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斋》作者:十五生 文案: 传说,人世间有个无人斋,可以了却心愿。 若是活着的人想见一见那死去不久的人的鬼魂,便可以去无人斋,请那斋主帮忙;若是死了的人还有心愿未了,也可以去无人斋见一见世上的活人,也得麻烦斋主。 只不过,要进无人斋,人要交钱,鬼得交心。 你是要交钱的那个人,还是交心的那只鬼? 内容标签: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蒋岳桐,关山麓 ┃ 配角:聂元生,阎王,黑白无常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你踏进这斋里,便是踏进了地府 第1章 一百年的鬼(新文求收)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文 25号起每天中午12点更 1 杜西蓉无父无母,22岁时,为了一笔巨款,和地球穿越系统签了一份协议。协议规定,她将被送往银河系深处的阿尔塔木星球,只要成功待满三个月,她就可以回去。 杜西蓉:那个星球好吗? 系统:很好。 …… 当她在阿尔塔木星球无边无际的矿山上凿石头做苦力时,杜西蓉:好他妈了个屁!我要回去! 系统:待满三个月,就可以回去了,请忍耐。 杜西蓉:为了巨款,我忍。 吃饭时,另一个矿工说,别听系统瞎扯,我都在这里待半年了,也没回去。 杜西蓉:卒。 2 不久,杜西蓉凭自己的智慧在第五区亲王修尔利斯的手下混了口饭吃。时值阿尔塔木星球正在闹饥荒,星球最重要的食物红纹树正忍受不了酷暑大量死亡,再不找出新的替代食物,全星球的人都得死。 修尔利斯担负起责任,被杜西蓉成功说服一起前往原始森林找食物。 森林深处,山谷中,杜西蓉看着一片绿色激动的流出了眼泪。 修尔利斯:外星人,草地都没见过? 杜西蓉:这哪里是草地,这他妈是成片的稻谷啊! 修尔利斯:什么是稻谷? 杜西蓉:呵,土鳖。 日更文。这个一个地球人教外星人种水稻和各种食物成功度过饥荒的故事。前期得交代一下背景以及为女主为什么能够跟着男主做铺垫,但是一点也不复杂,还请大家耐心看。 女主聪明又努力,做救世主只是为了生存!她坚信,总有一天可以回地球拿巨款! 男主:不,你不想。 男主傲娇霸道,前期比较凶。(可能一直都会比较凶吧) 轻松星际女强文,星球设定特殊,可以进来看一看哦~小扑街作者需要爱的鼓励,喜欢还请收藏哦,谢谢大家! 深夜,万籁俱寂。没有月色的夜晚,紧闭的无人斋的大门更是让人被困在寂寞里,怎么也出不去。 斋门正对着一张梨花木四方桌,木桌涂满了红漆,边沿雕刻着牡丹花的纹饰,古朴简单。 四方桌右边的角落里放有一个高约一米的古铜色灯架,灯架最上面是一个圆形的凹槽,里面盛满了灯油,黑色的灯芯还冒着烟,显然,这灯才被吹灭没多久。 桌子左边摆着一张红木椅子,蒋岳桐便坐在那里。 她两只手弯着,都放在桌子上,整个下巴不受力的压在左手上,左手手臂上的肉都被压红了。她脑袋时不时的像是以往读书时那样左摆一下右摆一下,睛睛倒是死死地盯着桌子正中央燃着的红色蜡烛。 烛光映照出她的脸,鹅蛋圆的巴掌脸上,一双大眼水灵又有神韵,笔挺的鼻梁下,是一张红唇。薄唇微启,唇线分明。 “朝暮都出去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回来啊?” “朝暮它不会和哪只野猫幽会去了吧?” 蒋岳桐等的有些不耐烦了,自言自语道。困意袭来,她又小声打了个呵欠。 朝暮是她养的猫,同她一样,在这世间待了快一百年了,准确的说,是死了快一百年了。 “都快要凌晨了,今天,怕是不会来客人了吧。” “喵,喵——” 话音刚落,屋外传来一阵猫叫,蒋岳桐立马竖起身子,仔细听着。 “喵,喵——” 蒋岳桐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她站起身来,踏步就往门口走去,身上穿着的大红色棉麻及膝长裙就开始荡漾起来。 这条裙子是地府引路人聂元生去年她冥诞的时候特意送给她的,收到这个礼物的时候,她别提有多高兴了。 才走了三步,她便听到了屋外除了猫叫,还传来一阵不熟悉的脚步声。 来客人了? 她眼睑低垂,一改脸上欢快的神情,再抬眼时,眉宇间多了一些冷漠。 屋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站在原地,盯着眼前随时会被推开的门。门是旧时的格子门,门上的格子眼则糊上了一层纸。 屋内的烛光虽然不那么亮,可与屋外的黑夜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来人的身影落在门的格子眼纸糊上后,脚步声也就止住了。落在门上的影子不高,身型瘦弱,应该是一个女人。 蒋岳桐也没开口,静待屋外的人想好了。等那道黑影抬起手欲开门时,她才不疾不徐的说道:“你可想清楚了,我这里是无人斋。既然你有影子,那我便可以断定你是人。人一旦踏进这无人斋里,便是一只脚踏进了地府。你可害怕这地府?” 她声音清脆,话语间,又带着警告的意味。 无人斋地处阴阳交界处,斋外是人间,可斋内,已经是地府的地界了。这斋内,阴凉骇人,时不时的会传来地狱恶鬼的哀嚎声,连她开始进来无人斋当值时都被吓到过。 屋外的人没有说话。 她继续问道:“既然你来了,那我多嘴问一句,你可知我这无人斋的规矩?” 门外的人点头,想必是知道。 要进这无人斋,的确有规矩——人交钱,鬼交心。 若是活着的人想见刚离世人的鬼魂,来这无人斋,便是要交钱,钱多钱少由斋主定;若是刚离世的人的鬼魂还不愿意去地府投胎,想要见一见世上还活着的人,那他便可以来无人斋,进来的条件便是要交心。 当然,人都死了,哪里还有心可以交。这交心,准确的说,是要鬼魂说出心里的秘密。在无人斋里待上几天,便要说几个秘密,直到七天以后,无人斋也保不了鬼魂,只得任由他们被地府引路人带走去地府喝了一碗孟婆汤后就投胎,继续堕入这人世间的轮回之苦。 蒋岳桐看着门外的黑影,“你既然是人,想必,是想见一见鬼魂吧。既然什么都想好了,那便进来吧。” 话毕,隔了大约几秒钟的时间,黑影的手搭在门上,下一秒,门就从外面被推开了,穿着一条蓝白格子相间连衣裙的女人就站在门外,她脚边站着一条毛色纯白的猫。 “喵,喵——” 门开后,见到蒋岳桐的那一瞬间,朝暮便叫唤了两声,一溜烟的窜到了她身边,整个身子绕着她的腿来回摩挲。 她弯下身子,五指舒展开抚摸朝暮的头,纤细的手指都没入了柔软的猫毛中。 真舒服。 她面露笑容。 站在门外的女人看着这一幕,有些意外。她本以为,这待在无人斋的,肯定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可没想到,竟然这么年轻。 她看着蒋岳桐乌黑的长发,白皙的皮肤,纤细又紧致的手臂,着实意外。她一改之前的紧张,刚想踏步走进无人斋时,眼前的温馨画面却把她吓到了。 正对着无人斋大门的桌子上,蜡烛还在燃烧,地上闪烁着桌子和椅子的影子,可偏偏,这被烛光点亮的屋子里没有蒋岳桐和猫的影子,难道说…… 女人只感觉自己头皮一阵发麻,后背都凉了半截。她双腿有些发软,快要站不稳的一霎那,她抬手搭在开着的门上。 等再仔细看一遍确定地上没有影子后,她犹豫着要不要转身跑回去。 蒋岳桐逗了朝暮一会儿,便让它独自耍去了,她站直身子看着还站在门外的女人,清了清嗓子,目光冷淡,“怎么还不进来?” 女人支支吾吾,害怕的咽了咽口水:“你,是人,还是鬼?” 蒋岳桐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在她做无人斋斋主将近一百年的时间里,每个来到这里的人都会问她到底是人是鬼。她看着对面有些害怕的女人,“无人斋,无人斋,都没有人在,你说,我是人是鬼?” 女人问:“你会咬我吗?” 蒋岳桐奇怪:“我又不是狗,干嘛要咬你?” 女人:“那,你会吃了我吗?” 蒋岳桐抬手指了指女人身后的黑夜,“你要是再不进来,外面游荡的鬼魂说不定会吃了你哦。” 女人只感觉后背一凉,可又怕得很,只是往前走了几步,手还抓着门,她很谨慎,又问蒋岳桐:“那你既然是鬼,为什么不去投胎,而要待在这里呢?” 蒋岳桐本就深沉的脸色变得有些难过,眸眼里多了些阴郁。 对于这个问题,她曾经也很好奇。为什么这世间那么多的鬼魂都可以去投胎,而她却要在这无人斋里待。 后来,她去地府询问了阎王。阎王很不高兴她问这个问题,却也是板着脸告诉她,每一任无人斋的斋主都是因为要赎罪,所以留在了无人斋里,直到待满一百年,便可以去投胎了。 她问阎王,自己是做了什么坏事要赎罪,可阎王却不告诉她,只是说,时候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从阎王那里回来后,她便一直期盼着一百年的时光可以过得快一些。因为,到了一百年,她不仅可以离开这无人斋,还可以知道自己生前的事情。 她总觉得,自己不应该忘记生前的事情。 忘记,是对过去的一种背弃。 好在,一百年的期限,就要到了。 蒋岳桐抬眼看着女人,“我为什么不去投胎你不需要知道。既然已经想清楚了,决定了,那你就进屋吧。我不会伤害你的。” 见蒋岳桐很郑重的通知自己,女人终于进了屋。屋里寒气实在是太重,她才待了没多久,便冷得手背上泛起了紫红色的斑点。 见人进来了,蒋岳桐右手一挥,斋门便自动合上。她走到桌子边,在木椅上坐下,“你也坐。” 她同那个女人讲,眼睛还盯着那个女人。 女人在蒋岳桐左斜方的椅子上坐下,“谢谢。” 女人在椅子上坐下,坐得笔直,身子有些僵硬,可能平日里就是十分好奇的人,才坐好又问道:“刚刚的只猫呢?” 蒋岳桐语气慵懒:“它呀,去玩了。” 女人语气里充满了讶异:“是它带我来的这里。” 蒋岳桐:“朝暮是无人斋的引路猫,百年来,都是它引着人世间的人过来的。” 女人:“朝暮?那只猫竟然叫朝暮,名字可真好听。”女人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蒋岳桐摆手,“行了,别谈猫了,谈谈你吧。”她抬眸,盯着女人,“你叫什么?” 女人:“何文莉。” 蒋岳桐:“来这里,是想找什么时候什么地点死的人?” 何文莉没有回答,反问道:“真的可以找到他吗?” 第2章 投胎管理处 何文莉看着蒋岳桐,期待她的答案。 蒋岳桐轻呵一声,语气里都是骄傲,“当然。人死了后,他们的鬼魂都会被地府引路人带回地府。而我,作为无人斋的斋主,可以随意出入地府,你想见谁,只要还没有投胎,我都可以替你找来。说吧,那个人死于何时何地。” 何文莉松了一口气,迫不及待的告诉蒋岳桐:“他四天前的一个晚上出车祸死的,大概是晚上九点钟,在湘槐路和三水路的交叉口。” 蒋岳桐:“他是男人还是女人?” 何文莉:“男人。” 蒋岳桐:“名字呢?” 何文莉眼里闪过悲哀,说话的语气慢了下来,“张航。” 蒋岳桐颔首,“行了,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去去地府就来。” 她转身,正抬脚要走,衣服却被人拉住,回头时,何文莉似乎很紧张,“我一个人待在这里?会不会,有其他的鬼过来?” 蒋岳桐明白,何文莉是害怕了,“不用怕,无人斋一个晚上只会接待一位客人,既然你先来了,就绝对不会有其他的人或者是鬼过来,你且放宽心。我走了,你就在这屋子好好待着,切记,不要独自出去。” 何文莉心里一咯噔,她扭头看了一眼关着的门,问得有些小声:“独自出去会怎么样?” 蒋岳桐:“阴阳交界的地方,鬼自然比其他地方都要多。万一被在逃的恶鬼缠上了,我可救不了你。好了,我去了。” 说完,蒋岳桐撇下还十分惊恐的何文莉,踱步往左手边的偏屋去。穿过一件家具都没有放置的偏屋,她大手一挥,眼前的一道石门便自动打开,等走过这道石门,她便到了地府。 前面是一条长约百米的石桥,石桥两边,每隔十米放有一个燃烧着的铜火炉,火炉上方冒着熊熊大火,让人心惊。石桥下,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听聂元生说,深渊底下压着永世不得投胎的恶鬼。 石桥上,来往的地府引路人和鬼特别多。不少鬼看到独自一人前往地府的蒋岳桐,都有些惊讶。 蒋岳桐一个眼神蹬回去:“看什么看,小心我让孟婆在你喝的孟婆汤里加芥末。” 听了这话,看着蒋岳桐的鬼都缩紧脖子,移回放在蒋岳桐身上的视线,低头紧紧的跟着自己的地府引路人。毕竟,大家都是第一次当鬼,没什么经验,还是要小心点才好。这么横的女鬼,背后肯定是有人撑腰的。 蒋岳桐没再理会其他鬼好奇的目光,一直往前走,下了石桥,她向右转弯,走了大约五十步,便到了一处石窟外。她仰头,看着石窟最上方雕刻的五个大字——投胎接待处。 这个接待处里,除了地府看管人,便是要去投胎的鬼,刚来的鬼和待了快七天的鬼都在这里。总之,一句话总结就是,这里面都是鬼。 她叹气,想抬脚走进去找何文莉要找的那个鬼,却又不太愿意。 她做无人斋的斋主快一百年,见过的在地府工作的鬼很多,但打交道最多的,却只有两个。 一个,是地府引路人,聂元生;一个,是地府看管人,关山麓。 地府的工作分工非常明确。地府引路人,只在人世间工作,负责带领死去的人的鬼魂到地府;地府看管人,只在阴间工作,负责看管那些被从人间带来的鬼以及处理他们的投胎事宜。 她和聂元生关系好,是因为阎王只安排了他带领那些心愿未了的鬼魂去她的无人斋;她和关山麓熟悉,也是因为,她若是要找到来无人斋的人想见的鬼,只能通过关山麓,因为,他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当上了投胎管理处的处长! 这意味着,她要找鬼,都得通知一声关山麓。 真是憋屈。 何况,她和他,八字不合,只要见面,他总少不了数落她。所以,她就更不喜欢关山麓了。 不过,说实话,她内心深处,还是挺佩服关山麓的。他也真真是一个厉害的角色,凭借自己的灵活头脑和一张利嘴,竟然在阎王底下混了一口好饭吃,掌管了整个投胎管理处,当上了处长,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情,简直比孟婆说自己要辞职不干了还不可思议! 可惜,不管多不情愿,她都必须得完成无人斋里何文莉的心愿。要是没能完成何文莉的心愿,她就得去阎王那里领罚了。阎王让她受的罪,可比见到关山麓以后他数落她欺负她要厉害上十倍百倍。 深呼吸几口气,她走了进去。 接待处的洞窟很大,一眼望不到边,听聂元生说,这洞窟可以容纳一万多只鬼。为了让他们投胎之前轻松一点,阎王还命地府看管人在这洞窟里摆了五千个石凳,也算是比较鬼性化了。 她看着前方,要投胎的鬼黑压压的站成了一片,要想找到何文莉要见的张航,她只得去找他——那个总欺负她的关山麓。 在鬼堆里走了几圈,十米开外,她终于见到了他。他依旧穿着地府统一的素白色长衫,头发有些长,棱角分明的一张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 “关山麓。” 她叫了他一声,随即低下头,不去看他。 熟悉的声音一出现在耳畔,关山麓立马就找到了蒋岳桐所在的位置。他走近她,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问道:“你这条裙子,是聂元生送你的?” “你怎么知道?” “他问了我你会不会喜欢这条红裙子。” “他为什么要问你?” “这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是觉得我眼光好吧。” 蒋岳桐暗暗呸了一声。 关山麓还没说完裙子的话题,“你穿这么红,跟个灯笼似的。要是把你挂在我们接待处的门口,肯定特别喜庆。” 蒋岳桐:“你还说我呢,你穿个白衣,瘦不拉几,像个纸片似的。” 关山麓抬手就要打蒋岳桐,她害怕了,后退几步,大声嚷嚷道:“关山麓,咱们俩见面了,能不能不吵架?再说了,我来找你,是要谈正事的” “说吧,今天要找谁?” “叫张航,四天前的晚上去世的,地点是在湘槐路和三水路的交叉口。” “知道了。” 关山麓说完便往前面走。 投胎管理处按照鬼来的时间划分了七个区域,每个区域里待着的鬼都是同一天由地府引路人领过来的。 对于找鬼这份工作,关山麓熟悉的很。大概五分钟后,他就领着张航到了蒋岳桐面前。 “人来了。”关山麓说话简短利落,说完后,立马走远了些巡视去了。 蒋岳桐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有些茫然的张航。他穿着临死时的工作服装,她一眼就可以知道他是从事外卖工作的。个子中等的他,模样倒生得可以,难怪何文莉会牵挂了。 “你是张航吧?” 张航点头,“有什么事情?” 蒋岳桐开门见山:“何文莉,认识吧?她找你。” 张航听到这个名字,明显愣了,没有说话,没有否认。 蒋岳桐:“很惊讶?看来你是认识她了。跟我走吧,投胎前,去无人斋见一见这个在世上如此牵挂你的人。” 张航问:“她来找我做什么?” 蒋岳桐唉一声,“你跟我去见她了,不就知道了?” 张航摇头:“我为什么要和你走?你又是什么人?” 蒋岳桐才反应过来,她看着张航,告诉了他一些无人斋的事情,听她说完,张航简直不敢相信。可他又不得不相信,毕竟,他现在待在地府,还变成了鬼,周围更是有成百上千的鬼,他不相信也得相信。 蒋岳桐见人安静了半天,实在是耐不住性子了,“你到底要不要见一见何文莉?” 张航摇头:“还是算了,我都死了,还去见她一个活人做什么?” 蒋岳桐:“是啊,你都死了,别人还牵挂着你,这份心,你感受不到?” 张航沉默。 蒋岳桐问:“难道你不喜欢她吗?” 张航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喜欢还请收藏~ 第3章 劈腿 安静了十秒后,蒋岳桐摆手示意罢了。无人斋从来不强迫人,蒋岳桐见张航实在是不愿意,她也没有再劝。“算了,既然你实在是不想见,那我走了。” 她抬脚离去,才走几步,身后便传来脚步声,她回头,是张航。 他对她说:“算了,我和你去吧。” 蒋岳桐点头,上嘴唇咬着下嘴唇,逼着自己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关山麓,“他我带走了。” 关山麓:“好,别忘了时间就行。” 蒋岳桐立马回头,加快了离开地府的速度。 领着张航到了石桥,蒋岳桐便走得慢了些。她问身边的张航,“你和何文莉是什么关系?她是你女朋友?” 张航也没隐瞒,“前女友。” 蒋岳桐眼珠子转了转,“你挺有魅力的呀,都分手了,她还这么记挂你。” 张航冷呵了一声,“她那个人,我清楚的很,大费周章来找我,绝对不是记挂我这么简单。” 蒋岳桐:“这么了解她?看来,你们在一起挺久了吧。” 张航:“一年半。” 蒋岳桐:“你追的她?” 张航摇头,“她追的我。” 蒋岳桐夸道:“那你还真挺有魅力的啊。我看你年纪好像也不小了,两个人在一起这么久,你没求婚?” 张航:“婚倒是没求,不过,都打算要见双方的家长了。” 蒋岳桐停下脚步,不禁八卦起来,“既然都打算见家长了,怎么忽然之间就分手了?” 张航呼吸变得粗重,人却沉默下来。 见自己问到了极为敏感的问题,蒋岳桐耸耸肩,没再继续追问要个答案。 走完石桥,过了铁门,他们就到了无人斋。 到了正屋,蒋岳桐本来想提醒何文莉一声她已经把张航带来了,可她看着已经开始盯着张航看根本就没打算移眼的何文莉,很自觉地闭了嘴。 何文莉没想过自己还能见到张航,她眼眶有些湿润,情绪一时失控,使劲吸了吸鼻子。她也没开口叫张航的名字,只是说着其他的话,“我还是,见到你了。” 张航倒是面不改色,连一丝激动的神情都没有,他问:“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何文莉笑,脸上的神情迅速变换,得意的笑容让蒋岳桐都感到不可思议。 “我来找你,是想告诉你,我要结婚了。” 蒋岳桐抿唇,眉头皱起。都要结婚了,还来找已经去世几天的前男友?你老公头上,确定没带点绿? 她觉得故事好像很精彩的样子,竖起耳朵听着,生怕错过任何精彩的部分。 张航的脸上还是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是吗?恭喜你啊。你要嫁的那个人,是你们工厂的那个车间经理吧。” 何文莉:“是啊。” 张航自嘲的笑了笑,“咱们分手才三个多月吧,你就另寻新欢都要和别人结婚了,挺厉害的吗?” 何文莉有些生气,她抬手指着张航,“要不是你劈腿被我当场捉住了,我会和你分手吗?说我厉害,你才厉害呢!我可从来没有做过脚踏两只船的事情。不过,我还真得谢谢你,要不是你劈腿,我还真没办法那么早看清你这个渣男的面目。” 劈腿? 蒋岳桐有些震惊的看着张航,他看着这么一表人才的,居然还会劈腿?他看上去,不像是会做这么不道德的事情的人啊。 二人还在说着,可她一听到劈腿这个词语,曾经做过的糗事在眼前一闪而过,思绪不禁泛滥起来,一发不可收拾。 二十年前,她生平第一次听到劈腿这个词语,还因此闹了很大一个笑话。毕竟,她死于1919年,在那个时代,她接触的东西有限,很多事物包括一些词语她都难以理解的,更何况,她还天天待在这无人斋里。 那一次,同样是一位女人来找自己的男友,因为她实在是气不过。她在他的丧礼上看到了一个来祭奠他的女人,那个女人也自称是他的女友。 肯定是气愤至极,以至于那个女人被朝暮带到这里的时候,蒋岳桐还一句话都没说,她就直接推门进来了。 蒋岳桐为她找来了刚死去的男友,她看到他,便破口大骂:“你个天杀的,你居然给老娘劈腿?” 蒋岳桐看着男鬼,心里蓦然有些害怕,想不到,他这么可怕,居然还会劈人的腿? 太可怕了。 骂完了,蒋岳桐又送男鬼回去,等她折返时,那个女人还待在无人斋里没有走。她实在是好奇,便问那个女人:“你说那个男人劈腿,劈谁的腿?” 女人:“当然是我的了?” 蒋岳桐仔细看了眼女人,她双腿明明都在啊,哪里被劈了?“可是,你双腿不是完好的在这里吗?” 女人听完,又见着蒋岳桐十分不解的模样,明白过来她根本就不懂劈腿这个词语。女人大笑几声,一扫心里的憋屈,笑完,她双手交叉放于胸前,不疾不徐的将劈腿的意思说与蒋岳桐听,蒋岳桐这才明白这个劈腿不是真正的将人的腿劈掉。 真是丢脸。 被人嘲笑后,她面上装着没什么,可心里却郁闷了好几天。她堂堂无人斋的斋主,怎么能被人耻笑? 自此,她总是找机会学习阳世间的新鲜事物,誓死不让自己再出丑。 “对了张航,我和我未婚夫已经买了婚房了,比咱们俩之前谈恋爱的时候打算买的房子还要大呢!一百四十平,三个卧室,一个书房,装修风格我来定。” 何文莉的话打断蒋岳桐纷飞的思绪,让她回过神来。她看向何文莉,何文莉一边说着,一边特意抬起了自己的右手,亮出自己右手无名指指上戴着的戒指,“钻石很大,对不对?结婚的时候,他还会送我一个更大的钻戒。” 张航看了一眼戒指,冷笑道:“这不正好合了你的心意吗?咱们在一起的时候,你就只想着买个大房子,家具也要买特别好的。咱们在外面租了一个房子,你嫌我们租的地方小,只有四十平,还非得多花六百元元再租个大一点的。反正也就咱们两个人住,平时也就只是在家里睡个觉,你还非得多花那么多钱。你可不就是喜欢享受吗?房租都是我来付的,从来没有见你付过一次房租。” 何文莉:“听你这语气,倒像是我做错了?” 张航:“到了如今,你依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咱们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的工资也并不高,我比你还高一点,可挣的都是辛苦钱,你就算不体恤我,也得体恤体恤你自己,为什么非得再多花几百块钱去租并没有比之前租的大很多的房子呢?你爱漂亮,穿的衣服也要穿好的,口红也喜欢买很多,买了就拍个照放在一边,也不见你怎么用。你难道,就不能懂事一点吗?” 何文莉没想到张航会把她说得这么难堪,她面色发红,可能是因为羞赧,却又可能是有了几分怒气。她急匆匆的走到张航面前,抬手指着他的脸,“你凭什么这么说我。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不堪吗?我在你心里,难道就一直是这么一个爱慕虚荣的人吗?” 张航反问:“我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你觉得呢?” 何文莉沉默,她盯着张航,没有说话,举起来的手也渐渐放了下来。没了说话的声音,屋里异常安静,静得人可以听见外面的风声。她沉默了很久,忽然,她大笑几声,满是自嘲的意味,一边笑着,一边隐忍着眼里的泪水。 第4章 地狱深渊 蒋岳桐知道,此时此刻,何文莉的心里,应该是难过的。毕竟,她也跟了张航这么久,为了付出了这么多,她肯定不希望自己在前男友的心里是个这么坏的女人——满腹虚荣、好吃懒做。 笑完了,何文莉的脸上伤心的神情都随着脸上渐渐消失的泪水一样没了影儿,她整理好情绪,蒋岳桐再看她时,她的脸上倒是多了几分狠厉,甚至有一种要同归于尽的戾气。 “张航,你虽然没有办法给我我想要我生活,可我也没有硬逼着你满足我吧?况且,房租虽然是你租的,可家里的水电费、燃气费、生活用品都是我买的,日常买菜的钱也都是我出的,我并没有当一个完全依赖你的寄生虫啊? “我虽然爱买口红,可也就三四个月才新买一只,并没有完全毫无顾忌的买买买啊。再说了,你既然心里把我想的这么不堪,为什么当时不和我讲?张航,你难道就是因为这些,才劈腿的?凭什么啊,你每天下班回家,都是我给你做的饭啊?我难道,对你不好吗?” 张航叹气,“算了,如今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还说那么多干什么?咱们也不用再讨论之前的事情了。我就问你一句,你跟我说你买的房子大啊,买的钻戒大啊,难不成就是想在我面前炫耀炫耀?何必呢?既然都已经分手了,又何必来告诉我你现在过的好?” 何文莉一脸得意,“我就是要来炫耀,你管得着吗你?对了,你也别怪我扎你的心,你那个女朋友,可是连你的丧礼都没有来呢!怎么,你们两个之间没有感情啊?还是,你离开了我,运气越来越差了,连找的新女朋友人品都这么差?” 张航:“你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就行了,何必管这么多?我一个死人,马上就要投胎了,你还这么记挂有关于我我一切事情干嘛呢?” 何文莉冷哼一声,“算了,我还跟你这么个死人废话干什么。反正,离了你,我的日子是过得越来越好了,你赶紧去投胎吧,投个好人家,下辈子,别过得太辛苦。” 张航客气地说了声谢谢,便要求蒋岳桐送自己回地府。蒋岳桐点头,又叮嘱何文莉:“你在这里等着我,等我回来。” “朝暮,记得把人看好。” “喵——” 见朝暮答了她,蒋岳桐放心离去。 送张航回石桥的路上,谁都没有开口。无人斋里争吵的场景还浮现在眼前,蒋岳桐很识相的闭嘴。 相爱的两个人,分开后竟然一点情面都不顾,可真是令人唏嘘不已啊。 走到一半,张航在原地站住。他走到石桥的边缘,探头往石桥底下望。 蒋岳桐有些紧张,“张航,你要干嘛?” 张航看她一眼,“你这么紧张干嘛?” 蒋岳桐:“你不会是因为和何文莉吵架,受了刺激,想着要跳下去吧?” 张航笑笑,“好歹是个男人,会有这么脆弱?你也把咱们男人想得太渺小了吧。” 蒋岳桐拉着他,把他往石桥中间拽,“那你就别看了啊,咱们快走吧。” 张航不配合,任由蒋岳桐拉着,就是不动。蒋岳桐气了,“张航,你到底什么意思啊?你能不能早点回投胎管理处,我还得返回无人斋去安排何文莉回去的。” 张航问:“我问你,这石桥底下,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啊?” 蒋岳桐:“我也不知道。” 张航:“你不是说,你在这地府待了也要有一百年了吗?你连这个都不知知道?” 蒋岳桐:“阎王规定过,这底下有什么,谁都不允许问。所以,大家都没有问过,自然也就不知道了。” 张航:“你们倒挺听阎王的话。” 蒋岳桐:“你们阳世间的人,不也挺听领导的话吗?大家都一样,半斤八两,就别相互看不起了。” 张航扭头,看着蒋岳桐:“你这只鬼,倒挺有趣的。伶牙俐齿啊。” 蒋岳桐摆手:“伶牙俐齿还真算不上,投胎管理处的关山麓才称得上是真正的伶牙俐齿。你应该去找他,就是那天去找你的穿白衣服的鬼。你这几天可以多和他聊聊,深刻感受一番到底什么是伶牙俐齿。” 张航抬手,神情有些懒散,他见石桥底下也没什么,本来想跟着蒋岳桐走,可静下心来,刚一抬脚,却听见深渊底下传来凄惨而又骇人的声音。他身子猛地站直,好奇心成倍增长,瞳孔放大好几倍,“你听,这底下有叫唤声。” 蒋岳桐:“我知道啊。我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年,我肯定知道。” 张航:“这在底下叫唤的是什么?你知不知道?” 蒋岳桐嗯哼了几声,心里有了鬼主意。“张航,我可以告诉你底下在叫唤的是什么,不过,你也得告诉我你的现任女友叫什么,住在哪里。” 张航:“你要问这个干什么?” 蒋岳桐:“那你要问这底下在叫唤的是什么又干什么呢?” 张航盯着她,思考了半天。她也没催促他做决定,只是回看他。 见人半天没有动静,蒋岳桐耐不住性子了,“行了,你不愿意讲就算了,咱们快走吧,我得把你送到投胎管理处才行。” 张航叫住她,“她叫秦珊,在十三中学校外的一个奶茶店工作。” 蒋岳桐停下脚步,点点头,心里记下。 张航:“该你了。” 蒋岳桐走近张航,挨着他,四下里看了看,见没什么鬼注意到他们,她才把双手放在嘴边,小声的说:“这底下压着的,是永世不得投胎的恶鬼。” 张航挑眉,“永世不得投胎?那岂不是做了很多坏事?” 蒋岳桐:“可能吧,我也不是很清楚。行了,你也就别再纠结这么多了,继续走吧。” 张航还有些留恋,蒋岳桐实在是等不及了,拉着他就往地府走。 第5章 荷花包 等把张航送到,蒋岳桐返回无人斋时,何文莉还坐在原来坐的椅子上,虽然嘴上说了那么多自己如今过得有多好的话,可她脸上没有一丝高兴的神情,甚至挂着几滴眼泪。 蒋岳桐不明白了,她坐下,问道:“怎么又哭了?” 何文莉抽泣几声,“我还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劈腿?为什么?” 蒋岳桐:“刚刚怎么不问呢?现在人都走了,谁能告诉你答案?” 何文莉:“他就那么不在乎我和他之间的感情吗?他为什么要那么说我,为什么?我每天下班后,都会为他做饭,洗衣服,收衣服,搞卫生。家里的一切都是我操持的,我每天下班后还得忙前忙后,难道我就不辛苦吗?他送外卖,下班下得晚,我也一样等着他回来。有时候遇上恶劣天气,我在家里也是担心的坐也坐不好,就害怕他出点儿什么意外。我难道,在他心里,没有一丝好吗?” 何文莉说着说着,哭得伤心,抬手掩面。 “我是爱大房子,爱口红,可哪个人不想自己能过得好一点,哪个女孩子不喜欢自己漂亮一点?他凭什么要出轨?他要真不喜欢我了,为什么不亲口告诉我,非得用这种方式?为什么?” 蒋岳桐叹气,徐徐道:“果然,你还喜欢他。虽然嘴上说着自己过得千好万好,可到底过得好不好,脸上的泪就是答案。你心里还放不下张航,是不是?” 何文莉没回答她。 她有些担忧:“你还记挂张航,是不是因为如今的未婚夫对你不好?你未婚夫欺负你?” 何文莉摇头:“没有,我未婚夫,他对我很好他,他什么都依我的。我家里没什么钱,他也没有嫌弃我,我们一起买婚房的时候,我家里才出了十万,他出了五十万,可他照旧让人把我的名字写在了房产证上。” 蒋岳桐微微点头,听上去,这个未婚夫对她的确是挺好的,“那你和你未婚夫是怎么认识的?” 何文莉:“我在工厂里上班,他是我们厂子的一个车间经理,看上我以后,一直追求我,但是,那会儿我不喜欢他,还和经常给我们那块片区送外卖的张航在一起了。他知道后,也就没有再来打扰我。后来,张航劈腿,他又重新开始追求我,三个月后,他向我求婚,我就答应了他。毕竟,我有二十五了,他也有三十一岁了,都到了成家的年纪。” 蒋岳桐有些不高兴,“那这就是你不对了,你未婚夫对你这么好,你心里还记挂着前男友。你这可就是典型的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她不禁有些看不懂何文莉了。 屋里安静下来,闪烁的烛光将何文莉的影子投射到墙上,偶尔有风吹来,墙上的影子便晃动起来。 蒋岳桐看着影子,抬手想去触碰,可是她坐得有点远,自然是没法摸到墙上的影子。她只好收回抬起的手,羡慕话脱口而出,“真好啊,能做个人,真好。” 何文莉摇头,“做人有什么好,什么烦恼都有。” 蒋岳桐否定她的话,“要真想没烦恼,就只有死人了。人活着,怎么会没有烦恼?” “喵,喵。” 猫的叫唤声才传来,下一秒,朝暮便迈着轻盈的脚步,朝蒋岳桐的方向走去。 “朝暮。” 蒋岳桐嘟着红唇,一把抱起走到她脚边的朝暮放于腿上,右手五指摊开轻轻捏着它的头。朝暮舒服的闭着眼睛,舒服的叫着。 何文莉看着朝暮,感慨道:“还是做猫最好了,什么烦恼都没有。” 蒋岳桐见她始终不开心,便问:“你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到了人间,想找一个靠谱的人发泄情绪可是很难的,可我就不一样了,我不会同任何人说起你跟我说的每个字。” 何文莉摆手,“没什么要说的了,他都已经死了,我和他之间的一切,也都随着他的死亡消逝了。” 何文莉起身准备要走,她脸色略显疲惫,可能是因为这无人斋实在是寒冷,她的嘴唇都变成了乌青色。 蒋岳桐看着她,“是打算要走了?” “嗯。” “那,你要给我报酬了。” 何文莉抬眸,是啊,她竟然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我要给你多少报酬?是现金吗?” 蒋岳桐点头“嗯,五百元现金。” 何文莉讶异,“只要五百元啊?我还以为,会要很多钱呢。” 蒋岳桐:“钱多钱少由我定,你又没什么钱,我也就不压榨你了。” 何文莉抿唇,没有否认自己没有钱的这个事实,“那,听你这么说,你压榨过其他人了?” 蒋岳桐丝毫不谦虚:“那是自然。以往,来无人斋找鬼魂的,可是有很多富贵人家。他们钱多,也不在乎我收的多少,所以,我一般都会开口要多一点,四位数起步。他们有时候,还会多给。”她说着,装出一副见过世面的样子,“他们有钱人嘛,阔绰的很,不在乎。” 何文莉:“我现在就要把钱给你吗?我身上,根本就没有带钱。” 何文莉摸了摸自己的衣服腰前的口袋,口袋里空落落的,的确是没有钱。 蒋岳桐:“没事儿,那你回去了再给。” 何文莉不明白,“回去了再给?我回去了再又过来给你?” 蒋岳桐耐着性子解释:“听我说,是这样,你是朝暮引过来的,回去的话,依旧是朝暮送你。它会把你安全送到家,然后,你把钱卷成一个圈儿放进朝暮身上挂着的荷花钱包里就行了。朝暮回来了,我也就收到你给的钱了。” 说完,她拍了下还坐在自己腿上的朝暮,得到提示,朝暮很自觉的从她腿上跳下落在地面,喵了一声后,舒服的伸了个懒腰。 待朝暮离开了自己,蒋岳桐也站起身,走进里屋,出来的时候,她手里拿着一个小钱包。钱包是她自己做的,毕竟是活在上世纪的人,会做点女工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之所以叫荷花钱包,是因为她在钱包上绣了一朵粉色的荷花,而整个钱包,却是绿色的。这样设计,就像是粉色的花瓣点缀在绿色的荷叶上,相得益彰。 钱包两端有两条长线,她一只手拿着一条线,蹲下身子,将钱包松散的绑在了朝暮的脖子下面。朝暮全程都非常听话,动都没有动一下。做完了这些,她起身走到门口,拉开了门。外面一片漆黑,让人心慌。若是在冬日,屋外北风呼啸,更是让人关上斋门都觉得害怕,怕屋外的鬼魂将你生吞活剥了。 “朝暮,把人安全送到哦。”蒋岳桐小声提醒道。 “喵。”朝暮答了她一声。 何文莉同她告别,“我回去了,就让朝暮把钱带来。” 蒋岳桐点头:“好。” 何文莉踏出斋门,却又回头,“你不怕我和其他人说起这里的事情吗?” 蒋岳桐:“若你能说的出口,我这无人斋,早就没在这世上了。” 何文莉:“听你这么说,我会忘了在这里发生的事情吗?” 蒋岳桐笑,“在这里发生的事情,你不会忘记,只不过,一旦你想和其他人说起,只要你一开口,你就会忘记在这里发生的所有。所以,你如果想保留这份回忆,那便不要向任何人提起。” 何文莉明白了。她转身离开,同朝暮一起,在蒋岳桐的目送下,消失在漫无边际的黑夜里。 等人彻底看不见了,蒋岳桐才专注于眼前这遮挡世间万物的黑暗,她抬手去摸,可握紧手心时,手心里却什么也没有。 她有些失落,总觉得,手里应该抓住什么才行。她暗暗嘲笑自己,这空气里,哪有什么她可以触摸到的? 她靠在门上,忧愁的思绪又开始蔓延开来。 “哟,又在这儿伤春悲秋呢?” 一个令人讨厌的声音在蒋岳桐身后响起,光听声音,她就知道是谁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十五:是谁来了呢? 蒋岳桐:一个偶尔讨厌的人 第6章 皮烧 蒋岳桐头也不回,懒洋洋的问道:“关山麓,你怎么过来了?你不是还要当值吗?” “这么关注我啊,还知道我要当值?”关山麓嬉笑着,走到蒋岳桐身边,“你靠在这门边,想些什么呢?” 蒋岳桐懒得理他:“反正又不是想你,你管我想什么呢?” 关山麓双手交叉放于胸前,“是啊,你想你的聂元生哥哥就行了,可千万别记挂我。”感慨一番,他话题一转,就聊到了今晚的事情:“今天来的这个女人被张航劈腿了?” 蒋岳桐回头,盯着他,“你又问张航了?” 关山麓:“那肯定啊,被你领走的鬼,回到投胎管理处以后,可都是躲不过我的盘问的。再说了,不聊些有的没的,这在地府的日子可怎么过?” 蒋岳桐的手还放在门上,朝暮还没回来,她不会关门。她又看了眼屋外的黑夜,转身看向屋里。 关山麓倒不客气,早就在椅子上坐下了,俨然客人模样。 桌子上的红蜡烛只剩拇指般长了,积累下来的红色蜡烛油都粘在桌子上,凹凸不平,实在是不美观。这也得怪蒋岳桐,她每次都想到得拿一个烛台出来,把蜡烛插在烛台上,可她一到晚上点蜡烛的时候,就又都忘了。 蒋岳桐把门轻轻掩上,留下一点儿缝隙供朝暮进来。 “那你说说看,对于他们二人,你有什么看法?” 她走到椅子边,看着左前方坐着的关山麓。 关山麓:“看法?无非就是男人劈腿后,女人另寻新欢罢了,还能有什么新鲜的看法?” 蒋岳桐点头,“这个我知道。可是,我分明觉得他们这两个人的心里都还有彼此。” 关山麓抬起右手,竖起右手的食指冲着蒋岳桐摇了摇,“不对哦,你这个表述可是不准确的。现在,可是一人一鬼了。” 蒋岳桐白了一眼关山麓,“现在别纠结这个,行不行?” 关山麓:“他们本来也就分开没多久,心里还放不下彼此,挺正常的。不过,我听张航说了那么多,总觉得何文莉就是一个比较爱慕虚荣贪图享受的人。他离开她是正确的,可劈腿就是他的不对了。” 蒋岳桐眼珠子转了转,走到关山麓身后,脸上带了些笑,“何文莉今天虽然穿的很简单,也没画什么妆,但看得出来,的确是个美人坯子,难怪那个车间经理会那么锲而不舍的追求她了。” 关山麓身子往前倾,微微扭头看着身后的人,“所以呢?你跟我说这个干嘛?” 蒋岳桐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谄媚:“所以,你好不好奇张航劈腿的人是谁啊?你觉得,那个女人会比何文莉漂亮吗?咱们要不要去人间瞧瞧?” 关山麓神情有些严肃,“你难道忘记了私自去人间被阎王抓到了,可是会被惩罚的?怎么,最近皮烧的很啊?想亲自感受一下阎王殿前的那口油锅热不热啊?” 蒋岳桐哼唧了一声,神情有些颓丧。 阎王殿前的确放了一口油锅,那是用来惩罚不听话的地府管理人和地府看管人的,当然,也包括她——被单独列出来的无人斋的斋主,毕竟,无人斋最终也是归阎王管的。 油锅热不热她还真不知道,但是,五年前,她曾亲眼见过一个地府引路人被扔在了油锅里,掉进锅里的那一瞬间,引路人的惨叫声便响彻整个地府。 到底有多惨呢?她只记得,过了那天,接下来连着的几天她都睡得非常好,什么凄惨的骇人的怪声都没有传进她的耳朵。后来,关山麓跟她说了原因,还说得比较形象:“那是因为在石桥下被关着的地域恶鬼都被那惨叫声吓到了,几天都没有瞎/几巴叫唤啊!” 蠢货。 蠢货是蒋岳桐看了关山麓的神情后脑补的。 她想着,他当时肯定也想说这句话,只不过没说出口。 正回忆着,关山麓警告的话语传进她耳朵:“蒋岳桐,你可别打些瞎主意啊,你被放进锅里煮了不要紧,朝暮说不定会被你连累。放进锅里,顶多脸上多几个疤,你反正长的丑,不要紧,可朝暮身上要是多了几个疤,可就不可爱了。” 蒋岳桐大叫了一声,张手就去抓关山麓。他身手敏捷,早就看破了她要打他,立马跑远了。 她自知自己追不上他,也斗不过他,只得站在一边,等自己的气消了。她站在原地,仔细的打量着这间自己待了快一百年的屋子,有些厌倦,却又有些留恋。 在这间屋子里,她见证了人世间太多的黑暗、无奈、痛心、温暖、善良,每个人似乎都不容易,就如同在地府工作的鬼一样。做得不好,阎王怪罪下来,可就没得好果子吃了。 这样想着想着,蒋岳桐的气消了大半。她看着对面气定神闲的人,又用商量的语气冲他说道:“我和何文莉一样,也十分好奇张航为什么要劈腿了。要不,你去帮我去问一下?” 关山麓耸肩,十分不屑,都没有朝她看,“这有什么好问的?一个男人不爱一个女人了,却又说不出分手的话,劈腿不是常有的事情吗?” 蒋岳桐:“我在这儿,听他们说了那么多,感觉他们二人的生活虽然辛苦,可倒一直都挺下来了。可为什么,张航就硬要用劈腿这件事情来断了二人之间的感情呢?” 关山麓:“他劈腿就劈腿了,你想那么多干嘛呢?” 蒋岳桐:“我就奇了怪了,你说,张航他工作那么忙,还有时间和别的女人谈恋爱?” 关山麓:“…….” 蒋岳桐愁眉苦脸,她坐在椅子上,想了半天,实在是想不明白,最终放弃。“算了算了,我不想这个了。来我这无人斋的人成千上万,我又何必纠结于何文莉和张航的事情呢?” 关山麓点头,“唉,这个态度就对了。” 蒋岳桐看着对面,见关山麓也学她坐在了椅子上,不禁埋怨起来,“你怎么还不走啊?”她虽然话里语气不好,可人却也没上前,只是在原地抱怨。 不是懒得走到他面前,而是不敢走到他面前。 关山麓:“在你这儿坐会儿怎么了?我又没占什么地方。” 蒋岳桐:“你明明占了我一把椅子。” 关山麓:“蒋岳桐,你确定要这么计较?以后你这无人斋来了人要见鬼,你可就别想着去投胎管理处请我帮忙了,那么多鬼,你自己找。” 蒋岳桐闭嘴。 她要求他帮忙的事情,的确有很多。 二人都安静下来,思量着自己的事情。屋里的烛光越来越黯淡,蒋岳桐看去,刚才还剩下拇指般长度的蜡烛如今只有拇指壳那么长了,大约就一厘米多一点儿吧。 得去换蜡烛了。 刚想起身,蒋岳桐又停住动作。 第7章 孟婆汤 阎王规定了她工作的时间——子时,十二时辰的第一个时辰,而她点上的红蜡烛就是看时间的工具。子时开始点上蜡烛,不出意外的话,子时一过,蜡烛就会燃尽。蜡烛燃尽后,不管有没有人或者鬼来,她都可以去休息了。 所以,她现在不是要换蜡烛了,是应该去睡觉了。 “朝暮怎么还不回来啊,几天不见,我还挺想它的。” 听到关山麓这么说,蒋岳桐才想起来,朝暮还没有回来。她有些着急的起身,走到门口,把那门缝拉开后,走了出去。 屋外的黑夜淹没了世间所有,她站在门口的台阶上,等待黑夜里那一抹白色的身影。 “喵,喵——” 黑暗里,一道白色的光芒闪烁着,越来越近。 “朝暮!” 蒋岳桐开心的叫着,往前跑到了通往无人斋的十字路口。朝暮见她来了,立马跑起来,脚尖一跃,整个都落在了她怀里,头靠在她胸口轻轻蹭着,在撒娇。 她抱着朝暮往屋里走,关山麓也早已经起身了,见朝暮回来了,他上前,抬手去逗弄它。朝暮很配合他,伸出舌头一下又一下地添他的手,还轻声的叫着。 说来也奇怪,朝暮并不怎么亲近聂元生,可是对关山麓,却异常喜欢。它只要见到他,都会撒娇。 关山麓和蒋岳桐一样,喜欢张开手去按摩朝暮的头,它经常舒服的闭起眼睛,享受这一切。 蒋岳桐有些不高兴,“朝暮为什么这么喜欢你?说,是不是你偷偷吓了它,所以它才假装亲近你。” 关山麓:“你没事儿的时候能不能别东想西想?朝暮它喜欢我,还不是因为我有魅力?来投胎管理处的女鬼,可是都挺巴结我的,也只有你,眼瞎。” 蒋岳桐把朝暮抱紧,走到一边,伸手解下它身上的钱包,“辛苦了。” 关山麓凑近她,“今天来的人,你收了她多少钱?” 蒋岳桐没回答他,只是把钱包打开,拿出里面的钱,她粗略检查,钱没多给也没少给。 关山麓也数清了钱的数目,他哀嚎一声,“姑奶奶,你怎么才收五百啊?” 蒋岳桐:“何文莉本来就没多少钱啊,我总不能压榨她吧。”她说着,看着他,“你快点走吧,我要休息了。” 关山麓:“行吧,不跟你聊了。我走了。” 蒋岳桐也没再理他,趁着还有一点光,急忙抱着朝暮往睡觉的里间走去。关山麓说走就一定会走,所以,她从来都不担心他会留在这里吓唬她。 进了里间,朝暮从蒋岳桐的怀里跳在地上,走到了自己的窝前,躺了下去。猫窝是蒋岳桐亲手用棉絮给它做的,上面的布特别细腻,是聂元生从人间带来的,听说是用来包裹刚出生的婴儿的。 借着屋外的光,蒋岳桐走到房里的木柜前。打开柜子,里面有一个黄褐色的盒子,盒子是用来装钱的,她揭开盒子,把今日收到的五百元放了进去。 关上柜门,她又走到自己床前。她的床也是旧时的床,三面封闭,一面能垂下帘子与外界隔开。床的颜色是藏青色,帘布是淡青色,配色比较和谐。床两边的柱子上各挂了一个黄色的挂钩,用来挂帘子。 此时,床的帘子是挂在挂钩上的,里面的被褥和床单都是淡青色的,和床帘的颜色一模一样。 看到这个,她就想起关山麓,这是阎王赏给他的,奖励他工作做得好,继续努力。可他到了无人斋,一直说着他讨厌淡青色,便把这东西丢在了她这里,随便她处置。她倒乐意的很,头天晚上就铺在了自己床上。 她把两边的帘子放了下来,拖鞋以后,她躺进床上。 闭眼之前,她说了句:“朝暮,晚安。” “喵——” 朝暮答得小声,几乎要听不见了。 闭眼后,她睡得极快。 梦里,她去投胎,孟婆在她要喝的那碗孟婆汤里加了一包番茄酱,真乃黑暗料理。她把汤还给孟婆,还的时候手用了些力,碗放在桌子上的时候,汤撒了几滴出来。 她问:“孟婆,你怎么这么对我啊?你干嘛要在我的孟婆汤里加番茄酱?” 孟婆:“番茄酱多好吃啊,一般的鬼来,我还不给他加呢!” 她说:“可我不喜欢吃番茄酱。” 孟婆:“那你把汤给你后面的人。” 后面的人? 她回头,才发现站在她后面还站着人,而这人,竟然是关山麓。他穿着一件她从来没有见过的青色长褂,眉宇间透着浓浓的悲凉。 她可从来没有见过他有这样的绕到。 孟婆说完,他便绕到她面前,端起桌子上的那碗孟婆汤,下一秒,他捏住她的嘴巴,直接就把碗对准她的嘴巴,拼命的往她嘴里灌。 “咳咳咳。” “咳咳咳。” 蒋岳桐被自己给咳醒了。 她看着眼前的淡绿色床帘,眼睛还眯着,嗓子虽然刚刚咳得有些疼,可阻挡不了她哀嚎:“关山麓,你平时欺负我也就算了,能不能别来我梦里欺负我?!!!” 作者有话要说:关山麓:谁在叫我? 第8章 人间游 蒋岳桐起了床,帘子掀开后,她看向朝暮的窝,它不在。 “朝暮?” 她叫了一声,没有回应。 穿好鞋,她走出去,到了外屋。外屋的桌子上,昨晚的蜡烛还剩下最后一点,黑色的灯芯还在,被凝固的蜡烛油包裹着。蜡烛油泛滥到了桌子上的很多地方,整个都连接在了一起,蒋岳桐抬手去扯,使了点儿劲,整块油纹丝不动。 没办法,她只好又走回里屋,从木柜里取出剪刀。用剪刀戳了戳,蜡烛油松散开,可大部分还是没有从桌子上脱离。她生气,一边恼怒自己不应该忘记在把蜡烛点在烛台里,一边又恨蜡烛油块粘桌子太紧了,一大早的,存心和她作对。 生气归生气,可蜡烛油粘在桌子上实在是影响美观,她只好趴在桌子上,用剪刀一下又一下地戳散蜡烛油。等把蜡烛油都搞完时,朝暮回来了。 “喵。” 它凑到蒋岳桐身边坐下,抬起爪子放到嘴边舔舐。 “朝暮。” 蒋岳桐叫了它,手里还拿着蜡烛油块,“你一大早去哪里了?” “喵。”它在回答她,不过她听不懂。她看着躺在自己手心的差不多巴掌大小的蜡烛油块,一脸骄傲。 “你起来了啊?” 嗯? 蒋岳桐回头,这一大早的,关山麓就来找她了? “你来干嘛啊?” 关山麓没回答她,看了眼还躺在她手上的蜡烛油块,教训她:“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点蜡烛的时候要用烛台,你看看,这油全滴在桌子上了,多脏啊。” 她不高兴了,本来清理蜡烛油就更累了,关山麓居然还教训起了她,一看到他的脸,她就想起睡觉后做的梦,她可是现在都还记得他把汤碗放在她嘴边时用的力气有多大。“一大早的,能不能别让我看见你?快点走。” 关山麓:“哎呀,行吧,走就走。”他说着,慢慢转身,走得极慢,可嘴里的话倒是说得快,“我这一大早的过来,本来是想约一个人陪我去人间转转的,阎王给我放了一天的假,允许我……” 去人间? 蒋岳桐看着背对着她正往地府里去的关山麓,急忙把手里的蜡烛油块扔在桌子上,小跑几步,双手拉住了他的手臂不让他走,“关山麓,你刚刚说什么?去人间?你今天可以去人间?” 关山麓嫌弃的扯开蒋岳桐拉着她的手,“干嘛啊?你不是要我走吗?” 蒋岳桐谄笑:“哎呀,怎么会呢?我刚刚哪里说了要你走啊?你听错了。” 关山麓:“是吗?你可能记性不好,可朝暮肯定都听见了,是不是,朝暮?” 蒋岳桐回头看,急忙向朝暮摇了摇头,可这只猫真是实诚,大声地冲着关山麓叫了一句:“喵——” 蒋岳桐:“…….” 我到底是不是你主人?你个没良心的! 蒋岳桐狠狠地瞪了一眼悠闲的坐在地上的猫。 关山麓哈哈大笑,“听见没有,朝暮可都为我作证了。” 蒋岳桐问:“你这次可以去人间,是不是工作做得好,阎王给你放了一天的假?” 关山麓一脸骄傲:“是啊。” 得到肯定的答案,蒋岳桐脸上出现诡异而又兴奋的笑容。 以往,在地府工作的地府看管人都得日日待在地府,可大约十年前,随着人世间经济的发展,越来越多人间的稀奇的事物被要投胎鬼魂通过闲聊之间的话语带到了地府。并且,由于地府引路人能日日待在人间,他们可以接触到那些新鲜事物,以至于地府引路人和地府看管人越来越不融合,经常闹矛盾。阎王想不到招解决这个问题,只得日日在阎王殿里踱来踱去。 后来,关山麓向阎王提出了一个建议,地府看管人可以凭自己的工作能力得到去人间的机会。 为了地府的和谐,阎王同意了关山麓提出的建议,并正式在地府施行。后来,关山麓又针对具体情况对自己的建议提出改进。 眼见地府又回归到往日的和谐,阎王对关山麓赞不绝口,而关山麓,作为投胎管理处的处长,工作更是做得出色,从来没有让阎王操心过,因此,阎王更是破例,准许他每月的三十号去一趟人间,并可以带一个同伴前往,不过,得先知会阎王一声。 所以,基本上每个月,关山麓都去一次人间,并且带一些他从来就不需要的东西,然后当垃圾一样扔在无人斋里,让蒋岳桐捡个大便宜。 而那些来无人斋的人交给蒋岳桐的报酬,例如昨天晚上的五百元,便成了地府看管人去人间后可以用的花销。蒋岳桐会在每月去阎王殿述职的时候将钱带过去,阎王再把钱交给关山麓,让他分配。所以,关山麓一直都希望蒋岳桐能够多收一些报酬,报酬多了,每月去人间的地府看管人就可以多拿一点钱去人间转一转。 蒋岳桐:“可是,今天才二十九啊,你平时不都是三十的时候才有一天假的吗?” 关山麓:“你管那么多干什么?二十九和三十没什么区别,行不行?你到底要不要和我去?” 蒋岳桐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去!” 关山麓:“那行吧,咱们先去阎王那里向他告知一下。” 蒋岳桐收拾了一下自己,跟着关山麓去地府。 “阎王准许你每月可以带一个同伴去人间,是不是你求了他,他才答应你的?还是,你又拍他马屁了?” 关山麓白了她一眼:“你怎么那么多废话?” 蒋岳桐哼了一声,闭嘴走路。 第9章 阎王殿 过了石桥,直走一百米,他们就到了阎王殿。阎王殿入口五米开外,放了一口大锅。大锅底下是地狱之火,地狱之火生生不息,红色的火苗热烈而炽热;大锅里的油沸腾着,不停冒着大小不一的泡,油锅上的飘荡的热气蔓延到空气里,直到看不见。 蒋岳桐咽了一下口水,不自觉的拉着关山麓的手臂,“走吧,咱们快点去见阎王吧。” 关山麓往前走,左边是油锅,右边站着蒋岳桐,她胆子小,紧紧的挨着他,每一步都走得极快。 阎王殿的左右两边都放着高约两米的柱子,柱子的顶端也放着生生不息的地狱之火,不过,和外面的油锅不一样的是,阎王殿里的地狱之火是青色的,没那么吓人。听阎王自己讲,这青色的地狱之火就是起一个装饰阎王殿的作用,不然,这阎王殿就太单调了。 还挺有想法的。 这是蒋岳桐对他的夸赞。 大殿很大,除了阎王,便只有两个伺候阎王的人——黑白无常。黑无常个子很高,穿着黑色的衣服,戴着黑色的帽子,面无表情;白无常一身白色,和地府看管人穿的衣服是一样的,他个子较矮,头上戴着一顶白色的帽子,眼睛永远不看前方,可能是个斜视。 在无人斋里待了快一百年,这一百年里的每一年的每一个月里,蒋岳桐总有一天得来阎王殿和阎王讲述她这一个月的工作总结。每次,黑白无常都在,他们就站在阎王宝座两侧,阎王问话,从来都不回答,可阎王也并不生气。 后来,她总结,这两只鬼是哑巴。 阎王很胖,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黑色锦袍,袖子更是肥大,里面什么宝贝都有。他戴着一顶红色的帽子,帽子的正中央镶着一颗比鸽子蛋还大的珍珠,腰间挂着的龙纹玉佩晶莹剔透,龙纹又似乎是暗示着他是这地府的王。他喜怒无常,眼睛大,喜欢瞪人,嘴巴也大,特别爱说话,下巴蓄着的胡须永远保持着一个长度。 “阎王殿下。” “阎王殿下。” 蒋岳桐和关山麓向阎王行礼。阎王见到蒋岳桐,有些惊讶,“你怎么不在你无人斋待着,到我这阎王殿来了?这还没到你述职的日子啊?” 蒋岳桐弯着腰:“阎王殿下,关山麓想带我一起去人间转一转。” 蒋岳桐虽然是无人斋的斋主,听上去名头大得很,可她却是这地府里唯一一个不能单独去人间的鬼。至于原因,她也不知道。 阎王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是这样啊。关山麓,你想带她去人间?” 关山麓:“是的。” 阎王问:“你一大早的来让我调动你的休息日子,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急事呢?怎么,你莫不是为了可以让蒋岳桐去人间,才一大早来求我的吧?” 蒋岳桐吃惊的看着关山麓,眼神有些复杂。 关山麓摇头:“不是,的确是我想去人间转一转了,碰巧,她昨晚又一直缠着我,所以,我便好心,带她去一趟人间。谁叫我这么菩萨心肠呢?” 蒋岳桐冲关山麓翻了个白眼,但是又说不出话来反驳他那所谓的菩萨心肠。 阎王笑,对身边的黑白无常说道:“你们瞧,关山麓还说自己菩萨心肠,他是吗?” 蒋岳桐看着黑白无常,他们一脸冷漠,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真是可怜。 蒋岳桐心想。 她可怜阎王,日日在这地府待着,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她也可怜黑白无常,日日在这地府待着,还不能说会儿话打发时间。 阎王看了眼蒋岳桐,“行吧,就允许你带蒋岳桐一起去人间。”他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块黑色的无字牌,他叮嘱:“把无字牌拿好,不要弄丢了。记住,你们去人间,最多只能待6个时辰,且不许被人看见,否则……” 关山麓点头:“阎王殿下请放心,我知道的。” 阎王挥手,无字牌被他抛向空中,关山麓一跃,等在落地时,手中稳稳的拿着无字牌。 阎王:“那就去吧。” 关山麓弯腰,慢慢走出去,蒋岳桐跟在他身后。 等人走了,阎王起身,肥硕的他整个人像一座小山一样从宝座上移动到大殿台阶之下,他在殿里走了走,忽然问话:“你们说,关山麓对蒋岳桐这么好,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他看着黑白无常,期待二人的答案。 二人并不理他。 阎王冷哼一声,“算了,你们两个要是开口了,指不定地狱的恶鬼都会出来了。” 他大袖一挥,又开始无聊的在殿里转悠。 “呀,糟了……” 阎王僵住,自言自语道:“我刚刚,好像只给关山麓一个无字牌?”他看着大殿的入口,若有所思。 作者有话要说:白无常:我不是斜视...... 黑无常:是吗? 第10章 无字牌 要从地府通往人间,只需要通过无人斋,开了无人斋的门,斋里的鬼魂便可以出去了。但是,鬼是不能在白天出去的,碰到阳光,便会灰飞烟灭。 而且,这无人斋窗户眼和门上的格子眼都是用纸糊上的,阳光可以轻易穿透它们,落进无人斋里。 蒋岳桐挺害怕灰飞烟灭的,便拉下脸来去求了阎王。阎王倒还有些仁慈,便给无人斋施了法。阳光虽然可以穿过窗户眼和格子眼落进无人斋里,但是不会伤害到她。从此,她就可以感受阳光落在身上的舒适了。 当然,要想在白天打开无人斋的门,还有一种法子。那便是拿上阎王赏赐的无字牌。 刚好。 蒋岳桐看着关山麓还握在手里的无字牌,心里高兴的很。 关山麓察觉了她一直在看着他,他也没看回去,只是问道:“我是不是菩萨心肠啊?” 蒋岳桐心里自然是不同意他,可嘴上却也是笑嘻嘻的说道:“那是,你肯定是菩萨心肠啊。” 关山麓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算了,能从你嘴巴里听到一句夸奖我的话,我管你心里怎么想呢?” 穿过偏屋,二人已经到了无人斋,朝暮听见了脚步声,立马就从自己的猫窝跑到了正屋,撞上了二人。 “朝暮!” 蒋岳桐叫了一声,一会儿不见,她就有些想它了,她在原地站立,蹲下身子,伸手梳理朝暮刚刚从猫窝里起来还有些乱糟糟的白色毛发。 “朝暮,我和关山麓要去人间一趟,你一个人在无人斋要乖乖的哦。” “喵。” “要是有时间的话,我就给你带你爱吃的小鱼干,好不好?” “喵。” 蒋岳桐笑,又起身,“那好,本来去人间的时间也就不多,我也就不和你说了,你乖乖的在无人斋等我们回来哦。” “喵。” 见朝暮答应了,蒋岳桐便放心。 关山麓也冲朝暮说道:“有时间一定会给你带小鱼干的。” 说完,他拉着蒋岳桐的衣袖往前走。二人正对着大门,阳光从门上的格子眼里溜进来,正好落在他们身上。 蒋岳桐看着自己红色裙子上的斑点,抬手去摸,可又无法握在手里。 她真的太向往阳光了。 做鬼快一百年了。这一百年里,她只能日日都呆在无人斋里。白天的时候,见到外面有太阳,也无法走出去去瞧一瞧;晚上虽然可以出去,在无人斋前的十字路口走一走,可已是黑夜,有什么好看的?太阳早就没有了。 所以,每当出太阳的日子,她都会坐在正屋的椅子上,就那么呆呆的看着溜进屋里的阳光,洒在地上的阳光。 她真的很向往人间的生活,很想成为人,很想在阳光温暖的日子里走一走,感受这世间最温暖的东西所散发出来的力量。 好在,再过不久,她终于可以去投胎了。 想到这里,她心里忧伤的情绪舒缓下来。 “咱们走吧。” 关山麓打断她的思绪,手握上她的手。 “呀,你干嘛?” 蒋岳桐被他这个动作吓到了,急忙缩回手,后退几步,震惊的看着他,说话都有些结巴了,“你,你干嘛,牵我?” 关山麓露出一副看智障的神情看着她,“现在只有我一人手里拿着无字牌,可要出这无人斋的,是我和你。我拿了无字牌,阳光照不到我身上,可一开门,你可就会灰飞烟灭了。所以,我必须要牵着你,让你也受这无字牌的庇护。” 蒋岳桐明白过来,可又很震惊,“阎王今日,怎么只给一个无字牌?以往,你说你要带我去人间转一转,他不都是给你两个吗?” 关山麓:“可能他搞忘记要给两个了吧。” 蒋岳桐不可置信:“他真的忘记了?要不要咱们在去阎王殿里去找他要一个?” 关山麓:“咱们已经耽误很长的时间了,再一来一回,天可就要黑了。” 蒋岳桐也知道时间的可贵,“可是,虽然咱们能牵着手出这无人斋的门,可到了人间,怎么办?” 关山麓:“那当然也只能一直牵着了。” 蒋岳桐张大嘴巴,“什么?!要一直牵着?” 关山麓:“不然怎么办?阎王可只给咱们一个无字牌。” 蒋岳桐有些为难了。她要去人间,可就得和关山麓一直牵着,他们可以再人间待6个时辰,也就意味着,他们得一直牵着手达6个时辰。 这,她根本就办不到呀。 关山麓见她一脸不情愿的表情,摆手道:“算了算了,你要是不愿意,觉得为难,那就算了,你就不去了,就待在这无人斋里吧。” 蒋岳桐嘟囔着:“可我不想待在这无人斋里。” 关山麓:“可你也不情愿和我一直牵着在人间转一转,那还不如待在这无人斋呢!万一你和我一起去了人间,忽然哪根筋不对了,非得挣脱我的手跑了,到时候,你灰飞烟灭了,我还得被阎王责怪,说不定会被扔进那油锅里,那我可就要受罪了。再说了,本来就是我有资格去人间转一转,既然你不愿意,那就老老实实的待在无人斋里吧。” 蒋岳桐沉默,眉头紧蹙。 关山麓看她那样子,就知道她此刻的内心非常挣扎,他又一次好心好意的劝说:“要不,你还是不去了,就待在无人斋里吧。” 蒋岳桐摇头:“不,我要去。” 关山麓:“可你又忍受不了和我一直牵着,你去干嘛?找死啊?” 蒋岳桐:“不就是和你一直牵着吗,有什么难的?”说吧,她走近关山麓,狠下心,抬起左手就往他的右手抓,将他的手紧紧的握在了手里,用了十足的力气。 关山麓笑,却又没笑出声,“既然你答应了,那可就别半路反悔了啊。这去一趟阳世也不容易,你可小心点,知道吗?” 蒋岳桐郑重的点头:“你放心,我绝对会非常小心。” 关山麓:“不许乱跑,必须要听我的指挥。” 蒋岳桐:“完全没问题。咱们快走吧,本来就没多久的时间,待会儿天黑了,就得回来了。” 关山麓点头,右手反握住她的左手,生怕她一不小心就松开了。 “开门吧。” 关山麓吩咐蒋岳桐,他右手得牵着她,左手得拿着无字牌,实在是不方便。 蒋岳桐深呼吸一口气,抬起空落落的右手,推开了无人斋的门。 屋外的阳光似潮水一样涌进斋里,她和他站在门口,感受阳光落在身上的舒服与惬意。关山麓紧紧的握着她,没敢松开。 第11章 肇事者 直到踏出无人斋后,蒋岳桐提着的一颗心才完全落地。微风拂过脸颊,带来自由的气息。尽管这个自由的时间是如此之短,可她却没有抱怨。她只想早点去往人间,去看一看她不曾见过的所有。 “咱们快点走。” 她很兴奋,拉着关山麓,迈着豪迈的步伐。关山麓嘴上抱怨着,可还是跟上她的步伐。 走过无人斋前的十字路口,穿过阎王布下的结界,他们便到了向往已久的人间。 无人斋十字路口相连的人间地段,是一个农贸市场,上午九点,农贸市场里依旧是人声鼎沸。 卖蔬菜的、卖鱼肉的、卖卤菜的阿姨大叔就坐在自家摊前,等着客人上门。卤菜的香味儿浓,蒋岳桐就那么站着,仿佛闻到了香味儿就自己也吃到了一样。 时间不等人,关山麓拉着她往前走。 路过禽畜区,待宰的鸡咕咕叫着,商户店前放着的红色的塑料盆里,黄鳝还在游动,家养的青蛙被圈在绿色的麻绳编织成的网里,呱呱声叫得热烈。 家禽区有些臭,关山麓忍不了,拉着她加快步伐走了出去。 出了家禽区,二人便到了一处等候公交车的站牌处。站牌附近站满了人,都是提着菜的大爷大妈,关山麓正不愿意和他们待在一起,公交车便停在了站里。 蒋岳桐高兴的像个二百五,拉着关山麓就要上去,关山麓扯住她,“你上去干嘛?” 蒋岳桐看着他,“我上去……” 关山麓就知道她根本就没有规划,便拐着弯儿提醒她:“你跟我出来,难道就是为了和这些叔叔阿姨一起坐一趟公交车?你连这公交车开去哪里都不知道。” 蒋岳桐幡然醒悟,“哦,对了,我和你出来,可是有正事儿要干的。” 关山麓装作不确定的样子,“正事儿?难不成,你出来就是想见一眼张航的现女友?” 蒋岳桐:“猜对了哟。” 关山麓:“至于这么认真吗?你真确定,你能找到她?” 蒋岳桐:“我那天送张航返回地府的时候,在石桥上,我问了他的现女友,他也就和我说了下。我知道她叫秦珊,也知道她的住址,更是摸清了她在哪里工作。张航跟我说了,秦珊她是在奶茶店工作的,周末店里很忙,一般不准休息。我看今天正好是周六,她应该在店里,我们去找她吧。” 关山麓:“去找她干嘛呢?她又看不见我们,我们也不能和她说话。出来一趟多不容易啊,咱们还是……” “不行!”蒋岳桐打断他,“我一定要去找一找张航的现任。听何文莉说,张航的现任秦珊可是连他的丧礼都没有去哎,也太冷血了吧。” 关山麓:“所以,何文莉她去了张航的葬礼?”他看向她,她冲他投去肯定的眼神。 “好了,咱们一起去看看秦珊吧,好不好?我想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关山麓知道她求着来人间就是想做这件事,他也没打算再劝说她,只好勉强答应:“行吧,走吧。” 去往秦珊工作的地方很顺利,张航是送外卖的,他记东西尤其是哪一个地方有一些什么建筑很详细,他当时说的也很详细,蒋岳桐他们并没有耗费多长的时间就找到了秦珊工作的奶茶店。 奶茶店位于一个中学外面,上午,店里的生意没有很好,里面除了店员,没有客人。 店的装修风格很简约,进门右手是一个水吧,吧台的台面是由黑白相间的大理石打造的,吧台前摆了五个高脚凳,蒋岳桐和关山麓坐上了其中的两个。 店里只有两个员工在工作,还都是女人,一个头发颜色呈暗黄,简单的扎了起来,一个头发刚刚过肩,发梢有点卷。两个人都很漂亮,化着淡妆,不造作,不妖娆。 蒋岳桐看着水站在水吧后面穿着黑色长款背心工作服正在闲聊的两个女人,暗暗猜测她们中有没有秦珊。 “秦珊,你男朋友今天又会来给你送饭吗?”黄颜色头发的女人问卷发女人。 秦珊答:“会,他今天会来,大概十一点左右到。” 蒋岳桐很意外,她没想到,自己能够如此轻松就找到她想找的人。只是,男朋友又会来送饭是怎么一回事?秦珊的男朋友不是张航吗,才死去没几天啊? 蒋岳桐有些不明白了,她看向身边的关山麓,关山麓也正好看向她,并冲她摇摇头,表示他也不明白。她只好继续坐在凳子上,听得认真。 才说到一句蒋岳桐想听的话,可接下来,两个女人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起来,大多是关于一些在看的电视剧里的情节的讨论,完全不是蒋岳桐要听的。她倒还好,还有耐心,可她身边的关山麓不耐烦了。 他用了点力气扯着蒋岳桐,“你还要听下去啊?你就打算把时间浪费在这个上面?” 蒋岳桐回头,抬手指了指挂在墙上的钟,“你看,十一点也快要到了,咱们还在这里待一小会儿,好不好?” 关山麓懒得理她,她继续说:“而且,你刚刚也听到了,这个秦珊,现在有一个男朋友,可是,她之前的男朋友张航死了才没有几天啊,她怎么就找了一个男朋友?这速度也太快了吧!现在的人,都这么不把感情当一回事儿的吗?”她表示不理解。 张航到底是脑子里的哪根筋不对劲,才会看上这样朝秦暮楚的女人? 蒋岳桐越想越气愤。 关山麓也回头看了一下挂在墙上的时钟,离十一点只差八分钟了。他说:“好,咱们就在这里等到子时,若过了十一点,秦珊的男朋友还没有来,你必须和我一起离开这店子。我可不想把我宝贵的一天休息时间浪费在等一个男人身上。” 蒋岳桐抬起另一只没有牵着关山麓的手,冲他比了一个好的手势,“你放心,要是实在是等不到秦珊现在的男朋友,我们就走。” 关山麓轻轻叹气,耐着性子等着。 两个女人聊了会儿其他的话题,就开始处理一个外卖单。等把外卖打包好了,没事儿干了,黄发女人又开始和秦珊聊天。 说是聊天,倒不如说是问话。她那个问题问的直接,也没拐什么弯儿,估计是这个问题憋在心里很久了,一直就想问。“秦珊,你男朋友叶林舟之前一个朋友不是出车祸死了吗?你男朋友有没有去哀悼?我记得,那个死了的人,好像是叫张航。” 秦珊愣了一下,估计是没想到黄发女人会这么问,“他去了张航的丧礼,我那天有事,没法儿去现场哀悼。” 黄发女人一只手放在吧台上,手指轻轻地敲击着吧台的大理石台面,“太可惜了,还那么年轻。” 秦珊点头:“是啊,还那么年轻,父母心里得有多心痛。” 黄发女人:“那,那个撞了张航的人,现在还在警局吗?他之前,撞了张航,有没有把人送到医院去?” 秦珊眼眸暗沉下来,脸上有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忧伤。她并没有马上回答黄发女人的问题,只是静静的思考着。 黄发女人看着秦珊,从她脸上的神情中,她可以得到答案,那个肇事者根本就没有送张航去医院。 蒋岳桐也猜到了答案,只不过,秦珊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她难过起来。 秦珊说:“叶林舟跟我说了,到目前为止,警方还没有抓到肇事者。” 第12章 过夜 黄发女人不可置信,她摇头道:“现在一般的地段都设置的有监控啊,怎么会抓不到人呢?难不成,张航被撞的地方太偏僻,以至于根本就还没有安装监控?我听说,那天还下着雨。” 秦珊脸色忧愁,嘴角挂着嘲讽,“不是没有监控,是根本就有了监控也找不到肇事车辆。那辆撞张航的肇事车,车牌号码是伪造的,车是改造过的,听叶林舟在警局得到的消息,整个车身的都是重新喷过的漆,所以,警方有点难以找到那辆车的主人。” 黄发女人也蹙起眉头,“那的确是很难办了,找不到肇事车车主,那张航死不瞑目啊。” 秦珊非常难过,唇紧紧抿着,二人的对话也随着她的沉默而终止。黄发女人觉得自己不应该聊这个话题,她看着秦珊好久,可又觉得找不到其他的话题转移秦珊的忧愁情绪,只好也沉默下来。 蒋岳桐没想到,撞了张航的人到现在都还逍遥法外。她焦急的看着秦珊,希望她还能再多说点儿什么,可是,她只是一直看着前方,不停地发呆。 “她们不聊了,十二点也已经过了,咱们是不是也可以出去转转了?”关山麓问,他的确是等的要没耐心了。 闻声,蒋岳桐看着关山麓,他一直在这里陪着自己,也真是为难他了,况且,要不是他,她也没有机会出来。可是,秦珊的男朋友叶林舟还没有过来,难道他们真就要这么走了? 关山麓:“我可真没有什么耐心了啊。” 他说着,握着蒋岳桐的手微微用力些。 蒋岳桐回头又看了一眼时钟,时针已经过了十一这个数字了。 “好,咱们走吧。” 尽管不愿意,可说到就得做到。 关山麓起身,她也起身,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奶茶店。 出了店,蒋岳桐抬眼便看见一碧如洗的天空,太阳挂在那上面,散发着热量。她站在台阶上,闭着眼睛,感受阳光普照带来的舒适,红色的长裙为她的美貌增添了几分,白皙的面庞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是像白瓷一样细腻。 大街上,车辆来来往往,每个人似乎都很忙碌。 “你想去哪里?”她问关山麓,他这么着急出来,总归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关山麓:“去孤儿院,看看那些孩子。” 他那么一说,她才想起来,自己也有很久没有见他们了。 “走吧。” 她点头,和他并排走着,一起往孤儿院去。 出了孤儿院,已是傍晚。黄昏可能是走到了尽头,散发出微弱的暗黄色。夕阳即将消失,整个身子浑圆的挂在西边,却又特别温柔。 远处的大树也被夕阳的余晖染成了深绿色,风儿轻轻吹过,叶子互相怕打着,发出沙沙的悦耳响声。绿化带里种着一些蒋岳桐说不出名字的花,模样好看,颜色也多样。 她珍惜任何一样她无法在地府见到的景象,包括路边大树底下长着的杂草。绿色的草长在大树身边,就像是大树的玩伴。 关山麓心情也很好,他提着小鱼干的手微微晃荡,嘴边儿还唱着歌儿,“待会儿回了无人斋,朝暮看见小鱼干,肯定会冲我跑过来。” 蒋岳桐打击他,“朝暮不会这么热情的。” 关山麓:“你觉得,我会相信你说的吗?” 他们一天没吵架了,也不知道怎么的,蒋岳桐就是想和他唱反调,“你别以为,你给朝暮买了小鱼干,朝暮就会非常喜欢你。” 关山麓:“我喜欢它就好了。” 蒋岳桐觉得关山麓对朝暮这么好,总是有其他动机不纯的目的,“你对朝暮这么好,难不成是为了收买它?” 关山麓摇头,“收买?亏你想的出来。我问你,我收买它干嘛啊?” 蒋岳桐愣了一下。 是啊,关山麓要收买朝暮干嘛。 她又问:“那你就只是真的很喜欢朝暮,所以才对它这么好?” 关山麓:“那是自然。我当时去无人斋,第一眼看到朝暮的时候,就觉得它很亲切,何况,它长得又那么乖,又特别黏我,我就更喜欢它了。所以,我对朝暮好,并不是你说的要收买它,而仅仅是因为我很喜欢它。如果一个人对你好,却只想着回报,那你觉得,这个好,难道是真的好吗?”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模样很认真,眼神笃定,话语间也很有力量。她相信,他的这番话是真心的,起码,当她看着他说的时候,她没有感觉到他有丝毫的因为撒谎而眨眼或者其他的不自然的小动作。 其实,她一直都觉得,她没有办法看透他。 在地府,对待那些地府看管人,他恩威并施,把地府管理的井井有条;可对于阎王,他向来爱溜须拍马,却也从来不让阎王厌倦,甚至阎王还越来越信任他。 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看不透他。 农贸市场里,商贩依旧还在,只是没了上午那么大的人流量。市场里,积聚了一天的气味儿,此刻正是浓烈的时候。都不用风,你就可以感受到所有的奇怪的气息向你袭来,它们张牙舞爪,要把你吞噬。 关山麓屏住呼吸,拉着蒋岳桐走得比平时要快两倍。蒋岳桐的手被他拉得失去了知觉,她挣脱不了,只得跟在他身后疾步走着。说实话,她也确实是有些忍受不了这个气味儿,尤其是牲畜被宰|后留下来的血|腥味,它弥漫在空气里,你根本无法避免自己不去闻它。 他们很有默契,一路向前,没有丝毫停留。直到看到无人斋,蒋岳桐才松了一口气。 无人斋的斋门紧闭,朱红色的门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显岁月的痕迹。门上的红漆脱得厉害,有些地方的漆块完全脱落,那曾被红漆掩盖住了的暗黄色的木块便裸|露在空气里,享受着失而复得的自由。 直到完全走完通往无人斋的台阶,到了无人斋门口,蒋岳桐才认清事实,自己是真的要告别世间仅存的一点阳光而进入昏暗的地府了。 即便她不愿意,可她也必须坦然接受这个事实。 “推门,还是我推门?” 关山麓问她。 她想也没有想,“你吧。” 她不想让自己亲手结束今天的美好。 关山麓嗯了一声,抬起提着小鱼干的手,将门扉推开,夕阳也在这一刻彻底沉了下去。 可它明天还是会照常升起来,可她,却不知道何时才能再出去,沐浴着它。 他们一起走进屋,关了斋门,躲在里屋的朝暮闻到小鱼干的香味儿便一溜烟跑了出来,直奔关山麓,看都没看蒋岳桐一眼。 关山麓松开握着蒋岳桐的手,整个人蹲下来,细心的为朝暮打开系着的塑料袋。 朝暮喵都没喵就开始吃,关山麓也没打扰它,起身就往地府去。 “你要回去了?”蒋岳桐小声地问,她甩了甩今天一天都被他牵着的左手,阵阵麻意席卷全身。 “那肯定啊,不回去干嘛?怎么,你想留我?”关山麓说着,回头看着她,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你想留我啊?留我在这里过夜?” 作者有话要说:十五:嗯?过夜....... 第13章 地府钟声 蒋岳桐哼哧一声,“我就只是客气的问你一句而已,你还真以为我会对你这么好?还有啊,你可别想歪了。你看你那副嘴脸…….” 关山麓:“算了算了,咱们不谈这个。我可得提醒你啊,今天,你是托我的福才可以去人间转一转,这我都要回去了,怎么也没见你向我说声谢谢啊?” 蒋岳桐哑口无声。 是啊,她把这个都给搞忘记了。 关山麓见她那有些不情愿的表情,干脆在椅子上坐下不走了,他摆出一副说教的样子,阴阳怪气的说道:“俗话说的好啊,来而不往非礼也。我这么帮你,你却连句谢谢也不说,这也太没有人情味儿了吧。这以后你要是再求我带你去人间,我可是不会答应了。” 蒋岳桐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好,她抿唇,小声说了句:“谢谢你。” 关山麓把手放在耳朵边,“什么?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 蒋岳桐深呼吸一口气,紧接着,她大声一吼:“谢谢你!” “不客气,我走了。” 关山麓冲蒋岳桐摆摆手,“你还是能说谢谢的嘛。行了,今天去人间一圈也累了,我就先回去了。” 说吧,他转身离去。 没了说话的声音,屋里一下子变得静谧下来。蒋岳桐蹲下身子,仔细观察朝暮吃鱼干。 “朝暮啊朝暮,你都不知道,人间的风景有多好。大街上车水马龙,超市里,什么吃的都有,冰柜里,放满了冰淇淋,我到现在都还没有常过那东西到底是什么滋味;商场里,衣服各式各样,可真好看。” 她说着,叹了一口气。 “我活着的那个年代,哪里有现在这么好的条件?那会儿,小孩子能去读书,就已经很不错了。我今天看到这些景象的时候,都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如今的生活,实在是太好。” 她说得动情,鼻头一阵发酸,朝暮察觉到主人的异样,急忙喵了一声,在她脚边蹭来蹭去,来安慰她。她抬手,轻抚朝暮的背脊。 “朝暮啊朝暮,你到底是怎么跟着我一起来到这地府的?我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了,我甚至都不知道,我生前的父母是谁,他们轮回转世后,现在在何方。我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情才要来这赎罪呢?我真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人吗?” 她想不明白。 也不知在地上蹲了多久,直到一阵又一阵的麻意袭来,她才觉得自己不应该再蹲下去了。 屋里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她慢慢站起身子,大手轻轻一挥灯油上的灯芯开始燃烧,墙角边的灯架便亮了起来,光芒照亮整间屋子。 她站在原地,想了下,才想起他要干什么。她前往里屋,在床前蹲下,掀开快要垂在地上的床帘,一眼便可以看见一个由竹子制成的竹匣子。匣子没有盖子,里面躺着两根红蜡烛,供今天和明天使用。 蜡烛用完了,又会有新的。反正每月的一号,她都得去阎王殿做述职报告,并把钱交给关山麓,顺便拿回阎王给她的新的蜡烛。 每天点蜡烛的时间呢,她也都不会错过,毕竟,晚上子时,地府都会有钟声。 听关山麓说,那响彻整个地府的钟声,是孟婆敲出来的,她是想提醒所有在地府的鬼魂,她要开始煮孟婆汤了。地府看管人听到这个声音,便会带着已经在地府停留七日的鬼魂去投胎。喝了孟婆汤,走过奈何桥,今生今世便永远忘却了。人又进入新的轮回,开始经历这人世间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 后来,她亲眼见过孟婆敲钟,也就相信了关山麓所言不虚。 时间还尚早,蒋岳桐觉得今天去人间逛了遭有点儿累,她把蜡烛拿出去放在四方木桌上后,便又折回屋子,掀开帘子就大剌剌地睡了上去。 累了就容易睡着,睡着后的她,特别爱做梦,今夜也不例外。 梦里,她扎着两条马尾辫,站在一位穿着灰色长褂的老者身旁,老者胡须花白,虽然已过古稀,可身子硬朗,站的笔直,颇有气度。她在老者身旁笑着,还亲切的挽着他的手。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先生。” 她闻声回头,说话的那人已经从挂帘后面伸出一只手来。手很稚嫩,肤色有些黄。 帘子慢慢掀开,可以看清那人穿着一件素白的长褂,帘子继续往上拉,刚要看清模样时—— “咚——咚——” 孟婆敲了钟,她被吵醒了。 她睁着眼睛,极不情愿的哼唧几声,“偏偏在这个时候把我吵醒。” 她起来,却没有把帘子挂在挂钩上就出了里屋。点好蜡烛,她打开斋门,走到屋子的后边,捡了块瓦片。把蜡烛放好在瓦片上,她才安心,也更加欣喜,她终于不用每天起来后扯黏在桌子上的蜡烛油了。 “喵。” 朝暮不知从哪里玩了才回来,她看到它,指着斋门,“去吧。” 朝暮欢快的跑了出去,因为今天,聂元生也没有带鬼魂过来。 以往,在没有区分的时候,聂元生带来的鬼魂和朝暮带来的人会撞在一起,蒋岳桐根本没有办法同时专心的处理。 后来,关山麓对她说:“那你就自己区分开啊。聂元生带来的鬼魂只准在晚上子时之前赶到,如果他没有在子时之前来,那么,你就可以让朝暮去人间了。凡事得动点脑筋啊!” 蠢货! 这个蠢货,又是她自己脑补的。 但是,当时关山麓向她提建议的时候,心里想的,除了这个词语,绝对没有其他的。 她关了斋门,在屋里静静地坐着。这么多年的时间里,她最喜欢的,是下雨的时候静坐在这斋里。那雨,不是雷暴雨,而是淅淅沥沥的春雨或秋雨。雨滴落在屋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打破这吓人的静谧,掩盖石桥下无边深渊里恶鬼的叫唤,让她能舒服的度过一个夜晚。 偶尔,等蒙蒙细雨落下时,她会打开斋门走出去,感受雨水亲吻脸颊的温柔感,就像细小的绒毛划过脸颊,引起身体不自觉的一阵酥麻。 蜡烛燃得快,她看过去,在自己遐想的这段时间里,就已经燃完了五分之一了。 “今天,没有人来吗?” 她看着斋门,虽然说的话带有疑问的语气,可心里,却想的是肯定的答案。如果没有人来,她今天晚上,得多么无趣啊。 “喵——” 屋外传来熟悉的猫叫,蒋岳桐看着前方,无人斋的门上,已经有了一个人影。 她咽了咽口水,开始说话:“你……” 砰—— 她话才只讲一个字,门就被推开了,她还以为是个急性子的人,可直到看清站在门后的人,她面色沉重下来,连呼吸都轻了许多。 “怎么是你?” 她说着,面色凝重下来。 第14章 折阳寿 何文莉站在门口,面色潮红,胸|口起伏得厉害,应该是跑着过来的。 “喵——”朝暮叫了一声,声音软糯糯的,似乎是在求主人不要生气。 “朝暮,待在那儿别动。”蒋岳桐眼神有些凌厉,虽然她不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可总是会生气。 “喵——” 朝暮委屈的叫了一声,待在门外,动也没有动。 蒋岳桐往前走几步,并没有打算让何文莉进屋,“你怎么又过来了?” 何文莉:“我要见张航。” 蒋岳桐:“你已经见过他了。无人斋的规矩,人不能见鬼两面。所以,你还是走吧。” 蒋岳桐下了逐客令。 何文莉摇头,双手合十求着蒋岳桐,“我求求你了,你让我再见见他,好不好?” 蒋岳桐:“无人斋的规矩不能坏。” 何文莉问:“我为什么不能见他?” 蒋岳桐反问:“你为什么要见他?”她顿了一下,转而用提醒的语气对她说:“你们昨天已经把话都说明白了,你还有什么要和他说的?” 何文莉显然是受了什么刺激,她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整个人也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屋外的黑夜似乎都要将她吞噬。 蒋岳桐吃惊,大声质问:“你这是做什么?” 何文莉没有答她,只是撕心裂肺的哭喊着。那哭声里,似乎满是懊恼,但又包含了其他的情绪。她在不停的发泄,也许,只有在这里,她才能真正展示内心深处最脆弱的一面。 蒋岳桐站在门边,看着何文莉。她的确是疑惑,这才隔了一天,何文莉怎么就会有这么反常的情绪?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蒋岳桐叹气,静静的等待她哭完。 朝暮没有得到主人的允许,也只得一直待在斋门口。 “喵。”朝暮又叫唤一声,可它叫的声音完全被何文莉的哭声给掩盖了。 蒋岳桐在屋里来回走打发时间,直到走到第八圈,何文莉才停止了哭泣。她双眼肿了起来,眼睛里满是红血丝,由于寒冷,她的嘴唇带上乌青色,牙齿不自觉的打颤。 “哭好了?”蒋岳桐有些冷漠的看着她。 她抬手抓住门沿站起身子,带着祈求的眼神看着蒋岳桐,“求求你了,你让我见见他吧!” 蒋岳桐:“我说过了,一个人不能见鬼两次,否则……” 何文莉:“否则什么?” 蒋岳桐不想答何文莉,可她被她发红的双眼盯得紧,无奈,她回答道:“会折阳寿。见一次,折寿十年。” 何文莉:“十年?” 蒋岳桐:“是的,十年。这代价太大了,所以,我不能允许你见他。” 何文莉听了,猛的抓住蒋岳桐的手,苦苦哀求,“没关系,十年就十年,我不在乎。我就是想见他,你把他找来,好不好?折寿十年我不在乎,哪怕要我折寿二十年,三十年,我也不在乎,我只要见他一面。” 何文莉抓着蒋岳桐,就像是抓住了观音菩萨。她丝毫不敢放开蒋岳桐的手,生怕蒋岳桐会忽然扯开她,把她扔出斋外。 蒋岳桐于心不忍,可折阳寿十年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她必须得替何文莉考量这么做到底值不值得。“你为什么一定要见张航?” 何文莉抽泣几声,缓和了下自己激动的情绪,可她再怎么抑制自己,说话的时候,声音还带着颤意。“我被张航骗了。我被他轻易就给骗了。” 蒋岳桐心里一咯噔,这骗,是怎么回事? 何文莉:“我被他蒙骗了,他根本就没有劈腿。他和别的女人联合起来骗我,让我看见他劈腿,其实只是想让我离开他而已。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蒋岳桐似乎有些明白了,可又不是很明白。她看着何文莉,“你是说张航想让你离开他,想和你分手,所以他和别的女人一起演戏,假装他劈腿?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爱你,所以才骗你他劈腿了好让你先提出分手?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见他呀,他这样的男人不值得你宁愿折寿十年也要见他。” 何文莉摇头,“他不是不爱我,他是太爱我。他知道自己每天工作太累,如果我和他结婚,那婚后的日子也许会过的很艰难。将来有了孩子,生活就会更难。所以,他为了不耽误我,联合别的女人一起骗了我,让我主动提出分手。” 蒋岳桐将信将疑,她不忍心打击何文莉,可她还是不敢太确定何文莉说的话全部都是事实,“你怎么确定,张航就是为了不耽误你,才故意骗你和你分手?” 何文莉:“我今天下午,遇到了那个女人,她叫秦珊,一直都有男朋友,她男朋友,就是张航的好哥儿们叶林舟,我曾经见过几次面。我今天撞见了他们,在我再三逼问下,他们就把所有都告诉了我。他们说,张航就是觉得我每天都过太辛苦了,在厂里上完了班,回家还得给他做饭,还得变着法儿地节约钱,他觉得自己太没用了,他觉得自己不应该让我和他一起受苦。可是,跟他在一起,甜大于苦啊。” 何文莉又哭了起来,她难过,她也委屈。 蒋岳桐算是想明白了,难怪何文莉会要求见张航了。换做是她,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在她身上,她肯定也会找到张航,把事情问清楚了。 何文莉:“我没有觉得和他一起生活有多么艰难。哪怕偶尔有这个念头,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他分手。他凭什么替我做决定?我求你了,你让我见见他,好不好?我一定要问清楚。要是不问清楚,我这辈子,恐怕都过不好了。” 蒋岳桐也不打算在劝何文莉,但是,她还是提醒道:“你要想清楚了,你要是见他会折寿十年。你真的愿意吗?” 何文莉:“我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会折寿十年。你就让我见一见他吧。” 蒋岳桐:“好,我现在就去地府把他叫来。但是如果他不愿意见你,那我也没有办法。” 何文莉点头,终于松开一直抓着蒋岳桐的手,擦掉脸上没有干的眼泪,满心期待着蒋岳桐快点离去。 蒋岳桐不禁有些心疼自己的左手,她给自己揉了揉,才舒服了些。关上斋门,叮嘱几句后,她前往地府。 投胎管理处的地府看管人都认识蒋岳桐,见她来了,便很识相的去向关山麓报告。 她也不急,就站在进洞口后的石凳边等着关山麓过来。 说实话,蒋岳桐一进投胎管理处,关山麓就注意到了她。她身上穿的那条红裙子实在是扎眼,他不想看到她都难。 手下来报告了,他便点头示意他知道了,随后,他慢悠悠的往她那儿走去。她本来就等的着急,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鬼,到处都是穿白衣的地府看管人,她实在是难以找到他所在的位置。 可就在焦急的等待中,她看到了他。二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蒋岳桐忽然轻松似的笑了一下。她本来就生的好,这一笑,姣好的模样更是似姹紫嫣红的花一般吸引了关山麓,他蓦地停在原地,心跳加速。 关山麓终于是走到她面前。他眼神飘忽不定,没看着她,只是问道:“今天要找谁?” 蒋岳桐:“张航。” 关山麓一惊,“又是张航?何文莉又来找他了?” 蒋岳桐点点头。 关山麓微皱眉头,神情严肃。“不行,活着的人不能见在地府的鬼两次,否则会折阳寿。难道你没有告诉何文莉这些吗?” 蒋岳桐:“我当然告诉她了。我不光告诉了他,我还跟她说了她这样做会折寿十年,可她就是不听,就是想见张航。没办法,我又不能不满足她的愿望,只好过来找张航。” 关山麓不解:“她为什么想见张航?张航不是劈腿了吗?这何文莉对他,就这么念念不舍?” 蒋岳桐无奈,理清了事情的思路后,她把张航骗何文莉的来龙去脉完完整整的告诉了关山麓。 “所以,张航只是太爱何文莉了,他并没有劈腿。” 蒋岳桐说完,总结了一句。 关山麓听完了整件事情,一时之间,竟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世间无情的人多,可有情的人又何尝不多呢? 第15章 不见面 蒋岳桐着急,见关山麓还没有对这件事情发表看法,急忙问道:“关山麓,现在有什么法子可以解决这件事情?让张航见何文莉吗?可他们见面了,何文莉会折寿十年。这个代价,真的挺重。” 她叹息一声,着实是没了法子。 关山麓低头想着,良久,他抬头,眉宇间多了一些魄力,“既然何文莉要见张航,那我现在就去找张航。但是,我找到了张航,我会先告诉他何文莉这是要见他第二次,而代价就是会折寿十年。张航听了这个,心里自然会有决断。他如果不愿意见,那我们便不能强迫他,他如果愿意见,那么你就回去告诉何文莉,让她走吧。” 蒋岳桐连连点头:“这个主意好,就这么办。” 关山麓:“行,那我现在就去找张航。” 他转身离去,直奔张航所在的地方。见到张航时,张航正在和身边的鬼闲聊。他挺能聊,周围都是听众。张航看见关山麓来了,倒也不意外,“没想到你们地府的人学习兴致还挺高的嘛,这次,你又想向我请教什么呀?”。 之前,关山麓一直在和张航以讨论的名义交流如何管理人才,张航从无人斋回来后就留意了关山麓,知道关山麓是投胎管理处的处长后,他便也就明白讨论的用意了。 关山麓一脸假笑,非常礼貌的询问:“何文莉又来找你了,你要见她吗?” 听到这名字,张航一愣,脸上闪过一丝高兴。可随即,他问:“她怎么又想着要见我了?” 关山麓:“长话短说。何文莉已经知道你为什么要劈腿了。她阴差阳错的见到了秦珊和叶林舟,迫于无奈,他们只得把所有都告诉了何文莉。” 张航倒吸一口凉气,他神情慌张,低下头去,不敢和关山麓对视,“不见不见,我不见她。” 关山麓:“你当真不见她?你可想清楚了,这可是你投胎前仅有的见她的机会了。再说,何文莉既然来找你,肯定是想问问你当初为什么非得要那样做,她说她觉得和你在一起一点都不辛苦,可你偏偏自作主张非要和她分手。” 张航面色沉重,他和她分手,他也很后悔,可他觉得,自己一个人后悔总比以后两个人一起受苦要好。想到这儿,他脸上带着苦涩的笑容,眼眶竟然还有些湿润,抬头回答关山麓时,他倒也不觉得自己做的决定不是错误的了。 “我作为一个男人,不能够给心爱的女人很好的生活,我就是没有用,我就是一个窝囊废。她每天活的累,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和我在一起。她长的漂亮,心地也善良,可工作条件和环境都很差。我私下里和喜欢她的那个经理聊过了,他说,只要文莉不和我结婚,他就不会放弃。后来,我想明白了。如果我和她分手,她厂里的经理会继续追求她。 “她在我这里受了打击,遇到经理那样一心一意对她好的,说不定会接受他的追求。而且,二人一旦在一起了,经理肯定会给她安排一份轻松的工作,说不定两个人还会结婚,她的日子就会过的更好了。她可以住环境舒适的小区,可以给孩子提供很好的教育,不用担心孩子的奶粉贵,教育贵。她那天来找我,说她已经买了婚房,过上了她想过的日子,我挺为她高兴的。” 他说得诚恳,可话语里的孤独与自嘲却是赤|裸裸的表现出来的,丝毫没有掩饰,更没有办法掩饰。他如今死了,也不怕被其他人探知心里最深处的懦弱与无奈了。 关山麓叹气,却也尊重他的决定,“不见面就不见面吧,我去通知蒋岳桐,让她回去和何文莉说。” 关山麓迈开步子要走,却又被张航叫住。 “关山麓,我,能不能再悄悄的看她一面?” “你不能悄悄地见她。” “为什么?” “她会折阳寿。” 一听到这个,张航明显吓到了,“竟然会折阳寿?那我之前见她会不会……” 关山麓摇头解释:“阳世的人不能见地府的鬼两次,否则,人会折阳寿,这是阎王规定的。你之前只见她一面,这不会对她造成什么影响。你看看你,都要投胎了,还这么记挂她。看来,你是爱何文莉爱到骨子里了。一听到任何对她不好的事情,都会不自觉地担心。” 张航:“是啊,我是爱她爱到骨子里了。谁让她值得我爱呢?每天工作回家后,她都会为我做好晚饭,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不让我操心,只让我安心工作。累了下班回到家,她还会给我说说笑话,让我放松放松,想着法儿逗我开心。我那天,虽然当着她的面说了她那么多难听的话,可说的时候,我比她心里还要难过。她从来不爱慕虚荣。她要真是那样的人,早就和经理在一起了。我这辈子,遇到她,也是值了。” 关山麓盯着张航,很久都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接什么话才能表达内心的感受。可能,他很久都没有遇见一个能令他如此敬佩的人了。起码,他此刻,是敬佩张航的。 蒋岳桐实在是等不了了,便直接来找了关山麓。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沉默,面色严峻,就像是正在目睹一场巨大的变故一般。站在他对面的张航,看上去倒挺轻松,似乎是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一样。 蒋岳桐问:“你们两个到底在干嘛?关山麓,尤其是你,我等你很久了。” 关山麓移动目光,“他不去见何文莉,你回去吧。” 蒋岳桐:“决定了?” 张航亲自回答:“决定了,你回去跟她说,我不见她。况且,她见我还要折阳寿,这么不合理的条件摆在这里,我干嘛还要去见她?” 蒋岳桐问:“张航,何文莉说了,她不在乎会折寿。她还是很爱你,所以才拼命想见你。” 张航语气很激动,他一字一句说得非常清楚:“可我在乎。我不希望她因为我,受到任何其他影响,更不想她就只是要为了见我一面而折寿十年。我不见她。你回去告诉她,让她把我忘了,反正,我也死了。” 蒋岳桐思量再三,“好。” 她离去后,关山麓还一直待在张航身边,他拍了拍张航的肩膀,没说一句话,可却似说了千言万语。 张航:“她也还爱我,我这辈子总算是没白过。” 第16章 梦中的女人 为了不让何文莉等得急,蒋岳桐回去的时候,脚底生风。到了无人斋,何文莉一见到她,立马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整个人都扑到蒋岳桐跟前,满眼里都是期待。 “他人呢?”何文莉问蒋岳桐,头还不停的歪着往蒋岳桐身后望。 蒋岳桐看着她,冲她摇摇头,“他不来。” “他为什么不来?你是不是把我见了他会折寿的事情告诉他了?”何文莉言语间有了愤怒,她看着蒋岳桐,拳头握紧。 蒋岳桐:“我没有告诉他。只是,其他人跟他说了。” 何文莉悲愤交加,“所以,他为了不让我折阳寿,不想来见我?他终究,一直在为我着想。所以,他还是很爱我。” 可能是终于确定张航还是爱着自己,何文莉笑了笑,那笑容里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她笑着笑着,坐回椅子上,似夏日的阵雨随着雷声而来一样,一声震天动地的尖叫声落下,她哭了起来。 是啊,知道张航还爱着自己又怎样,他已经彻底的离开了,再也回不到自己身边了。 何文莉哭得绝望,她双腿抬起,整个身子都窝在椅子上,头埋在双腿之间,不给人任何看到她面庞的机会。 蒋岳桐轻叹一声,也在椅子上坐下。在无人斋的快一百年时间里,她见过很多奇怪的事情。她以为,随着人间各种变迁和物质的影响,人会变得越来越多,可到最后,她发现,不管经历多长的时间,人永远都是人。人,永远都是那个会经历悲欢,会经历离合的人。他们有私欲,却又有大爱。他们会为了自己而不择手段,可他们也会为了自己爱的人而让自己一人背负所有。 桌子上的蜡烛燃完了,整间屋子一片漆黑。黑暗中,何文莉停下了哭泣,想来,她是累了。蒋岳桐没有叫她,只是安静的起身,点燃了角落的古铜色灯架。 烛光照到的偏屋与正屋的连接处,蒋岳桐一眼就看到了朝暮,它早就困了,睡得正香。 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呵欠,虽然不愿意,可还是通知何文莉:“时间到了,你必须回去了。” 何文莉像没听到一般,没有回答她。 她继续说了一遍:“何文莉,时间到了,你必须回去了。” 蓦然,何文莉呼出长长的一口气,可就是一个字也不讲。她哭了那么久,似乎是嗓子也哭哑了,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蒋岳桐等了一会儿,何文莉终于是抬起了头,她动了动嗓子,使劲的咽了一次口水,终于是有了一丝力气说话,“张航投胎了,就一定会忘记我吗?”虽然说了一句完整的话,可她说话的声音非常嘶哑,软绵无力,鼻音也重,整个人就像得了重感冒一样。 “他一定会忘记你。所以,你也忘了他,重新生活吧。毕竟,你现在,是活生生的人。”蒋岳桐的言语间都在提醒何文莉,你终究还活在世上。 何文莉双眼无神,冻得泛青的手撑着椅子站了起来。等站稳了,她看向朝暮睡觉的地方,“还是它送我吗?” 蒋岳桐蹲下身子,拍醒了朝暮。 “喵——” 这一声叫唤,似乎有些不情愿。 蒋岳桐再摸了摸它“朝暮乖,把人安全送到哦。” “喵——” 朝暮答应了。 何文莉独自走到了门口,她打开斋门,望着包裹着无尽悲凉的黑夜,已经是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了。朝暮走到她身边,又绕过她,跳出了门槛,走到了外面。 蒋岳桐说:“因为你没有见到张航,所以,这次你不用给我钱。从此以后,好好的活着吧。” 何文莉抬脚要走。 那一刹那,蒋岳桐终于想起了什么,她拼命大声问道:“何文莉,你知道,开车撞|死张航的人还没有被警察找到吗?” 何文莉回头,眸子里竟然闪着恶意。 蒋岳桐继续说:“何文莉,等警察抓到了撞|死张航的那个人,你一定要去告诉张航,去给他上一柱香。” 何文莉没有回答蒋岳桐,转身离去了。她走得很快,仿佛是被突然注入了新鲜血液,整个人都变得精神起来。 蒋岳桐松了一口气,她知道,何文莉这段时间,虽然会过得艰难,可总还有什么会支撑着她。只是,接下来的路,得她自己走了,她得自己做出选择,这些选择,可能会影响她一生。 既然已经买了婚房,那么接下来,她是打算和经理结婚,还是独自一人过一段很长的时间,就看她自己怎么选择了。 蒋岳桐心里为她祈祷了几句,祈祷完,她心里又涌起一阵悲伤。短短的两天时间里,她觉得自己似乎见证了何文莉和张航的人生,他们的人生,算不上多好,可总归是彼此相爱。可如今,时过境迁,两个人阴阳永隔,再也见不到彼此,她都替他们难过。 可难过归难过。 将近一百年的时间里,她已经清楚的知道,不管她心里如何迫切地想要帮助那些人,她都毫无办法。在他们的故事里,她只能做一个观众,在故事的结尾感叹一番而已。又或者,她有幸参与其中,不过也只是像电影里的配角一样,露个脸,说几句话而已。 蒋岳桐轻轻掩上无人斋的门,为朝暮留出一条小缝。她抬手,捂住嘴巴,小声地打了个呵欠,向里屋走去。 躺在床上,她想起,明天是月底了,她得去阎王殿做述职报告了。时间过的可真快啊,一个月又过去了。她想着,半睁着眼睛。可她真的太累了,没等朝暮回来,就睡着了。 毫无意外,她又做了梦。 这是一座很大的院落,院落的墙角里,种了一株海棠树。海棠树很高,大约5米,枝干粗壮,白色的花瓣点缀其间,泛着淡淡的清香。院子里还有一个池塘,池塘不深,中间有一座小假山。 看得出来,这户人家家世很不一般。 她站在池塘边,探头看水里的红鲤鱼。 “岳桐。” 有人在叫她,她回头。 十米开外,站着一个女人,她穿着黛青色的旗袍,半高的立领,领口处是少见的琵琶扣。旗袍上绣着牡丹花,大气又庄重。 好美的女人。 她看得出了神。 “岳桐,你瞧,那海棠花开得可真好。” 是啊。 她想开口说话,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岳桐,你怎么了?”女人抬手召唤她过去,手臂上的碧绿手镯在阳光下发出晶莹的光,愈发衬得她肤色白皙光滑。 “岳桐,快过来。” 女人又叫她。她迈脚,才走一步,女人就不见了。 她哼唧几声,眼角渗出几滴眼泪。 第17章 阎王笑 “好重啊。” 还在睡梦中的蒋岳桐小声呓语,她觉得自己胸|口特别闷,仿佛有一块巨石压在那上面,她沉重的呼吸,整个人已经是半醒的状态。 “喵——” 猫叫声穿透她耳膜,她彻底清醒了,只不过,还不想睁开眼睛。 “朝暮,你怎么长胖了?”她闭着眼睛,疑惑的发问。这么躺着,她可以清楚感受朝暮的体重。想了一会儿,她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棕色的眼睛,透着晶莹的光。 可真是赏心悦目。 蒋岳桐咧嘴笑,抬手去摸朝暮。可朝暮倒不愿意了,立马起身离开她的胸|口位置,一跃而起,落在地上,等着主人起来。 屋里很亮,这会儿,估计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她下床,想着今天还有正经事要做,急忙起来。洗脸的时候,她仔细地看着古铜镜里的自己。眼睛微肿,眼角处有黄色的壳,那是流的泪水干了以后的产物。 “我昨天晚上做梦,竟然还哭了?” 蒋岳桐自言自语,双手捧起一捧水就往自己脸上冲。 水很凉,冲到脸上让人非常的清醒。蒋岳桐洗完了脸,也换好了衣服,便抱着从柜子里拿出来的装钱的木匣子以及从床底拿出来的装红蜡烛的竹匣子,往地府去。 木匣子不大,它的盖子才比巴掌大一点,里面也就容得下蒋岳桐的一双拳头,还多出一点儿空隙;竹匣子大一点,毕竟得放三十根红蜡烛,空间得弄足。 幸好,这两个匣子,一个只装了一点钱,一个什么也没装,加在一起都不重,她力气又还足,抱着两个匣子走得倒也不费劲。 石桥上每天的风景都差不多,都是地府引路人领着来自人间各处的鬼来地府投胎。只不过,唯一不同的就是每日的鬼不一样。看到那些地府引路人。蒋岳桐才想起来,她有许久没有见过聂元生了。 “哎,他可能也忙。”蒋岳桐叹气。 她情绪有些低落,一路无聊着,终于过了石桥,走到了阎王殿。阎王殿前的锅还在沸腾,蒋岳桐抱着木匣子,弓着背,一步并作两步,不敢停留,走得极快。很快,她就顺利绕过沸腾的锅,进了阎王殿里。 果不其然,关山麓早就到了,他正在向阎王做报告,报告这一个月来,地府投胎处的情况。 她在旁边安静的听着,时不时在心里悄悄发出自己的感慨。 关山麓的述职报告做得不长,他知道,阎王也不爱他讲太久,所以,他一般都会很快结束,把时间留给蒋岳桐。 等工作汇报完了,结尾的时候,他不忘夸奖一下自己,当然,话语中少不了对阎王的称颂。 “阎王殿下,在我的管理下,投胎管理处这一个月来没有发生任何其他的重大事情,所有的地府看管人都尽力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没有懒散,也不敢有其他非分之想。 “当然,大家的工作做得这么好,关键是因为阎王殿下您。您体恤他们,同意他们去人间游乐,他们感激您,工作才这么卖力。” 他可真是生了一张好嘴呀! 蒋岳桐想着。 她咧着嘴,面露不屑,要不是阎王在这儿,她可真想抬手把自己的两只耳朵都堵住。她可真是太佩服关山麓了,他说起阎王的恭维话来,脸也不红,说话的时候呢,从来不会结巴,真是好本事。 阎王连连点头,脸上竟然有了笑容,“行,你的工作做得可以,我也就不多夸你了。” 关山麓心满意足的站在一边,等着蒋岳桐开口。 阎王也注意到蒋岳桐来了,他甩了甩肥大的袖子,质询道:“这个月,你收了多少钱?” 蒋岳桐冲关山麓眨眨眼,“关山麓,你来帮我拿一下这两个匣子。” 关山路嫌弃的哼了一下,虽然一脸的抱怨,可还是乖乖地走上前,拿过蒋岳桐手上的两个木匣子。没了手上端着的木匣子,蒋岳桐一身轻松,她甩甩双手,告阎王,“阎王殿下,这一个月收我的钱不多,没有上万。” “嗯?”阎王面色凝重,犀利的眼神盯着蒋岳桐,似乎要穿透她的心脏,“这个月为什么这么少?以往,你可都能收到比这多一倍的数目。” 蒋岳桐弯下身子,不敢丝毫怠慢:“主要是因为这一个月过来无人斋寻得求助的人,大部分经济条件都一般,所以……我也就没有要高价。” 阎王嗤笑一声,站起身来,肥硕的身躯像一座山,他缓慢移动,说出来的话也有些讥讽,“你倒挺善良的,不过,善良也没有用,你的这些善良,并不会让尘世间凡人的日子轻松什么。你不要以为做了这无人斋的斋主,就成了一个普渡众生的菩萨了。” 蒋岳桐屏气凝神,不敢反驳。 她不是不知道尘世间的人过得有多辛苦,可她能帮的虽然少,总比没有帮要强。 就比如这次来无人斋的何文莉,蒋岳桐就没有多要她的钱。她挣钱不容易,蒋岳桐便提出只给五百,这已经算是额外待她了。毕竟,阎王可是规定了,来无人斋的人,进了斋门,只要见到了鬼,无论结果如何,都要交一千。 阎王看着她,“怎么不说话?” 蒋岳桐:“我按照阎王您的规定做了,可没有达到要求,自知有愧。” 阎王走下台阶,来到她面前,阴沉的面容满是不信任,“罢了罢了,你在无人斋待了快一百年了,我与你打交道的次数也多得数不清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的很。” 蒋岳桐没敢抬头,也不知道该怎么答话。 阎王:”蒋岳桐,我得提醒你,别以为要到一百年的期限了,你在无人斋做事便可以不认真了。若我实在是不满意你,便不会放你离开无人斋去投胎,你可记住了。” 蒋岳桐心里一个警醒,心骤然跳得极快。 对啊,她投胎这等大事可掌握在阎王手里,若是这段时间没有把事情办好,惹阎王不高兴了,她就得不偿失了。 想到这儿,她渐渐低下头去,卑微极了。 第18章 聂元生 正想着,她身边的关山麓大声喊道:“蒋岳桐,你把竹匣子拿走,我得拿了木匣子里的钱回投胎管理处了。” 蒋岳桐才想起来,关山麓还在这里。她有些难堪,低头拿走竹匣子,把它端到阎王跟前。 “阎王殿下,该发我新的红蜡烛了。” 阎王看着被蒋岳桐双手捧着递到他面前的空落落的竹匣子,抬手右手,宽大的袖袍扫过竹匣子,等袖袍完全拂过竹匣子时,红蜡烛已经完好的摆放在里面了。 “多谢阎王。” 阎王嗯了一声,“行了,也没什么事情了,你们两个可以回去了。” “是。” “是。” 关山麓抱着装钱的木匣子往前走,里面的钱他已经全部拿出来了,就等着回到投胎管理处后把这些钱发给接下来一个月可以去人间的地府看管人,当然,他得留下一点钱给自己,毕竟,他可是每个月都可以去阳世间。 出了阎王殿,蒋岳桐提着的一颗心才放下,她长长呼出一口气,终于是走得昂首挺胸,不再畏惧。过了阎王殿前的锅,她叫住她前面的关山麓:“关山麓,把木匣子给我。” 关山麓没有回头,“再往前走一段路,我就把木匣子给你。” 蒋岳桐:“为什么啊?” 关山麓扭头,“你怎么那么多为什么?走吧,这到石桥还有一段路程呢。” 关山麓继续往前走,蒋岳桐加快脚步,直到和他并排时,她才发出一阵感慨:“我挺为何文莉和张航可惜的。” 关山麓:“我也有点儿。” 蒋岳桐很惊讶,她把头往前凑一点儿,歪着脑袋看着他,“你也有点儿?” 关山麓抬手,戳了戳她额头,“这么惊讶干什么?我又不是块石头,怎么会没有感情呢?” 蒋岳桐站正身子,“那倒也是。” 关山麓摇摇头,双眸熠熠生辉,却又带着几分失望,他看着她,话语间都多了几分落寞,“你呀,把我想的太坏了。” 蒋岳桐心虚,慢慢低下头去,“没有啊,我没有把你想的太坏。” 关山麓:“得了吧,别骗我了。” 蒋岳桐抿唇。 见她不愿意再聊下去了,他便抬脚往前走。 到了石桥,关山麓才把自己一直端着的木匣子放在蒋岳桐端着的竹匣子上面,“你总觉得我是个心狠的人,可我要是心狠,就不会怕你端两个匣子太累了,特意为你端一个了。” 蒋岳桐仰头看着他,他的眉眼里多了太多复杂的情绪,她看不真切。 “谢谢你。” 很久,她才开口说了一句话。 见眼前的人满目愧疚,关山麓脸色一变,浓黑的眼珠转了转,嘴角立马勾起狡黠的微笑,整个人摇身一变,又成了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他双手负在身后,全身散发着得意的气息。 “算了,不逗你了,我今天发发善心而已,你也不用太感激我,我走了。” 才等蒋岳桐把话理解透,关山麓早就不见了影儿。 “你……” 她话才刚开口,却又止住。她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暗暗摇头。 果然啊,这人的本性就是如此。要想关山麓变成一个谦逊大方、绅士善良的人,那他得投好几次胎才会完美蜕变。 手上的重量压下来,她的手有些酸。竹匣子放了三十根蜡烛,重量不容忽视。 “不想了,不想了,我得早点回去,这两个东西太重了。” 她迈开步子,把手放低些,双眼看着前方,小心翼翼的回无人斋。 到了斋里,她把两个匣子分别放回原处。逗了会儿朝暮,她就躺回了床上。白天的日子也不难熬,睡一觉就过去了。 这一觉睡得极好,她什么梦也没有做。夜幕降临的时候,她还躺在床上,人已经醒过来了,就是不愿意起来。没办法,起来了也没有去处,她也只好继续睡,等时间到了再起来。 “喵——” 朝暮坐在地上,仰头叫她。 “朝暮,你过来啦?你有没有听见孟婆敲钟啊?” “喵——” “没有啊?应该没有吧。我也觉得没有,我虽然睡觉睡得香,可孟婆每次敲钟,我都会听见的。”她翻了个身,看着黑暗里隐约可见的白色身影。 朝暮陪了她这么久,她还真是很感激它。不过,她看着它,它在死之前,难道也一直陪在她身边? 蒋岳桐怎么也想不起来,如今,她最期盼的,就是早一点到一百年的期限,早一点记起往事。 “也不知道,今天来无人斋的,是人还是鬼啊。”她自言自语,“朝暮,你希望今天谁来无人斋?” “喵——” “是人啊?” “喵——” 蒋岳桐笑笑,她自然不知道朝暮到底在说什么,她只不过爱和它说会儿话罢了,哪怕它什么也听不懂,哪怕它听懂了她的,可她却不知道它说的。 她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下了床。 她坐在正屋四方桌旁边的椅子上,等了许久,都没有听见孟婆敲的钟声。 “哎,难道,我今天睡得太沉了,孟婆敲了钟声,我都没有听见?” “不会吧。” 她喃喃自语,一脸不可置信。 “不过,我今天没有做梦,可能睡得的确是很好了。” “喵——” 朝暮尝试和她交流。 蒋岳桐看着它,歪着脑袋,“朝暮,你打算和我说…….” “岳桐。” 蒋岳桐的话还没有说完,无人斋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她噌地一下站起来,看着斋外,眸光闪动,“元生哥哥?” “是我,岳桐,开门吧。” 她跑着到门边,打开了斋门。 穿着黑色长褂的聂元生正在等她,见她开了门,他冲她笑,眼睛里都是温柔的波光。聂元生模样生得极好,他有一双杏眼,眼珠子是少见的褐色,高挺的鼻梁上挂着一副无框眼镜。他瘦瘦高高的,皮肤很白,整个人带着高贵的气息。 都说人生前什么模样,死后就是什么模样。聂元生和蒋岳桐一样,都是民国生人。想来,他生前,应该是一个大学问家,或者,是一个学者。最不济,也该是一个有学识的读书人。 他温柔绅士,受过的教育都体现在了他的言谈举止里。 “元生哥哥。” “好久不见啊,岳桐。”聂元生和蒋岳桐打完招呼,又看向屋里的朝暮,“朝暮,好久不见。” “喵——” 朝暮答了他一声,依旧是懒洋洋的躺在地上。 蒋岳桐问:“元生哥哥,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聂元生扭头,看着身边的鬼,“出来吧。” “嗯?” 蒋岳桐本只开了一扇门,见聂元生带了鬼过来,她便把另一扇门也打开了。 门一开,先看到一片白色。 这只鬼穿的是一件白色的短袖。 她再将目光往上移,看到了眼前鬼的五官,可她再往上看时,吓了一跳。 作者有话要说:十五:来了一只怎样的鬼呢? 蒋岳桐:你猜 第19章 红毛怪 这只鬼的头发是红色的,黑夜里,他整个头就像是一盆火,熊熊燃烧。这红色头发实在是太扎眼,她不得不惊讶,连目光都忘记移开了。 姑且叫他红毛怪吧。 她心里想着,脸上带些坏笑。 红毛怪见她没有说话还开始笑起来,不禁得意的笑了笑,“怎么,是被我帅到了?” 蒋岳桐这才回过神来,冲他露齿礼貌一笑:“呵呵。” 红毛怪很高,足足高她一个头,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细细打量了一下,十分疑惑的问:“你就是无人斋的主人?” 蒋岳桐:“是啊。” 红毛怪又盯着蒋岳桐仔细看了一番,勾起嘴角,“小妹妹,骗人的吧。” 蒋岳桐:“…….谁是你妹妹。不许叫我小妹妹。” 聂元生站在门口,打断二人的对话:“行了,进去再说。” 蒋岳桐才反应过来,急忙侧身,让外面的聂元生和红毛怪进来,等红毛怪路过自己时,她还瞪了他一眼。 无人斋本就简陋,昏暗的烛光更是为整个屋子增添了苍老的气息。 “怎么这么黑?” 一进门,红毛怪就开始抱怨,怕别人没听到,他又重复说道:“怎么这么黑啊?” 他左右张望,发现屋里只有四方桌旁的角落里点了一盏油灯后,瞪大了眼睛,“天呐,这屋里竟然只点了一盏油灯?难怪这么黑了。怎么不开灯,非得点油灯呢?” 蒋岳桐告诉他:“大惊小怪什么,油灯怎么了,又不是看不见。再说了,要是有灯,我还能不给你开?” 红毛怪一听,觉得不对劲。他急忙跑到墙边,抬起双手摸着见证了岁月变迁的墙壁,在确定屋里四周的墙上都没有装电灯的开关后,他彻底懵了。 他大声嚎叫:“天呐!这屋子竟然连电灯都没有,这如今,哪里还有不通电的地方啊!” 蒋岳桐看着他,“这里已经是地府了,地府还给你通电啊?你以为你还活着呢?” 红毛怪咂巴嘴,非常难以接受。他走到聂元生身边,不满的说道:“聂元生,你这是在诓我吧?这么个破屋子,连个电灯都没有,你确定这里能让我见到阳世间的人?” 聂元生看着他,“向之南,不要急。” 这个红毛怪叫向之南啊。 蒋岳桐暗暗记下,她可一定要让孟婆在他喝的孟婆汤里偷偷加芥末。 ”况且,地府本来就没有电啊。电是阳世间的人用的。而阳世间的人,根本就不觉得地府是真实存在的。”聂元生很耐心的告诉他,一直都很好脾气。 向之南连连发出啧啧声,可最终,不那么咋咋唬唬了,“是啊,我都死了。” 蒋岳桐看着他,他似乎还有些接受不了自己已经死了,说这话时,脸上写满了失望。 他可能有些累了,一屁股就坐下,刚坐下,才安静的他又开始了新一轮抱怨:“哎呀,你瞧瞧,这椅子不行,太硬了的,应该要放个软垫。你们地府有软垫吗?” 蒋岳桐使劲蹬他一眼,“没有!嫌硬你就别坐。” 向之南:“我就给你提个意见而已,别这么大脾气嘛。” 蒋岳桐有些气,她拉着聂元生走到一边,“元生哥哥,这个人可真挑剔。” 聂元生笑,“你以前也遇到过挑剔的人,别放在心上。” 蒋岳桐小声问:“他是怎么死的?” 聂元生:“溺水而亡。死的时候挺可怜的,身边没有人。也算是可惜了。如果身边有人看着他,他也不至于这么年轻就死了。” 蒋岳桐:“有多年轻?” 聂元生:“23岁。” 蒋岳桐神情凝重,她不由自主的望向之南一眼。23岁,的确挺年轻了。 她又问:“那你跟他说了进来无人斋的条件吗?” 聂元生:“我已经告诉他了。” 要进无人斋,人交钱,鬼交心。人必须交钱,鬼必须交心,而交心,指的是说出心里的秘密。 什么样的事情才算秘密?只要是除了进来无人斋的鬼以外没有人知道的事情,都可以叫秘密。所以,一百年来,蒋岳桐都对进无人斋的鬼抱有期待。她很期待,他们到底会说一些什么秘密呢? 可后来,来的鬼多了,说出来的秘密越来越稀奇,往往都让蒋岳桐哭笑不得。 比如,去年,一个因为熬夜玩游戏而猝死的十七岁少年进来了无人斋,他就对她说了一个秘密。他读初一的时候,那年冬天,天气特别冷,他提了水泡脚,泡完脚才想起来自己还要洗头,而且是必须得洗,那会儿,他已经四天没洗头了。于是,他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把水提进浴室,用洗脚的水洗了头。 听完这个秘密,蒋岳桐当场就张大了嘴巴,差点就吐了。 见向之南已经知道进无人斋的规矩了,她也就放下心来。她偷偷的看了看向之南。也不知道,他能对她说出什么秘密。 她心里有些期待。 聂元生也没坐下,“行了,我把他就交给你了,你有什么要问的,就问他,剩下的时间,你和他多聊聊,我就先走了。” 蒋岳桐不舍,“就要走吗?” 聂元生:“没办法,地府的工作太忙了。我只能离开一小会儿。最近,关山麓还好吧?” 蒋岳桐一听到关山麓,总觉得有些心烦,“他当然好了。他那一张嘴,走到哪儿都不会吃亏的。你也就不用担心他了。元生哥哥,你怎么会这么记挂他呢?” 聂元生:“同是在地府工作的,我记挂他一下是应该的。何况,我曾经听阎王提起过,我和他死亡的时间相隔不久,好像还是死于同一个地点。就冲这些,我觉得我和他生前应该认识。” 蒋岳桐心里记下,“元生哥哥,阎王有没有提到过我?” “那倒没有。”聂元生笑,“行了,我走了。你和向之南好好聊聊。” 聂元生告别了蒋岳桐,离开了无人斋。蒋岳桐目送聂元生离去,直到看不见他,她才把斋门关上。转身时,向之南正在坏笑。 “你笑什么?”她走上前,“你别这么不怀好意的笑啊。” 向之南起身,在她一米开外站住脚,“怎么,小妹妹你喜欢聂元生啊?” 她急了,小妹妹这个称呼,可是把她整个人的气势都给叫没了,“谁是小妹妹了?你哪只眼睛看得出来我小了?” 向之南:“没办法,你的脸庞太稚嫩了,就像没毕业的高中生。” 蒋岳桐为自己辩解:“我虽然脸庞稚嫩,可我都死了快一百年了啊!算上这一百年,我可一点都不小,好吗?” 向之南惊讶,“什么?你都死了一百年了!?” 他像是中了彩票一样兴奋。 作者有话要说:上推荐了,喜欢还请收藏! 第20章 想练功 向之南走近蒋岳桐,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你真的死了快一百年了?我算算啊……”他说着,把手从她肩上拿开,摊开手掌盯了半天后反应过来,大叫一声:“天呐,这么算的话,你是一九一九年死的?” “是啊!”她莫名神气起来,挺直腰杆。 “你真的是一九一九年死的?骗人的吧?”你要真死了这么多年,你怎么还不去投胎?” 蒋岳桐握紧拳头,“地府需要我这样的人才。” 向之南:“得了吧,就你这小屁孩,还是人才?你要是搁到现在,你就是童工。知道什么是童工吗?就是年龄没超过十六岁。” 蒋岳桐明白了,她斩钉截铁的回答他:“我不是童工。” 他问:“那你告诉我,你死的时候,你有多大?” 她蔫了,她把生前的所有都忘记了,又怎么还会记得自己的出生年月日呢? 见她无精打采,向之南觉得自己似乎占了上风,“怎么,想不起来啦?你这个小妹妹,记性也不好嘛。” 他阴阳怪气,语气里带着嘲笑。 “我忘记了所有生之前的事情,怎么告诉你我死的时候多大?反正,我敢肯定,我绝对过了十六岁。” 向之南替她悲哀,“那你也挺年轻的。真是可惜了。” 蒋岳桐没想到他会可怜自己,她有些生气,她不喜欢别人怜悯自己,可是,她可又觉得自己的确挺可怜的。 实在是矛盾。 蒋岳桐叹气。 “咚——咚——” 清脆的钟声传进无人斋里。孟婆在敲钟了,她得熬孟婆汤了。 “哎,原来,这才到子时啊。我今天醒得真的还挺早的。”蒋岳桐一番感慨,撇下向之南,独自进了里屋。等她出来时,她的右手握着一根长约十厘米的红蜡烛。 她把蜡烛放在桌子上的瓦片上,等准备好了,她一挥手,灯架上的油灯便灭了。 “卧槽,你这么厉害?”向之南目睹了这一切,一个“卧槽”就脱口而出,他忍不住夸赞她,整张脸上写满了兴奋,他看着她,走近她,“你这功夫,练了多久?” 蒋岳桐摇头,有些懵,“我不知道啊,我在无人斋待了一段时间后,就学会了这个。” “那你还会别的吗?” “还会开门关门。” 向之南更兴奋了,“那我能不能练?” 蒋岳桐举起左右手放于胸前,“不可以。你只有六个晚上就要投胎了,没时间练了。” 向之南有些失望,他垂头丧气,忽然又开口,“那我可不可以不投胎,潜心练功?” 蒋岳桐:“怎么可能呢?你想都不要想。” 向之南“算了算了,不聊这个了。我问你,你真的不喜欢聂元生吗?” 他问着,逼近蒋岳桐。向之南个子很高,应该有一米九。他凑近蒋岳桐时,她觉得自己要被一座火焰山包围了。 蒋岳桐连连后退几步,抬手示意他停下,“哎,向之南,我真的不喜欢他。再说了,咱们现在要聊的话题应该是关于你的,而不是关于我的。” 向之南身子一顿,在没碰到她的手之前停下,“好像是。行吧,那就聊我吧。” 他坐下,静候蒋岳桐的问话。蒋岳桐走到四方桌旁,为了不削弱自己的气势,她选择站着问向之南。她清了清嗓子,问道:“你知道无人斋的规矩吧?” 向之南:“人交钱,鬼交心。这交心呢,交的就是秘密。” 蒋岳桐:“嗯,不错。那先说说吧,你进无人斋,是要见谁?” 向之南安静下来,静静想着。他的头发的确红得厉害,就像一团火苗一样,在烛光的照耀下,晃得她眼睛疼。她看着他,见他一直没有说话,一脸深沉,她心里都开始紧张起来。她咳嗽了几声,故作镇定的坐下来,等着他开口。 也许是这个名字要说出口太过艰难,他沉默了很久,终于是开口,“他叫徐一怀,是一名学心理的研究生。” “嗯?是一个男人,还是一个女人?”蒋岳桐问得仔细,她细细想了下,“听名字,应该是个男人吧。” 向之南:“嗯,是个男人。” 蒋岳桐:“他是你朋友?” 向之南:“算吧,他是我的朋友。” 蒋岳桐:“哦,行,那他住哪里?我得让朝暮去找他。” 向之南:“朝暮去找他?我记得,刚刚聂元生好像叫过这个名字,朝暮……朝暮,是不是那只猫?” 蒋岳桐一拍掌,“好记性。” 向之南瞪大眼睛,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了,“那只猫可以找到他?靠谱吗?” 蒋岳桐哼唧几声,“你怎么可以质疑朝暮?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它出去找人的。它可从来没有出过纰漏。” 向之南奇怪了,他站起来,绕到朝暮身边,蹲下身子,看着正在睡觉的朝暮,他抬起一只手,想要去摸它,却又僵在半空中。 蒋岳桐看他那模样,嘲笑他:“向之南,你不会害怕猫吧?” 向之南收回僵在半空的手,极力为自己辩解,“我是一个尊重别人的人,哪怕对方是一只猫,我也尊重。猫一般都不喜欢陌生人摸它,我尊重它,才不随便摸它。” 蒋岳桐:“哈哈哈,你就瞎编吧你。” 向之南问:“这人还会跟一只猫走?它过去了,人真的会跟着它来吗?” 蒋岳桐也起身,“你放心,它一定会把人给你带来,除非……” 向之南看向她,“除非什么?” 蒋岳桐:“除非,你想见的人,他不想来见你。” 向之南沉思,似乎是在担忧。 “喵——” 朝暮叫了一声。 蒋岳桐看着桌子上的蜡烛,才发觉时间已经块要过去蛮久了,她惊呼,“向之南,你快点,时间不多了,那个叫徐一怀的人住在哪里,我好让朝暮去找他。” 向之南:“他住安湖街道四梁路182号。” 蒋岳桐看向朝暮:“朝暮,记住没有?” “喵——”朝暮仰起脖子叫了一声。 蒋岳桐走到门边,为它开了门,它跑出去,很快就不见了。她站在门口,舍不得关门。每次朝暮出去,她都有些担心,毕竟,有些不服管教的厉鬼喜欢在人间四处游荡,她害怕朝暮被他们给抓了。 “小妹妹,你还站在门口……” “我不叫小妹妹,我叫蒋岳桐!”蒋岳桐扭头冲向之南大吼,说话的时候,还不忘跺跺脚,“你不是尊重人吗,麻烦你尊重一下我,叫我蒋岳桐,行吗?你叫我名字,可不可以?” 向之南吓得抬手捂住耳朵,眉头紧锁,有些不知所措,“干嘛突然大吼,好好说话不行吗?。” 这小妹妹脾气可真大。 他盯着她,心里抱怨着。 她双手叉腰:“你顶多也就三十岁,也大不了我多少。何况,我不是说了吗,我在这无人斋待了快一百年了,算上这些,我可是比你奶奶年纪都大。你尊重尊重我可以不?” 向之南皱起眉头,“行,我尊重你,我尊重你。” 蒋岳桐仍旧气鼓鼓的,可见人表态了,也就不好再发脾气,她走回四方桌旁,一屁股坐下,眼里依旧有怒气。桌子上的蜡烛已经烧了快四分之一了,可今天的事情还没有做好。她本来就是个急性子,不由得赶紧说起正事儿。 第21章 鬼交心 “行了,既然进了无人斋,你要见的人又还没有过来,咱们得打发点时间,要不,先说一个你的秘密吧。反正,你迟早都要跟我说的。” 向之南点头,非常豪爽,像迫不及待一样的回答她:“行啊。” 她看着他,心里猜测着他会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向之南清理清嗓子,故弄玄虚。 她等他,可他迟迟不肯开口。她催促他:“喂,向之南,你快点啊,磨磨蹭蹭的干嘛呢!” 他笑,“我怕被我的秘密吓到啊。” 她做出承诺:“你放心,只要再我承受能力范围之内,我是不会被吓到我。你快说吧。” 向之南见她那么急不可耐,便没再拖拉:“其实,我喜欢男人。” 蒋岳桐还以为是个什么秘密,原来只是这样。她有些失望,脸耷拉下来,像夏天快要中暑的哈巴狗一样。“哦,是这样啊。” 向之南:“哦?哦什么哦,你难道不惊讶吗?” 蒋岳桐不明所以,“我为什么要惊讶?这一百年,我听过的奇奇怪怪的秘密多了去了,你这算什么。再说了,三十年前我就在这无人斋里听说过甚至亲眼见到过女人喜欢女人的了,这有什么好惊讶的。” 向之南:“想不到,你还是一只见多识广的鬼。” 蒋岳桐左手握拳,右手手掌覆盖在左手上,“过奖了,过奖了。” 向之南:“那行吧,今天的秘密就是这个了。” 蒋岳桐觉得自己被骗了,“喂,向之南,你不会故意编造这么一个理由来诓我的吧?” 向之南:“怎么会呢?我诓你干嘛?” 蒋岳桐看着他,见他眼神没有丝毫躲闪,倒也信了他。他人虽然挑剔,可倒也坦荡。说时候,她还挺喜欢与这样的人相处的。 “你喜欢的这个人,不会就是朝暮去叫的徐一怀吧?”她说出心里的猜测。 “对啊。” “那这不是秘密了啊?他难道不知道你喜欢他?” “他不知道。” 她哑口。搞了半天,这向之南竟然还在单相思。她看着他,本想和他说几句,可他低着头,似乎在想事情,她也就没再问他。 其实,她愈发觉得,这个向之南,长得倒还帅气。虽然一头红发夺人眼球,可红发之下的五官,却十分精致,尤其是他的眼睛,细长的睫毛隔着一米她都可以看见。 他个子极高,人又偏瘦,穿着死前的黑色短袖和军绿色工装裤,英气十足。他坐在椅子上,周遭都散发着硬汉的气息,特别强势。 他是攻? 她盯着他看了许久,心里暗暗发誓,等待会儿那个徐一怀到了,她非得分辨出两个人到底谁才是攻。 “是不是被我的帅气迷到了?”低头玩弄手指的向之南忽然开口,他抬眸时,眼里映着跳动的火苗。 蒋岳桐不屑的哼了一句,“呵,你倒挺自恋。” 向之南将身子往后靠在椅子上,整个人非常慵懒,他抬腿,将左脚的脚踝搭在右腿膝盖处,带着些许痞意,再加上他那头纯正的红色头发,整个人非常完美的诠释了什么是洒脱不羁。 “喂,向之南,你那头发颜色挺好看的,染多久了?” “哟,小妹……”最后一个“妹”字还没说完,他就感受到了蒋岳桐眼里的杀意,他啧啧嘴,改口道:“你还知道染发?” 他实在是不太喜欢叫她全名,直接用你这个称呼代替了。 “我怎么不知道染发?过来无人斋的,又不止你一个人,我见过的奇奇怪怪的人可多了!向之南,我可是一个见多识广的鬼。”蒋岳桐双手叉腰,神气十足。 这个向之南也太瞧不起人了,她得摆出一点气势来才好。 “是吗?”向之南瞥了她一眼,回答她刚刚的问题:“我染这个头发,有五年了。” 蒋岳桐:“嗯?颜色可以保持这么久?” 向之南:“那倒不是,我是看我染红头发挺帅的,就一直染这个颜色了。你要是觉得我帅,就直说,别太含蓄,知道吗?” 蒋岳桐翻了个白眼。 向之南四下里扫了扫,“不是我说,你这里真的太简陋了,我们家厕所都比你这里要好。” 蒋岳桐瞪他一眼,“怎么,你家里的厕所难道比我这间屋子还要大?” 向之南阴阳怪气的笑了笑,“嘿嘿,我家的厕所没你这屋子大,可我家厕所装修的比你这里要好。我们家厕所啊,有……” “打住,打住。” 蒋岳桐打断他的话,“向之南,你是不是就是想告诉我,你家里有钱?” 向之南自信的点点头,“我们家的确有钱。” 蒋岳桐将信将疑,“我怎么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有钱人?” 向之南激动的跳起来,手舞足蹈,“我怎么就看不出来是个有钱人了?我染这个发色都花了三千嘞!我穿的这件衣服,你知道什么品牌吗?” 她摇头。 他盯着她,一开始还有些不可思议,后来,也渐渐平和下来,“是了,你毕竟一九一九年就死了,哪里知道这些啊。我这件衣服,就身上的这件白色短袖,明星同款。你知道多少钱吗?”他拍拍身上的白色短袖,颇为自豪。 “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你猜猜看。”他挑挑眉,看着她。 她也看着他,他身上那件白色的短袖样式很普通,只不过胸前有七个英文字母,要贵也贵不到哪里去吧?“既然你都这么问了,那就姑且算它两百吧。” 他放声大笑,“我这件白色的短袖,官网是三千一百元。三千是什么概念呢?可能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月的工资。” 她憋不住了,“这么贵?一件普通短袖而已,怎么会这么贵?” 向之南笑笑,“看到这上面的英文字母了吗?”刚说完,他又改口问:“你应该知道什么是英文字母吧?” 她点头:“我知道。” 她明白了,“所以,你就是想通过你身上的这件普通白色短袖都这么贵,还告诉我你是一个有钱人?” “那当然了,而且,我还不是一般的有钱人。一般的有钱人,可买不起一件三千多的短袖。” 蒋岳桐看着向之南,他自始至终眼神都没有丝毫躲闪,既然不心虚,他应该还是个蛮有钱的人了。 她疑惑:“可是,元生哥哥说,你才23岁,怎么会这么有钱?这钱都是你赚的?” 向之南顿了一下,摇头:“肯定不是啊。我可没这个能耐。我就只是个富二代,懂吗?” 她说:“我懂,我知道什么是富二代。既然如此,那你爸妈的条件肯定很好,是不是?他们是做什么工作的?” 向之南想了下,“我爸开了个公司专门开发游戏,我妈,影视剧投资人吧。她眼光挺好的,投资的影视都挺火,所以,就更有钱了。” “那你家里就你一个孩子吗?” “嗯。” “那你这么年轻就离开了你爸妈他们,他们岂不是会很伤心?” 向之南冷笑一声,没有接话。 蒋岳桐停住,见他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又问:“我哪里说的不对?” 向之南云淡风轻的说:“他们是不会伤心的。他们要是真的心疼我,就不会各养各的情人了。” 他说这话时,脸上没有任何愤怒的神情,可话语里,却带着嘲讽。 蒋岳桐自然懂什么是养情人。 自己的父母各自养情人,这话若是让她说出来,她都觉得丢脸,何况是做儿子的向之南呢? 她不禁有些可怜他。 “那你和徐一怀是怎么认识的?”她转移话题,不让向之南去想人世间那些烦心事。 第22章 地府门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楚。 这是她进了无人斋后,接触了各种各样的人以后,得到的结论。 所以,即便向之南表面上看起来光鲜亮丽,可心里,依旧是受过伤的。他刚刚说的那些,也证明了她的结论。 向之南歪着头,似乎是在很认真的思考蒋岳桐刚刚提出的问题。他习惯玩弄手指,不爱抬头看别人,思考的时候,一直低头看着自己的脚。 “我和徐一怀是高中的时候认识的。他呢,是班上的佼佼者,我呢,则是那种专门拖班级后腿的学渣。我们本来没什么交集,可高二那次篮球比赛,我们两个配合的十分默契,给班上拿了第一名,从此,我就因为篮球和他结缘了。” 蒋岳桐听的认真:“后来呢?” “后来,我们成了很好的朋友,可是,我渐渐发现,我对他,不仅仅只有我们是朋友那种心意,我的心里,生出了一些其他的想法。高考后,填志愿,我特意填了他大学所在的城市。他大学主修读的是心理学,而我,随便挑了一个土木工程的专业来读。上课的日子很无聊,可每周我都能去找他,倒也不觉得无聊了。” 她很好奇:“你们既然都不在同一所学校,那关系不会疏远吗?哪怕你每周都去找他,关系应该也比不上高中那会儿吧?徐一怀是那种喜欢结交朋友的人吗?如果是的话,那他读了大学,应该会结识挺多新朋友的吧?” 向之南想了下,突然讶异,“哎,你真的知道什么是大学吗?” 蒋岳桐:“……” 又开始瞧不起人了。 她眉头锁紧,不满的话已经到了嘴边。 向之南摆摆手,“你别这副表情啊。我只是觉得你毕竟死于一九一九年,万一你不知道大学,我也可以告诉你它到底是指什么。我可没有其他的想法。” 蒋岳桐没想到他会这么好心,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半晌,她说:“我知道什么是大学。我在之前就从带你来的聂元生口中听说过了。他不在地府,只能待在人间,见过的新鲜事情也多,所以,这么多年,他同我说了很多阳世间的事情。当然,除了他,还有一个叫关山麓的也告诉了我很多阳世间的事。你说的大学,我知道是什么。” 见她知道,向之南便继续说:“其实,说句实话,我觉得,你刚刚问的问题,也恰恰是我一直以来困惑的。徐一怀读了大学之后,变了很多。他高中的时候,特别外向,也爱结交朋友。 “可他读了大学,反倒变得比较内向,除了他的几个室友,他也没有交什么朋友。他是那种爱学习的人,即便是读了大学,这个爱好依旧没有改变。他经常起的早,睡的晚。高强度长时间的学习,让他整个人都变得很疲倦。所以,他陪我去网咖里打游戏,他经常游戏才打了没多久就困了。我为了让他回去睡觉方便,选的都是他学校附近的网咖。我见他太困了,便要他回去宿舍睡觉,他就是不愿意,宁愿非得窝在包间的沙发上。” 蒋岳桐也觉得奇怪:“那徐一怀不回去睡觉,是不是其实他和他大学室友的关系并不好?” 向之南摇头:“没有,他们关系很好。我还和他们一起打过好几次球,徐一怀生日的时候,他们都在场。他们的关系挺好的。” 蒋岳桐想了想,脱口而出:“那肯定是徐一怀就是想待在你身边了。” 这句话刚说出口,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捂住嘴,十分惊讶,再看向之南时,他也有些懵,神情恍惚,整个人都静止了,一动不动。 他看向她,眸光闪烁。 难不成,徐一怀真的也喜欢向之南吗? 她心里想着,整个人都紧张起来。 即便她并不知道徐一怀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可她的直觉告诉她,徐一怀应该喜欢向之南的。他想要多点时间和向之南相处,所以,他宁愿窝在沙发上不舒服的睡觉,也要陪在向之南身边。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徐一怀今天晚上绝对会来。 蒋岳桐心里更加肯定了,她望向门口,期待朝暮带着那个徐一怀早点过来。 屋里安静下来,谁都没有说话,都不愿意打破这突如其来的安谧。今晚没有风,屋里的烛光也没有闪烁,可这突然的安静又让蒋岳桐有一些担忧。 她悄悄看了眼四方桌上的蜡烛,已经燃了快一半了。 向之南本就是机灵的人,他瞥见了她一直在悄悄看桌子上的蜡烛,便问:“我记得,钟声响了以后,你就点燃了桌子上的这根红蜡烛。它是用来干嘛的?” 蒋岳桐想回答,可她看蜡烛已经燃了快一半了,又不忍心告诉他。 这朝暮去了这么久了还没有回来,要么是迷路了,要么是那个叫徐一怀的人不愿意来见向之南。 朝暮虽然只是一只猫,可它很有灵性,它知道,人不来,在无人斋等待的鬼会有多难过。所以,朝暮会一直缠着那个人,希望他能过来。这一次,它现在应该也在缠着徐一怀。 她有些可惜。 徐一怀要是不来,向之南得有多难过? “喂,蒋岳桐,这蜡烛到底是干什么的?”向之南见她没回,又问了一遍。 蒋岳桐又不会撒谎,她就干脆不回答。 “不回答也没关系,我们两个聊天,已经聊了蛮久了,对吧。”向之南见她面露担忧,也跟着紧张起来,不过,他说的倒是云淡风轻,“印象中,你的那只猫好像出去了蛮久了。” “的确去挺久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那只猫并没有找到徐一怀?还是,徐一怀他不想来,猫没有完成任务,所以才会一直没有回来?” 她安慰他:“还有时间,蜡烛还有一半,你别太着急。” 向之南看向她:“所以,蜡烛是用来计时的?” 蒋岳桐哑口无言。 向之南也太聪明了吧,怎么一下子就猜到了? “我的时间不多了?” “没有啊,蜡烛还没燃完,你还有时间。你别着急。”她劝导他,可她心里也急。 “我没着急啊。” 她心里默默的叹息一声。她低头,看向他。他要是真不着急,就不会从询问蜡烛是用来干嘛后不停的跺脚了。 “哎。”他叹息一声起身,在屋里开始转圈圈。正屋本来也就不大,他走了几圈,终于发现了左手边的房间。站在房间外看了几眼,他便走了进去。 蒋岳桐见他进去了,也急忙起身跟上。 这间屋子,蒋岳桐把它叫通间。屋里什么也没有放,可这屋,却可以让人一直往前走直达地府。她每次去地府,都会穿过这间屋子。 “这屋子时用来干什么的?” “过路的。” “过路?谁?你?”向之南指了指蒋岳桐。 “有我,也有其他的鬼。” “我好像看到前面有一扇门。” “是啊,你没看错。” 向之南疑惑,“这怎么还会有门。” 说完,他正要往前走,却被蒋岳桐拦住。“别再往前走了,前面没什么好看的。”她提醒,抬手要去拉他。 向之南笑,“你别这么紧张。我问你,这门是用来干嘛的?” 蒋岳桐:“门是用来隔绝无人斋和地府的。这门的后面,就是真正的地府了。前面真没什么好看的,咱们还是回正屋吧。” 向之南:“我可以在你这里待多久?” 蒋岳桐:“七个晚上。第七个晚上,蜡烛燃尽后,我就得直接带你去投胎了。” 向之南点点头,“也就是说,这是第一个晚上,我还可以等徐一怀六个晚上?” “嗯。” “你说,徐一怀,他会过来吗?” 她没答。 “他是不是不想见我?蜡烛好像,已经要燃尽了。” 她扭头,视线前方就是四方桌,桌子上的蜡烛,已经只剩下一寸长了。 “再等等,说不定,徐一怀已经在路上了。你要是累了,可以先休息一下,等人到了,我再叫醒你也不迟。” 向之南轻笑出声:“休息?你这个小房子还有让我休息的房间?” “当然有了。你就可以在这通间里休息。” “可这里没有床啊?”向之南一脸嫌弃,“蒋岳桐,你不会想让我睡地上吧?” “怎么会呢!我怎么会让你睡地上。”说完,蒋岳桐大手一挥,“怎么会呢!我怎么会让你睡地上。”说完,蒋岳桐大手一挥,一张竹床便出现在向之南眼前。 “卧槽!”向之南惊呼,“你这本事,真是令人心动。我真的不能学吗?” “你就要投胎了,别在想着我这身本事了。再说了,我没有学,只不过是在这里待的时间久了便不自觉的有了这身本事。我真没学。” 向之南一阵失落。 “我去给你拿床被子,你这么睡,太硬了。” 蒋岳桐转身离开通间,独留向之南一人。他实在是很好奇那扇门,便慢慢走向它。 在它面前伫立,他才完全看清门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石门:我就这么个模样,没啥好看的。 向之南:我就想看看,你是什么亚子。 喜欢还请请收藏啊~收藏的旁友们,冒个泡泡吧~~~ 第23章 石门景 这是一扇巨大的石门,石门比他这个快一米九的人还要高出半个身子,他把手摊开,才够石门的一边宽。他凑近看,石门上雕刻的画更加清晰了。 左边石门上,雕刻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他居高临下的站在高台上,头戴一顶类似于电视剧里官老爷戴的帽子,神气十足。向之南猜测,这个男人应该是地府的主宰阎王。 右边的石门上,画分为三个部分。上部分雕刻着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婆婆,婆婆身后有一座桥;石门的中间雕刻着很多人,一小部分人手里拿着木棍;而下部分,则雕刻着一口大锅,大锅周围站着几个没穿衣服的人,而大锅不远处,站着的人多了些。 他看不懂右边石门上雕刻的画,想要伸手去触碰。可才刚刚抬手,就听见身后一声惊呼—— “向之南,你要干嘛?” 他回头,蒋岳桐抱着一床被子,正一脸惊恐的看着他。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已经一把扔掉了被子,跑向了他。等跑到他面前,她急忙打掉他伸出来的手,“向之南,你要推门吗?你要是把这门推开了,可就必须得去地府了,就再也见不到徐一怀了。” 他说:“我没有想着要推门,我只是见着石门上的壁画雕刻的挺好看的,所以想抬手去摸。你知道这上面的画,到底是什么意思吗?” 蒋岳桐抬头,将目光放在石门山的壁画上。 看了半天,她才看出,这雕刻的画说的就是地府的场景。她抬手,认真为他解释道:“这左边石门上雕刻的人,你应该猜得到吧?” “嗯,我猜,这个人应该是阎王。” “对,你猜得没错。那我现在就给你讲右边石门上的东西。这右边石门上的画,分三部分。最上边的人,是孟婆,你瞧,她还在煮孟婆汤。她的身后,就是奈何桥。喝了孟婆汤,走过奈何桥,你就重新投胎了。” “真的有孟婆?”向之南不敢相信。 “那是自然。你现在都变成鬼了,还有什么不能相信?再说了,等你去和孟婆汤的那天,你也就会亲眼看见她了。” “是吗,那我那天可就真得好好的看一看孟婆了。你知道她多大了吗?” “我不知道,我又没问过她多大。再说了,这问别人年龄多没有礼貌啊。” 向之南点点头,“那倒也是。” 蒋岳桐指着石门的中间,“我现在给你讲这第二部 分。这里,看到没有,这里有很多人。这些手里拿着木棒的,就是地府看管人,他们负责看管进入地府的鬼并负责他们的投胎事宜。” “地府看管人?我记得,那天领我过来的聂元生是地府引路人。” “嗯,在地府工作的,除了孟婆,就只有地府看管人和地府引路人了。地府看管人只负责看管和投胎的工作,地府引路人只负责领阳世间的鬼魂来地府。” 向之南抬手,食指指着她:“你不是吗?” “我这情况比较特殊。无人斋地处阴阳交界,虽然归阎王管,但是我主要的工作区域就只在这里,不完全是在地府。” 向之南微微颔首,“那照这样讲,阎王也管不了你太多吧?你看看你,都会空手点蜡烛。这功夫多厉害啊。” 蒋岳桐看着向之南,愣住了。 他好像说的有点道理哎。 “但是,”蒋岳桐说,“我也是鬼啊,鬼都归阎王管。所以,阎王还是能完全掌控我的。我要是不听话,会狠惨的。” “有多惨?” “你瞧见这画上的这口锅了吗?”蒋岳桐弯腰,半蹲着用食指指着右边石门的下部分,“就是这口锅。” “这锅有什么问题吗?” “这锅啊,就是用来惩罚那些不听话的鬼的。只要你不听话,你就会被扔进这口锅里。而且,我告诉你,这锅里全是油,你一进去,就会掉一层皮。这口锅底下的火是地狱之火,地狱之火生生不息,所以这口锅里的油永远都是沸腾的。” 说罢,她浑身抖了一下,站起身来,脸上的神情挺奇怪,又害怕,又恶心。 向之南低头,勾唇挑眉,“真有这么可怕?你看看你,说着说着,浑身都抖起来了。说,你是不是被扔进去过?” “怎么可能呢?!我这么听话,怎么会被扔进去?” “也是?你一看,就是个怂包。” “你……” 蒋岳桐抬手,本来想指着向之南,可她又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抬起的手又放下了。 她的确挺怂的。 向之南左手拇指和食指捏着下巴,盯着石门上的壁画若有所思,“蒋岳桐啊,我看了半天,这幅图啊,好像就是阎王站在这山顶上,你们的一切都在他眼里。他就像是这地府的王一般。” “可不是嘛。”蒋岳桐长叹一声。 “哎,阎王长啥样?” “挺胖的。” “还有呢?” “嗯……还有……他这个人啊,喜怒无常,特别喜欢听别人说他的恭维话,就是拍马屁。” 向之南打了个响指,“领导都爱这样。我们阳世间的领导,都挺喜欢听别人拍马屁的。” “真的啊?” “嗯。”向之南点点头, “看来,所有地方的领导都一样。”蒋岳桐耸耸肩,很有共识的看着向之南点点头。 “那,地府真有黑白……” “喵——” “喵——” 突然的猫叫向之南闭嘴,他和蒋岳桐对视一眼后,迫不及待的冲向门口。 没等蒋岳桐开口,他就已经拉开了门,满怀期待的看着门口。 可惜—— 门口除了一只猫,什么也没有。 蒋岳桐已经走上前,她看着他孤单的背影,一时之间不知道找什么话来安慰他。她看得出来,向之南挺喜欢徐一怀的。他多么希望,徐一怀能过来看他一眼。 但是,事实就是这么残酷。徐一怀并没有过来。 难道,她的直觉是错误的?徐一怀不喜欢他? “喵——” 朝暮站在门口,仰头叫唤,似乎挺委屈的。它出去跑一趟也辛苦了,虽然没有把人带来,可总归也受累了。 “朝暮,进来吧。”蒋岳桐抬手,呼唤朝暮进屋。 朝暮绕过还挡在门口的向之南,一跃而起,平稳的落在屋内。随着它的落脚,屋里的红蜡烛刚好燃尽,顷刻之间,黑暗吞噬了整个无人斋。 “喵——” 朝暮不安分的叫了叫,似乎是因为害怕。 蒋岳桐抬手,点燃了四方桌旁的蜡烛。蜡烛点亮的那一瞬间,向之南回了头。 他神情淡然,一身轻松,大步流星,走到她身边。她害怕的后腿几步,抬手示意他停下。 “你别在靠近了。” “为什么啊?” “你这副样子,一点都不真实。你不是挺期待徐一怀过来吗?他现在没来,你看上去倒还挺高兴的,走路都生风。我怕你悲极生恨,动手打我。” 向之南笑了笑,“我可从来不打女人。打女人的男人,切,垃圾。” 蒋岳桐:“是吗?” “当然了。再说了,他人不来,我也不能怪你啊。你们家的猫还辛苦跑了一趟,我就更不能怪你了。是吧,朝暮?”他说完,叫了一声躺在地上的朝暮。 朝暮兴许是累了,没有答他,兀自躺在地上,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没有睡着。 “那,既然徐一怀没有过来,你是选择让我带你去地府,还是继续在我这里待,等第二个子时到来,让朝暮去叫他。” 蒋岳桐给了他两个选择。她希望,他可以选择第一个。 向之南沉默了许久,低头玩弄手指,似乎是在思考什么。她有些担心,担心他不会再坚持下去,但是她又不想让他再次失望,万一明天徐一怀还是不过来呢? 她张开嘴,想劝说他,却又闭上。 还是让他自己来选择吧。 作者有话要说:向之南:我自己来选择,雨女无瓜。 第24章 做新娘 等了很久,向之南抬头,大声喊道:“我当然要在这里继续等了。这才第一个晚上,聂元生说了,我可以在这里待到第七个晚上。既然如此,那我肯定要等啊。” 蒋岳桐放下心来,“就是要有这样的态度,那你就在这里继续等,我明天再朝暮去找徐一怀。时间也不早了,也该休息了,床也给你准备好了,你就一个人去通间那边睡吧,记住,千万不要打开石门,不然可就回不了头了。” 向之南点头:“我记住了,我走了。” 他说着起身来大摇大摆的往通间去。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蒋岳桐才安心的往里间去,为了不让他害怕,她没有熄灭正屋的蜡烛。 放下床帘,闭上眼睛,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她只好睁眼,呆呆的盯着床顶。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她从床上坐起来,本想下床出了无人斋四处走走,可冷不丁的,地狱深渊恶鬼的一阵嚎叫声,让她身子猛地一阵颤抖。 她僵住了,眼眶湿润下来。 那些地狱恶鬼生前都做了多少坏事呢?赎罪的她和被压在石桥底下的恶鬼有什么区别呢?她心情急躁起来,泪水在眼眶打转,难道自己生前也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吗? 她把头埋进□□低声啜泣,害怕,却又没有一点办法。 一百年就要到了,她心里安慰着自己,她很快就可以摆脱这个地方,重新堕入轮回,做一个平凡人了。 这样想着,她心情好了做多。 “哟,蒋岳桐,你还在睡觉呢?” 刺耳的男高音响彻在耳畔,蒋岳桐皱起眉头,想睁开眼睛,但是却又怎么样也睁不开。 “还不醒呢,这外面的太阳可都已经挂在头顶了。” 男高音继续在耳边高歌,蒋岳桐哼唧了一声,“关山麓,你闪一边去,不要在这里影响我睡觉。”她闷在被子里,嘟囔着。 “你怎么还不起来?通间里还有一个男人,也在睡。”他唠唠叨叨个没完没了。 “你来这里干什么呀?”蒋岳桐迷迷糊糊地问,把被子里从头顶扯下来,露出半个脑袋。 关山麓没答她,站在她床边,双手负于身后,弯腰看着她。被子蒙住了她的半个头,只露出她的眼睛和鼻子。他盯着她,她细长的柳叶眉弯得好像月亮,淡青色的被子盖着她的半张脸,衬得她的肤色更加白皙。 被子颜色还真挺适合她的。他心里想着。 “你怎么不说话了。” 蒋岳桐又问,忽然她意识到什么,猛地睁开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左手方的关山麓。 “啊!”她尖叫一声,双手捂紧被子,支支吾吾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你怎么随便进人家闺房?快出去。” “呵呵,还闺房?这破屋子,就一落脚点而已。” “这怎么不是闺房了?我好歹没有嫁人吧。” “你嫁的出去吗?你都死了快一百年了,还想着嫁人呢?要不,我跟阎王说一声,给你在地府物色个人选,让你尝一尝当新娘的滋味儿?” 他看着她,一脸奸笑,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个混蛋。 “关山麓,你一天不欺负我,你就心里不舒服是不是?哪怕我这里不是闺房,可我好歹也是个女孩子吧。你随便进人家女孩子房间,多不礼貌呀。” 关山麓撇嘴,“说的好像我第一次进你房间一样。” “哎呀,你出去!你出去!” 关山麓见她不高兴了,也没再执意留在房里,他摆手道:“唉,好了好了,我出去,我出去。我问你,那个通间里的睡着男人是谁呀?他怎么比你还能睡?他到现在都还不醒。” 蒋岳桐:“你先出去,等我出来再告诉你。” “行。” 关山麓哼着小曲儿,慢悠悠的出了里屋。一出门,正屋与通间的交接处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比他还高出一点。 他细细看去,男人睡眼惺忪,但眼神里似乎却带着打量的意味。男人的那头红发红的着实厉害,他不禁冷哼一声,哼着小曲儿在屋里转悠。 男人倒也淡定的很,走到四方桌旁,在椅子上坐下,翘起二郎腿,闲散极了。 “你起来了啊。”蒋岳桐一出门,就看到坐在椅子上的向之南。她走近关山麓,指着向之南说道:“关山麓,这是昨天元生哥哥带来的,他叫向之南。向之南,这是关山麓,地府投胎管理处的处长,名头可大的很。” 关山麓停下走动的步伐,扭头看着向之南,夸赞道:“这头发不错。” 向之南:“多谢。” 关山麓问:“你要等的人昨天没有来?” 蒋岳桐冷哼一声,急忙插话转移他们的话题:“关山麓,你今天来找我干嘛?” 关山麓正经起来,神情严肃,“张航今晚子时会被带去投胎,你要不要去看一看他?” 蒋岳桐楞了一下,“这么快?” 关山麓:“对。我反正通知你一声,你要去就去。行了,我也挺忙的,先走了。” 关山麓冲她摆摆手,潇洒离去,就像一个富家公子。 蒋岳桐看重他的背影,心里不爽。 就这么个事情,非得把我叫醒。 向之南见蒋岳桐还在盯着人离去的背影,忍不住调侃道:“呀,这人都走得没影儿了,你怎么还在看啊?” “看看怎么了?” “难怪你昨天晚上说你不喜欢聂元生了,说,你是不是喜欢这个叫关山麓的?” “什么?!你也太会乱讲了吧!”蒋岳桐惊呼,双手握拳,义正言辞,“我喜欢谁也不会喜欢他啊。” 向之南竖起食指冲着蒋岳桐摇了摇,“蒋岳桐啊蒋岳桐,你果然还是太年轻了。你知道不知道,咱们阳世间,有一句哈,叫“不要轻易立Flag”,不然,可能会打脸哦。”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蒋岳桐看着他,双眼里都是困惑。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话可不能说这么绝。万一你喜欢上他了呢?你嘴上说着绝对不会喜欢他,可还是喜欢了他,这不就是打自己的脸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绝对不会喜欢他。”蒋岳桐大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向之南咧嘴嘶叫了一声,抬手捂住双耳,“不可能就不可能,干嘛大吼大叫?”说完,他放下手,走近她,装作熟门熟路的一只手搭在她肩上,拉近与她的关系,“你们刚刚说的那个人对你们很重要吗?” “为什么这么问?” “那你们干嘛要特意去看他投胎?” “说来话长,我也就不告诉你了。” “那你子时会过去吗?” “会啊。”她点头。 “那我可以跟着去瞧一瞧吗?” “不可以。”她抬手,仿照他刚刚的样子冲他摇了摇食指,“你不可以去。你要是去了地府,你就回不来无人斋了。回不来无人斋,你也就见不到徐一怀了。” “那你都走了,我一个人待着这破屋子里,得多无聊?”向之南不满,他拿开放在蒋岳桐肩上的手,像是生闷气一样,又坐回椅子上。 “你也不能这样想啊,朝暮会陪着你啊。况且,朝暮今晚子时也会去找徐一怀,你在这里等他来,岂不是很好?” “他万一又没来呢?” “这……” 蒋岳桐愣住,她看着向之南低垂的眼眸,不知该说什么话。 是啊,万一徐一怀又没来呢? “你别这样想啊,凡事都有个万一对不对?他万一就在今晚子时过来了呢?你多想点开心的事情。再说了,孟婆你迟早都会见到,也不急于今晚。”蒋岳桐撇撇嘴,她知道自己的理由很牵强,可她也真是想不出其他的话来安慰他了。 向之南叹息一声,仰头闭眼。 第25章 忘川河 蒋岳桐叮嘱了向之南,便去了地府。孟婆还没有敲钟,所以,她现在的时间还挺充裕。她悠闲的走在石桥上,也学着关山麓哼起了小曲儿。说来也奇怪,他哼的曲儿她一听就会。她也只是奇怪,可却想不通是为什么。 呼—— 石桥下方传来地狱恶鬼的嚎叫声。 她缩紧脖子,步伐加快了些。 咚咚咚—— 她前脚刚到投胎管理处,后脚就传来地狱钟声。她赶紧小跑几步,追上前方离她二十多米远的投胎队伍。 她知道,子时的钟声一响,投胎的队伍就浩浩荡荡的从投胎管理处一直往更深处走。走到投胎管理处的尽头,有一处出口,出了出口,便可以看见辽阔的忘川河。 她跑着跑着,见到队伍边有一个戴着红色帽子的男人,瘦瘦高高,看他背影,像是关山麓。她向他跑去,直到追上了他,她才发现这戴帽子的男人果真是关山麓! 她觉得好笑,跑了一会儿也累了,便只顾着大口喘着粗气,没有说话。 关山麓也没开口,优哉游哉的走着。 等体力恢复得差不多了,她问:“关山麓,你什么时候有这么一顶帽子的?” “今天去阳世间的看管人给我带来的。” “为什么要带帽子啊?” “还不是怕眼神不好的人到了投胎管理处却老是找不到我在哪里?戴上红帽子,显眼些。” 蒋岳桐翻了个白眼。 他这就是在变相骂她。 “我是不是很善良?”关山麓扭头看她。 蒋岳桐懒得理他,“张航呢?” “在队伍前面。”关山麓抬手指了指看不到头的队伍,“怎么,你有话要跟他说?” “那倒没有,我就问问。”蒋岳桐步伐慢下来。 转过一个弯,前方开始曲曲折折的小路。路的两旁都设有灯架,灯架上燃着青色的地狱之火。越往里走,石窟越奇特。她仰头看着面朝地面的石尖,忽然心生感慨。 道路弯弯曲曲,可关山麓倒一直在她身旁。地府无聊的日子,倒也都是他在她身边。 约莫十分钟后,前面的队伍放慢了速度。她知道,这是马上要到忘川河了。她跟着关山麓,一直往前走。路过站在队伍前面的张航,她冲他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 前方带头的地府看管人侧身,给她和关山麓让出地方。走过最后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 一眼望不到头的深蓝色映在双眸,就像是夜晚的银河一般耀眼。河水荡漾,泛出点点涟漪。浑身发着白光的飞虫在河水半空盘旋,似那银河里闪闪发亮的星星。 往右看,一条横亘在水面的木桥静静的等待着过路人。桥的这头,一位头发花白老婆婆正站在一口锅边,那便是孟婆。 此情此景,蒋岳桐忽然才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到忘川河了。 “傻眼了?”关山麓说,“你很久都没有来了。” “是啊。” “走吧,咱们去孟婆那儿。” 关山麓抬脚往孟婆那儿去,她跟在他身边,看着他那顶颜色耀眼的帽子,忽然觉得那帽子的颜色竟然和她身上的这条红裙颜色很配。 “喂,关山麓,你这帽子的颜色和我身上的裙子颜色差不多哎。” “都是红色,肯定差不多啊。” “也是。” 她快走几步,到了河边。 孟婆看见他们来了,脸上多了笑容。蒋岳桐看去,孟婆从来没有换换衣裳。她上身总是一件深灰色的褂子,下身是一条土色的粗布裙,脚底的黑色布鞋质量挺好,几千年过去了,都没有被磨破。 她头发花白,头上挽着黛色的布条。她身边锅里的汤水沸腾着,冒着热气。锅边放着一张没有上漆的长木桌,桌子上就放了一个黑色的小碗。 “岳桐啊,孟婆都好长时间没有见过你了。” 孟婆虽然年老,可声音却雄浑,她手里拿着一根长木棍,正在搅拌锅里的汤水。那汤水成淡绿色,里面加了曼陀罗花。锅的边沿放有一个大铁勺,用来舀孟婆汤。铁勺本来是银色的,可用的时间太长了,汤垢覆盖在勺子上,银色被掩盖了,整个都成了灰色。 蒋岳桐走到了孟婆身边,踮起脚尖,瞥了一眼孟婆做的汤,抿唇咽了咽口水。“孟婆,你是不是想我了?想我陪你说说话?” 孟婆没理她,看着关山麓问道:“关山麓,你今天怎么还戴了一顶帽子?” 蒋岳桐耸耸肩,习以为常。孟婆这个人,从来不在乎别人回不回答她的问题,她只管说自己的就行了。 关山麓抬手摸了摸帽子,“是啊,孟婆,我这帽子是不是挺好看?” 孟婆:“颜色挺好看的。” 投胎的队伍已经走到了离孟婆只有五米的距离,蒋岳桐怕她占地方,便给他们让了路,独自走到忘川河边。沿着河边走了一会儿,她又回到孟婆身边,关山麓就站在她三米远的地方看着投胎的队伍。 孟婆一边舀汤,一边问道:“岳桐啊,你今天无人斋没来客人吗?” “来了,昨天来的。他要等的人没来,所以还在无人斋没有走。” “哦。” 说话的间隙,第一个要投胎的女鬼已经走到桌子边。她留着生前的短发,发尾带着黄色。她身材矮小,又还有些胖,但是整个人站得笔直,脸上还有笑容,似乎很高兴。她拿过桌子上已经盛满汤水的黑碗,看也没看碗里有些恶心的淡绿色的汤水,将碗口放在嘴边,一饮而尽,干净利落。 “瞧瞧,像她这种喝法的鬼,都是已经对凡尘没有丝毫眷恋的。想必,她活着的时候,没有享过什么福吧。”孟婆对第一个女鬼一番点评,话语里倒有些敬佩的语气,目光也一直没从她身上移开。 孟婆拿起大勺子,接过女鬼递来的黑碗,又开始盛下一碗汤水。她一边舀汤,一边数落蒋岳桐:“蒋岳桐啊,你得学学人家。你瞧瞧人家,多洒脱啊!等你在无人斋满了一百年的期限,可以投胎转世的时候,你来喝孟婆汤,可一定也像那姑娘一样这么干净利落啊!” “一定会!”蒋岳桐答得爽快。天知道,她可就盼望着早点投胎转世了。 “你倒回答的快。谁知道你会不会变卦。我倒现在可都还记得你当年来我这里的情景。你那个时候,被阎王选为无人斋的斋主,必须得喝我这个老婆子熬的汤来忘却前尘往事。你那个时候啊,可是死活也不肯喝,还打破了我的一个碗。” “嗯?”蒋岳桐好奇,“真的吗?我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你要是能把喝汤之前的事情想起来,那我也就不用在地府干了。” “为什么?” “我熬的汤都不管用了,我还留在地府干嘛?等着阎王亲自跑来砸我的锅?我可丢不起这个脸。” 关山麓站在她们身边,他笑道:“孟婆,你放心,等你哪天熬的汤不能抹去记忆了,你就直接跑上奈何桥去投胎算了。我看啊,这熬汤的差事也就这么点趣味儿,还不如投胎去。万一你投了个好人家,又生得好看,岂不是一辈子享福?” “你小子倒想的美。这投胎转世,能投好人家的,也是极少数。你看那阳世间,普通人不占了大多数?再说了,我去投胎了,阎王指不定给我指个条件差的人家,我还不如在这里熬汤呢!”孟婆说完,摇摇头,继续盛汤。 蒋岳桐没再打扰孟婆,数着离张航喝孟婆汤还有几只鬼。 第26章 逼迫 终于轮到了张航。 他看到蒋岳桐和关山麓,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厉害,在地府也认识了两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张航,好走。”蒋岳桐本来憋了一肚子的话要说,可真等自己看到他了,却又什么也说不出,只能说出简短的四个字。 她看着他,冲他点点头。 关山麓故作深沉,一句话也没讲。 张航端起桌子上的碗,迟疑了片刻,终究是喝了下去。孟婆汤下肚,前尘往事都化作云烟,消散在风里。 张航放下碗的那一刹那,便什么都不记得了。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蒋岳桐,眼神冷淡的往奈何桥走去。奈何桥上,他的身影渐渐模糊,最终,他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她知道,他已经去投胎了。 但愿他能投个好人家。 她心里暗暗期许。 她回头,发现关山麓已经走远了些,想必,他刚刚是特意走到孟婆身边看张航的。他还算是有点儿人情味儿。 她看着桌子上的黑碗,忽然才想起一件事,“孟婆,咱们刚刚的话还没有聊完。” “聊完了啊。” 蒋岳桐替孟婆回忆:“你刚刚说,我来你这里的时候,死活也不肯喝孟婆汤,可事实是我还是喝了孟婆汤。所以,我后来为什么会愿意喝孟婆汤?这其中有什么缘由啊?” “哦,是这个啊。”孟婆记起来了,“我想想啊……你那个时候啊,死活也不喝,后来啊,是关山麓端起碗就把汤往你嘴里倒,这才让你喝完了汤。” 孟婆说得大声,蒋岳桐一字一字都听在了心里。她望向离她越来越远的关山麓,紧张得似乎自己又活了过来,心跳好像都在骤然加速一般。 她觉得整个地府都变得安静下来,静得她可以听见忘川河水泛起涟漪的声音。 “孟婆,你是说,是关山麓逼着我喝了孟婆汤?” “是啊。” “你没记错?” “怎么可能会记错呢!当时,是黑白无常带你们一起过来的,和你们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个男人。你们三人都不肯喝孟婆汤,但是,阎王的命令,黑白无常不得不遵从。后来,关山麓便拿起碗先让你把汤喝了进去。” 蒋岳桐的身子开始忍不住的颤抖,她走到桌子边,双手撑着桌沿努力使自己保持平衡,她问得小心:“孟婆,你为什么会把这件事情记得这么清楚?” “因为当时带你们过来的黑白无常告诉我,你是下一任无人斋的斋主,所以,我记得你。记得你,当然也就记得那件事情了。” “那你还记得当年和我以及关山麓一起过来的第三个人吗?他是谁?还在地府吗?” “这个就不记得了,我自从见他那一面,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孟婆摆摆手,表示自己完全没印象了。 蒋岳桐站在原地,有些高兴,却又有些害怕。她想起,自己前几天才做了一个梦。梦里,孟婆让她喝汤,她不肯,她回头,关山麓拿起桌子上的汤碗就硬塞到她嘴边。 她记得很清楚,那就发生在这忘川河边。 这么说来,她在生前就认识关山麓了。 她双眸湿润,抬眼在浩荡的队伍里再去寻关山麓的身影时,却怎么也看不见他了。她呼吸急躁,纵使眼前有些模糊,她也努力的寻找那一抹红色,可事与愿违,她就是看不到他。 他去哪里了? 蒋岳桐抬脚,离开孟婆,冲进队伍。 她寻了许久,终于在进入忘川河的入口处见到了他。他已经摘掉了帽子拿在左手上,头顶的发丝有些凌乱。他背靠在石墙上,慵懒散漫,双眼迷离,似乎是在想心事。 听到急切的脚步声,他抬眼,正好和她的视线在空中相遇。 那一刻,她觉得,他的眼里都是柔情。 “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蒋岳桐的语气里都是责怪,她气冲冲的走到他身边,撇撇嘴,皱眉看他。 “怎么了?我一个人在这里看看风景,有什么问题吗?”关山麓觉得她有些生气,“谁惹你了?” “没有啊。” “那你干嘛这副被人打了的样子?” 蒋岳桐没理他,“你还记得生前的事情吗?” “废话,肯定不记得啊!你记得?”关山麓疑惑的看着她,背离开石墙,整个人往前倾,离她不过半米,他问得小声:“怎么,你记起了生前的事情?” “没有。” “切。”关山麓不屑的哼了一声,“那你问我干嘛?我还以为你记起了呢!” 他说着,提醒她:“你可快一点啊。子时已经过了,向之南恐怕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你再不回去,无人斋指不定被被他拆了。” “对哦!”蒋岳桐使劲一拍手,“我怎么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说完,她都没和关山麓告别就冲进了入口。 关山麓目送她离去,直到红裙子看不见了,他才回头继续看着忘川河。 蒋岳桐一路狂奔,中途没停一步,一口气跑到了无人斋。抵达无人斋时,无人斋里一片漆黑,她抬手点了蜡烛,烛光里,她看见向之南就坐在椅子上,非常安静。 见他还在,她松了一口气,坐在椅子上缓劲儿。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她才坐下,向之南就开始质问她。听他那语气,他似乎恨不得马上跳起来揍她一顿。 “和孟婆说了会儿话。”她深知对不住他,也没发脾气,耐心解释。“朝暮出去了?” “嗯。” “那行,我先休息一会儿。你有什么话都先憋着,等我休息好了,你再和我说。”蒋岳桐靠在椅子上,筋疲力尽。 “你今天没有点红蜡烛。”向之南提醒她,“要不要我帮你点?” “那你进去那间里屋,床底下有一个竹匣子。匣子里就有蜡烛,你拿一根出来。”一边说着,她一边给他指了指里屋的方向。 向之南起身,走进了里屋,看到屋里的床他才发觉,这是蒋岳桐的闺房。他打量了一番,止不住的摇头,这里屋实在是太简陋,除了一张床一个衣柜,其他什么家具都没有了。 他蹲下身子,拿出蜡烛后就出了里屋。回到正屋,他把蜡烛递给蒋岳桐,直到她已经把蜡烛点好了,他还在不住的感慨:“蒋岳桐,你这条件也太差了吧!” “没办法,就这么个条件。” “要是换作是我,我绝对不会在这里住。” 蒋岳桐冷哼一声,“你是不是忘了你可是睡在通间的?你那里,可比我这里屋要更差。” 向之南闭嘴。 蒋岳桐有些累,她闭目养神,可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浮现关山麓的身影。 我怎么老是会想到他呢? 蒋岳桐怎么也想不明白,我要想也得想元生哥哥啊! 她心里暗暗思忖,拼命努力,脑海里终于出现了一个戴眼镜的绅士男人。他穿着黑色的长衫,温文尔雅,举手抬足之间,都散发着儒雅的气质。 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笑容。 “你在笑着什么啊?”向之南瞧她那副模样,走到她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喂,蒋岳桐,你在笑些什么呢?像个花痴一样,你不会思春了吧?” 听到叫唤,蒋岳桐才发觉自,有些失态了,她睁开眼睛,努力解释:“我没笑什么呀。” 向之南懒得理她,指着门口,“那猫都出去蛮久了还没回来。” 蒋岳桐恍然大悟。哦,他这是在担心了。不行,她得和她聊些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 “向之南,今天是你待在无人斋的第二个晚上。按照规矩,你也得跟我再说一个秘密。你现在可以想一想,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她说完,看着他,也没马上让他回答,留给他足够长的时间思考。 这一招果然有用。 向之南不再忧心忡忡,反倒低头认真思考思考。他习惯性的玩自己的手指,这一次,她终于看清了他的动作。他喜欢右手拇指和食指一起捏左手的五根手指,一个一个轮流捏,不疾不徐,带着舒缓情绪的意味。 她看着他修长的手指,看着他低垂的眼皮上细长又浓密的睫毛,不禁又感慨他真的生得好看。 她看得出神,等到他忽然抬头她和他对视时,她才慌慌张张的侧头看向他身后的墙。 “我是不是把你迷到了?” 向之南调侃道,“你是不是沉浸在我的美颜里无法自拔了?” 第27章 讨厌女人 蒋岳桐暗暗呸了一声,避而不谈这件事,“向之南,咱们俩现在要谈正事了。” “行,谈正事,谈正事。” 向之南坐正身子,可腿却伸得老直,他盯着正对着他前面的椅子出神,全然不顾等着他答案的蒋岳桐。 “我讨厌女人。” 他说这句话时,没有看着蒋岳桐。 蒋岳桐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你讨厌女人?所以,你也讨厌我是不是?” 向之南摇头:“没有,我不讨厌你。” 蒋岳桐:“可我也是女人啊。” 向之南:“你是女鬼。” 蒋岳桐:“……” 靠,什么逻辑。 她不赞同他的看法,可又觉得他说得有点儿道理。她深究,“那你为什么讨厌女人?” “因为我妈妈。我非常讨厌她。” 她不解,妈妈不是全天下对孩子最好的人吗?他为什么会讨厌妈妈? 他看着她疑惑的表情,“听我慢慢讲。” 她严肃下来,背也挺直。 “我妈家里的条件很好,所以,我爸爸为了他的家族,入赘到妈妈家,我一出生,也就跟妈妈姓。我印象里,爸爸一直都懦弱,妈妈让他干什么,他就得干什么。他在向家,活得很没有尊严。我虽然是我妈生的孩子,可她对我也不是很喜欢。除了奶奶,向家的其他人,对我也就那样吧。 “因为家庭不和睦,爸妈不喜欢,我从小都活得畏畏缩缩的,也正因如此,我的性格变得有些古怪,不受老师待见,同学也不喜欢我。久而久之,我觉得读书也挺没劲的,便懒散了,学习成绩也就越来越差。在我印象里,我一直都包揽班级倒数第一。我妈是个要强的女人,她见我没出息,就特别爱打我。她认为,只有让我知道读书不努力会被打,我才会认真学习。实际上,我已经懒到骨子里了,根本就不怕她打。印象里她打我最厉害的一次,是她那次出差回来,她一见我就一脚踢了我肚子,我直接躺地上起不来了。你都不知道那有多疼。” 蒋岳桐听得很揪心,她双手捏着裙摆,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向之南的脸。他说话的语气很轻,轻得都不能让人感受到他内心是否悲伤。她只能默默的看着他,不敢多说一句话。 他的眼睛里倒映着烛光,这烛光,却根本就不能温暖他悲惨的童年。他有着令人羡慕的家世,可却包含着常人难以想象的辛酸。 “后来啊,我妈妈打我打得也乏了,她也就不指望我了。我爸在和她结婚的几年里,利用妈妈家的关系,笼络了一些朋友,便自己开了一家游戏公司,后来就再也没有回过向家。我妈,反正身边不缺男人,她带回家过夜的,我就见过好几个。呵,我有时候都怀疑,我的爸爸根本就不是我爸爸,或许,我是我妈和另外的男人生的。难怪我爸他不喜欢我,也许我还真是个来历不明的孩子。” 蒋岳桐听得难过,她按耐不住了,起身制止他,“行了,向之南,你别再讲了。” 向之南挑眉看着她,轻笑几声,“我这个当事人都觉得没有什么,你倒听不下去了。怎么,你可怜我?” “没有。我没有可怜你。” “撒谎。你心里肯定在想,世界上居然有我这么惨的人。 蒋岳桐一向惊讶向之南猜测人心的本事,可她却从不承认,她心里有些慌,可面上却装得平静,“没有,我真的没有觉得你很惨,你看看,你家里条件那么好,这阳世间的人有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过来呢!” 向之南打了一个响指,那响指的声音清脆动听,似乎他现在的心情很好一样,“这倒也是,我家的确挺有钱。虽然我童年过得挺惨,可我现在也觉得没什么,反正挺过来了,一切都过去了。” “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些,才恨你妈妈,才讨厌女人?” “是啊。不过,我也不喜欢我爸爸。他名义上是我爸爸,可我却觉得自己是个单亲家庭,只有妈妈一人抚养我。我都不知道什么是父爱。都说父爱如山,要我说,父爱就是屁!” 向之南义愤填膺,他激动的站起来,在屋里手舞足蹈。要是他还活着,他现在肯定是面红耳赤的。 蒋岳桐也站起来,生怕他激动过头了。 “向之南,你恨你的爸爸妈妈吗?” “当然恨呀,不过恨也不起任何作用。反正我现在也死了,也用不着恨他们了。他们要是还有一点良心,得知我死了的消息会伤心的话,那我觉得我也没白做他们的儿子。反正,我没欠他们什么。倒是他们,欠我挺多的。” 说完,向之南抬手抓了抓自己的红发。他停顿了几秒,忽而又暴躁起来,破口大骂:“去他大爷的,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得活得这么可怜?苍天啦,你可真是不长眼!操!!”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实在是大声,蒋岳桐只好走开了些,离他远远的。 向之南说完,又骂道:“这操|蛋的人生!” 蒋岳桐心想不对,小声提醒他:“你的人生已经结束了。” 向之南:“……” 他看着她,眼睛里都是意味不明的情愫。她心虚的咽了咽口水,又补充一句:“我说得好像没错啊。” 他叹了口气,整个人蔫了下来,连头发丝都没了生气,塌了下来。“你说的的确没错。” 他回到椅子上,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蒋岳桐觉得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她急忙去安慰他:“你也别沮丧。这一次,投个好胎,投到一个家庭合睦的家里,爸爸妈妈都爱你,疼你。” “谢谢。”他客气的回了一句,朝她看了一眼,“你那只猫好像出去蛮久了。它怎么还没有回来?” 蒋岳桐才想起来正事,她扭头盯着蜡烛。今天的时间也过得快,蜡烛燃了将近三分之二了,可朝暮到现在还没有回来,难不成,向之南把地址说错了?还是…… 她不愿意也不敢往下想。 “向之南,你是不是说了一个错误的地址?” “不可能,”他回答的坚定,“我怎么可能会说错误的地址呢?他自从开始读研究生,一直都是住在学校外面的,就是我说的这个地址,安湖街道四梁路182号。” “那既然地址没有出错,朝暮为什么还没有带徐一怀过来?徐一怀是不是搬家了?”她猜测原因。 “不可能啊。他没有告诉他搬家了。他要是搬家,会告诉我这个消息的。”他有些抓狂了,修长的手指插进发丝,奋力的揪着。 她实在是不愿意告诉他最坏的结果——徐一怀不愿意过来。 可他实在是太聪明,自己率先说出了口,语气里满是令人同情的失落,“所以,其实是那只猫已经找到了徐一怀,可他不愿意来见我,才会浪费这么久的时间吧。那只猫没有把人带过来,会受到惩罚,是吗?” “这……” 她真的不会撒谎,他那么失落,她不忍心再编谎话来骗他。 “他明明和我关系也挺好的啊,怎么会不愿意来呢?为什么?” 向之南不可置信的摇摇头,喃喃自语。他本以为,他能遇到徐一怀,是老天可怜他。可到如今,他觉得,老天就是看他不顺眼,所以才这么对他。他之所以能遇见徐一怀,不过是老天在和他开玩笑,老天先给他一点甜头,再重重的给他一记耳光。 “哈哈哈哈哈。” 他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笑声回旋在屋顶,十分骇人。 蒋岳桐站在他身边,也为他难过。 他抬手指着无人斋的门,“蒋岳桐,你说,那外面有什么?那外面,是不是就是你口里的阳世间?” “是啊。” “那从这里能去阳世间吗?” “可以。从无人斋去阳世间,必须得走过门前的那条十字路口。” 她话音刚落,一道身影就从她身边跑过,她还没反应过来,随着门开的声音落下,向之南已经奔了出去。 她吓住了,愣在原地,好半天才跟着跑出去,可他已经跑到了十字路口。 “向之南,不要再往前了!”她大声地喊,希望他可以听到。 可惜,他没有理会她,径直消失在她眼前。 第28章 像坐船 “啊——” 向之南消失后的第一秒,她的手臂就被无形的利器划了一刀,没有流血,可却疼得厉害。伤口暴露在空气里,就像是被撒了盐一样疼。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手臂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她咬着牙关,蹒跚着前行去找向之南。天亮之前,她必须得把他带回无人斋,不然,她得死,他可能也得死。 “呼——” 她艰难的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好过一点。 阎王曾经叮嘱过,进了无人斋的鬼,不能再去阳世间。一来,怕他们去了阳世就回不去了地府投胎了,乱了轮回的规矩,而来,怕影响活人的生活。 若她没有看管好踏进了无人斋的鬼,让他们跑了出去,她就得接受惩罚,而这惩罚,便是阎王让她尝尽千刀划过身体的滋味儿。 “啊——” 她尖叫出声,已经是疼痛难忍,向之南离她已经很远了,她手臂上的伤口越来越多。 出了十字路口,她就来到了熟悉的农贸市场。市场早已经关门,只有残留的血腥味儿刺激她的鼻腔,让她一阵恶心。脚底下的地面虽然已经打扫过了,可还是留有未干的污水。 出了市场,她一路前往安湖路。 路过琳琅满目的商铺,她都没瞧一眼。阳世间的烟火气太过旺盛,她害怕自己舍不得离开。已经是夏季,道路两旁的大树上有知了在叫,它们隐匿在繁茂的枝叶里,得扒开叶子才能瞧见它们。她很喜欢知了,关山麓曾经给她抓过一只。 因为天气炎热,商铺都开了空调,空调外机发出呜呜的声响,吹出来的热风晃动了她的头发,也吹动了她的裙摆。裙摆一扬,便可以轻易瞧见她小腿肚上长短不一的伤口。 她呼吸紊乱,全身的伤口疼得她的意识都要不清晰了。 她必须快一点带向之南回无人斋。 走到徐一怀住的地方,公寓门口,她就见到了坐在地上垂头丧气的向之南。她还以为,她不会这么容易就找到他。 “向之南。” 她开口叫他,声音小得几乎要听不见。 见他没反应,她打算再叫一声,她想加大声音的分贝,可这样,她就必须使出浑身的力气。她握紧拳头,鼓起勇气开口,可话还没说出口,她的身子便跟着一动,身上的伤口都在一瞬间撕裂。 她终于站不稳了,倒在了地上。 向之南注意到了倒在地上的身影,等他反应过来是蒋岳桐,立马起身向她跑去。他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子的那一刹那,一眼就看到了她手臂上的像用削铅笔的小刀划过一样的伤口。 她身上的伤口和人受伤的伤口一样,鲜红鲜红的,触目惊心。虽然她的伤口没有流出一丝血液,可他知道,她现在有多疼。 他胸口剧烈的起伏,“蒋岳桐,你怎么会这样?” 她半睁着眼睛,“因为你…….跑出了无人斋,所以,我受到了惩罚。” “对不起,我没想到我跑出来会是这样的结果。” 向之南万分愧疚,他伸手去扶她,想让她起来,可他的手才刚刚碰到她的背,她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带着低沉的抽泣声。 “怎么了?”他问。 “我背上……也有伤口,你碰到了。” 向之南沉默了,他没想到,她会因为他受这么重的惩罚。 “这惩罚是阎王定下的?他怎么对你这么残忍。”他义愤填膺,恨不得马上冲到阎王面前给他一拳,甚至,他也想在阎王身上划出这么多伤口。 “呵,”她自嘲的笑,“谁叫阎王,是地府的主宰呢。” “喵——” 不知何时,朝暮出现在他们面前。见到倒在地上的蒋岳桐,朝暮冲着向之南嘶吼,它的尾巴剧烈的摆动,身子向后拱起,嘴巴张得特别大,露出它尖锐的牙齿。 “朝暮乖。”蒋岳桐安抚它,冲它笑。 “朝暮,咱们先回无人斋。” “喵——” 朝暮心中的怒火还是没有平息,它发出呜呜的低鸣声,手掌的指甲露出来,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它想冲上前去撕咬向之南,可被蒋岳桐阻止。 “朝暮,你要乖。你……你要是,把向之南咬伤了,咳咳咳……谁背我回去呢?” “喵——” 朝暮的叫唤声轻了许多,它跑到朝暮身边,伸出舌头舔她的脸。 向之南;“蒋岳桐,我现在背你回无人斋。我的手要是碰到了你的伤口,你一定要告诉我。” 蒋岳桐微微颔首,表示明白。 向之南的手轻轻扶住她的肩膀让她坐起来,等她坐稳,他背对着她,拉紧她的两只胳膊,让她倒在他的背上。 “嗯——” 蒋岳桐难受的哼了几声。 “对不起。” 向之南道歉,背着她起身,朝暮走在前面,带着他往来时的路走回去。 快要抵达农贸市场时,向之南已经非常疲倦了,他背上的蒋岳桐已经彻底昏了过去,呼吸粗重,湿热的鼻息喷洒在他的脖子边,可以感受到灼热。 她的伤很严重。 他愈发自责,咬紧牙关奋力往前走去。 “喵——” 走在前面的朝暮忽然叫起来,声音似乎很欢快。 走在前面的朝暮忽然叫起来,声音似乎很欢快。向之南抬眼看去,终于明白朝暮为什么会高兴的叫起来。迎面走来一个穿着白色长衫的男人,离得太远,他看不清男人的脸。 “喵——” 朝暮又叫了一声。 男人越走越近。 终于,男人走到向之南一米开外。借着月光,向之南看清男人的脸。是他——那个白天在无人斋里见过的,只是,男人的名字向之南倒记不住了。 向之南刚想开口,他对面的男人就已经冲到他面前,抬手揪住了他白色短袖的领口。脖子被猛地箍紧,向之南使劲的咳嗽几声,背忽然往后倒,以防蒋岳桐从他背上掉下来,他手臂又不自觉的加大力气。 咳嗽声吵醒了闭目休息的蒋岳桐,她抬眼时,正好看见关山麓正扬起右手握紧拳头就要冲向之南的脸砸去。 “关山麓……” 蒋岳桐的声音细微却又短暂,她害怕关山麓听不到她说话。可偏偏,关山麓察觉到她醒了,他立马松开揪住向之南领口的左手,跑到他身后。他小心翼翼的扶住她的后背,将她抱在了自己怀里。 “蒋岳桐,你还好吗?”关山麓轻声问道,语气温柔,前所未有。 “还好,我还撑得住。”蒋岳桐答,却已经没力气睁开眼睛了。 关山麓没再多问,抱着她大踏步向前走,向之南跟在后面,垂头丧气。 向之南知道,他做了一件错事,一件他会忍不住抬手扇自己巴掌的错事。蒋岳桐身上的伤口是因为他擅自离开无人斋才有的,这就像是他自己亲手在她身上划了那么多刀。他懊恼的走着,想着要怎样蒋岳桐才能好起来,他实在是不忍心看到她痛苦的模样。 蒋岳桐被关山麓抱在怀里,他走得快,她难免会感觉有些颠簸,却又不难受。这种感觉,就像是坐在船里一样。船随着水面飘荡,她也跟着飘了起来,虚无缥缈,万物皆空。 第29章 寻孟婆 了无人斋,关山麓抱着她进了里屋。跟在他身后的向之南眼疾手快,走上前侧着身子掀开床帘,好让关山麓将她放在床上。 关山麓冷眼看了向之南后,平稳地将蒋岳桐放在床上。他蹲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难受得皱紧眉头的蒋岳桐,怒火攻心,起身揪住站在身边的向之南,抬手就给了他重重的一拳。 向之南没有躲闪,硬生生的受下,拳头打在脸上,他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向之南知道,他活该受这拳头。因为受力,他站不稳,后退好几步跌倒在地上,头往后仰撞到了屋里的柜子。 砰—— 一声巨响后,向之南只觉得自己脑袋有点晕眩。 关山麓没在理会他,转身走到床边看着蒋岳桐。 向之南坐在地上,有些颓废,他道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知道我擅自跑出去竟然会让她受伤害。” 关山麓:“哼,你知道就好。” 向之南问:“她要怎样才可以好起来?” 关山麓神情专注,盯着床上的蒋岳桐,眼睛不舍得移开目光,“只要回到了无人斋,她身上的伤口就会自己慢慢愈合。只不过,伤口愈合的时间就要看她目前伤得如何。” 他说着,又问道:“你们在阳世间待了多久?” 向之南回忆了一下,却又摇头:“我记不清了。”他看着床的方向,难过的用头撞柜子。 “行了,你出去吧。”关山麓下了逐客令。 向之南慢慢起身,走起路来,脚步还有些踉跄,路过床边,他看了一眼蒋岳桐,她紧闭双眼,整个人都在发抖。他于心不忍,赶紧走了出去。 关山路蹲在床边,抬手轻轻的抚摸着蒋岳桐的额头,她疼得厉害,呼吸粗重,不住的发出沉吟声。他食指为她抚平紧锁的眉头,仔细查看她手臂上的伤口。 手臂上的伤口都不长,最长的不过一分米,他走到床尾,抓住她的裙摆往上拉了一些,从脚踝一直到大腿根部,伤口星罗棋布,触目惊心。 这比手上的伤口要严重太多了。 关山路觉得事情不妙,立马出了屋。屋外,朝暮守在门口,眼睛死死地盯着正对面来回踱步的向之南。它浑身的毛似乎都要竖起来了,爪子摩擦着地面,模样凶狠极了。 关山麓看重对面的向之南,问道:“你背蒋岳桐回来的时候,她路上有说什么吗?” “她没说什么啊。”向之南想了下,“不过,我一开始扶她起来的时候,她说她的背也疼,我……” 关山麓紧张起来,他蹲下身子,手掌轻抚朝暮的后背,“蒋岳桐的这次伤得太厉害了,我得去找孟婆,你在无人斋里好好待着,知道吗?” “喵——” 朝暮答了一声。 关山麓起身就往通间走去,向之南跟在他身后,急切的询问:“蒋岳桐现在怎么样了?” “不好。” 向之南急了,他冲到关山麓前面,“那你还走?这里可只有你可以帮助她。” “我待在这里也没用,她身上的伤口太严重了,我得去找孟婆拿药 。”关山麓说完抬手就指着向之南的脸,忍住怒火命令他:“你就在这儿待,哪里也不要去。听到没有?” “好。”向之南轻声答了一句,给关山麓让路。 关山麓本想再打向之南一拳,可他又觉得这样太浪费时间了,所以,他放下伸在半空中的拳头,走得极快。 出了通间,抵达前往地府的石门后他就跑了起来。前往忘川河的路本来不长,可今晚,他努力的跑也觉得花费了很多时间。抵达忘川河边时,岸边的空地上,已经不见了投胎的队伍。 他看向孟婆的地方,发现她正在拿水瓢舀锅里剩下的孟婆汤,没有离开。 万幸。 他松了一口气,赶紧小跑着往她那里去。 到了孟婆处,孟婆见他气喘吁吁,一边舀锅里的汤水一边问:“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还这么喘,跑过来的?” “嗯。孟婆,蒋岳桐受伤了,我想管你借点药。”关山麓一刻也不想耽误,直接切入正题。 “受伤?”孟婆疑惑,停下手中的动作,“她怎么受伤的?” “昨晚来的鬼从无人斋跑了出去,去了阳世。” 孟婆懂了,她也知道阎王给蒋岳桐定下的规矩,进了无人斋的鬼绝对不能再去阳世间,否则,蒋岳桐会受到惩罚。 “她伤得很重?”孟婆问着,把手里的水瓢放在桌子上,赶紧弯腰在桌子里的抽屉里翻找着什么。 “嗯。我检查了一下,她大腿根部都有伤口,后背也有伤口,伤得非常严重。” 孟婆听完,继续在桌子里找,瓶瓶罐罐弄得整个桌子都在哐当响,就像在炒菜一样,锅碗瓢盆都在忙碌。 关山麓在桌子前等着,焦急的握着拳头,他实在是等不及了,开口问:“孟婆,要不,我帮您找?” 桌子后面传来回答—— “你又不知道那药是用什么颜色的瓶子装起来的,你怎么找?”孟婆数落他一番,没再理会他。 关山麓也值得原地等待。 终于,瓶瓶罐罐哐当响的声音没有了,他看着对面的孟婆从桌子后面直起了身子,面对着他站着,他瞥了一眼她的手,古铜色的大手里握着一瓶深蓝色的瓷瓶。 “给你。” 孟婆抬手,把药瓶子递给关山麓,他接过,拇指和食指捏着药瓶的头部仔细端详。药瓶不大,头部的出口用红色的布扎着,整个瓶身呈椭圆状。 “这药是内服还是外用?”关山麓看着对面的老人,仔细询问。 “这瓶子里是粉末,你给她洒在伤口处。我这里就这么多了,这都好多年没出这样的事情了,我就没再做这药。你仔细着点儿用,我再去给她做点儿,好让她泡澡。” “谢谢孟婆。”关山麓道谢。 “阎王知道这事情吗?”孟婆有些担心,阎王要是知道了,估计又得训斥蒋岳桐了。他要是哪根筋不对,说不定还会有更厉害的惩罚。 “还不知道。” “行,那你快点回去,记住,洒在伤口上,挑严重的伤口。这药科没多少了。” “好。”关山麓答了一句,转身拔腿就跑。 孟婆抬手,本想再叮嘱他一番,可还是摇摇头,把手放了下来。她拿起桌子上的蒲扇扇了扇,喃喃自语道:“这命里的缘分啊,还真是喝多少孟婆汤也没法抹去的。” 她说罢,拿起桌子上的水瓢,继续舀没分完的孟婆汤。 “孟婆。” 远处传来一声叫唤,她直起身子,看着忘川河。深蓝色的河面上,驶来一条简易的竹筏。竹筏的前头,站着两个男人,一人穿黑色衣服,一人穿白色衣服。 等竹筏走近了些,孟婆看清了船上两人的模样。 “哟,是黑白无常啊。”孟婆扬扬手里的水瓢,冲着河面上的竹筏大声嚷嚷,“你们两个是去做什么?” 话音刚落,竹筏就在岸边停了下来。 黑无常从竹筏上走下来,黑色的绸衣随着河面上的风微微摆动,他的整个瞳孔都是黑色的,就像一颗黑曜石。他身上的穿着和阎王很像,只是,他的袖袍实在是太大,都没法一眼看到他的双手。 而那边,白无常一直就站在竹筏上没有动,若不是他的白绸会飘动,还真以为他是一尊雕塑。不过,孟婆也知道,白无常向来不爱与人交流,偶尔开口说几句话已经是破天荒了。就是阎王问话,他也不爱回答。 孟婆眼看着黑无常走到了她身边,再一次把水瓢放在桌子上,待她看了一眼还站在竹筏上的白无常后,她便问道:“你们是来找我的?” 黑无常点头。 孟婆嗤笑一声,索性坐了下来,感慨道:“今日来找我老婆子的可还真多。” 作者有话要说:孟婆:想不到,我这个老婆子还挺受欢迎的 十五:可不。 第30章 上上任斋主 黑无常看了一眼桌子边的锅,锅里面的汤水还剩下很多,他问:“今日投胎的鬼不多?” “嗯。” 黑无常点点头,不再聊其他的话题,直接道出此行的目的:“今日来,是想问你,你和关山麓打交道的时间最长,你可有察觉他记起了什么?” 孟婆摇头:“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问?” 黑无常:“你可别忘记了,他们三人来喝孟婆汤的那晚,你熬的汤没有多少了,三个人中,喝孟婆汤最少的,就是关山麓了。如今,一百年的期限快要到了,也就意味着,孟婆汤的药效快要没了。关山麓喝的最少,我担心他会把往事提前想起来。” “你且放心,他还没有想起来。” 黑无常冷笑一声,黑色的眼珠子盯紧孟婆,“这关山麓虽然是个伶牙俐齿又有些心狠的角色,可他暗里对蒋岳桐是一直都很好。我担心他那么聪明,万一真把往事都想起来了,却又装着没有想起来,到时候三人要投胎的时候,可就麻烦了。” 孟婆面色凝重下来,“你是指……” 黑无常点点头,“他要是知道,蒋岳桐的身份以及本事可以让他们不再受轮回之苦,到时候,事情一旦暴露,你我可都得受罚了。” 孟婆看着他,自然明白黑无常心里的担忧。 当年,是黑白无常带着蒋岳桐三人一起来喝孟婆汤,可惜,他们都没预料到,汤水不够了。黑白无常嫌麻烦,不愿意第二天晚上还带这关山麓过来,所以,最后一个喝孟婆汤的关山麓喝得最少。 若是因为他喝的孟婆汤最少提前想起了往事,又凭借自己的聪明得知蒋岳桐这个无人斋斋主身上的本事,他能掀起什么大风大浪,还真说不好。 到时候,阎王得知了当年的真相,一定会怪罪黑白无常,也会牵连到她。到时候,他们三人可就没好日子过了。 孟婆思忖着,想到刚刚关山麓那么急冲冲的赶过来为蒋岳桐拿药的情景,心里不禁忧虑万千。可她不想黑白无常知道蒋岳桐受伤的事情,她装作气定神闲的样子,两只手都握紧拳头,捶了捶自己的大腿。 “哎呀,你们是不是把事情想得太严重了?关山麓若真想起了什么,一定会和平时有所不同。我要是发现他不对劲儿了,立马通知你和白无常。” “哼,”黑无常冷呵一声,“你可太小看他了。他那么聪明,能让你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他想起了所有?恐怕当你真正你发现关山麓已经想起来所有事情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孟婆急了,“那你说要怎么办?总不能去跟阎王说,我们当年没让关山麓喝够孟婆汤吧?” 黑无常拂袖,惨白的手掌随着袖袍的扬起而露出来。他的手掌没有肉,只有白花花的无根指节的骨头,看上去十分骇人。 孟婆看着他的手掌,不由得想起了他受罚的经历。 两百年前,无人斋的上上任斋主是一位苏蓉蓉的女人。 她很漂亮,是清朝人,死于康熙年间。她在无人斋做斋主的时候,最爱穿的,就是她那件绣有荷花的镶有绿色边饰的浅黄色衫,再配上一条鹅黄色的裙,裙边还有大红色的绣花。她生得白净,这一身穿在她身上更是让她明艳动人。 那时,地府也像如今一样细分为地府看管人和地府引路人,由黑白无常二人总领地府所有的工作。黑无常充当如今关山麓投胎管理处处长的角色,而白无常则做的是地府引路人的领头者,负责带领鬼去无人斋,类似于聂元生。 因此,黑白无常与苏蓉蓉相处的机会也便多了。 苏蓉蓉人很漂亮,也爱和黑白无常聊天。相熟以后,没事儿干的时候,苏蓉蓉就会约黑白无常一起去忘川河边散步,一边散,一边聊天。聊到兴致的时候,她就爱笑,嘴边的梨涡就露了出来。 孟婆到现在都还记得她在忘川河边的笑容,笑起来那样美的人,孟婆没有再见过第二个。 渐渐的,黑无常喜欢上了她。 后来,阎王知道了这件事。 阎王一怒之下,直接施法,将黑无常放进了阎王殿门前的那口锅里。黑无常倒也硬气,与阎王正面对抗,手撑着铁锅的边沿,没让自己的身子落进锅里。但是,沸腾的油水伤了他的手,从此,他的一双手掌只剩下骨架。 想到这里,孟婆摇头叹气,面露苦涩。这古往今来,英雄难过美人关哪! 黑无常听到了身边的叹息声,他扭头问道:“怎么了?为何叹息?” 孟婆摆摆手,笑着摇摇头:“没怎么,不过是人老了,感慨世事无常罢了了。你且放心,若关山麓真要是想起了什么,我一定会拼了我这条老命也会阻止他的。你平时和白无常也躲盯着点儿。” 黑无常:“也只能如此了。” 说罢,黑无常看了孟婆一眼,径直离去。 竹筏又往来时的方向去了,黑白两色的身影渐行渐远,独留竹筏划过水面的阵阵涟漪。 孟婆站在忘川河边,看着深蓝色的河水,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明媚的笑容。 “蓉蓉啊,这忘川河水,可有我这孟婆汤难喝啊?” 孟婆仰天长叹,老人家脸上的神情悲怆又凄凉。 谁又能告诉她答案呢? 没有人可以告诉她答案。 一番感伤后,孟婆转身,拿了挂在桌子边的黑色不袋子就往岸边的洞窟走去。这忘川河边的洞窟里,长满了红色的彼岸花。这些彼岸花,是孟婆用来熬制孟婆汤的必需品,除了阎王,也只有她一人才可以采摘。 在地府的鬼,受了罚,都得用彼岸花磨成的药粉或是彼岸花泡药澡来疗伤。当年,黑无常的手,也是孟婆用彼岸花医治过的,不然,他不仅是手掌,就连手臂也会变成白骨。 孟婆采了好几株长势喜人的彼岸花塞在黑色的布袋子里,等把东西装好了,她便往无人斋去。 地府地处地阴山,而无人斋地处地阳山,要去往无人斋,得通过连接无人斋和地府的石桥,那石桥底下压着的恶鬼,孟婆倒也见过一二。 可是,孟婆不能让人发现她去无人斋,更不能让阎王知道,所以,她选择走小道去无人斋。这样,她就不必通过投胎管理处的石窟,也无需过石桥,就不会又人发现她了。 这条小道,需要沿着忘川河一直往下走,走到忘川河拐弯的地方,会出现一个入口很大的洞窟,洞窟外都是乳白色的乱石,那些乱世,即便是小一点的至少也有一米高。进了洞窟,沿着小道穿过地阴山的小半部分,再往上走,就到了地阳山。 后来,孟婆走过几次小道后才明白,地阴山和地阳山其实本来是一座山,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座山的山峰从中间分开,分为了两部分,但是,山的下面还是相连的。所以,她才可以走这条小道前往无人斋。 当年,发现这条小道的,就是苏蓉蓉。苏蓉蓉带着她走过几回,她一直都记着。 可是,苏蓉蓉是怎么发现的呢? 孟婆忽然有了疑惑。 第31章 被绑 向之南听到石门开关的声音就迎上前,正好撞上从孟婆那里拿了药赶来的要出通间的关山麓。关山麓也没跟他说什么,直接绕过他去了蒋岳桐睡着的里屋。 向之南跟在他身后,眼睛倒是尖,一眼就发现了他手上的药瓶子。看到药瓶,向之南心里提着的一颗心倒是放下不少。 进了里屋,关山麓走到床边,床上的蒋岳桐疼得用牙齿咬紧了被子的边沿,手指指节还狠狠的抓着被子。 “蒋岳桐,我回来了,我从孟婆那里拿了药回来,这就给你上药。你要是听到了,就哼一声。”关山麓说得快,生怕耽误时间。 “嗯。”蒋岳桐没睁开眼睛,可还是做了回答。 关山麓手轻轻的握住她的手,用力的握了握后,他便扯开覆盖在她腿上的被子。被子底下,她穿的红裙挡住了腿上的伤口,他说道:“你腿上的伤严重,我得先给你腿上药。得罪了。” 话音刚落,他左手捏着她的裙摆慢慢往上撩。裙子撩到大腿根部,关山麓止住动作。蒋岳桐本来就白,腿上的伤口在本身肤色的衬托下更是红的触目精心,关山麓仔细看了下,她腿上有的伤口很深,划开的肉都在往外翻。 向之南实在是不忍心看,他后退几步,在床尾站立,躲在床尾和帘子后面,就像一个才三岁的小孩子一样,手紧紧的抓着帘子,生怕自己会忽然晕倒。 关山麓取掉药瓶上的塞子,又轻声叮嘱蒋岳桐:“待会儿要是疼,你可千万不能喊出来。阎王要是听见了,可就麻烦了。” 蒋岳桐继续用嘴咬着被子,哼了一声。 “我开始了。” 关山麓说完,右手握住蓝色药瓶,左手抚住她的膝盖,轻声呼了一口气,对准她裂开的严重的伤口倒了下去。 “嗯——” 蒋岳桐咬紧被子,可还是忍不住哼得大声,她胸口剧烈的起伏,整个人都在颤抖。 关山麓冲站在床尾的人吼:“向之南,你还站在那里干嘛?还不过来帮忙?” 向之南也在大口喘气,他解释道:“我其实,有点晕血。” 关山麓:“她没流血啊!快点过来,哪那么多废话。” 向之南拗不过,只好走到蒋岳桐床边。他看着蒋岳桐,刚刚洒药的伤口被一片白色覆盖,已经看不清伤口本身的模样,与腿上其他的伤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可是,这药估计是药效太大,她已经疼得快要把嘴里的被子都给咬碎了,就像一匹狼,在疯狂的撕碎猎物。 “还愣着干嘛啊?你赶紧去床头,帮我按住她的肩膀。我要给其他的伤口上药了。” 关山麓下了命令,向之南回过神来,急忙往床头去。等他按住了蒋岳桐的肩膀后,关山麓再一次提醒他:“你可得按紧了,我下面要上药的伤口都比较严重。” “嗯。”向之南点头,手上的力气加大了些。 关山麓弯下身子,左手手肘一齐按住她的膝盖,做好准备动作后,他将瓶口对准蒋岳桐腿上最严重的一条伤口。 “开始了。” 提醒过向之南后,药瓶倾斜的那一刹那,关山麓就猛地用足了全身的力气,整个身子的重心都放在了左手上。 一瞬间,蒋岳桐疼得想坐起来,被两个男人用尽力气按住后,她根本就动弹不得。她疼得想在原地打滚,可使劲挣脱却又无果。眼泪顺着眼角向下滑落,正好被向之南看在眼底。 “对不起。” “对不起。” 向之南哽咽着,没了平日里的傲慢与不屑,此时的他,只有忏悔和懊恼。 ……. 上完了药,蒋岳桐已经疼得昏睡了过去,整个人非常温和。向之南有些着急:“蒋岳桐这样,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关山麓看了她一眼,眼里柔情似水,嘴上却答得冷漠:“不会。上了药,她就会好很多。等几天吧,她应该就会恢复了。” 向之南提醒他:“那她后背的伤口怎么办?” 关山麓:“她后背的伤,等孟婆来了再说。” 孟婆来了再说?难不成,他还能见到孟婆? 向之南心里忽然有些雀跃。 “走吧,咱们先出去,让她好好休息。” 关山麓起身,给蒋岳桐掖好了被子后就往里屋外走去,向之南这才松开握住她肩膀的双手,本想起身也走,可才发觉自己的双腿都有些麻了。 “喵——” 朝暮跑进了屋,见向之南还坐在蒋岳桐床边,立刻发出不友好的声音。向之南冲朝暮摆手,“我腿有些麻了,你让我缓会儿。” 朝暮蓝色的眼眸盯着他,黑暗中,就像两盏放着蓝色光芒的台灯。向之南缓了会儿劲,见自己的腿好像不麻了可以走了,他立刻起身,丝毫也没有耽误。 等他走出去的时候,关山麓正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撑着下巴,屏息凝视。他在关山麓对面坐下,仰头长呼一口气。 屋里安静下来,只有偶尔断断续续的哀嚎声传来。向之南起初也挺好奇这声音到底是什么,可如今,他很累,什么话也不想说。 “好疼。” “好疼。” 蒋岳桐瑟缩着身子,努力想要自己身体舒服一些。她睁开眼睛时,映入眼帘的是一把刷着黑色油漆的大木椅子,椅子上没有坐人,椅子旁边倒站了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他头上还戴着一顶帽子。 抽人用的鞭子从中间对折分成两部分被男人握在手里,男人一边踱步,一边用鞭子轻轻敲打着自己的手心。 蒋岳桐张口想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喉咙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她低头看才发觉,自己穿着的衣服被划出了好几条口子,口子上沾着血迹。她呼吸变得急促,用力的想要挣脱被束缚在木头上的双手,却毫无办法。 为什么会这样? 她抬头看着男人,却看到男人身后间隔一样数量可观的木柱。在最右边,开了一个小门,门上还挂着铁锁。 很快,她意识到,自己这是被关起来了。 她不应该在无人斋吗?她怎么忽然被关起来了?这里是哪里?她在地府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他是谁? 一连串的问题涌现在脑海中,她根本就没有办法一个一个思考答案。她低垂着头,身体又疼的要命,就盼着自己可以被人她感觉自己都要撑不下去了。 难不成,是阎王知道了她没看好向之南让他跑了出去,所以让这个男人来惩罚她? 蒋岳桐双眸盯着正在踱步的男人,拼命想张嘴说话,可她的嗓子已经沙哑了,哪怕只有一个字她也说不出来。这牢房里实在是幽暗又寂静,男人走来走去的脚步声让她心烦意乱。 关山麓呢?他去哪里了? 蒋岳桐心里燃起一丝希望,也许,关山麓会来帮助她。 蓦地,她勾起唇角笑了笑,果然,她总归是太依赖他了。 “想好了吗?你要不要告诉我,你姐姐和你姐夫现在人在哪里?”男人忽然停下脚步,他看着蒋岳桐,目光冷淡,带着犀利。 蒋岳桐根本就没办法张口,只是和男人对视。 男人走到她面前,抬手用力地捏住她的下巴,“我最讨厌你用这种眼神看我。你以为你很高尚吗?你救了你姐姐和姐夫,可你自己却在这里受牢狱之灾,你不觉得自己很可怜吗?还有那个和你们一直都在一起的关山麓,他现在人在哪里?” 嗯? 蒋岳桐面露疑惑。 男人冷呵一声,松开捏住蒋岳桐下巴的手,他把鞭子凑近给蒋岳桐看,眼睛盯着鞭子上未干的红色血迹,小声说道:“你瞧瞧这鞭子,这上面可都是你的血。疼不疼?我也不想打你,可你就是不听话啊。告诉我,你姐姐和你姐夫到底在哪里?” 蒋岳桐懒得理会这个男人,索性闭上了眼睛。 男人面露杀意,抬手就握住了蒋岳桐的脖子。 “咳咳咳——” “好难受。” “救命——” 蒋岳桐拼命挣扎着,眼看着自己就要被掐死了。 “蒋岳桐!蒋岳桐!” 好熟悉的声音。 随着叫唤声传来,恍惚间,蒋岳桐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触碰自己的脸颊,她睁开眼睛,关山麓就出现在眼前,他的眼睛从未像现在一样满是担忧,却又温柔,就像是秋日午后的湖水一样。他的右手还停留在她的左脸颊上,这么亲密的动作,让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只好移开目光,头微微扭向右边看了一眼。 右边是熟悉的床帘,淡青色让她的心情变得平稳舒畅,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原来,自己刚刚只是在做梦而已。那个拿着鞭子想要掐死她的男人,只是在她的梦里。 可转念一想,她神情又变得严峻起来。 刚刚的这个梦为什么会这么真实,她感觉自己似乎亲身经历过。 “蒋岳桐,你怎么了?你说说话。”关山麓很担心,他右手拍了拍她脸蛋,“你说话话。” “关——咳咳。” 蒋岳桐嗓子就像被人用针扎了一样的疼,实在是说不出话来,她咳嗽几声,闭嘴看着他,整个人倒很疲惫,浑身的疼痛感特别强烈,让她不得不思考自己究竟是遭了什么罪浑身变得这么疼。 “蒋岳桐醒了?” 耳边又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这声音是—— 她顺着声音望过去,见到了一抹红。 向之南! 一看到这个夸张的发色,蒋岳桐就什么都记起来了! 他奶奶的,她浑身上下之所以这么疼就是因为这个向之南跑出了无人斋。 蒋岳桐的脸上一瞬间多了许多怒气,她盯着向之南,憋了一肚子骂人的话。向之南看着她,瞧出了她眼里的杀气,心虚的咽了咽口水,自觉的后退几步,怕她看到他情绪波动太大而影响她休养。 “你现在不能说话?”关山麓问。 蒋岳桐点头,忧愁的叹气。 “身上还疼的厉害吗?” 蒋岳桐撇嘴,哼唧一声,可怜兮兮的,“嗯。” 关山麓安慰她:“你放心,我已经替你教训过向之南了。他被我狠狠的揍了一顿,等你好了,你再亲手揍他。这样,你总归是会解气些。”他说完,又接着解释道:“你腿上的伤严重,孟婆又在给你做其他的药没来无人斋,所以,药是我上的。向之南跟我说你背上也有伤,但是,男女有别,所以,你背上的伤要等孟婆来了以后她给你瞧,再看看究竟该怎么办。” 蒋岳桐明白了,关山麓说了半天,就是想说他掀了她的裙子给她的腿上药。 他是好心的,她又怎么能怪他?总不能让向之南给她上药吧? 况且,孟婆也不能过来给她上药。孟婆离了忘川河,穿过投胎管理处来到这无人斋,肯定会引起阎王的注意。 “谢谢。”她轻声说。 “喵——” 屋外蓦地传来猫叫,猫叫声中,里屋的人可以清晰的听见急匆匆的脚步声。 谁过来了? 蒋岳桐和关山麓都心照不宣的看了彼此一眼。蒋岳桐的心忽然有些慌乱,她受伤的事情可千万不能被其他人知道。 “关山麓?” 蒋岳桐竖起耳朵听着,才觉得声音很熟悉,站在床边的关山麓便已经是面露喜色,笑着迎了出去。 关山麓才走到里屋与正屋的交界处,孟婆就已经来了。她衣着简朴,背着一个黑色的布袋子,就像一个要出门去干活的庄稼人。 孟婆见到关山麓了,也耽误时间忙问道:“蒋岳桐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好些?” 关山麓点头:“我给她腿上上了药,她如今比之前好一点了,但是我不知道她背上的伤口是怎样的。她昏睡了一阵,刚刚醒过来不久,你正好可以亲自问她。” “那我来的可正是时候啊。” 孟婆微微颔首,人倒是往床边去。 蒋岳桐见到是孟婆来了,笑了起来,可身体还是不敢乱动,她向孟婆打招呼,声音软绵绵的,“孟婆。” 孟婆把布袋子放在地上,俯身低头看着她,“如今感觉怎样?” 蒋岳桐只觉得身体疼,她答:“我感觉自己身体还是很难受。腿上像无数的针扎一般。” 孟婆抬手摸摸她额头,说话的语气特别温柔,“没办法,这你得自己忍着了。阎王的惩罚,总归不是唬人的。你这可就得长记性了。以后可一定得把人看住了。” 蒋岳桐看着孟婆,孟婆就好像是她的奶奶,在她身子不舒服的时候,会贴心的在身边照顾,又耐心的劝告,希望她可以记住这次教训。 关山麓已经走到了床边,他说:“孟婆,你要不要先看一下蒋岳桐腿上的伤。我给她上了药,现在她腿上的伤口应该好了很多。” “好,我看看。” 孟婆掀开蒋岳桐的裙子,瞧了一眼她腿上的伤口。上了药的伤口不再是鲜红的血色。孟婆有经验,觉得这应该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修养几天,伤口就会愈合了。 查看了腿上的伤,孟婆又问:“听说你后背也有伤?” “嗯,我觉得后背疼。” “好,我来帮你看一下。”孟婆说完,又喊了声:“关山麓,来搭把手,扶蒋岳桐起来一下。” 关山麓上前,双手捏住蒋岳桐的双肩,在孟婆的帮助下,他一把就将蒋岳桐扶了起来。 “嘶——” 尽管关山麓捏的是双肩,可后背还是被一股力量撕扯到了,蒋岳桐难受得牙齿用力咬紧倒吸了一口凉气,头往前不受力地靠在关山麓的肩膀上。 孟婆在床沿坐下,捏住蒋岳桐的裙子后领口就往里面看。屋里很暗,她抬起左手,一团青色的火焰开始在她掌心燃烧,也驱赶了里屋的黑暗。 向之南站在柜子边,他看着孟婆掌心燃起了火苗,整个人都呆住了,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孟婆的掌心,第一次有了拜师学艺的念头。 他不禁心生感慨,这地府还真是人才辈出! 作者有话要说:喜欢还请收藏啊~~ 第32章 药澡 借着掌心的地狱之火,孟婆看清蒋岳桐后背的伤,她后背的确有伤,但是伤口不多,也不严重。 孟婆说:“你后背有伤,但好像没那么糟糕。我还是给你做药澡,你泡半个时辰,全身的伤都会好得快一些。这样,也不影响你下个子时后的要做的事情。” “好,那就有劳孟婆了。” 孟婆起身,“你这里有炉子吗?我得给你烧水做药澡。” “有,通间那有一扇小门,门后就是一个烧火的地方。” “行,我知道了。” 孟婆起身,拿起放在地上的黑色布袋就走了出去,关山麓又把蒋岳桐轻轻放下,等她躺好了,他拉着向之南一起出了里屋。 第一次见到孟婆的向之南还有些兴奋,他暗暗搓搓小手,问关山麓:“孟婆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我本以为,她很苍老,可今天见了她,也没觉得她有多苍老。而且,她还有本事,可真是令我无比羡慕。哎,关山麓,你知不知道孟婆多大了?” 关山麓:“我不知道。我从来没问过。” 向之南:“你们和孟婆关系很好吗?你看,她都从地府那边过来亲自给蒋岳桐做药澡了。” 关山麓:“算是吧,毕竟,我和蒋岳桐都在地府待了快一百年了,待的时间长,不熟悉也会熟悉了。” 向之南还想问其他问题,可他眉梢瞥见关山麓神情有些奇怪,他问:“你怎么了?脸色好像不太好。身体不舒服?” 关山麓停住脚步,他抬手,右手掌搭在向之南的肩膀上,放了半天,却又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向之南本也不是个性子好的人,见关山麓纠结了半天,他抬手把关山麓放他肩上的手拿开,“不说算了。” 他抬脚要走,又被关山麓拉住,身后的人终于开口:“你等一下,我就是想问你一件事情。” 向之南扭头,“什么事?” 关山麓看向孟婆消失的通间,眼眸深邃,似乎有大事发生:“刚刚孟婆进来的时候,你有没有听见通间里石门开关的声音?” “嗯?”向之南沉|吟一声,“好像没有听见。” 关山麓:“我也没有听见。” 向之南不明白了,“蒋岳桐不是说,那通间的石门是连接地府和无人斋的必经之门吗?既然孟婆是从地府过来的,那她肯定得通过石门啊?可我当时在里屋的时候,还真没有听见石门开关的声音,难不成,在里屋听不到声音?” 他一连说了好多话,发表见解非常诚恳,他身边的关山麓眼神是愈发清冷。 “你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关山麓摇头,“没什么,咱们去看看孟婆给蒋岳桐做药澡。” 到了通间,左前方有一扇特别小的门,门扉半掩,有红色的光从缝隙里溜出来,正好照亮了关山麓和向之南前进的方向。 待走到门边,向之南按耐不住好奇心,先探头进去往里面张望。 屋里有一个很小的灶台,灶台没有砌砖,是最原始的状态。这种灶台,放在人间,可是要往那灶口里塞柴的。他也只在电视里看到过这种古老的灶台。 向之南盯了半天,见孟婆正站在灶台边,火光映红了她的脸颊,让她看上去像喝醉了酒一般。他与孟婆根本不熟,根本不知道进去后应该和孟婆聊些什么,他便站在原地不敢往前走。关山麓不理解他,绕过他走了进去。 等到进去了,关山麓才看清,灶口里燃着和阎王殿前铁锅下一样颜色的红色火焰,这种火焰炽热,锅里的水已经开始慢慢沸腾,时不时的鼓起小泡。水面上漂浮的曼陀罗有些扎眼,药效也随着水的沸腾而释放出来,整间灶房也因此飘着曼陀罗的香味儿。 孟婆看着锅里的水,喃喃道:“要想曼陀罗的药效完全催发出来,这水还得再煮上半个时辰。” 关山麓没接她这话,拐着弯儿问道:“孟婆,地府到无人斋,是不是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孟婆知道,关山麓可能起了疑心,可她并不想把苏蓉蓉发现的小道说出来,她说道:“那是自然。要从地府到无人斋,只能经由那座连接地阴山和地阳山的石桥。过了石桥,经由这通间的石门,我才能到无人斋来。” 关山麓看着孟婆,他自然也知道这些,可即便如此,他总觉得孟婆有事情瞒着他。他没有听见石门开关的声音,向之南也没有听见。总不会是里屋的隔音效果太好了吧! 孟婆见关山麓一脸愁容,思虑再三,又说道:“你神情这么严峻,难不成,是担心我从地府过来的时候,有其他的鬼看见?这个你放心,我来的时候,特别小心,没有惊动其他的鬼。我也知道,蒋岳桐这次受伤的事情要是被阎王知道了,她会受到惩罚,后果很严重,所以,我来的时候,特别小心,你就放一千一万个心。” 关山麓见孟婆处之泰然,丝毫不慌乱,又知晓她从地府过来一趟不容易,便也没了其他的话,只好说道:“这一趟,辛苦孟婆了。” 孟婆:“岳桐可是在这地府待了快一百年了,我们的关系,不需要说这么些客气话。我有些累,你在这里守着,我去看看岳桐。” 关山麓:“好。” 孟婆叹息一声,一副很劳累的样子,她抬手捶捶自己的老腰,挪步往外面走。 向之南还杵在门口没走,见孟婆朝自己过来了,他东张西望,才发现自己站在墙角。无奈,他只好冲孟婆笑笑,孟婆也不理会他,质问道:“你就是那个跑出了无人斋的害岳桐受伤的鬼吧?” 向之南心虚的低头,即便不情愿,可还是觉得敢做要敢当,“是我。” 孟婆哼哧一声:“你叫什么名字?” 向之南:“向之南。” 孟婆:“你不抬头也没关系,反正啊,你这一头红头发可是被我记在心里了。你让岳桐受了这么重的伤,我这个做长辈的,不能轻饶了你。你说说吧,想要什么惩罚?” 向之南愣住没开口。 这孟婆会怎样惩罚我呢? 向之南心里忽然有些慌张,想去向关山麓求救,可孟婆又站在自己面前,他根本就挪不开身。 “罢了罢了,我看你这小子也就这样了。”孟婆话语里倒满是失望,她抬手捂住嘴巴拉了个呵欠,也就走了。 向之南抬眼,目送孟婆离去,直到看不见她了,他才彻底松了一口气。他深呼吸一下,再抬头看着远处的关山麓时,仿佛整个人都活了过来一般。 第33章 拌嘴 关山麓看着向之南那怂样,不禁啧啧几声,“我看啊,你也就这么大点儿胆子,和孟婆说个话,都能让你再死一次。” 向之南走近他,“你和孟婆都认识快一百年了,我和你怎么可以比?你和孟婆算是朋友,可我和孟婆的关系,就是我和一个陌生人的关系。再说,我本来就连累了蒋岳桐,让她受了那么重的伤,孟婆对我这个陌生人的态度,就又更差了。” 关山麓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便也没在心里鄙视他。 向之南走到了孟婆刚刚站在锅边的位置,他问:“刚刚孟婆还说,她定不会饶了我。孟婆既然说了这话,那她会怎样对我啊?” 关山麓:“也没什么,她可能会在你喝的那碗孟婆汤里加点儿其他的东西。” “其他的东西?比如呢?” 向之南很好奇,他盯着关山麓,迫切想要知道答案。 “这个我就还真不清楚。孟婆啊,做事也没个定数。我还真猜不准她要对你做什么。” 向之南听完,一时也不知道到底是关山麓不知道,还是关山麓不愿意说。 算了,他也不想了。 他安静下来,看着锅里沸腾的水,有些想念自己家里的浴缸。他可好久没舒服的洗澡了。 他们都出去了,独留蒋岳桐在房间里休息。热闹的房间瞬间安静下来,她倒还有些不习惯。她想起身,可身上这也疼,那也疼,只好作罢,乖乖的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床顶。 “在想事情啊?” 孟婆从通间那边的灶房出来,进了里屋就看到蒋岳桐正在发呆。她轻声问道,在床边坐下。 蒋岳桐看着孟婆,愁眉苦脸。 孟婆难得见她这般心绪惆怅,她问:“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锅里的水已经在沸腾了,你再等一小会儿。” 蒋岳桐摇头,“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蒋岳桐觉得自己可以向孟婆说一说心里的话:“在孟婆你来之前,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梦到自己被别人抓起来了,还被人绑起来了,身上挨了一顿毒打,就和现在差不多。然后,和我一起的,有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他手里拿着鞭子,面目可憎,应该就是他打的我。” 孟婆不以为意,以为蒋岳桐就是做了个噩梦而已,为了打发时间,她耐心的听蒋岳桐说,又问道:“然后呢?” “那个男人不停的问我我姐姐和姐夫在哪里。我可害怕了,也不知道他问的关于我的姐姐和姐夫的问题答案是什么,于是,我就没有开口。他生气了,双手掐着我的脖子,好像想把我掐|死一样。然后,我就醒过来了。” 孟婆拍拍她的肩膀,“别担心,也许你就是做噩梦了。” 蒋岳桐不认可孟婆的说法,“孟婆,我觉得那虽然是梦,可是梦境里的一切却又那么真实,真实到我感觉自己以前曾经亲身经历过一般。你说,这会不会是我生前经历过的事情?” 孟婆身子微微僵住,本来还很放松的心情顿时紧张起来,脸上严峻的神情似乎是见到了阎王在数落她一般。 她低头,正好对上蒋岳桐疑惑的目光,她故作镇定,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怎么,我这孟婆汤这么不管用了,你还真想起生前的事情了?难不成,真如关山麓那混小子说的那样,我熬的孟婆汤不作用了?” 蒋岳桐摇头:“哪有,我没有想起以前的事情,我就是觉得,我做的那个梦太真实了,我总觉得是自己亲身经历过。” 孟婆:“那你就当是自己身子太疼了,才会做这么个梦。身子好了,睡觉也不会这么痛苦,也就不会做这么些奇奇怪怪的梦了。” 蒋岳桐点头,可脑子里却记下了孟婆刚刚紧张又畏惧的神情。她虽然不是个聪明人,可察言观色这个本事,她还是积累了一点儿。 孟婆一听她提起她做的梦可能是她生前经历的事儿,吓得眼睛都要直了。想来,孟婆不愿意甚至害怕自己想起生前的事情。 可是,她为什么要那么害怕? “蒋岳桐,你要泡药澡,打算在哪里泡?” 正思索着,突如其来的说话声拉回蒋岳桐的思绪。 在哪里泡澡? 蒋岳桐皱起眉头,“不如,就在里屋泡,还麻烦你把木桶搬到里屋来。” “好。” 关山麓出去,过不久,他和向之南合力搬着木桶进了里屋。 孟婆起身,凑近木桶瞧了一眼,这木桶大到足够容纳蒋岳桐坐进去,里面盛的水飘着浓浓的曼陀罗的气息,很香,却一点也不刺鼻。她伸手去触碰木桶里的水,再三确认水温合适后就冲蒋岳桐说:“水温刚刚好,来泡吧。” 蒋岳桐想起身,她双手撑着床,可没多大力气,她向孟婆求助:“孟婆,我起不来。” 孟婆说:“我也没办法抱你起来,关山麓,你来帮岳桐。” 关山麓蹙眉,他冲蒋岳桐说道:“那我抱你进了木桶,你这衣服还没脱,岂不是会打湿?” 蒋岳桐摆手:“没事儿,衣服湿了就湿了。我本来就没什么力气,待会儿泡够时间了,我还得麻烦你把我从木桶里抱出来的。若是把衣服脱了,你待会儿就不好抱我了。” 孟婆点头:“对,就穿着衣服泡吧。” 蒋岳桐又有些难过:“可我挺喜欢这条红裙子的。这裙子泡澡打湿了,一时半会儿还穿不了。” 关山麓有些不高兴了,他暗暗哼哧几声。他也知道,这红裙子是聂元生带给她的,她自然是喜欢的紧。 想到这,关山麓更不乐意了,他双手交叉放于胸前,一副不情愿的样子,说话也变得阴阳怪气,“唉,蒋岳桐,你既然这么舍不得这条红裙子,那就不泡澡算了。这可是聂元生哥哥送你的。反正你也就疼那么几天,为了这条红裙子,你就姑且忍一忍。” 蒋岳桐气了,“你刚刚还那么温柔,怎么出去烧了会儿水,说话就这么带刺儿了?怎么,烧水的时候,脑子掉进水里了?” 向之南在一边不住的摇头,他也是知道儿女情长的,这关山麓和蒋岳桐,明显就是有戏的,起码,他听得出关山麓话里的酸味儿。可他看着蒋岳桐,她的确很生气,还带着莫名其妙。 向之南暗暗点头,终于是明白了关山麓和蒋岳桐的关系。一个肯定是心里喜欢却又不说;一个脑子里少根筋,可能不知道喜欢是什么。他不禁有些可惜。 关山麓第一次从蒋岳桐嘴里听到她说自己温柔,他一时愣住了,伶牙俐齿的他,也接不上话。 蒋岳桐见没人回答她,她又说道:“关山麓,你哑巴了?你怎么那么不喜欢我身上这条红裙子呢?” 关山麓:“你哪儿那么多话?你到底要不要泡药澡?再这么说下去,水可就凉了。” 蒋岳桐不乐意了,“你说说嘛,你为什么不喜欢我的红裙子?” 孟婆见他们打算说个没完没了,又觉得可能再过不久天就要亮了,时间不等人,她赶紧催促道:“好了,你们都在这地府斗嘴吵架要一百年了,也不差这一会儿。关山麓,你快点把岳桐抱到木桶里去,她泡了药澡,好休息。岳桐啊,有什么问题以后再问,今天先把重要的事情给做了。” 蒋岳桐撇嘴,“好吧。” 关山麓已经走到床边,他弯腰,带着有些命令的语气说道:“起来吧。” 蒋岳桐抬眸,将他有些冷漠的神情映在眼眸里,“你干嘛这么冷漠?” 关山麓抬手抱起她,“我平时不就是这么冷漠吗?” 蒋岳桐也不想和他说话了,她觉得关山麓本来就是冷漠的人,不久前的温柔便是他突如其来的好心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向之南:我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十五:嘘 第34章 关山麓喜欢你 关山麓抱着她,没走几步就到了木桶边,没什么耐心的关山麓想把她直接放进木桶里,她叫住关山麓,抬脚试一下木桶里水的水温。 脚尖接触到水面,她觉得木桶的水温刚刚好,本来以为会很舒服,可直到身子全都泡进木桶的那一瞬间,她觉得全身的伤口都在疼,仿佛所有的伤口都被人撒上了盐。 “啊——太疼了。” 她觉得身上有无数只小虫子在咬她。小虫子啮食她的肌肤,穿进她的血管,随着她的血液在全身流动。 “好难受。” 她半眯着眼睛,面目狰狞,就像一头发疯了却又受伤的狮子。她双手拉住木桶边沿想要起身,却又没有什么力气。她哼哼唧唧,向关山麓投去求救的目光。 关山麓有些不忍心,他刚抬脚,手却被人拉住,他回头,孟婆正用严厉的眼神看着他,“要想她好的快,这澡她必须得泡,时间还得泡长一些。这个时候,你可不能帮她。她要是想从木桶里出来,你一定要把她按住,知道了吗?” 关山麓点头记下:“我知道了。” 孟婆叮嘱蒋岳桐:“岳桐啊,你就忍着点儿,泡得久,好得快。忍着啊。” 蒋岳桐撇嘴,难过得要自己从木桶里跳出来。可惜,她终究是没有力气。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屋里有了亮光,斑驳的光影落在地面,孟婆才觉察到,天已经破晓了。 天一破晓,地府所有的鬼魂都会睡去,就连黑白无常也不会在四处晃悠,那她回去的话,就可以直接从石桥上过了。这个时候,石桥上的鬼魂是最少的。 她看着已经不再挣扎咬牙坚持的蒋岳桐,心里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好了,时间也到了,我也得回去了。关山麓,好好的看着岳桐啊。没泡够半个时辰,可千万不能她让她出木桶,记住没有?” 孟婆再三叮嘱。 关山麓连连点头:“我知道了,孟婆,您回去吧。这一躺辛苦你了。”。 孟婆摆手,拿起地上已经空了的黑色袋子就往外面走。不久,传来石门开关的这一次,关山麓在里屋听得很清楚。 既然如此,关山麓心里愈发笃定,孟婆来的时候,绝对没有开石门,也就意味着,她并没有经过石桥就到了位于地阳山的无人斋。 孟婆到底是怎样过来的呢? 他一定要去寻个究竟。 …… 外面的阳光已经大到足够照亮整个房间,零零落落的阳光落在地上,也落在木桶的水面上。折腾了一宿,向之南早就去通间睡觉去了,只有关山麓一人在里屋陪蒋岳桐。 见太阳已经如此大了,关山麓觉得蒋岳桐泡澡的时间应该够了,他坐在床沿,刚想起身去叫醒又睡下的蒋岳桐,却在抬眼后的下一秒停止了动作。 木桶里的蒋岳桐,双眼紧闭,薄唇微启,额头还残留着未擦的细汗,脸颊带着晶莹的水珠,细长的脖子仰靠在木桶的边沿,锁骨清晰可见。 安静的时候,她最吸引人。 关山麓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是起身。他走到蒋岳桐面前,轻轻拍了她肩膀,“蒋岳桐,起来了。” “嗯?” 蒋岳桐很迷糊,她睁眼时,关山麓已经俯身下来,离她只有不到一厘米的距离。她睡糊涂了,以为关山麓要对她做,忍不住叫起来:“啊,关山麓,你干嘛?” 显然,关山麓对于她一睡觉就什么都会忘记的习惯习以为常了,他解释:“我抱你起来啊。” 她才想起之前的事情,可他已经抱她出了木桶,将她放在他一早就搬进来的木椅子上。她坐在椅子上,觉得浑身都舒畅了许多。 看来,孟婆的汤药果然管用。 “关山麓,我身体好很多了。孟婆的药澡可真管用呀!”蒋岳桐有些兴奋的说,顺便抬手伸了懒腰。她这一动,袖子上的水珠由于失重一瞬间全低落在椅子上和地上,发出啪嗒的声响。 “既然你没事儿了,那我也就回去了。” “啊?你就要走啊?可是,你走了,这个木桶怎么办?你该不会是想让我自己把这个木桶给搬出去吧?我这才刚刚好一点。”蒋岳桐犯难,又做出一副伤未痊愈的虚弱样子。 她可没有力气把这个木桶搬出去。 关山麓看着她装病的样子觉得好笑,却又没有戳破她。他好心给她出主意:“既然你身体不好,那就叫向之南帮你。” 蒋岳桐嘟嘴,“其实,你在回去之前就可以和向之南一起把木桶抬出去呀。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嘛。” 关山麓冲她笑:“我不是好人。” 蒋岳桐:“你明明就是。你要不是好人,干嘛会在这里守我这么久?我迷迷糊糊中,可是听见孟婆说她要回去了。如今,这向之南也不在里屋,只有你在这里陪我。你难道还不好吗?” 关山麓:“我只是看你可怜而已,别多想。” “你怎么总喜欢这样?” 蒋岳桐生气,没再搭理他,她算是看出来了,他啊,刀子嘴豆腐心,她也懒得再辩解了。 也不知道,他这么死要面子,得撑到什么时候。 “我走了。” 关山麓一说完就抬脚潇洒离去。 蒋岳桐坐在椅子上,低头看着湿透的红裙子,可惜的叹气。她坐了好一会儿,才起身走到衣柜边。打开柜子,里面都是穿了几十年的旧衣服。 看着这些堆得老高的衣服,她往里翻,想看看有没有很久没穿过的。 手一直往里走,忽然碰到很柔软的东西。她摸过去,那衣服的面料似乎很好。她欣喜,低头往里看了一眼。柜子里一片漆黑,只看得见摆在最外面的衣服。 没办法,她只好用力把那衣服扯了出来。借着阳光,她看清手上的衣物。这是一件旗袍,橘粉色,透着小家碧玉的气息。旗袍上绣着镂花盘扣,从领口至右胸前,错落有致。往下看时,可以看到裙摆绣着几朵海棠花,这花纹特别眼熟,她似乎是在哪里见过一样。 蒋岳桐蹙眉沉思,这旗袍是什么时候在她衣柜里的?她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算了,不管了。 蒋岳桐大手一挥,毫不在意。在自己的衣柜里,那就是自己的衣服。这么多年没穿,那它就是新衣服。 蒋岳桐高兴的很,关了里屋的门,自己动手褪去湿透的红布裙。没了包裹身体的衣物,她仔细观察身上的伤口。手上的伤口已经完全好了,一点疤痕都没有,腿上严重的伤口还传来隐隐痛意。脱衣的时候,后背似乎没怎么感觉,估计也好的差不多了。 思及此,蒋岳桐心情更加舒畅,哼起了关山麓经常哼的小曲儿。 换好了橘粉色的旗袍,她就走了出去。路过朝暮的小窝时,它喵了一声,跳出自己的窝,舒服的伸展了一下身子,随着蒋岳桐一同往外面走。 重新坐在正屋四方桌旁边的大椅子上,蒋岳桐有一种重登帝王宝座的感觉。 她看着在自己脚边嬉闹的朝暮,把它抱在自己腿上,宠溺的抚摸。 “朝暮啊朝暮,之前你是不是吓到了?” “喵。” “谢谢你这么关心我。” 朝暮窝在蒋岳桐腿上,伸出舌头舔她的手。湿腻的触感从手心散开,她觉得痒痒的。 “向之南还在睡觉啊?里屋的木桶还没有挪走,我得找他帮忙。” 蒋岳桐有些气,这关山麓,真是不会照顾人。走之前把木桶抬走多好啊。 “蒋岳桐,你起来了啊?”向之南刚刚起床,就瞧见蒋岳桐坐在椅子上发呆。她换了一条颜色更鲜艳的裙子,整个人变得和阳光一样,明媚耀眼。 她其实,挺美的。 他走近她,本想和她唠唠嗑儿,却又在收到她凌厉的目光后止住了脚步,收到危险信息的那一刹那,他急忙开口:“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是故意要跑出无人斋的。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哼,错了又怎样,我还不是受罪了?我这腿到现在都还疼呢!向之南,我跟你说,要不是我还有点良心,我直接就让关山麓带你回投胎管理处处直接去投胎了,怎么还会让你待在我这无人斋里等徐一怀过来?向之南啊,我对你可已经仁至义尽了。” 向之南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大好人。”他说着,慢慢靠近她。 蒋岳桐本来也不是一个爱记仇的人,见向之南服软了,她也没啥好说的,指了指里屋道:“对了,木桶还没有弄出来,咱们两个得一起把它抬出来。” 向之南:“嗯?关山麓没有把它抬出来吗?” 蒋岳桐:“我求他帮忙,他都不愿意。没办法,只好咱们两个抬了。我力气也没有那么大,你得先把木桶里的水舀干了我再和你一起抬。” 向之南:“这个关山麓,怎么这么不知道表现自己?他明明那么喜欢你却又心硬,真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蒋岳桐震惊,她看向向之南,眼神闪烁:“你刚刚,说什么?” 她没听错吧? 关山麓喜欢她? 作者有话要说:向之南:我什么都没说。 说罢,他捂嘴来了一段B-box. 看到这条消息的小可爱们,从现在起,收藏加评论送红包哦~希望看到大家对这本书真实的想法~谢谢啦~ 第35章 灰飞烟灭 屋里静谧的可怕,蒋岳桐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在喧嚣,甚至连阳光都带上了刺。 “向之南,你再说一遍你刚刚说的话。你说,关山麓他喜欢…….”蒋岳桐支支吾吾,话到一半又被打断—— “没,我这就是瞎说的,我刚刚醒,脑子一片混乱,你别放在心上。”向之南也慌了,他觉得,关山麓和蒋岳桐的感情还没到彼此都可以敞开心扉的这一步,他还是不要把他们现在这层朋友关系给捅破了,不然,场面可就不好收拾了。 “我真的就是瞎说的。”向之南很真诚的看着蒋岳桐,带着一脸谄媚的笑容。 蒋岳桐可能是被吓到了,还是不相信向之南的话,“那你既然是瞎说的,干嘛这么紧张?” “我没有。我没有紧张。我跟你说,关山麓他根本就配不上你。你们两个没有可能。”向之南没法子了,抛出大招。 管他的,反正关山麓没有在这里,他把蒋岳桐安抚好就够了。 蒋岳桐被逗笑了,她冲向之南竖起大拇指,“向之南,你说的一点都没错,关山麓怎么配得上我。他…….” 向之南接话:“他冷漠,他心狠,他眼瞎,这么大一个美人在他面前也都没看见。他一身都是缺点,根本就配不上这么完美的你。” 蒋岳桐一拍掌,激动的站起来,“就是!向之南,你说的太对了。关山麓要是投胎了,下辈子也结不了婚。我呢,这么完美,投胎后,肯定能一辈子都幸福美满。我想想啊,我的丈夫,肯定是满腹学识温柔谦逊的,我们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羡煞旁人。” 蒋岳桐双手合十,嘴角弯起,一脸的幸福感。她仿佛都已经见到了自己投胎后的幸福生活,忍不住嘻嘻笑了起来。 向之南见她已经将刚刚的话全忘了,松了一口气。他在椅子上坐下,想着下一个子时到来的时候,徐一怀会不会来。 忧愁了一会儿,向之南起身去通间。回来的时候,他手里拿着一个桶。 “你干嘛?”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蒋岳桐犯懵。她从幻想中醒来,站在原地,盯着向之南。 “我去舀水啊,舀水舀完了,咱们好一起把木桶搬出来,不然,太碍着你了。”他也没停下,独自往里屋去。 蒋岳桐有些惊讶,这向之南的变化还真是挺大。他可是从一个看不起她的傲娇鬼变成了一个温顺的小羔羊。 “向之南,我感觉我受了一次罪,你倒变了不少。你是不是已经喝了孟婆汤了?还是,昨天你见到孟婆的时候,她给你吃了什么东西?” 向之南也没理会她,进了里屋后,再出来时,右手上提着满满一桶水。 “这水要倒在哪里?”向之南询问蒋岳桐,一边问,一边走到门边,“是不是往门口倒?” 他说着,手已经搭在了门上。 “把水倒出去?”他轻轻拉开门,下一秒,就听到了身后的叫唤—— “向之南,你又乱来!” 蒋岳桐惊呼,抬手示意他停下,整个人几乎是扑着跑到向之南身边。可惜,门已经被他打开了一条小缝。 蒋岳桐也来不及细想,为了不让向之南灰飞烟灭,她一把就推开了向之南,可惜,她推他走的时候,他已经把门缝又拉开了一些。 没了向之南,阳光全部都落在了惊讶身上,她明显感受到了阳光的温度。她难过的闭眼,自己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用上就得灰飞烟灭了。 她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 “喂,蒋岳桐,你干嘛推我?” 咦,我怎么还可以听见说话的声音? “蒋岳桐?你还站在哪里干嘛?” 真的是说话的声音。 怎么回事?她这个时候不应该已经灰飞烟灭了吗?蒋岳桐咬咬牙,一狠心,睁开眼睛。 眼前是上了年岁的门,红漆掉落,剩下白色的木料。格子眼上的纸糊糊从白色的纸变成了泛黄的纸,有的格子眼上的纸有些穿孔了,那孔眼就像是用针戳穿了一样,小得几乎看不见。 蒋岳桐奇怪,自己怎么还在无人斋?她不应该化成灰被风吹走了吗? 她看着落在自己身上的阳光,再看看还存在着的自己,她忽然咧嘴笑了起来,眼泪在眼眶打转。 阎王在骗她。 阎王说,没有拿到无字牌就在白天擅自开门,一旦被阳光照到,就会灰飞烟灭。可如今,她已经开了门,手里也没有无字牌,可她并没有消散。 这是真的吗? 蒋岳桐低头,看着自己完好的双手,在眼眶打转的眼泪像没关水闸的水,一下子全涌了出来。 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即便她不愿相信阎王的话是假的也不敢不相信了。 向之南第一次见蒋岳桐这副神情恍惚的模样。他搓搓小手,盯着她流泪好半天,踯躅不前,只好小心翼翼地询问:“蒋岳桐,你到底怎么了?你干嘛还哭了?是这阳光太刺眼?” 说罢,他抬手,想穿过阳光去触碰蒋岳桐,手却在抬起后遇到阳光的那一瞬间开始冒烟。 向之南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直到感到皮开肉绽的痛觉,他才尖叫出声—— “啊——草——怎么回事!” 向之南疼的把手缩到嘴边,他撅嘴不停的吹气,身体其他地方却都被吓得僵硬了。听到尖叫声的蒋岳桐也终于回过神来,她看到向之南的右手小臂外侧已经缺失了拇指壳大小的一块,变成了透明的。 这就是灰飞烟灭? 她终于是见识到了。 可是,她如今就站在门边,阳光照在她身上,她却没有任何反应,为什么? 蒋岳桐心里的疑惑更深。 向之南已经从痛感里反应过来了,他害怕的后退好几步,直接躲在了通间与正屋的连接处,惊恐的看着还站在阳光下的蒋岳桐,眼神里流露出崇拜。 “刚刚阳光照在我手上,我感觉手上像被人用皮鞭狠狠的抽了一下。你倒好,跟没事儿人一样,现在还站在阳光底下。为什么啊?你这又是练的什么功夫啊?” 面对向之南的疑问,蒋岳桐也没办法回答他。 “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阳光照在我身上我却什么事情都没有。会不会是我做鬼的时间比你长,所以可以承受得了这微弱的光?是这光太小了?” 蒋岳桐看着只拉开大约一厘米的门缝,不经意地把手搭在门缝上,思虑再三,又将门缝拉得更开了些。 “你干嘛?你疯啦?”向之南冲蒋岳桐吼,话语里除了害怕,还有对她的关心。 可惜,向之南说的太晚了,蒋岳桐已经把挨近她的门拉开到了完全将自己裸|露在阳光下的地步。但是,和之前一样,即便她完全沐浴在阳光下,她也丝毫没有感受到向之南口中所说的皮开肉绽的疼痛感。 她已经抑制不了自己激动的情绪,抬脚就跑出了无人斋,在外面的空地上高兴的打转转。 向之南站在原地不敢动,却可以通过那大开的门看到外面的蒋岳桐在转圈。橘粉色的旗袍在阳光的照耀下愈发透亮,裙摆处用金线勾勒的海棠花的图案熠熠生辉。 向之南忽然有些羡慕起她来。 他也想出去,在阳光下大声呼喊,可他没有勇气。他低头看着右手小臂上透明的一截,心有余悸,咽了咽口水。余光瞥见朝暮,他才察觉到它也呆住了,连叫都没有叫一声。 屋外,蒋岳桐转圈转累了,在原地停住,仰头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 阳光实在是刺眼,她只好低头看向前方。十字路口就在眼前,只要她愿意,她就可以走出十字路口,去人间转转,还不用向任何人请示。 她很想往前方走。只要走出了十字路口,她就是自由的了。 “喂,蒋岳桐——你还好吧?” 向之南担心的在正屋里叫,他有一会儿没有见到蒋岳桐路过门前,他不禁有些担心。她要是和他刚刚的小手臂一样被阳光给晒没了,他可怎么办啊? “蒋岳桐?你还在吗?你回答我一声啊。” 向之南有些害怕,他往前走几步,避开阳光,焦急的喊着她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向之南:怕怕。 十五:快抱蒋岳桐的大腿! 另外,收藏加评论送红包!希望看到大家对这本书的真实看法~ 第36章 出入无人斋 “我很好啊。” 在外面的蒋岳桐听到了向之南的叫唤,一边回答他,一边往无人斋里走。 等进了无人斋,向之南见到她,算是安心下来。“我还以为你也被太阳给晒没了。吓死我了。” 蒋岳桐:“我这不好好的站在这里的吗?” 她说着,把无人斋的门给关上。 见门关上了,向之南和朝暮都一起跑到她面前,朝暮喵了好几声,可想而知心里有多着急。 “朝暮,我好高兴啊。我竟然可以不用拿阎王给的无字牌就可以在白天出入无人斋。我太高兴了,朝暮!我再也不用害怕灰飞烟灭了。” 蒋岳桐蹲下身子,抱起地上的朝暮,不停的亲它。朝暮闭着眼睛,忍受着主人突如其来的宠爱。 灰飞烟灭? 向之南看着消失了一截的小手臂,难道,他刚刚经历的,就是灰飞烟灭?向之南第一次从蒋岳桐的嘴里听到这个词语,他有一肚子的疑问,来不及细想就问出口:“灰飞烟灭?蒋岳桐,是不是鬼遇到光,就会灰飞烟灭?如果是这样,你怎么会没有事儿?为什么啊?” 蒋岳桐抱着朝暮,一脸得意的看着向之南:“那是因为,我……”话到一半,她止住。 对啊,我为什么会没有事儿? 她停下抚摸朝暮的动作,独自思考。 她为什么会没有事儿? 向之南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喂,蒋岳桐,你怎么又开始发呆了?你不会自己也不知道吧?” 向之南说着,又想起之前蒋岳桐在屋外转圈圈高兴的样子,心里愈发笃定。 但是,蒋岳桐为什么不知道自己可以碰到阳光也不用灰飞烟灭呢? 向之南看着蒋岳桐,等了很久,可她依旧没有告诉自己一个满意的答案,于是,他大胆猜测:“会不会是因为你是无人斋的斋主,就可以碰到阳光也不会灰飞烟灭?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 蒋岳桐盯着向之南,瞳孔逐渐放大,朝暮窝在她怀里,仰头盯着她。 向之南:“怎么了,我是不是说错了?我刚刚就随口一说,你别忘心里去。” 蒋岳桐微微摇头,她觉得向之南的话不无道理,“不。也许,你误打误撞,说对了。无人斋地处地阳山,又位于阴阳交界,我作为无人斋的斋主,可能在受命成为无人斋斋主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有了强大的法力。只不过,阎王为了好管控我,才没有告诉我这一切。” 向之南问:“那你怎么轻易就被阎王给骗了?他给你下了迷魂药?” 蒋岳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胆子小,而且,阎王长得凶神恶煞的,他说的话,我能不信吗?再说了,我即便是不信,那又怎样呢,我也不敢轻易去触碰阎王说的禁忌。就有比如现在在白天打开斋门,万一我要是在白天打开斋门被太阳晒到灰飞烟灭了,我多亏啊!我还想着去投胎呢!” 向之南明白了,“说了半天,你就是怂呗。” 蒋岳桐没搭理他,想了半天,忽然是想起了什么,高兴的心情一下子又没了,脸上反倒多了怒气,她指着向之南,“还不是因为你!要不是你擅自打开斋门想把水倒出去,就没有现在的事情了!万一我真如阎王说的那样会灰飞烟灭,那我可就真是冤了!我真是怕了你了!” 向之南这一次完全不认同蒋岳桐的话,“哎,话可不能乱说啊。要不是我误打误撞,你怎么会知道自己可以随意出入无人斋呢?你应该感谢我啊?” 蒋岳桐也知道,这件事情向之南有错——不应该擅自开门,却又好像没错——他让她知道了她可以随意出入无人斋,于是,她不再和他理论,走到四方桌旁坐下。朝暮从她怀里跳落在地面,喵了好几声后跑到别处去玩了。 目前,有太多事情她都想不明白,她双手放在桌子上,脑袋重重的压在上面,可她竟然没有觉得疼。 阎王为什么要骗她?他这样做,目的是什么? 整个地府,除了她,还有谁可以随意出入无人斋? 关山麓可以吗? 一连串的问题浮现在眼前,蒋岳桐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炸开了。她叹息一声,整个人都蔫了下去。 关山麓守了她一整夜,刚刚才回去休息,如今只怕是还在睡梦中。他脾气本来就大,万一她把他给吵醒了,他肯定会对她发火。现在还是不要去找他了。这个消息,就等她去送向之南的时候再告诉他吧。 思及此,她定下心来。 向之南也在椅子上坐下,右手小臂上忽然缺了一块,他总觉得自己变得十分怪异,他问蒋岳桐:“蒋岳桐,你说,我这手上缺了一块,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蒋岳桐懒得抬头:“会有什么问题?” 向之南:“我去投胎的时候,大家看到我这消失了一截的小臂,会不会觉得我是个怪胎?孟婆瞧见了,会不会问我?她之前还因为我害你受了伤警告过我,会在我喝的孟婆汤里加料。” 蒋岳桐:“她不会问你。不过……”她扭头,看着向之南,“等我带你去地府的时候,你记得用布把这手臂确实的地方给包起来,我怕咱们运气不好遇到黑白无常,他们要是起了疑心,那咱们俩都得完蛋。” 向之南:“你害怕黑白无常?” 蒋岳桐:“嗯。” 向之南:“他们很凶?” 蒋岳桐:“不。他们不凶。可正因为如此,我才更害怕。我从未听见他们开口,但是,我知道,他们一旦开口,事情就不会简单。我和他们打交道少,虽然没结下梁子,但是,他们毕竟是阎王的人,咱们还是要小心一点。再说,阎王既然不愿意让我知道我可以随意出入无人斋,那我就更得小心包住这个秘密。万一被黑白无常发现了,那离阎王知道也就不远了。小心驶得万年船。” 向之南很理解的点头,“我知道。就像当年我逃课的时候,虽然不害怕教导主任抓到,但是,不被他发现还是好一点。我跟你说,我理解你的心情。你现在知道自己可以出去就跟我可以逃课是一样激动的。” 蒋岳桐冲他呵呵两声,不打算再搭理他。 屋里没了说话的声音,蒋岳桐也不再理他,向之南觉得无聊,便又回了通间去睡觉。 蒋岳桐趴在桌子上,没想出个所以然,也在不知不觉中睡去了。 这一觉,她睡得特别安稳,也特别沉,直到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使劲的摇晃,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她就像是坐在一艘激流勇进的小舟上,船身随着水波四下晃动,她也没了定力,跟着晃动起来。 这种感觉还挺好玩的。 “她怎么还笑起来了?”向之南本来还在摇蒋岳桐好让她醒来,可她居然笑了起来,他这就有些不懂了。 他急了,这月光都已经照进屋子了,她还在睡。朝暮又不在,要是子时的钟声响了,谁去人间找徐一怀呢? 他一狠心,摇得更用力了些,蒋岳桐就感觉自己坐的船要被激流给掀翻了,皱紧眉头,醒了过来。睁眼就看见向之南那炫目的红发,她没好气的问道:“刚刚,是你在摇我?” 向之南:“对。” 蒋岳桐抬手就要打人,向之南急忙解释:“你都睡到月亮出来了,实在也不应该再睡下去了。” 蒋岳桐这才注意向之南身后的月光。 她想起身,可脑袋压在手上的时间太久了,手臂已经发麻。她慢慢抬手,直到麻痹的感觉完全消失,她才放心的伸了个懒腰。舒展身体后,她起身走到门边,斋门一打开,她便迈脚走出去。 夜晚的天空总是格外吸引人。 缭乱的繁星密布在夜空,似乎是一块黑布上染了银色的斑点一般耀眼。曾经听来无人斋的一位天文爱好者说过的星座就在眼前,清晰可见,似乎触手可及。 作者有话要说:收藏加评论送红包~金额随机~评论越走心,红包越大~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37章 等到徐一怀 向之南也跟着她出来,在她身后站住,他抬头看灿烂的群星,不禁感慨:“星星很耀眼。” 蒋岳桐赞同道:“是啊。它们来自遥远的宇宙,却带给我们美好。你瞧,那边,特别明显的十字架形状的星座,那是白鸟座,也叫天鹅座。” 向之南:“你对星座有研究?” 蒋岳桐:“不是。一年前有一位天文爱好者来过无人斋,他在等人的时候,给我说了很多星座的知识,不过,我忘的都要差不多了。他还说,他买了望远镜专门用来观察夜晚的星空,可惜,他死了,哪些望远镜他再也用不上了,只好得等下辈子了。但是,他虽然遗憾自己离开得早,却从未觉得对生活有遗憾。人活着,还是要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虽然他在人世间活的时间不长,可总算是做了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所以,他说自己没白来人间走一遭。” 听了蒋岳桐的话,向之南沉默下来。 他在人世间的二十多年,从来没有做过自己喜欢的事情。 这真是令他遗憾的事情。 他从来没有这么安静的仰望星空,从来没有发觉夏日的星空是这么灿烂,他曾经活过的二十多年,都没有认真的感受过夜晚的美丽。他没有坚持过自己喜欢的事情,哪怕是曾经,他很想去学习跳伞,也因为种种原因放弃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太失败了。 蒋岳桐见身边的人不说话了,低头看向他。月色中,他的侧脸很冷硬,带着落寞。凄凉的月色为他镀上一层悲壮的色彩,他仿佛是一个即将只身赴死的将士。 她知道,纨绔子弟也终有幡然醒悟的一天。 她安慰道:“向之南,没关系,起码,你还有喜欢的人,不是吗?” 这个名字仿佛是指引向之南再黑夜前行的灯塔,他不禁浅笑,再仰头时,整个人似乎都光芒四射,“是啊,我起码,有认真喜欢的人。我只期望,可以再见他一面。只要一面。这之后,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认了。” 这一瞬间,蒋岳桐觉得,之前桀骜不逊又有点瞧不起人的向之南终于是回来了,他不再是做了错事让她受伤后畏畏缩缩的向之南了。 说实话,她更喜欢他这种放荡不羁的样子,或者,是真实的样子。此刻,站在她面前的向之南没有掩饰自己,很真实,她很喜欢这种真是的感觉。 她总想自己过得自在一些,可被困在这无人斋里,一百年来,她的真性情全都被地府的条条框框给磨灭了。 咚—— 咚—— 咚—— 子时的钟声从地府深处传来,惊扰了月色,敲碎了夜空。万籁俱寂的时候,地府钟声更让人孤独寂寞。 “孟婆敲钟了。”蒋岳桐喃喃自语道,幸好,她今夜,不是独自一人听这钟声响起。 “喵——” 听到地府钟声,不知去哪里玩了的朝暮回到了无人斋。它在主人的腿边蹭了蹭,撒娇起来。蒋岳桐叮嘱它:“朝暮,把徐一怀找来。记住,徐一怀住在安湖街道四梁路182号。快去吧!” “喵——” 朝暮跑得极快,一瞬间就没了踪影,消失在十字路口。 向之南看着朝暮就像一团白色的火焰在自己眼前消失,特别紧张,身子有些僵硬。他不敢想象,若是这个晚上,徐一怀还没有来,他还要不要再继续等下去? 他心里没有答案。 他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爱错了人。 蒋岳桐见他低头沉思,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她走到他身边,轻拍他的背脊,“你是真心喜欢他的,就不要怀疑自己。” 向之南握紧拳头,“希望我没有看错人。” 等待是漫长的。 不确定的等待,更是拉长了时间的流逝,一秒钟仿佛变成了十秒钟,甚至要更长。 蒋岳桐坐在椅子上,有些忐忑。对于向之南见徐一怀这件事,她有私心,她希望徐一怀能过来,并且带着他对向之南的爱意。 不过,这件事情,她想没有用。她现在能做的,就是耐心等待。为了不让向之南紧张,她眼角瞥了一眼桌子上点着的红蜡烛。红蜡烛才燃了食指一寸的长度,等待的时间还很充裕。 蒋岳桐想开口和向之南聊些什么打发时间,然而,猫叫声就在她这个想法闪现在脑海后就传来了—— “喵。” 朝暮正在门外叫唤,凭蒋岳桐多年的经验,朝暮这叫声是喜悦的,难道—— “有人吗?” 无人斋外传来陌生男人的询问,这声音沉稳有力,夹杂着疑惑与期许。 向之南率先跳起来,奔到门边,没等蒋岳桐开口就打开了门。徐一怀就站在门外,见到向之南,到嘴边的下一句“我可以进来吗”都忘记说了,只是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人,生怕自己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你终于来了。” 向之南先开口,他语气里不知道是失落,还是高兴。 蒋岳桐也已经走到了他们身边,她看着还站在门外一表人才的徐一怀,眼前一亮,忽然就明白向之南为什么会喜欢他了。 徐一怀个子极高,目测一米九。他穿着一件米黄色的衬衫,搭配浅灰色的休闲裤,白色的休闲鞋,阳光又精神,就像邻家大哥哥一样。 只是,她之前听向之南说徐一怀如今在读研究生,她还以为他是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文的男人呢!不过,蒋岳桐心声感慨,如今的男人长得也太高大了,向之南就已经比她高出一个头多了,这徐一怀比向之南还要高。 不是吃米长大的吗?怎么会长这么高?蒋岳桐抬手比了比,她好像才到徐一怀的胸前。 真是气人。 看到蒋岳桐奇怪的动作,徐一怀这才注意到向之南身边还站着穿旗袍的高中生。 徐一怀疑惑:“高中生都不穿校服的吗?” 蒋岳桐:“嗯?什么?” 向之南被他逗笑了,他抬手搭在徐一怀的肩膀上,笑得前俯后仰。等笑够了,他扭头对蒋岳桐说:“蒋岳桐,我跟你科普一下啊,高中生就是十四五岁到十七八岁的孩子。” 蒋岳桐拉下脸来,对徐一怀和向之南说:“慢走不送。” 徐一怀还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进无人斋,左手手臂已经是被人抓住。他看着向之南,在得到肯定的眼神后,他任由向之南拉着走进无人斋。 蒋岳桐做了一番自我介绍后,带着朝暮出门散心,留他们在正屋里坐。出门时,她还不忘捏起拳头给向之南加油打气,被向之南一个白眼给退货了。 他们很久没见,彼此有些拘谨。屋里灯光昏暗,缺也正好掩饰彼此心中的拘谨。 向之南先开口:“你怎么今天才过来?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咱们俩之间的……友情不值钱呢!” 他不意思说另外两个字,只好换成友情。当然,他也没告诉徐一怀他对他的心思,他自然也只能说友情二字。他自认为,这两个字从他口里说出来,是对他自己的一种侮辱。他什么时候变成这么怂的一个人了?他以前,可是有什么就说什么的。 莫不是,受了蒋岳桐的影响? 当然,他也有自知之明,如今,他是想告诉徐一怀自己喜欢他都不能告诉了了。阴阳相隔,就不要再给徐一怀添麻烦了。 徐一怀坐在他对面,见他心思沉重,便觉得有些话不能再拖了。他看着向之南,郑重的说道:“向之南,我有很多要问你,也有很多话要跟你说。所以,现在开始,把话语权交给我,可以吗?” 向之南认真坐好,却又不想让他占了上风,“哎呀,随便你。你说吧。” 徐一怀问:“刚刚听你那么问,那只猫是不是已经去我住的地方找过我好几次了?” “是啊。这是第三次。” “我要是一直都没有来,你是不是会恨我?” “不会。”向之南觉得自己不会,“我会恨自己。我眼睛瞎了,和你做朋友。” 徐一怀笑,“你嘴硬的脾气什么时候改?” 向之南换另外的话题:“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我刚从泰国回来,所以,那只猫去找我的时候,没有找到我。” 向之南微微点头,心里倒有了一丝雀跃。幸好,徐一怀不是故意不来的。 不过—— 向之南疑惑,他问:“你为什么要去泰国?学习上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收藏加评论送红包~~ 第38章 红尘已了 徐一怀摇头:“不是因为学习上的事情。这件事情说来话长,我长话短说。你去世的前一天是我的生日,但是,当时我并不知道你已经去世了。我就想着你应该会来我学校找我或者给我打电话祝我生日快乐,可直到我的生日都过去了,你依旧没有半点动静。所以,我只好主动给你打了电话,但是无人接听。 “我觉得事情不对,就去了你家里找你。那个时候,你已经出殡了,你妈妈刚从殡仪馆回来,见到了我,就说你出国玩去了,还把地址什么的都告诉了我。我还是觉得不靠谱,便去了泰国找你。我还是没有找到你,打你电话依旧无人接听。我有急忙回国,去了你家。这才知道你去世的消息。” 向之南难过的低头,他也不想去世啊。 “那我妈为什么要骗你啊?我都已经过世了,她干嘛还骗你我去国外了?”他不明白。 “那是因为,”徐一怀说话的语气慢下来,整个人也好像无精打采,他沉默下来,好半天才开口,“那是因为,你妈妈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喜欢男人。” 向之南愣住,整个人都陷入了惊恐之中。他现在不想徐一怀知道自己对他的想法。 他站起来,四处踱步来掩饰自己的惊慌,等情绪逐渐平方一些,他装作很纳闷的说道:“什么啊?你说的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什么喜欢男人?” 徐一怀也站起来,他质问道:“难道,我说错了?你不喜欢男人?” 向之南:“我不喜欢。” 徐一怀:“你不喜欢我吗?” 向之南感觉自己惊恐到了极致,可他已经下定决心不告诉徐一怀了,纵使他心里千般难过也只能给徐一怀否定的答案:“我不喜欢。” 徐一怀笑两声,“可我喜欢你。” 他走到向之南身边,抬手拉住他的左手,“向之南,可我喜欢你。我现在说,迟吗?” 向之南想把自己的左手从徐一怀手里扯开,可他一用力,徐一怀就更用力的握紧他。 徐一怀看着桌子上的红蜡烛,蒋岳桐临走前说过,红蜡烛是用来计时的,他不禁劝道:“那红蜡烛已经燃了那么多,换算剩下的时间的话,咱们俩还有一个多小时。你确定不告诉我你心里真实的想法?难不成,我成了单相思?” 他有些怅然,像是很难过的叹气。他一直拉着向之南的手,低头时,注意到了向之南右手小臂缺失了一部分,他很紧张,“你右手小臂是怎么回事?” 向之南:“没什么。” 徐一怀紧追不舍:“那你该回答我上一个问题了。” 向之南沉默,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小臂是怎么回事了。“我今天小臂晒到了一点阳光,所以它就缺少了一部分。你懂我的意思吗?”他看着徐一怀,又说道:“我现在变成了鬼,遇到阳光就会灰飞烟灭。你是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会遇到更好的人。” 徐一怀:“可你就是最好的那个人。向之南,我知道,你希望我忘了你,对不对?可我不愿意。在我看来,和你一起,才是最好的。你不愿意回答,那我也就不逼你了。” 徐一怀低头,十分失落,他松开拉住向之南的手,不想再继续勉强下去,可就在他松手的那一刹那,自己的手却被拉住,身边的人开口,说的是自己等了这么多年的答案—— “我也喜欢你。” 徐一怀抬头看着他,他们在彼此的眼里都看到了坚定。徐一怀笑,终于是放下心来,“那咱们现在算是两情相悦了。我来的路上,还在想怎么问你。可见了你,却觉得,还是直接问最好。你这答案,不会是故意诓我不对吧?” 向之南:“老子高中毕业那会儿就知道自己已经喜欢你了,你呢?要不是为了能见到你,我能不出国?” 他有些生气,这个徐一怀,竟然怀疑他的感情? 徐一怀握紧他,“我故意的,别忘心里去。” 向之南也消气,急忙问:“对了,你还没说完刚刚的事情。我妈她到底是……” 他没说完,等着徐一怀接话。 徐一怀:“你妈妈知道你喜欢我,又见我去你家找你,便骗我你去了泰国。等我从泰国回来,我再一次去了你家。你妈妈知道瞒不住我了,便把你去世的事情告诉了我。至于她为什么要骗我,她说,她讨厌自己的儿子是同性恋。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觉得,这是一件丢脸的事情。所以,我因为出国才耽误了这么久,让你在这里等我等了这么久。抱歉。” 向之南安慰他:“没关系。你来了就好了。我最怕的,就是你不来。你如今来了,我觉得,我什么都不在乎了。” 他们不再说话,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起,彼此握紧,感受剩下的时间从他们身上跳过去。 向之南现在就希望时间可以停止。 他觉得,一秒钟要是可以变成十秒钟的长度就好了。他有些想笑,刚刚在等待徐一怀过来的时候,他还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了。可如今,他和徐一怀在一起,他又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 他可真是多变。 蒋岳桐和朝暮一起待在无人斋外,幸好,她也有个伴儿。 她抱着朝暮,坐在无人斋外的台阶上,仰头看着璀璨的星河。屋里的谈话声她听不太清楚,可她知道,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去打扰他们。 “希望他们能坦诚相待。” 蒋岳桐一边给朝暮按摩,一边喃喃自语。 “和向之南相处了这么久,我竟然觉得,他还真是一个不错的人。他马上就可以去投胎了,而我,不久后也可以去投胎。希望我们以后能在阳世相见,尽管,我们都不会认出彼此。” 她有些难过。 自己在无人斋见到了那么多人和鬼,见识了形形色色的感情,但是自己经历过的种种,将在自己投胎后将会随着她走上奈何桥的那一霎那随着时间一起消散。 她忽然觉得,自己失去了很多。若是自己可以不用忘记,该有多好。 蒋岳桐坐在地上,有一种错过了亿万光年的错乱感。 吱呀—— 无人斋的门被打开了。 她回头,向之南正冲她挑眉,桀骜又不羁,还带着胜者为王的君王气息。 也是,他终于了了自己的心愿,怎么会低调呢? “完了吗?”她问。 “完了。该说的都说了。走吧,我去投胎。”他激动的不得了,就盼望着自己飞到忘川河边,喝了孟婆汤后就走过奈何桥,潇洒走一回。 “别这么着急,你今天去也投不了了,得再过三个晚上才行。”她半蹲着,将朝暮放在地上,之后站起身,拍拍屁股,又问:“屋里的蜡烛还剩下多少?” 他想了一会儿,又回头看了一眼屋里桌子上的蜡烛,这才回答她:“还有两厘米吧。” 徐一怀也从无人斋里走出来,对于蒋岳桐,他还是很好奇,这么小的姑娘就能做无人斋的斋主,到底是有什么特殊的本事呢? “我现在必须得回去了?”徐一怀看着蒋岳桐,“还是那只猫送我回去吗?” 蒋岳桐点头,“是的,还是朝暮送你回去。” 徐一怀问:“我来这里的事情,可不可以不忘记?”他希望,自己永远都能记住今晚的事情。他满怀期待的看向蒋岳桐,迫切得到她的答案。 “当然,你不会忘记今晚的事情,永远都不会忘。但是,我得提醒你,你不能向阳世间的任何人提起今晚的事情。在你想要和别人说起的那一刹那,你在无人斋见到向之南的这件事情就会彻底从你的记忆力消失了。你要想不忘记,就不要开口。” 徐一怀点头:“我记住了。多谢你的提醒。” 蒋岳桐:“那我现在就让朝暮送你回去。余生很长,还望你多保重。” 徐一怀笑,温润又和气,“多谢。” “喵——” 朝暮叫了一声,率先往十字路口走去。徐一怀紧跟在它身后,走的是从容又坚定。 蒋岳桐目送他离去,回头看时,向之南还站在门口,脸上却带着笑。 “徐一怀走了。”她小声说道。 “嗯。” 向之南轻声答,心里却没了遗憾。 作者有话要说:收藏加评论送红包!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39章 投胎 “他走的倒是从容不迫,你也一副红尘已了的样子。”蒋岳桐说道。 “我们这是已经知道彼此的心意了,所以,即便阴阳永隔,也不必再慌张了。而你,什么都不懂。” “我有什么不懂?”她不解,“我懂感情的,我又不是一块石头。” “你到如今,都不知道自己喜欢的人是谁,怎么会懂?等你真正找到自己喜欢的人是谁,你就明白了。” 向之南说罢,进了屋。 蒋岳桐站在门外,似懂非懂。 她喜欢的,她怎么就找不到自己喜欢的人是谁了?她一直喜欢的,都是聂元生啊! 她生气,也走进屋,想和向之南理论一番。 “向之南,我觉得你说的不对。我明明就知道自己喜欢的是谁。” 向之南头也不抬,“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你喜欢的是那天领我来你这里的聂元生?” “对啊。”她点头。 “好,那我问你一件事情。”向之南抬眸看她,昏暗的灯光里,她可以感受到他的眼神很犀利。 “对于你可以随意出入无人斋这件事情,你是不是很高兴?”他问。 “那肯定啊!”到如今,一提起这件事情,她都激动,连连点头。 “那你知道这件事情后,你第一时间想将这件事情说与谁听?是聂元生吗?” “……不是。” “那是谁?” “是……” 她冷静下来,等想到是谁的时候,竟然有些不敢说出到嘴边的那个名字。 向之南看着她,愈发肯定心里的答案,“既然你不说,那我来替你回答。你第一个想要告诉的,是关山麓吧!” 蒋岳桐愣住,身子有些发抖。 向之南知道,蒋岳桐被这个答案给吓到了,他也没有再提问,在椅子上坐下,静静地等待她缓过劲儿来。 感情这回事儿,还真是难以理解。当事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心思,旁人看得再明白,也是无用的。尤其是遇到蒋岳桐这种,一直抗拒内心真实想法的,就更难明白了。 果不其然,蒋岳桐开始为自己辩解—— “向之南,我觉得你说的还是不对。虽然我想把随意出入无人斋这件事情第一个告诉给关山麓,但是这也不能代表什么啊。元生哥哥很久才来我这里一次,我没想到他也可以理解啊。再说了,我和关山麓天天都可以遇到,我第一个想到他很正常吧。” 蒋岳桐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就是不承认自己心里喜欢关山麓。 向之南也懒得跟她废话,敷衍道:“对,我觉得你说的也很有道理。” “是吧。”蒋岳桐笑,可心里总感觉怪怪的。 “你是不是应该带我去地府了?” 蒋岳桐问:“你就那么想去地府?” “那肯定啊。我来的第一天就想去地府转一转了。我可不可以见到阎王?” “呵呵。”蒋岳桐皮笑肉不笑,“你要是能见到阎王,马上,你就可以下油锅了。” “为什么?” “不听话的鬼才会见到阎王。阎王也不会问你为什么不听话,他只会命人将你扔进油锅,让所有的鬼都看看,不听话就是这个下场。” 向之南作痛苦状,“什么啊?阎王为什么是这样的?他都不听人说的吗?太独断专行了吧!” “他是地府的王。独断专行也没人敢忤逆他。” “你为什么不忤逆他?” “我为什么要忤逆他?我找死啊?”蒋岳桐冲向之南翻了个白眼。 “你不是不喜欢阎王吗?我听你每次谈到他,都有一种厌恶的语气在里面。” 蒋岳桐叹气,“我厌恶他有什么用?我又打不过他。何况,我没过多久就要投胎了,我还是不要给自己招惹麻烦了。我如今啊,就想安安稳稳的度过在无人斋剩下的日子,然后去投胎。” 向之南:“也许,你打得过阎王呢?” 蒋岳桐讶异,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了,“怎么可能呢?我怎么可能打得过阎王?你就不要和我开玩笑了。” 向之南恨铁不成钢,“怎么就不可能了?要知道,你也是鬼,我也是鬼,怎么就你可以被阳光晒,我就不可以?我会灰飞烟灭,可你却不会,你有没有想过,这到底是为什么?你要不要去地府打听打听,看看有谁还可以同你一样在阳光下自在行走?” “这……” 蒋岳桐哑口无言。 是啊,向之南说的不无道理,为什么她被太阳晒一点事情都没有?疑惑藏在她内心深处,她觉得自己都要疯掉了。 向之南继续说:“蒋岳桐,你不是不敢忤逆阎王,你是觉得,这样的生活对你并没有什么影响。可是,我敢打赌,将来有一天,你已经无法再忍受这样的生活,无法再忍受阎王的时候,你一定会爆发。” 蒋岳桐拼命摇头,“够了,你不要再说了。” “你……” “够了!” 蒋岳桐生气了,她跑进里屋,想要清醒一下。 向之南不依不饶,跟在她身后也进了里屋,他看着坐在床上的双手捂紧自己耳朵的她,站在她身边说的更大声了,“你既害怕阎王,又害怕自己真实的内心,你怎么就这么怂呢?” “够了——” 蒋岳桐吼了起来,她一抬手,掌心对准面前的已经被向之南舀干水的空木桶。 啪—— 木桶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被蒋岳桐一掌就给击成了几块。木板孤单的躺在地上,似乎是在呻\\吟。 向之南看着躺在地上被劈成好几块的木桶,乖乖的闭嘴。蒋岳桐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掌,翻过来又翻过去,说不出一句话。 她心疼的看着地上的木块,又气又恼。 这是自己干的? 她看着自己的手掌,有些后怕,急忙握紧拳头,生怕自己又一个不注意,就把自己正对面的衣柜给劈了。 她就这么一个衣柜,她可舍不得。 向之南害怕的站远了些,他问:“你刚刚练的,又是什么功夫?” 蒋岳桐:“……我也不知道。” 向之南:“你以前使过它吗?” 蒋岳桐:“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有这本事,我怎么会使过呢?” 向之南有些羡慕,“你这功夫,就跟我在武侠电视里看到过的那种降龙十八掌一样,厉害的很。” 蒋岳桐起身,赶紧离开,怕自己见到这些散落的木块心里难过,她可就这么一个木桶啊,“咱们还是出去吧。” “这些木块呢?” “就搁这儿吧。” 蒋岳桐逃命似的跑出去,向之南再看了几眼木块,也走了出去。 屋外,红蜡烛已经燃尽了,融化了的灯油都被装在瓦片里,屋子里弥漫着灯芯的气息。 月光黯淡下去,屋子没了蜡烛,黑漆漆的。 蒋岳桐不敢挥手点燃灯架里的油灯,怕自己用力过猛把灯架也给毁了,只好说道:“向之南,咱们就这么走过去吧?” “这么黑?怎么走?” “没事儿,黑一点也没关系。反正屋里也没什么东西,不会……” 她话还没说完,左腿的膝盖就撞到了椅子。 “痛!” “痛!” 她咬牙尖叫,“好疼啊!” “谁叫你不点蜡烛?”向之南幸灾乐祸,“你把蜡烛点上吧。” 无奈,蒋岳桐只好挥手,将灯架上的油灯给点上。 “你现在是不是要带我去地府了?” “嗯,算是吧。”蒋岳桐看着他,她忽然觉得,自己这几天和向之南相处的挺好的,虽然中间经历了不愉快的事情,可总体来说,他还阴差阳错的帮了她不少。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向之南察觉到了蒋岳桐奇怪的目光,他缩紧脖子,“你要干嘛?” “没干嘛。我能干嘛?” “那咱们走吧。我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去地府了!” 蒋岳桐啧啧几声,摇头,鄙视的说道:“你还真是赶着去投胎了。” 对了—— 蒋岳桐看着他右手小臂上缺失的一小节,她拍拍自己脑袋,说道:“我都差点忘记了。我去给你拿条丝巾,你赶紧把你这透明的小臂给包住。” 向之南也才想起这件事情,“我也差点忘了。” 蒋岳桐赶紧往里屋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收藏加评论有红包哦~感谢对本文的支持~ 第40章 地府直播 蒋岳桐往里屋走,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条白色的丝巾。 “这么白?太显眼了吧?”向之南提出抗议。 “你还嫌这白啊?那行啊,我屋里还有黄色的和特别喜庆的大红色,你自己去挑。” “那算了,就这条吧。白色百搭。”向之南上前,抬手说道:“你帮我缠一下。” 蒋岳桐左手握紧丝巾的一端,放在向之南右手的右方,接着,她右手握紧丝巾的另一端,放在他右手的左方,丝巾在他小臂上交缠几圈之后,她给丝巾打了一个结。 等包好了,向之南甩甩手,确定丝巾不会掉下来后,他问:“别人要是问起来,怎么说?” “你就说,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送个你去投胎的礼物。” “啊?这行吗?” “放心,我在地府的名头还是很响亮的!”蒋岳桐拍拍胸脯,一脸骄傲,“再说了,没人会问你的,大家根本就不会在意你。” “就这样吧。咱们走吧。”向之南哼起歌儿,走得大摇大摆。 蒋岳桐跟在他身后,总觉得他今夜兴奋过度。到了石门前,石门打开后,向之南终于见到了期待了好几个晚上的地府。 眼前是一座石桥,上面已经有鬼在走了。石桥两边放置有大锅,锅上冒着火焰,看着还挺吓人的。他往前走几步,才看清石桥下,似乎是黑不见底的深渊。 “那些穿黑衣服的,就是地府引路人。”蒋岳桐给他介绍,仿佛他是来地府旅游的客人。 “我有印象,聂元生就是穿的这种黑衣服。你别说,你们地府办事还有模有样的,还发工作服。” “谢谢夸奖哦。”蒋岳桐撇嘴。 向之南走上石桥,身边路过好几个地府引路人领着刚来地府的鬼。他扬扬手,和别人打招呼:“嗨。” 蒋岳桐打掉他抬起的手,“嗨你个头!你给我低调一点。” 向之南委屈,“人家第一次来地府,很兴奋嘛。你看,周围都是鬼,可比周围都是人要刺激多了!我真想搞一个直播,直播我在地府的所见所闻。” “直播?直播是什么?”蒋岳桐一脸好奇,她看着系那个只能,只见他抬起左手,手掌心对着脸,将手送到离脸大约三十厘米左右的位置后就保持不动,紧接着,他勾起笑容冲着手掌心开始说道:“大家好,我今天给大家介绍一个非常好玩的地方——地府。” 他说完,转了一个圈,手倒还一直举着。 蒋岳桐只觉得一阵害臊,龇牙咧嘴,摆出一副恶心的样子。 这边,向之南根本就没注意到蒋岳桐鄙夷的神情,继续说道:“大家请看,这里是地府的石桥,看到没有,这个石桥全部由石头铺成,技术精湛,一定要亲自来走一走,感受石头千年的魅力。还有,你们看,这石桥上摆着铁锅,铁锅上冒着火光…….” “向之南,你够了!”蒋岳桐说话打断向之南,“你怎么说话突然就阴阳怪气了?你说了半天,也没有跟我解释直播是什么。” 向之南:“我刚刚就是在给你解释什么是直播。我告诉你啊,直播就是一个人对着手机,自言自语。手机你知道吗?” 蒋岳桐点头:“这个我知道。我去人间的时候,见到人用过。他们好像每个人手里都有一部手机,我还挺想要的。” 向之南:“那就是了。直播就是通过手机或者其他工具进行的。你刚刚看到我,就是一般直播时的状态。” 蒋岳桐明白了。 这搞直播还不如听广播呢! 她没了兴趣,只想早点见到关山麓告诉他她可以再白天打开无人斋斋门的事情,她拉着向之南,催促他道:“好了,时间也不早了,咱们俩快点走吧。” “时间不早了?我的时间不是还挺充裕的吗?我就想在这地府随便逛逛,要不,你先回去?朝暮是不是要从人间回来了?” “放屁!我可不敢让你随便逛。万一你不长眼跑到阎王殿去玩了,我可救不了你。你受罪不说,我也会受到牵连。” “那你就和我一起嘛。你让我在闲逛闲逛,反正,我今天又不投胎。” “行吧,我跟着你。”蒋岳桐败下阵来。 向之南得了允许,更加高兴。他们一边走,一边聊,终于是到了投胎管理处。他仰头看着石墙上的五个红色大字,不禁发问:“蒋岳桐,在地府做事,有工资吗?” 蒋岳桐:“工资?” 向之南:“就是……酬劳。工资就是酬劳的意思。好比,你在我家里干活,我给你一点报酬。” 蒋岳桐:“没有。” 向之南:“这是赤\\裸\\裸的剥削啊!阎王怎么这么不人道?” 他义愤填膺,好像下一秒就要揭竿起义去阎王殿上闹上一场一般。蒋岳桐也就想不明白了,他一个再过三个晚上就要去投胎的,干嘛这么多名堂? “向之南,你安分一点行吗?我们在地府做事的都不生气,你生什么气?再说了,我们要了酬劳也没用啊,又没地儿花。你就不要这么大大咧咧了,好好的在头胎管理待上几个夜晚,就去投胎吧。” 蒋岳桐真是怕了向之南了,她可就盼着她早一点把他送到投胎管理处,她好早一日脱离苦海。 向之南:“我这里为你着想。你看看你,做事情多累啊。” 蒋岳桐:“谢谢你,不用了。咱们快进去吧。” 她几乎是推着向之南进了投胎管理处。管理处里,鬼不是特别多,大家三五成群的围在一起,有说有笑,一点都不难过。地府看管人站在各自的区域,生怕发生个什么意外。 她扫了一眼,发现了关山麓。看来,今夜他又随着投胎的队伍去忘川河。 “你是不是在找关山麓?”向之南凑近蒋岳桐,在她耳边轻声问。 “没有啊。”蒋岳桐摆手,走到一边。 又嘴硬了。 向之南心里切了一声,也没再继续追问。 关山麓已经注意到了蒋岳桐,向之南那头红发,他是不想注意也难。他看着换了一身旗袍的蒋岳桐,只觉得眼前一亮。 他觉得她身上的那件旗袍特别眼熟,可又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原因眼熟。他走向他们,面上的神情有些严肃。 “你想见的人来过了?”他问向之南。 “是啊。来过了。”向之南回答他。 蒋岳桐总觉得他们站在一起,下一秒就要干一架,她插话:“关山麓,向之南就交给你了。” “嗯。”关山麓点头,抬手指了指左前方,“那儿的鬼都是和你同一天过世的。你去找他们,到时候我会带你们一起去投胎。” 向之南打了个响指,他总算是找到了新伙伴。 “谢谢你了,蒋岳桐。” 这算是告别。 向之南说完,立刻离开,奔向自己的新伙伴。 蒋岳桐叹息一声,目送向之南前往新地方坐下后,才回头。 关山麓问:“你身体好了?” 蒋岳桐有些欣喜,这个平时老是和她作对的居然还有这么关心她的时候,“嗯,好了。” 关山麓看着她,她笑眼弯弯,嘴角都扬到了最大,“你好像很高兴?” 蒋岳桐凑近他,“是啊。我有一件特别高兴的事情要和你说。” “什么事?” “我发现自己可以在白天打开无人斋的门了!”她说的小声,拼命压抑内心深处的激动,怕自己一不小心就给喊出来。 “什么意思?”关山麓半知半解。 “我长话短说啊。今天,向之南打开了无人斋的门,阳光射了进来。我怕他受到伤害,就挡住了光。我本以为我会像阎王说的那样灰飞烟灭,可是,并没有。后来,我又把斋门打开打最大,还跑了出去,可我一点事情都没有!关山麓,我可以不用阎王的无字牌在白天自由出入无人斋了!” 说完,蒋岳桐冲着他笑。 关山麓问:“你是不是做梦了?” 蒋岳桐:“没有!我跟你说的都是真的!” 关山麓还是不愿意相信。 蒋岳桐说:“我知道,你肯定一时之间难以相信。没关系,卯时过后,你记得来无人斋找我,我让你看看我是如何在无人斋外晒太阳的。” 关山麓知道,蒋岳桐从来不是空穴来风的。既然她这么肯定,那她刚刚说的就一定是真的。只是,她现在为什么可以不那无字牌就随意出入无人斋而不会灰飞烟灭? 阎王在骗所有的鬼吗? 既然如此,他是不是也可以和她一样? 关山麓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关山麓知道,蒋岳桐从来不是空穴来风的。既然她这么肯定,那她刚刚说的就一定是真的。只是,她现在为什么可以不那无字牌就随意出入无人斋而不会灰飞烟灭? 阎王在骗所有的鬼? 既然如此,他是不是也可以和她一样? 关山麓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作者有话要说:收藏加评论送红包啦~越走心,红包越大~ 第41章 黑白无常 “行啊,卯时过后,我来无人斋找你,我倒要看看,太阳晒下来的时候,你到底可不可以不拿无字牌就打开无人斋的门。” “随时恭候。” 蒋岳桐一脸得意。她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有面子,忍不住冲着关山麓挑挑眉,可他根本就不理她,又走回刚刚坐的地方了。 见事情也办完了,蒋岳桐也没再待下去,转身离开投胎管理处。 等她走了,关山麓才想起,他刚刚问到了她身上好像有什么香味儿,很浓。 是什么呢? 他半眯着眼睛,屏息凝神,在脑海里搜索那香味儿。 回无人斋的路上,蒋岳桐一路蹦蹦跳跳,像个小孩子一样高兴。向之南的事情办好了,她和关山麓斗了这么多年,她终于在他面前赢了一场。两件事情混在一起,她心情舒畅。 今夜的石桥,既不拥挤,也不嘈杂,来往的地府引路人也比以往少很多。她慢悠悠的走着,心里记挂着自己突然多出来的一身本事。等关山麓去找她了,她可一定要让他看个清楚。 她想着,再抬头时,迎面走来一黑一白两个身影。 糟糕,是黑白无常。 蒋岳桐素来没和他们打过交道,也不想在此刻和他们交谈。她在原地站住,恭敬的等待他们从自己身边走过。他们走的快,也没有搭理站住路边的蒋岳桐。 黑无常离蒋岳桐近,路过她时,余光扫了她一眼。等他们过去了,蒋岳桐还是低着头,可脚步却快得出奇。 “蒋岳桐——” 谁在叫我? 蒋岳桐心里一咯噔。她好像从来没有听见过这种声音,低沉如百岁老人,却又充满力量。 她不确定是谁在叫她,又害怕黑白无常,只好继续前行。 “蒋岳桐,你站住。” 声音再次响起,还离她越来越近。她还来不及思考,肩膀就被人一把抓住。 “我在叫你。” 她扭头,看着自己身后站着的一脸冷漠黑无常。蒋岳桐害怕,又确认一遍:“是你在叫我?” 黑无常:“嗯。” 蒋岳桐:“你不是……哑巴吗?” 黑无常:“……” 哑巴?这是哪里来的谣言? 黑无常盯着蒋岳桐,神情更冰冷了。活这么多年,他头一次听见别人说他是哑巴。他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哈哈哈哈哈哈,听见没,老黑,蒋岳桐说你是哑巴。” 一阵讥讽的嘲笑从他们身后不远处传来,蒋岳桐看去,是白无常在笑,他笑得极其夸张,弯着腰,张大了嘴巴,就像一只河马。 蒋岳桐觉得自己在地府一百年算是白待了,怎么白无常也会讲话?他如今看着她,倒也不像是个眼睛有问题的,她不禁问白无常:“你不也是哑巴吗?” 白无常:??? 白无常哑口无声。他看了黑无常一眼,耸肩摊手,莫名其妙。 蒋岳桐看着黑白无常,觉得自己刚刚真不应该将哑巴几个字说出口,她羞愧难当,恨不得从石桥上跳下去得了。她抬手捂脸,“对不起,我来地府快一百年,还是头一次听见你们二人说话。我一直以为,你们不会说话,所以…….” 所以,你们就当此事没有发生吧。 黑无常甩甩袖子,显然是有些生气了,他抬手指着蒋岳桐,她也不敢抬头看他,隐约觉察到一抹白色的东西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她轻挑眼梢,只见黑无常黑色的衣袖下,藏着一只只剩骨头的手,惨白又阴森骇人,让人畏惧。 嘶—— 蒋岳桐倒吸一口凉气,咽了咽唾沫。 黑无常的手竟然是这样的可怕。他经历了什么手才会变这样? 她将这事情牢牢记在心里。 “算了,不与你计较这么多。”黑无常放下抬起的手,质问道:“你最近做了什么?” “嗯?”蒋岳桐不明白黑无常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没做什么啊。我就待在无人斋啊。” “那你身上这么浓的曼陀罗花的香味儿是怎么来的?” “这……” 蒋岳桐开始慌乱,她抬手低头,用鼻子仔细的嗅着身上的气味儿。奇怪,她怎么一点也闻不到身上曼陀罗花的气味儿呢? 她摇头道:“没有啊。我身上没有曼陀罗花的气味儿啊?” 黑无常:“你自己当然闻不到。老白,你过来闻闻。” 白无常走到蒋岳桐身边,他俯身靠近她,感受她整个身体散发出来的曼陀罗的香味儿。 “的确有。” 白无常看着蒋岳桐,告知她这个噩耗。 怎么会? 她怎么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上有曼陀罗花的香味儿?向之南都没有闻到啊。难不成,是因为他天天与她待在一起,鼻子已经对这香味儿完全习惯了? 蒋岳桐抿唇,本来就不怎么会撒谎的她此刻更是找不到理由来搪塞黑无常。她只觉得他那双漆黑的眸子似乎是要挂在她身上一般。 看来,自己这下是完蛋了。 要不,随便编一个? 蒋岳桐抬头,冲黑无常笑,还没开口,就被人半路给插话了—— “喂,蒋岳桐。你怎么也不等等我?” 关山麓就像一个救世主一样出现在石桥上,蒋岳桐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就差喊一声“亲爹啊,您终于来了啊”。 关山麓说着,已经走到蒋岳桐面前。他看着黑白无常,询问:“你们今天是打哪儿来啊?” 黑无常站直身子,看了他一眼,“听了阎王的吩咐,刚从深渊回来,去瞧瞧有哪些恶鬼不听话。” 关山麓点点头:“原来是去了这石桥底下的万丈深渊啊。我可从来没瞧见你们和蒋岳桐说话,怎么今天兴致好,想着要和她聊上几句了?” 黑无常冷笑一声,也知道平日里关山麓爱包庇她,不愿说出缘由。 关山麓见黑无常不理会自己,一点都不急,他心里已经猜到了大概,便冲蒋岳桐说道:“孟婆说了,要你今日戌时再过去她那边帮她试一试曼陀罗花制成的药有没有效果。你刚刚送向之南来了后走的急,我就把这事儿给忘记了。幸好,赶上你了。不然,我还要多走一段路程。” 蒋岳桐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是吗?孟婆还要我去帮她试药粉啊?”她说完,又露出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神情,“孟婆怎么老是要我去帮她试曼陀罗花的药粉啊?她怎么不找你啊?我从无人斋到地府,可得走上一段路程呢!” 关山麓:“那还不是孟婆喜欢你呗!行了,我已经把这事儿告诉你了,你爱去不去。不过,你要是不去的话,孟婆她老人家生起气来,可就翻脸不认人了。你好歹也是要投胎的,仔细掂量掂量这件事。整个地府,可就她老人家熬孟婆汤。你惹了她,保不齐她在你要喝的孟婆汤里加点什么。” 蒋岳桐心里惆怅,可又没办法,“行吧。我去。戌时我一定赶到忘川河边。” “好。”关山麓应答一声,冲黑白无常拱手道:“打扰了,我这就走。” 蒋岳桐算是彻底佩服关山麓了。他简直就是活菩萨,有他在身边,她真是能逢凶化吉。她心里狠狠的夸了一顿关山麓,就等着之后可以找个机会好好感谢他一番。 作者有话要说:收藏加评论送红包哦~20点到500点随机哦~ 第42章 苏蓉蓉 黑白无常也听明白了关山麓话里的意思。言外之意,蒋岳桐身上之所以有这么浓的曼陀罗花香味儿,是她帮孟婆试药的缘故。 黑无常神情严肃,他没有向关山麓透露一句,可关山麓已经把整件事情都交代清楚了。如今,事情弄明白了,他也没了再询问蒋岳桐的理由。 之前,他以为,关山麓只是生了一张好嘴;如今,他觉得,关山麓不仅伶牙俐齿,更是心思细腻。 真是一个厉害的角色。 想到这里,黑无常愈发忌惮关山麓。 若是关山麓因为少喝了孟婆汤而在一百年期限未满之前提前想起生前之事,只怕,他和白无常就没好日子过了。况且,这蒋岳桐作为无人斋斋主,可是与关山麓走得极近。若他知晓了她那一身本事,会发生什么还真是无法预测啊。 事到如今,他必须得盯紧他了。 黑无常冷哼一声,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你们还要什么话要说吗?”蒋岳桐见黑白无常都不说话了,急切的询问。关山麓帮她解了围,可她如今还是不敢动。 白无常摇头:“无事了,你去吧。” “好。那我走了。”蒋岳桐说的小声,缩着脖子佝偻着背往无人斋的方向走去,就像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一样,不过,她的步伐矫健轻快,七八十岁的老人是绝对没有她这逃命似的步伐的。 “你怎么了?”白无常看着黑无常,“你在担心关山麓?” “他太机灵了。以他的聪明才智,他即便是想起了生前所有也不会有所显露。我担心,他会将我们都瞒过去。” “别担心,蒋岳桐还在呢。蒋岳桐被咱们问话,可是支支吾吾,连答都不敢答。就她这副胆小如鼠的样子,即便是知道自己有一身本事,也是没有作用的。没过多久,他们就可以投胎了,只要安全度过这段时间,咱们也就不用再忧愁了。” “嗯。” 黑无常淡淡的说道。 “我还要告诉你,我依旧没有找到蓉蓉的下落。阎王曾经说过,她已经投胎转世了,可如今,都两百年了,我怎么也寻不到她。难不成,是阎王在骗我们?” 黑无常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 两百年了。 他还以为,自己会忘记。可惜,这个名字,这个人,已经烙在他心里了。 他轻叹一声,摇头道:“阎王骗我们做什么?蓉蓉因为我而犯了错,阎王肯定会惩罚她。她即便投胎了,要经受的苦难肯定会比常人多的多。这投胎转世,讲究命数。有的人投胎,可以平平安安过一辈子;有的人呢,生下来活不到成年,甚至生来就夭折。 “蓉蓉在无人斋做斋主的时候,我们也只见过她成年的样子,可是,她生前小时候是什么样子,我们没有见过。这来投胎的千千万万,我们不可能一一去查,也许,是我们疏忽了。” 白无常:“行。那我以后注意一点来投胎的小孩子。” “嗯。回去吧。阎王该等急了。” 黑无常甩袖离开,漆黑的眸子里闪着悔恨与落寞。 这两百年来,每每撑着小舟在忘川河上游历,他都希望她能陪在自己身边。若不是因为阎王吩咐他和白无常要时常去巡视奈何桥,他是怎么也不愿意去忘川河的。 那里承载了他太多美好与痛苦的回忆,他实在是不愿去。 才开石门踏进无人斋,从人间回来的朝暮便向她奔来。 “喵,喵。” 朝暮冲她撒娇,一边叫一边跟着她回到里屋。她没心思逗它玩,摸了摸它背脊就在床上躺下。 黑无常的手究竟是怎么回事?自己这一身本事又是怎么回事? 要想弄明白这两个问题,就得有人帮她。她可以找谁帮忙呢? 找关山麓? 她想着,不禁又记起不久前他在石桥上的仗义相助。她又记起,那晚,她被向之南背着回无人斋,半路上,是关山麓冒了出来。也是他,去孟婆那里拿药;更是他,守了自己一整晚。 他对她,终究是太好了。 她忽然有些害怕。万一哪一天,她再也找不到他了,她该怎么办? 夏日炎炎,屋外高大的梨树上,知了在叫个不停,仿佛要将天上的太阳都给吵下山去。 蒋岳桐坐在窗前,看着屋外池塘里的荷花,根本就无心眼前的女红。听到开门声了,她赶忙拿起针,在白色的绣布上胡乱的穿插,豪不在乎那要平常人半月的伙食费才可以买到的丝绸。 “岳桐,你又在发呆了。” 开门的人走到她面前,盯着她那无法说出赞美之词的女红,笑出了声。她抬头,看清那女人的面容。 是她——那天在花园里叫她名字的那个穿着旗袍雍容典雅的女人。女人看上去很年轻,不到三十岁,笑话她的时候,还不忘拿丝巾掩面。 “你猜猜,谁来看你了?”女人眼波流转,温柔可亲。 她没说话,静待女人开口。 “你快些进来,还杵在门外做什么?” 女人冲着门口说道。 她看过去,先看到白色的长褂,紧接着,她便瞧见了一个戴着金丝眼镜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他手里提着一个用红纸包起来的礼盒,上面打了一个蝴蝶结。 他是—— 她呼吸急躁,情绪激动,盯着男人连眼镜也不敢眨一下。这么多个夜晚,生平第一次,她梦到了熟悉的人。 元生哥哥。 她几乎要喊出来。 女人朝门口的聂元生招手:“你快些过来,快把你带来的礼物送给岳桐。你瞧,她盯着你看了这么久,可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呢!” 聂元生笑着慢慢走近她们,她只觉得随着他越来越近,她的心都要跳出来了。空气忽然变得有些窒息,她觉得自己都要因为空气稀缺而晕过去。 聂元生已经走到她面前,他将手里提着的礼盒递到她面前,弯腰抬手摸摸她的脑袋,冲他浅笑,开口说话时,话语里都是宠溺,“桐桐,这是我特意从法国给你带回来的巧克力。我知道,你爱吃巧克力,所以啊,我跑了好几条街,特意选了最好的带给你。你尝尝。” 她忘记了回答,只是傻傻的盯着他,眼眶不禁有些湿润。女人含笑,柔和的问:“怎么还哭了?你不是说很想见元生哥哥了吗?” 她点头,刚想回答,眼前一片白雾涌现,在睁眼时,她已经迷失在了一片雾茫茫的森林里。森林里的树笔直高大,直冲云霄。她神情慌张,在迷雾里跑来跑去,想要逃脱这骇人的阴森场景。 天上没有太阳,她无法判断方向,她随便挑了一个方向,可似乎又一直在原地打转。森林里连一只叫唤的鸟儿都没有,她害怕的在原地蹲下,无助的痛哭。 “蒋岳桐?蒋岳桐?” 天空传来呼喊,声音急切又熟悉。 “蒋岳桐?你怎么了?” 天空的呼喊没有间断,她带着期盼仰头看,天上的白雾正在慢慢消散,阳光照进森林,她站起来,继续往前走,可下一脚她就踩空了。 “啊——” 她惊醒,关山麓就在床边低头看着她。 第43章 石洞 蒋岳桐看见他,鼻头发酸,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眼泪像管不住的水龙头哗啦啦的流。她撇着嘴,从床上坐起来,哭声依旧没有止住。 关山麓被她这情景吓到了,他抬手要去安慰她,却又不好意思,赶忙问道:“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我没惹你啊,怎么一见到我就哭了? 他实在是难以理解她这突然来的情绪。 “呜……..” 关山麓又问:“我刚刚见你睡觉的时候眉头皱的厉害,是不是做噩梦了?” “……嗯。”她点点头。 “做什么噩梦了?我欺负你了?” “不是。” “那是什么?” “我…….”她抽泣几声,缓和情绪后继续说道:“我梦到了一个女人,还梦见了元生哥哥。” 关山麓明白了,他没好气的说道:“敢情你这是梦到心爱之人喜极而泣啊?” “不是…….我在梦到他们之后,就落入了一片雾茫茫的森林里,怎么也走不出去。后来,我听见了有人在叫我,我本想继续走的时候,就掉进了一个坑里,然后就醒了。” 关山麓懂了,她这是做噩梦了。 “那是梦,别害怕。你已经醒了,别害怕。” 他坐在床沿,安慰她,声音变得细腻,仿佛在哄一个小孩子一样。他轻拍她的背脊,安抚她激动的情绪。 “关山麓,我要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 “你有做一些奇怪的梦吗?” “奇怪的梦?比如?” 她想了下,打了个比方,“比如,你会梦到一些在地府做事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人,你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但是,你却觉得那些人无比熟悉。我真的可以保证,我梦到的那些人,我在地府,从未见过。” “我没有做这样的梦。”他摇头。 她有些失望,却也知道,他和她始终是不一样,怎么会有一样的感受呢? “我这一年来,一直在做这样的梦,我都在怀疑,我做的这些梦是不是我生前经历过的事情。刚刚梦到元生哥哥后,我有些慌乱,心里更疑惑了,难不成,我在生前就认识元生哥哥?还有,那个出现在我梦里的女人我已经梦到过好几回了,她和我长的像,会和我有关系吗?” 关山麓长呼一口气,他耐心劝解她,“你别想这么多了。这世间的许多事情都讲究一个水到渠成,你现在既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就别想那么多。以后时机成熟了,说不定你就会明白自己为何会做这样的梦了。” “好吧。”蒋岳桐点头,算是暂时让自己缓解一会儿。她说完,擦干脸上的泪,坐在床上发呆。 关山麓也没有催促她,起身往屋外走。 她忽然一瞪眼睛,看着他背影问道:“喂,关山麓,你怎么又进我房间了?你来找我干嘛吗?” 关山麓回头,摆出一副宛如看智障的神情看着她,“你记性也太差了吧?是你叫我来找你的啊。你说,你可以在白天随意出入无人斋了,想要把这个本事表演给我看,所以我来了啊。” “嗯?”蒋岳桐好像有了一点印象。她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抬手默默自己的脑袋。 关山麓抬手指向木柜那边,那边有扇窗,虽然被木柜挡了一半,可还是有阳光透过纸糊糊照进来,“你瞧,这太阳已经升的这么高了,你也该起来了。你动作快一点啊,我在外面等你。” “哦。” 他出去,她也起身。穿好鞋后,她走到柜子边,打开柜门,她拿出陪伴了她快一百年的木梳子,在自己头上细致的梳了几下。 到了正屋,她一眼就瞧见关山麓站在门边,似乎是想开门出去。她知道,在地府做事的鬼,谁不希望自己可以变成一个人呢?谁不渴望阳光?谁不想在春天踏青,在冬日打雪仗? 人世间纵有千般苦,可总能见到阳光。 “你瞧,屋外的阳光可真是灿烂啊。”关山麓说这话的与其,就像一个饱经沧桑的流浪人。 她走到他身边,“我还没有向你道谢。在石桥上,谢谢你为我解围。” “不用了,我就发发善心而已。每月一善。” “你怎么就知道他们是因为我身上的曼陀罗花的气味儿为难我呢?你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 她回来的时候,就一直在想这件事情。关山麓简直聪明到可怕。 “你带向之南去投胎管理处和我交谈的时候,我就闻到了你身上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气味儿。等你走了,我终于想起来那是什么气味儿。刚巧,你带向之南来之前半个时辰,我手下的人跟我汇报了黑白无常离开了阎王殿,往深渊去了。 “他们去了深渊,回来必须经过石桥。我怕你回无人斋经过石桥的时候撞到他们,更怕他们追问你这曼陀罗香味儿时你像一个傻子一样什么都答不上来,所以啊,我就去找你了。幸亏我及时赶到,不然,你得受罚,我和孟婆破肯定也会受牵连。” 她看着关山麓,真真觉得他是她的救世主。她欣喜又感激,“谢谢你,关山麓。” “其实,我本来是不想去石桥上找你看你会不会遇到黑白无常的,但是,想着你被惩罚了,咱们朝暮会不高兴,所以,我也只好去找了。哎呀,说到底啊,我还是太爱朝暮了。” 蒋岳桐本来还感激的看着他,见他说了这么一番话,不禁连连翻了好几个白眼,好胜心又涌了起来。 “好了,你现在可就要看好了,本小姐要给你展示我的神功了。”她提醒他,话语里都是骄傲。 “你真确定?”他质问一遍,虽然在来之前,他已经询问过向之南了。向之南给了他肯定的答案,蒋岳桐的确可以在白天打开无人斋的门并不会灰飞烟灭。 “是真的。我已经准备好要给你展示了。”她有些不耐烦了。 他点头,伸手示意她可以开始以后,又远离门边,躲在一处安全的地方。 她回头确认了他站的位置,便像黑天鹅一般高傲的扬起脖颈,双手搭在门上,在他的注视下,拉开了紧闭的斋门。门开到一半她就停住,站在原地等待着阳光像潮水一般涌进来,落在她身上。 她像小鸟一样张开手臂,作飞翔状,感受阳光的炽热,嘴角的笑容已经弯到了最大。她表演够了,回头看关山麓,察觉到他眼神里的复杂情绪。 “你怎么了?是不是有点嫉妒我的这身本事了?” 他没答,也走上前,打算尝试一下自己是否可以站在阳光下。只可惜,他才刚刚走到阳光落进来的地方,屋外的阳光照在他的脚上,他就感受到了热意。 他后退,在原地站住以后,抬头看着离他仅有三米多远的蒋岳桐。她穿着那件橘粉色的旗袍,正疑惑的看着他,本来还高兴的神情却在此刻都消失了。 他低头盯着地面,这阳光照射到的地方,就像一条急湍的细流,他想过去,也怕是会没了命。她这一身本事,终究是拉大了他与她的距离。 “关山麓,你是不是不能晒到太阳?”蒋岳桐焦急的问,在看到他点头后,急忙就把门给关上了。 她害怕他会消失。 “好了,安全了。” 关好了门,她笑笑缓解自己突如其来的紧张情绪,回到他身边,全然没了骄傲的神态。 关山麓:“你这可以在白天打开无人斋的本事,着实厉害。既然如此,你可以不必报告阎王就去人间转一转了?” 蒋岳桐:“对!你都不知道,我自从知道这件事情后,有多兴奋。我跟你说,我以后就找机会偷偷的溜出去,去阳世间转一转。” 关山麓严肃起来,“你这要是被阎王发现了,可怎么办?你还是小心一点为好。你去了阳世间,还得避开地府引路人,他们若是没有见到你手上又无字牌,绝对会起疑心。” 蒋岳桐:“哎呀,我就随便说说,你也别这么严肃嘛。其实,我一个人去阳世间,也没什么意思。算了算了,咱们别聊这个了。我害怕黑白无常不相信石桥上你说的话,所以,为了安全起见,咱们还是去孟婆那里吧。” “我记得我当时说的是你只要在戌时到孟婆那里就行了。如今,这离戌时还有很长的时间,你确定咱们要过去那么早吗?” “闲来无趣嘛。走吧,咱们就去孟婆那里转一转。我也有好久没有见到她了,就当是去找她老人家玩一玩。再说了,我还想当面感谢她上次为我做药澡的事情。走嘛,走嘛。” 她拉着他的手臂,往石门去。关山麓无奈,只好任由她拉着。 抵达忘川河时,孟婆正坐在黑色的藤椅上闭目养神。那藤椅是可以前后摇晃的,她一边动动身子让椅子晃起来,一边抬手摇着手里的蒲扇。 听到脚步声,她还有些奇怪,这个时间,谁会来找她? 刚在猜测,来人已经按耐不住激动的情绪,叫出了声—— “孟婆。” 是蒋岳桐啊。 孟婆心里笑,这脚步声一前一后,错落有致,想必,关山麓也随着她一起过来了。 果然,她还没来得及睁眼看一眼关山麓是否过来了,就听见蒋岳桐咋咋呼呼的说道:“孟婆,我和关山麓一起来看你了。” 她睁眼,蒋岳桐已经走到她身边。她瞧着蒋岳桐,只觉得她今日穿的这身橘粉色的旗袍着实好看,就像民国时期的富家小姐一样,就差弄个当时时髦又流行的卷发了,什么波浪卷啊,都可以。 “你今日怎么来找我了?”孟婆问,“瞧你这精气神儿,想必,身体是全好了吧?” “嗯。”蒋岳桐重重的点头,“这还得多谢孟婆啊。要不是你,我怎么可以好的这么快?” “行,这个感谢我就收下了。不过……”孟婆睁开眼睛,摇扇子的手也停了下来,椅子也不再晃动了,“你今日过来,肯定不是特意为了感谢我这么简单吧?说吧,是不是又遇上什么事情了,想要我帮忙啊?” 蒋岳桐嘻嘻笑了几声,纯真无邪,“孟婆,我昨天遇到了黑白无常。” “然后呢?”孟婆问。 关山麓站在蒋岳桐身边,他还以为她会将他在石桥上故意编的借口说出来,可谁知,她接下来的话,让他都惊住了—— “我在石桥上见到了黑白无常,本来也没什么。可后来,我见黑无常抬手,吓了一跳。他的手是白骨,没有肉。太可怕了。他就像《西游记》里提到的白骨精一样。孟婆,你在知道黑无常的手为何会变成那样吗?” 孟婆也没想到蒋岳桐竟然会简单黑无常那变成了白骨的手,她问:“你要知道这干什么呢?黑白无常素来不爱与人打交道,你既然看见他的手了,也不要向外人提起。他的事情,我也不好告诉你,你还是不要知道了。” “哎呀啊,孟婆,我就是好奇啊。你就跟我说说吧。” 孟婆摇头道:“不行,他的事情,我还是不说了。你也就不要再追问了。你知道的越多,对你没有好处。况且,你和他也没什么往来,知道他的那些事情干嘛?不久就要投胎了,可别惹出一些事情来。” 孟婆好言相劝。 蒋岳桐也明白,“行,那我不问了。” 孟婆:“真是乖孩子。” 蒋岳桐:“我不小了。” 孟婆:“在我眼里,你就是孩子。行了,我也觉得累,你和关山麓就自便吧。” 蒋岳桐抿唇,扭头看着关山麓,他冲她摇摇头,向孟婆告别:“那,孟婆,我们就去四处走走,不打扰你了。” “嗯,去吧。” 孟婆挥挥手,算是与他们告别。 这一次,关山麓拉着蒋岳桐,沿着忘川河边一直往更下面走去。深蓝色的河水泛起阵阵涟漪,本可以抚平急躁的心情,却对蒋岳桐没有任何作用。 她还是有些遗憾,一路都在向关山麓抱怨:“唉,我真的很想知道黑无常的手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本来以为你会告诉孟婆石桥上黑白无常拦你的事情,没想到,你说的竟然是这个。说实话,听到你说这个的时候,我也很震惊。不过,孟婆既然不愿意说,那咱们也不能勉强她。何况,你知道了黑无常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好处。说不定啊,黑无常知道了你知道他的过往,还会处处刁难你。” “我就是想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嘛。我跟你说,我当时看到黑无常那一只白骨手时,差点都站不稳了。你别说,黑白无常的身上,肯定藏着许多秘密,许多不为咱们知道的秘密。” 关山麓瞧她一眼,“那是自然。”他见她那八卦的眼神,不禁摇摇头。 她跟着他沿着忘川河边一路走,终于,她发现了不对劲。 “关山麓,你怎么领着我一直在这河边散步啊?这忘川河有什么看的?”她说着,左顾右盼。 这忘川河千年来都没有改变样子,除了永不干涸的河水及河面上的白色飞虫,哪里还有什么东西值得看呢?她倒觉得,这忘川河,最吸引她的,就是那奈何桥了。也不知道,走上奈何桥,到底是什么滋味儿。 关山麓四下里看了看,又望向远方,“咱们再往前走一走。” 蒋岳桐观察到他眼神里渴望,问道:“你是在找什么吗?” 关山麓点头,却又不好向她说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但是,我想再继续往前走一走。” 蒋岳桐不是很乐意,“哎呀,你既然都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那咱们就回去吧。” “再往前走一走。你反正回去了也没什么事情干,倒不如在这里转一转。”他说着,丝毫不理会她抗拒的心情,拉着她继续往前走。她力气又没他大,只好跟着他一步两步向前。 大约走了十多分钟,关山麓看见了与之前与众不同的一番景象。右手边,有一片乱石滩。乱石都是乳白色的,最矮的也高达一米。关山麓粗略的数了一下,大约有上百个高矮各异的乱石。 他觉得奇怪,这里竟然会有这么多奇怪的石头?显然,蒋岳桐也被这景象吸引了,她先关山麓跑到乱石边,抬手去敲那些快要有她高的石头。 砰砰砰—— 好硬啊。 她回头,冲关山麓喊道:“关山麓,你快过来,这些石头都是真的。” 关山麓四下里看了看,走到她身边,他抬手摸了摸石壁,凉意侵入内心深处。他扭头,却发现蒋岳桐已经走到了别处。 “你不要乱跑。”他叮嘱。这石头数量实在是太大,石头又高,若真走入了乱石阵中间,只怕一时半会儿走不出来。 他说完,慢慢往石头阵里面走。 “蒋岳桐,你在哪里?” “蒋岳桐?” 声音回响在石头阵里,可就是没有蒋岳桐回答他的声音。 “蒋岳桐?”他有些急了,这么多石头,他要找到又谈何容易? “我在这里!” 良久,从右后方传来回答声,那声音里满是激动和兴奋。 “关山麓,你快些过来,这里竟然还有一个山洞!” 他顺着声音,一路往左后方走去。等走到蒋岳桐身边时,一个高约两米的山洞入口就展现在眼前。蒋岳桐就站在入口处,等着他,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欣喜与雀跃。 第44章 第 44 章 “你瞧,关山麓,这里竟然有这么一个山洞唉。真是稀奇。你说,孟婆她知不知道这个山洞啊?” 关山麓没回答她,走到她身边,往洞里看了看。这洞和投胎管理处的洞窟很像,只可惜,这里没有灯,他看不清更深处到底是什么。“要是有灯就好了。” “有啊。”蒋岳桐说着,摊开右手,下一秒,一团青色的火苗就从她掌心燃起,“你看,我现在可以和孟婆一样在手心燃地狱之火了。我是不是很厉害?” 关山麓看着蒋岳桐手心的火焰,并不想夸赞她,“行了,咱们一直往里面走走看。” “切。我本来就很厉害嘛。”蒋岳桐嘟囔着嘴,小声埋怨后,听话的往前走。地狱之火虽然不那么亮,但在这黑漆漆的山洞里光芒却足够了。 进洞以后,先是一条直路。一百步后,便出现了两条岔路。 蒋岳桐问:“要往哪边走?是左边,还是右边?” 关山麓想了下,:“走左边这条看看。” “好。” 蒋岳桐在前,关山麓在后,一起往左边的岔路去。可走了不到十米,又出现了岔路,还是三条。 “怎么这么多岔路?”蒋岳桐生气,“要不咱们回去走一走刚刚没走的右边?” “好,去看看。” 他们又返回到原地,顺着右边的岔路走下去。走了五十步后,出现了和左边岔路类似的情况。面前,是两个矮小的洞口,同样,你需要选择,要进哪一个洞口。 “不行了,这也太多岔路口了,这怎么走啊?”蒋岳桐没了耐性,“我觉得啊,咱们即便是选了一个路口走,等走不远,又会出现同样的情况。咱们还是不走了吧。” 关山麓站在原地,思忖半天,“行,咱们暂时不走了。你记住,别把这件事情告诉孟婆。” “为什么?” “你哪来那么多为什么?要你别说就别说。知道吗?”关山麓摆出一副严厉的神情,盯着蒋岳桐。 “行吧,不说就不说。”迫于压力,蒋岳桐只好答应,她抬着手,有些累了,“那咱们出去吧,我手都举酸了。” “嗯。” 返回时,关山麓四处留心,回到第一个岔路口时,本来就算是直接出去了,可他抬手示意身后的蒋岳桐停下。 她问:“怎么了?” 他抬手指着左手边的石壁:“你看,上面竟然有字。” 她嗯了一声,走近那石壁。石壁呈暗黄色,仔细看时,能发现上面用白色的划痕描出来的字—— “蓉蓉,你可看得见?” “看得见。” 蒋岳桐一字一字的读了一遍,疑惑道:“蓉蓉?蓉蓉是谁?” “也许,我没有猜错的话,是无人斋上上任斋主苏蓉蓉。她是清朝人,后来,好像就消失了。” “你怎么知道?”她盯着他,“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投胎管理处有很多在地府待了几百年的鬼,他们不愿意投胎,便央求阎王留在了地府。我常常听他们讲一些地府的往事,也问过一些关于无人斋以往的事情,所以,有些印象。没错的话,这个蓉蓉应该就是无人斋上上任斋主苏蓉蓉了。况且,一般的鬼,也不能擅自离开自己做事的地方,又怎么可以来孟婆的地盘?” 地府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忘川河归孟婆管辖。 “那你看,这明显是两个人写的。难不成,苏蓉蓉在地府也有伙伴?” “可能吧。行了,先别想那么多了,咱们先回去。来这里太久了,孟婆会起疑心的。待会儿她问起来的时候,你就说一直走忘记了时间。” “好。” 蒋岳桐答了声,往外面走。 出了石洞,关山麓没等她就一直往前面走。等到了奈何桥边,孟婆已经熟睡了。他们也没打扰她,没和她告别就回去了。 到了无人斋,蒋岳桐心里一直念叨着苏蓉蓉的名字。可她什么也不知道,只得胡乱猜测。 下午,屋外的阳光变得暗淡,可还带了些奇妙的色彩。她坐在正屋四方桌旁的椅子上,隐忍再三,还是跑到门边,开门走了出去。 此时,太阳已经西沉,可天空密布着粉紫色的晚霞,连绵不绝,似是天上的织女打翻了染缸一样。 她在外面悠闲的散了一会儿,想着今晚是人来,还是聂元生领着鬼过来。可偏偏,就在她要回无人斋的时候,一声呵斥,将她吓住了。 来人是黑白无常。 他们站在无人斋的门口,正盯着她,二人的眼神都有些惊恐,甚至带着害怕。 “蒋岳桐——你在干嘛?” 蒋岳桐根本没有想到黑白无常会过来,她待在原地,也吓得不清,都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了。 黑无常往前走几步,来到蒋岳桐的面前,“你何时知道自己可以出来的?” “……就……就不久前。”蒋岳桐支支吾吾。 黑无常问:“你是如何知晓的?” “阴差阳错。” 白无常也走出来,“算了,如今她已经知道自己可以随意出入地府了,那咱们也就不要浪费时间了,先把她带去阎王那里再说。” 说罢,白无常看着她蒋岳桐:“你是要我们领着你过去,还是你自己走?” 蒋岳桐摇头:“不,我不要去阎王殿。” 白无常:“可如今你都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本事,你不能再待在无人斋了。想不受苦,还是乖乖的跟我们走。” 蒋岳桐心中直叫不好,可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黑无常拉着脸,眼神冰冷到了极致,“走吧,还是跟我去阎王殿走一遭吧。” 蒋岳桐咽了咽口水,身子虽然因为害怕而僵住,可被黑白无常拉着,僵硬的往前走去。 阎王殿前的大锅里的油咕咕作响,依旧冒着腾腾的热气,锅底下的地狱之火也是红的瘆人,让人不敢再看第二眼。 蒋岳桐低着头,木讷的走着,心里只想着怎么样才能够摆脱今天这个麻烦,可是想着想着,她已经被黑白无常带到了阎王殿里。阎王殿两侧的石柱上依旧燃着地狱之火,青色的火苗为大殿增添了几分信阴森,更增添了她不安的情绪。 她仰头看去,阎王正坐在大殿正中央的椅子上,眯着眼睛打盹儿,鼾声响彻整个大殿。蒋岳桐着实有些害怕,只看了阎王一眼就没再抬头,盯着脚底发呆。 “阎王殿下。” 黑无常叫了一声,惊醒了阎王。 阎王睁开眼睛,看见黑白无常和蒋岳桐站在下面,被人打断好梦,他顿时有了脾气。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把我叫醒了?蒋岳桐,你今日怎么也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向我汇报?” 蒋岳桐闷声不响,只是低着头,双手紧握,紧张不已。 黑无常见她没开口,便替她说:“阎王殿下,蒋岳桐已经知晓自己可以在白天打开无人斋的门了。我和白无常去无人斋找她的时候,她正站在无人斋外的空地上看夕阳。” “嗯?”阎王似乎没有听明白,他把身子往前倾,扭头让左耳朵对着黑白无常,“黑无常,你再说一遍。” 黑无常道:“阎王殿下,我和白无常抵达无人斋时,蒋岳桐就站在无人斋外看夕阳。殿下,蒋岳桐恐怕已经知晓自己的一些本事了,她不能再在无人斋里待下去了。” 阎王神情严肃下来,本来还坐着的他,立马站了起来,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蒋岳桐,“蒋岳桐,黑无常说的,可是真的?” 蒋岳桐装作没有听见,低头不敢声张。 “啪——”阎王见她没有回答,使劲一拍椅子的把手,剧烈的声响回荡在阎王殿。 蒋岳桐吓得浑身一哆嗦,抬头看着阎王。 阎王问:“蒋岳桐,黑无常说的可是真的?” 蒋岳桐点点头,还没开口,就被阎王一声冷呵打断—— “大胆!蒋岳桐,你……” 阎王气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抬手指着她,“行,如今也不用再问你什么了,你也不能在无人斋里待着了,既然如此,黑白无常,蒋岳桐押去地狱深渊,看管起来,等……” “什么?”蒋岳桐惊呼,“阎王殿下,你要将我关去地狱深渊?为什么?我并没有做什么坏事啊。” 阎王:“可你如今已经知晓了自己的本事,你就有危险。这地狱深渊,关的也并不全是做了错事的恶鬼。” “不,我不要去那里。”蒋岳桐摇头,“我不要去地狱深渊。” “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阎王说罢,黑无常抬手便要去擒住蒋岳桐,可她怕急了,死活也不肯去,等黑无常右手搭在她左肩膀上的那一刻,她抬起右手向他挥掌而去。凛冽的掌风冲击着黑无常的面庞,他立刻撒手,连连后退好几步。 “好厉害呀,蒋岳桐,看你装的斯斯文文,竟然也知道了自己有这好功夫?”黑无常冷笑几声,“之所在要把你关进地狱深渊,便是怕你会利用自己的本事做坏事。” 蒋岳桐:“我不会做坏事,可既然我如今不能去无人斋,为何不让我直接去投胎?你们把我关起来,又怎会让我心安?” 阎王见蒋岳桐不肯,吩咐黑白无常:“你们二人速速把她拿下。” “是。” “是。” 黑白无常站在蒋岳桐对面,扬手便要去抓她。她急了,与他们二人交涉。 地动山摇之时,她趁乱跑了出去,刚到殿外,就见到了匆忙赶来的关山麓。 “关山麓。”蒋岳桐叫了声,声音里带着哭腔,她跑到他面前,差一点就要扑进他怀里,“你可算来了。” “刚刚我见地动山摇,便来阎王殿问问。” “我们边走边说,黑白无常在追我。”蒋岳桐说着,拉着他就往投胎管理处走。 得知蒋岳桐能出入无人斋而被黑白无常看见后,关山麓无比焦急;又听说阎王也知道了此事并要将她关进地狱深渊时,他害怕了。他带着蒋岳桐一路走,没有停过,直到带她走到了忘川河边的石阵。路过孟婆时,他们也没有上前打招呼。 进了石洞,眼前漆黑一片,他们算是松了口气。蒋岳桐抬手,手心的青色火焰为他们前进照亮。 “咱们随便走一条道,一直走到底。”关山麓说着,拉着蒋岳桐往右边的岔路口走去。 “关山麓,你怎么又把我带来这里了?”蒋岳桐一边走,一边问。 “如今,你不能回无人斋,我只能带你来此。可况,这里应该不会有人知道,姑且在这里歇歇。” 蒋岳桐点头,“行吧。” 关山麓拉着蒋岳桐,一路往前。石洞里岔路口众多,错综复杂,他带着她,一条一条的试。 也不知过了多久,蒋岳桐走累了,不愿意再往前,她在原地站住,就地坐下。 可谁知,刚坐下没多久,后面就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谁来了?” 蒋岳桐望着关山麓,急忙收了手掌的火焰。 关山麓抬手示意她不要出声,并用眼神示意她灭掉手心的火焰。蒋岳桐望着关山麓,心领神会,急忙收了手掌的火焰。 他们屏息凝神,大气也不敢出,直到眼前一道白光出现,再细看时,发现来人正是黑白无常。 “你们果然在这里。” 黑无常借着手心的光,已经看到了蒋岳桐,他笑,“关山麓,这里本没有你的事,你非要掺和,这下好了,你这投胎管理处的处长可就没法再当了。” 蒋岳桐很内疚,她看着关山麓,她不应该把他牵连进来的。 关山麓负手而立,不卑不亢,“投胎管理处的处长又有什么了不起的,这个处长,我不当不也罢。” 白无常:“蒋岳桐,如今,你也哪里都去不了了,还是乖乖的跟我么走吧,免得吃些苦头。” 蒋岳桐问:“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难道,你们知道这里有个石洞?” “这…….”白无常一时哑口,看着身边的黑无常,没再说话。 黑无常:“我们二人在地府待了上千年了,这里有个石洞又怎么会不知道呢?你还是不要再抵抗了,乖乖的跟我们回去吧。地狱深渊也并不可怕,关一段时间后,你就可以出来了。” 蒋岳桐不解:“为何一定要关我?” 黑无常:“因为你一身本事。你本事鬼,可却可以在阳光下自在的走,这已经是难得的事情了。如果你这一身本事被还躲在阳世间的恶鬼给缠住,他吃了你,夺了你的本事,事情可就严重了。” 蒋岳桐:“那我不出去无人斋难道不行吗?” 黑无常:“不行,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此事,就不能将你在送回无人斋,万一出了事情,谁也担不了。何况,你本就不喜阎王,万一你趁此机会逃了…….” “我……” 蒋岳桐被人戳穿了心思,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她不愿意被关,她在无人斋就听过地狱恶鬼的哀嚎,她若是被关进去了,岂不是夜夜都睡不安稳? “行了,走吧。”黑无常甩甩袖子,不愿意再废话。 “黑无常为何这么效忠阎王点下?”站在一边安静的关山麓此时开口。 黑无常:“阎王是我的主子,我效忠他是应该的。” 关山麓笑,“也是。不过,去之前,我想问一件事情。黑无常可知道苏蓉蓉?” 洞里忽然安静下来,蒋岳桐盯着关山麓,他怎么突然问这话? 黑无常眼神凌厉下来,他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关山麓:“自然是有原因。不知。黑无常到底认不认识这苏蓉蓉?可能事情过的太久了,黑无常怕有些忘了,这苏蓉蓉是上上任无人斋斋主。我算了下时间,没算错的话,她做无人斋斋主的时间并没有满一百年。” 蒋岳桐嗯了一声,凑近关山麓,“你怎么知道?” 关山麓:“投胎管理处有些鬼是不愿意投胎的,所以,他们一直待在里面。我问过他们了,他们知道苏蓉蓉,也知道她的一些事情。要知道,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黑无常:“你是如何知道蓉蓉的?” 关山麓:“和蒋岳桐第一次来这石洞时,看到了这洞口的字样。黑无常,想必,你是知道她吧。” 黑无常:“她既然是无人斋的斋主,那我自然是知道她了,可我知道她,与效忠阎王有什么关系?” 关山麓清了清嗓子,在蒋岳桐的凝视下,他缓缓开口:“因为阎王骗了你们。” 黑无常一惊,“你说什么?阎王骗我们?” 关山麓点头,他看着黑无常,面色沉重,“阎王欺骗了你们,苏蓉蓉根本就没有投胎。” 黑无常后退好几步,连站都站不稳了,白无常急忙上前,扶住了他。 第45章 跳奈何桥 白无常指着关山麓说道:“你可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阎王为什么要欺骗我们?你怎么就知道苏蓉蓉没有投胎转世?你一个投胎管理处的处长,会比我们知道的还多?” 关山麓笑,“是啊,白无常,我可是投胎管理处的处长啊。你们也不想一想,为何在苏蓉蓉离开地府以后,你们二人就不能在投胎管理处做事了?甚至连地府的大小事务也不能掌管,只能在阎王殿里陪阎王说说话?你们就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吗?如今,这地府投胎的生死簿在我手里管着,你们还不明白吗?” 黑无常面色一惊,心里已经猜得□□不离十了。阎王这是害怕他二人查出什么,所以没让他们再管理地府事务,只是在阎王殿里混着日子,偶尔出门去瞧一瞧地狱深渊里的恶鬼和忘川河上有没有其他从奈何桥上跳下来的鬼。 关山麓瞧着黑无常面色凝重,神情恍惚,知道他已经明白了大半,便继续趁热打铁:“黑无常,你如果不相信,我可以将生死簿交与你看。我仔细对照了这一百年来的名单,没有发现苏蓉蓉的转世。” 白无常心中也知道,阎王肯定再欺骗他们,可如今,他们二人最要紧的事情,应该是把蒋岳桐抓到阎王殿里去,其他的事情,必须得往后推。他提醒身边的黑无常:“老黑,咱们现在可不能光听关山麓的一面之词啊,目前最要紧的,是捉了蒋岳桐。其他的事情,暂且放一放。不如…….” 黑无常抬手止住白无常的话,“不——”他回头看着白无常,眼神里除了愤怒,更有无尽的忧伤,“阎王骗了我两百年,我如今,非要与他说个明白。他当初答应过我,会让蓉蓉投胎的,他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他说罢,不顾白无常的阻拦,立马出了洞穴。白无常站在原地,抬手指着关山麓:“别以为,你这样做了,我就会饶过你。等把这件事情处理完了,你们依旧是美办法逃脱的。” 关山麓笑,伸手做出请白无常出去的的手势:“还是先把眼下的事情解决了吧。” “哼。” 白无常也没办法,只得先出去找黑无常。黑无常本就一直担心苏蓉蓉投胎这件事情,如今关山麓说的证实了他心中所想,只怕他这会儿是怒火中烧,得和阎王对着来了。他本就是不太稳重的。 白无常心里也着急,再狠狠剜了几眼关山麓和蒋岳桐,急忙跑了出去。 见人彻底走了,蒋岳桐深呼吸几口气,这才放松下来。她本觉得自己被捉去关到地狱深渊就够惨了,可如今,又和黑白无常结下这么深的梁子,阎王若是知道了,只怕会直接用地狱之火将她烧成灰了。 “哎呀,黑无常如今去找了阎王,他们会不会打起来?”蒋岳桐竟然有些担心。 “你管他们做甚?还是想想如今该怎么办吧。”关山麓叹息一声,盯着蒋岳桐出神,“你既然可以出无人斋,不如,如今就出去吧,出去了,就不用回来了。” 蒋岳桐:“不行,我走了,你怎么办?你帮了我,阎王肯定也不会放过你。我得留下来陪你。再说了,我出去了,也会被抓的。如今,我只求阎王可以让我早点去投胎,这样,我就解脱了。对了,你也是。” 关山麓:“你还差一个多月,阎王怕是不会愿意。何况,你还没有想起生前之事,难道,就甘心去投胎?” 蒋岳桐:“不甘心又怎样?总好过被关吧?” 关山麓点头,“也是。” 蒋岳桐叹息一声,在洞里坐下,“算了,我累了,先休息一会儿。” 关山麓站在一旁,也不再说话。他静静的看着她,瞧着她双手托腮,本害怕的心情却荡然无存,不禁又有些想笑。 她啊,也就是怕一阵而已。 就像以前一样,只不过是嘴上说着害怕。 阎王殿里,石柱上青色的火焰本就黯淡无光,没了黑白无常陪伴,大殿更显寂静。 阎王本在殿前踱步,心里盘算着时辰,想来黑白无常此刻应该已经将蒋岳桐押来了,可—— 他抬眼看着大殿的入口,黑白无常怎就还没来呢?他来回踱着,盼着能早一点将蒋岳桐的心情给处理了。 “阎王殿下。” 正想着,一声叫唤,阎王抬头,黑无常正从大殿入口走进来。只是,他就一人,连白无常都不在身边。 “怎就你一人回来了?白无常呢?蒋岳桐呢?” 黑无常没回话,静静的走到阎王跟前,等他缓过情绪了,他问:“阎王殿下,我有话想要问您。” 阎王瞧着他神色异常,忍住心中疑惑答他:“你问。” “这两百年来,蓉蓉可有投到过好人家?” 阎王愣住,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两百年来,他们都心照不宣的从未提起过苏蓉蓉的名字,今天是怎么了,黑无常怎么突然说到了她? 阎王:“你问这个做什么?” 黑无常:“忽然想起来了。阎王殿下,我和白无常都没再管理地府事宜,也不知道蓉蓉到底有没有投一个好人家,还望阎王殿下给个准确答案。” 阎王甩甩袖子,语气里已经是不满:“以后再聊这个,你和白无常怎么没有将蒋岳桐抓来?她万一跑出无人斋被游荡在外的恶鬼给抓了,最惹出多大的麻烦来?” 黑无常冷笑几声,心已经是凉到了极点:“阎王殿下,蓉蓉根本就没有投胎,对不对?” “放肆!是谁告诉你的这种浑话?” “阎王不必再掩饰了,蓉蓉没有投胎,已经是事实,您又何必如此呢?” 阎王冷眼看着黑无常,厉声问道:“你究竟是如何知晓的?” “如何知晓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蓉蓉。阎王当年已经答应过我,不会为难蓉蓉,可为何还是不让她投胎?阎王为何要失信于我?” 白无常此时已经急匆匆的赶到了大殿,定住脚时,长衫还在飘动。见黑无常已经于阎王起了争执,他想从中调解,“阎王殿下,黑无常只是有些…….” 阎王抬手示意白无常停下,“你不必再说,既然你们都已经知道了,想必,是记恨我了。” 黑无常:“蓉蓉虽然不该喜欢我,我也不该喜欢她,可阎王已经惩罚过了,也答应了只要我安心待在地府,你便会让蓉蓉转世投胎,为何要失信?” 阎王:“我没有失信。当日,我已经允诺她可投胎转世,可她走上奈何桥才没几步,便纵身跳下了忘川河,你也知道,鬼一旦跳进这河里,会如何。所以,苏蓉蓉跳进忘川后,便被忘川河里的冤魂给脱到了河水深处,最终消散了。” 黑无常连连摇头,“怎么会,她怎么会一时想不开跳进忘川河里?肯定是你逼迫她的。” 阎王:“我是地府的主宰,我说过的话,岂会不作数?” 黑无常:“那她为何会跳下奈何桥?” 大殿之内寂静下来,火苗跳动地声音在此刻都十分清晰。黑无常想不明白,苏蓉蓉为何会突然跳下奈何桥? 他真是悔恨当时自己没有在她身旁,不然,她也不至于心灰意冷至如此。 白无常看着阎王和黑无常,问道:“蓉蓉在走上奈何桥之前,可有喝孟婆汤?” “嗯?”阎王骤然望向白无常,平淡的眼眸里多了一丝顿悟。 是了,苏蓉蓉投胎之前,没有喝下孟婆汤,没有忘记在地府的种种。只怕是她觉得有愧于黑无常,他因为自己双手被废,便一时想不开,跳下了奈何桥,消失在忘川河里。 黑无常长叹一声,往前走几步,忽然大笑起来。 两百年来,他一直盼着能见到苏蓉蓉一面,哪怕是她投胎以后的样子,不管什么样,他都想再见她一面。 他亏欠她。 若不是他一开始和她纠缠在一起,她本可以在无人斋待满一百年以后就去投胎。以往,在无人斋做事的斋主投胎都能投个好人家,她又那样懂事,阎王也认可她,她投的人家绝对不会差。 是他害了她。 “蓉蓉,对不起。” “蓉蓉——” 黑无常本轻轻的自言自语,可忽然,他大吼一声,喊完苏蓉蓉的名字后便跑了出去。 “快将他拦住!”阎王喊道,白无常急忙追了出去。 阎王站在大殿之内,望着空落落的大殿,有些颓然。他本不是无情之人,可却在千年中,变成了冷酷无情之人,连这大殿都冰冷不已。 黑白无常跟随他这么多年,他知道他不容易。 当初,他发现黑无常和苏蓉蓉两情相悦之时,不应该采取过激的手段。 他,也许,真的做错了。 鬼也是人变的,又怎么能做到全然无感情呢? 第46章 结局上 (新文求收藏啊~) 阎王想着,黯然神伤,无助的叹息几声。如今的事情,皆因他而。可是,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必须要留住黑白无常,不然,这流逝的岁月,谁来陪他呢? 他想着,毅然走出了阎王殿。 不管怎样,他都得拦下黑无常。 这边,黑无常已经再一次冲到了忘川河边,深蓝色的忘川河水静静流淌,这里面,埋葬了多少恶鬼谁也不知道。 他站在岸边,大声喊道:“蓉蓉——蓉蓉——你听得到吗?苏蓉蓉——” 回答他的,只有河面上的阵阵回音。 孟婆本来在洞里休息,听到这熟悉的叫声,又听到叫唤的内容,她从梦中惊醒过来,赶紧往忘川河边走去。 还没到河边,远远的,她就看见一个穿着黑衫站姿挺拔的人。这不是黑无常,还能是谁呢? “黑无常,你在这里喊些什么呢?”孟婆站在他身后,询问道。说来也奇怪,今日蒋岳桐和关山麓一起跑向忘川河的下游,倒也没和她打招呼。她也没怎么计较,就是疑心。可如今,黑无常一改常态,忽然站在忘川河边喊着苏蓉蓉的名字,难不成,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难道,他知道苏蓉蓉已经消失了? 孟婆紧张起来,暗暗的揣测着。 “孟婆,你告诉我,蓉蓉是不是已经跳进了忘川河里,消失了?” 安静了一会儿的黑无常开口问道,见身后没有回答他的声音,他便转身,漆黑的双眸盯着眼前惊慌失措的老人,没有一丝感情,甚至带着冷漠。 “孟婆,你还没有回答我呢,蓉蓉,是不是已经跳进忘川河了?” 孟婆看着黑无常,温和的他,眼里此时竟然涌现出了杀机? 孟婆奇怪,阎王对这件事情一向避讳的很,他是如何知道的?孟婆问:“黑无常,这是谁告诉你的?” 黑无常答:“是阎王。” “什么?阎王?怎么可能呢?” “孟婆,真是阎王说的。” 身后有人回答自己。 孟婆回头,白无常已经赶来了,他气喘吁吁,满眼都是担忧。 三人僵持下来,谁也不再说话。 孟婆想不通,为何阎王会自己告诉黑无常苏蓉蓉的事情。见事情已经说开了,她也必须得问个明白。 孟婆问:“白无常,阎王为何要告诉黑无常苏蓉蓉的事情?” 白无常叹气,“事情说来话长。蒋岳桐知道自己已经可以出入无人斋了,派我和白无常去捉拿她。阎王想将她关去地狱深渊,她不愿意便打伤我和黑无常,跑了出来。关山麓救了她,将她带到了忘川河那里的石头阵。” 孟婆打断她的话,“什么?关山麓竟然找到了石头阵?难怪他上次带着蒋岳桐沿着忘川河一直走,原来是去找这个地方。” 白无常继续说道:“我和黑无常找到了蒋岳桐和关山麓藏身的地方,可关山麓竟然在其他地府看管人那里打听到了苏蓉蓉的事情,并且自己猜测出了结果。黑无常一时愤怒,便去找了阎王。阎王无奈,只好将蓉蓉跳进忘川河的事情说了出来。” 孟婆听完,啧啧称叹,“想不到,关山麓竟然这样聪明?我可真是太小看他了,他竟然连从来都没有经历过的事情猜得□□不离十,真是厉害。” 白无常:“是啊,他是厉害。不过,我迟早会把他和蒋岳桐抓了。” 孟婆:“他们如今在哪里?” 白无常:“就在石头阵那的洞里,他们应该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所以,一直在那里面吧。” 孟婆听完,点点头,本想安慰黑无常几句,只听得他又问起:“孟婆,阎王说,蓉蓉之所以会跳入忘川河,是因为忘记喝孟婆汤了,这其中,是什么缘由?” 孟婆望着奈何桥,回答道:“不可能啊。我明明已经给她盛了孟婆汤,怎么能说她没喝呢?” 黑无常:“那她怎么可能在喝了孟婆汤以后还跳下奈何桥?此时,她应该是忘记了所有啊。阎王也说了,她是没有喝孟婆汤。” 孟婆还是摇头:“不可能。我真的给她盛了一碗孟婆汤。” 黑无常:“那蓉蓉为什么会跳下奈何桥?” 孟婆没回答,眼里都是困惑。 是啊,苏蓉蓉为何会忽然跳下奈何桥?两百年来,她也没有想明白。可为何阎王又笃定苏蓉蓉没有喝呢? 她当时,就在现场啊。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孟婆低头沉思,眉头皱在一起。 白无常想了许久,忽然问道:“孟婆,蓉蓉喝孟婆汤的时候,你可是亲眼瞧见了?” 孟婆摇头,很肯定的回答:“这倒是没有。她当时是…….”孟婆话说道一半,忽然止住。她诧异的看着白无常,终于想明白了多年来一直困惑她的地方。 是了,她想起来,当年,她将那孟婆汤递给苏蓉蓉的时候,苏蓉蓉说,自己想再看一看忘川河,便将汤碗端着,走到了忘川河边。 她只看到苏蓉蓉将汤碗端着一饮而尽的背影,并没有正面瞧见她是否真的将孟婆汤喝进了嘴里。 而当时,阎王正站在奈何桥上回忆往昔,恐怕,他看见了。 白无常也明白了,“看来,是蓉蓉欺骗了孟婆。孟婆以为,蓉蓉将孟婆汤喝了进去。” 黑无常不解,“蓉蓉为什么要这样做?” 孟婆长叹一声,心中已是有了答案。 “或许,黑无常,苏蓉蓉她是根本就不愿意忘掉你。与其不能永远和你在一起堕入轮回之苦,倒不如跳进忘川河一了百了。她是太舍不得你了。” 听了孟婆的话,黑无常终究是站不稳了,踉跄的后退好几步,在地上瘫坐下来。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对苏蓉蓉的这份感情,竟然也会伤害了她。 “都是我的错。是我,我不应该喜欢她。” 黑无常坐在地上喃喃自语,心情已经低落到了极点。 阎王已经赶了过来,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的望着忘川河的河水,盼着心里能得到一丝慰藉。 他看着忘川河水,向黑无常说道:“你跟着我也这么多年了,而且,当时你的双手已经废了,所以,我便没有再强要求,允诺苏蓉蓉可以投胎。可她是太眷恋这里,竟然倒掉了孟婆汤,毫不犹豫的跳进了忘川河里。我想着,她是想永远和你在一个地方吧。” 黑无常坐在地上没有动,阎王的话,他倒也听进去了一半。他问:“那你为什么不拦着她?你明明看见她没有喝孟婆汤,为何还要允许她走上奈何桥?” 阎王:“我拦着她有什么用?她既然已经有了这个念头,我就不能再勉强。” 白无常上前,禀告阎王:“阎王殿下,蒋岳桐和关山麓还在前面的石洞里,您打算怎么办?” 阎王:“罢了,将他们叫来,若他们不想再待在这里了,就让他们走了吧。强留是留不住的。” “是。” 白无常得令,赶忙往忘川河下游的石头阵去。 洞里,蒋岳桐和关山麓还在休息,听到急匆匆的脚步声,是关山麓先起的身,见来的是白无常,他不禁有些紧张。黑无常没来,想必是因为苏蓉蓉的事情和阎王闹起来了,可此时,白无常怎么就过来了?难不成,苏蓉蓉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关山麓起身,问道:“你怎么又来了?阎王命你抓我们回去?” 白无常:“不是。阎王说了,你们若是不想再留在地府,就去投胎吧,反正,你们本来也就只需要在地府待一月了。既然现在没了这心思,倒不如让你们走了。” 关山麓蹙眉:“阎王这么好心?” 白无常忽然叹息一声,“若不是有黑无常的事情,阎王也不会这么好心。你把蒋岳桐叫醒,一起来孟婆哪儿。我们都在那儿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新书《你得睡在我家里》求预收,点进作者专栏就可以看见这本了。求大家扶贫啊。 文案1: 爱学习的蔡辛瑶在网吧玩到十点才回家,走到门口才想起妈妈今晚出门了,而她,从不带钥匙。 隔壁好心的邻居侯胄开门迎接:“你妈说了,今晚,你得睡在我家里。” 蔡辛瑶:“我不睡。” 侯胄:“爱睡不睡。” 砰的一声——门关了 文案2: 勤俭节约的蔡辛瑶身无分文,却一心想做演员。瞒着父母独自回国,却要风餐露宿。 好心的侯胄再一次开门迎接:“你爸说了,做演员可以,你得睡在我家里。由我监视。”。 蔡辛瑶:“我睡!” 没原则的蔡辛瑶和脾气臭的侯胄 存稿充足,开文了就可以放心看~ 第47章 结局中(新文求收藏) 白无常交代完就走了,关山麓独自守着蒋岳桐,再留恋的看了她几眼,终于是将她叫醒。 “蒋岳桐,蒋岳桐,醒醒。” “蒋岳桐。” 叫唤声细腻又悠长,蒋岳桐睁开眼睛,下一秒就要跌入关山麓温柔的眼神里。 她愣了好久,才敢问:“怎么了?是不是黑白无常来了?” “阎王喊我们过去。” “啊?阎王喊我们过去?”蒋岳桐有些吃惊,她匆忙的站起身,“阎王不会想一掌劈死我们吧?” “不会。他刚刚派白无常来叫的我们,想必,是要与我们和解吧。”关山麓往洞外去,“咱们走吧,去看看也无妨,反正,阎王若是想弄死我们,我们根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那行,走吧。” 虽然心里害怕,可蒋岳桐还是乖乖的跟在了关山麓后面。 沿着忘川河一直往上游走,蒋岳桐终于是在奈何桥边看到了阎王、黑白无常和孟婆,他们聚在一起,神情各异。 孟婆冲她招手,“你来啦。” 蒋岳桐朝孟婆点点头,看向阎王:“阎王殿下,你害死打算将我关入地狱深渊直到我一百年期限满才放我出来吗?” 阎王摇头,“不了,我改变了主意。” “是吗?”蒋岳桐激动的问:“您打算怎么办?” “事已至此,蒋岳桐你也不必在地府待了。” 蒋岳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阎王这么快就答应放自己走? “阎王,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不会。我既然都说出口了,又怎么会骗你?你如今就可以喝孟婆汤转世投胎。” 蒋岳桐拉着关山麓的衣袖,问道:“那关山麓呢?” “他得在地府待满一百年。” “为什么?” “他与你不同,他没有你那一身本事。我不用忌惮。” 蒋岳桐不服气,“可是,他聪明啊。” 阎王:“既然如此,你是不想投胎了?” “……我想。”蒋岳桐糯糯的说。 “想,就别管其他人。”阎王看着蒋岳桐,“你先走,一百年的期限也就要到了,关山麓在地府也待不了多久了。” 蒋岳桐看向关山麓,“我比你先离开地府,可以吗?” 关山麓点头:“可以。你不一直想着要投胎吗?现在有机会了,你要把握机会。” “你怎么办?” “没多久我也就要投胎了,你不用担心我。” “那,好吧。”蒋岳桐看向阎王,“阎王,我现在就可以投胎” “可以。孟婆已经熬好了孟婆汤,你喝了,走上奈何桥,便可以了。” “那,我生前的记忆可以恢复吗?” “不可以。时间没有到,你生前的记忆不能恢复。你喝了这碗孟婆汤,只会让你忘却在地府的事情,生前的记忆,不会恢复。” 蒋岳桐犹豫了,“一定非得等到那个时间吗?我真的太想知道我生前的所有了。” “这是规矩,规矩不可废。你自己考虑考虑,如果想投胎,你现在就可以喝孟婆专门为你熬好的孟婆汤;如果不走,那你就必须得由黑白无常看押着去地狱深渊,你自己选。” 蒋岳桐陷入了困境。 她不知道该做怎样的选择。 “要不,阎王殿下,给她留一点考虑的时间吧。”关山麓站出来,为蒋岳桐说情,“反正,也不急在这一日。” “那行,就给你一天的时间。明天这个时候,我过来问你结果。”阎王离去,脸上却没了意气风发的神情。 黑白无常随着阎王离去,奈何桥边,就剩下了蒋岳桐、关山麓还有孟婆。 孟婆叹息一声,劝说道:“岳桐啊,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既然想投胎,那就抓住这机遇。那地狱深渊可不是你去的地方啊。” 蒋岳桐:“我现在脑子很乱,孟婆,你让我好好想想,行吗?” “行,你自己好好想想。” 孟婆也不便再管她,往洞里走去。 蒋岳桐在忘川河边盘腿坐下,像一名道士一样坐的笔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在念经。 关山麓在她身边坐下,问道:“你就那么想要知道生前的事情吗?” “嗯,非常想。阎王说,做无人斋的斋主是因为生前做了错事得在这斋里赎罪,我就在想,我到底是做了什么错事呢?” “你没做什么错事,这些不过是阎王故意说的,想要留你们安心的在无人斋待满一百年。” “嗯?”蒋岳桐扭头看着关山麓,“你说什么?” “我说,你生前并没有做什么坏事,不过是阎王说出来诓骗你们的。只有这样,才可以将你们留住。” 蒋岳桐笑,“关山麓,你别骗我了,你怎么会知道呢?你又不是阎王。” “我虽然不是阎王,可我知道你生前的事情啊。” “怎么可能呢?” 关山麓很认真的盯着蒋岳桐,“是真的。我已经想起了生前的事情。我问你,你最近有没有做梦?我之前,就经常做梦,后来,等我想起了所有的事情,我竟然发现,梦里的事情就是我生前真实存在过的事情。” 蒋岳桐半信半疑,她说道:“我做梦啊,梦里,有一个女人,年纪比我大不了多少。” “那是你的亲姐姐。你生前,有一个亲姐姐。你的姐夫,就是聂元生。” “还有呢?”蒋岳桐忽然觉得,关山麓说的也许是对的。 “你可梦见过一位长者?他慈祥和蔼,一身正气。” “是。” 关山麓起身,缓缓道来:“那人便是聂元生的爷爷,聂家老爷子,是教你的先生,也是我的先生。” 蒋岳桐仰头看着他,头一次觉得他说话严肃又认真。她听着他所讲的,不由得鼻头发酸,眼泪刺痛了眼睛。 1918年,聂元生海外学医回来,迎娶了青梅竹马蒋岳棠。聂家乃书香世家,蒋家虽然是后来靠海运发的家,但蒋家老爷为人宽厚,乐善好施,倒也赢得了美誉。 聂元生成婚后,便进了医院工作,而蒋岳棠则留在家里。蒋岳桐那时已经十五了,便和姐姐一起待在聂家学习。 不久,聂家老爷子带回来一个船工,那人便是关山麓。他有勇有谋,聪明机警,聂老爷子很喜欢他,便将他带回了自家开办的学堂,并免费让他学习。 蒋岳桐就这样与关山麓结实了。他大她三岁,又比她聪明,事事都会让着她,渐渐的,她就喜欢上了他。 可惜,他虽然对她好,可也从来没有表露过心迹。 1919年刚开春,聂家来了一个法国人。那人不知与聂老爷子说了什么,二人争执一番后,法国人愤然离去。 后来,关山麓也渐渐忙了起来。 他总是在深夜的时候出去,白天睡觉,不去学堂了。蒋岳桐无聊,便硬拉着关山麓陪她。关山麓便给她寻了一只猫,起名叫朝暮。 他没说告诉她,之所以叫朝暮,是因为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1919年初夏的某一天,那名法国人抓了蒋岳桐,逼问她聂元生和她姐姐的下落,她没说。法国人带着她去聂家,用她逼问聂家文物的下落。 蒋岳桐才知道,原来,关山麓每晚出去,是去藏文物去了。蒋岳桐不怕死,为了不让老爷子为难,直接撞墙自杀了,而聂元生和关山麓带着一些人来救人,也因为抵抗不了法国人带来的军队,牺牲了。 但是,文物被保护了下来。 几十年后,重现于世。大家才知道,这被保护下来的文物,耗费了多少人的生命与鲜血。 关山麓说完,蒋岳桐已经是泪流满面。 “至于你为什么会成为无人斋的斋主,我算了,你死的那时,正好是阴时。想必,这就是你成为斋主的原因。” 对于蒋岳桐为什么会成为无人斋的斋主,关山麓自恢复记忆起就一直在想,直到他知道了苏蓉蓉的事情,他终于明白了。 苏蓉蓉就是阴时死后再地府没投胎,做了无人斋的斋主;既然如此,蒋岳桐也是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你得睡在我家里》 8.2 12点开,评论撒红包~~~你们的收藏对我是莫大的帮助,谢谢了。 文案1: 爱学习的蔡辛瑶在网吧玩到十点才回家,走到门口才想起妈妈今晚出门了,而她,从不带钥匙。 隔壁好心的邻居侯胄开门迎接:“你妈说了,今晚,你得睡在我家里。” 蔡辛瑶:“我不睡。” 侯胄:“爱睡不睡。” 砰的一声——门关了 文案2: 勤俭节约的蔡辛瑶身无分文,却一心想做演员。瞒着父母独自回国,却要风餐露宿。 好心的侯胄再一次开门迎接:“你爸说了,做演员可以,你得睡在我家里。由我监视。”。 蔡辛瑶:“我睡!” 没原则的蔡辛瑶和脾气臭的侯胄 第48章 结局下(新文求收~) “不错。关山麓说的很有道理。” 不知何时,孟婆从洞里走了出来,已经到了他们跟前。孟婆眼神里带着惆怅,想必是听到了关山麓所说的,勾起了往事。 蒋岳桐起身,跑到孟婆跟前,“孟婆,你说,关山麓所讲的都是真的?” 孟婆点头,“嗯,我也知道,他把什么都记起来了。是吧,关山麓?” 关山麓笑,也走到孟婆跟前,“想必,孟婆和黑白无常很早就在怀疑我了吧。我喝的孟婆汤是最少的,这时间越久,孟婆汤对我的效果就越差。你们应该一直在怀疑我吧。” “不错,你小子倒聪明的很,孟婆没有看错人。”孟婆冲关山麓笑,“你这小子,藏的这么深,要不是这蒋岳桐要知道生前之事,想必,你是不会露馅的。” 关山麓作揖,“还多些这么多年孟婆对我和蒋岳桐的照顾。” 孟婆:“是你们心善,与我这老婆子做伴。何况,我也没帮到你们什么。只是,蒋岳桐既然已经知道了生前之事,心里是否已经有了抉择?是继续留在地府去深渊待一段时日,还是喝了孟婆汤去投胎?” 蒋岳桐:“既然关山麓已经跟我讲了,生前之事就是这样,我也没什么遗憾了,自然是喝了孟婆汤后去投胎。只是,孟婆,我想问,你之前说的和我们一起过来的第三个人,就是聂元生吧。” 孟婆点头:“是他。我想了很久,想了起来。当时,你喝了孟婆汤后,便是关山麓和聂元生喝。因为你得留在地府,关山麓也随你一起留了下来。聂元生也就随你们一起留下了。他心里有愧,作为哥哥,活着的时候,没有救下你们。” 蒋岳桐:“那,我姐姐呢?” 孟婆:“你姐姐活下来了。还为你哥哥生了一个儿子。他们,就是守着文物最后的人,最终,在他们的帮助下,聂家的那批文物成功被保护了下来。” 蒋岳桐眼中有泪:“是吗?” 孟婆点头,“是啊。这也算是万幸了。” 蒋岳桐:“孟婆,我投胎后,还会在人间遇到关山麓和聂元生吗?他们虽然投胎比我迟,但是,终归也迟不了几个月。” “这我就说不好了,这一切都是命数。若无缘,是不会再见的。” 蒋岳桐心里倏地难过起来,这么一说,投胎了,所有的事情她都得忘记了。这一百年来,她所经历的一切,终究变成了云烟,随着风飘散。 她忽然明白,为何苏蓉蓉会选择佯装喝下孟婆汤而纵身跳入忘川河了。她是太喜欢这里了,这里有她的朋友,有她的喜欢的人。 她把这里,当成了家。 孟婆见蒋岳桐神色严峻,忙问道:“怎么了,你还有什么心事未了?” 蒋岳桐呢喃道:“我投胎了,一切就是新的开始了。可万一,我在人间过的还不如在地府,那我该怎么办?” 孟婆摇头:“傻姑娘,你不能这么想啊。人间,有人间的乐趣。你投胎了,会有父母,会有兄弟姐妹。等你上了学读了书,就会有同学朋友。这人生,虽说只有短短数十载,却也可以活出千百种花样来。你以前,不是老去求关山麓让他带你去人间玩儿吗?如今你自由了,怎么倒害怕了?” 蒋岳桐叹息一声。 孟婆继续说:“未知的事情,不应该是你害怕的。岳桐啊,人生,不应该害怕,而应该是满怀期待。既然可以去投胎,那就好好的去。千万不要被未知的事情,绊住前行了路。” 蒋岳桐点头,“多谢孟婆。” “不用谢我,我这个老婆子,以后就见不到你了。我,我先去哭一会儿。”孟婆捂着脸,走到一边。 忘川河水幽蓝又沉静。 蒋岳桐看着它,自己仿佛也沉静下来。 可是,关山麓怎么办?他得一个人留在地府了。她,有点舍不得他。 蒋岳桐身子一愣。 她竟然有了这样的想法。 她回头,对关山麓说道:“我得谢谢你,关山麓。谢谢你这么多年来对我帮助,没有你,我在这地府可能早就待不下去了。没有你,我早被扔进地狱深渊陪那些恶鬼做伴了。” 关山麓:“没办法啊,谁叫我们活着的时候,是朋友呢?朋友有难,我自然要帮。” 蒋岳桐本想再说点其他的,可关山麓的话,却让她备受打击,她眼底有些失望,“关山麓,你就只当我是你的朋友吗?” 关山麓垂眸,“嗯。不然呢?” 蒋岳桐停了一下,“你对我这么好,只是因为是朋友吗?” 关山麓提醒她:“对你这么好,是因为我已经想起了生前的事情。生前咱们是患难与共的朋友,死后,也依然是朋友。我不帮你,心里会过意不去。” 蒋岳桐问:“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没有。” 蒋岳桐沉默下来。 她刚刚看着忘川河的时候,想起了向之南之前说的话。 她什么时候,第一个想到的都是关山麓,她也觉得,她有一点喜欢他,可他刚刚的这番话,倒让她清醒过来。 是了,他对她好,全然是他知道她的过去,全是念着过往的情分罢了。 关山麓见她沉默太久,问道:“蒋岳桐,你是想现在就喝孟婆汤去投胎吗?” 蒋岳桐点头:“也行,反正,孟婆已经把汤给熬好了。何况,子时一到,我得和那么多人一起挤在奈何桥上。” “也是。” “朝暮怎么办?”蒋岳桐忽然问,“它和我一起来的地府,如今,我提前走,它还麻烦你照顾了。” “嗯。你放心,我来照顾。” 关山麓看着她,让她安心。 蒋岳桐说完,走到了大锅前,亲自舀了一满碗孟婆汤。她看着关山麓,冲他笑了笑,仰头喝完。 孟婆抹了眼角的泪,走到已经喝完孟婆汤的蒋岳桐前,“姑娘,随我来。” 蒋岳桐跟着孟婆往前走。 孟婆引着她走到奈何桥上,“姑娘,这是你的路。你得自己走了。” 蒋岳桐面目冷淡,“多谢。” 桥上有风,蒋岳桐被风吹着,莫名的眼泪留过脸颊。 她想着,这风,可真厉害。 蒋岳桐一直走啊走啊,直到消失在关山麓的视线里。 孟婆叹息一声,问道:“你是不是害怕蒋岳桐像苏蓉蓉那样舍不得走了,才没说你喜欢她?你刚刚,明明可以说出来的。说出来了,就少了一个遗憾。” “遗憾就遗憾吧。我不想连累她。她很想投胎,但是,我如今还走不了,她要是知道我喜欢她,她又明确了自己的心意想着在地府等我,她就必须得在地狱深渊待上一段时日,这对她来说,是煎熬。既然有马上投胎的机会,我便成全她,让她脱离地府这个苦海。反正,我喜欢她就够了。” “你呀……唉,你要知道,这投胎了,就是全新的人了。要是遇不到了,生生世世,可都遇不到了。”孟婆为关山麓可惜。 “遇到过一次,便足够了。” 番外 2040年。 大雨下了一连下了好几日,刚刚初晴。路边的树叶子鲜绿,为这春日增添了一抹色彩。 大学城里,蒋岳桐抱着书和室友一起往图书馆去。 路上,室友在讨论最近来学校进行过讲座的国内著名的心理学教授徐一怀。徐一怀教授年近五十,可容貌却比真实年龄要年轻十岁,在国内负有盛名,而且,一生未娶。 “他为什么一生未娶?” 蒋岳桐歪着脑袋问室友,这么优秀的男人,难道有女人不愿意嫁吗? 室友:“我也不知道哎,可能是因为初恋吧。” “初恋?” “嗯。是前几天我在论坛里刷到了,他太帅了,所以论坛里有帖子在说他,我就看了会儿。有网友说,他有过一个非常喜欢的人,好像还是高中同学。但是,那个高中同学似乎是过世了,他也就心死了。” 蒋岳桐眼波流转,惊呼道:“竟然这么感人?” “哎呀,感人虽然感人,但网上的事情也未必全是真的,你就信一半吧。” 蒋岳桐点点头,加快步伐往图书馆去。 周末,蒋岳桐拿着自己攒了三个月的钱去买望远镜。 商场里人流攒动,可望远镜的店里倒没什么人。她走到心仪的望远镜前,想了很久,终于是故鼓起勇气决定买它。 她抬手,刚想拿起那望远镜,一只大手早她一秒,将望远镜拿在了手里。 她抬头,一眼就瞧见一个模样清秀的男孩子,年纪和她差不多。 男孩子瞧她一直看着自己,问道:“怎么,你也喜欢这款?” “嗯。”她点头,“我喜欢很久了,今天好不容易带钱过来买。” “你也喜欢看星空?” “是啊。”蒋岳桐连连点头,“星空浩瀚,看着它,我才觉得生命渺小却又有力量。” 男孩子盯着望远镜看了很久,“那行吧,这个就让给你。” 他把望远镜给蒋岳桐,自己转身离去。 蒋岳桐追上他,“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啊?” 男孩子笑,“这难道是新的搭讪方式吗?” “不,我就是单纯想感谢你,你要是不想说,也不勉强。”蒋岳桐很礼貌的冲他微笑,“那我去付款了,谢谢你了。” 她转身离去。 走了三步,男孩子回答她:“我叫向之南,有兴趣交个朋友吗?” 蒋岳桐回头,“好啊。” 她付完账,往学校去。 路过一家蛋糕店时,忽然下了大雨,她只好躲进去。 蛋糕店的装修很温馨,人也不多,她买了蛋糕后,就一直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看着外面的雨。 三分钟后,门被推开,进来一个浑身湿透的男生。男生个子很高,身材很瘦,穿着一件普通的白色T恤,青春洋溢。 站在收银台后面的老板喊道:“你这小子,野哪儿去了?” 男生答:“关你什么事?” 老板怒了,冲他吼道:“关山麓,你别以为你妈不在家我就管不了你了。” “你来管啊。”关山麓说着,又跑了出去。 “你……”老板站在收银台后,气急败坏的跑出来,到门口时,人已经不见了。 蒋岳桐看着外面的大雨,心里佩服那男生。 他出去,是干什么呢? 她不禁好奇起来。 她坐在窗边,看着那雨,又顶着放在桌子上的望远镜,满怀期待。 作者有话要说:《无人斋》到这里就完结了,感谢大家的支持。没有食言。 新文《我男人,不可以》已经开了,是之前很想写的文,大家可以看一眼,是很轻松的甜文,点进作者专栏就可以看见。 1 蔡辛瑶在侯胄的帮助下顺利做了演员,可寄人篱下,日子很苦。 蔡辛瑶:“我可以拍感情戏吗?” 侯胄:“不可以。” 蔡辛瑶:“我可以和前辈一起单独吃饭吗?” 侯胄:“女前辈可以,男前辈不可以。” ...... 蔡辛瑶:总有一天,我要翻身做主人。 2 后来,蔡辛瑶终于翻身做了主人,可做主人似乎更累。 蔡辛瑶:“要不,我还是在下面吧。” 侯胄:“不可以。” 怂包蔡辛瑶×臭脾气侯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