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期徒刑》飞天小猫猫_【原创小说|纯爱小说】_晋江文学城 文章类型:原创-纯爱-近代现代-爱情 作品视角:互攻 作品风格:暗黑 所属系列:小狮子的平行时空 文章进度:完结 全文字数:84230字 文案: 与其说柏寒留恋的是陈与今这个人,不如说他缅怀的是他和陈与今反复纠缠、以至于和陈与今划上等号的少年时代,那是他最真挚的一段时光。 时隔多年,他终于和陈与今好好告别,和曾经爱过的少年、以及爱着他的自己告别,宣布多年前他亲手给自己判处的无期徒刑得到解脱。 内容标签: 花季雨季 破镜重圆 青梅竹马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柏寒,陈与今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年少时期的爱恋该何去何从 立意:好好读书 第1卷 第一卷:柏寒 01# 第 1 章 上海这座城市很大,大到两个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在这座城市有任何交集。 柏寒站在浦东机场的大厅里,眼前是…… 上海这座城市很大,大到两个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在这座城市有任何交集。 柏寒站在浦东机场的大厅里,眼前是川流的人潮。 时隔一年,又回到了这座城市。不在的这一年,上海并没有太多变化。谁来了,谁又走了,这座城市并不在意。 走出机场,如预料一般,并没有人来接他。柏寒打了一辆车,去往位于外滩的家。 远远的,就看到了东方明珠。 六年前,曾有人问他,去过东方明珠吗? 柏寒嗤笑一声,去那种地方做什么?每天抬头都能看到,那都是用来骗外地人的。 那人说,他也没去过。 你想去?柏寒记得自己是这样说的,因为他觉着,那人隐隐约约透露出这样的意思。 如果是和你的话,那人说。 柏寒有些乐了,巧了,自己也是这么想的。那就去吧。 他们当天就去了,丢下一堆暑假作业。柏寒骑着黑色小摩托,载着他。 那天的天气很好,就像今天一样。天很蓝,没什么云,阳光很热烈,和往常的任何一个暑假都没有区别。 两个少年,在热烈的阳光下拥着躁动的风。柏寒的短袖被吹得胀起,撞进那人的怀里。没有人去管张扬的衣服,就像是两人默认一般,借着风完成一个青涩的拥抱。 那天的东方明珠,也像暑假中的任何一天一样,有很多游人。 他们俩带着一身汗,排在了长队的末尾。他没有说话,柏寒也没有说话。 大厅里有很多小孩,还有很多戴着一样帽子的旅游团。 小孩很闹腾,满大厅追着跑,吵闹声在大厅里混响。 “你小时候闹腾吗?像他们那样。”他突然问道。 柏寒一愣,“闹腾吧。” 那人笑道,“那你在我面前,是装乖吗?” 柏寒又愣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人笑得更开心了,伸手摸摸柏寒的头,“逗你的,明明你比我还大些,怎么就这么不经逗呢。” 柏寒觉得自己的耳根一定泛红了,热热的,还在往脸颊上窜。柏寒心想,有什么办法能抑制肾上腺激素的产生,他可不想在那人面前红了脸,这多没面子。 柏寒低了头,避开他的视线,“什么不经逗,我是怕带坏小朋友,都收着呢。” “那你可千万别收着,让我看看坏坏的柏寒是什么样子呗,咱俩比一比。” 柏寒没说话,心想着,你不会想看到的,我也不会让你看到。 ****** 不知道排了多久的队,终于轮到他们了。 电梯不小,但挤满了人。 他们俩被挤到角落里,柏寒小心地往后靠,不让自己贴在那人身上。刚才骑车过来,出了一身汗,他不想让那人发现。 电梯里在播放东方明珠的介绍短片,声音很好听。轿厢上头的显示屏上飘着云,柏寒觉得自己好像真的飘在空中,心也轻飘飘的。 柏寒眨了眨眼睛,可以看到那人密密的睫毛,柏寒突然想摸一摸他的睫毛。 “你看我做什么?”那人笑了。 柏寒慌乱地移开视线,“谁看你了,自作多情。” “是是是,我自作多情,”那人又笑了,“刚才看我的是小狗。” “你才是狗。” “汪。” “你!” 那人又笑了。 当时的他好喜欢笑,柏寒这样想着。 从一楼到观光大厅需要55秒。柏寒从没想过,原来55秒可以这么长。他身后的大叔挪了挪位置,他又被往里头挤了一点。 那人揽着柏寒的肩膀,往自己靠了靠。 柏寒的心跳很快,他悄悄捂着胸前,不让自己的心跳声给那人听了去。他甚至连该怎么呼吸都不知道了,生怕自己呼吸太大声。 柏寒抬头看着显示屏上的时间,50,51,52,53,54,55,叮咚,电梯停住了。 电梯门打开,柏寒悄悄舒了一口气,松开捂着胸口的手。在开阔的地方,心脏跳得再快,都不会被他听到。 ****** 那人推着柏寒的肩,带他寻了一块空着的观景台。 “Wow,确实还不错。”那人踩在台阶上,拉着扶栏,整个人向后仰。 柏寒学着他的样子,伸直胳膊往后仰。 等他们到了观景台,已经是傍晚。 夕阳被高大的建筑群割成不规则的形状,阳光从那些切口倾泻而出,铺满了黄浦江。 “柏寒,我好像看到你学校了,那这边就是我的学校。这么看,离得可真近啊,”那人伸手去丈量,给柏寒比了一个八,“只需要跨过这么长的距离,就到了。” 柏寒打掉他的手,笑道:“陈与今,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 陈与今,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也很久没有见过这个人了。 上一次听到他的消息,是一年前,他听说陈与今又有了新的女朋友。 上一次见到他,已经是五年前,在他家。一场寻常的吵架最终以分手收场。以为那不过是气话,最终陈与今还是会低头来找他和好,却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五年。 ****** 那天,在东方明珠,他们待了很久。 等夕阳越来越浓烈,等天上飘逸的彩霞慢慢被夜色吞噬。 然后上海慢慢苏醒,慢慢亮起了灯,慢慢铺满了整座城市。 每一盏灯都是一个故事,柏寒很喜欢站在高处看夜景。好像自己成了上帝,和这个世界隔了一层,清醒又悲悯地看着这个世界,想着每一盏灯背后的恩怨情仇、喜怒哀乐。而这些,又与他无关。 “陈与今,你高中要考哪里?”柏寒问道。 “四中吧。”陈与今说。 “你来外国语吗?你来外国语吧。” 陈与今笑了,“哥,不是我不想去,是我考不上啊。” “我辅导你,”柏寒说,“怎么样?” 陈与今从台阶上跳下来,“真的吗?可是我没有你聪明,要是我还是考不上怎么办?你会不会嫌我笨?” 柏寒打了他一下,“陈与今,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对自己有点信心?我说你行,你就行。” “好!那我,陈与今,要和柏寒上同一所高中!”陈与今揽着柏寒的肩,对着面前的黄浦江宣誓。 陈与今停顿了一下,接着说,“还要上同一所大学。” “好。”那时的柏寒,还想到了更远的以后,同一所大学毕业后,他们还要去同一座城市,最好房子也要挨得近近的。如果住的还是同一处房子,那就更好了。 ****** 后来的陈与今和柏寒,没有上同一所高中,没有上同一所大学,也没有更远的以后。 陈与今还是读了四中,留在上海读了大学。 而柏寒去了北京。 柏寒有时候会想,如果他们没有在陈与今初三的最后一个学期闹掰,如果他继续辅导陈与今,那么陈与今有没有可能也考上外国语,有没有可能和他一起去北京,有没有可能…… ****** 柏寒站在家中的落地窗前,看着不远处的东方明珠,也看着倒影里的自己。 他给自己点了一支黑冰。家里没有别人,倒也不怕熏着旁人。烟屁股的火星,倒映在窗户上,忽明忽暗。 他想起了陈与今教他抽烟的事。 那天陈与今和往常一样,来他家写作业。 陈与今突然说要给他看个好东西,神神秘秘从书包里掏出来一个东西,得意地拍在桌上。 “你会抽?”柏寒有些诧异。毕竟那会儿陈与今才初二。 “你不会?”陈与今也有些诧异,“我还以为你只是装乖,没想到你是真的乖。” 柏寒觉得面上有些挂不住,又不想解释,便不搭理他了。 陈与今也没察觉,自顾自拆了包装,“这是我来的时候特意去买的,黑冰,试试吗?” “试就试,”柏寒夺了烟盒,自己抽了一支,又抽出一支,丢给陈与今,“你哥赏你的。” “谢谢柏少,小弟给你点火啊。” 柏寒猛吸了一口,然后便是一阵呛咳。 陈与今大笑,还一边给柏寒拍背,“哥,你不会就说嘛,我又不会笑你,我教你嘛。” “你看我,慢慢地深吸一口,感受这个烟雾被你吸到肺里了,然后再慢慢吐出来。”陈与今冲着柏寒脸上吐了一口烟雾。 柏寒被熏得连忙闪开,冲着陈与今肩头砸了几拳,还不解气,又踹了几脚,“你找死是不是。” 陈与今光顾着笑,也不躲,“哥,我错了,哥。” 最后两个人坐在地板上,学着大人的样子,夹着烟,吐着烟雾。 在那个下午,两个少年故作深沉地偷尝长大的滋味,却不知道长大后却想回到少年时。 柏寒站在窗前,指尖夹着的烟在燃烧。他看着对面东方明珠观景台,似乎看到站在观景台上的自己,十五岁的自己。 他与自己对视,与过去的这六年对视,看到的是他回不去的少年时代。 02# 第 2 章 回到上海的第二天,柏寒睡到中午才醒。迷迷糊糊起身,柏寒坐在床沿,光脚踩在地板上,放空自己  回到上海的第二天,柏寒睡到中午才醒。 迷迷糊糊起身,柏寒坐在床沿,光脚踩在地板上,放空自己。 手机上有很多未读微信,多是上海的朋友听闻他回上海了邀他组局。 柏寒滑着屏幕,看到了他爸发来的微信,“儿子,你回上海了?怎么不跟爸爸说?” 柏寒皱了皱眉头,锁上屏幕,将手机丢回床上,站起身,拉开了窗帘。 中午的阳光很耀眼,没有了窗帘的阻碍,猝不及防跌进卧室,尘埃被冲击得翻飞在空中,又轻飘飘落在地板上。 柏寒看了一眼角落里的钢琴,伸手摸了一下琴盖。一年没有人住的屋子,就算时常有人来打扫,还是落了灰。 掀起琴盖,柏寒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在黑白键上游弋,敲出一段不成调的旋律。 多久没有弹琴了?柏寒问自己,果然有些生疏了。 上一次坐在这里弹琴,旁边还坐了一个人,陈与今。 ***** 陈与今唱歌很好听。柏寒总是缠着陈与今,要他唱歌给他听。 一起走在路上,柏寒拽拽陈与今的衣角,说是太安静了,要他唱歌。睡觉前,给陈与今打电话,要他唱歌,哄自己睡觉。就算是洗澡,也要陈与今给他唱歌,也不管在水声中能不能听清。 有一次陈与今又被拉到琴凳上坐下,柏寒弹琴,要他唱歌。陈与今笑着说,以后给柏寒唱歌要收费了。柏寒攀住陈与今的肩膀,在他脸颊上落下一吻,“够了吗?” 柏寒眨眨眼睛,看着陈与今,欣赏他呆住的样子和脸上泛起的红。 像是恶作剧得逞一般,柏寒有些得意,“还不够吗?”这一次的吻落在了陈与今的唇上。 柏寒故意偏头看陈与今,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与今哥哥,你还是不想唱吗?你好像有一点贪心哦~” 陈与今的呼吸突然粗重了一些,下一秒柏寒的脸就被捏住,陈与今亲了上来。 陈与今很用力,柏寒被他顶到琴键上,安静的房间里响起一阵杂乱的琴声。 陈与今的手从柏寒的脸颊向下游走,捏住他的后脖颈。柏寒就像是被捏住后脖颈的猫咪,软在陈与今的怀里,任由他欺负。 柏寒好像一只无尾熊,被陈与今抱起,轻轻放到床上。 “可以吗?”陈与今换了一个轻柔的吻,撑着胳膊,看着柏寒。 那天下午的阳光斜照进来,陈与今的脸在阳光里半明半暗,轮廓很好看。 “费什么话。”柏寒牵住陈与今的手,探进自己衣服的下摆。 陈与今在他身下的手,让他变成了一尾搁浅的鱼,被困在陈与今的怀里。 他的眼神越过上方的陈与今,落在雪白的天花板上。他感觉空虚已久的心终于被填满了,就好像是在冷风中独自流浪了很久的旅人,终于找到了他的原乡。 重新回去的原乡,经年累月之后,不过沦为一个居住地。只有弄丢了的原乡,才会成为魂牵梦萦的存在,在夜深人静时成为胸口隐隐作痛的伤口。 柏寒还记得,最后一次和陈与今坐在琴凳上,陈与今给他唱了《过火》。 “怎么忍心怪你犯了错,是我给你自由过了火。”陈与今看着柏寒的眼睛。 柏寒自嘲般地笑笑,陈与今,这句歌词,怎么会是你来唱,凭什么是你来唱。 柏寒坐在琴凳上,循着记忆,敲下这段旋律,“是我给你自由过了火”,柏寒看向身侧,目光如预料一般落了空。 突然他的内心生出一些阴暗的、不可以被其他人知晓的念头。如果当初,能够把陈与今囚禁在这间屋子里,和陈与今互相纠缠、互相折磨,至死方休,最好是死在这床上,死在陈与今的怀里,好像也是一种不错的活法。 就像是两株带刺的藤蔓,死死缠绕在一起,也不知是要把对方勒进自己的身体里,还是把对方勒死在自己怀里,而顶端开出两朵艳丽的玫瑰,鲜红得如同浸染了血。 如果非要把藤蔓分开,得到的不过是鲜血淋漓的双手和散落一地的花瓣。 柏寒合上琴盖,突然想到了什么,掀开了琴凳。压抑经年的灰尘一下得到解封,混着木屑味冲了出来。 柏寒皱着眉看去,琴凳中散着一些琴谱,还有一张卷子。 他拿起那张卷子,是初三的物理,皱巴巴的,上面写着三个狗爬字,“陈与今”。 卷子没写完,只写了一半。 ***** 那天陈与今来他家写作业,写着写着陈与今开始转笔。 “你写完了?”柏寒问道。 “不想写了。”陈与今指尖的笔掉在桌面上,又拾起来接着转。 柏寒看了一眼陈与今的卷子,上面的滑轮和方块都被涂了色,“哪题?我给你讲。” “那你先讲这题吧。”陈与今用笔尖点了一道题。 陈与今支棱着胳膊,歪头听柏寒讲题,指尖的笔还在转。 柏寒忽的就生出一股无名之火,“陈与今,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 陈与今的笔又掉在桌面上,他没有去拾,“在听啊。” 柏寒把笔扣在桌上,“那你讲给我听。” 陈与今没说话。 柏寒腾一下站起身,抓起笔砸了出去,“陈与今,你他妈什么态度,到底还想不想学了?” “柏寒,我不想跟你吵架,我们去打游戏吧,好不好?”陈与今抬头看他。 陈与今的眼神里好像有一些和往常不一样的情绪,柏寒突然心里有些慌了,觉得自己好像要抓不住眼前这个人了。他知道这时候不该寻根究底,但偏偏生出一种倔强,“陈与今,你什么意思?你不想考外国语了?” “你不想来找我了吗?你答应我的。”柏寒又补充道。 “柏寒,我们不要讨论这个问题了吧,” 陈与今捡起柏寒扔出去的笔,“要不我今天先回家吧。” “你不准走,”柏寒一把抓住陈与今的胳膊,好像如果现在不抓住他,以后就再也抓不住了,“陈与今,你给我说清楚。” 陈与今叹了一口气,“柏寒,你让我考外国语,可是你真的相信我能考上吗?” “能啊,怎么不能!”柏寒的音调不由高了一些,仿佛大声说话可以遮掩住自己假装看不见的心虚。 陈与今笑了笑,“半年了,柏寒,你还不清楚我到底几斤几两吗?实话告诉你吧,我以前很喜欢来找你玩,但最近不是了。” 柏寒不由松开了抓着陈与今胳膊的手,怔怔地看着陈与今,“为什么?” “柏寒,我觉得我最近来找你,就好像是来坐牢的,我真的很讨厌这种感觉。我喜欢你,很喜欢,来找你应该是一件非常高兴的事情。可是我一想到来了以后,要在你面前做题,你要给我讲题,我就觉得烦躁。我不想让你看清楚,我到底有多笨。所以现在,每次来找你,我都觉得我要分裂了。你懂这种感觉吗?” 柏寒愣住了。 “也是,你怎么会懂呢?”陈与今开始收拾书包,“你是柏寒,你当然理解不了我这种学渣,理解不了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题还有人不会做。可是柏寒,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像你这么聪明。我也理解不了你,理解不了你的脑子到底是怎么运作的,为什么我觉得像天书一样的题,你看一眼就知道怎么做。” 柏寒夺过陈与今的书包就扔了出去,书包里的东西擦着地板飞出去,散了一地。柏寒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只是本能告诉他,只要这样做,陈与今就没法继续收拾他的书包,也没法走了,就可以留下来继续陪他。 可是书包离手的那一瞬间,他就后悔了。在陈与今面前一直压抑着的暴戾还是显露了出来,就像是一只一直装乖的小绵羊,终于有一天装不下去了,亮出了他的獠牙。他怕吓着陈与今。 显然陈与今也没有预料到柏寒的举动,胳膊还悬空着,手里拿着他的卷子,“柏寒,你做什么?” “你不准走!”柏寒觉得自己应该要解释,可是他的自尊心又不允许他解释自己幼稚的动机,只能继续亮着他的獠牙,虚张声势,用最恶劣的态度来掩饰自己的不安。 陈与今也生气了,把手里的卷子团成一团,砸了出去。纸团一路向前滚,停在了客厅冰冷的地砖上。 柏寒没见过陈与今生气的样子,心里慌乱到了极点,他想伸手去拉陈与今,却又伸不出手。 “柏寒,你总是高高在上,对我颐指气使的,可是你真的喜欢我吗?你有平等地看过我吗?你到底当我是什么?你的宠物狗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你需要我的时候,不管我在哪里,不管我在做什么,都需要第一时间满足你。哪怕我他妈困得要死,只要你一个电话打过来,说你睡不着,我就得陪你聊天。你要听我唱歌,我就得蒙在被子里深更半夜给你唱歌。而你不需要我的时候,我就得乖乖地自己消失,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要我考外国语,是真的想要我这个人吗?还是随便一个谁都好,管他是陈与今还是赵与今,只要能乖乖听你话,一直陪着你就行?你到底是真的喜欢我,还是只是害怕孤独?柏寒,你有认真问过我吗?问问我,到底想不想考外国语?这些都是你想要的,你想要,我就得满足你,那你知道我到底想要什么吗?” 柏寒觉得自己的手在颤抖,他撑住桌面,稳住自己的声音,“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柏寒,我就是个普通人,没什么大志向,就想过个普普通通的生活。其实在认识你之前,我爸妈就给我想好了以后的路。高中继续读四中,努努力争取考个上海的一本,实在不行,二本也可以,以后找份安稳的工作,我这一辈子应该就在上海了。但是你不一样,你不属于上海,你得往更高的地方飞。从我认识你以来,我就一直在仰望你,一直在诚惶诚恐。你让我考外国语,我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但我还是心动了,因为我也想和你站在一起,想要和你一起看看更大的世界。可是我真的做不到,我就不是读书的料。半年了,我终于认清了自己的能力,认清了我和你的差距,所以我一直在不安中,就好像抱着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炸弹。我不知道我们还能在一起多久,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就不要我了。你已经在外国语了,你认识了很多新的朋友,他们都比我聪明。你还要去北京,要见到更加优秀的人,见到更广阔的世界。我怕你见过更多人以后,有一天就会突然发现,我到底有多平庸、多差劲,然后你就不喜欢我了。真的,柏寒,我到现在都觉得像一场梦,很不真实,像你这样的人,到底为什么会喜欢我这种人?” “陈与今,你他妈到底有没有良心!”柏寒一拳就挥了上去。 陈与今被打得偏过头去,再抬起头来,嘴角肿了,眼里满是错愕。 “你居然问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你?”柏寒揪住了陈与今的衣领,“我他妈为你做的还不够多吗?你是傻逼吗?你妈住院的时候,是谁给你们安排的床位?是谁每天大清早给你们送饭?你哭的像条狗的时候,抱着你的又他妈是谁!我现在还在这里给你讲题。我柏寒,给谁做过这些?你竟然敢说我对你颐指气使,说我从来不问你的感受?你怎么敢?” 陈与今任由柏寒揪着他的衣领,眼尾有些湿润,“可是柏寒,我真的累了。人每天守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真的很累。你每次跟我说你那些星星、石头,我都听不懂,还要假装很喜欢听你说那些的样子。因为我不想让你察觉我不喜欢,那你以后就更没有话和我说了。柏寒,我真的走不下去了,我想放过自己,你也放过我好不好?我们分手吧。” 柏寒的手突然松了,无力地垂了下来,“你说什么?” “你听到了,我说,柏寒,我们分手吧。” “我不同意!” “柏寒,你记着,是你甩的我,是你发现我配不上你,发现我们没有未来,我才是被抛弃的那个。”陈与今抓起地上的书包,装好散落的书,走了出去。 柏寒怔怔地看着房门口,看着地上躺着的那个纸团。直到外头传来关门声,柏寒才突然惊醒。 他快步走过去,捡起纸团,用力地砸向门,“陈与今,你他妈就是个大傻逼!” ***** 柏寒把那张皱巴巴的卷子又放回琴凳里。 他不记得当初那个纸团是怎么跑到了琴凳里,那就还是让它继续呆在这个地方吧。 03# 第 3 章 柏寒从未想过,会以这种方式再次见到陈与今。窝在家里的第五天,他被一个朋友拖去了另一人的生日会。…… 柏寒从未想过,会以这种方式再次见到陈与今。 窝在家里的第五天,他被一个朋友拖去了另一人的生日会。 说起来好笑,朋友说那是他的初中同学,可是他连那人的名字都想不起。 他还记得,当朋友推开KTV包间的门,一屋子跳跃旋转的霓虹灯光从门缝里挤了出来,他透过旖旎暧昧的丁达尔效应,一眼就看到了对着门、坐在沙发转角处的陈与今,陈与今的脸上也落了跳跃的光斑。 上海已经够大的了,可是偏偏有时候,上海又是那么小。六度分离理论,总是在并不想实现的地方得到验证。 柏寒挨着门坐下,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陈与今,见他正歪头和邻座聊天,又慌忙低下头去,他不知道陈与今有没有认出他来。 五年过去了,他长高了不少,陈与今应该也是。刚刚的匆匆一瞥,陈与今似乎变了一些,褪去了少年人的稚气,脸上多了一些深沉。柏寒在想,不知道陈与今眼里的自己,是不是也发生了变化。 寿星跨过好些人的腿,跋涉到柏寒身边,搭着柏寒的肩,对着话筒情真意切地介绍道;“这是柏寒,柏少,外国语的,我初中同学。你们都听说过吧,大学霸,现在在T大读书,我没记错吧?” 柏寒看着寿星手里捏着的啤酒罐摇摇晃晃、上下翻飞,想着里头翻腾的液体会不会被晃出来,划出一道好看的抛物线,然后终止在自己的衣服上,“Y大。” “哦,Y大是吧,没差,反正都是我们这辈子都考不上的。学霸嘛,从小就爱学习,爱看书,和咱们这些废物不一样。来,咱们敬学霸一个,感谢他百忙之中,抽空来参加我的生日会。” 柏寒的手里不知被谁及时塞了一罐啤酒,罐身冰凉,水珠顺着他的指缝流淌,滴在他的鞋面上。 他看了一眼对面,陈与今慵懒地倚在沙发靠背上,一手搭着沙发,一手端着可乐,眯着眼看他,微微勾起嘴角,脸上带着点玩味儿。 陈与今认出他了。不知怎的,柏寒心里有些颤,猛地灌了一口酒。 他再看过去,陈与今又撇过头去,和邻座不知在说笑些什么。 “好!学霸给面子!”寿星使劲儿拍了拍柏寒的背,又跋涉回了C位。 ***** KTV里很闹腾,有人在鬼哭狼嚎,有人在胡吹海侃。桌子上横七竖八歪着啤酒罐子,烟雾缭绕。 柏寒坐在角落,格格不入。除了带他来的朋友、寿星,还有陈与今,他并不认识其他人。若是以往,在这种场合他可以游刃有余,但当下却提不起半点兴致。 他局促不安地摆弄着手机,刷着微博,却又什么都没看进去,循环着锁屏和解锁。 他有很多想问陈与今的。他想问问陈与今和新女朋友怎么样了,想问问陈与今这五年过得怎么样,还想问问陈与今在这五年里有没有想过他。 柏寒打开了QQ,翻看着每一个分组的名单,上下滑动,最后定格在那个空的分组里。他突然想起,在五年前,自己就被陈与今拉黑了。 那个分组的名字,叫做“more than lovers”。 ***** 柏寒干坐了一会儿,拉过在旁边觥筹交错的朋友,说自己要先走了。 朋友一脸不解,问他刚来怎么就要走。 柏寒解释道,这里的人他都不认识。 “管他认不认识,来了一起玩不就认识了。再说了,你怎么不认识?陈与今,你不认识吗?我记得你俩以前不是玩得挺好?”朋友扬起手里的啤酒罐,指向坐在对面的陈与今。 柏寒偷偷看了一眼对面,陈与今似是听到了什么,正抬眼看过来。 柏寒心跳大乱,慌忙移开视线,“你记错了。” ***** 众人就像是被提醒了柏寒的存在,柏寒又被灌了一些酒,脸颊有些泛红。 恍惚之间,他听到了熟悉的旋律,是那首《过火》。 唱歌的人是陈与今,他坐在高脚转椅上,拿着立麦,旖旎的灯光在他脸上流转。 “是否对你承诺了太多,还是我原本给的就不够多。” 陈与今的嗓音又低沉了一些。不知是不是柏寒的错觉,他总觉得陈与今唱到那句“我是多想再给你机会,多想问你究竟爱谁”时,看了他一眼。 他和陈与今,有太多关于这首歌的记忆。 第一次和陈与今一起听这首歌,是在外国语的图书馆。他和陈与今一起自习,陈与今突然塞了一只耳机在他耳中,陈与今一脸陶醉地用口型跟唱。柏寒觉得他就像是一个小傻子。 那段时间,陈与今就像中了毒一般,一直循环这首歌,走在路上也会突然唱起来。 柏寒还曾嗤笑他是什么中年老男人的品味,竟然喜欢这种歌。但是被动听了许久,不知哪天起,也喜欢上了这段旋律。陈与今哼哼的时候,也会跟着唱几句。 ***** 柏寒坐不下去了,他放下酒,去了洗手间。掬了几捧凉水泼在脸上,脸颊的热度才降了一些。 柏寒拉开门,发现陈与今倚在对面的墙上。 陈与今指尖夹着的烟已经燃了一段,他吐出一口烟雾,“走吧,叙个旧?” 明明是个疑问句,柏寒却听出了不容否定的意味。 柏寒一时有些晃神。也是,陈与今说话一向如此。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是这样。 ***** 柏寒当时还在外国语初中部读初二。 那天是文艺汇演,在期末考后的第二天。 外国语初中部的文艺汇演很有名,一些其他学校的也会过来玩。 柏寒一向不喜欢凑热闹,他讨厌人多的地方。但那天他硬是被朋友拉了过去。看完了两个多小时的表演,还被抽上台回答了一个历史上第一台天文望远镜发明于哪一年的问题,抱回来一个小狮子的玩偶。 柏寒很喜欢小狮子,他一手托着玩偶,一手搓揉着它毛茸茸的脑袋,坐在桌子上,等他还在和人聊天的朋友。 就在那个等待暑假的下午,他第一次遇到陈与今。 他记得当时百无聊赖,一边揉着小狮子,一边去踢椅子,踢得框框作响、翻转不停。他看见一个男生从过道走过来,正看着他。 柏寒也看着那个男生,男生差不多和他一般高,眉眼很好看,身上满是少年气。柏寒想起了夏天的汽水,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易拉罐,罐身上凝着水珠,拉开拉环,噗嗤一声,咕嘟咕嘟冒着泡。 “同学,加个QQ吧?”男生大大方方打开了自己的QQ界面。 “哦,好。”柏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什么都没问,就给了自己的号。 ***** 和现在一样,当年的陈与今,也是用一种看似疑问实则祈使的语气,拿到了他的联系方式。 “怎么叙?”柏寒看了一眼陈与今手里转悠的车钥匙,故意直直地盯着陈与今,好像要看清楚陈与今淡漠眼神背后暗涌的情绪,“脱光了那种吗?” 陈与今绕着车钥匙的手指停了一下,眸色深了深,语气依旧平静,“可以啊。” 本就是虚张声势,带着点报复的意味,想看陈与今吃瘪的样子,但没想到陈与今应了。 柏寒跟在陈与今身后,待到他意识回笼,已经坐在了陈与今的车里。 车里开了冷气,但柏寒仍然觉得燥热,脑袋昏昏沉沉的。两人心知肚明,这段路的尽头会是什么。他们在奔赴一场五年前的未尽之约。 柏寒觉得自己的嘴唇很干,忍不住去舔舐,尽管知道这只是在饮鸩止渴。不知道为什么,八月的上海竟然比北京干燥了许多。 “车上有水吗?”终究是柏寒打破了沉默。 “没有,你忍一会儿吧。”陈与今看着前方,余光都没有给他。 又是一轮漫长的沉默,柏寒忍不住了,“陈与今,你是哑巴吗?你他妈要带我去哪儿,你总得跟我说一声吧?你总不至于要带我去什么街边的快捷酒店吧?” “去我家。”陈与今开口说道。 柏寒就像是气球,一下被针扎得泄了气,用沉默表示回答。 这个方向,并不是五年前去过的那个家。车停了,是一处新小区。 ***** 柏寒沉默地跟在陈与今身后,手指在身后揪着衣服下摆。 陈与今打开门,“刚买的房子,东西还没添置,你先穿我的拖鞋吧。” 柏寒不去管他,光着脚踩在地砖上。 陈与今看了一眼被晾在一边的拖鞋,也光着脚。 柏寒打量着眼前这间屋子,家具崭新,没有一点生活的痕迹,门口的拖鞋也只有一双。 陈与今给柏寒倒了一杯水,柏寒接了过来,灌了几口,心头的燥热依旧没有得到舒缓。 他看着陈与今,陈与今也看着他。 不知是谁先动的,下一秒两个人就紧紧抱在了一起。时隔五年,终于得到了一个吻。就像濒死的人终于得到了解药,就像沙漠里跋涉了许久的人终于找到了一小汪水。 柏寒急切地吻住陈与今,近乎啃咬一般,好像非要把他的嘴唇咬破,品尝那血腥的甘美。 柏寒终于承认,这五年里,自己从未停止过对陈与今的思念,想得快要疯了。漫长的五年里,得不到回应的思念发酵成了烈酒,只想在今晚放纵自己的全部欲望,好好发一次疯。 陈与今也乱了呼吸,手胡乱地在柏寒身上游移,好像是要确认柏寒这个人是完完整整地在他的怀里。 被进入的那一刻,柏寒忍不住扬起了脖子,就像是一头被捕获的小鹿,对着狼露出他最脆弱的地方,好像希望借此来获得狼的垂怜。 陈与今叼住他的脖子,就好像要咬穿他的颈动脉,把他汩汩的生命融入自己的身体,和自己的生命交汇在一起。 柏寒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他得承认,这一刻的痛楚是他甘之如饴的。 好像借助着疼痛,他可以确认自己一度怀疑只是平行时空里一场梦境的爱恋是真实的,他确实爱过陈与今,陈与今也确实爱过他。又或者说,□□上的疼痛,可以让他暂时不去管心口因为重遇陈与今而开裂的伤痕。 他就像是一只甘心献祭的羔羊,虔诚地走上祭台,将自己献给五年前的未尽之约。他一直在等着这一天的到来,尽管他曾经以为这一天永远不会到来。他从未像现在一般相信命运的存在、感激命运的馈赠。 他还记得,他和陈与今约好,在陈与今成人的那一天,他们要直奔酒店。可是他们的爱情,没有等到柏寒成年的那天,更没有等到陈与今成年的那天。 ***** 柏寒瘫软在床上,靠在陈与今的胸前,懒得管身上的黏腻。 陈与今靠在床头,点了一支烟,还是黑冰。 柏寒看着挑高的天花板,“陈与今,这房子不错,什么时候买的?” 陈与今吐着烟雾,答非所问,“这是我的婚房。” 柏寒一下就清醒过来,好像刚才所发生的,不过是两个人合力编织、互相欺瞒的一场美梦,梦终究是要醒的。 不管打扮得多么像真正的公主,到了十二点,还是要变回裙子上沾着煤灰的灰姑娘。精美的马车还是要变回南瓜,顺着宫殿高高的台阶一路滚下去,摔了个稀烂。 陈与今在他体内的时候,柏寒好像浮在云端。而此刻,他被无情地抛落地面。这场梦太美,美到他已经忘了,他和陈与今之间已经隔了五年。 在这五年里,他们的生活毫无交织。五年,可以发生很多,人也可以改变很多。 柏寒突然有些慌,不知道自己对于陈与今来说,到底是胸口的朱砂痣,还是仅仅只是五年前没来得及睡的一个旧情人。 “陈与今,你可真是个混蛋。”陈与今吞吐的烟雾,落在柏寒脸上,熏得他视线有些模糊。 “你说的对。”陈与今的声调没什么变化。 柏寒摸了摸陈与今的无名指,圈住了他的手指,这里曾经戴过一枚戒指。少年时期的戒指,现在或许已经戴不上了。不久之后,这里将会出现另一枚戒指。 “我们之前一起买的戒指呢?”柏寒问道。 “弄丢了,”陈与今摁灭了烟,“搬家的时候。” 柏寒没说话。 陈与今问道:“你的呢?还留着吗?” “早扔了。”柏寒甩开陈与今的手。 “扔了?” “是啊,小时候不知道天高地厚,买了要许诺一生的东西,长大了还能当真?难道我还要当个宝贝一样好好收着吗?” 陈与今说:“嗯,丢了也好。” 柏寒看了一眼扔在地上的外套,那件外套的衣兜里有他悄悄摘下藏进去的戒指,“陈与今,你就是个傻逼,你知道吗?” “我知道,不然也不会爱你这么久。” ---------- 作者有话要说:北京的初雪,适合重逢 04# 第 4 章 再次遇到陈与今,也是一场意外。柏寒想不明白,为什么在他们毫无联系的那五年里,他从未在街头、在巷…… 再次遇到陈与今,也是一场意外。 柏寒想不明白,为什么在他们毫无联系的那五年里,他从未在街头、在巷尾偶遇过陈与今。 尽管他曾经无数次在不可能遇到陈与今的地方看到那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即便相似之处可能仅仅只是一件同为灰色的外套。最后一次次证明那不过又是自己的一场妄想。 而如今,再次回到上海,陈与今就这样毫无预告地、未经他允许地频繁闯进他的生活。 ***** 那天他去了一家位于酒店一楼的粤式茶餐厅,那曾是他和陈与今常去的餐厅。 餐厅不便宜,学生时期的他们总是攒着零用钱,在值得庆贺的日子里去奢侈一次。比如陈与今的名次又提高了一名,比如柏寒觉得今天的陈与今格外好看。 他和陈与今最后一次一起去这家餐厅,是在五年前。那时他们还在吃着同一份杨枝甘露,聊着不久之后暑假的安排,要花几天时间写完该死的暑假作业,然后花几天时间拼完乐高,再花上几天时间去哪儿玩一趟,就当是庆祝陈与今初中毕业。 当时的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这会是他们在未来五年中最后一次一起坐在那家茶餐厅。 ***** 在茶餐厅前的临时停车场,柏寒刚停好车,从车上下来,就看到入口处驶来一辆黑色的车。熟悉的车牌让他一时愣神。 驾驶位上的是陈与今,而副驾驶位上坐着一个漂亮的女孩子。 他和陈与今隔着车窗对视,他见到了陈与今错愕的样子。 柏寒想到了陈与今说的那句婚房,心头像是突然堵了一团什么东西,所有的情绪都汇流到心头,堵得他透不过气来。 他匆忙坐回车里,启动了车,和陈与今擦肩而过。 他故作自然地直视前方,掩饰这一场落荒而逃,但他知道陈与今在看他。 每次陈与今偷看他,他都能逮到。在又一次被逮到后,陈与今不甘地问他这是为什么。他说这是因为人的视线是有能量的,因为陈与今太爱他了,所以他的眼神已经带上了温度,想不注意都难。 然后陈与今就笑着勒住柏寒的脖子,把他埋在自己怀里,质问柏寒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逮到过柏寒偷看他,是不是因为柏寒不够爱他。 柏寒顺势搂住陈与今的腰,在他怀里蹭来蹭去,说自己从来都不偷看,因为他才不像陈与今那么怂,他都是明目张胆地看。 这场玩闹,一如既往地以接吻收场,那一天的学习任务又宣告失败了。 ***** 年少时,爱总是很轻易就说出口,还习惯给爱加上永远的期限,明明还是连喜欢和爱都分不清的年纪。 可是如今的柏寒,追忆起这段年少时的爱恋,可以确定,那确实是爱,毫无保留的爱,希望可以永远的爱。只要陈与今开口,说需要他,他随时随地都可以奔向陈与今,抱住他的少年,即便他们已经分手五年了。 和陈与今分手的这五年里,他也遇到过令他心动的男生,但从未有一个会让他奋不顾身,让他想到永远。 ***** 两天后,柏寒接到了一个电话,来电显示是陈与今。 五年了,陈与今没有换号,但这五年里,他从未联系过自己。柏寒看着屏幕,脑海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在手机坚持不懈响了第七遍后,他收到一通简讯,“接。” 只有一个字,不容拒绝的语气。 于是在第八通电话,柏寒听到了陈与今的声音。 “明天晚上六点,茶餐厅见。” “哪家?”柏寒问道。 陈与今沉默了,“我想,你应该知道。” “没空。” “你会来的。” 电话挂断,柏寒看着回到主界面的屏幕,突然生出一股戾气,把手机扔回床上。陈与今凭什么那么笃定,凭什么可以完全拿捏他?在陈与今心里,他到底是什么存在? 五年前,分手那天,陈与今曾经说柏寒对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可如今情势好像发生了逆转。 他不知道在没有他参与的这五年里,陈与今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以前那个温温柔柔的男孩子,变成了如今这般强势、不容置疑的样子。 但也许这才是陈与今本来的样子,正如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陈与今就不容拒绝地要走了他的联系方式。当初的陈与今不过是遇到了同样强势的柏寒,而在柏寒面前收敛起自己的棱角,一如柏寒也在陈与今面前藏起了自己并不想示人的一面。 可能是因为不爱了吧,所以如今的陈与今才会在他面前展露出自己真实的样子。 柏寒的暴戾因为不甘的催化而加剧。为什么五年过去了,留在原地的只有他一个人,守着早就枯死、花瓣一碰就裂成一地碎片的玫瑰花独自感伤,而另一个人早就流连在玫瑰园里,身后是一路被折下然后随意丢弃的玫瑰尸体。 他对于陈与今到底算什么,难道只是曾经是情人的炮友吗? ***** 柏寒和陈与今说没空,但第二天晚上六点,他还是去了那家茶餐厅。他和自己说,他只是为了去问清楚,陈与今到底拿他当什么。尽管他很清楚,这餐饭会以什么情节作为收场。 陈与今已经到了,坐在餐厅最里边靠窗的位置。那是他们以前最喜欢的位置。 陈与今点的菜,都是柏寒曾经喜欢的。五年里可以发生很多变化,但这些菜的味道还没有太大的变化。 但柏寒食不知味。他没说话,陈与今也没说话。 他想开口,想问问陈与今这五年里,到底为什么没有联系他,还想问问陈与今,自己对他来说,到底算什么。 可是话到嘴边,见陈与今毫无开口的意思,他便赌气作罢了。这场难堪的沉默,须得两个人一起忍受,即便陈与今可能毫不在意。 过了一会儿,陈与今开口了,“柏寒,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这里吗?” 柏寒不想回答,他不想自作多情去揣测,不想暴露自己还爱着陈与今、甚至奢求陈与今也还爱着他的事实。 陈与今见他不说话,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因为你昨天没吃上。” 柏寒内心泛起一阵苦涩的自嘲,果然是自己想多了,陈与今约他在这里见面,并不是因为他们两个人在这家餐厅的回忆,只是因为陈与今对他可笑的怜悯。 “昨天,我也坐在这里。”陈与今接着说。 和他的未婚妻。柏寒自动给他补上了后一句。 突然感到一阵恶心,刚刚下肚的食物好像成了隔夜的馊菜,“陈与今,你他妈有病啊?” 柏寒起身就要走,他觉得自己没法再待下去了。 这是只属于他和陈与今的地方,保留着他和陈与今的回忆。但是陈与今早就丢弃了,只留下他一个人敝帚自珍,守着一堆没人要的回忆。 如今这个地方,有了其他人的闯入,偏偏还是陈与今带来的闯入者,大大方方带着她参观,不知是否还会大方地分享他曾经在这个地方的回忆。 也是,如今陈与今都已经是别人的了,他又有什么资格要求陈与今和他一起继续守着这可笑的秘密基地。 “你去哪儿?”陈与今起身抓住柏寒的胳膊。 “你管我去哪儿。”柏寒甩开陈与今的手。 下一秒,柏寒的手腕就被抓住,然后手里被塞了一张卡。他低头一看,是一张黑色烫金房卡,就是所处的这家酒店。果然,他还是了解陈与今的。 柏寒笑了,“所以,你在五年后给我打的第一通电话,就是叫我跟你上床?” “房间号1214。”陈与今仍是习惯答非所问。 柏寒愣住了,这是他的生日。 ***** 他想起了某个下午,在这家茶餐厅,这个靠窗的位置上发生的事。 那天是陈与今的生日,不是周末。他们放了学,柏寒骑着小摩托,去四中接上陈与今,又在途中去取了生日蛋糕,最后坐在了这家茶餐厅。 蛋糕上的祝福很简单,只写了“生日快乐”。陈与今双手合十,闭上眼,在许愿。 “你知道我许的是什么愿望吗?”陈与今睁了眼,眼神里满是笑意。 “什么愿望?” 陈与今起身,从柏寒对面移到了他的身边,凑近柏寒,忍着笑低声说:“少儿不宜的愿望。” “有多少儿不宜?”柏寒忍住没有去亲陈与今,他好像从没有告诉过陈与今,凑近了看,陈与今的睫毛真的很好看,密密的,长长的。 “我说了啊,我真的说了啊。”陈与今又是雀跃又是半遮半掩的。 “你到底说不说?磨磨唧唧。别以为你今天过生日,我就不打你啊。” “我想睡你,”陈与今对着柏寒耳边说道,又赶忙补充,“在我十八岁生日那天。” 柏寒觉得自己的心跳一定漏跳了一拍,然后狂跳起来,却又要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就这?我还以为你要做什么惊天动地不可见人的勾当。行啊,我答应你,到时候我就不给你买礼物了。” “你是说,你就是我的成年礼物吗?”陈与今笑得眼睛都弯了。 “陈与今,你没救了,”柏寒摇摇头,“还有三年呢,你等着吧。” “三年很快的,”陈与今切着蛋糕,“到时候我们一定要选一家很好很好的酒店,你想选哪家?” “就这儿吧,吃完饭直接上楼开房,把我打包送给陈与今。”柏寒双手抱臂,用故作轻慢的语气来掩饰自己疯狂作乱的心跳声。 “好啊,”陈与今把一块切角放在柏寒面前,“那我要跟他们说,我要订1214号房间。” “幼稚。”柏寒在桌下晃着腿,去撞陈与今的膝盖。 陈与今任由他撞着,然后伸手覆在柏寒腿上,“柏寒,你要等我。” 陈与今没有说,到底是要柏寒等什么,好像是默认柏寒知道他想说什么。 后来柏寒想起这句话,总忍不住要给他补充完整,到底是等他考上外国语,还是等他成年那天来睡自己。 柏寒没有等来前者,也没有等来后者。 看着手里的房卡,柏寒几乎确认,自己不过是陈与今未完成心愿单上的某几项而已。随着陈与今挨个打卡、挨个划掉,他和陈与今的故事就该彻底结束了。 柏寒心想,也许他无意中从命运的缝隙里窥见了一点天机,他和陈与今的这段爱恋最终以分手收场,或许是因为说出来的生日愿望就不灵了。 ***** 十分钟后,柏寒还是出现在了1214房间,和陈与今一起。 “陈与今,你叫我来,真的就只是为了睡我?”柏寒一把脱掉了自己的上衣,扔在陈与今身上。 明明知道的答案,柏寒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是不死心,一次次地求证,好像只有把自己的心扎出血来,才能让自己彻底认清,然后彻底死心。 陈与今一愣,“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也可以坐着聊聊。” “聊聊?”柏寒解开自己的皮带,“上次你说要和我叙旧,然后带我去了你婚房的床上,你和我之间的聊聊,是只能在床上了吗?” 陈与今沉默了几秒,“那套房子,没别人去过,你是第一个。” 柏寒紧紧抓着皮带,然后又扔了出去,金属扣砸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柏寒像是自暴自弃一样迅速扔了衣服,站在陈与今面前,眼里强忍着酸涩,“不做吗?” 陈与今走过来抱住他,要吻他。 柏寒扭过脸,“直接做吧。” 又是一场漫长的沉默,一如几天前他们重逢的那次。 陈与今停下了动作,环住柏寒,贴在柏寒的背上。 柏寒不觉有些心酸,却又强忍下来,暴戾地说:“出去。” 陈与今仍旧抱着柏寒,收紧了一些胳膊,就像是要被收走心爱玩具的小孩,不懂得争辩,只是默默抱紧了自己怀里的玩具。 陈与今这幅依恋的样子,让柏寒觉得可笑又可悲,“你他妈爽够了就给我出去。” 陈与今退了出去,双臂却还环着柏寒,“柏寒,我爱你。” 柏寒觉得自己的嘴角忍不住要向上扬,但眼里却泛着酸,“陈与今,你没听说过吗,男人在床上说的我爱你,都是不可信的。谁信了,谁就是傻逼。” 柏寒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通过这种狠戾的话,给自己心理暗示,让自己千万不要相信陈与今的话。 “我爱你,柏寒,我只爱你。”陈与今把柏寒转过来,捧着他的脸要吻。 柏寒执拗地躲开,“你爱我?那你那么多女朋友呢?你跟她们说过多少次我爱你?你当你是批发市场吗?” 陈与今沉默了几秒,“你和她们不一样,我对她们是喜欢,只有对你,是爱。” “那你未婚妻呢?你对她也只是喜欢?陈与今,那你可真是挺将就的,敢娶一个你不爱的人。” “反正我没法娶你,那娶谁还不都一样,看着差不多就行了。”陈与今捏住柏寒的下巴,看着柏寒的眼睛,好像不容许柏寒逃避他的眼神和审视。 柏寒僵住了,不知道到底是被陈与今这番告白感动了,还是因为这番告白背后残酷的现实而感到揪心的疼痛。 他在陈与今心里是特殊的。但是他和陈与今,没有未来。 柏寒再一次认清了这个事实。更让他感到绝望的,是陈与今也认识到了这一点。 柏寒突然很想逃离这个房间,他并不想在陈与今面前哭出来。 ***** 他只在陈与今面前哭过一次,哭得撕心裂肺。 那是一个春节,他去他的妈妈家。 他似乎从未将这个称呼诉诸于口,提到她时通常都用那个女人来指代。 他只在那个女人告诉他可以去的时候才会去。明明都在上海,一年见面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 那次她告诉他,那个男人出差了,可以过去。 柏寒也说不上来自己到底是想去还是不想去。从他记事起,妈妈就是一个很模糊的概念。 他不明白,为什么幼儿园的其他小朋友放学后都会扑进一个年轻女子的怀里,然后被抱起,开心地喊着妈妈。而他只有一个中年男子,面无表情地等在门口,为他打开车门。 后来他懂了,他也有妈妈,只是在他很小的时候,他的爸爸妈妈就离婚了。不久之后,那个女人就和另一个男人重组了家庭。又过了几年,她成了别人的妈妈。 他朋友曾问过他,想不想他妈妈。他答不上来,因为从来没有拥有过的东西,又有什么不舍和不甘呢? 虽然是一年只见几次面的人,每一次的见面也谈不上愉快,但毕竟那是他的妈妈。柏寒本能地不想切断他和这个世界最初始的联系,他还是去了。 那天晚上,在专门给他收拾的房间,柏寒躺在床上,盯着映在窗户上的斑驳光影发呆。 突然房门被打开了,那个女人急匆匆走进来,让他赶紧出去躲一躲,那个男人突然说要回来。 柏寒浑浑噩噩地被拉起来,又被推出门。他还没得及问,到底要他去哪里躲,要躲多久,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他只来得及穿上一件外套,里头还是单薄的睡衣,所拥有的只有电量快耗尽的手机。 他坐在上一层楼的台阶上,没一会儿就听到了暴躁的脚步声,随后是迅速的开门声,和同样暴躁的关门声。 不知是门的隔音不好,还是那男人确实大声,楼道里都回响着那男人盛怒的声音。 “你他妈是不是又把那小兔崽子带回家了?你他妈当我瞎啊?房间里的床铺谁收拾的?我特意收起来走的。” 随后就传来了砸东西的声音,和那个女人的哭声。 柏寒起身,裹紧外套,一步一步向下走。走出楼门,他拨打了110,告知了门牌号码,告诉他们,有人扰民。 冬天的上海,很冷。到了深夜,刺骨的寒意更甚。 柏寒很怕冷,但此刻却又感激这份冷,冻住了他的眼泪,让他不至于在街头哭出来。 他漫无目的地游荡,看着自己脚上那双新的鞋子,在黑夜里白得刺眼。女人说这是给他的新年礼物。所幸那个女人还没有急到让他穿着拖鞋就跑出去。 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他不想回家,回有他爸爸在的那个家。他害怕推开门,发现家里又有一个他不认识的女人。他也不想让他爸知道,他又一次被他妈推出了门,好像他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他记得前面的路口有一家麦当劳,他准备去那儿将就一晚上。 到了麦当劳门前,却发现本该24小时营业的店铺,已经打烊了。 柏寒抱住膝盖,蹲在了麦当劳门口。 他解锁了手机,看着手机里那个号码,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拨了出去。 “喂,柏寒,”那边的声音带着鼻音,显然是被电话吵醒的,“怎么啦?” “陈与今,你来接我,好不好?” “怎么回事?你在哪儿?”那边的声音一下清醒过来。 柏寒没有解释,他刚给陈与今报完自己的地点,电话就挂断了,屏幕陷入一片黑色。 柏寒收起手机,他不知道陈与今到底会不会来,还有多久才来。他倔强地蹲在路边,希望这样陈与今可以更快地发现他,然后捡走他。 当柏寒数到路过的第二十五辆车后,第二十六辆是一台出租车,一个男孩急匆匆地下车,朝他跑了过来,手里抱着一件外套。 柏寒呆呆地看着他,好像在做梦一样。 那个男孩半蹲在他身边,用外套裹住他,“柏寒,你没事吧?” 就像是突然被触发了开关,柏寒一下哭出声来,“陈与今,为什么你们都有家,只有我没有?没有人要我,谁都不要我。” 陈与今没说话,只是抱住了柏寒。 好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安心的地方,柏寒放声大哭,哭得喘不上气,陈与今一直抚摸他的背,给他顺气儿。 不知道哭了多久,柏寒慢慢停住了哭泣,陈与今的胸前湿了一大片。 “柏寒,去我家吧。” “好。” 那天晚上,在陈与今的床上,陈与今抱着柏寒,吻了吻他的额头,“柏寒,我要你,你永远都有我。有我在的地方,只要你愿意,都可以成为你的家。” ***** 可是,现在的陈与今要和其他人组成一个新的家。 陈与今,还能继续当他的家吗? 柏寒不知道。只想起重逢那天,他刚坐进陈与今的车里,陈与今对他说,“柏寒,欢迎回家。” ----------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21 11:29:02~2020-11-22 18:40: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肉分子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5# 第 5 章 柏寒醒来,在自己家中,只有他一个人的床上。 他解锁手机,看到了陈与今的微信。一共五条,时肌 柏寒醒来,在自己家中,只有他一个人的床上。 他解锁手机,看到了陈与今的微信。一共五条,时间跨度四个小时。 他和陈与今分开的这五年里,发生了很多改变。比如人们都开始使用微信,QQ已经成了又一代小孩才玩的社交工具。 ****** 昨晚,他和陈与今躺在床上,陈与今拿过他的手机,要他解锁。 柏寒不答应,问他要做什么。 陈与今也不回答,开始试密码。 991214。密码错误。 陈与今偏头看了一眼柏寒,柏寒立马移开视线,像是害怕被陈与今用读心术窥见他的解锁密码。 柏寒用被子蒙住大半个脸,只露出眼睛,好像这样就能掩饰他偷看的样子。 他看见陈与今犹豫了一下,依次按下了001022,然后手机解锁了。 “柏寒,你的密码,还是这么没有创意。”陈与今的语气很平静,就好像在说,今天上海的最高气温和昨天一样,还是37度。 柏寒没有说话,只是抓紧了被子。他的秘密还是被发现了,他还爱着陈与今。而陈与今,对此毫不意外。 ***** 他和陈与今在一起后,也有了很多无用的仪式感。 在第208次看到他的好朋友凡哥秀他和他女朋友的情侣空间后,柏寒不爽地踹了踹躺在地板上举着漫画书的陈与今。 “喂,陈与今,我们也搞个情侣空间吧,充很多很多钱,亮瞎他们。” “啊?柏寒,你疯了吗?” 柏寒一下就气馁了,他们的这段感情并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他本来也只是头脑一热才脱口而出,说出口也知道这只是一场空想,但陈与今的反应还是让他有些受挫。他期望的是陈与今和他一起发疯。 他发泄一般地又踹了陈与今几脚,这次使上了不少力气,“陈与今,你他妈怎么就不能是个女的呢?” 陈与今好像是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可以载入史册的笑话,笑得漫画书都砸在了脸上,“我要是个女的,你还喜欢吗?” 倒也是,柏寒又在内心单方面宣布,他和陈与今和好了。 和以往很多次他的单方面闹别扭一样,他没有告诉陈与今,他已经决定不理陈与今了,也没有告诉陈与今,陈与今又可以和他说话了。 “陈与今,那你去把你的QQ密码改了。”柏寒抽走陈与今的漫画书,扔了出去。这该死的漫画书,一直在妨碍他欣赏陈与今帅气的脸,也挡着陈与今欣赏他同样好看的男朋友。 “改成什么?” “改成我的生日加你的生日,”柏寒想了一下,认真地强调,“你得把我的生日放在前面,因为你得爱我比爱你自己还要多。” “好好好,”陈与今被扔了漫画书,也不恼,他早就习惯了柏寒潮水一般突如其来的骄纵和任性,他一边改,一边问柏寒,“那你改什么?和我一样?” “我才不改,只有凡哥和他女朋友才会玩这种非主流的东西。”柏寒撇着嘴,夺走了陈与今刚刚拿起的炸鸡,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刚改完密码的陈与今,看了一眼腮帮子鼓鼓的柏寒,“那我也要改回去,我也不玩这种非主流的东西。” “你敢!”柏寒伸手就要去夺陈与今的手机。 陈与今立马起身,踮着脚举高了手机,柏寒也跟着站起来,去够陈与今手里的手机,最后跳到了陈与今身上,又被陈与今托住然后抵在墙上,接了一个炸鸡味的吻。 ***** 在后来某个稀松平常的傍晚,他骑着小摩托,去四中找陈与今。 在四中后门附近巷子里的一家文具店前支棱的一张小矮桌上,他和陈与今一起吃着三块钱的烤肠和两块五的铁板里脊肉。 也许是因为柏寒觉得那天的陈与今格外帅气,他大发善心,对陈与今说,他有一个惊喜要送给陈与今。 陈与今专心地吃着烤肠,特意分心抬头问他是什么惊喜。 “我的QQ密码,也加了你的生日。”柏寒美滋滋地等着陈与今受宠若惊的反应。 “我知道啊。”陈与今却是一脸淡定,一副早就猜到了的样子。 “什么啊,”柏寒不满地抢走了最后一根烤肠,也不管自己已经吃不下了,“你不准吃了,我买的。” “好,那你多吃一点。”陈与今一副什么都猜到的样子,更让柏寒不爽了,也更加吃不下了。 柏寒咬了一口,肚子撑得难受,又把烤肠往前一推,“陈与今,你帮我吃掉。” 陈与今接过签子,刚要开口,就被柏寒打断,“你又知道了?” 陈与今一顿,“不是,我是想说,谢谢柏少。” “你他妈,真是扫兴,”柏寒在桌下踢踢陈与今的椅子,把他踹远了,又勾勾脚尖,把他拉回来,不甘地追问,“那你猜,是你的生日在前,还是我的生日在前。” “那肯定是你的啊,”陈与今啃着烤肠,看着愣住的柏寒,“你看我多了解你,又猜中了是吧?” “嗯。”柏寒点点头。 “我可以爱你比爱自己更多,但是你,没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你呀,最爱的只有你自己。”陈与今终于有了点得意的表情,好像是拿捏住了柏寒最深处的秘密。 “切,你知道就好,爷把你排在第三重要,你就好好感恩戴德吧。”柏寒又伸腿去踢陈与今的凳子,把他踢远了一点。 “第二重要是谁?” “我的小狮子,全世界独一无二、最可爱的小狮子。” “哦,那没事了,反正也是我送的。” ***** 陈与今解锁了柏寒的手机,打开柏寒的微信界面,输入了自己的手机号,然后把手机还给柏寒,拿起自己的手机。 “QQ也加回来了。”陈与今的语气毫无波澜,好像当初拉黑柏寒的不是他,他只是第三方,在客观地通知柏寒这件事。 “哦。”柏寒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很想尖酸刻薄地说那可真是谢谢了,但又忍住了。这时候的尖酸刻薄,只是更加印证了他还没有放下。 陈与今问他要不要一起去洗澡,柏寒拒绝了,他知道和陈与今一起进了浴室,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柏寒躺在床上,解锁了手机。微信的最新消息是陈与今,是一只手托住一只猫的头像。系统告知他,陈与今已经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 柏寒忽然意识到,在他和陈与今的关系里,掌握主动权的始终都是陈与今。开始和结束他们关系的,甚至如今重新建立联系的,都是陈与今。然而可笑的是,陈与今却觉得自己才是弱势又委屈的那个。 他点进陈与今的微信,背景是一个浓妆的女生,空空如也,仅三天可见。 他看了一眼那个女生,又退了出来,刻薄地想,陈与今对女生的审美还真是六年如一日地一致,还是那么的肤浅。 他打开QQ,一段时间没有登录,账号已经自动登出了。 10221214,他输入了密码。然后看到了陈与今的头像,是一张十指紧扣的照片。 陈与今的头像早就不是五年前的半个背影照。那张照片是他拍的,勒令陈与今换上,为了偷偷秀陈与今手上那个和他成对的戒指。尽管这是只有他和陈与今两个人才知道的隐秘的快乐。 和柏寒分手后,没多久,陈与今就换了头像。就像丢了的戒指一样,陈与今爽利地丢掉了他和柏寒的感情。 ***** 从他们分手到柏寒被拉黑,中间还隔了一个月。 柏寒在等陈与今低头,就像他们每一次的争执,最后低头来求和的都是陈与今。 他等啊等,没有等来QQ消息,没有等来电话,也没有等来站在校门口的身影,陈与今就好像完全消失在他的生活中。 柏寒开始慌了,他没法接受也没法忍受陈与今未经他的允许就从他的世界里抽身而退。他还没有腻,陈与今怎么可以提前退出这场游戏。 在柏寒还停在原地等着陈与今来接他回家时,他的朋友告诉他,陈与今好像和前任复合了,因为有人看到陈与今和那个女生一起出去玩了。 ***** 陈与今是有前任的,在他认识柏寒之后。 柏寒还记得,大约是他们认识半年后,陈与今总会和他说起一个女生,是陈与今隔壁班的,说她笑起来真好看。 又过了一段时间,他照例去四中门口等陈与今。陈与今兴奋地告诉他,他和那个女生在一起了,以后柏寒不用来接他了,因为他要送那个女生回家。 柏寒不记得那天自己是怎么和陈与今吃完了路边摊,怎么草草结束了那天的自习,又怎么送陈与今回了家。他只记得自己好像是一具空洞的躯壳,看陈与今笑着说他和那个女生的故事,只注意到陈与今的笑,什么都没有听进去。 陈与今喜欢的是别人。所以这半年来他以为的那些令他心跳大乱的暧昧只是他的自作多情和一厢情愿。 无论是陈与今在酷暑的正午跑去茶餐厅给他打包杨枝甘露再送到他家,只是因为他告诉陈与今他想吃了;还是陈与今明明不喜欢吃麦当劳的辣翅还是时不时去点辣翅,只为了帮他集齐买辣翅赠送的小卡片,这些都只是陈与今拿他当好朋友,而不是喜欢的人。 陈与今喜欢女生。这一点更让柏寒觉得心寒。他连再努力一下、再争取一下的资格都被剥夺了。陈与今,不会喜欢他的,永远不会。 那天晚上的柏寒,坐在房间的地板上,一直翻着他和陈与今的QQ聊天记录。一直翻到他们的第一条消息,陈与今发给他的,“柏寒你好,我是四中初一八班的陈与今,认识你很高兴!” 柏寒又从第一条信息一路往下翻,直到翻到最新的一条,陈与今拍了一张照片,问他那道英语题该选哪一个。 他试图从繁杂的聊天记录里翻找出陈与今喜欢他或者喜欢过他的证据,却又意识到这只是一场徒劳。陈与今有女朋友了,在这一既定事实面前,他像个傻子一般的这两个多小时只能是一场虚度光阴。 他不想去回复陈与今的信息,甚至生出一种念头,他以后再也不想理陈与今了,是陈与今把他变成了一个傻子。 他设想过无数次自己的初恋。但他从没有想过,自己的第一次心动是对一个男生,也没有想过,那个男生并不喜欢他。 他的初恋无疾而终。就像是一朵花苞,满怀着期待和小心翼翼,等待着他喜欢的那人赠与他温柔一吻,他就可以为他绽放,用尽满心的欢喜和爱恋。可是他等待的那个人吻了其他的花苞,让他的等待沦为了笑话。 ***** 陈与今又和那个女生在一起了。 柏寒觉得,自己再一次被陈与今变成了一个傻子。 所以陈与今到底拿他当什么,是平复他失恋创伤的一剂药吗?就像是人感冒了,才会想起家里备了感冒药,欢天喜地地从抽屉里翻找出来,摆在最显眼的位置。可是等到感冒好了,感冒药又被收回了抽屉里,陷入新一轮的遗忘。 柏寒知道自己是个不好相处的人,也是个对其他人都漠不关心的人。但是陈与今,让他尝到了什么是小心翼翼,什么是牵肠挂肚,什么是心情被另一个人牵着走。 他讨厌这种感觉,他的心不再只听他一个人的,他失去了完全掌控的能力。他的心底好像生出许多看不见的线,线的尾端被他亲手系在陈与今的一举一动上。 当陈与今喜欢他时,他也跟着欢喜,好像陈与今的喜欢会沿着那些细线汇入他的心底,他的心都是轻飘飘的,就像是了充满了氢气的气球,若不是他死死摁着,就要往上飞,一直飞,直到飞去外太空。 可是当陈与今不喜欢他时,这些细线就成了致命的银线,杂乱又残忍地勒住他的心,勒得他喘不过气来,勒得要渗出血来。 他讨厌陈与今,讨厌他为什么在自己的生活中,甚至是在自己的生命中成为了一个无法割舍的部分。要是想割舍掉他,得到的只是鲜血淋漓、不再完整的自己。也讨厌为什么他那么爱陈与今,陈与今却只是拿他当无聊又躁动的生活中的调味品。 感情上的不对等,让柏寒产生了自我厌弃。他更讨厌的是自己,为什么要不受控制地喜欢陈与今,这么喜欢。他恼怒地去踹墙,去砸墙,把墙当成了自己身上讨厌的那部分,怒其不争。 他第一次感激这座房子里,大部分时候只有他一个人。没有那个女人,他爸也去了夜店。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他曾经在夜里哭得伤心欲绝,除了嘶吼不知道该怎么宣泄自己的悲伤。 他本能地觉得,自己已经是男人了,男人是不能哭的。 在和朋友一起玩他新得的摩托车时,他的腿上被车胎刮掉了一层肉。伤口吓人,差点深可见骨。陈与今陪他去了大半个月的医院,每次换药都需要用酒精消毒,他愣是没有掉一滴泪。 他小时候也爱哭,可是没有人来哄他,他爸只是在旁边站着,和他说,“男孩子要坚强,男儿有泪不轻弹”。 此刻的他在想,也许他爸并不知道,这句话还有下一句,“只因未到伤心处”。 ***** 当抽完第五支烟,柏寒决定给陈与今打电话。 陈与今没有接。 他坚持不懈地打过去,在第三个电话,陈与今接了。 “陈与今,你他妈就是个傻逼。”柏寒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陈与今的声音,自己就控制不住对他恶语相向。就像是幼儿园放学后,其他小朋友都被接走了,只有他还扒着大门,苦苦地等。等了很久,那个可以带他回家的人终于来了。他的第一反应是委屈大哭,然后大声责怪那个人,到底去哪儿了,为什么这么晚才来,为什么让他像个傻子一样等了这么久。 “柏寒,你特意打电话给我,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手机那头,安静了几秒,然后陈与今说道,语气冰凉。 这不是柏寒所期望的答案,他要的是陈与今的悔不当初,陈与今的痛哭流涕。陈与今最好哭着喊着对他说,分开的这二十九天,无时无刻不在想他,无时无刻不在悔恨当初为什么要和他说分手,悔恨自己为什么又要和那个女的在一起,大骂自己就是个傻逼,求他原谅。然后他心满意足地大发慈悲,决定再给陈与今一次机会。 落空的希望,会成为暴戾的养料,和疯狂的诱因。 “对!陈与今,我还要告诉你,我今天跟别人接吻了,女的,嘴唇比你软多了,胸又大又软!你以为我爱你吗?陈与今,你也未免太自信了。反正我们分手了,你现在也可以知道了,其实我早就跟别人睡了。你他妈竟然还跟我说,要我等你成年。你说那句话的时候,我差点笑出声。三年?我早就玩腻了,你竟然还想着三年后还要和我在一起。你要是再等三年,你头上都成草原了。陈与今,你可真纯啊!” 柏寒还要继续说,却听到了电话挂断的声音。他再拨过去,只有忙音。他不信邪,又连打了好几个,都是忙音。 他又去给陈与今发QQ,发现自己被拉黑了。 几天后,陈与今的头像换成了大黄蜂。 柏寒不喜欢变形金刚,但他买来了全套蓝光碟,陪陈与今看了一遍又一遍,看到台词都可以背出来。 ***** 柏寒有时会想,如果当初分手后,他没有像个傻子或者疯子一样,用尽最尖酸的话,和最拙劣的手段去伤害陈与今,那一次的分手是否只会成为一场很快就和好的冷战。 柏寒知道自己很恶劣,却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恶劣。 他用来证明陈与今爱他的方式,向来都是毫不犹豫地捅陈与今一刀,最好让陈与今痛到流血。如果陈与今还能忍着痛继续来拥抱他,拉起他的手,仔细检查他是否受伤,那他就可以确认,他对陈与今做什么都可以被原谅,所以他是真真切切被爱着的。然后他又像一只小猫,满意地缩进陈与今的怀里,打一个哈欠,踏实地沉沉睡去,也不管那个还在流血的伤口。 在他们一次记不清缘由的争吵中,陈与今曾经问他,到底知不知道该怎么爱人。 在错愕之后,是委屈和失落。一方面是被戳穿的不甘,一方面又是不愿承认的倔强。 “陈与今,你是在跟我说,我不会爱人吗?我爸睡过的女人,他自己都记不住。至于那个女人,她眼里只有她的宝贝女儿。有谁爱我?你问我到底会不会爱人,那你倒是告诉我,我他妈能跟谁学?” 柏寒心想,即便他不会爱人,那个指责他的人,可以是任何人,但绝对不能是陈与今。他为什么不会爱人,陈与今怎么能不知道?他以为,陈与今是这个世界上最理解他的人。但到头来却发现,陈与今也不理解他。那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够懂他?一种绝望的孤独感从四面八方爬过来,包裹住他,要将他吞噬。他绝望地伸出手,希望陈与今可以拉他出来,却发现陈与今无动于衷,根本没有意识到他就快要被吞噬了。 陈与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柏寒,你他妈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能相信我是真的爱你,可以一直爱你?可是我再怎么爱你,也受不了你一直拿刀捅我,我的心也是肉做的,会疼。你能不能行行好,也心疼心疼我?不要再那么幼稚了,不要再用伤害我的方式来证明我还爱你了好吗?” 柏寒觉得自己有些恍惚,他仿佛听不懂陈与今在说什么,“陈与今,你是不要我了吗?” 错愕的人,成了陈与今,“我要你啊,我怎么会不要你?” 然后柏寒被拥入陈与今的怀里,柏寒浑浑噩噩地被抱着,直到身上落了很多吻痕,直到他再次释放在陈与今的手里,他才重新活了过来,重新确认了陈与今还在爱他。 ***** 柏寒点进陈与今的QQ空间,不同于他的微信,他的空间里扑面而来全是他和一个女生的合影,他微信封面上那个。 柏寒皱着眉退了出来。 他在想,陈与今如今的QQ密码,是不是加上了这个女人的生日,是不是也放在他自己的生日前面。 在他和陈与今刚分手的时候,他曾经偷偷登录过陈与今的QQ,确认了密码没有变。但等到第二天再登录,已经显示密码错误。 在他胡思乱想时,陈与今的手机响起了震动。 他倾身过去,屏幕上的备注是“宝贝儿”。 去他妈的宝贝儿,他的宝贝儿恐怕还不知道她的男人此刻正在一个男人的床上吧。柏寒得承认,这一刻的他,心里闪过很多恶毒的念头,比如接通这个电话,告知这个女人现在的状况。 柏寒静静地守着陈与今的手机屏幕,等到震动停止、屏幕熄灭,又等到震动重新响起。 然后柏寒起身,穿好衣服,安静地走了。 ***** 柏寒看着自己和陈与今的对话框,只有五条白色的信息。 第一条,深夜十一点半,问他怎么走了。 第二条,深夜十二点半,问他是否到家。 第三条,凌晨一点半,和他说晚安。 第四条,凌晨两点半,说对不起。 第五条,凌晨三点半,说他还爱他,比爱自己更多。 ----------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22 18:40:35~2020-11-25 16:22: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咯咯咯叽 20瓶;肉分子 4瓶;盛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6# 第 6 章 在上海呆了一周多,柏寒就回北京了。 他带走了自己的小狮子玩偶。这一只并不是当初第一次见陈与今…… 在上海呆了一周多,柏寒就回北京了。 他带走了自己的小狮子玩偶。这一只并不是当初第一次见陈与今时上台拿的奖品,这只是陈与今送的。当初作为奖品的那只被陈与今拿走了。 陈与今说,那只狮子每天都趴在柏寒枕头边陪他睡觉,他不高兴了。所以他拿走了那只,然后重新买了一只,一模一样的。 现在的这只,柏寒仍是随时带着,不管他搬去哪儿。 只是留在陈与今那儿的小狮子,他不知道是不是也在陈与今搬家的时候被他弄丢了。 ***** 走之前,柏寒去了一趟外国语。 外国语没太大变化,除了校门翻修了,又变大了一些。 门口的保安没变,还是那个热心肠的大爷,问他在北京过得怎么样。 他说在北京过得挺好。 大爷满意地点点头,问他要不要去学校里头看看。 他笑了笑,说自己只是路过,下次再来。 他沿着外国语,往四中的方向走,走过那些弯弯绕绕的小路,最后停在一处破旧的居民楼前。 楼门没有锁,他顺着贴满小广告的楼梯,走到顶层,推开生锈的铁门。 六年过去了,这处天台并没有什么变化,水塔依旧灰扑扑的,旁边堆着几个破花盆。 他知道,其中那个褐色花盆里,埋着一只仓鼠的尸体。那只仓鼠有个有趣的名字,叫苍天啊。 这处天台是陈与今发现的,是他和陈与今的秘密基地。 ***** 他们在一起后,除了放学后见面,有时中午也会见面。他去四中,或者陈与今来外国语。大部分时候是陈与今来外国语,因为他觉得,不能总是他去找陈与今,他不要那么爱陈与今。 外国语是走读制,中午的校园人不算多。 他和陈与今有时在教室,有时在操场边的小树林,有时在教学楼的天台,一起吃外卖。 他总会去抢陈与今餐盒里的肉,然后又要求陈与今帮他吃掉自己餐盒里的蔬菜,美其名曰他是为陈与今好,因为大家都说多吃蔬菜对身体好。 偷了中午的时间去约会的并不是只有他们两个。在第75次试图接吻被打断后,柏寒不乐意了。他不高兴地叫陈与今以后中午不要再来外国语了,他不想年纪轻轻就被搞出心脏病来。 第二天,柏寒兴致缺缺地蹲在小卖部后头啃着烤肠,然后接到了陈与今的电话,叫他到校门口去。 他嘴上嘟囔,却还是迈着松快的步子朝校门口走。走了一段路,又急急地奔回去,给陈与今买了一根烤肠,奖励今天很乖的陈与今。 陈与今很兴奋,老远就冲他挥手。陈与今说是要带他去一个好地方。 他坐在柏寒的车后座上,歪头吃着烤肠,一边分心给柏寒指路。 几分钟后,摩托车停在了一栋老居民楼前。柏寒问陈与今,带他来这干嘛,是不是他要发财了,这里是他家要拆迁的房子。 陈与今光是笑,拉着柏寒的手,吱呀一声推开老旧的楼门,带他一路爬到顶楼,又推开顶楼的楼门。 对着不太大的天台,陈与今用手里的签子意气风发地一挥,“柏寒,以后这里就是我们俩的地盘。” 柏寒只想笑,“这地方你怎么找到的?” “我昨天特意在晚上过来看的,这附近这栋楼亮灯的最少,没什么人住,楼门也都坏了。而且,这栋楼比周围的楼都高,没人能看到天台。我们在这里,没人能打扰我们。” “打扰我们什么?接吻吗?”柏寒故意使坏地问他。 “对啊。”陈与今却不觉得不好意思。好像他和柏寒接吻,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那你现在要亲我吗?” 陈与今看着柏寒,“嗯,”然后扔了手里的签子,捧着柏寒的脸,接了他们在这个天台上的第一个吻。 ***** 后来他们时常来这个天台,确实像陈与今说的,他们从没有被别人打扰过。 有时他们会坐在一起打游戏。有时陈与今坐在下面打游戏或者背单词,他坐在旁边那个一米高的水塔上抽烟,看着远处放空。有时陈与今和他一起蹲在水塔上抽烟,练习怎么吐烟圈。 “陈与今,我没带打火机,你的给我。”有一次柏寒坐在水塔上,在自己兜里没有摸到那只银质的打火机。 陈与今从柏寒手里的烟盒中抽了一支黑冰,叼在嘴里,拿出餐馆前台随意取用的那种打火机,给自己点上。 “陈与今,你傻逼。”柏寒不满地踢踢陈与今,在他白色的校服衬衣上留下灰色的印记。 下一秒柏寒的腿就被分开,陈与今站在他面前,一手捏住自己叼着的烟,一手把住他的后脖颈,强硬地把他压下来,用自己的烟抵住了柏寒嘴里的烟。 柏寒看着陈与今的眼睛,看他眼里闪着得意,然后他脖子上的手松开了,陈与今取下唇间的烟,对着柏寒吐了一个漂亮的烟圈。 柏寒愣愣地看着陈与今,突然有一种他的男孩长大了的感觉。 然后他也取下烟,拽过陈与今的领带,倾身和他接吻。 他没有闭眼,陈与今也没有,他们一直吻到两个人的眼里都有了笑意。 他松开陈与今的领带,刚要起身,又被陈与今揽过去,继续刚才的吻。 这一次,他们都闭上了眼睛。 ***** 后来他们在那栋居民楼附近捡到一只小猫。 是只白猫,小小的,瘦瘦的,可以托在手掌里,浑身脏兮兮,长得也不好看。 它在附近一个满是杂草的绿化带里执着地叫着,漫无目的地爬着。 柏寒叫陈与今去把它拎起来,看看怎么回事,因为觉得它好吵。 “可能是饿了”,陈与今推测。 “它吃烤肠吗?”柏寒咬了一口自己手里的烤肠。 “不行吧,它还小,应该得喂牛奶。” “真麻烦,那你赶紧去买牛奶,”柏寒嫌弃地看了一眼陈与今手里被捏住后脖颈后安静了许多的小猫,“我在这里等你。” 柏寒看着被放在地上又开始叫唤的小猫,不耐烦地踢踢绿化带边上矮矮的围栏,心想陈与今还有多久才能回来。 陈与今终于回来了,除了牛奶,还买了一只小碗。 他给小猫倒了一点牛奶,小猫嗅了一会儿,终于确认那是食物,一头埋了进去,舔的牛奶都溅了出来。 “柏寒,我们养它吧。”陈与今蹲在地上,看小猫喝牛奶,又抬起头来问柏寒。 “不要,”柏寒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想不想养,这只没人要的猫让他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他不想去深究这到底是什么情绪,“我对于除了饲养你以外的任何生物都没有兴趣。” “那我养它,你养我,怎么样?” 柏寒又踢了踢护栏,勉为其难地说:“行吧。” 小猫被养在天台上一只废弃的褐色花盆里。 摆在一起的还有好几只花盆,但柏寒挑中了那只褐色,可能是觉得最不起眼的这个和小猫比较配。 小猫没有名字,到死都没有,一直被叫小猫。 柏寒得承认,这只猫给他的生活带来了除了陈与今以外的盼头。 他坐在教室里,有时会想那只猫在天台上怎么样了。 除了和陈与今接吻,他又多了一项去那个满是灰的天台的理由。 有一次早上出门,他从冰箱里拿了一盒牛奶。 在天台上,他把牛奶倒在小猫的碗里,告诉小猫,这是德国进口的牛奶,希望它好好感念他的恩赐。结果小猫见到陈与今,急着去扒拉陈与今的裤腿,一脚踹翻了它的饭碗,德国进口的牛奶流在地上,流成一条小溪。 小猫在陈与今裤腿上蹭够了,又低头去舔地上的牛奶。 柏寒不满地叫陈与今把小猫拎开,地上的牛奶也不嫌脏。陈与今笑着说,小猫的碗不见得比地上干净。 小猫始终和陈与今更亲近一些。柏寒骂它没良心,因为明明是他叫陈与今从草丛中捡了它,是他叫陈与今去给它买了第一顿牛奶,也是他准许陈与今养它。 柏寒最后把原因归咎为陈与今会摸它,而他从来没有摸过它,因为嫌它脏。 于是柏寒叫陈与今带小猫去洗澡。 他坐在摩托车上刷着手机,等在宠物店里陪小猫洗澡的陈与今。 洗完澡的小猫干净了很多,陈与今托着它,问柏寒要不要摸摸它。 陈与今不想让柏寒等太久,所以小猫身上的毛还没吹干就出来了。柏寒看小猫还有些湿漉漉的,犹豫了一下,让陈与今赶紧上车。 他们把小猫送回天台,留了牛奶。 第二天中午,他们去天台,发现小猫死了。 小猫没等来它的名字,也没等来柏寒对它的抚摸和亲近。 后来柏寒听说小猫不能洗澡,容易受惊和受凉。他不知道那一次送小猫去洗澡,是不是它的死亡原因。 陈与今想把小猫埋在楼下的绿化带里,那是发现它的地方。 到了楼下,才意识到他们没有工具。 最后小猫的归宿是楼下的垃圾箱,柏寒选了一个看起来没那么脏的。 小猫死后的几天,柏寒在天台,也不说话,光是抽烟。 有一个周末,陈与今去柏寒家,带去了一个笼子,里面是一只仓鼠。 陈与今说,仓鼠比较好养活。 柏寒说他可以给仓鼠喂吃的,但是清理笼子的任务要交给陈与今。 所以陈与今去柏寒家的次数更多了。多到陈与今知道了柏寒家的大门密码。 仓鼠果然很好养活。 在那只仓鼠成功活过一个月后,柏寒决定给它赐名。 和陈与今讨论一下午后,他宣布,这只仓鼠叫做,苍天啊。 又过了一个月,柏寒还是腻了。每天都得惦记着苍天啊,要记得给它喂食、换水,柏寒觉得太麻烦了。 于是苍天啊交给了陈与今。 陈与今照顾的很好,苍天啊一直活着。也因此,柏寒在陈与今家里接了很多次吻。 那年的圣诞夜,他去陈与今家玩,难得有兴致地陪着陈与今给苍天啊清理笼子,他在旁边托着苍天啊,摸到苍天啊摊成了一张饼。 然后他把苍天啊放回笼子里,和陈与今出门过圣诞。 那天晚上,他在家接到陈与今的电话,陈与今告诉他,苍天啊死了。因为他们走的时候忘记关窗,苍天啊吹了一晚上的冷风。 柏寒忽然看清了以前陈与今问他要不要养小猫时自己的复杂情绪。养了,就意味要负责。这是一条生命,并不是一个什么摆件,带回来了,随便往哪儿一放,它就可以自己长大。它需要照顾,需要关爱。养它,就意味着缔结了一项要爱它一生的契约。而他对自己缺乏信心,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这个能力,签订这项契约,担负起生命的重量。 更准确地说,他看到了自己。他曾经想问问他的父母,如果他们在他的生命中一直缺位,又何必让他来到这个世上。他也曾全身心地依赖他们,却发现他们谁也靠不住。他们曾是他生命中的全部,但他在他们的生命中只占了很小一部分。既然他们舍弃了他,不受伤的方式就是也舍弃他们。大家都成为彼此生命中的过客。反正他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直到他的生命中出现了陈与今。陈与今可以包容他的所有任性和恶劣。在他的反复试探下,他终于确信他也有了一个全身心都在爱他的人。所以他决定,也把自己所有的爱都交给陈与今。 和陈与今在一起后,他从未想过分开,和陈与今的永远好像是天经地义理所应当。若是有人问他,有没有想过和陈与今一直一直在一起,他只会疑惑于这个人为什么会问出这么白痴的问题。 于是他决定养陈与今,他自然地相信陈与今未来的所有日子里都有他。但他真的很自私、很冷漠,他再没有一个永远可以分给别的什么人,甚至一只小猫都不行。 后来他没有再养宠物,他决定只要陈与今一个,有陈与今一个就够了。 苍天啊没有被丢进垃圾桶。他们好好地给苍天啊办了一个葬礼。 在那个天台,小猫曾经当做窝的褐色花盆里,陈与今挖了一个坑,把苍天啊好好埋了进去。 然后,柏寒决定和陈与今接吻。因为在苍天啊短暂的生命里,见证过他们无数次的亲吻和缠绵。苍天啊没有表示抗议,那么它应该是喜欢的。用它喜欢的方式,给它送行,祝愿它的灵魂能够上天堂,那么它应该也是喜欢的。 第二年的春天,褐色花盆开出了一朵花。是普普通通的花,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花。 柏寒说,那是苍天啊的转世,它上了天堂,选择转世成为一朵花。看来它确实很喜欢他们给它的送别仪式,所以它才会选择成为长在这里的一朵花,这样就能继续看它喜欢的两个人接吻。 但是陈与今说,这只是因为哪只鸟飞过来拉了屎,屎里有花的种子。 ***** 柏寒又站在这处天台。 天台上有好些烟蒂,有些已经风干,在灰尘中辨不出原本的颜色,有些看着还算新鲜。 也许这个地方也成了别人的秘密基地,不知道他们是否也会在这里接吻。 柏寒点了一支烟,低头去看那个褐色花盆。 曾经开在这里的花,早就没了,连尸体都不剩。只有干巴巴开裂的土。 柏寒还是相信,那朵花是苍天啊的转世。因为陈与今不再爱他了,陈与今不会再在天台上和他接吻,所以它死了,回了天堂,然后去了下一个轮回。 ---------- 作者有话要说:虐吗?还好吧~感谢在2020-11-25 16:22:07~2020-11-28 21:10: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咯咯咯叽 20瓶;罙 10瓶;肉分子 6瓶;六一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7# 第 7 章 回到北京后,陈与今好像又从柏寒的世界里消失了。陈与今的消失,依旧没有预告,一如他毫无预告地闯入。…… 回到北京后,陈与今好像又从柏寒的世界里消失了。 陈与今的消失,依旧没有预告,一如他毫无预告地闯入。 柏寒有时会打开和陈与今的微信对话框,反复去看那五条仅有的信息,然后目光停留在最后一条,“我还爱你,比爱自己更多”。 这些可以让他确认,在上海发生的那些,并不是他痴心妄想后的一场梦。 可是陈与今再一次从他的生活里消失了,音讯全无。尽管他的QQ还在三天两头更新他和未婚妻的照片,让他确信陈与今并没有死。 柏寒在想,男人没穿衣服时说的话,果然都是屁话。 ***** 上一次陈与今消失后,柏寒给了自己一个漫长的疗伤期。 他不知道为什么,从他认识陈与今到他们分手,不过一年多。可是五年过去了,他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 在第一次失去陈与今后,他需要一个宣泄的口子,于是他把微博当成了树洞。有时会写和陈与今的回忆,有时会骂陈与今是个混蛋,有时会和陈与今道歉。 柏寒打开微博,距离上次更新微博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 因为他惊慌地意识到,他和陈与今的回忆是一个固定的存量,随着他不断地攫取,这罐回忆已经见底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写些什么。伤口还没有愈合,但是绷带和药物已经快用完了。于是他不再发微博,想给自己再留一点救命的药。 就好像是有强迫症,他又打开微博文章,一篇一篇从头看到尾。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借着回忆疗伤,还是近乎自虐地扯开绷带、暴露出旧日的伤口。 他躺在椅子里,腿搁在桌上,手里夹着一支黑冰,打开了那篇题为《盛夏》的微博文章,回忆的是他和陈与今纠缠的开始。 ***** 陈与今喜欢的是女生,柏寒一直都知道,但是他喜欢陈与今。 所以他忍受着陈与今和他说他在喜欢一个女生,他在追那个女生,他和那个女生在一起了,忍受着陈与今三天两头给他发他和那个女生一起玩的照片。 “柏寒,四中后面新开了一家西餐,我和她去吃了,肉酱意面好吃,下次你来试试。” “柏寒,我周六不去你家了,女朋友叫我去看电影,新上了一部漫威。” “柏寒,我带她去茶餐厅了,她也很喜欢杨枝甘露。” …… 每次看到这些信息,柏寒都气得不想回他信息。有时陈与今还会给他发和女朋友的合照。一看就是那女生的手笔,阿宝色滤镜,加了一堆爱心,俗不可耐,两张脸占满了屏幕。他每次都裁掉那个女生的脸,保留成陈与今的单人照。 “陈与今,你要是不想期中挂科,就自觉一点来自习。”在陈与今又一次发来和女朋友的大头照后,柏寒咬牙切齿地回复了他。 发完又生出后悔,反复检查字里行间是否泄漏了他的酸意,而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和陈与今单独相处的最名正言顺的借口了。 不过他终于如愿以偿,又见到了陈与今。 ****** 柏寒也想过,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对陈与今动了心。 可能是在遇到陈与今的第一个盛夏,他就悄悄动了心。 陈与今给了他安全感,柏寒在无数次试图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喜欢陈与今后,得出了这么一个让他觉得还可以的答案。 在遇见陈与今之前,他好像从没有体会过什么是安全感。那个女人把安全感都留给了她的女儿,他爸给他的安全感只有花不完的零花钱。 他就像是浮萍,没有根。对于少年人来说,一点小事带来的委屈都可以成为天大的事,他们需要一个温暖的拥抱,一个哭了也没关系、还可以被轻轻拍背的避风港。而他,没有。 所以他要成为自己的避风港。他给自己竖起了尖刺,变成了一只刺猬,这样谁都不会成为他的风浪。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陈与今都以为他是乖小孩,还自以为是地试图带坏他,让他尝尝变坏的滋味。 陈与今并不知道,他可以拎起酒瓶就跟人干架,可能就因为那人骂他是□□养的。 柏寒也骂那个女人是□□。但是他不允许别人骂她。只有他才有资格骂,其他傻逼有什么资格。 那人是他爸的情人,众多情人之一,也是众多想上位的情人之一。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爸还有很多一夜情,那些人连妄想一下的资格都没有。 有一天,那个傻逼去柏寒学校门口堵他。开口就问他,他爸是不是还和那个□□藕断丝连。 柏寒冷漠地看着她鲜红的嘴唇一张一合,脸涂得很白,瞪着眼睛,露出一圈眼白。他在想,他爸到底什么审美,从哪儿找了这么一个女鬼。 “你说的是哪个□□?我爸身边的□□多了去了,我面前就站了一个。” “你!你他妈就是个□□养的!没家教的小畜生!”那人激动了,指着柏寒就开始骂,指尖也涂了大红色,像沾了血一样,口水开始喷溅,柏寒感觉自己的脸上被溅到了。 其实柏寒也说不清楚,那天他的暴怒到底是因为那个傻逼骂他是□□生的,还是因为那个傻逼的口水喷在了他的脸上。 总之,不管是因为哪个原因,最后的结果都是他抡起手里的酒瓶子,毫不犹豫地砸在了她的头上,他想这样她就可以闭嘴了。 她果然闭嘴了,狼狈地倒在地上。但是安静只有几秒,随后她就开始哀嚎,捂着糊满血的脑袋,发出了杀猪一般的嚎叫。柏寒心想,她这幅样子,他爸绝对不会再喜欢了。 他看了一眼手里的半个空酒瓶,可惜了,他特意给他好朋友买的,Rio青苹果味,他朋友最喜欢的味道。 他扔了酒瓶,酒瓶在女人身侧又一次碎裂,女人吓得又瑟缩了一些。 “对了,你还不知道吧,我爸早就结扎了,我逼的。他问我,想不想要一个弟弟,我立马去厨房拿了刀,搁在自己手腕上,划出了血。我跟他说,你敢搞出来,我就敢死给你看。然后我逼着他去结扎了。你说,多读点书,其实挺好的,对吧。我可以清楚地知道,刀要划在哪个位置、用多大的力气,我才不会切断动脉。我也知道,男的该怎么绝育,才能断了你们这些□□的念头。” 他掏出手机,对着地上的光景拍了一张照,给他爸发过去,让他处理一下。随后又删了和他爸的对话框,也删了那张照片。他有洁癖,他可不想在手机里留着和傻逼有关的东西。 ***** 他和凡哥他们玩得很好,都是一群每天没事干、处处找茬的二代三代们。 他脑袋好,凡哥他们都很喜欢他。他干起架来也是最凶狠的,总是冲在最前头,所以每次打架凡哥都叫上他。 他说不出来自己到底为什么热衷于打架,他觉得那些惹他不快的人都是傻逼,人没必要跟傻逼较劲。但他需要打架,堵在心里的烦躁,没日没夜地叫嚣,叫得他头疼,他需要时不时借助暴力把这些烦躁宣泄出去,不然他就得憋疯了。 他好像每天都有使不完的力气和发泄不完的怨气。所以他终日和凡哥他们混在一起,跟着他们一起抽烟喝酒打架斗殴,这让他有归属感,让他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 他也没有告诉陈与今,其实他早就会抽烟了。陈与今教他抽烟那天,是他装的。他想在陈与今面前,扮出陈与今心中他该有的样子,一个很乖的好孩子。 而这种暴戾,在遇到陈与今之后突然变得平和起来。好像惊涛骇浪,毫无征兆,突然就平静下来。 陈与今对他很好,他对陈与今使小性子也好,发脾气也好,陈与今都对他笑。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脾气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有对他这么好的人?原来,他也可以拥有对他很好的人。 好像不管他做什么,陈与今都会陪在他身边。而不是像那个女人一样把他推出门,或者像他爸一样在深夜遇到他和凡哥叼着烟晃着酒瓶闲逛,只是叫他早点回家,然后揽住身边的女人钻进旁边的夜店。 因为陈与今,他尝到了安全感的滋味。 他好像对陈与今上瘾了,安全感大概是有瘾的。他开始生出对陈与今的独占欲,陈与今只能是他一个人的,只能对他一个人这么好。 可是陈与今喜欢女生。 ******* 这样的痛苦持续了半个学期,直到陈与今初二结束的那个暑假。 那时的他初三毕业,毫不意外地考上了外国语高中部。 在陈与今又一次给他发了和女朋友的合照后,柏寒订了去厦门的机票,一张。 他想逃去一个没有陈与今的地方,放空几天。 柏寒其实不太喜欢玩,更不喜欢一个人玩。 他躺在酒店的床上,把电视开到最大声。电视里在用闽南语播报新闻,好像是什么家长里短的破事。 他不关心,他只想让这个空空的房间里有一点声音。 那天晚上,他叫了外卖,是麦当劳。他点了两对辣翅,陈与今不在,所以他要帮陈与今吃他那一份辣翅。 吃完麦当劳,他又躺在床上。他终于承认,不管他逃到哪里,都逃不到没有陈与今的地方。因为他总是想起陈与今,甚至在他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 在他第801次想到陈与今时,他的手机响了。 是陈与今给他发的消息,柏寒急忙坐了起来。 陈与今问他在哪儿,要不要出去吃烤串。 柏寒在冷漠拒绝和告诉他自己在厦门之间犹豫了两分三十五秒,然后选了后者。用了很拽的语气,“你柏少没空,人在厦门,勿念”。 “和谁?”那边很快就回了消息。 “美女。” 那边没消息了,柏寒有些焦躁。陈与今为什么不回他了?是他不开心了?应该不会。那就是被他女朋友叫去了? 五分钟后,陈与今终于回了消息,“我问了,你关系好的女生都在上海,你自己去的?” 柏寒松了一口气,却又感到有些没意思,这么容易就被陈与今看穿了。 陈与今晾了他五分钟,所以他要晾陈与今六分钟。他守着屏幕,等顶上的时间变动。 他还没有等到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有任何一点变动,陈与今的消息又来了,“等我,我明天飞厦门。” 柏寒有些呆住了,他不明白为什么陈与今要来厦门,斟酌了一下,他发了一个问号。 又是漫长的等待。柏寒在想,陈与今是不是反悔了。 陈与今给他发了一张图,他赶紧点开,是一张机票的截图,显示明天早上九点从虹桥机场起飞,目的地高崎机场。 “你明天睡个懒觉,等你醒了,我就到了,”陈与今跟他说,“然后我们去吃午饭。” 柏寒看着陈与今的消息,一遍遍确认,他终于相信陈与今是真的要来找他,他很想问问陈与今,到底是为什么要来厦门。但他怕问出口,等来的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于是他简单地回了一个字,“好”。 那天晚上柏寒很晚才睡着,他看着机票截图发呆,MU5663,这也是他来时的航班号。他在想,这是不是说明他和陈与今之间很有默契。每天四十多班航班,偏偏他俩选的是同一个。 等陈与今来了,他是和自己挤一张床,还是再开一间房?和他一起出去玩,自己一路上要跟他说些什么? 可能很久没有和陈与今单独相处这么久了,他觉得自己好像突然丧失了和陈与今正常相处的能力。 第二天,柏寒其实很早就醒了。 他犹豫了一番,没有去机场等陈与今。因为他不想显得自己好像非常盼着陈与今来,明明是陈与今自己要来的。 然后他等到了陈与今的电话,让他去楼下接他。 柏寒在镜子前反复确认自己的样子,然后才下楼。 那天吃完午饭,陈与今问他,要不要去鼓浪屿。 他说不去。 陈与今问他为什么,鼓浪屿很有名,听说很不错。 他说就是不想去。 因为他听说,去过鼓浪屿的情侣都会分手。他从来都不相信这些有的没的,可是面对陈与今,他相信了,虽然他和陈与今并不是情侣。 他们在厦门一起待了三天。 晚上陈与今和他睡在一张床上。床很宽,他俩没有挨着。 在最后一个晚上,柏寒躺了很久,等到夜深,等到陈与今呼吸绵长,然后他轻轻凑过去,借着小夜灯微弱的灯光,小心翼翼地吻了陈与今,蜻蜓点水一般。 然后他心满意足地躺了回去,心想就算以后他只能和陈与今做一辈子的兄弟,他也愿意。 ***** 回上海后,陈与今又忙碌起来。 不过柏寒少了很多醋,因为他有一个偷来的吻。每次因为陈与今难过的时候,他就开始回忆那个吻,这让他好受了很多。 被陈与今冷落了多天后,在一个夜晚,他接到了陈与今的电话。 “柏寒,你有时间吗?”陈与今问他。 柏寒觉得很奇怪,陈与今在他这里永远享有优先权,他对陈与今永远有时间,他不知道陈与今为什么会这么问。 “有。”柏寒说。 “柏寒,我分手了。” 柏寒分不清他当时到底是什么心情,好像什么心情都有,就像一个调色盘,混了很多颜色,多到他都分不出了。 然后,他和陈与今见面了,是陈与今来找的他。 陈与今在诉说那个女生怎么喜欢上别人,怎么甩了他,又在诉说自己有多难受,他问柏寒,是不是根本没有人真的喜欢他。 柏寒什么都没听进去,他并不想听陈与今和那个女生的事情,但是他听到了陈与今问他,是不是没有人喜欢他。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心被揪住了,为什么被他好好捧在心尖儿上的男孩会生出这样的感觉,“怎么会?我喜欢你啊。”他脱口而出,然后自己也愣住了。 同样愣住的,还有陈与今,他快要掉落的眼泪硬生生停在了眼眶里,“柏寒,你说的喜欢,是哪种喜欢?” 柏寒觉得有些烦闷,既然话已至此,干脆摊开全说了,“想和你接吻那种。” 话扔出去了,但柏寒还是害怕陈与今的反应,他不知道守着一个偷来的吻,够不够他撑过陈与今和他绝交的日子。 “柏寒,你真的喜欢我?”陈与今仍然陷在错愕中。 “是!陈与今,我他妈早就喜欢你了,你个傻逼。”柏寒想挪远一点,这样如果陈与今说要跟他绝交,他可以很快起身逃离。 但是陈与今拉住了他的手腕,“柏寒,其实我也喜欢你。” 这次错愕的人成了柏寒,“那你他妈跑去跟别人谈恋爱?你神经病啊?” “不是,我以为你不喜欢我,”陈与今小声地说,又赶忙辩解,“我一直都喜欢你的。” 柏寒觉得自己都要被陈与今这个傻逼气笑了,看着陈与今不说话。 “柏寒,那你还喜欢我吗?”陈与今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摩挲着柏寒的手腕。 “傻逼!”柏寒卡住陈与今的下巴就亲了上去,“爷的初吻,给你了。” 柏寒的心跳很快,但他得装出一副很酷的样子。这不是他的初吻,但他没有说谎。 从一个盛夏跨越到下一个盛夏,他终于等来了陈与今。 ***** 和陈与今在一起后,他不打架了。 因为有一次他躺在床上,陈与今从他的额头开始亲吻,停在了他的小腿。 陈与今问他,腿上的淤青怎么来的,是磕到了吗? 柏寒用满不在乎的样子告诉他,跟别人打架,被踹的。 柏寒知道,自己面上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可是心里却在期待陈与今的反应。如果真的不在乎,他可以顺着陈与今的话说,他就是不小心磕到了。可是他偏不,他就是要告诉陈与今,他这块淤青是被别人踹的。 陈与今皱起了眉头,托着他的腿,仔细端详,然后轻轻吻了淤青的附近。 柏寒心里愉悦极了,陈与今的吻好像从那处淤青钻进了他的皮肤,顺着他的血管一路冲到了他的大脑。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好像在吸取弥漫在空气中的陈与今对他的爱,他要好好收在心底,酿成蜜,时时刻刻润着自己的心脏。 “柏寒,你以后别跟人打架了吧,”陈与今好像是想解释,补充道,“你要是被打疼了,我也疼。” 柏寒看着陈与今,伸出手去,陈与今拉住了他,十指紧扣。柏寒把陈与今拉下来,覆在他身上,压住了他的胸腔。这样他就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每一下都在很用力地说他爱陈与今。 “好。”柏寒抬腿缠住了陈与今的腰,和他接吻。陈与今说,如果他受伤了,他也会跟着疼。所以他决定,以后不打架了,因为他不想让陈与今疼。 ----------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28 21:10:40~2020-12-04 17:04: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肉分子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8# 第 8 章 再一次见到陈与今,已经是四个月多后,柏寒的生日。柏寒没有过生日的习惯,毕竟连生养他的人都…… 再一次见到陈与今,已经是四个月多后,柏寒的生日。 柏寒没有过生日的习惯,毕竟连生养他的人都不记得。 他爸倒也没忘记还有他这么一个儿子,前几天打电话给他,问他最近工作怎么样,顺不顺利。 他说,他大四,还没毕业。 他爸沉默了,然后说,这些年一直没怎么管他,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很优秀,很棒,很多事情可以自己处理好。 柏寒听着有些想笑,没接话,也没打断那头的喋喋不休。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深夜在街头遇到他爸,愤怒地扔出酒瓶,比着中指,大喊“f-ck you”的二逼小孩了。 现在听他爸说话,他只觉得内心好像什么波澜都没有。 如果说成长是一场与父母的和解,那么他与父母的和解,是坦然地接受了他们是傻逼这一事实。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当父母。他改变不了他们,也无法割舍他们,那就接受好了。 他有的时候也会想,如果他是他爸,他会不会比他爸做的好一些。他想,如果他的儿子像他当初一样恶劣又暴躁,他不会有他爸的耐心。 在他的记忆里,他和他爸心平气和说话的时候很少。每次被他指着鼻子大骂,被他扔东西,被他大吼滚蛋,他爸还是会来和他说爱他。他觉得,自己应该做不到。于是,他决定原谅他爸。 直到挂电话,他爸都没有祝他生日快乐。他想,今年,他爸又忘了他的生日。 不过没关系,他已经给自己讨到了生日礼物,短信刚通知他银行卡收到一笔转账。还有,他爸跟他说,他是这个世上他最爱的人。柏寒知道,这句话是真的,只是需要加一个前提,除了他自己以外。 *** 生日那天,他接到了陈与今的电话。 “你在哪儿?”陈与今的第一句话是这样说的。 柏寒觉得有些恍惚,又觉得这个问题过于傻逼。陈与今一个在上海的人,问他一个待在北京的人在哪儿,这个问题有意义吗?他是在学校还是在家,是在大马路上游荡还是在别人的床上□□,和他陈与今又有什么关系? “关你屁事。”所以他说。 “我在北京。” 柏寒彻底恍惚了。 12月的北京已经很冷了,昨天下了一点雪,地上消融的残雪被踩来踩去,化成了脏水。他正走在学校的路上准备回家,小心地避开脏水,拿着手机的手指冰凉。刚下课,周围人很多,但他觉得那些嘈杂的声音离他好远,他只能听到陈与今说“我在北京”。 “柏寒,你在哪儿?”陈与今又问他。 “我,在学校。”好像陈与今一句话就卸掉了他的全部防备,让他不由自主就交出了真心。 *** 柏寒去了海底捞,陈与今在那里等他。 一场沉默的饭局。 走的时候,陈与今问他,“柏寒,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我要你。”柏寒说的很直接,他就是想让陈与今难堪,就是想看陈与今的反应,就是要戳穿他们两个人之间虚假的和谐。 “我订了房间。”陈与今说。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陈与今的回答让他失望,但也没叫他意外。他直直地盯着陈与今,像是在逼问陈与今,要他给一个交代。 陈与今没有说话,只是从衣兜里掏出了一张房卡,黑色,镶了一圈金边。 最后柏寒还是选择接受了陈与今的礼物。 冬天很冷,所以人们需要抱团取暖。柏寒给自己的选择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在他搂着陈与今,感受陈与今的动作时,他更加确信这一点。 与今,雨鲸。陈与今不会知道,他一个转身掀起的风浪足以给柏寒带去灭顶之灾。而柏寒,心甘情愿地沉沦其中。 陈与今抱着他,躺在床上。 沉默良久。 陈与今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他,还记不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你来要我的联系方式。”柏寒说道,没什么感情。 陈与今楞了一下,“我吗?” “不然还能是我管你要的吗?”柏寒没什么好气地说。 “也是,”陈与今接着说,“柏寒,那是我第一次去要别人的联系方式,也是唯一一次。我很久以后才明白,原来我比你想象的更早爱上你,也比我自己想象的更早爱上你。” “所以又能怎么样呢?你还不是去喜欢别人了?”柏寒不明白,陈与今现在和他回忆往昔究竟是什么意思,这给他们的关系又增加了复杂性。他好像已经看不透陈与今这个人了,他不知道陈与今到底在想什么、到底想干什么。 陈与今圈住柏寒的腰,把他搂进自己怀里,下巴枕在柏寒颈侧,并不明显的胡茬轻轻地刮擦着柏寒的皮肤,“柏寒,我说过,我只有对你是爱,对其他人只是喜欢。你在我这里,永远是排第一位的,我还是会继续爱你。” 柏寒移开陈与今的手,“陈与今,你可真是渣得明明白白。你老婆知道吗?知道你跟她说的你爱她都是在骗她吗?” 陈与今不再说话。 柏寒想走,陈与今拉住他,“你不留下来吗?” “陈与今,我们现在只是炮~友关系,不是可以过夜的关系。”柏寒试图去定义他现在和陈与今的关系。他想,只有定义为炮友,才能让他俩的关系变得简单,断的时候才能更干脆,才能不那么痛。 陈与今仍然拉着柏寒的手腕,“我们认识这么多年,只有一次,是一起睡的。” 柏寒知道,陈与今说的是在厦门的事。 “柏寒,在厦门,第一个晚上,我偷偷亲了你,你肯定不知道吧。” 柏寒僵住了,坐在床沿,回过头来,陈与今的表情很平静,并不像在骗他。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我也不知道。”陈与今坦白地说。 柏寒想起以前给陈与今辅导数学,陈与今就把题目条件给他读了一遍,然后把题丢给他,看着他,等着他来解答。 现在的陈与今也一样。他好不容易把他和陈与今的关系简化到露水情缘,可偏偏陈与今不放过他。陈与今把自己的情感都丢了出来,也不管他是否还想要,然后自己站一边看着,等着柏寒去理他们一团乱麻的感情。 柏寒觉得不公平,他很委屈。为什么陈与今总是置身事外,总是举重若轻?陈与今说爱他,早就爱他,可是他没有勇气告白,转头就去喜欢别人。是他柏寒忍受不了,迈出第一步,他们才能在一起。至于他们的分开,陈与今也是自顾自说了一通委屈,完全没有给柏寒一点心理准备,也完全没有想过他们是否能一起去解决这些矛盾,就把柏寒丢开了,一丢就是五年。而现在,陈与今又是这样,自顾自地来找柏寒,自顾自地说爱他,却完全不去想以后的事情,去想他们两个应该要怎么办。 柏寒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五年了,他已经长大了,但陈与今,好像还没有。 他从床头柜上拿起黑冰,坐到床对面的圈椅里,他要离陈与今远一些,这样他才能理性思考。 “陈与今,你说你爱我,一直都爱我,那为什么你在我的生活里消失了五年?你重新见到我,为什么不问问我,这些年过的好不好?” 陈与今走过来,从柏寒搁在矮桌上的烟盒里取了一支黑冰,搭着柏寒的肩,倾身凑近柏寒,用柏寒嘴里叼着的烟点燃了自己的。 柏寒怔怔地看着突然凑近的陈与今,想起了天台上的那个吻。 然后陈与今起身,松开放在他肩上的手,斜靠在墙上,吸了一口烟,“柏寒,你过的好不好?” 柏寒眼眶有些泛酸,他想逞强,他想假装毫不在意,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不好”,他还是那个挨了揍想叫陈与今知道,想得到陈与今的安慰和心疼的小孩。原来没长大的,是他。 陈与今又吸了一口烟,吐着烟雾,透过烟雾看柏寒。 柏寒强迫自己盯着陈与今,等他说些什么。 “我知道。” 柏寒等到了这三个字,轻飘飘的,却直往他心里钻,压得他透不过气来,“你什么意思?” “你的微博,我都有看,每一条。” 柏寒不由皱起了眉,他仍看着陈与今,在等更多解释。 可是陈与今却不说话了,专注于抽烟这件事。 所以他忍不住了,不得不开口问陈与今,“每一条都看,什么意思?”其实他想问的是,为什么陈与今明明一直都在,却不叫他知道?为什么陈与今明明知道他过的不好,却不来安慰他?他想不通。陈与今又一次丢了一道难题给他。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陈与今知道他想问什么。 柏寒发现,他是真的看不透陈与今这个人了。五年,确实让他和陈与今产生了隔阂,尽管半个小时前他们还紧紧相拥。 *** 那天晚上,柏寒没有留下。 他开车回家,路上经过一家还没有打烊的甜品店,带走了孤零零待在冷柜里的一块切角蛋糕。 今天是他的生日,于是他给自己买了蛋糕。 他挑起一叉子蛋糕,是重芝士的,他不喜欢,但陈与今喜欢。 柏寒打开自己微博,试图寻找陈与今留下的痕迹。 他点开评论区的红点,然后呆住了。 那是在10月22号,他发了一条微博,只有四个字,“生日快乐”。 那条微博底下,多了一条评论,“今年也没有许愿”,时间是半小时前。 柏寒觉得自己的心在颤抖,连同指尖都在颤。 那是一个小号,用户加一串没有规律的数字。 他顺着微博ID找过去,这个号只关注了他一人。 微博主页很干净,只有六条微博。 第一条,2020年12月14日,“我很希望你能留下。祝你生日快乐。” 第二条,2019年12月14日,“都说让一切随风,但是有些东西,我希望不要。祝你生日快乐。” 第三条,2018年12月14日,“想回到过去,坐在你车后座闻着你头发香味互相调笑的日子,那时候你不知道我喜欢你,我就偷偷藏在心里,坐在后面傻笑,我可以偷偷捏住你的衣角,假装自己在抱你,我很想念那时夏日的风和街边的灯光。祝你生日快乐。” 第四条,2017年12月14日,“无论你是从刺猬变成猫咪,还是从猫咪变回刺猬,在我心里,都是当年那个让我心动的你。祝你生日快乐。” 第五条,2016年12月14日,“希望你一切都好,我还在默默爱着你。祝你生日快乐。” 第六条,2015年12月14日,“如果我们还在一起,这会是我第三次和你说,祝你生日快乐。” ---------- 作者有话要说:祝我最爱的小绵羊弟弟生日快乐!爱你! 陈与今的微博,第三条和第四条,是真的 为什么没有许愿,因为说出来的愿望就不灵了 感谢在2020-12-04 17:04:27~2020-12-06 00:17: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肉分子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9# 第 9 章 陈与今又从柏寒的生活里消失了。但这一次,柏寒毫不意外,他适应的很好。柏寒不知道陈与今是什么时骸 陈与今又从柏寒的生活里消失了。但这一次,柏寒毫不意外,他适应的很好。 柏寒不知道陈与今是什么时候离开北京的,陈与今没有告诉他。 他有时会去看那个小号。他假装并不在意地发过一些微博,有开心的,也有不开心的,但那个账号好像死了一样,没再给他评论过。账号的主页也没再更新过。 但他知道陈与今在看他,他相信这一点。 跨年那天,他接到了陈与今的电话,已经是凌晨两点。 “柏寒,新年快乐。”陈与今说。 柏寒不明白,陈与今特意在凌晨两点打电话给他,难道就是为了说这六个字?但是他不想再去猜陈与今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你在哪儿?”柏寒问。 “我在家。” “新家吗?” “对。” “所以那个女的也在,对吗?”沉默了几秒,柏寒还是问了出来。 陈与今不说话了。 柏寒深吸了一口气,他突然就不想继续委屈下去了。跨年夜,很适合斩断过去,拥抱未来。 “陈与今,你他妈刚睡完别人,就给我打电话,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还要跟我描述细节,然后让我夸你干得漂亮?你他妈拿我当事后烟是吧?还是你拿我当春~药?告诉你,陈与今,我柏寒忙得很,没空听你缅怀你死掉的爱情。我不想再陪你玩这种无聊的游戏了,我们两个,到底为止。爷累了,不玩了。去你妈的。” 柏寒挂了电话,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他甚至想冲下楼,在无人的街道上疯狂地跑,疯狂地吼。 畅快过后,接踵而至的是后知后觉的悲伤。 他不想哭,有什么可哭的,不过是一个男人罢了。他柏寒,那么心高气傲一人,吊死在一棵树上,这像话吗? 所以他决定抽烟,抽了一支又一支,眼睛开始酸涩,他告诉自己,这是被烟熏的。最后他抽完了一盒。 他不像陈与今,在家里备上一整条黑冰,他的烟瘾不算大,都是随时买上一两包。 他捏住空掉的烟盒,揉成一团,用力砸了出去。烟盒撞到墙上,又弹了回来,在地上滚动,然后停住了。 “□□妈的,傻逼陈与今。”柏寒拎起床头的小狮子,就想甩出去,在松手的一瞬间又停住了,把小狮子扔回床上。 送给他,就是他的了,和陈与今一点关系都没有。在没有陈与今的这五年里,一直陪着他的,只有小狮子。他还给小狮子起了个名字,叫辛巴。 柏寒,你才是傻逼。他在心里说。 明明只是炮友,为什么斩断这段关系,他还是感觉那么痛。他想知道,陈与今是不是也像他一样痛。如果陈与今也是,那可以让他好受一些。 *** 陈与今又消停了一段时间。柏寒也尝试去习惯完全没有陈与今的生活。 好在新年过后就是期末季,论文、考试,把他的生活塞得满满的,倒让他少了很多时间去胡思乱想。 柏寒开始相信,没有陈与今,他依旧可以过得很好。 很快就到了寒假,再过几天就是春节。 在他爸打来第五个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家后,他决定回家。 上一个春节,他并没有回家。因为他爸跟他说,有一个阿姨,他相处了很久,问他愿不愿意见见,趁他寒假回家的时候。 他没有说要见,也没有说不见,只说回家再说吧。然后他没有回家。他跑去日本,参加了Y大和东大合作的冬季项目。 后来他爸跟他说,不会再让他去见那个阿姨了,也不会再让他去见任何一个阿姨。 柏寒相信,他这么做是为了他爸好,也是为了随便哪个阿姨好。虽然他觉得,很有可能他该叫的是姐姐。 他并不觉得,这个世上有哪个女人可以让他爸收心。与其结了婚,又出去泡夜店,又开始无休无止地争吵,还不如就做情人。 *** 他回到上海,凡哥为他组了一个局。 柏寒推开包间的门,看到桌上摆了很多酒。 “凡哥,你不至于吧,摆这么大阵仗。” 凡哥已经喝上了,“今天两件事,第一,欢迎柏寒回来。第二,庆祝我爹,老当益壮,又给我整了个弟弟!” 柏寒皱了皱眉,从他认识凡哥开始,每过一段时间,就听凡哥说他多了个弟弟或者妹妹,“真他妈是个蒲公英精。” “他当自己是皇帝呢!来!都是酒窖里拖出来的,专挑贵的拿,你们都给我喝!”凡哥一杯子落在花岗岩长桌上,震碎了杯子底座,“草,真他妈的扫兴。” 喝了几圈酒,凡哥搂住柏寒的肩,“柏寒,我们挺多认识的人都要结婚了,你说他们结什么婚?都图啥呢?最后还不是要离?真他妈想不开。” “谁要结婚了?”柏寒问道。 “好多,那个谁来着?他叫什么来着?”凡哥端着新酒杯,扶着额头,很努力去回忆的样子。 不知怎的,柏寒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对了,陈,陈与今,你以前那个好兄弟,上次碰见谁来着,跟我说他也要结婚了,日子都定了,好像是暑假的时候。” 柏寒怔住了,心里好像突然空了一块。 他后来好像喝了很多酒,被朋友送回了家。 他关上房门,坐在地板上,开始给陈与今打电话。 陈与今没有接。他接着打,固执地一直打,非要等到陈与今接不可。 在打到第八个电话的时候,电话终于接通了。 “柏寒?”他终于听到了陈与今的声音。 “□□妈!”柏寒脱口而出。 屏幕那边安静了几秒,“柏寒,你喝酒了?你现在在哪儿?” “要你管?你他妈算老几?凭什么管我?傻逼玩意儿!”柏寒去摸自己的衣兜,却什么都没有摸到,他记得自己带了一盒黑冰出门,现在却找不到了,不知道丢在了哪里,也许在包厢的桌上或者垃圾桶里。可是他此刻不受控制地犯了烟瘾,亟需一支烟来拯救他。 “柏寒,你在哪儿?我去接你。”陈与今问他,语气平静。 “接我?”柏寒烦躁地搓着手指,烟瘾让他觉得喉咙好干,可是他并不想起身去喝水,“你他妈谁啊?你来接我,接我去哪儿?去你家吗?怎么,你又想睡我了吗?你老婆不好操了吗?还是男人带劲儿吗?” “柏寒,你旁边有人吗?让他们听电话。” “陈与今,你已经不想听我说话了是吗?我告诉你,我他妈没醉!你听我的声音,像醉了吗?啊?”柏寒努力忍着想哭的冲动,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出了在心底问了一千遍的问题,“陈与今,你他妈要结婚了,是吗?” 陈与今终于不再问他是不是醉了,柏寒好像等了很久,陈与今终于开口了,“是。” 柏寒发觉自己好像在笑,可是发出的却是隐隐的抽泣声,他拉远了手机,不想让陈与今听见。 “柏寒,你来参加我的婚礼吗?”过了几秒,陈与今继续说,“我希望,你可以当我的伴郎。” 柏寒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陈与今为什么可以平静地说出这样的话。他的心脏好像被无情地划了一刀,鲜血喷涌,痛的他眼前一片模糊,“陈与今,我□□妈!你去死吧!” 柏寒挂断通话,砸了手机,开始嚎啕大哭。 从他自认为长成一个男人后,他就没怎么哭过。好像为数不多的几次哭,都和陈与今有关。要么是在陈与今面前哭,要么是因为陈与今。 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没有陈与今的日子,没有陈与今他也可以过得很好。却发现这些不过是他自欺欺人的假象,这个假象在他听闻陈与今的婚讯后崩塌了。 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点燃火柴,为自己营造了一个个美梦,一个个没有陈与今他也可以好好生活的美梦。但那些都是幻境,真实的他正蹲在路边挨冻,他依旧活在对陈与今的念念不忘里。 他太不甘心了。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要承受这场爱恋的苦果?为什么陈与今竟然要求他成为他的伴郎?他要站在陈与今近旁,眼睁睁地看着陈与今穿着西装,走过花道,去牵穿婚纱的那个女人,揭起她的头纱,在众人的祝福中去亲吻她。他还要亲手给陈与今送上戒指,看着陈与今给那个女人戴上戒指,那个女人也给陈与今戴上戒指。 陈与今到底凭什么?就凭他还爱陈与今吗?难道陈与今不知道,这无异于当众赐予他一场凌迟吗?偏偏他还需要脸上挂着笑,好像他也和在场的众人一样,对这对新人怀着最真挚的祝福,愿他们早生贵子、白头到老。 陈与今,你他妈可真狠啊。如果这就是陈与今所希望的,他可以接受。然后在他们的婚礼上,带着笑托着戒指盒走向陈与今,就在陈与今要去取戒指的时候,他抢先拿起那枚戒指,戴在自己的无名指上,然后扔了戒指盒。他要对着错愕的陈与今,对着错愕的新娘,还有错愕的众人,带着礼貌和幸福的笑,说,“大家好,重新认识一下,我是柏寒。陈与今说我是他这辈子最爱的人,从头到尾他只爱我一个,巧了,我也是。所以,欢迎大家来参加我和陈与今的婚礼。” 想着想着,柏寒就忍不住发笑,笑里带着哭腔。 在他恍惚之中,他的房门被打开了。 “儿子。”他爸走了进来。 “操,滚啊!”柏寒抓起床上的枕头就砸了过去。 他爸接住了枕头,又放回床上,走过来坐在他身边,“我看你好像挺喜欢抽这个牌子的,”他爸递过来一盒新拆的黑冰。 他没有接。 他爸自己拿了一支,点上了,“我第一次抽这个牌子,这是你们年轻人喜欢的,”他吐了一口烟雾,“好像还不错。” 柏寒沉默了一会儿,等眼泪都流干,“傻逼,滤嘴那儿有颗爆珠,你得捏爆它,抽起来更爽。” “哦,是吗?”他爸笑笑,取下烟,仔细研究了一下,摸到了爆珠的位置,“年轻人,会玩。” 柏寒也拿了一支烟,给自己点上。 “抽烟挺熟练啊,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学会的?”他爸问他。 “初中,初一初二吧,凡哥他们教的。”柏寒说。 他爸点点头,“我学抽烟,比你还早些。” “怎么,你还觉得挺自豪?”柏寒有些想笑。 “没啥可自豪的。你爹没出息,不过是背靠金山,不愁吃穿。我很庆幸,我儿子不像我,没长歪,很有出息,”他爸摁灭了手里的烟,重新取了一支,先捏破了爆珠,“你爹那些朋友,都可羡慕我了,羡慕我有一个优秀的儿子。他们谁见过Y大的学生啊,但我跟他们说,我天天见,谁让我儿子考了Y大呢!” 柏寒忍不住笑了,“傻逼。” “儿子,爸爸永远爱你,永远支持你,不管你遇到什么事,爸爸都在背后撑着你。”他爸拍拍他的肩。 他突然又开始鼻酸,“爸,你还记得陈与今吗?”他有些愣然,他好像很久没有这样叫过他爸了,但他刚刚脱口而出。 他爸的眼神里也有些惊诧,“啊?哦,记得,以前老来我们家玩的小伙子,他怎么了?” “他要结婚了,今年暑假。”柏寒低下头,深深吸了一口烟。 他爸没接话,往他身边靠了靠,搂住他的肩。 “其实我初中就谈恋爱了。”柏寒接着说。 “这有啥,你爸小学就追着班里女孩子跑了。” “和陈与今。”柏寒抬头看着他爸。 他爸的眼神有些晃动,然后又定在他身上,用力搂了搂他的肩,“儿子,辛苦了,喜欢他很辛苦吧。” 柏寒彻底忍不住了,埋下头来,“爸,我真的好累啊,为什么喜欢一个人,要这么累?” 他爸摁灭了烟,摸着他的头,没说话,只是陪着他。 第二天,他就和他爸飞去了澳洲。他怕冷,冬天的上海很冷,所以他们去了南半球。 那一次的旅行,好像让他和他爸的关系前所未有的亲密。他跟他爸一起去冲浪,去浮潜,去酒吧喝酒,去夜店蹦迪。他很开心。 他特意换了电话卡,这样谁都联系不到他。他过了十几天彻底失联的日子,这让他有一种报复全世界的快感。他扔掉了全世界,是他抛弃了全世界。 等他飞回上海,睡足了一天,才慢悠悠换回了电话卡。 手机一直在震,各种消息忙不迭地往外蹦,柏寒嫌弃地把手机扔床上,起身去洗澡。 等他回来,手机还在震,他拿起一看,是陈与今的电话。 他轻哼一声,又把手机扔了回去。 他就站在床边,看着手机震了又停,停了又震,在数到第十次后,他决定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听听陈与今到底要说什么屁话。 “柏寒!你去哪儿了?”陈与今焦急的声音传来。 柏寒轻哼一声,“你管我去哪儿了。” 陈与今哑然,半晌后说,“你没事就好。” “我能有什么事?笑话。”柏寒轻慢地说。他发觉去了澳洲一趟,他好像真的好了,面对陈与今,他重新有了掌控全局的能力。 “我联系不上你,我问你的朋友,他们也都联系不上你,都不知道你去哪儿了。”陈与今的语气变得有些恹恹的。 “怎么,你还怕我死了不成?”柏寒突然想明白了陈与今为什么这么急,“陈与今,你该不会是在想,我柏寒会因为你这个傻逼要结婚,就想不开去自~杀了吧?陈与今,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也太高看自己了吧?告诉你,爷是去澳洲玩了,爽得很,谁还惦记你啊?” “好,”陈与今又是沉默许久后才开口,“那我挂了,你好好休息,刚回来,倒时差不好受。” 然后电话就挂了。 柏寒怔怔地看着屏幕,好像一拳打空了,生出一种挫败感。他还没嘲讽够,陈与今就跑了。这种挫败感,转而变成对陈与今的愤怒。花了十几天好不容易调整好的情绪,就因为陈与今一个电话又被破坏了。他陈与今到底算什么东西,怎么敢一次又一次来扰乱他的心绪。 他坐下来,翻看他的手机,陈与今给他打了很多电话,还有他朋友。陈与今也给他发了很多微信,问他在哪儿,为什么不接电话,求他接电话。 他突然有一种荒谬感,陈与今到底在干什么?陈与今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他又有一种阴暗的愉悦感,陈与今,还是在乎他的。陈与今说他还爱他,是真的。 他想到了陈与今的微博,好奇心促使他点开了陈与今的微博。在很多次没刷到更新后,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去看了。 然后他惊住了。原来只有五条,一拉到底的主页,突然多了很多条微博。 “终于找到你了,你没事,真好。” “联系不上你的第十五天。你到底在哪儿?我好想你。我终于意识到自己到底有多无能,只要你想逃,我就永远找不到你藏在哪里。” “联系不上你的第十四天。你说这个世上到底有没有神明?为什么我求了那么多遍,他们却不肯告诉我你在哪儿,告诉我你好不好?” “联系不上你的第十二天。你到底在哪里?我没法想象,我的世界里完全没有你。今天我有些恍惚,我突然在想,我的世界里是否真的出现过你这样一个人。你那么好,我们本来也是两个世界里的人,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世界?是不是这些都是我的一场梦?就像哆啦A梦只是大雄的幻想,大雄其实是一个精神病人。我想我可能也病了。” “联系不上你的第十天。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对你做了很多错事。我不该和你说伴郎的事,不该拉你去酒店,不该五年都不联系你,不该拉黑你,不该吼你,不该和你分手,不该等到你先开口才说爱你。你可不可以原谅我?我好爱你,你回来好不好?” “联系不上你的第八天。你去哪儿了?我去了你家好几次,都没有人。为什么你的朋友也联系不上你?你如果看到这条,可以告诉我一下吗?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没事,就好。” “联系不上你的第六天。现在的你是不是真的很讨厌我?如果你希望我以后不再出现在你的世界里,我可以。我还会继续爱你,默默爱你。希望你一切都好,万事顺遂。” “联系不上你的第五天。今天我又一直在看你的微博,每一条。你问我为什么知道你过的不好,却从来没有安慰你。因为我觉得我没有资格,在我们的感情里我是一个逃兵,我有什么立场去安慰你?我只能隔着屏幕陪你一起难过。” “联系不上你的第三天。你还是不想理我,没关系,这是我应得的,我活该。” ----------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开始的情节,可能不符合主流价值观和道德规范。 这些情节都是我编的,我没有要提倡这种做法的意思,也希望大家不要对应现实。 感谢在2020-12-06 00:17:04~2020-12-14 14:48: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肉分子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 第 10 章 那天之后,陈与今安静了几天。 柏寒有时会去看陈与今的微博,看得有些恍惚。明明他已经决定放下! 那天之后,陈与今安静了几天。 柏寒有时会去看陈与今的微博,看得有些恍惚。明明他已经决定放下,把对陈与今的感情扔进了太平洋,可是这些微博却在牵扯着他,让他回头看看被他丢掉的感情,还有陈与今。 所以他又近乎强迫症地去看陈与今的QQ空间,一次次提醒自己,陈与今已经有女人了,是未婚妻,六个月后就要结婚了。 令他不解的是,在陈与今声称满世界找他的那段时间里,他的QQ空间并没有停更合照。 柏寒的屏幕停在一张合照上,那个女生侧坐在陈与今的一条腿上,一手搂着陈与今的脖子,转身对着镜子拍照。 “傻逼。”柏寒忍不住在底下的评论区输入两个字,看了一会儿,又删除了。 他和陈与今也这样玩过。 和陈与今在一起之后,自习一度变得很低效。他总是忍不住去撩拨陈与今,陈与今也对他毫无招架之力,最后的结果都是晕乎乎地倒在了床上。 在第78次自习失败后,他收拾东西挪去了客房,告诉陈与今,只有完成他规定的作业量,才能去客房找他。 没过多久,柏寒就听到了叩门声,“柏寒,我写完英语了。” “真的吗?”他不太相信。 下一秒,门缝底下就飞进来一张英语卷子,门外传来陈与今得意的声音,“柏老师,你看啊。” 柏寒蹲在地上,拿起卷子,陈与今果然都写完了,看起来正确率也挺高,“陈与今,你是不是网上搜答案了?” “柏老师,你忘了我的手机被你收走了吗?” 柏寒回头看看桌上躺着的两部手机,抿抿嘴,走去给陈与今开门。 门一打开,他就被拥入怀抱。 “真想你。”陈与今埋在他肩窝蹭着。 “傻子,”柏寒抬手看了一眼表,笑着说,“不过才四十六分三十七秒。” “那也很想你。”陈与今捧起柏寒的脸,开始吻他。 “陈与今,你几岁?怎么这么黏人?”柏寒睁了眼,靠在墙上,手指探进陈与今的上衣,沿着他的裤腰逡巡。 “不是,只黏你。”陈与今的手也钻进柏寒的衣服,温暖地贴着他的背,开始下一轮接吻。 他和陈与今好像有接不完的吻,很多时候并没有什么理由。他想和陈与今接吻,就像他想喝水一样,成了一种本能,没有、也不需要任何理由。 在缠绵一番后,柏寒才抽出陈与今覆在他背上的手,“好了,该学习了。” “好的,柏老师,”陈与今的手又隔着柏寒的衣服把柏寒收紧在自己怀里,好好地感受了一番柏寒的骨骼走向,“柏老师,你好瘦。” “傻子,”柏寒笑着抽身而出,自己坐去桌前,拍拍旁边的椅子,“来,坐你柏少旁边。” “好。” “啧,”每次柏寒戏瘾犯了,陈与今总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并不配合他的演出,“你得说,谢谢柏少赐座。” “好,谢谢柏少赐座。”陈与今抬眼,笑着看他。 “切,不跟你玩了,没意思。”陈与今配合的样子,一点都不真诚,毫无演员的自我修养,柏寒不爽地抽过陈与今的英语卷子,给他批改。 陈与今的英语进步很快,错的不多。 “柏老师,有什么奖励吗?”陈与今抓住柏寒的手腕。 “你想要什么?又要接吻吗?”柏寒抬腿蹬在陈与今的腿上。 “不是,”陈与今勾住柏寒的腿弯,把他抱到自己身上坐着,“我要柏老师,坐我腿上,给我讲题。如果你想接吻,我也可以。” 柏寒侧坐在陈与今腿上,耳根不可见地红了一下,“你想要的可真多。” “嗯,很多。” *** 柏寒回北京之前,接到了陈与今的电话。 柏寒接了,他为自己辩解,他和陈与今,已经是成熟的成年人了,没必要再搞小时候拉黑那套,也没必要搞成老死不相往来、此生不复相见的狗血关系。恨一个人,很累。最好的报复方式,是让他成为无关紧要的过客。 “柏寒,你什么时候回北京?我们见一面吧。”陈与今开门见山。 尽管心里有了隐隐的预期,但陈与今所说的还是让柏寒心情复杂。 他不能否认,对于陈与今想见他这件事,他是有些高兴的,甚至还在期待他们的见面。但他又别扭地想扼杀这种高兴,因为这似乎背叛了他对着太平洋大喊的那句“去你妈的傻逼陈与今,老子他妈不爱你了!”他不想又因为陈与今变回一个傻逼。 “怎么,爷的身体就这么舒服,你又想操了?”于是柏寒选择了最轻慢的态度。 屏幕那端沉默了几秒,柏寒抠弄着手指,不安地等着陈与今的回答。 “柏寒,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陈与今说,“没有别的意思。” 柏寒心底软了。他讨厌这样的自己,陈与今总是几句话就能让他缴械投降,乖乖收起满身的刺,他并不想这样,他想要负隅顽抗。 “你要说什么?又说你还爱我?”所以柏寒说。 “我确实还爱你。” 陈与今坦诚地承认了,这让柏寒猝不及防。 “我想见见你,说说话,和以前一样。”陈与今接着说。 柏寒的烟瘾又犯了,急躁地去摸自己的烟。 “和以前一样?陈与今,我告诉你,不管是我们在一起之前,还是在一起之后,我他妈见到你都想抱着你亲。你告诉我,你想要的一样到底是什么样?你让我怎么和以前一样?”柏寒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好像要把烟吸进心肺里,吸进血管里。 屏幕那端又是令人难以忍受的沉默。 “陈与今,你他妈又哑巴了吗?”柏寒一脚踹在柜门上。 陈与今开口了,“好,那你回北京,自己保重,照顾好自己。” “□□妈!”柏寒挂了电话。他叫陈与今开口,不是为了听陈与今说这种话。 陈与今总是这样,只要他稍一拒绝,陈与今就缩了回去。明明只要陈与今再多说一句,他就愿意跟着他走了。 在恼怒地自我挣扎了两个小时后,他给陈与今发了一条信息,“去哪”。 最后还是他妥协了。柏寒告诉自己,他只是给自己,也给陈与今一个机会,好好整理一下他们之间纠缠了六年多的关系。是时候该收拾这段感情了。 “明天我去接你。”陈与今很快就回复了他。 柏寒没再回他。他已经做了很多妥协,不想再当那个主动的人了。 *** 第二天下午,陈与今来接他。 陈与今没有告诉他,要带他去哪儿。 他也不想问,就算陈与今要带着他冲进黄浦江,他也认了。这是他给自己最后的放纵。这场感情的结束,该有一个轰轰烈烈的结局。 一个多小时后,车停了。是郊外的一家温泉酒店。 柏寒嗤笑一声,“这就是你说的,说说话?” “柏寒,你以前跟我说过,想暑假一起去日本玩,在山里的温泉酒店待上一个礼拜,谁都找不到我们。”陈与今侧过脸来,认真地看着柏寒。 柏寒一怔,陈与今还记得。那是他和陈与今规划即将到来的暑假时,他提出来的。他们还煞有介事地在网上翻攻略,一起看民宿和酒店。但在那个暑假到来之前,他们就分手了。所以,这又是陈与今未完成心愿单上的一项吗? “陈与今,你他妈想睡我就直说,别找这么多莫名其妙花里胡哨的借口,显得自己好像多伟大、多深情一样。我早就不记得了。”柏寒推开车门,下了车,一股寒意撞了他满怀,眼睛被冻得有些酸涩。 *** 柏寒坐在房间的沙发上,看着陈与今打理温泉池子,突然就看陈与今很不顺眼。 “陈与今,你说你是不是大傻逼?”柏寒靠在沙发靠背上,腿交叠着搁在前面的矮桌上,烦躁地晃着。 陈与今起身看他,“是。” “没意思,”柏寒一脚蹬在矮桌上,“嘶,”他忘记了自己还光着脚。 陈与今走过来。 “你过来干吗?池子洗干净了吗?” “看看你要不要紧。”陈与今说。 “要你管。”柏寒抱着自己的膝盖,顺手就把沙发上的一个抱枕砸了出去。 陈与今捡起掉在地上的抱枕,搁在旁边沙发上,坐到柏寒旁边,强硬地握住柏寒的脚踝。 “陈与今你神经病啊,娘了吧唧的。”柏寒要缩回自己的腿,却被陈与今死死拽住。 “柏寒,你别闹了。”陈与今无奈地说。 好像终于等到了发泄的契机,柏寒毫不客气地一脚踹在陈与今肩上,“你他妈说的什么狗屁话?到底谁在闹?是我要来的吗?是你,是你陈与今求我来的。我早就跟你一刀两断了,想藕断丝连的是你!你说,到底是谁在闹?” 陈与今又不说话了,只是固执地抓住柏寒的脚腕,认认真真地检查了一番。 柏寒用力地挣脱出来,对着陈与今又是一脚,“陈与今,你知道我最不爽你的是什么吗?就是每次我试图跟你理清楚的时候,你他妈就跟我在这儿装死人。你以为只要你不说话,咱俩就能继续这样自欺欺人了吗?” “还好,没磕破。”陈与今在自说自话。 “草!去你妈的。”柏寒起身就想走。 “柏寒,你别走,行吗?”陈与今说,却又没有拦住他。 “陈与今,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给我说清楚,咱俩这摊子烂事,你到底打算怎么办?”柏寒抓起自己的外套就扔了出去,砸中了高脚桌上的红酒,然后一声脆响,地上流了一滩暗红。 陈与今扭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狼藉,叹了一口气,“柏寒,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柏寒觉得自己被陈与今气得都想笑。 “是啊,”陈与今从桌上摸了一支黑冰,却找不到打火机,就干咬着烟,“你知道的,我没你聪明,我想不明白我到底该怎么做。” 柏寒不懂,这么简单的事情,陈与今到底有什么想不明白,“陈与今,那我就跟你挑明了说,咱俩之间,只有两条路,要么你他妈跟我在一起,要么咱俩一刀两断,你去结你的婚,我去约我的炮,咱俩以后井水不犯河水,没有任何关系。” 陈与今终于从掉落在那滩红酒里的外套兜里摸到了一只打火机,是柏寒那只银质的。他把柏寒的外套搭在椅子靠背上,给自己点上了烟,“柏寒,我不想选。” “陈与今,你他妈别逼我抽你啊。你想要的还真挺多啊,老婆你也要,我你也要,怎么,天底下的好事全让你一个人占了?陈与今,你他妈以为你是谁啊?”柏寒冲过去就夺了陈与今嘴里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 陈与今抬头看他,“柏寒,你还是这样,你是不是从来就没看得上我过?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柏寒愣住了。他不止一次设想过,如果不是陈与今,他到底会喜欢什么样的人。他喜欢的人,应该门当户对,能和他一起讨论同性恋到底是基因决定还是后天影响,海边的岩石可以分为几类,划过的流星是怎么形成的。而不是每次他说这些,只会“嗯”的陈与今。 他对陈与今,总是抱着一种近乎嫌弃的偏爱。陈与今,不是他预想的那个人,但他就是喜欢了,也没想反悔。 陈与今不懂这些,没有关系,他可以说给陈与今听,或者干脆不和陈与今说这些。虽然嘴上叫着“傻逼”,但并不妨碍他仍然把陈与今捧在心尖儿上,想把所有最好的都一股脑儿丢给陈与今。 可是陈与今,只感受到了他的嫌弃。 柏寒想要解释,却不知道该从何解释起,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这个局面是否还有解释的必要。 他的沉默,在陈与今眼里可能成了默认。陈与今又打开烟盒,抽出一支烟,看了柏寒一眼,又把烟放了回去。 “柏寒,我叫你出来,但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想和你说什么。我有好多想说的,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在我找不到你的这十几天里,我才真切地感受到我到底有多离不开你。你问过我,为什么过去的五年里,我从没有联系过你。那是因为我会去看你的微博,我知道你过得怎么样,这会给我一种错觉,你好像从未离开过我的世界。可是我找不到你的时候,我慌了,我没法设想完全没有你的世界。你可能是真的很讨厌我吧,讨厌到再也不想看见我。也是,我也很讨厌自己。所以我想,只要你重新出现,我可以以后再也不去纠缠你,我可以永远躲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但你重新出现后,我又忍不住了,我就是想要见你,不想切断和你的关系。我也知道,我这样就是个自私的混蛋。” “柏寒,有的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羡慕你可以活得那么真实,那么自在,无拘无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常常会想,为什么不能把我分裂成两个陈与今。一个活成我爸妈想要的样子,扮演他们的乖儿子,工作、结婚、生子,如他们所愿。另一个活成我想要的样子,和你在一起,每天和你接吻□□,或者什么都不做,就躺着,一起发呆,一直在一起。” 柏寒心底一沉,他好像忽然就看清了,横亘在他和陈与今之间的到底是什么。以前他总觉得,他和陈与今当年分开,不过是年轻气盛,一时错过。如果有机会重新来过,只要他收敛自己的脾气,可能他和陈与今就可以收获一个很好的结局。 可是现在他才意识到,他和陈与今之间,还横亘着陈与今的家庭。 陈与今有一个传统意义上很幸福的家庭,严厉的、不善言辞的爸爸,唠叨的、心地善良的妈妈。 在那个被陈与今带回家的春节,陈与今的爸妈对他很好,什么都没问,只是给他做了他喜欢的菜,叫陈与今陪他出去玩。 但陈与今爸妈对他好的前提,是他们只当他是陈与今的好朋友,而不是陈与今喜欢的人。他们都是很传统的人。 一次在陈与今家吃饭的时候,电视里播了一则新闻,大约是妻子控诉丈夫在外面有了男小三。陈与今的爸爸说男的喜欢男的,那都是变态。陈与今的妈妈也附和了几句,说这种人的父母真可怜。 柏寒余光看了一眼陈与今,陈与今的眼神复杂。当时柏寒就在想,如果他告诉陈与今的爸妈,他和陈与今的真实关系,他会不会被立刻赶出去,就连他吃的碗也被砸出来。 他的家庭和陈与今的家庭,是不一样的。他爸在风月场上见的多了,听到他出柜,没什么反应。但陈与今要面对的,可能是惊涛骇浪、腥风血雨。 柏寒想明白了,如果他非要逼着陈与今在他和未婚妻之间做选择,他就是在逼着陈与今在自己和他的父母之间做选择。他没有了胜算,也没有了想赢的欲望。因为这个选择太痛了,他不想对自己爱的男孩那么残忍。 柏寒坐在沙发上,拿了一支烟点上,又拿了一支递给陈与今,“陈与今,你说,如果我们当年没有分手,我们现在还在一起吗?” “我不知道,”陈与今给自己点上烟,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我妈身体不好,你知道的。” 柏寒懂了,就算当初他和陈与今没有分手,就算现在他和陈与今还是在一起,他们以后还是要分的。陈与今在他和家人之间,选了家人。 而他不怪陈与今。他也不愿意陈与今为了他,丢弃自己的家人。陈与今的家庭很幸福,很温暖。他不想让陈与今和自己的家做切割,变得和他一样。 甚至在一瞬间,柏寒有些庆幸,庆幸他和陈与今很早就分开了,在陈与今的父母知道之前。这样陈与今仍然拥有一个幸福的家。 柏寒想,他应该已经想清楚了他和陈与今的关系该何去何从。 陈与今不想完全舍弃他,又没有勇气完全拥有他。而他,还爱着陈与今。如果非要做个选择,不如让他来。就让他来当恶人,当那个勾引陈与今的男小三。他心甘情愿挡在陈与今面前,为陈与今撑出一片可以做梦的世界,让陈与今可以暂时做他自己。 “陈与今,要是你明天就要死了,那你今天想干什么?”柏寒吐了一口烟雾,捏住陈与今的下巴,让他转向自己。 “找到你,和你做~爱。”陈与今说,很认真。 “好,”柏寒满意地松了手,摁灭了烟,“去他妈的伦理道德,陈与今,做~爱吗?和我。” “好。” 于是,他和陈与今,心照不宣地又在一起了。 他和陈与今,默契地不去界定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不去讨论两个人的未来。因为他们都知道,他们所做的不过是末日前的一场狂欢。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倒计时。最后一天,是六个月后陈与今即将到来的婚礼。 ---------- 作者有话要说:柏寒:陈与今,你说我活得自由自在,无拘无束,那是因为你并不知道,你就是我的软肋。 这一章的情节,并不是最初就设计好的,而是在码字过程中,随着柏寒和陈与今的人物形象越来越丰满,有了自己的性格特征和行事逻辑之后,自然而然写出来的。 我有犹豫过道德层面的质疑。但我不想改。我并不是宣扬这种做法,只是站在柏寒和陈与今的立场,我能够理解他们。 以及,再次强调,这是假的,我编的。 柏寒说的软肋,是真的。 11# 第 11 章 北京的春天很短,转瞬即逝。但是对于柏寒来说,这一年的春天是最好的,因为陈与今来北京了。…… 北京的春天很短,转瞬即逝。 但是对于柏寒来说,这一年的春天是最好的,因为陈与今来北京了。 他不知道陈与今是怎么和未婚妻说的,他也没有兴趣。他只知道,陈与今来找他了。 他们过了几天和普通学生情侣一样的生活。 那天陈与今给他打电话,和他说后天会去北京,待四天。 柏寒愣了一下,然后什么也没问,笑着说,好,等他来。 第二天,他去了商场,买了很多生活用品,从枕头到牙刷,都备上了。他还买了很多吃的,这样他和陈与今都不想出门的时候,就可以窝在家里吃零食。 陈与今来的前一晚,柏寒躺在床上,抱着他给陈与今买的枕头,忍不住地想笑。那一晚,他难得睡了一个好觉。 陈与今的航班是下午三点半落地。柏寒很早就到了。 他没什么耐心,但他乐意等陈与今。 站在接机大厅,看着头顶的显示屏上陈与今的航班信息,他感到幸福的靠近。 在等待了一小时零五分钟后,他看到了陈与今的身影,高高的,肩膀宽宽的,很好看,在人群里一眼就可以看到。 柏寒笑了,踩在栏杆上,扒着栏杆,他的眼里只有陈与今是实的,其他人都是虚影。 陈与今也看到他了,冲他招手。 柏寒看着陈与今走向自己,然后冲陈与今张开了双臂,他想要陈与今的拥抱。 这里是北京,没有人认识陈与今,陈与今是自由的,他可以做自己。 五米,四米,三米,两米,一米,然后柏寒被用力地拥入了陈与今的怀抱。 柏寒满足地笑了,他和陈与今终于有了一个正大光明坦坦荡荡的拥抱。 他没有去看周围人的反应,他毫不关心。他的世界很小,有陈与今就够了。 “欢迎回家。”他对陈与今说,搂住了陈与今的背。 “嗯。”陈与今摸摸他的头发。 回到车里,柏寒迫不及待地搂住了陈与今,本能一般地吻住了陈与今。 “陈与今,我很想你。”柏寒勾住陈与今的脖子,看着陈与今。 “我也是。”陈与今摸摸柏寒的脸颊,又吻了上去。 从机场到柏寒的住处要一个多小时,路上两个人没怎么说话。但柏寒的心里是满的,就连堵车都变得可以忍受。 这天晚上,他们叫了海底捞的外卖,在家吃火锅。 陈与今摆弄那些锅碗食材,给他涮肉,柏寒就在陈与今旁边坐着,等着陈与今涮好放到他的碗里。 “陈与今。”柏寒抬手搭在陈与今的腿上。 陈与今将一漏勺的肉放到柏寒的碗里,然后看他,“嗯?” “陈与今。”柏寒又叫他。 “嗯。”陈与今说。 “没事,我就是叫叫你。”柏寒笑着晃晃陈与今的腿。 “好。”陈与今勾住柏寒的腿弯,把柏寒的腿搁在自己腿上。 吃完火锅,柏寒又蜷在椅子上,看陈与今收拾桌子。 他的这套房子,好像突然就有了烟火气,有了家的感觉。他好希望这种生活可以一直持续下去。 可是,陈与今只停留四天。想到这里,柏寒又有些烦躁。 “陈与今,你别收拾了,陪我打游戏。”柏寒抬腿踢踢陈与今。 “好。”陈与今放下手里的东西,洗了一把手,然后过来抱起柏寒,就像抱着一只树袋熊,走去沙发。 柏寒和陈与今打了一会儿游戏,又趴在沙发上,看陈与今自己打游戏。他总觉得自己心里的烦躁得不到纾解。 “陈与今,做~爱吗?”所以他问。 陈与今回头看他,然后屏幕上的小人就死了,“好。” 浴室里氤氲着蒸腾的热气,一如在泛滥升温的欲望。 柏寒又抱到了陈与今,他的烦躁得到了纾解。他确信人的肌肤、人的体温是有治愈功能的。他狠狠咬在陈与今的肩膀上,感受着陈与今给予他的抓心挠肺的快乐。 “陈与今,”柏寒仰起头,任由陈与今托住他瘫软的身体,半倚在冰凉的瓷砖上,“你他妈快点。” 陈与今轻笑着捞起柏寒,和他接吻,然后让柏寒背靠在自己怀里,“好。” 柏寒反手捞住陈与今的脖子,餍足地长叹一口气,“陈与今。” “嗯。” “给爷洗干净。” “好。”陈与今探过头去,又和柏寒接了一个吻。 陈与今在洗手台上铺了一条干毛巾,把柏寒抱到洗手台上坐着,又随手捞了一条毛巾,要给柏寒擦头发。 “不要,我要那条蜘蛛侠的。”柏寒踢踢陈与今的腿,指着那条红黑的毛巾。 “好好好。”陈与今伸手拽下那条毛巾,裹住柏寒的脑袋,故意胡乱地揉了一通。 “喂,陈与今,你到底会不会擦头发!我要投诉你,扣你钱,扣光你这个月的工资,不对,要扣光你一年的工资。然后你就流落街头,只能卖身,我勉为其难地买下你,然后让你每天都给我擦头发。”柏寒不满地去捏陈与今的腹肌。 “柏少不是对我擦头发的技术不满意吗?”陈与今放轻了动作。 “谁让你柏少心地善良呢?是不是?”柏寒伸手去捏陈与今。 陈与今也不躲,专心给柏寒擦头发,“是。那你对其他技术满意吗?” “陈与今,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啊?”柏寒拿捏着陈与今,故意用了些力,“陈与今,今天,你柏少要在上面,你答应吗?” 陈与今撩起一直遮住柏寒大半张脸的毛巾,勾起柏寒的下巴,“答应。” “这才乖嘛,”柏寒满意地抬腿,踩在陈与今的胯骨上,“抱爷去床上。” “好的,柏少。”陈与今难得地配合了柏寒的剧本。 柏寒更满意了,决定赏陈与今一个吻。 一番缠绵后,柏寒趴在陈与今的胸前,听着陈与今的心跳声,摩挲着陈与今的胳膊。 “柏寒,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过夜,我们在一起之后。”陈与今抚着柏寒的背。 “嗯。” “我送你的小狮子,你还留着?”陈与今看向床头柜上的玩偶。 “是啊,我一直都带着,不管去哪个城市,”柏寒挪了挪位置,枕在陈与今肩窝里,打开手机相册,“我会给小狮子拍照。你看,每到一座城市,我都给它拍打卡照。” “为什么不拍你自己?我不要看它,我想看你的照片。”陈与今歪头跟柏寒一起看照片。 “切,我才不给你看我的照片,”柏寒滑动着屏幕,又补充了一句,“我不喜欢拍照。” “柏寒,那我们拍照吧,我们好像没有合照。” “你是说,在这里吗?在床上?”柏寒笑道。 “也不是不行。”陈与今圈住柏寒的腰。 “我才不要跟你拍不雅照,你这个傻逼。”柏寒一脚蹬在陈与今腿上,又被陈与今的腿夹住。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陈与今说。 柏寒在陈与今肩上蹭蹭,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这还差不多,对了,我给它起了一个名字,你猜叫什么?” “陈与今?”陈与今笑道。 “啧,怎么可能,你再猜。” “大傻逼?”陈与今又说,“小傻逼?” “陈与今,你还真是知道自己是个啥玩意儿啊。我才不会叫我的小狮子这种名字。算了,你肯定猜不到,我叫它辛巴,”柏寒扔了手机,撑着胳膊,越过陈与今把小狮子捞了过来,“辛巴真可爱,我爱你,”然后对着小狮子连亲几口。 “别亲了,”陈与今强硬地从柏寒怀里抢走小狮子,用力地扔了出去,“亲我。” 柏寒看着划出一道抛物线的小狮子,又好气又好笑,“陈与今,你跟一个玩偶吃醋?大傻逼。” “柏寒,亲我,”陈与今扭过柏寒的脸,“我要你亲我。” 柏寒看着陈与今认真的脸,笑了,“好,大狮子。” “陈与今,明天跟我去学校吧,我们去拍合照。”柏寒揉弄着陈与今的嘴唇,那里有他留下的印记。 “好,”陈与今揉揉柏寒的头发,“我也很想知道你在北京的生活。” 柏寒突然就说不出话了,他想起自己曾经想和陈与今一起来北京的梦,“傻逼,别煽情。” “那继续接吻吧。”陈与今托住柏寒的脸。 “好。” 第二天,柏寒醒的很早。 他和陈与今在一起的时间很宝贵,他不想把时间都浪费在床上,浪费在梦里。 他给今天的行程起了一个名字,“打卡Y大适合偷偷接吻的100个地方”。 陈与今咬了一口切片面包,“你最好真的有100个。” “切。”柏寒心想,就算没有100个地方,他把陈与今拉去无言湖北边小树林里亲上100次,也是作数的。 Y大的校门没那么容易进,需要提前预约。 柏寒揽着陈与今的胳膊,掏出自己的校园卡,然后指指陈与今,“你好,这是我男朋友。” “哦,好好。”保安小哥脸上闪过一些慌乱,给他们放了行。 陈与今被柏寒推着走,“喂,柏寒,你今天挺不对劲。” “怎么,你不喜欢?那你也可以做我普普通通的同学。你大老远从上海跑来北京,就为了看看你这辈子都考不上的Y大,所以你求着你以前的同学柏寒,也就是我,带你进来参观一下。我呢,跟你不太熟,但看你实在真诚,不好拒绝,就勉为其难,大发善心,百忙之中抽空带你随便逛逛。这个设定,你还喜欢吗?”柏寒松开手,故意和陈与今保持一定距离。 “不喜欢,”陈与今凑过去,拉住柏寒的手,“我喜欢这样,你喜欢吗?” 柏寒和陈与今十指相扣,“那我喜欢这样。” Y大很大,有好几万人,他们都不认识陈与今。至于柏寒,他早就在朋友面前出柜了,从未遮掩过。若是碰上认识的人,他想自己应该会大大方方和他们介绍,这是他的男朋友,然后问他们他的男朋友是不是很帅气。 在Y大,距离上海1200公里的地方,他和陈与今,可以当一对普通的学生情侣。大大方方牵手,偷偷摸摸接吻。 ---------- 作者有话要说:刀了十章,终于有糖糖了!撒fafa! 柏寒:我是大猛1! 陈与今:哦,是吗? 花花:我努力想让柏寒攻一次了,至于现场的真实情况,我被关在房门外,我也不知道诶~有空问问柏寒好了(对手指中~~) 辛巴:555,还有人记得掉在地上的我吗~ 嘿嘿,我很喜欢那句,大大方方牵手,偷偷摸摸接吻。 你们喜欢不?不喜欢也没关系,别告诉我就行。 12# 第 12 章 柏寒选的第一个接吻地点,是教学楼。 他带着陈与今进了第二教学楼,“陈与今,这里一共四层,每层有十…… 柏寒选的第一个接吻地点,是教学楼。 他带着陈与今进了第二教学楼,“陈与今,这里一共四层,每层有十七八间教室,你随便挑,喜欢哪个教室我们进哪个。” “柏少,这栋教学楼,刚刚被您买下来了?”陈与今捏捏柏寒的手腕。 “没错,”柏寒拉着陈与今站在一楼大厅,指着三层楼高的电子显示屏,“或者你看课表,想去听什么课,随便挑。” 陈与今认真地看着显示屏翻过了一页又一页,“小说的艺术,就这个吧,我应该能听懂老师在说什么。” 于是他们从教室后门悄悄溜了进去,选了最后一排角落里的位置。 柏寒从书包里拿出两本笔记本,自己面前一本,陈与今面前一本,又丢给陈与今一支笔。他不想显得他和陈与今只是来这里打发时间的。 这门课的授课老师是中文系的教授,出版过许多本小说。 陈与今认真地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老师。 柏寒忍不住好奇心,凑上去看陈与今的笔记本,结果看到的是两个火柴人,手拉手,头顶是一个校门,写着Y大,一个火柴人飘出一个对话框,“这是我男朋友”。 柏寒捏了一下陈与今的腿,忍不住笑。 陈与今抬头,无辜地看他。 众所周知,Y大中文系,不教怎么写小说。所以“小说的艺术”,并不是带大家一起读小说,而是抽象的理论知识。 柏寒也听不下去了,但他很喜欢这个教室。这是个阶梯教室,教室很宽,人不多,没人会注意到他和陈与今。 他们的位置靠窗,窗外是二教的天井,有蜿蜒的走道和一些绿植。 挨着窗有一株桃花,已经开花了,淡粉色,很好看。 柏寒在桌下拉住了陈与今的手。 陈与今看着他,改成了十指相扣,把柏寒的手搁在自己腿上,另一只手也覆了上来。 第一节课间,柏寒就带着陈与今溜了。他和陈与今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能把两个小时都耗在现代小说有哪些流派上。 二教顶楼有一个天台,平日里都锁着门。但柏寒知道另一个入口。 两人进了四楼的一间教室,柏寒站在教室后头,推开一扇窗,扭头对陈与今勾勾手指,自己先翻了出去。 陈与今一愣,也跟着翻了出去。 天台很开阔,能看到蓝蓝的天,还能看到不远处的新中关,还有颐和园的塔。 柏寒扒着护栏,看楼下来来往往的人,又看他身旁的陈与今。 “陈与今,你说这个地方,适合接吻吗?” “适合。”陈与今把柏寒拉下来,两个人坐在地上,背靠着护栏,吻在一起。 没有人知道,二教顶楼的天台上,有两个男孩在接吻。 “陈与今,有的时候我会一个人来这个天台,因为我觉得这个地方,很像我们之前那个。”柏寒从衣兜里掏出烟盒,递给陈与今。 陈与今抽出两支黑冰,又从柏寒另一侧衣兜里摸出打火机,先给自己点上,然后用自己的烟凑近柏寒,点燃柏寒的烟,悠悠地说,“这儿更好。” 柏寒轻笑一声,“可不是嘛,最高学府,我在这儿的天台抽烟,发呆,还有,想你。” 陈与今夹着烟,吐了一口烟雾,偏头看柏寒,“柏寒,你问过我,有没有再去过那个天台。我去过。在我决定订婚那天。” “操,”柏寒踢了一脚陈与今,“你丫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陈与今却接着说:“我蹲在你经常坐的那个水塔上,抽了一下午的烟,一个人看落日,等到天黑。” 柏寒想起了那个水塔下还算新鲜的烟蒂,他在想,也许那些烟蒂,是陈与今留下的。那个天台,没有别人闯入。还是只属于他和陈与今的秘密基地。 以前是柏寒一个人在这里抽烟、发呆,现在是和陈与今两个人一起抽烟、发呆。柏寒觉得,还不错。至少他不用再去想陈与今了,因为陈与今就在他眼前,手一勾就可以接吻。 柏寒起身,又趴在护栏上,看着远处放空。 “柏寒,我想问你,上Y大,是什么感觉?”陈与今也起身,趴在柏寒旁边。 “没什么感觉,”柏寒转身,胳膊撑在护栏上,看着陈与今,“比以前更想你而已。” Y大,都是优秀的人,惺惺相惜的有,互相看不上的也有。更准确来说,大学是进入社会前的过渡阶段。在这里很难找到归属感。所有人都行色匆匆,忙着打拼自己的世界。 在Y大,柏寒几乎找不到一个可以掏心掏肺的朋友。所以他更加想念上海的朋友们,还有陈与今。 陈与今抬手摸摸柏寒的脖子,“以后,你可以给我打电话。” “好。”柏寒笑了,他并不想去问陈与今,等陈与今结婚以后,他还能不能给他打电话。他想,陈与今的这个承诺应该是一辈子都有效的。但他,在四个月后不会再去找陈与今兑现。 “陈与今,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柏寒拽拽陈与今的袖子。 “好。” 柏寒走近教室,却发现教室的窗户被关上了。 他忍不住笑,回头去看陈与今。 陈与今也在笑。 “陈与今,你去敲窗户。”柏寒往边上一闪,理直气壮地支使陈与今。 “好。”陈与今经过柏寒身边时,抬手摸摸他的脑袋,然后走到窗边,叩叩窗户。 然后一个女生来开了窗。 “谢谢。”陈与今说,从窗户里翻进教室。 “啊,不,不客气。”女生磕磕绊绊地说。 听到女生的声音,柏寒毫不客气地探过头来,“陈与今,接住我。” “好。”陈与今乖乖站在窗下接住柏寒。 柏寒得意地看了一眼站在旁边呆住的女生。 走出教室,陈与今倾身在柏寒耳侧说;“柏少,今天醋劲儿有点大。” “没错!走,柏少带你吃饭去,给你点一壶兑了水的山西老陈醋。”柏寒抬手勾住陈与今的脖子,把他卡在自己的臂弯里。 柏寒不喜欢在食堂吃饭,因为人太多了,他讨厌拥挤。 但为了陈与今,他可以忍受。 他特意带陈与今去了学五食堂,因为那里有Y大最有名的鸡腿饭。 他打了两份鸡腿饭,又给陈与今加了一块爆浆鸡排。 他不知道陈与今下一次来Y大会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陈与今还会不会再来Y大,所以他要把最好的都给陈与今。 柏寒找朋友借了一张校园卡,带陈与今去了图书馆。 Y大的图书馆,是亚洲最大的图书馆,打通了新旧两馆,大大小小分布着二十多个馆藏室。 一楼大厅有一个很大的玻璃穹顶,贴着深蓝色的膜,很像在看银河系。 柏寒最喜欢的是自然科学阅览室,所以他把陈与今拐去了那里。 自然科学阅览室在四楼的旧馆,很偏,没什么人,适合接吻。 阅览室又分为内外,外头是开架的,一侧是书架,一侧是供同学自习的桌椅。里头还有狭长的一间,只有密密麻麻的书架。 两个人进了里头那间。 穿行在最喜欢的书架中,身后是最喜欢的人。柏寒觉得,自己就像是小狮子,带着他的小王子,一起去探索自己最喜欢的森林秘境。 柏寒拉住陈与今的手,一直往里走,走到最里边的书架,又拐去书架和墙壁的夹角。 “陈与今同学,要接吻吗?”柏寒靠在墙上,揪住陈与今的领子。 “好。”陈与今捧住柏寒的脸,俯身和他接吻。 周围很安静,柏寒觉得那些书里的符号文字还有图片都飞了出来,在空中旋转。不管是恐龙、鲸鱼,还是天体,都在空中旋转。而他和陈与今,在其中接吻。 柏寒很喜欢,所以他让陈与今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自己跨坐在陈与今身上,继续刚才他很喜欢的吻。 傍晚,柏寒带着陈与今去了无言湖。 无言湖在Y大北边。湖不大,中间有一个湖心岛,岛上有一座进不去的八角小楼,岛边是只剩下底座和两根系船柱的石舫。 湖里有很多近半米长的锦鲤,还有野鸭、鸳鸯,有时还会飞来白鹭和黑天鹅。沿湖是一圈石板路,路的两边都是绿植,有流浪猫漫步其中。 北方的夕阳很斜,无言湖被打上暖黄色的滤镜,波光粼粼,有暖暖的微风从湖心岛拂过水面、穿过柳枝而来。 “陈与今,牵手吗?”柏寒问陈与今。 陈与今没有说话,只是拉住了柏寒的手。 柏寒看着十指相扣的手,笑了,握紧了陈与今的手。 路上的人不少,有些会看他们一眼,也就移开视线了。比起很多地方,Y大很包容。 “陈与今,你想拍照吗?我是说,我们俩的合照。”柏寒晃晃陈与今的胳膊。 “好,怎么拍?”陈与今问他。 “你站这等我。”柏寒松开手,去找坐在旁边长凳上的女生,她一直在偷看他们,柏寒一看她,她就慌忙低下头,忍住脸上的笑。 “同学,你好,可以帮我和我男朋友拍几张照吗?”柏寒问有些手足无措的女生。 “啊?啊!好啊好啊!”女生兴奋地起身,膝盖上的书掉在了地上。 柏寒笑着把手机递给女生。 “你们要怎么拍啊?你们就这样站着吗?拉手吗?搂肩吗?对视吗?要亲亲吗!”女生对着手机屏幕兴奋地合不拢嘴。 柏寒笑着看陈与今,“怎么样?你想怎么拍?” “那就都要吧。”陈与今拉住了柏寒的手。 女生给他们拍了很多照片。柏寒最喜欢的是他和陈与今的接吻照,这是一张剪影,看不清他们的脸,只有夕阳下的轮廓。 ----------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好,这个女生,叫花花。 花花无处不在! 花花:给我亲! 柏寒:变态。陈与今,过来,爷要亲你。 陈与今:哦。 PS: 没有人知道,二教顶楼的天台上,有两个男孩在接吻。除了我,花花。 13# 第 13 章 柏寒和陈与今在无言湖待到很晚才回家,因为柏寒带着陈与今探索了无言湖边适合接吻的98个地方。 回家后,啊 柏寒和陈与今在无言湖待到很晚才回家,因为柏寒带着陈与今探索了无言湖边适合接吻的98个地方。 回家后,柏寒躺在陈与今身旁,枕在他肩上,一起看丧尸片。 “陈与今,你看这个丧尸,丑了吧唧的,好像你哦。”柏寒指着一个衣衫褴褛、头发蓬乱、满脸血污的丧尸说。 “哦。”陈与今面无表情地说。 “陈与今,你真无聊。”柏寒在陈与今肩头狠狠咬了一口。 “那我们做点有趣的事吗?”陈与今按了暂停键。 柏寒抽走pad,搁在床头,跨坐在陈与今身上,“陈总,你想做点什么有趣的事呢?” 陈与今扶住柏寒的腰,手从衣摆里探进去,上下摩挲,“做你最喜欢的事。” 柏寒笑着挑起陈与今的下巴,“流氓。” 不一会儿,陈与今的手机响了。 “哪个傻逼!”柏寒不满地掐住陈与今的脖子,“不准接。” “好。”陈与今俯下身来和柏寒接吻。 在手机坚持不懈地响了第五遍之后,柏寒推开陈与今,捞过陈与今的手机,“妈的,你宝贝儿!” 柏寒把手机屏幕怼到陈与今鼻尖下,“陈与今,你到底有几个宝贝儿?” “就你一个。”陈与今也不去接手机。 “那你把她的备注改了。”柏寒抬腿蹬在陈与今的胸前,不让他俯身来亲自己。 “好。”陈与今接过手机,想继续扔一边。 柏寒拦住他,“你接啊,为什么不接?” 陈与今握住柏寒的脚踝,“好。” 陈与今接通了电话。 然后柏寒就听到了那个女生娇滴滴的声音,“亲爱的,你去北京干什么了?怎么都不给你的小宝贝打电话?你是不是在那边有别的女生了?” 柏寒用力去拧陈与今的胳膊,轻哼一声。 “没有,我在柏寒家。”陈与今的指腹摩挲着柏寒的脚踝。 “柏寒?哦,柏少啊,那你让他听电话。”女生说。 柏寒支起身子,用嘴型对着陈与今说了一句“傻逼”,然后点开了外放,“喂,我是柏寒,陈与今在我这里。” “柏少呀,听到你的声音我就放心了。阿今这个小混蛋跑去北京就不理我了,电话都不知道打一个,我还以为他去出轨了。”女生说。 柏寒笑了,“阿今这个小混蛋啊,他不敢出轨的,是不是,小混蛋?”柏寒用力握住陈与今身下。 “是。”陈与今坦诚地看着柏寒的眼睛。 柏寒把手机怼到陈与今面前,又听他和那个女生聊了几句,然后陈与今挂了电话。 “阿今,你这个小混蛋。”柏寒又躺了回去,故意抬腿重重地砸在陈与今肩上。 “我喜欢你叫我陈与今。”陈与今扶住柏寒的腰,把他拖向自己。 “妈的,我就不。你谁啊你?你说什么我就要做什么吗?我偏不。”柏寒觉得心里闷闷的,他就是要对陈与今说狠话,才能发泄出来。 陈与今拿回手机,“你要我改成什么?她的备注。” 柏寒认真地想了一下,踹了陈与今一脚,“算了,没意思,我为什么要帮你想该叫她什么。你丫还做不做了?爷都没兴致了。” 陈与今扔了手机,俯下身来亲柏寒,“做。” 每次和陈与今的缠绵都好像在打架,有时忍不住往后躲,又会被陈与今抓住脚踝拖回去。 而这一次,因为两个人心照不宣的原因,成了一场更为激烈的发泄。 柏寒试图通过更为猛烈的冲击让自己忘掉刚才的不快,也忘掉自己和陈与今的真实处境。 最后他仰躺在床上,连手指都懒得动,嗓子似乎快要冒烟了。 “陈与今,渴。”柏寒闭上眼,餍足地放空。 几秒之后,柏寒就感觉陈与今亲了上来,然后温热的水度到自己嘴里。 陈与今给他擦掉从嘴角溢出的水,“还喝吗?” “你他妈,”柏寒想抬手打他,却又懒得动弹,“喝。” 陈与今在北京的第三天,他们去了商场。 就像其他情侣一样,吃饭、逛街、看电影。 以前刚在一起时,他们一起去看过电影,是陈与今喜欢的超级英雄大片。柏寒整场电影都在等着陈与今来偷偷拉他手,但陈与今从头到尾都在认真看电影。 看完电影,柏寒问陈与今,电影好看吗。 陈与今说,好看,然后就开始跟他介绍漫威宇宙的设定。 柏寒白了他一眼,自己走了。 所以这次,柏寒选了一部无聊的文艺片,这样陈与今就可以专心和他接吻了。 冷门的文艺片,人很少,大部分也都是情侣。他们选了靠后的情侣座。 电影开场,灯光熄灭,只有荧幕上的冷光。 柏寒掰过陈与今的脸,“陈与今,你只能看我。” “好,那你呢?” “我看电影。”柏寒从陈与今手里拿过可乐,喝了一口,又塞回陈与今手里,冲他一笑,然后转头去看电影。 陈与今捏住柏寒的下巴,就凑了上去,接了一个吻,“我要你,也只看我。” 柏寒笑了,“好。” 于是,这一场电影,成了他们接吻的背景音乐。 看完电影,他们去了附近的宜家。 在上海的时候,他们也去一起去过宜家。就是那一次,陈与今给他买了小狮子。 柏寒很喜欢逛宜家,因为这里有家的感觉。或者说可以让他有一种错觉,他和陈与今来这里,是为了采购家具,回去装饰他们两个人的家。 不是周末,宜家人不多。柏寒半趴在推车上,一路向前滑。 “陈与今,我喜欢这个柜子。” “陈与今,我要那张床,然后在上面和你□□。” “陈与今,我要这张桌子,你给我做饭吃。” …… 柏寒临幸了一大圈,然后站在玩偶区,指着小山一样的玩偶,“陈与今,我要那个恐龙,绿色的,你给我买。” “好。”陈与今挑了一只放进推车。 “我要那个鲨鱼。” “好。” “我还要那个狮子。” “你不是有一个了?” 柏寒理直气壮地说;“小狮子是用来宠的,这个大的,是用来揍的。” “哦,好,”陈与今听话地挑了一只最大的,“够大了吗?” “切,还凑合。”柏寒把大狮子堆在推车上边。 最后柏寒抱着大狮子,陈与今夹着鲨鱼和恐龙回了家。 这是陈与今在北京的最后一晚。 柏寒窝在沙发上,搂住大狮子,腿搁在陈与今怀里。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但柏寒心里的焦躁越烧越旺。他需要一些疯狂。 “陈与今,去喝酒吗?”柏寒踹踹陈与今。 “去哪儿?” “五道口。” “好。” 到五道口已经十二点了,但真实的五道口才刚刚苏醒。 晚上十点之前的五道口,属于周围的普通学生,是一个朝气蓬勃、熙熙攘攘的地方。午夜十二点之后的五道口,属于失意又放纵的人。 白天关闭的小铁门,会在十二点打开,通往地下旖旎的新世界。这是成年人的真实世界。 柏寒带陈与今去的是一家gay吧。临街,但只有一块一米高的木头招牌,很不显眼。一如来这家店的人,隐匿在其他光鲜的身份后,只有在深夜,才能在这里做真正的自己。 酒吧人很多,柏寒挑了一处卡座,点了水烟和两杯酒。 周围很吵,重低音的背景音乐,听不清说话,柏寒也没有什么想说的,沉默地抽着水烟。 水烟的烟雾更浓,一口吐出,透过烟雾去看陈与今,柏寒觉得有些恍惚。好像分不清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幻。 陈与今的飞机,是明天下午四点。准确来说,是15个小时以后。 柏寒的眼睛有些酸涩,“草他妈,”柏寒又猛吸了一口,仰起头,吐出烟雾。 酒吧在地下一层,天花板上挂着复古的铜质吊灯,垂下几串玻璃吊坠,透着廉价,却妄图让人以为这是水晶灯。真他妈的可笑。 陈与今也不说话,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只是看着柏寒。 “陈与今,”也许是酒精和烟草的催化,让他冲昏了头,柏寒突然直起身来,“我最后问你一次,你,要跟我走吗?” “嗯?你说什么?”陈与今后知后觉地凑上来,“没听清。” “□□妈,”柏寒一把掐住陈与今的脸,大声说,“老子说□□妈!” 陈与今愣了愣,接过柏寒手里的烟管,吸了一口,靠在沙发上,沉默地吐着烟雾。 柏寒泄了气一般斜靠在沙发上,一口气喝完了酒,叫服务员来点酒。 “先生,那边的先生已经为您点了一杯。”服务员端着托盘,放下一杯酒。 “是吗?”柏寒顺着服务员的指引看过去,是坐在吧台上的一位还穿着西装的男子。 柏寒轻笑一声,看向陈与今,端起酒杯,摇晃着酒杯,“陈与今,有人请我喝酒。” “你喝吗?”陈与今问道。 “喝啊,为什么不喝?”柏寒喝了一口,直直地盯着陈与今。 陈与今又不说话了。 柏寒看着陈与今,几口喝完了酒,看到陈与今微微皱起眉,他心里好受了一些。 “弟弟你好,”穿西装的男人走过来,手里端着两杯酒,“和朋友过来玩?” 柏寒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向陈与今,笑着说:“对啊,和朋友。” 男人就势坐在柏寒身边,把一杯酒放在柏寒面前,“我看你,好像很喜欢这款酒,这杯也算我的。” “嗯。”柏寒端起酒,仍然盯着陈与今。 陈与今站起身,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把酒杯磕在桌上,“他是我老婆。” 柏寒笑了,笑得开始咳嗽,一边咳出眼泪,一边继续笑。 然后他就被陈与今拉出了酒吧。 柏寒仍然是止不住地笑。 已经是凌晨三点,有些冷了。 有人坐在马路牙子上,仰着酒瓶灌,西服丢在一旁。有人抱着树痛哭流涕。也有人摇摇晃晃站在绿化带旁撒尿。 路上已经没有车了。柏寒拎着自己的外套,走在马路中间。 陈与今把他拉到人行道上,又把外套给他穿上。 柏寒拧住陈与今的脖子,“陈与今,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陈与今好像叹了一口气,“我说,你是我老婆。” 柏寒放声大笑起来,笑得直不起腰来,干脆蹲在地上,“你他妈放什么屁。” 陈与今也不去拉他,跟着一起蹲下来,摸出烟盒,“抽吗?” 柏寒觉得自己好像醉了,因为他的手控制不住地抖,他颤颤地抽出一支烟,然后又摸出自己的打火机。 夜里起风了,他怎么也打不着,愤怒地把打火机砸了出去,“草他妈!” 陈与今摸出自己的塑料打火机,挡住风给柏寒点上,又把被扔出去的打火机捡回来。 终于吸到了烟,柏寒好像清醒了一点,“陈与今,你再说一次。” “你是我老婆。”陈与今说。 柏寒又忍不住笑,拍拍陈与今的脸,“傻逼,我答应了吗?” 陈与今平静地问:“那你答应吗?” 柏寒觉得自己可能有些想哭,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没必要再自欺欺人。 午夜十二点开门的酒吧,到了早上六点就会关门,恢复到安安静静的样子,好像夜里的喧嚣只是一场梦。 柏寒站起身,踢踢陈与今,“走了,傻逼,回家。” ---------- 作者有话要说:谁还没当过傻批 谁还没遇过傻批 14# 第 14 章 陈与今是一个人去的机场。陈与今在北京的最后一晚,他和柏寒几乎没有睡。从酒吧回家,已经是凌晨…… 陈与今是一个人去的机场。 陈与今在北京的最后一晚,他和柏寒几乎没有睡。 从酒吧回家,已经是凌晨四点多。 借着酒精和烟草的催化,他们继续夜的狂欢,毫无保留地释放着对彼此的渴望。 柏寒跨坐在陈与今身上,趴在他肩头,故意在他锁骨处留下自己的咬~痕。 他看着那块殷红,皮肤下透出点点血色。颜色很美,形状也可以,他很满意。他问陈与今,“还来北京吗,如果来,什么时候来?” 陈与今没接话,从床头抽了一支黑冰,看了一眼锁骨上的吻~痕,“你就咬这一个?” 柏寒笑了,听话地在陈与今另一侧锁骨上也留了一处,“那就搞成对称。” “嗯,挺好,”陈与今确认了一下,然后取下自己的烟,递给柏寒,“抽吗?” 柏寒接过烟,深深吸了一口,仰头吐出烟雾,白晃晃的天花板让他有些不顺眼,“陈与今,这天花板真丑,空空荡荡的,你说我是不是要在上面画个画?” 陈与今抚摸着柏寒的腰,“你啊,算了吧,我三岁时候画的都比你好。” “你懂什么?”柏寒俯身拍拍陈与今的脸,“爷这叫抽象艺术,卖出去都得好几百万。” 柏寒突然下床,去桌上找了几支彩笔。 陈与今也不问他,任由着柏寒叼着烟,拔了笔盖坐在自己身侧。 “陈与今,小爷心情好,要赐你一副墨宝。”柏寒在陈与今左胸前给自己圈了一块画布。 “好。”陈与今接了柏寒指缝间夹着的烟,仰头看柏寒说很空的天花板。 “陈与今,这是小狮子,也就是我,”柏寒指着一团抽象的红色说,然后又指着一团绿色,“这是小恐龙,是你。我把我第二喜欢的小恐龙送给了你,陈与今,你得感到荣幸。” “好。”陈与今低头去看自己胸前。 “小狮子最喜欢小恐龙,那小恐龙喜欢小狮子吗?”柏寒戳戳陈与今胸前。 “喜欢,”陈与今把住柏寒的后脖颈,把他按下来和自己接吻,“我只爱你。” “切,谁问你了,我问的是小恐龙,”柏寒又跨坐在陈与今身上,趴下来给小狮子和小恐龙框了一个爱心,“啧,真俗。” 陈与今笑着揉揉柏寒的头发,“柏寒,你帮我拍张照。” “床照吗?”柏寒故意用指尖划过陈与今胸膛。 “拍你几百万的画。”陈与今说。 “我才不,”柏寒的指尖在画上打圈,“像我这种即兴创作,转瞬即逝才能凸显价值。你见过谁把沙画裱起来的?” “柏寒,我想留下来。”陈与今解锁了自己的手机,打开相机,交到柏寒手里。 “切,行吧,看在你求我的份儿上。”柏寒嘴上不情不愿地给陈与今拍了全景、特写、不同角度的七八张照片。 “柏寒,你以后回上海吗?”陈与今突然问。 “不回。”柏寒把手机丢在陈与今手边。 陈与今顿了顿,接着问,“那你以后想去哪儿?留北京吗?” 柏寒躺回陈与今身边,翘起一条腿搁在陈与今腿上,“我要去伦敦。” “你为什么想去伦敦?”陈与今问他。 “不知道,就是想去,”柏寒翻身搂住陈与今,“可能是因为那里很远,谁都不认识我,而且伦敦的圣诞有圣诞老人,我想要圣诞礼物。” 陈与今抽着烟,抚摸柏寒的肩头,半晌后说,“柏寒,我应该,最近不会来北京了。” 柏寒没接话。 陈与今接着说,“接下来的事情比较多。” 柏寒在想,陈与今说的事情,是不是筹备婚礼的事,他不打算追问。 “好。”柏寒说。 “柏寒,还做吗?”陈与今抬起柏寒的下巴,和他接吻。 “好。”柏寒似乎看到,他和陈与今的感情正在以不可阻挡的速度冲向悬崖。明明他还爱着陈与今,陈与今也爱着他,但吊诡的是他们两个人的关系要结束了。 陈与今走的时候,柏寒只是盘着腿坐在椅子上,看着陈与今收拾行李。 “陈与今,你自己打车走吧。”柏寒说。 “好。”陈与今的语气毫不意外。 “你不问我为什么不送你吗?”柏寒问他。 “在我这里,你想怎么做都可以,不需要理由。”陈与今说。 柏寒转着椅子,去踹陈与今,“陈与今,你这人嘴笨也就算了,偏偏脑子还不聪明,你听不出来我的意思吗?我是让你问我,为什么不送你。” 陈与今说:“那你为什么不送我?” “不告诉你,”柏寒把腿搁在陈与今肩上,“我就是不想去送你,凭什么我要送你,我才不要。” “嗯,好,你好好在家休息吧。你没怎么睡觉,要你自己开车回来,我也不放心。”陈与今握住柏寒的脚腕。 柏寒莫名其妙的小情绪又被陈与今安抚了一些。他并不想告诉陈与今,他不去送他,只是因为他不想看陈与今离开的背影,也无法忍受送走陈与今后一个人回到没有陈与今的家。 他想给自己一个假象,他根本不在意陈与今的离开,这样就不会因为陈与今的离开而难过。或者说,因为他没有送陈与今离开,所以他可以欺骗自己,陈与今并没有离开。 陈与今收好了行李,把黑色的行李箱推到门口。 柏寒看着自己的家,和陈与今有关的痕迹好像突然就消失了,都被陈与今收拢起来,打包装进了行李箱。 “柏寒,我走了。”陈与今说。 “好。”柏寒没有起身,只是坐在沙发上看着陈与今。 陈与今走过来,用力地抱住柏寒,又用力地亲他,“柏寒,”陈与今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抱住了柏寒,“我好爱你,永远爱你。” “嗯。”柏寒任由陈与今抱他,亲他,然后看着陈与今走到门口,拉上箱子,推开门,然后门关上了,陈与今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柏寒一直看着关上的门,呆坐了很久,然后意识到,就算他逃避了在机场的送别,他仍然是送陈与今离开的人。 他拨通了陈与今的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喂。”陈与今的声音传了过来。 “陈与今,我想你了。”柏寒说。 他好像很少这么直接地和陈与今说这些话,他甚至很少对陈与今说爱。 屏幕那端是沉默,只有一些背景音。 “我也很想你。” 柏寒等到的是这一句。 可能是这句话又给了柏寒勇气,所以他说,“陈与今,你能不走吗?” 在酒吧里没有等到回答的问题,他还是想再问一次,等一个他几乎可以确定的答案。尽管只有0.001%的可能,他可以等到他想要而不是他知道的答案,他还是不想让这0.001%直接约等于0。 又是一段背景音,然后陈与今说:“我明天有专业课。” 陈与今又一次躲开了柏寒的问题,柏寒突然想问问陈与今,昨天在酒吧,是不是真的没有听清他的问题。可又觉得没有什么必要了。不管得到的是什么回答,现在的状况都不会变得更好。 “好,那你一路平安。”柏寒没有等陈与今回答,就挂了电话。 几秒后,他收到了陈与今的微信,“柏寒,你在北京,要照顾好自己,按时吃饭,早点睡觉。” 柏寒反复地读这条微信,把句子拆开了又装回去。他不想回复了,但想了一会儿,还是回了一个“好”。 柏寒一直窝在沙发上,等到外面的天都黑了。外头的灯光照进来,屋子里倒也不算黑。 他拿起桌上的玻璃杯,这是陈与今喝过的水杯。他对着光,转动着玻璃杯,找到陈与今留下的唇印,就着这处唇印喝了一口水。 陈与今要他按时吃饭,所以他决定出门吃饭。 他回房间换衣服,在床头发现了一包烟,是陈与今落下的。 他拿起自己的火机,已经磕了一个角,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虽然陈与今只在这里住了四天,但陈与今走了,他却不习惯了。他从没感觉这座房子这么空过。 柏寒打开手机,和陈与今的对话还停留在两个小时前,陈与今和他说,他登机了。 MU5118,从北京飞上海,需要两个小时十五分钟。 所以柏寒决定等他。 烟盒里一共还剩下七支烟。当还剩两支烟时,柏寒等到了陈与今的微信。 “到了。”只有两个字。 柏寒守着屏幕,看着顶端一直在闪烁的“对方正在输入中”,然后又回到了“陈与今”。 他叹了一口气,想给陈与今回一个“好”。 对话框顶端又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柏寒又开始了一轮等待,然后他看到了陈与今的信息,“你吃饭了吗?” 柏寒想起在上海的时候,他也是不按饭点吃饭,饿的时候就给陈与今发消息,告诉他自己饿了。陈与今会问他要吃什么,然后就去买上他想吃的,来他家找他。 但是现在,柏寒告诉陈与今他饿了,再也等不到陈与今带着他想吃的食物来找他了。 所以柏寒回他,“吃了。” “嗯,好。”陈与今的回复又变短了。 柏寒也没有再回复,只是看着静止的对话框顶端。确认了不会再发生变动,柏寒才锁了屏。 这一天的晚饭,最后柏寒还是没吃。 ---------- 作者有话要说:哎呀呀 说什么呢 没什么想说的诶 15# 第 15 章 陈与今走后,北京的春天就草草结束了。柏寒想,可能是因为陈与今收拾行李的时候,不小心把北京的春天也打包带走痢 陈与今走后,北京的春天就草草结束了。 柏寒想,可能是因为陈与今收拾行李的时候,不小心把北京的春天也打包带走了。 在Y大的最后两个月,柏寒忙着实习,忙着毕业论文。 有时他会和陈与今打电话,说些无关紧要天马行空的废话。比如昨晚梦到了陈与今,在他和一只满脑袋长了章鱼的怪物厮杀、忙着拯救世界的时候,陈与今突然出现了,拖着他就跑,然后就出现在他家的床上,舔舐他的肋骨。 陈与今总是听的那个,有时会问柏寒有没有按时吃饭。 柏寒曾打断陈与今,问陈与今到底当的是男朋友还是爸。 问完两个人都沉默了。 柏寒不知道,陈与今算不算他的男朋友。至于他爸,似乎也没有问过他这样的问题。 日子过得飞快,很快就要毕业了。 毕业典礼那天,柏寒的爸爸来了。 柏寒在台上被院长拨穗的时候,他看到他爸在观众席上哭得像个傻逼。 他走下台,看着他爸胡乱地擦脸上的泪水,欲盖弥彰地掩饰,他想他和他爸大概终于有了一对普通父子该有的样子。 “老爹,哭什么?”他递过纸巾。 “控制不住。”他爸接过纸巾擦掉眼泪,然后习惯性去摸兜里的烟,抬头看了一眼台上,又放了回去。 “走?抽根烟?”柏寒问他。 “还没结束。”他爸说。 “后面都是拨穗,你看别人家孩子拨穗干什么?”柏寒摘了学士帽,拍拍他爸的肩,就往外走。 他爸就跟在后头。 他们在百周年纪念讲堂后门口抽了一根烟。 毕业季,学校人很多。穿着学士服的学生,和他们的父母亲密地相拥。 “儿子,你怨过爸爸吗?”他爸突然问道。 柏寒磕磕烟灰,“谈不上怨,毕竟那会儿我也不是个好人。” “儿子,其实爸爸一直想和你说一句对不起,没有给你一个像其他人一样的家庭。看到你现在这么优秀,这让爸爸更觉得对你有愧,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他爸说。 柏寒斜倚在墙上,笑道:“哪儿能呢,你给我的钱挺够用。对了,你答应的法拉利最好早点给我兑现了。不然等我去了伦敦,你上赶着送我都不要了。” 他爸也笑了,“好。” 抽完一支烟,柏寒问他爸,“拍照吗?” 看着他爸有些吃惊的眼神,柏寒补充道:“满足一下你对于普通父子关系的憧憬。” “好。”他爸说。 于是他们有了一张站在百周年纪念讲堂前,以“毕业快乐,前程似锦”的大红横幅为背景的合照。他爸搂住了他的肩。 后来他带着他爸好好逛了一次校园。从百讲一路走到无言湖,又绕着无言湖走到西门。 他在Y大四年,他爸只在入学那年来过一次,也没有逛过学校。 在无言湖,他跟他爸说,他也带陈与今来过这里。 他爸沉默了一会儿,问他以后和陈与今准备怎么办。 “没什么怎么办,快结束了,”柏寒说,“他快结婚了不是吗?” 他爸拍拍他的肩,半晌来了一句,“没事,伦敦男人多。” “滚!”柏寒甩开他爸搭在他肩上的胳膊,笑道,“都是秃头,我才看不上。” 陈与今没来北京,他订了一束花,送到柏寒家。 他订的是向日葵,花里有一张卡片,只有八个字,“毕业快乐,前程似锦!” 柏寒从公寓前台抱着这束花回家,一路上看着这张卡片愣神。 他觉得他应该告诉陈与今,他收到了花。但他想等陈与今来问他,因为陈与今和他的上一条对话还是昨天晚上的晚安,一整个白天陈与今都没有找他。 在他把手机音量调大,玩了几把游戏后,他终于等到了陈与今的微信,“收到了吗?” 柏寒对着桌上的花拍了一张照片,发给陈与今。 然后陈与今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花比预想的好看。”陈与今说。 柏寒抚摸着花瓣,想了想问他,“陈与今,你为什么不送我玫瑰?” 陈与今沉默了几秒,“听说向日葵的花语,是沉默的爱。” 柏寒在网上搜了一下,网页上显示,“向日葵花语为‘沉默的爱,没有说出口的爱’”。 柏寒有些心酸,原来心酸也会让人想笑,柏寒抿了抿嘴角,“陈与今,我要听你说爱我。” “柏寒,我爱你。”陈与今说。 “不够。”柏寒看着眼前的向日葵,总觉得这花开得有些悲伤。 “柏寒,我好爱你,我很想你。”陈与今说。 柏寒摘下卡片,一遍遍阅读“毕业快乐,前程似锦”,然后说:“陈与今,我要去伦敦了。” 陈与今没有说话。 柏寒接着说:“我拿到了伦敦一家投行的offer。” “祝贺你,”陈与今说,“那,你回上海吗?” 柏寒不知道陈与今问的“回上海”,到底是在多远的以后,是这个暑假,还是更远的未来。 “过几天回去,”柏寒并不确定在更远的未来他是否还会回上海,所以他只能说他确定的未来,“回去办签证。” “好,等你回来。”陈与今说。 柏寒想问问陈与今的婚礼筹备得怎么样了,礼服有没有准备好,穿起来是不是很帅,戒指长什么样,和他们之前那个比起来更喜欢哪个,但他无法说出口。他看着向日葵,觉得陈与今这花送得很应景。 “柏寒,我的婚礼是七月二十号。”陈与今打破了沉默。 柏寒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坠入了冰窖,被冻得生疼。尽管早就做好了准备,也一直在做心理准备,但这一天被明确宣布时,他才意识到不管自己做了多少努力,他还是无法面对这一天,他本能地想逃。 所以柏寒没有说话,只是去抠弄向日葵花瓣,花瓣的伤口里挤出了汁液,柏寒想这可能是向日葵在流血。 “柏寒,你会来吗?”陈与今接着说。 向日葵的花瓣上渗出了更多汁液,柏寒搓揉着黏腻的指尖,干脆地说:“不去。” “好,”陈与今的语气里似乎没有失落,“什么时候回来,和我说一声,我去机场接你。” “陈与今。”柏寒说。 “嗯?” “算了,没什么。”柏寒想问陈与今,到底是为什么一次次试图让自己去他的婚礼,可又觉得有些没意思,或者说自己并不想去面对这个答案。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说破的好,寻根究底谁都不舒坦。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没有就挂了吧。”柏寒说,他觉得这场对话没法再继续下去了,他想一个人待会儿,陈与今的声音只会让他继续陷在冰窖里,而他很怕冷。 陈与今似乎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柏寒,你今天过得怎么样?我是说,毕业典礼,玩得开心吗?” 柏寒摸了一支烟,没有点上,只是捏破了爆珠,揉捏着滤嘴,“就那样吧,都是人,”想了一下,柏寒又补充道,“很多情侣,他们拉手、拥抱,可能也有接吻。” 柏寒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这是他和陈与今不可能拥有的。他想到了一年之后陈与今的毕业典礼,那个场合上应该不会有他。那时和陈与今拉手、拥抱和接吻的,应该是他现在的未婚妻、大半个月后的妻子。 柏寒在等陈与今开口,他把烟折成了两折,下意识地搓揉着。 “柏寒,对不起。”陈与今说。 柏寒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不懂陈与今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他早就已经接受了陈与今的进退维谷。陈与今走后,他也接受了他和陈与今没有未来这件事。他不再奢求陈与今给他一个允诺,也不希望陈与今为了他与自己的世界决裂。所以他不知道陈与今为什么要抱有歉意。 “陈与今,我不要听对不起,我要听你爱我。” “柏寒,我爱你,只爱你,比爱自己更多,”陈与今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抖,“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好像坚持不住了,我每天都好想你,想你能抱抱我。” 柏寒手里的烟断成了两截,一截掉在了地上,另一截还在他的手里,陈与今脆弱的样子,让他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掐住了。 柏寒突然恼火于自己为什么在北京,否则他就可以立刻奔向陈与今,然后抱住他。他的男孩现在需要他。 “陈与今,可我现在回不去。”柏寒摩挲着黑冰的断口,拨弄着烟丝。 “嗯,我知道,”陈与今沉默了几秒,“柏寒,其实我的密码很早就改回去了。” 柏寒愣了愣,“你什么意思?” 陈与今说:“那时候你登了我的QQ,我也是一时冲动,觉得你不信任我,就改了密码。但后来我就后悔了,我怕你登不上我的QQ会更难过,就把密码改了回去。可是你再没有登过我的QQ。” 柏寒觉得自己更懵了,他眼前好像是一团迷雾,他隐隐从迷雾中看到一束若隐若现的光,他想要抓住那束光,“陈与今,我不信任你?你什么意思?那时候我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你不是和前任复合了吗?你为什么要把密码改回去?” “你说什么?”陈与今的语气里有些惊诧,“复合?” “嗯。”柏寒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那束光。 “我没有和她复合,你为什么这么说?”陈与今听起来有些急促。 柏寒的大脑好像空白了几秒,他发现顺着这束光,并不能走出迷雾,而是见到了一个他并不想面对的巨型怪物。 柏寒焦躁地又摸出一支烟,给自己点上,“我朋友看到你和她一起出去玩了。” “那,应该是几个朋友一起出去玩,不是单独。”陈与今说。 柏寒抽着烟,不说话。 陈与今接着说:“柏寒,你是因为以为我和她复合了,那天才给我打电话的吗?” 柏寒没接话,只是继续抽烟。他在想,他看到的这只丑陋的怪物,可能叫命运。命运真是该死的恶趣味,为什么一次次给他和陈与今开这种玩笑,他不喜欢这种玩笑。 更可笑的是,尽管五年之后,这个误会终于解开了,他和陈与今也无法拥有一个完满的未来。或者说,就算五年前没有这个误会,七月二十号在陈与今婚礼上和他接吻的那个人,也不会是他。 误会的解开,只是徒增遗憾罢了。柏寒甚至想,倒不如让他一直抱着那个误会过一生,让陈与今在他这里不那么完美,他才好受一些。 陈与今也没再说话,电话中是漫长的沉默。 柏寒抽完了一支烟,“陈与今,我明天回上海。” “好,我等你回家。”陈与今说。 ---------- 作者有话要说:嗯 16# 第 16 章 柏寒是深夜落地的,浦东国际机场有些空空荡荡。他推着行李箱出来,一眼就看到了陈与今。陈印 柏寒是深夜落地的,浦东国际机场有些空空荡荡。 他推着行李箱出来,一眼就看到了陈与今。 陈与今站在同样空空荡荡的接机大厅,对着柏寒笑。 “柏寒,欢迎回家。”陈与今接过柏寒的行李。 “抱我,”柏寒张开双臂,“你说你要抱,我才回来的。” 陈与今笑了,“好。” 于是,在深夜的浦东机场,无人的接机大厅,他们有了一个拥抱。 他们搭乘电梯去负二楼停车场。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电梯下行需要五秒,于是他们接了一个持续五秒的吻。 走出电梯,行人寥寥,陈与今拉住了柏寒的手。 柏寒走在后面,看着陈与今的背影,和他拉住自己的手,又握紧了一些。 他和陈与今有关的快乐,就像是沙漏,快要漏光了。所以他珍惜和陈与今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柏寒,你回哪儿?”陈与今问他。 柏寒坐上陈与今的车,他看到车前摆了一只小狮子,“是之前那个吗?” 陈与今瞥了一眼,“是它,没丢。” 柏寒拿起小狮子,揉了揉它的脑袋,“你想去哪儿?” “去我家吗?”陈与今问。 柏寒摸着小狮子尾巴上的毛球,“不去,”因为那里已经有了其他人的痕迹,他有洁癖。 “去我家吧。”柏寒说。 “好。”陈与今发动了车。 柏寒一路抱着小狮子,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深夜的上海,没有堵车。 柏寒开了一点窗,夜风躁动地挤进来,吹得他有些睁不开眼。但他很享受这种感觉。 终于他的世界又只剩下他和陈与今两个人了。狭小的车厢里,就是他的全部世界。就算是沉默,也让他觉得安心,因为他到家了。 回到家,一打开门,柏寒就迫不及待扔了包,抱住陈与今。 陈与今也同样急不可耐地搂住了他的腰,将他一把抱起,抵在墙上。 陈与今停下了动作,“柏寒,洗澡吗?” “好。” 陈与今抱着柏寒,一路吻到了浴室。 柏寒很喜欢在浴室,因为这让他感觉自己的浴室成了一座漂浮的孤岛。 这座孤岛上,只有他和陈与今。时间遗忘了这里,世人也不知道这座孤岛的存在。所以他和陈与今可以做他们自己,想接吻就接吻,想说永远就说永远,没有人能阻碍他们。 浴室周围是一圈蓝白色的瓷砖带,中间那块印有一条鲸鱼,其他瓷砖上是海浪。瓷砖是他挑的,一眼就挑中了。 “陈与今。”柏寒抓着陈与今的头发。 “嗯。”陈与今凑上来和柏寒接吻。 陈与今用柏寒最爱的那条红黑色蜘蛛侠浴巾裹住了柏寒,把他抱去了房间。 柏寒伸手覆在陈与今的左胸前,感受着陈与今的心跳声,那里曾有他留下的价值百万的画。 这一晚,陈与今留在柏寒家里。 柏寒趴在陈与今胸前,听着陈与今的心跳声,手指漫无目的地在陈与今肩头打转。 “柏寒,你相信有平行时空吗?”陈与今突然开口。 柏寒的手指停了一下,接着又在陈与今发丝之间打转,“有的吧。” “那你说,我们在平行时空里会是什么样子?”陈与今问他。 “也在这里吧。”柏寒抬起头来,撑在陈与今胸前,看着陈与今。 陈与今笑了,摸摸柏寒的脸,“好。” “可能我们是陌生人,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柏寒又趴回陈与今胸前,枕在他的右胸前,这一侧心跳声听得并不真切,“也可能,我们会结婚。” “嗯,可能,”陈与今勾了勾腿,让柏寒整个人趴在自己身上,摩挲着柏寒的背,“那他们很幸运。” “嗯。”柏寒觉得自己好像看开了一些,心里也宽慰了一些,因为在无穷多个平行时空里,总有那么一个世界,他和陈与今能够结婚、然后一辈子到老。 柏寒捉住陈与今在他身上摩挲的右手,圈住他的无名指,“你的戒指呢?买了吗?” “买了。”陈与今说。 “好。”柏寒松了手,他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问出口了。 “不过是个金属环,你说的。”陈与今可能是想安慰柏寒,但陈与今一向嘴笨,他并不会安慰人。 “嗯。”柏寒说。他并不想说破,陈与今的新戒指并不是个金属环,因为那是他对一个女生的承诺。而他们之前那个,是因为没有了承诺,才变成了金属环。 “柏寒,你以后会结婚吗?”陈与今拉过柏寒的手,和他十指相扣。 “不会,”柏寒握紧陈与今的手,陈与今的手和小时候相比大了不少,把他的指缝撑得很开,他想记住陈与今手的大小,“我会一个人,孤独终老。” 柏寒并不想说明白,他只设想过和一个人白头到老,既然那个人不会是陈与今,那他只想一个人孤独地老去。 “柏寒,吻我。”陈与今说。 于是柏寒起身和他接吻。他想陈与今可能是想说些什么,但是陈与今已经没法给他承诺了,所以陈与今想和他接吻。 柏寒捧着陈与今的脸吻上去,他想接吻应该可以安慰他的男孩,他希望陈与今以后可以一切顺遂,长命百岁。即便陈与今以后的世界里不会再有他。 等陈与今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自己的孩子,他可能就不会再是陈与今心中的那个第一重要,陈与今的爱会分给其他人。他会坦然接受,接受自己不再重要,接受和陈与今的关系变淡,或者不再联系。他仍然会在这个世界的某一个角落,祝愿他的男孩一切都好。 柏寒在上海停留了半个月。这半个月中,他和陈与今见过几次面。他们去吃饭、看电影,也在摩天轮上坐了好几圈。 柏寒的法拉利458到了,深夜他载着陈与今在赛车场上一路狂飙漂移,一起尖叫大喊。 肾上腺激素飙升的感觉让柏寒想起了小时候在街头,骑着小摩托、载着陈与今被警察一路狂追的情形。 那天他载着陈与今去凡哥他们经常去的摩托车改装店。那时候的他们总是追求一些花里胡哨、看起来很装逼的部件。他也想去改装可以一路轰鸣的排气管。 他们到了店门口,却发现店铺的卷帘门锁上了,他坐在车上,让陈与今下去看看。 就在陈与今往店铺后门走的时候,柏寒突然看到从旁边几家店铺里走出几个中年男子,直直地就朝他走来,第六感让他本能地察觉到他们可能是便衣警察,在这儿守株待兔,专等着他们这些来非法改装的人。 “陈与今,上车!”柏寒大吼一声。 陈与今一脸懵地看看他,又看看那些加快脚步的中年人,立马跑了回来。 陈与今的胳膊刚圈住柏寒的腰,柏寒就一拧油门轰了出去。 那些中年男子也立马上了车,跟在他们后头,一路拿着喇叭叫他们靠边停车。 柏寒把油门拧到底,根本无暇顾及后视镜,全靠陈与今告诉他后头有没有车,没有车就立马转弯。 在冲过好几条街后,身后的警铃才消停了,警察放过了他们。 柏寒停在一条小巷子里,下了车就靠着墙滑了下来,脸色发白。 “陈与今,我的手一直抖,”柏寒看着自己不受控制的手,“我以为我要死了,可能在某个路口,就会被撞死。” 陈与今拉住柏寒的手,“那也是我们一起被撞死。” “不行,你不能死,”柏寒撑不住了,坐在地上,“你要长命百岁,给我亲一辈子。” “好,”陈与今的手指插进柏寒的指缝,“那你现在要亲我吗?” “不要,爷太累了,半条命都没了。”柏寒说。 “那我亲你好了,庆祝我们劫后余生。”陈与今抬起柏寒的下巴,笑着说。 正如现在的他们,在横在赛道上的法拉利中接吻。 ---------- 作者有话要说:人生,有时总是妄想一些疯狂,一些离经叛道,但是也只是妄想 17# 第 17 章 陈与今婚礼的两天前,柏寒和他见了一面,在陈与今以前的家。 柏寒急促地脱了自己的衣服,又扒了陈与今…… 陈与今婚礼的两天前,柏寒和他见了一面,在陈与今以前的家。 柏寒急促地脱了自己的衣服,又扒了陈与今的衣服,随手扔在地上,把陈与今推到床上,压着吻上去。 窗帘只拉了里头的一层薄纱,午后的阳光仍能透进来,风撩动着薄纱,但他们无暇顾及,他们急切地要把自己交给对方。 柏寒枕在陈与今的胳膊上,反手摸着陈与今的脸颊。 “陈与今。”柏寒说。 “嗯。” “右手给我。” 陈与今伸过手去,无名指上空空的。 柏寒扣住他的手,“你戒指呢?” 陈与今说:“你想看?” “嗯。” 陈与今侧过身去,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戒指盒,打开递给柏寒。 柏寒转了个身,趴在床上,拔出女戒,随手扔在他那侧的床头上,然后拿出那枚男戒,仔细端详。 这一枚和他们之前那枚不同,他们那枚只是一个普通的银圈,而这一枚镶了一圈碎钻。 “陈与今,这戒指谁挑的?” “她。” “难怪了,真丑,”柏寒坐起身来,看着陈与今,“陈与今,你要嫁给我吗?” 陈与今定定地看着柏寒,也坐起身来,“要。” “好,把手给我。”柏寒毫不客气地拽过陈与今的手,要给他戴上戒指。 “等一下。”陈与今说。 “怎么,你要反悔?”柏寒抓着陈与今的手不放。 陈与今拿过戒指盒,“不是,我想换一枚,”他拿出盒子中的托,露出躺在盒子底下的一枚戒指,那是一枚素戒。 柏寒愣住了,看着盒子里的戒指,又抬头看陈与今。 “我一直都好好收着,”陈与今拿起那枚戒指,递给柏寒,“给我戴上吗?” 柏寒觉得自己呼吸有些困难,心跳也加快了,眼前有些模糊,“陈与今。” “我在。”陈与今搂过柏寒,和他接吻。 柏寒发觉自己好像在流泪,但眼角滑落的泪还没来得及滑到下颌,就被陈与今用一个个吻截住了。 “老婆,别哭,”陈与今捧住柏寒的脸,“我爱你,你还没给我戴戒指。” 柏寒接过陈与今手中的戒指,托着陈与今的右手,给他的无名指戴上他们当年一起买的戒指。五年过去了,这枚戒指已经不再适合陈与今,堪堪卡在他的指节上。柏寒摩挲着他的戒指,一滴眼泪落在陈与今的手背上。 陈与今抹去柏寒脸上的泪痕,然后托起柏寒的右手,摘下他无名指上的戒指,单膝跪在柏寒面前,“柏寒,你愿意嫁给我吗?” 柏寒的眼泪又汹涌了一些,但他笑着说,“傻子,你该问,愿意娶你吗。” “柏寒,那你愿意娶我吗?”陈与今吻了吻柏寒的手背。 “给我戴上,快点!”柏寒不耐烦地催促陈与今。 于是陈与今将那枚戒指重新戴回柏寒的无名指上,“老婆,现在我可以吻你了吗?” 柏寒一把将陈与今推回床上,跨坐在他身上,俯下身去,“可以,老公。” 陈与今靠在床头,柏寒躺在他身侧。 陈与今点了一支烟,另一只手摸着柏寒的头发。 “柏寒,其实我曾经有一段时间不知道你在哪里。高考之后,我一直以为你出国了。日本,英国,美国,新加坡,我设想了很多地方,但我唯独没有想过,你还在国内,在北京。因为不知道你到底在哪个国家,我在手机里加了很多地方的时间,东京比北京早一个小时,伦敦晚八个小时,纽约晚十三个小时,新加坡是一个时区,我都记住了。” “我一直以为我没有你,也可以过得很好。有时设想一下,如果你在东京,现在会在做什么。这样的幻想,就可以让我满足了。我想你不管走到哪里,都可以过得很好,因为你总是有很多人喜欢。你没有我,应该也可以过得很好。可能,你早就忘记了我,在别的城市有了新的、很开心的生活。” “可是有一天,我突然在学校门口看到了一个人,他长得和你好像,不管是身高、穿衣服的样子,走路的姿势,甚至是他和朋友走在一起聊天的样子,都像极了你。可是那不是你,你不会出现在这里。那一瞬间我就坚持不住了,我想你,像疯了一样想见你。可是我拉不下脸去重新加回你,我害怕你有了新的生活,我对你来说早就不重要了,我害怕面对你。” “后来,我突然想起你曾经跟我说过,你有一个微博号。我在我们的聊天记录里找到了你的微博,注册了微博去找你,发现你在用微博。然后我才知道你还在国内,原来你离我那么近。可是,你看起来过得并不开心,而我是其中的一个原因。我就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了,我什么都给不了你,我没有能力给你你想要的,所以我只能默默地看着你,期望你有一天没有我也能过得好好的。” “我以为,我们之间就会一直这样了,总有一天,时间会磨平我们之间的感情,我会淡忘你,你也会淡忘我。可是没想到,我们遇见了。那天在KTV见到你,我很震惊。我设想过你长大后的样子,但是当你真真切切地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还是呆住了,我的心跳告诉我,我好想你。所以你出去的时候,我追出去了,什么都不想管,至于未来,我一点都不想管。我只知道,那个时候,我想见你,想吻你,想做以前没来得及做的事。” “柏寒,你会后悔我们重新遇见吗?”陈与今擦去柏寒脸颊的泪痕。 “不后悔,”柏寒起身,吻了陈与今,“我很感谢命运。” 柏寒取出陈与今唇间的烟,自己吸了一口,“陈与今,我要听你说爱我。” “柏寒,我爱你,”陈与今把柏寒搂紧自己的怀里,脑袋埋在柏寒的锁骨上,“好爱好爱,我从没有想过,我会爱一个人爱成这个样子。” “柏寒,你明天几点的飞机?”陈与今在柏寒的锁骨上留下一个很深的吻痕。 “晚上八点。”柏寒倚在陈与今肩上,吐了一口烟雾。 “嗯。”陈与今的下一个吻痕留在柏寒的颈侧。 陈与今没有说会去送他。柏寒猜到了,没有期待,因为他知道明天晚上的陈与今,应该很忙。就连这个午后,都是他们偷来的时间。 “柏寒,你明天走,是故意的吗?”陈与今舔舐着柏寒的耳垂,细细地用齿尖磨着,“在我婚礼前一天。” 柏寒深吸了一口烟,“谁知道呢?” 一阵沉默后,柏寒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陈与今,你有再去过那个天台吗?”也不管陈与今回不回答,只是自顾自地往下说,“我前几天去看过,那片居民楼都拆迁了,什么都没了,只有一地废墟。要盖新小区了,围墙上的概念图很好看。” “嗯。”陈与今收紧了搂着柏寒的胳膊。 柏寒松开陈与今的胳膊,侧过身去,和陈与今接吻。这是一个很用力的吻,他咬破了陈与今的嘴角。 柏寒擦去陈与今嘴角的血痕,平静地起身,“陈与今,我要走了。” “柏寒,能再亲我一下吗?”陈与今说。 “好,”柏寒单腿跪在床上,揽过陈与今的脖子,和他接吻,“陈与今,我爱你,”柏寒抚着陈与今的脸颊,“很爱很爱你。” 柏寒又在陈与今唇上落了一吻,然后干脆地抽身,穿上衣服,视线描摹着陈与今的轮廓,“再见,陈与今。” 认识陈与今以来,每一次告别的都是陈与今。 但这一次,告别的人成了柏寒。 “再见,柏寒。”陈与今说道。 不知怎么,柏寒想起了六年前那个炽热的暑假,陈与今第一次去他家。他们窝在客厅的沙发前,一起玩卡丁车。 不知玩了多久,柏寒伸腿轻轻踢了踢陈与今,“我饿了。” 柏寒也说不上自己隐约在期待什么,有些底气不足。告知陈与今他饿了这件事,就好像是把自己扔给了陈与今,然后他就甩手不管了,让陈与今看着办。 “家里有吃的吗?” “没有。” “那点外卖吗?”陈与今偏头看着他。 “那你去拿吗?”柏寒又伸腿碰碰陈与今,好像是在给自己增加一些砝码。 “当然是我去啊。”陈与今笑了,好像是不明白像柏寒这样聪明的人,怎么会问出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 “好。”柏寒心满意足了,有了一种很踏实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他随时都可以放心地往后倒,因为陈与今一定会在背后接住他,给他一个拥抱。 他们那天吃了炸鸡,裹着厚重的辣酱,一边吸着气,一边大口喝着汽水。 他们一直玩到天黑。 “我要回家了。” “好。” “再见,柏寒。” “你明天还来吗?” “来啊,当然来。” 少年时的再见,是雀跃的,因为还会等来下一次的相见。 但柏寒知道,刚刚说出口的“再见”,意味着后会无期。 “祝愿第10221214号平行时空里的陈与今和柏寒,白头到老,永浴爱河。”柏寒站在门口,转身对陈与今说。 “嗯,祝他们幸福。”陈与今说。 柏寒对陈与今点点头,推开门,又关上门,把曾经爱过的少年和爱过他的自己都留在了门后。 ---------- 作者有话要说:我最喜欢的一章 柏寒卷完结 这是第一个结局 BE 至于第二卷雨鲸 有缘再见吧 谢谢大家 第2卷 第二卷:雨鲸 18# 第 18 章 第一次见到柏寒,是在陈与今初一快结束的那个夏天。 陈与今有时会想,他和柏寒的故事,似乎总与夏天有埂 第一次见到柏寒,是在陈与今初一快结束的那个夏天。 陈与今有时会想,他和柏寒的故事,似乎总与夏天有关。他们在夏天相遇、动心、相恋、分手、重逢,还有再一次牵手和告别。 他也曾以为,十二三岁动的心,不过是转瞬即逝,就像是天空中绚丽的烟火,热烈过,也就消散了。但他却意识到,那份悸动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刻在了骨子里。对柏寒的爱,成了一种本能。再没有一个人,能教他为之神魂颠倒、牵肠挂肚。 1687年,牛顿发现了万有引力。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但陈与今觉得,他和柏寒之间的引力并不是对等的。柏寒曾跟他说过,黑洞的引力很大,就连光都能捕获。看着柏寒认真讲解的样子,他在想,柏寒应该不会知道自己对于陈与今来说,大概就是黑洞一样的存在。 他好像永远都看不透柏寒,他是乖张的,时而嚣张,时而乖巧,活得那么肆意,好像身上的任何一处棱角都不屑于藏起来。 如果人是一块画布,柏寒的应该是用尽最浓烈的色彩、最冲突的组合,恨不得将整块画布都烧穿。而他,应该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灰色画布,把自己内心阴郁或者热烈的情绪都藏在灰色中,活得小心翼翼、中规中矩。 他总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矛盾的特质,可以在柏寒身上得到完美的融合。因为看不透,所以他永远为柏寒着迷,心甘情愿被柏寒捕获,就像飞蛾扑火一般,不可救药,也不想要解药。 陈与今还清楚地记得,在那个周六下午,是外国语初中部的文艺汇演。他的朋友说,外国语的女孩子都很好看,怂恿他一起去看。 他们去的晚,坐在小礼堂的角落。他已经不记得当时到底表演了什么节目,也不记得到底有没有好看的女孩子。只记得在互动环节,有一个男孩子被抽中上台回答问题。那个男生从礼堂中间的座位起身,一路走到台上,少年人瘦削的身形,皮肤白皙。 当男孩在讲台上站定,陈与今看到了他的正脸。陈与今情不自禁深吸了一口气,他从未见过那么好看的男孩。他不善言辞,如果非要形容,可能只能想到已经被说烂了的一个句子,被天使亲吻过的脸。 造物主是不公平的,陈与今脑子里突然蹦出了这么一个想法,总有一些人会得到上帝更多的垂青。而面对这个男孩,他并不会感到嫉妒,只会感到庆幸,以及对造物主由衷的感激。 主持人问了男孩一个问题,历史上第一台天文望远镜发明于哪一年。他记住了,是1609年,伽利略发明的。男孩得到了一个奖品,是一只小狮子。男孩一手托着小狮子,另一只手摸着它的脑袋,轻快地下台,回到自己座位。 那时候的陈与今,从未想过以后这个男孩会成为自己生活甚至是生命的一部分,也从未想过以后这个男孩会宠溺地捧着他的脸,叫他大狮子。 文艺汇演结束后,陈与今回头去看那个男孩。他正坐在桌子上,悠哉地踢着椅子,一下又一下,手里还托着那只小狮子。他的周围有他的朋友,还围了很多人。那个男孩好像天生就应该处在人群的中间,慵懒散漫地坐在高台上,享受人们对他的着迷和喜爱,所有的热闹都该归他所有。 陈与今也着迷地看着他,他的内心突然生出一种非常强烈的愿望,他想认识这个男孩。他和陈与今以往认识的人都不一样,他是那么的耀眼夺目,那么的光芒万丈,也许靠近他就会被他的光芒灼伤,甚至吞噬,但陈与今不可控制地想要接近他。 后来陈与今想,也许在那个下午,他就已经被柏寒捕获了。 都说喜欢是来源于在对方身上看到了自己想要成为的那个样子,陈与今想,可能他对于柏寒的迷恋,最初也是源于此。他总是沉闷的,内敛的,但他也喜欢热闹,没有人能拒绝热闹。 他在人群外围待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有挤进去。男孩在人群中笑得很开心,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局外人,进不去男孩的世界,他只能从忘记掩上的门缝中一窥少年的样子。 陈与今最后是通过朋友,几番打听才要到了柏寒的QQ号。他在搜索界面输入了那串数字,显示出来一个顶着特拉法尔加头像的账号,昵称叫柏濑。 陈与今犹豫了一下,发送了好友申请。 这是他第一次去打听别人的联系方式,他焦躁地守着屏幕,不时刷新界面,退出又重新打开。也许柏寒正在忙,没有登录QQ,也许加柏寒QQ的人太多了,也许柏寒根本不想添加他。 在他快要放弃时,突然蹦出来一条消息,柏寒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 陈与今擦擦手汗,反复输入又删改,最后发出了和柏寒的第一条对话,“柏寒你好,我是四中初一八班的陈与今,认识你很高兴!” 他看着对话框顶端出现了“对方输入中”,然后蹦出来一条信息,“你好,认识你很高兴!” 陈与今开心地笑了,深吸了一口气,他要做更大胆的尝试,“你也喜欢罗?太巧了,我也是。下周有一个漫展,要不要一起去?” “真的吗?可以啊。” 于是那一次的漫展成为了陈与今和柏寒故事的开始。 在多年以后,陈与今再次问起柏寒,是否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样子。他以为柏寒会说,在漫展门口靠着衣着和手里端着的可乐认出他的场景。 但柏寒说的,是那天文艺汇演,陈与今去要他的联系方式。 陈与今愣住了。人的记忆是有欺骗性的,但他可以确定,他并没有在文艺汇演要柏寒的联系方式。 他想了很多,试图给柏寒错误的记忆寻找解释。或许是因为柏寒并没有记住他和陈与今最初的相遇,所以在回想时记忆自动填充了空白,其实并没有那么一个人。或许确实有那么一个人,但那人并不是陈与今,柏寒将对那个人的记忆安在了陈与今身上。 而这种猜想让陈与今觉得惶恐。 都说人的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也是持久的。如果柏寒对他的好,来源于柏寒对他的第一印象,而这份第一印象是他顶了别人的名头,那么他和柏寒之间的故事就是建立在一个错误的开始之上。 陈与今不敢想象,如果他告诉柏寒那天礼堂的真实情况,他和柏寒这六七年的纠缠是否就如同被抽走地基的楼,瞬间土崩瓦解,飞扬的尘土就像命运对他的嗤笑。 陈与今害怕了,他本就觉得柏寒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柏寒永远是高高在上的。并不是他努力向上走,去够柏寒的世界,而是柏寒一时兴起,决定下来走走,顺手捡走了他。 柏寒对于他来说是不可取代的,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柏寒。但是他,是普通的,是平凡的。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人能逃过柏寒的引力。所以他们之间七年的纠缠,可以发生在柏寒和任何一个人之间,不管是陈与今还是赵与今。但是他的故事,只能和柏寒。 如果柏寒知道那天他记住的人其实根本不是陈与今,柏寒对他的垂怜可能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所以陈与今选择将错就错。他想当一个坏人,继续瞒着柏寒,因为他贪恋柏寒对他的好,贪恋柏寒对他的爱,即便这可能是他偷了别人该有的。 反正他瞒着柏寒的事,也不止这一件。比如,他从未喜欢过海贼王。在漫展前的那几天,他用倍速看完了两三百集,仍然不喜欢,但他假装自己和柏寒一样,非常喜欢罗。所以再多瞒柏寒一件,应该也不会在被揭穿那天变得更糟。 陈与今曾经想过,如果上天给他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他是否还会选择跨进那间小礼堂。 如果他选择逃离,他就不会遇到柏寒,不会把第一次心动交给这么一个如黑洞一样炽烈耀眼的男孩。他的人生会如同他父母给他设想的一般,喜欢上女孩,平平淡淡地上学、按部就班地结婚,是一眼就能望到头的人生轨迹。 但是遇到柏寒之后,他的人生轨迹就发生了改变。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生除了他这种平淡的活法,还有那么肆意张扬、用尽所有情绪和力气的活法。尽管在柏寒离开后,他的人生又回归了平淡。 就像是从出生就被束缚在洞穴中的人,以为眼前的光影就是世界的全部可能,他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有着平庸的幸福。在偶然的机会下,他走出了洞穴,看到外面的阳光、草原、大海、天空,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还有很多可能。可他还是要回到洞穴,但这个狭小的世界已经无法再给他快乐,他的余生将陷入清醒的痛苦中。 如果可以重来,他是否还会继续选择踏出洞穴?一直过着平淡的生活,是否好过见过绚烂的世界之后,继续回到平淡的生活。 陈与今想,他会毫不犹豫地再次跨入小礼堂,因为那里有柏寒在等他。 ---------- 作者有话要说:雨鲸卷 随缘更感谢在2020-12-16 11:06:27~2020-12-30 11:16: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肉分子 30瓶;你的小狗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9# 第 19 章 那次漫展之后,陈与今和柏寒就熟络起来。 更准确地说,是柏寒选择和陈与今熟络起来,柏寒允许陈与今进入自…… 那次漫展之后,陈与今和柏寒就熟络起来。 更准确地说,是柏寒选择和陈与今熟络起来,柏寒允许陈与今进入自己的世界。 在那个暑假,他第一次去柏寒家。 柏寒家是位于上海市中心的独栋,上下三层。 他们一起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打游戏,一起在房间里看漫画。 柏寒收藏了一柜子的漫画,码的整整齐齐。陈与今有时躺在地板上,用漫画书挡着脸,偷偷去看躺在他旁边的柏寒。 柏寒很白,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很好看。陈与今觉得自己的心跳声有些大。 “喂,陈与今,你怎么还没看完!”柏寒突然侧过头来。 陈与今慌忙地躲开视线,又假装自然地移回去,“啊?什么?” 柏寒戳戳陈与今手里的漫画书,“我一本都看完了,你怎么才看了一半,我还等着你这本呢。” “哦,哦,”陈与今把书递给柏寒,“那你先看吧。” 柏寒又把漫画书怼回去,“不要,我去看柯南了。” 柏寒起身,光着脚在地板上走,先踮着脚在书架上层看了一圈,又蹲下身子,抱着膝盖看下层。 陈与今觉得自己有些脸红,把漫画书盖住了脸。 然后他听到了柏寒的脚步声靠近,下一秒他脸上的漫画书就被拿开了,柏寒凑得很近,“陈与今,你做什么呢?” “没什么。”陈与今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柏寒又躺在陈与今一旁,歪了一个方向,脑袋挨着陈与今的肩,翘起腿来,搁在床上,晃晃悠悠的。 “陈与今,我饿了。”柏寒伸手拍拍陈与今的胳膊。 陈与今一偏头,脸颊就碰到了柏寒的头发,软软的,让他脸上有些痒痒的,连带着心里也是痒痒的。 “家里有吃的吗?”陈与今问。 “没有吧,”柏寒抬起腿,踩在床沿上,脚腕纤细,好像一手就能握住,“可能有泡面。” “那你吃吗?”陈与今坐起身来。 “那我要煮的,不要泡的,”柏寒漫不经心地继续晃悠着腿,“我还要加鸡蛋,溏心的。” 陈与今合上漫画书,搁在一旁,抿了抿嘴,“可是我不会煮溏心的。” “没关系啊,我教你。”柏寒偏过头来,露出一个单纯的笑。 于是,两分钟后,两个人出现在厨房,陈与今在灶台前,柏寒坐在流理台上,晃悠着腿,拿着手机,给陈与今读“沸水中加入鸡蛋,煮五分钟,捞出后用凉水冲”。 柏寒从橱柜里拿了两套精致的餐具,指挥陈与今将泡面倒入,在顶上各卧了一半溏心蛋。 柏寒尝了一口,“陈与今,你以后多来我家玩吧,然后给我做饭吃。” “可是我只会煮泡面,”陈与今想了一下,佯装自然地说,“要不你去我家?我妈做饭挺好吃的。” “是吗?那也行。”柏寒笑了一下,继续专心吃面。 后来事实证明,那时柏寒不过是随口答应了。在陈与今的记忆里,柏寒去他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陈与今觉得,自己在柏寒面前好像总是诚惶诚恐的。他和柏寒的距离是远是近,都在柏寒一念之间。柏寒给他发信息,问他要不要一起打游戏,他就会立马跑去找他。柏寒没有找他,他很少会主动找柏寒,只是巴巴地等着柏寒来找他,担心柏寒是不是不再需要他了。 但陈与今不甘心这样,他想要的更多。所以他会虚张声势,假装自己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大人了。他会故意在柏寒面前说脏话,故意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来,他想这样柏寒就不会拿他当一个小孩来看。他是酷的,和柏寒一样,这样柏寒可能会愿意让他在自己的世界里停留的更久一些。 有一天,他的朋友在课间叫他去卫生间,从裤兜里摸出一包烟,叫他试试。他突然找到了一种可以让柏寒对他刮目相看的方法。 所以他和他的朋友在学校的卫生间、在学校附近的小巷,苦练抽烟。在呛了一个多星期后,他终于学会了如何故作深沉和不羁地抽烟。 于是他带着一包黑冰去找柏寒。那是他特意去他朋友说的可以私下卖烟给未成年人的小超市买的,绕了半小时的路。 那天他和往常一样在柏寒家自习,但时不时走神,摸摸书包里的黑冰,烟盒被他摸得都有些发皱。 在脑海里排练了很多次之后,陈与今用他能想到最云淡风轻、满不在乎的方式,刷一下从书包里掏出烟盒,“啪”一下拍在桌子上。 “柏寒,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陈与今的手指在桌下不安地搓弄着裤子。 正在做题的柏寒撇头看了一眼,然后转向陈与今,眼神里带着点惊讶,“你会抽?” 陈与今有些摸不清柏寒的意思,他不知道柏寒的语气到底是因为他小小年纪就抽烟而感到不快和失望,还是只是因为他会抽烟而感到意外。他也摸不准柏寒到底会不会抽烟,柏寒从未在他面前抽过。 而他并没有时间去仔细思考,所以他只能摆出一副成熟的样子,当柏寒并不会抽烟,“你不会?我还以为你只是装乖,没想到你是真的乖。” 看柏寒不说话,表情也没有不悦的样子,陈与今猜测柏寒并没有生气,也不会抽烟,他重新有了点信心。终于有了柏寒不会,而他会的事情。他在柏寒面前有了一点底气。 他熟练地拆了包装,“这是我来的时候特意去买的,黑冰,试试吗?” “试就试,”柏寒夺了烟盒,自己抽了一支,又抽出一支,丢给陈与今,“你哥赏你的。” 陈与今笑了,柏寒果然不会抽烟,还在逞强,“好好好,谢谢柏少,小弟给你点火啊。” 柏寒叼着烟,微微扬起下巴,等着陈与今。 陈与今从兜里拿出打火机,小心翼翼又故作老练地给柏寒点上,他努力把视线放在烟上,而不是柏寒叼着烟的唇上,他竟有些怨恨为什么点燃一支香烟只需要0.5秒。 他还没得及给自己点上,就听到柏寒一阵呛咳。柏寒捏着烟,咳得眼睛都有些湿润。 陈与今忍不住就笑了,竟还生出一点成就感,他一边给柏寒拍背,一边说,“哥,你不会就说嘛,我又不会笑你,我教你嘛。” 等柏寒不咳嗽了,陈与今夹着自己的烟,给柏寒做示范,“你看我,慢慢地深吸一口,感受这个烟雾被你吸到肺里了,然后再慢慢吐出来,”他故意冲着柏寒脸上吐了一口烟雾。 然后他如愿得到了柏寒的一顿爆捶。他光是笑,也不躲,只是夹着烟,伸得远远的,不会烫到柏寒。 “哥,我错了,哥。”可他知道,自己毫无悔过之心。 那天下午,他们没有再学习。抽着烟,胡吹胡侃,说些没有意义的废话。 柏寒和他的关系似乎越来越好,除了周末他可以去柏寒家玩,平时放学后柏寒也会去找他。他们有时在四中门口,有时在外国语门口见面,取决于那天柏寒想吃的餐厅靠哪一边更近。 他们的关系好到让陈与今有的时候会忘了他们两个人关系的暂停和加速键还掌握在柏寒手里,忍不住就在柏寒展露出自己原本的样子,无趣的,沉闷的。比如在柏寒拉着他去书店的时候。 柏寒成绩很好,喜欢读书。他很喜欢去书店,买一本书,点一杯饮料,坐上大半天。但陈与今不喜欢,他不太喜欢学习,也不太喜欢看书,特别是柏寒看的那些天文地理。 柏寒端着一本书,歪过来,微微靠在陈与今胳膊上,“陈与今,你知道鲸有几类吗?” “啊?几类?”陈与今为了不让自己显得一无所知,又补充道,“我知道有蓝鲸、虎鲸、抹香鲸。” “两类,须鲸和齿鲸,须鲸没有牙齿。你说的蓝鲸是须鲸,虎鲸和抹香鲸是齿鲸,”柏寒挪了挪位置,歪头枕在陈与今肩头,“陈与今,我很喜欢蓝鲸,它是世界上最大的动物,从地球上有生命开始。” “嗯。”陈与今接不上话,只能当柏寒的听众。 “陈与今,你知道我们人类为什么会有情绪、道德感这种东西吗?”柏寒似乎并不是为了得到陈与今的答案,他继续往下说,“因为人有纺锤体神经元,这个世界上除了人,只有大猩猩和鲸鱼也拥有纺锤体神经元,所以鲸鱼是有喜怒哀乐的。” “有一条蓝鲸,我很喜欢,人们都叫它Alice。你知道蓝鲸的声音,一般都是20赫兹,但是Alice的声音是52赫兹,所以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条鲸能听到它的声音。它从太平洋穿越北极,到了大西洋,跨过了半个地球,游了几十年,仍然找不到一条能够理解它的鲸,”柏寒抱着书,顿了几秒,“它好孤独。” 陈与今没有接话,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他记住了52赫兹、名为Alice的蓝鲸。 那时他在想,如果柏寒是这条52赫兹的鲸,他愿意也把自己变成52赫兹,这样柏寒就不会孤独了。 可是后来他才知道,原来放弃20赫兹的世界是困难的,因为他没有做到。 ----------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30 11:16:45~2021-01-12 00:40: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肉分子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0# 第 20 章 如果说,陈与今对柏寒的感情,最初还是以迷恋居多。就像是飞虫天生趋光,他也无法抵抗柏寒对他的吸引。那么在…… 如果说,陈与今对柏寒的感情,最初还是以迷恋居多。就像是飞虫天生趋光,他也无法抵抗柏寒对他的吸引。那么在他们认识三个多月后,陈与今意识到自己对柏寒的感情发生了变化。 从最初仅仅接近柏寒,待在柏寒身边就好,发展成他想要拥有这个人,他想要和柏寒牵手,拥抱,接吻,甚至更多。 那会儿他的妈妈生病,需要动手术。但三甲医院排专家号并没有那么容易,床位也很紧张。 那几天他见柏寒的时候,也提不起兴致,总是闷闷不乐的。柏寒问他,他才说了这些事。柏寒让他不要着急,他可以想办法。 陈与今当时只当柏寒在安慰他,却没想到在几天之后就接到了柏寒的电话,告诉他在某家三甲医院给他们搞到了专家号和床位。 手术的那天,他和他爸等在手术室外。医生说,手术风险很大。具体的情况他并不知道,但他看到他爸签完术前协议出来的时候,偷偷抹了眼泪。 手术时间很长,从早上九点就开始了,直到中午都没结束。 那天不是周末,但柏寒来了,给他和他爸带了午饭。 看到柏寒的那一瞬间,陈与今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酸涩。整整一个上午,他和他爸没说什么话。他爸只是反复拿出烟又放回去。 他爸让他和柏寒先去吃饭,他守着就好。 于是他就被柏寒拉走了。他们去了医院楼下的小公园,柏寒给他买了麦当劳。柏寒拿出一个辣堡,给他拆开包装,递给他。陈与今拿着汉堡,突然眼泪就掉下来了。 柏寒似乎楞了一下,然后就抱住了他。被抱住的那一瞬间,陈与今就控制不住自己了,一下哭出了声。 “柏寒,我好害怕,医生说风险很大。”陈与今枕在柏寒肩头,柏寒很瘦,肩上的骨架有些膈,但却让他觉得安心和踏实。 柏寒拍拍他的背,“医生都会这么说,你放心,我爸找的是这方面的专家,很有经验。” 陈与今不说话了,只是贪恋地趴在柏寒肩头,放下汉堡,也抱住了柏寒。他悬了一上午的心,好像被柏寒接住了。 “柏寒,你能摸摸我的头吗?我妈妈在我难过的时候就会摸我的头。”陈与今说,他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似乎是在借着他妈妈生病的理由,理直气壮地要求柏寒对他好。 “嗯。”柏寒一手搂着陈与今的背,一手抚摸他的头发。 陈与今不想再去想自己是否过分,他只想这个拥抱更久一些。 后来陈与今贴着柏寒坐,歪在柏寒肩上,一起吃冷了的汉堡。 汉堡还没吃完,他爸就打电话过来,告诉他,他妈妈的手术成功了。 他看着柏寒,就笑了,柏寒也笑了。两个人同时抱住了彼此。 “柏寒,谢谢你。”陈与今说。 “没事儿,”柏寒拍拍他的背,“走吧,我陪你上去。” “嗯,”陈与今点点头,“可是快要上课了,我自己上去好了,你快回学校吧。” “走吧,我陪你。”柏寒的语气很坚决。 “好。” 柏寒走在前面,陈与今轻轻捏住了柏寒的衣摆一角,柏寒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陈与今的妈妈住院休养的一两周里,柏寒也时不时会过来。 医院的餐食不好吃。柏寒早上去上学时会先从医院走,给陈与今送早饭,晚上把陈与今的作业送来。 也许是那段时间里柏寒对他超出普通朋友、甚至是超出好朋友的好,让陈与今冲昏了头,生出更多贪念,他越来越依赖柏寒,想从柏寒那里得到更多。 他希望柏寒一直对他那么好,甚至更好。也希望柏寒的好,只对他一个人。 陈与今也产生过困惑,想知道自己对于柏寒的感情究竟是什么。 从见到柏寒的第一眼起,他被柏寒吸引了。在此之前,他一直觉得,他对柏寒的感情更多是崇拜。柏寒是光鲜的,他向往那种光鲜,所以他接近了柏寒。 他的朋友在追一个女孩,后来在一起了。他朋友总是和他说自己和那个女孩子的事,比如昨晚又聊天到十二点,约好周末要一起去看电影,在电影院里偷偷牵手了。 陈与今问他朋友,怎么知道他对那个女孩子的感情是喜欢。 他朋友笑他是个白痴,遇到喜欢的人,自然就知道那种感情是喜欢了。喜欢是每天都想看到那个人,即便几个小时前才刚刚见过。喜欢是忍不住想要去碰那个人,想去牵她的手,还想接吻。 陈与今愣住了,他确实每天都想见到柏寒。在此之前他还没有想过和柏寒更多的肢体接触。 他想到了那天在医院楼下小公园,柏寒抱着他的样子,还有柏寒拉住他手腕的样子,他很喜欢那种感觉。他又想象了一下,和柏寒牵手的样子,还有和柏寒接吻的样子。他一下就脸红了,心跳也加快了,好像感觉还不错。 所以他对柏寒的感觉就是喜欢吗?男生对男生,能有喜欢吗?可以喜欢吗? 陈与今不知道这些问题该问谁,也不敢问。他总觉得他对柏寒的感情,应该是不对的。大家都是男生喜欢女生,女生喜欢男生,他没有见过男生喜欢男生,或者女生喜欢女生,更没有见过男生和男生结婚的。 一个晚上,趁着他的爸爸妈妈都睡着,他偷偷溜到书房,摸黑打开了电脑。在搜索框里输入“男生能喜欢男生吗”。 第一条搜索结果上写着,“男生当然可以喜欢男生了,这个世界有异性恋也有同性恋,在一些国家同性婚姻已经合法化”。 可是第二条的搜索结果就是“男生喜欢男生,是变态吗”。 接下来的搜索结果,有的是“男生喜欢男生,该怎么治疗矫正”,有的是“电击治疗对同性恋是否有效”,底下是一些从未听说的医院名称。 陈与今生气地关掉了搜索界面,他才不是变态,也不需要电击。 他看着黑掉的屏幕,又在想,如果他告诉柏寒,他想要亲他,柏寒会不会觉得他是个变态。比起其他人的看法,他更害怕自己在柏寒眼里成为一个变态。 那天晚上,陈与今做了一个梦。他梦到自己被困在一间冰冷的房间,躺在一张冰冷的皮椅上,手脚都被紧紧束缚着,头顶是一盏惨白的灯,周围是苍白的墙。 一个戴着口罩、穿着白大褂的人站在他面前,语气冰冷地问他,还喜不喜欢男生。他倔强地说喜欢,然后那个人就按了旁边一个按钮,他脑袋上戴着的金属头环就释放了电流,让他脑袋生疼,全身都疼。 反复了好几次,他还是不肯改口。然后医生就旋转了按钮,调高了电压。 在他痛苦地大叫时,房间的门突然就被踹开了。 他努力转着脖子看去,是柏寒。柏寒冲过来,一脚踹飞了医生,松开他的手脚,把他扶了下来,然后拉着他跑。 他们一直跑一直跑,他一直看着柏寒的背影,他在想,柏寒可真好看啊。 然后他们跑到了一座废弃的游乐园,柏寒拉着他躲进废弃的摩天轮,坐在一个已经生锈退色的厢里,直喘气。 陈与今看着柏寒还拉着自己的手,他悄悄握紧了一些,这样他说完下面的话,他可以拉住柏寒,不让柏寒跑掉,“柏寒,我头好疼。” 柏寒便抬头摸摸他的脑袋,“这样呢,还疼吗?” “柏寒,我胳膊疼,腿疼,哪里都疼,”陈与今看柏寒脸上露出一点为难又心疼的神情,接着说,“柏寒,你知道我为什么被他们抓走吗?”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陈与今直视着柏寒的眼睛,不敢漏掉柏寒眼神里的任何一丝情绪,“柏寒,我可以喜欢你吗?” 柏寒歪着脑袋,看了他一会儿,“我觉得,你可以试试。” 陈与今笑了,“那我可以亲你吗?” “你也可以试试。”柏寒也笑了。 陈与今开心地握住柏寒另一只手,凑了过去,闭上眼睛,靠直觉吻到了柏寒的唇,软软的,和他想象中一样。他又忍不住抱住了柏寒,加深了那个吻。他觉得自己好像晕乎乎,轻飘飘的,就像是一朵轻盈的棉花糖。 下一秒,他就被一阵温热惊醒了。他恋恋不舍地睁开眼,怔了片刻,然后意识到自己长大了。而他的长大,和柏寒有关。对此,他感到挺不错。 这一天,陈与今确认了,他对柏寒的感情,确实是喜欢。 ----------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12 00:40:26~2021-01-20 17:36: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oched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1# 第 21 章 陈与今试探过柏寒,关于柏寒会不会喜欢男生,以及会不会顺便喜欢一下自己。 为了帮柏寒集齐买辣翅送怠 陈与今试探过柏寒,关于柏寒会不会喜欢男生,以及会不会顺便喜欢一下自己。 为了帮柏寒集齐买辣翅送的罗的小卡片,他连吃了十几餐麦当劳,把自己吃上火了,拿着一把小卡片、顶着嘴上的燎泡跑去找柏寒,兴奋地给他展示自己爱他的成果。 柏寒有些诧异地接过小卡片,说已经靠其他朋友集齐了一套,不过还是谢谢他。 陈与今立马蔫儿了,他忘记了,柏寒有很多朋友,他只是其中之一。 陈与今其实并不知道到底该怎么透露自己喜欢柏寒的讯号,他知道自己的试探都很拙劣。他像其他人追女孩子那样,给柏寒买吃的,约他去看电影,和他一起打游戏,只要有空了就往柏寒家跑。可是柏寒好像无动于衷。 他挫败地意识到,自己所做的,似乎和之前并没有太大差别。他不知道,男生追男生,是不是有另一条路。也许他该给柏寒写情书,也许他该直接告诉柏寒,可是他不敢。 真的很喜欢一个人,会感到自卑。陈与今体会到了这一点。每次告白的念头涌上心头,他就会感受到自卑感和无力感,就好像连本能都在劝阻他。 他只是普普通通的陈与今,而柏寒和普通没有任何关系。所有人都会喜欢柏寒,他的这份喜欢就像是堆在高高的圣诞树下不起眼的一个礼物盒子,等着柏寒来拆,可能要等很久,也可能永远等不到。他更害怕柏寒拆开后会失望。 他的爱也是普普通通的,比起其他人的爱,好像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他做过最大胆的尝试是在一个夜晚,柏寒骑着小摩托载他出去兜风的时候,偷偷捏住了柏寒的衣角。柏寒的短袖被风吹得鼓起来,撞进他的怀里,他感觉整个心都是满的。他凑近柏寒,能闻到柏寒头发上的香味,他想再大胆一些,枕在柏寒的肩上,圈住柏寒的腰,可是他还是不敢。他用僵硬的姿势假想了一个拥抱。 陈与今的最后一次试探,是在闲聊的时候,装作漫不经心地跟柏寒说,他有一个朋友,看了gay片,问柏寒有没有看过。 “没有。”柏寒说。 “那,要不要看看?”陈与今紧张地眨着眼睛,“我也没看过。” “不要,没兴趣,我不看片,”柏寒从陈与今的衣兜里摸出黑冰,“凡哥你还记得吧,这个憨批,上次叫了我们几个人去他家玩,用投影放A片,根本没人理他。” 柏寒又从陈与今另一侧衣兜里摸出火机,“啧,陈与今,你能不能换个火机?这么劣质,要不爷送你一个吧,跟我同款的。” 陈与今没接话,只觉得心里酸酸的,那只打火机也变得格外刺眼和不协调。 柏寒给自己点上烟,继续说,“你说这不就是发情的动物嘛,小爷我早就脱离了低级趣味和动物性,我才不看别人发情,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 “嗯。”陈与今点点头,也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之后的日子里,陈与今认命了,他放弃了对柏寒旖旎的念头。柏寒不是他这种普通人该肖想的,有时回想起来,甚至会觉得他当初的那些念头是对柏寒的亵渎。 所以他收起自己对柏寒过界的感情,安分守己地站在朋友的界限里,继续对柏寒好,只是不再奢求柏寒能喜欢他。 和柏寒在一起,是个意外。陈与今从未预料过的。 那时他和女朋友分手了。 在放弃对柏寒的的喜欢后,他和隔壁班的一个女生在一起了。女生长得挺好看。是他追的,用了和别人一样的套路,送零食,发答案,看电影,出去吃饭。 陈与今知道,自己对那个女生的喜欢,是比不上柏寒的。他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心理,他觉得自己可能是想通过追一个女生,来把自己掰回大家眼中正确的路上,男生得喜欢女生。 他也知道,自己心底并没有完全放弃幻想。他也有意无意地告诉柏寒,他看上了一个女孩,他在追一个女孩,女孩答应了,他们一起去哪儿玩了。 他想,只要柏寒露出一丁点破绽,一点儿对他喜欢的意思,那该有多好。 可是他没有发现过。 在初二结束的那个暑假,他认识柏寒一年了。 有一天晚上,他很想柏寒,柏寒已经五天没有联系他了。所以他主动去找柏寒,问他要不要去吃烤串。 柏寒却说,他在厦门。 陈与今当下有些惊慌,柏寒并没有和他说起过这个旅行计划。柏寒还有很多事情,是他并不知道。所以他问柏寒和谁去的。 柏寒回他,和美女。 陈与今立马去找了柏寒的好朋友,问了一圈,他们都不知道柏寒去厦门了。所以柏寒是一个人去的。 陈与今打开了订票的界面,才意识到自己脑中疯狂的念头,他要去厦门找柏寒。但他没有打消这个念头,他告诉柏寒,“等我,我明天飞厦门。” 然后他买了第二天上海飞厦门的机票,MU5663,到厦门是中午,正好可以和柏寒吃午饭。 在酒店的大堂,陈与今再次见到了柏寒。他看着柏寒慵懒地走过来,他克制不住的心跳告诉他,他还不可救药地爱着柏寒。 回到房间,他看到散了一桌子的外卖盒子,“柏寒,你跑到厦门,就是来吃麦当劳的?” “对啊。”柏寒随意地靠在沙发上,支起一条腿上,看他收拾东西。 看到两个熟悉的包装,陈与今决定大胆一次,“柏寒,你为什么点两份辣翅,你该不会是想我了吧?” 话丢出去了,但陈与今紧张地看着柏寒,又为自己的过界感到懊悔。 “对啊,”柏寒大大方方承认了,“你不在,我烟抽完了都没人给我买。” 陈与今的心忽然飘了起来,又坠入谷底,到底还是自己想太多。 “走吧,去吃饭。”他说。 陈与今问柏寒要不要去鼓浪屿。 柏寒说不去。没有任何解释。这是柏寒一贯的说话风格。越是亲密的人,越懒得解释。 陈与今听说,去过鼓浪屿的情侣都会分手。他和柏寒不是情侣,但和柏寒一起去鼓浪屿,可以让他幻想一下,柏寒是他的男朋友,他是和他男朋友在一起。 他们买了厦门有名的奶茶,排了很久的队。 柏寒没有排队的耐心。以往需要排队的事,都是陈与今去做。有时柏寒是在家等他,有时是在店铺旁边找地儿坐着刷手机等他。 但是他们在厦门,好像时间是最富足和无用的东西。所以柏寒和他一起排队了。 队伍中的情侣很多,女生总是挽着男生的胳膊,腻腻歪歪靠在男生肩上。 柏寒站在他前面,低着头玩手机。陈与今觉得,这样他就满足了,甚至希望排队的时间再长一些,反正他们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荒废。 他们点了不一样的奶茶。 柏寒喝了一口,皱了皱眉,“真甜,也就珍珠还不错,你的呢,好喝吗?” “还可以。”陈与今说。 柏寒毫不客气地抓过陈与今的手腕,喝了一口陈与今的,“陈与今,你这杯多少钱,爷跟你换。” 陈与今悄悄扫了一眼吸管口,朋友之间都有一种说法,如果两个人喝了同一杯饮料,那叫做间接接吻,所以刚刚柏寒是和他间接接吻了吗? 陈与今忍住自己要上扬的嘴角,“这杯给你了。” 也许是下午那个间接接吻给了陈与今勇气。 他在厦门的第一个晚上,趁着柏寒睡着,偷亲了柏寒。 第3卷 第三卷:平行时空 22# 平行时空 一年后,伦敦。 圣诞夜,柏寒走出公司大楼,已经是晚上□□点,天上开始飘雪。 同事约他一起去party,…… 一年后,伦敦。 圣诞夜,柏寒走出公司大楼,已经是晚上□□点,天上开始飘雪。 同事约他一起去party,他婉拒了,说家里还有朋友在等他。 同事打趣问是不是男朋友,柏寒笑了笑。 柏寒推开家门,“我回来了,”他打开灯,走进客厅,抱起沙发上的一只毛绒狮子玩偶,“辛巴,今年又是我们一起过圣诞。” 他给自己热了一份披萨,倒了一杯红酒,然后窝在沙发上,随便放了一部丧尸的电影。 随意搁在沙发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柏寒拿起手机,愣住了。 微信是陈与今发来的,这是他们那次分别后陈与今第一次给他发微信。 “伦敦摄政街的圣诞灯很好看。”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柏寒不知道陈与今突然又在发什么疯。他反复读这12个字,试图从这12个字背后抠出陈与今的真实想法。 然后他放弃了。 他没有回复陈与今,扔了手机,抱着他的小狮子站在落地窗前。 他住的公寓很高,看下去是一片节日的气氛。到处都是节日的灯光,能听到人群的喧闹。 “辛巴,你想去过圣诞吗?想去摄政街看看吗?” 然后柏寒拎了相机,抱着玩偶,裹上围巾就出门了。 已经是深夜,但摄政街的人仍然多,头顶的大天使在雪花下散发着温暖的光。 柏寒抱着小狮子穿行在三三两两的人群中,最后找了街边一个没有人的长椅。 他把玩偶放在长椅上,然后蹲在旁边给它拍照。 他不是个爱拍照的人,但热衷于给辛巴拍照,每到一个地方都喜欢给辛巴打卡。 透过镜头,他给辛巴调整好位置,刚准备按下快门,突然辛巴的脑袋上出现了一只手,无名指上是他熟悉的戒指,素圈的。 “你好,柏寒,我是陈与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