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方糖与咖啡 作者：空心橙 文案 温柔冷清咖啡师攻（叶久）x腹黑深情律师受（赵凌） B市老城区的那家咖啡店里，一位年轻的代理店长叶久。 只不过，那个年轻人的笑容背后似乎有着什么难以用语言表述的孤独。 这是倔强着希求独自承担起一切的叶久以及想用人间烟火治愈叶久内心的赵凌在重逢之后的故事。 赵凌提出一纸看似滑稽的协议后，叶久如此问道，“这样你能得到什么呢？” “我不期望你的给予”，赵凌郑重地宣誓，“我的毕生所求唯有一个你。” 他们第一个带着樱花香气的吻，一个审视，一个深情。 叶久犹犹豫豫伸出的手，被赵凌紧紧握在手里，从此便是白首不分离。 最终，温柔的人得到岁月静好，而说谎的人，也注定为自己伤害别人的行为付出代价。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久，赵凌 ┃ 配角：顾云兮，徐子敬等 ┃ 其它：受追攻受宠攻 一句话简介：清冷温柔攻，受宠攻 ================== 第1章 楔子 “铃铃”门把手上的小风铃响起来的时候，叶久正把专门为小客人准备马克杯放在她的“专属的位置”上，抬起头看着轻车熟路走进店里的小萝莉笑着说道“欢迎光临”，语气轻缓，却在最后的“临”字上拐了个小弯，使得他口中的这句简单的话变成了一段特殊的音符。 小萝莉小心翼翼坐上对她而言有些高的圆凳，坐好之后还不忘压平自己的裙子，学着大人的样子，把牛奶杯高高举着，却又因为怕烫，小心翼翼地把杯子凑在嘴边，只伸出一个舌尖，猫咪似的舔了一下，才放心地喝了一大口，没有擦干净的奶沫就像是一圈小小的胡子围在她的嘴边，她却浑然不觉，反而像个小大人似的长叹了一声。 一旁刚给客人上完咖啡的顾云兮看到这一幕，发出一声善意的轻笑，在小萝莉的一个不解的眼神后，捂着嘴笑着走开，走到吧台的内侧寻找可以擦拭的纸巾。 这时银铃又响，赵凌进来后并没有急着点单，他的手臂靠在吧台上，视线集中在叶久纤细的手指上，眼神温柔。 小萝莉眼睛在叶久和赵凌之间来回扫了一圈，在顾云兮走到她身边的时候，语出惊人道：“赵叔叔喜欢哥哥吗？” 小萝莉的话一出，成功吸引了她身旁的赵凌的眼神，他扫了一眼乖乖让顾云兮擦嘴的小萝莉，只笑不语。 小萝莉看到赵凌这个样子，还以为他不相信自己的话，于是气鼓鼓地说了一句“真的，是妈妈告诉我的！” 叶久那边似乎在准备什么复杂的拉花，注意力全在手中的咖啡杯上。 即使这样眼神也没有从叶久手指上移开的赵凌，带着笑意调侃着问道：“哦？那你说说什么是喜欢？” 小萝莉似乎是为了让自己的话显得更有气势一点，从座位上跳到地上，叉着腰，摇头晃脑地学着书生一般的语气说道“喜欢就是两个被缘分凑在一起的人。” 但是小萝莉的“努力”似乎起了反效果，不仅没达到她要的效果，还更失去了所谓的“气势”。 正当赵凌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一个跨在一个公文包的女子匆匆忙忙推门而入，小萝莉一见女子进来也就不管赵凌打算说什么了，小跑着几步就奔到女子身边撒娇“妈妈！” 女子朝着叶久、赵凌的方向微微鞠躬，一边应着小萝莉的各种新奇的疑问，一边蹲下身仔细整理小萝莉的裙摆，整理完才牵着小萝莉的手朝店外走去了。 赵凌看着母女两离开，再回头时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中有一瞬阴霾闪过，喃喃低语“缘分？” “你的咖啡”一股馨香从吧台的咖啡杯子里传来，是叶久将咖啡放在了赵凌面前，“趁热喝呀”，只来得及叮嘱这一句又接着去忙其他的客人了。 赵凌看着咖啡涟漪中的晕开的自己的样子，嘴角压着几分对所谓的“缘分”的不屑，伴着咖啡一起流入心中，再抬眼时，满目春风，微风尽处花瓣细雨，绒花深处站着的从来都是他的叶久。 他的、叶久，想到这里，赵凌的眼睛不自觉地又飘到吧台内侧的叶久的身上，看着阳光打在叶久身上，为他的爱人镀上一层温柔的光晕。 作者有话要说：新坑开更，让大家久等啦~ 正文明早开始放出来，请大家多多指教啦，笔芯~ 第2章 黑咖啡 B城的老城区有一条融合了古建筑风格与现代审美的乌衣巷。 这条巷子位于新城区与大学区的中点，因为日益增长的房价，人们开始重新回到老城区选择住宅，学生们闲暇时也乐意走出校门，离得较近的乌衣巷便成了学生聚集的场所之一。 人流的聚集使得乌衣巷获得了新的活力，现在这里已经渐渐从民居发展为一条兼具观赏价值与实用效果的综合类的商务街。 最近在乌衣巷新开了一家两层的咖啡店，店外墙壁上的店名被肆意生长的爬壁虎遮住而无法辨识. 在店面拉门的左上方贴着一个正在午觉的慵懒猫咪的铜质标牌，上面用银漆写着店面的标号19号，以及店铺的经营内容——咖啡。 店门的左侧摆放着一个写着今日菜单的黑色玻璃板，字迹苍劲有力，装饰的边框也画得格外精致，不像是一般的宣传板，倒像是一幅精心设计的美术作品。 玻璃板上的文字除了菜单之外，还有一行与正文内容不同的颜色提示进店客人小心门前的两层矮矮的石阶，昭显着店主对于顾客的温柔照顾。 透过店门的左侧的玻璃视窗，客人可以看到一位擦拭着咖啡杯的青年站在吧台内。 这个青年名叫叶久，自称是这家无名咖啡店的店长代理。 叶久听到门口的银铃响起的时候，注意力从手中的杯子移开，挂上似乎不会被任何事情动摇的微笑，抬起头看向吧台的右前方说道，“欢迎光临。” 门口站着的是一个原本应该是穿着正装的青年——他的西装外套和领带此刻正搭在他的行李箱的拉杆上，虽然已经是三月，但是空气仍然带着些许寒气，还远远不到需要脱下外套的季节。 更奇怪的是，明明店内的座位都是空的，但是青年却无视了所有空位，绕过棕色的桌椅，走到吧台前的木制圆凳上坐下，“给我一杯黑咖啡。” “好的，请您稍等”，叶久的动作很稳，并没有刻意追求什么速度，只是普通的动作，由他做来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美感，看着他的动作仿佛是在观赏一出描上色彩的默剧 而在店内的唯一的客人的眼中似乎就是另一幅美丽的图画。 叶久此刻宛若一个从漫画中走出的男主角，嘴角始终带着笑意，手上的动作温柔，眼中浮现出柔和的色彩，有些长的刘海顺着叶久的动作，在他白皙纤长、骨节分明的手指上留下了一点阳光眷恋的影子。 随着咖啡一点点落入滤壶，淡淡的咖啡馨香在吧台内外的两人之间游走。 叶久选了一个普通的白瓷的咖啡杯，并没有刻意做些装饰，只是随着杯碟一起附上一只刻着猫咪的咖啡勺，让原本有些单调的咖啡显出一点俏皮的味道。 客人将咖啡端近唇边，享受着咖啡的醇香，入口时的混着甘甜的苦涩让客人在叶久看不到的角度捏紧了咖啡杯柄，眼中莫名浮现出安心的神色，在他把喝了半杯的咖啡重新放回桌面上的杯碟上又恢复如常，“这家店是什么时候重新开业的？” “今天”，店内并没有其他客人，叶久没有拒绝回答客人的疑问，手中开始清理刚刚使用过的滤杯、滤壶，“您之前来过吗？” “有些渊源，欠了些人情”，客人笑着回答道，附在吧台下的手指无意义地反复屈伸着，他对这个话题似乎没有深入的意思，转而开始称赞起咖啡。 “焖煮的程度恰到好处”，他边说着边抿了一口咖啡，让咖啡在自己的舌尖多停留了一会，才咽了下去，“没有破坏咖啡豆本身的风味，苦中带甜，甜中含酸，这是我回国这段时间以来，喝过的最好的手冲了。” 叶久本来也就不愿与客人多谈上一个话题，见客人转移了话题，也就顺势表示了对他赞美咖啡的感谢，“您过誉了”，语气中刻意带上了点喜悦的痕迹，笑容扬起的幅度也刻意调整过。 客人端起咖啡杯，眼神纯是欣赏着艺术品的样子， “这个咖啡杯在市面上好像没有见过？” 叶久端出来的咖啡是一只中型圆口的咖啡杯，只不过在咖啡杯的杯柄处不易察觉处刻有一只小小的猫咪图纹，“刚送到的杯子，正好您是第一位客人，可以问问您的感想吗？” “我觉得很适合你”，客人说的话像是意有所指，又像是单纯的赞美。 但不管是哪一种，叶久都没有深究的打算，他将滤杯、滤壶挂回原位，依旧是笑着回应道，“是吗？那就好。” 此时银铃又响，新的客人选择坐在靠玻璃墙、带着软垫的木制长椅上，似乎是已经做好了决定，便招呼叶久。 叶久对着吧台旁的客人扬起一个带着歉意的笑容后，便走到新的客人身边确认订单。 客人看着叶久的背影，暗暗出神，手机口袋中突然传来一声手机的震动音，他低头从西装外套中掏出手机。 解锁界面的照片是一张合影，他没有看完信息就眉头就皱了起来，正打算回些什么，拇指刚刚触到键盘，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 等到叶久为新客人送上咖啡，这边的电话才刚刚结束。 客人一口喝尽了杯中的咖啡，站了起来，穿好外套，熟练地打上温莎结，拿出一张深蓝色的名片压在杯碟下，手撑在吧台面上，身体朝着叶久的方向微微倾斜，说话时，直视着叶久的眼睛中全是真诚，“如果遇到我可以帮忙的，请务必联系我。” 他说着从吧台装饰的盆栽旁的名片盒里，拿走了一张写着店铺的名片，没有给叶久拒绝的机会，就离开了。 叶久端起咖啡杯送进清洗的水槽里，看了一眼名片上写的“赵董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赵凌”，以及下面的几行写明联系方式的小字，他将名片收好，就去收拾客人留下的杯具了。 第一天的业绩不是很理想，陆陆续续来过几个客人，但是大多都只是坐坐就离开了，并没有很多的订单。 这倒是给了叶久偷闲的功夫，一个下午他就坐在吧台内安静地翻着绘本，手指精致的书页上来回描摹着。 不知道为什么，在叶久开始“不务正业”后，女客人反而热衷于坐在店内把玩手机，不时两两凑在一起，小声地说些什么，这种反应在叶久抬头时更为明显。 6点半的时候，晚霞坠在云海交点处，叶久看着门可罗雀的店面，收拾了一下店内的陈设，将门口的玻璃板收了进来，便将店门上锁。 正当叶久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浑厚的男声从他的身后响起“哎哎哎，等等我！” 叶久认得那个声音是咖啡店隔壁卖快餐的朱老板。 朱老板，原名朱福，为人热情大方，娶的老婆也是平易近人，因为自家老婆总是自称“胖婶”，他也跟着给自己起了一个“胖老板”的别名，还把自己店铺也改成了“胖叔胖婶的店”。 胖老板似乎来得很急，跑到了叶久跟前，扶着膝盖，换了好一会气，才缓过来，一把握住叶久的手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咱寻思着你今天刚开业，应该会晚点走，结果你婶一直催，也多亏她催，不然我去哪堵你去。” 叶久扶住气喘的胖老板，右手拽着左肩快要掉落的包带，保持着有些别扭的姿势一直等到胖老板把气喘/匀才放手问道：“叔找我有事吗？” “这个你拿着”，胖老板边说着边往叶久手里塞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外卖盒子，也不管叶久的推拒，强硬地塞到叶久的手里“拿着！你要不拿着，你胖婶那我没法交差，你也不想胖叔这么大岁数了，晚上还得打地铺吧？” 叶久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叔，您和婶的好意我知道，可您不用每次都用一样的借口吧？我上次可专门问过了，在您家婶可从没给您穿过小鞋啊。” 此言一出胖老板顿时语塞，拉开叶久背包的拉链，把外卖盒强硬地塞进叶久的包里，扭头就跑，跑到一半还停下来，远远叮嘱道：“你婶让我转告你，东西趁热吃，别冷着胃。” 叶久看着被强硬塞进来的外卖盒，又看了看胖老板离开的方向，到底是没有再拒绝，唇角勾起一抹真心实意的笑意，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快递短信，踏着夕阳的余晖朝着最近的地铁站走去。 胖老板一路小跑会自家后厨，他的妻子正掌着勺，一头汗，他赶忙上前给自家婆娘擦汗，胖婶挥了挥手，大声问道“赶上没？” “赶上啦！”后厨的油烟机有些老旧，声音十分嘈杂，不提着嗓子压根听不清，胖老板也是扯着嗓子回道。 “那就好，叶久这孩子也是真的不容易，咱能帮衬就帮衬一把”，胖婶的汗流过眼角，她的声音不自觉低了一点，导致胖老板没能听清，胖婶又大声地重复了一遍。 胖老板这次听清了，接过胖婶的勺，大声回答道，“咱看着帮忙宣传着，他那店头回开张，老黎头又那样，没个人帮忙张罗可不行。” “是啊，哎，你搁这，咱去前面张罗着”，说着，胖婶脱下围裙，到店里招呼客人去了，只剩下油烟机轰轰作响。 第3章 蒙娜丽莎的微笑 去年拆迁后，老城区这边新建了一个机场，不久后，老城区的地铁也通了，只不过路线不多。 叶久拿着地铁卡从安检处进站后已经是将近7点，拥挤的人潮，即使他再怎么小心，但是仍然躲不过与人意外相撞的事件。 撞上叶久的小姐姐手捧着手机，一脸歉意地无声道歉。 叶久只是弯了弯唇角，指了指她皮包的拉链，看着她慌慌张张把包的拉链重新拉好，在人流拥挤下踏上了地铁。 地铁载着一车厢的人快速地朝着目的地驶去。 叶久站在扶栏边上，看着车门玻璃外纯黑的背影，以及门玻璃映着的车内百态，习惯性地扯了扯唇角，又在片刻后无力垂下，将身体倚在一旁的围栏上，收敛了表情等待着地铁的到达。 等到叶久从出站口，回到地面的时候，天边霞云早已褪去，只剩下一片浑浊不明的暗色。 地铁站出口点离叶久住的老式小区不远，小区门口头发有些发白的保安大爷一见到叶久，就把一个快递包从保安室的窗户里递出来，招呼道，“叶久，你的包裹。” 叶久伸手接过，对着保安大爷道谢道，“麻烦您了。” 大爷摆了摆手，叼着手卷的烟丝，起身去整理新到的包裹，保安室内传出《穆桂英挂帅》的铜锣声。 小区是老式的六层小楼，墙体上外漆早已斑驳不清，在外墙低矮处、甚至楼道内的墙壁上随处可见各种为了掩盖各式小广告刷上的两道白漆。 叶久走进小区之后，便不时遇上楼下刚吃完晚饭出门溜圈的范大妈，“小叶回来啦。” “回来了”，叶久笑着应了，还不忘多问一句“大爷身体还好吗？” “好、好、好，都好！”范大妈笑得很是开怀，拉上叶久的胳膊，一股子要说到地老天荒的架势，“我闺女听说上次是你帮她爸打的120，执意要请你吃顿饭！你不知道啊，我家闺女啊，今年都快30了，到现在还不着急找对象，我看你两挺合适的，要不大妈给你们撮合撮合？” 叶久暗叹一口气，自从一次偶然下楼时帮助了心脏不舒服的大爷后，大妈总是借着各种由头想要给他介绍对象，虽是好心但······ 叶久看着站在大妈身边一直再给他使眼色的阿姨，认命一般将把阿姨之前教的那一套说辞搬出来了。 趁着大妈停顿的间档，叶久挂上拒绝的微笑，眉头微微蹙起，做出为难的样子，“我倒是愿意见见您的女儿，可是我之前找过胡瞎子，他说我命犯桃花，早结婚对我不好。” 叶久说话的时候，神情真挚，眉间的忧郁都快凝成实质，让人完全没有办法怀疑他的话只是单纯的胡扯。 大妈听了叶久这么说以后，表情变得有些沉重的表情，“胡瞎子算的？那大概是准的，这可怎么办哟。” 大妈不想着帮忙介绍对象了，又真心实意为帮叶久开始犯愁。 眼见着大妈又要开始新一轮的担心，大妈旁边的阿姨即使开口解救了不知道怎么接话的叶久，“小叶啊，刚下班吧，回去休息吧。” “范啊，现在的孩子哪愿意听我们叨叨，我们啊还是去跳舞吧”，阿姨很自然搀着大妈就朝着广场的方向走去了。 远远地还能听到大妈的争辩“什么叫叨叨，我那不是关心嘛！” 以及，阿姨随口的“好，我知道”，回过头给叶久一个“放心吧”的眼神。 叶久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几乎是一路小跑离开了“是非之地”，眼中的笑意一点点显现，随着拉长的距离，那份笑意渐渐攀上了嘴角。 等到叶久到达自己楼下的时候，扬起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收敛。 楼梯口躺在躺椅上的大爷悠闲地摇着手中的蒲扇，见到叶久回来，在躺椅上打着招呼，“吃了吗？” “在外面吃过了”，叶久笑着答道，琥珀色的眸中光华流转，只一瞬，便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错觉，“那我先上去啦。” “好啊、好啊”，大爷无意义地重复着单句，也不知道是在赞叹什么，偏过头捶了捶手边老旧的的收音机，呲呲地一阵电流音。 叶久的家是在三楼，楼梯间的宽度仅容一人通过，楼梯扶手的金属部分上长满了锈斑，就连扶手上都是厚厚的一层擦不掉的灰霾。 到了家门口，叶久拿出带着一幅《星月夜》的小拼图的钥匙串，进了房间后，他并没有开灯，只是将钥匙和手中的快递盒堆在鞋柜上。 叶久拖着步子，任由自己陷在客厅的沙发里，嘴角还没有完全收起的笑容蓦地消失了踪迹，宛若初冬的雪花走错了时节，连痕迹都没能留下，就消散在烈日当中。 这样的状态没有持续很久。 一个电话打破了叶久的沉默，来电显示的名字是“吴江教授”。 “老师，您找我有事？”叶久嘴角挑起笑意，即使是在对面看不到的情况下，表情也没有丝毫的错乱，仿佛刚刚一瞬间的空白只是黑夜带来的错觉。 电话那头传来一把苍老的声音，听着像是50岁上下，语气中是全然的欣喜即使隔着电话也能听出，“叶久啊，我的学生给我送来了一幅《蒙娜丽莎的微笑》的仿作，这个画工可不得啊。” 叶久听着话筒中吴江兴奋的声音传来，适时地让自己的音调高昂起来，“能让老师您这么高兴，想必这副仿作完成度应该相当高了吧！” “是啊”，吴江的声音带着通过话筒传来，“你这个月13号有时间和我这个老头子聊聊吗？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叶久当然不会推辞自己老师的邀请，于是笑着应道，“好的，请务必让我参与。” “那就约好了，13号下午老头子在办公室等你”，说完，吴江似乎有些匆忙地挂了电话。 叶久在电话挂断之前，听到了电话那边传来的几个女学生的“吴老师您快来看看这样做行不行”。 叶久看着渐渐暗下去的手机屏幕，站了起来，走到门旁把灯打开了。 随着灯亮，屋内的陈设才展示了出来，灰白的木地板，加上一组看起来很是柔软的沙发茶几。 沙发旁放了一个上面夹着没有正面的女子的素描图的画板，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客厅本来也不是很大，这样简单的陈设更显得空荡荡的。 叶久将沙发在面墙上挂着的日历的3月13号的位置画了一个红圈，写明了吴江和他约好的时间与地点。 叶久在日历上做完标记后，转身将那张素描取下夹在素描本中。 翻页时，几张一样看不见面容的素描掉落在地上，叶久沉默着，将它们随意地塞在沙发软垫的边缘内。 接着，叶久从包里取出那份有些凉、又因为挤压有些变形的外卖盒，将包装的纸袋折叠收在茶几下，快速地把冷掉的食物塞进自己的嘴里，脸上没有喜怒，当然也看不出情绪。 吃完后，叶久把外卖盒用垃圾袋装好，随手丢置在茶几边，带着画板走向卧室外自带的阳台。 叶久的阳台正对着几个月前交房的新建小区，虽然是可以领包入住的配置，但是大部分住户还是选择了重新装修，因此入住的人并没有很多。 天完全黑了，在这样无星星的夜里，拥抱叶久的并不是什么万家灯火，而是晨曦破晓前的子夜。 叶久倚在自己搁在阳台上的手臂盯着画板后的绿植出神，最后拉扯出一个实在没法说是笑容的笑容。 风吹起他的散发，但是无法在他的心上留下痕迹，他没有任何迟疑，关上了卧室的门，走向厨房的方向。 只是，叶久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卧室之后，他对面窗户的那盏灯亮了起来。 ————————————时间往前拨一拨—————————————— 接到自己合伙人的工作联系后，赵凌开着车一刻不停地赶赴现场。 因为这单生意涉及到事务所能否成功转型，为了万无一失，合伙人觉得得赵凌亲自过来一趟。 只不过等他从乌衣巷赶到位于新城区商务楼的事务所时，迎接他的除了拿着合同等着自己的助理之外，还有他损友萧慎言毫不掩饰的张扬笑意。 赵凌从口袋中抽出一幅金属边框的方框眼镜，出口的话绝对说不上欢迎，“你怎么在这？” 萧慎言从合伙人手中拿过合同，如同握住战利品般炫耀着开口，“我可是帮了你一个大忙？” 赵凌推了推眼镜，并没有理会萧慎言的时间，他从助理手中接过合同复印件，仔细查阅了之后对着助理说道，“辛苦了。” “知道人家辛苦了，就给人家放个假”，萧慎言一脸看戏的表情出言调侃道，就差把“挑衅”两个大字刻在自己脸上了，“天天吐槽我，你自己使唤人也很没有留什么情面啊。” 赵凌一个眼刀飞过去，嘴边的笑意看得萧慎言猛地打了一个寒战，他把调出电话号码的手机握在手心朝着萧慎言的方向晃了晃，“你要再不说清楚，或许可以让学弟来帮我问？” “卧槽，算你狠”，萧慎言刚刚还一幅吵架样子的气势在看清号码后瞬间和个被扎破的气球一样，“苟通那小子从C国回来了，正好你也在，大家聚聚，地方我找好了，就差你了。” 萧慎言看着赵凌那张狐狸一样的脸气不打一处来，总觉得自己输了，出口的话也多了几分不耐烦，“你就说去不去吧！” 赵凌看着一脸不爽的萧慎言，交代了助理几句，走到车旁的时候还不忘再调侃萧慎言一把：“你出钱？” 萧慎言本来也没打算让赵凌出钱，这件事两人心里都有数，但是······ “我出钱！”萧慎言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爽快”，赵凌也不等人反应直接坐上副驾驶，系上安全带，好以整暇地斜视着咬牙切齿的萧慎言说道，“开车吧。” “行”，萧慎言被赵凌气得七窍生烟，坐进车内狠狠地关上车门，“你最好祈祷你不要落我手里。” 萧慎言说完，一脚把油门踩到底，在无人的停车场飞奔了一小段路，在正式上路的时候自觉降回限速。 两人到约定的酒店的时候，已经有两个看着与赵凌年纪相仿的人站在酒店门口等着了。 车还没停稳，就有一个人扒拉着车窗，向里面的赵凌打着招呼“二哥，我苟通回来啦！” “恩”，赵凌在苟通让出开门空间之后，打开车门站在苟通身边听着他竹简倒豆子一般说着自己的见闻。 或许是刚刚回国，又或者是与大学时期的舍友们重新碰面过于兴奋，苟通的情绪很高，“二哥你都想不到我这次在C国遇见谁了！” “遇见谁了？”问话的并不是赵凌，而是萧慎言。 苟通和见了鬼一样，瞪大了眼睛，“萧哥？你们一起来的？” “他给我当的司机”，走在前面的的赵凌回头补充了一句。 几人一边说话一边朝着定好的包间走去，到了包间内，苟通似乎还没有从赵凌竟然可以让萧慎言给他当司机这件事中回过神来。 一直没有说话的胡围，有些不忍直视地用手捂住了眼睛，脸上的表情混着一点轻蔑和不屑忍不住接茬道，“他遇到宋家那个败家子了。” 听到这个名字，赵凌和萧慎言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两人对视一眼，赵凌开口确认道，“宋钟？” “就是那孙子，狐狸你怎么抢我台词”，苟通动作夸张地向胡围表示了一波不满，而后才接着说道，“我看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小白脸，啧啧，那样一孙子也能有人要，想我苟通也是个优质青年咋还没人看上我呢？” 后面的絮絮叨叨赵凌并没有听下去，而是用手指推了一下眼镜，眼中的情绪飞快闪过，还没等捕捉就消失不见了，他眼睛盯着场内的两人，对着站在他身侧萧慎言问道，“请问萧先生的膝盖疼吗？” “那又不是我的锅”，萧慎言语气不善，目视前方，脸色阴郁，“你不没来得及补刀吗？” 赵凌轻“啧”了一声，到底没有继续呛声，“要是再早一点知道……” 萧慎言扫了一眼被乌云笼罩的友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宋家大小姐那边我负责盯着，有什么……” 萧慎言话还没说完，手机就响了起了，看到电话号码的那一瞬间，他周身的戾气平复了下去，“亲爱的，想我没？” 赵凌看到萧慎言的神情，自觉地往旁边走了几步，等着萧慎言结束电话朝自己走来，选择先发制人，打断萧慎言开口的可能性，“学弟找你？” “他妹妹想找个兼职，问问我有没有合适的”，萧慎言顺着赵凌的问题回答道，说完才发现自己又被带沟里了，“啧，你就不能听我秀秀恩爱么？” 赵凌端着茶杯无视了萧慎言的抱怨，朝着苟通他们的方向走去。 那边苟通已经开了一瓶白酒闹腾起来了，“这杯，我敬我的兄弟们，单身狗抱团一起走！” 萧慎言上前拿了个茶杯来了个以茶代酒，喝完后还不忘装模做样地把茶杯倒扣过来，说出的道歉完全没有诚意，“不好意思啊，家里管得严。” 莫名被塞了一嘴狗粮的苟通把目标锁定在赵凌身上，“二哥怎么说？” “我也pass”，赵凌镜片反射着一点冷光，嘴角露出标准的微笑。 赵凌的表情让老是被坑的苟通瞬间老实，于是苟通只能和自己的好兄弟胡围不醉不归了。 等到结束时，两个醉汉走得晃晃悠悠的，剩下两清醒的负责把人送回去。 “你自己小心点”，萧慎言在分别时候，看着选择与平时不同的方向的赵凌叮嘱了一句，“别得意忘形，提前露了马脚。” “你也别忘了”，赵凌无声地笑了，朝后摆了摆手，“你恋爱的狗头军师正是不才在下。” 赵凌话是说得漫不经心，可是当他打开新家房门、站在窗前的那一瞬间，他的心脏猛地开始跳动，连带着指尖都微微颤抖着，向着正对面的阳台，遥遥地伸出了手。 即使是没有星星的深夜，赵凌也有绝对不会认错他的启明星的自信。 作者有话要说：以防万一，多说一句，萧慎言是我预收《老街》里的受。 第4章 卡布奇诺 叶久睁开眼睛的时候，透过改造成画室的厨房的窗户看到天还是灰蒙蒙的，他翻看手机才发现时间还不到6点。 叶久并没有着急站起来，而是重新拿起搁置在一旁的毛笔，补齐了昨夜伏案睡着前没来得及补上的空白。 最后一笔落下，他长出一口气，稍微活动了一下睡僵的身体，将画笔清洗干净重新挂在笔架上后，才走到隔壁的洗手间把自己收拾妥帖。 只是，叶久看着指尖，那清洗了好久仍旧倔强的淡淡的墨点，露出笑容沾上了些许困扰。 那墨点在他的左手的关节处，远看着就像是一颗痣，衬得叶久的肤白如玉，只不过，离得近了仍旧可以看出端倪。 迟到的闹钟这时突然响起，叶久看了一眼手上的墨点，虽然心里有些无奈，但是现在也没有继续纠结的时间了。 他只好回到卧室，在衣柜中抽出一套衣服，顺手从卧室的小冰箱里拿出一包吐司面包放在床边的床头柜上，碰掉了放置在床头柜上的相框。 叶久蹲下身把掉在地上的相框重新捡起，盯着相框看了一会，眼中一瞬划过一抹复杂的感情，把相框重新倒扣在床头柜上，光影之间，得以窥见照片中似乎是一位霜染发鬓的老人。 他做完这些才拿着面包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 叶久吃土司的方式有点特别，并不是把面包直接塞进嘴里，而是先把面包圈啃完，才把面包一点点吃进肚子。 临到出门叶久拿下钥匙的时候，看着鞋柜上的快递盒，才想起拆开，里面是一个小巧精致的墨碟。 寄件人那栏机打的字体清清楚楚地写明了寄件人的姓名“叶朝梅”，里面还附上了一张店家手写的庆贺字条。 他将东西放到自己的桌上，边对着手机的微信备注为“院长”的联系人发了一条语音，“东西收到，让您费心了”，便朝着门外走去，留下一屋子细碎的晨光。 3月的晨风还带着些许寒意，等叶久打开店的后门时，他的指尖已经微微泛红。 店是9点左右才开门，所以叶久在把店面的玻璃拉门打开后，还有一段时间在后厨的烤箱内准备了一些杏仁饼干。 烤箱“叮”的一声响起，叶久将饼干放凉之后，封装了一小包，对着预料之内的第一位“客人”说道，“早，要吃饼干吗？”声音轻柔，就像是潺潺溪流围在人的心间。 胖婶看着他手里的饼干，原本的气势也弱了上去，坐在他最近的长凳上，无奈道，“你这孩子，咱又不缺你这点钱，你这店才刚起步，各处都需着花销。” 胖婶的手机APP画面停留在叶久的转账页面。 叶久将饼干放在胖婶的手里，半蹲着直视着胖婶的眼睛，“婶，您的好意我收下，但是您和胖叔也是小本生意，上有老下有小的，我还年轻，没事的。” 胖婶看着叶久眼底的乌青，环顾了一圈店内的陈设，心中叹了口气，“行，这钱咱可以收下了，但你中午必须来家吃饭，可不兴拒绝呀！” “您放心”，叶久听到胖婶这么说，脸上浮现轻松的笑意，“我一定争取吃穷婶，到时候您可别把我丢出去啊。” “那说好了”，胖婶说着便起身准备离开，快走到门口时还不忘回头“威胁”一波，“中午一定来啊，不然我让我家小宝蹲你店前面给你捣乱。” “您放心，我保证过去”，叶久笑着目送胖婶从店内离开。 那边，胖老板一见胖婶回到店里，任由儿子扑到胖婶腿边，问着结果，“怎么说的？” “哎······这个倔孩子，和老黎头一毛一样”，胖婶叹着气，蹲下身把装着饼干的袋子放到小宝手里，手指轻轻刮了下小宝的鼻子，“就你鼻子尖，回头记得谢谢你叶哥哥。” 小宝含着手指，含混不清地学着胖婶说话，“蟹蟹，叶果果？” 夫妻俩对视一眼，各自无奈。 今天是周日，外面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不少，只是真正推门进店的并没有很多，阳光铺进店面，带着暖意。 叶久纤长的手指随意地翻看着一本有些卷页的旧书，阳光的细屑落在他的睫毛上，在书页的边缘落下斑驳的影子。 临到午饭的点，或许是见叶久迟迟不来，胖婶亲自带着几个饭盒“杀”上门来，将几个食盒一字排开，“吃饭咯，谁不吃谁饿得慌。” “胖婶？”叶久看着眼前排开的汤汤水水，扫了一眼吧台旁的挂钟，如梦初醒般说道，“已经这个点了吗？” “是啊，小鸟都归家找食了”，胖婶看着叶久手中的书感叹着，话锋一转又是一句指责的话语“不要嫌婶唠叨，看书是好事，但是，饭还是得吃的。” 胖婶边说着边将熬得醇白的鱼汤递到叶久手边，盯着叶久喝进肚子，才又关心道“盐巴怎么样？” “味道正好”，叶久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将留在唇上的鱼汤舔进肚子，“婶吃过了吗？” “吃过了”，胖婶摆了摆手，把叶久空下的碗里又盛满了汤水，看了看店的门口，“左右下午咱没什么事，搁你在这打打下手？” 叶久听到胖婶的话，咽下嘴里的食物，笑着应道，“您也看到了，我这没几个客人来，我还顾得过来。” 说话间，店门被打开了。 叶久趁机终结了话题，他看向门口，带着笑容说道，“欢迎光临，赵先生。” 来人正是赵凌，他还是和昨天一样，径自走到吧台旁坐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与胖婶隔了一个圆凳的距离。 “赵先生，今天要喝什么？”叶久将喝到一半的汤水的碗用食盒的盖子掩起，就要起身准备咖啡。 “不急，你先吃饭吧”，赵凌微微仰着头，笑着看向叶久，语气混着体谅与自己来的时间不大对的歉意。 坐在一旁的胖婶突然觉得自己找到了“战友”，赶忙接话道“是啊，你先吃饭”，说完便与赵凌闲谈起来，“小伙子看着一表人才，不知在哪工作啊？” “我是律师，这是我的名片”，赵凌从怀里掏出一张黑金色的名片递了过去，虽然是和胖婶说着话，可是余光不时就会装作无意从叶久的身边飘过。 “律师？律师好啊”，胖婶的语调突然高了起来，像是不好意识似的，重新低了回去，“要是当时有个律师，那个闹事的······” “胖婶”，叶久轻轻喊道，水流的声音掩去了大半情绪，嘴角勉强撑着一个笑，“我吃好了。” 胖婶自知失言，又赶紧打着哈哈，“小伙今年多大啊？” “25”，赵凌并没有追问下去，而是顺着胖婶的问题把刚刚这一页翻过去了。 “25？那和我家小叶年纪差不多啊”，胖婶听着更是开心，脸颊笑得有些泛红，冲着正在清洗食具的叶久提议，“小叶啊，要不你两加一个微信吧，多个朋友总没有错处啊？” 叶久还没得及拒绝，那边赵凌已经一口同意“好啊”，干脆地掏出手机，轻戳了几下调出二维码，放在吧台上。 事已至此，再拒绝就显得有些刻意，叶久将沾着水的手指擦干，从吧台下的壁橱中拿出背包里的手机，扫了二维码。 赵凌看着好友申请新的猫咪头像旁缀着的“九月”的昵称，飞快地点了同意，狠狠地捏了一下自己的手机，才把手机重新放回口袋。 “我锅炉上还煮着水，你们聊哈”，胖婶看着赵凌也是个不错的小伙子，也是生怕自己再说错什么，赶紧抱着叶久洗干净的食盒就跑了。 叶久看着胖婶脚底抹油的样子，无奈地弯了弯唇角，对着赵凌说道“婶她是个直性子，但是心地是好的，请您别见怪。” 赵凌假装漫不经心地看向叶久，只是眼底深藏的认真倒不像是他表现得那么随意，“说什么见不见怪的，我挺喜欢和她聊天的，要不是她还有急事，我倒是想和她多聊聊。” 关于你的事，赵凌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叶久收回眼神，看向赵凌，或许是刚刚赵凌对于胖婶的称赞，他的笑容中多了几分真情实感“赵先生今天要喝什么？” “一杯黑咖啡，一杯卡布奇诺”，赵凌把叶久笑容中多的东西看着眼里，不动声色地补充道，“我约了人，她估计还得有一会才能到。” “那这样的话”，叶久左手托着自己右手肘，右手四指托着自己的下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右手握拳轻轻砸在左手手心，眼眸中好像有一颗流星划过，“赵先生可以等我一会吗？” “请便”，赵凌看着叶久从吧台后过道走去，直到传来了登上楼梯的声音，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了一点，回过神惊觉自己手心淡淡的一层汗意。 赵凌心下再三告诫自己，现在还不是时候，强迫自己扭过视线，看向吧台的台面才把心口涌动的万般思绪强压了下去。 不一会，随着一阵“噔噔噔”的声音，叶久拿着虹吸壶重新回到吧台，笑着说道“让您久等啦。” 重新调整好自己心情的赵凌看着叶久手中的东西，带着些许惊奇的语气出声，“虹吸壶？” “恩”，叶久看着很是高兴的样子，在他的熟练地操作下，本身有着一定操作难度的虹吸壶就像一只乖巧的绵羊。 叶久在操作的间隙抬头看向赵凌，眼底的带着怀念意味的温柔还没散去，给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镀上了一层天然的暖意，“这个有点费时间，但是正好现在没有别的客人，可以放它出来透透气。” 用虹吸壶制作咖啡是一种视觉享受，因为它的上下壶都是透明的，可以给顾客展示咖啡从粉变成成品的全过程，但是它的操作繁琐，耗时较长，有些咖啡店已经只把它当作一件装饰品了。 叶久盯着壶内翻腾的咖啡，不时关火搅拌一阵。 赵凌表面像是看着壶内蒸煮的咖啡，余光却紧紧盯在叶久骨节分明的葱白手指上。 一时间，整个吧台就只剩下玻璃偶尔碰触在一块，发出的清脆声响。 打破这份沉默的是推开店门响起的银铃。 门口半开着门，探进半个身子的是一个穿着明黄色长裙的短发少女，她环顾店内一圈，在看到赵凌的时候，眼睛一亮，快速地关上门，走到赵凌身边“凌哥哥”，声音有些偏中性，爽朗而不失乖巧。 “嗯，你迟到了”，赵凌的声音有着几分严肃，视线依旧黏在虹吸壶上。 “没办法，吴老师不肯放人”，少女耸了耸肩膀，挪到了赵凌旁边的圆凳上坐下，用手撑在台面上，百无聊赖地盯了一会，又重新把注意力转移到对话上，“我还是找借口偷溜出来的。” 叶久听着少女的声音总觉得有些耳熟，但一时半会，又没想起来在哪听过，只好先调制咖啡，把这件事先放在一边。 “您的黑咖啡”，壶嘴倒出来的咖啡笔直地落在叶久准备好的咖啡杯里，他抬眼看了一下赵凌身边的少女在看到黑咖啡的那一瞬间眉间的扭曲，笑着把咖啡推了过去，“您的卡布奇诺。” 叶久在给少女的咖啡上用雕花棒勾勒了一只猫咪，但是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 少女接过咖啡杯和叶久道谢，盯着那只猫咪一脸的苦大仇深，嘴里也不知道在碎碎念着什么。 正当少女还在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的时候，赵凌放下空掉的咖啡杯，顺手把少女的后路给断了，“你再不喝，咖啡就要凉了。” 少女一脸的不敢相信，做出可怜巴巴的样子，“你是魔鬼本鬼嘛！” 叶久看着少女的样子实在有些可怜，开口问道，“客人是喝不惯咖啡吗？不然我给您换一个其他的饮品？” “不用管她，麻烦再加杯咖啡”，刚刚被叫做“魔鬼本鬼”的赵凌悠悠地接着话，解释道，“她暗恋对象喜欢咖啡，好像组织了一个什么咖啡宴，她缠着一定要去，还立下豪誓说要学喝咖啡和男神找到共同话题。” “哇哇哇”，少女刻意高声发出无意义的单字，做出恶狠狠地样子，企图阻止赵凌把她的底兜得干净。 “这样啊”，少女的阻止从结果来说失败了，叶久笑着把新的咖啡端给赵凌，从吧台下面端出早上剩下的杏仁饼干，放到少女面前，眨了一下眼睛，“给‘勇者小姐’的一点奖励。” 少女鼓着腮帮，细嗅着空气的香甜的饼干味，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皱起眉头端起咖啡一饮而尽。 咖啡触碰到舌尖的那一瞬，少女眉头的“死疙瘩”倏地解开了，眼中全是不可思议，把杯子放下的时候，还咂吧了一下嘴，“这是什么！太好喝了！” 少女猛地站了起来，手撑在吧台上，往叶久的方向凑去，“我之前喝的咖啡都苦得中药一样，老板的手是有什么魔法吗？” 赵凌再度喝空了杯子，把杯子放回杯碟上，语气中飘着一层警告的意味了，“云兮，你让老板困扰了。” “哦，抱歉”，少女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清咳了几声，重新坐回位置上，假装无事发生，但是眼睛还是亮亮地望向叶久。 “并没有觉得困扰”，叶久这话是对着赵凌说的，他偏过头看向少女，带着淡淡的笑意解释道，“赵先生点的是卡布奇诺，这款咖啡根据牛奶与奶泡的比例分为干湿两种，我给您准备是牛奶比例较大的湿咖啡，口味比较清淡。” “原来如此”，少女听完叶久的解释，也不知道是懂了还是没有懂，点头的样子倒是很像那么一回事，下一个话题突然拐到其他地方去了，“店长你们这里招小时工吗？” 一天之内，突然被两个类似的问题砸中的叶久莫名觉得有些头疼，正想着要怎么拒绝才比较合适的时候，赵凌先出口把少女的话给堵回去了。 赵凌看着莫名兴奋起来的少女，扫了一眼，轻飘飘地抛出一句，“你哥哥不是已经拜托了萧慎言帮忙了？” “话是这么说啦”，少女跟去了骨头一样趴在吧台上，手指在吧台上绕着圈圈，“可是，我刚刚才发现这里的老板比较帅啊，比起不知道的工作，当然选择有帅哥的地方啊，有利于眼睛的保养哎。” “天天一堆歪理”，赵凌食指弯起，轻叩这台面，站起身付账，“抱歉，我学弟家妹妹给你添麻烦了。” “不会”，叶久笑着，嘴边有一弯浅浅的酒窝浮现，“是个很可爱的孩子。” “可爱？”赵凌撇了撇嘴，以一句不怎么高兴的话总结道，“是祸害吧。” 赵凌说完，就朝着店门的方向走去，少女也不怎么高兴地追着出去了，远远还传来少女不服气地申辩“我什么时候惹祸了！” 叶久笑着摇头，把吧台收拾干净，重新捧着那本《水彩萌猫绘》。 热闹碎了一地，余下满地清辉闪着冷光。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卡布奇诺的说明参考了丁蓝的《恋上咖啡》（黑龙江科学技术出版社）卡布奇诺部分 第5章 卡布奇诺2 叶久原本以为近期内不会再见到少女了，毕竟一个人的喜好不大可能在朝夕之间突然改变。 出乎他意料的是，在赵凌和少女离开的隔天下午，临近黄昏的时候，少女就一脸忧郁地推开了咖啡店的门。 她对着叶久的“欢迎光临”只是无力地扯了扯嘴角，脸直接趴在吧台上，仿佛全身失去了力气，精心卷起的发丝有些凌乱地散落着。 半晌，她闷闷的声音才传了过来，“老板，请我一杯卡布奇诺。” 叶久稍微顿了一会，才应道“好”，声音轻得就像是吹动柳丝的春风。 煮水、预热、焖煮，即使没有观众，叶久的动作也不是犹如教科书一般的标准，一丝一毫都没有迟疑。 只是在选择杯具的时候，他错开了带着猫咪装饰的中型杯，转而选择了一只上窄下宽的马克杯，杯身印着一片星河。 不过这只杯子明显有些大了，咖啡和奶泡按比例兑入后，咖啡也只没过了杯柄的位置。 叶久将咖啡推给少女，“请您慢用”，便拿着奶缸中剩余的牛奶，转身经过楼梯口走向后厨。 叶久在后厨的壁橱中找出了昨天做杏仁饼干剩下的杏仁屑，从左手边的冰柜中拿出黄油和蜂蜜，把它们搅拌在一处倒入模具。 半个小时，叶久拿着杏仁蛋糕重新回到吧台的时候，少女双手抱着空的咖啡杯，眼睛有些泛红，“抱歉，不知怎么就跑到这里来了，给你添麻烦了。” 叶久没有说话，代替语言，他把制作好的杏仁蛋糕推到少女眼前。 少女看着吧台上装饰精巧的杏仁蛋糕，抬起头不解问道，“这是？” “特效药”，叶久坐了下来，隔着宽厚的吧台，目光柔和，双臂交叠放在吧台上，脸颊靠在手臂上，歪着头看向少女，“就我自己的经历来说，情绪不高的时候，这个有奇效？” 下午的阳光，从店的玻璃窗旁斜着溜了进来，流连于叶久的发丝，使得叶久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慵懒，压低的嗓音就像是大提琴的琴弓，拨动了琴弦。 “这是作弊”，少女小声地嘀咕着，“哼，我才不会中美男计”，赶着叶久再次开口之前，拿起蛋糕盘上搁置的银叉，狠狠地将蛋糕送到嘴里。 在尝到蛋糕的味道之后，少女赞美的“好吃”中总是藏了几分微妙的别扭，但是她的舌头却很诚实。 少女吃完后，盯着空掉的盘子看了一会，把自己埋进自己的双臂之中，隔了好一会，带着点不好意思说道，“我可以再要一块吗？” 叶久看着少女的样子，从喉咙里漏出的轻笑，还没及出口就被压成一声清咳，“咳，当然可以。” 少女在吃完第二个蛋糕后，表情才放松了下来。 她看了看吧台上的狼藉，有些脸热地把杯碟迅速摞起，递给了叶久。 叶久接过，打开水龙头开始清洗马克杯上残留的咖啡。 少女盯着叶久的动作，放弃挣扎般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又用手指重新梳齐，“正常人不是见到有人伤心先会询问原因吗？老板你这样什么都不问就把蛋糕端出来，万一我走了怎么办？” “一般能问出这个问题的人都不会走吧？”叶久扫了一眼恢复情绪的少女，视线便又回到手上的杯碟上。 “话是这么说啦”，少女一会前倾，一会后仰，把木制的圆凳手动玩成了摇椅，“但是你真的不问啊？” 叶久努力压住多余的表情，关上水流，仔细地擦干净手才对着全身写满“快问我、快问我”的少女问道，“那‘勇者小姐’为什么怎么沮丧呀？” “别叫我‘勇者小姐’了，我是顾云兮，老板你叫我云兮就行”，顾云兮一听叶久愿意配合自己，立刻精神了起来，“就是我” “——失恋了”，顾云兮的话还没说完，一道男声混着铃响从门口传来。 顾云兮背对着门口还没发觉不对，还点着头附和道“对，就是失恋”，话说了一半才觉得不对，回头正好看到走进门的赵凌。 她刚巧在做后仰的动作，这一下动作，差点直接从圆凳上跌下去。 叶久站直身体，朝着走向吧台的赵凌说出一如既往的欢迎词“欢迎光临，赵先生。” “下午好，希望这个麻烦精没给你带去太大的困扰”，赵凌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分给身边的顾云兮。 “没有”，叶久看着努力坐直的顾云兮，伸手想要给顾云兮一个支点，伸出的手却被赵凌半路拦下了。 赵凌虚握住叶久的手腕，毫不留情地陈述着自己意见，“不用管她。” “什么叫不用管我”，顾云兮终于放弃坐直，直接站到地上，妄图凭借着站坐之间的身高差给赵凌一点威慑，“我失恋了哎，不安慰我就算了，还带落井下石的？” “哦？”赵凌正小心地感受着叶久的存在，被顾云兮打断，放开叶久手腕时候的表情，可说不上友善，“你初一开学，把同桌认错成男生，说非他不嫁，初三站在你家的沙发上宣告你看上隔壁学校的校草，要把人绑回家当压寨夫人”，说着他眉头一挑，“还要继续听吗？” 顾云兮看到赵凌的笑容的时候就心里一跳。 等到赵凌开始数她的黑历史，她眼光一扫嘴角已经压不住上扬弧度的叶久，只觉得眼前一花，巴不得直接晕过去，当然，晕过去之前还得拉个垫背的，“朕的一世英名啊，我和你拼了！” 赵凌早就防着这一套呢，一只手就按住了说是要“拼命”的顾云兮。 最终，阻止了两人继续胡闹的，是叶久的一阵动静不大的笑声，他的手轻扶在水池边，另一只手靠在自己的眼睛旁轻揉着沁出的眼泪的眼睛。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收功，安稳地坐回原位，假装无事发生。 赵凌看着叶久的手从眼睛移到自己的肚子上，几乎是本能地走进吧台内，轻拍着叶久的后背“你还好吗？” 顾云兮看着那只笑面狐狸的表情，眼睛瞪得老大，双手捂上自己不自觉张大的嘴巴，生无可恋地想着，世界末日要到了？ 叶久深呼吸了几口气，才冷静了下来，冲着赵凌笑着说道“谢谢你，我没事。” 赵凌放在叶久背上的手直到确认了叶久的呼吸确实平缓了下去才把自己的手从叶久的背上挪了下去，仿佛无事发生一般，重新坐回吧台外的圆凳上，“那就好。” 顾云兮光顾吐槽身侧这个伪君子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喊了一声“啊！” “怎么了？”叶久看着顾云兮一脸迎接BAD ENDING的惊恐神情，疑惑地问道。 “我忘记买老师交代的东西了”，顾云兮好像整个人都灰下去，要是有个聚光灯，她估计就会跪坐在地上唱《小白菜》，“我出来的时候，正好撞到我男神在和隔壁班花告白，结果忘记正事了”。 顾云兮正说着，突然想起什么一般看向叶久“老板你也画画的！对吧？你知道这附近哪有卖颜料的吗？” 叶久指着手上未散去的墨点，笑着问道，“是因为这个吗？” “对啦，我昨天就看到了”，顾云兮仿佛一个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人，双手十指交叉，祈祷般地望向叶久。 “知道是知道，但是地方有点不好找”，叶久左手的食指轻点着太阳穴，有些苦恼地开口，看着顾云兮越来越可怜的眼睛，想了想把自己的背包拿了出来，“我和你一起去一趟吧。” “谢谢！”顾云兮差点直接跳起来了，要不是顾虑到旁边还有个赵凌。 “我送你们过去”，两人收拾妥当后，坐在一边的赵凌也跟着一起站了起来，不容辩驳地说道。 顾云兮眼珠小小地转了一圈，并没有表示反对。 至于叶久，他对这些细枝末节其实不甚在意，也就客随主便。 赵凌开车在叶久的指挥和导航的补充下，绕了大半圈，才找到了一家位于小巷里深处的“爱来不来”。 顾云兮一开始还不忘客串RAP，不时扯两嗓子。 但是当他们第三次在叶久的指挥下拐进一个死胡同之后。 下车的时候，她只剩下拍了拍叶久的肩膀的力气，表情一脸严肃，“不要灰心，胜利属于我们。” “抱歉”，叶久的耳尖不知是被风吹的，还是对自己无意中被发现的路痴属性表示羞赧。 “没事”，赵凌很自然地帮叶久找好了借口，并且笑着瞥了一眼正想偷偷溜走的某人，“坐在后座是容易分不清方向的。” 顾云兮悄悄诽谤着，心里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了。 顾云兮第一个走进店里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虽然店的名字起得十分怪异，店主只是叼着根烟守在收银台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但架不住这里东西全啊。 顾云兮像是一直拉满弓射出去的箭，丢下叶久和赵凌就蹿进货架之中，左边右边逛得不亦乐乎。 “没想到赵先生对这种地方也有兴趣？”叶久弯着嘴角，处在熟悉的环境里，但是又不在店里，咖啡店长这一身份限制的解除，让叶久有些放松下来了。 与之相对的，赵凌倚在一边的梁柱旁，眼睛在偌大的空间中扫了一圈，最后还是回到叶久的身上，“家母对绘画兴致颇高，我也就是耳濡目染，带着培养了一点兴趣。” 顾云兮不一会就拖着一个大的袋子朝着两人跑了过来，停在叶久身前认真地道谢，“谢谢老板！” 赵凌不置可否地走到车旁，坐进驾驶座，透过窗花和两人招呼道，“走吧，找地方吃饭。” 赵凌的话说得太过自然，以至于正想告辞离开的叶久一时间竟然没能反应过来。 “好哎，打土豪分地主了”，顾云兮兴高采烈地拖着袋子，手臂挎着还在想着怎么拒绝的叶久的手臂，直接把人带着一起上了赵凌的车。 ——只不过这顿饭，顾云兮注定要吃得无比郁闷。 顾云兮怀着十二万分的热情，想跟着蹭顿饭，结果赵凌选了一家口味清淡的粥铺。 点菜的时候，顾云兮都快把菜单看穿了，也没能从里面挑出一点标红的菜品，气得她直咬筷子。 在服务员递过菜单的时候，叶久虽然接过，但是并没有翻开，眼底隐藏着的一点为难，并没有逃过在场的两人的眼睛。 点单的大权落在赵凌手里，他点单的速度不算快，从第一页慢慢翻看到最后一页，不时指着餐单上的主食询问，“这里面有什么？” 菜上齐之后全是些粥类、笼包，顾云兮小声地哀嚎了一声“哥哥哎！我是来跟着你混大鱼大肉的，你咋能把我当兔子喂啊。” 赵凌送了一个友善的微笑给了顾云兮“你要是不想吃，可以选择饿一宿”，手上的公筷把把包子放进叶久的碗里“叶先生，不用客气，这顿云兮请客”，边说着眼神示意了一下还沉迷在自己世界的顾云兮。 顾云兮瞬间正色，也拿起公筷朝着叶久的碗里夹包子“如果不是店长，我今天就直接GG了，这顿是该我请”，心里默默滴着血。 叶久在赵凌开始给他盛粥的时候，就在推辞“谢谢，我吃得不多，这样就够了。” 结果赵凌盯着他的眼睛，一脸严肃地下了结论“你太瘦了”，他五指虚握，比划出了下午握着叶久的手腕的大概模样，继续夹包子。 “真的吃不完了”，叶久看着包子落到自己碗里，心中无奈。 结果赵凌倒是停了，顾云兮又开始给叶久夹包子了，“这次我附议凌哥哥的说法”，她搬出了一幅最认真不过的表情，“店长哥哥太瘦了。” 叶久眼见越拒绝越多，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好埋头喝粥。 顾云兮洋洋得意地冲着赵凌扬眉毛，等到看到赵凌微信发来的红包的时候，乐呵呵地说道，“你们先吃，我去把账结了。” 座位上只剩下安静喝粥的叶久和安静看人喝粥的赵凌。 等到叶久放下碗筷，正对上赵凌的眼睛，习惯性地扬起唇角，“谢谢赵先生今晚的招待。” 赵凌的眼睛毫不避讳叶久的视线，似乎是敞开了自己的全部随着由叶久去探究、去证实，“这顿饭我们请，要是你实在觉得过意不去，欢迎下次请我吃饭。” 灯光延长了刘海的影子，将叶久的部分神情遮挡在阴影里，片刻之后，他才认真地给了答案，“我知道了，下次请务必让我还礼。” 叶久的琥珀色的眼眸在灯下显得更为通透，清水一般一眼见底。 顾云兮结完账回来，三人就收拾了东西，确认没有遗漏后，就下了楼前往地下停车场。 “赵先生还是先送云兮回去吧”，叶久在赵凌站到车门边的时候，突然开口“我家有点远，可能会不大方便。” 顾云兮在叶久身边站定，好奇地问道，“你家在哪里呀？” 叶久看着顾云兮回答道，“老城区的福源小区。” “那我没事啊，”，顾云兮把视线投向已经绑好安全带的赵凌，眼神无声地询问着。 “我家在你家对面”，赵凌轻飘飘地丢出一个小区名字，两人都有些惊到，但他并没有很在意，“上车吧，我送你们回去。” 这次，叶久没有拒绝，坐在车里看着窗外的灯光发呆。 顾云兮先下了车，她拖着一大堆东西回学校不方便，就就近住在自己的哥哥家里了，临下车前还在对叶久表示感谢“店长哥哥下次来我学校玩呀，我请你吃食堂！” 回程的路上，两人都没有开口，叶久发了一路呆，而赵凌似乎也是若有所思。 等到叶久下车的时候，赵凌突然开口说道“叶先生，如果我时间可以空出来的话，就微信联络你，你可别想赖掉啊”，语气中似乎有所深意。 但是那个当下，叶久并没有觉察出什么不对，而是直接肯定道，“一定，随叫随到。” 赵凌一直等到叶久的背影消失在车大灯能照亮的范围内才把车开进自家的车库，解开安全带，头向着背椅仰去，静静感受着自己猛烈跳动的心脏。 叶久举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到家之后，整个人倒进床上的被褥里，嘴角习惯性扯了扯，转过头看向窗外一片暗色，眸光沉沉，里面只有夜色的倒影。 第6章 卡布奇诺3 从那之后，赵凌总是在正午的时候走进店内点上一杯咖啡，一坐就是一中午，或者随意地攀谈几句，更多的时候，一句话也不说，喝完咖啡静静地坐到午休结束才离开。 似乎是为了避开赵凌，顾云兮总会在黄昏时分，从咖啡店门口笑着从门内探进身子，坐在吧台边，点上一杯卡布奇诺，滔滔不绝地说着那天的见闻。 偶尔，叶久会在她歇嘴的空挡，笑着接上几个笑着的“嗯”。 整个咖啡店内虽然还是很少有其他客人，但是咖啡的香味却好像浸入了那张略显厚重的吧台，缠绕着一份烟花般热闹，随着时间的流逝一起刻下痕迹。 这天，叶久照旧从自己的书桌上醒来，早上出门的时候，标记好的日历表突兀地响起。 他回头看了一眼日历明显的红圈，低头确认了一下自己的穿着，才拿上钥匙走出家门。 正午的时候，赵凌照例到了乌衣巷，看到一直呆在吧台内的叶久此刻站在店门附近，手中还拿着一张手写的告示。 赵凌上前几步才看清告示上的内容“因私事暂时营业半天”，他隔着玻璃迅速地扫了一眼，明明理解了内容，却假装看不清一样。 赵凌随便站在店外的用来摆放装饰伞，但是此刻只是个中间空了一块的石墩上，右手握拳连带着整个小臂靠在玻璃上，额头尽可能地贴近自己的手臂。 阳光正好，角度凑巧，他们拉长的影子投在地上，就像是一个未满的拥抱。 眼前的光骤然被遮住大半，叶久抬头时看到了正俯身看向告示的赵凌，不得不说这对身高178的叶久来说，仰视的视角多少有些新奇，“赵先生，中午好。” “中午好”，赵凌并没有急着改变姿势，他的眼角扫过地上的影子，又快速回到叶久身上，“你下午有什么事，需要我送你一路吗？” “不用了，只是上学时的恩师要我去一趟”，叶久笑着从店内打开了门，掏出钥匙从门外把店的锁锁上，站在赵凌身前，“倒是忘记告诉您了，还劳烦您空跑一趟。” “好的东西总是值得等待的”，赵凌扫了一眼身后干脆地跳到地上，“不知道叶先生的母校是哪所？” “Y大”，叶久看着走到自己身边的赵凌，边一起朝前走，边笑着答道。 “果然是Y大”，赵凌的声音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波动，还能分神踢开挡在两人中间的碎石。 这次倒轮到叶久有些好奇了，“赵先生知道我是Y大的？” 叶久说话时，额头因为贴得玻璃太近导致翘起的额前的刘海，随着主人说话的动作，更是肆无忌惮地昭显着存在感。 赵凌看着连翘起的发丝都写着疑惑的叶久，食指抽动了一下，又迅速被他的其余四指压下，“我不知道你是Y大的，但我知道九月是。” “说起来，您说过您的母亲热衷绘画”，叶久想起了之前赵凌说过的话，眉间蹙起的好奇心也淡了下去“只是没想到连我这样初出茅庐的新人的画也能知道。” “你过谦了，母亲对你的画作评价极高”，赵凌实在没能压住自己的本能，仗着高出的两厘米的身高差，伸手摩挲着叶久翘起的头发，配合自己的动作，露出忍俊不禁的样子，“失礼了，可是你的头发翘起来了。” “啊？”叶久正因为赵凌有些亲昵的动作而发愣，反应过来赵凌话中的内容的时候，猛地后退了一步，捂住了自己的头发，脸上的表情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细看就会发现他的耳尖微微发红。 叶久这突然地一退，不下心就撞上身后路过的人，他自觉撞到了人赶忙回身退了几步， “对不起，您没事” 叶久的话还没说完，一只手就出现在他的眼前，胖婶带着疑惑的声音随之响起，“小叶啊？你这大中午的着急忙慌地搁哪去啊？” 叶久抬头看去，发现刚刚不小心撞到的不是别人，正是拿着一沓传单的胖婶，还是又确认了一遍，“婶，没事吧？” “嗨，咱能有什么事”，胖婶边说着话边把手中的传单朝着身后藏。 从赵凌的角度，正好能够看到传单上刻意放大加粗的咖啡“两个字”，他对上胖婶一直眨个不停的眼睛，自然地将大拇指与食指中指组成一个三角形在嘴上做出拉拉链一样的动作。 赵凌看着叶久的背影，想了想，点出微信 “董楠”的消息框，接着上面的“Y大想请你当讲座嘉宾”，回复道，“我接下了，细节一会发给我。” 叶久确认了胖婶确实没事后，才放心下来，回答道“我有点事去Y大一趟。” “那你赶紧走伐”，胖婶一听叶久这么说，赶紧催促道，“别耽误了你的事。” “那我走了”，叶久拉了下快要垂落的背包呆，朝着乌衣巷的巷口走去。 赵凌冲着胖婶笑了笑，也跟着在叶久的身边一起走远了。 只留下胖婶一个人，长呼了一口气，朝着叶久他们的反方向走去，继续找着适合递传单的店家。 “赵先生再见”，走到巷口的叶久正打算和赵凌告别自行前往地铁站口。 下一秒，赵凌的行动却和叶久预想的不大一样。 “计划有变”，赵凌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双臂架在车门上，晃着手中的手机，“我正好有事要去趟Y大，一起吧。” 叶久看着赵凌嘴角的笑意，想了想还是没有拒绝也，“好，麻烦您了。” 赵凌在看着叶久在副驾驶做好之后，在车头绕了半圈，坐进驾驶座，叮嘱了一句，“安全带系好。” 路上，赵凌趁着一个红灯，给顾云兮打了电话。 “凌哥哥？你找我有事？” 听着电话里传出的顾云兮有些失真的声音，叶久终于想起为什么自己觉得顾云兮声音耳熟——那是曾经在吴江挂断电话前听到的声音。 “我和叶先生在朝着你的学校去”，赵凌手指搭在方向盘上，视线盯着车侧的后视镜，“你答应的食堂有表现的机会了。” “哦？噢噢噢噢！”顾云兮短暂地疑惑了一下，声音突然高了起来，“店长哥哥在旁边吗？我跟你说，我们学校的面好吃得舌头都能化掉了，店长哥哥一定要” “聒噪”，赵凌冷冷地打断了顾云兮继续发挥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叶久看着赵凌按下了挂断键，才出声询问，“云兮也是Y大的吗？” “昂，美术院系的”，说话间红灯变成绿灯，赵凌一脚油门，从看着前方说道，“他们父亲以前是Y大讲师。” 叶久听出赵凌的话中似乎有所隐情，也就没有深究，“原来是这样。” 电话那头的顾云兮被气得两眼一番，把手机键盘当作那个无良使唤人的赵凌，恨恨地戳着，“我在第一食堂等你们。” 她退了几步坐着的椅子，冲着探身来看她是什么情况的舍友一脸歉意地合掌，把身上的睡衣换掉，拿上钥匙。 临出门前想起什么一样，顾云兮回头冲着舍友傻笑，补充了一句“我一会就回来，我的奶绿” 另一个声音打着哈切，从上铺传来，“知道了、知道了，温的、不加糖。” “嘿嘿，爱你哦”，顾云兮的声音随着门关上的声音传了门里，自己则是踏着小碎步朝着楼下走去，随口哼唱无意义的音节。 等到赵凌把车停在空出的车位，熄火、拔出钥匙之后，扫了一眼手机，朝着一旁的叶久笑着说道“这是你的母校，那就麻烦你带路了。” 叶久听到赵凌的话的时候，正好打开车门，一只脚已经踏出车门，侧过身对着赵凌应道，“好。” 等到叶久带着赵凌走过小半个学校，终于到第一食堂的时候，早已占好位置的顾云兮一见他们就立刻伸长手臂，晃了几下，“这边！这边！” 等到两人走近，顾云兮才半真半假地抱怨着，“你们怎么这么慢，我都吃完了！” “堵车”，赵凌一句话堵住了顾云兮即将出口的长篇大论。 顾云兮看着叶久被汗水黏在额边的发丝，心下了然，冲着赵凌直龇牙。 叶久笑着没有接话，坐到桌边的时候，看到桌上摆着两份还未动过的汤面，他的手指微微屈了一下，但是还是朝着离他比较近的、汤面上飘着几条茄子的面碗伸去。 “尝尝这个吧”，赵凌把放在他眼前的青菜面推给叶久，自己拿过那碗让叶久有些犯难的茄子面就吃了起来，含糊不清地把锅丢给顾云兮，“云兮说过这个比较好吃。” 顾云兮心里苦，一边想着丫的，天天给我乱加台词，一边扬着嘴角配合着赵凌的胡扯，“对啊，我们学校的青菜面超级有名。” 她说着生怕力度不够不足以取信于人，还翘起大拇指，满脸的自豪，不知道的还以为学校的厨房是她自己家的一样。 “那我就不客气了”，叶久拿过餐盘上顾云兮摆好的筷子，品尝着熟悉的味道。 赵凌吃了第一口就用余光看着叶久，看着叶久动了筷子，才接着吃了下去。 面食吃起来，快是真的快，不一会两人的碗中就见了底。 顾云兮看着宿舍群里的舍友开始艾特她，问她什么时候回宿舍了，她正想回复。 不想，喝完面汤的赵凌把碗放下，对着顾云兮说道“叶先生是来找他的恩师的，你要不要带个路？” “我对这里很熟的”，叶久看到顾云兮盯着手机的视线，不大想给人添麻烦，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看样子，叶先生对自己缺乏一定的认知啊”，赵凌似笑非笑地看向叶久。 顾云兮的视线在卡壳的叶久和一脸揶揄的赵凌之间来回移动，突然想起来叶久可怕的路痴程度，快速地打字跟舍友说明情况。 “原来店长哥哥是我的学长啊！”打完字的顾云兮也没管被她舍友的表情包淹没了的群，把手机塞进口袋，凑到叶久身边，继续说着，“我最最亲爱的学长，能告诉你可爱、美丽、善良的学妹，你要找谁吗？” 赵凌一把推开一脸探究表情凑上来的顾云兮，冲着叶久问道，“是吴江教授吗？” 叶久点头的那一瞬间，顾云兮脸上有些刻意的表情突然垮了。 叶久看着自从在食堂门口与前往总务处的赵凌分开后就一直走得像个木头人一样的顾云兮，到底还是顾及到了顾云兮的心情，压着笑意，“你很怕吴江教授？” “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顾云兮看着写着“综合办公室”的房间，一脸苦兮兮。 顾云兮上前敲门，等到门内的回应，打开门先把脑袋探了进去，对着里面架着眼镜的吴江说道，“老师，有人找你。” 顾云兮说着，让出了地方。 吴江看着站在顾云兮身后的叶久，把手里的眼镜放下，放在桌上，“来啦？” “老师，久疏问候”，叶久朝着昔日的恩师鞠了半躬，看着吴江比记忆中多的几条皱纹，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漫上心头。 “行了，不必每次都这么多礼数”，吴江坐在办公室一侧的矮沙发上，摆出了三个茶杯，“坐吧。” 顾云兮脸上的一点嬉笑都不敢表露出来，看着叶久入座就打算离开，“那老师你们聊，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等等”，吴江叫住正准备开溜的顾云兮，淡定地喝了口茶。 叶久看着全身的细胞都写满拒绝的顾云兮，五指化拳，放在唇边清咳了一下，才把涌上的笑意压了下去。 “老师，您还有什么事啊？”顾云兮一幅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 “你平时不是一直念叨着要见九月吗？”吴江把茶杯放在一边，看着自己的两个学生，唇角弯着，“这真见了人就要跑？叶公好龙。” 顾云兮一脸惊愕地看向叶久，直接一声“啊？”呆立成一座石像，在之后的谈话中完全下线了。 吴江并没有继续刺激顾云兮，只是端着茶杯，细细地品着茶，一旁的叶久也没有急着开口，而也是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彷佛来这本来就是为品茶而来。 吴江杯中茶水见底，才从一侧的文件柜中，取出电话中说的仿画，手指摩挲着画背面右下角的花体的“Sep.”，赞叹道“好啊、好啊。” 叶久一眼就看出这副仿画，正是月前他参加的一个小型比赛时候的作品，“老师，这幅画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那场比赛的举办人和我有点交情”，吴江把画放在一边，看着叶久的眼神中全是欣慰，“虽然你最终选择了别的路，但从这幅画老头子也能看到你并没有放弃。” “不敢忘”，叶久想着当初在研究生毕业前夕，婉拒了吴江加入他的团队的意见时，老师眼中不知是遗憾还是释然的情绪，嘴角弯起的弧度降了几度，抿了抿嘴，“所以，老师今天让我过来不光是为了讲座吧？” 吴江又在文件柜中翻了翻，找出一张写着英语和中文的申请表，“我的老朋友想要举办一场大型比赛，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 申请表下，附着列举得清楚明白的规则讲解，报名的最后期限以及奖励措施。 叶久看着明白，但是抬起头说话的语气带着迟疑，“老师” “你不必有心理负担”，吴江摆了摆手，拿起茶壶给自己空掉的茶杯注入热水“选择权在你手上，你选好了，自己走下去就好，不必在意我这个老头子。” 叶久咬了一下下唇，手指不自觉用力，手上印着具体说明的A4纸上多了几道褶皱，“我会尽快给您回复的。” 吴江手背朝外摇了几下，眼神示意叶久把还在当机的顾云兮一起带出去，“去吧。” “那我走了，老师再见”，叶久起身，向着自己的老师深深鞠躬，走之前还把吴江的门给带上了。 叶久他们走后，吴江坐在原位上，伸手拿桌上的固定机拨了一个号码，为叶久和他的学生们争取下一个舞台。 叶久领着失了魂一般的顾云兮走在校园里，迎春花早早地开始装饰着纯然的绿意，他看着手中讲解中的那条“参赛者初赛通过后，要前往总部参加决赛”，心下迟疑、举棋难定。 这时才回过神的顾云兮直接扑到叶久身上，声音大得有些震耳朵，“店长哥哥是九月？你是九月！” 顾云兮这一嗓子直接把叶久的迟疑喊到“离家出走”，他尽量不动声色地伸长自己脖子，让自己的耳朵尽可能远离噪音源，“我是。” 顾云兮似乎也认识到了自己的姿势不妥，迅速从叶久身上离开，退后了几步开始碎碎念。 叶久的羽睫垂了下去，他见过无数个见过他作品后的人的态度：赞叹他是“百年难遇”的人把他捧上神坛，却罔顾“神”的意愿，污蔑他“不过尔尔”的人妄图把他踩到泥底，结果只是把“神像”衬得更加夺目。 少数的几个能够平常心的 叶久抬眼看向吴江办公室的方向，视线又好像透过教学楼看向更辽远的某处，他眼中的茫然一闪而过，最终沉淀在他那双盈盈如波的眸底。 顾云兮此刻却猛地抬头，一步跨过刚刚退后的距离，语气严肃，“你好，九月，我是顾云兮。虽然我现在还是个无名小卒，但是我一定会追上你！” 顾云兮说着朝着叶久的方向伸出了手，眼神坚定。 叶久看着顾云兮充斥自信的眼眸，仿佛是被少女的气势感染，他笑了，眼中荡着的光华，只消一眼便可以重新诠释温暖的定义，手指轻擦过顾云兮伸过来的手，“那、我在终点等你。” 顾云兮抚掌大笑，眼眸中充斥的全然都是攀登者的豪气，“好！” 两人相视而笑。 只是，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宛若在平静的湖面引动涟漪的石块，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平静。 那是来自疗养院的联络。 第7章 利多卡因 叶久和赵凌到的时候，背靠在床头的黎明正好放下上衣的衣摆，带着口罩的白大褂正在把听诊器挂回脖子上往外走，一个拿着托盘的护工小袁站在黎明的床边。 黎明正和小袁聊着什么，嘴角聚着笑意，扭过头看向站在门口的叶久时候，面上盈满的喜悦更甚，“是你们啊，进来吧。” 赵凌看着身侧的叶久一如往日一般笑着坐在黎明的床侧，独自倚在床边的墙侧，眼前浮现刚才的事。 约莫40分钟前。 赵凌接到顾云兮忙里慌张的电话时，已经快走到停车的地方，挂断电话，直接驱车前往他们所在的地点，到的时候，就看着顾云兮拽着叶久，站在路边一脸着急，“不行，想都别想，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离开的。” 叶久唇角仍挂着笑意，只是眉间堆砌的情绪看不出半点可以让人安心的元素，“只是我的私事，没有必要再麻烦赵先生一趟。” 赵凌降下车窗，隔着一个副驾驶的位置不容置辩地开口说道“上车，我送你比较快。” 顾云兮没有给叶久拒绝的机会，推着叶久坐上车。 “谢谢您”，叶久握着手机的指节有些泛白。 看着他们离开的车的尾巴，顾云兮在原地急着直跳，她从手机了翻出一个号码，在嘟声结束之后迫不及待地说道，“我是萧慎言他小姑子，有急事找他！” 一路上只有风声的喧嚣从车窗内飘过，赵凌偶尔从反光镜中去看的时候，叶久的嘴角始终挂着笑容，平静地就像是预见了故事的结局，木然地、沉默地接受了一切。 赵凌的车到了疗养院的楼下还没有停稳时，叶久急着想要解开安全带，只是他有些抖的手没能解开安全带的压锁。 赵凌拔出车钥匙，帮叶久解开了安全带，顺手把自己的也解开了，“我和你一起上去。” 叶久打开车门的动作一气呵成，脸上的笑容像是按照什么固定的标准一样扬起，“谢谢赵先生送我到这里。” 叶久的话没有说全，但是话里话外的拒绝，赵凌确定自己并没有听错。 赵凌无视叶久明晃晃的拒绝，固执地跟在快步朝前走的叶久身边，“黎老是我的老熟人，于情于理，我也该探望。” 叶久没有回答，脚下的步子也没有放慢速度，脸上的笑意稍显刻意，只是他自己似乎没有察觉。 黎明住的是一间双人间。 躺在靠门那边床上的黎明室友看着叶久的手搭在门把手上前，却迟迟不肯按下的动作，感到有些奇怪。 赵凌把老人的动作看在眼里，上前几步，眼神示意叶久靠门的老人的神情，便带着叶久的手一起把门把手压了下去，收获的是叶久侧目的一个笑容——以及像开头那样，一句来自黎明的问好。 叶久从踏进房间那一秒开始就像是一个最敬业的演员——你很难从他的表现中找到什么破绽，他就像是每一次来探望黎明的样子，坐在黎明的床边，“您的身体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黎明长到脖子边的杂着白黑脸色的胡子，随着他说话时的气息飘动，手指的骨节上附着的一层皮肉连血管的颜色都没能遮住，“我和他们说了不用惊动你们，结果小袁不放心啊，一定要和你们说。” “谢谢”，叶久向着准备出去的护工道谢，得到了一个点头和笑容作为回复。 他把视线转移到黎明身上，握着黎明的手塞进被子里，带着柔和的笑意，“瞒得住我也瞒不过那位，有什么好瞒的呢？” “这话倒说对了”，来人双手提着两个大的写着超市logo的塑料袋，把东西随手丢在黎明床前，一屁股坐在床边的板凳上，抬脚就要一旁的柜子上放，“您说说您瞒我们做什么？” “郑仁”，叶久眼睛一扫，语气有些别扭，但还是看向来人提醒道，“还有客人在，不要太失礼。” 郑仁的脚上的动作一顿，如墨般的粗眉猛地皱起，脚重重踏向地面，双臂撑在床沿，“你叫我什么？” “郑仁”，叶久没有迟疑，迎上对方的眼睛，笑意不曾褪去，但是失了意义。 “你丫”，震怒的郑仁正要发作，却被一直站在一边没有动作的赵凌一把压住肩膀。 郑仁看到赵凌的眼神的时候，长呼了一口气，卸下了力气，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两下无言，黎明对着赵凌开口道，“不好意思，难得你来看我，徒弟们让你见笑了。” “不会”，赵凌在确认郑仁安静下来之后，才重新看向黎明，“我也希望黎老尽快好起来。” “我本来也没什么事，就是有两个爱操心的”，黎明无奈地迎上叶久和郑仁的目光，被塞进被子里的手，从被沿边跑了出来，轻拍着叶久的手背，“正好向你介绍我的小徒弟，叶久。” “我们已经认识了”，赵凌对着黎明回答道，但是眼睛却看向一侧的叶久，“当然，如果我没有自作多情的话，或许我和叶久之间的关系可以称为朋友了。” 黎明带着询问的眼神看向叶久，见叶久没有露出反对的意思，绷得笔直的背稍微放松了下去，笑容里多了几分宽慰，“那就好。” 一旁的郑仁看着赵凌的样子恶狠狠地“啧”了一声，在黎明一个威胁的眼神之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向赵凌的眼神中充斥着警告的意味，又被赵凌一个满不在乎的眼神气得牙痒痒。 叶久倒是没注意赵凌与郑仁之间的波涛汹涌，只是把黎明的手又重新塞了回去，低声询问着黎明，“您认识赵先生吗？” 黎明嘴角的笑牵动了眼底的细纹，眼珠飘向左上角，应着叶久的问题，“差不多就是你去法国那段时间吧，小凌经常会过来。” “原来是这样”，叶久笑着应道，只是眼底倏忽闪过的情绪并不像是笑意。 郑仁的视线从赵凌那里移开，看到叶久唇边的笑意的时候，更觉得心烦，“不想笑的时候就别笑了！” 郑仁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在场的其他几个人基本没有机会阻止，赵凌的眼神一下就阴沉了下去。 叶久对着郑仁的话没有给出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看了一眼时间，向黎明道别，“那我先回去了，下次再来探望您。” “好”，黎明笑着应道，目光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孙子。 赵凌看着叶久站了起来，对着黎明的方向笑了笑权当道别，理都没里郑仁便跟上叶久。 两人走后，黎明的眼中才露出一抹真切的担忧，“你说，我同意小叶子重新开店的决定是不是错了？” “您好好养着吧”，郑仁放弃般地把自己本来就够乱的头发向着鸟窝的方向狠揉了几下，下巴垫在床边，眼睛看着床头柜上摆在前面写着“利多卡因”的药盒，“师弟那边我会盯着的”。 疗养院门口，赵凌拦住想要一个人离开的叶久，手里晃着顾云兮的视频通讯的请求界面，“云兮的电话，估计是担心你。” 叶久无奈，只好跟着赵凌坐上了副驾驶。 视频接通之后，首先看到的顾云兮铁的极近的左眼，从手机中看到叶久的时候，她自己似乎是先吓了一跳，“啊，学长”，盯着叶久看了一会，才问道“没事吧？” “谢谢关心，没什么大事”，叶久看着顾云兮笑着应道。 “太好了！”那边的顾云兮听到这句直接从沙发上滑了下去。 那边的电话还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赵凌都过去了，能有什么事。” 顾云兮伸长手臂摇了摇，似乎做了什么动作，只不过没有在摄像头内叶久叶久没能看到。 顾云兮昨晚动作后，又凑到摄像头前对着叶久说着“没事就好”，说完把手机拿得远了一点，大声喊道，“凌哥哥你记得把我学长平安送到家。” “不用你说”，赵凌难得没有嫌弃顾云兮也没有催着她挂断，眼睛一扫似乎发现了什么，把车停在路边，对着叶久说道“稍微等一会。” 显然这句话电话那边的顾云兮也听到了，露出嫌弃的表情，“你看看，我刚说完他就跑了。” “赵先生好像是去买东西了”，叶久安稳地坐在车里看着下车的赵凌走进一家糕点店，转过头对着顾云兮笑着说道。 “切”，顾云兮一脸不服气，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那边的男声又响了起来，“下来，洗手吃饭，还指望着人请吗？” 叶久听清了那道声音说的话，看着顾云兮无精打采地应着“哦”，笑着帮茬，“去吃饭吧，不是在叫你了吗？” “哎”，顾云兮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复杂，恋恋不舍地对着叶久说道，“那我先挂了，学长再见。” “恩，再见”，叶久说完这句胡，屏幕就暗了下去，也就看着映在空无一物的屏幕上的自己的样子。 赵凌拿着一个透明袋子回来的时候，就看着叶久握着手机发呆，把叶久没法拒绝的袋子塞到他的怀里，“吃点垫垫吧。” 袋子里是一个草莓装饰的奶油面包，是叶久会喜欢的面包。 但是，叶久的视线却从袋子上移开，“今天已经很给您添麻烦了，这个我不能收下。” “你不要”赵凌启动车子的动作一顿，单手靠在方向盘上，眼神带着一丝恶作剧般的笑意，“我不吃甜的，你要是不要的话，我就只好把它扔掉了？” 赵凌说着作势拿着塑料袋就要往外丢，叶久握紧塑料袋，“等等，我收下，但是！” 赵凌转过头看向叶久静静等着他的下文，突然手机传来一声震动。 “但是钱你必须收下”，叶久看向赵凌的眼神坚定，就像是一只守卫着自己的领土的小猫。 赵凌并没有过早触碰底线的意思，随手收下红包，继续刚刚开车的当作，在发动机的声音当中，笑着应下，“知道了。” 车重新启动，随着天开始暗下去，街边的路灯、霓虹灯争相亮起，叶久低头安静地吃着面包。 叶久从后视镜内看着飞速后撤的各色灯光，突然出口问道“你知道五年前的那件事吗？” 叶久的问题问得突然，但是赵凌知道他想问什么“前因后果都知道，整件事你没有错。” “我没有错”叶久轻轻地重复着赵凌的话，窗外的灯光映在叶久的脸上，显得叶久的神色晦暗不明，“大家也是这么说的。” “那么”，不知不觉间目的地已经到了，赵凌踩下刹车，看着身侧好像随时会变成泡沫消散的叶久问道，“你想被责备吗？” 叶久闻言微微蹙眉，看向赵凌的时候，眼中并没有迷茫，也并没有回答赵凌的问题，只是对着他弯着唇角，“谢谢您送我回来，今天麻烦您了。” “要是真的感谢我，就别什么您的了”，赵凌趴在方向盘上，侧看着叶久，眼中的情意被夜色完美隐藏，“要真要论起来，我比你还小两岁，直接叫名字就好。” “赵凌”，叶久想了想没有拒绝，低声念着赵凌的名字，“谢谢你，赵凌。” 叶久道完谢，就开门绕过车头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赵凌还是在看不见叶久的身影之后，才启动车子，朝着乌衣巷的方向驶去。 作者有话要说：利多卡因是一种局部麻醉药，但是现在经常用来预防心律失常。（来自百度的知识） 第8章 威士忌 叶久打开家门的时候，正好看到月光透着窗户在被夜色晕染的地板上落了一地光屑，他站在窗边，抬头看着天上的残月，眼中盛满的月辉压住了情绪，“······不笑的话，我还能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 他的声音有些低哑，像是长期缺水的旅人，从自己的嗓子里逼出疑问。 可是月光寂寂，他的问题注定和满室的月光一起砸碎在地面，无人作答。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就像是一个迷路的精灵，半晌，唇边勾出一个无力的笑容，从茶几下的水壶中倒了一杯清水，将堵在心中的疑问尽数压下。 叶久没有动宣纸墨笔，而是架起画板，落笔的那一抹深蓝，暴露了一个破碎的世界。 另一边，赵凌驱车前往乌衣巷内的一处酒吧，停车的店面门边的墙壁上镶嵌着闪着彩光的“星光”两字。 门口穿着制服的侍者一见赵凌，笑着打了招呼，绕过舞池内炫目的灯光和扭作一团的人们，领着他朝着一间酒吧深处的包厢走去。 包厢不大，但是隔音做得很好，赵凌走进包厢，世界瞬间都安静了，他左手手肘抵在沙发的扶手上，手指垫着自己的下巴，眼神难明。 不一会，包厢的门又被打开，郑仁从门口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空的威士忌的酒瓶，和两个倒了1/3的酒杯。 郑仁坐到赵凌的正对面，推了一杯到赵凌面前，脸色也不是很好，“说吧，找我什么事？” 赵凌倒是没有惊异他的态度，淡定地掏出自己的眼镜带上，遮去自己眼中的情绪，“这倒是奇怪了，我以为你知道我的来意的？” 郑仁心中本来因为赵凌下午时候的态度憋了一肚子怒气，看着赵凌这样的做派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把将酒杯扫落地面，伸手就要揍人，却被赵凌借力打力甩在一边地上。 赵凌扔完人，还不忘伸出手关心地问道“你没事吧？” “啧”，郑仁一脸不爽，一把拍开赵凌伸过来的手，也不急着站起来，“别兜圈子了，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来找你聊聊叶久的事”，赵凌也不在意郑仁的情绪，手指扯松了领带，自顾自地坐到郑仁身边，僵硬的语气提及叶久时才缓和下来。 郑仁斜睨着身侧的赵凌，“你想对我师弟做什么？”他的眼神不善，像是赵凌的回答要是不合他心意，下一秒就敢和赵凌当场打出个胜负。 赵凌眼神盯着地上酒杯的碎品，毫无犹豫地回答道，“我喜欢他。” “喜欢，呵”，郑仁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色倏忽一变，怪异而狠厉，“上一个这么说的，破坏了师傅的店，然后转头就在别人那里装乖卖弄。” 郑仁站起身，随手敲碎了那只威士忌的酒瓶，抵在赵凌的脖子旁边，眼神凶狠就像是一只暴怒的熊，“老子上次就是在这地方把那孙子揍得连他妈都不认识，我很感激你当时阻止了那个孙子的恩情，但你要打我师弟的主意，先问过老子！” 赵凌听到郑仁的话，他无视了脖颈旁闪着寒光的玻璃尖端，盯着郑仁的方向，挑衅道，“所以？你的解决方案就是像当年那样打架，然后等人去捞吗？” 郑仁一愣，想要反驳却不知从何说起，但是赵凌似乎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反而是挑起了另外一个话题。 赵凌食指推了一下眼镜，继续说道，“要想解开他的心结，我需要你的帮忙。” 郑仁这时突然从上一个话题觉过味来了，看着坐着的赵凌，脸上的凶狠还没完全褪去，又增了一层诧异，“所以当时是你让那孙子和我和解的？” “我是为了叶久做的，所以你不必在意”，赵凌似乎懒得解释太多，推开郑仁架在那的手，站起身坐到一旁的沙发上，“但是，现在你必须配合我。” 郑仁虽然很不爽赵凌，但现在······ 总觉得我成了这家伙下属，郑仁一边坐回原位，心里直泛嘀咕，一边又一次开口确认道，“如果你要的配合，不会伤害到我师傅和师弟，我就答应。” 话说到这，赵凌严肃的神色才像是缓和了下去，耐下心来继续交谈，“我所期盼的是叶久的幸福。” “老子也是啊”，郑仁一脸不服气地开口道。 赵琳的眼睛隔着镜片上下打量了郑仁一圈，“你？别添乱就行，对了，我听说你结婚了？” “这事我连师傅都没告诉，你怎么知道的？”郑仁脸上突然闪过一抹可疑的绯红，又突然警惕地盯着赵凌，“你······” 赵凌并不想继续这种没有营养的对话，直接打断了郑仁的话，“我对你妻子没有兴趣，只不过需要她配合你秀恩爱罢了。” “啥？我和我媳妇之间的恩爱不必秀啊？”郑仁连额头上细纹都在表达主人的疑问。 “那就最好了”，赵凌起身朝着包厢门的方向走去，走近郑仁身边时候拿出一张写着什么的纸条拍在郑仁右肩上，丢下一句“照着做就行”，便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赵凌谢绝了回廊上侍者的各种推荐，穿过人群，重新坐回车里，手指轻敲着方向盘。 等了约莫5分钟，赵凌才在看到顾云兮的视频申请的时候，露出了笑容，却又在电话接起时匆忙收敛。 顾云兮在电话那端低垂着头，神色委屈，刻意把声音拖得很长，“凌哥哥······” 赵凌盯着把就差直接把请求贴在脸上的顾云兮，偏偏就是等着顾云兮开口，金属的镜框把窗外的灯光反射成一种幽冷的色调，“你找我什么事？” 电话的那端传来一声嗤笑，“就和你说了，和他问主意，就是自投罗网”，男声似乎还要说些什么，却被一声“阿言”叫止，旋即沉默不语。 赵凌不用猜也知道对面的那个声音是萧慎言，但是他早就能做到随时随地无视萧慎言，再加上——那边本来也就有可以压得住某个想扰乱他计划的学弟在，所以，此刻的他只是平静地看向顾云兮坐着，等待着她接下来说的话。 顾云兮听着萧慎言的话，神情更是别扭，心里对于赵凌的各种复杂的情绪都要冲破封印溢出来了，但面上还是只能卖乖，“能想想办法让学长留我在店里打工吗？” “你上次也看到了，叶久并不希望有人帮忙”，赵凌听见顾云兮的话并不急着点头答应，反而悠悠然将眼镜摘下放到自己的上装口袋里，看着屏幕皱起眉头，做出为难的样子，“我也只比你早一天认识他，除非……” “除非什么？”顾云兮心知赵凌肯定是在演戏，但是听着赵凌话语的松动，她知道赵凌肯定有办法。 顾云兮暗自决定忍了这回，小女子能屈能伸——忍了这次，总有机会报复，“我知道凌哥哥喜欢学长，你看哈，我如果成功留在店里，能帮你好多忙哒。” “哦？比如？”赵凌眼底一道精光闪过，看着堆着讨好笑意的顾云兮。 “比如、比如”，顾云兮没有想到会被反问，一下子卡壳，缓过来之后迅速接道，“比如我可以充分发挥我的狗仔精神，帮你更顺利地追到人。” “你帮我追人？”赵凌突然笑出声，手指揉揉眉间，挪开手时眼中全是怀疑，“你别给我使绊子就不错了。” 闻言，顾云兮眼睛突然朝其他方向飘去，小声嘀咕着“他怎么知道的”，等到听到赵凌的一声清咳，猛地凑近摄像头，做出十足有乖巧的模样，说道：“不是，我刚刚说的是，我怎么可能使绊子呢？” 赵凌撇了撇唇角，随即做出要按掉通话的动作，“你要说的就是这些？那我挂了。” 顾云兮一见这架势，赶忙趁着赵凌动作之前，焦急地丢出一句，“我就当你答应了，晚安。” 赵凌看着视讯的界面回到普通的对话框，将手机丢在一旁的副驾驶座上，顺着动作推上挡位。 车子启动的瞬间，从副驾驶没能关严的车窗渗进车内的风，在赵凌的感官的自我欺骗中，那风仿佛携着叶久的温度一点点吹在赵凌的心上。 当然，这一切，现下的叶久当然无从得知。 此时的叶久正坐在自己的画架旁，勾勒着《梦》的轮廓：背景是漆黑如墨的夜空上闪烁的的繁星，仿佛把整个银河都注入到画中没有屋顶的殿宇中。殿宇之外，是混着光点的蓝色碎块，突兀地点亮了窗外的孤灯，拉长了飞蛾的独影。 晨光一点点替代月光成为房间的主调，总是姗姗来迟的闹铃突兀地打破了所有沉默。 叶久放下举着一晚上画笔的手臂，走到隔壁的洗手间，掬起一把冷水洗去了面上的疲累，张开眼的时候，睫毛上还挂着水珠。 隔着细小的水珠，他看见一个模糊不清、没有边界的世界。 叶久习惯性地扬起了笑脸，只是那个笑，似乎只是一个表情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说实话，当初设计炮灰，只是踩雷想虐出轨炮灰，但是冷静下来一想，我家久久为啥会看上这种会出轨的辣鸡？于是，就改了几波人设，炮灰从前男友变成只是个炮灰。 这章的初稿写得我自己恶心得反胃，于是就更想把炮灰拉出来先虐一波再说，但是又不能不管文的顺序，委屈巴巴QAQ 以及，酒吧还是尽量不要一个人去哦，摸摸头。 第9章 摩卡 叶久收拾好自己之后，出门前往咖啡店做着开店准备，一切都像是平时那样，阳光微熹，是个适合出门的好天气。 要是说到唯一的不同，那就是咖啡店对面的那间闲置已久的空的店面，似乎终于要迎来新的主人了。 叶久站在门边取下昨天贴上去的告示的时候，看着工人们一件一件往里面抬着家具，不过，这这并不是他关心的事项，所以他也只是看了一眼，便转身前往后厨确定材料。 店里的客人依旧不多，只是多了几张陌生的脸，不知道为什么，那天赵凌和顾云兮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出现在店里。 在临近3点的时候，店内来了一位女客人。 女子手里拿着一个巨大的购物袋，鼓鼓囊囊地包裹里不知道装了什么，进门的时候因为姿势不方便，只好隔着塑料袋有些艰难地靠着自己的手臂推开店门走了进来。 她就近坐在门旁的长凳上，将手里的包裹塞到不会碍着人走路的桌底，盯着菜单看了一眼，没有等到叶久迎上来询问，就自己走到吧台旁边点单“请给我一杯摩卡，谢谢”，声音轻柔。 “好的，请您稍等”，叶久照例回答着，脸上嵌着的完美的微笑，就像他的动作一样干脆利落、不留余地。 女子似乎没有急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而是靠在吧台边坐下，她抬头看着吧台内部的陈设，最后视线还是落到了叶久修长的手指上。 直到叶久将奶油装饰到咖啡上，女子的视线从叶久的手指依旧没有离开。 叶久做完最后的装饰，将马克杯推过去的时候正对上女子怀念的眼神“客人？怎么了吗？” “啊，没有什么”，女子似乎是被叶久发现自己一直盯着他看有些害羞地红了脸，低头捧着杯子呷了一口咖啡，眼中划过一丝惊艳，并没有急着咽下去，而是让咖啡在自己的舌尖停留了一会才任由咖啡滑下喉咙。 叶久看了一眼女子的样子，低头继续擦着杯子的杯口，嘴角的笑意有一瞬间带上了真实的情绪。 女子又喝了一口咖啡，带着一点怀念和羞涩，“这个咖啡让我想起了我先生。” “您应该很爱您的丈夫吧？”叶久看着女子宛若新嫁娘般含着春波的眼睛，笑着接下了话题。 女子低着头看向咖啡上零星的巧克力屑，语气中充满了怀念，“我第一次遇见他是在公安局的和解室，主治医师再给另外一个缝针的时候，我负责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虽然我不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情”，女子细嗅这咖啡的香味，抬头看向叶久，笑着说道“但是他是第一个，蹲在医院门口等着我下班，执意和我道歉的奇怪的人。” “的确是个奇怪的人”，叶久笑着附和着女子的话，作为自己认真在听的回应。 “当时见他蹲在那也不知道蹲了多久，见到我起身的时候脚底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女子的眼前似乎浮现了当时的场景，手指捂在情不自禁扬起的唇边，眼睛亮晶晶的全是笑意，“等我上前想看看他有没有受伤的时候，他还憨笑着把咖啡递过来说‘你辛苦了，这个给你’。” 叶久看着女子的样子，笑着问道，“后来你们就在一起了？” 女子羞脸上泛着红晕，温柔地笑着说道，“恩，交往之后的某一天在他自己开的酒吧向我求婚。” 说着，女子微闭着眼睛，手指轻轻敲击着吧台，轻哼着一小段舒缓的旋律，就像是又重新回到被求婚的那一刻，脸上的幸福并没有褪色。 叶久见状并没有加以制止，反而是仔细辨认着女子哼唱的旋律，从放着各色杯具的出轨下找出了包含了那张女子哼唱的唱片放置到店内的唱片机里，店内彷佛是附和女子的幸福一般，轻柔地鼓动着一阵温柔的音色。 女子听着柔缓的音乐，眼角浮现细小的笑纹，转过身看向门口，重新捧起咖啡杯，稍微吹了吹，就分作几口咽下肚子。 叶久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直到银铃的声音突兀地介入了和谐的音律之间。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蠢橙子算错了字数，错过了榜单，所以下面一周的更新改为隔日更，可能都比较短小，再下周就正常更新了，请大家见谅QAQ 第10章 摩卡2 叶久抬起头看向门的方向，一句“欢迎光临”还没说出口，在见到来人的时候笑容就僵在脸上。 可是背对着叶久坐在的女子并没有发现这一点，见到来人，很自然地把杯子放在吧台上，笑着喊道，“阿仁。” 郑仁一进店内，瞄到叶久有些僵住的笑意脸上露出了些尴尬，心里对于某人的计划还是存疑。 但是在女子声音响起的时候，也就没有机会再去理会那份微妙的不安，他咧着嘴，搓了一下手，走到女子身边，伸手去擦女子莫须有的汗水，“等久了？累不累？” 女子拽着郑仁的手往下压，眼神一个劲往叶久的方向飘，红着脸小声地警告着，“有人在呢。” “没事，这是我师弟”，郑仁摆了摆手，朝着自己媳妇介绍着，说着看向叶久“这是我媳妇方思彤，你嫂子。” “原来你们认识啊”，方思彤看着清洗着杯子的叶久，站到郑仁身边，压了一下翘起的衣角，眼中扬着笑意，对着叶久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阿仁的妻子。” 叶久在方思彤说话的时候就把水龙头给关了，等着她说完，才露出一抹无奈的笑着应道“真要论起来我是在给郑、师兄添麻烦罢了。” 郑仁听到叶久对自己久违的“师兄”这个称呼的时候眼睛一亮，等到叶久说完刚刚舒展的眉头又拧在一块了。 郑仁一步跨到吧台内，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哪个孙子在你耳边嚼舌根的？当初，要没有你照顾师傅，我也不能那么放心地在外头瞎闯啊。” 郑仁这一巴掌的力道很是实在，就像是要把各种负面情绪从叶久的体内拍出来一样，叶久被他拍得一手压在水池边，抑制不住地咳嗽着。 郑仁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刚刚拍在叶久杯上的手，脸上浮现出自责，赶忙伸手就要去扶，“师弟你没事吧？我没用很大劲啊？” 倒是一旁的方思通看出了端倪，对着还想着凑到叶久眼前的郑仁疯狂使眼色。 可惜的是，郑仁完全没能体会到自己媳妇的用心良苦，反而一本正经地帮倒忙，“媳妇，你眼睛怎么了？” 方思彤顿感无奈，放弃一般地叹了口气，撑起笑容说道，“你过来一下。” 郑仁看着避着他的叶久，又看了看自己的媳妇，愣了一会才应道，“额？哦哦。” 郑仁从吧台内走出来，正想继续询问方思彤，却被自家媳妇一把拧住耳朵。 方思彤完美地无视了郑仁的“疼疼疼”的求饶，恶狠狠地威胁着，“你不要说话了。” 方思彤制住了某个看不懂场合的家伙，就笑着对着叶久的方向鞠躬“今天我们打扰太多了，就先告辞了。” 她说完就拽着郑仁准备走出店门，等到走到店外，看着郑仁还是一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表情，也是没辙地叹气，帮着揉了揉被她拧红的耳朵，“还疼吗？” “嘿嘿，不疼了”，郑仁一脸傻笑，握着方思彤的手就打算朝家的方向走去。 第11章 摩卡3 正当他们夫妻俩打算离开的时候，叶久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你们落东西了。” 方思彤这才想起自己拎着的购物袋不见了，赶忙回头看向叶久手里拿着的那个正是她忘记的的那个袋子，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走过去，从叶久手里接过袋子塞到郑仁怀里，转头就跑。 “哎！”郑仁一见媳妇跑走了，提着袋子就要追，“媳妇，等等我”。 “师兄”，叶久在郑仁刚摆出跑步架势的时候突然开口叫了一声阻止了郑仁的动作。 郑仁回头看向叶久，听着叶久这么说道，“下次我们一起去看看他吧。” 郑仁没有细想叶久话的意思，理所当然地应了一声“好”，确认叶久没有其他事了之后，就急急忙忙去追方思彤去了。 只留下叶久倚在门边，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久久不发一言。 等到赵凌，从咖啡店对面的房子送一堆工人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倚在门边、眼角还有些泛红若有所思的叶久。 当时太阳西垂，无限拉长的影子，隔着一条不算宽阔的街道，在乌衣巷的青石缝隙间结成了一个相交的节点。 叶久看着从对面出来的赵凌，笑着问道，“你给我师兄出的主意？” “何以见得？”赵凌听着叶久的问题，心情很好地开始打着哑谜，将自己的背部贴靠在刷得雪白的墙。 “因为我知道他自己肯定想不出这个主意”，叶久的眼睛看着天边只剩半个的夕阳，神色温柔，“他结婚这个事我们没人知道，他八成觉得只有他过得幸福是不对的，决定一瞒到底。” 赵凌看着天边的残阳打在叶久的身边，晕出一圈淡淡的、柔和的光线，显得叶久整个人就像是一座琉璃造的雕塑，如此珍贵，如此耀眼。 他看着那样的叶久，心下无奈，在那个当下放弃了自己所有的计划，藏在心里的一切告诉叶久。 他疾步上前，阻在叶久与天边的红彤之间，看向叶久的眼睛中柔情似水，“我喜欢你。” 赵凌的声音平和而坚定，以红霞为背景，把一腔爱意剖在叶久眼前。 叶久的笑意仍挂在嘴角，只不过视线从漫天的晚霞收了回来，看着眼前的赵凌，“我以为你计划中的告白应该更晚一些？” “你是我的计划之外。” 赵凌直视着叶久的眼眸，语气温柔带着宠溺，继续问道，“你什么时候察觉到的？” 赵凌的眼中的情感就像是一团燃烧着的细小的火焰，那样的眼睛下藏着的认真没有作伪的必要，或者说，要是这样还能是假装的话，眼前的这个人就有些过于恐怖了。 叶久看着明明可以逼近他身前，却偏偏和他空出了一段足以让自己逃跑的距离，“你都没打算藏，何必问我什么时候察觉到的？” 赵凌闻言神情不变，只是笑着近了一步，“所以，你的答案是？” 叶久的视线透过赵凌，看着他身后的似火般的霞光渐渐暗了下去，变成一种掺着暗色的蓝，“我需要一点时间。” 赵凌侧过头看着叶久琥珀般眼底的暗色，收敛了笑意，许下承诺，“我等你，不管多久。” 第12章 黑咖啡2 赵凌虽然说了会给叶久时间考虑，但是，就在几天后的晚上，叶久收到了来自赵凌的第一条微信“明天下午，期待你的‘回请’。” 只不过当时的叶久的手机正孤零零地躺在被主人随手丢在沙发上的背包里，而叶久本人则是坐在阳台的画架旁，用炭笔仔细地处理着繁复的线条，在黎明之前得到了一副完整的迷宫一般相互勾连的圆环,收笔时却在顶端留下了没有闭合的缺口。 只不过，阳台的灯连续亮了几个晚上的结果就是，叶久完全没能看到赵凌的微信，以及在他的眼底泛着青紫色的黑眼圈。 以至于第二天中午，失踪很久的顾云兮一进店里就整个人凑到叶久跟前，大声感叹着“学长，你是打算把店的主题从猫变成熊猫吗？” 顾云兮用两手的食指在自己的眼下夸张地勾勒着形状，手抓住圆凳的下边缘，身体边朝后仰着，使劲提着眉毛找门的方向望去，边说着，“我觉得学长你还是尽早回家休息比较好哦。” “谢谢关心”，叶久照例为顾云兮摆上了一杯卡布奇诺，笑着看着顾云兮动作，“但我觉得应该还没严重到那个程度。” 她很是无奈地重新坐好，脸上的神色有些许微妙，但是也只敢低声嘀咕着“不是那个意思啦”，没能说出口的话淹没在咖啡一个个小小的气泡中。 等到赵凌推门进入店里的时候，顾云兮更是一见到赵凌就自动把位置让了出来，自己则是站在一边，看样子是想把自己成一个不会说话的装饰品，如果她的眼神没有到处飘的话就更形象了。 叶久看了一眼突然站到一边的顾云兮，再看了看坐下之后一言不发的赵凌，只能先开口问道，“还是黑咖啡吗？” 叶久开口询问之后，赵凌还是低垂着头。 在叶久回身准备器具的时候，顾云兮眼睛盯着天花板动作幅度很小地推了赵凌一下。 在叶久准备从放着杯具的柜橱取出咖啡杯的时候，赵凌突然哑着嗓子开口，“你讨厌我到拒绝实现自己的诺言了吗？” “哎？”叶久因为赵凌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愣住了，他转过身，将手中的咖啡杯放在水池边上，仔细观察了着赵凌的表情： 赵凌此刻就像是一只被主人遗忘的宠物犬，头上似乎还能看见低垂着的耳朵，眉间蹙成半个十字架，仿佛受了什么巨大的委屈一样，平日里上挑着的眼尾搭配上他眼中的失落总有点奇怪的感觉，但是他摆在台面上握着左手的手腕微微颤抖着的右手又似乎是他此刻真实的情绪。 顾云兮努力摆出一幅同情的样子，藏在自己身后的手指不停地绕着自己的短裙裙角，强行压下涌上嗓子口的吐槽，搬出自己拙劣的演技，“凌哥哥说他告白之后，你连他的微信都不回了。” 叶久看着顾云兮想笑又努力压下的唇角，听着她棒读台词，心中的疑惑一闪而过，但是在听完她的话，还是从柜中拖出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找出被遗忘许久的手机，点开微信，才看到赵凌昨晚的留言。 “啊，抱歉，我只是” 叶久的话还没有说完，赵凌突然憋不住一般轻笑出声，眉间随即舒展开了，眼底是一种恶作剧得逞的笑意。 顾云兮听着赵凌的话，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跨坐在一旁的圆凳上，“你自己提议要演戏的，自己先绷不住算怎么一回事？” 顾云兮侧目看向叶久，葱白的手指指向身侧的赵凌，表情很是嫌弃，刻意大着舌头说道。 “就是这个人，哄朕说，要让你大吃一惊，结果自己憋不住，哼。” 赵凌笑了好一会才缓过来，按下顾云兮指着自己的手指，看向叶久笑问道，“你下午的时间，可以给我吗？” “我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安排，只是店里”叶久的声音带着一点担心。 “看这里！”，顾云兮在叶久这句话之后猛地把卡布奇诺灌了下去，高高地举起了手，“我最近拜了一个特别厉害的师傅，店可以放心交给我。” “可是······” 还有些迟疑的叶久，被走进吧台的顾云兮推着走到吧台外，她按着叶久的肩膀，让他安心坐在圆凳上。 叶久犹豫着要不要阻止已经洗手准备动手的顾云兮的时候。 他身侧的赵凌却先一步动作，伸出手轻轻按在准备起身的叶久的手背上，把一颗糖喂进想要继续担心的叶久的嘴里，笑着说道，“总之，你先看看吧。” 在叶久有些担心的注视中，顾云兮开始了她的动作，不算是行云流水，但基础流程还是一步没差。 咖啡的香味渐渐盈满空间，顾云兮吊着的那颗心直到把制作好的咖啡推到叶久手边才重新塞回肚子里，像模像样地模仿着叶久平时的语气，“您的咖啡，请慢用。” 叶久细品了一口咖啡，突然伏在吧台上，把自己完全藏在自己的臂弯之中。 赵凌的手轻拍着叶久的背，做着顺气的动作，另一只手竖在唇边明示顾云兮静声。 叶久突然的举动并没有维持很久，他端起咖啡，仰起头一鼓作气喝完了咖啡，拿过刚刚拖出来的背包，开向顾云兮，“下午给麻烦你了。” “走吧”，这话是叶久对着赵凌说的。 说完这简单的两句，他便先一步踏出店门。 赵凌紧随其后，空荡的咖啡店内只剩下一个站在吧台内虽然提前知道了剧本，但是不知道内情的顾云兮。 这次叶久并没有推辞，而是干脆地坐进了副驾驶，一路上沉默笼罩在车厢内。 车子靠边停稳，叶久毫无意外地看着车窗外的建筑物——那是他几天前刚刚来过的，黎明所在的疗养院。 “这边”，赵凌拉着习惯性就要走向黎明房间的的叶久走向疗养院的后院。 疗养院的后院有一片很大的草坪，周围零散地种着一些低矮的灌木植物，沿着房间一面的墙壁种了一排四季常青的香樟树。 “我在这里等你”，赵凌轻轻推了一把难得有些迟疑的叶久，站在香樟树下远远地看着叶久的背影，自己则是随意选了棵树等着叶久回来。 黎明坐在轮椅上，看向朝着自己走来的叶久，笑着邀请道，“小叶子，要陪我走走吗？” 叶久笑着，一如往常地应着，“好”，上前站到小袁让出的地方，把手搭在轮椅后的把手上，推着黎明在带着暖意的阳光里慢慢走着。 先挑起话题的是黎明。 “昨天啊，阿仁带着他的对象来见我了，被我狠狠地一顿骂，这么大的事竟然瞒着我” “嗯。” “前几天，阿凌带着一个丫头过来找我，我看那个孩子人不错，又肯学，就又收了个徒弟，我想着你也可以轻松一点” “嗯。” 黎明有一茬没一茬地闲聊着，话题全是围绕着最近发生的，叶久知道或者不知道的事。 叶久笑着看着前方，只能做出“恩”、“哦”这样简单的回答，心中万千思绪无从理清，更无从答起，只能以简单的词汇匆匆揭过。 他们所在的到底只是一个后院，不管再大也总是有尽头的，那个尽处正好是一处树荫。 “就到这吧”，黎明抬头望着看不清顶端的樟树，拒绝了叶久的帮助，自己把轮椅转了个方向，看向叶久的眼睛是温和的，“我争取多陪你们几年，但是时间啊，说到就到了，小叶子啊，别困在我这个半截脖子进土的老头这，世界还大得很呢，你得代替我去看看。” 残酷却真实，这是年老者对后辈的劝解，也是黎明坦然接受自己不可预知的明天，以及对于他最不放心的弟子的告别。 叶久半跪在地上，也没有管沾满膝盖的砂石，他伏在黎明的膝上，固执地不发一言。 黎明宛若枯木一般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叶久的头发，眼睛却看向赵凌的方向。 虽然距离有些远，但幸运的是，黎明的眼睛并没有什么问题。 黎明看着香樟树下一身西装的赵凌，他不像是等待结局的人一般惶惑不安、小动作不断，而是笔直地站在树下、目不斜视，仿佛从一开始便早以确定了结局一般气定神闲。 到了黎明这个年龄其实早就看开，他并没有急着单单因为性别否定赵凌对于叶久的真心，但是没有完全认同赵凌，因为叶久还没有做出决定。 “我知道了”，叶久从黎明的膝上抬起头，看着黎明，嘴角的弧度终于真实扬起。 黎明看着叶久的表情露出了笑容，这时一直躲在一旁的小袁看着两人聊得差不多了，便从藏身地走了出来，催促道“黎老您该回去了。” 叶久看着黎明离开的背影，扬起的唇角却有些失了温度，但是仍是笑着走向赵凌的方向。 赵凌看着叶久的表情，也并没有觉得失望或是别的什么，只是弯下腰替叶久掸着他膝上的砂石。 叶久早就知道拒绝对于赵凌并没有什么作用，他的眼睛盯在赵凌俯下身时头顶露出的发旋，喃喃问道“你说的喜欢到底是什么？” 这个问题并不像那晚的月光一样只有叶久一个人知道，赵凌确认了叶久的膝盖上的砂石被清理干净之后，才站直退了一步，把自己的全部展现在叶久眼中，给出了答案： “我的喜欢是，在起床时第一眼看见你，在盥洗室内摆上你的牙刷，在早晨的餐桌上摆上你的碗筷，在出门前和你说一句‘我出门了’。” 赵凌站在那里，眼中倒映着叶久的样子，并没有选择那些浪漫华丽的辞藻，只是当着叶久的面，叙说着他无数次在梦中见到的、他所无数次期盼成真的日常。 叶久笑着，脸上流露出一抹单薄的笑意，阳光下的皮肤显得有些苍白，整个人彷佛随时都会倒下去。 他正要回答赵凌的话，视野却突然一变，等他察觉到自己的境况时，又因为赵凌逼近眼前五官，下意识地保持了缄默。 赵凌没有理会叶久的拒绝直接把人抱了起来，他把额头贴近怀中叶久探了探体温，还是皱着眉头，抱着人绕开黎明的房间去找值班医生。 “我······”叶久的话语变得含混不清，随着深沉的睡意，一道陷入无边的黑暗。 第13章 橘子罐头 叶久昏沉间，隐约有人在他的身边交谈的声音，但是那声音隔着千山万水，始终听不清，只是一直听到有人喊着自己的名字。 叶久睡着的时候，总觉得头靠着什么，但是脚下空落落的，感觉自己一直浮在云层上，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脚尖终于可以落到实处，宛若重新回到地面一般的安稳的感觉让他有些安心。 也不知道是不是叶久的错觉，睡梦中，他感觉有人的手贴在他的额头上。 嘴唇的干渴在几声“水”之后，被流入口中的酸甜滋味抚平，模糊难明的视野中，他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几乎是下意识地小声唤道“院长？” 那人好像是听见了叶久的声音，凑到近处，叶久看着那人的五官，总觉得似曾相识，但是睡意拉扯着叶久的思绪，没有给他留下更多的思考余地，就重新把他拽回周公的棋盘旁。 赵凌看着叶久在低语之后又沉沉睡去，他把叶久脖子边的被子压实，手指像梳子一样整理着叶久额前有些凌乱的刘海，将手中的玻璃碗放在一边床头柜上，便走出次卧。 赵凌走向厨房的方向，倒好水之后，正准备重新回到次卧门前，他放在餐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来电现实的名字是“凌觅夏”，他不假思索地按下了接听的绿键，“母亲”。 电话那边也很快传来了一道女声，“桑桑啊，你很久没有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一趟啊？你爸说有事找你。” 凌觅夏掩盖在话语间的殷切期望，隔着话筒传到了赵凌的耳朵里。 “我明天下午会回去一趟”，赵凌的声音却显出淡淡的疏离，他边压低声音回复着凌觅夏的问题，边走到隔音效果比较好的书房内。 赵凌在确定关好门之后，才恢复了正常的音量，视线盯在文件最上方的那纸合同复印件说着，眼神坚定，“正好我也有事和他说。” 凌觅夏听完赵凌的回答，声音高了一度，很是开心地应道，“要不你早点回来，我亲自下厨给你做一桌好的。” “恩”，赵凌应了一声，走到书桌旁坐下，继续说着，“我这边还有点事，有什么事等我回去再和你说吧。” “好好好，你先忙，我不打扰你了”，凌觅夏早就听出了赵凌声音的变化，心知赵凌应该不是单纯地找理由拒绝与自己的对话，在说完这句话后，挂断了电话。 赵凌打开了书桌中央的笔记本电脑，从一侧的抽屉中拿出备用的眼镜，电脑屏幕的光印在他的镜片上，形成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光影，就像是囚住他的边界，可是他的唇角的笑意确实满足的。 世人一般会怎么称呼这样甘心被囚于名为爱情的牢笼的人呢？ 叶久醒来的时候，首先印入眼帘的就是陌生而熟悉的天花板，他虽然已经很久没有在自己的卧室规规整整地入眠了，但是他确定自己家的卧室的天花板并没有《星月夜》的装饰画。 叶久刚醒来的头脑因为睡得时间太长而有些发涨，他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仍觉得有些昏昏欲睡。 叶久不得不快速地挤了几下眼睛，强迫自己清醒了一点，从软绵的被褥中坐了起来，侧着头看到的是床头柜上有一只沉着几个橘瓣的玻璃碗和盛满水的玻璃杯，他伸出手，指尖轻敲杯壁，带起一点水波。 叶久掀开薄被坐到床边，仔细环顾了房间内低调的陈设，他确认自己从来没有到过这里，但是这里布置得一切都恰到好处，似乎就是他本人布置得一样。 他下床脚下传来的触感不是冰冷的地板，而是一层舒服的绒毛，低头看向地毯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衣服也被换了。 此刻他穿着是一身款式简单的睡衣，上衣的纽扣按照他以前的习惯解开两颗，露出形状精致的锁骨，床边放置的拖鞋上是两只布偶猫的图样，简洁却不失可爱。 叶久想了想，穿上了拖鞋，走到门旁的衣架上取下自己的衣物换上，打开了房门，穿过房间之间的回廊，走到正厅，盯着在开放式厨房内的忙碌的背影，倚在一旁。 赵凌在听到叶久的脚步声就回头看了一眼，只一眼，只觉得倚在那里的叶久就像是一个不愿醒来的美梦一日成真一样，连眉梢间都挂着全然的喜悦，心脏的鼓动就像是贴在赵凌的耳边，但是沸腾的蒸汽又提醒着他这就是现实的人间，“饭马上就好，小米粥怎么样？” 赵凌等了一会，一直没有等到叶久的回答,关掉煤气，再次回头的时候，赵凌才发现叶久倚在墙边睡意朦胧。 在听着沸腾的粥米呜咽声时，叶久勉强撑起的清醒便有些不受控制地“离家出走”了，眼中睡意占据了琥珀色的眸，眼皮要闭不闭，身形也有些站不稳一般地摇晃着。 赵凌看着叶久的样子，唇角溢出了笑意，他几步上前引着他的“睡美人”坐到离他们位置最近的餐桌旁，又走到与开放式厨房相通的客厅沙发上拿了最柔软的那只沙枕放在桌上，让叶久趴在上面。 叶久无意识间用脸轻蹭着枕头，把自己的脸埋了进去。 枕头应该是晒得很勤快，叶久清醒之后，还记得枕头上阳光的味道。 叶久睁开眼睛的时候，正对上赵凌的手中流连在他唇边的瓷勺。 他顺着那只握着瓷勺的手一路瞄到赵凌身上，一下子惊得站了起来，无处安置的眼睛落在枕头上有些类似粥痕的一道污渍，耳朵瞬间红透，“我可以自己来。” 赵凌在叶久有所动作的时候及时移开了瓷勺，看着避开他视线的叶久用着像询问着天气般在自然不过的语气问道，“为什么？” “为、为什么？”叶久呆站在那里，不知从何辩起。 赵凌把空了一半的、印着猫咪图案的瓷碗放在桌边，绕到叶久身后，扶起因为叶久突然站起倒在地上的凳子，坐回摆着另一只碗的叶久对面的位置“那你自己来？” 叶久低头看着一侧的瓷碗，有些慌张地坐了下去，抢过无人与他争抢的碗，然后轻咬着碗边，掩耳盗铃地把自己的视线集中在粥水上。 要不是碗不够大，赵凌都担心叶久是不是要把自己整个埋进去。 赵凌为了避免他想象中的那一幕，自顾自地喝着自己的粥，只是眼睛擦着碗的边缘偷瞄着叶久发间露出的红得发亮的耳尖。 赵凌很努力地延长了自己吃饭的时间，但是他看着自己碗中实在装不下去的粥米，认真地苦恼了一阵。 叶久四处乱飘的眼睛终于看到了赵凌送入口中的筷子上只沾了几粒米，这才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迅速地解决了残粥，看向赵凌笑着说道“我吃饱了，谢谢招待。” 他说完就要起身前往水池边清洗自己的碗具，却在半道被“截了胡”。 赵凌从他身后拿过脏碗，以“没有让客人动手洗碗的道理”为理由拒绝了叶久的帮忙，又在对上执意站在他身边的叶久的眼睛，笑着说道“或者，你要成为我家的主人也行啊。” 说话时，他的视线从叶久的唇边划过。 赵凌的视线成功让叶久想起了刚刚的事情，于是叶久也就没有在说什么，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看看有没有可以帮忙的地方。 赵凌洗碗的动作很是熟练，完全没给叶久可趁之机。 赵凌收拾完了之后，对着叶久说道“你在这里坐一下，我有东西要给你。” 正打算去次卧换回自己衣服的叶久闻言，像往常一样，先露着笑，应道，“好。” 赵凌给坐回餐桌旁的叶久倒了一杯温水，才走回书房，从书桌上拿了昨晚准备好的文件夹，在路过书柜时，想了想抽出了一张用塑封保存下来的书签，放到文件夹的纸页下面。 叶久看着几乎可以说是冲回来的赵凌，笑着把自己手边的温水推了过去，“稍微喘口气怎么样？” “不用”，赵凌把水杯又推了回去，把手上的文件夹摆在两人中间，坐直了身体，才继续说道“我知道你还在犹豫我的告白，但是我现在有了新的方案，想要征求你的想法。” 赵凌说着，把文件夹朝着叶久的方向推了推。 叶久打开文件夹，轻声地念出了其中的关键字，“试交往协议？” 协议的内容并不多，概括来说重要的只有两条： 第一，“试交往”的开始与结束完全由甲方（叶久）决定 第二，乙方（赵凌）在“试交往”期间，如果甲方认定乙方出现背叛行为，则甲方自动获得乙方的全部资产（附上所有资产明细）。 协议的最后是赵凌的签字和盖章，空出来的是甲方签字的部分。 叶久只是粗略扫了一眼，便看清了协议所写的东西，但是却不明白赵凌的目的。 “我不能理解”，叶久合上那份协议放在一边，沉思了一会，嘴角的弧度不在，眉间堆着疑惑，“为什么要提出这份协议？” “因为我想在你身边”，赵凌眼睛对上叶久的，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在陈述事实。 叶久习惯性地想露出笑容，但是最终扯动了唇角，带着困惑问道，“可是，这样你能得到什么呢？” “我不期望你的给予”，赵凌这样说着，唇角上扬，眼神柔软了下去，“我的毕生所求唯有一个你。” “我不能理解”，叶久又重复了一遍，困惑渐渐垒高，“为什么对我如此执念？” “我已经把答案双手奉上”，赵凌用眼神示意叶久打开文件夹，手指有些紧张得有些僵硬。 叶久带着疑惑把文件夹往后翻去，终于看到了文件夹后的书签，那张书签上占幅2/3的三叶草的图案已经有些褪色，尽管如此，它还是被塑封保存得相对完好，可以看出持有者很珍惜它。 他拿起那枚小心保管的书签，在看到书签背后稚嫩的笔迹写着的“草房子”三个字时，看向赵凌的眼神带了几分审视与怀疑，“你是叶桑？为什么选择现在告诉我？” “因为爱上你的不是叶桑”，赵凌平静地出口断绝了叶久可能把这份感情理解为童年依赖的延续的可能性，接着笑着看向叶久，语气中透着一份让人难以无视的笃定，“而是现在的赵凌。” 听到赵凌的回答，叶久低下头看着手中那枚遗失已久的书签，思绪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远远地飘着…… 第14章 橘子罐头2 叶久的记忆开始于B市一家位置有些偏僻的福利院，被生母给予的东西便是一本扉页上写着的或许是他的出生日期的日子的一本《草房子》。 说是写着或许也不够准确，那扉页上的字迹凌乱，还被人用笔划得乱七八糟，写着叶久生日的部分更是恨不得直接勾去的样子，笔划出来的痕迹甚至透到了目录页。 不光扉页如此，书的里面也到处是不明的大片涂鸦，基本上没有办法阅读。 据院长所说，她来的那天正好从福利院门后的拐角处捡到了叶久——福利院的人当时还误会了叶久是叶朝梅的亲子，后来还常常拿出来逗叶久玩——他的襁褓里只有这一本不像书的书。 院长后来从自己的姓名叶朝梅中取了姓，和扉页上农历初九的日期，为叶久起了名。 叶久在从院长那里得到这本书后，把它压在自己的枕下，从不翻看，但是也没有丢弃。 叶久5岁生日的时候，叶朝梅如往常一般为小寿星送上一份重阳节的节日礼物和一份生日礼物，大家围在他的身边拿着以前的事打趣，沉溺在庆祝氛围中的大家没人注意到一双饱含嫉妒的眼睛 。 孩子厌恶一个人的理由有时候远远比大人想得简单，善恶观还没有完全形成的孩子，采取的方法造成的影响可能比想象中要严重。 从那一天开始，孩子们总是背着叶久嘀嘀咕咕地说些什么，回头对上叶久的眼睛的时候，又会立刻转过去，游戏的时候，也没有孩子愿意带上叶久。 叶久本来也不是喜闹的孩子，渐渐地，便时常一个人坐在热闹外安静地看着书。 每次叶久看书的时候，刚来不久的叶桑，也就是后来的赵凌，不知何故总是会凑到他的身边。 叶久纠结过要不要躲着点，不过到底想起来叶朝梅要他看着点叶桑的叮嘱，而且叶桑也不哭闹，便由着他窝在自己附近。 这样的日常因为一个哭着的孩子宣告破碎。 那天那个孩子，突然站到叶久身边挡住了叶久看书的光线，哭着说道，“久哥哥，我不是故意的，你就原谅我吧。” 叶久尚且没能理清发生了什么，满心的迷惑不解。 正当叶久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就被后赶来的当时自诩为王的一个孩子打断。 他站到哭着的孩子身前，好像自己是一个挑战巨龙的勇者迎向叶久，“他是我罩着的，你别想欺负他。” 一旁玩耍的孩子们也渐渐聚集了过来，三三两两地围观着，有几个和哭着的那个孩子玩得好的走过去安慰他。 这种莫名其妙的情况，叶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而孩子们见叶久没有回复，也纷纷觉得是叶久不对。 ——人心向弱者，更何况，尚且处在自我中心阶段的孩子，总是会选择相信自己看到的。 叶久看着眼前的一切，疑惑自己明明面对着人群，为什么会比他单独一个人的时候要难过许多？ 等到他再想为自己辩驳的时候，那两个孩子没人愿意听叶久的话。 叶久站在那里，看着他们指责自己的模样，突然想起了那个在雪夜失去一切的快乐王子，下意识地拉扯着嘴角，露出了一个哭着的笑容。 “可是，久哥哥什么也没做啊？” 突兀响起的一道含糊不清的声音打破了有些微妙的局面，当时才3岁的赵凌，努力地挤到了叶久身边，仰着脑袋看着依旧在低头只揉着眼睛装哭的那个孩子一脸疑惑。 那个孩子在听到赵凌的问题的时候，动作猛地一顿，一双揉红的眼睛，硬是挤出惊恐的表情躲到旁边孩子的身后“对不起、对不起。” 有孩子领着正在准备午饭的福利院的员工走了过来，员工看着红着眼睛的孩子和站在一边的叶久语气严厉地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哭的孩子依旧躲着人后，倒是周围安慰哭着的那个孩子指着叶久说道，“他欺负人！” “明明是你们在欺负久哥哥”，赵凌当时话发音还不是很标准，饶是如此他依然仰着小脸，满脸的不服气。 眼见着事态又有恶化的趋势，满手都是面粉的员工有些不耐烦地下了结论，“行了，我也不管谁对谁错，你们别再胡闹了。” 说完，便赶着孩子们各自玩耍，自己则是离开继续刚刚的工作。 孩子们见没有乐子看，各自散开。 叶久握紧自己手中的书，一言不发地离开了那里，走到隔壁无人的读书室。 赵凌就像是一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叶久身后。 “你要和我呆在一起？”叶久看着坐到自己身边的赵凌这样问道。 “恩”，赵凌抽出一张白纸随意地涂鸦，一幅打定赖在叶久身边的样子。 叶朝梅在事后了解全过程后，曾经解释过事情的真相，然而孩子只是表面相信，在她顾不上的地方，还是故态复萌。 于是叶久依然一个人安静地看着书，赵凌坐在他的身边——那曾一度成为了福利院常见的光景。 只不过，聚散终有时。 三年后的6月，赵凌被人领养离开了福利院。 那天叶久因为食物过敏导致低烧卧床不醒，再醒来的第二天赵凌已经离开。 赵凌离开后不久，叶久发现夹在《草房子》里的一枚书签不见了。 不过，那是在《草房子》彻底毁在当年那个哭泣的孩子的手里之后才被叶久发现的。 当时，有一对姓徐的夫妻，因为妻子不孕，于是来到福利院想要领养一个孩子，他们在孩子中选中了叶久。 但是就在最终确认前，当年哭着污蔑叶久的那个孩子拿着叶久的《草房子》威胁叶久放弃这次被领养的机会。 “你想撕就撕吧”，叶久的眼睛连一刻都没从手上的书上离开，嘴边的笑容在这几年之中已经能够完美掩盖叶久的真实情绪，“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这话是你说的”，那个孩子大声嚷嚷着，作势就要撕书的样子。 “恩”，叶久连个眼神都懒得分给宛若小丑一般的孩子，“你随意。” 那个孩子终于还是被叶久无所谓的态度激怒了，一把撕开本就破破烂烂的书，却好像是自己被欺负了一般哭着跑出了房间。 叶久面对着满地的残页，伸手将它们一一捡起，双手徒劳地想把书页重新拼凑在一处，在过程中觉得自己的眼前蒙上了一层水雾。 他眼见着书页上出现得圆形水痕，细白的手指拼命地擦着，没想到却越擦越多，直到手上蒙上了一层污垢，才发现原来是自己哭了。 叶朝梅找到叶久的时候，发现他趴在桌上睡着了，脸上的泪痕尚未干透，旁边的纸篓中堆着看不出原来样子的废纸。 她感觉自己的心尖一疼，坐在叶久身边，哼唱着自己为没能出世的孩子自创的催眠曲，手指轻拍着叶久的后背。 那次叶久终究没能离开福利院，那对夫妻最后带走的是那个哭着跑出去的孩子。 叶朝梅看着在那对夫妻道歉面露微笑的叶久，对着那对夫妻的感谢便只剩下了敷衍。 在所有人离开之后，叶朝梅避开孩子们找到了独自坐在读书室的叶久，抱了一只小奶猫送给叶久。 小奶猫很是亲人，黏在叶久的手边，轻舔着叶久的手指，在叶久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摸着小猫的头毛的时候，猫咪很是舒适地动了动耳朵。 叶久在那个当下露出的笑容，即使时隔多年，叶朝梅也能够清晰地回忆起来，也就是那个笑容让叶朝梅确认了自己的决定。 第二天的员工例会上，叶朝梅宣布自己领养了叶久的消息，走廊的阳光下，叶久逗弄着怀中的小猫，牵住了叶朝梅伸过来的手。 于是，那年叶久得到了一个养母，和一只名为“九月”的猫咪。 幸福来得如此突然，以至于现实到来的时候才显得更见残酷。 叶久高考结束的回到家里的那天，一贯趴在门口晒太阳的九月不见踪影，他跑遍了所有九月平时可能去的地方，最终在一家咖啡店找到了它。 那时的九月已经很老了，她曾经光泽的皮毛变得如杂草一般，即使叶久很珍惜她，但是死亡总是平等得降临在每一个生灵身上。 叶久到店里的时候，就看到一位发里掺着银丝的店主，正轻轻挠着九月的下巴。 九月一见叶久，从高高的吧台上面跳了下来，就像是每天迎接他一样，窝在他的脚边，轻轻蹭着叶久的裤角，就那样失去了呼吸。 叶久蹲在九月身边，手指轻抚着九月尚有余温的身体，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连眼泪都没有力气流出来了。 “孩子你没事吧？” 店主带着担心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叶久才从那种茫然无措的情绪中回过神来，他抱起九月，就像它还活着一样，朝着店长的方向鞠躬，“我没事，给您添麻烦了，我改日再登门道歉。” 叶久侧着身子推开店门的时候，才发现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 店长追到店外，把雨伞塞到叶久的手里，“孩子，回去吧。” “谢谢您”，叶久匆匆道谢，撑着伞走进了漫天的雨幕，混入人海茫茫。 行人匆匆，谁会注意到这里有个孤单的孩子呢？ 那晚，叶朝梅回到家的时候，叶久站在家门口自带的小院里，指尖全是泥水，露出的手上也全是细小的伤痕，但是他似乎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呆愣地站在隆起的小土坡旁。 不管叶朝梅询问什么，他也没有回答，只是说着“我没事”，劝叶朝梅赶紧进屋，小心感冒。 叶朝梅举着伞，护着那个被风雨浸透的孩子，和他一起站了一晚上。 几天后叶久重新回到咖啡店去还伞，店长看到叶久的一瞬间，笑着招呼道，“我还担心你不来了呢。” 店长说着拉着正要道谢的叶久，为他上了一杯黑咖啡，“试试看？” 叶久的手指摩挲着咖啡杯柄，在杯柄的底端不易察觉处摸到了一只猫咪的浮纹，细看时怎么看都像是九月，他猛地喝了一口咖啡，又因为喝不习惯被苦得沁出了眼泪“好苦。” 他在家里不敢哭，怕叶朝梅担心，在店里不能哭，怕给店长添麻烦。 左怕右怕的泪水，偏偏在此刻被咖啡引了下来，开了头，便没有那么容易停下了。 “嗯，慢慢喝”，店长走到店门口将门上的“营业中”的牌子翻转了过来，“休息”面朝上，随后便悠然让出了店内的空间，自己上了二楼。 店长下来的时候，已近黄昏。 叶久的眼角薄红未退，但是显然已经整理好情绪，弯腰致谢，“谢谢您，受您照顾了。” 店长笑着挥了挥手，把叶久送出店门。 自那之后，叶久常常会去店里坐坐，在上了Y大之后，便一直留在店内兼职。 那段时间，叶久过得很是平静，直到大二那年的暑假前一个天。 那天他正好从学校办好交换生的手续，在学校门口遇上了自称叶桑的徐子敬。 他戳破了徐子敬的谎言，辨清了他不是叶桑的真相，以为事情到此就可以结束了。 可是，前往F国当交换生的叶久，并没有预料到徐子敬竟然会去咖啡店闹事，导致店长黎明心脏病发入院。 等到他知道了黎明隐瞒的病情，从F国匆匆赶回来的时候，跪在他眼前道歉的赫然是当年放弃领养叶久，转而领走了那个哭着的孩子的那对徐姓夫妻。 命运竟然在这种时候达成闭环，还有比这更惹人发笑的事吗？ 所以，27岁的叶久对着再次出现的“叶桑”迟疑道，“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相信你。” 作者有话要说：冷暴力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之前看的心理书，都在告诉我，童年对于一个孩子来说的重要性，在这个时期遭遇的事情会影响孩子的一生。 虽然是为了归纳久久性格最初的成因，但是这一章写得异常艰难。 衷心期望三次元的小天使们不会遭遇这样的事。感谢在2020-02-14 01:19:42~2020-02-15 23:56: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奥利给、鹿八岁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作者大大的小可爱、colaking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日暮乡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橘子罐头3 25岁的赵凌面对着叶久的迟疑，是这么回答的“你可以不必相信我说的话，我会证明我是谁。” 赵凌绝对不是福利院里来得最晚的孩子，可是有孩子看到他来的时候，是被人抱着进来的，而不是被随意丢在福利院的门口。 孩子们直觉赵凌并不是一类人，他们下意识地排斥他。 叶朝梅曾在赵凌来的第一天就叮嘱过年纪较长孩子们照顾比较小的赵凌，但是从结果来说，只有叶久记住了叮嘱。 虽然叶久从不表示什么，但是却没有拒绝让他留在那里，所以同其他的孩子比起来，赵凌更愿意呆在叶久身边。 6岁那年，他第一次在院长室见到他的“养父”赵崇。 第一次与赵凌见面的赵崇西装革履，谈吐大方，带着上位者的气质，他看着当时还名为叶桑的赵凌如此唤道，“赵凌。” “赵凌是谁？我是叶桑”，赵凌站在叶朝梅身边，躲过了养父伸过来的手。 叶朝梅拉着躲在她身边的赵凌，把他推到赵崇身前，告诉他，“这是你的爸爸。” 或许是看出了赵凌眼中的陌生与抵抗，男子收回了递过去的手，看向叶朝梅，“我大概明天能办起齐手续，到时候再派人过来接他。” “好”，叶朝梅随口应着，蹲下摸着赵凌的头发权当安慰。 男子临到门前，突然开口丢下一句“我和阿夏还在等你回来”，说完才离开了院长室。 叶朝梅没有回答，彷佛没有听到赵崇那句话一样，“你回去吧。” 赵凌一脸疑惑地看着露着笑容重新坐回院长位置的叶朝梅，张了张嘴，最后只能说道，“院长再见。” 从院长室出来之后，赵凌看到后来的徐子敬站在厨房碗柜边鬼鬼祟祟的，直接开口问道，“你在做什么？” 徐子敬似乎是被吓到了，扭过来看着赵凌的脸就又要开始哭，“我、我只是······” “你在干什么？”赵凌又问了一遍，语气已经满是不耐烦了。 虽然徐子敬从来只会躲在别的孩子身后，但是就像只苍蝇一样惹人厌烦，之前是考虑自己动手可能会给叶久带去麻烦，不过现在······ 他想到刚刚赵崇的话，想到自己很快就会离开，当下再没有什么顾忌，便也不给那个孩子再编什么理由的机会，直接揍了上去，和那个孩子打作一团。 等到听到动静的叶朝梅从院长室把两人分开的时候，徐子敬的嘴角和眼角都已经挂上伤痕，而赵凌一脸无事发生的样子站在那里，毫无认错的意思。 叶朝梅也没辙，只能各自训斥，送回各自的房间。 晚餐的时候，叶朝梅宣布了明天赵凌即将离开的消息，孩子们的反应各异，有的羡慕，有的嫉妒。 赵凌倒是没有在乎那些孩子的反应，他的的眼睛一直朝着叶久的方向瞄着，却见叶久的神色有些奇怪，回眼看时，正对上徐子敬心虚地避开了他的眼睛。 叶久手中的筷子突然落地的时候，赵凌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冲到叶久的身边“久哥哥！” 混乱中，也没人在意徐子敬何时从孩子间溜走了。 福利院附近住的老中医来看过之后，说叶久只是过敏引起的低烧，开了药之后便离开了。 赵凌在叶久的房间呆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叶朝梅派人找人的时候，他才被发现伏在叶久的床边睡着了。 赵凌在福利院的员工寻来的时候，虽然被催着离开，但是手指还是攥着叶久的床单一角，抬头问道，“阿姨，我可以不走吗？” 那个员工温柔地劝着赵凌“我知道你和叶久的关系很好，但是叶久也迟早会离开这里，有缘的话，以后自然还会遇见。” 听着那个员工的话，赵凌总算是松开了攥着的床单，但走了几步又重新走回去拽着叶久床边的铁栏杆一脸不舍。 她看到这样的赵凌，想了想，蹲了下去，从口袋里拿出之前收拾叶久床铺的时候，从《草房子》中掉出的书签递给他，在外面又在催促的时候，对着赵凌说道，“走吧。” 赵凌握着那张书签，一步三回头，但是路还是走到了尽头。 带着墨镜的司机护着赵凌坐进车内，赵崇并没有来，后座空荡得有点可怕。 下车的时候，赵凌看到那座华丽的“城堡”只觉得它像是一只沉默的野兽，下一秒就要把他整个吞下，匆忙低下头跟着引导走到了玄关。 一位穿着露肩小礼服的女子从二楼的楼梯上边走下来，边回头朝着身后的人说着什么，在见到站在门口的赵凌时候明显一愣，“是今天啊。” 赵凌在那个女子的眼睛中发现了和福利院孩子们相似的东西，他沉默了。 身侧的佣人善意提醒他说：“这是凌觅夏夫人，您的母亲。” 赵凌舔了一下干得有些失去血色的嘴唇，干巴巴地喊道，“母亲。” “恩”，女子随便应了一声就快步走出了门，还不忘吩咐道，“我晚上有事，不回来吃饭了。” 大门砰地一声关上，只剩下几个佣人在一旁窃窃私语： “夫人是不喜欢小少爷吗？” “当然了，谁会喜欢不是自己生的孩子啊。” 佣人们毫无顾忌的讨论，如同细针一般扎进赵凌的耳朵里。 他能说什么呢？唯有沉默。 之后的一段时间，赵凌总是孤零零地坐在餐桌旁，无人问津。 那天在院长室见到的“养父”自那天之后再也没有见过，“养母”倒是天天见，但还不如不见。 赵凌不止一次地有了逃跑的念头，在到了这里的一个月后的晚上终于实施了。 他在佣人们都离开之后，把床单撕成条状，绑在他二楼房间的露天阳台的护栏上，试着拽了拽床单，确认没什么问题之后才小心翼翼地顺着床单绳往下滑。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却不料他打结的时候没有打好，结扣松落，他直接掉了下来，多亏有灌木丛的缓冲，只是受了点轻伤，但是6岁的孩子到底体力有限，从那么高的地方滑下来、又跌了，当场昏睡了过去。 佣人们听到动静赶紧出来查看，一见赵凌跌在灌木丛里，头上飘着断了一截的床单，都吓得不轻，赶忙请医生来看，动静太大惊动了刚刚回来的凌觅夏。 但是没想到，她只是冷漠地问了一句“请医生了吗？”在得到肯定地回复之后，便再也没有多看赵凌一眼。 赵凌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只有一个老佣人正在替他打扫屋子。 他看着老佣人手里拿着、快要丢进垃圾桶的书签，不顾伤，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一把夺过佣人手里的书签。 老佣人见状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剩下赵凌一个人蜷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一只手的手指僵着生怕弄坏了那张书签，另一只手塞进自己的嘴里堵住所有可能出现的声音，安静地哭得撕心裂肺。 那天之后赵凌变得更加沉默了，即使与凌觅夏不是为什么开始更多地与他同桌吃饭，惩罚怠慢他的佣人们，他也再没叫过一声母亲。 至于凌觅夏态度突然转换的原因，在赵凌一次偶然经过书房听到“养父母”对话的时候被揭开。 透过门缝间，赵凌看到的是颤抖的手指捏住几张纸的凌觅夏，“我也不知道他就是我的孩子啊，你明明和我说那个孩子已经死了啊!” 赵崇长叹一声有些颓废地靠在书房的椅子上，不期然对上了站在门口的赵凌的眼睛。 赵凌在察觉到自己被发现的那一秒就赶紧跑走了，躲进自己的房间，锁上了门，不管站在门口的凌觅夏怎么呼唤，都没有开门。 房门最后还是被拿着备钥的凌觅夏打开了。 门开的时候，赵凌正缩在阳台的玻璃门边，手里拿着那枚书签，凌觅夏没有顾及她身上那身昂贵的衣服，坐在赵凌身边。 那天晚上凌觅夏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最终赵凌记住的只有一句“现在的你就算回去了，也不能阻止你的朋友离开。” 从那天起，赵凌没有拒绝一切可以让他独立离开这里的一切，不管是知识还是能力，只是和父母的关系依旧不没什么起色。 高考结束的那个夏天，他意外从凌觅夏那里得知叶久的消息：正上大二的叶久的参赛的一幅作品得到了凌觅夏的好评。 凌觅夏难得见他有难得有兴趣的话题，便多说了几句。 赵凌虽然知道可能是有重名的情况，但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心绪，独自一人固执地在Y大北门门口等了好几天。 赵凌在终于蹲到叶久出现的那一瞬间，想要开口叫人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嗓子仿佛噎住了一般没法发出声音。 这时另一道声音响起，一个人凑到叶久身边嘀咕了一会，叶久便跟着那个人就要离开。 赵凌不甘心就这样离开，于是跟在两人身后，坐到了他们隔壁的位置。 “你想说什么？” 隔着过道装饰用的假草丛，赵凌看到了与自己在记忆中描画过无数次的形象不同的叶久，温柔而疏离，用一张带着笑意的面具将所有妄图接近的人挡在门外。 “久哥哥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叶桑啊！” 徐子敬的演技可谓是真情流露——如果不是赵凌本人就坐在那里，或许赵凌也会有所犹疑。 徐子敬说道激动处，眼睛甚至泛着泪光，“我从小时候就一直喜欢你了，我······” 与情绪激动的徐子敬不同，叶久只是挂着笑容应道，“我知道了，要喝水吗？” 赵凌看着叶久丝毫不变的笑容，心知叶久并没有相信徐子敬的谎言，但是涌上心头的除了安心，还有一些他无法用语言详细表述的别的什么情绪。 那个瞬间，他失去了对于自己的情感的把控能力。 多年思念爆发的契机是凌觅夏带回的叶久参与比赛的画作，那副印刻着月光的《早》，宛若叶久本人站在赵凌面前低语一般。 他的手指隔着距离描着那副画的线条，复数的情感突然被撕裂了一个口子。 赵凌在那个瞬间无师自通地明白了自己对于叶久的感情在这么多年的思念当中已经不是单纯的依恋，而是积淀成为爱恋了。 想通之后的赵凌站到赵崇的书桌前，学着赵崇谈判时的样子带上眼镜，“我想和您谈谈。” 赵崇看着赵凌认真的样子，把手中的报表放在一边，十指交叉摆在桌面“你想谈什么？” “我有喜欢的人”，赵凌毫无避让地对上了自己父亲的眼睛，把自己的话语砸向他，“希望您能在婚姻的选择上放我自由。” 赵崇看着赵凌，神情有一瞬的松动，但是很快又回到面无表情的状态，“不可能。” “你就给他一个机会吧”，父子俩扭头看向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书房门口出言的凌觅夏。 赵崇的眼睛在赵凌与凌觅夏之间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向赵凌许下了一张空头支票，“向我证明你有自己选择的能力。” “好”，赵凌干脆利落地应下了赵崇，在与凌觅夏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无感情地喊了一声，“母亲”，便再也没有回头。 叶久当时在Y大名气初显，凌觅夏又同不少Y大的讲师、教授是熟人，所以赵凌很快便找到了那家咖啡店。 只是赵凌到的时候，叶久已经出发前往F国。 即使这样，赵凌也经常光顾那家咖啡店，渐渐与黎明成为熟人，品尝到了叶久喜欢的咖啡、知道了叶久失去的九月，了解了许多他陌生又熟悉的叶久。 这样悠闲等待的时光却因为徐子敬的破坏戛然中止，为了保护黎明，赵凌与徐子敬起了冲突的时候，意外认出他就是当年哭着给叶久丢锅、背着大家在碗橱那里捣鬼的孩子。 正巧当时徐子敬的养父来给咖啡店送货，见证了这一幕，徐子敬几乎是仓皇离开。 赵凌为了尽快把黎明送到医院，也没有时间与徐子敬过多纠缠。 后来他“偶然”从徐子敬的朋友那里听说徐子敬与徐家夫妻断了亲子关系，去了某一家会员制的酒吧打工。 赵凌是知道宋家那个不成器的宋钟经常会光顾那里，不过没想到他们竟然会搅合到一块。 这个宋钟也不是什么厉害角色，做事毫无顾忌，得罪了圈内不少人，其中有一个正是赵凌的损友萧慎言。 当时宋家正好和萧家合作，一个萧家太子爷加上一个赵家独苗，卒、帅之间如何选择，对于宋家的当家人来说并不是个困难的问题。 ——下手轻了，赵凌在胡围口中听到名字时候脑中只想到这个，如果还有下次，他一定会让他们为叶久的痛苦彻底付出代价。 这么想的赵凌却依旧可以迅速调整自己的表情，把所有情绪瞬间压回心底。 这样狠厉的自己，赵凌不希望叶久知道，至少、不能是现在。 ——好不容易才接近的羽毛，在赵凌所设想的计划中并不存在让羽毛飘走的选项，他已经等了足够久，并不缺少等待羽毛落到手心的这点耐心。 作者有话要说：卡文呜呜呜，存稿只够到下周四了QAQ感谢在2020-02-15 23:56:06~2020-02-18 00:37: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取名真费劲 10瓶；泽雨书正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橘子罐头4 叶久避开了赵凌的眼睛，低头看向盯着桌上摆着的文件夹的目光带了些许犹豫，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我知道了。” 赵凌看着叶久的动作，不用想都能猜到叶久想做什么，便跟着叶久一起站了起来，在厨房的流理台提了一个小包，走到门口说道，“回咖啡店吗？我送你。” 叶久和赵凌相处这些天也算是摸透了拒绝对于赵凌无用的道理，便没有再推辞，“好，麻烦你了。” 赵凌在门口的鞋柜旁边弯腰换好出门的鞋子，随手将叶久的鞋子摆好，做完这一切的他站在玄关处的地毯上拎着小包等着叶久。 叶久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曲了一下，看着桌面上的文件夹，到底还是拿了，跟在赵凌身后出了门。 和叶久居住的老式小区不同，这边为住户准备的上下楼的工具是电梯，只不过，住户不多，导致整个楼道显得异常安静。 明明宽敞的楼道间空无一人，赵凌却还是老往叶久身边凑，“你觉得这里怎么样？”他的声音不大，但是还是传回了一声微弱的回音。 叶久躲了几次，发现赵琳依旧会借口楼道太窄凑过来之后，干脆不再为避开赵凌刻意选择边上的路，“挺安静的。” “那就好”，纵使叶久的感想简单，赵凌彷佛是个得了夸奖的孩子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电梯是可以直达地下停车场的，赵凌领着叶久走到车前，解锁时候的声响就像是尖锐的鸣笛划破了安静的空间，又迅速归于平静。 叶久轻车熟路地坐上副驾驶的位置，却在反手去拉安全带的时候遇到了问题，那个安全带不知道是不是在哪里卡住了，不管叶久如何转换方向还是没什么反应。 正当叶久考虑双手去拽的时候，坐在驾驶座的赵凌俯身去够安全带的带扣，并将它顺利扣在座位之间的锁舌处。 “它有时候容易卡住”，赵凌在贴近叶久的时候，轻飘飘地丢出了一个解释，在重新坐好、把一直拎着的小包放好之后，冲着叶久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笑容。 “多谢”叶久说着话的时候，手撑着下巴，眼睛朝着窗外看去，空出的那只手在手机键盘上轻按着向叶朝梅询问答案。 赵凌透过后视镜看到叶久泛红的耳朵，眼神柔软了下去，启动了发动机“和我不必言谢。” 他们到大乌衣巷的时候，，巷口有两个工人正架着梯子、肩上挂着装饰用的彩带准备乌衣巷的周年庆典，各处都张灯结彩。 当然，与之相对的是乌衣巷内的人也有很多，尽管叶久已经足够小心，但仍旧无法完全规避意外的发生。 “小心”，赵凌一把将可能被踩着滑板冲过来过来的男孩撞上的叶久护在身边，并没有急着去训斥差点闯祸的孩子，转而关心地看向叶久询问道，“你没事吧？” 叶久此刻被赵凌握住手腕的手指有些不适应地轻握了一下，抬头撞进赵凌满是关心的眼睛里，勾起唇角笑着应道，“啊，我没事，谢谢。” 自知闯祸的男孩子抱着滑板站在一旁，羞惭得满脸通红，嗫喏地打断了两人之间的互动，“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叶久转过头小男孩满是歉意的神情，活动了下手腕，在赵凌放开后，半蹲着对着男孩说道,“哥哥没事，但是下次在人多的地方不可以这么玩了，可以和我约定吗？” 他边说着边朝着男孩的方向翘起小拇指，等待着小男孩和他打勾预定。 “嗯”，小男孩紧咬着下嘴唇，轻轻勾住了叶久的尾指。 他的头稍微抬起来一点，又在对上叶久身后赵凌的眼睛重新低了回去，半晌，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块塑料纸封住的压得玫瑰花瓣一般的糖片恋恋不舍地递给叶久，“这个给哥哥，真的对不起。” “不”，叶久的“不用了”还没能说完，那糖片就被两根手指从叶久和小男孩的眼前拿走了。 “我替这个哥哥收下了”，赵凌动作自然地把玩着糖片，仗着身高仰视着小男孩说道，“下次小心一点，否则就不是一片糖可以结束的了。” 小男孩被赵凌的话吓得一缩，一句话都没敢再说，在没入人海前朝着叶久鞠躬，转身就跑，不一会连个影子都看不到了。 叶久看着那个孩子的身影消失才站起身，与赵凌一道朝着咖啡店的方向走去。 “你不会觉得我的做法有些太较真吗？”赵凌走在叶久身边状似随意地开口问道，眼睛倒是看着前方，但是却小心地带着叶久选择不会被挤到的方向。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做法”，叶久的余光从赵凌的手中的糖片划过，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意，“你不必试探我的态度，我不会干涉你的行事作风的。” “我倒是希望你想要干涉”，赵凌的偏过头看着叶久的侧脸，嘴角的笑意彰显了主人的好心情，顺手将糖片收到自己的口袋里，“毕竟男人总是希望另一半多在意自己一点的。” 叶久轻轻地笑了一声，张了张嘴，但是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到底没有接茬。 叶久还没进店，就透过玻璃门看到店内的盛况：这自打重新开业以来，咖啡店头次迎来满员的情况，顾云兮在店内的位置间走动询问，吧台内则是站在郑仁，店内的布置也有了微小的变化，除了红紫色的装饰用彩带外，原本空荡的吧台还多了一台新的咖啡机。 顾云兮听到银铃声音的时候，正好转身朝着吧台方向走去，等到她把单子送到郑仁手里，扭头看向叶久的瞬间眼睛一亮，兴奋的声音隔着人群清晰地传了过来，“师兄 ！ ” 她几步就跑了过来，站在叶久身前左右打量着，担心地问着，“师兄，你身体没事了吗？” “恩，我没事”，叶久扫了一眼店内顾客手中拿着与胖婶家设计相似的传单，心中有了计较，笑着看着顾云兮头上翘起的发丝，“原本说好是一个下午的，但好像给你添了多余的麻烦，谢谢你了。” “这算什么麻烦，我巴不得在你这赖着不走呢”，顾云兮的手在空中随意一划拉，在看到正准备进门的赵凌的时候，赶忙拽着叶久的胳膊就带着他朝着吧台的方向走去，“我突然想起来阿仁师兄找你有事。” 赵凌的目光扫过顾云兮缠在叶久胳膊上的手，默默地压下情绪，正要跟着一起去吧台的方向，却在临近窗户的位置发现了正试图与邻座小姐姐搭讪的苟通时候脚步一顿。 苟通的脸上带着些许郁闷，扭头看向胡围的时候，视线正好扫过门口的赵凌，挥手喊道，“二哥，这边！” 赵凌的眼睛扫了一眼吧台的方向，想了想还是先走向苟通那里，“你们怎么在这？” “来庆祝你事务所搬家啊”，苟通手里拿着马克杯，动作倒是豪爽，好像举着的是酒碗而不是马克杯，可是他一脸八卦的表情却完美地破坏了动作的和谐，“二哥你的眼镜怎么摘了？不会传说是真的吧？” 赵凌听到创说两字的时候，一边眉头就稍微抬高，状似好脾气地问道“哦？什么传说？” “额”，苟通一见赵凌的表情瞬间老实了，反手推了推身侧看向吧台方向的胡围“狐狸、狐狸”，半天没有得到胡围反应的他反手买了一波队友“萧哥说你在追人。” “哦”，赵凌拉长了调子，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句，手指指向正被顾云兮拉着往吧台走的叶久，“他叫叶久，是我喜欢的人。”说完也不管苟通和胡围的反应，抬脚便朝着吧台的方向走去。 苟通听着赵凌竟然如此干脆地就承认了，惊得眼睛瞪得老大，看着赵凌离去的背影，拽过眼睛不知道盯着哪的胡围一起跟在赵凌身后走了过去。 那边顾云兮拽着叶久走进吧台，吧台内的郑仁一见叶久随手将手中的奶缸内的奶泡干脆利落地处理好递给顾云兮，“这杯好了。” 顾云兮笑着举着托盘就端着咖啡走向了客人的位置，吧台附近除了客人便是这对师兄弟了。 “这杯是你的”，郑仁看着站在吧台外的叶久递了一杯黑咖啡过去。 叶久看向动作与自己的细致完全不同的郑仁的动作，感受着咖啡的香味,“师兄，多谢你帮忙。” “瞎客气啥”，郑仁的眼睛都笑弯了，手下洗刷杯具的动作不停，努嘴示意叶久看向吧台的咖啡机如此说道，“诺，我媳妇让买的，说是庆祝咱兄弟两合好。” 叶久端着咖啡杯，边喝着便看向崭新的咖啡机，笑着道谢，“替我谢过嫂子。” “还有我！”送完咖啡的顾云兮不甘示弱地从叶久身后跳出来，急忙表示自己也出力了，“我帮忙选的型号！” 叶久的视线扫过顾云兮一脸“求表扬”的样子，感觉仿佛看到了顾云兮高高翘起的呆毛，清咳一声压下多余的笑意，问道“也谢谢云兮，想要什么奖励吗？” “奖励就不用了，就是······”顾云兮双手将托盘举过头顶，仿佛举手的样子，整个人凑到叶久的眼皮下，有点忐忑地开口问道“师兄可不可以留我在店里面？” 顾云兮看着叶久一直微笑但是不说话的样子，趁着叶久把咖啡杯放下的空当，又赶紧补充道，“我保证不给师兄添乱，叫干嘛就干嘛，指哪打哪。” 郑仁听着顾云兮绕了半天也没说出重点，无视了顾云兮拼命摇着的手，开口加入话题，“她说你要参加一场大的比赛，让我一定帮忙。” 顾云兮眼见郑仁把她的底卖了个干净，也不再遮遮掩掩，干脆地承认了“我负责做师兄的后援，让我亲亲爱爱的师兄可以自由地飞翔。” 叶久被眼前努力踮着脚尖、做出飞翔动作的顾云兮逗笑了，双唇间露出尖尖的虎牙，倒是让叶久平日疏离的笑容带上了几分烟火气，“不，应该是我拜托你留在店里打工。” 顾云兮听到叶久的前半句眼见着整个人都要灰下去，在听清后半句时猛地满血复活，尖叫着就要扑向叶久。 顾云兮眼见着就要扑到叶久怀里，赵凌的手却在此刻精准地挡在叶久与顾云兮之间，“好的，到此为止，你可以退场了。” 顾云兮达成自己的目的就完全不想理会某个表情黑得如碳般的赵凌，她盯着叶久手中的文件夹，趁着叶久忙着笑的时候，悄悄地偷看了一眼，“试交往协议？” “我看你是真的好了伤疤忘了疼啊”赵凌看着顾云兮，眼神不善。 顾云兮转身藏到胡围身后冲着赵凌做鬼脸，只露出个脑袋还不忘挑衅“谁家追人还带签协议的？不如说你这样还没追到，也太失败了”，在得到赵凌回复之前，猛地又缩回胡围身后了。 胡围在顾云兮躲在身后的身后就已经僵硬得像个木头人了，等到顾云兮的额头不小心蹭过他的后背时，更是连呼吸都忘了。 赵凌没有错过胡围那一瞬间的僵硬，眼中的深意一闪而过，看向叶久的时候又重归平和，“这是我两损友，胡围、苟通。” 僵硬着的胡围没能及时应答，倒是在旁边蠢蠢欲动的苟通一听赵凌提到自己的名字就跳了出来，“久哥好。” 苟通的称呼一出，叶久有些愣住，疑惑问道“你认识我吗？” “这个，俗话说得好，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啊”，苟通的眼睛盯在赵凌身上，心中颇多慨叹：大魔王也沦陷了，他的春天咋还没到啊。 赵凌看着苟通一脸的春意就知道可以无视他了，带着嫌弃的语气对叶久说道“不好意思啊，都是些吵闹的家伙。”胡围无辜躺枪。 赵凌的手附上叶久有些僵直的背，眉头一皱，有些担心叶久逞强，“你身体刚好，我送你回去吧？” 顾云兮似乎打定主意躲在胡围身后不冒头了，只是露出竖着的大拇指，“这里有我和阿仁师兄，还有新加入的咖啡机，绝对没有问题的。” 郑仁一听到赵凌的话，脸色也有些不大好，语气粗鲁地说道，“回去好好养着，别搁这裹乱。” 叶久听到两人这么说的时候，一直没有停下的笑意，此刻更如冬日阳光乍暖，带着一种纯粹的温柔，“好，那就拜托你们啦。” 站在叶久身边的赵凌感受着叶久放松下来的脊背，伸手拥着叶久的肩头，宛如呵气一般凑在叶久的耳边说道“我们走吧。” 叶久还是不适应赵凌突如其来的亲近，轻“嗯”了一声，便率先走出了咖啡店。 店外的天气很好，阳光和煦，风中杂着春的低语，似乎冬季过后，一切都变得好起来了。 乌衣巷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为了避开人群，叶久和赵凌选择了迂回的小道。 叶久也很少走这些小道，赵凌则是不管叶久选的是什么路，都会跟着一起，结果就是原本应该朝着巷口走去的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了乌衣巷靠里的一处樱花林。 那些樱花的细枝上绑上了许愿用的红条，从远处看来更是一团染着的火，微风过处，碎花如细雨缓缓飘落才让人想起这是一棵樱花树。 “你的朋友都挺好的”，叶久就背对着赵凌看着从枝头飘落的樱花在风中打着旋，平淡的语气回答着赵凌刚刚在店里说的事。 赵凌看着站在落英中的叶久笑着应了一个“嗯”，手指探到自己口袋中的糖片笑意更深。 叶久的笑容带着几分柔软，眼底的荡起一层轻柔的水波，我的朋友们也是，这三个字他到底没有说出口，而是镌刻在心上。 “久哥哥”，赵凌突然用以前的称呼喊道。 叶久的感情还没有从漫天花雨中回复，听到赵凌的声音毫无防备地扭过脸来，不期然撞上了赵凌隔着糖片的唇。 两人离得极尽，呼吸可闻，繁茂的樱花为两人将世俗的偏见、嘲讽、祝福暂时遮盖。 余声皆寂，天地间彷佛只余下这一方小小的洞天福地。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2-18 00:37:20~2020-02-20 11:52: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想要吃沙冰呀、一碟茴香豆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橘子罐头5 赵凌这是第一次有如此近距离地观察叶久那双琥珀色的瑞凤眼，睫毛半遮住那双眼中的潋滟流光，时的可以窥见的部分显得通透而纯粹。 叶久并没有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他直直地望向赵凌那双滚动着无数情绪的深棕色的眼睛，判断着其中的内容，没能感受到旖旎的气氛。 叶久手机震动的时候，叶久推开了眼前的赵凌，看着叶朝梅发来的回复。 糖片在两人的嘴角留下如同镜像一般相对的红痕，余下的糖片在两人的唇分开的时候掉落在地上，蜿蜒的，如同一条变了样子的红线。 “院长的回复？”赵凌看着叶久望向自己的眼神大概也就猜到叶久询问的内容，他笑意盈盈，眼睛却盯在叶久嘴角的红痕，像是在回味着糖的味道。 “那份协议”，叶久并没有回答赵凌的问题，反而退后了一步，整个背靠在樱花的树干上，直视着赵凌的眼睛，另起了话题，“我签与不签应该没什么不一样的吧？”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轻巧笑意，不像是询问，倒像宣布一个既定事实。 赵凌耸了下肩，微微歪着头挑着眉，笑容中杂着一点苦恼，“我是打算给你留下选择的余地，但从结论来说，我并没有放弃的打算。” 叶久看着赵凌的样子，偏过头看着在他伸出的手掌间盘旋的落英，无奈地勾起一边唇角，手背在身后，问道，“你这从小到大的倔劲到底是哪里来的？” “我也不清楚？”赵凌这么说着逼近了叶久一步，将人圈在自己与樱花树之间，凑到叶久耳边低语着，“或许，是近朱者赤？” “有道理”，叶久抬眸继续盯着樱花树上的红条，露出了线条优美的脖颈。 这次叶久已经寻到经验了，在赵凌凑过来索吻之前，叶久及时从赵凌的臂弯间脱身，站在樱花树的阴影之外笑着回看赵凌，“我明天之前给你回复。” “好，我等你”，赵凌的手指从叶久的发间摘出一枚樱花花瓣，就着叶久的无边秀色，将那片花瓣含在嘴里，不用咀嚼都觉得唇齿留香。 两人又绕了一圈才重新回到停车的地方，赵凌直接把叶久送到他们家的小区门口。 在叶久下车之前，赵凌把车内的小包抛给叶久，“这个你拿着。” “这是什么？”叶久下意识地接过，拿到手里才发现小包里装着的是一个长方形的容器。 赵凌开着副驾驶的车窗，坐在方向盘前对着叶久笑道，“追求人不就先得从胃开始吗？好好吃饭，我等你的决定。” 赵凌说完，也不等叶久回答便驱车离开了。 叶久虽然从容器的形状就对里面的东西有所猜测，但是真的打开发现发现包里装的饭盒的时候还是有些惊讶。 饭盒是市面上常见的带保温效果的普通饭盒，荤素搭配得宜，色香味俱全，除此之外，赵凌竟然还有闲心在米饭上用梅干拼出了一朵玫瑰的样子。 叶久看到那朵玫瑰的一瞬间心情瞬间变得有些微妙，但是把尚且温热的米粒送到口中的时候，不知在怎么总觉得料理的味道与叶朝梅的相似，久违有种回到了叶朝梅身边的感觉。 似乎是算好叶久吃饭的时间，基本是叶久刚放下筷子的时候，赵凌那边的微信就发过来了“吃完了吗，留图为证？” 叶久无奈地扬着嘴角，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空掉的饭盒拍照发了过去，正在打“谢谢”的时候，对面却比他更快一步，“谢谢就免了，明天我会讨回的。” 叶久把还没发出去的“谢谢”删掉，重新发了个“好”字，随手把手机丢在沙发边上，仰头靠向沙发背上，视线在扫过茶几上的那份文件夹时候停留了一瞬。 他拿过文件夹就像是第一次看一样仔细地重翻了一遍，迟疑了一会到底从茶几上拿过一支黑笔在协议的唯一的空白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只是“久”字刚写完前两笔，最后那笔捺却因为笔不下水了，徒留下一道空白的划痕。 叶久在茶几上的素描纸上尝试了几次，发现还是写不出来，就干脆保持着打开的样子把它放回茶几，拖着步子走向洗手间。 热气在洗手间不大的空间里蒸腾的时候，叶久也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请醒了还是更迷糊了，手指随意地在起了雾气的玻璃门上划拉着几个无意义的字符。 片刻后，叶久将水关上，随意披上一件睡袍，走向卧室。 叶久整个人倒在床铺上的时候，才轻叹了一口气，也没管还在滴着水的头发，将自己整个人埋入床褥之中，只觉得大脑昏昏沉沉的，在各种思绪把他卷入之前陷入了沉睡。 吵醒叶久是一道不怎么刺眼的光线，等到他张开眼睛才发现夕阳从阳台的窗户斜照床边，像是设定好的闹钟，在规定的时间开始作妖。 叶久仰躺在床上，侧目看去，入目的恰是那副前天晚上完成的铅笔素描，此时西下的阳光映着绿植的影子投在画纸上，远看着倒像是补全了他画上空缺的那一笔。 从几日熬夜的疲累中挣脱了出来的叶久，觉得自己心中的烦乱似乎也随之褪去，他掀开被褥从床上走向画架旁，手指在画纸的阴影处徘徊，终于定下了主意。 叶久顺势从画架旁抽出了一支新的黑笔，重新走回客厅补上了那一笔捺，找到落在沙发垫缝隙的手机，把那份签好的协议拍给赵凌，拇指在手机的键盘上停留了片刻，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写。 叶久发完之后，没有等待那边的回复，而是给吴江打了一个电话。 “老师”，他的声音终于没了迷茫，对面的吴江也不急着开口，静静地等待着叶久的答案，“这次的比赛我决定参加，还要劳烦老师多费心了。” 吴江的声音在叶久说完之后带着慎重，从电话那端传来“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恩”，叶久的眼睛盯着眼前空无一物的墙壁，嘴角绽出了笑意，“我想借着这次机会去看看世界的样子。” 吴江听到叶久阴霾渐散的声音，也就放下心来，“好，好啊，那你明天抽空来我这一趟吧。” “好的，老师，明天见”，叶久如此回复道。 叶久说完这一句，对面也应了一句“明天见”就挂断了电话。 叶久把恢复到桌面的手机放在茶几上，如同往常一般，走进画室铺上了新的画纸，稍微构思了一会便开始打草稿。 当叶久打好草图正要填色的时候，打断了他动作的是门口传来的敲门声，他抬眼看了看几乎不见日光的昏暗天色，带着些许疑惑边开门边问，“谁？” 门外传来某个叶久最近刚刚开始熟悉的轻笑声“你的外卖到了。” 叶久打开门一看，倚在门侧墙边的果然是中午刚刚见过的赵凌，“你怎么？” 赵凌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让我们把时间往前拨一点。 收到叶久拍的协议的照片前，赵凌正好在凌觅夏准备的饭后甜点中发现了一块叶久可能会喜欢的草莓蛋糕，“母亲，我可以把这个带走吗？” 凌觅夏一听赵凌的话，就立刻吩咐了下去打包好给赵凌带回去，语气中有些讨好的意思，对着赵凌说道，“你要是喜欢这个，我下次多给你准备一点？” “我正在单恋的人喜欢”，赵凌正和凌觅夏说着话，叶久的照片刚巧发了过来，他低头看着叶久的签名，脸上的假笑终于带上了温度，“现在应该说是，我的恋人了。” 凌觅夏从未看过赵凌这样的表情，纠结再三还是试探性地开口问道，“是谁家的女孩子啊？什么时候带回来，我们好好招待一下。” “不是女孩子”，赵凌收敛了笑意，看着坐在对面脸上笑意凝住的凌觅夏，正色道，“他是男人。” 凌觅夏因为赵凌突然的这一出直接懵了，盯着赵凌的表情看了好一会才确认他是认真的，“是那个叫叶久的孩子吗？” “是”，赵凌丝毫不意外凌觅夏知道这个名字，先不提在知道他是他们的亲子后有没有调查过他在福利院的经历，单就这几年他寻找叶久痕迹时借用的人脉也大多来自凌觅夏，要说他能完全不惊动她几乎不可能。 “你要是真喜欢，我这边倒是没什么”，凌觅夏刚刚凝住的表情，满满变成一个混着困扰的复杂表情，“可是你父亲那关难过啊。” 凌觅夏的话一出口，赵凌随手捞起摆在一侧的餐巾擦着手，借着动作把自己的表情藏住了一部分，“父亲那边我会亲自和他谈。” 凌觅夏看着眼前这个长大了的孩子，无奈道，“算了，我来吧，我还有压箱底的招，这事啊你就别管了。” “谢谢您”，赵凌这次的感谢是带着感情的，他有想过天天与不同思想接触的凌觅夏会比古板严肃的赵崇容易接受，但是这么快就能接受，多少还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凌觅夏看着赵凌的笑容，心中是对自己的儿子找到陪伴的安心，又有点心酸和自责，一时间悲喜交集，出口只剩一句夹着叹息一般的，“你啊，有空的话记得带人给我看看。” “好”，赵凌这次答应得十分爽快，他看着佣人包好的蛋糕，看了看餐厅墙上挂着的钟表，“父亲今晚什么时候回来” “行了，心都飞没了，有什么事我帮你转达”，凌觅夏看着赵凌毛头小子一般坐不住的样子，转头又吩咐了收拾几样别的吃的，“把这些带上，就当我一片心意，你和他一起吃点吧。” 赵凌几乎没怎么犹豫就把预订要给赵崇的合同复印件递过去“他的要求我做到了”，说着他拿着包好的各式食物的餐盒，朝着门口快步走去，远远传来一句，“谢谢您了。” 时间回到现在。 “你人缘不错，我少跑了点歪路”，赵凌笑着站直了对着叶久说道，眉眼间是藏不住的三分喜悦，“猜到你大概会忘记吃饭，我就迫不及待地走马上任来了。” 他别有深意的眼神扫过叶久快变成深V的睡袍，话锋一转，“不过，你确定我们要站在这里说话？” 叶久顺着赵凌的眼睛的方向，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自己的衣服似乎有点不那么合适，眼神不自觉地有些飘，往后退了一步给赵凌腾出一点进门的空间，“进来吧。” 赵凌一步跨进叶久的门槛，边换着鞋，边环顾着屋内的陈设。 叶久在他进来之后就把门给关了，走向沙发边上坐下，拍着身侧的位置示意“坐吗？” 赵凌倒是半点没客气，感觉这个家的主人就是他自己一样，在叶久身边坐定，就把各种食物摆了出来，把筷子塞到叶久手里，“尝尝？” 叶久眉间微蹙，眼中有些踌躇，嘴角的笑意带着些许动摇，“你不必……” 这次赵凌所采取的行动倒是十分果断，他凑到叶久耳旁，轻呼了一口气，又趁着叶久一脸指责神情看向他的时候，用吻封住了所有后续的可能。 叶久为了躲开赵凌追上了的吻，不断尝试朝后退去，筷子掉在地上发出一声响声，也没惊动两人。 沙发可躲避的空间有限，叶久躲避的动作倒有点羊入虎口的意思了。 直到叶久双颊染上红霞，赵凌才结束了他们之间正式的第一个吻，他重新给叶久换了一双筷子，“吃饭吧？” 叶久接过筷子，受惊的兔子一般移到离赵凌最远的边边上，调整着缺氧的状态，手中的筷子不自觉地戳着赵凌带来的食物。 赵凌看着叶久整个红透的耳朵，岔了一下话题，“我明早要去Y大一趟，一起吗？” “不用麻烦了”，叶久感受着脸上的热度消退了，才把食物吃下肚子，盒筷摆在一边“我下午去。” 赵凌看着叶久原本极浅的唇染上的艳色，宛若白日里糖稀留下的红痕的颜色。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自己的下唇线，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叶久的注意力正集中在草莓蛋糕上，错过了赵凌的表情。 赵凌也没能再看到叶久其他的表情，因为在叶久吃完小蛋糕后，两人只是隔得老远闲聊了几句，叶久便又睡过去了。 赵凌久不闻叶久答复，扭头去看时，才发现叶久窝在那里昏昏欲睡。 他按着沙发垫，小心挪到叶久身侧，轻轻扒开沙发偏角，看着里面满是折痕、但是依稀还能看出样子的画作，下巴轻擦过叶久的发旋，“久哥哥，你怎么还是习惯把东西藏在这种地方呢？” 他的话语带着怀念，带着心疼，可是回应他的只有叶久细细的呼吸声，以及随着那呼吸声跳动的他自己的心脏。 赵凌借着窗外渗进来的月光，看着身侧如梦如幻的人，手指拂过叶久眼下的乌青，直接将人抱起送到卧室，自己则返身收拾茶几上的碗筷。 只是，卧室中的叶久睡得似乎并不安稳，他无意识地将自己蜷缩起来，就像一个不安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没了QAQ明天停更一天，见谅QAQ 第18章 讲座 叶久醒来的时候，总觉得记忆有些断层，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回到床上的。 他从卧室一路打着哈切走到洗手间，用冷水简单地地洗了下脸，才想起昨天不请自来的赵凌，以及失去意识前茶几上的碗碗罐罐。 可是，叶久回想着刚刚路过的茶几上似乎并没有饭盒一类的东西，疑惑间，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叶久打开门就看到拎着一个袋子站在自己门口的人下意识地打着招呼，“早上好，赵凌？” 他的声音中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出口的句子就有些含混不清，冲淡了句子中的疑问，出口倒像是一段失败的撒娇。 赵凌看着叶久睡得有些迷糊的样子，笑着提了提手中的袋子，“早，我来给你送早饭。” 赵凌的这话说得实在有些过于自然，以至于叶久还没能对他的话做出反应，被赵凌引着坐到沙发上。 “你今天不是要去Y大？”叶久看着赵凌在他眼前晃着的发旋疑惑道。 赵凌把手中的粥碗、面食、咸菜碟摆开，看着面露疑惑的叶久，彷佛哄着一个大孩子一样的语气递过筷子，“等你吃过就走。” 叶久打量着坐在一侧赵凌，把他递来的筷子放在碗上，脸上泛起为难，“我觉得、唔” 赵凌一个吻落在叶久嘴角，堵住了叶久的话，“食不言寝不语。” 眼见着赵凌又打算故技重施，叶久的右手挡在两人的唇间，“我知道了。” 赵凌看着视线偏向茶几的叶久，轻轻吻过叶久的手心，才拿着干净的筷子往叶久眼前的空碗中夹着包子。 叶久眼睛斜睨着笑着冲他眨眼的赵凌，把包子恨恨地塞进自己嘴里，把自己的腮帮撑出囤食的松鼠的样子。 赵凌到底没有继续干扰叶久的进食，只是在叶久噎得难受的时候，适时地地递上温水，轻拍着叶久的后背。 早饭简单的食物很快就被叶久解决了，只是还没等到叶久阻止，赵凌倒是自觉地将空的碗碟找清水冲洗简单地收拾了一下。 叶久站在厨房的门边，看着双手沾水的赵凌，嘴角抿成直线，眸中的不解几乎凝为实质“你何必······” “试交往也是交往”，赵凌擦干的手指轻勾着叶久的，尽可能地平视着叶久，眼中笑意渐浓，“说喜欢的是我，你不必在意这些，能为你做些什么就是我重新找回你的目的。” 赵凌感受手指处传来的叶久因为不适应近距离接触而有些僵直的手指，接着掏手机的动作，放开了叶久的手，“我再不走就要迟到了，下午见。” 说着又打算索吻的某人，被叶久以手拦下，他笑着轻啄了一下就离开了，只剩下叶久轻叹了一口气一般，倚在沙发背上，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合适。 可是早上到底没有那么多时间留给人苦恼，闹铃响起，叶久将心中的情绪暂且搁置，随意地换上一身衣服就出门了。 下午一点左右，昨天与叶久商量好的顾云兮到了店里，“师兄下午好”，说话的时候颇有些心虚的味道。 叶久一坦言就看到了推门进来的顾云兮，微笑着打着招呼，“下午好，吃过了吗？” “吃过了”，顾云兮边朝着吧台的方向走来边将手里的讲座传单塞到随身的背包里，看着叶久的脸色比昨天好上许多，才安心道，“隔壁的胖婶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 顾云兮说着递过来一个包装好庄装在杯子里的小蛋糕，又乱七八糟地拿出了许多草莓糖，在吧台内推出了一小座“糖山”。 “我刚刚带了些玩具去和胖婶道谢，虽然没把师兄你招出去，但是被识破了”，她说话时候眼睛看着水池，眼神却不时朝着叶久的方向偷瞄。 叶久看着那堆糖，有些哭笑不得，从抽屉中取出一个封存咖啡用的塑封袋，将那些糖好好地收了起来，放在柜子的显眼处，朝顾云兮手里塞了一个咖啡杯，“没怪你，帮忙。” 顾云兮听了叶久的话，手下的动作也勤快了起来，应道，“好。” 下午四点左右，彼时的店里褪去了热闹，来往的大多都是在店里闲坐的客人，真正下单的并没有很多。 叶久看着店里稀少的客人，扫了一眼挂钟，“云兮，我要去见老师，这边的收尾交给你可以吗？” 顾云兮动作有些夸张地做了一个敬礼的动作，“放心交给我。” “恩”，叶久看着她的动作，眼中晕开一层浅浅的笑意，背上自己的背包，把店的备份钥匙放在她的手里，“那就拜托你啦。” 顾云兮在叶久离开后，等待店内的客人离开后，便将门口的牌子翻了过去，将垃圾袋拎到后门，正要回吧台走人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个穿着一身休闲装、约莫50岁的女士行迹有些可疑。 顾云兮攥着手里已经输好“110”的手机上前笑问道“您好？” 那女子一听顾云兮开口，整个人瑟缩了一下，眼神闪烁“那个······”话说了一半，眼神直往店的方向飘。 顾云兮下意识地挡住了女子的视线“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没有”，女子笑得勉强，在巷道中传来一声“云兮”、趁着顾云兮扭头查看的时候，急急忙忙地就离开了。 “狐狸哥哥？”顾云兮看着来人一脸的疑惑“你怎么在这？” “咳、我来找二哥”，胡围错过顾云兮的视线，看向女子仓皇逃离的背影“刚刚那是？” 顾云兮低头消除了手机上的拨号，“我也不清楚。”谨慎起见还是给赵凌发了条微信。 这次叶久在Y大勉强没有迷路走到了吴江的办公室，他看着那扇办公室的门，正要敲门的时候，吴江的声音先响了起来“是叶久吗？进来吧。” 叶久这次并没有迟疑，他扬着笑意打开了办公室的门，对着带着眼镜的吴江说道，“打扰了。” 吴江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手里捧着一叠画稿，在叶久进门之后什么话都没有说。 叶久也没有催促，把背包放在隔壁的板凳上，就那样安静地坐在吴江的对面，保持嘴角扬起的弧度，等待着吴江开口。 时间静静地流逝着，不知过了多久，吴江才从那堆画稿中抬起头来，“我虽然很高兴你可以参加这次的比赛，但是你真的考虑好了吗？” “是的”，叶久直视着吴江的眼睛，语气中并没有上次的迟疑，笑着点头再次肯定了自己的选择。 吴江看着叶久周遭堪称柔和的气氛，在确定了自己的学生的选择之后，并没有再多问什么，反而是看了看手边的一块手表的时间，对着叶久说道，“你跟我过来。” 叶久拿着背包跟在吴江身后，两人一路走到了学校的大礼堂。 “今天学校有个活动”，在去的路上，吴江语气和缓地与叶久解释着专门让叶久来这一趟的理由“来的人里有个出色的律师，或许哪天能帮你的忙。” 叶久听着吴江的话，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困惑“老师？” 吴江的手往后轻轻一摆，止住了叶久想要继续说的话“以前我是知道得晚了，这次就当是老头子多管闲事。” 吴江不愿再度刺激叶久的心伤，语焉不详一句话轻轻揭过，但在场的两人心里都有数。 “是”，天边的太阳还有些耀眼，闪花了叶久的眼睛，一层淡淡的水雾笼在他的眼前，又被他硬收了回去，“谢谢老师。” 礼堂的门口竖着不少活动宣传用的立牌，从礼堂的正门学生们正三三两两地朝着食堂或者宿舍的方向走去，人声嘈杂，吴江领着叶久逆着人群走到礼堂讲台的后台。 吴江走到礼堂后台环顾了一圈，叫住了一个路过的学生，让他帮着找人。 那个学生不一会就带着人回来了，只见早上刚告别不久的赵凌此刻一身笔挺的西装，带着一幅眼镜，白衬衫配上深蓝色的领带，周身洋溢着一股精英的气质，一步之外就朝着吴江伸出手来，“吴江教授，久仰。” 吴江回握了那双手，眼角的笑纹晕开，轻握一下就放开称赞道“听说你已经成立了自己的事务所了？果然是年少有为啊。” “吴教授谬赞了”，赵凌谦虚地回应着吴江的称赞，“不过侥幸罢了。” 吴江用着赞赏的眼神看着赵凌，对着他介绍道“这就是我之前和你提到的学生，叶久。” 叶久正挂着笑打算和吴江说明的情况的时候，赵凌已经笑着说道“我们已经认识了”，他看向叶久说道，“我的事务所正好就在他的店对面。” “是吗？”吴江看向叶久问道，语气中带着笑意。 叶久对上吴江的眼睛，肯定道，“我也没有料到会有这种巧合。” 吴江听着叶久的话，眼中浮起了安心的情绪“那你们年青人自己聊吧，我还有点事要处理。” 这么说着的吴江拒绝了叶久和赵凌的挽留，自顾自地就离开了，把两人丢在那里。 此时已经四月，天气转暖，今天叶久穿了一件素色的薄毛衣，但是即使是这样简单装束，由身材颀长、体态匀称的叶久穿上也透露着一种温润的美感，就像是一块经过岁月沉淀的美玉，不必锋芒外露也足以夸耀世人。 更何况，赵凌还自带一层情人滤镜，在他的眼中，眼前的叶久就像是从古文中走出的谦谦君子，充满着一种神秘的吸引力。 他下意识地朝着叶久的身前走了一小步，挡住了莫须有的觊觎，朝着叶久伸出手“不知道叶先生今晚有没有时间请客？” 叶久也伸出了手回握了一下，三秒左右就松开了手，“有，之前欠下的人情请务必给我还清的机会。” “好”，这么应着的赵凌最终载着叶久到达的目的地却是超市。 叶久倚靠在超市的蔬菜框旁，，在手中比划了好一会也没有分清手里的到底是竹笋还是莴苣。 “买莴苣吧”，赵凌从叶久身后拿过他手中的莴苣，连着的几份荤食丢到叶久身边的购物车，“我记得你不喜欢竹笋。” “也没有不喜欢”，叶久把另一只手的竹笋放回原位，看着身侧的赵凌浅笑道。 赵凌带着叶久走出生鲜区，从一侧的冰柜中拿出两瓶草莓酸奶，“只是不想吃，对吧？” 叶久白了身边的赵凌一眼，没有在说什么，反而是继续问道，“说让我请你，就吃这些？” 赵凌轻轻地碰了一下叶久放在推车上的尾指，好像没有看到叶久的白眼，含笑说道“你付钱，我请客，我对自己的厨艺还是有自信的。” “可是······” “没有可是”，赵凌笑着领着人就朝着收银台的方向走去。 结账的时候，赵凌假意要付款的时候，看着叶久宛若炸毛的猫一样的神情，最终还是笑着让叶久结账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本的姐妹篇《老街》（内向攻）和攻宝穿成萌宠的快穿文《穿成巨佬的萌宠》（被宠得无法无天攻）求预收呀 第19章 清水白菜 赵凌脱下西装外套随意挂在一边，将购物袋扔在厨房的流理台上，询问道“饿了吗？” “还好”，叶久看着地毯旁早早摆好的、宛若也是主人的东西的布偶猫的拖鞋，扫了一眼低着头的赵凌，抿了一下唇。 他把鞋子换好，看着把购物袋理的东西拿出来的赵凌，自顾自地就穿上挂在一旁的围裙，站到赵凌面前，“我来帮忙。” 赵凌双手绕到叶久身后，下巴虚垫在叶久的右侧肩膀，把叶久系得乱七八糟的围裙绑带解开，重新绑成漂亮的蝴蝶结，“好啊。” 赵凌说话时，刻意凑近叶久的耳边，出口带起的气流，羽毛般扫过叶久的耳垂，激起一片烟霞般的红色。 叶久几乎是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退了一步，却把自己整个人暴露在赵凌那双含着宠溺的眼中。 赵凌看着叶久穿着他选的那身印满草莓印花的围裙，露出满意的笑容，从一侧的流理台上拿过一整根白菜放在叶久手里，“帮着洗菜吗？” “好”，叶久应着赵凌的问题，站在赵凌的身边，依着以前的习惯，将白菜一片片分开、清洗。 叶久洗得认真，完全没在意到赵凌眼中划过的“奸计得逞”的笑意。 在叶久洗白菜的时候，那边赵凌已经速度飞快地开始处理材料了。 "当当当"，赵凌切菜的声音因为熟练，所以很是有节奏感，一旁的电饭煲呜呜地蒸腾着白雾，汤底的莴苣在热水中翻滚着，氤氲了一片真实的人间烟火。 等到叶久认认真真把那颗白菜洗完，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自己好像又跳坑里了，“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赵凌贴上唇的吻堵了回去，随着吻一同流入叶久口中的是莴苣汤。 “味道怎么样？”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很久，赵凌露出全然无害的笑容，倒真像是只是给叶久尝一下汤的咸淡一样，。 叶久语塞，挂上一个敷衍的笑容，“还好。” “恩，我也这么觉得”，赵凌没有被叶久那个敷衍的态度影响，他贴近叶久身后，双手拢住叶久的，将叶久手指甲内不慎嵌进的泥点洗干净。 叶久抽了几次没能抽开，在挣扎间还不小心将水溅出了一点，当下也不敢乱动，侧过脸默默地盯着赵凌，就像是想要透过这副皮囊看透赵凌的本质一样。 赵凌看着叶久露出的表情似笑非笑，伸手拽了几张卫生纸，将两人手上的水珠擦干，转身将叶久洗干净的白菜丢到锅里焯了一遍，“先坐吧，我这边马上结束。” “好”，叶久这次没有拒绝，他穿着那件围裙，走到餐桌旁坐下，嘴角的弧度还扬着只是没有情绪。 赵凌将几道清淡的主菜，以及米饭和汤碗在桌子上摆好之后，在叶久对面坐定，但是却没有动筷子，两人隔着并不宽阔的餐桌等待着打破沉默的时机。 叶久看着赵凌的眼睛，似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只是最后还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远离人群太久他很难再把自己的心思全然抛出，熟人面前如此，赵凌面前更是如此。 “你对我太客气了”，赵凌出口的话直指核心，礼貌周道意味着距离，在场的两人都心知肚明。 “你不必刻意如此”，赵凌从不掩饰自己的好意，叶久看着眼里，但是依然存疑，“我可以独自生活。” “我知道”，赵凌的眼睛从不偏离叶久的视线，那双坚定的、接近偏执的眼神毫无设阻展示给叶久，“可是这和我想对你好有什么因果关系吗？” 叶久沉默，习惯性地选择微笑筑起心墙，维持着随时可以抽身离开的安全距离。 赵凌看着叶久的样子，从自己的座位上起身，站到叶久身后，做出解开他身后的围裙结的样子，从背后拥住了叶久的肩头。 “即使没有协议，你如果后悔的话，也可以随时拒绝我的一切，但是即使被你拒绝一百次、一千次，我也会行第一百零一次、一千零一次的告白。” 赵凌的手臂紧紧贴在叶久身上，他交握的手上青筋尽显，可是对待叶久的力度却是一点也无，语气是一种混着珍惜和惧意的觉悟，“我从不打算让你离开。” “我可能不会喜欢上你”，叶久转过头盯着赵凌的眼睛，两人呼吸纠缠在一处，偏偏两人都没有风月的心思，“沉溺在过去的影子里、永远得不到回应的热情可以坚持多久？” 叶久说话时语气没有起伏，甚至嘴角的笑意都没有丝毫改变，平静地就像是询问明天的天气怎么样，这是他面对赵凌的最后试探，他需要了解赵凌产生感情的理由才能做出判断。 听完叶久的话赵凌眼中一瞬迸出光彩，他的上齿随着他唇角不断扩大的弧度显露出来，“我宣誓永远爱你，直到我生命的尽头。” ——如果有“研究叶久”这门课的话，赵凌绝对可以拿到满分，他深知叶久的温和背后存在的东西，也了解叶久每一次提问的理由。 饶是提出问题的是叶久，此刻也被赵凌的回答吓了一跳，他唇边的弧度是维持住了，只是眼底的震惊并没有掩住，“你？” 习惯于离别的叶久自不断的悲喜之后，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被人会以这样的言语告白。 永远意味着安稳——那是叶久渴望却又从不宣之于口的，压在心底的微小愿望。 “我已经25了，不是15岁的孩子”，赵凌对上叶久那双满是震惊的眼睛，沉静地表述着心迹“我高三的时候，曾经偷偷去见过你，当时我对你的情感并不是现在这样热烈，我跟在你身后，看到了你和徐子敬的交谈，当时的我只是迷惑，决定性的一击是你的画。” 赵凌的语气充斥着感情，叶久仔细听着，试图从中找出作假的蛛丝马迹。 “我在黎老那里逗留，越是了解现在的你越是确定自己的感情”，赵凌将自己的全部一一说来，压不住的感情使得语调显得有些不平静，“我爱着的从来不是什么过去的影子，而是现在的叶久。” “我知道了”，叶久反手捂住了赵凌的嘴巴，感受着耳朵泛起的热度，“你可以不用说了。” 赵凌看着叶久的耳朵渐渐变成煮熟的虾子，手指开始在叶久的背部游离，等叶久瞪过来的时候，才老实地解开围裙的结扣。 “下面我自己来”，叶久生怕某人再起事端，干脆地拒绝了某人不怀好意的“帮助”。 “你只要想着自己的幸福就好”，赵凌看着与围裙“斗争”的叶久，笑着帮了一把，在叶久的感谢还没出口的时候，右手食指贴在叶久的唇上，“我会用行动向你证明我的感情没有意外。” “可是······” 叶久的声音刚刚出现两人之间，赵凌却直接抽出了自己的手指，笑着落下一吻，堵住了叶久今晚的第二次可是，“没有可是。” “可、唔。” 两人之间基本接近零距离，对于赵凌一次接着一次的索吻，即使叶久大脑反应过来了，手指也来不及做出应对。 赵凌看着叶久琥珀的眸中泛起恼羞成怒的情感，稍离得远了些，勾着唇角，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不然这样，你一个可是、一句谢谢，我就吻你一次。” 叶久看着赵凌的样子知道他并不是开玩笑，被赵凌的厚脸皮吓得不行，拖着凳子拉开距离，眼睛到处飘就是不看向赵凌的方向，“你、你、你。” 半天没说出个头绪，赵凌见到目的已经达到，再逗下去怕是过犹不及，轻巧地留下一个笑音，就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吃饭吧，不然饭菜要凉了。” 赵凌说着就往叶久的碗里夹菜，并趁着叶久埋头吃饭的时候，将那一小碟清水白菜偷偷拍下，发了朋友圈，配上文字“我恋人的成果。” 谁也没想过，赵凌第一条朋友圈竟然是用来秀恩爱的，下面评论一片，羡慕如胡围，祝福如顾家兄妹，阴阳怪气如萧慎言。 之后赵凌发的各种朋友圈总是与叶久有关的，俗称“秀恩爱”。 不过，没有叶久出没厨房的照片了，那些柴米油盐，赵凌哪里舍得让自己心尖尖上的人动手呢。 叶久虽然心思不在餐食上，但是秉持着不浪费的心思，还是没有剩下什么。 赵凌从叶久的手中收走了空掉的碗筷，随手堆在水池边上，看着起身的叶久说道“我送你回去。” 叶久刚想道谢，但是想起刚刚某人的“威胁”，想了想还是咽回去了。 赵凌已经自说自话地穿好了外套站在门口等待着叶久了，看着自己身边穿鞋的叶久不知为何又开始泛红的耳朵，心下满是柔情。 两人一起步行到赵凌对面的叶久家所在的小区，在刚入小区门口的时候不期然遇上范大妈和阿姨。 范大妈隔着老远就看到叶久，带着热情的嗓音带着一种奇妙的穿透力，“小叶，回来啦” 她走到近前，看着叶久身侧的赵凌，好奇地问道，“这个帅小伙是你朋友？” 他们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几句话根本说不清楚，叶久只好笑着轻轻带过，“恩。” 不过，赵凌倒是有些不同的想法，他露出笑容，做出十足亲善的模样，“您好，谢谢您平日里照顾我哥哥。” 赵凌说的话可谓是真心实意，只有叶久知道旁边这人说到“哥哥”的时候，赵凌的指尖在自己的手心轻挠了一下。 范大妈倒是完美没有起疑的样子，仍是一幅满意的样子，赞叹道“兄弟两都是一表人才啊！” 倒是站在一侧的阿姨似乎是发现了什么，眼神在两人间扫了一圈，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范啊，再不走我们就要迟到了。” 阿姨说着拉着范大妈就朝着广场的方向去了，回头看着叶久的背影的时候，心下小声地叹了口气“······这条路不容易啊。” 阿姨不自觉地小声说出口的话，连带着那声若有若无的叹息，消失在人声的鼎沸中。 “其实我一开始担心的是你因为性别拒绝我”，与范大妈两人分开后的赵凌走到少人处，突然开口半真半假地把自己曾经的顾虑说出口。 叶久瞥了身侧的赵凌了一眼，“我现在拒绝来得及吗？” “货已出柜，概不退换”，赵凌侧目看着表情变得生动的叶久，嘴边的笑意终于带上一抹释然的意味，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什么，补上了一句，“如果你是女性，我大概也不会放弃你的。” 叶久扫了一眼赵凌凝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在路上行人的注意力集中到这边前，就丢下某个傻子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听着身后匆匆赶上的步伐，没有回头，只是手上传来的温度，他也没有拒绝。 两人走到人多的地方前，就松开了手，变成普通的并肩而行，只是有意无意地赵凌的肩膀会轻碰着叶久的。 走到家门口，叶久看着身侧还不打算离开的某人，挂着笑容准备赶人“时间不早了，你还是早点回去吧。” 赵凌在叶久面前永远是顺竿爬的好手，他无视了叶久的赶客，反而笑着反问道“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我才、” 叶久的话不及说完，某人故技重施，这次叶久早有防备，但是却任由赵凌凑到近前，眼睛对上赵凌的，“我需要一点时间习惯。” 赵凌原先也并没有真的要在这里亲上去的意思，他看向叶久那双如春水般盈盈的眸，轻笑着，轻勾着叶久的手指，握了一会叶久的手，还是把空间留给叶久，“晚安。” 叶久看着赵凌离开的背影眼神有些复杂。 楼道里响起一阵钥匙碰撞的声音，不久又重归寂静。 离开叶久家门口的赵凌，并没有直接回到自己的家，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微信，发现了顾云兮白日里发来的那条，掐了下眉间，回复道，“我知道了，这事暂时瞒着阿久省得他操心。” 赵凌想了想转身前往范大妈他们刚刚去的广场，在人群中找到了阿姨，上前打着招呼，“您好，我们刚刚见过面。” “我知道，小叶的弟弟”，阿姨说话带着笑意，她似乎对赵凌的到来没有感到意外。 她端着水杯，看向人群，“小叶是个好孩子，你们······好好的吧”，她说完这句话后就放下手中的杯子，重新回到人群中去了。 赵凌独自一人在那里站了一会，弯出一个浅笑，就回去了。 那天晚上，叶久坐在画板前熬了大半宿，纠结了许久，最后在画布上用铅笔描画上底稿，才放心睡去。 只是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赵凌端着咖啡杯，站在叶久对面的窗前，望着叶久家的灯光，直到那灯光寂寂才伴着一室画作沉沉入睡。 作者有话要说：失眠QAQ 第20章 街角 第二天早上，叶久按照平时出发的时间下楼的时候，看到了守在单元楼正对面的赵凌。 “谢谢您了”，赵凌的视线从阿姨怀中肚子有些臃肿的猫咪身上抬头看向叶久，笑容中带着几分真挚，“早啊。” 叶久虽然对眼前这对有些神奇的组合感到奇怪，但是还是先回了一句“早”，接着便伸手去逗弄阿姨怀中的猫咪，“汤圆这是要生了？” 汤圆懒懒地窝在阿姨怀里，见叶久的手伸过来，只是“喵”了一声以示警告。 “我家闺女今天没空，就把她家‘主子’交给我了”，阿姨笑着应道，轻拍着猫咪的背部，眼睛在叶久和赵凌的面上扫过，“我先走了，你们聊。” 赵凌看着叶久与阿姨道别，笑着对着叶久说道，“我们走吧”，短短四个字从赵凌的口中出来，自然而顺当，就像是演练过千百遍那样。 “恩”，叶久轻轻应了一句，走在赵凌身边，“你怎么遇上阿姨的？” “我来接你，保安不让我进来”，赵凌看着晨曦从叶久的发间穿过，眸中的笑意愈发明显，“正好阿姨经过，带我进来了。” 叶久顺着赵凌的引导，轻车熟路地坐在副驾驶上拉下安全带，“原来如此。” 赵凌看着叶久放松的腰背，笑着把准备好的早餐递了过去，“煎饼果子，自制版。” 赵凌说着便启动了车子，平稳行驶后，叶久才从赵凌递过来的袋子里拿出那一份早餐，车厢内弥漫着食物的香味，赵琳却在叶久开始吃东西之后，选择关上了车窗。 等到了目的地，叶久准备下车的时候，赵凌却叫住了叶久“等一下”，他的拇指从叶久的唇边划过，“多谢款待。” 叶久斜睨着嘴角露出调侃笑意的赵凌，抬脚走出车门，站在门外，笑盈盈地应道“不谢。” ——对付套路，就得反套路。 赵凌的面上划过一丝诧异，伏在方向盘上，漏出几声轻笑，考虑到时间地点似乎都不够恰当，压下了心中的想法，干脆利落地熄火下车。 晨间的乌衣巷显得更有生活气息，每一条小路都像是一个没有打开的惊奇盒，随时可能遇见新的人、事。 赵凌陪着叶久走到店面的后门，正要开口的时候，瞄到一侧墙角露出的一角衣物，眼睛眯了一下。 他的手指从叶久的下巴处划过，在叶久带着疑问的眼睛集中到自己身上的的时候，从自己的衣摆上摘下一小片柳絮，“你看。” “哦，谢”，叶久的话还没说完，突然想起某人昨晚说的话，眼见着赵凌一脸的笑意，想了想，有些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你还不走吗？” “这就走了”，赵凌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摊着手，余光观察着墙角那侧的动静，“下午结束我来接你。” 赵凌完全不给叶久拒绝的机会，转身就朝着大道相背的方向走去，徒留一个潇洒的背影。 叶久看着赵凌离开的背影，微微摇头，开始新的一天的准备工作。 那边，赵凌在一处偏巷堵到了那个行迹可疑的女性，语气客气而严肃，“请问，您在这里做什么？” 女子看着50岁上下，虽然脸部保养得很好，但是发间杂乱的银丝暴露了她的真实年龄，一身衣物粗略算下来也得有小几千，此刻对上赵凌的诘问，显得有些瑟缩,“路过。” “路过？”赵凌对着眼前衣着华贵的女子投以不信任的眼光，他从自己的口袋中拿出自己的名片，“我是叶先生的代理律师，我有理由怀疑您对叶先生有恶意的企图。” 女子的眼睛扫过赵凌的名片，昂贵的衣料在她的手指间有些褶皱。 正当赵凌想要进一步询问些信息的时候，一道年轻的男声在两人的身后响起“妈，你在这干嘛呢？” 女子一愣，赵凌并没有错过她脸上一瞬茫然的表情。 倒是青年好像与女子相熟的样子，挽着女子的胳膊就把人领走了。 只是走过赵凌身侧的时候，那个青年冲着赵凌直撇嘴，眼神中有一种明晃晃的不屑。 赵凌看着那对实在不像母子的两人的背影，眉间紧蹙，打通了萧慎言的电话，“帮我查个人。” 那天店里也算是风平浪静，叶久照例做着自己的事情，因为有了顾云兮帮忙，点单之类的小事不必他在插手，反而可以集中在咖啡上了。 “欢迎”，叶久随着银铃声响抬头看向门口，正对上赵凌一双含笑的眼睛。 算好时间的赵凌环顾了无人的店面，坐在吧台边上，看着水流过叶久手上的杯子，“云兮呢？这才几天就消极罢工了？” “说是有作业忘记写了”，叶久想着顾云兮一脸的为难，唇边的笑意带上了点无奈。 赵凌刻意拖长的一声“哦”，显得有些敷衍，随后的一句漫不经心的问题才是他想知道的，“今天店里没发生什么吧？” “没有啊，和平时一样”，叶久做事的时候总是很专心，随口回复着赵凌的问题。 赵凌在叶久转身去放咖啡杯的时候，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语气轻快得掩过刚刚的问题“今晚想吃什么？” 叶久拿着抹布清理水池的水渍，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才抬眼看向一脸“献宝”模样的赵凌，笑着应道，“随便，还是你自己做吗？” “昂”，赵凌越过吧台，拿出纸巾轻擦着叶久手上的水珠，“好不容易接回家的玫瑰花，当然得好好养起来。” 叶久对于某人想出新的称呼这件事完全没有想法，倒是有些好奇，“为什么是玫瑰？” 赵凌就着姿势将叶久的双手捂在手中，就像是捧着一只水晶做的天鹅，凑到叶久的耳边，轻声但是字字清楚，“因为我的久哥哥害羞的时候，就像是一朵带着晨露的玫瑰花。” 赵凌满意地看着叶久的耳朵缠上薄红，笑着放开了叶久的手，顺手拿过叶久的背包，牵过他的手，“我们走吧，王子殿下。” 叶久嘴角溢着笑容，就像是柳叶在水面上荡起的涟漪，不夸张，但是足够撩人心弦。 赵凌握住叶久的手，刻意带着叶久绕着小道，多年的心愿一朝成真，他唯一的想法就不惜一切代价保护这段珍贵的时光。 这样的平静持续了大半个月，赵凌如同上班打卡一般早送晚接，叶久在这大半个月里最大的变化就是从一开始的拘束，变成虽有不安，但是可以坐在流理台倚着胳膊看着赵凌忙碌。 至于赵凌如同打卡一般的早送晚接，夜间散步也渐渐变成了日常的一部分。 ——这不过，平静永远是用来打破的。 这天早上，叶久和往常一样，和赵凌一起走到店的后门。 门口却早有一个人站在推车旁，一见到叶久立刻笑着打招呼，“我来送货了”，说着便递上新的货单。 叶久上前接过，对着单子一件件确认着货品的名字，一如既往地仔细检查着咖啡豆的好坏。 送货的年轻大叔似乎习惯了叶久的细致，也没有出声催促。 倒是赵凌看着送货人不是印象中的徐父，趁着叶久还在确认的时候，和送货小哥拉起了家常“师傅您是什么时候开始送货的？我记得前几年还是徐伯亲自来送的。” “嗨”，送货大叔整理着推车上其他的东西，竹简倒豆子一般说着，“还不是阳荣他们家那个逆子害得，他这几年身体不好，送货这些事都交给我们办了。” ——徐阳荣是徐子敬养父的名字。 说到这里送货大叔的眼睛瞟过叶久的方向，看着叶久的注意力似乎不在这里，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听说啊，他最近又接到了那个逆子的电话，被气得血压又上去了。” “哦？”赵凌的眼中划过一瞬寒芒，从包里中拿出一包没开封的黄南京，客客气气地递了过去，感兴趣地继续问道，“你知道徐伯的儿子说了些什么吗？” “这怎么好意思”送货大叔假意推辞了一波，又看着赵凌没有收回的意思，这才忙不迭收下，“这事我只和你说啊，听说那个逆子在国外混不下下去了，想要回国，徐老当然不同意，但是他家老婆我瞧着不是什么那么狠心的人，估计松口也就迟早的事了。” “这样”，赵凌看着叶久那边似乎快要结束了，自己想知道的事也确认了，便干脆地结束了话题，“谢谢您了。” 叶久那边确认无误后在确认栏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笑着谢道，“没问题，谢谢你跑了这趟。” “嗨，小事，就这二两力气讨生活”大叔的声音有些粗犷，话里话外都有一种生活打磨出的豁达，他拿过叶久签好字的单子，“行，那我去送下一家，你们忙吧。” 他说完，把单子挂在推车旁，推着小车就走了。 叶久看着大叔走出一定距离后，侧过头问道“你们刚刚聊了什么？” “你想知道？”赵凌的视线投向叶久，伸手在自己的唇角边点了点“我要收报酬。” “不想说就算了”，叶久抱着那一堆咖啡豆就要推开后门，手中却突然一松。 赵凌分过叶久手中的豆子们，一边推门一边揭秘“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你错过的跳梁小丑要回来了。” “我错过的小丑？”叶久将赵凌放下的咖啡豆分门别类地安置到壁橱中，听着赵凌的话有些疑惑，扭头正打算和赵凌确认。 赵凌却等着叶久回头的时候，用自己的唇轻擦过叶久的唇角，语气有些低沉，“徐子敬。” 叶久手下的动作一顿，琥珀般的眼眸中划过一抹暗色“哦，他啊”，语气中混杂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就像是压抑着的暴雨前的乌云。 赵凌从叶久背后拥住叶久，放缓了声音，“我下午有个客户，可能得晚一点。” “你忙你的”，叶久没有挣脱赵凌的动作，任由他抱着，两人默契地没有再提及徐子敬的名字，“我的画有点赶，今天可能会早点回去。” 赵凌用着有些别扭的姿势轻拍着叶久的肩膀，“好，我尽量早点结束，给我的小玫瑰浇水。” 时近五月，学业日重的顾云兮有时会因为日渐逼近的考试而告假，店内的客人也不多，叶久便给赵凌发了微信，表示自己先回去了。 叶久锁上后门的时候，却不期然在店旁的小巷内撞到一场争执。 身材高大的男子抓着女子的头发，明明应该是痛到极点，女子却咬紧嘴唇一声不吭，视线瞥到一侧的的叶久，眼中全无求助的意思，反而带着一种麻木。 看着那个眼神，叶久不知怎么的，脑内突然闪现的是他幼时在孤儿院内，被所有孩子指责时候的自己。 男子骂骂咧咧地，眼见着又要对女子拳脚相向。 只不过，他猛击的拳头却在半道被叶久一把拦下“住手”，叶久的声音冷到极点，看向男子的眼睛毫无温度。 “你算哪颗蒜”，男子身上散发着酒臭味，半真不假地醉着，大着舌头说道“老子教训自己媳妇，有你什么事！” 女子的眼睛在叶久劝阻男子时候露出一丝松动的情感，但在男子开口之后，又重归死寂“这个是我们的家事，您还是不要掺和进来了。” “她、她都这么说了”，男子说着又想动手。 叶久却没有松开他的手，反而又加了几分劲，彻底阻止男子的动作。 “放、放手，不然我去法院告、告你”，男子见着叶久死活不动手，有些恼怒，脚底飘着就要朝叶久方向走去，却又被地上的碎石绊倒，姿势狼狈地坐在地上还不忘威胁。 “那你倒是去告看看啊”，正当叶久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赵凌的声音却冷不丁响起，他走到叶久身侧询问着“你没受伤吧？” 叶久摇了摇头，绕过男子，扶起一侧的女子，放低声音，尽可能地温和地说道“你没事吧？” “你、你又是谁？”男子看着这一个个冒出来的人，眼前直冒金星。 “我是律师”，赵凌一个视线都懒得分给男子，担心地跟在叶久身后，把自己的名片递给女子，“需要帮助的话，随时可以联系这个号码。” 赵凌看着女子衣角一处歪歪扭扭绣着的“妈”，眼睛剐过身后醉成一坨烂泥的男人，小声劝道，“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孩子考虑。” 女子眼底的情绪瞬间漫上台面，颤抖着手接过那张名片，紧紧地捏在手里，就像是捏着一根飘在水上的稻草。 那边的男子不断的痛呼下，她赶忙搀着男子朝着后巷的民居方向走去。 “你说她会来求助吗？”叶久的声音很轻，语气中透出的茫然。 赵凌一把揽住叶久的肩膀，不经意地给叶久一个站直的支点，他看着远走的夫妻两，语气中杂着一种同情和淡然开口问道“不知道，但是我的合伙人是民事诉讼的专家，她如果来的话，我们一定能做些什么。” 叶久听着赵凌的话，看着早已失去踪迹的那对夫妻，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恩。” 作者有话要说：保留叙事完整的前提下，我尽最大努力一笔带过了，只是这种不管怎么写，都让人心情沉重啊 “幸福的婚姻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婚姻各有各的不幸”(语出列夫.托尔斯泰)，哎…… PS，偏头疼加上生理期，请假几天，麻烦大家见谅QAQ 第21章 牛奶布丁 回家的路上，叶久虽然还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赵凌抛过来的话题，只是心上到底挂着那副还没完成的画，还有些别的什么，注意力总是有些散，他看向赵凌有些犹豫，“我还是······” “不行”，赵凌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将车停在一边，眼底勾着一抹了然，“再急晚饭也得吃。” 叶久正要分辩，却因为赵凌溜到自己手背上的手指止住了话头。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赵凌说着，握住了叶久的手又飞快地松开，另一只手解开安全带，“我马上回来。” 赵凌下车后，走到路边一侧的街摊上买了份热食便回到车上，把餐盒搁在叶久的腿上，单手撑在方向盘上，笑看叶久，大有叶久不吃完就不会走的模样。 赵琳买的是一份小馄饨，食物的香气不一会就在狭小的车厢内四散开来。 叶久看着那餐盒内飘着几片香菜的清汤，和赵凌大眼瞪小眼互瞪了一会，无奈拿过赵凌递过的一次性筷子。 叶久不想在食物上耽误太久，一心想着尽快吃完，却在第一个馄饨还没咽下去、就打算塞进第二个的时候，手的动作却被赵凌的手阻止了，“我可以不吃了？” 叶久嘴里含着食物，说出的话有些含混，莫名带出一种软糯的语音，如同一只小羽毛扫在赵凌的心上、痒痒的。 “不可以”，赵凌的眼睛浸着宠溺，松开握着叶久的手顺势抽出叶久手中的筷子，重新夹起一个馄饨送到叶久嘴边，“张嘴？” 叶久视线到处飘，就是不看那个被喂到嘴边的馄饨，发间露出的耳垂因为窘迫有些泛红，“我可以自己吃的。” “不行，抗议无效”，赵凌趁着叶久话说完嘴巴还张着的时候，将馄饨顺利地喂了进去，“你自己吃得太快了，我喂比较好控制时间。” “歪理”，叶久把馄饨咽下去刚想说话，又被一个馄饨堵住了话茬。 叶久瞥着一脸愉悦地用两只筷子相互敲击的赵凌，心知某人是压根没想给他上诉的机会，干脆闭口不言，专心吃饭。 如果不考虑叶久不时想要夺回筷子的动作的话，如此一个专心嚼，一个专心喂，倒也是意外的和谐。 约莫半个小时后，餐盒中终于只剩下清汤了，叶久松了一口气正要说些什么，赵凌的动作却更快一步。 赵凌将餐盒收拾好丢到窗外的垃圾桶边上，回过头时，他的手指从叶久的唇边划过，带下一小片香菜，动作自然地送到自己口中，笑问道“吃饱了？” 叶久嘴角挂着笑容，眉尾挑着，学着某人的口吻说道，“一样的招数对我没用。” 叶久的话甫一出口，赵凌面上混着轻松的无奈神情散开，嘴角的弧度不受控制地扬起，“云兮在你这里说的？” 叶久看着赵凌的样子，扬起的笑脸中含着微不可察的、扳回一城的小骄傲，“嗯，她说这句对你有用。” “那得分人，云兮在我这赢不了，至于我的久哥哥”，赵凌看着叶久的笑容，手指拂过叶久耳边的碎发，拉下挡风玻璃的遮阳板，轻柔的吻落在叶久的耳边，“你什么都不用做，我不会让你输。” 赵凌的吻一触即离，甚至没有给叶久理解他的话的时间。 发动机的声音又起，车的排气管呜咽一声，压住了叶久那句有些低声的“哦。” 赵凌平视前方的视线转了一点过来，趁着换挡的功夫握住叶久老实放在车座边上的手。 转眼便是分离时间，叶久打开车门，走下车前扭过头对着赵凌说道“晚安。” “恩，好梦。” 那晚叶久专心于他的画作，手中的画笔宛若有神智一般，乖巧顺着主人的意愿勾勒线条。 而赵凌则在梦中见到了作画的叶久的背景，虚实之间削弱了赵凌分辨的感官，让他醒来之后还是愣神。 第二天早上，叶久稍微提早了一点下楼，将准备好的作品中仔细地包装了一下，打算拿着画朝着快递点走去。 但是叶久下楼的时候，却有些惊到了。 “早啊”，一如既往在楼道口等待叶久的赵凌，看着叶久笑着说道。 “早”，叶久下意识地笑着回道，瞬间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想着找手机来确认一下时间。 “现在是七点半”，赵凌看着叶久的动作，不用猜也能知道叶久想做什么，他的视线集中在叶久拿着包裹，“这么快就准备好了？” 叶久看着站在高了几阶的楼梯上，听到赵凌的话，脸上的笑意染上一种自矜，就像是一只骄傲的小奶猫昂着下巴，“恩，你要看看吗？” “不必拆了”，赵凌的眼睛中带着一种善意的调侃，他朝着叶久伸出手，手指轻轻压下叶久睡得翘起的发丝上，“我等你的画入画展再看不急。” 按照比赛规则，只有进入决赛圈的画作才能被纳入画展，赵凌这话说得自然，就像是奖杯已近在眼前，端看叶久想不想要了。 叶久听着赵凌的话，眼底也带上了一分柔软的情绪，好心情地走在前面。 赵凌落了一步走在叶久身后，羡慕着扬起心上人的发丝的清风。 快递点的小哥一见叶久，咧着嘴笑着和叶久打着招呼“早啊”，伸手接过叶久手上的包裹，又拿出塑料泡沫仔细包了一圈。 “早安”，叶久熟练地填写着快递单，笑着递了过去，“麻烦您了。” 快递小哥对着单子没有问题之后，便把单子贴好“小事”，说着就接着去忙了。 叶久等着快递小哥的确认之后，也就离开了快递点，走在赵凌身边询问着盘旋在心里的问题“你平时都是几点来的？” “唔，不一定”，赵凌冲着叶久眨了下眼睛，慢悠悠地说道，“恰巧今天起得早了点，左右无事，不如来等你。” 叶久盯着赵凌满脸的写作真诚的表情，并没有继续质疑，只是叮嘱了一句，“你还是先忙好自己的事情吧。”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赵凌系着安全带，带着笑意的声音杂着发动机的噪音一起入了叶久的耳朵，“而且，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这可是我身为恋人的特权。” 一周后的早上，赵凌照例把叶久送到店门口才离开，只不过，他在走到自己事务所前，便接到了萧慎言的联络。 “你要查的事有结果了，晚上聚餐的时候把东西给你。” 赵凌听着电话那边的声音，不知怎么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应了句“好”就挂断了电话。 他转过身的时候，却看到一个牵着孩子手的女子，“你是······” “上次多谢您和另一位先生帮忙，我是陈菱”，女子攥紧孩子的手，冲着赵凌深鞠一躬。 镜头换到叶久的店里，那边正因为好久没在店里露脸的顾云兮出现了，多了几分热闹。 早上的咖啡店并没有多少客人，叶久坐在吧台内和顾云兮随意地闲聊着，“考试都结束了吗？” “差不多了”，顾云兮很是没有形象地趴在台面上，眼睛不知道盯在哪里，昏昏欲睡，“溜出来透气的，图书馆太闷了。” “辛苦你了，慰劳品的话······”叶久看着顾云兮眼底的乌青，低吟了一会，笑着提议道，“牛奶布丁怎么样？” 顾云兮一听到关键词立刻蹭地坐直，眼睛都闪着兴奋的情绪，“好啊！” “你等等，我去拿”，叶久说着边朝着后厨的方向走去，他看着冰箱里剩下的两个布丁，取出一个端到顾云兮面前。 顾云兮拿着碟子旁边的银勺轻碰着布丁，正想开始吃的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笑意绽开，有些得意地左右晃着身体，“哼哼！学长，从今天起我也可以丢□□啦！” “□□？”叶久看着眼前少女颊边涌起的红晕，笑着猜测道，“你交男朋友了？” “昂~”少女的语调轻快，眼睛亮亮的。 还没等到叶久细问，银铃的声音打断了两人间的对话，两人异口同声对着门的方向说道，“欢迎光临。” 顾云兮眼见着来人正是赵凌，笑着走到他的跟前，把一份包装精美的礼物丢到赵凌的怀里“我哥让我给你的。” 她正要接着说下去，却突然看到躲在赵凌身后的两把小辫，一个看着大概10岁左右的小女孩躲在赵凌的身后，“这是谁家的孩子呀？好可爱。” “正好你在，这个孩子交给你了”，赵凌轻拍着孩子的后背轻哄着说道“和这个姐姐玩好不好？” 那个孩子摇着头又躲到赵凌身后，单手捏着赵凌的西装。裤脚 顾云兮看着有些瑟缩的孩子，顿了一下，转身便去便去吧台“学长，麻烦帮我包给我”，接着包里倒出一堆零碎玩意，从中挑出两只小的毛绒玩偶。 “那是什么？”叶久看着顾云兮在选定之后把没用的重新塞回去了，拿着两只小玩偶就要跑。 “前段时间给胖婶的玩具没送出去，正好可以派上用场”，顾云兮俏皮地冲着叶久眨着眼睛，走到门口，拿着两个玩偶演吸引着小女孩的注意力，小女孩这才松开了赵凌的裤脚，随着顾云兮坐在一侧的软座上。 赵凌这才松了一口气，走到吧台旁坐下，将礼物放在吧台上，“麻烦给我一杯黑咖啡。” “怎么了？”叶久眼睛扫过礼物包装苍劲的“生日快乐”的字迹，推了一杯咖啡过去，不动声色地问道。 “委托人的孩子，场合不适合孩子，便让我把她带出来了”，赵凌端着咖啡杯，看着叶久的眼睛解释道。 叶久观察着那个孩子放松下去的肩膀，收回担心的视线，转过来看着赵凌，“云兮她很擅长哄孩子吗？” “从某种角度来讲，应该可以被称作专家了”，说话间赵凌侧目看了一眼，看着顾云兮的脸上一闪而过的心惊，皱眉不语。 刚刚被称为“专家”的顾云兮不知道和孩子说了些什么，起身来到吧台边，端着刚刚没动的布丁送到女孩面前，看着女孩埋头小口吃着才又回到吧台边上。 “你的脸色不大好，没事吧？”叶久看着顾云兮脸上快凝成实质的阴霾，出声问道。 “那个孩子……”，顾云兮的声音压得极低，但是那种咬牙切齿的语气，并没有因为音量而削弱，手指攥得有些发白。 赵凌在一边端着咖啡呷了一口，眼底的戾气一闪而过，但还是压低了声音喝止道，“别继续说下去了。” “我知道”顾云兮压着声音回道，有些烦躁地揉着自己的头发，仰着脸看向叶久，语气混着商量，“学长，可以麻烦你和赵哥哥先回避一下吗？那个孩子可能不适应有很多陌生人的场合。” 叶久看着眼前情绪不对的两人，伸手帮着顾云兮把头发捋了一下，笑着应道，“好，那我们去后厨吧？” 后半句叶久是冲着赵凌问的，赵凌也没有表示反对，丢开杯子就跟着叶久身后，剩下一个顾云兮做着孩子的安抚工作。 叶久走到后厨，取出仅剩的那个布丁推到赵凌面前，“你怎么没告诉我今天是你的生日？” “感觉没什么好说的”，赵凌端着布丁的碟子自信端详着像是抛开了刚才店里发生的事，笑着应道，“这个是礼物吗？”。 ——赵凌对生日并没有特别的感情，但是不能说的理由是，叶久不确定自己的生日，他并不想让叶久想到生日这件事，哪怕叶久本人可能并不在意。 叶久听着赵凌明显在回避问题，到底也没有追问，只是跟着他的话，笑着回道，“手边只有这个，准备其他的好像也来不及了。” “不会，这个就够了”，赵凌拿着银勺将布丁小挖了一口入嘴，接着便是落吻在叶久的唇。 “唔”，叶久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给赵凌留下了空隙，布丁的奶香在两人唇齿间游走，经久不散。 接吻的间隙，赵凌的声音混着满足带着叹息，眼睛像是缀着偷吃到糖的孩子，“甜的。” 叶久的手指还是不自觉地扣住了流理台的下沿，冰冷的金属为他有些不受控制的体温降下几度。 一吻毕，赵凌在叶久的唇边轻啄，声音有些哑，用口唇汲取氧气“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胜利礼物。” “你”叶久正想说话，才发现自己出口的字句有些不成调，清咳了一声，才继续说道“案子很棘手吗？” 赵凌轻拥着叶久，额头伏在叶久的肩膀上，声音闷闷的，“还好，对面证据是全的，应该不会输。” “那你？” “我只是有点想念你的味道了”，正经不过三秒的赵凌眼见着又要开始翘尾巴了。 “······” 叶久稍微推开了粘在自己身边的赵凌，维持着能够正常谈话的距离，“是那天小巷里的那对夫妻的孩子吗？” “你认出来了？”赵凌没有否认，两人纠在一处的发丝分开，赵凌眼中倒映着叶久皱起的双眉，用自己的手指摩挲着叶久的眉间，“听说是借着卖菜当借口溜出来的，你别太担心，这种的我的合伙人有经验。” “嗯，我不担心”，叶久笑着，只是依旧有些愁绪迟迟没有散去。 “今天你能早点结束吗？”，赵凌胳膊绕过叶久，端着布丁仔细端详着，看着叶久的眼睛全然的歉意，“我一帮损友们找我有事，晚了可能不能送你回去。” 叶久从赵凌的怀里钻了出去，用笑容将溢出的情绪压下，“没事，我可以自己回去。” 赵凌轻叹了一口气，“好”，上前抱住叶久，眼中透露出些许的担心，暗自决定尽早结束今晚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让大家久等啦~ 只不过，疫情平缓的现在，我又得开始准备考试了QAQ 就感觉对大家爆不好意思，三次元一堆碎事QAQ保证绝对不会坑，病假的时候囤了三章，之后的日更可能有困难，但我会尽可能保住每周两到四章这样，抱歉惹。 第22章 冰咖啡 叶久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一声清咳传入两人耳中。 叶久扭头看去，在后厨门边上站着一位陌生的女子。 那女子一身正装，只简单地绑了一个马尾、收拾好碎发，黑框眼镜架在女子脸上，为她平添了几分冷硬的色彩，“门口那个小丫头忙着收拾，让我自己进来找赵凌。” 叶久倒是毫无窘迫的意思，笑着拍了拍赵凌的手臂示意，“先放开我吗？” “恩”，赵凌应着却握紧了交叉在叶久身前的手，过了一会，才不干不脆地放开了。 赵凌看向停在他们一步之遥的女子介绍道“我的恋人”，说到语气中带着一种溢于言表的爱恋之情，视线转向叶久介绍的时候语气恢复如常，“这是我的合伙人。” “初次见面”，女子平静地伸出手来，把赵凌没想继续说的部分补全，“我是董楠松。” “您好，叶久”，叶久弯着唇角完成了基本的社交礼仪，一双琥珀般的眸子带着通透人情的淡然，他看着赵凌说道，“我去前面帮忙，你们聊。” “我一会过去找你”，赵凌帮着叶久整理了一下有些翻折的领口，贴在叶久耳边低声说着。 叶久躲了一下赵凌过于亲昵的举动，小声地劝阻着“有外人在呢”，说完挡了一下赵凌又抬起的手腕，才扬着笑容看着女子“失礼了。” 说完，叶久就朝着吧台的方向走去，他看着站在桌子旁收拾着的顾云兮笑着问道“你怎么让客人去后厨找人的？” 顾云兮把洗好的碟子放在橱柜中上，找了条干净的抹布就去擦桌子，“我才不要自己上赶着吃狗粮呢。” 叶久本来也就不是为了指责顾云兮才说的话，此时对于她的回答也不置可否，只是扭开了水龙头，接着擦洗用过的咖啡杯。 赵凌把视线从叶久身影的方向转回来的时候，正对上董楠松那双带着探究的眼睛，“怎么了？” “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董楠松自己刚刚看到的两人相处的场景，纠结着不知道该不该提醒。 赵凌看着眼前就差把“明知故问”四个字贴脸上的董楠松，收了对着叶久的温柔，一幅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有话就说，别绕圈子了。” 董楠松看着赵凌有些不耐烦的神色，想了想还是直奔主题说了一句，“你和你的恋人之间似乎不大亲近？” 她斟酌着用词，选了一个听起来不是那么刺耳的词汇。 “你觉得我和他之间不像是恋人的距离？”赵凌听着她的提问，下意识地做出了推眼镜的动作遮住眼中的情绪，“我只是需要一个挡住觊觎阿久视线的身份，至于其余的······” ——其余的，我有一辈子的时间，让久哥哥适应自己的存在。 这种话，赵凌当然不会宣之于口，就算是说，对象也不应该是董楠松，他敛下心底的想法，看向董楠松换了个话题“陈女士的案子怎么样了？” 董楠松本身也不是好管闲事的人，不过是基于同事的立场，不希望赵凌在感情领域输得难看而已，见赵凌胜券在握的表情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她扶了下眼镜，将赵凌转手的案子做了简单的说明，“陈女士的案子证据链是完整的，如果男方不同意协议离婚，起诉的话赢面挺大的。” “恩，我知道了”，赵凌对于这个结果并没有感到意外，只不过民事诉讼的选择权终究还是在委托人手里······ 董楠松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完了，就说了一句“我那边还有点文件没看完，先走了”，径自从后门离开了。 赵凌则把流理台上放着的布丁一口一口吃得干净，顺手就着后厨的水池，清洗了勺碟之后，才走向店面的方向，站到在吧台擦拭着杯子的叶久身边说道，“那我走了。” “恩”，叶久在手中的工作结束后，眼中浮着一层笑意，“路上小心。” 赵凌的手指微微蜷曲了一下，按捺住了自己的小动作，“你放心吧。” 赵凌推门出去的时候，在门口碰上了一个刘海湿漉漉盖住眼睛的年轻人朝着店内跑去，顿了顿脚步，回头看向咖啡店的店门，心中升起一个疑惑，刚刚那个人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不及他细想，那边的催促电话就来了，他应着凌觅夏的问题，朝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那个年轻人像是被什么追着似的，一步闯进了叶久的店里，银铃甚至只来得及漏出一声“咚”的一声便撞在门把上，滚落着摔到了地上。 他甫一进门，直接扑到柜台边上，语气急促地点单道，“随便什么冰的，快点啊。” 顾云兮看着眼前的客人，眉间全堆着不满，却看着叶久冲她小幅度地摇着头，被气得低头翻了一个白眼。 “好的，请您稍等”，叶久挂着笑着应下客人的点单，冰块是一早备好的，于是一杯冰咖啡也很快推到客人面前。 客人倒是没有多说什么，抓过杯子一饮而尽。 一口喝完咖啡后，客人在自己的口袋中拿出一张像是沾过水的纸票，放在吧台上发出为难的一声“······额” 顾云兮看着那张纸票心头火起，狠吸了一口气就要发作“我说你啊······”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叶久的一句“云兮”叫停，眼睛中的怒火都快凝成实质，誓要把眼前这个不知道是不是来找茬的客人盯出个因为所以来。 叶久扫了一眼台上那张皱巴巴的纸票，抬眼看向那位客人：是个约莫20岁的年轻人，奇明明还没到最热的时候，他倒像是刚水里捞出来一样，双臂的衣物上粘着的泥水，或许是因为顾云兮的态度，此刻他的脸上写满了窘迫，手指无措地抓挠着头皮。 客人尴尬了半天，讪讪地说道“，我刚刚救了一个溺水的孩子，手机弄丢了，就只剩这个，不然我明天再补上吧。” 叶久看着客人被抓挠得有些破损的肩部衣物，观察着客人不似作伪的表情，一直未曾褪下的笑容，似乎带了某种温和的意味。 他收下纸票，笑着说道，“补就不必了，这个就可以，谢谢惠顾。” 客人倒是没想到叶久会这么容易接受自己的解释，愣住了一瞬，反应过来的之后，直接鞠躬道，“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叶久笑着摇了摇头，顾云兮在一旁直撇嘴。 顾云兮看着客人将那只落在地上的铃铛挂回原位，脸上的表情才好看一些，他们等到年轻人离开店面之后，才从后厨拿出拖把开始打扫。 “学长太温柔了”，顾云兮把地上的水渍清理干净之后，站在吧台附近，下巴支在拖把的把杆上，含糊不清地说道，“要我就直接撵人了。” 叶久笑着把门口的椅子挪回原位，看着一脸不高兴的顾云兮，笑着听顾云兮随口的抱怨，却并不接茬“收拾好了就早点回去吧，你不是还要准备考试吗？” “求不提”，顾云兮一听到考试两个字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正想说些什么，却看到正在推门进来的那个曾经在后门见过奇怪的女子，“······学长。” “恩？”叶久应着顾云兮的话，却见她如临大敌一般地盯着门口的方向。 叶久顺着顾云兮的视线转过身，望向有些局促地站在门口的女子，惯常的那句“欢迎光临”还没说出口，就被女子上前握紧自己的手的动作打断了。 那女子紧紧握住叶久的双手，整个人躬在叶久的眼前，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 他看着女子颤抖的手，疑惑问道“客人，您还好吗？” 顾云兮站在一边就像一只全身毛毛倒竖的受惊了的猫，也不管拖把了，上前就要把叶久从那个身份不明的女子身边拉开，却因为女子满脸的泪水和出口的话呆在原地。 “久久，我是你的母亲啊！” 叶久脸上担心的情绪因为过于震惊停在了出口的那一瞬间，他脑内嗡嗡作响，各种情绪盘旋而过，最终唤回他的理智的，是门上铃铛再次跌落在地上，以及无意间瞥到的顾云兮担心的表情。 叶久樱色的唇被抿得泛白，把自己的手从女子的手里抽了出来。 他无处可去的视线停在地面上摔了个粉碎的铃铛碎片上，，尽可能模仿平时的语调，背对着顾云兮说道，“云兮，去把牌子翻过来。” 叶久看着有些迟疑但是匆匆走到门口的顾云兮，看着眼前的女子，拉开了店内的凳子做出了请坐的手势，藏在身后的指甲在手心留下四道圆弧，强迫自己像平时一样挂上“笑容”的面具。 “总之”，他停顿了一下，维持着自己一贯的声音，“先和我聊聊您的来意吧。” 顾云兮趁着去翻牌子的空档，躲在玻璃门外反复拨打着赵凌的电话，边打着边看着店里的情况，着急得只想跺脚。 另一边，赵凌推开预定的酒店大门时候，凌觅夏就像是每一次为赵凌庆祝生日一样，早早地等在门口，一看见赵凌就笑着问道“路上没有堵车吗？” “还好”，赵凌把车钥匙交给迎上来的门童，有些不经心地笑着回答道，手却挨在口袋中的手机边上。 凌觅夏上前挽住自己儿子的手臂，走在赵凌的身边低声嘱咐道，“今晚来的都是贵客，手机我帮你保管，不然待会它响，你爸又得生气了。” “他今晚也会来？”赵凌听着每年都得听一次的叮嘱，这次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不安。 “当然”，凌觅夏看着赵凌的神色有些不对，笑着和路过的客人寒暄了几句，才又转过头来问道“怎么了？” “没事”，赵凌站在凌觅夏身边像个玩偶一般笑着，把手机当着她的面调成了静音，“这样可以了吗？” 凌觅夏到底没有苛求，毕竟好不容易才缓和的母子关系，没有必要因为这种事再生嫌隙。 酒过三巡后，被祝福了一圈好话的赵凌终于找了个由头，躲到包厢外的走廊上。 “这种场合总是面无表情的狐狸，今天也会笑了啊”，注意到赵凌离席的萧慎言也随意找了个理由追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棕皮的档案袋冲着赵凌的方向晃着，“怎么，天这是要下红雨吗？” “我只是觉得今天似乎没有想象中难熬”，赵凌今天对于“生日”两个字的体悟因为叶久随手赠与的布丁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对赵凌而言，所谓的生日不过场无意义地商务聚餐，往来都是人情，迎送都是利益，但是，现在的他突然懂得了生日存在的意义，并由此多生了些许贪欲——想要独占叶久的礼物。 他也没搭理笑得阴不阴、阳不阳的萧慎言，劈手夺下他手中的档案袋，抽出里面的记录，随口讽刺了几句“倒是萧大少你的能力退步不少啊，查个人花了这么多功夫？” 萧慎言倚在一边不搭话，看着神色越来越严肃的赵凌，在他抬头要问之前，就给出了确定的答案，“我确认过了一遍了，你让我调查的那个女子名叫丁攸，是你家叶先生的生母。” 正当萧慎言还想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他微信“强提醒”带来的震动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对话，他点开写着“云柯”备注的对话框，传出的却是顾云兮着急的声音“告诉赵哥哥，之前的那个人来找学长了！” 这话一出，赵凌心上宛若挂了一只秤砣，瞬间沉入海底，他掏出手机，随手点着一条顾云兮的未接电话回拨过去，开口又急又快“阿久现在在哪？” 在得到叶久已经回家的回复后，赵凌甚至等不及顾云兮的下一句就直接谢过挂断了电话。 “这边我帮你搞定，你去吧”，眼神交错间，萧慎言直接抛出了结论。 赵凌只来得及用眼神表达一个谢字，转身就朝着楼梯的方向跑去，把那些觥筹交错全数抛在身后，一心奔向他的恋人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当啷啷啷～无奖竞猜环节，为什么久久生母要在现在来找久久嘞？ A，过得不好，想找久久贴补 B，良心发现，想找回自己儿子 C，其他 第23章 柠檬咖啡 胃部传来的一阵绞痛让叶久从神思不属的状态中回过神来，窗外的阳光正在挣扎着水平线上，印在叶久眼底的便只有一片徘徊于天际的倦鸟。 叶久随意在茶几下翻出好久未曾动过的胃药，以手捂住胃的位置，另一只手的手指扶住沙发边缘，想要站起来去找水。 不曾想，长时间没动的小腿泛起的酸麻，扰乱了叶久的动作，他的手臂一下没能撑住，带动着整个沙发坐垫移了位置。 叶久重新坐回地上，他当时随手藏在沙发缝隙间的画纸被风吹落了一地，飘到了叶久的手边。 叶久伸直了双腿，等着酸麻过去，背靠着沙发的边缘，将止疼药直接吞了下去。 等到那阵绞痛过去，叶久盯着手边那些没有画上面目素描，手指违背主人的意愿，肆意地勾勒着人物的线条，抽出一只铅笔就开始根据记忆开始补上五官，但是眉间聚起的茫然却一刻未曾消散，那个人说她是我的生母？ 他手下的动作不停，但是记忆却回到了两个小时前： 那个自称是他生母的女性坐在他的对面，双眼饱含泪水，唇齿因为激动打着颤，说出的话都有些不成章句，反反复复的只有一句“孩子，我的你的妈妈呀。” 他当时说了些什么呢？叶久手中的铅笔机械性地补着阴影，回想着自己有没有开口，放下笔的时候他才恍然想起，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像个坏掉的人偶坐在那里而已。 记忆中的下一个场景，就是顾云兮的背影出现在他的视野里，耳边传来的那句“这位阿姨，您能先说说证据吗？不能您一上来就说您是学长的母亲，就是了吧？没有依据，我们凭什么相信你？”成功打破了那时的僵硬的局面。 “说的是啊”，女子用手背擦着眼泪，她的目光紧紧盯在叶久的身上，语气有些迟疑地说道“28年前我把自己刚满一岁的孩子交给了三叶草，还留下了一本《草房子》作为标记。” 三叶草，那是叶久曾经待过的福利院最初的名字。 “理由呢？”顾云兮挡住了女子的视线，给了叶久一个安心的眼神，像护着小鸡仔一样护住了她身后的叶久，颇有气势地追问道。 女子突然就像被抽调卡带的留声机，本来就有些抖的声线，更是哑得不成腔调，“我、我不能说。” 顾云兮正想追问到底，叶久却按下了顾云兮叉在腰上的手臂，自己看向女子问道“那您现在来找我有何贵干？” 叶久问这话时，嘴角还挂着笑，可是出口的语言却不带温度，就像是一只冰箭直直地楔入女子的心里，让她更不知从何说起“我······” “既然您都不能说、不想说”，叶久故意曲解着女子的沉默，“善意”地做出提醒，“那不妨等您能说、想说的时候再来找我吧。” “叶······”女子的嘴唇翳动着，似乎还有什么想说的。 但是叶久已经打开了店的玻璃门，笑着做出请的动作，“我待会还有些私事要处理，恕不远送？” 之后是······叶久无处安放的眼睛飘过桌面上的画稿，正想要重新站起来，门边却传来了赵凌的“阿久！” 叶久还没来得及反应，耳边就传来一声巨大的膝盖撞上茶几的声音，自己随即落入一个最近刚刚开始熟悉的怀抱里。 赵凌一路驱车赶到叶久家楼下，几乎是一口气没歇直接跑上楼，到了叶久家门口却发现叶久的房门是开着的，他的心里警铃大振。 等到赵凌进门的时候，第一眼便看到满地撒着的画以及叶久手边不明的药瓶，坐在夕阳余晖下的叶久就像是个失去颜色、即将变为泡沫的精灵，他几乎没有时间细想发生了什么，只是顺着心中的焦急喊出了叶久的名字“阿九！” 他看几步奔上前就想把人留在人间，赶着叶久站起的动作把人拥在怀里，却不期然地撞上茶几边角，咬住下唇硬是把那声痛呼给咽下去了，“你还好吗？” 叶久想着刚刚那声夸张的撞击声，再加上背上传来的赵凌颤抖着的双手，不知道他撞到哪里了，只好僵在那里，“你没事吗？” 两道声音一起响起，倒是让两人都安静了几秒钟，之后又一起笑出了声。 “我没事，你放开我吧？”叶久语尾还缀着没来得及消散的笑意。 赵凌听着叶久的笑声，吊着的心才又重新落回原位，他的视线落在一侧的茶几上胃药瓶子，放开了叶久，无奈地说道“你又不吃饭？” 赵凌说着也不等叶久的答案，直接点开了外卖的APP，定下了一份清淡的食物。 叶久把地上散着的各种画纸堆在一处，正要简单收拾一下沙发坐垫，手上的工作却被身后的一双手接过了。 “我来吧”，赵凌附着叶久的手，将沙发垫推回原位，眼睛却扫到了墙角处的一处因为潮湿产生的裂纹。 “你刚刚撞到哪里了？” 叶久的声音打断了赵凌想要指出那处裂纹的思路，他转过头来看着叶久那双浮着担忧的眸子，拇指拂过叶久的眼角，“放心吧，我没事。” “那就好”，叶久嘴角扬起的弧度有几分勉强，支着的笑容看着有些没有感情，“你今天不是有事吗？” 赵凌在心中轻叹了一口气，手附在叶久的手背上，打断了叶久的顾左右而言他，“久哥哥，我都知道了。” “……哦”，叶久的笑容凝在嘴角，指尖微凉，突然降临的沉默笼住了在场的两人。 赵凌握紧了叶久的指尖，想着把自己的温度传过去。 打破两人沉默的是一阵突兀地敲门声，穿着一身黄衣服，背上打着APPtag的外卖小哥站在门口，扬着声音对着屋内的两人说道“您好，您的外卖。” 赵凌松开叶久的手，接过了包装完整的外卖，顺带着关好了门，把碗筷整齐地摆在叶久眼前的茶几上，“先吃饭吧。” “我没什么胃口。”叶久的声音低低的，听着有些没有精神，“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前段时间云兮和我说有人在你店后面那里鬼鬼祟祟的，就托人查了一下。” 赵凌拿着外卖附赠的一次性勺子小心给粥散着热度，想要喂到叶久嘴边，叶久却一直低着头，无言地拒绝着。 他想了想，把萧慎言给他的档案袋放在茶几上“这个是调查结果”，他按住叶久想要伸过去的手，对上叶久的眸子，“你吃完饭，我把这个给你。” 赵凌举着勺子绕过叶久想要自己来的手，固执地抵在叶久唇边，暗色的眼睛无声地表明主人的一步不让。 叶久的视线扫过茶几，到底是张开口，把粥喝了下去，空空的胃内有了点垫底的食物，他凝固的思绪似乎又重新转动起来了， 叶久把手伸向那个档案袋，却在快要拿到的时候，触电一般猛地缩回一段距离，把档案袋推回赵凌边上，“还是算了，我……” “你在害怕什么？”赵凌的拇指按在叶久的下唇。 他坦荡地与叶久对视着，那双琥珀色的眼底铺满了动摇，就像是一只初生的小鹿的眼睛，他伸手揽过叶久的肩膀，重复着自己的问题，声音低沉，“你在害怕什么？” 叶久顺着赵凌的力道，将自己埋在他的肩窝处。 半晌，月光银取代了夕阳红成了房间的主调，那银色从窗户缝隙间溜了进来，就像是一副铠甲披在了叶久的背上，护住了他此刻一瞬的脆弱。 赵凌这才听到叶久微若蚊蝇的声音“我不明白，为什么是现在、来找我？” ——爱与恨早就被岁月抹平棱角，叶久话里只掺着倦意，深深的、无处可藏的疲倦。 此刻赵凌的心脏就像是一个被迅速吹起的气球，保护欲在其中游走，复杂而陌生的感情最终啪地一声炸开，全数变为了细小的爱意溶于细胞，成为赵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赵凌轻拍着叶久的后背，口中哼唱着安眠曲，一遍一遍的，直到叶久安然入睡。 第二天一早，叶久睁开眼时才发现不对，手抵着的不是平日里趴着的桌面、也不是床上的软枕，倒像是……人？ 叶久猛地睁开眼睛，想要看清身侧的人，头上却飘来一句“早啊”，带着笑意的声音听着很是耳熟。 叶久重新拼起记忆的碎片，隐约想起昨日的场景，此刻倒是回过神来了，笑着从赵凌的身侧坐了起来“早。” 赵凌追着叶久的动作在他的唇边偷过一吻。 赵凌就像很多年前一样跟在叶久身后，伸手擦去叶久唇边的牙膏沫。 两人之间就像平时那样交谈着，直到分开离的时刻降临。 两人默契地对叶久退回的那份档案袋闭口不谈。 叶久并会因为私人的事情影响工作，因此那天的咖啡，也是相当完美地呈现给客人。 只是，店内的一个熟客从对咖啡的赞扬的时候，多问了一句，“店长，门口的铃铛去哪里了？” 叶久擦着咖啡杯的手指微微一顿，脑内有一瞬间的空白，但是等他抬起头时，唇边的笑容仍是毫无破绽，“前几天风大，摔碎了还没来得及换。” 端着托盘的顾云兮趁着对话的空隙，把话题岔到其他的话题上去了。 只是她的视眼睛扫过叶久的方向，在对上叶久的视线时，总是不自觉地快速瞥到一边。 叶久暗暗记下了顾云兮的反应，等到客人们离场之后，才叫住了背对着他擦着吧台的顾云兮，“云兮，你今天······” 顾云兮在叶久开口的时候就整个人木在那里，眼睛到处乱飘。 当一眼扫到正在推门进来的小女孩时，她就像是见着救命稻草一般，“学长，来客人了，我过去了哈。” 她说着话走到橱柜旁，看着柜子中塑封袋中剩下的那几颗草莓糖，有些犹豫要不要拿走。 叶久的手指从一侧伸了过来，捏着塑封袋，倒出那几颗糖放在顾云兮的手心 “不是说要去招待客人吗，怎么还在这里站着？” 顾云兮握着那几颗草莓糖，冲着叶久直笑，转身几步走向门口，挽了一下裙摆蹲在小女孩的身边，拿着糖在女孩眼前晃着，“小静芙，是你喜欢的糖哦。” “谢谢姐姐”，小女孩伸手接过糖果，视线一直盯在门外，只留下了两个小马尾给顾云兮看着。 “后面还有人吗？”顾云兮凑在小女孩的身边，一起朝门外张望着。 顾云兮正疑惑间，一个穿着一身便装的女子便急匆匆推门而入，一见小女孩长舒了一口气，“囡囡，你等等妈妈呀。” “妈妈”，小女孩一见女子就笑着扑拉上去，手里还握着刚刚顾云兮给的糖果，献宝一般摊在女子面前，“刚刚姐姐给我糖了，我有乖乖道谢。” “静芙真乖”，女子的手轻轻揉着小女孩的头发，冲着顾云兮笑容里满是感激，在对上叶久望过来的视线的时候，收敛了笑意，微微鞠躬。 叶久对上了女子的那双眼睛，“原来是你啊”，他认出了此刻站在门口的那个人正是那天在小巷中遇到的那一位。 顾云兮仰头看着女子的样子，拉着静芙的手，手指指着叶久的方向，“小静芙，你妈妈和那个哥哥有事要谈，你和姐姐玩好不好呀？” “好”，小静芙的嘴里含着糖，含混不清地应道。 女子对着顾云兮无声地道谢，在得到一个善意的眼神后，才走到吧台边上，正式朝着叶久鞠躬道谢，“那天受您帮助了，感谢。” “举手之劳罢了”，叶久笑着制止了女子的客气，想念对方名字的时候，才想起双方并没有互通姓名，卡在了下一句上。 女子似乎意识到了这一点，在抬起头来的时候，自我介绍道，“我叫陈菱，以前是家小画廊的助理。” 陈菱说话的时候，右手紧紧攀在自己的左上臂上，整个人似乎有些紧绷在一处。 叶久看着女子，端出一杯咖啡，在里面小心地滴入了一些柠檬汁，把杯子推到她的面前，“坐下说吧。” 陈菱看着眼前青年眸中的自己，狼狈却又倔强的影子，半靠着凳子，低头小口地喝着咖啡。 叶久也并没有催促陈菱开口，只是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 带着淡淡果香的咖啡和细细的水流声，安抚了陈菱紧张的情绪，她双手围着咖啡杯边上八指交叉，“我和我丈夫，额，不对，现在应该说是前夫了。” 在那个当下她突然有了诉说的想法，憋在心里的话，需要一个抒发的空间，正好对面是个离她的交际圈十万八千里的好人，她也不必担心为熟人所知。 陈菱的语气透着些许尴尬，但是瞄着上叶久那双清澈的眸子时，又重新低着头，看着咖啡涟漪中心自己的影子，继续说道，“我和他是相亲认识的，介绍人说他是能过日子的老实人，我当时都快30了，接触了几次彼此的印象都还不错就······” 叶久并没有打断陈菱的话，只是放下手中的工作，坐在她的对面，眼中带着温柔，静静地投以关注。 “他对我很好”，女子的声音带着几分迟疑，又像是想要说服谁一样猛地抬起头，看向叶久强调道，“他对我真的很好。” 叶久看着陈菱一脸的惶恐与不安，只是淡淡地笑着，温和地应和道，“恩。” “只是酒后······”陈菱狠狠地咬着下唇，神情带着落寞，唇齿打着颤，到底没有说下去，“他清醒之后就会向我道歉，日子嘛，凑合凑合就过去了，但是孩子······” 她的话说得断断续续，声音压得极低，却还是让叶久理解了她曾经的生活，以及做出选择的原因。 眼前这个女子，毫无疑问是个母亲，叶久在心里下了结论。 “我这说的都是什么啊”，陈菱露出了一个懊恼的神情，仰头喝下那杯咖啡，和着心中的泪混在一处，冲着叶久露出一个苦笑，“谢谢您的咖啡。” 陈菱说着便丢下一张二十元的纸票放在吧台上，起身就要告辞。 “麻烦您稍等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这种事真的最怕受害者把原因归咎到自己身上，哎…… PS，本文不会照搬真实案例，情节都是我自己乱编的，不必代入任何案例中，谢谢大家。 第24章 柠檬咖啡2 叶久从自己的包里夹层抽出一张白色的名片，却无意多带出了一张写着丁攸联系方式的纸条，他把纸条揉在手心，随手塞进裤子口袋，将名片推到陈菱面前“虽然可能是我多管闲事了，但是我觉得这个应该多少可以帮上客人的忙。” 叶久与陈菱隔着一个吧台站在那里，双手交握在身前，琥珀色的眼眸通透见底，嘴角的弧度带着一点阳光的余晖，整个人就像是童话故事中的王子殿下，朝着被恶龙吞噬的公主伸出了救援的手。 陈菱的手指拢了一下耳旁的碎发，眉头纠结在一处，手腕抬起又被硬压了下去，最后还是没有去拿那张名片，“谢谢您的好意。” 她说着话，眼睛盯着地面，双手捏着衣角，“但是我不能每次遇到困难就去依赖您的好意。” 再抬起头时，光透着窗洒进了陈菱的眼睛，“我会靠自己的收入再带着囡囡来的，这样的话，店长也可以多两名熟客了。” 叶久看着陈菱说话时脸上显出的认真，重新收起名片，对着陈菱那双闪着光芒的眼睛，嘴角弯着，语气柔和，“期待您的再次光临。” 叶久的语尾轻轻上扬，使得他说的话含着一种别样的韵律，就像是那只跌碎的银铃响在陈菱耳边. 陈菱笑了，她朝着店门的方向走去“静芙，我们走吧。” “姐姐再见”，静芙笑着扑到陈菱的身边，握着陈菱的手朝着顾云兮摇着手。 陈菱侧过脸，冲着静芙露出一个笑容，牵着那双小手，踏着满地光屑走上回家的路。 顾云兮背靠着吧台，整个人彷佛被抽掉骨头一样窝在那里，看着母女两离开的方向疑惑开口，“学长，我有些搞不懂。” 叶久收拾着吧台，水流漫过咖啡杯壁，掺在哗啦啦的水声中显得格外和缓，“什么” 顾云兮扭过脸来，下巴抵在吧台上，语气中有些不解地问道，“她这种时候应该是需要帮助的吧？” “或许因为她是位母亲吧”，叶久的声音很低，被水流压得几乎听不清，宛若一片羽毛飘过，不留任何痕迹。 他把洗干净的咖啡杯倒扣在水池边上，抬头扫了一眼挂钟上的时间，笑对着顾云兮问道“今天差不多了，你还不走吗？” “我在等人”，顾云兮百无聊赖地趴在那里，直到门口传来一声“云兮”，才从自己的位置上坐直，回头冲着身后的人笑道“狐狸哥哥！” 胡围进门之后，径自走向顾云兮，伸手在她的头顶轻轻理顺了几根翘起的杂发，动作自然而亲昵，基本是把两人的关系贴在门面上了。 “咳咳”，顾云兮握手成拳靠在唇边，假意清咳了一声，看着叶久说道“正式介绍一下，这是我的亲亲男友呀。” 叶久观察着顾云兮身边的胡围，看着他那双藏不住感情的眼睛，笑着打着招呼说道，“您好。” 在对上叶久的眼睛的时候，胡围礼貌性地一点头，“云兮可以走了吗？”他这么问着，全部的视线凝在顾云兮的身上。 叶久看着把胡围的手从她的头发上挪走，却又握着胡围不肯放手的顾云兮，眼底晕出了点点笑意，刻意拉着长调说道“恩，怎么样呢？” 叶久对上顾云兮的眼睛，笑容中染上一点调侃的味道，倒像是一个恶作剧的孩子。 胡围看着叶久的样子以为是还有一阵，他对着顾云兮问道，“那我在这等你？” 顾云兮坐在凳子上，一把抱住胡围的手臂，笑容明媚，“傻子，学长骗你的，你还真信呀。” 她看向叶久，把胡围的胳膊拉近了一点，笑着对叶久说道“学长，你也别逗他啦。” “恩”，叶久的视线扫过顾云兮满面如同春风般的笑意，将吧台底的柜子中的顾云兮的单肩包递了过去。 顾云兮干脆地从凳子上站起，挽着胡围的胳膊，侧着身子和叶久道别，“那我们走啦，学长再见。” “明天见。” 叶久笑着目送两人离开店里，人声消失在转角街道的影子里，店里只剩下一片久违的安静。 叶久脸上的笑意还维持着顾云兮离开店里的弧度，只是蓦地失去了温度“母亲啊”，他喃喃着自己刚刚的回复，垂下的眼眸中，似乎有水光一闪而过，又在通讯请求弹上手机页面的时候，消失在叶久的指尖 。 叶久擦干手上的水珠，看着屏幕上显示的人影，眼底的光芒照亮了他眼中的阴霾，“院长。” 屏幕那头显示出的女子正是叶久的养母叶朝梅，她一头掺着银丝的长发一丝不苟地盘着，坐在一张办公椅上，在听到叶久的声音的时候，身体微微前倾，“怎么了？” 叶久维持着以往的声线，将涌上的情绪压下，放松了绷着的唇角，“我很好。” 叶朝梅听着叶久故作没事的声音，声音中带着关切“看看你自己的黑眼圈，哪里好了，你这孩子天天报喜不报忧的”，她手中的笔轻点着纸面，一下一下就像是无言的催促。 叶久隔着手机的电子屏看着叶朝梅眼底的一小片乌青，缓缓地呼了一口气，“您也得注意休息，母、亲。” 叶久很少直接这么称呼叶朝梅，在孤儿院叫惯的称呼，叶朝梅并没有硬是要求叶久改过，这乍一出口，倒是让叶朝梅手中的笔停了下来，她看向叶久的神情中多了几分严肃，但是语气却放缓了“有客人为难你了？” “没有”，叶久笑着，任由夕阳的光线将他的轮廓勾勒出痕迹，整个人像是沐浴在阳光里，没有一点阴影存在的样子，“只不过，今天遇到的客人让我有了些感触罢了。” “你好好吃饭，过段时间我去看你”，叶朝梅看着叶久的样子心中暗叹一口气，倒也没有继续问下去，“别太勉强自己了。” 叶久维持着笑意，轻巧地应道“好。” 叶朝梅看着叶久似乎还要叮嘱两句，她那边却响起了敲门的声音，归功于她手机良好的收音硬件，那阵敲门声透过麦克风也传到了叶久这边。 “那您先忙吧”叶久笑着，与叶朝梅挥手告别。 看着屏幕重归黑暗的叶朝梅，看向那黑暗中应着的眉头紧锁的自己，对着门口的人回复道“进来。” “院长”，来人穿着带着福利院标识的员工服，将一份文件摊在叶朝梅的面前，手指指向末尾的空白处“这里，麻烦您签字。” “恩”，叶朝梅大概扫了一眼文件内容，确认没有问题之后，干脆地提笔在规定的地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那个员工结果叶朝梅签好字的文件，正要出去却又被叶朝梅叫住“小齐啊，把周六的例会改到周日，我周六有别的安排了。” 被叫到的小齐，抱着文件，看向叶朝梅确认道“把周六的例会改到周日吗？” “嗯。” “好的”，小齐找出一张便签，尽职尽责地将叶朝梅的话记了下来，抬头望向叶朝梅，“您还有其他吩咐吗？” “没有了”，叶朝梅看着小齐的样子，眼底泛起淡淡的笑纹“你去忙吧。” 小齐鞠了一躬便匆匆离开，只剩下一个叶朝梅看着自己办公桌上叶久站在学校门口旁的照片，手指摩挲着相框的边缘，心中有些许担忧。 叶久那边倒是不知道叶朝梅打着突袭的主意，他只觉得自己脸侧的温度似乎有些上升，他打开水龙头用手蘸着水贴上自己的脸上降温。 于是，当赵凌隔着玻璃门看到的就是，叶久敷着脸发呆的样子，没有银铃的门即使被推开也没有多余的声响，他放轻步履走到叶久的身边，“在想什么？” 赵凌的声音在叶久的耳畔响起的时候，叶久尚且沉在自己的思绪里。 过了一会，叶久仰着头看向赵凌，眼神坚定，语气缓而柔，却没有迟疑的意思，“我会去见她。” 他说着话，稍顿了顿，又捎带了些许迷惑，“不过，她想要的到底是？” ——看了那么多人事，叶久自觉不会认错有所求的眼神，只不过他当时心思不在上面，冷静过后，想要分辨并非难事。 赵凌看着坐在那里的叶久，就像是看到了一只躺在草坪上晒着肚皮的、又因为阳光晒得有些痒抓挠着耳朵的猫咪，他的手指轻卷着叶久落在颈上的碎发，眼中划过一丝带着冷意的笑意，晦暗难明，但是没有开口打断叶久的思路。 叶久沉吟了一会，纤细的手指依次敲在吧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宛若随意敲击琴键发出不合音阶的旋律。 叶久拿出刚刚那张被他揉得不成样子的纸条，放在吧台上压平，拿出手机拨打上面的号码。 短暂的一阵“茉莉花”之后，话筒对面传来了一声，“喂。” 叶久听着丁攸的声音，抿了抿嘴，“我是、咳”，他的声线有些不稳，清咳了一声想要找回自己的声音。 对面听着叶久的声音连大气都不敢喘，安静地等待着叶久的下文，那一瞬间似乎连空气都停止流动了。 叶久正要继续说着，指尖却触到奇怪的温度，低头看时，才发现自己的手正被赵凌攥在手心，抬头正对上赵凌的眼睛，动了动手指，以眼神示意赵凌放开。 赵凌笑着摇头，嘴巴开合无声地提醒道，“电话。” “阿久？”电话那端的丁攸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就像是等待着最终刑罚的罪人。 “请问，您准备好您的答案了吗？”叶久的声音柔和但是却没有转圜的余地。 丁攸沉默了，半晌才应道“我知道了”，声音中带着一股子挫败，随后又转为急切“这周六、我可以把一切都告诉你，所以、所以······” “周六见”，叶久打断了丁攸的未完的话语，他手心传来某人指尖轻挠的痒意，瞥向身侧的人时候，却见赵凌无声地比划着要一起同行的手势，他想了想，补充道，“可能不止我一个人。” “可以、可以”，丁攸的声音宛若抓到了什么救命的稻草，不管不顾地将叶久的要求照单全收，“那我周六去店里找你”。 “恩”，叶久不轻不重地敷衍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正要和赵凌说话，却被赵凌隔在方寸之间。 赵凌双臂靠着吧台边上，将叶久圈在自己的双臂之间，眸中沉沉全是缱绻的恋意 “这算答应我和你一起去了？” 叶久双手抵在吧台的边缘上，似乎并没有因为赵凌的动作而感到羞窘，只是耳朵尖似乎和他面上的反应不大一样。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一种看透了人情的恬淡，“反正就算我不同意，你也会拽上云兮一起去，然后把锅丢过去吧？” 赵凌喉间漏出几声闷笑，额头虚靠在叶久的肩膀上，额发落在叶久的脖颈，声音中混着模糊的笑意，“知我者，莫如久也。” 叶久看着宛若一只大型犬一般的赵凌，咬了下唇，扯了一下赵凌的衣角“今天······多谢了。” 赵凌在叶久有所动作的时候，就抬起头看向他，此刻看着眼前这双波光潋滟的眸子，反倒是起了别的心思。 他凑近到距理叶久不过几厘米的距离，甚至叶久只要有个转头的动作，赵凌的唇便可从叶久的唇边上擦过，“所以谢礼呢？” “我来不及买礼物？”叶久揣着明白装糊涂想把这一茬快进过去。 “那我、”赵凌看着叶久偏过一侧的眼睛，手臂一勾，将人往前带了几步，正贴上自己的唇，未尽的话语化在两人唇间，“只好自己来拿了。” 他看着自己的玫瑰落入怀中，不顾可能存在玫瑰的刺，将玫瑰紧紧贴在心口——至于玫瑰不是自己进来的这一点，就被他完美地无视了。 叶久这次并没有选择闭上眼睛，像是不认输一样看向赵凌的眼睛，可是眼角却又不可避免地因为缺氧带上几分红晕。 赵凌勾着唇角，将眼前人印入眼中、刻在心底，拥着叶久的胳膊微微收紧，将人护在自己身边，在那个当下满心满眼都是欢喜。 第25章 庸俗故事 晚饭照例是由赵凌准备的，一碗撒上葱花的素面，配上二两小菜，虽然没有酒店繁复的装饰，却是凡尘俗世中最普通的模样。 叶久和赵凌的包被随意放在餐桌对面的椅子上，赵凌一反常态地选择坐在叶久的身边，负责给叶久夹菜。 只是赵凌包中露出的档案袋一角，在当下的情景实在有些突兀，以至于，叶久眼睛在偶尔扫过那一角的总会露出些许迟疑的神色。 “之前的比赛结果出了吗”赵凌看着叶久的神色，筷子从菜碟移到叶久的碗边，把叶久有些散的注意力重新拉回晚饭上。 “收到回复了”，叶久冲着赵凌的方向弯了弯唇角，唇边还沾着面汤的一点残渍，“就等那边把邀请函和机票寄过来了。” 叶久说着就要把手中的碗筷垒在一处放到水池里，赵凌却止住了叶久想要起身的动作，凑到叶久的身边，用自己的舌尖舌头代替面纸的工作，顺势牵着叶久的手绕过餐桌，把他领到一侧客厅的沙发上。 叶久仰着脖子眼中划过一瞬的疑惑，但是他盯着赵凌手中那个棕色的档案袋的眼睛，却分明彰显出他是明知故问，“怎么了？” 赵凌用指尖梳理着叶久额前的碎发，注视着叶久的眼睛，拿出刚刚路过两人的包时抽出的档案袋，半跪着叶久的身前，将那个档案袋送到了叶久的手边的沙发扶手上，“你今晚的工作应该是这个。” 档案袋在沙发扶手的边缘上像是一个一边高高翘起的跷跷板，上下浮沉间，落入了叶久的手中。 叶久的手指微微蜷曲着，食指轻轻拂过档案袋的封口，额发落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的眼睛，只有温润而坚定的声音传到了赵凌的耳中，“恩。” 赵凌站起身子将空间留给叶久，独自返身前往餐桌旁，将桌上的碗筷收到新买的洗碗机里，万籁俱静中，他的注意力却一直停留在叶久的方向。 叶久解开档案袋绕绳的指尖微微颤抖，就像是明明有勇气参加考试的考生却在考试后的答案踌躇难行，但是······ 他垂下眼睫，手下的动作突然变得干脆了起来。 ——逃避并不是眼前的最优解，他深知此事。 档案袋内的文件不多，不过是几张A4纸罢了，文件最上端是一组照片，最年轻的那张女子的容貌姣好，依稀可以从中辨出叶久的影子，可是文件所展现的却是末流编剧喜欢的三流剧本： 一个初涉社会的女子面对着年长的恋人毫不设防，不料对方却另有家室，当她满心憧憬布置着自己婚房的时候，原配却找上门，砸破了由谎言织就的幸福表象，留下一地的玻璃和墙灰。 知道真相的女子向那个男人提出了分手，却在这个时候惊觉自己怀孕了。 叶久并没有从那份资料中窥知任何一点女子的心路历程，只是简单粗暴地被告知女子在那之后并没有和男子分开。 那沓A4纸上并没有细写两人等待孩子出生中的过程中发生了什么，只是从女子那张挺着肚子、站在树下的照片来看，她扶着自己的肚子，面上的表情是欣喜的，或许在那段时间，她曾经无比真挚地期盼过孩子的降生。 资料的下一张却又回到另一个残酷的现实：原配顶着显怀的肚子再次堵到女子的家门口，一番争辩之后，她终于知道了那个背叛家庭的男子这次选择了背叛她。 可惜为时已晚，她腹中孩子在剧烈的情绪影响下，提前发动了，那天男子直到最后也没有露面，女子躺在手术室里孤独地面对着死门关。 那之后，她抱着孩子回到娘家，面对着家人的“责难”和邻居的冷嘲热讽，从未痊愈的抑郁症被重新激起，那个孩子最终被舍弃在福利院门口，她自己则是丢下被她气出病的母亲背井离乡。 时隔多年，再次回来的她面对着她母亲的坟茔，也不知道会想些什么。她的老父亲病重，唯一的愿望就是想见一见那个可怜的外孙，为了那份家财，她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去寻找那个害得她不得不远走他乡的、曾经被她丢弃的孩子。 叶久指尖的颤抖随着一张张摊开的A4纸逐渐平息，原先吊着心脏的紧张情绪，在看到文件的最后一个字的几个呼吸里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他将那几张A4纸整齐地摞在一边，长出了一口气，“原来如此。” 那四个字咬得格外清楚，一个字一个字从他的口中跃出，在出口时，变成一声微弱的叹息，却仅止于此，并没有表述更多的情绪。 叶久推开所有的文件，就像是一个完成工作的仪式，他走到餐桌边上，挑起自己的背包，冲着赵凌笑道“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赵凌拿着毛巾擦着根本没有水珠的双手，从叶久的手中顺下背包，拿了钥匙，走在叶久的身边。 空寂的楼道中响起两道足音，深浅交错，却正是完美的和弦。 在等待电梯的时候，叶久突然想起吴江在恭喜之外的那句“凌夫人这次不再担任评委，你自己要注意一下新的评委风格”嘱咐，唇角的笑意褪了几分，染上了几分困惑。 楼道口的灯泡在天花板上绕着圈，或明或暗之间，赵凌却准确捕捉到了叶久的情绪，他的手指绕过叶久的发间，询问的语气掺杂了几分暧昧，“怎么了？”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的声音中断了叶久的思绪，他抬眼看向撑住电梯门边的赵凌，笑着说道，“没什么，我们走吧。” “哦”，赵凌没有细问，只是跟在叶久的身后走进了电梯，站定之后指尖轻揉着叶久的眉心，轻吻着那双含着浅浅的笑意琥珀眸子的眼角。 两人并肩走在回叶久家的路上，两人的距离很近，肩膀不时会在某人的刻意之下碰在一处，被灯光拉长的影子在顶点处有了交集，就像是两只卧颈的鸳鸯。 赵凌走在叶久的身边说着无关痛痒的话题，“上次我去你家的时候，发现你家的墙壁有些返潮。” ——虽然是曾经的因果造就现在的缘分，但是对他们而言过去的就是过去了，他们两人对此都心知肚明。 “具体在哪里？”叶久略偏过头看向赵凌的眼睛，他落在身侧的手指伴着他前行的所动作随意地前后摆动着，但是这普通的动作落在赵凌的眼中却像是引着鱼儿上钩的最佳钓饵。 “一会我找给你看吧”，赵凌的眼睛看着叶久的手，在人群稀少处，勾住了叶久左手无名指的指节，用自己的手指估算着什么。 叶久在可能遇到熟人的小区门口抽回了自己的手，眼睛盯着前方路灯下的飞蛾笑着应了一个“好”。 不过五月是挂在春天的尾巴上了，白天显得格外长，许多事情在白天都可以处理得当，在这夜幕飘然而至的时刻，反而只听虫鸣，少见行人。 正因为这样，赵凌一开始还算隐秘的动作，在确认左右并无人后，就干脆将叶久的手整个拢在自己的手心，脸上溢出的满足的神情，就像是每一个落入爱情的恋人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咕得太久找状态是件麻烦事，还是宁愿少写一点也不能咕……惨痛教训QAQ 第26章 玫瑰 叶久由着赵凌牵着他的手一路走回家中，夜色的掩盖下一切倒是异常顺利。 只是上楼的时候，赵凌还是执意不肯松手，宁可别着身子挤在楼梯扶手与叶久之间。 叶久试着甩脱赵凌的手，却又被重新握了回去，他的笑容中带了几分无奈，“你一定要这么走吗？” 赵凌摇了摇两人交握的手，看着近在眼前的家门，语气拖得很长，带着笑音“这么一段路都走过来了，不差这几步了吧？” 叶久听着赵凌完全不需要回答的问题，选择了沉默，用着空着的右手有些别扭地去够左边口袋的钥匙。 赵凌见状伸手帮了叶久一把，直接把他口袋中钥匙拿了出来，叮叮当当的一阵，门开了。 进了房间之后，叶久摸到一侧的墙壁开了灯，将自己的背包挂在鞋柜上的挂钩上，仰头的时候，正对上天花板边缘往下渗透的水痕。 赵凌则是直接走向沙发的方向，挪开了沙发，检查了那一块阴的连墙灰都变成一层皮再往下落屑子的墙角，仔细观察了片刻，回头看向站在门口的叶久，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天花板的方向，“看样子，好像有些严重？” 叶久所住的毕竟是老式小区，房龄很老，防水做的不好，又快到B市的雨季，返潮也算是常态。 “恩，我请人过来看看吧”，叶久笑着看向赵凌的方向，眉间微微蹙起，拨打了备注为“修理”的电话号码，将家里的情况交代清楚，去被告知可能要过几天才能过来。 叶久详细询问了具体时间，才道谢挂断了电话，他看向赵凌正要开口，却正对上赵凌盯着自己的眼睛。 “他要过一段时间才能过来吗？”赵凌见叶久的电话结束了，走到叶久身边，轻揉着叶久的小臂。 “这一片都是差不多的情况”，叶久按住赵凌往上跑的手指，笑着解释了一句。 赵凌被按住的手反过来勾住了叶久的指尖，空着的那只手在叶久的手心勾画着图形，视线却飘向厨房的方向，“那你的画具怎么办？颜料一类的材料不适合放在这里了吧？” “店里的二楼还有空间，每年都是这样处理的”，叶久推开赵凌的手指，看向赵凌，以眼神迫着赵凌对上自己的眼睛“你刻意点出这一点，是为了？” 叶久问这个的时候，嘴角倒是勾着笑意，只是眼底深处的淡然展示出他的心中已有答案。 赵凌看着叶久那双宛若丛林深处泛着波光的清澈眼眸，倒也没有卖关子的意思，干脆地交了底牌，他握住叶久的双手，额头凑到叶久的额上，“与其你这般麻烦，不如搬来与我同住。” 叶久看着赵凌那双眼角上扬的眼眸中透出的诚意，睫毛微微颤动，嘴唇抿起。 “你觉得太快了吗？”这样近的距离，叶久的反应落到赵凌的眼中，几乎是不必刻意观察都可以得出结论，更何况······ 叶久抬起眼睛盯着赵凌的眼睛，眸中的光彩依旧，声音却有些低地“恩”了一声。 “这样啊”，赵凌的眼中突然浮现出一种疑似狡诈的情绪，他的双臂绕过叶久，锁上叶久家门的内锁。 叶久听到了那声清脆的金属声，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他这次倒是真的有些搞不懂赵凌的意图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山不就我，我来就山”，赵凌的唇边扩大的弧度怎么看也不像是刚刚被拒绝的样子，反而是阴谋得逞的坏笑。 “我······”叶久正想说话，却被某人抵在唇边的食指挡了回去。 “你刚刚才拒绝了我，这么一个小小的请求你也不答应吗？”赵凌凑在叶久的耳边，热气呼在他的耳边，他带着潮湿的话句轻舐着叶久的耳垂。 “我、我去洗澡。”叶久丢下这句话，便从赵凌的臂弯下的空隙钻了出去。 赵凌看着叶久仓皇逃离的背影，一瞬失笑，跟着叶久脚步响起的声音朝前走了几步，把自己摔在沙发上，遮住有些刺眼的光线，嘴角的笑意总是收不回去。 浴室水声渐起，夹杂着些许细微的响动，正当赵凌想要一个坐姿的时候，手心却被钥匙的尖角戳到了，他的眼睛落在那副《星月夜》的小拼图上，突然涌出了几分怀念。 那是他们还在福利院时候的事了，当时的叶久远离所有孩子，身边只有一个赵凌一直黏在叶久的身边，叶朝梅担心叶久托人送来一幅《星月夜》的拼图，相较于同时期的各种动漫拼图，叶朝梅送的那副实在有些过于精美。 赵凌至今还没有忘记，偶然的一次起夜，看到的图景： 叶久在熄灯后随意披着一件外套，凭借手电筒的昏黄的光线下，一块一块翻找着合适的碎片，隔着淡淡的哈出口的白气，叶久脸上的笑容第一次有了温度。 叶久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赵凌单手拎着钥匙链，坐在那里发呆的样子，“怎么了？” “突然想起以前的事了”，赵凌看着叶久发上滴落的水珠把他肩膀的衣物晕出一片阴影，把钥匙随手丢在茶几上，上前拉过叶久，让他坐在沙发上，自己则是取过一侧的干净毛巾轻轻擦着叶久的头发。 叶久的视野被垂下的毛巾盖住了一部分，偏转视线的时候，就看到茶几上的钥匙链，露出的笑容就像是冬日里的阳光，温暖但不过分热烈，“你说的是院长送的拼图吗？” “昂”，赵凌笑着应道，手指撩着叶久的头发确定自己擦拭的结果，“那副拼图后来怎么样了？” 叶久脸上的笑容并没有动摇，只是语气淡了几分，“坏掉了。” 叶久没有想要详细解释的想法，赵凌也没有继续问下去——最重要的人已经在他怀中，赵凌并不想挑起叶久不想回忆的部分。 赵凌的手指顺着发丝的方向向下，安抚一般地用手指梳理着叶久半湿不干的头发。 “不要这样”，叶久闷闷的声音从赵凌的毛巾下飘了出来，努力摆脱赵凌的手指，扬着脑袋，琥珀色的眼眸中在灯光的反射下显得熠熠生辉，“痒”。 赵凌看着眼前因为水汽未消而显得过分柔软的叶久，低下头亲吻着叶久那双眼睛，顺着鼻梁，一路辗转到他的唇角，喉间挤出的一句“久哥哥”，像是久在沙漠中的旅人偶遇甘霖，像是得救的庆幸，又像是未完待续的贪婪。 不知何处的玫瑰从没有关紧的窗户飘进室内，将两人笼罩在一片甜腻的香气中。 良久，赵凌放过叶久的唇，看着被亲蒙的久哥哥，生硬地打破现下的气氛，“借一下浴室。” “好”话还没说完就变成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叶久看着赵凌起身朝着浴室的方向走去，勉强撑着眼皮，出声补充道，“新的睡衣袍挂在一侧的架子上了。” 赵凌看着叶久眼中泛起的迷蒙，伸手贴上叶久的脸颊，像是哄孩子入睡的语气说道，“你去先睡吧。” “唔”，叶久含混不清地应着，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 赵凌看着那样的叶久到底还是把人抱到卧室，安置好了之后才走到浴室。 赵凌坐的那侧沙发软垫上留下一处不自然地褶皱痕迹，像是被某人攥紧留下的。 叶久在床上睡得意识朦胧时，却觉得床垫被压下一角，一只手臂贴上自己的后腰，“赵凌？” “恩，是我”，赵凌听着叶久一向清楚的语句变得模模糊糊，就像是刚刚加入水的面团一般，不成形但是黏性十足，口中还是哼唱着那支安眠曲，“睡吧，久哥哥。” 第二次听到赵凌哼唱的曲子，有一道灵光从他的脑中划过，但最终还是被无边的睡意压过“晚······” “安”字还未能出口，叶久便被睡意拖入梦乡，额发柔顺地落在枕头上，每一根发丝都带着月亮赋予的微小祝福。 赵凌等着怀中的均匀的呼吸声传来，才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淡淡的荧光照在他的脸上，帮助他看清了未解锁页面上的时间。 离见那个女人还有三天，他心中默默地盘算着，他搂紧了怀中的宝藏，把手机丢回原处，放任自己沉入睡眠深处。 在两人都睡着后，一道申请好友的请求偷偷爬上赵凌的微信提醒，备注一栏标注的名字是叶朝梅。 第27章 冰咖啡2 隔日一早，晨光乍露，一小束光线从天边撕破一夜的昏暗，折在叶久卧室的阳台上，惊醒了沉睡中的赵凌。 赵凌抬手下意识地朝着身侧摸去，去摸到一手的空，他听着一侧的布料细微的摩擦声，睁眼朝着床边望去“早安。” 叶久正在整理身上穿了一般的衬衫，听到身后的声音，从眼前的穿衣镜看了一眼赵凌坐起的样子说道“早。” 赵凌撑在上身，眼睛盯着叶久衣着中露出的春色，深刻体悟了灯下看美人的乐趣——虽然现下没有灯，但是洒进房间的阳光也是可以客串一下的。 “我要去收拾画具”，叶久边扣着衬衫的扣子，边用肘部关上了衣柜的门“你······” 叶久的话音未落，原本还赖在那里的赵凌便从床上翻身下来，绕过床边，伸出手帮叶久扣上未曾扣上的扣子，顺带整理了一下他的领子，“我下去买早饭，你慢慢来？” “好”，叶久伸手止住赵凌的动作，扫了一眼镜子里赵凌的那双眼睛，手指自顾自地系上。 袖扣。 “有时候，我都觉得久哥哥对我太过放心了”，赵凌原先要勾到衣领里的手指尖扫过叶久后颈，语气软得像是一只路边被遗弃、等待着被人加回家的弃犬一般。 “你和我都是男人”，叶久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琥珀色的眸中堆起的疑问让那双眼睛多了几分真实，“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放心就好”，赵凌的额头抵在叶久的肩膀，小声地发着笑，只是他的嘴巴似乎没有他本人表现出的那么无害。 叶久略偏了偏头，才从赵凌的吻中脱身，留下一句“我去收拾东西”，就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只剩下一个面上溢着意味不明的笑意的某人五指梳过额发，眼睛扫过叶久的脖颈的时候，露出了满意的情绪。 说是收拾，但是叶久的东西一向是分门别类地放置妥当，再加上每年都有这样的时候，所以收拾起来并不费劲，只是叶久正在收拾的时候，随意摆在一边的手机消息通知栏突然跳出一条新的消息提醒。 赵凌把买来的早餐摆在茶几上后，就走到厨房门口看看叶久收拾得怎么样了，却看着叶久正低头看着手机，地上摆着一个收拾整齐的大包，“怎么了？” 听到赵凌的话，叶久的视线才手机上移开，他熟练地拆下画板，笑着说道“只是比赛的延期通知而已。” “延期？”赵凌倚在门边，眉间微皱。 “听说是有了新的评选方式”，叶久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将画板小心地放在包的边上，就朝着客厅的走去，“走吧，不是来喊我吃饭的吗？” “恩”，赵凌的视线扫过叶久丢在原处的手机，心中有些疑惑，正打算给凌觅夏发微信时候，突然看到了那个好友申请，下意识地按灭了手机，跟在叶久的身后，自然地坐到叶久身边。 赵凌买的早饭是白粥搭上几个素包子，他看着叶久把嘴里的食物咽下的空档开口说道“我刚刚在楼下遇到之前的那个阿姨了。” “她和你说什么了吗” “她们家猫生了一窝母猫”，赵凌看着叶久放下的筷子，也跟着把空碗放下“她让我问问你有没有养猫的打算。” 叶久没有说话，低着头收拾碗具，再抬头的时候，嘴角一如既往地挂着微笑“先把这里整理好再说吧。” 赵凌接下叶久收拾的碗筷堆在一边，拇指拂过叶久的眉弓，顺势落在叶久的后颈，看着叶久因为自己的动作闭上的眼睛，在那只眼睛上印下一吻,“它不会取代九月的。” “我知道”，叶久感受着眼睛上的触感，另一只眼睛也顺势闭上了，嘴角的弧度扩散了几分，却不见喜悦的表达，手指有意无意地抠着沙发的边缘。 赵凌伸手握住了叶久的手指，附在叶久后颈的手微微用力，将人拥在自己怀里，感受着侧颈处恋人翳动着的眼睛，像是安慰做了噩梦的孩子一样，轻拍着叶久的后背，口中低声哼唱着走调的安眠曲。 叶久安静了一阵，整个弓起的脊背放松了下去，此刻多少是有些闲情去问问昨夜睡着前的疑问了，“之前就想问了，这首歌你是从哪里学的？” “从养母那里”，赵凌的手指穿梭着梳着叶久的头发，不时按摩着叶久的头皮。 “养母”叶久听到这个有些陌生的话题，手指轻推着赵凌就要从他的怀中挣脱出去，却又被赵凌按了回去，只好就伏在那里，继续说道，“你好像很少提及领养你的人的事。” “主要没什么好说的”，既然提及这个话题，赵凌并不打算隐瞒，不然以叶久的善解人意，怕是会刻意避开，他想着那个好友申请，继续说道“就是一对普通的夫妻，不缺我吃穿。” 赵凌的话没有带上什么负面情绪，只是他拍着叶久的背的手停了下来，下巴轻蹭着叶久的发旋，“不是什么大事，我过得很好，比九哥哥想象的要好。” 叶久听着从自己头顶传来的话，手指瑟缩了一下，最后还是靠上赵凌的背上，没有刻意找出社交辞令去做敷衍的安慰。 此刻的两人倒像是两只露出肚/皮的刺猬凑在一处取暖，只不过，叶久不自觉地把刺支楞起威吓外来者，赵凌这只刺猬却选择拔下自己的刺去守护叶久，他们两人之间的差异仅此而已。 赵凌感受着叶久的动作，神情温柔了下来，闹铃声起，打断了他的思路，“时间到了，我送你去店里。” “嗯。” 叶久起身拿着收拾好的东西准备下楼，虽说赵凌原先是想帮忙领着的，但是被叶久拒绝几次后便没有坚持，只是先几步下楼，把车直接停在楼栋门口。 这一幕刚好再厨房做饭的范大妈看到了，她看着赵凌把叶久的东西放进后备箱，然后两人一起坐车离开了小区，她的心中直犯嘀咕，这件事顺理成章变成了她们家早饭的谈资。 两人行至乌衣巷口的时候，看到工人们忙着替换之前沾灰的彩带换上“烟花祭”的字牌，还有个戴着头盔的一身工装的人口中边提醒着“小心”，边指挥着人把烟火从车上搬下来运到指定地点。 叶久看着被塞到手里、设计精美的宣传画，笑着说道，“这次的画比以往的要好看啊。” “是周日啊”，赵凌走在叶久的身边，明明自己也拿到宣传单了，却还是宁肯别扭地走路，也要贴在叶久的身边看着他手中的那份传单，“要一起去吗？” “好啊”，叶久看着周遭的视线，稍微朝着路边躲开了一点，赵凌却还是一直凑过去。 结论来说，两人还是保持着原先的走路姿势朝着店的方向走去。 赵凌把叶久送到店铺的后门，正想着把人送进去的时候，却被不知从哪蹦出来的顾云汐截了胡。 “赵哥哥早”，她穿着一身浅粉色的淑女裙，脚上的高跟鞋也没能阻止她欢脱的步伐，她扬着笑迎上叶久的微笑“学长早安呀!” “早”，顾云兮的欢快似乎感染了叶久，他的笑容中多了几分真情实意的愉快。 “这么大的包学长要帮忙吗”顾云汐凑在叶久身前问道。 “不用了”叶久抬手去够滑下肩膀的背带时，带动了衣领敞了一点。 顾云兮看着叶久的脖颈侧边，不自然地红了脸，看向赵凌的眼神混着些许揶揄与挑剔，“你咋还不走啊？” 赵凌看着躲在叶久身后的顾云兮，又扫了一眼有些茫然的叶久，上前把叶久的领子捂严实了，笑着说道“你的领子还是注意下吧。” 在叶久看不到的地方，赵凌挑着眉盯着吐着舌头做鬼脸的顾云兮，以示警告。 “谢谢”实在不怪叶久疑惑，只是现场的气氛着实有几分奇妙。 “那我先走了”，赵凌说完干脆地转身离开，只留下一个背影。 “我们进去吧”，叶久对着顾云汐笑着说道。 等到叶久把东西在二楼放置妥当下楼去找顾云兮的时候，她才一脸不忿地凑到擦洗着杯子的叶久身边，暗搓搓地吐着槽，“赵哥哥下/手太快了，学长你可不能太被他带着走啊。” 叶久的手指蘸着一点清水点在顾云兮的额头上，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天天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顾云兮一听这话，有些愣住，她眼睛的余光紧盯着神色如常的叶久，心中有了猜测，干脆利落地结束了话题，“嘿嘿。” 她心中一边庆幸自己的学长不会那么早被狼叼走，一边幸灾乐祸般给赵凌点了一排蜡。 至于被顾云兮点蜡的赵凌那边又是另一幅光景了，他和董楠松打了个招呼，便关上了办公室的门、拉下了遮光帘，才同意了叶朝梅的好友申请，不出意外的是，赵凌这边刚刚点了同意，那边的视频邀请就发过来了。 视频电话刚刚被接通，屏幕上显示的就是穿着深蓝色上衣、盘着头发的叶朝梅，虽说她的面貌与叶久的没有什么相似的部分，但这周遭的气质不用问，也能看出叶久受的影响来自谁的身上。 “是周六吗？”叶朝梅的唇角天生就带着上扬的弧度，可是此刻却是吊着眼睛，露出全然的严肃的表情，“久久的生母要和久久见面的日子？” “是。” 叶朝梅听到赵凌的回答，手指轻敲着桌面，带起一阵木制的闷响，“你和久久在一起了？” “是”，赵凌并没有打算隐瞒，毕竟这也是他避不开的一道坎。 “我现在不问原因”，叶朝梅眼中的审视在得到赵凌的回答后稍微减缓了一些，但现在的重点不在赵凌身上“但是周六之前，你最好准备好足以取信我的证据，否则我的儿子不会交到你的手上。” 眼前的女子是少数可以影响叶久决定的存在，即使是赵凌也不得不小心应对，再加上就他所知，叶朝梅或许和赵家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更是马虎不得，“我知道，我一定会给出您满意的答案。” “恩”，电话那头传出一阵敲门声，叶朝梅把自己的话说完便直接挂了电话，只留下赵凌对着黑下去的屏幕，看着自己的样子。 当然这边的事情叶久是不知情的，他一如往日般做着自己的咖啡，偶尔会与客人简单地交谈几句，要不是快到下班时间发生的小插曲，今天对他而言，也不过是最普通的一天了。 “欢迎光临”，叶久看着推门进来的方思彤笑着补充了一个称呼“嫂子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方思彤笑着和叶久打着招呼，却不走进店里，反而是一直拉着玻璃门，视线着身后望去，还带着催促的意思，“都到这里了，还躲什么啊？” 正在收拾桌子的顾云兮听到方思彤这么说，停下了手上的工作，好奇地张望着。 不一会，从店门口出现一个磨磨蹭蹭的身影，赫然就是那天一身狼狈的年轻人，他的视线从光秃秃的门把上扫过，眼中明显带上了几分不好意思。 顾云兮看着来人，撇了撇嘴，小幅度地翻了一个白眼，失去兴趣继续收拾着桌面。 倒是方思彤一直等着年轻人一步一顿地走到吧台边上，才笑着对着叶久介绍道“他是晏世，我们那里新来的护工，前几天一起吃饭的时候，我老公提及你店里的铃铛，他一脸的别扭，对我们说了缘由，想要来道歉，还非得拽上我。” “彤姐”，晏世满脸通红，小声地和把他的底全卖了的方思彤小声地抗议着。 方思彤倒是没有去解除晏世窘迫的境况，淡定地和叶久点着单“麻烦给我一杯摩卡和冰咖啡，谢谢。” “好的”，叶久扫了一眼那边一脸纠结的晏世，笑着端起了咖啡壶。 方思彤低声笑劝着呆站在那里的晏世坐在凳子上，等到看到他别别扭扭地坐下才把视线集中在叶久骨节分明的手上。 “您的咖啡”，叶久动作利索地处理好方思彤点的两份咖啡，把它们推到他们的面前。 晏世看着冰咖啡的玻璃杯上冰凉的水珠，从自己的位置上弹了起来，正式道歉道“上次给您添麻烦了，真的十分抱歉。” “请抬起头来吧”叶久看着头都快鞠到吧台上的晏世笑着说道，声音轻缓，听着便知道说话的人并没有掩饰情绪“铃铛的事与您无关，您没有必要再道歉的。” “可是······”晏世的声音带着迟疑，却因为方思彤请拉住他袖子的动作止住了下面的话，坐在座位上，端着咖啡，吐着泡泡。 “还在忙吗？”赵凌人进店的时候，扫了一眼吧台旁零星坐着的几位客人，也选了一个吧台旁的位置坐下，恰巧与晏世一座之隔。 “快了”，叶久笑着应道，他看着晏世的眼睛一直在往赵凌的身上飘，开口问道“你们之前认识？” “不？”赵凌在叶久发问之后才把眼神分给了身侧的人，正想要否定，突然想起了什么“你不是上次那个人？” 晏世原本满是疑惑的眼睛此刻倒是重获清明，他惊地放下了手中的杯子，猛地站了起来“你就是呜呜” 晏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赵凌一把捂住。 赵凌看着店里的客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这里，笑着解释道“这是我的老同学，我有话要和他聊一下”，说完他看向叶久，语气中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我一会再过来。” 赵凌在等到叶久的一个“恩”字出口的是时候，便干脆地拽着晏世走出了正门。 方思彤看着两人争执的样子，有些担心地问道，“没事吧？” “没事没事的”，收拾完桌子的顾云兮打岔道，“赵哥哥他有数的。” 方思彤这才放下心来端着咖啡杯稍微挪了一下位置，和顾云兮交流了起来。 赵凌直接把人拎到人少的窄巷，趁着晏世还没有出口，眼神带上了几分危险，嘴角的笑意褪去，“你上次维护的那个女人是个跟踪狂，我只是在维护我的委托人的权利不受损害。” 晏世原本正要发作，听到赵凌的话，气势瞬间弱了下去“抱歉，我还以为你是打算对那位女士做些什么的歹徒。” 赵凌看着眼前一脸歉意的晏世，也就没有在说些什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转身就朝着店的方向走去。 晏世站在那里愣了一会，想了想还是跟在赵凌的身后一起回店里了。 “看吧，他们回来了”，顾云兮眼尖看着回来的两人对着方思彤说道。 叶久的眼睛从手上的咖啡杯离开了一瞬，看着像是个小跟班一样跟在赵凌身后的晏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低下头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 而晏世在之后的交谈中，也一直闭口不言，乖巧的就像是个被训斥的半大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温柔的人偶尔自伤，自私的却鲜少自省，生活不易，橙子叹气。 第28章 温水（上） 叶久在方思彤和晏世离开之后，收拾杯子的时候才朝着赵凌问道，“你们刚刚出去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赵凌笑着将咖啡杯端到嘴边，正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却被重新回来的方思彤打断了。 “怎么了？丢下什么东西了吗？”叶久看着重新走到吧台边上的方思彤笑着问道。 可是方思彤的神色却带着些许迟疑，她的视线不自觉地偏转，盯着白色的台面，“哎······这事我其实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但是我老公说叶子总是有主意的。” “您说？”叶久看着方思彤的脸色把手中洗到一半的咖啡杯倒置在那里，转以投向温柔的目光，一旁的赵凌也把举着的杯子放下，轻磕在桌上的杯碟上发出一声陶瓷的轻响。 “事情是这样”方思彤像是终于下定了主意，她的视线迎上叶久的，眉毛纠在一处“阿世，就是晏世他之前救下了一个落水的姑娘，人是救回来了，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个姑娘一再坚持自己丢失了手机，责任认定确定和晏世没有关系了，可是她还在闹······” “现在怎么样了？”叶久看着方思彤担心的样子，接下话问道。 方思彤看着叶久真诚的关心的样子，摆了摆手说道“这几天已经被保安赶走了，我就怕万一。” 赵凌听完方思彤的话，看着叶久有些困恼的神色，在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这个您拿着，如果涉及民事纠纷，您可以找她帮忙。” 方思彤看着赵凌递过来的董楠竹的名片，长叹了一口气“谢谢您，希望不会用到吧。” “嫂子您也别太担心了”叶久轻声劝慰着方思彤。 “恩”，方思彤笑了一下，便把那张名片装好就要离开“我就不在这打扰了，我今天还值夜班，谢谢你们啦。” 方思彤离开之后，零散的客人也陆续散场。 顾云兮在胡围出现在点门口的时候，跳跳蹦蹦地就要和人约会去了，临走之前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又奔回吧台，“学长，这周六我哥生日，所以我可能得请假了。” “这周六？”叶久抬头看向顾云兮的眼睛，自然地弯起了唇角，“好啊，玩得开心呀。” 顾云兮一路奔到门口，出门前朝着叶久挥手告别，“谢谢，学长再见。” 顾云兮离开之后，店里又只剩下叶赵两个人。 赵凌的眼睛从店里没有人之后，就一直没有离开叶久的身上，他把杯中剩的咖啡解决之后就端着杯子走到叶久的身边，自顾自地学着叶久一向的清洗手法开始洗杯子，只是那双眼睛还是没有从叶久的身上离开。 叶久收拾完之后偏过头去找干毛巾的时候，正好对上赵凌的眼睛，感到有些好笑地问道，“你老是看着我做什么？” “看你什么时候记得还我谢礼”，赵凌把洗好的杯子倒扣在水池边上，随手拿过一旁的干毛巾，替自己和叶久擦着水珠。 “什么谢礼？” “看来我的委托人想要赖帐”，赵凌看着叶久清澈得足以见底的眼睛，唇边勾上一抹弧度，“那我只好自己来讨要了。” “什、唔”一吻封缄。 赵凌的谢礼大概率是要到了，那天无人的咖啡店里，夕阳正好配得上叶久从耳垂爬上双颊的霞色，一时不知道是落霞染料云色，还是云色遮了霞光。 时间偶尔是个相对的概念，当日常无事的时候，一天当一个月过，可是当人心有惦记的时候，半个月可以当成一天过。 而短短的三天在这一堆乱麻一样事情里面，真的可以不算时长，日历连翻了两页，转眼便是约好的周六。 “起得这么早吗？”赵凌起床的时候，手边又是扑了一个空，他轻车熟路地摸到叶久的厨房，看着他倚在空荡荡的房间里面整理着那些没有面目的女子的素描。 “恩”，叶久看着这几天以各种名目赖在他家里的赵凌笑着说道，眉眼中依稀可见一点凝重“总觉得有些静不下来。” 赵凌上前拥住叶久，像是给猫顺毛一般抚摸着叶久的头发，抬眼看了看屋角的渗水情况，转移了话题“装修的师傅什么时候能来？” 赵凌的问题显然是成功地把叶久的注意力从今天的会面上引开了，他想了一下，“最迟明天吧。” “恩，赶紧修好，我好放心地回家”赵凌笑着把怀里的人抱的更紧了一点，贴在他的耳边说道“最好是修不好，好把你一起带回家。” “痒”，叶久笑着看向身侧的赵凌，紧张得有些冰凉的手指贴上赵凌的手背，在赵凌的怀里卸下了力道，口中喃喃道“希望今天一切顺利。” 叶久的声音并不大，可是两人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这话自然也就落到赵凌的耳朵里，他的另一只手捂住叶久的手指，“放心吧，肯定顺利。” 叶久轻“恩”了一声，笑容还在，只是声音中实在听不出往日的从容。 两人简单地解决了早饭，便和往日一样，准备下楼前往店里。 只是叶久一开门，就被站在门口的阿姨硬塞了一只装着小奶猫的笼子到怀里。 叶久看着怀中的笼子，又看了看站在门前笑盈盈的阿姨，“阿姨，您这是？” “我家女儿的宝贝猫生了一窝小猫，她送了一圈还剩下这一只，我寻思着你养过猫，有经验，总不会亏待我家的猫崽仔”阿姨连珠炮一般地把自己的话说完，也不给叶久反应的时间。 “可是我们家空了好久了，没有猫粮呀”叶久感觉手中的不是个猫笼子，而是一只不知该怎么处理的烫手山芋。 “这个阿姨也帮你想到了”，阿姨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小包猫粮也塞到叶久的手上“这下你没话说了吧。” “谢谢阿姨的好意，我们收下了”，叶久正想着措辞，那边的赵凌已经开口把猫应下了。 叶久正在作难的时候，笼中的小猫细小的一声“喵”，让他一愣，他抱着猫笼的手紧了紧，抿了一下唇，朝着阿姨道谢，便抱着猫笼朝着卧室阳台的方向走去。 阿姨看着站在门边等着叶久的赵凌悄声地叮嘱了几句“最近有不好的流言，你们自己注意着吧。” 叶久所住的老式小区，不光楼老，住在这里的人也有不少退休的老头老太太，而是大多都是邻里街坊十几年的那种，要是有什么新鲜事，不消几天便能穿得到处都是。 而流言这种东西，传的人多了，那就什么版本都有，也没有人会去探究这个流言原先是什么模样。 赵琳的脸色沉了下去，看向站在卧室的叶久，面上严肃了几分“多谢。” 阿姨在叶久重新回到门口之前，便叹了口气告辞了。 “她走了吗？”叶久把猫放置周全后，边把一张银行卡放到口袋边从屋里走出来，朝着站在门口的赵凌问道。 “她走了”，赵凌远远地看着叶久，朝着他伸出手臂，收起了所有的严肃，只是笑着说道“我们也走吧。” 两人到店里的时候，丁攸还没有到，叶久随手拿过一只放在水池边上的玻璃杯仔细擦拭着不存在的水珠，只不过随着擦拭玻璃杯动作的重复，他脸上绷着的笑意渐渐变成平时柔和的模样。 叶久再抬眸时，今天预约的唯一的客人就已经站在门口，“欢迎光临”，叶久的声音让人想到一块温润的、打磨许久的玉，不露锋芒，内里自含乾坤。 时至五月，丁攸却穿着一身呢子站在门口，手指拘谨地绕着衣摆，站在门口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你、你们好。” 叶久从吧台端出两杯温水，玻璃杯轻扣在桌上，清脆的一声响，他抬眼看向站在那里的丁攸，做出了“请”的动作，“请坐吧。” 丁攸几乎是从门口挪到座位上，左手藏在桌面下，右手扣住自己的左臂关节，整个人打着哆嗦，干咽着唾沫。 “喝点水吗？”叶久并着食指和中指，将玻璃杯朝着丁攸的面前推了推。 “谢谢”，丁攸慌慌张张地拿起杯子就往自己的嘴里灌，结果水不下心洒了出来，晕湿了她一小片衣角。 赵凌站在叶久的身后，十足保护者的模样，看着丁攸掏出一大叠各种餐厅的卫生纸擦着衣角的样子，敛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29章 温水（下） 一阵慌乱之后，丁忧似乎冷静下来了，她的视线集中在桌子上，头低得快到桌底，双手揪着她的衣角，开始了她的表演。 “我是丁攸，二十多年，不对，二十七年前是我把刚满一岁的儿子放在三叶草门口的”，她的开头说得吞吞吐吐，语词中多有重复，说到后面就渐渐流畅起来了。 “我当时没有结婚却有了孩子，那些人……”丁攸似乎是想到了当年的情景，指节握得泛白，牙齿打着颤，十足恐惧的模样，伸手去缠弄着鬓边的碎发。 “那您为什么现在来找我呢？”叶久看着丁攸的样子，还是出声打断了她回想那些往事的痛苦状态，询问道。 可是被打断的丁攸却显出一派茫然的模样，她猛地抬头看向叶久，在扫到赵凌带有几分凌烈的视线的时候，又重新低了下去，嗫喏着重复着叶久的问题“为什么来找你、为什么来找你······” 她重复了几遍之后，才像是刚睡醒一般，接着说道“我爸，也就是你的外公病了，老人心心念念就是希望能见你一面。” 她说着话的时候，突然抬起头，眼中带上几分恳求的味道，“我虽然被迫把你托付给别人，但是那真的不是出于我的本心，我是爱你的，真的，我爸他因为我脑子不清楚，把你弄丢了，直接和我断了父女情分，你就算是看在老人的份上，和我一起去见见你的外公吧。” 说到激动处，丁攸从座位上站起来，闭着眼睛、咬着嘴唇就要往地下跪，却被眼疾手快的赵凌一把拦下。 “您还是别跪了，地板脏了还是得我们打扫”，赵凌眼中是明晃晃的嫌恶，在拦住人之后，像是沾了什么脏东西一样，掸了掸自己的衣袖。 丁攸站在那里一脸的无措，偏偏眼底闪过一道凶光，虽说自以为无人发现，可是在场的两人又不是什么新入社会的毛头小子。 叶久看着丁攸，恍惚间隔着岁月看着那时连块棉布都没有给自己留下、把自己丢在寒风中的年轻女子。 那个冬天很冷，叶久被发现时冻得浑身发紫。 他不是没有想过再见自己的母亲会是什么样的场景，只是真的见了面，听着女子不断的粉饰真相的言语，他的心中只剩下平静和疲倦。 叶久尽可能压下所有情绪，就像是平时招待最麻烦的客人一样挂上笑脸，他从口袋里掏出早上带上的银行卡，推到丁攸眼前，“这个给您，里面大概有三十万，算是给感谢您把我带到这个世界。” 丁攸在听到钱数的时候瞳孔猛地一缩，鼻孔微微翳张着，转过头死盯着桌上那张深蓝色的银行卡，像是要把它盯出一个窟窿。 过了一会，她似乎是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生生把自己的视线扭回来，“我不是这个意思”，她的声音极低、极细，听着就像浮在九天之上的空中楼阁，怎么样也不像是有底气的样子。 叶久笑了，笑得苦，但是还是笑着、起身，椅子腿划着地面发出尖锐的长鸣，谦逊有礼，却没有温度，“我还有点事要处理，您请自便。” “等、”丁攸想要挽留起身欲走的叶久，连袖口扫落杯子、其中的水溅到桌面上都没有来得及反应，即使如此，也只是抓到一片虚空。 “除此之外”，叶久双手靠在椅背上，把椅子重新推了回去，脸上的挂着的笑容温和却疏离，轻柔的声音，就像是从湖面上划过的羽毛，在一阵微风之后，再也不留下任何痕迹，“您还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赵凌空出了身侧的位置，让出了道路，手指不留痕迹地拂过叶久的眼睛，“剩下的交给我吧。” “恩”，叶久的笑容带着几分疲惫，却连个眼神都没有分给身后自封母亲的丁攸，消失在间隔的楼梯口处。 赵凌挡住了想要追上的丁攸，表情严肃，“这里并不欢迎您，我觉得您还是离开比较好。” “可是、我”，丁攸的表情几经变化，低垂的眉眼中透出一种压抑的厌恶，像是探出头的老鼠一样试探性地开口，“你们是GAY吗？” “我想这个和您没什么关系”，赵凌对叶久之外的人本来叶久没多少耐心，此刻丁攸眼神中的那些负面情感更是激怒了他，他压下那份不耐，公事公办的口吻开始称述，“对您礼貌，不过是尊敬您的半份血缘，要是您想要知道我会怎么处理闹事的客人，大可一试。” 丁攸被赵凌的态度吓得缩着脖子，嗫喏着不敢开口，手指伸向叶久扔在桌上的那张银行卡。 “我要是你的话，是不会有拿走那张卡的勇气的”，一道女声从店的门口传来，不尖锐，甚至还带着几分平和，只是语气中含着的讽刺意味，让丁攸彻底臊红了脸。 “院长。”赵凌朝着推门而入的叶朝梅点头示意。 叶朝梅穿着一身绣着碎花的暗金色的过膝旗袍，头发整齐地盘在脑后，簪着一根檀木发簪，眼睛落在赵凌的身上的时候带上了几分审视的意味，“你去陪久久吧。” 擦身而过的时候，赵凌听到了叶朝梅压低声音的一句警告“你最好已经准备好理由了，我可不会轻易被你的好意蒙蔽。” 赵凌对于叶朝梅这句警告只当是没有听见，冲着她笑了一下，把舞台让给叶朝梅，径自踏上通往二楼的楼梯。 “现在，或许我们可以聊聊？”叶朝梅优雅地坐在叶久刚刚的位置，仰着脸看向那个一脸落魄的丁攸。 “你是？”丁攸干巴巴地问道。 “怎么？你想欺负我的孩子却不知道我是谁？”叶朝梅靠坐在椅子上笑得怡然，右腿翘在左腿膝盖上，双手自然交叠、置于膝盖上，像极了从古画中走出来的贵妇人。 丁攸看着叶朝梅的眼神，只觉得自己被扔在隆冬的暴雪里，寒意彻骨。 通向二楼的楼梯间有些窄小，但是在叶久重新整理后，灯光的照明比起以前好了一点，脚下的木制地板，不管怎样放轻脚步，都会露出几声“咯吱咯吱”的响动。 相较于一楼开阔而简洁的空间布局，二楼则是被几个房间安排得明明白白，最里面的房间则是放着一张可以折叠的床榻，以供职工午休小憩。 赵凌路过杂货间和备用的洗手间，都没能看到叶久的身影，他走向最里面的房间，果不其然看见叶久坐在靠着窗户的单人沙发边上，支着下巴盯着窗外的路灯。 叶久听到楼梯口的脚步声，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赵凌，“她走了？” “那边应该不用担心了”，赵凌坐在叶久边上的沙发扶手上，拥住他的肩膀，轻拍着叶久的后背，放缓了语速，“在想什么？” 叶久倚在赵凌的怀里，耳边传来的是赵凌心脏的鼓动，他突然转身把自己的脸藏到赵凌的怀里，低低地笑了一声，颤抖着的肩膀看着像是常人哭泣时候的样子，“我在想，今夏的烟花应该会很漂亮吧。” “恩。”赵凌轻轻应着，手指摩梭着叶久的头发。 叶久的发丝柔软，此刻在赵凌的指尖倒是顽皮得不行，不时从他的指缝间冒出头来，就像是主人压不住的千愁万绪。 “樱花的花季好像过了，只能等明年了”，叶久的声音带着一丝压不住的哽咽，像是委屈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哭泣的理由。 “好，明年我和你一起去”，赵凌的声音极尽轻柔，手下的动作一轻再轻，护在叶久腰上的手却用了几分力道。 “还有······” 叶久的声音沙哑难辨，赵凌隔着薄衫感受着叶久的泪水染湿的一片，轻拍的手没有停下，只是不断地应着“好”。 过了一会，叶久轻拍着赵凌的手，示意他先放开自己，赵凌不肯放松力气，叶久继续拍了几回，赵凌才放松了一些，只是仍然不肯放开。 叶久在赵凌的怀中艰难地把自己的头扬起，隔着泪眼，在赵凌的唇边落在浅浅的一吻，一触即离，快到赵凌以为就是一个没醒的梦境。 叶久的眼圈通红，眼泪垂在眼睫上，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犹如被冲刷干净的水晶熠熠闪光，他笑着一如往日的模样，“谢礼。” “我的久哥哥总是会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赵凌的话含混在两人的唇齿间。 窗外洒进的阳光正好，就像是一场光怪陆离的美梦，只是梦中的两人却是如此真实，以至于叫人错了时间，辨不清今夕何夕。 作者有话要说：“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辛弃疾《丑奴儿》） 第30章 加糖咖啡 “真期待啊，今年的烟火。” 那是叶久哭累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他也记不清自己有没有回答，只觉得自己周遭都陷在云里，以及一阵被刻意压低的脚步声。 赵凌抱着睡着的叶久放到一侧的折叠床上，手指划过叶久凌乱的发丝，看着叶久不安地紧蹙的眉头，像是安抚做噩梦的孩子一般，轻拍着叶久的背，直到他睡得平稳之后，才走向楼梯口的方向。 赵凌的脚踏上楼梯边缘的时候，手指覆上自己的唇，似乎是在回味着叶久留下的温度，及至下楼看到叶朝梅的背影时候恢复了常态。 叶朝梅站在吧台那里端着一只咖啡壶稳稳当当地朝着杯子里倒着咖啡、轻巧地丢了一块方糖，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并没有回头，只是问道，“久久睡着了？” “恩”，赵凌拉开叶朝梅对面的椅子坐下，从口袋中掏出眼镜带上，静静等待着叶朝梅的下一句。 “我专门留下给你一点展示自己能力的空间”，叶朝梅弯着唇角端着杯子站在那里俯视着一脸严肃的赵凌，眼中却不带什么情绪，“结果来说，你所做的只是让兔子提前跳墙了而已。” “阿久需要和她见一面，不然的话，他的心里会永远缺一块”，赵凌迎上叶朝梅的眼睛，坚定地表述着自己的观点“那不如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不可控因素过多，阿九受到影响的可能性越大。” “所以你就敢设计让丁老先生签订遗嘱——不见孙子没有遗产？”叶朝梅的眉眼温润，却在低头喝咖啡时露出一抹难以言明的凌冽。 “这我可不敢当，我只是借由萧慎言的手打打草、惊下蛇而已”，赵凌看着站在那里的叶朝梅，“而且，敢这么设计、还把案子准确放到我事务所的，除了您之外我想不到其他人了。” 两只千年狐狸对唱聊斋，兔死谁手倒是真的难猜。 叶朝梅耸了下肩膀，不知可否，抹着正红色口红的唇勾着笑，上位者的气场展示得淋漓尽致，“我只是一个福利院的负责人罢了，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去影响丁老的遗嘱呢。” 赵凌看着叶朝梅打算抽身事外的样子，扶了下眼镜，也保持了沉默。 “你和阿崇好像啊，不愧是亲生父子”，叶朝梅突然感叹了一句，她一口喝尽了杯中的咖啡，把杯子丢在一边，双臂撑在台面上，直视着赵凌的眼睛，“但是这不证明我已经认可了你。” 叶朝梅上下打量了一下成竹在胸的赵凌，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我给你准备了‘作业’，你完成，我帮你和阿崇说情，你要是做不到，就麻烦你选择不会伤害久久的方式自己离开，或者我也可以帮你离开我儿子。” 叶朝梅咬死了“不会伤害久久”那几个字，语气中的警告意味几乎凝为实质，就差直接拍在赵凌的脸上了。 “您放心”，赵凌毫无畏惧地回视着，一字一顿地回道“我父亲那边我可以自己搞定，至于‘作业’我会当作伴手礼提去提亲的。” “行啊，到时我准备好红豆饭等你过来”，叶朝梅收了架势，又是一派轻松的模样，手指轻点着吧面，又开始挖坑，“不过要是那样，或许你探究多年的，我和赵家的渊源你就永远不会知道了哦。” “无所谓，那只是我的好奇心罢了”，赵凌把自己的眼镜摘了下来，眼睛凝视着二楼的方向，“我所求的已经到手，贪心会两边都抓不住的。” 叶朝梅看着赵凌的样子，眼中倒是闪过一抹赞赏，不过很快又被她压下去了，她随手捞过一条格子围裙，打开水龙头清洗咖啡杯，水流声音掩盖了沉默。 两人之间的接触点目前已知的只有一个叶久，在这个关键问题谈不拢的当下，两人几乎无话可谈。 叶久醒的时候，正好是晚饭的时间，早上随意塞的食物到了这会早就有些熬不过时间了，他把身上披着的薄被掀开，走到二楼的洗手间，用清水压了压散乱的头发，才朝着楼下走去。 叶久还没走到吧台就闻到一股久违的饭香，楼梯口等着他的就是穿着围裙的叶朝梅的背影，“院长？” 叶朝梅听到叶久的声音的时候就把手里的干毛巾扔到一边去了，她转过身走到叶久身前，也不说话就是盯着叶久的脸看。 叶久的视线左右飘着，无奈叶朝梅总是能逮到他，他试探性的换了称呼，耳朵红了个彻底，“院、母亲……” “哎”，听到叶久称呼的叶朝梅，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拉过叶久的手就往桌子旁走，“起了正好吃饭。” “您今天不是例行会议吗？怎么会在这？”叶久被叶朝梅拉到摆着饭菜的餐桌前、手里被塞进一双一次性筷子的时候仍是一脸茫然。 “新上任的秘书发错通知了，我看她是个小姑娘也没想计较，正好有事路过，干脆来看看你”，叶朝梅拆了一双新的筷子，就朝着摆在叶久面前的纸碟子里面夹菜 就这两句话的功夫，叶久眼前的纸碟就被堆出一座“小山”了，才叶朝梅放下筷子，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叶久，双手交叉垫在下巴处，“多吃点，我看着你又瘦了。” “我吃不完这么多的”，叶久为难地笑着，保持着和叶朝梅一样的姿势回望过去。 “慢慢吃”，叶朝梅说着话的时候，眼睛的余光扫向门口拎着几个一次性食盒推门而入的赵凌，又重新收回，专注地看着叶久拿起筷子吃饭的样子，眼中溢满了慈爱。 赵凌走到桌边，有意无意把叶朝梅的食盒摆在一边，从袋子里挑出一个带有标记的粥盒打开，放在叶久的手边，又在叶朝梅面前摆上一份香菇肉丝粥。 “难为你还记得我的喜好”，叶朝梅看着粥面上飘着的那一层香菇，扬着的嘴角冷了一瞬，又在看向叶久时恢复如初。 叶久忙着吃饭的闲暇看着“相处融洽”的两人，直觉哪里不大对劲，但是眼前的毕竟是他少数可以信任的存在，于是也就没有没有深想，只是好奇抛了一句“您不是讨厌香菇的吗？” “香菇对院长的身体有好处”，赵凌在叶朝梅开口前抢着答道，“听说是可以抗癌。” “是啊，多谢小桑体谅我这把老骨头了”，叶朝梅笑着说道，热情地向赵凌的碟中夹着红尖椒，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刻意选的灯笼椒，你多吃点啊。” “你喜欢那个？”叶久看着赵凌碟中一层的红椒，问道。 赵凌夹起一小块就往嘴里放，眼神扫过叶朝梅全是不服输的挑衅，笑对着叶久倒是笑着说道，“不讨厌。” 他桌面下的手盲打补充了一句，“当然，我更喜欢你喜欢的食物。” 这一顿饭也只有叶久吃得安稳了，剩下的两个可谓是各出戏码唱了一出“鸿门宴”。 赵凌看着叶久放下筷子，笑着问道“吃饱了吗？” “嗯”，叶久说着就要收拾杂乱的桌面，却被叶朝梅的手按住了动作。 “不好意思啊，小桑，可以麻烦你收拾一下吗？”她看向赵凌的眼睛，笑着说道，“我和久久有点话要说。” 赵凌并没有细问叶朝梅的想法，只是简单地应了一个“好”，就从收拾了一下桌上各种一次的餐具，拎着垃圾袋走到店铺后门去做垃圾分类。 店里就只剩下叶久和叶朝梅两个人。 叶朝梅试图板起脸孔来，但是看着叶久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尝试了几次还是失败了，颓然叹道，“怎么不和我说呢” “我不想让您担心”，叶久漂亮的眼睛此刻泛着光，笑意浅浅，手指轻轻勾着叶朝梅的尾指，就像是个撒娇的孩子，“而且，我的母亲只有您一个，那个自称母亲的存在不会动摇我的。” 叶朝梅看着叶久的样子，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她起身坐到他的身边，盯着叶久泛着红的眼角，“你这孩子啊。” “妈” ，叶久按住了叶朝梅的动作，原先有些陌生的称呼喊过一遍之后倒是顺口了不少，他重复唤了一遍“妈”，才继续说道，“您不用担心我的。” 叶朝梅最是知道叶久浸在骨子里的倔强的，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转而问道，“你和小桑的事情”，她顿了一下，看着叶久毫无变化的嘴角，才继续说道，“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你希望把他留在身边吗？” 叶久对于叶朝梅的这个话题毫不意外，他看向叶朝梅，笑着解释道，“他说喜欢我、不会背叛我，我原本那只不过是友情的延伸，如果让他看到现实和理想的差距就会放弃了。 ”叶久的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脸上的笑容中带上了几分无奈。 “现在呢？” “现在……”叶久迟疑了一瞬，抬起头时又是那个带着笑的孩子，“现在我想试着相信赵凌的感情是货真价实的。” “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妈妈都支持你”，叶朝梅看着叶久的样子，笑着用手抚上，不厌其烦地压着叶久头上又翘起的头发，温柔地说道哦，“你幸福我就开心了。” 叶久感受着头顶传来的的温度，笑着说道，“一直以来，谢谢您了。” “傻孩子”，叶朝梅说着，手指从叶久额前的碎发划过，她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只有号码没有备注。 她接完电话之后，神色中划过一丝落寞，又在叶久察觉前收拾了干净，她把手机放下，起身准备离开，“那边开始催了，你有事记得告诉我，再瞒我下次就不会这么容易过关了。” “好”，叶久笑着应道。 他把叶朝梅送到门口，看着刚刚还是晴空万里的天突然阴了下来，乌云攒动，他想了想抽出店门口给客人备下的雨伞递了过去“好像要下雨了，这个您带着吧。” “好”，叶朝梅拉长了尾音，笑着收下了伞，还不忘叮嘱“你要是没事，也早点回去，要是淋雨了，记得泡个热水澡，别感冒了。” “您放心”，不知何时从后门回来的赵凌走到叶久身边，揽住他的肩膀“我会照顾好他的。” 叶朝梅对此不置可否，只是又碎碎地嘱咐了叶久几句才拄着伞走上了乌衣巷的青砖路。 赵凌看着一直盯着叶朝梅离开方向出神的叶久，手掌在他的眼前虚晃了一下，“趁还没下，我先送你回去吧？” “嗯，我收拾一下和你走”，叶久笑着说着就朝吧台的方向走去，赵凌朝着叶朝梅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才跟上叶久的步子。 叶朝梅在去往目的地的路上，雨已经开始往下倒了。 她撑着那把叶久随手递过来的黑伞，仿佛一个尘世里的幽灵，在一块墓碑前，蹲了下去，手指带着眷恋拂过碑上那涂了金漆的“叶闵”二字，只是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她的身后远远停着一辆黑车，车里的人赫然便是赵凌的父亲赵崇，坐在副驾驶的秘书扭过身看向赵崇，似乎想要劝些什么，又在对上赵崇的眼睛的时候什么话都没说出口。 赵崇在确认叶朝梅离开后，才由秘书撑着伞在，那碑前放下一束梅花，“你要是还活着就好了，现在我们姐弟之间连个劝和的人都没有啦……” 他的声音被压得极低，混着悲痛和难以掩盖的自责，却在风雨中轻轻飘散，不留痕迹。 作者有话要说：愚人节快乐(?▽?) 第31章 热可可 距离叶朝梅到达墓园稍早一些的时候，那时雨还没有下下来，厚重的云层中闷着几声雷响，整个天空变成浓厚的茶色，空气厚重而压抑，直压得人无法顺利呼吸。 叶久仔细关上了店里的门窗，才和赵凌一起朝着停车的地方走去。 路上的商贩忙着收拾铺在店外的桌椅，工人们来来往往，把布置整齐的烟花重新搬回避雨的地方，背着人群行走的方向的叶久身侧，除了那个被拉长的自己的影子，终于有了一个给他撑伞的存在了。 堵塞的车流显得有些过于漫长，就像是看不到出口的迷宫，雨声混着车笛在耳边想着，吵得让人头疼。 “其实我不喜欢这样的天气”，叶久说着这话的时候，头靠在副驾驶位置的车窗玻璃上，看着雨丝模糊了后视镜的画面，眼睛中划过一丝寂寞的情绪。 赵凌并没有错过第一次明确表达自己喜恶的叶久的表情，他看着车窗上的叶久的影子，就像是看着那个站在人群之外的叶久哥哥，只是和当初的情形不同，如今的他可以为他的久哥哥做到更多。 他的手离开了换挡杆，握住了叶久像是被雨气侵润的有些冰凉的指尖，无言地安慰着。 有些情绪其实是私人的、只有当事人才能感受的，在这种时候，不管什么样的语言都是苍白的。 即使如此，赵凌还是把藏在心中的那句话说了出来“我在这里，不管什么时候”，他说话的时候眼睛直视着叶久的方向，玻璃窗上映着他认真的模样，比起那些隔开俗世的雨丝，更像是所谓的真实。 叶久看着玻璃窗里的眼睛，微动了一下手指，笑着反握了一下赵凌的手，他空着那只手撑住下巴，虽然天气仍是刚刚的天气，可是他的眼中却露出一点阳光的影子。 行至半路，两人的手机不约而同地响了起来，不同的是，赵凌那边显然是个电话，而叶久的提示音则是微信的消息提醒。 赵凌不愿意放开叶久的手，正打算把车停在不碍事的路旁，叶久却伸长了手臂帮着按下了弹上车上显示屏的接听键。 “谢谢”，赵凌无声地道谢，额头亲昵地蹭过叶久的头发，才开口应道电话那边的顾云柯，“你找我又是什么急事吗？” 叶久轻轻推了一下赵凌的手，示意他老实开车，自己又低着头看着手机的微信消息。 “学长？很抱歉这个点打扰你”，电话那边的顾云柯的声音又急又快，但是话语间的却是简单明了“云兮她到现在没有回家，你知道她现在在哪吗？” “云兮她？”赵凌的声音里有些诧异，眉间堆起了一点担心，“你们有联系她的舍友吗？” 顾云柯的声音低了下去，捂住话筒和身边的人说着什么，之后的声音又恢复了正常“她们说她也不在宿舍。” “你不用担心”，叶久的声音突然响起，吸引了赵凌目光的同时，也引起了顾云柯的一声“咦？”。 叶久把自己的微信中的顾云兮刚刚发来的“学长，你在店里吗？我的手机没有电了”的消息展示给赵凌看，同时带着歉意对着那边说道，“我是顾云兮打工的咖啡店的店长，今天的客人有点多，我麻烦云兮她留下帮忙了，想着等雨小一点再送她回去，很抱歉让您担心了。” 顾云柯听完叶久的解释似乎是长出了一口气，但是接着响起的声音还是有些不放心，“我可以问一下您的店在哪里吗？我去接她回来，就不麻烦店长了。” 叶久和顾云柯互加了微信，把店里的地址发了过去，那边才挂断了电话。 “我一直以为云兮很喜欢她哥哥，是我看错了吗？”叶久看着赵凌有些疑惑，手指点在座椅上，眼中浮上有些许不解。 “没错啊”，赵凌在看到叶久的手机时就在已经离开原先的行驶方向选了一条近道往回走，此刻倒是能偏过头看向叶久，“就我所知，这两人好像从来没有吵过架。” 得到了赵凌肯定回答的叶久似乎疑惑更甚，他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专注地盯着前方的道路，整个人有些紧绷。 “不用那么担心”，赵凌有些分不出手，只好用语言安慰道，“云兮她比你想象中的坚强得多。” “恩”，叶久笑着放松了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握紧的拳头，只是视线还是固执地盯着不断摇摆的雨刮器。 两人一路赶到店的后门，隔得老远就看到在门口蹲着的顾云兮，她的身上倒是没怎么湿，只是脚上的袜子无法避免地被溅上了些许泥点。 “云兮”，叶久在看到顾云兮的身影的时候，提着的那颗心才算放下，他快步走到门口，蹲了下去，和她保持着同样的视角，“没事吗？肚子疼？” “哎？学长？”顾云兮看着叶久被雨水打湿的额发，以及站在他身后那双熟悉的鞋子，双手合十，“抱歉，我以为你在店里才来的，给学长添麻烦了。” “这个无关紧要”，叶久按下了顾云兮的手，接着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身体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吧？” “没有哦”，顾云兮这次终于回过神来回答了叶久的问题。 “那就好”，叶久观察着眼前的顾云兮似乎没有逞强的地方，看着她手臂上因为低温度泛上的零星的鸡皮疙瘩，直接站起身，顺势把顾云兮一起拉了起来，“先进去吧。” “一起吗？”叶久看着身后撑着伞的赵凌笑着问道。 “昂”，赵凌正打算收伞的动作被一声电话的长鸣打断，那边传来的董楠松传递的信息打乱了他的计划，他只好和等在门口的叶久说道：“抱歉，事务所临时有些急事，我一会过来接你。” “好，你先忙吧，这里我一个人就好”，叶久笑着和赵凌挥手作别。 赵凌朝着巷口走了一步，又回头，握住叶久的手，吻上那双唇，伞在这种时候真是绝佳的道具，屋檐滴下的水珠落在两人相握住的手上，才中断了这个吻，赵凌抵在叶久的额头上，轻声说道“等我回来。” “好”，叶久看着那双过于复杂的眼睛，就像是每一次回答赵凌的问题一样笑着回道。 赵凌看着叶久的笑容，整个人才放松了下去，胜利女神站在他这一边，不管怎么样，他都不会输的，他心里这么想着，转身朝着巷口的方向走去，就像是披上一副新的铠甲的勇士，无坚不摧。 叶久回头看了一眼，随后便走进了店里，门外只剩下倾盆的雨幕。 赵凌走到了咖啡店对面的自己的事务所。 首先迎上来的就是董楠松，她把手中的文件夹交给赵凌“这个案子我接下了，看在你是介绍人的份上稍微减免了一些费用。” 赵凌稍微翻看了一下案子的具体内容，确认了委托人的姓名是“晏世”才又把文件夹重新合上，“多谢。” “恩，毕竟你是我的合伙人，这点面子我还是要给的”，工作上的事情交代完之后，董楠松四指化拳，大拇指指向她身后的赵凌的办公室，“那位来了，你自己想办法吧。” “恩”，赵凌把文件夹重新交到董楠松的手上，在门口看着门内的身影，重新带上眼镜，才打开了自己办公室的门，“您好，赵先生。” 坐在舒适的办公椅上等待他的不是别人，正是赵崇。 “恩，坐吧”，明明是处在别人的办公室，可是赵崇给人的感觉却像是端坐在自己家里，他的眼睛似乎是看着赵凌，又好像没有谁可以入他的眼。 “你母亲让我给你的”，赵崇在赵凌入座后，西装内侧的口袋掏出一个纸信封递给了赵凌，明明是名义上的父子谈话，但在旁观者眼里，这怎么样都更像是一场商业谈判。 “多谢您跑这一趟”，赵凌的眼睛扫了一眼写着“邀请函”几个字的信封后，直视着赵崇的眼睛继续问道：“那么，您来这里的是要做什么呢？” “我不和你兜圈子了”，赵崇整个人端坐在那里，只有双手交叉摆在桌面上，表情严肃，“你拜托觅夏给我的东西我收到了，直接从结论说的话，我不会同意你的任性的。” “赵先生，我想你或许搞错了什么”，赵凌笑着推了一下自己有些滑落的眼镜，“那份文件不是向您征得同意，只是向您展示我已经有了自己决定的资本了，不然您也不会在这里了不是吗？” “哦？或许你已经有了脱离赵家的底气了”，赵崇说这话的时候，看着眼前成长得熟悉而陌生的儿子，心中生出些许欣慰，只是，他想到了那场悲剧，心中瞬间空了一块，或许残忍，但是他不得不阻止自己的儿子和一个没有背景的普通人在一起。 心中的百转千回自然不会和赵凌细说，赵崇收拢之后心绪，嘴角划过一抹冷笑，“那我或许可以直接和那位叶久先生谈谈？” “我觉得您应该不会那么做”，赵凌压下想要痛殴眼前人的想法，额上留下的冷汗提醒着他此刻必须想出阻止赵崇的办法。 “这倒是有点意思了”，赵崇做出很是感兴趣的模样，可是眼底的情绪是冷的，“虽然赵家在商圈里的实力相较于萧、苟之列较弱，但也没有无力到那种程度？” 赵凌看着眼前的赵崇，冷汗顺着额角滑到眼旁，他决定赌一赌，“因为他是叶朝梅的养子。” 赵崇一听这话整个人猛地愣住了，双手剧烈地颤抖着，落在赵凌眼中，原先像是一座山横在自己与叶久之间的赵崇，此刻好像突然变成了一个普通的老人，没有气力，也没有威胁。 赵凌赌对了，赵崇原先就没有对叶久出手的想法，一个是他地位在那，对小辈出手简直就是自伤身份，一个是他深知妻子十分欣赏叶久的画作，所以他只是希望赵凌认清现实，而不打算伤及无辜，甚至没有雇人打探叶久的虚实，只是赵凌这一手王炸，直接堵死了赵崇的装腔作势。 赵崇疲累地靠上椅背，半晌撑着桌沿站了起来，“好自为之吧”，他的声音沙哑，像是从嗓子里面硬挤出出来的一样，对于赵凌的选择他不会同意，但是在当下，他也只能选择静观后效。 只是有人误会了赵崇的态度，自以为是准备讨好，这在后面埋下了多大的麻烦，现在还不为他们所知。 相较于赵凌那边的严峻情势，叶久那边似乎显得轻松了很多，叶久进了店里，从二楼的储物间找出一个小的取暖器放在顾云兮的身边。 顾云兮坐在那里，就像是第一次在店里抱怨着失恋一般垂头丧气，但是又不像是那次一般直接，她看着叶久笑容有些勉强“学长，可以给我一杯卡布奇诺吗？” “好”，叶久布置东西的手一顿，他走入吧台，像是往常那样挑选合适的杯具，却在壁橱玻璃的反光中看到顾云兮的沮丧，他嘴边的笑意带上了几分无奈，最后端出来的并不是顾云兮要求的咖啡，而是一杯热可可。 “这是······”顾云兮细嗅杯中传来的问道，抬眼对上了叶久的含笑的眼睛。 “太晚了”，叶久的食指指了指吧台墙壁上的时钟，“喝了咖啡会睡不着的，用这个暖暖身子吧。” “谢谢学长”，顾云兮端着杯子，轻轻吹着热气，表情中却分明有几分低落。 “发生什么事了？”叶久放缓了语速，温柔的声音像是雨中的那一把大伞，硬是从滂沱中抢回了一片避雨的空地。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顾云兮捧着杯子，就像是寒夜里的旅人靠着唯一的篝火的样子，“就是我看到我哥和他的恋人接吻了。” 她说到这里，偷偷抬眼看了一下叶久，确定他没有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之后，才接着说道，“我是知道他们在交往啦，毕竟他巴不得把一天拆成四十八小时黏在我哥身上，但是亲眼看到还是不一样呀。” 她无意地、反复着绕着自己的发尾，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几分觉得自己过于任性的羞赧，“我有了哥哥被抢走的实感。” “你的这些话为什么不和你的哥哥说呢？”叶久的声音带着一种暖意飘到顾云兮的耳边，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在这样的夜里也能成为照亮黑暗的光。 “我才不说呢”，顾云兮绕着手指，偶尔安静下来的她像是个被破开外壳的乌龟，柔软却又容易受伤。 “要我说的话，或许他们的答案可能和你想象中的不大一样。” “哎？”顾云兮看着叶久离开吧台朝着玻璃门的方向走去，门口站在的是一身雨水的顾云柯和萧慎言。 叶久甫一打开门，顾云柯就奔到顾云兮身边，抱住了尚且一脸懵圈的顾云兮，因为跑步来的，气还卡在那里，就急切地开口说道，“我永远是你的哥哥。” 叶久站在门边，关上门，顺带关掉了微信上与顾云柯的语音通话。 他看着两人，不知怎么的想起了今天的晚饭。 早上赵凌的怀抱让他想要去试着相信赵凌的喜欢，还有当年那场雨夜，陪他站了一夜的叶朝梅，他的母亲。 他从不觉得过去的苦难是什么正面教材，也从不打算再次经历，只是现在的话，他或许可以不那么介怀过去的事情，可以看向未来了。 “我替云柯表达对你的谢意”，萧慎言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着抱在一块的两兄妹淡淡地抛过一句。 “我没有做什么”，叶久笑着说道，看了看外面的天气，扬着声音对着那对兄妹说道，“天气不大好，有什么话你们回家再说吧。” 顾云兮听着叶久的话，第一个动作就是隔着吧台开了水龙头，把杯子重新干净倒扣在那里，才和顾云柯一起朝门外走去。 顾云柯拥着自己的妹妹往外走的时候，冲着叶久微微鞠躬致谢，“谢谢您对我妹妹的照顾。” “赶紧回去吧”，叶久笑着说道，就像是每一次的告别，和以往的不挽留不同，他唇角的弧度带上了名为温柔的味道，他轻声说道，“明天见。” 他们离开之后，叶久随手拉了一张凳子，坐在靠近玻璃的桌边，撑着脑袋欣赏着窗外无休止的雨，原先心中的苦闷完全散去，迟到了许多年的、不带任何掩饰的喜悦盈满心间，唇边的笑意一点点绽开，像是一朵夏日里绽放的荷花。 一阵铃声响起，他眼前的桌子上被放上了一个和之前坏掉的一模一样的银铃，他自己则是落入了那个熟悉的怀抱。 “抱歉，我来晚了”，赵凌的声音从叶久的头上飘了下来。 叶久在赵凌的怀里摇了摇头，黑色的发丝散在赵凌的白衬衫上，就像是什么植物的藤曼一下一下勾着赵凌的心弦。 “累了吗？” “没有”，叶久在赵凌的怀里仰着头，脸部的轮廓在灯光的晕染之下显得有些过分柔和，他笑着，就像他从来都是被世界温柔对待那个一样，“只是在想，雨天可能没有我回忆中那么讨厌。” 叶久的语气轻软，舒展的眉梢染着光点，窝在赵凌怀中的样子，像极了撒娇。 后来赵凌回忆起那个瞬间，总觉得自己在那个当下就算是即刻死了也没有遗憾，只是又无数次地庆幸自己还活在世间，而他的爱人在他的怀里。 赵凌满溢于心口的爱恋无法用语言准确表达，“啊啊”，他说着无意义的感叹词，俯下身去，为他的爱人献上忠诚的一吻。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天天跑牙科了,大家一定要好好保护牙啊QAQ 第32章 晚安 两人在店里待到雨势减弱才驾车重新准备回去了。 “这个给你”赵凌在系上安全带之后，将早些时候赵崇给他的信封递了过去。 “邀请函？”叶久疑惑结果那个信封，在确认过信封正面写的字后，从里面发现了两份夹着从F国首都到B市的双程机票的邀请函，邀请函的背面还印上此次比赛的说明。 说明的部分罗列得简洁明了，叶久借着车窗外飞速向后奔去的灯光的剪影扫完了那几行说明，又把邀请函塞回去，语气中带着一点疑惑，“从评委投票变成观众选择了”，他顿了顿才又补上了一个疑问词“吗？” “很麻烦吗？”在偶然的一个红灯前，赵凌停下车看向叶久问道。 “不”，叶久笑着迎上了赵凌的眼睛，窗外的灯光飞快地从他的侧脸闪过，落下了一片堪称温柔的痕迹“正好相反吧，省下来不少时间。” “那我们到时候一起去街上转转吗？”，赵凌的声音混在微小的发动机的启动音里，随着窗外雨声一起落在叶久的耳朵里。 “你会和我一起去吗？”叶久的声音中带着微小的惊异，视线从信封移开看向赵凌， “当然”，赵凌笑着的眼睛扫过叶久手中的信封，手下打着方向盘的动作倒是重复几百遍那样随意，“我都安排好了。” 一声尖锐的刹车声打断了叶久说话的机会，车子突兀地到达了目的地，叶久的手一如既往地靠上开门的暗扭处，却又回身冲着赵凌的侧脸丢下一句“Merci”,闭着眼睛飞快地落下一吻，转身就像是逃跑一样想要下车，却被身后一把握住了泛着凉意的指尖。 “这样就想走？”赵凌的声音中带着笑意，唇轻擦过叶久的耳边，落下了些许落花的痕迹。 今晚的赵凌似乎没有往日那样好打发，他的唇徘徊在叶久的耳边，手指搭在叶久的手指上，说的每一句话呼出的气就让叶本身就已经泛起薄红的耳朵，朝着更深的色调转换，“不解释一下你刚刚说的话吗？” 叶久只要侧过脸就能看到赵凌的散在脖子边上的碎发，他看着那些，伸手有些笨拙地予以回抱，“谢谢的意思。” “这样啊”，赵凌感受着后背的叶久的双手，嘴角的笑意完全展现在只有他知道的地方，双唇接触间漏出的叹息一般的声音“Je t\'aime，我爱你。” 这句“我爱你”就像是一句解封的魔咒，伴着赵凌的吻一起落在叶久的脸上，最初是嘴唇，接着是唇角、侧脸、眼角，压着赵凌的哑音，一点点成为了两人之间的羁绊。 “你还没说腻啊”，叶久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在赵凌落在额头上的吻落下来之前，用手捂住了赵凌的嘴巴，整个人落在灯光的背影下倒像是披着羽衣的仙子一类的人物，“我、我知道了。” 叶久的话说得磕磕绊绊，赵凌看着那双浅色的眼瞳，笑着勾下了叶久的手，“你真的知道了吗” 赵凌的笑意带着一种明晃晃的恶作剧的意味，“我总觉得你还不大相信我的话” 说着就要亲吻叶久的手指。 叶久这次没有躲开，任由赵凌落吻在自己的指节，他对上赵凌那双坦荡的眼睛，沉默了片刻，笑着摇了摇头，像是甩开了什么，“从现在开始，我会试着去相信你的话。” “我不会背叛你的信任的”，恋人间的低喃以赵凌含混在吻中的话语作结，他们相视而笑，推开车门，朝着老旧的楼梯走去。 不过在钥匙的声响之后，迎接他们的并不是日常的房间，而是一地的水迹——水流的声音从浴室的方向传来，整个屋子的老旧地板都被泡在水里，淡淡地反射着灯光。 叶久轻叹了一口气，正想着去把水阀关掉的时候，却突然想起来什么，脚尖改变了方向，朝着卧室阳台的方向快步走去。 赵凌看着叶久的样子，把自己的外套脱下仍在一侧的沙发上，挽起袖子朝着浴室的方向走去，接下了叶久原先的工作。 叶久一路走到卧室，就着微弱的光线，看着飘在地上的空着的猫笼，小声地学着猫叫“喵呜”，试图寻找失踪的猫咪。 “喵”，细小的声音从衣柜中传来，叶久小心地将衣服挪开，正对上的就是一双在夜里暗暗发着些许荧光的眼睛，相较于喵咪的叫声而言，它的状态实在有些过于悠闲，它在回应完叶久的呼喊之后，便在空出的地方追着自己的尾巴绕圈，丝毫没有体悟到主人的担心。 叶久看着那只全身黑白相错、只有爪子是纯白的狸花猫，虽说细节和九月不同，但是在光线不强的当下，他还是涌起了一股怀念感，他从衣柜的上层抽出一条干净的浴巾，将终于静下来的猫咪拥在毛巾抱在自己的怀里，像是抱着一个稀世珍宝那般小心翼翼却又满心欢喜。 “阿久”，赵凌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手上拿着一堆黏在一处不知还能不能使用保存的画稿，衣服下摆被拧得皱皱巴巴，走到叶久面前，环视狼藉的房间，“你今晚要去我那里住吗？” 叶久将包着猫咪的毛巾团塞到赵凌的怀里，随手抽出几条毛巾丢在地上吸水，拨通了通话记录里备注物业的联系电话，简单地说明了情况，挂断电话的叶久看着窝在赵凌怀中、奋力用爪子勾着毛巾边的小猫，视线对上赵凌的眼睛，手指在衣柜旁的行李箱的拉杆上轻敲了几次，最后果断拎起箱子打开。 “好啊”，之前对于过近距离仍有迟疑的叶久，此刻笑着答道。 赵凌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又垂下睫毛硬把泛上的情绪压了下去，他舔了一下干涩的下唇，手指捏住毛巾一角，得寸进尺地补充道，“即使我就这样带走你也可以吗？” 叶久当时正站在半开的柜门看着要塞进箱里的衣物，听到赵凌的问题，把手里的东西随意叠了几下，他的表情隐在柜门之后，只有声音传来，带着疑惑，夹着笑意，“我不是已经同意了吗？” 赵凌几步做一步跨到叶久身边，一把挡在叶久想要关上的柜门上，他隔着那半扇门看着叶久的眼睛，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几下，压抑不住的情绪全部以吻作结“我爱你。” 像是无数次的美梦成真，像是无尽的深渊之后的曙光乍现，这一刻，像是真实，更像是一场虚幻的美梦，赵凌压下再次确认的话语，取而代之的是守护珠宝的龙的贪婪，“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保证。” “好哦”，叶久笑着迎着赵凌的吻，视线从赵凌怀中歪着脑袋的猫咪划过，眼中溢出温柔的细屑，手指轻挠猫咪的下巴，任由猫咪的细细的呼噜声给两人的吻掺上与之相配的背景。 赵凌当然注意到了叶久的分神，但是他也是溺在那温柔眼波中的一员，又哪里会多说什么呢？午夜梦回他见过多少次眼前人次温柔却疏离的笑容，就有多期待久哥哥的温柔的一角，和与之相守的岁岁年年。 只是，赵凌的舌尖微微用力，成功唤回叶久的注意力，对上那双琥珀般的眼睛，发出一个隐秘的气音。 叶久要带走的东西并不多，或许是考虑到日后还可以回来取，只是即使这样他收拾得却很仔细，是什么郑重的告别仪式。 赵凌拎着叶久的箱子站在门口，看着叶久停在那里的背影，手里抱着的那只猫咪静静地等待着。 叶久最后看了一眼地上铺满了干湿毛巾的房间，终于回头向着赵凌笑着说道，“走吧”，他从赵凌的怀中接过那只猫咪，亲昵地用额头蹭着它的耳朵。 “想好名字了吗？”赵凌帮着叶久锁好了门，把钥匙丢在门侧的牛奶箱里，咔嚓一声落锁，就像是锁住了一个保管了自己恋人过去的惊喜盒。 “还没有。” 赵凌开了手机的手电筒，边提醒叶久注意脚下，边说道“慢慢想，我们还有很多时间”，重音被他刻意落在“我们”上。 叶久回眸看了赵凌一眼，到底没有去戳穿他的小心思，低垂了睫羽，手指轻按着小猫的肉掌，轻轻“嗯”了一声作为回复。 外面的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只是风停了，整个世界就像是只剩下车内两人那般安静而缱绻。 与叶久那边的情况不同，几天没有人住的赵凌家倒是与叶久记忆中的样子没有什么大的区别，只是客厅多了一个供猫咪玩耍的梯架和一个看起来就很舒适的猫窝。 赵凌把叶久怀中的猫咪放在猫窝里，就领着人走进浴室，洗漱台旁是事先准备好的、叶久上次意外留宿时的睡袍。 赵凌看着叶久眼底的疑窦，没有急着解释，而是说道“你先去洗吧，等你出来，我会和你说的”，说着也不等叶久再开口，径自走向主卧附带的浴室。 叶久看着浴室中与自己家中一样设计的水龙头，像是想明白了什么，视线看着门上的磨砂玻璃，笑着拧开了水龙头，想着一会要说的话。 等到叶久洗完澡出去的时候，站在门口等他的正是穿着与他身上睡袍同款但是不同颜色的赵凌。 他就那样看向叶久，领着叶久回了客卧，递过来一杯热好的牛奶。 “你早就想好了？”叶久未干的额发还在朝下滴着水，被水汽染红的叶久的脸庞，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魅力。 赵凌坐在叶久的身侧，床铺凹下去的一块，像是他沦陷的心，他不知从哪抽出一块干净的毛巾，力道适中地擦着叶久的头发“我每天都有备下，俗话说的好，有备无患？” “真有你的”，叶久的声音低了下去，头随着赵凌的动作一点一点的，像是快要入睡前的呢喃，“风格。” “晚安”，赵凌从叶久的手上接过牛奶杯，把人小心地安置好，坐在一边看着叶久的睡脸，却没有离开，反而是在叶久的身侧躺下，虽然有些担心自己明早起床的反应，不过现在······ 赵凌看着叶久柔软的发丝，凑到叶久近前，选了一个把人拥入怀中的姿势，他的吻从额头延续到发旋，“晚安，我的爱人”，他轻轻地把自己的话语吐露给无人的夜晚，却又把自己所说的每一个字句都刻到心里，化为自己爱情的一部分，宣誓不忘。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里面的两句法语是我百度查的，下几章就要换地图了，所以用这两句暗示一下换的地图是哪，但是吧，由于我没有系统学过法语，于是大家就当久久遇到的都是华裔就行，假装卖萌的亚子，其实慌慌的，望天.jpg 第33章 雨天 第二天早上,赵凌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是阴天，灰蒙蒙的一片，除了他自己几乎失去的知觉的手臂之外，似乎一切都和入睡的时候一样。 他侧目看向身侧的熟睡的恋人，叶久的脸上或许是有些热的缘故而微微有些泛红。赵凌有些不放心地、小心地把额头凑了上去，确认叶久不是受凉才放下心来。 只是，赵凌看着叶久眼下淡淡的乌青，松开搂着叶久腰侧的右手，去够放在一侧的手机，与郑仁简单交流几句之后，便把手机随手丢在一边，默默地看着叶久的睡颜。 叶久的容貌并不显女气，是那种站在人群中会引发女生们小声讨论的、符合普遍审美中的男生，只是即使如此，在此刻的阴暗的光线中，在赵凌的眼中，他沉睡的恋人如同黑夜中唯一的星光，如此温柔，如此、惹人怜爱。 他那只塞在叶久头下的手仍不舍得放开，只是瘫平在那里，等待着酥麻的感觉过去，一下一下轻轻地勾着叶久脑后的凌乱的头发，从内心深处溢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于是叶久睡眼朦胧间隐约看到的就是赵凌的笑脸，灰蒙的天色模糊了时间的概念，还没有完全从睡意中清醒过来的叶久顺着赵凌的那句“早上好”，含糊地应道“早，现在几点？” “九点了哦”，赵凌轻巧应道，他的手指拂开遮住叶久眼睛的刘海，看着叶久张不开的眼睛提议道“时间还早，再睡一会嘛？” 叶久轻“嗯”了一声，手指胡乱地摸索着床铺，才从枕头边上摸到了手机，眯着眼睛去看有没有消息的时候，扫了一眼右上角的时间，猛地睁开了眼睛，声音中带着几分不可置信，“早上九点？” “是啊”，赵凌看着一下子惊坐起来的叶久，跟着一起坐了起来，手指轻拍着叶久的后背“店里的话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拜托郑仁去看着了。” 叶久去捞衣服的手顿了顿，但是声音中仍带了些许迟疑，“可是，我们明天就要去F国，今天······” “正因为我们明天要走”，赵凌在说话间站到了床边，轻按着叶久的肩膀，把人重新塞回薄被里，“正好给他们一个适应期啊”，赵凌说的太过理所当然，以至于还没等叶久混沌成一团的脑子里还没能理出一二三四。 “再睡一会吧，时间还早”，赵凌的声音低了下去，像是哄着孩子入睡一般的语气， 室内很静，静到窗外的渐渐雨声彷佛就响在叶久的耳边，在这明暗难辨的清晨成了最好的安眠曲。 赵凌看着叶久重新入睡，才小心拿上手机走出门外，带上房门之后，才点了通话记录中标红几次的董楠竹的电话，开始了请了长假前的工作流程。 等到叶久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半了，他侧躺在床上，有些茫然地翻过身看着被风吹动的窗帘鼓动的模样发呆，过了一会才回过神来，掀开被子循着记忆朝着客厅走去。 叶久走到客厅的时候，赵凌似乎正在忙着和人打电话，他坐在客厅沙发下铺的地毯上，电脑、各种纸质资料铺了一地。 赵凌一见叶久不知道和手机对面说了写什么，就见他把手机倒扣在那里，从那堆资料中抽出一本什么书，也没管倒得乱七八糟的文件夹，迎上来问道，“睡饱了？” “恩”，叶久看了看可以称得上是狼藉的客厅，补充道“我自己可以，你去忙吧。” “没事，都是些小事”，赵凌倒是没有依着叶久的话去忙着工作，反而是领着叶久坐到餐桌旁，把书放在叶久的邻座上，从一直保温的电饭煲里盛出一碗粥放在叶久的手边，顺手理着叶久的头发。 “吃完别动，碗一会我洗，觉得无聊就看看这个吧”，他用眼神示意着叶久旁边的书说道。 叶久看着那本他寻了许久的花卉资料的书，笑着应道“好”，说完便推了推赵凌还想继续黏在他头上的手的手臂，“他们在等你吧？” “恩”，赵凌回眼看了一下客厅的方向，在叶久的唇边讨了个巧，才又重新回去工作。 叶久拿着筷子搅拌有些烫口的白粥，无聊的间隙扫了一眼赵凌的方向，正好对上赵凌看过来的眼睛，在无言的接触中，赵凌先冲着叶久笑了一下，才重新开始熟练的中文和英语的无缝链接。 叶久在那个眼神接触后，端起粥碗感受着唇边的温度，才把粥喝进肚子。 叶久喝完之后起身想要把碗放到洗碗池里，却被不知何时带上蓝牙耳机的赵凌接过手中的碗。 赵凌一边应着电话，一边把碗放到洗碗机里，在回到自己的办公地点的时候，还顺便把书塞到叶久手边，冲着叶久露出了一个笑。 嘀嗒、嘀嗒，窗外的雨还在继续，屋内只有赵凌压低的说话声和叶久不时翻动书页的声音，而这些又因为午时十二点的到来暂时归于宁静。 “午饭想要吃什么？”赵凌的手压在叶久面前的桌面上，打断了叶久继续读书的状态。 叶久从书中抬起头，眨着有些酸涩的眼睛，弯着唇角，笑着说道，“我都可以。” 赵凌抬手看了一下手表上的时间，看向叶久问道，“现做可能来不及，出去吃？” “好”，叶久折了一下书页做了一下标记，恋恋不舍地将书放在凳子上，伸手接过赵凌递过来的外套，便跟着一起出了门。 叶久和赵凌所居住的小区附近有一个大的综合超市，步行的话大概十几分钟就能到了，除了一般的购物还附带了一些简单的餐馆，他们出门的时候，雨珠还是没有间断，这就导致了明明是周末的饭点，但是餐馆内的食客去没有很多，这倒是省下来不少排队的时间。 服务员带着叶久和赵凌两人入座之后送上菜单，就接着跑回门口试图找到更多的客人，参观的空间比在外面看的时候要大上不少，又因为客人不多，更显得空旷。 “还有别的想吃的吗？”赵凌三两下在菜单上勾画出了叶久喜欢的食物，又把菜单回递给叶久确认。 “好像有点太多了？我们两个能吃完吗？”叶久看着菜单上的几个荤菜还有几类饺子，有些疑惑道。 “你放心”，赵凌边说着边抬手寻找服务生过来，和来人确认过菜单后才继续说道，“他们家的菜量不大，我们的话可以吃完的。” 叶久笑着对服务生表示感谢，对着赵凌应道“好。” 这家店的上菜速度很快，没有让他们等很久，而且虽然分量不多，但是卖相都很不错，即使是刚喝过粥不久的叶久也有了动筷子的想法。 “我们一会去超市看看吧？”趁着吃饭的空隙，赵凌适时停下了给叶久布菜的筷子“为明天的长途旅行做准备。” 叶久想了想自己的行李箱，没有提出反对意见，这件事就算定下了，只是在两人都没想到地方遇到了一点麻烦。 “你现在在哪？”叶久站在琳琅满足的货架前打电话询问说好分工寻找东西的赵凌所在的位置。 “我在生活用品这边”，赵凌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和安抚的意思，“你在食品区吗？我过去接你。” “好”，叶久说完就挂断了电话，老实地站在那里等着赵凌的到来，正好这时电话进来了，是物业的电话，他和物业的负责人交流了几句，在得到反馈后才挂断了电话。 正当他想着再给赵凌打个电话确认一下位置的时候，赵凌却已经推着超市的手推车出现朝着叶久的方向走来，“阿久!”他走到近前问道，“久等了吗？” “没有，我······”叶久也没想到自己在超市也会迷路，还得麻烦赵凌来接什么的让他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正想着道歉的时候，却因为赵凌的动作止住了话头“你在做什么？” “恩？”赵凌拉着叶久的手扶在推车的推把上，自己的手推着另一边，他听着叶久的疑问，斜着眼睛看着叶久，语气中带上几分揶揄的笑意“防止我们家小朋友再走丢啊。” “不是，我、”叶久的争辩说到一半又想起自己的行为似乎没有什么说服力，只是红着耳朵想要道歉，“不好······” “你不用道歉”，叶久的话还没有说完，赵凌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打断了叶久的话，“我很擅长找你的。” 赵凌笑着说道，眼睛中一瞬划过一抹柔和的情绪，“所以，你可以放心迷路，我一定会找到你的”，他看着前方，看着似乎没有看着叶久的样子。 叶久知道赵凌的手指在推杆的阻挡下攥住了自己的尾指，他扫了一眼赵凌唇边淡淡的笑意“我知道了。” 结账的时候，赵凌似乎从结账台边上的货架上拿了一个方盒子丢到购物车里，只是他的动作太快又刻意以衣服做了阻碍，在扫过货码后就直接收到自己的口袋里，所以叶久并没有看清那到底是口香糖还是别的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我最近把智齿拔了，结果没法好好吃饭胃又出了点问题，就多病多灾这样，今天感觉好一点了，就把更新肝上，抱歉鸽了这么久，下面一周我会勤快一点，补上进度 PS,预定其实有个尾气，但是吧，话痨发作来不及写在这一章了，下一章看看吧，么么哒~ 第34章 生日礼物 等到他们从超市里面出来，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两人并行走在回去的路上。 “你下午有什么安排吗？”叶久把收起的长伞当成拐杖不时地点在路上小小的水洼里，看向赵凌问道。 “还有琐事要处理”，赵凌的视线黏在叶久的身上，单手拎着一个大的购物袋，看起来倒不像是吃力的样子，“我这边东西都差不多了，你还有要收拾的东西吗？” “应该没了”，叶久昨晚收拾行李搬到赵凌家暂住的时候就把这趟F国之旅所需要的东西单独收拾出来了，所以现在倒也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了，“对了，我刚刚收到物业那边的电话，说是我家收拾整齐大概得有小半个月的样子。” “这样啊”，赵凌走到叶久的身边，笑着说道“那你可以一直住在我这里了。” “总觉得你好像很高兴的样子”，叶久侧着眼睛看着赵凌说道。 “对啊”，四下无人，赵凌换了一只手拎着购物袋，空出的那只手勾着叶久的手，“能和你多呆一秒我都是高兴的。” 叶久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反驳什么，半晌，也只是摇着头笑着吐槽了一句，“天天说这种小说的台词，不害臊。” “害臊就追不到人了”，赵凌倒是不甘示弱，心情很好地反驳着，两人相握的手，到了家门口还是没有松开的趋势。 直到进了家门，吃饱的小奶猫扒拉着叶久的裤脚，叶久才挣脱了赵凌的手，抱着小奶猫走到猫架子边上，把它重新放回窝里。 做完这些，叶久正打算走到房间里把新买的东西安置一下，却被某个橡皮糖一样死活不肯松手的赵凌拉着手坐到了沙发上，“你不是还有些杂事要处理吗？”他看着赵凌疑惑道。 “对啊”，赵凌在引着叶久坐下之后才走到餐桌旁拿过叶久早上没有看完的书，放在叶久手边，自己则干脆地坐在自己工作的的地毯上“但是我的注意力一直在你那里，所以我觉得你在我身边的话，我不用隔着走道看你，比较节省时间？” “歪理”，叶久的指尖轻弹了赵凌的手背，翻开了早上标记的地方就准备开始继续阅读“好好工作。” “好”，赵凌膝盖上瘫放着电脑，弓着的背靠在沙发的边缘，保持着有些别扭的后仰的姿势看向叶久，“说起来······” “恩？” “上周是其实是我的生日来着？” “哎？”叶久听到赵凌的话，从手里的书中抬起头，对上赵凌的眼睛“你的生日不是在夏天吗？” “他们改了，说是7月不适合举办生日宴”，赵凌一手敲着键盘，另一手臂伸长缓解别扭的姿势带来的压迫感，“所以，久哥哥，我要礼物。” “礼物啊”，叶久落在沙发靠背上的手指无意识地轻敲着，另一只手按在书页上，“你、唔。” 赵凌不知从哪里找出一枚棉花糖，在叶久开口说话的时候，顺势塞到叶久的口中，自己追着那枚棉花糖，咬下了还在叶久唇边的半边棉花糖。。 叶久因为赵凌突然的动作有些蒙，大脑还没能明确分辨的时候，耳朵倒是先出卖了主人。 赵凌的指尖触碰着叶久的耳朵上染上的温度，“叫我的名字，那会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叶久看着与赵凌语气中的不在乎表现得不怎么一样的眼底翻滚的情绪，随意嚼了几下口中的棉花糖就咽了下去，顺着赵凌的要求唤道，“赵凌。” 赵凌看着叶久面上的平静，眼中泛起笑意，做了长期的心理准备，息了念头，笑着应道“恩。” 倒是叶久看着赵凌的样子，尝试着换了一个称呼，“叶桑？” 赵凌的手指擦过叶久唇边沾上的棉花糖的白色粉末送到自己嘴里，说话带着笑音，手指落在电脑键盘上，“怎么好像更远了？” 久等不到叶久下一句话的赵凌，“阿久？”回头去看的时候，却见到叶久扣着沙发边缘的手指，还没来得及深想，一把握住了叶久的指尖，语气中带上了几分急促，“怎么了？” 叶久轻敲着靠背的手指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去，他的眼睛飘向客厅的墙角，脸上惊起了一片飞霞，嘴唇无声翳动了几次“······凌”，因为是不习惯的称呼，出口的时候还不小心磕到了唇角。 这次轮到赵凌沉默了下去，叶久好不容易从自己的情绪里面脱身，正打算重新叫人的时候，却正对上赵凌的吻，以及含混在两人之间的一声声、一句句的“久哥哥、久哥哥。” 赵凌的激动从他附在叶久手背上停不下的颤抖，以及吻完整地展示给了叶久，只是那些他不想摆在明面上的话，只在他的心底一遍又一遍地不断回想“足够了，只要有这个称呼就足够了。” 爱情不是交易，不可能存在完全的等价，赵凌心中对于叶久这一存在所付出的感情就是个无底洞，基本上只要叶久在他身边，他就已经得到了一切，其余的都是意外，但是这些他不会说出口的，有些话是不能说的，他不想给叶久多余的负担。 只是，他以为他已经足够喜欢他的久哥哥了，却不曾想，他的久哥哥总能打破那份上限，“我爱你，我的玫瑰”，这是赵凌带着叹息一般的声音落在叶久红透的耳边的话语。 “我知道”，叶久紧张得有些冰凉的手指捂住耳朵，给自己过烫的耳朵降温，但是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看向赵凌时候，带着笑意，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回答，“我知道了。” 赵凌看着叶久紧张的样子，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坐回原地，把掉落在一侧的笔记本电脑重新放回腿上，有意无意地转移了话题“棉花糖就够了，毕竟是你曾经‘独创’的蛋糕。” 赵凌从沙发一侧的矮茶几的玻璃架上，拿出一个新的棉花糖朝着叶久的方向摇了摇 ，“当年叶世过生日的时候，院长也没来得及准备，还是你提议拿棉花糖点上了根蜡烛当做蛋糕。” “叶世”有些陌生的名字被突然提及，叶久才从刚刚的情绪中回到正常的对话中来，“你说的是那个总是躲在孩子后面、有些瘦小的那个孩子吗？”他的手从耳侧离开，虚空比划着记忆中那个孩子的身高。 “昂，就是他，后来他怎么样了？”赵凌看着叶久描述，继续问道。 “在我离开福利院前，被一家人领养了。” 那边电话又进来了，中断了两人间的对话，赵凌朝着叶久歉意一笑，把棉花糖塞到叶久手上，转头就去处理自己的事情了。 叶久随手撕开包装袋，把棉花糖塞到嘴里，翻开书页前脑内一瞬删过“不知道那个孩子现在过得怎么样啊”的疑问，又在精致的花卉中抛在了一边。 赵凌这一忙就是忙到了饭点，两人直接用了手机点了份外卖，吃完后又是敲键盘的敲键盘、看书的看书，看似两不交集，却有一种淡淡的、平和的气氛在两人间无声地弥漫着。 叶久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天色已晚，抬手找了拽出手机，发现上面的电子时间已经变成21点。 “醒了”门口传来赵凌的声音，叶久抬眼看时，他已经端着一杯热牛奶走了进来，“有胃口喝点吗” “有”，叶久习惯性想要道谢，又在对上赵凌的凑近的眼睛的时候咽了下去，“我，睡着了” “嗯”，赵凌的手臂支在叶久的腿旁的薄被边上，看着叶久喝完牛奶，借过空掉的牛奶杯放在一边，伸手抽了张纸帮着擦了叶久嘴边的“白胡子”，“我刚刚还以为能从你那里赚个吻呢？” 赵凌指的是叶久刚刚没有说出口的道谢，按照赵凌之前单方面宣布的“游戏规则”，一个道谢一个吻。 叶久看着赵凌嘴角的坏笑，笑着说道，“有些习惯很难改的。” “和别人暂且不提，对我，你可以多些要求的”，赵凌的手从叶久额前的碎发拂过，最后落在了叶久的左颊，“还困吗？” “可能会睁着眼睛到天亮吧” 叶久脸上的笑容带着些许为难，他今天本来就起晚了，饭后这不明不白的一觉更是打乱了叶久一向规律的生物钟。 “没事，我陪你”，赵凌说着，掀开薄被仰躺在叶久身边的空位上，右手掌轻拍着自己的左臂，“效果很好的枕头，要试试看吗？” “不用了”，叶久笑着躺了下去，背对着赵凌，看着星空蓝的窗帘 “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睡吧。” 过了好一会，大概是外面的街灯都昏昏欲睡的时候吧，叶久听到身后传来赵凌试探性的一句“阿久睡了吗？” “还没有”，叶久的声音清亮，完全听不出睡意。 窸窸窣窣的一阵，叶久的背上靠上一份温度，赵凌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要我给你唱安眠曲吗？” “我又不是孩子了”，叶久说着翻了个身，与赵凌的视线相对，上次的疑惑又翻现在他的脑中，“你的安眠曲是在哪里学的？” “养母有时一个人的时候会哼唱，有几次被我无意听到，就学了一点”，赵凌借着一点从窗帘缝隙间的月影看着叶久深思的模样，“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叶久眉间的疑惑不消反涨，朝着赵凌说话的时候，语气中堆着明显的疑惑“母亲她偶尔会在我睡不着的时候哼唱那首歌，据说是为了她未能出世的孩子创作的，为什么你的养母也会知道？” 赵凌闻言心思转了一圈，他原先对于叶朝梅与赵家的关系只有猜测并无实证，但是现下对于叶朝梅的猜测多了几分肯定，只是在如何回答叶久的问题上又作了难。 ——毕竟目前来说叶朝梅的事情只是赵凌的只是猜测，而且既然她没有说，只怕是不想把叶久搅进来，他也不希望叶久太过探究这件事。 赵凌正迟疑间，叶久先开了口，他放任疑惑堆在心里，面上倒是能够弯着唇角作结“算了，如果有必要的话，母亲她应该会告诉我的。”他的眼睛不是放弃，而是这世间最难得的对于他人的纯然的信任，那样的眼神此前从未出现在叶久的眼中。 叶久从来不是一个冷漠的人，恰恰相反，从孩提时他就是个温柔的人，偏偏是这样一个温柔的孩子被所谓的命运推着朝前走，硬是磨出了一身清冷的、不近人情的壳子。 他冷静而疏离地接受了命运给予的一切，不抱期待、自然也没有失望地活着，这样的一个孩子，当他选择尝试信任某人的时候，爱着他的人，又有谁会想要背弃那份信任呢？ 赵凌看着那样的叶久，有些看呆了，理智还没回笼，本能倒是沸腾着，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道，“星星落到我怀里了。” “什么啊，意义不明，凌、”，还没适应的称呼叫起来还是有些拗口，但是叶久还是笑着说了出来，并且没能意识到自己唤醒的是什么。 赵凌的全部心神都凝在叶久的笑声中了，看自己的恋人侧躺在那里，肆意地大笑着，耳尖也因此染上红痕，他凑上前去，声音带着些许克制，“你还不想睡吗？” “恩，白天睡多了”，叶久看着凑过来的赵凌，本能在叫嚣着危险，他不由得往后退了退，但还是继续说道“你先睡，我明天飞机上补觉，什、唔？” 这大概是赵凌少有的没有让叶久把话说完的情况，他的手臂伸到叶久脑后，“那我们来做点运动促眠吧”，他这么说着吻了上去。 ——此处省略1245个字—— 赵凌回到客卧把床单随手丢进洗衣机，自己也干脆进了浴室。 水声响了没有一会就停下了，赵凌带着一身冰冷的水汽从浴室出来，一手擦着身上的水珠，一手给叶朝梅发了一条于是说是提醒，不如说是牵制的微信，“阿久开始怀疑你和赵家的关系了，不要把他扯进来。” 赵凌点了发送也没管微信那头的人是什么反应，他侧坐在床边，看着叶久眼角还没有完全褪色的红痕，宠物犬一般轻蹭这叶久的额头，“久哥哥，我爱你。” 被赵凌无视的手机微信很快传来了叶朝梅的回话： “不用你操心。” “保护好久久，其余事情我会解决。”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WB见，眨眼睛.jpg 第35章 罐装咖啡 听见被掐断的手机闹铃的时候，叶久的意识还在睡意中浮沉，一阵微小的声音之后，光线从门缝间漏了进来，又归于宁静，他重新被拽入深睡。 短暂的梦境中，叶久所处的是一片深海，水流轻轻地托起叶久的存在，水母像把开合的小伞在他眼前漂浮。 阳光浅浅地浮在水面上，看着离他好远，他伸出手去，只搅乱了平静的海水，模糊间，那水声听起来更像是孩子的哭声，似曾相识的、孩子的哭声。 那哭声从响起就没有再停下，明明是在深海，叶久却清楚地看见了眼泪从海面上落下，滴在他的脸上，连同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悲伤一起流入他心中，“不要哭了”，他刚想这么说，刚刚还平静的海却一反常态地掀起巨浪把他整个吞没，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相对陌生的房间，摊开的手臂还能触碰到身侧的余温。 叶久抬手揉了揉自己酸胀的眼睛，看着手上沾上的眼泪，“梦吗？”，他躺在那里想要回忆起梦境的内容，但是刚醒时候还觉得印象深刻的梦，就这么一会的工夫就从叶久的指缝间溜走了，只有那哭声似乎还停在耳畔。 叶久盯着雪白的天花板，暗叹了一口气就准备起床，环顾一周，，发现这个房间与其说是整洁，到不如说是压根不像是有人使用的样子，装修也好、装饰也好都被维持在最基本的水平，看不出房间主人的喜恶。 唯一的一件装饰品就是叶久扭头发现床头边上的相框，照片已经有些许泛黄辨不清模样，但是仍然被人珍而重之摆在最显眼的位置，叶久低喃出声，“福利院的照片？” “昂，那是我养母给我的照片”，赵凌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叶久回头去看的时候，他的手里端着一个马克杯就朝着叶久的方向走去，坐在叶久的身边，“我正想叫你起床，不过······” 赵凌把杯子放在叶久手中，他的手指从叶久的眼角划过，“这是怎么了？” “没事”，叶久下意识地伸手去擦眼角的痕迹，又在对上赵凌展示给他看的空荡荡的手指的时候，放下了手，指尖轻敲着杯口，感受着马克杯的温度在指尖处徘徊，“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 赵凌的手压在床沿，尽可能小幅度地贴近叶久的身边，小心地、确认过自己的动作不会打断叶久的状态，才把掌心贴在叶久的背上，上下平缓地移动着，像是通过单薄的睡衣帮着承担叶久的情绪，“什么样的梦？” “好像······有个孩子在哭”，叶久说得很轻，语气中带着不确定，像是飘在水上的泡沫随时都会破碎，耳边的泣音随着对话的展开渐渐消弭，叶久现下也搞不清楚那究竟是真实的梦境，还是睡不安稳的他在醒后大脑为他织就的虚假回忆。 叶久正出神间，右手手背上附上一层不属于自己的温度，他顺着那只手盯着赵凌的眼睛看了一会，笑了起来“你不用担心，只是个梦而已。” “恩，只是个梦”，赵凌顺着叶久的话把这一页轻轻揭过，心中却多了几分担忧，但是现在也无从分辨，只好转移话题“昨晚······” 赵凌刻意在这里做了停顿，余光扫向叶久故作镇定、可惜耳尖早就红透的模样，他的小指从叶久的手背挪到叶久的手腕，探到一片叶久沸腾的心绪，“昨晚萧慎言告诉我今天新区有个新商业街要开业，可能会堵车，让我们早点出发。” 叶久在赵凌提到昨晚的时候，整个人就绷在那里，心中默念各种画家名作企图让自己不要想起昨晚的事情，如今听赵凌飞快地结束了自己的话，他就像一张绷紧开弓的箭猛地站了起来，放下杯子就想跑，“好啊，那我去洗漱。” 赵凌会让叶久这么跑了吗？答案是否定的。 叶久正打算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赵凌却不肯松开握住叶久的那只手，“松手？” “久哥哥”，赵凌的眼中划过一抹玩味的笑意，他把自己的下巴搁在叶久的手上，“我昨晚洗澡水好冷，你确定不要安慰一下我吗？” 叶久并不缺乏常识，再加上赵凌的视线，叶久整个人都像是一只刚从蒸锅里面捞出来的螃蟹，呆立在原地。 赵凌欣赏着自己的恋人只有自己能看到的表情，见好就收，他低下头落吻于叶久的手腕处，又回吻至他的中指指尖。 他站起身贴在叶久的耳边“这次我只拿走这个”，说完，他帮着叶久整理了一下睡意后背部分的褶皱，“我先去打个电话，一会见。” 叶久在赵凌放开自己之后，几乎是片刻不停地就躲到卫生间去了。 赵凌的眼睛直到卫生间那扇磨砂玻璃门被关上，才掏出手机翻看着昨晚错过的那条“徐子敬明天回国”，随手删去消息记录，找到萧慎言的号码拨出，走到客厅的时候，漫长的“嘟”声才算结束，电话的那边是萧慎言带着抱怨的声音“长话短说。” “消息确定吗？他是今早到机场吗？”赵凌直接把自己的问题抛了过去，做着最后的确认。 “恩他买了三张机票，但是最有可能就是今早到达”，萧慎言压低了声音，“机场那边我都安排好了，你小心避开就是。” “多谢”，赵凌说着就挂断了电话，在叶久出来之前，拨通了家政公司的电话，叮嘱了照顾猫咪的事项和打扫的一些细节。 于是，等到叶久终于整理好情绪从浴室穿搭整齐走到厨房的时候，就听见赵凌在那边说这照顾猫咪的事情，却又在猫咪的名字上做了一个微妙的停顿。 猫咪原先是趴卧在餐桌旁的拐角上，一见到叶久出现，就像是闻着猫薄荷一样就冲了过去，在叶久的裤脚乖巧地蹭着耳朵，细细弱弱地拖长声音“喵”了一声。 叶久被猫咪的叫声吸引，蹲下身轻挠着猫咪的下巴，没挠几下，猫咪就在原地躺下，露出白绒绒的肚子，两只前爪抱着叶久的手不松开，叶久笑着顺着猫咪的意思，轻挠着猫咪的肚子。 猫咪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呼噜噜的软音，又在察觉到某人靠近的气息后惊叫着跑走了。 赵凌倒是不怎么在意猫咪的举动，他也蹲了下去，贴在叶久的耳垂边上舔了一下，开口学了一声“喵”叫，猫咪的叫声被赵凌学了个半分去，不能说难辨真假，只能说算是有个样子。 “你这是？”叶久歪着头，努力想对上赵凌的眼睛。 “算是争宠？”赵凌答得轻巧，就着姿势把人拥在怀里，眼神扫过一侧张牙舞爪的猫咪，嘴角挂着得意的笑容。 “好了好了”，被赵凌拥在怀里的叶久自然是没有看到赵凌的样子，他轻拍着赵凌的后背示意他放开自己，“不是说要早点出门吗？” “恩”，赵凌应着，起身的时候，把手递了过去，“吃饭吧。” 叶久借着赵凌那只手站了起来，吃饭的时候，猫咪不死心地又跳到椅子上抱着叶久的手指轻啃，他看着那只粘人的猫咪，笑着提议道“不然你就叫棉花糖吧，怎么样？” 叶久的后半句是对着赵凌说的，说这话的时候，他侧目看向坐在餐桌对面的赵凌，琥珀一般的眼眸浅浅地酝酿着笑意。 “你喜欢就好”，赵凌的声音带着宠溺，应下了叶久的问题。 猫咪，棉花糖轻轻“喵”了一声，这事就算定下了。 赵凌对猫咪的名字其实并不怎么关心，只是坐在餐桌对面看着叶久的笑容，跟着一起笑着而已。 两人快速地解决了早饭，赵凌站在门口耐心等待着仔细检查随身背包里面的护照机票一类东西的叶久，在叶久终于走向门口的时候，他才开口问道，“东西都带好了吗？” “恩”，叶久正想接着说下去，却被缠在他腿边的棉花糖阻止了，他蹲下身安抚着棉花糖的小脑袋“我们出门啦，你乖乖看家好吗？” 棉花糖也不知有没有理解叶久的话，抱着叶久的裤脚恋恋不舍地喵了几声，才扭头、摇着尾巴上五下爬上猫架，回头冲着门口喵呜呜地叫。 “走吧”，赵凌看了一眼时间，望着叶久说道。 “恩”，叶久出门前看了棉花糖一眼，才终于拎着旅行用的小箱包跟在赵凌的身边下了楼。 考虑到堵车的情况，两人最后还是选择乘坐地铁前往老城区新建的机场。 虽说两人出门的时候已经尽量避开早高峰，但是地铁上依旧是人潮涌动，两人被挤在靠近门边的角落里，了。 赵凌把人护在自己跟前，看着叶久打了一个哈切，出声问道“困了吗？” “还好”，叶久眨了眨眼睛，让自己看上去显得精神了一点，笑着迎上了赵凌关切的目光。 赵凌的手指拂过叶久的额头，确认没有叶久发烧才放下心来继续说道“马上就到了，到了飞机上再睡吧。” “好”，叶久把赵凌的手指抓了下来，自己则是不自觉地朝着赵凌的方向倒去，贴在赵凌的胸膛闷闷应道，“我没有不舒服啦，就是……” “就是困吗？”赵凌的手箍在叶久的腰后，避免他因为不稳定的站姿撞到车门或者其他的什么地方。 “恩······”叶久的声音有些含混不清，虽然勉强支撑，但是仍能听出不自然的地方。 叶久昏昏沉沉了一路，等到地铁的提示音响起的时候才回过神来，半睡半醒间跟着赵凌就往外走，幸运的是地铁站的出口就在机场的地下，给他们省下了不少事，人来人往的地铁口也没有人过分关注赵凌护在叶久腰上的手。 他们搭乘电梯直接去了地面一层，顺着标着各种语言的指示牌成功找到了办理值机手续的柜台，柜台的服务人员再确认过他们各自的身份信息以及不需要托运后后，亲切而礼貌地向他们说明注意事项。 赵凌拿了登机牌，把叶久的行李包搭在自己旅行箱子上面，对着身后精神还是有些不好的叶久说道，“办好了，我们走吧？” 叶久不知道是因为犯困还是赞同赵凌的话，点着头，原本拽着赵凌的衣角的手被赵凌握在手里，一路走向登机牌上写的候机厅的入口。 原本一切都还算顺利，只是排队等待安检的人有些多，只是就在这时，远处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动静不大，但是围了一圈人，人群散去后，就见两个穿着便服的人神情严峻地架着中间人的胳膊，中间的那个人双手被拘在身前，手上盖着一件衣服。 周围的排队的人有些议论，叶久皱着眉、撑着眼皮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刚刚想要转头，却又因为队伍的次序到了他们、执勤人员在催促没有如愿。 叶久抬脚就要朝着检测口走去，只是有点奇怪的是，原本应该引着叶久的赵凌却停在原地、没有跟上叶久的步伐，却在看到赵凌脸上一瞬的类似于“活该”那种情绪和那嘴角不自然上扬的弧度时，原先的催促的话语变成了疑惑的一声“凌？” “啊，抱歉”，赵凌在听到叶久的声音看向叶久的时候，脸上的神情迅速恢复成了平时的样子，彷佛刚刚叶久所见的只是一个错觉，他笑着问道“到我们了吗？” 叶久看了一眼赵凌恢复如常的表情，在赵凌和执勤人员交流的时候朝着身后的方向飞速地扫了一眼，在转过头时候，笑着接过执勤人员递过来的登机牌，“谢谢。” 接受完检查的赵凌拉着行李箱的拉杆等在那里，就像是平常一样，没有丝毫不耐烦的样子。 比赛组织方为了节省成本寄来的是经济舱的票，漫长的等候时间和周边嘈杂的人声，让本来就有些昏昏欲睡的叶久更加找不到状态。 叶久走到赵凌面前，晃了晃有些昏沉的脑袋，手指压在太阳穴上想要说些什么，刚出口一个“你”就被赵凌的话打断了。 “我会告诉你的”，赵凌领着人在候机室的空位上坐下，自己则是坐在椅子的把手上，手指安抚般按摩着叶久的太阳穴，“现在不要想那么多，等你睡醒之后，我会告诉你的。” 他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回答，像是在强调什么，又像是单纯地想要让叶久放下心来。 “好”，叶久看着赵凌担忧的目光、感受着他在自己太阳穴上轻柔的动作，勾着一边唇角勉强撑起一个笑应道。 此时通知乘客登机的广播适时响起，赵凌拎着两个小箱包，小心护着一个完全不在状态的叶久踏上了登机的栈道。 叶久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飞机上的座位的，只模糊记得几道混在一处、听不清内容的声音，在终于坐下的那一秒，皱紧的眉目舒展，放任自己沉沉睡去了。 放完行李重新坐到叶久身边的赵凌见状，扬起一种旁人一眼就能看穿的幸福笑容。 他帮着叶久系上安全带，把他身侧的窗户合上，自己则是重新起身，找到空姐要了一条薄毯，将熟睡的恋人仔细的拢在里面。 赵凌的手机不断振动着，在广播通知关机的那一秒，他才扫到来自萧慎言的那一条“一切顺利”的微信。 他用手机撑着下巴，眼中的某些情绪倏忽溶解在他看着叶久的睡脸的柔和而宠溺的笑容中，他伸手将自己的光护在怀里，犹如守护珍宝的恶龙那样紧紧护住自己的宝藏。 飞机平稳飞行后，空姐推着小推车走到两人的边上，在看到熟睡的叶久时，刻意压低了声音问道，“请问，你们需要咖啡或者可乐吗？” “请给我两罐咖啡”，赵凌指了指小推车上的罐装咖啡，用着接近气音的声音说道。 空姐无声地递上了两罐咖啡，推着小车又离开了，不算大的飞机隔座间终于只剩下叶久和赵凌，靠近走道缺席无人的空位像是为这两人划开了一道安全的距离，任即使两人举止亲昵也不会有人干扰。 多买一张票是值得的，赵凌睡着前，最后想的是这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犯困这个事是真的不由自己控制啊QAQ我之前去北京回家，就真的从上地铁开始犯困，到了飞机上也在睡，望天不语.jpg 第36章 飞机餐 吵醒叶久的是前排舷窗透进来的阳光，那光线正好盖在叶久的眼睛上，将昏昏沉沉的他从周公处唤醒，并呈上了极美的云群作为赔礼。 叶久的视线从那一小片云角收回，正打算去开窗户，却发现自己的脖子酸痛难忍，只好乖乖保持着原有的姿势，抬眼看到的就是赵凌下巴，才对自己的头枕在赵凌的大腿上这件事有所自觉。 他尽可能小幅度地去找口袋中的手机，打算尝试着拍摄云的照片，却又在开机的时候，无意瞥到微信最上面顾云兮的一大段语音信息。 叶久看了一眼身侧还在睡觉的赵凌以及从座椅缝隙间瞥到的后排睡倒一片的乘客，只好简单地回复了一句“抱歉，我现在不大方便听语音。” 几乎是叶久的消息刚刚发出，消息栏上的状态就变为“对方正在输入”，不一会弹出的大段对话把屏幕对面的顾云兮的担心展露无遗，或许是打字的时候太急，里面还混了一些不妨碍理解的错别字。 别扭的姿势，导致叶久并不能很好地看清屏幕，他小心地调整姿势，却又因为长时间保持同一姿势而有些泛麻的双腿难以达成目的，只好尝试着各种方法想要看清内容。 只是顾云兮发来的内容实在太长，他蜷曲着手指滑动了好一会才理解了顾云兮表达的大概内容是：新闻说今天机场有个徐某敬携带禁止药物入境被警方当场控制，以及最后不断重复的“你没事吗”作为结尾。 虽然叶久的动作已经足够轻，但还是没能被浅眠的赵凌忽略。 赵凌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叶久握着手机、高高抬起的手，他把叶久的手按了下去，手指从叶久的额头划过，最后落在叶久的脖子后，轻轻地揉捏着，“脖子疼？” “恩”，叶久见赵凌已经醒了，干脆直接翻过身，仰面躺在那里，蜷曲的双腿尽可能地伸直，把熄屏的手机举到赵凌面前，目光锁在赵凌的脸上，笑着问道，“要看吗？” “徐、他因为携带违禁药品入境被逮捕，萧慎言和我安排的。” 赵凌似乎是想要直接说明，但又在开口的时候将名字改为第三人称的他，似乎是不愿再提及代表叶久所有不幸的名字，又像是觉得这个名字不配出现在两人咫尺之间的现在。 在叶久的手机屏幕亮起来之前，赵凌反手将叶久伸直的手腕握在自己手里，在叶久的手腕内侧、贴近透过皮肤的青紫色血管旁亲下一个小小的吻，“时间有点赶，没有来得及告诉你。” 叶久听完赵凌的话，活动了下手腕，在赵凌放开自己后，顺势按住赵凌的脖子，盯着那双赵凌那双近在眼前、毫无动摇宛若深海一般的眼睛，片刻之后，静静地笑了起来，“你为什么道歉？” 叶久的脚稍微恢复了知觉，他放开了对于赵凌的钳制，从赵凌的腿上挣扎着坐了起来“我并没有想要指责你什么，更何况······” 叶久原本还想继续说着，却被广播中传来的发放午饭的提醒给打断了，不一会空姐推着小推车走到他们座位边上，为他们递上了两个锡纸盒子。 “谢谢”叶久笑着道了谢，空姐冲他回以一个友善的微笑后，她才推着小车子朝着后排走去。 “更何况什么？”赵凌看着正在打开锡纸盒子的盖子的叶久，轻声问道。 “更何况”，叶久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而打开了舷窗的窗户，盯着窗外的云山叠嶂，停了半晌才接着说道，“有可能的话，我并不希望再见到他。” 赵凌看到的窗上倒影，叶久的嘴角的微笑的弧度没有一丝改变，只是从叶久那绷得有些泛白的指尖，才能一窥叶久并没有那么平静的内心。 赵凌用双手将叶久的手指珍而重之地拢在自己手心，他的动作似乎让叶久从沉思的状态缓过了神，叶久逆着光线回头看向赵凌，笑道，“错的又不是你，为什么是你向我道歉呢？” 叶久坐在那里，他微微笑着，倒像是不知愁滋味的半大少年郎，可是那双不见波澜的双眸又像是经过无数岁月沉淀的琥珀——见证了所有的真实，却还是可以保持通透的清明。 赵凌看着那样的叶久，一时之间，心中既爱且怜。 ——这样有着尖锐的刺和美丽花瓣的玫瑰竟然选择在他的身边立足，他想到这里就觉得一种无法用言语准确表述的爱意在他的胸腔游走。 但是又想到那样的刺是在怎样的风霜中形成的，悔恨也好、后悔也好都像是即将喷发的岩浆般涌动在他的心间，积蓄着、并且迟早会经历爆发的那一天吧。 但是那样的情感并不适合玫瑰花生存，他的玫瑰应该长在温度适宜、土壤肥沃的花房······又或者是他的怀里，他愿意被刺得遍体鳞伤，只要能被允许亲吻玫瑰的花瓣，他甘之如饴。 “我爱你”，赵凌的手臂绕上叶久的后背，一手落在叶久的脑后的头发上，边按摩边抚摸着“如果我在这个世界上有更爱的人，那一定是你。” 叶久一手高高举着沾着咖喱的汤勺，一手又在空姐轻笑着看着他们的时候轻拍着赵凌的背，说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注意下场合”，笑意渐渐，就像是他们的日常中从来没有存在过徐子敬这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卡文，这章我卡了小一周，最初的写了800字觉得不对，又删了重写，就耽误了好久······先放上半章充当一下五一贺文好了，捂脸.jpg PS，今天有认识的作者朋友和我说了JJ有个给主攻恶意刷负的读者，然后我在《方糖》的第三章 看到那个评论了，竟然说一个都快被变成周更的咕咕（我）会被JJ推荐，阿晋又不是做慈善的，望天不语.jpg 第37章 白葡萄酒 赵凌虽然对叶久应着好，但是却丝毫没有放开的打算。 叶久的笑容中渐渐染上无奈的意味，轻拍赵凌后背的手停了下来，坦诚道，“我饿了。” 叶久这次的理由似乎成功让赵凌放松了抱着叶久的力气，使得两人总算可以安稳地坐在位置上，各自进食，不过取而代之的是······ 叶久看着抵在自己唇边的勺子，听着赵凌那句认真而带着调笑意味的一句“不是说饿了么？”，看着他不把食物喂到自己口中就绝不放下的架势，无奈地张口仍由赵凌把食物喂过来。 赵凌细致周到地做着喂食的行为，还不忘从一叠至今中抽出一张，仔细清理着叶久唇边的食物残渍，他轻舔着勺子上残余的咖喱酱汁，看着双颊鼓起的叶久笑得一脸满足。 之后的旅程变得平和而漫长，在两人偶尔的交谈、不时的小睡间，飞机顺利抵达目的地，在盘旋降落的时候，适时响起的广播声亲切而礼貌地提醒着各位旅客注意事项以及带好随身物品。 赵凌把自己的手提包搭在叶久的箱包上，拉着叶久的手悠悠哉哉地混在人群后面。 他们下机的地方是机场的最里面，沿路都是透明的大幅玻璃窗，从那里可以看到广阔的飞机坪，以及顶着金发、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 “我想起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到的时候的事情了”，叶久的声音不大，低低的、像是一场不会被惊醒的梦，笑容温和，带着怀念的意味。 “是吗？”赵凌放缓了步子，肩头贴在叶久的边上，“我好想认识那个时候的你啊。” 叶久听着赵凌的话，将目光从一侧的玻璃窗收回，笑着应道，“我觉得应该没有什么区别。” “恩，我知道”，午夜梦回，每每梦到叶久从自己的身边离开，赵凌都是靠偶然从黎明那里得到的叶久的照片挨过漫漫长夜，他当然知道那时候的叶久的相貌，只不过—— “我只是觉得，如果可以早点的话更好”，赵凌的手指从叶久额发边上摘下沾上的一点点飞絮，笑着握着叶久的受朝着大厅的方向走去。 下午2点的日光在两人身后落在了利落的光影，像是欢迎新的游客，又像是迎接归来的故人。 叶久和赵凌两人在大厅办完手续后，赵凌便引着叶久朝着机场的出口走去，在那里停着一辆黑色的桑塔纳，车门旁还站着一个穿着燕尾服的亚裔人，一见到他们就迎了上来，结果赵凌手上的行李包，为他们打开了后座的车门。 叶久坐在后座上环视车内的内饰，看着那个亚裔坐上驾驶位，开着车绕过凯旋门，才回头看着赵凌问道，“我们现在是要去哪？” 因为这次出行的住宿是由赵凌安排的，所以叶久并不清楚他定下的是哪一家。 “到了你就知道了”，赵凌的手在叶久几次瞥向驾驶座的视线中坚定地够着叶久的手指，并在终于成功后露出了偷到骨头的哈士奇的笑容，“我想你会喜欢的。” 赵凌的话音刚落，车子便稳稳地停了下来，那个亚裔的司机尽职尽责地为叶久和赵凌打开车门，并拎着两个箱包走在前面引路。 叶久临进门前打量了一下这座典型的巴洛克风格的建筑物，并没有任何醒目的酒店名称或者标语，只是在一侧的窗户遮阳棚上无意扫到了“Ritz”的法语字母。 两个站在门口的穿着一身管家服的人站在门口为叶久他们开了门，比起朴素的外表，内里的装潢实在有些过于华丽。 叶久的目光黏在大厅的一副人物肖像上，直到去和前台简单交流几句的赵凌回来，他也没有从那幅画上回过神来。 “Monsieur(先生)”拿着房卡站在两人身后的一位负责他们的工作者刚要出口询问，就被赵凌的一个眼神制止，但是还是惊扰了叶久的观察。 叶久笑着表示歉意，这才跟着工作人员踏上了充满古朴气质的螺旋式的楼梯，楼梯一侧的墙上挂着各色的风景画，看得叶久有些流连忘返。 而那个工作人员有了第一次被赵凌止住的先例在，这次倒是没有出言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等待在三步之外，等到叶久欣赏完才接着往前走。 工作人员一直把两人引导到房间门口，帮两人开了门，确认了两人的晚餐不在楼下使用之后，才鞠躬告辞。 在打开的门之后，叶久看到的是保持了18世纪装修风格的套件，房间布置得相当奢华，但是比起那些水晶样式的水龙头、随处可见的金箔装饰，叶久更满意的是房间里随处可见的油画肖像。 “看来你很满意我选的房间”，赵凌把两个箱包丢到内里的卧室之后，出来看着难得脸上溢出喜悦之情的叶久说道。 “恩”，叶久的眼睛此刻正盯着墙上的一副风水小图，对着赵凌的问题随口应了一声。 赵凌也没有打扰，只是找出房间里放着的便携式的咖啡机，尽可能小动作地泡起了咖啡，不一会，房间内一股淡淡的咖啡香气四下弥漫。 总算是看得心满意足的叶久接过赵凌递过来的咖啡杯，坐在赵凌的身边，看着阳光穿过窗帘，在他的脚边落下一天即将结束的余晖。 “你喜欢这个房间吗？”赵凌心知叶久方才的心思根本不在自己的问题上，又重新问了一遍。 叶久端着咖啡，小心地搅拌了一会就把瓷勺搭在杯碟上，笑着应了一声“恩”，眼睛中盛满的星屑，明眼人一眼就能知道叶久此刻是真实的喜悦。 “那可真是太好了”，赵凌说完这话，两指捻着咖啡杯的杯把喝了一口咖啡，掩下了眼中一抹隐秘的笑意。 赵凌喝完咖啡扫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对着放下咖啡杯的叶久说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什么时间？”叶久看着已经披上外套的赵凌有些不解地问道。 “惊喜的时间”，赵凌穿戴整齐后，又重新回到叶久身边，为他披上一件薄外套，伸手整理了一下叶久的衣领，在侧颈处飞快地落下一吻“车子应该在等我们了，走吧。” 和来时的流程一样，这里遇上的服务人员总是会热情地询问他们是否需要帮助，又在确认过后，重新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等到叶久他们到了门口，早上送他们过来的那辆桑塔纳果然已经停在门口，直接把他们送到了埃菲尔铁塔前的草坪旁边。 “晚上需要我来接您吗？”临到下车前，那个亚裔司机礼貌地确认着他们的行程。 叶久听着他有些生疏的中文，心上浮上了一点惊诧，但是到底没有多说什么，他的视线看向赵凌，无声地询问着。 “不必”，赵凌的话明明是对着司机说的，但是眼睛却始终盯着叶久的眼睛，“我们自己回去。” “好的，先生，祝您游玩愉快”，那个亚裔司机这么说着，便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埃菲尔铁塔前的草坪一向是家族野餐、游人观赏最好的选择，即使是临近黄昏的现在，人气也依然未减。 “走吧。” 赵凌的声音在叶久的耳畔响起，叶久的手指也被赵凌紧紧护在手心，一路引着他朝前走去。 “这样是不是不大好？”叶久摇了摇两人交握的手，笑容中染上了些许迟疑。 赵凌似乎是没有听到叶久的话，只是握着叶久的手穿过人群，坐在野餐布上的人们或是家族、或是情侣、或者友人，他们偶尔的视线扫过两人交握的手，有好奇、有不屑，但大多数都是一扫而过，就像只是看到了一副世间最常见的、恋人相处的场景。 “这里没有人认识我们”，等到乘上半透明的观光电梯的时候，赵凌才笑着对叶久解释自己的行为，“也没有人可以伤害你”，他顿了顿，继续说道“那天我和阿姨的交谈你听到了多少？” “你知道的”，叶久听着赵凌的问题，唇角的笑意向着唇边晕染开去，眼中是一片清明，薄唇轻启，“老房子隔音很差。” 言下之意就是他全知道了。 赵凌理解了那份意思，笑得有些无奈，他的手从叶久的手一路移到叶久的腰侧，把人抱住，又退了几步抵在电梯的壁上，“那你现在才告诉我？” “你不是也什么都没说吗？”叶久顶着赵凌的目光，唇角虽然还是勾着笑，但是眼中泛上些许严肃。 “我错了”，赵凌举着左手做出认输的样子，不知从哪掏出一副猫咪的发箍戴在自己的头上，软着语气哄道，“别生气了，亲爱的，我错了。” 叶久盯了一会那个看起来就很柔软的猫耳朵，直到电梯到了指定的楼层才松了口，抛下一句，“下不为例。” 电梯门一开就是餐厅正厅，赵凌把猫耳的发箍摘下，快走了几步走到叶久的身边，在手臂上搭着一块餐布的管家的引路下一路走到赵凌预定的靠窗的位置。 赵凌和侍应确认着今天的菜单，对于食物总是随遇而安的叶久看着窗外的夜景打发时间。 赵凌在和侍应确认结束后，就干脆地坐到叶久的身边，看着叶久的视线犹疑在几处光点中，冲着叶久问道，“怎么了？在找什么？” “想为母亲她带一份礼物回去”，叶久收回徒劳的视线，转而向赵凌笑着说道，“毕竟明天开始就得去画廊了，怕是没有什么多余的时间。” “送给院长的礼物吗？”赵凌思考了附近的商业街，反问道“你想好要送什么了吗？” 叶久的回答不带迟疑，甚至可以说是脱口而出，“胸针，梅花样式的宝石胸针”，他从自己的口袋中掏出一张画好的图样交给了赵凌“以前母亲她很喜欢的一枚，但是后来丢失了……” “那个的话”，赵凌看着图样里面眼熟的logo，在听到叶久话的一瞬间似乎有什么从他的记忆中倏忽而过，但是他也没有去在意，只是继续说道，“我知道这附近有家不错的店，等吃晚饭的，我带你过去吧。” “好”，两人的餐前的短暂交流随着侍应带上的白葡萄酒宣布告终，为了方便起见，赵凌还是坐回了叶久的对面。 这顿饭是由深知叶久口味的赵凌提前定好的，菜色完全是依着叶久的喜好，所以自然，他并没有不习惯，只是餐间更换的几种葡萄酒让叶久稍稍有些上头。 “没事吗？”赵凌小心护着坚持自己没有事的叶久，语气中带着担忧。 “我没事”，此时的叶久除了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看着倒真像与平时无异，“我只是喝酒有些上脸。” 霓虹灯交映下，叶久的笑容因着酒色染上几分别样的朦胧，赵凌勉强咽下口水，才继续确认道“你真的没事吗？” “恩”，叶久微闭着眼睛朝着赵凌的方向微微笑着，像是醉意染出来的精灵，又像是酣睡转醒的醉猫。 赵凌仍是不放心地护着那样的叶久，尽可能地忽略自己的热意，引着叶久朝着他熟知的那家珠宝店走去。 那家珠宝的地址有些难找，店的整体装潢相当简单，门口的板子上用花体写着“Accepter la personnalisation”(接受定制)。 偌大的店铺只有一个穿着一件皮质围裙的白发老人坐在柜橱里，在看到推门而入的赵凌的时候，用着一口标准的中文说道，“你可是好久没来了，这次打算找些什么？” 赵凌把叶久妥善安置在一侧的圆凳上，才腾出手来，握住老人的手，“我很高兴您竟然还记得我，这次可能又得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老人的眼中带着好奇，扫了一眼伏在玻璃柜上昏昏欲睡的叶久，满是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再开口时带着一丝调侃，“这次还是戒指吗？” “这次不是”，赵凌抚摸着口袋中因为没料到叶久如此不胜酒力而没有送出的戒指，无奈地笑着说道，“想麻烦您重新做一枚胸针。” “重新？”老人似乎因为赵凌的话有些疑惑，但在看到图纸的瞬间，眼中涌起了怀念的意味，“锦晓那个孩子这几年还好吗，她已经许久没来了。” 老人言罢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自嘲似笑了笑，“我也是老糊涂了，这种问题怎么好问你们呢？” “她过得很好”，赵凌看着老人的样子，回身横抱起睡得正酣的叶久，“如果你说的锦晓和我知道的是同一个人的话，那她应该过得很好。” “是吗？”老人微弱的话语消逝在赵凌推门而出的声音中，老人追出门去，冲着赵凌的背影喊道“大概两天就能做好，到时候我会派人送到你住的地方的。” 赵凌生怕惊醒沉睡的叶久，没有回复什么，只是抱着自己的恋人踏上回程的路。 作者有话要说：1、文中涉及法语的翻译来自金山毒霸 2、本章所有的场景、店铺描写纯属虚构，丽兹酒店确实有，但是内设描写完全是橙子自己瞎写的 章节的部分说完了，下面说点其他事情。 首先，感谢我亲亲的小天使们帮我怼那个顶着掩耳盗铃的ID来恶意刷负的人鸭，还有帮我举报那个恶意刷负的评论的小天使，疯狂发射么么哒。 其次，借这次更新表明一下蠢橙子我的立场，我是坚定的主攻GK派，以后可能会写BG，但是主受是不可能主受的，嗯，没有带节奏或者说主受视角不好的意思，单纯个人萌点不同。 最后，我不清楚刷负的人是想要干什么，我不骂人，那是我的修养，但是不代表我是HelloKitty啊，我或许日常怂，但是也不会因为一两个恶意评论就随便更改自己的喜好（蠢橙子在线头秃），或者背叛我的读者（我不知道我的小天使们是不是都是GK，但是既然能因为超~可爱的久看到这里我就默认你们是偏攻啦，希望大家不要介意我的自说自话）鸭。 以上就是蠢橙子的日常话痨，鉴于我明天还得去趟医院，今晚不敢熬得太晚，于是就说到这里吧，感谢你们看完我的话痨，么么哒。 第38章 威士忌加冰 赵凌拒绝了其他的人的帮助，把叶久抱到房间，轻哄着无意识贴在他侧颈的叶久，把人平稳地安置在床上。 自己则是顺势把右手撑在叶久的身侧，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叶久泛红的双颊，左手紧紧贴在叶久的脸侧，像是可以滴下水的温柔视线一直粘在叶久的睡颜上。 睡得有些不安稳的叶久，不时的呓语，含混在翻身的细小摩擦声中，那双闭起的眸子延展出柔软的弧度，搭上微微弯着的浅色唇角，乖巧得像个孩子，如同纯白的、误人人间的天使。 赵凌到底没能战胜自己，他的吻从叶久的额头，一路蔓延到叶久的唇边，他的吻缓慢但是却又有一种急切感，像汲取甘露的沙漠旅人，又像是恳求与现世绳索的迷途游客，“我爱你”，伴随着连绵的吻落下的表白，真切而热烈。 止住赵凌动作的是乍然响起的门铃声，卧室内的小的显示屏中传来音频，“赵先生，赵夫人吩咐我们给你们准备了调酒。” 赵凌看着自己按在叶久领口处纽扣的手，和叶久睡熟的样子，咬了咬自己的舌尖，强迫自己从名为叶久的佳酿中清醒过来，调低了空调的温度，穿过套房自带的客厅去应门。 门口的穿着西装的酒侍似乎对于赵凌的不应门并没有不满，他双手交叠等着门口，在赵凌打开的门的时候，笑着端上酒盘子，“赵先生，这是您的调酒。” 赵凌让出来了门，任由酒侍进门把伏特加加冰和一杯蜂蜜水放在桌上，在酒侍告辞准备离开的时候，背对着门口的方向站定，开口问道，“我母亲现在也在吗？” “是”，酒侍一愣，随即笑着答道，“您打算见见她吗？” “不了”，赵凌想了想接着说道，“代我向她问好感，有劳。” “好的”，酒侍笑着应着告辞，顺便帮赵凌带上了门。 赵凌低头看着托盘上因为冰块凝聚着水珠的酒杯和琥珀色的酒液，端起杯子仰头饮尽，带着寒气的酒抚平夏日带来的干渴，才端着另一杯尚且带着温度的蜂蜜水朝着卧房的方向走去。 第二天早上，叶久醒的时候只觉得头昏昏沉沉的，像是有人在他睡着时候，拿着什么小铁锤锤过一样，“唔……” “还难受吗”叶久的低吟刚刚出口，身边的人就伸过来一双手 帮着按压太阳穴，杯子抵在他的唇边，“蜂蜜水，喝了应该会好受一点。” 叶久感受到自己的头被另一双手托起，朦朦胧胧的视线中，出现的是他熟悉的发色，他近乎无意识地朝着人影的方向微笑，“早上好。” “早”，赵凌把被子随手丢在一边，从边上拿过一个软枕垫在叶久的腰后，扯过一侧的领带，开始帮着打结，“还有点时间，你要不要再睡一会” 叶久含含糊糊地应着，喃喃着自己再睡一会，倒是赵凌在叶久复又睡过去之后，从浴室打来清水，在不打扰叶久睡眠的前提下，轻轻地洗着叶久的脸侧。 等到叶久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时间正好，他下床的时候看着自己几乎穿戴整齐的一身，伸手接过赵凌递过来的外套和早餐，笑着打着招呼，“早上好。” “早”，赵凌回以笑容，指着叶久的头发说道，“头发翘起来了。” “哦”，叶久下意识地伸手压平。 “不是那里”，赵凌在叶久的动作前接过叶久带着些许茫然的动作，他五指化梳温柔地摩挲着叶久的头皮，“是这边，还难受吗？” “好多了。” 赵凌仔细整理了一下叶久的衣领，确认了衣领的高度足以盖过痕迹后，才对着叶久伸出手笑着说道，“那我们走吧？” “嗯”，叶久精准地将手中的包装袋扔到一侧的垃圾桶内，笑着跟着赵凌走下楼，车子早就已经在等他们了。 当然，叶久不知道的是，在他们出发后不久，一个带着墨镜、穿着一身紫裙的凌觅夏也跟在他们后面悄悄出发了。 作者有话要说：痛经……牙疼，这是之前码好的，先丢上来，有点短见谅 第39章 香煎牛排 虽然画廊距离叶久他们所住的地方有点远，但是一路上的交通情况还算顺畅，因此他们到达画廊门口的时候，正好是画廊那边准备妥当开始接待游览的客人的时候。 “您好，请出示邀请函”，门口穿着一身深蓝色正装的引导员在看到叶久他们从车上下来之后，和旁边人交流了一句，就笑着迎了上去。 叶久笑着将装着邀请函的信封递了过去，边说着“失礼”低头去确认突然响起的私信，也因此错过了引导员小姐看到邀请函那一瞬间的反应。 站在他身边的赵凌余光扫到一侧的骚乱，穿着正装的男子上前给一辆黑车的女子开门，他看着间隙间露出的那双黑色高跟鞋，眯了眯眼睛，回过头的时候正对上引导员按捺不住的星星眼，“阿久。” “怎么了？”叶久回复了熟人的微信之后抬起头看着赵凌问道。 “不是我怎么了”，赵凌笑着对着叶久说道，他的手指轻巧地从叶久的下颌处划过，引着叶久的视线转向站在他们面前的小粉丝“是她找你有事。” 叶久随着赵凌的指引看到是刚刚还一脸公事公办的引导员小姐的星星眼，她的双手不自觉地绕着衣摆，犹豫纠结了一会才闭着眼睛对着叶久的方向说道“我是您的粉丝，可以给我一份签名吗？” 她说完才小心地睁开眼睛，在对上叶久的笑脸的时候，不自然地红了脸。 “签名······”叶久看着引导员小姐的表现，微微歪着头露出笑容，欲言又止。 叶久的话还没有说完，引导员小姐慌慌张张地掏出手机，捣鼓了一阵之后举着手机中的一组照片，举到叶久的面前。 “这个、是我第一次喜欢上的您的作品，当时我真的被您细腻的笔触震撼到了，我从来没见过用这么温柔的画面去阐释寂寞的主题，所以当我知道您也参加了这次的比赛之后，才自告奋勇来这边，没想到真的可以见到本人，失礼的地方还请您见谅，如果您不想签的话……” 她说着就是一个深鞠躬，她看着自己的鞋面回想着自己在心仪画家面前的失宜，要不是场合不对，此刻她大概真的一走了之。 “可以哦”，叶久的声音从引导员的上方飘来，他看着惊讶地抬起头的引导员小姐，眼睛稍微偏了一点，“您想要我签在哪？” 引导员小姐一听到叶久的话，眉眼整个亮了起来，也不顾上什么，回头冲到同事的手里拿了宣传用的小白板和油性笔，“麻烦您了。” 叶久从引导远小姐那里接过东西之后，在白板上签下自己的假名“九月”，并把习惯性画上了一个简单猫爪的形状，点缀在“月”的尾巴上，笑着将板子递了回去，“好了，给你。” 引导员小姐以想把白板盯出一个窟窿的眼神看着叶久的签名，紧紧把那一小块白板抱在怀里，“谢谢您！我会好好珍惜的！” “哦”，叶久抿着嘴拉着唇角，耳尖有些泛红喃喃了一句，“其实……不用那么珍惜也可以。” 站在一遍看完全程的赵凌看着那边被簇拥的女子进了门之后才打断了两人间的对话，他单手轻轻捂住了叶久的眼睛，贴在叶久的身边耳语，“好了，不要再看她了，我要吃醋了。” 赵凌说完看着站在那里的有些无措的引导员小姐，露出了一个笑，“可以拜托您带路吗？” 引导员小姐看着叶久熟练地把赵凌的手从他自己的脸上摘下，放下心来，清咳一声，小心地把白板收好，四指并直，“好的，请跟我来。” 叶久扫了赵凌一眼便随着引导员一起走进画廊，赵凌的脚步贴着叶久的影子边缘紧随其后。 画廊被设计成“S”型的回廊，上空装饰着设计精巧的透光玻璃，参赛的画作被悬挂在一侧的墙壁上，没有强光照射，只是在玻璃反射的自然光完美地显现给来参观的观众。 “这次的比赛主题是‘四季’”引导员小姐引着他们走在长廊上，边走边介绍道，“通过初选的48副作品，我们按照画作的主题分为‘春夏秋冬’。” 叶久慢慢欣赏着风格各异的“春”画，在看到一副迎春花的油画时，停下了脚步，看着那熟悉的笔触，他的嘴角的弧度上扬了几分，“这是？布朗克？” 引导员小姐对照着手中的平板，确认了作品的创作人的名字，有些惊讶。 赵凌看着引导员的小动作，心下有了计较，他走了一步站在叶久的身边轻声问道“是认识的人吗？” “昂”，叶久看着画作上迎风招展的迎春花，含芳的花苞像是在隐藏着春天的秘密，偏偏又引来了采撷的蜜蜂虎视眈眈，“是我做交换生时候的舍友，如果不是因为”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对着赵凌弯了弯眉眼，“或许我们还能继续做同学。” 赵凌当然知道叶久当年突然回国是因为黎明的病，因此也只是跟着叶久的话继续说下去，“如果他也参加的话，应该还有见面的机会。” 叶久又仔细看了一眼那副迎春花的画，对着赵凌笑着应道，“恩，走吧。” “今年的参赛作品有什么特别的吗？”赵凌看了一下还在回头看着那副迎春花的叶久，对着前面引路的引导员小姐问道。 “画作的每年都是很特别的”，引导员小姐放缓脚步，笑着介绍道，“但是要说特别的事的话，今年倒是有一件，往日总不会缺席评委席位的凌觅夏女士，今年只担任赞助人，听说是，今年的参赛作品中有她的熟人的作品，她说自己可能会偏心，大家都在猜测这个人是谁呢。” 赵凌的眸子一闪，他用旁光观察一侧注意力不在对话上的叶久，才以一句轻飘飘的“这样啊”，把话题揭过。 “恩，是呀”，引导员小姐倒是没有在意赵凌的态度，她看着前面的标记着“夏”的引导牌暗暗兴奋中“到了，九月先生的画就是这一副。” 叶久的《玫瑰》被安置在“春”与“夏”的交界点，那是一副怎样的画作呀！ 在光影之外，一枝玫瑰从窗户的缝隙间透出一抹夏意，相较于旁边两幅风雨欲来的油画，这副用色明艳的画作就像夏天阴霾中闪现的清凉的风，从画中的窗口裹挟着一阵玫瑰的花香扑面而来，又在咫尺之间突兀地提醒着欣赏的人那不过是一场美妙的幻想。 引导员小姐捂住自己的嘴吧，眼中似乎有泪光浮现，赵凌看着站在自己的画作前支着下巴的叶久露出了笑容，他的手轻轻地落在叶久的肩膀上，就那样盯着自己的恋人看个不停。 但是这样的时间不一会就被他们身后传来的一声不怎么熟练的中文声打断了“久？真的是你？” 叶久回头去看，他们身后站着的是一个满脸的喜悦的金发男子，“布朗克？”叶久一眼就认出了自己曾经的老同学，笑着迎了上去。 赵凌看了看自己空落落、架在那里的手，假装无意地甩甩，重新放下，跟在叶久的身后，走上前去。 布朗克很是热情地就是一个贴面吻，完事之后又给了叶久一个拥抱，认真地用着一口别扭的中文说道，“我真的很高兴看到你在这里。” “我也是”，叶久似乎是习惯了布朗克的行事作风，对于他过于热情的举动并没有表示不满。 只是赵凌看着想要继续抱上去的布朗克心有不满，直接介入到两人中间，伸出手自我介绍道，“您好，初次见面，我家阿久受您照顾了。” “你家？”布朗克面露疑惑看向叶久问道“久，他是？” “我是阿久的恋人”，赵凌看着眼前的男子，笑着宣告了下主权，看着眼前的金发男子眼中飞快划过的失落，继续说道“阿久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如果您打算去我们家玩的话，随时欢迎。” 一旁的引导员小姐举着平板挡住半边脸，尽可能地想要从这两人的火星中消除自己的存在感，又看了一眼被赵凌挡住视线的叶久，心中默默赞叹。 “哦、哦”，布朗克敷衍地笑了笑，僵硬着看向一侧没有出言否认的叶久，“我们小组的几个人明天约好聚聚，正巧你也在这里，要去吗？”他扫了一眼赵凌，补充道，“珍妮他们会很高兴的。” “好”，叶久没怎么迟疑就笑着应下了。 “那我们等你”，布朗克说着就把时间和地点传给叶久，又在听到自己同伴声音的时候，笑着挥手和叶久告别。 自始至终都是自己找戏份的赵凌，在布朗克告别后，就牵上叶久的手，沿着长廊的方向继续欣赏画作。 叶久扫了一眼面色如常的赵凌，又看了看噤若寒蝉的引导员小姐，到底没有挣脱赵凌的手，只是冲着不时回头偷看两人的引导员小姐露出安慰意味的微笑。 接下来的参观还算顺利，三人走走停停，一个早上就在画廊中度过，结束的时候正好临近中午。 “结果出来之后，我们会派人去通知您的”，引导员小姐面对着叶久两人说道，“这附近有家不错的餐厅，离橘园也很近，我想您会喜欢那里的。” 后面半句她是对着也就说的，她看了看外面高照的太阳，从备用品中抽出一把带着画廊logo的遮阳伞“这个给您，祝愿您有一个美好的下午。” “谢谢您”，叶久在听到引导员的话之后，笑着接过了遮阳伞，表达了感谢。 他身侧的赵凌则是一副一切都随着叶久意思的表情，因为引导员小姐说的地方离得很近，他们打算步行过去，于是他给司机打了电话，两人转身告辞，只留下引导员小姐站在原地，直到看不到两人的影子才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去。 两人并肩并行在路上，或许是因为是正午，街上来玩的人明显比想象中要少，也给了叶久与赵凌两人交流的空间。 “刚刚是怎么回事？”叶久看着别扭地用左手举着伞，右手固执地黏在自己手上，眼睛掩耳盗铃般看着前路的赵凌问道。 赵凌把手里的伞柄放低了一点，从叶久的碎发上摘下随风而来的蒲公英的碎绒，“什么怎么回事？” 叶久斜睨着装傻的赵凌，上下打量着，“你觉得布朗克对我的情感不一般？” “你猜到了还问我？”赵凌说完这句话，朝着黏在指尖上的蒲公英吹了一口气，侧过脸看着叶久，“我家久哥哥防备心太弱，我是真的很担心。” “虽然我觉得你是想多了······”叶久话说到一半，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只好停下了想说的话，转而站住去找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赵凌也不催促，只是看着叶久接了电话，又听着他只是应了几声就表示感谢然后挂断了电话，“谁的电话？” “国内画廊那边的电话”，叶久的神色轻松，像是处理完一件压在心头的沉疴一般，“他们告诉我陈菱在他们那里开始工作了。” 赵凌看着叶久嘴角的笑意，神色也跟着柔软了下去，他把伞柄握得更低，仍由宽大的伞沿遮住两人的面容，在伞的掩护下，轻吻了一下叶久的唇角的笑痕。 “你······”叶久顶着一对红透的耳朵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是没料到赵凌竟然会在这个时间点亲吻他，连方才没有说完的话都忘记了，就像是木偶娃娃，有些别扭地随着赵琳的牵引走向引导员小姐安利的餐厅。 餐厅并不大，街旁摆放着一排白色的塑料桌椅，零零散散地坐着些客人，店里只有一个穿着白色围裙的店员在座位间来回穿梭，小小的吧台旁的小黑板只写着香煎牛排，叶久他们对菜品也没有什么不满，也就点了单坐在店外等着上菜。 作者有话要说：让大家久等啦，主要是我的牙，抱歉呜呜呜QAQ 顺带一提，我下周约了去拔智齿，顺便看看到底是哪个牙这么烦人呜呜呜······ 第40章 黑咖啡4 餐食上得很快，像是早就准备好的，香料的味道掩盖了牛排的生腥味，配上一侧装饰的胡萝卜丁，也算得上是色香味俱全。 赵凌把切好的牛排推到叶久面前的时候，服务员正好给他们上了一杯午餐附赠的黑咖啡，赵凌闪避间叶久看着一侧的街道将切好的牛排送入口中。 “我觉得，阿久的手是真的好看’”，赵凌盯着叶久放下叉子的手，突然毫无缘由地说了一句。 “是吗？”叶久微微斜着身子，摊开手背着光看着，“我倒是没觉得它有什么特别” 赵凌看着叶久骨节分明、白皙纤长的手，笑着将叶久的手攥在手里，“那就只有我发现了我的阿久了？” 他笑着端起了咖啡杯，像是庆祝一般轻碰了叶久手边上咖啡被壁，“希望我们有个悠闲的午后。” “昂，希望吧”，叶久盯着地上的影子，笑着呷了一口咖啡。 牛排的份量并不多，两人简单地解决了午餐，就朝着橘园的方向走去。 微风正好，阳光明媚，相叠的影子，看似一个悠闲的午后. 但是人生嘛，总是起起落落，一个运气不好或者能力不足，就是起落落落落落。 橘园将莫奈的《睡莲》设计成一副壁画，来往游客几乎都是为此而来，叶久他们自然也不例外,只不过在入场之前，赵凌接到了来自国内的电话，便让叶久先进去了，自己则是走到游客稀少的角落听着电话那头无主题的反复和啰嗦，眉间紧蹙。 叶久随着人流走到放置《睡莲》的大厅，站在放置壁画的大厅中央，整个人都显得有沉寂了下去，他的眼睛粘在壁画的线条上，手指不自觉地在空中比划着，像是模仿、像是膜拜。 只是在叶久沉浸在画作的时候，不知什么时候周遭的游客越来越少，最后偌大个展厅只剩下叶久和一双穿着黑色高跟鞋的女士。 叶久终于将视线从壁画上收回的时候，回身看着坐在自己身后的穿着一身礼服、像是从什么晚宴上溜出来的贵夫人打扮的女士，挂上笑脸询问道，“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个女士倒也没急着给出回复，她只是坐在大厅供人休息的长凳上，“孩子你不必有那么大的戒心”，她站了起来，繁复的长裙遮住了她腿上形状骇人的伤疤，“我是凌觅夏，赵凌的，额。” 她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了一下，就像是卡住的报时鸟，约莫过了半分种才不自然地撩了一下落在肩上的碎发，才艰难地说道“我是他的养母，我希望能和你谈谈。” 叶久打量着眼前妆容精美的、保养得当的女子，他环顾了开放式的、理应是欢迎所有参观者现在却空无一人的大厅，收敛了笑意问道，“这里似乎不是谈话的地方，您确定要在这里吗？” “当然不，我另外准备了谈话的场所”，凌觅夏看着叶久盯着自己的眼睛，转身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叶久沉默地跟在她哒哒的高跟鞋后。 走在前面的两个黑衣保镖恭敬地在前面开路，她没有回头，对着叶久继续说道，“我们离开之后，我会让他们放游客进去正常参观的。” “如此、就多谢了”，叶久轻呼一口气，语气这才算有所缓和。 凌觅夏领着叶久走到橘园后的一处安静的咖啡店，她似乎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叶久看了一眼标着昨天日期的咖啡店门口写着暂时歇业的牌子上，跟着她走了进去。 两个黑衣保镖并没有跟进去，而是闪进店的偏角自觉等待着。 凌觅夏随便选了一间隐蔽的包间坐下，店员进来询问是否需要饮品的时候，她抬头看向盯着自己的叶久问道，“你要喝什么？” 叶久拉开椅子，在凌觅夏的对面坐下，他扫了一样桌边的菜单，没有犹豫就说道，“黑咖啡，谢谢。” “老板娘您呢？”店员看着拿着饮品单的凌觅夏问道。 “和他一样”，凌觅夏把单子重新递给店员。 接下来就是一段有些漫长的沉默，叶久维持着标准的笑容，就是没有开口，而对面的凌觅夏看着包厢的木制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份沉默直到店员把制作好的黑咖啡端上来的时候，才被凌觅夏自己打破，她对着店员叮嘱道，“不要让别人打扰我们。” “好的”，店员抱着托盘，又确认一边，“那如果凌先生他找过来的话，要怎么处理？” 凌觅夏张了张嘴巴，最后还是说道，“那就直接带过来吧。” “好的”，店员边说着话边退出包厢，还贴心地帮着两人把门关上了，包厢内又只剩下叶久与凌觅夏两人。 凌觅夏看着眼前的叶久，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结果选了一个最失败的开场，“你是叶久、吧？” “是，初次见面”，叶久并没有对凌觅夏奇怪的开场表示不满，只是她接下来的话却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我之前就从吴教授那里知道你了，不管是你的画还是你的人品”，凌觅夏用着小瓷勺搅拌着咖啡，带起一小片浮沫和咖啡的馨香，“只是，我没想到你就是我的、赵凌他要找的人。” 叶久看着凌觅夏的唇形从“儿”硬生生变为“赵”，“所以您找我是想说什么？” 叶久放缓了语气，到底是自己老师的熟人，态度过于生硬，老师那边怕是不好交代。 凌觅夏脸色有些不好，断了几次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虽然我可能已经没有说这话的权利了，但是我还是想拜托、不，恳求你呆在赵凌的身边，那个孩子没有你的话就不行。” 叶久看着凌觅夏微微颤抖的手，低头、咬紧嘴唇的模样沉默了。 “那个孩子出生的时候，我没能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凌觅夏看着自己的杯子，双手无措地摆动着，即使如此，她的眼睛还是认真地直视着叶久，撩起了裙摆露出那处伤疤，“虽然这么说像是为自己的失责找托词，但是当时他爸爸的公司被人盯上，我出了一点意外，为了保护他，我们才、才不得已······” “您不用继续说下去了”，叶久看着眼前凌觅夏不知怎么她的形象突然和自己记忆中的叶朝梅的形象重合了，他闭了一下眼睛，收敛起自己的疏离，再睁开时，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中已经是平日里温和的模样，“我相信您。” 凌觅夏倏忽惊了一下，一时忘词，只是低喃着“是吗、是吗”，像是坏掉的人偶，不一会，又像是触电一般地抖动了一下肩膀，撩起的裙摆落下，“谢谢、谢谢，可是为什么？” “虽然可能算不上理由，但是我觉得您很像我的养母”，叶久看着眼前的凌觅夏，在提到“养母”这个词的时候，语气显而易见地柔软了下去，像是害羞一般微微笑了一下才接着说道： “而且，您对我说谎大概也没有任何好处，如果我把这些话对阿凌复述，以他的性格，就算明面上不会表示什么，但是您和他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信任关系或许也有危险，不管您的动机是什么，从您选择来见我的时候，您就已经担着风险。” 叶久说到这里突然笑了一下，像是回忆起什么有趣的事情，“我的养母曾经和我说过，人即使知道必输也会拼尽全力，那要保护的大概就是最重要的东西。” 凌觅夏在听到叶久的这句话的时候，猛地站了起来，连手边的咖啡被碰倒、咖啡滴在自己的裙摆上也无暇顾忌，“你的养母？” “对，是我很尊敬的人”，叶久看着过分动摇的凌觅夏有些疑惑，“您没事吧？” 此刻的凌觅夏在叶久的眼中就像是一尾搁浅的鱼，又像握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溺水的人，他听着她继续问道，“我能、知道那个养母的名字吗？” 叶久看着直愣愣地坐回原位、以及僵硬着上扬、甚至带有几分不自然抽搐的凌觅夏，还是选择说出了名字，“叶朝梅。” 凌觅夏猛地吸了一口气，突然话不成调地说道，“你、你是·····” 还没等凌觅夏“是”出结果，包厢的门就被人急匆匆地打开，“阿久！”进来的赵凌顶着一脑门细密的汗珠，扫了一眼凌觅夏的方向，冷淡地喊了一声“母亲”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赵凌几乎是跨到叶久身前，从头发看到脚踝，确认无恙后，脱力一般跌在叶久的身前，长出一口气“我到处都找不到你，如果你······我快急死了。” “抱歉让你担心了”，叶久向着脱力的赵凌伸出手去，却在半路被赵凌紧紧握在手里。 “我身上有汗，还是别碰我了，而且该道歉的也不是你”，赵凌亲了亲叶久的指节，撑住桌子站了起来，看着对面的凌觅夏说道，笑容里面混着冰渣，“母亲和阿久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没有了，抱歉，我只是想见一见他而已”，凌觅夏尝试了几次都撑不起来的笑容僵在脸上，她撑着桌子的边缘起身，深深地看了一眼叶久的样子，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就离开了包厢。 叶久拽了一下赵凌的衣角，在他俯下身的时候看着赵凌的眼睛说道，“我觉得你得和她谈谈”，他没有给赵凌反驳的机会，接着说道，“我在这里等你。” 赵凌对上叶久那双温和但是毫无动摇的琥珀色的眼睛，心中暗叹一口气，在叶久的眉间轻啄了一下，“那你不要乱跑，在这里等我回来啊。” “恩。” 赵凌走到包厢门口又不放心地扭头去看叶久，在看到叶久指向凌觅夏离开方向的手指的时候，无奈妥协，打算追过去和凌觅夏“谈谈” 说是“追过去”，但是赵凌并没有废什么功夫就在隔壁的包厢听到凌觅夏颤抖的声线“崇哥、那个孩子不是在车祸里……”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些什么，凌觅夏声音找回了些许冷静，“所以他只是姐姐收养的孩子？但是姐姐高兴的话······嗯、嗯，我大概后天回国，好，那先这样。” 赵凌在确认凌觅夏挂断电话之后才象征性地敲了敲包厢的门框走了进去，看着受惊的凌觅夏笑着说道，“我家阿久让我和你谈谈。” 凌觅夏在心中措辞了半晌，最后也只是问出了一句，“你都听到了？” “嗯，七七八八吧”，赵凌听着眼前的凌觅夏，眼神带着审视，语气中也多了几分果断，“又或者，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好谈的。” 赵凌说着转身就要走，心中默数一、二，三还没到的时候，凌觅夏的声音就从他的背后响起。 “叶朝梅是你的亲姑姑，也就是你父亲的亲姐姐赵锦晓。” 凌觅夏淡定地抛出一个炸弹，她坐在椅子上，看着折返、坐在她对面的赵凌继续说道。 “差不多是三十年前事情了，公公他的身体突然恶化，公司上下都不信任年轻的崇哥，有人趁机谋划了一场车祸夺走了姐姐的丈夫和她未出生的孩子，他们姐弟两撑着度过最艰难的时期，那之后姐姐把上了正轨的公司交到崇哥手上，自己则是选了一处福利院当了院长……” “车祸是谁干的？”赵凌看着凌觅夏出口问道。 “是一个敌对公司谋划的，我们把他们告上法庭，让他们为姐姐失去的东西付出了代价”，凌觅夏说到这里抬头看了一眼赵凌，眼中闪过伤痛，又飞快地被她收敛起，沉默了下去。 正当赵凌以为话题结束的时候，凌觅夏又接着说道，“那之后日子还算顺遂······直到三年后，就在你快要出生的时候，有人故技重施，崇哥为了保护你，对外宣称你刚出生就死了，暗中将你托付给姐姐照顾，自己则是多方调查，才在几年后的一次意外交易中逮到了对方的尾巴，这才把你重新接回家来。” 凌觅夏几次哽咽得说不下去，但还是撑着即将满溢的泪水，断断续续地将当年的悲剧尽可能简洁地说明清楚。 ——她不愿意让赵凌以为她是为自己的失责找借口，更何况，即使一切尘埃落定，失去的东西也回不来了，毕竟有些伤口、时间对它也无可奈何。 赵凌低着头，任由光影落在他的脸上，遮住了他一部分表情，“您之前为什么什么都不说？” “都是些陈年旧事罢了，我和崇哥都不希望它影响到你”，凌觅夏朝着赵凌的方向伸出手去，又在靠近的时候徒然地坠在桌面上，像是为了掩饰什么，用手勾着自己的发尾，“更何况，不管怎么样，我对你的伤害都是不可原谅的。” “为什么您从来不去探望院长呢？” 赵凌回想着当年赵崇第一次出现时叶朝梅的神情，当时尚且年幼的他没法读懂的表情，在岁月积淀的现在也可以解读了，那是世无所属的深刻寂寞。 “我是赵家的人，我的存在就是在提醒姐姐她曾经为了赵家失去了什么”，凌觅夏只说到这里，剩下的话语被她混着内疚咽了下去。 赵凌看着凌觅夏的样子，不置一词，只是带着一点冷意把自己的警告说了出口，“别告诉阿久”。 “那个孩子是姐姐和你重要的人，我不会做多余的事情的”，凌觅夏看着赵凌，表情严肃。 “那就好”，赵凌说着就要朝着门外走。 凌觅夏看着赵凌又要离开，急忙站了起来，椅子划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一声，她伸手像是想要挽留什么，但是最后也只是目送着赵凌离开，冲着他的背影说道，“保护好自己重要的东西。” 赵凌并没有直接回答，他回头看着身体僵直、但还是撑着笑容的凌觅夏，叹了一口气，“您是后天回国吗？” “对、对啊”，完全没想到赵凌会问这个的凌觅夏显得有些慌张。 赵凌思忖了几秒，笑着对她说道，“我和阿久可以和您一起回去吗？” “当、当然！”凌觅夏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她站在那里，脚不自觉地朝着赵凌的方向迈开一步，又被她生生退了回去，“我等你们。” “多谢您了”，赵凌说完直接走出了凌觅夏所在的包厢，他靠在包厢的门边，长出了一口气，电话也在这个时候打了进来，是他很久之前雇佣的私家侦探。 赵凌听着电话对面和凌觅夏差不多的说辞，应道“我知道了”便挂了电话，这件事他调查了很久，却在一个这样平常的日子突兀地知道了真相。 他莫名有些颓然、倚靠在包厢外的墙边，明明都是打着“为了对方”的名义，但结论来说，只是将心越推越远了。 他想到这里，视线从地面划到隔壁店员打开的门，他突然站好、朝着隔壁的包厢走去，一开始还算是走，后面的步伐越走越快，几乎是小跑朝着叶久的方向奔去。 他迫不及待想看到自己的恋人，想告诉他自己和他的缘分是天注定的、不管怎么样他们都会相遇，不管什么时候他都只爱他一个人。 但是，当他打开包厢的门、看着坐在那里品着咖啡的恋人的侧脸，赵凌突然什么都忘了。 他走到叶久的身边，接过一侧店员手里的咖啡壶，朝着快要见底的杯子中倒进了新的咖啡，“喜欢吗？” 叶久的眼睛从手中的杂志看向赵凌，从装着饼干的小竹篮中拿起一块曲奇送入口中，笑着说道，“我觉得还不错。” “嗯～”，赵凌刻意拖长了尾调，他轻握着叶久的手腕，将叶久手中剩下的那半块曲奇送入口中，“味道是不错，你要是喜欢我们可以常来。” “常来太麻烦了”，叶久笑着掸了掸手，笑着和及时送上擦手巾的店员道谢，“和她谈得怎么样？” 赵凌耸着肩膀，拉过椅子坐在叶久身侧，“还行吧，想知道的都知道了。” 叶久扫了一眼赵凌的侧脸，确实没从他的表情中发现阴霾，“那就好”，他笑着将手里的杂志翻了一页。 赵凌仿佛没有骨头一样趴在桌子上，看着叶久唇角的弧度，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阳光在包厢内刻下美丽的直线，照亮了漂浮在空气中的细小尘埃，也带来了新的季节萌动的预感。 作者有话要说：加班码字，下周拔牙就可以安心咕咕咕了（不是） 第41章 夜晚 叶久两人离开的时候，暮色已至，司机早就在橘园门外等着他们了，叶久先坐进后排，赵凌临上车凝视着咖啡店的方向，在橘园的遮荫下只能勉强看到一道残影，就像是笼罩在过去的影子。 “凌？”坐在车里的叶久单手撑着车座，探着身子，出言问道“是落东西了吗？” “没事”，赵凌俯视看着叶久的眉眼，干脆地上了车，自然地握住了叶久的手，就像是攥紧了自己选择的未来，对着司机说道，“我们走吧。” 叶久扫了一眼赵凌一脸无事发生的表情，也不多问，手肘靠在车门把手处，托着下巴看向窗外。 赵凌通过封了黑色膜的车窗看着叶久，虽然他让凌觅夏不要告诉叶久，但是、有些事情他不能替叶久做决定，这是约定，也是尊重，他的手指勾住叶久的，从原先简单的交握变成十指紧扣。 叶久看着赵凌印在窗中、卸除迷茫的眼睛，又在赵凌的手指勾上自己的瞬间，从那一块玻璃上移开视线专注于窗外的飞速后撤的黄昏景色。 车子停在两人居住的酒店门口，赵凌在套房自带的小厨房简单地处理了一下食材，端着两份意面走到客厅，排在茶几上，吃饭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金属的叉子和瓷盘碰撞地一声轻响，是叶久将手中叉子随手搁在已经只剩酱料痕迹的空盘中的声音，“我先去洗澡了”，虽然是晚风仍带凉意，但是暴雨欲来前的压抑空气还是让汗水闷在衣服中，周身都黏糊得不行。 “嗯”，赵凌收拾着桌上的空盘看着叶久离开的背影，听着若有若无的水声，将垒好的盘子随手放在一边，扯过一条浴巾，就朝着浴室的方向走去。 叶久一人独居惯了，也从来没有养成随手锁浴室的习惯，赵凌打开门的时候，他正好在低着头清洗头上的浮沫，虽然隐约察觉到身后的热度，却又因为水流睁不开眼睛，只是头上多了一只动作温柔的手把他的头发从主人敷衍的动作中解救了出来。 “这样对头皮不好”，赵凌的手指在叶久的发上轻轻打着转，表现出应对庭上的法官那样十足的耐心与韧性。 水流从叶久的耳边流下，凑在叶久的唇边，又顺着他的下颌滴落地面。 因此回答赵凌的只有淅淅沥沥的水声，以及被无言牵制住自己另一只不怎么老实的手。 因为赵凌的细致，原本两分钟就可以解决的洗头被拖长，“好了”，他从一旁拿过浴巾帮着叶久擦干脸上的水痕，又在擦着叶久头发的时候，听到了叶久的声音。 “你想说什么？”叶久的视线被长长的浴巾遮住了一部分，抬眼看去也只能看到赵凌手腕处的纠缠在一处的青紫色的静脉，在看不到对方的眼睛的时候，或许才是倾诉的最好时机，他这么想着，才出声问道。 “我想说的还蛮多的”，赵凌的动作没有停下，声音低哑，在雾气弥漫的浴室自带混响，“不过，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他把沾了水的浴巾丢到旁边盛满水的浴缸里，双臂撑在沾着水雾的瓷砖上，将叶久圈进自己的双臂中，看着叶久的眼睛说道，“我爱你。” “这件事你说过了”，叶久看着近在咫尺的赵凌的眼睛，手指压在赵凌的小臂上，“和阿姨谈的时候，知道了我必须得知道的事情了吗？” “嗯。”赵凌毫不意外叶久猜到自己想说的事情，干脆应着，只是他的眼睛游离在叶久的身上，多少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和母亲有关的”叶久的手指轻点在身后的瓷砖上，继续问道。 “嗯。”赵凌继续应道。 “那……最后一个问题”，叶久直视着赵凌那双暗下去的眼睛，手指微微用力，眉间攒着一点疑问，“你打算保持这个姿势到什么时候” “可以的话，最好永远”，赵凌收起心中的旖旎，笑着说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收获了从自己臂弯中脱身的叶久，和一场突发的意外。 叶久压低身子从赵凌的手臂下脱身，却不想在走向一边浴缸旁取用沐浴液的时候，被地上的泡沫滑倒，重心不稳就朝着前方倒去。 “小心！” 叶久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倒是赵凌及时把人捞了起来，但是又因为地面混在一起的水和洗发露，被带着一起跌向地面。 多亏赵凌在倒地前及时攀住一旁的浴缸边缘，起到了缓冲的效果，才勉强稳住了两人没有直接磕在地面，但是他的手臂却因为这样的动作受了伤，快到嘴边的那声“嘶”被他忍下，护在叶久的腰间的手紧紧不放，“阿久，你没事吧？” “我没事”，叶久看着赵凌不自然垂在一侧的手臂皱眉，“你的手” 赵凌看着怀中人担心的样子，以吻抚平叶久皱起的眉间，强撑着活动了一下手腕，笑着回道，“放心吧，问题不大。” 叶久从赵凌的表情中没能看出破绽，但还是上手去按了一下赵凌的手臂，指尖的微妙触感，还是让他决定伸手绕过碍事的某人，通过浴室电话给前台说明了情况。 事已至此，两人只能迅速冲洗一下，只是赵凌全程小心护着叶久的手多少有点耽误速度，出了浴室的两人裹上件睡袍，又在慌乱中一脚踢翻了散着的行李箱。 “不用这么兴师动众也可以的”，赵凌坐在叶久的身边，看着叶久从散落在一侧的行李中挑拣着能用的东西，悠悠然说道。 叶久坐在床边，眼睛抽空扫了一眼泛着青紫的赵凌的手臂，应了一句“以防万一，还是小心一点吧。” 他边说着便从行李箱里找出一些自带的药物放在一边，却又在箱子的隐秘一角发现了不该存在于当下的未拆封的泡泡糖大小的小纸盒，“这是？” 赵凌看着叶久两指拎着的那个“有备无患”、但是一直没时机拆封的东西，视线从叶久的指尖移到叶久那双明晰通透的眼睛，“以防万一罢了，我家恋人太害羞，只能我自己去争取一下了。” 赵凌的回答实在过于坦然，导致叶久有些无措，他把那个小纸盒随意丢在一边，看着赵凌的眼睛，只来得及说了一个“你”，就被赵凌刻意响亮的吻打断了接下来的话。 “时机好像有点不大好，但是嘛，无所谓了”，赵凌从自己坐着的地方站起，从散落的衣物口袋中掏出昨天没能出场的首饰盒跪倒在叶久身前，“你愿意成为我的终身伴侣吗？” 叶久右手握着自己的左手手背，他的眸子看着赵凌的眼睛，还是笑着的，可是笑意中却带了几分犹疑和不解，“国内并没有通过同性婚姻的法条，这个你应该比我清楚，即使如此，你也要向我请求婚姻吗？” “和那些都没关系”，赵凌的膝盖贴在叶久的脚趾边上，单手扶在叶久的膝盖上，仰着头全力展示着自己的认真，“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希望与你以法律的形式相系，不过我知道你并不希望舍弃国籍，更何况，比起那些我更信任你。” “信任我？”叶久鲜少与人交心，更遑论信任，他终于是收敛起了嘴角的弧度，只维持着类似笑容的程度，他盯着半跪在那里的赵凌，几乎是挑衅一般地问出口，“那如果我是骗你的呢？” “那有没有关系”，赵凌看着叶久严肃的表情，手指向上伸出，附在叶久的脸侧，继续说道“我只会信任你的话语，谎言也好、背叛也好，我会照单全收，我绝不限制你离开的自由，但是我有成为你归处的自信。” 赵凌原本想要继续说下去，门铃却响了起来，他想要无视，但眼见叶久有去开门的打算，只好说着“我去吧”，将还没有打开的首饰盒放在叶久的手心就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了。 叶久看着手中红绒的盒子，里面只有一枚设计简单的银戒，戒指刻着一个镶钻的三叶草，内圈刻着的Y&Z标明着戒指的特别之处。 “······归处啊”，叶久高举着那枚戒指，顺势仰倒在身后的床上，手上的戒指在卧室暖调的灯光下熠熠闪着光点，他上挑着嘴角，像是释然，像是无奈，他把戒指套在自己的无名指，尺寸正好，好得让人没法挑剔。 叶久看着自己的左手发呆，过了一会才翻身起床，走向客厅的方向走去。 坐在沙发上任由医生包扎的赵凌有些不耐烦的眼神，在对上走到自己身前的叶久时瞬间变得温和，他当然不会错过叶久手指上那一抹银色，心中瞬间柔软了一大块，受限于医生的动作，只是拉着叶久的手让他坐在自己的身边，从一旁找出吹风机，耐心地吹着叶久半干的发丝。 赵凌的手臂并不严重，医生的应急处理也不过是预防性措施，处理起来也不算麻烦，于是很快，闲杂人等都退了场，只剩下叶久和赵凌单独相处。 赵凌停下吹风机的瞬间，首先说的就是的“我很高兴，你能带上它”，言语中透出的是全然的、不加任何修饰的喜悦，凑上前就打算亲吻自己的恋人。 “恩”，叶久在赵凌的声音的响起来的时候，后知后觉地理解了自己的行为代表的普遍含义，下意识地别开了视线，只是红色的痕迹从他的耳尖一路蔓延到脖颈，连被吹得有些蓬松的头发也没能遮住害羞的样子。 倒是赵凌看着马上就要熟透的叶久，贴心地转换了换题，“关于院长的事·······”他简单地起了一个头，删去旁支末节简单地陈述着叶朝梅与赵家的恩恩怨怨。 叶久安静地听着，全然忘记了方才的各种乱七八糟的情感，他看着赵凌的眼睛，直到赵凌的话语结束，紧绷的肩膀才放松了下去“原来、如此”，语气颓然、带着疲惫，他压了压自己的鼻翼，勾着的唇角此刻在不同人的眼中大概会有不用的解读。 赵凌的手轻拍着叶久的后背，又在确认过叶久没有抵触后爬上叶久的肩膀，“院长她很爱你，你对她而言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只有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 “我知道”，叶久的手指局促着，他很少有笑不出来的场合，毕竟痛哭对他而言是件更加艰难的事情，他习惯于用着一张笑脸去表达自己所有的情绪，习惯于这样让别人放心。 只是此刻所谓的真相像是一把不怎么锋利的匕首，在叶久的心中从干脆地一刀结束变成一种近乎凌迟的残忍，偏偏又有一种母爱在他的心头灌溉，他知道自己应该假装无事，又不可避免地在赵凌的身边露出了脆弱的影子，他想要说些什么，又在张开嘴巴后，像是忘记语言一般徒然闭上。 赵凌紧握着叶久的手，手指轻拍着他的后背感受着叶久的呼吸，没有说什么我可以理解之类的安慰，——人与人之间很多时候是没有办法相互理解的这件事，他比谁都清楚，他只是默默地陪伴在叶久身边，像是要自己的温暖全部交到叶久手里那里紧紧地握着叶久的手，伴随着亲吻，直到叶久的呼吸恢复正常的频率。 叶久从负面情绪中脱身的时候，看着眼前的赵凌下意识地想要道谢，“谢谢、唔”，只是话还没能说全就被赵凌的吻堵回。 赵凌可不是什么纯然无害的小白兔，黑心的大灰狼总是食肉的动物，对他而言，恋人间的游戏才刚刚拉开序幕。 此处省略932个字。 浴室的水声过后，两人的身上的水汽还没有完全消散，只是赵凌心满意足地将熟睡的恋人护在自己怀里，不管子月初现，也没有设想明天的晨曦浮起，只是满足于当下的现世安稳。 作者有话要说：WB见~ PS，勉强赶上520，就充一下520贺文好啦，冰块敷牙去啦，大家过得开心呀，么么哒 第42章 黑咖啡5 第二天叶久睁眼醒来的时候，他的身边没有人，他从床上起身正打算下床的时候，昨晚的回忆丝丝缕缕地泛上心头，如丝如线，越想理顺，越不知从何理起，他的嗓音干哑，出口也难成章句“唔……” 床柜上放着一杯温水，似乎是为了他准备的，他喝了一口，干脆地放弃了起床的打算，从床头拿过酒店附赠的备忘录的文件板，随手勾画着线条。 于是赵凌端着午饭进卧室找叶久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隔着绢制的床幔，他的恋人支着腿坐在床边，神情专注连他进来都没能打扰他的状态，他轻咳一声，向叶久提示着自己的存在，“早上好”，他熟练地抽出床边的小桌板，把午饭放在叶久面前“先吃饭吗？” 叶久在赵凌轻咳的时候就已经停下了笔尖，他抬头看着赵凌保持着别扭的姿势走到自己跟前，却不坐下，把饭放好之后只是站在那里，“早”，叶久的视线到处乱飘，就是不朝着赵凌的身上看，耳朵红透，脸上还勉强能维持常态。 赵凌看着叶久的样子，哪还有不知道的，他笑着递过叶久的手机说道“响了一早上了，要不要看看。” “好”，叶久看着眼前的人，正想道谢，却又因为昨晚的记忆起点选择缄口不言，转而低头查看手机上的讯息，看着上面已经过了一个小时的约定时间以及追加的时间地点皱眉。 赵凌保持着别扭的姿势坐在叶久的身边，手指有意无意地划过叶久的脖颈，“出什么事了？” 叶久扫了一眼嘴角收敛不住笑意的赵凌，默默地朝着旁边挪了一点，几口解决了赵凌端来的饭菜，从床的另一边下床，从行李箱中翻捡着适合的衣服，“布朗克发来同学会的时间和地点了。” 赵凌的声音带着笑意，以及一点恶质的调侃，“恩，需要我跟着一起去吗？” “不用了”，叶久关上系上衬衫的纽扣，将过分正式的领带放回箱子，“我走了”，说着拨通了布朗克的电话，在重新确认了地点之后，匆匆下楼。 “路上小心”，赵凌似乎还是不适应坐在那里，他站在床边和叶久挥手告别。 楼下的车早早地等着叶久，等到见到叶久的时候，没多问什么，直接带着叶久朝着约定的咖啡店驶去。 叶久到的时候已经比预定的时间晚了有将近半个小时，打开咖啡店的门之后，一眼就能看到他交换生时候一组的同学所在的位置。 面对着门口方向坐着的布朗克一见到推门进来的叶久，第一时间就迎了上来，“久！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叶久跟着布朗克的身后朝着同学的桌子旁边走去，“抱歉，有点事耽误了。” “没事没事，来了就好”，布朗克像个毛头小子一样侧着脸看着叶久，手指在无措地摆动着，笑得满面春风——只是这风还没吹多久就停下了。 布朗克热情地把叶久带到同学们的身边，激动地大声说着“你们看，谁来了！” 坐成一圈或玩着手机或和邻座人交流的同学们并没有理睬布朗克的介绍，依旧是该干什么干什么，现场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叶久打量了一圈心下已经有了提前告辞的想法了。 只有一个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的黑发女子抬起头不大确定地开口问道“你是·······叶？” 叶久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布朗克含着惊喜的高声中压了下去“对呀，珍妮，就是叶呀，你们当时很熟的不是吗？” 在布朗克的大声叫嚷下，周遭的人们才或多或少有了一点反应，或假装想起，又或者笑着应付了几句便还是保持着距离。 叶久在布朗克的推搡下，坐在了珍妮的旁边，推到他手边的是一杯冷掉的咖啡，咖啡的杯沿还印着不知道是谁留下的口红印。 “叶，好久不见”，珍妮推了推自己快要滑落的眼镜，眼中的盘算像是把叶久当成一个物品在权衡价值，“你这次回来是打算在这边定居吗？” 叶久来参加这次同学会不过是由于布朗克的邀请和对于学生时代的同学们如今境况的好奇心罢了，至于眼前这个曾经的“同学”已经耗尽了他的那份好奇心，他习惯性地挂起了笑容，“并没有，只是旅行路过。” “那你和布朗克是怎么遇上的？”珍妮打量着叶久简单的穿着，手指离开黑框眼镜的边缘，搭在咖啡杯的杯把上。 “偶遇”，叶久无意解释更多，只是笑着揭过这个话题，他朝着布朗克刚刚离开的方向望去，却没有看到布朗克的影子。 “哦”，珍妮对叶久完全丧失了兴趣，端起咖啡小抿了一口便不再接话。 叶久见状也不再理睬珍妮，余光扫到正在人群中的布朗克起身朝着那个方向走去，不期然与推着一个小车的店员撞上，他看着小推车上的那只咖啡壶，又看了一眼布朗克的方向，对着店员开口问道，“Puis-je emprunter une cafetière（我可以借一下咖啡壶吗？）” 店员看着叶久，迟疑了一下，瞥了一眼站在吧台附近的老板，在得到一个点头后，让开了位置。 “Merci（谢谢）”，叶久熟练地冲煮起咖啡，手腕轻轻用力，控制着咖啡的流速，独属于咖啡的香味一点一点四散开来，吸引了周遭人的注意。 叶久端着那杯不多不少正好2/3杯的黑咖啡走到布朗克的身边，笑着将咖啡放下，“我还有事，先走了，这个就当作谢礼吧”，说完也不等布朗克挽留就直接从渐渐聚集过来的人中间离开。 叶久和司机师傅约好的时间还没有到，他便老实地在喷泉广场等待着。 穿粉色裙子、手里还抓着一个红色的气球从他的身边跑过的小女孩，似乎是好奇叶久为何独自一人，便在喷泉的水池边停下了脚步，怯生生地问道，“Why are you here alone（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 叶久看着小女孩的鞋子上沾湿了一点，便找出纸巾半蹲在地上把那一点水珠擦干，“I\'m waiting（我在等人）.” 小女孩歪着脑袋，眼睛在叶久和喷泉之间来回移动，伸出小手像模像样地拍了拍叶久的头“Don\'t cry、don\'t cry（别哭、别哭）.” 对着这样的小女孩，叶久只是笑看着她，没有作答。 正当这时远处传来呼唤小女孩的声音，她应了一声“mum”,就想往出声人那里跑。 她迈了一步又回过头看着叶久，看了看自己的气球，瘪了瘪嘴巴，把气球系在叶久的左手手腕上，“I hope you\'re happy（希望你开心）”，说完就跑开了，临到很远之前又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气球，才奔到来人的怀里。 叶久站直身子看着小女孩拥在她妈妈怀里离开，看着手腕上来不及拒绝的气球无奈地勾着唇角，但也没有解开的打算，他用右手捂住左手手腕，以防止气球飞走。 只是本来叶久一个人站在这里就够显眼，再绑上一个红色的气球，就更方便追上来的布朗克找人了，他隔着老远就在喊叶久的名字，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叶久跟前。 “你怎么来了？” “我看你先走，出来送送”，布朗克撑在膝盖喘着气，正当他在想要找什么话题的时候，却突兀地被叶久无名指上的银色闪到了眼睛，再抬头的时候终于是收敛起了话题，讪讪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们······” “没关系，我本来也没抱什么大的期望”，叶久站在布朗克的三步之外，淡淡地笑着，没有伸手去扶他的打算，也没有更近一步的想法。 或许，表情在不同的时间、不同人的眼里会有不同的解读，最起码此刻叶久的笑容落在布朗克的眼中比起好意更像牵制，他正色，语气带着怀念“我看到你的画了，我很为你高兴，真的、真的很高兴，当然见到你还在继续创作这件事，我更高兴。” ——布朗克的话反反复复，尽可能地阐释自己的意思，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叶久的冰封千里的湖面，他那时以为自己有机会去融化那一块坚冰，却又在叶久匆匆回国后断了念头。 叶久看着沉默不语的布朗克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正巧此时，一阵刹车的声音，来接他的车子到了，便干脆转身上了车。 那边的布朗克还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自怨自艾，他觉得到了现在，能站在他身边的终究不是从来只会默默喜欢却连告白都没有勇气的胆小鬼，抬起头也却是对着相反的方向大声说道，“Je te souhaite le bonheur（祝你幸福）.” 叶久透过车窗看着被他自己感动得满脸眼泪的布朗克，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着司机说道，“我们回去吧。” 倒是那个亚裔的司机在车子启动之后，好奇地递上话茬“刚刚那个人是脑子有问题吗？”他带着外国腔调的中文说出这句话，莫名带着喜感。 叶久轻笑着，抬眼看了看飘附在车顶的气球，把它摘了下来抱在怀里，“谁知道呢。” 司机从后视镜扫了一眼眉目浮着一层浅浅笑意的叶久，握紧了方向盘把叶久安全地送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我原本是真的想好要写一场严肃地告别的，为啥写出来这么有喜感？我fo了 以及，我反思过了，为什么赵凌能那么容易抱走我家久久嘞，主要是情敌忒不给力啊，捂脸，这本就这样了，下一本快穿来研究一下修罗场好了,我有反思的，真的，恶猫咆哮.jpg 第43章 胸针 叶久与司机简单地道谢上楼，打开的房间门的时候，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个精致的首饰盒和赵凌响个不停的手机，可是手机的主人却不见人影。 “阿久！帮我接一下电话”，赵凌带着一点苦恼意味的声音从浴室的方向出来，穿过了寂静的空间来到叶久的耳边。 叶久听着赵凌的声音，看着手机来显上的“凌觅夏”，纠结着按下了接听键，“您好。” “你是久、叶久吗？”那边的凌觅夏声音还如昨天相见那般，只是多了分亲切，少了分戒备。 “凌他有事脱不开身”，叶久边说着边朝着浴室的方向走去，“有什么事的话，我可以帮您转达。” “那正好，我就是找你的”，凌觅夏声音带着点欢喜传进叶久的耳朵，隐隐透着慈爱，“你喜欢吃什么呀，牛排还是面包，或者盖饭也不错，啊，对了，我最近得了很好的咖啡豆，正好可以给你尝尝。” 叶久听着凌觅夏数菜单，越听越糊涂，他上前拍了一下背对着浴室不知道在干什么的赵凌的肩膀，指了指贴在耳边的电话， 赵凌满手泡沫地转过身来，耸了耸肩膀，无声地指示着，“你随便说些什么就好。” 叶久于是继续说道，“我都可以的”，他原以为这样说对面就会挂断或者提出换人。 没想到凌觅夏的声音突然开心了起来，“嗯嗯，不挑食是个好习惯，对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喊你久久吗？” 话题转得太突然，叶久对着赵凌用尽全力使着眼色，又因为不擅长变成了两只眼睛一起飞快眨动的模，“您高兴就好。” “母亲，阿久他不吃茄子”，赵凌笑着打断了凌觅夏接下去的话，却是对食物的选择提出了异议。 叶久直接把电话塞到赵凌的肩与耳边，让他自己解决，自己则是在一边等待着电话结束。 “不吃茄子啊？”那边似乎响起了沙沙的声音，好像是凌觅夏拿着笔在记些什么，“好，我记住了，那明天我们一起去机场啊？” 赵凌看了一眼因为不习惯被人这样明晃晃表示关心而显得有些无措的叶久，嘴角高高扬着，眼珠转了半圈，原本想要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了，“好，明早八点，我们等你”，说着就挂断了电话。 “结束了？”叶久把自己手腕上的气球解下随手扣在水池的装饰上，回头看着赵凌。 “恩”，赵凌应着叶久的话，上前一步，双臂绕过叶久，把叶久圈在自己的双臂之间，手则是去开了水龙头，清洗着手上的泡沫，“按辈分算，她是你的舅妈，按照她的一贯风格看，怕是会经常性地不请自去，久哥哥还是早点习惯比较好吧？” “别喊那个称呼”，赵凌刻意压低声音的一声“久哥哥”简直就是在提醒叶久昨晚的事情。 “可是你本来就是我哥呀，不管怎么算”，赵凌关了水，贴在叶久红得不像样子的耳垂边低喃着，“久、哥、哥？” 叶久下意识就想躲，却又在偏头的那个瞬间对上了赵凌那双深沉的眼眸，“你？” “我不问发生了什么”，赵凌的下巴虚靠在叶久的肩上，镜子中的样子却不像他的语气那般纯良，“久哥哥只要想着我的事情就好啦。” 叶久笑着没有答话，但是背脊确实没有开始时那么僵硬了，赵凌把自己的手机塞到叶久的手里，抬起脸轻蹭着叶久的额头 “你先去外面等我，我在客厅的茶几上给你准备了礼物。” “好”，叶久应了一句就走了出去。 赵凌嘴角的笑意在叶久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的时候也跟着一起失去了影子，他从洗衣服的盆边上拿出自己的备用机，拨通了凌觅夏的电话，刻意地放低了声音，“母亲，你想和阿久直接对话的要求我完成了。” “放心，不用你多说，我已经查到了”，凌觅夏此刻的声音哪里还有刚才的慈爱，森然、不近人情，像极了赵凌的声线，“欺负我家久久，我会看着办的，虽然不能过线，但是小惩大戒，那帮老家伙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赵凌没有继续说话，直接挂断了电话，蹲在小凳子上继续刚刚的工作。 至于回到客厅的叶久在仔细确认过首饰盒中的胸针后，注意到了自己只剩5%的手机，随手翻出一根充电线，闲着无事坐在沙发上对着赵凌还亮着屏的手机发呆。 赵凌手机的解锁页面是一棵巨大的樱花树，密码处显示的是四个横线。 正当叶久还在猜测密码会是什么的时候，浴室那边的声音又适时响了起来，“密码是你的生日，无聊的话，稍微玩一阵吧，我洗完带你去吃饭。” 生日？叶久的生日也不知是否是书上写的那个九月初九，最终，叶久接受了叶朝梅收养叶久的那天作为自己的生日。 思及此处，叶久依言在密码栏处输入了1010成功解锁，解锁之后的主题还是保持了最原始的主题，叶久随便打开了浏览器的搜索栏，却不想这才是他最大的决策失误。 他看着搜索栏里面各种少儿不宜的搜索词，把手机小心翼翼地、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重新扔回茶几上，整个人处在快被蒸熟的热度里。 赵凌洗完衣服出来就成功收获了一个全身泛红的叶久，他最开始的关于叶久身体不适的疑虑退了之后，看着自己手机还停留在搜索页面的手机，硬压下嘴角的笑意，坐在叶久的身边，手臂摊平，倒像个坐等兔子入怀的愚者，“我来看看是谁家的哥哥要熟了呀？” 叶久晃神回来就听到某人这么一句感想，脑子嗡的一声，抽过一旁的靠背就朝着身边的人砸去，当然心神不宁的一击被赵凌一把挡下，结果就变成了两人围绕着靠背的拉锯战，“放手！” “不放~” “放手！” “不放~” 这样几个来回之后，叶久的理性渐渐回归，看着近在眼前、头上还沾着泡沫的赵凌先破了功，“你是洗什么的？都洗到头上了”，失声轻笑，手下失了力的靠枕自然也落入了赵凌的手里。 赵凌把靠枕随手丢在一边，手指从自己的头发上把泡沫捋了下来，憋着坏笑说道，“贴身衣物。” 笑了一会，叶久轻咳几声止住了笑意 ，边说着“我饿了”，边用食指轻擦过自己眼角沁出的眼泪。 “走吧，我们下楼吃饭”，赵凌笑着看着自己的恋人，亲吻在他的眼角，领着人去试试酒店准备好的晚餐。 同学会的不愉快在两人的笑闹中变成了一个不怎么值得注意的小插曲，当然对于把叶久当做物品的那一位可能会有一段时间诸事不顺了。 ——当然，叶久晚上知道赵凌洗的贴身衣物不是赵凌的，而是自己的······就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咕咕橙的连更意味着更长时间段咕咕（不是），理不直气也壮.jpg PS，下一章回国啦，艾瑞巴蒂，准备好了便当了咩，准备虐我那个毫无存在感的炮灰童鞋啦 第44章 黑咖啡6 早上七点，赵凌准时起床收拾好行李，侧目看着床上还在熟睡的叶久，转身坐在床边，轻轻唤道“久哥哥，起床了。” “恩？”叶久半睡半醒随口应着，但是并没有睁开眼睛。 赵凌看着叶久迷迷瞪瞪的样子，揭开叶久的薄被，一手护在叶久的腰上，把人从床上捞了起来，拿过一侧的枕头垫在叶久的腰后，帮着叶久把衣服穿好，他的手指从叶久的睡颜上拂过，随后就给凌觅夏打了一个电话。 等到叶久睡醒的时候，已然位于三千米的高空之上，身上还盖着一层薄的空调被，只是头下枕着的不像是枕头的触感，他睁眼望去只看到赵凌的下巴。 “醒了？”赵凌感受着怀中人的细小动作，手指从叶久的额头拂过，绕到叶久的后颈“有地方难受吗？” “没有”，叶久从躺着的位置坐了起来，脚落在地毯上找着鞋子，眼睛穿过赵凌的身侧，看向他身后的舷窗，“我们这是在哪？” “回国的飞机上”，赵凌把放在座位旁侧的鞋子拽了出来，放在叶久的脚边。 “回国？”叶久的脚刚刚塞到鞋子里，一听到赵凌的话，眼中的茫然还没有完全消散，又蒙上一层疑惑，“那画廊那边？” 赵凌轻按着叶久的肩膀，出声安慰道，“放心吧，都安排好了。” 两人说话间，那边就有个穿着一身制服的空乘走了进来，她看着睡醒的叶久笑着说道，“凌少爷，夫人交代如果叶先生醒了就可以去吃饭了，餐点已经都准备好了。” 赵凌的手指捋着叶久睡得有些炸毛的头发，笑着握着了叶久的手，说着，“走吧，你应该饿了。” 叶久虽然在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这个飞机的布置似乎与普通的不一样，心下就有了猜测，此刻看着摆着一张餐桌的隔间的近似餐厅的机舱的时候，也没有多少吃惊的感觉。 凌觅夏坐在摆满各式餐点面包、蔬果的餐桌旁，正对着身侧俯身贴耳的空乘吩咐着什么，一见到叶久和赵凌，打个个手势，笑着对着叶久说道“久久醒啦，饿了吧，我随便准备了一点，你看着喜欢的吃，别和我客气啊。” 叶久坐在赵凌拉开的椅子上，端着赵凌递过的软面包，笑着回道，“好，谢谢您。” “你这孩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和我道什么谢啊”，凌觅夏的笑容一直没有褪下，她看着叶久的样子，眼中的慈爱几乎都要溢出来了，“不过，怎么睡了这么长时间，是身体不舒服吗？” 凌觅夏问问题的时候，叶久刚刚把面包塞在嘴里，没有办法开口说话，赵凌生怕人呛着，端着水杯等在叶久的唇边，代替叶久答道“他的身体没事，就是昨晚玩闹得有些晚了。” 赵凌的话还没说完，凌觅夏的眼神已经变得有些不善，她对着叶久说道“他欺负你了？”说完白了一眼赵凌的讪笑，对着叶久说道，“你和舅妈说，我替你收拾他。” 叶久朝着赵凌摇了摇头示意不用喝水，看着激动地都快站起来的凌觅夏，不知该作何反应，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啊”。 这时端上咖啡的空乘拯救了叶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窘境，他逃避式地端起咖啡杯，唇贴在杯沿，细细闻着咖啡的香味，眼睛却在杯子的遮掩下在身侧悠闲享受咖啡的赵凌与对面的凌觅夏之间扫了一圈。 “你不必对我如此戒备，我知道阿凌和你交底了”，凌觅夏把手里的咖啡杯放在桌上，铛的一声轻响，像是开启了谈话的铃声，她的眼睛含着笑扫过赵凌，又转回对着叶久说道“我并不想通过你去接触姐姐，也不是想借你重新让阿凌接纳我，我只是单纯地想要以我自己的方式表示感谢。” “感谢？”叶久放下手中掩饰用的咖啡杯，抬眸与凌觅夏静静地对视，倒是一旁的赵凌像是早就知道凌觅夏要说什么，连个表情都没有变化，淡定地坐在那里喝咖啡。 “我也是母亲，也曾经失去过自己的最重要的孩子”，凌觅夏说话的时候，双手交叉，紧紧握在一处，像是祷告的手势，“所以我一直很担心姐姐，但是现在的她却是可以和曾经一样笑出来了，我想那大概是你的功劳吧，所以不管你以后和阿凌会变成什么样的关系，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母亲，我很高兴您能这么说”，赵凌前面还能默默地听着，听到凌觅夏的最后一句的时候，终于放下咖啡杯介入对话，“我和阿久会永远在一起的。” “这谁说的好呢”，凌觅夏似乎是有意和赵凌唱反调，她站起身坐在叶久的近侧，“要是你和那个欺负你的过不下去了，就来找我，我还有几个尚未婚嫁的表姐妹。” 眼见着凌觅夏的话风突然转到红娘的频道，赵凌翻了一个白眼，干脆地捂住了叶久的耳朵，对凌觅夏挖墙脚的行为表示不满。 叶久坐在这对母子中间，左右来回看着，最后只能无奈地扬着眉毛，在唇角勾出一个柔和的弧度。 说开之后就好办多了，叶久虽然还是不适应凌觅夏对自己的好意，但是到底没有再抵触，在剩下的旅程中也算是宾主尽欢。 机场门口，凌觅夏坐在来接自己的车子，看着站在车边上的两人再次确认道，“你们真的不用我送一程吗？” “不用”，赵凌的手伸进驾驶座旁边的暗扭把后座的车窗关上了，“我和阿久还要去约会，您这么大一个电灯泡不合适。” 叶久的手肘轻轻撞了一下赵凌的腰侧，示意他不要这样说话，“您先回去吧，我还打算去店里露个头。” “好，那你们一路小心，注意安全”，凌觅夏看着两人，并没有再坚持，叮嘱了一句便先行离开了。 赵凌揽过一直站在那里看着车子离开的叶久的肩膀说道，“走吧。” “恩”，叶久跟着赵凌的步子朝着坐车的方向走去，只是偶尔还会回头张望着凌觅夏离开的方向。 两人无意耽误时间，干脆直接打车前往乌衣巷。 “好奇怪啊”，叶久踏上熟悉的小巷路的时候，蓦然升起几分怀念的感觉，“明明还没有离开几天，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赵凌看着叶久不带阴霾的笑意，把手心的叶久的手握得更紧了一点，“我也是”，他笑着应道。 叶久和赵凌到店里的时候，顾云兮正在收拾着客桌，听到银铃响起下意识地就对着门的方向说着“欢迎······”，却又在看到叶久的时候用着尖叫一般的声音冲了过去，又顾忌着叶久身边那个小气鬼，在叶久面前硬生生停住了脚步，“学长，欢迎回来！” 叶久看着顾云兮兴高采烈的样子，终于是笑着答道，“我回来了”，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的身上似乎有什么锁链被解开的松快，耳边似乎传来一声悠远的猫叫。 “学长？”顾云兮看着突然发呆的叶久扬着头问道。 叶久对上她担心的眼神，接着问道，“最近店里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吧，就是平时那样”，顾云兮皱着眉仔细回想着，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一样猛地睁大了眼睛，“啊！对了，刚刚晏哥哥等你来着。” “晏哥哥？”出言反问的是赵凌，他听着这个有点陌生的称呼，挑着眉好奇问道。 “就是晏世啦”，顾云兮朝着赵凌的方向一摆胳膊，解释了一句。 “我都不知道你和他都那么熟了吗？”赵凌的语气恶劣了下去，毕竟他对晏世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印象。 “不是啦，因为感觉晏哥哥很可怜啊”，顾云兮看着赵凌阴沉的表情，突然有些怂得贴在叶久身边，“他以前是个孤儿，因为不敢反抗里面孩子头头的意愿，自己又瘦弱，只能旁观他们欺负曾经帮助过他的哥哥，心中一直有愧疚，就一直尽可能地帮助别人，来减轻自己的负罪感。” “哼，这种童话故事也就只有你会相信了”，赵凌仗着身高优势上下打量着顾云兮，“你都不知道他以前在哪个福利院，就听他在那里编故事。” “哪有！”顾云兮双手叉腰，又在赵凌视线扫过来的时候，重新躲了回去，“我知道他以前叫叶世，长在三叶草福利院。” 叶久完全没料到会在这里听到那个孩子的名字，他看了一眼赵凌，和赵凌交换了一个眼神，才又看向顾云兮，“我明天还有点事情要处理，店里还是得麻烦你一天。” “没问题！”顾云兮把手举过头顶，摆出了一个电视剧英雄的手势，“你们刚回来肯定累了，赶紧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没有问题的”，她说着就把叶久朝着店门的方向推去。 “你觉得会是那个被领养的孩子吗？”吃过晚饭的叶久坐在床边，仰着脸问道。 “应该是吧”，赵凌的语气淡淡得，甚至有些厌恶，“福利院和名字都一样，经历也像，哪里有那么多巧合。” 叶久轻笑了一声，没有再说话，反而是转了话题，“我问过母亲了，马上儿童节她先回去忙了，明天你有时间陪我回一趟三叶草吗？” “乐意至极”，赵凌把人拥在怀里，轻轻吻在额间，“晚安，早点睡吧。” “恩”，叶久笑着应道。 作者有话要说：晏世就是久久亲妈找来的时候，那个误以为赵凌是坏人的那个人 第45章 冰咖啡3 毕竟是刚从F国回来，叶久的时差还没有很好地调整过来，所幸两人的行程也不是很急，两人在午光的催促下悠悠转醒，甚至还有时间吃了一顿午饭才出发，到了三叶草已经是午后三点了。 提前收到消息的叶朝梅早早地就在福利院门口等着他们，看到他们的车子笑着迎了上去，“路上顺利吗？” “恩”，叶久在车子停稳之后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车门走了下去，“这是我们送给您的礼物。” 叶朝梅从叶久的手上接过那个红绒的首饰盒，边说着“让你们破费了”，边打开了那个盒子，在看到那枚胸针的时候，脸上的微笑僵了一瞬，又很快被她收敛起来，笑着说道“我很喜欢。” 叶朝梅的表情虽然瞒过了叶久，但还是落在了倚在车门边上的赵凌，他想着那个微妙的表情，看着远处有些过于热闹的福利院，“今天是有什么活动吗？” “恩”，叶朝梅边说着边朝着里面走去，“有几个以前的孩子来义务帮忙，稍微有点忙，一会你随意坐坐吧”，这话就是对着叶久说的了。 叶久笑着表示没事，“您忙您的，我就是来看看您，要是给您添乱，就违背初衷了。” “我和阿久会在这附近转转，如果有能帮忙的地方的话，就搭把手，院长您忙”，跟在叶久身边的赵凌在叶久表述完之后，也跟着表明了自己的观点。 “好，要是结束得早得话，晚上久久和我回家吃顿饭吧”，这是被匆匆叫走的叶朝梅丢下两人独处前的最后一句叮嘱。 叶久环顾了一圈，看着福利院的小院子里熟悉而陌生的陈设，表情柔和了下去，眼中浮现出一点怀念的影子。 赵凌看着那样的叶久，上前握着叶久的手，提议道，“我们要不要在这里冒险啊？” 他说着还不等叶久答话，就牵着叶久走向一侧的秋千，把人引着坐在上面，自己则是站在叶久的身后轻轻推着，到底是为孩子准备的，以叶久身高坐在上面只能伸直腿，才能晃得起来，饶是如此，他也没有主动提出不玩或者怎么样。 正当叶久象征性地体会了一遍幼时没能玩到的秋千打算站起来离开的时候，远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叶久朝着声源望去，站在那里穿着三叶草的员工制服的赫然就是昨天顾云兮特意说过的晏世，他看着站在远处的晏世，努力从他身上找着与叶世相似的样子。 只是这样的行为落在晏世眼中就是没有回应，他走进了一点才认出站在这里的人是谁，他把手里的清扫工具堆在一边，出声问道，“店长，你们这怎么在这里？”他的态度再确认了眼前人是阔别一阵的叶久之后，软了一些。 倒是赵凌的态度有些带刺，没好气地简单说着，“拜访熟人。” “凌”，叶久轻声叫了一下赵凌的名字，赵凌才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抱臂站在一边，“我听云兮说你在找我，有什么事吗？” “只是想告诉你我的官司赢了，对方没有再继续打扰我的正常工作了”，晏世挠了挠头发，一脸的诚恳，“还有想再对你表示感谢。” “不用，你之前已经谢过了”，叶久扫了一样满脸不耐烦的赵凌，浅笑着答道。 “虽然是这样······”晏世的声音低了下去，但是还是可以听出坚持的意味。 叶久笑笑没有接话，想起顾云兮昨日的话，“我听云兮说了，你帮助人的初衷······” “啊，那个啊”，晏世显得有几分窘迫，顿了顿才继续说道，语气带着落寞，“不过是些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了，现在即使我想道歉也没有办法了，更何况，道歉的话，只是把我应该背负的罪恶感变成挟持久哥哥必须原谅自己的枷锁套在他的身上罢了。” “那是什么意思？”叶久的眼睛在光线下显得更加温柔而耀眼，正午的阳光无限拉长了两人的影子，却硬是组成了一组平行线，没有交叉的可能性。 “说到底，帮助别人就能弥补歉意生命的不过是我的自欺欺人”，晏世的声音不像是第一次见面时那样高昂，他站在那里像是趟在名为过去的暗河中的游魂，又被各种负面情绪的亡魂限制了前行的可能性。 “我总是在给自己找借口逃避，我见到那个污蔑久哥哥的孩子哭喊着耍赖夺走了久哥哥被领养的机会，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牵着养父的手离开了这里，我不过是个胆小鬼罢了”，晏世的声音颤抖着，泪水砸在地上，又迅速被夏日的烈阳蒸干，连痕迹都没有留下，他抬眼看向叶久，眼中满是红丝，“如果你是久哥哥，你会原谅我吗？” 叶久看着那样的晏世，沉默了半天，最后也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我不知道。” 施/暴/者和旁/观/暴/行的人究竟是哪边的后果更严重呢？ 又或者，不管是哪一个，对于曾经受害者造成的伤害，都没有办法弥补，就算是长大之后，侥幸从阴影中逃了出去，但是也是一道无法褪去的伤疤。 也正因为叶久并不是“如果是本人的话”，而是确实就是本人这个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的事实。此刻他才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只能庆幸晏世的问题带了一个如果，如果就是假设，而他的所有想法也可以藏在假设之下，不必剖开脓伤，去探寻自己的真心。 叶久把自己的答案宛若叹息一般说出口的时候，看着眼前已经开始抹干眼泪的晏世，禁不住想起当年那个断电的晚上，在躲过查寝后，自己端着的摆满棉花糖、充当叶世——不对、现在是晏世了生日蛋糕的盘子，和微弱的烛光下晏世那张稚嫩但是欣喜的脸，以及那双徐子敬甩来莫须有罪名后，躲在人群后躲闪着不敢直视自己的眼睛。 叶久曾经以为自己忘记了的记忆，又在这个瞬间从心底最深处翻滚咆哮，手心不知何时握紧，又在自己失神的时候被赵凌整个攥在手里。 “那边好像在叫你了，你该走了”，赵凌为数不多的耐心在看到叶久的手快要握紧成拳的时候彻底告罄，他护着叶久的手以防他伤到自己，对着晏世更是一点好脾气都挤不出来了。 晏世难辨真假，但是他对于这个曾经拎过他领子的赵凌有着近乎本能的畏惧心，也不敢反驳或者追问什么，拿着清扫工具就离开了，于是这里又只剩下叶久和赵凌两个人了。 赵凌把叶久整个人按在自己怀里，左手紧紧箍在叶久的腰上，另一只手顺着叶久的背脊无声地安慰着，“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我在这里、我在这里”，一声比一声轻，一句比一句柔，但手下的动作却暗暗加力，似乎是想要把自己的力量嵌到叶久的身体里去。 “我没事”，叶久说着没事，但是声音却不像是没事的样子，难过和苦恼混在一处让他的声音说不出的沙哑。 赵凌也没有戳穿叶久显而易见的谎话，只是一直抱着叶久，直到叶久可以重新平静地露出笑容，才随便找了一个借口和叶朝梅告别，带着叶久离开了。 一路上叶久都有些沉默，有一搭没一搭地随口应着赵凌的话偏头。 看着窗外风景的叶久没能注意到赵凌握紧方向盘的手上青筋尽显，赵凌在心中盘算着无数让晏世不会再出现在叶久眼前的办法，但是命运有时候，比人的盘算还要无常。 那次福利院的偶遇，就是叶久最后一次见到晏世了。 带来讣告的是叶久师兄的妻子方思彤，她在叶久重新回到店里一周之后的某一天穿着一身黑色的裙子，推开了咖啡店的门，双眼泛红，眼角的泪痕未干。 叶久有些担心地询问着“您没事吧？” 方思彤有气无力地笑了笑，“请给我一杯卡布奇诺，和一杯冰咖啡。” 叶久依言调制了咖啡把杯子推在方思彤的面前，她却像个没电的黑屏手机一般毫无反应，只是看着冰咖啡的杯壁上的水珠发呆、又红了眼圈。 在叶久再三的担心下，方思彤才哭着说道“晏世他去世了，为了救人，还是那个之前堵到医院门口的那个人，他看到有人溺水就像平时一样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可是这次他没有从湖水中回来。” 说完之后，整个吧台都没有声响，周遭的一切都沉默了，只有冰咖啡里面的冰块不懂这份寂静的沉重，在空调吹出的风中，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叶久张了张嘴，一句当下最没用但是除此之外似乎又没什么可以说的“节哀”两字在他的嘴边徘徊，最后还是没有出口，只是递了一包抽纸过去。 方思彤狠狠的擦着眼泪和鼻涕，多亏店里没有什么人，她的样子也没有被其他人看到，她冲着叶久勉强笑着道谢，又看了一样时间留下两杯未曾动过的咖啡和纸币匆匆离开。 叶久背对着门的方向靠在吧台上，心中五味杂陈，却又听到一声铃响，回头的瞬间被赵凌隔着吧台拥在怀里。 “没事吗？”赵凌的气都没喘匀，领带被他自己扯得乱七八糟，语气中全是急切和担心。 “我没事”，叶久这么说着，附在赵凌脖子附近的指尖却带着夏天的高温都没能捂热的冰凉，汗珠在赵凌的衣服上晕开了一片阴影，叶久的眼睛干涩，但是眼泪到底没有落下，仅仅是蒙了一层水雾 ，看到的就是那无常的、晦暗难明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不喜欢类似的题材……虽然为了丰富人设总得有确实的事情才能养成久久这样的性格，但是吧，不喜欢就是不喜欢QAQ 但我毕竟以后会写更多自己喜欢或者不喜欢的，所以纠结了很久最后还是选了这个，哎……希望世界和平，大家的日常一切安稳顺遂，笔芯～ S，下一章拉徐子敬上舞台，就是辣个我原本想让他当久久前男友，但是到底没舍得虐久久，于是变成一个没得存在感的炮灰的童鞋，然后还有点细细碎碎的东西，写完就可以准备完结啦！ 第46章 意外 中断两人之间的氛围的是叶久响起的手机铃声，叶久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来电显示，推开了赵凌的怀抱，狠狠地眨了下眼睛，清咳一声确认过自己的声音并无异样之后，才接通了物业的电话，“您好？” 赵凌在叶久站稳之后，松开抱着叶久的手，背手站在吧台边上，听着叶久对着电话那头说着的“好，我知道了，钥匙放在那里就好，好的，谢谢”挂断了电话，才接着问道，“你家那边都处理好了？” “恩”，叶久收拾着有些凌乱的洗碗池，低着头说道“物业打来的电话问我钥匙放在哪里比较合适。” “你······”赵凌的声音中带几分迟疑，他正想要说什么，却被董楠竹的声音打断了。 董楠竹倚在刚刚赵凌没来得及关上的门边上，象征性地敲了敲门，“可以打扰一下吗？” 赵凌回头看了一眼手里抱着一沓文件袋的董楠竹，走到门边问道“有事？” “恩，这几个是你的”，董楠竹拿出手机看着自己的备忘录说道“这些是之前指明你的客户，我明后天要出趟外差，这些你自己去面涉，还有······”她看了看赵凌身后低着头的叶久，压低了声音说道，借着把手里的文件袋一并塞给赵凌的动作挡住了自己的嘴型，“廖仓最近有些小动作。” “廖仓？负责刑事部分那个新人？”赵凌听到这个有些陌生的名字，微微皱起眉头，想了一会才从自己的记忆中找到这个名字。 董楠竹没有多说什么，低头打着字，随即抬头笑了笑，冲着叶久的方向说道“我就不在这当电灯泡了，先走了”，转头前晃了晃手机像是告别的样子。 叶久听到董楠竹提到自己，遍便抬起头笑着应道“再见。” 倒是赵凌看着董楠竹发来的微信内容“他自从知道你爸是赵崇之后，总是在打听一些关于店长先生的事”，再抬起头，对上对面自己事务所的茶水间里的一双刻意回避他视线的眼睛的时候，眉头皱起，略陷沉思。 叶久收拾结束，走到呆在那里的赵凌身边，顺着他的视线看着对面无人的茶水间，“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赵凌收回阴郁的目光，带着笑意回视叶久，说道“工作上的事情罢了，你不用担心。” “这样……”叶久盯着对面看了一眼，对着赵凌说道，“我收拾完了，我们走吧？？” 听到叶久话的赵凌，又想起了刚刚的电话，有些迟疑地问道，“你要回你家吗？” “昂”，叶久转头将手机塞进包里，随手翻找着什么，理所当然地应道，“我是要回去一趟。” “阿久”，赵凌唤了一声恋人的名字，又在叶久应声“嗯”了一声回头的时候，微微侧身挡住了叶久的身形，低头吻上了叶久的唇，长吻过后又粘了几个短的，厮磨间低声但是清晰地邀请道，“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住？” 叶久的右手无意识地转着手上的戒指，闭着眼睛、睫毛微颤，说话的声音隐约带着笑意，“我们不是已经住在一起了吗？还是说……”，他的眼睛虚眯着一条缝，那双眼皮压着透着潋滟的琥珀眸色，“你这是……” “我们一起住吧”，赵凌干脆地坦白了自己的想法，他虚握着叶久的手腕，低着头看着叶久的手，“我希望我们可以一起生活，而不是暂住，别走好不好？” 叶久看着赵凌低头时露出的发旋，轻轻动了动手腕从赵凌的手中抽出手来，如玉的食指点在赵凌的发旋上，“我没打算走，我的东西都在你家呢，只是回去拿个钥匙罢了。” 赵凌脸上的狡黠一闪而过，再抬头时又换上一副纯然无害的样子，“那我们一起过去吧”，说着也不给叶久拒绝的时间，一把握住叶久的手指，推着人就朝着巷口的方向走去。 赵凌的车子依旧是开得很稳，两人十分顺利地到了叶久家的楼下，又一起上了楼，叶久从牛奶箱里取出了钥匙，盯着门锁沉默了半晌，才笑着对着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等着他的赵凌说道“久等了。” “没事”，赵凌看着叶久的笑容，伸出手去，语气轻柔“我们走吧。” “恩”，叶久简单地应了一句，声音像是完成一场道别仪式一般卸去了负面情绪，手中的钥匙随手塞进口袋，率先迈着步子朝着楼下走去，却在楼道处遇到了大妈的女儿。 她看着从楼上走下来的叶久的一刻面露惊喜，却又很快变成一种类似于心虚的表情“对不起！我妈她没有坏心，那些流言并不是我妈的本意······” “嗯，我知道的”，叶久笑得柔和，没有指责些什么，只是站在那里笑着而已，倒是赵凌快步握着叶久的手腕从那个女孩子身边走过。 叶久跟着赵凌的步子朝前走去，空荡的楼道间回荡着他的那句“和大妈表示一下我的问候，我走了”，以及在他们身后深深鞠躬一直没有抬起头的身影。 后来叶久想起那一天的事情的时候，只记得那天的夕阳极美，晚霞点缀着浮云，像是碎了一地的记忆碎片。 之后的一个月，命运似乎想着弥补叶久二十多年的浮沉，日子并没有奇奇怪怪的事情发生，两人住在一起之后的日子过得安稳而普通。 叶久的日子过得规律，倒是赵凌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把叶久送到店里后总是不见人，直到闭店的时间才不知道从哪跑出来，晚上哄他入睡之后就从床上离开——叶久睡得轻，偶尔能察觉到，除此之外，唯一的不同就是······ “学长！我回来啦！”这一个月一样很少在店里露面的顾云兮也久违地跳跳蹦蹦地和叶久打着招呼。 叶久穿着围裙的动作一顿，看着走到吧台边上的顾云兮笑着打着招呼“你那边的事情结束了？” 顾云兮看着心情极好，哼着跑到爪洼国的曲调，笑嘻嘻地应道，“剩下的事情就是萧慎言自己去忙乎了，与我无瓜。” “让他自己去忙？”叶久扫了一眼学着他的动作开始处理冰块的顾云兮，视线又转到自己的手上的冰块上，“是还有什么事吗？需要我再放你几天假吗？” 七月是B市最闷热的季节，雨总是要下不下的样子，随便动一动就能闷出一身汗，拜此所赐，乌衣巷也没有多少参观游玩的人，所以店里的客人不多，叶久一个人倒也能处理得来。 “不用了”，顾云兮毫不顾忌地扬着肩膀擦着额边还没干透的汗珠，“萧慎言他想和我哥举办婚仪，又想给我哥一个惊喜，只好拉着我满城跑”，说到这里，她像是想起什么，一拍脑门，从自己丢在一边的包里掏出一张主色调为白色有配着金粉勾边的请柬，放在不碍事的地方，“这个是给你和赵哥哥的，还有我哥让我向学长表达谢意。” 叶久把冰块堆在瓷盆里，重新塞进后厨冰箱，听到顾云兮的话有些诧异地应道，“谢意？我应该没有做过什么吧？” “就上次我离家出走那次啦”，顾云兮看着从后厨走回吧台的叶久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我哥说我让你费心了，就叮嘱我再谢你一边这样。” “哦”，叶久的眸子染上一种近似调侃的笑意，看了一眼台面上的请柬，将它们仔细收进包里，“举手之劳罢了，不过你和你哥哥的恋人现在似乎相处得不错？” 叶久说“恋人”这个词的时候有些许不确定，沉溺在回忆中的顾云兮没有在意，接着说道“我们聊过了，算是暂时和解，不过，要不是学长的话，我们怕是还有得别扭。” 她托着腮帮看向叶久，语气中带了几分认真，“我和学长也没有差很多，但是总觉得学长的为人处世真的相当成熟啊，是有什么技巧的吗？” “没什么特别的”，叶久笑着应道，擦拭手的动作停了下来，面对着顾云兮那双眼睛，开口说道，“·····只是无处可逃罢了”，他的声音很轻，轻到近在身侧的顾云兮都没有听清楚，就被压在一声清脆的银铃声响之下。 而顾云兮一见来客人也没有时间追问的时候，第一时间迎了上去，送上毛巾和确认菜单。 只是到底由于天气的缘故，一个早上并没有多少客人，叶久看了一眼时间，对着收拾桌子的顾云兮说道，“回来再收拾吧，我们先去吃饭吧？” “好”，顾云兮飞快地把手里的咖啡杯冲洗干净挂在一边，便跟着等在门口的叶久一起朝着隔壁胖婶家的快餐店走去。 “好热啊！”走在蒸腾气热气的路上，顾云兮像模像样地得出了一个结论，“我的命一半是空调给的。” 叶久走在她身边轻笑着，没有反驳，也没有接茬。 两人走到胖婶的店门前的时候，胖叔正一头大汗地把打包好的外卖盒放在门口的骑手的外卖箱里，一见叶久，拿着脖子上的白毛巾擦着汗，边招呼着边朝着后厨走去，“久来了，给他们加个菜！” “谢谢叔”叶久大声地回复着，看着胖叔摆了摆手才和顾云兮坐在一边，店里只有一个老式的电风扇，呼呼地惹人心烦。 不一会胖婶就端着塑料的盘子从后厨出来，把盛满米饭的碗朝着两人面前推了推“你们多吃点，我先去忙单子了。” “恩，您忙”，顾云兮站起来接过胖婶手上的东西放在叶久面前，笑着和胖婶客气了一句，重新坐下来的她筷子搭在嘴边，回头看着那个尽出热风的风扇，语气中颇有怨念，“这天真的好热啊！” “恩”，叶久拿过筷笼里的一次性筷子，递了一双给顾云兮，偏头看着窗外的厚重的云层，“大概是要下雨了吧。” “要是能早点下下来就好啦”，顾云兮撕去一次性筷子的包装袋，压了一口米饭含糊说道。 “是啊”，叶久随口应了一句。 没有空调的室内到底闷得不行，两人当下也没有聊天的力气，各自低头尽可能快地解决午餐正当他们把午饭吃完，准备和胖叔告辞的时候，从门外闯进一个陌生的女子。 那个女子裙摆被风吹得有些凌乱，额头上的散发被汗水黏在那里，打理精致的发型有些失去样子，后脚跟被高跟鞋磨得发红，她匆匆推门进来，拽着叶久就要出门，“你是叶久吧？快跟我走！” “你想做什么？”顾云兮看着那个陌生的女子上来就缠住叶久，皱眉走上前，压在女子的手臂上。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女子声音急切，眼睛看着叶久的眼睛，继续说道“有人在你的店里捣乱，我是来找你的。” 叶久一听脸色有些阴了下去，旁边的顾云兮还想说些什么，他就直接冲出店去，朝着咖啡店里的方向跑去。 “学长！”顾云兮当下也顾不上那个陌生人了，用着百米冲刺的速度，追着叶久就跑了出去。 里面听到动静的胖叔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又看着叶久冲出去的背影，把店交给自己的老婆，自己连围裙都来不及扯下，就赶忙追了出去。 他们赶到的时间不算晚，可是店里店外已然一片狼藉，店外满墙的爬壁虎被人砸得乱七八糟，离开之前还完好无损的桌椅此刻斜倒在地上，各色的瓷片碎了一地，装饰用的鲜花和垃圾一样被店里的那个捣乱着踩在脚下，无力地渲染出一片殷红的残渣。 叶久看着眼前的那一幕，像是无法呼吸一般，双手卡住自己的脖子，只能任凭愤怒在自己的嗓子里逼出“啊、啊”的单音词。 顾云兮担心着那样的叶久，在他的身边停下了脚步，却在侧目的一眼，看到店内那个人又举起棒球棒的时候，突兀地变了脸色，她快跑进店里，一把拉开了玻璃门对着站在店里的陌生背影喝止道，“住手！你在做什么！” 顾云兮高昂的、宛如尖叫一般的声音把他从无法自抑的情绪中唤醒，他快步走到顾云兮的身边，看着店里被掀翻在地的桌椅以及四溅的玻璃碴、陶瓷碎片，脚下的动作一顿，却伸手护着顾云兮，迎上了顾云兮饱含忧心的回眸，只是苍白着脸勾了下唇角，握紧了一侧的门把手。 站在店中的那个人似乎是听到了顾云兮的惊呼，迟钝着转过身来，露出一张蜡黄色、过分消瘦的脸，他眼下眼下的乌青，即使是隔着这样的距离也清晰可见，那双握着球棒的手颤抖的频率有些过分不自然，以及在颤抖时无意间露出盘在手腕内侧大大小小的、被一圈青紫围绕在中间的重重叠叠的针眼，“好久不见”，那人的声音嘶哑，像是所有传说中攻击着村庄的哥布林，阴沉得像某个噩梦中实体化的异性生物。 “可以的话，我倒是希望此生不见”，叶久在看到那张与记忆中相比已然脱形的脸，几乎是费力从记忆中荒芜的某个落灰的角落把眼前的人拎了出来，在回想起他是谁的时候，环顾了店内一周，整个人冷了下去，又在扫到攀在一侧门边上的顾云兮的时候，轻呼出一口气，冷静地宣告着眼前人的名字，“徐子敬。” 被叫道名字的徐子敬似乎并不在意叶久的冷淡，他的嘴角不知是笑着还是抽搐，“你还是像以前一样，明明是如此感动的重逢，你怎么不再高兴一点呢？” 他说着，就朝着叶久的方向走来，顾云兮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绕过叶久护着她的胳膊，一步跳到叶久身前，张开双臂护着身后的叶久，大叫一声，“你想干嘛！我已经报警了，你不能乱来！” “乱来？”徐子敬像是接收器坏掉的电视，呆站在原地机械性地重复了一遍顾云兮的话，半晌又像是反应过来一样，一棒子丢向叶久的身侧，却又由于他颤抖的手，那个棒球棒被扔偏了，打碎了门侧的玻璃橱窗。 被打碎的玻璃橱窗溅起一小片碎玻璃，顾云兮惊叫着闭上了眼睛，叶久反身护着人，然后朝着门外退了一步，徒留下一地玻璃碎片闪着冷光，面上仍是无谓的样子，试图用言语拖延时间，“你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心中却是迅速思考办法。 “和以前一样？”明明是企图伤害别人的徐子敬露出了一脸无辜的表情，又在听到叶久的话之后，疯狂用双手抓挠着自己的头发，在抬起头时，双目赤红，朝着叶久他们的方向逼近了几步，却又被一地的碎屑绊倒在地，头直直磕在地上的瓷片里，血顺着他的额头流下，可是他似乎感觉不到一样，抬起头就朝着叶久的方向咆哮，“是啊！我还是像以前那样喜欢你！可是你呢！你竟然就已经有了新的！” 叶久护着身后的顾云兮，看着地上的那个已经不能称为人的生物，朝后又退了几步，却在退后的几步间被人扶住了肩膀。 “就你还阿久的前男友？”一声呲笑从叶久的身后传来，与此同时，还有穿着警服的两人，上前一把扣住发狂的徐子敬，把他按在地面上，带上了玫瑰金色的手铐。 声音自叶久的身后传来，叶久一个晃神，再看时已然被人护在身后，赵凌回着头，低声问着叶久，“没事吗？” “我没受伤”，叶久看着已然被压制着跪在地上的徐子敬，心下松了一口气，他看着自己身侧伸着脑袋去看发生了什么的顾云兮问道“你还好吗？” “我没事呀”，顾云兮将自己的手臂向上勾起，右手拍了拍莫须有的肱二头肌，“练过的，小场面吓不倒我的。” “痴人说梦” 了，赵凌神清阴郁，看着还在咆哮着的徐子敬被强行押走，眼中的黑暗沉底，心中默数说了一句。 等到赵凌转过身看向叶久的时候才又恢复常态，他从叶久的手腕开始仔细检查着，边检查边询问着，“真的没事吗？” “恩”，叶久按下了赵凌的手，笑着应道。 “咳咳”，一侧的顾云兮眼睛瞥向一侧，示意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赵凌扫了一眼身侧的大活人，只叮嘱了一句，“我已经通知狐狸来接你了，你在这等等”，又重新不放心地检查着叶久可能受伤的地方，直到身边响起了一道声音。 “那人我们就先带走了”，穿着警服的人走到他们近前，胸口的警员号牌表明来着身份。 “谢谢，这次给你们添麻烦了”，赵凌再三确认过叶久的没有受伤之后，才放下心来，对着警官方向伸出手去谢道，同时还不忘像叶久介绍，“这是负责这一片的邢警官，以前做刑事辩护的时候多次打过交道。” “嗨，职责所在”，这位邢警官倒是个不拘小节的，随意客气了一句握住了赵凌的手，贴在他耳边说道“差不多晚上你可以过来”，说完也不等赵凌的回答，跟着自己的队友就离开了。 乌衣巷的后勤人员帮着疏散围观的人群，多亏是正午，围观的人也不多，不一会就恢复了常态，剩下那些细小的讨论声并不影响叶久他们整理店面。 顾云兮径自奔到后厨去找扫把打扫各种碎片，叶久站在店门外，看着满目的混乱，有些神伤。 “小心别踩到了”，赵凌的提醒自叶久的耳边响起，又在对上叶久的眼睛的时候轻声安慰着，“要是难受的话就歇歇吧，这里我来。” “不用了，我没事”，叶久这么说着，重新踏进店里，扶起桌椅，把不能使用的移到店外等待一起处理。 三人在店里打扫了一会，不一会闻讯的胖叔和胖婶两人赶过来搭了一把手，忙碌了好一会才算是收拾干净，在送走顾云兮胖叔胖婶之后。 叶久打了电话找了人来做善后，失了力一般跌了下去，被一直黏在他身后的赵凌一把扶住，叶久勉强勾着唇角道谢，挣扎着就要站好。 “久哥哥”，赵凌紧紧攥着叶久的手，将人拥在自己怀里，“没事的，店长他不会责怪你的。” 被赵凌一句戳破心思的叶久沉默了，他转身埋在赵凌的怀里，双手握紧了赵凌的白衬衫，语气中全是自责，“我不知道该怎么和店长交代，我明明必须守护好这里才对的。” 赵凌紧紧抱住叶久，手轻拍着叶久背脊，一下一下的，眼中的阴霾几乎是化为实质。 叶久过了好一会才从自己的情绪中脱身，放松了手腕的力气，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赵凌的话电话不合时宜地响起，是来自疗养院的电话，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一手护在叶久的腰后，一手按下了免提，“喂？” “您好，赵先生，黎老先生想要见您和叶久先生”，护工阿姨那不怎么标准的普通话从话筒那侧传来。 赵凌低头看了一样叶久冲着自己点了下头，安慰一般的吻落在叶久额头，对着电话那头应道，“好，我们现在过去。” “好的”，电话那头应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叶久轻轻推开赵凌，从吧台内侧找到自己的背包，随便挂在肩膀上，对着赵凌说道“我们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橙子：请问有个戏精男友是什么感受？ “这叫生活趣味。” 抢答的某赵成功收获橙子的白眼一枚，以及被橙子怼在脸上的话筒。 橙子：我又没问你。星星眼看着久久。 叶久沉吟片刻，表示“我习惯了，而且他也骗不过我的眼睛”，他笑着说。 赵凌听着叶久的回答，笑着揽过久久肩膀，“久哥哥，约的时间差不多了，和母胎solo的某人说不到一起去” “???????”感觉自己被内涵的蠢橙子暗戳戳掏出小本本给某赵画个大大的叉，记仇.jpg 第47章 结果 两人一路无话，赵凌开着车把叶久送到疗养院的楼下。 叶久下了车，脚尖停在大门前，仰着头看着门上还没有拆掉的“六一”彩带，第一次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迈进门。 停好车的赵凌走到叶久的身边，轻揽过叶久的肩膀，像是协助第一次走路的孩子一样，小心翼翼带着人朝前走去，“不要让店长久等了。” 基于上次的记忆，赵凌没怎么费力就找到了黎明的房间，他站在一边，看着叶久调整好呼吸，颤颤地伸出手去开门，才跟在叶久的身后一起进了房间。 黎明坐在床上，身后垫着一个白色枕头，正从护工的手上接过瓶盖子，余光扫到他们，将放着药片的瓶盖子放在一边，笑着说道“你们来了？” “您······”叶久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是以刚刚开口一个字，就不敢再继续说下去，唯恐被黎明发现异常。 赵凌顺势接过话茬，帮着掩饰道“阿久很担心您的身体。” “我没什么事”，黎明嘴角弯弯，连带着眼下的皱纹也跟着一起浮起，“就是寻思着你们好久没来了，这才麻烦小袁联系你们的。” 被黎明提到的小袁朝着两人笑了笑，就算是打过招呼了，她提着水瓶就朝着门外的方向走去，又在路过叶久的时候被叶久接过“我来吧”，说着也不等小袁拒绝，像是逃跑一般从这个房间走了出去，只剩下了赵凌与黎明对视无言。 “您都知道了？”对视了一会，先打破笼罩在两人中间的沉默的是赵凌，他虽然是以问题的形式出口，可是看向黎明的眼睛却充满了笃定。 “老朱都告诉我了”，黎明大大地叹了一口气，“我就担心那个孩子又自己一个人钻牛角尖，现在看来情况似乎比我预料的要好上不少，是你的影响吗？” “是也不是”，赵凌的眼睛扫过门口一闪而过的阴影，神色柔和了下去，“阿久他比您想象中坚强，也比所有人都更加优秀。” “哎·····我就怕那个孩子一个人硬撑”，黎明的额头上深刻下的岁月痕迹，在黎明满怀为难的语气中更是显眼，“那件事之后，他再也没有叫过我师傅了，我当然知道他的自责，但是当时我能为他做的，只剩下同意他重新开店了，现在的话······” 说到这里，黎明犹豫了，他抬起头手指轻拍在赵凌的手背上，“你有没有觉得那家店成了那个孩子的枷锁了？” “您打算怎么办？”赵凌并没有正面回答黎明的问题，转而旁敲侧击地询问黎明的打算。 “这或许是个好机会”，黎明这样说着，仰着头，露出干瘦枯枝一般的脖子，血管在枯黄的皮肤显出不健康的青紫色，“让那个孩子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未来的好机会。” “您想让阿久不再继续开店吗？”赵凌的眼睛泛起了担心的情绪，他看向门外，有些不礼貌地出言反驳道“恕我直言，就我对阿久的理解来看，咖啡店也是他自由选择的结果。” 赵凌刻意咬重了“自由”两字，像是想强调、又或者想告诉门外的叶久：他的选择从来没有错一样。 黎明的眉毛像是盘桓的树根一般纠结在一处，半晌放弃一般叹了一口气，“今天的话，你别告诉他，让他自己选择吧。” “好”，赵凌笑着结束了话题。 门口站在的叶久握紧手中的水瓶，睫毛般垂，笑容中像是愧疚，像是感动，在两人的话题结束之后，推门进去，假装没有听他们方才的对话，给黎明倒了一杯白开水，在药效发作、黎明开始犯困之后，才叮嘱小袁好好照顾黎明，他们则悄悄离开了。 那天叶久的话很少，甚至刚放下碗筷就回卧室睡了，赵凌在整理完碗筷之后，专门走去卧室看着叶久睡着都皱紧的眉间，心疼得无以复加，他调高了空调的温度，又仔细帮叶久盖好了膝盖等关节处，才出了门，有些事情是得清算的。 赵凌走到车库，看着早早地在那里等着自己的董楠竹，从自己的车座后拿出一份文件袋交给她，“这个交给你处理了。” “好”，董楠竹干脆地拆开文件袋，迅速地确认了一遍文件，在看到廖仓的证件照的时候，脸上的鄙夷一闪而过，递回一个文件袋，“这是你要的东西，邢警官那边你熟，我就不跟着了，自己小心。” “恩”，赵凌接过董楠竹递过来的文件夹，也没有再确认，直接把东西甩在副驾驶座上，说了一声“谢啦”，边朝着看守所的方向开去。 等到赵凌到了看守所的门口，邢警官已经叼在一根烟站在门口，带着赵凌走向暂时收押徐子敬的地方，边走边说，“他本来就涉嫌贩毒，取保候审又闹出这个事，检察那边一会就来人，重的话，二十年大概是跑不了了。” “恩”，赵凌应着，拿好手里的文件夹，随着邢警官一路走到单独的收押室，隔着铁栏杆俯视着里面那个缩成一团的可怜虫。 邢警官拍了拍赵凌的肩膀，“冷静点，有什么话好好说，别动手，不然上面我不好交代。” “放心吧，不会让您难办的”，赵凌笑着看向邢警官，十足亲善的模样，在邢警官有事出去之后，褪了个干净，声线硬冷，语带嘲讽“就您这副尊容，还敢妄称是久哥哥的前男友吗？” 屋里的徐子敬似乎是听到了“久哥哥”这个关键词，挣扎着从硬板床上翻身，却直接跌在地上，匍匐在地面上，抬起头眼中全是愤恨，昏暗的灯光下，他头上缠的白纱布亮得刺眼，“你是谁？！” “你没有必要知道我是谁”，赵凌蹲在栏杆外面，连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想给那一团烂泥一样的存在，他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带着照片的病例表，“你只要还记得这个人是谁就好了。” 徐子敬看着照片上那个金发蓝眼的外国人的照片，触电一般移开了目光，语气低了下去，像是被剪除利爪的野兽，“你到底是什么人？” “看样子，你记得很清楚，那我就放心了”，赵凌并不打算理会徐子敬的问题，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 “什么？”徐子敬的眼神闪过一丝诧异，似乎是不相信眼前这个人能给他带来什么好消息。 “我的搭档刚刚确认这个人”，赵凌指了指照片上那个人，露出了在徐子敬眼中堪比恶魔的微笑，他把那张病例塞进门缝，“HIV的抗体检测呈阳性。” 徐子敬的眼睛一瞬间惊到最大，眼角甚至有些红痕，他咆哮着，“这不可能！” “可能不可能，不是你说了算的”，赵凌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站了起来，退后一步冷眼看着徐子敬接下来的举动。 徐子敬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只是徒劳，只好在地上像是蠕虫一般地向前爬着，他挣扎着拿起那张病例表，眼睛多次确认，片刻之后疯了一把将那病例表撕得粉碎，用手把铁栏杆拍得哐哐作响，连头都在往上装，粘凉灰的纱布渐渐附上一层血色，“这不可能！你骗我！” “我可没空去伪造这种东西”，赵凌眼眸盯着徐子敬那张泪涕交加的脸，丝毫生不出半点怜悯之心，语带嘲讽，“你是凭什么自称自己是久哥哥的前男友的？就凭得求助外科医生的身体，还是经历无数恩客的心呢？” “我那时被逼无奈！我只是想要回来见叶······” 徐子敬宛若被说中痛脚一把大喊起来，只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赵凌狠踹在栏杆上的一声巨响吓了回去“别让我再从你嘴里听到阿久的名字，不然我保证你的下场比现在还惨，不信的话，”他俯视着徐子敬，刚刚猫逗老鼠般的从容消退，眼中的狠厉和语气中透露出的不耐烦，无一不再宣告着他的耐心已到了极限，“你可以试试看。” 赵凌说完，也不给徐子敬继续说话的机会，干脆地转身离开，罔顾身后传来的哐哐声以及徐子敬绝望的哀嚎。 黑暗中终于只剩徐子敬一个人匍匐着，他像是疯了一般拼凑着被撕碎的病历，徒劳地想在字里行间找出真实，结果也只是为了不知真假的情报惶惶不可终日——最后也没能等到刑满释放的那天就在了囚室里自尽了，当然，这是后话了。 赵凌和邢警官打了招呼就重新回到车上，看着赵崇的几个未接来电，拧开了车钥匙，才又回拨回去，看着远处明明灭迷人的路口处的红绿灯，一个刹车后，才回了一个电话，“父亲，您有事吗？”态度疏远而客气。 “廖仓保释徐子敬的事情，不是我指示的”，赵崇并没有指责赵凌的语气问题，背景音里似乎还能听到凌觅夏着急的声音，“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的。” “好”，赵凌说完就挂了电话，在十字路口的红灯处想了想，又开向家的反方向，前往乌衣巷。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罪名能不能取保候医存疑，我不大确定QAQ HIV病毒带来的问题是AIDS，中文全称获得性免疫缺陷综合征，通称艾滋病 第48章 友人的婚礼 叶久意识朦胧间只听到一阵微小的动静，虽然那声音像是被人刻意压着，但是奈何他一向浅眠，所以还是醒了过来，他看着床头柜上准备好的水杯，依着习惯喝完才走出屋子，却看到赵凌捧着一堆画具走进对面的客卧，他跟着倚在门边，“这是在做什么？” 赵凌在听到身后响起拖鞋的踢踏声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叶久的存在，他退了几步站在叶久的身边，亲吻了叶久的发间，“吵醒你了吗？” “恩”，叶久低低应着，看了一眼房间的陈设，原先的睡床已经被移开，取而代之的就是他放在店里二楼的画板，画具在室内的架子上以此排开，原先的地毯上铺了一层塑料膜片，防止颜料弄脏以及方便更换，“你布置的？” “我去了一趟店里，把你的东西取来了，我想你应该需要这些”，赵凌站在叶久的身边，跟着他一起环顾自己一晚上的成果，“还满意吗？” “费心了，我很喜欢”，叶久转头想要和赵凌道谢，却擦过某人刻意低下的唇。 赵凌的手指穿过叶久的发丝，加深了这个算计得来的早安吻，唇齿间，含糊地说着，“你喜欢就好。” 叶久看了一眼眼前人，闭上了眼睛，唇角勾起一点笑意，耳朵却悄然染上羞意。 赵凌看着眼前的恋人的样子，手指按着叶久的耳垂，跟着笑了出来。 一吻毕，两人移动到客厅吃饭，早餐照例是赵凌提前准备好的，小米粥在锅上呜呜不止，晕出淡淡的米香缠绕在空间里，只是叶久在餐桌旁发现了一张银行卡，“这不是我给她的那张吗？” “哦，那个啊”，赵凌端着盛着小米粥的碗放在叶久的手边，把他手里的卡放在一遍，拉着人坐下，像是偶然想起一件小事般的口吻说道，“我昨天去拿你的画具的时候，在后门遇上她了，她就把这个给我，托我转交。” “会这么容易就还回来吗？”叶久歪着头看着那张熟悉的银行卡，看向赵凌的眼中堆着疑惑。 赵凌选了一些清淡的开胃菜放在叶久的碗里，选了一个听起来不怎么值得信任的理由，“毕竟她不管怎么说也是你的‘母亲’嘛。” “恩”，叶久随口应了一句，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把那二两咸菜当作献宝一般的赵凌，视线回转间，露出几分不解，又在赵凌的筷尖落在自己的碗边的时候，选择不再深思，他把那张卡随手塞在自己的睡衣口袋中，继续吃着饭，就像是这张卡从来没有出现在这个餐桌上一样。 赵凌边劝着叶久多吃一点，又在看着叶久的侧脸，不可避免地会想起昨晚在店门口遇到的叶朝梅的事情。 她当时就站在破损的咖啡店的玻璃橱窗边上，似乎是等了有一段时间了，斜倚在一边、双臂环胸，语气不善“这个就是你给我的结果？” 赵凌还记得当时自己的答案，“我没想到有人为了向我父亲献媚做出这样的事，但是这样或许是最优解。” 叶朝梅打量着赵凌，捋了一把头发，把那张银行卡甩给赵凌，“把这个交给久久，你爸那边我去问，再有什么意外，你就跟着意外一起消失在久久的世界里吧！” “放心，我保证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结束回忆的赵凌看着身侧的叶久，也端着碗开始喝粥，两人间的气氛还算和睦，但是叶久的心上到底还压着一件事情，所以显得格外寡言。 棉花糖趁着主人们没有交谈的时候跳上一侧的板凳，喵喵地撒着娇，叶久的手指从棉花糖奶茶色的花纹划过，引得棉花糖的叫声更软糯了几分。 叶久看着棉花糖的样子弯了弯唇角，又在重新看向只剩半碗的粥时收敛了弧度，他无声地端起自己面前的碗，几筷子塞进嘴里，随即推碗站起，就朝着刚刚布置好的画室走去。 赵凌在叶久离开后，简单地收拾了一下餐桌，把碗筷堆在洗碗机里，在路过餐桌时给棉花糖喂了一小条鱼干，之后就走向自己的书房。 棉花糖把小鱼干叼到自己的碗边上，反复地啃着，又在一条鱼干之后，溜到坐在画室门外、膝盖上瘫放着电脑的赵凌身边喵了一声。 赵凌冲着棉花糖做出了一个“嘘”的手势，也不管棉花糖能不能懂，就开始了在线办公。 一侧的棉花糖端坐在一边，歪着脑袋，大大的眼睛似乎全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疑惑，不一会扒拉着门边，用爪子开始挠门，轻微的声音混在赵凌打字的机械声中似乎没有那么显眼，不一会，它把那扇紧闭的门扒拉出一条缝隙，便从那里钻到屋内。 进到屋内的棉花糖，看着拿着一只画笔对着白纸发呆的叶久，靠着自己的肉垫无声地走到叶久的脚边，用脑袋拱着叶久的裤脚，“喵~” 叶久正沉思间，猛然听见了棉花糖的声音，低头看着棉花糖支着前爪树懒腰，他低下身，轻挠着棉花糖的下巴，逗了一会，又重新看向那张新铺上的画纸，不再说话，而得到主人注意力的棉花糖像是完成了任务一般，卧在窗帘下的阳光一角中蜷缩着身子沉沉睡去，不时长着嘴巴打个哈切。 叶久看着这一幕，将沾着白色的颜料的画笔丢在一侧的水桶中，再调色时，勾勒的轮廓倒像是一只慵懒的猫咪。 叶久沉迷作画的时间，赵凌一直坐在门口等着他，他不时抬头从棉花糖的“猫道”确认着叶久的状态，又重新集中在自己的工作中。 这一等就是深夜，除了被赵凌硬是催促着吃下的午饭和晚饭，叶久都没有离开他新的画室，偶尔赵凌从门间窥视，只能看到一盏孤灯下，叶久认真的侧脸。 这样看似柔和，但是暗里却绷紧的氛围，一直到了一周后顾云兮的一个电话“学长，我哥的婚礼提前了”才算是有了改变的契机。 叶久持续了一周的罐头生活，也因为这样，不得不被迫中止。 这天中午，叶久从赵凌给他新添置的衣物中，选了许久，最后还是穿了一件稍微正式一些的衬衫准备出门。 “准备好了吗？”赵凌边整理着袖口边打开了卧室的房门，看着叶久还在系领带，上前从叶久的背后绕到身前接过他手上的领带，系好之后还不忘帮着整理了一下一摆，在叶久的侧颈落下轻轻的一吻，总结性得来了一句，“很帅。” 叶久打落某人从整理变成捣乱的手，侧目瞥了一眼赵凌的眼睛，“别闹了，快要迟到了。” “也没有所谓，反正我们也不是主角”，这么说着的赵凌还是认真地把自己从叶久的身边撕开，倚在墙边看着叶久准备好了之后，才带上钥匙出门，临出门前还不忘带上之前备好的贺礼。 顾云栈和萧慎言的婚礼地点选在老城区的一个小小的教堂，与萧慎言的平时略显张扬的行事不同，他们的婚礼异常低调，并没有邀请过多的观礼人。 开车前往的路上，叶久反复看着手中那张请柬，看着上面的日期和地点，暗自不解，“为什么突然改了日期和地点？” 赵凌的眼睛扫了一眼叶久手中的请柬，笑着说道，“八成是某人的惊喜被学弟否了，只能退而求其次了吧？” 两人说话间，就已经到了目的地，一直等在门口的顾云兮甚至没有等到赵凌的车停稳，就跳跳蹦蹦地迎了上来，好不顾忌自己与平时一般无二的行为模式完美地破坏了身穿淑女裙的端雅感，“学长！欢迎你来！” “啧，穿着裙子呢，动作不能淑女点，也不怕走光”，萧慎言的略带调侃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对着停好车走出驾驶位的赵凌说道“你迟到了。” “抱歉”，赵凌的这一声道歉可以说是十足的没有诚意了，他随口敷衍了萧慎言一句，随手将包装精美的礼物抛了过去，“恭喜你踏进婚姻的坟墓。” 萧慎言抬手接过盒子，随意地晃了一下，面上不爽，但是到底没有发作，只是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 赵凌瞥了他一眼，假装无意地介入叶久与顾云兮之间，环顾了一圈，都没发现这场婚礼的另一个主角 ，便朝着顾云兮询问道，“你哥呢？” 一提到这个，顾云兮的嘴角勾出一个狡诈的笑容，她扬着眉毛扫了一眼旁边的萧慎言，用着一种幸灾乐祸的口吻说道，“我哥最近正好再写一部新的小说，有婚礼的场景，他在里面取材拍照呢。” “切，要不是你从中作梗，我的计划哪有那么容易暴露”，萧慎言满脸不开心地打断了顾云兮的话，恶狠狠地吐槽了一句。 赵凌习惯了这样的场景，很有闲心地站在一边看戏，叶久对此表示无奈，但是到底不是他可以插手的场合，干脆朝着教堂里面走去。 叶久一进到教堂内部，就看到穿着一身白色西服的顾云栈拿着一个单反，半蹲在红毯的尽头拍着教堂前方的彩绘玻璃，阳光透过玻璃的折射，落在抱着耶稣的玛丽亚的石雕像上，说不出的圣洁与平和。 顾云栈回过身打算补拍一次门口的照片，却在从相机中看到了叶久的存在，把相机妥善地放置在第一排的长凳上，走过宣誓的木台，在叶久身前站定，伸出手去，“多谢你平日里照顾我家妹妹。” “真要论起来还是我得到云兮的帮助更多”，叶久笑着握住了顾云栈伸过来的手，温柔地表达着自己的祝福，“恭喜你啊。” 云栈似乎不擅长与人交际，放下握着的手之后只说了一句“谢谢”，便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和叶久告了句罪，转身借着拿起相机拍摄，叶久站在一侧的观众席上，尽可能地不碍着顾云栈的拍摄。 过了一会，赵凌终于看够了戏从门外走了进来，口袋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些什么，他看了一眼沉迷在自己世界里的顾云栈，没有去打扰他的工作，走了几步坐在叶久的身边，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铺满鲜花的宣誓台，“在看什么？” “没什么”，叶久笑着回望赵凌，这一周来这是他第一次回望赵凌，那双满是纠结的眼眸终于恢复了本来的澄澈，“他们吵完了？” “没有，谁也不让谁”，赵凌笑了笑，耸了耸肩膀，眼见着宾客陆陆续续开始到了，他拉着叶久避开人群坐在离大门最近的最后一排。 虽说两个男子的婚礼举办的次数不多，但是毕竟也是经常承办婚礼的地方，流程什么的还是大同小异。 叶久对这类活动兴致不高，也鲜少出席，坐在那里无所事事。 “我带你去个好地方”，赵凌看着叶久因为熬夜显得有些恹恹却还是勉力支撑的的模样，给顾云兮发了条提前告辞的短信，又在顾云兮回头确认前拉着自己的恋人就从大门那里偷偷溜出去了。 教堂后是一座小型公园，公园虽然不大，但是胜在景好，各色人工培植的鲜花在草地上依次摇曳着身姿。 风中杂着青草被收割后的淡淡香气，叶久朝前小跑了几步，猛吸了一口气，回身朝着着身后的赵凌露出毫无遮掩的笑容，“这就是你要带我看的？” “不止”，赵凌从容地走到叶久的身边，从鼓起的口袋中掏出一段新娘的白纱披在叶久的身上，自己则是在叶久身前单膝下跪，轻吻着叶久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无论将来怎样，我都会永远在你身边，以我自己的全部宣誓，我爱你。” 赵凌仰着头看着自己的恋人，只看到一抹红色，便被风吹起的白纱迷住了眼睛，远处教堂的铃声清亮，白鸽飞起的瞬间，他像是被自己的恋人蛊惑一般，猛地站了起来，半曲着膝盖亲在叶久的唇角。 叶久一个不察，脚下重心不稳，再回神时，赵凌的手指垫在他的脑后，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一会，回过神来的叶久滚到一边，却又被赵凌握住肩膀，又回过神来。 经此一闹，两人身上已然沾上了不少青草的细丝，他们相对而卧，却又不自觉地同时露出笑容。 两人就这样仰卧在草地上，看着天空白云随着微风流动，不一会叶久就在那里沉沉睡去，赵凌把人拥在怀里，轻轻拍着叶久的后背，静静地感受着悠然的时光。 第49章 家 不一会，结束观礼的顾云兮也从小教堂找了回来，她还没来得及叫人，就被赵凌单手抵在唇边、示意安静的动作把想说的话堵了回去，她轻手轻脚提着裙子坐在他们边上的草地上。 “店里怎么样了？”赵凌把人朝怀里抱了抱，无声地做着口型冲着顾云兮问道。 “我看着差不多了”，顾云兮学着赵凌的样子，无声地开合着唇瓣，手指无意地比划着，“晚上一起过去看看吗？” “等他醒了再说吧”，赵凌对于顾云兮的提议不知可否，眼神凝在叶久的睡颜上，截断了话题，掏出手机不知道是发了什么消息出去。 顾云兮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无聊地掏出手机静静地刷着微博。 时间就在叶久睡着的时候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叶久刚醒的时候有些分不清时间，瞥着将落未落的太阳，混沌成一团的脑子，没能及时分清那是夕阳还是晨曦，对上赵凌的眼睛下意识地说道，“早······” “恩，早”，赵凌也没有刻意反驳些什么，轻吻着叶久的额头，扶着叶久坐了起来，手指掸着他身上沾上的草叶，手指顺着背脊向上，摘下他头上不知何时沾上的蒲公英的绒片，“睡得好吗？” “还可以，店长的事······”，叶久正打算继续说着，却被赵凌的偷亲堵着嘴，身后传来的顾云兮“我什么都没看见”的碎碎念提醒着还没有完全清醒的叶久自己身在何方，移开了自己的视线，用手掌隔开了某人缠人的唇。 那边的顾云兮双手的手指捂住眼睛背对着叶久他们，直到叶久的一声“你怎么在这里”的提问声才回过身来，五指张开“捂”着眼睛，“我哥他们直接去酒店了，我就不想当电灯泡来着。” 顾云兮的话说到一半小心翼翼地睁开一条缝，又飞快地闭上了，可怜巴巴地开口，“结果在这我也是个电灯泡吗？” “行了，别捂着了，一点效果都没有”，赵凌很无情地戳破了顾云兮的蹩脚演技，从草坪上站了起来，顺便把叶久也拉了起来，“我们也去吗？” 叶久看着眼前的赵凌过分坦荡笑凌，心中突然有了某种预感，他顺着赵凌的力道站了起来，任由赵凌轻掸着他衣服上的叶片，他看着帮着他拉直衣角的赵凌的后颈，笑着应道“好哦。” 赵凌抬起头，一眼就撞进了叶久那双泛着光华的、琥珀一般的眸子，情不自禁地献上自己的全部。 叶久躲开越凑越近的赵凌，脸上的羞赧还没完全褪去，回头看到顾云兮一脸“我懂我懂”的表情，带着笑意打趣道“还坐在那？再不走就把你丢在这里了？” 赵凌说完，也不管后面嘟囔着“学长都被你带坏”张牙舞爪地追上来的顾云兮，直接带着叶久朝着停车的方向走去，却没有朝着萧慎言提前定好的酒店去，反而是朝着乌衣巷的方向开去。 叶久眼睛直视着前方，一脸的平静，嘴角甚至带着浅浅的笑意，可是从他那不自觉地握紧着安全带的手指。 赵凌松开踩下离合的脚，转换方向盘的时候，注意到了叶久已然失去血色的手指，手从换挡的拉杆处离开，落下叶久握紧安全带的手，侧目对向叶久的眼中是鼓励，是陪伴，连嘴角的笑容都带着安慰的味道，“没事的，我在。” 叶久的手指被赵凌握在手心动弹不得，他感受着从赵凌那里传来的温度，闭着眼睛小幅度地调整着呼吸，半晌才对着赵凌微微一笑，“放心吧。” 到了目的地，赵凌看着还是有些紧张的叶久，干脆利落地踩下刹车，对着后视镜里的顾云兮说道“下车。” 顾云兮探着脑袋观察了一眼叶久与赵凌之间难以言喻的紧张气氛，干脆地下了车，站在车门的三步之外，等待着叶久他们。 赵凌扫了一眼已经下车的顾云兮，叫住了打算解开安全带的叶久“阿久。” “嗯？”叶久应了一声，回头看去，就迎来了赵凌的一吻，这吻亲得小心而温柔，与以往的不同，这个吻倒像是赵凌想把自己的勇气诸如此类的东西全部都交给叶久。 一吻毕，赵凌轻抚着叶久的后背，意有所指地小声地询问道，“你还好吗？” “我没事”，叶久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心脏部位，像是把心中的浊气吐出之后，终于笑着回答赵凌的关心，他打开车门，双脚踏上石板路的时候，突然有了一种从天上的云间落到实处的感觉。 顾云兮与叶久他们保持着巧妙的距离：既不会错过对话，有不至于过分亲近，打扰两人的轻言细语。 叶久的眼睛看着前方仿造黛瓦白墙的风格的建筑群，满眼过去都是熟悉的风景。 顾云兮的高跟鞋与乌衣巷道的石砖发出的敲击声，像是催促倦鸟归家的铃，一下一下落在叶久的心上，赵凌像是握住风筝线一般攥紧叶久的手，让叶久原先装饰的微笑有了实际的情感表达。 他走近店前，看着墙上被清理了大半，隐约露出店面的墙壁，工人整理好堆在一边的枯死的爬壁虎，相较于一周前已经算得上整洁的店面，被压下的情绪开始泛滥，甜的酸的都有，五味杂陈，但是脸上的笑容又像是被投下石子泛起涟漪的水波，一点点扩散开去“我在这里真的太好了”，他喃喃着，不知道是在对自己总结，还是对着赵凌表达自己的想法。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赵凌静静地站在叶久身边，保持着和叶久相同的步调，在叶久朝着店里走去的时候，也跟着一起走了进去，握着叶久的手始终没有放开。 店里的吧台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几道家常菜，菜色并不华丽，也没有刻意追求奢华的摆盘，但是就是这几道平平无奇的菜，却像是提醒着叶久久违的家的味道，香味飘到叶久近前，隐约就是一个烟火人呢间。 顾云兮迫不及待地坐了下来，拿过一旁备着几瓶果酒就开始折腾铝制的盖子。 叶久看向赵凌，语气笃定，笑意渐渐“你准备的。” “没错，是我点的”，赵凌看着叶久看向带着疑惑的眼睛，笑着解释道，“今天是值得庆祝的一天不是吗？” 叶久看了一眼赵凌的侧脸，目光转向那边已经自顾自举起酒瓶子的顾云兮，唇角一瞬间绽放的笑意，有些过分柔和，像是带着某种温暖的晕圈“你说得对。” “你们在干什么”，一边的顾云兮撬了三个酒瓶盖，手撑在吧台，把酒瓶高高地举起，颇为豪气地喊道“干杯！” “干杯”，叶久笑着拿起酒瓶，轻碰在顾云兮酒瓶的下端。 赵凌也跟着从吧台上举起一只酒瓶与叶久配合，“干杯，敬岁月”，清脆的一声。 赵凌的眼睛就像重逢时候一样黏在叶久的身上，这一眼便再也没有放手，他的手臂绕过叶久举着的酒瓶，自己则是贴在叶久的耳边，“感谢岁月过后，你在我怀里。” 叶久凑着赵凌靠在自己唇边的酒瓶口轻舔了一下瓶沿，语气和缓染着笑意，“那我觉得你该谢我。” “恩”，赵凌应了一声，偏过头咬着叶久的酒瓶口，用牙齿压低了瓶口，醇香的酒液伴着一句轻喃，“以身相许。” 顾云兮偏过眼睛，假装自己是个不存在的透明人，突然一声惊呼“下雨了！” 叶久转头看向窗外，这一眼便是漫天的雨幕，那压抑了不少天空气的暴雨终于是下了下来，他走到门边，感受着透彻心扉的凉爽，和那吹散了所有闷热的风。 “这倒是巧了”，赵凌凑在叶久的身边，看着对着大雨默默笑着的叶久的侧脸，只觉得世间美景尽在身侧。 “你方便回去吗？”叶久回过头看着低头摆弄着手机的顾云兮有些担心地问道。 “没事，学长不用担心”，顾云兮把手机甩在一边，还没熄灭的屏幕上显示的是狐狸哥哥的微信界面，重新举起酒瓶，“我们继续吧！” 叶久看着那样的顾云兮不自觉地轻笑出声，他看了一眼身侧也无奈摇头的赵凌，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象征性地碰了一下，就拿起了筷子。 赵凌扫了一眼兴奋过头的顾云兮，拿起筷子给叶久夹菜，顾云兮左右看着没人配合，一个人抱着瓶子喝得也挺开心。 直到苟通来接人的之前，三人都维持着这场简单的聚餐的热闹，叶久唇角的笑意就一直没找到消散的时机。 窗外，暴雨如注，屋内，温馨似家。 第50章 沸水加冰 七月的雨，来得快、走得也快，雨势力见小的时候，算好了时间的胡围像是准时来接人了。 顾云兮满脸通红在见到人的时候，急急地奔了过去，黏在来人身上，胡乱朝着叶久的方向挥手“学长再见！” “路上小心”，叶久有些担心地看着走路都有些发飘顾云兮，不怎么放心地叮嘱了一句。 赵凌拍了拍叶久的肩膀示意他安心，转身回了店里开始收拾，叶久则是在门口站了一会，确认再也看不到两人的身影之后才回到店里。 此时的赵凌已经把吧台上的残羹冷炙分类清楚，拒绝了叶久的帮忙，端着脏污的盘子朝着后厨走去，并说道，“你歇歇吧，我来。” 赵凌收拾完后厨后，从后厨凌乱的厨具中找到了热水壶，顺便烧了一壶热水，等待水烧开的时间，检查冰箱的时候发现了冰块，把冰块加到煮沸的热水中，端着杯子和冰块一起走了出去。 他环顾了一圈发现叶久店内，想了想便把店面的灯都关了，门从内侧落锁，才带着两杯冰水径自上了二楼。 赵凌上楼的时候并没有可以放轻自己的脚步，饶是这样，站在窗边的叶久也没有回过头来，窗外的路灯忽明忽暗，映在叶久的脸上，衬托出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安静。 “在想什么？”赵凌把手里的杯子放在一边，走到叶久身后，顺着姿势把人拥在怀里，带着冰块寒意的双手捂住叶久冰凉的，靠近叶久的肩头看着两人相叠的影子。 叶久的目光仍旧不知道盯在哪里，赵凌也没有催促，只是保持着姿势没有动弹，两人就一直这样沉默地僵持着，保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 这时，窗外的路灯突然闪了一下，之后便彻底暗了下去，叶久就像是忽然回过神一眼，猛地眨了一下有些干涩的眼睛，刚刚还有些僵硬的身体放松了下来，“收拾完了吗？” “恩”，赵凌从来都是叶久退一步他能进三步的人物，感受着叶久的姿势没有刚刚那么别扭，别把人抱得更紧一点，似乎是想用全身的细胞去感受怀里的人的温度，就着姿势，轻轻往叶久的耳后吹了一口热气，“刚刚在想什么？” “在想老板的事情”，叶久捂住自己的耳朵，撇了一眼身侧笑得一脸无辜的赵凌，顿了一会才把自己的想法整理成了语言“我原本以为我只是替老、唔、你干什么？” “惩罚”，叶久停顿的时候，某个忙着恶作剧的可没有闲着，甚至在听到叶久的“老板”即将出口的时候，毫无犹豫地舔了一下叶久的脖子，在对上叶久的视线的时候，还能淡淡把锅丢给叶久，“称呼、错了吧。” 在口才这方面他大概没什么机会赢，叶久挣脱了赵凌的双手，反手捂住还想继续作怪的赵凌的唇，有意无意地将自己的重量压了过去以示警告，“我原本以为我只是替师傅看管好这里就好，但是真到了离开的时候，我” “不舍？”赵凌总是轻松想出一堆鬼点子轻松摆脱叶久的桎梏，他的舌头在叶久的掌心游走，直到叶久触电般地把手收了回去，这次连抱都不给抱了，就像一只不耐烦的猫咪，被铲屎官惹烦了甩着自己的猫尾巴。 叶久背对着赵凌站着，阴影掩盖着叶久的一如既往的害羞，只是赵凌已经可以想象得出叶久那双耳朵泛红的模样。 “阿久”，赵凌叫着叶久的声音总是温柔的，这次也不例外，他凑到叶久的眼前，双手箍住叶久的双肩，微微弯下膝盖，就像一个朝拜礼，眼睛直视着自己的恋人“黎老也还只是打算罢了，你要是不舍得，不走就是了，有我在，还有谁能赶你走不成吗？” “其实也不是”，叶久看着眼前的赵凌，嘴唇翳动，半晌露出笑容接着说道“说起来，刚刚云兮在的时候，你为什么阻止我继续说下去？” 赵凌看着眼前转移话题的方式过于生硬的叶久到底没有继续，只是顺着叶久的问题答道，“毕竟是你烦恼好久的答案”，他这么说着，拇指的指肚子从叶久的唇边划过，“我等了这么久，怎么可能让别人听到你的心事。” “这算什么啦？”叶久失笑，看着眼前的赵凌正打算继续说下去的时候。 窗外那盏不中用的路灯又重新亮了起来，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等到他感受到自己唇上熟悉而陌生的温度的时候，之后的一切就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此处省略2200个字。 赵凌随便从地上找到一条裤子穿上，也没有刻意去区分裤子原先的主人是谁，他直接穿上，下楼把热水壶提了上来。 赵凌在二楼的洗手间找到了预备万一的新盆，小心地兑了点冷水进去，试了一下水温才把水盆端到床边，用温水浸湿了新毛巾，才把叶久扶了起来，躲过了叶久的拒绝，脱下半潮不干的毛衣，一点点擦的很是仔细但是迅速，拿过一旁的毛毯把叶久包了进去。 叶久察觉赵凌想要将自己抱起的意图后，便出声阻止“我可以自己走。” “是是是”，赵凌一连三个是应得很是敷衍，动作却是一点不带迟疑，抱着怀里的珍宝，将人轻巧地安置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用自己的额头轻嗑了一下的不安分乱动的叶久的额头，距离近得足以数清叶久睫毛的根数。 赵凌起身时也不忘占便宜，在叶久的嘴角落下一吻，随后把盛着温度适中水的玻璃杯塞到叶久的手里，随后将床单重新换过。 忙完这一切，赵凌看向叶久的时候，看向自己端着空了半杯的玻璃杯发呆的恋人，心下柔软得不行，走了过去，凑在嘴里含着一大口水、两颊鼓得像是一只松鼠一样的叶久身边，感受着身边传来的温度，安心感一起涌上赵凌的心头，当然，和安心一起涌上的还有睡意。 过了一会，叶久咽下了那口水，轻轻问道，语气中带着一点迟疑，“凌，你还醒着吗？” “恩”，赵凌的声音带着一点鼻音，听着有些没睡醒的样子。 叶久似乎是想通了什么，原本有些紧绷的肩膀放松了下去，脚趾随着他的动作露在外面，声音低低的但是却没有迷茫，“我想留下来。” “恩”，赵凌的眼睛张开，眼中精光一闪，没有半点刚睡醒的样子，只是那份狡黠还没有形成就已经切到了笑意。 赵凌似乎是早就知道叶久肯定会做出这个决定，所以此刻他毫无意外的情绪，只是握住叶久的手，让自己的手指与叶久的手指相扣，“做你想做的事，我会选择你的选择。” “恩”，这次轮到叶久放下心来，他感受自己重若千钧的眼皮，最终放任自己沉沉睡去。 赵凌看着睡去的叶久，抽出叶久手中的玻璃杯，反身紧紧将人抱进怀里，小心翼翼地细嗅着叶久的气息。 片刻后，赵凌就着玻璃杯中剩下的水，认真地漱了下口，即使这样还是担心自己的嘴里留有异味，将自己的手掌贴在叶久的唇上，吻上自己的受手背。 赵凌将玻璃杯放在小沙发旁的地上，又将睡熟的叶久抱到床上，自己侧身躺在他的身边，将人护在自己怀中，感受着怀中人呼吸时带起的气流，以及随着那份气流跃动的自己的心脏，凝视着叶久的睡脸，过了好一会才在心爱的恋人身边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WB见~笔芯~ 第51章 幕后 与叶久那边的温情脉脉不同，还留在公司的赵崇放下了手中的报表，像是累极一般摘了自己的眼镜，掐着自己的鼻梁，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进来送咖啡的秘书，轻车熟路地取走赵崇手边空掉的咖啡杯，换上了新的咖啡，他看着赵崇的样子，张了张嘴，到底什么都没说，轻手轻脚就转身出去，却被赵崇叫住了。 赵崇把自己的眼镜重新带上，出口问道，“老林，赵凌要的东西你给他了吗？” “恩”，秘书老林双手端着空的咖啡杯转过身来看着赵崇，“按您的嘱咐，没有做得太明显，我借由别人的手转交给公子了。” “那就好，我今晚可能得加班，你要是结束······”赵崇的话还没有说完，自己的私人手机就响了起来，电话那头传来的是他妻子的一声惊呼，“崇哥，姐姐来了！” 于是老林看着自己一向处事不惊的老板第一次不顾形象地把手上的报表扔在桌面上，甚至没有时间多说什么就朝着总裁专用的电梯走去，他帮着收拾了凌乱的桌面，把那杯没动的咖啡端走，才熄灯下班。 赵崇一路催着司机奔回家中，生怕自己到的太晚，叶朝梅已经离开，可是在他站在自己家门口、看着站在门口急切等待着他的雇佣阿姨的时候，他的脚步又停住了，“你先进去吧”，他对着阿姨这么说。 在人走后，赵崇一个人站在原地烦恼地扯松了领带，却又对着玄关处的镜子重新打好，扯了扯自己的嘴角，确认自己的表情和平时一样才朝着客厅的方向走去。 出乎赵崇意外的是，客厅里的两个对面而做的女子的氛围并没有他一路上设想的那样恶劣。 叶朝梅穿着一身素色的旗袍背对着门的方向蹲坐在沙发上，而他的妻子正端着茶杯笑着说道“别的不说，久久那个孩子的画是真的了不得，那帮老古董给的评价都很高，综评已经出来了，奖项评选应该也就是最近了。” “是吗，那就好”，叶朝梅假意端起了茶杯，从缝隙间看着凌觅夏冲着自己的身后使眼色，大概也猜到来人是谁，“阿崇”，她喊着赵崇的名字，回身看着站在门口的叶崇，“不坐下吗？”她的态度实在太过自然，一时之间，都分不出究竟谁才是这家的主人。 赵崇尽可能保持自然的样子走了过去，凌觅夏却一脸担心地仰望着手背僵直的赵崇，在他坐下来之后，轻轻把自己的手附在赵崇的手上，可是相碰的瞬间，赵崇也擦觉到了自己妻子的手心也沁着一层冷汗。 与表面平静内心忐忑的两人不同，叶朝梅倒是一点没觉得别扭，她甚至有闲心评鉴自己杯中的茶水，扫了一眼对面已经不知道茶味的两人，内心暗叹了一口气，对着凌觅夏说道“阿夏，我有事想单独和阿崇聊聊。” 凌觅夏闻言，脸上闪过一抹诧异，但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压了一下赵崇的手背算是鼓励，临出门前回眸看了担心地看了一眼坐在那里的赵崇，才轻轻把门带上。 赵崇看向端着茶杯喝茶的叶朝梅，在看到她的茶杯离开唇边的时候，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绷直了身体坐好，两人静静地对视着良久，他先开了口“叶久的事情不是我······” “我知道”，叶朝梅端着杯子，出声打断了赵崇迫不及待澄清自己的话语，淡淡、阐述事实一般的语气中混着些许不经意的骄傲，“毕竟你是我弟弟。” 赵崇听着叶朝梅的话，张了张嘴，不过一瞬又紧紧抿起，像是掩盖自己此刻的表情一般扶了下眼镜，“是嘛······那你今天为什么来见我？当年明明是你执意要离开的。” 赵崇后半句还没说完声音就低了下去，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一样，瞥过眼睛，不敢直视叶朝梅的方向。 叶朝梅看着赵崇的样子眼眸一转，没有回答赵崇的问题，转而说道“你和赵凌那个孩子还真像，该说不愧是父子吗”，她把被杯子放在一边，盯着赵崇神情严肃，直到他的眉头不自觉地也跟着严肃起来，才笑着说道，“我回来了。” 赵崇咽了咽口水，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欢迎回来，姐姐。” 正当这时，凌觅夏从门外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一条缝，看了一眼房间里的氛围，才拿着一个信封走了进来，站到茶几边上，“久久的获奖通知到了，您带给久久吗？” 叶朝梅还没说话之前，赵崇先起了身从凌觅夏的手里接过信封，余光扫了一眼还坐在那里微笑的叶朝梅，提着的心才算是放下，对着凌觅夏说道“去把姐姐的房间收拾出来，她今晚住在这里。” 凌觅夏的视线在赵崇和叶朝梅之间飞速扫过，像是害怕叶朝梅出口反驳一样，紧着步子朝着门外走去。 叶朝梅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站了起来朝着正厅的方向走去，“你愿意去见见我的孩子了？” “您不就是为此而来吗？”赵崇捏紧了手中的信封，像是溺水的人握住的稻草，“我不会承认他们之间的事情的。” “你的固执和你的儿子一模一样”，叶朝梅轻笑了一声，拍了拍赵崇的手臂“不过，孩子们都大了，让他们自己选择吧。” 赵崇跟在叶朝梅的身边一言不发，眼中偶尔透出的深思，像是在考虑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想。 作者有话要说：就······忙着考试，争取尽快完结正文，但是番外可能得等等这样亚子，顶锅跑路 第52章 黑咖啡7 早上叶久醒来的时候阳光恰巧从二楼的窗户印在他的脸上，他下意识地伸手却碰到身侧人挡在自己眼前的指尖，耳边传来轻喃，“没事了，接着睡吧？” “几点了？”叶久的嗓音带着早起时候的沙哑，平白为一个普通的早上添上了几分柔软的味道。 赵凌伸手去摸不知在哪里的手机，顺便查看了一下微信的未读提醒，在点到“赵崇”时候手指顿了顿，他看了看怀里睡衣惺忪的恋人。 “怎么了？”长时间没得到答案的叶久带着些许疑惑的声音响起。 “没什么”，赵凌选择无视了赵崇的微信，把手机丢在一边，从一侧拿过水杯，含了一口喂给叶久，“刚过八点，你再睡一会吧？” “唔，不用”，叶久扬着脖子，唇边的水渍顺着弧度流下唇角，正想找东西擦的时候，被早有准备的赵凌接过了工作。 叶久躺在那里眨着眼睛，像是想让自己清醒一点，翻过身看着赵凌的眼睛，打了一个哈切，仍由赵凌的手臂护在他的腰侧，“今天画廊那边会来人。”言下之意就是今天有安排了。 赵凌的手指从叶久眼下的乌青划过，“那结束之后，我陪你早点回家休息”，说完他的手指按在叶久的唇上，没有给叶久反驳的机会，辗转在叶久的唇边。 叶久努力在不算大的床上躲开了赵凌的亲昵，趁着赵凌放松手臂的时候，从床上坐了起来，教随意地在地上划拉着，踩着一双不知道是谁的鞋子，朝着洗手间走去，“我知道了。” 赵凌看着自己身边空下的位置，扬着唇角，干脆利落地翻身下床，也跟着走进洗手间，自顾自地找出发胶打理着叶久睡得有些翘起的头发，像是评鉴着什么红酒一般，他把自己的鼻子埋在叶久的发间，手指轻挑起叶久不算长的发丝，在人恼羞之前，自觉退了一步，“早饭想吃什么？” 店里的二楼只是供给员工午休小憩的场所，所以洗漱用品多少有些不足。 叶久开着水龙头用清水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额发上沾的水珠顺着叶久的鼻梁留下，他双臂撑在洗漱台边上，看着镜子中的赵凌，“好像······没什么想吃的。” “那可不行”，赵凌随手从一侧扯过纸巾，把它揉得松软了一些，才顺着叶久的额头朝下轻轻擦拭着被主人放任的水珠，“早饭还是要吃的，你在店里等着，我去买点什么回来。” “恩”，叶久单闭着一只眼睛任他动作，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计划这种东西似乎永远没有变化快。 赵凌护着叶久出现在楼梯入口，一抬眼便看到了那个坐在吧台边上、不知道等了多长时间的赵崇，他与赵崇对视了一眼，脚下朝着叶久的方向小迈了一步，把人挡在自己身后的楼梯上，不咸不淡地喊了一句，“父亲。” 赵崇抬了抬眼皮，从赵凌紧握着的叶久的手上一路打量到站在赵凌身后的叶久的脸上，片刻之后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淡淡地应了一句，“恩。” “您到这里有何贵干？”赵凌礼数周全、问题话语间不见尖锐。 ——但是，赵崇和他都知道，要不是还顾忌着叶久在场，赵凌怕不是当场就会转身离开。 赵崇面对前方空荡的壁橱，半晌将视线转了回来，看向叶久说道，“请给我一杯咖啡”，不是命令，也没有负面情绪，仿佛他一开始就是为了咖啡来的一样。 赵凌看着赵崇的样子皱起眉头，伸直胳膊先将叶久完全护在身后，却被臂上一只手压下，他回头看着叶久唇角扬起的标准的笑意，像是没辙一般拖着步子让开了路。 叶久路过赵凌时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径自走到自己惯常的工作台，“感谢您的光顾，但是您也看到了本店此时不方便营业，所以可以烦请您稍待片刻吗？” 赵崇微微颔首，叶久笑着留下了一句“感谢您的谅解”，便推门走了出去，店内只剩下一对形如父子的陌生人无言地聚在一处。 赵凌要想坐下，不管怎么样都得绕过赵崇，他看了一眼在吧台那里端坐的赵崇，想了想就站在楼梯口，一步也没动。 出乎意料的，率先提问的是赵崇，他并没有看着赵凌，只是像是自言自语一样问道，“你不用跟着一起去吗？” 赵凌倚在楼梯边上，自高中毕业之后就第一次与他谈话的“父亲”笑着说道，“我相信他。” “人活一世，背叛才是常态”，赵崇的视线转了过来，只是那眼神悠远，像是透过赵凌的面容看着什么遥远的人事一样，语气中充满了不赞同，“所谓信任就是把刀尖对准自己，刀柄放在别人手上，即使如此你也敢说你信任他吗？” “只要他要，只要我有”，赵凌姿势没变，只是看着赵崇那盖不住霜雪的发丝，看着他扶着手杖微微颤抖的手指，扯着唇角无言轻笑，“现在才像父亲一样，是不是太晚了？” “是啊、是啊”，赵崇的声音像是谓叹，支撑着他半生的脊梁此刻像是突然垮了一样，眼中的清明不在，反而翻滚着浑浊的样子，像是岁月一口气夺走了什么，又像认清了现状，整个人黯了下去。 赵凌看着赵崇的样子皱眉，正要说话“你……”可是还不及开口，就被一道银铃打断了话语。 叶久拿着借来的滤壶、咖啡杯，用胳膊肘支开了门，步子轻巧走入吧台。 他把它们放在吧台上之后，随手从把台下翻出常用的围裙系在腰间，他站在那里，眼神温柔，阳光吻在他的脸上，将那双琥珀色的眸衬得熠熠闪光，似乎凡间的一切与他无关，这世间仅剩一人、一壶、一咖啡。 “让您久等了”，叶久将那只普通的白瓷杯推在赵崇的手边，唇边的笑意像是被光笼了一层薄雾一般柔和而恬静，“这是您的咖啡。” 淡淡的馨香在小小的吧台处尽情地彰显着存在感，像是在庆祝店面的重生。 赵崇看着自己的咖啡里的小小的倒影，端着杯子细细品尝着那份独属于咖啡的苦涩与淡淡的香甜。 赵凌看着没有再多说什么的赵崇正要松一口气的时候，门口的方向却传来一阵车轱辘声，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那杯咖啡可以让我也尝尝吗？” 叶久惊讶地看向理应在疗养院静养的、此刻却突然出现在这里的黎明，担心地问道“您怎么会在这里？身体不碍事了吗？”他说着就要朝着黎明的方向跑去。 黎明喝止想要离开吧台的叶久，“那是你的位置，我过去吧”，回过头示意小袁把自己推到吧台边上，抬头看着叶久“请给我一杯和我旁边的人一样的咖啡。” 叶久的嘴唇抿起，手指收紧，闭着眼睛小小地呼出一口气，再张开眼睛的时候，又是平时的那个叶久，“好的，请您稍等。” 赵凌看着吧台边上的黎明，又看了一眼明显紧张的叶久，手心微微捏了一把汗，也就无从顾及，黎明刚刚出现时候，赵崇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和开口的那个还没来得及出声的就被黎明阻止的那个“黎”字。 叶久更是无暇顾及其他，手臂遵循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一般的动作，顺畅地带着手指处理好每个步骤这一切似乎和平常一般无二。 只是，叶久在把散着醇香的咖啡推在黎明手边之后垂在一边的、绷直的手背毫无道理地违背了主人的意愿，显示着叶久的紧张。 赵凌无视坐在吧台边上的赵崇，几步迈进吧台内，站在叶久的身边，握住了那双看起来快要抽筋的手，手指一遍遍地按摩着，像是无声地安慰。 那边的黎明已经端起了杯子，他并没有喝，而是端着杯子细细地闻着，不一会他把杯子重新放回吧台，轻轻的一声像是判决的钟声敲在叶久的心上。 叶久紧紧地盯着黎明的绷起来的表情，生怕错过什么不满意的幅度。 黎明却没有着急评鉴什么，反而是看着叶久问道，“你想留在这里吗？” 叶久的脑中一片空白，几乎是黎明的问题刚刚出口，他的答案便脱口而出“我想”，这句话响亮得可怕，连发言人自己都被惊到了，他难得有些不安地偏转了视线，转过头却看到了赵凌深海一般的眼眸，看着那双眸子中笑容僵硬的自己，他突然弯了弯唇角，重新看向黎明。 “我知道我可能还不够从您的手里结果店长的职位，但是我想留在这里”，他的语调低缓，夹着怀念，杂着轻松写意，“我有不得不去的地方，但是这里是我的家，不管我以后会前往哪里，最终我都会回到这里，就像咖啡里的方糖，纵使不是每个人都需要它，但是它也是咖啡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黎明静静地听着叶久的话，就像很多年前叶久失去九月的那天，他的眼神像是看着自己长大的孙子，半晌笑了出来，“不，你就是店长，我老了，需要我的弟子帮我一把了。” 叶久看着黎明的样子，下意识地喊道“店长？” “叫什么店长”，黎明扫了叶久一样，没好气地接着说道“叫老师，没大没小的”，语气像是抱怨，话语中的慈爱却是无从遮掩。 叶久嗫喏着，对上黎明那双满是期盼的眼中，终于笑着喊道，“老师！” “哎”，黎明应了一声摆了摆手，小袁会意推着黎明就朝着店外的方向走去，“我先回去了，老咯、老咯。” 叶久在原地发了一会呆，像是没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过了一阵才在赵凌喊自己名字的时候回过神来，跟在黎明的轮椅的后面追了出去，对着黎明的背影喊道，“老师，我过几天就去看您！” “好”，黎明的声音隔了老远传来，带着喜悦。 赵凌看着叶久的样子，笑着就朝着他的方向走去，却被赵崇拦下，他看着赵崇递过来的信封“这是什么？” “叶久的获奖通知”，赵崇靠着手杖撑着站在赵凌面前，“不管你相信与否，之前的事情不是我布置的，你……” 赵崇顿了顿，在商战中驰骋多年的老将，此刻像是找不到什么好的说辞一样，干巴巴地来了一句“你和他好好的吧，有空回家看看你妈。” 赵凌接过赵崇递过来的白色信封，攥在自己的手里，对着赵崇的话不置可否，“如果我有时间的话，会去的。” 赵崇得了赵凌这样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像是签了什么重要的合同一般，笑着说道“好”，说完也不多做停留，悠悠晃晃朝着巷子口的方向走去。 只留下一个情绪翻涌的叶久和守在他身边的赵凌站在门口，直到一道女声响起“原来这间店叫黎明啊”，才打断了两人座敷童子般的状态。 许久不见的陈菱此时穿着一身正装裙、抱着一大推设计稿的图纸出现在他们眼前笑着和两人打着招呼“您好，我是负责和您交接的陈菱，画廊那边希望您可以尽快定下这一期的作品主题。” 叶久回过头看着爬壁虎被清理干净后露出的泛白的“黎明咖啡店”，偏过头看着赵凌的眼睛，两人相视一笑，异口同声地说道“黎明。” 他们简单地交流过意见，早早地就回了家，属于他们的家。 隔天早上，赵凌醒的时候没有发现熟睡的叶久，放轻脚步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端着一杯热牛奶在画室寻到了自己的恋人，倚在门边温柔地问道，“你打算画什么？” 叶久后扬着脖子，笑着说道“秘密”，阳光落在他的发梢，微风轻拂，像是天使落在人间。 赵凌笑着捞过缠在门边上的棉花糖搁在门外，用脚带上门，端着牛奶杯子踱到叶久的身边，如同每一个重逢之后的日常，亲吻着恋人的指尖，“早安，我的玫瑰。” “早安”，叶久笑着回道，他的笔尖落在画布上，晕出了一片无比灿烂的金色，像是寂寥无望之处生长的一支向阳而生的葵花。 早安，晚安。 这之后每个早上的第一面和睡前的最后一面都是独属于他们的时间。 我亲爱的玫瑰，终于是长在他自己选择的土壤，不必踽踽独行。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部分到此告一段落，番外等我考完试之后补齐，或者大家有什么想看的番外也可以留言告诉我，谢谢大家一路看到这里～ 这本书的完成得到了很多人的帮助，我的亲友，以及我亲爱的读者小天使们，完结的时候有很多话想说，但事到临头反而没什么真实感，干脆就把自己wb的完结感想搬过来一点，以此作结。 我一开始构思久久的时候 设想的不过就是每个人都有可能遇到的被生活逼到悬崖边上、却固执地攥着手中的树枝不肯放手的温柔的孩子，背景就是日常，脱不开的劫，兜兜转转又回到原点，然后才发现自己的日常是如此普通而珍贵，像空气、像淡水，平淡而又不可或缺。 奈何我的文字浅薄，如果能够把叶久藏在疏离背后的温柔、坚强刻画出万一，我也觉得是我的荣幸了。 这次完稿的过程中当然有艰难的时候，但是谢谢大家陪我走到这里，真心感谢每一个给我留言、给我加油撒花的小天使们，你们的评论真的是我有勇气写完的最大动力，下一本的快穿不知道能不能遇到你们，但是我还是会尽自己所能完成作品。 那么言尽于此，番外或者新作品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