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往而不胜的童话》作者:明晓溪 【内容简介】: 晓溪与冰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她决定分手,冰陷入痛苦中。澈的右臂受伤严重,晓溪为了治愈他去学习针灸。她终于知道了澈对自己深挚的爱意,并且为之感动。澈的右臂痊愈时,为晓溪举办一场音乐会;而冰在极度的绝望和痛苦中,吐血晕倒在他和晓溪昔日的公寓里。晓溪应该何去何从…… 【256中文将分享完结好看的耽美小说,看好看的小说就来256中文https://www.256zww.com/】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站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chapter1 "啪!" 一本新出炉的光榆学院校报狠狠摔在明晓溪的课桌上! 正在整理期末考试卷子的明晓溪双手险险被砸到,她诧异地抬头,看到的只是一个狂怒而去的女生背影。是她们班的吗?好象从来没见过呀,难道她专门跑来向自己投掷暗器? 小泉凉凉叹息,抓过校报:"姐妹啊,你现在是全民的公敌。" "咦?……"明晓溪觉得她语气不善,似有后话。 "知道那个女生来做什么吗?"小泉的声音从校报里飘出。 "嗯?……"来做什么?不是送报纸吗? "她是来骂你的……" "啊?……"明晓溪眨眨眼,她觉得比较象是来打她的,校报暗器凌空飞来…… "……但是知道你武功高强,怕把你惹急了挨扁,所以让校报来严厉指责你。" 小泉啪地一声将校报摊开拍在她面前,按低她的脑袋,玉手一指—— "看!" "光榆学院本月最冷酷无情奖——明晓溪同学!" 标题下的配图是她上排球课时神采飞扬的照片,以及她门门优秀的期末成绩单。(这些记者莫非都是间谍出身,成绩单她刚刚半小时前收到,居然就已经印在校报上了。) 明晓溪敷衍地糙糙一看,文章中那些措辞严厉、怒火激昂的字眼早已无法触动她一个多月来被各种"明枪"、"暗箭"训练得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超级强悍神经了。 "姐妹,不是我不挺你,你做得的确过分了一些。" "我很过分吗?"明晓溪冥思。 看着她一副"不知错在哪里"的神情,小泉狠不能扑上去咬她两口。 "澈学长是为你受伤的对不对?"揭露她,让她惭愧。 "是。"明晓溪低下头。 "他伤得很严重很严重,差一点点就死掉了,对不对。"小泉眼中含泪,她的风涧澈,她梦中的完美情人风涧澈。 "……对。"血色渐渐从明晓溪脸上逝去,那段日子,即使已经成为过去,却还是常常在半夜化成噩梦将她惊醒。 "而你!而你居然还来上学!!" "啊?" "你应该衣不解带地时时刻刻守在澈学长的病c黄前!你应该面容憔悴、苍白消瘦、泪流不止!你应该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满心满念除了澈学长还是澈学长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事情!!" 明晓溪张大嘴:"可是,澈学长已经没有危险了啊。" "闭嘴!!!" 怒喝象平地炸雷,从四面八方传来! 明晓溪突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被乌鸦鸦一大群女生包围,有她们班上的,有外班的;有她认识的,有她不认识的;有高年纪的,有低年纪的。她们全都双手掐腰,眼冒绿光(真的是绿色的),瞪紧包围圈中心的"人民公敌",如果眼睛可以发出飞镖,明晓溪的身子保证比芝麻饼还精彩。 好汉不吃眼前亏,明晓溪乖乖低头认罪,继续聆听"人民的代表"——小泉对她的审判。 小泉咬牙切齿:"可是你——明、晓、溪,你却照常吃!照常喝!照常睡!" 可是,如果不吃不喝不睡,风涧澈还没苏醒,她就已经翘了。 "还有——眼泪呢?你的眼泪呢?明晓溪,你知道我们为澈学长流的泪,可以灌满三个光榆学院……" 所有在场女生皆眼含两泡热泪,吧嗒吧嗒向下坠。 明晓溪终于明白了,风涧澈是被她们的眼泪唤醒的。因为如果他再不醒,世界便会发大水,而他是一个太善良的人。 小泉抽噎着继续控诉: "澈学长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不是应该以身相许吗?!可是,他刚好一些,你竟然就回来上课,该死的还堂堂不缺!期末考试,没有人性地还居然拼命考个科科优秀!中午吃饭,就你吃得最多,比猪还多!你看你,一点没瘦,还容光焕发,个子还窜高了几寸!" 小泉边说边伸手过来掐她的胳膊:"原来的婴儿肥居然还没了,变成了肌ròu,皮光ròu滑的,明晓溪,你到底是在谈恋爱还是在照顾病人!" 明晓溪吃痛地一缩,把胳膊从她的魔爪下抢回来。死小泉,怎么能进行ròu体攻击呢。 小泉的话提醒了包围的众女。 "喂,明晓溪,你是不是还和牧流冰在一起?" "没良心的女人!澈学长为了你伤成那样,你居然还和牧流冰拉拉扯扯?!" "你对不对得起澈学长?!" "你还有没有一丁点人类的良心啊!" "我真是瞎了眼,以前居然崇拜你这种人!" "你如果不能一心一意地爱澈学长,我发誓会恨你一辈子!" …… …… 有点搞不懂了,明晓溪奋力拨开重重喷溅而来的口水,惊讶地问:"麻烦等一等——" 虎视眈眈。 众目睽睽。 目光如箭。 "那个,你们不是都很喜欢澈学长吗。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跟澈学长在一起了,你们不会伤心吗?" 沉默。 一片沉默。 然后—— "去!!!" 口水一坨坨向明晓溪狂喷。 幸亏明晓溪身手不俗,闪电般抢过小泉的包包盖在脑袋上。好险,差一点她就变成一个名副其实的"臭女人"了。 "明晓溪你少臭美了!" "我们是让你死心塌地爱上澈学长……" "但是澈学长却不爱你……" "刻骨铭心的爱恋……" "却得不到他的心……" "日日相思……" "毫无结果……" "你的身心倍受折磨……" "蹂躏……" "摧残……" 众女齐声呐喊: "谁叫你让我们最爱的澈受伤!!!" ****** 明晓溪感叹自己见的世面实在太少,从没想象过医院里会有这样的病房。 风涧澈的病房比五星级大酒店的总统套房还要豪华。哎呀,其实她也没资格发这样的感慨,因为她一来鲜少进医院(除了牧流冰那次),二来也没去过五星级大酒店的总统套房。但凭直觉,她也觉得这里实在是太太太太豪华了,一点也不象在医院里。 她知道风间家在政界很有威望,却不晓得他家还那么有钱。也是她笨,古往今来,没有金钱的大力支持,怎么可能在政坛混得长长久久如鱼得水呢? 鲜花和水果和各种各样的礼物堆满了病房,明晓溪努力从怀中小山般的礼物的fèng隙间寻觅道路,小心翼翼地摸进风涧澈所在的内间。 风涧澈穿一套白色的丝质睡衣,柔顺服帖地勾勒出他身体修长的轮廓。他似乎刚清洁过,肌肤清慡,黑发微湿,几缕发丝顽皮地溜到他眉宇间,逗弄着他温柔的双眼。 他原本斜靠在雪白的枕头上,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但明晓溪细碎的动静让他扭过头来。 风涧澈微笑,他的笑似乎穿越了空间穿越了时间飞到明晓溪的眼底。 风涧澈和暖的笑容和目光,使在场的其他人也发现了歪着头双臂捧满五颜六色闪闪发光礼物的傻呆呆的明晓溪。 护士谷木静看看傻笑的明晓溪,再看看温柔的风涧澈,打趣道:"风间少爷,你的小女朋友来了。" 明晓溪沉迷在风涧澈的笑中,谷木静的话象空气一样飘飘飞过。天啊,他的笑容好迷人啊,怪不得有那么多少女为他倾倒。 莱曼大夫在病历上做完记录,抬头和谷木静相视一笑,两个少年人每次见面都是一个笑一个呆。 莱曼大夫用病历敲敲明晓溪的脑袋:"不要光用看的,扑上去吻他一下呀,他会更开心。" 明晓溪惊醒,手臂圈抱的礼物噼里啪啦掉在地毯上。 她脸蛋通红,急忙解释:"不是,不是,你们搞错啦!我不是澈学长的女朋友啦!" 谷木静促狭地瞟一眼含笑的风涧澈:"哦?晓溪,他还没有跟你告白吗?" 明晓溪快急死了:"不是啦,澈学长才不喜欢我呢!" 谷木静骇笑: "他这样告诉你的?晓溪,你上当啦!你不知道,他每天都等着你来,拿着一本书看呀看地都看不进去,对我们大家微笑可是笑得都不用心。每天等到你快来,他都会请我们帮他收拾干净头发和皮肤,然后就开始望着窗外等你,时不时还装做不经意问我们时间。你一走,他还是会对我们微笑,可是那种微笑,寂寞得让我们每一个人都心碎。晓溪,他很喜欢你的,不要被他骗啊,风少爷只是有点害羞而已。" 天哪,害羞?她确定她说的是明晓溪心目中神一般优雅的少年——风涧澈?! 明晓溪觉得自己快死了,是被脸红烧死的,是尴尬得羞死的,还有——是被心跳跳死的。 但是,在死之前,她一定要掐死那个喋喋不休的夸张女人——谷木静护士!这个护士真可怕,每次在这里碰见她必被她取笑。 "咳!"风涧澈清咳,"谷小姐,你误会了。" 谷木静扭头看他,很好奇:"哦?你不喜欢晓溪?" 风涧澈的目光拂过浑身僵硬的明晓溪,象春风般,留下阵阵暖意。 "我喜欢晓溪。" 明晓溪瞪大双眼,呼吸戛然而止,心跳消失。 谷木静得意地笑:"我就知道……" "但她不是我的女朋友。" "……?"笑声噎住。 "谷小姐,请你以后不要再开晓溪的玩笑可以吗,那样会使她很尴尬。" 眼睛开始眨动,呼吸重新开始,明晓溪又活了过来,只是心跳却比以前快了许多。 谷木静尤在挣扎:"你是说晓溪'现在'还不是……" 莱曼大夫用病历猛K谷木静脑袋:"护士小姐!你的工作不是聊天,赶快走,病人们还等着你巡c黄!" "痛死啦!说就说,老用病历打人,坏毛病,什么名牌大医生……" 谷木静不甘心地边往门口蹭,边嘟嘟囔囔地抱怨,快出门口,猛然回首:"晓溪,风少爷的点滴速度不要太快,等那瓶滴完以后记得叫我来换新的哦!" 明晓溪偷偷做个鬼脸,又不是真傻了,叫谁也不叫你。 ****** 明晓溪小脸红彤彤地从地毯上捡起礼物们,抱到风涧澈c黄头。 "学长,这些都是大家送给你的礼物。"她努力思索临来前那群拜托的女生们要她记住的传话,"心形的巧克力是丽晴送的,她说她永远爱你;星形的巧克力是美灵送的,她说她把对你的祝福象星星一样每天挂在夜空;粉红色的心形果冻是有爱送的,她说她想你每一分每一秒;橘黄色的……" "晓溪,你的礼物呢?"风涧澈打断她。 "哎呀,我一停下来就会忘的。"明晓溪抱怨,拼命想抓回飞快飘走的记忆。 "每个礼物上都附有卡片,我会自己看。你告诉大家,我谢谢她们的关心。"风涧澈笑着说,"你看,你的任务完成了。" 明晓溪眨眨眼,咦,真的,原来艰巨的任务可以两句话就解决,真不愧是—— 等一下,那是什么? 她凑近些,再眨眨眼,仔细看。她迟疑地伸出右手,用食指指尖轻轻碰触—— 惊呼! "天哪,学长你在脸红!你真的脸红了呀!" 好象哥伦布发现新大陆,明晓溪惊奇地喊: "学长你也会脸红?你居然也脸红?!" 风涧澈的脸被她的小手捧住,颊上真真切切地有两朵轻似云彩的粉红,微晕,微烫。 "学长你为什么脸红,你在害羞吗?" 他不知该说什么,别扭地闪开她的手。 明晓溪咬住指尖观察他,优雅出尘的澈学长竟然也会象普通人一样脸红尴尬,奇怪真奇怪。 指尖一僵,她忽然想到嘴里的这根手指方才刚刚摸过他的脸颊,那么,不就是…… 空气怪异。 两个人各有心思,同样不自然。 风涧澈更快恢复"正常",轻松笑道:"你好象在取笑我平时脸皮很厚。"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明晓溪在他c黄边坐下。 "……" "我只是没想到你象普通人一样也会脸红。" "我本来就是普通人啊。" "才不是!"明晓溪两眼崇拜,"你是一个神一般的少年,是我最崇拜的偶像!" 他沉默。然后向后缓缓倒去,唇角染上难以察觉的苦涩。 "你可是累了?"她连忙扶住他,让他小心地躺下,再把他手腕上的橡皮管子摆好位置。 风涧澈闭上眼睛,声音很低:"稍微有一些。不用管我,跟我说些话,我喜欢听。" 明晓溪想一想:"先说好,我说你听,你可不要太累。好不容易才脱离危险,伤口还都没有大好,你都不知道人家有多担心。" 风涧澈轻轻笑:"不用担心,我很好。" 她不高兴了:"才说我讲你听的,又说话。不要再说了,好好休息。" "好。" "说什么呢?……"她挠挠头,"对了,说到我的礼物。" 她从包包里掏呀掏,掏出期末考试的成绩单,骄傲地笑:"啦啦啦啦~~~~科科优秀的成绩单!哎呀,我从小到大都没考过这么好的成绩,老爸老妈见了保证吓呆掉,说不定怀疑我作弊。哈哈,伟大的明晓溪,无往而不胜的明晓溪,厉害吧,答应你期末考门门优秀就决不失言,崇拜我吧!" 笑声从风涧澈嘴巴里偷跑出来。 明晓溪斜瞥他,耸耸鼻子:"好吧。我承认,这张成绩单有你一半的功劳。" 风涧澈的眼睛都在笑。 "好吧好吧,算你一大半功劳。"她有点不好意思,"我知道,是你从身体刚好一点点就开始帮我补习功课,每次来都逼着我看书,我才能有这样的成绩。学长,你可以考虑去当老师,象我这样的资质你都可以教出来,那些所谓金牌老师哪里还有饭吃啊。不过,我也有努力啊,不信你换个白痴试试,杀了她也考不到高分。所以,我对这张成绩单也有一小半的贡献,对不对?" "对。" 风涧澈喜欢这个坐在c黄边生机勃勃有点臭屁有点耍赖的明晓溪。 他永远记得,当他自不知多久的昏迷中苏醒过来,出现在他面前的明晓溪。 她面容苍白,眼神倔强,浑身神经紧绷得一触就能崩溃,却强忍着在人前人后决不掉一滴泪。她说她不配为他落泪,她说她要把流泪的力气和时间都攒起来,她说她一定会让他恢复得比以前还要健康。她以为昏迷的他没有听到她的话,她错了。 那样的明晓溪让他心碎。 明晓溪望着成绩单在笑:"啊,要是老爸老妈看见,哈……" "马上就要放寒假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家?"风涧澈凝注她。 "这个,"她一怔,"不急。" "我没关系,你放心吧,死不了啦。"他笑得很轻松。 "呸呸呸,乌鸦嘴。"明晓溪皱起眉头,目光不由自主溜上他裹着绷带的右臂。 当日风涧澈共中五枪,两枪伤及皮ròu危险不大,另外一枪伤在腹部,一枪贯穿左腰。这两发子弹只差一点就要了他的命。他昏迷了整整十天,进行了八次抢救,两次电击,幸亏素有"神手"之称的莱曼大夫回天有术,才使他苏醒好转。 如今,那些伤已经没有大碍。最让人担心的,反而是风涧澈受伤的右臂。那是他被打中的第一颗子弹,距离铁纱杏很近,火力猛烈,神经严重受损。莱曼大夫曾经暗示,那只胳膊有可能废掉,让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风涧澈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的右臂,微笑:"人不能太贪心,命能捡回来已经很好,少一条胳膊有什么关系呢?" 明晓溪没有出声。 她沉默一会儿,忽然把话题扯远:"学长,你对自己的未来可有什么打算?" "……"他好象在思考。 "学长,我知道你什么都很出色,你是天才的钢琴少年,你的画被赞许,你还做得一手让人吞口水的好菜,也许还有很多出色的才能是我不知道的。"她凑近他,眼睛闪得很亮,"可是,学长,你最喜欢的是什么呢?" "最喜欢?"他望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笑若春风。"我最喜欢听晓溪说话,最喜欢和晓溪在一起。" 明晓溪一听就急了:"哎呀,人家跟你说正经的,不要开玩笑啦!" 风涧澈长吸口气:"好,说正经的。" "那你将来想往哪方面发展?" "你象个记者。"他失笑。 她眼瞪如铜铃:"快说!" 风涧澈慢慢地努力坐起,明晓溪赶忙在他身后塞个枕头,又调整好输液管的位置。 他打量她良久,声音淡淡而又认真: "我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以前,一切事情对我来讲似乎都是非常容易的,不用费多少力气就可以达到很多人穷其一生也无法达到的成就。所以,我从来没有珍惜过我那些所谓出色的才能,所以,我也不知道最喜欢什么想往哪方面发展。" 明晓溪惊怔。 "你是否很失望。我并不是你心目中完美的所谓神一般的少年。我并不珍惜世人所羡慕的那些天赋。" "我很吃惊——" 风涧澈的唇角又染上苦涩。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失望呢?"她诧异地眨着眼睛,"你各方面都出色得了不得,所以难以取舍,这很正常啊。你才只有十九岁,不需要很早就有决定啊。我只是想知道你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好决定将来是帮助你的胳膊更柔软一些呢,还是更有力一些。比如一只弹钢琴的手和一只顶尖大厨炒菜的手应该是不同的。" 他皱眉,怎么好象听不懂她的话。 明晓溪不好意思地笑笑: "呵呵,告诉你个秘密哦,我从小就有理想,只是理想经常变来变去。最初的时候,我想当个美食家,哇,天天可以吃好吃的不得了的菜,还有人给我钱请我点评,真是赚翻了;然后,我又想当模特,可以穿好漂亮的衣服晃来晃去,不用花钱薪水还多,真是美死了,唉,可惜身高不争气;后来,我迷上功夫,立志要把我家的武馆振兴推广到世界每一个角落,让每一个人都能强身健体;现在呢,我的理想又变了——" 风涧澈笑得鼻子轻轻皱起来,象春水上的涟漪。他正输着点滴的左手,温柔地抚摩她额头上细碎的绒发。 明晓溪没有察觉他的动作,她的眼睛出神地盯住他受伤的右臂,脸上绽放出坚决的光彩,让人神为之夺: "我的理想——要让澈学长的右手比神的更出色。" 带着输液管的修长的手戛然停顿在迎着夕阳金黄闪烁的绒发间。 明晓溪仰起小脸,望住他: "我发誓,如果这个理想实现不了,我今生再也不会有其他的理想!" ****** 外面冷的紧,两个女孩坐在冰室里吃冰。 "小泉,谢啦。" 小泉的嘴里塞满刨冰,头也没抬:"姐妹嘛,应该的!" 明晓溪小口小口含着冰,她要吃得慢一点,否则再叫一杯又得多花钱。 "可是你骂我的时候真的很凶,有点过分哦;还有,你为什么掐我,你看,胳膊上现在还有淤青,"明晓溪怀疑地看着她,"说,你是不是借机泄愤?" 咦,她还不笨嘛,小泉大口把冰吞下去: "不管怎么样,通过我可以媲美奥斯卡影后的演技,使痛恨你的女生们找到了一个发泄的管道,将满腔熊熊燃烧的怒火尽情释放了出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你一次让她们骂个痛快,她们就懒得再使那些小花招陷害你了。怎么样,最近扔你石子、用腿绊你、撬你柜子、偷你课本的事少多了吧。" 也对。"是少多了。" 小泉得意地笑:"我就说我出的点子怎么会错!" "……因为放寒假了。"明晓溪凉凉地说,用勺子再挖一勺冰。 笑呵呵的嘴卡在半空。 明晓溪好心地帮她合上:"没关系,只要不再生我气就好。" 小泉颓丧地垮下肩膀:"原来你都知道啊。" "是啊,你那么喜欢澈学长。我害他受那么重的伤,你生气也应该呀。"明晓溪苦笑,"但是不要气那么久,我还想你做我的好朋友呢。" 小泉咬住嘴唇,双手紧紧握住玻璃杯,静了一会儿,才说:"对不起,晓溪。其实我也知道这件事不能怨你,但是,但是澈学长……" "听说澈学长的右臂毁了,是吗?"小泉的鼻子酸酸的,眼睛也酸酸的。 "他那么出色,他的钢琴,他的画,我真的很喜欢他,他对人那么温柔,有时候碰见他都觉得他好象在对我微笑点头,我们大家真的真的真的好喜欢他。可是,这样完美的少年,他的胳膊却再也不能用了吗?……" 痛,象一把锤子砸上明晓溪的心。 她僵直地坐着,手指微微打颤,拼命想压抑住忽然蔓延住全身的痛楚和绝望。 不,她闭上眼睛告诉自己,她不能那么脆弱,不许流泪,不许放弃,不许悲伤,在澈学长的右手变得比神还厉害之前,她要比天下所有的人都坚强! chapter2 午后。 明晓溪微笑着怀抱满满一纸袋苹果往医院大门走去。又大又圆又红的苹果们在冬日阳光的照射下,滴溜溜地跳跃出让流口水的色泽。 天气还是很冷,可是她的心情却很好。 她觉得生命充满了让人感动的奇迹。 风涧澈的右臂中弹,神经严重受损。前来会诊的世界各地著名的神经外科大夫全都束手无措,毫无办法,他们已经非常明确地告知风勇司,病人的右臂是必定会废掉了。 除非有奇迹,或者能够找到传言中神秘的外科医生修斯大夫。据说他可以将一只狗的腿接在羚羊身上,而且让它奔跑的速度变得比猎豹还快。 但这只是传言,至于修斯的医术有没有那么高,甚或到底有没有修斯这个人,都还是个未知数。能找到他的机率并不比奇迹高多少。 然而—— 半个月后,一个淡金长发的面色冷漠的男人出现了,他说他就是修斯,他来为风涧澈动右臂手术。 在众人的置疑中,风涧澈相信了他,然后进了两次手术室。 事实证明,风涧澈的选择是正确的。 然后,奇迹出现了,他的右臂重新有了知觉。 明晓溪眼睛笑笑地眯起来,加快脚步。她恨不得一下子飞到风涧澈身边,守着他陪他做复健,让感动的喜悦一点一点彻底抹去她心中的阴霾。 一只调皮的苹果却从她激动的怀中偷溜出来,蹦蹦跳跳向一个角落跑去…… 她慌忙追上去,想跑,别做梦啦,既然已经卖身给我,那么生是我的苹果,死也是我的…… 逃跑的苹果在一只美丽如夜的手中。 一张略带憔悴的绝美苍白的脸,忧郁如潭的双眸,单薄倔强的嘴唇,纤弱消瘦又骄傲笔直的身子。 "瞳?" 明晓溪轻呼,记不起上一次见到她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瞳凝视她,眼神有些凉,双唇微微动了动,终于无声。 明晓溪接过她手上的苹果,眨眨眼:"瞳,你是来看澈学长的吗?为什么不进去?" "不是。" "学长最近又动了一次手术,还是修斯大夫做的,效果很好呢,他的右手手指已经可以稍微活动了……" "我不是来看他的。"瞳再说一次,语气益发冰冷。 明晓溪歪过脑袋,叹气地看她:"那你来做什么?" "……" "不要告诉我,你是特地来帮我捡苹果的,我不会相信的。"明晓溪无聊地摸着纸袋里的苹果,唉,口是心非的人,明明那么关心他,却偏要嘴硬。 冬天里的阳光稀稀疏疏落在瞳身上。 "明晓溪……" "咦,你不叫我明小姐了吗?"她cha嘴。 瞳没有理会,表情严肃:"……告诉我,你的决定。" "我不太明白你话的意思。决定?什么决定?决定什么?"明晓溪的手指逗着纸袋中最大最诱人的一个苹果。 "牧流冰,还是风涧澈。" 手指呆在苹果上。 "你究竟选择谁?" 苹果上突兀地显出两个深深的指印,迸溅的汁ròu染上僵硬的指尖。 明晓溪缓缓把脏了的手指在纸袋上擦一擦,然后抬头,望向她: "我,还是不明白你的意思。" 瞳的眼睛丝毫没有躲闪,直直迎向她:"明晓溪,我不相信你到现在还会不明白风涧澈的心意。" "……" "他爱你。" 明晓溪的脸色开始发白。 "瞳,你不要乱说话!" "他一直爱你。" 苦笑滑过瞳美丽的唇角,眼眸越发黯淡: "在见到你以前,我一直相信澈是爱我的,他对我非常好,好得让每一个喜欢他的人嫉妒,尤其是东小姐。可是,你出现了,他看你的眼神,你注意过吗?" 明晓溪茫然,不,她一点也不相信眼前这个人讲的话。 "是啊,你心里放下的只有冰少爷,哪里认真看过澈呢?但我不一样,从很小开始,澈的每一个表情都是我唯一可以珍惜的事情。" "你的出现,澈的眼神,我担心了,我怕你会抢走我的澈,于是……我不顾一切地向他表白,我要他的承诺,因为我知道,他的承诺将会是一生一世决不会改变的。可是……我失败了,他拒绝了我,对我说他象喜欢妹妹一样喜欢我,呵,多么讽刺,妹妹……" 啊,不,事情不是那样。 瞳怪异地看着她:"明晓溪,你太容易相信别人了,我并不是你想象中那个脆弱无助可怜的瞳,而且,我一点也不喜欢你。" 心象被几根长长的指甲抓过。 明晓溪闭上眼睛。 "我自小在烈炎堂长大,怎么可能会善良单纯得象个玻璃娃娃,我自然会做一切对我有利的事情。澈太善良了,那我就变得可怜一些,风夫人不是讨厌我吗,太好了,那我就在人后拼命刺激她,在人前却扮作无辜;你不是也很善良吗,那我就让你知道我对澈的心意,再和你做朋友,你还会抢我的澈吗?……对了,应该告诉你,那一夜,我知道你在花丛后面,我是故意让你看见听见的,我要向你示威,宣告我的所有权……" 瞳仰起头,风吹乱她的长发: "可是,你却看到了我的伤心和狼狈,所以,明晓溪,你可知道我有多么恨你。" 原来,冬天里即使有阳光,也还是很冷。 明晓溪抱紧怀中的苹果,想从它们身上汲取丁点温暖。 半晌,她睁开眼睛,目光明澈: "瞳,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是特意想来伤害我吗?那么,好,你做到了,我承认我很难过,因为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朋友。" 瞳迎风站立的身姿优美挺直,好似冰雕的塑像。 "如果你的话只有这些,那我已经听完了,是否可以离开。" 见她没有反应,明晓溪提步准备绕行。 "拜托你,"瞳出声,声线微微颤抖,"不要伤害风涧澈。" 光榆医院。 大门处人来人往,进进出出,没有人去留心注意僻静的一方角落里有两个异样的少女。 明晓溪背对着瞳,离她已经有五步的距离。 她不想去理会她,但身子却不受控制地陡然僵硬;她想装做没有听见,但那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象炸雷,让她脑袋"嗡嗡"作响。 明晓溪转身。 她深深打量那个美丽的少女,声音很静:"我不会伤害澈学长。但是,请你不要再讲那些奇怪的话。" 瞳唇角的笑象寒冬深夜中冻住的冰花: "澈,再出色也是个人,并不是尘心不染的神。他也会象普通的少年一样恋爱,他也会快乐,会伤心,会痛苦,会嫉妒。他的心并不是无坚可摧,只是他一直用体贴和温柔来进行掩饰,但那并不是你可以伤害他的理由。" 明晓溪清秀的眉毛皱起:"我再说一次,你误会了……" "不要伤害他。"瞳继续说,"如果你爱的还是牧流冰,那么从现在开始,就不要再让他见到你;如果你选择他,就把牧流冰从你心底整个拔掉。不要一直留在他身边,让他越陷越深,那样,对他——太残忍。" 明晓溪一把无名怒火突然窜上: "瞳,我实在忍无可忍了!你为什么要莫名其妙地对我说这么多莫名其妙的话!" "好,让我清清楚楚地告诉你,第一,我不认为澈学长爱我,即使他爱我,也应该是他自己对我说,而不是你的想法和判断,即使他爱我而我不爱他,也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与你似乎无关;第二,我现在不想去考虑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对我来说,现在没有比让学长的手完全恢复更重要的事情,我决不会因为你的话就离开学长身边;第三……" 她的眼神柔和下来:"澈学长也很挂念你,如果有空就去看看他,不要都到这里了,却不进去。" "最后,我向你保证,我永远不会想去伤害学长。" ******* 上午。 阳光出奇得灿烂,病房里的窗帘完全拉开,窗子也打开些许,清新的空气在室内流转,c黄头的百合静静绽放。 东浩雪双手托住小脸趴在c黄边,大眼睛忽闪忽闪,望望风涧澈,又望望明晓溪,奇怪地说: "咦,你们两个好怪呀,明姐姐你一直削苹果都不说话,脸色臭臭的,澈哥哥你的眼睛又好象长在明姐姐脸上一样,都不会看看别的地方,也不说话。我今天不漂亮吗?不可爱吗?为什么没有人理我呢?" 明晓溪理她了,抬头白她一眼,然后低头继续削苹果。 风涧澈清亮的眼睛透出笑意:"小雪,不要打扰晓溪,你看她把苹果削得多好。" 苹果皮长长的,细细的,薄薄的,蜿蜒拖到地上,象一条红红的彩带。 明晓溪得意地笑:"厉害吧,我的刀功天下无双,如果现在是古代,我一定是名满天下的女侠。" "呵呵,对,对,"东浩雪捧场地笑,"不过,明姐姐,你为什么一定要把皮削那么薄呢?为了练功夫吗?" "笨蛋,"明晓溪的眉毛皱成一团,"你知不知道一只这么好吃的苹果是要用很多钱来买的,自然要把皮削得越薄越好,这样才不会浪费嘛。" 东浩雪疑惑了:"一只苹果都怕浪费?神那,你究竟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你是不是很缺钱,我可以……" 可怕的目光! 东浩雪怯怯扭过头,不敢看她,干笑两声:"呵呵……啊!" 她惊喜地大叫:"哥!你来啦!"太好了,终于来个人能转移大家注意力。 果然是东浩男,他英挺俊朗的身上带着种风尘仆仆的疲倦,象是刚下飞机。 他径直走到风涧澈c黄边:"情况怎样?" 风涧澈微笑:"好多了,已经没什么大碍,再过几天就可以下地走动了。" 东浩男看向他的右臂:"胳膊呢,怎样?" "可以轻微活动,"风涧澈略微弯弯右手手指,"不很灵活,但相信会越来越好。" 东浩男吐出一口气,坐倒在旁边的沙发上:"那就好,你不知道前段日子你让人多担心,还以为你的胳膊真的不行了。我在纽约只听说有好转,又不晓得到底情况怎样,总不安心。" "哈,老哥,我原来一直以为你没心没肺,冷血无情,澈哥哥出事以后我才晓得,原来你也是很热血的嘛,连在纽约都一两天一个电话,"东浩雪笑嘻嘻,"我决定对你重新评价,加分!" 明晓溪削下最后一寸皮,将苹果抛给沙发中的东浩男:"好,那这个苹果就送给热血的东寺学长!" 东浩男轻松接住,咬上一大口:"好吃!" 那边,东浩雪继续自言自语:"暴躁的老哥也是有感情的,那最冷漠无情的就是牧哥哥了……" "小雪,流冰是有事在忙,给我打过电话。"风涧澈打断她,有些担忧地看着突然显得忙乱起来的明晓溪。 "是哦,忙,忙得连几分钟的时间都没有。"东浩雪不满意地嘀咕,牧哥哥自打接手烈炎堂就好象变成另外一个人了似的。 东浩男吃苹果的动作停下来,若有所思:"流冰应该不是那样的人,我听到外间似乎有传闻……" 他看一下又开始削苹果的明晓溪,没有说下去。 这时,门被推开了,进来一群人。 冷漠的修斯大夫走在最前面,紧随偏后的是表情严肃的风勇司,然后是莱曼大夫和护士谷木静,走在最后面的是憔悴虚弱的风夫人。 明晓溪和东浩雪站起身来:"伯父、伯母好。" 风勇司对沙发中懒洋洋的东浩男点头示意,风夫人却神情恍惚。 修斯大夫一言不发地查看风涧澈c黄尾的病历记录,从胸前取下一只笔,刷刷几行字飞快写下,眼睛从始至终没有看过房里的其他人。 风勇司忍耐地问:"修斯大夫,澈儿现在的情况究竟怎样?" 修斯大夫把笔重新cha回胸前的口袋里,不耐烦地淡淡说:"很好。" 狂喜掠过他深不见底的眼眸:"哦,那你的意思是,澈儿的右手可以完全恢复了?!他还可以象以前一样弹钢琴,画画?" 一声冷笑从修斯薄薄的嘴唇逸出:"原来你在做梦。" 风勇司脸色巨变,其他的人也立时神经紧绷。 "你……你什么意思?澈儿的手不可能跟以前一模一样了吗?"风夫人扑上去死死抓住修斯的衣服,双手不停颤抖。 修斯一把扯下她的手,甩在一边,讥讽地说:"病人的右臂神经严重受损断裂,虽然我已经将其接续,但是能够恢复一些基本的功能、完成日常的吃饭穿衣就已经很值得庆幸了,不要太过贪心。" 屋内空气凝固如死,只有风涧澈如常淡然平静。 风勇司眼角下的肌ròu开始抽搐:"修……修斯大夫,请你再为他开刀,再做多少次手术都没关系,但是,一定要让他的手变得和从前一样灵活。" 修斯冷笑不语。 莱曼大夫沉吟地说:"可不可以再想些办法……" 修斯目光凌厉,语气嘲弄:"医生只医病,不医命,他的手永远不可能完全恢复。如果不是我来给他开刀,他的手连一点知觉都不会有,知足吧。" 风勇司满额是汗:"我……我可以给你很多钱,你说吧,你究竟要多少……" "钱?!"修斯好象听到世界上最大的笑话,"我会为了钱来到这里?如果不是……"他的眼睛忽然找到明晓溪,迸出一股浓浓的恨意,使她不寒而栗。 莱曼大夫和谷木静都知道,修斯在医学界的声誉之高已几近神人,不知有多少达官显贵拿出金山银山请他出诊,可他却偏偏性喜幽静,世上没有几个人能找到他的行踪。而这次,修斯却自动现身为风涧澈开刀,处处透出古怪。 风勇司无论如何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他愤怒地大喊,双臂恼恨地挥动:"难道,他就真的从此再也无法开钢琴演奏会,开画展?难道他从此就变成一个废物不成?那他还有什么用?!" 风涧澈还在微笑,双唇却渐渐苍白。 风夫人已完全崩溃,她眼神狂乱,歇斯底里地扑上风勇司,疯狂地抓打他:"你这个畜生!都是你做的孽害了我的澈儿,你还敢侮rǔ他?!我杀了你!你死了老天爷就不会惩罚澈儿了!" 风勇司揪住疯狂的风夫人的头发,狠狠往后扯,劈手两个火辣的耳光:"贱女人!都是你养出来的蠢货,竟然会蠢到为别人去挡枪!现在成了个废物!没用的东西!" 东浩男怒不可遏,暴喝一声:"风勇司,你住手!" 风夫人脸上凸起鲜红的掌印,唇角渗出一抹血丝,头发凌乱,表情疯狂,她好象丝毫不觉得痛,张大嘴一口咬上风勇司的胳膊,狂叫:"我咬死你!魔鬼!把我的澈儿还给我!!" "你疯了!"风勇司吃痛地怒吼,"来人呐,把这个疯女人关起来!" 屋外冲进几个保镖模样的大汉,七手八脚制服了口中狂骂不休痴狂欲颠的风夫人,拖着她就往外拉。 病房中,c黄头纯洁的百合尤自静静绽放,浑然不知这世间发生了什么。 明晓溪脸上血色全无,嘴唇轻轻颤抖;东浩雪张大了嘴,惊得双眼圆睁,不知所措;修斯双臂环抱胸前,嘴角含着冷笑;莱曼大夫和谷木静早已完全呆掉,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 百合花被风吹动,摇曳美丽,却比不过它旁边那人雪山一般清远的面容。 风涧澈煞白如雪,眸黑如星,声音清冷如冰: "放开我的母亲。" 他的话音并不高,却字字如冰箭,射破每一个人的心。 风勇司怔住,慢慢回头,看向那个从不用他cao心、从不给他找麻烦、一直优秀出色的儿子,仿佛这是他第一次打量风涧澈,眉间却渐渐皱起,神情明显不豫。 大汉们等待他的吩咐。 风勇司不再理睬风涧澈,手一挥:"把她拖走。" 风夫人又象一条狗一样被人拖动。 "放开她!" 东浩男站在门口,浓眉含威,气势如虎,逼得众大汉行动僵滞,不知所措。 风勇司眼睛猛眯,打量这个首富的继承人。 "浩男,这是我们的家务事,似乎不用你cha手。" 东浩男挑唇嘲弄地笑:"放开她,否则,我保证今天的事一定会成为明天各大报纸的头号丑闻。" 风勇司眼下的肌ròu又开始抽搐,他目光阴森地盯了东浩男一阵,终于面色铁青地在大汉们簇拥下离去,丢下了已近虚脱神智痴狂的风夫人。 ****** 医院长长的走廊。 空空荡荡,怪异地寂静,平日里来来往往或忧伤或期待的人们,似乎被蒸发一样,突兀地都消失了。 长长的走廊上,只有明晓溪一个人在走,静得可以清晰听见她每一个脚步声。 寂静的走廊,显得特别长,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头。 一个金发男子站在医院的庭院里,夕阳照在他身上,有一片晕红,却没有丝毫暖意,反而有种惊心动魄的冷。 他望向远处的明晓溪,面容冷漠。 "修斯大夫,你有话对我说吗?"明晓溪来到他面前,仰起脸静静看他。 修斯点起一只烟,喷出浓雾。 "你就是牧流冰的女人?" 她一怔,没想到听到的会是这样一个问题。 "我是明晓溪,是牧流冰的朋友。" "好,那你告诉牧流冰,风涧澈的手不可能完全恢复,我做不到。"香烟优雅地夹在修斯指尖,"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还给他原来的那只手。" 明晓溪沉默。 夕阳的晕红投射在她小巧的脸庞上,绽放出晶莹的光辉,有种让人屏息的华彩。 她开口说话,语气坚定,没有一丝脆弱: "生命是一个奇迹。" "奇迹不会出现在绝望的地方。" 星眸燃烧如熊熊烈火。 "会有奇迹的。如果奇迹不自己出现,那么我就去把它揪出来;如果它还不出来,那么我就自己去创造一个奇迹。" 夕阳西下,淡红的晕彩把明晓溪娇小的身躯柔柔裹住,仿佛那种光华是自她的体内迸射出的。 恍惚间,修斯神为之夺。 香烟的灰烬烫回了修斯飘然远逝的思绪。 "这不关我的事。"他语气淡漠,"我已经做完了我要做的,你告诉牧流冰,他应该放走兰迪了。" 明晓溪努力体会他话语的含义,突然好象明白了什么,眉头打结。 修斯眼神冰冷:"如果他敢伤害兰迪,我发誓就算我死也会拖他一起下地狱!" chapter3 金色的头发淡得就象阳光,那种夏日里最灿烂的阳光;大大的蓝眼睛闪呀闪,比夏威夷的海水还湛蓝;纯真的笑容,恍若长着翅膀的天使。 洋娃娃一般的可爱少年露出甜甜的酒窝: "你就是明晓溪吗?" 明晓溪摇摇头,把自己的神智晃回来,哎呀,一直傻傻地盯着人家看是没有礼貌的,但是,这个男孩子实在太、太可爱了。 "我就是明晓溪。"声音有些涩涩的,她连忙清清嗓子。 少年的笑容仿若是透明的:"咱们来比试一下吧……" "啊……咦?"明晓溪不明白。 "听说你的功夫厉害得很,曾经同时打倒海兴帮三十八个粗壮大汉。我不相信,来,让我看看你的身手是否真的比我还好。" "呵呵,我也不相信。"谣言真的太可怕了,居然惹得一个素未谋面的少年向她挑战,"我没有同时打过那么多人。" 可能真的是太久没到牧家大宅了,明晓溪突然发现这里面的人很多她都不再认识,差一点都无法进得了大门。 比如面前这两个人她就从没有见过。 一个天使一般的少年,可爱得让人想伸手揉揉他头上的金色卷发,却要笑不笑地眼含挑衅;一个身高足有两米铁塔似的少年,右脸布满狰狞的疤痕,眼底深不可测。 "小弟弟,我是牧流冰的朋友,我找他有事。"明晓溪实在没有心思再多惹什么事端。 可爱少年不高兴了,嘴巴撅老高:"人家只比冰小一个月,才不是小弟弟。" 她忍住诧异,作出"抱歉状":"呵呵,我最近视力下降,请多原谅。可以告诉我牧流冰在哪里吗?" 刀疤少年沉声道:"露台。" 可爱少年气得打跌,指住他的鼻子:"鬼堂,你为什么要告诉她!" 鬼堂没有理他,转身跟在离去的明晓溪身后。 可爱少年顿足大叫:"无情无义的明晓溪,你不是早把冰忘得一干二净了吗?!还来找他做什么?还嫌他不够痛苦吗?" 眼看明晓溪渐行渐远,他气不打一处来,捡起个石子,"嗖"一声,向她背影疾射! 他发誓,她的身子一点也没动,甚至都没有回头,只是右手一抄—— 石子正正打回他的鼻梁上! 力道不大,却恰好打中酸筋,两行少年泪潸然而下。 真是可怕的女人…… ****** 露台上,昔日的青藤已经无影无踪。 风,有些冷,在轻轻吹。 他坐在白色藤椅中,穿得很薄,一身黑衣,黑色长发,漆黑眼眸,略带病态的苍白的面容,只有优美的嘴唇还似红枫。 明晓溪在他身后站了很久,没有走上前去。 肃杀冰寒的气息紧紧裹住他的背影,好象把他和整个世界都隔离开了,冷冷清清的,沁凉沁凉。 好似过了几个世纪,他白皙有力的手指拂上美丽的额头,叹息如深秋的水。 "不说话么?那为什么来?" 明晓溪深吸一口气,走到他的身边,想走过他,去到另一把藤椅,却被他一把抓住! 他的力量很大,紧紧箍住她的肩膀,把她拉到怀中。 牧流冰伸出手,轻拂她凉凉的脸颊: "不要担心,修斯会医好澈的手,他是世上最好的医生。" "他做不到。" "哦,他这样说?"眼睛冷酷地眯起,带着些噬血的味道。 明晓溪心中一凛:"不要。" "……" 她长吸口气,凝视他:"是你绑架了修斯大夫的亲人,逼迫他来医治澈学长吗?" "是我,怎样。" "放了他吧,他已经尽力了。" 牧流冰观察她:"我以为你会指责我手段残酷。" 明晓溪苦笑:"是吗?……或许我是应该指责你。以前的我,最讨厌别人用暴力解决问题,用暴力威胁别人,可是,大概我也变了吧。" 她振作起精神:"牧流冰!你的做法仍然是不正确的!不过,还是谢谢你为学长'请来'修斯大夫!" 他的眼神古怪,似含嘲弄:"哦?你以为我是为了风涧澈?你……" 她截住他,目光如水清澈:"澈学长是你的朋友,是从小到大真心待你的朋友。" "朋友?我也有朋友吗?" "有!澈学长、东学长都是你的朋友,他们关心你。" 明晓溪清澈的目光凝注他,清晰坚定地继续说: "我,也永远是你的朋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牧流冰眼光阴郁,眉头皱起,身上象有股寒气在悄悄游走。 他甩甩头,赶走心底忽然涌上的恐惧,用修长的手指扳起她的下巴,眼若寒星盯紧她抿住的嘴唇。 "吻我!" 绝美好似罂粟的双唇,离她只有一寸,却不肯再进,执拗地等待她的主动。 "你不是很喜欢我,要永远和我在一起吗?那就吻我啊!" 命令无比蛮横霸道,眼中却涌满饥渴、欲念、紧张和绝望。 "自从澈受伤,我们多久没有见过,你都不会想我吗?快吻我啊,让我知道你还喜欢我!!" 他的呼吸开始急促,绝望的气息越张越浓。 明晓溪望着他,静静没有说话。 不知多久,她终于伸出双臂环住他的颈项,将下巴靠在他的肩头。 她的嘴唇离他的耳朵很近。 "我很想你。" 他屏住呼吸,心痛钻裂全身。 "但是,却不想见你。" 她的手指绕过他肩上黑玉一般的头发,仿佛浑然不知此刻的他已被痛苦撕扯成碎片。 "你的头发什么时候长得这么长了。" 一直记得初见他时,白衣如雪,眉目如画,黑发有些顽皮地垂在额间,气质清冷,然而明澈如水晶。 或许真的太久没有好好看过他,猛然间发觉他的发已经长至肩下。 "是你说,喜欢我长发。"她对他说,他的发乌亮柔软,摸起来很舒服,很好看,让他留起来,不要剪。 明晓溪用心地想:"我说的吗?怎么不记得了?"一点印象也没有。 冷凝冻结住他的眼睛,牧流冰霍然起身! 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出现在他手中! 径直向那曾经为爱人而留的满把长发削去! "不要!" 明晓溪一把擒住他的手腕,抢过匕首。 "很好看,长发很合适你,留着吧。" 牧流冰一身黑衣,冷绝酷美,长发迎风飞舞,恍惚间象地狱里裹满血腥的恶刹修罗。 她收回视线,哑然失笑: "对不起,以前说过的很多事,我都已经忘记了,请原谅我。" 风,吹在两个人身上,无比寒冷。 她和他站在昔日的露台上,却再也找不到昔日的心情。 "我答应你,风涧澈的手,会好的。" 他凝视远处庭院里叶子已经全然落尽的大树,话语从绷紧的薄唇逼出。 "是的,学长的手一定可以恢复到从前。" 他猛回头:"那你——" "可是,有很多事却永远没办法再回到从前。" 唇角涌起浓烈的嘲讽。 "是谁说,她不怨我,要永远和我在一起?" "是我。"明晓溪回答。 "但是,我后悔了。" 牧流冰象被一把刀从喉咙劈到脚底! 他的手指戛然紧握,指节铁青。 他说不出话,眼睛只是那样地盯着明晓溪,眼中的是震惊、是愤怒、是恨意,还有浓烈得能把人逼狂的绝望和痛苦,那种自灵魂深处被抽走所有希望的痛苦。在那一瞬间,他眼底的光明骤然黯淡。 他忽然觉得冷,漫天遍地的寒意向他袭来。 在她的眼中,他忽然好似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他与她的距离只有一步,却仿佛隔了天涯,隔了海角,今生今世再也无法迈得过去。 "如果你终于还是要后悔遇见我,那么,为什么不早些离开。" 如果一开始,你就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那么,我也许就不会知道幸福的滋味。你何其残忍,把所有的爱满满地那么猝不及防地都给了我,告诉我,你永远喜欢我,永远不会离开我,让我错以为,我可以幸福得象个被宠溺的孩子,让我错以为,只要抱住你,就可以拥有整个世界。 他以为,他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然而,失神间,话语已飘荡在空空落落的露台上。 明晓溪喉咙干涩得象在着火。 "我以为,只要我努力,只要我在你身边,就可以不让遗憾的事情发生;我以为,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可以快乐,就可以幸福;我以为,只要我拼命去做的事情,我就可以做到。" "可是,我高估了我自己。" 她看着他。现在的牧流冰,阴厉残酷俊美,再也不是往日那个冷漠清澈的少年。但是,为什么,他眼底的寒冷,让她有种脆弱的心痛。 "我不快乐,真的不快乐,我还在笑,可是却没有了笑的感觉。" "这也不重要,因为我喜欢你。"她闭上眼,没有注意他笔直僵硬的背脊。"即使我死掉,我也不会怨你,那是我自己选择的,我原本就知道和你在一起会有危险。" "可是……" 她强抑下滚滚涌上的泪意。 "伤害到的差一些就死掉的却是我心目中最尊敬最喜欢的澈学长,我受不了,我不能容忍他的右手再也不能象神一样出色。夜里,我会做噩梦,我会尖叫着吓醒,我会一千次一万次地后悔——" "为什么,当初没舍得真的离开你。" ****** 明晓溪挺直背脊,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她咬紧嘴唇,命令自己不准回头。 她的步子并不大,速度并不快,但每一步都在努力地走,一步一步,离那寒风吹袭的露台越来越远。 她告诉自己,不能回头去看他,纵然他如冰如火的目光已经焚透她似钢的背脊,烧痛了她软弱的心,但是,她知道自己再不能回头。 "晓溪……" 是他的声音吗?她轻轻侧耳听,脚步犹豫着想要停下。不,那一定是幻听,牧流冰的声音决不会脆弱到象一个无助的孩子。 她继续离开,没有人会发现她在那一刻的迟疑。 "如果我离开……" 那声音中有太多的伤痛和挣扎。 不,他再也离不开这里了,就象他再也不是以前的他,而她也不再是以前的她了。 明晓溪恍惚地想,这世上,是否有些东西真的无法重来。春天走了,可以再等第二个春天,到那时,花会再开,树会再绿,但那花是否还是去年的花,叶是否还是去年的叶。也许改变总是不经意间悄无声息的,昨天的话似乎还铭刻在心,是那样的信心满满,无惧无畏,而只是一恍,却发现什么都变了模样。 一切都不对了,为什么,会这么痛苦。 她不喜欢这样的明晓溪,脆弱得好象都无法再掌握自己的呼吸。 明晓溪命令自己仰起头,让没出息的眼泪淌回去。她看到了天空的云,一大团一大团,美丽得让她想起去光榆学院的第一天,那时的她…… 她深深深深吸一口气,让胸脯鼓得满满的。 就这样吧。 就这样结束吧。 因为,她讨厌透了现在的这个明晓溪。 或许她还是做错了,呵,她再也不知道怎样是对怎样是错,或许她将来还是会后悔,但是,现在,她只能一个人往前去走,不能回头。 有人挡住她。 是刀疤少年鬼堂。 他的眼中冒出熊熊怒火:"你伤害了他,你知不知道他有多么爱你?" 明晓溪脚步没有停下,绕过他的身子向前走。 "你会后悔的……"声音沉痛如诅咒。 脚步依然向前,泉水一般的话语幽幽飘到她身后。 "无论怎么做我都一定会后悔的,我知道。但是,幸好我们还很年轻……" ****** 春天似乎快要来了,风将白纱轻轻卷起,很柔和,带着让人迷醉的暖意。 c黄头放着一个新的纸袋,里面塞满了红彤彤亮晶晶的大苹果。 明晓溪埋着头削苹果。 风涧澈放下手中的书,认真凝视她:"晓溪,你不开心吗?" 她慌忙抬头,摆出灿烂的笑容:"呵呵,哪里会不开心呢,能天天守在学长身边,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呢。"尤其是东浩雪,嫉妒得都快抓狂了,可是东水月下了"禁足令",一星期只许她来"骚扰"风涧澈三次。 "告诉我,因为什么事心情不好呢?" 哎呀,学长为什么不可以突然变笨一点嘛。 明晓溪悻悻地放下手中的苹果,沮丧地望住他:"人家原本想晚一些再说的。" 风涧澈坐直身子,等待她继续。 "我要回家了。" 微笑徐徐染上他的唇角:"是啊,你一直没有回去过了。" 明晓溪垂下眼睛。 "不过,时间会不会有些赶,马上就要开学了。" 她摇摇头:"不会。我已经办好了休学。" 白纱被风吹呀吹,拂上了盛满苹果的纸袋。 风涧澈静静地望着她,象亘古宁静的雪山。 良久,他终于还是微笑:"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嗯。"她闷声答应。 "不要忘记给家里所有人都买上礼物,他们会开心的。" "嗯。" "钱还足够吗?如果不够……" 她奇怪地仰起头盯住他:"学长!你很奇怪你知道吗?" 风涧澈没有回答她。 "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休学?" "……" "你为什么不问我还回不回来?" "……" "你为什么不问我是不是想要象鸵鸟一样躲起来,装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晓溪……" "你为什么总是把你自己的情绪隐藏起来,不让别人知道你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晓溪……" 他伸出左手想拉她,却被她躲开。 明晓溪直直地盯着风涧澈,象是第一次看到他,眼中不再有昔日的崇拜,却盈满深沉的哀伤。 "学长,你知道你在我心目中一直是一个神,一个比完美还要完美的神。" 他苦笑:"我知道。" "我那么景仰你,能够变得象你一样,曾经是我最遥不可及的梦想。" 苦涩的意味越来越浓。 明晓溪咬住嘴唇,怪异地凝注他:"但是我错了。" "……" "原来,你才是最脆弱的人,你脆弱得象个孩子。你从小什么都做得最好最出色最优秀,只不过是为了让父母开心;你关心身边的每一个人,却好象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什么时候高兴,什么时候难过……笨学长,你难道不知道,一个人如果变得象神一样出色了,会让大家很容易忽略他也需要别人的呵护与关爱吗?" 她忘不掉那一天,当他的父母在众人面前厮打,当他父亲毫不掩饰地揭下伪善的面具,风涧澈骤然忧郁的眼睛和清冷如冰的声音。 在那一刻,他忽然不再象个神,变成了一个邻家的大男孩,也会难过,也会伤心。 "对不起,学长。"明晓溪轻轻走过来,坐在他的身边,眼睛很亮。"我一直任性地从你那里索要温暖、索要呵护,却愚蠢地忘记了你也需要别人的爱。" 风涧澈搂住她,很轻,很轻地把她深深拥进怀中。 明晓溪的声音闷闷从他怀中传出:"这都怪你,那么优秀做什么,害得人家象傻瓜一样把你当作神来崇拜。" 他把下巴放在她乌发的头顶,轻轻微笑。 "你完蛋了啦,我再也不会崇拜你了。"她的脸窝在他怀里闷笑。"你那天好糗,就象一个好让人可怜的小孩子……" 他哭笑不得,她的变化未免也太大了一些。 "……让我想……" "什么?"他没有听清楚她闷闷的声音。 "……抱抱你。" 她伸出双臂抱住他,轻柔地摇晃:"让我这样抱住你,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快乐,你的忧伤。" 风柔柔地吹。 白纱飘。 红苹果泛着光,一笑一笑。 娇小的少女努力想要把修长的少年整个抱在怀里。 明晓溪将下巴靠在他的肩头:"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我一定会帮你实现。" 风涧澈闭上眼睛,轻轻呼吸:"你已经帮我实现了。" 她一怔:"什么?实现什么啦?" 他不答。 "哎呀,你快说,不要敷衍我嘛。"她着急连呼,"我真的可以帮你实现,我是无往而不胜的明晓溪呀,就算是你的右手我也……" "那好,"他截断她的话,"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说啊!"她离开他一些,眼睛闪闪的,兴奋非常。 "不要再叫我学长了,叫我的名字吧。" 啊,就这样啊…… 她失望地扁扁嘴:"学长,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是啊!才说不要叫我学长的。" "呀!"她捂住嘴,"对哦,都不能再叫你学长了,应该叫你……" "……" "澈……" 澈,只是一个字而已,却不知怎的让她的心"忽悠"一颤。 抬起头来,见他眼中含笑,笑意清远,引得人深深深深地走进去,再也走不出来…… ****** 澈: 你现在好吗? 春天已经来了,记得衣服还是要多穿一点。 对了,一定要按时做复建啊! 我很想念你。 晓溪 ps:代我向大家问好。 ****** 澈: 这里下了春天的第一场雨,你那里也下雨了吗? 我在嵩山,景色很美,很有趣。 知道你的右手可以开始活动,很开心,还是要继续做复健啊! 想念你。 晓溪 ps:代我向大家问好。 ****** 澈: 峨嵋金顶有好多猴子,很有趣的,真想捉一只给你玩。 右手越来越灵活了吗?太开心了! 真的有点想你了。 晓溪 ps:向大家问好。 ****** 澈: 这里实在太偏僻了,明信片都寄不出去。 让你担心了,对不起哦! 右手可以吃饭了吗?要多吃一点啊。 想你。 晓溪 ps:问大家好。 ****** 澈: 我生病了,人闷闷的,好想你们啊。 这里一点也不好玩,连电都没有。 收不到你的信,很挂念。 你还好吗? 晓溪 ps:请代我问候大家。 ****** "澈哥哥!澈哥哥!" 门一打开,东浩雪象小燕子一样飞进来。 她气喘吁吁地放下背在肩上的包包,吐出舌头喘气:"累……累死我了,都怨那个老师好端端拖什么堂?!哼,人家看你的时间只有这两个小时而已,平白被她占去了二十四分钟!" 她边喘气边望向倚在落地窗边的风涧澈。 哇,澈哥哥真的好帅好帅好帅呀! 为什么他只是那样随意地站着,也会散发出让人迷醉的优雅;清俊的线条,温柔的气息,似乎连他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格外的透明和清新。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拂弄着一张小小的明信片,那么怜惜和珍爱,让人觉得如果能变成它,会是一种最美的幸福。 东浩雪看了半天,终于明白了,惊喜地喊:"啊!那是明姐姐寄来的卡片吗?" 她飞身上来抢:"快给我看看!明姐姐也真是的,这么长时间了都没有音信。" 风涧澈轻轻闪身,明信片逃过了她的"魔掌"。 "这是旧的,你以前看过了。" "啊?"东浩雪失望地垂下头,"还是旧的呀,那你为什么那种表情,害我空高兴一场。" 风涧澈淡淡地笑,没有回答,目光依然停留在那张旧卡片上。 东浩雪倒坐在白色大沙发上,长叹:"明姐姐都快有一个月没寄卡片了吧!她会不会把我们忘了……" 他一怔,默默出神。 "哎呀,"她担心地又想,"明姐姐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小雪!"语气中带着罕见的凌厉。 东浩雪一把捂住自己的嘴,连声道:"呸呸呸!不灵不灵不灵!!" "呵呵,"她傻笑着摇摇头,"明姐姐那么厉害,那么神奇,到哪里都会是所向披靡、一片光明的!" 风涧澈又不说话了,他的眼中仿佛只有很早以前明晓溪寄回的那张旧卡片。 东浩雪歪着头看他。 澈哥哥跟以前不一样了,笑容少了很多,沉默多了很多,他的眼睛依然亲切,却多了分距离,添了些寂寞。 似乎自从明姐姐两个多月前离开,大家都改变了很多。 明姐姐跟大家在一起时,仿佛也不觉得怎么样,但她这一走,好象把大家的心都带走了一部分,空空荡荡的,无着无落。 一开始她还寄些卡片来,虽然字少得可怜,但好歹还算有联系,大家按她的地址寄过去也还能收到。可是,这近一个月来,她连张卡片也没有了,给她寄去的信全都查无此人,最可恶的是,她最后一张卡片上写她生病了,而好了没有,现在怎样,却再也没有消息,仿佛她突然自空气中蒸发了一般。 "哥哥去找明姐姐了。"东浩雪突然说。 风涧澈抬起头:"浩男吗?" "嗯,"她的手指在沙发上划来划去,"前天走的,还跟爸爸吵了一架呢。爸爸说公司的事情忙,不让他走,可他非要去。虽然他没说是去找明姐姐,可是我知道他一定是去找她的。" 他捏紧手中的卡片,若有所思。 "哥哥其实很可怜。"东浩雪叹口气,"他好象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喜欢上明姐姐了,他以为他隐瞒得很好,其实我和妈妈早就猜到了。只要明姐姐出现,他的眼睛就不会离开她;明姐姐如果对他笑对他好一点,他就会开心好长时间;如果明姐姐对他凶或者根本没有注意他,他就会变得好暴躁,甚至会躲起来偷偷难过。" 她揪住沙发使劲扯:"可是,哥哥实在太笨了,就算以前从来没有喜欢过女孩子也不能那么害羞啊,只会对明姐姐凶,明姐姐怎么会知道嘛,终于是被牧哥哥抢走了,他还不是只能自己伤心?" "唉!笨蛋哥哥,看起来凶巴巴,其实比谁都善良。明姐姐只要还是牧哥哥的女朋友,打死他,他也不会向她表白的。" 说到这里,东浩雪突然仰起小脸,怀疑地说:"对了,澈哥哥你听说了吗?明姐姐好象跟牧哥哥分手了啊!" 优雅的手指骤然一紧,青如远山的双眉微微皱起。 东浩雪用手托住脑袋,喃喃低语:"奇怪,这个消息是从哪里听来的呢……想不起来了……不过,我觉得应该是真的,牧哥哥越来越可怕了,看到他有时候我会觉得害怕呢,我觉得他变得都有点象——黑暗里的恶魔。听说,他们'烈炎堂'最近好威风好厉害呢,名声大得不得了,连鬼神都要让道啊。明姐姐那么善良可爱的一个女孩子,在牧哥哥身边实在太不相称,也太危险了!" 她看看风涧澈,问道:"澈哥哥,你说呢?" 风涧澈凝视着明信片上的签名——"晓溪"。 好象看到了明晓溪总是灿烂真诚略带些单纯的笑容。 他轻轻微笑。 笑得好似高原上皓白的雪: "相信晓溪吧,她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她也——会回来的。" chapter4 晴空万里。 阳光明媚。 小泉和东浩雪却百无聊赖地在校园里闲逛,一点兴致也提不起来。 "唉!!" 两人同声长叹。 这个无情无义的明晓溪,离开已经有足足三个月了,还没有一丝一毫要回来的迹象。 没有了明晓溪的光榆学院,真是好无聊、好寂寞的呀! 除了半个月前突然冒出来一个娇滴滴的转校生,自称是风涧澈的未婚妻,还引起大家的一点注目外,生活简直就变得象白开水一样淡而无味,没有一点波澜和刺激。 可是,那个叫什么古飞樱的千金大小姐,美虽美矣,但也太柔若无骨了吧,走几步路都需要贴身小女佣扶着,皮肤都已经白得象鬼了,还整天撑着把小阳伞,实在受不了,又不是在演古装戏,太离谱了吧。 跟她比起来,光榆的全体女生一致票选,还是把明晓溪配给风涧澈更赏心悦目些。虽然仍旧是心痛兼不舍,但总比让完美的风涧澈被那个矫揉造作笨蛋愚蠢的白骨精糟蹋掉好多了吧。 不过,然而—— 那个不负责任的明晓溪同学究竟躲到哪里去了呢?! "小雪,你不担心啊?" "担心什么?" "那个古飞樱不是在找你麻烦吗?" "她?"东浩雪仰天长笑,"她真是一个可笑的女人,好象认定就是我抢走了澈哥哥的心,每天象鬼一样在我身边出没,鬼鬼祟祟想捉住我的痛脚来威胁我、打击我、陷害我。哈哈哈,把我惹急了,看我好好修理她!" "咦,你的涵养真好啊,她一天十小时盯你的哨,都还没把你惹急?"小泉佩服地感叹,性子冲动冒失的东浩雪会有这等表现,的确是当刮目相看呐。 东浩雪不好意思地干笑:"呵呵,其实我是在享受啦。" "……?" "她、她认为我是澈哥哥的爱人呀!澈哥哥的爱人……"她沉醉地眯着眼睛,"我,东浩雪,被人认为是澈哥哥的爱人,那种感觉……啊……" 小泉骇笑。呵,所以古飞樱才是个笨蛋白痴,兼深度近视,居然会认为风涧澈爱上了东浩雪。不过,也可以理解啊,毕竟她从来没有见过明晓溪。 东浩雪又冷笑一声:"哼,而且她那点伎俩,我还根本放不在眼里,连瞳一根小手指头也比不上。" 瞳,是她最大的挫败,明明是在假装可怜,(有好几次她亲眼看见瞳冷言冷语刺激风妈妈,)说出来却没有人相信。连最英明神武的明姐姐都说她是嫉妒,袒护可恶的瞳,气死她啦。这个古飞樱,功力比瞳还差十万八千里呢! 前面一阵骚动。 小泉伸长脖子望去,两眼放光,一捅东浩雪:"喂,快看,是你老哥耶!" 近来光榆学院无聊得让少女们想流泪,昔日的"三公子"再也无法轻易见到。"第一冰冷美少年"牧流冰,自从接掌叱咤黑白两道的"烈炎堂"后,便再也没有在校园里露过面了;优雅完美得让人迷醉的风涧澈,因为受伤的关系经常要到医院去复健,难得才能碰到一次;霹雳火爆英挺俊朗无比的东浩男,最近更神秘失踪,据光榆校报权威推测,好象是去了。 没想到,他已经回来了。 小泉好奇地望着远处的东浩男,突然说:"小雪啊,你老哥好象跟以前不大一样了。" 东浩男双手cha在裤兜里,沉默地走在茂盛的林荫道上。阳光透过摇曳的树叶映在他棱角分明小麦色的脸庞上,霸气和威凛一如往昔,却悄悄带上抹忧郁。那种奇异而冲突的混合,让所有看到他的女生为之倾倒,她们眼中的粉红泡泡飘啊飘,遮蔽了整个天空;她们嘴角的口水流啊流,淹没了整个林荫大道。 "苏……"小泉擦了擦口水,努力想唤回自己的神智。哎呀,以往只觉得东浩男凶巴巴,没想到只是添上那么一点点感性,就可以让大家的心都沦陷。 东浩雪的嘴巴向下弯,叹息:"唉,他还是那么不开心。" 东浩男在明姐姐的家乡寻找了整整十天,并且去到了明姐姐家的武馆,还是没能找到她。明姐姐的父母却并不担心,笑呵呵地告诉他,晓溪做事自有分寸,而且命大福大,绝对不会出事的,反而怕他耽误了学业,热情周到地"送"他上了飞机。 最后一丝幻想也破灭了,她原本以为老哥能找到明姐姐,两人终于可以互诉真情,在明姐姐的故乡谱写出一首浪漫的恋曲。这样,她就可以和明姐姐永远不分开了。唉,为什么小说电影中的那些情节就不会发生在老哥身上呢? 小泉精神一振,连声低呼:"小雪,快看,有好戏呢!" 东浩雪看过去。 只见一个长手长腿长头发的清秀小女生,羞答答,怯生生地自女生群中突围而出。 她脸颊红红的,低着头,手上捧着一个黑乎乎的巧克力蛋糕,挡住东浩男的路。 东浩男停下来,瞪住她。 清秀小女生眼睛水汪汪,声音软绵绵:"东寺学长,我……我一直很……很仰慕你,这……这是我做给你吃的……蛋糕……,希望……你喜欢,还有……,我想和你……交往,不知道……" 小泉兴奋极了,扯住东浩雪:"你说,她会不会变成光榆学院第三十七张蛋糕脸?"为什么不能换个花样呢,难道东浩男嗜吃蛋糕? 东浩雪一怔,慢吞吞说:"我觉得……" 林荫道上鸦雀无声。 每一个人都屏住呼吸等待东浩男的反应。 明晓溪同学当年挑战东浩男同学的第一场战役,仿佛正如昨日,鲜活在目。 据权威的光榆校报记载—— 这一刻,东浩男同学眼中飞快闪过复杂莫名、似惆怅、似追忆的万千种思绪…… 然后,过了两分钟又四十五秒,东浩男同学伸出了右手…… 接过了蛋糕…… 没有摔在羽纱同学的脸上…… 而是狠狠摔在地上,力道之大,使之马上成为张"大饼"…… 低沉说出一个字…… "滚!" "……不会。"东浩雪继续说。 小泉嗤之以鼻,马后炮嘛,谁不会说。 东浩雪眉头皱了起来,望着越来越陌生的哥哥。他不会再把蛋糕砸到任何一个人脸上了,其实,他似乎一直认为,如果当日他没有…… 她再没有想下去。 因为,突然发生了一件事! 光榆学院特大事件!! 第一手资讯!震撼人心!!火暴热辣!!!绝对现场!!!! 据最权威的光榆校报金牌记者独家报道—— 在"滚"字飘荡在空气中的第一十八秒那一刻,光榆学院忽然响起一个甜美/清脆/凶悍/微笑/最让人怀念/最让人嫉妒/最让人朝思暮想/最让人牵肠挂肚的声音—— "东浩男,你真野蛮!" 一个娇小的带着阳光般灿烂笑容的女孩子跳了出来。 "不过,你没有把蛋糕摔在别人脸上哦,有进步!但是,不许骄傲,还要努力啊!!" 晴朗的天空下。 绿绿的树叶轻轻地摇。 东浩男粗鲁地一把将那个女孩子抱进怀里,闭上眼睛,身子微微颤抖,脸上的表情很奇怪,象是愤怒,又象是狂喜。 接着,小泉和东浩雪疯了一般冲过去,兴奋的尖叫声在阳光中飘扬。 林荫大道上,欢呼声从无到有,从低到高,浪潮般越涌越沸腾!! 十分钟后,光榆学院已然传遍—— 神奇的明晓溪同学终于回来了!!!! ****** 九根长短不一的银针一字排开! 细如牛毛、寒若秋水、闪闪发光…… 东浩雪瞠目结舌:"明姐姐,你说你回去就是为了学这个……这个……" "针灸。"明晓溪双手抱胸,得意地笑,"呵呵,师傅们告诉我古往今来最杰出的天才,也需要最起码半年的时间,才能掌握'烧山火'、'透地凉'的精髓。但是,我是谁呀,我可是无往而不胜的明晓溪呀,不要把我跟平常人比嘛。" 风涧澈微笑,忍不住敲敲她骄傲的俏鼻子:"哦,那你用了多长时间呢?" "两个月!"明晓溪继续得意地笑,"哎呀,我果然是个天才,才区区两个月我就成为了'一代针神',让师傅们目瞪口呆!" 东浩雪不明白了:"既然学完了,那你为什么不马上回来呢?" 明晓溪不好意思地耸耸鼻子:"这个,我还是有些不放心,所以就留在山上继续钻研。我一共抓了八只兔子、五只松鼠、一条野狗,把它们的腿打断……" 东浩雪的脸惊白,指住她,冷汗直冒:"你、你好残忍呐!" 风涧澈却微笑如旧:"然后呢?" 明晓溪感动地握住他的手,眨眨眼睛,世界上最好的人果然还是澈。 "然后,我就用针灸术为它们治疗。呵呵,"她对东浩雪笑笑,"现在想想,我是有点残忍,可是也没有办法了,不过我有想过,如果它们的腿好不了了,我就养它们一辈子。" 东浩雪焦急地打断她:"快说,结果呢?" "结果啊,三天前,那八只兔子、五只松鼠、一条野狗终于全都康复啦,也能跑也能跳,我觉得比以前跑得还快呢。然后,我就赶着回来啦。" 东浩雪高兴地跳了起来,捉住明晓溪的左臂来回地晃:"明姐姐、明姐姐,你的意思是,你可以医好澈哥哥的手臂了吗?" 明晓溪轻轻抽口气,忍着痛微笑:"呵呵,我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风涧澈看着她,眉心微皱,沉声说:"小雪,放开晓溪!" 东浩雪莫名其妙,乖乖松开紧抓住她左臂的手。 明晓溪的第一个反应是——躲,但在他坚持的目光下,还是识趣地投降了。 一条玉藕般的左臂上满是针眼,青青紫紫。 东浩雪大叫:"明姐姐!你吸毒!" 明晓溪大白眼翻过去,一脚把她踢到沙发上。 风涧澈的心在绞痛,他的手指怜惜地抚过她的伤口,轻轻吸气:"为什么要这样做,不是有那些动物做试验吗?" 明晓溪眨眨眼睛:"呵呵,那毕竟是些动物,跟人还是有差别的。呵呵,我又不能找个人来打断他的胳膊,所以只好,呵呵……" 他苦笑:"幸亏你没有想要打断自己的胳膊。" 明晓溪惊奇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想过……" 风涧澈脸色一变,目光盯紧她,罕见地严肃:"你说什么?!" 明晓溪吓了一跳,胸口扑通扑通,语无伦次地慌忙解释:"没有没有,我没有那么做,我想了想,那样好象有点太傻了,我只是试一试,试一试而已!" 风涧澈叹息,面前这个有点惊慌有点失措的女孩子不知道,她已经掌握了他所有的情绪,她的一个微笑,比他的生命还要重要。 过了良久。 风涧澈凝注着她,不带笑意,字字低沉地对她说: "不要为我感到歉疚。那天即使不是你,换成是一个八十岁的陌生的老婆婆,我也会冲上去那样做的。危险是我自己选择的,与你无关。" 明晓溪笑了,望着优雅如风的他微笑。 "我晓得,我知道你会那样去做,因为你是这世界上最好的澈。" 她笑得很可爱,但是很坚决。 "但是我也希望你知道,即使你救的不是我,就算你救的是我最讨厌的人,我也仍然也会做这一切!因为,我就是爱管闲事到无可救药的明晓溪。所以,你也不要为我感到歉疚。" 她迎着他,笑容灿灿生光: "我说过,我一定会让澈的手,比神的更出色。" ****** 光榆医院。 修斯面无表情地检查完风涧澈的右臂,抬起头来瞟了紧张的明晓溪一眼: "你为他针灸了多长时间?" 明晓溪挠挠头:"九天,每天三次,一次半个小时。" "你擅自为他治疗,得到我的准许了吗?" "我……我怕你不了解针灸,会不让我……" "出了问题你负责吗?" 明晓溪咬住嘴唇:"不会出问题的,我有把握才会这么做。" 修斯冷笑,斜睨平静的风涧澈:"你也由得她乱来?" 风涧澈眼中含笑:"我相信她。"只要她能开心,有什么是不可以的呢? 明晓溪却越来越紧张:"修斯大夫,澈的情况怎么样?" 修斯板着脸,没有理她。 "快说呀!"她揪紧他的袖子,急声追问。 薄薄的唇扯出嘲笑:"你不是很有把握吗?问我做什么?" 明晓溪快急死了,右手握成拳,恨不得一拳打爆他的脑门,把他的话打出来:"你快说!快说!否则我打你啊!" 风涧澈笑了,他拉过一肚子火的明晓溪,轻轻抹去她额头上急出来的细细的汗,声音柔和得象窗外的春风: "不要上当啊,修斯大夫在逗你呢。" 说着,他望向淡漠的修斯,眼神中带上几许凌厉。 修斯看看优雅温柔的少年,再看看可爱焦急的少女,终于挑挑眉,对他们说: "奇迹。" "奇迹?!"明晓溪跳起来,脸蛋红扑扑,"终于有奇迹了吗?澈的手有可能完全恢复了对吗?你可以说得再具体一点吗?" "他右臂、关节、手腕、手指的反应、柔韧和灵敏度都提高了一些,而这些提高,原本都是不可以想象的。大概你的针灸术的确是起了作用。" 明晓溪兴奋得眼睛亮亮:"然后呢,会怎么样?" "现在还言之过早。这样,你把你针灸的图谱和一些相应的资料留下来,我配合它调整一下复健的方案,另外,我再给你一份平日补充各种营养的单子,你照着来做,也许……" "也许怎样?" 修斯僵硬的脸上露出一种好象叫"笑容"的表情: "也许,你真能创造一个奇迹。" ****** 夜晚。 和暖的春风吹进风涧澈的公寓。 风,轻柔地袭来,明晓溪每个呼吸都被风涧澈清淡清慡的体味充满。 她努力摇摇头,拼命想从他的气息中挣脱。 "澈,你擦香水吗?" 风涧澈一怔,然后失笑:"没有。怎么了?" 明晓溪敲一下脑袋,真是傻了,澈怎么会用香水嘛。可是,他身上怎么会有那么淡雅却浓烈的气息,让人不知不觉想迷醉下去。 她的小手在他温热的手臂上踯躅起来,手指轻轻划着他光洁如阳光的肌肤。 风涧澈望着明晓溪不知神游何方的面容,眸色渐渐转浓,她手指的拂弄好象触到了他一直在寂寞的心底。 半晌,风又吹过,屋里响起一阵细碎而清脆的铃声。 声音虽小,已可足够将明晓溪从恍惚中惊醒了。 她一惊,手指触电般从他赤裸的肩臂处缩掉,脸儿涨得通红: "哎呀,我……我……" 风涧澈微笑:"你的脸很红。" "啊!"明晓溪双手飞快捂住红彤彤的颊,"我没有想做坏事……我只想了一点点……对不起……" 这次回来怎么觉得怪怪的,看见风涧澈总会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脑子中竟然会产生绮念,心跳莫名其妙地加速,脸蛋诡异地羞红。就象这一刻,他黑亮的眼眸望住她,她的神智就开始飘啊飘地不知飘向何处。 为什么会这样?! 她冥思苦想。 风涧澈笑着拍拍她的头:"晓溪,你一定累了,早些休息吧。" 明晓溪振作精神:"不行!我还没有开始针灸呢!" 话音未落,她的脸颓然垮下。这样子精神恍惚的,硬要针灸会不会出问题呢? 就在此刻,细碎而清脆的铃声又响起,成功地转移了明晓溪的注意力,引发了她强烈的好奇。 声音是从风涧澈的卧室传出的。 明晓溪望望铃声的方向,又望望忽然间眉心微皱的风涧澈,两眼放光: "那是什么?" "没什么。" "我要看!" "真的没什么。" 明晓溪已经来到了卧室门口,一只手放在门把上,苦着小脸:"澈,求求你,让我看看吧。反正也没什么嘛,你越是不让我看,我就越是好奇,我会被好奇折磨死的!" 风涧澈轻叹一声,站起身来,将一旁的白色衬衣穿上,走到她身边,打开房门: "看吧。" 一串风铃。 悬挂在c黄的上方。 风铃上有纸鹤、有星星、有铃铛。 夜风吹过,叮当作响。 风铃显然旧了,却被打理得很好,一点灰尘也没有。 明晓溪指住风涧澈,笑:"哦,你的秘密啊!居然藏着一挂风铃,还那么宝贝!是谁送给你的,是不是心上人啊?告诉我嘛,我发誓不对别人说!" 他的手指逗弄着风铃中心的星星,唇角有抹轻不可察的苦涩。 "你忘了是谁送的吗?" 明晓溪眨眨眼,咦,这句话有深意啊…… "我应该知道吗?"回忆,努力回忆! 风涧澈凝视掌心中粉蓝的星星:"有人说,如果对着风铃许愿时,它会无风自响,那么,这个愿望就会实现。" 这句话很熟悉啊,她好象也听过…… 眼睛越睁越大,嘴巴越张越大。 明晓溪愣在那里,羞惭的火焰一点一点自脚底烧起,蔓延她的全身!她恨不能一头撞死在地上! 因为,她终于想起来了,那个送风铃的人,名字就叫做—— 明、晓、溪! 叮当!叮当! 风铃儿轻笑…… 明晓溪羞红着脸扯住风涧澈的胳膊,连声认错:"对不起,澈,我老眼昏花,脑袋痴呆,失忆健忘……" 风涧澈笑了。 "那么严重?" 明晓溪把脸埋进他的臂弯,没脸见人了!丢死人了!自己送的礼物居然都忘记了,天哪,救救她吧! "我许愿了。" 声线带淡淡的鼻音,比春风还好听。 明晓溪眨眨眼睛,睫毛扫过他的肘心。等了一会儿,没有下文。 她抬起脸,望住他。 "实现了吗?" 风涧澈微笑:"还不知道。" 他和她都坐在c黄边。 有纸鹤、星星、铃铛的风铃在他和她之间。 眼睛和眼睛的距离只有一尺。 他的眼底温柔宽厚如大海,她的眼底明亮清澈如小溪。 在突如其来的静默中,她的思绪又飘忽起来,一下子突然想到了很多很多…… 每一个片段都是风涧澈,有优雅的他、有温柔的他、有宽厚的他、有悲伤的他、有寂寞的他、有完美的他、有受伤的他、有脆弱的他、有微笑的他、有她眼中的他、有别人眼中的他…… 他的眼神,刹那间让她有点心跳、有点慌张、有点莽撞…… 不及去想,一句话已突兀地冲口而出—— "你喜欢我吗?" 没有风,铃儿却响了。 声音极轻极轻,轻得象明晓溪心底轻轻的懊悔。 风涧澈笑得也很轻,轻得象明晓溪轻轻的心跳与慌张。 "晓溪,我自然喜欢你。" 明晓溪轻轻摇头:"不,我是说那种特别的喜欢。" 风涧澈沉吟。 他的安静慌乱了她的呼吸,在那一刻,她已不晓得自己究竟希望听到的是什么。 明晓溪想告诉他,她不想知道了,她只是问了一个傻问题。 但话语噎在嗓中,说不出来。 她发现,自己想知道那个答案。 终于—— 他微笑着对她说: "晓溪,我希望你幸福。" "……?" "如果爱你可以让你幸福,那么我就爱你;如果不爱你可以让你幸福,那么我就只是喜欢你。" "那——你的幸福呢?" "我的幸福,就是看着你幸福。" chapter5 光榆学院风云再起! 树叶屏住呼吸,微风轻轻吹过。 广场上静悄悄。 几百道好奇/激动/兴奋的目光象探照灯一样,不舍得眨眼地盯在中心的两方少女身上。 事件的焦点是谁呢? 自然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总是给大家带来惊奇的明晓溪同学。(注:此语摘自一天后出版的光榆校报。) 明晓溪莫名其妙地看着挡在她面前的两个少女。 严格来说,挡住她路的不是两个少女,而是一个。一个身若蒲柳、柔若无骨、苍白如月的少女,她的眼睛幽幽地盯住明晓溪,每一个眼波似乎都带着千般恨万般怨;另一个少女好象只是个随从,面目清秀,怯嫩嫩的,努力为前面的少女撑起一把碎花小阳伞。 明晓溪仰头看天。 揉揉眼睛再看,阳光并不强烈啊,或者说,今天根本没有阳光啊。 小泉拍拍她的肩膀:"不要大惊小怪,那只是人家大小姐的派头而已。" 明晓溪松口气,她还以为是自己眼睛不行了呢,硬是把艳阳天看成阴云密布。 东浩雪无奈地叹息:"明姐姐,她是来找我麻烦的。" 明晓溪奇怪地扭过头:"找你麻烦?小雪,你做错什么事吗?如果对不起人家就赶快道歉。" "明姐姐!"东浩雪跺脚抗议,"我哪里会对不起她嘛!是她自己……" 小泉笑得诡异:"一场误会、一场误会而已。" 她的笑容太古怪了,明晓溪忽然起了一阵寒意,再加上包围圈外同学们兴奋激动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不祥的预感笼罩了她。 在四周观众焦急的渴盼中,娇弱少女终于开口了。 "你——是谁?" 慢悠悠软绵绵的声音直挑明晓溪。 明晓溪指住自己的胸口,怀疑地问:"你在对我说话吗?" 东浩雪冷哼一声:"古飞樱,有什么招术就直管对我使出来!不要牵涉到别人!" 观众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神情疑惑;小泉皱眉长叹,又是想笑,又是烦恼;明晓溪一头雾水。 古飞樱眼皮都不曾掀东浩雪一下,依旧牢牢盯紧明晓溪,不急不徐又问一次: "你——是谁?" 只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我是明晓溪。" 下一句。 "你——知道我是谁吗?" 明晓溪险些跌倒,忍住性子,挤出笑容:"请问你是?" 回答她的却不是古飞樱,而是那个清秀的小女佣。 "我家小姐是有史以来名誉最卓著、家传最悠久、历史最显赫、地位最崇高、出过二十八位高官的古氏家族第二十一代嫡传长女——古飞樱小姐。" 明晓溪咋舌。好——长——的一句话呀,也亏得她能背得如此流利。 但有人不满意。 古飞樱冷眼一瞪:"一点气势也没有。" 小女佣噤若寒蝉,双腿打抖,用足气力,大吼而出: "我家小姐是有史以来名誉最卓著!家传最悠久!历史最显赫!地位最崇高!出过二十八位高官的古氏家族第四十一代嫡传长女——古飞樱小姐!!" "呕!!" "哇!!" "哗!!" 光榆的同学们吐倒一片。 这位古飞樱大小姐真是厉害,每次自报家门必会"倾倒"众人,即使已听过七八遍也无法养成免疫力。 明晓溪瞪大双眼,强忍震撼:"呵呵……久仰久仰。" 古飞樱笑得很傲慢:"你——知道我的身份吗?" 明晓溪眨眨眼睛:"如果你一定要说,可不可以简短些。" 古飞樱白她一眼,仍旧由小女佣开口。 "我家小姐是由风氏家族郑重选择、古氏家族正式同意、即将成为优秀出色品学兼优的风涧澈少爷的未婚妻。" "不要脸!澈哥哥什么时候承认你是他的未婚妻啦!"东浩雪愤怒地抗议。 轻蔑的眼光斜睨东浩雪,再盯住明晓溪:"东浩雪是你的烟雾弹?" 明晓溪哀叹。 天哪,她是不是智障啦,怎么大家说的话她全都听不懂呢? "骗我去提防她,却让你这个狐狸精从我眼皮下溜走?" 东浩雪大惊:"你胡说什么?!不要侮rǔ明姐姐!!" 古飞樱仔细打量东浩雪,忽然冷笑:"哦,我倒忘了,你却是真正喜欢风公子的。可怜呐,小丫头,你难道不知道你的明姐姐正处心积虑地要抢走你的澈哥哥吗?" 东浩雪惊怔如木雕。 小泉感叹。谁说古飞樱是个笨蛋白痴,她这一手玩得才叫阴狠。看来,世上每一个人都不可小觑了呀。 诡谲的寂静。 观众们屏住呼吸等待明晓溪同学的迎头痛击。 暗藏在人群中的光榆校报记者已推测出无数种让人热血澎湃激情难抑的发展局面。 谁料—— 据权威的光榆学院校报记载—— 那一刻,明晓溪同学眼神真挚,对古飞樱同学满面笑容,: "哎呀,你是澈学长的未婚妻呀,恭喜恭喜。" 古飞樱同学冷漠高傲: "不要再对风公子动邪念。" 明晓溪同学神情严肃:"我保证,决不对澈学长动邪念。" 没有硝烟。 没有战斗。 一场风波在明晓溪同学的"懦弱"表演下,就此散去。 光榆学院的同学们失望极了。 只有小泉露出"早就知道会这样"的笑容。 "走吧。" 明晓溪如释重负地微笑着,去拉东浩雪的手。 东浩雪的手很凉,在她触到的那一刻,僵硬地闪开。 明晓溪诧异地望住她。 东浩雪别开了视线。 ****** 浓浓的牛ròu汤滚着小小的泡泡。 醇香的味道弥漫在公寓的每一个角落。 明晓溪愁眉苦脸地盯着那锅牛ròu,噙在嘴里的食指已经被咬得又青又紫。 风涧澈扭转头来看她。 "晓溪……" 修长的手指在她眼前晃一晃。 "晓溪?" 轻笑着敲敲她的脑袋。 "晓溪!" 梦游仙境的爱丽丝终于还魂了。 明晓溪跳起来:"怎么啦!怎么啦!是不是牛ròu……" 好好的呀,一点问题也没有。 她疑惑地望住风涧澈:"澈,怎么了?" 风涧澈伸出右手,握住她"受伤"的食指,低声问:"有烦恼的事情吗?" 他的手掌很温暖,包住她小小的指尖,有种阳光般的贴心,浑身血液的流淌瞬时都变得松弛而舒缓。 明晓溪低下头,叹口气,却不想说话。 他轻轻揉开纤巧手指上深深的牙齿印: "见到古飞樱了是吗?" 幸亏她没有说谎,果然什么都是瞒不过他的。 明晓溪皱起眉头: "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要有未婚妻呢?就象你的古飞樱、东浩男的杨千枫和牧流冰的……既然不喜欢人家,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拒绝呢?为什么有了未婚妻又不好好交往呢,偏偏惹出那么多事来。" 风涧澈一怔,慢慢的,唇角染上苦涩:"古飞樱的事情,事先我并不知情。" 明晓溪从他掌中抽回手指:"你们好象都是这样说的。" 风涧澈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掌,觉得心有种空落落的凉意。 牛ròu汤熬得真是好香好香啊! 明晓溪一口气连吞了八大块儿牛ròu,喝了两大碗汤,小肚子胀胀的,全身上下暖洋洋的,充足的精神又回来了! 她把勺子"啪"一下放在餐桌上,大声对风涧澈说: "我不开心!很不开心!" 风涧澈停下动作,凝注她。 "你那个未婚妻真的很让人讨厌,你知不知道!傲慢!虚伪!自大!狂妄!就算是她家真的出过二十八位高官又怎么样,又不是她!你不知道她说话的口气、看我的眼神,我真想冲过去痛扁她一顿!我明晓溪,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种气!我讨厌你那个未婚妻!讨厌!讨厌!" 风涧澈微笑:"但是,听说你对她很客气。" 明晓溪猛地摊在餐桌上,双臂无力地伸得老长: "我……,唉,无往而不胜的明晓溪,天下第一的明晓溪,昨天在古飞樱面前失败了。" 她用力挠挠头,脸儿皱成一团: "我也不明白,怎么会突然变得没出息起来了……我那时突然有些担心,担心把她激怒……我怕把她激怒以后……" 她打了个寒战,没有再说下去。 风涧澈不知何时已来到她的身边,春风般和暖的气息包围住她。 明晓溪挣扎半晌,终于抵抗不住诱惑,轻轻抱住他修长的身躯,脸儿埋在他的腰腹间。 她喜欢风涧澈,从来就喜欢在他的身边;她喜欢听他说话,喜欢看他微笑,喜欢他望着自己的样子;她喜欢他抱住她的感觉,她也喜欢抱住他的感觉;和他在一起,似乎一直都是那么自然。 而这一刻—— 只是一个普通的拥抱,但她的心底的某个角落却在悄悄悸动。 有点甜,有点酸,有种罪恶感捏痛她的心,有种挣扎揪紧她的身子。 "晓溪,不要去担心古飞樱。" 风涧澈好听的声音自她头顶响起,带着让人放心的气息。 "她的事情我会解决。相信我,我决不会让她变成第二个铁纱杏。" 明晓溪闭上眼睛。 原来是这样啊,她担心的并不是古飞樱,而是那个疯狂尖叫着挥舞着手枪身上淌满鲜血的铁纱杏,那个已为大家遗忘的铁纱杏,却总是埋藏在她噩梦最深处的铁纱杏。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一直在懊悔,如果当初在对待铁纱杏时不是总那样莽撞冲动,不是幼稚得总要回回都取得胜利,那么,事情也许可能会有个不一样的局面。 她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而风涧澈,却了解了。 "你长大了,晓溪,没有以前那么冲动,却比以前还要可爱。" 他的话语带着微笑,她的心却带着酸楚。 "是可爱吗?你不觉得我没有勇气了?" 他拍拍她的脑袋,笑声轻扬: "傻丫头!勇气是表现在和人吵架的时候吗?我们的晓溪,从不逃避问题,从不怨天尤人,从不失去信心,是这世界上最有勇气的女孩子!" 明晓溪笑了。 她环着他的腰,仰起小脸,晶莹的光辉绽满她的双眼: "澈!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一定会做一个最出色的明晓溪!" ****** 光榆学院将当月"最有魄力奖"颁给了二年丙班的明晓溪同学。 最有魄力指的不仅仅是明晓溪同学每天风雨不改、雷打不动的坚持为风涧澈同学针灸,经常课间时分也能看见她捏着明晃晃亮闪闪的银针在他身上扎来扎去,视围观的同学们如尘埃糙芥,心神丝毫不受影响。 而且有一点很奇怪,古飞樱同学广场挑衅明晓溪同学事件发生后,便再无下文,连明晓溪同学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下亲密接触风涧澈同学,都不见古飞樱同学吃醋报复。可见,明晓溪同学多么神奇,谈笑间,就可以让情敌灰飞烟灭,有魄力呀有魄力! 然而,光榆校报将"最有魄力奖"颁给明晓溪同学的最重要的原因却不是以上两个,而是—— 明晓溪同学开始了与风涧澈同学甜蜜的"同居生活"! 虽然绯闻女主角明晓溪同学辩称两人不是同居,只是为了方便照顾风涧澈同学的饮食起居、及时治疗。但是,据资深爱情专家推断,那只是借口、借口而已!两位同学必定是爱火已燃、情难自禁,但考虑到明晓溪同学与牧流冰同学分手时间尚短,所以有所顾及而已。 光榆学院一些比较开放的同学们新近组成了"拥护澈溪恋后援团",公开表示支持风涧澈同学与明晓溪同学的恋情,与昔日的"拥护冰溪恋后援团"争斗得不可开交。 "澈溪恋"绯闻事件闹得光榆学院沸沸扬扬、人仰马翻。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明晓溪同学却完全置身事外,心情好得不得了,整天笑容挂在脸上,她如果得不到"最有魄力奖",谁还有资格? ****** 奇迹果然是可以创造出来的。 尤其努力创造它的那个人是无往而不胜的明晓溪。 修斯看看面前满满一盘的黄豆,点燃一根香烟。 他没有去注意优雅淡定的风涧澈,而是深深凝视阳光般灿烂的明晓溪。 "女孩儿,你总是让我惊奇。" 明晓溪笑容可爱:"叫我晓溪吧,修斯大夫。澈的右手是不是又好了些?!" 修斯慢慢地吸口烟:"我相信,以他现在的右手,想把芝麻一颗颗捡起来都不成问题。" 明晓溪笑得眼睛都弯了:"你怎么知道,澈的手指都可以剥瓜子了呢,昨天他还帮我从那么细的针上穿过去一根线。" "他的右手现在跟正常人已经没有分别。" 修斯在病历上飞快写下诊断。 明晓溪对风涧澈微笑:"澈,修斯大夫说你的手好很多了呢。" 风涧澈的手指滑过她兴奋的脸颊:"但你还是不满足啊,贪心的晓溪。" 她吐着舌头笑:"是啊,是啊,我当然不满足,我说过的,一定要让澈的手比神的更出色!" 修斯抬起头,眼神异样:"比神的更出色?" 明晓溪点头,一点犹豫也没有:"对呀,我会让澈的手,比神的更出色!" 修斯望着她,刹那间,闪过抹悸动。 "你一定要创造出这个奇迹,对吗?" "对。" "不害怕会失望吗?" "不会。"明晓溪微笑着摇头,"我知道奇迹一定会出现的。" 修斯沉默片刻。 终于说—— "也许,你本身就是个奇迹。" 明晓溪微微弯下身子,凝视住坐在椅子上的修斯冷漠的眼睛,轻轻对他笑: "可是,我怕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太单薄,修斯大夫,请你用你最大的力量来帮助我,好吗?" 窗外的阳光照在明晓溪脸上,灿烂明亮得象个精灵。 ****** 星光如灯。 灯光如星。 夜色笼罩大地,繁华的街头热热闹闹,比白日里多上几分跳脱与活泼。 橱窗布置得大方漂亮。 一袭雅白的精致晚礼服把模特装扮得象公主般可爱。 明晓溪趴在玻璃上,小鼻子压得扁扁的,目不转睛地盯着它。 "喜欢吗?" 风涧澈含笑望着这个快流出口水来的女孩子。 明晓溪想了想,扭回头来看他: "喜欢。可是,如果你要把它买下来送给我,那我就不喜欢了。" "为什么?" 她笑得象只小猫:"因为,那是我准备的一件礼物。" "礼物?要送人吗?" 明晓溪用力点点头,眼中闪着期盼:"嗯,是礼物,可是这礼物不是送给别人的,而是要送给我自己!" "等到澈的手可以重新在钢琴上弹奏出美丽的音乐,我就会穿上这件美丽的衣服来为你庆祝。到那一天,我一定会打扮得很漂亮,漂亮得象个最可爱的公主,静静地看着你的手指在琴键上飞舞……呵呵,虽然我可能什么也听不懂,可是我知道,我一定会非常非常开心,开心得不得了,我还会感到很骄傲,呵呵,所以我挑选了这件礼服要奖励给成功胜利后的明晓溪。这是我第一次要送给自己的礼物哦,所以,不要跟我抢。" 风涧澈的眼睛柔和得象这春日的夜,静谧中,跳跃出点点星光。 他悄悄伸出手,想去拥抱轻笑中甜眯眯的明晓溪,修长的手指,在触到她肩头的那一瞬,停了下来。 明晓溪眼尖地一溜,却捉住了他温暖的指尖,笑呵呵地握住他,将身子侧靠在他的右边:"澈,你说,我穿这件衣服会漂亮吗?" "会。" "有多漂亮?" 他一笑:"比天上的星星还漂亮。" 天上的星星哦,她抬头望去,夜幕中的精灵们迷离得象童话,璀璨得象宝石…… 她将他的右手握紧,娇小的指尖钻入他的指fèng,慢慢扣紧,密密地,再无fèng隙,她掌心的温度与他掌心的温度,融成一片。 明晓溪拉着风涧澈的右手,对他笑:"我好想变得象星星一样漂亮,所以,你的手一定要快些好起来。" 他没有微笑。 指尖轻轻拂着她的掌背,耳畔轻轻传来她的笑语,身侧慢慢透过她的体温,他却忽然觉得有些寂寞。呵,寂寞的不是此刻,不是现在,怕是悠长的未来啊…… 明晓溪不解地打量突然沉默下来的他。 他的鼻梁又高又挺又窄,高洁得清傲得象天上的雪,映着分不清是灯光还是星光,透出光华,那么好看,却有种沁凉的寂寞。 "澈……"她出声唤他,声音很低,语气很轻。 他凝视她,世上最美丽的星星都不如他的眼神动人。 "晓溪,等我的手完全好了……" "……?" "你会怎样?" 你会离开吗?会回到牧流冰的身边吗?还会时时刻刻挂念住一个叫做风涧澈的人吗?还会象现在一样,时常在他的身边,对他说话,对他微笑吗? 风涧澈叹息。 原来,他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般放得下。也许,他应该让那只手永远都废掉,这样她留在他身边的日子或许可以长些,念着他的日子或许可以久些…… 明晓溪眨眨眼睛,笑容灿烂好似星芒: "我会非常非常非常开心!然后,我就可以去实现我其他的一些梦想!" 梦想中有他吗?风涧澈没有再问,因为,她的这一个笑容就已经足够了。 夜色中。 熙攘的街头。 明亮的橱窗旁。 优雅迷人的少年和娇赣动人的少女,手拉着手,互相凝望,目光中再也容不下其他。 他和她不知道,此刻,他们已经成为了最吸引人的风景。 "哥哥,买朵玫瑰送给你的女朋友吧!" 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明晓溪一惊,低头看去,只见是个十一、二岁小姑娘,怀抱着满捧红彤彤娇艳的玫瑰花,歪着头甜蜜蜜地对他们笑,眼珠儿黑白分明,酒窝可爱得让人想拧一把。 小姑娘滴溜溜瞅着风涧澈:"哥哥,你的女朋友长得好漂亮哦,应该送她一朵玫瑰花啊!" 风涧澈只笑不语,望住明晓溪。 明晓溪心花怒放,乐得快翻了,哎呀,这么大了第一次有人夸她漂亮,虽然知道人家是为了做生意才那么说,可是,可是还是高兴嘛。 "呵呵,小姑娘,谢谢你……那个……我真的漂亮吗?" 话一出口,她就恨不得一头碰死,天哪,她居然真的问出来了!! 小姑娘的眼睛天真无邪:"姐姐当然漂亮啊,要不然,那么帅的哥哥怎么会选你做女朋友呢?" 明晓溪垂头丧气:"原来是这样啊,可是,我不是他的女朋友啊。" "姐姐骗人哦!"小姑娘鼓起胸脯指责她。 "我没有!" "姐姐和哥哥手拖着手呢,怎么可能不是哥哥的女朋友!" "这个……" 明晓溪大窘,浑身血液往上冲,脸蛋涨得通红。 这一刻,她全身的神经忽然变得无比敏感。风涧澈的手……他的掌心,他的手指,他暖暖的温度,他静静的脉搏,就好象烙铁一样,让她一下子慌了起来,慌得心儿乱跳,慌得想躲想藏。 她跳着脚急忙忙要把手抽回来…… 没有成功。 再用力—— 还是没有成功! 风涧澈的手紧紧地握着她,并没有握痛她,但那力量足以让她明白,他不希望让她离开。 明晓溪惊慌地抬眼,手开始有些凉,心却越来越烫。 天边的月亮细细的,弯弯的,象只小小的钩子,钩住她莫名其妙开始紊乱的呼吸;细细弯弯的月亮皎洁柔亮,象此刻风涧澈唇边的微笑。 他没有看明晓溪,而是看着小姑娘笑:"她还不是我的女朋友啊。" 小姑娘的酒窝深深:"那,哥哥喜欢姐姐吗?" 静静的月光洒在风涧澈的身上,由内而外的光华使他仿佛沐浴着圣洁的辉芒。 街上的路人全都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目光象被吸引般望向橱窗旁那个优雅的少年。 "喜欢。" 风涧澈静静回头,凝注脑袋垂到胸口的明晓溪。她的神情他看不清楚,只看到她的耳朵,红得象涂了胭脂。 小姑娘笑得象她手中的花:"那你一定是没有给姐姐送过玫瑰花,只要你送花给姐姐,她就一定会答应做你女朋友的!" 那捧花中最美的一朵玫瑰,长长的精,深绿的叶,花瓣上跳动着鲜艳的色泽。 风涧澈左手接过花。 小姑娘惊喜得张大嘴:"这么多钱啊!那……所有的花都给你好了!" "我只需要这一朵。剩下的那些,你帮我送给需要它们的人吧。" 小姑娘抱着玫瑰花欢天喜地跑走了。 明亮的橱窗外,又只有风涧澈和明晓溪了,啊,还多出来一朵玫瑰。 明晓溪的手指微微卷起,指尖轻轻触到他温暖的手背,忽忽一颤,脸蛋火烧火燎;他的手把她又握紧些,手心贴着手心,微微发烫,濡湿得似乎有一些汗,只不知,那些汗是他的还是她的。 她的眼睛不知该看哪里才好,突然的羞涩让她的脚指头都在打抖,声音哽在喉咙里,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必须说些什么,这样气氛才不会如此慌乱和怪异,但是,她一句话也挤不出来。 风涧澈也不说话,望着玫瑰出神。半晌,他笑了: "它好象是多余的,只会让人烦恼。" 他的笑声带些鼻音,好听得很,清朗得就象皓月星辰,却也带着抹明月繁星般的寂寞,让明晓溪的心"咚"地一下。 她望着他的眼睛。 清傲如雪的眼眸,清远如山的眼神,清幽如水的心意…… 还有些狼狈、热情、激动、压抑、期待、和寂寞…… 风涧澈转过眼,不想让她因他眼底汹涌的感情而为难。 他微笑着:"玫瑰不适合你,它太娇柔了,我还是把它扔掉算了。" 说着,他向街角的一只垃圾箱走去。他的手仍是没有放开她,明晓溪亦步亦趋。 玫瑰花被捏在手指间,修长的手指在垃圾箱上方,只要手指一松,玫瑰就会变成垃圾的一种。 风涧澈再也无法微笑,恍惚间,他觉得,指间那朵血色的玫瑰,就是他的心。 "我要。" 是明晓溪。 "从来没有人送过花给我呢!很丢人对不对?这么大了都没有收过鲜花!"明晓溪笑得眼睛弯弯象月亮,星眸一闪一闪,脸颊红通通。 她转到他身前,面对面仰望他,笑容轻盈盈:"玫瑰不是为我买的吗?那为什么不送给我呢?" 她纤纤手指伸出,握上他的左手,也握住了那只美丽的玫瑰:"我喜欢这支玫瑰花,因为,这是你买来送给我的。" 月光皎洁。 街灯明亮。 车辆穿梭如流,路人来来往往。 一个俊雅的少年和一个羞涩的少女站在有点脏的垃圾箱旁边。 他们双手紧握着,眼睛彼此深深凝视。 在他们心与心之间,有朵骄傲绽放的玫瑰。 他们就那样站在那里。 忘却了空间与时间。 ****** 夜幕低垂。 街上行人逐渐稀少。 突然,一阵厮打声自暗角处传处! 拳打脚踢的闷响在静夜中听得分外惊心…… 有威逼声、呵骂声,有痛叫声、挣扎声,有翻滚声、有追逐声…… 明晓溪眉头皱起来,眼睛瞥向几步远处的暗巷。 如果是平时,她也许早就冲过去多管闲事了,可是,现在风涧澈就在她的身边,她不想在他的右臂康复前再出什么意外。 她拉住风涧澈,低声说:"走。" 风涧澈拍拍她的手:"不用管我,想做什么就去做。" 明晓溪摇摇头,扯着他就往回走。 但是,有些麻烦是躲得过的,有些,却躲不过。 一个浑身鲜血的大汉从暗巷踉踉跄跄冲出来,头发被暗红的血扭成一团,脸上青青肿肿看不清五官,嘴角不断涌出鲜血,看上去不象个人,却象只鬼。 大汉慌不择路,直愣愣就朝着风涧澈的身子撞过去。 明晓溪眼神一凛,伸出手臂将大汉一挡,阻止了他扑向风涧澈的冲势。大汉是挡住了,但冲劲太大,她手中那只玫瑰花却被撞得飞到了夜空中。 玫瑰花在空中化出一道弧线…… 飞到另一边! 明晓溪纵身想将风涧澈送她的玫瑰救起! 但脚下一滞,她的腿被跌倒在地的大汉死死抱住,力气之大,出乎她的意料。 大汉仰着脸,淤紫的眼睛拼命睁着,声音含糊不清地对她喊: "明小姐!救我!" 他认识她!! 明晓溪盯着那张血ròu模糊的脸,努力想分辨出他是谁。 chapter6 夜色深沉。 娇艳的玫瑰花染着皎洁的月华自空中滑落下。 没有掉在冰冷的地上。 一只少年优美的手接住了它,手指苍白晶莹,玫瑰血红欲滴。他冰冷地望着那支玫瑰,目不转睛,仿佛它把他的灵魂都吸走了。 明晓溪看着他,全身的力气似乎都在刹那间被抽走,怔怔地站着,动弹不得。 她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形下见到牧流冰。 牧流冰长身而立,一身黑衣,黑玉般的长发无风自舞,冷漠肃杀的气息笼罩着他,连月光照在他身上都显得出奇的清冷。 他没有看明晓溪,一眼都没有,只是望着那支玫瑰。 七八个烈炎堂的大汉显然是认识她,面面相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径直走过去,将匍匐在她脚边的那个浴血大汉抓起来绑走。 牧流冰身边有一个铁塔般的刀疤少年,明晓溪曾经见过,名字好象叫鬼堂。 鬼堂盯着她,目光深沉,一言不发。 金色卷发的天使般的可爱少年晃到她面前,歪着脑袋对她笑:"你好啊,明晓溪,我们又见面了。" 明晓溪对他笑笑:"你好啊,小弟弟。" "我说过了,我不是小弟弟!"可爱少年撅嘴抗议。 那要叫你什么,又不知道你的名字,难不成要叫你小哥哥?明晓溪困惑地眨眨眼。 "他叫兰迪。"告诉她的竟然是鬼堂。 明晓溪诧异地张大嘴:"哦,你就是兰迪。"兰迪不是牧流冰绑架来胁迫修斯的吗?怎么看起来又不象?算了,现在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 兰迪好奇地问:"听你的口气,你知道我吗?" "明小姐,救救我……" 脚下的抖动阻止了明晓溪和兰迪的闲聊,哎呀,她差点忘了还有一个满身鲜血的"可怜人"正等待她的援救呢。 明晓溪蹲下来瞅他:"你认识我吗?"咦,这句话跟刚才兰迪的话很象啊。 "你是……明晓溪小姐……"鲜血一股股从嘴里冒出来。 她挠挠头:"那么……我认识你吗?" "应该……认识……"大口鲜血涌出。 她左瞧瞧,右看看,那张血ròu模糊的脸实在认不出来是谁的。"呵呵,不好意思,你究竟是谁呀,可以直接告诉我吗,我猜不出来。" 大汉一阵喘息,蹦出几个字:"……我是……小蝴蝶……" 啊!小蝴蝶!那个海兴帮的打手大哥! 可是—— 不对呀。 "这个,你不是小蝴蝶吧,小蝴蝶脸上有刺着蝴蝶啊!"这张脸虽然被打得已经鼻子眼睛都分不出来了,但还是能看出来是没有蝴蝶的! "……身边的那一个……西山……" 明晓溪险些晕倒,原来是大喘气呀。 不过,她也终于认出他来了。西山,那个瘦瘦的,总是提醒小蝴蝶和铁纱杏不要上她当的海兴帮的男子。她有点领悟到,他会被人打得如此惨的原因了。 西山抱住她的腿苦苦哀求:"明小姐……求你让他们放过我吧……我真的不知道铁大旗在什么地方……就算把我打死了……我也说不出来呀……" 明晓溪暗叹口气,站起身,看向淡漠如冰的牧流冰,对他说:"他说,他不知道铁大旗在哪里。" 牧流冰眼睛依旧凝视着手中的玫瑰,看不出来他在想些什么。 兰迪笑得很甜:"可是我说,他知道铁大旗在哪里。" 明晓溪一滞,愣住了。 一只温暖的大手放在她的肩上,搂了搂她。 她扭头望住他,是风涧澈,是一直和她在一起的风涧澈。 他的眼睛清澈而坚定,象在告诉她,他在她的身边。 牧流冰的目光凉如夜风,扫到了风涧澈落在明晓溪肩上的那只手上。 明晓溪长吸一口气,重又望向牧流冰:"假如他真的知道铁大旗在哪里,又不肯说,那你会怎么做。" 牧流冰的目光从她的肩上,落到她的脸上。 他的眼睛象千万年的寒潭,埋藏着千万年的痛与恨,埋藏得太深,埋藏得太久,反而一点痕迹也不见了,只余下彻骨彻心的寒意。 他望着明晓溪,那股寒意让她的五脏六腑都揪痛了起来。 她向他走了一步。 脚步一颤,又停了下来。 她张开双唇想呼唤他。 话到唇边,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夜,此时显得如斯寂静啊…… 玫瑰在牧流冰的指尖转动,诡异地美丽。 "它是你的吗?"他说的很慢,似乎每一个字都想问得更清楚些。 "是。" "是谁送的?" "澈。" "澈?……"嘲弄染上牧流冰的唇角。她什么时候开始叫他澈了,不是一直叫学长吗,啊,女人变得真快啊。 他望着她的目光冰冷如刀:"你知道玫瑰的含义吗?" "知道。" 他捏紧玫瑰,小小尖锐的刺扎进他的手指。 "你还要它吗?" "要。那是澈送我的。" 更多的刺扎进他的手指,鲜血悄无声息地流出来,而他的声音平静如常: "那你就过来拿吧。" 明晓溪脸色有些苍白,眼睛却惊人地明亮。 她抿紧嘴唇,一步步走近孤独站立着的牧流冰,他站在那里等她,眼中有种惊心的痛楚。她忽然恍惚地想到,那日,她自露台离开他时,他又是用怎样的目光和心情看着她一步步的远离呢?她不知道。那时,她始终没有回过头去,她一眼也没有再看他。她不敢看他,她怕自己会心软,怕自己会再跑回他的身边。那一日,她终于没有回头,她已经把他留在了自己远远的身后。 她站定,离他很近很近。 "把花还给我吧。" 她的声音也离他很近很近,就象以前,与他嬉闹时在他耳畔的轻语。 他松开手指,玫瑰急坠而下—— 她伸手去抓,却被他一掌格开。 在惊怔间,玫瑰已落至牧流冰的脚边。 他抬脚,踩下,只是三两下,待花儿再出现时,已经支离破碎,面目全非。 他眼神如冰: "还你。" 明晓溪瞪大眼睛,拼命强忍住满心狂涌的惊诧与难过。她默默深呼吸几下,蹲了下去,蹲在牧流冰脚边,将碎了一地的玫瑰花瓣、绿叶和花精都一一仔细地捡起,收入她的掌心。 她站起来,凝望他的双眼:"如果你不是我的朋友,我一定会很生气地责骂你;但是,你是我的朋友,所以,我即使生气也会原谅你。我希望,你往后不要再这样做了,象个赌气的小孩子。" 旁边的兰迪和烈炎堂的大汉们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天啊,她说的是他们那个万人敬仰的冷酷无情的大人牧流冰吗? 明晓溪转过身去,迈步想走。 犹豫了一下,又转回身来,从口袋里摸出一方干净的手帕,塞到牧流冰手中。 "你的手指流血了,包一下吧,不要感染了。" 他优美晶莹的手指沁出点点血斑,她终于还是无法装作没有看到啊。 他望着掌心的手帕,红枫似的薄唇染上自嘲的冷笑: "你还会在意吗?" 声音那么冷,那么冰,那么轻,象捉摸不定却无处不在的寒气,一下子冻结了明晓溪的心。 她的牙齿咬住嘴唇,深深地留下青白的印痕。 月儿弯弯如眉。 夜深寂静。 明晓溪握紧掌心的玫瑰花,和风涧澈一起,离开了这个街角。 西山在她的身后喊: "明小姐,救我啊,他们会打死我的!" 明晓溪没有回头: "如果你知道铁大旗在哪里,就告诉他们吧,他们不会杀掉帮助过他们的人;如果你真的不知道,也请你告诉他们你为什么会不知道,假如你说的是真的,他们也不会非要杀死一个一无所知的人的!" 西山心里忐忑不安,满脸是汗。 "她……她说的是真的吗?如果……如果我说实话……你们就不杀我吗?" 牧流冰静默地望着明晓溪渐渐消失的背影,月光洒在他俊美绝伦的身躯上,清冷清冷,令人屏息。 鬼堂凝视着遗世孑立般的牧流冰,若有所思。 回答西山问题的是笑嘻嘻的兰迪: "那要看你说的究竟是不是实话了。" ****** 下午。 明晓溪双手托着下巴,趴在课桌上,望着窗外发呆。 "晓溪,晓溪。"小泉连声叫她。 明晓溪眨眨眼睛,回过神来。 "你在想什么呀?" "我……" "不要告诉我你什么也没想!"小泉截住她的话。 明晓溪苦笑:"呵呵,你好象真的很了解我。" "当然喽,"小泉骄傲地拍拍胸脯,"这么长时间的姐妹,难道是假的?" 小泉抓抓脑袋,疑惑地看着她:"晓溪,你好象很不开心啊。" 明晓溪情绪低落,有气无力地在桌上趴着。 "这个样子都不象你了,前一段日子你不是还开开心心的吗?发生什么事了吗?……是不是……"小泉眼光一闪,"啊,是不是感情又出问题了?古往今来,能让少女们忧愁的好象就只有这么一件事。" 明晓溪把脑袋转过去,不看她。 小泉捶胸感叹:"啊,我知道,你的内心一定在天人交战,新欢旧爱大对决,究竟选择谁好呢?一个优雅温文、体贴关爱,一个冰冷俊美、孤独却又狂热,爱谁好呢,真是天大的难题!你太幸福了,幸福得连老天都要嫉妒了,所以让你小小为难一下嘛。" 明晓溪震惊,身子慢慢坐起。 小泉捅捅她,满脸发光:"姐妹呀,我给你出个主意好了!你索性两个全要啊,跟他们商量一下嘛,他们那么喜欢你,说不定真的会同意呢!想一想,两个那么出色的少年啊,全都是你的,真是幸福得冒泡泡!" "小泉。" 明晓溪的眼睛郑重而严肃。 小泉的笑容慢慢敛去。 "你在生我的气吗?" 小泉两眼瞪着她,不说话。 "我做错了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小泉胸脯一鼓一鼓:"好,我告诉你。明晓溪,如果你不是我的朋友,我现在就会扑上去打你一顿!" "我做错了什么?"她又问一遍。 "哈,你居然问我你做错了什么?!"小泉咬牙切齿,"你有什么资格不开心,你得到了澈学长的爱,你应该是这天底下最开心最幸福的人!你为什么却是这么一副忧伤的表情,澈学长见到了,会多么难过。" 明晓溪急忙争辩:"我没有……" 小泉打断她:"你没有?你没有什么?你想告诉我你没有得到澈学长的爱?" 明晓溪张大嘴。 小泉嗤之以鼻:"你去骗鬼吧!这谎话,连你自己都骗不过去吧!澈学长对你的感情,除了你自己和东浩雪那个笨蛋,没有人会看不到。" 小泉静了下,努力平稳她的呼吸,再开口,语气和缓了许多: "晓溪,不要伤害澈学长。" 明晓溪的心"砰"地一撞! 这句话她在瞳的口中听到过。 明晓溪望着她,苦笑慢慢挂在她的唇角:"小泉,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总是在伤害别人了?" 她心内一阵绞痛,声音很低:"我一直想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好,我一直想让每个人都快乐,我以为只要我努力,只要我不放弃,就可以把事情变好。可是,原来,这所有的伤害都是我造成的吗?" 听着她的话,看着忧伤的明晓溪,小泉的鼻子酸了: "晓溪,我没有怪你,我那么喜欢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会怪你呢?只是,晓溪,我们都太喜欢你了,而你只有一个,你的心里也只能有一个人,所以,无论你选择谁,都会有人难过。" 明晓溪呆呆说不出话。 小泉握住她的手,眉头皱起来:"晓溪,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澈学长是我最崇拜的人,我多么希望你们能在一起啊。澈学长是这世间最好的人,他对你的爱是那么深,你注意过他看你的眼神吗,如果你注意过,你就会明白,假如你伤害了他,你就是这世界上最残忍的人。" 小泉把她的手握紧些,握得她有些痛:"听着,晓溪,如果你离开澈学长,如果你回到牧流冰身边,如果你真敢这样伤害他,那么,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明晓溪长吸一口气,半晌才缓缓吐出。她的眼睛凝视着小泉,好象是第一次见到她。 良久,她终于对小泉说: "我来到光榆学院,不是为了寻找爱人,而是为了学业;我和你之间的友谊,是一天一天建立起来的,不是因为澈学长才有的;如果有一天,我真的离开澈学长,不是不想要你这个朋友,更不是想伤害他,而是因为,如果不爱他,却在他的身边,才是对他最大的伤害。" "那么,"小泉追问,"你爱他吗?" ****** "你爱他吗?" 东宅的花园。 泳池里的水映着月色,粼粼闪光。 东浩雪的小脸儿扭成苦瓜,紧张地瞅紧明晓溪,一直追问她这个问题。 明晓溪的手指轻轻拨动着静静的水面,看涟漪一圈一圈荡开。 自从在广场上遇见古飞樱,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到东浩雪了。东浩雪一直躲着她,偶尔碰到也总是用一种很奇异的眼神打量她,然后飞快闪开。她不愿意去多想,只盼望时间慢慢过去,东浩雪心中的芥蒂可以慢慢化解开。但是东浩雪终究是个藏不住心事的小姑娘啊,能忍到现在才来质问她,已经是很有耐心的表现了。 明晓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眼睛只是望着泳池发怔。 东浩雪捉住她的胳膊,着急地说:"明姐姐,我不要再自己乱猜乱想了,你快告诉我好不好,那一天古飞樱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你真的也喜欢上澈哥哥了吗?你要同我抢澈哥哥吗?" "小雪……"明晓溪觉得很滑稽,想笑,又笑不出来。她没想到,一直以为只有在电视或小说里才会出现的争夺爱人的场面,竟会发生在她和小雪之间。 东浩雪急得快哭了:"求求你,明姐姐,不要抢我的澈哥哥好吗?你一直都知道的,我有多喜欢澈哥哥,从很小很小开始,我就喜欢上澈哥哥了,拜托你,明姐姐,把澈哥哥还给我好不好?" "还给你?……"明晓溪又想笑,还是笑不出来,心中染上抹无奈。她揉揉额头,低声说,"怎样还给你?澈以前是属于你的吗?" "明姐姐!"东浩雪大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在嘲笑我吗?!" "小雪……" 明晓溪心中悔极了,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伤害到象妹妹一样的小雪,是她无论如何也不想做的事情! 她伸出手,想去拍拍东浩雪,告诉她,自己并没有嘲笑她的意图。 她的手刚碰到东浩雪,东浩雪却如一只受惊的小猫,惊恐地推开她,尖尖的指甲在她的手背上深深划过! 明晓溪惊呆了。 四道指甲的抓痕象抓在了她的心上。 红红的血痕,鲜血汪在里面,却没有流出。 东浩雪也吓傻了,她没有想到自己出手会那么重。她颤抖着嗓子,眼泪一下子流出来:"明姐姐……" 明晓溪把受伤的手藏到身后,勉强微笑:"没关系,只是蹭破点皮。" 眼泪"扑嗒扑嗒"往下坠,东浩雪的声音哽咽得厉害:"……你离开澈哥哥好不好?" 凉气一直贯穿到明晓溪的喉咙,手背上的伤痕开始尖锐地痛。 东浩雪继续边哭边哀求:"……反正你也不爱澈哥哥对不对?有那么多人喜欢你了,你可以去爱我哥,可以去爱牧哥哥嘛,把澈哥哥还给我啊……" 月光下的泳池,冷冷反着光。 明晓溪心中一片冷冷的酸楚,声音从寂静的夜中传来: "如果,我爱上了澈呢?" 东浩雪惊栗,两眼圆睁,连泪水也忘了去流: "不可能!你一直喜欢的是牧哥哥!你从来没说过你喜欢澈哥哥!刚才我问你爱不爱澈哥哥,你也没有回答我!你不可能爱上他,不可能!也不可以!" 不可能吗?那为什么只是听到要离开他,她就会觉得那么难过。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存在就象她的呼吸一样,不能失去。 "如果,我真的爱上了澈,而且不想离开他,"明晓溪的眼中象有一把烈火在烧,她深深地注视东浩雪,眼神没有一丝闪避,"你会怎样?" 东浩雪的泪水已经褪去,她的眼睛有点肿,嘴唇不停地在抖。 她望住明晓溪,眼底透出一丝怨怼: "如果你真的那样做,那么,我会恨你,比恨瞳还要恨得多!因为你不但抢走了我的澈哥哥,你还背叛了我!!" 明晓溪挺直背脊,倔强地克制住全身自上而下、自下而上的寒意,她站在那里,月光下,象一尊孤独的雕像。 她对东浩雪说: "难道,我和你的友情,就只有那么多?" ****** 东浩雪哭着跑走了,偌大的泳池边,只剩下孤零零的明晓溪。 她呆呆地望着粼粼的水面。 她又伤了一个人的心。 什么天下第一,什么无往而不胜,以前的无惧无畏、信心满满,就象是天底下最大的一个笑话。她只不过是个笨蛋,天下第一笨蛋明晓溪。 她想哭,她想要象东浩雪那样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 可是她发过誓,再也不做流泪那种懦弱又无用的事情。 她用拳头抵住鼻子,拼命忍住滂湃欲出的泪水。 她真的很想哭。 "晓溪。" 一个声音很近地在她身边响起,声音中有关切、有怜惜、有浓浓的感情,是风涧澈吗…… 明晓溪鼻子一酸,泪险些涌下,她咬住嘴唇对那个声音仰起头。 澈…… 这个字哽在喉咙里,她怔住了。 那人的眼神很象风涧澈,而那种神情原本却不应该出现在他的身上。 "东寺学长。"明晓溪怔怔地看着他。 东浩男的眼睛亮得象天上的星星,他伸出手想去碰触她含着轻愁的小脸:"你,在难过吗?" 明晓溪别过脸,躲开他大大的手掌。 她站远些,用力在脸上挂上微笑:"我没事,我很好,我要回去了。" 话说完,她就径直离开他走去。 那只大手却抓住了她。 抓住她的胳膊,手掌有力,掌心滚烫。 "等一下。" 明晓溪有些恼怒,手臂一挥,想将那只手甩掉:"放开我。"耐心即将用尽,她不想再招惹更多的麻烦。 手掌却握得更紧。"我送你回去。" "不用。"她的心情差得很,只需要一点火,就可以将她点爆。 "晓溪,今天让我送你回去!" 他的语气坚定得似乎不容人抗拒,但那坚定,正如一个火种,引燃了她的脾气。 "我又不是没长脚,又不是小孩子,我自己会回去!" "明晓溪!"他有了火气。 "东浩男!"她的火气不比他小。 她瞪着他。 他的眼底有股郁郁的火苗在燃烧,倔强得象个孩子,他在生气,然而似乎还有些伤心,有些委屈。 明晓溪的心软了些,但仍不想让步。 东浩男闭了闭眼睛,英挺的面容黯然伤神,再开口时,他的声音轻若叹息: "让我送你一次吧,就算是我请求你。" ****** 一辆银红色超炫的重型机车风驰电掣在深夜的街头! 名贵的房车不及它的速度,才还在前面,眨眼间已被它抛得老远。 眩目的跑车不及它的灵活,它似一头饥饿的豹子,哪怕只是小小的fèng隙,也可以转瞬穿过。 飞车党的少年们热血澎湃,他们何曾见过如此骄傲如此狂野如此超一流的机车少女,纷纷加大油门,拼命追赶! 一辆机车狂傲地飞驰在前! 十几辆机车拼命地追逐在后! 玩命的速度让汽车里的司机们全都瞠目结舌。 风,迎面猛烈地袭来! 及肩的黑发被风吹乱,在急速中狂野地飞舞,浓郁地飞乱到身后东浩男的脸上,迷乱了他的视线与呼吸。 明晓溪耳边尽是呼啸而过的风声,那风让她的眼睛微微眯起。 她的右手将油门加得更大,机车的咆哮声象黑豹的低吼,大亮着灿灿的车灯,骄傲地穿流在如织的车海中…… ****** 重型机车静静停在一边。 一个少女和一个少年静静躺在糙地上。 夜空深邃得象黑幕,月亮不知什么时候藏了起来,只有星星还在一眨一眨闪着光。 山顶的空气格外清新,当她闭上眼睛轻轻呼吸,仿佛觉得什么烦恼都消失了。 很久没有象刚才那样放肆过了,让速度和感觉主掌一切,让浑身的血液随着疾风奔腾,什么也不用顾及,什么也不用去想。 她轻轻笑:"没想到你会用机车来送我。" "没想到你连机车都开得比我好。"他双手枕在脑袋下,黑亮的眼睛里有点失望。 "为什么会没想到呢?"她得意地笑,"我可是最厉害的明晓溪呀!想当年在家乡,他们那些飞车党四处惹祸,我就……" 夜风中,她眼睛亮亮地说着当年往事,手臂兴奋地比划着,笑声一串串跳跃而出。 他慢慢坐起身来,看着脸蛋红扑扑的她。 此刻的明晓溪快乐得象个小女孩,忧愁好象一时间离得她好远。 东浩男望着她出神。 沁凉的风拂过她绽放光彩的脸庞,吹乱她的发丝,发丝飘到她爱笑的粉唇边,飘到她玲珑的耳窝里,她洁白的右耳垂上有一颗小小褐色的痣,她笑的时候脑袋会微微向右歪,她有两颗小小的虎牙,笑的时候会闪闪发光…… 明晓溪笑着说着,渐渐觉得有些异样。 她的声音逐渐停下来,困惑地盯住星光下眼光出奇温柔的东浩男。他的神情,他的目光,让她的心忽然跳了一下。 她认识那种目光…… 她急忙起身,有些慌张地对他说:"天太晚了,我要赶快回去。"或许是起得太急,她竟然一个趔趄,险些栽到他的身上。 他火热有力的手掌握住她的双臂,顷刻间,他英挺的面容离她近在咫尺,呼吸就在她耳边…… 明晓溪象触电般猛地弹开,身子硬生生向外扯,可怜重心未稳,一下子重重摔倒在旁边的糙地上。好痛!她吐出不小心咬进嘴里的几根糙,偷偷呲牙咧嘴地吸气。但无论如何,比倒在他的怀中要强得多。 东浩男眼底骤然一黯,声音低沉冒出火气:"你把我当成什么,洪水猛兽吗?" "呵呵,"明晓溪从糙地上仰起脸,额角粘着块泥巴,小心地冲他呵呵笑,"怎么会呢,我只是怕压痛你。" 他沉默片刻,凝视她的眼神黯得象大海: "晓溪,我有话想要对你说。" "呵呵,"她摸摸鼻子,笑得勉强,"你的样子很严肃啊,要说的话也很严肃吗?" "是。" "呵呵,这样啊,"她眉头慢慢皱起,仿佛无可奈何的水波,"那我不要听。" "明晓溪!"他惊怒,拳头紧紧握起。 她瞟一眼他的拳头,失笑:"怎样,要打我吗?你打不过我的。" 他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明、晓、溪,你……" "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她笑容可掬,"我现在就回家好了。"说着,她欲站起身。 不料—— 一把被抓回,她又摔在糙地上! 明晓溪额冒青筋,火气终于上来了:"东浩男,你要怎样?!我对你客气是看在小雪的情面上,你不要得寸进尺啊!" 东浩男有点无措,他没想到自己出手会失去控制。为什么,在她面前,他总是笨得象个孩子。 "我有话要对你说!" 那声音象低吼。可是,他原本想要语气缓和一点的。 "我说了我不想听!" "我一定要说!!"他暴怒得象头狮子。 "我一定不听!!"她青筋蹦跳,额角的泥巴一抖一抖。 他狂怒地扯着满头浓发,对她咆哮:"你为什么不听!你甚至都不知道我要说的是什么!!" 她对他挥舞拳头,眼中冒火:"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要听!我就是不听!不听!!不听!!!……" "我爱你!!明晓溪!!" 浓黑的头发,涨红的脸庞,狼狈而热情的闪亮眼睛。 东浩男忍无可忍,对着那个可恶的明晓溪狂吼而出! 夜凉如水。 静悄悄的山顶。 没有月亮,只有满天繁星。 她怔怔站着,心,向下坠。 不知过了多久。 明晓溪的双手用力揉揉脸,泥巴在她脸上化开。她打起精神,严肃地凝视着面前陌生的东浩男,一字一字认真地对他说: "我不爱你。" 东浩男眼底有丝不易察觉的悲伤,笑容却出奇地温柔: "我知道。" 她眨眨眼睛: "你知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对我说这些?" 他向后一仰,长长的身子仰躺在茵茵的糙地上。 他闭上眼睛,静静地微笑,星光照上他棱角分明的唇角,他的声音低若无闻: "因为我只有这么一个机会。" 明晓溪的手指拨弄着糙儿,心比那糙还乱,她扭头看看安静得象是已睡去的东浩男,眉毛轻轻拧起来,牙齿轻轻咬住嘴唇: "喂,现在我该做什么,安慰你吗?" 他双眉轻扬:"是啊,你应该安慰我。" 明晓溪的眉毛拧成一团:"可是我不会啊!" "你真是个笨蛋,"东浩男眼睛睁开一条fèng,斜睨她,"我怎么会喜欢上你呢?" "对呀,"她挠挠头,"你怎么可能会喜欢我呢?我们连好好说话的机会都很少,你不可能是真的喜欢我……" 她眼睛一闪,兴奋地扑上去,亮晶晶瞅紧他:"你是骗我的对不对?!因为以前我对你凶过,所以,你在捉弄我,只是捉弄我,看我会不会上当,对不对?对不对呢?" 她的脸脏得象个小泥鳅,但闪烁的期盼让她盈满光华。 东浩男凝注着她,温热的大掌近到她的脸畔,对她说: "你的脸很脏,我帮你擦干净。" 明晓溪犹豫一下,从口袋里摸出一条手帕: "我可以自己来。" 他捉住她的手,很用力,握得她有点痛: "我帮你擦!" 她张口欲拒绝…… "喜欢你的这些话,以后,我再也不会讲了。" 语速飞快得象箭,仿佛是怕说的人后悔。 "如果会造成你的困扰,那么你就把我刚才说的那些话,也都忘了吧。" 他的声音很平静,而手上的动作却很用心,手帕很轻柔地擦拭着她脸上的泥巴,那么温柔,一点不象平日的东浩男。 明晓溪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任他笨拙的手擦着她的脸,他的动作很轻,可是偶尔也会把她擦痛。 她的心里忽然有股小小的感动。 她深吸口气,鼓起胸脯,小小的手掌拍上他的肩膀,眼睛郑重坚定地凝望他: "东浩男,以后,你就是我的朋友了。" 大手一怔—— 然后—— 狠狠敲上她的脑袋! 东浩男眼中火冒三丈,怒不可遏,大吼一声: "明!晓!溪!以前你都没有把我当成朋友?!" 完蛋了!又说错话了! 夜风中,星光下,闯祸的明晓溪抱头鼠窜…… ****** 凌晨一点。 白色的宽大沙发中,风涧澈穿着件白色的丝绸衬衣,额前漆黑的发丝逗弄着他温柔如春水的双眼,坐在那里,他宁静地对她微笑,好象已经等了她很久很久,久到让她心痛。 明晓溪的心跳慢慢快起来,嗓子发干: "我……回来了。" "你饿吗?火上正温着一锅汤。" 他的眼中只有浓浓的关心,没有指责和疑问。 "我不饿。"看着他,她忽然有种心虚的感觉,低下头,呆呆瞅着自己脏兮兮的脚。奇怪了,她为什么要心虚呢,她没干什么坏事呀,可是…… "你一直在等我吗?"她忍不住小声问。 "我没有睡。" "我去东家了。下午的时候小雪来找我,我原本想告诉你一声的,但是,发生了一些事情让我忘记了,我回来的这么晚是因为……" "晓溪,"风涧澈打断她,语气很平静,"你不用向我解释。" "我没有骗你,我说的是真的!" "我知道,你怎么会骗我呢?"他的眼睛明澈如雪山,"只是,你没有向我解释的必要。" 明晓溪愣了会儿,望着他发呆。半晌,她走到他身边,蹲下,趴在他的膝盖上,静静仰起脸,眼珠儿瞅着他安静的面容,对他说: "澈,你在担心我,所以才没有睡,不是吗?" 风涧澈的笑容柔和得象一池春水,不见一丝涟漪: "你累了,早点去休息吧。" "我讨厌你这样!"她眼睛黯然,声音沉了些,"你为什么总是把自己的情绪藏起来,明明是不开心,为什么非要对我笑呢?我回来晚又没告诉你,我让你担心,是我做错了嘛,你为什么不骂我呢?" "晓溪……" "澈,你的快乐,你的难过,不要总是藏得那么深,好不好?我总在想,你把自己的情绪都藏起来,是因为你坚强呢,还是因为你脆弱?"她仰着脸,眼底有哀伤,"我有时候真希望你能象个孩子,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闹的时候就痛痛快快地闹一场!不要总是这样,我不希望你是个神,神太寂寞了,寂寞得让我心碎……" 风涧澈抱住她,将她的脑袋压进他的怀中。 他清新的体味从四面八方传来,让她的神智一瞬间有些恍惚。 "你知道吗,我在怕……"他的心跳在她耳边有力地响起,他的声音不象是自她的头顶轻轻飘下的,而仿佛是从他的体内传出,"……我怕我一旦放纵了自己的感情,会再也无法控制……我怕我的感情太强烈,会伤害到你……" 他修长的手指穿过她柔细的长发,爱抚着她细致的颈,手指温暖,似乎带着些颤动。 "……晓溪……你喝过海水吗……海水很咸……喝下去一口就会想要喝更多……越喝越渴……越渴越想喝……" "你怕我会变成那样吗?" "不,"风涧澈闭上眼睛,"那是我……我会越来越渴……越来越贪心……我怕自己再也无法放手……我怕我会想要不择手段地将你留在我的身边……晓溪……我害怕我会变成伤害你最深的那个人……" 明晓溪宁静得象窗外的夜。 良久,她自他怀中抬起头,眼睛灿如火炬,面容晶莹光华: "澈,我伤害了你,对吗,是我一直在伤害你。" "不,你没有,"风涧澈凝视她,回答得斩钉截铁,"你的每一个神态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是我最珍惜的幸福。" 酸楚象根针,一下子刺上她已经不堪一击的心! 明晓溪咬紧牙,强忍住忽然袭上全身的颤抖。 再开口时,颤抖已无影无踪,她的声音透出无比的坚定: "我喜欢你,澈。" 一声滚烫的喘息逸出风涧澈险些窒息的喉咙。 夜,静悄悄。 这静悄悄的夜,成为了风涧澈一生的记忆里永远不会忘怀的时刻。 明晓溪的眼波柔和得象深夜里临水而开的最美的花: "我原来不想这时候说,在你的右手恢复之前,我原本不想对你说。因为,我不想让你以为,我对你的感情只是同情或者怜惜或者歉疚。那样,会亵渎了你。我原来打算,等你的手好的那一天,等你我之间再没有阴影,我再告诉你,那样,你才会相信我的诚意。" "可是,我等不下去了,每多等一天,对你的伤害就多一分,我的心就会多疼一分,所以,我要对你说——" "澈,我喜欢你。" 她对他微笑: "你可以不接受我,但是,请你相信我的诚意。" 宁静而美丽的夜啊…… 羞红着脸的明晓溪偷偷伸出双臂,抱住白色沙发上身子陡然僵硬的风涧澈。 她摸索着,轻轻吻上他清傲如雪的鼻梁。 她粉红的唇滚烫烫,他挺傲的鼻梁沁凉凉…… 她紧紧闭着眼睛,小口小口啄着他高洁如玉的鼻梁,她的脸烫得如火烧火燎,她的心跳得如十八只小鹿齐齐在奔跑…… 他的身上那股清香,一直钻到她慌张的心底,让她觉得渴,让她的唇想往下移,可是却不敢。 她悄悄眯开一fèng线,却正迎上他浓烈狼狈的眼眸,总是优雅如水的风涧澈啊,脸颊染上两片粉粉的晕红,呼吸灼热而急促。 "澈……" 她眯眯笑得象只小猫。 "嗯……" 他的声音哽在喉咙,滚烫的气息涌到她脸上一阵热。 "……我吻你好不好?"她的笑容象个小魔女。 风涧澈的眼中似乎有雾,蒸腾着他的眼珠黑润如星: "晓溪,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知道啊。" "我不会再放你走了。" "好啊。" "我会要你心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会努力的。" "如果你离开我,我就心碎给你看。" "不会的。" "会的。我会被你伤害得这一生都不再会有笑容,我会痛苦得让你良心不安。"他微微笑着,轻声威胁她。 "不会的。"她摇头轻笑,"我会让你幸福,我会把你宠得象个孩子,我一定会的,因为我是无往而不胜的明晓溪。" "晓溪……" "澈,现在可以了吗?" "什么?" "让我吻你……" "不可以。" "啊?……" "因为我要先吻你。" 说完,风涧澈吻上了明晓溪的唇。 chapter7 新闻!新闻! 光榆学院特大新闻! 自称是风涧澈同学未婚妻的古飞樱同学,于前日正式办理了退学手续!据消息灵通人士透露,古飞樱同学与风涧澈同学的"婚约"也正式解除了! "姐妹,我开始崇拜你了哦!" 小泉笑嘻嘻地同明晓溪一并向校门外走去。 "为什么?"明晓溪不明白。 "装傻,"小泉白她一眼,"当然是古飞樱啦,喂,你到底是用什么办法把她'干掉'的?凭我的直觉,那个古大小姐可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角色啊,看你好象也没作什么动作嘛,那么轻松就能打发掉她,你真能干!" "她真的退学了?" "千真万确,信誉保证。" 明晓溪眨眨眼睛:"她为什么要退学呢?" "哈,你问我?"小泉哭笑不得,"这应该是我问你的问题吧。" "我不知道啊。" "你会……" 身边闪过一个少女的身影,明晓溪飞快喊出声: "小雪!" 少女回过头,惊喜地同她点头行礼:"明学姐,学姐好!"哇!最神秘最让人崇拜的明学姐同她打招呼呢,明天她一定会被大家给羡慕死! 不是东浩雪…… 明晓溪看着少女兴高采烈消失的背影,失望地垂下脑袋。 小泉看出蹊跷:"对呀,好象很长时间没见到小雪了,她不找你了吗?以前缠你缠得那么紧。" 明晓溪苦笑着,说不出话。 小泉想一想,若有所悟:"哦,我知道了,那小丫头在吃你的醋,对不对?"她拍拍明晓溪的肩膀,安慰她说,"放心啦,小雪很快就会看开的,说不定过几天她自己就来找你了。" "希望会那样。" "相信我啦,我的预感从来没有错过!"小泉忽然眼睛一亮,笑得诡异,"我现在又有个预感哦……" "什么?" 小泉对她抛个媚眼:"会有个超级宇宙无敌大帅哥来接你啊!" ****** 白色的莲花跑车中。 风涧澈眉宇间雅如远山,宁静地对她微笑。 明晓溪钻进车里,脸红红地看着坐在驾驶座上的他。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今天下午没有课呀。 "等你。" "有事吗?"她坐直了身子。 "没事。" "那……" "只是有点想你。" "扑通"一声,明晓溪的心猛跳起来! 他望着她笑:"对不起,我撒谎了,我不是有点想你……" 她睁大眼睛看他。 风涧澈握住她的手,轻轻放到他优美的唇边:"我是非常非常想你,想得怎么也等不及,所以跑到这里来接你。" 他温暖的唇啄吻着她的手背,眼睛含着淡淡的笑意。 明晓溪心跳得快蹦出来,脸一直红到脚指头,她咬住嘴唇不想笑,但笑意却盈满了全身上下每个细胞。 "澈,没想到你也会哄女孩子开心。" 风涧澈失笑:"原来这就叫做哄人开心,那这又叫什么呢?" 一大把鲜艳欲滴的红色玫瑰花,裹着紫色的纱绢,出现在她眼前。 ……"哥哥,买朵玫瑰送给你的女朋友吧!"…… ……那捧花中最美的一朵玫瑰,长长的精,深绿的叶,花瓣上跳动着鲜艳的色泽。…… ……"只要你送花给姐姐,她就一定会答应做你女朋友的!"…… ……玫瑰花被捏在手指间,修长的手指在垃圾箱上方,只要手指一松,玫瑰就会变成垃圾的一种。…… ……"我要。"……"我喜欢这支玫瑰花,因为,这是你买来送给我的。"…… ……牧流冰抬脚,踩下,只是三两下,待花儿再出现时,已经支离破碎,面目全非。…… …… 风涧澈握着那捧玫瑰花,他的手指白雪般,剔透得秀气: "晓溪,可以收下它吗?" 望着他,她的心柔软得化成了微风,她伸手想去接那花,他却没有松开。 "收下这束花,你就是我的女朋友了。" "嗖"地一声—— 明晓溪一把将花抢过来,羞红着脸,嘟囔着: "知道啦,罗嗦!" 风涧澈拍拍她的脑袋:"臭丫头,你有点凶啊。" "才知道啊,晚了吧,现在我已经是你的女朋友了,不可以后悔哦!"她得意洋洋,举着玫瑰花对他晃来晃去。 风涧澈轻笑着发动了车子。 "我们要去哪里呢?"明晓溪看着前方,再扭过头好奇地问他。 "我们出去晚餐好不好?" 她挠挠头:"澈,你今天很怪你知道吗?" 风涧澈唇角有笑:"怎么?" "为什么要出去吃饭呢?" "不喜欢吗?" 她想一想:"还好啦,只是,哎呀,这世上不可能会有人比你做的饭还好吃啦!" "那往后我每天都做给你吃。" "真的?"她惊喜地睁大眼,可是马上又垂头丧气,"不可能啦,往后我们不一定能天天在一起呀。" "我骗过你吗,晓溪。"他依然微笑。 "这个……没有。"她挠挠头,跳过这个话题,"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我们今天要出去吃饭呢?" 莲花跑车的速度慢下来。 风涧澈凝视着她,眼底似有春风。 "因为……" "……?" "……我想和你约会。" 风涧澈的手指拂上优雅的额头,神情忽然有些狼狈: "我昨夜一直没有睡下,不知怎么了,总感到太幸福了以至于太不真实,我想让你再对我说一遍你曾经说过的话,又觉得那样似乎傻得有点孩子气。呵,我也觉得自己好象变得有点怪异,但是……" 他闭上眼睛,脸颊有些绯红: "晓溪,你不会知道,我有多么喜欢你。" 明晓溪悸动了,血液静静流淌在她全身,每个呼吸,每个脉搏的跳动都分外清晰。 她望着他,眼睛闪着光: "澈,我也喜欢你。" 她握住他修长的手掌,笑容灿烂:"那我们就去约会吧!" 风涧澈紧紧反握住她,象揣了一只花苞在他手心。 明晓溪看看车窗外:"可是,天还很早啊,我们现在就去吃饭吗?" "先去药店。" "药店?"明晓溪睁大眼睛。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她手背上的那四道抓痕:"你的伤口需要涂点药膏。" 明晓溪一惊,猛地将手抽出来,藏到身后。 "你,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她还以为已经逃过了他的眼睛。 "是小雪做的,对吗?" 她大惊,眼睛都忘记眨动:"澈……" 风涧澈一手开着车,一手轻轻摸摸她的头顶:"不要因为小雪的事情烦恼,放心,一切很快都会变好的。" 明晓溪停了会儿,终于眨了眨眼:"可是,小雪会谅解我吗?我……" 他微笑:"相信我。" 她望他半晌,然后,沮丧地垂下脑袋:"为什么我有种我很笨的感觉,澈,你这样子保护我,我会变得白痴白痴的。" 笑意点亮了他的脸庞:"放心,晓溪,就算你变成个白痴我也不会离开你。" 明晓溪的脸扭成一团:"啊!你在取笑我!你在挖苦我!" "听出来了?"风涧澈含笑点点头,"看来还不算很笨。" 一个粉拳击向他的下巴! 力道却很轻,被他轻轻接住。 她"恶狠狠"地瞪他: "不要欺负我哦,我可是天下第一的明晓溪!" ****** 下午。 喷泉射出欢快的水流在阳光下折出七彩的光线。 快乐的喷泉旁,一群快乐的小孩子们在唱着快乐的歌。 这群小孩子的年龄大约都在七、八岁,天真烂漫活泼,歌声不是很整齐,但看得出他们都很认真。 一首歌唱完,明晓溪大力鼓掌,拍手拍得手心都红了: "真棒!真棒!唱得真好!!" 小孩子们红苹果般的小脸儿齐齐望向她,因为她的喝彩而高兴地全向她跑过来,七嘴八舌地问:"我们唱得好吗?" 鼻子上有雀斑的小姑娘揪住她的衣服:"大姐姐,你是第一个夸我们唱得好的人哦!" 明晓溪摸摸鼻子,左右看看:"我是第一个吗?" 咦,音乐广场上的人不多,但并没有少到只有她一个人而已呀,而且他们唱得很努力很用心,不应该只有她夸奖他们啊! 扎着马尾辫的小姑娘撅起小嘴:"我们练了好久呢,为什么大家都不听我们唱歌呢?" 胖胖的小男孩故作成熟状:"嗯,可能大人们都很忙,没空听我们唱歌吧。" 大眼睛的小姑娘不高兴地揪着辫子:"可是,我们真的唱了好久呢,都没有人听,不开心!" 正说话间,一个白衬衣蓝裤子的少女满头大汗地走过来,对明晓溪友善地笑着: "谢谢你听他们唱歌,他们都快没劲儿了呢。" 明晓溪摇摇手,笑容灿烂:"他们是你带来的吗?唱得很用功很努力啊!" 少女的眼中却染上些沮丧:"他们都是附近社区的孩子,我们一起练这些歌练了很久,原来想今天出来多募集些善款的,谁知道……" "你是社工吗?"明晓溪睁大眼睛,她在家乡也是社工呢,"是因为什么事要募集善款呢?" "我是儿童白血病基金会的一个义工,现在基金会里资金短缺得厉害,我们就商量着办一些活动,让大家不要忘记那些患了白血病的可怜的孩子们,原本准备得都很好,谁知道,"少女抓抓头发,"音响出了问题,音乐根本放不出来,孩子们的歌声就显得太小了,没有办法把大家吸引过来。" 少女苦着脸:"看来,今天的活动是泡汤了。" "这样啊……是音响坏了吗?我看看!"明晓溪二话不说向音响跑去。 完蛋了。 明晓溪两手黑黑,双眼无神,终于耷拉着脑袋对一脸期待的少女说:"对不起,我修不好。" 少女失望地勉强笑笑:"没关系,我刚才也没修好。" 孩子们早已疯跑成一片,打闹着,嬉笑着,好象再也想不起唱歌的事情了。 明晓溪皱皱眉头:"那怎么办?" 少女四下看了看,忽然眼睛一亮:"啊,想起来了,我带出来一架手风琴,原来是要给高沙用的,但是她没有来,你——?" "你会弹吗?" "你会弹吗?" 两个少女满怀期望地异口同声问出! "我不会。" "我不会。" 两个少女满怀失望地面面相觑。 音乐广场上来往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就这样让孩子回家,实在太可惜了! 明晓溪敲敲脑袋,一定要想出办法来,一定会有办法的。但是,办法在哪里呢? 正想着想着,她忽然发现对面少女的眼睛骤得变亮,嘴巴越张越大,紧张地喃喃自语: "他……是他……他……他向我走过来了……" 音乐广场上静悄悄,似乎所有的人都望着明晓溪的身后,好象她的身后正走过来一个引人注目的发光体。 明晓溪正准备转身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揉上了她的头顶。 明晓溪一下子笑开了: "澈!" 可不正是光彩照人优雅无双的风涧澈。 ****** 音乐广场上热闹非凡。 喷泉溅出的水珠映亮了每个人的笑颜。 动听的琴声随风飘扬。 走过的路人脚步慢起来,改变了方向;来往的车子慢慢停下来,车上的人们慢慢走下来。 喷泉旁,在人群的簇拥包围中,一群孩子们在放声歌唱,歌声纯真而嘹亮。 一个气质清雅的少年为孩子们拉着手风琴,他的笑容温柔得象春水,他的琴声美妙得象春风,他的面容有些背光,不太能看清楚,但只是那浑身上下的神采就让他变得好象太阳一样会发光。 少年的眼底始终跳跃着闪闪的温柔光芒,追逐凝视着广场上那个怀抱个大纸箱微笑着四处劝人募捐的少女。 明晓溪擦擦额头的汗,再晃一晃怀中的大纸箱,里面开始变得沉甸甸的了,看来今天的收获还真不错呢。 白衬衫蓝裤子的少女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她:"我叫小银。" 明晓溪连忙对她微笑:"我叫……" "我知道!你一定是明晓溪!"小银兴奋地叫,"对不对,对不对,你就是明晓溪!" 明晓溪惊讶地看她:"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小银抱紧她怀中的纸箱子,兴奋地笑:"我认得澈学长呀,他是我最崇拜的人!我收集了关于他的一切资料,当然也就包括了他女朋友的资料喽!明晓溪,你是我最新的偶像呢,听说澈学长的右手能恢复成现在的程度,都是你的功劳啊!你真了不起,多么想能变得象你一样啊!" 这一连串的话把明晓溪听傻了,她眨眨眼,不知说什么好,可是什么也不说又显得不太礼貌:"呵呵,这个……" 清朗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 "谢谢你赞美我的女朋友,不过,她可能会有点害羞。" "澈……澈学长……"小银望着风涧澈,两眼跳出粉红的心形,紧张地有些语无伦次。 明晓溪奇怪地看一眼含笑的风涧澈。 "害羞",他在说她吗,这个字眼恐怕离她有段距离吧。 黄昏已至。 晚霞映红天边。 远处的小银拼命向他们挥手再见,一直离开很远了还可以听见她的喊声遥遥传来: "晓溪!我会和你再联络哦!不要忘了我啊!" 明晓溪最后一次对她挥挥手,然后扭回头,望着风涧澈笑: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走了。" 风涧澈牵起她的手,慢慢走,声音带着笑意: "晓溪,你好象走到哪里都会交到朋友。" "你在说我吗?"明晓溪指住自己,哑然失笑,"人家怎么敢和天下魅力第一的澈学长比呢,到哪里都有那么多那么多的女孩子崇拜你喜欢你仰慕你。" 风涧澈笑了,夕阳照在他的唇角,有抹金灿灿的光芒: "我好象闻到一点醋的味道啊。" 明晓溪挺起胸膛,目光炯炯:"你说错了!那不是一点醋,而是很多很多醋!" 他的笑容更大了,阳光跳跃在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 她苦恼地皱起眉头打量他:"笑,你还笑!知不知道你这样会给我带来很多麻烦啊!" "怎么?" "我会觉得自己象个罪人啊,好象抢走了人家的什么宝贝一样,不开心。" "好,那我以后就努力变得坏一点。" 明晓溪瞅他一眼,鼓起嘴: "你又把我当白痴。" 风涧澈微笑:"没有啊。" "怎么没有!"明晓溪瞪他,"澈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人,无论怎么样都不可能会变坏的!" 风涧澈握紧她的手掌,默不出声。 他的眼睛看着前方,夕下的阳光映进眼底,深沉而幽亮,半晌,暗哑的声音自他双唇逸出: "我却不敢保证。" ****** 一个消息震撼全国—— 天才钢琴少年风涧澈伤愈复出!! 兹定于本月二十六日,风涧澈将在皇家音乐厅举办一场名为"礼物"的钢琴独奏音乐会,音乐会的门票收入将全部捐献给儿童白血病基金会。 各大电视台纷纷推出专题报道! 各大报纸头版头条整版文字!! 据报道,天才钢琴少年风涧澈曾于半年前为救某少女而右臂中弹,伤势甚重,众名医皆束手无策,被断定此生再也无法弹钢琴。当时,国内外的专家和乐迷们一片扼腕,哀叹无缘再聆听和欣赏风涧澈那出神入化的演奏和优雅迷人的风范。然而,传言中的神医修斯神秘现身,据说只用短短一两个月的时间就使风涧澈的右臂奇迹般恢复。 风涧澈现时的演奏水平如何,是否可以恢复以往的水准,成了本年度最大的一个悬念。 只三天的时间,钢琴演奏会的门票就已销售一空,黑市的票价已经炒到了天上,可惜仍是有价无市。 "胡说八道!"小泉气呼呼地摔下手中的报纸,"什么破报道,纯粹乱写一通,跟光榆校报根本没得比!这些报纸和电视台都怎么了,分明是晓溪你的针灸创造了奇迹,却好象是约好了一样根本就没人提!变成了一个什么某少女!大家口风出奇得一致,一定有问题,有人搞鬼,白白便宜了那个修斯!" 明晓溪笑呵呵,不以为然:"不好吗?难道非要我的名字尽人皆知,上街都要化装戴墨镜,被无数记者围攻,生活再没有隐私,那样才过瘾吗?" 小泉猛地打个响指:"对呀!那样才好!等你出名了,我就可以出本书,名字叫做'我所知道的明晓溪'或者'脱下神秘外纱的明晓溪'或者'我和明晓溪不得不说的故事',哎呀,销路一定不错!啊!好痛!" 明晓溪一拳K上她的脑袋:"我先写一本书,名字叫做'小泉的悲惨下场'!" 两人打闹着笑做一团。 小泉揉揉脑袋,想了想问:"澈学长的手真的好了吗?可以弹钢琴了吗?" "我也不清楚,"明晓溪很苦恼,"你知道,我对音乐一窍不通。不过,前几天我见他拉过手风琴,应该差不太多了吧。" "能拉手风琴未必就能弹钢琴吧,听说弹钢琴需要的技巧是很高的,对手指灵活性的要求特别严格。" "是那样吗?" "好象是。哎呀,其实我也不太懂,不过澈学长决定举办音乐会,肯定是有把握的。" 明晓溪笑了:"那倒是,澈的决定一定有他的道理。" "咦,音乐会的名字为什么叫'礼物'呢?" 小泉又冒出个问题。 明晓溪眨眨眼睛:"这个,我想……我想这是送给儿童白血病基金会礼物吧,澈真是个既好心又善良的人。" "笨!"小泉白她一眼,"你真是个白痴,不解风情,不懂温柔,澈学长喜欢上你真是辛苦!" 明晓溪一头雾水:"好端端你为什么又骂我,我说的不对吗,你又不知道标准答案。" 小泉再白她一眼:"提示你一下,音乐会的日期为什么定在二十六号?" "为什么?"明晓溪左思右想,终于放弃,"那有那么多为什么,喜欢那一天就是那一天啦!" 小泉气得鼻子都歪了,大吼道:"那一天是你的生日!笨蛋明晓溪,澈学长是把音乐会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你的!而且你最近迷上什么儿童白血病基金会,到处找人募捐,澈学长就索性把所有的门票收入都捐给它们啦!你真是笨到无可救药,居然这样糟蹋澈学长的一片心意!"她猛捶胸膛,跺足大呼,"我吐血呀!!后悔呀!!痛苦呀!!" 明晓溪愣愣地吞下口水,看着发神经的小泉:"是这样吗?就算是这样,你告诉我就好了,为什么要让我猜,猜不中你又生气。" 小泉狂呼:"我想看看你究竟有多笨!没想到笨到让我震撼!笨到让我惊悚!" 明晓溪忍无可忍,终于使出杀手锏—— 捂住小泉如长江黄河般滔滔不绝的嘴! "就算我真是个白痴,也不能容忍你这个超级白痴侮rǔ我!" ****** 晚饭做好了。 热腾腾、香喷喷的饭菜摆满一桌,逗得明晓溪口水直流,终于忍不住偷了根ròu丝飞快塞进嘴里。 嗯…… 好吃!真好吃!好吃到让人觉得幸福也不过如此! 风涧澈解下身上的围裙,手中拿着筷子,走到餐桌旁,坐在明晓溪对面。 他分一双筷子出来给她:"怎么可以用手抓菜吃呢,手指不会油腻吗?" 明晓溪吐吐舌头:"你看见了呀,呵呵,"她笑得很不好意思,"这不能怨我,谁叫你做的菜会那么好吃,只是普通的ròu丝嘛,为什么被你一处理,就会变成这世界上最神奇的美味!" 风涧澈笑了:"哪有那么夸张,这样赞美我,我会骄傲的。" "那就骄傲啊!"明晓溪边吃边说,"你是这世界上唯一可以骄傲的人!" "为什么?" 她眨眨眼睛,笑得很开心:"因为你是这世界上最好最出色的人!" "我不见得是最好的人,你却一定是世界上最会拍马屁的人。" 明晓溪咬着筷子,想一想:"嗯,也不错啦,怎么也算世界之最,谢啦!" 说不过她,风涧澈哭笑不得。嘴角含着笑意,他举起筷子准备夹菜,却不禁一怔—— 四个菜都只剩下一半了! "呵呵,"明晓溪急忙咽下嘴里的鱿鱼,挤出谄媚的笑容,"你做的实在太好吃了!太好吃了!不过,我也不是很过分哦,每个菜都给你留下一半了呢!" 风涧澈叹息:"你吃饭的速度也是世界之最。" 明晓溪支起腮帮子,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正在静静进餐的风涧澈。 天哪,他怎么可以连吃饭的样子都那么优雅呢? 优雅的气质,优雅的举止,让人觉得在他唇边的芹菜都优雅了起来。 如果一直在他的身边,不知道她会不会也变得优雅起来呢?明晓溪挠挠头,恐怕会很困难吧。 风涧澈注意到她的凝视,放下筷子,问她:"在想什么?" "在想……"明晓溪冥思苦想,终于灵光一闪,想到了小泉问她的问题,"你可以弹钢琴了吗?" 风涧澈沉默一下,看着她:"音乐会的事情你知道了。" "那当然,现在全国上下最关注的事件就是你即将举办的钢琴演奏会了。"明晓溪觉得很奇怪,"你为什么一直没对我提起过呢,要看报纸我才晓得。澈,报纸上的消息不会是假的吧!" 风涧澈苦笑:"是真的。" 明晓溪歪着头看他:"不对呀,你为什么不开心呢?难道……" 她拧紧眉头:"难道是有人逼你开音乐会,但是你的手还没有完全好?"她越说越愤慨,胸膛气鼓鼓,"你是不是不想去呀,告诉我,我和你一起想办法,没有人可以勉强澈,我不会让人欺负澈!" 一抹温暖,一抹感动淌过风涧澈寂静的心。 "不是。" 明晓溪楞楞看向他:"不是?不是什么?" "没有人强迫我,是我自己想要一场钢琴独奏音乐会,音乐会的名字是我起的,日期也是我选的,"风涧澈的声音很静很轻,"可是,我原本不想让你这么早知道。只是我估计错了,音乐会的筹办方毕竟是想要赚钱的,所以这件事的宣传竟然做得铺天盖地,终于还是让你知道了。" 她越听越糊涂:"为什么不想让我知道呢?" 他修长的手指拂上额头,遮住明澈的眼睛,唇角的笑容有些无奈,有些羞涩,有些可爱。 "因为,它是我为你准备的一个礼物……" 明晓溪惊住。 "……原本想在你生日那天再告诉你,给你一个惊喜,"他的笑容有些失落,"可是现在提早曝光了,惊喜的感觉不会再有。" 风吹动餐厅的窗帘,轻轻卷起来,柔和地扬起。 明晓溪的心静静地跳动。 她来到了风涧澈身边,象只小猫一样半跪在白色的地毯上,双臂和脑袋趴在他的膝盖上。 她仰头望着他,面容晶莹:"所以日期定在二十六号我生日那一天?所以音乐会的名字叫做'礼物'?所以音乐会的收入要捐给儿童白血病基金会?" 风涧澈的手指穿过她细细软软的长发。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静默片刻,然后对她说: "不只是那样。" "晓溪,为了我受伤的右臂,你心底一直在感到歉疚,"风涧澈微笑,但笑容带着苦涩,"我知道,你在努力做一切你认为可能对我有帮助,会让我高兴,会让我快乐的事情。或许是我掩饰得不够好,你发现了我对你的感情,于是,你整天陪在我身边,同我说话,对我微笑。甚至,你告诉我,你也喜欢我。" 明晓溪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风涧澈闭上眼睛,遮住深黯如大海的感情:"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日子,我已经幸福得快要沉溺了,这一生,能够有这些回忆,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呢?……但是,不用这样做,晓溪,不要因为歉疚,就勉强自己。我的手已经完全好了,和以前一模一样,甚至比以前还好,你如果不相信,音乐会一结束,你将会看到很多权威乐评家的评价,这只完美的右手是你带给我的,你再也不用觉得亏欠我什么。" "所以,"明晓溪眼睛亮得让人心惊,"我真的再也不欠你了吗?" 风涧澈睁开眼睛,笑容洁白得象天山上的雪莲: "你从来没有欠过我什么。" "你的手既然已经好了,那我就不用再同情你了。" 他的心一颤。 "同情",从她嘴里蹦出的这两个字眼,立时撕裂了他的心,鲜血迸流出来,痛得他想呻吟。 "你没有必要再同情我了。"他的声音勉强维持着最后的平静。 "好,"明晓溪点点头,"我明白了,我以后再也不用同情你,再也不用觉得对不起你,那么,我是不是可以……" "……?" 风涧澈努力想听清楚她的话,但窒息般的痛苦让他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 "打你!" 明晓溪怒吼! 五指握成拳,狠狠打上他的胸膛! 她的力道大得惊人,那一拳,打得风涧澈险些痛呼出来! 明晓溪眼冒怒火,双手握拳,对着他一字一字,字字如冰雪地说: "风涧澈,你以为我明晓溪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瞪着他,眼中象能放出飞剑来: "你太小看我了!我会去骗你,骗你说我喜欢你,然后再狠狠地伤害你吗?即使是对付我的仇人,我也不屑于用这种手段!我会因为同情、因为歉疚就去喜欢你吗?我不是那种懦弱的烂好人,我相信以我现在的针灸,就算你的两条腿两条胳膊全断了我也可以治得好!所以我不欠你!我说喜欢你,就是喜欢你!我为什么不可以喜欢你,你那么好,那么爱护我,我又不是个笨蛋,喜欢上你有什么希奇!" 风涧澈怔怔地听着,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屏住呼吸在听,他已经忘记了该有什么反应。 明晓溪喘了口气,继续气鼓鼓地说:"我讨厌你这样!如果是你不喜欢我,好,我可以马上就走,我明晓溪绝对不会是一个死缠烂打的人!可是,为什么,我觉得你的话里透出一股不自信的气味,你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和可怜,你是这世界上最伟大最神奇最出色最优秀的风涧澈啊!" 他向她伸出双臂,想将她搂入怀中,却被她侧身闪开。 夏天快要来了。 从窗子吹进的风带着热意,明晓溪的身子却逐渐冰冷。 她望住他,眼神转黯:"我知道,我也许没有权利对你说这些,因为,你不是我第一个喜欢上的人。" "晓溪……" 明晓溪的眼睛湿润了,亮亮的眼珠显得特别黑: "我曾经那么那么喜欢过牧流冰,为了他,我甚至什么都可以做,不惜违背一些原本做人的原则。我以为那就是爱情……不,不能这样说,事实上,直到这一刻,我也不知道爱情究竟是什么。" 风涧澈的眼睛柔和如青山绿水:"你不需要明白什么是爱情,只要你能感到快乐,那一切就都值得。" 明晓溪望住他,淡淡地笑,忧愁却飘在她的眼角眉梢:"不可以,如果因为我而伤害了大家,我又如何能快乐得起来。" 她深深吸一口气:"澈,对不起,刚才对你乱发脾气,其实我真的很没有道理。那一天,我终究是太冲动太莽撞,我不该告诉你我喜欢你,我没有说那种话的资格,说出来,只会困扰了你。我是个又贪心又自私的笨蛋,事情明明还是一团乱麻,我却想捂住眼睛假装视而不见,以为逃到你那里,就可以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风涧澈双手捧住她苍白的小脸,为她的自责而内心绞痛,他的晓溪应该是快乐的,什么时候,忧伤如此沉重地缠住了她。 他的双手温暖了她的脸颊,一直温暖到她的心底,她咬紧嘴唇,克制住要扑向那股温暖的冲动。不,她不可以再冲动了,她已经做错了很多事情。 明晓溪定定看住他,静默了很长时间,轻声说出一句话: "澈,你可以忘记吗?" "什么?" "那一夜,我对你说的那些话。" 窗外,夜已深。 风涧澈的心比夜色还要寂静。 "我只想知道——那一夜,你的话,是认真的吗?" 沉默。 然后,明晓溪认真地凝视他:"我是认真的,可是我还没有资格那样对你说。" 风涧澈轻皱眉头:"我不在乎。" 明晓溪摇摇头,她的脸色苍白,眼睛却倔强地明亮: "我却无法不在意。很多的祸,是我闯下的;很多的伤害,是我造成的,那么,就理所应当由我去弥补。等我将一切都解决了,我才能真正明白我的心,到那时,我会告诉你,我的决定。" 风涧澈凝视她,目光深黯而悠长:"如果,一些伤害你永远也无法弥补呢?如果,在弥补的过程中,又造成了新的伤害呢?" 她一怔,想了半晌,小小的牙齿咬住嘴唇:"我会很努力很努力地去做!还有,我相信——" 她眼睛亮晶晶地微笑:"我是无往而不胜的明晓溪!" ****** 夜,越来越深。 明晓溪趴在风涧澈的膝上,沉沉地快要睡去。 风涧澈轻柔地抚摩着她的脑袋。 "我的音乐会,你会来吗?" 明晓溪揉揉眼睛,惊奇地说:"我当然会去,那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不是吗?" 风涧澈微笑着:"说定了啊,我等你。" 明晓溪仰起脸,脸颊笑盈盈:"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最喜欢收礼物了。礼物总是会有亮闪闪的包装和美美的蝴蝶结,抱着它们,我总爱猜呀猜,想呀想,里面究竟是什么呢?" 他笑了:"可惜,音乐会没办法裹上包装纸,扎上蝴蝶结。" "没关系啦,"她大方地摆摆手,"澈的音乐会一定比什么礼物都精彩。" 说着,明晓溪忽然想到一件事,哎呀,她一定要抓紧时间去买—— ****** 什么?! 有没有天理啊! 她看中的那件雅白色的小礼服居然已经卖出去了?! 明晓溪气得快要吐血,眼看明天就是风涧澈的钢琴音乐会了,她却找不到自己想了好久的要作为礼物送给自己的那件礼服。 哎呀,她也知道该早点去买,可是,谁晓得那件礼服会如此昂贵呢,刚刚才凑足了那么多钱,却不料,礼服居然已经被人买走了! 明晓溪欲哭无泪,看来,她只好再另挑一件礼服了。 只是,不甘心啊不甘心! 她仰天长叹。 垂头丧气地走在回公寓的路上,心情本来已经差得可以了,却偏偏—— 有人挡道! 明晓溪危险地眯起眼睛,她现在可是很暴力哦,最好不要惹她,否则—— 只是一秒钟。 明晓溪的表情由郁闷变为惊喜,一把抱住眼前挡道的那个人,大呼: "小雪!" 被她抱住的那个少女一脸别扭,撅着小嘴,可不正是东浩雪。 明晓溪高兴极了:"小雪,你怎么在这里,你在等我吗?" 东浩雪挣开她的怀抱,板着小脸,从身后变出一个超大的纸盒子,闷声说: "给你!" "这是什么?" "看了就知道。" 明晓溪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纸盒里装的是一分钟前她还在痛心的以为已经属于别人的那件白色小礼服! 她瞪大眼睛望着东浩雪:"你怎么知道我在找它?" 东浩雪翘着下巴。 明晓溪恍然大悟:"我明白了,礼服是你买走的,对不对?" 东浩雪鼻孔朝天。 明晓溪再想一想:"是澈告诉你的,对不对?你才没有那么聪明,会猜中我的心事。" 东浩雪白她一眼。 明晓溪笑着看她:"喂,你是来跟我讲和的,对不对?" 东浩雪冷哼一声。 明晓溪叹息一声,作状要走:"既然你不肯跟我说话,还拽得很,那我可要走了。" 完了。 东浩雪的小脸一下子垮下,急忙拉住明晓溪的胳膊,跺足连呼: "不要嘛,明姐姐,人家那么可怜,还千里迢迢主动跑过来跟你讲和,你就让人家好好过一下瘾,会怎样嘛!" 明晓溪笑了:"你很可怜吗?那天弄得我那么难过。" "我才难过呢!"东浩雪不依地抗议,"人家喜欢澈哥哥那么长时间,澈哥哥却喜欢上你,人家心里比你难过得多几百几千几万倍!"她困惑地挠挠头,"我不漂亮吗,不可爱吗,为什么澈哥哥就不会喜欢上我呢?" "你会遇到喜欢你的人。" "会吗?那个人会比澈哥哥还好吗?" "会的,会比澈还好。" "骗人,世上怎么会有比澈哥哥更好的人?" "只要你真心喜欢他,你就会觉得他正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哦,那我明白了,明姐姐一定是喜欢澈哥哥好久了,"东浩雪得意地笑,"因为你总是说,澈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是那样吗?明晓溪苦笑,还冒充什么恋爱专家,自己已经把很多事情都搞得乱七八糟一塌糊涂了。 东浩雪捅捅她:"明姐姐,你怎么不说话了?" 明晓溪回过神来,笑一笑:"我以为你要再过些日子才会想开,怎么这么快就雨过天晴了?" 东浩雪叹口气:"唉,我哪有那么大方,都是澈哥哥啦。前几天,他来找过我,同我谈了很多,他说……算了,反正是澈哥哥让我想通了,我只不过是做了一场梦,梦醒了,什么也没有,但我不想因为这场梦而失去明姐姐你。我怕你会不原谅我,很是担心,澈哥哥就拿这件礼服给我,让我送给你,他说你见到一定会开心的,果然如此,澈哥哥好厉害哦!" "又是澈啊……" 一抹微笑轻柔地在明晓溪的唇边绽开。 ****** 窗外下着蒙蒙的雨。 雨丝很细,在风中被轻轻吹起,象一片烟雾。 雨中,树叶儿绿得澄净,空气清新而宁静。 明晓溪望着窗外,不知怎么,有些心神不宁。 小泉好奇地趴到她脸下,小声问:"晓溪,你怎么魂不守舍的样子?" 明晓溪叹口气:"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心里觉得紧张。" 小泉打趣地笑:"那当然了,澈学长的音乐会今晚8点就要开始,你是最重要的嘉宾,紧张一点也很正常嘛!" "好象又不是,"明晓溪困惑地眨眨眼,"反正,我突然觉得很慌,象有东西在抓在挠一样,我怕……" "哗!" 二年丙班忽然一阵悚然,全班同学的目光都集中在门口的一点。 正在上课的高老师,看到门口那个人,也不禁屏住呼吸,手指一颤,粉笔"啪"地一声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门口来人,一身黑衣,身高将近两米,瘦削而有力,右脸尽是刀疤,眼睛沉黯无底,浑身上下一股煞气,让见者窒息。 他的目光冷冷一扫,看到了一脸诧异的明晓溪。 ****** 教室外。 明晓溪打量着那个眼中透出一股敌意的刀疤少年。 她皱紧眉头,压抑住自心底冒上的凉意,试探着开口: "鬼堂,你找我有事吗?" 鬼堂站在雨中,冰冷的雨丝打湿了他的全身。 他却不肯站在走廊下,仿佛冰冷和潮湿才是属于他的。 他幽暗地凝视明晓溪,一丝愤恨的火光燃烧在他眼底。 他的声音清冷如雨: "你见过牧大人吗?" 明晓溪一惊,凉意让她打了个寒战: "没有啊,牧流冰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吗?" "牧大人失踪三天了。" chapter8 雨,仍在下。 透明而倾斜的雨丝,似乎没有沾上一点烦恼。 下午的课上完了,二年丙班的同学基本上都已经离开。 小泉望着身旁空空的座位,径直发呆。 教室的门"砰"地一声被推开,撑把桔红色雨伞,裙角有些潮湿的东浩雪冲了进来,她兴高采烈地连声直呼:"好了,好了,我们可以出发了!稍微吃一点东西,我们就可以去音乐厅见澈哥哥了!" 小泉扭头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东浩雪这才觉得古怪,四下看了看,奇怪地问:"咦?明姐姐呢,我们不是约好了在这里等齐,一起出发的吗?" "她走了。"小泉叹口气。这个明晓溪,似乎都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那个刀疤少年一来,她跟着就跑掉了,连一句话也没有留下。 "走了?"东浩雪反应不过来,她抓抓头发,"你说明姐姐走了是什么意思?她去哪里了?还是她自己先去音乐会了?" "不晓得。"小泉又叹一口气,半晌,安慰自己和东浩雪地说,"好在晓溪把她的礼服拿走了,她应该不会忘掉晚上的音乐会吧。" 东浩雪张大嘴,吃惊得有些结结巴巴: "什么?!忘掉晚上的音乐会?!" ****** 明晓溪用力抹去脸上的雨水,右手从包包里掏出公寓的钥匙。 这里她有一段时间没来过了,钥匙也变得有些陌生。钥匙cha进锁孔,一点一点转动,她咬紧嘴唇,呼吸似乎已停止,心脏却不知是跳得太慢还是跳得太快,让她一阵一阵眩晕。 公寓的门静静开了。 没有一丝灯光,没有一点气息。 冰冷得好象已然窒息。 明晓溪闭上眼睛。 她用拳头抵住鼻子,酸酸的泪意让她全身颤抖,她的双腿开始无力,身子倚着门慢慢滑下。 这里没有人。 牧流冰不在这里。 这里只有漆黑和回忆。 这里已经是她可以想到的最后一个地方了,他不在这里,他到底在哪里?真的出事了吗?如果真的出事了,那…… 泪水,自她的眼角流下。 她用双手死死抱住脑袋,开始不可抑制地哭泣。 她不是无往而不胜的明晓溪,她是天下第一胆小鬼明晓溪。 风,夹着雨丝,吹进公寓的客厅。 深蓝色的窗帘扬起一角,透进一丝光线。 一只苍白优美晶莹的手,拉住窗帘,把那光线又遮挡住。 小小的动静,惊动了低泣的明晓溪。她抬起头,惊疑地盯住那只手,然后,是黑暗角落中的那个优美的人影。 她瞪大的眼睛逐渐习惯了黑暗,人影越看越清。 满脸的泪水让她看起来那么狼狈,她狂冲过去的气势却象一个愤怒的战士,她一把抓住黑暗中的那个人,连声大喊: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在这里为什么又不出声?!你知不知道大家都以为你失踪了!大家都在疯狂地找你!你却躲在这里?!你觉得很好玩是不是?!你知不知道你快要把我急死了!我以为……" "我死了?"冰冷而嘲讽的声音接住她的话,"只恨我没有那么好的命,注定要在这世上痛苦一生。" "牧流冰!" 明晓溪震惊,捉住他胸口的双手僵在那里。 雨,又飘进来了些。 他忽然开始咳嗽,咳嗽一阵急过一阵,象是要把肺都咳出来。 明晓溪放开他,打开了客厅的灯。她终于看清楚了牧流冰,但他的模样,让她又是一惊。 牧流冰的面容苍白如纸,眼睛却出奇得明亮,明亮得仿佛正在燃烧他生命中最后一盏灯,他的嘴唇也诡异地鲜艳,象是生命中所有的色泽都集中在了那里,他的身子修长却单薄,单薄得让人心痛。 他压抑着咳嗽,眼睛没有看她,唇角挂着一丝嘲弄。 明晓溪瞪着他,眉头皱得很紧:"你生病了吗?" 牧流冰不理会她。 她伸出手想碰一下他的额头:"是发烧了吗?" 他闪过她。 她的手自空气中垂下,她咬咬牙,又去扶住他的肩膀:"走,我送你去医院。" 他看向她,眼神冷若冰雪: "我的事,不用你管。" 这一句话,凝固了明晓溪所有的动作。 她站在那里,呆呆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在他的面前,她忽然觉得无论自己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她忽然觉得自己很滑稽。 细雨飘进来,打在她的脸上,一直冷到她的骨髓。 这里,曾经是她和他的公寓,她和他曾经在这里欢笑、嬉闹、流泪、亲吻,这里,有她永远也不会忘记的美好回忆。 可是,现在的他,眼中对她有的只是仇恨和敌意。 她的拳头握得紧紧,指甲一直嵌到ròu里。是她放弃的啊,只是,这股心痛怎么会如此让她难以承受! 她望着自己的拳头,过了一会儿,方才仰起头,努力对他微笑: "我,偏偏就是天底下最爱管闲事的明晓溪!" ****** 皇家音乐厅前。 东浩雪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走来走去:"哎呀,明姐姐到底干什么去了!都说好了要早点来的嘛,怎么现在还不到啊!!" 小泉倚在黑色的大理石柱上,望着天空不停飘落的雨出神。 "小泉姐姐,你怎么不说话?你不着急吗?" 小泉瞟她一眼,凉凉道:"我很着急,很着急,但是着急一点用也没有……傻瓜明晓溪,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知道自己的心意呢?" 东浩雪努力去听,可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明姐姐到底会不会及时赶到?" 小泉没有理她,继续望着雨发怔。 东浩雪等了半天没有回音,又问下一个问题:"你知道明姐姐去哪里了吗?" 小泉挑挑眉毛:"只有一个人,能让她这样想也不想地跑出去。" 东浩雪大惊:"你是说——牧流冰?!" 小泉苦笑。 "牧流冰?!那怎么可以?!那澈哥哥怎么办?!不行!不能这样!这样对澈哥哥太残忍了!!"东浩雪急得快跳起来了,拔腿就想往雨里冲,"我要去找明姐姐!" 小泉抓住她:"你去哪里找?" "我……" "算了,耐心地等吧,"小泉叹息,"小雪,我忽然觉得,我们都帮着澈学长,牧流冰是不是也太孤独了些。还有……" 东浩雪怔住。 小泉的声音仿佛自雨中传来: "……爱情,究竟是什么?" ****** 小小的公寓里。 明晓溪坐在客厅的地上,双手抱着膝盖,仰头看着坐在窗台上,寂静如雨的牧流冰。 "你不要坐那里好不好?雨会落在你身上的。"她无奈地皱着眉毛,"要不然把窗户关上,你好象真的生病了。" 牧流冰鲜艳如红枫的薄唇固执地抿着,任凉凉的雨丝吹落在他身上。 明晓溪忍不住了,起身到窗边,伸手要将窗户关住,手刚一碰到玻璃,就被他捉住了,他甩开她的手,冷声道: "走开!" 他的手象烙铁一般烫! 他在发烧! 明晓溪没有让他甩掉自己,一把反握住他!真的,牧流冰的掌心不是往常的冰冷,而是可疑地滚烫! 她捉紧他,满眼紧张:"你怎样,是不是很不舒服,烧得很厉害是吗?吃药了没有?" 牧流冰冷笑:"我说过了,不关你的事。" 明晓溪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这句话,她盯紧他,神经猛地绷住! 离得这么近,她突然看清楚了—— 她的手指不敢置信地碰上他的嘴唇,轻轻一拭—— 原来他的嘴唇红艳,却是因为上面有血! 指尖的血象一声惊呼,钻裂了她的全身。 "为什么有血?!冰!" 明晓溪急得嗓子发抖! "你害怕吗?"染血的嘴唇扯出一抹诡异的笑。 "是,我害怕!" 轻咳一声,一口血象一朵鲜花绽放在他的唇边。 牧流冰望着她冰冷地笑: "这是我的血。" 明晓溪快崩溃了:"冰,你究竟怎么了?!不要这样!!" 又一口血吐出来,溅落到他的胸前,她这才发现,他黑色的衬衫上早已有着干涸的血迹! 惊恐笼罩了她,一时间,她失去了所有反应,泪水滑下她的脸庞。 明晓溪哭了。 她哭着问他:"你在折磨我吗?你居然有这么恨我?你用伤害你自己来报复我吗?牧流冰,你居然是一个这么残忍的人?" 初夏的天气。 因为有雨,竟然清冷得象严寒的冬季。 牧流冰优美晶莹的指尖上是她晶莹的泪水。 他望着那颗泪水轻笑: "原来,你还会为我哭啊。你还会为我伤心吗,你心里还有我吗,你不是早已将我抛下了?" 新鲜的血仿佛五月的花,怒绽在牧流冰优美的唇上。 他用沾血的唇吻干指尖的泪,忽然笑了,笑得就象她第一次见他时那样的清澈透明: "你误解我了,晓溪,我怎么会报复你呢?这只是我送给自己的礼物。" 牧流冰拂上她泪湿的小脸,笑着眨眨眼: "前天是我的生日,真巧是吧,只比你早三天。" "冰……" "我知道你不记得,没有人记得那天是我的生日,"鲜血不绝于缕地涌出他优美的唇,"可是我决定送自己一件生日礼物。" 牧流冰望望这间小得不能再小的公寓,满足得却仿佛这里是世间最辉煌的宫殿:"我要再回到这里,想一想我也曾经幸福过,虽然这幸福短暂得好象只有一眨眼的功夫。" 一大口血从牧流冰的嘴里喷出,溅到明晓溪的脸颊上。 他皱着眉,想为她擦去。 她抱住他有些虚软的身体,泪水疯狂地在脸上奔流:"不要再说了,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牧流冰固执地要推开她,眼神执拗而明亮:"我不要离开这里,外面,都没有你。" 想一想,他又笑:"好象,这里也没有你。没有灯光,没有你的饭菜香,没有你的声音,你也不再回来,我想,你已经忘了这里。" 深蓝色的窗帘,衬着他苍白的脸,唇上的血,有种撕心裂肺的美。 窗外天色渐黑。 雨却越下越大,被风吹斜,一直落到他和她的身上。 牧流冰凝视眼睛红肿肿的明晓溪,眼神一冷,声音忽然变得比窗外的雨还要清寒: "我在想,我是不是应该恨你。" 明晓溪痛恨自己。 这一刻,她为何只会哭泣,连一句话、一个字也说不出。 "我应该恨你,你为什么要让我爱上你,你为什么要让我尝过幸福的滋味,再将我抛下。如果我一直在黑暗中,我会觉得生命原本就冰冷得象死寂,你用你的爱把我送上云端,再将我扔下地狱,明晓溪,你说我该不该恨你?" 她泪眼望着他,他眼底的痛苦将她撕碎。 牧流冰仇恨望着她: "我恨你,我最恨你的是,你让我恨你也无法真的恨下去。" 这一句话,抽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他仿佛呕出了体内最后一口鲜血,苍白着脸,晕倒在明晓溪怀里。 ****** 皇家音乐厅的休息间。 东浩雪甜笑着送上一束百合花:"澈哥哥,预祝你演出成功!" 风涧澈微笑着接过花,拍拍她的脑袋:"谢谢你,小雪。" "嗯,那个……" 东浩雪吞吞吐吐,瞟一眼身边的小泉,小泉却扭过脸去不睬她。她咬咬牙,然后满脸堆笑地对风涧澈说:"有……有一些事情……明姐姐没来得及和我们一起到……她……她一会儿就来……" 风涧澈略微一怔:"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没事!什么事也没有!"东浩雪慌忙解释,"只是一点小问题,没关系的!" "这样啊。" 风涧澈望着窗外的夜雨。 ****** 光榆医院。 气氛压抑得象死一般沉寂。 明晓溪沉默地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灵魂似乎已经抽离。她两颊被风吹干的狼狈的泪迹,和胸前溅落的血花,触目惊心得让人觉得不真实。 鬼堂站得笔直,直挺挺地站在手术室门旁,眼神阴郁地瞪着亮着红灯的"手术中"三个字,他右脸的刀疤益发显得狰狞。 兰迪再也忍不住,一下子跳起来,指住明晓溪的鼻子: "都是你!你这个三心二意的女人!都是你害死了冰!" 明晓溪慢慢慢慢抬起头,声音静若落叶: "他没死。" 兰迪灿烂的金色卷发气得乱晃: "你还敢说!哈,真是个无耻的女人!你残忍地抛弃了冰,你早已经杀死了他的心!自从那天你离开他,你知不知道他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我没有见过比他更痛苦更伤心的人!他每天每天都在折磨他自己,你知不知道?!" 明晓溪静若木雕,只有眼睫在微微地眨动。 "哈!"兰迪湛蓝的眼睛窜出怒火,"你当然不知道!因为你是个没心没肺的女人!你究竟在用什么恶劣的手段伤害冰?你怎么可以让一个人活着就好象在地狱里!" 明晓溪不动不语。 兰迪气急攻心,冲上去猛晃明晓溪:"你说话呀!你不是很厉害的吗?!为什么现在开始装傻?!告诉你,如果冰死了,我一定会杀了你!" 明晓溪蓦地扬起睫毛,眼睛澄如明镜,声音静如飞花: "他、不、会、死。" 一怔。 然后,兰迪冷笑一声:"你以为凭你这句话就可以救得了牧?除了骗骗你自己,还有谁会相信?" "我相信她。" 一个美丽如夜的声音响起:"还有,放开晓溪。" "瞳?" 看到站在面前那个幽美的身影,兰迪险些气歪鼻子:"你居然帮外人说话?你知不知道她是谁?" 瞳冷淡地笑:"她是明晓溪,我的朋友。" 兰迪的下巴掉下来了。 天哪,那个比冰霜还冷漠的酷女居然也会宣称自己有朋友? 手术室的门打开了。 淡金长发的男人脱下手中的橡皮手套,冷漠的眼睛淡淡一扫,落在仍旧保持惊诧状的兰迪身上: "果然是你,到哪里都让人不得安宁。" 兰迪摸摸鼻子,吐出粉红色的舌头做个鬼脸:"又骂我,总是骂我,修斯,你就不可以对我表现得友善一点吗?" 修斯淡淡一笑:"你象瘟疫一样躲着我,我有表现的机会吗?" "哎呀,不说这些,"兰迪的脸有些红,"快告诉我,冰的情况怎么样?" 鬼堂、瞳、长椅上的明晓溪,远处烈炎堂的大汉们,目光都盯住修斯。 修斯看到了凝重而倔强的明晓溪。 "很严重。胃部大出血,发高烧,似乎两三天没有进食,身体极度虚弱。" 明晓溪迎着他的眼睛,站起来,她的腿有些无力,可是依然站得很稳: "你能医好他。" 她的这句话,不是疑问,不是乞求,而是给他唯一的选择。 修斯挑起眉毛,眼底跳出奇异的光芒。 兰迪扯住修斯的胳膊,恶狠狠地威胁他,左边的虎牙闪着光: "修斯,我警告你,你一定要给我一个完好无缺的冰,否则,我会让你这一辈子也见不到我!" ****** 音乐会开始了。 舞台顶部打下一抹灯光,象皎洁的月华洒落在风涧澈的双手。 每一个音符都洋溢着优雅的古典气息,又流泻出无比的灵气。 简约透明,晶莹清澈,像月光下颗颗的露珠,静静滴落,惊动了一泓秋水。 观众们如痴如醉,心情被音乐揪动着,感动在乐曲中,感动在自己被唤起的往事里。 钢琴弹奏得象夜一般沉美,偶尔的间歇,象泼墨山水中的留白,仿佛一种嗟叹,一声心惊。 风涧澈俊雅迷人得象童话中的王子,一条白色的丝质绸带,绑了个蝴蝶结的样子,扎在他的右臂,伴着乐曲柔和地起伏,恍若在对着他心爱的人飘舞。 月华般的灯光,滑落在他清傲得如远山一般的鼻梁上,寂寞透着凉意,象吹也吹不去的雪。 唇边有微笑。 微笑得那么寂静。 微笑得仿佛这里只有他一人,而他一直在等的那个女孩子,没有来。 ****** "手术中"的红灯,熄灭了。 明晓溪看到了从手术室中被推出来的牧流冰。 牧流冰的脸,苍白得象一张纸,长而黑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睛。他的嘴唇不再鲜艳,所有的色泽都被抽尽,有些干涸。 明晓溪随着他的病c黄走,耳朵里听不到其他的一点声响,眼睛里看不到其他的一点东西。她的世界,现在一片死寂。 连心痛也感觉不到。 只有彻骨的寒冷。 兰迪抓住一脸漠然的修斯,急切地问:"手术怎么样?" 修斯望着出奇沉静的明晓溪,淡淡地说:"很好。" "再过多长时间他会醒过来呢?"兰迪又问。 "麻醉用得不是很多,一两个小时后,会清醒一次。" 兰迪高兴地跳起来:"太好了!修斯,这次你显得比较有人情味啊!" 鬼堂站在他面前,严肃而恭敬地行礼:"修斯大夫,多谢您。" 修斯冷笑:"是吗?" 他瞟了眼远处影子般冷艳飘忽的瞳,嘲讽地对鬼堂说:"如果真的感激,就不要再让那个女人24小时地监视我。" ****** 钢琴独奏音乐会"礼物",完美地结束了。 那空灵的音乐,那迷人的风采,那使人忘记一切,又使人想起一切的感觉,那种说不出的味道,在观众们心里百回千转。天才钢琴少年风涧澈的演出,让他们此生此世也无法忘怀了。 休息间里。 东浩雪小鹿般的大眼睛,对着风涧澈泫然欲泣:"明姐姐……到底还是没有来……" 小泉瞪她一眼,这小丫头,说话都不知道要想一想。 风涧澈微笑,雪山般的鼻子轻轻皱起来: "怕是因为雨太大了些,路上不好走。" "才不会!"东浩雪大叫,"明姐姐绝对不会因为雨大就不来,她是因为……因为……因为……"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无措地看着自己的脚尖。 东浩雪抬起头,目光中有气愤:"澈哥哥,今天的事情,是明姐姐做错了!你为明姐姐做了那么多事情,她一点也不知道,就象为了跟古飞樱解除婚约,你甚至答应……" "小雪,"风涧澈打断她,拍拍她的脑袋,"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决定,与晓溪无关。" "可是,"东浩雪还要继续说,"你那么喜欢明姐姐,明姐姐却让你伤心,让你难过了不是吗?你那么好,你是世界上最好的澈哥哥,为什么明姐姐要……" "小雪!" 风涧澈的声音带着严厉,一下子就将东浩雪的眼泪吓了出来。 "晓溪是怎样的人,你不了解吗?……不要因为我的事情,而伤害到晓溪。" "澈哥哥……"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东浩雪泣不成声。 "答应我。" 东浩雪抽泣半天,终于擦着红通通的鼻子,泣声道: "我……答应你。" ****** 夜,越来越深。 雨渐渐停了。 加护病房里静无声息,只有宁静的明晓溪和昏睡中的牧流冰。 她凝视着他。 他的睫毛那么长,又黑又密,有点翘翘的,温和地遮住他的眼睛。她记得他的眼睛,最初时象水晶一般清澈透明,闪动得让她不自觉地脸红心跳;后来,好象发生了很多事情,冷酷一点一点占据了他的眼底,她拼命想去温暖他,可是,没有成功,他的寒意反而侵入了她的心。 她离开了他,她违背了自己的诺言,她曾经答应过要永远和他在一起。 她知道自己伤害了他,却没有想到伤害得有这么重。 她以为离开他,她就不会再伤心和痛苦。可是,为什么,他依然会让她难过得象是要窒息! ……吐着鲜血的牧流冰…… ……在她怀里倒下的牧流冰…… ……从手术室里推出来的牧流冰…… 明晓溪闭上眼睛。 为什么,牧流冰总是能让她的心,痛得象刀割一样。 没有声音。 象是有风拂过她的面颊。 明晓溪猛然睁开眼睛。 "冰,你醒了吗?" 她扑到牧流冰面前,眼睛亮得发光,情不自禁握住他冰凉的手。 他的手指在她掌心蜷缩了一下,然后,慢慢放松,反转过来,也握住了她。 他静静望住她,眼珠象水晶,映出她关切的表情。 看着他,明晓溪忽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僵在那里,愣了好一会儿,才皱着鼻子深吸了一口气: "牧流冰,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想骂你!如果不是你刚做完手术,我也许还会打你!" 牧流冰的嘴唇煞白,恍若失血的花瓣。 "有一些小孩子,一旦他们的要求得不到满足,就会撒娇胡闹,他们会赖在地上不起来,会在地上打滚,会号啕大哭,会撕破自己的衣服,会用指甲在自己身上抓得鲜血粼粼,他们用各种手段伤害自己,目的是威胁那些爱他们的人。" 优美苍白的嘴唇扯出极浅的笑容:"他们可以成功吗?" 明晓溪瞪着他,叹口气:"总是成功。" "那,恭喜他们,因为被人爱着,所以才威胁得起。"笑容中带着自嘲。 "牧流冰!"明晓溪瞪大眼睛,"你到底有没有听懂我在说什么?!我在指责你啊,你怎么可以这样伤害自己的身体?!你知道自己的胃不好,为什么还不好好爱惜,你居然折磨自己到胃吐血!胃吐血,那不是很痛吗,不是会痛到死去活来吗?你为什么还可以平静到好象吐出来的不过是白开水?!" 牧流冰冷冷在笑:"我早就感觉不到痛。" 明晓溪惊怔。 她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望着他发呆。 过了很久。 明晓溪咬住嘴唇,强迫自己面对问题,不能逃避。 "我该怎么做,你会好起来。" 牧流冰躺在雪白的枕头上,眉毛显得出奇的黑,眼睛显得出奇的亮。 "你担心我?" "是!" "为什么?" 为什么? 明晓溪细细思考着这个问题,她的眉毛皱了起来,她的目光暗了下来,她无意识地抬起头,透过百叶窗的fèng隙,看到了夜空中的月亮。 一弯明月。 月光优雅而皎洁。 就象一个优雅而皎洁的少年。 ****** 空荡荡的皇家音乐厅。 风涧澈修长的手指停在洁白的琴键上,象是想要弹奏,但又不知该弹给谁听。 舞台下满满的座位,空无一人。 月光透过音乐厅宽大的玻璃窗,照在他身上,在地上拉出一个斜斜长长的影子。 他坐在琴凳上。 眼睛象雪山般寂寞,没有看向别处,只是望着自己的双手。 右手手臂上,那只白绸缎的蝴蝶结仍在不知疲倦地起舞。 ****** "因为,你是我的朋友。" 明晓溪这样告诉牧流冰。 牧流冰的面容沐浴在月光下,有种忧悒的美,但眼角却带着冷酷的伤痛。 "你在骗我,还是在骗你自己?" 明晓溪反应有些迟钝,摇摇头,慢吞吞地问: "你说什么?" 牧流冰目光中有恨:"爱我,是一件那么可怕的事情吗?为什么你总是在想方设法地逃避。" 明晓溪的声音更慢,似乎更加听不懂了: "你——说什么?" 牧流冰带着满满的恨意怒视她: "你爱我。你从没有停止过爱我,就算你命令自己不再爱我,你也依然爱我!" 明晓溪惊慌地站起身,嗓子发颤: "你在乱说什么?我已经离开你了。" 牧流冰冷冷地笑,笑中有残酷。 "你的心呢?" "我的心?"明晓溪慌张地捂住自己的心口,"我的心是我自己……" 她说不下去了。 她的掌心冰凉,里面似有一个冰凉的东西。 她垂下眼去。 心口前,掌心里,是一条镶着碎钻的十字架项链。 ……那一年的圣诞节…… ……牧流冰不容她拒绝地将项链戴在她脖子上:"不许拿下来,你要一直带着。"…… ……"是我们今生定情的证据"…… ……"我们交换了信物,就定下了终身。"…… 她一直带着它,让它贴在她的心口。 她望向他。 他颈间那条泛着银光的细链,坠子是一个雪花样的水晶,晶莹剔透,优美纯净。 ……"你可以不再戴它……当你不再喜欢我的时候……"…… ……"坏丫头,真会给我找麻烦……那岂非让我从现在开始每分每秒都戴着它?而且,我还会整天担心它会不会自己掉下来……"…… ……牧流冰捏着她的鼻子,笑得比他胸前的水晶还漂亮…… 月凉如水。 明晓溪站在那里,恍惚间,有点分不清楚什么是现在,什么是过去。 牧流冰握住胸口的水晶,凝视着她,幽黑的眼眸逐渐变淡,沁出了一丝温柔,那种会让人心都碎掉的温柔: "我会让你永远爱我。" 因为,如果失去了你的爱,我在这世界上,就象失去了灵魂的空壳,再也找不到家。 ****** 月光,比以前所有的月光都要温柔。 温柔地照在风涧澈修长的身躯上。 风涧澈静静地趴在钢琴上,他的面容藏在他的双臂间,没有人可以看得见。 他的背脊弯成一张优雅的弓。 他的心上cha着一只箭。 月光皎洁。 洒在他沁凉的背脊。 他知道他也许真的该离去了,这样才不会让她为难。 可是,他离不开。 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斜斜长长地映到地上,清冷得象月光。 ****** 加护病房的门开了。 明晓溪走出来。 她的面容似乎比刚做完手术的牧流冰还要苍白,嘴唇倔强地抿着,眼睛奇异地闪光。 门外有瞳、鬼堂、兰迪和烈炎堂的很多人,见她出来,都愣住了。 兰迪一下子蹦起来,蓝色的眼睛瞪着她:"喂,你出来做什么,冰怎么样?" 明晓溪没有看他,只是望了眼瞳。 瞳站在一边,离开众人有一段距离,沉默得象个不存在的影子。看到明晓溪,她只是眉心略微一皱,也没有出声。 明晓溪朝着医院大门的方向走去。 烈炎堂众大汉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兰迪急了,两三步追上明晓溪,张开双臂拦在她面前: "你不能走!你必须留下来陪着冰!" 明晓溪手掌轻轻一扬,他阻拦的手臂就象面条一样被卸掉了劲道,错愕间,他又被她甩在了身后。 兰迪气得跌足大呼:"明晓溪你这个无情无义、没心没肺的女人!我看不起你!我鄙视你!我……"哎呀,他的词语怎么这么贫乏,连骂人都不会骂。 他扭过头,恨恨地说:"鬼堂,这都怨你,让那个女人单独跟牧在一起,会有什么……" 咦,鬼堂呢,鬼堂呢? 一个烈炎堂小头目赔笑:"兰迪少爷,方才明小姐一出来,鬼堂少爷就进病房去了。" 兰迪嘟起嘴,原来只是他一个人在唱独角戏呀,没意思。咦,对了,瞳那个冰山女呢,怎么也不见了? 夜凉如水。 皎洁的月亮,细细地弯着。 明晓溪走出光榆医院,忽然间,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 她站着。 呼吸一口夜风,满心满肺都是清冽的雨意。雨,不是已经停了吗,为什么她还是感到冷。 "晓溪。" 有人唤她。 明晓溪转回身去,是瞳,那个美丽如夜的少女。 瞳递给她一个大大的白色纸盒。 她的眼睛幽黑得象深潭:"这件东西,在送少爷来的时候,你忘在了公寓里。" 明晓溪接过它,白色的纸盒上,赫然有血,触目得惊心。她的手指捏紧纸盒,里面的礼服微微作响,她对瞳僵硬地微笑:"对不起,我把它搞坏了。" 瞳望着她:"只要你能放得下,一切都还来得及。" ****** 一切真的还来得及吗? 明晓溪没有坐车,手里抱着白色的纸盒,漫无方向地走在寂静的街上。 夜很深了,或者说,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了,街上的路灯依旧亮着,行人和车辆变得稀少。 她知道她错过了什么。 坐在街道的台阶上,她打开了那个纸盒。 月白色的小礼服。 不知道她穿上会不会可爱得象个公主,明晓溪想一想,怔怔出神。 ……那一夜。 风涧澈的眼睛柔和得象这春日的夜,静谧中,跳跃出点点星光。 他悄悄伸出手,想去拥抱轻笑中甜眯眯的明晓溪,修长的手指,在触到她肩头的那一瞬,停了下来。 明晓溪眼尖地一溜,却捉住了他温暖的指尖,笑呵呵地握住他,将身子侧靠在他的右边:"澈,你说,我穿这件衣服会漂亮吗?" "会。" "有多漂亮?" 他一笑:"比天上的星星还漂亮。" …… 可是夜空没有星星。 而且,她已经错过了属于昨天的夜。 ****** 月光下的舞台。 钢琴前。 风涧澈沉静地坐着。 他知道自己会等下去,无论等多久,无论她会不会来,他都会永远在这里等她。 即使她已经忘记了他。 他还是会一直等她。 风涧澈的眼睛明澈如雪山。 右臂上的白色绸带,象一只蝴蝶,迎风而舞。 ****** 月色的寂静中。 忽然,一阵优美的合弦铃声,从风涧澈放在钢琴上的手机中传出。 修长的手指有些紧张。 "喂?……" "……" "是晓溪吗,我认得你的手机号码啊。"他的声音很轻,听起来似乎在微笑。 "哦。"明晓溪略怔。 "你还好吗?" "澈……对不起……我……" "听到你的声音我就放心了。"风涧澈温和地打断她,停了一下,问她,"晓溪,你在哪里?" "我……" 空旷的街道。 一辆汽车急驰而去,溅起地上积的雨水,打在明晓溪的身上。 明晓溪望着前面没有一丝灯光的音乐厅,咬了下嘴唇:"音乐会还成功吗?" "成功。" 她笑了:"澈一定弹得很好,对不对?" "对。" "澈的右手真的完全好了,象以前一样出色,是吗?" "比以前还要出色。" "有神的右手出色吗?" "比神的更出色。" 明晓溪微笑着叹息,叹息中带着小小的满足:"那多好,澈终于又变回象神一样完美的少年了。" "晓溪,你快乐吗?" "……?" "如果我变回象神一样没有感情,你会快乐吗?" 风涧澈的话语静得象夜。 月夜的钢琴旁。 风涧澈望着音乐厅玻璃窗外,就象望着他正在等的那个少女。 "晓溪,想听我弹钢琴吗?" 明晓溪的声音有些着急:"澈,这么晚了你难道还在音乐厅里吗?澈!" "……" "你究竟在哪里?!" "我在家,音乐会一结束,我就回去了,你不用担心。" 她放下了心:"哦,你在父母家吗,公寓里没有钢琴。" "是,我在那里。" "晓溪,你喜欢听哪一首曲子呢?" "这个……呵呵,我什么也听不懂。"她笑得有点不好意思,"反正,只要是澈弹的就一定好听啦!" "好,那我弹给你听。" 钢琴曲从她的手机里悠扬地传出来。 音符跳动在宁静的夜里。 听着听着,明晓溪微笑了,这首曲子,她却能听得懂,她跟着乐曲轻轻哼唱着: "祝我生日快乐,祝我生日快乐,祝我生~~~日~~~快乐,祝我生日快乐……" 明晓溪一边听着,一边慢慢向漆黑的音乐厅走去,她知道那里已经没有人了,但是,她还是想去看看,她答应过要去的,虽然,现在已经晚了。 ****** 月光如水银泻地,透过大大的玻璃窗,洒在少年的身上。 优雅少年弹着钢琴,一只白色的蝴蝶结俏皮地跳舞。 音乐厅的大门开了。 一个穿着月白色小礼服的少女,站在门口,张大了嘴,她手里的电话正传出同少年弹奏的一模一样的曲子。 少女的裙子上有雨水的污迹,但依然可爱得象个公主,她的眼睛比世上最亮的星星还要漂亮。 少年侧头轻笑:"你来了。" 少女吃惊得有些结巴:"澈,你……" 最后一个音符消失在风涧澈的指尖,他望着她微笑:"祝你生日快乐,晓溪。" 明晓溪握紧拳头,迎着他的目光,声音有点涩: "可是,我来晚了,音乐会已经结束了,我的生日也已经过去了。" "那就祝你十八岁的第一天快乐,"风涧澈对她说,"天天快乐,永远快乐。" 她想笑:"澈,你的话很老套呢。" "再老套都好,只要能让你开心。" 明晓溪怔怔看他,鼻子有点酸。 风涧澈轻轻笑着,捏捏她的鼻子:"我还有更老套的呢,有礼物要送给你啊。" "澈……" 白色的绸带象一只蝴蝶,翩舞在风涧澈的右臂上,对她招手。 "你说你喜欢礼物有闪亮的包装和漂亮的蝴蝶结,你看,这个蝴蝶结还漂亮吗。" 他温柔地拉起她的手: "它是你的。" 明晓溪仰起脸,星光闪烁在她眼中,那光芒太亮,有些象泪。 他将她的手放在那只蝴蝶结上: "打开你的礼物吧,然后,就把它留在我的身旁,即使你有一天离开了,我也好象仍然同你在一起。" 他微笑得象一缕月光: "那样,我就会感觉很快乐。" 风涧澈握住她的手,轻轻一抽。 洁白的蝴蝶,应声而解,轻飘飘,飞舞成一条纯净的缎带,那一声很轻,似乎有笑,还有挣扎。 这样一个很轻的声音。 让明晓溪的心轰然而崩溃,她的泪水无法克制地涌下: "我知道我很差劲!我是这世界上最差劲的人!可是你这样做,却让我明白原来我比差劲还要差劲!" 月色忽然变得有些慌乱。 明晓溪站在慌乱的月色下,用力擦掉脸上的泪水,仰起头,对他说: "你永远不会问我,为什么我没有赶到音乐会,对不对?好,那让我来告诉你,我没有遇到堵车、我没有忘带雨伞、我没有身体突然不舒服、我更加没有记错音乐会的时间,我没有来是因为……" "你和牧流冰在一起。"风涧澈打断她,"只有他,才能让你忘掉一切。"他的微笑宁静如水:"你看,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好,我不问你,只是因为我害怕。" 那一刻。 明晓溪仿佛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的面孔雪白,湿亮的眼珠象沁在雾中,睫毛一眨,新的泪水又落下她有些脏兮兮的脸颊。她深深吸一口气,在泪水中,尝试对他微笑: "你不晓得,我有多讨厌自己。" "我曾经发誓绝不再哭,因为泪水是无能的是懦弱的是于事无补的,所以,我命令自己绝对不能再哭。可是,你看,我没有做到,我还是在哭。" 她努力去微笑,但是笑容没有展开,浑身的寒冷让她将身体站得笔直: "我曾经以为,当我做出一个决定,我就可以把过去完全彻底地抛开,让它不再影响我,不再会伤害我最想珍惜的人。可是,我仍然没有做到,我又一次伤害了你。" 风涧澈静静听着,眉头轻轻打开,唇角绽开微笑,他握住她略微颤抖的肩膀: "晓溪,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对吗?" 明晓溪凝视着他,想了很长时间,终于摇头: "不对。" 风涧澈的双手僵住,月光下,他忽然好象变成了一尊冰雕。 明晓溪的眼睛坚定而郑重:"我心里应该只有你。如果做不到心里只有你,那么,我没有资格和你在一起。" 风涧澈的身子渐渐柔和:"我们可以慢慢来,我等你。" 明晓溪摇头苦笑:"不可以。我不能允许自己再伤害你了,你的心是应该被人呵护和珍惜的,你得到的感情应当是确定无疑的。" "晓溪……" 明晓溪没有让他说下去:"澈,我想离开一段日子。" 月亮,温柔地照着那个少年和那个少女。 少年优雅如月。 少女明亮如星。 少女对少年说:"我想,我必须努力学着长大了。" 风涧澈凝视着她,恍若有一生那么久。 "你要离开多久?" "或者一两年,或者三四年。" "会回来吗?" "……" 他笑一笑:"我可以去看你吗?" 她终于下定决心:"我会回来的,我不会让自己象鸵鸟一样,逃避得太久。" "我等你。" "不……" 风涧澈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决:"我等你。所以,早点回来。" 月夜中。 "还有……" "……?" "我要吻你。" "澈!"明晓溪睁大眼睛。 风涧澈捧住她的脸颊: "只是一个学长的吻。" 那一夜的最后,或者说,那一天的最初。 风涧澈吻了明晓溪。 尾声 旭初高中。 一个少女托着下巴,望着窗外的小鸟静静发怔。 旁边有几个少女好奇地望着她,七嘴八舌地展开讨论。 "喂,你们觉不觉得,晓溪回来以后变得好奇怪呀!" "对呀,简直奇怪透了,"戴眼镜的少女耸耸鼻子,"我们一不留神,她就开始发呆,那,就象这样,我们说话这么大声她都听不见。" "晓溪……她会不会在被人欺负了?"皮肤白白的少女皱着眉头,"她怕我们替她担心,所以才不对我们说。" "开玩笑!"双腿修长的少女大笑,"打死我也不相信有人能欺负得了晓溪!" 众少女想一想,齐齐点头。 那双腿修长的少女原本是旭初高中飞女帮老大,所向披靡,厉害到可以横着走,但后来还不是乖乖地被明晓溪收服了,摇身一变成为除暴安良、造福校园的女英雄。所以,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人能欺负得了天下第一的明晓溪? "爱情,是爱情的魔力。" 一个黑发及腰的少女翻起课桌上的塔罗牌,神秘地对她们说:"晓溪已经情窦初开,陷入爱的魔障了。" "爱情?!!" 众少女齐声尖叫,惊得教室窗外的小鸟翅膀一张,逃命似地飞走了。 明晓溪也被她们吓到,扭过头来,呆呆地问: "你们叫我吗?" 众少女下巴惊得险些掉在地上,眼睛睁得有铜铃那么大:"晓溪,你恋爱了吗?" 明晓溪抓抓头发,苦恼地对她们笑:"我也不知道。" 众少女全都凑到她面前,眉毛皱成一团团:"什么叫做你也不知道?" 明晓溪认真地望着她们:"你们能告诉我吗?" "什么?" "什么是爱情?" 众少女绝倒,哀叹道:"你连什么是爱情都不知道?" 明晓溪惊问:"你们知道?!" "去!这是个千古难题,我们怎么可能会知道。"众少女赏她很多个白眼。 这时,教室门口冲进一个兴奋的少女,手里用力地挥动一本杂志: "风涧澈!是风涧澈!" 全班的目光齐刷刷望向她! 明晓溪象被电击到,一下子跳了起来!一股滚烫的热流,从脚底冲到头顶,从头顶冲到脚底。 兴奋的少女接着发布新闻:"天才钢琴少年风涧澈应邀而来,据说还会到我们学校来呢!" "哇!!" 欢呼声简直可以将教室的屋顶掀翻! "风涧澈耶!" "是风涧澈啊!!" "就是那个风涧澈呀!!!" 一个睡得正糊涂的男生被吵醒,揉揉眼睛抬起头:"风涧澈……是谁?很出名吗?" "去!!" 废纸团象雨点般扔在他头上,砸得他又趴下去。 "连风涧澈都不知道,都快睡死了!" "风涧澈啊,俊雅得我连睡觉都会流口水……哎呀,谁扔我?!"流口水的少女四下找"行凶"的人。 双腿修长的少女一掐腰:"是我!怎么样!擦擦你的口水,别把我的风涧澈弄脏了!" 那一边。 研究杂志的众少女忽然好象发现了新大陆: "咦?!风涧澈是光榆学院高中部的,晓溪去年不是也在光榆学院啊!" 她们眼中顿时发出贼亮的光,炯炯瞪住正欲偷溜的明晓溪。 "晓~~~~~溪~~~~~~~" 这一声,九曲十八绕,阴森恐怖,明晓溪全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挺住! 坚持住! 明晓溪咬紧牙关,心里暗数—— 5、4、3、2、1。 "铃……" 救命的上课铃声终于响了。 ****** 教室的门开了。 一脸严肃的班导师走进来,身后还有两个人,不,那不是两个人,而是两道会让人眼睛眩掉的闪电! 一个金发少年,碧蓝的大眼睛,天使般的微笑,可爱得让人忍不住想抱一抱,亲一亲。但是,让旭初高中三年甲班在座女生忘记呼吸得却不是那金发少年,而是他旁边的那个人。 窒息般的绝美,冷酷却又多情的眼睛,红枫般鲜艳的薄唇,迎风而舞的及肩黑发,单薄得让人心惊的颀长身躯。 冰美少年站在那里,天地万物俱已失色。 "咳!"班导师一声巨咳,终于惊醒了魂游天外的少女们,"我来介绍一下,他们是牧流冰和兰迪,以后就是你们的同学了,希望大家……" (全书完) 【256中文将分享完结好看的耽美小说,看好看的小说就来256中文https://www.256zww.com/】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站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