 方卿渊高大的身躯进入车内,车中空间顷刻便所剩无几。他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束于冠中,斜飞入鬓的剑眉和凤眼没了发丝遮挡,更显压迫气质。 方卿随喉咙滚了滚,下意识往车里缩。只可惜车厢没有那么大的位置,再往回退也只是背抵上墙。 方卿渊盯着他,一言不发地坐到了与他相对的位置,长腿微屈,膝盖几乎要抵住他的。 “大哥有什么事吗?” 方卿随强作镇定,身后的衣物却早已被汗水打湿。 “来确认一件事。” 方卿渊微微倾身,端详着他的目光带了几分晦暗不清的意味。 方卿随咽了咽唾沫,五指暗暗蜷紧——逼仄狭小的室内,独属于男人的气息被放大了数倍,充斥于鼻翼之间,目的却是想掠夺走他的所有感官。 方卿随强压下欲念,闭上眼:“大哥想要确认什么?” 然而方卿渊并未作答,仍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直勾勾地盯着他。 方卿随感觉自己的身体烫到似要灼烧起来,且随时都有爆发的危险。马车里的空气也愈发的粘稠,呆在里面的每一刻都是煎熬。他忍不住站了起来,抬脚要往外走。 然而在他迈出马车之前,方卿渊便先抓住他的手臂,一把按到墙上。 马车晃了晃,惊动了在溪边休息的侍卫。后者抬起埋在水中的脸,眼睫水滴尚未拭干,已亮出剑,缓缓靠近车厢。 “无事发生。” 方卿渊声音冷淡的声音从车中传出:“刚刚不小心碰到车顶了。” 侍卫闻言冲车内行了个礼,转身走了。 只是观这马车内景象,似乎并不如方卿渊口中那么轻描淡写—— 两具身体正贴着墙壁纠缠在一起,呼吸亦是凌乱不堪。方卿被随被扯下衣衫,褪至臂弯处。他神色惊慌,也不知是在害怕眼前人还是在担心被旁人发现。 方卿渊看向他身下挺起的性器和顺着腿根蜿蜒的粘稠液体,脸上浮现出一层薄怒:“我知道了。” 他放开手,方卿随便顺着墙滑坐到了锦织软垫上。 “我就说先前那次你为何如此不对。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你被人下了药。” 方卿渊垂眼:“看来变化的不止你身下那物,连这方面也是。” 方卿随闭上眼,汗从额角溢出,打湿了苍白的脸:“大哥……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这件事我会调查清楚的,究竟谁对你做了这样的事。”方卿渊表情闪过一丝狠戾,而这一瞬恰好被方卿随捕捉到,令后者心惊肉跳。 “现在,我来问你第二件事。” 方卿渊蹲了下来,指尖温柔地在他下巴扫过,一路向下,最后停留在胸前发红的咬痕上,语气平静到令人脊背发寒: “你究竟是不是对云仲璟有意?” 第十二章 兄弟之间和谐相处(预警:产乳) 这是他第二次问这个问题,语气却不再冷静和克制。 方卿随瞳孔中倒影着那人逐渐放大的面庞,直到唇瓣被什么温热湿润的东西衔住。 这一吻霸道而强势,如同过境洪水,连骨带肉地将他们吞噬。涎液自唇舌间滴落,浸湿了一小块铺在地上的软毯。 方卿渊松开怀中人时,两人的唇都有些吻到发肿。 “那一晚……”方卿随好像明白什么,心口忽然疼得厉害:“是你看到了。那桶水,是你为我准备的。” 方卿渊一言不发,只轻拂过对方面颊和耳根。方卿随能清晰地感受到,与自己肌肤相触的指尖正在微微发颤,而对方本来绵长平稳的呼吸亦是紊乱不堪。 “我可以容忍你任何事。唯独此事……不行。” 方卿渊咬着牙:“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他?” “……” 方卿随也是第一次见他露出此种狼狈情态,一时怔住。 他喜欢云仲璟吗? 他忍不住问自己—— 如果喜欢,为什么面对云仲璟,自己的心绪就像和面对大哥一样?如果不喜欢,为什么自己又会在半清醒的时候不拒绝对方的触碰? 更何况云仲璟在大哥死后便成了云家独子,总归是要娶妻生子的…… “我不喜欢他……”方卿随觉得嗓子有些哑,心像是被针扎过,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只是为了解毒罢了。” “……” “但是你又究竟是站在怎样的立场去阻止我和他呢?” 他盯着方卿渊的双眸,神情有些木然。 “我是你大哥,长兄如父,我为什么不能阻止你和他?” 方卿渊尽力使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静一些,却捱不过嗓音轻颤:“你也不是不知道,云家家规森严,云仲璟又孝悌守规,就算现在男人和男人成婚不是奇闻异事,到了云仲璟头上,也是不行。” 好一句长兄如父,又好一句“云家家规森严”。 字字剜心。 方卿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因为这几个字眼而心如刀绞:“我纵横风月多年,放心。”他闭眼轻笑,只为掩藏眼底失落。“放心”二字不轻不重,偏偏被他说出了一种讽刺的意味: “不会轻易爱上别人的。” 方卿渊沉默地看着他,眼中的火焰一点点消散下去,顶在墙上的拳头也脱力滑落,唯有唇角苦涩依旧。 “穿好衣服吧,冷。”他叹了口气,低头为对方整理衣物:“马上要出发了。” 方卿随抬头看向车顶,半晌不语。 ———————— 到了夜间,车队在驿站住下。 由于客房不够,车队大部队选择在门外的树林里扎寨。而方卿渊和方卿随则分别住进了二楼的上房内。 方卿渊在屋中心不在焉地看了会儿书,又看了看窗外高悬的明月,终究决定起身,往方卿随屋子走去。 然而才至门口,一声轻飘飘地闷哼便从屋内传来,方卿渊推门的手一顿,心中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他大力踹开了门。果不其然,屋中方卿随正面色潮红地躺在床上,长腿张开,以玉指探入那湿润嫩穴内。 方卿渊浓眉微皱,信步走至床边:“随儿?随儿?听得到我说话吗?” “大哥……”方卿随眼睛虚睁着,只露出一点潋滟水光:“我……我难受。” 方卿渊将他抱起,放到腿上。粗糙的布料磨着腿根柔软的肌肤,怀中人发出一声短促的呻吟。他低头吻住那张薄唇,并以手撸动对方的玉根。 方卿随揽住他的脖颈,用乳尖去蹭他的衣物:“大哥,摸摸……唔,这里。”而那处红艳欲滴,像是熟透了的果实,正等待有缘人采撷。 方卿渊眸色不明,汗珠从微蹙的眉心流下,自鼻尖滴落。他常年握剑,指腹带了层厚茧,抚上那红嫩软肉时,能明显感觉到对方身体猛地一震。 他轻轻捏了捏,随即有什么湿润的液体流到了手心之中。 方卿随一怔,低头去看他的手。 方卿渊手指修长,手背青筋微突,而此时一股带着奶味的白色液体顺着他的手蜿蜒向下,看起来淫靡至极。 方卿随本来潮红的脸变得有些发白,而方卿随则眼底暗沉,将手拿到鼻尖前嗅了嗅。方卿随本想阻止他的行为,只是情潮再度袭来,令他四肢酸软,使不上力。 “你这样也敢到军队里来!” 方卿渊忽然拖着他的腰,将他压到柔软的床上,神情似是怒极:“你知不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 “不……啊——” 方卿随想反驳,可对方一口含上他的乳尖,用舌头轻扫奶孔,一阵瘙痒从那小孔传来,有温热液体源源不断地冒了出来。 欲海滚滚而来,将他拖拽入无尽深渊之中。他拼命挣扎,却终究是无功而返。在彻底失去理智前,他望着头顶那人,目光凄楚: “你真以为我很能自在地决定自己的去向?” —————————— 方卿随,方家二少爷,方瑾瑜的私生子。 方老爷忌惮叶家势力扩张,对他从来都是散养加打压。而叶迢迢似乎也只是借他这个出身并不光彩的儿子上位,并不加以关注。 叶氏方氏将这个家割据为两半,唯独他这个被夹在其中的人成了戏台上的傀儡。若不是因为叶迢迢与方瑾然常年对他不管不问,若对方真要让他做些什么,他又怎可能有拒绝的余地? 再者说,他根本无法向叶迢迢解释自己现在的问题。 方卿渊火热的肉棒在他的身体里大力肏干,牙齿轻咬他红艳的乳头。奶孔似乎彻底被打开,乳水汩汩流出。 方卿随的胸部微微隆起,像少女刚发育时般柔软,他粗喘着气,花核被衣料摩擦到红肿,穴里的楔子仍在大力冲撞。 方卿渊拭去他眼角泪渍,亲了亲他的脸颊:“疼?” “不……不疼。”方卿随道:“哥哥……再,啊,再肏狠些。”话音落,耳边似乎传来一声低骂,身体里的性器又大了一圈。 方卿随握住他的腰,双目赤红,加快了冲撞。 帐帷垂落在雕花床沿,遮盖住一室春色。昏暗灯光下,两个纠缠身影隐隐在帐内晃动,时不时从其间泄出一声令人面红耳赤的呻吟。 这场情事一直持续到月入中天。等到事后,方卿渊为方卿随擦拭时才发现,对方的乳尖已经咬得破了皮,一丝白色液体挂在其上。 方卿随眼神一暗,放缓了动作。 方卿随的胸部已经恢复到平坦,他却出奇地沉默,仿佛刚才那场云雨之事中,勾引大哥和吐出些淫词浪语的人不是自己。 方卿渊为他擦完,翻身上床,就着赤裸的身体抱住他,然而他甫一将手揽上那细腰,怀中之人便颤抖不止。 “怎么了?” 他想把对方的脸掰过来,却遭到了激烈的反抗。 “不要,求你……”方卿随的声音隐约染上了哭腔。 方卿随微微怔住,连对方起身也没有阻拦。 “你要去哪儿?” 方卿渊后知后觉地坐了起来。 “大哥……” 方卿随的声音从未像现在这样落寞:“你别跟来,我就去回廊吹吹风。” 他总是以游刃有余的姿态示人,就算面临困境,或雌伏于他人身下,也不曾展露此种情态。 方卿渊望着他的背影,心如刀绞,但真只坐在原处,没再追上去。他像尊雕塑般,挺直着背,看着他一步步远去。 关门的声音响起,方卿随的身影也消失不见。 方卿渊知道他就站在门后,正遥望着悬挂在天边的明月。风会吹起他单薄的衣袍,会卷起他的发丝,令他像只随时会坠落于地的飞鸟,脆弱却美丽。 明明只是一墙之隔,却如有道天堑横亘在二人之间。 而今夜,注定无眠。 第十三章 与大哥相亲相爱(轻微产乳加剧情) 对于方卿随,叶府管家的记忆其实并不深刻。 借住叶府的那段时间里,叶家老爷对二少爷态度总是不冷不淡,府内也鲜有仆人会主动与他搭话。他不像同龄人那般闹腾,总喜欢独坐在湖心亭里静静地,沉默地注视着眼前的那一方池水。 后来管家看他可怜,给他买了一大堆书,于是他一个人坐在屋里读了一天。 他的存在是那么的碍眼,仿佛一个鲜明的巴掌印,打在了方家和叶家的脸上——令当事人羞耻,令旁人看尽了热闹。 而这一切,直到叶迢迢带他入主方府后才有所改观。 再见方卿随,那人已不见当年含蓄与内敛——一袭飘逸白衣,手执玉扇,笑容温润风流,举手投足间尽是不凡的气度,若不是他的眉眼几乎未变,管家几乎都要不敢认。 “刘管家,好久不见。” 方卿随朝他施了一礼,不知是不是错觉,管家察觉到他在躬身时眉头皱了皱。 “少爷真是好久没回来了。” 管家笑着摸了摸胡须,又看向他身后身形高大的英俊男子:“这位便是方家大少爷,方卿渊小将军吧。” “正是。”方卿渊也朝他拱手:“有礼了” “叶老爷今日出门去了,可能晚点才回来。”管家害怕方卿随误以为叶铮还躲着他,遂解释道:“少爷这边可以跟着下人在院子里转转。” “不必了。” 方卿随收起折扇,拍了拍掌心,笑容温和:“我和大哥近日赶路累了,还是先休息好,明日再转吧。” “也是。”管家点点头:“那我让下人把行礼给你们弄到别院里,两位少爷先做修整?” “劳烦管家了。” —————— 门甫一落上,方卿随便身子一软,倒在了方卿渊怀里。 “大哥……哥哥,”方卿随眼中含雾,用手扯他的衣襟:“把那物拿出来吧……” 方卿渊轻轻拂过他的眼角,吻住了他的唇。“啧啧”的水声回荡在屋里,他手指伸入对方后穴内,却将那玉球顶得更前。 方卿随吃痛,咬住他的肩。方卿渊表情淡淡,额角却渗出汗液:“还勾不勾引大哥了。” “不……不要,”方卿随抱住他的腰,哀求道:“求你,我不敢了……唔。” 方卿渊再加一指,同那玉球一齐挤入他的后穴中。怀中人颤抖不止,哭腔又重了几分。他吻了吻对方头顶:“勾引我可以,但是对别人……不行!” 玉球上刻着貔貅图样,凹凸不平的物什塞在狭窄的后穴里,还被人来回拉着抽插,方卿随被肏得神志不清,如置身于云端。 “我错了……唔,哥哥,我错……啊——” 方卿渊突然抽出他体内的物什,改将自己胯下早已狰狞的巨物插入那汁水淋漓的穴道内。他低头钳制住他的下颌,堵住他的唇: “外面有人。” 方卿随闻言身体紧绷,绞着肉刃的穴道跟着一缩。头顶似乎传来一声闷哼,随后对方用手拍了拍他的臀,十指紧扣住那嫩白的臀尖:“太紧了,放松……” 方卿渊声音喑哑,大有山雨欲来的征兆。 方卿随抬头,果真见紧盯自己的那双眸子正阴沉如水,随即,一只铁臂搂住他的腰,将他打横抱起。 方卿渊把他放至床上,褪去衣衫,几点红痕在锁骨处显露——方卿随咬的。 —————— 时间退回几个时辰前,江州大雨将临,二人在车内一同躲雨。 方卿随跟自家大哥翻雨覆雨几次,等双方精疲力尽时,突然把他压在身下,两手抓住他的手腕,顺着他的脖颈亲下。 方卿渊起初只是淡淡看着他,见他唇舌越来越向下,大有一发不收拾之势时,于是反擒住他的手臂,一把转换了二人位置。 再做你会受不了的——他说。 不料方卿随不但不听话,反而抬起小腿蹭了蹭他再次勃起的性器。 哥,你又硬了——方卿随轻笑。 再然后,便是方卿渊压着他又做了几遍,直到到了方府才拔出还硬着的肉刃,改将挂在腰间是玉球塞了进去…… “唔……哥,哥哥,慢点——” 方卿随背面朝上,撅着臀,任身后人提着他的腰反复冲撞。锦被上的花纹摩擦着他胸前肿胀的两点,似乎有什么稀薄液体从中流出。 方卿渊把他抬起,揉着他逐渐胀大的胸乳,亲吻他的耳根: “别去神通关了,留在飞沙岭吧。” 方卿随两手握着床边栏杆:“不……不要——”最后的“要”字在对方猛烈地撞击下有些走音。 “不要什么?”方卿渊用指尖轻捻他的奶头,反复搓弄:“就这么想见云仲璟?” 听到云仲璟的名字,方卿随脑子清醒了一瞬,不过旋即又被拖入欲海。 “不……不是。”他将头埋在两臂间,喉咙里断断续蹦出几个词:“我,我要……好,我嗯啊……留在飞沙岭。”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在话音刚落时,身后人似乎笑了笑。然而他很快便无暇思考这些了,因为方卿渊已将他翻转过来,开启了新一轮的进攻…… —————————— 等方卿渊出门时已是日薄西山。 院中一个长者负手而立,正背对着他赏一树梅花。方卿渊轻咳一声,他便笑着转过了身: “方公子醒了?” “嗯。”刘管家这时出现在门外,方卿渊不免有些尴尬,只是面色依旧平静:“随儿还在睡,我先出来看看。” 刘管家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我带方小将军看看?” 方卿渊不能从他表情中捕捉到任何其它的信息,只好点头:“有劳刘伯了。” 两人出了偏院院门,往花园走去。夕阳西下,回廊一片寂静,只有水池里的水车仍在转动。梅花自花墙延伸而下,散发出淡淡的幽香。 “这是小姐种的。”刘管家见方卿渊在梅花前驻足,遂道:“当年他带二少爷回府时,还带回来了一袋梅花种子。小姐说,这是方大将军送她的。” “父亲?” 方卿渊莫名有些哑然——关于叶迢迢和方瑾然貌合神离的事,玉京中并没有谁不知晓。他本以为两人的关系应该始于利用,不谈真情,却不料竟有这么一段。 “小姐自少时便游历四海,常年不在家中,我们都以为她会找个与他一样自由自在的男子成婚,”刘管家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怎样也没有料到,她会爱上方将军。” 方卿渊眼睫微垂,沉默不语。 “咱们继续走吧。” 刘管家说。 方卿渊点了点头,跟上他的步子。 转过花墙,两人走上廊桥。夕阳染红了天际的云彩,浸入水中,留下艳丽的颜色,粼粼波光中,一处湖心亭赫然而立。 “二少爷以前喜欢到这里玩。” 刘管家望着湖心亭:“他小时候没有玩伴,老爷不准他出去见人,他便独自到这亭子里来,坐一天。” 方卿渊闻言微怔,看向那座亭子的目光多了几分复杂:“随儿小时候……没有玩伴吗?” “当年他风流才子之名传回叶家时,我是如何都不敢相信。”刘管家轻抚胡须,似是感慨:“那样出身的一个孩子,大家都对他或多或少有几分蔑视。我更是没有想过,他会有今日的成就。” 方卿渊沉默着走入亭内,指尖扫过石桌。那上面覆着一层厚厚灰迹,但难掩刀刻过的痕迹。 “这是二少爷当时留下的。”管家解释道:“用来记录呆在府上的日子,每个月划一道,一共划了十三道,总算等到方家派人。” “……” “小姐当年诞下二少爷时,并没有立即回到叶府。而是带着少爷四处躲藏,因为少爷身份特殊的原因,他们总是在当地住上一小段时间便离开。因此少爷的少年时光是在漂泊中渡过的,更不谈有什么朋友。” 方卿渊抬眼,望着湖面与远处的白墙。想象着当年在这四四方方的庭院之中,那个少年落寞的坐在湖中央,四周群鸟飞过,他却是孑然一身。 方卿渊觉得心有些疼,如遭刀绞般,密密麻麻的,直钻骨髓。他闭上眼,想起自己与方卿随的初遇,那个小小少年躲在母亲衣摆之后,神情怯怯。 那时三弟总是欺负他,和他抢玩具。而自己作为大哥,虽会阻止三弟的行为。却也只是出于大哥的担当,而并非对这个突然出现的二弟有所好感。可方卿随却似乎误会了他的意思,总喜欢跟在他的屁股后面跑,直到自己离开方府,拜师昆仑道人…… “二少爷离开府后,曾给我写信,告诉我他的大哥,也就是您待他极好。”管家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他还说,如果他是个女孩,估计就要忍不住喜欢上你了。” “……” “所以,我知道,在二少爷的心中,您是极为重要的。” “……” “虽然在旁人看来,二少爷风流不羁,浪游于花丛间,可是真正算得上他朋友,他在乎的人却是寥寥无几。而您便是其中一个。”刘管家朝他一拱手,霞光倒映入他眼帘,真切而灿烂: “我只希望,您能真心待他,就算所有人都成了他的敌人,您不可以。” 这话算是默认他知晓两人的私情了。 方卿渊闭上眼,迎风而立。风卷起他的袖袍,鼓胀似帆:“我会守着他的——用这辈子的时间。” 太阳逐渐没入远山,残留于天际的最后一抹霞光却仍旧明灭着。如灿烂而转瞬即逝的火光,要用绵薄之力点亮天地干坤。 ———————— 回到屋中,方卿随业已醒来,此时正坐在桌边,守着一桌饭菜。 “爷爷和奶奶今日不回来,我便让下人把饭送到了屋里。你……怎么了……” 方卿渊沉默地注视着他,眼底却有数种情绪翻涌,如同来势汹汹地潮水,誓要将他拽入其间。 “你……” “你……”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方卿渊忽然往前迈了一步,似想拥将他拥入怀中,却在伸出手后改做拍了拍他的头。 “到底怎么了?”方卿随哭笑不得——这样肉麻的大哥还是第一次见。 “没事。” 方卿渊眼中噙满了愁绪和温柔:“吃饭吧。” 第十四章 想不出骚话,但是是大哥的场合 日下午,叶铮与夫人终于从横云寺赶回。 叶铮与从年前的模样并未有太大变化,依旧长髯黑发,眼尾微垂,不深不浅地细纹分布在眼周。他不常笑,此刻也板着面孔,正襟危坐于太师椅上: “昨日横云寺下雨,没能及时回来见你们,住得还习惯吧?” “回爷爷,习惯的。” 方卿随朝他一笑:“和我在玉京中差不多。” 叶铮略一颔首,又将目光转向方卿渊:“方小将军,久仰。” “叶侯爷。” 方卿渊抱拳施礼。 “听说你要和卿随一同回来,内子已念叨多日,说是想见你一面。”叶铮呷了口茶,抬手一指身边的妇人。而他身侧妇人闻言轻轻点头,眉目和善温柔。她手中攥着串念珠,着一件深蓝纱织交领长袄,下穿宝蓝缠莲提花暗纹马面,外罩丝质纯白长比甲。 若是旁人瞅见这样一位衣着朴素的妇人,怎样也不会联想将她联想为曾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平江侯夫人。 “我近些年来,吃斋修心,心气已平静不少。”叶夫人面颊瘦削,看起来确实经过一番苦修:“听闻方小将军师从昆仑道人,而昆仑道人传说又是横云上神的弟子。”她露出一个微笑:“早知晓方小将军人中龙凤,今日得见,果然如此。” 就算是仙人,也有信神拜佛者。而叶夫人口中的“横云”便是“神班”中的一位“仁神”。 相传横云一直往来于三界中,救济四方百姓。就算是仙人,也受过他不少恩泽。他此生门下弟子仅寥寥数人,但凡是受过他点化的人都成了一方圣贤。 昆仑道人便是其中之一。 “家师不曾提起过此事。”方卿渊毕恭毕敬道:“夫人还是莫要听信传闻。” “这传不传闻不重要。你信,就存在,不信,就不存在。”叶夫人闻言并未显露蕴色,依旧平静地笑着: “不管横云上神是否真的存在,心中有神则自然有。与其去纠结他的存在与否,还不如学着放下,听听心是怎么说。” 她手指拨着念珠,坐于一片香雾中,表情恬静而淡然。谁也没想过,这个曾经叱咤江州一代的女子会最终远离尘嚣,看淡尘世。 方卿渊看着她与叶迢迢极为相似的眉眼,陷入沉默。 几人又闲聊了一会儿,等到晚膳时叶夫人主动告退——她吃斋饭,不与几人同桌。 至于剩下几人,叶铮向来对方卿随不冷不淡,方卿渊与他又实则是敌对关系,自然无话。方卿渊为人稳重,吃饭不喜交谈,只留下方卿随一人尴尬地在调节气氛。 好在方卿渊对于二弟的面子还是会给,有几句没几句地接着话。 “叶迢迢……你的母亲在玉京过得还好?” 就在饭桌上的空气一度跌入冰点时,叶铮终于开口。他的语气像是经过深思熟虑,又像是不太情愿,硬梆梆地:“这些年……你们也没给我写个信。莫不是嫁入方家就真忘了本家了?” 最后一句倒是说得顺口,连冷漠愤怒的表情都格外到位。 方卿随看了一眼方卿渊,恰好碰上对方递来的视线,同时露出一个无奈地眼神。 “极好的。”方卿随转头对叶铮说:“玉京城中,都在夸母亲贤惠。各家太太们也都喜欢和母亲一齐出去看戏。” 叶铮梗着脖子冷哼一声:“这小妮子。小时候喜欢乱跑,怎么去了玉京就老实呆着家里呢?我看就是被玉京繁华侵蚀了本心。” 方卿随愈发哭笑不得,只好转移话题:“对了,大叔二叔他们呢?” 叶家从商多年,到了叶迢迢这一代,和她平辈的叶传鸿和叶执分别选择从政和继承家业。叶传鸿在妹妹与方瑾然私通前便一直与后者政见不和,而叶执也没少从中作梗帮助他。后来此事一出,更是加深了两家间隙。 “自然在他们家中。” 叶铮瞥他一眼:“你到底有方瑾然的血统,你两个叔叔不待见你,怎么可能跑来看你?” 方卿随闻言梗了一下,方卿渊则眉头紧锁。 “这……” 后者似是想说话,却被方卿随扯了扯衣袍,只好把话咽回肚子里。 —————————— 这顿饭吃得艰难,到了最后,连方卿渊面色都有些绷不住。反倒是方卿随一脸无所谓,反过来宽慰他。 “其实回一趟江州挺好的。”方卿随坐在藤椅上,蜷起一只腿,手肘放于其上:“我小时候便喜欢这里的气候。玉京干燥,没有这里的山水。” “你这话……甚是牵强。” 方卿渊低头看他,眉峰微蹙。 “不牵强。”方卿随伸手去摸他的眉心,为他抚平皱纹:“你也看到了,爷爷虽然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但也不曾亏待我和母亲,而且刘管家对我也是极好,在那个时候,他是唯一愿意坐下来陪我说话的人。” 夜凉如水,星幕低垂。他仰头间,万千星辰坠入眼中,似将所有星光揽于其间。他雪白的衣袍轻扬于风间,如谪仙临凡。 虽然他本就是仙人。 方卿渊反抓住他的手,眼神微垂:“随儿……” 他的掌心火热,指尖微颤。炽热的温度隔着一层皮肉,却要令方卿随的血液燃烧。 “怎么了?”方卿随觉察到了他的不对。 “你是不是记得所有人对你的好?” “这算什么问题。”方卿随眨了眨眼,勾手挑起他下巴:“不记住他人的好,难不成记住他人的坏来气自己?” 可方卿渊的神情却格外正经,正经到令他勾着对方下颌的手指微微一顿。 “这一生,待我好的人太少,待我不好的人太多。” 方卿随的笑容变得苦涩起来:“我无法报复所有待我不好的人,但我却可以记住所有待我好的人。如果只是为了仇恨而活,那这辈子,未尝太悲哀。” 唇边忽然烙下轻轻一吻,方卿渊英俊的面容近在咫尺:“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可以跟大哥说。” “大哥……” 方卿随尚在怔愣,那人便又封住了他的唇。这一吻绵长而温柔,令他几乎要窒息于其间。 他隐隐觉得方卿渊与往日有些不同,可又说不上来是在哪里。他突然回想起昨晚对方看向自己的那一个眼神,一时有些头脑发白。 方卿渊睁着眼,眼中蕴藏着点点星光,像是澄澈的江海。 方卿随心念微动,脑海里浮现出他们初遇时的模样。而那个英俊挺拔的少年,站在回廊末端,海棠枝缠,融化了眉眼中的冷淡。 似乎有风吹过,卷起墙头的绯红的花瓣,穿越梭梭的竹海,跌落至他眉眼之间。 “方卿随……” 现实与记忆重叠,两张面孔重合于一起。 方卿渊很少连名带姓地叫他,出去相遇便是眼前。他眉头紧锁,似乎是想说什么,可话到唇边又堪堪止住。 方卿随望入他的眼中,也想质问他——既然他只是自己的大哥,为何又有亲吻自己?既然不是他和自己的身体需要,为什么又要做出多余的事? 方卿渊忽然抬手扯落了他腰间的宫绦,衣袍散开,露出他精瘦的腰身和胸膛。 “大哥!” 方卿随急忙去推他,方卿渊没有松手,却也停下来看着他。 “你不是说,我们是兄弟吗?” 话音刚落,方卿渊已一口咬住他的下唇,并在他的吃痛声中,一字一句道: “你是我想要共度此生之人。” 他的身体如铜墙铁壁般,将身下人锁在藤椅和自己之间,不容对方回答,已再次将他吻住。 方卿随内心微微震动,像被定了身般并未做出任何反应。 方卿渊抓住他的腰,将硬胀发紫的性器对准他的后穴,慢慢插入。藤椅还在不停地摇晃着,方卿渊背抵着椅背,感受到对方的肉刃在晃动间深入浅出: “哈啊……大哥……” 方卿渊咬着他的胸膛,一次又一次地撞击在他菊芯,明明是那么的温柔,偏偏又足够致命。 方卿随眼前发花,嘴中呓语般念着他的名字,方卿渊忽然用大掌抓住他的后脑勺,堵上他的唇。 唇分时,银丝勾连,两人气喘吁吁地望着彼此。 “无论你做什么,无论你去向何方……” 掌中忽然塞入一个冰凉温润的物什,方卿随低头,发现竟是刻有方卿渊字号的玉佩,末端挂着红穗。 “你都记着……” 再抬头时,那双眸子依旧注视着自己。跨越光阴,和从前的一幕幕交叠重合。 或是悲伤,或是喜悦。或关于重逢,或关于别离。 但是他的目光从未变过,如同跨越大漠和戈壁的河流,于自己寸草不生的心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我永远都在你身边。” 第十五章 不仅没肉,连感情线都无的一章 走之前,叶铮与叶夫人一齐送了两人出府。 江州多雨,就算临近冬日亦是如此。烟雾缭绕于亭台楼阁之间,树叶蓄了露水,青翠欲滴。 “就到此处吧。” 方卿随转身对二人行礼:“你们也要保重。” 侍从牵了马车来,陆续将行李往车上搬。方卿渊冲他们交代几句,走到了方卿随身侧:“这些天真是叨扰了。” “不曾。”叶夫人捧着个手炉,淡淡一笑:“祝你们一路顺风。等有机会了,方小将军记得替我给昆仑道人问好。” “一定的。” 方卿渊朝她抱拳。 刘管家站在府门口的树下,同一众下人一齐并列成排。方卿随目光逡巡了一会儿,定格于他的身上,迈着步子走了过去。 “多谢管家这几日的准备了。” 他收起手中折扇,拱手。 “老奴的职责罢了。”管家眼神动容,似是想去碰他的手,却又碍于礼节止于空中。方卿随垂眸,伸手将其握住。 那双手皮肤粗糙,如被风霜侵蚀过土地,但也足够有力,足以扛起一个大家族的所有内务。 刘管家像是吓了一跳,下意识想抽回。然而方卿随力道更大,捏着他的手不放: “谢谢。” 抬起头,两人目光相触。方卿随抿唇而笑,眉眼中尽是不舍——无论外界予他置评如何,无论他平常怎样恣意风流,这一刻,刘管家望进他的眼底,只能看到曾经那个孤零零的少年。 他知道,这句亲口说出的“谢谢”,对方已经酝酿了几百年。而其间情绪是书信所不能表达的厚重。 在他的震惊与感动中,眼前人忽然张开双臂,给予了他一个拥抱。 方卿随身形高挑,虽不及方卿渊,却也足足比他高了个头:“叶家和方家现在矛盾愈发尖锐……我不知道以后我还有多少机会回来。” 方卿随仅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在他耳畔说:“刘伯,保重。” 他松开手,红着眼拍了拍眼前人的肩,而后毅然转身,再不回头。 方卿渊与方卿随先后上了马车,后者坐于窗边,掀起挡着窗户的珠帘,见外面人影未散,便大喊:“你们快回去吧,这儿潮气重,别受凉了。” 但叶铮和叶夫人仍旧立于原处,虽隔了数尺,还是可以清晰看出前者紧绷的下颌和微竖的眉。 方卿随叹息着摇了摇头,放下手。然而下一刻,就在车夫挥动缰绳前,终于传来叶铮中期十足的声音: “到了神通关,给我写信!还有,让叶迢迢也给我写信!” 车轮轧过地面的声音同时响起,和着猎猎风声传入耳中。方卿随一怔,无奈莞尔: “我知道了!您放心!一定的!” 他两手扶在窗沿,对那逐渐消失在雾气中的身影大喊。树梢自耳畔掠过,有鸟鸣从枝头传来。 尽管再无回应,但他知道,自己那个别扭的爷爷一定听到了。 “你这是什么?” 沉默良久的方卿渊忽然出声,伸手从他的腰封间取出一个信封。 方卿随望着那信封怔了怔,直到看到信上的落款——刘常。 刘管家的名讳。 ———————————— 叶府大小姐,叶铮长女叶迢迢。自少时起便醉心武学。 叶铮溺爱女儿,为她请了不少名师指导。而叶迢迢确实也是块学武的料,不出十余年就已在江州声名鹊起。 只是接下来,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掌上明珠会在出师后留下一封信,去“仗义任侠”了。 叶迢迢为人爽朗大方,府中上下都对其偏爱有加。她这一走,不仅是她的兄长父母,连下人也感到震惊与担忧。而管家作为叶铮心腹,更是亲眼见证了这位赫赫有名的平江侯如何从缜密冷静变得魂不守舍,再变得喜怒不定的。 那时叶家二公子仪仗着丞相一脉,刚在朝中立足。而作为政敌,在此期间,方瑾瑜没少给他设绊子,叶家可谓对他恨之入骨。 又过百余年,叶迢迢终于归家,身边却多了个孩子。 就算再不愿意接受,叶铮一开始确实是打算打掉牙往肚子里吞的,直到叶迢迢告诉他,这是方瑾瑜的儿子。 那一天,是刘管家千年来,渡过的最糟糕的一天—— 叶铮摔干净了堂屋的瓷器摆件,叶迢迢则好似一尊雕塑一般,自象牙塔内向下看,无悲无喜地看着几近癫狂的父亲。 也是那一天,叶铮和叶迢迢的关系开始一发不可收拾地崩坏。 叶迢迢变了个人,不再说想出门游玩,不再说仗义任侠,更不再展露出笑颜,只一复一日地守在厢房里,望着方瑾瑜送她的那株腊梅。 她的儿子没有取名,后来是刘管家问起,她才说——就叫“随”吧。 随性而至,尽兴而为。 刘管家心疼这个孩子,但不敢公然忤逆老爷的意思,只能偷偷对他好——帮他搞定在背后说风凉话的下人,给他买纸笔,买书。 终于,一轮春夏交替之后,方瑾瑜带着彩礼登上府门。 只是叶迢迢离开那天,看向丈夫的眼神不再是眷恋与爱慕,而是透骨的恨意。 再过几年,叶家产业彻底转交到叶大公子之手,叶迢迢便断了和父亲的书信,改与弟弟直接往来。 仿佛对她而言,这个家早就不重要了。 ———————————— 方卿随折好信,放入信封,长叹一声——这是他不知道第几遍阅读此信,可每每读完,还是有种沉重的感觉压在心头。 马车驶出江州境,两边风光逐渐荒芜,少了群山与森林遮挡,风沙肆虐在这片土地上,只余几株被黄沙覆盖的灌木还在苟延残喘。 “再往前走,就是戈壁,走个一天一夜,便到飞沙岭了。” 方卿渊睁开眼,见他手中还握着那信封,忍不住蹙眉:“还在看吗?” “母亲不曾告诉过我她年少的事,我也是从外人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她当年的事。”方卿随捏了捏鼻梁:“但我一直很奇怪,如果是向刘管家所说,只是因为被抛弃,就性情大变,怎么也不会像是那个女侠‘叶迢迢’所为。” “不可能有冒名顶替。”方卿渊平静道:“如果是易容,没人能逃过父亲和我的眼。更何况……”他凝视着方卿随,语气缓和下来:“当年滴血认亲,你确实是父亲的孩子,我的弟弟。” “……这倒是。” 方卿随老神在在道,心里不住想着这么些年来母亲监视自己的事,以及临走前她看向自己那意味深长地一眼。 “你似乎状况好了一些。”方卿渊打断他的思绪:“这几日与我同乘马车,也没有……” 话到此处便没了下音,车外忽然响起一声巨响,车夫应声急勒缰绳,而车内两人便因此跌到了一起。方卿渊下盘稳,靠着车壁稳住身形。方卿随则有些狼狈地被他揽在怀中,本就是随便用玉簪挽起的发,也散至胸前背后。 “怎么了?” 方卿渊将他扶正,信步出了马车。 被重物溅起的烟尘未消,他眯起眼睛,用宽大袖袍掩住口鼻。方卿随也紧随他跳下马车,却呛了几口灰,止不住地咳嗽。 “小将军——” 有个身着轻铠的士兵从风沙后跑来,侍卫们纷纷亮剑,护在两人身前。 “让他进来。” 方卿渊抬手示意他们放下剑。 距离上次来浑沌川已过百余年,方卿随却还是一眼认出——这人一身,是方家亲兵的打扮。 再观方卿渊,更是眉心微拧。他两手交叉负于身后,远眺着那驮着巨匣的车队—— 只见那巨匣用金锁扣上,被铁链缠绕在连接着马匹的木板上,四周押送的军队身着银铠,手执长戈,围了个水泄不通。 “小将军,您快去飞沙岭吧!”士兵一手扶在腰间剑上,一手按着剧烈起伏的胸膛。他咽下口中血沫,再抬头时,眼中血丝密布: “大将军收到十殿下密报后,便要我们把所有的凝血石送回江州。他们这是想要放弃浑沌川——” —————— 魔物为三界贪嗔痴怨所化,从虚无中而生,死后只留下一颗象征着他们生前能力强弱的“凝血石”。 凝血石主体多呈无色透明,只有几缕类似于“血丝”的红痕遍布其间,“血丝”浓度越高,则该魔物越强。相传前魔域之主死后留下的“凝血石”乃是纯正的铁锈红。 凝血石对于魔物来说,只是“尸体”一般的存在,但于仙人们而言,这却是驱使机扩转动,强化武器的灵石。 本来,凝血石可以用于建筑,生活必需品之中,然而由于其供应不足,目前只有边关可以真正用到。 谁都知道这是暴殄天物,却也只能被动接受——毕竟仙人们能收集到的凝血石数量实在有限。而仙界也规定了相应律法——不得走私,不得滥用凝血石,只能让其由军队支配。 自此之后,凝血石的真正用途逐渐被人遗忘,反而成为了边关与战争的代名词。 若是凝血石大量向境内转移,只能证明,朝廷已经放弃了现在的边境线。 第十六章 都怪二哥太迷人 浑沌川,飞沙岭。 一只苍鹰自天际飞来,穿越了茫茫戈壁。风呼啸,屋檐下浸了沙的风铃叮叮当当地摇晃。一队人马从不远处走来,围着中间马车的人腰间配剑,剑柄刻有神兽睚眦,身着软甲,乃是方卿渊近卫。 车队在营地前停下,门帘掀开,依次走下两位年轻俊俏的公子——其中一人笑容风流,正摇着手中折扇同身边人交谈,而另一人穿着黑袍登着皂靴,模样不苟言笑。 两兄弟进了营帐,第一眼便看到了站在沙盘后的高大男人。但那人却并没有因外人的到来受到惊扰,依旧背对着他们,一手按于剑上,一手在地图上标注,身后猩红的披风逶迤于地。 “将军,小将军和二少爷来了。” 直到亲卫提醒,方瑾瑜才转过来。 “知道了,你们出去,我和他们叙叙。” 方瑾瑜把炭笔随手扔到桌上,抬头看向两人。亲卫们纷纷向他行礼,退出了营帐。帐篷内只余下父子三人。 “将军,你把凝血石送到江州是什么意思?”方卿渊音调冷淡,出口便是质问:“您是想放弃这里?” 方瑾瑜走下台阶,坐到一边的藤椅上,抬手示意他们也坐:“好久没见,一见面便说这些?” 这句是笑着说出口的,丝毫没有遭到顶撞该有的恼怒。 若说方卿锦与方卿随像了父亲的三四分,那么方卿渊与方瑾瑜可谓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是方瑾瑜为人圆滑,而方卿渊却时常冷着一张脸。 方瑾瑜就是如此,哪怕心里藏着再大的事,脸上也总保持着笑意。方卿随唯一一次见父亲对自己露出别的表情,还是自己拒绝圣上旨意,推了那“探花郎”的位置,给方家引来祸端时。 方卿渊显然不满父亲的敷衍,阴着脸不回话。方卿随只好出来打圆场:“爹爹近来可好?” “还行吧。”方瑾瑜揉了揉太阳穴:“该吃吃该喝喝。你们呢?路上可还顺利?听说你们去了叶府,我老丈人身子骨可还硬朗?” 方家叶家整日斗来斗去,他还会不知道对方是个怎样的状态吗。 “也很好。” 方卿随很想从他眼中看到一丝失望,不过显而易见,方瑾瑜不会露出这样的破绽。 “那就好。”方瑾瑜笑了起来,眼角细纹层层皱起,延伸至微白的鬓角: “我还在想打赢了这一仗,就去叶府找他。叶府那个池塘我看挺大,应该养了不少鱼。江州的鲶鱼可是闻名遐迩。我定要尝尝。” 他眼底青色的痕迹十分明显,下巴也长出了胡茬,似乎用刀随意修过,并不太整齐。 就算掩饰得再好,身体本身的变化还是出卖了他的疲惫与狼狈。 方卿随张开嘴,复又闭上,因为他发现,自己面对这位父亲,实在无话可讲。更何况有他在,方瑾瑜定不会和方卿渊讨论军事,又何必在此碍事。 方瑾瑜不下逐客令不意味着他真欢迎自己。 “爹爹,孩儿近日赶路累了。” 于是他站了起来,朝藤椅上的方瑾瑜施了一礼:“我先退下了,您和大哥慢聊。” 方瑾瑜点头,笑容不改:“你去吧,随便叫个侍卫带你去住处。” 方卿随再冲两人行了个礼,转身退出营帐。 而就在他消失的下一瞬,方瑾瑜的微笑终于收敛: “十殿下要我把东西运回江州,定是那个混账司礼干的好事!” ———————— 浑沌川内,一年四季皆是酷暑。相传魔域内寸草不生,作为仙界与魔域的交界之地,此地气候自是算不上宜人。 侍从知晓方卿随不喜热,提前在屋里准备了冰盆。然而冰在他进屋时便已化了大半,不到片刻就彻底变成了一滩水,方卿随也不好在条件艰苦的军队里要求更多冰块,只好褪去衣物,剩一件被汗水浸湿的亵衣贴在身上。 他静坐于凉席上,扇着扇,晶莹的汗水顺着他白皙的躯体滑落,像是白壁上无意沾染了水珠。艳红的乳头在衣物下若隐若现,更引人遐想。好在屋中没有旁人,不然定是要让人血脉喷张。 方卿随和方卿渊在叶府的时日可谓夜夜春宵,反倒是在后来赶路的途中清心寡欲了不少。方卿随还以为自己那淫症好了,但一到这炎热之地,似乎再度复发了。 他苦笑,握着方卿渊给他的玉石碾过胸口红缨,从鼻尖发出一声呻吟。 屋外无人,寂静的院子里落针可闻。阳光从纸窗中透过,清晰地照耀着他白日宣淫的行径。 方卿随身体染了层绯红,胸口像是要烧起来似地。他搓揉着身下花蒂,淫水染上他的指尖,落到床上,拉起一条银丝。 身下花穴翕合着,连空气进出的感觉都分外明显。他将手指探入其间,希望以此慰藉。 他另一手还握着凹凸不平的玉佩抚慰胸前,酥麻的感觉从乳珠传来,似乎下一秒便会有什么东西从里面流出。 前胸渐渐鼓起,几分瘙痒几分疼痛。于是他扯来衾被,用缝合处粗糙的布料来摩擦胸口,两腿则夹着末端,磨着充血肿大的阴蒂。 他闭上眼,呻吟从口中溢出,脑子里昏沉一片,一会儿是云仲璟的身影,一会儿又是大哥在叶府院子里肏干自己。 忽然,有什么东西遮住了他的眼。他想要取下那物,却被一只粗糙的大掌捏住手腕,而后那手把他桎梏在怀,一个坚硬的物什抵上了腿根。 “你干什么!” 方卿随吓得变了音调。但那人似乎并未受到威胁,反而轻笑一声,衔住了他的唇。 血腥味自舌尖化开,那不速客放开他,倒吸一口凉气。 方卿随全身发抖,想要逃离这个地方,只是那人先他一步捉住他的脚踝,把他拖到身下,肉刃毫不留情地肏入了女穴内。 似乎是因为愤怒,那人的动作有些粗暴。两手握住他的腰,在那玉白色的腰身上留下了抓痕。 他粗重的呼吸愈发鲜明,从方卿随的脸到锁骨,再到那鼓起的胸乳。 那人似乎在看到方卿随胸口时愣了愣,紧接着,便一口咬上。香甜的液体分泌而出,令方卿随一下红了耳尖: “停下……我是方卿随!方瑾瑜是我父亲,方卿渊……啊——” 那人的动作越来越剧烈,方卿随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震出。那人揉着他身下的花蒂,指尖生疏地刮过上面小孔,又来到他的玉茎,轻轻抚摸着。 他手指粗糙,似乎是常年习武之人,手劲也大得出奇。方卿随自知毫无胜算,而那人也不知在此埋伏了多久,看来是笃定要奸污他了。 感受到身下人停止了挣扎,那人一顿,用手去钳制住他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嘴。果不其然,他的舌尖已有血丝渗出。 “啧。” 方卿随眼前的布被一把扯下,刺眼的阳光令他失明片刻,再然后,他看清了眼前那人的模样—— “方卿锦?” 少年衣衫整齐,只有裤头解开,性器还埋在他腿间。 方卿随感觉血气一股脑涌上了胸口。 “是啊,二哥,好久不几——按啊!” 方卿锦上一秒还吊儿郎当地抱着手,下一秒便被踹到了床下。 “滚出去——” 方卿随裹紧被子,气急败坏道:“快点!” “喂!”方卿锦站起来,身下的性器还勃发着,大剌剌地在他眼前晃动:“你这样很危险。” “在危险也跟你无关!”方卿随闭眼:“我让你滚出去!” 方卿锦眸中燃起火焰,突然倾身而至,两手撑在床边:“你是不是等着大哥来肏你?”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方卿随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 方卿锦忽然笑了起来,可眼神毫无笑意,甚至带了几分危险的杀机:“我就说你先开始用什么在自亵。是大哥的玉佩吧!” “闭嘴——” 方卿随抬起头,却在与对方视线交汇时闭上了唇。而方卿锦额间青筋暴起,按在床上的手指也微微缩紧,仿佛下一刻就要把他按在床上狠狠插入。 但他没有。 方卿锦松开了手,手背青筋依旧根根分明,诉说着他内心的震怒:“好,好……好得很!” 他怒极反笑:“我走!我走!” 他拉起裤头,穿上鞋袜,在走至门前又停下脚步: “你敢喜欢那个混账,等我收拾完他,我再来收拾你。” 第十七章 以为是个狼狗,实际是个奶狗 皇权夺位,向来是历朝历代的必不可少的戏码。这一点,就算落到仙家也是一样。 算上老二太子在内,当今玉帝膝下共有十一子。虽然太子早立,但实际上并不是没有旁人虎视眈眈。而这其中拥簇者最多的,便是宠妃熹贵妃之子——十皇子司远道。 司礼乃皇后所出,可惜皇后多年疾病缠身,在诞下他不久后便撒手人寰。而玉帝为了感恩妻子多年陪伴,便立了司礼为太子。 然而这几百年风云变幻,玉帝早已不复年少时的雄心大志,转而沉溺于后宫美色,恰好这熹贵妃又精通房中之术,更是引得帝王欢心。好几次玉帝都有意将其封为新后,但终究还是没有下手。 司礼崇文,司远道尚武。 司远道曾于狩猎时以一己之力射杀几十余头猎物夺得魁首,朝中人无不赞叹,连大将军方瑾瑜都忍不住赞赏十殿下少年英才。 虽然司礼仍是太子,可近玉帝却对司远道偏爱有加,甚至将飞沙岭以北的浑沌川关口交予其管辖。仙界八成精兵握于他手,就算不是太子,也彻底架空了太子。 皇子之间应讲究制衡,玉帝这做法无异是破坏了这一规矩。好在司远道虽然重兵在手,也没有对父亲或者兄长司礼做些什么。 毕竟方家,云仲璟皆是自己麾下之人,来日方长,他大可以名正言顺地登上皇位,没必要用这样极端的方式。 只可惜,这如意算盘终究是落空了。 几十年前,沉寂了几千年的魔族忽然起兵攻打通伮,自从之后,仙界节节败退…… ———————————— “太子为何会去神通关?” 听完父亲对近日状况的大致描述,方卿渊不自觉蹙眉:“十殿下与他不和,神通关又是十殿下的领地,这不是羊入虎口?” “十殿下倒真不敢对他做些什么。”方瑾瑜一手以指节轻叩桌面,另一手揉着眉心:“我也奇怪这人到底想干什么?这紧要关头,我不信他是去给十殿下出谋划策的。” “可是就算让浑沌川失守,对太子也没有任何好处。”方卿渊道:“他毕竟还是太子,他才是仙界名正言顺地继承人。” “……” 方瑾瑜撑着额头,表情逐渐沉重起来:“若我说,浑沌川失守,可以让十殿下在军中失信,在朝中引起怀疑呢……” 方卿渊几乎是立刻便明白了对方话中的含义,但是并不敢确信: “那他真是疯了!” “司礼此人,心思极深。” 方瑾瑜不再使用敬称,怒目圆睁,表情似是恨极:“他从小在深宫中长大,又无母亲庇佑,可谓是如履薄冰。平常别看他斯斯文文一副模样,实则心肠过于歹毒。这样是为什么,我宁愿违背王法支持十殿下,也不愿意支持他。” “那我去神通……” “你不能去!” 方瑾瑜靠着椅背,仰头长叹一声。他目光所及之处,乃是玉帝亲提的麒麟纹样——这是至高无上的信任与荣宠。虽因年久有些褪色,但朱砂丹色与金丝刺绣依旧醒目。 他索性闭上眼:“神通关内已有云仲璟在十殿下身边,他劝不住,你去了也是无所裨益。” “那该当如何?”方卿渊知道父亲绝对不可能坐以待毙。 果然,方瑾瑜站了起来,看向帐篷外的戈壁:“司礼此人并非毫无破绽。情情爱爱,可以束缚着一个人。” “……是谁?”方卿渊隐隐觉得他的语气有些不对,一股不祥的预感升上心头。 “随儿。” …… 此言一出,屋内两人同时陷入沉默。门外狂风拍打在营帐上,隐隐有山雨欲来前的预兆。 只是这里是浑沌川,没有群山,更不会下雨。 “不、行!” 方卿渊拍案而起,大袖扫落桌面茶杯,摔落到地面,“乒乓”几声碎成两瓣。方瑾瑜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的模样,简直像一只暴怒的凶兽: “他得留在这里,留在飞沙岭!他去是送死!” “司礼不除,以他蛊惑人心的伎俩,十殿下肯定会……” “那也不能让你的儿子以身试险!” “……” 方瑾瑜两手撑在沙盘边沿,胸膛起伏着。方卿渊站在与他相对的位置,亦是勃然大怒。他剑眉竖起,指着父亲,一字一句道: “你说说,你从接他回方府后,究竟有没有一日!有没有一日将他试作你的孩子!” 方瑾瑜面部肌肉抽搐着,眼睛大睁到目眦尽裂的程度: “他是我的孩子,没错。” “但是他也是叶家的孩子。” 方卿渊替他接下了之后的话。 “……” 方瑾瑜捏紧的拳头忽然脱力般放开,背部紧绷的线条也慢慢放松。他站直身体,望着台阶下的大儿子—— 那张与自己极为相似的脸,正面朝自己。眼中的火焰几乎要迸射而出。 他是与自己那么相似,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唯一不同的,是他依旧会天真,会冲动,会去爱慕着不该喜欢的事物。 方瑾瑜摇了摇头,唇色微微发白:“我对不起他。但是我不得不防他。叶家的孩子,我怎么能放心。好在他从小便对入仕没有什么兴趣,学武也是毫无天赋。” “如果他有呢?你会废了他吗?” 方卿渊的声音很平静,就像在诉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唯有方瑾瑜知晓,他心底已是失望透顶。 方瑾瑜没有回答,因为这个答案,他们心知肚明。 “方瑾瑜!你这老不死的混账!” 此句并非出自方卿渊之口,两人齐唰唰转头看向来人——方卿锦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正踏着烫金云纹武靴步步靠近。 侍卫想拦住他,却被他反推到一边,然后捏着拳头,朝方瑾瑜脸上挥去。 谁都没料到方卿锦敢这样对自己的父亲。包括方瑾瑜在内,后者被打了个踉跄,手扶着桌沿才不至于摔倒。 “把他轰出去!”方瑾瑜摸着自己受伤的半张脸,一掌拍翻了沙盘:“怎么让他进来的?你们是饭桶吗?” 沙土纷扬在帐中,每个人的身上都沾了层灰,他本人更连眉毛都不能幸免。这画面格外滑稽,但无人敢笑。 侍卫得令,要伸手去架方卿锦。方卿锦一甩手,示意他们先别动: “我有几句话跟你说。”他眼底一片猩红,不知是因为沙进了眼还是因为怒火烧心:“第一,我是你的儿子吧,也不是叶家的种吧。为什么你连我去了哪儿?为什么突然跑到飞沙岭来都不关心。反正你从来就只有大哥这一个儿子!只关心那个破方家和大义!” 方瑾瑜唇线紧绷,却并未出言反驳。侍卫都知这是将军家事,纷纷低下头,假装听不见。 “第二。” 方卿锦指着他,字字泣血:“你敢动方卿随,我定要你后悔!” ———————————— 眼见着太阳落下了山头,方卿渊和方瑾瑜依旧没有回府。 方卿随一人在院里随便吃了点面条,拿着把蒲扇在藤椅上摇摇晃晃。 飞沙岭中只有军队驻扎,白日里都在校场演练,晚上各自回营。院子里没人,他亵衣外套着件乌纱袍,手臂垂着,手上淡青的血管清晰可见。 忽然,院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方卿随尚未看清来人面庞,便被人揽入了胸膛。 那人有力的心跳在耳边鼓动着,还有他沉重的呼吸自头顶传来。 “方卿锦?” 方卿随眉头紧锁,想要推他,却被对方抱得更紧,两条手臂桎梏在他腰间,纹丝不动。 “你到底想干什么。” 方卿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还是克制不住言语间的不耐。 “闭嘴——” 虽然是强硬地话,然而方卿锦这次的腔调和平常完全不一样,尾音也微微有些颤抖。 “你怎么了?”方卿随察觉到了他的不对,语气放缓。 “不准抬头!” 方卿锦将他转过去头,并把头埋上他的肩膀:“你敢看我揍你——” 下一瞬,有液体濡湿了衣物方卿随肩上的衣物。 转眼红日消失于地平线后,天边的最后一抹霞光即将湮灭,在这之前,一只手忽然拍上了方卿锦的头。 他抬起头,对上方卿随充盈着无奈而温柔的双眼: “小祖宗,你这是哭丧啊?” 第十八章 让我们恭喜弟弟 方卿锦耳根染上一层薄红,急忙拍开他的手:“哭个屁!没哭!” 方卿随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掌心,微微挑眉:“行吧,你没哭。那你突然发什么疯?” 方卿锦抓住他的手腕:“跟我离开这里!” “为什么?”方卿随另一手背在身后,朝与他相反的方向使力。 “他们想利用你!” 方卿锦忽然失控大吼。 “……” “……” 两厢沉默。 “那又如何。” 月已高升,枯枝斑驳的阴影投影在方卿随的脸上。他收敛了笑容,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眼前人,眼底情绪令人捉摸不透:“利用就利用罢。我跟你走,又能去哪?” 方卿锦想出口反驳,但嗓子眼疼得厉害,对方的淡漠如当头一盆冷水,浇灭了他来前的火焰。 “他们想把你给司礼,”他指着门外,眸色如染血般赤红:“然后利用你杀掉他!” 方卿随闻言眼神一动,不过片刻又恢复了冷淡:“们?还有谁?大哥?” 最后两个字有些不易察觉地颤抖,声音也低了下去,似乎比起询问对方,更像是在问询自己。 “他是想反驳方瑾瑜,但是你知道的,这人最崇拜那个老头!”方卿锦拔高嗓音:“你在他心里算老几?你有方家重要?你有他的仕途重要?” 一句比一句狠,字字诛心。 但方卿随知道,他说的是事实。所以他的神情只是木然,尽管心如刀凿般疼痛。 方卿锦忽然按住他的头,吻了下去。牙关被撬开,血腥味自唇舌间化开,对方的动作粗暴至极,不似是在表达爱欲,更像是在抒发内心的郁结。 恍惚间,有水珠自脸颊滚落,濡湿了唇,又咸又涩。方卿随睁开眼,发现方卿锦竟是哭了。 树枝晃动,沙在风中“梭梭”作响。两人的身形倒影在土墙上,抵死般缠绵。 酝酿已久的爱、恨、痴、嗔在此刻一齐涌上,将他们卷入万丈深渊。 而门外方卿渊久久矗立,静默地望着他们,最终转身离开。 —————————— 再回过神时,方卿随已被压至衾被之中。 衣物扔了满地,方卿锦拿出一根红丝带把他的双手缚起,绑在床头。 “等等——” 方卿随想要挣扎,却被对方掐了把腰。酥麻之感席卷了全身,他化作一滩春水,瘫软在对方身下。 方卿锦低头咬住了他的乳尖,指尖探入花穴之中。那处秘境温暖而潮湿,加之淫水滋润,让他很轻松便伸入了三指。 烂熟鲜红的媚肉被他抽插的动作带出,如同晶莹饱满的果实。方卿锦忽然将身下人修长的双腿折叠,用舌头去舔舐那处。 “不,不行!” 方卿随挣扎着想要起身,腕上系绳又将他扯回了原处。 方卿锦的舌尖扫过会阴,来至他的花蒂,原本小巧的器官因充血而肿大。他身上毛发少,连这处也只有稀疏几根。 “够,啊……够了……” 方卿随扭动着身体,去反抗他的动作。 方卿锦眸色一暗:“为什么云仲璟可以?方卿渊可以?我不行!” 他支起身体,钳制住方卿随的下巴,眼中温度几乎要令对方灼伤:“他们可以帮你渡过情潮!我一样可以!” 一语落,他忽然挺身而入。方卿随眼前发白,反手扣住床头,闷哼出声。 方卿锦那物同他眼神一般灼热,刚进入穴道时,差点令方卿随昏死过去——而那人毫无知觉,依旧毫无章法地冲撞着。 他技术实在烂,方卿随疼得咬紧了后槽牙,脸色憋得苍白:“你……你在哪学的这些?” “你管我!”方卿锦被问得有些恼羞成怒:“书上!书上不行吗!” 方卿随嗤笑一声:“同样都是在书上,云仲璟可比你……啊——” 才说完“云仲璟”三个字,方卿锦便眼神一沉,猛地挺入,直直撞在宫口上。 床上提不相干人的名字是忌讳,尤其是抱着挑衅的目的。 方卿随算是自食恶果,没忍住呻吟出了声,脸色却不比方才惨白,似乎比起疼痛,这一次深入,带来的更多的是快感。 眼见对方表情微变,方卿随慌了神: “不……别,别这样!” 方卿锦捏着他的臀,再次撞击到了那一点:“今天就算你再怎么求我,我都不会停下!” 情欲顷刻席卷而来,方卿随指甲抓着木板,身体透着粉红。 方卿锦渐渐找到了诀窍,一面继续肏着他,一面吻他的胸膛。犬齿叼着他的乳尖,像小孩吸奶般吮着: “怎样?我肏你肏得爽不爽?” “不……啊,爽——” 一巴掌拍上臀丘,方卿随立马老实下来:“别,唔,别这样……” “不行。” 方卿锦果断地拒绝,手指绕着他的后穴打转:“你说,我再肏进这里怎么样?哥哥。” 最后两字故意被念得很重,方卿随如遭雷击般睁开眼,眼尾发红:“不……求,求你。” “要我停下?” 方卿锦假装不解其意,停止了抽插。他两手撑在床头,居高俯视着被自己肏得有些神志不清的二哥。 “不、是。” 方卿随艰难吐出二字,后穴饥渴地收缩着,像是在勾引男人用肉棒狠狠操弄自己。 “哥哥真难伺候。”方卿锦语调平静,身下却不相符地大力挞伐起来。 他一口一个“哥哥”——平常不这么叫,反倒这时学起了兄友弟恭。方卿随听得面红耳赤,明明是自己被侵犯的一方,却莫名有种猥亵幼弟的罪恶感。 不过这个人可不算得什么“幼弟”。 这肉刃依旧埋在自己穴里,大得不像话,怎样也不可能将它的主人误会成小孩。 方卿锦解开方卿随腕上束缚,后者已就着这个姿势被操弄了好一阵,手臂酸麻得厉害。 尚不容他缓解手麻,方卿锦忽然背对着将他抱起,走至落地铜镜前,而后在对方惊恐的眼神中再次插入。 “别……不要……” 眼前的景象太具有冲击性——自己裸露的身体,对方在自己体内进出的孽根毫无保留地呈现。方卿随又羞又怒,索性别过头。 然而方卿锦捏着他的下颌,逼他看被自己肏,还伸手捏住他胸口红肿的嫩乳,在他耳畔说: “每次看见你,我都想把你衣服撕碎,玩你的这儿,把你按在床上狠狠肏。我到要看看,我平常人模狗样的好哥哥是不是在床上也可以依旧保持那副样子。” “闭嘴!” 方卿随气得浑身发抖。 方卿锦用手掌套弄着他的玉茎,以薄茧摩擦着顶端嫩肉:“生气了?” 话中带了几分玩味的笑意。方卿随不用看也知道,身后的人现在表情一定格外畅快。 “说说吧。我,云仲璟,还是方卿渊,谁肏你肏得舒服?”方卿锦两手环住他,把他抱在怀中操弄,动作不疾不徐,就不给他个痛快。 方卿随恨得牙痒痒:“反正……啊……不是你——” 话音刚落,身后人突然将他按至铜镜上,再次大力驰骋起来。呼吸喷在镜面上,形成一层薄雾。 冰凉的触感刺激着他胸前的红点和身下的玉茎,他的发丝黏在镜上,两眼放空着注视着眼前。 方卿锦的吻落在他的后背,虔诚却粗鲁。这令方卿随产生了一种被雄性猎犬按在身下侵占的错觉。他两手按着镜面,掌心滑着雾面,留下凌乱的痕迹。 方卿锦忽然擒住他的手腕,覆盖在那被绳索勒出红痕的位置。再然后,他掰过他的头,含住了那张红艳的唇。 一点稀疏清辉自窗外坠落。他们纠缠在一起,连月光也无法令周身的燥热空气冷却。 长发自方卿锦后脑勺散落,与身下人发丝混着,分不清谁是谁的。 人间夫妻成婚,当各自剪下一根发,合作一结。自此之后,风雨同舟,举案齐眉。 于是方卿锦捻起对方的发,和自己的相缠: “方卿随,以后别想再甩开我。” 第十九章 傲娇难当 翌日一早,飞沙岭关口。 “再往前,就得你们自己走了。” 方卿渊停下脚步,嘱托身边的方卿随:“一路上小心,到了目的地和我写信。” 虽为清晨,太阳却已高挂在天边,戈壁里温度不算高,但足够晒。方卿随被日光迷了眼,微微眯起:“好的。” 方卿渊已换下常服,穿上一身银铠,手扶于腰间佩剑:“去了那边,最重要的是要保护好自己。莫要逞强。” “他不会武功,我会。”方卿锦凉凉出声,挤入二人中间:“方卿渊,快点滚回去吧。方瑾瑜那老头还等着你呢!” 方卿渊皱着眉头瞥他一眼,又将视线移至他身后的方卿随:“一旦发现不对,立刻回来。神通关现在情况很危急。” “不劳您费心。”方卿锦抱起臂,故意歪着身子去遮他视线:“真要担心,建议你把他送回玉京。” “方卿锦!” 方卿渊一忍再忍,终于到达了极限。他闭上眼,紧握住剑柄,手背青筋根根分明:“别太过分——” “我过分?” 方卿锦皮笑肉不笑:“究竟是谁过分,还不知道呢!” “够了——” 二人停下争论,看向方卿随。 方卿随想起昨晚方卿锦的话,又目睹了方卿随近乎默认的行为,喉头有些发苦:“大哥,你走吧。” 方卿渊显然没想到他会和方卿锦站在一条战线,神色中闪过一丝错愕。然而方卿随只麻木地望着眼前人,语调平静: “将军离职太久,终不是好事。” 他的笑容带着一丝讥诮——不令人感到刻薄,却令人方寸大乱。 方卿渊终于不复先前淡定,想伸手拉他,偏偏对方在这时转身进了马车,留下他僵硬在原地。 方卿渊的手还在半空伸着。方卿锦路过他身边,煽风点火般添了句:“别被人因此抓住把柄啊,方、小、将、军。” 方卿渊气得双目赤红,缓缓捏紧了拳。 而车夫在两人上车后便扯动了缰绳,马蹄掀起尘沙,驰骋在无垠戈壁上,往遥远的地平线驶去。 方卿渊目光追随着他们,直到马蹄声被风声取代,马车化作一个漆黑的点,才不甘地收回了视线。 风声鼓动,战袍大摆与他身后的披风在风里肆意飞扬。他突然一掌拍在剑柄上,从嗓子里滚出一声压抑着的低吼,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他孑然立于风中,像一面孤独的战旗。绝望,愤怒,自责化作利刃,血淋淋地将他皮肉割开。他却满脸麻木。 —————— 只是他不知,在与他渐行渐远的马车上,他所牵挂的人也同他一样,正悲怮地注目着他。 而他更不知道,此去经年,再相遇时,故人将不再,沧海亦换作桑田…… ———————— “看够了?” 方卿锦大剌剌地坐在软垫上,手撑在下巴,眼中怨气快要溢出来——方卿随腰间那块刻着方卿渊名讳的玉佩格外碍事,他真想一把给他拽下来。 “大概是够了。”方卿随放下珠帘,面无表情地坐直身体。 方卿锦哼笑出声,眯着眼打量着他脖颈上若有若无的暧昧痕迹:“我觉得不够。” 方卿随察觉到他眼中的欲望,摸了摸脖子:“那就不够。” 方卿锦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眼底欲望愈发浓烈。方卿随被他滚烫的目光烫了一下,别过脸去: “你究竟跟过来干什么?” 一只节骨分明而有力的手忽然捉住他的下颌,方卿随的目光先是为那人腕上纹着麒麟的护腕所吸引,紧接着,眼前出现了一张表情认真的脸: “我为什么不能跟过来?” 方卿锦难得正色,和大哥父亲一样,他不笑时自带一种压迫感。脸部轮廓褪去圆润的婴儿肥,愈发棱角分明。 “……” 方卿随沉默以待。 方卿锦嘴唇动了动,大概是想说些什么,然而方卿随等了他半天,却什么也没等到。 两人就维持着这个姿势对峙着,空气莫名有些焦灼。方卿随皱了皱眉,汗液自鬓角滑落。他叩在地面的手指抖了抖,压抑住身下逐渐躁动不安的器官。 “我不会动你的。” 方卿锦的声音适时响起,却不带有任何情绪:“除非你求我。” “混账……” 方卿随睫毛轻颤,隐忍着咬住下唇。 方卿锦确实不曾动他,只是凝视着他,虽然身下那物已经撑起来衣袍下摆,描摹出狰狞的轮廓。 方卿随身体火热,呼吸逐渐紊乱。他脑海里全是昨夜那场情事的场景。而故事的另一个主人公就在眼前,他的体温,他的气息正将自己包裹着。 方卿随抓住方卿锦的衣襟,想要去吻他,然而方卿锦抬手抵住了他柔软的唇。两双眸子相对,一双饱含着炽烈的情欲,另一双则深不见底。 “求我。” 方卿锦眯了眯眼——掌心中的嘴唇触感太好,让他忍不住揉了揉。 他的指尖撩起了星星点点的火花,加重了方卿随的欲望。 方卿随捏紧拳头,指甲刺入肉中,捏到发红: “求……求你。” “你这是求人的态度?”方卿锦冷笑:“你也是这么求方卿渊和云仲璟干你的?” 方卿随眼睛虚睁着,红唇微颤:“大哥和仲璟……不需要求他们,”话到此处,他微微一顿,加重了语气:“反正都是心甘情愿!” 方卿锦笑容收敛,表情似要吃人:“好,好的很!好一个心甘情愿——” 他低头咬住眼前人的唇,并在对方的吃痛声中扣住了他的头,不让他挣扎。 方卿锦另一手扯下方卿随的裤头,毫无章法地撸动着他的性器。那处的皮肉细嫩,方卿随倒吸一口凉气:“轻——轻点……” 方卿锦手扶着他的背,将他压在车壁。而后扶着他的腰,刺入了后穴之中。 那里许久没被人承泽,进入时有些困难。进入穴中的物什硬到发紫,方卿随两手抵在身上人的肩上,妄图把他推开。 方卿锦以手臂将他困在自己与车壁之间。身躯笼罩着他,在锁骨上又啃又咬。 啪啪地水声回荡在车厢内,如果以俯视的视角看,只能看到方卿锦肌肉线条分明的背部,和缠在劲瘦腰身上的两条长腿。 有蜜液自方卿随的女穴流出,顺着会阴向臀缝流去。方卿锦搓揉着他的臀,突然拿起一边的佩剑。 “不……不要!” 眼见剑柄抵上了花穴穴口,方卿随双目大睁,神色惊恐。 此剑名为“无涯”,乃是取自西海陨铁所制。刀柄嵌着宝石,镂刻着繁复的花纹。莫说用手握着都膈人,真要放进身体来,还不要人命。 下一瞬,方卿锦毫不犹豫地插了进去。 “啊——” 方卿随射了出来,白浊的液体溅上两人小腹。方卿锦沾了些液体,抹上他的乳头。 “求你……求你……唔啊,拿出去” 两个穴被同时填满,方卿随感觉自己随时都会被捅破。 但他的求饶仿佛刺激了身上人,换来更加凶猛地一波抽插。金属纹路绞着穴肉,剑柄又冰又凉,方卿随差点昏死过去。 方卿锦一反常态地沉默着,只是身下动作依旧毫不留情。方卿随又被他玩到两次高潮,他才射在了穴里。 方卿随事后躺在马车里,浑身酸软。而方卿锦依旧沉默不语,黑着脸为他清理身体。 “你到底生什么气?”方卿随怒极反笑——明明被上的是自己,胡搅蛮缠的是他,这厮还给开始摆谱了! “关你屁事。” 方卿锦冷冷道,擒住他的唇又要吻上去。 方卿随别过脸,方卿锦便眸色更暗,毫不留情地捏着他的脸,再次含住他的唇。方卿随怕他又要来一次,然而这人在吻够后却放开了他,继续去擦他身上白浊。 方卿锦咬着后槽牙,腮帮子微鼓。眼里有火在烧,偏偏不发作出来。 方卿随又气又好笑地看了他一会儿,最后背过身去。 而在他转身的一瞬间,方卿锦冷哼了一声。 第二十章 端倪初显 帐中未掌灯,帐布厚,只有一层将近暖黄的光射入内里。司礼一身鹅黄大氅,发髻高挽,正不急不慢地呷着杯中茶。 屋内正中央放着一块沙盘,乃是浑沌川总与图。红色旗帜占据在飞沙岭和神通关一代,而蓝色的则占据了沙盘的大部分地区。 “太子殿下来了也有些时日了,如今这战局愈发焦灼,不知您何时回程?” 坐在司礼对桌的男人皮笑肉不笑,望着他:“我们也好提前准备。” “你这是在赶我们走?”司礼笑容温和儒雅,语气却不如面上那般友善:“十弟?” “不敢。” 司远道撑着桌面站起,佩剑磕在盔甲上,发出几声叮当脆响。他走至对方面前,压低身子,眯着眼与他对视:“臣这是替太子着想。” 司礼唇角弧度不变,两手放在太师椅把手上,微笑地回视。 而就在他打算启唇说些什么的时候,门外侍卫忽然闯入: “两位陛下,方公子来了!” ———————— 飞沙岭到神通关统共有三日的脚程,这三日里,方卿锦仗着方卿随中了药反抗无能,可谓换着法子在情事上折磨他,结果等到了神通关,后者已是差点下不了马车。 “拿开!” 方卿随拍开三弟企图搀扶自己的手,怒道:“离我远点。” 方卿锦看了看手掌上的红痕,啧了一声:“瞧你那样!我不扶你你还能走路吗?” 方卿随不理他,扶着腰一瘸一拐地走着。 在他们到来之前,魔域已对神通关发动了三次奇袭,仙界虽每次都以险胜告终,却也是元气大伤。关内随处可见形色匆匆的大夫,原来供人住的屋子也改造成了医馆。 关内人手不足,两兄弟除了在关口遇到守城的侍卫,竟没有见到任何一个接待他们的人。 他们绕过军队驻扎区域,行至一处无人的院坝中。四周皆是落了锁的房屋,几条岔路被槐树挡住,也不知通往哪儿。 “好歹你也是他们的贵客,”方卿锦沉着脸:“这算什么?” “神通关现在是战时状态,无论是云仲璟,还是十殿下都不好过,我们有手有脚,何必给人添麻烦。”方卿随淡淡道:“你要是嫌他们礼数不周,可以现在就回家。” “我看你还是回家比较好!” 一道声音横插入二者之间,从树后面走出几个小卒。为首者是个方脸粗眉毛的中年男人,看腰间挂的叮啷当响的令牌,应该是个百户侯: “你个小白脸,是司礼那厮招来的娈宠?” “在下方卿随,这位是我的弟弟,方卿锦。”方卿随恢复至微笑,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挡在即将发作的方卿锦身前。 百户侯嗤笑一声,明显不信:“你说你是,你就是?我听说方卿锦和方卿随一个顽劣一个连刀都拿不起,不过两个废物。就算他们来了,我一样赶回去。” “你信不信我杀——” 方卿随抬手,堵住了身后人的话:“你要如何?” 他收敛起笑容,眼中酝酿着风暴——此人是云家亲兵的打扮,云家和方家世代交好,作为云家的兵,竟然敢说出这样的言论,实在奇怪! 此句无异正中对面人的下怀。百户侯一挥手,身后人群散开,一人牵出一匹马来。 “小白脸,进军队如果连马都不会骑,那你来干什么?”百户侯跋扈道:“今天要是你不给爷爷们骑好这马,爷爷们就赶在司礼骑你前骑了你——” 方卿锦捏紧拳头,怒火几乎要从眼中喷薄而出。但方卿随按住了他的手,冲他摇摇头。 “可以。”方卿随面无表情地转回头:“但是我刚来此地,被你们横空污蔑,若是我胜了,那你就当跪下给我们磕三个响头!” “废话少说!”百户侯手按在剑上:“还不给你爷爷做——” 话音未落,方卿随已翻身上马,雪白的衣袍飞扬在空中,而后取出一条蓝色丝带,在脑后绾成发髻。 方卿锦知晓他才被自己弄了三日,腰和臀正当疼得厉害。可眼前的男人身姿依旧挺拔,如人间三月春柳。红唇白齿,长睫低垂,眸中神情轻蔑。 方卿随牵动马绳,绕着院坝中的槐树跑了几圈。衣袍卷入风中,白衣翩然,胜过三山雪。 突然,他朝人群驶来,本来屹立在原地的士兵们大惊失色,纷纷逃开。只有百户侯依旧站在原地,脸色灰败。 而方卿随就在要撞上的时候一猛拉缰绳,马儿上仰,两前蹄跟着凌空。马匹的背后,露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和凌厉的目光——那是方卿锦从未见过的表情,狠戾却漂亮,令他心底一颤。 “起阵!” 不知是谁吼了声,几人纷纷亮剑。 “你们敢!” 方卿锦抽出“无涯”,剑光乍现,七颗宝石点缀其上,宛如七星连珠。 “都给我放下——” 房屋背后,终于出现了那个许久不见的人。亮色的铠甲在阳光下流转着光辉,披风在他的大步靠近中于身后飞扬。 他眼底一片青黑,下巴生出胡茬,但目光还是如在玉京时灼灼:“军中动武!你们这是疯了!” 云仲璟夺下百户侯手中的剑,反架在他的脖子上,后者两腿微颤,跪倒在地:“这是贵客!贵客!就凭你刚刚做的事,我能杀你一万遍!” 然而赶在他动手前,另一只白皙的手先覆盖在了他的指上:“不必了。” 方卿随与他靠得很近,细腻的皮肤在烈日下透着一层薄粉。云仲璟微怔,放下了手。 “今日就这事,就算了。”方卿随看着身前颤抖地男人:“但是军中有纪,你便和你的这几位下属绕着校场跑二十圈吧。晚饭也别吃了。” “云将军……” 百户侯抬起头征询云仲璟的意思。 云仲璟扶着额,摇了摇头:“按他说的做!” “是!” 几人如蒙大赦,连忙躬身跑开。 “要是我,我就杀了他们。”方卿锦挽剑入鞘,眯着眼看向他们离去的地方:“为何不杀?” “仙界节节败退,太子又亲临边关,将心正是不稳的时候。如果这时候再杀一个战功赫赫的百户侯,”方卿随看了云仲璟一眼:“他会有麻烦。” 云仲璟缄默不语,眉头微微皱着,眼中却酝酿着柔情:“谢谢。” 方卿随回以他笑意,模样风流俊逸。 眼见着两人眉来眼去愈不加遮掩,方卿锦心火更旺,一把将云仲璟推开:“你不是方卿随他朋友吗?也不派个人带路!”他冷笑一声:“你让我们自己找住处?” 云仲璟低头看着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抬手拍开:“方三少爷,似乎我并没有请你来过神通关吧。” “我是不请自来了。”方卿锦抱起臂,咬着牙,一字一句从齿缝里蹦出:“你、敢、不、接、待、我?” 云仲璟眼中闪过一丝黑沉,却迅速被笑意取代:“怎会不接待?” 方卿锦面对着他愈发和善的笑容,有种落入圈套的感觉。 “只可惜之前只收拾了一间小屋子给卿随,既然方三少爷来了,那么你便住那儿吧,我和卿随挤一挤。” “不可以!” 方卿锦想也没想就反驳:“他跟我一起!” 云仲璟故作无奈道:“都说了那间屋子很小了,住不下两人。我房间大,卿随过来睡绰绰有余。你说呢,卿随?” 见两人视线都瞥向自己,一个喷着怒火,一个暗藏着杀机,方卿随一个头两个大。 “仲璟说的有理。” 权衡片刻,他还是觉得与其和自己这个不靠谱的弟弟呆在一起,云仲璟相对来说好得多。 果不其然,下一瞬,方卿锦表情变得异常狰狞。 “好得很!” 他怒极反笑,边鼓着掌,边向后退去几步:“那我是不是该再添一句百年好合?” “也未尝不是不可。”云仲璟摸着下巴,假装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 “你——” “好了!”方卿随赶在两人打起来前推开云仲璟:“你们吵什么吵!就这么定了!”又指着方卿锦的鼻子:“死崽子你要是敢在军队里胡闹,我先把你赶出神通关。” 方卿锦见二哥帮着外人,而那外人正好整以暇地站在他身后,满脸促狭地望着自己,不由得气结: “行,好!我滚!” ———————— 神通关作为浑沌川最大的要塞,曾在北方盛极一时,直到后来战火打响,商户纷纷南迁离去,而春去秋来,此地早已不复当年盛景,只能从遗留的房屋偶然窥得一二。 军队驻扎区离旧城址隔了将近十里,云仲璟为了方便,选择在军营里住下。他房中并未过多装饰,只有一张从旧城里搬来的大床,和一张大桌配着几根板凳。 方卿随坐上椅子,云仲璟脱下重铠,为他斟茶: “这里的情况比我想象的还糟糕。我本来是给叶夫人写了信,要把你送回去。但是至今没有收到回信。’” 方卿随闻言保持着缄默,只是低垂着眼眸,看着杯中旋转的茶叶。 “怎么了?”云仲璟在他对面坐下。 “你的信会经过飞沙岭,是我父亲扣下的。” 方卿随面对着他逐渐凝固的笑容,不疾不徐道:“方瑾瑜想把我留在神通关,因为他认为,只要我在这里,司礼就不敢对神通关做些什么。他们觉得,是司礼勾结了魔族的人,所以想靠我来压制。”话到此处,他眼中闪过一丝讽意: “既然知道司礼心思深重,又怎会因为我放弃原来的计划,我的父亲,原来也会病急乱投医。” 云仲璟双唇大张着,满眼不可置信,片刻后,他突然站了起来,就要去拿剑架上的剑。 “你还想刺杀太子?” 方卿随也跟着他站起,凉凉道:“别天真了。你要是真对他做些什么,十殿下才会被推上风口浪尖。” 云仲璟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双眸阖上,似乎在忍耐什么。 突然,两只手臂从身后将他抱住。云仲璟全身微震,而那人温热的体温自背后传来,令他心弦骤然一乱。 “叶迢迢之前态度坚决,你就是给她写信她也不一定会让我回玉京。对于这个母亲,我向来看不透。现在方瑾瑜又改了态度,要将我送来此处。我的身后,如今是悬崖峭壁,再无退路可言。” 方卿随将头埋在他的背后: “知道为什么我要留在这里吗?” 云仲璟捏着拳,用力呼吸几口:“因为你无路可退?” “是,也不全是。” 方卿随走至他身前,郑重其事地注目着他的双眼,手指轻抚上他的侧脸。 云仲璟晒黑了,烈阳与关内风沙使他的皮肤变得更加粗糙。他的脸上有几处细碎的伤痕,虽不深,却足以证明他先前经历过的激烈战事。 “因为这里有你,而我相信你” 第二十一章 塞下曲 云仲璟闻言怔愣一瞬,忽然抱住他,双臂亦不自觉勒紧,埋首于他颈间。 “好了。”方卿随语气有些无奈,抬手去推他的肩:“我还有事要问你。” 云仲璟松开手:“说吧。” “……” 方卿随沉吟片刻:“司礼……军中有关司礼的传言多吗?” “还好。”云仲璟一时没反应过来为什么他会这么问:“你是听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 方卿随不想他知道自己之前和那百户侯的对话,含糊着带过了话题:“只是路过军营时偶然听到关于他私生活相关的言论,我只想知道,为什么会有突然出现他的流言?” 云仲璟闻言露出一个苦笑,抬手揉了揉眉心:“卿随,你不知道。这几天,因为太子的亲临,我的亲军以及十殿下的亲军可谓是乱成了一锅粥。” 方卿随皱眉,站直身体,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也不完全是因为他来。但他的到来确实是一个导火索。” 云仲璟道:“十殿下之前因为丢失了通伮等地,已经在军中失信。他的亲兵在几场战役中折损大半,其余大部分都是和他关系并不紧密的士兵,这一部分已经出现了打算投靠太子者。” “……” “十殿下与其亲卫为了镇压军中暴乱,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而这也间接导致了,不属于暴乱一方的,云家亲卫被牵扯其中。”他顿了顿,在方卿随愈发凝重的神情中继续说: “我麾下的好几个校尉已有动摇之意,几次三番暗示我改投靠太子。剩下一部分因为曾受十殿下太子恩泽,和他们也产生了间隙,这群人在和前者的交锋中愈发憎恶司礼,军中有关司礼的流言也是因他们而起。” “所以今日我看到的那个人应该是你口中的‘剩下一部分’。”方卿随眯起眼,默默在心中串联起已知信息。 提到这个人,云仲璟表情变得有些复杂:“那个人叫王泽,是一个忠诚的属下。就是眼里容不得沙子,这次军中大乱,怎么说呢,也有一部分拜他所赐吧……” “……” 方卿随回忆了一遍这些天来自己遇到的事,总觉得哪里不对。 “对此人,也需多加防范,”他蹙眉:“这个时候,你身边的人都不可信。” 云仲璟沉默着望着他,忽然叹息一声,深陷的眼窝和眼底的青黑痕迹在他低头的那一瞬格外明显,也不知已有多少个黑夜没有好好入睡。 “卿随……” 云仲璟苦笑:“司礼这人比我想象的难缠许多,而我对这些向来不通,正如你所言,我对周边的人已经不能全然信任,就算知道这是司礼的计谋,我也依然……”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 可不用他说,方卿随也明白了他接下来的话—— 杀人上策乃是诛心,离间之计亦是高手常用的手段。 不论何时,只要操纵一人的心,就能兵不血刃的拿下此人,如果拿下一个城池,一个国家的人心,那便方可称王。 司礼蛰伏数年,一招迎来转机,那势必要将事做绝。他向来擅长将人玩弄于鼓掌,云仲璟又怎会有胜算。 方卿随嘴唇有些发白,似想要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而对面的那人眼眸晶亮地盯着自己,一如往昔般赤诚。 “云仲璟,我问你……”方卿随深吸几口气:“如果……我是说如果,太子的计谋成了,十殿下败北,你要怎么办?” “你呢?” 云仲璟反问他:“你会怎样?” “我……” 方卿随失语。 “你看,你不是也不知道?”云仲璟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将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掌心下传来鼓动地心跳,勃然有力: “不论怎样,这些都是我改变不了的,我对政事向来参不透,还不如去把这些精力放到怎么铲除魔族。” 隔着一层衣物,依然能感受到他滚烫的肌肤。似有一团火在心口的位置灼烧。他的目光不曾沾染红尘,明亮得惊人。 方卿随望着他,从他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他的心骤然一痛,有种不可名状的情绪涌入脑海。 “唔……” 云仲璟惊讶地感受着唇上温热的触感。半晌后,揽住了他的肩,加深了这一吻。 ———————————— 为了迎接方家两位兄弟的到来,军中特地破例设宴,除却为他们接风洗尘,也算一次给将士们久违的放松。 两位皇子和一众将军校尉绕着火堆坐着,礼节不似在玉京中那般隆重,饭却是近日来方卿随吃过的最丰盛的一顿。 油灯暖光微燃,酒宴之上觥筹交错。武人们大都不拘小节,吃饭时没那么多繁文缛节,席间喧哗声不绝于耳。 司礼和司远道各坐一位,前者仍是上次见面时的一身,微笑着与周遭之人谈笑。而司远道则面色紧绷,闷头喝酒。 忽然,不知是谁大喝了一声,众人停止了吵闹。有个男人端着酒碗,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方卿随抬起头,见那人面色酡红,胡子上沾了酒渍,小眼眯成一条缝,几乎要看不见。 “早听说,嗝,”他打了个酒嗝,指着方卿随:“方家二公子惊才绝艳……吸,吸引了一堆姑娘。不……不知道,能,能不能像在花楼给女人们弹小曲儿一样。给,给咱们将士弹一首。” 弹曲助兴乃是戏子伶人所为,仙界等级森严,此类人就算再怎样学得风雅,归根结底,也仍属下九流。 柴火噼啪一声,火星溅出。无人应答,气压却莫名低了下去。 “弹个——” “放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方卿锦和云仲璟一齐站了起来,两人相互对视一眼,方卿锦只好心有不甘地抱臂坐回位置。 “你是什么意思?”云仲璟冷冷道:“卿随是十殿下的贵客,怎能干这种事!” 敢公然挑衅方卿随,就是在挑衅方家,挑衅司远道。 再观司远道,果然脸已黑成了锅底:“你想干什么?” “十,十殿下……” 也不知是否是酒后壮人胆,那人居然还敢顶撞回去:“……就是让人家方二公子给,给兄弟们弹个曲,咱们都陪您出生入死了,这……这不过分吧!” 他吐字含糊,却字字都把司远道往死胡同逼。 “你——” 司远道气得怒目圆睁,拍案而起。 “好了。” 司礼似乎终于看足了戏,舍得出声打断这一闹剧。他微笑着,儒雅白皙的脸在火光中更显俊朗:“不要为难十殿下,也别为难……卿随了。” 他转过头,对方卿随露出了一个谦和有礼的笑容。后者也回以他微笑,只是眼中并无笑意。 “这种事,如果真想听曲,等你们胜利了,回玉京,我各赏你们伶人几个!”司礼起身,走至司远道身侧,身形相较后者更为高大:“还是不要令贵客介意。” “谁说我介意了。” 角落里传来一声不低不高的反驳,众人纷纷看去,只见方卿随拍了拍衣襟,提着酒壶站起。 司礼眯了眯眼,眼中闪过一丝兴致:“喔?” “曲子,我可以弹。” 方卿随走至火堆旁,灌了口酒,酒顺着他的喉结流下,细白的脖颈上留下一道蜿蜒的水光。 “但是。” 他喝干酒,把壶抛入背后火堆,火焰一时窜起三尺之高,翻涌的热浪卷着他的衣袍和发丝,火光在他眼底明灭着: “弹什么,得我自己选。” …… 云仲璟望着他,眼中隐隐有担忧之色。方卿随冲他摇摇头,示意自己无妨。 “行。” 那人说:“你说说,你要弹什么?” 仙界的曲子翻来覆去无非那几首,都是妓子伶人们弹的,亦是他们这些武人瞧不起的“靡靡之音”。总而言之,不管他弹什么,都将沦为一大笑柄。 “《塞下曲》。” 方卿随道:“人间的曲子。” “那些下等人的曲子?”有人嗤笑一声:“这群蝼蚁之辈,于我等眼中不过就是一只手可以捏死的事,弹他们的曲子,不是作贱自己?” “是不是作贱,听完便知。” 司礼忽然开口,脸上罕见地没有了笑意。他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命下人抬上乐器。 雕镂着龙纹的古琴端放于方卿随两膝上,他垂眸,十指轻抚琴弦。此琴取材于瑶木,昔年烛龙辟世,留一株于章尾山下。以此木作骨,则所弹音律泠泠悦耳。 方卿随食指微动,拨动第一个音节。 大漠风沙滚滚而来,剑客与将士,鲜血与夕阳。谁与谁刀剑相抵,谁又与谁生死相托? 有人酒壶一撞,便再无归途,又有人客死他乡,身前身后皆是孑然一人。 苍烟之下,孤鸿掠影,寒光闪现,原是有金戈铁马踏血而来。 最后谁人茕茕独立,于岁月尽头回看…… 琴音落,久久无人出声。 片刻之后,忽然有人抚掌,方卿随循声看去,发现竟是司礼。“很好,很好。” 他重复着这两字,仿佛除去这句话便再无法表达心头激动。 除他之外,全场寂静,似皆被这段音律震撼。 方卿随站起来,走至原先叫嚣的那人面前:“听完了?” “啊,啊?喔,听,听完了。” 那人期期艾艾的回话,像是好梦突然惊醒。 “仙界乐曲,统共一百零五首,皆是出自上古琴师所为。”方卿随以俯视的姿态看着他,阴影笼罩着面庞,使他表情中带了几分威严:“而人间乐曲,则不可计量。这一首,只是这其中在为普通不过的一首。” 话音落,惊叹声四起,只有台上的司礼依然稳坐于原座。 “你们的愚昧,你们的狭隘,将永远限制着你们。” 方卿随忽然环视周围一圈,指着所有人: “所谓的面子与眼前的蝇头小利就让你们坚持自己愚不可及的做法,没有远见,没有道义!要你们有什么用!” 他身形有些颤抖,大抵真是醉了,一股腥甜涌上喉头,却令他疼得痛快: “怎么?这个时候还要斗来斗去!要魔族抄了你们家才肯罢休吗!” 第二十二章 想不出骚话,就不取名字了 浓稠地红染透了天空,如同被血浸过一般。茫茫戈壁之上没有活物,只有狂风刮过石壁留下的呼啸做伴。 方卿随漫无目的地行走在其间,不知为何自己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该前往何方。 他穿着黑衣,赤脚踩在滚烫的石头上。风如利刃般刮伤了他的皮肤,血丝从伤口渗出。 突然,一团黑影拦住了他的去路,张开血盆大口,要将他吞噬。 方卿随瞳孔一缩,似想求救,然而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光从天而降,利箭擦过他的耳鬓,紧接着,那魔物哀鸣一声,化作了一块凝血石,当啷坠地。 方卿随转过身,只见一人屹立于身后崖壁上,带着面具,身着藏蓝色布袍,半边胸膛和精壮的手臂露出,面具下那双眼眸如鹰隼般盯着自己。 有个名字在唇边呼之欲出,却终究是凝结在喉。 两人目光相触,他心底微颤—— 你是谁? —————— 或许是因为酒意上头,又或许是因为别的原因,再睁开眼时,他头疼得厉害。 眼前的雕花床顶微微旋转,守在自己身旁的那人也是模糊一片。方卿随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臂,感受到掌中的肌肉短暂一僵: “仲璟?” “……” 那人却忽然捏住他的双颊,粗暴地把他拉近:“别乱叫!我不是那个混账。” 方卿随视线逐渐聚焦,看清了对方的相貌——一对剑眉紧锁,长眸中几乎要喷出火焰来,急促的呼吸喷在自己脸上,有些痒痒的——竟是方卿锦。 方卿随不免诧异:“为什么是你?这里不是仲璟的住处吗?” “因为那厮还在酒席上,”方卿锦黑着脸:“陪着司礼和司远道喝酒。” 方卿随闻言朝他背后望去,发现门外天色竟还是暗沉一片。 这帐篷是羊皮做成,不大透光,他下意识认为自己睡了一宿,却不想原来这夜还没过去。 “仲璟毕竟是臣子,陪着十殿下和太子是应当的,”他敛目,强迫自己压下心头苦涩,可还是忍不住问:“我倒下时,他又是什么反应?” “他什么反应我不清楚,没注意。倒是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方卿锦突然倾身,神色凝重的俊脸近在咫尺,一字一句道:“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是晕倒了?” “不是晕倒?” 方卿随被问得有些莫名:“可是我对后来发生了什么毫不知情。”他话语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难道是……” 方卿锦沉默地看着他,因为方卿随的脸色实在是难看。 对方的默认令方卿随如坠冰窟,浑身血液在一瞬冻结。他咬着牙,一拳打在床柱上:“我……又像之前那样?” 这床柱朽化的厉害,他力道过大,木屑剥落扎入他的手背,鲜血顷刻涌出。 “你做甚么!”方卿锦面色一紧,急忙捉住他的手,放在手中检查。 方卿随闭着眼,眉头紧锁,却不曾将手收回。 他十指修长,因为情潮未褪,指尖还带着一层薄粉,淡青的血管暗藏于皮肤下,温润而漂亮。只可惜那手背上横生了一个伤口,成了道碍眼的存在。 方卿锦取来银针,在烛焰上烤过,轻拨开那一层烂肉。 “嘶——” 方卿随倒吸一口凉气,脚趾随着他动作蜷起。烛光下,晶莹的汗珠自他额角滴落,没入那微微敞开的衣领之中。 不到片刻,方卿锦便为他挑干净了木屑,却依旧赖坐在床上,并不打算走开。 “怎么了?” 方卿随抬起头,视线交汇间,被对方灼热的眼神烫了一下。 “你这次的症状好像严重了许多。” 方卿锦难得正色:“如果我没记错,你以前就算在当时没有太多只知觉,事后还会对先前的事有所知觉。而你刚刚说,自己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 “……是。”方卿随喉中有一丝苦涩。 “你是不是又被人下药了?” “……” “还是说这药会逐渐加重。如果这样……那个人的目的是要你——”方卿锦散发出杀意:“要你变成一个只沉浸于情欲的傀儡。” 他喋喋不休地说着,方卿随只沉默不语,望向他的神色中却带了几分捉摸不透的情绪。 “你这表情什么意思?”方卿锦蹙了蹙眉。 方卿随撇开头:“为何对我的事这么上心?” “这算什么问题。” 方卿锦强装镇定:“我不该关心你?” 方卿随并未正面作答,取而代之的是一声短促的讽笑。 不重,但足够有力。 方卿锦一怔,既而眯了眯眼,一把抓住他的下颌,强行将他的头扭过来,咬住这张讨人厌的唇。 方卿随的牙关被迫打开,对方灵巧的舌头钻了进来,渡过来一阵带着淡淡血腥味的气息。 练武之人气息绵长,方卿锦的呼吸却紊乱不堪,如同一只濒临暴怒的野兽,只想着如何将眼前人撕碎。 “这么讨厌我关心你……” 他气喘吁吁地松开对方,手指描摹着他上挑的眼尾。 “别人关心我倒也罢,”方卿随唇角扯出一个笑容,眼底却被绝望填满:“你素来与我不合,莫不是只是因为觉得我身体与你合得来,贪图上我的色相了吧。” 方卿锦面部肌肉微微抽动:“你——” “被我说中了?”方卿随扬起下巴,掩盖了眼中稍纵即逝的痛惜:“真有你的,千里迢迢跑来塞北来上我。” “闭嘴——” 方卿锦一拳砸在床板上,整张床连带着晃了晃。 方卿随继续自顾自地刺激他:“生气只会以暴力解决,你的能力也只有这点了。云仲璟也好,大哥也好,你拿什么跟他们比?” “因为我喜欢你——” 方卿锦几乎要疯了,指着自己的胸口。愤怒,无奈,失望几乎要从中喷薄而出:“我从小时候就喜欢你了,比他们所有人还要早!他们算什么!他们什么都不算!如果不是方瑾瑜那个混蛋根本不给我机会接触军中事务,不给我习武的机会!他们又怎会是我的对手!” 门外喧哗依旧,可帐篷内寂静如止水,唯有他们沉重的呼吸。 一波又一波的呼声掩盖了方卿锦歇斯底里的怒吼,但方卿随听得真切,且每个字眼都如利刃般血淋淋的刺入他的心。 “卿锦……” 方卿随终于卸去脸上冷漠,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如果你真的喜欢我。那你就离开吧这里吧。” “为什么?” 方卿锦咬着牙,眼眶湿润。 为什么—— 因为你太过天真,因为你过于在意我。 因为我已深陷沼泽,而你还有机会抽身。 “因为你不够强,会拖累我和仲璟。” 方卿锦背着光,神色不明。方卿随依稀看到他紧绷的唇和微微翕动的鼻翼,下一刻,他身躯如山倾般覆了上来。 少年浓烈而霸道的味道似要将他每个毛孔都填满。而方卿锦正沉默地扯下他的裤头,表情冷漠,偏偏手在颤抖。 方卿锦弹了弹他挺立的玉茎,在他耳边道:“你看你这处还精神着,这里就我一个你的熟人,你要赶我走,是打算找谁解决问题?” “啪”地一声,方卿锦的脸上浮现出一道掌痕。 举着手的方卿随眼中全然是痛色:“你究竟有没有心?竟能说出这样的话!” “我有没有心?” 方卿锦偏着头,发丝遮挡了大半张脸,看不见表情,只能听清自鼻尖中哼出的一声冷笑。 “等……” 方卿随忽然被掀翻在床,两腿被迫张开,那巨物抵在花穴入口,来回绕着打转。 方卿锦俯视着他,狠声道: “方卿随,你说说,要是我把你肏到怀上我的种,你是不是就不敢再瞧不起我。” “闭……啊——” 方卿随仰起头,承受着他突如其来地进入。 挂在他胸膛的乳头被舔得红润诱人,宛若晶莹剔透的果实。一滴白色的琼浆颤颤巍巍地从中滴出,方卿锦便伸出舌尖将其卷入唇中。 “怎么?这么舒服,都被我肏出奶了?” 边说着,他边拉扯这这可怜的小点。奶液汩汩冒出,被他一滴不漏地饮下。 方卿随又羞又怒,闭着眼不答,只时不时从嘴中泄出一丝呻吟。 方卿锦自然不会放过他,另一手已拨开阴户,去揉那其间的肉蒂。方卿随的阴唇不似女人那般肥厚,但相较于先前模样,似乎又发育了不少。 揉着那处的手指一顿,突然粗暴地用指尖碾过那一小肉豆。 “别……不啊——” 方卿随十指扣住他的发间,却抓了个空。 方卿锦的手又来至他的茎身,抹了点他的精液涂在他的唇边——身下人朱唇上一点玉液,修长的睫毛半阖着,衣带挂于腰间,如玉的胸膛两点嫣红点缀其上。 方卿随感到甬道里肉刃又大了一圈,青筋突突地跳动,似要把他撑破。方卿锦突然吻住他,指尖灵活地拨弄着他的性器。 ———————— 约莫过去了半个时辰,这场情事终于迎来尾声。而方卿随早已被弄得浑身酸软,加之酒意上头,没过多久便沉沉睡了过去。 方卿锦为他清理好身体,正欲离开,却在门口被一个不速之客拦住了去路—— “你这是鸠占鹊巢,” 云仲璟面如沉水,阴沉欲滴:“还在主人屋子里撒野?” “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最不想见的人偏偏出现在眼前,方卿锦更觉怒火攻心:“你知不知道他的状况很糟糕!你还陪着那司礼和司远道!” 云仲璟噎了一下,随即压低声音:“你以为我不想立刻回来吗,但是如果我也马上跟回来,只能说明卿随状况是真的很糟。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吗?又有多少人想拿他开刀吗?但凡军营里出现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掀起一场大的动乱!” “那你就能回来这么晚?”方卿锦丝毫不退让。掷地铿锵地声音在回荡在戈壁大石间,似一遍又一遍地拷问着对方。 云仲璟默然。 浑沌川昼夜温差过大,每到夜晚,戈壁上便会凝结层霜。 耳畔传来风声与冰菱和沙石咯咯作响的声音。他的面色也好似沾染一层寒霜,冷得可怕。 片刻后,他长叹一声,眼底流露出苦涩: “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什么都没有背负,什么也不用考虑。有时候,哪怕是看起来对这些浑然不在意的卿随也会深陷囹圄,只有你可以永远置身事外。” “……” 方卿锦想要反驳,却如鲠在喉。 云仲璟不再与他多费唇舌,与他擦身而过,信步走入帐内。 “等等!” 方卿锦出声打断他的步伐。 “怎么了?” 云仲璟回过头。 对面那人挺拔地屹立着,背后一轮明月高悬于天际,他的武袍与马尾飘在风中,腰间长剑上流转着月华,宛若游走于江湖间的少年侠客。 方卿锦伸出手,正色道: “我们打一架吧。” “不行,军中不能打架。” 云仲璟断然拒绝:“脑子不清醒了就去睡觉!” “如果我输了,我立刻离开这里。” 见对方终于抬起头正视自己,方卿锦唇角勾起一抹笑容:“你输了,我没有任何要求,只是你要把这事告诉方卿随。” 云仲璟盯着他的掌心,沉吟片刻: “行。” 第二十三章 烽烟 皓月千里,星斗挂于夜幕。校场内,两人手执长剑各立一方。 四下无人,唯有风声相伴。云仲璟未着重铠,一身黑色武袍,暗红衣缘滚着一层烫金。他单手负在背后,侧对着眼前人。 方卿锦马尾高束,掌中握着“无涯”,一点寒光自剑柄流向剑锋,剑刃上清晰地映照出他紧绷地下颌与翻飞的衣摆。 长风呼啸,似魑魅魍魉在耳畔低语。沙与冰菱混作一起,遮挡了两人视线,他们的身影隐匿于烟尘间,只余下一个模糊的黑影。 突然,方卿锦足尖一点,衣袍裹挟着风沙,闪身至云仲璟身前。他出招狠而准,剑锋直指对方面门。 “铛”地一声,火花从两剑相交处迸出。云仲璟两手抵剑,大喝一声,反力推给他。 方卿锦被弹至半空,便借势向后空翻,屈膝着地。两足没于沙中,足足划了数尺。 云仲璟不给他喘息余地,趁他空档,又剑指他的眉心。 方卿锦朝旁侧翻躲过,一个扫腿直攻对方下盘。而对方踩着他扫来的腿,向前一跃,跃至他后方。 空中留下一道白色的残影,云仲璟前掌着地,向后一转,长剑横去。方卿锦急忙低头,可还是被削去了一截发丝。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方卿锦快,云仲璟更快。 他出招不似前者狠戾,却招招无破绽,反倒是方卿锦屡屡被他打乱节奏,全然被压制。 倏然间,寒芒闪现,云仲璟向下挑起“无涯”剑身,凛冽剑风刮过方卿锦的耳畔,留下一道血丝。 他手臂被震得发麻,剑柄脱手,剑被挑至三尺高,而后坠入地中,插于石块间。 再回神,云仲璟的剑已架在他的颈边。顺着饮血槽向上看,一双长眸正半眯着。 “我输了。” 不等他开口,方卿锦先道:“我会遵守约定的。” 云仲璟挽剑归鞘:“你不用那么急着走,可以再过上几天。” 方卿锦转过身,缓缓走至无涯剑旁,蹲下去将剑拔起。要说这剑不愧为陨铁所造,从高空跌入石中竟毫无破损,反倒是那硬石被震出几道罅隙。 “不了。”方卿锦将剑插入腰间鞘中,平静道:“我明早就走,你记得给方卿随说,就说我走了……如他所愿。” 云仲璟蹙眉:“你和他说了什么?” 但方卿锦并未作答,转而径直绕过他,向营地走去。他的背影挺拔如松,却在黑夜中有几分萧索。蓝色的衣袍飞扬着,渐渐没入夜色。 ———————— 等方卿随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这几日军中事务繁多,云仲璟不常在帐内。他下意识地去找方卿锦,却不见此人身影。 “醒了?” 帐外有人掀帘而入,刺眼的阳光随着他的动作射入。方卿随用手挡在额前。 “仲璟?”他张开唇,声音是不属于自己的嘶哑:“你为什么提前回来” “今日十殿下给我放了假。”云仲璟走至床边,将帷帐挂在床钩上:“他说我该好好休息了。昨晚没睡多久。” 帐后那张脸眼窝深陷,眼底有血丝。想当年那玉京少年郎风流倜傥,少年任侠,何曾露出此种情态? 方卿随有些心疼,指尖轻抚上他眼角:“那你还不快些休息?” “不休息。”云仲璟回握住他的手,紧攥于掌中:“睡不着,魔族兵临城下,我作为主将,怎能懈怠。” 方卿随还想劝诫,却也熟知对方秉性——在这样的情形下,云仲璟宁愿拿自己耗着,也不肯松懈一刻: “那你还要处理军事吗?”他问。 “我都被赶出来了。”云仲璟苦笑:“文书也被人撤走,怎么处理?” “那……”方卿随面色略一迟疑。 “你来这边后我还没带你去城里看看。”云仲璟提议道:“跟我出去走走吧,权当陪我放松。” ———————————— 不同于大多数城池,神通关因地理和历史因素,于城墙东西南北四面分别设有“外城”,专供军队驻扎。 水利上,因浑沌川常年干旱少雨,筑城师在地下设有暗渠,用于储备日常用水。相较于其它城邦,神通关已属“绿洲”,水资源相对丰富,为后来此地成为北方第一重城打下基础。 其次,还有重要的一点,神通关作为曾经亿万年前仙魔大战的主要战区,地下埋有大量的凝血石。而这凝血石可供机扩运转,工程制造,在凝血石被禁止民用前,许多仙人千里迢迢奔赴此地,靠挖掘此物发家。 玉京云氏,方氏,丞相一脉,与后来江州鹊起的叶氏把握了整个仙界最顶端的资源。旁人想要挤入朝堂,或是寻得一个发家的机会,在严苛的制度下,可谓难如登天。 而凝血石的出现,无异是个转机。就算是后来闻名于世的“四商行”也是依此起家。 为了巩固政权,铲除异己,先帝曾命全境拆除凝血石建造的建筑。而神通关天高皇帝远,又是屯兵重镇,竟成了为数不多的幸存地。 此后又是几千年,往昔峥嵘岁月早已不复。神通关的辉煌终究如昙花一现,回归最初的寂静。而那残存的旧址,还保留着那些风花雪月与刀光剑影的记忆。 ———————— 方卿随与云仲璟登上城中最高的楼,俯瞰整座城池。 辽阔的戈壁使得这座城不似别的城被困在群山之间,站在楼上望去,能看到天与地交接的位置。方卿随单手扶着栏杆,蓝色发带与白色衣袍翻飞着,自心底升起一种置身于穹顶的错觉。 同此楼高度相当的,还有一个矗立于城中心的巨型石雕。石上镂刻着仙鹤与祥云,一块红色石头悬浮于中间。 “那是凝血石” 云仲璟说:“乃前魔域之主化成。” “果然是纯红。”方卿随喃喃感叹——那石头通体晶亮剔透,虽如血染,色泽却温润。 “关于它,还有个传说。”云仲璟道: “据说在这石雕修建之前,神通关并不常有雨,恰巧那一年大旱,神通关又瘟疫横行。而就在这物建成后,天降大雨,瘟疫也凭空消失。在那之后,神通关更是雨水不断,成了浑沌川的‘绿洲’。” “竟是如此。”方卿随扇着扇,微微凝眸:“我还听说过,前魔域之主之死与旁人并无干系,而是顺其自然般消亡。” “我不能理解。”云仲璟扶着剑,低头看他:“魔物靠吸食仙族,人族和同族的精气与欲望所活。魔域之主作为魔族最为强大的存在,只需靠一点精气便可与天同寿,又何至于沦落于此?” “或许他根本就不想伤痕仙族或者同族。” 方卿随收了扇,望向城中街道——那里屋舍鳞次栉比,街渠中有潺潺流水,在艳阳下泛着粼粼波光。寂静无人的巷道间,也曾有人烟,有拥挤的街道和商人的叫卖。 “仲璟,我一直在想。”他眉峰微拧:“这场战争究竟能给他们什么好处?给我们什么好处?为什么我们就不愿意合谈?明明已是节节败退,却还要固执地坚持那点傲气。” “因为他魔族杀我族人无数。” 云仲璟眼中一丝凛冽寒意闪过:“他们贪婪,狂暴。怎有合谈余地?” “可你看,那魔域之主不是一样不愿意伤害我们——” 方卿随打断他的话:“如果这场战争继续进行下去,输的人只有我们!死得人会更多——” …… 两厢沉默,耳边传来水车转动的声音。楼下一池清水在凝血石的驱动下已流淌了数万年,生生不息。 云仲璟眼底的火焰渐渐熄灭下去,转变为唇角一抹无奈地笑。 “卿随,我都明白。”他说:“我一开始也想着,为什么不能和他们合谈?可当我亲眼见证过他们的行为,我就发现,他们只是纯粹的疯子。” 方卿随垂眸,唇角噙着苦笑:“仲璟,我问你,如果我们有一天有机会跟他们和平相处,条件是平起平坐。你会接受吗?” “……” “纵使人族再渺小不过,但他们也容忍异己,相互协作,在这短暂的历史中,留下了绚烂的文化。仙族人数稀少,又从不屑与他族相交。结果却是故步自封。你若有机会去人间看看,你就会发现,原来我们生活在一个怎样糟糕的地方。” “……” “魔族需要什么我不知道,但如果有他们的凝血石,你也看到神通关了,我们将会再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 “卿随。” 沉默良久的云仲璟终于出声:“我知道你所想。或许我们的想法都是一致的,但我的想法没有你那么伟大。我希望我的族人,可以回到他们生存的地方,不必再因为这场战争担惊受怕,不必流离失所。”他捻起方卿随的碎发,别于耳后:“你的想法固然是好的,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动摇了仙族的根基,仙界将因为此事掀起新的内乱。” “我知道……”方卿随眼中涌上几分苦楚,一把捉住他的手,贴于颊边:“所以我只是同你说……也只敢同你说……” 对方的身体似乎僵了一下,方卿随抬起头,却见云仲璟忽然倾身而来,将他紧抱入怀: “我也答应你,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一定会助你实现这个愿望。” 耳畔的心跳如擂鼓般有力,头顶的呼吸绵长而均匀。而那人的神色温柔而郑重,漆黑的眸子里似有光华流动。 “仲璟……” 方卿随心念微动。 然而不待他说完,云仲璟的吻便已然烙印于他唇上。舌头灵巧地钻进他的口中,同他缱绻地缠绵着。 “方公子,云公子。” 一道声音响起,二人匆忙分开。他们僵硬地看向来者,神色有些狼狈。 可对方似却并无多少惊讶之色,甚至连多余的表情都吝于显露 逐月,你怎么在这儿?” 方卿随把云仲璟往身后拉,露出一个尴尬地笑——他竟然忘了,自己的未婚妻也来了神通关。 “我给夫人送信。”逐月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寡淡,就算才目睹了未婚夫和另一个男人抱在一起,也不曾有所起伏:“信鸽在下面会遇到障碍,在这里好些。” “是吗?” 方卿随继续干笑:“哈哈,那就好。” 逐月冲他点点头,信步自他身边走开—— 突然,一声尖锐的号角声划破长空。几人齐齐向城门望去,却见城头狼烟已然升起,紧接着,校场也爆发出凌乱的呼声。 方卿随与云仲璟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自己眉头紧皱的模样—— 魔族来了。 第二十四章 不教胡马度阴山 32123 51 字数:3201 城外黄尘漫天,数万铁蹄压境而来。狼烟升起,与战鼓擂动之音贯彻云霄。 云仲璟跑上城头,众兵已俨然列阵于城墙之上,箭架在弩机,只差一声令下。司远道负手立于城楼前,望着远方纷飞的尘土,眉峰紧锁。 “十殿下!”云仲璟抱拳跪下:“属下来迟!” “平身。” 司远道掌心拍在砖墙上,深吸一口气:“城中士兵还有多少人?” “两万。” 云仲璟道:“云家千机军一万,您的亲兵三千,剩余南下士兵七千。但是光是伤病员就占了三成。” “不够……”司远道咬着牙,齿关几乎要被咬碎:“这次和前几次不一样,魔域之主来了。” 此时方卿随赶至二人身侧,闻言不禁将目光投向城下魔族铁骑—— 这群魔物都业已化形,面上表情却依旧麻木,比起士兵,更像被人操纵的傀儡。而那阵中有一大轿,四面红绡垂下,又被风卷起,露出其中半倚于栏杆的人影。 “那便是魔域之主?” 他喃喃低语,心中闪过一丝微妙的感觉。 “对了,殿下,”云仲璟似想起什么,转头朝向司远道:“太子呢?” “他今日身体抱恙。”司远道不甚在意地回答,仍旧目不转睛地看着城下:“没来。” 云仲璟闻言不由得蹙眉——这该是在军中树立威信的好时机,司礼怎会就此放弃? 但不容他多想,一支利箭倏然划破长空,射入城头——罡风袭来,竟是擦着身边司远道的鬓角插进了身后门柱中。 霎时间,城头士兵纷纷起势。皇族亲卫护于司远道面前,用盾牌挡住要害。 “司远道瞳孔一缩,勃然大怒:”谁——” “我!” 声音自军队后方传来,却穿透了整个城头。魔族士兵自正中分为两半,恭敬地退至一边。一人只身而来,胯下一匹黑马,单手执缰,另一手拿着弓箭,背上负着箭筒。 他未着铠甲,甚至连基本防护装备都没有穿戴,只一身蓝色藏袍,半边精壮的胸膛和手臂露出,青筋蜿蜒在肌肉上。 大抵是因为魔族人血统,他生得极白,苍白到近乎可怖的地步。但他面上覆一兽骨面具,遮住了脸,所以旁人并不能看清他的相貌。 方卿随盯着他,只觉分外熟悉,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而楼下那人好似与他心有灵犀,忽然抬眼看向了他。 两双眼相对,面具下的那双湛蓝的瞳孔,深邃而锐利,似要将方卿随卷入一般,一眨也不眨。 方卿随忍不住后退一步,撞上身后人胸膛。 “怎么了?”云仲璟扶住他的臂,稳住他的身形。 “没,没事。”方卿随强颜欢笑。 “你们究竟想要干什么——”司远道紧蹙眉头:“自仙魔大战后,仙魔两族再无纷争,你们何必屡犯我边境!” “这便是仙族应战的方式吗?” 轿中一阵短促高亢的笑声横插入二人对话,那人抚掌,嗓音不似普通魔物般浑厚,反倒翩翩悦耳: “放心,这次我们只是来问声好。” “问好有你们这么问的?”司远道拔下耳畔箭簇,呲牙冷笑。 “只是给你提个醒,”红绡被风掀起,轿中人尖削的下巴和红润薄唇若隐若现:“不出七日,我们势必拿下神通关。” 司远道想冷笑以示不屑,可这些天的连连败退已让他如惊弓之鸟,不再敢小看眼前这群人。 “休要胡言乱语!”他的表情有些狰狞:“你们哪有这个本事?” “居然问出此种问题?” 轿中那人笑得愈加放肆:“我们有没有本事,你不该最清楚吗?” “你——” “如果现在投降,可绕你们不死。”朱绡后的身影突然坐直,竟是意外地高大:“但若等我们攻进来,呵——” “死则死矣。” 云仲璟上前一步,挡在方卿随面前。他一挥衣袍,取下腰间令牌,日光下,玉牌通体晶莹,几个大字赫然呈现其上: “神通关守将——云仲璟,随时恭候。” 城头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他高大的身躯如山般屹立,从远处看,他眉目如点漆,冠发高束,一身黑衣,背后一片光辉笼罩,似修罗也似神祗。 城里城外一片寂静,但所有人都目光都投向了他。 “护我仙族——” 片刻后,有人附和着大喊: “护我仙族——” “护我仙族——” 城中响起此起彼伏地口号声,自城楼蔓延开,如星火燎原,沸腾了整个神通关。 而城下军队却无人言语,帐中那人撑着下颚,盯着城上人群,突然露出一个意味不明地笑。 “也罢。” 他低声道,似自言自语。 “回去吧。”带着面具的魔族人骑着黑马从他身边经过,留下了不轻不重的一句话。 ———————————— 随着魔族士兵褪去,城内紧张的气氛终于得以缓和,云仲璟似脱力般垂下手,勉强冲方卿随笑了笑。 方卿随想去轻触他的脸颊,为他抚平微蹙的眉。却碍于在军中,只好改捏了捏他的掌心。 “报——” 远处有人飞奔而来。三人齐齐转头,只见一斥候脸色通红地跪下,口中尚喘着粗气: “王百户刺杀太子未遂,被反杀于太子别院——” 三人脸色一变—— 这王百户,正是云仲璟麾下的王泽,也是先前阻拦方卿随进神通关的人。他素来厌恶太子一党,却不料他竟敢真做出行刺一事来。 耳边传来士兵的窃窃私语,消息不胫而走,不一会儿就传了半个军队。 “都给我闭嘴!” 司远道一把将剑摔在地上,颤抖地指着斥候:“司礼呢!” “回殿下。”斥候答:“城门守卫说他遇刺受惊,病情加重,已离开神通关,回京治疗了。” “多久前走的?”方卿随抢先问。 斥候低着头:“已……已有几个时辰了……” “给我追!”司远道眼中几乎要喷出火焰来:“追不到你们就给我等死!还有放他出去的人——通通给我斩首——” ———————— 几个时辰前,太子别院。 本该卧病在床的司礼正好整以暇地站在书桌旁,脚边一人跪着,头伏于地,细看才发现,此人竟是隶属于十皇子一派的王泽。 司礼嗅着院中海棠花香,笑容温和儒雅:“还记得我之前给你布置了什么任务吗?” “回太子殿下,” 王泽头深埋于双膝间:“是挑拨云仲璟和方……方家二少爷。” “成功了吗?”司礼手执一狼毫,一手挽着袖子,一手在纸上挥舞。 “没,没有。” 王泽身体轻颤:“殿,殿下。我不知道,真不知道,那云仲璟和方卿随关系这么好?” “你叫他什么。” 听到否定答复没有回头的司礼突然在他提及“方卿随”时面色一凛,将笔摔在了砚台上。 “方少爷!是方二少爷!” 王泽吓得连忙跪着向后退了几步,直到脚抵上一双铁靴:“求您,求您不要杀我。” 司礼唇角重新勾起一抹笑意,眼神却如视草芥。他矮下身,掐着他的下巴,阻止了他磕头的动作: “其实,卿随和云仲璟决裂与否并不重要。本身我是想着,若卿随和他破裂了,我方便带他离开。但是现在,既然如此,也没那个必要了。” 见王泽眼中重燃希冀,他唇边笑意更深:“但是,你很重要啊——” “殿,殿下……” 王泽后脊骨冰凉:“什么,什么意思?” “你想想,现在神通关内部矛盾日益激化,就差一个导火索了。如果你,作为云仲璟的人要趁我生病来刺杀我,而丧命于我的手下。是不是——”司礼笑了起来,可出口话语叫人胆寒: “这导火索就被点燃了呢?” “不——不要——” 王泽拼命挣开他,想要往院外跑。然而才跑不到半步,便被暗卫按倒在地。 “跑什么?” 眼前一双明晃晃的靴子慢慢逼近,龙纹大袖垂坠在地。龙眼正对着他,看得他愈加慌乱。 “救——求求您——求求您——” 王泽从嗓子里发出凄厉地叫声: “救命——救命——不要——” 最后一声惨叫被刀锋出鞘音中断,寒光乍现,血溅三尺有余。而再观王泽,已是脖颈皮开肉绽,双眼圆睁,倒在血泊之中。 “这可不行。” 司礼为他阖上眼,玉扳指染了鲜红的血:“你可不能恨我,我是为了仙族好。” “殿下。”暗卫的刀还淌着血,顺着饮血槽留下,滚至青石板上。他利落一抱拳,恭敬道:“接下来怎么办?” “出城,连夜赶往飞沙岭。” 司礼直起腰,眯眼看向院外:“我已用计让司远道相信浑沌川将全线失守,把凝血石退回江州。方瑾瑜为此肯定心中有怨,我会去下令把凝血石调回,介时魔族已攻破神通关,而我也在飞沙岭逐渐笼络了人心。到时集中火力,一举击退魔族。这样便可在朝中立足。” “那……”暗卫面露豫色:“方少爷呢?” 司礼闻言表情有一瞬地迟疑,旋即却恢复如常:“他?还能怎样?只能让他自求多福了。” 可他说话时,视线还是不由自主地转向了桌上的画作,暗卫顺着他的目光,看清了画上那人——眉目含情,眼波流转。长发不羁地垂于脑后,正衣衫大敞地喝着一坛酒——方卿随的模样。 “呲啦”一声,司礼将画纸撕碎,又举着砚台将一方墨洒于其上。墨洇入纸中,渐渐覆盖了画中人的面庞。他语气淡淡,笑容亦是淡淡: “得不到的,毁了也挺好。” 24章 ? 第二十五章 明月夜 32800 53 字数:3569 两日后,飞沙岭。 “报——” 一黑衣斥候自土包后奔来,武跪于圆顶大帐前: “将军,江州传来消息,百石凝血石已自关口出发,预计三日后到达。” 帐中传出一人怒吼:“让他们再快些!” “是——” —————— 帐内,方瑾瑜正绕着沙盘来回踱步,广袖掀起阵阵风,吹得青铜烛台上的烛焰东倒西歪。: “将士们负重前行,三日抵达已是极限。不可能再快了。” 方卿渊立于他身侧,劝道:“将军不能急于一时。” “我能不急吗!” 方瑾瑜一掌拍在桌上,掀飞桌上的信纸,那纸正好飞过方卿渊面前,后者信手抓住其中一张,脸色倏地一变: “魔族已围住神通关?” 他一字一句念出信上黑字,牙关微颤。脑中有道人影闪现,被他迅速强压下去。 “这是最新的消息。城内近日来都没人与我们通信,还是我派出的斥候侦查回来的。” 方瑾瑜两手撑在桌面,如卸力一般:“神通关内粮草撑不了几时,我们必须快些赶去支援——” 方卿渊闭上眼,寒声道:“你不是说魔族不可能这么快攻打神通关?” “为何不可能?” 司礼忽然开口,面庞与大半个身体隐藏在黑暗中,叫人极容易忽视。若非他出言打断两人对话,方瑾瑜一时都要忘记——这位太子也来了飞沙岭。 司礼抿了口杯中香茶,语气不紧不慢:“魔族想要拿下神通关应当是在情理之中吧。” 方瑾瑜有些心虚地别过脸——他起先正是以为眼前人使的计谋让魔族势如破竹,还认为将二儿子送入神通关便可拖延些时日,现在看来,当真愚不可及。 方卿渊亦陷入沉默,面上渐渐染上一层寒霜。掌中信纸被捏做一团,揉得沙沙作响。 “太子殿下认为现在当如何?” 虽说如此,方瑾瑜对司礼终究不能消除疑虑——哪怕是他下命调回的凝血石。 司礼重重放下手中茶盏:“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他神色肃然,略带蕴色,薄唇中凉凉吐出几字:“你这个将军是怎么当的?” 他一掌拍于案几上,杯中茶水一漾,尚带烟的水洒出,茶杯轱辘滚下桌,而后一挥袖,指着眼前人: “通伮破后,你为何会容忍军中流传起‘凝血石当平均分散在各城,防止城破被魔族据为己有’这样的流言!更荒谬的是,十弟真要这么做,你们居然不加以阻止!结果到好,物资不足,又是一城破。十弟以为浑沌川会失守,居然荒唐到把大部分凝血石转到江州!你又不加以劝阻——” 方瑾瑜扑通一声跪下,叩首道:“是臣错了,是臣未尽职责,请殿下责罚——” 第一次不加阻止,确实也是他听信了这不知何处兴起的流言,想他统兵数千年,一朝遇敌,竟也是病急乱投医。 “但是,” 他话锋一转,再抬头时,眼中布满血丝:“臣在十殿下要转移凝血石时,曾修书数封送往神通关,却皆是石沉大海……” 一语落,帐外风吹来,卷动门帘。帐中烛影微动,依稀映照出司礼微挑的眉:“什么意思?” 方瑾瑜嘴唇苍白,轻轻颤抖: “我们怀疑,军中有叛徒!” ———————— 另一端,神通关。 自两日前太子离开城内,司远道派人追击无果,城内已陆续掀起几次小的暴动。 为防止再有类似情况发生,司远道将这些人斩首悬于城门,且加强了各营地的巡逻。然而魔族屡扰城门,城中精锐死伤无数,城内又施行高压政策,军中人谋反之心已昭然若揭。 东城门附近设了医馆,伤患皆在此疗伤。而不远处的高墙上,几颗人头正怒目大睁,望着人来人往的城下。 白日里神通关气温极高,易加速伤口腐烂,血腥味与几日不做清理的垃圾味混作一团,引来一堆苍蝇蚊子绕着帐篷打转。 方卿随几欲作呕,可还是撑着木柱强压回腹。 大夫忙碌在才搭建的简易帐篷里,四边透风透光,伤患便搭一块麻布躺在上面。 有人断了手脚,鲜血汩汩留流着,有人已是神志不清,只会发出意味不明地呻吟。 方卿随行走其间,只觉如置炼狱。 忽然,一只伤痕累累的手拽住他的小腿。他瑟缩一下,低头却见一个眼神明亮却奄奄一息的少年正看着自己。 此人年岁不大,不过刚刚成年,只可惜他断了一臂一腿,伤口感染,紫黑色的烂肉翻出,已无多少时日。 “怎么了?”方卿随不禁放缓声音,屈腿蹲下。 “您……您是先前,那个……咳咳。” 少年突然激动地咳嗽起来,方卿随连忙为他顺气:“没事,慢点说。” “您是不是……之前,之前给演,演奏……那首曲子的,的公子?” 少年指尖指着他,污黑的血与泥土嵌入指甲,手上全是血迹。 “是我。”方卿随低眼看了那手一眼,慢慢回握住。 “能不能……可不可以,”少年期期艾艾:“我想,想……再,再听一遍……” 方卿随垂眸,片刻道:“行,等我去房中取琴。” —————— 然而等他抱着琴再回来时,那少年已阖上眼,业已陷入长眠。 身旁几个士兵用草席将他尸体裹好,蚂蚁和蟑螂从地下钻出,争先恐后地从缝隙里钻进去。 云仲璟沉默地站在一边,身边有小卒路过,躬身同他问好,他便回以一点头。 “仲璟。” 方卿随走上前,立在他身边。云仲璟见他来,似乎想挤出一个微笑,眉宇间愁绪却难以散去:“你来了啊。” “卿锦走后,整日在房中无事。我在军中也帮不上什么大忙,以前跟着玉京的大夫学过一段时间医术,不知能不能来这边帮忙。”方卿随道:“这人是你的部下?” “是。” 云仲璟闭着眼点了点头:“他是云家千机军年龄最小的一个孩子。身份也很特殊,母亲是魔族,父亲是仙族。从小却是在人间长大。后来他的母亲被人间除魔师斩杀,他父亲便把他接回仙界,丢到了浑沌川。” 方卿随也曾听说过,边界一代会有魔族化成人形与仙族结婚生子,若是不被发现到好,一旦事情败露,两人的孩子便会遭到诛杀,或者丢回魔域任其自生自灭。但不曾想军队里会有这样的人出现。 “我的副将当时看他孤身一人,觉得他可怜,又看他身手不错,便留在了军队。”云仲璟继续说:“后来我觉得他行为古怪,遂调查了他的底细,他这段过往也随之揭开。” “你……为何会留着他,而不是将他斩首?”方卿随迟疑道——按照云仲璟的个性,是不可能容忍军中出现这样危险的人的。 云仲璟望向他的目光带了几分酸涩:“我此前是这么想的,但他苦苦哀求,加上以前确实功绩不错。所以我擅保住了他,但也告诉他,想要飞黄腾达,这辈子是没可能了。而他只告诉我——‘活下去就行了,活下去就好了。没有那么多要求的。’” “……” “其实类似的人还有很多。他们无法选择自己的血统与出生,但要因此苟且偷生。” 云仲璟叹息:“于他而言,至少他还曾经有过一段关于人间的回忆。可旁人就什么都没有了。” 方卿随环抱着琴,收紧了臂—— 那个少年是不是因为他的琴声想起了故乡,和那段回不去的记忆? 他临终之前,是否还期望最后听一遍来自人间的旋律,见一面遥远的故乡? 可他已被困于囹圄,再无法抵达梦里的天涯。 “都给老子让开——” “喂!拦住他!” 带血之刃从二人间穿过,云仲璟一凛,忙推开方卿随,反手拔剑挡住来人招式。 那行刺之人是个身高足八尺的大汉,一身云家千机军装扮,额角血窟窿一直拉到眼角,鲜血淋漓:“云仲璟——你个狗贼!帮着司远道那混账——我们死了这么多弟兄——你还帮着他——你们两个都是不好东西——” 他被上前的几个侍卫一把架住,往后托去。这汉子受了伤,自不是几人对手。他边退边骂,满嘴肮脏话语,方卿随微微皱眉,身边云仲璟却只是木然。 倏然,一柄利刃捅破那汉子的肚皮,那人哀嚎一声,魂归西天了。 侍卫把他仍在地上,割下头颅,另一人对云仲璟抱拳:“将军受惊了。” 云仲璟低应了声,随即侧过身去——他掩饰的极好,可方卿随还是看出他眼底一抹痛色。 也是,云仲璟身出将门,从小在军中长大,同底下士兵不似上下级,更似手足。 他们也曾“与子同袍”,或是共饮一泽。而如今一场大战,让他们分崩离析,各自走向各自的远方。 —————— 是夜,神通关城楼。 星垂于野,戈壁辽阔无际,冷月挂于山头,一层银辉倾泻而下。 方卿随来时,便见云仲璟正背着自己,俯瞰那无垠山河。似听闻脚步声,后者转过头来,眼底光芒微动。方卿随怦怦跳动几下,但不等说话,云仲璟忽然信步上前,将他抱入怀中。 “卿随。” 云仲璟吻着他的头顶,柔声道:“魔族今晚暂退兵三里之外,是件好事。” “确实是好事。”方卿随环住他的背,倚入他坚实胸膛:“但你叫我来城楼便是说这件事?” 云仲璟闻言不语,忽然向后退一步,两手扶住他的肩,珍而重之道:“是,也不是。” 这双瞳孔曾揽尽大漠无垠与玉京繁华,如今只倒影着一人身影,也好似天地干坤间只容得下这一人身影。 而方卿随关于神通关的最后一眼也停留在了这双瞳孔前。 一阵天旋地转袭来,眼前景象渐渐染上一层浓黑,他向前一步,扶住额头,栽入云仲璟怀中。云仲璟眼神微沉,吻了吻他的红润的薄唇。 与此同时,城楼后缓步走出一容貌清丽的女子。 “逐月。” 云仲璟往后一退,避开她触碰方卿随的手:“我把他交给你,你跟着十殿下,你一定要将他平安带回飞沙岭,找方卿锦也好,方卿渊也好,务必让他平安。” “自然。”逐月语气不冷不热:“他毕竟与我有婚约。” 说这话时,她没有注意到眼前人面色一僵。 云仲璟咬了咬牙,唇角勾起一抹苦笑:“我从未想过,有一日,我会把他亲手交给你。” “嗯?” 逐月歪着头,似乎不解其意。 “罢了。”云仲璟闭上眼,将方卿随推给她: “如果我此战活着,定会向你去索要一个完完整整的他。” 25章 ? 第二十六章 魂兮归来 33424 47 字数:2682 【作家想说的话:】 云线是最虐的 “魂兮归来!去君之恒干。 何为四方些?舍君之乐处。 而离彼不祥些!” 一日鏖战,将士皆是身心疲乏,轮班之后,守城官兵倚靠着墙小憩。云仲璟坐于人群间,屈一条腿,手肘支在膝盖上,撑头凝思。 “魂兮归来!东方不可以讬些。 长人千仞,惟魂是索些。 十日代出,流金铄石些。 彼皆习之,魂往必释些。 归来兮!不可以讬些。” 一曲招魂和着战火飘旋于空。云仲璟抬起头,走到城墙边,恍惚间看到了方卿随赤脚而立的模样。 沧浪之水濯其襟,他亦转身冲看向他: “有人的亡魂找不到归途了。我在为他们引路——” 他指向远方,一条蜿蜒长河上,千万盏引魂灯顺流而下。彼岸曼珠沙华如血般怒放,每多一盏便绽开一朵。 突然,云仲璟眼前闪过无数段影像,似观走马宫灯般穿梭而过—— 水乡中孩童的嬉闹,洞房花烛夜的鸳鸯交颈,抑或是大漠孤烟中执杯相撞…… 这一段段活生生的记忆,压得他近乎要喘不过气来。他捂住胸口,五指紧攥胸前锁子甲,指尖捏出鲜血。 楼下爆发出一阵悲恸大哭——不知又是谁离他们而去。 被围困的人不配马革裹尸,迎接他们的只有一场短暂地告别,和一簇熊熊烈火。 如果其余人有幸出逃,会将他们生前遗物交予亲属,若是城中无人生还,那他们的前尘过往将就此尘封于黄沙间,难再见天日。 “还有多少人……” 云仲璟出口嗓音喑哑,几个时辰不曾开口,令他一时有些找不着音调。 “回将军……”副将跪在他身边:“不足……三千……” 这三千里还有无数伤病者,莫说遇敌,连基本的走路都成难事。 云仲璟神色木然:“凝血石呢?” “没,没有了……”副将咬着牙,热泪涌上眼眶: “属下恳请将军!将那石雕上的凝血石拿下来——” 云仲璟偏过头,回以一苦笑:“没用的,当时修建那石雕时,就对里面的凝血石做了极好的保护,现在去拿根本没机会。如果现在再去调兵,只会削弱城头防御。” “那我们便只能等死吗?” 副将一拍胸膛,泪水涌出,顺着刚毅的面部曲线落入下颌胡须间:“为什么飞沙岭不派人增援!” “因为时间不够。” 云仲璟摇了摇头:“运输凝血石从江州到飞沙岭至少需要三日,飞沙岭到神通关至少需要六日。” “果真是那司远道害了我们!”副将目眦尽裂,悲恸道:“他害我们仙族失守浑沌川三城,如今神通关也因他危在旦夕。” 云仲璟沉默,片刻道: “此事亦有我过错。我想说……到了玉京我必然革职以谢罪,可是就算我辞去官职,又有什么用呢?” 骄阳半挂于天际,即将隐入山后。刺眼日光笼罩了天地,腐尸腥臭弥漫于鼻头,城下血流成河,城上青石砖为黑红血迹浸湿。 他闭上眼,感受着神通关最后的烈阳: “我依然换不回死去将士的性命和山河无恙。” 副将双唇颤抖,抬头间,对面那高大身躯业已远去——他重新步入人群间,一道剑伤横劈于他背上,鲜血濡湿衣物,身姿却依旧挺拔。 蓦然间,远方传来号角声。黑骑踏血而来,旌旗上一只凶兽穷奇迎风猎猎。 城头战鼓重擂,烽烟再燃。所有人都看向云仲璟,而那人忽的拔下嵌于剑上已是无色的凝血石,石头噼里啪啦滚下高墙,坠入尘中,他亦举起手中剑,音调振振高昂: “我不瞒你们,从现在开始,我们将没有凝血石。人手也不够,可能下一瞬就是死亡。但是我们是军人!生则护山河,死当为家国!不论如何,我不会降,而你们……是否又愿最后与我再战一场?若要放弃者,现在站出来!” 话音落,无一人出列。 那些将士或是头上负伤,或是臂上被划了一道血窟窿。 一群残兵损将,拿什么和对方精兵比? 可一群眼底燃着命为信念与尊严烈火的人,比什么都强。 云仲璟一掀衣摆,衣袍翻飞,直直跪下。层叠衣袍后那张英俊面庞上,两眉微竖,斜飞入鬓。他两手一抱,执剑朗声道: “今生是我负你们!若有来生,云某定当肝脑涂地,做牛做马!” “云将军——”周围士兵连忙过来扶他:“您不能这样,我们受不起!” “云将军,您没错,快起来吧。” …… 就在这嘈杂人声中,忽然有一人屏息大吼: “战——” “战——” 紧接着,这响动传遍全军。此起彼伏,响彻云霄。似要将山河都撕碎—— 云仲璟眼眶通红,终于再无法忍受,两行泪自眼角流下,从嗓中爆发出一声压抑怒吼: “战——” ———————— 浓烟滚滚,无数桶热油自墙头浇下。城下攀纵云梯而上的魔族士兵发出哀嚎,滚下阶梯。城中箭矢如雨,射向黑压压的人头。那群魔物却混似不怕死,依旧向城门发起进攻。 “报——城南箭簇不够了——” “报——热油用完了——” 云仲璟耳边响起斥候此起彼伏地传报声,不出意外地,全是物资告急的消息。 他急喘几口气,头脑有些晕眩:“用完了,就和他们死战!” 魔族打的便是消耗战,等也等的就是这个时候。若是就此放弃,岂不遂了他们愿。 没有丰厚的物资和坚实的城墙,他们还有肉身为壁垒,一人死则死矣,一人活则战。 直到最后一个士兵倒下。 城下传来撞门声,云仲璟急忙转身大喊:“去瓮城上守着!他们敢进来就围射死他们!” 说话间,一魔族小卒已攀上高墙,一刀朝他砍来。 “将军小心!” 而等他再回头时,副将已只身挡在他面前。 鲜血喷薄而出,溅了几尺高,覆上云仲璟的面庞。他睁大眼睛,瞳孔骤缩,而那副将口鼻中鲜血直流,向后栽去。 他忙单手接住他,又另一手出剑,斩杀了那魔物。 “醒醒——” 云仲璟拍拍副将的脸,眼泪夺眶而出:“喂!听到了吗?” 可副将眼瞳渐渐涣散,只断断续续说出几字:“将……将军,我,我不想……不想……” 云仲璟忙探他鼻息,却已是再无动静。 四周杀伐声不绝,硝烟四起,滚滚烽烟将他们吞噬。愈来愈多的魔物冲上城头,惨叫声不绝于耳。 云仲璟抱着副将,跪坐在城头。他低下头,指尖微微颤抖。 一只魔物见他落单,向他刺来,他却信手抓住对方的刀,反手一推。鲜血从掌心溢出,他浑然不觉。剑光微动,那魔物已被他挑至城下。 他双目发红,脸上,盔甲上满是血迹。发丝垂下,遮住他半张脸,宛如地狱罗刹。 “都给我死——” 他一剑拦住就要挑飞一仙族士兵的魔物,反刺入对方胸膛。 战鼓与号角声盘旋于天边,血流成河。他身边已无多少仙族士兵。只有寥寥几个还在负隅抵抗。 “若是现在放弃,可饶你一死——” 城楼下的魔物首领朝他大喊。 云仲璟冷笑一声,突然冲向城楼前的旌旗前,拔起那残破展旗,披于身上。一轮红日业已沉入天边,残阳似血,浸湿了天幕。 头顶黑鸦盘旋,唱响了那悲鸣的哀曲。 云仲璟浑身浴血,身上旌旗在残风中飞扬,眼神却似睥睨: “尔等宵小,皆冲我来——” 箭矢如雨,铺天盖地般袭来,他提剑怒吼一声,“铛铛”挡下几箭。 倏然,一支利箭破风而来,他一顿,那箭直射入他胸口。紧接着,有是几箭“笃笃”穿过锁子甲,贯穿他胸膛。 血从唇角溢出,他向后倒下。此时天边斜阳正好落入帷幕,明灭在最远的山头。 猛然间,耳边又响起那温柔的歌声—— “魂兮归来!去君之恒干。 何为四方些?舍君之乐处。 而离彼不祥些!” 方卿随似低头注视着他,而后轻轻抬手,为他阖上双眼…… 第二十七章 虐过之后就要玩各种play(新攻登场) 软香溢满鼻尖,方卿随动了动手腕,却被一坚硬镣铐拉回远处。清脆铃音响起,他迷迷糊糊间睁开眼——眼前红绡自房梁垂下,软榻中心绣一朵金丝并蒂芙蓉缠枝。 他半撑着身子,不经意间扯到了胸口。他倒吸一口凉气,低头见到右胸上夹着一个樱桃般大小的红色宝石,金色流苏自夹子尾部垂下,每动一下都是折磨。 屋内燃有催情香,紫烟缕缕飘出,方卿随手脚酸软,蜜穴里也分泌出湿润淫液。 顶上有面镜子,照出他上挑眼尾下一抹红晕,散乱在大床上的发丝,与玉白腿间那挺立的玉茎。 忽然,红绡微动,帐外一只节骨分明的手推开帐幕,床边男子垂眼看他,纤长睫羽根根分明。 来人长身玉立,身着一袭紫衣,领口微敞,胸膛白皙而结实。一条毛皮披肩微垂于地,鸦色长发随意披着。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他左耳耳垂上的一颗朱色凝血石——晶莹红润,毫无杂色。 “你是谁……” 来人俯身而来,方卿随向后躲,却被对方抓住脚踝,硬生生拖了回去。 “不记得我了吗?” 那人唇微挑,捏着他的脸,拇指按过他饱满唇珠,眼中闪烁过危险笑意:“不过这不要紧,我现在对你的身体更感兴趣些——” 他另一手轻轻拨弄乳夹下的流苏,方卿随忍不住发自喉中出一声呻吟。下一瞬,男人如玉山般的身躯倾下,将他压倒在榻上。 四周红绡被风吹起,香风阵阵钻入鼻尖。 “放……放开我……” 方卿随想要挣扎出对方的桎梏,偏偏此人环住他的两臂坚硬如铁。男人忽然封住了他的唇,调情般勾着他的嫩舌。 方卿随被吻得两眼发白,支支吾吾哼出几声呻吟。 他仰起头,忽地看见头顶自己被情欲浸染的模样,而对方纤长玉指正把玩着自己乳尖上那宝石,把乳头扯得变形,又狠心弹回。 “不……不要……” 方卿随扯着对方衣衫,身上人本就松垮的衣物顷刻变得七零八落起来。对方索性扯开宫绦,扯下自己裤头,与他俊美面庞完全不符的可怖巨物便弹了出来。 方卿随盯着那物,咽了咽口水。男人则俯下身来,贴在他耳边亲昵道: “你回宫后,身体就烫的厉害。我还以为是你感染了风寒,没想到却是中了淫毒。” 后穴忽然塞入一截冰凉硬物,方卿随低头——原是一玉势被对方用指尖推入。那玉势头顶伞状部分纹着图样,又插得极深,顶到菊芯时,几乎要叫他毙命。 “不……不要——你,你不能……” 方卿随闭上眼,想咬舌自尽,然而对方先他一步,抬手逼迫他张开嘴,塞入一圆球,并用金丝束带拴于他后脑勺。 “唔……唔……” 涎液从他唇角留下,濡湿了发丝。汗水与泪水一齐涌出,他眼底闪过恨意,却因那氤氲水汽,令这副表情不但毫无杀伤力,反而平添几分勾人的味道。 “我可是在救你。” 男人轻笑一声,继续玩着他的嫩乳。捏着那乳根反复搓揉,又用指甲盖刮过小孔。一点奶白自孔中溢出,方卿随看着他玩味地将那乳液送入唇边舔过,羞恼不已。 男人低笑一声,复将掌中奶液抹到他胸前,又是一阵搓揉。 “唔……唔——” 细碎呜咽自方卿随口中溢出,音调却逐渐低了下去。他全身绯红,像是火烤一般,浑身烧得厉害。 花穴里痒得厉害,后庭里虽有玉势插着,可总像是差了点什么。女蒂与玉茎被对方的衣物摩擦过,然而那缎织布料太过光滑,不但满足不了他的欲望,反而加剧其膨胀。 他彻底化作了一滩春水,就算腕上不被缚着,他也没有任何力气移动一步。 男人含住他肿胀的乳头,另一手玩着那染上奶液的乳夹。镣铐连接着床头铃铛,铃音叮当作响。 方卿随两条纤长玉腿胡乱蹬着,被男人用膝盖抵开,正好抵上那处柔软湿润的谷地。 “嗯……唔……” 他不自觉用下身摩挲那里,想借此缓解空虚。 忽然,伏首于他胸前的男人抬头,浅色瞳孔中闪过稍纵即逝的笑意,紧接着,在对方的拼命挣扎中,抬起对方的两腿,架于肩上,而后伸出舌尖,去舔舐那柔软之处。 方卿随两手反抓住床单,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埋头动作。而那人似觉察到他的视线,骤然抬头,深埋于眼底的欲望如同一汪深渊,要将他溺死于其中。 男人依旧微勾唇角,薄唇中吐出一点湿软舌尖,在方卿随的目光中,玩弄着他充血的女蒂。 “嗯唔……” 那灵巧的孽舌突然扫过花唇,来至他蜜穴入口,又作性器抽插般,肏弄着那汁水淋漓的小洞。内里媚肉如晶莹果实,火热至滚烫的穴肉被他舌尖带出,似想挽留奸淫自己的孽物。 方卿随眼前一片水汽,只依稀有个挺拔人形在自己身上作弄。 胸口,后穴,女穴里的快感倾顶而来。他成功被对方卷入欲海,再也挣扎不得。 男人见时机成熟,忽地放下他架起的腰,挺身肏入。方卿随疼得仰头,再次对上镜中两人交媾的模样——他后穴里还含着根玉势,女穴里却被粗大肉刃玩弄着,男人精壮的背部覆于自己身上,两具身体缠作一团,淫乱不堪。 眼瞅着他胯下之物的已濒临高潮,对方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根晶莹玉柱,插入顶端小眼中。 这物提前做了润滑,加之眼孔中本就有精液滋润,方卿随倒不觉得有多疼,只是精关受堵,叫他一时纾解不得,更加难受。 男人取下他唇中小球,将他抱入怀中,而后俊眉微挑,调笑道:“肏得你可爽?” “滚……啊——” 方卿随想要抵抗,却遭到一击深入。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暗沉,旋即为笑意取代:“早料到你会如此嘴硬。这点像你的母亲,但是你可比她有意思多了。” 叶迢迢? 方卿随乱作一团的大脑清醒一瞬,很快又被卷入情潮。 男人伏在他身上抽插了百来下,吮着他的乳尖逼他说出无数淫词浪语,最后方肯泄入他体内。而当性器上玉栓取下时,方卿随的性器已是半软,又被对方强行撸动几下才喷出一点稀薄液体。 “你这些日子你可没少出精,我帮你节省一点对身体有好处。” 男人表情诚恳,出口的话却是在狡辩。 方卿随闭上眼,气得嗓子里直冒烟,只是他才被此人翻来覆去奸淫几遍,一时不敢轻易顶撞: “你是谁?” 他尽量压下腹中怒意,语气冷冷:“这里在哪里?” 男人低头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 他披上深紫色大氅,未着亵裤,胯下那玩意还沾着淫液,却就此自指尖凝出一道风,直劈向层层叠叠的朱绡—— 一丝红光从外泄入,方卿随眯着眼,看到了一汪环绕于床边的池水,与远处一望无涯的荒原。 不知何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兽鸣,又消失于迢递丘陵之后。 “这里是魔域。” 男人面朝着他,一手负背,一手张开,广袖于风中起舞。而他眼底暗藏睥睨之势,左耳垂下泛起一点红光: “我是魔域之主,藏锋。” 27章 ? 第二十七章 虐过之后就要玩各种play(新攻登场) 34500 68 字数:2428 软香溢满鼻尖,方卿随动了动手腕,却被一坚硬镣铐拉回远处。清脆铃音响起,他迷迷糊糊间睁开眼——眼前红绡自房梁垂下,软榻中心绣一朵金丝并蒂芙蓉缠枝。 他半撑着身子,不经意间扯到了胸口。他倒吸一口凉气,低头见到右胸上夹着一个樱桃般大小的红色宝石,金色流苏自夹子尾部垂下,每动一下都是折磨。 屋内燃有催情香,紫烟缕缕飘出,方卿随手脚酸软,蜜穴里也分泌出湿润淫液。 顶上有面镜子,照出他上挑眼尾下一抹红晕,散乱在大床上的发丝,与玉白腿间那挺立的玉茎。 忽然,红绡微动,帐外一只节骨分明的手推开帐幕,床边男子垂眼看他,纤长睫羽根根分明。 来人长身玉立,身着一袭紫衣,领口微敞,胸膛白皙而结实。一条毛皮披肩微垂于地,鸦色长发随意披着。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他左耳耳垂上的一颗朱色凝血石——晶莹红润,毫无杂色。 “你是谁……” 来人俯身而来,方卿随向后躲,却被对方抓住脚踝,硬生生拖了回去。 “不记得我了吗?” 那人唇微挑,捏着他的脸,拇指按过他饱满唇珠,眼中闪烁过危险笑意:“不过这不要紧,我现在对你的身体更感兴趣些——” 他另一手轻轻拨弄乳夹下的流苏,方卿随忍不住发自喉中出一声呻吟。下一瞬,男人如玉山般的身躯倾下,将他压倒在榻上。 四周红绡被风吹起,香风阵阵钻入鼻尖。 “放……放开我……” 方卿随想要挣扎出对方的桎梏,偏偏此人环住他的两臂坚硬如铁。男人忽然封住了他的唇,调情般勾着他的嫩舌。 方卿随被吻得两眼发白,支支吾吾哼出几声呻吟。 他仰起头,忽地看见头顶自己被情欲浸染的模样,而对方纤长玉指正把玩着自己乳尖上那宝石,把乳头扯得变形,又狠心弹回。 “不……不要……” 方卿随扯着对方衣衫,身上人本就松垮的衣物顷刻变得七零八落起来。对方索性扯开宫绦,扯下自己裤头,与他俊美面庞完全不符的可怖巨物便弹了出来。 方卿随盯着那物,咽了咽口水。男人则俯下身来,贴在他耳边亲昵道: “你回宫后,身体就烫的厉害。我还以为是你感染了风寒,没想到却是中了淫毒。” 后穴忽然塞入一截冰凉硬物,方卿随低头——原是一玉势被对方用指尖推入。那玉势头顶伞状部分纹着图样,又插得极深,顶到菊芯时,几乎要叫他毙命。 “不……不要——你,你不能……” 方卿随闭上眼,想咬舌自尽,然而对方先他一步,抬手逼迫他张开嘴,塞入一圆球,并用金丝束带拴于他后脑勺。 “唔……唔……” 涎液从他唇角留下,濡湿了发丝。汗水与泪水一齐涌出,他眼底闪过恨意,却因那氤氲水汽,令这副表情不但毫无杀伤力,反而平添几分勾人的味道。 “我可是在救你。” 男人轻笑一声,继续玩着他的嫩乳。捏着那乳根反复搓揉,又用指甲盖刮过小孔。一点奶白自孔中溢出,方卿随看着他玩味地将那乳液送入唇边舔过,羞恼不已。 男人低笑一声,复将掌中奶液抹到他胸前,又是一阵搓揉。 “唔……唔——” 细碎呜咽自方卿随口中溢出,音调却逐渐低了下去。他全身绯红,像是火烤一般,浑身烧得厉害。 花穴里痒得厉害,后庭里虽有玉势插着,可总像是差了点什么。女蒂与玉茎被对方的衣物摩擦过,然而那缎织布料太过光滑,不但满足不了他的欲望,反而加剧其膨胀。 他彻底化作了一滩春水,就算腕上不被缚着,他也没有任何力气移动一步。 男人含住他肿胀的乳头,另一手玩着那染上奶液的乳夹。镣铐连接着床头铃铛,铃音叮当作响。 方卿随两条纤长玉腿胡乱蹬着,被男人用膝盖抵开,正好抵上那处柔软湿润的谷地。 “嗯……唔……” 他不自觉用下身摩挲那里,想借此缓解空虚。 忽然,伏首于他胸前的男人抬头,浅色瞳孔中闪过稍纵即逝的笑意,紧接着,在对方的拼命挣扎中,抬起对方的两腿,架于肩上,而后伸出舌尖,去舔舐那柔软之处。 方卿随两手反抓住床单,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埋头动作。而那人似觉察到他的视线,骤然抬头,深埋于眼底的欲望如同一汪深渊,要将他溺死于其中。 男人依旧微勾唇角,薄唇中吐出一点湿软舌尖,在方卿随的目光中,玩弄着他充血的女蒂。 “嗯唔……” 那灵巧的孽舌突然扫过花唇,来至他蜜穴入口,又作性器抽插般,肏弄着那汁水淋漓的小洞。内里媚肉如晶莹果实,火热至滚烫的穴肉被他舌尖带出,似想挽留奸淫自己的孽物。 方卿随眼前一片水汽,只依稀有个挺拔人形在自己身上作弄。 胸口,后穴,女穴里的快感倾顶而来。他成功被对方卷入欲海,再也挣扎不得。 男人见时机成熟,忽地放下他架起的腰,挺身肏入。方卿随疼得仰头,再次对上镜中两人交媾的模样——他后穴里还含着根玉势,女穴里却被粗大肉刃玩弄着,男人精壮的背部覆于自己身上,两具身体缠作一团,淫乱不堪。 眼瞅着他胯下之物的已濒临高潮,对方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根晶莹玉柱,插入顶端小眼中。 这物提前做了润滑,加之眼孔中本就有精液滋润,方卿随倒不觉得有多疼,只是精关受堵,叫他一时纾解不得,更加难受。 男人取下他唇中小球,将他抱入怀中,而后俊眉微挑,调笑道:“肏得你可爽?” “滚……啊——” 方卿随想要抵抗,却遭到一击深入。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暗沉,旋即为笑意取代:“早料到你会如此嘴硬。这点像你的母亲,但是你可比她有意思多了。” 叶迢迢? 方卿随乱作一团的大脑清醒一瞬,很快又被卷入情潮。 男人伏在他身上抽插了百来下,吮着他的乳尖逼他说出无数淫词浪语,最后方肯泄入他体内。而当性器上玉栓取下时,方卿随的性器已是半软,又被对方强行撸动几下才喷出一点稀薄液体。 “你这些日子你可没少出精,我帮你节省一点对身体有好处。” 男人表情诚恳,出口的话却是在狡辩。 方卿随闭上眼,气得嗓子里直冒烟,只是他才被此人翻来覆去奸淫几遍,一时不敢轻易顶撞: “你是谁?” 他尽量压下腹中怒意,语气冷冷:“这里在哪里?” 男人低头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 他披上深紫色大氅,未着亵裤,胯下那玩意还沾着淫液,却就此自指尖凝出一道风,直劈向层层叠叠的朱绡—— 一丝红光从外泄入,方卿随眯着眼,看到了一汪环绕于床边的池水,与远处一望无涯的荒原。 不知何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兽鸣,又消失于迢递丘陵之后。 “这里是魔域。” 男人面朝着他,一手负背,一手张开,广袖于风中起舞。而他眼底暗藏睥睨之势,左耳垂下泛起一点红光: “我是魔域之主,藏锋。” 第二十八章 鬼域之主 35516 60 字数:2971 “……” 方卿随如遭雷击般双目大睁,近乎到目眦尽裂的地步: “仲璟呢?为什么我还在这?你要对我做什么——” 藏锋陡然逼近,凛冽气息压身而至,方卿随下意识向后退,牵动脚镣和手铐铛铛作响。 那人修长有力的手一把钳制住他的下颌,虽方经情欲洗礼,可指尖还是冰凉毫无血色,另一手打了个响指:“出来吧,见见你的‘未婚夫’。” 帐外女子应声而入,方卿随则如坠冰窟。 天旋地转感席卷而来,他差点跌下床头,而藏锋长臂环于他腰间,已一个暧昧的姿势将他揽住。 “逐……月。” 这两字说得分外艰难——眼前的女人已换了身装束,不复从前般清丽冷傲,可脸依旧是那张熟悉的脸。她一袭黑金襦裙,眼角勾一抹金色,有种妖异之感。 藏锋似是被逗笑,撑着下巴,饶有兴趣道:“你的主人,像是还没有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他啊。” “小姐说,等他回了魔域,会慢慢让他知晓以前发生的事。” 逐月说话时,丝毫未将视线投向方卿随,尽管后者看着她,眼珠子都要瞪出: “倒是藏锋大人做出此事,不怕寒骁大人知道后动怒吗?” “我可是在为他解毒。” 藏锋眯了眯眼,唇梢带笑,眼底却有寒光稍纵即逝:“亏你侍奉鬼域之主多年,你难道没有瞧出,他这毒是出自鬼域‘幽魂’?才中毒时,只会在某一段时间想求着与人交媾,等到了一定时候,便会变成只知缠着人的淫宠,若不得满足,便会死去。” “什么?” 方卿随喉头涌上一股腥甜,震惊地望着头顶人。藏锋低头,回以他一个优雅笑容: “不过放心,天下之毒,必然有解。我虽只能为你暂时抑制这毒性的扩散,可我相信,你的母亲会有办法的。” “小姐说,她暂时没有法子,所以才来求助您与寒骁大人的。” 藏锋玩味地盯着逐月看了一会儿,指尖摩挲着下颌:“你们主仆可真有意思。我说了,这毒只能由印血来破。我是没有方法,若她定要将自己的儿子送于我当个娈宠,我自然照单全收。但是玩腻了——” 他的手忽然来至怀中人的胸膛处,绕着那嫣红的乳晕打转。方卿随咬紧后槽牙,怒视着他,而藏锋无异被这表情取悦,低头轻吻上那水润红唇:“好吧,暂时没有玩腻,光是以他鬼域之主继承人的身份,却成了我娈宠的这一点,我就可以提起兴致好久。” “你究竟在说什么!”方卿随握住他的手腕,阻止了他狭昵轻挑的行径:“我的母亲,是平江侯长女!叶迢迢!” “叶迢迢早在千年前就去世了。”逐月平静地打断他,在他绝望地眼神中,残忍而冷酷地揭露出事实:“您的母亲,是鬼域之主,印血。” …… 眼前似有些晕眩,方卿随捂着胸口,耳边传来尖锐的蜂鸣,如刀刮过琴弦般刺耳。下一刻,他口中喷涌出黑色瘀血,染湿了床帐和身上人深紫衣衫。 再然后,便什么也瞧不见听不到了。 ———————— 再醒来时,他腕上的镣铐业已解开。几道深红还烙印其上,记录着先前那场荒唐情事。不知何人为他穿了件白色大袍,同他从前常着的一般模样。 方卿随走下床,腿麻未消,有些一瘸一拐。他脚背没入水中,碧波自他周身漾开,衣摆浮在水面。红色穹顶之下,一人紫衣翩然,倚着栏杆眺望远方。 “醒了?” 藏锋眼含笑意,薄唇微挑。 方卿随并不想同他多作交谈,只撇过头,就要往别处走。 “我带你去转转?” 身后人提议。 “不必了。” “你可别乱走啊,出了宫殿,随处都是能要你命的魔物。就算想逃,也没有机会。倒不如跟着我熟悉熟悉这里的地貌。反正我没有恶意。” 方卿随继续不回头地走着。 “唉,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我们可以屡战屡胜吗?不想知道……你们的内鬼是谁?” 方卿随终于停下脚步。 ———————— 魔域宫殿不似仙界,大都以木制建筑为主。大抵是魔界稀缺此种资源,多以岩石为基。 方卿随曾有幸去过人间,游历数载,亦去过人界炎热之地。那里的古建筑,到同此地颇为类似,准确来说,是魔域建筑仿照那里修建,却仍就融合有仙界建筑的特点。 长廊一面是万丈峭壁,只有高耸的石柱作为遮挡,头顶玉白大理石上雕刻有上古凶兽纹样,凝血石为眼珠,模样凶狠。 两人行走于其间,便有侍从躬身向藏锋行礼。魔域中人大都样貌呆滞,鲜有像普通人者。 “魔族自七情六欲中出生,光是想要修炼成人形,都要耗费千万年功力。但若是有仙人抑或大魔指引,可以节省很长一段时间。” 藏锋行至一原形凌空花园处停下,他身后裂谷对面,有一道瀑布自陡壁倾泻,即使隔这么远,依然能感受到清凉的水雾: “若再是拥有神识,那又是数万年的修炼。而魔族又依靠蚕食同类,或者吸取旁人灵识提升修为。所以能残存下来,成为大魔的魔族,终究是少数。” “你同我讲这些,是做什么?” 方卿随仍不能放松警惕,与他相隔数尺:“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起兵攻打我们?” “差不多,算是其中一点。” 藏锋以手拢袖,垂眸低笑:“其实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如果仙人愿意来魔域助魔族清除心中瘴气,点化他们,我们也犯不着用这样极端的方式。” “然后呢?” “魔族士兵大都没有灵识,依附我们只是因为我们的强大。其实我和他们的关系比起上下级,更像是契约关系。起初我和寒骁只是想打到神通关,取回我师傅的凝血石,并且夺取尽可能多的仙人,吸取他们身上灵识。同时在玉京中,我们靠着假扮成平江侯长女的印血,建立了足够的情报网。但这情报网不是为了打听军情,只是想窃取你们城市构建,商人如何通商等日常情报。因为你也知道,仙族在这方面,是对我们完全进行封锁的,连效仿的资本都没有。” “为什么要给我说这些?” “奇怪,为什么不可以?” 藏锋摸了摸下巴,眉尾轻挑:“你可是鬼域之主所出,与我们在同一战线。更何况这消息你就是想告诉仙界也是没有办法的吧——” 确实,方卿随望着远方——猩红穹顶之下,魔兽蛰伏于各个角落。要想离开这里,除非有人带领,否则可谓是天方夜谭。 “你继续……” 他叹了口气。 藏锋道:“可是,我们的情报网很快就被发现,但是那发现的人却不曾阻止我们,反倒和我们进行了一场交易——他给我们提供攻打浑沌川驻军的方法和仙界相关咨询,但是……” “但是什么?” 对方故意在此稍作停顿,令方卿随不由得心一揪。 藏锋收敛了笑容:“他要我们攻下整个浑沌川,并且,在此期间,一定要杀掉十皇子司远道。” …… 方卿随只觉身形有些摇晃,他踉跄一步,却被对方先抓住胳膊。头顶传来一声沉闷低笑,宛如蛇蝎般阴狠:“这人将自己身份掩藏极好,可只需稍作猜测,也能知晓他是谁吧。” “是……太、子……司礼……” 此句并非疑问,因为任谁也知道答案——能从司远道去世,浑沌川失守中获取好处的,也只有这个人了。 可方卿随怎样都不敢相信,堂堂仙界太子,竟会为了皇位而如此下作,弃自己江山与百姓于不顾。 连日来郁结沉疴,又加之不适应魔域水土,他喉头再次涌上一股腥甜血意。藏锋扶住他,淡淡地拍他的背。方卿随脸上染了瘀血,目含怒火: “所以仲璟和十皇子会失守神通关,也因他而起——” 藏锋为他拭掉嘴角血迹,不咸不淡道:“嗯,就是如此。” 方卿随闭上眼,只觉胸腔传来阵阵钝痛。 “你吐血是正常的,这段时间体力也会大不如前。”藏锋道:“但是死不了,毕竟有一半的鬼王血统,没那么容易毙命。都是药效副作用,要强压下‘幽魂’,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所以你要把我囚禁在此地!当你的娈宠吗!”方卿随躲过对方伸来的手,怒道:“休想!” 藏锋掌中落空,微微顿了顿。片刻后,他收回手,脸上却并未有蕴意,反而露出一个玩味笑容: “你想多了。我对你目前没有那么浓厚的兴趣,只是为了气一下那个鬼族小厮罢了。囚禁你于此地,也不是我的主意。你该去问问寒骁或者你的母亲。” “你——” 藏锋忽然倾下身来,含住他翕合的唇:“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兴趣。” 第二十九章 婚约 自那日后,藏锋再未缠过方卿随——魔族的主力军队还在同仙族部队鏖战,他身为魔域之主,自是不得空闲。 方卿随从侍从们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先前给他们提供情报那人故意给错了方瑾瑜麾下相关,使得寒骁在飞沙岭处受挫,甚至丢失了才打下的神通关。 他只在议事堂内见过一次藏锋,恰巧后者正听着斥候来报,知晓被司礼谋算也并未有所震怒,似乎早有所料。反而是立侍在他身侧的几个魔族臣子勃然大怒,一掌拍断了身前案几。 “司礼毕竟是仙族未来的继承人,不可能没有准备。” 藏锋眯了眯眼:“只是我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快攻下神通关。” “尊上,接下来要怎么办?” “让寒骁别守着洳州了。” “可是尊上……” “你也知道,这些城池于我们魔族而言,并没有多大用处。真正对我们有用的,是他们仙族本身。”藏锋眯眼一笑,手背抵着下颌,另一手放于屈起的膝盖上,指节轻叩: “但司礼胆敢戏耍我们,就得付出代价。这样,将计就计,把洳州也还给他们,让他们放松警惕,注意,尽量在战斗中选择逃跑,而不是战斗,让他们拿不到凝血石,没有充足供给。等到了通伮前,再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半个月后,寒骁终于归来。 藏锋捻着庭中一枝梨花,放于鼻尖轻嗅。而院外铁靴踏地之声由远及近,在他身后不远处停下。 比问候声先至的,是对方裹着风的拳头。 藏锋偏头闪过,一掌抓住寒骁手腕,掌中肌肉线条绷紧,若是挨上那一拳,估计得懵好一阵子。他却依旧唇角噙笑,不忘啧啧调侃:“怎么?一见面就要打师傅?” “你敢动他。” 寒骁终于取下那面具,露出线条硬朗的面庞,和深邃英俊的眉眼。他额角有道伤口,一直伸展道眉尾,不能算破了相,但为他略增几分阴鸷。 藏锋闻言笑意更深:“我可是在为他治病。算不得碰他。况且他现在跟你什么都不是?我对他产生了兴趣,为何不能动他?” “闭嘴——” 寒骁挣开他钳制,反去捏他脖子。 花雨簌簌而下,一紫一蓝两道身影于剑光中缠斗不休。 突然,寒骁眼神一凛,一翻手腕,收回直指对方眉心的剑。而藏锋此刻已快被逼至绝境,衣服破了好几道口子,发丝也凌乱不堪。可他唇角笑容不变,俨然一副上风者才有的姿态: “原来是卿卿呀。” 来人被这声称呼膈应到,才迈出去的步子复又收了回来。但显然,另一人反应更大: “你叫他什么?” 藏锋灵巧地避开了寒骁的攻击,大笑着跃至屋顶,顺势摊开手,掌中早已捏得粉碎的花瓣飘落至空中,随风跌落到二人肩头。 方卿随有些警惕地打量着面前男人,而寒骁也收回追随着藏锋的视线,低头看向他。 “你就是寒骁?” 眼前那双深蓝色眼眸同在神通关初见时一般,具有将人卷入深渊的魔力:“就是你先前将仲璟与十殿下逼入绝境?” 寒骁不语,忽然朝他逼近。将近九尺的身材顷刻遮挡了眼前大部分视线,既而两只结实手臂将他困在石桌与对方之间。 “我听闻,你在仙界中‘风流’之名远扬。” 方卿随能感受到他在肩窝处嗅着,火热的鼻息令自己每一根神经都紧绷。而他声音不冷不淡,甚至听不出情绪:“我还听闻……你和你的大哥,三弟,甚至是你口中的‘仲璟’有着牵连。” 方卿随心里咯噔一声,想将埋首于自己身上的男人推开,却换来腰间手臂勒得更紧: “你这些……都是从哪里知道的?” “印血,你的母亲。还有逐月。”寒骁抬起头,眼中温度冰冷:“我还知道,你将我忘了。” “对不起,确实忘了。”方卿随梗着脖子:“我只知道我是叶迢迢与方瑾瑜诞下的孩子,关于你们,关于魔族,毫无记忆。也请你们不要再纠缠我。” 环住他腰的手忽然一僵,改狠狠捏住他的下巴:“好的很。但无论怎样,你同我的婚约在数百年前就已订下。任你再怎么狡辩,都更改不了——” “你再乱说什——” 方卿随大惊,随即被对方封住了唇,剩下的话又咽了回去。 寒骁的吻霸道又强势,同他本人给人的第一感觉一样,只会蛮横地进攻,直到对手再无退路。 方卿随被吻得双腿发软,臀抵在石桌上,勉强借力站稳。一只冰凉的大手深入他衣襟之间,捏住那尚未消肿的红点,粗鲁地揉搓着。另一只手则掐着他的细腰,叫他动弹不得。 就在他以为对方要做到最后时,寒骁忽然放开了他。 方卿随滑落至地面,有些狼狈地看着眼前高大男人。 “给你几日时间思考。我只要一个答复。”寒骁冷冷道:“我不想强来,所以希望你也考虑好。” ———————— 夜凉如水,虫声萦绕在楼宇间,门外宫灯燃,门内未掌灯,一片黑暗。 方卿随静卧于床上,腹中饥饿感阵阵袭来,令他四肢毫无动弹之力。 门轴发出一声吱呀轻响,他应声抬头,对上藏锋笑意盈盈的双眼。 “绝食可不是好习惯。”他在床头坐下:“更何况你是半仙半鬼之体,不可能因为绝食而亡。你若是求死,不该用这个法子。” “……” 方卿随扭过头:“心情不好,不想吃饭。” 藏锋闻言只淡然一笑,撑着头,赤脚蹬在软被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你要知道,寒骁可就在门外候着,如果不是我及时赶来,他就要冲进来逼你吃下这顿了。” 门外依稀有个黑影端着饭菜,静静矗立。清辉投入房内,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 方卿随想起白日里寒骁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不由得咬紧牙关:“他就是逼我,我也不会吃。” “我这位徒弟你可能不知道。”藏锋笑嘻嘻地说:“但是他脾气可算不上好。如果惹怒他,对你,对仙界做些什么,也不是没什么可能。” “你——” 方卿随倏地坐直身体:“疯子。” “对,疯子。”藏锋眯眼笑着,叫人看不见眼中情绪:“你可记着,魔族和鬼族大都是疯子,包括你的母亲在内。我们从黑暗和绝望中生长,不懂你们的情情爱爱,只知道,违抗自己的,就得遭到惩罚。” 方卿随捏紧被子凝思半晌,似终于肯让步:“行,我吃总好了吧。” 藏锋拍了拍掌,门外便有人推门而入。只是那送餐之人并非寒骁,而是接过后者手中菜食送入,也不知是否是藏锋提前安排好了,暂时不让两人见面。 见方卿随暗自送了口气,藏锋不由挑眉:“这么不想见他。” “他比你难缠。” 方卿随冷笑一声:“与其和他争论,我宁愿和你共处一室,当然,这都是被迫选择。” 藏锋摸着耳垂上那颗红色耳钉,眼底有一丝笑意:“寒骁这个孩子,没你想象那么坏。只是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罢了。魔族中人由于大都没有仙人和前辈点化,性格会很迟钝。” “再迟钝,就能逼迫一个与自己不相干的人!” 方卿随一掌拍于桌面,筷子旋转一圈,掉在地上。他胸中怒火滔天,好半晌才勉强压下:“就算我曾经可能真的同你们有什么干系,那现在也不可能有!” 藏锋闻言沉默,渐渐收敛了笑容。他凤眸狭长,不笑时嘴角微下垂,模样竟比方瑾瑜的还要唬人。 方卿随也跟着沉默,鼻中喘着粗气。 “你这话可说的真是残忍,怎么就没有干系?” 藏锋恢复了笑容:“鬼域依附于魔域,历任鬼王都会嫁给魔域之主,作为和亲。鬼域之主化形之初没有性别,会根据魔域之主来幻化自己的性别,好嫁予魔域。你的母亲本该嫁给我,而寒骁是未来魔域的主人,自然你也该嫁予他。” “等等……” 方卿随皱眉:“什么叫我的母亲本该嫁予你?” “字面意思。” 藏锋耸了耸肩:“不过我和她没有感情。她后来选择逃婚,在游历浑沌川时同偶遇的方瑾瑜发生了关系,并且有了你。你爹在发现她身份后,毅然砍下了她的头颅,稳固了自己的将军地位。只是他没有料到,这个女人不是普通鬼怪,他根本无法用常力杀死。只是会折损大半功力。于是你的母亲带着你离开了那里,来到了魔域疗养,并且生下了你。等到时机成熟后,她才变成‘叶迢迢’靠着你滴血认亲进了方家。” “滴血认亲……靠我……进入方家……” 方卿随有些艰难地重复着他口中的字句,这些本不含有任何特殊含义的词句连接在一块,却构成了一场毁天灭地地打击。 他身体晃了晃,目中失神—— 原来他不过是一个意外,一个复仇的工具,原来他的人生早就被人操控在手呢,他还天真地想要同他们抗争。 当真是笑话。 “饭菜凉了。” 藏锋温柔嗓音适时响起。 方卿随双眼通红地抬起头,被对方塞了一嘴饭:“吃完再难受也不迟。” 咸味与苦涩刺激着味蕾,方卿随麻木地嚼着口中食物,咽下肚中。 第三十章 和竹马的play 几日后,寒骁如约而至。 多时不见,男人依旧顶着那张冷脸,掌中长弓用羊皮卷起,唯一不同的是,周身多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方卿随从藏锋那里知晓,他这些时日都呆在通伮,与卷土重来的仙族军队交锋。也不知他是杀了多少人,饮过多少士兵的血,深蓝眼底竟染上一丝血色。 “你想得如何了?” 寒骁将弓箭放在桌上,坐到同他相对的位置,目光却至始至终未从他身上离开。 “能如何?” 方卿随冷笑:“自是不可能!” “不可能?” 寒骁眯了眯眼,突然从座位上站起,并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强迫他起身。 男人下手力道毫不留情,方卿随几乎能听到自己骨头“咯咯”响动。他以一个扭曲的姿势被对方拉着,对上那张充斥着杀意的俊脸: “我说过,不可能也得可能。” 在此之前,两人仅有几面之缘,寒骁给方卿随留下的印象算不上好,至少对他出手还算有分寸。而眼前的这个人,却像是头遇到死敌的猛兽,要将他置于死地。 寒骁拽着他,踹门而出。四周侍卫纷纷低头让道,似对这个浑身戾气的男人避之不及。 方卿随此前听说过,魔族人的术法会激发体内暴戾,一旦同人死战,便会变成杀人如麻的魔头,而拉着自己手的这个人,显然亦是如此。 “你要将我带去哪儿?” 寒骁带他从宫殿的一角下了楼梯,目所能及之处,光线越发昏暗。混浊液体从洞顶滴下,经过岁月的累积,已有石笋自地底拔起。楼梯两侧燃着的火焰在他们行走带起的劲风中摇晃。 突然,在洞穴的最深处出现了几根铁栏,垂直插于石壁,一道锁仙印牢牢封锁住牢房。 一股霉腥味钻入方卿随鼻尖,令他眉头微皱,紧接着,草堆晃动,有人从黑暗中走出。 “仲璟——” 眼前人一袭褴褛黑衣,往日整理得一丝不苟的长发散乱,血块将发丝黏在一起。胸口衣衫破损,露出数道尚未结痂的伤痕。云仲璟眼中闪过一瞬错愕,随即又被惊喜取代: “卿随!” 然而当他看见对方身旁站着的人时,脸色再度沉了下去:“你为什么会跟卿随一起?” “为什么会跟他一起,你马上就知道答案。” 寒骁突然将方卿随拉进怀中,低头掐着他的脖颈,带茧拇指扫过那细腻光滑的皮肉。 “嘶啦”一声,他不顾怀内人反抗,倏地扯破方卿随身上衣物。 “混账!” 云仲璟双目充血,冲上前紧握住栏杆,他大力踹动铁杆几脚,但被符咒尽数挡了回来:“寒骁!你敢动他——” “他是我的未婚妻,我的人。”寒骁捏着怀中人下颚,逼他只能看向自己,寒眸却锐利如刀般审视着云仲璟: “你又算什么东西。” “你闭嘴……” 方卿随想要推开他,却被反压在地,对方一只大掌抬起他的背,不令他接触地面。他两瓣粉臀宛若蜜桃,此刻被迫掰开,汁水四溅,饱满诱人的果实亟待人品尝。 寒骁含住他的唇,伸出舌头,在他口中肆意挞伐。方卿随面含薄粉,从鼻尖急喘着气。两只推拒的手,渐渐变成了环抱。 “你放开他!” 云仲璟的咆哮声忽然从背后传来,他惊醒,转头对上一双被怒意熏染的眼。 “仲——呃啊——” 寒骁胯下巨物毫无征兆地顶入穴内,并直直肏进花心。方卿随只觉胃中翻江倒海,双目花白一片。 云仲璟两手捏着铁杆,发出一声压抑地吼叫。可他被锁仙印困于牢笼之间,一道天堑在他与对面两人之间划开,任他再怎么愤怒,也冲破不了这枷锁,只能赤红着眼,看着自己心爱的人被迫雌伏于他人身下: “寒骁!我要杀了你!” 作为主将,他丢失所守城池,是为失职。作为爱人,他不能保全对方,是为失职。 而他自出生以来,所经历的最大的两次失职,皆是拜这一人所赐: “寒骁。”云仲璟字字泣血:“我定要诛你魔族全族!” 被指名道姓两次的人浑然不受其扰,只埋头干着手头事。对方细白的脚踝被他硬生生抓出几道红印,方卿随白皙瘦削的躯干上,也密布着青青红红的吻痕,两粒乳头更是被吮吸到肿大数倍。 寒骁闷声不语,眼中血色愈发浓烈。他盯着眼前人扬起的纤长脖颈,有种想要撕碎并吞入腹中的冲动。 事实上他确实也这么做了,当他的牙尖刺入对方肌肤时,头顶预料之中地传来了一声冷吸。 咬着他肉棒的穴绞得更紧,粘腻的液体从二人连接处晕开。寒骁伏在他身上,搂着他的腰大力冲撞。方卿随的呻吟在他的进犯中变得支离破碎,两眼无焦地望着黑压压的洞顶,全身上下,只有花穴里地侵入能让他还有存在于世的知觉。 他仿佛做了场荒诞的梦,梦到了藏袍男人与他并辔而行——他们一起走过了千山万水,穿越了辽阔戈壁,等他蓦然转头,才发现对方深蓝的眼眸一直注视着自己。 寒骁的进攻一直没有停止过,眼底已彻底沦为一片猩红,如同入魔一般。 云仲璟地嗓音已怒吼至嘶哑,方卿随无力地扭过头,用唇语告诉他——“别看”。 他表情中流露出几分绝望,随即闭上眼,自暴自弃般不再抵抗。云仲璟紧握住铁杆的手终于松开,垂落至腿边。 寒骁似察觉两人眼神交流,用身体将方卿随彻底挡住,偶尔露出一只绷如弓的嫩足,又迅速被他抓住,藏到背影之后。 魔族人重欲,一旦上了他们的床,便别想轻轻松松下来。寒骁比不得藏锋技巧丰富,却胜在一身蛮力。方卿随被他肏得晕眩,耳畔如有蜂鸣,差点昏死过去。 囊袋啪啪打在他雪臀上,留下触目惊心地红色印记。既淫靡,又漂亮。握在掌中的肌肤如同一滩春水,吹弹可破。而如今这圣水被情欲烤过,沸腾翻滚起来。寒骁伸出舌尖,粗糙舌苔舔舐着对方胸膛上绯红的果实,又用牙齿拉扯细长。 方卿随这处早被男人玩得敏感至极,两手反叩住地,将深埋于穴内地物什夹得更紧。 寒骁地呼吸突然变得异常沉重,他钳制住身下人的下颌,令对方眼中清明一瞬。见方卿随又惧又怒地注视着自己,他却什么话都没说,再次低头吻上那张薄唇…… 第三十一章 婚前准备 字数:2706 红纸一铺,藏锋便就着床边案几洋洋洒洒写起喜帖来。他下笔遒劲却有力,金钩银画端端正正,浑不似他本人吊儿郎当的模样。 等他差不多书写了百篇帖子,沉默于侧的方卿随终于冷冷出声: “你就不能离开我房间,出去写?” “你夫君如今不在宫中,你们成婚,请帖本该你们来写,”藏锋表情故作失落地叹息:“我这帮你们写,你不该在一旁看着,要不然等你夫君回来,怨我写的差,骂我怎么办?” 方卿随转过头,回以一声嗤笑。 藏锋挑了挑眉,忽然伸手捏住了下巴,叫对方不得不看向自己的脸: “你现在可是被我们囚禁,” 他暧昧地扫了一眼身下人微敞的领口,指腹摩挲着手底光滑的肌肤:“我不该监视着你,防止你干一些坏事吗?” 方卿随拍开他的手,面无表情地拉紧衣物:“我能干什么坏事?” “确实,你的好友还在我们手中呢。” 眼见对方神色如愿以偿地扭曲了一下,藏锋忍不住轻勾唇角:“你最近到也听话得很。” 方卿随闭上眼,似不想再同他多费口舌。藏锋屈起一条腿蹬在床沿,撑头注视他片刻,莞尔道: “瞧瞧,新娘子这副模样都快把‘郁郁寡欢’写在脑门上了,好在几日后你盖着红盖头,全城魔族人也只能看到寒骁。要不然大家定会以为是我们逼迫你。” “难道不是?” 等方卿随下意识地嘲讽完,才意识到他话中不对: “为什么会是全城魔族人?你这些请帖是给他们的?” “那是自然。” 藏锋耸耸肩,理所当然道:“你们仙界,玉帝大婚,难道不是也应该大赦天下?我们魔族自是一样,魔域之主成婚,当然要与民同乐。”他顿了下,忽然放缓语速,薄唇翕合,宛如念诵咒语: “城中军队,这个时候也会休息。” “不过边军肯定不会松懈。” 藏锋坐回了案几边,漫不经心道:“免得仙族人前来偷袭。” 方卿随眼神稍稍一黯,陷入了沉思…… ———————— 魔域皇城位于戈壁,又因常年瘴气笼罩,说是寸草不生也不为过。除去城中最大的皇宫,周围零零散散,几乎没几个住户。 这是方卿随来到魔域后第一次踏足皇宫以外的区域,街道上各式魔物形色匆匆,大多是化了形,却神志不全之人。其衣衫褴褛,碌碌忙于手中事。他偶然间无意撞到几人的肩,对方也是无一例外地毫无反应。 方卿随感觉自己来到了一座死城——行尸走肉游走其间,没有文明,没有规则,只靠着本能驱使。 他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自己离开皇宫,侍卫和藏锋毫不加以阻拦——因为凭他一人之力,是离不开这块凶险之地的。 “随。” 方卿随回头,却见寒骁不知何时矗立在了身后。似乎是为他力量所威慑,四周魔物纷纷绕道远离。 “你为什么在这?”方卿随后退一步:“你跟踪我?” 寒骁蓝眸映出他警惕的表情,目光微沉:“藏锋告诉我,你出宫了。宫外危险,所以来寻你。” “再危险,能有你们两人危险?”方卿随冷笑。 寒骁选择性无视了他话中讥嘲,转而从怀中取出一匕首,塞予他手中:“这是我的信物,我往里注了灵力,魔族看到,不会再敢伤你,但是低等魔物可能会是例外。” 那刀长约五寸,柄上嵌着几颗赤色凝血石。刀身用厚实的羊皮刀鞘裹着,做工精细,在魔域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宝物。方卿随拿在手中掂了掂,一时语塞:“你……” “以后我不可能时常陪在你身边,你若是想要出门,便将他带在身上,还得带几个侍卫。”寒骁道:“今天你是第一次进皇城,我得带你熟悉。” 他行事向来不容反驳,方卿随被他抓着手腕,更是挣脱不得。后者握着刀,心底五味陈杂:“随你。” ———————— 寒骁引着他行至一糖画摊前。木棚搭在城内西北角的僻静处,靠着大石头随便建成,一老者坐于其中,握着个铜勺专心炼糖,寒骁轻咳一声,他便应声抬起头: “寒骁大人。” “给他做一个。”寒骁道。 他多年不曾来过此处,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带旁人买糖画。再看他身边此人,长身玉立,相貌风流俊逸,虽然一身仙姿出尘,却掩盖不了眉宇间一股妖异之气。 老者眯眼细盯了方卿随一会儿,也不知是看出了什么,表情倏然一僵:“他,他是——” “他是印血的孩子。” 寒骁淡淡打断:“你应该记得他。” “原来是随大人!”老者恍然大悟,目露惊喜与感慨:“您这都多久没来啦,都长这么大了。终于回来了。” 方卿随本想告诉他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可看到对方兴致高昂的模样,终究不忍点破:“嗯,我回来了。” 他说这话时,寒骁正低头注视着他。方卿随感受到他的目光,抬眼回视,却在视线触及时,遭那热烈的情绪烫了一下。 他急忙缩回视线,但捱不住心脏怦怦直跳。 ———————— 拿了糖画,两人继续在街上闲游。方卿随抿了口糖,丝丝香甜化开,不算浓郁的甜,恰到好处。他本身不嗜甜,这糖画倒是意外的合胃口。 “你以前就喜欢吃这个。”寒骁深蓝的眼眸如一汪深邃的幽潭:“所以我便带你来了。你现在不记得不要紧,我会让你一一想起来的。” 方卿随被说的莫名有些心虚,轻咳一声转过话梢:“那人也是魔族?” “不算。” 寒骁神色有一瞬的失望,随即被冷淡掩盖:“他是人族和仙族的孩子。寿命比普通人类长,比仙族要短,如你所见,几百年前,他还是个年轻人,现在已经变成了老人。而你我还是一如既往的年轻。” “为何他会出现在这?” 方卿随略微讶异——仙族与人族的结合无论如何都不会出现在魔族这样不相干的地方。 “仙族和人族不接受他,所以流落到魔族。”寒骁说:“是藏锋救了他,一直将他带在身边。后来建立王城,就让他在此地做起了小买卖。” “藏锋?”方卿随失笑。 寒骁看他一眼,淡淡摇头:“虽然他看起来吊儿郎当,但绝非外表表露出那般。我的神识开化,有一半是在他的功劳。” “……” 一个年轻的魔域之主,能够助周围魔裔开化到此种地步,并且组建一个全新的城池,这是从前魔域之主所不敢想象的——准确来说,以前魔域多方相抗衡,只有到藏锋的上一代,才出现了一个真正能统领全局的人。 “比藏锋更厉害的,是上一任魔域之主,他的师傅。那个人,强大到可以完全压制住藏锋的心魔。只可惜此人心慈手软,对外对内都无裨益。连死后都选择护佑着仙族的百姓。”寒骁道: “而之所以会出现他师傅这样的魔族,还是因为——上神横云,决定要帮助魔域拥有一个真正的主人。” —————— 上神横云,游走于三界之间的传奇。没有谁真正见过他,也没有谁知道他现在在何方。人们只知道他来自仙界之上的地方,拥有世间最为强大的力量。 方卿随从前只从流言和话本里听说过关于横云的种种,偶尔也会接触到信奉其存在的仙人,却从来只是一笑了之,但他没想到,原来魔域这边,竟也流传过他的故事——还和藏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他拧了拧眉心,长叹口气,将毫笔置于笔架之上。桌上横陈一张与图,墨水尚未干涸,是才绘制的皇城结构图。 灯花落,热油滋滋响着。方卿随将心中纷杂思绪压下,又拿起成型的与图看了几遍,而后放至火焰上烧为灰烬。 不论怎样,救云仲璟的事才是首要,至于今日从寒骁中所知种种…… 他羽睫垂下,于脸颊下投射一小片阴影,遮住眼中情绪。 以后再叙。 32章 ? 第三十二章 大婚当日 40038 55 字数:2857 婚礼当日,红绸拉满房檐。大理石铸成的雪白地面上洒着红色糖纸。唢呐声一响,刺破了云霄,为这座城池奏响一丝生息。 皇宫对外宴请了四方的住户,除去婚房和地牢一带,皆是可以随意进出的去处。几个神识初开的魔族小鬼绕着花台打闹。其中一人爬上花台中的假山,跘了一跤,眼看着就要跌下。而就在这时,两只有力大手忽然扶上他的腰,将他平稳放到了地上。 “藏锋大人!” 紫衣男人歪着头朝他们微笑,小鬼们惊喜地大叫。 “嘘——” 藏锋将食指抵于唇前,莞尔道:“孩子们,去别处玩吧,新娘就在那个院子里面,毋要打扰到他。”说着,指了指海棠丛深处的那间紧闭房门。 大魔们教导过他们,新娘子不可以随便打扰,于是小鬼们纷纷点头,捂住嘴跑开了。 “这便是你们魔族人的婚礼?” 待脚步声远去,红衣男人渐渐从院内走出,他玉面抹了层淡妆,不显女气,却显妖艳。 “你是觉得将他们邀请入宫不妥?”藏锋挑眉:“和你们不一样,魔物对强者会是绝对的臣服。因为他们惧怕我们,所以不敢造次。” 方卿随撇过头,顶上凤冠垂下的流苏随着他的动作叮当作响:“你还真是随心所欲。” 他涂了口脂,说话时红唇微微翕合,同白皙肤色一起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藏锋眼神黯了黯,忍不住去碰那张唇:“难道方少爷不该才是‘随性而至,尽兴而为’?而且这个名字……”他低下头,就要与对方嘴唇相触:“还是当年我给你取的……” “藏锋大人还不去宴席上?” 方卿随不着痕迹地避开,嘲道:“在这里调戏徒弟的新婚‘妻子’是什么意思?” 掌中温度消失,藏锋眯了眯眼,浅瞳中有一丝不明情绪闪过:“嗯,你说的有理。那方少爷也请好好呆在这里,等晚上我徒弟回来陪你。” “那是自然。” 方卿随也学他眯眼,并回以一笑:“我定会乖乖等你徒弟的。” ———————— 藏锋走后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门外突然多了几个守卫。方卿随大概也猜出对方知道自己有可能会趁此时机捣乱,所以并未对他的监视有所松懈。 不过藏锋没料到的是——寒骁将控制魔族人的匕首交予了自己——自然也可以控制他派来的这群人。 他换了身下人的服装,取了些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和工具,藏于袖内,又拿着匕首走到院中。 侍卫要拦住他,他遂拿出匕首,几人当即放下刀,单膝跪于地。 “你们的尊上找我有些事,我换了常服去见他,” 方卿随不是第一次对人撒谎,心中却依旧有所不安:“若是旁人问起,就说我还在屋内。” 好在无人察觉到破绽,皆毕恭毕敬地朝他拱手:“是!” 方卿随两手负于背后,两袖微拢,实则广袖下十指紧张地扣在一起。他信步出了花园,寻到一处无人地,又取出胭脂水粉,稍稍给自己装扮一下——添了几道皱纹,画上胡子,再用深色水粉加深了皮肤颜色,等确认不熟悉自己的人晃眼认不出自己时,方才走入殿内。 婚房到牢房,不过只需穿过花园与议事厅。花园内无人,议事堂却人山人海。 寒骁就站在不远,同几个远道而来的魔族首领推杯换盏。他平日里话不多,今日倒是与人交流无碍。只不过他脖颈晕上一层红,都快要与身上的喜服融为一体。 他肤色苍白,眉眼俊朗,深蓝的眼中有些许酩酊,褪去了平日里锋利的外壳,竟是意外的柔和。 而藏锋坐在他身后的帷帐中,指尖夹着一盏玉酿。几只葇荑玉手轻抚他背与健壮身体,他漫不经心地回应着这些美人。 恍惚间,方卿随似乎看到此人朝自己的方向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可再当他定睛想细看时,对方已收回视线。 方卿随心中隐隐不安,低头迅速离开了议事厅,剩下的路途畅通无阻,凭着寒骁给他的匕首,他顺利下到了牢内。 “卿随?”云仲璟同前几日比又消瘦不少——颧骨突起,满下巴的碎胡茬,似因为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呆久了,眼神也不如从前明亮,只是当他看见来人时,眼底明显燃起一丝微光:“是你吗?” “我来救你。”方卿随用刀划开铁栏上的锁仙印,撬开了锁。房门哐当一声巨响,掀起地上灰尘。他眯着眼咳嗽几声,忽然被揽进一个结实的胸膛。 云仲璟牙关颤抖,摸着他的发丝,像是在确认他的存在:“真的……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先别说这些。” 方卿随抓住他的手,严肃道:“我们快走,等他们来了就糟了。” “好。” ———————— 有了匕首作为信物,地牢侍卫并不难缠。两人很轻松地逃出了皇宫,正好魔族又都受邀去了那场婚宴,街上空旷,方便他们逃离。 方卿随早将皇城地图烂熟于心,按计划逃至城郊贩卖马匹的地方。铺子里无人,他将碎银子扔到了账房处,从马圈里牵了两匹马出来。 “你还能骑马吗?” 云仲璟身上的伤痕不少已是溃烂流脓,方卿随为他寻了身新衣,但伤口上的脓学很快便把衣物濡湿。方卿随看着他,只觉格外心疼:“你这个样子,他们究竟对你用了什么酷刑!” “还好。” 云仲璟摸了摸他的脸,风轻云淡道:“藏锋有意将我收入麾下,我不同意,他便对我用鞭刑,隔一段时间再让人给我救治,将我命吊着。” “藏……锋……” 方卿随只觉胸口有一股寒意——那个家伙,竟如此心狠手辣! “我和他本是敌人,他伤我族类无数,我亦伤他族类无数。比起对待旁人,他对我,已是心慈手软。”云仲璟叹息:“卿随,不说这些了,我们不是要逃?” “对。”方卿随咬紧牙:“你这样还是不行,我去给你找辆马车来。” “不必了。”云仲璟已翻身上马,执起缰绳。他身上伤口未消,不知这个动作会牵扯到多少,脸上却是面不改色:“赶车速度太慢,还是骑马吧。” 如果是赶车的话,必然会是方卿随来代劳。后者其实知晓,他是不想让自己太过辛劳,所以才会这么说。 云仲璟就是如此,无论承受了多么大的痛苦,总选择轻描淡写地带过,一个人默默顶着。 方卿随神色中半是心疼半是动容,最后化为唇边一声无奈叹息。 ———————— 越是往魔域深处,瘴气越是深厚,愈不适宜居住。因此魔族都城定在离通伮不远的地界,快马加鞭不过半日即可抵达。 两人进入城中,发现确实如藏锋所述,防守照旧森严。一排魔族士兵木桩般矗立于城上,城内交错的街道间,往来着队形整齐的军人。 “诶,两位大人,请留步。” 小胡子男人突然拦在二人去路前,手捻胡须:“两位大人应该不是军营内人吧,能否看一下文书?” 此人神识已通,却十分年轻,看样子是个来魔域求生的混血族,寒骁的匕首自是对他无用。 方卿随不确定此人是否因曾经见过云仲璟,而生了疑心,不过看来人表情谄媚,不大像是例行检查,反而像是个谋财的骗子。 “你要多少钱?”他单刀直入:“我们没有文书。” “呃,这个嘛。” 小胡子男眼珠一转,搓了搓手:“这个数,我保你们通关。” 方卿随云仲璟对视一眼,前者点点头,从衣襟中取出一叠银票:“够了吧?” 小胡子男结果,就着口水点了几遍,笑容堆满脸:“够了,够了,请二位随我来!” 他带着两人走到了另一侧城门处,两高大守卫各执一长枪,屹立在门前。 他们望着城门,知道走过这处,就会回到仙界,进入那个熟悉的地方。 方卿随心情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五味陈杂——这几个月来的种种,好像又让他经历了一段崭新的人生。现在他终于要摆脱那荒诞的回忆,投身于故土之中。可他心中并不全然是喜悦。 一阵大风刮过,城门洞开。然而风沙背后,却站着一群黑压压的士兵。 马蹄与车轮滚动的声音自后方传来,云仲璟一凛,护在方卿随面前。 而寒骁正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二人,眼底凝着一层寒霜: “你果然……好的很!” 33章 ? 第三十三章 惹怒竹马了怎么办 40725 59 字数:2403 方卿随眉毛动了动,突然抽出匕首,抵在自己脖颈上: “让他走。” “不行!” 云仲璟想按住他的手,但被后者躲开。刀刃又深入皮肤几分,一丝鲜红自那处渗出。方卿随深吸一口气,齿缝中蹦出几字:“我跟你回去。” 寒骁注视着他,寒声道:“你让开。” “不可能。” 方卿随冷静地拒绝:“你敢上前一步,我便先命丧于此。” 寒骁神色愈发暗沉,掌中的缰绳近乎要被扯断。他眯起眼,似在细细咀嚼对方方才话语。 “寒骁,放云将军走。” 藏锋突然介入几人对峙,声音不紧不慢,好似在旁观一场闹剧:“既然随要以死相逼,那便放他走吧。” 寒骁闻言微微侧头,皱眉道:“你疯了?” “没有。” 帐中人影抬手,号命包围士兵散开。四周魔族随即放下手中武器,往两边让出一条道来。 云仲璟警惕地盯着轿中人,用手护住方卿随,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你同我一起,我们闯过去。” “……不了。” 方卿随避开他灼灼的目光,绝望地闭上眼:“我们现在不是他们的对手。你走吧,我拖住他。” 云仲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一时怔住。 “两位,麻烦快点商量。”藏锋撑着头,打了个哈欠:“这不是你们要求的吗,为何还是犹豫不决?” “没有犹豫。” 方卿随转头朝他回话,随后推开云仲璟伸来拉自己的手臂:“你若是再不走,我先死在此地!” 云仲璟怎样也不会料到他竟是如此决绝,有些错愕,但他又是再熟悉方卿随的性格不过,只要说得出口,这人便绝对敢付诸于行动。 “云仲璟,你听到没有!”方卿随呲着牙,丝丝铁腥味自口中溢出,他双目赤红,眼底拉满血丝: “我叫你滚——” 云仲璟失神地注视着他,压抑着胸中悲愤。千言万语涌上嗓子眼,偏偏不知从何说起。他嘴唇颤了颤,张开复又闭上,最后却什么也没说,一扯缰绳,驰骋出了包围圈。 方卿随目送他背影绝尘远去,消失在渺远的戈壁中,终于手臂脱力坠下,掌中匕首滚入尘土间。 烈日之下,刀刃上滚动着刺眼的光华。寒骁盯着地上的匕首,沉默不语。他翻身下马,捡起匕首,用掌心擦了擦。 待污渍拭干,把柄与刀刃连接处刻着的小字重新露出——乃是一个用小楷写的“随”。 他忽然将方卿随拽下马,扯入怀中,而后吻上了对方的唇。他一手还按在刀刃上,鲜血汩汩涌出,却浑然不觉。 方卿随目光空洞地注视着他,既不拒绝,也不回应。 血滴落在寒骁的喜服上,濡深了衣物颜色。方卿随这才想起,原来今天该是自己和眼前人的“婚礼”。 寒骁松开他,眸中如同浸着鲜血,蓝瞳渐渐变为深红。他太阳穴处的刀疤旁显出了青色如虬枝般交错的痕迹——那是心魔出现的征兆。 ———————— 寒骁强迫方卿随与自己共乘一匹,快马加鞭回了宫中。而白日里还热闹非凡的宫殿,现在却因为一场逃婚重归沉寂。 寒骁打横抱着方卿随,信步走过花园。一树海棠落下,飘落至二人发间,就像新人拜堂前,穿过的“花雨”一般。可又没有一对新人是像他们这样的——一个面无表情,一个神情空洞。尽管他们确实差点成了真正的“新人”。 寒骁将方卿随压入软衾之间,后者侧头,便见床栏刻着鸳鸯交颈,不远处的白玉茶几上,正燃着一对喜烛。 魔域炎热,他衣衫轻薄,很容易便被对方撕开,而后一只粗糙大手抚上他的身躯。 寒骁拿出一条红绳,将他两手拴在一起。又取出眼罩,遮住了他的双目。视线遭剥夺,触觉也随之变得敏感起来。方卿随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正用双手掰开自己的臀,将那火热硬物抵在嫩穴处。 “不……不行……” 他后穴很长一段时间未经承泽,若不开拓便进入,对二人无异皆是折磨。 然而这场性事的目的本就是为了报复,他不想要,寒骁就偏要,哪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他也要他永远记住,要他身体烙印上自己的印记。 寒骁猛地插进穴内,就着后入的姿势,大力肏干起来。 粘腻的液体自二人连接处滴下,打湿了锦被。寒骁伸手摸着他的胸膛嫩点,粗暴地拉扯着。方卿随看不到眼前景象,却已用身体感受到了个十成十。 茎身忽然被抓住,上下撸动着。抚慰着自己的大掌带着薄茧,动作粗鲁,疼得他流出泪来。 “轻……哈啊——” 寒骁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又是一阵抽插。囊袋拍在他雪臀上,臀尖染了绯红。 前后双重刺激下,方卿随感到身下逐渐聚起一团火热,然而就在即将出精之际,被用手堵住了顶端小眼。 “别……求,啊!” 寒骁不理会他的求饶,另一手开始玩弄起他的花核,灵活地拨弄着那小巧肉蒂。淫水从穴里流出,滋润了那片秘境。寒骁手指间勾起一线银丝,便又就着手上淫液,刺入身下人花穴之中。 方卿随几欲抵达高潮,偏偏对方堵住了他的精关,叫他纾解不得。 寒骁抽出花穴中的手指,穴肉留恋地绞着指尖,发出一声“啵”地轻响。他停下了胯下动作,从一旁取出一套淫具。 “别……不要……”方卿随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拼命想要挣脱他的桎梏。 寒骁松开捏住他性器的手,并用淫环套上那处。 “求……求你……啊拿开……”冰凉的玉贴上火热的茎身,令方卿随一时置身于冰火两重天。 寒骁吻了吻他的脖颈,扯下他的眼罩。将玉掌中玉佩展示给他看:“这是方卿渊的吧。” 看见此物,方卿随当即僵住——这物是当时在前往飞沙岭时,方卿渊交予自己的。他一直带在身上,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寒骁拿了去。 “还给我……” 方卿随想要起身夺回,却反被对方压回床中。 “他的玉佩为什么在你身上?你是不是会想着他自亵?是不是会把这物当成他满足自己?云仲璟呢?他给了你什么?”*--*--*--*--*--*--*--*--*--*--*--*--*--*--*--*--*--* 关注微信公众号—拥抱你的月亮 更多资源等你 书版权归作者所属,团队概不负责,均是互联网转载, 您觉得此书不错,请购买正版书籍 若侵犯了您的权益,请与我们联系,我们会核对删除 --*--*--*--*--*--*--*--*--*--*--*--*--*--*--*--*--* 如需更多资源可加VX:dula599 寒骁的质问如连珠炮般咄咄逼人。他将方卿随翻过来,捏着对方的下巴:“回答我!” 他瞳孔早已变为浓重的血色,额角花纹妖异的绽开,末梢赤红,尾端青色,覆盖了半张脸。 心魔显缠身时,魔族人的面上或是身上都会出现这样的痕迹。也因此在战场上时,寒骁总是以面具示人。 寒骁见方卿随不作答,连道三声“好”,而后掰开身下人两条长腿,架在腰上,贯穿到底。 方卿随被缚住手腕,只能反叩住床沿,侧头咬着床单,不让自己惊叫出声。 寒骁又将方卿渊的玉佩送入了他花穴里。两个穴被撑到最大,下身撕裂般的疼痛令身下人冷吸不止。 寒骁依旧一刻不停地操弄着对方的嫩穴,方卿随却觉得一阵晕眩袭来,眼前景象愈发昏暗:“寒……” 然而他剩下一个“骁”还未出口,便先已昏迷过去。 34章 ? 第三十四章 变故 41373 46 字数:3204 接下来的几天,寒骁可谓在床上变着法子折磨方卿随。他给后者铐上镣铐,让他离开不了婚房。他的吃喝也是由自己负责代劳,还开出了与之相对应的酬劳——例如一个吻换一杯水,或是一场情事换一顿饭。 方卿随眼中光亮渐渐消失,彻底沦为了任人摆布玩物。再后来,他开始绝食,拒绝与任何人交谈。 寒骁为防止他自戕,收走了房内所有硬物,可就在他某天离开房间时,他却试图触柱自尽。好在侍从及时发现,才阻止了这一场悲剧。 自那之后,藏锋勒令寒骁不准再踏足他的房间半步。然而此时,方卿随的心防早已高筑。 藏锋再见他时,后者已是形销骨立。 “我说过,绝食只是在折磨你自己。” 藏锋以手撑着床柱,将他紧箍在自己和床间:“对我们算不上报复。” “为何要报复你。”方卿随语气毫无起伏:“你太看得起你自己和寒骁了。” 藏锋咧嘴露出森白的牙,眼底却毫无笑意:“你这样,只会让远在仙界的,你的大哥,你的仲璟,你的三弟担忧。” 方卿随闻言眼中终于掀起一丝波澜,可惜转瞬即逝: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我来找你,无非两件事。其一只是单纯地想看看你。”藏锋低头捻起他落于衾被间的黑发,放到唇边,烙上一吻,目光自始自终未从他身上移开:“第二,是我给你带来了一个故人。” “谁?” 藏锋站直身体,微笑着打了个响指。门被再度推开,一个白发女子翩然走入。 来人一身黑色交领齐腰襦裙,腕上挽着金饰,项下带着串璎珞。云鬓绾绾,顶上插着玉步摇,带着金花钿。眼尾用红色水粉勾起,朱唇饱满水润,目光慵懒,但也足够妩媚。她见方卿随赤裸着上身卧于榻上,两手亦被镣铐缚住,不禁秀眉微拧:“你们把他怎么了?” “这得问寒骁。”藏锋耸了耸肩:“你们聊。我不打扰了。” 门扉阖上,屋内顷刻黑了下来,两厢沉默,女人的气场铺天盖地而来,压得方卿随有些喘不过气。 方卿随警惕地盯着她,只觉此人嗓音似曾相识,细看相貌也有几分相熟。 “我是鬼域之主,你的母亲。” 女人居高俯视着他:“印血。” “……” 印血之名,方卿随早已从藏锋口中听说过无数次,也早就知道自己母亲真正的身份。然而真正面对了以鬼王身份与自己相认的母亲时,却还是难以接受。 他转过头,垂眸避开她的目光。 “你在怨我?”印血轻抚上他的面颊,金指套扫过那修长羽睫,令方卿随睫毛微颤:“怨我为什么这么多年要对你那么差?怨我抹去了你的记忆?” 方卿随不语,被迫注目着这张近在咫尺脸。终于明白类似的相貌自己在哪里见过——镜子里。 不得不承认,血缘的力量是强大的。哪怕他再抗拒,再不能接受,当他看清了鬼域之主本来的面貌,他也该相信,自己确实是这个女人的孩子。 从前他总是被人在背后指点,说他相貌既不像父亲,也不像叶迢迢。现在看来,是否又是一语成谮。 “你为什么会回来?”方卿随喉咙里干得厉害,发出的声音亦是嘶哑无比:“你不该在京畿部署魔族和鬼族的情报网。” “司礼揭发了我。我的身份暴露了。” 印血不紧不慢道,似乎从一开始便对此有所预料:“云仲璟知晓他勾结魔族,害死司远道,还让仙界丧失大部分浑沌川的领土。所以他在云仲璟回来后,不得不采取行动。” “大哥呢?三弟呢?父亲呢?” “叶迢迢”是魔族首领,首当其中受到牵连的便是方家和叶家。方卿随一把抓住她的双肩,意外看到了印血唇角勾起的一丝讽笑: “方瑾瑜?死了。” “什……” “轰隆”一声,有道惊雷自方卿随耳边劈下。随后他握在对方双肩的手脱力划下,有股腥甜涌上喉头。 “至于方卿渊,他还活着。方家不算倒了,却也就此衰落了。” 耳畔话语字字剜心:“为了保全方家,他亲手送走了方瑾瑜。司礼勉强饶过他,但就此彻底架空了方家对军队的操控权。” “亲……手……” 方卿渊平生最崇拜的便是父亲,而方瑾瑜最器重的,亦是这个大儿子。方卿随不知道,大哥究竟是用了怎样的勇气,才将方瑾瑜亲自送上了断头台。 那种扼住咽喉的窒息感,光是想想,就有些晕眩。 “方卿锦那个毛头小子我没再见过,至少在我回来之前是的。”印血继续道: “至于司礼之前为什么不动手,是因为他要靠方家收回通伮。别看他看起来已经稳坐上太子之位,实际却是热锅上的蚂蚁。云仲璟的归来,让他不得不加快了动手,事实上,他早就对方家和云家有所顾忌。虽然丞相从前支持他,但为了从相权中拿回应有的权利,也极有必要伤到依附于丞相的叶家元气。揭露我的身份,就当下看来,无疑是他唯一的出路。” “所以我救云仲璟,是害了方家,对不对?” 方卿随癫狂地大笑起来,笑到一半,又突然剧烈地咳嗽。眼泪不受控地流下: “我害了我的父亲,我害了大哥,我害了三弟,我害了方家!” “不是。” 印血察觉到他情绪中的异样,皱眉道:“随儿,你要知道,就算云仲璟不回去,迟早有一天,他也会在培养起一个新的得力手下后,除掉方瑾瑜。就算到了天涯海角,司礼都不会放过他。” “可就算那样,至少他们还可以多活一阵,只要多活一阵,就有办法救他!” 方卿随抓着胸口,失控大吼。指甲刺破了柔嫩的皮肉,留下狰狞的血痕。 “有什么办法,让他来魔域吗?可按照那人的性格,他又会委身在自己瞧不起的一个种族中吗?” 印血也随他拔高了嗓音:“就算他来了!我见到他,也要他死!从我重回仙界的第一刻起,我就要他死!还要他最看重的方家毁在我手上。” 方卿随嘴唇动了动,睁大眼盯着母亲。印血亦是双目赤红,鼻头微微翕合。 沉默片刻,方卿随才凉凉吐出两字: “疯子。” 她也好,寒骁也好,藏锋也好,司礼也好,全是一群疯子。 偏偏他们这群疯子把这个世界当成了自己的棋盘,把他们当成了棋子。 为什么会这样,凭什么又能这样? 方卿随想起自己放走云仲璟那日,藏锋反常的表现,又结合着印血带来的讯息,终于知晓真相——自己被利用了。 他突然好恨这群人,好想冲出去掐着他们的脖子,让他们也感受一下这样的痛苦。 他口中喷出鲜血——久病沉疴,终于爆发出来。而印血目光似闪烁了一下,不过他已栽倒入床中,所以并未捕捉到。 —————————— 另一端,玉京禁宫内。 明晃晃的床帐中躺着一个男人,围绕着床的,是并排站立的一群面色铁青的人。 玉帝脸色苍白,双唇紧闭。为他诊脉的御医摇了摇头: “……不行了。” 屋内除了皇子,还有十皇子之母,熹贵妃。熹贵妃才经丧子之痛,往日丰盈的身躯瘦削不少,衣着也一改往日,穿了一身素静。 “真不行了吗?”她眼眶红肿还未消下,面容相较从前苍老许多:“可陛下昨天不还好好的吗?” “回贵妃娘娘,老臣确实无力回天……” 御医沉痛道:“陛下已是……崩了。” 熹贵妃向后退了几步,被侍女搀住:“是……是吗……” 才丧了一子,如今又要丧夫。旁人将这位平日里飞扬跋扈的贵妃娘娘如今的情态看在眼中,免不了有些感叹。 “先皇平日里就常服药壮阳,定是那些药物所致。” 一身呵斥从屹立的人群中传来,随即司礼上前,一脚踹翻了跪在地上的御医:“养你们这群御医,便是给毒害皇族的吗?” “臣——不敢啊——” 御医重新爬起,一头磕在地上,额头蹭出血,于地毯上留下一滩触目惊心的深红。 “拖出去——” 司礼怒吼:“来人啊!把从前太医院给先皇送药的,统统赏五十大板!” “不……冤枉啊!陛下!陛下!” 那老御医拼命挣扎,却被侍卫捉住脚踝拖出殿内。 门外响起了此起彼伏地哀嚎。司礼深吸口气,走到了立侍在床头的大太监旁,问询道:“先皇可曾立遗旨?” “回陛下,不曾。” 大太监毕恭毕敬地答:“所以按理说,应该是太子,也就是陛下您继位。” 听闻此消息,司礼只点了点头,而后走至熹贵妃前,对着眼前的憔悴妇人叹息一声:“斯人已逝,娘娘切莫再悲痛” 这一幕,在旁人看来,只会夸司礼孝悌,可在熹贵妃看来,这简直是兔死狐悲! “司礼……”熹贵妃眼底燃着仇恨的火焰:“你真是个混账!” “放肆!” 司礼抬手阻止了侍卫的拔刀,淡淡道:“让娘娘冷静一下。我们先出去,也是时候给百官们一个交代了。” 就在房门打开那一刻,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熹贵妃怒目圆睁,头上伤口迸出鲜血,以仰头的姿态滑下了墙: “司礼,我祝你永世不得好死。” 司礼顿了顿,随即迈出门槛。而门外,正跪着仙界百官。 他以俯视的姿态注视着他们,嘴角不易察觉地勾了勾—— 终于,他等来了这一天。 35章 ? 番外?随 42069 43 字数:3797 1. 他大概知道自己的不同。 例如周围的魔族都是由贪嗔痴念幻化而来,混血族类有属于自己的父亲母亲。 但他只有母亲。 母亲似乎不喜欢他,看向他的目光总是带着恨,而王宫里的其他人也都像是木头一样,从不陪他说话,更不陪他玩。藏锋偶尔会在忙完政事后陪陪他,让他坐在自己腿上,给他讲一些久远的故事—— 从烛龙创世,女娲补天,再到后来仙魔大战,横云道人游历三界。 藏锋总是温柔地笑着,耳垂上一枚血红色凝血石明晃晃地闪着。他有时会被吸引,想要去碰,藏锋便捉住他的手,食指抵着唇“嘘”一声,轻轻道: “不要打扰他,这是前任魔域之主的凝血石。” 这时他总会懵懂地点点头,却真不敢再碰。 2. 藏锋从不告诉他自己所经历的事,就像一直隐瞒着他的身世那般。 他知晓藏锋对自己有所隐瞒,还是源于一场后者同母亲的一场争吵。 印象里的母亲是冷漠却端庄的,那日她却发疯般砸干净了殿内的器物,指着藏锋,泣血道: “你莫要再拦着我,我就快要恢复,等我好了,我便去玉京!杀了那厮!” 而藏锋也是一反常态地面如寒霜:“他可是随的父亲。” “所以我要那样与你何干?”印血癫狂大笑:“他毁了我,我便要去毁了他。” 接下去的内容,他没再听清。因为他已跑下了楼梯,想要冲去玉京,寻找他们口中的那位“父亲”,然后想办法,同他一起化解母亲心中的怨怼。 他路上被好几个下人碰到,后者连忙跪下请罪,他却似未曾听见,继续往殿外冲去。 宫外的风沙很大,瘴气遮天蔽日。魔域内见不到太阳,但不妨碍滚滚热气从脚边升起。 其实他也不知道仙界的路要怎么走,他只是凭借着直觉,往前走着。 但他却很兴奋,因为“父亲”这个对他而言遥远的词汇,从未像现在这般近在咫尺。他开心地想着,只要去到仙界,他就也能像旁人一样拥有一对完整的父母。 3. 他一刻不停地走着,王宫和皇城逐渐被他远远甩在身后,化成一个小点。走到嗓子干了,手脚没力气了,他望着渺远无人的前路,有些疑惑——为什么还没到玉京呢? 藏锋曾告诉他,玉京不似魔域的荒凉,有迢递青山,亦有万顷碧波。飞鸟流连于九天,地上小桥流水人家。一入夜,大红灯笼挂在飞檐下,坊市也随之归于沉寂。 他想着,自己找到爹爹,便要将母亲和藏锋请来,一起坐着小床游湖,看两岸山水。 突然,一只黑黢黢的魔物拦在了他的去路上,张开嘴,口水滴答,像随时要将他吞掉。 他一眼就看出,这是只低阶魔物,可他没有习过武,对方就算再弱,自己也不是他的对手。 他惊叫着往后退,就在这时,一支利箭擦着他的耳鬓射过,直中魔物命门。那魔物发出一声尖锐惨叫,化成了块凝血石,啷当坠地。 他回头,只见一覆着面具的蓝衣少年立于山丘上,蓝眸凝视着他。 他顿了顿,想起来这人是藏锋前不久收为继承人的一个小魔物 好像是叫寒骁。 他从前见寒骁总一个人呆着,也不说话,便追着他玩,把自己的玩具分给他。但是寒骁似乎不喜欢他,每每都躲着他,收下他的玩具后也不再归还。 久而久之,他不再去招惹对方,两人恢复形同陌路。所以他怎样也没想到,寒骁会在这时出现,还救了他。 “谢……谢谢……” 他摸了摸头,有些不好意思。 然而不待他说完,寒骁已纵身一跃,消失在丘陵后。 4. 经历过这段小插曲之后,他继续拖着身体往前走。 头顶盘旋的秃鹫扑棱着翅膀,像是期待着他早点死掉,好大餐一顿。 倏而一箭射出,将那鸟射落至地。 他立马反应过来是谁干的,有些哭笑不得地背过身,对着山坡大喊:“寒骁!别跟来啦!前面很危险!” 回声悠悠响了几遍,但无人应答。 他无奈地撇了撇嘴,再度迈开步子。 突然,下一刻,四面升起几股黑气,几只狰狞魔物从中幻化而出,将他包围。 他瞳孔缩了缩,向后退一步。可他在这几个魔物面前形同于送上门的羔羊,怎能跑得掉。 寒光骤显,一道蓝色身影自天而降,少年衣袂飞扬,手执一匕首,堪堪将一魔物拦腰劈断。 “寒骁!”他惊喜大叫。 寒骁把他拦在身后,低声道:“你快逃。” 这是他第一次听见少年的声音,或许是因为不常说话,他的嗓音微微有些沙哑。 就两人交谈之际,另一魔物忽然袭来。寒骁抬手挡住,然而这魔物明显比前几个强大不少,竟生生震碎了他面上的兽骨面具。 面具碎片划过寒骁眼尾额角,留下一道深而长的血痕。 他睁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寒骁脸上逐渐显露出的淡青花纹——随即又末尾染红,色泽如三途川畔的彼岸花般艳丽。 “啊——” 寒骁张臂,两掌拍开袭来的魔物,周身升起一股强大气场,叫魔物们退后三尺。他如疾风般驶至几个魔物面前,逐个击破,最后向后凌空一番,足尖点地,层层衣袍绽开。 待尘埃落定,寒骁瞳色已染为猩红。 他见对方朝自己走来,可走出不出半步,又突然痛苦地抱起头,发出凄厉地嘶吼。 “你怎么了?”他手足无措地走上前,想要去扶他:“你醒醒啊!” “他这是心魔缠身了。” 背后传来另一人的答复。 他转头,看到藏锋正立于自己身后,面如寒霜:“让我来替他压下。” 5. 藏锋蹲下,将少年半抱在怀中,另一掌凝集一道蓝光,放于对方额前。不到片刻,寒骁脸上的花纹消减大半,唇色逐渐恢复红润。 “寒骁没事吧。” 他担忧地问。 藏锋把寒骁背在背上,低头盯了他一会儿,复杂道:“你是不是想去找你的父亲?” 他没想到对方竟什么都已知晓,一时有些支支吾吾:“也,也不是……我,我……” “不用撒谎。我知道的。”藏锋唇角笑意苦涩,眼底情绪晦暗不可测:“你都听到了吧。” “……” 他低头默认。 一只有力大掌突然摸上他的头,揉了揉。他抬头,看到藏锋蹲了下来,面庞近在咫尺: “随,不要急。你很快就会见到你的父亲了。” 6. 只是自那日之后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依旧没能见到自己的父亲。而藏锋也像是对当日之事全无记忆般,再未提及此事。 唯一不同的,便是印血如人间蒸发般,皇宫中,再寻不到她的身影。 他问过藏锋,母亲去哪了。藏锋不作回答,将他抱起,反问他——如果他们做错了,你会恨你的爹娘吗? “不会啊。” 他眼神亮晶晶的:“他们又能对我做什么呢?” 7. 魔族自贪嗔痴念中生成,愈是强大的魔,愈要经历残酷的噬心之苦。他们从浑沌中而生,要想汲取光明,必须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藏锋曾说过,若不是他的师傅,前任魔域之主帮他抑制住体内心魔,可能他还需要万载岁月,才能勉强控制住这反噬。同样的,寒骁是他选中的继承人,力量强大,所承受的痛苦自是比旁人更多。 魔物的战斗,生存,一举一动,皆可能招致反噬。藏锋能助寒骁正常地活着,却不能保证他在战斗时,不受此种疼痛。 经历过那天的事,寒骁卧床许久才恢复如初。他对寒骁有愧,于是待他更好。 在对方卧床的时候,他每天都会给他在花园里摘一大堆花,送到房内,或是守在他的床边,给他讲自己从话本里看到的故事。 寒骁不常说话,和很多神识才开的魔物一样,性格十分迟钝。但他眼睛格外漂亮,就像蓝宝石一样,时常专注地看着他。 再后来,寒骁能下床了,到城内打铁庄亲自为他做了把匕首。 “你看看刀柄。” 寒骁把刀塞进他手中。 他遂举了起来,对着烛火,看见上面的一个歪歪扭扭的“随”字。 8. 两人年岁渐长,情谊也愈发深厚。可寒骁那天额角因他留下的伤,却再无法消失。 他喜欢触摸那处伤疤,想以此消除这个丑陋的痕迹。但寒骁告诉他:“没事。” 或许是因为生存环境的原因,魔族的少年总是要成熟几分。此时寒骁已渐渐掌握住克制心魔作祟的方法,从藏锋手中接过了军队训练的重任。 他与寒骁相处的时间变少了,闲暇时,便一人坐在藏锋的书房中看书。 藏锋偏爱人间种种,收藏了古往今来大堆书籍。只可惜后来仙界封锁了前往人间的通道,再想去往人界找来新书,就是极难的了。 那也是他第一次知晓,原来在他们之下的那群弱小人族,活得那么自在,活得那么潇洒。 原来人族有着自己的工具,让他们即使不能腾云驾雾,也可以日行千里。 原来人族就算文字种族不同,却依旧有可以所往来。 原来人族没有被淹没在时间洪流里,反而战胜了岁月,制造了璀璨的文化。 藏锋偶然看到他阅读这些书本,便笑眯眯地问:“喜欢人间的样子吗?” “喜欢呀。” 他答:“藏锋叔叔难道不喜欢吗?” “喜欢。”藏锋唇角依旧勾着,眼底却黯然神伤:“可求不得。” 那时他尚年幼,所见所闻太少,并不能读懂藏锋眼中的深意,与他那句意味深长“求不得。 直到很久之后,他再度回到这片疆土,经历过数百年的历练后,终于顿悟。 然而那都是后话了。 9. 又过百载,印血终于归来。 她换了副模样,一头白发变成黑发,长发利落盘起,眉眼也不再似从前那般妩媚动人,变成了一副英气的面孔。若不是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依旧冰冷,他几乎就要认不出。 “随儿,过来。” 印血朝他挥了挥手。 他固执地站在原地,两腿如同扎根在那处般,任人怎么喊也喊不动——他有种预感,自己一旦过去便会走上一条不可预料的路。 印血冷这脸,像是对他的行为很不满。藏锋拍了拍他的肩,笑着对他摇摇头: “孩子,去吧。” “可是……” 他抿着唇,握了握腰间的刀柄,上面的宝石有些咯手,在他细嫩的掌心留下道红印。 “没什么可是的。” 印血道:“我数三声,你若不来,别怪为娘无情。” “……” “三——” 他终于下定决心朝她走去,只身穿过无数画面——或是关于寒骁,或是关于藏锋,抑或是关于其他的魔族,但都是转瞬即逝,再不复返。 他走了几步,突然眼皮渐沉,昏倒在地。 藏锋转过身,似不忍再看:“你快些待他走。等寒骁来了,定又要闹上一番。” 印血将沉默着他打横抱起,少年身躯单薄,比同龄人要轻上许多。一把匕首自他腰间掉下,印血低头看了那刀一会儿,并未捡起,转而步入马车中。 10. 马车绝尘远去,渐渐消失于黄沙之间。 而他有关于魔域,有关于藏锋,有关于寒骁的回以,也就此尘封于戈壁中。 一过经年,直到神通关上,两双眼再次相 36章 ? 第三十五章 魔与仙 43499 36 字数:2088 方卿随猛地睁开眼,脸上早已被泪水打湿。 他胸口闷得厉害,像是被重物压着,几乎要喘不上气来。那些尘封已久的回忆突然被迫打开,以排山倒海之势涌来,他压抑地低吼一声,嗓子眼冒出一丝血意。 印血还坐在床边,见他失心疯般失魂落魄地找寻着什么,不由得眉头紧锁:“你干什么?” 方卿随眼中布满血丝,凶狠地看了她一眼,印血一怔,被他挣开了阻拦的手,而后他翻身下床,赤脚冲出了房间。 门外,一个男人正立于花坛之后。 一蹙海棠火热地盛开着,来人蓝色衣衫于其间若隐若现,额角一道浅浅伤疤烙印在他额角,虽间隔上百年,方卿随却还是认得——这是他为了保护自己留下的。 “……” “……” 两人相顾无言。 方卿随觉得有把尖刀划开了自己的心口,将那些被埋葬的记忆血淋淋拖拽出——或是关于爱和守护,或是关于年少时的诺言,但无一例外,都和眼前这人有着紧密的联系。 原来这么早…… 原来这么早他们都已经相识…… 原来这么早他们都已经相识,而自己却将他遗忘了数百年…… “寒骁。” 方卿随不知道自己时隔多年再喊出这个名字时,是以怎样的语气。他只知道寒骁眼神动了动,目光似是在隐忍。 方卿随突然很想要上前,给他一个拥抱,再说一句“好久不见”,可当迈出脚步时,两条腿却像是被灌了铅,怎样都走不动。 明明他们间只隔数尺,却宛如跨了天涯。 “哟?都在啊?” 藏锋扇着扇子走入花园,见二人隔着个花台对视,忍不住打趣:“演旧情人相见呢?” 寒骁淡淡扫了他一眼,继续扭头看向方卿随。 “真是有趣。” 藏锋故意对着他拔高音量,笑眯眯问:“都记起来了,随?” 话音落,这人果不其然脖子一僵,转头将目光投向他,张了张嘴想问什么,然而又什么都没问。 “是。” 方卿随捏紧拳头,克制住胸口即将喷涌而出的情绪:“我记起来了。” 寒骁表情立即变得十分精彩,嘴角肌肉抽搐了下,像是想笑,但又不知道如何笑。 “我知道你可能有事想同他说。” 藏锋拍了拍身旁人的肩,朝方卿随道:“可我知道,你现在应该有更多的问题要问我。” “是的。”方卿随嘴中味道苦涩:“我有很多问题要问你。” 藏锋收起扇,摊手一指门外:“移步一叙。” —————— 藏锋带他去的地方正是第一天两人去的悬崖边。此地离前者寝宫近,却无下人立侍。说来也奇怪,藏锋此人,虽为魔域之主,然而身边并不时常有人侍奉,大多时候,都是见他独来独往。 “先给你说个消息。” 方卿随抬头,对上了藏锋标志性的微笑:“玉帝死了,司礼登基。熹贵妃也随先帝去了。” 或许是因为此事比起先前所听闻的在预料之中太多,他并没有什么反应:“那还真是恭喜他得偿所愿了。” “难道你的第一反应不是他登基后会对方家做些什么吗?” 藏锋挑眉:“比如从你的好哥哥好弟弟开刀。” “是啊,你还有脸问。”方卿随眯了眯眼,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我是该问问你,为何要利用我放仲璟回去?让我间接促成父亲的死!” 他的鼻尖近在咫尺,呼吸声急促。藏锋低头看了一眼他握住自己衣领的手,抓着腕淡定拿开:“先说明一下,就算我不这么做,司礼也会想办法对方家出手。而你的好父亲,就算逃到了天涯海角,一旦失势,杀他的人就大有人在。” “……” 方卿随十指微屈,颤抖不止:“藏锋,为何你如此薄情?” “我可不算薄情,随。” 藏锋难得表情冷淡:“如果我不这么做,先把仙族搅个翻天覆地,那就是司礼抢了先机。” “可这样做,对你来说又有什么好处?” “好处就是,我的子民,有一丝苟延残喘的机会。” “……” 藏锋平常吊儿郎当的形象总会让方卿随忘记他魔域之主的身份,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令他真正感受到二人间不可逾越的鸿沟: “好,那我们换个话题。”方卿随深吸一口气:“为什么当时要和司礼合作,你明知道他会反水!” “在那之前,我从他那儿确实捞到不少好处。”藏锋抱着臂:“你现在看到的王城是我们根据你们仙界找来的禁书翻修,包括水利等都从你们那里习得。” “那你知道这场战争让多少人流离失所吗?”方卿随再也受不了他这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忍不住大吼:“你知道你们害死了多少人吗?” “……” 藏锋并没有立刻作答,反而是端详了他好一会儿,而后突然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摇头。 “你真是像他,前任魔域之主。”笑到半途,他又一改先前表情,露出狰狞神色:“你们都是天真到无可救药!” “你能这么振振有词的反驳我,那我也想问问谁,为什么我们魔族生来就要先在炼狱里滚过一番?要低着头,东躲西藏?为什么都活在这世上,仙族就能高人一等?没日没夜渡过那些凿骨噬心之痛时,为什么没有人先来救救我们?” 他一字一句,反问进对方心中:“既然我们都被放弃了,那我们为什么不会成为无可救药的魔族?” 方卿随眼含悲戚地望着他,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当真是……积怨已深,再无回旋余地?” 他这话声音不大,比起说给对方,倒更像说给自己。 两方的仇恨起源于不平等的身世,魔族天生便具有攻击性,令仙族不得不防。可时间长了,一来一往,两方早已忘了怨恨的起源,只记得日积月累的仇。所以明明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却没人愿意去提出。 藏锋摸了摸耳垂的凝血石,睫毛轻轻一动:“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吗?” “没了……” “恨我吗?” “……” 藏锋见他没有要回答的意思,眯了眯眼,挑起他的下巴,唇角勾笑:“默认就是恨了。” 方卿随冷漠地拍开他的手,转身离开了。 37章 ? 第三十六章 前夕 44190 30 字数:2556 方瑾瑜去世,方家却不敢大办,更不敢将其尸身葬入祖坟,只连夜托人从城外找了个棺材和马车,偷偷埋到了城外荒坡上。碑也不曾立,怕他生前的仇人寻到此处,连死后都不能享受安宁。 斯人已逝,犹成过往,可活着的人还活着,哪怕再难再累,依旧得坚持活着。 方卿渊自那日亲手送走父亲之后,便以身体抱恙为由,一直告假在家。方府原址被司礼一道诏书下命抄了,两张大大的封条贴在门上,昔日繁华的大院只余一座空壳,有些不怕死的人,趁半夜偷偷溜进去,东拿点西拿点,不出半个月,整座府邸彻底被搬空。 方卿渊在京城有处别院,现在就住在那处。他从前喜静,所以把院子选在了城西的僻静处,不曾想,现在竟真派上了用场。 可就算他闭门谢客,司礼也不打算放过他,很快便又下了道诏令——言方瑾瑜之死对仙族有所裨益,方卿渊大义灭亲,斩断父子关系,按理当赏,赏了他株大红琉璃珊瑚,要他整日摆在床头,看着这物。 这些日子里,方卿渊郁结之气累积于胸中,就算没病,也渐渐染上心疾。 昆仑道人听说了自己爱徒的遭遇,特意自下界赶回,看望他。 此时方卿渊已是憔悴不堪。胡子多日未打理,眼下有层浓重的青色,愁眉不展,衣带渐宽。 昆仑道人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皱眉:“怎么亲自来?” “下人都遣散了。”方卿渊淡淡答:“人太多,吵。” 他领对方进了门,院子不大,只有一进。屋内陈设也简单,完全不复方家宅院的富丽堂皇。院子里种着一处凤尾竹,昨夜刚下了雨,竹叶还湿淋淋的,青翠欲滴。 “就你一人?” 两人一起坐到了竹林旁的石凳上,方卿渊为对方斟茶: “是。” 昔日万人之上的方家一朝沦落至此,连见惯了红尘人事的昆仑道人都忍不住感慨:“命理弄人。”他一抚胡须,将拂尘搭至臂上,再叹一声:“节哀。” 方卿渊端坐着,眼神丝毫未动,似是心如死灰。 “是命理还是人为,恐怕不好说吧。” 不知是何人在此造次,一声响亮的嗤笑从头顶响起。 昆仑道人皱眉,目光四处找寻着这人,却没注意到对面爱徒逐渐凝固的表情。 “喂,看这儿。” 蓝衣少年正抱着剑,半倚在房顶上,翘起二郎腿,见昆仑道人反应半天才抬起头,忍不住嘲道:“你便是昆仑道人?不过如此。” 昆仑道人不禁有些惊讶——眼前之人年岁不大,内力却深厚到自己完全没有察觉其存在,不由得表情一肃,拱手道:“敢问少侠名讳?” “方卿锦!” 他全身一震,扭头却见方卿渊拍案而起,一桌子瓷盏当啷啷滚下地:“你这些日子究竟去了哪里?” 昆仑道人闻言略一迟疑,再看了看屋顶上的少年,没有想到,此人居然是被世间传为方家最平庸的第三子,方卿锦。 “对不起。” 这三字从方卿锦口中说出时,方卿渊不可察地一怔。 他持剑跳下屋顶,双膝一屈,端端正正跪在地上:“我这些日子一直在下界,也是才知道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所以赶了回来。” 方卿渊面色黑如锅底,一脚踹了他个人仰马翻。方卿锦捂着胸口咳嗽几声,又跪回了原处。 “爹死了!随儿被魔界掳走了!”方卿渊失态怒吼:“你现在回来!你回来又有什么用?” “没用!都没用了!” 他喉中发出几声“咯咯”怪响,突然咳出瘀血来。昆仑道人忙扶住他,想为他点穴止住体内血气翻涌,但被他抬手止住。 方卿渊盯着面前少年,用掌心抹了抹嘴角血迹,一直将那抹黑红拉到耳根后:“你快走吧。司礼很快会对我下手,介时我连自己都保不全,你留在这里,只是白白送命罢了。” “我会走的。”方卿锦语调出奇的平静:“因为我会去找回方卿随,但是,我绝对不会让司礼再对方家任何一个人动手。” 方卿渊闻言唇边勾起一丝讥诮,也不知是在嘲笑他还是自己:“方卿锦,你为何总是这么天真。” 方卿锦反常地没有反唇相讥,转而拍了拍衣摆,站了起来。 他在离开的这些日子里,似是成熟了不少。面庞轮廓比从前更为分明,眼中锋芒也终于知晓收敛: “哥,我说到做到。” ———————— 这几日里,方卿随一直惦念着母亲口中关于方家的事。虽然已经恢复了记忆,可还是放不下仙族的亲人与好友。 自从有了上次的事,寒骁对他看守更严,像是生怕他从自己身边溜掉,派了那个他在通伮遇到的小胡子贴身跟着他。 方卿随也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看似平平的混血族小胡子,居然是魔域之主的亲卫。 “多亏藏锋大人宅心仁厚,让我有用武之地。”小胡子对天一拱手:“也多亏魔域之主不歧视咱们混血族,才能让我在此地苟延残喘。我曾以为魔域是死亡之地,但对我这类人而言,其实仙界才是啊!” 方卿随每日都能听到他对寒骁或是藏锋的美言,耳朵都快起茧,忍不住反问他:“你们藏锋大人要真是宅心仁厚,云仲璟又会受那么重的伤?” “嘿嘿,云大人这不是没降吗?”小胡子搓了搓手:“而且那伤,只是让皮肉受点苦,没动到云大人的内力。” 方卿随不再理他,继续信步往寒骁宫中走去。 他近日辗转反侧,思考玉京中事,最终还是决定找寒骁商量此事,争取能回仙界。可这都快走了一半,路上却几乎不见侍从踪影。直到走到寒骁宫前,才发现候了一众人。 与此同时,门内有人推门而出—— 藏锋捂着半边脸,沉着面孔,指缝间有一点淡青花纹露出。他额头汗珠晶莹,好似看不见方卿随般,径直自对方身边走过。 方卿随心道不妙,忙跑到寒骁门前,却被守在门口的侍卫拦下:“随大人,寒骁大人现在不方便见客。” 方卿随低骂了一声,转身跑着追上藏锋。而后者依旧面无表情地往前走,就要绕开他。 “藏锋!” 方卿随张开双臂再度将他拦住:“寒骁他是不是又……” 话到一半,被对方冷漠的一眼看了回去。藏锋斜睨着他,眼底没有半分温度:“我劝你现在快点走开去。” “随大人,别这样。” 小胡子也跑了上来,伸手去拉方卿随:“您快让开吧……哎哟!” 藏锋忽然一把抓住他的手,往反方向回扭:“拿开你的手。” 也是这一刻,方卿随彻底看清了藏锋挡在手下的脸——扭曲的花纹自他耳后根开出,如同藤蔓一般覆盖了半张脸,诡异又妖艳。 “你为什么也遭心魔反噬了?”方卿随拉住他,蹙眉。 没料到藏锋顺势握住了他的手,眯起眼睛拿到鼻尖嗅了嗅,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在审视着自己的猎物。方卿随被他的眼神看得浑身发毛,想抽回手,但被他攥得更紧。 “寒骁被反噬的很厉害,我为了救他,变成这样。”藏锋压着嗓音:“你作为他的妻子,是不是该替他补偿我什么。” 他的眼中第一次像现在这般充满欲念,方卿随脊背有些发凉,然而不等他回答,藏锋已将他打横抱起。 “等等。” “怎么?” 藏锋有些不耐烦。 “做个交易。我不反抗。”方卿随想起自己来此处的目的,咬着牙:“你告诉我寒骁为什么会这样,以及放我回玉京。” 38章 ? 第三十七章 震惊!明明是敌人,为什么却能干出这种事 4930 46 字数:2335 空气浓稠欲滴,两具身体缠在一起,衣物散落一地,衾被亦在纠缠中掉下床。 炽烈的呼吸声回荡在帐幕间,藏锋握着方卿随的腰,下身蹭着他的大腿根,却不急着进入。他拿着根狼毫,蘸了酒液,在那具透粉的躯体上轻扫过。方卿随两手被缚在床头,双腿被对方用膝盖分开,动弹不得。 藏锋侧脸上的花纹仍未消减,颜色愈发诡异而妖艳。 “随,你不是要向我提出交换吗?” 他笔尖绕着对方嫣红的乳晕打转,令身下人一颤:“那就乖乖受着。” 方卿随拱起前胸,似想要他再给的多点。可藏锋自不会遂他的意,下笔力道依旧极轻。 大概是因为心魔作祟的缘故,他在床上的行径恶劣了许多。只是或许,眼下的他才是真实的他。 “想什么呢?” 头顶冰冷的声音响起,随即耳边传来了一人近在咫尺的呼吸声。方卿随一个激灵,但被藏锋先一步,狼毫扫上腰窝敏感处,让他呻吟出声:“唔——额啊——” “能在我的手中思考别的事。”藏锋眯着眼,薄唇吐出简单二字: “大胆。” 他执笔之手动作不曾停歇,另一手则开始搓揉起对方腿间硬挺的玉根,动作粗鲁至极。那处皮肉薄,已是被搓得发红,方卿随夹着腿,忍不住连声求饶,只可惜他的身体似乎不如他口中所述那般,很快便抵达了高潮。 藏锋盯着挂在指节上的淫液,眼底晦暗,忽然又二指并拢,撬开方卿随双唇,搅弄他的口舌。 “唔……唔……” 涎液与精液混在一起,流下方卿随的唇角,在胸口上留下一片潋滟水光。 藏锋抽出手指,摘下他的眼罩。此时方卿随两眼已是迷蒙一片,聚不起焦,舌头似乎有些麻,留了半截在外。 若是换作往日,藏锋定要再好好作弄他一番,可现在他却目光一沉,扯着身下人的头发,让对方跪倒在自己面前。 方卿随两手被红绳扯到了身后,略有些吃痛,然而对方不给他喘息机会,一根肉刃直插入了唇中。 藏锋初一进入便是一个深喉,方卿随有些作呕,但又被这孽根堵住了唇,只得发出“唔唔”的呻吟。 “好好舔。” 藏锋退出来一些,只留了狰狞紫物的头部在他唇中。他恶劣地笑着,两指攫住身下人尖削下颚:“服侍好了,我就放你去仙界找你的好哥哥和好弟弟。” 方卿随隐隐感觉对方似乎有些动怒,却并不知其起因。 “藏锋……”方卿随抽出他的孽根,喘息不止:“还有,告诉我……寒骁怎么了……” “随,有没有人告诉你。”藏锋指腹按过他潋滟红唇,眼中闪过一丝危险:“在床上提别的男人名字,是找死。” 他的嗓音堪称温柔,目中怒火却叫人不寒而栗。话音落的下一瞬,方卿随便感到有什么细长柔软的物什抵在了阴唇上,并粗暴地扫过那处泥泞。 “嗯啊——” 藏锋再度将性器送入他口中,如有盘根虬扎的巨物上的青筋突突勃发着,他甚至能通过口腔壁清晰地感受到其跳动。 藏锋将毫笔送入方卿随后穴里,相较于柔嫩的穴肉,毫尖略显粗砺,然而那毛笔太细,只能若有若无搔过肉壁,分毫止不住痒。 “寒骁是因为前段时间因你怒急攻心,内力紊乱。才让心魔有了可趁之机。”藏锋揾去对方眼角一点泪花,摩挲着手中细嫩的皮肉:“而你却依旧惦记着你仙界的大哥和三弟。在你心中,可真正有过魔域一席之地?” “唔……唔嗯——” 他按着方卿随的头,不让他退出来,更不让他反驳:“我知道你会说什么。所以,你不用说了。这件事谁都没错,你不需要解释。” 方卿随闭上眼,却捱不住阵阵酸楚涌上眼眶。他在心中反复回想着对方话,脑中全是寒骁的模样。 “我都警告过你了。” 藏锋呲牙笑着,牙关发出咯咯的声响:“别想其它事!” “啊!” 藏锋突然抽出性器,将他压入软衾,肉刃插进穴中。嫩穴里有淫水滋润,极方便进入。然而他的动作太过粗暴,即便有此前提,方卿随还是疼到十指蜷缩。 “慢……慢点——” 他的腰一只手就能环住,现下被两只长臂紧箍着,勒出了红痕。 藏锋双目彻底染为血红,此刻的模样,就宛如一只匍匐于雌兽身上的猛兽。若对方胆敢反抗,便会用更强硬地态度使其不得不臣服。 他的吻如雨点般烙印在对方的背上,牙齿咬上那脆弱的蝴蝶骨,留下深深齿痕。方卿随被他肏弄得又出了次精,精液已稀薄不少。 藏锋精力的确了得,几乎和发情的野兽无疑,对方被他彻底被拽入欲海间,眼前发白,嘴里的吐出的此句也变得含糊不清。 藏锋掰过他的下巴,要他看着自己:“我现在放你走。你得给我回来,听懂没有?” 说完又是一记狠顶,方卿随连忙哭喊着答应:“我明白了!明白了!” 藏锋得到满意的答复,并没有露出分毫喜悦,反倒是又重重顶弄几下,直到对方哭声都稀碎成几截: “说实在的,有时候,我真不想把你就这样让给寒骁。” 方卿随能察觉到他火热的大掌在自己身上游走。或是把粉臀揉到变形,或是拉扯着胸前红嫩两点。 五感只余下触感还有感知,也因此被无限放大。 他哭着求饶,但藏锋怎样都不愿意停下。后穴里那根毛笔也没有取出,隔靴搔痒着,怎样都是欲求不满。 藏锋在他女穴里射了一次,抽出湿答答的性器,又叫他再口了一次,射到他脸上,让他眉毛睫毛都沾上自己的气味。藏锋这才算满意,攫着他下巴,欣赏起自己的杰作: “明日我会让人护送你出城。到通伮后,接下来的路你得自己走。记得每日服药,玉京肯定有让你变成这样的始作俑者,别被那人抓住。” 不过显然,眼下的方卿随并没有回答他的精力。高潮的余韵尚未褪去,他依旧面色潮红地喘息着。藏锋挑眉看了他一会儿,决定将此事稍后再议。 “你干甚……” 方卿随再度背靠进一个宽阔胸膛中,不禁全身一震。 藏锋挑起他下巴,脸上的花纹不知什么时候完全消失:“没什么,我突然觉得,只有两次,是否我太亏了?” “你——”方卿随又惊又惧。 藏锋大笑几声,放开了他:“逗你的,明天你还要上路,不宜做太多这类事。” 方卿随警惕地望着他,向后退了几步。可藏锋却真没再做出轻薄举动,转而翻身下了床,留下一个摆手的背影: “我去找人给你清理,你等着。” 方卿随目送他消失在了重重赤绡之后,稍稍松了口气。只是他并不知晓,就在对方穿过帐幕的那一瞬,脸色忽然沉了下去。 藏锋盯着自己隆起的裤裆,陷入了沉思。 39章 ? 第三十八章 各种意义上的修罗场 45667 41 字数:2485 洳州城上,旌旗猎猎,四方戈壁辽阔,有黄烟自四方升起。此地才经历过战火洗礼,城中大都为驻军,极少部分是商人,为军队贩送补给。 一队人马刚从通伮关口回来,拉着空荡荡的车板。守城士兵长将其拦下,示意他们出示通关文书。车队前的矮胖男人连忙从衣襟里取出一块令牌,双手奉上。士兵长将那块牌子来回看了几遍,确认无误,便放他走了。 “等等。” 他突然又像是想起什么,抬手再次将他们拦下。 车队里的人闻言皆变了脸色,城楼上驻军也望向此处,气氛一时有些紧张。 士兵长脚踏一双铁靴,每走一步,便踩出一声闷响。他手按在剑上,行至队伍中一体态颀长的蒙面男子前。 “诶,大人……” 矮胖男想阻止他,却被另外几个士兵用剑挡住。 “取下来。”士兵长道。 蒙面男子闻言微微一顿,但还是照做。士兵长眯着眼,警惕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男子则丝毫不慌,缓缓解开缠在脸上的面巾—— 面巾下的那张脸,骨相极好,鼻梁高挺,轮廓分明,只可惜破了相,眼睛失明一只,眼球变成白色。脸上肌肤坑坑洼洼,颜色也比脖子上的暗沉不少。 “官,官爷,这是草民亲戚家的孩子。小时候家里遭了火灾,嗓子也烧哑了,这脸见不得人,所以总是用面巾遮着,真不是想瞒您。” 矮胖男两只手拢在毛皮袖筒中,哈着腰讪笑道:“您看,咱能……过了吗?” “走吧!” 士兵不忍再看那张脸,转头朝他们摆摆手。 “行,好嘞,谢谢官爷。” 车轮又重新滚动了起来,一队人牵着马匹继续熙熙攘攘往城中走去。 等又走了几里,到了歇脚的驿站。商人们便被各自把马匹拴到马圈里,往屋内休息去了。只有那矮胖的男人和蒙面白衣男子还留在院里,两人交换一个眼神,等确定四周无人后,凑到了一起。 “刚刚可吓死我了。” 胖男人抹了把肥脸上的汗,压低声音道:“这算进了仙家的地界了,你得注意点。不要被人发现自己混血族的身份,不然我也得遭殃!” 蒙面男笑了笑,嗓音倒是意外的温润悦耳:“嗯,多谢了。” 胖男人摆摆手:“说什么谢不谢,加点钱就行了。” “好。”蒙面男也不多作废话,掏出一个锦袋,扔到了他手中。 “哟,这么重?” 胖男人掂了掂手中重量,忙不迭拉开绳,一见里面放着块整金,眼睛都直了。他拿出来用牙咬了口,笑得唇角快咧到耳根: “嘿,大人您还真是……” 然而再等他抬头,男人已经消失不见。 ———————— 方卿随避开人流,低头飞速行走于城中。他扯了扯脸上的面巾,回想着藏锋临行前对他的叮嘱—— 第一,通伮城附近会有商队做混血族生意的商人,只要给钱,他们就会把混血族的人送到仙界去。你跟着他们便好。 第二,司礼可能已经猜到你会在近日回京,所以一定要注意,尽量选择人少的地方走,如果旁人问起来,你就把脸露出来,告诉他们你是因为这张脸的缘故不想再见人。 至于第三条…… 藏锋并未给他答案。 方卿随盯着他的笑脸,有种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可那人只是笑着,还用折扇挡住了唇,叫旁人只能看见自己半张脸。 “第三条是什么?”方卿随眉头紧锁。 “第三条嘛……”藏锋拉过他的衣领,在他耳根处烙下一吻:“记得平安归来。” 方卿随当然知道他口中的第三条肯定不会这么简单,但无论如何都撬不开那张讨厌的嘴。他一路上快要想破头皮,还是千头万绪如线团缠成了千千结,理不清。 正思索着,一只手突然将他拽入身旁巷道中,不等他发出惊呼,又捂上了他的嘴。 “是我。” 少年模样还是如记忆里一样,脑后高束着马尾,一身蓝色武袍,腕上一对麒麟纹样护腕。他背靠着灰墙,食指抵在唇前,剑眉紧蹙:“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 方卿随睁大眼,盯着来人,目光颤了颤。 与他相对的那双眼,眸色沉稳,不再似昔日般桀骜,只是眼神中依旧带着些许少年人独有的张扬,叫人一看便知,它的主人是谁。 “方卿锦!” 方卿随一把将他抱住,身体压抑不住地颤抖起来,连日以来的担忧和抑郁积压在心头,直到这一刻才真正得以释放。 方卿锦僵了僵,片刻后回抱住他:“别喊了……我在。” 方卿随倚入他怀中,近乎贪婪地感受着来自于他的气息。他第一次因为一个人的存在而如此心安,那一瞬,其它种种都被抛诸于脑后,只剩下手臂环绕的这具身体是真实的。 但是这份安宁没能维持多久,又被一阵急促地脚步声打破。 方卿锦耳根红晕未消,耳朵先动了动,闻声脸色一变,拉着方卿随往巷子深处跑去:“我被发现了。得快点走。” 先前方卿随在魔域一直服用压制体内情潮的药物,副作用会让他体力大幅度下降。此次出行,藏锋也为他准备好了这段时间要用的药,装在了一个小葫芦里,别于腰间。 才跑了不过片刻,他就有些跟不上。方卿锦显然也注意到,不由得皱了皱眉,接着手臂一发力,将他拉入怀中,一手扶住他的腰,一手扶住他的腿弯,打横抱起。 “等……” 一支羽箭骤然向二人追来,方卿锦闪身避过,另外几支箭矢又接踵而至,于是足尖一点,借力墙边木桶,飞上屋檐,不巧的是,其中一支正中方卿随腰上。 方卿随闷哼一声,感受到有重物击在腰间,却并未感受到被尖锐物体划破皮肉的疼痛。下一刻,有什么东西碎裂,里面装着的物什哗啦啦滚出。 方卿随看着地上那碎裂的葫芦壳和散落一地的药丸,有些膛目结舌。 “那个药……是……” 他艰涩道:“是藏锋给我……” “啧,怎么这么快。” 不等他话音落,箭雨业已铺天盖地射来,方卿锦抱着他凌空向前一跃,勉强躲过。 然而这一跃,让他们彻底的行踪彻底暴露。 角楼内的弓弩早已恭候多时,箭在弦上,准心瞄准他们,只差一身令下。与此同时,楼下传来一人喊话:“方少爷,城主请二人留步片刻。” “滚!” 方卿锦怒道:“不留!” “方少爷,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方卿锦放下方卿随,拔出腰间佩剑:“那你们便试试——” “你当真想试?” 这声音格外耳熟,耳熟到残酷。 方卿随看清来人面貌,顿时有种被丢入了冰窖中的错觉,全身血液凝结,从头顶凉到了脚心。 云仲璟立于人群的末端,宛如鹤立鸡群,一眼便可看到,士兵以他为中心,腾出一条路来,他手执长弓,慢慢走向二人,也许是因为日光照耀,身后飞扬的猩红披风与身上的银白铠甲格外刺眼。 二人目光相触,遥遥对视,恍然之间又回到了灯会初见的那一晚。可云仲璟的眼底却再无当日惊艳之色。 方卿随再无暇思考别的事,因为他终于明白了藏锋口中的那个意味深长的“第三条”—— 对啊,他怎么忘了,只要云家还在司礼手中一日,云仲璟便会与他敌对一日。 40章 ? 第三十九章 能干的弟弟 47203 32 字数:3160 云仲璟盯着方卿锦看了一会儿,随即又将视线扫向他身边的方卿随。方卿随知道他定是认出自己了,却看不透他眼中的情绪。 “投降吧。”云仲璟以平静地口吻叙述:“你们走不了了” “云将军这话说的好笑。” 方卿随心头如有蚁噬,每听他说一个字,就被狠狠刺痛一次:“我和三弟一没偷二没抢,三没干伤天害理之事,你凭什么将我们扣下来?” “凭你们没拿到文书,但擅闯洳州。” 云仲璟眼中蒙了层阴翳,木然道:“我就有理由。” 他越是如此,方卿随就越是想要激他,他越是露出这副面孔,方卿随就越是想看他崩溃。 方卿随笑了几声,嗓音有些嘶哑:“好。可以,若是想强押下我们,那你可能最多得到一具尸体!” 云仲璟凝视着他,面部肌肉抽搐了下,却再无更多表情: “你不会死的。” “他是不会死,你还是担心自己比较好。” 方卿锦淡淡插入二人对话,手里不知何处掏出一张符,默念了个诀。 众将士纷纷亮剑,摆出戒备状。云仲璟并未阻止他们,但更未下命攻击二人。 不消片刻,沙石滚动之声自四方传来,房屋晃动不止。人们惊惶地四处张望,连云仲璟也忍不住动了动眉毛。 “地动——是地动——” 不知从何处传出了一声惊呼,此后又一声接过一声,如烽火传讯般飞速自一点传播开来:“快逃啊——” “不准走!回去!” 云仲璟满身戾气,手背上青筋根根分明地突起,唰地拔刀,挡在了一个要逃亡的士兵前 而方卿锦已趁军队乱时抱着方卿随御起轻功,往城外奔去。有飞箭断断续续从塔楼上射来,他一一避过,又向后一弯腰,一脚踢起几块瓦,向挡路的人射去。 不得不说,许久未见,他功夫确实见长,即便怀中还捎带着另一人,也丝毫不居于下风。方卿随望着他棱角分的侧脸,心底升起一丝疑惑——他究竟是从哪儿学来了一身功夫,刚刚那符又是从哪里拿到的? 方卿锦还同人纠缠着,阻碍他们的人虽越来越少,可身后追兵却已渐渐凝聚,逐渐逼近。 他从腰间取出一鹰爪钩,对着城门射去,接着脚尖一点,借力上了城楼。 “快抓住他!” 城楼上有士兵蹲守,眼看着就要汇聚于二人身边,他又从兜里抓出一把粉末,挥向四周,然后一个侧翻,从包围圈的空隙脱身。 他衣角捎了些许粉末,两腿屈起,纵身一跃,往城楼下跳去。方卿随感受到耳边凛冽风声呼啸,不禁闭上眼。只是想象中的重响并未响起,方卿锦轻巧已落地,两臂还死死箍于他腰间。 少了城中障碍物的阻挠,方卿锦脚下轻功愈发轻快,不出片刻已行了好几里。方卿随微眯着眼,将在刚刚缠斗中被射散的发别到耳后,望向愈加遥远的洳州城。 虽早有所料,可他还是怎么都不敢想象,自己再次踏上仙界的土地,竟是会遭到这种待遇。 “方卿随。” 头顶方卿锦的呼吸有些粗重:“你身体好热。” 方卿随一怔,立即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咬着牙,手探向腰间。 随即,他浑身一震——药在刚刚,已经掉了。 “方卿锦……快……”他将头深深埋进对方的胸膛,汲取着少年身上的气味:“找一个隐蔽的地方。” —————————— 被药物强行压抑了许久的生理反应陡然爆发出来,让这一次的情潮比以往更加猛烈。从开始到失去理智甚至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一到洞穴中,方卿随便反将对方按到在地,跨坐在方卿锦腰间,手忙脚乱地解他的裤头。 方卿锦眼底复杂,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发出一声叹息,抱着他的腰,将他压在身下,拉着他的手解开了自己的腰封和亵裤。 方卿随抱着他的脖子,毫无章法地去吻他的唇,很快便被对方反占会主导。方卿锦咬了咬他的下唇,暧昧地舔了一口,又勾起那嫩舌缠绵。 四周温度火热,涔涔汗水打湿了布料,白色的衣物紧贴在方卿随的身上,勾勒出他身体的曲线。方卿锦的手隔着一层轻薄衣物搓揉着他胸前的小点,乳尖充血挺立,两点嫣红在衣物下若隐若现。 “嗯……唔……还,还要多,多点……” 方卿随面上易容已在汗水中化开,此刻眼底水汽氤氲,犹如剪了汪玉京春水入瞳中。方卿锦看得耳根发红,低骂了一声,扯开他身上碍事的衣物。 然而下一瞬,他便愣在原地。 方卿随玉体上遍布的青青紫紫的吻痕,仿佛当头一盆冷水浇下,熄灭了他熊熊燃烧的欲火。他低着头,眼中蒙上一层阴翳,沉默地攥紧了手中的衣襟。 方卿随见他许久不动作,遂缠了上来,扬起头,似是想索吻。 “方卿随——” 一只大掌猛地抓住他的脖子,将他后背抵上穴壁。方卿随吃痛一声,不解地看着面前神色阴鸷的男人: “是他们逼你,还是……你自愿的?” 最后几个字被方卿锦在口中咀嚼了一下,眼中怒火复又燃起。 方卿随像是受惊般,一丝仓皇从面上闪过。而这一神情恰好被方卿锦丝毫不落的尽收眼底,于是心火更盛: “好的很!” 说完,他便低头含住了那小巧乳尖,手指抠入他后穴入口,搅弄着那干涩的菊穴。 “不……不要……” 方卿锦模拟着性器抽插玩弄着那处,他这些日子握多了剑,力道大,手上茧子也多,方卿随几乎要被这快感的浪潮冲昏头脑。 他另一个穴还没被男人承泽,已是自己流出了淫液来,花口微微翕合,像是在诱惑人采摘。淫液浸湿了谷地,留下一片泥泞,后穴处也沾了点,方卿锦眸色更沉,咬了口他的乳尖: “你这是被多少人玩过了才会这么骚?” 方卿随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对方也并不给他机会。方卿锦顺着他的身体一路吻下,最后抬起他的双腿,在他的大腿根留下几道红艳的齿痕。 模模糊糊间,方卿随似乎看到了一双饿狼似的眼眸,对视片刻后,方卿锦突然一口含住了他的性器。 “不……求你……” 方卿随膛目结舌,想要推开他的头,换来对方以牙齿轻轻一咬。 方卿随身体本就濒临高潮,再经这样一刺激,竟是射入了对方唇中。 “你……” 方卿锦微微起身,一面将他射出的玉液吞下,一面眯着眼扯开自己身上的衣物。他晒黑了许多,肌肤呈蜜色,更显身上肌肉线条,与侵略性。 方卿随咽了咽口水,想向后缩。可他背已经抵上了石壁,再无退路。方卿锦抓住他腰,将他提起,而后后穴对准自己的性器,一把按下。 “啊——” 方卿随没能忍住,尖叫出声。 胸口酥痒得紧,像是被柳絮轻拂过。他扭着腰,想把那饱满的果实送入对方唇中。他两臂上还挂着衣物,宫绦未解开,衣物都堆在腰上,雪白的腿与上半身露了出来。 方卿锦心中一边妒火中烧,一边被欲火焚身。他“啧”了身,又含上对方送来的嫩乳,使劲嘬了口,没想到这遭居然催出了奶水。 方卿锦下身一刻不停地冲撞着,囊袋拍得白丘染上一层淡粉,那两颗乳头也在这剧烈的冲撞中断断续续的泌出乳汁。胸部略有些涨奶,微微隆起,不似女人那样,只是有点弧度。 方卿锦一手按在他另一边胸上,握着那团乳肉搓揉。乳头上挂了奶,衬着嫣红晶莹的小点,格外诱人。 方卿锦口干舌燥,怎么样也平复不下心头欲念,只想着如何把这人肏死在身下: “谁能想到,堂堂仙界大才子方卿随,被他的弟弟按在身下肏呢?” 方卿随想要捂住他的唇,可刚一伸出,便被对方按至头顶。方卿锦的掌心火热到滚烫,温度竟比自己的还要高。他有些惊恐地看着对方,直到后者露出唇角了嗜血的笑意: “哥哥,你看看,你被我干到喷奶呢。” “不,不要再说了……唔……” 对方埋在自己体内的孽根似乎又胀大一圈,他扶着对方的手想要将那物弄出体内,却被对方抓着腰,用力一送。 “哈啊——” 方卿随瞳孔失焦,再度达到了巅峰。 乳白的液体飞溅得到处都是,有一些甚至溅到了脸上。方卿锦为他揾去,含住他的唇。 本来是因自己而且一场情事,方卿随怎样也想不到,最后自己反倒变成了被玩弄的对象。射入了他体内之后,方卿锦像是还不罢休。那根粗长的孽物不消片刻便再度勃起,并且抵在臀缝处摩擦。 方卿随下身被阴户被玩得滑腻至极,花蒂肿成艳色,又被对方推到地上,架起两腿舔舐那处。 “不……别舔了……” 方卿锦经验算不得丰富,但也是无师自通。方卿随捂着脸,似有些羞恼,然而更多感到的的却是身体内传来的快感。 他胸前的奶好不容易才被吸干,不一会儿又被肏了出来。方卿锦舔完他阴户,又舔这处,像是品尝自己猎物的一头猛兽,乐此不疲地开发着他的身体。 方卿随也记不得这个混蛋在自己身上做了几次,到了最后,他已是快累晕过去,而方卿锦也由此停下,抱着他,就着插入的姿势,与他一起睡去。 41章 ? 第四十章 故人来 48488 33 字数:2507 这波情潮着实厉害,就算前一晚做得那么激烈,翌日一早,方卿随还是红着身体,缠着方卿锦再做了一次。 接下来的日子里,两人走走停停,或是幕天席地,或是躲在岩石下激烈地纠缠。方卿随望着压在自己身上,赤身裸体的弟弟,时常有种会怀上他孩子的错觉。而方卿锦虽不知他想法,却整日身体力行地践行着。 到了后来,就算只是正常地走在路上,方卿随也会感觉肚子鼓囊囊的,像是随时会从穴里漏出男人的精液来。 又过几日,二人终于回至玉京。 确实如藏锋所料,玉京中加强了守卫,就为将他捉拿回宫中。好在方卿渊的别院处偏僻之地,无需大费周章地潜入。 而方卿随第一次见到大哥的住宅时,面对着门前一地的黄叶,与紧闭的房门,心头苦涩横生。 方卿锦大步上前推开了门,门未上锁,户枢一扭,响起一声刺耳的“吱呀”。方卿渊就立于内院里,仿佛早已料到他们的到来,背着手,发上沾了几缕枯黄的竹叶。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挺拔,仿佛他们只是经历了一场无关痛痒的别离,他还是飞沙岭那个万人敬仰的小将军,方家也仍是玉京中不可动摇的家族。 “大哥……” 这一声呼唤仿佛重逾千钧,方卿随用了好大的力才从口中发出。 方卿渊却只站在檐下,既不动作,也不回话,清冽的眼底如一汪深渊。就这样沉默了快有一盏茶的时间,他突然走至对方身前,将那人明显见消瘦的身躯抱入怀中: “还好……还好,你还在……” 方卿渊的呼吸喷洒在方卿随耳际。方卿随的鼻腔中充斥着属于对方的气息,不自觉心安下来。 但他们都未注意到,方卿锦神色中有稍纵即逝的落寞浮现。 “大哥,在这里还算习惯吗?” 两人抱了一会儿,方卿随才依依不舍地将对方放开。 “我若说习惯,你也断不会信吧。” 方卿渊摸了摸他的脸,唇角笑容苍白无力,令方卿随心中一痛:“京中的事,你都知道了?” “藏锋已告知我。” 方卿随道。 “藏锋?”方卿渊蹙眉:“是那魔域之主?” “对。”方卿随深吸一口气,苦笑着说:“我此番前去魔域的经历太过玄妙,你俩且听我细说。”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将自己怎么被抓去魔域,又是怎样结识寒骁藏锋,以及自己母亲与他们的关系等事一一到来。其间方卿锦与方卿渊一直缄默不语,却相继皱起了眉。 “印、血。” 方卿渊将这个名字在口中细细咀嚼了番,眼神暗沉:“竟叫她冒充了叶氏,潜入了方家,当真滑天下之大稽。我们先开始,都以为是叶迢迢入了魔,可没想到竟是如此。” 印血之事和方家陨落脱不了干系,若不是她的原因,司礼也不会抓住把柄构陷方瑾瑜勾结鬼域与魔域。方卿随看了他一会儿,垂眼掩下神色中的茫然: “可我……实际上却也是鬼王与父亲所出。所以我是混血一族,连仙族这个身份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顺不顺才不重要。” 方卿锦嗤笑一声:“你是方瑾瑜的儿子,就是我们方家人,什么狗屁混血族,划什么三六九等?” 他兀自抱臂站着,蓝色蔽膝于风中飘扬,随即扬了扬头,一叶翠绿竹叶跌至他肩头,眼底情绪桀骜 卿随摇头苦笑:“方卿锦,你这么认为,旁人可不这么想。” 话到此,两人不禁齐唰唰地看向方卿渊——院内看似最可能成为“旁人”的存在,而后者正襟危坐着,察觉到他们的视线表情也丝毫不曾改变,若非他微微颤抖的指尖出卖了此刻心境,方卿随真要以为他毫无触动。 “你是我的二弟,”他声音听不出情绪:“仅此而已。” “那其他人呢?你能接受魔族和鬼族或是混血族吗?” 方卿随追问了他一句。对此,方卿渊沉默以待。 方卿随像是早有所料,并未表露出惊讶,但心底到底有些不甘。 “哥……”他顿了顿:“其实这次回京,我是想将你和锦儿带回魔域的。” “……为何。”方卿渊并未立马否定他的决策,或许是因为出于对这个弟弟的怜爱,不曾把拒绝展露的太明显。 “你不可能不知道。” 强扭的瓜不甜,方卿随不忍逼他,可又不想放弃,遂咬了咬牙:“你在仙界一日,就会被针对一日。司礼不可能要你活着。” “我走了,何人为方家正名?” “你不走,你也正不了名。” 方卿锦严肃道:“留在这里送死,还不如养精蓄锐,等着卷土重来。” 若是站着,他身高离方卿渊还是差了一截,可此时对方正坐着,他低头凝视后者,气场丝毫不输于对方。 向来都是他胡闹,大哥和自己给他擦屁股 鲜有他站出来劝诫别人的时候。方卿随愈发觉得,他们未见的时日里,这个小子变化颇多。 方卿渊沉吟片刻:“容我再思考一下。” ———————— 两人风尘仆仆地归来,方卿渊亲自下厨为他们接风,三菜一汤,菜式算不上复杂,但味道竟意外的不错。方卿渊解释说这是常年行军在外,偶尔炊事跟不及时,便自己动手培养的好手艺。 他说这话时,难得有一丝发自肺腑的喜悦,然而不过稍纵即逝,又被更深的疲惫取代。青黑的眼窝中,一双黑眸满是憔悴与沧桑。 他已有好久不曾好好入眠,此番再见到二人,一颗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方卿随看得心疼,等吃完饭后,便强押着他去里屋睡觉了。 方卿渊真是累了,一沾枕头便再也无法支撑起面上伪装,沉沉入睡。方卿随在他床头坐了会儿,端详着他英俊的眉眼,借着透过纸窗的阳光,温柔地抚上了对方修长的睫毛,又低下头,隔着自己的手背,留下一吻。 门外方卿锦早已收拾好碗筷,靠着门等着他。方卿随跨出门槛,阖上门。他便悠悠开口:“你说你中了‘幽魂’?” 方卿随有些诧异——他竟然将这事记得这么牢:“是。” “我去找解药。” 方卿锦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等等!”方卿随叫住他:“藏锋说了,此药只有印血能压制。” 方卿锦脚下步伐一顿,随后却继续向外走去:“那我去找我师傅。” “你师傅?”方卿随有些哭笑不得:“你师傅是谁?他怎么能有解药。” 方卿锦御起轻功,一蹬石桌,飞上屋檐,留下了令他对摸不着头脑的几字: “不知道。” —————————— 方卿渊的住处不大,走几步就能到头,方卿随自觉无趣,等方卿锦走后,他便翻出了屋内的古籍,坐在院内默念起来。 他一面念着书,一面向着该如何劝说大哥同自己回魔域。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门忽然被敲响。 方卿随这几日就形同惊弓之鸟,听到敲门声也难免有些发怵。他心里想着这时又有何人会来拜访,可门外人丝毫不给他这个机会,又接连敲了几下。 这次声音更加急促,像是在告知他若再不开门,门外就会有人破门而入。 于是他只好上前开门。 在然后,他像是被门外场景震住一般,向后踉跄一步。 “卿随。” 司礼还是穿着那身淡黄色便装,甚至连笑容都不曾变过,身后跟着一众亲卫,向他微微施礼: “好久不见。” 42章 ? 第 第四十一章 心狠手辣的太子 49440 41 字数:2923 玉帝书房内,香炉里飘渺出紫烟,四面屏风上分别镂刻着梅兰竹菊四物。司礼将袖子挽着臂弯,用衣带束在肩上,捣着钵里的新茶。 他眉眼低垂,面容白皙俊秀,温和尔雅。方卿随面对着这样一张脸,却觉如坐针毡。 “陛下将我带至此地,只是想请我喝杯茶?” 从进门到现在,司礼除了该有的嘘寒问暖外,再未对他做任何举动,这愈发令他感到不安。 “与故人叙叙旧,有何不可?”司礼莞尔:“不过卿随为何不在洳州时便跟着云将军回京,非要这样大费周章?” 方卿随暗自冷笑,嘴上却答:“方某一介草民,不值得太子如此费心。” “卿随于我而言,绝非能以‘臣子’之言概括。” 司礼忽然抓住他的手,并暗暗使力,叫对方挣脱不开。他一双狭长好看的桃花眼中酝酿着情愫,字字句句好似对情人许下的诺言:“这些日子里,我可是辗转反侧,一直惦念着你。” 方卿随被他握住的地方莫名有些发烫,更要命的是,身体这时突然起了反应,他按住胸口低喘了几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拨开他的手: “陛下,有事便说,请不要这样!” “是吗?” 司礼笑意更深,陡然站了起来。攫住他的下颌,朝他逼近。 “你干什么!” 方卿随抓住他的手腕想要拉开,可那只手力道更大,甚至将他的脸捏到变形。 司礼俯身在他发红的耳边低笑:“我想知道,‘幽魂’之毒,是否又发了?” 明明身上的燥热还未褪去,整个人却像是坠入了冰窟中,后背汗毛根根竖起。方卿随呼吸窒了一瞬,旋即变得异常急促: “是你——” 司礼温和地笑着,笑得他毛骨悚然,既不否定,也不肯定。 “我明白你身为方家人,不能与我交好。” 被他指腹摩挲过的地方,犹如有火灼过,还想要更多抚慰。可司礼偏不给他,力气不轻不重,连语气也是: “可你又为何要订婚呢?如果只是你父亲的旨意,我还有机会从中扰乱,可那是你的想法。我也只好出此下册了。” 方卿随被按在冰凉的地上,腰上垫着软垫,微微耸起。司礼伸手扯开他身上并不繁琐的衣物,露出了白玉般的胸膛与其上红艳。衣物在滑落下肩头时不小心摩擦过了乳尖,令后者不自觉呻吟一声。 司礼盯着他身上深深浅浅的痕迹,眸色沉了沉。 “没事。” 司礼将他抱入怀中,轻吻他的发间:“以后,你只会记得我一人,只会活在我的宫殿里,不会有人再敢对你做这样的事。” 方卿随身上沾了层薄汗,鼻头挂着晶莹的汗珠,挣扎着避过了对方的抚慰,脑内的弦紧绷:“你什么意思……你要囚禁我?大哥和三弟,还有云仲璟,都不可能放过你的!” “你真这么认为?” 司礼似乎觉得他这副嗔怒的神色格外有趣,竟朗声笑了起来:“你是真觉得,我会放过那几个危险人物?” 方卿随脑中一白,一时无从反驳。 司礼的吻顺着他的脖颈一路向下,长发扫过他胸口:“卿随,真的很可惜,我从前爱慕你的眼界与潇洒,我一直以为我们志同道合,可以成为知己。但没想到会走向这样的结局。” 他平常说话,总是暗藏三分深意,可这次十分意外地,除却惋惜,方卿随没再能感受到话中别的意味。 他无意间与他的眼对上,似乎有那么一瞬,当真看到了一抹痛惜之色: “司礼。你我就算能说殊途同归。但也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司礼闻言笑了起来:“你说的很对。所以我也不打算与你相为谋。” “什么意思?” 他忽然将方卿随放开,唇边笑容逐渐诡异。 司礼衣衫整齐,只有衣摆上微微有几处皱褶。他端起茶案上一盏瓷碗,送到方卿随唇边:“喝掉它,忘了前尘吧。” “你——” 方卿随还没出口,便被他用瓷盏抵在了唇上。冰凉的液体有些许通过唇缝渗入口中,丝丝苦涩刺激着舌尖。 “喝完它,再睡一觉,你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司礼诱哄的温柔嗓音犹如一剂蛇毒,而他化身为伺机而动的毒蛇,正吐着信子,只差那么一个时机。 方卿随身上起了层鸡皮疙瘩,胡乱推拒着他。司礼见他不从,便捏着他的下巴,强行撬开他的齿关,将药灌入其中。 药液流过喉结,胸膛,留下几道潋滟的痕迹。司礼顺着拿到痕迹,指腹压着那细嫩的皮肉向下抚去。 方卿随呛了几声,猛烈地咳嗽起来,背上两块脆弱的蝴蝶骨跟着动作一起颤抖。 “那日我在金銮殿上与你初遇有多惊艳,现今就心绪就有多难平。” 司礼似是自言自语:“为何会这样?” “司礼……”方卿随闭着眼,颤抖不已:“我曾经有多欣赏你,现今便有多恨你!你真不是东西!” 司礼兀自笑了,一口咬住他的唇。血珠从绽开的皮肉里泵出,愈加鲜艳的唇肉就好像被掰开的果肉,饱满欲滴。 这一吻沾了血,一方是攻城掠地地侵略者,一方是被迫降伏的受害者。 模模糊糊中,好像有什么火热的物什抵上了腿间,方卿随以余光瞟了眼,只见对方胯下已经顶起一大块,顶端冠状巨物被衣物明显地勾勒出,勃发着雄性的欲望。 与此同时,门外突然传出一阵喧哗,兵戈相交之声接踵而至,再然后,有人破门而入—— 方卿渊身上沾了股浓烈的血气,眼中弥漫着杀意,朝司礼直挺挺地跪下: “请陛下,放了卿随!” 司礼不看他,继续亲吻着身下的人。方卿随见到方卿渊来,挣扎愈加激烈,直到司礼再不能容忍,支起身子,冷冷扫向来人: “来人,把他拖出去!” “陛下。” 有人架着方卿渊,要将他往外拉,他却依旧稳如泰山般跪在地上:“就算二弟犯了错,也需获得刑部首肯,才能处置。请陛下毋要僭越。” 司礼面上顷刻覆了层寒霜,猛地站起。墙上挂着把长足尺的七星宝剑,他反手拔出,架在方卿渊脖子上。 两人沉默地对视,空气里几乎要泵出火花。 “陛下当真要杀了臣?”方卿渊嗤笑道:“陛下现在真敢动臣?” 如果司礼真敢贸然动他,也不会留他到这时了。他也是吃准这一点,才敢闯进宫中。 司礼闭上眼,哼出几声意味不明的笑,而后撤了剑,恢复成惯常的温文尔雅:“有礼。那便劳烦方卿带卿随回府了。” “谢主隆恩。” 虽然是这么说的,方卿渊却已懒得行礼,转而径直绕过了他,将床上的人抱起。 司礼盯着他扶住方卿随腰的手,有那么一瞬眸色阴狠如蛇蝎:“方卿,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 方卿渊同样杀意凛凛地回视着他:“陛下的恩情,我定会一个一个的还回去的!” ———————— 回家途上一路颠簸,方卿随却如飘飘置于云端,眼睛微虚着,看到的事物蒙了层白雾,并不真切。他咬着唇,哪怕血腥味弥漫了口腔也不松开。他很怕自己会睡去,更怕一旦睡去,醒来就什么都记不得了。 方卿渊快马加鞭回了府,横抱着方卿随一脚将门踹开。此时门后正候着两人——一个是面色焦急的方卿锦,另一个人则是一身灰布麻衣的老头。 “你们去哪了?” 方卿锦见方卿随面容潮红,眉头紧蹙,而方卿渊冠发凌乱,衣上,口角还沾着血,心底不由得一颤。 “进屋说,”方卿渊匆忙从他身边走过,跨进了门槛中:“卿随被司礼下了毒,情况很糟。” 方卿锦脸色白了白,随即求救似地看向身边老者。老者摸了摸胡须,眯着眼走到床边,为方卿随把脉。 “师傅,有办法吗?” “有办法,也没办法。” “什么意思?” “办法是有的,可不在我这儿。” 前句话让两兄弟精神一震,后一句话又让他们稍稍泄气。 “敢问前辈。”方卿渊问:“这毒该找谁解?” “无解药。”老者答:“他先是被下了鬼域禁药‘幽魂’,又被下了可以忘记前尘往事的”忘忧“,两种药极强药性相叠加,根本没有解药能解。” “那干嘛说有解!”方卿锦愠道。 “哟?别生气嘛,”老者忽然眉毛一展,嘻嘻笑了起来,又指了指两人背后的门:“你看,这‘解’不是来了吗?” 方卿锦方卿渊一怔,既而回头看去,却见一身黑衣的印血正立于门框后。她眼眸微挑,细长的眼尾一抹深红,眼波里流转出不经意的魅意: “你也在啊,横云。” 43章 ? 第 第四十二章 50203 28 字数:2204 “什么,这老头是横云上神。啊不对,你是谁?” 方卿锦觉得脑内有些晕眩,片刻后才稍稍理清思路:“你是来救方卿随的。” 印血淡淡扫了他一眼,又看向一旁的方卿渊,恰巧后者正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眼含薄怒: “印血?” “是。”印血淡笑了几声,眼睛微眯起,宛如阳春三月盛开的桃花,容貌同正静卧在床的方卿随格外相似。 她唇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似乎是在期待眼前这个总是克己服礼的人在听到自己的答案时撕开冷静的外表,露出内里狼狈的模样。 只是她怎样也不曾想过,方卿渊会在沉默片刻后突然朝她跪下。 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天地君亲,他却跪了自己的杀父仇人。 “请你救他。” 似乎再无什么别的可说,方卿渊低着头,从唇中吐出这铿锵四字。 印血在来之前,本想打算先好好戏耍一番方瑾瑜最疼爱的长子,可看到这一幕,却稍稍有了迟疑。她逐渐收敛起了笑容,眼神变得尤为复杂: “你居然跪我?我可是让方瑾瑜死的人。” 方卿渊嘴唇动了动,抬起眼皮,眼底隐忍之色令对方心头一颤: “所以我已经再没有可以失去的资本了。” “……” 印血瞳孔缩了缩,像是透过他,看到了什么埋藏于心间,最深刻,最爱最恨的人。 “不用你说,我也会救他。”再出口时,她语气已少了先前的讥诮,走到床头,摸了摸方卿随烧得通红的额头:“毕竟是我的孩子。” 方卿渊背对着她,依旧跪着,背影坚挺如松,就算摆出了求人的姿态,也不愿真正示弱。 印血指尖停在方卿随的发梢,碰到了另一人的手。方卿锦冷冷地看着她,一副警惕地表情。印血怔了怔,旋即笑了起来: “纯阳之体,我果然没看错。和我与随儿恰好相反的体质。没想到横云收了你为徒,看来他是真打算让你飞升为上神。” “你在说什么?”方卿锦蹙眉。 横云突然咳嗽了几声,打断二人对话。印血向他投去一剂意味深长的视线,却真没再就此说下去:“横云,看来你真打算顶着这副模样一直生活下去了。” “我本来就没有确切样貌。” 横云笑眯眯地摸了摸胡须:“何来顶着这副面孔一说?” 印血但笑不语。 “提醒你一句,你儿子很快就会彻底被两种毒攻陷。”横云道:“你还不快点?” “多年不见,你同我说的这些话,竟然都是想要我去死。”印血反唇相讥:“横云上神当真是慈悲为怀。” “死?” 方卿锦敏锐地捕捉到了这段对话的关键。 “对啊。”印血浑不在意地拨弄了下额间碎发,仿佛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鬼王之躯,百毒不侵,亦有极强的愈合能力。若要救他,便是将我的修为化入他体内,让他成为我下一任鬼王。旁人定是承受不了,可他是我的血脉,自然可以承受。只是对我而言,失去修为,便是灰飞烟灭。” 屋内静了一瞬,只有横云依旧风轻云淡:“我一直以为,你对这孩子恨大于了爱。” “呵。”印血低头:“不管怎样,我现在这条命确实已经没什么用了。倒不如做桩好事。也算……”她捏着方卿随发丝的修长指尖稍稍用力:“对我儿的弥补了。” 她没有转身,倏然唤了声“方卿渊”,又道:“起来吧。” 方卿渊维持一个姿势跪了许久,虽然脸上不曾显现,实际两腿早已麻到不属于自己。 “随儿以后便是鬼域之主了,定会回到魔域的。我救他,你也得答应我,要一直陪着他。”印血道:“就算你不想去魔域,也得跟着他,护着他,懂了吗?” 事实上就在不久前,方卿随便曾让方卿渊跟着自己回魔域,也不知是否是母子连心,连这样的事她都能料到。 方卿渊沉默片刻,随即朝她重重一抱拳:“明白了。” 印血不语,盯着他的目光就像是要透过他去追寻另一个人的影子,眼神里有悲伤,有愤怒,更有眷恋。 人言叶迢迢与方瑾瑜夫妻二人貌合神离,可又有谁真正知晓,这貌合神离与相互残杀的背后,又隐藏了几分真情,几分真心。 这么多年,旁人早该疲倦了。可印血从未松懈过一刻,仿佛就算是与那人做对,只要能被他注视着,也可以真正得到满足。 她以为自己恨方瑾瑜入骨,所以才会有那么浓烈的感情。直到方瑾瑜死讯传入耳中的那一刻,迷惘与空虚充斥了她的世界,她才明白,原来自己早已将一切情感都寄托在了那人身上。恨也好,爱也罢,只有关于他的,才是真真切切能体会到的。 她生于无际的黑暗中,长于恐惧与孤寂间,一身漂泊似浮萍。 无人曾爱过她,她却曾以为有人爱过自己。 于是她看向榻上方卿随的面容时多了一丝艳羡:“他遇到你们。真好。” 说完这不清不楚地一句话,她突然表情一肃,自手底腾起一道金光,身体如羽化般,四面轮廓一点一点模糊。光点飘入空中,又汇聚于方卿随体内,在他身上勾勒出了一副经脉走势图。 印血很快便是气力将尽,眉心生出了宛如第三只眼的金色图腾,下颌也有几缕痕迹蔓延上腮部,金光笼罩之中,仿佛正有人在进行一场神秘而伟大的仪式。 而方卿渊与方卿锦两脚像是被钉在原地,只能远远地看着他们。 “咳——” 一股强大的乱流侵入了经脉内,印血呛出了口鲜血。她勉强维持着意识,却捱不过眼前幻觉愈发深重。 她仿佛回到了少年时代,往事如过眼云烟般一一闪现,有三人出现在眼前——叶迢迢,逐月,以及……方瑾瑜 我腰间有块玉牌,是叶迢迢的。依照她遗愿,里面封印着她半缕魂魄。” 印血压下喉头血意:“你将这玉牌交给随儿,我承诺过,会把她送回叶家如今只有随儿代劳了。” “等你们有时间去趟鬼域,逐月还在宫里等着我。你们且告诉她,我死了,要她不必再等,随便再找个主人,或者自己一人游历江湖罢。” 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嘴已经张开,却又一个音也发不出来。她猛咳几声,鲜血溅上床单,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在终焉临近之前,她闭上眼,唇角勾着,眼泪却濡湿了睫毛—— 方瑾瑜,至于你我,已纠缠半生,孽缘已尽,从今往后,死生不复再见。 44章 ? 第四十三章 再现云仲璟 51805 30 字数:2767 【作家想说的话:】 唉,我什么时候也能收到长评啊,但是这种肉文也不可能收到吧 卿随做了一个梦。 梦里荒漠绵延无际,浓重的黑雾压在平原上,看不到前路,亦瞧不见归路。一个白发女孩茕茕独行,赤着脚,脚脖子上系着个铃铛,等风一吹,便飘出渺远的响。 她走了很久,直到齐肩的短发逶曳于地,身影变得修长。 “你还要跟吗?” 她突然停了下来,转身看向方卿随。 方卿随一怔,因为自己的身体是透明的,却没想到她能看见。 “因为我是鬼王。”她望向遥远的地方:“任何灵体都不能逃过我的眼,我亦能清晰猜透你们要干什么。” 方卿随见她又要迈步,便想着跟上,但双脚好似被禁锢在原地般,怎样也动不了身。 “我要去忘川。”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瘦削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雾之间:“那个地方,就算你是鬼王,你也不能去。” “等等,别走!” “你还是快点回去吧,那里还有很多人等着你。”她不曾停下,继续往前走去:“何必执迷于跟随我?” 方卿随望着她萧索的背影,胸口宛如遭刀一下一下剜过,喷涌而出的滚烫鲜血灼烧了心尖。 “因为你是我的娘!” 她终于停下了步伐,风将她衣袍吹得猎猎作响,翻飞于空中。对面那人颤抖着双唇,悲恸地望着她。两厢对视,皆是默然,但也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方卿随从没叫过她娘——从前是她不让。后来是他不想叫。 她突然笑了起来,狂笑不止,笑到弯了腰,眼角渗出泪花。这么多年了,她早已忘记快乐是何种滋味,就连方瑾瑜去世,她也没有如愿以偿地尝到,现今却因为这简单的一个字顿悟。她觉得自己很蠢——原来自己追寻了那么久的东西就在身边,而她只想着往前跑,忘了顾及左右。 “孩子,回去吧。”她清澈的双眸中一片暖意,身体却一点点化作光点,飞入了空中:“此生是我辜负了你,做出了很多愧对于你的事。但好在你身边还有那么多人陪着你,你比我好,方方面面。” 在完全消失之前,她露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温柔笑容:“以后,记着,为自己好好的活着。” “等等——别!” 方卿随伸手想要去抓,可每一碰到,那光点便从指尖穿过: “娘——” —————— 醒来时,马车正平稳地行驶在城郊小道上,狭小的空间里堆满了几人的行李,令他不得不蜷起腿。他被方卿渊抱在怀中,倚靠着的胸膛温热而结实,却无法平复纷乱心绪。 “梦到什么了。” 方卿渊长眸微动,用指腹抚过他眼角:“还记得我是谁吗?” “哥……” 方卿随抬起头,迷惘地看着对方:“印血呢?” 方卿渊似乎也没料到,他醒来后第一句竟会问印血的去向,面部肌肉稍稍动了下,浓眉微拧,下颌线也是紧绷。 对方的默认好像印证了自己的想法,方卿随只觉血液一瞬冷了下来:“她……死了吗?” “嗯。”方卿渊像是有些担忧他会失控,放柔了音调:“她给你留了块玉佩,说是要你给平江侯夫妇。” “还有呢?” “她要你回鬼域去找逐月,告诉她,她去世的事。” “……”方卿随捂住脸,疲惫地揉了揉。 方卿渊摸了摸他的头,又将那枚玉佩从怀中取出,递给他:“别伤心了。” “我……还好。”方卿随接下那枚玉佩,苦笑:“只是觉得,很不可思议……我和她之间本该没有什么感情,但是……怎么说……” “不知道就不要想了。”方卿渊把他的头按在怀里,低头吻了吻他的发。 方卿随“嗯”了声,盯着那玉佩出神—— 玉上刻的是女娲补天像,女娲乃是上古十神之一,亦属创世之神。那时鸿蒙初开,人界仙界魔域鬼域皆是一片浑沌,包括创世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三界皆是联通。后来祝融大败共工,后者怒而触不周山,天柱倾塌,女娲与部分选中的上古氏族炼制五彩石,补齐罅隙。那一批上古氏族因常年汲取天地灵气,而成了最早一批的仙族。 而女娲也因拯救了苍生为后世所歌颂,成为了博爱,奉献的象征。 只不过,鲜有天界女子将女娲作为玉配图样。 忽然,有股暖流自他掌中淌出,顷刻浸润进五脏六腑。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却发现那处凝结出一个金色的印记:“怎么回事?” 同样的印记,印血头上也曾浮现过,方卿渊蹙眉:“印血说,你继承了她的力量,或许这是你身为鬼王的标志。” “我……”方卿随哑然:“鬼王吗……” 他这时才想起,在梦中,印血也好像对他说过“你是鬼王”之类的话。 “对了。”他低头凝思了一会儿,旋即像是想起什么,抬头问:“方卿锦呢?” 话音刚落,车厢外有人突然“吁”了声,马车顺势停下,随后,一双黑色皂靴穿过门帘踏上车板,钻入一蓝衣马尾少年: “方卿渊,该你御车了——”方卿锦看到对方怀里正看着自己的方卿随,话被堵回了喉中:“嗯?” —————— 空间很窄,两人几乎是贴着身子而坐,到了最后,方卿锦索性讲手搭在了他腰上,彻彻底底地靠了上来。 “等……” 方卿随自然推不开他,方卿锦两条手臂铁铸般,箍在他腰上,并将头埋在了他的颈窝处:“我就抱会儿。没必要这么大反应吧。” 方卿随怕那毒又被他撩拨出来,可过了半天,身体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身体毒解了。鬼王之躯,以后也是百毒不侵。”方卿锦像是猜透他的心思,兀自发出几声低笑:“也算是因祸得福吧。你以后就不需要……” “不需要什么?” 最后几个字他说的实在含糊,方卿随忍不住追问。只是他并没有给他答案。 “你不好奇我们怎么出来的?”方卿锦将他松开,笑着带过了话梢:“京城现在可是严防死守啊。” “是靠横云上神吧。” “咦?你居然知道那人是横云?” “只听到了一点对话,后面印血来了,就记不清了。”方卿随觉得他郁闷地表情格外有趣,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蛋:“但我不知道具体你们用了什么方法,你告诉我呗,方大侠。” 方卿锦对那声揶揄的“方大侠”格外受用,又不想表现出来,浓眉舒展开,耳根微红:“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就是调虎离山,老头,不对,横云用了点障眼法,让司礼把兵集中到了另一城门。他们肯定都猜到我们会连夜遁逃,但没想到横云会帮我们。” “是啊……”方卿随莞尔:“这次真是多亏你找来了横云上神。” 不料方卿锦听完他的话,面色忽然一凝。 方卿随察觉到异样:“怎么?” “没什么……”方卿锦低下头,发丝遮挡了双眼,两手交叉着放在膝盖上,把大拇指捏得咔咔作响:“我是想……那个……嗯……等这次你回到魔域,我想去游历四方。” 方卿随听他为此事吞吞吐吐,不免好笑:“去呗,这有什么?” “如果我说……可能,再不回来了呢?” “……” 方卿随笑容一僵。 方卿锦终于愿意抬头,眸中充满痛色,他张了张嘴,咬牙道:“你现在这样,也没有人能伤到你了。你可以保护自己,更何况,你的身边还有大哥他们。你也不要管我了。我长大了,做出自己的选择,不过分吧。” 方卿随望进他的眼眸,被那浓烈的情绪扎了一下,心绪如溃水之堤般,翻涌了起来。 与此同时,车厢外方卿渊陡然勒马,车内行李倒向一边,两人滚作一团。方卿锦大喊了声“小心”,将手垫在他的腰下,自己脑袋却遭一木匣重击,鼻尖发出一声闷哼。 “你还好吧?”方卿随急忙去拨他发丝,想查看伤口,但被他反擒住手腕。 方卿锦一只眼眯着,紧咬牙关:“外面好像有动静。” 似为了印证他的想法,下一瞬,方卿渊阴沉的嗓音穿过门帘:“为何拦路者会是你?” 来人沉默片刻,随即一字一句答道:“云某受王命自洳州赶回,捉、拿、反、贼。” 45章 ? 第四十四章 再回叶家 54749 25 字数:2319 “捉拿反贼?” 方卿渊讽道:“究竟谁是反贼,你不该最清楚吗?” 云仲璟缄口不答,恰巧车内两人挑起门帘而出,方卿随与他视线相对片刻,他沉默地移开眼。 丛林与山丘中埋伏了数百人,偶有几枚箭矢从茂密的枝叶间伸出,顶端一点银光烁烁。 “他们人太多了。”方卿锦环视一圈,压低声音道:“我先动,去吸引他们,你们趁乱逃出包围。”说着,腰间无涯业已出鞘。 “别去。”方卿随抓住他的胳膊。 “不去?那便是要三个人一起送死?”方卿锦挣开他的手,两条浓眉拧在一起,咬牙朝着方卿渊说:“哥,你带他走。我等会儿赶来。” 方卿渊虽沉默以待,却并未有任何行动,显然是认可方卿随的想法。 “你还不知道司礼要对你们做什么吗?”方卿锦见二人杵在原处,心头无端生起一股酸涩:“尤其是对方卿随!”他指着方卿渊,焦急道:“你快带他走,我就算出事,横云肯定也会来救我,不用管我。” 方卿渊眼神动了动,似是有所松动,然而方卿随仍旧紧绷下颌,闭而不语。于是方卿锦连忙添了句:“我们现在要是全部落入司礼手中就真完了。” 方卿渊终于愿意转头看他,眉宇间愁绪深锁:“你真有把握?” “少说废话!” “好。” “等——” 三人声音同时响起。 方卿渊御马的一瞬,方卿锦纵身跃起。方卿随伸手试图去拽后者衣角,却抓了个空。他盯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有些恍惚,车帘在摇晃间垂下,逐渐遮盖了那抹蓝色的背影。 云仲璟当即挥手起阵,并出剑往马车行驶方向刺去。方卿锦拦在他面前,两剑相触,几点火光自交接处泵出,二人视线亦交汇在一起,各自酝酿着杀意。 而车厢内方卿随还茫然地看着掌心,四周刀剑喑哑之音此起彼伏,却不如他耳中蜂鸣尖锐。 他掌中的印结又浮现了出来,伴随着一股奇特的力量在体内冲撞。 他闭上眼,将手按在胸口,底下怦怦的心跳传入掌内…… —————— “住手——” 接住云仲璟的剑的那个人一头长发飞扬,衣袍鼓起,无风而自动。 他瞳孔是金色的,气质也不同平常,可这张脸,云仲璟却怎样也不可能认错—— “卿随……你为什……” 云仲璟来不及卸力,剑刃划破了方卿随的掌心,汩汩鲜血顺着他细白的手腕往下流去,没入袖中。 “……因为我是鬼王。” 这句话音调不高,但足以惊天动地。 云仲璟满脸不可思议地愣在远处。四周士兵也静了下来,神情逐渐从警惕变成了惧怕与愤恨。 众人的目光犹如尖刀般,扎在方卿随心上。他索性闭上眼,用力撇开了云仲璟的剑——这群人都是在边关摸爬滚打过的,同魔族人拼死交过战,对异族比普通人还要排斥。 掌心伤口犹未止血,泛起密密麻麻的痛,可这痛不及源于心上的一半。 “你走吧。” 云仲璟好似被夺舍般,失魂落魄地垂下手,低头再不看他。 士兵们喧哗了一阵,被他一声暴喝止住:“闭嘴!” “他们都恨我。你不抓我回去,你在军中怎么立威?” 方卿随执着地杵在那儿,眼神苦涩。 “不是你要走吗?”云仲璟近乎是目眦尽裂地猛抬头,喉头涌出一股甜腥血气:“你若再不走,我当真要动手了!” 他这副模样,方卿随还是第一次见。他知晓云仲璟一时难以接受此事,只好咽下喉中酸楚,对他抱了一拳:“多谢云将军。” 云仲璟不回话,也不看他,握住剑的手背青筋根根突起。 魔域鬼域向来不分家,他曾亲眼见证了自己的弟兄,手下死在魔域士兵手中,也体会过,所守城池被他族攻陷的屈辱,所以他恨透了鬼域与魔域的人。 可他还是放走了方卿随。因为他知道,司礼会放过“方卿随”,但不会放过鬼域之主。 方卿随将他看向自己的最后一眼记入了心间,被那一眼的挣扎,愤怒,无奈,酸涩狠狠刺痛。 方卿渊已停下马车,沉默地看着一切发生。直到方卿随走到他面前,才受动了动,将他抱入怀中。这个怀抱温暖有力,不带任何情欲,仅作为大哥对弟弟的宽慰。 而云仲璟将这一幕收入眼中,眸色一黯。 几人上车,马车又向远处驶去,绝尘离开。 云仲璟无力地抹了把脸,即使背着身子,也能感受到身后士兵们带有审视的愤怒目光。 “回去吧,任务失败了。”他把剑插回鞘中,语气淡淡。 ———————— 另一端,玉帝书房内。 司礼合上手中奏折,扔到了一边。 立侍在书桌一侧的大太监见他揉着眉,脸色铁青,忍不住轻咳一声,躬身道:“陛下可是遇上烦心事了?” “这几日的奏折,大都是劝朕择妃的。”司礼转着食指上的玉扳指,眸色黑沉:“如今朕刚登基,前朝局势不稳,后宫又是勾心斗角,再等她们诞下皇子,便时时刻刻盯着朕这位子,岂不是更麻烦。” “陛下,”大太监微微抬眼,眼含笑意地盯着他:“可这后宫若是进了合适的人,也能巩固陛下政权啊。” “你所言有理。不过我更想起了另一件重要的事。”司礼忽然笑了起来,神色一扫先前阴霾。饶是大太监见惯人事种种,也很难见到像他这样变脸如此迅速的人:“陛下想到了什么?” “你说说。”司礼笑容狠戾似蛇蝎:“如果我将一个并不重要的皇亲嫁予云仲璟,再让二人诞下子嗣。是否这云仲璟,会更老实些?” —————— 马车驰骋数日,终于踏入江州境,而等过了此地,便是浑沌川。浑沌川视野开阔,路上埋伏的可能性小,意味着危险性也会减小。 这其间横云也顺利归来,三个大男人挤在一起,狭小的空间变得更加逼仄。 方卿随经历过云仲璟一事后,一直心有郁结,加之方卿锦先前与他的那番对话至今没个终结,终日闷闷不乐。 几人本打算绕过江州城,从山中小道走过,然而一队车马却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为首车中走下一棕色儒衫的老者,下颚长须飘逸。 方卿渊见过他,忍不住凝眸出神:“刘管家,你怎么来了?” “小姐和方家出事后,老爷一直在打听卿随少爷和小姐的消息。前些日子从旁处得了消息,说少爷逃出了玉京,便让我们在此处守着,要把你们请回府。” 刘管家做了个手势,让他们跟着自己:“老爷说了,只要你们呆在叶家,定会保你们周全。” 方卿渊转头看了一眼方卿随,方卿随稍作迟疑,随后冲他凝重地点了点头,小声道:“娘不是有东西要给叶家吗,这次去正好也得把这事说清楚了。” 46章 ? 第四十五章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大哥 55450 27 字数:2769 等几人到了叶府,叶铮与夫人却不在府上。刘管家解释说二人还在寺里为叶小姐祈福,等明日才回来。 横云看起来不打算透露自己的身份,只在听到“横云寺”时,表情微妙地变了下。 而方卿随隐隐有种直觉,叶铮去寺里带着,只是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自己的托辞。 平江侯的古怪脾气他是深有体味的,于此也是无奈又好笑,而且再怎么说,他才该是那个应该纠结的人。 和上次一样,他还是同方卿渊住在同一个院子内,方卿锦与横云则住庄园另一端。 若换作往日,按照方卿锦的脾气,定会闹上一番,可这回这人就单单回了个“嗯”,便默不作声地和横云拿行李去了。 方卿锦近日表现太过蹊跷,蹊跷到连方卿渊都忍不住问方卿随:“你和他怎么了?” “……不知道” 方卿随望着方卿锦远去的背影,心底升起几分不安。 然而更令他不安的是前几天他们那剩了半截的对话,像根刺一样,一直扎在他心上。 解铃还须系铃人,只可惜那系铃人不愿解开这团迷雾。不过方他也大概猜到了,这事恐怕和横云有关。 ———————— 方卿随拢着袖,兀自伫立于回廊间,几朵海棠从身后花墙里垂下,映照在他侧脸,掌中揣了几颗红艳的荔枝,是他从厨房里拿来,给方卿锦带的。 方卿锦从小嗜甜,但玉京靠北,瓜果蔗糖得从南方一代运输,还需镇着冰才不至于烂太多。运到北方后,已是只有王公贵族才能负担得起。 印血不喜欢方卿锦,没少在这方面少克扣他,方瑾瑜又不常参与内宅事,不怎么管他。因此小时候的方卿锦时常被人逮住在厨房里偷吃甜点。 还记得方卿随第一次对这个难缠的弟弟动了恻隐之心,便是后者塞了满嘴食物,缩在厨房灶台一角,瞪大晶亮的眼望着他时—— 那时的方卿锦,就像只呲牙咧嘴的小狗,模样再怎么凶,归根结底还不是虚张声势。 思及此,方卿随忍不住笑了起来。轻快的笑声惊动了廊下鱼群,留下一串涟漪。 可他不过笑了片刻,便又敛去面上笑意。 一阵风动,吹落了一地艳丽的红。海棠枝微晃,与粉墙上他的剪影一起拉长。斜阳照着他的半张脸,竟平添几分落寞意境。 “我们该走了吧。” 墙后传来模糊的对话声,依稀是横云的嗓音。 方卿随一怔,随即屏息凝神地隔着墙偷听—— “再等一下吧……” 花墙背后的那张脸被海棠枝挡住了半张,但他出现的那一瞬,方卿随还是心头一颤。 “你我先是说好了。只把他们平安送出京城就好了。”横云捻着胡须:“怎么现在又有条件?” “不是条件,是我求你……”方卿锦用近乎是哀求的口吻说:“反正……以后也难和他们见面了。不都是跟着你吗?” 他何曾展露过如此情态,若非这一切就发生在眼前,方卿随定不敢相信,原来高傲如他,也会露出这副模样: “我也答应你此后会回横云峰修炼,等待飞升时日,为何就不能宽限几天?” 方卿锦手掌抚在腰间剑上,大拇指不自然地颤动:“我……求你了。就算是浑沌川,也不一定安全的。” 横云端详了他一会儿,神色叫人捉摸不透。方卿锦坚定又期待地回看视他,从方卿随的角度看,可以看到他紧咬的后槽牙。 “罢了。这次就听你的吧。”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横云终于开口。 方卿锦闻言一展眉头,眼里重燃希望。 “以前认识另一个人,和你一样,明明有更好的路可以走,却偏偏不愿跟我走。”横云别过头,眉宇间升起一丝浅浅哀伤。他整了整衣袖,背对着他: “后来听说他死了,凝血石被仙族人掳去,也不知他徒弟,藏锋有没有为他报仇……” 剩下的对话方卿随已经听不清了,准确地说,他就连这句话也听得不是那么真切。 在对话声仍未停下时,已有什么东西自他掌中滑出,留下串粘腻的水痕,咕噜滚到了地上。 池中锦鲤竞相去啄飘在面上的花瓣,落花又随水去,被滚动着的水车卷走。他愣愣地看着一地残花,忽然想起,这是很多年前,印血在府中种下的。 —————————— 他想过方卿锦的失常和自己与横云有关,可亲耳听到总是与猜测是不一样的,那种如遭重击的晕眩感,让他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回到院子的,只知道在踏入院门的那一瞬,檐下一身黑衣的方卿渊正望着自己。 江州空气潮湿,风也捎了股水汽,浸得方卿随脊背通凉。 “哥,你会走吗?”方卿随苦笑着问:“你会离开我吗?” 方卿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还是耐心地回答:“不会。” 不料方卿随会在这句话尾音落下时,大步上前,仰头吻住了他的唇。 他们一人站在台阶上,一人站在台阶下,有些别扭地抱着。方卿渊钳住他的下巴,夺回上风。 唇分时,两人相对的眸中都燃起了欲望。方卿渊垂下眼,眼底情绪逐渐灼热起来。他已禁欲太久,根本受不了对方的撩拨,尽管拼命克制着,还是禁不住声音有些走调:“你怎么了?” “方卿渊。”方卿随咬了咬他的耳垂,断断续续地喘着粗气: “我把我给你,你不能离开我。” 方卿渊来不及回答,便再度被封住了唇。 他们拥抱着,疯狂地亲吻着彼此,跌跌撞撞进了房间。 方卿随用脚将门勾上,而后跨坐在了对方的胯间,即使隔着一层衣物,也依旧能感受到抵在腿根处硬如烙铁的巨物。 “随儿……” 方卿随忽然解开了他的裤头,滑至床下,含入了那胀到发紫的肉刃。口腔一瞬间被塞满,牙齿甚至能感受到那物什上盘虬的青筋的鼓动,鼻尖充盈着属于男性的檀腥气息。 方卿渊只觉喉头似有火在烧,烧得嗓音变得沙哑,控制不住以手碰了碰方卿随鼓起的脸。 那处毛发浓密而粗砺,扎红了方卿随下颌的嫩肉。他吐出口中巨物,并伸出舌头舔了舔顶端龟头。他依照着从前旁人给自己做的那样,一面蹲着为方卿渊解决,一面直勾勾地看着他。 但他并不知晓自己眼角熏出了泪,眼尾是红的。眼底蕴了一汪春水,有意无意地漾出一圈圈涟漪。 紧接着,他口里含着的肉棒又大了圈。 方卿随闷哼一声,手指极富技巧地套弄着柱身。那紫黑的肉棒还没有爆发出来,精囊已是鼓胀满,蓄势待发。 方卿渊眼底黑雾愈加浓重,忽然摁住他的头,重重地将性器送入深处。 “唔……” 方卿随呼吸被迫停滞了一瞬,竟同时也令他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快感,身下玉茎可耻地立了起来。 这是他解毒后第一次同人交欢,没了药物作用,身体依然烫得出奇。 他腿间那女性独有的器官并未消失,却也不会再发育。那物什不能像女人那般让他拥有生育的能力,作用倒更像是在床上时带来快感,或者说,让他更方便容纳男人的进犯。 方卿渊按着他的头,顺着他下凹的脊背线往下看,墨黑的长发下,双丘之间的入口若隐若现。 他另一手揉了揉眉心,在对方嘴里抽插了十来下,射入他口中。 性器被抽出来时,还与那张微肿的红唇上连起一道淫液,方卿随张着唇,双目失焦,口中浓白的精液顺着唇角流出。 方卿渊暗叹一声要命,正要起身冷静,却再度被人拽住。 他没用力,方卿随却使了劲,又将他按在床上,并对准那半挺的性器,慢慢坐了下去。 方卿渊先是惊讶好一阵,随后反应过来,颇为头疼地捂住额:“随儿……别这样。我忍不住。” “不要忍。” 花穴好久不经承泽,一时有些难以容纳这巨物。方卿随咬着牙,连带着声音都有些变形:“把你的,啊呃……都给我——” 方卿渊忽然翻身,把他桎梏在身下。柔软的床垫陷下去一截,方卿渊匍匐在方卿随身上,单手解开了他的衣带: “好,你记着这句话。” 47章 ? 第四十六章 旧事 57006 24 字数:3196 翌日,天明时,平江侯与夫人自横云寺赶回。吃过早饭,叶铮仍不见踪影,接待几人的是手执佛珠,满面慈祥的叶夫人。 方卿随昨晚同方卿渊在床上纠缠了一整晚,腰还隐隐作痛。在起床时,方卿渊便担心他的状况,询问他是否真要将印血的事在今天挑明。 方卿随坚定地告诉他,此事不能再拖。只有等此事了,他才能安心地去魔域。 方卿渊遂不再劝阻,撩起他的发,于他眉心重重烙下一吻: “不要怕,还有我在呢。” 男人的唇离开时,眉心还残留有余温。方卿随有些呆愣地摸了摸眉间,不经意间与那抹深邃的视线相触,心中动容: “不怕。” ———————— 说不怕都是假的。叶家好歹是江州第一大氏族,护院也是请的各方好手。若他说出真相,叶铮一时无法接受,要把他们几人押回玉京,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当然,即便是这样,方卿随也只得装作若无其事地坐到了座位上。 八仙桌上一方摆着一面明镜,一方摆着一个花瓶,叶夫人就坐在花瓶前段位置上,与她并排的那个位置无人,与上次来时不同,太师椅背后立了道巨大的屏风。 “老爷这些日子在寺里染了寒疾,现在不方便见你,便由我代劳了。” 叶夫人笑着,细长的眼睛下皱满了褶子。她常年茹素,身材瘦削,手上肉也少得可怜。拇指和食指拨弄着佛珠,问道:“你们此番可是前往魔域?” “是的。” 方卿随拢袖,笑容黯然:“仙界已经容不下方家的存在了。” “老爷也说过,会保你们的。”叶夫人轻轻摇头:“你们完全不用担心自身安危问题。” 方卿随不接话,笑容却更加苦涩。 叶夫人突然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对了,迢迢呢?她是不是在魔域?你们这次便是去寻她?” 大抵是念佛吃斋真能静心,她说这段话的声音平淡到毫无起伏,就同她头顶那根浅白玉簪一样,无半点润色。若不是她眼底复杂的情绪却出卖了她,方卿随恐怕会很难相信,她询问的,是自己女儿的下落。 方卿随顿了顿,心跳莫名有些加速。他深吸几口气,捏紧了靠椅扶手。 方卿渊侧过头看了他半晌,伸出手捏了捏他的掌心,宽阔的广袖挡住了二人交叠的手,旁人只当他们是同时握住了扶手。方卿锦却盯着那只袖子,眸色愈发黑沉。但他并没有点破,反而撑起头,偏过脸去,就当没发现。 “叶夫人,我有一事要说予您听。” 方卿随终于鼓足勇气,翩然起身,一身潇洒白衣随着他的动作飘扬在空中,俊眉拧在一块:“不知能否给我这个机会。” 似乎是因为气氛转变太过突然,屋内一时安静到落针可闻。 “说吧。” 叶夫人长睫轻阖,启唇。 方卿随看着她,突然一掀衣袍,两腿一弯,直挺挺跪了下去。 现场人皆是一怔。 叶夫人捏着佛珠的手顿了顿,语气生硬:“随儿,什么意思?” 可能这是她这么些年来,第一次心绪大乱。方卿随闭上眼,不忍再看她的表情,转而重重一叩首: “叶小姐早已于数百年前仙逝,我的母亲,印血,鬼域之主,借用了她的身份,潜入叶家,就是为了找我的父亲,方瑾瑜报仇。” 内室里彻底静了下来,恰巧门外吹起了一阵狂风,将门吹得嘎吱作响。檐下灯笼亦在风中摇摇晃晃。 方卿随闭上眼,身体微微颤抖。依稀有人起身走到了自己身后,但他不敢回头确认,更不敢抬头。 “你累了。”叶夫人揉着鼻梁:“我也累了。扶我回去吧。”她抬起手,去接试图搀她的大丫鬟的手,却被方卿随的声音打断: “我说的句句属实!夫人,您不信问问我的大哥,或者三弟!” 叶夫人扫了他一眼,不予回答,看向方卿随的眼神中带了股前所未有的疏离——是在警告他别再说下去了。 “夫——” “够了!” 屏风后面突然疾步走出一中年男人。来者发束高冠,一身暗红鎏金大氅,眉眼间晕染了滔天怒意,竟是叶夫人口中染了寒疾的叶铮。 方卿随还跪着,看清他面孔出现不禁怔愣片刻,正想站起,对方却猛然一掀桌上花瓶,直直朝他甩来。 来不及躲闪,也不想躲闪,方卿随在众人的惊呼间被花瓶命中了胸口。 碎裂的瓷片掠过鬓角,在脸上擦出一条不深不浅的血痕。胸口也被碎片划了道口子,不算疼,只不过淋漓鲜血流出,濡湿了白衣,难免有些触目惊心。 方卿锦与方卿渊想上前扶他,但被他拦住。而叶铮见他真被自己重伤,也堪堪怔在原地。 “叶老爷,夫人,对不起,我的娘骗了你们这么多年。” 方卿随捂着胸口,强忍痛意:“这句道歉,是她欠你们的。印血……有将叶小姐的玉佩保留下来,说是等真相大白那天,要我转交给你们。” 叶铮与夫人看着他从湿漉漉的前襟中抽出一枚剔透玉佩,末端挂了根快要褪色的红穗,递上前。 而那玉上刻着的女娲补天像,与玉佩上的小字,无一例外地表明了其主人的身份。 纵使他们再不愿相信,现在也是不得不信。 叶铮杵在原处,手指止不住地颤抖。 方卿随在心中苦笑,等了片刻不见他有答复,手也举麻了,只好把玉佩轻放在桌上,踉踉跄跄地起身:“以前的日子……麻烦您的照顾了。” 方卿渊冲上去扶住他,将他靠在自己身上,冲叶铮皱眉:“玉京中我还有一套房产,地契放在内屋床下的木箱子里,权当是还了我们几人在府上的花费。” 或许是大悲过旺,叶铮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两眼空洞洞的,像尊不曾点睛的雕塑。 护院们听到屋内响动,已经静悄悄围了上来。方卿锦与方卿渊耳朵动了动,前者抽出剑,后者将方卿随护得更紧。 “放他们走。” 叶铮的声音软飘飘的,如同被抽走了魂。 他说完又向前跌跌撞撞走了几步,栽进了座位里。侍女们赶忙围住他,哭喊着叫老爷。 叶夫人侧对着几人,但从那仅露出的半个腮帮子也能看清她灰败的脸色。 方卿随盯着他们,心也似被扎了一刀,于是方卿渊捂住他的脸:“别看了,快走吧。” 方卿随没有阻止大哥的行为,身体却依旧僵硬,被他揽在厚实的臂弯里,带出了房门。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突然传出一声钻心地大哭。 方卿随攥紧了胸口上的伤,指尖扎进其中,才结痂的地方再度被刺破,鲜血顺着他修长的指尖流下。 方卿渊握住他的手,制止了他的自残行为。方卿随无力地看着他,唤了声“哥”。 方卿渊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抱住他,回复他:“嗯,我在。” —————————— 方卿锦从马圈里牵出马车,行李已经收拾好,剩余三人沉默地站着,各自心事重重。 “上车吧。” 方卿锦深深地看了一眼方卿随,却没再说什么。 正当方卿渊与方卿随要进车里时,身后忽然有一人大喊: “几位,请留步!” 方卿随愣了下,转头看到了跑来的刘管家。 “怎么了?” 叶铮随时可能反悔先前放走他们的决定,方卿渊不敢放松警惕,抬起手,阻拦了来人要触碰方卿随的动作。 “啊,是这样的!” 刘管家气喘吁吁道:“老……老爷,和,和夫人从玉佩里,见到了小姐的魂魄。小姐说,是,是她请求印血大人将她封印在此。因为当时她已经要……要,不行了。为了满足她再见夫人与老爷一面的愿望,印血大人动用了鬼王的力量,将她残存的记忆留在了贴身携带的玉佩中。” “……娘?” 再次听到有关印血的事,方卿随心底却好似打翻了五味罐——在他心中,印血并不是一个心慈手软,乐于助人的人。怎么她会帮助叶迢迢? “这是老爷让我给您的。” 刘管家呈上一块令牌和包裹:“令牌保你们出城畅通无阻。包裹里面装着一些药,老爷说,刚刚是他失态了。请您原谅。” 方卿随将包裹放在手中掂了掂,里面药瓶便发出叮啷咣啷的响声: “多谢。” “谢什么?”方卿锦凉凉道:“他是要你原谅他。你还谢谢他。” 方卿随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转头又冲刘管家拱手:“此别之后,恐怕再无相见之日,先生还请多保重。” “也请少爷多保重” 刘管家也朝他郑重地行礼,佝偻着背,深深一躬:“不管旁人如何看你,看方家,你虽不再是叶家的少爷,在我眼中,您依旧是个很好的孩子。” “嗯。” 方卿随握紧包裹,眼神动容。 ———————— 马车摇摇晃晃地出了城,方卿渊眉头紧锁着为方卿随抹药。他心疼地摸了摸他胸膛上那处伤痕,低声问: “还疼不疼?” “不疼。” 鬼王之躯确实承受能力极强,方卿随也不算说谎。 但在方卿渊看来,事实却不是这样: “逞强。” “哥。” 方卿随忽然捉住他伸来的手,抱住了他。怀里的身躯陡然一僵,头顶呼吸也跟着一窒:“还好你在啊。” 方卿渊似乎发出了一声轻笑,但等他抬头时,对方的表情已经归于平静。方卿渊重新将他按住,埋头给他上药: “别说胡话了,我怎么会不在?” 方卿随笑了几声,并不回答。 48章 ? 第四十七章 回魔域啦 61622 20 字数:2375 人间自古有云,七月流火,九月授衣。而这九月天已至,浑沌川却依旧一派铄石流金之样,不曾见气温跌落。 马车沿着一条宽敞大道行驶,一路四平八稳,偶然碾过了几粒横亘在路中间的石子,惊醒了正靠在车外打盹的横云。 “这瘴气是愈来愈浓了。”他抓了抓头发,换了个舒坦的姿势靠着:“方大公子,这是行至哪里了?” “神通关。”方卿渊的坐姿和他几个时辰前所见无差:“但我们会绕过去。” “神通关……”横云喃喃道:“许久不来仙界,这地方倒是一如既往的荒凉啊……”他本拢袖半倚在车身,随后却像是看到什么,忽然坐直:“那是什么?” “前辈是在指什么?”方卿渊道:“那块被嵌入巨像中的凝血石?” 安全起见,他们行进的道路离神通关隔了一定间距,然而就算如此,城正中心直插入云霄的那尊巨大石雕还是清晰可见。尤其是其中那块红亮晶莹的凝血石,纵使相隔数里,也依旧惹眼。 横云抚着胡须:“这……难道是前任魔域之主的?” “是。”方卿渊颔首:“这块石雕最初只为纪念战胜前任魔域之主所建。不料此雕塑甫一建成,神通关却天降大雨,滋润了濒临干旱的城池。此后数千年时光中,神通关一直是浑沌川内雨水最充沛的地方。也算得上奇闻一桩了。” 横云不语,抚须的动作却慢了一拍: “其实对于那个人,你们真没必要将他当做敌人。若是藏锋也罢,可他,从一开始,便没打算与你们为敌。” “前辈这是什么意思?” “后话留予魔族人自己交代。”横云摇摇头:“若是藏锋不想说,我总不可能替他说了吧。更何况,我觉得,那人一定会说的。” 方卿渊有些不解,但也不多问,两道浓眉剑似地斜横着,眉心拧作一团。 “但我怎样也没想到,他真能将自己的目标与情怀坚守一生。” 横云笑了半晌,眼底笑意却不及愁思和惘然深重: “自他拒绝与我同行后的那一别,转眼已是数载。我曾以为他早已放弃了那个不切实际的念头,会后悔没有跟着我。没想到,没想到……” 他意味不明地哀叹几声,但转头又靠在马车上,再不言语。 ———————— 往前行进一段,路途忽然变得糟糕起来。方卿随睡不着,盯着方卿锦发呆,然而不管再怎样颠簸,后者依旧可以抱剑酣睡,只是眼皮会偶尔不易察觉地动一下。 “你和横云上神的话,我听到了。” 方卿锦不为所动,仅仅睫毛一震。方卿随知他假寐,但不点破,反正一路上他都是这样躲过来的,不差这一时:“我之前还在想,上神为何会助我?本来以为是母亲所托,没想到竟是你。” “……” “方卿锦,为何瞒我?” 他倾下身,贴近了那具肌肉紧绷的身体,而眼前的这张脸,胡茬几日不曾打理,稀稀拉拉地遍布在下颌,薄唇微张,发出急促的呼吸。 方卿锦喉结滚了滚,终于愿意睁眼:“你……听到了?” “对。”方卿随再问了一遍:“所以你为何瞒我?” 见对方心虚地别过头,他心火更盛,索性一手钳制住他的下巴,逼他正视自己:“这个时候了,你还想躲吗?” 他跨坐上方卿锦的大腿,臀紧贴在他的小腹,拿温热柔软的肉丘有意无意搔着他的肉棒。 “哥,别问了。” “这个时候知道叫哥了。” 方卿随忍不住冷笑出声,在对方不可置信地目光中,以手拨开他裆前蔽膝,隔着亵裤搓弄起那处硬挺:“方卿锦,我该说你什么好。” 方卿锦赤红着眼注视着他,像一只濒临发狂的野兽:“方卿随,别弄了!” “恼羞成怒?”方卿随解下裤头,雪白亵裤垮至腿弯,用大腿根摩擦着他的肉棒。 细密的汗珠从方卿锦额间流下,挂在鼻尖。他闭着眼,不敢看眼前香艳的景象,可脑中已不自觉浮现出对方衣衫大氅,身下玉茎挺立的模样。 方卿随跪坐在他身上,撸动着掌中巨物。面前人呼吸越发急促,却不见有任何动作。方卿随专注地望着对方,眼底有一瞬失神。 车途颠簸,好几次肉柱的顶部都要顶入肉穴之中。方卿锦恨不得将这人反压在身下,狠狠操弄,却又生生克制住。方卿随同样亦是被撩起了情欲,只是偏不想他得逞。 那玩意折磨了二人良久,最终总算泄出,爱液溅上二人小腹与方卿随的腿根,方卿随扶着他的肩半蹲着,用衣襟擦干了两人身上的液体。 方卿锦急喘尚未平复,忽然封住了他的唇,手指与拇指卡住他的下巴。 舌尖处涌起一股浓烈的血腥,不知是咬破了谁的皮肉。他们紧紧拥抱着彼此,任晶亮的唾液拉成一条银丝,自唇齿相交的地方滴下。 方卿锦睁着双眼,注目着方卿随慢慢染红的眼尾: “哥,如果我说了,你会让我那么做吗?” 方卿随闭眼深吸一口气:“不会。” “所以再来一次,我还是不会告诉你。” 两人的唇虽已分开,方卿锦却仍然恋恋不舍地摩挲着那处柔软。 方卿随怔了怔,旋即发出一声无奈轻叹:“方卿锦,我发现我以前原来是从没真正了解过你。” “哥,你放心,以后我会抽出时间来找你的。”方卿锦抱住他,将下巴放在他的肩上:“反正时间还有很久,总会等到的。” “我可没忘记,你说过,你以后可能不会回来了。” “我……” “算了。”方卿随苦笑:“我只是不想你受制于人。只要那是你情愿的,我不会阻拦你的。何况跟着横云上神,你也能学到很多。如果你真的有机会飞升成上神,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嗯……”方卿锦神情黯淡下去。 —————————— 又行几日,一行人终于进入通伮城内。而藏锋与寒骁似早有所料般,于城头列下一众守卫。待到城门降下,众人便见他们二人骑坐在高头大马上,身后士兵一字排开。 藏锋极少骑马,更多是坐着轿辇出行。方卿随曾一度以为他是不善骑术,不过仔细想想,堂堂魔域之主,怎可能连骑术都不会。 “总算等来了。” 藏锋摸了摸下巴:“再不回来,寒骁就要冲去抢人了。” 寒骁不予理睬,继续岿然不动地坐在马上。藏锋似早已习惯他的冷淡,得了冷脸也依旧笑容满面。 “敢问二位可是魔域之主藏锋和将军寒骁?” 方卿渊从未直面过二人,此前仅在方卿随口中了解到一二。 藏锋笑得如沐春风:“如果我没猜错,你便是方小将军?我见过你的父亲,你与他当真是像极。” 方卿渊语调略显生硬:“是。” 藏锋知晓他尚不习惯与魔域中人相处,便以笑带过,转而看向正从马车中钻出的两人。 “师祖。” 他叫住了那个企图躲回帐中的身影,莞尔:“好久不见,可愿一叙?” 49章 ? 第四十八章 心藏 63328 21 字数:3652 “许久不见,你竟是真在这寸草不生之地建起了一座宫殿。” 横云翘起二郎腿,捋了捋胡须。藏锋为他斟茶,双手奉上,他便欣然接过,放到鼻侧轻轻一嗅:“哪里找来的茶叶?” “浑沌川内。”藏锋笑问:“不知上神可还满意?” “挺好。”横云放下瓷盏,指节敲了几下桌子:“梨花木,看来你发家是靠抢?” “是借。”藏锋胡诌时面不红心也不跳:“若是有天众仙原与我等魔物交好,那我们便再还回去。” 横云呵呵笑了几声,眼睛眯着,不知作何感想。 魔族宫殿不铸高墙,一面靠山,另一面对着水,选址在了阴山,倒也算不得过于炎热。两人坐在花园里,又有树荫庇罩,竟凭空萌生出一丝清凉。藏锋见他眯眼吹着风,遂问:“上神可对我这宫殿满意?” 横云鼻中发出几声哼哼,拿起茶杯,送至唇边:“好,很好。你可比你的师傅,好多了。” “上神当真是三句话不离师傅。”藏锋专挑他茶刚入嘴中时道:“看来这么多年了,见了这么多人,还是没能忘啊。” 横云愣闻言一顿,刚喝进去的水全呛了出来,只得狼狈地放下茶盏,躬身捂住口鼻。 藏锋“咦”了声,故作疑惑:“您这是怎么了?” “斯人已逝,别再说了。”横云扶着桌子,拍开他伸来的手。 他怎会不知,藏锋对前任魔域之主的事,心中有怨,尤其是对自己。若不是方卿锦硬要他把人送到通伮来,他才不会来见这人。 “好好好,不说了。”藏锋摆了摆手:“那横云上神,您是不是有什么事想要问我。” “你要我来,你问我有什么事问你?”横云恨得牙痒痒,故意同他唱反调。 哪知藏锋居然真就顺着他的话讲:“既然如此,那就请上神移步吧。我会为您准备好轿辇的。”末了不忘眨眨眼,露出无辜的笑 ……” 于是下一刻,横云便见他站了起来,笑嘻嘻摆出了个“请”的姿势。 “横云上神这是何意?”藏锋笑容愈灿烂,横云就愈是头疼,而且很显然,对方就是要他难堪:“是想再歇息几日吗?” “不是。”被逼到此处,横云终于不想再同他纠缠下去:“我确实有事想问你。” 藏锋一瞬间收敛了笑容,又略一颔首,示意他问下去。 “我记得你打到了神通关。”横云压下怒意:“为什么不把你师父的凝血石……接回来。” 藏锋不紧不慢道:“是会接回来的,但不是那时?” “为何?” “因为神通关的那个传说。” “你会因为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放弃你师傅的凝血石?”横云不可置信道:“你疯了?” 藏锋有多崇拜前任魔域之主,他不可能不知,那种几近封魔的敬仰,让他就算在那人死后数千年的时光里,也愿意一直追寻他的遗志,愿意将他留下的一小块凝血石别在耳上。 “正是我没疯,所以才会将他唯一的遗物留在那处。”藏锋见他怒火中烧,有种报复的快感:“你看,你还是不了解他。” “我是不够了解他,更不明白你。” “你不了解他,但你在意他。” “……” 藏锋注意到横云逐渐瞪大的眼睛,发出几声类似痛快的低笑: “那个故事虽然玄妙,倒也算是符合他的作风。我便想,如果他活着,恐怕也不愿意看到我这样。他一直崇尚四界归一之说,从不希望我像其他魔物一样,被心魇所控,成为杀戮的工具。如果是靠暴力,我能攻至玉京,但届时,对魔族,对仙族,没有任何益处可言。我是所谓报了仇,可仙界灭,魔族也不能活得长久。更何况,这真是他的期望吗?” “……” “在攻入神通关时,我曾经被他压下的心魔竟是重新突破了枷锁,就要使我再度疯魔。可当我真正面对他留下的凝血石时,那种躁动不安又被奇迹般地平复了。我想起了他说的话,那种如潺潺清流般的宁静席卷了我的心头。也是那一刻,我告诉自己,我不能用这样的方式拯救魔族。有朝一日,我定要仙族之人正视我族类。而等到那一天,也就是我能堂堂正正,从仙族接回师傅之时。” “……” “干嘛沉默?”藏锋回头,却见对方正盯着手中的瓷盏出神。 “无事。”横云张开唇,喉头莫名有些发干,然而他明明已经喝了那么多茶了:“你……我,真是看不透。” “你当然看不透。你是天之骄子,这世间存在不多的上神。除了身旁无人相伴,因为他们大多人与你而言,只不过芥子三千,你的命数可以说是完美。” 藏锋半阖着眼,冲他笑: “师祖,‘以礼待人,则天下归心’的道理是你教他的吧。你的世界里,这些都是理所当然,可他是个魔族啊,即使再强大,也是魔族。怎可能以礼待人呢?他却真恪守了一辈子。天真又好笑。” “我开化他,是因为想要他跟在我身边。”横云自知理亏,只能硬着头皮辩解:“我没想到他会留在这不毛之地。” “因为你从没想过,他真愿意成为鬼王。” 藏锋凉凉接话,眼底冷淡与谴责令横云一瞬间失语。 “即使是魔,他也有心,有自己的想法,但你却觉得是他背叛了你。”藏锋指着自己的心口,语气波澜不惊但足以诛心: “心中为魔,则为魔。心中为神,则为神。心系某个人,某件事,你便将他拉不开。你不曾真正有心,所以你自然不懂人们为什么活着。” “……” “我现在告诉你。”藏锋再次指了指心口,力道更大:“为这里。” 好久不见,那个曾经身高只及自己腰的少年如今已经高过了自己。横云久久失语,张嘴复又闭上,脑中却想起了另一件事——就在不久前,叶家祠堂之后,自己的那尊神像前,他曾和前来参拜的叶夫人的一段对话: 那时他望着面前那尊神像长髯圆脸,耳垂饱满,笑容可掬的神像,有些迷惑: “为何你们会认为横云上神长这个模样?” “我们自是不知上神样貌。” “不知?所以这像,便是你们猜的。” “确切而言,是我们这些信徒的心中所想。” “嗯?” 即使时隔多日,哪怕是今后数年,他都忘不了那个雨霁的清晨,也忘不掉叶夫人眸中一点清明: “上神无形,亦有形。存于心间,则有形。存于世间,则无形。” —————————— 魔域点兵场坐落于群山环绕的凹地之间,为不久前所建。在此次大战前,魔界并没有统一的练兵模式,魔域之主同其他士兵的关系,更多类同于一时契约,而非长久的从属。 方卿随走入校场,四周风声呼啸,卷动了旌旗猎猎,沙石有些迷了眼,令他不得不拿袖子挡住。这时,一只手替他遮住了风沙,随即一双蓝眸自头顶出现。 “寒骁。”方卿随唤他:“你们不该在演练吗?” “没有。”寒骁柔声道:“正在休息。” “那边是什么。” 方卿随眯眼,指向一片黑压压的魔物。 “方卿渊。”寒骁顺着他的指尖看去:“他说,想试着开化部分魔物。” “大哥?”方卿随不禁瞠目结舌——方卿渊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接受魔族? “嗯。”寒骁显然没读懂他的表情:“他的仙族血统很纯正,足以开化高等的魔物。” 方卿随定睛细看,只见一高大挺拔的黑衣男子坐于其中土坡上,掌中凝出一股亮白的光,又以食指点在面前半跪的小孩身上,盘着腿,剑眉微蹙,额头渗出了层薄汗,浸湿了鬓角须发,黑衣上的金丝盘蛟因他手中亮光熠熠生辉。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方卿渊掌中光芒消退,小孩随之脱力瘫倒在地,被身旁的人抱了出去。方卿渊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呼吸:“再来吧。” 方卿随默默站在外围看了会儿,见他没有发现自己,便退了出来。背后寒骁正扶剑站着,低头询问他:“不叫他吗?” “不叫了,让他多相处一阵子吧。”方卿随抬头:“他为何会忽然想着帮你们?” “不清楚,可能想要替你们父亲报仇吧。” 方卿随被这段回答弄得有些哭笑不得,而始作俑者只是不解地看着他,好像并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唉,也罢。”方卿随望着人群,眉宇中的愁绪终于化开了些:“至少融进来了。等改天我再问问。” 其实方卿渊事算小,毕竟人已经留在了魔域,再怎样都不可能回仙界送死。方卿锦和横云的事才真正令他发愁。 说曹操曹操到,令他发愁的其中之一——横云就这样出现在了校场边,再观此人左顾右盼,像正在寻找什么。 方卿随心头忍不住泛起阵阵苦涩,但还是迎了上去:“上神可是在……” 然而在看清对方面容后,剩下的话被堪堪吞回了肚子,留了个吃惊的尾音。 先前两人隔得远,只能依稀看见一个白衣白发的男子的轮廓,直到走近了,才发现此人鹤发俊颜,眉毛与睫毛皆如染雪一般的白,瞳仁深黑,两瓣薄唇红润。 “您是……?”方卿随不记得自己曾在魔域见过这样一位出尘绝世的仙人,一时怔住。 寒骁看见方卿随毫不避讳地盯着来人,目光沉了沉,不易察觉地上前一步,将两者隔开。 “横云。” 男子用平静的语气给出了令人目瞪口呆地答案:“这是我本来的样貌,方卿锦那小子呢?” 方卿随只短暂地震惊了一会儿,便被他的第二句话拉了回来:“你们要走了吗?” “不是。”横云掠过二人,大步往前走:“找不到就算了,跟他说,不必跟我走了。我有别的事要去做?” “别的事……” “去找师父了。” 接话的显然不是横云,那人转眼已御起轻功走远,而身后另一人不知何时出现,正面无表情地望着那道雪白的背影:“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事。” “可前任魔域之主不是去世了吗?” “他是大魔,修成了魂魄,可以转生。横云此前不愿意承认,却一直关注着师父的转生。到头来……还是在意的。” 藏锋的眼中失神与落寞交织着,像个无所适从的孩子。方卿随第一次知道,原来他笑容之下,还有这样一副面孔。 藏锋耳朵下本来别着一粒晶亮的凝血石,此时也是消失不见,只剩个空荡荡的耳洞。 “凝血石呢?” 方卿随问。 “给横云了。”藏锋无所谓地笑了笑。 “那不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师父喜欢横云,怎样,也是该交给横云。” “那你呢?” “我?”藏锋大笑了起来,明明是开心的表情,话却是苦的: “我不重要。” 50章 ? 第四十九章 风波四起 64805 24 字数:3294 自数日前回京之后,除去正常的上朝觐见,云仲璟统共私下里只见过一次司礼,还是当时任务失败,被传唤入御书房中,向对方汇报所见。 而那时司礼似乎早接到探子情报,在听到云仲璟的失败,与方卿随的身份后并未有过多惊讶,反倒是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并亲自扶起叩拜于地的云仲璟,告诉他—— “云仲璟舟车劳顿赶至玉京,出现纰漏是常事。云家乃是将门世家,一直护佑着我仙族河山。你亦是一片赤忱之心,当赏。” 司礼没有告诉云仲璟,究竟要“赏”什么,但云仲璟仅从他那讳莫如深的笑,便知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以至于就算事后司礼送了百匹锦织入云府,也始终难打消顾虑。 “璟儿?” 云夫人见云仲璟走神,忍不住出声提醒。 云仲璟回神,忙挂上笑容:“昨夜睡得晚,现在便有些困了。” 可听了他的解释,面前妇人却不仍然愁眉不展。香炉中升起紫烟,云夫人抚上眉心,腕上佛珠碰到桌上瓷盏,发出一串叮当脆响: “璟儿,你可知你从小便不会撒谎。” 云仲璟抿了抿唇,苦笑道:“奶奶,别问了。” 此时离受赏那日又过数日,可那百匹锦织一直放在仓库里,云仲璟是动也不敢动。云夫人知他处境艰难,云府的担子压在他一人身上,府内上上下下也是寝食难安。 云夫人性情温和,不争不抢,数千年来,云府也同她性格一般,在京城世家中,算不得最为如日中天,但也算不得落魄。哪知现在变成了这般…… “奶奶不问。”云夫人按住手中虎头拐杖:“奶奶只是想告诉你。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必怕。云家,永远是你的后盾。你不要觉得这是个担子,他也是你手中矛。” 云仲璟嘴唇干涩,唇上起了皮,颜色有些发白:“奶奶……你放心。” “唉……如果,你的大哥和父亲没有死在西山匪乱,该有多好。” 云夫人杵了杵拐杖:“总好比只有我这么个糟老太,什么忙也帮不了。” 云仲璟心中酸涩,连自己都无法说服,更不谈不知从何宽慰对方。 云夫人摇了摇头,连叹三声“罢了”。 ———————— 再度接到传唤是正午时分。云仲璟刚同云夫人用过午膳,餐盘还未撤去,大太监先带着一纸诏书跨入院中。 那时日照正盛,云仲璟接过那张明晃晃的诏令时,缺觉脊背发凉。他不敢看云夫人的反应,收好传唤后,便跟着大太监,上了轿辇。 进了宫后,不准骑马或是用骄,云仲璟下了轿,跟随着几人跨过禁门,进到了御书房前的花园中。恰好有人自屋中出来,一身浅蓝束腰劲装,背后一柄弯刀,柳叶眉横竖,杏目含怒。 进了宫还能佩刀,要么是经玉帝首肯,要么是刺客。就现下状况看来,这位女子自是不可能属后者,再看她眉眼英气,与司礼有几分神似,应当是哪个宫的公主。 接着,门内司礼的声音传出: “云爱卿,进来吧。” 云仲璟整了整衣衫,挺腰踏入房中时,却看到屏风前立着另一名黑衣佩刀男子。此人他见过,以前是司礼的贴身护卫,自司礼登基后,便有意提拔他,用作取代原来方家的职位。 云仲璟对此人没有什么好感,警惕地伸开四肢,任他搜身,待对方检查并无凶器后,再绕过他,往里屋走去。 司礼正批阅一本奏章,听到脚步声逼近就顺手合上,露出笑容:“可曾用过午膳?” “回陛下,用过了。” “平身吧。” “是。”云仲璟低着头站起,无意间看到了书桌上自西山递上的折子。 西山乃古时仙界咽喉之地,南通浑沌川,北通不周山古域,如今却是不见人烟,成了流民匪寇汇聚之地。司礼刚被封为太子时,玉帝畏惧三弟成王势力,将其贬谪至此,而后又过几年,爆发了大型匪乱。 也是那年,云仲璟父亲与大哥相继丧生。 “见到了?” 司礼笑道:“你来的正好,同嫣儿撞了个正着。” “嫣儿?” “成王爱女,和丞相之女柳渺絮感情盛笃。”司礼道:“朕打算纳柳氏,她便来劝阻。若不是我身边有人护着,可能她就要拔刀向我了。” 云仲璟看着满面笑容的司礼,不觉此话好笑,只觉心头发毛。 “朕这姐姐,王叔喜欢得紧。她一直不想嫁人,王叔也就纵然着她。只是如今西山那边传来风声,说是成王改了主意,想为女儿快些找个好夫婿。朕这个做小辈的,也当帮忙了。” 云仲璟心如鼓擂,扑通一声跪下:“……陛下是何意?” “只是说说,爱卿何必着急?”司礼笑容更加玩味。 云仲璟低着头,但压抑不住声音的颤抖:“请……陛下明示!” “朕想将嫣儿,许配给你。” —————————— 晚饭的时候,只有藏锋一人未出席。 方卿随望着那把空荡荡的椅子,不禁眉头深锁—— 几个时辰前,他偶然路过藏锋宫殿,见亲卫小胡子正焦急地跟着几个下人从宫内退出,经过他时也不驻足。 记忆里,小胡子从未露出过这种表情,今日这表现却是奇也怪哉。 现在看来,只恐怕和藏锋有关。 “横云是真走了?”当然,并不是餐桌上每个人都疑虑重重:“把我留这儿?” 寒骁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方卿锦:“你想去的话就快点,还可以赶上的。” “那倒也不必……”方卿锦嗫嚅着,把手中的筷子翻来覆去地玩:“只是这么个师父走了,总有点可惜。我就说,那人一天哪里来的那么多奇奇怪怪的符,还能凭空制造地动。跟着他,我的武功也提升得好快。” “你是纯阳之体,而我们平时所学武功的路数却是阴阳结合偏阳。”方卿渊说:“上神教你的是纯阳功法,所以才学得快。逾是偏向阴阳两极的身体,提升武功越是容易,飞升的几率就越大。可以说,纯阳或是纯阴只要修炼,就必定能飞升成功。就是时间问题。” “所以才找上我的吗?”方卿锦盯着自己的掌心,啧啧感慨:“那这样的话……藏锋的师傅是横云的徒弟,昆仑道人也有类似的传闻。你们又都是他们的小辈。那……” 他得意地环视众人一圈,并得出结论:“我不该是你们的师叔或者师祖?” 方卿渊淡定的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寒骁则索性装作没听见,继续吃饭。 方卿锦对二人态度大失所望,瞬间蔫了下去,埋着头扒拉碗中饭菜。 ———————— 入夜,戈壁内温度转凉。方卿随外罩了层纱衣,还是有些许凉意刺着肌肤。 他走过白色大理石铸成的廊道,月光倾泻入了一旁花园中,将那白色的花朵镶上一层萤光。四周身着纱衣的下人们见到他便冲他行礼——经过方卿渊和方卿锦的开化,他们中的不少已经有了独立的神识。 方卿随步履匆匆,踏着月色走上楼梯,并在顶楼的床榻上看见了藏锋的身影。 但对方没有注意到他,仍旧自顾自地酗着酒。一杯皆一杯,喝到玉色的肌肤泛着红,眼中神色不再似昔日清明。 清风撩起纱帐,方卿随除去鞋袜,涉水走向床榻。藏锋的衣衫落至臂弯处,健壮胸肌上的疤痕不算密集,但看得出来,都是陈年旧伤了。 有只手挡住了他又要饮酒的动作,藏锋抬起头,却见方卿随正站在床头,凝视着自己。 他没理他,掰开他的手,又要喝,而这次方卿随更不留情面,抬手掀翻了他的酒杯。 “你干什么?”藏锋的声音很冷,冷到方卿随以为自己认错了人,可旋即他便知道,这才是藏锋本来的模样—— 对方转过头来,另一半边脸上的花纹也随着他的动作显露在他眼底。 “你喜欢横云?” “疯了吧。” 藏锋有些被噎住。 “那你干嘛这样?” “与你无关。” “那就是喜欢你师父。” 藏锋这次没有立即反驳,但也没有承认。当然,显而易见,这样的行为在方卿随无异于默认。 “既然喜欢,又何必让横云去寻他?” “我便说你从前为何对母亲提不起兴趣。原来是有这种理由。” 方卿随如连珠炮弹的话令藏锋头痛欲裂: “好了,闭嘴!谁告诉你我喜欢他的!” “叔……你看你像什么样。”方卿随小时候冲他撒娇,就这么叫他,如今再听到这个称呼,却也真让藏锋停下转身的动作。 “别酗酒了,之前看小胡子和其他下人都忙得焦头烂额的。要是真烦,换个方式吧。” “换什么方式?可我就算是烦,又能给谁说?”藏锋冷冷道:“方卿随,你又怎会懂这种感受?” “……” “从出身那一天起,我便从没见过光的模样。魔域深处,是晦暗不清的一片。若说天地鸿蒙初开像那时一般,也丝毫不为过。我曾命悬一线,也曾被更强大的魔物践踏,就算如今魔域无人与我匹敌,深夜梦回之时,还是会被那种濒临死亡的痛楚与恐惧惊出一身冷汗。” 藏锋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方卿随,忽然自嘲似地笑了笑:“我跟你说这些干嘛?” “没事,你说吧。”方卿随坐到了床沿,柔声道:“我听着呢。” 他指尖微凉,抚上藏锋背上浅粉色的刀疤,垂眸:“是那时留下的?” 藏锋浑身一僵,转身坐起,企图用周身的压迫感将他逼退:“你到底以怎样的身份来关心这些?” “叔,别忘了。”方卿随故作无辜地摊了摊手:“我是鬼王啊,你的伙伴,为什么不能了解你的事?” 藏锋盯了他笑容半晌,终于泄气:“唉……罢了。” 第五十章 醉里相交欢 “师父于我而言,如同长兄,亦如同叔父和朋友。” 藏锋闭着眼:“但是我和他之间,在对于魔族的所去所从上有很大的偏差。” “此话怎讲?” 藏锋挺身坐起,双目放空地望着远方,像是在回忆什么:“在他的认知中,是不想魔族靠着伤害仙族的方式,或是自残来存活。但他从小跟着横云,被保护得极好,又怎会知,在魔域,不自相残杀或是掠夺,就没有活路。于是在我成年后,便有意疏远他,组建了第一支魔族的军队。” “你……那个时候便想着要攻打仙族吗?”方卿随蹙眉。 “不算。”藏锋道:“我也同你说过,仙族被杀尽,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我组建军队,是靠游击的方式潜入浑沌川。你也知道,浑沌川的城池间距很远,中间会有通行商人,我们便以他们为目标。”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方卿随盯着藏锋,还在等一个下文。可藏锋突然缄口,凝视着某一处,久久没有回神。 那日的情形伴随着金戈铁马的呼啸,由远及近呈现在眼前—— 男人深蓝长袍被血污染红,胸口的刀口冒出汩汩鲜血,尚温热着。他用手按住那处,天真的以为这样可以止住男人逐渐消逝的生命。 那是他第一次哭,血与泪交织在一起,模糊了眼眶。男人似乎听到他的嚎哭,抬手为他揩干了泪,嗓子发不出声音,只能比着口型告诉他——“藏锋,回去吧。” “他一直不知道我建立军队的事。但后面也起了疑心,于是跟踪我进了浑沌川。”藏锋双手交叉着,挡住了脸: “可好巧不巧,就是那一天,我们被仙族的军队围剿。他为了救我们,死在了仙族军队手中。” 身后人的手搭上他的肩,捏了捏,藏锋知他想安慰自己,挤出一个苍白的笑:“不必担心,这么多年,我早消化过来了。” “横云是在你的师父收你为徒后便放弃他了吗?” “不算吧,其实他来找过师父几次。”藏锋说:“每次都是以吵架收场。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知道好脾气的师父总是被那家伙气到好几天不愿说话。” “其实不是气。”方卿随道:“他应该只是难受。” “对,难受。”藏锋笑了,然而笑意苦涩:“我从那时就知道,师父的心里有横云。” 方卿随小心翼翼地问:“……你喜欢过他?” 哪知藏锋反过来问他:“你觉得我这算爱吗?” 方卿随哑然:“我怎会知?” “我觉得不算。”藏锋转过头,自顾自道:“我曾经也迷惑过,但后来才发现,我对他没有那方面的感觉。我是一个只要想要,便一定会抢到手的人。可对他,却没有。准确来说,我对他的感情,是崇敬之上,爱之下。” “所以你爱过谁吗?” 方卿随在脱口而出后才意识到不妥,只可惜藏锋已然看向他,来不及收回。 他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脸,企图转移话题:“只是随便问问,不方便就算了。” “不知道。” 本以为藏锋会否定或者干脆一笔带过,但没料到他真的会回答:“我似乎确实曾动过心,可那种感觉太不真实,让我不敢确定。” 藏锋注视着方卿随面上浮现出一丝错愕,笑意噙满瞳孔:“你这是什么表情?” 方卿随支支吾吾了几声,却不知该如何接话。明明是他挑起的话题,现在窘迫的人同样也成了他。 藏锋眸中笑意更深,似乎是觉得逗他很有趣。 “好了,不想了。”他撑着头笑了几声,又捏了捏他的脸:“听印血说,你曾去过人界,能给我讲讲那里的事吗?” “你不是去过人界吗?”方卿随摸着他刚刚用手捏过的肉——稍稍有些红了,但也衬得别处肌肤格外白:“连宫殿都是仿造人间建造的。” “怎么可能?”藏锋长叹口气,故作委屈地控诉: “你们仙界的好玉帝可把去凡间的路堵死了。连你们仙人都去不了,更何况隔着那么远的我们了。我也是从横云留给师父的书籍中看到的,有关人族的事。” “其实,我也只去过一次。”方卿随说:“但我不介意把那段行程中,我的所见所闻告诉你。”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内,两人抵足而谈,方卿随将令他多年以来魂牵梦萦的一段经历娓娓道来,藏锋附和着他,忍不住感叹人族弱小也忍不住感叹他们生命力的强大: “依你之言,人族尽是比我等族类先进了数千年。” “确实如此。”方卿随颔首:“所以我从来都是认为,这世间的每一个种族都不可轻视。” 语毕,两人望着对方,在稀薄的月光中,从彼此的眼中找到了共鸣,不由得相视一笑。 这不是他们第一个共度的夜晚,却是他们第一次敞开心扉,将自己的秘密和故事剖露彼此的夜晚。 无关风月,与情欲。但胜似过往的每一场鱼水之欢。 帐内浸淫了另一个世界的风采——车水马龙,灯红酒绿。天下人熙熙攘攘,逃离了刀耕火种的社会,走入了靠钢铁建构的城池之中。 而帐外月色朦胧,一片玉色。 —————————— 第二日一早,方卿随醒来时,藏锋已经不见,枕边摆着一串铃铛似的花,花瓣是白的,蕊是淡黄色的,香味不浓,淡到几乎嗅不见。 藏锋不喜欢旁人进他的寝宫,想必只有他能留下这串花在自己枕边。 方卿随拿着花跳下床,赤脚踩入水中。 他下了楼梯,才入回廊,便见一人执扇立于花园之中。 那人一身紫衣,黑发如瀑,在垂落至肩处的地方用金丝稍稍束起,握住扇骨的手指骨节分明,手腕处的骨节微微突起,精瘦却有力。 他骤然抬手开扇,头顶桃花被风撼动,在空中四散开来。 方卿随尚来不及欣赏这美景,又见那人将扇子绕着手腕转了圈,同时身体侧过,像是在躲避他人进攻。 紧接着,他右脚往后一踢,两臂张开,罡风撩起落红,卷了漫天。 方卿随的目光穿过层层花雨,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 而他脚尖点地,向前一翻,凌空挥出折扇。在扇子脱手的一瞬间,排口处突然弹出几根尖锐的银针,划破长空,几根桃枝应声落地。 方卿随往前走了几步,沐浴在花雨之中,随即伸手接住了跌落而下的花瓣,发间与肩头也沾上了落红。 那人接下折扇,接连伸着手臂旋转跳了几下。明明是杀人的招式,偏偏被他用得格外缱绻与暧昧。 方卿随还愣着,对方却已经转过身来,扇口对着他,结束了这场堪称精彩的扇舞。 两双眼对上,皆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恰巧一叶花瓣飘落,停在了藏锋手中折扇之上。 藏锋的视线从方卿随的脸移至他手中攥紧的铃兰,稍稍顿了顿,旋即勾起一抹笑:“睡得如何?” “挺好的。”方卿随还沉溺于刚刚的表演中:“刚刚那是什么?为什么以前没见你用过?” “是师父教我的。”藏锋抚着掌中折扇:“当年事发后,我便再没用过这把扇子。因为每次用起来,总会有一种负罪感。” 方卿随顺着他的目光往折扇上看,发现这把扇子的扇骨已是生了锈,有些年头了:“为何再用?” 藏锋不回答这个问题,反对他说:“寒骁找你。” 方卿随转过身去,果真见寒骁正站在自己身后。 而那人立在回廊下的一片阴影里,就算被戳穿了,也是不上前,不退后。 寒骁低着头,注视着方卿随:“我想跟你聊聊。” —————————— 二人回至方卿随居所,屋内才被人整理过,就算过了将近一整个月的时间,家具上也没有积太多灰。 寒骁对坐在方卿随面前,身量过大,腿只能稍稍岔开,膝盖碰上了后者的。 “他怎么样?” 一开口,声音却有些局促。 方卿随哭笑不得:“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要背着他同我说话了。为何不自己问他?” “……”寒骁似乎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介于对方是方卿随,还是勉强给了答案:“每次关心他,都是敷衍过去。不想再亲口问了。” 方卿随无奈道:“你们还真是……他挺好的,本来是很郁闷。但现在好多了。” “嗯。” 听到这个回答,寒骁眉头舒展了几分。 “你来就是问这个吗?” “不是。” 寒骁忽然拉过方卿随的手臂,将他抱入怀中。 寒骁的胸膛狂阔而厚实,倚入他怀中,能听到勃然有力的心跳在耳畔擂动。那心跳声似乎在加快,方卿随的呼吸也同样随着其加快。 “你走的时候,没有告诉我。”寒骁声音闷闷的:“我醒来后,发现你不见了。质问了一顿藏锋,他起初不告诉我,我还差点把他打了。” 方卿随心头一热,说不上来的愧疚和动容。 “我怕你知道了,就不放我走了。”他捧起对方的脸,郑重道:“以后不会了。” 寒骁默不作声,一双蓝眸却一刻也不动地注视着他。 紧接着,方卿随感到一张柔软的唇覆了上来。小心翼翼又有些紧张,像是在确认他的存在。 方卿随回抱住他的背,加深了这一吻。 第五十一章 竹马的醋吃的真奇怪 寒骁的吻算不上激烈,偏偏故意用舌尖去搔方卿随上颚的敏感点。方卿随察觉到身下性器有些发胀,红着耳尖用手轻轻推了推他:“你怎么了?” 寒骁不作答,反将他按入怀中,按得更紧。 方卿随能通过他起伏的胸腔感受到他的心跳,扑通扑通,勃然有力。 寒骁终于舍得放开他,并用手揩去他黏在脸上的发丝,让他看着自己:“你对旁人都怎么称呼我。” “自然是寒骁。”方卿随觉得这个问题有些莫名,但还是照答。 “那你又是如何称呼方卿渊,方卿锦,甚至是云仲璟。” “大哥,锦儿或是三弟,仲璟的话便是仲璟。” 方卿随念了会儿,察觉到了不对,遂有些哭笑不得:“你是因为称谓在生气吗?” 寒骁不说话也不动作,只是异常认真地望着他。 “小时候我认识你时,也不叫你别的。”方卿随搂住他的脖子,讨好似地吻了吻他的鬓角:“你想要听什么,我喊就好了。” 寒骁声音依旧平淡,但方卿随却听出了一丝动摇:“我想听你取。” 方卿随故意逗他:“寒儿,骁儿?小寒,小骁?” 寒骁表情久违地出现了一丝裂痕:“还是直呼其名吧。” 方卿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寒骁耳根微微发红,有些恼羞成怒地再次封住了他的唇,将他压至一侧榻上。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放过我吧。”方卿随举手投降,衣服却已经被扯下大半。寒骁支起身子,衣襟同样大敞,胸口和手臂紧绷的肌肉蓄势待发。 方卿随手背贴上他的面颊,魔族血冷,除了情动之时,肌肤常年都是冻如寒冰。眼下触感虽算不上冰凉,但较之于方卿随的温度,仍旧要冷上几分:“你既以我姓名中的最后一字唤我,那我也同样以最后一字唤你。你看‘骁’当如何?” 寒骁将他的手捉进掌心,紧紧握住:“嗯。” 他虽不将喜色溢于言表,但方卿随却知道他心底定是喜悦的,否则与自己十指紧扣的那只手也不会慢慢变热,变烫。 衾被上的牡丹花纹针脚密集,有些硌背。寒骁褪去了他身上衣衫,唇齿来到他脖颈间,不轻不重地吮吸着。 方卿随十指抠入他背,哼了几声。这时他下身已有一滩春水化开,股间湿腻一片。寒骁一路顺着下吻,至乳尖处时,故意停下,用牙齿叼住那柔嫩之处,又用手拉扯另一边,将两点红润搓弄把玩得充血肿大。 “别……额啊,别弄了。” 方卿随的穴里痒得厉害,他却玩着另一处,不帮他止了这痒。 寒骁单手握住他的腰,正好捏住腰身三分之一。另一手探入他腿间,捻着那肉蒂打转。那处被男人们玩弄得早已透烂熟红,甫一摸上去,便食髓知味般挺立,结合着方卿随女穴里流出的粘液,宛如汁液四溢的果肉。 方卿随不到一会儿就浑身酥麻,瘫在了床上。胸口胀痒得厉害,想用手去抚慰,但被对方擒住,两只手被红绳捆在一起,绑到了床头。 “骁……求,求你……”他只能红着眼向在自己身上开垦的男人求救:“进来吧。” 寒骁眼底的蓝色明显变深了一点,按在他腰上的手上爆出了青筋,似在极力克制。他亲吻着身下人洁白修长的身体,顺着腰线一路向下,虔诚又热烈。 方卿随的下身已然挺立,顶到了寒骁的胸口。他察觉到头顶那人顿了一瞬,随后俯下身,用温暖又湿润的口腔包裹住了那处。 方卿随瞪大眼,震惊地望着对方。 寒骁也盯着他,手握上柱身下的饱满囊袋搓揉着。指甲稍稍有些长了,偶尔刮到那处柔嫩的皮,方卿随都会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时寒骁就会停下,或者放慢动作。 “够……够了……”方卿随喘息道:“寒骁,啊——” 寒骁忽然用尖牙扫过顶端马眼,把他剩余的话堵回了嗓子眼,动作变得急促起来,有些粗暴地在搓捏着方卿随腰间软肉,掌下细腻白皙的皮肤很快因他的动作笼上一层绯红。 方卿随觉得他是生气了,可又不知根源,正想着,身下的物什忽然被对方松开,转而一根细长冰凉的玉柱插入了小眼中。 “拿啊……拿开……” 寒骁没有理会他的推拒。方卿随扭着腰,企图缓解这种不适,但很快便被对方抓住两腿,架在肩上,用嘴去吮吸隐藏在谷地中,湿腻挺立的肉蒂。 方卿随脚尖紧绷,弯似弓状,两手又被缚于床头,下半身几乎悬空,只靠腰撑着。 寒骁舔弄的动作尚有些生涩,可对于一具早已在情事上食髓知味的身体而言,要激起反应,已是足够。 方卿随脑子彻底放空,全身上上下下的血液都汇聚到了身下,只希望寒骁能更粗暴地玩弄那处才好。但寒骁依旧虚虚地舔弄着他的花蒂,淫液已经打湿了毛发并不旺盛的秘域,花穴翕合着,像是在渴望什么东西的填满。 寒骁忽然支起身子,解开了拴在床头的绳索。方卿随被他以一只手扶着背坐起,两腿分开,跨坐到了他身上。对方的硬挺就大剌剌呈现在眼前,儿臂般的物什上盘着青筋,肿胀成了红紫的颜色。 方卿随不知道在对方眼中,自己正是一副春色潋滟的浪荡模样。只直愣愣地盯着他身下,有些害怕。 寒骁吻了吻他的唇,搓弄着他挺立的乳尖:“叫我。” “寒骁……” 话音刚落,方卿随便感到他两手扶上了自己的腰,提着自己的身体,花穴对准肉刃,狠狠坐了下去。 这一次的力道毫不怜惜,直挺挺进到了最深处。 方卿随眼前先是闪过了一道白光,随即模糊一片,热而湿腻的触感顺着眼角滑到了腮帮。 “叫错了。”寒骁贴着他通红的耳根说。 方卿随立即想明白了他置气的原因,可他叫惯了寒骁全名,要这么快改过来,哪有这么容易。 “别走神。”寒骁捏着他的脸转向自己。 方卿随对上他蔚蓝的双眸,被其间情欲淹没,一时怔愣。 寒骁将他再次抱起,转了个面,背对着自己,而后两手拖在他的大腿根处,就着连接的姿势站起。方卿随惊呼了一声,但旋即又被他走路时的深入撞碎。 “哈啊……啊……” 方卿随仰着头,双眼没有聚焦,涎水自唇角流出,沿着脖颈流下,划过了耸动的喉结。 寒骁抱着他跪至一面铜镜之前,下降时埋在怀中人的性器又深了几分。方卿随已是完全脱力,只能稍微动了动腿。 “再叫我名字。” 寒骁将头搁在方卿随肩上,同他一起注视着镜中交媾的二人,此刻方卿随满脸通红,看见眼前景象时,第一反应是愣了愣,随即转过头去,却被寒骁迅速卡着下巴掰了回来。 从这个角度看,不仅能看到自己青青紫紫的胸膛和腿根,还能看到含着男人性器的女穴,寒骁甫一动作,内里熟红的媚肉就被带出。 “叫我名字。” 寒骁搓捏着他的乳头,眼睛却紧盯着镜中。 “骁……骁……”方卿随颤抖着求饶。 “对。”寒骁说:“就这么叫。” 玉茎上的紧箍终于松开,手腕也不再被束缚。寒骁将方卿随压到了铜镜上,用手垫住他的头,大力挞伐着。 方卿随早已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又在干什么。双目涣散而无光,口鼻中呼出的气为镜面氲上一层白雾。 寒骁抓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并射入了他的体内。 53章 ? 第五十二章 怀疑 81027 13 字数:2816 近日仙界共发生了两件大事:其一,尚书台宣布减少对西山,岱舆二郡官盐,官铁运输,将人烟稀少之地的资源送于战争前线,也就是洳州境。 其二,司礼与丞相长女柳昂大婚。 前一项所出莫名,贸然削减这两大与民生息息相关之物,不仅对战争起不了决定性的作用,若是做的太过,还会招致当地民众抗议。 此诏一出,全朝堂上下皆是一片哗然,可司礼不管吃了再多折子,也仍不做更改,其后连续几天,那些负隅顽抗之徒更是无一不被御史台一一问候了个遍,罪名与此事无关,都是些成年往事。不出七日,朝堂不敢再有人提出异议。 第二项,倒是不出人意外。 自司礼登基后,便陆陆续续收到了立后的折子。他一直无甚动静,但想必不可能真的没有任何行动。 藏锋听小胡子汇报完线人传来的消息,露出一个讳莫如深的笑:“不出意外,我们会有好戏看了。” “藏锋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西山匪乱吗?”藏锋往后一倒,栽入藤椅,好整以暇地跷起了二郎腿。 小胡子眯了眯眼:“略有耳闻。” “当年成王被贬谪入西山这个寸草不生之地后,一直心有不甘。传言他在当地暗自招募勇士,组建了反叛军。他是玉帝老儿的心疾,纵使后来那老头沉溺声色,都不敢不防备他。所以成王远在西山,也依旧是在玉帝的眼皮子底下,组建的军队,规模自是大不到哪儿去。” “藏锋大人,您是指他煽动了当地流寇与自己合伙,造成了当年的匪乱。” 藏锋食指放在唇前,“嘘”了声:“都是猜测。”又眨了眨眼:“成王这老头也是做绝,后来发现苗头不对,流寇首领助不了自己当玉帝,便亲自剿了匪,把人首领的脑袋送给了玉帝老儿。” 小胡子听完他的描述,忍不住挑眉:“好一场兄弟内斗变成了兄弟情深。” “哈哈哈。”藏锋抚掌,同他一起大笑:“仙界这群老滑头,斗来斗去倒不嫌累。这毛病司礼也算是学了个十成十,防他的好叔叔到防得挺好。” 小胡子手按在剑上,望着峭壁下的光秃戈壁。那处魔族人行色匆匆,林立着商贩支起的木棚,文明的雏形已然形成:“魔族人,便不会如此。” 藏锋闻言偏头,顺着他眺望的方向看了片刻,而后又移开视线,轻轻摇头:“魔族只是现今不会。若是有朝一日学着他们都开化了神识,就断不是如此了。” 小胡子眉头一皱:“这……确实。” “所以我留下了他们。”藏锋两手拢入广袖之中,往后一仰,目光却依旧黏在山下城池中的某个白色身影之上:“我很期待那天的到来。” ———————— 方卿随昨夜同寒骁缠绵一夜,第二日醒来后身子有些酸软得厉害,而枕边那处已经空了,衾被没了温度,寒骁离开已经有阵子了。 方卿随忍着腰疼穿好衣服,问了下人,说是寒骁今日去营中点兵,又说方卿渊这些天耗费灵气过多,正在屋中休养。 方卿随打算先找大哥聊聊,正好问清楚他为何这么快转变心意帮扶魔族,可去了方卿渊房中,却不见人踪影,这时方卿锦经过,告知他大哥出了皇宫,往城中去了。 方卿随愣了愣,心说这时候不好好养病出门干嘛。方卿锦见他思索,便说陪他一起去寻方卿渊。 二人这才离开了皇宫,去了皇都集市。 “我先前听寒骁说你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真的吗?” 走到半途,方卿锦突然问话。此时他们已行至集市中央,四周叫卖声嘈杂不绝,若非方卿随离他近,可能真会被杂音扰了听觉,任这句话被掩盖过去。 “你问这个做甚?” “随便问问,想起来了。” 方卿锦这话说地漫不经心,状似不在意。只是方卿随见他先前几番欲言又止,不知在肚子里嗓子眼来回翻滚多久,断然不会被蒙骗过去。 方卿随故意不说话,只用暧昧的笑应答,方卿锦脸色立马垮了下去:“喔,真的啊。” 方卿随觉得他生闷气的样子格外好玩,存了心思逗他:“我和他认识得可比你早,而且去了府上,你不是一直不欢迎我吗?现在说这些干嘛?” 方卿锦语塞,一肚子火无处发,脸黑成了锅底:“能是那么说的吗?” 方卿随憋着笑转到一边,方卿锦以为他不想理自己,表情异常挫败。耷拉着眼皮的模样,有些像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方卿随用余光看了他一眼,在心底轻笑一声,却仍旧没回头,转而对面前的糖画老板指了个图像,低声道:“我要这个。” 方卿锦等了一会儿,见对方还是不理他,更加确信方卿随是厌烦了自己,心情登时烦躁到极点,抓了抓头发,瘪嘴露出委屈的表情。 “好啦!” 方卿随忽然转过身将一个尚带着余温的东西塞进了他的嘴里。糖浆在舌尖化开,裹挟着桂花香气,甜而不腻,方卿锦怔愣半晌,随即捏着木棍抽出含在嘴里的糖画,却见手中所握是只腾飞于祥云的麒麟。 “吃口糖,不郁闷了。” 方卿锦见自家二哥眉眼染了笑意,红润的薄唇微抿着,唇角上扬,心跳忽然漏了一拍,脸顷刻红成了秋日里熟透的柿子。 “你哄小孩呢……” “你可不就是小孩?” 方卿随挑起一边眉毛,笑容愈发促狭。 方卿锦被他看得面红耳赤,恨不得咬上那张唇,叫他再不能说出这些讨人厌的话。 “锦儿。” 方卿随唤他乳名,忽然敛去笑意,换上严肃神色:“何必为谁先遇见我烦忧?你与大哥,同样是我在仙界重要之人。而我们所共同经历的时光,也是不能为其它记忆所取代的。” 方卿锦目光闪了一下,并没有明显反应。方卿随端详了他片刻,就要转身往前,却被拽住了手腕,后背靠上了对方坚实的胸膛。 方卿锦的手箍在方卿随腰上,摸不着赘肉,紧梆梆地肌肉贴在那处,有些过于细了。方卿锦低头埋在对方的脖颈间,声音颤抖不已: “哥……” 耳畔传来一声轻叹,方卿随声音里透露出几分无奈:“嗯,在呢。” ———————— 两人粘腻在一块好一阵,又继续往郊外走去。一路上风光好了许多,自魔族大量开化之后,城中瘴气少了些许,灌木也从地底窜出,总算得见一丝生机。 方卿渊立于大石之上,负着手,眺望北方。偶有狂风呼啸,卷起他的蔽膝与衣袖,发冠下几缕散落的碎发亦随风飞扬。 方卿随隔着数尺遥望,只觉他比起在玉京重逢时恢复了不少,可依旧略显憔悴。方卿渊察觉到他与方卿锦,转过了头:“你们怎么来了?” “二哥说要来找你。” 方卿锦单手举在唇边,五指微曲,朝他大吼:“我便带着他来了。” 方卿渊低着头,像是叹息了一声,而后跳下大石,走至二人面前。 “大哥在看什么?” “故乡。” 方卿随敛目,虚虚地笑了一下,笑意勉强:“大哥果然还是对魔域的生活不甚习惯。” “回忆往事罢了。”方卿渊既不否认也不肯定,并不想为他增加太多心理负担:“你来寻我,是想问我什么?” “今早听人说起,你灵力耗费太大,应该要静养。我不放心,所以来看看。”方卿随说:“皇城外还是太危险了,大哥你得注意点。” 方卿渊道:“嗯,我知道的。” 方卿随顿了顿,终于将困惑自己多时的疑问抛出:“大哥这些日子帮扶魔族为他们开化神识,是何用意?” 方卿渊闻言眉心蹙起,沉默半晌,反问他:“随儿,你是在怀疑我?” “我不是……” 方卿渊抬手打断了他,见他暗自咬牙,不免长叹一口气:“我确实有那样的想法,魔族人对开化自己的人会有依赖感,我也何尝不想组建一支军队攻入玉京,为父亲平反。但是你要相信,我自有分寸。” 方卿随知他因为自己的怀疑有些失望,纵然表面不曾显露,话里也仍旧透露了一二,有些难堪:“我……” “我没有要怨你的意思。”方卿渊低眼,看着他垂下的长睫,柔声道:“走吧,这里风沙大,该回去了。” 54章 ? 第五十三章 转折 81882 10 字数:2619 司礼与柳昂的吉日将近,各郡除了每年的例供,又得新添一页庆帝后新婚。才一早,刚开了城门,王城外便汇聚了各方车马,等守卫一一放行。 集市里正逢赶场,街道上堆满了人,云仲璟不曾打马,也未带侍从,只身挤过人群,往城东茶楼走去。他怀里揣着张文书,是昨夜在书房时被人穿过纸窗,用箭射入房梁的。 能躲过云家护院眼线,来人身手定是极好,云仲璟知晓这个理,当时并未大费周章追袭对方,转而跳上横梁,拔下来射入木头中的羽箭。 他推测此人既非刺杀自己,那便多半是要与自己密谋事宜,果不其然,甫一打开文书,便见其上书写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明日卯时一刻,城东茶楼二楼雅间。】 二楼雅间被人包了,云仲璟刚踏入门内,小厮便笑着迎上来:“云大人,另一位小姐已恭候多时了,请随我来。” 云仲璟盯着小厮的背,将信将疑地跟他上楼,手却悄然按于剑上,等着对方发难。 茶楼规模不大,地处城东坡地之上,背靠阴山,城东是贫民聚集区,不常有商贾富人来。只是这茶楼位置僻静,环境清雅,反而成了文人骚客的消遣之地。 二楼统共两间房,一间门开着,里面没人,另一间大门紧闭,门外青花瓷瓶内放着一株腊梅。这是茶楼的规矩——但凡雅间里接待着重要客人,都会在外面摆上一株腊梅,以提醒来往人,毋要惊扰了贵客,免遭横祸。 “就是这里了。大人您请自己进去吧,小的先下去了。” 云仲璟点头,目送小厮离开。待后者身影消失在转角后才将视线移回门上。门有两扇,各高十余尺,门扉上镂刻着缠枝莲花与四君子。云仲璟抬手,屈指轻叩,等了半晌,却不见里面人回应。 云仲璟心道莫不是有人设伏,慢慢从腰间抽出佩剑,另一手又运气,一掌击开了门。 屋内没人,只有一张红木八仙桌与两把椅子,地上铺了地毯,香炉被打翻在地,香灰洒了出来。一扇窗正对着门,洞开着。从门外看,可以直接看到窗外摇晃的枝叶和院墙。 云仲璟抬脚走入其间,放缓了脚步。等走到正中,才发觉左侧还各了间雅室。正中放着供茶的案几,两盏雨后龙井还冒着烟,看来人并没有走太久。 建盏上压有一封书信,上书“云仲璟亲启”,同上次那人一个笔迹。他单手抽出信封,正要打开,忽然耳朵一动,闪身到了房梁之上: “司嫣郡主,我们无冤无仇吧。” 被云仲璟反剪了两手的女子覆着面纱,两双杏眼含怒,几乎要瞪出火来。和上次在宫中见面时一样,依旧是一身水蓝色武服:“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进门。” 云仲璟冷冷道:“郡主真以为云某如此好糊弄?” 司嫣似心有不甘,但强压下火气,同他讲理:“云仲璟,听好,我和你是一起的,不会害你。” 云仲璟扬了扬上手信封:“郡主好算盘,自己躲在暗处,企图用这样的方式操控我同圣上抗衡,可惜您支撑不了这样的计谋。” “你——” 司嫣气得浑身发抖,闭目平复下呼吸之后,又道:“你为何如此笃定我是要与司礼斗?” “其一,上次我见在御书房前见过你,你和圣上似乎刚发生过争吵,且不欢而散。”云仲璟说:“其二,你是成王之后……” 说到此处,云仲璟顿了顿,司嫣明显感到施加在自己手腕上的力重了几番:“成王,与先帝和圣上素来不和。” “云仲璟,枉你自诩聪明。”司嫣冷笑:“你说对了一半,但是我不是为了那老头子出气,那个老头只会想着如何从我身上榨取利益,把我许配给什么样的人,稳固他的权势。我想要杀司礼,纯粹是因为她敢娶小囡。” “小……囡?” 云仲璟怔住。 她口中的“小囡”乃是丞相嫡女柳昂乳名,云仲璟知晓司嫣与柳昂交好,但没想到到了这个程度。 “你很惊讶?”司嫣讽道:“你同方家那二少爷,不也是这种关系?” 听到方卿随的名姓,云仲璟不由得一怔。司嫣也趁他走神时一缩手臂,抽回手,翻身跳下房梁。 “我和卿随……”云仲璟喃喃,继而露出一个复杂的表情,在司嫣看来,无非是为情所困。 “方卿随的事,留你自己解决。现在,我们得一起面对一个问题。”司嫣坐到雅室的榻上,跷起腿:“就是司礼那家伙。” —————————— 回到魔域已有半月有余,方卿随还一直未来得及收拾行李。 这日无事,他在房中整理杂物,忽然翻出了衣物中的一枚玉佩。图样被磨损得有些辨认不清了,翻过来看,只见刻着一个熟悉名讳——方卿渊。 这时方卿随才想起,这是大哥与自己第一次去江州时,留给自己的。 那时方卿渊还是玉京的小将军,自己也是无忧无虑的方家二少。转眼小将军成了叛匪,花花公子成了鬼域之主。当真是印了那句“时过境迁”。 身后有人翘了几声门,门是开着的,方卿随转头便见藏锋正斜倚在门上,歪头盯着他。 他身上沾了花香,大概刚从花园归来,发丝间尚嵌了几瓣柔软的桃花,一束算不得刺眼的光照在他身上,把线条模糊得柔软。 “藏锋,你怎知我想找你?” 方卿随觉得有趣,自己正要去寻的人先找上了自己:“你这是读了我的心?” “我会不会读心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必定不会读心。” 藏锋朝他阔步走来,汗珠还挂在额间,没有擦干:“若你会读心,那就该知道,我希望你叫我一声‘叔’ 而不是藏锋。” 方卿随窘然,心道不该被他夺去了话梢。而藏锋已走至他面前,促狭地笑着,像是觉着他尴尬时十分有趣,又抬手捏了捏他的脸。他的手指是温热的,或许是才练武归来,出了一身汗,掌心有些湿腻。 方卿随正要拿开他的手,藏锋却先收了回去,随即敛去笑容:“言归正传,你有什么事要找我?” “你不该也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看你?” 方卿随被驳回得哑口无言,只能换个话题:“你从前去过鬼域吗?” “去过一次,怎么?” “我……”方卿随道:“印血叫我去一趟鬼域,去寻逐月。” “她叫你去的?” 方卿随隐隐觉得藏锋此话语气有些不大对,等他再对上那双眼,才发现藏锋眼中含了薄怒:“她叫你去魔域?” 方卿随极少见他动怒,先前几次也是因他心魇缠身,情绪不定,正常情况下看他露出这番表情,还是头一遭。 “我知晓鬼域艰险,但我是鬼王,也是该回鬼域。” 藏锋脸色依旧紧绷着,眉毛拧成结,瞳仁漆黑一片,情绪深不可测:“方卿随,你知不知道‘逐月’这个名字的意思?” 方卿随闻言也蹙眉:“不是追逐月华?” “不是。”藏锋重重摇头:“逐月本名烛钺,意为斩烛龙之钺。印血恨透了创世之神烛龙,将鬼域造成了那番炼狱的景象,所以才会给自己亲手饲养的鬼取这个名字。” 该是有多恨,才会为自己贴身侍卫取这样一个名字。方卿随缄默,再一次对印血和鬼域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藏锋继续道:“你又可知印血为何会给自己取名印血?” 方卿随说:“不知。” “她从鲜血中诞生,灵魂里印记着鲜血。”藏锋微微扭头,只留半张脸给他:“我没见过她出生的地方,但想必,瘴气比魔域的还要重上许多。如此呢,你还要去吗?” “……” 方卿随只思考了一瞬,旋即便道:“去。” 55章 ? 第五十四章 鬼域 82694 11 字数:2941 鬼域不同于人界仙界与魔域,需以肉身为载体抵达,鬼域靠近三途川,肉体难以通过其外界屏障,贸然闯入,甚至可能被撕裂神魂。 藏锋告知方卿随,自己当年进入鬼域,也只是去了鬼域的边缘,他不是纯阳抑或纯阴之体,去不了鬼域神殿。方卿随作为鬼王,自是没问题,而剩下的所有人中,能陪他去的,便只有方卿锦了。 方卿随拒绝了他的提议,因为方卿锦不过半路出家,和横云也只学了个半吊子的功夫,要他陪自己,可能他更受罪。 藏锋说:“方卿随,你莫要嘴硬心软。你也知道灵魂割裂不是常人所能接受的。鬼是习惯了的,方卿锦那小子到时候肯定喊疼。我看你是担心他。” 方卿随回他:“所以不必再拉他一人下水。其余人你也先别说,我怕他们知道了会着急。” 藏锋摸着下巴:“魔域与鬼域时间不相通,你此去又不知得过多久。我也只能瞒他们一时,你得快些,不然我会被你大哥三弟还有我徒弟围着揍。” 方卿随想到那副滑稽的场景,不由得失笑:“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晚点回来了。” —————— 回忆到此为止。 眼前的一切忽然扭曲起来,藏锋的脸也因此变得有些失真,只能依稀判别出他的眉毛是微蹙的,下颌线条一直紧绷着。 方卿随感到从自己的指尖开始,有股火顺着四肢蹿了上来,血液被点燃了,全身都沸腾起来,既而又如被刀割裂一般,灵魂被硬生生拉拽出了肉体中。他耳边有骨头碎裂的生硬,咔咔作响,又似因火灼烤发出的爆鸣。 咔。 咔。 咔。 方卿随想要尖叫,然而咽喉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连呼吸都成了困难,更何况发出声音。他的身体已经动弹不得,意识渐渐向上流去。他终于能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的眼前,俨然变了一副景象。 黑沉的云压在天边,或许称作瘴气更为合适,惊雷自虚空中接踵滚下,劈至离他不远的地方。 荒野上游离着稀稀拉拉的魂魄。都看不清尸体,只是黑漆漆一团,漫无目的,不知道自己是谁,更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 方卿随摸了摸自己的心脏位置,发现那处已经没了跳动,他的脚悬浮于半空,没有触及地面,已是彻彻底底的灵魂形态。 他往前走,四周的灵魂自动绕开他。虽然这群游魂没有意识,但他们依旧可以辨别出比自己强大的存在。 方卿随一身冷汗还没有褪去,刚刚那股犹入被万箭穿心的疼痛还隐隐萦绕在他心头,尽管他知道这是心理作用。 往前走了大概十余里路,突然出现了一段悬崖,前路陡然下落,塌陷成了一个深足百丈的巨坑。而这巨坑之下,填充着的腐烂黑泥,尚且咕噜咕噜冒着沼气。中间有个平台,上面建了座由汉白玉堆砌的高楼。顶端是锥形的,屋舍参差不齐,其中一边倚着坑地另一端,一座拱桥连接着殿内和坑外。 方卿随走上拱桥,石雕护栏上立着些他叫不出名字的精怪,各个张着血盆大口,模样可怖。只有最后一个,是人形模样,定睛一看,竟是个他再熟悉不过的人——印血。 “少爷,您来了。” 逐月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回头,见对方正站在桥头,毕恭毕敬地朝自己行礼。 方卿随收回了抚上石雕的手:“你等我很久了?” “没有。”逐月抬起头,两只眼睛没有神采,像具傀儡:“小姐呢?” 方卿随没想到她竟对印血的死一无所知,一时怔愣:“你……不知道?” “少爷是指什么?” “她死了。” “……” 方卿随能感受到她周身散发出了一种类似于悲伤的情绪,可逐月脸上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不得不令他怀疑是否是自己搞错了。 “我先带少爷熟悉一下宫殿吧。”逐月转过身去:“您以后就是鬼域的主人了,总得熟悉这里的。” 方卿随望着她纤瘦的背影,迟疑了一瞬:“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逐月答:“我也算不得人。小姐说过,我不懂她的爱恨,只是有个人类的壳而已。鬼域之中,只有小姐能算人。” 逐月的声音像是从装了发条的机扩中发出的,一个字眼一个字眼蹦出,没有属于生命的活力。 方卿随顿时理解了,印血为何会如此痛恨欺骗了自己感情的方瑾瑜。 鬼域之内,只存在最原始最根本的欲望,印血具备读懂感情的能力,却一直未被开化,而当她初涉世事,是被方瑾瑜教会了,如何去使用,去获得感情。同样的,一旦这种刚建立的体系被建立者亲手摧毁,也会招来更强大的反噬。 宫殿的内壁插着火把,火焰终年不灭,用不着更替。墙壁上用黑色墨汁画着壁画,类似于人类的象形文字。方卿随看不懂,但大概能猜出,是鬼域这些年来的大事。 楼梯绕着一根巨型圆柱旋转向下,来到了最底层,二人看到了一方巨型血池。 浓烈的血腥气一股脑钻入鼻腔内,方卿随皱眉,用袖口捂住口鼻,可捱不了这讨厌的气味被他闻见。 巨型血池呈长方形,宽边两端正中各有一龙头,从口中喷出鲜血。血池中央的血翻腾着,像是被什么东西搅弄,方卿随刚走到池边,就感受到自己的脚踝上缠了一股力,要将他往池中拉。 “小姐是从这里面诞生的。” 逐月为他讲解:“这里汇聚了世间所有鬼魂的执念,不甘,与负面情绪。所以小姐生来就承受了灵魂撕裂之苦。” 魔族是由仙族瘴气幻化成形,鬼王却是由游魂的瘴气修炼成形。 无怪乎连藏锋也要敬印血三分,确实如此,比起印血,他修炼途中所承受的痛苦又何值一提? 方卿随垂眸,静静凝视着血池。血池中血浪剧烈翻涌着,似下一瞬就要将他吞噬。 “逐月。印血要我告诉你,你自由了。” 听到此话,逐月并没有露出任何开心的迹象,恰恰相反,她疑惑地问方卿随:“少爷是什么意思?” “你可以离开这里了,不必替她守着神殿了。”方卿随道:“这是她说的。她说你已经有了人形,可以去魔域或者仙界,又或者人界,没必要在这个死地浪费时间了。” 逐月平静地注视着他,又福了一身:“少爷,你可能不明白,我这条命是小姐给的。虽然我不懂你们的七情六欲,但我知道,我得守着小姐。小姐走了,我也一样会留在这里。等她回来。” “……”方卿随表情一瞬间变为了错愕,旋即变成悲戚:“你……何必。等不到了。” “我知道。”逐月说:“她魂飞魄散了。” 这四个字眼,方卿随不敢不愿说出口,可她能如此淡然地吐出。方卿随是真不知道她是读不懂感情,还是明白了,却不知道自己在难受。 “她还是错了。” “什么?” “不。”方卿随勉强笑笑:“没事。” 他只是突然回忆起,临别之前,印血曾告诉他,从未有一人真正将自己放在心上。 现在看来,至少在她的身后,一直还有个逐月。也可能正是因为在背后,所以她才会忽略自己拥有的,转而去捕捉一束并不可能属于自己的明月光。 逐月说:“少爷,时候不早了,您要回去了吗?” 方卿随蹙眉:“我这不才来一会儿?” “鬼域时间很快的。”逐月道:“可能现在魔域已过去了两三天了吧。” “嗯。”方卿随想起藏锋送别自己时的交代,不由得眉头紧锁:“那我便走了。”说着,往殿外走去。 逐月叫住他,忽然一掌按在他的背上。 一股暖流从她与自己身体连接的地方释放而出,顺着经脉渐渐沁入心脾。方卿随眼前一白,栽倒在地。 ———————— 醒来时,方卿随的眼前已变成了魔域宫殿。床顶的花纹是他房间里的样式,身上盖着的衾被也是熟悉模样。 方卿锦正坐在床边,闭眼小憩。方卿随心道不知藏锋有没有被揍,轻轻推了推他。 方卿锦浑身一震,扶着脑袋靠在床边,见他醒来,表情里顿时萌生了一股喜色。 “这……离我去昏迷过了几日?” 方卿随问 “七日。”方卿锦抿了抿唇,似乎还想说什么,然而欲言又止。 他平日里最藏不住心事,什么都写在脸上,方卿随几乎立刻察觉到了他对自己有所隐瞒,不禁皱眉:“你怎么了?” “我倒是没怎么。”方卿锦声音低了下去,近乎喃喃:“云仲璟有事。” “仲璟?”方卿随心头一紧。 “玉京那边传来消息,说……他要成婚了。” 56章 ? 第五十五章 大婚 83421 17 字数:3208 四月廿八,易嫁娶,云仲璟大婚。 二十日前,司礼颁布诏令,赐婚于司嫣云仲璟二人,成王叩首谢诏,云家亦是拜谢圣恩。 太监走后,云夫人便拉下了脸,问身边云仲璟:这成王一脉与云家有不共戴天之仇,圣上究竟打了什么算盘? 云仲璟告诉她——司礼不想成王靠女儿拉人为伍,赐婚于司嫣予自己,便成了司礼最好的选择。 云夫人揉着太阳穴,双眸紧闭,露出了极为苦恼的模样。 —————— 转眼婚宴进入了尾声。 云府内弥漫着一股酒味,随处可见烂醉如泥的人,房梁上的红绡被人拽了下来,逶曳于地。桌上的酒壶被打翻了盖,酒水洒在了残羹冷饮之中。 云仲璟被人灌了好几壶酒,饶是酒量再好,此时也免不了有些头晕目眩。他耳周闹哄哄的,听不清旁人在议论些什么。云夫人担心他,命常青先搀着他回了屋。 等出了宴席,远离人潮,云仲璟才有种渐渐找回自己的感觉。过桥时,脚下清波荡漾,一轮圆月碎成了清影,云仲璟望着那轮明月,只想着远方是否有人正和自己一样,注视着它。 二人走入院中,一阵凉风吹过,笼罩在头顶的树影梭梭作响。冷意顺着领口钻入了喜服中,云仲璟睁开眼,耳朵动了动。 “就到这里吧,你出去。” “可是少爷。” “出去。” 云仲璟推开常青扶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常青往后踉跄一步,有些错愕,显然是不太理解自家公子为何会突然如此强硬。 但云仲璟没有解释,更没有回头,阔步往前走去,随后推开门,又迅速将门扉合上。 屋内烛光绰约,仅可见一张八仙桌,几把雕花木凳,一扇屏风。床在屏风后,司嫣也该是在屏风后。 云仲璟在原地站了片刻,忽然足尖一点,往前飞去,而后一掌掀开屏风,果见一柄利刃在屏风后藏着,直挺挺朝他眉心刺来。 云仲璟中食二指并拢,架住司嫣的剑锋,反向她推去。司嫣力不及她,当即被破了功,只得狼狈弃剑,但还是被余力震到了床上,头上顶着的凤冠珠帘晃动,床头挂着的坠物也叮当摇晃。 云仲璟俯视着她捂着心口坐起:“上次我便同你说过,你赢不了我。” 司嫣涂了口脂,唇色比平日里红艳几分,可唇角渗出的血颜色却更加艳烈:“云仲璟,我杀了你!” “别白费力气了。”云仲璟见她又要去捡剑,皱了皱眉:“我不想和你打,至少就目前看来,我们不是敌人。” “如果不是敌人,你为何要拒绝那日你我合作?” “司嫣,这便是你的想法?不是朋友就是敌人?” 司嫣瞪着他,近乎是目眦尽裂的地步。云仲璟坐到床头,为自己斟一杯醒酒茶:“你那日要我和你一起,杀了司礼,我拒绝了你。并非因为对他愚忠,只是没有办法。” “你也应该恨他!”司嫣怒道:“他夺走了你那么多,你为什么不会想他死。” “那他死了,谁来当皇帝?谁又适合这个位置?”云仲璟将茶杯重重置于桌上,严肃地看了回去。 司嫣哑然。 “我听闻司嫣郡主侠肝义胆,应该也不想黎明白皙处于水深火热中吧。”云仲璟扬起头,以睥睨的神态审视着对方:“还是说……你只是想让成王当上——” “当然不是!”司嫣听到“成王”二字,脸色顿时一黑:“我也同你说过,老头子才不会管我。我和他关系并不好!这世上……对我好的,不过只有小囡罢了。” 说到此处,她垂下了头,有些无措地注视着掌心,随即又捂住脸,肩膀微不可查地耸动着:“她被司礼那个人……以强迫的方式夺走了,我又怎能甘心……” 本来因为成王的关系,云仲璟对司嫣的态度并不友好,看到这一幕也不免有些被触到了心弦,眼神同样黯淡了下去: “一旦牵涉到皇族事宜,就只能如此。”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司嫣头埋在臂弯中,发冠在刚刚的打斗中歪斜了,发丝凌乱地缠绕在了上面,好不狼狈:“我知道那是错的,但是我没有办法……” 云仲璟站了起来:“先这样吧,我不会动你,但你也得保证,在没有想出万全之策前,不能贸然动司礼。虽然……我也恨他。” 大概是听到了他最后几字中咬牙切齿的意味,司嫣终于停止了啜泣,抬起头时,脸上的妆已经花完了。 云仲璟不忍卒暏,叹了口气,让她去梳妆镜前洗脸。 司嫣洗完脸,褪去身上繁琐服饰,再回床边时,却发现云仲璟已经打好地铺躺在了上面。 “你怎么睡这?” “不然我该睡床上,你睡这里?” 司嫣皱眉:“你可以出去的,你不是云少爷吗?” “你可真是郡主?”云仲璟讽笑:“府内上下所有人都注视着我们。司礼的眼线也盯着。你我是他御赐成婚,若第一日便分房睡,不就落了把柄在他手中?” 司嫣“喔”了一声,很自觉地上了床,并把床帐拉得严丝合缝,顺便将剑压在了枕头之下。 云仲璟心想她还真是会做些无用之事,好像自己真对她有兴趣一般。 屋内喜烛还燃着,喜烛上,贴着一张红纸剪地“囍”字。云仲璟倒在地上,望着房梁上牵起的红绡和红球,忽然有种荒谬的感觉。 他的第一次婚礼,怎么就和一个自己并不喜爱的人促成了? ———————— 千里之外,西山郡内。 屋内对坐着两人。 一人身着玄色蟒袍,着玉腰带,长髯龙眉,须发茂盛,两双眼瞪似铜铃。另一人则半倚在榻上,脸被阴翳所遮挡,只能看到垂下的长发,和一身半敞的紫袍。 青铜灯上的火焰随风跳跃着,发出的光算不上明亮,只能勉强照亮半个屋子。紫衣人伸手捻了颗樱桃送入口中,手指纤长,手背上的淡青血管蜿蜒盘绕在苍白的皮肤之下。 “真没想到,您居然愿意来。”司钊恭敬道:“看来您是有意愿与我合作了?” “半个仙界的诱惑任谁也抵挡不了。”紫衣人笑了:“况且西山离我们那里也算不得远,你与玉帝老儿的事我都知晓,怎可能会帮着他们害我?” “那藏锋大人……意向如何?” “你很急?” 藏锋坐直了身体,眼中笑意渐深。于他而言,看自己预料中的事情如期发生,是件有趣的事。 “您也应该得了消息。”司钊拿起手边一个木匣,递予对方。藏锋接过,看到里面呈着一张绣着二龙戏珠的黄色绢布: “这是圣旨。司礼把嫣儿嫁给了云仲璟。云家的事……您也知道,当年西山匪乱,云仲璟的爹和兄长便是死于那场暴乱之中。而云仲璟也一直怀疑是我所作为。将嫣儿嫁予云仲璟,无异于是他对我的一次打击。如果我不先出手,那便成了他瓮中之鳖。” 藏锋拿起圣旨瞟了一眼,又装回盒中:“所以当年是你吗?” 司钊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却不予回答。 藏锋说:“一个月之后,你会起兵攻打江州,却是声东击西之计,真正目标是洳州。” “是。” “但你又会把你真正目标无意透露给司礼的线人,让他中招。目的就是要将他引致洳州,与我一齐击杀他。” 司钊两手拢袖,朝他拱手:“正是如此。我们现在只需您一臂之力,等事成后,我登上帝位,便将这半壁江山与嫣儿拱手交予您。” 藏锋一手撑在下巴,一手用指节轻叩木桌,眯了眯眼:“有趣。” ———————— 两日之后的早朝上,司礼忽然宣布,要从仙族官员中,每百年选取数名,前往下界游历。 自昔年玉帝封锁人界仙界边界,已经过了数万载有余,司礼的做法可谓是触了右派的逆鳞。数名官员站出极力抵制,丞相与旧派太子党则为司礼护航。 仙族固步自封这么多年,早已与人间断了联系。云仲璟只是从曾有幸偷偷去过人界的方卿随的口中了解到过一二。他也知晓,若是突然打开有关人界的通道,让大多数知道自己的生活甚至不如一群比自己低贱的存在时,定会引发一场腥风血雨。 这是动摇了仙界根基的做法,但司礼很聪明,只挑了极个别人,也算是同权贵做了让步,又不输自己的底线。 早朝因为争执不下,一直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散朝后,司礼将云中璟与祭酒叫去了书房中。 司礼告诉祭酒,想将魔族历史纳入每年会试中。 祭酒是太子党旧派,跟随他多年,早年担任太子洗马,等司礼继位后,便提拔他做了祭酒之位。他抚了抚长须,眯着眼:“陛下这是何意?” “知己知彼,总有好处。”司礼道:“先生认为呢?” “陛下是想与魔族交好?” 司礼挑眉:“先生为何这样认为?” “要抹黑一个种族,不学他们的历史,会伪造他们的过去,那是最好的做法。”祭酒说:“陛下的行为,却不是这样。” 司礼抚掌:“知我者,莫若先生也。” 云仲璟站在一边,听了半天二人对话,却不知司礼叫他来是何意。司礼是不可能找他商量这些的,科考一事,不能由他决定。 很显然,司礼还有别的事想说。 正当司礼将目光投向了他,想要说些什么时,有个小太监从外面闯了进来,腿一弯跪在了几人前: “陛,陛下……皇后她……她小产了。” 57章 ? 第五十六章 云仲璟 84105 14 字数:3511 【作家想说的话:】 马上要完结了,就六七章的样子 柳昂小产,云仲璟首先反应便是司礼动了手脚,可旋即又想,司礼此时正需柳相势力,怎可能轻易动象征着柳氏的皇后? 云仲璟偷偷看向司礼,后者并没有露出太过激烈的反应。而祭酒正低着头,装作并未听见。 云仲璟心想,皇后怀孕一事,朝廷中并未传开,自己也是今天才知晓,今天这小太监趁着他们议事时闯入,恐怕是有人刻意谋划。 “为什么不通报就进来了?” 大太监捏着嗓子对门外人大喊:“你们干什么差事呢?今天在屋里门外候着的人,拖出去,杖责五十!” 小太监闻言全身战栗不止,连磕几个响头:“奴才知罪,奴才知罪!” 司礼懒得看他,任身旁守卫把他架了出去,又对二人笑道:“让云爱卿和老师见笑了。朕有家事先要处理,劳烦二位移步吧。” 云仲璟心中悚然,倒不是因为司礼的行径,而是柳昂小产的事,若是被司嫣知道了,那定是个不小的麻烦。 他简单总结了一下今日之事。 其一,有关柳昂的,无论是柳昂怀孕又小产,还是小太监的闯入,都是有人刻意而为之。具体是谁他不清楚,但就目前看来,司礼肯定是碰上了棘手的对收起。 其二,司礼召来祭酒问询是否添魔域历史入会试,并非真是想询问,而是在试探旧党意向,一旦旧党大部分人仍是同他一条线上,司礼极有可能扭转仙界目前局面,同魔域展开合作。 其三,司礼找寻自己…… 这一点是令云仲璟最困惑的一点,因为小太监的打断,司礼并未能说出他的目的。但司礼找他,必然是与军队相关,只要云家军仍在他手中一天,司礼就得装模作样找他一天。 他不得不联想到司礼前阵子对西山官盐官铁运送的削减,是否与成王有关。 确实,现在成王之女在他云仲璟手中。司礼也知道云府与成王的隔阂,想必便是想利用这一点,让他化作自己手中之刃,去一举灭掉成王。 这个计谋的可怕之处就在于,司礼不怕云仲璟知晓自己的意图,哪怕全天下人知道了都无妨。因为云仲璟也的确不会放弃这个机会找成王报仇。 司礼,果然可怕。 ———————— 回了云府,云夫人还在休息,府内上上下下寂静一片,唯独后院有人声传来。云仲璟走进院内,见一群下人正围着一颗榕树,焦急地仰头。而司嫣则好整以暇地坐在树上,两手支在后脑勺,屈起一条腿,往下瞧。 “少夫人,您可下来吧,这危险啊!” “闭嘴!别叫我少夫人!” 云仲璟走到人群外,有人发现了他,尖叫“少爷”,四周人群纷纷冲他行礼,让开一条路来。 “你们都下去吧。我和少夫人好好聊聊。” 司嫣听到这声“少夫人”,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瞪出来,但云仲璟警告似地看了她一眼,只得气鼓鼓坐回去。 仆人们如蒙大赦,弯着腰往院外退开了。 “喂!姓云的,让我出去听到没!” 司嫣见他弯腰拣东西也不理自己,于是折断头顶一根树枝,往他砸去。 云仲璟不躲,长眸中古井无波。他站直身体,手一直捏着,好像攥了什么。正当司嫣想要定睛细看时,他却一弹手指,两道黑影笃笃打上后者所在的树枝。 察觉到身下不稳,司嫣当即向后仰去,企图先借力逃跑。然而树枝断裂的速度却更快,容不得她先走,一人一树枝已齐唰唰掉入了树下池塘中。 “你看,这样的明袭都躲不过。你还想出去?”云仲璟走到池塘边,看她顶着片荷叶钻起,又一脸幽怨地从嘴里吐出水草,淡淡道: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在京城。成王与司礼的战争一触即发,你要是大摇大摆上街,不摆明了送死?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等着让你去死或者抓你做俘虏吗?” 司嫣本来怒意正盛,听完此番话后表情忽然凝固,随即慢慢变成复杂的模样: “你刚刚说……我爹要和司礼打仗……” 说了一大堆,结果对方却完全领悟错了意思,云仲璟当即觉得有股血气冲上了脑门:“你——” “为什么?” 司嫣抢了他的话头,认真地问。 “你在同我开玩笑?”云仲璟皱眉,成王的女儿居然完全不懂政事?当真是贻笑大方。 “没有。”司嫣从水池里爬了起来,扭干衣服上的水,挽起袖子,露出两截算不上白皙的胳臂: “我爹觉得我笨,不和我说这些。我小时候在京城时,他便不管我,我也没别的伙伴,就和小囡玩。我确实笨,长这么大,一点政事都不懂,但我也不想懂。明争暗斗,有什么意义?我只知道一件事,我不能让他们打仗。” 云仲璟看他又把袖子挽高了些,直到露出大臂,一段长余五寸的狰狞伤口横陈其上。司嫣盯着那道伤口: “当年西山匪乱爆发,我看老头和哥哥们都忙得焦头烂额,但我什么都做不了。于是去学了武。半吊子出家,偷偷上了战场。结果才打了一会儿,就被人打下了马,胳臂还被刺伤。如果不是一个战士大哥救了我,可能那时我就得命丧黄泉了。”她顿了顿,继续回忆: “我养伤时,时常去西山郡里看流民。大都是些穷人,云仲璟,你也打过仗,不知道见过没,没有粮草,饿到人吃人的地步。我在家里的粮仓里发现了好多吃的,老头之前开过一次仓,结果只是拿出了极少一点。我想老头再开一次,结果被他打了,勒令不准出去。我有次偷偷溜了出去,看到街上全是死人,饿到皮包骨头,求着过路的人给点吃的。但是谁有吃的呢?” 云仲璟捏紧了拳头,若是司嫣细看,能看到他手背上虬扎的青筋。 “对了,我应该是见过你的父亲和大哥的。” 司嫣忽然抬起头,云仲璟眼中拉满血丝,有些狰狞地望着她。司嫣被吓了一跳,嘟囔道: “干嘛露出这种表情。我又不是要骂他们。我可喜欢他们了。当时他们来的时候,给城里带了好多粮食,救了很多人。我很感激他们,本来想去当面叩首行礼的,被老头抓了回去,不让。但我还是在他们往匪窝出征时,与他们践了行。呃……你这又是什么表情?” 云仲璟收敛了诧异神色,恢复至冷淡:“你……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没事。” 云仲璟摸了摸唇,眼神微沉。 司嫣自然不会注意到他眼底寒意,仍自顾自说着:“西山匪乱后,我便对打仗有了阴影。我很害怕打仗,更害怕更多人遭受那样的境遇。但我这么多年,和这么多人说了自己的想法,只有小囡认同。唉……” 云仲璟垂眸思索,也不搭话。 司嫣拍了拍他的肩:“都说了我这么多事了,你也说说你的。” 云仲璟不着痕迹地避开她的手:“我为何要同你说?” “不都是兄弟了吗?”司嫣有些生气,两手叉在腰上:“你看你之前那番话,是想保护我,我通过这两天观察,觉得你是个可以信赖的人,所以我才和你说了这些我发自肺腑的话,你莫不是在利用我?” 云仲璟被她弄得有些哭笑不得,这种类型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不愧是连精明如成王都没办法的家伙。 “先前和小囡聊起过云家,我说你们是英雄。但她却告诉我,要我少和你们打交道。问她理由她也不说,我起先不信,现在还真有些信了。” “……你要问什么?” 司嫣见他终于让步,立马换成笑脸:“诶,那就说说你和方家二公子的事吧。” 她盘腿坐到了地上,衣服还滴着水,周身的泥土被浸湿成黑色,却状似未觉,揶揄地冲对方笑。 云仲璟叹了口气:“你之前还试图算计我,用我去救柳小姐,你是怎么想出那些计谋的。” 司嫣有些不好意思:“为了设计你,我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但是好像……不太成功。” “……” “呃……还是说你和的事吧。” “……” “莫不是想抵赖?” “……” 不是云仲璟不想说,而是他忽然想起了最后一次同方卿随见面的情形。 那时的方卿随眼底有抹红色的光,眼尾挑起了淡淡的金色。长剑划过他掌心时,有道淡金的印结比喷溅的鲜血更为夺目。簌簌罡风自他宽大袖袍间穿过,裹着锐利似刀的树叶。 他的容颜里多了丝过往中没有的危险与邪气,令云仲璟差点要移不开眼。 可是云仲璟知道,那时自己面对的,是鬼王。 司嫣枯坐半晌,不见他开口,反倒似根木头杵在原地,忍不住用手捅了捅他小腿:“想起什么了。” 恰好一阵风吹过,撩起了云仲璟头顶的树枝,笼罩在他面上的阴翳也随之散去,露出了一双难辨情绪的眼。 他的眼神瞧不见底,不知该说是深不可测,还是太过空洞。 云仲璟握紧手,指甲嵌进肉里,已经忘了疼痛,直到有一股湿意弥漫了手心,才惊觉手上出了血:“没什么。” 司嫣还是撑着头,细细端详了片刻:“是他变成了鬼王吗?” 云仲璟不回答,算是默认。 “你还喜欢他吗?” “嗯。” “为什么呢?” 云仲璟反问她:“你为什么会喜欢柳小姐?” 司嫣倒是落落大方:“没什么为什么,自然而然。但我知道,只要我喜欢她,不管她变成了什么模样,我都会喜欢她。” 云仲璟感觉自己的嗓子宛若被人攫住,只能发出喑哑的声音:“我……的职责便是攘除魔族和鬼族。” “什么狗屁职责。” 司嫣翻了个白眼:“方卿随不是从小就当仙族养的吗?跟我们都是一样的,就算不一样,他又没害你云家,没害到仙族,有什么好纠结的。” “……你不懂。” “我确实不懂。”司嫣拍拍屁股,站起走人:“你们一天天活着可真累,为自己好好想想吧,大忙人!” “为自己……” 云仲璟喃喃重复这二字,忽然感受到胸腔里心脏勃然跳动的频率。 司礼的计谋也好,成王的算计也好,云家所背负的血海仇深也好,仙魔间的仇恨也好…… 他突然有种抛下一切的冲动,管他什么恩怨情仇尔虞我诈,只有心底那页光风霁月的梦才是属于他的。 可是他是云仲璟,所以他不能。 58章 ? 第五十七章 修罗场 84741 18 字数:2947 【作家想说的话:】 我写np目的一开始好像是搞修罗场来着??? 边角声响,战鼓擂。 方卿渊身着重铠,一柄利剑用牛皮包着,吊挂在腰间,身后猩红披风在风中猎猎飞扬,风沙拂过他面孔,他只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三角下的平岩口。 魔域本没有地名,平岩口也是在他来后所取。此地四面环山,到了此处,却如被刀斧砍凿般蓦地劈去一般,留了一块长宽各有五里的平地。平地之中,魔族官兵分为红甲蓝甲两方,各立一边。 方卿渊扬起手,重重挥下,顷刻尘土飞扬,两方士兵往前冲杀,往敌方陷阵。 日光照在方卿渊铠甲上,反射出一点刺眼的寒芒。他手按在剑柄上,注视着山下两方缠斗情况。 而在他目光所不能及的身后山丘上,方卿随正与寒骁并肩站立,同样看着平沙口内的士兵。 与此同时,一只雄鹰自连绵群山外振翅飞来,寒骁抬手,苍鹰扑腾着翅膀,停在了他带有护腕的小臂上。他取下绑在鹰脚上的信筒,展开,诵出信上内容: “藏锋快回来了。” 方卿随稍稍偏过头,但注意力还在方卿渊那处:“这是藏锋寄给你的?” “嗯。”寒骁颔首。 自方卿随醒来,已过十日有余,藏锋却如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在了魔域。方卿随问过寒骁等人,所得答案皆是藏锋去了浑沌川,但具体做什么,谁也不知。 方卿随皱了皱眉,却不多说什么。 “前些日子,你一直在问藏锋的去向,怎么现在只有这个反应?” 寒骁眼中有一丝不愉:“还是说,你更在意方卿渊?” 方卿随察觉到他语气里快要溢出的酸意,失笑:“你难道不觉得他奇怪吗?” 寒骁眯起眼睛,端详了方卿渊半晌,缓缓摇头:“不觉得。” “大哥他……对你们应当是不满的。”方卿随斟酌道:“可他却主动帮你们,我始终觉得,他还想借你们去找司礼麻烦。” 他说话时是低下眼睛的,睫毛在阳光下根根分明,眼底情绪却被挡着,叫人看不清。一只大掌抚上他的面颊,手心有握惯了刀剑的特征,有些粗糙。 寒骁用食指挑起他的下颌,让他不得不抬头:“你是在担心他,还是在担心司礼?” 方卿随双眸撇至一边,不敢望进他的眼睛:“无论如何,我不想大哥受伤。但是司礼同样重要,他确实也不能倒台。” 寒骁的指腹描摹着他的唇形,视线黏在他的脸上:“那你愿意相信方卿渊吗?” “仙族有成体系的军队,大哥也……” “这点你放心,他们终究是魔,只要是魔,就会服从比自己更强的魔,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寒骁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他向来寡言,更不喜同人争论,方卿随怔了怔,咬牙道:“自是相信的。” “那就这样吧。”寒骁俯下身,似乎已忍耐极久,唇贴上他的唇,双眸颜色愈发深沉:“你最近太在意他了。” 方卿随垂眸:“我……” 剩下的话被对方用行动堵回了嘴里。 寒骁一手钳制住他的下巴,同他深吻。涎水从方卿随唇角流下,蜿蜒入衣领见。寒骁的目光追随着那道水痕,眼底情绪晦暗。 唇分时,两人呼吸皆有几分凌乱,寒骁握在方卿随手腕上的五指也跟着收紧。 “你们在做什么?” 方卿渊不知何时走到了二人面前,垂眼一扫寒骁的手,慢慢眯起。 方卿随耳根微红,想要抽回手,但被寒骁攥得更紧:“你不该在演兵?为何会过来?” “叫副将帮我看这了,我看到你们在这里,便过来了。” 方卿随大窘,若是方卿渊在方才就注意到了他们,那自然也该看到了二人的那一吻。但方卿渊表情讳莫如深,不知究竟什么情绪。 方卿渊将视线移向寒骁,寒骁同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二人无声对峙着。方卿随实在头皮发麻,恨不得快些逃走,可无论是寒骁,抑或是方卿渊,都不会在这种情况下放他走。 好在这时,有个斥候模样的小卒小跑了过来,朝方卿渊耳语了几句,后者立即拧起眉头:“我这便去。” 方卿随以为是平岩口出了什么事,没有询问他。方卿渊阔步跟上斥候,走出几里后,突然停下脚步: “你手握得太久了。” 方卿随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耳畔已传来寒骁低沉冷漠的嗓音: “还会更久。” —————————— 小卒带方卿渊走回了宫,穿过花园,又走上大理石楼梯,进了藏锋的住处。一进门便见紫衣男人衣袂翩翩,正靠着栏杆对他们微笑,脸上不曾有舟车劳顿的迹象。 小卒朝藏锋请过礼后便先退下了,楼顶只剩下二人。 “藏锋大人有什么事?” 方卿渊见他把玩着一颗琉璃珠,心中疑惑,这琉璃珠成色乃是上品,在仙界也只有皇亲国戚才有机会拿得到,不知他是从何处得来。 藏锋以拇指和食指捻起琉璃珠,对着太阳看:“刚刚听人说了,你最近在演兵。” “方某一直有做此事。” “喔?” 藏锋将琉璃珠收入手中,转头看向他:“但你这次,似乎是在为打仗做准备。” “仙界一直对魔域虎视眈眈,随时可能攻来,”方卿渊语调毫无起伏,把他话里的猜忌四两拨千斤推了回去:“我只是让魔族军队保持警戒罢了。” “嗯,没事。”藏锋耸耸肩:“我只是和你聊聊,说说交心话。” 他说话向来是大言不惭,但方卿渊平日表情也没有露出异象,就算觉得他话里虚伪,也不会表现出来。 “还算适应魔族生活吧?”藏锋问。 “多谢魔尊关心。”方卿渊平静地客套了回去。 “想要打回玉京,杀了司礼吗?” “藏锋大人说笑了。” 藏锋晃了晃手中的琉璃珠,日光下,琉璃上流转出瑰丽的红色,令人移不开眼,方卿渊略一蹙眉:“猜猜这珠子谁给的?” 方卿渊眉头皱得更紧。 “现在,成王邀请我和他合作。”藏锋注视着方卿渊愈发紧绷的下颌线,笑着一字一句道:“要我们,和他一起除掉司礼。” —————————— 另一端,玉京。 三更宵禁,街道坊市内再无人影走动。巡街的人敲着手中锣鼓,锣声回荡在街道里。 只是他所不知,在街道的转角处,正隐藏着一个夜行服男人,视线在他身上一刻不离…… 黑夜里只有星子还亮着,云仲璟的房间没有点灯,本该是闭目休憩的时间,他却是在榻上辗转反侧,直到院外传来了锣鼓响动,才意识到这会儿已经三更天了。 云仲璟心情烦躁,索性从床上爬起。他和司嫣已经分房睡了好几日,现在搬到了书房来,床边便是堆积如山的文书。 自从上次他和司嫣深入交谈过一番后,这丫头便少了原先的敌意,反将他认作除了柳昂,京城内唯一可以信任的人,甚至曾私下问过云仲璟好几次,什么时候能救出柳昂。 在此前提下,云仲璟更不可能告诉司嫣,柳昂小产一事。 可怜司嫣还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连逃离京城的路线都规划好了。 云仲璟翻开一本册子,却见一页《春江花月夜》的誊抄夹在其中,金钩银画,俨然是方卿随的笔迹。云仲璟用指尖一寸寸描摹着这些早已干涸的字体,眼底是他不曾察觉的缱绻与留恋。 月光如水般流淌在他的手背,一如那一日他们离开京城前。 云仲璟回想着那日他们的缠绵,心绪骤然翻涌起来。 突然,窗外传来一阵躁动,似乎是人声喧哗,也不知是出了何事,要在夜里闹。 云仲璟看向窗外,眉头皱了皱,继而将纸夹回书内,披着大氅往音源走去。 才出院门,一柄泛着寒光的利剑便擦着他的鼻尖袭来,云仲璟连忙往后一仰,随即扫腿去勾袭击人。 但袭击人灵巧避过,又闪身到了房梁上。云仲璟心头震怒,抬起头想要瞧出那人的真面目,但在看清对方容貌时,堪堪愣住。 “为什么不告诉我?” 司嫣手抖着,手中剑也叮叮当当地响。 她气息不稳,下盘也不稳,是袭击的好时候,可云仲璟还是被钉在原地,移不了一步。 “她被那人强迫了!怀孕了!又被他弄到小产!”司嫣双目里拉满了血丝,每一个字都是咬着牙,从齿缝里钻出的,字字带血: “云,仲,璟!我恨你!” “少夫人!少夫人!” “快!快拦住她——” 司嫣说完便翻身跳出了墙,护院和下人哄闹着往外追。 只有云仲璟一人站在原地,如同一尊雕像,他已经什么都听不清了,除了耳蜗里的阵阵蜂鸣,但脑子还运转着,飞速思考着究竟是谁把这事告诉了司嫣。 司礼? 魔域之主? …… 成王。 第五十八章 魔尊吃醋了怎么办 藏锋盘腿而坐,面对着悬崖对面飞驰而下的湍流,轻抚上琴弦。 琴音悠扬绵长,如一涓细流,又如风过竹林,与眼前这大漠孤烟的景象并不相洽。他袖袍与长发被风拂过,睫毛低垂着,沾了飞溅而来的水珠,不似魔物倒更似谪仙。 他突然停下动作,琴音戛然而止:“鬼王还要听到何时?” “琴本就是弹给人听的,我就是听听又有何妨?” 方卿随走到他身边,同他并排坐下。 藏锋扭头看着他,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早听闻你在仙界才名,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能听到方家二公子为我抚琴一曲。” 方卿随静默片刻,从他腿上拿起了古琴,转而放于自己腿上,藏锋本以为他会推辞,或是直接表明自己的来意,此番举动倒是不曾料到。 方卿随没有穿他惯常穿的那身白衣,样式比平日里大了许多,月白色,衣缘勾着金丝,和寒骁的某件衣服有些相似。 他指尖灵活勾拨琴弦,琴声如三月春雨,润泽了眼前贫瘠的土地。 藏锋打着拍子,眼睛却停在方卿随脖颈间的红痕上,神色晦暗不明。 “铮”地一声,方卿随收手。 “这把琴乃人间乌木所制,”方卿随用食指勾了勾琴弦:“西山不远处人间,你去了西山?” 藏锋半躺了下来,饶有兴趣地看他眼底酝酿起怒意:“对,我去了西山。还见了成王。但这琴是横云给我的,不是从成王手中所得。” 方卿随没理会他后半句:“成王一直有篡位之意,他要与你联手?” “正是。” 方卿随闻言深吸一口气,沉下面色:“那日我听闻司嫣与仲璟结亲一事,便觉得不对,云家与成王素来交恶,司礼也是想要动成王。” “司礼有意重新勾连人界仙界通道,而人界仙界的必经之路便是西山。”藏锋唇角勾了勾,眼底却没什么笑意:“本来成王也是个棘手的家伙,现在对他而言,就更有必要铲除了。” “成王性格反复无常,当年企图利用山匪与朝廷抗衡,眼看着失败便反水。不是可以相交的之人。” “……你是怕我和他结盟?” 藏锋神色难辨。 方卿随目光移向一侧,没有回答。 “真是伤心。”藏锋皮笑肉不笑从地上坐好,抖了抖身上的灰:“就那么不信任我?不过我也确实和他定下来盟约。” “藏锋!” 方卿随怒吼一声,但接下来的质问还没有说出口,对方冰凉的指尖已经触上了他的唇。藏锋的笑有些危险,眸色沉如寒潭: “他还给我说,事成之后,拱手给我仙界一半的土地和子民。你说说……” 方卿随顿时脸色煞白,僵硬地看着他。然而藏锋好似不觉,自顾自继续道:“这是多么大的诱惑。” “你……” 方卿随感到胸腔一阵钝痛。 “很失望?” 藏锋换了个语调,不再是从前的戏谑,忽然敛去笑容,专注地看着他:“我确实答应了他,但是我不打算和他结盟。” “……” “别露出那种表情。”藏锋用指节轻轻碰了碰他的侧脸:“我错了,好不好?” 方卿随侧过脸,冷冷道:“魔尊大人当真算无遗策。” 藏锋眉眼之中尽是笑意,侧躺了下来,用手撑着下巴,去看方卿随的脸。方卿随冷淡地避开他,却被他强横地用手捏过来,在唇上留下稍纵即逝的一吻。 “你——” 藏锋不再逗他:“除此之外,我还试探了一下方卿渊。” 方卿随本已打定主意不再理他,但听到这个名字还是下意识愣了愣:“大哥?” “我把成王的事同他说了,问他有没有报仇的想法。”藏锋见方卿随又皱起眉头,眯眼补充道:“这事是他的心魔,若不根除,还会再犯。” “嗯,我知道。”方卿随抿了抿唇:“我只是担心……” 藏锋盯着他看了半晌,眸色越来越深。 有股冰凉的触感贴上了方卿随的脖颈,他低下头,目光恰好触及到藏锋的双眸。藏锋的手没有用力,五指稍稍收拢,贴着他的皮肤,尤其是那处碍眼的吻痕。 “随,我最近心魇好像有些严重,你也担心一下我吧。” 不等方卿随回答,他已再次封住了他的唇,随即舌头钻入对方口中,撬开了他的牙关。 方卿随本想推拒,但无意间看到了他脖颈上暗色的花纹,只得泄下力气。 “唔……你不是去看了横云……遇见你师父了?” 藏锋松开他的唇,依旧捏着他的下巴,令方卿随的声音稍稍有些变音。 “遇见了。”藏锋舔舐着他的脖颈上细腻光滑的皮肉,在淡青血管处略微加重了力道,学着野兽一般擒住猎物: “他送了我把琴,说高山流水觅知音,他和师父已经有情人终成眷属了,也祝我早点找到那个人。真是够过分的。” 方卿随十指嵌入他发丝中,急喘着粗气,藏锋拉开他的裤头,二指挤入肉缝中,去玩弄他的阴蒂,又把唇贴在他耳边,故意放缓了语速: “我刚刚弹着琴,一直在想一个人。你要不要猜猜是谁?” 方卿随眼角被他逼出了泪,来不及去思考他的问题,只能本能地跟着他问:“谁……” 藏锋轻笑一声,手指捻着他身下肉豆拉长: “不告诉你。” “呃啊——” 前襟忽然被人拉开,乳头被人含在嘴中吮吸,方卿随扬起头,无意识地将胸口挺高。 他腰间只系着一根宫绦,一扯便落下,层叠衣物散开,藏锋一手抓住他的腰,一手卡在他脖颈处,让他跨坐在自己大腿上,性器抵在那圆润挺翘的双丘指尖。 藏锋并不急着进入,反而用龟头在他会阴处来回摩擦。蜜液与精液滋润着那处,瞬间沦为一滩泥泞。 方卿随两个穴痒得厉害,主动将肉穴朝藏锋的肉棒处移,但藏锋将他桎梏于地,偏不叫他如愿。 “哈啊——进,进来……”方卿随抱住藏锋在自己胸口作乱的头,哀求道:“求……求你。” 藏锋捏住他两瓣浑圆的臀,搓揉着,肉棒在他腿间进出,将雪白的腿根肏到发红。方卿随咬嘴唇,不想将呜咽出声,然而藏锋好似发现他的心思,卡住他的下颌,强逼他张开唇。 “叫出来。” 藏锋单手托起他的两条腿,放在一边肩上,一边衣物已经滑落至臂弯,和脸完全不符的结实的胸肌露了出来。 “哈啊——” 方卿随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对上了藏锋火热的视线。他被那道目光烫了一下,随着他额间汗滴的轨迹,从脖颈移至胸膛,看到了他因为发力微微突起的后槽牙和身上的花纹。 藏锋俯下身,衔住他的乳头。奶孔已经张开了,奶水自小眼中流出,方卿随只觉得那处又疼又痒,反倒是刺激了身下。他脚趾蜷紧,试图磨蹭大腿来缓解不适,却没有丝毫用处。 藏锋的手好似黏在他的臀上,又是搓揉又是拍弄,本来雪白的皮肤硬生生被玩成了绯色。他咂了几口奶水,又用舌苔扫过奶孔: “甜的。” 方卿随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只顾着喘息,藏锋便借着这由头说他是不理自己,嘴中还含着奶水,吻上了他的唇。 一股奶香钻进了口中,甜腥味溢满了舌尖。方卿随愣住,还没反应过来,藏锋又抱着他,将性器送入他肉穴之中。 花穴里早已被蜜液滋润了个淋漓,肉刃极为轻松地便进到了最深处。方卿随惊叫一声,浑身战栗不止,两条长腿跟着痉挛。 藏锋吻了吻他湿红的眼角:“没关系,不疼地。”身下却不同于声音那般温柔,一次接连一次地往极限进发。 方卿随的呻吟被冲撞到支离破碎,瞳孔也失了焦,眼底闪烁着涣散的光。 藏锋含住他的喉结,下身继续一刻不停地抽送着,力道大到方卿随差点以为他要将囊袋也送进穴内。 明明不远处就是瀑布,两人却除了彼此的呼吸,听不见任何声音。 方卿随被操射了两次,藏锋那物还坚挺着,甚至比先前又壮大了一圈,青筋突突跳动,如果现在从穴里抽出,定能看到它胀大发紫的模样。 藏锋将他翻了个面,背对着自己肏。方卿随上半身贴在地面,胸前肉粒被突起的沙石摩擦着,似乎磨破了皮,已经有些肿了,摸上去又疼又痒。 藏锋躬下身,从他的后颈一路向下吻,顺着他的脊骨,留下一个个吻痕。尤其是先前吻痕未褪的地方,他会加大力道,方卿随背后皮肤敏感,哭喊着求他不要,藏锋自然不会听话。 藏锋眼底已被情欲染红,脑中却留着三分清明。他还记得先前绕道前往人间,拜访横云的场景。 那时正当饭点,师父在屋内做饭。横云与他站在屋外,望着丘陵下的田埂和劳作人群。 横云问他,是否放下了过往? 藏锋答,不曾拿起,何谈放下。 横云又问,可曾有心仪之人? 藏锋不答,脑中却有一人闪过。 于是横云送他一把乌木琴,告诉他——高山流水觅知音,希望你也能寻到你一生真正所爱。 —————— 直到方卿随射了三次,藏锋才总算泄入他体内。等性器从穴内拔出时,穴肉还缠着肉棒往外翻。汩汩白浊被带出,顺着方卿随大腿根流下。 藏锋凝视着他昏睡过去的侧脸,苦笑着揉了揉眉心: “真是的……” 第五十九章 终于要见面了 月已高升,宫墙内不见人影,除了偶尔自城墙根经过的巡逻官兵。 黑衣人趴在鸾凤阁外的青砖上,等着又一批巡逻人走过,便御起轻功,往院内一翻,两脚蹬入草地中。 蝉鸣萦绕在耳畔,殿内已熄了灯,不见人影攒动。黑衣人惊讶于皇后殿的冷清,在心底将司礼千刀万剐数遍。 柳昂已经睡下,床边只候着从府里带来的贴身侍女水鸢,床帘被放下,瞧不见屋内景象。过了一阵,外面依稀传来响动,床脚躺着的水鸢先被惊醒,还来不及尖叫,便被一人捂住了唇。 “小囡,是我。” 司嫣挑开床帘,拉下面罩。 水鸢瞪大眼,压低声音道:“郡主?” “嫣儿……”柳昂的身子还没恢复,有些吃力地爬起,司嫣赶忙扶住她,却见柳昂光是做这个动作就已冷汗涔涔,脸上毫无血色。 司嫣盯着她,牙关颤动:“司礼对你做了什么?是不是他把你搞成这样!” “小点声。”柳昂露出一个苍白的笑:“莫要这么称呼陛下。” “陛下陛下!你疯了吗!”司嫣抓起她的手,要将她往外拉:“跟我走,我已经备好车马,我们连夜离开这里。” 然而柳昂却并不顺着她的动作,虽然力气不如对方,依旧固执地坚持与她角力。水鸢看得心慌,忙护在自家小姐和司嫣中间:“郡主,小姐身体才恢复,不要这样。” “嫣儿,听说你已嫁予云公子。”柳昂用另一只手一根根拨开司嫣紧握在自己腕上的手指,目光却至始至终黏在她身上:“他是个良人,你也该收好性子了。” “小囡……我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 “嘘,听话。” 柳昂缓缓摇了摇头:“回去吧,我不会跟你走的。” 司嫣想要再度抓住她的手,但被对方灵巧地避开,司嫣手悬在半空,渐渐垂下,眼神里的光也跟着黯淡了下去: “为什么……” “嫣儿,这就是我的命。”柳昂平静道:“就算不嫁给他也好,迟早也会被父亲许配给别人。我是丞相的女儿,走到何处,旁人都看不见我,只能看见我背后的柳家。今日一旦逃出去,便给了司礼打压柳家的由头。” 司嫣垂着头,发丝掩住双眼,借着月色,只能看见她因为紧咬后槽牙而突起的面颊,沉默片刻,她忽然提起腰间长刀,往门外走去: “我明白了。” “嫣儿,你要去哪儿?” 柳昂见她反应不对,想要下床追她,但脚甫一沾地便双膝一软,往下跪去。水鸢急忙搀住她。 司嫣自然听到了这阵声响,只暗自咬了咬牙,却不回头:“做我该做的事!” “你不能去……别做蠢事!” “与你无关,皇后大人。” 最后四字犹如尖刀,狠狠扎进柳昂心底,她往后退了一步,栽进床中,喃喃道:“你别去,你不能去。你疯了吗……” 而司嫣已出了房门,御起轻功往御书房飞去。 —————————— 御书房内,灯未熄。门外护着一众侍卫,其中一人黑红色武服黑色护甲,腰间吊着块禁军令牌,面容阴鸷,乃是昔日司礼的贴身近卫,如今的禁军统领——恭长黎。 大太监从门内退出,见他还守在此处,遂笑道:“陛下说了,恭大人可以回去先歇息了。” 恭长黎摸着悬在腰间的刀,对着月亮眯了眯眼,没有吭声。 忽然,檐下一阵狂风卷起了檐下灯笼,花园里树影摇动,树叶随着风声回旋。恭长黎眼珠一斜,蓦地剑尖一蹬,往房顶上的那个黑影追去。 “刺客——” “抓刺客——” 护卫纷纷朝此处赶来,但黑影逃得快,除了恭长黎一直紧随其后,没人能真正追上。 行刺之人轻功极好,玉京内有此功夫的不过只有寥寥几人,恭长黎蹙眉,心知不该拖延,便趁着对方往城墙头飞去的空档,拔出佩刀,一刀朝着她后背砍去。 然而那人发现了他的计策,身子一歪,只是左臂上仍旧中了一刀。 血溅了出来,黑衣人闷哼一声,有些狼狈地踩上墙头,踉跄几步。 恭长黎知对方已身负重伤,并不忙着追赶。然而他所不料的是,那人就此跳下了城墙,没有丝毫犹豫。 恭长黎追上城头,望着黑漆漆的街道,皱紧了眉。 刚刚那人,似乎是个女人。 —————————— 翌日一早,司礼遇刺一事不胫而走,传了个满城风雨。云仲璟是坐轿辇去的宫中,路上遇到好几人议论此事。 云仲璟闭上双目,拧了拧眉心,脑中却隐隐浮现出那日司嫣逃出院墙的场景。当日司嫣走后,便再未回过府,他一面打点了下人,不准说出此事,一面寻找着那人的踪迹。 很明显,他一直寻找的司嫣如今成了行刺司礼刺客,还被司礼的近卫伤了左臂,生死难料。 到了宫门外,车马轿辇不准进入,云仲璟徒步入内,见墙角站着一群兵部的人,本以为还是在谈论司嫣的事,不打算吱声,没料到等他经过时,那几人突然转过头,叫住了他: “云大人,您可知,成王起兵攻打江州了?” ———————————— 江州乃仙界要塞之地,南通浑沌川,西往西山郡,无论是在军事还是商贸上都有是重要的枢纽。 历代帝王都会派出重兵把守此地,司礼自然不例外。成王若要起兵造反,江州绝对不是一个好选择。 云仲璟在上朝时一直思考着此事,甚至忘记细听旁人究竟说了什么,但想破脑子也没想出成王究竟想干嘛, 下朝后,司礼将云仲璟叫去了书房内,上次的话因为被人打断,没能说完,这次司礼叫他来,明显是接着上次的话说。 云仲璟看到书桌上放着一张与图,司礼手掌按在洳州的位置,对他道:“今天出发洳州,跟朕一起去。” 云仲璟下意识地以为是江洲,然而对方随后又补充了一句:“洳州。” “洳州?”云仲璟思忖不对:“成王难道目标是洳州?” 司礼笑而不语,面容依然温润如玉。他将与图收好,叫立在一侧的大太监放进匣中,又坐到座位上,反问了云仲璟个不相干的问题: “云爱卿与郡主相处得可好?” 这问题也没别的答案,云仲璟拱手道:“臣与内人感情甚笃。” “感情甚笃。”司礼从鼻尖哼出一声嗤笑,差点让云仲璟以为自己面前的这人不是那个心思深如海的司礼,而是谁人拙劣的伪装:“原来堂堂云仲璟也不过如此。” “……敢问陛下何意?” 但司礼再度打住了话题,云仲璟偷偷观察着他,并不见此人脸上出现过不屑抑或鄙夷,还是一如既往地温和。 “堂妹此人性格暴躁,还需爱卿多担待些。也不知这些日子,堂妹可与爱卿发生过争执,或者……逃出了云府?” 云仲璟心道他果然已经怀疑上了司嫣,遂道:“回陛下,不曾。” “不,曾?” 这两个字的语气十分微妙,云仲璟终于从司礼的眼中捕捉到了一丝戾色,他早知道司礼想要除掉自己,无论是因为方卿随,还是因为忌惮云家,但如此毫不掩饰地泄出杀意,还是头一遭:“据我所知,司嫣现在已不在云府。” 若换作从前,云仲璟定会因为害怕牵连云家而不敢造次,可能是因为这么久以来遭受的压抑,在这一刻濒临爆发,他竟感到无比畅快。 好啊司礼,原来你也会露出这种表情。 “回陛下。”云仲璟直视着他,双目之中同样酝酿起风暴:“内子与臣有过争吵,出走是无稽之谈。但内子近日回西山省亲,所以不在云府内。” 司礼笑容终于消失,站在他身后的恭长黎拔刀,刀出了鞘一半,司礼却抬手按住他。 “出去吧。” 云仲璟面无表情地扫了恭长黎一眼,扭头出了御书房,不曾行礼。 ———————— 离开宫苑,云仲璟并没有什么后悔的知觉,反而忧心起来司礼对自己的态度——他既然已经怀疑上司嫣和自己,为何又要带他去洳州,这不该是自相矛盾。 但他来不及思考这些,因为在他回家的后一步,诏书便跟了上来。云夫人听闻他要跟司礼去洳州,嘱托了诸多事宜。 云仲璟知她忧心自己,反过来宽慰她许久。或许是因为已经和司礼撕破脸皮,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若要说遗憾,那么便是此行不经过江州,去不了叶府。 自叶迢迢和方家出事之后,叶家便逐渐沉寂了下去,叶家二子为避风头,也极少再干预政事。但那里终归是方卿随的半个家,如今方家已经没了,云仲璟的记挂便成了那儿。 他至今没有想明白,方卿随好好的,怎么会成为鬼域之主?是否又跟他身体的异变有所关联?此次洳州之行,能否再和他见一面? 还有司嫣,她又去了哪里? 云仲璟想得头疼,索性不想了,进屋去收拾行囊。 而他怎么也没料到,这一场行程会改变他一生的轨迹,他的疑问,也会由此将一一揭晓。 第六十章 终于见面了 再入浑沌川,云仲璟早已不复当年心境,为了不打草惊蛇,司礼与他兵分两路,他独自带着千来人吗,行走于渺远戈壁之上。 云仲璟披着一件白色披风,兜帽遮了头顶,暗沉的云压在头顶,把天光掩盖。狂风怒号着,旌旗被吹得东倒西歪,他却岿然不动坐于马上。 进了洳州城,城主早为他们安排好了住处,云仲璟将马牵进马圈,独自登上城楼。 风还在耳畔呼啸,盖在头上的兜帽已然被吹落,系带没系稳,雪白的披风被卷进了虚空之间,在暗沉的天地里格外突兀。 温度骤然降了下去,云仲璟感到有什么冰冰凉凉的物什触到了鼻尖,又迅速化成水。 他仰头,发现原来是落了雪。 浑沌川落雪…… 身后有人走了出来,黑色武服贴在身上,将身材曲线毫无保留地勾勒而出。四下无人,只有他们二人遥遥相看。 “司嫣,你怎么来了这里?”云仲璟皱眉,上前一步。 司嫣往后退了一步:“我来杀司礼。” “你疯了?司礼不能死!”云仲璟大怒,可司嫣只平静地看着他: “我在你玉京的书桌下压了一张休书,上面落了我的名姓,若事败,你便拿着这个寻司礼。说你我二人早无关联。” 云仲璟不知道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此番再见,她已没了从前那股锐气,仿佛热烈与赤诚被从她体内剥离走了,只余一股子冷冽。 白雪落在了她的肩头,发间,抑或黏在她的眉睫,同她眼中情绪一样,都浓重到化不开。 “你能不能为了大义着想?” “我的父亲已经造反了,我全家上下横竖都是个死,就算我能苟延残喘,又有什么意义。我连小义都护不了,护什么大义?” “你站住!” 云仲璟想拦住她,然而司嫣先他一步,一掌打在他右肩上,力道之大,饶是云仲璟也后腿几步,咳出血来。 雪还在下,迷蒙了双眼,雪是白的,血是红的。雪落在城墙上,覆盖了平原,血落在地面,又渗进砖石间。 ———————— “云将军!” “云将军!” 云仲璟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正倒在书桌上,面前摆着一堆文书。他试着活动一下四肢,可惜同一个姿势维持太久,酸麻没有消去。 屋内没有点灯,黑洞洞的,云仲璟摸了摸脸,发现刚刚的一切好像只是自己的梦。 有道明晃晃的光在门外晃,他打开门,发现一个小卒正提着灯,眉毛鼻子皱在一块,冲他焦急道: “云大人,您快些去吧!贼人打来了!” 云仲璟木然地点了点头,视线却被他身后的皑皑白雪吸引。 原来真下雪了。 云仲璟提着剑去到了马圈,牵出战马,又翻身上马,快马加鞭去了城西。司礼身着白铠,护心镜在月色下泛着光,见他迟来,只稍稍皱眉,旋即一挥剑,大吼道: “开门!” 马蹄踏动之声凌乱地响起,雪还未落地,便被数道罡风卷进了气旋中。 云仲璟牵动着缰绳,跟在司礼身后,他目光牢牢锁在他背上那处未被铠甲护住之处,萌生了一种一剑朝那处挥去的冲动。 他强压下心头杂念,随着队伍奔袭。 洳州地形复杂,四周遍布着断崖或者丘陵,不知何处埋伏有敌军。 倏然,恭长黎大呵一声:“都停——” 云仲璟迅速勒马,可有不少没能及时停下的士兵还在往前冲,继而被勾连在两块大石之间的跘马索勾下。 箭雨铺天盖地射来,那几个士兵当即被惨叫着射成了刺猬,血喷涌而出,溅入白雪中。 雪一刻不停地落,白茫茫的雾气之后,传来同样纷乱的马蹄声。 恭长黎举刀:“起阵!” 数名持盾士兵上前,护在队伍之前,骑兵殿后,步兵往前,长矛自盾牌缝隙间穿过。 成王那边模模糊糊说了些什么,云仲璟没听清,而后又是一阵笃笃地箭射上盾牌的声音。 成王那边一路后退,一路用箭攻击,很快便耗净了存货。 眼看对方防线将破,恭长黎又下令:“解阵,进攻——” 数千铁骑往敌军阵眼,成王军队一时溃散逃跑。 云仲璟望着其中那个黑色的背影,御马追了上去。 成王向着坡底逃跑,但没走出几步,便被一人用剑挑了后领,拎起,并摔到一边大石头上。他狼狈地转过身,在看到来人面目时睁大了眼: “云——” “云仲璟。”云仲璟接下他的话,用剑在他颈上划下一道血痕:“当年你害死的那两个人的儿子和弟弟。” “你不能,你不能杀我。”成王打着哆嗦往后爬,两眼死死盯着他的剑:“我有胜算,你,你放我走……事成之后,我封你,封你当大将军。” 云仲璟唇角勾起一抹笑,眼中情绪却近乎残忍:“是吗。” “是,是……”眼看有戏,成王露出谄媚的笑。 “那你先把我父亲与大哥还来!”云仲璟狠狠一挥刀,挑断了他脖颈上的青筋,血溅三尺之高。 成王没料到他的反应,眼睛还瞪着,脖子已经断了,啪地摔进了雪地里。 云仲璟用指头揩去颊边血迹,但没能抹净,甚至拉得更长。他的手与剑也沾了血,血顺着剑身蜿蜒流下。 云仲璟眼底浸了血,变成赤红一片,身后残缺的披风在寒风中飞扬,如同刚从炼狱里走出。 成王已死,此战当告捷。云仲璟心底却是木然,像破了个洞,填不满。他拉过披风,擦拭着剑上的血。 雪越下越大,簌簌似鹅毛。 身后传来一人大喊:“救驾——” 他应声转头,只见司礼被人拽着脖子拖到了地上,司嫣蹲在他身后,刀抵上他的脖子,就要刺进去。 “把我爹交出来!” 司嫣的嗓音是嘶哑的,最后的字节甚至破了音。 “嫣儿听话,把刀放下。”司礼用手去拨刀,司嫣刺得更深,声音不停地发抖:“你别动——我杀了你!” 司礼朝一边恭长黎使了个眼神,恭长黎心领神会:“郡主莫慌,我这就将他带来。云将军——” 云仲璟并不动作,只是悲悯地看着司嫣:“他死了。”。 司嫣先是张大嘴,在看清他背后倒在血泊中的人影后又瞳孔紧缩:“爹——” 就这电光火石之际,一阵兵戈相交之声响起,恭长黎已趁她情绪崩溃的时候,挑开了她的手。司嫣的右手被刀刺穿,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地惨叫。 恭长黎又向她左臂劈去,司嫣本就在上次行刺负了伤,根本躲不开。 “啊——” 司礼拍了拍身上的雪花,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果然啊,上次的人是你。云爱卿,你想怎么解释。” 云仲璟走上前,拔出剑,众侍卫当即护在司礼之前: “别动她。” “别动?”司礼皮笑肉不笑:“云仲璟,你装什么好人?司嫣,就是此人杀了成王。” “云,仲,璟。” 司嫣赤红着眼,眼泪控制不住地涌出,她想要大骂,可是说完这三字便再也说不出别的话。 “他可是一直恨着你们呢,原来你还真的相信了他。”司礼轻笑:“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天真啊,司嫣。” “司礼,此事与你无关。”云仲璟打断了他。 司礼温和地笑了笑:“既然云爱卿不想聊这个,那我们便送嫣儿上路吧。恭长黎!” “你敢!” 容不得云仲璟拦住恭长黎,恭长黎已一剑挥下。司嫣闭着眼,眼泪却控制不住地流出。她用尽此生最后一丝气力,大吼出声: “云仲璟,逃——” 剩下的话被吞入了风雪中。寒风似刀,刮破了脸上的皮肉,留下一道血痕,云仲璟眼睁睁地看着她尸首异处,心跳骤然停了。 扑通。 扑通。 云仲璟的目光花了,天地在旋转。白茫茫的,分不清哪出是雪,哪处是人。 “司——礼——” 他手扶在剑上,一剑朝司礼劈去。恭长黎接下他的剑,但云仲璟力道过大,让他双足插入雪中,后退了一截。 愤怒,压抑,悲伤,终于在沉疴数月之后爆发了出来。 云仲璟利剑纷沓而至,恭长黎有些吃力地接下,只是他早已被情绪冲昏了头脑,出招狠戾却并无章法。 恭长黎往他腋下刺去,云仲璟反手一挡,然而这下让他暴露出左侧胸口,对方抬脚朝那处扫去时已来不及庇护。 云仲璟剑脱手,摔至雪地里。恭长黎想将他就地处决,司礼却抬手止住。 云仲璟捂着心口,感觉内力在经脉里冲撞,突然喉头一甜,将积压于肺中的血咯出。 司礼走到他身前,明晃晃的龙头长靴在白雪映衬下异常突兀。 “司礼……”云仲璟张开嘴,血不停地涌出:“你知道为什么卿随不喜欢你吗?” 眼前人明显顿了一下,云仲璟有种报复的畅快:“你算无遗策,却算错了情之一字,活该你一辈子……都,咳咳,都无人爱你……” “闭嘴。” 司礼夺过恭长黎的刀,抵在他眉心。云仲璟坦然抬头,露出类似于嘲讽的神情:“司礼,你算什么东西?” 司礼被戳中了痛楚,手抖不止,唇角肌肉抽搐着,再也摆不出笑脸: “那你又算什么?你对也不过一样是一厢情愿。” “谁说只是他一厢情愿?” 山崖上传来一声厉喝,数万黑骑自四面连山后钻出。他们黑衣黑甲,只露出眉毛眼睛,眼神似鹰隼,俨然是魔族骑兵。 而人群之中,有四人骑着高马走出。其中一人白衣长发,眉尾上挑,眉心一道金色印痕。 云仲璟喃喃,差点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卿随……” 方卿随低下头,温柔地看着他:“嗯,我在。” 第六十章 终于见面了 再入浑沌川,云仲璟早已不复当年心境,为了不打草惊蛇,司礼与他兵分两路,他独自带着千来人吗,行走于渺远戈壁之上。 云仲璟披着一件白色披风,兜帽遮了头顶,暗沉的云压在头顶,把天光掩盖。狂风怒号着,旌旗被吹得东倒西歪,他却岿然不动坐于马上。 进了洳州城,城主早为他们安排好了住处,云仲璟将马牵进马圈,独自登上城楼。 风还在耳畔呼啸,盖在头上的兜帽已然被吹落,系带没系稳,雪白的披风被卷进了虚空之间,在暗沉的天地里格外突兀。 温度骤然降了下去,云仲璟感到有什么冰冰凉凉的物什触到了鼻尖,又迅速化成水。 他仰头,发现原来是落了雪。 浑沌川落雪…… 身后有人走了出来,黑色武服贴在身上,将身材曲线毫无保留地勾勒而出。四下无人,只有他们二人遥遥相看。 “司嫣,你怎么来了这里?”云仲璟皱眉,上前一步。 司嫣往后退了一步:“我来杀司礼。” “你疯了?司礼不能死!”云仲璟大怒,可司嫣只平静地看着他: “我在你玉京的书桌下压了一张休书,上面落了我的名姓,若事败,你便拿着这个寻司礼。说你我二人早无关联。” 云仲璟不知道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此番再见,她已没了从前那股锐气,仿佛热烈与赤诚被从她体内剥离走了,只余一股子冷冽。 白雪落在了她的肩头,发间,抑或黏在她的眉睫,同她眼中情绪一样,都浓重到化不开。 “你能不能为了大义着想?” “我的父亲已经造反了,我全家上下横竖都是个死,就算我能苟延残喘,又有什么意义。我连小义都护不了,护什么大义?” “你站住!” 云仲璟想拦住她,然而司嫣先他一步,一掌打在他右肩上,力道之大,饶是云仲璟也后腿几步,咳出血来。 雪还在下,迷蒙了双眼,雪是白的,血是红的。雪落在城墙上,覆盖了平原,血落在地面,又渗进砖石间。 ———————— “云将军!” “云将军!” 云仲璟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正倒在书桌上,面前摆着一堆文书。他试着活动一下四肢,可惜同一个姿势维持太久,酸麻没有消去。 屋内没有点灯,黑洞洞的,云仲璟摸了摸脸,发现刚刚的一切好像只是自己的梦。 有道明晃晃的光在门外晃,他打开门,发现一个小卒正提着灯,眉毛鼻子皱在一块,冲他焦急道: “云大人,您快些去吧!贼人打来了!” 云仲璟木然地点了点头,视线却被他身后的皑皑白雪吸引。 原来真下雪了。 云仲璟提着剑去到了马圈,牵出战马,又翻身上马,快马加鞭去了城西。司礼身着白铠,护心镜在月色下泛着光,见他迟来,只稍稍皱眉,旋即一挥剑,大吼道: “开门!” 马蹄踏动之声凌乱地响起,雪还未落地,便被数道罡风卷进了气旋中。 云仲璟牵动着缰绳,跟在司礼身后,他目光牢牢锁在他背上那处未被铠甲护住之处,萌生了一种一剑朝那处挥去的冲动。 他强压下心头杂念,随着队伍奔袭。 洳州地形复杂,四周遍布着断崖或者丘陵,不知何处埋伏有敌军。 倏然,恭长黎大呵一声:“都停——” 云仲璟迅速勒马,可有不少没能及时停下的士兵还在往前冲,继而被勾连在两块大石之间的跘马索勾下。 箭雨铺天盖地射来,那几个士兵当即被惨叫着射成了刺猬,血喷涌而出,溅入白雪中。 雪一刻不停地落,白茫茫的雾气之后,传来同样纷乱的马蹄声。 恭长黎举刀:“起阵!” 数名持盾士兵上前,护在队伍之前,骑兵殿后,步兵往前,长矛自盾牌缝隙间穿过。 成王那边模模糊糊说了些什么,云仲璟没听清,而后又是一阵笃笃地箭射上盾牌的声音。 成王那边一路后退,一路用箭攻击,很快便耗净了存货。 眼看对方防线将破,恭长黎又下令:“解阵,进攻——” 数千铁骑往敌军阵眼,成王军队一时溃散逃跑。 云仲璟望着其中那个黑色的背影,御马追了上去。 成王向着坡底逃跑,但没走出几步,便被一人用剑挑了后领,拎起,并摔到一边大石头上。他狼狈地转过身,在看到来人面目时睁大了眼: “云——” “云仲璟。”云仲璟接下他的话,用剑在他颈上划下一道血痕:“当年你害死的那两个人的儿子和弟弟。” “你不能,你不能杀我。”成王打着哆嗦往后爬,两眼死死盯着他的剑:“我有胜算,你,你放我走……事成之后,我封你,封你当大将军。” 云仲璟唇角勾起一抹笑,眼中情绪却近乎残忍:“是吗。” “是,是……”眼看有戏,成王露出谄媚的笑。 “那你先把我父亲与大哥还来!”云仲璟狠狠一挥刀,挑断了他脖颈上的青筋,血溅三尺之高。 成王没料到他的反应,眼睛还瞪着,脖子已经断了,啪地摔进了雪地里。 云仲璟用指头揩去颊边血迹,但没能抹净,甚至拉得更长。他的手与剑也沾了血,血顺着剑身蜿蜒流下。 云仲璟眼底浸了血,变成赤红一片,身后残缺的披风在寒风中飞扬,如同刚从炼狱里走出。 成王已死,此战当告捷。云仲璟心底却是木然,像破了个洞,填不满。他拉过披风,擦拭着剑上的血。 雪越下越大,簌簌似鹅毛。 身后传来一人大喊:“救驾——” 他应声转头,只见司礼被人拽着脖子拖到了地上,司嫣蹲在他身后,刀抵上他的脖子,就要刺进去。 “把我爹交出来!” 司嫣的嗓音是嘶哑的,最后的字节甚至破了音。 “嫣儿听话,把刀放下。”司礼用手去拨刀,司嫣刺得更深,声音不停地发抖:“你别动——我杀了你!” 司礼朝一边恭长黎使了个眼神,恭长黎心领神会:“郡主莫慌,我这就将他带来。云将军——” 云仲璟并不动作,只是悲悯地看着司嫣:“他死了。”。 司嫣先是张大嘴,在看清他背后倒在血泊中的人影后又瞳孔紧缩:“爹——” 就这电光火石之际,一阵兵戈相交之声响起,恭长黎已趁她情绪崩溃的时候,挑开了她的手。司嫣的右手被刀刺穿,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地惨叫。 恭长黎又向她左臂劈去,司嫣本就在上次行刺负了伤,根本躲不开。 “啊——” 司礼拍了拍身上的雪花,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果然啊,上次的人是你。云爱卿,你想怎么解释。” 云仲璟走上前,拔出剑,众侍卫当即护在司礼之前: “别动她。” “别动?”司礼皮笑肉不笑:“云仲璟,你装什么好人?司嫣,就是此人杀了成王。” “云,仲,璟。” 司嫣赤红着眼,眼泪控制不住地涌出,她想要大骂,可是说完这三字便再也说不出别的话。 “他可是一直恨着你们呢,原来你还真的相信了他。”司礼轻笑:“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天真啊,司嫣。” “司礼,此事与你无关。”云仲璟打断了他。 司礼温和地笑了笑:“既然云爱卿不想聊这个,那我们便送嫣儿上路吧。恭长黎!” “你敢!” 容不得云仲璟拦住恭长黎,恭长黎已一剑挥下。司嫣闭着眼,眼泪却控制不住地流出。她用尽此生最后一丝气力,大吼出声: “云仲璟,逃——” 剩下的话被吞入了风雪中。寒风似刀,刮破了脸上的皮肉,留下一道血痕,云仲璟眼睁睁地看着她尸首异处,心跳骤然停了。 扑通。 扑通。 云仲璟的目光花了,天地在旋转。白茫茫的,分不清哪出是雪,哪处是人。 “司——礼——” 他手扶在剑上,一剑朝司礼劈去。恭长黎接下他的剑,但云仲璟力道过大,让他双足插入雪中,后退了一截。 愤怒,压抑,悲伤,终于在沉疴数月之后爆发了出来。 云仲璟利剑纷沓而至,恭长黎有些吃力地接下,只是他早已被情绪冲昏了头脑,出招狠戾却并无章法。 恭长黎往他腋下刺去,云仲璟反手一挡,然而这下让他暴露出左侧胸口,对方抬脚朝那处扫去时已来不及庇护。 云仲璟剑脱手,摔至雪地里。恭长黎想将他就地处决,司礼却抬手止住。 云仲璟捂着心口,感觉内力在经脉里冲撞,突然喉头一甜,将积压于肺中的血咯出。 司礼走到他身前,明晃晃的龙头长靴在白雪映衬下异常突兀。 “司礼……”云仲璟张开嘴,血不停地涌出:“你知道为什么卿随不喜欢你吗?” 眼前人明显顿了一下,云仲璟有种报复的畅快:“你算无遗策,却算错了情之一字,活该你一辈子……都,咳咳,都无人爱你……” “闭嘴。” 司礼夺过恭长黎的刀,抵在他眉心。云仲璟坦然抬头,露出类似于嘲讽的神情:“司礼,你算什么东西?” 司礼被戳中了痛楚,手抖不止,唇角肌肉抽搐着,再也摆不出笑脸: “那你又算什么?你对也不过一样是一厢情愿。” “谁说只是他一厢情愿?” 山崖上传来一声厉喝,数万黑骑自四面连山后钻出。他们黑衣黑甲,只露出眉毛眼睛,眼神似鹰隼,俨然是魔族骑兵。 而人群之中,有四人骑着高马走出。其中一人白衣长发,眉尾上挑,眉心一道金色印痕。 云仲璟喃喃,差点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卿随……” 方卿随低下头,温柔地看着他:“嗯,我在。” 第六十一章 生命大和谐 雪小了,隐匿多时的月光渐渐从云雾中钻出,笼罩着千山雪,天地骤然宁静。 云仲璟看着他,张了张嘴,但一个气音都不能发出,血从他嘴角溢出,双眼却红了。 “司礼,放开他。” 方卿随转头对司礼道:“否则汝命休矣。” 司礼并不收刀,下垂的广袖稍稍被风卷起,同样也看着方卿随,神情复杂。底下士兵纷纷聚至他四周,矛头指着魔族人。 藏锋在一旁欣赏了一会儿几人的对峙,笑道:“我们此次受成王邀请而来,有两事想同陛下商量。” 司礼将目光移向方卿随一旁那个紫衣飘飘的男人,眼底闪过一丝愠怒:“成王设伏?” 藏锋抚掌:“他确实有意邀请我们与他为盟,可是我觉得,那样一个反复无常的人,并不值得与我相为谋,免遭背刺啊——” 司礼冷冷地看着他:“你想要怎样?” “其一,是随的意思。”藏锋用下巴指了指半跪于地的云仲璟:“要来救他。至于其二——” 他故意拖长音,环视四周一圈。恭长黎手已举至凌空,亟待发令。藏锋却说: “我想与陛下谈谈魔族和仙族的事。” “我们跟你们有什么可谈?”恭长黎反驳了一半,被司礼堵了回去: “你继续说。” 藏锋眯起眼睛,脑中闪过了自己与方卿随的对话。 ———————— 十日前,在出发前,他曾问后者,若是到时候见了司礼,该当如何。 方卿随反问他想要如何处置。 藏锋答:“首先,断不是能轻易放走他的。其次,我知道你肯定想要救下云仲璟,但至于还有将司礼怎么办,我也没有太多头绪。” 方卿随说:“你不能将司礼捉拿或者杀死。他是仙族目前看来唯一能胜任那个职位的人。” 藏锋眯眼:“你想要与他同盟?” “未尝不是不可。” “他可是仙族之人……” “只有这点。”方卿随打断他:“我相信他。” 藏锋盯着他,试图从他眼中找到一丝玩笑的意味,不过很可惜,方卿随确实是认真在同他说。 “若是失败了?” “相信我。” ———————— “司礼陛下,我想以魔域之主的身份,与你谈谈合作之事。” 此言一出,四下哗然,连恭长黎和云仲璟都变了脸色,只有司礼渐渐松弛下紧绷的神色,变成了一贯的淡然: “你说。” “其一,将洳州通伮二郡作为魔族仙族通商之地,而后在百年内陆续开放浑沌川各郡。我们会保证前往通商的魔族人神识健全,不会伤到仙族,同样仙族也不得伤我族类。其二,仙族需派人助魔族开化神识,同样的,作为回报,我们会予你们相应的凝血石。” “凝血石”三字一出,仙族军队的气氛果然出现了一丝动摇。谁人都知晓凝血石的力量,神通关能成浑沌川第一郡,甚至在巅峰时期超越仙族大部分郡县,都是归功于凝血石的功劳。 藏锋抛出凝血石作为筹码,也足以见诚意。到此为止,司礼终于有些相信,对方真是同自己谈判。 “若朕回去了,反悔了呢?” “所以请陛下将除您之外的人留下,我们会护送您平安回洳州的,等您将一切落实好,我们自然会将恭将军等人送回仙族。”藏锋说:“顺带一提,为了让我们更好地执行这条盟约,也请让云将军来到魔域,作为使者,每年会有时间定时回仙族探亲。” 云仲璟听到自己的名字,稍稍抬头,藏锋冲他眨了眨眼,大概意思是“不用谢”。想他们上次见面还是剑拔弩张,而今却完全扭转了过来。 恭长黎紧张地看着司礼,司礼皱着眉。所有人都知道,司礼可能舍弃掉部分精锐士兵,但绝对不可能舍弃恭长黎这个心腹。 司礼暗道自己被摆了一道,复又朗声道:“若我不呢?” 寒骁眯起眼,腰间佩剑已出到一半,但被方卿随按了下去: “我知道你会。” 风雪彻底停了,一弯月钩自他头顶出现,雾气没有全散,光华还有些模糊。他白衣上披了一层绵软月华,融入四周白雪之间。 司礼想起那年玉京新雪后,新科举子游园,他也是一身白衣,站在墙角。或许只是他的无意一眼,自己却记了这么多年。 司礼笑了,笑意有几分自嘲:“那便照你们说的,人,带走吧。” 他把刀收进了恭长黎的鞘中,一拂袖,再不言语。 云仲璟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地往山崖上走去。方卿随翻身下马,担忧地看着他。云仲璟走了几步,走到他的面前,终于体力不支,栽了下去。方卿随拖住他,感受到脖颈处的发丝已经被什么温热的东西濡湿。 他转过头,看到云仲璟涣散的双瞳,他苍白的唇翕合着,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没做梦吧……” “没有。”方卿随抱紧他,脸同他的脸紧贴着,试图将身上的温度传递给他。 司礼沉默地看着他们,明明只隔了几尺,却好似有道天堑横亘其间。 周围的士兵被陆续带走,包括恭长黎,司礼身边终于再无旁人,只有一地的白雪和月光。藏锋抬了抬手,派出几人上前围着他,又从北边让出一条路: “请吧。” 司礼正要上马,不知从何处射出一支利箭来,旋即那处空缺又被另一队魔族士兵填满,且各个手执弓箭,瞄准了他。 方卿锦与寒骁脸色大变。 “哥?” “方卿渊?” 方卿渊一副魔族士兵打扮,黑色铠甲,勾了金边,没戴头盔,脸上无甚表情。 方卿随拉下脸——果然,方卿渊不可能放弃这个机会杀掉司礼。 寒骁对着远处军队大喝:“收兵!” 对面士兵似乎稍有迟疑,但还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 司礼目睹了一切的发生,自然不会不知道方卿渊是想干嘛。他淡定地看着方卿渊骑马走近,又看着他把剑架到自己脖子上,闭上眼。 可方卿渊却没再进行接下来的动作: “回去之后,给我父亲正名。好好当你的帝王,莫要像你父亲一样。” 司礼睁开眼,只见方卿渊提腕将剑移开,又对着他发冠一削。顷刻司礼发髻散乱,黑发垂下。而方卿渊再不看他,御马转身: “我不能杀你。这一剑,就当给你对不起的那些人报仇了。” 本来堵截而上的军马当即散开,方卿渊也消失在人群之中。司礼眯着眼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 旁观的方卿随也终于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长吁一口气。 司礼翻身上马,任由头发散乱着,狂风之中,他的发丝被吹得凌乱,眼神桀骜似孤狼,令那张本来温文尔雅的脸变得冷冽起来。而这张极少人见过的面庞,才是他本来的面目。 他的目光穿过重重人影,与方卿随对上,却什么都没说,片刻之后又转头,跟着互送的军马往洳州走去。 马蹄声动,回荡在戈壁之间,雪被踩出了吱呀声响,一串脚印留下。 但明早太阳升起,雪便会融化,从此之后,再无迹可寻。 ———————— 云仲璟回去之后便陷入了昏迷,高烧不下三日,再转醒时,床边坐着昏昏欲睡的方卿随。 “卿……”云仲璟张开嘴,好久没说话,嘴皮快黏在一起,发出的声音也是干裂的。 方卿随应声坐直,眼底闪过一抹欣喜,见他想要坐起,又迅速把他按下:“你快躺下,别动。” 云仲璟视线至始至终黏在他身上,似乎在确认什么。 “真的是我。”方卿随被他看得无奈,拍了拍他的背:“你别……唔。” 云仲璟忽然按住他的头吻了下去。身体还没有恢复,他的呼吸有些短促,动作是与身体状态不相符的粗暴。 云仲璟像一个脱水之人,拼命从他身上汲取着,要将他融入自己身体才肯罢休。方卿随没有反抗,顺从地被他吻着,颊边已飞上两抹红晕。 又过了片刻,有道水痕忽然湿润了二人的脸,方卿随睁开眼,发现云仲璟双目通红,泪水正不受控地涌出。 这还是他记忆以来,云仲璟第一次哭。 于是方卿随拍了拍他的背,想要将他安抚下来。云仲璟反借力将他压在床榻上,加深了这一吻。 “我……我,卿随。”云仲璟放开他,手指摩挲着他的脸,有些语无伦次:“之前,对不起。” 方卿随无奈:“没什么对不起的。要怪就怪司礼那厮。” 云仲璟眼泪还淌着,却被他语气逗笑了。 两人又安静地抱了一会儿,方卿随被人叫了出去,临走前他让云仲璟好好躺在床上养伤,不要乱走。云仲璟表面答应下来,等他走后不久便出了门。 许久不见阳光,眼睛一时难以适应,云仲璟眯着眼,还是觉得眼前有些发白,直到往前走了一阵,视觉才彻底恢复。 这是一个回廊,大理石所砌,一面的墙上镂刻着上古神兽,一面紧邻着花园。 在此之前,云仲璟一直以为魔域该是寸草不生的,退一步说,至少不该充满生机。 而确确实实,他在这片本该荒芜的土地上看到了一树桃花,也许是因为最近魔域气候温和了许多,草地里也铺满了星星点点的小花。他叫不出来名字,只是些野花,却一样不输于玉京皇宫里的牡丹。 有几个小孩绕着花坛跑圈,放肆大笑,看装束应该是宫里的下人。而紧跟在他们身后和他们一起打闹嬉笑的,竟是魔域之主,藏锋。 藏锋也看到云仲璟,停了下来,又蹲下身对几个小孩说了些什么,让他们走了。 “伤养好了?” 他转过头,问云仲璟。 “嗯。” “不用那么拘谨,来了魔域,便是魔域的人了。”藏锋摇着扇子:“跟我去转转?” 云仲璟点了点头,藏锋便引着他往前继续走去。 二人上了楼梯,来到一处平台之上,对面除了飞驰而下的瀑布,再难看到别的景象。苍凉戈壁和铄石流金的气候构成了这片土地,将死亡用具象化的方式表现了出来。 藏锋抬头观天:“近日瘴气少了,是件好事。” 云仲璟随他目光看去,并不觉得有什么变化。藏锋解释:“你刚来,可能不觉得有什么。我在这里快呆了上万年,上万年里,日复一日地看着这片天,它若是有点变化,自是逃不过我的眼。” “……” “我知道因为之前和你们的战争,你痛恨魔族,在这里,我郑重地向你,与你的伙伴道歉。” 他话锋忽然毫无根由的一转,云仲璟愣了一瞬,却见藏锋已右手按上心口,郑重地朝自己躬身: “但不论如何,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也希望你能对魔族有所改观。为了自己也好,为了随也好,还是为了你们仙族也好。” 云仲璟看着他,眼底神色复杂:“其实……当年在神通关,卿随便和我提起过与你们同盟一事。那时我说,我会帮他的。” 藏锋稍稍展颜,似乎没想到云仲璟愿意接受他们,但对方旋即补充道:“只是那场战争,让我不得不恨你们。不过我知道这件事本身也没有谁对谁错,所以……我会努力接受你们的。” 藏锋笑了起来,视线远眺,望向渺远的天涯: “好。” ———————— 十年后, 春阳正好,街道上的杨柳抽出了新芽,风起时有柳絮飞扬。空气里弥漫着花的香气。 人间三月天,本当是春光明媚令人愉悦的时节,方卿锦却靠在某学堂外的大树上闷闷不乐。 而被他盯着的屋檐下的方卿随正笑意盈盈地指着课本为学生解惑,当然,没有注意到他。 方卿随眉眼低垂,唇红齿白,白衣翩然,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方卿锦盯着他,心中窝火:方卿随给这群歪瓜裂枣的小屁孩教书,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更讨厌的是,他的这位好二哥小时候也没对他这么好,现在倒是跟一群不相熟的小鬼小脸相待。 方卿锦越想越气,索性转头看向别处。 一过经年,魔域虽然大部分土地还是同从前一般荒芜,但至少在浑沌川和魔域以南的部分区域,已养出了绿洲。 街道仿照玉京修出了坊与市,房屋算不上鳞次栉比,却比从前好上许多。商贩的叫卖声一路从街头通往了街尾,源源不断。 那些数万年都没有被解决的,流尽了代代前人鲜血的问题,终于在他们手中有了一丝转机。纵然仙族还是对魔族的观念没有太多转变,至少他们已经迈出了第一步。 没关系,还有很多个千年万年等着他们。 方卿锦伸了个懒腰,心想今天是云仲璟那厮探亲回来的日子,寒骁藏锋还有方卿渊去了浑沌川,也该回来了,留给他和方卿随单独相处的时间不多了。 终于等到放学,屋内传出小孩们稚嫩的道别声,方卿随笑着和他们一一挥手,等人走完后才从学堂里走出。 刚出门没多久,便有一人跳至他身后,捂住了他的眼。那人掌心温暖炽热,裹挟着少年独有的气息,不用想都知道这只手的主人是谁: “方卿锦,别闹了。” 方卿锦无趣地移开手,滑至他腰侧,以一个紧箍的姿势看着他: “你今天跟他们呆的太久了!” 他语气里的醋味几乎要冲出来,方卿随有些哭笑不得:“一群小孩子,你都要吃醋?” “我还没那么幼稚。”方卿锦黑着脸:“还不是因为今天那四人都要回来了,和你相处时间不够了!” 方卿随愣了愣,突然捧腹笑出了声。 方卿锦脸色更黑了,宛如几个月没刷的灶台:“不许笑!” 方卿随见他耳根红到快滴血,终于停止了大笑:“这样吧,今晚我陪你好不好?” “真,真的?”方卿锦将信将疑。 “我能骗你不成?” 方卿锦总算展颜。 然而不等他开心多久,门外走入了一个不速之客。 “卿随!” 云仲璟脸上不见奔波的劳累,反倒是意气风发,白色的披风没有脱下,在身后肆意飞扬。 方卿随想上前给他一个拥抱,云仲璟也张开了手,然而方卿锦侧身挡在二人之中,凶狠道: “少动手动脚。” 云仲璟停下脚步,端详了他一会儿,视线停在他环在方卿随腰间的小臂上:“你这话……似乎没有多少说服力啊。” 方卿锦啧了一声,心道怎么这人就会坏事。 很快,“这人”就变成了“这群人”,因为不消片刻,门外又陆续走进了方卿渊,寒骁,藏锋。 几人在狭小的院内面面相觑,或是摇扇,或是抱臂,或是微笑,或是咬牙切齿。 只有方卿随在头疼。 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