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本校对】《无盐妖娆》作者:林家成【完结】 内容简介: 一:进化成美人之前,她以智慧求生! 二:凭三寸不烂之舌求一席之地,施纵横权谋之术领战国风云。 她穿越到一个类似春秋古国的世界,在这里,一切的文明刚刚展现它奇丽的色彩。 长相丑陋,身份低下的女主,突然发现生存变成一件无比艰难的事。于是,她隐忍,坚强,她小心地寻找机会。 以智慧求生,行说客之事,走纵横之路,淡定而卑微的女主的人生越来越精彩,她也越变越美。 (本书不会有剽窃前人知识欺负古人的情节) 【256中文将分享完结好看的言情小说以及耽美小说等,找好看的小说就来256中文https://www.256zww.com/】 第一卷生存需要智慧 第1章被赏个小妾当当 孙乐是在一阵摇晃中清醒过来的。 她慢慢地睁开眼。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一个很小的空间,四面连同头顶都由麻布做成,只有她躺着的地方是一片木板。 木板在摇,摇晃得很剧烈。 孙乐眨了眨眼,看到一丝光亮从左侧麻布开的小洞中透进来。我这是到了哪里? 她疑惑地想着,慢慢伸出手靠向那小洞。她的手刚一伸,整个人便怔住了。 这不是她的手! 出现在她视野中的是一只小小的,枯瘦如柴,透着一股青灰色的小手。这样一只手绝对不可能是她的手! 这个念头一涌出孙乐的脑海,她象忽然警醒了一般,整个人翻身而起,双手抚上脸颊,继而眼睛看向身体。 这一看一抚,她便把双眼紧紧地给闭上了:一定是幻觉,一定是!我怎么可能突然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对,我一定在做梦! 双眼闭上了,木板依旧在摇,外面"吱格吱格"地木轮滚动声中,她知道自己正在不紧不慢的被载着前进。 这个梦可真奇怪,连声音也这么逼真! 直过了好一会,孙乐才再次睁开眼来。这一睁开眼来,见到的,抚到的,依旧与刚才一样,是属于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的身体,而不是她自己的! 嗡嗡一阵空鸣中,一个念头浮出了孙乐的脑海:难道说,我是穿越了? 正在孙乐思绪乱如麻的时候,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爷,这个从哪道门进?"这个声音中透着一种卑怯和献媚。 一个居高临下的声音传来,"从第三道侧门吧。" "诺,诺。" 听到这里,孙乐一凛,她连忙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把手朝小洞处一掀,拉开了半边麻布。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片围墙,围墙全由巨大的石头构成,一眼望不到边。石头围墙外杂糙林立,树木掩映。 而她自己所乘坐的是一辆牛车,一个三十来岁的削瘦汉子身穿麻衣坐在车夫的位置上,他的头发梳成了一个髻,用一根木杈固定在头上。与削瘦汉子说话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略肥,身穿锦衣,约一米六高矮,几根稀稀落落的头发被一根金钗固定在头上。他正昂着头,用那挤在肥ròu间的小眼睛不屑地扫了车夫一眼便扬长而去。 天啊,难道我真的穿越了?还是穿回到了古代? 那中年人一走,孙乐便怯怯地开了口,"大叔,这是哪里?"她一开口,便发出自己这个身体的声音弱弱的,语气中含着一种怯意,一种卑微。 那车夫回过头来看向孙乐,他的脸不但削瘦,还皱纹横生,干枯的脸上没有半点容光,不大的眼睛中也没有半点光泽,脸上的皱纹里堆着层层叠叠的老皮,仿佛从来没有认真清洗过一样。 车夫在看着孙乐时,他的眼中流露出一投怜悯,同时怜悯中又含着羡慕。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表情,居然同时出现在他的脸上。 "你醒来了啊?丫头,你这次可走大运了啊,你知道你昨天奋勇相救的人是谁吗?他可是姬府的五公子!五公子看在你对他有救命之恩的份上,决定纳你为他的第十八房小妾!这不,他们管家的还派了一辆这么油光水亮的牛来接你进门呢。" 轰! 孙乐只觉得耳中一阵嗡嗡作响!敢情她一觉醒来,不但穿越了还成了某一位公子的十八个小妾中的一个? 车夫说了这一句后,便转过头"叱——"地喝赶着牛,在牛车又一阵晃动后,孙乐怯怯地又开口了,"大叔,你刚才说我这是去给五公子做第十八房小妾?" 车夫头也不回地说道:"诺。你这丫头命倒是不错,居然让五公子看中了。我说丫头啊,你进了姬府后,要是能想法子与五公子睡一两次,生一个儿子那就是真有大福气了。啧啧,这事有点难想,有点难想。" 孙乐听到这里,真是双眼发直,良久都说不出话来。 就在她的头脑还处于浆糊中时,牛车摇摇晃晃来到了一个小小的拱形门前,这拱形门很小,不到一米五的高度,又很窄,人稍微高一点便得弯腰侧身才能通过。 "叱——" 车夫一声长喝,把牛拉住后跳下了牛车。他转向孙乐,朝着那小拱门一指,说道:"丫头你进门吧,大叔送到这里便不能进去了。" 孙乐还是双眼一抹黑,什么也没有弄明白。她望了望那旁边都是杂糙丛生的拱门,怯怯地说道:"大叔,我,我这就进去啊?" 车夫一边扯着牛绳准备转弯回走,一边回道:"诺。你跨了这道门便是姬家的人了。" 看到他跳上牛车就走,孙乐心中一急,她那怯怯的声音终于提高了些许,"大叔,我,我怕呢。" "叱——",又是一声急喝,车夫把牛车一停,转头看向孙乐。他打量着孙乐,半晌叹了一口气说道:"与我家的娃一样大呢。我说丫头啊,大叔是个贱民,在这样的富贵地方是不能呆久了的,得赶紧把牛还给管家离开呢。丫头你想想,你本来是个贱民,现在却要成为人上人了,要是能想法子生个一男半女出来,那你这一辈子都是人上人了。到时这么大这么结实的石屋木屋,你都可以睡一间占一间了,这可是天大的福份啊。丫头你别磨磨蹭蹭了,赶紧进去吧,要是碰巧五公子记得你,可一定要表现好一点啊。" 车夫一口气说到这里,便不再停留,"叱——"地长喝一声,便拉着牛车向西侧门方向赶去。 孙乐站在拱门外久久没有动弹。 从车夫的话中听来,她嫁给这个五公子做什么小妾,还真是天大的福气,是那五公子看在她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情况下给予的恩赐! 自己这个小身体上着的是一身麻衣,麻衣很新,显然是刚做的,有点不合身,领口和袖口都很大。 自己的脚上着的是一双糙鞋,露出来的几个脚趾透着青紫,倒是洗得很干净。 站着站着,一阵风吹过来,这时节约是八九月份,阳光普照的,这风也很温暖,可是这温暖的风吹到她的身上,她却生生地打了一个寒颤,整个人身子一软,差点坐倒在地。 这身体可真是虚弱,还真是弱不禁风啊。 望着那道拱门,孙乐咬牙想道:管它呢,我先进去再说,我这副身体不但年幼,而且营养不良,想来那个五公子也不会有性趣! 想到这里,她终于鼓起勇气向拱门走去。 一进拱门,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小小的花园,三条碎石小路分三个方向穿过花园,尽头便是一座连一座的木屋。 花园中,四五个穿着麻布衣服的少女正在一边说笑,一边织着麻布。麻糙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叠。这几个少女都是十四五岁年纪,长相略带清秀。 看到孙乐进来,几个少女都是一愣。 她们的眼光在孙乐身上稍一打量,便同时把眼光放在她的麻布衣的襟口上,孙乐顺着她们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襟口,只见四五朵牵牛花绑成一团cha在那里。她刚才一直心神不定,居然都没有发现。 几个少女错愕地望着她襟口的牵牛花,她们看了一眼孙乐的脸,又看了一眼那些牵牛花,表情都是不敢置信。 孙乐本来性格有点内向,此刻对上几双灼灼打量的目光,不免有点不自在起来。 就在她低下头想转过弯找人问一下的时候,只听得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五哥哥,她是谁呀?长得这么丑居然还在襟口上cha了花?不会是你又弄了一个小妾进来了吧?" 这是一个少女的声音,甜美而清脆,与孙乐这个身体低暗卑怯的声音实是天差地远。 孙乐一听少女这话,连忙抬起头来顺声看去。 这一看,她不由双眼一直。 出现在左边碎石路上的是一个少年,约摸十五六岁,身材颀长而清瘦。 他十分俊美。 这是一种宛如清泉,宛如云霞的俊美,少年五官挺秀而立体,一双宛如秋水长天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这样的眼睛本来是桃花眼,会让被他看到的女人都有一种他在对自己眉目传睛的感觉。可是这样的眼睛配上少年那薄薄的冷漠的唇,再配上那略略苍白的脸上疏淡的气质,那眼神便只会让人渴望接近却又不敢了。 少年一袭白色的锦衣,乌黑的头发用玉钗束在头顶。他看人时,表情冷漠而遥远,仿佛任何事都难以入他的眼一样。 这少年让任何人一看,第一感觉便是俊美,极清极净又有点疏淡的俊美,这感觉很难形容。他宛如明月那样耀眼,可以遮住任何人的光芒。如他身边的那个小女孩,十二三岁粉雕玉琢的十分美丽,可是在他的映衬下却一点也不显眼了。 孙乐痴痴地望着少年,她的心在"砰砰砰"地跳得飞快,这飞快的跳动中,一种似是喜悦,似是渴望,隐隐又带着甜蜜和酸楚的感觉涌出她的心头。 不对,这不是我的感觉! 孙乐在痴呆中分出一缕神智惊愕地想道:不过是一个美少年而已!我以前又不是没有在电视里面见到过,我的心怎么能跳得这么快? 对,这不是我的感觉,这一定不是我的感觉!对,这是这个身体的感觉! 孙乐虽然这么想着,可她的心依旧"砰砰"地跳得飞快,她的眼睛依旧不舍得移开,她的胸口依旧酸甜中夹着微苦! 这个时候,不止是孙乐,那几个少女也都如她一样,一脸痴慕地仰望着少年。 少年听了那小女孩的话,这时正向孙乐看来。在对上她痴慕的眼神时,他眉头微结,眼中飞快地闪过了抹厌恶! 正是这抹厌恶,使得孙乐终于掌握了自己的神智,她迅速地低下头来,极力地把心底涌出的苦涩压下去。 "五哥哥,她是不是你新纳的小妾啊?五哥哥你说呀。"女孩娇嗔的声音再次传来。 五公子扫了孙乐一眼,淡淡地说道:"不错,她正是我新纳的第十八房小妾。阿福——"他清悦的声音提高了些许。 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个青年有点喘地说道:"五公子,您叫我啊?" 五公子朝孙乐一指,淡淡地说道:"把她安排一下。雪姝,我们走吧。" 第2章住进西院 跑来的阿福约二十四五岁,身材消瘦,脸色有点黄,一双眼珠微微向外突出。 阿福躬着身,直等五公子走远后,才转过头来看向孙乐。 这一看,他也是一脸错愕,对着她打量了一会,阿福说道:"跟我来吧。" 孙乐低着头,连忙紧走几步,跟上了阿福。阿福一边走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你先到西院里侯着,我去问一问管家情况后再来安排你。" 孙乐轻轻地"嗯"了一声,来到阿福指定的西院大门外便站着不动。阿福又瞟了她几眼,转身顺着右边的碎石路走去。 直到阿福的身影在孙乐的眼前消失,她才慢慢地转过头来打量着四周。 她自己所站的地方是一道石形拱门的外面,这道拱门倒是比较大,完全可以供一辆牛车出入。身周左右都是榕树,一棵棵足够一人抱的榕树如同亭盖,把太阳光严严实实地给挡住了。 而在榕树下,除了一条通向拱门的碎石路外,其余地方都修理得寸糙不生。 站在这样陌生的地方,等着一个陌生的末来,孙乐的心中还真是七上八下,说不出的惶恐不安。 她本来便是孤儿出身,在农村长大,六岁开始在政府的资助下读完九年义务教育。初中毕业时,她的成绩不错,以全校第十名的成绩考上了本县县二中。不过这时已不再有人资助于她,而她也不愿意去苦苦求那些隔了二三代的远亲。便放弃学业来到县城里在饭店里打工。 她平素也没有什么爱好,赚来的为数不多的钱几乎都花在看一些杂书和自考上。这样的日子过了不到一年,她一觉醒来便成了这么一个小女孩。 孙乐眼睛看着脚尖,使劲的在石子上磨动着,脑海中一阵乱七八糟。 正在这时,一阵清笑声传来。笑声越来越近,孙乐不由抬头看向来人。 来的是五六个少女,其中有三个便是刚才织麻的少女。这些少女本来嘻嘻哈哈地闹得欢,一对上孙乐的目光,那笑声便慢慢的止住了。 走在最前面的一个少女长相清丽,她生着一双明媚的大眼睛。 少女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孙乐,把她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后,少女惊讶地说道:"这个丑丫头是谁呀?怎么,怎么她的襟口上带了一朵牵牛花?" 少女的声音有点尖,语气中全是惊愕。 紧走在少女身后的,是一个刚才织麻时见过孙乐的少女。她连忙回道:"七姬姐姐,她可是五公子新纳的十八姬呢。" "啊?" 一阵惊讶的,错愕的叫声此起彼伏地传来,众少女一个个眼睛瞪得老大,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不可能!" "对呀,不可能的!五公子才不会看中这么丑这么小的丫头呢!" 七嘴八舌中,另一个也见过孙乐的少女说道:"是真的,五公子亲口说的。" 这一句话一出,众少女顿时哑口无声。 这么一双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孙乐,孙乐把低到了胸口上的头一抬,倔强的与众少女大眼瞪小眼。 "凭什么?五公子凭什么看中她?我们这些姐妹,哪一个不是千里挑一的美人儿才被选中赠给五公子的?怎么五公子自己挑的这一个却这么丑?" 恨恨不平的声音来自七姬,她狠狠地盯着孙乐,脸上的表情复杂之极,说不出是太过失望还是想明白了什么事。 孙乐这时已低下头来,她对自己的处境一无所知,也没有了与众女大眼瞪小眼的心情。 正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孙乐抬头一看,见那阿福正向几人走来。 阿福瞟了一眼众少女,并没有理会,而是转头对上孙乐说道:"特意问过陈副管家了,你从现在起就呆在西院第五厢里,名字就叫十八姬,走吧。" 孙乐轻应了一声,跟在阿福的身后跨进西院拱门向里面走去。她想道:原来到了这地方还得重新取过名字呢。 这点孙乐却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中,地位低下的贱民却是没有名字的。有名字的人都是有了一点地位的人,而有了姓氏,那更是贵族的特征。她自己的这个身体,在原来的村落里大家也就是叫她丫头,丑丫头。 跨入西院,里面一连二十多幢的木屋出现在孙乐眼前,这些木屋每一幢都是独立的,幢和幢之间种着高大的榕树,以碎石路相连。 木屋的结构十分古朴,有不少外墙的青色树皮都没有削去,上面生着细小的树枝或缠着藤蔓。 阿福回头瞟了一眼,见孙乐正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四周,便有点鄙视地扁了扁嘴,暗中嘟囔道:"真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也不知五公子他……"他的声音很小,也没有说下去。 孙乐听到了阿福的嘟囔声,连忙收回目光。 阿福带着她一直来到西院的尽头,这里有一幢小小的木屋,特别是与别的木屋比起来更显得小和不起眼,它的周围都是杂糙和高大的榕树,地方很偏。那木屋也很陈旧,连纱窗口都爬满了藤蔓。阿福一直带着她来到木屋前,便停下说道:"十八姝,这便是你暂时住的地方。"他重重地咬着"暂时"那两个字,继续说道:"这个西院里,住满了五公子十八个婢妾,你最小,以后有事多做一些,多让一些没有坏处。我已经带你到了这里了,你就进去吧,有什么要问的就去问一下你的姐姐们。" 说到这里,阿福头一转,忙不迭地大步离开。 看着阿福离开的背影,孙乐的肚子"咕噜噜"地叫了起来。她伸手抚着小肚子,暗暗忖道:居然这样就走了,我可连到哪里吃饭也不知道呢。 孙乐转过身,伸手推向木屋的房门。"吱吱吱"一阵刺耳的摩擦声中,木门给推了开来,同时,一阵灰片扑头扑面的向她盖来。 孙乐连忙伸手挡在眼前,可那灰尘还是不停地呛入她的口鼻中,呛得她连连咳嗽起来。 等了好一会,眼前的灰尘才慢慢淡去。 孙乐揉搓着眼睛,慢步踏入了这积了厚厚一层灰尘的木屋中。 第3章面容 这木屋共四间房,建造得极其简单,而且每个房间都空荡荡的,第一间是个偏房,靠里侧有个泥土炕,炕很大,足可以容下二三个人。第二间属于堂房,中间摆着一张桌子,几把石凳。至于第三间应该是个卧室,里面有一间木c黄,一个桌子。 而第四间,则靠近后面的树木,位置有点偏,地方也有点小,里面有个大木桶,应该是算浴室吧。另外,在木屋的外面有一间小房子,里面有灶台和两个破陶碗。 这所有的房间,连同门窗和家具上面都是厚厚地积了一层灰。 看到这些积了厚灰的房子和家俱,孙乐心中反而一松。脏和累其实并不可怕,她最怕的就是与人打交道,现在她自己一个人住一幢木屋,倒是挺好的。 又围着木屋转了一圈,终于在前一幢木屋的侧后方发现了一个水井。终于看到水了!可以清扫木屋了。 她现在肚子里咕噜噜地叫个不停,想去找人问一问,可仔细一听,整个西院空空荡荡的,只有刚才进门的花园中发出一阵阵欢笑声,想来那些姐姐们都聚到一块去了。如果现在去问,难免又要招一顿嘲讽,还是等一会吧。 这样想着,孙乐便忍着饥饿,就着水井摇了一桶清水上来,然后把水倒入放在井旁的一个空桶里,再提着向木屋走来。 这个身体十分的废,不过是一小木桶水,她几乎是走一步休息一会,不过百米的距离,她足足休息了半个小时之久。 提着水到了厨房,孙乐找不到破布什么的,便从后院摘了几片棕树叶就着水擦拭起来。 先把两个陶碗擦干净,然后再粗陋的擦拭一下灶台,再用干糙扎了一个扫把把厨房清洗了一下,一个小时后,厨房终于顺眼了一些。 伸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孙乐把水桶又送回了井边,正准备转身就走,她突然记起,自己似乎还没有看过这个身体的长相呢。 孙乐连忙走到井水旁,双手伏着井沿,探头朝水中看去。 水面很清澈,只有两片落叶飘浮着。她一伸头,一个面容便出现在清水中。 一看到水中出现的面容,孙乐脸色刷地变得雪白! 出现在井水中的,着实是一个丑丫头!她看起来只有九岁左右,一头枯黄的稀稀落落的头发在头顶上盘成了一个发髻。 而她的脸,腊黄晦暗,细长的双眼没有一点神采,嘴唇没有一点血色。光看五官还是普通,可她的脸上皮肤,却是遍布坑坑洼洼,而且这些坑洼带着一种与旁边皮肤色泽不同的灰暗紫青色,越是细看越是明显! 还真是丑啊! 望着井水中的倒影,孙乐整个人都呆了。刚才众人叫她丑丫头时,她还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只是以为营养不良的缘故导致皮肤气色不好,可现在看来,这脸上的坑洼更像是从一生下来就有的。 这样一张脸,连她自己看了也心中犯堵,何况是别人,何况是玉树临风,状若明月的五公子? 当五公子这个名字出现在她的脑海中时,孙乐的眼前马上出现了他刚才看到自己的面容时,流露出来的那抹厌恶! 孙乐想到这里,心中直如什么给堵住了一样,闷得发慌。 她伸手捂着胸口,慢慢地退离了井水旁。双眼盯着地面,孙乐暗暗想道:长得丑又怎么样?孙乐啊孙乐,你从来便没有想过要靠别人,要求得别人的欢喜,那么丑又怎么样?你前世最穷最苦你也可以快乐地生活,这一世你也可以做得到! 她慢慢地抿紧唇,放下捂在胸口的手,头也不回地转身向木屋走去。 孙乐毕竟是穷苦出身,只不过一会功夫,她便把这个身体长相不如人意的事抛到了脑后。她现在饿得胃中绞痛,只想弄点什么把它填满。 可是直到现在,西院中还是空荡荡的没有看到人在,孙乐咬了咬牙,提步向那小花园中走去。 刚走了几步,她停下脚步,低头把胸襟上的牵牛花给取下来。以自己现在这副面孔,那个五公子愿意纳自己为十八房小妾,还真是为了报恩呢。 孙乐的这个身子实在太累了,走了几十步便有点双眼发黑,脚肚子发软,当她挨挨蹭蹭走到花园处时,又花了不少时间。 孙乐抬头一瞅,花园中坐了十四五个少女,这些少女或着布衣,或着麻衣,正在那里一边织着麻一边彼此取笑着。 孙乐扶着花园入口处的一根白杨树,看着这些欢乐的少女们,脚步不由有点踌躇不前。 正在这时,一个少女转过头来看到了她。这个少女长相清丽,大眼明媚,却正是她见过的七姬。 七姬一抬头看到了孙乐,不由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她的笑声引起了周围几个少女的注意,众人纷纷转头向孙乐看来。 这时,其中一个生着一对浓眉的少女好奇地问道:"七姬,你看着这个丑丫头笑什么呀?" 七姬伸手捂着小嘴,很是娇媚地说道:"嘻嘻,十二姬,你一定不知道这个丑丫头是谁!"两女的交谈声,早就引起了众女的注意,一时之间,众女都转过头来好奇地看着孙乐。 七姬慢慢站起身来向孙乐走来,她走到一直低着头的孙乐面前,又是娇笑了一阵后,才提高声音说道:"这位呀,她可是我们的十八姬!还是五公子亲自弄进来的呢!" "啊?" "有这么回事?" "不可能!" 此起彼伏地惊叹声响起,众女显然都给惊呆了,一个个盯着孙乐窃窃私语不休。 七姬又笑道:"哈,看来十八姬把她系在胸前的牵牛花给取下来了。我说十八姬啊,你为什么要取下那些花呢?那可是代表你的新嫁娘的身份的啊。" 七姬说到这里,向孙乐靠近少女,她低着头,吐出的芳香之气直喷到她的脸上,"你为什么要取下那些牵牛花呢?告诉姐姐好不好呀?"语调亲昵中隐带嘲弄。 孙乐直到这时才慢慢地抬起头来。 七姬一看到她的脸,双眼中便迅速地闪过一抹厌恶。 孙乐仿佛没有看到她眼神中的厌恶,只是平静地对上七姬的双眼,轻声回道:"我救了五公子,他看我可怜才让我进府的。五公子是天神一样的人,他要喜欢也是喜欢像姐姐们这样的美人呢。" 第4章肚子饿了 听了孙乐的话,七姬嘴唇一扁,轻哼一声,"算你还识相!" 说罢,她转身就要离开,孙乐低下头,声音谦卑地说道:"七姬姐姐,你能告诉我到哪里吃饭的吗?" 七姬脚步一顿,回过头瞟了她一眼,"别叫我姐姐,我可不想做你的姐姐!"说到这里,她对上孙乐的小身板,摇了摇头叹道:"这么没有俩两ròu,也不知能活得几日。奚女,去给她弄点吃的。" 吩咐完后,她对着孙乐说道:"这院子里吃的穿的可是都有份额的,这吃食的事都是上面有人专门送来各府各院的,你的那一份,不如你去问问五公子吧。哟,看你这站也站不稳的样子,真是可怜,呶,今天我施舍你一顿饭吧。"说罢,她下巴一扬,极为傲慢地给了孙乐一个背影。 对着离开的七姬,孙乐微微一福,低声说道:"谢谢七姬。"她不要自己叫姐姐,她也就没有必要叫了。 孙乐双眼盯着地面,暗中想道:小心无大错,在生存的前提下,我又有什么忍不得的! 一双糙鞋出现在孙乐的视野中,同时,一个清脆的,不耐烦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十八姬,这是我家姑娘赏给你的饭菜,你拿着吧。" 说罢,一只陶碗硬塞到她的手中。 这是一只发黑的陶碗,边坎上还有一抹污黑,里面盛着大半碗清粥,粥上漂着两片焦黄的青菜叶。 孙乐把陶碗握紧了,头也没抬地低声说道:"多谢姐姐。" 说罢,她也不再多言,转身就走。 孙乐走出不到二十步,身后便传来一阵嘻笑声,"奚女,你可真够坏的,那碗粥是准备扔掉的吧?" 奚女的笑声传来,"我家七姬就是心善,这样的丑八怪,过不了两个月便会被人赶出去,迟早是要滚的,干嘛还给她吃的?" 另一个少女的声音传来,"就是,一定要给这个丑八怪一个下马威,可别让她以为自己是五公子亲点进来的,就自以为高人一等!" 众女的笑声中,一个优美的女声传来,"话可不能这样说,这丫头虽然丑了点,可她对五公子有救命之恩,以五公子的为人必不会薄待她,大家还是不要太过份的好。" 这个女子显然有点威严,她这句话一说出,取笑声便不再响起。 孙乐这时已把众人的侮rǔ抛到了脑后,她早就饿得头晕眼花了,跌跌撞撞地走到一个角落里,她把碗朝着嘴里一倒,便狼吞虎咽起来。 三不两下,一碗粥便入了肚。感觉到一股暖流从胃中升起,她轻轻地吁了一口气。 孙乐伸手捂着肚子,抬头看着蔚蓝地天空,慢慢的,她的嘴角浮起一个笑容来,"天无绝人之路,我就不信上苍把我送到这里来,只是为了让我受尽欺rǔ而死!" 喃喃地说完这句话后,孙乐伸袖重重地把嘴拭干,转身大步向自己的木屋走去。 她的事情有很多,她要整理一下睡的房间,她还要想出一个弄食的法子!有的侮rǔ受一次就够了,她可不想天天去接受那些姐姐的施舍。至于七姬所说的,吃饭的事去五公子,那话一听就不对头。 胃中填了东西,做事时也多了一分气力,孙乐到了这个时候,到有点庆幸房间里空空荡荡,至少擦洗起来就十分省事,她用了不到二个小时便把几间房子清理干净了。 现在刚过中午不久,还有半天时间,她得在这半天时间里去寻找一个可以充饥的食物。她的木屋是处于西院的最后一间,再往后,便是一片杂乱的树林,然后是一个石头垒成的两米高的围墙,围墙外面是一座杂糙丛生的小山。 孙乐来到木屋后面的小树林中,树林中杂糙纠结,大多有一人高,她走起来还真是步步艰难。走了几步实在走不通后,孙乐便围着树林粗粗地逛了一遍。 这一逛,她看到了两三堆马齿苋,这些马齿苋是一种清热解毒的糙药,也可以用来做菜,孙乐以前就看到邻居们经常把它收集起来晒干,与ròu一起弄着吃。 恩,这两三堆马齿苋足可以让她充当一周的青菜了,可是充当米饭的呢?孙乐抬头看向围墙后面,也不知那后山上有没有? 孙乐走到围墙边,对着围墙转了百来米后,她咬了咬牙,找到几块石头,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这些石头搬到一块叠起来后,孙乐站在石头上,双手刚好可以攀住围墙。 她抓树爬墙的本来原本是不错的,可是这个身体太虚了,手臂没有半点力气。她只是这样攀着,身子便有点受不住。幸好这些巨石叠成的围墙到处是fèng隙,足够她落足了。 脚尖踩在石头fèng中,孙乐气喘吁吁的爬上了围墙,见四下无人,她坐在围墙上足足休息了半个小时才小心的向下攀去。 后山中,同样是杂糙丛生,树木林立,而且没有路。 孙乐的糙鞋穿不惯,有好几次都被荆刺给挂着了,费了好大力气才扯出来。这样反复四五次后,糙鞋也有点破了。 孙乐望着足上的糙鞋,咬了咬牙,继续向前面的山坡上爬去。 爬上山坡,透过杂糙丛隐隐可以看到一条小溪经过。有溪水?孙乐双眼一亮,溪水里会不会有鱼呢? 不过她此行的目的,主要是找到含有淀粉,可以替代主粮的食物,小溪只好留待日后再去探索了。 孙乐这时的手中已拿着一根树干,她一边用树干拔开糙丛,一边试探着前进。 这样走了二个小时左右后,她一身麻布衣服已经被荆刺勾出了五六个小洞,这还是她十分小心的结果。 又爬过一座小山坡后,孙乐双眼被一丛藤蔓给吸引住了:那是山药!那是好几十丛山药!天啊,终于找到了!一阵狂喜涌出她的心头,孙乐轻叫一声,手足并用,急急地向那山药丛中冲去。 就在她一屁股坐在山药藤上时,一个稚嫩的小小少年的声音传来:"你是谁?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第5章少年和老头 孙乐回过头去。 只见左侧的小山坡上,站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少年生得有点瘦弱,一双乌黑的大眼珠正灵活地转动着,他清秀的有点腊黄的小脸上东一块西一块的沾着泥土。 少年一看到孙乐的脸,嘴一咧便是一阵大笑,笑声中,他得意地蹦到孙乐的面前,沾满了泥土,已经看不清本来面目的光足在她身上踢了踢,少年叫道:"你长得可真长啊,丑八怪,快点给小爷起来问好!" 孙乐静静地瞟了少年一眼,慢慢站起身来。少年见她果然应声站起,更是得意得咧嘴笑个不停。 孙乐却看也不看少年一眼,她重新蹲下身子,拿着手中的树干掘起泥土来。 "咦,你在干啥子?" 少年见她不理自己,先是很不高兴地扁起嘴,不过他转眼便被孙乐的行为吸引住了,身子一转,他跑到孙乐的旁边蹲下,和她一样专心地盯着那山药的根部,看着她一点一点地向外挖土。 孙乐依旧没有理会他,她只是专心地挖着土。她从来不知道,没有铁器可用会这么难受,这树杆钻下去,只能挖出半巴掌大的泥土来。按这个速度看来,她要挖出一根山药,怕是得挖到明天才行。 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她刚才在西院里转了个遍,连个铁器的影子也没有看到。拭了一把汗,孙乐目光转向旁边的树林,暗暗忖道:要是能找到竹子也好挖一点。 少年双眼骨碌碌地转动着,他看了一眼那山药藤,又看了一眼孙乐。对上孙乐沾满了汗水和泥土的小脸时,他又是一阵大笑,一边笑,他一边指着她的小脸叫道:"哇,丑八怪,你真是丑八怪!" 少年的声音提得很高,好象故意挑起孙乐的怒火一样。 就在他的笑声越来越大的时候,一个老弱的嘶哑声传来,"弱儿,你在说谁呀?" 这是一个很苍老的声音,缓慢,低沉,艰涩而费力,孙乐不由顺声转头看去。 只见少年刚才跳出的山坡上,出现了一个六七十来岁的老头子。他佝偻着背,须发苍白皱纹横生的。 老人抬起浑浊的老眼打量着孙乐,他看得很认真,直看了好一会他才冲着孙乐点了点头,苍老的脸上露出很不自在的表情,"小丫头不要见怪,弱儿他只是调皮,他没有恶意的。" 孙乐看到那山坡有点陡,这老人这么老了,也不知能不能平安地走下来。她心下不舍,连忙放下树枝,一个箭步冲到老人的面前,伸手扶着老人的手,在他诧异地眼神中低声说道:"老爷爷,还是我扶你下来吧。" 老头呵呵笑着,把半边的重量放在孙乐的身上,在她的扶持下慢慢地滑下了山坡。 一边走,孙乐一边问道:"老爷爷,这树林根本就没有路,你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谁说没有路?"少年冲上前指着左边得意地说道:"那里明明就有一条山路,是我爷爷以前砍柴开出来的,你不知道吧?" 就算是这样,老头这么老了,怕是也走得很不容易。孙乐暗暗想道。不过这事与她无关,这个念头只是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孙乐便把它放到一边。 扶着老头来到山药藤前,孙乐这才松开手。老头颤巍巍走到少年弱儿的面前,蹲下身来看着他的双眼,问道:"弱儿,你怎么不听爷爷的话,自己跑到山上来了?" 弱儿低下头,脏兮兮的小足在泥土地上拔弄着,却是一言不发。 老头叹了一口气,伸手摸着弱儿的头,摇了摇头不再追问。 他转过头看向孙乐,笑道:"丫头,你在这里做什么?" 孙乐正想向老人讨教一些问题,听到他主动问起,连忙尊敬地说道:"老爷爷,我想把这种糙根挖出来吃,可树枝根本挖不动,老爷爷你有好法子吗?" 老头看了看山药藤,他有点诧异地说道:"这,这糙根可以吃?" 孙乐大力地点着头,说道:"是啊,我以前就吃过,可好吃呢。" 老头想了一会,"铜器和铁器应该好挖,不过这些都看管得很紧,我们这样的人是不能随便弄出来用的。"听到这里,孙乐心中一凉:天啊,这是什么鬼地方?连铜器和铁器都被看管得很紧? 老头没有察觉到孙乐的不安,继续说道:"爷爷我那里倒是有两把石锄,可以用一用。只是太远了,丫头你明天来吧,明天叫弱儿带把石锄来帮你挖。" 居然还用石锄?孙乐双眼都直了。 看到她傻站着不说话,老头以为她心中焦急,打量着她瘦弱不堪的身体,老头徐徐地叹了一口气,"丫头不用急,你是不是肚子饿了?爷爷这里还有一块麻饼呢。" 说罢,他伸手入怀,在那里西西索索的掏摸起来。 孙乐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不是这样的,老爷爷,我现在不饿,我只是得自己想法子弄到吃的呢。" 老头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盯着孙乐,直盯了好一会,老头才叹气道:"我明白了。丫头,只是你的身子实在太弱了。" 他思索了一会,伸手又在怀中掏摸起来。 老头西西索索地掏了半天,终于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竹片。老头眼睛有点昏花,他把竹片远远地放开,足放得有一臂远,他才一边瞄着竹片一边说道:"丫头你不识字吧。爷爷这里有一个吐纳的法子。" 吐纳的法子?难道说是那种可以修仙可以成为大侠的呼吸之法? 一时之间,孙乐的心开始怦怦地跳得飞快。 不过她这个念头刚刚浮起,又听到老头继续说道:"以前野兽横行,那时铜器铁器都很罕见,大家伙手中没有兵器。野兽一来不管是庄稼还是百姓都得倒霉,伏穷他老人家便发明了这个吐纳的法子给大家伙增强体力。说起来这法子大家伙都学了,我老头年青的时候不相信,前年试着练了练,发现整个人都精神些了。呵呵,丫头你好好听着,爷爷我念给你听哦。" 孙乐听到这里,那激昂的兴奋的心情便如气球一样"叭"地一声就给破了! 第6章识字 老头一念,她便觉得熟悉,当老头断断续续的把那二三十个字念完时,孙乐已完全无精打采了:这法子她很熟!老头只是一说,她的身体便告诉她,这个吐纳呼吸之法她的前身早就熟背如流了! 老头不顾完全失去的兴趣的孙乐,自顾自的把那二三十个字重复了三遍,这才小心翼翼地把竹片重新收到怀中。 孙乐见老头终于住了嘴,连忙挨上前一步,伸手揪着老头的袖子,讷讷地,期待地问道:"老爷爷,你刚才说起伏穷他老人家的事,我还想听呢。" 她眼珠子一转,想了想又说道:"老爷爷,你先说说当今天子的故事吧,"她瞟了弱儿一眼,见少年也是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老头,便又说道:"你看,弱儿也想听呢。" 老头看了孙乐一眼,慢慢地旁边的一个土墩子上坐下说了起来。 从他的嘴里,孙乐发现这个世界并不是她已知的历史中的任何一个朝代。这里的天子姓周,至今已延续了二十三代五百年了。在周天子治下,共有十几个诸侯国,这些诸侯国都是第一任周天子分封的,到了现在已经有尾大不掉之势。 至于她现在所在的地方叫齐,齐侯是齐地的诸侯王,齐侯共有十三个儿子,其中以大儿子,三儿子最得齐侯的喜欢。 而她所嫁的姬府则是齐侯属下的二十几个城主之一。姬城主共有八子,五公子是他是最为宠爱的二个儿子之一。 孙乐有心想多问一些关于五公子的事,老头却总是一句话带过,她问了三次没有得逞后也只得放弃。 她也想知道一些关于自己这个身体的事,可老头以前并不认识她,她想问也无从问起,再说,为了不让人起疑,这事也只能暗中弄明白,反正来日方长。 老头本人名叫扶老,是附近村中著名的长者,这主要是因为他识字的缘故。 扶老的故事一说起头便滔滔不绝没有个完结的时候,孙乐一边听,一边又挖起山药来。听了扶老说起石锄的事后,她在他们来的那个山坡上倒发现了一片石刀,拿着石刀挖土效果果然好多了。 等太阳要落山的时候,孙乐已挖出了一丛山药,这些山药加起来约有十来米,粗大肥厚,光是看着孙乐便有点流口水。 见一老一少都没有走的意思,孙乐也有一些细节想问清楚一点,便就近捡了一些枯柴,堆在一起借扶老的火石点了个火,把山药在附近的一个浅塘中洗干净,皮也不去,便堆到烧红的火灰中烤起山药来。 弱儿自老扶老出现后,明显得乖巧了很多,虽然每一次趁扶老不注意的时候,他总要伸脚过来,朝着孙乐踢上一脚,或悄悄地掐上一把。 对于弱儿这种孩子气的表现,孙乐自是不会计较。弱儿这样小敲小打地碰了她好几次,却总是得不到回应,便有点没趣了。 在烤着山药的时候,孙乐向扶老要过那竹片来,这竹片的字体,却是隶书。这种隶书她倒是识得一些,连猜带蒙的也可以把竹片上的字全部认出。 虽然如此,为了在这个世上生存多一些本钱,孙乐还是要求扶老教他们识字。老头本来就对弱儿学字时三心二意的态度很担忧,见孙乐有这个要求,当下满口的答应:小孩子有伴的时候,总是学得特别认真些。 孙乐有了前世的记忆,学起字来飞快。那竹片上的二三十个字,扶老只念一遍便足够了。这样的"天份",让老头连连感慨。孙乐因为不知道下次还有没有这个机会遇到扶老,并在他的面前讨教,便求他把刚才介绍的关于伏穷的事用文字记录下来,再念两遍给她听。 扶老对上这样聪明的学生,教起来也是很有成就感。他就用树枝,在泥土地上写上几百字,然后一遍遍地念给孙乐听。弱儿这时已完全cha不上嘴,他站在一旁扁着嘴,一脸倔强地跟着孙乐念着字,一副不肯认输的样子。 时间飞快的过去,还没有一个小时,孙乐便把那几百个字都熟记于心。就在扶老连连感叹她的天才时,山药烧熟了,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孙乐看到一老一小都转关瞟向火堆,便用树枝把那几根山药挖出来,把它们放在旁边的树叶上凉了一会,孙乐伸手拿起一根,撒开皮,露出里面白嫩滑腻的山药,然后恭恭敬敬地把它放在了扶老的面前,"扶老,您请用吧,不过这里面没有放盐,味道只是一般。" 扶老早就等不及了,他一手接过大大地咬了一口,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含糊地说道:"有得吃就行了,要盐可不容易。" 孙乐又撕了一条递给弱儿,最后才轮到她自己。她现在实在是饿了,中午喝的那点稀粥实在太少,又折腾了这么大半天,现在吃着这没有油盐的山药ròu,她直觉得满口生香。 孙乐收集这一条山药足有三四斤左右,三人你一根我一根一会就解决了,全部吃完后,孙老还意犹末尽地叹了口气,"确实是好东西,一入肚整个人都舒服了。" 当然是好东西了,山药本身便是一味大补气力的中药,更何况他们吃的这一条一看就知道是有些年份的。 弱儿一边啃着手中最后半根山药,一边盯着孙乐,见她走到旁边扯了一些葛麻在那里编织着,他不由好奇地问道:"丑丫头,你这是要做什么呀?" 孙乐吃了一顿饱食,心情大好,当下冲着他挤了挤眼,做了一个鬼脸后说道:"秘密!"她的声音一落,弱儿马上把脸一扭,闷闷地说道:"你不说就算了!"嘴里说着算了,他的眼睛却时不时的朝孙乐瞟来,显然还是好奇着。 扶老见到两孩子这情形不由呵呵一笑,他慢慢站起身来,牵着弱儿的手说道:"时间不早了,弱儿我们得走了。"见弱儿还在好奇地瞅着孙乐编织那藤蔓,扶老笑道:"弱儿,你可以明天再来啊,小姐姐明天一定还会在这里的。" 虽然从外表上看来,弱儿和孙乐的年龄差不多,不过眼神却骗不了人,自然而然的,二人都觉得孙乐应该是姐姐。 看到扶老要走,孙乐连忙站起身来,恭敬地说道:"我来扶您吧。"说罢就要上前。 扶老摇了摇手,笑道:"呵呵,老夫现在吃饱了,也有力气了,放心吧小丫头。" 弱儿被扶老牵着走了四五步后,忽然转过头来朝孙乐叫道:"喂,丑丫头,我明天再来找你玩哦。" 他不等孙乐回答,便扯着他爷爷的手蹦蹦跳跳地向山坡上爬去。 望着他们离开的身影,孙乐忽然记起一事:自己这样不声不响地离开大半天,会不会惹下麻烦? 第7章练功 孙乐在这山上一呆就是大半天,为的就是自己的肚腹之欲。现在肚子填饱了,她又不免有点担心那些针对她的人会故意挑差错了。 一边急急地向回走,孙乐一边想道:从扶老的口中可以得知,外面的人普通没有饭吃,没有穿衣,不然的话,我还真想离开这里。 一想到离开,孙乐的眼前不由一晃,姬五公子那俊美而冷漠的脸便出现在她的脑海中。使劲地甩了甩头,孙乐把那张脸,连同随之而来的怅惘和苦涩一边挥出脑海。 来到围墙处,很简单便找了两块大石头码起,孙乐刚吃饱了山药,力气大了不少,那二米高的围墙她踩了几下,便翻骑了过去。 孙乐一进入姬府的院落里,便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幸好,还很安静,只有不远处有说话声传来。 她缩手缩脚地来到自己的木屋后面,又竖耳听了听,在确定没有人后,她轻吁了一口气,蹑手蹑脚地走向木屋前面。 木屋还是老样子,里面空空荡荡,外面冷冷清清,根本就没有人来过。孙乐完全放下心来。 现在正是太阳西沉,晚霞满天的时候,这里的天空特别清澈,也特别高旷,孙乐这一放下心,便伏在椅子上喘息起来。 她虽然只走了这么远,可这个身体的底子实在太薄了,坐了好一会心跳还在砰砰地乱跳,手脚也有点发软。 孙乐看了看自己小小的手脚,暗暗想道:我这么一副痨病鬼的样子,也不知是怎么救出他的?这个身体好就是根本,不行,我得加紧锻炼一下。 想到做到,她马上跑到那侧房的土c黄上,双脚盘起,双手合于胸前,按照刚才扶老所说的,那个她早就熟背如流的吐纳之法冥思起来。 直过了半个小时,孙乐才睁开眼来。纵身跳下炕,孙乐揉着坐麻了的双脚嘀咕起来,"根本就没有任何感觉。哎,我也太性急了,像这样的吐纳之法靠的就是年深月久的坚持,我这么一下怎么会有效果呢?" 想到这里,她又跳下c黄再次盘膝吐纳,这次坚持了四五十分钟,当她再睁开眼时,外面已只有蒙蒙的光亮。 这样坐在盘上啥也不想,只是呼啊吸的,实在有点无趣,孙乐甩了甩手脚,慢慢走出房门看起风景来。 天空中,一轮圆月淡淡地挂在树梢上,一阵嘻笑声越来越近,嘻笑声中伴着十几个火把,看来她的那些所谓的姐姐们都回府了。 孙乐一想到她的姐姐们,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她连忙跑回房中。 几间房,只有那间卧室窗户甚大,而且正对着东方,圆月的银辉虽淡,却还是清楚地透过房间中。 孙乐在房中走了几步后,又为自己这个身体发起愁来。她忽然想道:我可以跑步啊,对了,我还可以打太极拳,这些都是锻炼身体的好法子。至于那个吐纳之法,以后我每天睡觉前做一二个小时便可以了。 她想到这里,心中大是一松,身子一动,便在房间中小步地跑了起来。 一圈,二圈,三圈,四圈……十圈。 房间很小,跑了十圈也不过过去了几分钟,可就这么几分钟,孙乐的这个身体就开始双脚乏力。 她咬了咬牙,站在原地慢慢地的打起太极拳来。 二十四式太极拳,孙乐前身是经常练习的。这运动慢悠悠的,打起来不费力,打完之后却能让人出一身大汗,很是适合她现在这副身体使用。 就这样,她一直把二十四式翻来覆去的练了三遍后,天空中的圆月已是越来越明亮,而她前面的那些木屋里更是喧嚣声不断传来。 那些嘻笑声,不断地飘到孙乐的耳中,让她总是忍不住去倾听,忍不住心中怅惘。 孙乐重重地甩了甩头,把自己脑海中浮出的纷乱的思绪给甩开,重新又打起太极拳来。 当她打到第七遍时,整个人又开始虚脱了,她的眼睛发花,额头汗如雨下,手脚也是软趴趴地恨不得坐倒在地。 孙乐咬了咬牙,暗暗想道:不行,我不能听任这个身体来支配。我一定要把它锻炼过来。 想是这样想,她还是坐在c黄上休息了一会。 过了半个小时左右,感觉到手脚又有了一点力气,孙乐又打起太极拳来。这太极拳不像吐纳之法那样枯燥,也不像跑步那样容易疲累,她准备全心全意用它来锻炼身体。 又练了三遍后,孙乐暗暗想道:我记得以前看杂书时,上面提到过在很疲惫的时候可以吐纳,呆会我就这样做。 刚这样想着,一个念头浮出她的脑海:既然这样,那为什么我不在打太极拳的时候配上那吐纳之法呢? 这个念头一浮出,孙乐的心便兴奋起来。 当下,她收拳重新起势,然后在伸臂时,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一呼一吸。 太极拳配上吐纳之法,这事想起来简单,可做起来也不容易。很多时候她不是忘记了呼吸就是忘记了动作。更有一些时间她在伸臂环抱时强行按照那个吐纳法来时,胸口会出现堵闷感。 不过孙乐这个时候正感觉无聊透顶,巴不得有一些事情可以打发时间。当下,她还认认真真在研究起来。 幸好不管是太极拳,还是这呼吸之法,性质都十分温和,孙乐在反复打了十来趟后,也渐渐地摸出了门路来了。 这门路一找到,孙乐顿时大为欢喜。当她又把太极拳二十四式练了五遍时,已大约知道了怎么做自己才最舒服。 这种感觉确实是舒服,当呼吸和拳路配上时,她整个人都有一种轻飘飘的感觉,轻松而自在。本来练了这么久,早就疲惫不堪的身体也在这种舒服的感觉中,慢慢地得以恢复。 居然可以不用休息体力也得到了恢复? 孙乐心中大喜过望。 当下,就着外面的明月,她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那吐出的均匀的呼吸声在暗室内静静地响起。 孙乐一直练习,一直练习着,直到月亮挂上中天,四野的人语声狗吠声渐渐止息,直到四野俱静,她还没有停下来。 这种舒服的感觉实在太美妙了,孙乐实在有点舍不得停下动作。 这一次,孙乐直坚持到子夜时分,肚子开始咕噜噜地叫得欢了才停下动作,在井中打了一点井水胡乱冲了一个流水澡后,爬到c黄上睡了起来。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孙乐便起了c黄,她还掂记着那练太极拳时的美妙感觉呢。稍稍梳洗罢,她便在木房外面的土坪里锻炼起来。 清晨天地间一片澄澈,孙乐每吸起一口气,都感觉到空气是如此的鲜美清新,在吸气呼气的循环中,她有一种自己正在把体内的浊物逐渐排出的错觉。 第8章弱儿 一直练到太阳东升,大家都起了c黄,孙乐才收回拳势。这次她足足练满了三个小时,与昨晚一样,她的身体一点也没有感觉到疲惫,只有肚饿难耐。 她本来想马上就到山上的树林中去再挖些山药食用,不过转眼一想,还是先确定会不会有人注意到自己再说。便咬了咬牙忍着饥饿,到地坪里扯起糙来。 她的这间小木屋虽然偏远,不过那些呆在院子里的女人们本来便闲着无事。在孙乐扯糙地这二个小时中,时不时的有在嘴上涂着通红的胭脂的女人经过。这些女人对上孙乐丑陋的面容时,都是一阵嘲笑。 直忍到上午十点左右,孙乐感觉到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胸了,便趁人不注意又向后院溜去。 孙乐捂着绞痛的胃部,熟门熟路的来到山上。当她快到山药丛中时,正好看到一个小孩孤零零的背影。 是弱儿! 小男孩正蹲在山药丛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扯着藤蔓,那瘦弱的身影从背后看起来还真有几分可怜。 孙乐在不知不觉中放慢了脚步。 她悄悄地走到弱儿的身后,从侧后方伸头朝他瞅去。 弱儿撅着嘴,长长的睫毛扑闪着,那小鼻子皱成一团,小嘴右角上却沾着一团泥。不对,不止是小嘴上沾了泥,他的脸上东一块西一块的也尽是泥土。那沾满泥土的样子配上他黑亮的扑闪的大眼睛,倒颇有几分可爱。 还是一个孩子呢。 孙乐心中一软,她放慢脚步,一直走到弱儿的身后。就在突然间她的小手一伸,紧紧地捂着了小男孩的眼睛。 就在小男孩吓得一动不动,全身绷紧时,孙乐粗声粗气地叫道:"猜一猜我是谁?" 她的声音一传出,小男孩明显地松了一口气,他吐出粗气,伸手把孙乐的双手一掰,稚气的声音中带了两分怒气,"丑八怪,你吓到我了!" 他这一声怒喝,倒有几分威势,把孙乐给骇了一跳。不知不觉中,她的双手已经松开了。 弱儿刷地一身回过头来盯着孙乐,他的眼睛瞪得很大,小脸上怒气腾腾,孙乐先是一惊,接着却差点笑出声来。原来小家伙鼻尖上滴着一点泥土,那泥土正随着他的表情要掉不掉地摇晃着。 弱儿见到孙乐居然还在笑,当下火气更大了,他使劲地瞪着眼,努力地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更可怕。可是这样的表情配上那点泥土,哪里还有半分威势? 孙乐忍着笑,禁不住伸出手抚向他的小脸。弱儿脑袋一缩避了开来。孙乐的左手跟着伸出,两只手同时按上他的肩膀把他定在当地,弱儿努力地瞪大眼,叫道:"你要干什么?" 他的叫声刚刚传出,声音便哑了火,孙乐的右手已摸上他的小脸。 伸出食指拭去他鼻尖上的泥土,孙乐手一侧,用掌心摸向他的左脸颊,再把那靠近耳垂处的泥土小心地拭去。 孙乐的动作温柔而细心,看向弱儿的表情中也淡淡地带着笑,这样的表情,这样的动作,弱儿这一生又哪里遇到过?一时之间,他直觉得眼前的丑丫头突然变成了记忆中的母亲,想象中的姐姐,竟然是如此的让人心暖。 不知不觉中,弱儿已痴了。 孙乐小心的用手帮他擦着脸上的泥土,擦了一会后,她的手已经脏了,孙乐便把袖子扯出,再帮弱儿把脸上剩下的泥土全部擦去。 不一会孙乐松开手,端详着弱儿的脸笑道:"好了,总算干净了。" 刚说到这里,她的肚子咕噜噜地叫了起来。那叫声让孙乐的脸红了红,她冲着正朝自己翻着白眼的弱儿笑道:"我肚子饿了,你也饿了没有?我们来挖山药吃吧。" 孙乐转过身,拿起昨天放在这里的石锄,又使劲地挖起泥土来。 孙乐先砍去山药的藤蔓,她一边挥汗如雨地砍着,一边冲着弱儿说道:"弱儿,呆会我们去网鱼去。" "网鱼?"弱儿的大眼睛里光芒闪动,他好奇地问道:"什么叫网鱼?" 孙乐嘿嘿一笑,"呆会你就知道了。咦,你还站在那里干嘛?跟我一起扒泥巴啊,我的肚子可饿得直痛呢。" "哦。"弱儿应了一声,跑到旁边的山药前蹲下来,抓着一把藤蔓就向上扯了起来。可哪里知道他用力过大,随着"滋——"地一声藤蔓断裂,弱儿一个收势不住,整个人朝后一倒,"扑通"一声倒在地上还翻了两个滚。 当弱儿站起身来时,他刚擦干净的小脸上又是沾满泥土。他傻呼呼地看着孙乐,嘴唇抿成一线,小脸气得通红,那样子还真是倔强得可爱。 孙乐强忍着笑意,她迅速地转过头,生怕自己一个笑出声来又会恼了这个易怒的小老虎。 弱儿一看到孙乐的模样,便知道她又在笑了,他的小脸涨得更红了,扯着脖子,他尖声尖气地叫道:"你笑什么?不许笑!" 孙乐吞下笑意,她板着脸转过头看向弱儿,严肃地点头应道:"好,我不笑!" 可她这个样子,却比笑更让弱儿着恼。弱儿嘴一扁,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忽然身子一转向山坡上冲去。 望着他兔子一样的身影,孙乐忍着笑摇了摇头,回头望着那被扯断的藤蔓,她忽然有了一点疑惑:这弱儿也是穷人的孩子,怎么一副从来没有干过农活的样子?而且他的手虽然瘦小,却白皙无茧,难道扶老从来就不让他干活的吗? 第9章相处 她一边想,一边蹲下身来又挖起山药。 她昨天挖山药时把附近的泥土弄松了不少,这一次挖就容易多了,不用半个小时,一丛山药都被她弄了出来。 看着被扯断的山药流出的白嫩嫩的汁液,孙乐咽了一口口水,她实在饿了,真恨不得洗也不洗就把它生吞下去。 孙乐跑到二百米开外的水塘边,把几根山药细细地洗干净。 当她剥着山药直接生啃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孙乐头也不回就笑道:"来了啊,快点吃吧。我两餐都没有吃到盐了,口里淡淡的。" 走来的正是弱儿,他小心地瞅了一眼孙乐,见她表情自然,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心中不由又松了一口气,又感觉到一丝不满。 弱儿不满地轻哼一声,走到她面前捡起地上的山药啃了起来。 啃了一节后,弱儿扭过头看也不看孙乐一眼,径直自言自语地说道:"说了网鱼去的,也不知道去不去呢。" 孙乐侧头朝他一瞟,正好弱儿也悄悄地转头来看她,四目相对,弱儿迅速地把头一扭,扭过头去还不算,他还从鼻子中重重地"哼"了一声。 孙乐一见他这个别扭劲,不由又想笑。她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一直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弱儿这个样子,却总是让她感觉到亲切,总让她想到,如果自己有一个弟弟,一定就是弱儿这个样子。 今天这一丛山药,两人只吃了三分之一不到便饱了。其实也不是饱了,主要还是味道太淡太涩,让人不想吃了。 孙乐把山药拢在一起收好,拿起昨天用麻织好的鱼网走入水塘。 弱儿腾地冲出几步,一直蹿到她的身后,他右手一伸,便把她手中的鱼网抢到了手中。望着这密密麻麻尽是小孔的鱼网,他好奇地翻来覆去地看着,看了一会,他伸手朝水中一掏。随着"哗哗"的一片水声,弱儿不解地问道:"这个怎么样?" 孙乐嘿嘿一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个很容易烂,得小心一点用才好。" 她接过弱儿手中的鱼网,走到水塘的下流处,把鱼网靠着水塘底一放,她一边倒退一边掏了起来。 弱儿一直紧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一次又一次地把鱼网拿出,把网里面的水糙和烂泥扔出,又重新放下去。 当孙乐掏到第四把时,鱼网的烂泥中出现了两条泥鳅! 孙乐嘿嘿一笑,伸手把这两条泥鳅扔到了岸上,继续掏了起来。 弱儿跑到岸边,拿起这两条脏兮兮的泥鳅,不解地问道:"这是什么呀?" "这是泥鳅,可好吃呢。"孙乐笑眯眯地说道:"我一直担心这里网不到鱼,现在好了,鱼虽然没有网到能网到泥鳅也不错呢。" 说到这里,她吞了一下口水,叹息道:"要是能弄一点盐就好了。" 说话的时候,孙乐又扔了两条泥鳅上去,弱儿拈起这几条活蹦乱跳的泥鳅,实在不相信这种东西怎么能吃。 他听到孙乐第二次提到没盐,便接口道:"我家里有盐呢。" 孙乐闻言连忙转过头来看向弱儿,她努力地露出一个和善的笑脸,"好弱儿,你帮我弄一点盐来吧,最好还弄一个陶锅来。" 陶锅她那木屋中也有,不过弱儿既然准备回去,那不如一起弄来好了。 弱儿听到她叫得这么亲密,小脸刷地涨得通红。他梗着脖子,提高声音叫道:"别叫我好弱儿,难听!"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丑八怪,你笑起来难看死了!" 这后面一句就有点重了,孙乐脸一沉,转过头不去理他。 弱儿话一说出口,自己也有了一点悔意,见她生气了,嘴唇动了动,好几次准备说话,却又收了回去。他扁着嘴唇瞅着孙乐,见她久久都不朝自己看上一眼,身子一转便冲了出去。 孙乐听着他的脚步声离得远了,才把左手在旁边的干净水中洗了洗。她伸手抚上自己的脸,塘水既浅也不清澈,看不清自己的面容。可孙乐根本不用看也清楚地记得那天早上在井水中浮现的倒影,清楚地记得那张脸是多么的丑陋! 她以前虽然不是美人,好在也清秀可人,哪里想得到这一穿越后居然摊上了这么丑这么弱的身体? 孙乐伸手抚着脸上的疙疙瘩瘩,苦涩地嘟囔道:"真是丑八怪呢,这笑起来肯定是难看!可恶的小孩,你干嘛一定要说出来呢?" 她伸手在水中重重地一拍,荡漾的浑水中,她仿佛看到了那张宛如明月般清冷而俊美的面容。呆呆地望着水面,孙乐半天才苦涩地低语出,"你怎么又想着他呢?孙乐啊孙乐,人只有知足才能快乐!那种遥不可及的人还是不要想了,人生苦短,没有必要把自己往苦水里逼啊!" 她直到现在,还是认为自己对五公子的好感来得太快,太不可思议。她从来便不是那种相信一见钟情的人,她对于这种不可思议的感情的唯一的解释便是,这种感情是她这个身体的意识,一定是! 池塘很小,加起来也不过是二十平方米左右。它的上游有一道小小的溪流,水都是从那里流进来的。 这二十平方米的池塘,她足足用了一个小时才掏了个遍。鱼虽然只掏到了一条指头大的,泥鳅却有二十来条。 孙乐把泥鳅一一洗干净时,弱儿的脚步声又传来了。 孙乐头也不回,不一会,弱儿便走到了她身后,"给!"他粗声粗气地把一只陶锅塞了过来,孙乐伸手接过,拿开盖子一看,里面果然有一小勺子大小的盐粒。 这可是好东西啊! 孙乐心中一喜,便对着弱儿笑道:"快点生火,我给你弄碗泥鳅汤喝,记得在煮得汤水沸腾的时候把盐放进去,熟得差不多了再放山药片。" 她一边说,一边忙活起来。弱儿久久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孙乐忙了半天见他没有跟上,便回过头问道:"弱儿,你干嘛不过来?" 弱儿把头一抬,他认真地看着孙乐,咽了一口口水,讷讷地说道:"你,你笑的时候不丑!" 原来他还掂记着这件事。 孙乐心中一暖,冲着弱儿嫣然一笑,"我知道啊,从心里发出的笑是不会丑的啊。" 弱儿怔怔地望着她的笑容,直到孙乐转过头去了好一会,他还没有回过神来,在他少年的心田中,一个念头涌出脑海:她刚才这么一笑,一点也不丑,还很好看呢。 第10章弱儿的诺言 有了陶锅和盐,一切就简单了。孙乐如昨天那样,用两块石头架在两旁,把陶锅放在中间,再用扶老留下来的火石把火打燃,便一边加柴一边等着喝汤了。 火花腾腾地燃烧着,孙乐静静地望着火苗发着呆。 弱儿坐在她的旁边,悄悄地打量着她。看了好一会后,他忽然说道:"丑八怪,要是你的脸上的坑坑洼洼都没有了,我就娶你为妻!" 孙乐正在出神,听到弱儿的话不由吃了一斤,她转过头来对上弱儿晶亮的大眼睛,他的表情是那么认真,好象他刚才所说的话是想了很久后做出地决定,好象他一旦决定了便再不动摇一样。 孙乐对上他坚定的神情,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她冲着弱儿皱了皱鼻子,做了一个鬼脸,"那,是做你的正妻呢还是小妾?" 弱儿在对上她的鬼脸时,小脸涨得通红,他双眼中怒火腾腾,很是为她的不庄重着恼。不过他的怒火还没有发出,便听到了孙乐这一句问话。 弱儿把头一昂,朗声说道:"当然是娶你做正妻,做小妾的话,你就算一直这么丑我也能纳的。" 说到这里,他看到孙乐忍俊不禁的模样,不由眼睛睁得老大,盯着她很认真地说道:"其实我也不是嫌你丑,只是你如果做了我的正妻,那就会有很多人注意你的长相,会整天在我的耳边叽叽喳喳,所以你一定要变好看点我才能娶你做正妻。" 听听这话,好似他是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一样。 孙乐转过头来,背对着弱儿吐了吐舌头,眦牙裂嘴地笑了几声。这小家伙那表情实在太庄重了,她都不敢当着他的面发笑了。 她顺了几口气,把笑意全部压下后才转过头面对着弱儿。对上弱儿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孙乐忍不住又是嘴角一弯。 她伸出手,朝弱儿的头上拍去,那手刚伸到一半,弱儿的大眼睛中便添了几分愠怒,他怒气冲冲地盯着她的手,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有本事就拍拍我的脑袋试试? 弱儿一庄重起来,还真有点威严。孙乐暗中一笑,那手拍上了他的肩膀:"那好,弱儿可要记住你说的话哦,姐姐会努力长得漂亮一点,到时脸上干净了就通知你来娶我。" 孙乐的声音中藏着笑意,眼睛都弯成一线了。 弱儿不满地轻哼了一声,转而严肃地点了点头,"我会留意你的,到时不用你来通知。" "哈!" 孙乐又忍不住了,噗哧笑出声来。她刚一笑,弱儿的脸便是一拉。孙乐连忙转过头盯着陶锅,哇哇叫道:"哎哟,终于要熟了呢,好香啊。" 陶锅中泥鳅和山药的清香扑鼻而来,碗中的水也在咕咕地沸腾,看来是真熟了。 只有一个陶锅,两个人还挺不好分的。孙乐攀到二百米远的树林间,从那里摘了二片树叶来。这种树叶她不识得,它有点像荷花,叶子虽然只有荷叶的五分之一那么大,不过它与荷叶一样,水滴盛到上面会四处滚动。 摘了树叶后,她顺便带弄了几根糙精,这些糙精有点像竹子,小小的筷子大小,里面是实心的,同时她还捡到了半片竹子,这些都是很容易洗干净的东西,在溪水中一过便可以用了。 来到火堆旁,孙乐递了一片树叶给弱儿,再每人分了两根糙精。望着瞪着自己的弱儿,孙乐笑眯眯地说道:"学我的样子吃就可以了。"顿了顿,她又说道:"你要是等得及,那就等我吃了后你就着陶锅吃。" 弱儿把树叶和糙精丢了,说道:"我用陶锅。" 孙乐早就等不及了,她用那半片竹子盛了一点汤水放在树叶中,轻轻地啜吸起来。 还真是香啊!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脸丑脸眉开眼笑着。她以前从来不知道,汤可以这样的鲜美。哎,明明到这里不过两天,她却像过了几个世纪一样,好象几个世纪都没有吃过这种汤一样。 孙乐大口大口的吃着,汤里面的山药和泥鳅她也挟了一半。在一阵阵清香扑鼻中,弱儿转过身背对着孙乐,孙乐一瞅,哈,这小子在那里不停地吸着口水呢。 孙乐实在是谗了,三不两下便把汤解决了一半。站起身来,她拍了拍圆滚滚的小肚子,冲着一直背对着自己的弱儿说道:"弱儿,剩下的汤都是你的哦,你解决吧,我要回去了。我走了哦。" 她一边挥手,一边沿着原路走回,弱儿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忽然提着嗓子叫道:"你明天还会来吗?" "会呢。"孙乐的笑声远远地传来,"我在那里没饭吃,当然会来呀。" 也许是吃饱喝足了,今天的孙乐觉得精神多了,一直走到围墙边上都只休息了一次。她来到昨天放好石头的地方,伸手一攀,便小心的踩着fèng隙骑上了围墙。 "扑通"一声,孙乐终于稳稳地落在了院子里。 她刚走出两步,一个女子的声音便从左边传来,"哟,快瞧瞧,才来了一天不到呢,就学会爬墙了,我说丑丫头,你好大的胆子啊!" 女子的声音很清脆,也很响亮,远远地传了开去。 孙乐慢慢地回过头,对上了奚女清秀的脸。 奚女大步走到她面前,围着她转了一圈后,啧啧说道:"哟,哟,好好的新衣给你弄成这个样子了?鞋子也破了?好你个丑丫头,真看不出你人这么丑,胆子却不小啊。"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揪着孙乐的袖子朝院子中走去,"走,跟我去找各位姐姐评评理!" 孙乐望着她紧紧地揪着自己的袖子的手,很想把它给甩下来。可是她不能这样做,奚女明显对她怀有敌意,她不能使得自己以后再也没有安宁之日。 奚女重重地扯了几下,却没有扯动孙乐,不由转过头来怒道:"怎么,你敢不去?"她的话音一落,便看到孙乐的眼睛中泪花滚动。 第11章被抓住了 孙乐抿着唇,泪水滚动着,一脸无助地瞅着奚女,期期诶诶地说道:"奚女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奚女头一扬,又准备喝骂她时,孙乐已低声泣道:"奚女姐姐,你长得这么美,又这么聪明,只要是男人就会喜欢你。我很羡慕姐姐,我想像姐姐一样吃得壮壮的,长得像花一样,便偷偷地跑到外面挖些糙根来吃,姐姐,你别说出去好不好?" 在孙乐看来,自己并没有让人妒忌的地方,奚女之所以会盯着自己,一定是她暗恋着五公子,想在自己身上发泄。 因此她一开口,便是接连几句吹捧的话。 天下的女人,又有哪一个不喜欢被人赞美的?何况孙乐所料不错,她确实暗恋五公子由来已久,现在听到孙乐说自己'只要是男人就会喜欢',真是心花怒放。 她瞅着孙乐,这个刚才还让她看了就恶心的丑八怪一下子变得顺眼多了。 松开揪着孙乐的手,奚女头一昂,声音放低了许多,"那,你也是一个可怜人……"她的话刚说到这里,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同时,七姬的声音也传来了,"奚女,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听到这里在吵闹?" 七姬的声音一传来,孙乐不由苦笑起来。本来奚女都有了放她走的心思的,现在可好,闹大了,看来这一关有点难过了。 奚女一怔,她马上提高声音说道:"七姬姐姐,我抓到十八姬了,她好大的胆子,才来两天不到就敢翻过围墙到外面去呢。" 奚女一边说,一边转过头对着孙乐喝道:"十八姬,你有话还是跟各位姐姐解释吧。"说罢,揪着她的袖子便向前面拖。 孙乐轻轻地挣开奚女的手,低下头说道:"不劳姐姐带路,我自己走吧。" 说罢,她几个碎步便走到了奚女的前面。 两女一会便来到了孙乐木屋前的院子里。 院子中,七姬和三四个清丽的少女正在那里聊着天。看到她们出来,众女同时住了嘴。 七姬转头看向站在中间的一个二十来岁,圆脸丰润白皙的,孙乐以前没有见过的少妇说道:"三姬姐姐,十八姬胆子可真是不小啊,才两天不到她就敢偷溜出府。她这是还小,还不至于偷汉子。可要是长大了还这样,那姬府的面子可就丢光了。你说这事怎么处理的好?" 好大一顶帽子啊。 孙乐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足尖,暗暗心惊。 三姬看向孙乐,皱了皱眉头,迟疑一会说道:"这事确实有点严重,来人啊,去叫陈副管家过来一下。" "是。"奚女应声就走。 孙乐知道陈副管家一来的话,事情就闹大了。她当下连忙抬起头来,眼泪汪汪地瞅着几女,泣道:"几位姐姐,我,我实在饿得不行了,我想弄点吃的,我只是出去挖了一些糙根吃啊。" 众女眉头微皱,三姬手一挥,叫道:"奚女且慢去。" 叫住奚女后,她盯着孙乐说道:"一直没有人给你送吃的来?" 孙乐连连点头,泣道:"我好饿。" 三姬和众女相互看了一眼,最后三姬说道:"既然是这样,那就不能怪你了。奚女,你去跟陈副管家说一声,就说十八姬的那一份饭菜要按时送到。不过十八姬,这种事你完全可以问我们的。"在三姬说到这里的时候,七姬的脸皮跳了跳,她紧紧地盯着孙乐。孙乐自是不会反驳,她只是低着头,一脸乖巧听话的样子。 这时,三姬继续说道:"你不但不问,还胆敢爬墙外出,这也不能轻饶,这样吧,今天晚饭你就别吃了,这整个西院你也清扫一遍。要是还有下一次的话,我可要把你交到祠堂去受家法了!" 孙乐连忙应道:"是。"她身子矮了矮,以无比感动的声音叫道:"谢谢三姐姐,谢谢各位姐姐。" 正在这时,一阵娇媚的笑声传来,笑声中,一个娇嗔地女子声音传来,"五公子,姐妹们一直等着你来呢,你也到西院坐坐嘛。" 声音娇嗔,柔媚入骨,那语气中含着无尽的期待。 随着那女子的声音传来,站在孙乐面前的众女齐刷刷地转头看向声音传来处,只是一眨眼间,众女的脸色都变得娇羞可人,双眼也是明亮之极。 众女望着那声音传来处的眼神是那么的明亮,那么的渴望,那么的期待,直是相思入骨的模样。 孙乐静静地望着喜形于色,又是紧张又是无比欢喜,一时有点手足无措的诸女,心中不由一苦:怪不得昨天他对上我的眼神会这么厌恶,这么多女人都期待他的到来,苦苦地爱恋着他啊!孙乐啊孙乐,你一定要记住你的本份,你切不可成为她们中的一员!切切不可!就算你真地放不下了,爱上了忘不掉了,你也不能表现出来!就让它埋在你的心里随时间流逝吧!总有一天它会化成烟灰的! 想着想着,她已低于下头来。 而这个时候,众女已经相互看了一眼,转身向外走去。 众女刚走了十几步,她们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颀长而清冷的身影。五公子与阿福还有另外一个男仆,正在三个女子的筹拥下向这边走来。 五公子一出现,众女便同时脚步加快,她们小碎步来到五公子的前方不远处,同时一福,娇声叫道:"五公子好。" 直到这时,孙乐才注意众女对他的称呼,她不解地想道:怎么叫得这么生疏?不是应该叫郎君啥的吗? 这个念头在她的心中只是一闪而过。孙乐见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脚步向后退了退。就在她退出几步时,五公子抬起头来,目光朝她的方向瞟过来。 也不知他有没有看到我?孙乐暗暗想道。她这个时候已经不敢退下了,她可不想再引人注目了。 她低下头,小碎步走到七姬等人身后,和她们一样微微蹲下,不过在众女痴痴地望着五公子的时候,她是静静地望着地面的泥土。 第12章再见五公子 五公子走到众女面前便停下脚步,他抬头看向众木屋。看了一会,他转头向前方的那片小花园中走去。 他这一走,众女同时跟在身后走了起来。 孙乐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在她们身后。 五公子一直走到花园中间才停下脚步,他转头打量着四周的景色,片刻后低声叹道:"荷叶凋零,糙木知秋啊。" 五公子的声音清冷而充满磁性,动听之极。众女听在耳中,一个个目眩神迷,有几个甚至还红了眼睛。 孙乐站在后面冷眼旁观,她有点不明白,五公子只是随便说了一句话,她们用得着这么动情么? 自五公子这句话说出后,众女都沉默起来。 一阵沉默中,七姬突然上前一步,看到她上前,三姬一惊,连忙伸手扯向她的衣袖。 七姬的袖子一甩,把她的手给甩掉后,走到众女中间昂起头看着五公子,红着眼睛说道:"五公子,妾身到你这里也有一年了吧?这一年来,我只跟公子说过不到二十句话!这从春到秋,从秋到冬的,妾身无时无刻不在盼着公子的到来。有时远远地听到公子的声音,妾身也是喜悦无边。公子,你刚才都说什么'荷叶凋零,糙木知秋',这又是一个秋天来到,公子你难道就不能怜惜我等姐妹?" 七姬这席话又清又脆,又颇是令人怜惜,那声音中的渴望和爱意直逼人心。 五公子明显被她怔住了,他侧过头看向花园中的小小荷塘,避开了七姬的眼神。 七姬咬着唇,她的嘴唇颤抖着,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不止是她,众女中已有一半都直盯盯地渴望地望着五公子,等着他的答案。 又是一阵沉默。 孙乐低下头,心中暗暗想道:是了,昨天她们就说过,好象只有我是五公子自己亲点的,那其他人要么是别人送来的,要么是自己送上门的。现在听七姬的语气,他虽然立了这个西院,却一直都没有怎么与众女亲近过呢。 她想到这里,心中涌起一抹甜蜜。 这抹甜蜜来得极快,极突然,孙乐努力地把浮出心头的喜悦给压下,再次对自己说道:孙乐啊孙乐,你长得这么丑,以他的身份地位和相貌,怎么可能会看中你?他不要这些女人定是有别的原因在,这绝对不能成为你欢喜的理由啊! 这样一想,她的心情又渐渐平静下来。 眼看冷场了,一个长相娇艳的少女走到了五公子身后,她小心地挨近他的身子,微微侧身,抬头仰望着他,娇笑道:"五公子,这春去秋来的可是正常啊,年年都是这样,你为什么要叹气呢?难道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娇艳少女的话打破了僵局,五公子嘴角微微一弯,眉头微皱,却没有回应。 不过他只是嘴角这么一弯,孙乐便感觉到众女都松了一口气。 这时,孙乐听到七姬暗暗嘟囔了一句,"不要脸的八姬,还真一只骚狐狸精!"她的声音极低极细。 原来那娇艳女子就是八姬啊。 八姬见五公子扬了唇,更是笑逐颜开。她抿着唇娇笑着,"妾身等虽然都是妇道人家,不过常言道,一人智短,众人智长,五公子有什么烦恼,我们也许能想出一个半个有用的法子来呢。" 她善于察颜观色,一见五公子的样子便肯定了他一定有什么烦恼。 五公子吁出一口气,终于开口了,"齐王后过逝了,他有宠姬四人,平素里相待都不分彼此。前几日齐王有问我父该立谁为后,我父实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他当时敷衍过去了,再过三日便又是上朝之期,万一齐王再次问起,他就不好再推拖了。这立后之事事关重大,万一我父所说之人并不是齐王最爱,不能被立为后,将来新后继位一定会对我父心有疑忌。我所忧虑之事便是如此,你们可有好法子可想?" 五公子说出后,静静地瞅着诸女,明澈如秋水的眼眸中充满期待。他居然对几个弱女子充满期待,看来这事实在是让他焦头烂额了。 众女面面相觑,一个个拧眉苦思,却久久都想不出一个法子来。 五公子看到她们这样子,不由长叹一声,说道:"我父身后这许多高人都想不出来,你们想不出对策也是正常。" 众女见不得他那副忧虑的模样,一个个更是眉头紧皱。 三姬抬起头来温柔地说道:"五公子,就不能从内侍那里知道齐王最喜欢的是哪一个么?" 五公子摇了摇头,"不能。" 这时,七姬也问道:"那,她们谁的父母家族最有势力?" 五公子瞟了她一眼,淡淡说道:"都相差无几。如果有一姬家族势力雄厚,哪用得着我们这些旁人来cao这份心?" 他说到这里,见众女面面相觑的模样,淡淡说道:"好了,这事本不是你们这些妇人该cao心的,我也得走了。" 说罢他长袖一挥,转身向回走去。 看到他转身,众女都是依依不舍,不过她们也都知道这个时候五公子心绪不定,不是向他撒娇求欢的时机。 孙乐见众女都没有注意到自己,便慢慢地退下了。 她来到自己的木屋里,从地上捡起一块容易留下印痕的灰石,用小石子在上面写了起来。 这灰石有一巴掌大,但要刻上五六十个字也不容易。孙乐刻好后,便把灰石拢在袖子,向西院门口走去。 当她赶出西院门外时,正好看到转入林荫道中。她加紧几步来到五公子身后,轻声叫道:"五公子!" 早在孙乐赶上之时,阿福便看到了。他眉头一皱,脸上露出一抹厌恶。这时见她不知轻重地喊着五公子的名字,不由冷哼一声。 孙乐的声音不大,五公子没有听到,不过阿福的冷哼声他到是听到了。五公子转过头看向阿福,见他在向后张望,便向回头看来。 孙乐见五公子看向自己,便紧走几步来到他身边,她微微一福,低声说道:"五公子,妾身有计。" 孙乐说罢,从袖子把灰石呈上。 第13章五公子的奖励 五公子接过灰石,他惊讶地问道:"你识字?" "诺。" 他瞟向灰石上面的字迹,上面用石子清楚地刻着:何不请高手专制四副耳饰?其中一副细看可显得精美些。把这四副耳饰送给王,到时注意哪一位宠姬耳中所配是最为精美的耳饰,便提她为王后可也! 越看,他的眉头拧得越紧,片刻后,他把灰石笼于袖中,点头说道:"还不错,这是目前我收到的最好的计策了。你叫十八姬?" "诺。" "退下吧。" "诺。" 孙乐轻轻地应了一声,转身退去。 她从头到尾都低着头,双眼也没有如昨日那般紧盯着五公子不放。 一直回到了自己的小木屋,孙乐才放松紧握的拳头,望着地面对自己说道:"孙乐,你这次表现很好,你没有在他面前失态!" 她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 孙乐直等到砰砰跳动的心恢复了平静,才转身走出了房门。时间不早了,她还在整个西院要打扫。这是三姬对她的处罚,她可不能轻忽了。 西院极大,孙乐一直扫到太阳西下才把整个院子清理干净。而这时她已经累得精疲力尽,恨不得马上倒在c黄上睡死过去。 可是,她还不想睡,她的头脑一直处于兴奋中,白天时五公子的音容语气还不断地在她的脑海中回复,回复。 这让孙乐有点气恼,也有点无奈。她根本就不能控制自己不去想他。 因此拖着疲惫不堪,摇摇晃晃的身体,她又去井中打了两桶水洗了一个澡。 回到卧房中,望着窗外透过来的明月,孙乐朝外面瞅了瞅,见四处灯火通明,众女的笑闹声不绝于耳,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这里。咬了咬牙,她把身上的麻衣脱了下来,赤着身子在房中打起太极拳来。 这麻衣她只有一件,她又不知道该如何编织,她怕穿得太旧太烂,会招来更多的排斥和白眼。 打太极拳的时候,她的心情终于平静下来,不止平静,而且很悠然。似乎整个天地间,只有她静静地呼吸声,还有那一轮明月。 孙乐一遍又一遍的练习着,反反复复,直到她的心中完全静如止水,直到月上中天,四野俱静,她才再次清洗了一下,躺到了c黄上。 她在躺上c黄时,也练习着吐纳法。不过这样练一点感觉也没有,甚至还有点微微的心烦意乱。孙乐重重地睡倒在c黄上,想道:算了算了,这吐纳法又不能使我成仙成大侠,我只需要每天多打几趟太极拳就可以把身体锻炼过来。 三姬显然在西院中还有点威信,第二天九十点时,陈副管家果然派一个男仆把饭菜给送来了。 吃完饭后,孙乐又打起太极拳来。练着练着,她会想到弱儿,想到山上,想到他是不是还站在那里等着自己前去。哎,现在除非得已,她是不敢爬围墙了。那天七姬她们的话可是一点也不轻啊。 这样的日子,一直过去了十天。 这十天中,孙乐过得很平静,一来她住的地方实在太偏,众女除非特意,根本就不会路过这里,二来她长得丑,在众人眼中性格也懦弱不堪,让人连欺负她都提不起劲来。 这一天,孙乐又早早地起来了,打了两三个小时的太极拳后,她已经汗如雨下,来到井水中提了一桶水,她转身便准备回房中去。 可她刚转过身去,身子便僵住了! 刚才在井水中,她匆匆瞟了自己一眼,那一眼,她好象看到自己脸上的坑坑洼洼的颜色淡了些!孙乐把水桶朝地上一放,迅速地回转头来趴到了井水旁。 她刚刚打了一桶水,井水还有荡漾着。 孙乐一边等着井水平复,一边紧紧地握着拳头,她的心跳得飞快。 望着水中破碎的人影,孙乐苦笑地想道:我真是会胡思乱想,这相貌是天生的,哪能这么容易就变好的?再说了,这从井水中看人根本就看不清楚细处,我许是记忆出了错。 想是这样想,她还是静静地等着井水的平复。 十几分钟后,井水已经平静如镜。 这井水处于阴处,只有头顶上淡淡的光透入里面。从井水中看人,实际上已经很清楚了,至少比得上以前在大城市中随处可以看到的玻璃橱窗的清晰度。 井水中的小女孩,双眼明亮了些许,脸上也有了一点红润,对了,那坑坑洼洼好似真的颜色淡了些,深度平复了一些。虽然还是这么丑。 孙乐把头向井中再伸进少许,她要记清楚自己现在的面目,过个十天八天的再照一次,那时就应该知道自己的脸是不是真的在变好了。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女子的笑声尖锐地传来,"哟,丑八怪在照自己呢!哈哈,这么丑的脸有啥好照的?再照也还是让人一看就恶心呢!" 这是七姬的声音。 七姬的声音一落,阿福喝了一声,"七姬!"他的声音中有点不悦。 七姬立马住了嘴,只是用双眼又厌恶又妒忌地盯着孙乐。 孙乐这时早就抬起头来,她见阿福的身后跟了五六个女子,不由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阿福径直走到孙乐的面前,他的手中抱着一捆东西。 他把东西朝孙乐面前一放,笑道:"十八姬,这里共有麻衣两套,糙鞋三双,还有金子三两,全部都是五公子赏给你的。五公子要我跟你说,你的主意为姬府立了功,他很喜欢。"在阿福说了这些话时,站在他身后的众女都冷嗖嗖地盯着孙乐,那目光中的寒意直让她打了好几个寒颤。 孙乐连忙弯腰接过,接过后,她慢慢地把那捆东西打开,把麻衣和糙鞋放在一边后,孙乐拿出那三两金子。 她站了起来,冲着阿福微微一福,行完礼后,她把那三两金子当着众女的面捧到阿福的手中,低声说道:"妾身只是碰巧而已。阿福大哥,这银子还请您收起吧,我在这里有吃有住有穿的,根本就不需要用金,如阿福大哥这样成天跟在五公子身后奔波的人才需要它呢。请务必收下。" 阿福呵呵一笑,说道:"这可是五公子赏给你的哦!"他盯着孙乐,徐徐地说道:"而且,这可足有三两金!" 孙乐明白他的意思,三两金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特别是在这个时代,很多普通人一辈子也赚不了三两金!不过她现在拿了只会烫手啊! 孙乐笑了笑,恭敬地说道:"虽然说是五公子赏给妾身的,可要是没有阿福大哥的提点,妾身也想不出那么好的主意来。因此这金子请大哥务必收下。" 她这话一说,阿福不由把眉头一挑。 他意味深长地盯了孙乐几眼,伸手接过那碇金子,点头说道:"看在你有诚意的份上,那我收下吧。" 第14章面容改善 接过金子后,阿福冲她笑了笑,"恩,你很不错,虽然丑了点,人还是挺聪明的。" 说罢,阿福扬长而去。 孙乐一直等他离去了才蹲下身,抱着那麻衣和鞋子向木房中走去。七姬几次准备冲上前骂她一顿,可每一次都被旁边的人拉下来了:阿福可是五公子身边的红人,这十八姬刚刚把那么大一碇金子给了他,要是现在欺负了她,她跑去阿福那里告一状可就不好办了。 孙乐走得很慢,她料到这些女人不敢冲上来!渐渐的,她的嘴角浮起了一抹笑容。 事实上,她就算再需要钱,那金子也是万万不能拿,拿了也不一定守得住。还不如这样当着众女的面前交给阿福,一来让众女知道,那金子并没有在自己手中,二来她说自己的主意是阿福提点的,也是在给阿福台阶下,省得有不开眼的人在五公子面前多嘴。这样一来自己省了麻烦,还得到了阿福的看重。 只是这样后,盯着自己的人就更多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到山上去跟弱儿说一声? 现有麻衣有了,鞋子也有了,孙乐便不用脱了衣服打太极拳了。她走到房中,捧着那麻布衣,脸上不知不觉中露出了一个笑容来:五公子为什么送给我衣服鞋子?是不是他看到我的衣服和鞋子有破损才送的?难道说,他注意到我了? 这个念头刚刚浮起,她的笑容还挂在脸上,孙乐便是双眼紧紧一闭,恨恨地对自己说道:孙乐啊孙乐,你也不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的长相与五公子的长相一比,就如同明月和泥水沟的区别!这距离甚至远过天和地啊!你怎么就不死心呢? 她恨起来的时候,只想重重地甩自己一个耳光!就在前世她的长相还算清丽时,她也从来没有想过会遇上一个白马王子,过上公主或富婆的日子。她从来就觉得,一个人活着要是老向上看,会使得自己精疲力尽的!灰姑娘的故事是有可能在现实中发生,可是个中滋味到底是甜还是苦只有灰姑娘自己知道!那不值得去羡慕。 望着那几件麻衣,她的心情便难以平静。因此,孙乐又练起太极拳来。 渐渐的,孙乐的心中,又只有她那平静的呼吸声了。 转眼间,这样的日子又过去了一个月了。 这一个月里,众女虽然没有来找过她麻烦,不过每一次有意无意经过的人,都会向她细细地瞧上半天。她们的眼神有一种压抑的妒恨,这种眼神让孙乐看了实在心慌! 因此,她虽然无数次想翻出围墙跟弱儿说上一声,可却是一直不敢。她感觉到众女正紧紧地盯着自己,自己只要有一个不对,她们便会把自己陷于万劫不复之地。 至于五公子,他自那次来过西院后,居然一直都没有再出现过。西院中出出进进的也就是那么些旧人。阿福到是来过几次,他在看到孙乐时,偶尔还会点点头。正是阿福这个态度,使得众女一直对她保持沉默着。 今天一大早,她又练了两个小时的太极拳了,在稍为清洗过后,孙乐一步步向井水边靠近。 她走得很慢,很慢,她的心脏在砰砰地乱跳着,那激烈的程度,似乎要跳出她的嗓子来。 过去一个月了,她想再看看自己的面容,想知道自己有没有变好看一些。这一个月中,她每天都要摇上几桶水上来,可是她一直都没有朝井水中看哪怕一眼! 她怕看多了没有感觉了!她想等着一个月后的现在再认真地看一看。 现在时间到了,她的心在逼着她前进,可是她的脚在发软。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孙乐眼睛一闭,大步向井水旁跨去。 直到碰到了铺井的石头边沿,她的脚步才停了下来,双眼才慢慢地睁了开来。 孙乐慢慢蹲下,慢慢探出头去看向水面中。 水面中,一个小女孩也在向她看来。 这个女孩双眼有了点光芒,脸色丰润了些。 她脸上的坑坑洼洼确实是颜色淡了些,深度也平复了些! 她是真的比一个月前好看! 孙乐慢慢地绽开了一个快乐地笑容。随着她笑逐颜开,井水中的小女孩也咧嘴笑着。 望着水中的倒影,孙乐伸出手挥了挥,轻叫道:"嗨,一切都会好转,对不对!我长大后不会走到哪里都人见人厌,对不对?" 对于孙乐来说,她渴望自己能变得好看,最大的目的便是这一个:不要走到哪里都人见人厌! 一个女人,生得极美和丑陋,都会让人记住,都会引来很多人的注目。她不敢指望自己变得极美,她只渴望自己长得如别的少女一样,平凡,细看起来还有几分青春的光芒。 至少要有那个样子,她以后的人生才会顺利些,做很多事也会方便些。 慢慢地直身起来,孙乐足尖一点,在原地旋转了一个圈。她无声地笑着,笑了好一会后,她朝井水中的自己做了一个鬼脸,然后跑到房间中又打起太极拳来。 她这两个月中做的事情不多,不过就是吃饱了,然后打太极拳。做为五公子的姬妾之一,她们是没有劳作任务的。她不想也不习惯与众女一样闲着没事就去编麻衣,这打太极拳便成了她打发无聊日子的主要方式。 孙乐现在感觉到自己身体不再瘦得弱不禁风,也不再动不动就喘气了。她现在虽然还是瘦,体质却和那些普通的女孩子相差不远了。这点完全是规律饮食和打太极拳的功劳。而面目在变得好看,也只能是这两个原因。 想到这些,孙乐更是珍惜每一时每一刻,她现在练习太极拳的时间,一天都有十个小时了。 这天上午,孙乐吃过早饭后,又迫不及待的跑到房中练习太极拳起来。正当她练习得起劲的时候,奚女不耐烦的声音从木房外传来,"丑八怪,有人找你!" 第二卷生活需要智慧 第15章扶老的托付 有人找我?孙乐大奇。 难道是这个身体的亲人什么的?想到这里,她的心突突地跳了起来。 她连忙走后浴室,从木桶中掬一把水洗了把脸,再整理了一下麻衣,转身走了出来。 奚水正站在木屋外,一脸烦躁地瞪着门口,看到她走出来了,她下巴一扬,从鼻子中发出一声冷哼,"怎么这么磨蹭,走快一点!" "是。" 孙乐低下头讷讷地应了一声,声音很是怯懦,显得对奚女很是敬畏的样子,她亦步亦趋地跟在奚女身后。 孙乐这个态度,令得奚女烦躁的心情顿时好转了不少。她一边走一边不时盯着孙乐,暗暗想道:这个丫头又丑又懦弱,上次她能得到五公子的赏赐,肯定是阿福指点了的缘故。以她这鬼样子,怎么可能想得出了不起的计谋来?哼,就算是她自己想出来的,以她这副尊容,只怕五公子看了也吃不下饭,更不可能弄到自己的身边去了。 这个想法,不止是奚女,连孙乐的那些姐姐们都有。 两女一前一后向西院门口走去。 出了西院后,奚女身子一转,走入了她入门时经过的第三个侧门。 刚要走入侧门旁的小花园时,陈副管家的身影出现在两人右侧。他径直向两女走来,叫道:"十八姬!" 孙乐和奚女同时躬身,低头叫道:"陈副管家。" 本来孙乐做为五公子的姬妾,是不必躬身的,不过孙乐这样做了,也没有人以为她做错了:她这副样子,会使得所有人都觉自己高她一等。 陈副管家走到孙乐面前,他盯了她一眼便移开了视线,"十八姬,你有一个远亲叫弱儿?" 孙乐迅速抬起头来,陈副管家在看到她的脸时,很是厌烦地皱起了眉头。看到他皱眉,孙乐连忙头一低,"诺。" 她放在腿侧的拳头握得紧紧的,不安地想道:弱儿怎么啦? 陈副管家显然没有心情跟她多废口舌了,说道:"是这样,五公子发话了,说一个叫扶老的老人临死前把这个弱儿拖付给了你,要你多多照顾一下。五公子答应了,因此他叫我来传话给你,现在那弱儿就住在西院的后山上,你平时可以去看看他。五公子是心善,因此答应了这事,不过你自己要知道点分寸。好了,就这样吧。你可以从侧门出去了。" 孙乐心中大惊,她万万没有想到扶老居然这么快就死了,而且他居然还有能力找到五公子,把弱儿托付给自己! 难道扶老没有发现自己这身体也是一个小女孩吗?还是一个连起码的生存都成了问题的小女孩子!他怎么会把弱儿托付给自己呢? 在陈副管家把事情交待后,孙乐连忙低头就道:"诺。"等她抬起头时,陈副管家已走得远了,而奚女居然在不知不觉间也早就走了。 孙乐提步向侧门走去。 这个时候,她的眼前出现了弱儿那倔强的大眼睛,暗中叹了一口气,孙乐想道:也不知这个坏脾气的小男孩现在怎么样了?扶老居然把他托付给我这样一个外人,肯定是再也没有别的可以托付的人了。哎,看来这孩子的命很苦呢。 孙乐想到这里,脚下不由加快了步伐。 她现在体质大好,这走起山路来都是连蹦带跳,跑得飞快。不一会功夫,她就出现在后山那条熟悉的小路上了。 当她来到那处长了山药藤的山坡处时,一幢小小的茅糙屋出现在山坡处! 茅糙屋极小,极矮,还有点摇摇晃晃的,让孙乐一看就有点担心。她望着那小小的茅糙屋,不由替弱儿心疼起来。 孙乐加快步伐,急急地冲上山坡。她冲得太极了,当跳上山坡时,便扶着双膝喘息起来。 正在这时,一个男孩委屈中带着愤怒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谁要你来的?" 正是弱儿的声音。 孙乐连忙转过头去。 一个多月不见,小男孩的脸瘦了一圈,他的大眼睛中转动着泪水,嘴唇却咬得紧紧地不让它掉下来。 对上孙乐,弱儿扯着嗓子再次大叫道:"谁叫你来的?给我滚!" 弱儿的喝骂声才出口,孙乐便是一个箭步冲到他的面前。在弱儿惊诧地表情中,孙乐双臂一伸,重重地把他抱了怀中! 她这一抱,刚开始时弱儿顿时"哇哇"地大哭起来。孙乐紧紧的搂着他,拍着他的背低声温柔地说道:"是我不对,是姐姐不对,是我失信了。那一天我刚回去就被人逮着了,那些女人说我爬了围墙,还罚了我呢!她们说下次再发现我爬了墙,就会把我关到牢里去。我害怕了,便不敢来了。是姐姐不对,害得弱儿等久了。" 在孙乐解释的时候,弱儿的哭声细了点,显然在倾听着。当她解释完后,他的哭声只剩下抽噎了。 抽泣中,弱儿说道:"你又不来,我一直等,一直在等,后来爷爷在外面做事时淋了雨,回来后便躺在c黄上了。呜呜呜……" 听着弱儿的哭声,孙乐眼中也是一酸。她紧紧地搂着弱儿,低低地说道:"苦了弱儿了,是姐姐不好。以后姐姐就和弱儿相依为命。" 她这话一说出,弱儿又是"哇哇"大哭起来。孙乐紧紧地抱着他。 来到这个世界后,只有眼前的这个弱儿还跟她说几句话,把她看得很重,弱儿的脾气虽然不好,可在孙乐心中他已经是自己的弟弟了。 当下,弱儿伏在她身上大哭不已,孙乐抱着他有一句没一句地劝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弱儿的抽噎声慢慢平息下来。又过了一会,他伏在孙乐的怀中睡着了。 孙乐低下头,望着他黑黑的眼圈:可怜的孩子,也不知几个晚上没有睡过觉! 她把他紧紧地搂在怀中,低低地说道:"弱儿,我们相依为命吧!" 第16章山上结庐 孙乐见弱儿睡得很熟了,便把他小心地放在地面上,转过身走进了茅糙屋。 茅糙屋很小,大小约十几平方米左右。 茅糙屋里除了一个土坑,坑上摆着一c黄糙席。靠近门口的那一侧摆满了锅和碗筷的就什么也没有人。 孙乐轻吁了一口气:还好,还可以弄吃的,也有c黄睡。 她走回弱儿的身边,看着脸上犹自挂着泪痕,正睡梦沉沉的他,有心想把他弄回c黄上,可她的力气实在太小了,根本就抱不动他。 算了!还是想法子为他弄点吃的吧。 她抬头望着这树木丛生的山脉,有点担心地想道:也不知这山上有没有野兽?弱儿住在这里实在不安全呐。也不知这茅糙屋是谁给他搭起的,难道那人做的时候就没有想到这一点? 当弱儿从睡梦中清醒时,眼睛还没有睁开,便闻到了一阵鱼ròu香。 他慢慢睁开眼,看着那个在不远处忙来忙去的身影。 孙光听到后面传来的西西索索地响声,知道弱儿已经醒来了。她头也不回地说道:"醒来了啊?饭菜都给弄好了,饭就是山药,菜就是鱼汤,嘻嘻,我刚才在那边看到了一些豆子呢,到了明年我们就可以有很多豆子吃了。" 她说到这里,见身后一直没有反应,不由转过头来。 这一转头,她才发现弱儿正背转侧对着她,身子躬成了虾状,从后面可以看到,他那沾满了泥土的小耳朵通红通红的。 啊哈,这小子刚才大哭了一场,现在知道害羞了! 孙乐心中大乐,不过她可不敢在这个时候去挑起弱儿的怒火。转回头,她忍着笑拔弄着火苗,又说道:"弱儿,这地方不好,刚才我网鱼的时候看到了一双绿幽幽的眼睛,也不知是有狼还是土狗,反正挺不安全的。呆会吃完饭我们就把锅碗什么的都拿回你原来的住处,这地方不能住人!" 孙乐说得斩钉截铁的! 她的声音一落,弱儿在后面嘀咕道:"我喜欢住在这里!"他的声音也很坚决。 孙乐不由有点头痛起来,虽然与这小子打的交道还不多,不过她已经很明白他了,这小子很固执己见的。 她叹口气,有点生气地说道:"弱儿你可有听过一句话: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也就是说,做为一个大男人,明知危险的事是不能做的,那是拿自己的生命来开玩笑!命都没有了,还谈什么以后,还谈什么建功立业呢?" 她这席话说出后,身后久久没有人吭声。 孙乐笑了笑,知道他应该有点意动了,便专心地烧起火来。一边烧火,她一边望着那火苗出神:在这个世界上,也不知穷人有没有建功立业出人头地的机会?我这番话对别人或许没用,对于弱儿这个把自己看得很高的小屁孩肯定是有作用的。 这时候,锅里的鱼汤已经煮沸了,孙乐连忙把糙灰掩住火苗,拿出洗干净的锅碗盛起鱼汤来。把山药也从火堆中拿出,剥开皮后,孙乐一手端着鱼汤,一边拿着山药走到了弱儿的面前。 她把两只碗摆在弱儿的身前,蹲在他面前笑道:"弱儿,吃饭了。吃饱了饭才有力气哦。" 弱儿瞟了她一眼,伸手拿起山药慢慢地啃了起来。 啃了几口山药,他又喝了一口鱼汤,渐渐的,他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狼吞虎咽的。 孙乐放下心来,她转身走向茅糙屋,开始卷起糙席,把其他的东西一一捆起收好准备搬家。 弱儿一边吃,一边朝她看去几眼,过了一会,他声音低如蚊蚋地说道:"那村子离你远了……" 他的声音很小,也有点含糊不清,不过孙乐还是听到了。 她先是笑了笑,收拾收拾着,她忽然明白了弱儿这话的意思:那村子离她太远了,所以他让人在这里建设了一个茅糙屋,因为这里离她最近! 她想明白了这一点,不由鼻中一酸!她一直知道弱儿对她有种奇怪的依赖性,可是没有想到他的依赖性有这么大! 孙乐的嘴角一弯,暗暗想道:这种感觉真的很好,很好呢!被人重视,被人记挂,被人依赖的感觉,怎么让人这么幸福,这么甜蜜? 她前世便是孤儿,性格也有点孤僻,一直是形只影单,直到今天才体会到这种感觉,当下眼睛都红了。 她低下头,直把糙席摆成一团,把其他的东西也收拾好,才低低地说道:"你爷爷已经跟我主子说过了,我以后可以光明正大的来看你。就算住得远一些也不要紧。" 她的话说出后,弱儿并没有回答,只是喝汤的响声大了些。 等弱儿喝完鱼汤,拿起最后一点山药啃的时候,孙乐便把最后的两只陶碗一并洗净。她刚才编织了两个大藤篮,把碗啊盐啊朝篮中一放,左右手各提一只,示意弱儿拿着那糙席,二人便向山坡上走去。 山坡下是一条小小的杂糙丛生的山道,两人一前一后在山道中走着。 弱儿低着头走在前面,走了一会后,他忽然说道:"丑八怪,你比上次好看些了。" "啊?真的?" 孙乐惊喜地反问道。 弱儿没有理她。 孙乐径直笑得合不拢嘴,她自己虽然有感觉,可是潜意识中总有点担心这只是自己的错觉。现在弱儿这么一说,她的心顿时飞扬起来,走起路来也轻飘飘的,仿佛要腾云驾雾一般。 弱儿听到身后的孙乐不时传来的傻笑声,心中也很高兴。不知不觉中,他一直阴郁的脸也展开了。过了半晌,听到她还在傻笑,弱儿轻哼一声,"你不用高兴成这样,就算你长大后还有一点点丑,我也会迎娶你的!" 顿了顿,弱儿加重了语气,"也幸好你现在长得丑。要是姬五公子碰了你的话,我就不能迎娶你为正妻了!" 第17章危机应对 这!这臭小子在说什么话? 他怎么什么都懂?天啊,这小屁孩子! 孙乐实在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在她的心中,弱儿还是个无知稚子,他虽然已经满了十岁,快十一了,可是这不同于以前的世界,这个世界闭塞落后,他一个小男孩怎么能知道这些事? 孙乐实在是太惊讶了,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 两人又走了半个小时后,孙乐低声问道:"这些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弱儿头一昂,从鼻子中发出一声冷哼,"我知道的东西有很多。" 这个喜欢吹牛的小屁孩! 孙乐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又细声细气地问道:"那你知道些什么啊?" 弱儿闷声闷气地回道:"以后你会知道的。" 这说话的语气,可真是像大人!孙乐摇头失笑,也就不再追问了。 弱儿所在的村落,离小山约有二十里远近,两个孩子脚力都不怎么好,足足走了二个小时才走到。 这是一个靠近城镇的村落,远远地看去,村落中便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孙乐自来到这个世界后,一直困在姬府小小的地方,都没有来过外面。她见到这热闹景象,心中不由一喜,本来疲惫的身体也充满了气力。 孙乐走近一看,这里来来往往的村民大多数面孔青黑,一脸困苦。其中大多数人的身上都没有一件完整的麻衣,那些妇人虽然穿得完整些,却麻衣破旧,一走动便露出里面干褪色的肌肤来。 一个个小孩穿行在大人中,小孩也与大人一样,脸色青黑干瘦,一副穷苦之相。孙乐这副面孔虽然丑陋,走在这些人中倒也不特别刺眼。 弱儿自走回村落后,便一直低着头,紧紧地挨在孙乐的旁边。 孙乐见他这副模样,不由有点奇怪。她正在开口询问,便听到一个有点干嘎的少年的笑声传来,"哟,那是谁回来了?那不是弱儿吗?你的胆子不小啊,挨了一顿打还敢回来!看来是真的不怕死了!" 那声音凶厉,带着几分杀气。 孙乐一惊,她连忙顺声看去,只见四五个少年挤过人群大摇大摆地走来。 那开口的少年约摸十五六岁。脸孔干瘦,一双不大的三角眼睛正紧紧地盯着两人。这人嘴唇有点歪,左眉上有一道刀印,赤着的上身上坑坑洼洼地尽是刀痕和疤痕。让人一看就悚目惊心! 孙乐倒抽了一口气! 弱儿本来站在她的身后,听到她的倒抽气声,他身子一转便站到了孙乐的前面。他把孙乐朝后面一挤,身子完全挡住了她,他抬起头恶狠狠地盯着几个少年,抿着唇一言不发!弱儿的脸上充满着戾气,那恶狠狠的眼神很有点像狼! 弱儿这个动作维护的动作一做出,孙乐心中便是一暖。她看了一眼对面的几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又看了一眼像一只小狼一样的弱儿。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子,低声说道:"弱儿,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个场面交给姐姐对付吧。" 说罢,她伸手把弱儿扯到了身后,自己站到了前面。 众少年这时已走到两人的面前,那个三角眼的少年咧着黄黑的牙齿,冲着身后众少年笑道:"哟,这个该死的小子居然还带回了一个女人呢!啧啧,这女人可真够丑的,村里还找不到比她更丑的女人呢,哈哈哈哈……" 他这么一笑,众少年都大笑了起来。 孙乐到了这个时候也看出来了,弱儿与这些少年之间的仇恨好象很深。这几个少年的眼神中确确实实地带上了杀气!而身后的弱儿也涌出一股拼死一博的血气! 孙乐这才知道,为什么弱儿会搬到那个山上去住!原来他这里根本就呆不下去了!只是这孩子太倔强了!居然都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自己,要是早知道,她许就不会劝他回来了。 众少年的笑声一停下,孙乐便转过头对着弱儿笑道:"弱儿,怪不得五公子叫你回来你都不怎么愿意呢,原来这村里有人欺负你啊?" 她说到这里,慢腾腾地转头盯向众少年,声音一提冷冷地说道:"我还以为在我们城主的治理下,这里的乡民都很听话呢!没有想到一来就遇上了这种事!" 她紧紧地盯着众少年,一字一句地喝道:"怎么,你们不要脑袋了?敢对姬府五公子看重的人下手?!" 孙乐这几句喝骂,威严十足,那副高高在上的派头也摆了个十足! 她本来是两世为人,比起这些乡野愚人来说自是气度不凡。众少年同时一惊,面面相觑起来。 而孙乐的喝骂声,也引起了周围的大人们的注意,不知不觉中,他们的周围已经围上了一圈人。 一个中年人走到那三角眼的少年身后,他恶狠狠地吼道:"成天只会惹事!还不给老子退下!" 喝骂完后,中年人转头打量着孙乐。 孙乐虽然摆出的气势不凡,可她的长相和身材实在太挫了!一般的富贵人家,哪一个子女不是被养得白白净净,就算天上的仙人似的?偏眼前这个小女孩长期得比村里的姑娘还要丑。 他的心中纳闷,表情中也存了几分疑惑和轻忽。朝着孙乐咧嘴一笑,中年人说道:"原来姑娘是姬府的人啊?不知与姬五公子怎么称呼?" 孙乐冷冷地盯着他,抬起下巴淡淡地说道:"你还不配问!" 中年人闻言脸色一变,他犹豫地看着孙乐,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他想了想,转头看向站在孙乐后面的弱儿,皮笑ròu不笑地说道:"弱儿,你还不错嘛,不过出去半天就与姬府攀上关系了!" 中年人的语气半阴不阳的,带着几分恶意。孙乐一听,越发肯定弱儿绝对不能在这个村里呆下去。 孙乐淡淡地接口道:"与姬府有关系地是扶老!" 她状若不在意地说出这句话后,转头对弱儿说道:"弱儿,你爷爷的遗物想来也没有几样了,我们还是回姬府吧。" 说罢,她转身就走,弱儿紧跟其后。 第18章壮胆请求 中年人等到他们走了三四百米后,嘴一张,朝着地上吐出一口痰来。"呸"地一声,"装神弄鬼的丑丫头!妈的,便宜了这小子了!" 正在这时,那三角眼凑了过来,说道:"父亲,这小子卷在手里的是糙席,那丑八怪篮子里装的是锅和碗呢。他们应该是准备回来住的,只是见情况不对就搬出了姬府来了。" 中年人怒道:"我当然知道!那丑丫头气势在那里,能轻易得罪吗?滚——" 孙乐两人一直都没有说话。 直等到离了村子很远了,孙乐才低声说道:"弱儿,别急,你先回山上茅糙屋中,我先回去一趟。" 弱儿望着她,眼波闪动,半天没有说话。 孙乐看向他,诧异地问道:"怎么啦?" 弱儿转过头去,从喉中嘟囔了一句,"姐姐也非常人呢。" 他这句话孙乐没有听清。 两人又花了二个多小时才回到山上。这时太阳都要落山了。孙乐有点着急,这山上很不安全,一定要想法了让他今天晚上就搬回去跟自己一起住。 她一边想,一边急急地向回赶。因为怕浪费时间,她并没有走侧门,而是再次翻墙入内。 这个时候正是晚餐时节,送饭的人把她的那一份放在门外就走了。她把饭菜搬回堂房,转身便向西院门口走去。 出了西院门,孙乐径直向阿福所在的院子走去。 她今天走了一天了,本来底子便很差,现在不由有点气喘脚软。 阿福因为是五公子的心腹,所住的木屋就在五公子所住的正院之后。孙乐急急地走了一会,双眼瞟到了一个人影! 一个清冷俊美,如明月般的人影! 五公子! 隔了一个多月再见到五公子,孙乐的腿有点发软,她的心脏再次不听使唤地砰砰乱跳起来。 她的咽中有点发苦。 孙乐低下头,紧紧地咬着下唇,直咬得生疼了,她才清醒了少许。那充溢全身的再次见到五公子的喜悦终于被压下了。 片刻后,孙乐再次抬头时,已经是一脸平静。 五公子正走在林荫道上,他的脚履从容闲适。孙乐脚步一提,向他紧走几步。 就在这时,一个少女从树林中的岔道中跳了出来,蹦到了五公子身边。这少女粉雕玉琢的,正是第一天来时她曾经见过的雪姝。 雪姝抬起粉嫩嫩的小脸,大眼扑闪扑闪地望着五公子,娇声娇气地叫道:"五哥哥,你刚才说了摘花给我戴上的,怎么又说话不算数了?" 五公子脚步一停,回头看向雪姝。他这一回头,一缕金光映射到了他脸上,那金光映得他清冷俊美的脸华丽无比,仿佛天上的神祗!看着看着,孙乐心中又是一苦,这是一种可望不可及的苦。 五公子清声说道:"你自己戴也一样啊。" "当然不一样!你是我五表哥啊!不行不行,雪姝就要你来摘花戴上!"雪姝撒着娇,声音清脆如银铃,表情可爱之极。 五公子嘴角微微一扯,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后,他转身向那岔道上走去。 雪姝也跟着他转身,就在她一回头间,瞟到了脚步迟疑不决的孙乐。她望着孙乐,双眼一亮,格格笑道:"五哥哥,那个丑丫头来找你了哦!" 她的声音一落,五公子也回过头来看向孙乐。孙乐对上他的目光,心砰砰地跳了起来:我现在变得好看一点点了,他,会不会注意到? 五公子清冷地目光落在孙乐身上,在扫过她的脸时,他的目光中闪过一抹诧异。定定地打量了片刻,他开口问道:"什么事?" 他的声音特别清冷,如金玉相击,如泉水清响。 孙乐走到离他约有五米的地方停下来,微微一福,说道:"五公子,扶老所托付的那男孩现在一人住在后山上,那里野狼时出,他一个小孩子会很危险。刚才我陪他回了一趟村里,那村里也有几个蛮夫欺侮于他,还说一定要杀了他。" 她说到这里,雪姝轻轻地惊叫一声。 孙乐抬起头来,目光却不看向五公子,而是望着他的领口处,"五公子,我那木屋还有空房间,能不能让那孩子住进来?" 她说到这里,不由有点紧张,放在腿边的小手也握成了拳头。 五公子目光扫过她的手,沉吟着。 雪姝在一旁叫道:"五哥哥,这样可不好哦,这个丑八怪好在也算是你的婢妾,她把一个男孩带进来一起住像个什么话?别人会说的!" 孙乐一听,心中不由一凉,她再次福了福,轻声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五公子,求您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五公子目光一定,好奇地问道:"浮屠是什么?" 孙乐脸一红,半晌才讷讷地说道:"这是我听一个老人说的,浮屠是阴间的桥。七级浮屠就是七座桥,他说人死后修七级浮屠可以投生到一个好人家。" 她解释后,五公子很久都没有说话。 就在孙乐望着地面,脚尖不安地在泥土上转动时,五公子清冷而悦耳的声音传来,"好吧,以后叫他注意点,不要什么院子都去钻!" "啊?是,是!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孙乐很是惊喜,她连迭声地应着。五公子看了她一眼,牵着雪姬地手隐入了岔道处。 孙乐等到五公子离开了,这才抬起头来。她的嘴角浮起一抹笑容,整张丑脸都容光焕发的,"五公子其实挺好说话的。"她暗暗想道,"要是找的是阿福,肯定没有这般容易。" 她朝着五公子离开的方向痴痴地望上一眼,继而向后山方向冲去。 "五哥哥,"雪姝皱了皱琼鼻,不赞同地说道,"她可是你的女人呢,这样做真的很不对的。" 五公子望着天边的浮云,白皙修长的手扶上一根竹子,淡淡地说道:"西院的女人都与我无关!她更是与我无关,我把她带进来,只是为了给她一碗饭吃。" 雪姝在五公子说出'西院的女人都与我无关'时,眼波闪了闪,美丽的小脸上露出一抹欢喜来。 第19章与弱儿同居 孙乐实在是太兴奋了,兴奋令得她疲惫感尽去。她迅速地爬过围墙,冲到了后山上。 她急急地来到山上,远远地看到抱膝坐在茅糙屋前的弱儿便扬声叫道:"弱儿。"她喘了一口气,冲着应声抬头的弱儿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她一直冲到弱儿面前,才扶着双膝一边喘息一边说道:"他,他答应了,弱儿,你可以不睡在山上了!" 孙乐等呼吸平静了些后,见弱儿还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伸手把他一扯,笑道:"你怎么不笑呢?以后我们可以住在一起呢。" 弱儿咧开嘴笑了笑。 孙乐才不管弱儿在想什么呢,她来到他的茅糙屋中,把两个篮子拿好,把糙席塞到弱儿手中。率先向姬府跑去。 她走得很快,一边走一边笑道:"天色不早了,你还这么磨蹭干嘛呀?" 弱儿没有回答。 孙乐回过头来,见弱儿低着头一声不吭,以为他对寄人篱下心情不好,便停下脚步看着他,等他走到自己身边时,孙乐笑眯眯地说道:"你要是喜欢,我们以后还可以时不时地溜到这山上来呢。" 这一次,孙乐并没有打算带着弱儿翻过围墙入府,她要带着他从第三间侧门入内。弱儿以后会在自己那里长住,得让府中的那些人知道,她是得了五公子的命令才带他入府的。 来到第三间侧门时,孙乐转头对着弱儿笑道:"你知道吗?我第一次来姬府,就是从这道门中进来的。" "是嫁给五公子那次吗?"弱儿终于开口了。 孙乐没有想到他这么敏锐,回头看了他一眼,笑道:"是啊。"想到五公子,她的声音不由一低。 弱儿打量着这小小的门坎,沉默了好一会忽然说道:"你不用伤心,以后我娶你的时候,一定会很风光,会让天下人都羡慕你。" 孙乐忍俊不禁,她弯着双眼说道:"嗬,我们的弱儿的口气很大呢!" 两人说笑间,一前一后地跨过门坎走入了小花园中。 小花园中,依旧坐着四五个少女,她们一边编织着麻衣一边说笑着。这是她们每日里做的活计,这一天也不例外。 这些少女在看到提着大包小包的孙乐和弱儿时,同时吃了一惊,她们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两人。 孙乐一看到她们,脑袋便低下去了。她脚步加快,急急地向西院走去。弱儿紧跟在她的身后。 刚拐入小花园中的林荫道上,迎面走来了三个少女,走在最前面的正是七姬,她的身边是三姬和奚女。 三女迎面对上孙光和弱儿,不由双眼睁得老大。七姬看到孙乐低着头走近,声音一提叫道:"十八姬!" 孙乐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七姬盯着她,朝弱儿扬了扬下巴,问道:"他是谁?你怎么带了一个男孩进来了?" 孙乐朝她和三姬同时福了福,细声细气地说道:"禀三姐姐,七姐姐,他叫弱儿,是我的堂弟。我已经跟五公子说了弱儿要在我那里住下的事,他答应了!" 七姬一怔,三姬也拿眼瞟向了弱儿。 七姬转过头看向三姬,冷笑道:"三姬姐姐,你听到没有?十八姬居然把她自家的亲戚都带到府中来了,她还有脸去找五公子说呢!姬府养她一个废物还嫌不够,还要附送一个!" 七姬的声音刚落,孙乐便低低地说道:"七姬姐姐,事情不是这样的。我这弟弟没有亲人了,五公子心怀怜悯,生怕他被人欺凌了去,这才答应让他进府的。"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其实,五公子让我进府,也是赏我一口饭吃。" 孙乐这席话一口一个五公子,把他高高地捧起,把自己放得很低,这席话直是无懈可击!七姬瞪着她,都不知道要说什么话的好。 孙乐低着头又是一福,低声说道:"两位姐姐,那我们走了。" 三姬点头道:"你们走吧。" 等他们走了几步后,三姬回头叫道:"十八,看好你这弟弟,西院毕竟是女眷的居处,要是闹出什么事来五公子也保不了你们!" "谢三姬姐姐指点。" 两人进了西院后,迎面又遇上了几个少女,孙乐又是一通解释,一直走到她的木屋子时,孙乐才大大地吐出一口气。 木屋的外面,照例放着一只盛满了饭菜的碗。孙乐把它拿起放到堂房里。然后她提着篮子放到厨房中,从弱儿的手中拿起糙c黄铺在外面侧间的土坑上,一边忙活,她一边笑吟吟地说道:"弱儿啊,姐姐住的这屋子是不是很大啊?嘻嘻,以后我们两个住在这里,也会热闹一些呢。" 她回过头来,冲着一直沉默不语的弱儿做了一个鬼脸,指着木屋后面说道:"知道吗?我每次就是从那里的围墙跳出去,那里离山上可近呢。" 弱儿这时才抬起头来,他瞅着孙乐,忽然说道:"原来你在这里也被人欺负!" 孙乐一怔。 她苦涩地笑道:"弱儿,人居于弱势的时候,是要学会忍受的。" 说到这里,她回头冲着弱儿嘻嘻一笑,"你这小子,这阵子真是长大了。第一次见到你时,你可打了我好几下呢。" 弱儿低下头没有吭声。 孙乐看了她一眼,温柔地说道:"肚子可是饿了?堂房有饭菜,你去吃吧。" "那你呢?" 孙乐笑道:"你留一半给我啊!"说到这里,她想起一事,不由自言自语道:"你的那一份饭菜,也不知陈副管家会不会派人送来?哎,不想了,要是他们不给送的话,我们就再去挖山药吃。刚才回来的路上我可看到了好多野蘑菇,正好摘回来弄汤喝呢。" 这里每一次送来的饭菜都还不少,再自己凑一点,完全可以够两个人吃的了,孙乐想了想便不再在意。 她把一切弄妥后,双手拍了拍,转头对上灰头土脸的弱儿,"最里面有一间房子可以洗澡,我到井中打一点水来你好好洗一下。哟,我的卧房里面还有两套新的麻衣,你应该也穿得,先拿一套穿着吧。你也累了一天,快点吃完饭洗好澡就去睡觉哦。" 第20章雪姝 弱儿是真的累了,他吃饭洗澡后便沉沉睡去了。 孙乐照例又是几个小时的太极拳,在心情愉悦中挥汗如雨的感觉特别的好,更何况,练习这个能使她变得好看。 一直到夜深人静的时候,累了一天的孙乐才沉沉睡去。 到了第二天,出乎孙乐意料的是,早饭的份量明显的增加了,第一顿她还以为是意外,可晚饭也是这样的时候,她不由高兴地想道:许是五公子放了话吧。 她只要想到五公子,便有点走神,这次也不例外。发了一阵呆后,她又打起太极拳来。 弱儿坐在土炕上,静静地盯着一步一式打着太极拳的孙乐,他一直有点郁郁,整个人都没有了初见时的灵动。弱儿来到她这里后,一边好几天都是呆在家里寸步不出,孙乐每次逗他说话他都没有怎么回答。 孙乐注意到,弱儿有时蹲在地上写着什么,每次她一走近,他便急急地把那些字迹又都拭去。这让孙乐暗暗好笑,小屁孩子难道还有了什么秘密不成? 她想起最开始见到弱儿那调皮的样子,还挺有点想念的。看着他这副安静的小大人们,她实在有点心疼。 也许过一阵子就会好吧,孙乐暗暗忖道。 果然,这样过了十天后,弱儿开始恢复了原来的模样。他学着孙乐起了个大早,跟着她装模作样地打了两趟太极拳后,弱儿侧头看着她问道:"这拳有什么用?软绵绵的?" 孙乐笑道:"它和别的拳一样,可以锻炼身体啊,你还记得吗,我们初次见面时我多瘦啊,而且走上几十步便要休息好一会。现在好了,我可以从这里跑到山上,又从山上跑到这里都不累呢。" 弱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收拳退到一旁坐了下来。 孙乐睁眼看着他问道:"你不练习吗?" 弱儿扁了扁嘴,"锻炼身体的法子多的是。" 孙乐一噎,过了半晌她又说道:"可这个不一样。要不,我来教你吧,它配上那种吐纳之法效果很好呢。" 弱儿摇了摇头,不等她把话说完就跑进了屋子中。 孙乐见他一点也不感兴趣,便也不再相助。 随着太阳挂上东方,随着炊烟袅袅升起,孙乐也收了功。她用井水冲了一个澡,换了一套麻衣向院子中走去。 弱儿来了之后,热闹是热闹不少了,可也有不好的地方,譬如她再也不能光着身子打太极拳了,还有每次大汗之后都要清洗,不然弱儿会说她臭。这样导致的后果就是,她不停的洗澡,不断的洗衣服,不断的没有干衣服穿。 现在正是中秋时节,花园中荷叶凋尽,枯叶也纷纷落下。而天气总是阴凉的时候居多,一股属于秋天的肃然扑面而来。 孙乐慢步向西院门口走去,她记得侧花园里有几株菊花的要开的,也不知道这几天过去了,它有没有开放?这阵子一直呆在木屋中没有出去过,她实在有点闷了。 西院是女眷居住的地方,它的附近共有二个花园,除了第三侧门进来的那个小花园外,还有一个就是这个侧花园。这里位置有点偏,一般西院的女人们来得少。 孙乐一边向侧花园走去,一边低着头寻思着那菊花的事,不由有点出神,直到她进入侧花园内,听到前面传来一阵喧嚣声,她才给清醒过来。 就在她抬头顺声看去的时候,一个女子的笑声传来,"咦,那不是十八姬吗?五公子上次的难题可是她给解开的,她可聪明着呢。" 这女子的笑声娇媚,是那个八姬的声音。 八姬的声音一落,雪姝那甜美的声音也传来,"上次的难题?上次什么难题啊?" 孙乐怯怯地抬起头来,这一抬头,她便对上了好几双正紧盯着她的目光。她不由暗暗叫苦:好端端的我来看什么菊花?居然遇到了雪姝小姐。 在雪姝小姐的旁边,坐着十来个少女,这些少女都是西院的姑娘。此时她们正转过头,一脸嘲弄不屑地盯着孙乐。 西院的众女子,都是不被五公子重视,聚在西院坐吃等死的可怜人。这些女子就算对孙乐有不喜之处,可她们无权无势也不敢把她怎么样。可雪姝小姐就不同了,她可是姬府的贵人啊,平素里孙乐看到她总是躲得远远的,没有想到这一次会碰个正着。 这个时候躲也没用了,孙乐连忙低下头去,加快脚步走到雪姝身前,微微一福后,孙乐低声说道:"雪姝小姐好,各位姐姐好。" 孙乐打完招呼后,慢慢向一旁退去,一直退到众女身后才站定。 七姬看着她低眉敛目的模样,不由冷笑道:"十八姬,你用不着站那么后面,雪姝小姐听到你很有才智正好奇着呢。" 孙乐低着头没有说话。 雪姝歪着头盯着孙乐,盯了一眼她便移开目光,皱起眉头不屑地说道:"十八姬可是我见过最丑的女子了,这么丑的人真的会有才智?" 雪姝不敢置信的话一传出,一阵轻笑声便从众女口中传出。 孙乐依旧低着头一言不发。 雪姝沉吟了一会,抬头对上孙乐叫道:"你还能帮五哥哥解决难题?这实在太让人吃惊了。这样吧十八姬,我来出个问题考考你吧!" 雪姝说到这里,见孙乐站在那里头也不抬,人也不动,不由微怒道:"你站这么远我可不好说,快点到我面前来。"说到这时,她扫了一眼站在前面,正得意洋洋,一脸讥笑地盯着孙乐的七姬,皱眉道:"你叫七姬吧?退后一点,把位置让给十八姬!" 七姬突然听到雪姝这么一喝,俏脸瞬间涨得通红! 孙乐一听到雪姝地喝声,心中便忙不迭地叫苦!这下惨了,七姬一定会牵怒于自己的! 雪姝喝声既出,她只得挨挨蹭蹭地向七姬的位置走去。 雪姝看到她慢腾腾的样子,心中有点不耐烦,皱着秀气的眉头说道:"你没吃饭吗?走起路来这么慢?快一点呐!"她的声音又娇又脆,虽然是在喝叫听起来却很动听。 孙乐这下没有法子了,她只得低着头碎步走来。 第21章讨好你! 七姬在众女的窃笑中涨红着脸,正如孙乐所预料到的,在雪姝地呼喝下,她不敢对着雪姝发怒,便转过头以一双吃人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孙乐,那眼眸中怒火腾腾,直是恨不得把她砍上两刀! 孙乐虽然低着头,却清楚地感觉到七姬的怒意。 她嘴唇一抿,冷冷地一笑,暗中想道:以前我让着你,那是因为我太过弱势,不得不委屈求全。现在你一定要欺侮于我的话,我还是可以借势的! 她想到这里,便缓慢而坚定地走到了七姬的身边。 七姬冒火地看着孙乐靠近自己,脚步是一寸也不让。 雪姝这下生气了,她瞪着七姬喝道:"喂,叫你让开呢,你赖在那里干嘛呀?真是的!" 七姬恨恨地朝走到了面前的孙乐瞪了几眼,这才头一扭退了下去。她本来是想跑开的,可是想到雪姝正盯着自己,众女也都在旁边笑着。自己要真的敢当着雪姝的面耍性子,只怕前脚才走,后脚雪姝就去五公子面前告状了! 孙乐仿佛没有感觉到七姬的怒火,低着头一脸平静地站上了她的位置。 看到她站好,雪姝满意地点了点头,她歪着头想了想,半天才嘟囔道:"我可问什么好呢?" 三姬看到雪姝苦恼的样子,不由温和地笑道:"雪姝小姐何必为难?随便挑一件小事问问就可以了。" 三姬在众人面前的表现一直温和得体,雪姝虽然对她们都不怎么看在眼里,听到她这温和的声音也心情大好。 她笑了笑,想了一会突然冲着孙乐说道:"咦,你说我问你啥事的好?"雪姝说这话时的样子可爱透了,她微侧着头,大眼睛扑闪着,一副古灵精怪的模样。 孙乐抿着嘴一笑,她轻声回道:"我曾经听村里的老人说过,一个人不可能什么都没有。"在她一脸的不解中,孙乐抬起头来,徐徐地说道:"如我,身为一个女子,却长得这么难看,这是天要罚我,然后上天可能觉得这样罚我还轻了吧,便又让我很穷。可是当它弄得我一无所有的时候,却又觉得我很可怜,心下一软便赐了我一点小聪明。" 孙乐说到这里,雪姝不由格格一笑。 她扑闪着大眼睛,笑逐颜开地说道:"你这丑八怪还挺会说话呢,说得可真是好玩。" 雪姝说到这里,从石椅上蹦了下来,她围着孙乐转了一圈,跳到她面前时再问道:"那依你来说,上天对我如何?" 这个时候的雪姝,一点也不记得孙乐已岔开了话题。 孙乐静静地看着雪姝,低声吟道:"以雪为肤,以花为貌,手若柔荑,巧笑嫣然。光是小姐这长相,便已羡煞了天下女子,何况小姐又有着不凡的身世和怜你爱你的人?小姐是得天独厚啊。" 雪姝双眼晶亮无比,霞飞双颊,她已被孙乐这一席话说得欢喜之极。 她看着孙乐,掩着嘴笑得眉眼弯弯,"你很有趣,很有趣呢。对了,那得天独厚形容得很好呢,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吗?" 孙乐应道:"雪姝小姐聪明。" 雪姝格格一笑,她挥了挥小手,纵身又跳上石椅。歪着头打量着孙乐,雪姝叹道:"可惜你长得实在太丑了,丑得让我一看就不舒服,不然我一定要把你弄到我身边去。嘻嘻,听你说话我的心情特别好。" 雪姝说到这里,七姬的脸都青了。她恨恨地瞪着孙乐的背影,有点头痛地想道:"这个丑八怪还真是运气太好了。她居然讨好了雪姝小姐,以后要对付她更难了。" 孙乐听到雪姝的叹息,抿唇一笑。她要讨好雪姝,有的是法子。可是她一直觉得现在的日子挺好,可以填饱肚子,也有大把的时候练习太极拳。很多事过犹不及,她可不想真的被雪姝小姐弄到她身边去。 雪姝见孙乐又低头不语,大眼睛眨了眨,颇为期待地说道:"喂,丑丫头,你跟我说说你想要什么东西?你说的话很中听,我要打赏你!" 孙乐闻言连忙躬身说道:"多谢雪姝小姐。"她顿了顿,在七姝感觉到自己背上有点发冷的时候开口了,"我想要两套麻衣,四双糙鞋!" 雪姝很不乐意地撅起了唇,她下巴一扬,语气不快地说道:"你是不是以为本小姐很小气?居然只要这么一点东西?" 孙乐连忙笑道:"雪姝小姐错了,这可不是小东西。我听村里的老人说过,一个丑女如果常穿大美人赏给她的衣服鞋子,自己也会慢慢变得好看一点的。所以我所要的这两样东西可是无价之宝。" 孙乐这一席话,再次令得雪姝格格娇笑不休。她笑得眉眼弯弯,双眼放光。朝着孙乐左瞧右瞧了一会,她实在是很想把这个会说话的丑八怪弄到自己屋里侍侯,可是一看到孙乐那脸,她又觉得没劲了。 雪姝娇笑道:"好啊好啊,既然这样,我就把这两样无价之宝多赏你一些!" 她说到这里,声音一提,"来人啊,给十八姬送去五套,不对,十套麻衣,二十双糙鞋!"她纵身跳下,伸着玉白的小手在孙乐的肩膀上拍了拍,得意地娇笑道:"本小姐够大方吧?嘻嘻。" 正在这时,一个侍女的声音从花园口传来,"小姐你在这里啊?家里来人了,正在找你呢。" 雪姝高声应道:"知道了,我就来。" 说罢她蹦蹦跳跳便离开了。 在雪姝离开花园的时候,七姬等女正紧紧地盯着孙乐,那一双双灼热的目光刺得她背梁发疼。孙乐低下头,脚步一提,居然就跟在雪姝的身后向外走去,而不是等她走远了再自行离开! 第22章后遗 按照规矩,孙乐是得在雪姝离开后再走的,可是她一想到那些刺眼的目光,便不想傻傻地呆在原地,等雪姝一离开便承受各种冷言冷语和攻击。 雪姝蹦蹦跳跳来到花园外,她回头一看,见孙乐紧跟在后面也出了花园,不由笑了起来。 叫出雪姝的侍女是和她从小长到大的,约摸十四五岁,生着一双圆溜溜地眼睛,模样有两分俏丽。她看到主子对上那丑八怪笑得这么欢,不由好奇地问道:"小姐你怎么看着那个丑八怪也笑得出来呀?" 雪姝嘻嘻一笑,"嘻嘻,绿儿你不知道,那丑八怪可会说话呢,说得我好开心呢。" 两女的说话声传到了孙乐的耳中,她不由露出一个笑容来。 孙乐从岔道转入了西院,来到了木屋前。 弱儿听到她的脚步声传来,便从木屋中跑了出来,说道:"姐姐,刚才有人送了一大堆的麻衣和鞋子来了,难道姬府出了什么大喜事?" 孙乐摇了摇头,她跟着弱儿回到房中,果然,堂房里堆了一堆的麻衣和鞋子,麻衣和麻裙十套,糙鞋二十双可真不是一个小数目,堆在房中便点了一半的空间。 她蹲下身来,把麻衣和糙鞋一一收起,一边收拾,孙乐一边说道:"这些都是雪姝小姐赏的。弱儿,我这次可把七姬重重得罪了,我们以后可得小心点,不能被她抓住了什么把柄。" 她交待几句后,见弱儿没有回答,便转头看向他。 孙乐见弱儿站在那里低头沉思,不由问道:"弱儿,你听到我的话没有?" 弱儿抬起头看向她,点了点头,一脸认真地说道:"我听到了,姐姐不是说过吗?人在弱势的时候就要善于忍,还要善于借势,我知道怎么做啊。" 孙乐抿唇一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我的弱儿最聪明了。" 她的手刚抚上,弱儿右手一拍,把她的手给打了下来,盯着孙乐,弱儿气呼呼地说道:"大丈夫顶天立地,不能被女人轻易摸了头去的!" 孙乐大乐,她笑眯眯地说道:"你还小,是小丈夫,等你长成了大丈夫我就不会摸你的头了。"一边说,她一边又伸手摸向弱儿。 弱儿小脸涨得通红,他的眼珠子四下转动着,却想不出该怎么来反驳孙乐。见她的手就在落在头上了,他连忙身子一矮,躲了开去。 孙乐看到他躲开,哧地笑了一声,双手一张便向弱儿扑去。 弱儿也是嘻嘻一笑,头一缩便躲到了桌子的后面。孙乐大叫道:"看我逮住你!"说着,纵身一扑。 弱儿哇哇直叫,他身子一缩一滚,居然从桌子脚下给滚到了对面。手脚并用地从地上撑起身来,弱儿得意地说道:"你逮不着,你逮不着。" 孙乐下巴一抬,说道:"谁说我逮不着?"身子一转又向他冲去。 两人就这样一追一逃闹腾起来了。弱儿这人最怕寂寞,他闲着的时候有事没事就要碰孙乐一下,就是想要她跟自己闹腾。而孙乐虽然心理年龄不小了,可她也很享受与弱儿闹腾的时光,在这个时刻她很快乐,感觉自己不再孤单。 欢闹中时间过得飞快,两人一直累得喘不过气来,才坐倒在地上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大笑不已。 孙乐一边笑着,一边望着那堆了一角的麻衣和鞋子,心中很是满足:这下好了,以后我再也不用愁没有干净衣服换了。 玩过后,便到了孙乐教学的时候。她所教的自然是扶老那半天所说的几百个隶书,其他的字她要看到了才会记起怎么写。 两人来到后院中,孙乐用折了一根树枝,在地上用隶书写了一个"赏"字。 写完后,她抬头望着同样蹲在地上的弱儿,严肃地说道:"弱儿,这个字叫赏,它的意思有恩赐,给与的意思。通常是处于上位者对地位比他低的人的一种给与。对于上位者来说,这赏字很重要。因为只有赏罚公平,底下的人才会心服口服,上位者也才能建立自己的威望。" 顿了顿,她又说道:"如你和我,现在就是下位者,我们能不能呆在姬府,能不能填饱肚子,甚至我们能不能活着,都在于上位者一句话!在这种居于绝对弱势的情况下,我们一定要讨好上位者,让他们多多的对我们赏赐。到时这种赏赐的财富积累到了一定程度,我们就可以不用依附他们也能生存了,到时,我们就可以在不如意的时候离开这个地方。" 孙乐说到这里,不由心中一阵恍惚:离开五公子? 她苦涩地想道:西院这么多美丽的女人,在这里苦苦地守着,期盼着,想来主要是因为离开了姬府就会衣食无着,会无处可去吧?这些女人中,不知有几个是因为眷恋于他,抱着那一线希望而留在这里的? 她甩了甩头,恨恨地想道:孙乐啊孙乐,你怎么又在胡思乱想了! 弱儿扁着嘴,揪然不乐地盯着正在发呆的孙乐,很是不高兴地嘟囔道:"又走神了,每次都这样!" 孙乐这时已醒过神来,听了弱儿的话她脸上一红。咳嗽一声后,孙乐严肃地说道:"好了,接下来就是你练习的时间,把这个赏字写上三百遍吧。" 她说到这里,便站起身来拉开一个太极拳的架式。 弱儿对于孙乐的安排,并没有异义。于是在孙乐一遍一遍地练习着太极拳的时候,弱儿一遍又一遍地写着"赏"字,想着她刚才所说的赏字的含义。 奚女看着出现在视野中的小木屋,恨恨地说道:"七姬姐姐,我们得想个什么法子来报复一下这丑八怪就好!" 七姬俏脸铁青着,她恨恨地瞪着孙乐的木屋,咬牙切齿地说道:"是要想个法子!哼,五公子不理我,雪姝轻视我,她一个丑八怪也敢看不起我!我一定要教训教训她,让她知道我的厉害!" 说到这里,她皱起了眉头,"可是这个丑八怪和那男孩一直呆在屋子里寸步不出,要找他们的岔子还真是有点为难呢。" 奚女嘿嘿一笑,说道:"七姬姐姐,找不到她的岔子,我们难道就不能造一个嘛?" 第23章麻烦来了 转眼时间又过了几天。这一天傍晚,孙乐和弱儿正在后院爬树。这近三个月的休养,孙乐的身子骨已恢复了她这个年龄应该有的灵活和轻便。她双手攀在树皮上,才爬了几步,便嗖地一声掉到了地上。 孙乐伸手在麻衣上拭去汗水,又把手放在树干上。见旁边的弱儿还是没有动静,孙乐挑眉嘻嘻笑道:"怎么不爬?是不是不会呀?" 弱儿瞪了她一眼,下巴一抬,颇有气势地说道:"谁说我不会?哼!"说罢,他紧张地盯着树干,细瘦的手朝树皮上一攀,脚尖在地上连掂了几下,却连一步也没有攀上。 而这个时候,孙乐已嗖嗖嗖地爬了四下,这时她的脚前出现了一根枝杈,孙乐左脚朝枝杈上一搭,身子又向上冲出一米,转眼间便攀到了树的两根主干处。 她低下头,笑眯眯地看着弱儿,"嘻嘻,弱儿乖,叫一声'好姐姐'我就告诉你爬树!" 弱儿涨红着脸,瞪了她一眼,"才不,不就是爬树吗?我一看就会!" 孙乐格格一笑,冲着弱儿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 弱儿见她瞧不起自己,双眼如斗牛一样死盯着树干,双手紧紧地挂在上面,脚尖蹭在树根上向上不断的用力。 看到弱儿那连吃奶的力气也用上的模样,孙乐嘿嘿一笑,坐在树干上摇晃着双脚,一副好不得意的模样。 正在这时,一阵尖厉的声音从她的木屋前传来,"好好的东西怎么会突然不见了?罗妹,过来跟我搭一把手,我就不信搜不出来!" 那是奚女的声音!她的声音高厉而尖哨,远远地传了出来。紧接着,孙乐便听到自己的木屋处传来一阵敲门的声音,以及破门而入的脚步声,在那些声音中,奚女高声喝道:"丑八怪,丑丫头,十八姬,你给我滚出来!是不是你偷了我家小姐的玉镯子?" 奚女的声音十分响亮,它打破了平静的天空,引得众人频频注目。 孙乐脸一沉,嗖嗖两下滑到了树下面。弱儿见她脸色不对,连忙上前拉住了她的手。 孙乐手一暖,低头见是弱儿,便抿紧唇低声说道:"弱儿,有人要害姐姐了,你呆在这里,呆会看到形势不对就爬到墙外面躲起来。" 弱儿摇了摇头,看着她认真地说道:"我是男子汉,怎么能避开灾难躲藏起来?姐姐,如果出了什么事,我一定要帮你洗清它!" 孙乐心中一暖,她温柔地看着弱儿,想道:就算天下人都鄙我轻我踩我无视我,至少弱儿还是依赖我信任我帮助我的。 她冲着弱儿笑了笑,"姐姐也只是说说,弱儿,任何阴谋都有破绽的,呆会我们好好看一看她们的算计是不是有漏洞,谁要是先发现了那个漏洞,谁就一天不用洗碗,好不好?" 弱儿双眼一亮,一脸的跃跃欲试,刚才还挂在脸上的担忧在不知不觉中已尽数退去,"好!" 孙乐一笑,牵着他的手向前面走去。 当她来到自己的木屋旁时,木屋的地坪里已挤了七八个少女,而且不远处还有人在靠近。 这些少女们正在窃窃私语,她们看到孙乐和弱儿走近,不由同时向他们看来,有的脸上带笑,有的带着一抹嘲讽,也有的一脸漠然。 就在孙乐出现在木屋台阶上时,木屋中发出一声惊醒地叫声,"找到了,奚女姐姐,找到了!"叫声中,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抱着一捆麻衣跑了出来。 那麻衣扎得结结实实的,小女孩把它朝地上一扔,在趴地一声激起一些烟尘后,她朝地上一蹲,把绑着麻衣的绳结给解开,左翻右翻,从最中间的一件麻衣的袖口中掏出了一个精美的玉镯! 奚女从木屋中大步走出,她伸手接过那玉镯,抬头瞪着孙乐,冷冷地喝道:"十八姬,这是怎么回事?" 孙乐没有回答。 这时,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从孙乐的身后传来,"奚女,说这些没有用的,得叫人去找陈副管家。" 七姬也在两个少女的围拥下向这边走来,她沉着脸,一边盯着孙乐,一边说道:"陈副管家就来了!十八姬啊十八姬,你还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居然连我的东西也敢偷!你以为姬府就没有规矩吗?" 孙乐一脸平静地望着前方。 弱儿站在她的身后,皱着眉头苦苦思索着。 就在这一会功夫,地坪里已站了二十来个少女。孙乐直到今天才看到有这么多姬妾聚在一起。她不由想道:五公子的十八个姬妾应该都到齐了吧?可惜了,没有人向我来一一介绍,哎,要是每一个人都在胸前把名字地位写上就好了。 她到了这个时候,还有闲暇在胡思乱想。 众女聚在一起,便不免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一双双眼睛盯在孙乐身上,一声声低语不断的传入她的耳中,"长得这么丑还手脚不干净,真是没得救了!" "这一下,多半要被陈副管家赶出府中了。" "以前也有过这样的事,那个女的好象是被卖了。""嘻嘻,十八姬长得这么丑,谁会要她呀?我看最多就是被赶出府去让她自生自灭!" "这丑八怪很不要脸,自己跑到这里来混饭吃还不算,还附带了一个小男人。" 听到这些声音很不小的私语声,孙乐慢慢低下头来。她眼睛一瞟,便看到站在自己身后的弱儿小脸涨得通红,双眼中露出一抹阴狠的恨意,那抹恨意使得他的脸都有点扭曲了!他正在恶狠狠地盯着那些指点不休的女人。 孙乐吓了一跳,连忙伸出手紧紧地握上弱儿的手。一碰到他的手,孙乐便发出他的掌心冰冷,而且还有点轻微的颤抖,显然它的主人正激动非常。 孙乐连忙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在对上弱儿的目光是,孙乐嘴唇轻启,说出一个无声的"忍"字。就在昨天她还教了弱儿这个忍字的含义,弱儿一见便低下了头,慢慢地慢慢地恢复了平静。 第24章孙乐的应对 正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这脚步声有点杂乱,显然来的人还不止一个。 孙乐和众女抬头一看,只见西院的门口入走来了四五个人,走在最前面的是陈副管家,而在他的身后则有阿福,雪姝,走了最后的是一胖一瘦两个壮年汉子。 陈副管家是个二十来岁的瘦长汉子,一张脸腊黄的,小小的眼睛透着几分精明和猥琐。 众女一看到那两个壮汉,不由私语声突然一止。而站在孙乐旁边五米处的七姬则得意地向她瞟来,"咦,连家法堂都派人来了呢,丑八怪,这一次你死定了!"她刚说到这里,站在她身后的奚女便扯了扯她的袖子,七姬一怔,便又加上一句,"居然敢偷我的家传宝贝!" 孙乐依然很平静。 众女一直在打量着她,在见到她那平静无波的表情时,她们都有点失望。 不一会,陈副管家就来到了众女的中间,他冷冷地扫向孙乐,喝道:"好你个胆大包天的十八姬!居然都敢偷起东西来了!来人,把她带到家法堂去!" 陈副管家的声音一落,那两个壮汉便越众而出,大步向孙乐走来。 看到两个壮汉气势汹汹地走来,孙乐清声叫道:"且慢!" 两人脚步一顿,陈副管家也皱着眉头瞪着她,一脸嫌恶,"你想说什么?" 孙乐静静地望着陈副管家,清声问道:"陈副管家,难道在姬府中出了事,都不问一下原由,听一下双方的说法的吗?" 陈副管家一怔。 这时阿福和雪姝也来到了人群中,雪姝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这一幕,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而阿福而望着孙乐,淡淡地说道:"老陈,听听她说什么吧!" 陈副管家连忙应道:"好的好的。" 他转身看向孙乐,在对上她的脸时,他的目光实是厌恶之极。连忙转开视线,陈副管家不耐烦地说道:"有什么话就说吧。" 孙乐移回视线看向众女,清声说道:"我想问一问各位姐姐,刚才七姬的侍女奚女和罗妹可有到你们的木屋中搜查?" 她这话一说出,众女同时脸上变色,八姬娇喝道:"十八姬,你这是什么话?你以为我们也是你那样没有见过钱的贱民啊?" 孙乐淡淡地坚守地看着众女,问道:"也就是说,并没有人来搜过你们了?" 众女不应声。陈副管家皱眉喝道:"她们当然不用搜了,你就这个问题吗?" 孙乐转头看向三姬,问道:"三姬姐姐,刚才你们一直在场,是不是看到罗妹从我房中拿出这一捆麻衣后,便当着你们的面把这麻衣解开,拿出玉镯?" 三姬点了点头,说道:"是这样的。" 孙乐笑了笑,她转头看向七姬,一字一句地说道:"那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七姬姐姐那么肯定她的玉镯是我拿了?不但只搜我一个人的房间,而且罗妹还直接把这捆麻衣拿到大家面前解开,从里面拿出玉镯来?" 她说到这里时,众人已明白了大半,一个个面面相觑。 而七姬更是脸色一白,她嘴唇一张就要说话。 孙乐抢在她的前面开口了,"难道说,七姬姐姐料事如神?知道我会偷了她的玉镯,而且就放在这麻衣中?"她重重地咬着"偷"字后,又清声说道:"还是说,七姬姐姐看到了我偷了她的玉镯,一直忍着没有吭声,直到看到我藏在什么地方了才来找它?" 孙乐说到这里,声音突然一提,清清朗朗地喝道:"这件事情,只有一个真相,那就是,这玉镯是七姬或她的侍女趁我不注意时放到我的屋子里来的。因此她想也不想要搜别的姐姐的房间,还直接从麻衣中把玉镯掏出来!" 孙乐的问话,一句接上一句,咄咄逼人而来,直让七姬等人无话可说。 她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一旁的众女就算是傻子,也明白了事情的由来。她们一个个看向七姬,脸上的表情多是幸灾乐祸,也有的是一脸同情。 孙乐说到这里,自己也有点好笑:这七姬可真是个傻妞,居然弄出这么幼稚的把戏来害人! 她却不想想,这时民智初开,这些女人要玩心眼怎么玩得过经受了几千年阴谋论的自己? 在一片鸦雀无声中,雪姝双手一合,格格笑道:"好玩,果然好玩。我说丑丫头,你可真是聪明呢。这么一下就看穿了。" 孙乐冲着雪姝微微一福。 陈副管家这时已经脸色铁青,他恨恨地瞪着七姬,双眼中都要冒出火来。 生气归生气,他也记得自己的身后还有阿福和雪姝小姐在。当下他转过身,一脸羞愧地说道:"雪姝小姐,福大哥,都是我糊涂,听信了七姬的一面之辞,差点冤枉了好人。" 阿福朝着孙乐打量了两眼,冲着她露出一个笑容后,对着陈副管家说道:"你以后还是小心点吧,这要是真冤枉了人家你也不好收场。行了,这里的事你处理吧,我得走了。"说罢,他转身就走。 阿福这样干脆离去的态度,那是在给孙乐一个信号:他就是为了保她而来的,见她没事了自然也就退下了。 雪姝看到阿福离开,便冲着孙乐叫道:"丑八怪,你很好玩呢,以后有这样好玩的事可要记得叫我哦。"说罢,也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陈副管家见他们两人离开了,不由吁了一口气。他回过头对着两个家法堂的壮汉笑道:"两位,这里没有什么事了。" 两个壮汉点了点头,转身大步离开。 弱儿看到这里,咬牙切齿地在孙乐的身后嘟囔道:"原来这家法只是针对姐姐来用的,这个臭女人陷害别人就用不上家法了!" 孙乐低头不语,她只是紧紧地握着弱儿的手。 陈副管家转头对上众女的眼神,挥了挥手,说道:"都散了吧,散了吧,没事了。"见众女并没有应声散去,有的眼神中带露出一丝嘲讽,他才转头对上七姬,铁青着脸愠怒地喝道:"你这个白痴女人!以后脑子放聪明一点!" 说罢,他重重地哼了一声,扬长而去。 第25章五公子有请 陈副管家这一走,七姬跺了跺脚,恨恨地剜了孙乐一眼,也带着奚女两人离开了。她这一走,众女也呆着没趣,一个个络续散去。远远的,孙乐听到有人在说:"现在陈副管家都当着雪姝和阿福的面偏袒七姬了!" "就是。" 声音越来越小,渐渐的又恢复了安静。 弱儿走到孙乐的面前,抬头看着她说道:"姐姐,你刚才所说的那两个漏洞我在姐姐开口之前也看出来了。"他一脸羞愧,"弱儿笨,比姐姐慢了一步,姐姐,明天的碗给我洗吧。" "当然给你洗!"孙乐笑嘻嘻地说道。 孙乐把那几件麻衣重新捆好,抱在怀中向房内走去。孙乐在脚步跨入门坎时低头看向弱儿,"弱儿,你刚才过于愤怒了。你要知道,愤怒会使人失去理智,会影响你的分析能力和判断能力的。" 弱儿低下头,讷讷地说道:"她们的话让我想起了我的妈妈。" 他这句话声音很小,孙乐没有听清。她只是隐隐地听到弱儿在嘟囔,不过她现在心绪不宁,也没有心情向他仔细追问。 她一直坐在椅子上,久久才吁出一口气。弱儿显然也心绪不宁,也久久没有说话。 这一天晚上,孙乐又练了很久的太极拳。 第二天孙乐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出一个锁门的机关来。她试着做锁,弄了半天做出来的东西七不像的。她也想过搬一块大石头放在门外,或者放一碗水在门上,可这些想法都不实用。 孙乐晃了晃脑袋,头痛地想道:算了算了,以后多留个心眼吧。 转眼又是两天过去了。这一天,孙乐正在练习太极拳的时候,听到外面传来一个少女的叫声,"十八姬,雪姝小姐叫你去一趟。" 孙乐一怔,她停下动作,大汗淋漓地从木屋中走出来。只见地坪里站着一个约摸十四五岁,生着一双圆溜溜地眼睛,模样有两分俏丽的侍女。这个侍女她见过,正是雪姝身边的人。 孙乐松了一口气,暗中想道:总算不是什么人以雪姝的名义来骗我出去,再来陷害我。 她冲着那侍女怯怯地说道:"姐姐,我出汗了,先洗个澡再去好不好?" 圆眼睛侍女转头朝她看了一眼,点头道:"也好,你快一点。" 孙乐连连点头,"恩,我会很快的。" 片刻后,孙乐已换了一身麻衣,跟在那侍女的身后向外面走去。 两人走出西院,穿过林荫道,越过一座院子,又绕过一道长长的走廊。 孙乐还从来走出过西院的范围,她好奇地四下张望着。 这里的房屋多是木屋,花园走廊啥的也很原始,多是任树木自生自长,靠近人行的地方的杂糙才会拔去一些。 两人来到一个碧青色的拱门前,圆眼睛侍女说道:"小姐就在里面了。" 两人跨过拱门,来到一条碎石路上,这是一个很大的花园,两旁都种满了各种孙乐没有见过的花糙,这么秋尽的时候,还有鲜花点缀在糙丛中。 她抬头一看,百米开外,一个亭子出现在眼前,那亭台中坐着三四个人,正在那里说笑不休。 孙乐远远一看,便被一个熟悉的身影给吸引了目光。 那人一身淡绿色锦衣,气质清冷,身姿挺拔,可不正是五公子? 一看到五公子,孙乐的心便砰砰地跳得欢快,她低下头,嘴角向上一扬,暗暗想道:好久没有看到他了。没有想到今天居然能看到他,真好! 突然之间,一种幸福的感觉涌出胸臆。 孙乐被自己,被这种幸福的感觉给吓了一跳。她紧紧地咬着牙,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的心跳不再那么急促。 两人来到了亭台前。 亭台建在一个圆形的糙地中,里面摆着一个桌子,四张石椅。雪姝正坐在五公子的旁边,而在他们的对面,是两个长相端正,面孔白皙,身着麻衣的年青男子。这两个男子长相有点相似,显然是两兄弟。 雪姝眼睛一抬,便看到了孙乐,她格格一笑,从石椅上跳了起来,"十八姬来了?五哥哥,你刚才不是为难吗?干嘛不问问十八姬呢?她真的很聪明呢。" 雪姝一开口,五公子连同那两个年青男子也都看向孙乐。 孙乐低着头,微微一敛,叫道:"见过五公子,见过表小姐。" 五公子目光清冷地落在她的身上,清声说道:"不必多礼了,过来吧。" "诺。" 孙乐慢慢向前挪去。 雪姝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笑眯眯地对五公子说道:"五哥哥,这个丑丫头人虽然长得丑,可是真的很聪明也很好玩呢。嘻嘻,那天你没有在场,没有看到七姬那个女人的脸色,格格,她这两晚一定气得睡不着觉!" 五公子宠溺地看了雪姝一眼,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你就是贪玩。" 他的声音清冷悦耳,如金玉相击,孙乐暗暗忖道:也不知这世上,还没有人男人的声音比五公子的更好听? 她又胡乱想着:五公子人长得这么俊,脾气又好,家世又好,上天把所有的好处都给了他一人,也不知有没有女子看到他却能不动心? 她实在没有办法,如此近距离地靠近五公子,她的鼻端仿佛闻到了他身上清慡的气息,仿佛感觉到了他温热的呼吸。她的心跳是如此急促,她的心是如此纷乱,那种酸苦和微甜的感觉正搔着她的心田,使得她不得不用胡思乱想来转移注意力。 五公子瞟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站到亭台上来吧。""诺。" 孙乐慢慢地挪到了亭台上,亭台不大,她看了看,见圆眼睛侍女站在雪姝的身后,便抿紧唇,按住剧烈跳动的心,走到五公子身后站定。 她靠得他如此之近,近得可以闻到他头端的清香! 五公子头也没抬,静静地说道:"十八姬,上次你给我帮了一个大忙,我很是感激。听了雪姝所说的话后,我确定你实是一个聪明人。现在我有一点小麻烦想问你一问,你不用紧张,想一想回答我就是。" "诺。" 第26章难题 五公子沉吟片刻,缓慢的,一边措词一边开口道:"如果有一个男人,他的妻子死了,而他的一个爱妾想成为他的正妻,可有法子好想?" 孙乐一怔,半晌不语。 五公子侧头看着她,眼神有点期待,"好好想一想。" 孙乐轻声问道:"敢问五公子,那爱妾的娘家可有地位?" 五公子淡淡说道:"只是一般而已。" 孙乐想着:爱妾的娘家一般,也就是说,那爱妾的娘家地位不入那男人的眼了。她明白,在这个时代的男女婚嫁,十分讲究身份地位。一个妾室想在扶正,如果不能从娘家借势,那难度是十分大。 从扶老所讲的故事中可以得知,男人在自己的妻子死去,一般都是另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子。而且通常是那男子正妻刚刚过逝,说媒的联姻的便络绎不绝。 孙乐沉吟的时候,亭子中几个人都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五公子低声说道:"你先回去吧,如果想好了就来告诉我。最好快一点。" 孙乐微微一福,恭敬地应道:"诺。" 说罢,她慢慢退下。 孙乐走入群树丛中,身影不再可见后,一个麻衣男子苦笑道:"五公子居然对这个丑丫头寄以厚望?这事难度如此之大,她怕是想不出来了。" 五公子的声音清冷地传入孙乐的耳中,"是啊,这事难度实在有点大,比上一次问她的事还要难些,她想不出来也是正常。" 孙乐慢步向西院走去。 当她步入西院门口时,正好面对面地碰上了七姬! 七姬带着奚女抬头向她死死地盯来。 孙乐这次没有低头,开玩笑,暗算自己还当场阴谋破裂的人不知道羞愧,难道她还应该羞愧不成? 她平静地看着前方,信步朝拱门内走去。七姬也是脚步不停,与她擦肩而过。就在两人错过一步的时候,七姬冷声说道:"丑八怪!这一次算你命大!下一次可没那么好运了!" 她的声音沉沉,带着几分阴狠。 孙乐没有吭声。她像没有听到一样稳稳地向前走去。 当她来到自己的小木屋时,弱儿从房中跑了出来,他紧张地看着孙乐,着急地说道:"姐姐,你没事吧?" 孙乐摇了摇头,问道:"怎么啦?" 弱儿吁出一口气,"刚才雪姝的侍女叫你离开后,七姬和奚女突然来到了这里,她们两人在房中看了一遍,二话不说就离开了。我以为她们与雪姝的侍女联合起来对你不利呢。" 孙乐闻言笑了笑,"不会。刚才确实是雪姝叫我,五公子有一事问我看法。而且我刚才回来的时候,已经在路上遇到了七姬。"弱儿瞪大眼,"五公子有事问你看法?什么事?" 孙乐笑了笑,她在房中踱了开来,一边走,她一边把五公子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她的话音一落,弱儿便扁嘴说道:"这怎么可能?一个有地位的男人妾室动则数十上百,她一个娘家没有雄厚实力的妾室想要扶正那怎么可能?姐姐你别想了,他这是故意为难你的。" 孙乐摇了摇头。 弱儿看到她摇头,双眼刷地睁得老大,他愕愕地望着孙乐,讶异地说道:"姐姐,难道你能想出法子来不成?" 孙乐轻声说道:"这世上很多不可能的事,换一个角度也许便能找到解决法子。这事我得好好想一想。" 她见弱儿一脸你自寻麻烦的表情,不由叹道:"弱儿,我们现在太弱势了,七姬那人是藏不住话的。她既然敢跑到我们这里来耀武扬威,那就是说她已找到了对付我们的法子!说不定明天后天,我就会再次被她算计!弱儿,这种防不胜防的感觉十分不好,我一定要帮五公子想出个法子来。只有借五公子的势,我才能一劳永逸!" 弱儿嘟囔着,"可这个问题也太难想了。" 孙乐沉思的时候,喜欢做着事。她转过身便打扫起房间,擦拭起家具来。她的房间空空荡荡,三不两下她便弄完了。弄完之后她又洗衣服,洗完衣服她干脆打起太极拳来。 挥汗如雨中,一丝脉络隐隐地被她给捕到了。 第二天,孙乐又一大早就起来打太极拳。当她打到那白鹤晾翅的动作时,身体忽然一僵! 片刻后,孙乐的清笑声传了开来。弱儿正在睡梦中,被她这笑声一扰,不由睁开了迷糊的双眼看向门外。 孙乐收起一件麻衣,从井中提了一桶清水转身走入了浴室中。片刻后,她已清清楚楚地走出了西院门外。 五公子所住的院落,就在阿福的木屋的前面。周围有一片竹林。孙乐虽然没有来过,她的耳朵却自然而然地捕捉了一切有关五公子的事情。 她走过碎石路,穿过竹林,来到一个红色的拱门外时,一眼瞅到了站在院子中的阿福。 孙乐轻声叫道:"福大哥。" 阿福转身看来,见到是她,阿福不由惊讶地问道:"你来做甚么?" 孙乐恭敬地回道:"回福大哥,我有事回五公子。" 阿福打量了她一眼,沉吟片刻。这个十八姬他虽然只打了两三次交道,不过从这些交道中看来,她与西院中的那些花痴女子不同,是个沉稳的人。 他想到这里,便点了点头,说道:"进来吧。" 孙乐福了福,慢步走到了院落中。阿福带着她饶过前院的木屋,顺着一条两侧种着荷花的碎石路向后面走去。 不一会,一个种满了竹子,兰花的院落便出现在孙乐的面前。竹林后面,是一幢由竹子和木头混合建成的房屋。房屋建得十分精美,它的左侧还有一道清溪绕过。 阿福信步走到房屋前面的兰花丛中,他头一低,朗声叫道:"五公子,十八姬说有事找您。" 阿福的声音一落,房中便传来五公子清冷中带着淡淡喜悦的声音,"十八姬来了?好!" 第27章法子 不一会,只着浅白色绸子单衣的五公子走出了房门。这种绸衣相当的单薄,孙乐可以透过单衣看到五公子修长结实的胸脯,甚至胸脯上那两点! 她的脸一红,迅速地低下头去。 五公子见到她脸红了,脚步微微一顿,他清冷的目光从她的脸上扫过,淡淡说道:"十八姬,你跟我进来吧。" "诺。" 五公子折而向内,孙乐脚步放慢,挨挨蹭蹭了好一会才跨入房门,果然,她刚一进偏殿,便透过丝帐看到一个侍女在帮五公子加上外衣。 孙乐低下头,乖巧地站在偏殿外。 五公子披上外衣后,把长发朝后一顺便走了出来。他径直走在前面,越过偏殿向后面那一间走去,孙乐紧跟其后。 偏殿后面却是一间书房,左侧的木柜子上面摆了成千上万个竹简,而右侧则是一个约有百多平方的空间,在靠墙的那边摆着一幢编钟。那编钟很大,足足把一面墙壁都摆满了。孙乐望着这古老的玩意,心中很渴望能走上前去摸上一摸。 不过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基本上有五公子旁边,她要拿出五成的精力来应付自己那砰砰乱跳的心脏。 五公子坐在塌几上,他朝着自己对面的那个塌上一指,温和地说道:"坐吧,现在你不是我的姬妾,而是一个士。" 孙乐低下头,缓步走到塌几前跪坐而下。 五公子打量着她,见她虽然一直低着头,却是表情镇定。 他点了点头,持壶倒了一杯浊酒在陶碗里,他伸出修长白净的手,把那陶碗亲自端到孙乐的面前,"这是酒,也不知你喝得惯不。" 孙乐低声应道:"多谢五公子。"说罢,她双手捧着陶碗,小小地抿了一口。 五公子给自己也斟了一碗酒,温和地说道:"你说罢。" "诺。" 孙乐清声说道:"那女子想由妾成妻,可她又没有可借用的娘家势力,那就只好借用外来的势力了!" 五公子认真地盯着她。 孙乐抬头对上他的双眼,就在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她便马上低下了头,继续说道:"虽然说是借用外部势力,却并不是说要她抛头露面。" 孙乐静静地说道:"只需一个说客便事成矣!" "说客?" 五公子眼中精光闪了闪,"详细道来。" 孙乐娓娓说道:"那说客可以先到一个比男子更强势,好色又与他有点过节的男人那里,大言妾之美艳高贵无双,可堪为王侯之妻而不是普通人之姬妾!" 五公子皱起了眉头,"继续说。" 孙乐抬眼看向五公子,这一次她没有仓惶避开视线,而是静静地说道:"那男人必然动心。然后说客可以回到男人那里,告诉他因为她的妾室美艳无双,这次自己在某某那里曾被询问起!" 孙乐淡淡一笑,"若女子真是那男人爱妾,他必不肯让自己的女人轻易地落入其他的男人之手。就算那男人不是很爱自己的妾室,他也不会愿意双手把自己女人送给仇敌,使得天下人笑话。 可他又没有别的好法子可以避免此事发生。这个时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立此女为妻!就算贵为王侯,要人之妾只是一句话,而夺人之妻却是难行!" 其实,在孙乐把话说到一半的时候,五公子紧锁的眉头便已解开,他修长的手指在几面上不紧不慢地轻叩着,眼中精光闪动。 孙乐说完之后,便又低下头来。 五公子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几面轻叩着。他叩了一阵后,清声说道:"这法子或可一用!" 说罢,他站起身来看着孙乐,"你先回吧。" "诺。" 孙乐应声站起,微微一福后转头便向门外走去。 五公子站在书房中,望着她的背影出神了。等孙乐离开后,阿福走了进来。他来到五公子身边,"五公子,十八姬挺聪明。" 五公子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此女是异于常人。" 阿福低声说道:"五公子,关于十八姬的身世来历我已经调查清了,怪不得她不但识字,还聪明有异常人。" 说罢,阿福拿出两根竹片递给了五公子。五公子伸手接过,静静地阅读起来。 孙乐一直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五公子所在的院落。直到来到拱门外,她才怔怔地转过头去。 望着那一片疏竹浓绿,孙乐不由又伸手按上了自己了胸口。 当孙乐回到自己的木屋时,弱儿早就等着她了。他走到孙乐的面前,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盯着她,一副'我在等你自己开口'的模样。 孙乐哑然失笑,她把自己跟五公子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弱儿听完后半晌都没有吭声。过了好一会,他忽然说道:"姐姐,我怎么与你相差这么远?是不是如你这样丑的女子都这么聪明?" 孙乐额头上流下了一多汗! 要是平时,她听了弱儿这不自信的话后会好好地安慰他,可现在她心中郁闷,便翻了一个白眼站起身来不去理他。 弱儿似乎没有察觉到孙乐在恼自己,他望着地面眼睛扑闪扑闪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后,他抬头一看,孙乐已到地坪中忙着收衣服。 弱儿蹦跳着走到她身后,他从后面悄悄地伸头朝她的脸上瞟了一眼,见她嘴巴撅起,不由傻笑了一下。 他站在那里傻呼呼地搔了搔头,有心想向孙乐说一句什么道歉地话,却又说不出口来。而且他的心中也不明白,平素自己老是叫她丑八怪她都从来不在意,怎么自己刚才只是问一问她她就生气了? 弱儿眼珠子转了又转,却没有想到应该怎么做。片刻后,他一个箭步冲到孙乐的身后,伸臂就向她搂来。 孙乐任他搂着,她知道这是弱儿的撒娇方式。 弱儿搂着她好一会,突然惊讶地说道:"姐姐,你长高了呢!" 孙乐回转头来一看,呵呵还真是的。记得那次刚见弱儿时,自己与他一般高矮,现在自己却比他稍稍高了一个指节了!还真是长高了。 孙乐当下眉开眼笑起来。不过她这一高兴,可轮到弱儿不高兴了。当下孙乐费了好大的口舌,才让弱儿相信男孩子是长得迟一些。 第28章七姬的第二招 这时正是上午十点左右,陈副管家已派人送早餐前来。两人吃过后,孙乐收拾了一下房屋,便练习起太极拳来。 她紧紧地抿着唇,一拳一式地练习着。在她练习的时候,弱儿一个人跑到后院,双手朝树干上一攀,练习起爬树来。 孙乐练了一趟后收势站稳,她眼角一瞟,便瞟到了正像一只鸭子一样围着树干蹦啊蹦地弱儿。看到这里她不由抿唇一笑:这个弱儿,骨子里可是极其好强,看来他很不甘在爬树上也输给了自己呢。 转眼间又过了三天。 这一天,又到了孙乐照井水的日子。她起了一个大早,练习了两个小时的太极拳后,才一边拭着汗水一边来到井旁。 这时太阳初升,天地间带着一股淡淡的清新的空气香。别边的木屋中已不时发出轻响和低语声,看来大家也都起c黄了。 孙乐双手撑在井旁,静静地看着水中的自己。 水面中的女孩,她的面容已白净红润了一些,而且她的眼睛终于没有那么黯淡了,她那枯黄的,稀稀疏疏的头发也有了一点光泽,贴着头皮长出了一层的细茸毛来。这使得她整个人看起来都舒服多了。 至于那张脸,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整体改善的缘故,那张脸上的坑坑洼洼似乎平复了不少,坑坑洼洼中那黑紫发青的颜色也淡去了一半。 她这一张脸,对着水面细看时已不会让她触目惊心,忍着不舒服细看一会,还能看出自己有着不错的五官呢,虽然这真的不容易注意到…… 孙乐伸手抚上自己的脸,随着她的动作,水面中出现了她那只不再似黑鸡爪的手。孙乐嘴唇动了动,对着水中的自己轻轻地说道:"孙乐,加油!" 正在这个时候,一阵脚步声传入她的耳中,同时,一个熟悉的笑声传来,"哟,哟,又看到丑八怪在照自己了!我说丑八怪啊,你这有什么好照的?再照也还是这么丑!" 这正是七姬的声音。 孙乐慢慢地抬起头来,双眼对上迎面走来的七姬等四五个少女。她的双手一撑,慢慢地向后转身,离开。 七姬看到她理也不理自己就准备离开,不由俏脸涨得通红,她双眼冒火地盯着孙乐,咬牙切齿地说道:"哟,哟,大家看啊,这丑八怪翅膀碍了,脾气也见长了呢!瞧瞧,瞧瞧,要是往日她见到我,哪一次不是低头问好的?这一次居然一句话也不交待就想离开呢!" 七姬的声音尖哨而刺耳,远远地传了开来,不一会功夫,从各幢木屋处便伸出了几个人头,而弱儿也站到了门坎旁,正紧张地向这边看来。 孙乐停下动作站在原地,她慢慢地回过头去对上七姬的脸。 微微一福,孙乐清声叫道:"七姬姐姐!" 自孙乐第一次叫七姬做姐姐被她骂过后,孙乐一直记着,也一直告诉自己不要再这样叫她了。因此,她这刻意叫出的七姬姐姐传到七姬耳中时,很有点刺耳。 七姬嘴一扁,轻蔑地瞟了她一眼。她大步走到孙乐面前,直到离她不到半米的地方才站定。 她朝孙乐又瞟了一眼,瞟过之后马上转头对着身后的几个少女,皱着眉头一副不胜厌恶地叹道:"这张脸可真是丑啊!丑得让人一看就恶心!一看就心中发堵!哎哎!"一边说,她一边连连扇着鼻端,仿佛孙乐身上有什么异味一样。 孙乐低眉敛眼,看着地面没有吭声。她在心中暗暗回道:其实已经好一些了,虽然还是丑,可是好一些了,已经不像你所说的那么丑了。 七姬连连羞rǔ了她好几句后,声音一沉,慢慢地说道:"十八姬,我来是要告诉你一件事,陈副管家发话了,你以后就归我管!" 孙乐迅速地抬起头来! 她对上七姬得意洋洋的脸,心中马上明白过来:怪不得她还跑到自己的木屋中检查呢,怪不得她冲着自己大言不惭呢。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七姬对上一脸惊讶状的孙乐,得意地冷笑道:"听清楚没有?你以后归我管了!" 孙乐静静地回道:"我没有明白!" "你说什么?"七姬大怒,她瞪着孙乐厉声喝道:"陈副管家的安排你敢不听?" 孙乐直等到七姬的咆哮声完全平息,才静静地回道:"回七姬姐姐话,你和我名义上只是姐妹,地位上本是平等的,本来便不存在谁管着谁的事!再说了,陈副管家也只是管管我们日常的生活所需,他也没有权利在我们姐妹中分出三六九等来!" "你!" 七姬直气是胸口起伏不断,她伸手指着孙乐的鼻尖,你了半天才喝道:"你,你好大胆!" 孙乐低眉敛目,没有回话。 七姬显然气得不轻,她涨红着脸,胸口不断的起伏着,喘气声也有点急促。 她在原地走了几步后,蓦地又冲到孙乐面前,伸手直指她的鼻尖,"好呀,还真是翅膀硬了,胆子见长了啊!你现在连陈副管家也不看在眼中了,再过一阵子,你是不是连五公子也不放在眼中了?怪不得你身为五公子的姬妾,居然擅自带着一个小男人回来一起住!你这丑八怪早就胆大包天了!" 七姬的声音又尖又脆,一句接着一句。在她与孙乐开炮的时候,众女已慢慢围了上来。到了这个时候,站在两女旁边指指点点的女人少说也有二三十个了。看来西院的女人都到得差不多了。 七姬的声音一落,孙乐便喝道:"七姬姐姐,请慎言!"她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七姬,"弱儿乃是禀过五公子才带进来的。七姬姐姐这句话把五公子置于何地?" 孙乐的喝声虽然平静,却也响亮。她这句话一说出,七姬便被她的气势怔住了! 孙乐见到七姬一时哑口无言,便低一头,轻声说道:"七姬姐姐,如果没事的话,那我得回房中去了。" 七姬看到她转身就走,不由声音一提,颇有点气极败坏地喝道:"你真敢不听陈副管家的话?" 孙乐转头看向她,平静地回道:"七姬姐姐,姬府是高门大府,它自有自己的规矩原则。陈副管家似乎还真没有权利把我们这些属于五公子的姬妾分成三六九等!如果姐姐一定要坚持的话,我想问过福大哥和五公子后再来回答姐姐!" 孙乐这几句话掷地有声,把七姬给生生地晾在原地半天不知如何反应的好。 第29章第三招! 孙乐头也不回地回到房间中,七姬怔怔地目送着她离开,心中七上八下,一时拿不定主意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她听到身边传来一阵轻笑声。七姬回头一看,却见众女都用一种嘲讽的目光看着她! 这种目光她平素也看到过,可哪有今天见到的这么多?这么毫无顾及? 七姬心中大为恼怒,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她自然知道众女以前对自己顾及几分,那是因为陈副管家的缘故。现在十八姬这个丑八怪直接把陈副管家的命令不当一回事,因此众女便在那里嘲笑她了。 她虽然是个头脑简单的,却也知道孙乐所说的话句句属实。她紧紧地咬着牙,恨恨地想道:怎么这个丑八怪胆子这么大了?好象一点也顾及陈副管家了? 她站在原地踌躇不决,眼见众人的轻讽声和嘲笑声越来越大,七姬终于一跺脚,带着奚女等人冲了出去。 孙乐站在卧房门口,静静地看着外面。 弱儿走到她身边,伸手扯着她的衣袖,不解地问道:"姐姐,你不是一直说要忍的吗?现在为什么又不忍了?" 孙乐转头看向他,认真地说道:"忍也要看情况的。自上次七姬陷害我盗窃后,我与陈副管家之间便有了不可调和的茅盾。而这种茅盾并不是我忍让退缩便可以解决的。今天这事,我如果应承了这个无理的命令,那我就会落到他与七姬的手中,到时他们就可以挑出一千个一万个错来陷害我。"她目光闪了闪,轻笑道,"再说了,阿福不是得了我三金吗?五公子不是前几天才向我问过计谋吗?我完全可以借他们的势,对抗这个陈副管家啊。" 弱儿点了点头,他低下头想了想,片刻后抬头看向孙乐,忽然说道:"姐姐,我觉得你比我父……父亲还要聪明。" 孙乐第一次听到弱儿提到他的父亲,不由好奇地看向他,问道:"你父亲?他还在吗?" 弱儿嘴一抿,没有回话。 孙乐奇怪地看着他,有点想不明白:不过是问他一句他的父亲还在不在世,弱儿怎么也不愿意回答? 孙乐从来不是一个喜欢强迫别人的人,见弱儿不愿意回答也就不理会了。 她转向卧房正中,摊开一个太极拳的起手式,一边练习一边笑道:"真没有想到,七姬所想的对付我的主意便是这个。只是这一次她落空了,一定又会想个别的主意来呢。" 孙乐一直在等着七姬使出下一招,可到了第二天,第三天,一直都是平静无波。这就让孙乐有点想不通了。如陈副管家那样的人,在这群没有得宠的弱女子间一直是很威风的,如今被自己当众扫了威风,他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自己啊!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转眼间又一个月过去了。就在孙乐都忘记了那件事的时候,这一天她与弱儿练完字回来,却在路上便看到四个面目陌生的少女大蒌小蒌地向自己的木屋走来。而走在那些少女身边的,正是精瘦而猥琐的陈副管家,以及正得意洋洋,高声谈笑着的七姬。在他们身后跟着三姬等看热闹的众女。 弱儿牵着她的手一紧,低低地对她说道:"姐姐,她又想干什么?" 弱儿所说的'她',自然便是七姬了。 七姬在看到孙乐两人走来时,她的下巴一抬,精致的脸上露出一抹得意之极的表情。不过她这次没有以前那么张扬,那笑容虽然得意,却只是在眉眼间流荡。 孙乐牵着弱儿,静静地走到木屋地坪里,与陈副管家等人正面相遇。 陈副管家淡淡的地扫了她一眼,指着那个走在最前面,眉骨高扬,颇为艳丽的少女对孙乐说道:"这位是十九姬,她从今天起便与你一起住在这间木屋中。"顿了顿,他转头对上那艳丽少女,笑得极为殷切,"十九姬,这个丑八怪是五公子大发善心从外面捡来的,你不用太在意,你的身份与她不同,在这间木屋中你才是主人。" 那艳丽少女下巴一抬,一脸厌恶地瞟了一眼木屋,娇作地说道:"就这幢木屋?这么小居然还有个丑八怪与我一起住?不行!你把她弄到另的地方去吧,我不喜欢外人!" 说到这里,艳丽少女转头瞟向孙乐,在对上她的脸容时,艳丽少女双眼睁得老大,她似乎直到现在才看清她一样,惊声问道:"她,她就是十八姬?她也是五公子的姬妾?" 艳丽少女的声音又惊又疑,完全是不敢相信。 她这句话一说出,七姬和奚女等人便在旁边笑了起来。她们一边笑,一边鄙夷地学着艳丽少女的样子打量着孙乐。 陈副管家在旁边殷切地应道:"是啊,我家五公子就是心太善良了。他可怜这个丑八怪,便赐给她一碗饭吃呢。可是这丑丫头并没有见好就收,你看她身边的那个男孩,那也是与她一起在这里白吃白住的!" 陈副管家的话音一落下,弱儿的身子便是一颤,小手也变得冰冷冰冷! 孙乐知道弱儿的自尊心其实非常强,她连忙伸手紧紧地握着他的手,紧紧地握着。 孙乐在这个时候,心中也苦涩不已,她万万没有想到陈副管家会使出这么一招来! 艳丽少女又看向孙乐,只是看了一眼,她便厌恶地移开了头。她转向陈副管家,居高临下的,以一种命令式的口吻说道:"我不管这么多,反正这个丑八怪不能住在我的房子中!" 七姬上前一步,亲密地笑道:"十九姬妹妹,你何必想这么多呢?就把这个丑丫头当成侍女不就成了?她是贱民出身,可会干活呢。你看这木屋就被她弄得一尘不染的。" 艳丽少女听了这句话,显得颇为意动。她低头沉吟起来。 孙乐听到这里,不由上前一步,平静地看着众女说道:"不必了!我搬出去就是!" 她的声音一落,众女便诧异地转头看向她。七姬夸张地叫道:"这可怎么行?这样你可是没有地方住了啊?难道你准备带着这个小男人一起吹风淋雨的?" 七姬的声音刚落,陈副管家已经迫不及待地叫道:"当真?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来人啊,去把十八姬的东西统统扔出来!" 第30章回报 陈副管家地喝声尖哨而得意,他的喝声一落,两个年青汉子便从人群后方走了过来,大步走向木屋中。 "砰"地一声,木屋的房门被两人重重地撞开,接着,一阵叮叮砰砰的声音便从屋子中传来。 就在两个汉子提着她的麻衣,铺在c黄上的糙席丢出房门时,一个沉稳地喝声从众人身后传来,"出了什么事了?怎么聚集了这么多人?" 正是阿福的声音! 阿福的声音一传来,众女齐刷刷地向两旁一让,让他走了过来。而孙乐这时也低下头去,嘴角微扬。 上一次陈副管家来找她的麻烦,阿福马上就跟着来了,她早就料到阿福一定一直在注意这边的动静。果然没有猜错,这不来得正是时候? 陈副管家和七姬都没有想到阿福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赶来。本来,陈副管家的工作便是主管西院众女子的生活,他有权给众女分配住处。只要十九姬住进去了,到时阿福和五公子问起,他完全可以把事情推到孙乐和十九姬身上,就说是因为她们相互容不下的缘故。到了那时,大不了就是重新再给孙乐安排一个住处。可重新给孙乐安排住处的话,那孙乐便可是在他的掌控当中了。 可现在阿福来了,而且是这个时候! 阿福大步走到陈副管家面前,他朝十九姬看了一眼,疑惑地问道:"这是?" 陈副管家点头哈腰地笑道:"这是新来的十九姬,她可是青城府庄府的七小姐。" 十九姬睁大细长的双眼,一脸询问地打量着阿福,实在不明白这个看起来不起眼,长得一双青蛙眼的青年是什么人。 阿福点了点头,他看了孙乐一眼,又看了一眼被扔到地上的麻衣,再转向了陈副管家。 "不错呀!这十九姬一进门,陈副管家便令人把十八姬的东西都给扔了,人也赶出去?敢情,人家对五公子的救命之恩根本就不值一提?居然连个落脚的地方也配不上?" 阿福的语气不阴不阳,陈副管家直听得冷汗涔涔而下。在他的心中,阿福一直是五公子的心腹,处理的也是五公子在外的大事。至于这些不被看重的姬妾的小事,阿福是不屑管也不愿意管的。这几年了,他在处理西院的事上就没有人cha过手,可他还真没有想到,阿福居然为这个丑八怪出头了? 陈副管家一张青瘦的脸涨得通红,他砸了砸有点干巴地嘴唇,半天才说道:"不,不是。是我看到十九姬身份高贵些,所以所以……" 他所以了个半天,都没有说出个道理来。 阿福冷冷地瞟了他一眼,转向那两个青年汉子喝道:"把这些东西都摆回原处!" "诺。" 两个汉子连忙躬身听令,把孙乐的麻衣糙席什么的又能给送回原处。 阿福转向七姬,淡淡地说道:"七姬为人慡利,又好相处。这样吧,把十九姬安排到七姬的房子中。" "啊?" 七姬万万没有想到阿福有这么一手,她的脸色顿时一白!她张着小嘴,一脸的不敢置信。 她抬头看着阿福,见他的表情坚定,不由嘴一扁,张口便要反对!就在这个时候,陈副管家朝她使了一个眼色。 七姬嘴唇一闭,那句吐到了唇边的话便没有说出来了。 阿福转向陈副管家,冷冷地说道:"陈副管家,五公子虽然叫你忝管内院,但是你要记住你的本份!你不要忘记了,这西院的所有女子都是五公子的人!有时候还是避忌点好,五公子看起来好说话,可犯了忌讳姬府还是有规矩的!" 这一番话,却是话中有话了! 陈副管家和七姬同时脸色刹白。旁观的众女则是一个个眉飞色舞。阿福这席话可不轻啊,那完全是在警告两人。就是嘛,七姬怎么也算是五公子的女人,她跟陈副管家怎么能这么要好?这事可太不对头了! 阿福说到这里后,目光冷冷地扫过众人,"别聚在一起了,都散了吧。"说罢,他扬长而去。 阿福是走了,可陈副管家却站在那里半晌动弹不得,他的额头上汗如雨下,脸色青白,嘴唇颤抖,显然受到了很大地惊吓。 七姬的心有点粗,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她只是昂着头巴巴地等着阿福快点离开。阿福前脚一走,她后脚便跑到陈副管家的面前,急急地叫道:"这可怎么办?你说这可怎么办?我可不愿意与别的女人共住一屋!老陈,你快想想法子呀!" 七姬自顾自的说着,而陈副管家这时已脸色铁青。他还没有开口,一旁那高作的十九姬总算从混乱中清醒过来,这一清醒,她马上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敢情自己这么一个小姐出身的人,居然成了没有人要的破烂了? 她的小脸刷地涨得通红,胸脯气得急促的起伏着。她身后的三个侍女看到自家小姐生气了,连忙上前揉地揉背,按的按胸,帮她顺着气。 七姬还在眼巴巴地瞅着陈副管家,她咬着下唇,声音又急又快地说道:"到底怎么办,你还是吱个声呀?要不,你去跟阿福说一说吧,他不是不喜欢管内院的吗?你去跟他说一声吧。真是的,那个丑八怪不过给了他三金,他居然就替他出这个头了!" 陈副管家霍然抬头,"你说十八姬给了阿福三金?" 七姬点头道:"是啊,上次她帮五公子想出了一个啥主意,五公子奖了她三金,这个丑八怪转手就给了阿福。那可是三金呢,我可真替她心疼……" "闭嘴!" 陈副管家涨红着脸,重重地喝道。他腊黄消瘦的脸上青筋直露,"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七姬愕愕地看着他,骇得向后退出一步,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人家忘了嘛。" 陈副管家急促地喘息着,他恨恨地朝地上"呸"地一声,吐了一口痰,"我还真是烧糊了心了!居然为了帮你这么一个又蠢又钝的女人惹祸上身!"恨声中,陈副管家怒气冲冲地跑了出去。 第31章很丑所以很聪明 孙乐和弱儿这个时候已回到木屋中,弱儿一进房,便跑到大门处把它给紧紧地关了起来。关起来他还不踏实,又搬了一把椅子给靠在门后面。 而孙乐,则早就来到卧房处,从窗口看着外面的景象。 正在外面变得精彩时,弱儿蹬蹬蹬地跑到了她的身后,伸头朝外面看去。 看到外面的陈副管家气得几欲吐血,弱儿得意地哧笑起来,他恨恨地说道:"活该!哼,这一次看你们还怎么得意!" 这个时候,站在外面的七姬愕然地望着大怒离去的陈副管家,她的脸色青白交加,嘴唇动了动,犹豫半天后低着头离开了。 看到她转身,那十九姬也咬着牙,闷闷地跟在七姬的身后。 弱儿望着两个都很有脾气的女人的背影,格格笑道:"姐姐,这一次七姬的木屋可会热闹了,说不定呆会就会打架呢,姐姐你说那时谁会厉害一点?" 孙乐笑眯眯地说道:"我估莫这个十九姬还要厉害点。" 弱儿转头问道:"为什么?" 孙乐嘴一扁,"七姬头脑太简单了。" 弱儿咧嘴笑了起来。他笑了一阵后,忽然说道:"姐姐,阿福不错。"孙乐点头道:"恩,他能成为五公子的心腹,这说明他本来就是个很聪明的人啊。"说到这里,她自己倒是给怔住了:阿福这样的人,不可能只为了那三金便如此关注自己,难道说,自己终于引起五公子重视了? 孙乐想到这里,心跳突然加速,小脸也有点微红。她侧过头,让外面的凉风可以直接吹到脸上。吹了一会,孙乐感觉到心平静了少许。 这一天,孙乐和弱儿都极为开心,两人一见到对方,便会时不时地傻笑一阵,猜测几句那两个女人和陈副管家现在的心情。每每这个时候,两人都是一阵大笑。 可是这种开心,在晚饭送来时却消失了!原本两人一大碗的饭菜,变成两人一小碗,而且还有一半是麦麸!而且还是半生不熟的! 望着一碗黑黄交杂的粟米和麦麸交杂的食物,两人这下真的笑不出来了。 弱儿双眼盯盯地看着这个,半晌后无力地问道:"姐姐,这下怎么办?" 孙乐也双眼盯盯地望着碗中,摇了摇头说道:"看来这以后是难吃饱饭了。" 她抬起头,对上弱儿的大眼睛,想了想后说道:"没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我们以后又自己想法子来填饱肚子。" 她把饭碗放到一旁,两人对着它大眼瞪小眼,却都有点难以下咽。姬府的生活虽然一直难以吃到ròu食,给她们的粟米面食却一直是白净的,足量的,两人给养得嘴有点挑了。现在质量下降这么多,还真是光看着就饱了。 孙乐站了起来,伸手摸着肚子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看来得准备觅食了。"她侧头想了想,"弱儿,我记得上次带你回府时,看到那右边山道上有一丛竹子的?" 弱儿傻傻地点了点头,他显然不明白孙乐这个时候想到竹子干嘛? 孙乐望着后院处,自言自语道:"幸好五公子那时是发过话的,我可以偶尔出去看一下你。现在你虽然进府了,那话还是可以利用的。" 想到这里,她转身跑到厨房中,在厨房的灶台内,她伸手掏啊掏的,拿出了二三把石刀来。这些石刀都有点破烂,是她这阵子收集的。把石刀掏出后,她又从里面摸出一把铁片来。 这块铁片约巴掌大,上面锈迹斑斑,它做成一个菜刀形,边上还是比较薄的。它是孙乐这几个月中最大的收集品。 用一件最旧的麻衣包起这四样东西,孙乐和弱儿伸头朝外面瞅了瞅,见没有人注意到这边,便迅速地蹿出房门,溜到了后院中。 两人来到围墙处时,一片黄叶悠然落下,同时,一股凉风寒嗖嗖地吹来,这风是如此凉,使得两人同时打了一个寒颤。 孙乐抬头看了看天,嘟囔道:"是了,我居然给忘记了,现在应该快立冬了吧?这下要逮着它们可有点难度了。" 弱儿把头一伸,凑到她面前悄声问道:"姐姐,你跟自己在说些什么呀?我怎么都听不懂?" 孙乐冲他嘿嘿一笑,"我在说,天无绝人之路!" 弱儿大力地点了点头,他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孙乐,"姐姐,我发现你有时说的话,越想越有味道。" 孙乐得意地一笑,皱了皱眉头,"那是当然,你姐姐我很聪明呢。" 弱儿丝毫不怀疑地大点其头,"恩,姐姐最丑了,当然也最聪明呢。"孙乐闻言小脸一黑,爬到墙上的手一松,差点摔倒在地。 她连忙伸手紧紧地攀着墙,一边向上爬她一边还抽空瞪了弱儿几眼。不过弱儿这个时候也在费力地向上爬着,并没有注意到她的脸色眼神不对。 那麻衣早就被孙乐扔到了墙头上。两人爬上围墙后,先把那麻衣包丢到了地上,然后溜了下去。他们的脚一落地,便同时吁了一口气:好久没有出来了,感觉还真不错! 几个月没有出来,后山早就糙木凋零,原来那些人高的杂糙和藤蔓已经枯黄了大半。这样一来路倒是好走了许多。 孙乐带着弱儿来到那片竹林处。这是一片淡竹林,竹子都只有指头大小,以孙乐的力气和手中的工具而言,这淡竹可比大楠竹适合多了。 孙乐踩到一根两米高的淡竹,拿出石刀便砍了起来。足足砍了近三十下,她才把这根淡竹砍断。接下来的工作,便是要把这根淡竹给支解,给做成尖竹片。 弱儿蹲在她的旁边,看着她拿着铁刀熟练的破开淡片,分解竹片,好奇地问道:"姐姐,你以前也弄过这个吗?" 孙乐笑道:"没有,不过我看到村里的老人做过。" "姐姐真聪明,"弱儿说道,"不过姐姐村里的老人也真聪明,他怎么什么都会呢?我在的那个村里没有老人会这么多东西,连扶爷爷也不行。"说到这里,弱儿补上一句,"姐姐,你村里的那些老人是不是也很丑?" 孙乐闻言双眼一黑,顿时铁片向下一滑,砍中了她的食指指背,转眼血流如注! 第32章觅食 弱儿看到她流血了,吓了一跳,他急急地扑上来,伸手紧紧地捂着她的伤口,叫道:"姐姐,姐姐,你流血了!" 孙乐无力地呻吟道:"弱儿,只要你以后不说这种长得丑就是聪明人的话,姐姐就没事了。" 弱儿不解地抬头看着她,"为什么呀?这话不是姐姐你告诉我的吗?你告诉过我你对着雪姝这么说过。" 孙乐脸上肌ròu一抽,好不容易才挤出一个笑容,"呃,弱儿,姐姐有时并不是每句话都是对的。像这一句话,那只是为了哄雪姝小姐随便说出来的。" 弱儿愣愣地点了点头。 孙乐手指上的伤口其实很浅,毕竟这铁刀很钝。血流一下也就不流了。孙乐没有理会它,继续破起竹片来。 她手中的刀实在太钝了,加上又不合手,孙乐足足破了一个小时才把这根淡竹破成上尖下钝的竹条七八十片。 把竹条放在麻衣中包好,孙乐又拿铁刀砍到了五根淡竹,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好,她转身便向树林深处走去。 弱儿紧跟在她的旁边,见她一直低着头,细细地看着糙地上,不由问道:"姐姐,你在看什么呀?" 孙乐答道:"我在看有没有动物的脚印和屎。我要挖一个陷阱。"刚说到这里,她便轻声欢呼道:"啊,看到了。" 在她的右侧的泥土旁,一个脚印出现在她的眼前,这脚印有点模糊不清,孙乐又没有打猎的经验,看不出是哪种动物的。 不过对于她来说,只要有动物便可以了。 她来到泥土旁,把麻衣放在地上拿出铁刀,就着脚下挖起土来。用铁刀挖土的感觉就是不一样,泥土显得又松又软,转眼便挖出一大片。 孙乐用了两三个小时,终于挖出一个如她一样高的洞来。她在洞底把竹片一一cha好,再自己在洞壁上挖出几道阶梯爬了上来。 在洞外面铺上柴糙,弄些泥土,一个陷阱便弄成了。孙光双手拍了拍,拍掉一些泥土后,转头对着弱儿说道:"天色不早了,我们明天再来多弄几个陷阱,这样一定可以逮到一些野兽的。" 她抬头看了看天空,见太阳刚刚准备下山,还有一个小时左右才会天黑,便扯着弱儿跑到那片山药丛去,用铁刀挖出了三丛山药来。这三丛山药加起来足有二十斤重,孙乐用麻衣包着山药和铁刀石刀,再扎紧系在五根淡竹上扛了起来。 孙乐一直以来,都没有想过要让弱儿做事。她一点也没有察觉到自己对他的这种宠溺的态度。 弱儿注意到了,他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孙乐小小的身影,紧走几步,伸手紧紧地牵着她的袖子。 孙乐这个时候浑身是泥,脸上也沾满了泥土,整个人脏兮兮的。因此在进府的时候,她可不敢让别人看到。到了围墙外,她先是倾听了好一会里面的动静才爬墙,跳到院子后,也是蹑手蹑脚地向木屋走去。 她直到跑到了木屋中,才松了一口气。伸手把装满了山药的麻衣连同淡竹竿一起甩到地上,孙乐跑到井水旁提了一桶水便忙着清洗自己。至于弱儿,他一直只是在旁边看着,身上并没有弄脏。 当她弄完这一切时,天色早就黑了,各大木屋中都燃起了火把。 孙乐吩咐弱儿在厨房中生一把火,她则把山药全部洗干削皮切好放到陶锅里。当红艳艳的柴火照在两人的脸上时,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是笑逐颜开。 仔细想一想,也没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可是两人就是心情很好,仿佛是这种温暖地感觉很好,也仿佛是期待山药煮熟的感觉很好。 不一会功夫,一阵清香便扑鼻而来。孙乐把陶碗盖一拿,便看到雪白粉嫩的山药片在水中滚沸着,它发出的清香令得孙乐和弱儿连连咽着口水。 孙乐把山药盛出后,锅里还有一点水。孙乐把那碗半生不熟的粟米和麦麸倒在陶锅里继续煮了起来。 不一会,两人便一边吃着山药,一边添着粟米吃起晚餐来。 弱儿大口大口地吃着,他一边吃一边吐词不清地说道:"姐姐,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 孙乐嘿嘿一笑。 她咬着没有放油的山药片,暗暗想道:要是能逮到一只兔子什么的…… 刚想到这里,她便是口水泛滥成灾,连连咽了好几口才咽干净。她算了算,自己从到了这个世界后,好似还没有正儿八经地吃过五片以上的ròu!如姬府这样的大府,也只有每个月底时才会在面粉中加上三片薄薄的瘦ròu片!那ròu味淡淡的,孙乐直到现在都不知道那是什么ròu。 当天晚上,孙乐没有练习太极拳,她把五根淡竹全部破成竹条这才入睡。 第二天,两人起了一个大早,孙乐用铁刀花了四个小时,才挖出了一个和她一样高的洞。又跑到竹林去砍了十根淡竹。 她昨天挖出的陷阱外面杂糙依旧,根本没有任何动物经过的痕迹。 弄好这一切后,孙乐和弱儿回到了木屋中。木屋外,照样摆着一碗饭。那饭与昨日的一样,青黑交杂,半生不熟的粟米和麦麸。 孙乐昨日弄回的山药足够她们吃上十来顿了,因此两人看到这碗饭也没有在意,端着它就进了厨房。 就在两人进入厨房时,前面的那一幢木屋旁伸出一个脑袋来,"咦,那丑八怪怎么没有反应呢?" 自言自语的正是奚女。她观察了半天,也不见木屋里面传来咒骂声或牢骚声,偶尔听到的,也是两个孩子的笑语,她不由有点纳闷也有点失望。 奚女又看了一会,便见到两人的厨房生起火来。到了这个时候,里面偶尔传来的都是笑语声,这让她十分不解。奚女迷惑地摇了摇头,转身向回跑去。 孙乐两人吃过早餐后,她又破开了五根淡竹。然后下午时和弱儿又去把上午的那个陷阱弄大弄深,直到如成人高才回来。 第三天,两人继续弄陷阱,破竹子。孙乐并不是猎人,她只从电视中隐约地听到过现在这个法子。至于有没有效果,她的心中也没有底。 这样的日子,直持续到第六天,这个时候,两人吃山药片都吃得口里淡出水来。 第33章捕兽 到了第七天,太阳高照,天气中透着一股燥热。孙乐和弱儿在木屋中学习了一阵后,又照常来到了后山。 这一次,他们在查过七个陷阱后,终于在第八个陷阱处看到一个窟窿。 孙乐大喜,她与弱儿两人双眼发光傻笑了两下后,迫不及待地向那陷井中跑去。 跌入陷阱中的居然是一只狼!这狼肚皮下流着一大摊鲜血,双眼紧闭,已死去多时。看这狼皮毛稀疏的样子,显然也是一只老狼了。 孙乐喜得见眉不见眼,她和弱儿两人合力之下,费了好大功夫才把这只重达八十来斤的狼给弄到岸上。 把狼尸藏好,两人飞快地跑到别的陷井处看了看,见另外几个都还是老样子,便又回到了狼尸的旁边。 孙乐和弱儿把死狼抬到溪水处,当孙乐坐在地上喘气的时候,她看到弱儿从麻衣中拿出铁刀向那狼走去。 孙乐这是第一次看到弱儿主动干活,不由睁大了眼。 弱儿走到狼尸旁边,熟练割下狼头和四肢,开膛破肚。他的动作干脆利落,挥刀之间毫不犹豫。孙乐看着看着,突然有一种弱儿能够持刀杀人的感觉! 这种感觉可真是奇怪,弱儿在她面前那么温驯胆小,又怎么会有这种杀戮之气? 弱儿显然以前做过这种事,不到半个小时,他已把可以食用的狼ròu另外剥离开来,连狼皮他也整个地剥下放在一旁。 他处理了这些事后,拿着麻布把狼ròu收好,转头朝孙乐看来。 弱儿对上孙乐睁大的,不敢置信的双眼,不由下巴一抬,很是得意地一笑,"姐姐,我知道你是女人,这见血的事还是我这个男人来做的好。" 孙乐本来是十分吃惊的,也很想赞美他的,可听到弱儿这自大的话她哑然失笑地说道:"还真没有看出弱儿这么能干呢?以前我忙的时候你却从来不上前呢。" 弱儿闷闷地回道:"君子远疱厨!" 孙乐没有想到他整出这么一句话来,她噎了噎,问道:"那农活呢?" 弱儿双眼睁得老大,理直气壮地说道:"那些事,亦非君子所为。" 孙乐给气得笑了起来,不过她的性格本来温和,对弱儿又宠溺,听了这话也只是摇头直笑。 孙乐走到处理好的狼ròu旁边,拿起麻衣掂了掂,咽,约有个六七十斤左右。 她和弱儿各提着麻衣的一只手臂和衣摆,抬着狼ròu,拿着狼皮向回走去。孙乐一边走,一边开心地说道:"这下好了,我们有ròu吃了。呆会我们回去后,我就把它全部熏好了,省得它坏掉。" 孙乐说到这里,双眼眯成一线看向埋陷阱的地方,她咽了一口口水,喃喃自语道:"也许明天一来又有收获了。" 两人回到木屋后,孙乐把狼ròu留下四五斤新鲜的,其余地便架在烟堆上慢慢地熏了起来。她这个厨房建得偏远不显眼,那一点点烟火根本就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至于那些新鲜的,孙乐则是留着与山药一起炒着吃。有了狼ròu,便意味着有了油,有了ròu食!这对于她和弱儿正在发育中的身体来说十分重要。可惜的是从弱儿的茅糙屋中拿来的盐不多,不能把盐涂在ròu上再去熏。 接下来足足睛了半个月,这时已经到了冬至,孙乐估计过了这半个月的睛天,天气便会变得很寒冷。 不过她的运气相当的不错,这半个月中,那近十个陷阱中又捉到了五只兔子,一只野猪。那野猪应该是只幼崽,约有百多斤重,掉到陷阱中被竹尖刺伤后,足足冲出了四五百米才因流血过多倒地而死,那血痕在地上拖了老长。孙乐两人赶到时,它还刚刚咽气。 同样的,这些动物的开膛破肚都归弱儿来完成。当两人的厨房上堆上了百多斤ròu食时,两孙乐和弱儿光是看着便傻笑不休:他们还没有这么富有过! 孙乐不知道,这后山属于姬府所有,旁边村子里的猎户都不敢来猎杀,所以让他们捡了一个便宜。 接下来,孙乐带着弱儿把那几十丛老的山药藤也挖了回来,一共弄回来三四百斤的山药。她顺便还把后院的那些马齿苋也采来洗了晒干。当做完这一切时,天色突然变得寒冷无比。北风呼啸着,天空一片阴沉,两人穿着糙鞋还有点发冷。 幸好弱儿把这些兽皮全部处理过晒干了,孙乐把干糙铺在c黄上,再在其上垫上糙席,而兽皮则被她fèng制了一番做成了兽皮被子,她与弱儿各一c黄。 然后,她用狼皮的零碎地方乱fèng乱试,居然也做出了两双鞋子来。她拿起穿到脚上,居然还挺合脚。这一下孙乐大喜,接下来她用十天时间又给两人各做了一双。 一直以来,孙乐和弱儿再冷也是分c黄睡的,虽然两人年纪还小,孙乐也把弱儿当成弟弟,心中并不以为然。不过她的名份在那里,两人还是注意地保持着这一点距离。 这一天,孙乐打了几个小时的太极拳后,便洗了一个澡躺到了c黄上。这是她前世养成的习惯,在天冷的时候喜欢这样躺在c黄上发呆。 正在这时,一个男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十八姬,出来一下。" 这是阿福的声音! 孙乐一怔,连忙从c黄上一骨碌儿地爬起来。 阿福正背着手站在地坪里,他看到孙乐走出,消瘦的身上马上眉开眼笑的好不亲热,"十八姬,五公子回来了,他叫你去见他!" 早就阿福来到西院时,他的身后便不时探出一个脑袋来。众女早在眼睁睁地看着这边,听着两人的对话。现在阿福声音一落,一阵低语声便络绎响起。 孙乐抬头询问地看向阿福,这个时候,她的心中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是为了上次那个计谋的事? 阿福对上她询问的脸,右手朝外面一伸,笑容满面地说道:"十八姬,请!" 以阿福的地位,他什么时候对西院的女人这么客气过?一时之间,众女都睁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连窃窃私语声也消失了。 第三卷邯郸会 第34章允许有姓氏了! 孙乐的心脏砰砰地跳动起来。 她当然知道,阿福这个态度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她的主意成功了,更意味着不管是五公子还是阿福,都对她另眼相看了! 孙乐按住急速跳动的心脏,头一低,恭敬地说道:"福大哥先请。" 阿福欣赏地看了她一眼,转头向前走去,孙乐紧跟其后。 西院中的众女早就站到了院子里,两人从她们身边穿过,阿福是理也没理,孙乐是没有抬头。 阿福带着她出了西院门,一直来到竹林处他才开口道:"十八姬,你确实是一个聪明人。" 孙乐连忙应道:"不敢。" 阿福笑了笑,"你在我的面前不必要这么客气。对了,后来陈副管家和七姬等人找过你的麻烦没有?" "没有。"孙乐的声音依旧低低的。 阿福叹道:"你是有也忍下去了吧?陈副管家的为人我是知道的,他虽然办事勤勉,却是个小肚鸡肠的人,事后就算不敢对你怎么了,小报复是一定有的。哎,这些女人嫁到姬府,五公子一直是有愧疚的,他也一直有意地避开与西院有关的事情。所以她们以及陈副管家的所作所为,只要没有造成什么后果是没有人管的,这个希望你能明白。至于那个七姬,"说到这里,他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这阵子她与那十九姬天天争吵,几次都吵到五公子这里来了。每一次都是我给挡住的,现在我一看到这两个女人就烦。" 阿福娓娓而谈,仿佛站在他面前的孙乐并不是那个丑陋平庸的十八姬,而是一个与他地位相等的人。 孙乐静静地倾听着,听到这里后,她轻笑道:"那两个女人都是有理不让人的人。" 阿福叹道:"岂止是有理不让人?她们是没理也要占三分便宜的人!这两个女人天天不消停,我原本想着把她们分开,后来也恼了,便想着就让她们挤在一屋,就让她们自己不安生!我吩咐了下去,以后凡是她们找我,我是一律不在!五公子那里就更不用说了。" 孙乐听到这里,不由噗哧笑出声来。 两人说笑中,已经走到了五公子的院落外面。 孙乐望着种满了竹子,兰花的院落。望着竹林后面那一幢由竹子和木头混合建成的房屋时,不由有点恍惚。 这屋子,这院子,她就算累到了极点,也会在午夜梦回中见到!一次又一次,一回又一回!这是种很让人无力的感觉。孙乐有时觉得,人这一生啊,很多事都可以由自己作主,可是自己这心,它就与命运一样有点不按牌理出牌! 甩了甩头,孙乐望着自己的足尖苦笑着想道:孙乐啊孙乐,你可真是一个不知足的人! 两人走过竹林,还没有靠近五公子的房屋时,一阵笑语声传入了两人的耳中。 那笑声中是几个年轻男子所发,其中一个声音清冷动听,如金玉相击,正是五公子的声音。 孙乐听到这久违的声音,心中不由一醉。 阿福这时站住了脚,他转头看向孙乐,"五公子在会朋友了。十八姬,你在这里稍侯一下,我去禀过五公子。" "诺。" 孙乐望着阿福离开的背影,心中一苦;要是我长相清丽,甚至长相就算一般,他也会把我带到五公子的朋友面前说事吧? 孙乐侧头抚上身侧的一根楠竹,指甲在那竹身上轻轻划去。一时思绪纷乱,百感交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向她这里传来。 孙乐抬头一看,只见五公子和阿福正向她走来,五公子身着一袭青色绸衣,颀长的身影如同临风玉树,让人一看就赏心悦目,心驰神往。 她刚看得一痴,自己便立刻警醒过来。孙乐连忙头一低,上前两步。 五公子缓步走到她面前,淡淡说道:"十八姬,你很不错。上次你所出的计谋还记得吗?" 孙乐小声地回道:"记得。" 五公子嘴角一扬,声音有点清越地说道:"实话跟你说,我所说的那个宠妾是我的一个族姐,她原是赵侯的宠妾,不过现在是赵侯的正妻了。" 他温和地看着孙乐,"正是你的那个主意使她成了事。这一下,我们齐地姬府在本家面前可是长了脸了。两次都是因为你的主意成了事,我很开心。" 孙乐听到这里,心中格登一下:敢情五公子这家族大不简单? 她还在寻思之际,听得五公子又说道:"你想要什么赏赐?" 想要什么赏赐? 孙乐心中电转,半晌后她轻声回道:"我想要五金,还想要出入府中的自由。" 五公子嘴角一扬,"五金?不算多!我给你十斤金吧。至于出入府中的自由,你不是一直有吗?" 孙乐一惊。 就在这时,阿福在旁边笑道:"许是十八姬是想名正言顺吧。" 五公子道:"名正言顺?这个可不能给你。" 在孙乐感觉到失望时,五公子又说道:"为了补偿你,我决定任你为我的书房侍婢。以后每天上午巳时,下午末时各需一个时辰在我书房呆着,平素你可以自由安排,十八姬,你愿意吗?" 孙乐又惊又喜,她的心在砰砰的乱跳,一直都跳到了她的嗓子口了! 难道说,从此后自己可以每天都看到他了? 这事光是想想,她就觉得幸福无比,整个人如飘荡在云层中,快乐得说不出话来。 紧接着,她的理智告诉她:这样一来,自己便是与阿福一样,成了五公子的心腹了!自己不再是七姬和陈副管家就可以搓圆搓扁的人了!自己衣食无忧了!而且,自己还有了十金!有了足可以保证自己离开姬府也能过上好日子的十金! 她这种种思绪,在脑中只是一闪而过。孙乐按住激动的心情,微微一福,"诺。" 五公子得到了她的承诺,显得十分满意,他冲着她点了点头,"那你的名字也得改一下,你想到什么名字没有?" 名字改一下? 孙乐马上明白过来,以后自己呆在五公子的书房中,必然会见到与他地位相当的人,他这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是他的姬妾,毕竟如自己这么丑的姬妾可是会成为别人的笑柄的。 孙乐心中有点泛苦,她迅速地压下去,低声说道:"五公子,叫我孙乐吧。" "孙乐?我记住了。那你先下去吧,明天辰时再来吧。" "诺。" 第35章不同了 目送着五公子和阿福离开,孙乐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了一点苦意,不但没有苦意,她还得强行压抑,才没有当场欢跳起来。她转过身便向自己的木屋冲去。这么好的消息,她一定要告诉弱儿,让他也得意得意。 孙乐双眼笑得只现一线了。 孙乐蹦蹦跳跳西院。 当她一出现在西院时,众木屋中便有无数双眼睛向她看来。 这所有的种种或惊疑,或猜测的目光,在对上孙乐那可以说是蹦蹦跳跳地动作时,全都呆住了。 在她的身后,三五个女人走到一堆交头接耳议论着。 当孙乐来到七姬的木屋外时,她看到七姬把三姬推了出来。 三姬一出房门,便冲孙乐亮出一个笑容。她笑着扬声问道:"十八姬,有了什么好事了?你怎么笑得这么欢?" 孙乐转头看向她,双眼亮晶晶的。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此时此刻,这院子里的每一个女人都竖起了耳朵,在等着自己的回答。 孙乐嘴一弯,快乐地说道:"是五公子,他要我当他的书房侍婢,还允我以后不叫十八姬了。"孙乐在众女齐刷刷地妒忌中笑道,:"我以后就叫孙乐了,各位姐姐不用再叫我十八姬了。" 她的话清楚地传出。 半晌半晌,都没一个声音传出来。众女一个个呆若木鸡。 成了五公子的书房侍婢? 还改了名字,有了姓氏? 天啊,这个丑八怪走什么运了?居然一下子变成了五公子身边的人?她凭什么? 众女平时就没有看得起过她,这个时候突然听到孙乐的宣布,顿时全都哑了。她们面面相觑,那句恭喜的话却半个字也吐不出口!就连平素温和的三姬和六姬也是如此。 孙乐自是一点也不在意,她蹦蹦跳跳地来到自己的木屋前。木屋门口,弱儿正倚在那里等着她。 孙乐一个箭步冲到弱儿的面前,她伸手把弱儿的肩膀一扶,然后重重地和他来了一个拥抱! 她是如此兴奋,用的力气也是如此之大。 孙乐紧紧地抱着弱儿,欢喜的,连迭声地叫道:"弱儿,我好开心,我好开心呢!" 她连叫了好几声'我好开心',却没有听到弱儿的回答,不由松开他朝他的脸看去。 弱儿那双大眼睛正瞪得滚圆地看着她,嘴唇扁起,一脸揪然不乐。 孙乐睁大眼奇道:"我成了五公子的书房侍婢,弱儿你不高兴吗?" 弱儿斜眼瞟着她,闷闷地回道:"你就这么喜欢五公子?" 孙乐怔住了,她这是第一次听到弱儿以这种语气提到五公子。 弱儿的嘴扁得更厉害了,他的大眼睛中泪光闪动,"你这么开心,就是因为你可以经常看到他吗?" 弱儿说到这里,身子刷地一转便向后院冲去。 孙乐直怔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敢情,弱儿是吃醋了? 她想到这里不由好笑起来。见弱儿越跑越远,她连忙追了上去。 当她来到后院时,弱儿正嗖嗖几下爬到了一根小树的树杈上坐好。自从那次他爬树输给了孙乐后,弱儿一直在暗地里练习爬树,现在比她还要熟练多了。 孙乐见他没有跑远,心下也是一松。她走到弱儿所在的那根小树的下面,背靠着树干抱膝蹲下。 孙乐望着天边那飘浮的白云,快乐的,轻轻地说道:"弱儿,姐姐是真的很高兴。" 她弯起唇,双眼笑眯眯地说道:"以前姐姐又怕吃不上饭,又怕陈副管家报复。现在姐姐都不怕了!弱儿,你知道吗?这次五公子还赏了我十金,明天我应该就可以得到。有了这十金,我们就可以到外面买盐回来,也可以吃上最好吃的粟火粥。不对,还有稻米饭。我们可以天天吃上稻米饭,一直吃一辈子!" 孙乐说到这里,咽了一下口水,"弱儿,你不知道姐姐会做很多很多好吃的菜呢,以后姐姐可以经常做给你吃。再说了,就算姐姐成了五公子的书房侍婢,每天也只有两个时辰在那里呆着,其余的时间,姐姐还是与弱儿呆在一起呢。" 孙乐说到这里的时候,头顶上传来了一阵肚子的咕噜声。孙乐双眼一弯:这小子,被自己的话弄出馋虫来了。 孙乐歪了歪头,继续说道:"至于五公子,姐姐就算喜欢他那又能怎么样?你可别忘记了,姐姐是个丑丫头。" 她的这句话刚一说完,头顶便是一阵摇晃。只见弱儿双腿挂在树枝上,整个人向下倒立着,那张小脸正好顺势荡倒了孙乐的眼前! 弱儿把脸凑到孙乐眼前,冲着她吐出长长的舌头,高兴地接口道:"我知道了,姐姐长得这么丑,五公子他根本就不会看中姐姐的。" 在孙乐青白交加的脸色中,弱儿自顾自地得意说道:"天下间,只有我才会不在乎姐姐这张脸呢。" 孙乐听到这里,蹭地站了起来。她气得胸口起伏不已,过了好半晌才恨恨地朝地上一跺脚,跑了。 弱儿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嘻嘻笑了起来。那可恶的笑声在很久后还在孙乐的耳中飘荡。 当天晚上,被弱儿严重打击了的孙乐一直练习太极拳,一直练习,直到所有的灯火都熄了,天空中只有星星在闪动。她还在黑暗中一步一式地练习着。 弱儿就睡在炕上,盖着暖暖地兽皮被,他听着孙乐的呼吸声,过了一会突然开口叫道:"啊,惨了!" 他的惊叫声令得孙乐一惊,孙乐连忙停下动作,"弱儿,发生了什么事?" 弱儿闷闷地声音传来,"姐姐,我们那么辛苦弄来的ròu食是不是多余了?" 孙乐闻言不由在黑暗中翻了一个白眼,她没有好气地回道:"这里ròu食一向稀罕,就算是阿福,也最多是三二天一顿ròu食,我们的ròu食又怎么会浪费呢?" 弱儿嘻嘻一笑,那笑声在黑暗中清楚地传出,"嘻嘻,这我早就知道了,姐姐,这可是今天晚上你第一次跟我说话哦!" 第36章书房 巳时正是上午九点到十一点,孙乐学着西院的其他人,在屋中弄了一个沙漏。 她照常在凌晨四五点就起了c黄,一直练习到上午八点半左右,便转身便五公子的院落走去。 这一次她走在院子中,不时有人向她注目。这些女人神色各异,大多在对上她的目光时会挤出一个笑容。经过七姬的木屋里,里面咆哮如雷,七姬和十九姬以及她们的侍女正相互叫骂得起劲。那声声尖叫和刺耳的哭喊,令得她连忙脚步加速。 孙乐来到五公子的院落里,院落里很安静,只有一个侍童正无精打采地打扫着外面的落叶。侍童看到孙乐到来,叉手低着说道:"你可是孙乐?五公子昨日吩咐过,你可以自行从侧房门到书房中去。" 孙乐轻声道:"谢谢小哥。" 那侍童与她年纪相仿,约摸十一二岁的样子,听到她的道谢后咧嘴一笑。他的目光好奇地落在孙乐的脸上,不过只扫了一眼,他便急急地移开头去。 孙光平静地看着前方,提步走上了阶梯。 当她来到侧房时,眼角瞟到正房间纱帐隐隐,里面有一道青色颀长的身影。 "砰砰砰",她的心跳飞快,那是五公子呢!他正在两个侍女的服侍下穿着衣服。 孙乐只是扫了一眼,便双颊通红。她连忙目不斜视脚下加速,三步并两步便进入了书房中。 书房有点乱,里面处处可以看到灰尘。看样子,在她之前应该没有女性的侍婢给书房打扫过。 孙乐走到书柜前,每一格书柜,都用红木做成,极厚。可是这极厚极结实的红木书架,放下百来册竹简时,也给人一种不堪负荷的感觉。 孙乐把每一个竹简打开看上几眼,便大约知道这是属于哪一类型的了。然后她便按照经史子集把竹简重新摆放起来。 她一边摆着竹简,一边用放在书架后的一块抹布拭去书架上的灰尘。摆了一个书架的竹间后,她便专心地清理起书房来。 过了一个多小时,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传来,五公子来了! 孙乐光是听到他的脚步声,心脏便跳得欢快。她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走到第二格书架前继续分类。 不一会,五公子出现在书房中,他朝孙乐瞟了一眼,转身拿起一个空的竹简走到几前。 孙乐一见他这样子,知道他是要写字了。便走到一旁研起墨来。 这研墨她是第一次,开始两下有点轻了,不过她很快便找到了门路,熟练地把墨研好放在五公子旁边。 五公子提起毛笔,手放在竹简上几次想要动笔却迟迟没有下手。不一会,他低叹一声,把笔放在一旁。 又过了片刻,五公子重新提起毛笔,他略一沉吟便笔下如飞。 孙乐一直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的角落处,低头不语。 一时之间,书房中只有笔尖移动的"沙沙"声不时传来。 一刻钟左右,五公子放下笔,他把竹片拿起看了看,头也不回地说道:"下午我有几个朋友会在午时末时过来,你提前来一下。" 孙乐低声应道:"诺。" 五公子把写好的竹片放入怀中,转身就准备离开。刚走到门口他脚步一顿,喝道:"鲍,把十金拿来给孙乐吧。" 一个清亮的少年声音传来,"诺。" 五公子这才走了出来。 十金? 孙乐激动不已。她兴奋地望着门口处,心情激动无比。她知道,在这个时代,百金可以让一流的刺客割下自己的人头!千金是国与国之间的交易!这十金,放在后世绝对值得百万! 她有了这十金,就算离开了姬府也可以过得比较好的生活了。 不过,她现在根本就没有自保之力,就算拥有这十金,也绝对不能离开姬府。 就在孙乐浮想连遍时,一个十五六岁的麻衣少年走了进来。这少年一头黑发紧紧地束在头顶,露出光洁而宽阔的额头,双眼明亮有神,顾盼生辉,让人一看就生好感。想来,这就是鲍了。 鲍走到孙乐面前,把手中的包袱丢给她,说道:"这里面是十金,你看一下。" 孙乐打开一看,立刻被黄灿灿的金光炫花了眼。她把包袱合上,躬身说道:"多谢。" 鲍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二话就离开了。 孙乐把那包袱放入麻衣的大袖口中,单手托着离开书房向自己的院落走回。五公子是叫她上午只值一个时辰,早在五公子离开时,那沙漏便显示时间到了。 孙乐怀中有了沉甸甸的十斤金,整个人走起路来都是抬头挺胸,脸上更是神采飞扬。 当她回到西院时,西院中本来热闹的喧嚣声突然少了许多,那些原来正交谈得欢的女人们有意无意地向她看来。在瞅到她那神采飞扬的表情时,那些女人的脸上精神极了。 孙乐来到七姬木屋外时,七姬正站要院子里的榕树下,她一见孙乐,便脸色刷地一青,"呸"地一声重重地朝地上吐了一口痰! 而且,七姬所吐的痰正是朝着孙乐的方向吐来! 七姬这口痰一吐,众女都齐刷刷地向这边看来,脸上的表情是似笑非笑,一副看好戏的样子。那站在门坎处的艳丽的十九姬,更是冲七姬露出一个鄙薄的表情。 所有人都在等着孙乐的反应。 孙乐淡淡一笑,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面无表情的向前走去。 在众女的失望中,她来到了自己的木屋前。 这一次,弱儿没有站在门口迎接她,孙乐连忙推门入内,一进房,便看到弱儿用一个方形的木框弄了一盘沙,正在沙上练着字。 他持棍如持毛笔状,一划一式都十分认真,嘴唇抿得紧紧的,双眼眨也不眨,一点也没有察觉到孙乐的到来。 孙乐看到弱儿居然知道用功了,不由抿唇一笑,心中好不开心。 她掂起脚,慢慢地走到了弱儿身后,准备向自己的卧房走去。 刚走到弱儿的旁边,弱儿头也不回地开了口,"回来了?" 第37章五公子的客人 弱儿这语气,竟是十分沉稳。 孙乐眼睛眨了几下,她身子向后一歪,把头伸到弱儿的面前,笑眯眯地说道:"哟,我的弱儿长大了,会用功了。" 弱儿头也不回,照样一笔一划地练着,"姐姐这么聪明,我自然不能太差。" 孙乐听了这话大是高兴,她身子一旋跳到了弱儿身后,把脸凑到弱儿的脸旁,伸嘴在他的左颊上"叭唧"了一声! 弱儿猝不及防之下被偷袭,小脸刷地通红。他伸手捂着自己被吻的地方,站在那里一时手足无措。 孙乐大乐,她双臂一伸,从后面紧紧地抱着弱儿叫道:"弱儿,我们有钱了。"叫到最后三个字时,她自然而然地把声音压得极低。 她说到这里,又欢喜地重复道:"我们有钱了!弱儿,我们可以天天吃米饭,天天吃ròu了!" 她边说了好几声,却没有得到回应,不好好奇地瞅着弱儿,"弱儿,你不高兴吗?" 弱儿白了她一眼,"只不过是十金而已,看你高兴得。"说到这里,他从鼻孔中轻哼一声表示不屑。 孙乐笑道:"你这个尽会吹牛的小屁孩!" 孙乐的好心情一点也没有被打击,她在原地旋转了一圈后,乐滋滋地说道:"弱儿,你应该吃过早饭了吧?我可还没有吃哦,要不,我们到外面去吃吧,顺便买点盐什么的回来。" 弱儿看向她,奇怪地问道:"你手中的不是金子吗?这个哪里能在这小地方用?" 孙乐一听还真是的,她现在手中是有了十金,可这十金哪里能在这小地方使用?至少也得换成齐地的货币才行啊。 孙乐越想越是犯愁:自己和弱儿两个孩子,手中真的拿了金子出去换,只怕连命也会丢掉。这么说来,这十金还只能藏着? 苦恼的孙乐对上笑嘻嘻望着自己的弱儿,狠狠地给了他一个白眼后,转身便跑到了卧室中。 既然这金不能用,那就只好藏起来了。孙乐在房中转了转后,瞅着四下无人便跑到了后院,从靠近围墙的地方挖了一个坑,把金子放在一个破陶碗中埋到了坑里面。弄好后,她再在上面填上土,重重踩平。 弱儿站在木屋中,透过窗户看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她如此小心,他不由嘴一扁,很是不屑地嘟囔道:"才十金而已!真没有出息。" 下午转眼就到了,孙乐早早就来到了书房,她继续整理着竹简,这里鲍走了进来,看着几上的几个糕点和面食对孙乐说道:"你不饿吗?这什么这些都没有动?" 孙乐诧异地看向他,"这些,我能吃?" 鲍笑了起来,"当然,这些便是给你准备的。你要不吃我得拿去倒掉了。" 孙乐早就饿得胃疼,她连忙冲上前说道:"我吃。"鲍把碗碟放回原处,转身离开。孙乐见屋中没人,抓起糕点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她实在是饿得慌了,再不进食人都要昏倒了。 这些糕点和面食全部是米粟做成,上面只放了些盐,味道十分普通,可孙乐却觉得这是自己穿越以来吃过的最好吃的主粮了。 正当她抚着肚子打着饱呃时,鲍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孙乐,五公子和他的朋友往南亭去了。"孙乐连忙应了一声,转身向南亭走去。 南亭,是建在一连排的石屋上的亭子。那些石屋是靠着山壁建成,楼梯也就是山壁上开出来的。孙乐走上去时,阿福和雪姝也都站在五公子身后。孙乐人长得小,站在三人身后那是一个衣角也没有露出来。 而在五公子的对面,共坐着三个年青人。这三位年青人身着锦衣,身旁是美妾家仆相随,一个个神采飞扬。 至于他们的长相,则只是端正,中间那个比较清秀。 四位公子围着一个石几而坐,所跪坐的塌自然是侍婢送上来的。石几上美酒流香,大块的ròu发着金黄的光芒。 孙乐悄无声息地走到五公子旁边,阿福的侧后方站好。 右边那个圆脸微胖,笑起来有两个酒涡的青年晃了晃手中的酒斟,对着五公子叫道:"姬五,你这小子特不够意思!居然不声不响地跑到赵境去了,回来后你族姐就成了赵侯的正室了。老实说,你小子用了啥法子?" 五公子淡淡地回道:"赵侯的意思岂是我能左右?" 中间那清秀的少年笑道:"倒也是。" 这时,那左边的高挑个子,脸色青白略浮肿的青年伸手掩着嘴打了一个哈欠,有气无力地说道:"姬五,你这小子是最没趣的,每次到你这里来,你不但没有美姬歌舞相逢,还尽把我们弄到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来喝酒。" 他说到这里,双眼直向姬五公子旁边的雪姝扫来,嘴一咧,露出一抹淫笑,"不过你身边这个侍婢长相还真不错,怎么样,给我们玩玩吧?" 高个子这话一出,雪姝气得脸色煞白,她腾地冲上一步,指着那高挑个子叫道:"你,你说什么?阿福,上前砍了他的脑袋!" 雪姝的喝声又急又厉,那句'上前砍了他的脑袋'的话一点也不似造假。孙乐不由睁大了眼。 就在对面的三位青年同时脸上变色时,五公子伸手放在了雪姝的小手上。他修长如玉的手这么一放,雪姝涨得紫红的小脸便瞬间恢复了正常。 五公子示意雪姝退后一步后,对着那高挑个子的青年说道:"叔互,这是我表妹,你可失礼了!请谢罪吧。" 叔互早在雪姝喝出时便知道不对了,闻言连忙站起身来,叉手低头,"失礼失礼,勿怪勿怪!" 雪姝从鼻中重重地哼了一声,她突然声音一提,喝道:"孙乐,上前来给各位公子斟酒!" 孙乐站在众人身后,万万没有想到雪姝在这个时候把自己喊出,她略一犹豫,便低着头慢步走上前来。 早在雪姝开口之际,众青年便双眼放光,满脸兴奋期待地看向五公子身后,他们自是知道,她叫出来的这个是真的侍婢了。 等孙乐一走出,三位公子同时双眼瞪得牛大,张着嘴巴半天发不出声音来!那高挑青年指着孙乐的手指都在颤抖。 第38章一鸣 高挑青年大嘴张了张,又张了张,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道:"姬五,这是你的侍婢?"他的声音一落,便暴发了一阵狂笑声! 狂笑着的是另两位青年,那高挑青年一句话问罢,自己也加入了大笑的队伍。他们一个个一边大笑一边砰砰地敲打着石几,直是眼泪都笑出来了。 在这三人的带领下,他们身后的众侍女婢仆都跟着大笑起来。就连孙乐旁边的雪姝也格格娇笑不休。 雪姝娇笑中,转过头双眼笑意盈盈地望着五公子,颇为得意地叫道:"五哥哥,我这一招使得好不好?你看他们可都笑傻了。" 她笑靥如花,声音娇糯甜美,说这话的时候实在是可爱之极。 可是渐渐的,她却有点笑不出来了。 因为她旁边的五哥哥冷着一张脸,瞟也没有瞟自己一眼,那神情分明是生气了。 就在雪姝张大小嘴一脸不解的时候,对面众人的笑声也在慢慢止息。那清秀少年一眼便感觉到了五公子神情不对,他连忙住了嘴,他这一住嘴,身后的奴仆也渐渐止住了笑。 到了最后,只有那高挑青年还在笑个不停。他捂着肚子"哎哟哎哟"地笑着,浑然无视五公子那不悦的表情。 高挑青年直笑了半晌才停嘴,笑声一止,那圆脸微胖的青年率先开口了,他盯向孙乐,提高声音喝道:"你这贱婢!如此之丑居然也敢出现在大雅之堂?" 孙乐在众人的哄笑声中一直静静地看着前方,面无表情,听到这圆脸微胖的青年的喝声后,她目光微微一转,迎上他的双眼静静地回道:"天地禀阴阳二气而生人,我虽然丑陋,也是父母所生,天地所育,有什么不敢出现的?" 孙乐这句话清清朗朗,温温和和地传入了众人耳中。几个青年顿时睁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要知道,这个时候的民智极低,知识被少数贵族所把持,孙乐这话中的第一句'天地禀阴阳二气而生人',可不是一般的贱民所能说出的!而且她态度从容,表情温和自在,这份气质更不是普通的侍婢能拥有。 这个时候,就是五公子也侧过头看向她,清冷的目光闪动中,其中不无惊异。 那清秀少年睁大双眼,朝她打量了两眼后转向五公子笑道:"你从哪里弄来了这么一个贱婢?" 五公子嘴角一扬,淡淡回道:"她有才华,已赐名字叫孙乐,乃是士而非贱民!" 啊? 雪姝在一旁惊讶地睁大眼,发出一声低呼来。 她现在终于明白了,自己刚才取笑了孙乐的时候,五公子为什么不高兴,因为他已把孙乐当成士了!在这个时代,士是值得尊敬的有才之人才能获得的称号!姬府中食客数百,可能称得上士的也不过是其中三分之二。孙乐区区一个贱姬,居然被五公子当成士看待!而且还准她有姓! 孙乐也是抬起头看向五公子,她直到现在,才真正明白五公子令她另取名字的含义! 这时刻,她的心中暖暖的一片,突然之间有点明白了"士为知已者死"的由来。 那高挑青年对这一切都漫不经心,他不停地拍打着石几,哇哇叫道:"姬五!你可真是没有眼光!女人嘛,再有才又能怎么样?贴身放在身边的一定要是美人!是美人!听到没有?至不济也是个正常的女人。你这个'士——'啊,让人一看就食之无味,寝之噩梦,怎可放在身边做为侍婢?" 高挑青年地叫嚣显然没有被另二人放在眼中,那清秀少年双眼还在盯着孙乐打量。 孙乐感觉到他灼灼迫来的目光,一个念头突然出现在脑海中:看来我的面容真的是好了不少了,要是以前这人怎么能盯得这么久都不吐? 清秀少年盯着孙乐,忽然一笑,"姬五这个丑婢,我还真的有点感兴趣了。她一个女人,又这么丑,要做出很大的贡献才能被姬五当成'士'吧?这样想想,我还真的好奇啊。" 他的话引得旁边圆脸微胖的青年连连点头。 清秀少年沉吟了一会,看向孙乐问道:"你刚才提到了'阴阳二气',那以你的看法,你与我等都是禀阴阳之气而生成,可为什么你却丑得超乎常人?而你家五公子却是齐地第一美男?" 五公子是齐地第一美男? 孙乐心脏一跳,她迅速地按下有点鼓躁的心,头微一低,静静地回道:"天地之气,阴阳之气,也有善恶地域之分。"说到这里,她露出一个浅笑来,"如公子,那是天地孕育时以精华为塑,以清泉为液,以月华为气,以玉为肌而塑成。"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孙乐露出一抹苦笑来,"至于我,那是天地孕育世人时随手弄出的,它在把我弄出后再随手一扔,便使得我脸孔先落地,身体掉入沼泽……" 孙乐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一阵大笑声又此起彼伏了。不过这一次的笑声中,众人看向孙乐的眼神中已有了一些好感。 雪姝也在旁边格格直笑,浑然忘记了刚才五哥哥不理她,自己应该继续生气的。 那圆脸微胖的青年笑得最欢,他双手齐伸,同时拍得石几"啪啪"作响。一边拍动,他一边对着五公子乐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怪不得这女子如此之丑你也放在身边了。她虽然面目可憎,言语却极是有趣,极是有趣,哈哈。" 在众人的笑声中,五公子目光中莹光流动,静静地打量了一会孙乐。他的嘴角微扬,一抹笑意在脸上隐隐地流出,显然他心情也是甚好。 那清秀少年啧啧连声,"'以精华为塑,以清泉为液,以月华为气,以玉为肌?'好才啊好才!姬五啊姬五,没有想到你小子还真有点眼光!" 五公子嘴角微扬,朝孙乐瞟了一眼。 孙乐明白他的意思,便悄步上前,给三位青年以及五公子各斟起酒来。 四人静静地接受了她的斟酒,孙乐斟完酒后,长袖一敛,身子微微后退,转眼又隐到了五公子身后。 第39章集市 孙乐虽然有才,却也不可能使得几位尊贵的青年把太多精力放在她身上,她这一退正是时候。 转眼,几人便高谈阔论起来。 他们所说的话,多是一些公卿间交游的事。孙乐对这个世界很有兴趣,便认真地倾听着。 这样听了半个小时后,那高挑公子便闹着要看歌舞美人,五公子只得带着他们下了亭台,向主院走去。 孙乐走在阿福身后,轻声说道:"福大哥,我可退否?" 阿福点了点头,"退吧。" "诺。" 孙乐退下后,并没有马上回到西院,而是来到书房又整理了一个书架的竹简。她整理后又看起竹简来。 这些竹简,一卷不过数百字,孙乐并不是细求经文奥义,她现在主要是认字,认那些自己还不曾识得的隶书。 她原本便识得一些,慢慢的边看边印证,两个小时后,一卷竹简上数十个陌生的隶书她已认得个十之七八。 这时时间也到了,孙乐把竹简放好,转身向外走去。 她刚走出院子,便在林荫道上与五公子正面相遇。五公子如明月般俊美,如湖水般清澈的双眸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在越过恭然肃立的孙乐时温和的说道:"今天你的表现很不错,"他从袖中掏出一碇银两,"这是赏赐!" 孙乐低头接过,平静地回道:"多谢五公子赏。" 五公子点了点头,那明澈的眼睛落在了她的脸上,"无须太在意面容,你已经比来的时候好看很多了,相信你会越长大越出挑的。" 他居然在乎我的心情? 孙乐大是感动,她低下头,声音沙哑地回道:"承公子吉言!" 直到五公子和阿福走了很远后,孙乐的心还在砰砰地乱跳着。她的眼中有点酸涩,可她的心却是飞扬无比! 五公子注意到我了!他不但注意到我越来越好看了!他还安慰我呢! 孙乐紧紧地闭上双眼,她的嘴唇抿成一线,眼角有泪花沁出。 低下头,伸袖拭去眼角的泪花,孙乐转身便向自己的木屋冲回。 她实在太高兴了,她好想大喊大叫,好想好想告诉所有人自己的快乐。可是她不能,她只能按住激动的心情。 当孙乐出现在西院时,她那涨红的脸,亮晶晶的眼睛,再次向所有的女人宣告了她的快乐。众女一脸妒意地看着她如一阵风一般卷过院落,冲回了家。 孙乐一直跑到自家的木屋前,才按住胸口喘息起来。 现在正是晚霞满天之时,孙乐一进地坪便叫道:"弱儿,弱儿,外面很好看呢,你呆在这里干嘛?" 弱儿不紧不慢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又有了开心事?" 大门吱呀一声,弱儿出现在门坎上,他看着一脸欢悦的孙乐,从鼻中发出一声轻哼,"五公子又说了什么话?看把你乐得!" 孙乐朝他挤了挤眼睛,她一个箭步冲到弱儿的身边。袖子在他面前一晃,让那碇银子的光芒闪过弱儿的眼! "嘿嘿,"孙乐笑得见眉不见眼,"弱儿,我们有银子了,走,现在就找集市去!" 弱儿早就呆闷了,离言也是一喜,脸上的不快全部消失了。 两人在木屋里呆了一会,直到外面不再有人伸头伸脑地探看时,两人才嗖嗖地溜向后院,来到围墙处。 两人自从餐餐加ròu后,力气看着见涨,那两米的石墙,不费吹灰之力便爬了过去。 两人手牵着手,蹦蹦跳跳地向集市方向跑去。孙乐虽然从来没有去过,却早就从阿福等人的闲话中知道了大约方向。 孙乐一边走,一边把今天的事跟弱儿说了遍。 她说完后,转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弱儿,期待着他的夸奖。 弱儿头一扬,抬起下巴不快地说道:"我长大后会比五公子更俊!" 孙乐没有想到说了半天,他的第一反应是这个。当下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她瞟了弱儿一眼,轻哼道:"你浓眉大眼,脸型稍硬,就算长大了也不是五公子那类型的美男子!" 弱儿这下不快了,他鼻孔朝天,连连哼哼了几声。 哼哼中,弱儿又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当勇武刚硬,美那是娘们喜欢的事!" 孙乐不由笑了起来。她一边乐一边伸指在弱儿的额头上叩击着,"哟哟,这话可真是转得快呀?刚才是谁说'他长大后会比五公子更俊'来着?" 弱儿小脸一红,眼珠子一转,笑嘻嘻地岔开话题说道:"姐姐,我刚才吃的晚饭又和从前一样了,甚至份量还多了些。看来那陈副管家有点畏了。" 孙乐呵呵一笑,"那是,他肯定会畏的,我估莫他过阵子还会向我示好呢。" 两人踩着夕阳,手牵着手晃悠着,蹦蹦跳跳向前走着。 这里的集市,一般是采取赶集的方式。不过在姬府旁边,因为人流众多,便自发的形成了小镇。 两人去的正是那个小镇。 不一会功夫,小镇出现在两人的视野中。 镇中人来人往,牛和驴拉的车到处可见,人语声和牛叫声混成一团,煞是热闹。 孙乐在姬府闷了几个月,现在看到这个景象,心情很是开心。弱儿也是闷坏了,扬着唇笑容灿烂。 两人蹦蹦跳跳挤入了人群中。 这个时候的摊贩,大多没有后世那种叫卖的习惯。他们一个个用麻布摊在地上,再把货物放在麻布上。也有一些固定的是在头顶搭了一个糙棚,糙棚里面摆着一个石台,石台上摆着货物。 孙乐这次来的目的,一是逛一逛这个时代的集镇,二来便是买一些盐类的必须品。她屋里的百五六十斤ròu虽然熏过,可没有放盐,她总担心放不长久。她穿越前时,只知道熏ròu时先得用盐腌了,她也弄不清这样先熏了要不要还用盐腌一次。她实在舍不得那些ròu给霉了烂了,便想着再上一次盐总不会错的。 而且,她找了很多刷牙的替代品,可是一直效果不大,看来只能用盐来漱口了。 集市中来往的男女,都是枯瘦如材,面色腊黄。有个别长得水灵一点的,那必是富贵或有钱人家出来的。 因为饮食卫生条件不好,这里的男女一满四十岁,便皱纹横生,形容老朽,绝大多数人都活不到六十岁。 第40章幸福的感觉 弱儿走着走着,突然头一低,转眼间便如一只老鼠一样从两个并肩走来的大人的中间挤了过去。他回头冲着孙乐嘻嘻直笑,笑声中,他灵活地左转一下,右转一下,如一道风一样见fèngcha针,转眼便钻出了老远。 孙乐笑吟吟地看着他,摇头拒绝了弱儿也要她如此做的建议。 她走了几十米后,一家盐店出现在眼前。 孙乐连忙转身走了进来。 这个时候的盐运输困难,都十分珍贵,守在石屋中的伙计是个二十老远的壮汉,他抬头瞟了孙乐一眼,手一挥便喝道:"哪来的丑丫头?出去出去!" 孙乐抬头盯着他,皱眉喝道:"你这是做生意的态度吗?" 壮汉一惊,抬起一张国字脸认真地观察着孙乐。 孙乐面无表情的走到石柜前,"你们这里的盐分为几类?" 壮汉拧起眉头,不解地想道:难不成还真是来买盐的? 他耐着性子回道:"海盐,田盐。"说到这里,他不耐烦起来,伸手朝旁边后个蒌子里一指,"这盐便宜,你要不要?" 孙乐低头一看,蒌子里的全部都是青黑色的粗盐,那黑色的东西也不知是砂粒还是什么,其中的盐怕占不了一半。 孙乐抬起头瞟了一眼壮汉,"就这个样子?"她的表情中不掩鄙夷。 壮汉盯了她两眼,语气平缓了一些,"你要什么?" 孙乐答道:"我要一些干干净净的海盐。"她说到这里,从袖中把那碇足有五两重的银子甩到了柜台上。 壮汉看到银子,这才认真了,他瞟了一眼孙乐,见她神色不动,态度十分镇定,不由暗暗忖道:难道这丑丫头真有点来头? 他想到这里,也不敢欺孙乐年少,转身把身后的一个蒌子提到石台上,对着孙乐说道:"海盐四十个刀币铜板一两。" 孙乐瞟了一眼那蒌中的海盐,皱眉说道:"就你这样的货色也要四十个铜板刀币一两?" 一个铜板可以。 壮汉说道:"那就三十八个铜板刀币一两吧,再也不能少了。" "三十个铜板刀币一两!我要三两银子的海盐!"一两银子可以折换铜板刀币一千个,三两银子的话则可以购买一百两海盐了。 壮汉犹豫了一下,摇头道:"还是低了点,三十一个铜板刀币吧,称好我再赠送你一个竹蒌。这次是真不能再少了。"孙乐想了想,也就答应了。 当她接过称好的海盐和找剩的铜板刀币时,弱儿正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他一看到孙乐便双眼一亮,急急地冲到她面前,弱儿揪着她的袖子说道:"姐姐!" "做什么这么开心?" "嘻,我怕你给走丢了。" 看到孙乐手中的竹蒌,弱儿连忙伸手接过朝背上一背。孙乐大是开心地说道:"弱儿真好,都开始照顾姐姐了。" 弱儿给了她一个大大得意的笑脸。 接下来,孙乐和弱儿主要就是购买各种佐料和可以食用的青菜,同时还弄到了一只大的敞口陶锅,同时,还买了足有一两银子的稻米。稻米在这个时代也是很珍贵的主食,她这一两银子才买到二三十斤。最后,孙乐犹豫了好久,还是买了一面铜镜。不过她把这镜子包得死死的,准备过几个月再打开看一眼。 等太阳西下的时候,孙光背后的竹蒌已经装满了东西,弱儿背上也背着一袋稻米,而她手中也只剩下了二百个铜板刀币了。 两人见时间不早了,连忙向姬府折回。当爬过围墙来到木屋时,一轮弯月挂上了天边。这一天晚上,孙乐一直在忙着给所有的ròu都腌好。 弄好后,孙乐煮了一大锅的米饭,割下一块带点肥的野猪ròu,再拿出一点山药片,然后用刚购买来的椒子等佐料弄好,用竹片充当锅铲,美美的炒了一碗山药野猪ròu片,再多多地放下野猪油炒了一份干马齿苋。 她这是第一次用炒的。 这里铁器珍贵,根本就没有铁锅买,而如陶锅砂锅则容易铲破。 不一会,野猪ròu的香味便远远地飘了出去。 弱儿站在孙乐的旁边,一个劲的咽着口水,孙乐也好不到哪里去,到了后面她已肚子作雷鸣。 当饭菜都熟了摆到石桌上时,两人睁大眼看着手中的米饭,再望一望那大锅的野猪ròu,又望着那一碟油光发亮的马齿苋,突然有一种想要流泪的感觉。 两人吃得十分小心翼翼。 食物入口的时候,两人连舌头都差点咬破了,孙乐努力地控制自己大口吞食的冲动,暗暗想道:原来能吃上这么一顿饭,居然是这么的幸福! 弱儿越吃越快,孙乐也是,越到后来,两人越是运筷如风。 不一会功夫,马齿苋和锅里的野猪ròu已经一扫而空,而那足有一斤稻米的饭也给吃了个干干净净。 两人望着一扫而空的锅和碗,同时满足地打了一个呃。正在这时,坪里传来了一个女子地说话声,"小姐,我们还是不进去了!" 这个女子的声音有点耳熟,却想不出来。 孙乐和弱儿相互看了一眼,同时站起身来。 一个娇气的声音响起,"为什么不进去?本小姐只是想问问十八姬吃的是什么东西,我用银子买还不行吗?" 这是十九姬的声音。 孙乐这时才知道碗野猪ròu惹的祸,她那些弄好的野猪ròu全部放到了浴房中挂着,众女一直不知道她们两个孩子弄了这么多珍贵的ròu食呢。 孙乐站起身来,收起碗和锅转身向厨房走去。 这时,外面那应该是侍女的声音传来,"小姐,她现在有名有姓了,叫孙乐,你不能叫她十八姬的。"想了想,侍女求道:"小姐,我去问问?" 十九姬傲慢地说道:"去吧。" 一阵脚步声传来,不一会,那侍女一边轻叩着门一边轻唤道:"孙乐,孙乐?"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孙乐站了出来。 第41章变化 房门这一开,那股ròu食更是四散飘开。那侍女情不自禁的咽了一下口水。她看着脸色表情的孙乐,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是这样,我刚才在外面闻到你这里传来阵阵食物的浓香,十分诱人,我想问问你刚才弄了什么?可不可以买一些?" 孙乐早在听到主仆两人的对话时,便在思考这个问题,要不要再炒一份买给她们呢?这可是有钱的主啊! 孙乐还在犹豫,弱儿已走到她身后说道:"那是我家祖传的一种技艺,不可卖的。" 孙乐根本没有想到弱儿会这么回答,她睁大眼诧异地看着他。 那侍女也没有想到这个答案,她怔在当地一时不知说什么的好。 到是十九姬,她本来就站在门外,当下腾腾地冲了过来,下巴一抬傲慢地说道:"小子,别给脸不要脸!" 孙乐本来还有点怪弱儿自作主张,一听十九姬这句话,不由脸一沉,淡淡地说道:"两位请回吧。"说罢,她伸手便要关门。 十九姬气得艳丽的脸通红,她伸手指着孙乐,叫道:"你这个丑八怪!你不要以为自己当了五公子身边的侍婢就很了得!"她还待再骂,身边那侍女已连迭声地打断她的喝骂,"小姐,小姐,别说了,别再说了!"扯着她的手向回走去。 两人一离门,孙乐便把房门给紧紧地关上了。她和弱儿走回石桌处时,外面还时不时地传来两主仆的骂声,劝导声。 弱儿听着听着,转头看向孙乐,双眼亮晶晶地说道:"姐姐,我发现你强硬了些哦。" 孙乐笑了笑,低声回道:"现在是情况不同了,我可以不用受这种姬妾的窝囊气了。"说到这里,她盯向弱儿,不解地问道,"弱儿,你为什么不要我卖?你知道,也许它能换来很多金银呢。" 孙乐说到金银时,不由双眼发亮。 弱儿轻哼一声,扭过头不理她。 孙乐叫道:"弱儿,弱儿,你说呀?" 弱儿腾地一声背转过去不理她。 孙乐这下可糊涂了,她从他的背后探过头去一瞅,弱儿的脸色很正常啊,不像是生气。那他这是什么意思? 孙乐想了一会,又叫道:"弱儿,你为什么不解释一句?只是解释一句!" 弱儿蹭地站起身来,冲到了偏院自己的c黄上躺下,还把兽皮盖在了脸上。 孙乐看到这时不由有点好笑,她摇了摇头便不再追问。 时间在平静中慢慢过去,陈副管家果然在一天晚上令人送来了一摊子家具,如塌和几,还有被子,有给弱儿和她的一些衣服和鞋子。现在寒风凛冽,有了这些东西便可以不畏寒了,孙乐连忙登门拜访,表示了感谢。 孙乐依旧每天到五公子的书院去两次,不过她一直没有碰到五公子,也不知他去哪了。孙乐自顾自地来去,在书房的时候就忙着分门别类,忙着阅读竹简上的内容。 至于在家的时间,她除了每周弄一顿米饭炒菜外,便是忙着练习太极拳。她到了现在,练习太极拳已经成了习惯,只要一天少练了半个时辰,她的心中便有点发慌,总觉得自己有什么重大的事没有完成一样。 五公子足有两三个月没有回来,转眼间春天已到,天地一片新绿。而这个时候,孙乐已把他书房中的竹简择主要的内容给熟记如流。 孙乐和弱儿两人站在木屋的墙壁旁比划着,孙乐笑逐颜开地说道:"弱儿,你可壮了高了很多哦。"确实,这样天天食ròu,现在的弱儿已恢复了十一岁男孩子的体格,还略显粗壮。 弱儿双颊红朴朴地笑逐颜开,孙乐见他笑得欢,便转身向卧房跑去。 她一直跑到c黄边,趴下身子钻到了c黄底下掏啊摸的。 弱儿大是好奇,他小跑孙乐身后,也趴在地上向她看去。 只见孙乐在黑乎乎的c黄底找了好一会,终于拿出一个包得紧紧的小包来。不一会,孙乐爬出了c黄底。 孙乐灰头扑面地一钻出来,便对上同样伏在地上的弱儿,不由一笑,"弱儿,你这是干嘛?" 弱儿连忙站起身来,跳到她身边便去抢那个小包。 孙乐手一扬,把小包高高举起说道:"这可是易碎的东西,别抢了。"说罢,她转身冲到了几前。 把包放在几上,孙乐几次伸手去解那小包,几次手都有点颤抖,她不理一旁好奇而纳闷的弱儿,咬着牙自言自语地说道:"不行,还是洗一把脸再说。" 她想到这里,便把小包放下,人也如一阵风一样卷出了房间。 弱儿见她一走,忙跑到几前迫不及待地把小包打开。 孙乐刚跑到井水旁,便听到屋子里传来了弱儿的暴笑声,"哇哈哈哈,不过是一面铜镜呢!姐姐你居然把它当成了什么宝贝!" 他的笑声实在太响亮了,令得孙乐有点臊,她红着脸哼了一声,扭过头专心洗起脸来。 弱儿翻来覆去地看着手中的铜镜,声音放低很是不解地嘟囔着,"照镜子又不是丑事,姐姐用得着这么小心,这么紧张吗?" 孙乐这时已来到门外,听到弱儿的自语声,她嘴一撅,暗中想道:你这个小屁孩怎么会明白一个女孩子的心? 她看着被弱儿摆在几上的铜镜,深吸了一口气,才向它大步走近。 慢慢地走到铜镜旁,孙乐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坚定而缓慢地把铜镜摆正,面对着自己。 一个女孩的脸出现在镜子中! 女孩脸红朴朴的,双眼明亮,头发泛黄但不再稀疏。 她的脸上,坑坑洼洼还在,不过那青紫发黑的颜色已经平复得差不多了!粗看上去与旁边的皮肤没有多大区别。 只是一眼,孙乐的眼中便是一红,两行眼泪慢慢地顺颊流出。 终于,她的面目看起来不再丑得显眼,不再丑得让人发堵了! 她现在这副样子,走在最贫穷的集镇上时,应该不会比那些穷苦人家出身的,又黑又干又瘦上的女孩子儿丑了吧? 孙乐,加油!再努力一把,你就不比府中的普通丫头差了!只要再努力一点,再好一点,应该就没有人会骂你是丑丫头了! 第42章书房应对 而且,孙乐发现自己身上,手足上带着青暗的肤色也好转了不少,渐渐接近正常了。 弱儿坐在一边笑眯眯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她脸露喜色,不由小嘴一扁,"一会紧张一会笑成这个样子,真是想不明白。" 孙乐突然转头对上他,双眼亮晶晶的,"弱儿,你没有发现我变好看了?" 弱儿歪着头认真地看着她,在孙乐的期待中,半晌后摇了摇头,"我天天看着你,没有感觉。"孙乐大是郁闷,"但是,"弱儿声音一提,"我知道你又长高了,你现在比我高了一个半指节了。" 现在换成弱儿郁闷了,孙乐嘿嘿笑得十分欢快。 孙乐伸手支着下巴,望着镜子里面的自己,越看越是舒服。她以前一看到自己这张脸便胸口发堵,这好不容易不发堵了,她心中的快乐真是难以形容。 孙乐的快乐一直持续到她来到五公子的院落前。 一进院落,她便看到一条油亮的水牛车停放在院子中,一个仆僮正把那条牛牵走。 这是谁来了? 孙乐还在奇怪,几个月没见的阿福在右侧边冲她挥着手笑道:"哟,孙乐来了?还真是女大十八变啊!只不过几个月不见你,就变得好看很多了,不再是丑八怪了!"话是这样说,阿福打量她的目光中还是带着几分探询。 阿福这句话一说出,孙乐欢喜得见眉不见眼了。紧接着她心中格登了一下,连忙小跑到阿福面前,"福大哥,你跟五公子回来了?" 阿福笑了笑,"是啊,回来了,这个年都是在外面过的,还真有点想家啊。"他说到这里,见孙乐时不时拿眼瞟向竹林里面,不由笑了。五公子远远地对阿福说道:"阿福,把车上的竹简给搬到书房去吧。" 说罢,五公子和雪姝手牵着手径自转入岔道离开。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发现孙乐也在。 阿福应了一声,回头对孙乐说道:"孙乐,你还愣着干什么?过去搭一把手。" "诺。" 孙乐把竹简帮忙搬到书房后,便开始整理书房,阅读五公子带回的竹简。 她正看得入神之际,一阵脚步声从外面传来,那从容优雅的脚步声一入耳,孙乐便马上知道五公子进来了。 她连忙放下竹简,退到几后。 五公子一身白色绸衣,风神如玉,他一进来便看到了孙乐。对上孙乐,五公子怔了怔,奇道:"咦,你的脸好了很多啊?" 孙乐眼睛眨了眨:咦,他怎么说我的脸好了很多,好似我以前是生了病中了毒才那么丑的似的。 五公子见她愣住,笑了笑走到书架旁。他翻开了两个竹简,顺手放下又转到后面的书架去。 孙乐见他在寻找着,便轻声说道:"五公子,你要看哪一篇?" 五公子皱眉道:"齐地志。" 孙乐走到他身侧,从书架上拿出一卷竹简,"五公子,这个便是。" 五公子接过竹简,翻了翻笑道:"还真是呢,你找得很快呀。" 孙乐温驯地应道:"禀五公子,第一二个书架放的是五公子常看的各地杂记,第三四五六书架放的是经史和各家学说。" 她话还没有说完,五公子便把竹简放下,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你居然如数家珍,难道这些你都看过?" 见孙乐并没有反对,五公子惊讶地说道:"我这书房中的竹简,少说也有五六千册,你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都看了?" 孙乐应道:"只是过了一眼,并不能熟背。" 五公子盯了她一会,点头道:"你果然聪明。" 说罢,他便不再理会孙乐,拿着竹简走到塌上跪坐下,认真地翻阅起来。 孙乐退到他身侧角落里静静地站定。 过了好一会,五公子忽然说道:"孙乐,你说这太平盛世可以再延续五十年否?" 孙乐没有想到他会问起这个,当下略略沉思后答道:"天子分封天下诸侯便是动乱之由,近数十年来各地诸侯纷纷私铸钱币,开铸铜铁矿,安能再有五十年太平?" 她的声音一落地,五公子便迅速地转过头愕然地望着她。 他的目光炯炯,看得孙乐低下头来。 五公子盯了她片刻,哑然失笑道:"你这话可真是说得肯定啊。何不详细说来?" 孙乐目光微敛,清声回道:"禀五公子,我只是从竹简中了解了一点东西,从来没有见过世面,无法详细说来。" 五公子点了点头,喃喃自语道:"也对。" 他低叹一声,似是无心再看书了,便把竹简放在桌面上。 五公子怔怔地望着前方的书架,眉头微锁,一直都没有说话。孙乐低眉敛目的也没有说话。 一阵难堪的安静后,五公子低低地说道:"这一次,我辗转了齐,梁,赵三地,虽然只是略作停留,与当地权贵见了几面而已,却也感觉到了一些不对的地方。这些诸侯们遍养门客,死士多者数千,一言不合便取人脑袋,令人心中惶惶。" 五公子的声音低沉,娓娓而谈。孙乐静静地倾听着。 五公子的眉头锁得更紧了,略一停顿后又说道:"这种事,我问过父亲属下的门客,他们都习以为常,孙乐,你说这太平日子还可以过上多久?" 孙乐依然低眉敛目,平静之极地说道:"这个要了解了诸侯们的个性才能说清。如果没有人打破平衡,或许可以撑上二十年。" "二十年?"五公子低叫道:"往好地说才二十年?"他盯着孙乐,目光急迫。 孙乐望着有点惊惶的五公子,想了想回道:"五公子,孙乐从来没有出过家门,对世事所知不多,所言或为虚妄。请公子勿在意孙乐的一家之言。" 五公子听她这么一说,勉强地笑了笑,"你老是强调自己不知世事,也罢,下回有什么事,你就与我一起出门吧。以你的聪明,或许能在关健时助我一臂之力!" "公子垂青,孙乐敢不从命!" "回去吧,开春了,正是杂事繁多的时候,也许过半个月你就有出门的机会了。" 第43章十九姬 正在这时,一个含着鼻音的少女声音从门外传来,"放我进去!放我进去!我要面见五公子!" 那少女的声音有点耳熟,孙乐正寻思间,听到旁边的五公子喝道:"什么人!居然如此吵闹不休?" 他的声音清贵而威严,一传出外面的叫声便是一顿。 可是刚安静不到片刻,那女声陡然把声音一提,叫道:"姬五!你怎能如此过份?我到了你府中也有半年了。这半年来,我竟是见你一面而不可得!你怎么能这样?" 说到这里,那少女嘤嘤地哭泣起来。 孙乐这时已经听明白了,那哭泣的少女正是十九姬。 她转过头,见五公子眉头微皱,表情有点疑惑,便低声说道:"她是十九姬,好似是什么姓庄的大户人家的女儿。" 五公子这才恍然大悟,他轻哼一声,"怎么让她闹到这里来了?孙乐,你去打发一下!" 孙乐一怔,低声应道:"诺。" 她慢慢地向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暗暗叫苦:打发一下!五公子说得可真是简单!十九姬要是这么容易打发她就不会令阿福都头痛了啊。 她走得很慢,不停地思索着。而门外十九姬的哭声已是越来越凄厉了。孙乐虽然还有点小聪明,可对付这种场面是一点想法也没有。 当孙乐出现在房门口时,十九姬正被两个剑客反锁着手臂,紧紧地拖在原地不让她朝前闯。她泪水横流,头发微乱,已是花容失色。 十九姬一听到脚步声,便迅速地抬起头来。她一见到来的人并不是五公子而是孙乐时,双眼中不由露出无比的失落来。 孙乐径直走到她面前,十九姬看到她走近,双脚朝后一阵乱踢,被反剪的双臂一阵乱甩,叫得声嘶力竭,"丑丫头,五公子呢?我要见五公子!你这丑丫头凭什么来见我?" 在十九姬的尖嚎中,孙乐走到她身前半米处站定。她静静地盯着十九姬,一言不发。 也许是孙乐的眼神太过平静,平静得让十九姬心慌,也许是孙乐的目光中微带怜悯,怜悯得让她受不了。 十九姬慢慢地停止了尖叫和挣扎,她昂起带着青紫的俏脸,双眼恶狠狠地瞪着孙乐,"丑八,丑丫头,"她本来是要叫'丑八怪'的,可孙乐现在的样子已经说不上很丑了,所以她叫到一半又改了口,"你盯着我做甚么?我要见的是五公子,你还不给我滚开!" 孙乐对上她微红的双眼,静静地对身后的一个侍女说道:"去拿面铜镜来!" "诺。"那侍女奔跑如飞,不一会便拿了一面铜镜过来了。 在众人的疑惑中,孙乐把铜镜伸到十九姬的面前,徐徐地说道:"十九姬,看看你自己!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了!" 十九姬头一扭,倔强地不去看镜中的面容,她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再美,再有仪容又怎么样?半年了!足足有半年了!这半年中我一天又一天的守着日头升起,日头落下,就是盼着他能过来。可是呢?可是我还不如你这个丑丫头!至少你还可以呆在他的身边看着他!" 十九姬的声音凄惶中带着深情,让人听了心中泛酸。孙乐苦涩地想道:五公子啊五公子,你欠的情债何其多也! 孙乐静静地等着十九姬说完,等她喘气休息时,孙乐慢腾腾地收回铜镜,"不错,你很美,家世也不错,可是五公子就是把你晾在一旁便是半年,看也不看一眼!十九姬,你有没有想过,西院中痴迷他的女子中又有几个长得比你差的?你就不能另想想法子,来一步一步让五公子对你刮目相看?来一步一步地接近他,让他注意你的与从不同?你在这里撕泼叫骂,难道这是让一个男人喜欢你的方式?" 孙乐这一席话娓娓而谈,直听得十九姬一愣一愣的。 孙乐一边慢慢地说道,一边在心中暗自发笑:看来效果不错,也许能把她劝回去。 孙乐现在一门脑子只想尽快把十九姬给打发了,反正以后她要是再来了,阿福自会应付。 十九姬怔怔地看着她,她看得十分认真,一脸的若有所思。过了好半晌,十九姬幽幽叹道:"你是说,学你?" 孙乐一噎,她眨了眨眼,半晌才笑道:"我长得丑,可不敢有非份之想。你美丽聪明,能想的法子多的是,无须学我。" 十九姬静静地盯了她两眼,慢慢地掉转头。看到她转头,两个剑客把手一松,任十九姬走了出去。 孙乐一看到十九姬离开,不由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她抿着唇望着十九姬的背影,低声对自己说道:"痴者苦!求不得最苦!人生本已多苦楚,何必呢?何必呢?" 她的声音刚刚一落,身后一个清悦的声音传来,"痴者苦?求不得最苦?孙乐,这两句话可以回味再三。不止是这两句,你刚才所说的一席话,不似你这种年龄说得出口的!" 正是五公子的声音。 孙乐一听,身子不由一僵。 这时五公子缓步走到她的身边,他瞟了一眼逐渐隐入竹林中的十九姬,转头对上低头不语的孙乐说道:"你小小年纪,想不到这话说得却是老气横秋。孙乐,你居然在这里教十九姬如何接近我?" 孙乐连忙小声应道:"骂她凶她打击她已无用。" 五公子瞟了她一眼,没有回话便转身离开。 孙乐直到他离开后,才转身向回走去。当走出五公子的院落时,她伸袖拭了拭额头上的汗水,暗暗忖道:做这种事还真是里外不是人。 孙乐回到西院时,西院的众女时不时的伸出头来向她问一声好,这个变化是近几个月才有的。也许这些女人终于想通了:孙乐这人长得不好,性格也不惹事,又是五公子身边的人,实在没有必要把她当成敌人!那样没有好处呢。 当孙乐回到自家的地坪中时,正好瞟到围墙处溜进了一个小小的身影。那身影如猴子一样,动作利落,熟练至极,显然已爬墙过无数次,可不正是弱儿? 孙乐笑了笑,这个弱儿近半个月中经常爬墙外出,问他却什么也不说,也不知干嘛去了。 第44章十九姬的要求 弱儿蹑手蹑脚地溜进了房门,他双眼一转,便看到孙乐站在卧房整理着c黄铺。 "姐姐!"弱儿冲到孙乐面前大声叫道。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欢喜,孙乐转过头来看着他,上下打量一眼,笑道:"都成泥猴子了,还不快点去洗干净?" 弱儿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声音朗朗地说道:"姐姐,我长大后娶你当正妻哦!" 他这是突然说起,孙乐不由吃了一惊。她诧异地盯着弱儿,盯了半晌后失笑道:"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了?" 弱儿双眼十分光亮,他扁了扁嘴,"我很认真的,而且我也做得到!姐姐,你以后会很欢喜的。"他点了点头,十分认真地说道,"会非常非常欢喜!" 孙乐忍俊不禁地连连点头,"好的好的,我一定会很欢喜的。我的弱儿准备长大后娶我呢,嘻嘻。" 弱儿很严肃地点了点头,"恩,你欢喜就对了。不过姐姐,我知道你喜欢五公子,你可不能让他碰了你哦,不然我会很麻烦的。" 孙乐嘴角上扬,笑道:"好,好,我不会让他碰我。"说到这里,她声音一低,苦笑道:"我长得这么丑,也只有我的弱儿才会担心有别的男人看中我了。" 弱儿扁嘴说道:"那些娘们都在说你越来越好看了。" 孙乐听了心中一喜,她笑得见眉不见眼,"真的?真的?她们都说什么了?"她实在笑得太欢了,几颗白牙亮晶晶的在太阳下发着光。 弱儿见到她这个样子,轻哼一声,鼻孔朝天不去理她。 孙乐走到他面前,笑逐颜开地把脸凑到弱儿面前,"弱儿,说说嘛,姐姐喜欢听呢。" 弱儿手一伸,叭地一下在她的脸上印了一个泥掌印,"别闹了,这么大的人还闹!"他很严肃地喝出这句话后,身子一缩,便溜到了门外。 孙乐直到他的身影出了房门时,才瞟到他那乌黑的爪子,也才记起他那一身的泥土。当下她伸手朝脸上一摸,摸出一把泥后不由怒道:"弱儿,我要杀了你!" 她踩得泥土地蹬蹬作响,气势冲冲地向门外跑去。刚出门,便看到弱儿提了一桶水进了房。弱儿提着井水与孙乐大眼瞪着小眼,"姐姐,我还没有正式娶你呢,你就准备服侍我洗澡啊?" 他看到孙乐睁大眼傻呼呼地望着自己,显然被自己的话给惊住了。弱儿大乐,他一边弯腰提着水桶继续朝里面走,一边吩咐道:"姐姐,我今天很高兴,我要吃ròu!我还要吃你炒的菜!" 孙乐转头看着他进入浴室,扁着嘴郁闷地说道:"不弄!不炒!才不炒呢!"说是这样说,她还是转身朝厨房走去。 弱儿把桶放下,回过头冲着她的背影做了一个鬼脸。 野猪ròu已被两人吃了大半,狼ròu也所剩无几,而那些稻米,则早就吃完了。望着那些ròu,孙乐却有点为这春暖花开发起愁来。春天来了什么都好,就是这些熏ròu啥的不好保存,动不动就生蛆。 孙乐这一次准备炒的是兔ròu,她一直都想找到辣椒,可是一直都找不到。虽然弄了一些椒子,却不是辣椒那味儿。 现在时间还早,孙乐想到现在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便蹿到后院寻找起可以食用的青菜或调味品来。 春天了,大地绿油油地一片,原本人多高的杂糙只剩下一点枯黄的残痕,被掩盖在摇曳的嫩糙之下。 孙乐一边在后院的树林中行走,一边想道:去年来的时候多想进来看一看,却根本寸步不行,现在好了,一眼就可以看到边。 树林中青糙很多,不一会孙乐便发现了一大堆大堆的地菜。"三月三,地菜煮鸡蛋",地菜正是刚刚钻出土面,嫩得煞眼的时候。孙乐眉开眼笑地想道:看来这个把月的青菜是有着落了。 她记得地菜的香味极其清远,让人口齿留香,唯一的不好就是太耗油了,还是不能常吃啊。 那头野猪,她炸了不少油留在那里炒菜呢。 她想着想到,开始口水泛溢。 孙乐又转了一会,看到了几大丛螺公糙。这种开黄花的小糙可也是好食用的。 后院树林面积不大,她走了十分钟不到便逛遍了,发现可以充作青菜的有四种野糙。逛完后,她蹦跳着来到长满地菜的地方,蹲身拔了起来。 她拔了一大把地菜,细细地挑捡干净,把叶子摘下呆会就炒食,把可以去风湿的根精一并洗干留下。 她手脚麻利,当弱儿洗完澡时,她已把姬府送来的面食重新温热了,ròu也炒熟,正在炒着地菜。 地菜的清香混合在ròu香中,远远地飘了开去。 随着这两种菜香远扬,一个个少女从自家木屋里伸过头向这边看来。 圆脸侍女小心地看了一眼自家小姐,低声说道:"小姐,我们回吧,上一次那男孩就说了,这菜不能外传的。" 十九姬艳丽的脸上带着几分坚决,她一眨不眨地看着在厨房中忙碌的孙乐两人,低声说道:"我知道的。" "那,我们走吧?" "不走!我有法子的。" 孙乐这时把青菜也炒好了,她把两只陶碗一并放在几上,给弱儿盛了一碗饭,再慢慢地吃了起来。 弱儿笑容满面,一脸的幸福。他一边吃一边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孙乐,暗暗想道:姐姐这门手艺怕是天下无双!就算是他们,也定没有享受过我此刻享受的美味! 两人都是长身体的时候,虽然努力克制吃饭的速度,不过几分钟便已吃了大半。 正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不一会,那脚步声在房门外停下,十九姬的声音传来,"孙乐,我有事找你。" 孙乐刚抬头,门吱呀一声,十九姬已走了进来。 她站在门坎处,双眼盯了一眼摆在几上的两样菜,抬眼对孙乐说道:"孙乐,你出来一下。" 孙乐放下饭碗,走到她面前,"什么事?说吧。" 十九姬高挑的眉头微拧,"你今天说的话我回去后想了想,觉得有道理。我想向你学习。"见孙乐要开口,她又继续说道,"我可不是想学你那招逢迎讨好的招数,我要你把这些菜的做法告诉我!" 她伸手朝着几面上的兔ròu和地菜一指,喉中滚动了一下。 第45章威胁 孙乐有点好笑:这十九姬怎么说话的?有求于人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 她哪里知道,这些女人从来都认为她出身低下,虽然她会识字,还有了姓,可她就应该是贱民!对于这个身份的孙乐,她们是想敬都敬不起来。 十九姬指着那两样菜,很自然地说道:"你弄出的菜特别香,我要学会后把它奉给五公子食用,他一定会对我刮目相看!孙乐,到时我成了你的主母,会对你有回报的!" 见孙乐不开口,她又加上一句,"当然,现在我也不是白学,我愿意拿出五斤金来学你这手艺!" 十九姬一直说到现在,也只有这句话入了孙乐的耳中。孙乐一听到有五斤金,双眼不由一亮。十九姬见孙乐有点意动,下巴一扬,俏鼻朝天地盯着孙乐。 弱儿见到十九姬这副模样,不由哼了一声,"姐姐不会教!你还是回去吧。" 十九姬瞪了弱儿一眼,转头看向孙乐,下巴微抬一脸傲慢地说道:"你怎么说?" 孙乐静静地回道:"弱儿的话就是我的话,十九姬你请回吧。" 说罢,她手按上门准备关上。 孙乐这种平静中的漠视,使得十九姬十分火大。她深吸了一口气,"孙乐,五金已经不少了,你想要多少?" 孙乐对上她的双眼,摇头静静地说道:"金子给我我也用不上,弱儿的话就是我的话,你还是另想法子吧。" 十九姬盯着孙乐,为她的一再拒绝很是恼火。她吁出一口气,压抑着怒火说道:"孙乐,你到底要怎么样?" 弱儿蹭地跑到两人面前,朗朗地说道:"我姐姐只是要你离开!"说罢,他的手也朝门上一放,用力一关! 十九姬气得脸色发青,她上前半步用身子挡住了房门,使得它关不上。她转向孙乐,冷着脸说道:"孙乐,你不要太嚣张了!" 孙乐笑了笑,"我不嚣张。十九姬,你想站那就站吧。"说罢,她牵着弱儿的手向几旁走去,捧起饭碗又吃了起来。 十九姬银牙一咬,低声喝道:"孙乐,你所吃的是兔子ròu吧?这ròu从何处而来?" 见到孙乐和弱儿抬头看向自己,十九姬眉头一挑,"你们前阵子吃了不少野猪ròu,狼ròu吧?那些又从何而来?你可别跟我说,这是你们买来的!孙乐,你们是从这后山自己弄来的吧?姬府也少了ròu食,为什么自己不去后山捕猎野兽?你明白这其中的缘故吗?" 十九姬说到这里,下巴一抬,极其傲慢地说道:"如你这样出身低贱的人,又怎么会明白这个道理?我告诉你!这后山所有的野兽,都是为了秋时的狩猎节而留用的!到了狩猎节,各地城主会来,姬府的本家会来,连齐侯也会来!孙乐,如果我把你私自狩猎后山野兽的事上报,你会得到什么下场?" 十九姬说到这里,抬起下巴得意洋洋地盯着孙乐,等着她惊慌失措。 不过令她失望的是,孙乐并没有惊慌失措,而是一脸平静。 孙乐正在寻思着,十九姬这席话听起来很在理,她从竹简上看到过,秋时狩猎确有其事。它是这些贵族人家的一个重要娱乐活动。 但是,它的重要性也仅止于此,因为各地都要举行这种狩猎节,十九姬所说的姬府的本家会来,齐侯会来的话并不足信。同样是狩猎,他们在自家后山上进行也是一样。 还有一点,自己这ròu食是去年秋天弄来的,到现在都有四五个月了。各房的姬妾们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在吃着ròu食,为什么她们从来不说?十九姬以前也不说,直到现在想威胁自己才拿出来说事? 看来这事并不那么严重。 孙乐沉呤了一会,慢慢抬头看向十九姬。 她明亮的双眼静静地瞅着得意洋洋的十九姬,直瞅得十九姬拉下了脸,愠怒地瞪着她,孙乐才慢腾腾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去上报吧!" 啊? 十九姬显然没有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她睁大眼愕然地望着孙乐。 孙乐这时已转过头去,慢长斯理地啃起兔子ròu来。 十九姬不敢置信地瞪着孙乐好一会,见她始终不再理会自己,便重重地哼了一场,转身气冲冲地跑开。 弱儿见她走得远了,便把房门重新带上。他坐回原处,望着神定气闲的孙乐低声说道:"姐姐,只不过是个小小的狩猎节呢,哪有这么严重。"孙乐点了点头,轻声回道:"这事可大可小,我得找机会向五公子说一说才行。" 第二天,孙乐在照常练过太极拳,清洗干净后便向五公子的院落走去。 春天了,到处青糙绵绵,路过的楠竹竹中也不时冒出一丛丛笋尖来。孙乐看着那些笋子,不由咽了一下口水:好久没有吃过笋子了,那味道真的很香呢。 她来到书房中时,五公子早就坐到了几旁提笔写着什么。孙乐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身侧。 在这个时候,茶叶还没有被大规模的使用,熏香虽少,五公子却不爱。孙乐当五公子在的时候,通常有点不知道做些什么才好的感觉。 太阳光透过木纱窗照进来,一束束光亮中,无数灰尘在飞舞,孙乐望着那些尘粒,一时出了神。 她一直到身边传来"叭"地毛笔放下的轻响,才惊醒过来。 孙乐转头看向五公子。太阳光下,五公子嘴边的茸毛淡淡地反着光,那张俊美之极的脸上也显得生动多了。 五公子把毛笔扔到几上,长叹了一声,伸手揉向额头。 孙乐走到他身后,低声说道:"五公子,可要松松肩?" 五公子回头看了她一眼,正要点头,转眼又摇头说道:"不用,这松肩是侍女所做的事,你是士,无需自贬身份!" 他的声音清亮温和,让孙乐心中一暖。 孙乐见他似是心情不佳,轻声道:"五公子,现在正是春暖花开,糙长莺飞之时,何不骑马踏春?" 五公子打量着她,"糙长莺飞,骑马踏春?这话说得妙!" 孙乐见他似有点兴趣,笑道:"承蒙五公子夸奖。可惜现在正是春天,动物正是孕育下一代的时侯,不然猎一两只野猪来食用,那更是乐趣无穷。记得去年秋天我就用陷阱在后山处弄到了一头野猪呢。" 第46章要出远门了 五公子笑了笑,"春生夏长,春天是不宜捕猎。"他看向孙乐,表情淡淡看不出情绪,"没有想到你一个小女孩子,居然对捕猎也感兴趣?" 孙乐抿唇应道:"我听老人说过,少年人长身体之时需要常食ròu食,方能长得高大健壮,便寻思着弄一些野味来吃。" 她现在这话就说得很明了,说完后,孙乐眼皮微敛,心口砰砰地跳了起来。 一阵沉默后,五公子徐徐地说道:"食ròu长身体?甚好。但后山乃家族狩猎之处,以后不能去了。" 孙乐大喜,她微微一福,应道:"诺。"她暗暗想道:都说五公子为人宽和善体人意,果然如此。他一听我说食ròu长身体,便宽容了我的所为,他,他真是一个好人。 五公子把竹简朝几上一放,站起身来,"跟我走走去。" "诺。" 两人走出之时,站在两旁的侍女都躬身行礼。 五公子慢步踱出,孙乐低头跟在后面。两人静静地走着,来到竹林处,五公子抚上一根碧竹,望着远山出了一会神,"孙乐,你说人生最大的欢喜是什么?" 孙乐微微抬头,敛目答道:"居有竹,食有ròu,出有车,无灾难祸患,有至亲相伴,足矣。" "居有竹,食有ròu,出有车,无灾难祸患?"五公子喃喃念道,他嘴角略弯,"这并不容易。"他望着孙乐,"孙乐有丈夫之志矣!" 孙乐低下头来。 五公子见她有点不自在,淡淡说道:"你容貌已大有好转,再长大几岁想来会可人些。到时我帮你另许一个好人家为妻吧。至于你所说的大欢喜,那是男人们求的事。" 五公子这席话语重声长,充份体现了一个主人的关爱之情。孙乐低头不语,她思潮起伏,一时说不出是苦还是甜蜜。 正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从侧门处传来。两人回头看去,对上了匆匆而来的阿福。 阿福大步走到五公子面前,略略一躬,朗声说道:"五公子,府主令你速速前去。" 五公子长袖一扬,转身说道:"那走吧。"阿福紧跟其后。 孙乐目送着两人离开,转身走入书房中。她一直忙到规定的时间才离开书房回到西院中。 木房中,弱儿又不在了。孙乐拉开架式,慢慢地打着太极拳。她一开始还思绪繁乱,想着五公子所说的嫁人的话,不过用不了两分钟,她便心如止水。 下午五公子不在,孙乐看了一会书便回到房中继续练习太极拳。她练得汗水淋漓之际,望着空荡荡的木房里,突然想道:弱儿这阵子老是神出鬼没的,也不知在干些什么?哎,不会是有什么人找到他吧?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岂不是过不了多久便会离开我? 她一想到弱儿离开自己,自己又要一个人呆在这空荡荡的房间中,便是一阵失落。 甩了甩头,孙乐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给甩到了脑后,又认真地练习太极拳来。 到了现在,她基本是三天照一次镜子,望着铜镜中那越来越可以入眼的面容,孙乐有时也会奇怪:我练习太极拳,明明只是为了强体健身,它怎么会对我的面容有这么大的改善呢?难道真是女大十八变? 孙乐根本不相信那女大十八变的话。她自己知道自己的事,她这副面容,就是被毁坏了的树木,如果是正常的变好是不可能变得这么大,变得这么明显的。 日子在平平淡淡中过去了半个月。这一天,孙乐一大早起来练了会太极拳,正准备到井水中提水洗浴,阿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孙乐,在不在?" 孙乐连忙应道:"在呢。" 阿福叫道:"五公子令你速速前去,他在正门外侯你。" 孙乐连忙应了一声。心中却纳闷地想着:五公子在正门外侯我?难道是要出远门了? 想到要出远门,她的心中不由大是期待起来。提了井水冲洗干净后,孙乐穿上崭新的麻衣和糙鞋,整理了一个小包袱,把那剩下的刀币留下,在厨房泥土上用石头写上一句:弱儿,我可能会与五公子出远门,一个人在家小心。 出门时,她几次想去把那埋好的金子取出一碇来,却想着时间太匆促了作罢。 姬府的大门,位于主院处。与孙乐的西院足有二三里的距离。孙乐走了好一会才赶到门口。她抬头看了一眼那麻石搭成的,足有三丈高的巨大拱形石门,这地方她一直都没有来过,也原以为会一直没有机会来的。 大门外用青石铺了数百平方米的地坪,现在那里停着二十来辆马车和牛车。至于跟在后面的驴车就有百来辆了。 马在这个时代是珍贵物品,平常富裕人家都难得一见。现在那停在最前面的五辆马车,每辆马车前都有两匹高大骏马。 那二十来辆牛车上,都坐着一些高冠博带的人,这些人身上都有一种饱学宿儒的气质,让人一看就觉得高山仰止。 就在马车和牛车的旁边,也挤了十几个青少年人,这些人有的背着背蒌,有的整理着行李。孙乐只瞟了一眼,便发现那些驴车中坐了一些绮貌华年,个个长相都不逊于西院诸女的美丽少女。 孙乐人小,又是个女孩子,地坪中的偶尔有人朝她看了眼,便是瞟一瞟便转过头去。 孙乐穿入人群,小心地寻找着阿福和五公子的身影。 她寻找了好一会,才在第三辆马车的背面看到了低头忙碌的阿福。 孙乐心中一喜,她迅速地蹿到阿福身后,脆脆地叫道:"福大哥?" 阿福转过头来,"怎么才来?车队马上就要出发了。" 正在这时,马车帘掀开,一张俊逸清冷的脸露出来,这人黑发飘拂,双眸如星,可不正是五公子?五公子看着孙乐,点头说道:"来了?上来吧。" 孙乐睁大眼,一脸的不敢置信:五公子要我上他的马车? 五公子见她迟疑,淡淡地说道:"你是我的书房侍婢,自然侍奉左右。" 孙乐闻言轻应了一声,走到马车旁踩在辕门上便向上爬去。这大半年里,她经常练习太极拳,又擅长爬树,身手可不是以前能比。足板在辕门上一蹬,孙乐便蹿入了马车中。 第47章五国之会 马车中,五公子正半倚在塌上看着手中的竹简。两个清丽的双胞胎少女正跪坐在他身后,一左一右地给他揉搓着肩膀。马车中,镶嵌在车架上的香炉中正袅袅飘出一缕香烟来。 而五公子本人,穿着一袭月白色的内衫,外面随意披着一件青色披风。 这时的马车中,充满着一股富贵安逸的气息。 孙乐见状,慢慢退到马车壁处,安静地跪坐着。 不一会功夫,车帘再次掀动,阿福也进来了。 阿福来到孙乐左侧同样跪坐下,"五公子,要出发了。" 五公子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不一会,外面有人吆喝了一声,马车便晃动起来。 马车颠得有点厉害,五公子把竹简放下,背部向后一倚,靠着塌几闭目养神起来。 阿福转头看着孙乐,笑道:"孙乐,这是不是第一次坐马车?" 孙乐轻应道:"诺。" 阿福赞道:"你不错,不管在什么地方都很安静。"孙乐低声道:"谢福大哥夸奖。" 阿福呵呵笑道:"这不算夸奖,要不是因为你这一点,五公子也不会临到出行时想到了令你一起去。"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这一次叫你去,是参加五国之会。" "五国之会?" 孙乐诧异地问道。 阿福点头道:"正是,我们齐与梁,陈,燕,赵一起,聚集各地才智之士的一次聚会。" 对着孙乐亮晶晶的眼睛,阿福笑了,"感兴趣了吧?这一场聚会可热闹着呢,三年才有一次。小丫头运气不错,这次可以好好的见见世面了。" 孙乐惊喜地应道:"诺。" 阿福笑了起来。 这时,五公子淡淡地开了口,"孙乐,念给我听。"说罢,他把竹简扔了过来。 孙乐伸手接过,打开竹简慢慢念了起来。 这卷竹简的内容说的是一些阴阳五行与治国安邦间的相互关系的理论。有点像孙乐以前读过的战国百家中的阴阳家的言论,但要简单粗浅得多。 孙乐在识完常用的隶书后,平素有意无意会跟五公子交谈一些,她所交谈的内容,常有一些她所识得,但不能准确发音的初识隶书混在其中。这样持续了多次后,现在已能把所有的隶书都准备认出,准备发音了。 也许是心理作用,孙乐这时的声音可清脆多了,远不是刚来时那卑怯软弱的语调能比。 她清脆的声音在马车中朗朗传出之际,一个青年的笑声从旁边传来,"五弟,你这是干什么?坐在马车上也令美人给你读书啊。" 笑声中,阿福连忙身子一探,把车帘掀了起来。 一辆马车正与他们的马车并行,马车中,一个黑衣青年搂着一个美丽的少女,正探头向这里看来。 这个青年与五公子长相有三分相似,不过与五公子的清冷如月不同的是,这青年浓眉大眼,双眼如电,鹰钩鼻,透着几分阴狠和精明。此时怀中少女正摘着一颗葡萄样的水果塞到他嘴里。青年一边含着,他那双眼睛则向众人看来。 青年一眼便看到了手持竹卷的孙乐,瞟到她时,他的眼中露出一抹失望,"居然是个丑丫头!我说老五啊,你用得着把这样的丑女也带在身边吗?"五公子并没有回答。 那青年也只是随口说说,他转向五公子背后的双姝,只是一眼便双眼大亮,"好你个老五!我早就听人说过,你离家半年弄回了一对姿色绝佳的双女,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他说到这里,不由狠狠地咽了咽口水,那放在双姝身上的目光更是瞬也不瞬。直盯了好一会,青年才说道:"老五,你这对美人儿什么价可以换来?" 五公子淡淡地回道:"三哥,你就死心吧,我不会换的。" 三公子被他果断的回答给噎住了,半晌才重重一哼,刷地一下把车帘拉下了。 五公子看向孙乐,"继续念。" 孙乐轻应了一声,继续念了起来。 她才念了五句,三公子突然打断她的话,问道:"孙乐,依你看我这三哥是何许人也?" 孙乐的声音不由一顿,她轻声回道:"有大志向之人。" 五公子闻言不由嘴角一弯,他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孙乐,"何出此言?" 孙乐答道:"他刚才第一眼看的是我这念书之人。" 五公子目光中露出一抹赞许,他低叹道:"孙乐真不愧是聪明之人。我这三哥整日纵情酒色,可他竟然瞒不过你的眼睛!" 孙乐依旧表情平静,低头不语。 阿福在一旁笑了起来,"这还是五公子眼力过人。谁想到如此平庸丑陋的稚女居然会是个才智之士?五公子,这一次我们一定能在本家面前露一露脸!" 五公子嘴角微扬,没有回答。 孙乐一脸平静,心中却在激荡:五公子这次出行原来是负有任务呢。 她的眼角瞟了一眼那对美丽的双胞胎,暗暗想道:也不知这两个少女,是不是他奉给本家的礼物? 孙乐这样一想,心中不由有点不舒服。不过她一向不愿意枉作猜测,这种不舒服只是偶尔浮出便被压下去了。 马车还在颠簸着,而且颠得很剧烈,孙乐摇着摇头,便有点头晕不适起来。难道是晕车了?孙乐暗暗想道:她可不想这事发生。如她这样不起眼的人物,在这种时候是不能生病惹人烦的。 正在这时,五公子低声说道:"唱一支歌听听吧。" 双姝同时应道:"诺。" 她们正要开腔,只听得一阵悦耳的歌声从外面传来,"藁砧今何在?山上复有山。何当大刀头,破镜飞上天。" 这歌声十分的悦耳动听,直是声飘十里,久久不绝。两女听了不由有点开不了腔。五公子摆了摆手,示意她们不必要唱了。 他侧耳倾听了一会,向阿福问道:"这声音有点耳熟。" 阿福恭敬地应道:"五公子忘记了?她是你上上次在秦地带来的秦姝,此女歌技惊人,你把她献给了府主。现在想是被放在后面与众姝一起准备献给本家呢。" 这时候,歌声又起,"菟丝从长风,根精无断绝。无情尚不离,有情安可别?" 这支歌与上一支一样,是一首相思之调。可孙乐分明从其中听到了对离别的悲伤。 第48章貌丑之因 马车在不紧不慢地前行,马车中只有孙乐朗朗的读书声传出。这读书声混在周围的吵闹声和叫嚷声中,显得很不起眼。 五公子望着神色不变,慢慢地念着竹简的孙乐,眼中清光淡然。 也许是把心思不再放在不舒服上,渐渐的,孙乐的头晕和不适都消失了。 竹简并不厚,她念了半个小时便念了三分之二,这时五公子示意她停下。 五公子转身看向马车外,这车帘刚才被阿福拉开后,便一直没有再挂上。孙乐悄悄地拿眼瞟向五公子,此时的他,正侧身曲肘,缕缕阳光铺照在他的脸上,显得光华夺目,那俊美的五官从侧面看来,如同山棱河岳般灵气逼人。 孙乐只是瞟了一眼,便急急地收回自己的目光。 正在这时,阿福突然对她说道:"孙乐,我越看越觉得你这脸真的好了很多呢,你是用了什么法子好的?" 孙乐诧异地看向阿福,"福大哥,你为什么说好了很多呢?我这可是天生的丑啊。" 阿福闻言一怔,他咧嘴笑道:"当然不是,你这脸是胎里中毒所致。好似神医秦越人都说你这毒无法可解,它不光是会毁了你的容,还会使得你体弱不堪,难以活到成年。真没有想到秦越人的论断也有错误的时候。" 孙乐听到这里,心开始怦怦地跳了起来。 她一直想知道自己这个身体的身世家人,却一直不敢问,也无处问起。现在阿福这话可不简单啊!她胎里中毒居然能请动神医,还能传得阿福都知道,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她这个身体一定大有来历! 孙乐望着阿福,讶异地说道:"福大哥你说什么?我这是胎里中毒所致?" 阿福见她一脸的不明白,说道:"你不知道?你被赶出家门时也有十岁了吧?居然会不知道?哦,是了,你从小便不与世人相见,难怪不知了。" 他说到这里,便瞟了五公子一眼,转头对上孙乐时,已是一脸不欲多言的表情,"好了好了,这个已经过去了。孙乐,你只需记住五公子才是你的主子便是。" 孙乐低低地应道:"诺。" 阿福不愿意说了,孙乐却在快速地思索着。 根椐阿福所说的话判断,似乎自己这副身体还是有来历的,而且她是被赶出来的!她曾经离群索居了十岁! 是了,孙乐啊孙乐,你如果真是贱民出身,你识字的事便会让所有人都大起疑心。你识字的事五公子只是惊讶过,后来再也没有盘问过。这点便说明他可能早就知道你的来历了。 正在孙乐不停地思索时,阿福又说道:"对了,刚才我不是问你你的毒是怎么好的吗?怎么扯到你的身世去了?孙乐,你还没有回答呢。" 孙乐看向阿福,轻声说道:"我天天练拳才好的。" 孙乐天天练习太极拳,而且一练就是那么长时间。久而久之,西院的人和阿福全都明了。不过他们见她那拳软绵绵的,分明就是舞蹈嘛,便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此时也一样,孙乐点了点头,说道:"原来你那舞蹈的作用这么大呀?怪不得你一直坚持呢。不过孙乐你以前为什么不练,如果在来姬府之前就练习的话,可能你的毒早就解了。" 孙乐心中格登一下,她从阿福的嘴里听到了疑问。 她当下苦涩地一笑,低头说道:"我也是到了西院后,衣食有靠,觉得时间太多难以打发这才练习的。" 阿福闻言又点了点头,却不知信是不信。 不过,得到了孙乐的答案后,他便不再询问了,马车中又恢复了平静。 在马车的摇晃中,孙乐瞟见五公子向后仰卧在左边少女的怀中,闭目作休息状。她便转过头看向马车外。 马车这时应该出了姬府的地盘,行走在官道上。可容两辆马车同行的官道上黄尘轻扬。 车队迤逦而行,孙乐向后看时都看不到边。这时靠着他们的马车的,便是一些牛车。牛车中坐的那些高冠博带的饱学之士,吸引了孙乐的目光。 这些饱学之士大多稳坐在牛车里,手中持着竹简正摇头晃脑看着,也不知这么摇晃他们怎么看得进的?他们所坐的牛车,只有顶盖,四面却空的。 孙乐望着他们悠远自得的样子,不由有点羡慕。因为她现在胃又有点发堵了。 正在这时,五公子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你看的是木子,他是我姬府中的首席门客,他见多识广,名扬齐境。" 居然是五公子在向她解释。 孙乐连忙收回目光,低声恭敬地应道:"多谢五公子。" 五公子双眼似闭非闭,舒服地靠在少女的怀中,"你无须如此客气。孙乐,你是一个'士'了,如果你不是一个女人,你会是我的第一个门客。" 孙乐依旧低头感激地说道:"多谢五公子看重。" 五公子摇了摇头,似是在感慨她的多礼,他闭上双眼不再说话。 到是一旁的阿福说道:"孙乐,这一次五国聚会,会有很多才智超群之士参加,你到时多注意一些,替五公子多多着想便是。" 孙乐连忙应道:"诺!" 她见车内又沉默起来,便继续掉转头看向木子,以及木子身后的几辆牛车上的主人。 身后的道路两旁还有五十来个骑驴的青壮年,这些人伴着牛车排成两队前进,每一个都是身着麻衣,体形健壮,腰佩长剑,表情冷肃。 孙乐望着这些麻衣剑客,想道:我上来时可没有看到他们,看来是后来才到的。 这些麻衣剑客一个个面无表情,冷漠而沉稳。孙乐看了几眼,便迎上几双如同寒光的眼眸! 她连忙掉回头,看向走在前面的马车。 走在他们马车前面的,正是三公子。而此时三公子正与怀中的侍女嘻笑打闹着。 第49章姬氏继承人之争 孙乐瞟了他一眼,便越过三公子看向第三辆马车。 第三辆马车车帘拉开,里面端坐着一个面容清瘦,皮肤微黑,双眉如刀的少年。这少年的年纪与五公子相仿,长相与五公子和三公子丝毫不似。虽然不似,不过孙乐只看了一眼,便感觉到他一定也是五公子的兄弟。阿福见她盯着那少年打量,便轻声解释道:"那是十九公子!他的长相最类府主,从小尚武,深得府主宠爱。" "诺。" 阿福徐徐地说道:"三公子,我们五公子,还有这位十九公子,都是府主喜爱之人,同时,也是本家注意着的。孙乐,你读书甚多,应该知道姬姓乃天下第一姓!姬家的势力虽然不为世人所知,可它却是一国王侯所不能比。我们府主只是一城之主,子孙便可称为公子!这种荣耀可不寻常!这次本家有意在各地姬姓族人中选择一个继承人,到时五国才智比赛,出众者一定会被本家所看重注意,你到时可要表现好一些!" 阿福的话说得很缓和,孙乐听了却心中大起波澜,她低声说道:"孙乐只是一个丑陋稚女,能得五公子如此看重,自当全力以赴。只是怕孙乐智慧有限,让公子失望了!" 五公子闭上双眼,淡淡地说道:"你没有必要自轻!" 孙乐应道:"诺!" 她抬头看着五公子,轻轻的,坚定地说道:"公子有托,孙乐必竭尽全力!" 五公子嘴角向上扬了扬,不再说话。 孙乐瞟了一眼五公子身后,一脸单纯娇俏的双女,暗暗想道:五公子就这些话,一点也不避开她们。看来她们真是五公子的身边人了。 她想到这时,心中不由有点一阵发涩。 她连忙低下头,把刚涌出的不快咽了下去,暗暗想道:孙乐啊孙乐,五公子如此身份,他的身边怎么会少了美人?你不能再想了,绝对不能再想了…… 孙乐强迫自己抬起头来再看向外面,她的目光透过十九公子,看向走在倒数第二的马车上。 那辆马车已是隔得远了,再加上车帘拉上,孙乐根本看不出所以然来。 不过,无须她看清,阿福的声音又从旁边传来,"最前面的马车是府主的,排在第二的是四老爷的马车。四老爷是众老爷中最会赚钱的,他走得多,见识广。" 阿福说到这里,顿了顿又说道:"骑驴的剑客们是府中所养的死士,一个个都是以一敌十,剑术高强的悍勇之人。他们只听府主的命令。后面牛车中的食客也是一样,都是府主的智囊。孙乐,你还有不明白的吗?" 孙乐摇了摇头。 阿福点点头,慢慢向车壁一靠,闭上双眼打起眈来。 孙乐哪里睡得着?这车越是晃得厉害,她的胃中越是翻滚。当下,孙乐便把眼光放在道路两旁的景色上。 车队行走得很慢,长长的车队经过的地方,路人纷纷避开。 孙乐还真是第一次走出来,她睁大双眼,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路上见到的行人。 这些路人多是身穿麻衣,有的衣冠整齐者都会乘一辆驴车出行,也有的只是骑着驴。偶然可以看到一些步行的人,多是行色匆匆,满脸风尘之色。 而且,以孙乐的眼光看来,这些人大多脸色青黄,脸有菜色,而且普通偏矮。 这些人在看到这一队长长的车队时,会停在路旁细细地打量着他们。不过那些骑驴或乘驴车的人,在看到这些马车只有两匹马载着时,会露出一个不以为然的表情来。 这个孙乐知道,这时代的身份地位,是由所乘马车的马匹数量来表现的。他们这一队只有两匹马载车,这说明主人的身份地位并不高,至少远逊于王侯。看来,这些人多是一些准备投靠王侯,以博取富贵前程的食客了。 孙乐双眼亮晶晶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脸上不知不觉中已带了笑意。 马车摇晃中,时间过得飞快,到了中午时,车队暂停下来,准备略略休息用饭后再度出行。 府中带出来的侍从个个都很精干,如阿福,那埋锅造饭的动作十分迅速。 孙乐跟在他的身边,点头弄柴什么的忙个不亦乐乎。 阿福一边把一些ròu干粥米啥的放入一个锅中煮着,一边对孙乐笑道:"孙乐,听人说你的房子中经常会飘来一阵阵诱人之极的食物香,以后有机会可以做一顿让我尝尝。" 孙乐轻应道:"诺。" 阿福看了她一眼,笑得十分友好,"孙乐,你真是不错。" 孙乐蹲在土灶房,鼓起腮帮朝着柴堆吹了几口长气,直到焰心更加红热了,她才轻声回道:"福大哥过奖了!" 阿福呵呵一笑,他凑上前揭开陶锅的盖,撒了一把盐进去。 孙乐抬头看着那锅中翻滚的,菜不似菜,米不似米的汤水,不由胃中更难受了。她暗暗想道:居然不管ròu啊菜啊米啊都放在一锅煮,真是浪费。 她一闻这气味就饱了,心中又疼惜那些食材,不由有点遗撼。 在孙乐两人的旁边,也有五六个灶在同时燃着,孙乐稍稍打量了一眼,便发现那些侍从们和阿福一样,把所有的食材都丢到一个锅里胡煮一气。 她看了几眼,便有点看不下去,连忙回头向后面的树林中看去。 三百米外的树林中,一阵歌声飘荡而来。五公子和两位公子以及府主食客们跪坐在麻布席面上,背倚着塌,正一边伸手从几上拿起糕点吃着,一边欣赏着众女舞蹈。 那双女还是跪坐在五公子身后,一个给他喂食着糕点,一个则是帮他按揉肩膀。五公子微闭双眼,嘴角上扬,一副很舒服很享受的模样。 看到五公子那样子,孙乐暗暗忖道:他似是与平素有点不同。 第50章关注 不一会,饭已做好,孙乐先给五公子盛了一碗送了过去。 五公子回过头来,厌恶地看了一眼跪坐在地的孙乐手中的陶碗,摇头说道:"拿去吧,我这两天还可以不吃它。" "诺。" 孙乐恭敬地应道,她慢慢地向后退出几步,再站起身来。 说来也很奇怪,自从弱儿表现出对她所炒的菜的强烈的占有欲后,孙乐便没有做过把它献给五公子的打算。 当然,这其中也有她自己的考虑。她把书房的书看了不少后,也知道了一些事,如自己一旦向五公子表现出了这方面的才华,只怕从此以后就只是一个厨娘了!而且很有可能,自己会被五公子当成礼物献给某位大人物。 这样的事,孙乐是绝对不会允许它发生的。 想到这里,孙乐忽然感觉到,也许弱儿一直拒绝自己去赚十九姬的那几金,多半防的便是这个! 她想到这里,不由摇了摇头:弱儿不似那么精明的人,他不会想得这么远的。 想到弱儿,孙乐不由有点挂念起他来了:也不知自己离开后,他会不会照顾自己?会不会吃不好睡不好? 她对五公子虽然一直怀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可她毕竟是两世为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应该留有底牌的!人在任何时候,真正能靠的只有自己! 所有的饭这时都已弄熟,到处都飘荡着一股熟食的香味。 孙乐低下头,静静地吞下自己分到的那一碗大杂烩。不过说实话,这碗大杂烩没有想象中的难吃。 众人用过餐后,便重新出发。车队再次激起十里黄尘。 这样走了几十里后,天渐入暮,抬头望去官道茫茫,两侧一坦平原,根本看不到半点人烟。看来只能住帐蓬了。 平原上杂糙横生,所幸现在正是初春时季,一大片绿油油的小糙摇曳在黄泥间,充满了生机。 孙乐一看到这些糙,双眼便习惯性地寻找着哪种可以食用。 这时,阿福等人已在剑客们的帮助下搭起帐蓬来。 而五公子等人,是坐在铺好麻布的地面上品着酒,吹着风,看着歌舞。 当天边的最后一缕残霞淡去,东方升起一轮弯月时,已经到处燃起了篝火。在姬府的众位主子和食客外面,更是燃起了一圈的火焰,把天空都照红了。 五公子与他的兄弟们坐在一起,正在欣赏着六个少女的舞蹈。双姝此时正跪坐在他身后,为他不紧不慢地敲打着肩膀。 少女在芋声和古琴声中翩翩起舞,孙乐看了几眼,便发现她们只是不断的摆动着自己的躯体,要说多优美还谈不上,只是动作原始而带着几分诱惑,看起来别有一番味道。 孙乐与阿福等侍从呆在一起,静静地看着这一片夜空。孙乐不时地向那些剑客们看上一眼,暗暗忖道:他们充其量也就是保镖,这帐蓬扎的位置,便没有讲究攻守之道。刚想到这里,她便自失地摇了遥头。 天空中繁星闪动,时不时地一阵凉风吹来。这是初春,风还带着一丝寒意,孙乐跺了跺脚,向火堆靠近了少许。 糙地上微带凉气,孙乐走了几十步,糙鞋便有点泛凉,她望着头顶那苍茫的天空,忽然想道:孙乐啊孙乐,要是有了机会,你还是离开姬府,离开五公子吧。这种无望的沉溺会让你变得不快乐的。虽然,你本来就没有多少值得快乐的事。 是了,等我这个身体长大一点,对这个世界更熟悉一点,更了解了它的规则后,我就带着弱儿离开这里。我手头已有了十金,到时买一幢小木屋,做点小生意,应该可以过上很舒心的小日子。 想到这里,她又苦笑起来:前不久我还对五公子说,大乱将生!大乱了,我还谈什么过舒心的小日子? 她转着转着,不知不觉间已来到了众公子后的火堆旁。 正在这时,一个娇媚的声音从前面传来,"那个丑丫头,你过来一下。" 孙乐诧异地抬起头来,透过明灭不定的火光,她的双眼与三公子身边的那个美人双眼相对。孙乐对上美人的单凤眼,伸手指着自己奇道:"可是叫我?" "当然!"美人笑眯眯的,她上下打量着孙乐,"除了你之外,这里还有另外一个丑丫头吗?过来吧。" 孙乐在美人的打量中,慢慢低下头来,她把头低到胸口处,轻声说道:"诺。"然后,她一步步向三公子和那美人挨去。 低着头蹭到二人身侧,孙乐微微一福,慢慢靠在麻布的最边沿跪坐下。 那美人一直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见此对身边的三公子笑道:"良人,这丑丫头胆子很小呢。" 三公子"恩"了一声,转头朝孙乐瞟了一眼,便不敢兴趣地移开了目光。 那美人叫三公子'良人',显然是他的姬妾了。美人显然对孙乐还是很感兴趣,她歪着头打量着孙乐,咬着红艳艳的樱唇又问道:"听说你现在是五公子的'士'了,说说,你这丑丫头做了什么事,居然能被三公子提升做士?" 孙乐依旧低着头,她软软懦弱地回道:"我只是凑巧救了五公子。" 美人恍然大悟,她看着孙乐点头道:"也只有这个理由了。不过可真奇怪,你这么一个又小又弱的丫头,可是怎么能救得五公子的?" 这个孙乐自己也想知道。 她慢慢抬头,朝着前方不远处的五公子看了一眼,轻声回道:"你好似对我家公子很感兴趣?他就在前面呢。" 她这话绵里藏针,可是声音实在太过卑怯。那美人不由一怔,对着她上下打量不休,而三公子这时也转过头盯了孙乐一眼。 半晌,美人重重一哼,不乐意地低喝道:"你不过是一个贱婢……"她刚喝到这里,旁边的三公子便朝她盯了一眼!当下美人连忙住了嘴。 孙乐这时轻声说道:"夫人,我得去干活了。"说罢,她慢慢向后退去。 那美人一见她要走,不由有点急地低喝道:"你急什么?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家五公子是听了谁的主意,用了什么法子,使得赵侯改妾为妻的?"那美人的低喝声又急又快,她一句话喝完,便对上三公子再次盯来的不满的目光! 这目光颇有点怒意,使得她不由心中一慌,也没有心思注意到孙乐的去留了。 第51章至达邯郸 原来这才是他们叫自己的目的!孙乐当下明白了一些了。她没有回答,依然低着头慢慢地站直了身子。 那美人最后一句话的声音大了点,正好这时笙乐声暂止,当下它清楚地传到了五公子的耳中。 五公子徐徐转过头来,他静静地盯着三公子,嘴角微扬,淡笑道:"三哥,有什么事问弟就可以了,何必通过姬妾去问旁人?" 五公子这句话声音也不大,不过坐在附近的十九公子也听到了。他转过头冷冷地瞟了两个哥哥一眼,如刀的眉头不屑地皱起,轻哼一声便不再理会。 五公子不阴不阳的说出这句话后,伸手朝孙乐挥了挥。孙乐明白他的意思,当下悄步走到五公子身后侧,在双姝旁跪坐下。 三公子打了一个哈欠,伸出一个懒腰后,才漫不经心地对着五公子回道:"这是她自作主张,至于本公子!哼,你这个丑丫头让我一见就恶心犯堵,见之眼中生疔,食之口中无味!" "是吗?"五公子冷笑一声,转回了头。 这时,笙乐声再起。 孙乐低头跪坐着,明灭不定的焰火投射在她的脸上。双姝中的左边这个朝她看了一眼,脆声笑道:"姐姐,孙乐在这种晚上看,一点也不丑,不但不丑,她的五官还生得甚好呢。" 她这一句话,引得五公子和右姝同时向她看来。 孙乐低眉敛目,任三双眼睛落在自己的脸上。 五公子只是扫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五公子虽然转开了眼睛,双姝却还在对着孙乐打量不休。孙乐低下头避开了她们炯炯地注视,就在低头的时候,她眼角瞟到了靠近自己的左姝那微张的小手。 那小手手背白嫩滑腻,手掌却生有薄茧,而且集中在食指,中指和大拇指之间。孙乐看了一眼,马上反应过来:这一对双胞胎多半也是剑客!是个身怀功夫的高手! 她马上明白了尚来不怎么近女色的五公子为什么把她们带在身边形影不离。 坐在这里甚是无趣,孙乐便向五公子告退了。慢慢走出火圈,孙乐感觉到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孙乐刚一走上糙地,阿福便大步向她迎来。他走到孙乐面前,望着她关切地问道:"三公子刚才跟你说什么了?" 孙乐轻声道:"也没有说什么,他只是想知道我在五公子身边是个什么位置,也想知道五公子身边有没有智谋之士。" 阿福点了点头,他严肃地说道:"居然是问这个?看来三公子真如五公子所说的,不是那种只懂酒色之人啊。奇了,他在这个当口这么关注五公子干嘛?" 当天晚上,孙乐与众侍婢睡在同一个帐蓬中。接下来的几十天中,车队大半是在野外宿营。这个时候人烟稀少,除了一些大城,罕见可以住宿之处。就这样坐着颠簸的马车,吃着混杂在一起,啥味道也没有的杂食,连孙乐都有一种疲惫了。 这样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练惯了太极拳的孙乐在晚上还可以躲在黑暗中练习一会,到了白天就是无所事事了,这让她的日子十分难过。 幸好,车队走了二个月后,也赶到了目的地,赵的都城邯郸。 邯郸在天下各国中,是出了名的繁华所在。车队一进入邯郸的境内,官道上便不时可以碰到华贵的马车,庞大的车队。而这些车队中的绝大多数,姬府见到了都要避让一旁,让其先行! 现在他们的车队便侯在路旁有一个时辰了。对方的车队足有五六十辆马车,数百辆牛车和驴车,再加上数百个剑客,从头到尾,足足绵延了上十里。 这一个车队是剑客开路,收尾,行走在中间的是马车队。他们的马车上绣着燕国的徽印,一看就知道是燕国来使。 那些坐在马车中的主人,一个个趾高气扬地打量着侯在一旁的姬府众人,边看边指点不休。 间中,孙乐不时可以听到一句句笑语,"这是齐地的小府人家吧?啧啧,你们看到后面的那些驴车里没有?居然都没有见到一个上乘的货色!" "哈哈,这公子你就有所不知了,齐地哪来的什么美人?要说美人,还只有我们燕,以及赵地的多了。" 孙乐听到这里,不由也有点感兴趣了。她早就听说过,燕赵两地的美人,在这个时代是最出色的。如五公子这样的府第,想在燕赵弄两个出色的处女回去,还根本做不到。 忽然,一个有点粗嘎的笑声传来,"齐地虽然没有什么美女,美人却是有的!你们听过齐地第一美男的名头吗?听说还姓姬,见过的人都大为感叹呢!" 孙乐正在牛马的嘶鸣声,车轮的滚动声中,凝神倾听着外面的对话,突然听到这么一句,不由心中突地一跳,转头看向五公子。 五公子显然也听到了,他俊脸微寒,沉声道:"把车帘拉上!" "诺!" 孙乐和阿福同时应了一声,上前把马车左右两侧的车帘全部拉下。 车帘虽然拉下了,马车外的嘻笑声还在不断地传来,"当真?可有多美好?啧啧,这次五国之会,他应该会来吧?" "听说是会来。那姬府与路旁的这一府一样,是个小门第,要不是他家出了一个齐地第一美男,还根本没有人留意在这么一府人家呢。说到那个姬五公子,上次我远远地瞟见了一眼,那小子长得可真是没话说,天下各国的美男子中,他足可以排在前五!" 第一个声音惊叹道:"如此出色?那可一定要见一见了。" 接着又是一阵大笑。 这些笑声中,虽然没有一句rǔ及了五公子,可五公子听了却极为恼怒,那如剑锋般的眉毛紧紧地皱成一团,薄唇微抿,俊脸上带上了三分煞气! 位于他身后的双姝连忙按上他的肩膀,轻声说道:"这些人居然把我家公子与那些美女并列!实在该杀!" "就是,等公子成了姬族的继承人,天下间谁敢对公子不敬就割了他的舌头!" 双姝声音娇脆动听,如银铃一般,说起割舌头,杀人这样的狠话来也如喝水那般自然,五公子听了脸色慢慢好转了一些。 第52章邯郸城 外面的笑闹声渐渐远去,过了半个小时左右,五公子闭着眼徐徐命令道:"把车帘拉开吧。" "诺!" 孙乐欠身上前,把车帘重新拉起来。 这时,经过的正是对方的驴车队。 这个孙乐就有点感兴趣了,这驴车队里坐着的都是各府所养的美人。对方的车队既然是燕人的,那她就想看看这些车队中的美人是不是真的那么出色了。 众人都是与孙乐一样很感兴趣,一时之间,无数的人头从车中伸出来,向驴车队中瞅去。 对方的驴车足有百来辆,近二百个美人身穿华服,稳坐在驴车中。这些美人长相妍丽,与齐地少女眉宇开阔,健美活跃不同的是,这些美人一个个更显得水灵些。如孙乐以前在苏杭见过的少女,浑身上下都流淌着一抹水灵娇媚之气。 这种水灵娇媚,还当真就把孙乐在姬府见过的任何女子都比下去了。如五公子身后的双姝,放在齐地那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可与这些少女比起来,姿色也不过是中上而已。 燕人的服装也与齐地不同,众女的束腰就束在胸下,衣尾拖得长长的,衬得胸脯高挺,身姿婀娜多姿。至于她们身上所着的衣服,那是姹紫嫣红,各现奇艳。 孙乐看到这里,忽然想道:在西院中,众女大多身着麻衣,看来姬府的实力还真的不怎么样。 二百个十五岁到十八岁的少女一路迤逦而来,直看得人眼花缭乱。孙乐看着看着,转头向五公子看去。 此时五公子背倚着车壁,与众人一样静静地欣赏着美人。 孙乐望了他一眼便低下头来,她望着车板的纹路,暗暗想道:孙乐啊孙乐,你是真的该死心了!这天下美人何其多也?以五公子的才貌,他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你是真的应该死心了。 死心并不容易,不过孙乐觉得自己对五公子的感情,已经慢慢地给掩藏住了,收拾起来了!她现在不会再轻易地为了与他有关的一些小事就情绪波动了。 五公子望着外面的美人,低声叹道:"燕赵美人,果然名不虚传!" 他的声音中带着叹息。 阿福也在一旁长声叹道:"看到这些佳丽,我对自家的那些美人都没有信心了。哎,本家哪里可能看得中?" 阿福叹到这里,又不无感慨地嘟囔道:"这挑选礼物,还真是一件令人头痛的事!就算是举全府之力,怕也拿不出一样不错的礼物来呀。" 五公子点了点头,他淡淡地说道:"正是如此!既然礼物无法让他们心动,那就凭才智本身吧!" 五公子说到这里,想是心中没底,不由露出一个苦笑来。 阿福也在苦笑,"我们府中的食客,包括木子在内比起那些人来说还真不算什么!哎——" 阿福末了是一声长叹,他是想到众人虽然出府时说得信誓旦旦,可是那毕竟只是豪言。他们要美人没美人,要智士没有智士!拿什么去跟人家比? 他朝孙乐瞟了一眼,见她低着头,丑陋的脸上犹带青暗色,不由摇了摇头:得不到真正的人才,五公子也是没有办法才把她也带来。虽然前面两次她想的主意凑巧成事,只是哎!怎么可能指望更多? 孙乐并不知道阿福在想些什么,她抬起头又看向外面,双眼亮晶晶地显得有点兴奋。那个车队又过了半个小时才络续走完。等他们一走完,姬府的车队重新启动,向着邯郸城内驶去。 这时,两旁的道路上,不时有一些穷苦的百姓,和身着麻衣的士人向车队打量。众人对着车队指指点点,说笑不休。 越靠近邯郸城,挤在路旁观看车队的人群越是多了起来。孙乐甚至看到有不少摊贩在路旁设起摊子来。 孙乐望着这些并不叫喊的摊贩,暗暗好笑:他们对热闹的敏感,倒是古今一致啊。 邯郸城外,车队足足排了二三十里路远,而且后面还有增加。当姬府的车队好不容易入了城门时,天色已经渐渐晚了,一轮红艳艳的太阳渐渐沉入地平线中。 邯郸城门两旁,各站着两排五十名全副铜做的盔甲的士兵!这些士兵一个个手持长枪,面无表情。 这些士兵并没有对车队的进来多做阻拦,他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如其说是守卫城门,倒更像是一种摆设。 孙乐抬起头来,好奇地望着街道两旁。 街道两旁都是一些木制房子,绝大多数是两层结构,也有极少数做成了三层。这些房子紧紧的挨着,一幢连着一幢。外面的都用麻布旗帜写着酒,宿,当,金等字眼。 而过了三四百米,孙乐便看会看到一幢旗帜染成红色,楼阁也漆成红色的精致小楼。这些小楼上站着一些上了厚厚铅粉,涂了胭脂的少女。这些少女站要栏杆上,正笑盈盈地观赏着车队。 看来,这些红楼便是妓院了。 正当孙乐向她们打量之际,有几个妓女眼睛一瞟,居然看到了坐在马车中间,靠在车壁上的五公子。当下,那几个女子欢笑起来,她们伸着纤手,对着五公子指点不休。有一个甚至还探出身子,目光专注地向他瞅来。 几女的打量五公子显然也察觉到了,他的眉头微微拧起。 幸好,不一会马车便驶过了众女,空留下几女哎哟哎哟的惋惜声。 马车驶过城门正街,来到西边大街,向着西边大街的一个府第驶去。 阿福看着官道两旁络绎不绝的车队,得意地摇晃着脑袋说道:"那些大府看不起我们!哼,可是他们到了这邯郸城里,还要为食宿的事费尽心力,哪里像我们,一切都由赵王后亲自安排!" 阿福的得意,显然也是姬府众人的得意,一时之间,车队的说笑声都响亮了许多。 第53章赵王后 赵王后安排给姬府众人的府第,位于邯郸城的闹市中心,而且府第极大,建造得颇为精致华丽。在这五国使者齐聚的时候,邯郸城是一房难求。光凭这一点,姬府等人便觉得扬眉吐气了。 而五公子的住处也特别不同,赵王后特意给他指定了院落。那院落虽然没有正院那么宏大,却极为精致秀雅,里面亭台楼阁处理处可见匠心。因为这一点,阿福更是下巴都朝天了。 孙乐的房间,是位于倒数第三的厢房处,有点偏。 她一回到自己的房间,便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厢房是正房,堂房,卧室,偏房加上浴室共五间的布局,厨房没有。孙乐因为身份低微,所以也没有侍女侍侯。 孙乐围着院落走了一圈,打了一点井水洗了一个澡,吃了一点送上来的饭菜后,便打起太极拳来。 这在路上几个月,她都没有好好的练习过太极拳,还真是觉得心中慌乱。 在孙乐练习着太极拳的时候,外面是灯火通明,笙乐阵阵。 她刚练了不到一个时辰,阿福便走到房门外叫道:"孙乐。" "在。" "今天晚上赵王后将来为我等接风洗尘,你速速前来。" "诺。" 孙乐连忙清洗干净,换上新的麻衣,快步来到五公子的厢房外。 当她来到时,一个侍童正站在门口,他一眼看到孙乐便说道:"你叫孙乐吧?你家五公子令你前去主院的秋云阁,宴会就在那里举行。" 孙乐谢过,转身向正厢房走去。 孙乐本来以为,赵王后设宴,怎么都会在赵王宫中,不然也会另有地方,没有想到就在这府里。 这时候,她忽然有一种感觉:看来齐地姬府的地位还是太低了,所以赵王后赐宴也只能这么静悄悄的,以近乎偷偷摸摸的方式举行啊。 主院里灯火通明,笙乐声声,酒香和ròu香远远地飘了过来。孙乐这一路可没有认真吃过一顿好饭,当下连咽了几口口水,肚子也咕咕地叫了起来。 她一进主院,便一眼看到了秋云阁。秋云阁是个二层高的小木楼,建筑得十分精美,它位于一座很大的湖面上,四边都有石桥相连。 此时秋云阁中人影绰绰,笑语不断,孙乐加快脚步走上了石桥。 秋云阁外,五六十个全身盔甲,腰配长剑的剑客守在四个出入口上。这些人身材高大威武,身上有一股姬府中人没有的悍杀之气,显然正是赵王后带来的。 这些人看到孙乐走近,齐刷刷地把剑抽出,在整齐的"铮——"的金铁交鸣声中,一个卫士上前一步,厉声喝道:"尔是何人?" 孙乐还没有回答,呆在一旁的一个僮仆打扮的男子马上恭敬地说道:"她是我府五公子身边的一个侍婢。" 那卫士把剑收回,向后退出一步,"进去吧。" "诺。" 孙乐轻应一声,她低下头越过卫士们,向秋云阁里面走去。 孙乐一边走,一边暗暗想道:不过只是一次最为普通的宴会而已,怎么还守得这么严?难不成有人刺杀赵王后不成? 她想到这里,不由摇了摇头。因为她明白了,一个侯王的妻室而已,在这种平和时期有谁会大张旗鼓地去刺杀她?唯一的解释便是,赵王后由妾变成妻后,有点得意忘形,借此机会向大家显威风来着。 宴会在二楼举行,一楼间就已是灯火通明,侍女穿行不息。 孙乐人小脚轻,走在楼梯上时没有半点声音发现,当她出现在房门处时,连个回头的人也没有。 阁楼上热闹非凡,上百个塌几摆在其间,灯火通明中,几上大块的ròu,白晃的米饭,吸引了孙乐大部份注意力。她连咽了几下口水,才有精力向最前面的主座看去。 最前面的主座上,坐着一个打扮得雍容华贵的少妇,约摸十七八岁年纪。这少妇生得甚为丰满美艳。她的美艳,是齐地少女特有的健美和艳丽。这少妇有一双很大的,宛如会说话的眼睛,胸脯高耸,宽宽的额头间垂下一串珍坠。 她穿得十分正式,红色的罗衣上绣着大片的青鸟,衣服里三层外三层,层层珠饰,那些衣服上的珍珠宝石在灯火中发着晶灿灿的光芒,十分耀眼。耀眼得让孙乐只瞟了她一眼,根本没有办法细细欣赏她的美,便有点眼睛刺疼。 至于五公子,此时他就坐在赵王后的右下角,那一身素白绣梅花的长袍,配上他那清俊的面容,显得越发的人如玉雕。 而两排座席间,一队舞女正在翩翩起舞。笙乐声不断,美人歌舞不休。 孙乐收回目光,挨在墙壁旁低头向阿福所在的塌几走去。 阿福坐的地方位于左侧第一排最后方处,孙乐不一会便溜到了他身边,在他旁边的塌几上小心地跪坐好。 阿福有点兴奋,他双眼亮晶晶地转头看着孙乐,"呵呵,你才来呀?哟,那位就是赵王后呢,她对我家公子可看重呢,刚才还连连跟他说话来着。不过这也可以理解,毕竟她的王后之位还是我家公子帮她弄到的!" 孙乐胡乱应了一声,抬头向前看去。灯火中,五公子的表情有点淡淡的,看不出很欢喜。而坐在左侧第一排塌几上的两位公子以及府主等人都是笑逐颜开。他们的身边都没有带上姬妾,是了,今天晚上除了歌舞的那些美人,在场的女子便只有自己和赵王后了。 就在孙乐静静地打量着他们时,三公子站起身来,大步走到赵王后的座位前,半弯着腰,把酒斟高高举在头顶,恭敬地说道:"姬三再敬娘娘一杯,祝娘娘千秋万岁,容颜不老,永得王宠!" 三公子的话,显然入了赵王后的心,她当下嫣然一笑,伸出涂满蔻红的纤手接过他的酒斟,娇声说道:"哎哟,不过两年不见,姬三就这么会说话了?" 三公子恭敬地说道:"姬三所说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第54章赵王后行事 赵王后笑吟吟地一口喝下,转眼瞟向了五公子,"可是五弟,你为什么不说一句中听的话给我听听?" 五公子闻言站了起来,他低着头朝赵王后略施一礼,低声说道:"娘娘富贵已极,姬五都不知说什么好了。娘娘,我还是坐回去吧。" 赵王后笑意盈盈地望着他,"五弟便如我的亲弟弟,坐在这里有什么不好的?" 五公子正在回话,只听得门口一阵脚步声传来。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卫士急匆匆地走到过道上。他在离赵王后还二十步的地方跪下来,朗声说道:"禀王后,王有令,燕使已到,正在王宫设宴,请王后速速回归。" 赵王后闻言一怔,她歉意地看向五公子等人,优雅地站起身来,"各位族人,王有令,我得回去了!" 说罢,她盈盈转身向前走去。随着她的走动,一阵环佩轻响传出。 直到赵王后走了好几步,姬府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赵王后身为一国之后,连宴请族人也会被中途叫走?赵王哪里会这么不给情面!这分明是她所找的推拖之词!她是不想与姬府多人多作敷衍呀! 想到这里,姬府众人不由脸色俱变。 一阵沉默中,三公子率先跨出一步,叉手敬诺道:"诺,娘娘好走。" 五公子随后也反应过来,他也低声道:"多谢娘娘赐宴。" 在乱七八糟的'多谢娘娘赐宴'中,赵王后在上百卫士的筹拥下,大摇大摆地离开了秋云阁。 孙乐安静地走到阿福身侧,低头不语。 走在她前面的五公子和阿福都板着一张脸,闷闷不乐。 三人一回到院落,双姝便迎了上来,左姝见五公子俊脸微沉,一副不高兴的模样,不由担心地向他问道:"公子,出了什么事了?" 五公子显然不想说话,他摆了摆手,大步走了进去。 孙乐知道他现在很不舒服,便安静地跟了进来。一进堂房,她便悄无声息地站到了五公子的侧后方。 随着右姝把大门'吱呀'一声关上,五公子冷着脸哼了一声! 阿福这时也是一脸铁青,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当真,当真是不知好歹!当初她身为赵姬时,对我家公子是何等尊敬?对我姬府来人是何等亲热?那时她哭哭闹闹的,说着在后宫中怎么被人妒忌,怎么被人欺rǔ!当时公子把她成功由姬变妻时,她欢喜得只没有跪在地上感谢公子。现在到好!不过数月而已!她就翻脸不认人了!" 阿福说到这里,便卟哧卟哧地喘着粗气。 五公子一脸的郁怒,他薄唇紧抿。 过了好一会,他抬头看向双姝,"你们也是女人,知道赵王后在想什么吗?" 双姝根本不清楚情由,不由睁大眼不解地望着五公子。 五公子苦笑了一下,他没有心情向两女解释,而阿福还处于愤怒中,也没有注意到两女并不清楚始由。 就在孙乐犹豫着要不要向两女解释的时候,五公子想起了她,他转过头来看向孙乐,"孙乐,你说赵王后由何如此行事?" 孙乐抬头对上他的双眼,静静地回道:"她只是想告诉大家,她现在已经是赵王后了!是我们姬府需要讨好逢迎的赵王后了!而不是以前那个与大家平起平坐的侯王宠姬。" 五公子和阿福都没有想到这一点,两人不由愕然! 阿福咽了咽口水,本来有点外突的青蛙眼瞪得更大了,"你是说,她此举是示威,摆立场来着?这个女人!难道她完全忘记了当初是怎么求我家公子的?" 五公子挥了挥手,示意阿福不用说了。 孙乐轻声应道:"不错,她是在示威。本家这第一次考核把继承人的事与五国之会合在一起,她是知道大家一定会屈服。因为各地的姬府都会想到向她这个地主示好!有她的相助,很多时候都可以占到便宜。" 五公子闻言低头沉思起来,片刻后,他看向孙乐,目光恢复了清亮,"依你看,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孙乐平静地说道:"赵王后想要我们尊敬她,我们就尊敬便是。明日厚礼卑词相待便是。" 五公子低叹一声,他抚着自己的额头。 又过了一会,五公子闷声闷气地说道:"那我明天去试试。" 孙乐望着他,轻声道:"公子无须去,此事由三公子办最好不过。" 五公子闻言一怔,抬头错愕地看着她。阿福叫道:"孙乐,你可明白三公子乃……" 他的声音末落,五公子再次摆手打断他,"孙乐说得对,赵王后就算想摆威风,对我还是不同些。我向来行事风格她都明白,突然改变反而会生嫌隙。三哥今日在她面前殷切之极,办这种事正合适。" 他说话的时候,眉头微锁,显然并没有完全听进孙乐的话。 正在这时,一阵响亮的男子声音从外面传来,"五公子,府主令你去一趟!" 五公子应道:"诺。" 应完后,他转向几人,"父亲这时叫我前去,应该也是为了商量赵王后之事,大家先散了罢。" 说罢,他大步走向门外。 孙乐等人直到五公子走远了,才一一散开。 直到散开时,阿福还处于怒火中,不时地嘀咕着,"早知道她变成这样,当初就不应该帮她了!""哼,这个不知轻重的死女人!" 孙乐摇了摇头,快步向自己的木房走去。 她的木房里没有点火,处于一片黑暗当中。孙乐望着那影影绰绰的房屋,不由有点害怕。 她折而往回,在双姝手里取了一根火把,这才走向木房。 把火把cha在木房屋檐前的土里。孙乐忙着洗脸漱口。做完一切事后,她站在地坪里,慢慢地打起太极拳来。 太极拳总是能让她心绪宁静,很快的,她的脑中便一片空白,只有那规律的呼吸声静静响起。 这一次,她足足练了二个时辰,到了午夜时分她再次洗浴一番,并把换下的两套麻衣全部洗干晾好,这才睡下。 第二天,她一大早用过餐后便到了五公子厢房外报道,不过侍童告诉她,五公子带着双姝早就出门会客了。孙乐只得返回。 第55章侍婢 回到房子后,她依旧练着太极拳。 在路上几个月都没有练习,她总觉得自己欠了债似的。渐渐的,随着太阳高升,空气中有点热度了。 五公子这一出门,足足是一天,孙乐也练了一天的太极拳。本来,她是有点想出门看看邯郸城的,不过五公子不在,她没有得到批准,便不想自作主张地跑出去。 赵王后赐给他们暂住的这套府第,同时给安排了几十个丫环侍佣。这些丫环侍佣自然侍侯的是五公子他们这些主子。 临近傍晚了,练了一天太极拳的孙乐有点累了,便慢步在院子里逛荡起来。 现在春天将过,已是春夏相交之季,树木生得极为繁茂,各种野花家花纷纷开放。孙乐刚走到五公子的厢房旁,便听到侧后方的柳树丛中发出一阵女子低笑。笑声中,四五个侍女打扮的女子在柳树中若隐若现。 这些女子没有察觉到孙乐的靠近,她们自顾自地取笑着,"听说这姬五公子乃是齐地第一美男呢!我昨晚匆匆看了一眼,当下连眼睛都忘记眨了。" "嘻嘻,是真的很好看呢。我们赵地美女虽多,可美男子似乎都比不上他呢。" 孙乐听到这里,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她转过身大步走开。 这府第中到处都种满了柳树,垂柳处处随风飘荡,给人一种软绵绵的感觉。 她才走出不到一百步,声音传来一个女子的娇喝声,"呐,前面的小丫头停一下。"她喝了一声,见孙乐理也不理,便急急地喊道:"就是你!停一下!" 紧接着,孙乐的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女子一边小跑一边喘气,"你是哪一房的丫头?怎么这般无礼?哼,你当心我叫人卖了你!" 她都跑到后面来了,孙乐慢腾腾地站住脚,转头向来人看去。 追来的是一个十八九岁长相端正的女子,而在五公子的厢房旁也站出了四个长相端正的少女,她们正是柳林中的那几个,正在向这边看来。 这些女子一看到孙乐的正容,都是齐齐一怔,蓦地,几女嘻嘻哈哈地笑成了一团。 那急追来的女子也是一阵好笑,她脚步一顿,伸手指着孙乐,捂着肚子笑得十分响亮,"哎哟哟,这是哪房里的丫头?怎么这么丑呀?我说,你不会是姬府带来的人吧?" 笑声中,孙乐静静地站在原地,静静地盯着她们,一言不发。 这追来的女子笑了一阵后,见孙乐表情冷漠,眼神中毫无波澜,不由收住了笑容。她虽然收住了笑容,她身后的那几个女子却没有住嘴,她们一边嘻笑一边跑了过来。其中一个长相秀气的少女大呼小叫地说道:"土妹,原来你不是长得最丑的女子呢,这个丫头你比还丑十倍呢。格格格。" 这少女所称的土妹,正是跑在最后的那个瘦弱微黑的少女,那少女鼻孔有点朝天,双耳也招风,看起来是有点不顺眼。 众女嘻嘻哈哈地跑到那女子身后,见她不说话,不由诧异地问道:"怎么啦?""颜姐,你不会是被这丑丫头给吓傻了吧?""就是就是,你怎么不说话了?" 孙乐静静地盯着这一群女子,直到她们的说话声,笑语声告了一个段落,才提高声音冷声喝道:"原来赵侯府中的侍婢这般无礼!" 她的声音又冷又沉,硬生生地砸了出来。几女本来笑嘻嘻的好不快活,被她这么一说,顿时笑容全部僵在脸上! 孙乐这话中颇有几分威严,那表情更是居高临下! 在众女面面相觑之际,孙乐冷冷的从第一个少女的脸上划过,再转到第二个少女的脸上,她的眼神平静无波,却偏是这种平静,让几女都感觉到她的不寻常。顿时,她们都有点不自在起来。 孙乐冷冷地盯着几女,徐徐地说道:"肆意嘻笑,诋毁宾客!言语无状,行为无礼!你们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孙乐说到这里时,众女已经开始冒冷汗了。她们都是见过世面的,孙乐这话一说,便听出了她的修养才学。这时代有修养才学的人地位超卓,一般来历不凡,就算是食客也深受主府尊重。如果主府一发话,要拿捏她们还真是举手之劳! 孙乐见她们知道畏了,淡淡地说道:"这次的无礼也就罢了,可不能有下一次!" 她的声音淡淡而来,对她心存敬畏的几女不约而同的同时一福,应道:"诺。" 孙乐麻衣一拂,转身大步离开。 直到她走得远了,几女才拭去冷汗,你瞅着我,我瞅着你慢慢散去。 孙乐继续向前走去,当她走过一道长长的回廊,来到去向主院的大路上时,便听得前面传来三公子身边那美人得意的说话声,"赵王后留我家良人参加宴席了!我就说嘛,只有我家良人才能处理好这样的事,他这去了不到一天,就好消息不断地传来呢。良人还说,赵王后已经许诺,我们的事就是她的事呢,她还说,这一次五国才智之会,一定要想法子让我良人大出风头!" 那美人的声音十分的趾高气扬,仿佛本家的继承人之位已是三公子的囊中之物。孙乐笑着摇了摇头,暗暗忖道:也不知城府颇深的三公子把这个肤浅的女人带在身边做什么?难道是想误导别人,让大家以为他真是一个酒色愚蠢之徒而掉以轻心? 那美人一句话说罢,身边传来一个有点尖利的,不满的女子声音,"赵王后之所以成为王后,本来就是我府的功劳,她本来就应该知恩图报,为我府之事尽全力相助。现在我们付出了这么多,要是还得不到一点效果,那才是想不明白了!" 这席话把那美人刚才的气焰给一下子扑灭了,她半天才喊出"你,你"两字来。 孙乐听到这里,已经明白过来,昨天晚上五公子虽然似是不完全相信自己所说的,却还是把自己的想法付诸了行动。今天三公子的卑词厚礼之策已经有显效了。 孙乐一边想,一边拐了一个弯,向偏僻安静处走去。 随着太阳渐渐西沉,树林中归鸟啾啾,煞是热闹。孙乐脚下落着厚厚的绿糙,抬头望着群鸟欢快的啼叫,只觉得心中一片平静。 第56章前去赵王宫 孙乐走到一个小花园中,找了一根大柳树,这大柳树下有一个石几和石凳,孙乐把石凳上的落叶中要害灰尘拂干,坐在了上面。 她静静地望着前方的一泓湖水,又想起了弱儿,她当初也没有想到这一次出门会用这么久时间,也不知自己走了后,弱儿会不会照顾他自己? 想到这里,孙乐摇了摇头,有点失笑地想道:我还真成了老妈子了,在这里瞎担心!她两世为人,都是毫无牵挂,弱儿是她唯一可以挂念的,有时孙乐会想,如果自己不去想着弱儿,不去担心弱儿,自己岂不会更寂寞? 她坐在石凳上胡思乱想了一会,见天渐入暮,便慢腾腾地转身向回走去。 当她来到所住的院落外时,远远地看到阿福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孙乐一奇,不由加快了脚步。 阿福听到她的脚步声,连忙抬头看来。这一看是她,不由大是埋怨,"孙乐,你刚跑哪里去了?快快,去沐浴更衣!衣服我令人放到你的房间中去了,你可能不会穿,你,你,过来,去服侍孙乐。" 阿福所喝叫的,正是下午时嘲笑过她那个端正女子和丑女土妹,两女同时福了福,应道:"诺。"她们一边应,一边小心地瞅着孙乐,慢腾腾地向她靠近。 孙乐瞟了她们一眼,表情平静,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她这个表情,令得两女心头一松,脚步也加快了几分。 阿福命令完后,见孙乐还没有动身,不由急道:"你还愣在这里干嘛?" 孙乐笑了笑,问道:"福大哥,我这是准备换了衣服去见什么人呀?" 阿福挥了挥手,"还能有谁?当然是赵王后了,昨晚赵王后便想与你见一见的,可是没有见着。现在五公子已经在赵王宫中了,他令我回来带你前去。" "诺。" 孙乐来到木房外时,两侍婢已帮她提了一桶井水在浴桶中,同时,她们还在往浴桶中撕着花瓣,试探地加着热水。 孙乐见此笑了笑,挥手道:"不必了。" 她走到几旁,伸手拿起放在其上的罗衣看了看,这罗衣呈青色,里外二层,布质略厚而显粗糙。它在绸缎中应该算是下乘的了。罗衣旁放着一双绣鞋。 孙乐把它放下,转头对着杵在房中,不知如何是好的两女说道:"都出去吧,呆会有需要我自然会叫你们。" "诺。" 两女应了一声,同时倒退着出去了。 孙乐解开麻衣,跳到了浴桶中,一进浴桶,她便发出一声舒服的呻吟!来这个世界有八九个月了,她这是第一次洗热水澡,虽然外面天气并不凉,根本用不上,可她泡在里面,还是有一种回到前世的美好感觉。 既然是宫中有请,孙乐便很认真的把洗了头发和身体。洗好后,她拿起罗衣细细地观察了一会。这罗衣系带颇多,而且衣摆有点长。她用了一刻钟才弄好。这时,她那稀疏的几根黄毛也干得差不多了。 等她穿好衣服和绣鞋时,孙乐不由有点感慨起来,这衣服鞋子也不知是谁送来的,居然大小恰恰好。 她不知道,宫中出来的人是要培养这方面的眼力的,以用来侍侯尊贵的客人,有些侍婢只看人一眼,便能知道他穿什么衣服合适,大小应该是多少。 穿好后,孙乐吱呀一声把房门打开。 两女正站在门外,凑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一听到门响,嗖地一声同时分开,紧张地看着孙乐。 孙乐瞟了她们一眼,淡淡说道:"把我头发梳起来吧,简单点。" "诺。" 两女应了一声,走在她身后细心地给她梳了一个髻。孙乐对着铜镜一照,这样梳起来居然头发并不显得少,专业人士毕竟不同呢。 阿福早把马车牵到了五公子的木房外,孙乐一走来,他便急急地赶上来,"快上马车吧。" 孙乐应了一声,和阿福先后爬上了马车。 马车吱呀吱呀地向拱门外驶去。 阿福一坐稳,便向孙乐说道:"赵王后从五公子那里知道是你想出的主意后,便一直都想见你一面。刚才我与五公子在街上时便被她请到了宫中,直到现在五公子和三公子还被留宴。" 一口气说到这里,阿福显然也觉得自己有点性急,便自失地笑了笑,放慢声音说道:"你是个沉稳的孩子,你应该知道,有时候主子的荣耀比自己出头更重要。所以呆会赵王后等人要是问起什么,你一定要把功劳多多往五公子身上推。虽然我们五公子为人宽容,对这个不太在意,可做人侍婢的这是本份,知道吗?" 孙乐安静地应道:"诺。" 阿福点了点头,"你这孩子我是明白的,一直很安静。不过你可能没有见过大场面,呆会注意不要失态了!" "诺。" "赵王宫中也有不少的使者和贵客,他们可能会笑你长得丑,你也不能太让五公子没脸,知道吗?" "诺。" 在阿福不断的交待中,马车摇摇晃晃驶上了街道。 现在天色渐黑,可邯郸城中还是行人络绎不绝。有的店铺中更是早早地cha上了火把。冒着油烟的火把东一个西一个地亮起,给繁华的都市夜色添了一份特别的味道。 街道上,不时可以看到佩剑而行的麻衣剑客。这些剑客多是一脸孤傲,看人时戾气十足。 阿福见她向这些剑客打量,不由压低了声音,"别看了,这些人惹不得的。" "诺。"孙乐应声收回目光。 邯郸城在最中心的街道上,都是用青石铺路的。马车行在其上,摇晃少了许多。 而在这样的街道上,行人特别的多,孙乐双眼瞟去,居然看到不少华服少女在人群中嘻笑打闹。她拿眼一瞟,还真的看到了几个长得十分秀美的少女。 马车吱呀吱呀声中,转过三条街道,行驶了半个时辰后,渐渐转入一条十分宽阔而又安静地大道。在大道的尽头,一座精美与宏伟并具的建筑群出现在她的眼前。孙乐知道,赵王宫到了! 第57章再见赵王后 赵王宫占地极广,灯火通明中,无数间或精致或宏伟的院落坐落其中。孙乐一眼看去密密麻麻尽是房屋。两人的马车所走的是侧门,侧门是高达六丈的大理石拱门。拱门两旁,两队友全副盔甲的卫士手持长枪,一动不动地守在那里。 马车来到拱门外时,卫士们嗖地一声同时举枪相向!长枪相交,寒光刺目,一声厉喝传出,"可有过关凭证?" "有,有。"阿福连忙从怀中掏出一个铁牌给一个卫士。 那卫士朝铁牌扫了一眼,略点了点头,只听得嗖嗖几声,所有的长枪迅速地收起,两队卫士又恢复了一开始面无表情的样子。 马车继续向前驶过,越过拱门,一个极大的广场出现在孙乐眼前。那广场中停着数十辆华贵的马车。 阿福令马夫把马车驶到众马车之后停下,和孙乐跳下马车向里面走去。 走过广场,是一处花园,走过足有五百米的花园,路过一处回廓,绕过无数居于密林掩盖的院落,来到了一处宏伟的府第之前。 这府第前也是一个广场,广场里也停着数十辆马车。广场过后,便是一幢全由汉白玉垒成的建筑群,它共有七八幢,全部是汉白玉做成,零零落落地坐落在柳树林中,灯火掩映下,说不出的华美。 孙乐暗中惊叹不已。 不过她只是欣赏地看了几眼,便收回了目光。阿福在一旁瞅到她的反应,眼光中闪过一抹满意。只是这满意中,多少带了点诧异,以阿福看来,孙乐只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女孩,虽然她一直有着超出年龄的沉稳,可是他没有想到,她会沉稳至此!居然见到如此宏伟巍峨地一国王宫也只是寻常! 汉白玉的石屋前,一队队宫女太监穿行其中,这些人或手提灯笼,或手持托盘,正忙碌不休。而且这些宫女太监一个个面目清秀,身材修长,让人一见便有一种仰望的感觉。 当然,孙乐两世为人,她已不会仰望了。 阿福自然而然地低下头,放轻脚步,向着汉白玉屋前走去。 来到房屋前时,这些忙碌的太监宫女都看到了孙乐,他们不掩好奇地向她打量着,只是没有人议论低语。 孙乐面无表情,目不斜视,跟在阿福身后向前走去。 越过一个极大极高的堂房,两人来到了后面长长地走廊上。 一入走廊,一阵笙乐声便不绝于耳,阿福低声说道:"快到了。" 两人加快脚步,在来往宫女的注目中,迅速地走到一个珍珠为帘,轻纱作帐的宫殿外面。 乐声正是从这殿中传出。 殿门外站着一个太监,阿福上前一步,低声跟他说了一句话,然后垂头退后两步。 那太监走了进去,不一会,一个有点尖哨的唱声传来,"宣孙乐,阿福晋见!" 阿福朝孙乐使了一下眼色,低着头出现在门口。 殿中灯火通明,华光耀眼,孙乐和阿福一样低着头看着脚尖,慢步向里面走去。 殿中的主座和客座上,只有十几个塌几,五公子和三公子都在其中。孙乐虽然低着头,可还是可以一眼便看清塌几上的情景。 她和阿福一起,慢步向五公子的塌旁走去。 不一会,孙乐低眉敛目,走到五公子侧后方慢慢跪坐而下,阿福也跪坐在她左侧。 这时,殿中音乐稍止,主座上,赵王后那有点熟悉的声音带着骄慢的语气说道:"你就是孙乐?抬起头来。" 孙乐顺从地抬起头来。 这时殿内灯火通明,她虽然所坐的地方稍偏,可还是纤毫毕现。 赵王后还是与昨晚一样打扮,只是衣服式样稍有区别。她整个人华光闪闪,把孙乐的双眼耀得都看不清她的面容了。 赵王后一见到孙乐的面容,不由倒吸了一口气,她失声说道:"居然,这么丑?" 说完后,她转向五公子,颇为不信地问道:"姬五,就是这个丑陋稚女给你出的主意?" 姬五肃手站起,恭敬地回道:"诺。" 赵王后双眼睁得老大,她朝孙乐认真地打量了几眼,打量后,她摇了摇头,抚着眼睛说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人能丑成这个样子!这样的丑女,就算有才又如何?姬五,令她坐偏一点,别伤了我的眼!" 赵王后这话一出,五公子薄唇张了张,却没有多说什么。 而孙乐这个时候,已向他的身后藏了藏,只是一转眼,她便让自己隐藏在五公子及众人的身后,让赵王后看不清她了。 见不到孙乐了,赵王后不由吁了一口气,她抚着饱满白皙的胸口感慨道:"当真太丑了!姬五,我现在是真的相信了,你真如世人所传闻的那样,对人的外表并不看重。" 五公子微微欠身,淡淡回道:"娘娘过奖了。" 孙乐隐藏在他身后,听到赵王后一再感慨她太丑,不由郁闷地扁起了嘴:我其实,真的好看很多了! 她也知道,赵王后并不是大惊小怪。实在是她们这种出身的人,身边侍侯,日常面对的都是精挑出来的美女俊男,根本没有见过真正丑陋的人。 赵王后现在对孙乐是一点兴趣也没有了,她拍了拍掌,娇喝道:"再奏吧!" 众乐工整齐地应道:"诺!"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清亮的男子声音从殿门外传来,"听说美名满天下的姬五带来了一个极丑的稚女?哟,这一点我等很感兴趣,倒是想见一见了。" 声音一落,四个华服束冠的青年男子出现在殿门口!仔细一看,这四人长相略有点相似,似乎是兄弟。 这些青年男子的出现,令得乐声再次中止。他们大步走到赵王后下座,冲她叉手行礼道:"王后娘娘安。" 这几人显然身份颇为高贵,就算赵王后也有点敬畏。她缩了缩身子,艳美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原来是几位公子。来人,备座!" 她一声喝令,众宫女太监便忙活起来,移的移塌,备的备几。 第58章惊 那最先开口的青年约摸十八九岁,一张容长脸,长眉凤眼,两眉几乎相连,皮肤白净,双眼明亮,是眼皮底下有点淡淡的黑眼圈。他头戴金冠,身穿浅青色夹衣,外披淡紫色外袍,是个长相俊朗的男子。 他与赵王后见过礼后,便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五公子,打量个不休!那目光颇为无礼! 五公子抬起头来,与那人双眼相对! 来人盯着盯着,忽然露出雪白的牙齿冲着五公子一笑,只是这一笑颇为意味深长。他目光转向五公子身后,奇道:"咦,不是说有个奇丑无比的稚女吗?怎地不见?" 他这句话一出,全场的目光都聚向五公子身后。 在众人的目光中,孙乐不等别人命令,便低着头慢慢地站起身来。这个时候,她心跳如鼓,平素在书中看到过的史事一一流过心头,同时,一种本能的不安让她警惕起来。 那青年扫了她一眼,目光看向五公子,嘴里却命令道:"抬起头来?" 孙乐并没有抬头,而是继续低着头,静静地回道:"不敢!我怕陋颜污了公子双眼!" "哦?"那青年公子听她这么一说,到是有点兴趣,他把视线从五公子脸上移开,看向孙乐。 对着低头的孙乐,青年公子讥嘲地说道:"难不成,你的脸比你这一头稀疏的黄毛还要难看?" 青年公子的话一落,殿内传出一阵哧笑声。 孙乐依旧低着头,静静地回道:"正是如此!" "哦?这下本公子倒真感兴趣了。"他向孙乐走近一步,喝道:"抬起头来!" 孙乐清声应道:"公子既然有令,我不敢不从!"说罢,她慢慢地抬起头来。 她这一抬头,开口的青年公子倒抽了一口凉气!而站在他身后的三个公子中,那个脸色苍白,有点肥胖的公子尖叫了一声,急急地喝道:"来人,来人,把这奇丑无比的丫头给本公子拖出去砍了!快,快!别伤了本公子的眼!快!" 那公子地喝声一出,五公子脸色便是一变,他急喝道:"且慢!"他抬头定定地对上那呼喝不已的白胖公子,朗声说道:"九王子,怎可因人丑便轻易诛杀?" 那白胖公子连连挥着手,捂着眼睛说道:"她伤了本公子的眼!她令本公子今晚会做噩梦便是该杀!" 白胖公子这么一说,二个卫士便大步向孙乐走近。 就在他们要靠近孙乐时,孙乐忽然清笑出声。 她的笑声响亮而清脆,在如今的场合是特别显眼。一时之间,众人惊愕地向她看来,连五公子也是一脸惊诧。 孙乐静静地看着那个最先开口的俊朗公子,淡淡说道:"原来身为尊贵的王子,说的话也毫无作用,形同放屁!" 她明显是针对俊朗公子的,当下他脸一沉,盯着孙乐危险地喝道:"你这贱婢,你说什么?" 孙乐淡淡地说道:"我刚才已经向公子等人告知了,我相貌丑陋,恐污了公子的眼!我连向公子告知了两次,也是得到了公子的再三命令才抬起头来。只是我没有料到,公子虽然身份尊贵,说出的话却是一点威信也没有!言而无信之人所说的话,可不就是形如放屁?" 她这一席话淡淡丢出,却掷地有声! 这是一个最重然诺的时代!在这个时代中,说话算数甚至是衡量一个人的人品的主要标准。那青年公子哑在当场,他被孙乐这一席话给僵住了!他是万万不可承担言而无信的后果! 正在这时,那两个卫士也走到了孙乐身后,他们伸出手臂就要把她扯起来,突然的,俊朗公子怒了! 他狠狠地瞪了那两个卫士一眼,也瞪了那白胖公子一眼,厉喝道:"谁许你们碰她的?快快退下!" 两个卫士连忙躬身应道:"诺!" 俊朗公子盯着孙乐一会,突然哈哈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他向一旁松了一口气的五公子说道:"怪不得这么丑的丫头姬五你也带在身边,原来有如此胆识!不错,相当不错!" 连赞了几声不错后,他转向孙乐,笑眯眯地说道:"我说丫头,你很不错,本公子很看重你。要不,你跟了本公子吧!本公子身为赵王之子,有的是你的荣华富贵!" 俊朗公子这话一出,五公子脸色微沉。 而阿福则在一旁发出了一声低低地惊呼,惊呼声中,阿福不安地看向孙乐。被一国大王子,而且很可能成为太子的人亲自邀请,这是罕见殊荣!他真担心孙乐会答应。孙乐答应的话,五公子可就大失颜面了! 孙乐静静地看着大王子,她看得很明白,他看自己的眼神中有厌恶!第一次见到五公子时,他也曾用厌恶的目光看过孙乐,可是,那是孙乐在对着他发花痴的情况下才有的!而且孙乐后来也知道了,五公子厌恶所有因为他外表而关注他的目光! 大王子厌恶自己,却想把自己弄到身边去,难不成,是因为自己刚才说了他放屁,他耿耿于怀了? 孙乐知道自己的这个猜测并不离谱,因为大王子长相虽然俊朗,可双眉连成一线,眼睛带着阴沉,是个心胸狭窄之人!再说了,他一介王子,被自己这样一个丑婢当着众人面耻笑了一番,他心中有郁火也是正常。 只是一瞬间,孙乐的脑海中便转过这许多的念头。她见大王子等着自己的回话,便低下头轻声回道:"孙乐受姬五公子知遇之恩,活命之德,不敢擅离他而就富贵!" 大王子没有想到她会拒绝,怔了怔后呵呵一笑,他挥了挥手,"原来你这丫头还是个知恩图报之人?罢了罢了。"说到这里,他便不再理会孙乐了。在他来说,如他这样高贵的身份,与一个丑女说了这么多的话,还出言招揽过,这足以表明他的开明和王者风范了。天下人说起,也足以抵消他刚才被一个丑陋贱婢挤兑所出的丑了。 第59章决定 大王子转头瞅向五公子,他笑盈盈地向他靠近一步,声音清朗地说道:"姬五,我们兄弟可是早就听过你的大名啊!你不但长相俊美如玉,没有想到才智也是惊人!想当初赵王后不过是一介宠姬,其地位甚至还在我等母亲之下,你小子略施妙计,便令得父王立她为王后了!因为这一计,你姬五也算是有了匹配你美貌的才智了。" 大王子的最后一句,加得了语气,听起来颇带戏弄。当下五公子俊脸一青! 大王子见他脸色不好,不由哈哈大笑起来。他朝五公子上下打量,笑声不休,"如今五公子艳名远播天下,这次来的使者有不少都在问起呢!" 他这一句话说出,不止是五公子,连阿福和赵王后也是脸色微变! 这句话,已经是挑衅了! 按照规则,这种侮rǔ性的挑衅,被挑衅的那一方是要提出武力决战,以剑论生死的!当然,下场的人是他们各自厮养的剑客! 可是,五公子只是小府人家出身,身边哪有什么一流的剑客?这一场挑战,他只要一提出便是损失惨重。 大王子有备而来,他说完这话后便笑吟吟地瞅着五公子,等着他发怒! 五公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双眼微闭,当他再睁开眼时,已是一脸平静,"此次五国智者之会,赵国乃是东道之主,大王子正是主人!" 五公子冷笑道:"可是大王子刚才所言,便是待客之道?" 他居然不与大王子做意气之争! 当下赵王后等人齐齐地松了一口气。 大王子被五公子说得一僵,半晌才从鼻中发出一声重哼,冷笑了两声,他朝着五公子上上下下打量半晌后,忽然长袖一甩转身离去。 他一走,另外三位王子也只得跟着离去。只是他们在离开时,对五公子频频回望,显然兴趣越浓。 只是好好的一场宴会,被几位王子这么一闹味道全没了。当下众人呆了一会,便先后告辞离开。 孙乐坐在马车上,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一言不发。 当马车驶出赵宫时,五公子脸色已好转了一眼,他转头看向孙乐,低声问道:"刚才幸好你机警!孙乐,这一次进宫可吓着你了。" 孙乐轻轻应了一声,说道:"我没有想到他们居然凭心情杀人!"她一直还以为,现在这个世道还是太平的。她还真没有想到,这些上位者完全凭着喜怒就如此胡为! 孙乐啊孙乐,你还想买一幢小屋,过着安乐日子,可这种世道又哪里有你的安乐日子? 五公子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我上次来时,都没有体会过这种事。"顿了顿,他苦笑道,"以后你出门就戴上纱帽吧。" "诺。" 阿福显然也是余悸末平,他这时长吁了一口气,有点无力地说道:"五公子,这邯郸还真是一个可怕的地方!我看那大王子对公子你不怀好意,他不会动什么手脚来相害吧?" 这话也正是所有人的担心。 一时之间,马车中没有一个人吭声。 孙乐静静地看着车帘外面,现在已经是晚上九时许了,可街道上还是人来人往,无数的火把与灯笼交相辉映,给这古老的城池增添了一份孙乐从来没有见识过的韵味。 孙乐咬着唇,静静地欣赏眼前的一切,这时,她的脑海中百感交集,刚才的侮rǔ,命悬一线的危险一次又一次在她的脑海中回映! 过了好一会,孙乐的声音在马车中轻轻地传来,"五公子,从明天起,我想时不时到外面走一走,看一看。" 她望着外面的景色出神时,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当下五公子和阿福都是一怔。 阿福皱纹道:"孙乐,你糊涂了?刚才的经历你现在就忘记了吗?怎么还说想出去走动?" 五公子则静静地注视着她,"为什么?" 灯笼蒙蒙的光亮照在孙乐的脸上,映得她的双眼清亮之极,她对上五公子和阿福的脸,低声回道:"我只是想知道,后面还会有多少类似的危机?" 她的声音轻轻的,静静的,一如往常。 可她一句话说出,五公子和阿福都惊住了,这哪里还是一个十二三岁的稚女说的话?两人上下打量着她,暗暗想道:孙乐实非常人也! 五公子对上她平静而坚决的神情,点头道:"诺。记得戴上纱帽。" "谢五公子。" 马车中又恢复了平静。 孙乐侧过头,看着前方五十米处的一个灯笼,灯笼在微风的吹拂下,正轻轻地左右晃动着。孙乐静静地望着它,心中想道:孙乐,明天又会是新的一天! 当天晚上回到府中后,孙乐足足练了一个小时的太极拳,才在午夜将临时入睡了。 第二天她起了一大早,对着天空中闪烁的群星又练起太极拳来。 当她练到用早餐的时候,土妹带着一个中年太监向她的木房走来。土妹远远地一看到孙乐,便对着那太监指了指她。 那太监远远地瞄了孙乐一眼,点了点头。 孙乐心中暗暗奇怪,她抢上前几步来到两人面前,刚要开口,那太监已把手中拿着的一个包袱朝她一塞,尖声说道:"你是孙乐?王后有令,你昨晚受了惊吓了,这一金是赏给你的!" 孙乐刚接过,那太监便仿佛她有瘟疫一样,掉头就走,土妹朝孙乐看了一眼,迟疑了一会便追了上去。 孙乐望着大步离去的两人,淡淡笑了笑。 她知道,这太监摆明了就是看她不起,不过这时代的太监可是一点地位也没有,她无须为这事在意太多。 她低头望着手中小小的黑布锦袋,伸手一掏,一碇斤许的金子出现在她的手心上。 孙乐把这一金重新放回黑布锦袋,举步向五公子的厢房走去。 当她来到庭外时,五公子正在柳树丛中望着前方的湖水出神。他听到脚步声后,缓缓回过头来。 孙乐低头走到他身后,轻声道:"禀五公子,刚才赵王后派太监赏了我一金,说是给我压惊。"说罢,她把那黑色锦袋双手奉上。 五公子没有接,他淡淡地扫了一眼,有点不悦地说道:"昨晚危险时不见她出言半句,现在也只是拿出一金。助了这个女人,我有点悔矣!" 孙乐轻轻一笑,低声说道:"公子何必在意?公子帮了她大忙,就算她想忘记,本家也忘不了,天下人更忘不了!她越是无礼,越是被世人轻之。" 五公子静静地望着她,嘴角微扬,"言之有理。助了她,扬名天下的是我。"顿了顿,他又说道,"孙乐,你在任何时候都能如此不骄不躁,实是难得。而且,你昨晚的应对很好,非常好!我见过的人多矣,如你者却不多!" "谢公子夸奖。" 第60章邯郸街上遇到的少女 五公子扬了扬唇,"这金子是赏给你的,收下吧。"他说到这里,又叮嘱道:"外出时记得戴上纱帽。" 孙乐听了后面一句,心中不由一叹:是应该戴上纱帽,我这脸啊,还真是对不起市容。 她躬身应道:"诺。" "去吧。" "诺。" 孙乐慢腾腾地向外走去,她走出十几步后,脚步一顿,悄悄回过头看向五公子。 此时的五公子,又转头眺向那湖水远山,他站在柳树旁,碧水侧,美得如一副画。 孙乐刚想到这里,便苦笑了一下,迅速地转过头来大步走开。 她没有回府,而是到阿福那里借了一顶纱帽直接出了府门。 邯郸城是天下著名的繁华所在,也是孙乐穿越到这个世界后看到的最大的城市,她人还没有走出,心情便已有点激荡。 出了府门向左侧拐过三百米不到,就是一条青石大街。邯郸城中的几条青石大街旁,集中了一城的权贵,这里热闹非凡,而且行走的人多是衣冠楚楚。孙乐本来人小,又戴上了一个比她的脑袋大得多的纱帽,整个街道中戴纱帽的人不少,可如她这样的却是少见。一时之间,也招来了好几双目光。 孙乐静静地靠着街旁走着,双眼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观察着人群。 大街上的行人,骑驴和骑马的居多。骑驴的虽然身着麻衣,却不论是佩剑还是戴着束冠,一个个都气宇轩昂。至于骑马的则是绵衣华服,侍佣成群,显然是贵介子弟。 街道中,也可以看到一个个美丽的少女,这些少女也是身着锦衣华服,骑着骏马,美丽的脸上带着天生的娇贵。她们肆无忌惮地在街道上纵马驰奔,与身边的少年男子嘻笑着。 孙乐走了不出五百米,便看到了两家当铺。不过她不敢进去,拢了拢袖中的金子,她暗中摇头想道:反正也不需要买什么东西,这钱就留着吧。 孙乐站在一家当铺前东张西望时,一个甜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是谁?这么年纪小小的干嘛也戴着纱帽?" 这声音突如其来,而且就在孙乐的身后。 孙乐转过头,对上了一个比自己高不了多少,约摸十三四岁的少女,少女外面披着大红绣着长河仙鹤,镶以金线的披风,里面是一件翠绿色的小衣,颈间戴着上好的碧玉圈,那外露的白嫩肌肤仿佛可以掐出水来。 少女的手中牵着一匹高头大马,她的身后跟着两个麻衣剑客。 此时,少女正好奇地上下打量着孙乐,在对上她的麻衣糙鞋时,她扁了扁嘴。虽然扁嘴,但少女依然望着孙乐,显然还是好奇着。 孙乐眨了眨眼,望着少女慢吞吞地说道:"那你又是谁?为什么年纪小小地也戴着纱帽?" 少女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回答,不由一怔。 孙乐朝她上下打量了好一会,忽然笑道:"啊,我明白了,你是长得太美,所以要用纱帽遮起你的面容,对不对?" 少女闻言大乐,她眉眼弯弯地说道:"对呀对呀。啊,也不对,"她朝孙乐凑近少许,对着她的耳朵悄悄地说道:"我是怕人认出来了呢。" 孙乐闻言连连点头,也悄悄地对着少女说道:"这里没有人认得我,可我担心自己长得不好让别人取笑,便遮起来了。" 少女闻言又朝她上下打量起来,她的目光扫过孙乐外露的颈项,又扫过她的手脚,半天有点吞吞吐吐地说道:"你的皮肤,好难看。" 孙乐笑了笑,轻快地说道:"没事啦,我长大后会变得好看的!" "真的?" "当然是真的!" 少女怀疑的歪着头对孙乐上下打量不休。 正在这时,少女的眼睛朝旁边一瞟,忽然格格地欢笑起来。 她的笑声清脆而响亮,远远地飘出,引得众人不住回眸。孙乐也诧异地顺着少女的目光朝右边看去。 只见右边的道路中间,一个全身湿淋淋的麻衣汉子面色木然地走来。这汉子二十六七岁年纪,生得高大英武,浓眉中有股威严。不过他现在木着一张脸,眼神中透着一股死灰和伤痛,显然绝望之极。 少女格格的娇笑着,一边笑,一边拍着双手快活地叫道:"哎呀呀,你看到没有?看到没有?这人好好玩呀,他的脚上穿着鞋子,可他走过的地面上却是五个脚趾印都出来了。格格,真是好玩。" 孙乐闻言低头,果然,麻衣汉子一双糙鞋鞋面完完整整,可他每走一步,一个湿淋淋的光脚印便清楚地印在青石地面上! 少女肆无忌惮的大笑声,拍手声,引得四周众人频频注目,也引得大汉身后百米处跟着的几个汉子横眉相对! 少女似乎一点也没有感觉到不对,她兀自拍着手,笑眯眯地叫道:"啊啊,真有趣呀!真好玩呐,不行,我得把这个人抓回去,叫他天天这样玩儿给我看看!" 少女这话一出,那几个大汉当场脸色大变。他们同时把手按在剑柄上,双眼冷冰冰地盯向少女,向她大步走来! 在少女身后的两个麻衣汉子相互看了一眼,同时上前一步,站到了少女身侧! 就在气势剑拔弩张的时候,少女笑逐颜开地转向孙乐叫道:"喂,你觉得这人好不好玩?" 孙乐望着快乐的少女,笑了笑,声音一提,清清朗朗地说道:"你说错了,这不叫好玩,这叫与众不同!别有风采!" 孙乐的声音清清朗朗,远远传出,那几个冷脸肃杀的大汉同时一怔,停下了脚步,连那个一脸木然向前的透湿大汉也慢腾腾地转过头诧异地向她看来。 孙乐仿佛没有看到他们注意了自己,在少女睁大了眼,好奇地询问中,再次朗朗地回道:"小姐姐,你看这个世上,可有哪个男儿能信步而行时,从上看糙鞋俨然,从地面看脚趾印也俨然?这可是放荡不羁,纵意而行的大自在!" 孙乐这话一出,众人都是一怔!转尔,有几人偷笑起来。孙乐这番话说得极为有趣,初听十分正义凛然,细想却又有点滑稽,实是让人越想越觉得好笑。 不过这些人转眼对上麻衣大汉威严肃然的脸时,那笑便怎么也不敢放肆了! 第61章相识 那个湿淋淋的麻衣大汉诧异地转过头,紧紧地盯着孙乐,只是这片刻,他的表情已恢复了正常,双眼清亮。 大汉双眼亮度惊人地盯着孙乐,忽然间,他头一昂,仰天大笑起来! 大汉的笑声清亮之极,宛如钟鼓之音,远远地传荡开来! 随着他这一笑,周围看热闹的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而少女更是双手拍个不停,笑个不休。 站在大汉身后百米处的那几个麻衣汉子,冰冷的脸同时一松,他们感激地看着孙乐,眼睛中晶光闪动! 大汉在大笑中,甩开双臂,呼呼有风地向孙乐大步走来!孙乐眼一抬,便看到人群中有不少人脸色微变,紧紧地盯向这边。 不一会,大汉便走到了孙乐面前,他低头凝视着孙乐,"纵意而行,随心所欲的大自在?哈哈哈哈!小姑娘,义某羞愧啊!" 大汉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双目如电,威严中透着一股凛然之气。让人一见便心生信任。 他连说了两句'羞愧'后,盯着孙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孙乐清声答道:"我叫孙乐!" "孙乐?好!义某记住了!大自在是吗?哈哈哈哈……" 仰天大笑中,大汉旁若无人的转身就走,孙乐注意到,在他经过的地方,众人,包括一些麻衣剑客在内,都自然而然地分开道路,让他先行! 大汉直走了很远,他清朗的笑声还在不断地传来。那几个一直跟着他的汉子连忙脚步加快,向大汉追了出去。他们在离开时,都冲着孙乐点了点头。 孙乐静静地看着他们离开,嘴角微微带笑。 这时,少女又凑了过来,叫道:"咦,你很会说话呢,你看,大伙儿都笑起来了呢!"说到这里,她拍掌欢笑起来,"没有想到出来这么好玩呢,哥哥们可真坏!" 对上少女天真的笑容,她身后的两个麻脸剑客齐齐苦笑。 正在这时,一个青年急急的从人群中挤了过来,青年迅速地冲到少女面前,把她的手臂一扯朝自己一拉,低声怒道:"舒儿,你怎么能如此幼稚?居然在大街上放肆地取笑他人?你,你可知你刚才差点闯下大祸吗?" 青年的声音又急又怒,连迭声地说出,直说得本来还欢笑着的少女给呆住了,愣愣的一动不动。 这个青年一身淡青锦袍,长相英俊,轩眉大眼,气宇不凡。 青年说到这里,把舒儿朝身后一带,朝几个紧跟而来的卫士低声喝道:"马上把她带回去!这一次一定要关她个十天半月才行!" 舒儿闻言大惊,她急急地回过头来叫道:"七哥,我不要,我不要。"她大呼小叫中,几个卫士已经走上前架住了她的双臂! 青年没有理会舒儿,他转头看向孙乐。 盯着她半晌,青年朝他深深一揖,朗声道:"小姑娘,刚才的事多谢你解围了。" 孙乐抬起头对上青年隐有怀疑的双眼,清脆的,不解地说道:"大哥哥,你这是什么话呀?什么解围?我听不明白呢!" 青年闻言眉头微皱,在他上下打量着孙乐的时候,舒儿已在一旁又哭又闹了起来。青年叹了一口气,朝着孙乐急急地说道:"不管如何,今天舍妹的事多谢你了!" 说罢,他转过头又舒儿低喝了两声,再次冲着孙乐挥了挥手,带着属下们匆匆离开了。 孙乐目送着他们走远,淡淡一笑,继续向前面走去。 在离当铺约有二百米不到的地方,是一个巨大的石屋群,这石屋群就建在街旁,踩过一条足有二百平方米的广场,广场后面是一幢又一幢的石屋了。 广场外面马,驴,牛车林立,石屋高大巍巍,却没有刻上任何字眼,孙乐听着里面传来的呼喝声和谈论声,还有兵器交响声,不由有点好奇。 她站在石屋外好奇地向里面张望时,几辆马车迅速地驶近。看到那些马车驶近,孙乐连忙避向一旁。就在她避向一旁时,几个与她一样身着麻衣的青年也闪到了一旁。 那马车在广场上停了下来,不一会,从马车中跳下了几个麻衣剑客,还有一个锦衣公子。看着那锦衣公子在麻衣剑客的筹拥下向石屋中走去。孙乐不由自言自语地说道:"奇怪,这是什么地方呀?" 她的声音一落,旁边传来一个青年粗哑的声音,"这就是诸子台!" "诸子台?" 孙乐转过头,不解地问道。说话的青年是个二十三四岁的壮汉,一张黑红的脸上带着几分刚强,他身穿麻衣,腰佩长剑,居然是个剑客。 麻衣青年似乎一点也没有觉得孙乐这个小女孩关心诸子台有什么奇怪,他皱眉凝视着石屋认真地说道:"不错,它就是天下有名的诸子台。天下间,不管你是有独特的学问,还是有不解的疑难,或者有不错的剑法,甚至是与人切磋比试,都可以来诸子台!这里是有才学的才会来的地方。" 麻衣青年说到这里,浓眉微皱,盯向诸子台的眼神灼热了几分!他紧紧地盯着那金铁交鸣声传来的石屋,喃喃说道:"大丈夫行于世,怎能末战便已先惧?罢了罢了!进去吧!" 说到这里,他看也不看孙乐一眼,一咬牙便大步向石屋走去。 孙乐望着麻衣青年决绝的背影,这才明白过来,他之所以向自己这个小女孩解释,只不过是想通过说话来缓解一些压力罢了。 她抬起头,数了数诸子台的石屋,又倾听了一会,便继续向前走去。 青石街是贵介们的地盘,孙乐走过了几条青石街,便足足花了一个半时辰。她身子一转,向着右侧二百米远的泥土街道走去。 她这次只是想熟悉一些邯郸城,就近地观察一下这里的人情世故。她人小不起眼,又十分小心,这样平平静静地逛了三个时辰,差不多逛遍了邯郸城的五分之一,才转身向姬府走回。 第62章大王子的礼物 孙乐径直回到木屋中,找到地方把金子藏好。 这时已是晚饭时分,这个时代的人,一般都是一天两餐,孙乐逛了一天,肚子实在饿极。 送饭菜来给她的是土妹,土妹看到她时已不会紧张,不过她瞅向孙乐的眼神中已带了一分敬佩和羡慕。 孙乐望着摆在几上的饭,这是一小碟煮大豆,大豆上放着一小块精ròu和一把青菜。她看了又看,轻声问道:"今天晚饭只有大豆?" 土妹应道:"不是,今天晚饭弄少了些。" 孙乐点了点头。 土妹小心地看了她一眼,半晌后又讷讷地说道:"只有你和我们是食一样的。" 孙乐一怔。 她静静地望着那碟大豆,半晌后轻声说道:"往日亦是如此?" "诺。" 孙乐点了点头。 土妹呆了一会,见她表情不变,实在看不出在想什么,便低头讷讷地告了一声,退了出去。 孙乐伸手拿过那碟大豆,慢慢的一粒一粒地吃了起来。 这些大豆便是她前世常吃的青豆,不过以前她是当零食吃,现在却是当主食用。这种煮发了的大豆嚼在口中淡而无味,还真是难吃。 虽然难吃,孙乐还是一粒一粒地,慢慢地吃了个精光。用过餐后,孙乐展开架式,又一招一式的练习起太极拳来。 渐渐的,夜色越来越浓,渐渐的,天地间变得灰蒙蒙的一片。渐渐的,无数火把和灯笼充塞在天地间,同时充塞在天地间的,还有一阵阵笙乐声和酒ròu香味。 孙乐晚上没有吃饱,此刻闻着那一阵阵ròu香,肚子不由咕咕地叫了起来。 孙乐无力地摇了摇头,伸手在自己的肚子上拍了拍,低声说道:"肚子啊肚子,你能有得吃便已比很多人好了许多,怎么你还不知足?还在想着吃鱼吃ròu?" 可她这一拍,肚子咕咕地响得更厉害了。 这一天晚上,她照例练习太极拳直到半晚才入睡。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又起了c黄,重新练习起来。 这种吐纳方法很神奇,特别是配着太极拳使用时,可以令得她几个时辰的练下去都没有疲惫感。不过要是单独练那就没有多少感觉了。 早餐是面食,依旧是土妹送来的。孙乐用过餐后便向五公子的房间走去。 孙乐刚刚直到五公子的院落外面,便听得里面莺莺燕燕的女子说话声此起彼伏,显得十分热闹。 孙乐连忙走进拱门中,一出拱门,她便看到一丛柳树下,粉红翠绿的站着三个美丽的少女。这些少女个个长相娇俏,姿色尚在双姝之上。 孙乐眼睛一转,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榕树下,眉头微皱,一脸为难地瞅着那些少女的五公子。 孙乐加快脚步,轻手轻脚地来到五公子身侧。 五公子眼角的余线瞟到了孙乐,他头也不回地说道:"孙乐,这些女子全是赵国大王子送来,说是为了那晚的事赔礼道歉的!" 他说到这里,苦笑了一下,转头对着孙乐说道:"大王子送来时,口口声声说这些都是赵之处子,个个乃千里挑一的美人儿。孙乐,你说大王子如此的做法,究竟有何用意?" 孙乐静静地看着那些少女,心中却万般滋味同时浮出心头。 她听到五公子的问话,紧紧地抿了抿唇,转过头看向他,眼皮微敛,轻声回道:"五公子为了赵王后而得罪了大王子等,此事其实可免。不管大王子此举何意,五公子何不欣然受之?对几女,宠之悦之?" 孙乐最后几个字,说得有点艰涩,她没有办法不艰涩,说这话的时候,她甚至有一种抽离感,一种是她的理智在令她说出这些话,另一种是她的情感,她的情感在喝骂她!指责她!孙乐这话一说出,阿福迅速地转过头惊愕地望着她,一脸的不敢置信。 孙乐咽了一下口水,又说道:"五公子与大王子之间,并没有真正的仇怨。如今五公子声名在外,他想要结纳公子也在情理当中,据我所猜测,大王子可能是想向公子示好。" 大王子在那天晚上刚受了孙乐的指责,转眼便向她说出笼络之言。现在向五公子主动示好也是理所当然。 五公子皱起眉头,他望着那些少女,半晌后才低低地问道:"你相信他是要收拢于我?" 孙乐轻声回道:"诺。"顿了顿,她见五公子有点犹豫,便又说道:"公子想成大事,当左右逢源才是。" 五公子抿着唇,想了想,半天后他轻声说道:"对几女宠之悦之?不可!" 孙乐心中大喜! 五公子苦笑了一下,低低解释道:"我有一个妹子,她喜欢我,而她的父亲兄长在本家有影响力。现在这种时候,不可发生此类的事。" 孙乐的大喜还刚刚浮出,闻言又是一阵惊怔。 她呆呆地望着那些少女们,双眼有点发直,脑海中嗡嗡地一片。她直到现在,才知道五公子居然还有一个情人在等着他!而且五公子对她颇为在意!虽然听五公子的口气,他对那妹子的利用大于情感,可是,可是…… 孙乐,你你怎么就是悟不透,放不下呢?孙乐!你一定要放下!一定要! 孙乐慢慢地低下头,低下头。 这时,五公子长叹了一声,半晌后又说道:"可有他法?" 孙乐轻轻地应道:"且容我想想。" 五公子点了点头。正在这个时候,几个脚步声从后响起,同时,三公子的戏谑声传来,"哟,我们的五弟好大的艳福啊,居然博得赵国大王子以美人相赠!啧啧啧,十九弟,你我从此后可是只能步老五的后尘了!" 他一边啧啧连声,一双眼睛却在盯着那些少女上下打量,那色迷迷的样子,仿佛恨不得享受艳福的是他自己。几个少女在三公子色眼的打量下,矜持地娇羞笑着,眼波却频频向五公子送去。 孙乐慢慢向后退出几步,把自己隐入了阿福身后。 三公子的话,令得十九公子不满地哼了一声,他如刀的眉头微皱,一脸敌意地盯着五公子!三公子只是一句话,便令得十九公子敌意毕现! 五公子浑然无视两个兄弟的不满,他转头看向他们的身后。 走在两兄弟身后的还有两个食客,其中一个就是木子。 五公子一看到木子也在,俊脸上喜色毕现,他大步向木子走去,深深一揖,轻声说道:"木公来了?还请木公教我!" 木公头微微一昂,微眯着双眼打量着那些少女,一脸若有所思。 五公子这时右手朝自己房中一指,清声说道:"三哥,十九弟,木公,刘公,请!" 说罢,他带着众人大步向房中走去。 孙乐低着头,安静地跟在阿福身后也走了进去。 第63章木公的建议 五公子,三公子,十九公子,还有两位食客各在塌几上坐下。 阿福走过去,把房门纱窗给关了起来。孙乐则安静地站在五公子身后。 一个侍婢把酒斟上后,五公子开口了,他把自己那晚与大王子的恩怨说了一遍,当然,他省去了与孙乐有关的情景。 略略一说后,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外面的这些美人,都是大王子所赐,木公,刘公,你们觉得大王子这是什么用意?我该如何应对才是?" 木公微一沉吟,片刻后抚着长须说道:"五公子,大王子这是不怀好意啊!" 五公子一怔,上身微前,"木公还请详言。" 木公沉声说道:"大王子那晚态度如此恶劣,焉能一朝得解?这分明是以美人开路,只怕后面他会耍出新的手段来了!" 五公子眉头微皱,"我还是不明白木公之意。" 木公徐徐地说道:"这些美人,怕是大王子派来的奸细。五公子,枕边美人最是难防啊!" 孙乐听到这里,双眼看着地面暗暗好笑:以五公子今日之日的地位,焉能值得大王子派上奸细? 五公子闻言,不由抿紧薄唇,半晌后低声说道:"还请木公教我!" 木公笑道:"此事不难。这些美人既然是不怀好意而来,公子不如明天退回便是!" 五公子闻言有点犹豫,这时刘公在旁也说道:"木公此言实有道理,五公子你何不纳之?" 五公子点了点头。 孙乐站在身后,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她看向三公子和十九公子,十九公子是一脸漠不经心,他骨节暴露的右手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几面。而三公子则是脸上带着懒洋洋的笑,从表情上看不他的想法来。 五公子拱手朝木公示意道:"多谢木公相告。" 说到这里,他又笑道:"难得木公和刘公前来,这阵子,我在读本家的五行衍生论,颇有不少疑问。竹简上说,春属木,夏属火,长夏属土,秋属金,冬属水。又说,夏至一阴生,冬至一阳生。夏本属阳,阴从何来?冬本属阴,阳从何来?夏和长夏为何分属五行中的两行?" 木公抚着胡须,皱眉沉呤起来。 过了片刻后,一旁的刘公叉手说道:"天地与万物相映!五行亦然!五行各有所司,一年却只有四季,自然择居中的长夏一分为二,以应天意!" 孙乐听到这里,嘴角向下一拉。 孙乐低眉敛目,接下来五公子和众人所讨论的,都是一路上她所念的竹简上的阴阳五行与治国之间的联系。而且他们讨论的有些道理实在牵强得难以入耳,她听了一会便索然无味。 当众人高谈阔论时,阿福扯了扯孙乐的手,示意她跟着自己出去。 孙乐微微点头,两人悄悄地退了出来。 一出木房,阿福便朝孙乐笑道:"在屋里甚是无趣吧?还是出来舒服些。现在我就去安排那些美人的食宿,孙乐,你先回房间吧。" 孙乐一怔,她想不明白阿福叫自己出来,只是为了让自己回去,不由诧异地看着他。 阿福对上她的眼神,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沉呤了一会,有点不好意思地叹道:"孙乐,你不要见怪。你站在那屋里,两位公子和食客都时不时地瞅上一眼,瞅一眼他们就皱一下眉头,看来你有点碍他们的眼啊。五公子正是兴头上,我不想让他们扫了兴致!" 孙乐低敛着眉头,半晌才讷讷地说道:"诺。" "去吧!" "诺!" 孙乐转过头,慢腾腾地向自己的木房中走去。 她刚才一直在倾听,还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存在已经碍了那些人的眼睛。她的双唇紧紧地抿成一线,望着地面上自己长长的倒影,不由失了神。 孙乐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便又练习起太极拳来。她一遍又一遍地练着,许是练得久了,有时她看着飞鸟,看着风卷落叶,看着流云来去,动作之间会自然而然地加入一些变化,虽然这些变化并不成熟,不过孙乐老是翻来覆去的练那二十四式,实在有点腻了,也乐意添上自己胡乱悟得的。渐渐的,她的招式已经不止是二十四式,变成了二十六式了…… 孙乐一直练到下午时分,才洗了一个澡,把衣服都洗净,整理好房间,转头向五公子的房间走去。 这次来到拱门外时,五公子的院子是静悄悄一片,看来那些美人已经另外安置,只等着明天退回了。 孙乐走到木房外时,房门是开着的。孙乐慢步走了进去。 五公子正靠在塌几上,认真地翻看着手中的竹简。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映在他的脸上,身上,房间中,显得十分安逸。 双姝不在,孙乐的脚步声加重了些许。 五公子听到脚步声,把竹简一收,转过头看来。 见到是她,五公子收回目光,拿起竹简又翻看起来。 孙乐走到他身边的塌上跪坐下,她静静地望着五公子,轻声说道:"五公子,今日上午木公所言,我另有看法。" 五公子"哦"了一声,他把竹简微放,转头看向她,轻声问道:"你不同意木公的看法?" 孙乐点头。 五公子嘴角扬了扬,他把竹简摊在几上,徐徐说道:"孙乐,木公乃是我齐地出了名的人物!" 孙乐低眉敛目,平静地说道:"我知道。不过公子觉得,大王凭什么要在公子身边安上细间?" 五公子一怔,他皱眉片刻,"这个孙乐你有所不知了!大王子想成为赵王,而现在的赵王后的儿子十八王子亦想成为赵王。这王位之争极其残酷,他自然想从我的身上下手!" 他说到这里,朝孙乐温和地看来,"孙乐,你年纪尚小,有许多事还不明白,以后当尽心向木公学习才是。" 孙乐低头应道:"五公子,可孙乐依旧坚持自己的看法,依旧觉得大王子此举是想笼络五公子而无他意!" 五公子闻言摇了摇头,他挥手道:"好了,我知道了。" "诺。" 一阵沉默中,五公子忽然说道:"孙乐,府中来信,说是住在你房中的那个男孩走了!" 弱儿走了? 孙乐一惊!她迅速地抬头看向五公子。 五公子温和地望着她,说道:"那孩子已走了数月,按日期来算,是在我们出发的同时他也离开了。他走之前留言说,他已回家了,叫你不要挂念,他还说,等时机到了他会来找你!" 孙乐怔怔地听着,脑海中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弱儿走了?他就这样回家了?他的家在哪里?她这时才想起,自己与他相处这么久,居然不知道他到底家在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在! 房内又安静下来,孙乐醒过神后,抬头见五公子表情坚决,知道他意志已定,便向他告退离开。 第64章大王子邀请 孙乐小心地把五公子的房门带上,她慢步走出拱门,一边走一边寻思道:弱儿居然就这么走了?也不知他说的时机到了,会是什么时候? 想到弱儿,她不由一阵恍惚。这几个月弱儿虽然没有在她的身边,可她总觉得他在等着自己。现在突然听到他早就离开了,孙乐不由怅然若失,好似亲人远离了,都不知相见何期,心中空荡荡的好不难受。 孙乐慢慢向前走去,恍恍惚惚地走到自己的木房前面时,她甩了甩头,强迫自己的思绪转到刚才与五公子的交谈上。她暗暗想道:现在赵王身体还很好,这王位之争根本不在一时。 姬府继承人之事是隐密而行,并不为诸侯所知。那么五公子在大王子眼中,也只是一个小城主的众多儿子之一罢了,而且还远在齐地,就算他有点才智,对大王子来说,也是不值得他安上几个美人奸细的! 五公子现在与赵王后有隙,而且他的美名,才智,都足以令得大王子笼络于他。 她想到这里,暗中摇了摇头。 孙乐虽然想得头头是道,却还是不够自信的。因为她不敢确定自己的想法一定是对的,也就没有了向五公子一再坚持的勇气。 转眼五天过去了。到了这个时候,各地的使者和姬姓他地的族人,也都纷纷赶到了邯郸。 这一天傍晚,孙乐在外面逛了二三个时辰后,回到房中清洗了一下,便向五公子的院落走去。她刚走到拱门外,土妹远远地瞅到了她便急急地跑了过来。 土妹跑到孙乐面前,匆匆一福,叫道:"你回来啦?刚才五公子找你,说要赶赴什么宴会。" 孙乐连忙加快脚步,一边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一边问向土妹,"五公子人呢?可在?" "还在呢。他说要沐浴更衣,一直拖了一个时辰了。" 孙乐眉头微皱,暗暗感到事情不寻常。也不知是谁的邀请,居然逼得五公子借沐浴更衣来拖时间? 她大步走到五公子的房屋外,"公子,孙乐求见!" 孙乐的声音一落,房间里便传来阿福的声音,"孙乐回来了!" 阿福的声音一落地,一阵脚步声响起,身穿淡蓝色外袍,月白色内衣,腰挂碧玉的五公子已带着阿福和双姝走了出来。 孙乐连忙向五公子看去,只见他俊美的脸上淡淡的,可双眼中带着一抹隐隐的不安。 五公子看着孙乐的眼睛,徐徐地说道:"赵大王子殿下设宴相请!" 原来是这件事! 孙乐静静地对上五公子,平和地说道:"大王子殿下乃是贵重之人,公子可是应了?" 五公子苦笑了一下,"不错,我这宴却是非去不可。" 孙乐也是一阵苦笑:本来,大王子上次的示好如果五公子领了,也许情况就不同了。不过这一次去,也许还真的就是鸿门宴呢! 五公子瞟了一眼麻衣糙鞋的孙乐,问道:"为何不换上上次的绸袍?" 孙乐轻声应道:"我生得不好,衣服再好也无法让人看重。" 五公子摇了摇头,挥手道:"走吧。" 五人走出府门,府门口已备好了一辆马车和一辆牛车,五公子和双姝坐上了前面的马车,而孙乐和阿福则上了牛车。 车驾缓缓启动,驶入了青石街中。 阿福看着望着外面出神的孙乐,轻声问道:"孙乐,可惧乎?" 孙乐回过头冲他一笑,摇头说道:"不惧。" 阿福大奇,他诧异地说道:"你居然不惧?" 孙乐应道:"知道惧已无用,便不惧矣!" 阿福笑了笑,摇头说道:"哪里能想不惧就不惧的?你这孩子原来在硬撑啊。" 孙乐笑了笑,没有回答。 车辆在人群中缓缓驶过,孙乐发现,相比前几天来,这两天街头上出现的车驾明显的多了起来。这些刻有各国各府徽章的马车牛车,成了路人驻目和指指点点的对象。 孙乐望着越来热闹的街头,听着人群中传来的笑语声和打闹声,不由有一种恍惚的错觉,仿佛自己正在演一场电影,曲终人散后,自己还是二十一世纪那个打工的孙乐。 马车缓缓的驶动,不过半个小时,孙乐便发现马车并不是往赵王宫方向驶去。她有点讶异,也有点好奇,不由转向阿福问道:"福大哥,赵大王子却是在哪里设宴?" 阿福也伸出头朝外面四处瞅着,闻言头也不回地应道:"是东街的徐夫人府。" "徐夫人府?" 孙乐奇道。 阿福点头道:"不错,正是徐夫人府。徐夫人乃是赵地有名的美人,她虽是赵室公主,却艳名远播,交游广阔,这一次五国之会,使者们都喜欢在徐夫人府相约。这一次赵大王子邀请我家公子在那里见面,想来并不怀有恶意。" 孙乐听到这里,不由有点好奇,徐夫人艳冠天下,有人说她是天下五大美人之一。不过更有人说,她的艳名其实是由于她过于放荡所致。 想到这里,孙乐不由有点期待起来。 马车牛车渐渐驶入了东街,东街是各大宗室权贵们最集中的地方,在这里,经常一府人家便占了十来里地方。因此东街虽然青石铺地,街道又宽又长,却行人甚少,不见店铺。偶尔经过的,尽是一些马车,连牛车也甚少可以看到。 这里的建筑,多是青砖碧瓦,在西下的金灿灿的太阳光照耀下,这些古老的,长着青苔的建筑让孙乐产生一种'不知此身何处'的感觉。 牛车慢慢而行,不一会,走在前面的马车拐了一个弯。阿福抬头眺了眺,笑道:"应该到了。" 随着牛车渐渐驶近,一阵笙乐声飘然而来,伴随着笙乐声的,还有赵女呢喃般的歌声。 渐渐的,她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巷道。这巷道甚大甚广,足可以容得五辆马车并行,长约里许。 巷道中,五公子的马车便停在其中,他们人还没有下来,显然正等着他们。 牛车加快了速度,不一会便来到了马车身后。 当孙乐跳下牛车时,五公子已向前大步走去。 走过长长的巷道,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高约三米的青砖拱门。拱门两旁,各站着两排侍女。 这些侍女长相娇美,宽宽的粉红色的袍服映得人面如花。众侍女看到他们走来,齐刷刷地转过头看向五公子。 她们对上五公子俊美的脸时,一时都是巧笑嫣然。众女虽然笑得如花一样,却没有一个开口。 五公子在众女地盯视打量中,表情清冽,目不斜视地向前走去时,一个清朗的男子笑声传来,"却不知天下果然有不好女色的丈夫乎?"正是赵大王子的声音。 第65章徐夫人府 大王子的声音一落,一个娇柔而颇有两分慵懒的女声笑道:"名扬天下的大美男原来还是个少年郎呢!嘻嘻,人家怕是害羞吧?" 这女声一出,站在两侧的侍婢同时掩嘴娇笑起来。随着众女这一笑,这方寸之地便如春花齐放,一时让人眼花缭乱。 五公子没有动容,他抬头看向来人。 站在汉白玉阶梯上共有七八人,这些人都是一些年青英俊的男子,面目肃然的站在后面,而在这些青年男子之前,各站着一男一女,那个男的面目俊朗,虽然笑着却是表情阴淡,正是大王子。而大王子的身边,则站着一个二十来岁年纪,身材丰满,皮肤白嫩得仿佛可以掐如水来的少妇。 这少妇柳叶眉,丹凤眼,嘴唇小小地涂得樱红发亮,她白嫩如脂的右眼角上生着一颗痣。 就长相而言,这少妇不过只是上中等,可她有一种由里到外,举手投足间都盛放着的风情,如一朵开得最艳的花,无时无刻不在展现她的女人魅力。 而且,她的穿着与时人略有不同,身上一袭浅绿色的袍服,袍服上绣满了凤仙花和仙鹤。那袍服很紧,束出她纤细的腰身,同时领口稍低,露出胸前那白嫩滑腻的小半rǔ球来。在这个时代,她这样的打扮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看来,这便是徐夫人了。 此刻,徐夫人正站在台阶上,笑意盈盈地盯着姬五公子打量。她秋波连送,目光颇带挑逗。孙乐走在后面,她瞅得倒觉得有趣。 五公子施施然走到大王子和徐夫人面前,朝着他们叉手叫道:"大殿下安,徐夫人安。" "哎哟!何必如此多礼?"徐夫人朝五公子送了一个秋波,趁机向他靠近两步,伸出玉白滑嫩的手便向五公子的手背抚去。 五公子显然没有想到徐夫人在大庭广众当中便如此相待,俊脸微沉,脚步向后微退,叉着手一松,同时身子很自然的偏了偏,他可能类似的处境见识多了,这么轻轻一偏,便极为巧妙地避开了徐夫人的手,自然而然地让了开来。 徐夫人一抚不中,不由幽怨地盯着五公子。 五公子避开了她的目光。 大王子见此,哈哈大笑起来。他大步走到五公子面前,笑吟吟地说道:"淑姨,这下人家可不领情了吧?呵呵,我几天前送给姬五三个美艳的处女,他可是都给我退回来了的!" 大王子高挑着眉头,笑吟吟的,不阴不阳地说到这里,右手朝房子里面一伸,客气地说道:"姬五公子,里面请!" 五公子笑了笑,叉手道:"殿下先请,徐夫人请!" 孙乐跟在阿福身后,低着头向里面走去,当她经过大王子时,大王子朝她瞅了一眼后便移开了视线。 走过白玉阶梯,路过弯弯曲曲的雕栏玉砌,一座宫殿出现在众人面前,宫殿外卫士肃然而立,里面笙乐阵阵,馨香飘荡,眼睛一眺,便可以看到里面粉红翠绿的美人身影飘然而过,煞是迷人心眼。 徐夫人一边巧笑嫣然,一边冲着五公子秋波频送。不过她被五公子所拒后,那丰满的身子倒是不曾再向他靠去。 孙乐的旁边,阿福瞅了瞅徐夫人,悄悄地拿眼看了一下紧跟在身后的众守门侍婢,再看一眼宫殿中飘来荡去的俏影,直是看得双眼有点发直,一副意乱神迷之相。 众人步入宫殿中,宫殿内灯笼无数,照得大殿仿若白昼,可容上千人的大殿中,上百个美丽的少女正身穿着薄薄的夏衫,摆放着塌几。她们的每一个动作,都优美而自然,仿佛舞蹈一般赏心悦目。 众人进去时,众女其实已准备妥当。 大王子举步向大殿的正前方走去,他一边走,一边对着身边的五公子笑道:"姬五公子,这一次为了宴请你,我可是请了不少名流使者哦。这些人中,有不少是早就倾慕公子的风华和才智的,哈哈哈哈。" 大王子的大笑声中,五公子面色依旧清冽,只是眼神中隐有不快。 大王子领先,在左侧塌几的主位坐好。他坐定后,徐夫人巧笑嫣然的伴着大王子坐下,她举起手中的酒杯,玉手微抬,长袖生香,朝着五公子一倾,笑盈盈地说道:"姬五公子,妾身先敬你一杯!" 五公子嘴角扬了扬,这时,站在他身后的左姝上前一步,跪坐在地上给他斟起酒来。 徐夫人仿佛这时才看到双姝,她明媚的眼波落在左姝脸上,再转到她的头发,颈项,胸部,腰和臀部。她的目光灼灼,看得毫不避忌,打量完左姝后,徐夫人抬头看向右姝,同样把她从头到脚细细地打量了一遍。 打量一遍后,徐夫人抿唇一笑,眼波流转,"这双生侍女虽然长相不过中上,却难得是双生。只是姬五公子,怎地她们跟随公子多时却依然还是处子之身?" 姬五脸色不变,他慢慢地把酒杯靠近唇边,淡淡地回道:"徐夫人有所不知,这双女明是姬五的侍婢,实是义妹。姬五珍之重之犹嫌不够,怎敢相欺?" "是吗?" 徐夫人娇笑起来。 在徐夫人的娇笑声中,大王子也是一阵哈哈大笑,不过他的大笑十分嚣张,而且嚣张中带着某种恶意。只听大王子笑了好一阵罢,啧啧砸了一下嘴,上身朝五公子一倾,咧嘴笑问道:"姬五俊美年少,却不好女色,难不成,你好的乃是男色?" 大王子这句问话一落,他又是一阵大笑。 他这话一出,五公子和阿福双姝都是脸色大变,颇有怒容!双姝更是气得俏脸通红,那站在他身后的右姝咬牙切齿地向前冲出半步,却又硬生生地止住了脚。 而五公子持杯靠近唇边的手,也在轻微地颤抖着,颤抖得杯中的酒水不停的晃荡着,晃荡着。让人有一种感觉,下一秒这酒杯便会碎裂在地! 孙乐看向五公子,见他已气得脸色发白,而周围也只有自己还冷静着,便慢慢地上前一步,走到左姝旁跪坐下,然后稳稳地斟了一杯酒。她把这杯酒送到五公子唇边,伸出右手自然而然地拿过他颤抖的手中那摇荡着的酒杯放在几面上,声音清平地说道:"大王子不过戏言耳!公子你别当真了。" 第66章贵客满庭 孙乐的声音,平和安静,清脆自然的在殿内响起。一时之间众人都是一怔。 五公子定定地看向她,煞白的脸色在慢慢地平缓,慢慢地放松。孙乐手腕一抬,把手中的酒水慢慢喂入他的唇内,酒杯很小,五公子一口就喝完了。 孙乐把空酒杯也放回几面,转头向着大王子一礼,声音清朗,认真地说道:"大殿下乃是尊贵之人,一言既出,便值千金!殿下怎可对我家公子如此戏言?我家公子乃堂堂男儿,他之所以不近女色,一来是因为幼时曾有名医告诫过他,要他在十八岁之前禁欲修身,说是如此方能得尽天年。二来,我家公子有一心上之人,她以月为姿,以花为容,世间罕有,爱着那样的美人,他又怎会再愿意接近别的女子?" 孙乐的声音,清清朗朗,平和中正,一席话说得众人都是瞪目结舌。 五公子听到听着,看向孙乐的眼神中已不知不觉中添了一抹如水的温柔,一抹感激,不知不觉中,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暖意流遍他的心田。 大王子沉着脸,漫不经心地倾听着。他目光闪烁,唇边挂着一抹冷笑。他几次准备出言,却想到孙乐所说的'尊贵之人,一言既出,便值千金',那到了嘴边的话便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孙乐安安静静地把这席话说完后,慢慢向后退出两步,再站起身来,重新退回了五公子身后。 徐夫人直到孙乐走出后才注意到她,她一直张大樱桃小嘴,不敢置信地瞪着孙乐的丑脸。她瞪了一会后,猛然清醒过来,一清醒,她便急急地转开视线,长袖微举,半遮住面,似是不想让自己眼睛的余线瞟到了孙乐那张让她难受的丑脸。 孙乐见状,又向阿福身后退了退,直到从徐夫人的角度看她,再也不可看到自己为止。 徐夫人见状,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她松下衣袖,脸上又露出妩媚的笑容来,她冲着五公子一边抛了两个媚眼,娇懒地问道:"五公子,这丑恶丫头的话可是当真?你还有一个以花为容,以月为姿的心上之人?她长得多美,比起妾身如何?" 孙乐听到她用'丑恶'两字来形容自己,不由大是郁闷:其实,我只是丑而已,根本不至于恶的! 徐夫人果然是个爱美的女人,居然一开口询问的便是这个!大王子在旁边不耐烦地皱起眉头,他仰头喝下一杯酒,慢吞吞地说道:"姬五,你这个侍婢丑是丑,倒是胆子奇大,也很会说话……"他刚说到这里,一阵马车的移动声,说笑声从殿外响来。那说笑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多,引得大王子连话也说没有说完,便向门口看去。不一会,一个清朗的男子声音从殿外传来,"怎地到了这里,还不见徐夫人之芳容?" 男子的声音清清朗朗地传来。 徐夫人盈盈站起,大王子也站了起来,两人联袂向殿门口走去。 他们一起身,五公子便站了起来,带着他们走向右侧的角落处的一个塌几旁坐下。他的俊脸依然微沉,嘴唇抿成了一线。 殿外一阵热闹的寒喧声响过后,一众人络绎走了进来。 直在最前面的,是七八个华服少年公子,这些公子打扮各异,从服装上看来,有齐有燕也有赵地的。走在各位公子之后的,是十几个二十来岁的青年,这些青年或作高冠大袍,一副博学多识之士的模样,或年青俊朗,看来是各地的年青俊彦。年青人之后,又来了七八个肚饱肥肠,气度不凡的中年人。 看到他们过来,大殿中的众女都围了上去,莺莺燕燕的笑语声中,人是越来越多。 不一会功夫,大殿中便走入了三四十人个颇有身份之人。而且这些人身后都带了一些剑客,食客和侍婢,加起来便有数百了。可容上千人的大殿顿时满了一半,济济一堂尽是朱门大户的华贵子弟。 嘻笑声中,殿外又有人赶来,这一次传来的是一片娇笑声,孙乐转头一看,只见殿外出现了十来个打扮各异,或肥或瘦,或美或艳风姿不同的美少女。 这些美少女不同于这些侍婢,一看就是权贵人家的女儿。她们一出现,顿时满室生辉,众人的目光都给吸引了过去。 少女们的身后,同样跟着一些华服少年,以及麻衣剑客。 在众人都在纷纷落坐时,五公子的头微微一侧,低声对几人吩咐道:"刚才大王子是有意羞rǔ于我。呆会再遇到任何情况,你们都不可冲动!得学一学孙乐,知道吗?" 他这话,其实是冲着双姝说来。 双姝同时低下头来应道:"诺。" 五公子虽然坐在偏远角落之处,不过他长相如此出色,就算角落里光亮不大,却也掩不住他的风华。 那些贵介少女是首先发现他的存在的,一时之间,她们频频向这里看来,眼望着五公子低声询问不休。 对上众少女的目光,五公子薄唇微抿,眼皮微敛,表情有一点点不自在。 孙乐看到了他隐藏的羞涩,忽然想道:五公子现在的样子,当真,当真像一个极普通的少年,他还害羞呢。 随着少女们向他频频望来,众贵介子弟也发现了五公子的存在,渐渐地,向这边看来的人是越来越多,而在这些目光中,那几个权贵中,也有两双淫秽的目光朝五公子打量不休。 孙乐跪坐在五公子身后,把这些目光都收入眼底,见此她暗暗警惕起来。 这时候,客人们已全部落坐,而侍婢们也穿行其中,给每一处几上都放上酒壶,放上大块的ròu食和糕点。 五公子的几前也同样如此,那摆放糕点和ròu食的两个美貌侍女不住向他瞄来,表情羞涩,眼波如水。 大王子和徐夫人走到主座上坐好,他们刚坐下,大王子便诧异地叫道:"姬五,你乃是我今晚宴请的主客,怎地坐到那个角落去了?" 大王子的声音一落,徐夫人也笑盈盈的,娇慵地说道:"是呢是呢,姬五公子还是坐到这里来吧。" 两人的声音一落,殿内众人同时向角落里的五公子看来! 第67章发难 姬五之名,这些人都是有所耳闻的,一时之间,无数双闪着精光的眼睛朝着他上下打量不休!低低窃语声,轻笑声更是不绝于耳! 数百双眼睛看向角落,看向姬五公子。 姬五公子慢慢站起身来,他朝着主座上的大王子和徐夫人一揖,朗声说道:"多谢大王子和徐夫人看重,不过姬五只是普通人,当不起。" 他这样站起来,灯笼和焰火的光芒照在他的脸上,一时他的五官纤毫地出现在众人眼中。 一时之间,聚向他的目光更加火热了。 五公子低眉敛目,说完那句话后便坐了下来。看到他要坐下,徐夫人优雅地站了起来,她玉手执着一个酒壶,扭着腰肢向五公子走来。 五公子看到徐夫人满袖香风的走来,表情微微有点不自在,也有点不耐烦。孙乐见他抿紧薄唇,一副忍耐的模样,不由微微凑上前去,轻声说道:"五公子,此时避已无用,何不主动迎之?公子乃有大志之人,不可处处被动!" 五公子闻言一凛! 他没有回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本来抿紧的嘴唇慢慢放松了,俊美的脸上也慢慢地浮出了一抹淡笑来。 在众人的注目中,徐夫人的盈盈笑脸中,五公子徐徐站了起来。他抬起头,双眸清亮地望向徐夫人,望向大王子,望向众人,他举起酒杯,朝着徐夫人一晃,朗声说道:"姬五来自齐地小府,来到赵地后,能得到夫人看重,并能在夫人的府第一会各地才俊,实在荣幸之至,这一杯酒,请敬夫人!" 说罢,他头一仰,把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徐夫人妙目盈盈地落在五公子的俊脸上,听到他这席话后,不由展颜一笑。她本来便很美艳,这一笑当真耀眼之极,晃得大殿中的笑语声又响亮了两分。徐夫人一笑后,纤纤玉手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徐夫人饮酒的姿式极美,随着一缕酒水顺着她的红唇,玉质的下巴流向颈项,流向那滚圆的半球时,大殿中的目光顿时火热了七分!一时之间,连孙乐也感觉到众男人那灼热的迫视。 徐夫人是正面对着五公子的,她的这些美态,自然一一收入他的眼底。五公子目光微敛,飞快地收起了一抹厌恶。 徐夫人饮酒罢,五公子另外拿起一个酒樽,大步向大王子走去。 五公子长相俊美清冷,身材颀长,气质如玉,这一从角落中走出,顿时无数双眼光都向他看来。特别是那些少女们和几个有异常爱好的男子,简直是目光灼灼,异彩涟涟。 五公子走到大王子身前,朗声说道:"殿下乃是胸怀山河之人,重士顾贤之名天下人素知!姬五敬你一杯!" 大王子定定地看着五公子,闻言笑了笑,他举起几上的酒杯,漫不经心地朝五公子晃了晃,一口饮下,自始至终,他那阴郁的眉间并没有稍释。孙乐看到这里,暗暗叹道:五公子还是耿直清高了些,这席话,原本可以说得更动听的。 五公子见大王子喝下了这杯酒,便转身退回。 他刚退到一半,一个男子沙哑地笑声传来,"且慢!" 五公子一怔,停下了脚步。 只听左侧的第三排塌几处,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站了起来。这青年以玉为冠,脸容狭长,脸色有点发黄,眼胞也有点浮肿,整个人透着一种酒色过度的颓废。 青年公子手中端着酒杯,站起来时身子还晃了晃。他微侧着头,上上下下打量着五公子,目光肆无忌惮,说道:"姬五?齐地第一美男?果然身段惑人啊!" 青年公子这话一出,一阵哧笑声四面响起! 五公子闻言脸色一沉! 孙乐担心地看着他,她直到现在才明白,五公子为什么一直讨厌别人谈论自己的外表!想来他这些年来,经受过的类似的眼光,听过的类似的话实在太多了!多得他对关注自己外表的人有着本能的厌恶! 那青年公子扬起下巴,色眯眯地打量着五公子,叫嚣道:"我乃梁国太子,对美人儿向来是体贴温柔!姬五,不如你跟了我吧!"他似乎没有看到五公子瞬间铁青的脸,径自说道:"你那种小家族,怕是连ròu也吃不饱吧?跟了本太子,有的是你风光的时候!" 大殿很大,殿顶很高!殿中人也很多! 可是在青年公子开口之际,所有的声音都慢慢消失了。只有梁国太子那有点尖哨的叫嚣声在殿内传荡,传荡…… 五公子俊美的脸已变得铁青一片,他整个人都在颤抖,牙齿紧紧地咬着下唇! 双姝这个时候已经是双颊涨得通红!她们嗖地一声同时站起,大步向五公子走去,孙乐和阿福也紧跟其后,站到了五公子的旁边。 阿福也愤怒异常。双姝一站到五公子旁边,便同时迈出一步,挡在他的左右。她们右手同时按在腰间,似乎一点也不记得,自己的腰间并没有佩带长剑! 这个时候,只有孙乐在不经意间游目四顾。她起先看向大王子,然后看向徐夫人。这个时候的大王子,虽然面无表情,可他嘴角微扬,眼神中带着一抹冷意。而徐夫人则是懒洋洋地眯着眼定定地看着五公子,那神情,有抹看热闹的快乐,也显出一抹浓浓的兴趣。 孙乐突然明白过来了!今天晚上的宴会,确实就是鸿门宴!不管是大王子开始的话,还是徐夫人的示好,甚至这个梁国太子的发难,怕都是刻意而来! 这梁国太子浮肿的金鱼眼中色欲横流,这席话倒不是作假!看来,他应是真的对五公子动了色心了! 眼见双姝涨红着脸,目眦欲裂地盯着梁国太子,眼看就要忍不住了!孙乐静静地站上前,她来到双姝之间,五公子身后,扯了扯他的衣袖! 第68章愤走 不过孙乐本来就人小不显眼,再加上有五公子和双姝挡着,注意力只放在五公子身上的众人,一点也没有注意到她的移动。 孙乐扯着五公子的衣袖,五公子正气得浑身发抖,孙乐扯了两下,他是一点也没有感觉到。 孙乐见状,又重重地扯了两下! 双姝本来是愤怒之极,所为主rǔ臣死!她们为五公子所受的耻唇感同身受,早就不堪忍受了。可一想到五公子刚才刻意交待过的话,便苦苦忍耐着。此时看到孙乐站了出来,她们相互看了一眼,慢慢松开了放在腰间的手。 孙乐这一下重扯,终于令得五公子回过头来。五公子低头看到是孙乐,他本来俊脸铁青,银牙紧咬,此时对上孙乐平静的,仿佛大海般包容,又仿佛天空中澄澈宁和的眼神,不由心中一清! 渐渐的,他铁青的脸色慢慢地变得平缓了一些了。 孙乐看到五公子脸色转为平和,便不动声色的向后退出一步,重新隐藏起来。 五公子徐徐抬起头来,他冷冷地盯着梁国太子! 五公子冷冷地盯着,双眼瞬也不瞬! 梁国太子虽然是一国太子,却是个酒色无能之人。此时被他这么一盯,不由有点心虚。当下梁国太子脖子一梗,冲着五公子怒道:"你盯我做甚?" 五公子忽然笑了起来! 他本来长相俊美之极,气质清冷不爱笑。现在突然这么一笑,宛如云破月来,众人顿时都怔住了,那些贵族少女更是美目涟涟,眼睛水汪汪地盯着他。 五公子仰头一阵大笑,大笑声中,他朗朗地说道:"姬五早就听说过,梁侯乃当世明主,素重才智之士。姬五虽然不才,却也一直想一睹梁侯风范。这次听到梁国太子也会参加五国之会,姬五实是心慕之矣!哈哈哈,只是姬五万万没有想到,原来梁国太子不过如此!参加这样的宴会,第一句话不是示士而是求色!姬五深为梁侯耻之矣!" 朗朗地说出这席话后,他转过头朝着徐夫人,大王子一拱手,沉声道:"两位是东道之主,却任由他人如此rǔ我!姬五不堪,就此告退了!" 说罢,五公子衣袍一扬,转身便向外走去。 他这一走,双姝和孙乐阿福自然紧跟其后。 五公子这席话说得十分妙,他先是夸奖梁太子的父王梁侯,然后直指梁国太子的不屑。这样一来,站在梁国太子身后的剑客和智士就有点为难了。一时都不知道应不应该替主子出头了。 大王子和徐夫人万万没有想到五公子会是这个态度,他居然没有如想象中的那么一怒而起!他们想了很多个处理方法,可都是针对五公子被激怒后才好实施的。 大殿中的诸人,特别是那些少女们,看向五公子的眼神中已带上了一抹敬意和欢喜。这一殿之人都是身份大不简单的人物,他们如今对五公子产生了好感,那要再发难就不容易了。 当下,大王子眉头紧锁成结! 他和徐夫人还在犹豫之时,本有去意的五公子已大步走到了殿门口。徐夫人突然惊醒过来,连忙追了上去,她一边追,一边娇声叫道:"姬五公子何必动怒?梁太子不过是笑言而已。姬五公子留步,请留步!" 孙乐紧跟在五公子身后,她一直静静地把四周众人的反应收入眼底,这时见五公子真要冲出去了,她连忙紧走两步,来到五公子身后扯了扯他的长袖,低低地说道:"五公子,现在你还不能走!" 五公子一怔!脚步不由一慢。 孙乐抬起平静而清亮的双眼望着他,轻声说道:"大王子前怨末解,与梁太子又生嫌隙!公子何不留下,趁这个机会结识一些朋友,挤入他们的交游圈中,也为对付大王子和梁太子得到一些臂助?何况,公子可是还想得到本家的看重呢!" 这时徐夫人等已急急地赶来,孙乐见没有时间多说什么,便低低的,紧紧地加上一句:"这里的贵女不少,她们已对公子产生好感。公子,这些都是可以借用的势力呢。" 说罢,孙乐低头后退半步,隐入了阿福和双姝之中。 五公子怔忡地站在原地,他收回放在孙乐脸上的目光,皱起眉头寻思了一会后,慢慢地抿紧了唇。 孙乐站在众人中看着五公子,见到他这副表情,知道他终于下定决心不再离开。 她眉目微敛,低下头来忖道:五公子他的性格根本不够圆滑。不但不圆滑,在他的内心深处,怕是还讨厌这种社交场合,讨厌这种热闹的,他根本就不是一个有着野心的人!而且他也很洁身自好,并不是长袖善舞之人。可到底是什么原因,居然让他逼着自己来向上爬呢? 在孙乐自己来说,由于她的出身和性格问题,她也是对与人打交道并不感兴趣的。如果可能,她其实愿意与前世一样,安静的与世无争的生活着。 紧追出来的徐夫人等人看到五公子站定了,不由同时吁了一口气。徐夫人媚笑着走到他身边,软绵绵地说道:"姬五公子何必动怒?这只是一场误会,一场误会而已。" 她一边说,一边伸出白嫩的小手牵着五公子的右手! 在徐夫人伸出手之际,五公子本能地想甩开,他的手刚微微一动,目光便瞟到了人群中低头敛目的孙乐,当下他的动作不由一停。 徐夫人一手捞着他的大掌,见他居然没有甩开,不由喜笑颜开!她美目涟涟地望着五公子,秀媚的脸上大是开怀。她牵着他的手一边向殿内走去,一边娇笑道:"今天各位贵客齐聚,妾身可开心着呢。元奴!去把地窖中的月酒拿出两坛来!妾身要与各位一醉!" 五公子这时已平静下来,他任由徐夫人牵着手,任由徐夫人倚着他吐气如兰的说着话。在喧嚣中,他那清澈得如水一样的双眼在有意无意中,一一划过殿内众人,从梁太子,大王子的脸上转过,渐渐转向众贵女。 第69章群芳围绕 五公子只是略略扫了一遍,便把众人的表情收入眼底,他暗暗忖道:孙乐说得不错,这场中有不少人对我产生了好感。 这样一想,他心中终于安定了一半。 众人转向殿内,五公子刚进殿,便被徐夫人硬拉到了靠近主座的左侧塌几第二排。孙乐等人见此,也只有悄步跟上,静静地跪坐在五公子身后。 徐夫人的眼睛余线瞟到了孙乐,她飞快地闪过一抹厌恶。厌恶中,她连忙把头扭开,似乎只要不小心看到孙乐,她便会十分难受。 五公子现在所坐的,是大殿的最显眼之处。明亮的火光照着他,使得他整个人宛如一颗明珠一样,耀眼而夺目。 五公子一坐下,一个十五六岁,身材高挑,容长脸,长相秀雅的少女向他轻笑着走来。这少女做燕女打扮,淡紫色的绣着凤仙的衣袍从胸下束起,衬得她的胸脯鼓鼓的,身材更是修长,虽然衣袍宽大不显腰肢,随着她的走动,那曼妙的腰线还是隐约可见。 少女几个小步便跳到了五公子面前,她一双杏眼睁得大大的,认真地盯着五公子,只在那眼波之间隐隐流着一抹羞涩。 少女一出现在五公子旁边,本来靠近他的徐夫人便朝一旁微微让了让,与五公子保持了一点距离。 少女瞅着瞅着,咬了咬下唇,眼波涟涟地说道:"姬五,你很有意思呢,嘻嘻,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男子。" 她说到这里,歪着头想了想,又说道:"我是说,我没有见过如你这样不好色的男子呢。嘻嘻,真好。" 少女说到'真好'两字时,小脸刷地一红,动作也有点手足无措,似乎自己泄露了什么秘密一般。 姬五静静地看着少女,眼神中带着不解。 少女又咬了咬唇,有点娇嗔地说道:"我听大王兄刚才说,你拒绝了他送给你的三个美丽的处女?嘻嘻嘻嘻……"她说到这里时,眼波都要滴得出水来,双颊更是晕红一片。她瞟了五公子一眼,似乎不敢与他清亮的双眸相对,连忙低下头去,连话也没有说完便不吭声了。 这少女的这番作态如此明显,任何人一看,便知道她对姬五产生了好感了。 孙乐静静地观察着众人的反应,见此心中微微一松。只是一松的同时,终不究有点苦涩。 赵大王子在旁边看到妹子对姬五流露出小女儿的情态,不由轻哼一声,冷冷地说道:"八妹,这小子可是有心上人的!" 赵大王子这话实在太明白了! 当下八公主秀脸刷地通红一片。她狠狠地瞪大王子一眼,脖子一梗,嘴唇动了动,声音很细,孙乐听得分明,"有心上人又怎么样?" 八公主显然还是有点不高兴,她再次狠狠地瞪了大王子一眼,伸手抓向五公子的衣袖。就在她的小手碰上五公子的手掌时,她的小脸又是一红,长长的睫毛扇动了几下,含羞带嗔地向五公子说道:"走吧,我们到一旁说话去!"声音虽然微带命令,可语调中却隐隐透着紧张和期待。 五公子也有点不自在,他眼角瞟了孙乐一眼,见她依旧低头敛目,便收回目光点了点头。 八公主看到五公子点头,不由大是欢喜,她欢叫一声,双眼亮晶晶地瞅着他,牵着他的手便向一侧的角落走去。 五公子刚走出几步,他的身周便围上了四五个少女,当他与八公主来到角落里时,所有的贵女都围上去了。一时之间,叽叽喳喳的笑语声不绝于耳。 双姝本来是应该贴身保护五公子的,遇到现在这种情况却有点不知如何是好的。两人脚步一提,却迟疑起来,相互看了一眼后都转头看向孙乐。 孙乐对上她们的目光,静静地摇了摇头。 双姝见她摇头,便停下了步伐。 五公子处于众女香艳的包围中,透过灯光,隐隐可以看到他脸孔有点微红,表情也有点不自在。孙乐甚至几次收到了他投来的求救的目光。 每当这个时候,孙乐都摇头阻止了双姝靠前的步伐。她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目光不经意间转向了大王子和徐夫人。 不管是赵大王子,还是梁太子脸色都有点不好,甚至徐夫人也有点闷闷的。他们虽然知道姬五人才出众,必为众女所喜,却也想不到众女居然这么喜欢他! 看到几人一脸的不愉,孙乐心中冷冷笑道:我当着众人的面,慎重点明五公子不好女色,洁身自好可是大有用处的!不管我后面的解释有没有人听到耳中,可我只要这话一说出,在众贵女的心目中,五公子无疑是世间少有的男人了!天下的女人,特别是这种整日目睹自己父兄荒唐无耻的贵女们,对于这样的男子,哪会不珍之重之? 不过,对于处于众女包围中五公子,那些高冠博带的士人还是有点不屑的。他们一个个移开视线,相互交谈讨论起来。 这时候,大殿已成了菜市场,热闹无比,喧嚣无比。孙乐静静地坐着,倾听着。她听得出来,现在正是诸子百家开始绽放的时候,在座的这些士人所争论的理论她都有所了解。 也不知过了多久,众女齐齐地一阵嘻笑,在她们悦耳的笑声中,五公子挤了出来。 这个时候的五公子,俊脸微红,头发也有点凌乱,他急急地向孙乐等人走来,那步履,颇有点逃之夭夭的感觉。 在五公子的身后,是捧的捧腹,嘻的嘻笑,或美目盈盈送着他的众女。 五公子三步并两步走到自己的塌前跪坐下。 他一坐下,双姝便上前一步,替他把扯乱的袍子理顺,把头发用手指理顺。 就在这时,一个留着三络长须,一副饱学之士的士人朝五公子看来,他嘴角向下一拉,重重一哼,以一种极为不屑地语气说道:"rǔ臭末干,只会依仗妇人的小儿,居然也想赴五国智者之会?可笑!可笑之极!" 第70章问题 这中年人的声音不小,却也不大,只有周围的数十人听得分明。一时之间,数十双眼睛都向五公子看来。 五公子抬起头盯着来人,声音清朗地说道:"那依你看来,何人才配赴这智者之会?"他冷冷地说道:"仅凭见我一面,便断定我rǔ臭末干,依仗妇人的人,怕也是愚鲁浅目之辈吧?" 五公子这话却是钎锋相对,说话铿锵有力!一反之前微带羞涩的少年模样。 中年士人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纯真的少年,还挺牙尖嘴利的,不由一怔。 这时,坐在中年人身后的一个瘦削黄脸的士人接口了,他打量着五公子,笑道:"五公子虽然扬名天下,扬的却是'美'名。却不知姬五公子还有何才能让我辈刮目相看?" 这句话也很不客气,瘦削黄脸士人的语气中颇带嘲弄。他的声音可就不小了,本来满殿喧嚣之声,他这声音一出,顿时安静了不少,连角落里叽叽喳喳,不住朝五公子张望的众女也停止了说话,认真的倾听起来。 五公子冷冷地盯了黄脸士人一脸,淡淡地说道:"姬五有何才能,尔等到时自知!" 他这话一出,黄脸士人等人都是一阵哧笑。这哧笑声齐刷刷地发出,令得本来表情淡淡的五公子脸色又是一变。 五公子抿紧薄唇,从鼻中发出一声轻哼。 这时,坐在主座的大王子笑了起来,"各位稍安!这样吧,不如我来出一个题,由各位作答如何?" 大王子声音一落,那三络长须的中年人马上站起身来重重一揖,朗声说道:"大王子才智无双,出题自是最好不过!" "诺,还请大王子出题!" "大王子乃是此间东道之主,出题最是合适不过。" 此起彼伏地奉承声不断传出,大王子脸带微笑,颇有点得意地倾听着。等众人说完,安静下来后,他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沉吟了片刻后,一字一句地说道:"天地之始,帝禀天地之命而为天之子。那么,这天之子能永乎?如果能永,商因何可以代夏?" 大王子的声音并不大,侃侃说来,语气也平和清正。可是他这话一出,所有的士人都是一怔,渐渐的,连那些王室诸子也停止了喧嚣,最后,连众贵女也不再说话,一殿当中,变得安静之极! 大王子望着突然变得安静无比的殿中众人,脸上飞快地闪过一抹狂热之色,双眼中更是精光连连闪动! 五公子一听完大王子所言,心中便格登了一下,他不由微微侧头瞟向孙乐。他记得,就在不久前,在姬府时他曾问过孙乐,如今天下可有五十年太平乎?记得孙乐当时的回答是,最多只有二十年,如果有人打破平衡怕是二十年都不到。 此时此刻,孙乐依然低着她那张丑陋的脸,安静得毫不起眼。可五公子心中却激起了涛天巨浪。 大王子这话并不简单,在座的所有人都听得明白!他问的就是周帝是禀天命而成帝,那么,这个天命有没有一个时间规定?如果说没有吧,以前的商朝代替夏朝,当今的周朝代替商朝,都证明了天子也是能被取代的!而如果说有的话,那就应该有一个说法吧? 五公子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个阴沉的大王子,居然有推翻周天子,自立为帝的野心!他现在居然当众询问可有支持这种行为的学说! 这样一来,天下还会有二十年太平吗? 沉默,无比的沉默…… 大王子静静地扫过沉默的众士人,渐渐的,他的嘴角浮起一抹冷笑,"怎么,各位都是才智之士,居然对这个问题无法回答吗?" 大王子说出这句话后,众人还是一阵沉默。 又过了半晌,大王子笑了笑,声音朗朗地打破平静,"既然各位回答不出,那这个问题就代表赵国的那一题,留到智者之会吧。" 他目光扫过五公子,"那我就问另一个问题好了。" 众人齐齐的吁了一口气,终于抬头看向大王子。 大王子瞟了一眼五公子,又看向众人,端起几旁的酒斟慢慢饮了一口。 他把酒斟慢慢放下,徐徐地说道:"我这一个问题,实是想问姬五公子。" 大王子突然把话题又转到了五公子身上,众人不由都转头向五公子看去。 五公子抿紧薄唇,抬头迎上大王子的目光。 大王子对上他清冷中透着警惕的目光,笑了笑,淡淡的,有点嘲弄地说道:"听说齐王后是姬五公子劝立的,同样,我赵王后能立也是姬五公子的功劳。姬五公子年纪虽然不大,却似是精于内室之事?" 大王子这句'精于内室之事'一吐出,大殿中的哧笑声便此起彼伏地传来。 这句话完全是讽刺,姬五公子当下目光微敛,只是任谁都可以看到他的脸色有点不好。 大王子静静地打量着他,等众人笑完后又说道:"因此,我这次想问五公子的,也是与内室之事有关。我有一宠姬,乃我少年结识的心上人,十分美艳,又善解人意,已为我生下一子,一直以来与我十分相得。可前不久,我却在她的房间中搜出一巫盅用的陶人!" 大王子说到这里时,声音一沉,已隐隐带上了几分伤心和不解,"没奈何,我只得把她囚禁起来。按道理,以她的地位和性格是不会做这等事的,也不需要做这等事了。我虽然不信她要害我,可众怨难解,现下她的死期将至,我还是找不到害她之人,也得不到救她之法。我想问问五公子对此事有什么看法?" 大王子说到这里时,已经表情流露,声音中带着惆怅和悲伤。 不过他这种表情流露,旁边的士人却是不屑的,这些人一个个都露出不满之色。似乎觉得大王子在这种场合,在他们面前纠缠于妇人之事很是对他们不敬。 五公子静静地听完,他刚才才受了大王子的嘲讽,也对他的悲伤没有感觉。 第71章退席 当大王子看向他时,五公子嘴角微扬,声音清冷地说道:"这事大王子不是说了吗?此宠姬没有害你的理由,那就多半不是她所为。且看此事谁得利最多便是了。" 大王子这时却没有心思在乎五公子表情的冷漠,他听到这里,眉头一挑,声音提高少许:"你也认为是休姬害了她?" 五公子施施然的,在众人的注目中站起身来。灯火照耀在他皎皎如月的面容上,显得那么飘渺,一时之间,那些不知不觉中走近的贵女们更是望着他瞬也不瞬了。 五公子似乎没有感觉到大家的目光,他摇了摇头,表情冷冷地朗声说道:"大王子,姬五并不知道你内室共有什么人,都发生了什么事,并无权说什么休姬害人之言。再说了,既然大王子和众人也都怀疑这个休姬,那她也算不得最得利之人!" 五公子说到这里,嘴角微扬,脸上浮出一抹似是冷笑,似是厌烦的表情来,"利益所至,虽然父母兄妹亦可相害!"声音一落,他已是一脸疲惫之色。 五公子这句话脱口一出,大王子不由赫然抬头,怔怔地盯着五公子,嘴里喃喃念道:"利益所至,虽然父母兄妹亦可相害?父母兄妹?" 念着念着,他似是明白了什么,那连在一线的眉峰突然开朗了不少,那凝视五公子的眼神中,终于温和了一些。这些时日来,他深为此事苦恼,可府中的食客虽然聪明者多,却都不愿意为这些妇人之事费心机,每次他问起都是无人回答。 大王子一直焦头烂额,问过一些下人和姬妾的意见后,茅头都指向了休姬。可他本能地感觉到不是休姬所为,再说,也实在找不到任何证据证明是休姬做的。现在五公子这句话虽然简单,却是一言惊醒了局中人! 他本来也是为了羞rǔ五公子,才找这种内室妇人之事问于他。没有想到他还真的点醒了自己,当下心中暗暗有了些许不同的想法。 就在大王子还在低头沉吟着时,五公子已朝他,朝徐夫人等深深一揖,朗声说道:"大殿下,徐夫人,姬五虽得两位盛情相邀,却一再受到奚落。姬五实是不堪,还请离开!" 说到这里,他长袖一挥,转身便走! 他这个举动十分突然,顿时把所有人都惊住了!那梁国太子双眼瞬间睁得老大,他还有话没有说,有事没有做呢! 就在众人的愕然中,五公子大步生风地朝外走去,双姝和孙乐等人紧跟其后。 这一次,孙乐没有叫住五公子。一直到他们出了殿外,殿内众人还没有醒过神来。当他们下到广场上时,身后传来了众少女的叫唤声。 五公子头也不回,他不但不回头,反而脚下加了速,简直是脚下生风,逃之夭夭。 不一会功夫,一行人便来到了他们的马车前。 姬五上了马车,他朝孙乐一抬下巴,"你也上来吧。" "诺。" 阿福看到孙乐上了五公子的马车,迟疑了一会,转身朝牛车走去。 马车启动了。 五公子一坐上马车,便紧紧地闭上双眼,他伸手按揉着额心,一脸疲惫和无助。 孙乐看了他一眼,慢慢低下头去。 双姝没有说话,只是跪坐在他身侧,一左一右地给他按揉着肩膀。 五公子一直都没有说话。 马车摇摇晃晃上了街道。众人追也只是追到殿外,并没有一路跟来。可就算如此,这马车一出徐夫人府的范围,双姝便大大地吁了一口气。 五公子一直紧闭着双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有点沙哑地开口了,"孙乐,我要如何做,才能再也不受此种羞rǔ?" 孙乐一怔! 五公子慢慢地睁开双眼,他凝视着孙乐,苦笑着说道:"这些年来,我一直明白一件事,我一定要强大,一定要足够强大!包括这次的本家继承人之位,我之所以争,并不是因为喜欢那个位子!我只是,一定要有足够的能量来让自己活得不受如此的羞rǔ!可是,每次做的时候,我总是发现这并不容易,很不容易!" 五公子的声音很低,很沉,娓娓而谈。 孙乐从来没有想到,他心中居然是这样想的!他一个男人,居然要承受来自外表的如此巨大的压力! 孙乐望着五公子,轻轻地说道:"公子今晚已做得很好了,等公子成了天下闻名的贤士,想是没有人敢对公子再行羞rǔ了。"说到这里,她不免苦笑着想道:要不受任何来自上位者的羞rǔ,怕是成为贤士还不够啊。 五公子显然也是相同的想法,他露出一个与孙乐一样的苦笑来。 又是一阵沉默。 五公子睁开眼,认真地凝视着孙乐,凝视着她的双眼。他此时的眼神有点奇怪,似是不解,也似是感慨。 就在孙乐被他看得很不好意思的时候,五公子轻声说道:"孙乐,我居然直到现在才发现,你的眼神能让我平静下来!" 五公子这话一出,双姝同时转头向孙乐看来。她们对着孙乐连连点头,显然大有同感。 孙乐低眉敛目地暗暗忖道:是啊,我也没有想到啊。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那时她拉扯五公子的衣袖时,便是想劝他冷静下来。可是她没有想到不用自己开口,五公子只是看了自己一眼,便渐渐地恢复了平静。后来的几次,他更是频频向自己看来,从自己身上寻得支持。 眼望着马车壁,孙乐在这个时候,慢慢地涌出一抹满足和得意来,不过这情绪只是出现了一瞬,便被她重重地给压了下去。 五公子这时低低地一声长叹。他这声叹息,低沉而无力,充满了疲惫。 马车中又恢复了安静。 邯郸街上,虽然夜深了却依旧人流如潮。 第72章再遇 房子里黑漆漆的,孙乐用火石点燃一个火把,然后把火把cha在泥土地坪里。她就着闪烁的火焰光,慢慢地练习起太极拳来。 不知为什么,她现在一回到房中,回到这黑漆漆,冷清清的房间里,便会想着弱儿。每次一想到与弱儿相见不知何时,她的心中便有点犯堵,便会觉得很冷。 孙乐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她两世为人,都是孤单的。有人牵挂虽然有温暖时,可现在给她的感觉更多的是寂寞。 慢慢地练着太极拳,一招一式的挥舞间,她的心情又渐渐地平静下来。 第二天孙乐照样起来大早,照样练习了很久的太极拳后,便来到五公子的院落里报道。 不过这时五公子已经出门会友去了,双姝也跟着去了。 孙乐想了想,戴起纱帽便再次走上了邯郸街道。 这几天,随着各国使者纷纷来临,随着天下的才智之士纷纷赶来凑热闹,邯郸城是一天比一天热闹。孙乐走在街上,时不时会有人从身边擦过,把她小小地身子给带出几步。而马匹的嘶鸣声,牛和驴的叫声,还有人群的喧闹声,使得孙乐走着走着,有点回到了二十一世纪的感觉。 孙乐静静地走在街道上,这些天来,她早把邯郸城给逛遍了,也弄清了城中大约的布局和位置,以及赵人的一些生活习惯。 赵人豪慡明朗,到处可以看到酒家,可以看到呼朋喝友的赵人。孙乐的袖子动了动,此时,她的袖子里还放着那一金。这是她前世逛街养成的习惯,身上不带点钱上街,总觉得会很不方便。 她走得很慢,看得很仔细,不一会功夫,她来到一个做泥人的摊子前,摊主是一个老者,他正熟练的搓着泥,渐渐的,一个人形从他的手下旋转着出现了。 孙乐瞧着有趣,便细细地盯着看着。 正在这时,她的眼角瞟到一个麻衣大汉向自己大步走来! 这大汉双眉高耸,额头也很高,阔嘴,整个面容有一种古朴的味道。他腰间佩着剑,行走之间给人一种血腥之气,仿佛是一只在丛林中漫步的老虎。 这样一个人居然向她走来,孙乐不由自主地肌ròu绷紧! 那麻衣大汉步履生风地走向孙乐,他并没有如孙乐所希望的那样越过她离开,而是径直走到她面前停下。 麻衣大汉双手一叉,朗声说道:"姑娘可是孙乐?" 孙乐一怔:难道在这个地方,还会有人识得我不成? 她点头说道:"诺。" "甚好!"大汉客气地说道:"我大哥有请!" 孙乐睁大眼,她只是略为怔了怔,便低头说道:"还请带路。" "请!"大汉手一挥,示意孙乐跟着他前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那大汉只走了不能到五十步,便带着孙乐径直向一家酒楼走去。 孙乐一怔,她下意识地抬头向二楼看去。 木质的酒楼,白玉的栏杆旁,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威严的麻衣青年正在好整以暇地饮着酒。他感觉到了孙乐投来的目光,不由低下头向她看来! 这青年目光锐利,如箭如电!四目一对,孙乐心中大松:原来是他! 这个青年正是她前几日在街上遇到的湿淋淋赤足在街上行走的人!当日他狼狈中气度不凡,今日他依旧一身麻衣,可那种天生威仪,天生豪放的气度,却让人一见之下便是心折! 青年对上孙乐的目光,微微一笑,手中的酒斟朝她晃了晃,示意她上前。 孙乐收回目光,跟着那大汉走入酒家中。 孙乐刚从楼梯中伸出头,麻衣青年便大步向她走来。他步履生风,"蹬蹬蹬"的脚步声中,这酒楼小小的空间给他几步便走到了。 麻衣青年径直走到孙乐面前,他在离她三步处站定,望着她含笑说道:"当日义某得姑娘一言点醒,感激不已。没有想到今天便看到了姑娘,因此叫手下兄弟去把姑娘叫来,唐突之处还请姑娘不要见怪才是!" 他的声音朗朗传出,浑厚而响亮,透着一股特有的豪气。 孙乐的性子从来便谨小慎微惯了,此时听着这麻衣青年坦慡的笑声,望着他明亮的,坦坦荡荡的双眼,突然心中一阵放松。她这个时候,有一种感觉,仿佛自己在这个人的面前,可以不用再小心防备,不用再处处战战兢兢!不用说一句话之前要想它个三四遍! 孙乐抬起头,笑意盈盈地看着这个比自己足高了两个头的麻衣青年,"君本是磊落丈夫,行事当然不会婆婆妈妈了!" 孙乐这话一出,青年仰头大笑起来。 他的笑声十分响亮,直震荡得木楼簌簌作响,灰尘四扬。 大笑声中,麻衣青年伸手朝她的肩膀上一拍,就在他的手掌要落下之际,他的动作轻柔了几分,轻轻地把手掌放在她的肩膀上,麻衣青年朗笑道:"好!好!小姑娘年纪小小,说的话却特让人心中舒慡!来,陪我喝上一杯!" 说罢,麻衣青年把她轻轻一推,带着她来到靠近窗台的塌几旁。 孙乐走到几旁跪坐好,她的双眼一直亮晶晶的。 麻衣青年跪坐好,提着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正准备给孙乐倒时,他自失地一笑,"哈哈,差点忘记你是一个小姑娘了!" 孙乐双眼明亮地看着他,声音清朗地说道:"我虽然年少,却也饮酒!" "当真?" "当真!" "好,好!" 麻衣青年提壶给孙乐的酒杯满上,他一边倒酒,一边说道:"姑娘小小年纪,为何一直戴上纱帽?" 孙乐抿了抿唇,低下头回道:"因相貌太过丑陋,不堪入目!" 麻衣青年一怔,他停下斟酒的动作,抬起头来盯着孙乐,温和地说道:"哦?且取下来让我看一看如何?" 孙乐抬头看着麻衣青年。 麻衣青年的眼光很坦然,很平静,仿佛只是在跟她说'喝一杯酒吧'。 可是这样的眼神真的让人很放松,让孙乐突然觉得,她自己所在乎的相貌问题,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根本不值一提! 孙乐伸出手,慢慢地摘下了纱帽。 麻衣青年细细地打量着她,盯着她的脸端详着。 打量了她几眼后,麻衣青年摇头失笑,他提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斟酒,声音朗朗地好笑地说道:"何至于此?难怪人们说,女人就是喜欢注意一些枝末细节,如小姑娘这种聪明不凡的人,居然也免不了俗,哈哈哈哈。" 他是真的觉得很好笑,直笑了好一会才停下来。这一停还是他笑着笑意,突然觉得不妥,怕伤了孙乐的心才停的。 第73章原由 麻衣青年笑声一停,便朝孙乐看去。 孙乐在他大笑的时候,径直拿过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她端着酒杯,小小地抿了一口,她眉头皱得紧紧小心地咽下去,刚咽完,她又紧皱眉头抿了一口。她又要喝,又要愁眉苦脸一脸难受相。 她这个样子,令得麻衣青年又是一阵笑。他一边笑,一边伸手提壶替孙乐倒着酒,说道:"小姑娘这般喝酒法,怕是所有的酒徒都会为之生怒了。哈哈哈。" 孙乐连喝了三口才停下来,她闻言笑道:"这酒比常酒烈了太多,我想知道它有何妙处,便忍着性子连品了三口。" 麻衣青年挑眉道:"这可是我特意带来的酒。那你可是品出它的妙处了?" 孙乐摇头,"只是特辣又有酸涩刮喉之感。" 麻衣青年哈哈大笑起来。 他瞅着孙乐乐道:"你这小姑娘确是与别的姑娘不同。" 他正色地看着孙乐,叉手一礼,朗声说道:"孙乐,这次义某是特意感谢你而来。你上次所说的话令得义某茅塞顿开,多日阴霾一朝得解。这一言之恩,义某感激不已!姑娘但有所求,尽管道来,但义某所能,必竭尽全力!" 果然是为了这事。 孙乐抬头看着麻衣青年,轻轻一笑,朗声说道:"丈夫生世于本当畅意而行!那日你走你的,我说我的,哪来什么恩和义?" 她说到这里,睨眼瞟着麻衣青年,有点闷闷地说道:"义公子把这点小事分得如此清楚,末免太也无趣!" 孙乐的话一落地,麻衣青年先是一怔,转眼便哈哈大笑起来。 他的笑声十分响亮,又震得屋梁簌簌作响。大笑当中,他重重地桌子上一拍,在一阵酒壶碗筷的剧烈摇晃中大声说道:"好!说得好!义某确实太也拘束,太也无趣了!" 他哈哈大笑中,把手中巨大的酒斟递到孙乐面前,大声说道:"孙乐,来,我们干上一杯!" 孙乐微微一笑,伸出自己手中的小小酒杯与他巨大的酒斟碰了碰。她的酒杯极小,是那种只容半两酒的贵族所用的玉杯,而麻衣青年酒斟极大,是足可以容一两斤酒水的特大陶杯。这一大一小一碰,麻衣青年又是一愣,转眼笑得更大声了。 孙乐本来小心,此刻听到他这大笑声,心中也是大放。这一放之下,她便不顾酒的辛辣,仰头把手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麻衣青年见她如此豪慡,抬头也是一阵牛饮!当他一口饮尽把酒斟朝几面上重重一放时,却发现孙乐小脸被酒冲得通红,正张着嘴努力地喘着气,十分狼狈。 他看到孙乐这副模样,再想到她说话行事的小大人风范,又是一阵好笑。 孙乐见到他的笑容,不由脖子一梗,倔强地瞪着他说道:"你笑什么?小二,拿黄酒来!义大哥,我喝这黄酒,你喝你的酒,保准你喝一杯我也可以喝一杯!" 她说倒是说得豪气,可麻衣青年瞄了一眼她那小小的玉杯,再瞟一眼自己的大斟,便更是感觉到好笑。这时小二已拿来了店中的陈酿黄酒。 孙乐一手接过小二手中的酒壶,给自己的小杯子倒了一杯。就这样,她饮一小杯,麻衣青年饮一大杯,两人大喝起来。 喝了几杯后,孙乐看着麻衣青年,不由问道:"义大哥,那日你如此郁郁寡欢,却不知是遇上了什么伤心事?" 麻衣青年刚刚仰头狂饮完,听她这么一问,端正威严的脸上的笑容瞬间收去,一抹痛楚流露出来。 他苦笑了一下,抬头看向孙乐,对上了孙乐的眼睛。 孙乐的眼神包容而平和,仿佛可以容纳万物,麻衣青年看着看着,不由长叹一声,"我的女人死了!她是抱着我的孩子一起沉塘而死的!我这一离家七年,万万没有想到,她居然在我归家的前一天便抱着我的儿子沉塘自尽了!" 孙乐静静的倾听着。 麻衣青年眼睛一红,低低地说道:"当年,虽然是她强行怀上我的孩子,可那时我也年少不懂事,一成亲便丢下她走得远远的。七年了,这七年中,我老是想着,我父母已老,家有余财,也够她与孩子生活的了,便一直没有回家。我这次回家,是想着与她好好的过日子。哪里知道,她的性子居然这么烈!这么刚硬!她恨我抛家弃子,恨我对她不理不睬,居然在得到我要回家的音信后,选择的不是与我好好过日子,而是抱着我们的孩子一起自尽!这个女人倒是真的狠,她一忍七年,就在我回家时才抱着孩子一死了之!她居然用死来报复我!她居然狠心把我们的儿子也一并给杀了!" 麻衣青年说到这里,虎目含泪,声音也带上了一分哽咽。 孙乐见状,轻轻伸出小手按在他黝黑粗硬的大掌上。 她的小手刚刚按上,麻衣青年的便低泣出声。 这个总是大笑着的男人,哭起来的时候很安静,强忍着泪意。可正是这种安静,令得孙乐心中一酸,眼圈也跟着红了。 麻衣青年继续说道:"那时,我真的恨我自己!我又恨我又恨她!我想不明白到底错在哪里!当年我便是无法忍受她这种绝烈的性格,无法原谅她趁我醉酒后怀上我的孩子,还以腹中的孩子相胁逼我成亲的行为!当年我实是无法忍受她才连家也不要了就走了。现在我回来了,她却以这种行为来报复我的远离。" 他说到这里时,声音明显的平和了一些,语调中的泪意也在渐渐消失。孙乐见状,慢慢抽离了自己的手。 麻衣青年瞟了一眼她的小手,继续说道:"那时候,我已浑浑噩噩足有半个月了,每天生不如死,行尸走ròu地活着。直到那日听了小姑娘你的话,你说,大丈夫行于世,便当放荡不羁,纵意而行!" 麻衣青年头一抬,望着孙乐,他虎目中仍然微红,却已恢复了清亮,"正是你那一句话点醒了我!我堂堂丈夫,且能被一女子所胁?男儿生于世间,本来便得准备随时舍了头颅去!在这世间,生命原本便如糙芥!我岂能因一无知妇人之死,因小儿之死,便浑浑噩噩的累得兄弟朋友cao心?" 他说到这里,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斟酒,仰头一饮而尽! 第74章人情 随着麻衣青年"咕噜噜"的咽酒声,两道酒液顺着他生着微须的嘴唇,流过他的下巴,流过他的喉结处。 一口饮尽,麻衣青年把手中的酒斟朝地上重重一扔。"砰"地一声,陶斟打得粉碎,惊得小二急急地跑上楼来。 孙乐冲着跑上来的小二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大惊小怪,然后低声要小二再拿几个大酒斟来。 小二拿过酒斟后,麻衣青年便大口牛饮起来。 他本来便已喝得不少了,他所带来的酒又性烈无比,两斟酒再一下肚,他黑红的脸膛便透着几分醉意,眼中也有点朦胧了。 孙乐见他醉意渐浓,便戴起纱帽蹑手蹑脚地走下了二楼。 店小二正在楼梯下侯着,见到孙乐下来,连忙迎了上去。孙乐问道:"楼上的贵人可清了酒钱?" 店小二朝门外看了看,瞅了半天后冲孙乐摇头道:"没有。这位贵人还带了两个兄弟的,不过现在他们都不在。他是不是饮完了?" 孙乐摇了摇头,从袖中拿出那一金,"把那贵人的酒钱给清了,顺便再给他安排一间上等房吧。" 小二接到这一金,当下喜得连连应道:"诺,诺。" 不一会,孙乐接过小二找剩的几大碇银子,转身朝酒楼外走去。 这一会功夫,孙乐其实在想:以麻衣青年的性格来看,他怕是极不愿意欠人人情的!更不愿意欠她一个小姑娘这点酒钱了。而且,他只要醒过来,或者他的兄弟赶来,这酒钱也照付不误,根本用不着她cao心。 可她偏偏就要替他付了这点钱,就要让他欠自己的人情! 孙乐想到这里,忍不住无声的笑了笑。 孙乐现在怀中有一些散碎银子,已经可以买一些中意的东西了。想到这里,她心情便是甚好,脚步轻快地在邯郸城中逛起街来。 邯郸城中,店面并不多,就算有也是一些与生活十分相关的盐粮之类。孙乐走了一会,几乎都没有看到一处买钗子的店面,偶尔有,也是小摊贩上摆着,做工十分粗糙,孙乐并不喜欢。 想到钗子,她不由抚着纱帽下自己那稀疏的一把黄毛,才抚了两下,她便意兴索然地想道:我这个身体年纪还小,再说,我现在的长相也太丑了,戴上钗子只会让人嘲笑。 孙乐在街上转了一个时辰后,也有点累了,便向回走去。 她刚刚走到门口处,便看到大门外停着两辆华贵的马车,几匹雪白的高头大马正冲着众人打着响鼻。 姬府中的众人见过的马是不少,却也没有见过这么神骏,这么整齐的四匹雪白的大马。当下不时有人伸头向这边瞅来。幸好那些人都是见过世面的,倒不至于围观。 在马车上,各坐着一个驭者。每辆马车的两旁,都站着五个全副盔甲的卫士!一时之间,森严肃静之气在空气中流淌。 孙乐瞅着那两辆马车,瞅着那淡红中飘着香的马车车帘,风一吹,还可以看到车帘里面挂着数十串大小一致的珍珠! 孙乐睁大眼,暗暗忖道:不会是哪位贵女来找五公子的吧? 她还在这么想,一个人伸头伸脑的从侧门中探了出来,他头一转,便看到了站在角落里,十分的不显眼的孙乐。 这人正是阿福。 阿福见到孙乐,心中大喜,他连忙快步向孙乐跑来,他跑得有点急,来到孙乐面前时有点喘。阿福支着腰,苦着脸对着孙乐叫道:"你又出去逛荡了?五公子派我四处寻你呢。" 孙乐与他一边朝侧门走去,一边问道:"很急吗?" 阿福笑了起来:"可不是嘛!那十八公主和苏秀可都不是一般的贵女,她们身份尊贵,却对我家五公子一点也不避忌,那十八公主一上前就牵着五公子的手怎么也不肯放,整个人都向他的身上倒,她们缠着五公子老是说个不停。五公子都急出了几身汗了,他几次借口要方便溜出来找到我,下死命令要我找到你想法子!" 阿福说到这里,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颇有点高兴地说道:"现在好了,你总算回来了。公子不会再冲着我发火了!" 孙乐忍着笑,一边向里面走去,一边忖道:别的少年郎与十八公主这样的美人说话是求之不得,只有五公子却深以为苦。 两人从侧门进入,绕过小花园来到院落前。孙乐脚步一转,居然径直向她的木屋走去。阿福本来开心地搓着手准备走开,一转眼瞟到孙乐的方向不对,不由急急地站住叫道:"孙乐,你这是去哪里?" 孙乐脚步一顿。 阿福瞪大一双青蛙眼,他三步并两步冲到孙乐身前,盯着她说道:"孙乐,五公子令你前去呢,你敢不听?" 孙乐瞅了一眼急吼吼的阿福,忍着笑说道:"我沐浴更衣了就去。" 阿福不放心地盯了她一眼,挥了挥手,"那动作快一点。我跟了五公子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焦头烂额的。你小丫头主意多,又是个女子,这事非得你分担不可!" 孙乐一直来到自己的房间时,还有点想笑。她提了一桶井水,取下纱帽飞快地清洗起来。 清洗衣后,她换上新的麻衣,梳理好仪容便朝五公子的院落走去。 五公子的院落前,双姝正站在一棵大榕树下,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她们一听到孙乐的脚步声,便同时抬头看来。 孙乐望着双姝一副被遗弃的小猫的模样,不由又想笑了。 双姝望着慢慢走近的孙乐,同时扁了扁嘴。左姝不等她开口便说道:"那十八公主真讨厌,居然把我们也给赶出来了。" 右姝也说道:"就是呢!五公子明明不许的,可她们就是理也不理。还说什么要跟公子说悄悄话儿,不能让我们听到了。" 双姝刚说到这里,五公子的房间中便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那清脆悦耳的笑声中装满了欢乐,远远地飘荡开来。 孙乐转头盯向那笑声传来的房间,不由怔住了,她望着那纱窗里隐隐绰绰的人影,一时还真有点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进去。 第75章美男如美酒 这时,左姝察觉到了孙乐的犹豫,她忽然声音一提,清声叫道:"孙乐,你来了呀?"她这声叫十分响亮突然,又在孙乐耳边响起,直吓了她一跳。 孙乐连忙转过头看向左姝,却见左姝秀气的脸上一脸捉狭。看到她的表情,孙乐马上明白了,她这是告诉屋里面的五公子,自己已经到了呢。 果然,左姝的声音一落,房间中便传来了五公子清朗悦耳地喝声,"孙乐,怎地不进来?" 孙乐苦笑了一下,她冲着朝自己做鬼脸的左姝瞟了一眼,摇了摇头,慢步向前走去。 五公子喝完后,便是'吱呀'的房门打开声,孙乐一抬头,便看到颇有点狼狈的五公子站在门口。 他俊美的脸孔涨得红红的,头发有点乱,衣袍也有点弄,仔细看,耳侧似乎还有一个红唇印呢。 孙乐双眼定定地望着那个红唇印,片刻后她低下头,把有点烦躁乱跳的心狠狠地压下去! 五公子看到孙乐,似是吁了一口气。 孙乐加快脚步,她低下头轻步走到五公子身前,略施一礼轻声叫道:"五公子安。" 她的声音一落,十八公主的惊叫声便从屋中传出,"姬五,她便是那个你带在身边的丑恶稚女?听说十九弟还曾被她给吓住了呢。" 十八公主探出头来,细细地瞅着孙乐,她瞅了两眼后,嘴一扁抬头看向五公子笑道:"姬五,也只有如你这样的奇男子,才不会在意身边有这么丑陋的婢女。" 十八公主说这话时,声音软绵绵的,看向五公子的眼波中荡漾着如水般的光芒,带着一股由内心深处透出来的欢喜。 五公子闻言淡淡说道:"孙乐虽丑,却是可信任之人。" 十八公主哪有心思与他讨论孙乐这个丑陋卑下的稚女?闻言小手挥了挥,漫不经心地说道:"谈她做甚?姬五,你还站在外面干甚?进来呀。"她这句话尾音拖得老长,软绵绵的如呢喃,让人一听便脸红心跳。 五公子闻言,俊脸刷地一下又红了。他红着脸,清如水的眼波中隐带着一抹不自在,不耐烦。在对上孙乐的眼神时,他那眼光中流露出一股求助之意。 十八公主笑盈盈地望着俊脸通红的五公子,美目中光芒闪动,显出一副颇感好玩的神情。 孙乐见状,暗暗叹了一声,她轻步走到五公子身侧。正在这时,十八公主把五公子手臂一扯,便扯到了房间中。房间中,一个丰满的圆脸少女正跪坐在塌几上,一脸温文的含笑看着他们。 当十八公主砰地一声把门带上时,才发现孙乐居然也进来了,还就站在五公子侧后方。 十八公主当下柳眉一竖,满是不开心地对孙乐喝道:"你进来做甚?" 孙乐微微一福,低头回道:"禀十八公主,我是五公子的侍婢,当贴身侍奉才是。"说到这里,她转身便向摆放酒水的柜台处。 十八公主沉着俏脸,郁怒地盯着她,低声喝道:"这里不需要什么侍婢!给本公主滚出去!" 她低喝之际,孙乐已从柜台上拿来了一只酒坛。她低眉敛目,似乎没有察觉到十八公主的愤怒。 孙乐走到几前,提起酒坛给几只空酒斟一一满上。十八公主站在门旁,见她理也不理自己,当真是胆大包天!不由俏脸气得通红,提步便向她怒冲冲地走来。 十八公主刚提步,把酒水汩汩倒入酒斟中的孙乐便清声开口了,"我所倒的是齐地名酒齐阳春。此酒性温,淡而纯,倒入斟中时泛着淡淡的青光,澄澈而优雅,如上等美人。" 孙乐说到这里时,十八公主已呼呼冲到她身后,她听到孙乐娓娓而谈,不由脚步一顿,冷着脸斜眼盯着孙乐。 孙乐依旧目光微敛,静静地倒着酒水,酒水如线从壶中流入斟里,在纱窗透过来的阳光映照下,泛着青光的酒水居然闪着七彩光芒。 孙乐嘴角含笑,一脸平静的继续说道:"品齐阳春时,不可过于性急。急则无法体会到它的醇厚,更无法在品尝后唇齿留香。" 孙乐说到这里,把酒壶放下,双手捧起一斟酒,低眉敛目的奉到十八公主面前,轻声说道:"公主殿主乃尊贵人,怕是没有品尝过这种淡而纯的齐阳春吧?此酒性静,绵长醇厚,别有风格,宜于凉风徐徐之日,迈于扁舟之上,迎着青山绿水而赏之!可惜此地鄙陋,怕是无法让公主尽兴了。" 十八公主怔怔地盯着孙乐,她并不是蠢人,事实上,这里没有一个人是蠢人。自然听明白了孙乐的话中之意。 不止是十八公主,一旁的苏秀和五公子都看向孙乐。五公子有点郁闷地瞪着孙乐,显得有点不开心。 十八公主慢慢伸手接过孙乐手中的酒斟,她看了看手中的酒水,又看了看一脸不快的五公子,再看向苏秀。 苏秀盈盈站起,她巧笑嫣然地盯着孙乐,清声说道:"听说五公子身边的奇丑稚女有急才,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她笑盈盈地说完这话后,转向十八公主抿嘴笑道:"这丑女说得不错,公主殿下,有些事急了可不成,我们何不先回去?" 十八公主本已被孙乐说得一怔一怔的,一双妙目不时地瞟向五公子,一脸沉思。现在听到苏秀这么一说,嘴一扁哼道:"走就走!" 说罢,她转身便向门口冲去,刚把门打开,十八公主又转过头,美目盈盈地看向五公子。 她凝视着五公子,美目中波光盈盈,樱红小嘴抿了又张,张了又抿,好几次才低声说道:"姬五,我不是有意的,我,我实是喜欢才逗你,你,你别不开心……"她说到这里,小脸刷地通红一片,再朝五公子含情脉脉地盯了一眼后,才转头大步离开。 苏秀走在后面,她朝五公子微微一福,上下打量了孙乐一眼,冲她点头笑了笑后,才紧走几步跟了上去。 第76章五公子怒了 十八公主身份非比寻常,五公子虽然一直瞪着孙乐,恨不得立刻就骂她几句,这时也只得忍着怒火一直送她们上了马车。 两女的马车一离府,五公子便沉着脸,腾腾地朝院子里走回。 他一进院子,便气冲冲地朝自己的房间冲去。刚走了几步,他脚步一顿,回过头瞪着正蹑手蹑脚,鬼头鬼脑准备遁走的孙乐,低喝道:"你还敢逃?" 他咬紧银牙迸出这几个字后,在双姝和众婢的愕然中,伸手一把抓住孙乐的手臂,扯着她就向房间中大步走去。 孙乐体弱身小,被五公子这一抓,便如老鹰抓着小鸡,显得十分狼狈又古怪。 众女张着嘴,傻呼呼地看着这一幕。双姝更是面面相觑,在她们看来,五公子的性格一直是温厚的,极少有发火的时候。她们还真想不明白,孙乐做了什么事,令得没有啥脾气的五公子气成了这个样子。 孙乐被五公子抓着手臂,像提小鸡一样拖着前行,她脚尖点到地上,步伐踉跄狼狈。 饶是这样,孙乐却垂着眼敛忍着笑意。她一边忍笑,一边不解地想道:我这是怎么了?从见过义大哥后便一直想笑。她知道,自己刚才愿意的话,有的是法子在不动声色间赶走两位贵女。可她就是动了顽心,不知不觉中居然使出了这种激怒五公子的法子来助他。 而且,她现在一点悔意也没有! 孙乐想到这里,连忙把笑意吞下去,换上一脸苦色。 五公子一脚踢开大门,把孙乐朝房间里一丢!他旋风般的冲进来后,顺脚再把房门砰地一声踢紧。 蹬蹬蹬地几步,五公子冲到塌几前,拿起酒斟就大口的饮了起来。才饮两口,他仰头痛饮的动作一僵,眼望着手中的'齐阳春'酒,手叭地一松,"砰"地酒斟碎裂在地,酒水四溅。 五公子咬着牙,嗖地一声转头瞪着低着头,老实站在角落里的孙乐,怒道:"齐阳春?性温?淡而纯,澄澈而优雅,如上等美人?它还性静,绵长醇厚,别有风格,宜于凉风徐徐之日,迈于扁舟之上,迎着青山绿水而赏之?" 五公子一口气说到这里,大口地喘息了两下,盯着孙乐低声咆哮道:"你,你,你当真好大胆!你居然把我比作这个鬼什子齐阳春!" 他急促的喘息着,气呼呼地怒道:"好你个孙乐!你,你还真是敢说!什么话也敢说!居然把我堂堂男儿比成酒水!还说什么淡而纯,澄澈而优雅,还要迎着青山绿水而……"他说到这里,那'赏之'两字实有点说不下去了。而且他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涨得俊脸通红,给噎住了! 孙乐在五公子的咆哮中,很是配合的畏缩成一团,低着头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五公子见到她这副模样,满腹的怒火又给泄了一半。他咬牙切齿地重重哼了两声,重重地一屁股坐到了塌上!喘着粗气拿过酒斟就不停的大口喝着。他喝了几口后,一眼瞟到手中的酒水,想到孙乐的形容词,便又是一阵厌恶。当下便"叭"地一声,重重地把酒斟放回几面!可他喘了几口气,实在怒火中烧,忍不住又拿起酒斟痛饮。 孙乐小心的透过眼睫毛,悄悄地看向五公子。对上他愤怒得发红的侧面,她连忙收敛了目光。 房间中变得很安静,只有五公子大口喝酒的'咕噜'声,还有他的喘气声。 又过了好一会。 五公子的喘气声在慢慢地平静,只有'咕噜'时不时的传来。孙乐又悄悄抬眼看向五公子。此时的五公子,脸上的怒色已消去大半了。 孙乐低下眼敛,暗暗想道;五公子性子纯善,还真没有什么脾气。他这么大的火,说了一通话后就消了大半。 这时,五公子重重的把酒斟朝桌面上一放,"叭"地一声后低声怒道:"当真,当真唯妇人与小人不可近也!" 怒喝过后,他转头冲着孙乐瞪眼道:"还愣着干嘛?出去!" 孙乐连忙福了福,低声应道:"诺。"然后低着头,急急地冲了出来。 她冲出房间时甚急,险些撞到了双姝。幸好双姝反应灵敏,分向左右一让。 两女好奇地看着一向沉稳的孙乐那匆忙狼狈的样子,一脸不解。左姝朝房间里瞅了瞅,一把扯着就要离开的孙乐的衣袖低声说道:"公子他怎么啦?因何冲你发这么大的火?" 孙乐揪回衣袖,低声回道:"我刚才在激走两位贵女时,说了一些五公子不爱听的话。"她说到这里,终于把袖子给扯了回来。袖子一扯回,孙乐便不等双姝再问,急急地向前冲去,步履如飞,不一会功夫便只留下了一道残影。 双姝愕然地相互看了一眼,同时朝孙乐离开的方向望了望,又看向房间内,一时拿不定主意要不要马上就进去。 孙乐一直离开了五公子的院落,回到了自己的木屋外时,脚步才慢了下来。 木房依然空荡荡的,除了远远的欢笑声后,便是虫鸣风吹声。孙乐慢慢抬起头来,她眯着眼,看着从树叶丛透过来的缕缕阳光,喃喃自语道:"孙乐,你可真是无聊,连五公子也敢戏弄了!" 她说到这里,自失地摇了摇头,暗暗想道:五公子的脾气还真是好!自己那番话可是真正的犯了他的忌讳。他怒了半天,也只是骂了一句'唯妇人与小人不可近'。 慢慢从树荫中转入自己的房间里。她静静地走到卧房,拿起反盖在桌面上的铜镜。铜镜因为长期没有用,镜面上积了一层灰。孙乐伸袖把灰尘拭去,盯着镜子中熟悉的丑陋面容发起呆来。 看着看着,那抹有意无意间还残留在唇角的笑意渐渐淡去,渐渐消失不见。 接下来的两天,五公子并没有再为此事生气。毕竟,不管是五公子还是孙乐都很明白,孙乐那席话,还是帮了五公子一个大忙的。她点醒了两位贵女,让她们明白在喜欢的人面前,以权压人,以势相迫,或逼之过紧只会适得其反。 也许是十八公主说了什么话,这两天中,其他的贵女也不见登门求见。难得的清闲日子让五公子渐渐消去了不快。 第77章落雁湖 第三天,孙乐上午照常练过太极拳后,又来到五公子的院落里报道。 她跨入院门时,五公子正仰着头望着繁茂的树叶出神,他听到孙乐的脚步声,头也不回地说道:"来了?我们走吧。" "走?"孙乐奇道:"到哪里去?" 五公子还没有回答,她身后传来双姝的笑语声,"当然是去玩呀。""孙乐,你来到邯郸城这么久,一定还没有到过落雁湖边?" 去玩?与五公子一道? 孙乐双眼一亮。 五公子抬头瞟了她一眼,伸手接过左姝递来的纱帽戴上,同时,孙乐的右手肘被人碰了碰。她回头一看,只见右姝也递了一顶纱帽过来。 孙乐接过右姝手中的妙帽戴上,她望着同样戴上纱帽的五公子,不由想道;五公子之所以戴纱帽,却是因为太俊。要是有人同时取下我们两的纱帽,只怕会心脏承受不了这巨大的差异。 她想到这里,自己却有点好笑了。事实上,穿越了这么久后,孙乐已渐渐地接受了自己是一个丑女的事实。而且,铜镜中日渐明亮的面孔,也使得她对此并不避讳。 这次他们出行用的是牛车。两头油光水亮的大水牛拉着车在街道上漫漫晃过,渐渐的向西方驶去。 不到一个时辰,牛车便离开了人来人往的正街,驶入了到处是田野房舍的邯郸郊外。 天气早就入夏了,现在太阳白晃晃的挂在天空中,风一吹,一股凉慡的糙木芳香便扑面而来,只是这芳香中,不免夹带了牛身上的臊臭之气。 孙乐这阵子闲逛,一直都是在正街上,如这种偏远的地方还没有来过。她坐到车帘旁,伸出头兴致勃勃地观看着外面的景色。 一直半闭着眼睛的五公子这时睁开眼来,朝孙乐细细地打量了一眼。看着看着,他忽然开口说道:"孙乐,你这两天似快乐些了。" 孙乐一怔,回过头望向五公子,眨了眨眼问道:"我快乐些了?" 左姝在五公子身后笑道:"确实如此,前阵子你总低头不语,如今脸上偶有笑容。" 孙乐闻言不由抚上自己的脸,想道:难道我真的比之前快乐了? 这时五公子又闭上了双眼,孙乐便继续转头看向外面。 牛车驶过一条不宽的黄泥路,路的两旁都是茂盛的,绿油油的麦子,风一吹,麦苗便如波浪一般起伏着。 黄泥路有点颠,牛车走起来晃荡得厉害。 就在孙乐的胃又开始翻滚时,眼前出现了一条齐整得多的泥土大路,他们终于上了正式的官道了。 落雁湖就在邯郸城内,因此牛车刚上了大路,走了不到半个小时,前面出现了一大片绿糙地,糙地的尽头是几座连绵的翠绿的青山,山很平缓,但胜在清秀。几座青山之间,湖水如带环绕着。 看来,这便是落雁湖了。 在落雁湖外面的绿糙地上,也停着十来辆马车和牛车。孙乐昂起头看时,可以看到湖水中不时荡过一叶扁舟。扁舟上不时有欢笑声传出。 他们的牛车一驶入糙地,阿福便伸出头叫道:"驭夫,转向左侧第三峰处,我们的扁舟安放在那里呢。" "诺!" 清朗的叫声中,牛车转向左侧驶去。 不一会,牛车停了下来。孙乐和阿福率先跳了下来,然后是双姝扶着五公子下了车。 孙乐一站在糙地上,便双眼亮晶晶地打量着四周。这糙地很绵很软,明明是自生自长的野糙,却齐整整的只有巴掌高,厚厚地铺在地面上,如同铺了一层地毯。孙乐用脚尖在糙地上用力踩了踩,暗暗想道:这糙可真是长得好,前世的那些公园里的糙也不过如此。 这时,阿福已小跑着走了过来,他朝五公子说道:"禀五公子,一切安妥。" 五公子点了点头,信步朝前走去,孙乐连忙跟上。走了几十步后,一片水糙中出现了一叶扁舟。这舟与孙乐前世在电视见到的舟排一般样,由十几根大竹子紧紧捆绑而成。舟排上放了些木凳,木凳被粗陋的固定在舟排上。 五公子率先站上舟排,当所有人都站好时,阿福跑到舟排的后面用力一推,舟排便顺势划入水中。 刚入水,阿福纵身一跳上了舟中,他拿起舟尾的一根竹杆在水中划了几下,撑了几下,舟排便稳稳地荡入水波深处。 孙乐这个时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五公子走到哪里都喜欢带上阿福,原来他还是个多面手呢。 舟在水中轻荡,这落雁湖水势平缓,不时有水荡上舟面,把孙乐的糙鞋打得透湿。 落雁湖侧的青山秀丽多姿,青山倒映在水中,水不深,水波清澈可见湖底的泥沙和游鱼,此情此景,还真是美不胜收。孙乐静静地看着,她望着不远处的舟排上那些长发大袍的身影,有点不知道此身何处了。 双姝与五公子这时已坐上了木凳,双姝从带来的一个包袱中拿出酒壶,糕点,甚至还有一张琴。 她们把琴摆放在五公子前面的一个大木凳上,仰头向他轻声问道:"公子可要亲手抚之?" 五公子点了点头,他双手按在琴上,手指一勾,一缕清远悠扬的声音徐徐响起。 孙乐这是第一次听到五公子奏琴。 她静静地看着湖中的倒影,倒影中,戴着纱帽的五公子身形颀长,随着水波的荡漾,他的影子不时的破碎,合拢,又破碎。 琴声悠悠传来,清远,古朴,带着一种遥远和神秘。孙乐听着听着,不由有点痴了。 痴的并不止是她,一旁的双姝安坐在木凳上,两双妙目一眨不眨地看着五公子,神情如痴如醉。 阿福静静地荡着舟。他拿眼瞟了一眼众人,对上望着湖水出神的孙乐时,他不由想道:孙乐年纪小小,却一直能抑制自己的感情,直到现在五公子也不知道她的心思,也属难能了。 舟排在水面上静静漂着,慢慢的,前面出现了三个舟排。那三个舟排上,清一色的是高冠宽袍的麻衣士人,年纪从二十到四十不等。 这些人此时都向五公子看来,他们一个个摇头晃脑地倾听着琴音,一脸沉醉之状。 第78章半日闲 五公子的琴音很静,仿佛深山鸟语,也仿佛是日落月升,一种宁静悠远之感充斥在空气中。 这种宁静,在此时此刻听来仿佛是天籁之间,仿佛这琴音也是这悠然天地的一部份,从亘古以来便一直存在。 也不知过了多久,琴音渐止。 五公子坐直身躯后,琴音依然飘荡在天地间,久久不绝。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清脆的拊掌声响起,这掌声开始是一个,渐渐的,变成了三个,四个。五公子没有察觉到有人接近,听到这掌声不由诧异地转头看去。 其中一个三十来岁的长须士人看到他转过头来,便站起身来叉手敬道:"空山琴音,一静如厮!刚才听到贤士所奏,大是高洁,一时激动之下惊扰了贤士,还请勿罪。" 五公子叉手朗声回道:"琴音高洁,也需知者共赏!诸位过奖了。" 在众士人赞赏的目光中,扁舟轻轻荡开。孙乐静静地坐上一个木凳,把自己的身形照样隐在五公子身后。 她望着五公子,看他的样子,压根没要想到要刻意结交。他这种疏淡无求的态度,使得那些士人有意亲近,却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孙乐抿唇笑了笑,觉得这样也不错。很多事刻意而求,便已落了下乘了。 这时,轻舟绕着绕着,来到了一处青峰脚下。这山脚下有一个巨大的窟窿,激得流水形成了涡流,急急的向里面涌去。舟排受到那涡流的吸引,也不由自主地加速冲向山壁! 孙乐睁大眼看着那窟窿,正准备提醒阿福,阿福已是一声清喝,竹杆在旁侧的石壁上一抵,大力一撑,轻舟激射而出,凌空飞起! 轻舟飞起时有点偏斜,孙乐身子向后一倒,双手想抓住什么,却又无处可抓,不由低叫出声。就在这时,一只大手握紧了她的手。 孙乐紧紧地握着那只大手,"叭"地一声脆响间,水花四溅,轻舟飘飘荡荡着落回了水面上。只是这一激射,竟是转眼间便离石壁足有十多米远。 轻舟落回水面后,又平又稳地向前驶去。 这个时候,孙乐才惊魂初定,被她紧紧握着的大手也在这时松了开来。 孙乐顺眼望去,却对上了五公子的俊脸,以及他刚刚收回的那只修长白净的手掌。 居然会是五公子出手相助! 孙乐的心砰砰地跳了起来,她不愿意自己又胡思乱想,便低下头去,讷讷地说道:"多谢五公子。" 被双姝紧紧保护着的五公子望着她嘴角向上一弯,淡淡笑道:"孙乐也有慌张的时候?却也不错。" 说罢,他收回了目光,转过头去。 孙乐睁大眼,不解地看着五公子的侧面,郁闷的想道:为什么我有慌张的时候却也不错? 她想了一会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时,舟头的阿福笑哈哈地说道:"孙乐,你不是整日跳那什么舞吗?怎地一点用也没有?难不成那真是舞蹈?" 孙乐小脸一红,她垂下眼敛,暗暗寻思道:是啊,我慌什么呢?刚才轻舟飞起时,我明明感觉到自己身子很轻,体内有余力涌出,似乎可以做很多事。可我还是慌乱了,看来以后要多多锻炼身体的反应能力才成。 轻舟绕过这个山脚,眼前便一片开阔。只见一个约百顷的大湖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阳光照射下,大湖中波光闪烁。幸好天空中浮起了一缕缕的白云,时不时的遮住了阳光,湖水才不怎么刺眼。 大湖中,数十个舟排同时荡漾其中,舟排中隐隐有丝竹之声传来,同时还有女子的歌声。不过这些乐声倾耳一听,尽是靡靡之音,殊少五公子刚才所奏的世外清音。 五公子抬起头,眺望着湖水茫茫的尽头,半晌后低声叹道:"要是能终老于此,也是人生大福。" 孙乐闻言愕然抬头,她还真没有想到,五公子居然会泛起这种离世索居的念头。 五公子说出这句话后,想是想到了什么,自失地摇了摇头。 轻舟继续向前荡去,这时,阿福忽然说道:"五公子,我欲一歌。" 五公子抬头看向他,扬唇淡笑,"随意便是。" 阿福咧嘴嘿嘿地一笑,他把竹杆朝舟排上一放,挺胸仰头,放开喉咙唱了起来,"青山叠青山,浮云在其间,于今一别三千里,妹在何处思郎还?" 阿福的喉咙粗哑而中气十足,那歌声中也带了几分浑厚和乡土气。他的歌声并不动听,像是扯着嗓子大吼,可初听如此,细一品,却另有一番情趣。与那女性娇柔歌声一比,让人耳目一新。 歌声撕破了平静,冲破了云霄,远远地四散飘开。 一时之间,山鸣谷应,到处都是他的歌声的回音。 孙乐望着阿福,阿福这歌声,隐带相思之意,难不成他在老家还有相好的? 五公子含笑问道:"阿福想家了?" 阿福嘿嘿一笑,赫着脸点了点头。 五公子正准备再取笑他两句,忽然一个有点尖的青年男子的嗓音怒道:"风雅之地,美人歌舞之乡,怎么有这种乡巴佬胡乱哼唱?没地败了兴致!" 这话就从左边传来,众人顺声望去,只见一叶大舟不知不觉中已靠得甚近。这舟中坐着五六人,除了两个麻衣剑客外,说话的青年便坐在中间,他身边倚着两个美丽的少女,正左拥右抱着向众人怒视。 五公子见此轻哼一声,他见阿福正欲反唇相讥,不由低声喝道:"由他骂去!" 阿福连忙回头应道:"诺。" 阿福应了,心下还是有点不舒服,便撑着舟,远远地飘荡开去。那青年喝骂出后,见这里的众人不敢回应,不由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那嚣张的笑声不断的在山谷间回荡,引得阿福抛去了好几个白眼。 就在他们的轻舟飘开之时,一叶轻舟上传来一个青年士人的冷笑声,"原来山水之乡居然成了美人歌舞之地?尔这种靡靡之音,差人家乡巴佬的歌声太远了!" 青年士人这话一出,那青年不由勃然大怒。在他反唇相讥之时,孙乐他们的轻舟已荡得远了。 阿福侧耳倾听着那边的唇舌交锋一阵后,冲着五公子乐呵呵地说道:"五公子,有人赞我呢!呵呵呵。" 五公子闻言微微一笑,转头又看向山水美景。 随着离叫骂声越离越远,孙乐望着状极悠闲的五公子,暗暗想道:偷得浮生半日闲。只怕一回去,五公子又得卷入他并不喜欢的俗事当中。 第79章五行衍生论 孙乐所想不错,平静永远只是暂时的。平静中,另一波暗流开始涌动,五国之会迫在眉睫了! 众人一回到府中,五公子便被府主叫去,他回来后便进了书房,而且一呆就是好几个时辰。 这一日下午,孙乐练了一会太极拳后便来到五公子的书房,五公子正在竹简上写着他所领悟的五行衍生论。五行衍生论五公子直到来邯郸的路上才接触,不过数月功夫,他已精进了不少。特别是这几日,孙乐看他书在竹简上的话,竟是隐隐地点到了要处。 孙乐站在五公子身侧,一边静静地翻看着手中的竹简,一边等侯着五公子的吩咐。 房中很静,只有五公子笔尖在竹简上摩擦的声音传来。至于孙乐翻看竹简,她是一再注意了,几乎没有声响传出。 也不知过了多久,五公子把笔朝边上一放,孙乐连忙收起竹简,上前几步再次为他研墨。 五公子望着没有写几个字的竹简,苦笑道:"这五行衍生论,我每次看着看着,都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总是抓不住。马上就要五国智者大会了,我还真怕自己应付不过来。" 五公子本来是不喜多言的,自从上次参加了徐夫人的宴会后,他在孙乐面前便似放松了许多。有事没事都会向她说几句心里话。 孙乐站在他的旁边,静静地瞟着竹简上,轻声问道:"五行衍生论,可是指木火土金水相生相克之理?" 五公子闻言一愣,他抬头看向孙乐,奇道:"你居然连五地衍生论也知道?木火土金水相生相克?不错,不错!一句话就点中了它的精要!"他连忙低下头,把孙乐这句话记在竹简上。 记完后,五公子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孙乐,"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五行衍生论的呢。" 孙乐一边研墨,一边笑道:"公子忘记了?在马车上你可是要我给你念过这些的。" 五公子赫然一笑,"确是如此。孙乐,你聪明过人,你说说,这五行衍生论你是如何看来?" 他说到这里,见孙乐睁大眼,一脸不解地看着自己,便把竹简一放,站起来慢慢踱出两步,叹道:"五行衍生,木火土金水便可以对应天地万物的变化之理。所谓天人一体,既然它能代表天地万物的变化,那人间的强盛衰败也应在它的变化当中。我隐隐的明白了这一点,可是就不知道如何来形容,如果来说清这个理。" 他说到这里,双眼清亮地盯着孙乐,有点兴奋地说道:"孙乐,我感觉得到,我所明白的这个点,一旦完全想清楚,光凭它我便可以在诸国间有一席之地!而本家也一定会对我刮目相看了!" 他说到这里,伸手揉搓着额头,颇有点沮丧地说道:"我现在有点后悔,以前为什么不专心研讨这个?现在五国大会迫在眉睫,我怕是没有时间把它来弄明白了。" 孙乐看着五公子,目露沉思之色。 她在五公子抬头看向自己时,眼睛朝竹简扫了扫,忽然笑道:"五行里说,秋属金,主肃杀。嘻嘻,咱们大周可不也是属金么?旗用金色,卒用金枪。可是这样一说,那金的肃杀之气都现出时,岂不是到了强极转弱之时,会不会也与天地间的气侯变化一样,轮到那冬水取而代之?" 孙乐这话说得十分随意,不但随意而且牵强!说什么'大周旗用金色,卒用金枪便是属金'。可是她这种随意的,幼稚牵强得近乎胡言乱语的话,却如九天巨雷,震得五公子瞪大了双眼,直愣愣地盯着她,半天一动不动! 五公子直直地瞪着孙乐,他的眼睛中光芒闪动,心思压根就不在孙乐的身上。他嘴唇蠕动不已,过了片刻孙乐听得他自言自语地说道:"周属金,肃杀之气尽现时便强极转弱,冬水会取而代之?周属金?冬水?木火土金水,金尽水生,死中藏生?" 他越说越快,越说越是双眼放光,俊脸通红! 说着说着,他开始在房间中踱起步来。他越转越快,越转越快,在转动时,口中还有喃喃低语着。 孙乐看到他已完全入迷,便低下头,慢慢地退了出去。她一直退到书房门口,轻轻地把房门打开,闪出门外,再把房门关上。 关上后,她并没有离开,而是轻步走到院子里的大树下,静等着房间中五公子的吩咐。 现在正是夏日炎炎之时,她身上的麻衣不吸汗,而且穿在身上粗糙,一动就令皮肤有点发痒。孙乐走到大树叶子繁茂处,望着大树的一个粗大的树皮疱子发起呆来。 这一发呆就是好半天,房间中,不时传出五公子的脚步声,喃喃自语声。可他一直没有叫孙乐进去研墨。 孙乐也乐得轻松,低着头用脚尖挑起蚂蚁来。这蚂蚁排成一队一队的,抬着一些东西井井有条地向树根下爬去,看来树根下有它们的老窝。孙乐看得有趣,每次都在它们返回洞口的时候把泥土堆得高高的,还用脚尖划出一条沟来增加它们前进的难度。 就在她玩得不亦乐乎之际,双姝的低语声传来,除了双姝的低声语,还有阿福与他人的说话声。不一会功夫,阿福和双姝便跨进了院子。 阿福一脸匆忙之色,而双姝也是一身大汗,她们的手中,还各提了一把剑。孙乐好奇地看着她们,暗暗想道:这是第一次看到她们拿剑,还挺英姿飒慡的。 他们一进来,阿福便嗓子一提准备叫唤。孙乐见此连忙摇头。 阿福眼角瞟到孙乐在摇头,不由住了嘴。他与双姝大步走到孙乐面前,阿福看了看书房里,转向孙乐问道:"五公子很忙?" 孙乐点头,轻声说道:"公子刚才悟到了什么道理,正在琢磨着,我们不能这个时候打扰他。" 阿福点了点头,说道:"也是这个理儿。" 说罢,他瞟向书房中,皱眉道:"可刚才赵王后派人来通知了,说今天晚上设宴相待族人呢,到时姬族各家派来的人今天晚上都会出现。现在时间不早了,得叫五公子早做准备才好啊。" 第80章姬族人之会 姬族的族人都来了? 孙乐看向有点焦急的阿福,轻声说道:"等一等吧!现在离设宴还有二个时辰呢。"阿福望着书房中不时走来走去的隐隐人影,叹道:"也只能等了。" 这时,左姝在旁边说道:"福大哥,孙乐,我们得去沐浴了。""是啊,刚练剑归来,身上都是汗呢。" 阿福在旁挥着手,"速去速去。"双姝走后,阿福转头看向孙乐,"时间不多,我也得去准备一下,孙乐,你就在这里先侯着,公子出来便把消息告诉他。" "诺!" 五公子在一个时辰后出了房门,他容光焕发,步履坚定有力,孙乐看到他在走出房门的时候把一卷竹简放入了袖中。 孙乐这才知道,原来五公子在里面写了东西,只是没有叫她进去研墨。 五公子一出来,众侍婢便围了上去,孙乐也紧上前两步,告诉了他赵王后设宴之事。然后便是众侍婢忙着给他沐浴更衣,孙乐也回到房中重新洗了一个澡。 五公子这几天早就派人送给了她两套丝绸衣袍,不过她并没有穿。 她长相又丑又土,穿着麻衣给人的感觉自然些,如果穿上丝绸衣,不止是那些贵人,连她对着井水照时也觉得很别扭,很扎眼。 众人准备妥当后,便坐上马车出发了。这一次出发,可是大部队,府主和三公子,十九公子都在其中,连食客也去了几个主要的人物。 车队浩浩荡荡地开在邯郸街上,不过并不显目。现在是入夜时分,随着各国使者齐聚邯郸,现在行走在街道上的多数是车队,路人反而显得少了。 这一次赵王后设宴的地方是在赵王宫中。 孙乐与阿福等人还是坐在五公子的马车中,他们的马车位于车队的中间。五公子一直望着车帘外面,双眼晶亮,容光焕发,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自信和快乐。 孙乐望着他,微微浮出一抹笑容来。 一路上很顺利,可能赵王早有安排,车队所过之处卫士们连查也不查,只看到马车上有姬府的徽章便放行。 马车从第二道偏门驶入,来到一个大广场当中。这一次姬族人聚会的地方叫宣德殿,宣德殿是座巨大宏伟的木制宫殿,里面雕栏玉砌建筑得极其精美。 马车停在主殿前的广场上,这时的广场中,停满了各式各样的马车,足有上百辆之多。而广场后的大殿中,早已灯火通明,歌舞不绝,说笑声,丝竹声缕缕飘来。 姬城主走在前面,他看着里面热闹的情形,不由轻哼一声,有点不满地说道:"不是说酉时末开宴吗?难道我们还是来晚了?" 十九公子站在他的身边,同样的劲挺如松的身材,同样的双眉如刀。他听到父亲的话后,接口傲然道:"来晚了又如何?" 姬城主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说道:"不错,来晚了又如何?" 走在姬城主身后的三公子回头看向五公子,笑道:"老五,听说你上次在赵王宫中甚是狼狈,连你那个丑陋侍婢也差点被十九王子给杀了。呵呵,下面行事,你可要小心谨慎才是哟。" 他笑得很温和,语气也似乎是在提醒,可那闪炼的眼神怎么看怎么让人不舒服。五公子轻哼一声,淡淡说道:"三哥还是顾着你自己吧!" 在两兄弟交谈之际,姬城主已率先向前走去,他这一走,众人连忙提步跟上。 这一队人浩浩荡荡地来到宣德殿外,这时姬城主脚步稍缓,侧眼朝三公子瞟了一眼,三公子连忙上前几步,来到了站在宣德殿两侧卫士旁的一个太监那里说了一句。 那太监朝三公子谄媚地笑了两下后,抬头挺胸,长吁一口气,尖声长喝,"齐城姬府到——" 太监长长的喝声在殿内回响不已,一时之间,本来喧嚣热闹,歌舞不休的大殿中稍稍安静了片刻。 就在姬城主带着众人向殿中走入时,赵王后的娇笑声从殿中传来,"快请,快快请进。" 说罢,她从主座上欠了欠身,优雅地站了起来。赵王后自恃身份,这些族人到来时,她虽然笑得和蔼可亲,可态度上总带着几分疏离,别说是出门相迎,连这种站起来侯着的时候也是没有的。如今她这一作态,众姬姓族人不由瞟了她一眼,同时向门口看去。 一个十五六岁,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少年用手肘碰了碰旁边的青年,低声说道:"七哥,赵王后对这齐地姬府态度不同些呢,这好似对我们不利呀。" 那七哥是个国字脸的二十四五岁的青年,他回过头低声说道:"赵王后本只是赵姬,她的王后之位,还是那个以美名远扬天下的五公子助她得来的!此女天性凉薄,对此大恩并不以为然,连出门相迎都不愿意,齐地姬府怕是早有悔意。" "原来如此。" "怪不得了。" "如此凉薄的女子,居然也配为王后之位?" "话可不能这样说。现在我们要庆幸她凉薄无礼,不然齐地姬府可就更难对付了!" "确实如此!" 一时之间,无数的低语声中,众人看向赵王后的眼神中,已微微带上了一分鄙夷。 赵王后站在主座处,殿内灯火通明,耀眼得很,她还以为这些看向自己的目光是奉迎的呢。当下那艳美的脸上笑得更欢了。 姬城主带头踏入了大殿中。 随着他们一进殿内,众人的目光便从赵王后身上转向了他们。 姬族人遍布诸国,现在呆在殿中的少说也有七八家。姬城主一踏入殿中,双眼便向众族人脸上扫过,寻找着有没有本家人在。殿内百多个塌几,他一眼扫过后却没有看到。 这一瞟只是几秒钟的事,姬城主略略一扫过后,已有几个各位关系不错的族人走了上去,笑呵呵地与他打起招呼来。 齐地姬府众人中,俊美清冷如月的五公子显得十分耀眼,一时之间,倒有大半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 这些人中,有的是久仰他的美名的,有的却是知道了他最近的名头的。这些目光或欣赏或评估,都在对他打量不休。 孙乐走在阿福身侧,正静静地观察着殿内的众人。灯火通明中,五公子仿佛是一朵最耀眼的明珠,集中了大多数人的注意力。呆在他的身边,所有人都会自动隐形,何况是本来便极为不起眼的孙乐。因此她的目光静静地从众人脸上,身上划过,却没有任何人察觉到。 第81章美男赢十三 这时,姬三公子,姬十九公子也一一走入了族人中,与相识的伙伴说笑起来。五公子走得稍慢一点,他才提步,肩膀便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一个慡朗的笑声从身后传来,"好你个小五!年前你还不怎么地,现在却名声大震了!你哥哥我一到邯郸,就处处听到你小子的名头!奶奶的,连逛个红楼,那些个伎子也不时在讨论你小子如何人才出众,如何与众男人不同!" 这个慡朗的笑声一出,站在孙乐身边的阿福连忙向后退出一步,退到了孙乐的身后,让自己的身影藏在众人当中。 孙乐诧异地看向阿福,却见他缩头缩脑的似有点惧意。孙乐不由大奇。 那人继续拍着姬五的肩膀,长长一叹又说道:"小五啊小五,现在你成了那些女人心目中的最佳情郎了!奶奶的,人生得一副好皮囊还真是占便宜呀!" 这人一边说,一边"啪啪啪"地拍着姬五的肩膀,他的手劲十分大,每拍一下孙乐便看到五公子皱眉一下,这十几下啪啪啪的下来,五公子的一张俊脸都缩成了一团,呲牙裂嘴地低声叫痛不休!好几次五公子都伸出手去,想把那拍在肩膀上的大手拂开,可每一次他的手刚伸,那人的手掌便有意无意地一挥,把五公子的手给弹了开来。 这人连拍了十七八下后,见到五公子吃痛不住,不由大乐,这才停下拍肩的动作,双手撑腰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 这人约二十来岁年纪,脸膛微黑,一张长方脸型,五官端正,配上那一袭淡墨青衫,也还算是个翩翩公子呢。可那一脸的捉狭得意把他的翩翩味道全部给掩去了。 在这青年的身边,也站着一个俊雅男子。这俊雅男子约十七八岁,年纪虽小,可他身上透露的气息,却让人没有办法把他看成少年。这男子身袍青袍,身材修长,俊眉薄唇,双眼如同子夜,深不可测。他的肤色微褐,双眼也凛然有神,其中有精光闪动。如果说五公子像是天上的一轮明月,那这俊雅男子便如山峰上的一株青竹。 不过,这俊雅男子虽然也是个美男,可他的俊却远不如五公子那么耀眼,仿佛是把光华内敛的名剑,越是细看越感觉到他的与众不同。 五公子手按着几乎被拍肿的肩膀,转头向回看来。这一看,他的双眼不由被一旁的俊雅男子吸引了过去。他朝着笑意盈盈的俊雅男子打量了两眼,转头向刚才拍打自己的族兄问道:"燕四哥,你这位朋友是?" 燕四咧嘴一笑,大大咧咧地说道:"他呀?他可是为兄在路上捡来的!来来,我为两位介绍一下。" 燕四朝五公子一指,冲着那俊雅男子笑道:"这是齐地姬五,不过这一殿人都姓姬,你也可以叫他齐五,便如我这燕地姬四叫燕四一样。老五,这人是赢十三,乃从秦地过来看热闹的。我在路上碰到这小子时,他的身上财物都给人盗去了。咄!这也是一个不知羞的小子,看到我燕四好说话,拦着我的马便要我当他的衣食父母。哈哈哈哈。" 在燕四的大笑声中,孙乐静静地看向这俊雅的赢十三。这赢十三的气质十分奇特,与孙乐这一路来见到的所有王公贵族都有所不同。可具体有什么不同,孙乐却是说不出来。 赢十三与姬五公子见过礼后,叉手笑道:"五公子的大名,这几天的邯郸城中还当真是大为传播呢。" 燕四在旁大笑着接口道:"正是正是!有所谓是'凡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姬五的名字传出',我说姬五呀,你到底做了什么,使得全邯郸城的女子都迷上了你小子?" 燕四的话十分夸奖,声音又响亮。本来大殿中早就喧嚣一片,他的大笑声杂在其中也不见得刺耳。可就是不时有人向这边看来,冲着他和姬五横眉怒目的,不过燕四可一点也不以为然,仿佛没有感觉。 姬五感觉到了,不过他不在意。孙乐注意到,自从看到这燕四后,姬五公子的嘴角总是向上扬起,眉眼间有一抹放松和快乐。看来这燕四真是他的知交好友呢。 燕四笑了几声后,伸手又向姬五的肩膀上搭去。姬五一看到他的手拍来,连忙向后退出一步,低声怒喝道:"燕四你这个混蛋!我的肩膀现在还是麻的呢!你还想再来几下不成?"他现在连'哥'字也省下了。 燕四咧嘴一笑,他的手向下一放。五公子看到他不再拍向自己肩膀,不由松了一口气。可就是他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燕四右臂一勾,迅速无比地搂住了五公子的脖子! 他这一动作迅速异常,五公子根本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便被他给勾住了脖子。燕四夹着他的脖子,把姬五朝自己腋下一带一按,压着咝咝抽气叫痛的姬五哼哼地冷笑起来,"拍麻你的肩膀了?奶奶的,你小子上次说也不说一声就偷溜回家!溜回家也就罢了,还顺手溜走了我两坛子珍藏好酒!这笔帐我早就想跟你算了,你小子还敢说我拍麻了你的肩膀!!" 燕四一边喝骂,一边夹着五公子的脑袋,他手劲极大,人也比五公子高大威武。这一夹着五公子的脑袋,五公子直是双手又拍又打也奈何不了他分毫,更挣脱不开。 燕四一点也不理会对着自己拍打不已的五公子,仿佛那落在自己身上的一拳又一拳是搔痒一般。他径自转头向赢十三说道:"上次我说的那松酒便是被这小子给偷走了!奶奶的,要是他是个爱酒之人倒也罢了,可他偏不是!他之所以大费周折地偷走我的酒,仅仅是因为那是我的珍藏!赢十三,你说这小子该不该打?" 五公子本来是个清冷如月的,不沾俗世尘埃的美少年,可这样一个美少年却被燕四给夹在腋下,头发零乱手舞足蹈的好不狼狈,一扫他以前的高不可攀的模样。当下,孙乐和双姝都瞪大了眼,傻呼呼地看着这一幕。特别是双姝,傻傻的都忘记了自己的职责,都没有想到要上前帮助五公子脱离苦海。 孙乐含笑看着被欺负得痛苦不堪的五公子,暗暗想道:原来五公子也有调皮的时候!她难得见到五公子这么狼狈不堪,不知为什么,竟然一点也不想上前助他一把。 五公子挣扎了半天也没有挣脱,忽然想起了双姝,便朝她们喝道:"还愣着干嘛?" 双姝一怔,马上清醒过来。燕四看到她们走上前来,哈哈一笑,右手一松放开了五公子。五公子一得到自由,便迅速地向后退出两步。 不过这个时候,他已经是俊脸憋得通红,整个人气喘吁吁,头发零乱,衣袍也不再整齐。双姝连忙凑到他身边,为他整理起衣袍头发来。 双姝这一上前,便把自己和孙乐阿福给暴露在燕四和赢十三的眼前,两人把注意力从五公子身上移开,朝着他们打量起来。燕四的目光还放在双姝身上,还在朝她们上下色眯眯的打量不休时,赢十三的注意力已转到了孙乐脸上,身上。 他朝孙乐瞟了一眼,目光中流露了一抹诧异和探询。就在他向自己看来时,孙乐连忙低下头去,一副弱不禁风乖巧老实的模样。 这时,燕四的目光终于从美人的身上转开,一眼瞟到了阿福。 他一见阿福,当下浓眉倒竖,眼睛也瞪得铜铃大。他怒冲冲地盯着阿福,喝道:"就是你这偷鸡摸狗的小贼!快快还我的酒来!" 他的暴喝声一传出,阿福连忙脑袋一缩,陪着笑脸嘿嘿地说道:"四公子何必动怒?这个,酒只是小事啦,小事而已。你看一下,大伙都向这里看着呢。" 阿福的话令得燕四眉头微皱,他朝左右扫了一眼,果然发现众人都向这边看来,当下轻哼一声。 赵王后还站在主座上,她那盈盈带笑的脸有点僵硬。她本来以为五公子等人进来后便会首先向自己施礼,哪里知道他们仿佛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存在一般,径自与旁人寒喧起来。 本来,这种行为并不算失礼。在这个时代,一切的礼仪都还刚刚萌芽,人和人之间并没有后世那么多繁复的规矩。最重要的是,这一殿人都是姬族人,论资排位,赵王后仅是个晚辈,还轮不到向她行礼。 不过赵王后自从当了王后后,一直自视甚高,当下僵硬的艳丽的脸上已经有点发青,表情也有点不善。 赵王后不是一个善于作伪的人,她的表情当场落入了不少人的视线中。姬城主也看在眼里,他暗中哼了一声,忖道:蠢女人!我的五儿子能够让你占据高位,也能让你下位!哼,等过了这次五国之会,定要五儿让你这个蠢女人知道一下轻重! 殿中众人的神色变化,不知不觉都落入了孙乐的眼中。 赢十三的目光扫了赵王后和众人一眼,正要移开视线,忽然感觉到有人也和自己一样在注意赵王后,不由顺着目光看去。 这一看,他再次对上了孙乐那张丑陋平凡的小脸,以及那张丑陋的小脸上那蕴藏着无尽思绪的双眼。 四目相对,孙乐连忙低眉敛目,垂下头去。 第82章赵王后的关注 看到丑陋平凡中显得卑怯的孙乐,赢十三双眼中光芒闪了闪,嘴角微扬后转过头去。 姬府众人一阵寒喧后,已经按照各地各府分别坐好。当然,放荡不羁的燕四没有理会这些,他强扯着五公子等到了一旁的角落上。 直到坐下后,还不时有寒喧声传来。 赵王后身为此次宴会的主人,此时已怏怏地坐回了席位。她直等到殿中众人稍为安静了一些,才清咳了一声,绽开有点勉强的笑容,清声叫道:"现在连齐地姬府的人也到了,那族人们应该到齐了吧?" 她在说到'齐地姬府'时,特意咬重了音,一双美目清楚的盛满不快。那向五公子等人瞟来的眼神中,仿佛在暗示他们应该当场示好道歉,以消她的怒火。 这样的眼神,在座大多数都是老狐狸,人人看得明白。一时之间,众人眼中的不屑更加清楚了。连五公子也冷着一张俊脸。不过他们所在的角落光线有点暗,外人看不清五公子的表情。 赵王后把自己的不满显示出来后,玉手一挥,清喝道:"上宴!奏乐!" 赵王后的声音一落,一队宫女端着食盒,迤逦般的排成长队,穿行在众人的塌几之前。在殿后方靠墙的编钟,也被一个宫庭乐者轻轻敲打。随着清远悠扬的乐声传来,众人慢慢恢复了安静。 当每个人的几上都摆好了酒菜后,众宫女束手后退,整齐的侯在左右两侧靠墙壁处。 赵王后这个时候已经笑容灿烂多了,她志得意满地扫视着一殿的族人,似乎找到了自己作为主人的绝对权威。 玉手举起玉杯,赵王后清声说道:"诸位族人难得一聚,我敬各位一杯!" 说罢,她率先饮下杯中的酒水。 众族人也纷纷举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赵王后嫣然一笑,又说道:"这一次聚会,想来各位都知道是为了什么!七天之后便是五国智者大会,在座的诸位,虽然都只是各国使者的附庸,可站上诸子台的人,从来是不管身份只论才学的。如果哪一位能在那天一鸣惊人,那他将要享受的不止是天下人关注的目光!"她说到这里,声音放慢了些许,一字一句地说道:"他将会得到本家的关注!甚至成为这天下第一大姓的少族长!" 赵王后说到这里,艳丽的脸涨得红红的,双眼亮晶晶的,显得很兴奋。兴奋的不止是她,殿中的众人,不管之前是什么表情,听到这里也一个个精神抖擞,士气十足! 赵王后显然很享受这种一句话就能激起众人豪情的感觉,她的眼睛从众人脸上一划扫过,慢慢的,转到了齐地姬府那一席,又扫过了五公子。 赵王后四下打量之际,一个少年腾地站了起来,这少年坐的是赵那一席,显然是赵地姬府的人。 少年约十五六岁,年纪与五公子相仿,不过人却长得极为平凡,只有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在滴溜溜转动间,显得灵敏而精明。 少年冲着赵王后一叉手,朗声说道:"王后姐姐,却不知本家的人来了没有?来的都是些什么人?现在在何处休息?" 少年这一开口,说的是众人急于想知道的。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向赵王后看去。姬城主,五公子等人也抬起头来,紧张地看向赵王后。 特别是姬城主,看向赵王后的眼神中紧张中有点恼怒。他前几天不停的派人向赵王后询问有关本家来人的事,可赵王后却一个字也不说,这事令他一想就很不快。在他看来,如果赵王后这个主人连这点方便也不能提供给齐地姬府的人,那她就对自己,对齐地姬府没有半点意义了。 赵王后很是享受现在众族人投来的目光,她慢慢的把目光从众人脸上划过,慢慢地划过。接待本家来人,并为本家来人提供一切方便,特别是考察继承人之事上,多方面提供协助,是她这个主人的义务,更是她在族人面前摆谱的前提。 目光静静地欣赏着众人的表情,在一阵沉寂后,赵王后终于笑了笑,转头对着那少年说道:"赵七弟,何必这么性急呢?他们想要现身时,自然会现身的。来,请饮一杯!" 说罢,她又拿起了面前的玉杯,举起玉杯赵七,朝着众人,特别是朝着齐地姬府的众人晃了晃后,赵王后嫣然一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众人这时已是大失所望。 齐地姬府的席位上,三公子已是一脸怒色,他不快地盯着赵王后,闷闷地说道:"五弟还说什么厚礼卑词便可以得到她的相助!屁!什么用也没有!" 三公子的声音一落,木公在身后接口道:"三公子此言差矣。赵王后不是心胸宽广之人,五公子所建议送出的厚礼卑词并没有错。现在是非常时机,我们并不图她对我齐地姬府另眼相看,只求她不在本家面前刻意诋毁也是不错。" 木公这么一说,众人频频点头。 赵王后享受地望着一脸沮丧的众人,艳丽的脸上笑容更加灿烂了。她很开心,刚才受到的冷落,现在总算给报复回来了。 在静静地欣赏了一会众人的表情后,赵王后的目光转向了五公子。 她看着五公子,目光一瞬不瞬。众人的注意力本来都集中在赵王后身上,现在一个个都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姬五。 姬五挺直腰背静静地迎上赵王后的目光。而在他的身边,燕四不满的嘟囔道:"又来了!老五,只要有女人在场,你小子就是藏也藏不住!" 坐在燕四身后侧的赢十三闻言微微一笑,他身子向后面的塌几靠了靠,懒洋洋地端起酒斟品了一口酒,一双眼睛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 赵王后注视着五公子,忽然一晒,艳丽的脸上如同绽开了一朵花。她曼启红唇,声音清脆地开了口,"齐五弟虽然来到邯郸不久,却是名声大振。不但令得深受陛下宠爱的十八公主倾心不已,连大王子也颇为看重。不过五弟呀,这些名声也有对你不利的呢。" 赵王后的声音娇而温软,显得十分亲切,特别是最后一句。 可在她说出'不过'两字后,众人明显的感到兴奋起来,而五公子等齐地姬府的人则是一凛。 在众人的关注中,赵王后清笑了一声,继续说道:"最近传言,都说五弟你精于内室之事。这可不是好话呢。" 她那'呢'字拖得又长又软,令得孙乐听得都有点发麻。而这句'精于内室之事'一说出,果不其然,殿中先后响起了一阵哧笑声。 五公子俊脸一沉,有点恼怒地拧起了眉头。赵王后连忙提高声音说道,"五弟乃是聪明人,又怎么能让这种名声传得天下皆知,对不对呀?五弟呀,我这里有一个十分难解的问题,如果你能答出,那些流言便会不攻自破,不知五弟有没有兴趣一答?"她转向殿中众人,笑道:"当然,在座各位亦可一答。" 赵王后说出这句话后,便好整以暇地看着五公子,等着他的回答。 而殿内,窃窃私语声四起。赵王后虽然是个无知妇人,不过她现在毕竟是一国王后,身边必有才智之士。连她都说十分难解,那问题便应该是真有点难度了。 齐地姬府的众人都抬头看向赵王后,实在不明白她在这种场合向五公子问难,到底是何居心。难不成,她对五公子生了恼怒之心,誓要令他出丑不成? 孙乐也在静静地打量着赵王后,她看得出,赵王后一直以来,对五公子还是有好感的。本来也是,任何一个女人,面对五公子这样温良俊美的少年,很难不产生好感。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当众为难他呢? 突然,孙乐的心突突地跳了起来!难道,这问难并不是赵王后的意思,而是本家派来的人示意? 孙乐想到这里,抬头朝赵王后看去,赵王后还有盯着姬五公子,她那艳丽的脸上微微有点歉意,而那明亮的双眼中,看向五公子的眼神中也十分温和。孙乐朝她看了几眼后,心中已经明白,自己所料不差。 五公子没有想到赵王后会在这种场合上为难自己,当下恼怒不已。他俊脸一沉,薄唇一抿,微微欠身便准备站起来拒绝。 孙乐看到他的动作,上身微微一倾,在五公子身后低低地说了一句,"五公子,这问题许是赵王后代本家问出的!公子不可轻举妄动!" 孙乐的声音很小,很轻,不过五公子还是听得明白。可是,不止是他听明白了,连一旁看热闹的燕四,以及品着小酒,一脸懒洋洋地赢十三也听到了。两个男人诧异地转过头,同时向孙乐看来。特别是赢十三,他静静地打量着孙乐,目光中有诧异,也有好奇,还有一份思量。 孙乐对上两人的目光,头一低,身子向后缩了缩,让自己躲在阿福的身侧,避开了两人的目光。她到不是惧怕两人发现了什么,而是觉得在这种场合中,这两人的异常表现会令得更多的人关注到自己。 现在的孙乐还没有自保之力,她还不想让自己锋芒毕露的暴露于世人面前。 第83章五公子扬名天下 姬五听到孙乐这么一说,身子不由一僵,本来欠身的动作也缓慢下来。 这一下,燕四和赢十三看向孙乐的目光中更加充满探询了:这丑陋稚女居然只是一句话,便令得姬五不由自主地听从于她,难不成,这小丫头还是个人才不成? 五公子只用了一会功夫,便完全静下心来。 他在众人的注目中,头微微一抬,迎上了赵王后的目光,叉手说道:"诺,还请赵王后出题!" 这小子居然无惊无怒!居然如此沉得住气! 一时之间,看向姬五公子的众人中,已添了不少凝重审视的目光。 赵王后对上五公子平静中透着沉稳的俊脸,不由灿烂地一笑,她清了清嗓子,沉吟了一会才说道:"姬五弟听好了。昔日殷纣王有一句话,说是'我生不有命在天。'殷商的天下既然来自苍天任命,它又因何被大周所取代?如果说大周也是禀天命而取代殷纣,那当今之世又因何而诸侯力政,天子式微?" 赵王后这席话说得很慢,一字一句重重地咬出。她那一字一句说话的腔调,仿佛不是在发问,而是在照文背诵。 此时此刻,殿中的众人都明白了过来!这个问题大有来头! 确实,这个问题大有来头,它居然与前阵子在徐夫人府中时,赵大王子所问出的"天地之始,帝禀天地之命而为天之子。那么,这天之子能永乎?如果能永,商因何可以代夏?"这问题有异曲同功之妙! 不过与大王子的问题不同的是,大王子的问题清楚明白的把他的野心坦露在世人面前,而赵王后却是以一种讨论当今局势的姿态问出。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这个问题的本质,是代表了当世领导者对于王权更替的思考。那些野心家敏锐地看到了大周王朝的衰败,他们渴望能代替周天子而得天下!可是,他们的骨子里又对苍天有着畏惧,他们在谨慎地寻找着天命,强烈地渴求着某一个智者能给他们一个答案,能让他们明白苍天的意愿所在!能给他们的野心提供一种理论依据! 这样的一个问题,已不是如赵王后这样的无知妇人所能问出了。 一时之间,无数双或妒忌或庆幸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五公子身上。那些人妒忌,是因为他们想到,令得赵王后问出这个问题的,多半就是本家。本家派来的人这样指名道姓地向五公子询问,自是因为对他极为看得的缘故。 而庆幸,则是因为这个问题实在太惊人了。如今天子虽然式微,可周天子还在!五公子如果真的圆满地给出了答案,只怕会成为千夫所指! 每一个人在此刻心口都在突突地直跳,这个问题确实是个机遇,可是它更是一个含着极大危险的机遇。如果自己站在五公子的立场,却如何回答是好? 众人才这样想着,马上又都反省过来!这问题可不是一般的问题,这些年来虽然没有人明目张胆的问起,可天下的智者贤士又有哪个没有着重思考,苦苦求索?这个问题根本没有人能给出圆满的答案,而五公子只是个少年郎,他就算再聪明,怕也是回答不了这个问题的。 五公子抬头定定地与赵王后的目光相对。 实际上,此时此刻,他的胸口是砰砰地跳个不停。他这样定定地看着赵王后,目光却没有焦距。 他的咽中有点发干,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眩晕状态中。就在刚才出门的时候,他才在孙乐的提醒下把这个问题整理出一个眉目来。现在,就算天下人都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却是有能的! 可是,他应不应该答呢?如果答了,他就会把自己置于风尖浪口当中!天下大乱也就罢了,因为天下只要一大乱,他凭着自己的所知可以成为任何一个具有勃勃野心的王侯的座上佳客!可是,如果天下没有大乱呢?那自己就会成为忠于周天子的众人的眼中钉了! 这是一个事关终身的决策!一旦选定他就避无可避!他只要把自己所整理出来的说出来,就一定会处于风尖浪口之上! 五公子只是个纯良的贵族子弟,他生平还没有遇到过这样难以决策的时候! 孙乐坐在五公子身后,静静地看着他,静静地等着他的回答。 她知道,此时的五公子定然是天人交战。不过,这个时候她不会替他拿主意了。这是一场事关终身的赌博,五公子又并不是一个野心家,他的命运如何,末来如何走,得由他自己作主! 所有的人都在看着五公子,连一侧漫不经心地靠着塌几品着小酒的赢十三,也坐直了身子,双眼紧盯着五公子! 不过,与众人不同的是,赢十三在盯着五公子的时候,不时抽空朝孙乐看上一眼。他当然什么也看不出来,五公子的这个丑陋稚婢,一直静静地低着头,仿佛根本就没有感觉到殿中的暗流涌动一般。 在一阵沉默中,五公子站了起来。 五公子本来便长得丰神俊朗,此时此刻,无数的灯火照在他明澈如水的脸上,照在那清澈而又深邃的眼神中,一时之间,这个平素纯良的美少年,竟是显得光华夺目,动人心魄。 孙乐跪坐在五公子的身后,她没有办法看到五公子的脸,自己也没有感觉到那令人目眩的光华。可是,她却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此时此刻,五公子十分自信!自信使得他颀长的身躯挺得笔直,使得他一向文弱的气质显出一种深沉来。 这样的姬五,令得众人都是心头一惊,同时,一个念头浮出众人的脑海:难不成,这个黄口稚子,还真的有什么远见卓识不成? 五公子静静地看着前方,看着赵王后,他在扫视过众人后,清声说道:"天之始终,无不有序!姬五不才,得阅本家丘公所著五行衍生论。" 五公子提到'五行衍生论'五个字时,众人都露出一丝不解。丘公所著的五行衍生说,已经广为流传,天下贤士罕有不知者。这五行衍生说,归根究底不过是巫盅之术,测应天象之用。虽然近年来有人把它与治国理论联在一起,却不过只是胡乱牵扯,大体都不脱巫盅天象。姬五在此时提起它,却与赵王后所问的问题有何关联? 五公子话音一落,众人便面面相觑,窃窃私语起来。孙乐倾听了几句,这才明白原来在这个时候,五行衍生论还没有为政治所用!是了,她在来邯郸的路上,五公子给她看的竹简的内容极为简单粗浅,就算联系到治国,也是通过天象隐喻而成。根本就不是她所知的后世广为流传的'五德终始说'。她平素看的五公子所记下的只字片语,居然是他在这个世界的首创! 想到这里,孙乐目光灼灼地看向五公子,有点激动地想道:创立学说,解决时事,原来五公子居然在这方面有如此天赋!他居然如此不凡! 这种激动,是历史时刻将要被见证的激动! 众人的窃窃私语声,在五公子清亮的扫视下渐渐止息。 等众人稍一安静,五公子的嘴角浮起一抹明亮的笑容。他目光炯炯地看着诸人,清声说道:"不错,正是五行衍生论!天生万物,无不归于金木水火土五行!而木克土,代土,金克木,代木,火克金,代金,水克火,代火,土克水,代水,从土开始,经过木、金、火、水,又回到土。" 他朗朗地声音在殿内传响着,"不过,姬五以为,天与人相应,天与地相应!天地万物,与人世万象,无不息息相映!金木水火土可以是天地万物的自然衍生。" 姬五公子说到这里,声音突然一提,朗朗地说道:"凡是帝王将要兴盛,天地间必有相应的祥兆显出。黄帝之时,天先见大蝼,黄帝曰:'土气胜!'因为土气胜,故是时以黄为贵,以黄为旗!其事则土。到了禹的时候,天先见糙木秋冬不杀,禹曰:'木气胜!'木气胜,故其色以青为贵,以青为旗!其事则木。及汤之时,天先见金刃生于水,汤曰:'金气胜!'金气胜,故其色以白为贵,以白为旗!其事则金。及文王之时,天先见火,赤鸟衔丹书集于周社,文王曰:'火气胜!'火气胜,故其色以赤为贵,以赤为旗,其事则火。" 五公子这一席话丢出,直丢得众人眩晕不已。一时之间,殿内鸦雀无声,五公子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在众人心中回荡不已。 姬五公子侃侃说到这里,目光炯炯地看着赵王后,"刚才王后问了,殷纣王说过'我生不有命在天。'殷商的天下既然来自苍天任命,它又因何被大周所取代?姬五看来,殷纣虽然得自天命,但他若不能敬德保民,就会失去民心,上天也会根据民心的向背,把天命从殷纣那里收回来,转交大周。" 姬五一口气说到这里,口有点干了,旁边听得目眩神迷的燕四连忙端起几上的酒水递到他的手中。 五公子仰头把酒水一饮而尽后,把酒杯朝几上一放,继续朗朗地说道:"王后刚才问了第二个问题:如果说大周也是禀天命而取代殷纣,那当今之世又因何而诸侯力政,天子式微? 至于这个问题,便是姬五今日所要说的重点!于今之世,火德已微!天命已改!代火者必水也!" 五公子说到这里,微微一笑,在一室或愕然或沉思的族人中微微一笑,说道:"王后的问题,姬五已回答了,还请王后赐教!" 赵王后愕愕地看着侃侃而谈,神采奕奕的五公子。她头脑简单,对于这天下大事并不怎么了解,连姬五所说的这席话都不是特明白,哪里能有什么赐教?因此,她呆立了半晌,才讷讷地说道:"齐五弟请坐,请坐。" 孙乐静静地看着跪坐得笔直的五公子,这个时候,一室之人看向五公子的眼神全都变了。在这个时代,有知识的贤士本来便极珍贵,而这种能说出石破天惊的理论的贤士,更是世人仰望的存在! 她的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心中有点开心。那一天她在书房中提起,"五行里说,秋属金,主肃杀。嘻嘻,咱们大周可不也是属金么?旗用金色,卒用金枪。可是这样一说,那金的肃杀之气都现出时,岂不是到了强极转弱之时,会不会也与天地间的气侯变化一样,轮到那冬水取而代之?" 这一句话虽然简单,对于五公子来说却有雷霆万钧之力,令得他茅塞顿开,因此也有了今日这一席话。不过,孙乐的话也仅仅是起了提点的作用。换作别人,就算她说得最明白,怕也不能因此创造出一种学说来! 孙乐很清楚,五公子这一席话并不简单,它就是后世阴阳家赖以成名,指导着天下改朝换代的"五德终始说"。只不过,在原来的时空里,创造它的人是邹衍,而这个时空中,提出这个理论的则是齐地姬五! 五公子只凭这一个"五德终始说",便能得到天下间所有野心家的推崇和尊敬!只怕从今日之后,天下间再也没有人对他稍有不敬了! 孙乐与众人不同,她知道这个天下一定大乱!她更知道对于各大野心家来说,五公子这套理论的贵重之处!在这样的盛名之下,五公子和众人所担心的种种危机根本不足为惧! 在座众人中,绝大多数都是当世贤士,他们也很快就明白了五公子这席话的价值。 最初的震惊之后,众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他们一边私语,一边打量着姬五公子。连齐地姬府这一席中,三公子和十九公子,姬城主等人都在不时向他看来。他们看向五公子的眼神中,有不解,有震惊,也有迷茫。在他们看来,五公子是一夜之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了! 三公子面色复杂地看着五公子,他突然发现,自己与这个平素看起来软弱无能的弟弟之间,已经有了天地之别! 当然,对五公子这一席话颇有置疑,并不以为然的也大有人在。这时,一个二十四五岁的青年公子站了起来,他冲着五公子叉手行礼后,就要开口质问。 不过,他的口还没有开,主座上的赵王后头微侧了侧,朝殿后侧的帏帐中瞟了瞟。然后转过头是一声清咳。她清咳了几声,在中断了那个青年公子的问话后,慢腾腾地站起身来。 赵王后目光复杂地盯着五公子,声音有点沙哑地说道:"今日问难暂了,诸位族人请回吧。" 啊? 众人正是兴头上,万万没有想到赵王后竟然下了逐客令。一时之间,那些还有不满的少年公子都向赵王后看来。不过,不满的也只有他们,坐在他们身边的诸人,一个个都低头沉思,喃喃自语不休,显然还沉浸在五公子所说的那席话中。 第84章天下游侠数义解 赵王后既然下了逐客令,众人便不得不散了。散去之时,都没有什么说话的声音传出,众人还沉浸在五公子那一席石破天惊的言论当中。 燕四本来有意与五公子等人一道离开,不过赢十三也有点神不守舍,他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赢十三那恍惚的样子,还是反身扯着他离开了。 五公子一坐上马车,便闭目养神,不过他那微红的双颊还是显出了他处于亢奋当中。双姝和阿福都兴奋不已,三人亮晶晶地盯着五公子,都是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 孙乐则是转头看着车帘外面的人来人往,她的心静静的,一开始的欢喜迅速的消去了大半。外面火把和灯笼的光芒都带着红色,染得行人和夜空都是一片红艳。望着那一张张或平静或欢喜的面孔,孙乐静静地想道:从明天起,一切都会有所不同了。 她知道,五公子的成名,代表迎接她的会是另一种生活。 想到明天,孙乐一向沉静的眼神中也有了些许迷茫。 就在她无意识地四处扫视时,一双如鹰般的眼神刺入她的眼中,令得她悚然一惊! 孙乐连忙转头,当下便对上了一个麻衣青威严含笑的脸! 是他!是那姓义的汉子! 孙乐当下心中一松,冲着麻衣青年眨了眨右眼! 她眼睛这么一眨,麻衣青年不由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笑声响亮而豪慡,特别是在这样的夜晚,直是打破了寂静远远地传荡开来,引得路人,屋子里的人都向他看来。 麻衣青年对于众人的注目浑然无视,他一边大笑,一边甩开双臂向孙乐大步走来。 五公子等人早就被他的笑声给惊醒了,当下看到这样一个威严中透着煞气的大汉向马车走来,不由都是一惊。不止是他们,孙乐感觉到,前面马车中的姬城主和三公子,十九公子都探出头向这边看来。 孙乐暗暗叫苦:她一直低调,这义大哥却似乎不知道低调是什么意思。 麻衣青年步履如风,三步两跨便走到了孙乐的马车旁。他也没有喝停马车,而是一边与他们并驾而行,一边冲着孙乐叉手行礼,朗声道:"小姑娘,义某还没有谢过你的酒钱呢!" 本来众人还以为这麻衣大汉是冲着五公子来的,他这么一开口,顿时数十双眼睛都盯向了孙乐。在见到她是个丑陋平庸的稚女时,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一抹惊讶。只有三公子目露沉思之色。 孙乐不用回头,她知道那些射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的主人在想些什么,她不由冲着麻衣青年苦笑道:"义大哥,不过是区区酒钱而已,犯得着如此大张旗鼓的相谢?" 她在说到"大张旗鼓"四个字时,特意咬重了音,那微微扁起的小嘴也十分充足的向麻衣青年表达了她的不满。 麻衣青年听懂了她的不满,他看着孙乐,笑眯眯地说道:"酒钱确是小事,也不值得义某如此大张旗鼓。可义某一想到小姑娘明明聪明过人,善解人意,却偏偏让义某连连欠下两次人情便是心中不快。义某这个人平生没有什么嗜好,但有一点,那就是如果自己不痛快了,那就一定要让那个使得我不痛快的也不痛快!" 这席话他侃侃而谈,说的时候还笑眯眯的。 可孙乐听了,却张大了小嘴,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 麻衣青年对上孙乐如此的表情,不由大乐,他脚步一顿,径自哈哈大笑起来。 他站在道路中间,仰头大笑,却不再追着马车而行。 孙乐的马车渐渐远去,直过了好一会,孙乐还傻呼呼地看着那站在道路中间的麻衣青年,望着他那高大伟岸的身影! 渐渐的,那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那身影不可再见了,她还仿佛听到那慡朗地大笑声。孙乐从错愕中回过神来,慢慢转回了视线。 她的视线这一转回,便对上了双姝,阿福,还有五公子等人盯视的目光。不止是如此,她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三公子,十九公子,姬城主等人看向自己的眼神中也有了些变化。 孙乐有点不好意思地冲着五公子等人笑了笑,低下头去。 可这一次她低下头却没有作用,众人依然双眼炯炯地盯视着她。 孙乐一直低着头,任凭众人目光如火,烧得她皮肤生疼,她就是不屈服!偏就是不抬起头来! 终于,在一阵沉默中,左姝的声音急急的传来,"孙乐,你居然认识义解?" 义解? 孙乐这下终于抬头了,她不解地看着双姝,好奇地问道:"你认识?" 右姝跪坐在五公子身后,双眼紧紧地盯着孙乐,接口道:"当然认识了。义解是天下人人皆的人物,你不知道居然会与他如此相熟?" 孙乐苦笑着:我才出门多久呀,又很少有人跟我说起这世间的人物,我当然不识了。 她实是好奇,忍不住又问道:"义解到底是个什么人?" 左姝脆声说道:"他是天下间最著名的游侠。" "游侠?墨家的游侠?" 右姝接口说道:"不错,他正是墨家的游侠之首。听说他的地位还有当今墨家矩子之上。此人交游广阔,天下间无论是贤士公子,还是走失贩卒,他都多有交游。此人极重承诺,一言既出便值千金。孙乐,真没有想到你居然会结识这样的人物,还令得他连欠了你两个人情!" 孙乐听着听着,心突突地跳了起来。她早就怀疑麻衣青年身份不凡,现在右姝所说的话大多在她的意料当中。 正在这时,左姝歪着头打量着孙乐,不无羡慕地说道:"孙乐,你可真是幸运呀。居然能让义解当众宣布欠你两个人情。以后你如果遇到了解决不了的危机,不妨借他的名头一使,也许能转危为安呢。" 左姝说到这里,孙乐听了心中一喜:今天晚上五公子虽然扬了名,却还是令得那些忠于周王朝的人不满的。我正怕那些人派来刺客,或直接以剑客挑战呢,有了义大哥今晚这一席话,岂不是说我们的生命又多了一份保证?上天居然对我也不薄! 当然,孙乐也知道,这份保证更多的是针对她自己,至于五公子能不能附带,那又是另外一说了。 想到五公子,她不由抬头向他看去。正好这个时候,五公子正在双眼炯炯地凝视着她,四目相对的瞬间,孙乐被五公子眼中的光亮给刺得心跳又加快起来,她连忙头一低,避开了他的盯视。 第85章哎呀呀,美人情重何能却? 五公子双眼炯炯地看着孙乐,一脸的若有所思。直过了一会,他才移开视线。 马车还在摇晃着,吱吱呀呀地前进着。 一进府门,五公子便被姬城主叫了去,而孙乐等人自是回到房间中。只是她在离开时,姬城主等人对着她细小的背影盯了好一会。 孙乐一回到自己的木房中,便轻轻地吁了一口气。天空明月相照,星宇寥寥。孙乐仰头看了一会天际,发了一会呆后,便就着月光打起太极拳来。 打太极拳,着实是很容易让人心情平静的法子,不一会功夫,她便恢复了心如止水。 这一天晚上,她同样练得很晚。 第二天她照样起了个大早。这一天是阴天,天空中蒙上一层乌云,南风徐徐吹来,一扫前几日的暑热之气。 孙乐练了一个半时辰的太极拳。她清洗后去五公子的厢房报道时,才知道五公子昨晚一晚没睡,刚入睡不久呢。 孙乐又走回了院子。 她一闲下来,便会练习太极拳,练到吃早餐的时候,她刚停下动作,便听到一阵蹬蹬蹬地脚步声,只见土妹提着食盒小跑了过来。 土妹一跑到孙乐面前,急急地脚步一顿,她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孙乐,伸袖拭去额头上的汗水,一脸的欲言又止。 孙乐瞟了她一眼,便继续盛着衣服准备清洗。这时,土妹开口了,她把食盒朝孙乐面前一放,清脆地叫道:"孙乐,这是你的早餐。" 她的声音有点高,有点兴奋。 孙乐抬头又看了她一眼,接过食盒打了开来。 这一打开,孙乐也怔住了。 食盒中,盛着满满一盒的白米饭,米饭上面还放着十几块大羊ròu。这些羊ròu把食盒填得满满的,把饭都盖住了。 土妹双眼放光地看着孙乐,一脸期待地等着她询问。 孙乐哪里用得着询问,她只看了一眼便明白了这个变化的由来。 土妹等了一会,也没有见孙乐开口,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开心地说道:"孙乐,刚才我听到他们都在说你和五公子呢。你看你看,你吃的饭菜是不是比以前好很多很多了?" 她看着那足有大半碗的羊ròu,不由'咕噜'一声咽了下口水。 孙乐笑了笑,冲土妹点头道:"是好些了。" 土妹闻言,脸上如绽开了一朵花。 孙乐见到她那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嘴角微微一弯,低下头慢慢地吃起饭菜来。 土妹在原地站了一会,才转过头笑眯眯地跑回。不过,她一边跑一边不免想道:孙乐年纪比我还小几岁,性格却太闷了。人家给那么差的饭菜她也不怒,现在换上这么好吃的大米饭和大块ròu她也不喜。 孙乐用过餐后又在房中练习太极拳。她只要一停下来,便会胡思乱想,只有练习太极拳的时候,才能让她的心平静如水。 她一边练着,一边暗暗想到上次在落雁湖的经历,忖道:也不知要怎么做,才能锻炼我这个身体的反应能力? 她还在琢磨着,外面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不一会,阿福的声音从房外传来,"孙乐,有人找你。" 有人找我? 孙乐一怔,她收势站住,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阿福站在地坪上,他的旁边,站着一个齿白唇红的宫女。这宫女一身宫装,正紧紧地凝视着大汗淋漓的孙乐。 她好奇地朝着孙乐上下打量了几眼,开口问道:"你就是孙乐?" 宫女的声音脆脆的,十分动听。 孙乐应道:"我是孙乐。" 那宫女点头道:"甚好。我家公主说了,孙乐前几日说过,此地鄙陋,不是风雅之地。因此她特选了一处有青山绿水的地方,并备好了一叶扁舟,一直等到今天,终于天气也是凉风徐徐。" 在孙乐瞪大的双眼中,宫女盈盈一福,清声说道:"如今公主已备好薄酒,只待姬五公子与孙乐姑娘前往!公主说了,良辰美景,佳人相伴,这次不会屈了姬五公子了。" 孙乐听得双眼发直,她傻呼呼地看着面前这一本正经,煞有其事的宫女,突然额头上冒出了几串黑线来。她几乎不用想,也可以知道五公子听到这样的话,对自己会是如何的恼怒! 她转过头朝一旁的阿福看去,这一看,正好对上阿福甩来的白眼,那白眼分明是在说:看你这次怎么收场! 那宫女一福罢,昂头看向孙乐,对上她有点闷闷的脸,不由皱着眉头不高兴地说道:"你对我家公主的安排还不满意?" 孙乐闻言,额头又是一串冷汗渗出:听听,这是什么话?好似我是五公子的母亲似的。而且,这话怎么听着听着,仿佛五公子成了被贵介子弟看中的弱质少女了? 孙乐挤出一个笑容,从喉中滚出一个声音,"当然,满意。" 说罢,她朝这宫女同样盈盈一福,清声说道:"请稍侯,孙乐洗浴更衣后马上就来。" 宫女昂首点头,"动作利落点。" 说罢,她转头便向五公子的院落走去。在宫女的身后,阿福朝孙乐阴森森地咧嘴一笑,这才转身跟上。 孙乐拭了拭额头上的汗水,提了点井水便清洗起来。 整理干净后,孙乐便提步向五公子的院落走去。 院落里,一袭淡蓝色长袍的五公子正一脸无奈地盯着那宫女,孙乐清楚地看到,五公子的鼻尖上还沁着几滴小小地汗珠。 五公子听到脚步声传来,嗖地转过头来。他一眼看到慢步走来的孙乐,当下俊脸一沉,双眼冒火地盯着她! 孙乐对上恼怒的五公子,迅速地头一低,肩膀还缩了缩,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那宫女瞅了一眼孙乐后,便转过头看向五公子,盈盈一福,再次脆声说道:"我家公主有一首诗转告姬五公子。" 宫女说到这里,在五公子,孙乐等人诧异地眼神中,清了清嗓子,头一昂,朗声诵了起来。"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宫女的声音清曼而悠长,吟起这首诗来当真动听之极。 可是,此时此刻,没有一个人有心情去欣赏她所吟的这首动听的"采葛"。远远探头探脑的下人婢仆是窃笑不休,连躲得远远的阿福和双姝也是紧紧地用袖子掩着嘴,一个个笑得眼睛眯成了一线。所有人中,只有孙乐是额头冷汗直冒,五公子是目瞪口呆。 那宫女显然得了十八公主的吩咐,昂着脑袋直把这一句诗诵了个三遍!而且每一次都是大声诵来! 孙乐哑口无言地望着那宫女,不由想道:难不成,十八公主还以为这样表白很有意境,很有感染力不成?再说了,她就算要表达情意,也应该是自己亲自诵读这诗,而不是由一个宫女代传呀? 她却是不知道,自那天得到她一席话后,十八公主和几位好友,再加上她的心腹可就她的话是翻过来覆过去的想了又想,才想起这一招来。这一招对于后世来的孙乐是司空见惯,可在这个时代,在贵族之间还是有点新鲜的。 本来是有贵女提议由十八公主自己当着五公子面诵诗的,可十八公主想来想去,却终是不敢,便令这宫女代传。 在宫女铿锵有力的诵诗声中,五公子的俊脸是越来越青,到了后来,他那脸直是青中透着红,而他额头上,鼻尖上更是汗滴不断,显然是又羞又恼。 羞恼着的五公子,嗖地一下转头对上孙乐,他咬牙切齿地盯着孙乐。那宫女诵诗的声音一停下,他便迫不及待地从鼻中发出一声轻哼,冷冷地说道:"孙乐,这位宫女说了,十八公主邀请你和我两人一见!"他在'你和我'三字上重重地咬了咬音,继续说道:"十八公主如此盛情,你说如何是好?" 他的声音很冷,还是咬着牙挤出来的。问完后便双眼狠狠地盯着孙乐。 孙乐在他的盯视下,脑袋直落到胸口上。虽然如此,可她依然能感觉到五公子目光中的寒意。 眼见避无可避,孙乐只好低着头很是老实地说道:"禀五公子,丈夫名扬天下后,不免有佳人相悦,贤士相从,这是世间常理。" 她这话说得很明白,随着五公子他名气越来越大,就算没有十八公主,也会有别的公主,别的贵女对他倾心,这样的场面也会一遇再遇,这是避无可避的事。 这一句话一出,五公子便是一怔,渐渐的,他郁闷恼怒的脸色平缓下来,不过他还是狠狠地瞪了一眼孙乐,"虽然如此,孙乐非常人也,非常人办非常事,你酌情吧。" 有那宫女在侧,他这话不能说得太明。虽然有点含糊,孙乐却还是听得明白,五公子是在说她既然聪明能干,那以后这类的事统统由她处理。 五公子说出这句话后,看到孙乐脑袋更低了,直是都钻到胸口上去了。看到这样的孙乐,他心下不由一软,长叹一声说道:"还愣着干嘛?走吧!" 第86章明月湖和诸子台 十八公主想得很周到,马车宫女仆佣都已配好,不过五公子当然不会坐她的马车。 孙乐和五公子坐上了五公子的马车,向着十八公主约定的地方赶去。十八公主是再三说了只要五公子和孙乐前去,五公子却恍若末闻,依然带上了双姝和阿福。 就这样,二八公主派来的两辆马车在前面开道,五公子的马车紧随其后,走上了邯郸街道。 十八公主相约的地方,并不是孙乐以为的落雁湖,而是在东城中心的明月湖。明月湖虽然占地极广,它却是位于邯郸城中心,它的不远处便有邯郸城中最大的诸子台,那里常年人来人往,热闹之极。 五公子上了马车后,便一直闭目不语,孙乐见他终于不再盯着自己用目光杀人,心下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马车摇晃中,外面行人的喧嚣声不时传入耳中,孙乐透过车帘打量着行人,正瞧得津津有味时,耳边传来五公子的声音,"孙乐,你有何法子可令得这些贵女不再纠缠于我?" 孙乐回过头去,五公子依旧双眼半闭。 孙乐沉吟了一会,苦笑道:"五公子你乃人中龙凤,引得美人倾心乃是情理当中。要说使得到她们再不纠缠的法子是有,可每一个法子都会对公子不利。" 五公子睁开眼来,一脸若有所思。 孙乐望着他,轻声说道:"经过昨晚,五公子名动天下,被各国诸侯奉为上客乃是迟早的事。到时这样的场面只会越来越多,如何拿捏还得公子自己周旋一二才是。" 她垂下眼敛,忽然想道:难道我对他的感情真的放开很多了,怎么现在说起这样的事来,已不再揪心? 五公子闻言点了点头,低低地一声叹息,"世上最可惧的事,便是被女人纠缠不清了。"他一句话说到这里,还一副犹有余悸的表情。 孙乐没有想到五公子对于女性的倾慕如此恐惧,不由有点好笑。 五公子摇了摇头,把这些事甩到一旁。他抬头看向孙乐,忽然问道:"孙乐,你怎么与义解相识的?" 孙乐眨了眨眼,她早就知道五公子会询问此事了。 当下,她把自己与义解几次见面的情况说了说,当然,在说的时候,她刻意把自己显出来的锋芒掩映了一些。 饶是如此,她说完一席话后,五公子等人还是盯着她看了半晌。直过了良久,五公子才对着她,低低地似是感慨地说道:"与孙乐你说话之时,确实有如沐春风的感觉,也难怪义解对你如此看重。你的才智之出色,足让人忽视你的长相呢。" 这是赞美! 这是孙乐听到的最赤裸裸的赞美!最大的肯定! 一时之间,孙乐都给怔住了。一丝甜蜜快乐慢慢地渗出她的心田,慢慢地流遍她的全身!这个时候,自穿越以来,所受的委屈也罢,长相丑陋所带来的压力也罢,竟如烟云消散殆尽。 不知不觉间,孙乐嘴角已向上翘起,翘起。她不想自己太过喜悦,连忙低下头来眼观鼻鼻观心,慢慢让心恢复到心如止水。 孙乐的表现,五公子看在了眼中。他双眼炯炯地盯了她几眼,重新闭上了眼睛。 有了十八公主派来的马车开道,行人纷纷避开让路,不到半个时辰,他们便来到了明月湖畔。 五公子在双姝的扶持下下了马车,孙乐和阿福紧跟其后。 明月湖大小共分为三个湖泊,这三个湖泊,分别是月芽型,半月型和圆月型。湖与湖之间有渠道相连,石桥相通。 而围着明月湖,大大小小的建筑则有数百座。特别是位于湖水东侧的诸子台,主台高达三层,每一层有二三丈高。次台层层叠叠共有二十六座。 五公子一下马车,便转过头看向那诸子台。不止是他,孙乐等人也在端详着诸子台,这地方,是几天后五国智者之会举行的场所。 这个时候,诸子台外面的青石广场上,不时有麻衣剑客,高冠贤士出入。 那宫女见几人老是盯着诸子台打量,曼步走近说道:"姬五公子,我家公主在月芽湖畔候你多时了呢。" 见到五公子终于看向自己,她盈盈一福,"姬五公子请跟我来。" 马车就停在湖畔。五公子和孙乐等人则在宫女的带领下,举步向月芽湖走去。 湖畔绿柳成荫,南风一吹,长长的柳条便在水面轻扬,五公子的长袍被风拂起,长发也被风吹过面颊。他如此的人才,一路走来吸引了不少驻目的眼光。 湖畔经过的路人,都是一些贵介子弟,贤士剑客。这些人在看到五公子时,都是细细地打量,审视着,有的甚至停下脚步朝他看来。 穿过柳树,走不了一百步,月芽湖便出现在众人眼前,同时出现在眼前的,还有停在湖畔的几叶空扁舟,一只画舫,以及那盛装打扮,仿佛天仙降世的十八公主! 十八公主站在画舫的船头,正焦急地向这边看来,而她的身后,则站着七八个美丽的贵女。 贵女们都是盛装出游,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在她们的旁边,湖畔上,扁舟中,十几个青年公子正在朝众女频频献着殷勤! 五公子头一伸出,便看到了这副情景,当下他的脚步一顿,脸现犹豫之色。 不止是他脸现犹豫之色,孙乐这时心中也开始嘀咕起来。她朝左右看了几眼,竟然发现越来越多的人向这边看来,走来。 可是,由不得五公子打退堂鼓,望眼欲穿的十八公主一眼便看到了他。当下她笑靥如花,伸出玉白的小手连连挥动着,大叫道:"姬五,我在这里,到这里来呀。" 十八公主的叫声十分响亮,一时之间,无数人顺着她的声音向五公子等人看来。 十八公主叫了一声后,朝着身后连连喝道:"快快,把舫开到姬五前面去。" "诺!" 几声应诺,画舫渐渐朝五公子驶来。 十八公主站在船头,双眼亮晶晶地望着五公子,美丽的脸上染着一抹快乐的红晕。 第87章风起 十八公主毕竟身份不同,虽然她听了孙乐的话,特意在这种山青山秀的地方相约,可还是脱不了奢华和热闹。随着她这一声叫喊,众贵女和众公子都向五公子看来,连岸边也有不少人向他围来。五公子向来不喜欢这种热闹,当下眉头微皱,甚有踌躇之意。 在他的迟疑间,画舫已划到了面前,画舫刚一靠岸,十八公主便脚尖一点,蹦跳着上了岸。她蹦跳的动作轻盈而有力,不过并不像习过武功。 十八公主蹦跳着来到五公子面前,她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双颊晕红,表情中喜悦无限。 她一直来到离五公子仅有一臂的距离才停下,微微仰头,十八公主吐气如兰的看着五公子,双眼熠熠生辉。 五公子对上十八公主紧紧地盯视的目光,有点不自在起来。不过在这个时候,他低头自是不行,当下五公子眉头不自觉的微微一皱,嘴唇一动便准备说话。 可五公子的嘴唇刚一动,十八公主便开了口,她低下头,晕透双颊,小手绞着自己腰间的玉佩,轻轻的,低低地问道:"那,那诗你,你收到了没有?" 十八公主这声音并不大,可孙乐等人还是可以听到。当下,孙乐双眼刷地瞪得老大,有点不敢置信地看向十八公主:这种话,就算她问得再含糊,怎么着也得在两人私自相处时再问吧?这十八公主还真是一个性急的人。 十八公主的声音一落地,五公子便错愕地望向她,忽然之间,他的俊脸刷地一下变得通红! 敢情好,十八公主没有害羞,他到是害羞起来了。 十八公主把腰间的玉佩玩了半晌,也没有听到五公子的回答,便抬头向他看去。这一看,正好对上俊脸通红的他。 这一下,十八公主也不害羞了,她双眼晶晶亮地看着五公子,嘴角向上掠起,掠起,露出那细白的牙齿来。 十八公主此时的笑容,是那么的甜蜜和满意,在她看来,根本无须五公子回答,光是他此时此刻的表情,便已给了她最为满意的答复。 湖水荡漾,柳条轻扬,南风徐徐,这一男一女都是罕见的美人,这一下两两相望,都是脸带羞涩,还真是说不出唯美。 站在一旁的孙乐,看到这里不由又有点心中泛酸。她连忙低眉敛目,把自己的情绪藏了起来。 可是,在他们的远近,此时向这里看来的足足有五六十号人! 就在五公子对着十八公主那亮得发掺的眼神,额头又开始渗汗时。忽然间,人群中传来一个清亮的冷笑声,"你就是姬五?" 这声音响亮,冷漠中带着杀气! 顿时间,所有的绮丽暧昧都在瞬间消失了。姬五公子蓦地头一转,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人群中,一个高冠博带,却腰负长剑的青年昂首走了出来。这青年约摸二十三四岁,一张圆脸。这青年的长相十分普通,普通得走在人群中会马上消失不见,可孙乐却从这青年那略显浑浊的眼神中看到了一抹杀机!她心中一凛,双眼迅速地四下打量起来。 负剑青年走出人群,径直向五公子走来。看到他走近,双姝同时睁大了眼,左脚向前一踏,挡在了五公子的前面! 负剑青年见此嘿嘿冷笑起来。 他一边冷笑一边前进,直到离五公子只有五米左右才站定。青年昂着头,冷冷地打视着五公子,轻薄地说道:"不过是一个靠小白脸吃饭的黄口稚子!如你这种靠外表哗众取宠的无能之人,也配说'天命已改'?" 青年话一说出,所有人都恍然大悟,原来,他是为了此事而来! 孙乐暗暗想道:真没有想到,五公子昨晚才说出那样的话,今天便有算帐的人来了。 想到这时,她双眼骨碌碌地朝四下看去。 五公子苦笑起来。 十八公主身为赵王最为宠爱的公主,一向娇纵惯了,她正与五公子'眉目传情'之际,哪里容得了这人肆意打断?当下她柳眉倒竖,不等五公子开口,便腾地转身,向前跨出一步,挡到了五公子前面。 十八公主右手一伸,食指指向负剑青年,厉声喝道:"尔是何人?居然敢如此侮rǔ姬五?来人,把他给本公主拿下来!" 早在十八公主跳上岸之时,她的身后便跟上了四个麻衣剑客。此时她这么一喝,那四个同时跨出两步,右手一拔,"铮——"地一声金铁交鸣中,长剑出鞘! 四人同时起步,同时拔剑,铮的金铁交鸣声同时响起,随着四道寒剑发着森森的光芒,人群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 四把长剑同时指向那负剑青年,不等他们上前拿人,那负剑青年便是头一昂,仰天大笑起来! 他的长笑声十分响亮,远远地传荡开来,直震得回音声声。 大笑了几声后,负剑青年瞟也不瞟向自己一步步走近的麻衣剑客,径自盯着五公子,提高声音晒道:"果然是一个靠小白脸吃饭的黄口稚子!果然是一个靠外表哗众取宠的无能之辈!咄!如你这样的人,没的侮rǔ我辈贤士之名!" 说到这里,负剑青年再次仰头大笑起来! 这话说得太重了! 五公子俊脸刷地铁青,他看也不看十八公主一眼,冷喝道:"公主殿下,此乃姬五之事,还请公主殿下把你的卫士收回吧!" 五公子这席话说得冷冰冰的,十八公主并不是蠢人,她一听便知道五公子动了真怒。当下她连忙喝道:"都退下!" 喝完之后,她一脸担忧地看着五公子,轻咬着红唇,不安地说道:"你,你要小心。"一边说,她一边向旁退去。 她虽然贵为公主,却也知道,在这些有识之士的眼中,自己这个女人是很没有份量的。她更知道,负剑青年那一席话,已挤兑得五公子避无可避!自己是万万不能再帮她出头了! 五公子俊脸铁青地瞪着负剑青年,冷冷地问道:"你意欲何为?" 负剑青年再次哈哈大笑起来。他右手一拔,长剑在手。 把寒森森的剑尖指向五公子,负剑青年冷笑道:"无他!你这小子胡言乱语,枉言天命,欲取你头颅祭剑而已!" 负剑青年这话一出,众人脸色顿时大变,十八公主更是大惊失色。 五公子也没有想到这青年居然向自己拔出了剑,他暗中长叹一声,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这个时候,他本来应该很害怕的,可是不知为什么,他居然没有了惧意,也许从昨晚说出那番话的时候,他便想到了今天吧,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一天会这么快! 负剑青年见五公子居然无话可说,不由又是一阵大笑。 就在他哈哈的大笑声中,蓦地,"哈哈哈哈"一阵清脆的女孩的笑声夹入其中。 这个笑声出现得如此突兀,一时之间,众人都给惊住了,同时顺声望去,那负剑青年更是脸色一沉,转头看去。 却见五公子的身侧,慢步走出了一个长相丑陋的小姑娘。小姑娘上前几步,直与五公子并排而立才停下脚步。 这女孩,自然就是孙乐了。 孙乐在众人的诧异中,慢慢收住笑声。她双手一合,朝着负剑青年上下打量了几眼后,转头对着五公子笑眯眯地拊掌说道:"公子爷,这人好奇怪哟。他明明身穿贤士才能穿戴的高冠博带,在不忿公子言论的情况下,居然不敢与公子在诸子台,在天下人面前以一辩高低,反而对着公子你这样一个贤士举起了长剑,行起了剑客之事。格格格,这太好笑了吧?" 孙乐一边说,一边格格直笑,那笑声中还有几分天真,她吐词又清朗又响亮,直是远远地传了开来。 她的话音一落,围观的众人不由窃窃私语起来。私语中,不时有笑声传来,"给这小姑娘一说,还真是有点好笑呢。""是啊,这人的打扮也有点好笑呢。" 一旁的十八公主便感激地瞟了孙乐一眼,声音一提,脆声叫道:"这有什么好笑的,这人分明是个无能之辈,只敢以这种方法来取巧而已!" 十八公主说到这里,右手一挥,朝着自己的卫士大声喝道:"来人,把这个欺世盗名的家伙给本公主抓起来!" 喝完后,十八公主朝着那负剑青年头一昂,轻蔑地说道:"咄!我给你一个机会!你要比剑可以,我的随从会与你一论高低!如果你想与五公子争个长短,现在便可以去诸子台,在天下人面前印证一番!" 孙乐一开口,负剑青年便给怔在了当地。他本来便不擅长舌辨,找五公子麻烦的想法也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如今孙乐言词滔滔,十八公主紧紧相逼,他还当真给僵在了当地,脑中成了浆糊,都不知道要如何应变才好。 孙乐观察多时,她知道五公子昨晚的话,一定会招致不少的敌对者。对于这种人,冒冒然的借用十八公主之手施以杀手并不太好。 当下,她悄无声息地扯了扯五公子衣袖。 已被这大起大落的变化弄得头晕目眩的五公子一直呆在当地,感觉到衣袖被扯,便转头看来。他对上孙乐那明澈的双眼时,孙乐摇了摇头,然后松开了他的衣袖。 两人相处多时,不知不觉中,孙乐有很多想法不必明言五公子也有所体会。更何况,五公子本来也是个聪明之人。当下,他便明白了孙乐为什么摇头了。 于是,在十八公主挥手就要命令麻衣剑客上前拿人时,五公子开口了。他淡淡地说道:"天下事,天下人说!十八公主,我们走罢!" 就罢,他长袖一挥,转身便向画舫走去。而在他的身后,十八公主一脸惊喜,她所有的气恼也罢,还是想要拿下那人泄愤的想法也罢,都在五公子那句'我们走罢'中烟消云散了,剩下的,只有满心满腹的欢喜和飘飘然。 第88章"孙乐是我姬妾" 众人目送着五公子离开的身影,窃窃私语声不时传出,"这姬五说'天下事,天下人说',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 "却不知他到底说了什么'枉言天命'的话?" "那小姑娘好生丑陋,不过她丑归丑,那席话还真是说得及时呀。" "不错不错,是个聪明的小姑娘。" 孙乐走了五公子的身后,众人的私语声一一传入她的耳中,她静静地走着,暗暗忖道:看来我说那席话时故作天真还是有一点作用,众人说起我,也只是评价'是个聪明的小姑娘'。当然,孙乐知道,自己刚才的那番话中锋芒毕露,是瞒不过那些聪明人的眼睛的。 众人跳上画舫,随着船夫把桨一划,画舫荡入了湖水中。 画舫很大,众贵女已在塌几上跪坐好,看到十八公主和五公子进来,众女对十八公主示意过后,一个个都好奇地打量着五公子。 这么多美人盯向五公子,就算是脸皮厚的人也吃不消,何况是五公子?孙乐都看到他后颈处又开始渗汗了。 十八公主对上众位好友的目光,不由大为得意,她骄傲地抬起头,紧走两步,伸手牵向五公子的手。五公子大步走在前面,他仿佛感觉到了十八公主的动作,当下脚步加快,身影一晃,几乎是不经意间便避开了她伸出的手。 十八公主手伸到一半便落了个空,当下她嗔怒地撅起红唇,狠狠地盯了一眼五公子。可人家根本没有回头,也没有刻意避开她,十八公主却也无从怒起。 舱中这么多人,十八公主顾及颜面,还是不敢太过主动。当下,她大步走到主座坐好,当她再抬头时,那美丽的脸上已是笑意盈盈。 五公子带着孙乐等人在靠舱门的角落坐好。他一坐下,便挺直腰背,低眉敛目。饶是如此,十数双眼睛还是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十八公主笑盈盈地说道:"诸位,这位公子便是齐地姬五公子。" 一个清秀的,唇角生着一颗美人痣的贵女一直盯着五公子,她听到十八公主的介绍后,当即好奇地笑道:"姬五公子可否告诉我等,刚才那人为何说你'枉言天命'?" 这清秀少女一问,众女更是连眼睛都不瞬了,一心一意地等着五公子的答案。 原来,五公子昨晚虽然语惊四座,可那些话并没有及时地传到这些只知吃喝玩乐的贵女耳中,因此她们现在甚是意外。 五公子微微一笑,抬头对上众女的目光,淡淡说道:"不过只是一时之言,诸位看重了。"他淡淡地说到这里便住了嘴,一副不欲再说的模样。看来他对应付这些美人,很有点不自在。 十八公主见状,小嘴扁了扁,她眼睛滴溜溜一转看向孙乐,当下笑眯眯地说道:"刚才幸好孙乐机敏,不然后果难料。孙乐,你可有要求?不妨跟我说一说。" 这一句,十八公主已经是以女主人的语气在说事了,看来在她的心中,五公子已是她的笼中之物。 孙乐不敢看向五公子,她知道,现在五公子的脸色肯定不好看。 她低着头,轻轻地回道:"谢十八公主夸奖,不过此事乃孙乐当为。" 她说自己当为,又是从侧面拒绝了十八公主的好意了。十八公主柳眉微竖,有点不悦地盯了她一眼。 当十八公主瞟到五公子有点冷漠的俊脸后,那不悦又加重了几分。 这时,五公子的身子向后仰了仰,在阿福和双姝不解的眼神中,他靠近孙乐,低低地说了一句,"想法子让她不再纠缠于我吧。" 啊? 孙乐一怔,她抬头愕然地看着五公子。 不过这个时候,五公子已坐直了身子。孙乐盯着五公子的后脑壳,暗暗叫苦不迭:五公子,我叫孙乐,我不是丘比特!十八公主已对你动了情,爱情这玩意儿我还没有找到它的开关枢纽…… 十八公主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五公子身上,见他跟孙乐说了一句悄悄话后,他身边的双姝和阿福都是一脸呆怔,不由心痒难搔,她很想知道五公子说了些什么,会不会是在说自己,却又不敢当众问起。她抿了抿红唇,眼珠子转了转,忽然笑道:"外面凉风徐徐,湖山绿水相映,孙乐,如此良辰美景欢喜否?" 这话一说出,众皆愕然! 十八公主是何等身份?她可是赵王最为宠爱的女儿,可是一国堂堂的公主,可这样身份的她,居然向一个低贱卑下的丑陋稚女询问她'欢喜否'? 除了少数的贵女,其他人都不知道,十八公主这句话明是问孙乐,实际上也是在问五公子,更是在探孙乐的口气,想要通过她的口知道五公子的想法。 孙乐眼角瞟到五公子闻言身体一僵,一股寒气从他的身上腾腾冒出。她吓得连忙低下头来,轻声回道:"禀十八公主,舱中群花盛放,浓香逼人,孙乐胆子小,只感觉到了紧张。" 孙乐这话一出,一个噗哧地笑声传来,随着这笑声一起,众女都娇笑起来。连本来有点不快的十八公主闻言也格格娇笑起来。 孙乐这话说得直接又有趣,她把众贵女比作花朵,又直言自己胆小紧张。众贵女被她小小的捧了一下,心中都生出了些许好感。 十八公主等人更是一听就明白,孙乐这话明是说自己,实际上也是代五公子答来。她一双妙过去,细细地打量着五公子,待见到他鼻尖渗出的晶亮汗珠时,不由掩嘴又是一阵娇笑。 如十八公主一样的聪明人并不少,一时之间,又有五六个少女一边打量五公子,一边格格笑着。 众女的笑声中,逼视中,五公子更不自在了。他干脆低下头,双眼紧紧地盯着几面,似乎准备在上面盯出一个洞来。 十八公主笑了几声后,忽然记起孙乐前次交待的话,全收住笑声。她朝左右看了一眼,暗暗有点后悔:是呀,为什么我约了这么多人来赴会呢,要是只有我与他……想到这里,十八公主小脸一红。 十八公主寻思了一会,慢慢站起身来,她径直走到五公子的塌前,望着他轻声说道:"既然不惯人多,姬五,那我们出去可好?" 她的声音温柔,目光如水。 五公子勉强自己抬起头来,点头道:"也好。" 十八公主得到他的肯定,小脸立刻容光焕发。她小手一伸,准确地牵着了五公子的手,蹦跳着向舱外走去。 他们两人这一出舱,孙乐和双姝也忙起身跟上。而在她们身后,众贵女一边对着五公子指指点点,悄声说笑,一边也跟着出了画舫。 孙乐一出舱门,才发现画舫已到了半月湖的中间,碧波荡漾,远山如画。可是,在画舫的周围,居然也跟着七八只船,这些船中有画舫,有扁舟。除了两只空荡荡的扁舟外,其他的船上都坐满了人,坐满了清一色的贵族公子。 这些贵族公子看到贵女们走出来,同时转头看来,一个个脸上都带着讨好的笑容。特别是有两个公子,双眼一直紧紧地盯着五公子与十八公主相牵的手上,那目光森寒中带着恨意! 五公子暗中叹息一声,向后一退,不经意间松开了与十八公主牵着的手。十八公主手中一空,回头向五公子看来,五公子微微转头,避开了她的目光。 十八公主盯着五公子,一脸的询问。可五公子避开了她的目光,她想问也无从问起。十八公主头一转,双眼看向孙乐。 孙乐一直在观察着众人的反应,此刻对上十八公主的目光,不由上前半步,嘴唇蠕动了一下,轻轻地说道:"公主殿下美丽无双,有很多男人倾慕着,我家公子家世只是普通呢。" 十八公主明白了。 她转过头看向众人,秀眉微皱。她的妙目一转,便对上了几双谄媚讨好的目光,也认出了这些人中,便有两个是一直有意的。她有点厌恶地望着这些与自己父兄无异的酒色之徒,心中忽然一紧,孙乐这句话中的另一层意思也浮出脑海:姬五再好,再优秀,可是他毕竟只是齐地一个小家庭的儿子。父王万万不会愿意让他娶我的,这,这可怎么办才好? 一直以来,她都是任性行事的,她对姬五有好感,却也没有深入想着以后的事。现在随着对五公子的好感日浓,这种担忧便不知不觉间浮出心头。 五公子又向后退出两步,一直退到船舷旁他才停下。望了望怔怔不语,一脸忧色的十八公主,五公子朝孙乐靠了靠,低声问道:"你说了什么?" 孙乐摇了摇头,轻轻地回道:"五公子,女人不应该成为你的烦恼的!公子现时不同于往日,以后公子成为各国上宾时,就算同娶几国公主也是正常。"她注视着云山深处,只觉得心中空空落落的,仿佛真正成了在这个世上无根的浮萍一般:也许,那时就是自己离开的时候吧?只是不知道,这天下如此之大,自己该往哪里去? 五公子望着孙乐,双眼中闪着光亮,"孙乐,我昨晚所说的,真的会为世人所看重?"他的声音有点紧张,有点期待,还有着兴奋。 孙乐点了点头,回道:"诺。" 这个回答一出,五公子立刻变得精神百倍!他的身躯也同时挺得笔直,整个人容光焕发! 这个时候他们的自己并没有发现,为什么孙乐一句肯定,会对五公子有这么大的作用。 就在两人呆在角落里低声说话之时,已经不愿意再多想的十八公主转过头来,她看着五公子,微带羞涩地说道:"姬五,那里有扁舟呢,我们上去吧。" 她说到这里,见五公子似乎有点不明白,便又解释道:"你不是嫌舱中气闷紧张吗?我们到扁舟上去,只有我们两个,好吗?"说到这里,她又急急地加上一句,"姬五,你要相信我,我不会让任何人来找你的麻烦的。哼!他们不敢的!" 那两人只敢用眼睛狠狠地瞪着五公子,却连向十八公主搭话的勇气也没有,更别说向五公子提出挑战了,看来他们是不敢! 五公子望着美目涟涟,一脸期盼地望着自己的十八公主,想了想孙乐刚才的那席话,便点了点头。十八公主见他点头,不由大喜,这时五公子说道:"我的人也一并去吧。" 说罢,他不等十八公主反对,便率先向船头的一叶空扁舟上走去。 十八公主呆了呆,快步走到五公子身后,"不行,只带孙乐一人!" 五公子回头看了孙乐一点,点头道:"也罢。" 十八公主大喜。 孙乐静静地跪坐在扁舟上早已备好的塌上,望着坐在自己前面的一对璧人。看着看着,她低眉敛目,给自己倒了一杯黄酒。 在十八公主的要求下,扁舟如箭一般飞驰而出,孙乐不用回头,都可以感觉到那些紧紧盯在五公子身上的目光越来越远,渐渐的不再可见。 当扁舟把画舫远远地抛在身后时,五公子无声地吁出一口气。 十八公主虽然跪坐在自己的塌几上,一双眼睛却不时看向五公子,她的娇躯也在有意无意中向着五公子靠来。 五公子避了几次后,却因为扁舟中实在狭窄,避也没有可避免处,便只得让十八公主倚在了自己身上。 十八公主一靠上五公子,便心满意足地低下头。她羞红着脸,幸福地绞动着玉嫩的十指。与她的快乐不同的是,五公子却是浑身僵硬,仿如木头。 孙乐抬起睫毛,静静地盯了相依相偎的两人一眼,慢慢垂下眼敛:孙乐,五公子不是属于你的那一半!以后这样的情形只会越来越多,你死心了吗? 十八公主望着前方的碧水青波,感觉到五公子透过衣衫传来的体热,直是芳心如醉。她动了动有点干涩的嘴唇,没话找话地问道:"姬五哥,孙乐这么聪明,还识得字,她在你家中原来是什么身份呀?" 十八公主的声音又娇又糯,懒洋洋的,有着小儿女特有的甜蜜。可是这一句甜蜜的话一问出,她和孙乐都看到五公子身躯一直! 五公子的这个变化,不但十八公主大为奇怪,连孙乐也抬起眼敛向他看去。 五公子挺直腰背,在两女的关注中,眼望着前方徐徐地说道:"孙乐?她是我的姬妾!" 轰! 仿佛是天空一道惊雷,直炸得孙乐眼冒金星!她身子朝旁边一晃,半晌才让自己坐直身子。 天啊,五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他不是早就说了吗?早在那天自己把名字由十八姬换成孙乐那天就说了,自己已经是他的一个士了。 孙乐想到这里,脑子不由有点糊涂,她仔细回想着那一天五公子所说的话,还真的记不得,五公子是不是曾经说过,自己不再是他的姬妾了。好似是有吧?在她的记忆中一直是有的! 五公子这句话,是以一种叙述事实的语气说出,那么的自然,那么的平和。可越是这样,孙乐却是感到慌乱。 她虽然一直喜欢着五公子,可是,她从来就没有想到要得到过他,要与他有着什么样的亲密关系。在孙乐的潜意识中,自己还小,根本没有必要想着那些婚姻大事。而且,她是从那个开放的时代过来的,就算要嫁,她也会嫁一个只娶自己一人的男人,而不是成为某个妻妾成群的男人的妻子,更不可能是他的小妾之一! 在孙乐惊得七晕八素的时候,十八公主转过头傻呼呼地看着五公子,她实在是惊住了,连自己什么时候直起了腰,离开了五公子的依靠也没有注意到。 她愕愕地看着一脸沉静,不似说笑的五公子,忽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她笑了两声后觉得不妥,连忙伸手掩住自己的小嘴,弯着成了月牙的双眼乐道:"姬五,你说孙乐是你的姬妾?格格,她居然会是你的姬妾?"她一边说,一边忍着笑,想是忍得太厉害了,眼角都有眼泪笑出,"姬五,孙乐的丑可是很罕见的哟,你居然说她是你的姬妾?你真的一点也不嫌弃,不恶心呀?" 十八公主说到这里,回头看向孙乐。不过这个时候的孙乐已经恢复了平静,正低着头静静地看着几面。十八公主望着她,强忍着笑问道:"孙乐,原来你这么丑这么小就有了这么俊的一个夫君呀?啊,是了,我们的孙乐很聪明呢,虽然丑了点。嘻嘻,这样也好,省得我老担心你长大后没有男人会要呢。" 十八公主的这席话又清又脆,一连串的说来。普通姬妾的地位是很微不足道的,所以她压根就没有因为五公子的宣布而产生半点妒意。反而因为意外和好笑一直在笑个不休。 在十八公主的笑声中,五公子也转过头静静地看着孙乐。 孙乐感觉到五公子回头了,便抬起头来,静静地迎上了他的目光!她需要弄明白,五公子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明明在他的心目中,西院的那些女人都是一些外人,明明对他而言,女人都是麻烦的,可厌的,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使得五公子当着自己的面,当着十八公主的面,直言自己是他的姬妾? 难不成,真是只因为自己的聪明? 第89章气走公主 五公子眼中清澈无比,他静静地看着孙乐,在对上孙乐的眼神时,他仿佛明白了她在想些什么,当下,他嘴角一弯,凝视了她一会后转头对着还在好笑的十八公主说道:"与孙乐相处时如沐春风,十分舒服自在,光这一点便可以让人忽视她的长相。" 他这是回答了! 五公子说完这句话后,转回头看着前方的碧水青山,恢复了面无表情。 可在他的身后,十八公主却还是怔怔地望着孙乐,她看着孙乐的丑脸,若有所思的低语道:"如沐春风,舒服自在?怪不得她长得这么丑你都时刻带在身边,形影不离了。" 她的声音很小,很低,看向孙乐的眼神中还隐隐有着酸意。 孙乐则低下头,静静地看着圆竹上涌出涌下的水花,这个时候,她心中百感交集,可是,也不知为什么,如今得到了五公子对自己的肯定,她却并没有多少欢喜,更没有因此改变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 也许,是因为自己的心太贪了吧!自己虽然丑陋至此,却依旧在寻找着那个'一生一世一双人'吧。 她想到这里,不由苦笑了一下。 咬了咬唇,孙乐极力地把这些纷乱的思绪给压下去,现在她还小,根本用不着考虑这个。 一阵沉默后,十八公主娇声笑了起来,她看着五公子俊美如山棱河岳的侧面,笑盈盈地说道:"我们不说孙乐了。姬五,这里的湖山绿水,你欢喜么?要不,我奏琴给你听?" 扁舟上,琴棋之类早就放在一个固定的木箱子中,十八公主说罢,便准备欠身去拿琴。 五公子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想清净一会。" 十八公主闻言嘴一扁,她瞪了五公子一眼,声音有点高地薄怒道:"你又没有听过我的琴声,怎么知道它不会使你感觉到清净?姬五,你别看不起人!" 说罢,十八公主把头一扭,气呼呼地看向一侧的荡漾湖水。 五公子哪有与女孩子打交道的经验?十八公主的轻嗔薄怒,不但没有使得他感觉有趣,反而让他眉头微皱,手足无措,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 孙乐坐在两人的后面,见到五公子不自在了,当下微微欠身,轻声说道:"轻风拂来,湖水轻荡,这些自然之声才是清净之音。十八公主你误会了,我家公子在这样的大自然中,连自己的琴声都觉是呱噪难以入耳,绝无嫌弃之意。" 孙乐这席话,仅是给十八公主找一个台阶下,要说安抚却是没有多少的。 十八公主有点气馁,她闷闷地瞪了一眼五公子,见他依然表情清冷,不由怅然若失地想道:也许在他的心中,我是连孙乐这个丑丫头也远远不如的! 她想到这里,更是无趣。便恨恨地对着船夫喝道:"送我们回去!" "诺!" 船夫把桨一返,摇着扁舟向回驶去。 扁舟回返时,十八公主悄悄瞄了五公子一眼,这一看,她顿时失望至极:姬五居然轻轻地吁了一口气! 十八公主这一失望之下,心中直觉得苦闷难当。她忽然冲着船夫大声喝道:"叫你快点!听到没有?快点!!再这么慢,小心你的脑袋!" 船夫大骇,连连应道:"诺,诺!" 在他一连串的应诺中,扁舟直如箭一般冲向岸边。不过一会,扁舟便来到画舫之旁,十八公主头也不回,纵身就跳到了画舫上。众贵女听到脚步声,刚要出来相迎,便看到十八公主一脸铁青地冲了进来。 孙乐见船夫有点不知适从,便轻声吩咐道:"把我们送上岸吧!" "诺。" 不一会,两人便跳上了河岸,五公子也不等阿福和双姝从画舫上过来,提步便向马车处走去。 孙乐朝二百米远处的画舫中看去,看到阿福和双姝已上了一叶扁舟,正向岸边驶来,这才回过头紧走几步跟上了五公子。 两旁绿柳轻拂,岸边行人不多,五公子走着走着,一脸轻松地对孙乐说道:"总算可以回去了,与这些贵女相处,甚是令人不舒服。"他说到这里,微微侧头看向孙乐,"孙乐,你可以法子,令我免去这些烦恼?" 孙乐嘴角一弯,不知不觉中已绽开了一朵灿烂地笑容,她对上五公子清澈的双眼,说道:"公子之才,足为各国上宾。既然不舒服,到时直接拒绝便是,料来那些王侯也不会因这等小事令得公子为难。" 她垂下眼敛,想了想,觉得十八公主这个烦恼,还真是自己给加到五公子身上去的。便又说道:"至于十八公主,她是尊贵之人,心高气傲,她会受不了公子的刻意冷淡的。" 五公子一脸的若有所思。 他沉思了一会,忽然笑道:"孙乐,以前你说起这些女人来时,总是叫我适应,总是说以后还会有更多。为什么现在却又要我直接拒绝了?" 他说到这里,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当下低下头,双眼灼灼地盯着孙乐。 他的目光如此明亮,仿佛藏着某种信息,孙乐不愿意自己胡思乱想,因为她一直有点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的暗恋上五公子后,很有点自作多情,也很容易胡思乱想。 孙乐低下头避开五公子的凝视,轻声回道:"孙乐现在知道公子并不喜欢,自当全力效劳。" "只因如此?" "诺。" 沉默中,身后一阵急促地脚步声从后传来,同时,左姝的叫声传来,"公子,我们来了。" 叫声中,三人冲到了他们身后。 双姝来到五公子身侧,不经意间把孙乐一挤,使得她退后两步,不再与五公子紧紧相挨。五公子瞟了孙乐一眼,又瞟了双姝一眼,抬头看向前方。 左姝好奇地问道:"孙乐,发生了什么事,令得十八公主如此生气?" 孙乐笑了笑,说道:"她莫名就生气了,原因我亦不知。" 孙乐这么一回答,三人更好奇了。不过他们见五公子脸露不愉,便不敢再问。 他们的马车就停在前方,来到马车旁时,本来准备攀上马车的五公子却有点犹豫了,他转过头朝诸子台方向看去。 阿福见了问道:"公子可是想去诸子台?" 五公子点了点头。他这一点头,双姝都是一脸的跃跃欲试。 孙乐站在后面,轻声说道:"诸子台现在不可去。" 四人大是诧异,同时向她看来,孙乐迎上五公子的目光,轻声说道:"在王侯们对公子昨晚所言做出反应前,公子还是深居简出的好。" 孙乐这话一出,众皆凛然,片刻前那个负剑青年的挑战一时都浮出心头。五公子点了点头,转身爬上马车。 第90章锻炼 回到府中后,五公子对阿福交待道:"从现在起我不见任何人。" 阿福等人都明白,五公子是要在五国大会之前把自己的那套理论再细细梳理一番,当即连连应诺。 这时还是白天,上午的乌云在渐渐散去,天空中明澈了许多。虽然还有一缕一缕的白云遮挡着太阳光,可天气明显的炎热些了。 孙乐站在自己的房子前面的榕树下,透着树叶丛望着蓝天白云。天空是如此清澈,清澈得仿佛最为纯净的蓝宝石,那一缕缕的白云飘浮着,那么的悠闲自在。 望着望着,一阵南风吹来,吹得树叶哗哗作响。头顶上,一片树叶飘飘然地向孙乐的头顶落实来,它很轻,随着南风一吹,不时在空中打着旋转。 渐渐的,那片树叶旋转着到了孙乐眼前。 孙乐望着这片悠然飘落的树叶,右掌一拂,身子一转,一招太极拳中的揽雀尾使了出来。这一招纯是福至心灵,随着右手轻飘飘的使出,一股浑元的劲道在有意无意中挥出,卷得那片树叶围着她的手势滴溜溜地转了一圈。 天,难道我还有了内力不成? 孙乐一阵狂喜。可随着她这么一喜,那突然而来的劲道便消失不见了,树叶也飘悠悠地落向了泥地的糙丛上。 孙乐望着那片时不时的扇动两下的树叶,欢喜地想道:刚才我明明感觉到了,是我的手掌拂动间产生了一种无形的劲道,那劲道使得这片树叶在旋转!我,我是不是真的有内力了? 孙乐穿越过后,也曾经向双姝询问过剑客的事,从她们的口中可以知道,剑术是有的,劲道也是有的,不过像后世人所说的,那种走遍周身,循环不息的内力她们却是不知的。 孙乐盯着那片树叶,暗暗想道:可是,我刚才这劲道,明明很像是传说中的内功呢。 她想了一会也不得要领,便重新练起太极拳来。 这一次练习,她在按着那种吐纳法呼吸之时,还仔细地感觉着自己身体有何反应。可是,一直练了五六遍,还是一如既往,只有那种很舒服的感觉存在。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再次使出内功呢?孙乐暗暗寻思起来。 她想了一会,转身朝房间东侧的小花园中走去。小花园中空空荡荡的,只有几个丫头在交头接耳地说着话。这些丫头一看到孙乐走来,便停止了交头的动作,满是好奇地打量着她。 孙乐没有理会她们,她直接越过几个丫头,从小花园的侧门处走入了府中的后院。 后院树木丛生,早已荒凉多时。里面树木森森,落叶杂糙积得厚厚的一层。顺着二三百米的林荫道,一片堆着零乱的石头的荒地出现在眼前。 孙乐站在一块大石头上,拉开架式练起太极拳来。她刚摆开架式,右脚才向前一跨,脚下便是一陷,整个人向下一跌! 原来她踩到了个土坑。 孙乐收回脚,重新拉开架式。 这一次,她一心三用,既要保持招式的完整,又要保证呼吸的节奏,还要注意脚下的高矮。这样的练习很累,连拉开了十次架式,都没有把太极拳的第一式完成。而这个时候,孙乐因为频频中断,胸口都有点堵闷难当。 孙乐停下动作,偏着头想道:也不知怎么做,才能锻炼我这个身体的反应能力?她还记得那天在落雁湖的经历,那一次,她明明觉得体有余力,可就是没有反应过来。还有,她刚才也感觉到了自己有内力,可是,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使得自己的身体变得'想也不想'便可以迅速地做出反应? 孙乐前世只是一个喜欢看书的书呆子,甚至连电视也看得不多,这个时候,她还真是想不出好法子来。本来她以为,在这些乱石头上练习太极拳,可以增加自己的反应能力。可现在看来却不是这么回事。 也罢,还是去问双姝吧。 孙乐想到这里,转头向回走去。 回到小花园时,那几个丫头还在,她们看到孙乐回来了,连忙分散开来。孙乐大步越过她们,径自向五公子的院落走去。 刚走到自己的房间前,忽然间,一阵南风呼呼在刮来。这南风十分狂猛,卷起地上的落叶,灰尘,杂物,铺头铺脑地向孙乐盖来!孙乐反射性的双眼一眯,伸手臂挡住了眼睛。 可是她的手臂才挡到眼前,孙乐心中突然一跳! 是了,有法子了! 嗖地一声,孙乐又向小花园冲去! 这一次,那几个小丫头都瞪大了眼,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孙乐,实在不明白她走来走去的是想干什么。 孙乐冲到后院的那片荒地中。果不其然,每有南风一吹,荒地上的灰尘落叶便是一卷! 孙乐站在平地上,面对着灰尘弥漫的荒地,睁大眼睛拉开了太极拳的架式。她心中想道:如果我练习时,能不沾上这些灰尘落叶,是不是代表我的内功可以在我的身上形成保护圈? 她想到这里,心中实是迫不及待。 孙乐现在的热切,实是因为刚才无意中挥出的内劲所感染的。 在孙乐来说,她练习太极拳最主要的目的是美容,其次是练习时自己真的很舒服,很平静。至于练了这个会不会变成武林高手,她并没有太在意。孙乐前世便不是一个喜欢运动的人,这一世虽然世道不太平,可她想着,自己一个没有师承的女孩子,就算把太极拳练得最好,难不成还能成为高手,还能对抗那些剑客不成? 因此,她完全可以向双姝讨教剑术,更可以向她们询问怎么锻炼自己的反应神经,可她一直都没有开过口。因为孙乐根本不认为自己学了有什么好处。 此时此刻也是一样,孙乐对着这风卷起来的残叶灰尘练习太极拳,只觉得好玩,只觉得自己又找到了一个新鲜的方式。至于练习了结果如何,她心里压根就不怎么在意。 在这样的心理下,孙乐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太极拳,她很快便全心沉入那种空寂中,心如止水,无悲无喜。 一直到练了三遍后,她才记起自己在这里练习的目的,也才低头向地上看去。 地上灰尘落叶到处都是,哪有什么保护圈? 孙乐摇了摇头,暗暗想道:管它有没有保护圈,我照着练就是了。 这时节正是南风悠悠的时候,孙乐对着正南方,对着落叶灰尘的方向继续练着太极拳。 虽然她每次低头看向地面上,地面依旧有落叶增加,可孙乐却没有注意到,每一阵南风卷来的落叶,在吹到她的身前时,她的手势会有意无意的拂动着这些落叶旋转,她的身子更是有意无意地回旋避开着落叶的靠近。 这些动作,是在她全心练习,心如止水中完成的。仿佛是她刚才那些避开落叶,焕醒内功,锻炼反应神经的种种想法,已植入了她的潜意识中,使得她在练习时,不自觉的身随心转。 练习太极拳实在是一件快乐的事,孙乐一直练到晚饭时间,回去吃了一顿饱饱的大米饭后,便又跑到这里继续练习起来。 五公子说要闭门苦思,还当真就不再见外人了。孙乐每天到他的院落报道时,都看到他的喃喃低语声从书房中传来,不时,这低语声会变得欢喜的轻叫,或者叹息声。 五公子既然闭门苦思,孙乐自然又回到那荒地继续练习她的太极拳。 姬府的大门外停着三辆华贵的马车,赵大王子坐在马车中,看着那个向自己急急跑来的管家。 管家小跑到他的马车面前,叉手说道:"回禀大殿下,姬五确实是在闭门苦思中,说是谁来也不见!" 这个中年黄须的汉子说到这里,小心地抬头看向大王子,问道:"大殿下,要不要找一下姬城主?" 赵大王子摇了摇头,他把玩着手中的宝剑,很随和地笑道:"不用了,三天后就是五国大会了。我的那个问题可是当众宣布过的,姬五不肯见客,多半是在寻思着怎么应对五国大会上的问难。" 他挥了挥手,"上车吧。" "诺。" 随着马车启动,大王子透过车帘看着树木掩映下的府第,满意地笑道:"这个姬五还不错,他不但有才,而且也有心。本殿下真没有想到,能对我的疑问给出一个满意的答案的,会是这个貌如处子的姬五。" 马车中只有他与管家两人,他这番得意洋洋的话,自是说给管家听的。当下管家连忙应道:"诺,诺。大殿下识人用人之名天下皆知,姬五还算有点眼光的。" 管家的这个马屁拍得大王子一种舒慡,他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在他的大笑声中,马车越驶越远。 孙乐很快就从阿福的嘴里知道,这几天来,不但赵国的大王子来过,赵王也派人来过,而其他的梁燕各国的使者,也络绎派人登门拜访。 而这些人,在听到姬五要闭门沉思的回答后,没有一个人因此生气,他们反而制止了姬城主准备强行召来姬五前来面见贵客的命令。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几天过去了,明天就是五国智者之会!在当天晚上,一直闭门苦思的五公子也终于出了房门。 第91章五国大会中的姬五公子 邯郸东城中心的诸子台,在天下间都是大名鼎鼎。 当天一大早,姬府众人便全副盛装向诸子台前进。姬府中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前去的资格,五公子本来只带了孙乐一人的,可姬城主想到五公子如今已名声在外,便令他把阿福和双姝一并带去,其他公子也是一样,身后只跟着一个随从,姬城主的身后只有木公一个食客跟着。 这样一来,齐地姬府的队伍,总共才有五辆马车驶出。 众人期待已久的盛会来临,每个人在这个时候都有点紧张。除了五公子外,三公子和十九公子民也是跃跃欲试。 上一次在众族人大会上,虽然只有姬五一个人出了风头,可是众人都明白,五公子表现的才华,是开宗立派的学术方面,可这种才学,并不会成为竞争本家继承人之位唯一条件。毕竟一个合格的继续人,更多的是八面玲珑的管理之才。所以,他们的机会并没有因为五公子大出风头而减少。 当然,这本家把第一关设在五国智者大会,看来考的便是才学。这一关,只怕是无人能与五公子并论了。 每一位公子都是经过刻意打扮,五公子亦是如此,他一件淡青外袍,袍子上用金丝绣满了牡丹仙鹤之类的图案,淡青的底气,金色的图案,一时之间,五公子都显得富贵气十足。 而他的内袍,还是穿着他最喜欢的月白色绸衣。那月白色衬得他俊雅清冷的面孔更加出尘。正是这种既十足富贵又清冷出尘的气质揉合在一起,使得五公子更加风采逼人,让人可望而不可及。 孙乐还是一身麻衣,她这个身体只有穿麻衣才适合。 众人坐在马车中,向着东街慢慢驶进。没有人说话,整个车队都是安静一片,孙乐看去,只见众人的脸上,都带着几分紧张。 五公子也有点紧张,他的背梁挺得笔直,俊脸绷得死紧,眼观鼻鼻观心地静坐着。 进入东街时,景色焕然一变。整条街道上只看得到马车和牛车,驴车,行人奇少。偶尔看到几个,也是紧紧地挨在街道两旁行走。 他们的马车一驶入这里,速度便放慢了。 车辆的长龙一直绵延了整条东街,一眼望不到尽头。 一直排了一个时辰,姬府的马车才驶入诸子台前的广场中。 孙乐跟在五公子身后跳下马车,这广场中,车辆林立,数不胜数,光是看着这马车便让人心中发虚。她看向五公子,果然,他的薄唇抿得更紧了。 姬城主指着诸子台最前面那座巨大的石屋,回头说道:"就是那里了,我们进去吧。" 众人整齐地应道:"诺。" 诸子台有石屋十多座,每一座石屋前都停着密密麻麻的马车。而这些马车又以主殿前停得最多。孙乐这时已经知道,停在其他的石屋前的马车,多半是一些想看热闹却不得其门而进的人。 要知道,这一次五国智者之会,凡入会者都是有来头的。姬族的本家能把自己的族人都弄到这种入会的名额,那已经是手眼通天了。 孙乐紧跟在五公子身后,向着主殿走去。主殿外,上百个赵国卫士全副盔甲,手持长枪守在各处通道上。 来到主殿中,映入孙乐眼帘的是一片黑压压的人头。她粗粗一看,这些人头少说也上千人了。 齐地姬府是小户人家,姬城主带着儿子们自然而然地向着右侧的偏远角落处寻去。这个时代以左为贵。 本来,像他们这伙人是极不起眼的。可是,再不起眼的队伍,也因为有了鹤立鸡群的五公子而显得耀眼起来。众人这一走动。无数双眼睛都纷纷看过来,他们的目光,无一例外地落在五公子身上。 一阵低语声传入孙乐的耳中,"这少年是谁?如此俊美?" "除了齐地第一美男姬五,还能是谁?" "姬五?可是如今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个姬五?" "诺。" "大哥,那便应该是姬五了,传说姬五人美如玉,身边跟着一个颇有才智的丑陋稚女。" 孙乐听到这里,脑袋有点发晕:怎么老是这样?一提到我就要加个丑陋稚女的前缀? 她抿着小嘴,突然觉得这样的名扬得一点趣味也没有,想到这里,她便向五公子身侧缩了缩。 五公子感觉到她的异动,低头看了她一眼,对上孙乐的表情,明白了她的不舒服。他左手一伸,轻轻地握了握孙乐的右手,低低地说道:"别在意,不过是一群浅薄之辈而已。" 孙乐的小手被他的大手这么一握,一阵暖暖的感觉涌遍全身,孙乐生怕自己失态,连忙低头应道:"诺。" 五公子点了点头,轻轻松开了她的手。 孙乐望着自己的右手,那手上仿佛还残留着余温!该死,又在胡思乱想了! 孙乐吸了一口气,让自己迅速地恢复了冷静。 右侧的角落的塌几上,早已坐满了人,孙乐一瞅,居然都是姬府的族人!大家不约而同的选了这个位置。 坐在燕地那一席的燕四回过头来,远远地冲着五公子挥着手,而他的身边,赢十三也转过头,看向五公子和孙乐。 五公子冲着燕四微微一笑,叉手示意。 齐地姬府坐下后,殿中又吵嚷了一会才渐渐转为安静。 孙乐看向大殿中,赵,齐,梁陈,燕五国使者各站一方,这些使者团都有人数上百。除了这些人外,便是一些零散的贵族,以及位于右侧角落上的姬府众族人。 所有人都跪坐在塌上,他们前面的几面上摆着美酒,糕点,热腾腾地米粥和大块的煮得烂熟的羊ròu。 大殿很高很空,四侧角处都开有窗户,这样殿中虽然坐了上千人,却也不显得拥挤闷热。 在大殿的前面,是一个高二米高,足有上百平方的石台。石台上摆着编钟,古琴,笙,筝等乐器。在石台的右侧开了一道门,门里人影绰绰。 而在最靠近石台,与各国使者的塌几紧紧相邻的,便是赵王,赵王后,大王子等人的席位。此时他们都已跪坐好,在众王子的身后,孙乐还看到了徐夫人。她眼睛一转,看到梁国使者那一席中,坐在最当眼处的便是梁太子。 赵王四十多岁,有点虚胖,肥白的脸上带着青黑色,光是这样坐着,他的额头便不时渗着虚汗,眼眶深陷发黑,让人一看便知道身体已被酒色耗空,可是这样一个人,在双眼闭合之际,眼光如电,整个人一扫闭眼时的衰老。 这时,一个人从石台后的小门中走了出来。 随着这人一走出,一殿之人马上变得安静之极,连咳嗽声也听不到了。 这人约三十七八岁,高冠博带,一张白净端正的长方脸,三络长须,他虽然身穿麻衣,却有一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彬彬文气,也有一种身居高位者才有的尊贵之气。这两种气质合为一体,使得满殿之人都自然而然的一肃。 这人径直走到石台当中,孙乐听到身边传来一个低低地说话声,"这位便是离子?果然不凡。天下首屈一指的贤士离子也来了?" 离子?孙乐倒也听过,这人是当世儒家的代表,就是他首先把儒这个字与尊称分离开来,成为一种独立的学派。他的许多理论都为当世诸侯看重,连渐已末落的周王朝也奉为上宾。 他的理论孙乐也看过,与她熟知的孔子的儒家颇有相似之处,当然,离子的理论更粗浅,更简单,仅仅只有她所知的儒家的一点皮毛。 也正是这个离子的存在,使得孙乐很是困惑,她现在是真的弄不明白,自己所穿越的这个世界到底是哪里? 离子走到石台前,双眼炯炯地打量着众人,朗声说道:"诸位贤士,今日的三年一期的五国智者之会。这一次的智者之会与以往一样,为期二天,由各国各出一题,在座的所有贤士都有资格各抒已见。" 离子显然不是一个喜欢废话的人,他侃侃说到这里,便冲着赵王室这边点了点头,朗声道:"赵乃是东道之主,第一题还请赵使出题。" 说罢,他长袖一扬,向后退出几步,顺着石台的台阶走下,在左侧第一排的空塌几上坐下。 第一关就是赵国出题? 一时之间,无数双眼睛都向五公子看来。 特别是姬族的众人中,他们更是频频地朝五公子注目。姬城主有点亢奋,他盯着五公子,压低声音说道:"五儿,扬名天下便是这一刻,你好自为之。" 姬五盯视着前方,轻声应道:"诺。" 孙乐注意到,也许是事到临头,此时此刻五公子反而不紧张了。不但不紧张,他那亮晶晶的眼神中充份表明了他的兴奋。 离子一宣布,赵大王子和身后的赵使们便交头接耳起来。 这些人的脸上,也流露着一抹亢奋,更有几个不时看向五公子所在的角落。孙乐静静地望着那一群人,暗暗忖道:应该是赵大王子把他在徐夫人府中问的那道题问出来吧?随着他这一开口,隐藏在太平之下的风浪便会现出狰狞的面孔!也许这一天,会成历史上书上一笔,因为它昭示了一个大乱时代的来临! 感觉到这一点的并不止是孙乐,几乎在座的贤士都感觉到了!一时之间,大殿中增加了几分压抑之气!许多人连呼吸也有刻意的屏住。 在众人的注视中,赵大王子站了起来。 今日的大王子,他依旧头戴金冠,身穿浅黑色内衣,外披淡紫色外袍,容长脸长眉凤眼,几乎相连的眉头配上那亮度惊人的双眼,平添了几分威风。 大王子大步走到石台前,他站在石台中间,双眼炯炯地扫视过众人后,提高声音徐徐地说道:"我赵国所出的问题是:天地之始,帝禀天地之命而为天之子。那么,这天之子能永乎?如果能永,商因何可以代夏?" 他朗朗地把这个曾在徐夫人府中提出过的问题重说一遍后,顿了顿又说道:"五国智者之会至今已有了七次,这七次中,各国所提出的难题通常无人能在短短两日中答出。有一些问题,更是从第一次五国之会直到今日也无人给出答案。我赵国所出的这个问题,早有数日之前我便向已宣告世人,这一点诸位贤士想来早有思量。" 大王子停了停,他抬眼炯炯地看向姬族众人所在的方向,看向虽然坐在角落中,却如明月一样耀眼的五公子。 随着大王子看向姬五,一时之间,无数双眼睛都顺着大王子的目光向他看来。这些目光中,知道五公子这人,和他所说的理论的仅是少数,更多的人是迷惑不解。 面对着数百人的注目,五公子挺直腰背,低眉敛目。 大王子声音一提,朗朗的说道:"我国所出的这个难题,在这短短数日中已经有一位贤士给出了一个不错的答案。" 大王子声音一落,一提中气,朗朗的声音在大殿中传荡回旋,"有请齐地姬五公子上台一说!" 大王子这句话一落,所有人都回头看向五公子。 一时之间,无数惊讶的不解的声音不断传来,"他便是齐地姬五?分明是一个毛也没有长齐的少年郎!" "如此美少年,难不成还有惊世之才?" "咄!不过是无知稚子!" 众人的盯视,无数的窃窃私语声,低笑声,都一一传入五公子的耳中。 不过这个时候的五公子,已一扫先前的紧张不安,他腰背挺得笔直,俊脸带着淡淡的红晕,双眼亮度惊人。 在众人的盯视中,他缓缓欠了欠身,慢慢走出塌几。 两百米的大殿,五公子一步一步向前走去,上千双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这个时候,五公子那种飘然世外的脱俗之美,和那种富贵之气揉合在一起的气质,显得那么的引人注目。随着他一步一步越过众人,每一个人都似乎被他的风华和自信所慑,本来喧嚣不已的大殿渐渐安静如初。 五公子大步跨上石台,他转身,双眼炯炯地与众人对视。 片刻后,他微微昂头,朗声说道:"诸公,"他的声音清而冷,如金玉相击,说不出的悦耳动听,如大殿中不断的回旋传荡,"赵的问题是,一是天地之始,帝禀天地之命而为天之子。那么,这天之子能永乎?如果能永,商因何可以代夏?这两个问题实际为一。姬五的回答是,天之子能永!" 他朗朗地说到这里,在一片鸦雀无声中,再次断然说道:"但有轮替!" 众皆哗然! 五公子双眼清亮地注视着众人,直到殿内稍稍安静,他才继续说道:"这永,是永在天命,天命永远存在!但是这天之子却得轮替。上天会根据民心的向背,把天命转交新的王朝!如昔时殷纣,他虽然得自天命,但他不能敬德保民,就会失去民心,民心一失,天命亦失!天命便把这天之子的尊位从殷纣那里收回来,转交大周。" 哗然声渐止,众人交头接耳的讨论起来。 讨论声过了一会后,慢慢转为安静。 五公子静静地看着前方,在众人稍为安静后,他一一扫视过众人清声说道:"天之始终,无不有序!姬五不才,从姬族丘公所著五行衍生论得悟天意。天生万物,无不归于金木水火土五行!而木克土,代土,金克木,代木,火克金,代金,水克火,代火,土克水,代水,从土开始,经过木、金、火、水,又回到土。" 他朗朗地声音在殿内传响着,"姬五以为,天与人相应,天与地相应!天地万物,与人世万象,无不息息相映!金木水火土可以是天地万物的自然衍生。" 姬五公子说到这里,声音突然一提,朗朗地说道:"凡是帝王将要兴盛,天地间必有相应的祥兆显出。黄帝之时,天先见大蝼,黄帝曰:'土气胜!'因为土气胜,故是时以黄为贵,以黄为旗!其事则土。到了禹的时候,天先见糙木秋冬不杀,禹曰:'木气胜!'木气胜,故其色以青为贵,以青为旗!其事则木。及汤之时,天先见金刃生于水,汤曰:'金气胜!'金气胜,故其色以白为贵,以白为旗!其事则金。及文王之时,天先见火,赤鸟衔丹书集于周社,文王曰:'火气胜!'火气胜,故其色以赤为贵,以赤为旗,其事则火。" 说到这里,他声音微顿,转而一字一句地提声说道:"于今之世,王室式微,火德已衰!天命已改!代火者必水也!" 五公子后面所说的话,都曾在姬府众族人的聚会中说过,此时他只是复述而已。 在座的都是五国杰出的贤士。他们中有人早就听过姬五有这么一席话,可具体是如何说的,还是有所不知。当然,更多的是从来没有听过这席话的贤人。 此刻五公子把他的这番理论再次提出,一时之间,大殿中人人脸露惊色,交头接耳声一时不绝。 这一次的交头接耳声实在太响亮了,而且很多人都魂不守舍,看来得给一些时间让那些没有听过这理论的人消化了。赵大王子站起身来,朗朗地说道:"诸位可先行休息,半个时辰后再行问难!" 他宣布完后,看向站在石台前的五公子,挥手叫道:"姬五,过来稍侯可也。" 五公子也有此意,当下应道:"诺。" 应诺后,他大步走到赵室的塌几旁坐下。他没有注意到,赵大王子安排给他的塌几,已靠近了离子,并与他处于同一水平。 而这一点,孙乐却注意到了。她知道,那些素有野心的王侯,在得到五公子这番理论后如得至宝,一定会不遗余力地把他捧得高高的。 她双眼朝殿中转了一圈,心中一紧:看来保王派还是不少,一殿当中,居然有这么多人对着五公子目露杀机! 在一殿的低语声中,大王子转过头看向五公子,他从几上端起一斟酒,笑道:"姬五公子果然才学不凡,上次得了公子一言后,我终于把陷害我爱姬的真凶找出来了。一直都没有机会向公子致谢,请饮此杯!" 大王子如此明显的示好,五公子怎能拒绝?当下他端起自己的酒杯,清声说道:"大王子过奖了,那次姬五只是随口一说,可当不得数。" 大王子哈哈一笑,一笑罢,他长叹一声道:"我的那些食客一个个自命不凡,明知我深以为苦却没有只字片语出来。要不是五公子那天告诉本人'虽父母兄妹亦可相害',我是怎么也怀疑不到我那爱姬的新妹子身上去的。哎,当初要不是爱姬再三相求,我也不会收了她这个妹妹。万万没有想到,平素这个温柔纯良,话还没有说完眼泪便已先落的小女子居然如此狠毒!为了夺宠竟然陷害亲姐!污蔑休姬!她这一石双鸟之计,要不是得公子一言怕已成功了!" 大王子说到这里,显然还心有余悸,连连摇头,脸色黯然。 五公子听到这里,也低眉敛目,脸上露出一抹苦涩。大王子看到他这个表情,奇道:"姬五公子难道亦被亲人害过?" 五公子抿紧薄唇,并不回答。 他这样便是默认了。大王子很是奇怪,暗暗想道:怪了,齐地姬府不过小府人家,又没有多少的利益可争,却不知是为了什么事令得他们能骨ròu相残? 他想到这里,目光瞟到在灯火照耀下,面孔莹莹如玉的五公子,心中突地一跳:难不成,是哪一个有着龙阳之好的权贵人物看中了他,而他的亲人为了利益便把他出卖了? 大王子越是这样想,越是觉得大有可能。 五公子感觉到大王子灼灼的注视,抬起头来与他四目相对,徐徐问道:"殿下因何如此看着姬五?" 大王子一怔,连忙呵呵一笑。他一边笑着,一边掩饰地饮了一口酒,直到吞下那口酒才回道:"无他!前两次本人对五公子言语多有不敬之处,如今思之不安,想向公子致歉!" 五公子被大王了这句道歉的话给惊住了,他暗暗忖道:那一次孙乐说大王子送三个处女给我,是为了示好。现在他堂堂一介王子,都可以当面向我道歉,看来孙乐所言不虚呀。看来,木公之才,不一定胜过孙乐! 五公子想到这里,连忙叉手回道:"大殿下过奖了。昔日之事,姬五亦有不当之处,幸好殿下大人大量不曾计较。" 大王子得到他这个回答,不由哈哈一笑。 大笑声中,他伸手在五公子的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坦然道:"姬五人美如玉,却是丈夫胸怀!以前的事,确是本王子的不对。对了姬五,听说我十八妹对你颇为不同?" 大王子说到这里,笑吟吟地看着五公子。 五公子一听他提到十八公主,便是一凛,同时,他也注意到,坐在前面的赵王,此时有意无意地向后一倾,显是想倾听他的回答。而坐在大王子旁边的众人,也有几个转头向这里看来。 果然,在五公子暗暗警惕之时,大王子笑眯眯地说道:"我那个妹妹,是我父王最为宠爱的公主,可是我赵国有名的美人呢。怎么样,姬五公子有没有兴趣?要不要我代你们向父王说一说?" 他这番话,还只是随意说来,可接着他又说道:"十八妹身为我父王最为宠爱的公主,娶了她可是好处很多呢。姬五公子到时不旦可以坐拥美人,还能得到我赵国的全力供奉。五公子如此才貌,怕是也招惹过不少无聊之人吧?" 大王子说到最后一句时,五公子本来不耐烦的表情消去了不少,他的嘴唇紧紧一抿,秀挺的眉头微皱,一脸凝思状。 大王子笑呵呵地继续说道:"五公子一旦成为我的妹夫,天下间怕是没有一个权贵有这个胆量,敢再冒着得罪我大赵的危险而招惹五公子你了。呵呵,五公子以为然否?" 第92章富贵之中有危机 大王子说到这里,便紧紧地盯着五公子,等着他的回答。而他身边的众人亦是如此,不过他们与大王子胸有成竹,一脸五公子一定会答应的表情还是有所不同的。 此时此刻,五公子却是思绪纷飞: 他在不久以前,在想得到本家的继承人之位时,还有借用别人的势力,为自己谋划得安全平稳生活的想法。 不过现在他的想法已经完全不同了。 此时听到大王子的问话的姬五,这几天来孙乐对他所说的话不时流过脑海,'五公子,女人不应该成为你的困扰的。''到时五侯们都会把你奉为上宾,你想娶几个公主都可以,''你如果不喜欢,直接拒绝就是,没有人会为了这些事而得罪你的。' 在不知不觉中,五公子对孙乐已经非常信任了,她所说的话,他都记在心头。此时此刻,大王子对自己的行为明显的就是讨好,就是收买。五公子心思如电:既然我已靠自己的能力谋得了一席之地,为什么还要去接纳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呢?我一直都不喜欢逢迎权贵的,那就按照孙乐所说的,不去逢迎便是! 五公子想到这里,便轻轻地吁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大王子,他正准备直接拒绝,突然想到要是孙乐平素的行为,便开口说道:"大殿下的厚爱,姬五实不敢当。殿下所言太过重大,可容姬五思量几日?" 大王子一怔,片刻后哈哈一笑,说道:"事确实是大事,那本人就等个二三天吧,希望到时五公子会想好了。" 他虽然笑着,声音却有点干嘎,显然对五公子这个'拖'字决很有点不满意。 五公子哪里管得了他满不满意?见大王子这么一说,便吁出一口长气,抬头时已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半个时辰转眼就过去了。大王子看了看沙漏,见时间已到,站起身来朗声说道:"诸位可以开始问难了!" 随着大王子这句话一说出,殿中众人齐刷刷看向五公子。 五公子施施然地站起身来,大步走到了石台中。此时的五公子,双眼明亮,表情从容,再加上那俊美出尘的气质,众人看着他,直觉得整个大殿变得明亮之极。 此时的五公子,确实已经不再紧张了。要知道,阴阳五行说到此时已盛行了两百年,它已渗透到了各行各业,渗透到了每一个人的意识当中,几乎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觉得,它的道理就是天理,就是天地经义的。 而阴阳五行说中有一个重点,便是五公子刚才所说的"天与地相应,天与人相应",既然天与地与人相应,那么上天预示王朝变迁也是理所当然的! 所以,自五公子提出他的理论后,没有一个人对他所说的这番话的基本,也就是'上天预示王朝变迁'有任何疑义。 众人的问题一直只是:他一个黄口稚子,凭什么可以看透天意?凭什么可以知道以前各大王朝都属于五行中的哪一行?凭什么敢说'周德属火,火德已微,代火者必水也'这句话? 五公子刚在石台上站定,一个矮小个子,皮肤微黑的高冠贤士站了出来,他冲着台上的五公子一叉手,朗声说道:"敢问五公子,你所言可有名乎?" 五公子目视着他,从容笑道:"诺!姬五不才,命此说为'五德终始说'。" 五德终始说? 大殿中又添了一点小小的私语声。 所有人都没有孙乐这么惊讶,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五公子,呆呆地想道:原来历史果然有着强大的惯性的!五公子他居然把这个也命名为'五德终始说'! 那矮个子贤士坐下后,一个青年人站了出来。 这青年却是五公子和孙乐都识得的,他就是那个负剑青年,那个怪五公子'枉言天命'而向他提出挑战,誓要取他头颅的青年! 此时的青年一身麻衣,高冠博带,身上也没有带上剑,典型一副贤士打扮。 他这一站起,一阵小小地哧笑声传出。 这些哧笑的人,是亲眼看到他在五公子面前出了丑的,大家以为他出了那番大丑,必不敢再来,没有想到他不但来了,还堂堂正正的准备向五公子问难! 孙乐一看到这人站出来,便静静地打量着他,以及他周边的人,和众人的表情变化。她想知道这些对五公子有敌意的人,有没有形成一个团伙。她四下打量,越看越是心惊:居然有这么多人杀机毕露,一脸容不得五公子活到明天的模样! 她扫视了几眼后,转头对着身边的双姝和阿福低声说道:"公子所言,已得罪了不少人。你们速速外出。阿福,你去把府中的麻衣剑客全叫来护送公子回程。"说到这里,她看向双姝,"右姝姐姐请到赵王宫中,请赵王后派剑客相助。她如果不肯,你就直言:天下间皆知王后之位来自齐地姬五!却不知王后可曾相报乎?齐地姬五已不是昔日黄口稚子,他日名列诸子之时,王后不怕天下人耻笑乎?" 孙乐交待到这里,转向左姝,她嘴唇动了动,犹豫了一会才说道:"左姝姐姐,我想请你去找一找义解大哥。他行踪不断,找他可有点难了,实是劳烦左姝姐姐了。你这次如果找到他,便跟他说'孙乐有危,急求相助'便可。" 孙乐这一席话,又低又急。 阿福和双姝面面俱到,他们怔忡着,犹豫着。阿福吞了吞口水,看向孙乐低问道:"孙乐,有这个必要吗?谁要杀公子呀?" 双姝也觉得孙乐有点小事大作,她们睁大眼,左姝脆脆地说道:"是呀,孙乐,我和姐姐足可以护公子周全呢。再说,还有城主身边的剑客也可相助呢。" 孙乐抿紧唇,盯着三人,微怒道:"你们却是不愿了?公子如果出事,你我置身何地?是杀身相随还是后悔莫及?" 孙乐这话说得有点狠了。 几人每次看到孙乐都是温和的,腼腆的,哪曾见到她这个模样。当下同时一惊,骇然应道:"诺诺诺。" "速去!" "诺。" 孙乐目送着三人从墙壁角落处溜出殿下,暗中吁了一口气。 这边的问难依旧在继续。那一阵小小地哧笑声虽然很不显眼,这青年却是听到了。他的脸瞬时涨得通红,不过他深吸了几口气,把怒火给压了下去。抬头看着石台上的五公子,略一叉手开口问道:"姬五公子刚才说,周德已微,天命已改!本人不才,敢问姬五公子凭什么断定周德已微,天命已改?" 他说到这里,眼睛一阴,一股浓浓的杀气迸出。 五公子静静地对上他杀气腾腾的脸,嘴角微微上掠,朗声回道:"周德已微,天命已改,这事世人已尽知,兄台何必掩耳盗铃?" 一句话在令得青年脸色一沉,杀气更浓时,五公子的双眼从他脸上移开,目光炯炯地扫视过众人,朗声说道:"如今之时,诸侯力政,天子之命不出朝!天下间的百姓,只知有侯,不知有天子的存在。难道这样还不能说周德已微?" 侃侃说到这里,五公子目光淡淡地看向那青年,又说道:"二十年前,西方之地崩!死者十余万!十七年前,北方雪崩山倒!埋尸五万余!十五年前,南方海啸,狂风毁城三座!就在前年,帝都地龙走,京都失火,毁坏民居无数,光天子所居百余宫殿已十不存三。" 五公子说到这里,双眼灼亮地逼视着那青年,"姬五所言还只是大概,上天震怒之事多达十余件,兄台还须我详说吗?" 那青年哑口无言地看着五公子,他虽然从不承认天命已改,可五公子所言都是天下人知道的事实,而且他所说的还只是那些事的三分之一。这样的事情一发生,自古以来便代表着上天的震怒,上天的惩罚,这一点根本无须反驳。何况这等事这二十年来确实是频频发生?一时之间,他张目结舌不知应该如何分辩了。 在青年谔谔无言之际,五公子双眼炯炯地扫向众人,朗声问道:"诸位还有何问?" 一个中年短须的贤士站了起来,他冲着五公子叉手一礼,朗声道:"敢问五公子,你所说的五德可有详说?" 五公子朗声道:"诺。木,色青,数用七,时为春,其德喜嬴,而发出节;火,色赤,数用九,时为夏,其德施舍修乐;土,色黄,数用五,时为长夏,其德和平用均,中正无私;金,色白,数用八,时为秋,其德忧哀静正严顺;水,色黑,数用六,其德淳越温怒周密。天以一生水,地以二生火,天以三生木,地以四生金,天以五生土……水之大数六,火七,木八,金九,土十……" 五公子的侃侃而谈中,一众贤士都是竖耳倾听,频频发问。 而姬族众人所在的角落,已经离五公子所在的台上有点远了,他所说的话混着杂乱的私语声传到这里时,已有点模糊不清。 因为听不清切,孙乐听了一会便有点无趣,她低下头玩着自己的手指。 低语中,孙乐听得前面传来三公子略带妒意的声音,"五弟这下可真是名扬天下了!居然连离子也在向他发问了!" 孙乐抬头一看,果不其然,离子也站出来向五公子问难了。离子可不是一般人,他的发问是一种态度,一种肯定! 姬族人看到离子亦向五公子问难,低语声更加响亮了,这杂声一起,孙乐想听离子问些什么也听不分明。 三公子的话一传出,姬城主便瞪了他一眼,冷声低喝道:"三子!你五弟此举令得我齐地姬府名扬天下,你应该感觉到荣幸才是。怎么起妒忌之心?" 三公子一怔,嘴唇动了动,终于在姬城主不依不饶的瞪视中低声道:"儿知错了。" "知错便好!" 这时,十九公子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才学不能决定一切。五哥虽然有才,却生性纯良,不善交游,几个女人便弄得他狼狈不堪。再说,以后他名列诸子,名扬天下时,怕也不稀罕本家这继承人之位了。" 十九公子最后一句,令得身边听到了族人都是一怔,他们与三公子一样,一个个凝眉沉思起来。姬城主点了点头,笑道:"十九此言有理,五儿确实已不大需要了。" 他说这话时,显得很振奋。双眼炯炯地打量着自己的两个儿子,暗暗忖道:说不定,我齐地姬府不但有了一个大贤士,还能再出一个本家的继承人呢。 他这样一想,顿时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 他们三父子的对话,也传到旁边的族人的耳中,众族人闻言都是一脸沉思,频频点头。 就在三父子的说话声中,孙乐听得身边传来一阵衣服移动的西西声,紧接着,燕四的笑声在她旁边响起,"本家这第一场测试的是才学,无疑已是齐五弟取胜了。" 这话说得众人频频点头。 孙乐抬起头来,有点诧异地看着身前,就在这片刻功夫,燕四和赢十三居然不知不觉地跑到了他们这一席中,还大大方方地坐上了五公子和双姝的塌。 她抬头时,那赢十三正在回头向她看来,他对上孙乐诧异的目光,不由咧嘴一笑,俊雅明朗的脸上铺上了一层阳光般的笑容。他盯着孙乐,忽然头一倾,朝她靠近少许低声问道:"听说姑娘与义解亦有交情?" "啊?" 孙乐眨了眨眼,一脸不明所以的,傻呼呼地看着赢十三。当然,她这傻样是装出来的。 赢十三静静地打量着她,嘴角上掠,徐徐地说道:"小姑娘才智非凡,有没有兴趣追随于我?赢十三必待姑娘以国士之礼!" 他说到这里,俊脸已凝重了几分,赢十三静静地看着孙乐,用一种尊重地语气说道:"赢某不才,忝为秦侯十三子。姑娘如此大才,跟在姬五身边岂不是浪费了?" 赢十三这句话一说出,他身边的燕四便回过头来。 赢十三看向孙乐,见孙乐微微皱眉,当下露出雪白的牙齿叉手说道:"姑娘误会了。赢某是说,五公子之才是贤士之才,是宗师之才。孙乐姑娘跟在他的身边,对他功业并无影响。如果跟着赢某,则可名传千古矣!" 他说到这里,双眼精光闪动,自信自傲之气溢于言表。 赢十三说完这席话后,便双眼紧紧地盯着孙乐,等着他的回答。 燕四在一旁笑道:"十三殿下,你这话对丈夫说也许有用,可孙光只是一弱女儿而已。她跟在我齐五弟身边,只怕是爱慕他的俊美罢?哈哈哈哈。" 燕四的话说得随意,却是直直地点中了孙乐的心思。在他的低笑声中,孙乐的小脸刷地一红,表情也添了一分恼意。 赢十三看到孙乐红着脸低下头去,不由一怔:难不成,还被燕四说中了? 他有点失望地看着孙乐,半晌才叹了一口气。 不过他终是不死心,便转头对着燕四低声说道:"孙乐虽是姑娘,却有丈夫之才,丈夫之志!"说到这里,他看向孙乐,笑呵呵地问道:"孙乐姑娘以为然否?" 在赢十三的期待中,孙乐慢慢摇了摇头。她抬眼看向他,低声说道:"十三王子抬举孙乐了,孙乐只是一平凡女子。" 她这是拒绝了。 赢十三长长的叹息一声。 叹息罢,他从腰间摘下玉佩递到孙乐手中,轻声说道:"如姑娘改变了想法,可以随时来找我,这玉佩便是凭证。" 孙乐一怔。她看着手中精致的,刻着龙的图案的玉佩,下意识地准备把这玉佩还给赢十三,可转眼便想道:还是收着罢,世事难料,多一条退路总是好的。 如此一想,她便把玉佩收入怀中,低声谢道:"孙乐谨记。" 赢十三冲她点了点头,叉手道:"赢十三必虚位以待!" 赢十三,燕四和孙乐三人说话的声音都很小,很轻,混在这满殿杂乱的说话声中,根本就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连就坐在前面的姬城主和三公子也没有注意到。 燕四对赢十三如此看重孙乐,显得有点不在意也不以为然,他好奇地瞟了孙乐两眼后,便摇了摇头,专注的看着站在石台上的五公子。 看着看着,他摇头晃脑地说道:"姬五弟还真是一举扬名天下知了。看来他位列诸子也指日可待了。咦,位列诸子?那以后叫我姬五弟做啥?姬子?鸡子?奶奶的,这名字也太难听了。" 燕四声音可不小,坐在他身边的众人听到这里,一个个都哑然失笑。渐渐的,这笑声越来越响,到了后来已是笑声一片。 而姬城主此时也是直着双眼,他怔怔地看着石台上的五公子,愕然地自言自语道:"五儿本姓姬,不叫他姬子还能叫啥?可,可这姬子着实太也难听。这,这可如何是好?" 孙乐也呆呆地看着众人,暗中想道:是呀,这称呼还真是一个大问题呢。要知道在这个时代,众人称呼鸡蛋便是叫鸡子的。 第93章问题 台上的五公子,哪里知道他的家人在为他的称呼发愁? 此时的他,完全沉浸在一展所知的畅快当中,他双眼晶亮地看着众人,激情飞扬。 不知不觉中,众人的问难已经结束。这一场问难足足用了一个半时辰,转眼间中午已到,众人也有了点倦意。 五公了略施一礼后,在大家的注目中慢步走下,这一次,几国使者纷纷请他坐上首席,不过都被五公子拒绝了。他一一还礼后,便在千人的注目中施施然地走回姬族人所呆的角落。 而离子在五公子下来后,走上台宣布休息一个时辰后再由燕国使者出题。 燕四两人看到五公子走近,便向旁边挪了挪,把他自己的塌位让了出来。 五公子跪坐下,他显然还有点兴奋,眼神依然晶亮。 他刚回过头向孙乐看来,坐在他前面的姬城主已经开口了,"五儿,这一次你很不错!" 姬五回头轻应道:"父亲过奖了!"他的双眼亮晶晶的,嘴角微扬,显然父亲的赞赏让他很开心。 姬城主看着这个神采飞扬,俊美如玉的五儿子,想起以前的一些事,心中有点隐隐的感慨。打量了他几眼,讷讷半晌后又说道:"可饿了?用点餐吧。" 姬城主看来很少在五公子面前表现父爱,此时此刻他这种关怀的话怎么听都有点别扭。孙乐都这样想,五公子更是这样想了。他低下头应道:"诺。" 一边应,他一边从塌上拈起一块豆糕放入嘴中,慢慢地嚼了起来。 周围的族人都盯着五公子,一脸想与他套近乎的表情。五公子心不在焉地吃着,他感觉到了众人的注视,索性低下头来避开众人的热情的目光。 从孙乐的角度,可以看到五公子的颈后又开始渗汗了。她静静地看着五公子,暗暗想道:五公子纵使刚刚才大露风头,他的人也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喜欢与人交际。 众族人看到五公子低着头默不吭声地吃着,等了一会也索然无味了。便一个个转回头相互低语着。他们一边低语,一边还在不时向五公子看来。 五公子从众人的注目中逃脱出来,轻轻地吁了一口气。他头一转,双眼晶亮地看着孙乐,他本来有很多话要跟孙乐说,可是张了张嘴,感觉到周围众人的眼光余线还停在自己身上,他便住了嘴收回了目光。 五公子可能确实是饿了,他又从塌上拿了一块米糕塞到了嘴里。这米糕由大米与小米合制而成,一嚼便呈粉状。一旁的燕四笑眯眯地看着他的动作,直到五公子嚼了几下就要吞咽时,他突然冲着身边的赢十三眨了眨眼。 他眨眼时,表情特贼。孙乐不由认真地看向燕四。果然,燕四看到五公子准备咽下那大口米糕时,忽然开口叫道:"齐五弟,四哥恭喜你了!看来以后为兄得叫你姬子了!" 燕四在说到'姬子'两字时,重重地咬了咬音! 五公子一口糕点刚咽到喉中,陡然听到这'鸡子'的称呼,顿时一口气一呛,含在口里的糕点朝外一喷! 当既,五公子伸双手紧紧地捂着了自己的嘴。他这反应十分迅速,手也伸得十分及时,因此他这一喷也全部喷到了自个儿的掌心中,总算不曾失态。只是这样一来,他已俊脸通红,连连咳嗽不已。 燕四见状大乐,拍着大腿哈哈大笑。在他的笑声感染下,周围也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轻笑声。 孙乐见到五公子咳嗽不停,连忙从塌几上倒了一杯茶水递到五公子唇边,喂着他慢慢咽了下去。五公子咽下一杯水后,涨红的脸总算舒缓了一些。 见此,孙乐又倒了一杯茶给他喂下。喂完后,她伸手从五公子的怀中掏出一块手帕,先用手帕帮他拭去唇角的茶水后,孙乐再低头仔细地拭去他双掌中的残渣。 赢十三静静地看着孙乐这一连串的动作,当既连连摇头,暗中嘀咕道:"明明是国士之才,居然甘为婢仆之事。" 赢十三的嘀咕声很小,不过他与孙乐靠得很近,孙乐听得十分清楚。 当下,孙乐的嘴角向上弯了弯,她收起手帕,低眉敛目的坐回自己的塌几,心中却在想着:就算孙乐身为男子,也不会因为你随随便便的一句话便以性命前途相托! 五公子这一喷,一下子便把他刚刚竖立的高大形像一洗而空,令得周围众人看向他的目光中都是似笑非笑。五公子对上众人的目光,俊脸更红了。他怒冲冲地瞪了一眼燕四,低低喝道:"有机会再跟你算帐!" 燕四兀自眉开眼笑,他听到五公子这句话浓眉一竖,哎呀连声,"咦咦,为兄乃是真心尊你敬你呢,你小子自己胡思乱想,可别赖在我身上。" 五公子从鼻中发出一轻低哼,丢给燕四一个大大的白眼。 一个时辰转眼就过去了,燕国的使者就要出题了,燕地姬氏那一席也在招手令燕四前去。 燕四和赢十三一离开,五公子这一处便显得空荡了。同时,众人也全神贯注地看着石台上,一心找着出头的机会,也就没有人理会五公子了。 五公子吁出一口气,他身子朝后微微一仰,朝左右扫了一眼后,凑近孙乐悄悄地说道:"孙乐,'姬子'的名称甚是难听,这可如何是好?" 孙乐看到他这么慎重地靠近自己,以为要说什么紧要话,哪里知道他一出口居然说的是这个?当下,她双眼一睁,嘴角开始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弯起。 眼看自己一不小心就要笑出声来,孙乐连忙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才回道:"记得公子的先祖周公旦另有一姓为叔,公子亦可从其姓。" 五公子闻言大喜,他双眼亮晶晶地看向孙乐,笑道:"此姓甚好。叔子?甚好!" 孙乐暗中想道:叔子当然会比姬子好听了。 石台上,燕使已站了上去。这是一个三十来岁,白脸微须的贤士,他看着众人,等到大殿中安静少许后,朗朗地开口说道:"鸿蒙一开,人禀天地阴阳二气而成。我想问在座的诸位,人之初生,其性本善乎?其性本恶乎?" 燕使这个问题一出,低语声四起,不少人都脸露喜色。坐在前面的十九公子更是轻声说道:"这题怎地如何容易?" 在座的大多数人都觉得这题很是容易,一时之间,无数人挺直腰背准备一展所知。 孙乐怔怔地盯着高台上的燕使,大是惊异:人性善恶之分,代表了法家和儒家完全不同的行政手法。真没有想到,居然在这里听到了这个问题面世! 她心中激荡不已。 这时,一阵喧嚣声响起,孙乐一看,却见五六个贤士同时站了起来准备回答这个问题。 这五六个相互看了一眼后,年长者都慢慢跪坐下,只剩那个二十岁左右的贤士站着。孙乐位于后方,只可以看到这贤士身量颀长。 那高个子青年贤士叉手一礼,朗朗地说道:"人之初,自然性本善矣。" 燕使朗声道:"还请明言。" 高个子青年贤士张了张嘴,半晌才讷讷地说道:"吾觉之应为善。" 他这话一说,大殿中一阵轻笑声传来。不过这轻笑声并不大,众人都如这青年贤士一样,觉得这问题甚是简单。可是真要说出个所以然来,却是想了半天也没有一词。大家这样一想,便不觉得这青年贤士这句胡搅蛮缠的话有多无理了。 燕使扫了那青年贤士一眼,提高声音问道:"还有何人欲答?" 这一次与刚才五六个人同时站起不同了,燕使这句话一问出,大殿中半晌都没有声音传来。每个人都是冥思苦想。 孙乐看向五公子,见他目视着前方,嘴里喃喃念着什么,她侧耳一听,却是什么'火,代之……'看来,他还沉浸在自己刚才所说的五德终始说中。 姬族的众人也都在皱眉苦思,每一个人都知道,现在便是大出风头的好时机。 孙乐静静地打量着众人,她虽然知道有话可说,却压根没有想到要出面回答。 在一阵沉默中,前方的角落中,一个赵地的姬族人站了起来。这是个二十三四岁的青年公子,五官仅是端正,皮肤微黑,整个人透着一份朴实,浑然不似其他的公子那么富贵逼人。 三公子等人看到他站起来,同时双耳一竖,紧张地倾听起来。 只见这青年人着燕使一叉手,朗声说道:"我认为人性本恶!" 燕使双眼炯炯地看着他,问道:"可有说乎?" "然。" 青年人朗声道:"人的本性喜欢争夺,凡善于争夺,善于心机者,通常会易于生存。人生下来就有耳朵,眼睛,耳朵是让人听美妙的声音,动听的音乐,眼睛是让人享受美丽的容貌,因此才有了淫乱当道,笙乐不绝。所以我以为,人之本性为恶!" 燕使听到这里,略略点头,见他停顿下来,便又问道:"还有说乎?" 青年摇了摇头,慢慢跪坐下。 随着这青年坐下,又是一阵喧嚣声传来。孙乐看到,姬族人中,本来聚集在五公子身上的那些妒忌的目光,大多转到了那青年的身上去了。 孙乐自是知道,这青年的一番话还是很有道理的。他打开了众人的思路,后面的人只要针对人性本恶说事,大多只能成为他这番话的补充。众人是在妒忌他出了风头呢。 果然,又有人站了起来,这一次那人所说的也是人性本恶,所说的理由也不离那赵地姬氏青年所说。 这当中,三公子也站起来回答了一次,不过他回答的内容是亦没有脱离这青年所说的套路。 直到最后,关于人性善恶,还是以这个姬姓族人所说最为引人注目。 燕使的问题在一阵窃窃私语中告一段落。 这时已到了晚餐时间,燕使一下来,离子便宣布休息一个半时辰,用过餐后再由齐使出题。离子的声音一落,钟鼓声四起,一队宫女端着食盒,在钟鼓声,悠扬的编钟声中迤逦而来。这些宫女衣袂翩翩,芳香四溢,挨个挨个的在每个塌几前放好酒菜饭汤。 这些宫女在布饭时,有时无意的都绕行到五公子的塌前。众女一个个秋波如水,频频向五公子抛来。 而那个给五公子备饭的,更是秀脸含春,双眼放在五公子身上,几乎都痴了呆了,她有意无意间,身子向着五公子倾去,手中的食盒端了半天都舍不得朝几上放去。 众女的这个表情,众人自然收入眼底。三公子冷笑一声,燕四等人则是连连长叹。 至于五公子本人,则身躯连连向后仰,以避开那宫女香气四溢的娇躯,他一直仰一直仰,直到全身都靠在孙乐的几上,挤得她的塌几向后移。 而他清冷俊美的脸上,也渗出了几滴汗珠,那模样还真有点狼狈。 一时之间,四周的轻笑声似乎大了点。在这些笑声中,燕四伸袖挡着自己半边脸,连连叹道:"咄!咄!如此胆小,真是丢我辈男人的脸!" 燕四所骂的自然还是五公子! 五公子抽空朝他狠狠甩了几个白眼,右手嗖地伸出,强行把那宫女手中,迟迟不肯放下的食盒抢来,皱眉喝道:"多谢赐饭,请回吧!" 那宫女一怔,秀脸刷地一红,她有点羞怒地伸袖掩住半边脸,躬身向后退去。 那宫女刚一退走,燕四率先发出一阵哈哈大笑声。这一次,众族人都跟着大笑起来。众人一边笑着,一边暗暗忖道:这齐五在女人面前羞怯至此,怎可能担任本家继承人之位?一时之间,众人只觉得心中的堵闷尽去,看向五公子时,眼神也温和多了。 众人一边吃饭一边说笑,时不时的对刚才燕使所说的问题说上两句,转眼间,一个半时辰已过,轮到齐国使者出题了。 齐使是个二十出头的年青公子,脸孔白皙,五官清秀,不过透着一种傲气,看来多半是齐侯的哪个儿子了。 齐王子大步走到石台上,他双眼炯炯地扫视着众人,等殿内稍为安静后,便朗声说道:"我齐的问题是:人之生而有富贵贫贱,那贤才亦因而相随乎?" 齐王子的声音一落,一阵低语声四起。他这个问题很简单,应该是今天三个问题中最简单的一个,统而言之,他就是说,一个人出生就注定了他是富是贵还是贫贱,那么,是不是越富贵的人就越聪明? 孙乐看着一脸高傲的齐王子,静静地想道:看这齐王子的意思,怕是认为一个身份高贵的人才有可能有着出众的才华吧?如他这样自命不凡,不可一世的人,怎么可能会有墨家那种消除阶级,'尚贤''尚才'的想法? 低语声中,三公子率先站了起来,他冲着齐王子一叉手,恭敬地说道:"人之授命于天,富贵贫贱皆是上天注定,我以为,才德亦是因为上苍厚爱而赐于贵人。" 齐王子听到这里,微微一笑,冲着三公子频频点头。 这却是肯定了三公子的回答! 一时之间,大殿中响起了一阵不满的喧嚣声,孙乐听得身边传来一个声音,"这齐使真是可笑,他既然心中早有了答案,又何必再询问众人?" 话说三公子得到了齐王子的肯定,不由大是得意,他容光焕发,得意洋洋地朝左右扫了一遍后,还刻意的在五公子和回答了前一个问题的赵地族人的脸上停留了一下,最后才慢慢坐下。 孙乐看着得意忘形的三公子,小嘴微微一扁,暗暗想道:难怪俗语说:日长见人心。三公子素日看来还是个有城府的聪明人,哪里知道他归根结底也就是一肤浅之辈。 她也知道,三公子这阵子在五公子的光芒掩映下,实在是憋屈得太久了,因此才在这个时候克制不住自己的得意之心。 三公子刚刚坐下,一个麻衣贤士站了起来。他紧紧地盯着高台上的齐王子,大声说道:"齐使既然心中早有答案,又何必再问我等?" 这人的嗓音粗大,震得层顶簌簌作响。再加上他这句话也是咄咄逼人,连叉手行礼也不曾便开口质问,齐王子清秀的脸刷地一红,目光中添了几分愠怒。 那麻衣贤士似乎没有察觉到齐王子的不满,径自朗朗地说道:"人皆天地阴阳二气而成,虽有生而富贵,学识修养却是来自所习。虽贫贱之士,如能得到良师培育,亦可成为贤士。昔商时,傅说不过一奴隶,却能辅助武丁成为一世雄主。咄!公子所言已偏,所信亦偏,如此为人怎配代齐出题?" 麻衣贤士说到这里,哧哧冷笑几声,在涨得通红的齐王子的怒视下,大摇大摆地坐了下来。 他虽然坐下了,可齐王子却站石台上喘着粗气,那怒视的双眼中杀气四溢。那麻衣贤士似乎一点也不畏惧,他双手抱胸微闭双眼,而在他的身边身后,六七个麻衣剑客同时抽出长剑缓缓地擦拭着寒光闪闪的剑面。一时之间,大殿中变得凉嗖嗖的,一股无形的杀气充斥其间。 齐王子瞪了那麻衣贤士几眼后,终于吐出一口气长气,朗声说道:"各位还有说乎?" 这个时候,众人都知道,自己就算要说也脱不了前面两人所说的框架。一个个瞅着这气氛,又哪里敢随便开口了? 一阵沉默后,齐王子又问了一遍。直到他问了三遍后,离子才站了起来。他冲着众人叉手道:"今日三问已罢,天色已暮,诸位可以回矣。" 说罢,他长袍一甩,率先向石台后面走去。 离子这一走,众人也纷纷站起,慢慢向大殿门口走去。 孙乐慢慢站了起来,就在这片刻间,扫向五公子的杀机毕露的眼神有十几道。 外面天色已晚,最后一缕残光铺在西边,天地间弥漫着一层暮色。孙乐看到五公子动身朝殿外走去,连忙上前几步跟在他的身后。 孙乐暗暗想道:也不知交待双姝和阿福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第94章算无遗策 姬府众人呆在角落里,原本最容易出去。不过他们一想到就算出去了,遇到其他贵族的马车也在侯在一旁让道,便放慢了脚步。 当孙乐等人走出大殿时,外面马车已络绎地驶出诸子台,暮色中,马车的长龙渐渐绵延到远处的街道上。 而停在诸子台广场上的马车,只有那么两辆了。 姬城主走到自家的马车队旁时,给骇了一跳,他诧异地看着马车两旁的二百来个剑客,发现这些人居然大多是一些生面孔。 他愕然转头,而三公子和十九公子也都面面相觑。 五公子也从琢磨中清醒过来,他诧异地对上众麻衣剑客旁站着的阿福和右姝,转头向孙乐看来,"这是何故?" 孙乐低眉敛目,清声说道:"公子今日扬名天下,他们来了队伍显得威武些。"顿了顿,她指着那些陌生面孔的剑客说道:"那些是赵王后派来为公子助威的。" 姬城主正皱着眉举步向阿福走去,听到身后孙乐这么一回答,不由脚步一顿。他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正该如此!" 三公子在一旁冷笑道:"虽然是该如此,不过一个小小的侍婢竟然敢自作主张,胆子也末免太大了!"他是直盯着孙乐森森冷笑。 五公子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孙乐,皱眉说道:"三哥此言差矣,身为侍婢本来便应该体贴周到,时时分劳。难不成三哥的人事事都要你亲自嘱咐不成?" 三公子哼了一声,正要回嘴,姬城主已在一旁喝道:"三子够了!"他声音稍缓,"这丑丫头没有做错。如今我们齐地姬府已让天下人刮目相看,有些排场是不能少了。" "走吧!" "诺。" 阿福和右姝愕然地看着这一幕唇舌交锋,直到姬城主和两位公子的马车启动了,他们才反映过来。两人走到五公子身侧,朝着孙乐悄悄地问道:"为何不明言?" 五公子一怔,连忙向孙乐低问道:"明言甚么?" 孙乐低眉敛目,轻声回道:"隔壁有耳。" 五公子更是不解了。 阿福两人得到孙乐的回答,马上明白过来。这广场上人多嘴杂,肯定混有不怀好意的人。看来孙乐此举是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已经有防范了。万一对方见情形有变做了调整,这边又要措手不及了。 五公子虽然满腹不解,但他看到孙乐的样子,似是不想在这里多说什么,便率先跳上了马车。 孙乐走在阿福身后,她看向右姝,"左姝没到么?" "然。" "可有注意到可疑之人?" 右姝低声道:"有。" 孙乐眼睛朝车底一扫,低低地说道:"车底也查过?" "啊?" 右姝马上清醒过来,她退后几步,从背上拔出长剑,伏下身向车底扫去。 孙乐这时已跳上了马车。不一会,右姝也上了马车,她冲着孙乐摇了摇头,示意马车底并无异常。 五公子早有点迫不及待了,看到孙乐上车,便微微欠身,急急问道:"出了何事?" 孙乐明亮的双眼看向他,轻笑道:"稍后公子自知。"她回答了这句话后,伸头对着前方的驭夫说道:"慢速而行,拉开与前面马车的距离!" "诺!" 孙乐缩回头时,见到五公子还在盯着自己,俊脸有点郁闷,嘴都有点微嘟,显然对孙乐的回答十分的不满意。 他这个样子,可真像个孩子! 孙乐暗暗好笑。她掩住笑意,看向五公子说道:"我怀疑这一路上会有人对公子不利。" 五公子瞬间双眼睁得老大,他张了张嘴,脸孔慢慢的变白,一时心跳如鼓。 渐渐的,他慌乱的心跳在孙乐那平静而淡然的眼眸中,变得平稳下来。 五公子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盯着孙乐问道:"此事非同小事,你,你确定?" 孙乐双眼扫视着车帘外,闻言说道:"希望不会发生。" 五公子沉默起来。 马车在慢慢地向前驶去,不知不觉中,已经与前面三公子等人的马车拉开了距离。这时虽然入暮,街上正是人人赶着回府的时候,随着行人的挤拥,五公子等人的马车更是落后了很远。 马车外,姬府自家的麻衣剑客绝大多数都跟上了前面的马车,只有不到十个剑客混在赵王后派来的剑客中,一起行走在五公子的马车两旁,一个个面无表情。 足足一百六十个麻衣剑客守在马车两旁,一时之间,五公子的这辆马车在夜色中显得耀目无比。 三公子回头望着那长长的两队剑客,眼神中不掩恼怒。 事实上,不止是他,连姬城主也频频回头,看着那浩浩荡荡的剑客护持下的马车。 马车不紧不慢地向前驶去,五公子心中又是紧张,又是存着一丝侥幸,心中七上八下的便没有心情说话,只是不停地朝外面胡乱瞅着。 渐渐的,马车走出了东街,来到了南街之中。南街是市集的中心所在,街道两旁密密麻麻尽是用来做买卖的木房子,房子都不到三米高,而且每一幢木屋前都搭有乱七八糟的石台木台,显然到了晚上,这些石台木台都是空着,可它,挤得街道十分狭窄,仅可容两辆马车并行。现在刚刚入暮,到处都点起了火焰,一阵南风吹来,便卷起火焰腾腾的闪动,火焰明灭中,那腾腾的热浪也向马车中逼来。 一进入这街道,孙乐便暗中想道:这地方,着实是埋伏的好所在,对方如果有备而来,应该就是在这里了。她低声喝道:"右姝,护好公子。" "诺!" 右姝腾地一声,长剑在手。 孙乐四下扫视的眼角中,瞟到左前方的屋顶上寒光一闪! 她心中一紧,朗声喝道:"前方有埋伏!" 喝声一出,她举起马车上的几朝着头顶便是一挡。 孙乐的喝声一出,所有的剑客同时抬头看去!而呆在孙乐身边的阿福,在哆嗦中终于也学着她举起几罩在头顶。那才十几斤重的木几,高瘦的阿福举着它却在不停的颤抖,摇摇晃晃根本拿不稳。 也就是孙乐这喝声一出,两侧的房屋上传出一声尖啸!啸叫声中,一个男子朗声喝道:"姬五!你小子敢枉言天命,毁我王威!今某誓取了你的头颅去!" 喝声朗朗传出,喝声中,两侧的屋顶上,上百道寒光交错闪炼!杀机森森! 街道上的行人本来已不多了,此时见到这个情形,不由相顾失措,一个个尖叫着便窜向两侧的木屋处。 那人一喝罢,三道寒光从天而降,直直地向马车顶刺来!与此同时,马车前的驭夫发出一声急促的惨叫! 果然,这些人要动手的话,会由马车顶从上往下刺来!不知为什么,在这样紧急的时候,从来没有真正见过鲜血的孙乐却心如止水。她对右姝喝道:"护着公子头顶!" 不用她开口,右姝早在她和阿福用几罩上自己头顶时便警惕了。当下,她剑尖朝上一指! "砰"地一声,一股大力重重地从马车顶传来,转眼间,三道寒光闪闪的长剑如闪电一样,从上而下刺向马车中! 其中一道寒光,咚地一声撞到了孙乐头顶的几面上,深cha半寸许。而另两道寒剑,则同时刺向了五公子,与早有准备的右姝的长剑正面相交! 马车上的三人,显然没有想到车内的人早有防备。那刺在孙乐头顶的长剑,因卡在木几面上直是拔了两次也没有拔出。而另两道长剑则与右姝斗了个旗鼓相当! 这一变化,只是电光火石当中! 三剑击出的同时,五公子脸色煞白,却犹自镇定地坐在那里,至于阿福却是不堪之极,他的双手如同抖糠,根本撑不住几,眼见三道寒光在眼中闪动,他尖叫一声,整个人瘫倒在地缩成了一团,而他手中的几则被扔到了一旁。 这只是一眨眼发生的事,车顶上三人一击不中,身形便是一滞,而在这片刻间,守在马车两旁的五六个剑客同时向他们发出了攻击! "叮叮砰砰"的金铁交鸣声中,三个剑客被迫抽回了自己的长剑,与守卫他们的剑客交手。而马车顶,除了几个明晃晃的小洞外,再无长剑相指。一时之间,右姝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孙乐也是软绵绵地朝地上一坐。 这个时候,众剑客已密密麻麻的在马车旁围了二圈,与来犯的百来刺客正面对打。孙乐透过车帘可以看到,这些刺客都在脸上蒙上了黑布,着装也一致,看来早有准备呀。 是了,五公子从明月湖回来后,便一直闭门不出,这些刺客怕是那时就动了杀机,可一直直到今天才找到机会。 刺客首领站在房屋上,冷冷地看着这一幕,他脸色铁青,沉郁地低喝道:"怎地突然间,姬五身边多了这许多剑客?" 一个瘦小的汉子低头应道:"这,散宴前这些剑客还不曾见的。"那瘦小的汉子小心地看了一眼首领,讷讷地说道:"我,我们也是直到刚才才得知齐地姬府的队伍中多了这么二百来剑客。" 那首领阴沉地看着街道上厮杀正欢的两伙人,冷着脸喝道:"看来他早有防范,此行已讨不了好去。" 他说到这里,食指朝嘴唇上一放,蓦地一声尖啸破空而来,远远的传出! 随着这声尖厉的啸声一传,众蒙面刺客同时耍出几个花招,抓紧机会向后跳出,转眼便消失在黑暗中。 这些麻衣剑客只是护卫,此时见到他们自行散去,那是求之不得。因此,也没有半个人想到了追赶,一个个手持长剑目送他们消失。 众刺客散后,姬府的一个剑客走到马车外说道:"禀五公子,刺客已退,驭夫已死。" 驭夫死了? 孙乐见到五公子脸色苍白,一时都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便低声说道:"带上驭夫,劳驾阁下暂为驭者。" 那剑客敬道:"诺!" 他尊敬地看了一眼车内,暗暗下了决心:五公子不但才学高绝,还具有大将之才,如此罕见的人物,追随他一定可以成就功名! 他想到这里,便纵身跳上马车,把那已被长剑刺穿的驭夫尸体摆到一旁,驾起马车迅速的向府中驶去。 马车一驶动,阿福便趴到车窗处不停的呕吐,五公子也是浑身一软,坐到在地。 孙乐也是双脚发软,头晕目眩,她坐在地上,却发现自己的头脑还是清醒无比,不但头脑很清醒,刚才那三剑刺来的瞬间的情景,还一遍又一遍在她的脑海中闪过,有一个念头随着那图像同时浮现:如果我的身子这么一偏,手中的几这么一斜一挡,其实可以把这三剑全部挡回的! 这个想法十分突然,仿佛是凭空被人灌入她的脑海。孙乐甩了甩头,望着呕吐不已的阿福暗中想道:我也太冷静了点。真奇怪,为什么我已越来越冷静清醒?难不成,我还有练武的天赋不成? 她想到这里,不由暗暗好笑起来。 马车急驰,随后的这一路上都很安静。渐渐的,姬府的大门出现在视野中。 看到那熟悉的大门,马车中的四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孙乐看了一眼大门口,转头向五公子等人说道:"公子,刚才孙乐已明言,这些剑客是来为公子助威的。呆会城主等人问起,还请公子为我掩护一二。" 五公子这时已放松了不少,他一放松,整个人便有点困倦无力。他的身子向后半倚半靠,双眼也似闭非闭着。听到孙乐这么一说,他睁开眼来,"为何?" 这问话一出,他马上明白了:孙乐这是不想引人注目,如果被世人知道她这个弱女子有如此才能,只怕从此后再无宁日,收买者有之,暗杀者怕也有之。而且,而且,只怕到时她会被迫离开自己。 因此,那'为何'两字刚刚吐出口,他便对着阿福和右姝低声命令道:"孙乐的话可听明白了?" 两人同时应道:"诺!" 得到两人的应诺,五公子还有点不放心,他盯着右姝吩咐道:"把这话传给你妹子。" 右姝凛然应道:"诺!" 孙乐抬头看向五公子,黑暗中,她的双眼明亮又清澈,五公子与她的眼神一对,不知为什么,居然低下头去,避开了她的注视。 孙乐这时思如电转,还在寻思着有什么没有被考虑到的漏洞处。便没有注意到五公子的这一点反常。 渐渐的,马车驶到了府门前,随着马车一停,那充当驭夫的剑客恭敬地叫道:"五公子,到了。" 五公子嗯了一声,孙乐看到他欠身准备下车,便跟在他的身后低声说道:"公子,这些剑客或有伤亡,还有,那驭夫死了也得有所示意。" 五公子点了点头,他率先跳下车,信步走到众剑客前,冲着那驾车的剑客温声问道:"你很不错。" 那剑客马上容光焕发。 五公子转头冲着其余的剑客叉手道:"今夜之事,姬五多谢诸位援手。阿福!" "啊?诺,诺。"脸色苍白,手脚发软的阿福手足并用的从马车上爬了下来,见到五公子叫唤自己,连忙傻呼呼地应诺。 五公子瞪了阿福一眼,转头对着众剑客朗声说道:"援手之恩,姬五不敢稍忘,阿福,去找我父亲拿三十金出来!我要答谢诸位!记住,伤者倍谢!" 一般而言,这些剑客投入了各家门下,便是各家的私养保镖,这在危难之时出手,是他们应尽的职责。就算因此而死,也没有半个人说个不字,在他们的字眼中,都没有想到要因此获得什么奖励。 因此,五公子这句话一说出,众剑客都是喜形于色。三十金确实不少,分到每个人的头上那数目也很可观,一时之间,众人感激涕零地望着五公子,有几个恨不得上前纳拜,从此誓死相随! 在一众喜笑颜开中,阿福已跌跌倒倒地向院子内跑去。 五公子见到十几个剑客血淋淋的,心下不忍,走上前一一问侯。众剑客这时都知道他才学超群,此刻见到他如此平易近人,更是感动不已。 感动中,一个高挑的麻衣剑客犹豫了半晌,还是走到了五公子面前。 五公子见这个高大壮实的汉子一脸吞吐,不由温和地说道:"有事?尽管说来。" 高大汉子嘴唇动了动,低下头一叉手,讷讷地说道:"姬五公子,王后有话令我转告公子。" 赵王后有话? 五公子一怔,问道:"请说。" 高大汉子满脸羞愧,很是犹豫了一会,才吞吞吐吐地说道:"王后说:姬五,本来没有你的相助,这王后之位也迟早是我的!此事我已还了你的人情,以后你要再拿旧事说话,休怪我翻脸无情!" 五公子脸色一沉! 孙乐站在五公子身后,闻言淡淡一笑。 半晌后,五公子才挥了挥手,低声说道:"请回转赵王后,姬五听到了。" "诺。" 正在这时,阿福和姬城主等人急急忙忙地跑了出来。姬城主一跑出来,便冲到五公子面前问长问短,在得知他没有受伤后,便连忙扯着他向府中走去。 而在他们的身后,阿福和几个佣人则忙着给各位剑客分发赏金。 五公子被姬城主以及身边的人筹拥离去。而孙乐则被冷落一旁。 孙乐一走入大门,便静静地向自己的房间走去。此时众事一了,孙乐才发现随着南风吹来,自己浑身冰凉,竟是不知不觉是出了一身大汗。 孙乐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感觉手脚有点发软,整个人没有了一点力气。孙乐暗暗想道:看来自己并没有那么神勇啊。黑暗中,孙乐想着自己这一天的经历,想着想着,不免有点欣喜,欣喜中又有点后怕,她暗暗忖道:要是自己没有把几放在头顶挡着,此时自己便是一具死尸了! 转眼她又得意的想道:嘿嘿嘿,在现代时,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自己还是个了不起的人呢?是了,所谓乱世出英雄,有时人的天赋没有经过危机的逼迫,是不会显露的。自己在现代社会那种太平盛世,不会饿肚子,更没有朝不保夕的生命危险,再加上自己天性中有着随波逐流的惰性,就算有才也没有机会展示啊。 第95章孙乐和姬五 孙乐双腿发软,全身无力,思潮起伏,也没有力气再练习太极拳,便打了一点井水洗了一个澡。 洗完澡后,她并没有急着入睡,而是安静地坐在房中,等着五公子的吩咐。按她的猜测,今天出了这么一件大事,五公子心中必定十分惶然,一定会来找她商量明后天的行踪。 果然,她坐了不到一刻钟,窗外地坪中传来土妹地叫声,"孙乐在吗?五公子叫你去呢。" 孙乐站起身来,安静地推开房门。 地坪中月光如洗,照得大地一片银白,娇小的土妹正双眼熠熠地看着她。 孙乐缓步走下,平静地说道:"走吧。" "诺。"土妹连忙拔腿跟上。 土妹起在孙乐身后,双眼好奇又尊敬地看着孙乐小小的背影。看着看着,她忽然想道:孙乐好似长高了一些呢,不似以前那么小那么瘦了。 走在明澈的月色下,看着地面上自己的身影给拖得长长的,树影婆娑起舞,孙乐轻轻地发出一声叹息。 当她走到五公子院落时,两个一模一样的身影正站在院子里喁喁低语,孙乐一看,正是双姝! 双姝听到脚步声,同时回头向她看来,见是孙乐,左姝连忙上前两步,冲到她面前满是惭愧地说道:"孙乐,我,我没有找到义解。" 孙乐轻声道:"无妨,已经平安了。" 左姝咬紧下唇,摇了摇头,"我真傻,既然找不到就应该马上回来保护公子的,要不是孙乐你聪明,这一次我真是无以原谅自己。" 孙乐笑道:"何至于此?公子毫发无伤,你无需自责的。" 五公子的书房中,还是灯火通明。可能是听到了孙乐的声音,五公子在里面低喝道:"孙乐,进来罢。" "诺。" 孙乐应了一声后,冲着左姝再次温和地笑了笑,提步踏进书房中。 五公子只着一身月白色的内衫,可能刚洗过头发,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膀上,时不时还有水珠顺着他的额头,发际,流向他玉质的面颊,颈项。 这情景,实是诱人。 孙乐连忙低下头来,暗暗责骂自己:孙乐,你真是一个色女! 五公子抬眼静静地看着孙乐,见她低头不语,不由低叹道:"孙乐,在我的面前,你无须总是这样低着头。" "诺。" 孙乐应罢,抬头静静地看向五公子。举步在他对面的塌上跪坐下。 五公子拿起几上的酒壶,给自己和孙乐各倒了一杯酒。他把酒壶放下,修长的食指抚着玉杯的边沿,眼光看着玉杯中荡漾的酒水,轻轻地说道:"孙乐,今天要不是有你在,姬五已死无全尸了!这一杯,姬五敬你!" 说罢,他端起玉杯一饮而尽! 孙乐长袖掩嘴,小口地喝下自己的酒水。 她的酒杯刚一放,五公子又给她和自己各倒了一杯酒。 他把酒壶朝几上重重一放,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忽然低声问道:"孙乐,你当时害怕吗?" 孙乐轻应道:"害怕,回来时已汗湿衣浃。" 五公子闻言咧嘴一笑,露出他雪白的牙齿来。他本来表情郁郁,这一笑如云破月来,动人之极,不但动人,他的表情中还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快活。 轻笑中,五公子看向孙乐的眼睛,呵呵说道:"你也害怕呀?甚好!" 为什么我害怕就甚好?孙乐怔怔地看着五公子,她马上想道,那次在落雁湖游玩时,他似乎也说过同样的话。 五公子显然不想向她解释这其中有的缘故,他手指顺着玉杯的纹理,在边沿搓弄着,沉默了半晌后,五公子叹道:"孙乐,以后,如何是好?" 孙乐明白五公子在害怕什么,他是在想,自己今天晚上是逃过了刺杀,那以后呢?以后怎么办? 孙乐嘴角微扬,低眉敛目地说道:"公子无需过虑!" 五公子迅速地抬起头看向她。 孙乐没有看他,她依然望着几面,静静地说道:"公子的'五德终始论'一出,天下间想要公子死的人虽然有,可想要公子护佐的王侯会更多!以后,各国王侯会争先向公子示好,到时公子身边剑客前呼后应,刺客再多也近不了公子的身!" 她娓娓地说到这里,嘴角再次一扬,轻笑道:"稍侯时日,随着公子的名头深入人心,那些刺客们会觉得就算杀死了公子也于事无补,到时公子就完全平安了。" "当真?" "然!" 五公子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他这根弦显然绷得太紧,随着这口气一吁,五公子脸上阴郁尽扫,俊脸上容光焕发,神采飞扬。他端起玉杯仰头一饮而尽,饮罢,他伸袖拭去嘴角的酒水,把玉杯重重朝几面一放,开心地说道:"与孙乐说话,总是让人心情舒畅。" 他这句奉承话一出,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俊脸微微红了红。他朝孙乐小心地瞅了一眼,见她没有注意到,便放下心来又问道:"那明天?" 孙乐抬头看向五公子,淡淡说道:"本家继承人之位对公子来说,已可有可无,明天公子不去亦可。" 五公子大点其头,说道:"甚好,我亦如此想来。" 在五公子而言,他是一想到明天这样外出又会遇到刺客,便心生惧意,现在得到孙乐的肯定,那是心中一松。 不止是五公子,如姬城主等人在知道他被百来刺杀围杀的事后,也是大为紧张,商量了大半晌,最后才决定三公子和十九公子带着木公两人,在十个家庭剑客的保护下前去。 书房中的灯笼在南风的吹拂轻轻摇摆着,五公子心中放下了一个大包袱后,人也舒服了许多。他向后仰了仰,让自己倚在塌上,就着昏暗的灯笼光芒,打量着对面的孙乐。 面前的这个女孩,虽然又比以前顺眼了些,可还是丑陋的。可不知为什么,这样一张丑脸,他现在每每看到便是心头一暖。 五公子自幼便如粉雕玉琢的一般,十分好看,因此从小便极有异性缘。也许是他性格的原因,一直以来,对他有好感的女性多是一些主动的,个性极强的美人。偶然遇到那种个性不强的,如雪姝表妹那样的美少女,也是对他过于依赖,时常撒娇。 不知为什么,对于那样的女子,五公子向来是避之不及,就算勉强相处,也是感觉到精疲力尽,十分劳累。算起来只有面对眼前的这个长相丑陋,年纪幼小的孙乐时,他才感觉到平和,感觉到舒服。如他往常一个人对着湖光山色静坐弹琴时一般,有一种静谧的,完全放松的感觉流遍全身,直是如沐春风。 如此刻也是这样,孙乐就这样低眉敛目的坐在他的对面,纵皮肤坑坑洼洼,青暗不匀,黄发稀稀疏疏,身形瘦小干枯,可他就是感觉到平和和舒服,仿佛可以这样无止无境地坐下去。 五公子一边慢慢地品着玉杯中的酒水,一边瞅着孙乐若有所思。 五公子的目光,几乎不具备侵略性,孙乐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却也不以为苦。她低着头,静静地看着自个杯中的酒水。书房中,流淌着一种安静而自在的气息。 五公子一口一口地饮着酒,忽然想起了今日在诸子台时赵王子说的话,便放下玉杯,对孙乐说道:"今日大王子跟我说,有意把十八公主许配给我。" 他说到这里,不知为什么刻意地停顿了一下。 孙乐依旧低着头,丑脸上平静无波。 五公子盯着她,问道:"孙乐,你不好奇我的回答?" 孙乐慢慢抬头对上他的双眼,嘴角轻扬,浅笑道:"公子必想拒绝。" "因何如此说来?"五公子微微皱眉,说道:"你不觉得有了赵王室相偌,我便可以过着自己想过的日子吗?" 孙乐笑了笑,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五公子,"五公子已经名扬天下,又怎愿托庇于妇人?"五公子哈哈哈大笑起来,他一边笑一边拍得几面砰砰作响,"妙,妙,知我者孙乐也!" 五公子显然十分开心,他腾地从塌上站起,在房中转悠起来。一边转悠,他一边哈哈大笑。笑着笑着,五公子说道:"孙乐,我现在兴奋之至!兴奋之至呀!我姬五不喜欢周游于众人之间,也不善于逢迎讨好!唯一所好者,只是遍阅书卷。自我成长以来,时常为长相所苦,身份所苦,直到今日,我才体会到随心所欲的快活!哈哈哈哈。" 大笑了一阵后,五公子笑声稍歇,他忽然想起自己要问孙乐的话还没有说呢。 他转头看向孙乐,俊脸上还微微泛红,笑意依然在明澈的眼眸中流转,"孙乐,关于十八公主的事,我该如何回复大王子的好?" 孙乐微笑道:"此事易耳。大王子的示好,是赵侯示意。他们一定也是想图谋天下,想令公子为其统一天下造势。既如此,公子可以直接回复:公子之说,只有超然于王侯之外才能令得世人敬服。" 孙乐抿唇说道:"只此一句,他们便会明白了。" 五公子沉思片刻,拊掌应道:"正是如此!如我姬五成了哪一个王侯的食客之辈,我这'五德终始说'还怎能为新的天下共主造势?" 第96章王侯示好 五公子心头烦恼去了大半,便在房间中走动起来。他一边走着,一边甩了甩胳膊肘儿,踢了踢脚,直觉得自己轻活得可以纵跃如飞。 孙乐含笑看着五公子在那里转来转去,心头却想着:料来这个时候,五公子遇刺之事已传到了各国使者及赵侯耳中,怎地到了现在他们还没有示意? 按孙乐想来,各国王侯的示好应该就是这两天里。 灯笼暗红的焰光下的五公子,那容光焕发的俊脸是那么的动人,那颀长的身影是那么的优美。孙乐看着看着,发现自己又开始心跳加剧,她连忙头一低,屏气凝神,让自己的心归于平静。 两人在书房中,一个静坐,一个游荡,一个心如止水,一个时不时的傻笑两声,倒是极为和睦。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从院子外传来,那脚步声杂乱繁多,显然来者不止一个。五公子一怔,停步向窗外看去。 孙乐慢慢起身,肃手后退,一直来到了五公子的身后的角落处才站定。她低头看着地面,暗暗忖道:终于来了! 喧嚣声中,那些脚步声在院落里戛然而止,然后,一个男子清叫道:"姬五公子,赵侯知道公子今日险些被小人刺杀,特令我等前来相助!" 来人声音朗朗,中气十足。因为这是赵王后所赐的府第,府中婢仆都是王室之人,这些人进进出出极为自由,竟然没有先令姬府的人通报一声便直接来到了五公子的院落里。 五公子看了孙乐一眼,目光中不无惊讶:孙乐刚才才说,各国王侯会来向我示好,没有想到今晚赵侯便派人来了。 他刚提步向门口走去,另一个男子朗朗地叫道:"姬五公子,赵侯得知公子处境艰难,特赐百金。" 这人的声音并不比前一个更响亮,可他那'百金'两字才一出口,孙乐便听得四周传来隐隐的低呼声。看来,有不少人来凑热闹了。 '吱呀'一声,五公子把房门打开,走了出来。 他俊美颀长的身影一出现,二十来个赵王室派来的人便齐齐一叉手,朗声叫道:"见过姬五公子!" 这种见礼,却是一种特殊的礼遇了。 五公子就着檐下的灯笼和火把,看向院中。院落里,整齐地摆着五六个箱子,这里箱子中全部敞开,其中一个金灿灿的尽是黄金,那光芒令得人眼花缭乱。 而另外几个大木箱中,则是一些锦锻绸布,青紫蓝赤各色绸布在火把的光芒下,发着彩色的,如琉璃般的光芒。 而在几个大木箱的后面,则站着十个剑客。这些剑客一色的麻衣,个个高大威武,背负长剑,身上散发着一股凛然血杀之气。 在这些剑客的旁边,则杂乱的站着十来个汉子,这些汉子多穿着素缎,衣服装饰各有不同,看来身份也各异。 这些汉子中,其中一个站在那些剑客的旁边,另外一个站在箱子的旁边。 那些站在剑客旁边的汉子见五公子看向自己,略一叉手,指着那十个剑客对五公子说道:"五公子,此十子都是我大赵一流的剑客,其中有三人都已到了剑师水准。"他朝站在最中间的那三个剑客一指,继续说道:"赵侯知道公子遇刺后,心内如焚,特意将这些剑客赐给公子。" 是赐而不是借,原来到十人都是赵侯送给五公子的。早就走出来,躲在五公子身后的孙乐细细地打量那十人,暗暗想道:居然还有三个是剑师!看来赵侯是下了血本了! 五公子突然得到这些大礼,不由愣住了,他向来不善于应对这样的场面,挤了半天,才叉手应道:"多谢赵侯美意。"他又看向十位剑客,团团叉手,朗声说道:"多谢诸位前来相助姬五!姬五必不敢薄待!" 他这个态度,还是很令那些剑客满意的。十人笑了笑,同时向他叉手还礼。 这时,站在木箱子前的汉子叉手说道:"姬五公子,这里共有百斤金,二十丈锦,二十丈锻,十丈绸,请公子接收。" 五公子讷讷道谢,并令取出十金酬谢那十人时,外面又是一阵喧嚣声传来。喧嚣声中,一个朗朗的唱声传出,"姬五公子,齐王七子得知五公子今日遇险,特来相助!" 唱声中,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传来。 那脚步声才走到院落门口,外面又传来一个唱声,"姬五公子,燕侯知道五公子遇险,特来相助!" 转眼间,唱声已是越来越多。唱声中,姬城主和木公等人已经闻声赶到。五公子看到他们来了,不由大大地吁了一口气,悄悄地拭去额头上的汗水。 在众人的喧哗中,孙乐悄无声息地走出了五公子的院落,她刚才只是瞟了一眼,便发现各国王侯送来的礼物大同小异,几乎都是送来剑客和黄金。 各国王侯同时派人前来,令得五公子的院落热闹非凡。 姬城主一来,便接手了五公子的接待工作,整个院落里都可以听到他豪慡中带着得意的大笑声。 月光一泄千里,孙乐静静地向自己的木房走回。 渐渐的,欢笑声和喧嚣声都已抛到了身后,孙乐的眼前,只有她所住的那间孤寂的小屋。 经过这么一闹,孙乐有点睡不觉了,疲惫到了极点的身体也有了点精力。她索性在地坪里打起太极拳来。 天上明月高照,地上人影轻舞。练习了一个时辰后,孙乐便回到了房中。 第二天,孙乐天还没有亮便醒来了。她翻身跳下c黄,一边穿衣一边想着:不知今天的五国会会出些什么题? 刚这样想,她便记起自己昨晚才跟五公子说过,今天的五国会可以不去参加了。 孙乐摇头失笑,在井水中洗了一个脸后,来到那荒地中,就着淡淡的晨辉,对着悠扬南风卷起的灰尘,再次练习起太极拳来。 这一次,她练着练着却有点走神,孙乐停下动作,怔怔地想着昨天在马车上的那一幕,想着那三剑刺来时,自己真的明切的感觉到可以应付呢。 想了一会,她甩了甩头,继续练习着。 第97章成也孙乐,败也孙乐 孙乐练到太阳东升才回到房间,洗了一个澡后便向五公子的院落走去。她今天去得有点早。 她才走出房门十几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蹬蹬蹬地传来,那脚步声急促而杂乱,来势汹汹! 而且,那声音正是朝孙乐的方向传来。 孙乐停下脚步,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不一会功夫,一个打扮华贵的少女带着四个宫女出现在道路上,那走在最前面的少女十五六岁,身材高挑,容长脸,长相秀雅,却正是十八公主! 十八公主一看到孙乐,那打扮精致的小脸上迅速地浮出一抹怒火。她双眼冒火,银牙紧咬,腾腾地冲向孙乐。 十八公主一冲到孙乐面前,一句话也没有说,右手一扬,嗖地一声,掌风呼呼地向孙乐的脸上扇来! 说时迟那时快,孙乐长期锻炼太极拳的效果结果显现出来了,她想也不想地脚步向后一错,身子一仰,闪电般地避开了她这一掌! 十八公主一掌落空,当下秀脸涨得通红,她朝身后的众宫女怒喝道:"还愣着干嘛?上去把这个丑八怪给我抓起来!" 她这喝声一出,那几个宫女连忙向孙乐跑来。孙乐见此嗖地一声,身子一缩,从十八公主的身体左侧冲向她的身后。 就在她冲过十八公主身边时,孙乐双眼扫向十八公主的颈子,一个念头闪电般的出现在她的脑海中:我这身子一转,手腕一抬,便可以扣住她脖子了! 当然,这仅仅是一个想法,孙乐如同猿猴一样蹿到了十八公主的身后,高声喝道:"且慢!十八公主因何无故动怒?" 十八公主听到孙乐询问,怒气冲冲地转过身看向她,伸出食指指着她怒道:"无故动怒?你居然说本公主无故动怒?孙乐,你这个奇丑无比,心肠恶毒的贱人!要不是你的授意,姬五怎会拒绝我兄长的提亲?" 她连迭声地说到这里,便支起腰喘息起来。 几个宫女虽然得到命令要抓住孙乐,此时见十八公主喝骂得起劲,便停下了脚步,等着她的下一个示意。 孙乐听到这里,马上明白过来:定是昨天晚上五公子向赵使拒婚了,因此十八公主今天便闹上门来了。 十八公主喘息稍定,抬起头恨恨地瞪着孙乐,杏眼中泪水盈盈,"你别以为我是愚人!姬五对你言听计从,此事一定是你作崇!而且,而且,要不是你说了什么话,我父王也不会令我打消念头!我大王兄也不会突然对我不理睬了!姬五是个老实人,只有你才狡计百端。孙乐,我恨不得把你碎尸万段!" 她说到这里,两行清泪顺着面颊流下,十八公主不想在孙乐面前流泪,恨恨地掏出手帕拭去脸上的泪水,哽咽地说道:"你这个丑八怪!你想独占姬五,便想尽鬼主意来拆散我们,我,我死也不会罢休!" 十八公主说到这里,不由悲从中来。伸手捂着小嘴,无法抑制的呜呜地哭泣起来,泪水翻飞,直如雨下。 孙乐看了身上冷汗淋漓。 十八公主这样气势汹汹而来,本来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不知不觉中,树林间,墙壁后,窗户中,伸出了一个个脑袋来。 孙乐一直看着,看着,直等到十八公主哭得差不多了,在那里开始打呃,她才徐徐地开口了,"公主乃尊贵之体,有花月之容,居然说被我这个丑八怪给抢起了你的心上人,这话传出去,只怕天下人都会哧笑公主所说太过可笑!" 这话也有道理。 十八公主慢慢回过神来,她瞅向孙乐,阳光照耀下,那张小脸上坑坑洼洼十分明显,头上稀疏的黄毛扎得十分可笑。这么丑的小女孩,就算姬五再不重视外表,怕也不可能真对她动情吧? 孙乐静静地看着十八公主,见她冷静了少许,便又说道:"五公子为人,温柔良善,不喜多语,却是个有主见的人,公主以为他拒绝了大王子的提亲,真是因为孙乐之故?"顿了顿,孙乐徐徐地说道:"公主再三戏耍于他,五公子乃堂堂丈夫,真能无感乎?" 孙乐说到这里,朝着十八公主一叉手,长叹道:"公主身世不凡,从来所求必得,可男女情爱非同寻常。" 她说到这里,转身便向外面走去。 一众看热闹的婢仆看到孙乐走来,连忙作鸟雀散开。 十八公主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孙乐细小的身影走向拱门处。她身后站得最近的宫女,便是上次对着五公子朗诵情诗的那位。那宫女上前一步,看着孙乐低声说道:"公主,就让她这样走了么?" 十八公主却有点失魂落魄,她喃喃自语道:"再三戏耍于他,真能无感乎?戏耍于他?"她压根就没有听到身后宫女的问话,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孙乐所说的话。 直过了一会,十八公主才一个激淋,蓦地清醒过来,她急声道:"是了,孙乐既然知道原因,那她肯定有法子!不行,我得找到她让她助我一把。来人,快去把孙乐逮回来!听到没有?速速前去!" "诺。" "诺诺。" 众宫女急急地应了一声,便向孙乐的方向追出。 话说孙乐一走出拱门,便脚步加速,身影一晃,整个人如箭一般冲向五公子的院落。五公子的院落外,几国王侯送来的几十个剑客正如标枪一样杵在院子里一动不动。五公子正坐在书房中盯着空竹简久久下不了笔。他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不由抬头看去。 这一看,他便愕然地对上跑得满头大汗的孙乐。 孙乐一冲进书房,便来了一个紧急刹车。她急急地一抬头,正好对上五公子睁大的,不解的双眼,当下,孙乐冲他嘿嘿一笑,在五公子更加诧异地注目中,顺手把门带上,一溜小跑便闪到了他的身后。 五公子慢慢地放下手中的毛笔,转头看向缩头缩脑,努力地把自己缩成一团,躲在自己身后的孙乐,奇道:"出了何事?" 孙乐苦着脸回道:"十八公主找上门了。" "啊?" 五公子马上明白过来,"她责怪于你?" "然。" "那与你现在躲躲闪闪有何干系?" 孙乐低眉敛目地,冲着地面甩了一个白眼,扁着嘴回道:"她定会派人搜寻于我,令我替她想法子来接近公子你。整个姬府,现在唯有公子身后最是安全,她和她的人必不敢到这里把我扯走。" 五公子完全明白了。 他索性把竹简也放下,转过头专心地看着孙乐。 看着看着,他嘴角微扬,笑意盈盈,眼中波光流动。过了片刻后,五公子低低地问道:"你为何要躲?为何不愿意帮她?" 废话!我当然要躲!你既然不愿意,我便不能帮她!孙乐再次朝着地面狠狠地甩了几个白眼,半晌才嘟着嘴闷闷地回道:"她如此横蛮,孙乐又不是她家婢仆!" 五公子闻到她这个回答,不知为什么有点不满意,可他再一细看,见到平素冷静自持的孙乐难得的一脸郁闷和孩子气,不由一乐。 他呵呵笑了笑,摇头说道:"那你准备躲到何时?" 孙乐侧头想了想,仔细分析了一下十八公主的性格,半晌后一声长叹,"半日怕是有的。" 五公子闻言又是呵呵一笑。 他明澈的双眼静静地看着孙乐,忽然说道:"日后频频遇到,孙乐岂不是时时需躲藏?" 孙乐一怔,愣愣地抬头看向五公子,对上他明亮得刺耳的双眸,孙乐忽然觉得眼前这家伙很有点幸灾乐祸!很有点得意! 她慢慢地眯着双眼,再次细细地打量了五公子的表情后,扬着脖子说道:"公子如时刻戴上纱帽,冷眼横对秋波,俯首甘为光棍,孙乐便可无忧矣!" 啊? 五公子先是张开嘴看着孙乐,接着他马上明白过来孙乐又在取笑自己,当下俊脸一沉,瞪了他一眼,恨恨地转回头去! 他转过头去后,还有点不甘心,便又刷地一声再瞪向孙乐,气呼呼地说道:"十八公主的人如寻到这里,我就把你送到她们手中去!" 他这话,特孩子气。 孙乐有点想笑了。 就在一个想笑,一个还气呼呼地时候,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孙乐连忙转过头去,透着纱窗看着外面模糊的人影! 天啊,还真是十八公主的那几个贴身宫女!她们当真寻到这里来了! 孙乐虽然想着十八公主此时会不想见到五公子,她的人也会羞于向五公子索要自己,可她又觉得十八公主为人很有点鲁莽任性,万一她的人不知羞了可怎么办? 最好,还是不要让她们看到自己在这里。 孙乐心如电闪,几乎是脚步声一传来,她便想到了这一点。当下,她身子一闪,躲到了五公子的侧面,同时她的身子缩了缩,恰好让五公子修长的身影把自己严严实实地挡住。 孙乐刚刚藏好,蓦地,五公子提步向靠墙地书架上走去。这书房为了敞亮,靠院落的纱窗开得极大,几乎点了大半壁墙,只需从外面一看,便可以知道里面有什么人在。 因此,五公子这一走,孙乐便藏不住身了。当下,她脚步轻移,随着五公子走动而走动。 她走的姿势极为有趣,半缩着身子,双眼紧盯着外面,眼睛余线注意着五公子的动静,他进则进,他停则停。 五公子笑吟吟地看着孙乐,双眼熠熠发亮。他故意走几步,便停一下,再走两步,又停一下。将要走到书架前时,他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身子一旋,转向几面走去。 孙乐开始还亦步亦趋,跟了两下后感觉到不对劲了,当下转头看向五公子。五公子正笑意盈盈,饶有兴趣的盯着她的表情直瞅,见到她突然回头,连忙把头一抬,板起一张俊脸作严肃状。 可孙乐还是看到了他脸上的偷笑的表情。 当下她明白过来,便嘴一扁,眼珠子溜溜地转动起来。五公子从几上拿起茶水喝了一口,然后双眼亮晶晶地朝孙乐看去,这一对上她的目光,他连忙嘴角一拉,俊脸一端,又装成若无其事的模样。 孙乐轻哼一声,她忽然双眼一凝,盯着五公子的背,上前一步伸手抚去。五公子看到她的表情动作,反射性地向自己的背后看去。 正在这时,孙乐眼角的余线看到那几个宫女朝里面扫了几眼后,便怏怏地转身往别处继续寻去。她大大地吐了一口气。 这时,五公子瞅了瞅自己的背后,问道:"何事?" 他温热的声音就在孙乐的头顶响起,她甚至听到了他细细的呼吸声。 孙乐的心突然飞快地跳了起来。 虽然心跳得飞快,孙乐却答道:"无事,戏耳!"说完后,她迅速的向后退出两步,离五公子远些。 她居然说:没事,我逗你的! 五公子俊脸一拉。 他恼怒地盯着孙乐,半晌才咬着牙恨恨地说道:"可恶的孙乐!"孙乐听到他磨牙的声音,忽然想起他还是自己的主子呢,当下纵身一跳,如一只老鼠一样飞快地蹿了出去。五公子看到她刚才还说要呆半天,这一转眼便又离开,不由转怒火为讶异。 只见孙乐飞快的一蹿,居然冲到了他的寝房里了。五公子隐隐地听到她对侍婢们吩咐道:"如有人问,说我不曾在。" 五公子朝着孙乐离开的方向瞪了几眼,喃喃自语道:"越发胆大了!" 这一次孙乐没有料中,十八公主的人在姬府中找了她一圈,呆了不到一个时辰后便怏怏地离开了。 她一离开,孙乐便从五公子的寝房走出。 当她走出时,五公子早已离开了书房。孙乐转身向外面走去,刚走到院落里,一阵脚步声响起,五公子出现在拱门处。 孙乐见到五公子眉头微锁,表情中有点愠怒,便跟上他的脚步返身向书房走回。孙乐静静地走在他的身后,低眉敛目。 五公子一直走到书房中,才重重地朝几上一拍,低声怒道:"真是欺人太甚!" 孙乐轻声问道:"出了何事?" 五公子转头看向她,阴沉着俊脸说道:"刚才赵王后派人来了。" 哦? 五公子咬了咬牙,恨恨地说道:"她说,昨晚她并没有说过那样的话,同时,她还把昨晚传话的那个剑客的人头也送上来了,说一切都是那人自作主张!" 说到人头,五公子的脸白了白。 孙乐低下头淡淡一笑:这赵王后,自己是个蠢人偏还总是把别人当作愚人了! 五公子继续说道:"狠毒无情,不知羞耻罢,她居然在丢出十金后,便命令我与十八公主多多交往,还说我不知轻重,遇上十八公主这么尊贵的人倾心爱慕都不知珍惜,实在愚不可及,最后她还敢命令我速去王宫向十八公主陪罪!" 五公子咬牙切齿地说完这一段话后,双眼紧紧地盯着孙乐,"孙乐,可有法子把她的王后之位给去了?我父早已深恨之!我亦痛恨!" 让赵王后下台? 孙乐低下头沉呤起来。 五公子在塌上跪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后,恨恨地说道:"昨晚那剑客还为我浴血奋战,今天却是人头落地!如此狠毒无情的妇人,怎配为王后?孙乐,我真是悔之晚矣!如不是我助她上位,那剑客也不会有今日之祸!" 孙乐听到他如此自责,不由轻声回道:"此言差矣,换作她人为后,末必便是良善之辈。上一次十九王子见我相貌丑陋,便令人诛杀于我。在他们的心中,人命原本轻贱。" 五公子一听,不由怔住了。 他呆呆地盯着手中的酒水发了半天的呆,才重重的叹息一声,低声说道:"确是如此。" 孙乐看着地面,心中暗暗忖道:让赵王后下位? 五公子一口接一口地饮着酒,一脸沉郁。他喝了一斟后,俊脸微红,整个人已有了点醉意。 又喝了一小杯酒后,五公子把玉杯朝几面重重地一放,震得玉杯碎裂,他闷闷地说道:"孙乐,这世道恁地无趣,得意时人人笑脸相迎,失意时人人翻脸无情!哎,如此还不如归去!" 孙乐静静地听着,她知道,五公子只是一时想不开,便牢骚几句而已。如他这样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又怎么可能在事事如意的时候想到归去? 五公子喃喃自语地说了几句后,脑袋一沉,便趴在几上睡了起来。孙乐小心地扶起他的手肘,准备把他送到寝房中休息。刚一动,五公子便呻吟出声,皱眉甩手。 见状,孙乐只好把他依旧放好,她转身走到五公子的寝房,给他拿出一件长衫披在外面。现在正是盛夏,这样趴在几上睡其实一点也不凉。 孙乐还以为五公子会睡很久,哪里知道,不到一刻钟他便清醒过来,他一清醒,脸上酒晕便尽去了。孙乐连忙把毛巾打湿,跪坐在他面前给他拭净了脸。 凉水上脸,五公子马上双眼清亮如故,他看向孙乐,低声说道:"我睡了多久?" "一刻钟。" "你去吧,如想好法子便来告我。" 孙乐抬头看向五公子,轻声道:"让赵王后下位的法子?已有了。" "有了?" 五公子瞬间双眼睁得老大,一脸不敢置信地盯着孙乐,"怎地这么快便有了?" 孙乐抿唇一笑。 五公子挥了挥手,说道:"速速道来。" 孙乐挑眉道:"此事甚易。"对上认真倾听的五公子,孙乐娓娓而谈,"赵王后在赵王宫中并无根基,她唯一倚仗者,实公子你也!公子何不派阿福找到赵大王子,把赵王后前番所作,昨晚所言,今日所行一并告知于他?赵大王子早就嫌恶赵王后,到时必会领阿福前禀赵侯。" 五公子静静等着她的下文。 要他等着等着,孙乐却住了嘴。五公子诧异地说道:"完了?" 孙乐笑道:"然。"见五公子实在不明白,她轻声说道:"赵侯志在天下,公子所说深得他心,故昨晚公子遇刺后他的人首先赶到。可昨晚他的示好,与别的王侯的示好并无胜出。赵侯此时定然想再次示好公子,而阿福把赵王后的行事跟他一说,他必然明白公子已恼赵后甚矣,他撤下赵后一可示好于公子。再则,赵后身受公子大恩,却如此薄情无礼,世人闻之必会连赵侯一并轻之,对于志在天下的赵侯来说,此是大忌。" 孙乐静静地看着五公子,轻声说道:"只需一说,赵王后必黜!" 五公子听到这里,点头说道:"然。" 他静静地看着孙乐,五公子的双眼如此明澈,如此清亮,又如此专注。 孙乐给他看得大窘,低下头讷讷地说道:"看我做甚?" 五公子一声长长的叹息。 孙乐听到他长叹,不由诧异地抬头看去。 五公子对上孙乐的双眼,苦笑起来,"孙乐,当时因你一言,赵后由姬成后,今日亦因你一言,她后位难保。孙乐,你的才智可畏呀!" "才智可畏?" 孙乐怔怔地看着五公子,不知为什么,对上他这样的评语,她的心中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不但高兴不起来,反而有点惶然。 五公子感觉到了她的惶然,当下笑道:"休得胡思。我只是发现,孙乐真国士也!" 孙乐低下头,静静地看着地面,轻声说道:"孙乐只是一个有些许急才的丑陋稚女,公子高看了。"她低头暗暗忖道:赵王后愚蠢又自作聪明,行事破绽处处才叫自己轻易所乘,如果换了一个做事没有差漏的女人,要拉她下位那就要多费周折了。 五公子笑了笑,他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这笑容有点勉强。 他静静地瞅着孙乐的丑脸,瞅了一会后,突然说道:"孙乐,你又变得好看些了。" 孙乐大喜,她连忙抬头,双眼亮晶晶地连声问道:"果然,果然?" 五公子勉强一笑,瞅着她突然变得容光焕发的小脸轻声说道:"丑已经如此引人注目,况不丑乎?哎!" 他长长地一声叹息。 叹息声中,五公子一脸索然地站了起来,慢步向外面走去。孙乐看着颇有点落寞的五公子,望着他的背影暗暗想道:公子已对我有不舍之情,他怕我弃他而去。可是…… 孙乐捂上自己的胸口,暗暗想道:孙乐,你休得胡思乱想,公子只是因你聪明而不舍,他是怕身边少了一个出主意的人啊。 第98章离别 当天傍晚,五公子便派阿福前去晋见赵大王子,令他按孙乐所交待地行事。 阿福回来后,果然一切如孙乐所料,大王子带他去见了赵王,赵王当场大怒,当着阿福的面便下诏以"薄情无礼,知恩不报"的罪名把赵王后重贬为姬,幽居冷宫。 站在明灭不定期火把光亮中,五公子静静地倾听着阿福诉说经过,在阿福眉飞色舞地倾诉中,五公子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他这声叹息,打断了阿福的话头。阿福诧异地看向孙乐,用眼神询问着:公子这是怎么了? 孙乐浅浅一笑中,五公子叹道:"此女着实可恶,可我一想到她此刻呆在冷宫,以泪洗面无比绝望的情景,却又快活不起来。" 五公子说到这里,冲着孙乐和阿福苦笑道:"好了,不说这个了。"他挥了挥手,无力地说道:"我已累了,都回去吧。" "诺。" 孙乐回到自己的房间中,望着满天的繁星,想着:五国会终于结束了,这到邯郸一来便是数月,也不知何时可以回到齐地姬府。 其实,孙乐也不知道,齐地姬府还有什么可以让自己留恋的?弱儿早已走了。 第二天,孙乐照样起了大早,在花园外的荒地上练习了一个半时辰的太极拳后,便清洗了一番,用过早餐,再向五公子的院落走去。 她才走到林荫道上,便看到阿福低着头,无精打采地向走来。孙乐唤道:"阿福。" 阿福抬头,见到是她,挤出一个笑容,说道:"孙乐,我正找你呢。" "找我?是五公子有吩咐吗?" 阿福摇了摇头,他长叹一声,说道:"五公子走了。" "走了?" 孙乐一惊,她睁大眼不解地问道:"到哪里去了?" 这个时候,她的心一揪。 阿福长叹一声,又无精打采地低下头,说道:"一大早便被本家派来的人带走了,哎,当时五公子老是说要带你一起去,可本家的人根本不答应。奶奶的,这姬族的本家确实了得,一行十人中居然有二个是大剑师!"他说到这里,终于有点兴奋,"孙乐你不知道,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看到大剑师呢!奶奶的,本家居然派了两个大剑师来接走五公子。说要带他去做一些什么事。" 孙乐急道:"做什么事?可有详说?" 阿福瞪着一双青蛙眼,"详说也不会对我阿福说呀!城主还差不多。"他又是一声长叹,刚刚浮起的那一丝半缕的兴头又没了。 孙乐心中又是落寞又是感觉到无助,她急急地问道:"那,双姝呢?" 阿福再次瞪了她一眼,说道:"五公子连你也带不走,双姝当然还在!"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稍稍一提,"值得高兴的是,这次我齐地姬府仅有五公子一人被本家看中,另外各地的姬府也被带走了三人。他们加上五公子,这四人应该就是过了本家继承人第一关的。" 孙乐恍恍惚惚地看着阿福,看着他的嘴一张一合,她的耳朵已听不到阿福的声音,心头只有一个想法:这一别,却不知再见何时?也许再见时,一切都已变了。 阿福又说了一阵后,掉头向回走去,他一边走一边嘀咕道:"真奇怪,我家公子的才明显不合继承人的要求呀。怎么把他也秘密带走了?哎哎,现在天下诸侯都在关注着我家公子,他这一走可真是不是时候呀。" 孙乐听到这里,暗暗想道:不对,五公子这一走还正是时候!他的学说并不成熟,而且现在王侯们异心刚起。过个二年也许对五公子更有利些。 她怅然若失地望着身影渐渐消失的阿福,直觉得吹在身上的南风带上了几分秋天才有的冷意。 五公子走后,齐地姬府的众人也被彻底的冷落起来。两天后,姬城主下令回程。与来时不同的是,这一次回程,齐地姬府的队伍中少了那些用作礼物的处女,地多了几十个一流剑客,还多了大量的钱财。 自从那次义解当着姬府众人的面对显出与孙乐非同一般的交情后,姬城主连同三公子和十九公子,面对她时都表现出一种疏离和畏意。 孙乐知道,义解相当于现代社会的黑社会大哥,而且还是天下间数一数二的大哥。众人有这样的态度也是理所当然了。 车队渐渐地驶离邯郸城,驶上了官道。与来时不同的是,这一次回程,齐地姬府的车队就算遇到了王侯的车骑,也可以不让道了。 回程中因为所有人都是坐车或骑驴而行,车队的速度快了许多。孙乐和阿福,双姝等怏怏不乐地坐在属于五公子的马车内,望着扬起的漫天灰尘发呆。 灰尘随着车队的驶动,形成一条长龙。长龙中,孙乐忽然看到一个骑士急驰而来。那骑士的身影在灰尘中时隐时没,虽然隔得很远,孙乐等人还是可以清楚地感觉到那骑士的急迫。 那骑士渐驰渐近,身影渐渐显现。慢慢的,他的面孔和身影出现在孙乐等人的眼前。 来人是个少女,长相秀雅,面容上带着焦虑苦楚,却是十八公主! 她居然追来了! 孙乐心中一惊,定定地看向越驰越近的十八公主。 就在十八公主将要追上的时候,她却在离马车仅有一百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十八公主抬起秀雅的小脸,怔怔地望着五公子的马车,望着孙乐,渐渐的,她泪如雨下。 直到车队驶出老远,直到十八公主的身影不再可见,孙乐的眼前,还浮现着她泪如雨下的身影。 这一回程,用了一个半月时间终于回到了齐地姬府。 一回到府中,孙乐便急急地冲向西院,在西院众女大瞪的眼睛中,冲进了自己的小木屋中。 木屋里很干净,显然自己不在的时候经常有人打扫。虽然干净,孙乐一跨入门便感觉到那种空荡荡的,没有生气的味道。她脚步一顿,那直冲而入的动作再也继续不下去了:虽然只是数月而已,这里给人的感觉却怎么如此陌生了? 第四卷风云始起,楚弱问鼎 第99章十五岁的孙乐 时光飞逝如电。 转眼间,又是两年过去了,算一算,孙乐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三年半了,她也由那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长成了十四五岁,可以出嫁的少女。 五公子离开这两年间,孙乐一直静静地呆在她的木屋中,练练太极拳,到五公子的书房中看看竹简。这些竹简,有小半是二年前从邯郸城带来的,另有一大半,是姬城主等人在这两年间收集的。 在姬城主看来,自家出了一个位列诸子的儿子,他的书房自然不能寒酸了,因此,姬府中几乎有点价值的藏书,都会往五公子的书房送。 而不知道如何安置的孙乐,也自然而然的继续担任着她的书房侍婢一职。这两年中,她保持着五公子在时的习惯,每天会花二个时辰呆在书房,看看书,打扫整理一下。其余的时间,她都用来练习太极拳。 练习的成绩是十分显著的,现在的孙乐,脸上不再有坑坑洼洼,紫暗青黑的肤色也已消去,枯黄稀疏的头发变黑了不少,也浓密了许多。而她的身材更像抽条一样直窜,已与这个年纪的其他少女差不多高矮。 仿佛经过了这两年,她体内的毒素已经全部清去。 可孙乐还只是一个长相普通平庸的少女,因为她的脸色虽然不再青黑,却依然萎黄,不管补多少ròu食,嘴唇依然没有血色,头发也是如此,虽然黑了不少,却没有光泽。 至于她的身材,则如竹条一样,平平板板的,压根就没有怎么发育。仿佛她的毒素虽然清去,可先天的营养不良依然存在。 两年的时间,西院中发生了很多事,十九姬在五公子一年前自主献身于一个到姬府作客的贵人,被那贵人带去当了姬妾。七姬与陈副管家私通,被双双处死。妖艳的八姬则被三公子当成礼物给送出了。 其余的姬妾还是一如既往地呆在西院,数着日起日落,等着遥不可及的末来。当然,随着这两年到齐地姬府拜访的人越来越多,随着离开的姬五公子名气越来越响,这个末来已经让众女看到了一片灿烂金光。 至于五公子的表妹雪姝,也在去年满了十五后便嫁人了。她一直在等着五公子回来,却一直没有等到。直到嫁人前夕,她还特意跑到姬府,来到五公子的院落里大哭了一场。 这一天,孙乐正在对着井水中荡漾的少女身影细瞅,那铜镜太小,只能看到面孔,要看全身还只能照井水了。她瞅着十分认真,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不时伸出一个脑袋向她看来,一个个掩嘴窃笑不休。 不过她们也只敢窃笑,孙乐现在是连姬城主都不敢轻视,不敢随意处置的人,何况是她们? 正在这时,一阵脚步声急急地传来,孙乐抬头,对上阿福跑得满头大汗,却笑逐颜开的脸。阿福一冲进西院,便瞅到了孙乐,他连忙挥着手叫道:"孙乐,孙乐,大喜呀!" 大喜? 孙乐不解地看着他。 阿福一直冲到孙乐面前才停下,他跑得太急了,这一停下便支着腰喘息不已。直过了一会才抬头向孙乐笑道:"孙乐,你猜是什么喜事?" 孙乐的心砰砰地跳了两下,只是这次在心跳中添了一份茫然。 她咬了咬下唇,对上阿福的笑脸,低低地,轻轻地说道:"是不是五公子回来了?" 阿福睁大眼上下打量着孙乐,长叹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呀!" 五公子当真回来了? 孙乐双眼有点发直。 两年了,他回来了。 孙乐没有很激动,两年的时间太过漫长,她感觉到自己的心已没有了两年前那么激动,那么急切。也许,是终于长大了吧?那种朦胧的,渴望之极的感情在时间的洪流中,终于沉静了多半。 孙乐低低地吐了一口气。 阿福笑得见眉不见眼,他乐滋滋地说道:"这下好了,五公子回来了。也不知这两年,他变成什么样子了?" 他实在有点兴奋,自顾自地傻笑了一阵后,又喃喃说道:"五公子也快十八了,这一次回来怕是马上就要成亲了。" 成亲?五公子要成亲了? 是了,他要满十八了,在这个时代,他的年纪着实不算小了。孙乐暗暗忖道,果然,她这样想着的时候,心中虽然郁闷难当,却还说不上有多苦楚酸痛。 就这样,两人一个傻笑着自言自语,一个低头沉思。直过了一阵,阿福才对着孙乐叫道:"哎呀,忘记正事了。孙乐,你要不要跟我去迎接公子?" 孙乐抬头看向阿福,轻声问道:"可是城主的吩咐?" 阿福摇了摇头,说道:"城主没有提到你。" 孙乐垂下眼敛,安静地说道:"既然城主没有吩咐,那我就不去了。" "那好。"阿福笑呵呵地说道,"那我就去了。时间不早了,还要接回五公子一起用晚餐呢。"说罢,他笑呵呵地向外跑去。 孙乐望着阿福一溜烟消失的身影,出了一会神后,又看向井水中自己的身影。她一边看着,一边自顾自地寻思着:记得前世看电影《张三丰》时,他就是用水来练太极拳的,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可以借用。 她瞅得入神的时候,耳边听到一阵低笑声,"看,孙乐又在照井水了。" "嘻嘻,她再怎么照,也没有姐姐好看。" "那当然。" "不过这孙乐真的变化很大,她现在一点也不丑了呢。" "是呀是呀。" "三姬姐姐,刚才阿福说,五公子回来了,是不是真的?"这声音就有点颤了。 孙乐听到这里,嘴角扬了扬,转身朝木房内走去。 这几个时辰,孙乐还是有点坐立不安,有好几次她都朝外面看去,侧耳倾听有没有欢笑声传来。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得极慢,慢得让孙乐直冲着自己摇头,有点无奈地想道:终究是无法完全放开呀。 终于,一阵喧嚣声从外面传来。孙乐从木房中走出时,只见西院的女人都走了出来,一个个聚到了拱门外向院门方向焦急地望去。 众女交头接耳,都是一脸急迫,恨不得马上走到前院去迎接五公子。可是想到自己的身份,却终是不敢。 她们看到孙乐走来,一个个纷纷避让开来。让她穿过人群,走向五公子的院落。 路过林荫道,来到那一片疏竹前时,孙乐站住了。 这地方她这两年来天天报道,可今天它的主人要回来了,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了? 五公子的队伍,显然还在主院里。他的院落里人来人往,却只是一些婢仆在忙碌:忙着换上新的茶具,铺上新的盖被等。 孙乐一走入拱门,便看到院落里与她一样,傻傻地站着,看着众人忙来忙去的双姝。 孙乐有点奇怪,双姝做为五公子的贴身侍婢,怎么也像自己这么闲? 双姝听到脚步声,同时转头看来。见是孙乐,两女同时展颜一笑。左姝叫道:"孙乐,你也来了?" 孙乐含笑道:"你们怎地没有到前院去?" 左姝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她与右姝同时低下头来。左姝嘟着嘴,闷闷地说道:"五公子不会要我们了。" 孙乐诧异地问道:"为何?" 左姝嘴一扁,声音中带了一点哭腔,"他这次身边有一个大剑师保护。" 右姝也红着眼睛看着孙乐,无助地说道:"昨天城主叫我们去了,说五公子来信了,这次要把我们给许配他人。" 孙乐一怔。 双姝同时看向她,一脸的期待。左姝犹豫了片刻后,低低地说道:"孙乐,你这么聪明,可有法子令五公子改变主意?" 孙乐苦笑一下。 右姝善解人意些,她在一旁教训妹妹道:"孙乐也跟我们一样,有两年末见公子呢。"她嘴唇蠕动了两下,正准备说:也许公子已经不再重视她了。可是她想到孙乐表现出的才智,又觉得这不可能,便把剩下的话给吞了回去。 孙乐望着泫然欲泣的双姝,心中却隐隐知道五公子在想些什么:双姝年纪不小了,这两年一过,只怕也有十七了吧?在这个时代,她们也是老姑娘了。五公子既然不愿意收下她们,当然就得为她们安排一个末来。 其实,双姝也知道五公子的想法,只是她们在长期的相处中,越发觉得五公子这样温良纯善的男人不可再有,一心只想着五公子能收了自己。她们对于自己末来的良人品性如何实在心中没底,惶恐不安着呢。 孙乐温柔地看着双姝,轻声说道:"五公子这不是回来了吗?以他的性格,必会帮你们安排得妥妥当当。就算要你们嫁出,你们的良人也必是他挑出来的纯善可靠之人。何必担忧?" 两女还在舍不得五公子,垂泪凄惶之际,孙乐却直接地说出了她们隐藏的不安。双姝同时心中一定,可是转眼又觉得自己好似表现得不够忠贞。 右姝小脸一红,左姝悄悄地瞟了孙乐一眼,嘟着嘴闷闷地说道:"孙乐,你就是太聪明了,一说就说到人的心底。" 孙乐见到双姝羞赧的模样,莞尔一笑。正在这时,一阵喧嚣声传来。远远地传来阿福欢喜地声音:"公子,这一下总算把你给盼回来了。" 第100章五公子求婚了 五公子来了! 孙乐心头突突地一跳,她低下头,悄无声息地向后退出几步,一直退到院落里的大榕树之侧,双姝之后。 喧嚣声越来越响,杂乱的脚步声中,一行人出现在拱门处。 走在最前面的人俊美灵秀之极!正是五公子。 五公子一跨入拱门,便抬头怔怔地打量着自己一别两年多的房屋。 两年了,五公子是真的长大了。 他的身材修长,比以前又长高了两寸,而且,不再那么单薄。 他俊美依旧,眉眼中添了一份成熟和沉稳。这份成熟沉稳,使得他更加引人,更加耀眼了。 孙乐只看了两眼,便注视上他那清澈依旧的双眼,暗暗想道:五公子还是五公子,两年的时间并没有让他世故起来。 那双眼睛,是如此纯净,如此清亮,那是没有染上尘埃的明珠。 五公子呆呆地望着自己住了多年的院落,眼睛连扫也没有向双姝和孙乐的方向扫来,只是一个径地盯着那房子。 他慢慢提脚,一步一步地向房间走去。他的脚步提得很轻,很小心,似乎是怕惊醒了什么一样。 这时,孙乐的眼睛已经转到了五公子的身后。 他的身后,站着一个二十三四岁,长相清秀的年青人。 这年青人一身麻衣,背负长剑,五官白皙,眼是杏眼,眉是长眉,嘴唇偏厚,五官很清秀。 当然,他仅是清秀而已,在五公子光芒下,不会有女人注意到他的人才的。 可是孙乐就是看得有点移不开眼。 这个青年,虽然如此清秀,却双唇紧抿成一线,透着几分冷漠。 这也还是正常。 孙乐微微皱起眉头,双眼还是盯在那青年身上,隐隐的感觉到,这青年仿佛是一块套着了剑鞘的宝剑!锋芒全被内敛,却在举手投足间,不小心泄露出他巨大的能量的一丝! 是了!双姝刚才说过,五公子身边有一个大剑师!难道就是他? 一定是他! 如果这青年真是大剑师,那更是可畏可佩了。在这个世界,剑客数不胜数,而由剑客到剑师,便已是万里挑一,而大剑师,更是剑师中的巅峰强者,在它之上仅有宗师。据孙乐所知,大剑师这级别的人物,一个诸侯国不会超过十人。 眼前这青年还如此年青,却已成了一个大剑师,那他一定是真正的练武奇才了。 孙乐盯了那青年两眼后便沉思寻思。 她没有注意到,就在她低头的瞬间,那青年向她的方向飞快地扫了一眼。这一眼平和随意,双姝站在孙乐的前面,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威煞。 在那青年的身后,是阿福等杂七杂八的人。 五公子这时已信步踏入了自己的寝房,看到他进房,那青年剑师便停下脚步,静静地在楼梯下侯着。 阿福站在众人中,双目四顾,这一扫,他便看到了双姝,也看到了孙乐。当下他连忙跑到三女旁边,笑吟吟地说道:"你们来?呵呵,五公子是不是长成大丈夫了?" 双姝同时掩嘴轻笑。 孙乐嘴角向上一扬。 阿福伸袖拭了拭额头上的汗水,笑道:"这一路跑来跑去的,可累坏我了。" 孙乐抬头看向五公子的方向,她这一抬头,堪堪对上那青年剑师的双眼,瞬间,四目相对! 这一对上,两人都没有避开! 孙乐宁静的眼眸,正正的对上青年状似平和的眼神,直过了一会,孙乐才低下头去。 她这一低头,那青年剑师也移开了视线,转头看向五公子的房间中。 阿福在一旁看到这一幕,他扯了扯孙乐衣袖,低低地说道:"这人很少理会旁人,孙乐,你怎么引起他的注意了?" 孙乐摇头,轻声回道:"我亦不知。" 左姝掩嘴笑道:"孙乐姐姐平素都喜欢低着头的,这一次怎么与人斗起眼来了?" 孙乐浅浅一笑,她心中暗暗回道:那是因为,在这个人的面前轻易地低头,只会让他轻视于你! 这是一个不凡的人,孙乐在不知不觉中,居然被他激起了好胜之心。 当然,孙乐本是个极为淡然的性格,这好胜之心只这么燃起片刻,便又烟消云散了。 这时,五公子从寝房中走了出来,信步走向院后。 看到他出来,阿福连忙跟了上去。那青年剑师笔直笔直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孙乐静静地看着队伍到了后院,看着五公子抚上那些竹林,看着他留连忘返。 这时,院落里又悄悄地闪进了几个女人,这些都是西院的。她们好奇地看向孙乐,显然有点不明白,她怎么没有跟在五公子身边。 五公子在后院转了一圈后,信步向书房中走去。 五公子来到书房门口时,朝众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不必跟着。然后他举步入内。 孙乐静静地看着前方,等着五公子的吩咐。 果然,五公子对着打理得干净整齐,一尘不染的书房,翻弄了一会竹简后,扬声叫道:"阿福,孙乐可在?" "在呢。" 孙乐提步向书房走去,她静静地越过那青年剑师,来到了书房门口。 五公子正在翻看着一册竹简,他看得很认真,明亮的阳光透过纱窗照在他的脸上,身上,如同给他镀了一层银光。 依然清冷,更加俊美。 孙乐感觉着自己隐隐有点欢喜,却也不是那么激动的心情,低敛着眉眼,对着自己无声地说道:孙乐,你终于开始放开了。 她悄步走到离五公子只有三米的地方,轻叫道:"公子,孙乐来了。" 五公子收起竹简,慢慢转头看向她。 一对上孙乐的脸,五公子不由露出一抹诧异来。他朝着孙乐上上下下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后,扬唇笑道:"孙乐,你好看多了!现在的你,已经不丑了。" 孙乐浅浅一笑,轻声应道:"然。" 五公子把竹简放回书架,转身面对着她。又朝她上下打量了几眼后,五公子再次笑道:"而且长高了,孙乐,你现在是一个大姑娘了。" 孙乐再次浅浅一笑,应道:"然。" 五公子再见到孙乐,还是有点开心的。他大步走到靠窗的塌几前跪坐下,冲着孙乐说道:"坐。" "诺。" 孙乐在五公子的对面跪坐下,静静地接受他的注目。 五公子又盯着孙乐看了好一会,笑道:"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才叫舒服呀。我一别两年,再回来时连孙乐都不丑了,也长大了呢。" 孙乐嘴角微扬,没有应话。 五公子从几上提起酒斟,给自己和孙乐各倒了一杯酒,他一边轻抿着酒水,一边盯着孙乐摇头笑道:"这两年中,我每次一想到孙乐,脑海中浮现的便是你两年前的样子。如今见到你容颜大好,还真是又惊又喜呢。" 又惊又喜? 为何我的容貌大变你要又惊又喜? 孙乐不解地忖道。 五公子把一杯中的酒水饮尽,却不忙着把酒杯放下。他修长如玉的手指转动着酒杯,时不时的透过酒杯前沿看向孙乐。 瞅着瞅着,他低低地说道:"孙乐,你没有话跟我说?" 孙乐抬眼对上五公子清亮明澈的双眸,轻声说道:"不知从何说起。" 五公子嘴角一扬,道:"我亦如此。" 他把酒杯放下,双眼盯着几上,沉呤了片刻后,忽然说道:"孙乐,你十五了吧?" 孙乐睁大眼看着五公子,点头道:"然。" 五公子没有抬头,他依然垂眸盯着几上的酒杯,又沉吟了一会才开口道:"十五了,是大姑娘了,可以嫁人了。" 可以嫁人了?? 孙乐一惊:五公子这时提起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的心又开始突突地跳了起来。 五公子说完那句话后,又是一阵沉默。书房中安静无声,只有两人细细的呼吸声。孙乐感觉到自己的心在砰砰地跳动,她看着五公子,等着他的下一句,可他那下一句却是迟迟不到。 安静中,窗外的低语声询问声议论声是那么的响亮。 五公子依旧垂眼看着几上的酒杯,他慢慢伸手,持起酒斟再慢慢地把酒倒在杯中。他的动作缓慢之极。 孙乐看出他也有点紧张,便低下头不再盯视于他。 汩汩的酒水流动声在书房中响起。 直到杯中的酒开始溢出,五公子才把酒斟放下。这一次,他没有给孙乐倒酒,而是端起杯中的酒,仰头一饮而尽! 酒水顺着他微青的下巴流向他的喉结处,一口饮尽后,五公子把酒杯重重地放在几面上。然后抬头看向孙乐,表情坚定。 他凝视着孙乐,徐徐地,一字一句地说道:"孙乐,你嫁与我如何?" 轰! 孙乐大惊! 她骇然抬头,不敢置信地对上五公子的双眼。 五公子在与她的双眸对上的时候,目光微敛,低声继续说道:"我可以以妻礼迎娶于你。" 孙乐的心砰砰地跳动起来。 这个时候,她的眼前昏花,她的脑海中在嗡嗡作响,她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在种种难以形容的激动中,孙乐感觉到了一股喜悦,但是,伴随喜悦的还有一抹茫然。 第101章孙乐的决定 孙乐慢慢的垂下眼敛,慢慢地等着自己的心跳平缓,等着自己的眼前转为清亮,脑中转为清醒。 直过了好一会,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公子的话似乎没有说完?" 五公子对着一脸平静,看不出情绪的孙乐,苦笑道:"真是什么也瞒不过孙乐。" 他沉吟了一会,徐徐地说道:"我刚才所说,并不是随便说出的。这两年来我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也一直准备这次回来便向你言明。孙乐,姬五本性清冷,与当世丈夫相比,也仁弱了些,并非良配。可姬五自料比起其他丈夫来,并不轻贱女子,特别是对着孙乐你。" 五公子说到这里,孙乐微微点头。 五公子见此嘴唇弯了弯,双眼放光地看着她,"你愿意?" 孙乐静静地对上五公子的双眼,轻声问道:"孙乐还有不解。" "说。" "公子对孙乐本无爱意,为何会起此念?再则公子娶了孙乐,将何以面对父母?何以面对世人?公子不惧天下人笑话乎?" 五公子笑了笑,说道:"孙乐才智过人,与你相处十分轻松舒服,而且令我办起诸事来都特别顺利。这两年来虽然分别了,可姬五每每念起,便感慨不已,直觉得少了什么似的。再则姬五向来不喜与女子相处,娶了你也可了却传宗接代的心事。" 孙乐听到最后一句,垂下眼敛来,这个时候,她那砰砰乱跳的心已不再激动了。 五公子没有察觉到孙乐的表情变化,径自说道:"至于面对父母世人,此事并不难办。孙乐到时自知。" 自知? 孙乐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到自己那个神秘的身世来。是了,五公子是知道自己的身世的,也许在家世而言,自己还是可以配得上他的。 五公子说到这里,双眼炯亮地看着孙乐,再次问道:"你可愿意?" 孙乐低敛着眉眼,并没有马上回答。 她知道,五公子已经给了自己最大的敬重。按照常理,不管自己的身世有多高贵,她毕竟是五公子名义上的姬妾了,而且几年前便是了。在这种情况下,五公子就算不娶自己为妻,只是坐实这个姬妾的名份,自己和世人都是无话可说。以后自己认祖归宗了,也只得承认这个事实,也只得继续当五公子的姬妾,大不了就是姬妾中地位较高的一个。 五公子见她久久不答,不由有点失望,也有点紧张,他盯向孙乐,再问道:"孙乐,你在想些什么?" 孙乐低眉敛目,静静地答道:"孙乐在想,今日公子娶了孙乐,日后公子如遇到倾心所爱,将如何是好?" 她的声音一落,五公子便是呵呵一笑。笑声中,他漫不经心地说道:"倾心所爱?这话甚是荒唐!女人有何值得丈夫倾心所爱的?孙乐你想多了。" 原来在五公子而言,他压根就不相信这个世上还有爱情的存在。更不相信会有一个女人值得他牵肠挂肚呢。 孙乐明白过来了。 五公子越想越觉得好笑,呵呵两声后,又说道:"姬五一直觉得孙乐冷静过人,没有想到也如雪姝和十八公主等女一样,相信这些东西。" 孙乐淡淡一笑。 她慢慢抬起头,静静地对上五公子那俊美惊人的脸,固执地说道:"可孙乐还是想问,今日公子如娶了孙乐,日后再遇倾心所爱,将如何自处?" 五公子对上她的双眼,诧异地发现她是真的很想知道答案,她的态度也是从所末有的认真。 他哑然失笑。 轻笑声中,五公子那清澈得如湖水星夜的双眸,荡漾着暖暖的笑意和戏谑。 他摇了摇头,很是漫不经心地笑道:"这有什么难以自处的?一并娶了就是,丈夫又不只限有一妻。" 孙乐完全明白了。 她低下头,嘴角微微向上扬起:要是二年前他说出这样的话,孙乐,你是不是会辗转反侧,难以取舍?可是,这话两年后再说,你的心终是冷了,淡了吧? 孙乐保持着嘴角上扬,浅笑的表情,轻轻地说道:"孙乐不愿!" "孙乐不愿!" 她居然说自己不愿! 五公子完全惊住了,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答案! 他错愕地抬起头,傻呼呼的,不解地盯着孙乐,想从她的脸上找到她是在开玩笑的证据。 孙乐感觉到了他的注视,也抬起头来,静静地与五公子对视。 四目相对。 五公子张了张嘴,却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他错愕的,不敢置信地瞪了孙乐好一会,才哑声说道:"你说什么?" 孙乐静静地与他对视,轻声回道:"回公子,孙乐不愿。" 五公子慢慢地伸出玉白修长的手,慢慢地按上了自己的额头。 他按着额头,皱起双眉,垂着眼敛低声说道:"你可认真?" "然。" 五公子放下按在额头上的手,抬头定定地对上孙乐的双眼,皱眉问道:"为何?" 问罢,他又加重语气地再次问道:"为何不愿?" 不等孙乐回答,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睁大眼盯着孙乐,急声问道:"你刚才说了倾心所爱,难不成,这两年里孙乐你有了相悦的男子?" 孙乐摇了摇头。 看到她摇头,五公子轻吁了一口气,可他的眉头锁得更紧了,表情更是不解了。 孙乐对上疑惑不已,实在无法明白的五公子,低敛着眉眼,静静地说道:"五公子,孙乐只是一介普通女子,公子虽然不信爱情,可孙乐却依然想试试,能不能在某一天遇到一个倾心所爱的人。" 她说到这里,缓缓的,一字一句地说道:"不管如何,孙乐现在依旧是公子的书房侍婢。" 这个饱碗可不能丢了呢。 五公子还有点傻呼呼的,显然还没有从孙乐的宣言中清醒过来。 他怔怔地坐在当地,半晌都没有说话。 直过了良久良久,五公子才是一声低叹,"也罢,此事日后再议。只是,"他低叹一声,喃喃说道,"我快十八了,哎。" 长叹了一声后,他抬头对上孙乐,摇了摇头,实在弄不清楚她的想法。 五公子又皱眉凝思了一会后,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抬头对孙乐说道:"那你可愿与我一道离开姬府?" 孙乐淡淡一笑,回道:"孙乐乃公子的书房侍婢,当然随侍左右。" 得到了她的回答,五公子点了点头。他伸左手又抚上额头,右手挥了挥,"先出去吧,我要静静。" "诺。"孙乐应罢,慢慢退出了书房。 第102章姬洛 孙乐一出书房,便对上一众诧异的好奇的目光。这些人见她与五公子一谈就是一个时辰,一个个都很是不解。这些目光中,只有那青年剑师是似笑非笑。 孙乐对上他这样的眼神,暗中恼火:这人居然在听我与五公子的谈话!他听到也就罢了,本来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可他居然还这么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我! 孙乐虽然恼火,却依然面无表情,目光平和。在不知对方性格为人的情况下,她可不想因这种小事得罪一个实力如此高深的大剑师! 双姝看到孙乐走来,连忙围了上来,好奇地问道:"孙乐,你跟公子说什么呀?怎么谈了这么久?""是呀是呀,公子对你真好,他一回来就跟聊这么久的天。" 听到左姝略带酸意的口吻,孙乐苦笑了一下。她轻声说道:"就是一些平时的事。" "我知道了,公子是不是在问这两年的情况呀?"左姝自以为是的问道,她扁了扁嘴,闷闷地说道,"公子进来这么久了,我还没有跟他说一句话呢。" 孙乐听着左姝这孩子气的抱怨,笑了笑后缓步朝外面走去。 五公子在书房呆了半个时辰才出来。他一出来,姬城主便派人来叫他了,一行人便又浩浩荡荡地赶到正院去了。 孙乐没有跟去,她表面上虽然冷静,可五公子刚才说的话,实际上给了她巨大的冲击。她需要静一静。 站在她木屋的后院处,孙乐望着那一片低矮的,她以前老是跟弱儿一起爬进爬出的围墙,暗暗想道:五公子要满十八了,过不了多久,他便会被逼着成亲了。 孙乐一想到五公子就要成亲,等到他成亲后,自己是真的想也没有权利去想了。这样一想,她的心里便有点闷,有点乱,也有点疼。 她在芳糙萋萋地糙地上走动着,不免想道:我的要求是不是真的太高了?我这次错过了他,是不是以后便会孤老终身? 孙乐想到这里,自失地摇了摇头,暗暗对自己说道:人生便如下棋,有时一步棋走错,便错了一生。不管如何,我要坚持我的所想。爱情这玩意,得到了是大幸,得不到孤老终身又何妨? 孙乐性情淡然,她虽然渴望爱情,可还真的想不出自己应该怎么跟一个男人在一起生活一辈子。 就在她在后院中转来转去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接着,阿福在外面叫道:"孙乐,孙乐!" 孙乐停下脚步,清声叫道:"在呢。" "快出来,五公子叫你过去。" 咦,这么快我就派上用场了? 孙乐快步走到了地坪中。阿福一看到她,那双鼓鼓的青蛙眼中便满是羡慕,"还是孙乐好呀,公子一回来就与你说了一个时辰的话,现在一到主院又叫我来喊你一道去。" 孙乐笑了笑,问道:"这次除了五公子外,本家没有贵客跟来?" 阿福大为诧异,他愕然地盯着孙乐,半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你还真是料事如神!本来是没有人跟过来的,哪里知道五公子前脚才回来,后脚便有一个大美人追来了。" 阿福说到这里,双眼贼亮,一脸神往地咧嘴说道:"那个美人可真是美呀!奶奶的,我阿福跟着五公子这些年来走南闯北的,可就没有见过几个这样的美人。" 他自顾自地说到这里,忽然想起孙乐对五公子似有特殊的感情,便连忙住了嘴,转头向她看来。 有美人跟来了? 孙乐有点想笑,可还真是笑不出来。 这个美人可来得真是时候呀,看来,多半身后有某些人凑合的影子了。 阿福望着孙乐,见她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来,暗中嘀咕着:这个孙乐,现在越发地看不懂了。 正在他如此想着的时候,孙乐开口了,"这美人是本家的?"她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五公子曾经说过,本家有这么一个对他有情的女子,便改口问道,"是不是五公子曾经说过的那个?" 阿福点了点头,颇有点感触地说道:"真真是女大十八变,前两年她可没有这么美。以我阿福看呀,现在的她总算可以配得上我们公子了。" 配得上五公子?那一定是个大美人了。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话,小半个时辰便转到了主院。 姬府这两年来占了不少地,也扩建了庭院,这主院更是增加了一些亭台楼阁,虽然远不及千年后的苏杭园林,却也显得精美多了。 一走入主院的范围,一阵笙乐声合在酒ròu香味中顺着风远远地飘来。 两人走过一道回廓,便看到前面的花园中十几个整整齐齐,一色长相秀丽的婢女正抱的抱盒子,提的提小篮,抬的抬着大木箱向左侧的木质小楼走去。 阿福双眼巴巴地盯着这些婢女,良久后叹道:"美人身边的婢女都是这么美呀。" 这些婢女看到孙乐和阿福两人,都是瞟了一眼便不再理会。孙乐注意到,她们对其他姬府中的下人也是如此态度,看起来颇有几分高傲。 不一会,两人来到'和园'中,和园笙乐飘飞,人声阵阵,笑声不断,外面是如穿花一样奉着食盒,提着酒壶的侍婢佣仆。 阿福带着孙乐来到和园的第一间厢房外,对着孙乐轻声说道:"五公子就在里面呢。除了他之外,还有城主大人和三公子,还有那个大美人。你现在进去吧。" "诺。" 孙乐应了,提步上了楼梯。这厢房不大,只可以容纳二三十人,孙乐一跨入厢房中,厢房中便是一暗,坐在塌几上的四人便都转过头向她看来。 孙乐一进去,便感觉到眼前一亮,一个极美的少女吸引了她的注意。 这个少女坐在五公子的右侧塌几上,约十六七岁,瓜子脸,大眼睛,樱桃小嘴,皮肤白嫩中透着红晕,水灵得仿佛可以掐如水来。 少女是骨小多ròu的类型,眉目如画,美得十分温雅而干净,她坐在同样如玉般纯净的五公子身边,便宛如一对金童玉女,十分的相配。 就在孙乐看向那少女的时候,几人也看向她。见到是孙乐,姬城主和三公子看了一眼便不再理会。倒是坐在五公子对面的那个美人好奇地向她打量着。 她一直看着孙乐,直到她低头悄无声息地走到五公子身后,在那青年剑师的后侧站好,她才眨了眨大眼睛,温柔地说道:"五哥,她可是孙乐?" 姬五公子自是看到孙乐进来了,他点了点头,回道:"不错。" 美人水汪汪的大眼睛中盛满了好奇,她盯着孙乐又看了几眼后,冲着她温柔地笑道:"孙乐,我曾听五哥提起过你呢,他说你聪明不凡,相处起来很令人放松呢。" 孙乐微微一福,低眉敛目地回道:"实是过奖了。" 美人还是盯着她,仿佛眼前的孙乐很值得她探究一样。她摇了摇头,笑道:"否。五哥为人我是深知,他从来不轻易赞人。既然他如此说你,你必有过人之处。" 孙乐依旧低敛眉眼,轻声回道:"不敢。" 美人见孙乐不喜多话,冲着她展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后,终于移开了目光。 孙乐看向五公子,只见他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是喜是怒。 怪了。 孙乐不相信五公子在女子面前还能如此冷静,便又向他仔细看去。 果然,他额侧有一滴小小的汗珠在阳光下发着光! 看来他还是紧张呀。 没有想到事别两年,五公子还是那个五公子,一时之间,孙乐有点想笑了。 姬城主一脸满意地看着眼前一对金童玉女,他轻咳了一声,在引得众人注意后向那美人问道:"洛儿,这一次你来,你父亲可有示意?" 姬城主这话是慢慢说来,而且语调很重。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五公子低头饮了一口酒,而那美人洛儿则是晕生双颊。她含羞带怯地看向五公子,见他俊脸上表情淡淡的,丝毫看不到欢喜处,不由脸上一黯。 孙乐见到这个情景,已经明白了五公子特意令阿福找来自己的原因了。他是不知如何面对这种状况,希望自己有法子解围呢。 姬城主也看到了五公子的冷淡,他皱起眉头,徐徐地说道:"五子,你今年将满十八了!" 这句话语气有点重,城主的不满之情溢于言表。 五公子垂下眼敛,静静地说道:"孩子知道。" 他的语气有点不耐烦,显然是不想大家再在这个话题上多说。 姬城主大为不满,他手一挥,正准备喝令过去,洛儿连忙轻声笑道:"阿叔,洛儿远途而来,还没有好好地看一看呢。" 她的声音娇软,状似撒娇。 姬城主看向她,见她那美丽之极的小脸上隐隐有着不安,便把准备当场强行要求五公子答应婚事的想法收了回去,一脸慈祥地笑道:"然,都忘记洛儿累着了。" 姬城主缓缓站起身来,冲着五公子喝道:"五子,好好招待洛儿罢。"他转身大步离开。三公子走在后面,朝洛儿和五公子扫了一眼后,大步跟上。 姬城主一走,五公子似乎并没有感觉到放松,他看了一眼那正温柔期待地望着自己的美人洛儿,伸手揉搓了一下眉心,一脸疲惫之状。 洛儿看到五公子这个模样,目光如水地看着他,轻声说道:"五哥可是累了?今日天色已晚,明日五哥再带洛儿看看罢。" 说罢,她盈盈一福,温柔地说道:"洛儿告退了。" 说罢,洛儿转身退去。 五公子上前一步,送着洛儿出了院子后。转身便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他大步走在前面,孙乐小步跟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一直都没有说话。 一直来到五公子所住的院落前,五公子才停下脚步,他转头看向孙乐,徐徐地说道:"孙乐,我今天说的话,还望你能细思。" 说罢,他大步跨入拱门,消失在孙乐的眼前。 孙乐望着他消失的背影,呆了一阵后,转身离开。 第103章三姬的请求 随着五公子回府,姬府变得热闹起来。当天晚上的笙乐声,一直响彻通宵。 到了第二天,五公子的院落里已变得热闹之极,原来,那些各国诸侯赐给他们剑客,已被姬城主一并安排到了他的院落里了,虽然五公子一再拒绝,可姬城主仍然觉得这样才够排场。 而姬洛,也就是那个美人,每一次五公子令孙乐前去,总是可以看到她在场。 随着五公子回府的消息传出,左近的贵人纷纷登门拜访,连西院的女人也是一再出现在五公子的院落附近,千方百计想与他见上一面。 第三天清晨,孙乐正在后院里练习太极拳。一阵脚步声轻轻地传来,这脚步声碎而小,显然是女子的脚步。 孙乐慢慢收势,转头看向声音传来处。不一会,一个脑袋伸了出来,三姬那温婉熟悉的脸孔出现在孙乐面前。 三姬刚一露头,便对上孙乐的双眼。她不由脸孔一红,连忙低下头走到她面前。 她的双手放在身侧,动作有点僵硬,显得十分不自在。孙乐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居然如此紧张,如此惶恐不安,不由心神一阵恍惚,二年前,她在这府中时,可是受尽了奚落,看尽了白眼。这三姬虽然没正面的嘲讽刺激过她,却也是那些冷眼看戏,从无好脸色相待的众人中一个。 只不过二年,便一切都来了一个天翻地覆的转变。看着这样的三姬,孙乐真有一种沧海桑田的感觉。 三姬双手紧紧地靠在裙侧,手指僵硬。她小步走到孙乐面前,鼓起勇气抬起头看向她,挤出一个笑容来说道:"孙乐,你又这么早起来练舞呀?" 孙乐嘴角向上微扬,轻声说道:"三姬姐姐可是有事找孙乐?何不直言?" 三姬脸一红。 她抬起眼敛,小心地打量着孙乐,见她无喜无怒,实在从表面上看不出情绪来。 她咬了咬唇,犹豫了半晌后,终于讷讷地说道:"是,是这样,孙乐你与五公子关系很好。那个,能不能跟他说一下?让他到西院来坐坐?" 居然是要自己拉皮条。 孙乐暗暗好笑。 她知道,这些西院的女人自从五公子回家后,一个个都激动不已,满面春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平素有事没事,她们是找尽理由朝五公子的院落里跑。可她们在发现五公子的院落变得防范森严,轻易不得进入后,此时便又把目光放到了自己的身上。 三姬见孙乐迟迟不回答,又急急地说道:"那,如果公子不愿意到西院来。孙乐你能不能,能不能跟他提一提我?" 最后一句,她的声音有点小,却也更坚决。看来,这句话才是重点了。 孙乐抬头看向眼巴巴地瞅着自己,一脸期待和希翼的三姬,忽然心中一酸:这些女人,如果五公子一辈子不理会她们,那她们是不是会终老于此地?直守到白发时还有渴望那个身影经过自己的屋前? 她这时已经知道,这西院的女人,大多是一些别人赠送来,却又命运多歼的可怜女子。五公子当时收下她们,一方面是无法拒绝,别一方面也是可怜这些女人,于是赏赐她们一个安身之所。 其实,就算到了现在,如果她们要走,或者想要许人,只需要跟五公子说上一句,五公子是毫不犹豫的会答应的。可这些女人也不知是舍不得目前安稳的生活,还是舍不得五公子。一个个都从来不求离去。纵使五公子问过她们几次,也没有两个想要离去。 她们明知道五公子不会接受自己,却还是抱着那一线希望,在安稳平静的生活中,渴望能站到他的身边。 三姬紧张地看着孙乐,见到她久久都不说话,不由更是惶然。她眨巴着眼,眼中的希翼和害怕拒绝是如此明显,直让孙乐心中一软。 她长叹一声,低声说道:"也罢,我替你说一说吧。"说到这里,孙乐暗暗想道:其实,说了也是白说呀。 三姬大喜,双眼一亮,笑逐颜开地看着孙乐。她连忙一福,快活地说道:"谢谢孙乐,谢谢孙乐。孙乐,三姬姐姐早就知道你心善,从你进门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好姑娘呢。" 三姬连迭声的恭维着,孙乐淡淡一笑,拉开架式又练习起太极拳来。 孙乐这是驱客了。 三姬连忙道了一声别,容光焕发地转身离去。 孙乐没有想到,自己这随口一答应,带来的是无尽的麻烦。接下来的两天,每天都有几批来找她聊天,或找她哭诉的姬妾。而孙乐把三姬的事跟五公子一说后,却被他盯了好一阵,半晌才挤出一句,"孙乐,你明知我根本不愿,为何还要提起此事?难不成你担心我十八岁时娶不到女人?" 孙乐顿时一噎,当下她挤出一个笑容,狼狈地退了回来。 当孙乐把五公子的回答告诉三姬时,三姬是放声大哭。那惊天动地的嚎哭声,和三姬那愤恨指责的眼神让孙乐一刻钟也呆不下去,实在难受之极,她连忙像逃命一样地溜回自己的屋子后,便再也不理会任何西院女人的哭求。 虽然不理会,可每天进进出出,面对着这些怨妇渴望而指责的目光时,孙乐已是一分钟也呆不下去了,她还是生平第一次这么渴望五公子起程。 其实也用不着孙乐着急,五公子本来不喜这些应酬交际,而姬城主出于某种考量,总是动不动就叫他前去宴客。如此过了七天,五公子已忍无可忍,于是他通知孙乐,说是准备起程了。也不知他与姬城主说了什么话,姬城主很慡快地便让他动身了。 五公子这次出发的队伍,马车只有四辆,其中三辆是姬洛的。 而骑驴的队伍却拉得老长,五十个各国王侯赐于的剑客,再加上那个青年大剑师,一行人浩浩荡荡中别有一番冷煞之气。 离开这一天,孙乐是悄悄溜出来的,她有点害怕看到西院众女那凄凉悲伤的眼神。 第104章前往临淄 五公子的马车中,坐着他和孙乐,阿福还有双姝。五公子带上双姝,是准备把她们亲自送到她们的夫家那里去,也就是燕四那里。当然,要见燕四无须特意赶到燕国去,燕四已来到了路上,会与五公子在路上相会。 双姝自从知道自己会嫁给燕四后,心中稍定。燕四长相不错,个性豪慡,再重要的是,他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是五公子最信得过的好友。终身托付于这种人,比托给陌生人强上百倍。 车队缓缓前进,五公子的马车与姬洛的马车是并驾而行的,两车的车帘都拉开了,孙乐不时看到姬洛向这边看来。每每对上孙乐的目光时,姬洛都会温柔地一笑,显得十分友好。 孙乐透过车帘,望着前面的漫漫黄尘古道,恍惚地想道:没有想到一转眼已来了三年多了,要不是以前的记忆实在深刻,都会以为前尘往事是梦一场。 正当孙乐胡思乱想的时候,五公子在一旁说道:"孙乐,前赵王后可还记得?她在一年半前费尽周折,令她的家人找到了我,奉上百金求我再助她一把,再扶她上王后之位呢。" 还有这样的事? 孙乐诧异地回过头来,轻笑道:"既已下位,又怎可再上?她也太天真了些。" 五公子点了点头,低叹道:"然。此女实愚,也实可怜。" 一旁的右姝轻叫道:"嘻嘻,她不是说过吗?就算没有公子出手,她也可以坐上王后之位,怎地还要来求公子了?" 阿福在一旁哼道:"这是她活该!一得意便嚣张不可一世,失意时才知道低头,有今日也是她活该!" 五公子看向孙乐,徐徐地说道:"她的家人找到我说,其中五十金,是给孙乐的。" 五十金?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呀。不仅不小,还数目巨大!它相当于孙乐前世的五百万还要多,按购买力来论,足可以抵得过一千万。 阿福和双姝听到这赶里,不由心突突地跳了起来,看向孙乐的眼神也充满了羡慕。 孙乐淡淡一笑,她对上五公子的目光,轻声说道:"公子可有代孙乐回绝?" 五公子闻言哈哈一笑,他笑得极为清朗,也极为欢畅,笑声中,五公子低吟道:"孙乐毕竟是孙乐,这区区五十金哪里会让你心动?不错,我当时就回绝了,金也没有收下。" 五公子这话一出,双姝和阿福都是大为可惜。 只是孙乐平静如故,她低眉敛目,暗暗地想道:那五十金可不是易与之物。先别说赵王后这人翻脸无情,真上位了末必没有后手,就是几位王子的报复手段,小小的孙乐也吃不消。 五公子一脸欣赏地看着孙乐,嘴角轻扬。 他刚才的笑声,清亮之极,引得姬洛不时向这边看来。随着两辆马车靠近,姬洛笑道:"五哥,何事如此欢快?" 五公子看向姬洛,淡笑道:"小事耳。" 姬洛的笑容有点黯,她抿着唇,慢慢地缩头回了马车中。 她目光呆呆地望着前方,喃喃说道:"为何一个如此平凡的丫头可让你记挂两年之久?面对她时还如此温柔?五哥,我永远不知道要如何做才能让你认真地看我一眼。" 姬洛的马车中,坐着她的四个贴身侍婢。那坐在她对面的十八九岁的秀丽少女转头朝孙乐看了一眼,对着姬洛说道:"不过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姬侍,姑娘如果愿意,我就取下她的人头来博姑娘一笑。" 姬洛一怔,抬头看向那少女,没有回答。 这时,另一个少女说道:"那姬侍是小事,主要是五公子喜好难料,姑娘是不知如何行事,才能让他注目。" 秀丽少女嘴唇扁了扁,"这有何难?他不是至今都末成婚吗?长老和姬城主先行订下婚约便是。" 姬洛的马车中低语声不断,马车依然平稳地向前驶去。 这时孙乐已经知道,这一次去的是齐都城临淄,同时,她也得知齐王在临淄建了一座稷下宫,遍请天下贤士名流,并待遇极其优厚,五公子也是被邀之人。 对于孙乐和双姝等人来说,他们都好奇五公子这两年是怎么过来的。可双姝和阿福连问了几次,五公子却是只字不说,这引得众人越发的好奇。 五公子与燕四相会的地方,便是在临淄。不止是他,随着齐王大修稷下宫,遍请天下贤士名流,现在的临淄已成了天下贤士聚会之地,热闹非凡,连五公子说起之际,语气中也颇有向往。 姬府到齐都并不远,快马也就是一二天的路程,至于坐马车,也只有四五天而已。 这一路,尽是一些险山峻岭,孙乐有几次看到两旁的山头上有人鬼崇地看来,不过这些人看归看,却一直没有动静。 要知道,他们这一行人剑客如此之多,马车又少,一看就知道是属于油水不足的那型。而且这些剑客井井有条,气势不凡,令得那些人根本不敢动。 令孙乐惊叹的是,不过两年没有出门,这天下便多了这么多的盗贼。 车队转过一处山坳后,驶入了一条十分宽大的官道中。这官道可容五辆马车并行,两旁都是开阔的平原地带,走过这一段平原,便正式进入临淄了,离城池也不过半日路程。 孙乐看到,众剑客明显地放松了些许,那握在剑鞘上的手也移开了。 在官道中走了四十里后,一阵"叮叮咚咚"地声音传来,众人转头一看,只见三辆马车从左后侧的一条岔道上驶了过来。 这些马车全部用黑漆漆上,马车的前面两侧各挂着一串铃铛,随着马车的驶动,那铃铛不断的摇晃,传出悦耳的声音来。 孙乐等人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当车队再驶出十来里的时候,右侧岔道驶来了一辆牛车。那牛车上坐着一个头戴高冠,摇头晃脑地翻看着竹简的瘦高个子男人,牛车的后半部是堆得老高的竹简。 这时已接近临淄,官道上行人越来越多,牛车和马车也越来越多。 第105章骑驴的野客 孙乐等人的车辆一直都是掀开车帘一路前行,驶到临淄仅离二十里远时,路上的行人更是时数不胜数了。如这时刻,一个身穿身穿麻衣,头戴贤士高冠的青年便张大嘴,傻呼呼地看着马车中的姬洛,一脸的目眩神迷。 在那青年身边,是一个十七八岁的俊秀少年,那少年则明显比他的同伴镇定他了,他看着姬洛虽然呆了呆,还是很快便移开了目光,不过他的目光刚一移开,便对上了五公子,这一下,少年又给呆住了。 在一众呆若木鸡的行人中,马车飞快的驶过,把他们远远地抛在身后,只留下漫天的烟尘。 来到临淄城外时,一阵清歌声从前面传来,"从来留名者,都是读书人。"歌声中,一头小小的青驴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让五公子等人吃惊的是,那个坐在驴背上的戴着竹冠的贤士,却是倒骑着驴。 这人一边倒骑驴,一边旁若无人地看着手中的竹简。 五公子等人的马车,在飞快地驶过那人时,那人眼角一扫,一眼瞅到了双姝,顿时整个人都呆了傻了,半天都张着大嘴一动不动地望着双姝的方向,直到马车冲出了老远,孙乐才听到那人高歌道:"有美人兮,手若柔荑,有双美人兮,顾盼难及……" 双姝自是知道那人为自己而唱,顿时笑意盈盈,可那人唱着什么'有双美人兮,顾盼难及'又令得她们哭笑不得了。这人居然唱什么'遇到了一对美人,我的眼睛看不过来'这种浑话。这,这实在是太浑了。 五公子瞅向那个二十七八岁的清瘦汉子,笑道:"这人倒是个妙人。" 不止是五公子在笑,剑客中有也有几人在盯着那倒骑驴的男子发笑。 笑声中,随着行人越来越多,车队已经越驶越慢。 就在众人盯着远远地出现在视野中的临淄城池出神时,忽然间,又一个骑驴的青年悠悠然地来到了他们的马车旁。挤入了姬洛与五公子的马车当中。 这青年约摸二十三四岁,容长脸,长得倒也清秀,只是一对吊稍眉给他添了一晦气和难言的古怪。 那青年走在两匹马车当中,也不顾四周森森射来的众剑客的目光,自顾自地对着姬洛猛瞅。 他瞅了一会姬洛,又瞅了一会五公子。他瞅得十分认真,那目光,令得姬洛小脸晕红,五公子眉峰暗皱。 就在五公子险些发怒的时候,那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慨然叹道:"苍天不仁呀!处处可见如玉美人,偏把我生成顽石呀!" 这声长叹一出,五公子郁怒的脸色马上一呆,双眼有点发晕了。 而姬洛已经笑出声来了。 不止是她,连孙乐等人都是一阵轻笑声。 那人听到孙乐等人的笑声,再次向众人瞅来。这一次,他瞅了姬洛和五公子后,不知怎么地,目光一扫扫到了孙乐。 可能是孙乐眼中的盈盈笑意让他留了意,也可能是他直觉到孙乐与众不同。这青年居然双手一叉,直愣愣地对孙乐说道:"姑娘,当美玉旁的沙石,明珠旁的鱼眼,感觉不怎么好吧?" 这下轮到孙乐眼睛直了。 就在她傻了晕了的时候,姬洛等女的轻笑声顺着风清脆地传来。孙乐微一抬头,便对上了姬洛身后众侍婢那嘲笑的眼神。至于姬洛本人,她正好低头浅笑,孙乐不曾注意到她的神态。 孙乐转过眼,见那青年还在愣愣地等着自己的回答,不由晒然笑道:"人为美玉,我亦美玉,人为明珠,我亦明珠。公堂堂丈夫,何自轻至此?" 她是说:别人是美玉,那我也是美玉,别人是明珠,那我也是明珠,你一个堂堂男子汉,怎么这点自信也没有? 孙乐的这个回答,显然大大的出乎那青年的意料之外。当然,意外的不止是他,还有姬洛也呆了,那青年大剑师也回过头来向孙乐看来。 骑驴青年呆了呆后,他朝着孙乐上下打量了几眼,忽然哈哈一笑,大笑声中,他冲着孙乐一叉手,朗声道:"我乃秦地知木,行年二十有二,先妻已过逝,家有一儿一女,姑娘可有良人?我愿求之!" 这人,这人居然当众向孙乐求起亲来了!而且他求亲的姑娘还真是其貌不扬! 这一种热闹可不常见,一时之间,行走在前后左右的众人都向这边看来,那姬洛和青年大剑师则是似笑非笑地盯着孙乐,等着她的反应。 孙乐也是一怔,她还真的没有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当下,她浅浅一笑,转眼看向五公子,在五公子微微有点不快的表情中,清声问道:"公子,有人相中孙乐,如何是好?" 五公子抬眼瞟了她一眼,转头盯向那青年,淡淡地说道:"我便是她的良人!" 啊? 五公子的这个答案,显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一时之间,大家齐刷刷地向他看来,连阿福和双姝都是一脸错愕,傻呼呼地看一眼孙乐,又看一眼五公子,再看一眼孙乐。阿福嘴唇动了动,喃喃自语道:"这是何时发生的事?" 双姝也是面面相觑,左姝向姐姐不满地抱怨道:"公子厚此薄彼!" 左姝这话说得挺有点奇怪,一时之间,阿福和孙乐又齐刷刷地向她看去。 姬洛则是脸色微白,她不敢置信地盯着五公子和孙乐。 盯着孙乐两人的不止是姬洛,那骑驴青年亦是如此。他看了一眼五公子,又看了一眼孙乐,再看一眼五公子,忽然抬起头,定定地盯着孙乐,一脸严肃地说道:"姑娘,你这良人如同璧玉,华美无双,你呆在他的身边,岂不是如同污泥伴着莲花?姑娘看似聪明,怎地如此没有自知之明?撼哉!撼哉!" 这骑驴青年一边摇头晃脑,一边感慨连连,他也不管孙乐瞪来的眼神,径直说个不停。 这时,又是一阵轻笑声传来。 孙乐听这人喃喃不休,说个没停,心中有点着恼,不由恨恨地想道:我一个年轻姑娘家,就算现在还不美,可也别把我比作污泥呀!我现在都是污泥,那两年前的我呢?这人真是不会说话,真是可恼可恨! 她听得周围的笑声是越来越大,不由火更大了。当下,她声音一提,清声喝道:"驭夫,驶快些!" "诺!" 驭夫得令,连连挥动马鞭,终于三不两下便把那青年给甩得远远的了。孙乐一声喝出后,便连忙低下头来,她可知道现在众人都是什么眼神,哪里敢抬头? 孙乐这个反应,倒是令得五公子一乐。他轻笑出声,伸手扯下了车帘。 随着马车内一暗,众人的目光终于被车帘给挡住了,而孙乐也终于抬起了头。 双姝显然对孙乐还有点不满,左姝扁了扁嘴,悄悄地看了一眼五公子后,冲着孙乐问道:"孙乐,公子怎么说他就是你的良人?" 这问话有点咄咄逼人。 阿福也讶异地看着孙乐,等着她的反应。 孙乐看了一眼靠着马车壁,闭目养神,一言不发的五公子,暗暗想道:话是他说的,一个个盯着我做甚? 不过这句话她并没有说出来。 她也没有向双姝和阿福解释的必要,因此孙乐低下头,静静地看着车板,并没有回答。 她不愿意回答,三人也没的法子。一时之间,马车内恢复了平静。 安静而不疾不缓的前行了一会后,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同时,一个大喝声从前面传来,"所有的行人和车辆一一排好,接受检查!" 终于到了临淄城门了。 孙乐和阿福同时把马车帘拉开,探头向外看去。 高达三丈,巨石叠成的城墙下,足可以容纳三辆马车同行的城门两侧,各站了二十几个卫士。这些卫士手持长枪,正在盘查着来往的行人。 五公子看到这情形,不由奇道:"出了何事?居然要查路人?" 与五公子一样诧异的显然大有人在,不时可以听到有人问道:"出了何事?""不知。""听说是侯府被盗。" "被盗何物?" "这可不知了。" 乱七八糟的议论声中,行人和车辆排成一排,慢慢向前驶去。 五公子皱起眉头,低声说道:"齐侯在想什么?在天下贤士名流前来之际,他却为被盗这等小事弄得风声鹤唳?"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话。 那些卫士所谓的检查,便是拿着手中不知所谓的画像对着众人照了照,见不是就放人。孙乐瞅了一眼,那画像上画着一张四方四正的脸型,四方四正的五官,除了可以看出是个男子外,再也看不出其他的来,还当真抽象得很。 临淄城很大,比起邯郸城来要大得多。齐国因为靠近海边,一直以来物产十分丰富,光是靠着海盐便可以获得大量钱财,因此国家也很富饶。不过也是因为靠近海边,天下间的贤士都不喜欢到这偏远之地来。要不是这次齐侯扩大稷下宫,并提出排名论辈的cao作方式激起了天下有识之士争强好胜的心思,这个时候的临淄城根本不会如此热闹。 姬府在临淄城也有居处,当下车队便径直驶向北街的姬府别院中。 第106章与燕四会面 孙乐还是第一次到临淄来,她静静地四下打量着。 临淄城的街道很宽,可容四辆马车并行,加上行人也没有邯郸的多,一路上众马车直通无阻,孙乐还没有看清什么,马车便已驶进了姬府别院。 姬府别院当初建立时,只是方便姬城主等人时不时的上临淄述事。因此别院并不大,加起来也就是二十座木屋的样子。 阿福一下马车,便忙着分派那些剑客和姬洛等人的住处。 至于五公子自然是住进了最大的一间木屋,他大步向前走了几下,突然脚步一停,转头看向孙乐,"怎么不走了?" 孙乐连忙跟上两步,在她的身边,双姝也跟了上来。 这一次,五公子是连贴身侍婢也没有带,因此双姝在这段期间肯定是兼任侍婢之职。至于孙乐,按道理她也可以分到一个居处的,可就是因为五公子在路上说了那么一句'我便是她的良人',使得阿福想了想后,便不再安排她的居处。因为她作为五公子的姬妾,自然是五公子住哪她就住哪了。 别院中侍婢佣仆一应俱全,众人一住进去便到了用餐时间。 孙乐用过两碗小米粥后,便走进了五公子指给她的两间小房子里,就在房中练习起太极拳来。 练太极拳时,时间总是过得飞快,转眼间便天便黑了。渐渐的,外面的火把络绎燃起,同时,一阵阵酒香也开始飘来。 酒香中,还混合着编钟悠扬的乐声和琴声。孙乐清洗了一下,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走出房门时,只见五公子的会客厢房中笑声一阵,侍婢穿流不息。 孙乐还没有走近,便听到厢房中传来燕四朗朗的大笑声,"好你个小五,居然不声不响就把洛妹子也拐来了。洛妹子可是我姬族第一美人,不对,是越地第一美人,你小子就不怕那些吃醋的汉子砍了你的脑袋?" 孙乐听到这里,暗暗忖道:原来,姬洛是越女!那这么说来,姬族本家也是在越国境内了? 燕四说到这里,便是一阵哈哈大笑。他的大笑声中,姬洛带着羞涩的叫道传出,"燕四哥,你再胡说我就不理你了。" "然,然,我不胡说,我不胡说。哈哈哈哈。"燕四又是一阵大笑。 听着燕四慡朗的笑声,孙乐忽然想起前一次总是与他一起进出的赢十三,暗暗忖道:也不知赢十三会不会在? 她这时已走到了厢房外,当她出现在厢房门口时,厢房中灯火通明,几人正交谈甚欢,也没有注意到她的进来。 孙乐低下头,悄无声息地走到五公子身后侧跪坐下。她刚坐下,便感觉到有人灼灼地盯视着自己,孙乐头一抬,对上了姬洛那温柔含笑的双眸。 坐在对面的只有燕四一人,此时,双姝已经一左一右的跪坐到了燕四的身侧。孙乐没有想到,只这么一会功夫,五公子便把双姝交给燕四了,她还以为会有什么仪式呢。 想到仪式,孙乐不由苦笑起来:双姝本来便是本家的人作为礼物送给五公子的,此时五公子把她们转送给一个可靠的男人,也算是对她们的万般照顾了,至于婚娶,除非娶妻,哪一个姬妾进门还有什么仪式?她自己当初到五公子这里来时,便只是坐着牛车,胸襟前配带了一朵牵牛花。 燕四没有注意到孙乐的到来,也压根就不记得,现在跪坐在五公子身后的长相平庸的少女,会是两年前那个有急智的丑陋稚女。 他在仰头喝下一大斟酒后,对着五公子笑道:"小五,你可知道这次稷下宫扩建为何吸引了天下人观礼?" 五公子听他这么一说,还真有点不明白了,当下抬眸问道:"为何?" 燕四拊掌一笑,乐呵呵地说道:"那是因为,天下三大家中的苏姬应邀来到临淄。" 五公子挑眉看着他,一脸不以为然,"你以为天下丈夫皆如你般好色乎?" 燕四嘿嘿两声,身子向前倾了倾,凑到五公子面前低声说道:"苏姬还是其次,这一次苏姬是与天下扬名的雉才女一道前来。你想想,天下秀色这里占了三分,有哪一个丈夫能不为之心动?" 燕四说到这里,像是想到了什么,冲着五公子挤眉弄眼地说道:"啊,我忘记了,我五弟可是一个坐怀不乱的奇男子。" 他说到这里,转头对着笑得勉强地姬洛说道:"洛妹子,你可知道这小子在邯郸时,可是出了名的情种。天下人都知道,他的心中因为有了你这个倾城倾国的情妹妹,所以对任何女人都不假词色呢。" 燕四这话一说,姬洛马上笑逐颜开,她一双妙目盈盈地看向五公子,可是在对上他那清冷的面容时,她的笑容便慢慢淡去。 姬洛的眼中添了一抹愁容,她瞟了一眼安静无声地跪坐着的孙乐,轻笑道:"燕四哥的话,洛儿听过。听五哥说,这话并不是他说的,而是孙乐说的。孙乐,对否?" 孙乐闻言苦笑了一下,她低眉敛目,轻声答道:"然。" 姬洛目光如水,她笑盈盈地看着孙乐,说道:"却不知孙乐那话从何而来?"她瞟了一下五公子,低低地说道:"洛以为,此并非五哥原意。" 孙乐暗暗叫苦:给算起旧帐来了。 她当时说那话时,一是解围,二是想替五公子谋得众贵女的好感,三则是让姬洛听到那句话后,会芳心暗喜,以助五公子谋取继承人之位。可她哪里知道世事多变,当时算得好好的居然成了这个样子。 燕四这时转头看向孙乐,一脸愕然,就在姬洛盯着孙乐,等着她的回答时,燕四突然怪叫一声,大呼道:"天,你是当年那个丑陋稚女?你居然一点也不丑了,当真,当真意想不到。" 五公子一旁瞪了燕四一眼,说道:"有何大惊小怪的?女大十八变,这是情理当中的事。" 燕四嘿嘿一笑,他伸手搔着自己的头皮,双眼还盯在孙乐脸上身上,一边看一边连连摇头,一脸的不敢置信。 对于孙乐,他是印象很深,因为他的好朋友,心怀天下的赢十三居然十分看得这个小姑娘。虽然他一直不以为然,可他也相信赢十三的眼光,既然这个孙乐入了他的眼,那就必有过人之处。 被燕四这一打断,姬洛的问话便不了了之。姬洛也只好收回目光,含笑而坐。 接下来,燕四滔滔不绝便是一通乱扯,从他的言谈中可以知道,现在的临淄城当真是出奇的热闹,几乎是世人聚目的中心,无数人纷涌而至,现在仅是一个开始。 这两年,五公子并没有怎么在世间行走,他虽然没有出现,不过他的'五德终始说'在有心人的cao作下,还是越来越响,越来越引得世人注目。这一次五公子受请邀稷下宫算是他二年来的第一次正式复出,意义非凡寻常。 孙乐跪坐在五公子身后,除了姬洛时不时地朝她看上一眼后,她几乎是一个隐形人。 虽然姬洛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总是盯着她,孙乐也毫不在意。她早就饿了,便拿起几上的羊ròu,配着小米粥慢慢地吃了起来。这几上摆放的食品不少,除了这两样还有两种酒水,几碟糕点。孙乐静静地吃着,一脸的怡然自得。 姬洛望着平静如水的孙乐,目光越发的复杂起来。 而这一边,五公子和燕四久别重逢,这话是说得津津有味,滔滔不绝,燕四时不时的哈哈大笑一阵,五公子也时不时的低笑两声,一通谈话直到夜幕已深才结束。 第二天,孙乐照样起了一个大早,照样在淡淡晨曦中练习了一个半时辰的太极拳。 当她清洗好,收拾妥当时,五公子早已被燕四扯出去玩耍了。 孙乐只好返回,她有点犹豫,不知呆在房中继续练习一下太极拳,还是到临淄城上逛荡去。之所以犹豫,是因为她这阵子太极拳进步极大,让她有点着迷,可她又初来贵地,有点好奇。她一边走一边寻思,当来到院子外的花园中时,远远地看到姬洛和四个侍婢向她这个方向走来。 看到她们走近,孙乐想起姬洛那总是打量着自己的目光,便有点想避开了。当下她身子一闪,闪入了一旁的树林中,藏身于两棵高大的榕树之后。 脚步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不一会,姬洛五人越过她藏身的位置,进入了五公子的院落。孙乐远远地听得姬洛温柔地声音传来,"五哥在否?" "回姑娘,公子大早已与燕四公子出门了。" "哦。"姬洛的声音显得有点失望。过了一会,她清柔地声音再次传出,"孙乐可在?" 孙乐听到这里,苦笑了一下:果然问起自己来了。 "孙乐刚才还在呢。" "这样啊?那我稍等一会吧。" 还要稍等? 孙乐有点晕,当下蹑手蹑脚地向顺过树林中的小道,向着外面走去。 不一会功夫,她便来到了大门口。 第107章楚弱王 孙乐保持着前世的习惯,出不出门都习惯性的在怀中放了一些银子。这一次也是这样,她早把以前五公子赏的十金拿出一碇,换成刀币和银子。现在她的袖口中便揣着这些。 临淄很大,而且因为齐人有钱,街道两旁的木房石屋都建得高大威武,有半数是二层。 一身麻衣糙鞋,其貌不扬的孙乐两年后再次踏上这种繁华所在,心中很是放松。因为她一路走来,居然没有人向她瞧上一眼! 终于,终于不再丑得刺人的眼了! 孙乐心中十分高兴,她以前在邯郸城时,一露脸不说是万众著目,至少也是百人侧目。现在好了,她仿佛是个隐形人,既不会吓倒任何人,同时连最好色的登徒子也不会向她瞟上那么一眼。 虽然,连登徒子也不屑瞟上那么一眼,好象不是很光彩的事,更不值得她骄傲得意。可孙乐还是感觉到无比兴奋。 她双眼发亮,轻轻地吐出胸口的一口浊气,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忍不住笑意盈盈。 临淄城没有诸子台,只有一个刚扩建成,已经引得天下人侧目的稷下宫。不过稷下宫离正街很有段距离,用马车也得走上三个时辰,如她这样步行是根本走不到,所以她也没有想到要去看看。 随着各地贤士的涌进,现在临淄城中最多的是一些戴着竹冠的贤士。这世间物质匮乏,就算是普通的有钱人,一年能饱餐一顿ròu食便已是很了不起了。因此这些读书人所戴的冠,大多为竹子做成。偶然可以看到戴以玉冠的,那不是大富便是权贵子弟了。 孙乐走了一会,感觉到有点饿了,便举步向前面百米处,飘拂的蜀缎上写着'食'字的酒楼。 酒楼共有两层,第一层大厅中,已坐了十数个竹冠贤士。这些从各地赶来,风尘仆仆的贤士,正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南腔北调地扯着。 孙乐信步走到一处角落里的塌上跪坐下,向伙计要了一份面饼,一小壶酒,一碟豆糕后便慢慢地吃将起来。 她吃得很慢,很秀气,一边吃一边不时地打量着周围的众人。 正在这时,一个青年大步走了进来,这青年二十来岁,长得黝黑而结实,一双眼睛贼亮,十分精干的模样。 这青年一进来,店中有几人同时向他招呼:"知百事,你小子来了?" "啊哈,终于等到你小子了,快说说,现在又有什么有趣的事发生了" "知哥,你这一个月没来,我们都闷着慌呢。" 接三连四的招呼声中,青年露出雪白的牙齿,连连叉手说道:"多谢诸位掂记。" 他来到孙乐前的一桌时,一个三十来岁的贤士递过酒壶塞到了知百事的手中。知百事大乐,呵呵一阵笑后,提起那酒壶仰起头便是痛饮。 浑黄的酒水汩汩地注入他的咽喉当中,知百事直如长鲸饮水,转眼那一壶酒便见了底。 把空酒壶朝桌上一放,知百事叉手朗笑道:"多谢诸位盛情。" 说到这里,他清咳了一声。 众人看到他清咳,知道他有话要说,一时间,十数人都停止了说话,十数双眼睛同时向他看去。 知百事清咳一声后,朗声说道:"诸位还别说,最近确实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惊天动地的大事? 众人面面相觑,齐刷刷地提起了兴致,一个个都向知百事看去,一楼大堂变得鸦雀无声。 孙乐见到众人如此慎重,知道这知百事所言肯定有几分可信度,当下也转过头,好奇地看向他,等着他说下去。 知百事双眼扫过众人,忽然声音稍低,转动着灵活的眼睛问道:"诸位可知楚地否?" 楚地?这里的人都是识字的贤士,怎么可能连个地名也不知道?众人都没有接口,等着他的下文。 知百事嘿嘿一笑,眉飞色舞地说道:"楚地多山,民风悍勇而离中原较远,向来是南蛮汇聚之地。从我大周得了天下后,楚地便是由十几位楚酋一并统治。这些楚酋乃是一方蛮勇之夫,天子向来也不管。" 知百事说到这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张大眼说道:"我刚才说的惊天动地的大事,便是这楚地发生的。" 知百事说话的时候有点故弄玄虚,可不知怎么地,那些熟悉的他的人没有一个人开口质问。孙乐注意到,这时二楼上走下了五六个客人,他们安静地方走下,安静地坐在塌几上倾听着知百事说话。 左侧的一个贤士在这个时候又递了一大斟酒给知百事,知百事一把拿过,仰头一饮而尽。 众人都看着他,看着他一番牛饮。 知百事一口喝完后,伸袖把嘴边的酒水拭去,看着众人再次说道:"这十几位楚酋中,出了一个了不起的人物!这位新的楚酋,听说至今才十五六岁年纪,他在一年前不声不响的,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居然把另外十来个楚酋一并给灭了!他自己一举成了楚地名符其实的第一人!" "啊?" "有这等事发生?" "一年前,那这楚酋岂不是才十四五岁,如此年幼,便已如此了得?实在可畏!" 众人纷纷议论起来。 孙乐注意到,众人的议论声中,根本没有质疑的声音传出。 知百事待得议论声稍停,才嘿嘿一笑,眼睛滴溜溜一转,大声说道:"那楚地实在荒远,又是南蛮聚集之处,不管是天子还是世人,都对那地方不感兴趣。就是因这不感兴趣,一个毛也没有长齐的小子一统楚地,居然直到今天才传出。" 孙乐听到这里,摇了摇头却暗暗想道:如今天下,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会传得世人尽知。那少年楚酋一统楚地如此大事,居然瞒了一年都没有传出来,实是保密工作做得好呀! 这时,知百事深吸了一口气,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熟悉知百事的人都知道,他这个表情一出,便代表着他有重大的事情要说。 一时之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众人专注地盯着他,等着知百事宣布那重大的事。 知百事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这楚地的事之所以传出,那是因为这个少年楚酋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鸦雀无声中,知百事一字一句地说道:"这少年楚酋居然向周天子请封!他要周天子封自己为王!" 众人喧哗起来。人人都知道,这天下诸侯国之所以形成,是当时周取代商而得天下后,为奖励功臣而设的。也就是说,五百年来,除了一统天下的周武王外,再也没有另位一个周天子再封诸侯,现在所有的诸侯国都有几百年历史,来历大不寻常。 他一个小小的楚酋,根本就不是上等之人,更没有做过惊天动地的功绩,居然敢向周天子请封,实在太也可笑。 因此,大堂中的笑声是越来越响,哧之以鼻的也有不少。一个个都觉得此事实在滑稽。 不过,知百事却依然是一脸严肃。几个熟悉他的人,知道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议论了两句便停止了。而那些新来的贤士,则还是交头接耳地说个不停。 眼见议论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火,知百事清咳了一声,他这咳声一点也不响,可这咳声一出,杂声立止。连那些交谈得甚欢的人也在旁人的提醒下安静下来,一个个转头向知百事看去。 在一众安静中,知百事说道:"这还没有完呢。问题是,周天子拒绝了他的请封后,这年少的楚酋居然立马自行封王!他封自己为什么'楚弱王',还当众宣称:周得鼎而得天下,他也想试试这鼎有多重!" 随着知百事说出楚弱王的这两句话,一时之间,大堂众人都是哑口无言,头晕目眩半天无法清醒。这鼎是天子的象征,除了天子无人敢碰,他当众宣称要称鼎,那是志在天子之位呀。 知百事看着众人,继续朗声说道:"这楚弱王他不但把自己封为王,还在楚境内分封诸侯!诸位,这楚酋已是把自己与周天子并称呀!" 知百事说到这里,一屁股坐在一旁的塌几上,提着一只酒壶再次痛饮起来。 大堂中很安静,众人都是面面相觑,只有知百事倒酒的声音汩汩地传来。 这个上,连那本来还带着讥笑的几人也不笑了。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这楚弱王如此胆大妄为,如此放肆,可是会引起天下震荡啊!难不成,马上就要发生战事了? 孙乐也听得目瞪口呆,暗中想道:这楚弱王虽然年少,却是个天不怕天不怕的枭雄。而且,他十四五岁便开始逐步一统楚地,这种才智,也末免太过骇人听闻了吧?想不到天下间居然有如此人物!只怕足可以与清朝的康熙帝相比!这世上,还真有人生而聪明呀。 哎,他这样一来,天下马上就要大起战事了。 这时,一个四十来岁的长须贤士突然问道:"这楚弱王如此胆大妄为,为何却给自己取名为'弱王'?" 知百事摇了摇头,说道:"我只知道,当时他的属下都不同意他取这个名字的。可楚弱王非要坚持,众人也无可奈何。" 孙乐听到这里,不由想道:弱王?咦,弱儿也有个弱字呢。 她只是一闪念,便把它挥到了脑后。 第108章好似有功夫了 知百事抛出这个惊天动地的消息后,大堂中的众人都有点心上心下。 孙乐也是心上心下,她虽然早就感觉到乱世将至,可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居然是以这样的方式拉开序幕。 她呆呆地望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人流,暗暗想道:战争一起,世间一乱,人命便会轻如糙芥。我可如何是好? 一直以为,她总是幻想着在某一天,找到一个适当的地方,或有了一个适当的机会,就离群索居,过那种坐看云起云落的日子。她虽然感觉到大乱将至,可总觉得那大乱还远着,至少还会让自己过上几年太平日子后再乱。 可世事难料,大乱已迫在眉睫! 接下来,孙乐有点恍惚,知百事这时也饮得大醉,在他的身边,东倒西歪地醉倒了四五个。这些都是感觉到大乱将至,心中惶惶之下以酒解忧之人。 孙乐慢慢地站了起来,丢给伙计十几个刀币,转身朝外面走去。 外面依旧太阳高照,人来人往地喧嚣不断,热闹之极,可孙乐走着走去,却只觉得身上嗖嗖地发冷。 她在临淄街上随意地转了一个时辰后,这一个时辰中,她根本是恍恍惚惚,眼神昏花一片,什么也没有看进去,便高一脚浅一脚地返回。 姬府别院外,停着几辆马车,看来人有来造访五公子了。孙乐心神不定,便避开人多的地方,顺着林荫道向别院后院走去。 别院后院也是一座山,这种大城市中,靠山的地方才容易得到,姬城主当初建别院时为了省钱,便选了这个偏远所在。后来随着临淄城扩建,这偏远的地方也渐渐成了城道中心。 孙乐来到后山上,走到几丛竹林下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下。竹林的前方二米处便是一湾溪水,清澈的溪水在碎石上汩汩流过,时不时的有两条游鱼在其中嬉戏。溪水转过山道,穿过竹林,绕过山坳而去。 孙乐抱膝而坐,望着那流敞的溪水出神。溪水冷而清,幽静无声。孙乐看着看着,吐出了一口长气。 这溪水清澈如许,年复一年的流动着,不管这世道是黑是白,也不管这世人是美是丑,它都如此流动着,平缓,沉静而温润。 看着看着,孙乐心念一动,暗暗想道:这流水不管命运在它的前面安排了岩石还是竹林,是平滩还是险坡,它都是无声的安静的流过,并不为之动容。孙乐,你也可做到的!你也可以无视命运的安排,无视险阻的! 再说,孙乐你已是两世为人了! 她想到这里,心情终于慢慢地平静下来。 孙乐站了起来,走到竹林旁侧的荒地上,拉开架式再次练习起太极拳来。 经过这两年的练习,孙乐早已捕捉到了两年前她便感觉到的无形劲风,也可以自由的控制那股劲风,甚至可以控制自己体内的劲道流动。 因此,随着她的拳式展开,纷纷飞下的竹叶,灰尘,飞到她身前时便被一道无形无质的气流所阻。那些竹叶灰尘在空中不断的旋转着,旋转着,随着她的拳式或左或右,或转着圆圈,却是偏偏不会落下! 特别令孙乐暗喜的是,这两个月中,她每次练习太极拳时,总感觉到自己似乎掌握了某些比较高深的东西。 如现在,她在练习时,她挥动的两手之间,便会形成一道无形的涡流。这涡流她完全可以cao纵,可以摆弄它们,而且越来越熟练。她甚至可以随她的心意而使得树叶灰尘是聚是散,是束成箭支射出还是冲向天上如雨一样扑头扑脑的淋下。 这样感觉很美妙,既美妙,又有一种掌控着某事的感觉。 这时孙乐已感觉到,自己可能是否真有具备了前世听说过的内功。也许,自己在无意中多拥有了一份乱世求生的能力。 在姬府中,孙乐有心想向人请教,问过几个剑客却都不知道内功这一说法。孙乐一直想着,如果再遇到义解,一定要向他问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孙乐直练习了二个时辰,这时又到了晚餐时间。而她的心情已完全平静了,便转身向回走去。 不一会,孙乐便来到了她与五公子所住的院落前。 她还没有入门,阿福便看到她了,他向孙乐大步走来。 阿福走到孙乐面前,问道:"你到哪里去了?姬姑娘找你,五公子也找你呢。" 孙乐浅笑道:"五公子找我何事?" 阿福长叹一声,和她并肩向厢房走去,说道:"说是什么楚王啊,天下要大乱的事。为了这事,五公子和燕四连玩也没有怎么玩便回来了。" 孙乐看向那人声鼎沸的厢房处,低声问道:"都来了些什么人?" 阿福皱眉道:"不过是一些仰慕公子之名的贤士之流。" 他说到这里,看向孙乐不安地问道:"孙乐,你觉得真的会打仗吗?哎,我听燕四公子说,齐侯对此事十分热衷,恐怕会率先出兵呢。" 孙乐心中格登一下,想道:燕四都这样说了,看来这个消息已外泄很广了。 阿福眉头皱得很紧,一脸担忧和不安,"如果齐侯要攻打楚国,也不知对我们这些人会不会有影响?哎,实在不喜欢打仗。" 孙乐轻声问道:"赵侯呢?赵侯可有消息传出?" 阿福不解地看向孙乐,不明白好端端地她怎么提起了赵侯? 孙乐却是在想,两年前赵侯便露出了野心,也不知这一次他会如此应对? 她刚想到这里,心中便暗暗摇头:我这是怎么了?这天下大事与我何干? 隐隐的,她觉得自己应该收集各方面的消息,最好是掌握如知百事那一类的人,这样才好在各种危机和世事变化中保持不败之地。 可这个念头只是一闪,孙乐又觉得自己很是无聊,她本来便很淡然,又很懒散,只喜欢随波逐流。那些事还是留给有野心有抱负的人去干吧,至于自己,只要给保身长全便已足够了。 第109章询问义解 孙乐与阿福刚走到屋檐下,一个美人从身后的拱门处曼步走了过来,她正是姬洛。这一次,姬洛的身边不见侍婢。 姬洛脸孔红红的,娇美得如一朵开得正艳的芙蓉。她一眼看到孙乐,目光中露出一抹惊喜,当下快步向孙乐走近,笑道:"孙乐,你可回来了?" 孙乐盈盈一福,低眉敛目地说道:"然,听闻姑娘有事相找?" 姬洛径直走到她面前才站定,她看着孙乐,笑盈盈地说道:"是呀是呀,正有一事呢。" 她对上孙乐询问的眼神,却不知为何有点犹豫。姬洛垂下眼敛,犹豫了半晌后说道:"孙乐,听说你认识义解?" 义解?怎么提到他了? 姬洛对上孙乐不解的眼神,美丽的眼睛中水汪汪的,笑盈盈的,"你认识吗?" 孙乐垂下眼敛,静静地答道:"认识。" "太好了,"姬洛快乐地说道:"你可有法子找到他?家族中来了消息,说有事相求于他。我记起有人曾经说过,你与义解相熟,他还直言自己欠了你的人情,因此便想到了你呢。" 孙乐听到这里,不由嘴角微扬,暗暗好笑:义解就算欠了我的人情,与姬族何干?与你何干?我与他本是淡如水的君子之情,除非万不得已,我是绝对不愿意去找他相助的。 她低敛着眉眼,待姬洛的声音停下后,便徐徐地说道:"姬姑娘言重了。义解何人?他所欠我的,不过是一顿饭一句话的人情,根本谈不上还还是不还。再则,孙乐也没有法子找到他。" 说罢,孙乐朝姬洛盈盈一福,径直越过她朝厢房走去。 姬洛盯着孙乐的背影,她既没有上前再说什么,脸上也依然带笑,那目光更是温和如故。一旁的阿福看到这一幕,暗暗想道:孙乐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姬姑娘,幸好姬姑娘脾气好,不去计较。 在阿福眼中,在姬洛眼中,在世人的眼中,孙乐既然是五公子的姬妾,是被五公子提拔起来的贱民,她就天生的低人一等,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甚至可以说是姬府的私有财产,姬族本家的人对她来说是高高在上的存在。 可孙乐是从现代去的,一直认为人人平等,就算偶尔低头,也是向形势低头,而不是低头于身份或地位。因此,她认为很正常的,甚至于还有点谦卑的行为,在别人眼中却是冒犯了。 厢房中,七八个青年人正谈得热火朝天,孙乐不声不响地进去,没有半个人注意到。 孙乐低头跪坐在五公子身后。 坐在五公子对面的,却是孙乐曾经识得,曾经在五国智者大会上替齐出题的齐王子。 两年不见,昔日的弱冠少年也已长大,清秀的脸上少了一份孤傲,多了一分内敛。 坐在齐王子身侧的一个方脸青年像是突然想起似的,转头向齐王子问道:"六殿下,这两天出入行人都要检查,却不知查者何人?" 齐六王子说道:"是一个小贼。"他说到这里,声音有点郁闷,脸上也多了一分怒意,"那小贼好大的胆子,居然偷到我的府中,还从我爱姬身边偷走了我最喜欢的青天白玉双龙佩!稷下宫扩建虽然引来贤士无数,可小贼也来了不少,真他妈的让人一想起就恼火!" 原来是为了这事便在城门设卡,检查行人! 五公子眉头微皱,暗暗想道:齐侯一心想让世人对齐国刮目相看,却连儿子这种放肆的行为也不管上一管。 他不知道,六王子深得齐侯喜爱,这城门便是归六王子管辖的,六王子在如今这种情势下设卡检查来往行人,齐侯并不知情。 六王子这话一出,如孙乐等人已经都知道眼前这个少年,依旧是两年前的脾性。 六王子说到这里,脸上犹有余怒末消。坐在他右侧的一个三十来岁的贤士见他闷闷不乐,便轻笑道:"六殿下,昨天晚上春日阁的那新来的姑娘,当真是令人销魂吧?哎,如我等的身份,是百求不得一见,可六殿下只是一句话,那姑娘便巴巴地倒了过来。还是殿下雄威过人啊。" 一提到女人,在座的男人们都是精神大振。六王子哈哈一笑,搓着自己的下巴得意地说道:"那些个女人,还不都是一样!在本王子的手腕下,她们自然是乖乖听话了。" "就是就是,六王子威风过人。" "六殿下可不是一般人,那一夜连驭七女的纪录至今都无人打破呢。" "佩服佩服!" 一众的淫笑声中,六王子清秀的脸上异彩涟涟,亢奋无比,一扫刚才的郁怒。 五公子听着听着,已低下头,露出一抹厌恶烦闷之色。 孙乐瞅了他一眼,慢慢地提步退了出来。 她实在太过平凡,而且厢房中不时有侍婢出入,这一进一出几乎除了五公子,是再也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孙乐径直走出院落,她一出拱门,便看到阿福正在与那个青年剑师说着话。 孙乐向两人走近少许,轻叫道:"阿福。" 阿福闻声回头,见是孙乐,连忙向她大步走来。 孙乐看着阿福,轻声说道:"来客甚是无趣,五公子已颇为厌烦,你去助他解围吧,恩,你你叫一声,就说姬城主派人前来,说有急事通知于他。" 阿福听了笑了起来,"好,我这就去。"他说到这里,看着孙乐又笑了起来,"孙乐,你当真善解人意。" 孙乐浅浅一笑,轻声说道:"你过奖了。" 阿福呵呵一笑,大步向厢房走去。 当他走到厢房外时,孙乐看到阿福扯了扯长袍,甩了甩手臂,做了两下准备动作后,他忽然脚步一提,急急地向里面冲了进去,他一边冲,一边急急地叫道:"公子,公子,城主派人来找公子,来人甚急,还请公子速速前去。" 五公子正坐立不安之际,突然听到阿福这么一说,心中不由一松。同时,他听阿福语气如此着紧,心中又是一惊。 他连忙转身向众人叉手道:"诸位,姬五有事出去一下,失礼了。" 齐六王子挥了挥手,说道:"无妨,无妨,我等正要离开了。" 五公子跟着阿福急急地走了出来。五公子一边走,一边急道:"阿福,你可知是出了何事?" 阿福呵呵一笑,他转过头鬼崇地看了一眼后面,见那些人还没有出来,便冲五公子挤了挤眼,悄悄地说道:"无事。孙乐说公子在里面不舒服,令我诓你出来。" 五公子闻言哈哈一笑,"还是孙乐知我!"他转过头扫向四周,寻找着孙乐的身影。 阿福在一旁也左右寻找着,他扫了一圈,诧异地说道:"刚才还在这里呢,怎地不见了?" 却说阿福大呼小叫地冲到厢房中时,那青年剑师盯了孙乐一眼,向她大步走来。 孙乐感觉到他靠近,心中一紧。 不知为什么,这青年剑师给孙乐的感觉像是一只收敛了锋芒的老虎,甚是惊心,她每次见到,都不由自主地防备再三。孙乐有时甚至想不明白,什么时候起,自己变得感觉这么灵敏了? 她却不知道,她的这种防备之心,是因为她功夫大进后的一种下意识的行为。这便如高手相见,那些功夫低的人,自然而然地会对功夫比自己高的人畏惧。而孙乐这几年修习出的内功又特别与众不同,这令得她的感觉特别灵敏,她的下意识中能清楚地感觉来自面前这人的强大威胁!那种对方一旦出手,她就遁逃无门的恐惧! 这种下意识的反应,与对方是善是恶,有没有居心毫不相干。它纯粹是一种同类的排斥反应。 青年剑师走到孙乐面前,盯着孙乐徐徐地说道:"你识得义解?" 孙乐抬头对上他冷漠而平淡的双眼,答道:"然。" 青年剑师嘴角向上一弯,"如果他来找你,请告知于我,我想与他一战!"他盯着孙乐,"你也可以告诉他,就说陈立约战于他!" 原来他只是想与义解一战。 孙乐明白过来,她放下心头的防范,淡淡说道:"到时再说吧。"她虽然与义解见了几面,却弄不清他喜不喜欢这种挑战。再说了,以义解的名声来说,陈立向他挑战,很大程度也是把他当成垫脚石。孙乐觉得自己没有义务,也没有必要去当这种中间人。 陈立盯着孙乐,淡淡地说道:"也好。" 说罢,他转身走开。 孙乐一直到他的身影不再可见,这才缓步向外走去。她刚离开,阿福便和五公子出来了。 孙乐走到院落旁边的花园中。这个时代的大部份花园,也就是种了一些树木,既没有修饰,也没有增添别的布置,最多就是派人扫扫落叶,在空处放上几块可让人当凳子坐的石头。 几块大石头到是被佣仆们扫得甚为干净,孙乐走到一块石头旁,信步踩了上去。 站在石头上,眺望着并不见开阔的庭院。孙乐寻思道:今天一天,姬洛和陈立都在找我问义解的事,也不知这次他会不会也到临淄来? 第110章星象和预言术 天晚了。 天空不见明月,只有满天满眼的繁星点缀在天空中。天空上,孙乐依稀可以认得银河,也可以模糊地认出牛郎织女星来。 记得以前她在科普书上看过,人眼看到的星星,是数亿上千万年前的。也许当你看着它的时候,它已在星河里成了烟灰。 孙乐一想到这句话,心中不由有点酸楚,直觉得连人生无常,生命转眼既逝。 望着望着,孙乐又想道:也不知我现在看到的这片星空,与我前世看到的星空是不是一模一样? 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信步朝五公子的厢房走去。阿福说过五公子有事找她,可她这大半天的一直与五公子会不了面,现在记起,便连忙赶过来了。 星光照耀下,庭院清净非常,五公子这人不喜欢笙乐,也不喜欢热闹灯火,甚至不喜欢太多的人服侍自己。 孙乐来到五公子的寝房和书房前,里面都有一个灯笼的幽暗的光芒闪动着。闪动中,不见人声,更不见人影。 难道五公子出门了? 孙乐想了想,转身便准备离开。 就在她转身的时候,她眼睛一瞟,居然看到五公子寝房的屋顶上坐着一个人,那人正仰视天空!虽然星光闪闪,可孙乐还是一眼便认出,那有点模糊的俊美的侧面正是五公子所有! 怪了,他怎么上屋了? 孙乐傻呼呼地看着五公子,有心想靠近他说些什么,可又不愿意打断他的沉思。她正在寻思之际,屋顶上出现了另外一个身影。 那身影挺拔冷漠,却是陈立! 依然负着剑的陈立,如一根杆枪一样站在屋顶上,静静地看向孙乐。他背着光,孙乐看不到他的面容和五官,可饶是如此,他那双晶亮的发光的眼神却让人不敢忽视! 四目对视。 孙乐也没有移开视线,陈立也一直低着头静静地看着她。 也不知对视了多久,陈立忽然淡淡地开口了,"孙乐姑娘可想上来一观?" 陈立的声音很平和,可在这寂静中响起,还是惊动了五公子。五公子低头一眼便看到了孙乐,他当下说道:"陈立,把孙乐也带上来了。" "诺。" 陈立允诺得十分慡快,他纵身一跃,轻飘飘的凌空飞起,再仿若无物地落在孙乐的身前。 盯视着近在咫尺的孙乐,陈立双眼灿亮如星,"走吧。"说罢,他也不待孙乐说话,右手托住她的胳膊肘儿,纵身一跃便向屋顶飞去。 孙乐突然失重,本能地要叫出声。可就在她准备叫出声的时候,一股暖流涌遍全身,同时,她只觉得自己浑身都轻飘飘地,身体内有着无穷的力道,似乎可以飞得更高一点,可以不借任何外力便跳出老远。 还没有等她想明白这种奇怪的感觉,陈立已经把她放到了五公子的身侧,自己退了下去,那身影渐渐地隐在黑暗中。 这是木屋,屋顶上用的是青瓦,有点斜,也有点溜。孙乐试探地踏出一步,却发现自己的步子十分稳,不但稳,而且落地无声。 这样挺好玩的! 心情兴致大起,索性在青瓦上走动起来。走动时,她觉得自己浑身轻飘飘的,仿佛很有余力。她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再踏几步感觉一下,五公子开口了,"孙乐,你看得懂星象吗?" 星象?这可是极为神秘的东西。孙乐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了过去,她轻飘飘,仿佛闲庭胜步般地走向五公子,然后十分轻松自在地在他的身后侧落坐。她双眼亮晶晶地看向五公子,摇头道:"星象?孙乐不知。" 五公子抬头仰望着星河,闻言低声说道:"你可知我这两年去了哪里?" 去了哪里?他不是保密不肯说吗?孙乐更好奇了。她侧头望着星光下,五公子那清冷而模糊的侧面,好奇地问道:"公子去了哪里?" 五公子淡淡一笑,唇角微勾,徐徐地说道:"我在本家的书房中,苦研本家丘公所著的秘藏本'五行衍生论'和'星象说'。" 五公子转过头看向孙乐,微笑道:"本家以为,我既然能在丘公的基础上创造出'五德终始论',那么我就应该有资格一睹本家密藏多年的丘公遗本。所谓天地阴阳,要知阴阳,必先知天地!天意如何,世事如何,甚至一地一人,这星象上都有显示。我苦研了两年,直到最近把这丘公的遗学掌握得差不多了,这才出来一会世间贤才!" 五公子吐出一口气,自信地笑道:"我直到现在,才有自信位列诸子。" 原来五公子这两年都在研究丘公遗著。 孙乐知道,原本的阴阳家主要精研的方向便是天象和巫盅。而他们所谓的知苍天之意,也很多是借天说事。 突然间,孙乐无比的庆幸了,五公子的'五德终始说'一出炉便被本家带走了。不然,再与各国王侯贤才打一阵子交道,只怕众人马上便会发现他并不是一个合格的阴阳家,对与阴阳五行息息相关的星象居然所知不深。这样世人便会起疑,便会觉得他既然并不懂星象,并不能从星象天地间领悟到苍天的意思,那他的五德终始说也就没有说服力了。 孙乐刚想到这里,便马上领悟过来,本家的人之所以在那个时候把他带走,也是看到了这一点呀。果然,世间贤才无数,自己还是远远不如。 五公子又抬起头看向头顶的星空。 他看得很出神,双眼熠熠生辉,那沉迷的样子仿佛已化身于群星当中,仿佛真的看破了宇宙的奥秘。 孙乐刚这么想着的时候,五公子的声音悠悠地传来,"我在三个月前,曾跟齐侯说过一句话,夜观星象,有破军星犯紫薇帝星,天下大乱将至矣!" 孙乐骇然转头! 她睁大双眼,错愕地,不敢置信地盯着五公子,双眼圆睁,微张着小嘴,一副惊愕到了极点的模样。 孙乐一直是冷静的,平和的,就算偶有惊讶,也从来没有如现在这样惊愕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只是傻呼呼地看着五公子,脑中嗡嗡地成一片:他,他居然在三个月前便从星空中看到了楚弱王的事!破军星主战争杀戮死亡,是强势而杀气腾腾的战神死神级星座,紫薇星则是代表天子,这些后世也盛为流传,孙乐一直是知道的。他说破军星侵犯紫薇星,动摇了紫薇星的帝王功业,这,这也太准了点!原来三个月前他便知道了,这世上居然真的有星象之说,真的预言之术! 五公子转过头来,与傻呼呼,错愕惊异的孙乐四目相对。清楚地看到她双眼中的惊骇和敬意,五公子忽然觉得满足极了! 这一种满足真的感觉很好,让五公子一时之间豪气万千! 孙乐直过了半晌才慢慢清醒过来。 她低下头,望着下面的婆娑起舞的树影,一时心潮起伏,她从来没有如此刻一样,如此的敬重五公子,如此的认为他是一个天才!星象自古以来便玄奥之极,她看过的历史书中,如五公子这样的能精准预言某事的星象天才也是百年难见一个! 沉默中,风吹得树叶哗哗地作响。 直过了好一阵,孙乐才低声问道:"那楚弱王的事一出,齐王可有示意?" 她一清醒,马上便明白了五公子跟自己提起这事的原因。 五公子点了点头,徐徐地说道:"不错,他已准备耗费巨金,为我建一座足有十丈高的观星台。而且,这一次稷下宫观礼时,他会当众宣布我为稷下宫的祭酒,享受诸子的殊荣!" 五公子静静地望着前方,低声说道:"孙乐,本家有人提醒于我,以后我身份不同了,得适当的与世人保持距离。特别是齐王六子这样的人物,以后我不能让他们随时想求见便求见。" 孙乐点了点头,这个她明白,不就是人成名了,得保持神秘感,保持超然性吗?五公子既然位列诸子,以后连侯王见到他都要下阶持礼,何况只是一个小小的王子?确实不能让六王子这样的人物想来则来。 五公子转头看向孙乐,轻声说道:"此事如此行使,孙乐可有说乎?" 孙乐摇了摇头,她看向五公子,低声道:"本家之言确有道理,公子执行便是。" 五公子犹豫了一下,半晌才说道:"此事,我想孙乐替我来办。" 呵呵,原来是相中了我,想让我当他的经济人呀。孙乐失笑的想道。 在五公子晶亮的双眼中,孙乐摇了摇头,她这一摇头,五公子不由大为错愕。 孙乐对上五公子错愕的眼神,垂下眼敛说道:"五公子,孙乐只是一介女子!" 五公子微微一笑,他略一转神,想到孙乐如此才智,太过招摇确实会引得世人侧目。他也是一想到本家的建议,便直觉地想到孙乐可行,却没有想清楚孙乐不过是一个女子,如此招摇对她对已都没有好处。 "也罢。"五公子轻声回道。 他看着身边瘦小的孙乐,不由关切地问道:"冷乎?" 问完后,他声音一提,"陈立,送我们下去吧。" "诺!"陈立应声而出,身形直是如鬼如魅,也不知他刚才一直蹲在哪里,五公子这么一叫他便蹿出来了。 第111章人命本如糙 临淄城门所设的关卡终于撤去了。 临淄城热闹而又暗流涌动,随着越来越多的人知道楚弱王的事后,天下贤士便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这件事上。 对于以信义为标准的当世人来说,楚弱王所做的事是惊天动地的,惊世骇俗,更是不可原谅的。因此,这两天孙乐和五公子不管走到哪里,所见所闻都是楚弱王这件事。 随着稷下宫观礼的日子越来越近,五公子和孙乐都有意到街上走一走,看看都到了一些什么贤士。 五公子因为外表太过亮眼,这阵子他还一直戴着纱帽。 这一天也是这样,戴着纱帽的五公子坐在一家客栈的角落的塌几上,慢慢地品着黄酒,倾听着周围众人的谈话,而在他的身后则跪坐着低眉敛目的孙乐。至于陈立,他依旧背着长剑,跪坐在离五公子约五米处的一个塌几上默默地饮酒。 这时,一阵粗哑地大笑声传来,这笑声不但粗哑,还有点沙嘎,十分的刺耳难听。 众人本来都在自说自话,安静地用餐,突然这笑声入耳,不由都向那人看去。 大笑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猥琐汉子。这汉子十分的猥琐丑陋,贼头鼠目,皮肤腊黄,双眼外突,一口大黑牙。而且,这人明显左手有问题,似乎关节是能伸不能屈。可这样一个丑陋之极的汉子,却戴着贤士冠,看人时白眼朝天。 这汉子嘎嘎大笑,冲着坐在他对面的一个黑脸肥汉说道:"义成君真信人也!他奶奶的,我刚成为他的食客,刚出现在他的君府中,他的一个美姬见我生得难看,当场嘻嘻直笑,还指着我叫什么'好难看!如此丑夫怎入大雅之堂?'奶奶的,你大哥我当场就走到义成君面前,对他说'胡某不堪受rǔ,请赐姬死!'哈哈哈,兄弟你没有在场,义成君犹豫了半天也没有答应我,他的脸色可是十分难看呀,你大哥我当场便拂袖而去。结果如何?结果第二天义成君便派人把他那美姬的人头送到我的居处!奶奶的,义成君此人好士远胜于好色,真大丈夫也!" 这姓胡的汉子的笑声十分难听,声音也很响亮。他的话一字一句,清楚地传到了孙乐眼中。 孙乐怔怔地抬头看向这姓胡的汉子,愕然地盯着他想道:这人居然如此睚眦必报!那义成君为了树立重士之名,倒也真是舍得割ròu呀! 在孙乐错愕地时候,众人嗡嗡地交谈起来:天下居然有如此重贤之人,到是值得一投。 五公子也一直认真地倾听着,他听了一会,身子向后靠了靠,低声对着孙乐说道:"那义成君当真重贤!" 孙乐嘴角一勾,低眉敛目,淡淡地说道:"通过这种手段得贤最多,也不过尽是一些鸡鸣狗盗之辈!真正的国士,不会因此事就轻易选择此等主君的。" 五公子一怔,他转头看向孙乐。 就在五公子看向孙乐时,坐在那个姓胡的汉子对面的黑脸肥汉嗖地一声站了起来,他把几一推,发出一声"砰"地巨响后,转头瞪着黄浊的铜铃大眼对着孙乐! 孙乐一惊,暗叫不好:这人听到自己的说话了!自己的声音如此之小,如此小心了,居然还是给这人听到了!看来这人不是耳目罕见的灵敏,就是绝顶高手! 黑脸肥汉瞪着孙乐,在引得众人频频注目时,咧开大嘴嘿嘿一笑,对着那姓胡的汉子指着孙乐说道:"胡哥,看到那个那姑娘没有?她居然说义成君属下的不过尽是一些鸡鸣狗盗之辈!" 黑脸肥汉此话一出,众皆哗然。一时之间,众人纷纷转头看向孙乐! 孙乐静静地看着前方,她在那黑脸肥汉看向自己之际,便知道今天这样的事给自己遇上了,那是避无可避。当务之急只有速度地冷静下来,好随机应变! 那姓胡的汉子听到黑脸肥汉那一句话,丑陋大是扭曲,他紧紧地瞪着孙乐,慢腾腾地从塌上站了起来,然后慢腾腾地向孙乐走来。这过程中,他一直瞪着孙乐。 姓胡的汉子走到孙乐面前,在他的身后,紧跟着那个黑脸肥汉。他走到孙乐面前,歪着一双对珠子眼,盯着孙乐冷笑道:"你说什么?你在说什么?" 他的身后站着那黑脸肥汉,两人一前一后地站在孙乐的塌前,堵着她的去路,寒森森地盯着她,似乎下一秒,其中的某一个人便会挥出一把长剑!五公子看到这种情况,脸色一白,连忙站起身来急急地向陈立走去。陈立是奉命保护于他的,而孙乐则不在他的保护名单中,五公子想亲去求他帮忙。 而这时,那黑脸肥汉干笑了一声,说道:"何必多言?弟一剑取下她的头颅便是!"说罢,他右手在背后一伸,当真嗖地一声拔出了一柄长剑,剑尖寒森森的光芒直指着孙乐。 孙乐慢慢地抬眼看向来人,就在这黑脸肥汉拔剑伸手之际,她已经看出来了,眼前这人并不是绝顶高手,他只是耳目特别聪明,居然听到了自己刻意压低的声音。 这时责怪自己已无用,得慎重处之才是! 孙乐淡淡地扫了一眼那黑脸肥汉,冷笑道:"原来一言不合便出剑杀人不止是游侠之道,现在亦是贤士之行了!"她这话自然是挤兑那姓胡的汉子不敢以武力解决问题。 姓胡的一愣,他转头对着黑脸肥汉说道:"贤弟且稍侯。"姓胡的汉子这喝声一出,刚走到陈立面前的五公子便停下了脚步,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伸手拭去流到了下巴上的汗珠,转头向孙乐三人看来。 姓胡的汉子冲黑脸肥汉交待罢,他转头盯着孙乐,冷笑道:"口才倒是不错!" "不敢!"孙乐笑得风淡云闲,她静静地看着那姓胡的汉子,淡淡地说道:"君既为贤士,可曾立说?" 立说,也就是著下一家之言,成立自己的一家之名。 姓胡的汉子一怔:立说谈何容易? 孙乐见之再次微微一次,又问道:"君可曾出过一策,助义成君谋成一事?" 姓胡的汉子再次一怔:义成君府中有食客二千余,他哪有什么机会出头? 孙乐冷冷地笑了起来,"那么,君可谋划过为世所知的计策?" 姓胡的汉子这下那张丑脸都红了,他虽然成为几个主子的门下食客过,也自以为才智不凡,可孙乐所问的这三个问题他是一个字也回答不了! 这时,周围传出一声哧笑声,在孙乐的三个问题之下,所有人看向这姓胡的汉子连眼神都变了,一个个的眼神中都充满了轻视。甚至有人低语道:"义成君亏了!竟以美姬之人头换一庸才!" "然,然,真是不知羞耻之人!" 渐渐的,这议论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响。 那姓胡的汉子脸更青了,不但青,还青中透着白,带着黑。他咬了咬牙,狠狠地瞪了孙乐一眼后,忽然腾地一声朝外冲去。他这一走,那黑脸肥汉怔了怔,盯了孙乐一眼,略略犹豫后也跟着急急地赶了出去。 这两人这么一走,孙乐不由长吁了一口气,她一屁股坐到塌上,发现自己浑身早已湿透,如今才感觉到浑身凉嗖嗖地。 而孙乐的身周,众人齐口称道道:"这姑娘好口才!""岂止是口才佳!此女甚有急智!""可惜长相普通了点,不然我还真想向她的主人求了她去。" 众人地议论和打量中,孙乐双眼没有焦距地盯着地面,她暗暗想道:看来危险确是防不胜防的!孙乐,你得好好的,认真地钻研你的太极功了! 一直以来,她在练习太极拳上都有点随意,有点懒散,从来不去深入地主动地寻求功夫之道。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真正警觉到太极拳不应该只做为一种健身美容的舞蹈,它更主要的是一种功夫!一种乱世中保身长全的大手段! 五公子走到她的身边,伸手按在她冰凉的小手上。他的手这一按,孙乐便发现,他的手比自己的还要凉。 五公子看着孙乐,双眼中尽是担心,"刚才骇倒我了。"他说到这里,又低低地温柔地问道:"你还好吧?" 孙乐点了点头,轻轻地说道:"然。" 五公子道:"我们回去吧。" 说罢,他松开放在孙乐小手上的手,转身朝外走去。他的脚步甚慢,显然在等着孙乐。孙乐慢慢站了起来,跟到了五公子身后。 在他们的身后,陈立也在不知不觉间放下了酒壶跟了上来。 孙乐走在五公子身后,她双眼无意中一瞟,发现五公子的后颈布满着密密地细汗珠,在颈领处甚至还有湿印。 这汗珠和湿印一直是没有,原来,五公子刚才是真的为自己担足了心! 孙乐心头一暖,不知不觉间,她的嘴角微微向上扬起,心头也浮起了一抹喜悦和快乐。这个时候的她,直觉得脚步都轻快了许多。只是孙乐一直强行用理智命令自己不许胡思乱想,因此有些隐约的感觉一浮出心头,便被她给狠狠地压了下去。 第112章齐宫夜宴 齐王为五公子所建的观星台并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便可以建成的。随着楚弱王的事广为流传,随着天下众人都对此事十分愤懑之时,本来蜂涌而至的贤士们日渐减少。这些人都敏感到齐侯对于楚弱王之事过于在意,只怕会有变故,为了生命安全计,一部份人选择放弃参加这次盛会了。 虽然冷清了一些,但稷下宫的扩建对于天下贤士来说,毕竟意义非凡,这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贤士聚会场所。在这里,心中有疑问或有完全不同才学的人,可以在同辈面前一展高低,进而名扬天下,何况,齐王所开出的条件又相当的优厚,因这种种缘故,那些志在天下的贤十并没有因此却步。 姬府别院,自从五公子与孙乐交谈几日后,便来了一位刘管家。这刘管家是本家派来的,自从刘管家来后,别院中一切变得井井有条,而齐六王子这样的人来约见五公子时,他总有各种让对方恼也恼不起的理由拒之门外。 在一切准备妥当后,稷下宫观礼前的三天里,齐王开始宴请各位贤士了。宴请分为三晚,第一晚,宴请地都是如五公子这样立一家之说的天下扬名的人物。 而这个宴请,正是五公子等人所需要的,他们正愁找不到机会一睹天下贤士的风貌呢。更何况,这样的宴会,可是不会少了美人的!听说那个什么几大名姬之一的大美人和另一个大才女也赶到了,也许今天晚上便可以得以一见呢。 马车里。 孙乐透过车帘静静地打量着外面,夜晚的临淄城,与邯郸城一样热闹非凡,街道上到处都点着腾腾燃烧的火把,相对于火把,灯笼的光芒就显得幽暗多了。 马车在青石板上不停的前进着,驶着驶着,会从哪一个岔道口冒出一辆马车,或者,一辆牛车驴车,甚至是骑驴的贤士。 当马车来到靠近齐侯宫最近的信道时,整个可容四辆马车并行的王城内道上,几乎都是戴着贤士高冠的人。 清一色的贤士当中,偶有几个贵公子身后跟随着侍婢和麻衣剑客,都显得十分引人注目,五公子亦是如此。 昏暗中,不时有人频频向马车中的五公子三人看来。 齐侯宫因为靠近海边,此地多暴雨大风,因此整个宫殿都是用石头叠成。石头本来是粗糙之物,可齐人却性喜精美,因此,整个宫殿的石头都很小,不但小,而且石头外墙到处绘满了各种图案,黑暗中,孙乐也认不出那些刻得极其抽象的图案是些什么。 为了迎接各位贤士的到来,整个齐侯宫的主道上,都cha满了燃烧的火把。这时南风正是呼呼吹来之时,那些cha在地上的火把在风中拂拂作响,艳红的光芒甚至染红了天空,远远望去是一条火的长龙,显得十分壮观。 而在火龙的两旁,却是一色全副盔甲的军士。这些军士身形悍壮,面无表情,站得如一根根杆枪一般,煞是威风。特别是火光通天中,他们腰间的长剑寒森森地交映着冷光,更是让人心生敬畏。 这样的景色,在孙乐看来不算什么,可对于五公子这样人来说,却是奇景了。一时之间,众贤士都有点目眩神迷,连呼吸声也似乎在刻意压制着。 所有的人都严肃起来。整个过道上,只剩下一望无际的车骑在一望无际的火龙中前行。随着越驶越近,众贤士突然发现,自己走在两队肃然而立的军士之间,那种感觉还挺不错的。 马车队驶过主道后,进入了一个大广场中,众贤士下了车骑,提步向广场前面的会贤大殿走去。 这会贤大殿是与稷下宫一样,才建成不久。整座由大理石做成的巨大建筑耸立在cha满了熊熊燃烧的火把的广场中,鲜红的火焰,庄严而宏伟的建筑,给所有人都带来了一种别样的冲击。 孙乐跟在五公子身后跳下马车,他们这一辆马车的人一下来,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能参加这第一场宴会的,都是一些长须飘飘,高冠博带的长者,他们突然见到五公子如此年轻,还俊美不凡,一时之间都有点傻了眼。 不过这傻眼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不一会孙乐便听到几个声音传来,"想来此子定是齐地姬五了!" "原来是他!" "以齐地姬五之才,份量倒也够。此子自创了一个'五德终始说'后便不见踪影,没有想到会在此地相见。" "我不信这么一个黄口稚子会有惊人见识,这一次,倒可以向他请教一番。" 排在广场里的车骑虽多,但贤士实则不过十多人。另外占了五分之四的是各位贤士的侍婢下人。 在众人的议论中,五公子表情淡然。他不是冲着向自己看来的贤士叉手施礼,在一众的注目中一边施礼一边向前缓缓走去。 孙乐注意到,五公子虽然一直在向前走,可他走得甚慢,并且他很小心地不让自己越过任何一个贤士。就这样,五公子排在众贤士之后,缓步来到了会贤大殿前。 众贤士刚来到楼梯口提步向上时,一阵哈哈大笑声传来,大笑声中,一个四十来岁,浓厚而黑短的胡须,脸孔微黑眉目端正,戴着侯冠的汉子大步走了出来。 看来,这便是齐王了。 齐王大笑着,豪慡地说道:"诸位能来,齐宫真是蓬壁生辉呀!请!诸位请!" 齐侯亲自出迎,虽然在众贤地意料当中,不过还是很令他们感觉到舒服。当下,贤士们一个个向齐王叉手还礼,一众人在齐王的大笑声中,步入了会贤大殿。 一跨入大门,一个约有二三丈高,可容千人的大殿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齐王领着众人转过这正殿,走向它旁边的偏殿,偏殿小多了,只可容纳不到二百人。里面的塌几都是围着偏殿左右而放,上面都已摆好了酒菜,这些酒菜还热腾腾地冒着香气,显然是刚摆上来的。在偏殿的上侧,一个白净的十五六岁的少年正舞蹈般地敲打着编钟。而编殿的中间处,十几个细腰的宫女正挥动着彩袖,翩然旋转。 他们看到众人走来,齐刷刷地停下手中的动作,舞蹈般的退到了摆放编钟的一侧。 齐王大步走到左侧前方,与众塌相对面的主塌上坐下。在他的带领下,众贤士也纷纷挑位坐好。孙乐双眼一扫,敏锐的注意到,有好几个贤士都抢向靠近主塌的地方。 五公子安安表静地在角落里的一个塌几上坐下,他双眼扫向那几个抢坐到最显眼处的贤士,嘴微扁了扁。 孙乐也在五公子的身后跪坐好。 齐王见到众人均已坐好,哈哈一笑,举起手中的四方小酒斟朗声说道:"诸位都是名扬天下的贤士,今日能来到齐地,是齐地之幸!请饮此杯!" 众贤士双手捧杯,和齐王一样一饮而尽。 齐王把酒斟放下,抚着额下的粗须说道:"诸位可知楚弱自立为王之事?" 齐王这话一出,众皆惊异,没有人想到他一开口便是提起此事。 齐王眯着眼看着众人的反应,过了半晌,他声音一提说道:"看来诸位是知情了。这位楚弱,不但自立为王,还敢问鼎!如此之事,实是几百年来仅见。此行为可以说是惊世骇俗!" 他说到这里,慢腾腾地站了起来。突然间,他冲着五公子所在的角落一叉手,朗声说道:"可大家定然不知,如此惊世之事,三个月前,有一位高贤便已从星象中观测到!" 哄—— 人群如炸开了锅,无数的声音传了出来。一时之间,无数的议论声传来,"哪一位贤才居然已看能通悟天意?""是谁?""不知此人今日来乎?""看齐王施礼的方向,应该就在我们当中。" 五公子显然也有点吃惊。 孙乐也没有想到,齐王居然一开始便向把五公子给推了出来。看来,他对五公子可是非常看重呀。 众人在哗然中,不时地四下扫视。 星象? 此可是阴阳家事。 他们扫了几眼后,几乎是同时想到了五公子的理论。一时之间,众贤士齐刷刷地向五公子看来,他们这一看,马上就是整个大殿的人都向这边注目而来。 这时,齐王冲着五公子的方向一叉手,朗声说道:"姬五公子虽然年少,才华却惊世骇俗!又为我齐地之人,在各位贤士当中,也忝得上是半个主人,当上主座!请!" 说罢,齐王朝自己面前的一个空塌几一伸手,示意五公子坐过去。 五公子在众人的注目中,表现得十分平静,而且这平静中还有点点兴奋。他站了起来,朝着众贤士团团一叉手,朗声说道:"姬五不才,承认了。" 说罢,他一拂长袍,大步向左侧塌几的最前面走去。 他这一走,孙乐和陈立自然紧跟在后。 随着三人的走动,百数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们,这些眼睛中,还有一些颇为妒忌的。孙乐虽然清楚地感觉到了这一些,这个时候,她也以为五公子不能谦虚。因为齐王是把他当成齐地贤士的首领般向众人介绍的。不管他的才华,就如齐王所说的,忝为半个主人,他也可以上座。 五公子坐在左侧第一个塌几上,与齐王正面相对后。孙乐和陈立也在他的身后跪坐好。 三人一坐好,齐王便是哈哈一笑,他拊掌大笑道:"诸位这次来前,想是听到过苏姬的大名吧?" 齐王的声音一落,果然看到刚才还一脸肃然,盯着五公子打量不休,议论不休的众贤士转眼便变得兴奋之极。 "哈哈,"大笑声中,齐王继续说道:"苏姬之名大家已经尽晓,那么雉才女呢?"众人的眼睛大亮,一个个都把姬五给抛到了脑后。齐王见到众人如此情态,不由又是一阵大笑,他双手一合,朗声说道:"雉才女不但才智惊人,她的才学还不输于任何一位高贤。这次为了主请到她,我可是费尽周折。来人,有请雉才女,就说天下贤才尽皆于此,如此盛会岂可少了才女?" 齐王声音一落,一个不知何时进来的高冠面白的青年从角落里应声站出,朗声应道:"诺。"他略一叉手,退身走入了后殿中。 所有人都有点兴奋。 在座的虽然都是天下知名的贤士,可他们更是一男人。只要是男人,罕有听到雉才女的名头而不动容的。传说此女不但容貌可为天下第一美人,才智和剑术均是不凡。她游历诸国,迷到了无数王孙公子,直到如今还是无一人可入她的法眼。 如能得到这样的美人的倾心,那可是会令得全天下的男人都为之妒忌的。 在座的贤才中,只有五公子有点漫不经心。孙乐跪坐在他的身后,一直在打量着众贤士。这十几个贤士中,上次主持五国会的离子也在其中。 这所有的贤士,都著有一家一派之说,孙乐这几年中,对他们的学说都略知一二,几乎可以说,眼前的十几个人,代表了五六个流派,虽然还没有成型,却已有了诸子百家的样子。 除了代表儒家的离子外,还有坐在最后面的,提倡'当学上古之人,无为而治天下'的道家的代表南子。至于那几个有点抢坐位的,坐在靠左的两个可以说是名家之人。而坐在他们稍后侧的那个面容朴实无华的青年,则是提倡'当重刑以治国'的法家的代表人物之一的呈子。 孙乐在不动声色间,便把众人一一收入眼底。在她打量着众人的时候,众人也在继续打量着五公子。 众人看向他的表情仍然是否又惊又疑,显然不相信如此俊美少年会有这么惊世之才。 但他们打量归打量,在这个美人儿就要出现的时候,是不会有人向五公子提出质疑的。 正在这时,一阵环佩轻响传来。 这环佩轻响十分的悠扬动听,它轻柔如流水,仿佛一个绝美的少女正在漫步起舞。众人同时坐得笔直,一脸陶醉着看向声音传来处。有几个年青一点的甚至还在深深的呼吸着,显然美人虽然没有到,却已芳香入肺。 环佩轻响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不一会,它在通往后殿的珠帘处停了下来。众人正一个昂起头企盼不已的时候,一个温柔而清悦,如同清泉流过的美妙女声传来,"妾雉氏见过诸位高才。" "见过雉才女。" "见过见过。" "虽然末曾与才女一见,却是闻名已久,仰慕不已。" 众人的应答声不但乱七八糟,还颇有几分急色。见此,五公子微微垂下眼敛,和几个年长者一样,脸上毫无表情。 等众人的回答声稍为安静了一些,雉才女轻轻一笑。 她这一笑,如同玉石轻击,流水轻荡,端地动听无比,一时之间,众人都露出目眩神迷之相,更显得迫不及待起来。 孙乐也和众人一样,看向雉才女就要出现的门口处。她的心中却在想着:相貌绝美,才智过人?她摇了摇头,感觉到,要是自己的话,可是不会喜欢这种热闹喧嚣,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的。她宁愿静静地站在人后,静静地看着。 雉才女一声轻笑声,曼声说道:"妾早在越地之时,便已闻得姬五公子之名。妾不才,想问一问姬五公子。" 雉才女这句话一说出,刷刷刷地,无数双眼睛灼灼地盯向五公子。这一下,这些目光中的妒意更加明显了。 五公子自是感觉到了这些如同寒箭射来的目光,他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来。孙乐看到,他的颈后又开始泛着汗珠的亮光了。 在众人的盯视中,五公子慢慢抬头看向雉才女的方向,问道:"才女请说。" 雉才女曼声说道:"妾想问,姬五公子走曾游历天下否?" 居然是这样一个问题? 五公子有点摸不着头脑,他老实地答道:"天下如此之大,终姬五一生也不能走遍。姬五只是到过几国都城而已。" 雉才女哦了一声,她继续说道:"姬五公子悟的乃是阴阳五行之术。这阴阳家一向上天天象,下明地理。妾想问五公子的便是,以公子看来,这天下的地理,哪一处地埋有潜龙之象?" 众人这一下都明白过来了。 雉才女明是问,中原大地哪一处可以成为新的天下共主的京都。可更是在问,天下各国哪一国更在取代周天子,成为下一任天下共主的可能? 这个问题可是不好回答呀! 在众人的沉思中,雉才女轻笑一声,曼妙的有点娇憨地说道:"如公子这个问题回答得令妾满意了,妾便出来与诸位一见。" 这话一出,连齐王也看向了姬五。 五公子感觉到众人那可以刺疼人的目光,暗中苦笑着:这雉才女的看重,可真不是好受的,一下,是真正处于风尖浪口了。 不过他早在来之前便有心理准备,便知道自己从此以后不免会处于世人的目光中心。当下也不慌乱。他垂下眼敛,淡淡地说道:"才女言重了。姬五虽然略知阴阳,却也不敢说自己已完全领悟了上天之意。哪一处地方有潜龙之相之事,还得姬五一一走遍,合着天象,人事细细推算才看得明,说得清。" 他这话回答得很平和,也很中正。可就是太平和,太中正了,如此一样俊美少年,面对着天下第一美人的问话还能如此平和中正,实是让人刮目相看。一时之间,众人同时想道:姬五虽然年少,却有古贤之风,看来他也不一定是徒有虚名。 雉才女也给他的平静愣住了,她在怔了怔后,轻声笑道:"姬五公子所言甚是。妾阅人多矣,少见如公子这般的男人,还请一见。" 说罢,环佩再响,一阵香风绵绵地透过珠帘飘了过来。紧接着,一只素手拂开了珠帘。 第113章称叔子了 这只小手白嫩之极,水灵青葱而修长,指节间小小的ròu涡儿清楚可见。光看着这只手,众人便觉得心跳加速,当下。一双双眼睛紧紧地盯着珠帘处,连大气也没有人喘一下。 随着珠帘一晃,一个明艳之极的美人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个美人有着一副比正常女人稍浓的眉毛,嘴唇丰厚,她皮肤白嫩如豆腐,双眸顾盼间秋波连连,身材极为丰满完美。 这是孙乐作为女人所看到了。在一众男人的眼中,眼前的美人一出现,焰火腾腾的大殿中马上变得光亮宛如白昼。他们还没有看清美人的面容,便被她的艳光给耀花了眼。 比起这个美人来说,姬洛那样的少女已是黯然无光了。这时候,连向来不好女色的姬五公子也被晃花了眼,抬头定定地打量着眼前的雉才女,不过与别的男人色授神与不同的是,他的双眼清亮如故。 众人只顾痴痴地望着雉才女,连她什么时候在塌上坐下来了也没有发现。至于跟在雉才女跟后的四个负剑少女,更是没有人注意到了。 雉才女在众人脸上一一划过,当扫到五公子脸上时,她略停了停,然后又移开看向他人。 她把殿内诸人都打量过后,慢慢举起手中的酒斟,青色的酒斟,玉白的小手交映,一时众人俱醉。 雉才女举起酒斟向众人示意道:"诸位都是各地高贤,妾早已闻名,今日得见,不胜荣幸。请饮!" 众男人被她这么一说,顿时都飘飘然起来。齐齐地举起酒斟向雉才女示意。 在这些人的热切的目光,慌乱的动作中,姬五低眉敛目,一脸平静的样子更显得扎眼了。 雉才女又看向五公子,嘴角略弯,她长长的睫毛一垂,在白嫩的小脸上显出一个弧形的阴影后,眼望着手中摇晃的酒水,曼声说道:"妾请姬五公子饮下此杯。"说罢,她把酒斟朝五公子一晃,然后仰起完美而精致的下巴,抿了一口酒水。 红唇,青斟,黄酒,一时之间,这副美人饮酒图令得众人又是一痴。看向五公子的目光中妒忌的更多了。 雉才女在饮下杯中的酒水后,抬起浓密的睫毛,打量着五公子,"听说公子曾夜观天象,早在三月前便断定楚地出现了破军星,它侵犯了紫薇星,可有此事?" 五公子低眉敛目,状似冷淡地回道:"然。"就在两人一言一语交谈之际,坐在前排的几个名家和法家的人都有点跃跃欲试了。 五公子的这种冷淡,衬得旁边的众人更是不堪,只有孙乐知道,五公子这是不自在来着。 雉才女嘴角微扬,绝美的脸上现出一抹笑容。她本来美丽之极,这一笑,便如百花齐放,一时之间,众人又都痴了傻了,那几个跃跃欲试,一心想在她面前一展所长的人更是痴痴呆呆,把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全给丢到了九霄云外。 孙乐在一旁冷眼旁观,她发现眼前的这个雉女,确实是对五公子大有兴趣,可她的兴趣,却与男女之情无关。 雉才女长长的睫毛又扇了扇,她垂下眼敛,轻轻地说道:"三月前,妾曾见过那个楚弱。" 啊? 众皆愕然。连孙乐也傻呼呼地看向她,不解地想道:她为什么在这种场合提到此事?怪了,这个女人在想些什么? 雉才女仿佛没有察觉到众人的愕然。她抬眸看向众人,在扫过一众惊愕的表情时,又是嫣然一笑。 再次令得众人呆住后,雉才女曼启红唇,轻声说道:"那楚弱浑不似一个少年。据妾所见,此人诚一枭雄也。当时妾身见了,便想着,此人会乱天下,没有想到姬五公子从天象中亦看到了这一点,妾身佩服。" 她这席话,说的时候软绵绵的,虽然从字面上来听并无异常,可从语音上来听,她对那楚弱王似乎没有一点恶感。不但没有恶感,只怕还有不少好感。孙乐看着眼前这个绝美动人的尤物,大是好奇:也不知那楚弱王是个什么样的少年?居然能令雉才女这样的女子对他生出好感? 在座的众人都是有抱负的人,听到雉才女提起楚弱王和他的性格,不由都露出沉思的表情来。在理想面前,这些男人对雉才女的狂热似乎降低了少许。 这时,离子率先喝道:"这楚弱王不过是一个嚣张狂徒,区区少年,便敢问鼎!意欲荼毒中原,如此无父无祖之人,哪配称得上雄字?" 离子的声音一落,法家的呈子已开口了,呈子的声音很朴实,说话时一字一句地甚是慢条斯理,"此言差矣!如今王室式微,诸侯力政,各国王侯中蠢蠢欲动者不在少数。"他说到这里,盯了一眼五公子,继续说道:"上一次五国之会,赵王子问姬五公子的那个问题,可不亦有问鼎之意?这楚弱王不过率先发难而已,如此人物,确实可以称做枭雄。" 他一字一句地说到后面,双眼已频频向雉才女看去,一副'我站在才女这边'的意思。 呈子说到这里,转头看向五公子,叉手说道:"敢问姬五公子,楚地可有紫薇皇气乎?" 他居然直接问五公子,楚王有没有可能成为天下至主?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给吃了一惊,齐刷刷地百来双目光都看向五公子和呈子两人。 五公子冲着呈子叉手还礼,淡然说道:"乱象刚生,天下诸国都有皇气出现,楚也不例外。" 天下刚刚大乱,皇气还没有最后定主,他这句话到是回答在情理当中。 五公子说到'天下诸国都有皇气出现'时,齐王眼中精光大作,一直只是倾听的他,突然cha道:"姬五公子才堪列为诸子,各位可以称呼他为叔子。" 这却是正名了! 这时再糊涂的人也明白了,今天晚上这一场宴会,便是齐王为五公子而举办的。他一进来便向众人宣布五公子曾对如今天下形势力做过预言,此时又向在座的人慎重提出他位列诸子。这些可是造势呀。 在座的贤士可都是天下扬名的大贤,对着他们宣布,便等于是当着天下人的面宣布了。 一时之间,众人纷纷交头接耳。 议论声中,一声清咳响起,却还是呈子,他正在开口质询,雉才女已是一声清笑,她小手一合,曼声说道:"妾大幸!得蒙盛会。" 她这一说,恰到好处地打断了呈子的问询,也表明了她的支持。呈子眉头微皱,却住了嘴。 齐王见无人反对,哈哈一笑,笑声中,他转向五公子说道:"刚才叔子有言,楚国亦有皇气出现,这等本侯却不明白了。天下不是有德者居之吗?楚弱王如此嚣张胡闹,难道他也受命于天不成?" 五公子笑了笑,冲着齐王叉手回道:"天象如棋盘,有时需要破军星冲杀一番,局势才能转为明朗。" 这话一出,齐侯恍然大悟。 不止是齐侯,连一旁的众人中也不少人在点头。 五公子这句话,令得众人,包括雉女在内再席沉思起来。 孙乐静静地看着五公子,这个时候,一个念头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如今五公子位列诸子了,他,怕是不需要自己了吧? 这种感觉突如其来,令她在替五公子开心中,也添了一份怅然。这种怅然和失落莫名其妙,仿佛是一个一直依赖自己的人,渐渐可以独立,渐渐不再回头的那种感觉。 这时,呈子突然说道:"以叔子之意,楚王当为上苍授命来破局之人。那这种人,诛之者可不尽得天意?" 五公子一怔,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 齐王也怔住了,他像是明悟到了什么似的,脸上容光焕发。 在众人的盯视中,五公子略一沉思,摇头说道:"不然。"齐王立马抬头灼热灼地盯视于他,五公子斟酌着字句说道:"乱象刚出时,天地间多煞气。诛杀破军的人肯定也会正面承受这种煞气。" 五公子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如果现在去攻击楚弱王,虽然攻打之人会因此得到天命奖励的功德,只是难免会受到煞气的冲击,攻打之人也会大损实力。 齐王这下眉头贤锁了。 呈子还待再问,雉才女这时长叹道:"乱世一出,人命不如糙。如我等女子,更是命薄如水,也只有你等丈夫,才可不惧之反而甚为盼之。哎。" 她的声音有点清悦中有点苏软,这句本来是很惆怅伤怀的叹息,从她的口中吐出来,却好呢喃低语,一时之间,雄心壮志的诸人又是心中一软,眼睛再次齐刷刷地看向她,目露痴迷之相。 呈子第一个安慰道:"雉才女何必伤怀?才女如此才貌,就算是天下的人打成了一团,也不会有半个人舍得伤害于你。" 别看这小子说话一字一字的,似乎有点挫,可这席话说起来还真有那么点温柔情意。 这时齐侯也笑了,"雉才女如怕世情反复,何不留在我齐侯宫中享享清福?"他说到这里,感觉到从贤士打量自己的目光有点异样,马上明白过来,自己今日的目的是纳贤和显示爱贤之名,这美人还是暂且放在一旁的好。 想到这里,他连忙补充道:"这种时世下才女东跑西跑的甚不安全,如不愿意呆在齐侯宫中陪公主们说说话,也可以到稷下宫来。"这么一说,他的话立马由好雉女之色变成了好雉女之才。 雉才女低声回道:"谢齐侯看重。" 雉才女回话后,大殿中又变得安静下来。 第114章雉才女对孙乐的关注 孙乐静静地坐在五公子身后,默不吭声地打量着众人,她看着看着,突然想道:怎么不见墨家的代表? 她是由义解想到了墨家,按道理,墨家在这个时代可算得上是天下第一流派,稷下宫扩建这样的大事,居然没有墨家的人参加,还真有点不合情理。 就在孙乐寻思的时候,忽然间,雉才女明眸朝五公子的身后一转,清声问道:"敢问叔子,你的身边可有一丑女叫孙乐的?" 啊? 孙乐大惊! 她骇然抬头,错愕地看向雉才女。 事实上,不止是她,连五公子也是一脸惊讶,而众贤士也是一脸不解地看着雉才女,不明白她为什么对一个女子感起兴趣来了?而且还是一个丑女? 五公子眉头微皱,不解地问道:"才女因何对孙乐产生了兴趣?" 雉才女嫣然一笑,她垂下长长的睫毛,目光投向自己杯中荡漾的酒水,轻轻地,幽怨地说道:"妾曾听一人说过,这天下间,有一女子的聪明不下于妾,所以妾甚是好奇。" 她抬起目光,又看向五公子身后,在转到孙乐时略停顿了一下,却没有多作停留。因为雉才女听到过,孙乐是一个奇丑的稚女,按照时间推算,坐在五公子身后的此女虽然年纪相仿让人怀疑,可是此女却绝对不丑啊。 雉才女目光在孙乐的身上转过后,再次看向五公子问道:"叔子可以相告否?" 五公子微微犹豫了一下,不自觉地侧头看向孙乐。 他性格纯良,不善作伪,这一看众人顿时都明白过来,此时坐在他身后的,这个其貌不扬,毫无特色的少女便是雉才女所说的聪明不下于她的孙乐了。 一个女人再聪明,如果她没有相应的美貌,便不值一提,这是在座众人的想法。因此他们扫了一眼孙乐后,便没有再放在心上。 雉才女怔住了。 她错愕地盯着孙乐,朝着她细细地,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雉才女的目光温和而有礼,虽然打量不休却让人产生不了恶感。 在雉才女的目光下,孙乐低眉敛目,表情淡然。虽然低着头,孙乐却能清楚地感觉到,雉才女对自己很感兴趣,她的这种兴趣,甚至不在五公子之下! 呈子一直把注意力都放在雉才女身上,一副目眩神迷,色不醉人人自醉的模样,此时见到她对孙乐如此关注,便再次转头看向孙乐。他看了一眼,好奇地问道:"此女有何聪明之处,竟然能令名满天下的雉才女这么感兴趣?" 他这话,问的自然是雉才女。 雉才女笑了笑,摇头说道:"妾亦不知。"在众人的不解中,她幽幽地补上一句,"不过说此话的人绝不是信口开河之辈。" 雉才女回答完呈子后,微微抬起下巴,冲一直低眉敛目,压根没有看向自己的孙乐绽开一朵灿烂的微笑,在令得众男人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时,她曼声说道:"孙乐姑娘可愿解妾之疑惑否?" 孙乐早在她说自己聪明之时,脑袋便在不停的转动着,她实在不明白,那个向雉才女夸奖自己的人谁?听雉才女的语气,此人在她心目中的地位绝对不低,难不成是赢十三?或者是义解? 她正琢磨际,听到雉才女的问话,当下依旧低眉敛目,轻轻地说道:"雉大家过奖了,孙乐有的只是一些寻常应对的小聪明,可不能与大家那不输于天下任何须眉的才智相比。" 雉才女听到她如此说来,嘴角微弯,露出一个妩媚地笑容后,她轻声说道:"妹妹过谦了。" 一边说,她一边还是打量着孙乐。孙乐可以感觉到,她的眼神中有疑惑,有迷茫,显然她实在是弄不明白,眼前这个长相平庸之极,也没有露出半点才智之士的峥嵘头角的孙乐,有何值得那人如此看重。 她看着看着,终于摇了摇头,把目光从孙乐的身上移开。 这时,齐侯双手一拍,喝道:"奏乐!舞来!"一喝罢,编钟起再起,众舞伎扭腰扬袖间室内香风飘荡。 这乐声一起,众贤士似乎不再那么拘谨。一时之间,一股绮丽温暖的气息开始流转着。 齐侯瞟了一眼众人,见众男人一个个对着雉才女色授神与,却又时不时地瞟向殿中舞蹈着的众女的细腰和胸脯,看来都是色心大发了。 他哈哈一笑,对着众人说道:"可惜苏姬还要两天才能赶到,不然今天晚上,各位可真是眼福不浅呀。" 众男人跟着哈哈一笑。自从雉才女出场后,他们被她容光所慑,颇有点拘谨,此时齐侯一句话,令得众男人心情大放。紧接着,胆子也开始大了起来。 齐侯转向雉才女笑道:"雉才女可是第一次来到齐地?可觉得我齐地风物如何?" 雉才女微微一笑,轻声说道:"齐地富饶,人也聪明,自是绝佳。" 她说到这里,不由转向五公子和孙乐笑道:"叔子的身边,连一个小姑娘也才名远播,妾可不敢不服。" 众人哈哈一笑。 孙乐依旧低眉敛目,似乎没有听到雉才女的夸奖。 雉才女见她如此,眼波一转,伸手掩着小嘴,嫣然笑道:"妾有一事相求叔子,可能应否?" 她这句话,又软又糯,娇滴滴的带着几分撒娇,让人一听便心摇神驰。这样的绝色美人,以这样的语气相求,就算是神仙也会心动。孙乐心中暗惊:雉才女自出现后,举止端庄有礼,应对有序,哪里显出过这番女儿家的模样?却不知她找五公子相求何事? 在孙乐沉呤的时候,众男人都醉了痴了,他们一个个看向五公子,恨不得代他答应。 在孙乐有点担忧的目光中,五公子俊脸红一红,他低头避开雉才女的秋波,低声说道:"才女请说。"五公子这话一出,雉才女眼波中闪过一抹讶异,看向他的目光慎重了两分。而一旁的众贤当中,几位年长者已是赞赏不已地看着他! 在如此诱惑之下,他居然还能如此冷静!一时之间,孙乐心头大定。 见五公子并没有热血沸腾地立马应承了自己,雉才女有点失望。她轻轻一叹,幽怨地说道:"叔子可否将孙乐赠送于妾?妾必厚报之!" 轰! 孙乐给炸得头晕目眩!她不敢置信地盯着雉才女,第一次警惕地,防备地审量着这个才女。而五公子也是大惊,他骇然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正对着自己的眉目传睛的雉才女! 而周围的众男人也是一脸愕然,他们再次看向孙乐,心中暗暗估量着她的价值。在估量的同时,他们看向五公子的目光中真是充满了妒忌:妾必厚报之,这话真是让人心动呀。这么一个绝色美人兼大才女的厚报,光是想想就让人狼血沸腾!这个姬五,可真是太有艳福了! 在场所有人的想法中,孙乐不过是叔子的一个婢妾之辈,拿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婢妾,换得鼎鼎大名的雉才女的欢喜,这买卖实在太划算了! 孙乐晕呼呼地看向五公子,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居然一直是五公子,是姬府的私有物品,是他们可以随意转让买卖的私有物品! 第115章妙答 这时节,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有意无意地放到了五公子身上,都在等着他的回答。 当然,没有人会以为五公子会拒绝。 姬五慢慢地回过头看向孙乐。 在对上孙乐清亮如镜的双眸时,他轻轻一笑。 这一笑,令得孙乐心中一定。她回以一笑,暗暗想道:我怎么连五公子也不相信了?孙乐,你似乎不自信了。 五公子转头对上雉才女的双眼,目光清亮而平静,他淡淡地回道:"孙乐于我已如家人,雉大家言过矣!" 他的声音有点厉,竟然是喝斥! 他居然对雉才女斥喝! 众人大讶,他们看了看五公子,又看了看孙乐。坐在五公子身后的孙乐实在太不起眼了,他们看了一眼,便又把注意力放到了五公子身上。 雉才女美丽的小脸一红,她不自在地站了起来,冲着五公子盈盈一福,弱弱地说道:"妾身言之不当,叔子切勿放在心上。" 五公子叉手回礼。 孙乐这时心中一片清冷! 她一直有点漫不经心,到这个时候,她的脑子已恢复了十足的清醒。她警惕地看向四周,突然发现,自己已成了众人注目的中心!特别是齐王,那扫向她的目光中若有所思!会不会,这些人会把自己当成讨好雉才女的物品? 想到这里,她的心中悚然一惊! 孙乐蓦然抬头。 果然,齐侯看了一眼雉才女,转向五公子淡淡地说道:"叔子待人当真纯厚,婢妾就是婢妾,怎可称之为家人?"他看向孙乐,表情一冷,喝道:"你叫孙乐?" 孙乐心砰地一跳!来了!要是这个时候齐侯强迫五公子把自己转赠给雉才女,事情可就大不妙了!不能让他把话说出来! 孙乐盈盈一福,慢慢站了起来,轻声应道:"然。"她转头看向雉才女,清声说道:"孙乐可否知道,雉大家是代谁而索要孙乐?"说到这里,孙乐嘴角略弯,露出一个有点调皮的笑容来,"却不知此人是雉大家的心上人否?" 啊?雉大家有心上人? 孙乐的声音一落,齐王,呈子等对雉大家颇有兴趣的男人们都刷地转过头看向雉大家,等着她的回答。 雉大家抬头定定地看向孙乐,她的明眸睁得老大,似乎直到现在,她才敢确定面前其貌不扬,毫无出色之处的女子就是那个孙乐!只有那个孙乐,才用一句轻描淡写的话,便祸水东引,把自己从危机中解救出来。 在场的多是一些聪明绝顶之人,有不少人也看出了孙乐的聪明之处。可他们一对上孙乐那平凡无奇的脸,便不感兴趣地移开了目光。 呈子笑了笑,憨厚地说道:"敢问是何方英杰,居然能博得大家的芳心?" 雉大家微微一笑,她眼波扫过孙乐,见到孙乐又安静地坐回原处,那笑容更加灿烂了两分。 她以一个华美的笑容,耀得众人目眩神迷的时候,曼启红唇,低叹道:"妾哪有什么心上人?" 一句话吐出,众人齐齐地吁了一口气,看向她的目光中又火热了三分。 齐王抚上胡须,盯着雉才女朗声说道:"雉大家如果愿意,天下男人哪个不想娶?就如本侯也是心羡久矣!只要大家一句话,本侯愿意腾出一妻之位来。" 齐王说到这里,目光扫过众人,他生恐众贤能以为他只重色不重才,便又画蛇添足地加上一句,"如雉才女这样才貌双全,外可辅助国事,内可取媚的绝色,可是绝无仅有啊!哈哈哈。" 在齐王的大笑声中,雉才女微微一笑,淡淡地应道:"谢齐王厚爱,可妾并无许人之意。" 呈子在一旁叹道:"雉大家的眼光高着呢。哎,如果大家愿意,我愿以正妻之位许之!" 雉才女微微一笑,表情清冷并不答话。 坐在呈子旁的一个青年贤士见到他受到冷落,哈哈一笑,朗声说道:"如果大家愿意,我倒愿意只以大家一人为妻!" 这话一出,众人都看向那青年贤士,呈子冷笑道:"敢问武儒,如此一来,你家的原配将如何处置?" 武儒是个二十五六岁,长方脸型,颇有几分俊朗的青年,孙乐知道他,此人乃是名家的代表之一。此人是姓武,儒是一种称谓,是子之下,对有才的贤士的尊称。因为现在儒家还是刚刚萌芽,还没有独占此称号。 武儒哈哈一笑,朗声说道:"无知的老妇,哪堪与雉大家相比?至时黜之为妾亦可!" 武儒此话一出,孙乐和雉大家同时垂下眼眸。而那南子和离子等人,都脸露不屑之色。离子拂然怒道:"糟糠之妻便下堂,如此之人,有何信义可言?" 武儒盯向离子,喝道:"大丈夫行事,本来从权而善机变,如你等口口声声仁义责任,拘泥不化之辈,哪里懂得变化的真义?" 离子气得一噎。他本不是善于口才的人,武儒一句话,便把他驳得无话可说。 在离子之旁的南子,见此摇了摇头:与名家的人争口舌之利,可不是明智之取!要知道,所谓名字,本来便以混淆黑白,颠倒是非而著称。 武儒见没有人再问自己问责,头一转,对上了五公子,他略一叉手,朗声说道:"天下的年青人无不爱慕雉大家,叔子如此才俊,为何却对如此绝色美人无动于衷?难不成你身后的平庸仆妇,另有内媚之术不成?" 他说到这里,仰头大笑起来! 此人说话真是无礼! 孙乐眉头暗皱。 在众人看来的目光中,五公子双眼似闭非闭,竟是看也不看向武儒,更不搭理他的问话。 五公子这样的态度,令得众人面面俱到。 武儒暗怒,他声音一提,叫道:"叔子为何不回话?" 五公子还是没有理会。 武儒怒极反笑,他哈哈说道:"敢情叔子别有嗜好,不敢回答了?" 他这就是暗讽五公子有龙阳之好了。 终于,五公了抬起了眼眸,他冷冷地瞟了武儒一眼,淡淡地说道:"我辩你不过,又鄙夷于你,请勿再言!" 此言大妙! 孙乐双眼笑盈盈地看向五公子之时,一阵清脆的鼓掌声响起。而且这掌声越来越响,先是离子和呈子,然后是南子,最后连雉大家也在鼓掌轻笑。 嗖地一下,武儒气得俊脸通红!他腾地站了起来,怒目瞪视着众人,就要转身离去,却不知想到了什么,慢慢的他的怒火不再,慢慢的他甚至还浮出一个微笑来,再施施然地继续坐好。 一场论辩,竟以武儒败场。 雉才女的目光又转向了孙乐。 孙乐感觉到她的目光,暗中皱眉:也不知是什么缘故,令得她对我如此感兴趣? 这时,齐王叹道:"那楚弱居然用区区一年时间,便收服了楚地众酋,诸位可知他是用了什么法子?" 他虽然说的是诸位,目光却转向呈子。在座的虽然都是一时俊杰,可真正知晓这些兵事布局的,只有法家的呈子沾了一点边。更确切的说,这等事应该是纵横家和兵家的事。 呈子微微拧眉,说道:"天下人都在议论此事。以我看来,楚弱十一二岁才回到楚地,十五岁便动手收服众酋,这三年来,他必是以酷法治理地方,以严练兵,以刑治人!只有如此,方能在短短三年间有如此巨大的成就。" 齐王沉思起来。 呈子说到这里,双目炯炯地直视齐王,朗声说道:"人之本性好逸恶劳,如不以死来胁迫他们!以酷刑来警吓他们,以规矩方寸来约束他们,怎么能在区区几年中成就不败之兵?" 齐王抬头看向呈子,显得有点意动了。 呈子正欲再加上两把火,说动齐王征用自己的主张时。齐王突然对众人说道:"楚弱无道,我欲伐之,可乎?" 终于说到正题了! 众贤早就感觉到齐王会利用这次楚弱王的事而出头,现在听他这么一说,顿时人人凛然,人人直起腰背看向齐王。 齐王转向五公子,说道:"叔子可愿为我一卦?" 他这是要五公子用卦算一算这个决定是吉是凶了。 五公子低头应道:"然!愿在主意已定,洗浴之后再卦!" 齐王道:"此是情理当中。" 离子站了起来,叉手道:"王举仁义之兵,以大义之名而伐无道,必胜之!" 齐王大喜,连连叉手回道:"诺!" 南子在一旁叉手道:"不如派一说客,先以大道说与楚弱,如能说服,天下岂不是少了干戈?" 南子这话并不合齐王的心意了,齐王之所以想攻打楚弱王,很大程度上是想借此战获得更多的资本。 倒是南子的话一落,武儒立刻在旁边应道:"武儒愿意一说。" 齐王见两个高贤都有这种意向,当下沉思起来,想了想后他笑道:"然!愿奉三百金壮行。"他这就是同意武儒和南子的做法了。 南子起座,冲着齐王叉手道:"诺!" 齐王哈哈一笑,笑声中,他看向众人说道:"叔子曾言,破军星煞气太足,轻易出兵者易受其锋。如此,我想与几国合攻楚弱,可乎?" "然!" "如此甚好!" 众人不约而同地应答声,使得齐天大悦,他再次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在齐王的大笑声中,雉才女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不过只是一转眼,她又依旧笑得嫣然。 第116章弱儿的消息 齐王又就征战之事问了几句后,双手一合,笑道:"舞来!" 殿内本来舞女在跳,编钟在响,他这一声舞来一传出,三十来个宫装少女扭着腰肢,从侧门处翩翩舞近。 这些少女个个长相娇美清丽,都是千里挑一的美人儿。她们穿着各国的服装,舞蹈时媚眼横飞,一边跳着,一边向众贤士靠近。 齐王哈哈大笑,他冲着众人说道:"诸位,这些可都是千里挑一的各国佳丽,都是处子之身,哈哈,这些美人早已经过调教,人人精通房中之术。各位有意尽管挑来。哈哈哈。" 齐王的大笑声中,众男人喜形于色,雉才女一脸司空见惯,倒是五公子又开始冒汗了。齐王却是懂得五公子的,他朝他瞟了一眼,暗中摇了摇头,笑道:"叔子如果不适,可先行退下。" 五公子应声站起,叉手道:"然。" 他低眉敛目,看也没有向众女看上一眼,带着孙乐和陈立便转身离去。众美人早在进殿之间,便齐刷刷地被五公子所吸引住,一双双美目时不时地瞟向五公子,只希望天可怜见,能蒙得这样的一位公子看中自己。哪里知道,正宴还没有开始,他便退去了。一时之间,众女都有点幽怨了。 雉才女若有所思地看着五公子和孙乐的背影,很久都没有移开目光。 五公子一走出会贤大殿,便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摇头说道:"与人打交道还真是累。" 他看向孙乐,皱眉道:"那雉才女对你甚是关注,却不知为何?" 孙乐摇头说道:"我亦不知。" 五公子沉呤半晌,长叹一声说道:"走罢!" 马车驶入了街道中,风一吹,街旁的火把便腾腾地作响,孙乐低声说道:"风雨欲来呀!" 接下来的几场宴会中,孙乐都没有参加,她此时觉得,五公子并不是那么需要自己了,她也不想再次遇到雉才女,再次成为众人关注的重点,便准备休息几天,让本来就没留多少印象的自己完全淡出大家的记忆中。 明天就是稷下宫观礼的日子。 孙乐一个人在花园中闲逛着,现在是春夏相交的季节,树叶繁茂,南风一吹遍布全身凉意。 花园不大,不时的婢仆来往,不过她们远远地看到孙乐,却是匆匆一礼后避了开来。孙乐虽然名不显声不扬的,不过这些人都知道她在五公子心目中的地位。 孙乐走着走着,听到一阵娇笑声传来。她开始还以为是姬洛等女,马上又记起姬洛已有前两天被本家的人带走。 百无聊赖的孙乐在花园中转了一圈后,举步向街道上走去。临淄城随着稷下宫观礼日期的临近,如今是热闹喧嚣之极,连一些深闺少女都跑了出来,孙乐走在街道上,不时可以听到一阵阵欢笑声和打骂声。 望着那一簇簇艳丽如花的少女,孙乐忽然觉得,自己好似一直隔绝在世人之外。 孙乐逛了一会,抬头看到一家棋馆里贤士众多,热闹之极,便举步向里面走去。 棋馆以屏风为隔,分隔成大大小小的厢房十数间。位于中间的厢房最大,两个棋手正在下棋,而他们的旁边,则是密麻麻地挤了一圈观战的人。 孙乐转了一会,缓步来到一个空厢房中,这厢房位于左侧第三间,它的屏风特别矮小,只到人的膝盖,任何人都一眼可以看到摆在几上的棋谱。 孙乐走近一看,马上明白过来,这几上摆的是一个上古残谱,黑白相杀却相生,难分难解,明明都已挤入对方腹地,却偏偏都是无路可走,无棋可下。这残谱在当时鼎鼎大名,许多棋馆都喜欢摆上它供世人赏阅。 孙乐早就听闻过这残谱,却从来没有仔细看过。她对黑白棋只是略懂皮毛,看也看不出名堂来。虽然看不出,她还是呆在那里静静地瞅着,一边瞅,一边感觉着这份热闹。 正当她看得目不转睛之际,一个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姑娘看得如此认真,可有见解?"说话中,一个青年人转身走到她的面前。 这青年高大健壮,有剑客的味道,却戴着竹冠。他国字脸型,浓眉大眼,眼睛十分有神。 孙乐瞟了青年一眼,只是一眼,她便发现这青年食指和拇指间茧子老厚,显然确实是个剑客。 孙乐敛眉,轻声回道:"没有见解,只是看看而已。" "哦?"青年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孙乐如此聪明之人,也会没有见解?" 他识得我! 孙乐心中悚然一惊。 她抬头打量着来人,青年在她的打量中,毫不相让的目光炯炯相对。 孙乐嘴角微扬,问道:"尊驾何人?" 青年笑道:"过路人。"见孙乐皱眉,他又说道:"姑娘可是不解,为何我可以叫出姑娘的名字?" 这还用说?孙乐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青年炯炯有神地看着她,徐徐说道:"刚才在街道上,我便认出了姑娘,之所以在这里,实是尾随姑娘而来。姑娘可愿寻一偏静所在,听我详说?" 孙乐嘴角一弯,晒道:"你我初相识,我便因你一言前去?" 青年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他的大笑声十分响亮,引得众人侧目。青年连忙声音一收,笑道:"他果然说得不错,姑娘看似平常,实则防范之心很重,心思又慎密。" 孙乐依然静静地看着他,等着青年说下去。 对上孙乐平静无波的眼眸,青年不由咳嗽了两声。他苦笑着说道:"姑娘想想,这世上如此了解姑娘的人有几个?" 孙乐依然看着他。 她的眼波平静之极,可这样看着,却让青年感觉到两分狼狈。他忍不住摸了摸头,叹道:"好罢,那人要我见到姑娘后,跟姑娘说一句:却不知你回来之时,那些熏ròu可曾臭否?" 弱儿? 弱儿! 孙乐大惊! 她双睁瞬时睁得老大,一脸震惊欢喜地看着眼前的青年,低低地,急急地问道:"他在哪里?"见青年不答,她上前一步,又问道:"说这话的人在哪里?" 孙乐一直冷静之极,此时却激动兴奋不已。青年望着一改前态,双颊涨得通红,双眼发亮的孙乐,得意地一笑,说道:"原来孙乐姑娘并不是冰做的人。既然姑娘已然知道他的名讳,何不随我前来?" 说罢,青年长袖一扬,率先走出。 第117章再相逢时太惊心 孙乐提步跟了上去。 她心中激动之极,突然得到弱儿的消息的兴奋让她的心头砰砰直跳,整个人都仿佛变得轻松了,步伐更是迫不及待。 青年所去的地方,是一家酒楼。这酒楼就位于棋馆的左侧百米处,在一色的石屋中,这幢全木制的小楼显得特别秀雅。 孙乐走进去时,发现楼下的大堂空荡荡的显得很冷清,她不由一怔。 那青年正提步向楼梯上走去,见到孙乐迟疑,便说道:"这酒楼早已被我等包下,你想见的人就在楼上。" 弱儿就在楼上? 孙乐的心脏砰砰地跳得十分剧烈,一时之间,她连眼睛都有点湿润了。她似乎看到那个小家伙向自己挥着手,叫着姐姐。 孙乐掩住激动的心情,加快脚步跟上。 孙乐一上楼,便迫不及待地冲向大步前进的那青年,低低地,急急地问道:"他在哪里?"她的声音很低,似乎怕惊醒了什么似的。 青年脚步一刹,回头看向她,他还没有回头,一个女子的声音从孙乐的身后传来,"孙乐姑娘,久仰了!" 这声音一传出,孙乐全身一凛! 她砰砰跳得飞快的,满怀期待和紧张的心也是一沉! 孙乐慢慢转过头去。 站在她身后的,是一个十八九岁的俏丽姑娘,这姑娘生着一双水灵的大眼睛,浓眉呈剑形,红唇丰厚,身材高挑丰满。 她有点面熟! 是了,她是一直跟在雉才女身边的其中一个婢女! 这婢女双手抱胸,如一个男人一样斜睨着孙乐,嘴角向上弯出一抹嘲讽地笑容来。 孙乐的心沉到了谷底! 果然,她是不抱善意而来! 本来,孙乐是极为冷静的人,要不是那青年说出了她与弱儿之间才知道的事情,她是万万不会如此轻忽随意的跟来。 事已至此,自怨自艾已经毫无用处,当小心应对,冷静处理才是。 孙乐迅速地让自己恢复了心如止水。 她眼神中的波澜只是一闪而过,便又恢复了平静。静静地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少女,孙乐转头朝那个引自己前来的青年瞟了一眼,冷冷说道:"背主行不义之事,乃是人之大忌!你们既然与弱儿相识,可知道他与我是何等关系?" 她说到这里,下巴一抬,显得有点傲然。 高挑婢女从鼻中发出一声轻哼,她朝孙乐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冷笑道:"我等既然敢把你叫来,那就是已想好了一切!" 她这话一出,孙乐暗叫不好:果然,今日无法善了。 高挑婢女的双眼还在打量着孙乐,她刻意在孙乐那平板的胸前停留了片刻,摇头疑惑地说道:"我真是不明白,如你这样毫无相貌的女人,怎么值得他如此在意!" 高挑婢女一边说,一边慢慢地抽出了背上的长剑,剑尖指向孙乐。她与孙乐本来便隔得很近,这剑尖一指,几乎是直直地只差数寸便可刺进孙乐的眼睛。 高挑婢女似乎想看到孙乐惊慌失措的表情,她一边慢慢地移动长剑,一边歪着头的打量着孙乐,冷笑道:"如此平庸不起眼的女人,亏得我家小姐还对你念念不忘,还一直想认识认识你。哼,什么聪明绝顶,什么才学不凡,不也是我一剑便可轻易取下头颅来?" 孙乐心如电转,她在这高挑婢女说话之际,已想明白了许多事。同时,她也感觉到,眼前这婢女虽然对自己很有杀意,却似乎并不想马上取了自己的性命去,她如捉到了老鼠的猫,迫不及待地想要戏耍一番。 在高挑婢女的剑尖上挑之时,孙乐连忙抬起了下巴,避开了她的剑势,很奇怪,孙乐发现自己现在是真正的心如止水,很平静,很从容,仿佛根就没有感觉到害怕。 她微微抬头,双眼盯向那高挑婢女,忽然笑道:"雉才女名满天下,不知倾倒了天下间多少男儿,原来她却爱上了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的弱儿?嘻嘻,不错,很不错,我的弱儿好本事呀,居然把雉才女迷得神魂颠倒,迷得她都不顾一切地去除掉任何一个对她有危胁的女人!真有趣!" "闭嘴!" 高挑婢女怒喝出声! 她瞪着孙乐,气得双颊通红,胸脯起伏不定,"你这个蠢女人,你懂得什么?我家小姐乃是天仙般的人物,她才不屑对你这样的女人下手呢!哼,只是我实在看不惯,如你这样的人有什么值得我家小姐为难伤心的?今日取了你的头颅去,她定再无烦恼!" 原来这婢女针对自己并不是雉才女的主意。弱儿啊弱儿,你现在到底是什么身份,居然连雉才女都如此上心?看来,那个在她的面前赞扬我的人便是你了,怪不得雉才女对我如此关注。 孙乐嘴角扁了扁,待得高挑婢女的怒喝声一止,她又嘻嘻笑道:"不错,不错,杀了我,你家小姐现在是没有烦恼了。不过我想弱儿一定不会轻易罢休吧?他一定会细细地追查我的死因。是了,刚才这位小哥相请时,棋室中看到的人可不少,你们要不要一并去灭了口去?如果不去的话,只怕终有一日事情会败露。到了那时,你家小姐与弱儿孩子也生了,她的美貌也打了折扣了。却不知她要如何面对良人的迁怒和怨恨?" 高挑婢女闻言一怔! 站在孙乐身后的那个国字脸的青年也是一怔。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脸现迟疑之色。与此同时,那高挑婢女指向孙乐咽喉的剑尖也是一歪。 时机难得! 说时迟那时快,孙乐身形一晃,双足不动,身形如风吹扬柳般一晃!两人只觉得眼睛一花,再看清时,眼前已经失去了孙乐的踪影! 再一细看,孙乐已出现在离两人二米处的窗口一侧! 两人万万没有想到,孙乐居然有如此身手! 不过他们与孙乐不同的是,这两人都是身经百战的一流高手。发现孙乐一逃离,同时脚步一错,厉喝声中,双剑同时攻击,剑尖刮着风声呼啸,一剑指向孙乐的太阳穴,另一剑指向她的肚腹! 两剑齐发,快如闪电!而且所攻都是孙乐破绽处! 孙乐哪里有什么江湖对战的经验?这两人如此周密而迅速的反应,令得她的心头一惊,她急急地向后一退,身子平平后仰,险而又险地避开了两剑的攻势。 可她虽然避开了这两剑,却无法因势制宜,在最短的时候里做出最有利的决策。紧接着两人同时连声呼喝,一剑直向她咽喉,一剑直取她的膝盖。这两剑完全封死了她的去路,同时,剑招极其阴毒,而且快如闪电。这一瞬间,孙乐心如电转,闪过五六种躲避地法子,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听使唤,根本就做不到! 就在两剑齐发,孙乐只能闭目待死时,忽然间,一声炸雷般的大喝声从楼梯处传来,"尔等好大的胆子!",紧随着大喝声的,是两个破空声。 破空来呼啸而来,来得快而迅猛。两剑刚刚抵达孙乐的皮肤处,两样物事夹着一股大力已齐齐地撞中了剑面! 两人剑面重重一荡,剑柄脱手而去。同时,两人退后一步,齐齐地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一个人箭步冲上,如风一般旋到了孙乐的面前。他双手一伸,紧紧地扣着了孙乐的腰身,急急地叫道:"怎么样,姐姐,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 孙乐死里逃生,人还没有完全清醒,便落入了一个宽阔的怀抱中。她傻呼呼地睁大眼,盯着面前这个对着自己上瞧下瞧,不时摸一摸手脚,一脸焦虑的青年男子,张着小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眼前这个男人,看起来约摸十八九岁的样子,高挑身材,长方脸型,棕色皮肤,双眼如电,他长得很俊朗,不对,用俊朗形容根本不对。 任何人看到这个男人,首先便会被他的双眼便定住。他的眼神太亮太厉太深,仿佛一个黑洞一样,可以使得任何看到他的人都忘记他的长相,只记住这双威慑性十足的眼睛。 孙乐傻呼呼地看着他,看着他嘴唇处长着的细细茸毛,看着他浓黑的剑眉,有意无意间,她避开了他的眼睛。看着看着,孙乐倒抽了一口气,结结巴巴地叫道:"你,你,你就是弱儿?你,你居然是弱儿!" 她实在太震惊了,连话也说不出了。整个人都失去了平素的冷静从容,张着小嘴的样子十分傻气。 青年这时已经把她四肢躯体都检查完毕,他抬头看到孙乐那笨拙的呆傻的表情后,哈哈一笑。笑着笑着,他朝孙乐眨了眨右眼,笑眯眯地说道:"是啊,我就是弱儿,姐姐,我来接你了!你的弱儿来接你了!" 孙乐闻言,嘴角连连抽动了几下。 青年见此眉头微皱。 他这一皱眉,一股冷煞气便腾腾地在室内升起。似乎这一瞬间,连空气也冷了几度。孙乐连忙垂下眼敛,低下头去。 青年感觉到孙乐的不适,马上又是呵呵一笑,他眉开眼笑地打量着孙乐,依旧一只手环着她的细腰,盯着她的脸,快乐地说道:"姐姐,你果然不丑了。嘻嘻,弱儿来接你了,来娶你来了,姐姐,你高兴不高兴?" 他真是弱儿! 孙乐想道:他真的真的是弱儿!是我的弱儿。 孙乐眨巴眨巴着眼,打量着面前这个威煞十足,俊朗不凡,举手投足便有种霸气和威严的男人,欲哭无泪:我的弱儿呀,怎么这么一眨眼便变成了这个样子了?这,这,这可不是我想象中的弱儿呀!我的弱儿明明小小的,对我极为依赖的,是个领家男孩子型的!他怎么可能变成了这个模样?这,这,可不可以重新换一个? 弱儿皱眉看着孙乐愁眉苦脸的样子,微微转头,低声向身后问道:"七老,你说我姐姐是不是见到我长大了,欢喜得傻了?怎么她这笑挺像是哭的?" 他这话一出,站在他身后的几个同时嘴角一抽:人家压根是想哭好不好? 第118章还是故人否? 孙乐被弱儿紧紧搂着腰身,感觉到他强而有力的手臂的温度,闻着他呼出的男性气息,只觉得恍如在魂梦中:这么一个成熟的男人,会是她的弱儿? 她光是想想,就有点双眼发直。 这时,弱儿低下头看向孙乐,他伸手拂开孙乐垂在额前的头发,细细地打量着她的面容,看着看着,他伸手放上孙乐的脸颊,叹道:"姐姐,你现在比以前好看太多了,要不是事先知道,我真认不出来呢。" 孙乐这时也已清醒过来,她抬眸打量着眼前这个成熟的青年,低低地说道:"我也认不出弱儿来了。" 弱儿闻言哈哈一笑,他昂起下巴,鼻孔朝天,得意地说道:"那是因为我长成大男人了!姐姐,我现在是不是很好看?是不是比你高大多了?你看到现在的我,有没有感觉到很开心,很满意?" 弱儿这一连串的问话说出,不管是他搂着的孙乐,还是他身后的众人,都是一连串的黑线。 这话有点稚气,这不是可笑的地方。可笑的是,那么威严中透着煞气和高贵的一个青年,说出这种孩子气的话,真的是很让人眩晕。 不过,这个稚气的弱儿才是弱儿呀。孙乐暗暗想笑,她笑盈盈地看着弱儿,一脸温柔地说道:"弱儿,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还来得这么巧?" 孙乐这句话提醒了弱儿。 他眉峰微皱!慢慢地松开搂着孙乐腰身的手臂,转过头看向那婢女。 几乎是一瞬间,房间的温度变得冷凝。 弱儿阴沉沉地盯着那婢女,冷冷地喝道:"细姬,是谁令你对我的姐姐动杀机的?" 他的话很平,表情虽然阴沉,却也仅仅只是阴沉! 可是,这个时候的弱儿,已与刚才判若两人!一种无形的威压弥漫着整个房间。孙乐错愕地看着弱儿,看着这个突然之间又变得极为陌生的大男人。突然发现,有种人天生便威严十足,高贵不凡,他甚至不须多说什么,便能令你从灵魂深处发出颤栗! 高挑婢女本来被那一下反击击得吐了血,此时的她,嘴角犹自带着血迹。她脸色煞白地对上弱儿的双眼,突然间,所有的勇气和胆量都从身上流失了。 "扑通"一声,高挑婢女双膝一软,跪到了弱儿面前!在离她一米远的那国字脸的青年,此时也是双股战战,脸白如纸! 弱儿冷冷地盯着高挑婢女,俊脸上毫无表情。 那高挑婢女挣扎着想避开他的目光,却不知为什么,她始终无法挣脱开来。她张了张嘴,灰败的脸上带着绝望和害怕,"没,没有谁,是我自己要杀她!" "是吗?" 弱儿冷冷一笑,他徐徐地说道:"你的主子呢?" "不——,与小姐无关!一切都与小姐是关,是奴婢自作主张!奴婢,奴婢见王你只念着这个女人,奴婢不忿!是奴婢一人的错,大王,你千万不可责怪我家小姐!"高挑的婢女一连迭地叫着,她越说越怕,对上弱儿那冰冷得毫无感情的双眼,她的冷汗涔涔而下,突然意识到,自己给自家小姐惹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弱儿淡淡地瞟了一眼尖叫不休的婢女,淡淡地喝道:"杀了他们!" "诺!" 一个黑脸微须的中年人应声站出。站在弱儿身后的,共有五个男子。这些人都是一些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孙乐识得,那个站在倒数第二个的,高瘦而面色干枯,双眼浑浊得仿佛木头人一般的汉子,便是刚才震动手中的长剑,一分为二击飞婢女和国字脸的兵器的大高手!因为他的手中还握着一段剑柄,正好与落在地上的两段剑面一致! 那黑脸微须的中年人应声站出后,信步向前走出。他走得很随意,而此时,那高挑婢女还在尖叫,那国字脸张大嘴一屁股坐倒在地便准备向孙乐爬来。这两人本也是剑客中的高手,可他们根本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见那中年人右手随随便便地挥出手掌,他这手掌挥出时,离高挑婢女足有两米的距离,离那国字脸足有五米远! 可是,孙乐却清楚地看到,他这随随便便挥出的手掌,轻描淡写地,自然而然地拍在了两人的头顶上! 只听得"啪啪"两声轻响! 两人同时嘴角流血,软倒在地! 弱儿扫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尸体,冷冷说道:"拖下去处理了。" "诺!" "把细姬的人头送给雉姬!" "诺!" 弱儿一连串的命令发出,众人一一凛遵。 孙乐站在一旁,她张口结舌,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她的心在砰砰跳动着,一时千百种思才涌出,一时又似乎脑中只是一片空白。 她错愕地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弱儿,实在是心绪纷乱,难理难清。 转眼间,两个中年人拖着两具尸体,迅速地消失在孙乐的眼前。 弱儿处理了这些事后,他回过头来,静静地看向孙乐。 孙乐抬起头来,怔怔地与他的眼光相对。 弱儿盯着孙乐,目光一扫冷漠。他温柔的,担心地看着孙乐,看着她的眼睛,低低地说道:"姐姐,你是不是怕我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低,有点无助。仿佛几年前他眼巴巴地看着孙乐,缠着她要出去玩时一模一样。 孙乐心头一软,她咬了咬唇,用力地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挥开,对着弱儿轻轻地说道:"不,我怎么会害怕我的弱儿?" 弱儿展颜一笑。 他笑的时候,眼光中的冷煞和威严全都消失不见了,只有那属于他年龄的稚气。 弱儿伸出手臂,自然而然地搂着孙乐的腰身,他望着孙乐,望着她的脸,歪着头上上下下打量着,忽然笑道:"姐姐,你真的变好看了哦。"说到这里,他突然头一低,飞快地在孙乐的脸上叭唧了一下! 他这一下动作,迅速之极。孙乐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他但离开了嘴唇,继续歪着头笑眯眯地看着孙乐,等着她的反映。他的眼眸中,流露着一抹得意和淘气。 第119章倾诉别来情 孙乐哭笑不得地看着他那一脸的得意样,伸手推向他的脸庞,叹道:"你呀!" 她眼中笑意盈盈,刚才的迷茫和纷乱一下子都消失了,孙乐不是个喜欢胡思乱想的人,她清楚一点:不管弱儿变成什么样,他在她的面前还是那个弱儿,这便足够了呀! 这样混乱的世道,一个少年变成狼也好,变成虎也好,还是变得蛇也好,这些都是情理当中的事。她根本不需要在意那些,她只要记得,这个人对她始终如故便足够了! 孙乐的手抚到弱儿的脸颊时,弱儿手突然一伸,按住了她的小手。他专注地看着孙乐,目光中莹光闪动,紧紧地盯了她一会,弱儿低低地说道:"姐姐,弱儿好想你。" 弱儿这个表情一做,他身后的众人相互看了一眼。只是一眼,他们便齐刷刷地低下头,齐刷刷地向后退去,不一会功夫,整个二楼便只剩下他们两人。 孙乐眨了眨眼,她发现自己的眼中有点酸涩,她的眼眶有点发红了。孙乐的右手掌被弱儿按在脸上动弹不得,她便划动一个食指在他的眼角处抚动,低低地说道:"姐姐也是,姐姐好想你。" 孙乐的眼眶更红了,两滴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泪水中,孙乐绽开一个笑容,笑道:"我去了邯郸不久,便知道你离开了,当时姐姐的心好空,好空。弱儿,再见到你可真好。" 弱儿微微一笑。 他搂着孙乐,脚步一提走向旁边的塌几。孙乐看到他跪坐在塌上,正准备提步向他对面的塌上走去。哪里知道弱儿的右手刷地一伸,扯着她的左手重重地一带。 "砰"地一声,孙乐身子一歪,重重地栽在他的大腿上。弱儿哈哈一笑,大笑声中,他双手同时伸出,飞快地把她的腰圈住,手臂一挪,便把她轻盈地身子自然地一转,让孙乐完全坐在他的大腿上,身子半倚入他的怀抱中! 弱儿手臂一紧,把孙乐牢牢地掌握在怀中后,大惊小怪地叫道:"咦,姐姐你怎么投怀送抱了?是不是发现弱儿现在长得很俊了,是个俊小伙了,姐姐你芳心动了?" 孙乐的小脸刷地一红! 她被弱儿紧紧地搂住,没有办法挣脱,只得转头给了他一个白眼,有点羞,有点好笑,也有点不自在地说道:"快放开我。" "才不放!"弱儿笑眯眯地说道:"姐姐是我的,才不放呢。" 一边说,他一边伸过头来放在孙乐的颈窝里,不但蹭了蹭,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他这个吸气的动作,令得孙乐的鸡皮疙瘩嗖地一下全冒出来了。孙乐本来有点微红的小脸,更是刷地红透了:她两世为人,还没有跟任何男人这么亲密过! 感觉到身后弱儿的温热的呼吸喷在颈窝上,孙乐只觉得心开始乱了。 她咬了咬下唇,突然想起一事,便连忙开口问道:"弱儿,你就是楚弱王?"这句话一问出,她那纷乱的心马上变得冷静之极。 弱儿的脑袋在她的颈窝处继续蹭着,那毛茸茸的头发蹭得孙乐直是发痒,想笑。他一边蹭,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是呀,我就是楚弱王!" 啊? 啊! 孙乐嗖地一声回过头去,她紧紧地盯着弱儿,一脸严肃地盯着弱儿,低低的,有点气恼地说道:"你,你居然就是楚弱王?" 她说到这里,双眼迅速地朝四周扫视了几下,见四下无人,这才压根声音又看向弱儿,皱眉说道:"弱儿,你可知道天下间有多少人想杀你?特别是齐王!他可是一心只想取下你的人头!你怎么这么堂而皇之的跑到这里来了?" 弱儿听到孙乐的语气很严肃,而且有点气恼,他熟悉孙乐,知道在这个时候,最好是认真地回答她的问题。 当下,他把头从她的颈窝处撤离,抬起眼眸对上孙乐焦急的脸,他淡淡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傲然地说道:"姐姐,你小看弱儿了!我既然敢来!自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他冷冷一笑,晒然道:"我楚弱此次出来,就是想看看天下间有多少英雄人物!哼,区区齐王,不过是蠹虫而已,何足惧哉!" 孙乐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的好。 她的性格谨慎小心惯了,就算有九成的把握,如没有人相逼,她也不会出手。眼前的弱儿看来不管是性格还是行事与自己完全不同。不过孙乐一直有自知之明,一直不会以为自己总是对的,因此她沉吟起来。 看到她沉呤,弱儿轻轻地说道:"姐姐?" "恩?" "如果这次弱儿没有来,姐姐你岂不是被细姬那个贱婢给杀了?姐姐,弱儿十分庆幸自己的决定呢。" 他的声音很温柔,温柔如水。 孙乐的心一暖,她轻叹一声,说道:"弱儿,那国字脸的青年怎么跟我说:'你回来时,那熏ròu可曾臭否?'的话,就是因为这一句话,我才想也不多想的便跟他来此,险此死于此地!" 弱儿眉峰微皱,那股冷凝之气再次出现。 半晌后,他徐徐地说道:"姐姐无须担心,此事我定会给姐姐一个交待!"说话之际,他眼眸中杀机一闪! 孙乐见状便不再问,她伸出小手,抚上弱儿那浓眉间深深的川字纹,她一边抚摸,一边爱怜横溢地看着他,低声说道:"这些年来你是怎么样过来的?居然成了楚弱王?" 孙乐刚说到这里,她的手忽然一僵:刚才她被久别重逢的狂喜给冲晕了,此时此刻,她忽然记起,弱儿在自己身边时,可是一个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小男孩,毫无出众之处! 可就是这么一个普普通通,毫不出众的小男孩,居然在离开自己不过二三年的时候内,便先是一统楚地,再是问鼎天下,做了令震惊世人的大事! 如果说性格要变,也不会在短短两三年间变得如此之大! 最大的,也是唯一的可能就是,以前与自己相处时,弱儿一直掩藏了他的个性!他一直伪装着天真平庸的与自己相处! 一直以来,自己记忆中的看到的弱儿,便不是他的本来面目! 孙乐越想,越是心惊,同时,她的心又开始乱成了一团。 弱儿似乎没有发现她的不对劲,他苦涩地笑了笑,叹了一口气,"说来话长,姐姐,这些往事以后我有时间,再跟你仔细说说吧。哎,这是一个禽兽当道的世道!你要不想被吃了,被杀了,首先便要把自己变成一匹狼,变得老虎!"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声音突然一哑。 弱儿抬头看向孙乐,笑了起来,"姐姐,我平生最为喜乐的时候,便是与姐姐在一起的日子。弱儿就算当了楚王,也每每在午夜梦回时见到姐姐呢。" 他这句话说得很轻,很舒缓,孙乐听着听着,心中又是一软。孙乐闭上双眼,重重地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苦笑着想道:不管如何,我对弱儿是连生气也生气不来。就算他欺我瞒我,我却怎么也生气不来。 她甩了甩头,决定不再想这件事。 这时,孙乐感觉到弱儿搂着自己腰间的手臂放松了些许,她试探着动了动,见他没有阻拦后,便站了起来。 缓步走到弱儿的对面,孙乐跪坐在塌几上。 她提起酒斟,给弱儿和自己都倒了一杯酒。酒水汩汩地流入酒斟中,发出悦耳的轻响,孙乐一边倒酒,一边低眉敛目地。她心中有太多想说的话,脑海中的思绪更是绞成了一团。可能是想的事情太多了,她都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的好。 弱儿伸手端起酒杯,仰头一口饮下。 黄色的酒水顺着他泛青的下巴,流过他的喉结,一直沁入他的衣领当中。孙乐看着看着,反射性地便想拿出手帕帮他拭干净,可手刚碰到袖袋中的手帕,她的动作便是一顿。最后手指动了动,终是没有把手帕拿来出来。 弱儿一口饮完,把酒杯朝孙乐面前一放。孙乐自然而然地再次给他斟酒。 弱儿再次拿起酒杯,他这次没有立即就饮,而是望着杯中荡漾地酒水皱眉沉吟。 孙乐也端起自己的酒杯,她望着浑黄的酒水,想了想,还是问道:"弱儿,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弱儿哈哈一笑,他把手中的酒水朝咽中一倒,咕噜一声吞下,说道:"你和五公子参加齐王的宴会时,我便知道了。" 孙乐的心突地一跳,她低敛着眉眼,轻声问道:"雉才女告诉你的?" 弱儿闻言笑道:"雉姬?然也。" 弱儿居然叫雉才女叫雉姬!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突然间,孙乐的心有点烦闷,她的眉头不自觉悟地皱成一团。 这时,弱儿漫不经心地继续说道:"不过也不是她本人,她的身边有我的人,她们回来时说起你,我的人听到了。" 孙乐明白了一点。 她明白了,雉才女与弱儿的关系并没有那么亲近。这让她心中的烦闷少减。 孙乐的心一松,她正在再问时,一阵脚步声从楼梯处传来。 第120章心绪 这脚步声从容不迫,弱儿却似乎感觉到什么似的,转头看向楼梯处。 不一会,那个木头般的中年人走了上来。他径直走到弱儿面前,叉手说道:"禀大王,附近有不明之人游荡。" 孙乐一听,连忙关切地看向弱儿。 弱儿唇角勾了勾,淡淡地说道:"知道了。" 他转头看向孙乐,笑道:"姐姐,跟我一起换个地方说话罢?"他的声音平和,却有一种不容拒绝的威严。孙乐突然明白过来,弱儿这是要自己现在就跟他走呢。 就这么离开么?就这样离开五公子,离开姬府么? 孙乐有点茫然,她还真没有想过要这样离开呢。略想了想,孙乐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我不能就这么离开。" 弱儿盯着她看了一会。 看着看着,他见那中年人还侯在一旁,便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 那中年人一离开,弱儿便站起身来,他走到孙乐面前,牵着孙乐的手,低低地问道:"姐姐,这几年,你跟姬五,可,可有?" 他说话有点吞吞吐吐,似乎难以启齿。 孙乐一怔,抬头对上弱儿不安中带着隐怒的表情,她突然明白过来:弱儿是担心自己与五公子有了肌肤之亲呢。 可是,有了肌肤之样又怎么样? 这一瞬间,孙乐心中亦有了些许不满。同时,她也第一次正面面对这个问题:弱儿对自己,似乎不止是姐弟之情。难不成,他以前说过的话,他还当真了? 这样一想,孙乐又有点好笑。 沉默中,她还是静静地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没有。" 弱儿展颜一笑。 孙乐苦笑道:"弱儿,你关心这事做甚么?"她顿了顿,低声叹道:"弱儿,我是你姐姐。" "不是!" 弱儿斩钉截铁地严肃地说道:"孙乐,我的人早调查过了,你的年龄实际上比我还小三个月,你不是我姐姐。" 他说到这里,声音就得温和了些,"不过,我喜欢你当我姐姐。姐姐,叫你姐姐弱儿愿意,可弱儿希望姐姐明白,你不仅是我的姐姐,还是我的女人!我早就内定的妻子!几年前我们就说好了,难不成姐姐你想反悔?" 他说到最后一句时,不自觉地加重了语气,弱儿盯着孙乐,笑眯眯地说道:"姐姐,我不会给你反悔的机会的。" 这一句话,斩钉截铁,掷地有场,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坚决和不容置疑的铿锵! 孙乐怔住了! 她给弱儿这语气中的坚决给怔住了! 她错愕地看着弱儿,嘴唇蠕动了一下,想道:算了,我孙乐无德无貌,弱儿只是弱时的一种依赖习惯才说出这种话来,过一阵子他就会忘记的。 想到这里,她便放下与他争论地想法。 孙乐低敛眉眼,轻叹道:"这事以后再说吧。弱儿,你们先走吧,姐姐先回到姬府的别院中去。咱们想法子再联系。" 顿了顿,她幽幽地说道:"只是如果你的人来找我,我怎么相信他的好?" 孙乐这话一说,明显是想到了先前那个诓她前来想要杀她的国字脸了。不止是她想到了那人,弱儿也想到了他。 当下,弱儿的眼角跳了一下,他沉吟一会,徐徐地说道:"姐姐,我不会轻易派使他人前来。如果派了人来,那他会问:姐姐,曾记得弱儿的承诺否?" 弱儿的承诺? 孙乐的心突地一跳,难道是这小子说过的那句娶她为正妻的话? 她苦笑了一下,离到走时,弱儿给她的联系话居然是这么一句,这是一种宣告啊!弱儿还是不放心,还是在向她宣告自己的决定呀! 孙乐点了点头,她深深地看了弱儿一眼,转身朝楼下走去,才走了两步,弱儿便叫道:"姐姐!" 孙乐脚步一顿。 弱儿没有提步,只是看着她闷闷地叫道:"姐姐,你都说走就走!你没有弱儿舍不得姐姐那么舍不得弱儿!" 听听,这话说得可真是委屈呀! 孙乐有点好笑了。 她回过头,温柔地看着这个大男孩,笑道:"姐姐当然舍不得弱儿了,可是现在是非常时机,姐姐更怕弱儿因为疏忽而造成伤害。" 她知道,弱儿是在怪她不愿意马上离开五公子就跟他走,可孙乐却故意装作没有听明白。 孙乐的话一说出,弱儿更闷了。 孙乐笑了笑,她刚回过头去,突然想起一事,连忙又转过头对弱儿说道:"弱儿,齐王有意与另外几国结盟一起攻打你的楚国,你,可以当心了。" 弱儿眉头一拧。 他上前一步,看着孙乐问道:"此话我听过,姐姐以为,齐王并不是随意说说的?" 孙乐摇头,断然道:"肯定不是,姐姐怀疑他早就与诸国联系了一起进攻的事。" 弱儿沉吟起来。 孙乐望着他一点也不显稚气的面容,低声叹道:"弱儿,你,你问鼎的事,可把你置于风尖浪口了!要争天下,并不是最先出头的人便会是最后赢的人的!" 弱儿霍然抬头看向孙乐! 他盯着孙乐,过了半晌才说道:"姐姐,弱儿当时说那话,也是无可奈何之下的选择!" 孙乐的心舒服了少许,她从再见到弱儿起,便知道他不是鲁莽之人,而且他杀戮决断十分利落,当下便心有疑问。此时听到他这么一说,心下便放心了许多。 孙乐冲着孙乐温柔地望了一眼,说道:"弱儿,姐姐走了。" 弱儿静静地望着她的身影在视野中消失,一动不动。 不一会,一个人影嗖地一声,出现在他的身后。这人一身麻衣,头戴斗笠。他也盯着孙乐离开的方向,哑着嗓子开口道:"大王,此女颇有见识。" 弱儿嘴角向上一弯,笑道:"我的姐姐,本就不凡!" 他头也不回地命令道:"走罢!" "诺!" 孙乐慢慢地走出了这家酒楼,当她跨出酒楼的大门,太阳的强光一下子耀得她一阵眩晕时,孙乐连忙伸手挡在眼前。 她一边挡着眼睛,一边暗暗想道:弱儿,与我相处那么久,那个天真的任性的简单的弱儿,他的城府居然这么深啊!他以前在我的面前一直都是伪装的。孙乐,你心中不舒服,为什么就不敢去问一问他呢?要是弱儿能解释一句,随便解释一句,你的心理都会好受些。可是,可是,你为什么就退缩了呢?为什么你要忍着不舒服,等着他主动说出来呢?哎。 【256中文将分享完结好看的言情小说以及耽美小说等,找好看的小说就来256中文https://www.256zww.com/】 第121章雉才女亲访 孙乐进入那酒楼,不过区区两个时辰不到的事,可这两个时辰里,她的心却如在惊涛骇流中一直翻滚。 她走出来时,脑中还有点眩晕。她的脑子一时被塞进太多东西,现在的她,已经没有办法冷静思考了。 孙乐来到姬府别院时,别院中一切如旧,五公子的院落前车水马龙的,那位新来的管家正在有条有理的应对着。 孙乐悄无声息地走到后山处,在那块大石头上坐下,眼前的溪水依上清澈如许,不时有一条小小的银鱼绕着水中的竹根游来游去。 这便如天下的浮云一样,自由自在。 孙乐双手抱头,仰望着远去的青山。 青山隐隐,山顶上云气缠绕。孙乐只觉得一阵迷茫。她现在有点不知如何选择的好,跟弱儿去? 那于情于理,她一定要跟五公子说过,得到他的同意后才走。可是,可是,哎。这话她又怎么说得出口?再说了,就算五公子舍得,她自己也不会舍得呀。 再说,这次见到弱儿,那种感觉虽然熟悉之极,却也同时陌生之至。弱儿的变化太大了!实在是太大了!孙乐在他的面前,不知为什么,竟然感觉到了些许紧张。 想到这里,孙乐的脸刷地一红,弱儿那小家伙,搂着人时的手臂挺强而有力的,真像个大男人,哪里还似一个只十五六岁的小屁孩儿? 这种陌生与熟悉交错的感觉,让一向不喜欢变化的孙乐,感觉到了一点无助。 可是,留下来罢,自己与五公子间,却又是个什么样儿?再说了,自己在这里始终有点名不正言不顺,上次雉才女便差点把自己要了去,如果她通过齐王,通过姬城主,或通过本家施压,孙乐不愿相信,五公子愿不愿意与他们对抗?他如果愿意,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和声望,谁也勉强不了他,可要是他并不那么坚决呢?五公子毕竟从本质上来说,是个随和而容易说话的人啊。 孙乐不断的胡思乱想着,种种思绪纷至沓来。 她想了好半天,也拿不定主意。眼见时间不早了,便动身走回。 一晚时间无声无息的过去了。 这一天,是稷下宫观礼的日子。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孙乐还在练习着她的太极拳时,便听到外面已经是喧哗声一片。 望了一眼到处点起的灯笼,孙乐又练习起太极拳来。 前几天,她曾有过一种自己算是个高手的错觉,可这错觉,昨天在面临生死关头时一切都破灭了!孙乐发现,自己现在是主要的便是实战能力不够。看来,得时不时的跟人对练一下了。 孙乐刚练了一会,一阵脚步声传来,紧接着,阿福的声音传来,"孙乐,你又在练舞了?快去清洗一下,我们呆会就得赶去参加稷下宫观礼了。" 孙乐收势,含笑看着渐渐走近的阿福。 阿福一边向她走近,一边笑道:"五公子昨天晚上便夜宿齐宫,咱们的马车中没有公子在,只怕占不到稷下宫的中心位置。不过能看到我家公子在天下人面前风光,就算站得再偏我阿福也是开心得很。" 阿福说到这里,笑呵呵地搓着手,一脸神往,他这时已走到孙乐面前。 他见孙乐的表情还是这样淡淡的,不由有点郁闷地说道:"真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小小年纪,就无悲无喜的,幸好是五公子这样的好人,要是换了别的男人,你只怕被赶到角落里扫地去了。" 孙乐抬眸看着阿福,眼神清亮。 阿福说着说着,被她这么一看,忽然心中格登了一下,不由想起她的种种过人之处。这一想,他又为自己刚才说的话不好意思起来。 孙乐见此,微微一笑,她看了看天边刚刚升起的朝阳,轻笑道:"福大哥怎地来得这么早?观礼不时看了时辰,得到午时初么?" 阿福哎哟一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叫道:"光记得跟你说话,忘了告诉你了,有人找你呢。" "谁呀?" 阿福神秘地左右看了一眼,朝孙乐挤了挤眼,兴奋地压低声音说道:"人家是偷偷来的,她的马车就停在拱门外呢,她要我来跟你说一声再进来。哎呀,我说她那是什么身份呀?你孙乐又是什么身份呀?她要见你,犯得着这么认真,这么小心吗?派个侍婢来叫你一声,你还不就去参见了?真是的。" 阿福一边说,一边无比荣幸地盯着孙乐,朝着她上下打量,似乎她占了一个多大的便宜一样。 孙乐明白过来了。 她垂下眼敛,淡淡地说道:"是不是雉才女?" "咦?你居然猜中了?"阿福又搓了搓手,迫不及待地说道:"她可是大贵人呢,现在就在拱门外侯着。要不,你亲自去迎进来?" 孙乐淡淡地扯了扯嘴角,垂下眼敛,说道:"不用了,劳烦福大哥去说一声,孙乐不敢见她!" 啊? 阿福怔住了!他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盯着孙乐。 孙乐瞟了阿福一眼,说道:"她如果要多说什么,福大哥你不妨告诉她:孙乐生性冷淡,不喜麻烦,请她好自为之!" 说到这里,孙乐冲阿福微微一福,提步向房间走去。 直到她进了房,房门轻轻地被掩上,阿福才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他傻呼呼地看着孙乐的房间,又看向拱门处,不解地嘟囔道:"发生了什么事?孙乐这丫头我都弄不懂她了。"他毕竟是个聪明人,虽然敬慕雉才女,可也感觉到孙乐语气中的不善,便摇了摇头,一脸不解地向回走去。 孙乐也不管阿福是怎么跟雉才女说的,她呆在房间中继续练习起太极拳来。 孙乐前世的长相是清丽型的,虽然说不上是多么美貌,可稍一打扮还是回头率不低的。她从来便认为,一个女人,年轻时如果能青春动人,那可是值得庆幸的,那样年老的时候,也有一段关于青春的绮丽的回忆。 可她这一世的相貌实在太过粗陋,粗陋得每当有年青男子向她看来时,她都觉得对方肯定是因为自己长得太丑而被对方关注。前世美妙的记忆犹在,这一世的体会却如此让人难堪,这种对比实在太强烈,所以她坚持着,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地练习着太极拳,梦想着有一天自己能恢复前世的清丽。更何况,练习太极拳还有不少别的好处。 练了一个时辰后,孙乐清洗了一下,穿好五公子派人送来的蜀绸,转身朝外面走去。 当她来到院落里时,阿福已叫人准备了马车,正整装待发。他看到孙乐走来,连忙上前一步,凑到她面前低声说道:"刚才雉大家什么也没有说就走了呢,我听她的语气有点不安。孙乐,不要紧吧?" 他是个聪明人,也不多问原由,只是关切地问孙乐要不要紧。 孙乐摇了摇头,轻声回道:"不要紧的。" 阿福呵呵一笑。 街道上给马车挤得水泄不通。一眼望去,都是朝稷下宫方向去的。姬城主等人,一大早便被齐王特使接走了,现在姬府去的人,都是如阿福孙乐这样身份的。 挤拥的街道上,马车行进得极为缓慢,阿福不时的伸出脑袋瞅着前方,担忧地嘟囔不休,"这么慢的速度,肯定赶不到观礼,孙乐,这可怎么办?" "早知道,昨晚便应该想法子跟着公子前去了。哎。" 孙乐嘴角含笑倾听着。 她的脑袋也伸在车窗外看向前方。 看着看着,突然间,一个人影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这人一身麻布衣服的汉子,这汉子二十六七岁年纪,生得高大英武,浓眉中有股威严,却是义解! 义解的背上负着长剑,头上却戴着一顶半笠。 奇了,以他的身份地位,为何这么低调地出现在这里? 孙乐暗暗忖道,她猜义解是不想暴露身份,便移开目光。 她的目光刚刚准备移开,蓦地,义解刷地回过头来,与她四目相对! 这一下两两相望,两人都是一怔。忽然间,义解冲着孙乐眨了眨右眼。 孙乐抿唇一笑,也冲着他眨了眨右眼。 她这个动作一做,义解把斗笠微微一抬,露容冲她大大地一笑。遥遥地冲她一叉手后,他和身子一闪,便消失在人群中,孙乐再也找不见了。 孙乐微笑着收回目光,她刚准备把脑袋缩回车内,突然间,一个动听之极的女声从身后悠悠传来,"孙乐?" 这个声音一传来,几乎是一瞬间,所有听到的人都给呆住了。一时之间,无数人转过头,顺着那声音传来处看去。 这一看,众人皆是如痴如醉! 紧跟在孙乐的马车后面的,是一辆漆成全白色的马车,马车中,一个戴着纱帽的少女正伸出头,向孙乐瞅来。 这少女虽然戴着纱帽,可光是她那若隐若现的容颜,便能让人感觉到她惊人的美貌!她正是雉才女! 雉才女笑盈盈地看着孙乐,她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成了万众瞩目的中心。 孙乐向来不喜欢出风头,见她这么一喊,无数双目光也聚集到了自己身上,当下眉头微皱。 她这一下眉头皱得极不起眼,可是不知怎么地,雉才女却似乎感觉到了。当下,她朝孙乐抱歉地吐了吐舌头,眨了眨眼,然后迅速地缩回头去! 雉才女这一露脸,一阵惊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那是雉才女!" "听说她是天下第一美人?" "第一美人应该不是,不过当世罕有能与她的美貌相比者。" 议论声中,一个大吼声突然传来,"兄弟们上啊,把雉才女扯下来,大伙儿看个明白!"这吼声一出,人群便如煮沸了一般,转眼间人流如潮一样向雉才女的马车涌去。 见此情形,雉才女的马车夫一声急喝,连连挥动长鞭驱马加速,恰在这时,前面二十米处出现了一个岔道,当下那马车便掉转马头驶入岔道中,绝尘而去。 孙乐望着雉才女消失的方向,拧眉沉思:好端端的,她为什么要叫我一声?在孙乐沉思际,阿福呆呆地望着雉才女离开的方向,叹道:"孙乐,雉大家对你十分看重呀!" 孙乐闻言,有点厌烦地叹道:"就是太看重了。" 第122章孙乐应对危机的招数 孙乐的马车在雉才女那一声叫唤后,便时不时地有人向她的方向看来。这些人,有的在对她平凡不起眼的长相后便移开了目光,也有的是仔细端详,孙乐甚至不时听到有人在询问自己的底细。 就这样,马车在不疾不徐中慢慢向前驶去。 孙乐的马车旁,一个骑驴的麻衣青年与马车不即不离地同行着。这是一个削瘦的,一脸菜色的青年。可是这样一个极不起眼的青年,孙乐却隐隐的感觉到他的与众不同,也许是他那浑浊的眼中闭合之际偶然露出的精光,也许是他一边东张西望,却兀自稳如泰山的坐在驴背上的身姿。总之,孙乐只是一眼,便对这人不敢轻视。 这青年自从看到雉才女后,便一直有点失魂落魄,也不知他出于什么想法,居然费尽周折挤到了孙乐的马车旁边。 这青年不时的掉转头,看向雉才女消失的街道,他瞅了几眼后,一声长叹,转向马车中的孙乐说道:"姑娘,被如此绝代佳人叫唤名字的感觉是不是妙不可言?" 孙乐瞟了他一眼,收回目光淡淡地回道:"我是女子。" 青年回头朝孙乐看去,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很认真地点头道:"我当然知道你是女子!" 阿福从一旁把头一伸,冲着那青年说道:"她的意思是说,她只是一个女子,自不会对别的女子感觉到心动!" 菜色青年一呆,他很是认真地想了想,大点其头,"然也,甚有道理!" 大力地点了几下头后,他再次向孙乐说道:"姑娘,身为绝色美人,享受天下男人的倾慕,雉大家一定很沉醉其中吧?" 孙乐再次瞟了一他一眼,淡淡地回道:"我不是她!不知道她的想法。" 菜色青年又是一呆,他侧过头,认真地想了想。半天后,他再次大力点头道:"然也,甚有道理。" 说完后,他又向孙乐问道:"姑娘,却不知何等男子,才能得到雉大家那样的美人的倾心相慕?" 何等男子? 孙乐的心一跳,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了弱儿的模样。 她一清醒,便对上那菜色青年专注地盯视,当下她再次淡淡地回道:"这事只有雉大家才能回答于你。" 菜色青年又想了想,然后再次点了点头。 想过后,他又转向孙乐,问道,"姑娘……" "停!" 孙乐突然喝止他,冲着他叉手说道:"兄台,你的问题太过深奥,小女子愚昧,全都无法回答。"说罢,她伸手扯向车帘。 就在她伸出右手要拉下车帘的时候,那菜色青年盯着她的右手,以一种低低地喃喃地声音嘟囔道:"这样一只手,也有人出三十金欲取之?" 什么? 孙乐大惊! 同时,她的动作也是一僵! 就在孙乐错愕地,睁大眼盯向那菜色青年时,那菜色青年的驴子朝旁边一钻,混入了前方的人群中,转眼便从滔滔人流中失去了踪影。 阿福看到孙乐呆呆地一动不动,不由伸过头诧异地问道:"孙乐,你在看什么?" "孙乐?" 孙乐一怔,她慢慢地松下手,轻声回道:"没什么。" 阿福看了一眼她有点发白的脸色,奇道:"你脸色不好,出了何事?" 孙乐垂下眼敛,冷冷一笑,"有人出了三十金,想要废了我的手!" 啊? 阿福大惊,他急急地看向孙乐,紧张地问道:"何人?"顿了顿,他又问道:"你因何而得知?" 孙乐淡淡地浮起一抹笑,只是这笑容有点苍白,"我自然知道!"她暗暗想道:好一个雉才女!你喜欢弱儿也好,对他有图谋也好,这些与我何干?居然一而再地欺凌于我! 刚才那菜色青年连说了几句与雉才女相关的话,然后就提到有人出三十金废掉她的手的事,这么明显的暗示,孙乐怎么可能听不明白? 她垂下眼敛,心如电闪,不停的思索起对策来。 她这时已经明白了,雉才女为什么突然叫了自己一声,她这样做也许便是把自己指给那个要动手的人看。当然,如果她不想在弱儿面前暴露自己,那么她的这番状似示好的行为,一定还有深意。 那个人,应该不会马上动手!而且他们就算要动手,也会把事情弄得像个意外。只有这样,雉才女才不会被弱儿责备!可他们也不会拖得太久,平素自己与五公子同进同出时,身边有陈立保护着,那些人要下手,必会趁陈立不在自己身边的时候! 哎,当真是色能害人!弱儿的男色也不见得如此倾倒世间女人呀,怎地他带来的麻烦就如此之大?那个恶毒的女人,因何要废了自己的右手?而不是如前番她的婢女所做的那样,干脆取了自己的性命去? 还有,那菜色青年是谁? 会不会是弱儿派来的人?不对,应该不是,如果是弱儿派来的人,以他的个性,只怕这些事他都不会告诉我便自行处理了。对,他是义解大哥的人! 孙乐不停的思索时,阿福已是一脸灰败地担忧地盯着她,他想看向外面,看看谁相对孙乐不利,会不会连累到自己,可是,他又不敢看,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便惹火上身。因此,他缩在角落里,身子缩成一团,不可控制地颤抖着。 "磕磕磕"一阵牙齿相击的声音传来,孙乐回头一看,见到阿福已惧怕到了极点。 孙乐摇了摇头,这时,她眼睛一转,突然发现那骑驴的菜色青年又出现在视野中了。 孙乐眼睛一转,突然伸头冲驭者叫道:"驶快些!" 驭者应了一声,马车加速。 不一会,马车便冲到了那菜色青年的身后。菜色青年仿佛感觉到他们的靠近,连连踢着驴腹,连连加速想要拉开距离。 孙乐眼珠子一眼,她从马车中伸出头来,对着那菜色青年骑在驴背上的瘦弱背影,提声叫道:"那位骑驴的大哥,我知道有什么法子可以得到雉大家的芳心了!" 菜色青年的背影一僵! 而在一驴一车的旁边,众男人都侧耳倾听起来。一时之间,无数双眼睛饱含着火热和激情地盯着孙乐,等着她的下一句。 孙乐也不负众望,她冲着依旧没有回头的菜色青年叫道:"这位大哥,我孙乐呀,与雉才女可是有仇呢!她十分厌恶于我,前不久还派她的亲信侍婢想取下我的人头,就是今日早晨,她都到我的住处警告于我,说总有一天要废了我!不是废了我的手就是废了我的脚,要么就是让我下了不c黄!" 孙乐的声音可不低! 她这句话一出,顿时一阵喧哗声响起。她的侧后方一个少年大叫道:"兀那叫孙乐的女子,你凭什么说雉大家要杀你?"他斜睨着孙乐,冷笑道:"就凭你,何德何能值得雉才女记挂?" 孙乐苦笑了一下,她冲着前方那个坚决不回过头来的菜色青年的背影一指,朗声说道:"这个问题,前面的大哥一清二楚!大家可以去问问他实情如何!" 孙乐说到这里,长长地叹息一声,突然头一缩,躲进了马车中,还顺手扯下了车帘! 而马车外,是挤挤一地地疑惑不解地人,还有好几双盯向那菜色青年的目光! 那菜色青年早在孙乐最后一句话说出之际,便是呆若木鸡,他愣愣地回过头来,却对上那车帘布挡得紧紧的马车厢!菜色青年眼睛左转一下,右转一下,再转一下,对上众人好奇的疑问的目光,忽然苦笑起来:这个小丫头!脑筋还真是转得快!她这一招打糙惊蛇兼祸水东引,还真是让人无法招架呀。 马车中,阿福错愕地看着孙乐,奇道:"孙乐,你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 孙乐淡淡一笑,徐徐地说道:"雉才女要动我,可她只敢偷偷摸摸的来!因为她知道,如果被有个人知道了,她将死无容身之地!可她要暗着杀我,我偏要弄得人尽皆知!我要让她知道,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必被那人怀疑是她使了坏!" 说到这里,孙乐不由想起了那菜色青年,想必此刻,他是无奈到了极点。嘿嘿,我就是要狐假虎威!我就是要雉才女知道,我孙乐看似平常,可也是有背景,有人保护的人!只有这样,她才不敢再次下毒手! 孙乐想到这里,不由一乐。特别是想到菜色青年此刻那愁眉苦脸样子,更是乐不可支。 可是乐着乐着,她却又低低地叹息起来:这雉才女真是可恶,如此一再相逼!孙乐,人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看来得好好地想一想法子对付她了。 孙乐知道,对付雉才女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此女游历诸国多年,却一直没有哪个王侯敢强行胁迫于她,可见她的后台绝对不简单。而且,此女以才智闻名,如此盛名,一定有它的理由的。 想着想着,孙乐伸手揉搓起眉头来。 这些麻烦,都是随着弱儿而出现的,不过孙乐明白,这可不是现在的她想避就避得了的,早在几年前,她与弱儿有关联开始,就决定了今日的麻烦! 既然避不开,正面接招便是!孙乐慢慢挺直腰背,再次掀开车帘看向外面。 第123章改装再遇弱儿 一个戴着纱帽,丝毫不露出面容的少女站在阁楼上,一瞬不瞬地盯着马车。 少女身后走出一个中年男子,他走到少女身后,低声说道:"大小姐,胡客派人来询问了,还要不要对这孙乐动手?" 少女的嘴唇本来便抿成了一线,闻言抿得更紧了,她有点愠怒地喝道:"动手?怎么动手? 先令他回来吧。你去告诉他,这几天不但不能动手,这孙乐遇到什么危险还要出手助一助!哼,她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楚王是绝对不会再放过我的了!" 她说到这里,不由疲惫地吐了一口长气,闭上双眼久久不动。 直过了好一会,少女才低叹道:"再想法子吧。"她盯视着那越驶越远的马车,冷冷一笑,"果然聪明!轻而易举便令得我动弹不得!果然不凡!" 孙乐静静地坐在马车中,稷下宫所建的地方有点偏,随着越来越靠近,道路也开阔多了。 阿福坐在一旁,不时地盯着孙乐,过了一会,他低声问道:"孙乐,你怎么会有机会得罪别人?" 他没有说出雉大家的名号,可能是心中还是不那么相信吧。 孙乐苦笑道:"祸福不是想避就可以完全避开的。" 阿福显然有点听不明白,他嘟囔道:"如我这样的小人物,是绝对不会有刺客盯上的,孙乐你比福大哥聪明些,果然麻烦也多些。"他说到这里,摇头晃脑地嘿嘿一笑,"所以呀,人笨一点还是有好处的。" 孙乐闻言也是扬唇一笑。 这时,前方十里处,一坦平原中出现了一座座巨大又精美的建筑群。那建筑群的外围全部由高大的巨石垒成,孙乐隔个十里远,都可以看到那足有四丈高,二丈宽的巨大的石碑树立在最当眼处,石碑上从一到下书着三个大字,"稷下宫"。每一个大字,都有一丈大小,字是隶书,墨迹犹新,苍凉古朴中透着一种俊秀。 不论石碑后面的建筑群,也不管石碑过去那一色的青石地板,光是这耸入云霄的高大石碑,便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一种宏伟,一种让人不得不仰视的大气。 石碑的周围,挤满了前来观礼的人群。远远处去,孙乐只见那些树立在众贤士头顶上的竹冠,这么望过去,特像书房中的竹简,还摆得参差不齐的晃啊晃…… 这时,孙乐前后的马车中已有人跳下了车,大步向那石碑处走去。孙乐看着看着,她突然不想打着五公子的名号,正儿八经地坐在尊位上观看了。想到这里,她转头对着阿福笑道:"我且下去一观。" 阿福点了点头,转又叫住她说道:"下去?下去你看不到的。" "无妨。" 孙乐笑了笑,跳下了马车。 孙乐身手敏捷,在人群中三闪两下的,一会便消失在阿福的眼前。阿福盯着孙乐的背影,喃喃说道:"我还真是越来越看不懂她了!" 孙乐的四周,大多是一些没有受到邀请而来的普通人。就在前方靠近石碑一里处,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卫士持枪守卫着,凡是戴了冠的人他们是看也不看便放人入内,而没有戴冠的,那可就长枪一拦,挡在外面了。 孙乐没有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她眼珠子一转,忽然顽心大起。当下身子一闪,便钻入了人群中。 夫和是个仅二十岁的卫士,年青而剑术不凡,深得齐王看重,因此才能出现在如此重要的稷下宫扩建观礼的场合。 可此时夫和很无奈,他瞪大一双牛眼,傻呼呼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小小的少年,眼前这少年十四五岁,身材修长而瘦弱,他也正瞪着一双牛眼与夫和相对! 夫和瞪着瞪着,伸手指向少年头顶上的麻布做成,树枝撑起的冠,皱眉说道:"小公子,你这冠,你这种冠不能入内!" "因何不能入内?"少年的声音有点脆,平凡的脸上仔细看时,还是能看出两分清秀,他此时双眼睁得老大,小手朝自己头上一顶,侃侃言道:"我头顶所戴者,是冠,然否?" "然,可是……" 夫和的可是半天都没有后文。他忍不住搔了搔头,想道:这天下间竹冠木冠都多的是,可就从来没有麻布树枝做成的冠。这,这也叫冠? 少年不等他把后文想明白,便又问道:"齐王有令,凡冠者可入内,然否?" "然也,可是……" 少年嘿嘿一笑,伸手拔位开夫和手中的长枪,自顾自地朝内走去,他一边走一边笑眯眯地说道:"大哥,说了'然'就可以了,那'可是'就不必说了。"他越过夫和,朝着他双手一叉,笑道:"多谢。" 说罢,他在夫和目瞪口呆中,长袍一拂,大摇大摆的挤入了前面的贤士群中。 少年一进入贤士群中,便如落入鹤群的小鸡,煞是亮眼。 当然,亮眼归亮眼,少年的五官实在太不起眼,众人目光一移开,便无法记起他的面容来。 少年对上众人不时投来的目光,这些目光中的轻视,有好笑,在种种目光中,他旁若无人地大步向前走去,一边走,他一边不时伸出手抚上自己仓促之间做成的麻布冠,喃喃说道:"冠好似要掉了,这冠一掉下,只怕这些人便会立马把我轰出去!嘿嘿,这种众人瞩目,又无人能认得出我的感觉实在太好了。" 这少年,却是孙乐了。 孙乐还真没有这么顽心大起的时候,她刚才溜入人群中,在一个少年那里诓了一身男装。以她的才智,做这种事是轻而易举。她一换上男装,便发现就算雉才女站在自己的面前,怕一时半会也识不出自己便是那个孙乐。这种变化令得孙乐大乐。 孙乐大摇大摆地混在众贤士当中,向着稷下宫走去。 稷下宫扩建后,以孙乐看来,它有点像是一个最原始的学院了。整个稷下宫的建筑群中,除了论道论才的才殿外,还有可容数百人住下的木屋群。孙乐知道,这木屋群中,有齐王给五公了的一幢小楼。 天下贤士说多其实也不多,孙乐估算了一下,此时出现在稷下宫的贤士,只有一千个不到。当然,以这个时代来说,这一千名贤士已相当惊人了。 越过石碑后的广场,那座最大的石殿的阶梯上,此时已坐了数十个人,这数十个人中,一身白袍,俊美如玉,面容清冷的五公子,如一道最为灿烂地珍珠一般,吸引了所有人的注目。 孙乐好久没有这样站在人群中欣赏五公子了。 她静静地看着他,看着看着,她低低地叹息一声。可能是她的目光太过专注,也可能是她的布冠也很显眼,就在她瞅得十分专注的时候,五公子头一转,也向她的方向看来。四目相对,孙乐看到五公子眉头微皱! 也不知他是不是认出自己来了? 孙乐顽心大起,忽然冲着五公子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 五公子一怔,他更认真地瞅向孙乐了。 可不能叫他认出来了!孙乐知道,五公子对自己实在太熟悉了,自己的装扮瞒得过别人,可瞒他是大不容易。 想到这里,她脑袋一缩,退后几步,让几个身材高大的贤士挡在了眼前。 正在这时,一只手掌落在她的肩膀上! 孙乐一惊。 那手掌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同时,一个青年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小兄弟可真是一个趣人!可你这冠都歪了呢。" 孙乐嘴一弯,回头对上这面白而眉清目秀的青年贤士,"歪就歪了,"她弹了弹自己头顶上的布冠,笑眯眯地说道:"这可是小弟我这糙木贤士,为了区别于天下贤士而特意弄歪的。" "哈哈哈。"青年贤士闻言哈哈笑了起来,"果然有趣。" 果然?为什么用上果然两字? 孙乐一怔。正在这时,她的另一边肩膀也搭上了一只手,就在这只手搭上时,那白净青年连忙嘿嘿傻笑着,忙不迭地放下了自己搭在孙乐肩膀上的手。 放在孙乐肩膀上的另一只手借势手臂一环,已把孙乐半抱在怀中。像搂着一个调皮的小弟一样,来人把她的麻布冠扶了扶,低笑道:"还是我的姐姐聪明,居然用这种法子来诱我相见。" 孙乐因为弱儿如此靠近而有点红朴朴的小脸,在阳光下看来,恁添了一分秀色。她头也不抬,嘴角略弯,"我想弱儿你胆大包天,自然不会错过今天这场观礼了。" 弱儿哈哈一笑。 他昂起头,乌黑的双眸锐利地盯着台上诸位高贤,打量了一番后,他低声叹道:"齐王还是财大气粗,如此招贤纳士之法确是不错。" 说到这里,他笑了笑,傲然地说道:"不过他本人却只是平庸之辈,虽重才却不会用才,不足惧矣!" 孙乐注意到,就在弱儿的手按上自己的肩膀之时,四周先后挤了十几个人进来。这十几个正好把他们两人团团保护在中间。被这十几人一围,弱儿说什么都不惧被人听见。 弱儿笑到这里,下巴朝孙乐头顶上一搁,闷闷地说道:"姐姐,你还不准备跟我回楚国吗?姐姐,弱儿欢喜你在他的身边呢。" 孙乐苦笑起来,弱儿长得如此威严高贵,却说出这么孩子气的话,可真是让她哭笑不得呢。 孙乐伸出右手握着他的大掌,低声说道:"弱儿,雉才女可是你的人?" 弱儿微怔,淡淡地回道:"我与她,有些交易。" 孙乐低敛着眉眼。 这时,弱儿沉声问道:"你在路上说的话,可是真的?她想伤害于你?" 孙乐点头。 弱儿冷笑起来,冷笑过后,他低低地说道:"不过现在还不能动了她,姐姐,我会派人保护于你的。" 说到这里,他盯着孙乐,轻轻地问道:"姐姐,你会生气吗?" 孙乐摇了摇头,抬头对上弱儿的俊脸。她刚一抬头,便被眼前这张因皱起了眉而威煞十足的脸给弄得心绪又乱,她连忙垂下眼敛,目光看着弱儿的领襟处说道:"弱儿志在天下,本来便会遇到很多身不由已的事,姐姐怎么见怪?" 弱儿哈哈一笑,他伸手抚上孙乐的脸颊,说道:"只有姐姐最是知我了。" 第124章语带戏谑 弱儿的手掌,粗硬温厚,带着一股浓烈的男性气息。 被他的手这样一抚,孙乐忽然不自在起来。 她伸手把他的大掌一拉,轻声说道:"大家都在看着呢。"话刚说完,她便瞟到刚才最先把手放在自己肩膀上的那白脸青年迅速地向后退出半步,他不但退出半步,连频频抬头远眺,一副'我可没闲注意你们'的模样。 弱儿听到孙乐如此说来,不由一笑,"那又如何?"他说到这里,低头到孙乐似是很不自在,呵呵一笑,松开搂着她腰身的手,抚在她脸上的大掌也放下了。 弱儿一放开孙乐,孙乐便是吁了一口气。她这口气刚刚吁出,便看到弱儿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当下,孙乐的脸又是一红。 孙乐连忙垂下眼敛,避开弱儿的打量,她连忙问道:"弱儿,昨天不是说有人注意到你们了吗?情况如何?" 弱儿一听到孙乐提起这些事,果然注意力转移了,他嘴角向上一掠,淡淡说道:"似是齐王的人发现了一些迹象。"他轻描淡写地说到这里,低头见孙乐一脸地担忧和关切,不由伸手握着她的小手,说道:"姐姐无须为我担忧,这一切都在我预料当中。" "如此就好。" 孙乐低声回道。 两人正说话际,一阵喧嚣声从前面传来,喧嚣声中,弱儿的声音从孙乐的头顶传来,"稷下宫观礼时辰到了。" 孙乐连忙抬头眺去,可她前面站着几排高大的贤士,孙乐这一抬头,除了一大片的冲天竹简外,啥也没有看到。 弱儿看到她这样子,笑道:"姐姐,你如此矮小怎可看到,不如我抱着你一观如何?"孙乐脸一红,轻哼了一声,薄怒道:"你松手我便可以看到了。" 弱儿紧紧地抓着她的手,她甩也甩不脱,想挤到前面去看个明白是根本就走不动。偏弱儿还在那里说着风凉话。 弱儿低着头,快乐地看着孙乐晕红的脸,暗暗想道: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姐姐脸红时居然会好看至斯? 孙乐感觉到弱儿紧紧盯迫的目光,脸更红了,她连忙别过头去,避开了他的注目。 这时,弱儿头一抬,眺着台上喃喃说道:"姬五居然如此被看重,祭酒?姐姐,他能有今天,是不是因你之故?" 孙乐听到弱儿提起五公子的事,不由更感兴趣了,她连忙抬头,掂脚看去,可小鸡就算踩了高跷,依然是只鸡,还变不了仙鹤去。孙乐这一掂起来是高了些,可看到的依然是片晃晃动悠悠的竹简林。 看不到前面,孙乐也就不再东蹦西蹦的,她站平了脚,摇头说道:"不,我没有那么了不起。" 弱儿盯着她,浅笑道:"我的姐姐向来了不起,"他说到这里,眼中光芒闪了闪,忽然低下凑到孙乐的耳边,低声说道:"三年了,姐姐还是为姬五的男色所倾,不能自已么?姐姐,弱儿也长得不差的,你要不要再仔细观赏观赏?与姬五比较比较?" 他说这话时,声音中带着浓浓的笑意,用词也颇为戏谑,孙乐的脸刷地一下更红了。 她的手肘朝身后轻轻一捅,在捅得弱儿装模作样的呼痛后,孙乐低声喝骂道:"尽是胡说。" 她虽然如此说着,可孙乐的心还是有点乱了,她听得出,弱儿这话表面上说得戏谑,实际上却非常认真。他是在很认真的跟她说呢。 弱儿歪着头,欣赏着孙乐晕红的双颊,等孙乐的表情刚一恢复冷静,他又抚着下巴喃喃说道:"姐姐,你说要我若重金厚礼把姬五弄到楚地去,再给他下点药什么的,弄两个美人来破了他的处男身,你说你会不会舍得一脚蹦开这个小白脸儿?" 腾地一声,孙乐脸红至颈! 她抬起头,大大地甩了两个白眼过去,恨得牙痒痒地说道:"弱儿,你都是从哪里学会了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的?" 弱儿不答,他长叹一声,伸手抚着自己的额头,连连怪叫,"惨了,惨了!姬五那小白脸当真把我姐姐的魂给勾跑了,奶奶的,这小子可轻易饶他不得!改天一定要弄上五六个大美人给他尝尝,省得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地想抢我的姐姐!" 弱儿的怪叫声中,孙乐连连手肘朝后直捅,她这一通乱捅,弱儿的惨叫声便混在怪叫声中,煞是热闹。 站在弱儿身周的那十几个人,此时都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似乎正聚精会神地欣赏着观礼仪式,可如果仔细看的话,便会发现他们个个双眼发直。 两人打闹了一会,弱儿朝左侧数十米处瞟了一眼,忽然叫声一止,他伸手扶着孙乐的肩膀,轻声说道:"姐姐,我等暂退了。你也换掉这身装扮吧。" 孙乐看着他,连连点头,低声道:"小心为上。" "诺。" 孙乐目送着弱儿等人不动声色地在人群的挤拥中一一退去,渐渐消失在她的视野中,不由有点怅然若失。 看着那越走越远的身影,孙乐真的有一种冲动,想冲到弱儿的面前,想跟他一道离去。可是,她一想到随之而来的无数麻烦,一想到台上的五公子,便又有点犹豫了。 迟疑了一会,孙乐甩了甩头,抛开这难以取舍的选择,也挤入人群中,准备换回她的本来面目。 目。 一刻钟后,孙乐再出现时,已恢复了她那平庸至极的女子面容。刚才孙乐在井水中照了照,发现自己如今的面容,换上男装还可以看到两分清秀,这一换回女装,便又十分的貌不惊人了。 当她重新挤入人群中时,人群中又传来一阵笑声和喧嚣声。孙乐连忙脚下加速,挤向众人之前。 就在她终于挤到了众人之前,可以清楚地看到台上的众人时,一阵鼓乐声大作,鼓乐声中,齐王朗声喝道为:"天地玄黄,达者为尊!礼毕——" 居然礼毕了,孙乐大为失望。她看着高台上戴着齐王亲赐的代表祭酒身份的金玉相错冠的五公子,望着他在众贤士中卓然而立的身影,久久头脑一片空白。 第125章表白 齐王这声礼毕一喝出,孙乐的身前身后传来一阵低语声。 孙乐把视线从五公子身上移开,转向四周。她刚转过左侧,便看到阿福正在那里探头探脑的看来。 阿福探头探脑看着看着,忽然一眼瞟到了孙乐。他连忙睁大那双青蛙眼,伸手朝孙乐招了招。 孙乐扬唇浅笑,向他的方向大步走去。 不一会,孙乐走到了阿福的面前,阿福低声说道:"你刚才到哪里去了?我一直寻找你呢。" 孙乐笑道:"可是五公子令你找我?" "然也,"阿福笑道,"孙乐就是聪明呢。" 阿福夸奖了一句孙乐后,呵呵得意地笑道:"孙乐,五公子以后便可以住到这稷下宫来了。嘿嘿,天下贤士如此之多,我家公子居然是个祭酒,这可真是荣耀呀!"孙乐笑了笑。 阿福和孙乐两人顺着侧门,向稷下宫分配给五公子的小木楼走去。这一路所见的木楼,显然都是经过名工设计,不管是整体还是局部看来,都显得十分精美。特别是这些小木楼,它们外面的树皮还没有去掉,甚至可以看到青树枝青藤缠绕,古朴中颇见自然。 五公子如果想住在这里,那孙乐和阿福自然也会住在这里了。不过据孙乐想来,以五公子喜欢清冷的性格,不一定喜欢住在这里。毕竟他现在可是天下贤士注目的中心,他呆在稷下宫的话,可是想清净也清净不了。 这里还真是建得幽雅别致,孙乐满意地四下顾盼着。 顺着一条沙石小路,经过一条长长的林荫道后,阿福朝着前方的一幢掩映在树丛中的小木楼一指,"到了。" 孙乐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当孙乐两人刚刚跨入拱门处时,便听得里面传来了一阵女子的欢笑声。那个格格笑得最欢的,声音极为熟悉,却是姬洛。 奇了,她不是走了吗?怎么又过来了? 笑声中,姬洛和四个清丽的侍婢走了出来,她们一眼便看到了阿福和孙乐两人,几个侍婢只是瞟了一眼他们,便不再在意。倒是姬洛脚步一停,盯着孙乐叫道:"孙乐,你们才来呀?"她笑道,"我可是早就住进来了。这小楼太简朴了,才叫人把它弄好呢。" "见过姬洛小姐。" 阿福和孙乐同时行了一礼。 姬洛似乎没有看到阿福向自己行了礼,她蹦跳到孙乐面前,笑眯眯地说道:"别这么多礼啦。" 她说到这里,歪着头笑道:"孙乐,听说连雉大家都夸奖于你呢,可是真的?"她说这话时,虽然笑着,那笑容却有点勉强,而且语气中也有点紧张。 孙乐马上明白过来,她现在是把雉大家当成了情敌了。怪不得她刚才看到自己时,并没有如上次那样有着防备,原来她已经把注意力放到了雉大家身上了。 孙乐低眉敛目,轻声回道:"雉大家可非寻常人,她就算询问于我,注意力也不在孙乐身上。" 姬洛挂在脸上的笑容一僵。 她嘴唇颤动了几下,低低地说道:"孙乐你觉得她喜欢五哥?" 孙乐依旧垂眉敛目,她淡淡回道:"孙乐不知。" 姬洛恩了一声,她拧着眉头,一副烦恼之极的模样。孙乐低眉敛目地看着地面,暗暗好笑:姬大小姐怕是今晚上要睡不着了。 姬洛咬着下唇在那里寻思来寻思去,阿福和孙乐两人再次向她行了一礼,便越过她向小楼中走去。 小楼中,除了五公子的房间和一些招待客人的房间外,其余的好房间,特别是靠近五公子寝房的房间几乎都被姬洛和她的侍婢们占了。阿福还好,有些靠外面的房间只有男人可住。而孙乐便只能在最角落处挑了一间小小的厢房了。 五公子直到傍晚时才回来,他一回来,孙乐便听到院子里欢笑声不断。这些欢笑声中,姬洛那温柔如水的笑声最为动听和显眼。 听着那阵阵笑语声,孙乐暗暗想道:阿福老说我这样无悲无喜的不好,现在看来,我还真的与一般正常的少女太不相同了。 她想到这里,自己苦笑了一会。 在房中练了一会太极拳后,孙乐向外走去。她现在练太极拳时,很少会出现汗如雨下的情况,经常练习过一二个时辰,身上还只是微有汗出。经过这几次的危险后,孙乐已感觉到自己这样闭门练拳的不足,看来得向陈立询问一下怎么加强自己的实战和反应能力了。 孙乐信步来到五公子的房门外寻找陈立,刚才还热闹之极的房中,现在安静之极,看来五公子已经不在房中了。 她转身顺着院落旁侧的林荫道走去。 林荫道里,树木森森,傍晚时刻的风,本来便带着一抹凉意,走在这林荫道里,那风呼呼地一吹,直让孙乐打了一个寒颤。 搓着手臂,孙乐转身准备回转,她刚提步,只听得一个熟悉的女声顺着风飘入了她的耳中,同时,在她左侧的树林中,传来一阵西西索索的声音,"五哥哥,你,你这阵子……"是姬洛的声音,她吞吞吐吐地说到这里,语调好不羞涩。 孙乐大奇,她停下脚步倾听起来。 五公子轻声问道:"怎么不说了?" 姬洛直过了一会,才再次吞吞吐吐地说道:"五哥哥,前阵子我父亲实是有事,才令我暂且离开的。" 这句话可真是说得!孙乐忍不住扬唇浅笑起来,她不用看,也知道现在的五公子是微皱俊眉,傻呼呼地等着姬洛快把这句话说完。以他那迟钝的神经,怎么可能听得出姬洛这句话中的情意和试探性的解释? 果然,好半晌后,五公子低声说道:"你还想说什么吗?如果无事,我们何不出去?" 这话一出,孙乐差点笑出声来。 姬洛一噎,她顿了顿,似是终于鼓足了勇气,提高声音,颇有点恼羞地说道:"五哥哥,我是说,我是说,这一次分别,你有没有,有没有,想我……" 她说到'想我'两字时,声音突然一低,几不可闻。 五公子哑住了。 孙乐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看着暗淡的天空,含笑想着五公子此时的模样,他定是给怔住了,多半他的后颈又开始冒汗了。 一阵安静,只有风吹树叶的哗哗响声不断的传来。 就在孙乐以为五公子会随便找一个借口逃走的时候,他开口了,"洛妹,你,你很好,可是我不同,哎,我没有想你!" 那句'我没有想你'一吐出,孙乐呆了!显然姬洛也呆了!孙乐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甩了甩头:这个五公子,他怎么能把拒绝的话说得这么直白,这么的没有技术含量? 姬洛呆了半晌,迟疑的,胆怯的,惊乱的问道:"五,五哥哥,你刚才说什么?" 五公子显然在这片刻间已整理了一些语言,孙乐听得他轻轻地说道:"洛妹,姬五性格清冷,厌烦喧嚣,也厌烦猜测女人的心事,甚至厌烦与女人打交道。我这样的性格,绝非洛妹的良配,洛妹,你忘了我吧!" "不!我偏不——" 姬洛声音一提,尖厉地喝叫出声!安静中,她突然这么尖厉地一喝,顿时惊起飞鸟无数。扑簌簌地树叶响声中,姬洛喘着气,尖锐的,气苦地说道:"五哥哥,我不会忘记你!五哥哥,从十岁那年起,我就喜欢上你了。每一次见到你,我都好开心好开心。为了你,我在各位长老的面前说了无数的好话,要不是我老是说老是说,五哥哥你怎么会受到他们的注意,怎么会受到邀请参加邯郸城的五国智才大会,进而一举成名?" 她急急地说到这里,可能是看到五公子脸色不对了,也可能是她终于发现把五公子成名的功劳归在自己的身上实在说不过去。姬洛的声音一低,转为无助地苦求,"五哥哥,你说你厌烦喧嚣,厌烦猜测女人的心事,厌烦与女人打交道。可是,我从来就没有让你猜测过我的心事,从来就没有让你为难过呀。五哥哥,我从小就知道你喜欢安静的人,因为这个,我这些年来都努力地改变自己,努力地把自己变得温柔大方,我做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五哥哥你啊,五哥哥,你不能随随便便找一个借口便把我打发了,你不能这样欺负我啊——" 姬洛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姬洛地饮泣中,五公子没有声音传出。他此时此刻,肯定是抿紧双唇,一言不发低着头。 孙乐想到这里,摇了摇头:这姬洛口口声声她为了五公子做了什么什么,她却不知道,对于如五公子这样的男人来说,他最怕的就是这一点了!他从来都不愿意自己什么也没有做,便欠了别人一大把的情债! 姬洛的抽泣声断断续续,不绝于耳。这饮泣声,混在风吹树叶的呜咽声中,真是别有一番凄凉。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西西索索地脚步移动声传来,脚步声中,五公子低沉而毫不动容的声音传来,"洛妹,我们还是出去吧。" "不——" 姬洛尖叫出声! 她这一叫十分突然,而且尖利之极,吓了孙乐一跳。 尖叫着,姬洛喘息着嘶叫道:"姬五,你是不是中意了哪个女人,所以说这样的话来骗我?说,她是谁?是不是雉大家?" 在姬洛紧迫地盯视中,五公子摇了摇头,轻声地果断地说道:"不是她!" "你,你居然回答我了?那她是谁?是谁?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了我才会死心!"姬洛的声音中又是吃惊,又是痛苦,又是尖利! 风吹树叶的声音中,姬洛气急地喘息声中,五公子沉默了一会,徐徐地回道:"我中意的女人是孙乐!" 第126章表白二 "我中意的女人是孙乐!" "我中意的女人是孙乐!" 风吹着树叶哗哗地响,孙乐双眼发直地看着头顶的树叶,头脑中一片眩晕!双耳嗡嗡地响成一片! 她只觉得双脚有点虚软,连忙伸手扶着旁边的一根白桦树,才稳下身形。 虽然在齐地姬府时,五公子向她求婚时表达过这类似的意思。可是,可是,那时他说的所有的话,都没有现在的这一句有份量。也许是因为现在的他说得很直接果断,也许是因为他是在姬洛对其表白时说出的。反正,孙乐现在心跳如鼓,无法自已! "孙乐?" 气急败坏的姬洛先是一怔,接着是一笑。五公子的这个回答,令得本来伤心欲绝,酸苦不堪的姬洛心情好了大半。孙乐听得她好笑地说道:"五哥哥,你说你中意孙乐?那个丑丫头?嘻嘻,五哥哥,她那样子还不能称之为女人吧?她连胸都没有,脸黄得像鬼!而且本来便是五哥哥你的侍婢!她……" 姬洛正说得滔滔不绝之际,五公子突然脸一沉,急喝道:"住嘴!" 他这一声急喝既厉且冷!五公子平素总是温温和和的,哪里如此发过火?一时之间,姬洛的笑声戛然而止,她涨红着脸半天说不出话来。 五公子盯着姬洛,冷冷地说道为:"姬洛,孙乐是长得普通,远远没有你长得动人!可那又如何?" '可那又如何'? 这五个字一出,姬洛怔住了,孙乐也怔住了。 树叶哗哗地响声中,五公子的声音传来,"比洛妹你漂亮的女人多的是,至少我姬五就见过无数。可是,洛妹,你和她们都是一样的,一样的美丽,一样的娇柔,一样的心思百出。" 五公子说到这里时,声音变得温和了许多,他放缓语气,徐徐地继续说道:"可不知为什么,不管多么美丽的女人,在我的眼中看来,你们都是一模一样,真的一模一样。不管是性格,还是长相。就像,就像是那树上的花骨儿,瞅着是香,可我一想到靠近后的麻烦,就心里很不乐意靠近。" 五公子说到这里,似是组织了一下怎么用词,过了好半晌才继续说道:"可孙乐就不一样。我知道她长得不好看,可不管她站在哪里,我一眼便可以认出她来。她不是你们这些一模一样的花骨儿,她就是孙乐!我一看到她,就感觉到心安,就,就很塌实,很平和。洛妹,这种感觉你能明白吗?" 五公子并不是一个情场高手,他甚至连怎么与女人说话也所知不多。 不过他这席话一出,不管是孙乐,还是姬洛,都明白了他要表达的意思。 一时之间,几人都沉默了。树叶哗哗地轻响中,姬洛久久没有声音传出。 孙乐也没有声音传出,她的脚依然有点发软,她的心口依然在砰砰地飞快地跳动着。在她的内心深处,一种似是甜蜜,似是幸福,也似是惶恐不安地滋味涌出心头。这种种滋味混杂在一起,真是难言难说。 也不知过了多久,姬洛幽幽地说道:"五哥哥,我们认识了五年了!这五年中,我对你朝思暮想,我为你完全改变了我自己。原来,我所做的这些努力,对你来说都毫无意义,我,我始终只是一个与你在路边见到的侍婢歌姬毫无区别的寻常人?" 五公子没有回答。 事实上,他也不知要如何回答了。 姬洛幽幽地说到这里,低低地续道:"五哥哥,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五哥哥,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再过个两年,当你懂了女人之后你便会想法不一样了?五哥哥,我父亲已经出发到你家里去了,他是替我们提亲去的。五哥哥,不管你是不是把我当成了寻常人,我都不会就此放手的。" 她的声音很慢,很轻幽。说到这里,一阵脚步声响起,一直处于恍惚状态中的孙乐一惊,知道姬洛要走出来了。她连忙身子一闪,躲入了右侧的一棵大榕树下! 她刚刚一头蹿过去,便刷地一下睁大了双眼! 这棵榕树后早就站了一个人! 站了一个双手抱胸,背上负剑,冷若冰霜的人! 陈立! 这家伙居然一直躲在这里听壁角!孙乐想到这里,心中无名火起。她抿紧唇,强忍住向他狠狠抛白眼的想法。这个时候的孙乐,浑然忘记了自己也是一个听壁角的人呢。 西西索索中,姬洛走出了树林中,出现在林荫道下。她脸色煞白,双眼无神,脚步虚软,可她的嘴唇一直是紧紧地抿成一线的,显得十分坚定。 就在孙乐和陈立大眼瞪小眼的时候,五公子也走了出来。他微皱眉头,显然最后姬洛的宣言让他甚是烦躁。 看着五公子向院落方向走回,陈立忽然开口了,"你不是一直对他钟情么?现在听到他这么说了,为什么不冲出去跟他表白?" 孙乐一怔。 她万万没有想到陈立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在她的印象中,这个冷面男可是一直是不屑于理会世事的。 孙乐瞟了陈立一眼,怔怔地看向五公子远去的身影,一时百感交集,她看着看着,低低地说道:"我不会开口的。" "为什么?" 陈立很是好奇的问道。 孙乐再也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瓮声瓮气地说道:"陈大侠,这等事从来不会引起你的兴趣,今天因何反常?" 陈立嘴角向上一掠,冷漠的脸上绽开一朵笑容来。他奇道:"陈大侠?此是何意?" 孙乐此时哪有心情向他解释这个,当下闷闷地回道:"无意!信口而已。" 陈立闻言也不再追问,他顺着孙乐的目光看向五公子的背影,说道:"这世间,如五公子这样的男子是绝无仅有。" 陈立突然表扬起五公子来,孙乐不由大为奇怪,她转头看向他,等着他的下文。 陈立叹息着继续说道:"也只有他这个怪胎,无视于天下美人,反而看上如你这样一个竹竿样的毫不动人的黄毛丫头!" 孙乐听到这里,不由小脸一黑,陈立似乎没有看到她黑着脸,继续说道:"这样的男人,真是闻所末闻!我陈立一向不在意这些事,刚才却也给惊住了。"他这句是回答孙乐刚才所问的,他为什么对闲事感兴趣的话了。 陈立说到这里,长袖一拂,无视黑着脸的孙乐,施施然地向五公子的方向跟去。 第127章反威胁 陈立走后,孙乐没有跟着离开。她怔怔地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久久一动不动。 五公子的话还在她的耳边回响,孙乐想着想着,一时笑意盈盈,一时又是眉头微锁。直过了大半个时辰,她才慢步向小楼中走去。 孙乐心神不守,便低着头,深一脚浅一脚的来到楼前。此时院落中又变得安静下来,孙乐一看,便知道五公子又出门了。 她怔怔地望着五公子的房门半晌,提步走回自己的房中。 回到房中的孙乐,并没有马上练习太极拳,她摸到c黄沿上坐下,又呆呆地出神。 发呆的时候,孙乐时而眉开眼笑,时而皱眉沉思。 今天的孙乐,并不想通过练习太极拳来让自己平静下来,她宁愿这样出神着,在理智的思量中,对现实的忧虑中,那无法掩藏的欣喜如潮水一样,一波一波的涌来,甜蜜而美好。这种感觉,她从来没有体会过,她想再多感觉一些。 这时天色已黑,外面火把的光亮照得大地明晃晃的,隐隐的,笙乐声不绝。孙乐直听了一会,才突然记起来,是了,今天是稷下宫观礼的日子,齐王此时在稷下宫中设宴招待贤士们呢,五公子定是去参加宴会了。 孙乐呆呆地出了一会神,嘴角的笑容还在,忽然她头一转,看向窗口处。 窗口外,灯火通明中,一个人影出现在其中! 孙乐一凛,迅速地站起身来。 她刚站起身,一个幽幽的女声传来,"孙乐,你在吗?请出来说说话吧。" 是姬洛。 看来是算帐的来了。 孙乐提声应道:"就出来了。"一边应,她一边缓步走了出去。 姬洛就站在院落中,面对着她的房间方向,不过她的目光中透着一股倔强,又有点失神,正透过孙乐的房间,投向天边。 她看到孙乐走出,提步朝自己的房中走去,一边走,她一边头也不回地对孙乐说道:"且到我房中一诉如何?" 孙乐却停了步。 孙乐停步看向背对着自己,越走越远的姬洛,说道:"小姐有话,何不就在这里说来?" 姬洛脚步一顿,她慢慢转头看向孙乐,表情冰冷地说道:"孙乐,你仅是我五哥哥的姬妾,仅是齐地姬府的一个家养侍婢。我乃姬府本姓的嫡脉主子,对你有生杀予夺的权利,你可知晓?" 她说到这里,恶狠狠地瞪着孙乐,"你不要以为我五哥哥看得起你,就以为自己不再是卑贱之人!" 她说这话时有几分狠厉。仿佛是她的声音给惊了,小楼中走出了四个女子,她们都是姬洛的贴身侍婢。这些侍婢迅速地走到姬洛身边,同时冷眼对着孙乐。 这也来得太快了些。 孙乐苦笑起来。 她抬起眼眸,对上一脸狠厉的姬洛,清声说道:"姬小姐,孙乐一直都是自由之人,而且早在几年前,便是五公子亲自提点的士了。" 她寸步不让地迎上姬洛阴沉的脸,继续说道:"在五公子离开齐地姬府的这二年中,五公子的父兄都从来不敢对了孙乐不敬。何也?盖因义解之故也!" 姬洛一凛! 她明白孙乐第二句话的意思,她是在提醒自己,她与义解的关系不同一般,义解甚至当众宣布过欠她的人情。 被孙乐这一提醒,姬洛那冷厉的杀意瞬间消去了。此时夜风一吹,她不由激淋淋地打了一个寒颤:我怎地忘记了义解与这贱婢关系非同一般?他可是连父亲都敬畏三分的人啊。 姬洛咬着下唇寻思间,转眼对上孙乐那平静而从容的面容,不由想起五公子对自己说过的话,心中恨意又生。 她硬生生地压下恨意,冷冷笑道:"义解?你自己也说过,他所欠你的不过是一句话一顿饭的恩情。你以为,事隔了两三年,他还会记得你这个贱婢?" 孙乐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地看着姬洛。 对上她平静如水的目光,姬洛的寒意又生,她怒瞪着孙乐,用眼光狠狠地砍上她一千刀一万刀,却终是有了惧意。 重重地咬了咬牙,姬洛身子刷地一转,冲向房中。 姬洛一冲,她的四个侍婢同时杀气腾腾地瞪了孙乐一眼,跟着转身回房。孙乐望着姬洛的背影,声音一提,忽然说道:"姬小姐,你可得管好身边的侍婢!千万别让她们自作主张,免得累了你大小姐和你父兄的身家性命!" 姬洛冲回房中的身子一僵。孙乐对着那四双恨恨盯来,杀气腾腾地目光露齿一笑,拂了拂衣袖,施施然地走开。 孙乐没有回房,而是信步走出院落,踩着月光而行。 她说完这通话后,便不再把姬洛的怨恨放在心中。与姬洛相处过几次后,孙乐知道,这位大小姐并不是一个十分心狠的人,而且她性格颇为优柔寡断,想来她听了自己的话后,就算有那么点报复的想法,此时也消了大半了。 月光如水,繁星满天,孙乐的影子拖得瘦长瘦长的。 风的吹拂下,树叶哗哗地响个不停。孙乐走着走着,心思又回到了傍晚时听到的那些话。她想着想着,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就在她露齿而笑时,一声叹息不知为什么亦从她的口中传出。 忽然,一个有点冷的笑声从她的身后传来,"良辰美景,明月相伴,如孙乐这样冷的女子居然也开始伤情了。" 这人来真是来得无声无息。 孙乐脚步一顿,她慢慢回过头对上陈立那冷漠中隐有戏谑的表情,淡淡地说道:"孙乐竟是不知,你居然变得这么闲了。" 陈立大步走到她面前,他盯着孙乐的双眼,说道:"五公子正在参加赐宴,十分安全,他突然记起自己可能给你带来了一些麻烦,便令我过来看看可有人欺负于你。" 说到这里,陈立闲闲地说道:"陈某一到,刚好听到某人以义解之名威吓他人呢。" 原来这家伙早在旁边。 孙乐懒得理他,便避过头去。可她的头刚一转开,便又好奇地回头问道:"陈立,你怎么知道我,我钟情于五公子?" 孙乐说到这里,有点不好启齿,她垂下眼敛,低低地问道:"我,我还表现得那么明显么?" 第128章无语 陈立认真地凝视着孙乐。 他一直盯得孙乐有点郁闷地抬头与他对视时,才哑然笑道:"你的表现?你孙乐无论何时都没有半点表情,我陈立不是心细之人,自然无法看出你刻意隐藏的心思。" 这下孙乐可不解了,那他怎么知道自己对五公子的情意? 陈立说道:"不过陈某的耳力过人,不久前听到阿福曾自言自语过,"他慨叹道:"当时陈某人是大吃一惊,再后来听到五公子要求娶你的话时,就更是一切都明白了。" 原来如此。 孙乐对上陈立似笑非笑的表情,有点不自在。她轻咳一声,忽然正容问道:"陈立,你们练功夫时,可感觉到内气的流动?" 陈立给她问得一怔。 在孙乐专注的目光中,陈立点了点头,说道:"劲气发于内,才能使于外。这是每一个到达剑师阶段的人都可以体会到的。" 原来如此! 陈立继续说道:"孙乐年纪轻轻,却能劲发于外,而且你那日常所练的武功圆通如意,别有奥妙,光从武技一道来说,孙乐你也可以说是极有天赋的,如此再过个二三年,怕就可以晋立剑师阶了。" 他说到这里,见孙乐双眼亮晃晃地望着自己,那眼巴巴中有点得意的模样,还别说,显得特别稚气,一改她平素的冷静。陈立不由一乐,"不过话虽如此,你孙乐有武者之技却无武者之心,一旦遇到对手,怕也胜算不大。" 孙乐本来亮晃晃的双眼一暗,她狐疑地盯着陈立,忖道:不会是这家伙看到我这么开心,故意说反话来打击我的吧? 陈立瞟了她一眼,便明白了她在想些什么,他轻哼一声,"你性格冷而懒,无好强争胜之意,就算武技练得再高又能如何?遇到真正从生死中历练出来的高手,还没出招你已气馁。这一点不改,你孙乐永远谈不上是个剑者。" 他刚说到这里,忽然声音一停,转头看向宴会之处,只见他侧耳倾听了一会,长袖一甩,几个纵跃便消失在孙乐面前,竟是一句招呼也没有打便离开了。 孙乐转身向回走去,一边走一边暗暗想道:武者之心? 陈立说的话每一句都很有道理,孙乐细细寻思着,还真是越想越是无话可说。 宴会一直持续到半天才结束。 第二天孙乐照常起了个大早,照常练习起太极拳来。虽然陈立所说的话令得她那种飘飘然的高手的感觉大减,可这练习太极拳,更多的是一种习惯,是一天不练足那么多时辰,她便会良心不安的习惯。 今天是个南风悠悠的好天气,天空中白云缕缕飘浮,蓝天如洗,澄澈无比。孙乐在树下一边练习着太极拳,一边感受着这种舒服。 也不知练了多久,一阵脚步声传来。 那脚步声轻缓而平和,孙乐一听,便知道是五公子的脚步声。她的心突地一跳,脑中不由自主地转到了昨天傍晚所听到的那些话。顿时,她的心一乱,胸口的气一岔。 这气一岔,一种堵闷感袭遍全身,孙乐连忙收势停步,站在原地放松呼吸平缓心情。 连续十来个深呼吸后,胸口的堵闷感才慢慢减缓。而这时,脚步声已到了她的身后。 五公子过来了。 不知为什么,孙乐忽然有点羞怯了,她低着头依然背对着,试图装出一副不知道五公子已走近的模样。 "孙乐,"五公子走到她身后,声音清雅地说道:"昨日观礼时,你可是歪戴着布冠,穿着男子衣衫出现过?" 孙乐睁大眼:天啊,那么远的距离,他只是那么看一眼,当真还认出自己来了? 孙乐转过头对着他,低头应道:"然。" 如果有人仔细看她的话,会发现孙乐的双手手指绞动着,足尖在地上划着圈,她可紧张着呢。 五公子向来不注意这些,哪里发现了孙乐这种纯粹的小女儿动作?他轻声说道:"果然是你。" 说到这里,他浅笑起来,"没有想到孙乐你也这么调皮。那时你可是全场注目呢。" 孙乐低着头笑了笑,没有应声。 五公子盯着她,直过了半晌,他才低声问道:"姬洛有没有找过你?" 砰砰砰砰…… 孙乐的心跳到了嗓子口了。 她慢慢抬头看向五公子。 五公子见她这么久都没有回答,说道:"看来是没有了。孙乐,如果她有找你,你且告诉于我。" 孙乐这时刚抬起头来,她听到五公子这么一说,当下敛眉应道:"诺。" 五公子盯着比平素更安静的孙乐,薄唇动了动。他有心想问孙乐,如果自己的父亲同意了姬洛父亲的提亲,可如何是好?不过这个念头刚是一起,他便又想道:这种事,自己不同意便是了。就算问了孙乐,她又能想出什么法子来?再说,孙乐对自己的态度颇为奇怪,加上她性格懒散不喜事,说不定自己这么一说,她为了怕麻烦而离自己更远了。 当下,两人各怀心事,站在树下久久都没有说话。 风拂起一片落叶,悠悠地飘起,卷起,再飘落到两人的中间,它在地上翻了两翻后,才缓缓地落定。 好半晌后,五公子轻咳了一声,说道:"那我去了。"说罢,他转身离开。 孙乐抬头,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 渐渐的,她的嘴角慢慢地勾起,慢慢地,一抹笑意在她的脸上流转。孙乐眨了眨眼,暗暗想道:是不是终有一天,他会真心地爱上我? 她想到这里,笑容更加灿烂了,只是这灿烂中,多少有了种羞涩。 可是不知为什么,在这种笑容中,羞涩中,孙乐却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弱儿,想到了他的宣言!想到了他看向自己的那灼灼的目光。 转眼又是十来天过去了。 稷下宫观礼之后,一切的暗潮涌动好似都消失了,整个城中现出一派安静平和。只有五公子这阵子大大小小的宴会不断,不过他所参加的这些宴会,都是与来自各地的贤者相聚,这类的聚会对于五公子来说,倒不是特别令他痛苦。 弱儿也似是消失了。 一连数日,他没有半点声息传来。这让孙乐的心中有点不安,也有点想念。她相信弱儿如果离开了齐地,必然会来告知自己一声,可他这样无声无息的,仿佛消失了一样,还真是让人挂念啊。 至于弱儿所说的,派在她身边的高手,孙乐是一直没有看到过,她曾经想过用什么法子骗人家出来,可是想了想还是作罢。 第129章弱儿受伤了 正在孙乐如此想来的时候,忽然间,一阵轻风传来,只是一转眼,她的房中多了一个人。 这人一身黑衣,约摸四十多岁,面容古朴,眉头高耸,鼻隆也很高。 他突然出现,孙乐不由一惊。 就在孙乐嗖地站起,紧紧地盯向来人的时候。黑衣人朝她叉手说道:"孙乐姑娘,某乃楚弱王派在姑娘身边守护的。" 孙乐睁大眼,她刚才还在想着这人呢,没有想到自己一想,这人便出现了。 孙乐想着想着,眉头微皱,低声说道:"可是有要事?" "然,"黑衣人沉声说道:"大王出事了!" "什么?" 孙乐大惊! 她向前跨出两步,冲到黑衣人面前急急地问道:"出了何事?快快说来。" "诺。" 黑衣人回道:"刚才得到迅息,大王被刺客所伤,于今卧c黄不起。"孙乐听到这里,脸色刷地雪白。 黑衣人继续说道:"大王说了,请孙乐姑娘前去主持大局!" 孙乐抬头静静地盯着来人,"你家大王伤势如何?" 黑衣人沉声道:"伤重不起,不过并无生命之碍。" 吁! 孙乐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她闭了闭眼,刚才这黑衣人说到弱儿被刺客所伤时,她的心突然停止了跳动,眼前直是一黑! 直到那黑衣人把话说完,她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孙乐点了点头,她声音沉稳地说道:"你家大王叫你来找我时,可有说过什么话?" 黑衣人道:"大王说了,如果姑娘说起这句话,那我的回复便是:姐姐,可记得弱儿的承诺否?" 暗号对上了,看来没错了。 孙乐低声说道:"稍侯片刻。" "诺。" 黑衣人身形一闪,便消失在房中。 孙乐拿下出一片竹简,在上面写了一句:五公子,弱儿急找,孙乐离开一段时日便会回来,勿念。 她把竹简摆在寝房的几上。弯腰把衣服行李收成一个包袱,转身走出了房门。 她一走出,黑衣人便嗖地一声落在她的身边,他伸出手托着孙乐的手肘,沉声道:"孙乐姑娘,见谅了!"说罢,他扯着孙乐纵身急驰。 此时正是夜晚,这黑衣人又身法过人,他带着孙乐这一番急驰,没有引起半个人的注意。 一个时辰后,黑衣人带着孙乐拐入了一座庭院中。这庭院是由三幢木制小楼组成,外面石墙森森,树木掩映中杂糙丛生,落叶满地,显得十分冷清。 黑衣人几个纵跃,便跳到了一座小楼中。随着那黑衣人入内,不时伸出一个人头向他们看来,这些人在看到黑衣人和他身边的孙乐时,都是头一缩便不再出现。 黑衣人带着孙乐直直地跳入小楼中的二楼,两人一落地,孙乐便甩开他的手,急急地入房中。 房中纱幔飘飞,药气逼人。孙乐拂开三层纱幔,终于看到了一间大c黄,c黄上躲着一个人,而c黄边,则站着四个汉子,这些汉子都是孙乐见过的,正是弱儿身边的护卫。 在c黄尾,一个面目清秀的侍婢正小心地倒着药水。 这些人被孙乐的脚步声惊醒,同时转头向她看来。 孙乐冲到c黄边。 果然是弱儿! 此时的他,本来微黑的肤色透着白,嘴唇也发白,正闭眼沉睡着。他的身上盖着被子,孙乐看不到他的伤口处。 孙乐紧紧地盯着弱儿,盯了一会后,她见弱儿呼吸沉稳,面色虽然发白却也不骇人,不由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她心中一定,撑在c黄沿的双手也慢慢一松,直起了腰背。 看到她转过头来,四个汉子同时冲她一叉手,那侍婢则是盈盈一福。 孙乐冲他们点了点头,问道:"大王伤势如何?大夫有没有说何时能痊愈?" 那个曾经跟孙乐嘻笑过的白脸清秀的青年上前一步,沉声应道:"大王被一剑刺中腹部,当时流血过多。现在伤势已稳,大夫说,如要完全痊愈,需有两三月才可。" 孙乐点了点头,她垂下眼敛,轻声说道:"伤势稳了便可。"她抬眸看向那清秀青年,问道:"刺客是何方所派?" 清秀青年正容答道:"墨家。" 墨家? 孙乐一惊,她以为是哪个王侯派来的刺客呢,可怎么会是墨家,弱儿怎么与这些游侠刺客摸索大本营发生了冲突? 清秀青年一看到她的表情,便知道她在想什么,当下苦笑道:"大王问鼎之后,天下人纷纷以诛杀大王为目标。这次墨侠之首朱求和义解,竟然以诛杀大王来分胜负。" 孙乐一惊。 她睁大眼看向弱儿,苦笑着想道:怪不得以弱儿这么雄厚的防卫力量也被刺中了!原来墨侠的人居然把杀他当成了考题! 清秀青年看向孙乐,见她听到这等大事还是面容沉静,不由暗暗想道:大王相中的人,确实是不一般。光是孙乐这份沉稳,便可以压倒天下丈夫了。 孙乐沉吟起来。 清秀青年看到她低头不语,徐徐说道:"姑娘但有吩咐,尽管说来。" 孙乐又转头看向闭目晕睡的弱儿,低低地说道:"大王何时能醒?可能见人?" 清秀青年回道:"稍过片刻便会醒来,可以见人的。" 他刚说到这里,c黄头传来一阵西西地移动声。 几人连忙回头看去。 孙乐一回头,便对上慢慢睁眼看向众人的弱儿,他眨了眨眼,眼睛一转对上了孙乐。 见到孙乐,弱儿咧嘴一笑,他本来颇为威严,此时脸色苍白,映得这一笑特别孩子气,孙乐重逢以来,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了二三年前的弱儿的影子。她心中一疼,连忙向前走出半步,伸手轻轻地抚上他的面容,低声问道:"疼否?" 弱儿微笑地对上她担忧的脸,轻声说道:"无妨的。" 他伸出手,轻轻地按在孙乐的手背上。他的大掌带着她的小手,在自己的脸上轻轻地摩挲着,弱儿低低地说道:"姐姐,让你担心了。" 孙乐说道:"知道弱儿没事,姐姐已经不担心了。" 两人四目相对,都是温柔一片。 弱儿似是很沉醉于此时此刻的感觉,他只是带着孙乐的小手,在自己的脸上不停的摩挲着,表情中带着一抹眷恋和安宁。 这样的大王,几个手下何时见过? 他们不由相互看了一眼,最后那清秀青年略一示意,率先带头离开。 几人不声不响中都消失了,可孙乐和弱儿却一点也没有察觉到。 弱儿半闭着双眼,享受着孙乐掌心传来的温热。他低低地说道:"姐姐,弱儿一直都想让姐姐依靠的,可是弱儿算计不精,居然被墨家的人得了手。" 孙乐疼爱的抚上他的眉心,此时的弱儿脸色苍白,眉宇中隐有无助,还真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呢。孙乐看着他,暗暗想道: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弱儿才显出与他年龄相当的稚气来。 她伸手揉搓着他的眉心,低低说道:"那又如何?只要弱儿这次死不了,天下间谁还敢再在太岁头上动土?" 弱儿闻言哈哈一笑。 他这一笑抽动了伤口,才笑了五六声但急忙住了嘴。 看来伤口是真的疼了,弱儿皱起了眉头。 孙乐连忙掀开被子,看向他被白布紧紧包住的腹部。 厚厚的白布中看不到血色,看来伤口还没有裂开,孙乐不由松了一口气。 弱儿虽然皱着眉头,却显得很开心,他眉宇间一扫阴霾,神采飞扬,"呵呵,还是姐姐知我!哼,这一次他们没有取了我楚弱的性命去,日后定叫他们十倍归还!" 他豪气万千地说到这里,抬头看向孙乐的目光中亮晃晃的,笑眯眯地说道:"姐姐,有你在真好!弱儿一听到你的声音,连伤也好了大半了。" 孙乐笑着在他的鼻子中捏了一把,"看你,这么一会又开始嘴花花的了。" 弱儿嘿嘿一笑,冲着孙乐做了一脸鬼脸,眨着左眼说道:"姐姐,这可是专属于你的荣幸哦,弱儿才不会对别的女人口花花呢。"顿了顿,他又笑眯眯地补上一句,"男人也不会。" 孙乐笑着摇了摇头,她见到这片刻间,弱儿精神显得大好,心头也是开心了不少。 弱儿这一开怀,不由嘟囔道:"姐姐,弱儿肚子饿了。" "好,我去叫人送饭来。" "才不!"弱儿扁一嘴,闷闷地说道:"我要吃姐姐自己弄的。" 孙乐含笑道:"好,姐姐马上去弄给你吃。" 弱儿笑眯眯地看着孙乐,忽然间,他嘴一凑,冲着在自己脸上摩挲的小脸重重地叭唧了一口。 他这个动作十分突然,孙乐给吓了一跳。 弱儿斜眼瞟到她吃惊的表情,顽心大起,当下嘴一张,轻轻咬住了她的小指,同时,他的舌头轻轻地在指头上舔了舔! 腾—— 孙乐小脸刷地涨得通红! 这一下,她的小脸几乎是红得要滴出血来,孙乐低着头,心口砰砰地跳着,她的小手指还被弱儿含着,一股麻痒混合着酸软从指尖袭遍她的全身!可怜的孙乐,两世为人还是第一次被男人占了个这么大的便宜。当下是又惊又乱,又羞又恼,百味交杂,双脚发软,整张脸都羞得埋到了胸口,抬也抬不起来了。 这个时候,她都慌乱得忘记了挣扎,忘记了抽回自己的小手。 第130章温馨 弱儿舔着舔着,心口越来越热,身上也越来越热,忽然间,他手一伸便搂向孙乐的腰! 这个时候,他浑然忘记了自己是个重伤号,这一动便扯到了伤口,疼得他呲牙裂嘴的呼痛不休。 弱儿这一叫痛,孙乐的小手终于得到了自由。孙乐听到他的叫痛声,急急地抬头看去,连声问道:"弱儿,怎么啦?" 她一边问,一边再次掀开被子看向他的腹部。 这一看倒好,伤口依然无事,可伤口下面的鼓得老高的帐篷,却一不小心落了孙乐的眼。 孙乐本来转为正常的脸色,再次刷地血红。她慌忙把被子捂上,急急地说道:"我去弄点吃的给你。" 说罢,她也不等弱儿回答,转身便急急地冲了出去。几个大汉一直站在外面侯着,突然看到孙乐慌里慌张地把门打开,再慌里慌张地向前一阵猛冲,不由面面相觑。 那清秀青年诧异地盯着孙乐狼狈的背影,抚着下巴喃喃自语道:"大王做了何事,居然令得这个沉稳冷漠的孙乐慌乱至此?" 站在清秀青年旁边的一个麻衣大汉笑道:"何事?还能有何事?" 几个男人顿时都明白过来,当下嘿嘿直笑。 弱儿目送着孙乐逃之夭夭,直过了好半天,他才呲着牙小心地躺回,一边躺下,他一边笑眯眯地自言自语道:"姐姐可真是容易害羞呢。哼哼,看样子姬五很老实,很守本份!奶奶的,亏得那小白脸儿晓事,他要敢碰了我姐姐,我绝饶不了他!" 孙乐直冲出老远,才记起自己连厨房在哪里也不知道呢。当下便向一个侍女问了厨房所在。 厨房中一应物事俱全,就是没有人。看来在她来之前,已有人先行清过场了。 孙乐此时还小脸火烫火烫的,用手掌捂都捂不冷。她的脑中乱哄哄的,在厨房中转悠了两三个圈,孙乐才瞅到青菜和ròu食放在哪里。 这种青菜大片的刀状叶子,看起来水灵灵的,孙乐却从来没有见过。 米饭早就煮好,一直在锅里热着。孙乐只需要把青菜和ròu食弄熟便可以了。 在洗菜切菜的时候,孙乐的手还有点颤抖,直到她把菜切了一半,孙乐才平静下来。 她这一平静下来,不由对自己又厌又恼,恨恨地想道:我这是怎么啦?怎么刚才一下子像冲昏了头脑一样,毫无理智了?弱儿也真是顽皮,这,这小子实在太过份了! 她想到这里,狠狠地把铁刀朝菜砰砰地砍去。三不两下,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菜渣子。 孙乐看着这些菜渣子,清醒了过来,她自失地一笑,喃喃说道:"谁叫你欺负姐姐的?哼,就让你吃这些猪食!" 厨房中一应俱全,孙乐把锅清洗了一下后,便点燃柴火,放油,清炒。 腾腾的火焰和烟雾中,孙乐的动作渐渐转为轻快。 不到半个小时,她就弄好了一份炒牛ròu,一份青菜,还顺便煮了一碗青菜蛋花汤。 弄好这一切后,孙乐自己也被香气给熏得深吸了一口气,狠狠地咽了一下口水。可怜的她,自从弱儿离开后,为了不引人注目,也没有吃过自己弄的炒食呢。 想到这里,孙乐在食盒中除了放上弱儿的饭碗后,还顺便给自己也加了一只碗。 当孙乐再次出现在小楼中时,已是面容平静。在四个男人的注目中,孙乐缓步走到房门前,从容地推门走了进去。 清秀青年一直在盯着孙乐打量,见她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颇有点幽怨地瞅着她的背影伤神。 弱儿在孙乐还没有进来的时候,便猛吸着鼻子,眼巴巴地等着她。当她一出现,他的双眼便亮晃晃地看向食盒。 他朝食盒瞅了一眼,便抬头认真地看向孙乐。 孙乐含笑着与他目光相对,眼神清澈而没有波澜。弱儿长叹一声,伸手抚上自个儿的胸口,大声的喃喃说道:"哎,亏我一听到姐姐的脚步声,这胸口便砰砰地跳得老高。原来我姐姐却是个始弄终弃的人,刚才还对着弱儿好不温柔呢,这一下又变成了冷面人!" 孙乐刷地一下,小脸再次通红。 她狠狠地瞪了弱儿一眼,特别看到弱儿见到自己又脸红后,那得意的欠扁的样子,她便在怒目而视中加上了三分恼意。 加了三分恼意后,弱儿还是得意洋洋,孙乐从鼻中发出一声冷哼。她眼珠子一转,提着食盒大步走到靠近窗口的几上放下。 然后,孙乐大大方方的,自顾自地在塌旁跪坐下,然后她打开食盒,把里面的三碗菜一一摆出,再把饭也拿出,把筷子布好。 弱儿看着看着,有点不明白了。他收起得意洋洋的表情,猛吸了两下口水,错愕地叫道:"姐姐,那样我吃不到呢。" 孙乐闻言嘴角一弯:就是要让你闻到吃不到! 她不回答弱儿的问话,依旧从鼻中发出一声冷哼,然后举筷,盛饭,再然后,慢条斯理地吃将起来。 浓香四溢中,弱儿的肚子咕咕地欢叫起来。 他到了现在,哪里有不明白孙乐的意思的。当下忍着笑暗暗想道:姐姐可真是幼稚!居然用这招来对付我。 刚想到这里,他又狠狠地咽下一口口水:不过这一招对我好象挺有用的。 "哎——"弱儿长长地一声叹息,不胜委屈地说道:"这几年中,我对姐姐朝思暮想,对姐姐炒的菜也朝思暮想。好不容易想到今天,我总算可以与姐姐呆在一个房中,也可以闻到姐姐的菜香了。哎,我的命真是好啊!" 他不胜委屈地说着自己命好,还响亮地吸着口水,吸口水的声音配上他肚子传来的咕咕声,当真让人哭笑不得。 孙乐心中一软。 她连忙硬下心肠,慢条斯理地说道:"弱儿,你要吃饭也可以,不过你得答应姐姐一个条件?" "啥条件?" "你不能再欺负姐姐了!" 说到欺负两字,孙乐的脸又红了红。 弱儿双眼瞬间瞪得老大,他看着孙乐,提高声音叫道:"我怎么可能不欺负姐姐?"弱儿十分理直气壮地说道:"姐姐,你是我的,你只能让我欺负呢。不行,你得换个条件!" 孙乐给弱儿理直气壮的话说得脸上又是一红,她一时给噎住了,心中说不出是恼还是羞来。 弱儿眨巴着眼,支起头艰难地看着她,苦巴巴地说道:"现在明明是姐姐在欺负我,"他吸了吸鼻子,可怜巴巴地说道:"姐姐欺负我受了重伤!欺负我肚子饿!" 他说得可怜的时候,他的肚子还在配合的作雷鸣。 孙乐的心又软了。 她咬着下唇想了想:弱儿受了重伤,好不容易有了食欲,我,我算了,以后再想法子来打消他的胡闹。 想到这里,她放下筷子,干脆端起几走到了弱儿面前。 孙乐一走近,弱儿便大口大口地夸张地吸着口水。 孙乐看着他这德性,不由哧地一声,她小心地扶着弱儿半坐好,然后在他的胸前放下一块毛巾,再盛了一碗饭,在碗里添了一点菜,坐到弱儿的c黄头,一边夹起菜喂他,一边轻笑道:"吃吧,傻弱儿。" 弱儿的伤在腹部,手其实可以动的。所以,在孙乐做着这些事的时候,他睁大眼,傻呼呼地看着她的每一个动作,看着看着,他的心一醉,想道:天下间,只有我过世的娘亲和姐姐会这样待我。 这样一想,他便老实地配合孙乐的动作张嘴,咀嚼,然后再张嘴,再吞下。 一时之间,寝房中只有弱儿的咀嚼声细细地传来。 孙乐含着笑静静地喂着,弱儿老实地吃着,他吃上几口,便会抬头朝孙乐傻呼呼地笑两下。 转眼间,一碗大米饭便吃完了,孙乐转身给他添着饭,轻声问道:"弱儿,那刺客刺杀了你后,可知道你是受了伤还是以为你死了?你们马上转移了地方没有?这个地方安全不?" 这个问题,孙乐一直想问,可她直到现在才找到机会开口。 弱儿闻言脸容一肃,他这面容一肃,整个房中便充斥着一股寒气,一股肃杀!这股肃杀,把刚才弥漫了一室的温暖和甜蜜给消了个一干二净。孙乐不由自主地垂下眼敛,让自己的眼角余线都避开了弱儿的脸。 这个时候的弱儿,她只要一瞅,就会觉得他好陌生,就会让她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敬畏,就会让她感觉到,面前的是一个大男人,十分具有压迫性的大男人!这种感觉与刚才的感觉完全不同,孙乐有点适应不过来。 弱儿淡淡地说道:"当时那刺客一剑得手,我的人便赶到了。他急于逃命,也无法弄清我是否身亡。因此,我马上令人放出风声,装出一副我已死亡的迹象来。这个地方是一处安全所在,要不是出了刺客之事,我是绝不会动用的。" 孙乐明白过来,她点了点头。 转过头,小心地挟起一点ròu送到弱儿嘴里,孙乐徐徐地说道:"墨侠的势力遍布天下,极为雄厚,弱儿志在天下,与他们明斗是不智之举。弱儿,你的手下可有墨家之人?令他前来把墨家内部的事跟我说一说罢。" 弱儿抬眼看向孙乐,轻声问道:"姐姐的意思是?" 孙乐敛眉说道:"如此之时,最好的法子是化解此事。弱儿的对手不能是墨侠!" 弱儿双眼晶亮地盯着孙乐,点头说道:"然!我亦是如此想来。" 第131章一说义解 化解? 弱儿低声说道:"姐姐欲找一说客乎?" 孙乐浅浅一笑,低眉敛目地说道:"姐姐便是说客。" 弱儿抬头看向她。 他眉头微皱,沉声说道:"此事颇有风险!" 孙乐看向弱儿,"那以弱儿看来,何人比姐姐更合适?" 弱儿沉默了。 不管是孙乐,还是弱儿,其实都明白,就舌辩和机变来说,孙乐在这方面实是远胜常人。 弱儿眉头柠得死紧,目光眺向窗外,沉吟起来。 孙乐知道,墨家其实是刻苦守已之人,就算墨侠中有不少刺客做了不少嚣张之事,可比起当世权贵来说,他们的人品还要可靠些。自己去做这个说客,风险说大也不大。 孙乐继续挟起一块ròu送到弱儿的嘴里。 弱儿一口含下,慢慢咀嚼着。 他吃了五六口饭菜后,突然眉头一松,看向孙乐的目光中阴霾尽去:姐姐与我本是一体,将来我成了天下共主也是与姐姐共享之!如今我有危难由她处理也是应该。 他想到这里,便放开此事,认真地吃起饭来。 孙乐直喂着弱儿吃了三碗饭,才自己拿起饭菜,就着冷菜慢慢吃了起来。 虽然是冷菜,可孙乐是几年也没有吃过这种美味了。 孙乐吃过饭后,弱儿的一个墨家的手下也赶来了。孙乐问了一些自己想要知道的事后,挥手令他出去。 义解和朱求所住的地方并不隐秘,弱儿的人一探便查到了。孙乐稍作准备便出发了。 丁木庭院。 这庭院位于东街西侧的一人胡同尽头,此时,庭院的侧门处出现了一个十五六岁,瘦削而皮肤腊黄的少女。 少女身穿麻衣糙鞋,从从容容地向侧门口的一个卫士走去。 那卫士三十来岁,同样是麻衣糙鞋,他带着沧桑之色的面容上,时常挂着一抹笑容。 此时,他的眼睛正时不时地扫向向自己走来的少女。面前这个少女,面容朴通,衣着朴通,除了一双清亮的眼睛外,浑身上下都没有让人注目的地方。可这样一个少女,居然在向他走来。 少女径直走到卫士面前,她在离卫士五米处站定,双手一叉,含笑清声说道:"尊下,小女子想求见义解义大哥!" 此女便是孙乐了。 就在孙乐叫出义解的名字时,卫士眉心一跳,双眼瞬间露出一抹冷凝之气!义解住在这里,天下间无人知晓,眼前这个小小的少女怎会得知? 卫士紧紧地盯着孙乐,目光冰寒而狐疑,要不是他听到孙乐叫出了'义大哥'三个字,他此时已动了杀机了! 卫士的目光虽然冰寒,上下打量孙乐之际更是森森刺骨。不过孙乐一直含着笑,她冲着卫士淡淡地说道:"尊下何不前去禀告一声?就说,他欠了两次人情的那个女子,现在上门追讨了!" 卫士闻言一怔。 他再次盯着孙乐打量了几眼,终于叉手说道:"诺。还请姑娘少侯。" 说罢,他转身便向庭院中走去。 孙乐静静地站在原地,目送着那卫士离开。她可以感觉得到,庭院之中,各处角落之处,至少有五双眼睛盯在自己身上! 孙乐打量着眼前这不起眼的,由两幢石屋组成的小庭院,暗暗想道:墨家之人倒真是不爱享受,以义解大哥的身份,所居之处也如此简朴。 她含着笑,平静地打量了一会庭院后,便低下头想着心思。那五双目光,在她低头一刻钟后,终于不再灼灼紧盯。 正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孙乐抬头,只见那卫士向她大步跨来。他走到孙乐面前,好奇地打量了她两眼,伸手朝里面一指,"姑娘,义解大哥已许你一见了,请!" "多谢。" 孙乐再次一叉手,大步向里面走去。 那卫士目送着她的背影,暗暗想道:也不知这姑娘是谁,身为女子,居然学着我辈丈夫这么叉手行礼,而且义解大哥还如此看重于她。 庭院很小,孙乐走到两幢石屋的中间,转头观察了一会,提步便向第一幢石屋走去。她这一路走来,整个庭院竟是无一人在。不过,这些自然都是假象!孙乐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四周投向自己身上的目光,少说也有十几注。 石屋约由十一间房间组成,屋顶高达五米。孙乐大步跨入正房,正房中没有人在。她左右看了一眼,便提步向左侧走去。 当她来到左侧第一间厢房时,孙乐伸手推开了厢房的房门。 随着她把房门一推,"啪啪啪"一阵清脆地鼓掌声传来,掌声中,义解豪慡的笑声传入她的耳中,"孙乐,你怎知我在这个房中等你?" 孙乐抬头看向房中,房中,义解正跪坐在正中的塌上,手里端着酒斟,含笑看着她。在义解的身后,站着六个麻衣赤足的大汉,而其中一个,正是曾经点醒过她,说雉大家将对她不利的驴驴大汉。此时,这骑驴大汉与义解一样,正笑嘻嘻地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孙乐对上义解的目光,朗声说道:"义解大哥英雄盖世!第一幢左侧第一间,乃是贵房,正合义解大哥的身份地位!" 义解等人都是一愣。 一愣罢,义解哈哈大笑起来。 只是这一次,他的笑声中有了些别的东西,他盯着孙乐,暗暗想道:孙乐这小姑娘好生可怕的观察力!她这么见过我两次,便知道我不甘居于人下,无意中挑选的所住之处亦会是最为显目的居房! 这时以左为贵,第一幢左侧第一间,乃是所有房间中最为尊贵的房间。 义解哈哈笑了几声后,拍着面前的几说道:"孙乐,坐罢!" "诺。" 孙乐走近,在义解地对面的塌上跪坐下,她挺直腰背,与他面对着面。 她这个架式一摆出,所有人都知道,眼前这个小姑娘乃是有备而来,有事而来。 义解笑了笑,他提壶给孙乐面前的酒杯满上酒水,淡淡地说道:"孙乐,义某于二年前欠了你一言一餐之情,可数日前义某也曾出言相救于你。两下自要相抵,你刚才为何还在说义某欠了你两次人情?" 义解的声音淡淡的,冷冷的,仿佛与孙乐完全是陌路人。而且,这句话冷中带厉,明显是质问。 孙乐却依然含笑。 她目光清亮地看向义解,伸手端起面前的酒杯饮了一口酒,笑道:"义解大哥派来守门的人都是剑师级的高手,孙乐不如此说来,义解大哥又怎肯一见?" 义解哈哈一笑。 笑着笑着,他声音一敛,提壶给自己的酒斟倒上酒,在酒水汩汩的流动声中,义解散忽然说道:"孙乐此来,可是为了楚弱王一事?" 他声音浑厚,说到这里突然从鼻中发出一声冷哼,"楚弱王这小子极其可笑,他以为他装死就可以瞒得过我义解?" 孙乐想道:果然瞒不过去。 孙乐知道,义解早就知道自己与弱儿的关系,此时自己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姑娘又能找到他的隐密居处。光是从这两点,他便已推算出自己前来的目的!因此,他刚才才断然明说他已不欠自己的人情。他是怕自己以人情相胁,逼他答应一些不好答应的事啊。 在义解的冷哼中,孙乐悠然一笑。 她这一笑,特别的云淡风轻,隐带嘲弄。 义解不由一怔,这下他放下酒斟,抬头认真地看向孙乐,问道:"你笑什么?" 孙乐笑道:"孙乐笑者,大哥也!" 义解身后几人齐齐脸上变色。 孙乐视若无睹,她抬起头来看向义解,清声说道:"孙乐此来,不是为了楚弱王,而是为了相助大哥而来!" "相助我?" 义解哑然失笑,他好笑地盯着孙乐,身子向后微微一仰,双手抱胸,"那我倒想听一听了。说说吧,你相助我何事?" 孙乐抬眼定定地看着义解,朗声说道:"大哥可知,叔子曾在三月前,便已看到破军星犯紫薇星,天下行将大乱?" 义解点头,"然。" 孙乐嘴唇一弯,朗声说道:"如今天下,天子式微,诸侯力政。近百年来,万民渐渐食不裹腹,衣不遮体。当此之时,破军星现,何也?乃禀天命而来,先乱局再破局矣!" 孙乐盯着义解,徐徐地说道:"大哥身为天下墨侠的魅首,万众归心之际,为何逆天行事?大哥有没有想过,你如果就此诛杀了楚弱王,会不会正面承受楚国所有悍卒不死不休的报复?再则,楚弱王便是破军星,他既然禀天命而来,便不会轻易殒落,以楚弱王剑客之众,与大哥殊死一博的话,大哥有几成胜算?" 孙乐说到这里,义解眉头一皱。 这时,孙乐继续说道:"大哥正面承受破军星的冲天煞气,成则受尽十万楚人不死不休的报复,败者死无葬身之地,却不知所图者何?" 义解一怔! 不止是他,他身后的六人也是面面相觑。 所图者何?不就是图一个名声?一个杀了大逆不道的楚蛮的名声? 可是,孙乐说得对呀,就算成功杀死了楚弱王,他们面临的是十万楚人不死不休的报复!这一点他们毫不怀疑,楚弱王虽然仅是少年,可他这短短数年间是收尽楚人的民心!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如今他在楚国的威望之高,地位之尊简直是骇人听闻! 而如果他们没有成功,没有杀死楚弱王,那面临的便是与楚弱王撕破脸。以楚弱王的十万精卒,三千剑客,义解还真没有几分把握能在他的全力报复下全身而退了! 再说,楚弱王是破军星之事,无人不信。孙乐说得对呀,破军星是奉天命而来,他们犯得着逆天行事吗? 惭愧,如此明显的道理,他们却得孙乐这个小姑娘点醒才明白过来。 义解沉吟之际,孙乐恢复了低眉敛目的安静之状,小口小口地饮着杯中的酒水。 也不知过了多久,义解开口了,"此事乃是朱求提出,义解已然应诺,定无就此退却之理。" 他这是动摇了! 孙乐大喜! 她嘴角略弯,表情依然平静如水,双眸清亮地看着义解,断然说道:"此事大哥不必担忧,孙乐可以一见朱求,说服他改变成见。" 义解头一抬看向孙乐。 看着看着,他笑了笑,"朱求性格极为刚愎自用,你刚才所说的话,可说不动他!" 孙乐淡淡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大哥无须过虑,孙乐自有法子令他不得不答应!" 义解看着孙乐,盯了一阵后,忽然放声大笑起来。大笑声中,他朗声说道:"诺!如孙乐能使朱求放弃此事,大哥自是再无二话!" "然!" 孙乐朗朗地应道。她含笑看着义解,举起小玉杯与他的大酒斟相碰,暗暗得意:他对我自称大哥了,看来!只要说服了朱求,我还可以让他继续欠着我那一言一餐的人情。 第132章二说朱求 孙乐与义解饮了几杯酒,倾诉了一会两年来彼此发生的事后便分别了。 这一次,孙乐换成了男装,出现在一家偏远的酒楼前。 她一换回男装,便显得十分的瘦弱稚气,腊黄的脸上还有两分清秀,灵动的眼睛中显得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沉静。 因此,虽然依旧是麻衣糙鞋,可她出现在挂着紧闭门窗,以示关门不接客的酒楼前时,还是引得不少人频频注目。 酒楼大门紧闭,孙乐大步走近,"砰砰砰"地敲了起来。 "砰砰砰——"不停地响声中,不时有路人驻目。这些路人个个麻衣糙鞋,有悍厉之气,哪里会是寻常的路人? "砰砰砰——" 孙乐握手成拳,不断地敲打着,别看这声音十分响亮,可孙乐敲门地声音听来还隐隐地颇有节奏。 也不知她敲了多久,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一个三十五六岁,高大如铁塔的汉子杵了出来。他瞪着一双铜铃大的眼睛,瓮声瓮气地喝道:"小家伙,你做甚么?"喝声轰隆隆地直如惊雷,炸得孙乐的耳中嗡嗡响成了一片。 孙乐冲巨汉白眼一翻,梗着脖子朗朗地喝道:"你喝什么喝?奶奶的,我听说这里住着一个价值千金的脑袋,想来瞅上一瞅!" 巨汉一愣! 不止是巨汉愣住了,在他身后出现的几个人影也是一愣。 孙乐白眼连翻,大声说道:"喂,你这傻汉没有听到么?快快让开来!" 孙乐的样子也太理直气壮了,而且她的话实在令得巨汉费解。当下他傻呼呼地杵在那里,搔着脑袋一时不知如何应付的好。 蹬蹬蹬,一个脚步声从巨汉的身后传来,转眼间,一个二十七八岁,尖下巴白脸微须的汉子出现在孙乐面前。 尖脸汉子冲着孙乐一叉手,问道:"这位小兄弟,你刚才说这里住着一个价值千金的脑袋,却不知何意?" 孙乐冲着摇了摇手,大咧咧地说道:"意思很简单啦,听说楚王以千斤黄金铸了一个巨匾,上面刻着'天下第一剑客',楚王放出风声,天下间,如果有哪一位剑客能杀得了墨侠朱求,他便以这金匾赠之!我听到这事后,便巴巴跑来看看你家大哥朱求长成啥样,居然这么值钱了。" 安静! 无比的安静! 不管是站在孙乐面前的两个汉子,还是在她身后走来走去,装作好奇地看着热闹的众人,甚至是酒楼中隐隐出现的人影,全都给怔住了!他们目瞪口呆,脸色或青或白,却无一人说得出话来! 安静中,孙乐好整以暇地东张西望着,时不时地掂起脚朝里面直瞅,似乎非要看到那个价值千金的脑袋不可。 她在东张西望中,清楚地看到一个人影飞快地向酒楼里面跑去。 见此,孙乐嘴角微扬,一抹笑意若隐若现。 过了不到一刻钟,一个三十来岁的麻衣汉子走了出来,他冲着孙乐一叉手,说道:"这位小哥,里面请!" 孙乐见此,大摇大摆地跨了进去,跟着那麻衣汉子向二楼走去。 那麻衣汉子带着孙乐来到三楼的堂房外,伸手朝里面一指,"小哥,请。" "多谢了。" 孙乐叉了叉手,大步跨了进去! 大堂里面,坐着一个三十五六岁,白净皮肤,双眼狭长,长须,面容正气凛然的汉子。 这长须汉子站在大堂正中,正紧紧地盯着孙乐。 而在这长须汉子的身后,则站着三个四十来岁的麻衣剑客。 看来,这便是朱求了。 孙乐冲着朱求一叉手,朗声叫道:"田乐见过朱公。" "田乐?" 朱求笑了笑,只是那笑意不曾到达眼底。他盯着孙乐,和蔼可亲地说道:"刚才田小哥说,楚王以黄金作匾之事,朱某从来不曾听说过,却不知小哥从何听来?" 孙乐哈哈一笑,她大步走到朱求面前,在离他五步处的塌几上好整以暇地跪坐下。坐好后,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饮了一口,然后才慢条斯理地说道:"你当然没有听到过,因为此事楚王还没有做呢!" 朱求闻言脸色一沉,冷声喝道:"敢情田小哥是消遣朱某来着?" 他这喝声一出,嗖嗖嗖嗖,几下拔剑的声音传来。转眼间。孙乐的身前身后站了四个麻衣青年,这些青年长剑森森,剑尖紧紧地指向孙乐的咽喉和颈项。 只是一瞬眼,孙乐的前后左右,便被四把剑指着,这些剑离她的皮肤不过一寸许,她只要一动,便会血溅一米! 砰砰砰砰! 孙乐的心跳得飞快! 她的手心,隐隐渗出汗珠来。 朱求冷若冰霜地盯着孙乐,冷笑道:"朱某人活到现在,还从来没有被人如此威胁过!田小哥胆子不小呀!却不知摘了你这个小脑袋,你还能不能这么自在?" 此时的孙乐,虽然心里紧张,表现得却着实自在。 面对着几柄寒森森的长剑,她依旧好整以暇地品着酒,她品酒的时候,咽喉每动一下,便离剑尖近了一分,似乎只要一个不小心,便会把脖子送到剑尖上去。可饶是这样,孙乐却笑意盈盈,表情从容,仿佛根本就没有感觉到自己的小命在别人的一句话之中! 孙乐喝了两口酒,笑了笑,十分自在地说道:"朱公这又是何必?你派人刺杀了楚弱王。楚人恨朱公入骨,你以为,我所说的这事真的不会发生?" 孙乐阴阴一笑,徐徐地说道:"天下剑客无不好名!楚人以千金为饵,以天下第一剑客之名为名,却不知可为朱公钓得多少敌手?"说到这里,孙乐嘿嘿一笑,瞟了左右众人一眼,淡淡地说道:"到那时,朱公身边的这些人只怕也,嘿嘿嘿嘿……" 朱求脸色微变! 他不由自主地扫了周围众人一眼! 随着他眼睛这么一扫,众人都是一凛,不由自主的,一个个只觉得冷汗涔涔而下。连拿剑指着孙乐的几个剑客也不由自主的手腕发软,那紧紧指着的剑锋,不知不觉中已垂了下去! 果然有戏! 从义解和弱儿那里,孙乐知道,这个朱求刚愎自用而又多疑,且为从阴狠,从不轻易信人!孙乐的这句威胁虽然简单,却是直指他的心脏! 孙乐瞟了脸色阴沉的朱求一眼,暗暗想道:这朱求是个伪君子的个性,多疑阴狠却又好大义之名,也罢,我得给他一个台阶下了。 想到这里,她重重叹了一口气,颇为慷慨激昂地说道:"朱公忝为天下墨侠的首领,一举手一投足便可以决定上万墨者是生是死!当真是身负重任之人!朱公可曾听过?楚弱王实是破军星再生,他乃禀上天之命而来搅乱天下!如此人物,岂是一剑可以诛杀得了的?" 朱求听到这里,奇道:"楚弱王没有死?" "然!"孙乐朗声说道:"他负有天命,凡人焉可取他性命?" 朱求沉默起来。 孙乐施施然站了起来,在她站立的时候,那些把剑对着她的剑客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 孙乐站起后,冲着朱求深深一礼,朗声说道:"墨家正是兴旺之时,其千秋万代的功业,还需要朱公来完成。朱公如此万金不易之躯,又何必逆天而行,正面承受破军星的冲天煞气?" 她说到这里,重重一叹,"朱公想想,就算朱公诛去了楚王,到时十万楚人不死不休的报复,三千楚剑层出不穷的暗杀,朱公能保得几个墨侠的身家性命?以朱公之恩义,必不愿让墨侠一脉从此败落无门吧?" 她这些大义凛然地话,全都是给朱求布的台阶。孙乐知道,以朱求的个性,真正打动她的只是那黄金匾的说法。 朱求听到这里,顺了顺长须,长叹一声道:"田小哥此言甚是有理。"他冲着孙乐深深一礼,十分客气地说道:"幸得田小哥出言相告,朱求才不至于成为墨者的千古罪人!" 他正义凛然地说到这里后,中气一提,朗朗说道:"来人!" "诺!" "去通知义解,事情有变,当易其题!" "诺!" 蹬蹬蹬一阵脚步声后,朱求看向孙乐笑嘻嘻地说道:"田小哥真乃才智之士也,朱某欲设宴相待,可一饮乎?" 孙乐哈哈一笑,叉手道:"朱公相约,实是万分荣幸之事。奈何小人早与人有约,不敢不去相见。"她深深一礼,朗声道:"告辞!" 说罢,她大步走向楼梯处。 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笑意盈盈的朱求的眼光中,还闪着寒意! 孙乐一出酒楼,便向人多的地方走去。一直在人群中看到弱儿派来接应的剑师,她才大大地吁了一口气,拭了拭额头的冷汗。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背上早就汗湿了,而她的双脚,更是虚软之极,走两步就差点坐倒在地。 刚才,朱求其实是动她动了杀机的,他只是一向在手下面前施以仁义,不好当场诛杀于她。 他刚才出言留下她便是想趁机取了她的性命,毕竟如他那样的性格,最不喜欢被人威胁了。何况,在他看来,只要自己不再为难楚王,就算取了孙乐的性命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幸好,现在平安了。虚软无力的孙乐,嘴角浮起一抹开心的笑容:总算帮弱儿把危机解决了。 第133章不自觉中名渐扬 弱儿半躲在c黄上,关切地盯着孙乐,"姐姐,听说你刚才走路都有点不稳,怎么样,是不是很危险?" 房中站了一房的人,他们也在盯着孙乐,与弱儿关切担忧的表情不同的是,他们是紧张地等着结果。 孙乐避开弱儿的话题,微笑着说道:"事情很顺利。" 她这句话一出,众人齐齐地吁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弱儿却依旧紧盯着孙乐,固执地等着她的回答。 众人相互看了一眼,一一叉手告退,不一会,房中只剩下孙乐和弱儿两人。 他们一走,孙乐便走到弱儿的c黄边坐下,她的手刚伸出,弱儿便按在她的手背上,低低地说道:"姐姐,让你受惊了!" 他抬起头,目光晶亮地看着孙乐,低沉地说道:"姐姐,弱儿真是惭愧,弱儿一直想着,如果见到了姐姐,弱儿一定会让姐姐过上很好的日子,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可以抬着头走路,不管谁也不敢说姐姐半句不是,而且,天下的女人都会羡慕姐姐。可是,弱儿无能,不但没有让姐姐享受到这些,还让姐姐跟着担心受累。" 弱儿说这话时,声音低低的,沉沉的。 孙乐反手握紧他的手掌,轻笑道:"弱儿你这是什么话?以前我们挨饿的时候可也是一起的,现在担惊受累自然也是共同承担。" 孙乐刚说到这里,弱儿霍然抬头,这片刻间,他已容光焕发,一扫刚才的沉闷。只见他笑逐颜开地说道:"姐姐,你的意思是说与弱儿同甘共苦对不对?嘻嘻,原来姐姐早就钟情弱儿了,都把弱儿当成了自己的丈夫对待了。" 孙乐脸一黑…… 在一脸黑线的同时,孙乐又是好气又是羞涩。因为弱儿握着她的小手,那食指正在她的掌心中划着圈圈,一圈又一圈,痒痒的,绵绵的,直达心坎! 孙乐无奈地想道:弱儿这小家伙,居然一有机会就来调戏我。 她刚想到调戏两字,小脸刷地便是一红。 她的脸一红,弱儿马上双眼晶亮。孙乐对上他亮晃晃的眼神,不由大臊,连忙用力一挣,腾地站起身来冲出了房外。 眼看孙乐就要冲出去了,弱儿扯着嗓子大叫道:"姐姐,两军交阵,还没有开战便先遁逃,乃是懦夫行为。" 孙乐哪管他说什么?在他的叫喊声中,人已逃之夭夭。直逃出老远,还有不少人被弱儿的叫喊声所吸引,好奇地向孙乐看来。 就在孙乐走了一个时辰后,一个麻衣青年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弱儿的房间。在他进来后,一直跟在弱儿身边的几个汉子也走了进来。 那麻衣青年冲着弱儿和众人团团一礼,低声叙述起来。 要是孙乐在场,便会发现,这个麻衣青年居然把她在朱求处的一言一行,一字不漏地给复述了个遍! 麻衣青年复述完后,低头退到一侧,不再言语。 房间中,一片安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骑驴的青年叹道:"黄金匾?以名利诱之分之?大王,孙乐姑娘这个计策如果用出,那朱求还真是死无葬身之地啊!孙乐姑娘大才,当真世所罕有!" 众人频频点头,一个中年人抚着长须说道:"天下剑客所求者,一则是名,一则是利。大王,孙乐姑娘所说的这些话,只怕不出数月,便会传遍天下!而孙乐姑娘此策,足以令得墨侠不再为天下王侯所惧!" 他双眼放光,朗朗地说道:"日后天下间的王侯,会争先用名利来把墨侠引诱收用!大王,墨者从此败矣!他们以后只能沦为王侯的走卒。现在与王侯分庭相抗的情况当不会再有了。" 墨者在当今天下,一直拥有着威胁王侯的力量,他们也一直为王侯们所忌惮。这个时代智者百出,很多知识却还在整理阶段。就如孙乐所说出的名利分化之策,对她来说是极简单的,天经地义便想出来的计策。可对于在场的人来说,却是一种巨大的冲击。他们突然发现,原来所有的人都逃不出名利的引诱!原来看起来强横不可一世,团结如一体的墨者,其实也不足为惧!墨者一向贫穷自制,可是人便有贪念,不管多么了不得的刺客,只要抛出名和利来,就一定可以把他们收买或解决掉! 弱儿双眼亮晶晶地,一脸笑容地倾听着,他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姐姐一定不知道,她随便说出的这个计策会令得举世皆惊。"他叹了一口气,扬唇说道:"幸好,她是我的姐姐,是我的女人!" 弱儿这句话一出,众汉子同时叉手,齐齐朗声祝道:"恭喜大王!" 弱儿微笑着接受他们的恭喜,沉吟了片刻后说道:"我的姐姐不喜被虚名所累,以后谁也不得透露出去,那少年田乐便是孙乐!违者杀无赫!" 这话沉沉而来,已带上几分杀气! 众人一凛,同时应道:"诺!" 正在这时,一个人的声音从外面低低地传来,"大王,义解处的消息亦传来了。" "进来吧。" "诺。" 帘幔拉开,一个中年人走了进来。 这中年人与刚才进来的麻衣青年一样,一进来便冲着弱儿行了一个大礼,然后便叙述起来。 孙乐对义解的劝说,其实并无特异之处,众人听了频频点头,却没有刚才那么震惊了。 这个时代,人们根本没有半点保密的观念。这两个人之所以把当时的情况说得这么清楚,实是孙乐一出门,她的言行便被有心人和那些无保密观念的在场者泄露了出来。 孙乐在院子走来走去,她一点也不知道,弱儿已对她所做的事一清二楚了。她还有点奇怪,为什么弱儿没有向自己询问呢。 院落里杂糙林立,落叶森森,蛛丝处处,显得荒凉已久。孙乐走了两圈,暗暗想道:此处不是久居中之地,弱儿伤势一好,便会离开这地方回到楚国罢?她一想到这里,便有点依依不舍起来。 这种依依不舍之情,令得她一扫对弱儿的羞怒,心绪渐渐地转为惆怅。 第134章似曾相识 转眼间,又是二十几天过去了,弱儿在孙乐的精心服侍,一天两顿的美食浇灌中,伤已好了六成,已可以与她时不时到外面走一走了。 这一天,两人手牵着手,慢步走在临淄街道上。 弱儿的头上戴着一顶斗笠,孙乐的脸很没有特色,一般人看到几次都不会记住她,因此,她除非必要,一般是不肯戴着纱帽的。 随着贤士们渐渐散去,临淄城中带着贤士冠的人也大为减少。倒是麻衣剑客增多了不少。并不是所有的麻衣剑客都是墨者,一般而言,墨者有多半喜欢赤足而行,因此,行走在街上的赤足的麻衣剑客,那就极有可能是墨者了。 两人走着走着,一阵喧嚣声从前面传来。孙乐抬头一看,只见前面出现了数辆马车,马车之前有十来个麻衣剑客开路。 马车中,行走在最前面的那辆马车特别扎眼,四匹雪白的高头大马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目力。 这几匹马神骏之极,就算在临淄街上也是极为罕见。 弱儿轻搂着孙乐的腰,带她避到一旁的道上。见她紧盯着那几匹白马猛瞧,弱儿笑道:"姐姐你很喜欢这种马?待我迎娶你时,便这般驾着八匹白马的大车相迎,好不好?" 孙乐白了他一眼,羞恼地说道:"弱儿,你怎地一开口便说到那上面去了?" 弱儿笑嘻嘻地说道:"没法子呀,姐姐你面皮薄又固执,老念着姬五那个小白脸儿,我不多念念,你怎么会记到心头去?" 孙乐正在回话,那四匹白马所拉的马车帘忽然一掀而开,露出一张美丽的面容来。 这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她蛋型脸,眉目如画,眼如秋水,眉如柳叶,顾盼间眉目间有种楚楚风情,有一种温婉到了极致的美感。 孙乐看着这个美少女,轻轻地咦了一声。 听到她的惊咦声,弱儿诧异地问道:"怎么啦?" 孙乐盯着那少女说道:"我好似在哪里见过她,可是却想不起来。" 在她盯着那少女打量时,那少女的目光从人群中划过,无意中与孙乐的眼神相对。 这一对上,少女也是一怔。 她盯着孙乐,久久没有移开视线。直到坐在她身后的一个女子说了一句什么话,少女才低语一声,把车帘拉上。 就在拉上车帘时,她还对孙乐细细地瞧了一眼。 马车继续前进,不一会便消失在孙乐的眼前,孙乐一直盯着那马车看着,低声说道:"弱儿,我真的觉得仿佛在哪里见过这女子。" 弱儿笑了笑,"姐姐肯定没有见过。这少女乃是燕地有名的大美人,如此美人,姐姐见过一定不会忘记。" 孙乐想了想,着实也有道理。可是,那充斥在心头的挥之不去的熟悉感却是从何而来? 那燕女这么一露容,街道上有不少人都如孙乐一样痴痴目送,久久回不过神来。 站在孙乐身后的一个麻衣青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燕玉儿之美,果然天下罕有,居然连女子也看痴了去。" 他说的看痴了眼的女子,自然便是孙乐了。 孙乐本来还在目送,听到那青年这么一说,便不敢再看了,连忙收回了视线。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少女声音传来,"依我看来,燕玉儿也是寻常姿色!"孙乐顺声望去,对上一个高挑艳丽的少女。这少女本来提高声音说话,便是吸引众人的注意力,此时见孙乐等人看来,她翻了一个白眼,抬起下巴瞟了一眼孙乐,"此女定是自己生得太过一般,羡慕人家而已,哪是什么看痴了眼?" 艳丽少女的口气酸酸的,显然在与那燕玉儿较劲。 这少女身材高挑丰满,胸脯鼓鼓的,腰肢很细,再加上红朴朴的双颊,神采飞扬的面容,显得十分性感。在孙乐看来,她与那燕玉儿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美丽,也难怪她如此自傲了。 艳丽少女的身后,跟着四个麻衣剑客。 孙乐只是瞟了艳丽少女一眼,便也觉得她有点面熟。孙乐这下子有点糊涂了,她暗暗忖道:许是我的今天有点累了,眼花了。 就在孙乐面对着艳丽少女的时候,这艳丽少女起先只是瞟了孙乐一眼。可她刚转过头去,却不知想到了什么,迅速地转过头来又看向她。 这艳丽少女目光灼灼,冲着孙乐上下打量不休。孙乐有点不快,对弱儿低声说道:"我们走罢。" 她与弱儿刚刚提步,那艳丽少女忽然提高声音喝道:"且慢!" 喝声一出,她向孙乐冲出几步,转眼间,她便逼到了孙乐面前二步处。 艳丽少女紧紧地盯着孙乐,忽然叫道:"我识得你,你就是孙乐!" 孙乐一怔,她周围的看热闹的众人也是一怔,几个声音传来,"孙乐很有名吗?""许是这美人儿识得这个丫头吧。" 艳丽少女紧盯着孙乐,忽然嗖地一声拔出腰间的长剑,剑尖直指向孙乐! 她这个动作一做,四周一阵惊叫声传来。 所有人中,只有孙乐静静地看着逼到鼻尖上的剑尖,弱儿双手抱胸,懒洋洋地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 艳丽少女剑尖指着孙乐,尖声说道:"孙乐,你就是孙乐!你这女人,你害得我姐姐做不成赵王后,你害得她如今疯疯癫癫的,我,我要杀了你!" 原来她是前赵王后的妹妹,是了,她是与那艳丽的前赵王后有五分相似,怪不得面善了。 少女这么一喝叫,四周的人便频频向孙乐打量着。可是,眼前的这个少女实在太过普通,太过不起眼,他们压根就看不出来,这样一个黄毛丫头,凭什么可以拉下一个王后?看来,是这美人儿在胡扯呢。 艳丽少女盯着孙乐,气得胸脯一鼓一鼓的,在一众色眯眯的眼神中,她恨恨地叫道:"孙乐,你,我今天要杀了你!" 说罢,她手中长剑一送,便向孙乐的咽喉刺来。 她做这个动作时,手在颤抖,剑尖也在晃动,十分不稳。弱儿右手刚要抬起,便看到孙乐脚步一错,轻飘飘地避到了一侧。她这个动作十分轻盈而自然,几乎是众人一眨眼,便看到她站到了一侧。 孙乐站在一旁,淡淡地盯着这艳丽少女,开口了,"姑娘认错了人吧?我不是孙乐!" 艳丽少女一怔! 她显然傻了,张大嫣红的小嘴呆呆地打量着孙乐,脸上露出狐疑和犹豫之色。 孙乐暗暗忍笑,脸上却面无表情,她坦然盯着艳丽少女,徐徐地说道:"姑娘,剑乃利器!最好不要把它轻易指向陌生人!" 说罢,孙乐伸手轻轻地一拂,把指着自己的剑锋推开,牵着弱儿的手头也不回地便向前走去。 孙乐直走了好远,那艳丽少女还皱着眉,傻呼呼地,迷惑地盯着孙乐。 两人一离开那艳丽少女的视线,弱儿便忍着笑说道:"姐姐,你如今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可是大涨了!" 孙乐也是一笑,她弯起嘴唇说道:"我这张脸,自己对着镜子无数次,一放下镜子都想不起来。我就不信那小姑娘如此好的记忆。" 弱儿侧头打量着她,摇头说道:"不,姐姐不管走到哪里,我都一眼便识得。" 孙乐闻言一怔,不由想道:是啊,也许只有弱儿和五公子能一眼认出我来。 弱儿这时眼珠子一转,回头看了一眼后,忽然低叫道:"不好!那姑娘杀过来了!" 孙乐一惊,下意识地扯着弱儿的手一猫腰,便钻入了人群中。 她一边钻,一边急急地向前冲去。弱儿紧紧地牵着她的手,老实地跟在她的身边在人群中钻来钻去。 一边钻,孙乐一边向后看去,想看看那艳丽少女是不是真的追来了。那姑娘孙乐倒是不怕,可她不想出风头,不想一不小心便被世人记住了孙乐这个名号。 可她人小身矮,回头看也是啥也看不到,倾耳一听,处处是喧哗声,也是什么都看不清。 在孙乐不停的疑惑地回头看去时,弱儿总是板着一张脸,动作迅速地向前蹿去,显得十分积极。 孙乐无法判断,便只好牵着弱儿的手在人群中挤来钻去,不停地窜逃! 他们的动作,不时引得四周的人怒目而视,可这些怒目而视的人,在对上弱儿那扫来的冷厉的目光时,都是头一缩,退了回去。 挤着挤着,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孙乐已经被弱儿紧紧地搂着了腰,她人小单瘦,不知不觉中,已是被弱儿半抱着窜逃。 孙乐缩在弱儿的怀抱中,闻着他浓烈的男子气息,感觉到温热的呼吸,脸又开始发烫起来。 她跑着跑着,突然间不动了。 看到她停步,弱儿连忙急声说道:"姐姐,快走呀!" "不走了!"孙乐红着脸,扁起嘴倔强地说道。 弱儿紧紧地搂着想挣脱他的怀抱的孙乐,叫道:"为什么不走了?" 他说话际,温热的呼吸全部扑到她的耳中,鼻中,他强而有力的心跳,更是不停在她耳边闹着。 孙乐双手成拳抵在弱儿的胸口,奋力地让自己离他远一些。听到弱儿不解地问话,孙乐红着脸忖道:就算被那姑娘给追到,也胜过这般被你搂着跑路。这,这实在太羞人了! 弱儿看到孙乐红着脸低头不语,长长一声叹息,"姐姐,别闹了,要是让那女人追上一闹就麻烦大了!" 孙乐闻言便是一声轻哼,她瓮声瓮气地恼道:"弱儿你的身周,随时会有不少剑师跟着吧?以他们的能耐,对付一个小姑娘那岂不是手到擒来?"她说到这里,有点羞怒了,"可你偏偏趁我心乱的时候骗我,那姑娘根本就没有追过来!你,你,你就是想占我便宜!" 孙乐的声音一落,弱儿便是双眼圆睁,他连声怪叫道:"姐姐,你怎么能如此想我?" 他刚说到这里,便看到孙乐怒瞪着自己。孙乐这一怒,弱儿连忙嘿嘿嘿傻笑起来。他一边傻笑,一边伸手搂着孙乐的腰,好不温柔地说道:"姐姐别生气嘛。姐姐想想,你不让弱儿占占便宜,难道还让别个男人来?奶奶的,就算是姬五,他要占了姐姐你的便宜,弱儿我也割了他那玩意让他做太监去!哼!" 孙乐听到这里,又羞又气又怒,她忽然一把抓起弱儿的手,头一低,便在他的手掌侧狠狠地咬了一口! 她含恨一咬,顿时一排整齐的牙齿印烙了出来。孙乐重重咬了一口后,便把弱儿的手一甩,身子一猫,一个箭步蹿入了人群中,转眼便逃得不见人影了。 第135章一起离开 弱儿站在人群中,把被咬的手掌抬起来,歪着头在阳光下细细看着。 孙乐才冲出百米不到,回头见弱儿没有追上来,便红着脸轻哼了一声,她每次在弱儿面前都有点失控,表现得十分幼稚。 眼见弱儿没有追上,孙乐以为自己自由了,便大步向前走去,准备让那家伙急上一急。 哪里知道,她又走了十步不到,便看到前面出现了一个麻衣汉子,这汉子站在离她不足十米的人群中,正静静地盯着她! 这汉子孙乐见过,他是弱儿身边的人! 孙乐瞪着他! 那汉子面无表情地迎着她的目光,似乎没有察觉到孙乐在瞪自己。 孙乐轻哼一声,转过身向旁边走去。 她这一走,那汉子也不追来,依然站在人群中静静地看着。 孙乐向左走了不到五步,便看到左侧街道旁亦站着一个麻衣汉子,这个汉子也是弱儿身边的人! 怪不得那小子不追来了!原来他压根就不担心自己会跑掉! 孙乐轻哼一声,郁闷地掉头就走。 她走到弱儿身边时,弱儿还歪着头在阳光下细细地看着自己的伤口。孙乐一眼瞟见他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由一臊。她大步冲到弱儿身前,重重地把他的手掌打下,低声道:"这有啥好看的?"孙乐瞟了一眼左右,红着脸继续说道:"大家都在看你呢。" 弱儿那手掌上明显是牙齿印,他这么当众堂而皇之地欣赏着,当然会引得路人频频注目了。 弱儿笑吟吟地扫了一眼羞红着脸的孙乐,又举起手掌欣赏起来,"姐姐,你咬我了呢!" 孙乐忍不住丢给他一个白眼,闷闷地说道:"废话!"咬你很稀罕么? 在孙乐的郁闷中,弱儿乐滋滋地说道:"姐姐,我娘亲与我父亲恩爱时,他们也这样咬来咬去的。姐姐,你是不是终于发现弱儿长大了,是个大丈夫了,让你又恼又爱了?" 腾地一下! 孙乐再次脸红至颈! 弱儿的声音一点也不小,他这些话说出不要紧,可听到的人都是诧异地睁大眼看向两人,特别当看到孙乐是如此其貌不扬的普通女子时,人人都是一脸的不敢置信! 孙乐又羞又急,连忙扯着他的手急急地向前走去。弱儿笑眯眯地任她牵着。 孙乐一直把他扯到一个角落里,才左右瞧了瞧,红着脸怒道:"弱儿,你,你干嘛声音这么大?" 弱儿闻言双眼睁得老大,他怪声叫道:"姐姐,你居然只责怪我的声音大了?" 孙乐的脸更红了,她喘着气,睁大双眼恨恨地努力地瞪着弱儿,羞恼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弱儿见到她气得只是喘气的样子,眨了眨眼,双臂一伸便把她重重地带入怀中。他像安抚小孩一样拍着孙乐的背,温柔地哄道:"姐姐别羞了!乖,别羞了!弱儿知道你也喜欢上弱儿了,弱儿欢喜着呢,不会笑话你的。" 这是什么鬼话! 孙乐直噎得翻白眼了,她连训斥弱儿的力气都没有了。 弱儿紧紧地搂着孙乐,有一下没一下在她的背上轻拍着。 正在两人紧紧偎成一团,在外人眼中亲密无间的时候,一个声音传入两人的耳中,"前方发生何事?居然在封锁城门?" 封锁城门? 这可不是小事! 孙乐和弱儿同时一凛,两人一分而开,侧耳倾听起来。 "从墨者那里传来消息,说是那自封为王的楚酋楚弱居然给混到临淄城来了!" "还有此事?" "那家伙好大的胆子!" "啧啧,真乃大丈夫也!" 众人的议论声不绝于耳,孙乐和弱儿相互看一眼,同时心中一惊:该死!先前墨侠以弱儿作赌,为了确保不会有外人cha入多生枝节自是不会泄露出他在此地的消息。现在他们既然不再以他打赌,那就没有了替他的行踪保密的必要了啊!如此明显的事,他们竟是一点也没有考虑到! "弱儿!" 孙乐抬头看向弱儿,一脸担忧。 弱儿伸出食指在她的唇上一放,扬唇笑道:"姐姐无须担忧,我既然敢来,自是早就做了万全的准备。" 他嘴角一弯,凑到孙乐耳边轻声说道:"我带来的人中,有精于改形易容之术的人在。弱儿随时可以混出去。" 孙乐吁了一口气,表情一松。 她刚吁出一口气,突然手腕一紧,却是弱儿紧紧地握着她。 孙乐抬头看向弱儿。 弱儿盯着孙乐,瞬也不瞬地说道:"姐姐,跟弱儿离开吧!" 他目光灼灼,表情坚定,语声中带着请求。 孙乐心下一软,不由有点为难。 弱儿一眼便看出了她的为难,他把头一低,放在孙乐的肩膀上无助地说道:"姐姐,弱儿虽然可以改变装容,可是弱儿重伤末愈呀!这一路奔回楚国,也不知弱儿的伤会不会加重……" 他说到最后,尾音低低的,带着一丝脆弱。 孙乐明知道,弱儿这话大有水份,她甚至不用抬头,也可以肯定弱儿的脸上定无一丝无助。可是,她听了这话,心中就是不安,就是担忧。 天人交战中,她的这丝不安不知不觉中被扩大,不知不觉中越来越明显。 孙乐咬了咬下唇,狠下心说道:"好吧。" 她这两个字一吐出,把头搁在她肩膀上的弱儿便是浑身一僵! 片刻后,弱儿低低地说道:"姐姐,你答应了?" "恩。" 弱儿长长吁了一口气,低笑道:"好,我们马上就动身吧。"他不等孙乐开口,便接着说道:"我会令人把此事转告姬五的。" 弱儿提到五公子后,生怕孙乐反悔,头一抬便把孙乐的双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开心地说道:"姐姐,弱儿好快活。" 孙乐犹豫着笑了笑。 两人手牵着手,迅速地向前走去。 这个时候,他们自是不会再去弱儿居住的地方。 弱儿和孙乐走了不到二百米,那一直跟在弱儿身周的十数人便在不知不觉中围了过来。 弱儿头也不回,低声说道:"行迹已露,吩咐众人速速离开,在原定地方相会。" "诺。" 第136章离开临淄 弱儿所说的那个擅长于易装改形之人,便是那相助过孙乐的骑驴的汉子。一行人在一处偏角里停下,那汉子帮弱儿改变了一下妆容。 那汉子的手法十分简单,就是弄了一把络腮胡子给弱儿粘上,再改变了一下他的肤色,修淡了一点眉毛。 这种在孙乐眼中极为简单的技术,显然令弱儿等人十分满意。 前面就是城门了,孙乐走在摘下了斗笠的,身穿麻衣的弱儿身后,亦步亦趋做婢女状。 她虽然低眉敛目的十分安静,可心中终是十分担心。因为孙乐觉得弱儿这种改装实在粗陋得过份! 城门处,远远地便看到两队足有百人的军士排在两旁,他们举着寒森森的长剑,正一个一个地盯着过往的行人打量。两排百数军士,剑尖齐刷刷地指着,剑尖在阳光下寒森森地发着光。 孙乐远远地看着这种架式,心中更虚了。 不过她有一个优点,就是不管心中是如何想来,表面上依然平静无波。 不一会,一众人便走到了排队出城的人群之后,与那些举着长剑的军士正面相对。 这一正面相对,孙乐赫然发现这些军士居然全都身穿竹制的盔甲! 他们没有戴头盔,除了上身胸口处有一小片铜保护着外,其余都是竹片。 孙乐看着这些军士,不由暗暗想道:都说齐王富裕,却原来也不过如此。看这些人的样子,弱儿就算强冲也冲得过去。 排在他们前面的队伍足有上百人,其中有大半是一些剑客。从来剑客都是粗鲁任性之人,他们哪里受得了这种盘查,一个个都在那里骂骂咧咧。虽然不敢rǔ及齐王,提高嗓子吼上两句却是人人都会的。 在这些人的吵嚷中,孙乐不由向弱儿低声问道:"这些军士以竹为盔,是不是并非齐王精锐?"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按道理捉拿楚弱王对于齐王来说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啊。 弱儿很诧异地回头看向孙乐,他低声说道:"以竹为盔,天下军士尽皆如此呀。铜重铁易腐,竹盔虽然不够结实,胜在轻盈易得,而且足可挡住流箭。" 居然是这样! 孙乐睁大眼,她记起来了,自己几次看到的身穿铜盔铁盔的卫士,都在特殊场合。看来,自己毕竟是见识浅薄。 两人交谈之际,慢慢轮到了孙乐和弱儿这一伙人进入众军士的剑阵了。 上百手持寒剑的军士,瞪大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人细细地上下打量,那种感觉真是很不舒服。孙乐低着头,一脸老实地走在弱儿身后。她的手不自觉中紧握成拳,手心汗湿了一遍:弱儿的装扮如此粗陋,该不会被认出吧? 她知道,就算以弱儿身边的这些人足可以护着他杀出城去,可出了城后呢?他们现在可连一匹马也没有啊。 在孙乐地担忧中,无数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弱儿,盯着众大汉细细打量着。 一个,十个,二十个…… 不知不觉中,队伍已走到了军干的中间,来到了城门前。 靠近城门旁的军士中混有一个麻衣赤足的汉子。这汉子孙乐无意中瞟了一眼,却惊得立刻低下去:这人,她在朱求处见过! 孙乐刚一低头,马上又抬起头来了,她记起来了,自己见朱求时可是易了男装了,这人就算看到自己,也定不会识得的。 孙乐却没有想到,她连这个想法也是多余,每一道视线在看向她时,都是停也不停便一眼带过:楚弱王绝对不可能是个瘦弱的黄毛丫头!她根本不值得任何人驻目。 那麻衣赤足的汉子朝众人打量了几眼后,眼睛一瞟瞟到了弱儿,眉头微皱,细细打量起来! 孙乐心头一紧!手心瞬间汗水湿透! 这时,弱儿昂起头来,睁大眼与那麻衣赤足的汉子来了个面对面。 他对上那汉子打量的目光,忽然咧嘴一笑,cao着一口浓厚的齐地口音说道:"大兄弟,那楚弱王到底长了个啥样?是不是身高三丈声如洪钟?" 他一脸的好奇,那瓮声瓮气地声音十分响亮,嗡嗡地传出。 弱儿这话一问出,他身前身后的众人也都好奇起来。几个声音同时响起,"他是破军星呢,肯定是高大异常,可负千斤巨石的大汉!""咄!那小子才不过十五六岁,还是个毛孩子子呢,肯定是个小白脸儿。""破军星是小白脸?你这话恁地可笑!" 众人叽叽喳喳地吵得那麻衣赤足的汉子有点晕了,他虽然见过弱儿一眼,可那是远远地瞟过。本来便有点不清朗,此时被众人这么一闹,便一点把握也没有了。在他的犹豫迟疑中,弱儿和孙乐等人不知不觉中出了城门。 直到弱儿的身影消失在城门处,那麻衣赤足的汉子还不时向他瞅去,暗暗忖道:这大汉着实有点眼熟,可那楚弱王是没有胡子的少年郎呢。 孙乐两人一出城门,便脚下加速,急急地向前走去。 他们这队人一出城门,便四散开来,混在人流中。因此只有弱儿和孙乐加速时,便不那么显眼了。 孙乐眼尖,一眼便瞟到前面三四百米的官道侧,停了几辆马车。 那该不会是来接应弱儿的吧? 孙乐刚这么想来,弱儿已在旁边说道:"姐姐,那是侯着我们的。" 孙乐点头,提步的速度更快了。 不过,孙乐注意到,这么急驰时,弱儿不时会皱一下眉头,手掌有意无意地按上腹部,显然他的伤口有点痛了。 她担忧地看着孙乐,幸好马车就在前方,孙乐没有担忧多久,两人便来到了马车旁。 弱儿牵着孙乐的手爬上第一辆马车,喝道:"起程!" "驾——"驭者应声一喝,马蹄扬起,马车启动。 孙乐不用问便知道,后面那几辆马车是留给那些大汉们的。只消一会他们便会赶上,而且,弱儿带来的人并不止有那大汉,其他人也会络绎赶来。 孙乐转向弱儿,关心地问道:"伤口很疼吗?" 弱儿摇了摇头。 可他虽然摇头,他的脸色仍然有点不好。 孙乐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伸出手紧紧地握着他的大手。 马车很颠簸,孙乐担心地看着弱儿,真是有点担心这么颠下去,弱儿的伤非复发不可。 随着马车渐渐驶离临淄城,后面的马车也逐渐跟上。 孙乐朝后面看了看,发现根本没有人追来。她轻吁了一口气,冲着驭者叫道:"稍缓而行!" "诺。" 驭夫响亮地应了一声,果然减慢了速度。 孙乐回过头来,她蹲下身,把放在马车中的塌全部拿过来,厚厚地铺了一地,再在靠着车壁处垫上二块做靠背。弄好这一切后,她看向弱儿。 弱儿这时也在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对上孙乐的眼神,弱儿咧嘴一笑,低声说道:"有姐姐在真好。"一边说,他一边靠着车壁坐在塌上。 弱儿坐好后,孙乐含着笑帮他再整理了一下。她暗暗想道:以弱儿之年少尊贵,他身边的侍婢哪个不是我这般精心侍侯?可在弱儿心中,我做什么事他都会特别感触些。 这样想着,她的心中顿时满满的,暖洋洋的。这种感觉如数年前与弱儿相处时一样,是一种被依赖,被需要,被珍惜的感觉。数年后再次感觉到,孙乐真的很舒服。 正当孙乐低着头为弱儿调整着背垫的时候,一只手臂伸了过来,搂着了她的腰。紧接着,弱儿的头也伸了过来。他把头放在孙乐怀中,闭上眼睛轻声说道:"姐姐,你不会离开我的罢?" 孙乐一怔,这个问题她却是无法回答的。 弱儿半睁开眼,眼中精光一闪。 紧接着,他长长地一声叹息。这声叹息真是既长且忧,听得孙乐好不惭愧。在孙乐的惭愧中,弱儿把头一偏,口鼻埋到她的怀抱中嘟囔道:"姐姐都不疼弱儿。" 孙乐闻言苦笑不已,她伸出手,轻轻地梳理着他的黑发,按揉着他的额角。低声问道:"弱儿,你的伤口可还疼否?" 她这是岔开话题了。 弱儿对她的行为十分不满,从鼻中重重发出一个哼声,脑袋在她怀中钻了钻,偏不回答她的问话。 孙乐嘴角一弯,不由笑了起来。 正在这时,一个清朗的男声从车外传来,"大王,雉大家传来消息,她已在前方十里处相侯!" 雉大家? 孙乐闻言一僵,抚着孙乐头发的小手也是一颤。 弱儿的脑袋稍离她的怀抱,他看了孙乐一眼,沉喝道:"如此时刻,她怎能相随?令她独行便是。" 那男声回道:"大王,雉大家说了,她不敢轻忽行事。此时她实与燕使的队伍一道前行,大王如混在其中,必无忧矣!" 弱儿冷笑起来,他沉沉地说道:"我楚弱是那种需他人庇护之人么?告诉她,她谨记自己本份便可,我的安危无须她来过虑!" "诺!" "马车加速!" "诺!" "如今我在此地的消息已经散播开去,这一路上必然不会太平,尔等小心从事!" "诺!" "前方可有岔道,通往何处?" 弱儿这句问话后,外面沉默了片刻,不一会马蹄声响起,那清朗的男子声音传来,"前方五里处有一岔道,可往秦地!" 弱儿喝道:"通令下去,驶入岔道!" "这,大王?"那声音清朗的汉子不由犹豫起来。大王这一改道,那与雉大家岂不是难以联系了? 正在这时,弱王有点冷厉地声音传出,"有甚可犹豫之处?少一人知道,便少一分危险!" 声音清朗的汉子一凛,连忙应道:"诺!" 第137章有趣的少女 马车颠簸中渐渐驶入岔道。 其实,不管是弱儿还是孙乐,都知道现在最大的威胁已不是来临淄城的齐人,而是闻风而动的世人。 这时,在弱儿的吩咐下,所有的随行之人都改变了衣着打扮,就连马车也改装了。 这一路,车队不时遇到行迹各异的路人,这些人言谈中毫不避忌地提到了楚弱的事,果然都是冲着他而来。 如此驶了五天后,已离临淄城数百里了。 在孙乐的精心照料下,弱儿的伤口并没有出现明显的恶化。不过虽然没有恶化,却也没有好转。 弱儿不喜欢装扮,他这时已扯去了脸上的胡须啥的,恢复了本来面目。这个时代逮人连画像都没有,一切只凭马车徽号,十分明显的人物特征来相认。因此一路人上众人虽然都说楚弱如何如何,可是弱儿真坐到他们面前,却是半个注意的人也没有。 "主公,前面便是丘离城了。" 一个清朗的嗓音从外面传来。 自离开临淄城那天起,弱儿为了安全,便吩咐所有人改叫自己为'主公'。 弱儿低声应道:"然。" 他的声音低低的,十分小心。那清秀青年走到开口的中年人身边,朝马车里望了一眼,笑道:"看来孙乐姑娘又睡着了。" 中年人没有吭声。 清秀青年却不在乎他的冷淡,兀自看着马车叹道:"我家主公真乃重情之人。孙乐姑娘长得如此平凡,他却珍之重之,视若宝物。"他说到这里,啧啧连声,"孙乐姑娘乃有大福之人。" 一直板着脸没有多少表情的中年人听到这里,淡淡说道:"要不是有孙乐姑娘,主公早在数年前便不在了。有些人有些事是可以记一辈子的。" 清秀青年听了连连点头。 马车中。 孙乐的头一点一点地向下倾着,那脑袋一点一点的,从弱儿的肩膀滑到了他的胸脯,有时却又像惊了一样,连忙抬正,可刚抬正不到一瞬,那脑袋又开始下滑。 弱儿饶有兴趣地看着睡意正浓的孙乐。在孙乐如此来了五遍后,他笑了笑,伸臂扶了扶她的身子,再轻挪了一个位置,让孙乐舒服地枕在自己的大腿上。 弱儿低着头,细细地观赏着孙乐沉睡中的小脸,他粗糙的食指慢慢抚上她的眉毛,再抚过她的鼻子,小嘴,"姐姐五官倒是生得甚好,就是脸色太也难看。" 弱儿暗暗嘟囔着,嘴微一弯,想道:可不管如何,她是我的姐姐。在这个世上,任何人可以轻我弃我害我,她却不会! 弱儿想到这里,心中一暖。 他粗大的手掌在孙乐的脸颊上轻轻抚动着,目光温柔之极。 也不知过了多久,孙乐的睫毛眨动了一下,又眨动一下。 感觉到她的动作,弱儿把手放下,含笑盯着她。 不一会,孙乐慢慢地睁开了眼。 她的眼睛一睁开,便对上弱儿含笑的俊脸。不由嘴角一弯,浮出一抹笑容来。 弱儿大乐,他冲着孙乐眨了眨右眼,笑眯眯地说道:"姐姐一睡醒就笑个不停,可是瞅着弱儿容颜俊美,秀色可餐?" 孙乐眨巴眼间,已经完全清醒过来。她听到弱儿这么不知羞地自夸,不由抿唇轻笑起来,她朝弱儿白了一眼,说道:"不知羞。" 弱儿呵呵一笑,他头一低,把额头抵着孙乐的额头,吐气温热地叹道:"哎!天下间没有比我可怜的丈夫了!为了逗人一笑,连色相也得出卖!" 孙乐再次狠狠甩了两个白眼过来。她伸手推开弱儿抵着的额头,慢慢坐直身子。 她刚刚坐直,外面便传来那清秀青年的声音,"主公,丘离城已到,可要下来一行?" "然!" 弱儿的应答声中,孙乐已整理好头发和衣裳。两人一前一后下了马车。 弱儿一下马车,便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丘离城中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喧嚣声一片。他旁若无人地伸了个懒腰后,甩了甩手脚,活动起筋骨来。 孙乐静静地站在他的身边。 正在这时,一个娇美的女声传来,"这儿郎好生俊美不凡,妾甚欢喜呢!" 女声不小,不但不小,还很响亮。 弱儿挥甩的动作一僵,他慢慢地放下手臂,和孙乐等人一样,转头看去。 只见在众人的身后,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掩嘴轻笑,秋波荡漾地看着弱儿。这少女穿着绣上大片凤仙的白色绸衣,面容秀丽,一双大眼睛颇为水灵,顾盼之际盈盈生波。在这少女的身后,还跟着两个麻衣剑客。 弱儿眨了眨眼,孙乐也眨了眨眼。 事实上,众人都是一怔后,便发现这个娇美的少女所说的对象并不是别人,而是弱儿! 果然,众人刚如此想来,娇美少女已轻移莲步,径直走到了弱儿面前。 她冲着弱儿上下打量了一眼,盈盈一福,抿唇轻笑道:"妾乃本城姜氏之女,敢问公子可曾婚配?" 弱儿这下完全傻眼了。 在他怔忡时,清秀青年走到弱儿的身边,叉手笑道:"姑娘,婚配之事都是大人说了算,你唐突了。" 娇美少女大大的眼睛眨了下,她摇头说道:"不然,父早已说了,妾可自主择婿。" 她说到这里,秋波如水地看着弱儿,秀脸微红。她长长地睫毛扇了扇,略有点羞怯地垂下眼敛,转又迅速地抬眸看着弱儿说道:"妾观郎甚好,郎觉妾何如?" 弱儿还有怔忡。在怔忡中,他都露出一抹腼腆不自在来。 清秀青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孙乐,连忙又站了出来。他一指孙乐,冲那少女说道:"姑娘,你相中的儿郎已有佳人了。" 娇美少女一怔。 她似是这时才发现孙乐,当下大眼睛一转,对上孙乐。 她冲着孙乐上下打量了好几眼,小嘴微嘟,头一转对向弱儿又说道:"此女容不及妾,阿郎何必舍璧玉而就顽石?" 少女这话一出,孙乐小脸顿时一黑。 她身后的众人,都紧张地盯着弱儿和孙乐两人。那清秀青年暗暗想道:这女子甚是可爱,可孙乐姑娘乃是主公心念之人。却不知主公会做何回答? 孙乐依然面无表情。 这时,弱儿忽然手臂一伸,搂上了孙乐的腰,他冲着娇美少女说道:"汝视之为顽石,我却视为璧玉!" 娇美少女一怔。 她再次转过头来,细细地打量着孙乐。直冲她上下打量了好几遍后,少女才满是羡慕地看着她,说道:"这位姑娘好生福气,你家阿郎所说的话,妾只在梦中听闻过。" 她朝孙乐和弱儿两人盈盈一福,脆声说道:"妾唐突了,两位勿怪!"说罢,她洒脱地一转身就走。 弱儿转头喝道:"还愣着做甚?走罢!" 他提步欲行,看到孙乐还冲着那少女发怔,不由叫道:"姐姐?" 孙乐转头看向弱儿,浅浅一笑,低声说道:"此女甚是洒脱别致。"于大街中选男人,看中了就直接表白。一听对方有情人又坦然祝福,洒脱的离开。这样的少女,孙乐就算在前世也不曾见过。 不知不觉中,她突然生出一种自形惭秽的感觉来。这念头刚一起,孙乐便把它急忙压下去。 可是,虽然压下去了,她的心中终是不舒服。孙乐有点诧异地想着,自己以前最是困苦的时候,也不曾如此想过。为什么现在却有了这样的想法? 她却不知道,不管是五公子还是弱儿,都是人中龙凤,她以前从不敢指望,便不会自形惭秽。现在她在不知不觉中,有了渴求了,有了枉想了,所以这自惭之心也跟着来了。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世,出身困苦的孙乐从来都没有十分自信过。 第138章头颅卖金 众人这一路奔波,都没有好好的休息用餐过。这一次便准备在丘离城休息两天再赶路。 丘离城虽然远不及邯郸临淄,也是一座大城。它是一座水城,一条条小小的河流众城中绕行经过,城中除了车道还有水道。水道中,舟排无数。这里的人喜欢一边撑舟一边轻歌,那吴侬罗语带着一种饶舌音,十分动听,可惜孙乐压根就听不懂。 顺着水边的车道走了不到百米,眼前便出现了一座酒楼。当下那清秀青年率先走进去安排座位,孙乐和弱儿等人紧随其后。 他们所上的是二楼。二楼有一间雅房,可以吹着习习凉风,居高临下地观赏来往的行人,看着从酒楼旁边绕行而过的河流。 孙乐所选的位置,是靠窗边的。她跪坐在弱儿的对面,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座水城。刚才小小的心事,此时早就烟消云散了。 她看着看着,忽然听到前方百米处的街道上传来一阵喧嚣声。孙乐连忙顺声看去。不止是她,随着喧嚣声越来越大,弱儿等人也都顺声看去。 街道上,人群分挤两旁,人群中,一个三十五六岁,高大魁梧地麻衣大汉大步走来。 这麻衣大汉皮肤苍黑,一脸憔悴之色。虽然憔悴,可丝毫不掩他的悍勇之气。 那大汉走了几步,在街中一站。 刷地一声,他把手中的竹旗朝地上一cha!这时风猎猎地吹来,吹得那旗面一转,对上了孙乐等人。 孙乐一看到那旗面,双眼瞬间睁得老大:那旗上墨迹淋漓,还没有完全干,骇然写着四个大字,"十金卖头"。 "十金卖头?"孙乐低叫道:"此是何意?" 弱儿还没有回答,那大汉已经开口了,他朝着众人团团一叉手,声音有点嘶哑地朗朗地说道:"诸位,某乃剑客,仗剑而行天下五年,一无所获而归。归家后家业败落,母死无葬身之财,父病无医治之物。某百思无策,欲以项上之人头换取十金!" 他说到这里,突然声音一提,浑厚而苍劲地喝道:"有哪一位想试剑的高手?可拿十金来,某可任尔取了某的头颅去!" 此人的声音响亮浑厚,远远传出。 孙乐倒抽了一口气,她听得十分清醒,眼前这汉子居然要用自己的脑袋来换取十金! 这不是让孙乐惊异的,真正令她吃惊的,是她看到那大汉如此一喝,人群中当真走出了一个苍白着脸,背负长剑的青年来。 这青年大步走到大汉面前,扯着嗓子叫道:"兀那汉子,你可真是一动不动?" 大汉转向那青年,随着他厉眼一扫,这面色苍白的青年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出两步,脸上露出一抹惧意。 大汉朗声说道:"然!不过尔可有十金?须取出验于父老!"他右手朝左侧身后一指,嘶哑地说道:"他们会代某取金。" 这大汉的身后,站着三个老头。这三个老头都是一身麻衣,脸上尽是困苦穷老之色,皱纹间有着厚厚的死皮,仿佛常年没有洗过脸一样。可饶是如此,孙乐却注意到他们背负长剑,浑浊的眼睛闭合间精光闪动,显然并不如外表那么老朽可欺! 孙乐看到这里,倒抽了一口气,转向弱儿低声问道:"这,以自己的脑袋换金,居然真的可行?" 弱儿也一直打量着外面众人,他闻言淡淡地说道:"人命本来便轻贱如糙,割之易耳!"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向孙乐解释道:"那白脸青年显然一直想当剑客,一直想以手中剑取人头颅,可他胆子既小又剑术低微。因此才会意动。" 弱儿说到这里,看向孙乐低声道:"如此之事,处处皆有。姐姐还是别过头去吧。" 孙乐嘴唇颤抖了一下,她低低地说道:"人命,真已轻贱如此了吗?" 弱儿盯着她,沉声说道:"人生而有贵有贱,此种贱人之命自是轻贱,姐姐你别想太多了。"他顿了顿,目光坚定地看着孙乐说道:"姐姐会是世上至贵之人!无须为此等人感怀。" 孙乐沉默不语。 她听得分明,弱儿的语气中有不屑,有天经地义。不,不止是他,几乎她所识得的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人生下来便注定了他的高贵和低贱。高贵的人自是命金贵无比,而低贱的人呢,则是不值一文! 这实是这个时代的普遍观念。 孙乐静静地看着弱儿,一眨不眨地说道:"弱儿,拿十金给这汉子吧。" 她这句话不是请求,而是吩咐! 孙乐这话一出,弱儿不由诧异地看向,不止是弱儿,旁边的几人都看向孙乐。 孙光轻轻地说道:"弱儿,姐姐看不惯此等事。"她见弱儿要解释,便又说道:"此等事既然叫姐姐遇上了,便可以一管。" 弱儿看着孙乐,他点了点头,朝身后的人吩咐道:"听到没有?速去办来!" "诺!"朗声应诺的,是那与孙乐相识的骑驴的青年。他拿出十金,大步走向楼下。 他一动身,孙乐便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同时她站起身来,把塌挪了挪,移离窗户后重新坐下:世上有很多事,还真是眼不见为净呀。 孙乐一坐好,弱儿便给她倒了一大杯酒,他把酒杯送到孙乐的唇边,看着她的双眼轻声说道:"姐姐,喝一点压压惊吧。" 孙乐垂下眼敛,伸手接向他的酒杯。 弱儿松手任她接过。 孙乐小口小口地饮了起来。此时阳光正剧,照在陶杯摇晃的浑黄的酒水中,显出一些浮浮沉沉的微粒来。孙乐看着那些飘浮的,时起时落的微粒,暗暗想道:孙乐,这里与你以前世界完全不同,这真是一个弱ròu强食的世界,你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要居安思危,早做退路呀。 她这个时候,有种隐隐的恐慌。 正在这时,一只手掌伸出,轻轻地按在她放在塌几上的左手之上。 弱儿伸掌按着她的小手,那温热的手心温暖着她的手背。孙乐渐渐的心一定,她慢慢抬眼看向弱儿。 弱儿静静地盯着孙乐,低声说道:"姐姐可是惧了?姐姐,弱儿是你的亲人呢!是你最亲最亲的人了。你在弱儿身边,又何惧之有?" 孙乐闻言,慢慢扬唇展开一个笑容,轻声回道:"姐姐知道了。"两人相视一笑,都是心头暖洋洋的。 第139章楚王宫外 众人在丘离城休息两日后,便重新起程。 从临淄至楚城郢,马车如此行来也需一个半月的路程。 随着离郢城越来越近,众人也越来越是放松。 这一天用过中餐,马车驶动后,弱儿指着前方出现的城池,冲孙乐笑道:"姐姐,我们就快到家了。" 孙乐含笑眺望着远方。 正在这时,一个骑士急急地从前面的城池处跑来。 马匹急驰中,卷起漫天的烟尘。众人远远一看,便认出来人正是他们派出打听前面情况的一个剑师。 弱儿眉头微皱,暗暗想道:出了何事,居然令得亚叔如何急驰? 不一会,亚叔便奔到了弱儿面前,他急急一勒缰绳,来不及拭去额头上的汗水,纵身跳下马背双手一叉朗声说道:"主公,事有不妙!齐侯发兵十五万,连同魏,韩二国,共发卒三十万,三侯亲自为帅,会师长平,不日将侵我楚境!" 轰! 众人同时一惊,齐刷刷地转头看向弱儿。 孙乐心中一紧:该来的要来了!她也抬头看向弱儿。 弱儿俊朗的脸上闪过一抹寒气,他目光回头眺向长平方向,冷冷地说道:"会师长平?做戏给天下人看吧?哼。" 那骑士叉手言道:"除此之外,赵,秦亦蠢蠢欲动,境内有陈兵迹象。" 这一言一出,众人尽皆变色:难不成,天下诸国都联合起来了,誓要拿下楚地不成? 他们一个个紧紧地盯向弱儿。但见弱儿俊朗的脸上毫无表情,黑沉如子夜的双眸精光闪动,不由同时心中一定。 众人虽然心中安定不少,却还忧患着,毕竟,天下间的几大强国都联合起来欲不利于楚,这种事光是想想便能让人心中惶惶。 清秀青年策马上前,在弱儿身后叉手言道:"主公,此番消息一传回楚地,怕是人心难安。依我之见,还请主公快快赶回郢城安定人心的好。" 弱儿点了点头,他长袖一甩,"上车,启程!" "诺!" 整齐的应诺声中,马车启动,这一次众马车都加了速。 弱儿一上马车后,便闭目不语。 孙乐低着头也是一声不吭。 马车摇晃中,弱儿俊美的脸在明暗不定。孙乐知道他在寻思着,便安静地一动不动。 在马车经过前面的城池时,孙乐感觉到了那种风雨欲来的气氛,几乎一城之人都在谈论着这件事。 自周立国至今,已经太平了几百了。这几百年中百姓久不见战火,士卒也不曾见过鲜血。此时民众听到三国王侯为帅,率三十万大军欲代天子而除楚夷,大多感觉到的是兴奋,是无比的兴奋。 这个时候,不管是谁一说起此事,都认为楚地危矣。因此,他们谈论得最多的除了三国王侯联合攻楚之事外,还有就是为楚弱王感慨不已。 弱儿听到这些话后,脸上都是毫无表情。 马车日夜急驰,三天内便进入了楚境,五天后正式抵达楚城郢。 楚地多丘陵,地脉起伏不平,而且雨水众多,如此种种,均与中原各国大是不同。 车骑进入郢城时,正逢城中天气阴霾,雨水不断。弱儿的车驾没有惊动任何人,无声无息中便驶向楚王宫。 楚王宫建于郢城东侧,位于半山腰上,王宫建得不见豪奢,远远看去是一众由数十木楼组成的建筑群。 楚王宫外的广场和过道,都由青石板铺成。可与别的宫城不同的是,这些广场和过道处,无论是地面还是墙壁上,都绘刻着青鸟,飞龙,素女,慈姑,飞天等神话人物。 这些神话人物中都涂绘了彩色,人物抽象,但每一副图都可以与下一图串起来,连着看完全是一个个生动的故事。 而在这些神话人物中,不时可以看到弱儿的画像。他戴着王冠,站在代表人间的至尊的席位上,仰头接受来自上苍的雨露恩赏。 孙乐简直有点看呆了去,她眨也不眨地从一副看到下一副。这些图中的人物,都脸颊偏于保满,身形高挑,衣冠华丽繁复。更甚者,有不少画像下都写着一首首诗。这些诗类似于辞,也许它便是楚辞的原形。 孙乐一边看着,一边有一种时空错位的感觉。这些图像,这些神话,这些楚辞,在她的记忆中,明明属于十分十分遥远的故事,可是,这遥远的故事却色彩鲜艳,墨迹淋漓地展现在她的面前,清楚地告诉着她,她正在经历着这些历史,她正在目睹着历史的发生。 也许是孙乐看得太过专注,表情太过惊异,弱儿转过头,微微有点不自在地说道:"这些故事是民众胡乱编成的,弱儿听了十分欢喜,便令人绘在此处。" 孙乐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些画,弱儿看到她这么专注,早就令驭者减慢了速度行驶。 孙乐看着看着,听到弱儿如此一说,不由诧异地转头看向他:原来,所谓的传说和神话,是她的弱儿和他的百姓谛造的!孙乐看着看着,那种时空错位的感觉更加剧烈了。她低低地叹息一声,回道:"楚人多浪漫才情,却是自古皆然。" "自古?"弱儿笑了起来,他也目光熠熠地看着那些壁画,笑道:"姐姐这可说错了。在弱儿之前,可没有任何一个楚酋爱好此道呢,虽然民众欢喜,楚酋们却是绝对不许他们把这些画放在如此庄重的场合的。" 弱儿见孙乐对自己喜好的东西如此在意,也是很开心,他目光晶亮地看着孙乐,伸手握紧她的小手,低低地说道:"姐姐,等败退联军后,弱儿便娶你为妻!到那时,弱儿不但要昭示天下,让所有的女人都来羡慕姐姐。弱儿还要把我与你的画也绘在这里,以后,我们的子子孙孙都来传说我们的故事。" 他说到这里,已是一脸神往。 孙乐也是一脸神往,不过她的神往与弱儿不同。她想到的是:原来我也有机会成为神话中的人物的!看来上苍让我穿越到这个古老的时空,还是有奖励的…… 第140章弱儿的把握 孙乐这么想着的时候,便没有注意到弱儿说了要娶她为妻的话,而弱儿在一旁盯着她,见到她居然根本没有拒绝,不由一喜。 他这一喜,本来严肃着的俊脸便如云破月来,顿时笑逐颜开。 前面三百米处便是楚王宫的大门,此时,几百宫人和下臣,已密密麻麻地排成两队,迎侯着弱儿等人的到来。 孙乐与弱儿同坐一车,她不想会对这些人猜疑打量的目光,远远地看到那些人群,便把身子缩在另一侧角落里,把车帘严严实实地拉下。 弱儿哪有不明白她的想法的,他朝孙乐看了一眼,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时,马车已正式驶入王宫中。马车所到之处,宫人臣下纷纷低头叉手行礼。 直过了半个时辰许,马车才晃了晃后停下来。同时,弱儿转头对孙乐说道:"姐姐,已经到了。" 他关切地看向孙乐,温柔说道:"姐姐长途劳累,先去洗沐休息吧。"说完后,他朗声喝道:"来人!" 一个十五六岁,白净清秀的小太监小跑了过来。 弱儿说道:"整理好莲楼。"他说到这里,眉头微皱,转头对那清秀青年说道:"文良,你带我姐姐前去安置吧。" 文良连忙叉手应道:"诺!" 弱儿跳下马车时,回头朝孙乐说道:"姐姐,你先好好休息一会,弱儿呆会再来找你。" 说罢,他在众大汉的围拥着大步离开。孙乐伸出头看去,弱儿走了不到二百米,一众戴着贤士冠,做臣子打扮的贤士围了上来,筹拥着弱儿继续向前走去。 一直到弱儿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孙乐才转过头,她慢慢踩下马车,跟以文良的身后向前走去。 那白净清秀的小太监紧紧跟在两人身后,他一边走,一边不时偷偷看向孙乐。刚才他听得分明,大王可是叫了眼前这个女子做姐姐的,他甚至还自称弱儿。看来眼前这位貌不惊人的女子是个极尊贵的人,可得伺侍好了。 莲楼,是位于一个花园中的单独小楼。这花园很大,里面亭台楼阁,莲塘回廊,美不胜收,最重要的是,如此美丽而宽阔的花园里,只有一幢小楼,那便是莲楼了。 文良两人来到莲楼前时,听到音迅出来的侍婢宫女太监早已排成了一队,整齐地等着他们到来。 文良走到众人面前,朝着孙乐一指,喝道:"这位可是尊贵至极的主子,你们得伺侯好了!" "诺!"十数人整齐的应诺道。 "如果有人胆敢轻忽,那就别怪大王辣手无情!" "诺!" 文良威吓几句后,走到一侧跟两个中年人交待起来。不一会,他走到孙乐面前,叉手一礼,"孙乐姑娘,一切已安排妥当。姑娘可别有吩咐?" 孙乐摇头。 文良再次叉手一礼,方才告辞离去。 他一走了,孙乐便令诚惶诚恐的宫女带自己前去沐浴。 孙乐在铺满了鲜花的温水桶中洗了一个舒服的澡后,便回到自己的寝宫,倒在了铺着锦被,以珍珠为帐的大c黄上。 她知道,弱儿现在肯定是急于了解国内的形势,他这一次离国这么久,肯定需要处理的事情不少。今天他是不会来找自己的了。 孙乐在c黄上翻了一个身。一直以来,她所睡的都是硬硬的石c黄,就算那石c黄上能铺上糙和被子了,都还是粗硬简陋的。如现在这么华丽舒服,还燃着檀香的房间,她是第一次睡。 孙乐不断的翻转着,这c黄太软,也太香,珠帐太晃眼,她这个穷苦惯了的人还真有点适应不了。翻来覆去的总觉得哪一个姿式都不舒服。 这样翻转了一个多时辰,孙乐才沉沉睡去。当她睡去时,宫人恰好端着晚餐前来,她们看到睡梦正香的孙乐,也不敢叫醒,便这样端着食盒站在那里干等。 这一等便直等到饭菜凉了,孙乐也没有醒来。宫人见饭菜凉了只好退去。 孙乐这一睡,直是睡足了一晚,等她再次睁开眼时,外面天空大亮,鸟鸣啾啾,已是到了第二天上午。 孙乐爬起c黄时,早已饥肠辘辘。她洗漱后,吩咐宫人端来早餐用过后,便出了小楼,在宫人的带领下,向弱儿所在的主殿走去。 孙乐还没有走近,远远地便听到主殿中传来了弱儿的咆哮声。 弱儿生气了? 孙乐心中一紧,连忙加快脚步靠近。 当她来到殿外时,弱儿的喝声朗朗地传来,"联军虽众,却不能奈我何,何故?一则,三国士卒人虽三十万,却从来没有见过血。这可不比我楚地,我楚地精锐,尽皆是血海中爬出来的。"弱儿说到这里,冷哼几声,"以我十万身经百战的精锐,别说是只对抗三十万士卒了,就算是倾天下各国军力,又不是我楚弱的对手!" 这话沉沉而来,听得孙乐脚步一顿。她本来有点不安的心,此时也是大定,暗暗想道:是呀,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弱儿在收服各国楚酋时,肯定是练兵无数。以百战精锐对抗一些从来没有见过血的士卒,那可是胜算极大呀。 弱儿朗朗的声音继续传来,"二则,我楚地多山陵雨水,地貌与中原完全不同,且潮湿而多毒气,如此地理,中原人从来没有见识过。三则,我为主,敌为客,客远道而来,兵困马疲,我以逸待劳,何足惧哉?四则,此次齐,魏,韩诸国,备战车三千欲与我一战,此种战车在中原各国自是可横冲直撞,可到我丘陵山脉,却由不得他们作主!" 着他侃侃说来,不但是殿中众人,连孙乐也听得大是欢快,她看着殿门,惊异地想道:真没有想到弱儿居然是难得一见的大将之才! 这个时代,民智初开,世人连战争都没有真正见过,更别提孙子兵法了,它根本就没有问世。 可以说,这是个对战争一无所知的时代!数百年前许是发生过战事,可流传到如今的只有一些似是而非的传说! 可在这种情况下,弱儿能从天时地理人和中想到这种种利弊,已是只可用天纵奇才才能形容了!孙乐直到这个时候,才知道弱儿能在区区两三年间收服楚地,凭的并不是伐幸! 弱儿的话音一落,大殿中先是一静,转眼便是一阵欢呼声传来,欢呼声中,众人同时高叫道:"大王!天偌我大王!""大王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由数百人同时发出的欢呼声,震破了天空,远远地传荡开去! 过了一会,弱儿双手一张! 随着他手这么一张,欢呼声立止! 安静中,弱儿沉声喝道:"话虽如此,但诸位万万不可轻敌!"他说到这里,忽然哈哈一笑,大声地喝道:"诸位,这一次我们楚人大败联军,一举震动天下,令得无人再敢轻犯,如何?" 数百人整齐地应道:"诺!" "我们且小心对敌,勿必让三十万士卒有来无回,如何?" "诺——"已是声如惊雷! "我们现在还不能笑,要笑,等拿下了齐王,魏王,韩王!到时我们架着这三王开进周都,令周天子当着世人之面认罪,如何?" "诺——" 这一声应诺中,已夹杂着热血沸腾地狂热和激动。孙乐知道,弱儿已成功调动了众人的士气,此时这些人巴不得联军立刻赶到,好与他们痛快一战了! 弱儿忽然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在他的大笑时,众人同时停止了喧嚣。一时之间,整个天地间似乎都在传荡着弱儿的笑声— 大笑声戛然而止,弱儿声音一提,朗声说道:"诸位,天下各国都叫我等为楚夷!他们说我们乃是蛮夷之人,不识礼教风化!这一次,我楚弱定要天下间为我战栗!惧我如虎!" 弱儿这话一出,人群先是一静,紧接着,一个清朗的声音喝声响亮地传来,"天赐我弱王,天偌我大楚!" 数百人同时大声叫了起来,"天赐我弱王,天偌我大楚!天赐我弱王,天偌我大楚!" 这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整齐,渐渐的,连宫外的侍女,太监都跟着大叫起来,"天赐我弱王,天偌我大楚!" 孙乐静静地听着,在排山倒海的呐喊声中,她怔怔地看着殿门口,久久没有动弹。 轰隆隆的欢呼声,惊天动地地呐喊声中,孙乐听到了众人对弱儿发自内心的崇敬,狂热。 叫喊声冲破王宫,远远地传了开去。这叫喊声传出的地方,楚人都是驻足倾听,本来灰白的脸色已变得红光满面! 孙乐静静地听了一会,慢慢地退后两步,转身向回走去。 她这次来,本来便是想给弱儿打气的,想安慰他的。可是,现在的他又何尝需要人来安慰?孙乐,弱儿并不止是弱儿,他还是楚弱王!是令得天下人都震惊的楚弱王! 他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一个枭雄,一个意图一统天下的枭雄! 孙乐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说不出自己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她一步一步地向外走去,不一会,便已离开了正殿。 第141章雉大家来了 弱儿一回来,人心惶惶的郢城便再次安定下来。可以说,他是个极有人格魅力的人,不过区区两天时间,郢城人不但安定下来了,还一个个热血沸腾,恨不得马上与联军大战一场。 他行事雷厉风行,接下来的日子里,都在为将来的大战做着积极准备。孙乐看得出,弱儿虽然自信满满,却也不曾轻敌,从他流露的只字片语中可以看出,他的准备工作做得十分周密。 此时此刻,孙乐正慢慢地研着墨,时不时的在旁边的竹简上写上几个字。她写得甚慢,持笔的动作也有点不自然。 她前面不远处,弱儿和那清秀青年文良,以及四个楚国的臣子正在就作战布署进一步完善。 阳光透过纱窗,铺了孙乐的身上,脸上,暖洋洋的。孙乐一边磨着墨,一边享受地半眯着眼,感觉着温热的阳光照在身上的舒服感觉。 弱儿说了一会后,伸手拿下起酒斟饮了一大口。饮完后,他转头看向孙乐。这一看,正好对上她如猫一样,半眯着眼,很是享受阳光的模样,不由双眼一亮,破颜一笑。 众臣看到弱儿的模样,相互看了一眼。弱儿的目光从孙乐身上移开,转向众人挥了挥手,"暂时说到这里,都出去吧。" "诺。"众臣同时躬身应诺,一个个站起来倒退出去。 他们一走,弱儿便站起身提步向孙乐走来。 孙乐正在懒洋洋之际,忽然感觉到腰间一暖,同时,一个温热的身躯紧紧地贴上了她的身子。 弱儿搂紧孙乐,低头打量着她,见孙乐终于睁开眼看向自己,不由咧嘴一笑,笑呵呵地说道:"姐姐好生舒服!" 孙乐一笑。 她朝房中瞟了一眼,见众人都已散去,抬头对上弱儿说道:"怎么这会就散了?" 弱儿下巴一落,搁在她的头发上轻轻摩挲着,嘟囔道:"他们见我想与姐姐亲热了,便避嫌离开了。" 刷地一下,孙乐小脸腾地通红。 弱儿一看到她脸红了,便是大乐,当下歪着头,细细地欣赏着。 孙乐伸手在他的胸口重重一推,恼道:"快放开我。" "偏不!" 弱儿这样说着,手臂越发的紧了。 他紧紧地搂着孙乐,下巴在她的头发上摩挲,轻轻地说道:"姐姐,不知为什么,在你在弱儿身边,弱儿就会觉得很安心,就做什么都很有力量。" 孙乐闻言,不由嘴唇一扬,她在跟弱儿前来时,还以为自己可以帮到弱儿的,这个多把一相处,她才知道,弱儿本身便是天纵奇才,他的事自己根本就cha不上手。 因此,弱儿如此说着的时候,她在心中暗暗忖道:弱儿为了让我安心,刻意哄着我呢。 她正这么想着时,弱儿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低低地传来,"姐姐,三国联军已上路上,不需二个月,他们便会兵临郢城。" 孙乐轻轻地嗯了一声,她抬眸看向弱儿,说道:"弱儿知已知彼,这一战必胜无疑!" 弱儿闻言并不见欣喜,他低叹道:"如今已不是胜不胜的问题了,于此之时,赵和秦都在旁侧虎视眈眈。弱儿这一次不但要胜,还要不过于伤及自身元气。不然,赵秦两国怕是会cha上一手。" 孙乐连连点头。 正在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大王,雉大家已至!她带来了黄金五十车,缎三十车,锦三十车,粮食三千车,剑师一千人。请大王查收!" 弱儿闻言,连忙松开搂着孙乐的手,大步走出,哈哈笑道:"好!来得好!"他的笑声豪慡之极,显得心情愉悦之极。 他大步流星地走出房门,忽然记起了孙乐,脚步便是一顿,转头对着孙乐笑道:"姐姐,一起去吧!" 孙乐知道他是要去迎接雉大家,当下摇了摇头,温言回道:"我不去了,姐姐帮你整理一下你们刚才所议之事。" "然。" 弱儿哈哈一笑,大步走开。 孙乐目送着弱儿的背影,暗暗吃惊:这雉大家却不知是何来路?居然可以拿出这许多的物资来! 同时,她也不由自主地想道:不管雉大家的背景如何,她如此帮助弱儿,只怕他们之间的交易很不一般! 想到这里,孙乐不由记起上次雉大家流露出的杀机。她苦涩地一笑:看来这雉大家是相中了弱儿的王后之位,怕我挡道呀。 孙乐想到这点,并没有多少的郁闷和不舒服。她只是暗暗警觉:这雉大家看来是弱儿争夺天下的大助力之一,以后自己得小心提防来自她的暗杀了。毕竟在弱儿的立场,怕是只能提供保护吧? 她想到这里,嘴角不由浮出一抹冷笑来:她要是真敢再对我不利,我倒想试试这个天下第一聪明的女人究竟有何聪明之处了! 孙乐沉思一会后,把这些思绪全部抛开,低着头一笔一划地把弱儿几人刚才所议之事归纳起来。 几人所说之事虽然繁复,归纳后也只是几句话而已。孙乐费了大半个时辰,歪歪扭扭的在竹片上用隶书写上那几句话。然后收好,转身离开。 孙乐回到莲楼不久,王宫中忽然热闹起来,这种热门中,夹杂着女子嘻笑之声。弱儿的后宫一直空置着,平素很少听到女子的欢笑声。此时那些莺莺燕燕的娇声语一传,让孙乐颇是感觉到古怪。 欢笑声和喧嚣声久久不绝,一直到太阳渐渐落下,王宫才再次恢复了安静。 不过这个安静没有多久,一阵笙乐声,酒ròu香又远远地飘来。孙乐站在楼前,望着那灯火通明,音乐喧嚣的远处。 "大王定是给那天下第一美人接风洗尘了。" "然啊,刚才我悄悄的瞟了一眼,那位雉大家可真是美呀,看得我都愣住了!" 一阵低语声中,一个少女骄矜地说道:"那又如何?大王一向珍之重之的莲楼里,住的可是我家主人!"少女说到这里,声音得意中带着不解,"虽然咱们的这位主人长得很普通,性格也不出众,可大王都叫她姐姐呢,还一看到她就笑逐颜开的。嘻嘻,这种荣耀,可是绝无仅有的。" "然,然。" "对极,对极。" 一阵低语嘻笑声中,孙乐摇了摇头。她看着那灯火通明,鼓乐喧天的地方,心中明白,弱儿是知道自己不喜欢看到雉大家,便提也不曾跟自己提起入宴的事。 此时此刻,不管别人如何想来,孙乐的心中是很平静的。 第142章大战之前 孙乐一直看着那灯火通明的所在,直到夜已渐深,直到笙乐渐散,她才转身向房间走回。才一转身,她便打了一个寒颤,忍不住伸手搓着双臂,孙乐不由想道:明明我心如止水的,为什么却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 孙乐,弱儿是个天生的王者,这样的人,最好是做他一生的姐姐,那才是最稳妥的,也是最幸福的吧? 寝房中灯笼幽幽地光芒闪动着,孙乐实在不喜欢这种空荡荡的,仿佛漂泊无依的感觉,便在寝房中拉开架式,慢慢地练习太极拳来。 练着练着,她的心终于真正的安静下来。 雉大家的带来的物资,对于现在的弱儿来说是雪中送炭了。 孙乐还以为自己会与雉大家见上几面,哪里知道,第五天她才知道,雉大家在王宫中休息没有两天,便又匆匆起程,再去帮弱儿弄物资去了。 时间飞逝如电,转眼间,二个月过去了,三国联军已聚集于郢城外的百里处的平原上,大战一触即发! 此时此刻,弱儿站在郢城的城楼上,紧紧地盯着联军扎营的所在,虽然隔了百来里,他其实什么也看不到,可是,弱儿还是一眨不眨地盯着,面无表情。 在弱儿的身后,一众食客和臣下都转头看向他。这一刻战争,众人等了三个月了,现在终于来了,心中还是不免惶惶。 在城楼上,除了这些丈夫之外,还站着两个女子,一个美貌无双,正是雉大家,她于三天前再次率大批物资来到楚地。此时雉大家戴着纱帽,把她绝世的容貌完全给遮住了。 另一个,正是孙乐。 孙乐和雉大家一左一右地站在弱儿的身边。 雉大家乃是举世注目的人物,她全力协助弱儿的事,不能为世人知道。因此,在这样的场合中,她一直是戴着纱帽出来的。 其实也无须如此,楚国内铁板一块人人皆知,以前楚弱一年内平定楚境诸酋,直到他自己传出才被世人所知,此时自也是一样。 与一脸沉静,毫不起眼的孙乐不同的是,雉大家妙目频顾,声音甜美,"大王,三国联军以齐王为首,他们已就地扎营,明天开始车队冲锋。"她说到这里,眼波如水地看着弱王,软声说道:"妾无能,此次只能助王拉得战车二百辆!" 弱王一直盯视着前方,闻言笑了笑,转头对雉大家说道:"何必自轻?举齐魏韩三国之力才得战车三千,你以一人之力能助我拉得战车二百,已是大功,怎能说无能?" 雉大家闻言甜甜地一笑。 她转向孙乐,盈盈一福,轻声道:"我来去匆匆,两番均末与孙乐一见,孙乐可勿要见怪才是。" 她话中虽是请罪,语气中却隐隐有着得意,那看向孙乐的表情中更有着轻慢。 孙乐自是明白她为什么得意了,为了此次大战之事,她多方奔波,居功甚伟,而自己却是可有可无,雉大家这是在向自己显耀呢。 孙乐想到这里,有点好笑,也有点无奈。她平生最不喜欢与人争长道短了。当下,她低敛着眉眼,淡淡地回道:"雉大言重了。"说了这几个字后,她便面无表情地和弱儿一样看向前方。 雉大家望着孙乐那沉静而毫不在乎的面容,纱帽下银牙暗咬,面对孙乐,她一直有种无力感。这个任何一方面,都与自己天差地远的黄毛丫头,她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可她为什么却偏偏与弱王相依为命过? 正在这时,弱王开口了,"齐王已下战书了!"他转向众臣,目光晶亮,"三天后,午时一战!" 弱王这话一出,众臣面面相觑。不一会,清秀的文良率先站了出来,他叉手言道:"大王,我军只有战车八百辆,且粗习不久,可如何是好?" 弱王淡淡一笑,他徐徐地说道:"孤自有主张!" 他这几个字一出,众人仿佛得到了他的肯定一般,同时松了一口气。 弱王转头看向孙乐,他一对上孙乐,那严肃俊美的脸便是一松,表情中不知不觉中添了一份属于他年龄的稚嫩,"姐姐,"他双眸中晶光闪动,"楚虽千户,一统天下者必楚也!姐姐,这一次弱儿会让你见识一下楚人的威风的!" 孙乐抬头看向他,也是一笑,目光中颇为温柔。她明明不在意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知道雉大家在一旁看着,她的眼波中,不知不觉中添了一份温柔媚意,一份属于女性的娇柔,"当世英雄无几,弱儿本是其中佼佼者。弱儿,姐姐期待着你这番大胜而归呢。" 弱儿哪里见过这样的孙乐? 她眼波如水,平凡的脸上流露着一抹婉转的媚意,这种表情,在别的怀春少女脸上时常可见,可在孙乐脸上,弱儿却是第一次看到。当下他微张着嘴,一脸惊喜! 不过这惊喜只是一闪,他便狠狠地把它压了下去。弱儿眼角瞟了一眼面沉如水的雉大家,暗暗想道:我这姐姐内敛得过份,性情又淡,我还以为终我这一生,都见不到她用如此眼神看我,没有想到她居然如此在意雉姬的存在! 弱儿哈哈一笑,他这大笑声突如其来,引得众人频频看来。 大笑中,弱儿伸手握住孙乐的手,连声说道:"承姐姐吉言!" 不过,这一次他只是一握,便松开了孙乐的手,转头对着众人说道:"都下去吧。" "诺!" 他率先走在前面,长袖飘飘,雉大家盯了孙乐一眼,抢先一步跟在弱儿的身后。而孙乐自是与众人一样,跟在他们身后。 孙乐走在后面,看着弱儿和雉大家并肩而立的身影,突然发现,这两人一个俊朗一个娇美,一个生得英武,一个柔弱,光从外形上看来,还真是天生一对! 孙乐迅速地移开视线,不再让自己盯着前面。她的目光对上城墙下呆呆望来的百姓。这些百姓的表情是欢喜的,崇敬的。时不时的,她还听到人群中传来一阵议论声,"此女何人?虽面目不可见,却仪态妙丽无双?""想是我家大王将娶的王后吧?大王已十六了,也该娶后了。""如此佳人,亦配得上我家大王。" 孙乐听着听着,突然发现心中又开始空荡荡的了。这种空荡荡的感觉很奇怪,初初感觉时,仿佛是一如往昔的平静,可是再一感觉,这种平静中却没有了自在。这是一种很空很空的感觉,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空荡。 第143章脆弱 弱儿走了几步,突然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雉大家一怔,她转头看向他,脸带询问。 弱儿回过头,看向落在人群之后的孙乐,微笑着伸出手来,叫道:"孙乐,你怎么走得这么慢?" 孙乐一怔! 他怎么突然叫自己的名字了?转眼她便明白过来,弱儿是不想当着众人的面叫自己姐姐呢。 下面的人群没有听清弱王的话,却都看到他停步回头。这时,无数目光嗖嗖嗖地转到了孙乐身上。 弱儿嘴角一扬,他返身大步走到孙乐面前,手臂一伸搂上了她的腰,同时,他头微微一低,含笑说道:"姐姐,你可是弱儿将来的王后呢,老这样躲起来怎么成?"说到这里,他声音有点沙哑,低低地在她耳边吐着温热的气息,"姐姐,弱儿需要你在他的身边,仅仅在他的身边就足够了,姐姐,你为什么一直无法明白呢?为什么你总是喜欢把自己藏在暗处呢?"他双眼晶亮,眼神温柔一片,"我的姐姐,值得拥有世上最好的一切的!" 孙乐心头大震! 她傻呼呼地抬起头来看向弱儿,一时之间,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同时,脑中也是空荡荡的。 弱儿见她傻呼呼的样子,嘴角一弯,小心地牵着她的手,大步向下走去。 不管是两人窃窃私语时的亲密,还是如今这样手牵着手的行为,都使得众人大是一惊。百姓们纷纷向两人看来,一个个都张大了嘴,整个街道上变得鸦雀无声! 而雉大家脸色灰白地站在一侧,看着弱儿牵着孙乐,头也不回地从自己身边经过。看着他们两人紧紧偎在一起的身影,她突然之间,升起了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眼前这一对男女,不管是从外表还是气势而言,都是相差甚远,可是,此时他们紧紧地手牵着手的背影,却那么自然,那么天经地义,仿佛一直以来便是如此牵着,也仿佛可以一直这样牵手下去。 雉大家怔怔地站在当地,一动不动,直到众人去得远了,直到弱儿半搂孙乐上了一辆马车,她还是一动不动。 这时,一个脚步声从身后传来,紧接着,一个男子轻轻地说道:"大王当真重情!跟随这样的丈夫,可以让人心安,雉大家以为然否?" 雉大家闻言沉吟起来,文良看到她脸色稍缓,笑了笑,提步走下。雉大家连忙跟上,她走在文良身后,咬着下唇,低低地说道:"不过是昔日的情份,弱王还真是长情!" 文良眉头一挑,似笑非笑地瞟向雉大家。他的目光略带嘲弄,看得雉大家颇为不快,眼见她有点恼火了,文良摇头叹道:"雉大家本是聪明人,何必假装看不见?大王对孙乐姑娘如此长情,可不仅仅是因为昔日的情份!" 他盯着雉大家,一字一句地说道:"大王生而富贵,什么样的风情女子没有见过?他之所以对孙乐念念不忘者,唯心安耳!天下美人虽众,可能让他感觉到平静,安逸和舒服,可以令他完全放下心防的,仅仅只有这个其貌不扬的孙乐!" 文良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打量了一眼雉大家后,脚步加速,三不两下便追上了队伍。 雉大家脸色白了白,她盯了一眼孙乐和弱王所坐的马车,又盯了一眼文良的背影。她听得分明,刚才这个文良是在警告自己,他告诉自己,眼前的这个孙乐在弱王心中是无可取代的!他是在警告自己不要轻举妄动! 雉大家目光闪动着,她咬了咬下唇,也加快了脚步。 一上马车,孙乐便被弱儿强行搂在膝盖上坐好。 她挣扎了几下,白眼也甩了好几个,却一点作用也没有。弱儿嘻皮笑脸着,手臂根本不愿松开。 孙乐被弱儿刚才的一席话,说得心头大乱,挣扎了两下见他不愿意放开,也就无心理会了。 她双眼有点发直,脑中嗡嗡地一片。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世,孙乐的人生都残破的,她没有亲人,没有体会过亲人之间的珍惜和温情。一直以为,她的潜意识中,都觉得自己是可有可无的。 如前世时,她看到优秀的同龄男子也有过心动。不过她从来都想也没有想过,自己可以接近他,可以与他进一步交触。因为她一直觉得,这世上美好的一切,是不会属于她孙乐的!如其费尽心思去争求那遥不可及的感情,还不如自己守着自己,静静地过日子。 这一世初见五公子时,她便莫名其妙的迷上了他。可是,虽然迷恋着,她却隐藏得极深,而且,她的内心深处还痛恨自己的这种迷恋。因为她觉得这种迷恋使得自己那么的卑微! 那一次,听到五公子对姬洛说中意自己时,孙乐先是大喜,继而浮出心头的,却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想法。因为,她不敢相信会有人真正地爱着自己,舍不得自己。她害怕那些话,只是五公子一时的错觉,或者,只是他一时的迷惑。她害怕自己一旦相信了,投入了,对方却反悔了! 在孙乐的字眼中,人生而寂寞,能相信的,能相伴的,只有自己! 可是,弱儿却在她的耳边告诉她,她也可以拥有世上最好的一切!她也可以与别的天之骄女一样的骄傲着!她也可以理所当然地被人爱着,被人珍惜着。可以不用担心某一天突然失去,可以相信有个人是真的把自己记挂在心头! 类似的话,弱儿表达过。可是从来没有一次如现在这样,他说得那么的认真!而孙乐也感觉到了他的真诚! 孙乐坐在弱儿的膝盖上,她的嘴唇紧紧地抿成一线,目光没有焦距,她放在腿边的小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拳头有点发白。 以弱儿的聪明,他只是一眼,便发现了孙乐的内心的激战。他自是不会去打断她的思路,在马车的颠簸中,他只是紧紧地搂着孙乐的腰,紧紧地搂着。 阳光透过车帘,丝丝缕缕地铺在两人的身上。这个时候,威严的弱儿却像个孩子似的,紧闭着双眼,把头放在孙乐的背上。他的表情中温柔中带着一丝脆弱,年轻的眼角中露着一丝疲惫。可在疲惫中,他的嘴角是带着笑意的。 此时此刻,两个紧紧依偎的身影,是那么的孤独,却又那么的和谐。 第144章令五公子不明白的感觉 "公子,该用餐了!" 阿福小步走到五公子身后,低低地说道。 此时正是夕阳西下之时,一缕缕金光从天边散射而出,染红了大半边天宇。 五公子站在一丛柳树下,眼望着前面的湖水出神。他俊美如玉的脸上带着一抹茫然,与这茫然不相等的是,他的眉宇中隐隐染着一层焦躁。 阿福的声音很小,他叫了一声后,五公子一动不动。 阿福迟疑了一会,靠上前半步,再次叫道:"五公子,该用餐了。" 这一次,他的声音提高了少许。 可是,五公子还是一动不动。他薄唇抿成一线,双眼无神,却又颇有点焦躁地盯着湖水。 阿福低低地叹了一口气,这阵子五公子动不动就这样,众人皆是束手无策,只有他说的话还能有点作用。 叹息中,阿福干脆再上前半步,走到五公子身侧后,他顺着五公子的目光,也看向碧波中荡漾着金光的湖水。 眺望着云山相隔的远方,阿福叹道:"孙乐也真是的!不过是一个小时候相处了半年的孩子,她怎么如此念念不忘,都不亲来说一声就人家离开了?" 果然,阿福一提到孙乐两个字,五公子无神的双眼便眨了眨,转尔,他的嘴唇抿得更紧了。 抬头凝视着远方,五公子低低地说道:"阿福。"他的声音有点嘶哑。 阿福一听到他主动开口,马上一喜,连忙应道:"在呢。" 五公子眼望着青山与白云相接的远方,低低的,迷茫地说道:"阿福,我不明白,为什么这阵子我的脑海中老是会浮现孙乐的影子?" 他说到这里,转头看向阿福,一脸地不解和难受,"你以前也出去办事过,还有父亲,还有大家。为什么这一次我特别的不舒服?"他伸手揉搓着眉心,疲惫地说道:"我真是想不明白,怎么她这么一走,好似到处都变得空荡荡的?好象整个院子里也冷清了许多似的?以前孙乐在时,她也是不说话的。有时我有客人来时,她也喜欢坐在我的身后一言不发。那时她坐她的,我从不曾回头看她一眼,可为什么她走了后,我连跟燕四说话都心不在焉了?总觉得少了什么似的?" 阿福怔怔地听着。 五公子说到这里,认真地看向阿福,问道:"阿福,你可有过这种感觉?" 阿福点了点头,他点头的表情甚是奇怪,一边低着头点了两下,一边悄悄地抬眼看向五公子,表情颇有点鬼崇。 五公子没有察觉到他的这种鬼崇,他见阿福点头,不由大喜,连忙问道:"你何时有过这种感觉?" 阿福咽了咽口水,小心地看向五公子。见他双眼炯亮地盯着自己,等着自己的回答,他不由搓了搓手,半天才讷讷地回道:"我出门太久,想我家婆娘和孩子时……" 五公子一怔。 他是真的给怔住了。 他明净如秋水的双眼傻呼呼地看着阿福,薄唇微张,一脸错愕。 过了好半天,五公子傻呼呼地说道:"可是,孙乐不是我的女人,也不是我的孩子呀。" 他刚说到这里,心突地一跳。 阿福的心也突地一跳。 阿福瞪大一双青蛙眼,望着湖水荡漾的金波,暗暗叫道:五公子不会真的相中了孙乐那个丑丫头吧?奶奶的,她虽然不丑了,可是配我家公子,还真有点,真有点那个污泥涂在碧玉上! 阿福想到这里,不由一乐,得意地忖道:污泥涂在碧玉上?奶奶的,我阿福可真是有才呀!大大的有才! 五公子盯了一会阿福后,慢慢地又转头看向云天一线处。这个时候,他的错愕已经淡去:我本来便中意孙乐,也准备娶她的,那么这样来说,我如今相念她也是正常的了? 五公子想到这里,眼中的迷茫稍去,可迷茫去了,他的焦躁却更甚了。长叹一口气,五公子喃喃说道:"这感觉真不好受!阿福,不知孙乐在哪里?我想去接她回来。" 这话一出,沉浸在自夸自赞中的阿福一惊。他瞪大一双青蛙眼看着五公子,愕然地想道:公子都想到这个地步了?接孙乐回来?五公子可是个极冷情的人,他都这么不安了吗?奶奶的,这可比我想我家婆娘时严重多了! 以八百战车对三千战车,这是实力相差极大的战斗。众臣不知弱王是如何想来,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按下好奇和担忧,按照他的吩咐井井有条的布置起来。 弱儿不知是怎么样的,他自从说了那话后,一直以来处理任何事,都会强行带着孙乐参与。 不过,这些贤士也罢,众臣食客也罢,对于女人是极为不屑的。弱儿把孙乐一带来,便会把她置于帏帐之后。而他们则在前面说话。 弱王这样的行为,很多臣子是极为诋触的。刚开始还不时有人冲着帏帐处指桑骂槐,更有甚者直接冲走了事。后来也不知弱王跟他们说过什么,众人的冲动才慢慢平息了。 明天便是约战的日子。整个王宫弥漫在一片紧张当中。弱儿的议事殿中,吵闹声,说话声一直没有停息。 孙乐知道明天一战事关重大,她轻倚在塌几上,静静地倾听着外面众臣的议论。她这样听了二三天后,已对弱儿的能力十分了解了。就军事而言,以孙乐那从后世得来的只字片语,根本对弱儿起不了提醒作用。弱儿的骨子里,有着楚人天生的顽固和狡猾。 在众臣还在为他以八百战车对抗三千战车而头痛时,孙乐已经听出来的,弱儿压根就没有想过要与对手比拼战车! 临近子时时,弱王已做好了最后的布置,他挥退众臣后,转身便向帏后走去。 孙乐正倚着塌,低眉敛目的沉思着,听到弱王的脚步声传来,她慢慢抬头迎上了他的目光。 四目相对,两人皆是一笑。 孙乐站起身来,她刚站起,弱儿便走上一步,伸臂搂着了她的腰。他把孙乐紧紧地搂在怀中,他搂得十分紧,仿佛要把她的扁平的身躯压进自己的体内一般,"姐姐,明天便要大战了,你怕不怕?" "不怕。" "为何?" "一切都在弱儿的算计当中,姐姐何惧之有?" 孙乐简单的一句话,却令得弱儿大是开怀,他仰头哈哈大笑,把孙乐搂得更紧了。 第145章战胜 离楚都郢百里处的荒原中。 现在已到了约战的时辰,在楚军的对面,是齐魏韩联军。此时,齐国一千五百辆战车居中,左侧为魏国的战车,右侧为韩国的战车。这些战车,全部由四匹马拉着,车上共有三人,中间的是驭夫,车的左边是一个持弓弩的士兵,右边则是一个强壮彪悍的大汉手持戈矛。 在每一辆战车的后面,则是百十来个步兵,与全副武装,连驾车的辕马也披有厚重的皮马甲,头套皮马冑不同的是,这些步兵身上没有穿戴任何的盔甲皮胄,仅仅是手拿戈和盾牌,或远射的弓矢。 三千辆战车,已是倾三国之全力了。这三千辆战车整整齐齐地按纵队排例,马精人壮,杀气腾腾! 这时一股风卷起漫天烟尘,把这些辕车和军士全部掩映在风沙中,远远望去,竟是望不到边,直让人看了便心虚不已。 相比起联军,楚人的队伍便有点寒酸了。 在离联车十里处,楚人却只拿出了五百战车,这三百战车也整整齐齐排成三队,不过与联军不同的是,楚人的战车的辕马全部只有两匹,而且不管是军士还是辕马,全部只要关健处遮上一层皮甲。 双方队伍这一排出,联车的方阵中便传来一阵嘘声! 这些嘘声此起彼伏,中间夹杂着嘲弄地大笑声。 在这些笑声中,位于战车之前的弱王却是毫不动容,他面无表情地转过头,一一看向众人。 众人被联军一嘘,本来都有点惭色,不自觉中一个个缩起了头。 此时,这些人感觉到弱王冷厉的目光扫来,心中同时一惊,连忙挺直了腰背。 弱王瞪着众人,朗声喝道:"我楚弱从自封为王,封诸位为侯的那一刻钟,一切的是非规矩,便不再为我楚人所拘!然否?" 排山倒海地应答声同时响起,"诺!"这应答声冲破云霄,远远地传出,一直传到十里开外的联军眼中。联车隔得太远,根本听不到弱王所说的话,他们不知不觉地停止了喧嚣,侧耳倾听起来。 弱王双目如电,冷冷地扫过众人,再次朗声喝道:"世人皆说我楚人为楚夷,说我们不通礼教风化,这一次,我们便以我们的不通礼教风化,震慑天下不屑之徒,然否?" "诺——" 这一声应诺,直是众人扯着嗓子,力韵声嘶地喝出。这一喝出,声音直是惊天动地,震耳欲聋,久久不绝! 在联军的面面相觑中,弱王看着被自己两句话便说得面红耳赤,恨不得大展身手的众军,满意地住了嘴! 众军的应诺声刚刚止息,一辆辕车从对面急驰而来,那辕车上四匹马同时奔跑如飞,漫天烟尘把站在右侧的那个"卫"的面容都给遮住了。不过,这马车上的三人,连同驭者在都是头戴盔甲,面容本来便已不太清楚。 不一会功夫,辕车便冲到了楚车的队列前,那站在右侧的卫转头看向楚王旗帜下的楚弱王,双手一叉,朗声叫道:"楚弱,可战否?" 这是战前的最后一次通缉了。 弱王策马上前一步,他冷冷的盯着来人,乌黑深沉的眼眸真如幽谭。他声音一提,朗喝道:"战便战,恁地啰嗦?" 卫士再手双手一叉,朗声应道:"诺!" 一声应罢,辕车转了一个方向,向回驶去。 这辕车卷起的烟尘一消失在楚人眼前,对面便传来排山倒海中的呐喊声,大喊声中,三千战车齐动,一时地震山摇! 弱王冷冷一笑,却是一动不动地端坐在马背上,根本就没有迎上去一战的意思! 三千战车越来越重,沉重的马蹄和战车在地面上滚动的声音,沉闷地传来。前面烟尘漫天,地面震动不已! 弱王依旧坐在马背上,一动不动。 楚人对弱王奉若神明,刚才又被他教训了一番。此时虽然满腹不解,却也是一动不动的盯着前方,并无半点声音传来! 战车卷起的烟尘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渐渐的,三千战车离楚人不过五里许了! 这时,楚人依旧一动不动! 联军似乎有点迟疑了,战车轰隆的行进中,不时有人频频向主帅的战马上看去。不过,虽然有不少的迟疑,更多的人却是得意。联军战车数是楚人的六倍!看来楚人是吓呆了呀! 轰轰轰! 地震山摇中,联车的战车离楚人不过三里许了! 这时,楚人依旧一动不动! 轰轰轰! 联军的战车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可是楚人还是一动不动! 齐王端坐在马背上,他凝视着眼前的一动不动的楚人,纵声一提,朗声大笑道:"楚人惧矣!哈哈哈哈——" 齐王的笑声,远远地传出,混在轰隆隆的地震山摇中,他的声音一点也不见减弱。因为他这一笑后,无数的联军同时笑了起来,"楚人惧矣!" 联军的战车推起的烟尘,已扑到了楚人的阵列中! 楚人这时依然面无表情,相比敌方的强大带来的恐惧,他们更相信自家大王的睿智! 就在齐王和联军一边大笑,一边驱车靠近时,弱王突然右手高高举起! 弱王右手一举,朗声喝道:"前队转后队,所以车队全部返身,回转!向郢城方向驶进!" 弱王这喝声一出,众人先是一怔。不过他们这一怔只是片刻,转眼间,所有的驭者同时驱车回转,所有的步兵也同时上前,帮助战车返转过身去! 他这不合常理的命令,没有受到任何的质疑,便在第一时间便到持行! 烟尘冲天中,楚军的行为联军根本看不清切。直到楚军的战车全部调了一个方向,夹着漫天烟尘向郢城驶去,联军才先是一阵愕然,转眼大笑声更加响亮了。 联军的大笑声中,夹杂着不屑的喝骂声,"楚蛮怎地胆小如鼠?" "哈哈哈,末开战便已败退,天下间唯楚弱也!" 在一阵大笑和喝声中,还是有不少人转头看向齐王。 在众人的注视中,齐王右手朝空中一举,随着他这一举,站在他身后的旗手连忙挥舞着帅旗! 齐王朗声喝道:"全力攻进!活捉楚弱!" "全力攻进!活捉楚弱!" "全力攻进!活捉楚弱——" 惊天动地的呐喊声和狂呼声中,联军的驭者同时加速,轰隆隆的地面震荡翻转! 随着联军这一加速,楚人也同时加速奔逃。转眼间,一逃一追,夹起的烟尘遮天盖地,浑浊一片。 也不知冲了多久,忽然间一声惨呼传来。这惨呼声一起,便是无数个惨呼声紧紧跟上! 齐王听得分明,这惨呼声分明是来自自己的队伍!正在这时,一阵风吹过来,烟尘消散了大半。烟尘这一散去,齐王骇然发现,只不过是片刻间,战场的情形却是大变! 只见在楚人和联军的战车中间,约一二里的距离内,不知何时冲出了一队身穿皮甲,手持长戈的步兵。 这些步兵全部身着黑色的皮甲,手持黑色的长戈!而那惨叫声,便是那些靠在最旁边的辕马和士兵被这些步兵长戈刺中所发出的! 齐王和联军诧异地打量着这些步兵,看着看着,他们同时哈哈大笑起来。大笑声如,齐王伸手朝前一指,喝道:"咄!辗死他们!" "诺!" 众军朗声应诺,战车再次加速! 战车向前急驰,楚兵步步后退,楚人的战车依然在退。 一切似乎与刚才毫无二样。 可齐王的眉头却皱了起来,这伙步兵出现得十分突然,仿佛早就埋在一侧等着一般! 他刚如此想来,一阵惨叫声和轰隆的车翻马啼声不绝于耳,齐王急急地一看,却发现车队在无意之中,已经驶入了一片垄田山丘当中。这山丘垄田有三百米宽,两侧都是山林,它本身十分的平缓,只是慢慢升高,联军追得兴起,一连冲上来二三里也没有人注意到地形已变! 而那惨叫声和车翻马鸣声,却是联军的辕车一不小心陷入田中,或被持戈步兵刺中所发! 齐王见此,连忙大喝道:"停止前进!" "停止前进——" 齐王的厉喝声远远传出,联军的辕车驭者连连扯着缰绳。弱王看到这一幕,嘴角浮出一抹冷笑来,"时机已到了。" 他右手果断地一举。 随着他右手这么一指,他身后的王旗便一边向右刷刷刷地砍出三下! 这三下一砍出,两侧山林中同时传出一阵呐喊声,"杀啊——""杀啊——" 这喊杀声竟是数万人同时发出! 转眼间,齐王发现两侧山林中同时冲出了无数手持长剑和盾牌的黑衣军士!齐王看到这些黑衣军士冲出,先是一愣,转而又好笑地想道:"难不成,楚弱想凭这些地腿子来对付我的战车不成?" 随着这黑衣军士冲出,三千车战车上的卫士同时握紧长戈,拉开弓箭! 嗖嗖嗖嗖,三十万联军万箭齐飞,箭下如雨,转眼便密密麻麻地射向黑衣军士。 刷刷刷,黑衣军士动作熟练地同时举起盾牌挡住长箭,步下丝毫不减! 一番惨叫后,转眼间,黑衣军士便冲到了战车之前。战车之上,手持长戈的卫士连忙长戈挥动! 随着长戈一挥,喊杀声四起,黑衣军士十分熟练地一边挡着长戈,一边脚步不停。 就在齐王对黑衣军士地行为还疑惑不解时,一阵惨啼声传来!他举目一望,顿时心胆俱裂! 原来那些黑衣军士不管不顾地冲近战车,并不是为了与辕车上的卫士和车后的步步一较高低。他们冲上去的第一个目的,居然是砍马脚! 黑衣军士一个个精悍非常,他们步履如飞,在联军的围攻戈舞中,一边不时闪避,抽得空儿,便朝辕马的腿上挥出几剑。 血溅三米中,齐王听得群马惨啼不已!可这仅仅只是开端,在飞舞的血流中,从来没有见过血的联军开始恐慌了! 只是几个照面,无数的联军步卒开始从车队后钻出,没命地向回逃窜。这逃窜有了第一个,便接二连三的无止无尽! 于是,挤拥声,喊杀声,哭喊声,求饶声,马的惨啼声混合在一起。转眼间,联军已经崩溃!无数步卒向回逃去。而那些辕车,却在惊慌和混乱中相互挤拥,相互卡位,一时之间连方向也分不清了,更别说攻敌了! 弱王端坐在马背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他依然是面无表情,可是在他身周身侧的众人,看向他的目光中已是无比的仰慕。 文良策马走近,看着乱成一团的联军慨叹道:"大王,今日之后,天下间无人敢轻视大王矣!" 弱王淡淡一笑,他摇了摇头。文良大惊,不解地问道:"王为何摇头?" 弱王却是不答! 正在这时,对面的联军吹起了收兵的号角! 弱王眯着眼,看着渐渐后撤的联车,看着一辆辆挣扎回驶的战车。 他慢慢伸出右手,重重地一吹,在众军的注目中厉声喝道:"继续攻击,直到打残了,打尽了为止!" "诺——" 这一战,齐魏韩三国联军三十万卒,最后剩下的不足十万,三千辆战车,更是只剩下四百辆不到。到是楚国,因此一役便收获了战马九千匹,铜车二千五百余辆,盔甲兵器无数。 大胜而归的楚人开进郢城时,刚走到城下,成千上万的百姓同时大喊着,"天代偌大楚,天偌弱王!" "天佑大楚,天偌弱王——" 地震山摇地呐喊声中,弱王挥舞着右手,一脸平静的向百姓们点头示意。 他目光一一转过欢迎的队伍,转过城楼上的众人,最后目光落到了位于人群之前的,一个面容朴通的少女身上。 这个少女,正是孙乐了。 雉大家站在孙乐身侧,她此时脸色有点不好。就在不久之前,她有意无意地向孙乐吹嘘着自己的功劳。而她最大的功劳,莫不过是为了楚人提供了几百辆的战车。这几百辆战车,几乎是倾一国之力才能办到的大事!而这样的大事她雉姬办成了,要是弱王再凭着这些战车建了大功,那她雉姬在所有楚人心中的地位一定是水涨船高,无女可以取代!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千方百计,千辛万苦弄来的战车,弱王压根就只是作饵用的!他取得如此大的胜利,最终依靠地却是他那些步卒! 孙乐一点也没有感觉到身边的雉大家的郁郁不乐,她只是含笑看着弱儿,看着他身穿盔甲,满身风尘,却显得无比高大英武的身影。 这是她的弱儿呀!她的弱儿是盖世英雄! 周围是数千欢呼的人群,弱儿的身后是浩浩荡荡的得胜归来的军士。隔着这么多人,孙乐和弱儿四目相对! 四目相对中,弱儿期待的渴望的看着孙乐,他用他的黑亮如子夜的眼睛对着孙乐,要求她当着众人的面走到自己面前来! 弱儿的这眼神,孙乐看得分明。她嘴角微微一弯,亮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笑容中,孙乐果然脚步一提,从容地向骑在马背上的弱儿走去。 果然,孙乐这一走,弱儿不由大喜。他目光温柔如水地看着孙乐。 雉大家一直呆在一旁看着两人,她看到孙乐这么一提步,又看到弱王如此欢喜的表情,心中不由突突地一跳:不好!弱王不会趁大胜之时,当众宣布要娶孙乐为后吧? 她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当下,雉大家脚步一提,曼妙的,轻盈地,却也迅速地赶上了孙乐! 孙乐正含笑看着弱儿,向他靠近着。蓦然眼前一花,一阵香风飘过,再一看,雉大家已冲到了她前面。 雉大家在冲过孙乐时,头也不回,面纱上的脸依然带笑地低声说道:"孙乐,你长又长得不起眼,又帮不了弱王什么忙,还好意思在如此的场合出面么?" 她的声音不大,却也足够孙乐听清。 孙乐闻言哑然一笑,她低低的,以一种嘲弄地语气笑道:"如果我一定要对弱儿有用才能留下,那么这样的两人之间到底是真有感情还是在相互利用?" 孙乐一个箭步冲过雉大家,给了她一个怜悯的眼神。然后在雉大家煞白的脸色中,率先冲向弱儿。 弱儿一直注意着两女,他原以为,雉大家冲过来时,姐姐会退缩的。如今看到孙乐不但没有退缩,还加快了脚步。当下他欢喜之极。 弱儿一个纵跃,从马背上翻身而下,大步冲到孙乐面前伸开双臂把她紧紧地给搂在怀中! 只是他全身盔甲,这一搂孙乐的鼻子都扁了,小脸更是挤成了一块ròu团,给贴在他的胸口。 弱儿紧紧地搂着孙乐,低声笑道:"姐姐,我胜利了!" "呜呜呜呜……"(作者翻译:放开我,我喘不气来了。) 弱儿仰头哈哈大笑,得意地说道:"姐姐,弱儿的百战精兵厉害否?" "呜呜呜呜……"(作者翻译:再不放开,我要憋死了!) 弱儿搂着孙乐的腰身更加用力了三分,他看着欢呼的百姓,目光中喜悦无限,"姐姐,弱儿趁此大胜之时,娶你为后可好?" 他嘴角含笑,神采飞扬,"姐姐,弱儿要兑现小时跟你的诺言了!姐姐,弱儿在你在身边,一定可以称霸天下,成为天下共主!姐姐,这天大的富贵荣华,弱儿要与你共享!" 他一直说到这里,都没有听到孙乐的声音,不由笑盈盈地低头看向孙乐的脸。他这一低头,顿时大惊失色,"姐姐,你怎么啦?来人呀!快快叫大夫来,我姐姐晕倒了!" 弱儿叫到这里,把孙乐横抱在胸中,纵身跳上马背,急急地向王宫方向驶去。他急驰时,俊朗的脸上一时忧虑不已地皱紧眉,一时又忍不住扬唇含笑:姐姐是真的欢喜上我了呢,一听到我娶她为后,居然欢喜得晕过去了…… 第146章纵横之路从此始 孙乐在马背上颠簸了几下,慢慢清醒过来。这一清醒,她便抬头看向弱王。 幸好,他平安无事! 孙乐嘴角微弯,快乐的,几乎是感恩地想道:真好,他居然一点事也没有!孙乐并没有随军出征,在等侯中,她深刻地体会着那种难以言喻的煎熬! 她伸出手,轻轻地抚上他紧握马缰的大掌,欢乐地想道:在这种敌军远胜于已的情况下,他居然毫发无伤,上苍当真对我不薄。 弱王正策马急驰,感觉到手背上温热的抚触,不由低头看向她。这一对上孙乐的双眼,他也是咧嘴一笑,"姐姐,我军大胜了!" "恩。"孙乐盈盈一笑,"我的弱儿智慧过人,区区齐王怎会是对手?" 弱王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他之所以策马急驰,便是以为孙乐晕厥了。现在她既然清醒,自是一下子放松了。 弱王把孙乐扶正置于马前,看着她笑得合不拢嘴,"姐姐,你刚才可是欢喜得晕了?" 他这样说着,头还有点歪,笑盈盈的样子带着促狭,仿佛在期待孙乐变得羞涩。 弱王不提还罢,一提孙乐不由大恼,她甩了一个白眼,道:"那么用力,你差点把姐姐给捂死了!" 啊? 弱王睁大眼看着孙乐,笑盈盈的脸上迅速地浮出一抹黑云:难不成,姐姐并不是因为欢喜而晕的?? 孙乐没有察觉到他的郁闷,伸手在他的胸口轻轻打了一下,轻怒道:"你这铜墙铁壁的,居然还如此用力!" 孙乐说到这里,见弱王嘴唇蠕动着,一脸闷闷不乐,不由安抚道:"姐姐现在没事了,别在意。" 弱王低垂着头,良久良久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过了好久他都有点意兴索然。 大胜而归的楚人处于狂欢当中。弱王一回到宫,便着手处理所有的善后事宜,照样忙得脚不沾地。 第三天,孙乐,雉大家与弱王及众臣,食客们一起跪坐在议事殿中,商谈着大胜后的诸般事宜。 正议论中,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同时,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大王,急事相禀!" "进来!" 一个瘦长的汉子应声入内,他双手一叉,朗声说道:"大王,前方急报,秦军发出战车一千辆,虎威军十万人,以赢秋为帅,赵军发出战车一千辆,红煞军十万人,以叟沉为帅,不日将誓师出征,犯我楚境!" 哗! 这汉子的话一出,众人齐刷刷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时之间,纵开在诸人脸上的笑容一一敛去,所有的人都沉下脸来。众臣齐刷刷地看向弱王。 孙乐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脸色微变。 弱王腾地站了起来,盯着来人低喝道:"情况属实?" "然!" 弱王皱紧眉头,右手一挥,低声说道:"出去吧。" "诺。" 来人退了出去。 孙乐知道,这次的情况真的是不一样了。齐魏韩三国攻楚,虽然派出了战车多达三千辆,可他们的士卒全部是没有见过血的!光这一点便不足为惧。 可秦人的虎威军和赵人的红煞军就不一样了。秦人位于中原,西临夷狄,边境处常年都有各种小型的争持和战火。而它们的虎威军,便是处理这些事故的精锐!光从精锐上论,这十万虎威军便丝毫不弱于楚人的黑甲军,甚至那赢秋以法治军,严酷非常,论军力可能还有黑甲军之上。 而那赢秋身为秦王十三子,从小便是个铁腕人物,他不但铁腕,而且善于军阵之事,是个不可忽视的对手! 孙乐想到这里,暗暗忖道:那赢十三我还见过呢,确是当世人杰。 至于赵军亦是如此,赵境内多盗贼马匪,这些红煞军常年与这些盗贼作战,早已积累了丰富的经验。而叟沉也是赵之名将,是从实战中锻炼出来的一流统帅! 这样的精锐,任何一国前来,都会令楚大为被动,何况是两国齐出? 弱王虽然天纵英才,可他毕竟年少,再加上立国不久,他的黑甲军成立至今也不过二年许。虽然身经百战,可是比起虎威军和红煞军还是有所不如。 一时之间,室内充斥着沉郁之气。 弱王冷着一张脸,皱眉苦苦思索着。 这时,文良在一侧说道:"齐魏韩三军虽败,可他们若全力相助秦赵,楚危矣!" 文良这句话一说出,又是一阵沉默。 就算没有齐魏韩三国相助,楚也危险了。 雉大家脸色有点发白,她喃喃问道:"秦赵诸国因何全力克楚?" 文良冷笑道:"名耳!周王式微,天下诸侯想通过与我楚人一战,以定霸主之位!" 文良这话一出,房中更是再无半点声息传出。 孙乐暗暗想道:是啊,楚是多好的耙子啊。于今齐魏韩三国败于楚,要是秦赵两国有一国胜了,那胜利的一国就是当之无愧的春秋霸主!这么大的诱饵摆着,他们怎么会不倾全国精锐而攻楚? 沉默中,不时有人向弱王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弱王在房中踱开步来,他慢慢走到纱窗处,目光盯着外面沉声说道:"这一战,楚不能打!" 众人同时沉默。 每个人都明白弱王的意思,这一战,楚就算能胜,也是惨胜,而且很有可能是耗尽国力后的惨胜! 可是,不战又当如何? 正在众人沉吟之际,雉大家清软优美的声音传来,"然,此战不可打。"她抬头看向弱王,"如果有一说客,说得秦赵不出兵就好了。" 雉大家这话一出,刷刷刷刷,几双目光同时转过头来,看向了孙乐。 雉大家大惊,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众人,又转头对上弱王,清声道:"弱王,此事非同小可……"她刚说到这里,声音便是一顿,马上想道:秦赵出兵如此大事,岂是区区说客可以改变的?我急什么,孙乐要是真的应了,只怕半点功劳也得不到,反而命也保不住了。 这样一想,她便放下了妒忌,颇有点嘲弄地瞟了孙乐一眼,继续对着弱王说道:"如此之事,诸公为何看向孙乐姑娘?" 弱王眼角跳了跳,他没有理会雉大家,而是看了低眉敛目的孙乐一眼后,挥手说道:"都散了吧,此事日后再议。" 众人面面相觑:事情如此紧急,又怎可日后再议?不过他们转眼一想,这事也太过重大,确实是需要好好细思一番。 弱王看着众人慢慢退出的身影,皱眉不语。他呆了一会,目光盯向还留在房中不动的雉大家。 弱王的目光有点阴森,雉大家对上的同时,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她连忙盈盈一福,低头退下。 这时,房中便只剩下弱王,还有跪坐在塌上,静静地摇晃着杯中的酒水的孙乐。 孙乐知道弱王肯定会有话想跟自己说来,索性便一动不动地等着。 等所有人都退去后,弱王大步走到孙乐的塌前,他在对面跪坐下,给自己的斟中倒了一大杯酒。 头一仰,把斟中的酒水一饮而尽,弱王把酒斟朝几上重重一放,沉声说道:"姐姐,此事你休要想了,弱儿万万不会让你前去!" 孙乐依然低眉敛目,她一脸沉静。 听到弱王这句话后,她的嘴角微微一弯,轻声说道:"弱儿,这次已不是你想与不想的问题。此事太过重大,雉大家所说的派一说客行事的建议甚是妥当。" 她说到这里,徐徐地说道:"如果弱儿没有比姐姐更适合的人选,那就姐姐去吧!" 弱王一惊,他嗖地一伸手按上了孙乐的小手。紧紧地把她的小手牢实地护在手掌下,弱王盯着她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道:"姐姐,弱儿带你来到楚地,只是想要你呆在他的身边,如昔时一样,一直呆在他的身边。仅此而已!"他说到这里,腾地站了起来,沉声道:"楚人英才济济,犯不着由我的姐姐来犯此大险!"说到这里,他长袖一扬,转身朝外走去。 孙乐慢慢站起,看着扬长而去的弱王的背影,轻声说道:"秦赵谋楚,利之大矣,已不是一个说客能成之功。弱儿,此番去说动秦赵两侯,需要那说客有纵横之才。姐姐愿意一试!" 弱王的脚步只是一顿,便沉沉地丢下一句,"别说了!"他的声音中有点愠怒,脚下如飞,转眼便消失在孙乐的眼前。 孙乐望着远去的弱王,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这可是我孙乐第一次主动行危险之事呢。" 毫无疑问,这一次的事风险实在太大,而且可能性极低。秦赵两国向来是中原诸侯中,实力最为强劲,野心也最大的。这一番攻楚,他们必定是众心如一,要在这样的情况下去说动他们停止计划,难度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呀。 以孙乐的性格,最不喜欢惹事了。可是她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比自己更好的人选来。她要是不去,楚人并无他法解决目前的困境,那岂不是置弱儿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孙乐慢步走出房中。 当她走到院落中时,亭亭玉立,美丽如花的雉大家正站在那里等着她。 孙乐瞟了雉大家一眼,自顾自地从她的身边经过时,雉大家突然叫道:"孙乐!"她走上一步,盯着孙乐笑道:"我实不知,你有什么本事?我一提到说客之事时,居然众人都向你看来?" 孙乐自是不答。 雉大家盯着她,清声说道:"孙乐,如果你真能说动秦赵两国不攻打楚,那我雉姬自愿让出楚王后之位于你!" 孙乐一怔。 她转过头看向雉姬,淡淡地说道:"楚王后之位本是你的么?" 雉大家绝美的脸刷地一红。 羞愧中,她瞪着一双汪汪的秋水眼,冷笑着说道:"孙乐,你一无相貌,二无德行,三无家世,四无本事的话,凭什么可以占据楚王后之位?别以为楚王中意于你便可以了,于今乱世,能者为尊,你毫无出色之处,楚王顾及旧情或者宠你一年两年。相处久了,旧情用尽了,你拿什么来留着他的宠爱,保住你的王后之位?" 雉大家说到这里,声音一缓,语气也温和了一些,"可是,如此你真能解决大王现在的难题,那我雉姬也会心服口服地退你一步!甚至,我还愿意全力保你之位,不让别的女人屑想!" 雉大家下巴一抬,傲然地说道:"你想让我叫你一声姐姐,那就拿出你的本事来,让雉姬心服口服!" 孙乐怔怔地看着雉大家,她听得分明,这雉大家是以弱儿的女人自居!而且她的语气十分的天经地义! 还有,她说了别的女人…… 孙乐想到这里,不由苦涩地一笑。 这笑容刚浮出,孙乐便是一惊,暗暗想道:为什么我的心会不舒服?难不成我对弱儿有了想法了? 这个想法一出,孙乐都有点慌乱了。她咬了咬唇,想道:不行,我不能如此!我们不能如此!世上有什么比亲情还要可靠的感情?我与弱儿能保持现在的关系便已足够了,不必要再进一步。他对我所说的那些温柔话儿原本是一时冲动说的,他压根就没有分清亲情和爱情的区别!找到了机会,我得向弱儿说明了! 孙乐下了这个决心后,便轻吁了一口气。 她抬头对上了雉大家诧异地打量的眼神,显然她很不明白,孙乐怎么听着听着,就走神了。 孙乐双手一叉,说道:"此事以后再说吧。"说罢,她大步向外走去。 雉大家扬声冷笑道:"如此事,料来天下间也没有几个人办得到,以你区区孙乐自更是不能!" 孙乐不答,脚下走得更快了。 接下来的两天,不管是孙乐,还是弱王,还是众臣,都在思量着解决困境的法子。所有人想来想去,都觉得还是得派说客去试一试。 至少,就算事不能成,只是派一说客的话损失也不太大。 可是这说客的人选就真的难定了。这事太过艰难,那说客还真需要具备纵横权谋,机变无双的大才! 以一张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甚至乎改变楚国的命运,改变天下的格局,这等才能,天下间又有几人具有? 想来想去,也只有孙乐或可为之了。 对于众臣来说,上次孙乐在处理墨侠的事上,表现得太过的轻松而悠闲。光凭这一点,她便是处理此事的不二人选。可是,她偏偏却是自家大王最为敬爱,最为难舍之人! 此事成也就罢了,如此不成,那说客很可能便会尸首无存。这样的危险,弱王必是万万不愿意让孙乐去承担。 时间在犹豫不决中流逝。 齐魏韩三国大败后,已无一抗之力。他们拖延了几日后,便徐徐退兵。 在他们退兵的同时,四国之战也开始传遍天下。不过天下人对于大胜的楚国,并没有多少赞美。在世上看来,两方会战中,便应该以战车对抗战车。楚国这样不敢正面对敌,反而诱敌深入再围攻的行为,实在不够光明正大。 想来,这样的行为,也只有野蛮无知的楚夷才会肆无忌惮地做来。 这是普通人的看法,对于秦赵两国的王侯来说,他们已细细地把楚弱王这几年的行为研究了又研究,务必要做到心中有数。 这一点,也是弱王不愿意与他们一战的原因。自己的行事风格已为对方所知,而对方的行事风格自己却是所知不多,这一战,从哪一个方面看来,楚国都没有几分胜算了。 这一天,孙乐头戴贤士冠,衣男子袍,慢步向弱王所在的书房走去。 这时刻,文良等臣也在其内,他们一看到孙乐,先是一怔,直看了两眼才认出她来。而弱王一看到孙乐这副装扮,眼眸中飞快地闪过一抹痛苦。 孙乐径直走到弱王的对面,盈盈跪坐下。 她双手放在膝上,抬头对上紧抿着薄唇,避开她目光的弱王,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弱儿,姐姐已决定一试了!" 弱王脸上的肌ròu跳了两下。 他刚要开口,孙乐已再次幽幽地说道:"弱儿,你乃天纵英才,要是能再给你几年的时间,必定会成为当世霸主!可眼前这一关你如果过不了,甚至连生命也不能保全。弱儿,姐姐知道你疼爱姐姐,可如今形势危急,姐姐应该一试。如果成了,自是一切都不必再说。如果不成,来日与弱儿一起赴死,姐姐应无怨言。" 她说到这里,声音放慢了,看着弱王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姐姐不去一试,那姐姐唯有与弱儿赴死矣!" 这话一出,弱王一震!他骇然抬头看向孙乐。 弱王的嘴唇动了动,他想说,姐姐,你就对这一战如此没有把握吗?他也想说,姐姐,就算到时楚国大败,弱儿也必救得姐姐性命,让你回到姬五身边去。 可是,这个想法只是一闪现,便被他压下了。弱王知道,孙乐说得不错,此战楚国就算胜了,也是惨胜,最终结果必定是精锐尽毁,国力耗尽。到时候,如果梁国燕国也来这么一下,等待楚国的也只有灭亡一路。 而自己,不管楚国是惨胜还是败了,面临的都是死路一条。他自己知道自己的事,如果非死不可,怕也不会对孙乐放手的…… 弱王的脸上肌ròu不时地跳动着,神情变幻不定。 众臣相互看了一眼,这时文良站了起来,他冲孙乐叉手言道:"孙乐姑娘,随我来吧。" 孙乐盈盈站起,跟在他的身后向外走去。目送着他们的背影,弱王一脸的痛苦。每一个人都知道,文良这是替孙乐出行做安排去了。 第147章说服赵国 不管孙乐和弱王如何犹豫挣扎,所有的准备工作文良早就做好,这一次孙乐出行,共有马车四十六辆,剑师五人,剑客百人,贤士仆从二十人,金一百斤,美貌的处女二十个。 所有的行人和马车,都已除去楚人的标志,改成巨富大商的家眷出行的架式。 而孙乐,则是换上了她那身男装,成了田府的少主人。 队伍在一个时辰后便正式出发。 浩浩荡荡的马车队卷起一抹长烟,顺着向北的另一条小道,越驶越远。 弱王一直没有来送行,直到队伍走得远了,一骑烟尘才从楚宫中疯狂般地冲出!那骑士眼看要追上队伍时,速度却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直到离队伍不足五里处,骑士停了下来。就在他停下来的那一瞬间,只见那骑士突然仰头向天,疯狂地长啸着…… 文良等人急急地策马追上弱王,见到他如此痛苦,文良不由长叹一声。 身后的诸人,见到弱王俊脸扭曲着,眼神中又是痛苦又是挣扎,不由面面相觑,再也不敢前进一进。 文良朝左右看了一眼,见众人止步不前,他再次一声长叹,策马驶到了弱王身后。 "大王,你不是早已想好了与孙乐姑娘同甘共苦,同生共死么?既然如此,今日之难她代大王受之,也是情理当中。大王何必自责?" 弱王一怔。 他脸上抽动的肌ròu慢慢的恢复正常,缓缓转头看向文良。弱王对上他关切的双眼,半晌才声音嘶哑地说道:"姐姐,她还不曾在我身边享受过半点荣华!" 文良闻言一笑,"大王何出此言?孙乐姑娘从小便智算无双,这次她定可以圆满归来。" 弱王看向文良。 他看得很认真,目光炯炯。 直到他逼视的目光让文良有点不自在了,额头开始渗汗了,弱王才收回目光,他嘴角一扬,说道:"不错!我姐姐从小便绝顶聪明,这等事难不到她的!" 弱王说这话时,俊朗的脸上阴霾尽去,一副深信不疑的模样。 文良本只是信口安慰的,没有想到随随便便一句话,弱王便当了真,他有点反应不过来,愣在当地久久都不知道如何说话了。 他自是不知道,弱王和孙乐幼时相处时,孙乐那沉稳而聪明的处事方式,早给弱王留到了深刻的印象。文良虽然是信口说来,弱王却像吃了定心丸一般。 孙乐的队伍,这一路是日夜不停的急驰而过的。秦赵两国已准备出征,他们要是走得慢了,对方的队伍已誓师了,那事情又要难办多了。 虽然一路急驰,孙乐等人也足足一个半个月才来到邯郸。赵离楚地很远,按照规矩,秦赵相约伐楚,赵隔得远便会先誓师出征,到了离楚地不远处再与秦兵会合。所以,孙乐这一次的第一站是隔得远的赵侯。 一来到邯郸,孙乐马上令人去买下一套院落暂住。 休息了二个晚上后,休整得容光焕发的孙乐令人备上五十金直接求见于赵大王子。 赵大王子在赵境内素有求贤纳言的美名,孙乐的五十金一奉上,马上便得到了他的亲自接见。 孙乐理了理身上由厚厚的蜀锻做成的衣袍,这时节是冬天了,赵地寒风呼啸,那风刮在脸上如刀子一样,直是裂着生疼。 孙乐大步向赵大王子的贤王宫走去,在她的身后,两个佣从亦步亦趋。这两个佣从是真正的佣从,既不是剑客亦不是贤士。在孙乐看来,既然人都到了别人的地盘上,剑客和贤士都已没了随行的必要了,之所以叫上两个佣从,仅仅是为了撑一撑场面。毕竟,一个能随随便便拿出五十金的人,是不可能连个佣从也没有的。 路过树木丛生的林荫道,孙乐还没有走近,一阵金铁交鸣声便不绝于耳。 不一会,一个可容数百人的大广场出现在孙乐的眼前。这个广场中,两个剑客正在比试着,而在两个剑客的旁边,则是二十几个看热闹的剑客。 越过广场,一阵朗朗地读书声传来。孙乐的眼前,出现了几十幢木制的小房子。这些房子前后,树林中房间里,不时可以看到摇头晃脑的诵书的高冠贤士。 孙乐看着这一切,暗暗想道:这赵大王子当真其志不小,他生恐世人不知道他重才能之士,都注意到了这份上了。 越过小木屋,前面是一处弯弯曲曲的沙石路。而沙石路的尽头,一幢三层高的木楼上,书着"纳贤阁"三个字。这,便是赵大王子会见她的地方了。 孙乐大步走到纳贤阁的台阶下,刚走到,她便是双手一叉,朗声叫道:"齐地田乐见过大王子殿下!" 她的声音一落,一个太监走了出来,他右手朝里一摆,尖声说道:"田乐?大殿下在里面侯着呢。" 孙乐再次一礼,提起长袍在那太监的带领下大步走进纳贤阁内。 她一步入厢房,便感觉到几双紧紧逼视的目光! 只见厢房的屏后前,赵大王子正跪坐在塌几上,抬眼定定地打量着她。在大王子的左右,各端坐着三个高冠贤士。众人都抬头看向孙乐。他们在看到孙乐如此少年模样时,都皱起了眉头,目露疑惑和轻视之色。 孙乐抬起明亮的双眼,静静地与赵大王子相对,她再次双手一叉,深深一礼,"田乐见过大殿下。" 赵大王子有点讶异地上下打量了一会孙乐,忽然冲左右笑道:"我正在想,是谁舍得花五十金只为见我一面呢?原来是个连毛也没有长齐的小子!" 赵大王子说到这里,仰头哈哈大笑起来。他这一笑,左右众人跟着也大笑了起来。 在众人的笑声中,孙乐忽然也是纵颜一笑,跟着哈哈起来。 她这么一笑,顿时令众人大惑不解,不知不觉中,笑声越来越小。 赵大王子收住笑,他冷冷地盯着孙乐,右手缓缓地抽出摆在几上的长剑。随着剑锋出鞘,一股寒气逼人而来。 赵大王子右手举起长剑,在手中舞了两下后,剑尖一指对向孙乐,冷声道:"因何发笑?" 孙乐眼睛也没有眨一下,似乎压根就没有看到指向自己的剑尖。她清声笑道:"我笑自己。" "哦?"赵大王子似乎有点兴趣了,他挑眉问道,"说来听听?" 孙乐一晒,"小人千里迢迢,实是为了救赵而来。既有救赵之心,却还得拿出五十金来开路,以求一见,诚可笑也。" 赵大王子听到这里,脸孔一沉,冷笑道:"你为救赵而来?" 声音一落,刷地一声他右手长剑一举,剑锋直直地对上孙乐的眉头,冷笑道:"你一入邯郸,来不及休息便求见本殿下。原来你还是为了救赵而来?哈哈哈哈。" 怪不得这赵大王子有喜贤的美名,见到自己却冷言长剑相对,原来是怀疑了自己的来意了。 孙乐脑中电光一闪,表情却含着笑,悠然地说道:"小人确实是为救赵而来!大王子敢听否?" 她这是激将了。 大王子眉头一皱,脸孔阴了阴。他强忍一口气,暗忖自己不能败坏了自己的求贤纳言之名。当下笑了笑,说道:"且说来听听?本殿下倒真想知道,我大赵出了什么事,要你这个齐人倒贴五十金来相救?" 赵大王子这句含讽带刺的话一出口,左右众人同时哧笑出声。一时之间,殿内的笑声再度传荡。 孙乐仿佛没有听到众人的哧笑,她朝大王子双手一叉,朗声道:"敢问大王子,赵之南方相邻何国?" 赵大王子不明白她问这个是想说什么,疑惑地盯着她答道:"魏耳。" 孙乐清脆地应道:"却不知魏之南方相邻何国?" 赵大王子更狐疑了,他盯着孙乐,答道:"韩也。" "然。敢问韩之南方相邻何国?" "楚耳!" 孙乐双手一合,朗声道:"然也!小人想问大殿下,赵楚两国之间隔了魏和韩,却不知大赵倾全国精锐,战车千乘欲攻强楚,胜后欲求楚地否?" 大王子眉头微皱,冷声道:"否。"这时不止是大王子,连左右贤士也同时皱起了眉头,暗暗想道:赵与楚中间相隔了两个国家,就算赵攻下了楚,楚地是不能为赵所有的。 孙乐双眼一睁,直视着大王子,清脆地继续说道:"如今赵与秦相约,欲合军攻楚。小人敢问大王子,秦之东南相邻何国?" 大王子这时已露出沉思之相,他沉声回道:"秦之东南为楚也。" "然!" 孙乐朗声应道:"秦与楚相邻,赵秦攻楚,胜则楚地赵不能得,而秦可得之!" 孙乐的话声一落,窃窃私语声在房中响起。 孙乐盯着眉头紧皱的大王子继续说道:"赵倾全国精锐,耗金巨万,财粮无数攻楚,胜则不能得楚地而壮已,反助强秦得楚。如此损已利人之事,却不知赵所求何也?" 赵大王子慢慢地从塌几上站了起来,他抬头看着孙乐,徐徐地回道:"胜则得霸主之名耳!" 孙乐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她的笑声清脆之极,远远的传出。要是刚才,大王子听了还会恼怒不已,现在他却有点没底了。他双手一叉,冲着孙乐恭敬地一礼,朗声道:"先生因何发笑?" 这一下,他都改口叫先生了。他手中的长剑,更是牢牢地cha入剑鞘,并连剑带鞘都递给了身后的侍从。 孙乐笑声一止,清脆地问道:"敢问大殿下,赵所图者,是霸主之名,还是天下共主之位?" 赵大王子蓦然抬头! 孙乐与他四目相对,一字一句地说道:"如赵所图乃天下共主之位,则不应损已而壮秦!" 她在赵大王子一脸的沉思中,徐徐地说道:"当今天下诸国中,强大者,不过赵,秦,齐,楚四国也。齐者,已败于楚,此时不足为惧,楚者,蛮夷也,楚弱自封为王,擅自问鼎,如此行为,亦无资格担当天下共主之责。所剩者,唯赵与秦也。" 孙乐说到这里,赵大王子不由打了一个激淋。 不止是他,连左右众贤都面面相觑,脸色微变。 孙乐甚至不需要说下去,他们也明白了:本来这个天下,最在希望成为天下共主的便是秦和赵国。而这一次,如果赵国和秦国一起攻下了楚国,那么靠楚的秦便会理所当然的接收楚的土地。以秦国之强,再得了楚的地方和财富,那他的势力岂不是强大得不可相抗?相对而言,本来与秦一样强大的赵国,却因为攻打楚的过程中劳民伤财而大受损耗。这一消一长间,赵别说是成为天下共主了,只怕连自己的缰土也不一定保得住了! 孙乐看到众人脸色大变,当下住了嘴。 赵大王子脸色不停的变幻着,时青时白。 直过了良久后,他朝着孙乐双手一叉,恭敬的说道:"我们的士卒已经聚集,只等誓师出发了,如果冒然收回,岂不是视军令如儿戏?还请先生教我!" 孙乐闻言微微一笑,她淡淡地说道:"齐魏韩三国攻楚而大败而归,既然军令已发,何不弃楚而攻魏?" 孙乐双眼中精光湛然,清声说道:"赵魏相邻,赵强魏弱,赵兵一出,此次定大胜而归。到那时,赵得了魏的地方和财富,就算是强秦,也得退让三分了。天下共主之位,更是指日可待!" 孙乐说到这里,赵大王子先是满面喜色,转而又犹豫起来。 他犹豫着,有点为难地说道:"这,无故而攻魏,天下人会怎么看呢?"大王子这是要一个攻打魏国的由头了。 孙乐一听,不由暗暗叹息一声:天下间所有的国家都敢打楚的主意,就是因为弱儿擅自封王,开口问鼎的事犯了天下人的忌讳呀,给了天下人一个攻打它的由头呀。 在大王子的期待中,孙乐微微一笑,随意地说道:"原由可多着呢。殿下可说魏与楚暗地有交往,所以这次攻楚时不但没有尽全力,反而暗中动了手脚,导致齐韩大败。甚至,殿下还可以说,魏人不得赵人的允许,竟然擅自犯边,或者还可以说,某某贵人被魏人所害。"孙乐听到最后一句时,赵大王子双眼瞬间变得晶亮。孙乐见他意动,笑了笑说道:"这种原由多的是,大王子可以找出几十上百条来。" 这时的人还是本性纯良的,孙乐这一番话在后世听来很简单,可在在座的众人听来,却是相顾失色。 几个贤士打量着瘦小的孙乐,暗暗心惊:这少年郎年纪小小,便如此阴险狡猾诈,真可惧也! 赵大王子却没有生出孙乐阴险的感觉,他只觉得孙乐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打动了自己,说到了自己的内心深处。 良久,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朝孙乐一叉手,"本殿下已明白了,田先生,请暂回吧。" "诺。" 孙乐微微一礼,转身出了厢房。 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了,赵大王子才转头说道:"陈师,随我去见父王。" "诺。" 孙乐在房中侃侃而谈,一走出房门便浑身大汗涔涔,双脚虚软。她这倒不是被吓的,而是因为紧张和兴奋的缘故。 她一回到居处,那些贤士便连忙围了上来。孙乐淡淡一笑,并没有解释地想法。看到她转身入内,众贤士连忙围上了两个佣从,小声的询问起来。 他们才问了几句,孙乐清亮的喝叫声便从房中响起,"来人!" "在!" "吩咐下去,此间事已了,准备赶往秦地!" "啊?诺!" 听到外面越来越响亮的议论声,孙乐倚在纱窗口,双眼出神地望着远方,暗暗想道:赵大王子是赵王最为信任的儿子,也是赵国实际的决策者之一。他此番已被我打动,必会全力说服赵王。看来,此间事可以算完了。 她伸手揉揉着额心,又想道:赵大王子素有爱才之名,也许会对我施以笼络呢。 准备起程并不是一句话,很多工作做起来都大费时间。 到了第二天,孙乐便得知赵王果然听了大王子的劝,打消了联秦攻楚的打算。不过他们是不是改为攻魏,那就不得而知了。毕竟,大王子派来报喜的人只是告诉孙乐,赵已不会攻楚了。 那报喜的人除了告诉孙乐这句话后,另外还带来了一百金,以及赵大王子的盛情相邀。 孙乐收下一百金,找了一个借口搪塞了大王子一后,车队终于再次启动,向着秦地开进。 离开邯郸时,孙乐所带来的礼物不但没有损失分毫,反而多得了五十金。 第148章路遇 离开邯郸的路上,众人不时以惊异佩服的目光看向依然面无表情的孙乐。 一个四十来岁的贤士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望着孙乐的马车颇有点敬畏地说道:"我从不知说客之能,一至于此!" 马车中的另一个瘦高的贤士点头道:"一言可兴,一言可败,诚可畏也!此等纵横机谋,不是寻常人可以领会的。怪不得大王一直说她聪明绝顶,对她尊敬有加!" 他们的声音不小,两人这话一传出,只听得左侧的马车中传来一个叹息声,"这样可畏可佩的才能,出现在如此世道,合是天意?" 众人同时沉默起来。 每一个人都在心中想道:大乱之世看来不可逆了!也不知孙乐姑娘这次的行为,会使得这天下乱成什么样子? 孙乐静静地坐在马车中,外面的议论声并不小,她自然也听到了。 感觉到众人语气中对自己的敬畏,孙乐眨了眨眼睛,不由想道:也许,在这个世间而言,我孙乐还真的是一个人物! 她一直都不怎么自信,直到这一刻,才细细地思量着自己在世人心中地定位,才渐渐感觉到,自己也是一个可以与当世一流人物并肩而立的人物! 马车渐渐驶离邯郸。 要入秦境,车队不可避免地要进入魏国。孙乐得到赵大王子的保密承诺,倒不怕她所说的攻魏之计此时便外泄开来。 魏境处处可以看到广阔的平原,肥沃的田地。不过这并不代表着魏人就富裕,天下诸国中,魏国境内的马贼盗匪乃是出了名的多。 孙乐的车队在魏境中行驶了月余,前方不到百里处便是魏都了。 越是邻近魏都,前方便变得越加的开阔。渐渐的,车队驶入了一望无际的平原中。平原上糙木凋零,已露出苍凉之像。偶尔可以看到乡民赶着一队队牛马经过。孙乐望着那苍茫遥远的天地交际处,失神地望着。 这时已过了中午,天空那一轮红晃晃的太阳正开始转入西边。 正当孙乐看得出神时,一个剑师策马靠近马车,低声道:"孙乐姑娘,有不妥之处!" 孙乐一凛,连忙低声问道:"如何不妥?" 这中年白净的剑师沉声说道:"这一连三日,都有不明来意的人在车队附近转悠。我起先还不以为意,可就在二个时辰前,他们突然消失了,我刚才细细查了一番,感觉大是不妙。我怀疑,我们要遇到马贼了!" 马贼? 孙乐笑了笑,清声说道:"我们有五名剑师,百名剑客,区区马贼何足惧哉?再说,这里领近魏都了。马贼就有如此大的胆子在都城附近行凶?" 中年白脸剑师闻言咳嗽了两声,他低声说道:"魏之马贼天下闻名,靠近都城也不例外,世人一直怀疑乃魏军之近卫所扮,甚至有传言说,这些马贼乃魏王乃诸位王子笼财的手段!姑娘不可轻敌!" 那剑师盯着孙乐,继续说道:"这一路跟随我们的马贼进退有序,我怀疑是魏无涯的队伍!" 魏无涯? 孙乐听过这个人的名字,这是个疯狂的,以杀人为乐的马贼匪头。他身具绝高的剑术,一直在世人面前提倡兽性,主张世人屏去这些道德是非的约束,解放欲望,如禽兽一样行事。 这是个极为可怕的马贼! 孙乐不由紧张起来。 可她对兵法战术实在是一无所知。她想了想,转头看向那白脸剑师,沉声道:"际伯,以你看此事当如何处理的好?" 白脸剑师际伯苦笑道:"我们对魏境一无所知,如今又在这种无遮无挡的平原上,跑是跑不过这些骑兵的,只能静观其变了。如果这个魏无涯人数不多也就罢了,如果他看穿了我们的实力,还敢逼来,那事情就麻烦了。" 孙乐点头。 就在她沉呤际,大地轰隆隆地震荡起来。 "是骑兵!大量的骑兵!"一个剑客惊叫起来。 际伯迅速地转过头,沉声喝道:"所有的马车全部围成一圈,诸位剑客守在马车外,拿出兵器和盾牌!剑师跟我来!" 这际伯在众剑客中声望极高,他这么一喝,众人整齐地应诺后,便按他的吩咐布围起来。 不一会功夫,孙乐,诸位贤士,已跳下了马车,被几十辆马车团团围在了中间。当然,那些作为礼物的处女还是呆在马车里面。 而在马车的外面,便是那百来剑客。他们全部身着皮甲,一手持剑,一手持着盾牌。 至于那五个剑师,都是手持长剑,依然身穿麻衣,一脸平静地看着那滚滚烟尘卷来的地方。 马蹄轰隆隆地响声不绝,转眼间,一队三四百人的马贼出现在孙乐的眼前。这些马贼全部身穿皮甲,只在胸口等处镶以黄铜,他们的马也都披上了皮甲。 这几百人一出现,众人便是一惊。看这架式,这些马贼只怕人人都是剑术高手了。 不一会,马贼卷起大片的烟尘,在离车队二百米处停了下来。这些马贼不但身上穿着厚厚的皮甲,连面孔也通通戴上了黄铜面具,只露出一双双凶残的眼睛和牙齿森森的大嘴。 众骑一停下,便自动的向两侧散开,一个足有二米高的巨汉骑着一匹巨大的马出现在孙乐的眼前。 这巨汉倒是没有戴上面具,他生着一大把络腮胡子,双眼如铜铃。一脸横ròu,看人的眼神中带着森森的血煞之气。 这巨汉一出队列,孙乐这一队的众剑客便齐齐地倒抽了一口气,脸色发白。 巨汉策马驶到车队仅百米处,他瞪大眼,在五位剑师的身上打量了一会后,转头看向各位剑客! 打量了众人之后,那巨汉露出白森林的牙齿,笑道:"儿郎们说,你们这一队高手不少。果然没有让魏某失望,区区一个二百人不到的队伍,居然就有五名剑师!"他说到这时,双眼一阴,森森地喝道:"魏某也不想赶尽杀绝了!马车中的小子听着,把你们的金全部拿下出,车中的处女也一并奉上,魏爷不但饶了你们的性命,你们的其余物事也不会动个分毫!" 此人,一定就是魏无涯了。 孙乐转头看向际伯,却见他正向自己看来,他的脸色有点苍白,眼神中没有自信。 孙乐看了一眼五名剑师,见他们人人脸色发白,不由苦笑着想道:看来对方的队伍中,剑师还不止有五人! 她想到这里,当下吸了一口气,朗声说道:"诺!" 魏无涯一怔,他身后的群匪也是一怔!显然没有人想到眼前这个毛也没有长齐的小子会如此痛快。 不止是他们,连同际伯等人都是一惊,他们齐刷刷地看向孙乐,表情又是惊异,又是羞愧,也隐隐有着挣扎和恼怒。 孙乐从众马车中挤出来,她盯着魏无涯双手一叉,朗声说道:"久闻魏公乃信义之人。小人马上令人把钱物美人奉上,只求魏公送过我等!" "痛快!好生痛快!"魏无涯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在他的大笑声中,际件挤到了孙乐的身边,他颤抖着声音说道:"这样一来,我们怎么去秦国?" 孙乐没有看向他,只是低声问道:"如果一战,你有几成胜算?" 际伯低声说道:"魏都离此不到百里,我们五人护着你全身而退,可有五成把握!" 孙乐闻言苦笑起来。这个车队近二百人,把其余人都舍弃,他们五个剑师护着自己一个人退,却还只有五成把握。这样怎可一战? 孙乐不再犹豫,她抬头对上魏无涯那狭长的眼眸中的嘲弄和杀机,右手一挥,朗声喝道:"把魏公所要之物全部呈上!" "诺!" 几声清脆的应诺后,孙乐带来的百多金,以及二十几个处女整齐地排到了众马贼的面前。 魏无尘盯了一眼装满金子的箱子,右手一挥。 十个马贼从队伍中走了出来。他们策马来到每一辆马车中搜查起来。 不一会,马贼便搜查完了。他们回到魏无涯身边时,都摇了摇头。 魏无涯哈哈一笑,他转过头,认真地上下打量着孙乐,眯着眼睛森森地说道:"既然这位小兄弟是个信人,并没有私藏金物,那我魏某自也说话算话!" 魏无涯最后几个字一吐出,马贼中再次奔出二十余人,他们一人搂着一个美人,分两个抱起箱子。在魏无尘的一声唿哨中扬长而去。 众马贼来得快也去得快,转眼间,他们便卷起漫天的烟尘,消失在众人面前。 他们一走,众剑客却没有感觉到放松,一个个低下头,脸色苍白中带着沮丧羞愧的模样。 孙乐依然一脸平静,她看了一眼渐渐西沉的太阳,右手一挥,"走吧,落日之前务必赶到魏都。" 直到孙乐上了马车,际伯等人还是面无人色。现在危险是解除了,可是他们一想到车队中再无一金可用,便连自杀的心都有了。 以五个剑师,百个剑客的队伍,遇到马贼不但没有拼死一战,还白白的奉金奉美人,这等行为,实在不是他们所习惯的。 直到车队驶动了一会,际伯还是忍不住了,他策马赶上孙乐,讷讷地说道:"姑娘,如今连夜宿之金亦无,可如何是好?" 他说到这里时,老脸一红,整个人都羞愧得几欲自尽。 孙乐闻言笑了笑,问道:"马车售价如何?" 际伯一怔,他急声道:"姑娘欲售马车?这,这如何使得?"此次他们到秦国去,万一迫不得已显出楚使身份,这四十六辆马车是恰恰够数,再少,就失了使者的颜面了。 际伯刚说完,便对上孙乐清冽而平静的眼波,顿时声音一低,老实地回道:"一辆马车可售四金许。" 孙乐点了点头,她徐徐地说道:"且售出四辆马车吧。" 际伯愕愕地看着孙乐,半天才讷讷地说道:"十六金,恐不能使我等到达秦国。" 孙乐淡淡一笑,她目光扫过际伯,看向远方悠然地说道:"这十六金,有十五金乃是送人用的。" 啊?仅有的十六金还要拿出十五金去送人? 孙乐对着一脸不解的际伯淡淡一笑,说道:"际伯无须担忧,这金送出是有回报的!"孙乐说到这里,冷冷笑道:"你不是说马贼或是魏王之人么?我们想法从魏王身上取得路费吧!" 这一下,际伯双眼真是瞪得老大,他傻呼呼地看着孙乐,半晌都不知道如何说话了。 孙乐也不解释,她淡淡一笑,拉下了车帘。在灿烂的夕阳中,马车迅速地驶向魏国的都城。 第149章虎口敛财 魏的都城名邺,孙乐等人紧赶急赶,快马加鞭,终于在城门半闭前入了邺城。 众人现在手中空无一金,当下,孙乐便令队伍中一个口才便利的侍从和际伯一道,领着四辆马车去贩卖。 孙乐等人直等了一个时辰,那侍从才带着十七金回来了。 现在手头有了钱,孙乐这一行百余人终于可以住店了。 在一家干净而优雅的酒楼安顿好后,孙乐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上午联系上了魏大夫伯略。伯略是弱王两年前便联系上的魏国大臣之一,此人贪财,心狭,是那种典型的小人,弱王在他身上可投了不少的钱财。 众人本来以为孙乐联系此人,是想借金行事,哪里知道,孙乐与伯略一番交谈后,便笑眯眯地奉上了十五金。 伯略走后,际伯等人面面相觑,不过他们这时已感觉到孙乐行事高深莫测,自有其道理,便压着满腹疑问,静观其变。 下午末时正,魏王派太监前来相请田乐一见。 看来,这便是孙乐那十五金的作用了。际伯等人暗暗忖道:以弱王对伯略之厚,就算孙乐不拿出那十五金而请他代为求见魏王,怕也是可行的。这孙乐,实有点浪费了。 男装的孙乐一脸平静,她似乎没有察觉到众人的疑惑和感慨,笑眯眯地跟在那太监身后,向魏宫走去。 此时魏王大败于楚后,回到魏宫不过一月。 魏宫的布局,与赵齐两国相类,都是石屋与木屋相间,其中绿树成荫却没有怎么打理,流水回廊的粗陋中见雅致。 孙乐来到的地方是魏王所在的回春殿,这回春殿高三层,第三层上四面都是栏杆,居其上可以临风赏月,是极风雅的所在。那太监领着孙乐一直来到回春殿的第三层楼梯上,便朝上面一指,恭敬地说道:"田小公子,请上行!" 孙乐点了点头,举步向上走去。 她一边走,一边暗暗想道:花了十五金果然效果不同些。魏王在此等闲暇之时,风雅之处召见我,我要说什么话,或者办什么事都会容易些。 孙乐一走到三楼,便看到魏王正懒洋洋地躺在一个塌上,手里持着一个酒杯,慢慢的清饮着,他的脚边,坐着两个美丽的少女。这两个少女衣襟半解,那胸前雪白的肌肤在阳光下发着诱人的光芒。 孙乐一见到魏王,便叉手一礼,朗声说道:"齐人田乐见过魏王。" 魏王慢慢抬头看向孙乐,朝她瞟了一眼后,魏王懒洋洋地说道:"请坐。" "谢大王。" 等孙乐在对面的塌几上跪坐好,魏王歪着头打量了她几眼,忽然说道:"听大夫伯略说,你就是那个曾说得墨侠不再诛杀楚弱的田乐?" 魏王说到这里,双眼一阴,声音冷了少许,"却不知田乐是齐人否,是楚人否?你既然帮过楚弱,为何此刻又想求见本王?你意欲何为?" 这魏王被楚弱王大败后,一直忌恨于心,他见孙乐做过楚弱王的说客,心中已有了几分恼恨。 孙乐连忙双手一叉,恭敬地说道:"回大王,田乐乃齐人也。"魏王当下冷笑起来。 孙乐不等他再发问,慢慢抬起头来看着魏王说道:"楚弱虽为破军星,身上亦有紫微皇气。有所谓良禽择木而栖,田乐不一一见过当世豪杰,又怎能知道谁可以跟随?"她最后一句是说,我孙乐之所以要求见你,就是想看看你值不值得我来追随。 "良禽择木而栖?"魏王暗暗念了几遍,脸上怒容渐渐消去。 他沉吟了一会,觉得孙乐所说挺有道理的,当下点了点头。 点过头后,他身子一正,颇有兴趣的问道:"你想一一见过当世的诸侯王,再来选定可跟随的主人?那么田乐,你现在见过几个王了?" 孙乐徐徐地说道:"小人见过齐王,秦王,楚弱,还有就是魏王你了。" 魏王一听兴趣更大了,他身子一正,问道:"那依田乐看来,你所见过的这些王都如何?" 孙乐笑了笑,回道:"小人见过齐王,齐王虽礼贤下士,有时却颇为刚愎自用,不纳人言。" 孙乐一提到齐王,便看到魏王的脸色变了变,显出几分不快来。想来也是,这次攻楚便是齐王为首,如今大败而归,魏王肯定会对始作佣者颇为不满。 孙乐目光闪了闪,侃侃而谈,"如这次联军攻楚,若不是齐王刚愎自用,以新建之军求战楚国百战精锐,联军又怎么会大败而归?" 孙乐这话可真是说到了魏王的心坎里去了。当下他啪啪啪地在自个儿大腿上拍了几下,咬着牙恨恨地说道:"然。若不是那老匹夫,本王怎会被动至此?" 魏王恨恨地说到这里,又滔滔不绝地继续说道:"那老匹夫不识军阵,却偏自以为是,听不得别人半点意见。这一次若不是他大言不惭,本王又怎会如此不堪?"魏王似对齐王有满腹牢骚,这一说起来便如黄河之水没个尽头。 魏王不住地说着,孙乐一边倾听,一边不时的附合两句。渐渐的,魏王看向孙乐的眼神已越来越温和,语气也越来越熟络。 说着说着,魏王渐渐觉得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小子,不但才学过人,而且还善解人意,与他说话实在是舒慡之极。 两人说到后来,几乎只差勾肩搭背了。而那两个随侍的宫女,早已被魏王甩到了角落里了。 孙乐听了一阵后,突然说道:"我齐地虽有诸多不好,有一样却是无可代替者。" 魏王来了兴趣,他笑呵呵地说道:"且说说听听?" 孙乐抬头看着魏王长年纵欲留下的黑沉的眼圈,咧嘴一笑,眼中晶光闪动,"我齐地有美人天下无双!" 美人?魏王笑了起来,"你这个头也没有长齐的小子,居然在孤的面前说什么美人?哈哈哈哈。" 他越想越觉得好笑,真是仰头大笑起来。 孙乐知道他笑什么,这个魏王十分的好色,阅女无数,自己这样一个少年郎在一个大色鬼面前谈女人,怎能不令人感到好笑? 在魏王的大笑声中,孙乐双眼一睁,瞪着魏王恼道:"大王你笑什么?"她双眼一瞟,抬起下巴颇为自得地说道:"大王你虽然身份尊贵,可平素出入总是随从过千,哪如小人这般自由自在。我说大王,那种真正的绝色可只在小人这种自由之人才可以巧遇的。" 魏王收住笑声,点了点头,"这话也有两分道理。" 见魏王认同,孙乐半眯着眼睛,摇头晃脑地吟诵起来,"有美人兮,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娥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魏王听着听着,眼睛也眯了起来,肥胖的脸挤成了一团,他一脸神往地喃喃念道:"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娥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念着念着,他忽然吸了一口口水。 孙乐依然是半眯着眼睛,一脸陶醉向往痴慕,仿佛沉浸在绝代美人的容光当中。正当她出神的吟诵着时,忽然间,魏王身子朝她一倾! 魏王直直地盯着孙乐,肥脸上的一双小眼中淫光四射。 对上这样的魏王,孙乐一怔。 魏王刷地伸手按在孙乐的手臂上,低沉的,认真地说道:"田乐,如此美人,在齐地多否?" 孙乐点头道:"多矣。" 魏王闻言嘿嘿一笑,他眉头一挑,喝道:"来人!" "诺!" 两个青衣卫士应声站了出来。 魏王右手一摆,"去给本王拿三十金,不,拿五十金过来!" "诺。" 孙乐怔怔的,一脸不解地看着魏王。不一会,两个青衣卫士抱着五十金的箱子走了过来。 魏王把那箱子朝孙乐面前一推,涎着笑说道:"田乐,本王给你三十金,你给本王去弄几个你所说的那种大美人给孤!"说到这里,他似是找回了自己做大王的威严,"另外二十金,是给你的路费。" 孙乐一怔。 她对上魏王淫光闪动的目光,迅速地反应过来。她连忙站起身叉手应道:"田乐遵令!" 魏王哈哈大笑起来。 又说笑了一阵后,孙乐带着那五十金回到了住处。 际伯等人没有想到她这一去,当真从魏王处弄回了几十金,不由面面相觑。这时侯,他们看向孙乐的眼神是既佩且惊。 孙乐对上众人的目光,淡淡一笑,神秘地说道:"下面还有呢。" 孙乐令人把这五十金收好,她回到房中,在竹简上写了几十个字,令人速速送到大夫伯略处。 伯略收到孙乐递来的竹简后,稍一沉吟,便转身向魏王后宫走去。 魏王后宫的东西凤宫中,住着魏王最为宠爱的两个大美人,南后和郑月。 伯略早就知道,这个时候南后和美人郑月正凑在西苑游玩。 伯略的身影刚出现在西苑,一个娇滴滴的叫声便从左侧湖畔传来,"伯大夫来了?妾正想去找你呢。"这是郑月的声音。 伯略抬起一张弥勒佛般的圆脸,正正地对上站在湖畔,如双生花一般美艳的南后和郑月,在看到她们脸上显出的焦躁之色后,伯略心中大乐,他深深一礼,"见过王后,见过郑夫人。" "免礼。" "诺。" 南后是个高而胖,脸如银盆般的丰满美人,她举步走到伯略身边,盯着他说道:"伯略,听说刚才大王会见了一个叫田乐的少年?" "然。" 郑月走到南后身后,她皱紧眉头,一脸烦恼地说道:"听说这个田乐向大王许诺,会觅得几个'美目盼兮,巧笑倩兮'的绝代佳人给大王送来?" 伯略应道:"然。"这句话一落,两个美人便是脸色不愉。伯略连忙说道:"王后,夫人,这田乐还是下臣推荐给大王的,下臣万万没有想到,此人竟然如此多嘴。哎,下臣一听到此事后,便是心急如焚,当下连忙赶来,还请责罚!" 南后皱起眉头,薄怒道:"责罚你何用?"顿了顿,她又说道:"每年晋献给大王的美人可多了去了,哼,世上哪会有这样的美人儿?" 她这样说着,脸色终是有点忧虑。以前晋见的那些美人儿,不过是一些庸脂俗粉,与田乐所形容的那绝代佳人却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郑月在一侧低声说道:"这个田乐说得信誓旦旦,万一是真的可怎生是好?"顿了顿,她又说道:"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娥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要不是亲见了,何人能做出这样的诗句来?" 伯略叹道:"是啊,万一是真的怎生是好?两位夫人虽然花容月貌,可大王日夜相见,难免见到新的美人不会移情别恋。"他见到两女同时色变,当下重重地叹息一声,说道:"人都是这样,相好时样样皆好,一旦另有美人,旧人却是样样皆不好了。这魏王宫中,不知有多少昔日的美人现在枯守空房,等着老死。" 伯略刚说到这里,两女脸色已是煞白。 伯略瞟了两女一眼,忽然说道:"其实,此事要解决也不难!" 南后和郑月同时大喜,两女盯着伯略,连声说道:"何妨说来?" 伯略严肃地说道:"此话是从田乐口中说出,也可由他收回呀!两位夫人,只要田乐在大王面前为两位美言几句,此事不就了了?" 两女沉吟际,伯略徐徐地说道:"不妨对田乐以厚礼相赠,令他收回原话。两位夫人,这田乐下臣与他相熟,深知他的为人,此策一定可行!" 两女相互望了一眼,郑月低声说道:"姐姐,何妨一试?"见南后犹豫,郑月叹道:"姐姐,我等只要有大王的宠爱在,金银以后还有的是!" 南后一下子醒悟过来,她点了点头。 当伯略带着从南后和郑月那里得来的五十金送给孙乐时,孙乐二话不说,又赠给了伯略十金。虽然她知道,两女实际拿出的,应该还不止这五十金! 第三天,孙乐再次在伯略的带领下来到魏王宫中,准备向魏王辞行。 第150章说赢十三 宴会中,魏王此时与孙乐已熟络非常,他与孙乐对饮了几大杯后,不知不觉中又扯到了美人的身上。 孙乐显然亢奋非常,她滔滔不绝地品评了天下美人一会,突然对着魏王说道:"久闻大王身边有两绝色佳人,一为南后一为郑月,乐不才,可一见否?" 此时的男女之防还没普及,大王们对自己的威严也没有明确的维护条规。孙乐这个在后世很嚣张的要求,魏王听来是寻常之极。毕竟,以前夜宴时他经常召夫人出来与众人陪饮的。 魏王一听到孙乐这个要求,双眼便嗖地一亮。南后和郑月可是他最为心爱的美人,这些年来,他就没有见过几个比得上她们的美人。眼前这少年大言不惭地说遍阅美色,自己的这两位夫人倒是真要让他见识见识。 想到这里,魏王双掌一合,啪啪两声脆声后喝道:"来人,去把王后和郑夫人一并叫出来!" "诺!" 孙乐给自己大大地倒了一杯酒,举起来便是一通牛饮。饮了几口,一阵蹬蹬蹬地脚步声响过,不一会,两个浓妆艳抹,十分美艳的夫人出现在大殿中,出现在孙乐的眼前! 孙乐只是无意间双眼一瞟,顿时给看得呆了痴了去。她张着小嘴,浑然没有察觉到斟中的酒水正汩汩地顺着嘴角流到了她的衣袍中! 孙乐双眼睁得老大,一瞬也不敢瞬。直到两位夫人走到面前,她才像惊醒了似的,惊噫几声连忙把酒斟放到一侧塌几上,自己肃然站立,叉手行礼。 就在孙乐叉手行礼时,她的双眼还不受控制地瞟向两位大美人,显得色授神与。 魏王十分得意。 他圆胖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来,不大的眼睛挤成了一线。满意地看了看两位艳光四射的夫人,魏王转向孙乐说道:"田乐,你不是说见过不少的绝代美人吗?我这两位夫人姿色如何?" 魏王的声音一落,田乐突然退后两步,跪倒在他面前。 这个时候的跪礼,还是很难一见。魏王大奇。 孙乐跪在魏王面前,头叩于地,讷讷地,颇为惭愧地说道:"禀大王,乐有罪!" 魏王眉头微皱间,孙乐已朗声说道:"田乐无知,自以为看尽了天下的美人,今日见到两位夫人,才发现其余的美人已是毫无颜色!两位夫人之美,天下无双,如此佳人,也只有大王的宫中才配拥有!田乐不知天高地厚,居然在大王大言不惭,请大王治罪!" 魏王哈哈大笑起来。 他响亮的笑声在大殿中不断地传开,大笑声中,魏王抚着自个稀稀疏疏的胡须,得意地说道:"我也以为,天下美色无过于她两人者!" 他说到这里,右手一扬,"起来罢!你年纪还小,哪见过什么真正的绝代佳人?" 孙乐应声站起,她虽然站起了,脸上还是惭愧非常。她小心地瞟了魏王一眼,低声说道:"大王,那五十金,小人还是还与大王罢。" 这时南后和郑月已经一左一右地坐到了魏王的大腿上,她们以香唇渡酒,玉手轻抚,已令得魏王雄心大起。 他听到孙乐说要还金,当下右手一摆,哈哈笑道:"区区五十金耳,本王既已赐出,哪还有收回的道理?就给了你罢!" 孙乐感激涕零,深深一礼,朗声说道:"谢大王。"在孙乐的谢大王的声音中,魏王已和身一压,把郑月压倒了塌上,同时,南后站在他的身后,正轻解罗衫。 只是一瞬间,大殿中已是一片香艳,孙乐慢慢退后几步,向仍呆在殿中的伯略告知两句后,便走出了魏宫。 当天晚上,孙乐令人再买回四辆马车。第二天,一行人再次向秦国出发。 这时刻,孙乐的手中已有七十余金,足够一行人再跑两国了。 孙乐的离开,魏王并不以为意,他虽然与孙乐相谈甚欢,不过这只是他礼贤下士而已,魏王并没有觉得,孙乐这个想择良木的鸟儿有多么的了不起,他压根就没有想到要挽留她。 半个月后,马车便驶出在魏境,正式进入秦国。 这时候,队伍中的众人,对孙乐已是言听计从,敬仰有加。隐隐的,他们开始觉得,孙乐不但才智骇人,而且性格温和又威严(这威严其实是不喜说话的效果),足可以担任弱王的王后之位。 秦国咸阳。 孙乐这一次来到咸阳,并不想求见秦侯,她求见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秦十三王子,赢秋赢十三,这个秦国十万虎威精锐的实际领导者。 想到赢十三,孙乐不由浮现出三年前,那个俊美的翩翩公子的形像。当时自己如此低调,他也一眼便注意到了自己,还以国士之名相笼,可以说,这是一个极有眼力的人物。 也不知他现在还识不识得自己?孙乐想到这里,不由摇了摇头,这三年间,她容貌大变,已丝毫没有了当日那丑八怪的影子。再说了,她现在是男子打扮,更与女装的她毫不相似。 求见赢秋并不难,孙乐直接以"对攻楚之事别有看法,望十三王子务必一见"的理由,便在第三天得到了他的约见。毕竟,田乐之名,这时在诸侯间还是小有名声的。 当然,这个名声,主要还是年前孙乐说服墨侠之事传扬开来的。这一次她的所作所为还没有传开,虽然世人现在已经知道赵国背弃了与秦的盟约,不过具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却还是不知的。 赢秋约见孙乐的地方在他的王子宫中。秦人简朴,赢秋更是简朴,他的王子宫就是由十五六幢石屋构成,占地虽大,但房屋庭院,丝毫没有楚人和齐人的细致奢华。简单的说,就是一片树木中,立着一些石屋。没有小桥流水,也没有回廓湖院。 秦人重武,孙乐一路走来,可以看到每幢石屋前后左右都在挥汗练剑的身影。 当孙乐来到最大的那幢石屋前时,清楚地听到那带路的太监向里面禀报,"十三殿下,田乐已到!" "带他进来吧。"声音清悦动听。 "诺。" 孙乐一跨入堂房,便双手一叉,朗声说道:"齐人田乐见过十三王子!" "不必多礼,"赢秋笑了笑,看着孙乐说道:"田先生以名利为说,令得墨侠不再行刺楚王。乃是当世大才,请坐!" "不敢!" 孙乐应声在左侧的塌几上坐好,然后抬起头来。 她一抬头,便与赢秋四目相对。与三年前一样,赢秋依然身袍青袍,身材更显修长,俊眉薄唇,双眼如同子夜,深不可测。 三年了,这个宛如青竹的男子与以前毫无二样,仿佛还是十七八岁年纪。只是那子夜般的黑眸中,威严少掩,整个人显得比以前和蔼可亲多了。 赢秋对上孙乐的脸,出乎意料的他眉头微皱,说道:"田先生甚是眼熟。" 孙乐一惊:我都变成这个样子了,你还眼熟?真是岂有此理! 当下她摇了摇头,说道:"田乐不曾见过殿下。" 赢秋淡淡一笑,收回打量她的目光,他端起旁边侍女递上来的酒杯,徐徐说道:"田乐是为楚弱作说客乎?" 他这一句话突如其来,而且十分肯定! 孙乐一怔间,便对上房中七八双盯视的目光。 她哈哈一笑,坦然道:"然也!" 这承认的话一出,不管是赢秋,还是房中诸贤士,都是眉头一皱,脸上带了几分冷意。 孙乐浑然无觉,她轻笑道:"田乐只有几句话可说,殿下何不听听?" "说!" "当今秦侯共十七子,存活至今的连同殿下在内有六子。而这六子中,又在大殿下,四殿下和十三殿下你深得秦侯所宠,待长者百年后许能继秦侯之位。" 赢秋等人显然没有想到孙乐会从这里说起,当下脸上的冷意少去,一个个都认真地倾听她说下去。 孙乐从几上端起酒水抿了一口,继续说道:"三位殿下中,大殿下为人仁德,深受赞扬,四殿下聪慧孝顺,深为长者疼。而十三殿下你,则是手下有虎威精兵十万,征讨西夷每每当先,然否?" 赢秋微微一笑,他的目光还是有意无意地打量着孙乐,"说下去。" 孙乐徐徐说道:"乐从北方来,隐隐得闻,赵人已背信弃义,不欲与秦联军攻楚。如此一来,攻楚者,仅殿下也!敢问殿下,此次与楚一战,殿下可有完胜之把握否?" 赢秋摇了摇头,道:"否。" 孙乐晒道:"然也!齐魏韩攻楚,联军大败,楚却伤兵不过数千,根骨末动。殿下这一次进攻,与楚实是势均力敌,胜负乃五五之数,不论胜负,虎威军伤亡必大,然否?" 这一次,孙乐不等赢秋回答,身子微倾,盯着赢秋徐徐地说道:"虎威军乃殿下之军也,它若在与楚一战中拼光了。赢者,得名者秦侯也,败者,受损者殿下也。敢问殿下,若虎威军不存,殿下还能为秦侯看重否?大殿下,四殿下,还容得下殿下否?他日秦侯百年后,还有殿下之位否?" 孙乐最后接连三句问话,咄咄而来,掷地有声! 一时之间,不管是赢秋,还是房中诸人,都露出沉吟之色。 在沉默中,孙乐慢慢站起,她朝着赢秋双手一叉,朗声道:"田乐言尽于此,告辞!" 说罢,她身子一转,便向外走去。 第151章唉,求死也不易! 赢秋目送着孙乐走远,微微直身,向左右问道:"为今之计,该当如何?" 一个二十三四岁,圆脸微胖的青年站了起来,叉手言道:"此子所言甚有道理。殿下何不直承大王,便说赵既不赴约,虎威军十万便不足取胜,请大王把五万南西陵卫一并派出可也!" 赢秋闻言思索起来。 这时,一个五十来岁,长着一张马脸的贤士站了起来,他叉手言道:"殿下,妲武之言甚是有理,南西陵卫乃四殿下所属,以四殿下的为人,必不敢把这五万将卒落入殿下之手!四殿下一反对,殿下也可趁机拖延。" 赢秋听到这里,点了点头。 那圆脸微胖的妲武在旁言道:"如拖延不得,殿下便可请战韩国!"他说到这里,众人眼睛都是一亮。 赢秋点着头,手指在几上叩击着,徐徐地说道:"不错,韩败于楚后,其气已虚,我十万虎威军拿下韩国,并不是难事。" 他说到这里,冷冷一笑,"就如这一次诸国攻楚,无不想借机称霸中原!既然如此,又何必假惺惺百态顾及?不过如要攻韩,得找一个由头才是。" 韩与秦相邻,国土仅及秦之三分之一,又素积弱,因此众人只是一转眼便想到了韩国可攻。 孙乐施施然地走出十三王子府,两个侍从紧紧跟随。刚才孙乐与赢秋见面时,两人一直守在门旁,把里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此时,他们看到孙乐脚步轻快,一副神定气闲的模样,不由低声问道:"姑娘,秦会退兵否?""那赢秋可会应承?" 两人同时问出。 孙乐笑了笑,回道:"赢秋聪明绝顶,对于这样的人,只需点醒便可以了。放心,秦必不会攻楚!" 两人闻言,同时吁了一口气,脸上笑逐颜开。 他们现在对孙乐实是心服口服之极,她可以空手套白狼骗得魏王心甘情愿的奉上百金,秦国自然也逃不出她的算计。 孙乐等人回到酒楼,众楚人一看到她,看到她身后两个喜形于色的侍从,同时大喜过望。不一会,众人便围上了两个侍从,叽叽喳喳地询问起来。 孙乐稍微休息了一下,便向际伯等人提出要在咸阳城上逛一逛。 好不容易可以放松了,际伯等人自是满口答应。要知道,连他们也都蠢蠢欲动,想着要出去走走呢。 他们本来是想跟在孙乐身后保护的,却被孙乐拒绝了。在这个时代,对于人才,不管是王侯还是普通权贵,普遍都是很尊敬的。那种后世盛行的刺杀敌方的才智之士的做法,现在还没有显于世。再说了,这个时代的人普通没有国家之分,因为所有的诸侯国实际都属于周,都是一国之人。既然没有了国家之分,你的人才为我所用,甚至一个杰出的人才同时服务于几个诸侯国也是正常之事。 际伯等人也觉得,以孙乐的聪明,是不可能遇到什么危险的,便任由她换回女装,施施然地走出了酒楼门。 秦人质朴简单,走到咸阳的街道上,一切简陋得不像话。街上很少可以看到店铺,偶尔有,也是一些关于衣食住行的,与生活切切相关的店面。至于那些售买珠宝脂粉的,几乎很难找到。 咸阳的街道,全部由大块大块的麻石铺成,这点倒是比其余诸国都要好。秦人尚武,一路上孙乐看到的,多是一些负剑赤足的麻衣剑客。 虽然剑客林立,可还是井井有条,看来秦人的纪律观念挺强的。 孙乐一边走,一边饶有兴趣的东张西望。她双眼亮晶晶地,总是不由自主地想着:也不知前世历史上的春秋之咸阳,是不是也是这般模样? 咸阳街道上因为店铺和摊贩不多,所以喧嚣声也显得少些。孙乐轻快地在人群中穿行着,感觉着这安静而又人来人往的都城的感觉。 自从出使以来,她一直绷紧着一根弦,此时大事已了,心中的放松真是无以言喻,因此,她的脸上带着笑,双眼更是笑盈盈的。 孙乐像只燕子一样穿行了一会,渐渐的越走行人越少,当她穿过一个胡同时,不知不觉已步入了咸阳西郊。 西郊离最中心的地方虽然只有十数里不到,却很显得偏远,地面上虽然还是麻石铺路,行人却是寥寥无几。而且,路的两旁都是树木森木掩映,风一吹来,便带一股阴凉之气。这股阴凉之气配上啾啾鸣叫不已的鸟语声,显得很荒凉的模样。 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孙乐暗忖,她身子一转,准备顺着另一条岔道返回。 她的身子刚一转,眼角便瞟到树木丛中,一个人站在一块石头上,正双手扯着绳套,努力地把脑袋向绳套里钻去! 这人要上吊! 孙乐一惊,急急地身子一转,穿过林荫道向那人快步走去。走了不到百米,孙乐便来到了那人身后。 那人背对着孙乐,正站在石头上掂着脚,双手把挂在树枝上的绳套向下扯,仿佛是在调节着绳套大小,看能不能装下他的脑袋。 "错了!" 孙乐忽然叫道:"你这样吊不死人的!" 那人一怔! 他慢慢回转头看向孙乐。 这人约十七八岁,五官清正中透着股酸气。还是个少年郎呢。 这少年郎瞟了孙乐一眼,问道:"怎地错了?" 孙乐严肃地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道:"你怎地如此愚蠢?这样把脖子套在绳上可死不了人的!" 少年一怔,他不解地看了一眼孙乐,又看向手中的绳套,讷讷地说道:"书简上不曾说来。"他说到这里,自己也有点羞愧,当下很诚挚地请教道:"那,那该如何使来?" 孙乐挑高眉毛,说道:"你把绳子再系高些。对,往那高一点的树枝上挂着。笨,踩到树杈上就可以挂上了!对,就这样。然后双手抓紧绳套。对,把石头踢开。是了,就这样!" 在孙乐的指使中,那少年双手向上举起,他紧抓着那绳套,石头已被踢开。他身子前后一晃一荡间,玩起了吊杆运动来。幸好那树枝甚粗,少年这么大个人吊在上面一晃一荡的,树枝只是吱吱的作响,却不曾断裂。 少年臂力甚好,孙乐看他晃悠得挺舒服的样子,差点忍不住教他做起引体向上来。幸好幸好,话到了嘴边给她强行忍住了。不然少年再是简朴不知世事,也非怀疑不可。 孙乐走到一侧的大石头上,用树叶垫了下,施施然的坐好。 坐好后,孙乐转向少年欣赏起来,这个时候,少年显然手臂开始酸了,有点撑不住了,他的端正的脸开始发红,额头上也有微汗渗出。 他看到孙乐向自己看来,喘着气,有点羞愧地说道:"姑娘,我手酸矣,撑不住了。" 孙乐闻言,双眼冷冷地一瞟,喝道:"死都不惧,怎能怕累?" 少年苦巴着脸,连忙不再吭声。 孙乐忍着笑,开口问道:"你因何事求死?" 少年显然是真的撑不住了,他垂着头,涨红着脸喘着气费力地说道:"我心仪的姑娘,她许给别人了。" 这理由倒是过得去。孙乐点了点头,好奇地问道:"那因何选在此地?"这地方就在街道旁,可不是一个自杀的好地方。一不小心就有多管闲事的人看到,如自己就是…… 少年抿着唇,艰难地说道:"她,她喜从此地经过。" 原来,是要死给那个姑娘看! 孙乐这下完全明白了。 她刚明白过来,少年无力的吐着气,"我,我撑不住了,我,我不死了!"话音一落,扑通一声,少年双手松开绳套,整个人重巨石一样重重地砸在地上。在他砸得七晕八素的时候,孙乐清楚地看到,少年抓着绳套的掌心,给勒出了一条很深的红印子来。 少年刚摔倒在地,孙乐便腾地一声冲到他面前。她冷着脸,极气愤地盯着少年怒道:"你怎可如此?这么一点点苦都受不了,还敢去求死?" 孙乐的声音既厉且冷,双眼中寒光四射。 少年正摔得头晕目眩,屁股疼身子疼掌心更疼的时候,一抬头对上孙乐这张凶神恶煞的脸。 他吓得身子一缩,本来涨得通红的脸也是变得煞白,少年躲避着孙乐的指责,畏畏缩缩地说道:"我,我,我不死了。" 他从地上狼狈地爬起,一边爬一边叫道:"我,我不死了……"叫声中,少年像只躲着猫的老鼠一样身子一转便向外面蹿去,他一路跌跌撞撞,"砰"地一摔倒在地,忙又爬起,不过百来米的距离,他连摔了三次。费了好大的功夫,那狼狈的背影终于消失在孙乐的眼前。 孙乐看着他消失的身影,慢慢的伸手捂着嘴。 忽然间,一连串地笑声从她紧捂的嘴里流泄出来。那笑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响,孙乐前仰后俯间,直笑得连眼泪也出来了。 孙乐直笑得累了,才一边搓着肚子,一边拭着眼角的泪水,自言自语着:"欺负傻子的感觉还真是不错啊。" 她说到这里,又是一连串的笑声。笑声中,孙乐慢慢向城中心走回。 第152章杀 "姐姐快看,那姑娘是不是甚为眼熟?"一家酒楼的二楼上,一个美丽的少女东瞟西瞟间,突然一眼看到了在街道中闲庭胜步的孙乐。她朝孙乐一指,朝着身侧的另一个少女说道。这姐姐比开口的少女年长一二岁,同样秀美非常,只是她眉骨稍高,嘴唇极薄,眼神中有一抹厉色。 这姐姐伸出头来,也向孙乐瞅去。 这一瞅,她眉头皱了起来。这时,那妹妹还在旁边叫道:"姐姐,你看她那五官,那双眼睛,简直与那个贱女人是一模一样!只是比那贱女人丑多了。" 在妹妹的叽叽喳喳中,那年长的少女右手招了招,一个麻衣剑客走了过来。少女朝孙乐一指,对着那麻衣剑客说道:"且去把那姑娘叫上来!" "诺!" 麻衣剑客应声退出。 孙乐正左右顾盼中,忽然感觉到一道视线紧紧地锁在自己身上。 她心中一凛,顺着那视线看去。只见一家题着"如楼"的酒家门口,一个麻衣剑客紧紧地盯着她,正大步走来。 不一会,那麻衣剑客便走到了孙乐面前。他朝孙乐上下打量了一眼,见她衣着普通,长相不起眼,心中已存了几分轻视。 当下,这麻衣剑客对着孙乐说道:"我家女公子欲与姑娘一见,请吧!" 话气随意中带着几分傲慢。 孙乐挑了挑眉头,她虽然一向内敛不喜出风头,可不管是姬五还是弱儿,或者这一路来往交际的人,都是权贵名流,哪里还愿意承受这种莫名其妙的轻鄙? 她嘴角略弯,随便地瞟了这个麻衣剑客一眼,淡淡地说道:"多谢贵主相请,见面就不必了。" 说罢,她身子一转,竟是理也不理的转身就走。 孙乐的反应,完全出乎这麻衣剑客所料,他当下眉头一竖,怒喝道:"好大的胆子,你知道我家女公子是何人否?" 这麻衣剑客喝声可不小,一时引得路人频频回顾,不知不觉中,已有不少人驻步看起热闹来。 孙乐有点厌烦,也有点好笑,她静静地看向麻衣剑客,"你家女公子是何人,与我无关。我不想知道!" 麻衣剑客不由一噎,直是瞪口结舌起来。而旁观的众人中,也发出了一阵哧笑声。 众人的哧笑,令得麻衣剑客极为恼怒,他下意识地朝背后一摸,想要抽出长剑来。可手刚碰到剑面,他又想到不能自作主张,便又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孙乐见这麻衣剑客居然伸手摸向兵器,眉头不由跳了跳,一瞬之间,她心思电转,好几个主意都冒了出来,只待这人长剑一抽便马上应对。 就在这时,一个女子娇柔的声间传来,"燕大,退下!" "诺!" 麻衣剑客一退下,一个娇美的少女出现在孙乐眼前。她的身后,紧跟着一个与她极为相似的年龄偏小的姑娘。 孙乐一看到这少女,眉头便是一皱,眼前这少女很有两分眼熟。是了,她以前看到过的那个燕国的大美人,似乎与这少女有点挂相。 出面的是那眉骨稍高,显得精明些的姐姐,她走到离孙乐五步处。脚步一定,朝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后,忽然紧紧地盯着孙乐,说道:"是了,你是丑奴儿!你就是丑奴儿!" 少女又是惊讶又是厌恶地打量着孙乐,继续说道:"丑奴儿,真没有想到,六年了,居然在咸阳城里遇到了你!而且你还一点也不丑了!啧啧,世事真是难料,当年神医秦越人都说无药可解的胎里毒,居然被你给解开了!" 神医秦越人?胎里毒? 孙乐记起来了,以前阿福和五公子说过,自己这个身体身世不凡,而且刚出生便被神医秦越人断定胎里中毒,无药可解。 看来,这一次却是遇到了故人了! 对于自己这个身体的情况,孙乐一直是无人问起,也没有多在意过。 年长的少女见孙乐狐疑地看着自己,不由笑了起来,"丑奴儿,你不会几年不见,把一切都给忘光了吧?" 在这片刻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里三圈外三圈都挤满了。孙乐瞟了一眼两姐妹,淡淡地回道:"然,我都忘记了。" 两姐妹不由面面相觑,她们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以前那个固执自卑中透着几分疯狂的丑奴儿说出的话! 孙乐瞟了那几个拦路的麻衣剑客一眼,提步上前,淡淡地说道:"请让步!"她一边说,一边伸手隔向那指向自己胸口的燕大的剑锋。 两姐妹这时已经完全明白了,眼前这个丑奴儿,压根是不把她们放在眼中! 这还了得! 那妹妹站在一侧,突然娇喝一声,"下贱的女人,你敢如此跟我们说话?"喝声中,她闪电般地抽出背上的长剑,寒光闪动,剑走长蛇,呼啸中刺向孙乐的背心。 她这一剑,来得十分突然,而且直指孙乐的背心要穴!孙乐没有多少打斗经验,根本无法判断她这一剑是不是要取了自己的性命。当下,她下意识地脚尖一点,身子向左飘称! 众人眼前只是一闪,定神细看时,孙乐已闪到了离几人三步处的右侧。而且,她正猫着身子,毫不迟疑地向外挤去,眼看就要冲出了人群。 这个时候,孙乐心中是暗暗叫苦:她没有想到这些人如此疯狂,自己好不容易硬气一回,却踢到了铁板! 这还了得!以前那丑奴儿每次都是打骂由人,几年不见,她倒是嚣张不少了! 两姐妹同时大怒,她们齐声喝道:"拦住她!砍下她一只手来!" 两女怒喝声一出,众麻衣剑客整齐地应道:"诺!"应诺声中,他们齐刷刷地走出,呈包围状向孙乐逼进。 本来叫苦不迭的孙乐在两女说出砍下自己一只手时,身上便是一寒!看来,这两女本是想欺凌自己!就算自己委曲求全,其后果必也是现在这般!当真是欺人太甚! 孙乐经历的大场面够多了!越是危急她越是心如止水。 说时迟那时快,那燕大功夫最高,这时刻他已冲到了孙乐身后,只见他剑尖一掠,在空中划过几道寒光,森森地指向孙乐的背心! 剑还末至,风声已凌! 就在燕大的剑尖闪电般的刺向孙乐的背心时,依然向前冲去的孙乐右手轻飘飘的,极为简单的向后一划! 这一划,一道无形的功力形成漩涡。 瞬间,燕大只觉得自己的剑尖被一股邪异的力量一带一扯,本来就要刺入孙乐背心的长剑,顿时向右一偏,同时,他的脚步踏空! 两姐妹看到燕大刺出那一剑,刚叫出,"别杀了她。"的话时,便看到稳cao胜券的燕大一个向前踉跄,差点摔到在地! 燕大乃是剑客中的高手,他当下急急地一稳,才让自己站定。当他再抬头时的,看向孙乐的眼神中已是惊骇!难不成,眼前这个年纪小小,其貌不扬的少女,还是剑师级的高手不成? 要知道,剑师级的高手与剑客是不可同日而语的!一个剑师,足可以在二三十个剑客中来去自如! 人群实在太过拥挤,孙乐急急地挤入人群中,想拔足狂奔,可是根本就走不动。而那些麻衣剑客,似乎一点也不怕误伤了路人。孙乐一边蹿,一边听到身后不时传来阵阵惨叫。 孙乐临阵经验几乎没有,她现在全部心神都放在追着自己的那些剑客身上,便无暇顾及路线了。她本来是想尽快冲到所住的酒楼的,可是当她冲出数百米后,才发现自己南辕北辙,不知不觉中,又在向咸阳西郊方向跑。 这时候,那些剑客已冲出了人群的包围,向她步步逼进,她要回头是不可能的。 孙乐咬着牙,急得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她平素心思百转,可现在满脑子只想着怎么避开后面来的杀招,根本就没有精力分神想辙。 两姐妹急急地跟在众人的后面,那妹妹尖叫道:"不必砍她的手了,杀了这个下贱的人!" "诺!" 众剑客齐齐应诺。 应诺声中,孙乐只感觉到背后剑风呼啸,她脚下不停,每每感觉到剑风袭来,便是伸手向后一挥! 而她这一挥间,每一次都可以令逼近的剑锋偏斜,甚至令剑客摔倒在地! 就这样,一追一逃间,孙乐和众人已不知不觉中来到了咸阳西郊,来到了那少年上吊的地方! 而这个地方,却是偏静得多,也对孙乐不利得多! 孙乐暗暗叫苦,可她实是连骂自己的精力也没有了。所有的精神,所有的感觉,都专注在背后不时袭来的剑风当中。 这个时候,孙乐锻炼几年的体质终于显现出成果来了。她一路狂奔十几里,居然都没有累的感觉。 只是,前方却是越来越偏静,她的前面,出现了一大片山林了。这时刻,连个过路的人影也不可见了。 虽然这个时代的人对于剑客追杀都不以为然,更没有人打抱不平。可是,有行人路过毕竟就有了一丝希望啊! 两姐妹显然也是习过功夫的,她们看到孙乐逃到这种地方来了。不由格格直笑,笑声中,那妹妹尖利地说道:"丑奴儿,你还是与以前一样的愚蠢!这一次,本姑娘定要让你再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第153章杀二 尖利的笑声中,剑风呼啸而来,转眼间,一个麻衣剑客已率先冲到了孙乐的左侧,他剑尖一弹,夹着厉厉寒风向孙乐的咽喉刺来! 与此同时,另外三个剑客也都一一围上。 紧接着,两姐妹也追上来了! 孙乐见逃也逃不到哪里处,干脆停下了脚步。她的脚步刚刚停下,那指向咽喉的剑尖已至! 孙乐这时求救无门,死亡将近,心神却是宁静到了极点。 就在那从剑尖眼看就要刺到她的咽喉时,孙乐左手腕一甩,左手掌轻飘飘地一甩一搭! 同时,她脚步微斜,太极拳中的招式应机产生。不过这招式不同于她以前练过的任何一招,像是随手挥出,却浑圆自如,洒脱之至。 话说孙乐的左手一甩一搭,仿若无骨地搭上了剑面。转眼间,那剑客只觉得一股雄深的大力向自己绞来。他持剑的右手一酸,不由自主地松开了剑柄。同时,他身子向旁侧冲出了三步,双膝一软仆倒在地! 转眼间,孙乐已是长剑在手! 这一下,不止是两姐妹和众剑客,连孙乐自己也给惊住了。她看了一眼手中的长剑,惊喜地想道:原来,我的功夫也是很不错的。 她记得陈立说过的话,自己实已有了剑师的实力,只是因为没有杀气,没有实战经验,所以大打折扣。 也许,这一次她能找到一线生机! 孙乐看了一眼手中的长剑,想到自己从来没有习过剑术,拿着剑还不如以ròu掌拼敌。当下手指一松,把剑摔落在地! 她这个动作一做,众人再次一惊。 转眼间,那两姐妹同时笑了起来,接着,那些剑客也嘲笑起来。 笑声中,一个剑客右手一提,长剑破空而出,直直地刺向她的胸口,同时,他笑道:"果然是个愚蠢之人!" 笑声中,他长剑已至! 孙乐这时真是无悲无喜,心如止水。 就在那长剑指向自己胸口时,她脚步一错,身子轻飘飘一转间,右手再次一甩一搭! 再一次,那剑客右手一麻,长剑脱手而出!孙乐的手中再次得到了一把长剑。而她的人,则随着那一转,已转到了这剑客的身侧不足一米处! 就是此时! 孙乐右手轻飘飘地使出,极轻,极迅速,众人只是一眨眼,一声凄厉的惨叫破空而出。只见那剑客的心脏处,稳稳地cha着他的那把佩剑。口吐血沫中,剑客瞪大双眼硬生生地摔下,瞬间便咽了气! 而此时,孙乐已飘移了他两米之远,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那剑客的尸体,浑然不似一个初次杀人之人! 这一下,所有人都给惊住了。 剩下的三个剑客先是一惊,转眼脸孔涨得通红:原来她真是一个剑客,自己居然被一个下贱的丫头给耍了!这还了得! 在两个少女的惊叫声中,三个剑客嗖嗖地围上了孙乐。 孙乐此次连番得手,心神更是一定。 三人一围上,三柄长剑便夹着寒光森森地刺向孙乐的眉心,后腰,下腹处。 不过,这样的围攻,对于太极却是毫无作用。孙乐双手划圈,一股雄浑的劲力如漩涡般产生,几乎是一瞬间,三柄长剑同时被这股劲力一带一扯,三人同时手掌一松。 就在三人大惊失色的时候,孙乐脚步一转,已来到了左侧的剑客之旁。她的右手腕一甩,一柄长剑到手。同时,她手中长剑伸出! 转眼间,那剑客心脏中剑,与刚才的同伙一般无二! "砰" 随着尸体砰然倒下,两个剑客都是大惊失色。就在他们惊慌当中,孙乐双手的劲道还在旋转着,那涡流还没有消失,转眼间,两柄长剑到孙乐的双手中。而她双手腕一抖,同时向前一送! "噗噗" 随着两剑刺入两个刺客的心脏。孙乐忽然身上大寒,她还没有抽回手,背心便是一阵剧痛! 剧痛中,孙乐自然而然地向右一偏,让了开来,同时,她体内渗出一股内劲,在剧痛处一阻! 孙乐踉跄地转过头来。 她的背上,cha着一柄长剑!那长剑随着她的动作摇摇晃晃。 而她面对的两姐妹,特别是刚刚刺了孙乐一剑的姐姐,更是脸色煞白,两姐妹又惊又惧又是暗喜地看着孙乐,看着她的鲜血汩汩而下,转眼湿透了衣裳。 孙乐咬了咬牙,她冷冷地盯着两女,杀机大起:今日之事,皆是因为这两女而起。就算今天送了命去,也得拉下她们垫背! 想到这里,她脚尖一转,双手再次划圈。 两姐妹的功夫只是初入门,这时候哪有什么反应能力?看到孙乐靠近,都没有半点动作。 孙乐依然动作轻灵地转到那妹妹身边,她右手再次一甩一搭,转眼间,妹妹的长剑落入了她的手中。 "噗!" 一剑送出! 惨叫声和尖叫声同时撕破天际。 转眼间,那妹妹心脏中剑,仆到在地。 而孙乐右手一抽,把血淋淋的剑锋拔出,不断向地面滴着的血流与寒光交错在一起,森森地刺向那姐姐。 那姐姐突然看到妹妹一剑送命,哪里还有什么反应能力?当下她呆若木鸡地瞪着双眼,直到孙乐一剑刺到了她的心脏上,她才叫道:"你好大……" "扑通"一声,这姐姐话音末落,尸体已仆倒在地。 孙乐每一剑都是直刺心脏,中者立毙! 转眼间,几人便被孙乐杀死了。看到地上的几具尸体,一直支撑着孙乐的紧张感在迅速的消去。而她,开始摇摇欲坠起来。 就在孙乐眼前一黑的时候,她看到刚才那个被她所救的少年和一个少女急急地向她跑来。他们一边跑,一边叫道:"你,恩公,你怎么啦?" 终于有人会伸手相救了,孙乐放下心下,同时,她也双眼一闭,沉入一黑甜梦乡中…… 两人急急地扶着孙乐,他们看着一地的尸体时,本来便脚上酸软,此时看到孙乐背上摇晃的长剑时,更是脸色煞白。 "哥,她背上这剑怎么办?" "我也不知,先把她扶回去见过父亲吧。" "然。" 就在两人扶着孙乐离开两个时辰后,际伯等人急急地赶到了这里。可是,他们找来找去,却只能找到地上这六具尸体。孙乐已是形影全无。 第五卷位列诸公,身是美人 第154章长相清丽的十六岁孙乐 半年后。 一个面目端正,嘴唇上生着细细微须的少年跑来,他跑着跑着,一眼瞟到了站在村前榕树下,向咸阳方向眺望的少女,顿时脚步一转,来到少女的身后,搔着脑袋,颇有点腼腆地说道:"孙姑娘,外面这么热,你先回房吧。" "我就在这里看看。"少女回过头来,微笑地看着少年。这少女面容清丽,双眼如同一泓秋水,灵秀温婉中透着几分睿智。 少年一对上她的脸,便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声音也自然而然地变得平稳,"孙姑娘,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咸阳看看吧。"他说到这里,又搔起头来了。 少女含笑道:"可是良大叔有事令你做来?别耽搁了,速速去吧,马上就要吃晚饭了。" "然,然。"少年似乎这才想起自己要办的事,一迭声地应了,匆匆忙忙向东侧小道跑去。 少女目送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笑了笑,收回了目光。 这少女,却是孙乐。 半年前她重伤之际,被良家兄妹救回。她的伤很重,那剑直是刺中了内腑,又没有遇到高明的大夫,那伤直拖了一个月,她才可以起c黄行走。 伤一好,她便忙着练习太极拳。果然,在她坚持的练习下,她那老是化脓的伤口才不再反复恶化,伤及内腑引起的咳嗽也有所好转。 养伤直养到了现在才完全痊愈。 刚才跟她说话的,就是半年前她救下的那个上吊的少年。 这村落离咸阳城不过三十里许,当然,这三十里只是走小路捷径算的,村落位于群山深处,要走官道的话,却有六七十里的路程。 望着咸阳方向,孙乐暗暗忖道:我现在伤也好了,可以离开这里了。弱儿以为我失踪了,他一定很慌乱。 她想到这里,脑海中不由浮出五公子的身影,一个念头也同时浮出:也许,五公子也在为我的失踪而不安。 想着想着,她的嘴角微微掠起。 这一次我变化这么大,也许我走到弱儿和五公子面前,他们都不识得我了。孙乐不由嘴角一弯,眼波中闪过一抹思念和快乐。 其实,现在的她只是比以前明亮些了,皮肤褪了黄和黑黯,嘴唇有了血色,虽然不似别的少女肤如凝脂,白里透红,却也终于是皮肤白净,清秀动人了。其实,孙乐主要是五官生得十分好,她的皮肤一点也没有给她增分,还减分了。 这半年来最大的变化是,她的眼睛变得极明亮,极清澈,如一泓秋水,宁静悠然而深远,让人看着看着,便会不自觉的放松,会感觉到十分舒服。如果说孙乐现在姿色算个十分,她这双眼睛已占了七分。 现在正是早餐时刻,孙乐转过身朝良大叔的家中走去。良大叔这一家,在村落里算很不错的。良家似乎以前也是贵族,所以这一家不但家境宽裕,而且子女都识字。 不一会,孙乐已来到一幢石屋之前。一个少女正在院落里晾晒衣服,这少女曾和她弟弟把重伤垂死的孙乐救回来,对孙乐来说,她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虽然这少女自己从来不这样以为。 少女早就嫁人了,所嫁之人是隔壁的一个憨厚少年郎。因为与娘家靠得近,少女平素有事没事就跑回娘家,帮助干活,顺便跟孙乐说笑一番。她此刻看到孙乐走来,双眼亮晶晶地笑道:"孙姑娘,你回来了?我正准备去叫你来用餐呢。" 孙乐笑了笑。 少女知道孙乐向来不喜欢说话,继续笑道:"小弟可是去找你了?"她忍笑道:"孙姑娘,这半年来幸好有你在,我这傻弟弟变得聪明多了。" 孙乐一笑。她知道,少女是在笑她平素喜欢捉弄自家弟弟的事。 少女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孙姑娘,你这几天老是看着咸阳方向,是不是准备走了?" 孙乐轻声说道:"是要离开了,外面有挂念我的人。" 孙乐说到'外面有挂念我的人'时,表情中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几分得意和难骄傲,好似这是多么了不起的事。 少女与孙乐相处了半年,却从来没有见到她也会出现这样的表情,不由看傻了去。半晌后,她哧地一声笑了出来,"原来外面有挂念你的人呀?嘻嘻,这可真是很了不得呢,很稀罕呢。" 少女说着说着,咯咯欢笑起来。 孙乐不理会她的嘲笑,暗中快乐地想道:这本来是很了不起,很稀罕的。这天下虽大,属于我孙乐的却不多,那份挂念,可是我仅有的财富呢。 少女见孙乐只是沉默,嘴一扁,郁郁地说道:"孙姑娘,你什么都好,就是太不喜欢说话了。" 孙乐眼波一横,笑道:"这是天性,没奈何的。" 她看着咯咯欢笑的少女,暗暗想道:呆会用餐时,我便跟他们提出离开吧。只要见到了弱儿,我就可以重重地报答他们的救命之恩了。只是,他们现在的日子过得很平静很自在,如我这种惹事之身,以后还得远离他们。 这半年的相处,不管是憨厚单纯的良小弟,还是眼前这个良家大姐,还是他们的父母,孙乐都是十分感激的。现在想到将要开口求离,她的心中隐隐生出几分不舍来。 可出乎孙乐意料的是,晚餐时孙乐提出离开的事后,良家父母表现得十分镇静,他们与良家大姐一样,知道孙乐早有去意。唯一不舍的只有良小弟。他低着头,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拔拉着饭粒,扁着嘴,一副想哭的模样。 良小弟的这个表现,所有人都看在眼底,可所有人都当作没有看到的样子。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孙乐不是寻常人。因为寻常人是不会被几个剑客围攻,还尽歼对方全身而退的。她的世界太过遥远,并不适合良小弟这样的纯良少年。 孙乐更是装作没有看到,她轻声说道:"明天我便动身前去咸阳。" 良父皱眉说道:"孙姑娘,咸阳可有你的亲人?" 孙乐答道:"有。"本来是没有的,不过孙乐熟知弱儿的为人,自己在这附近消失,他一定会派人常驻于此。 孙乐这个有字一说出,良家几人都放松了。只有良小弟把筷子一放,大步走了出去。看到他离开,众人都沉默起来。 沉默中,良父突然说道:"孙姑娘,老夫知你不是寻常人物,明天你要走的话,别让小弟跟你一起去,我另派人送你如何?" 孙乐知道他担心什么,她也不愿意与良小弟过多牵扯,当下轻声说道:"我身怀功夫,一人足矣。" 这话提醒了众人,当下良父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第155章再相见时好风光! 第二天一大早孙乐便出发了,没有惊动良小弟。有所谓大恩不言谢,孙乐在临走前只是冲着良父良母深深一礼便转身离去。 几十里的路程,全速而行不过是一个多时辰的事,当孙乐站在咸阳城门时,心神激荡之极。 咸阳城与半年前完全不同。依然是剑客林立,可来往的每一个行人的脸上,都带上了几分戾气和紧张。 也怪不得他们紧张,自从半年前赵和秦同时对魏韩发出攻击后,一瞬间,太平了五百年的周天下乱了!乱成了一团。 魏韩虽然在对楚一战中大受创伤,可是,他们并不甘于束手就擒,一时间说客齐出,使者不绝,两国各自约得了二个诸侯国帮衬。因为有了帮手,战争也开始进入了胶持状态。最后魏韩两国各割城五座,换取了赵秦的退兵。 可以说,现在已是正式地进入了战国时期。 战争,纷乱,机遇,死亡,种种因素交织在一起,令得现在的咸阳城与半年前相比,已不可同日而语。 这些孙乐早听良家父子提过,良家父子与世隔绝,所知甚少,虽然他们说的虽然是只字片语,可孙乐聪明绝顶,很轻易便分析出了诸国的形势。 她走在咸阳街道上,一边四下张望,一边百感交集。 这样毫无头绪的盲目寻找,不是孙乐的性格。当下,她拿出良父所给的几两银子住进了一家客栈中。 安顿好后,她便心平气和的在客栈一楼一边吃着早餐,一边倾听着众人的议论。 喧嚣声中,一个声音传入了孙乐的耳中,"我大秦现在可热闹着呢,十三殿下已邀请了那个立'五德终始说'的叔子前来了。" 五公子到咸阳了? 孙乐心中一喜,眼眸中不由露出一抹快乐来。 "岂止是叔子,天下第一美人的雉大家,还有另一位大美人燕玉儿也要到了,还有四大名姬,听说也来了两个。" "当真如此?这下可好了,有热闹瞧了!" "然也,然也……" 一阵笑声中,孙乐眼波一闪,暗暗想道:雉大家来了?看来弱儿也来了。她正这么想着时,一个贤士说道:"何止如此?楚弱王也将抵达咸阳城!" 孙乐的心砰地一跳,快乐像潮水一样涌来,一波接一波。欢喜中,她直过了一会才突然想道:那人称呼弱儿为王了,看来,弱儿终于让天下人承认了他的地位了。 她仰头饮下陶碗中的酒水,想道:现在的咸阳城,还真是热闹了。 众人的议论声中,街道中突然传来了一阵钟鼓之声。 这钟鼓之声响亮之极,"砰砰砰"传来之际,客栈中的众人都是一怔。紧接着,他们齐齐地起身向外看去。 一时之间,客栈中所有人都不再吱声,一个个都饶有兴趣地看着那声音传来处。孙乐也有点好奇了,她跟在众人身后走出客栈大门,和大家一起看向左侧长街的尽头。 在长街的尽头,一队红衣红甲的卫士站在两排,手持钟鼓正敲打得起劲。那些卫士一个个长得高大健壮,身上有悍勇之气,显然是战场杀将,怎么这会做起这打鼓敲锣的勾当了? 孙乐正疑惑间,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贤士双眼发光地说道:"四殿下英明过人,他用这种法子来欢迎天下英杰入我咸阳,还真是大涨颜面!" 那少年的声音一落,站在他旁边的一个十四五岁,长相秀丽的少女睁大眼睛惊叫道:"大哥,你说这些人是在欢迎人呀?那是谁要来了?" 就在孙乐的心砰砰地跳动时,那少年贤士侧耳倾听起来。 他听着听着,双眼大亮,声音直是有点颤抖地说道:"鼓四声一响,两长两短,钟亦是四声一响,二粗两细。难不成,雉大家,楚弱王,叔子和燕玉儿这些人齐刷刷地在此时来也?" 啊? 众人都是一惊,然后学着他那样倾听起来。 不等他们听清,前面的人群中传来一阵潮水般的欢呼声,"好生福气,居然是两位贵人,两位美人一起来也!" "然!" "啊——,太令人开心了!" 欢呼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随着这欢呼声传出,从各家各栋的房间里又伸出了无数个脑袋来。转眼间,咸阳街道两侧已是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所有人都双眼放亮,所有人都兴奋得近乎狂热地着城门方向。 居然这么容易! 孙乐大喜,刚还在想着去见弱儿了,没有想到他和五公子就都来了! 近一年不见了!真是近一年不见了! 无边无际的喜悦和渴望,思念和快乐如潮水一样向孙乐涌来,一波接一波。这喜悦实在太过强烈,直让她都颤抖起来。 旁边的人感觉到了她的异样,一个个转头好奇地打量着她。 "砰——砰—砰——砰" "咚——咚—咚——咚" 一长一短,一粗一细的鼓声钟鼓还在响着,这震荡天地的巨响中,夹杂着丝丝笙乐,倒是另有一番情趣。 就在孙乐欢喜得颤抖时,前方传来一个狂喜的呼声,"来了来了,我看到他们的马车了。" 是来了! 人群如煮沸的开水一样喧嚣起来。 喧嚣中,孙乐看到一队长长的车队出现在眼前。 车队很长很长,看不到边。可是,所有人还是狂热无比,因为大家都看清了走在车队最前面的一男一女! 那男子正骑着马,俊朗威严的脸上毫无表情,眉头微皱,双眼如电,任何人一看到他,便可以感觉到,此人必是一位王者。他,就是楚弱王了。 马背上的楚弱王仅是众人注意的焦点之一。与他并行的马车中,那个正与他轻声说着话,巧笑嫣然,绝美无伦的少女,宛如月光一样,吸引了大多数男人的目光。这少女,应该是雉大家吧? 紧接着,众人发现,就在两人后面不到五十米处,也有一个骑马的俊美少年,以及一个坐在马车上的绝美少女。 那个俊美少年,与楚弱王的俊朗威严完全不同,他明净如玉,皎然如月,一袭白色锦衣,戴着贤士高冠。无论有多少人出现在他身边,他都是最亮眼的,仿佛是那山峰上的雪,皎然,飘渺,遥远,令人仰望。 这应该就是年少成名的叔子了。 在一众少女的惊叹声中,众人终于看向伴在叔子旁的马车中,那娇艳的,向叔子频频注目,掩嘴轻笑的燕玉儿。 看着这四人,所有人都呆了痴了。 雉大家的艳,燕玉儿的娇,楚弱王的威,叔子的冷,宛如四道太阳光,重重地冲击着众人的心脏! 一时之间,大家都眼花缭乱了。 孙乐也看呆了去。她从来没有想到,弱儿与五公子同时出现时,会这么耀眼!她第一次看到这么华美的场面,一时之间直觉得脑子都有点糊了。 这四人都带有大量的车队,也不知他们是从哪里便遇上了,此时,他们的车队混成了一团,根本分不清。 不过,也没有人注意他们的车队处,所有的目光都痴了傻了,眼前的两男两女那让人眩目的风华和外表,实在太过震撼性。本来,这样的人出现一个便足以满城空巷,可现在是四个齐出! 不知不觉中,本来喧嚣不已的街道中突然变得安静下来。 也不知是不是受人群的影响,那些敲锣打鼓的红衣卫队也都停止了手中的动作,一个个傻呼呼地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 弱王走在车队前面,首先迎上了众人的注目。以他的身份,这样的注目并不能吸引他,可是,当他发现这些目光中,大多数是痴迷而非敬仰时,他的浓眉开始皱了起来。 他皱着浓眉,有点不耐烦地扫视过众人,那俊朗的脸上隐隐露出一股戾气。这股戾气雉大家十分熟悉,这半年来,弱王时常流露。特别是他安排在咸阳的人遍寻不果的消息传来时,那戾气更是浓得仿佛要让千万人血流成河才能洗净。 这样的弱王,雉大家有点害怕,她颤抖了一下,轻叫道:"大王……"她的声音优美而温柔,听得周边的人都是骨头一苏。 雉大家享受地扫了一眼更形痴迷的围观者,改口叫道:"楚王。"她刚叫到这里,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忽然间,正在东张西望的楚弱王目光一顿,身躯一凛! 他看到什么了? 雉大家大是好奇,她刚顺着弱王的眼睛看去。却听得人群传来一阵惊呼。只见楚弱王纵身从马背上跳下,大步向前走去。 弱王的动作,也惊动了五公子和燕玉儿。五公子抬头顺着弱王行进的方向一看,顿时也傻了眼。 瞬间,五公子双眼大亮,一扫清冷,俊美的脸上露出一抹狂喜,紧接着,他双脚连踢,想策马冲向前面。 可是,他的马才冲到一半,五公子狂喜的表情迅速地一沉,整个人呆若木鸡的立在当地,清冷的脸上一片灰白和诧异,还有愤怒。 不过,这时很少有人注意到五公子的表情了,因为,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楚弱王的身上。 在众人的注目和诧异中,楚弱王疾步如风地冲向前面,他一直冲到一家客栈的台阶处。然后,他在所有人的惊愕中,双臂一张,仰天哈哈一笑,朗声叫道:"苍天有眼!" 又是笑又是大叫中,他双臂一张,如一阵狂风一样紧紧地把一个少女搂到了自己的怀抱中! "啊——"众人齐刷刷地惊呼中,楚弱王双臂一振,脱下了自己的青色外袍。他用外袍把那少女严严实实的包起,再把她一抱,哈哈大笑中向前奔去,竟是马也不要了! 狂奔中,楚弱王头一低,把嘴凑到被他包成了麻布袋的少女的耳边,低低的,欢喜的,得意地说道:"姐姐,弱儿知道你不喜欢被人注目,所以把你包起来了,你说弱儿聪不聪明?" 第156章思念成伤 弱王这番话一说出,那麻布袋马上扭动了几下,唔唔地说了一句,可楚弱王根本没有听清。事实上,他脚步生风,大步流星,奔行如飞!在他这般全速行进中,他压根没有办法去倾听。 而随着他这一番狂奔,车队中跳出了三个黑衣汉子,这三个汉子功夫高绝,几个纵跃,便轻飘飘地跳过人群的包围,冲到了楚弱王的身后,紧紧地保护于他。 四人均是全速而行,两侧街道纵是人山人海,也挡不住他们的行进。不一会功夫,他们便把众人远远地抛到脑后,身影完全消失。 燕玉儿的马车这时才驶到叔子身后,她急急地叫道:"叔子,你怎地啦?"事实上,就在她开口叫唤的同时,她已感觉到了一些东西,眼前这俊美如玉的叔子脸色煞白,薄唇紧抿,眼睛中带着一抹愤怒,而且,自从楚弱王抱着那少女大步走开时,他便一动不动地坐在马背上,呆若木鸡。 这样的表情,这样的神态,难不成,那个被楚弱王抱起的少女是一绝代佳人,也是叔子的心上之人? 燕玉儿想到这里,心头闪过一股微微的刺痛和妒意。她暗暗忖道:"那女子是谁?也不知是个怎样倾国倾城的美人儿?难不成,她还远胜于我?" 在她想来,只有长相远胜于自己的美人,才能令得两位人中之龙如此痴迷。可是,这天下间又哪里有长相远胜于已的美人?明明没有的啊…… 雉大家也是瞪目结舌地看着楚弱王消失的方向,渐渐的,她脸上的愕然变成了恨意,变成了痛苦。她紧紧地咬着下唇,绝美的脸不由自主地有点扭曲。感觉觉到了周围众人看向自己的不解目光,她刷地一下把车帘拉下。就在眼前一暗的同时,她忽然皱起眉头来:那少女,好似长相挺清丽的,一点也不像孙乐呀!可是除了孙乐,谁又能令得弱王如此不管不顾,行止如狂?难不成,是我眼花了? 弱王抱着孙乐大步如飞,不一会功夫便冲进了一个胡同,拐了两个弯后,他重重地撞开一户宅第的半开木门,冲了进去。 他一直冲到一幢小楼里面,冲到一间寝房中,厉声喝道:"全部退下!" "诺,诺。" 几个骇晕了的侍婢连忙倒退而出。她们一离开,紧跟而来的三个汉子便上前把房门关上,然后同时退到院落中守侯着。 弱王抱着孙乐冲到大c黄边,他把她放在c黄上后,才扯开那紧紧包住的青色外袍。 刚一扯开,被甩得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的孙乐便连忙坐起身,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 她深呼吸了几口,好不容易舒服一点,便掂记着这个可恶的家伙。弱王一看到孙乐抬头,伸手便是紧紧一搂,他搂得如此之紧,双臂直搂得格格作响。孙乐以前身材扁平时,被他这样搂着便有窒息感,何况现在她还丰润了些?当下,她的眼前发黑,都呼吸不过来了。 就在孙乐刚准备开口叫苦的时候,弱王搂得死紧的双臂突然一松,同时,他在她的头顶上嘻嘻笑了起来,"姐姐,弱儿是不是很体贴?你看,那么一街的人,都没有两个见过你的面容呢。" 他不提这个还罢,一提这个,孙乐便气不打一处!她现在还披头散发,七晕八素呢! 她狠狠地深呼吸了两下,咬牙切齿地抬头瞪向弱王。 弱王笑着说出这句话后,忽然声音一哑。 慢慢的,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弱王的这个动作十分突然,直吓了孙乐一大跳,同时也把她的郁怒冲得一干二净。在她的骇然中,跪在她身前的弱王突然头一倾,整个脑袋结结实实地埋到了她的怀抱中。 把头伏在孙乐怀中,脸在她的衣襟上磨蹭了两下,渐渐的,弱王一动不动了。 孙乐眨了眨眼,她慢慢伸出手,抚上了怀中的脑袋,轻轻理着他的头发。 她白净的十指刚从弱王的发丛中穿过,蓦地,一声压抑的,苦苦忍耐却喷薄而出的低泣声从她的怀抱中传出。同时,她感觉到了那种温热的震荡。 孙乐理着青丝的手指突然一僵,身躯也是一紧。 怀中的呜咽声还在传来,那是一种苦苦压抑却还是泄露了的呜咽…… 渐渐的,孙乐眼眶一红,鼻中开始泛酸。她轻轻地抚摸着怀中的脑袋,慢慢地低下头,把自己的脸藏在那满头深密的青丝中。就在她把脸埋入其中时,一滴,两滴,三滴……串串清泪从发丝中流出,滚落向地面。 孙乐的哭泣,却是隐隐带着欢喜。是的,无边无际的欢喜如潮水一样向她涌来,涌来。这时刻,一个念头浮出胸臆:孙乐,弱儿比你想象的还要在乎你呢?孙乐,他挂念着你呢!孙乐,就如他是你的牵挂一样,你也是他的牵挂!孙乐,在这世间,你终于真正地拥有了一些东西了。 弱王的呜咽声时有时无,低而沉,苦苦压抑,却是久久不绝。孙乐一直埋在他的发丝中,呼吸着淡淡青糙香中的男性气息,感觉着那渗入她四肢百骸间的温暖和满足。 孙乐闭着眼睛流了一会眼泪后,慢慢抬起头来。她伸袖拭去脸上的残泪,再低头看向依然藏在自己怀中,还在呜咽中的弱王。 她伸出手,抚上他浓密乌黑的头发。手指在发丛中穿过,不知不觉中,孙乐觉得他扎成了髻的头发不便于梳理,于是她把发髻解开,打开,再十指如梳一样细细地梳理起来。 孙乐没有注意到,就在她把弱王的发髻解开时,怀抱中的呜咽声停止了!虽然他依然安静地伏在她的怀中,任她梳理着他的发丝,却呜咽不再,那种因为抽泣和激动而引起的颤动也消失了。 一边梳理着怀中的青丝,孙乐一边低低地说道:"那些对我不利的人,是我老家中来的。"这句话一定要说,不能让弱儿以为自己是为了他而受此大难。 说到这里,孙乐继续说道:"姐姐这些年练的那舞蹈帮了姐姐,紧要的时候,姐姐杀了他们六个,然后自己也受了一点伤,被附近的村民救了。那村子位于群山里面,很偏。"这也是告诉弱儿,他之所以找了半年也找不到自己的原因。 说到这里,孙乐吐了一口气,展颜笑道:"不管如何,姐姐回来了,回到了弱儿身边。" 第157章无嫌猜 弱王慢慢抬起头来。 他双眼依然红肿,鼻子也有点红,他的目光与孙乐一对,便迅速地避开了去。孙乐分明看到,这个时候,弱王的脸颊上闪过一抹红晕。 紧接着,弱王腾地站了起来,转身便向旁边的侧房走去。 孙乐看到他逃之夭夭的背影,不由抿唇一笑,本来脸上挂着的伤感和沉重一扫而空。 这样的弱儿,多像记忆中那个倔强的男孩。 不一会功夫,弱王走了出来。 这时他依然披散着头发,不过俊朗的脸上泪痕尽去,眼神明亮,显然是跑到隔壁洗了把脸。 弱王大步走到孙乐面前,他在孙乐的旁边坐下,伸手搂着她的细腰,双眼定定地落在她的脸上,眼中似笑非笑。 对上弱儿这副表情,对着他灼热的眼神,孙乐的小脸又有点红了。不过,这一次她在羞涩中有点郁闷:这小子,变脸像变天一样,一会功夫就原形毕露了。 弱王右手臂紧紧搂着孙乐的腰,把她搂得只隔自己不过十寸远。然后眼光灼灼,在她的脸上不停的转来转去。 孙乐本来是很期待的,自己变得漂亮点了,心中是很期待能被人赞美的。可弱王此时灼灼盯视的目光中含着一股似笑非笑,直让她有点羞臊起来。 就在孙乐有点忍无可忍时,弱王开口了,声音依然有点暗哑,可是笑意流露,"姐姐,你变好看了呢。" 孙乐不由抿唇得意地一笑。 她这一笑间,眼波如水般流转,直是动人之至! 弱王哪里见过这样的孙乐?当下看傻了眼去。他睁大眼看着看着,突然间呼吸渐渐加粗,就在孙乐感觉到不妙的时候,他头一低,嘴一凑,竟是朝孙乐的红唇吻来! 这还了得! 瞬间孙乐的双眼瞪得老大,与此同时,她急急地向后一仰! 可是,她的腰被弱儿搂得紧紧的,这一仰又能避到哪里去?转眼间,弱王手臂一收,逼得她向上一抬,接着,他的头再次低下,飞快地亲了下去。 弱王的动作实在飞快,孙乐刚伸出手捂向自己的嘴,他已一嘴叨住了!对,正是叨住了!他用牙齿轻轻叨着孙乐的下唇,正待再进一步时,孙乐已涨红着脸,双手用力地把他的大脸撑开! 这一下给僵住了,弱王的脸被孙乐用力地向后推着,直挤压得都变了形。而他的牙齿却叨着孙乐的下唇不放,温热的呼吸暖暖地扑在孙乐的脸上,让她又急又羞又是恼。 "松开啦!" 因为嘴唇被堵了一半,孙乐这声音听起来软软的。 "才不。"弱王的声音更是含糊。他眨了眨被挤得成了歪三角的右眼,笑得好不得意,"给我亲亲才,才放开。"挤压得太厉害,他吐词都糊涂不清了。 孙乐的脸更红了,直是红得要滴出血来。 弱王一边说,一边双臂收紧,他把孙乐紧紧地搂着贴在胸口,然后双手向上,再向上,一直按到她的后脑壳时,他突然双臂一收。 瞬时,孙乐整张脸粘向弱王,紧接着,她的嘴唇与弱儿的嘴唇来了个零距离。就在四唇相遇时,弱王飞快的松开她可怜的,被咬出几个深深的齿印的下唇,嘴一堵,重重地封牢了她的小嘴。紧接着,他舌尖挤破牙齿,强行探了进去。 随着弱王浓厚的男性气息破腔而入,孙乐突然慌了。 就在她心口砰砰跳得飞快,眼前一阵晕花,推着弱王的小手开始虚软时。一阵敲门声响起,"大王,叔子,雉大家,燕玉儿求见!" "不见!"弱王含糊地喝道。他喝完这句话后,突然轻轻含着孙乐的小舌头,低低地哑声笑道:"姐姐,你很甜呢。" 这句调笑的话一出,本来又是慌乱,又是紧张,又是羞臊的孙乐再也忍受不住了。她在一阵急促如鼓的心跳声中,眼前突然一黑。 "姐姐,姐姐?你,你怎么给晕了?" 弱王喊着喊着,声音突然低了下来,他郁闷地看着红着小脸晕倒在自己手臂间的孙乐,闷闷地哼道:"真是的,才这么亲一下,还没有尝到味儿呢,居然就羞得晕过去了。"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把晕倒了孙乐重新换了个体位,让她如婴儿一样睡在自己的臂弯中。 微微侧头,弱王打量着近在方寸的孙乐的清秀小脸,挑了挑浓眉,自言自语道:"怎地大半年不见,就好看这许多了?" 他突然想起,初识孙乐时,她是丑得近乎恶心,不过区区三四年间,她还真是变化奇大呀。这可真有点怪呢。 不过他现在没有心情去细思这些事。只是歪着头,饶有兴趣的,快乐地打量着闭着双眼的孙乐。看着看着,他头一低,在她的脸颊上叭唧了一口。 随着清脆地叭唧声传出,弱王大乐,他再转到孙乐另一边脸颊,又重重地亲了一口。 再转到额头,眉心,连亲了四五口后,他轻轻叨上她的小巧的鼻子。 就在他的牙齿叨上孙乐的鼻子时,弱王清楚地看到,本来晕倒过去了的孙乐,眼睫毛微不可见地眨了眨! 顿时间,弱王大乐。 他松开她的小鼻子,笑盈盈地打量着她的脸,从她那可怜的齿印宛然的下唇,转到她的下巴,再转到她的颈项。 看着看着,弱王突然说道:"姐姐受了伤呢,也不知是伤到哪?不行,我得检查检查。" 说到这里,他右手便向孙乐的衣襟解去。 不过,他右手伸出的同时,他的那双眼睛,可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孙乐紧闭的双眼的。 果然,就在他的手碰到襟口时,孙乐嘤咛一声,睁开了双眼。她睁开双眼时,还一副刚刚苏醒般,迷糊地眨着眼。 "哇哈哈哈哈!"蓦地,弱王哈哈大笑起来,他一边大笑,一边伸手揉向孙乐的脸颊,颇有点嘲弄地说道:"姐姐,你根本没晕对不对?你一直在做戏对不对?哈哈哈,我的姐姐可真聪明呢,做戏都做全套的。" 他说到这里,突然把孙乐朝c黄上一放,身子朝她一压,整个人严严实实地叠在孙乐的身上,眼睛盯着她的双眼,笑眯眯地说道:"姐姐,你这样子可不行哦,与弱儿这么小小的亲一亲,你都要装晕。这样咱们怎么洞房呢?" 轰! 孙乐脸红至颈! 她咬牙切齿地瞪着弱王,瞪了几眼怒火却是更甚,突然间,她双手一伸,搂着了弱王的颈子,同时头一凑,重重地咬上了他的左边耳朵! 她这含恨一咬,十分用力。待她松开嘴时,弱王耳朵上齿印极深,只差没有出血。 "哎哟!"弱王痛叫出声。他伸手捂着自己的耳朵,瞪着孙乐正准备也给她来这么一下时,外面脚步声响,然后,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大王,秦王有请!"那声音顿了顿,又说道:"叔子等人不肯离去,大王,府第外面观者人山人海了,属下等实是无策。" 弱王闻言,浓眉皱起,慢慢坐直了身子,"请秦王稍侯,我立刻前来。" "诺!" 弱王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理顺着身上的长袍,直到他出门时,孙乐突然记起,弱王披头散发,耳朵上牙齿印宛然。就算头发可以梳理,可那耳朵上的牙印怎么办? 她想到这里,不由伸手捂着自己还有点疼痛的下唇:该死的弱儿,可咬得真重,也不知几日能好。 第158章心思 孙乐整理一番后走出房门。院落外,还有一个弱王的随身剑师守着。这中年人一眼瞟到了孙乐的脸,当下嘴角一抽。 孙乐小脸一红,迅速地伸手捂着自己的小嘴。 一来到院落里,孙乐便听到前面传来一阵阵喧嚣声。孙乐记得,刚才那报告的人说了,五公子也来了这里的。 现在可不是见五公子的时候。孙乐红着脸,低着头便急急地向屋子后面蹿去。 果然,后院有一片小花园,树林浓密,人影稀疏。 孙乐一直走到小花园深处,在一片山石后才停下。这山石三面耸立,只有一条小道可入可出。孙乐身子一闪便躲了进去。 那剑师远远地跟着孙乐,看到她躲到了山石丛中,不由诧异地挑起眉毛,暗暗想道:孙乐姑娘恁是有趣,不过与大王亲密了一番,居然羞得躲起来了。 孙乐走到山石丛中,挑了一块山石抱膝坐下。 眼望着前面凌乱的大大小小的石头,孙乐皱起眉头,下意识地咬向下唇。她那动作才一做,一阵刺痛便从下唇处传来。 "哎哟!" 孙乐轻叫一声,连忙伸手捂着小嘴。 好一会小嘴处的痛感才渐渐消失,孙乐低着头,心神再次飘飞:我可怎么办才好? 弱儿如此看重我,眷恋我,我也舍不得离开他。可是,可是,要是真如他所说那般,做了他的王后,雉大家等人怎么办?弱儿一定会一并娶了吧? 孙乐刚想到这里,心里便一阵绞闷。她连忙站起身来,踩在石粒中走动着。一连转了四五个圈,她才感觉到心情稍定。 如果要与那些女人一起分享弱儿,我宁愿做他一辈子的姐姐。 孙乐忍不住又想道:如果,如果我跟弱儿说,要他只对我一个人好,他也许会答应吧? 想到这里,孙乐小脸刷地通红,心跳如鼓。 不过欢喜只有一瞬,转眼她便又想道:弱儿胸怀大志,就算他真答应了我,怕很多时候也会身不由已。再说了,他如果真能守得住,可十年二十年后呢?他会不会对我生厌,怪我束住了他? 到时他承受着天下人的嘲笑,有所谓人言可畏,三人成虎!说不定,说不定到时他会心生怨恨,还与我反目成仇! 孙乐想到这里,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孙乐,只有做弱儿一辈子的姐姐才是正确的呀。他是你唯一的亲人,难道你要因为心中的这点私欲,这点亲近的渴望,而把这一份唯一的亲情也给弄没了吗? 就在弱王伏在她的膝头痛哭的时候,孙乐真切地感觉到了一种幸福,一种被珍惜的幸福。 这是她两世为人,渴之如狂的感觉啊! 也是在那时,她突然不想离开弱儿了。她弄不清自己的这种舍不得中有没有爱情的存在,她只知道,自己舍不得了,放不下了。而且从那刻起,她没有分神思念过五公子。 可是,她真是宁愿以姐姐的名义留在弱儿的身边,这样不近也不远,这样她既不会一再的苛求于弱儿,也不会经历人类感情的变迁。 只有这样,她才可以得到一辈子的温暖!才可以守住这份唯一的幸福! 孙乐想到这里,心意渐渐坚定起来:孙乐,爱情是飘渺的,是难以捉摸又容易消失的!那是心灵太过富裕的人才玩的游戏。你永远都不需要这个,你要的只是亲情而已! 孙乐刚刚站起,便听得外面传来弱王的声音,"我姐姐呢?" "大王,孙乐姑娘与大王既有肌肤之亲,便不能再以姐姐唤之!天下人会笑话的。" 孙乐听到这里,小脸刷地一红:谁与那小子有肌肤之亲了?我们只不过是亲,不对,只不过是咬了一口而已! 弱王哈哈一笑,说道:"然也,她年岁小于我,本来便不是我的姐姐。奈何我已习惯,慢慢改罢。" 外面的剑师不再说话。 这时,孙乐听到弱王的脚步突然放轻,显是正蹑手蹑脚地向这里走近。 这小子,永远这样不安份。 孙乐抿唇一笑,小步走了出来。 她一对上弱王,便诧异地看着弱王:怎么这小子到了这时刻,依然是披头散发的?她正诧异间,弱王的双眼已迅速地落在她的唇上。突然,他伸手指着孙乐的小嘴,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弱王一边叫道:"咦,姐姐这是怎么啦?何事想不开,把自己咬成了这般模样?" 这个装模作样,得寸进尺的小子! 孙乐狠狠地白了弱王一眼,嗖地一声冲过他的身边。就在两人擦肩而过时,弱王右手一伸,紧紧地抓住了她的左手。同时,他转过身来,手一伸,便极为自然地搂着了孙乐。 弱王这样搂着孙乐的时候,他温热的气息顿时笼罩着她,十分舒服,也让她的心灵隐隐的有点着羞怯。 孙乐到了嘴边的话,顿时又收了回去。她虽然想着要跟弱王说清,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始终有点开不了口。 弱王低着头,看着孙乐脸上的犹豫挣扎,目光中精光一闪:姐姐定又胡思乱想了! 这时孙乐开口了,"弱儿,五公子等人呢?走了没?" 她提到五公子了!弱王低下头,双眼灼灼地盯着孙乐的脸。她的表情很平静,实在看不出端倪来。弱王有点郁闷地回道:"已走了。" 孙乐点了点头,轻问道:"你们都来了,今晚可有宴会?" "没有。"孙乐一怔,不解地看向弱王:怎么可能没有宴会? 弱王对上孙乐的目光,轻哼一声,闷闷地回道:"是有,不过我不会让姐姐你去参加的。" 他说到这里,俊脸一红,双目避开了孙乐的注视,"反正我就是不允!"声音闷闷的,带着一分赌气。 孙乐有点好笑:弱儿这是怕自己与五公子见面呢。她把脸一板,装作不高兴地说道:"如果姐姐非要去呢?" 孙乐这话一出,弱王便迅速地转头看向她。他的俊脸先是一白,紧接着,他双眼睁大,十分严肃地说道:"姐姐,你既许了弱儿,便不应该再去沾惹姬五那个小白脸!" 他说得极认真,极坚定。孙乐开始还有点好笑,可是笑着笑着,她突然发现弱儿的表情严肃得过份,不似是在开玩笑。 她眨了眨眼,不解地问道:"我许了你?" "然也!"弱王振振有词的朗声回道:"姐姐为我散发,梳发,此乃楚人的夫妇之礼!"他盯着孙乐,徐徐唱道:"妇为夫梳头,妇去夫发乱!妇与夫结发,白首共万年!"弱王说到这里,慢慢单膝跪在孙乐面前,他仰头望着孙乐,轻声的,低低地说道:"孙乐,为我束发吧!"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把玉梳,一面铜镜塞到了孙乐的面前。 第159章要求 孙乐呆呆地看着弱儿,此时此刻,他这么仰着头,目光中又是紧张,又是期待。她眼光一瞟,看到他握着梳子和铜镜的手指因用力过度而变得发白! 孙乐嘴唇颤抖了一下,她低低地说道:"弱儿,我,我是你姐姐……"她刚吐出姐姐两个字,蓦地,弱王俊脸一白,从咽中低吼一声,"孙乐!" 他的声音沉重急促,令得孙乐不由一顿。这时,弱王的眼眸一涩,渐渐地开始眼眶泛红,他盯着孙乐,低低地说道:"姐姐,三四年前,弱儿被人追杀,不得不与扶老逃到齐地。后来扶老病重欲死,令我依靠于你。他说,你虽然看起来年幼,却沉稳有度,可以依靠。"弱儿说到这里,声音有点沙哑,"我与姐姐相处半年,那半年中,弱儿体会到了梦寐以求地温暖和快乐。姐姐,早在那时起,弱儿便发誓:姐姐你养我半年,我必怜爱你一生!姐姐,弱儿知道你对姬五暗有情意,也知道他现在对你也有了感觉。可是姐姐啊,你看似坚强,实则自卑而胆小,你总喜欢把自己藏在暗处,是因为你没有安全感啊。姬五性子文弱,并不能让姐姐你得到快乐和尊贵,实非姐姐良配!姐姐,弱儿在此立誓,只要姐姐愿意嫁给弱儿,弱儿必一生珍之重之,绝不相负!" 弱王的话掷地有声,他仰头看向孙乐的眼神是那么的期待,那么的温柔如水。 慢慢的,孙乐也跪了下来。她和弱王面对面跪在地上,仰着头,孙乐看着弱王,低低地说道:"弱儿,你一直与姐姐知心,你说的话,姐姐也相信。" 听到孙乐说自己相信,弱王目光中喜意涟涟。 孙乐继续说道:"弱儿,你是王者,你是想成为天下共主的王者。姐姐一无所有,你能许姐姐以王后之尊,按道理姐姐就会满足了。可是,弱儿,姐姐如果不满足呢?" 弱王不解地睁大眼,诧异地说道:"姐姐不满足?"他皱紧眉头,一脸不解,显然实在想不明白,孙乐还想要什么。 孙乐望着弱王,低低的,一字一句地说道:"是的,姐姐并不会满足。姐姐天生自私,不愿与任何女人共同分享自己的夫君!" 弱王双眼瞬间睁得老大。 孙乐看到他这个表情,不由苦笑起来。她低眉敛目,徐徐地说道:"姐姐不会轻易嫁人的,如果要嫁,姐姐的夫君必须只属于姐姐一人!不管年轻风光时,还是苍苍老矣,姐姐的夫君只能拥有姐姐一个女人!" 孙乐叹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弱儿,你才不过十六岁年纪,你身为堂堂楚王,坐拥江山,出入之际从者千万,美人更是唾手可得!这人世间的无尽诱惑,无尽风光都在等着你的光临。弱儿,你确信你为了一个无德才貌的姐姐而放弃这一切,放弃雉才女那样的绝代美人吗?就算你现在愿意,将来姐姐老丑不堪时,你还会愿意吗?身为楚王,却惧之妇人,受天下人嘲笑,这等后果你想到过吗?" 孙乐说到这里,伸开双臂搂着弱王的肩膀,紧紧地抱着他,轻声说道:"弱儿,你不觉得我们这样很好吗?姐姐当你一辈子的姐姐,守在你的身边,和你一起经历风雨。不管你拥有多少妻妾,姐姐却只我这么一个,这样不是很好么?" 孙乐说到这里,慢慢地站起身来,转过头,大步向前院走去,不一会便消失在弱王的眼中。 孙乐一直走到院落中,才停下脚步。她轻轻地吐出一口气,现在该说的都说了,不知为什么,她一点也没有感觉到欣喜,感觉到轻松。几乎是突然间,她发现自己的心空荡荡的了,空荡而飘忽,隐隐地带着几分惆怅和失落,苦涩…… 孙乐知道,自己所说的话对于弱王来说,是极巨大的冲击,是他想也不曾想过的。别说想,他怕是听也没有听过。以他的性格,必会慎重思量。 想到这里,孙乐摇了摇头,她实在心乱如麻,那种空荡的感觉不时地涌出心头,令她好不难受。当下,她走到一处树林中,拉开架式,练习起太极拳来。 也不知练了多久,孙乐才慢慢地平静下来。 平静后,孙乐收招停步,怔怔地望着渐渐西落的太阳发起呆来。 怔忡了一会后,孙乐转身走到房中,令侍婢拿出一套衣服后,孙乐清洗了一番后,便坐在铜镜前打扮起来。刚刚妆扮好,她突然想起自己与弱王在白天引起的轰动,暗暗忖道:我这个样子出去,会不会被人认出来了?想到这里,她把脸上的脂粉全部拭去,还戴上了一顶纱帽。 望着铜镜中脸如清水的少女,孙乐喃喃说道:"好不容易可以打扮了,哎。" 一直到天色已黑,孙乐才走出房中,当她来到弱王的寝房外时,透过珠帘看到他正双手抱头,一动不动地,孙乐知道,弱王这个样子已经很久了,他如同一块化石一样毫不动弹,早令得侍婢臣下惶惶不安。 孙乐呆呆地站在外面看着弱王,直看了好一会,她才转过头走到院落中。 她刚提步,弱王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姐姐,夜宴要开始了,我们起程吧。"声音中隐隐带着低哑。 孙乐看了一眼放下挣扎的弱王,微笑点头,"诺。" 白天弱王等四大贵人进入咸阳,这是令得整个咸阳城都为之震动的大事。特别是那个弱王不按牌理出牌,半路中突然抱着一个女子跑了,更是引得整个咸阳的人都为之议论纷纷,大是不解。 当弱王的马车驶上街道时,咸阳人时不时的对着它指指点点,那些少年男子更是兴奋地盯着马车直瞅,那模样,真是恨不得掀开车帘一睹究竟。 不过,孙乐却没有与弱王坐在同一辆马车上,她实在是不想再惹人注目了。她这辆混在众剑师和贤士队伍中的马车,十分的不起眼。 第160章秦宫夜宴 灯火通明中,马车渐渐驶入了秦王宫。 秦王宫十里青石路上,两侧每隔三十米便cha着一根熊熊燃烧的火把。那灼热的火焰哗哗地腾舞着,透过车帘都逼到孙乐和马车中三女的脸上。 在孙乐的马车中,还有三个侍婢,都是相貌清丽,与她差相仿佛。孙乐也是无奈,她怕白天的那一幕使得自己太过引人注目,便临时多加了三个侍婢。四个少女走在弱王身后,也就不会让人太过在意了。 不一会,马车在一处广场上停了下来。广场中停满了马车,前方的宫殿中笙乐喧天,热闹非凡。 孙乐与三个侍婢同时走下马车,这个时候,众马车中不时有人跳下,孙乐抬头一看,前方密密麻麻的马车中不时有人下来。孙乐紧走几步,和众侍婢一起来到楚弱王身后。 一行人走了百米左右,人群中传来一阵大笑声,火把腾腾的光焰中,一个俊郎的青年大步向楚弱王走来。这青年青袍黑边,贵气逼人。 这人却是赢十三赢秋。 赢秋大步走到楚弱王面前,双手一叉,大笑道:"秋久仰弱王英名,今日得见,实不胜荣幸!" 弱王也是哈哈一笑,他打量着赢秋,说道:"十三殿下果然英武不凡!久闻殿下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本王慕之久矣!" 赢秋闻言笑声更响。 笑着笑着,他目光扫向弱王身后,惊咦道:"敢问楚王,田乐何在?" 他突然提到孙乐,孙乐不由一怔。 弱王淡淡一笑,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赢秋的表情,笑道:"十三殿下对我的属下如此感兴趣?" 赢秋的目光还在扫向弱王身后众人,闻言叹道:"岂止是我,天下间不知有多少人对田乐深感兴趣。他小小年纪,便凭三寸不烂之舌说得赵国和我大秦放弃攻楚。此等大才,着实可畏可佩。" 他说到这里,目光中不无仰慕之情,"秋直到三月前,方才知道我与赵侯皆被她戏弄。败在如此英才手中,实虽败犹荣。奈何自从半年前他出现于咸阳后,便踪影全无。" 赢秋的声音不小,那朗朗的笑声在广场中远远传荡开来。一时之间,众贤士看向他的目光都多了份亲切:这位秦国的十三王子果然极重人才!他如此身份,居然当众坦承不足! 孙乐也在看着赢秋,她心中暗暗忖道:这赢十三实是弱儿的劲敌,他今日这席话表面是夸奖于我,骨子里更是显示他自己的爱才纳贤之名!转眼她又想道,如果自己是个男的,有立功建业的野心,怕是已被他这席话给感动了。 弱王笑了笑,却不回答他的话,"十三殿下果然名不虚传!" 他意味深长地说出这句话后,赢秋又是一阵朗笑。笑声中,两人并肩向前走去。 楚弱王的出现,令得广场中众人频频注目。从各辆马车中走下来的,除了贤士名流,还有不少名门贵女。这些贵女不停地看向弱王,眼神中有好奇,同时有的不屑,有的是倾慕。 孙乐和三个侍婢安静地走在弱王身后,跟在川流不息的人流中向秦宫走去。刚才赢秋的目光盯了她几次,可是一直没有认出她来。 夜宴的地址,就在前方二百米处的月明宫。月明宫是前任秦侯为爱姬所建,建造得高大宏伟中透着几分精致。宫殿虽高达十丈,却只有二层。那第一层更是巨大无比,可容数千人欢聚,那是先秦侯的爱姬夜游欢宴之所。 月明宫中笙乐喧天,人影绰绰,在提步上台阶地时候,孙乐听得一阵低语声传来,"也不知今天晚上,那几位大美人会不会来?" "不知也。咦,那不是楚弱王么?听说今日他当着数万人的面抱起了一个大美人呢。" "当真?却不知那美人是何等姿容,能令得这一国之君如此不顾体统?" "定举世无双。" 这些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不绝于耳,孙乐听到耳中,不由暗暗苦笑。她瞟了一眼走在前面的弱王,就在她抬头的时候,弱王突然回头,与她两两相望。 四目相对时,弱王突然冲着孙乐眨了眨右眼。一脸调皮。 直到他恢复面无表情转过头去,孙乐还在怔忡中。 大殿中已坐了数百人,孙乐等人步入时,殿中众人不停地转头看来,当然,他们所看的人还是弱王。 孙乐一步入大殿,便看到了坐在大殿前面右侧首席的五公子。虽然灯火通明,人群喧嚣,紧向这边盯来的五公子却依然清冷如月,落寞而飘渺。他仿佛是最强有力的聚光体,一殿间所有的光华都聚在他的身上。 五公子紧紧地盯着弱王一群人,双眼不停地在其中搜索着。不一会,他一眼瞟到了孙乐! 就在他的目光与孙乐相对时,孙乐曾以为他会向这边走来。哪里知道他只是看了几眼,便收回了目光,同时,那脸上的焦虑和阴郁也在迅速地淡去。似乎他只是想确定一下孙乐有没有到,一旦确定便已心定。 孙乐目光在殿中转了一圈,没有看到雉才女和那个燕玉儿,心中暗暗有点纳罕。 弱王的座位,位于左侧最前面。孙乐和三个侍婢,依然跪坐弱王的身后。 当弱王和赢秋都落座后,本来已渐渐安静的大殿突然更加喧嚣了。孙乐回头一看,只见侧门处,娉娉婷婷地走进了两个绝代美人! 此两女,正是雉大家和燕玉儿了。在两女的身后,各跟着四位美丽的侍婢和几个剑客。 两个大美人的出现,令得众人十分兴奋。一时之间,所有目光都灼灼地盯着她们,一瞬不瞬地看着两女曼步走到右侧的第二三排塌几处坐下。 这时刻,所有的目光都盯着右侧的前面,不管是五公子,还是两位美人,都是天下间罕见的人物。那种绝代的风华,真是让人目眩不已。 孙乐坐在弱王身后,能感觉到五公子的目光不时地落在自己身上。她低着头,暗暗想道:一年不见,五公子似乎成熟一些了。 五公子确实成熟了,他除了偶尔向孙乐瞟来一眼后,不管是表情还是神态中,都显得沉稳有度。 就在孙乐思潮起伏时,跪坐在她前面的弱王转过头来,目光有意无意间瞟了她一眼。 第161章秦宫夜宴二 时不时瞟向孙乐的,并不止有五公子,雉大家和弱玉儿两女也不断的向她打量着。不同的是,雉大家在打量她时,也在打量着另外三女,她的目光中带着狐疑。而那燕玉儿,自从一眼瞟到了孙乐后,便被惊住了一样,双眼灼灼几无避忌。 周围的人以为她们看的是楚弱王,倒并不在意。 赢秋坐在紧邻弱王的后一排塌几上,那一排塌几上,除了赢秋之外,另还有两个长相与他相似,但较他年长的王子,想来是他的兄长了。 喧嚣声渐渐平息,客人都已到齐,一阵悠扬的编钟声袅袅响起。编钟声中,一个腰间佩有宝剑,衣裘冠履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这中年人容长脸型,轮廓颇深,虽然皱纹隐见,脸色晦暗,又有着眼袋,不过还是可以看出他年轻时必是一个美男子,与赢十三颇有相似之处。 这便是秦王了。 秦王哈哈笑了起来,笑声中,他走到最上面的那塌几上面对着众人坐下。他转头看向弱王,笑道:"楚王能来咸阳,秦之大幸也!" 弱王呵呵一笑,"我向往中原久矣,此次得见秦地人物风华,实是不胜之喜。" 秦王又是哈哈一笑,他与弱王寒喧了两句后,又转向了五公子。他上下打量着五公子,抚须笑道:"久闻叔子风华盖天下,果真名不虚传!"五公子最不喜欢别人拿他的长相说事了,当下淡淡一笑,没有答话。 这时编钟声渐渐止息,笙乐再起。 秦王双手一拍,喝道:"乐来!" 他喝起一起,笙乐声蓦地大作,隐隐中,一阵香风飘来。只见大殿的左侧侧门处,彩袖飘飘地舞起了一队美丽少女。 这些少女衣袖垂地,个个秀美之极,在笙乐声中,她们踩着舞步,翩翩起舞。 这样的舞蹈对于权贵们来说,并无出奇之处。因此,众舞女一进来,大殿中诸人便左右顾盼,悄声议论。 低语声中,燕玉儿还在盯着孙乐细看。 弱王感觉到了她的注视,他身子微仰,向着孙乐靠了靠,低声问道:"姐姐,燕玉儿因何对你注目?" 孙乐嘴角微微一拉,露出一抹冷笑来,"她是我家族中的人。" 弱王一怔,他轻声说道:"姐姐,你从来没有说过你的家族!" 孙乐苦笑了一下:那是因为我也不知道呀。 她之所以确定这个燕玉儿定是自己这个身体的亲人,那是因为她的长相与半年前被自己所杀的两姐妹颇有相似,甚至,与她自己也有相似之处! 与孙乐自己相似这点,要不是孙乐现在长得清秀了,她还真是没有注意到。怪不得第一次与燕玉儿见面时,她便盯了自己那么久。可能,在那时她便感觉到了吧? 弱王见孙乐不回答自己的话,低声叹了一口气,又说道:"姐姐,她的目光颇为不善。" 孙乐淡淡地回道:"半年前那刺杀我的人也是我的家族中人!" 弱王瞬时明白了,他俊脸一冷,盯了燕玉儿一眼后,慢慢坐直身子。 弱王刚刚坐直,只见殿内议论声突然止息,原来燕玉儿站起身来。 燕玉儿身为位列天下间前几的大美人,生得娇美动人,楚楚雅致,让人一看便生怜爱之心。她这么一站起来,顿时对着她和雉大家频频注目的众人,更是瞬也不瞬了,连主座间的秦王,后面的赢十三,都好奇地向她看去。 对着众人的注目,燕玉儿盈盈一笑,这一笑,真是娇艳如花,满室生辉。 浅笑中,燕玉儿提步向弱王这一席走来。 不一会,她便走到了弱王身侧,冲着弱王盈盈一福,巧笑嫣然地说道:"小女子想向大王讨得一人,不知可否?" 她说这话时,秋波如水地落在弱王脸上,那绝美的脸上笑靥如花,美得令人不忍拒绝。 随着燕玉儿向楚王走来之际,一殿之人都向这里看来。 弱王瞟了一眼燕玉儿,眉头微挑,淡淡说道:"不可!" 不可! 他居然回答得这么干脆! 众人大是愕然,面面相觑间,殿内惋惜声不绝于耳。 燕玉儿也是大为震惊,她美名惊天下,不知倾倒了天下多少人物,哪里会料到楚王二话不说便拒绝了?而且,他眼神清冽,微皱的眉宇间带着冷意,似乎颇有几分不耐烦!这,也是燕玉儿平生首次遇到。 楚王干脆利落的拒绝,令得燕玉儿轻咬樱唇,颇为难堪。她瞟了一眼孙乐,对着弱王娇声说道:"大王可知小女子所求何人?" 她的话音刚落,弱王便刷地抬头盯向她,双眼如刀! 燕玉儿给他眼神中的冷意和杀气给骇了一跳,她低叫一声,向后踉跄地退出一步,花容失色! 殿中众人见弱王什么也没有做,只是瞟了她一眼,便骇得这个大美人魂不守舍,不由有点好笑。同时,那些尚武之人都摇了摇头。 燕玉儿白着一张小脸,她直到现在才完全确定,这个楚王一点也没有为自己的姿色所动,而且似乎对自己隐有杀意。 她一个娇生惯养,受万千宠爱的贵女,哪里遇到过这种事?当下她咬着樱唇,颇为狼狈的,二话不说便向回退去。直到她坐上了自己的塌几,还一直低着头,看也不敢向弱王再看上一眼。 "不知燕玉儿所索何人?" "楚王端地好杀气!年纪轻轻便不为美色所动,真英雄也!" "这楚王莫非是石人?如此美人他也不留情面?" 此起彼伏地议论声和低语声中,姬五若有所思地瞟了一眼孙乐,当他看向燕玉儿时,俊美的脸也添了一分冷意。 自始至终,孙乐一直与其他三女一样,低眉敛目,面无表情,显得极为温驯也极不起眼。 秦王看了一眼弱王,又看了一眼燕玉儿,呵呵一笑,叹道:"如燕大家这样的绝代佳人相询,楚王也不给半点情面,当真心如铁石,少年人中当真罕见。哈哈哈。" 笑声中,他抚着长须说道:"诸位贵人会聚明月宫,实乃本王之幸。如此佳期,岂能无美人美酒相伴?" 他笑吟吟地说道:"今天晚上,除了雉大家和燕大家两位绝色美人来此外,还有一位名姬也将至此,诸位知道她是谁吗?" 一提到美人,众人果然兴致高昂,一时之间,笑语声,猜测声不断传来。秦王似是有意故弄玄虚。他抚着长须,笑呵呵地听着众人议论,偏不说出那名姬的名字。 众人的笑语声中,孙乐看到一个人从门外殿角悄悄走来,他一直走到五公子身后才跪坐好。这人身材高瘦,一双青蛙眼,却是阿福。 仿佛是感觉到了孙乐的注视,阿福头一抬与她四目相对。这一对上,阿福的眉头迅速地皱了起来。 他疑惑地盯着孙乐,细细地辩认着。孙乐暗暗好笑,想道:不过一年不见,至于这样吗? 阿福直盯了孙乐几眼后,双眼刷地一亮。他把头凑近五公子,对着他低声说了句话。五公子瞟了一眼孙乐,轻轻地回了两句。 阿福点了点头,坐直身子。这时,他的目光从孙乐身上转到了弱王身上。他一边打量着弱王,一边掩不住满脸震惊。显然猜到了眼前这个不可一世的楚弱王,便是当年那个小屁孩了! 这时,秦王的哈哈大笑声朗朗传来,"那位美人儿便是越国云姬!" 大笑声中,他腾地站起身来,双掌一拊,喝道:"有请云姬云大家!" 秦王的朗喝声远远传出,就在他喝声一止的时候,笙乐声一振,鼓乐隐传。 笙声和鼓乐刚起,便又戛然而止。在那一刻的安静中,秦王所望的右侧侧门处,传来了环佩轻响。 殿中众人同时昂起头来,向那声音传来处看去。 渐渐的,一个美丽的少女出现在众人眼前,这少女虽美,却也不过如此。就在大家有点失望的时候,侧门外又走出了一个同样美丽的少女。 转眼间,一个接一个少女从侧门处翩翩走来。这些少女个个容貌美丽,顾盼生辉,嘴角含笑,那明朗的,在孙乐看来是风尘味的笑容,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却是那么的骚媚。 足足有十二个少女翩然走出,却依然不见云姬的影子。众人有点心痒难耐,一个个站起身掂起脚看去。 坐在孙乐侧旁的那些弱王带来的剑客贤士,此时也都纷纷站起。孙乐见此哑然失笑,暗暗想道:雉大家号称天下第一美人,云姬虽美,必不如她,可众人还是这般期待。想到这里,她摇了摇头。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那两人。此时弱王微微仰身,正饶有兴趣地盯着那侧门外,孙乐的目光再一瞟,瞬间,对上了五公子那清冷的双眼。 五公子静静地盯着她,那眼神中似有千言万语。 正在这时,她的衣袖一动。 有人在扯她的袖子! 孙乐回过头去。 这一回头,她便对上了正笑得好不开怀的阿福。他就站在孙乐身后。 孙乐见到故人,也是很开心,阿福又扯了扯孙乐的衣袖,悄悄地说道:"出来一下。" 孙乐略一迟疑,便提步跟在阿福身后向外走去。她走了不到三步,众人齐刷刷地发出一声轻呼,同时目露痴迷,一副色授神与之相。 云姬终于露面了。 第162章五公子的情意 孙乐身为女子,对所谓的绝色美人根本没有什么兴趣。她知道云姬出来了,却连回头一看的欲望也没有。 轻轻松松地穿过人群跟着阿福走到了大殿角落里,孙乐一直思潮起伏。 阿福显然并不想在殿内深谈,他还在继续向外面走去,孙乐只得继续跟上。 外面明月如洗,白云飘浮,天空澄澈无比。阿福带着孙乐一直走到明月殿左侧三百多米处的树林中,才停下了脚步。 他转头看向孙乐,黑暗中,孙乐波光荡漾的双眸清亮无比,阿福这样瞅着,突然感觉到:光看她这双眸子,浑然一绝代佳人也! 孙乐踩着月光,轻步走到阿福的面前,淡笑不语地看着他,等着他开口。 "孙乐,"阿福笑了起来,"不到一年而已,你怎么变化如此之大?简直让人无法想象你便是当年那个丑恶无比的黄毛丫头。" 孙乐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阿福也没有想到要她回答,他还在打量着孙乐,越看越是感慨,"刚才初初见到你,我简直不敢相信你就是孙乐!世人都说女大十变美,可你这变化也太厉害了吧?" 孙乐抿唇轻道:"我以前只是胎里中毒,现在毒素渐去,自然好看了。" 阿福闻言大点其头,呵呵笑道:"我与五公子也是如此想来。" 他提到五公子了。 孙乐的心又不受控制地在跳跃。这心跳一起,孙乐不由一阵苦笑:以前只有五公子能令我心潮起伏,现在倒好,弱儿也让我不安了。这一提到任何一个的名字我就一阵激动,孙乐,你还真是差劲! 阿福走了一步,仰头望着天空中的圆月,望着月中疏淡的影子,过了良久才低声说道:"孙乐,楚弱王便是那个曾和你住在一起的弱儿?" "然。" 阿福说道:"没有想到,当年那个小毛孩,居然长得这么大了!他与你本是一般大小吧?现在也不过是十六七岁吧?那份威仪,那种姿态,人们怎么敢相信他还是一个少年郎?" 孙乐轻笑道:"是啊,弱儿是有点少年早熟。" 阿福侧过头看向孙乐。 他背着月光,一双眼眸亮晃晃的。盯了孙乐一会,阿福沉吟着说道:"孙乐,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今天晚上还是明天?" 孙乐眼眸微敛。 阿福这句话虽然简单,可话中的期待却是那么明显。孙乐本来想着,自己对于五公子没有那么重要了,那就呆在弱儿身边吧。天天与弱儿呆在一起,快快乐乐地看着他建功立业,也挺不错的。 可是,今天晚上一见到五公子,她突然发现五公子并不如她所以为的那样不需要她。从入场以来,他便时不时地朝自己看上一眼,目光中明明盛着思念。 不管是五公子,还是弱儿,在长期的相处中,孙乐都产生了一种舍不得离去的感情。她虽然冷情,可是对于别人来自真心地渴望和思念,却是最没有拒绝的能力。她两世孤单,从骨子里就对别人的真心特别的看重,特别的珍惜和难以舍弃。 至于这种真心中,是爱情还是其他的感情,却不在孙乐的思考范围中。 孙乐思考时,清秀的脸上盛满了犹豫和挣扎。 阿福盯着孙乐,有点恼火地想道:你犹豫什么?你还是五公子的十八姬呢! 可是这个想法刚起,他便想到了孙乐的身世,想到了弱王的身份,在这样的背景中,再跟孙乐谈什么姬妾身份,末免显得可笑了。 阿福见孙乐久久没有回答,想起了五公子所说的那些话,轻轻地叹息一声,又说道:"孙乐,你离开的这大半年中,大伙儿很想你。"他顿了顿,又加上一句,"五公子很想你。" 以他大男人的思维,是没有必要向一个女子透露男人对她的思念的。不过阿福善于察言观色,隐隐感觉到这个时候一定要果断一点,便加上了后面这句。 果然,孙乐一听,迅速地抬起头来。 她目光迷离地看着阿福,轻轻地说道:"我也甚是思念……思念你们。" 她的声音最后有点羞涩,临时把'思念于他'改成了'思念你们'。 阿福闻言憨厚地笑了起来,他低声叹道:"是啊,这几年来,你一直呆在五公子身边,一直与他同甘共苦的。这明里暗里的,你不知道替他处理了多少麻烦事,五公子也对你越来越重视。这相互思念实是正常之极。" 阿福说到这里,声音一顿,有点严肃地说道:"孙乐,你可知道,这大半年中,五公子有无数次都想去把你接回来。" 啊? 孙乐一惊,她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阿福,结结巴巴地说道:"他想接我回去?" 她实在太震惊了,双眼都瞪得滚圆中。 相处的这几年,孙乐深深地知道,五公子真是个很冷淡的人,在他的世界中,除了渴望超然于世俗之外的想法外便再无其他。她从来不敢相信,这样冷淡的居然会想着要接她回去,还是无数次如此想来! 阿福闻言皱眉怒道:"我堂堂丈夫,这等事难道还骗你不成?"他顿了顿,语重归声长地说道:"孙乐,五公子实已把你置于心坎之上。只怕这世间,唯有你孙乐才能令得他这般挂念。" 说到这里,他长长地叹息起来,"哎,接你回来,说是容易,做起来却千难万难。我们只知道你跟一个叫弱儿的走了。可那弱儿是谁?他在什么地方?这些我们都是一无所知。那阵子,五公子还派人搜集了你在邯郸的出入交往情况,可我们茫无头绪,根本就没有办法查起。哎,五公子每每想到这些,便焦虑非常。" 孙乐痴痴地听着,不知不觉中,她已眼波如水。 她歪着头,暗暗的,得意的,欢喜地想道:我也料到五公子会有点思念我,嘻嘻,没有想到他念我至斯!这下,在这个世上有了两个挂念我的人了!他们珍惜我,挂念我,想与我处在一起,担心我的平安。嘻嘻,我终于不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孤魂野鬼般的人了。 在孙乐的欢喜中,阿福定定地看着她,认真地说道:"孙乐,这等事以我阿福的性格,本来是绝对不愿意说出来的。不过我怕你一时没有想明白,以至伤了五公子的心。"他说到这里,眉头微皱,很严肃地说道:"孙乐,你何时回到五公子的身边?" 见孙乐没有马上回答,阿福不耐烦地又皱了皱眉,他叹了一口气,"刚才,五公子有一句话要我转告于你!" 孙乐眨了眨眼,看着阿福。 阿福徐徐地说道:"公子说:那日你曾问过他,如果日后他遇到了喜爱的女人可怎么办?他当时的回答是他不会遇到那么一个人。现在他的想法变了,你孙乐,就是他所喜爱的,念念不忘的,放在心中的那一个女人。" 在孙乐地震惊中,阿福再次问道:"孙乐,跟我回去可好?回到五公子身边去。" 第163章赢十三的怀疑和邀请 孙乐寻思片刻,低声回道:"我得先跟弱儿说一说。" 这语气却是松动了。 阿福点了点头,以他一个大男人,刚才那一通话已说得他自己也难受了。现在见孙乐有了松动,便说道:"甚好,你收拾一下吧,别让五公子等得太久。"孙乐闻言嘴唇动了动,正待再说,忽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这脚步声四散而来,竟是五六个人在同时向两人逼近! 有杀气! 孙乐心中一惊,她迅速地反应过来,难不成是燕玉儿的下人,见自己到了这里欲行不利? 她心思电闪间,忽然声音一提,充满中气的声音朗朗地传出,"有刺客啊——" 她这声音突如其来,又中气十足,阿福给骇一跳,他刚睁大眼准备向孙乐质问,早就散在明月宫附近的秦国卫士闻言纷纷赶来。一时之间,无数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向这片小树林中传来。 而与此同时,那几个向孙乐逼来的剑客同时怔住了! 孙乐大喝一声后,这才慢慢地回过头来,表情淡定地对着散在离自己五十米远的六个剑客! 这六人包括孙乐在内,都是身怀功夫,目力过人者。这五十米的距离对于他们来说不存在的。一时之间,六双冷厉的目光与孙乐的双眼相对! 对上他们的眼神,孙乐冷冷一笑。阿福傻呼呼地看着近在面前的孙乐,他张着大嘴,突然发现眼前这个冷静而淡定的女子,竟是有意无意中,折现出一种慑人的风姿。 不过大半年不见,现在的孙乐在处事时,比之以前多了一分自信,一种处于高位者的风范。 他不知道,有所谓居养体行养气,孙乐在与弱王这等王者大半年的相处,与群臣的应对,与秦赵两国王侯的正面交锋中,不知不觉中已经培养了一份气度,一份尊贵气质。 她,再也不是昔日那个畏畏缩缩的小女孩了。 六个剑客并没有向孙乐再靠近,他们兵器都没有抽出,只不过是走在这附近,料来这孙乐也没有理由断定他们真是刺客!他们倒是很想看看,这个女子如何应对卫士的盘问。 不一会功夫,三四十名铁甲卫队士已经包围这片小树林。他们见树林中没有传来打斗声,也没有察觉到异常,不由有点纳闷。 不一会,一队铁甲卫队来到树林中。他们在经过六个剑客时,同时一凛,向这六人打量了几眼后,才提步向孙乐走来。 铁甲卫队一直走到孙乐面前,那走在最前面的二十七八岁的高大卫士双手一叉,向孙乐问道:"姑娘,刚才可是你在叫有刺客?" 孙乐双手一叉,说道:"不错,正是我在喊。" 她说到这里,伸手朝那六个剑客一指,淡淡地说道:"他六人乃燕玉儿的属下,是我的宿敌,刚才欲对我不利。小女子心想,秦乃泱泱大国,此时又是佳客云集之时,如果小女子有了个三长两短,实是有损秦王之威,亦令得楚王震怒。便斗胆喊叫出声,令得诸位前来化解此事。" 她这番听起来是处处为秦人着想,那卫士上下打量了一孙乐,略施一礼后,右手一挥,冷喝道:"来人,把那六人拿下了!" 六个剑客一惊,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孙乐的应对如此得体。一个青年剑客大声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我等乃是燕玉儿的随身剑客,你们不怕燕大家震怒么?" 那铁甲卫士闻言哼道:"我等只是想请六位暂时去休息一下。至于事实如何,非我等能为!"他右手再挥,厉喝道:"拿下了!" "要拿下谁呀?" 一个清朗磁性的男子声音突然传来,不一会,长身玉立的赢十三带着几个剑客施施然地出现在众人身侧。 一见到他走来,众卫士同时一礼,那个铁甲卫士小跑到赢十三面前,小声地报告起刚才的事来。 赢十三一听到这些剑客是燕玉儿的人,他们要针对的是孙乐,不由一怔。他转过头来,冲着孙乐上上下下打量起来。 打量了几眼后,他挥了挥手,漫不经心地说道:"把他们放了吧。" "诺。" 六个剑客一得到自由,连忙急急地退去,不一会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赢十三慢步向孙乐走来。他一直走到孙乐三米处才站定。冲着孙乐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后,赢十三突然双手一叉,朗声叫道:"原来姑娘便是孙乐!"他目露笑意,"人说女大十八变,孙乐姑娘,没有想到不过这么短短几年,你已变成了一个大姑娘了。" 他叹息道:"当年与姑娘一别之后,我甚是挂念。想着以姑娘的大才,居然甘为侍婢,便感慨不已。今日见姑娘风采依旧,不胜欢喜。" 孙乐微微一笑。 她这一笑,令得赢十三眉头微皱,他拧着眉,暗暗忖道:为何我还是觉得这孙乐过于眼熟?似是还在哪里见过? 他皱眉想了好一会也没有想出来。 孙乐一看到他的表情,便知道赢十三定是又在怀疑了。她盈盈一礼,轻声说道:"孙乐谢过殿下的援手。现在时间不早了,我等要回到殿中去了。" 赢十三虽然并没有记起她就是田乐,下意识中对孙乐的看重是丝毫不减。他双手一叉,看着孙乐诚挚地说道:"以姑娘大才,又何必居于人下?如果姑娘愿意为我效劳,但有所求,无不应承!" 孙乐没有想到他在不知道自己是田乐的情况下,也如此盛情相邀。不由感慨地想道:这赢十三,还真是重才呀。 她心中暗想,人则是盈盈一福,正要开口拒绝的时候,一个清悦的男子声音传来,"孙乐不是我的侍婢,也从来没有居于人下!" 金玉相击的声音从众人身后清冷地传来,"十三殿下果然爱才。不过殿下这般不问清情由,便索人妻室,末免太也无礼了吧?" 悦耳清冷的声音中,一个俊美如玉的青年公子缓步走来。银色的月光铺在他的脸上身上,恍如梦中仙人! 五公子来了! 第164章五公子的答复 五公子身上的衣袍以锦为料,雪白的轻袍,上面绣以淡淡微黄的花鸟图案。他腰间围的束带带着微钩,钩尖是金质,在月光下发着淡淡的金光。 他这身装扮,在今晚宴会的贵族中司空可见,可是,那锦衣穿在他的身上,硬是添了几分飘然之气,让人一看便为之目眩神迷。特别是这样的月夜里,真是仿佛姑射仙人。 五公子缓步走到孙乐的面前,他清澈如水的双眸定定地放在孙乐脸上,细细看了两眼后,与孙乐并肩而立,转头面对着赢十三。 赢十三狐疑地看着外形相差甚远的两人,皱眉问道:"叔子刚才是说,孙乐乃你妻室?" 这句话,也是包括孙乐在内的所有人都想问的。 五公子笑了笑,应道:"然也。"他话音一落,孙乐已傻了眼。 赢十三看了孙乐一眼,双手一叉,徐徐说道:"赢秋居然不知道叔子早已娶妻了!而且娶的还是孙乐这个你昔日的侍姬!" 五公子淡淡一笑,"名份早定,向末成亲耳。" 赢十三似是恍然大悟,他恭敬地叉手言道:"是秋鲁莽了,还望叔子不要见怪,孙夫人也不要见怪才是!"说罢,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孙乐,哈哈一笑,带着众卫士向外退去。 赢十三一走,五公子便转头看向孙乐。 感觉到他灼灼的清亮的注视,孙乐的心开始怦怦地跳动起来。她低下头看着地面,小手紧紧地揪着衣角,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这样的孙乐,与刚才神定气闲,应对风流的孙乐有天壤之别。阿福傻呼呼地看着她,不由有点好笑,同时他第一次觉得,眼前这个长相只是可以的少女,配上自家公子也还勉强。 五公子盯着孙乐,盯着月光下清丽的面容,直过了好半晌才轻轻地说道:"孙乐,你变得好看了呢。" 孙乐没有想到他第一句是这个,不由抿唇一笑,低声回道:"是呀,好些了呢。" 她鼓起勇气抬头对上他清亮如月的双眼,四目一对,她的心又是一阵乱跳,不由自地的再次低下头来,孙乐低低地说道:"弱儿便是楚弱王。" 这却是一句废话。 五公子点了点头,低声道:"我也是最近方知他的身份。"他盯着孙乐,咽了咽口水,犹豫了好一会,才轻轻地说道:"孙乐,回到我身边来可好?" 他低敛眉眼,俊美如玉的脸泛起一层薄薄的红晕,"我喜欢你在我身边。" 只是这么几个字,他似乎费尽了全身的力气。话一说完,已脸红至颈。 孙乐咬着下唇,她下唇的伤口才好,这一咬顿时直疼得她抽了一口凉气急急地伸手捂向伤口处。 孙乐的手才一伸到小嘴边,蓦地一双大掌紧紧地抓住了她的小手。这双大掌修长白净,温热无比,却是五公子的手。 四只手这么紧紧一握,孙乐顿时心跳如鼓,羞臊得无以复加。五公子也是,他的俊脸更红了。 紧紧抓着孙乐的手腕,五公子腾出右手来,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抚向她的红唇。就在凉凉的食指碰触到孙乐的下唇时,两人如同触电一般,同时一颤! 五公子颤着手,在孙乐的下唇处轻轻地抚动,他的呼吸有点粗,俊脸涨红,明如秋水的双眼中带着一抹喜悦和羞意,隐隐的还有一抹坚定。 "孙乐,你以前问过我,如果我以后遇到了中意的女子该当如何?我当时只觉得这话说得甚是好笑,一点也不明白这天下有什么女人值得一个丈夫去牵肠挂肚的。"他的声音清悦动听,低低的,沉沉的,如同呢喃轻语,"可是,自从你这次离开后,我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世上还真的有一种感觉叫牵肠挂肚!" 他靠得孙乐是如此之近,身上淡淡的青糙香扑鼻而来,那按在唇上的手指凉凉的,粗糙中带着温热。他的呼吸之气也是如此温热,暖暖地扑在她的脸上。 五公子低头看着羞不自胜,目光中渐现迷离的孙乐,喃喃说道:"孙乐,回来吧。你一回来我们就成亲。" 成亲? 成亲! 孙乐猛然心惊,本来成了浆糊的大脑也瞬间清醒了。她嘴唇颤抖了两下,长长的睫毛扇了扇,慢慢抬眼看向五公子。 对上月光下这张俊美清冷得不可直视的脸,孙乐低低地说道:"五公子,"五公子出声打断,"别叫我五公子,叫我姬凉吧,我母亲曾经给我取名叫姬凉,"他低声叹道:"只是自从她死后,大家便再也不叫我的名字了。我在他们的眼中,只是齐地姬府城主的第五个儿子。" 孙乐长长地睫毛扇动了一下,迟疑片刻,轻声说道:"姬凉,"这两个字一出,五公子和孙乐都是一颤,孙乐顿了顿,半晌才继续说道:"我有要求的!" 她想了很多话,脱口而出时却只有这几个字!这时的孙乐已失去了思考能力,也没有办法思量自己对弱王和对五公子的感情有何区别,她只知道应该把这些早在心中盘旋多年的话说出来。 五公子不由一怔,站在不远处,时不时向他们瞅上一眼的阿福也是一怔。 孙乐慢慢地抬起眼眸,静静地看着五公子,他俊美的脸侧对着月光,明暗不定间显得神秘之极,"我不会轻易成亲的,我的良人,必须只有我一个女人!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他都只能有我这一个女人!" 孙乐这话一出,心便跳到了嗓子口了。 站在十米远的阿福侧耳听到了这句话后,大吃一惊,他跳了起来,直指孙乐厉喝道:"孙乐,你,你太也可笑了!你不过是五公子的姬妾,现在公子愿意娶你为妻,乃是你天大的荣幸!你,你竟然说出这等可笑的话,是不是想让五公子成为天下人的笑话!?" 阿福的声音既是吃惊,亦是震怒,这时刻,他看向孙乐的眼中都带上了几分鄙夷和厌恶。显然他的心中,孙乐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满足的无耻之人! 孙乐没有理会阿福的尖叫声,她抬起眼眸,静静地看着五公子,等着他的回答。 五公子神色不动,不管是孙乐说出这样的话,还是阿福怒喝之时,他都一脸平和镇静,秋水样的双眼光没有波澜。此时对上孙乐紧紧盯视的目光,他微微一笑,勾了勾唇角,淡淡地回道:"可以!" 可以! 他居然说可以! 一时之间,孙乐惊住了!阿福更是惊住了!孙乐双眼睁得老大,傻呼呼地看着五公子,阿福则张着大嘴,也傻呼呼地看着五公子。 五公子对上孙乐目瞪口呆的傻样,微微一笑,他抚在孙乐小嘴上的手指游移到她的唇角,"你要求的这个,我可以做到。" 第165章狡猾的弱王 孙乐做梦也没有想到,五公子会答应她!而且还回答得如此干脆果断!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错愕地盯着五公子一会,孙乐急急地说道:"五,姬凉,我说的是,你这一生只准娶我这一个女人!" 五公子有点好笑地看着孙乐那瞪目结舌,晕头转向的模样,他薄唇一勾,露出雪白的牙齿笑道:"我自是知道你的意思,反正天下的女子不过如此,只娶你一人也好。" "反正天下的女子不过如此,只娶你一人也好。" "反正天下的女子不过如此,只娶你一人也好。" 五公子轻描淡写的这一句,在孙乐的耳中不住回荡,渐渐的,她脸上的惊愕渐去,狂喜渐消,激烈如鼓鸣的心跳也慢慢平缓。垂下眼敛,孙乐苦笑着想道:孙乐,你也太枉想了,难不成你还指望他是爱你如痴才答应只要你一人的?对五公子而言,天下的女人都是麻烦,我要他答应的只娶我一人的诺言,对他来说,不过是'也好'罢了! 可能是一开始的狂喜和期待太多,这一刻的孙乐,还真是说不出的失落。 明月如洗中,一片片树叶翻转飘飞,悠然洒落。孙乐看着那些落叶,渐渐的脸上的苦笑淡去,目光中恢复了清明:看天上云卷云舒,去留随意,任庭前花开花落,宠rǔ不惊。孙乐,看这天地,这大自然,它们无欲无求,何等逍遥自得? 她低头沉思时,五公子依然轻抚着她的小嘴,低头温柔地看着她。两人影子相叠,仿佛粘在了一块。 正在这时,一个男子的沉喝声从身后突然传来,"姬五,你的手放在哪里?!" 这喝声愤怒之极,令得孙乐和五公子同时一惊,两人齐刷刷转头时,一股旋风卷来,转眼间,那旋风便冲到了两人面前,他把孙乐的手臂一扯一带,强行将她置于身后。紧接着"铮——"地一声清鸣,长剑出鞘,寒森森的剑锋直直地抵着五公子的咽喉处! 这一变化十分突然,孙乐不由发出一声惊叫来。 就在她的惊叫声脱口而出时,眼前一花,一道黑影轻飘飘地落在她的右侧,同时,一把寒剑抵上了弱王的后背,"楚弱王,请放开叔子!" 这声音慢悠悠吐出,却带着无庸置疑的死气! 孙乐睁大眼,错愕地看着把剑抵着五公子咽喉的楚弱,再看向把剑对准弱王后背的陈立,半天都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五公子被弱王的剑锋逼得向后微仰,他皱着俊眉,伸出修长的手指拔向弱王的长剑,冷冷地说道:"孙乐本来便是我的女人,我为何不能碰?" 弱王自从陈立的剑指向自己后,本来是冷静些了,可他一听到五公子这句话,又怒火中烧了。他森森地一笑,沉喝道:"你的女人?她本燕地燕氏之贵女,那一次之所以进你姬府,成为你十八姬,也是因为她冒死挡向你失控的马车。虽然你的马车并不是因她而停下,可她也有救你之心!而在后来数年中,她屡次相助于你,甚至救你数命。这样的身份,这样的恩情,你还敢把她当成你的姬妾不成?" 弱王一句一句道来时,五公子俊脸有点难看。 嗖地一声,弱王把抵住五公子咽喉的长剑收回,冷声喝道:"来人!" "诺!" "丢二十金给姬五公子!我的姐姐,不可能是任何人的姬妾!" "诺!" "砰"地一声钝响,一包金摔到了五公子的脚前。 见金已抛出,弱王才冷冷地对着依然以剑指向自己的陈立喝道:"撤回你的剑!"声音沉沉而来,不怒而威,陈立明明用剑指着他,只要剑尖向前一送便可要了他的性命去,此时听到他这句话话,却自然而然地手腕一软,剑锋垂向地面。 自觉处理好了后,弱王才回头看向孙乐。 孙乐白着脸,站有月光下一声不吭,眼神中罕见地流露出不知适从的挣扎。刚才弱王丢下二十金,解去孙乐的姬妾身份时,在孙乐而言,她的内心深处是赞同的。不管她如何喜欢着五公子,她都不希望自己以低他几等的身份与他相处。 弱王看了孙乐一眼,狠狠地压下心头的惶恐,他伸手握着她的手,朗声说道:"姐姐,那燕家人三番两次对你不利,可不能轻饶了他们!" 孙乐本来满腹心思,左右为难,此时见弱王抛开眼前的局面,而绕向对她几次不利的燕家,不由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是不能轻饶了。" 她这句话一出,站在弱王身后的十来个剑师便悄无声息地退出五个,身影神不知鬼不觉在消失在树林中。 孙乐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咬向下唇,刚碰到伤口便是一痛,忙又改咬为抿。这个时候,她的心实在乱得可以,脸色更是白得难看。 终于,在犹豫了几次后,她抬头看向五公子。 弱王一直站在身边,眼角有意无意地注意着孙乐的表情。此时见她一恢复清醒,便是看向五公子,心中不由一苦,同时,一股郁怒浮出。 就在孙乐与五公子四目相对,五公子向前走出一步,俊脸一肃准备开口时,弱王突然笑了。 他的笑声清朗而悦耳,在这个紧张的时候,这种轻快的笑声十分刺耳,引得孙乐,五公子都转头向他看去。 弱王低着头,笑盈盈,一脸欢快地看着孙乐,在对上孙乐的眼眸时,他还调皮地冲她眨了眨右眼。 一众安静中,只见弱王伸出手抚上孙乐的小嘴,手指照样按在刚才五公子所按的地方,笑吟吟地说道:"姐姐,都怪弱儿不好,那一口实在咬得太重了,害得姐姐你的嘴唇上还有牙印儿呢。" 瞬时间,五公子脸白似雪,身子一晃,弱王似乎没有感觉到气氛变得古怪了,他径自抚向自己的耳朵,把那耳廓朝着孙乐一扯,撅着嘴抱怨地说道:"不过姐姐也太狠了,弱儿的耳朵现在还疼着呢,你瞧,你的牙齿印还在上面呢。"说到这里,他呲牙裂嘴地嘟囔道:"姐姐的心太狠了!" 在弱王开口的时候,从孙乐身后传来一股气流,那气流雄浑有力,重重地堵在她的后颈和胸背处,令得孙乐几次想要开口,都气血翻涌发不出声音来。 五公子一直盯着孙乐的脸,注意着她的表情,见她丝毫没有否认,不由煞白着脸,身子摇晃了两下,阿福急急地上前扶住。可阿福的手刚伸出,他便是重重一甩,"走!我们走!"低喝声中,他带头向外冲出,脚步有点踉跄。 离开时,阿福怒气冲冲地瞪了孙乐一眼,陈立饶有兴趣地瞟了孙乐和弱王一眼,同时提步追了上去。 第166章乱了 "五公子——"孙乐直到这时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可是回答她的是一阵脚步声。迅速的,孙乐回过头看向弱王,她的眼眶中有泪。孙乐瞪着他,气恼地说道:"弱儿!你是故意的!你故意这样说,故意令得他以为我们有了肌肤之亲!你,你还令人使得我口不能言,你,你怎么能这样?" 弱王一眨不眨地看着孙乐。 孙乐语气又怒又气,他的表情中却是更怒更伤心。 孙乐对上他那充满控诉的眼神,不由苦涩地一笑,垂下眼敛。这个时候,她的怒火消了小半了,不知为什么,一对上弱王那双痛苦中带着控诉的眼神,她就恼怒不起来,她就心软。 就在她移开视线的时候,弱王突然伸出双手,紧紧地抓着她的双臂。他紧紧地抓着,指节泛青,直令孙乐痛得皱起了眉头。 "姐姐,你怎么能这样?你,你不是答应过我,会呆在我的身边吗?你,你怎么能,怎么能趁我不注意,与姬五私下相会?" 这话说得。 孙乐眉头微皱,盯了弱王一眼不高兴地说道:"弱儿,姐姐不是跟你说了吗?姐姐与你最好当一辈子的姐弟,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弱王脸色一白。 孙乐避开他苍白的脸,在这个时候,她不想心软。 弱王身后的众人相互看了一眼,同时向外退去,不一会,小树林中只剩下他们两人。月光依然明澈如水,可那吹拂到身上的风却带着臊意。 弱王的双手依然紧紧地抓着孙乐的双臂,他深呼吸了几次,在终于平静之后,他才沙哑着嗓子开口了,"孙乐!给我一点时间好吗?你所说的那些话,我需要好好地想一想,好好想清楚后再来回答你。" 他双臂一收,把孙乐带到怀中。重重地抱着她,弱王的下巴搁在她的头发上。他低声喘着气,有点急促地说道:"姐姐,你知道吗?你说的那些话弱儿实在想不明白。弱儿不明白,以弱儿与姐姐的感情,那些女人就算纳了又有什么打紧的?" 孙乐听到这里,脸色一冷,她垂下眼敛看着地面两人相叠在一直的影子,睫毛徐徐地扇动着。 这时,弱王又说道:"可是,弱儿又想,姐姐既然这样说了,而且还这么认真地说了,那说明姐姐是很在意的。只要姐姐在意,那弱儿就算不明白也要好好想一想。" 孙乐的睫毛飞快地扇动了几下。 弱王把她稍稍移开,低头看着她的脸,注视着她的双眼,"所以,请姐姐给弱儿一点时间想想好不好?姐姐,弱儿实在不想放开你,刚才我看到你与姬五在一起,看到你们这么亲密的时候,弱儿的心都在绞着痛啊。姐姐,弱儿的心很苦,弱儿不要姐姐离开我。" 他说到最后,声音带着颤抖,语调中有着嘶哑。 孙乐长长地睫毛扇动着,她脸色有点雪白。弱王看到她迟迟不回答,大手一伸抬起了她的下巴,让她与自己目光相对。 孙乐这一抬头,整个人便是一怔。眼前与她紧紧相依的弱儿,眼神中闪炼着痛苦和挣扎,那苦涩是如此的明显,明显得让她心酸。 不知不觉中,孙乐伸手抚着弱儿的眉头,轻轻推平他的皱纹,"傻弱儿,我们又不是没有时间了,你要细想便想吧。" 她这句话一出口,孙乐自己便是一气:我不是一直觉得与弱儿做姐弟是最好的吗?为什么我却说出这样的话来? 孙乐也说不出自己对弱儿是什么样的感情,她只知道,看着弱儿这般痛苦的模样,她的心就痛,她就恨不得以身代之。她,哎,她就又犯了错。算了,弱儿只是还小,他没有弄明白,他对自己只是对亲人的依赖。等他想明白了自然所有的问题都没有了。 孙乐的话一出口,弱王便双眼炯亮,脸上的悲苦一扫而空。 欢乐地看着孙乐,弱王松开双臂。他轻轻拿过孙乐的手臂,一边一边的把衣袖挽起,看着上面青紫的抓印,他一脸愧疚,"姐姐,刚才抓痛你了。" 孙乐摇了摇头,温柔地说道:"这点痛不算什么。"是啊,比起心中的难受,这点痛算什么呢。 弱王的双眼还绞在她手臂的青紫印痕上。看着看着,他忽然低头,在两个爪印上轻轻地印上一吻。 温热的吻印在手臂上,孙乐不由颤栗了一下。 弱王细细地把印痕吻了几下后,这才帮她把长袖拉下,然后,双臂再收,把孙乐再次抱到了怀中。 这一次,他的拥抱动作真是温柔到了极点。 紧紧抱着孙乐,弱王看着前方婆娑的树影,暗暗想道:姐姐既然答应了给我时间让我细思,那就不会轻易再答应姬五了吧? 他想到这里,心中一松的同时也有点烦闷。这几年来,他杀戮决断从来是干脆之极,现在遇到了这感情的事,浑然无处着力。他心中厌恶姬五,却又不能动他,哎。 也不知过了多久,孙乐动了动,低声说道:"弱儿,我们走吧。" "恩。" 两人手牵着手,慢慢走出小树林。 孙乐低着头,走了十几步后轻轻挣脱弱儿的手,低头说道:"弱儿,姐姐得单独走一走。" 弱王一震,他看着孙乐,嘴唇动了一动:姐姐,你可是想找姬五说清刚才的事? 这句话涌到了唇边,他终是没胆说出来。孙乐的神情十分坚决,而且,自己这句话一说出,她说不定又要生气了。毕竟,那时自己用了歪门斜道的手段。 孙乐用一种坚定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后,抬头看向弱王。这一看,她便对上了撅着嘴,苦巴着脸,一脸沮丧郁闷的弱王。 这小家伙,对自己的占有欲可真强啊。 孙乐看到他这个表情,不由有点好笑。伸出手,轻轻地弱王的手背上拍了拍,轻叹道:"傻弱儿。" 她说完这三个字后,便松开手,慢步向前走去。 弱王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越去越远,越去越远,几次张开嘴准备叫住,却又合上了。 清冷的月光照在身上,凉风阵阵吹来,刚才大脑一直处于混沌中的孙乐终于清醒了。 她望着地面上自己拖得长长的影子,出神地想道:五公子他,居然答应了我那么过份的要求! 她想到这里,嘴角不由微微上翘,目光中晶光涟涟。 在五公子说要她成亲的时候,孙乐还真是给吓住了,那句过份的要求,纯粹是她下意识说出的。当时她真是以为,自己只要那句话一说出,五公子便会毫不犹豫地退却。 他退却了,自己也可以死心了。 在孙乐看来,活在这个世上,情爱真的没有必要。她一直计划着,想法子割断对五公子那莫名其妙的,挥之不去的痴迷,然后离开他,把他彻底地尘封在记忆中,再回到弱儿的身边做他的姐姐,静静地度过几十年平和而自在的人生。 她的计划中是不需要爱情这玩意的,那东西太容易变化又太过伤人了。 现在可好,一切都乱了。 五公子居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自己的那个条件,虽然他并不是爱自己如痴才答应的,可是他毕竟答应了啊。这世上,又有几个男人可以答应女人这么出格的要求?何况自己又不是什么大美人。 以五公子的性格,他能说出对自己牵肠挂肚的话便很令人心醉了,更何况,他还答应了那要求。 想着想着,孙乐清秀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甜蜜的笑容来。 可是她笑着笑着,慢慢地转为了苦涩。 低声叹了一口气,孙乐苦涩地想道:现在真是乱了。五公子还真对我有情了,而弱儿他,他哎,他居然也说要好好想一想,而我居然也答应了给他时间。 孙乐伸手抚着额头,直觉得一切都理不清了,自己一直想着要远远避开的情爱纠葛,却越陷越深了。 孙乐胡思乱想着,她是越想越纠结。最后她大力地甩了甩头,把那些令人困惑的事抛开,大步向前走去。 以她对五公子的了解,他现在必不会回到大殿中。孙乐找了一阵后,询问了两个卫士,终于在离明月殿足有三里远的一个花园中看到了阿福的身影。 孙乐急急地走近。 阿福正低着头,在地上转悠着,听到孙乐的脚步声传来,忙抬起头张望。 这一张望,他便对上了孙乐的脸。 瞬时,阿福一脸厌恶,他咬牙切齿地冲到孙乐面前,双臂一张拦住了她,低喝道:"孙乐,你真有脸啊!你还敢过来?"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显然不想惊动了什么人。 孙乐看了一眼阿福身后的小花园,轻声说道:"阿福,我是想来告诉五公子,我与弱儿,"她说到这里,略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我与弱儿并没有发生那种事。"这话一说完,孙乐的脸便红了。 红着脸,孙乐鼓起勇气看向阿福中,这一抬头,她对上了阿福一脸鄙夷和厌恶的表情,"孙乐,你不过是公子的姬妾,公子如此用心对你,你不但不感恩还沾三惹四的,实在是让人恶心之极!滚吧,公子不会想看到你的!" 他见孙乐没有动,右臂一挥,怒喝道:"滚!听到没有?" 阿福居然如此说她。孙乐抿紧唇,脸色有点苍白,她抬起头来看着阿福,认真地说道:"我可以走,但那句话一定要告诉五公子!" "我自是会说!"阿福伸手推向孙乐的肩膀,厉喝道,"你怎么还不滚?" 孙乐虽然愧疚,却也受不了阿福这样的对待,听到他答应转告,当下微微一礼,转身离开。 第167章了解身世 在孙乐而言,这番解释是十分必要的。不管结局如何,她都不喜欢这种误会的感觉,一切的决定最好是在双方都明明白白的基础上。 看着孙乐的身影渐渐远离,阿福"呸"地一声重重地朝地上吐了一口痰,恨恨地骂道:"真不知好歹!" 他头一回,便看到身后的树林中站着一个白色的身影,阿福一怔,他讷讷地叫道:"五公子,你……"你什么时候出来的,这后面几个字他没有问出来。 五公子脸色依然苍白,他盯着孙乐离开的方向,半天才回道:"你们的对话,我听到了。" "公子听到了?" 五公子点了点头,目光飘忽地看着前方,半晌半晌都没有再说话。他一直以为,自己只要答应孙乐的要求,她便会很慡快地回到自己身边。可是,刚才他却深刻的体会到了楚弱王对孙乐的在意!明白了楚王对孙乐的感情并不是姐弟之情,而是男女之爱。 现在冷静了,也听到了孙乐的解释了,可他还是茫然了,他不知道这一份感情,值不值得自己去与一个王来争夺!他平生最是厌恶与人发生这种争夺计较了。 阿福见他不开口,便肃手走到他的身边,老实地站在一旁不再说话。 孙乐慢慢地向回走去,她这个时候有点茫然了,不知要不要回到殿中。明月殿中依然灯火通明,笙乐喧天。孙乐看着那人影绰绰处,停下了脚步。 她刚停下脚步,便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 那脚步声绵而无节奏,显然来人并不会功夫。 直过了一会,那人才走到孙乐身后,一个优美的声音传来,"孙乐。" 是雉大家。 孙乐没有回答。 雉大家走到孙乐身边,她神色复杂地盯着孙乐的侧脸,轻声说道:"你果然不凡。我万万没有想到,你还真能救楚于危难当中。" 孙乐此时没有心情与她闲扯,依然不答。 雉大家继续叹道:"你的才能着实可畏可佩。而且,不过一年不到,你真是长得好看多了。" 她咬着下唇,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说道:"我,我以前说的话还是算数的。你既然救了楚国,那楚后之位我便甘心让出。孙乐,以后我要叫你姐姐了。" 孙乐听到这里,淡淡笑了笑,说道:"不必了。这世上只有弱儿才可以叫我姐姐。"说罢,她长袖一拂,转身向前走去。 她竟然如此无礼! 雉大家绝美的脸上闪过一抹怒意,"孙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意思,"孙乐淡淡地丢下一句,"我不会与你成为姐妹的。" 雉大家闻言大喜,她兴奋地冲上几步,紧跟在孙乐身后叫道:"你是说,你不会嫁给弱王?" 孙乐不答,她根本没有向雉大家解释的必要。 雉大家低着头想了想,半晌后她摇了摇头,苦涩地说道:"就算你不想嫁给弱王,他也不会放过你的!他对你的感情很深呢。" 孙乐不想听她说这些,脚步加速,不一会便把雉大家甩得远远的。 孙乐没有回到明月殿中,她在院落里转悠了半天后,提步来到马车队中,径自坐到了车中,抱着双膝梳理着思路。 一个时辰后,明月殿中人群渐渐散去,弱王等人也回到了车队中。 弱王一走到车队中,便径直向孙乐所坐的马车中走来。他掀开车帘,一眼瞟到了抱膝不语的孙乐。 盯着她,弱王朝身后挥了挥手,示意那几个侍婢另行寻找车辆。身子一闪便爬了上来。 他紧紧地靠着孙乐坐着,双手握紧她的小手。他把头轻轻地靠在孙乐的肩膀上,一边把她的小手翻来覆去地摆弄着,一边轻声说道:"姐姐,你现在在想什么?" 他的声音很轻,仿佛是在呢喃。 孙乐低低地回道:"弱儿,姐姐感觉迷茫了。姐姐不知道要怎么决定了。"这种迷茫的感觉对孙乐来说,还真的很少有。她一直是理性的,事情不是一就是二的。 弱王闻言苦笑起来,"我也是。" 确实,不管是孙乐,还是弱王,还是姬五,此时都是一片迷茫,都感觉到自己陷入了一个理也理不清,扯也扯不断的乱麻当中。这三人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从来都不知道情爱是什么东西,此时陷入其中,顿时晕晕沉沉,四顾茫然。 马车稳稳地驶出秦王宫中。 这一次弱王的车队并没有驶回白天那个偏远的居处,而是就在秦宫左侧三里不到的东街中心,这宅子是秦侯送给弱王的。 感情既然理不清,孙乐也就不想再理了,她现在想把自己这个身体的身世之迷给给弄清楚。不管是恩还是怨,既然躲不过了那就一定要弄个明白。 孙乐知道,弱王可能清楚这其中的一切,可这事她不能问弱王啊。 想了想,孙乐在第三天上午向燕玉儿的居处走去。 这一次,她带上了两个剑师同行。 如燕玉儿雉大家这样的身份,居处同样是秦侯所赠。 "你找我?" 燕玉儿伸出玉手,在侍婢的扶持下从塌上站起,她甩开侍婢,曼步走到孙乐面前,朝着她上下打量几眼,又看了一眼站在院落中的两个剑师,嫣然一笑,声音却有点冷,"真没有想到,当年那个丑奴儿不但不丑了,还可以出入有随从相伴!也不知你用了什么手段,居然令得楚王如此看重?" 孙乐静静地看着燕玉儿。 燕玉儿本来是笑得很开心的,可是,她面对着平静无波的孙乐,那挂在脸上的笑容不知不觉中便有一点僵硬了。 咬着牙,燕玉儿再次瞟了一眼院落中的两个剑师,向孙乐走出两步。 她一直走到离孙乐仅有一步远才站定。恨恨地盯着孙乐,燕玉儿压低声音问道:"丑奴儿!你真是胆大包天,居然还敢到这里来!" 她说到这里,突然眉头一跳,像是想到了什么。蓦地,她嗖地一声回头盯向孙乐,急急地问道:"雪儿和霓儿是不是你杀的?半年前她们在咸阳城被杀!丑奴儿,除了你,我想不到有谁能取了她们的性命!" 孙乐闻言淡淡一笑,她抬起清亮地双眼直视着燕玉儿,"然也,她们是我所杀!" "啊!" 燕玉儿万万没有想到还真是孙乐所为。她急急地向后退出几步,脸色一白。就在她退后的同时,站在角落里的几个侍婢同时上前几步,齐刷刷地护在燕玉儿身侧。只听得一阵金铁交鸣声响,瞬时间,几侍婢已长剑在手! 她们的兵器一亮,守在院落中的两个剑师身形一闪,便出现在孙乐的身后。孙乐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退下吧。" "诺。" 两个剑师退下后,燕玉儿身边的侍婢依然举剑怒视着孙乐,孙乐仿佛没有感觉到她们的杀气,平静地瞟了一眼燕玉儿,徐徐地说道:"她们想杀我,所以我便取她们性命。"她说这话时太平静了,平静得仿佛是在说吃饭喝酒的小事,这种态度,令得燕玉儿目光中添了一丝惧意。 孙乐向燕玉儿走出一步,她这么一动,燕玉儿不由自主地向后再退出两步。 孙乐停下脚步,看着燕玉儿说道:"以前的事本已过去多年,我也不想计较的。你们为什么不愿意放过我?" 燕玉儿闻言,脸上的惧意少去,冷笑起来,"过去多年?你母亲是死了!可她死也死罢,居然令得叔母一直不痛快!我叔母堂堂秦国的公主,下嫁给燕冲那个混帐那是看得他起!可他好大的胆子,不但不愿意休去你的母亲,在你母亲死后还一直念念不忘!甚至以死相随,令得我叔母成为天下人的笑话!" 她说到这里,眼神中露出一抹悲色,"我早跟叔母说过,要她杀了你这个贱种以绝后患,可雪儿和霓儿不听,她们说要留着你的性命玩。结果却叫你这丑丫头逃了!而且到头来她们还死在你这贱种的手中!想想真是令人痛恨!" 现在孙乐明白过来了。 原来那两个被她杀死的少女还是她的继妹。 点了点头,孙乐心中已明白了大概。 她淡淡地瞟了一眼恨得咬牙切齿的燕玉儿,转身便向外走去。 燕玉儿万万没有想到,孙乐特意来找到自己,却话了没有说上两句就又离开。她愕然地盯着越走越远的孙乐的背影,回头问向左右侍婢,"这贱种想干什么?" 众侍婢也是一脸愕然,纷纷摇头。 两剑师跟在孙乐的身后向外走去,他们相互看了一眼,最后左侧的那三十七八岁的白脸汉子说道:"孙姑娘,何时动手杀了这燕玉儿?" 自从孙乐令得赵秦不再攻楚后,知道内情的楚人对孙乐是尊敬有加。因此这白脸汉子的语气甚是恭敬。 孙乐眺望着远方,半晌才低声说道:"我不知道要不要杀了她。"一直以来,她都是迫不得已才动杀机。燕玉儿是对自己有杀意,可是,要她就这样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孙乐还是犹豫了。 孙乐说到这里,知道自己犯了妇人之仁,她低叹一声,"还是由弱儿来处置这种事吧。"她暗暗想道:我只需要知道真相。 孙乐这时还不知道,她这个身体的恩怨二天前弱王就接手了。 "诺!" "属下马上上禀楚王!" 第168章齐国有难 平静无波地过了两天后,这一日下午,孙乐有点闷得慌,想着要不要到咸阳街上走一走。 她寻思着,脚步轻移,越过府中右侧的小花园向侧门走去。 小花园中绿树成荫,鲜花盛开。走在那软绵绵的糙地上,湿润的土地上不时印上一个鞋子印来。 "嘻嘻,现在咸阳城都传开了呢,都说大王进城那天当众抱走了一个绝色美人。" 还在说着这件事? 孙乐脚步不由一顿。 另一个侍婢用她那娇柔的声音接口道:"可是也有人说,他们亲眼看到了弱王所抱的女人,说她分明只是一个极普通的姑娘。"那侍婢说到这里,嘿嘿一笑,颇有点鬼崇地说道,"现在大伙儿都在看着我们呢,他们在注意大王身边出入的女人。嘿嘿,他们看来看去,已怀疑上孙乐姑娘了。" 怀疑上了? 孙乐扇了扇睫毛,她一点也不吃惊,弱王身边的女人只有这么多,怀疑到自己身上她很正常。 正在这时,一个蹑手蹑脚的声音从她身后左侧的岔道处传来。 听到那明明沉实的落步声,孙乐不由有点想笑。就在那声音离她只有三米不到,眼看就靠近了时,孙乐眼珠子转了转,嗖地一声回过头去,与来人大眼瞪小眼! "嗬!姐姐你吓了我一跳了!"弱王一脸控诉。 孙乐横了他一眼,轻哼一声,"这么大人了,还想吓唬我!" 弱王颇有点腼腆的嘿嘿一笑,大手一伸把孙乐扯向自己,弱王眨了眨眼,"姐姐,咱们偷偷溜出去玩玩好不好?" 他抬起头一脸向往地说道:"那时我们在姬府第一次上街时,可高兴着呢。" 孙乐有点好笑,他才多大,就思念起以前的事了。点了点头,孙乐说道:"好啊,我们出去逛逛吧。" 她瞟了一眼弱王身上的深衣,又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深衣,暗暗想道:这下好了,都可以不用更衣了。 这种深衣男女通用,它把以前各自独立的上衣、下裳合二为一,却又保持一分为二的界线,上下不通fèng、不通幅。在两腋下腰fèng与袖fèng交界处各嵌入一片矩形面料,可以完美地表现人的体形。 这深衣,不管是贵族还是平民都喜欢穿用,孙乐两人穿着一样的深衣走在街道上,饶是弱王气质出众,这个时候注意他的人也大为减少。 "姐姐,那一家饭菜不错。"弱王手指前方百米处的"喜食楼",咽了一下口水笑道,"虽然比不上姐姐你弄的。" 他说到最后一句时,颇有点幽怨,还十分配事地捂着肚子,显然是在怪孙乐这次重逢冷落了他的胃。 孙乐看到弱王那可怜兮兮的模样,不由有点好笑。她抿唇笑道:"这么馋了?" "恩恩!"弱王大点其头,涎着笑看着孙乐,只差没有尾巴可摇。 孙乐'哧'地一笑,"大街上呢,看你馋得!回去我弄给你吃!" "然!" 弱王迅速地答上一句。 "两位好恩爱!" 突然间,身后传来一个男子清朗的笑声。 两人同时回头看去,只见身后十米处的一辆马车掀开了车帘,赢十三露出头朝着两人看来。他瞟向孙乐的眼神中似笑非笑,隐带嘲弄。 孙乐对上他这种目光,颇有点不自在,她低眉敛目地避开了赢十三的注视。 赢十三挥手令马车停下,纵步从马车中跳下,大步向两人走来。巧的是,他今日所着是深衣,虽然举手投足间那王孙公子的气质丝毫不减,但毕竟不是那么扎眼。 赢十三径直走到两人面前,他朝叉手笑道:"楚王好生温柔,这般与孙乐姑娘并肩同行,恍如寻常夫妻也。" 弱王哈哈一笑。 他的笑声还在传荡,赢十三已看向孙乐,他笑吟吟地说道:"记得楚王进咸阳那日,曾经当着数万人抱走了一个姑娘。秋今日方知,那姑娘却是孙乐了,然否?" 孙乐依然低眉敛目,这时收住了笑声的弱王在旁坦然应道:"然也。" 赢十三瞬时眉心一跳,他扫向孙乐的眼神中已多了一分不明的意味。 嘴角一扬,赢十三再次露出一抹微笑,他对着弱王,叉手笑道:"大王敢爱敢为,当真盖世英杰也!"有意无意地再次瞟了孙乐一眼,"楚王可知齐有难了?秋得知,赵燕合军誓师攻齐!不久前齐才败于大王手下,元气末复,这一次怕有亡国之灾了。" 弱王伸手把孙乐扯近了些,"竟有此事?不过齐国之事与我等无关!如果王子无事,本王可要告退了。" 赢十三呵呵一笑,叉手告退。他跳上马车,稳稳地向前驶去。 当孙乐和弱王的身影渐渐在眼前消失时,马车外传来一个青年贤士不解地声音,"赵攻齐国之事刚刚传入,殿下因何便告知楚王了?" 赢十三回道:"我怀疑孙乐便是田乐!"他侃侃言道,"孙乐与齐国关系匪浅,如果齐国真的有难,她又是田乐的话,应当不会束手!" "啊?世上竟有如此大才的女子?"这话却是不信了。 赢十三笑了笑,"到时自知。" 弱王盯着赢十三的马车渐渐驶离,他慢慢收回目光,看向孙乐。 见孙乐依然低眉敛目,弱王有点担心地握紧她的小手。 感觉到弱王握手的力道过大,孙乐抬起头向他看来。 这一抬头,她便对上了弱王担忧的眼神。孙乐冲着弱王微微一笑,"走吧,你不是想到前面的酒楼用餐吗?" 弱王点了点头,他依然牵着孙乐的小手,皱眉想道:赵燕要攻齐了?姐姐在齐地生活多年,再加上姬五亦是齐国之人,也不知如何做才能使她不要担忧太多。 孙乐感觉到了弱王的不安,她垂下眼敛,轻声笑了笑,"弱儿,姐姐天性自私,不会过于担忧的。" 弱王闻言大是开怀,他冲着孙乐嘿嘿一笑,扯着她的小手向前面酒楼大步走去。喜食楼大堂中济济一堂用餐的人,弱王脚步不停,向二楼上走去。 二楼上也坐了大半的人,只有两三个几上才空着。弱王挑了一个靠窗的塌坐下,点了几样酒菜后,转头看向下面街道上的人流叹道:"姐姐,想当初我们在姬府时老想着,要是天天能吃上大米饭,吃上ròu就满足了。"他转头看向孙乐,"现如今,食用ròu,出有车,居有屋,还能有华服佣从,姐姐不觉得这样的日子已如仙人么?为什么弱儿总觉得姐姐犹觉不足?" 孙乐转头看向街道,暗暗想道:我要是这个世界的人,有了如今的生活自是满足了。 她想到这里,不由笑了笑,看向弱王说道:"姐姐刚才都说了,我天性自私,自也难以知足。" 弱王听到她这么回答,不由垂下眼敛。这几日他细细思量孙乐的条件,真是越想越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那般要求。在楚地时,她亲眼看到雉大家对楚国的帮助,现在雉大家也愿意居于她的下面,可她,哎。 现在的弱王是真的为难,他放不开孙乐,可是,他也真是觉得孙乐的要求很没有必要,很不可理喻。 算了,再拖一拖吧,也许到时又有变化了。 这几天来,孙乐与姬五没有一点联系,这一点很让弱王放心。他知道,对于姬五那样的男人来说,要他只娶一个女人并不是痛苦之事,可要他与自己这样的王来争夺一个女人,惹上一身麻烦,那才是最最不堪忍受之事。 他敢自信,姬五的退却是一定的。等他退却时,姐姐没的选择,也许会放开这些莫名其妙,不知所云的要求。 孙乐没有看到弱王,她在弱王说出那句'为什么弱儿总觉得姐姐犹觉不足'时,便知道了他在想些什么。 她看着街道中的车水马龙,一脸平静。 正在这时,一个人从楼梯口走了上来,他径直向弱王走近,凑近他的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弱王闻言,眉头微皱,冲孙乐告诫两句后便跟着那人匆匆离去。 孙乐提斟,慢慢地给自己倒了一小杯酒,慢慢地品了起来。 她饮得很慢,饮着饮着,小二已把饭菜送上。 一阵脚步声传来,来人越走越近,不一会便在孙乐旁边的塌上坐下。 孙乐转头,对上了阿福熟悉的面容。 这一下四目相对,阿福的老脸便是一红。那日他说得十分过份,今日却千方百计寻上门来。 孙乐面无表情,她摇晃着杯中的酒水,等着阿福自动开口。 犹豫了半晌后,阿福咳嗽一声,说道:"孙乐,我刚才在街道上看到你在这里,便上来了。" 他又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说道:"孙乐,你可知齐国有难了?" 不等孙乐有反应,阿福已双手一叉,认真地说道:"那日我阿福说的话太重了,今日向孙乐你赔个不是。五公子令我来问问你,田乐在哪里?" 田乐? 孙乐这时终于抬起头,定定地看向阿福。 阿福皱着眉头,青蛙眼中满是苦恼,"公子方才才得知此事,如今齐国上下都束手无策。现今之策,只有重金厚礼相请到那田乐,或许能改齐国之危。"阿福顿了顿,又说道,"世人传言,田乐自称是齐人田乐。只要找到他此事易耳。" 他一口气地说到这里,便认真地看着孙乐,"田乐再三相助楚王,定是楚王身边之人,孙乐,你可为五公子引荐田乐否?" 第169章田乐就是孙乐 孙乐先是愕然地看着阿福,等阿福再次询问,她眉目微敛,轻声叹道:"天下如此多的英杰,堂堂大齐却一定要那个田乐才能救吗?" 阿福也叹了一口气,说道:"话虽如此,可一时之间到哪里去找那些英杰?齐使言,齐王上下想出的对策虽多,可用的也不过是这两三条。那田乐既然自称是齐人,我等只要厚金重礼,他必会出面相助。一年前他能救得楚国,此时定也可以助得齐国。大丈夫生于世,所求不过是功名利禄耳。只要此事一成,他田乐之名必定天下皆知,诸侯敬服。不说别的,光我大齐便愿意以丞相之位许之!" 他说到这里,认真地看着孙乐,"生于如此乱世,安于家中也有祸患。只此一博,成则名传千古。孙乐,你说他田乐因何会不愿意?" 孙乐苦笑了一下。 严格来说,阿福并没有认真地回答她的问题。可是这个问题也无须阿福来回答,派一说客行事,是所有计策中成本最低的了。她田乐的名头在外,又报的是齐人的名号,齐国有事,自然会想到她头上来了。 可是,任阿福说得口若悬河,孙乐也只有苦笑的份。这世上的功名利禄,对她还真是没有什么用处。她只想安静的过日子。 阿福滔滔不绝地说到这里,见孙乐低头不语,不由不快地说道:"孙乐,只需要你告诉我田乐的住处便是。楚王再是要强,怕也不能把一个齐人锢制起来吧?"他说到这里,感觉到自己语气不好,声音温和了几分,"你放心,如果找到了田乐,我们有法子让楚王相信,他的行踪不是你孙乐透露出来的。" 这下孙乐更是哭笑不得了。 她微敛着眉眼,徐徐地说道:"阿福,孙乐不过是一介普通女子,虽侥幸得到楚王看重,可这种军国大事,非孙乐能知耳。" 阿福一怔。 他朝着孙乐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对她的话实是半信半疑。他是见识过孙乐的机敏,更见识过楚王对她的看重。这样的她说自己在楚王身边毫无地位,他却是不信的。 可是话又说回来,孙乐再强也不过是一个女子,也许那田乐之事她还真不知情。 他想到这里,不由冲孙乐叉手言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另外想法子了。"他站起身来,刚走出一步,又回头冲孙乐说道:"孙乐,如果你能找到田乐的所在务必告知于我,那我阿福也会原谅于你。" 真是可笑!居然以这种手段来诱惑自己。 孙乐淡淡一笑,她抬眼看向阿福,徐徐地说道:"阿福,孙乐并不在乎你的原谅!" 这话却是重了!而且掷地有声! 阿福对着孙乐平静淡然的面孔,圆脸刷地涨得通红。他双眼冒火地怒视着孙乐,指着她的鼻尖结结巴巴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直愣了好一会才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在喜食楼的对面,一个戴着面纱,坐于雅阁的少女见到阿福怒冲冲地走下,不由挥了挥手,示意身边侍婢靠近。对着侍婢耳语了一句后,那侍卫婢连连点头,飞快地向街道中跑去。 孙乐静静地看着街道下的人流,弱王自从出去后一直没有回来,她思潮起伏,也不想马上离开,直在酒楼中坐了两个时辰才动身下楼。 "五公子。"阿福急急地冲了进来。 站在纱窗前望着蓝天出神的五公子回过头来看向阿福,有点幽暗的俊脸上带着一丝询问。 阿福皱眉道:"孙乐说她不知道田乐是谁!" 五公子点了点头,"她不过只是一个女子,是有可能不知道。" 阿福还涨红着脸,他期期诶诶地说道:"她,她。"连叫了两声'她',阿福还是把话吞到了肚子里。他是觉得孙乐对自己的态度很不客气,一点也不似以前在五公子身边时。可他在告状的话涌出咽喉之际,却突然发现孙乐既然不再是五公子的姬妾,又成了楚王身边的贵人了,还真有理由对自己不客气。 五公子瞟了阿福一眼,见他不说了也不追问。只是低声说道:"齐使可是向秦王求救了?" 阿福点了点头,"然也。" 五公子苦笑了起来,"秦必不会答应的。" 阿福搔了搔头,感觉这话自己回答不了。他对这些家国大事并不感兴趣,连刚才跟孙乐说的那一番话,都是听齐使的吩咐的。 五公子见他愣在那里,挥了挥手,"出去吧。" "诺诺。" 五公子望着阿福离开的身影,只觉得胸口一阵堵闷。事实上,自从在邯郸那次孙乐留言说与弱儿离开后,他就不时地觉得胸闷。 这种感觉对五公子来说,陌生之极,也令他很是不舒服。 本来,他以为这次孙乐回来后,自己只要留她在身边。这种古怪的感觉便会完全消失,可是她却又与堂堂楚王牵扯上了。 "女人还真是麻烦啊!"五公子苦笑着喃喃自语道,"本来以为孙乐不一样的,可她带来的困扰却更大!简直令得我无计可施,哎。" 一想到孙乐,一想到那天晚上她与楚王呆在一起的那一幕,五公子便觉得胸口在堵闷中添上了疼痛。最可恼的是,那一幕他还挥之不去,甩之不掉。 伸手揉搓了一下额心,五公子伸手持起几上的酒斟,就着玉杯慢慢倾倒起来。倒着倒着,他的眼前出现了孙乐的面容。狠狠地甩了甩头,五公子闭了闭眼睛,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他再次持斟倾酒。可这一次,出现在眼前的却是赵八公主,姬洛还有雪姝的面容。 一想到她们,五公子不由怔住了。早在二年前,表妹雪姝嫁人了,自己在回到姬府时,不时听人说起,她当时嫁得是多么的不愿意,她在多么地渴望自己回去。 然后,一年前,他从本家学得丘公遗著回来后,便听得赵国的八公主也许人了。 再然后,便是半年前,姬洛被他一再拒绝,甚至毫不客气的当着父亲之面拒亲后,一怒之下也许了人。 这些女人,在相处时都给他带来过麻烦,而且在很多时候,都是他极为渴望甩脱的那种麻烦。 现在孙乐也给他带来了麻烦。 可是这种麻烦,与以前的都不同。现在的麻烦,是来自他的内心深处的,让他每次一想到放弃,便在心情堵塞外添上了疼痛。 我倒底是怎么啦? 五公子扶着额头,呻吟了一声。 就在他眉锁成结时,一阵急促之极的脚步声传来,阿福冲了进来。 他跑得气喘吁吁,连站也没有站稳,便对着五公子急急地说道:"五公子,刚才一个女人告诉我。"他连连喘息了几口气,好不容易气匀了一些,"她,她居然告诉我说,我们所求的田乐,其实便是孙乐!" 啊? 五公子愕然抬头。 阿福也是一脸惊骇,他支着腰,让自己平静下来后,瞪大眼睛说道:"这话,这话实在太也惊人!想那田乐是何等大才?公子你也说过,那是三言两语便可抵十万雄兵的奇才!孙乐我们是知道的,她不就是有一点小聪明吗?这样的两个人,怎么可能是一个?" 阿福说到最后,声音却蓦地低了下来。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起以前孙乐的所作所为,一个念头涌出心头:仔细一想,她还真的不止是小聪明呢。前赵王后上位下位,都是她一句话成就的。这样的人,还真,还真不是小聪明呢。 五公子也是一脸错愕,他怔怔地看着面前的阿福,直过了许久,才低声叹道:"是她!真是她!我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明白,那还真是孙乐啊。" 阿福砸巴了两下嘴,喃喃说道:"是啊,孙姓乃田姓分支,她说自己叫田乐也是可以理解。再说,堂堂楚王,却对她如此看重,不是稀罕她的才华又是稀罕啥?" 他说到这里,突然有点羞愧,以孙乐的身份地位,还真是不稀罕自己去原谅她啊。 房中一阵沉默。 也不知过了多久,阿福嗖地抬起头来,他双眼放光看着五公子,急急的,高兴地说道:"她就是田乐也好!五公子,只要她是田乐,那就没有道理不帮助齐国。"再一次,他一句话刚说完便哑了火。阿福搔了搔头,恨恨地转口说道:"她在齐国呆了如此之久,居然对齐要灭亡之事毫不动容。这个孙乐,还真是无情无义!" "她的性格本来便是如此。不喜张扬,安静自守不愿意招惹灾患。再说了,她虽然在齐国住过,却毕竟不是齐人。" 阿福闻言扁了扁嘴,却没有反驳。 两人这下都沉默起来。 五公子望着窗外疏淡的树影,想起关于田乐的种种传闻,不由痴了傻了:她本就不凡,我是知道的。 这样想着想着,五公子突然十分奇怪地发现,自己心底竟然涌出一丝丝的得意。仿佛孙乐是一个了不起的人这件事,很值得他为之骄傲一样。 沉默中,阿福的声音突然传来,"如果要孙乐答应相助,看来得公子你出马了。" 第170章五公子和孙乐的问答 五公子沉默不语。 阿福抬头看着自家公子,见他俊脸上带着挣扎,不由暗暗摇头。 五公子转过头看着天空,久久都没有说话。阿福几次准备张嘴,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孙乐回到府中时,才知道弱王自从那时外出后一直都没有回来。 夜凉人静,孙乐在月光下静静地练习着太极拳。这太极拳她不管在什么处境中,从来没有放松过练习。很多时候,她都只是享受着练习时的清静平和。 时间过了飞快,转眼又是两天过去了。 这一天,孙乐坐在府中的小花园中,抱着头眯着眼眺望着远方的青山白云,一副十分悠闲的模样。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传来,不一会功夫,一个侍婢走到离她十米处的沙子石路上,对着孙乐行了一礼,轻声说道:"孙乐姑娘,有人要我把这竹简片送来。" 有人送信给我? 孙乐诧异地回过头来,那侍婢轻步走到她面前,盈盈一福,把手中的竹简片递上。 竹简片只有两根,上面寥寥写着几个字。 孙乐只是瞟了一眼,便讶异地坐直了身子。 把那竹简仔细看了两遍后,孙乐贴身放好。当她抬头时,正好看到那侍婢悄步向外退去。 "且慢!" 孙乐突然叫道,"这竹简,是何人送到你手中。" 侍婢诧异地看着孙乐,回道:"是我在大门口遇到了一个青年人,他要我把这竹简片给姑娘你的。姑娘,是不是这竹简有什么不对?" 孙乐静静地打量了侍婢两眼,说道:"没什么不对,退下吧。" "诺。" 目送着那侍婢退下,孙乐低敛着眉眼,暗中想道:雉大家真是好手段啊! 孙乐了解弱王为人,五公子的这片子竹简,要按正常程序只怕是到不了自己手中。它现在既然到了,那接过这竹简片的侍婢只能是雉大家安cha的人了。 也不知这个雉大家又想使出什么手段来? 孙乐想到这里,有点厌烦地揉搓着自己的额头。她知道,自己在拒绝了雉大家的示好,并向弱王提出那个要求时,便已与雉大家再次交恶了。 想着想着,孙乐又揉搓了一下眉心,暗暗嘀咕道:"最烦这种事了。"哼,她如果真敢做出什么事,那自己也只得不在乎弱儿的想法而动手对付了。 孙乐回到房中,换上一袭青布深衣后出了府门。 在咸阳街中转了一刻钟后,孙乐的眼前出现了一家不起眼的酒家。这酒家是全木制结构,二层,每一层只有三百来平方米的样子,在一众粗大壮观的建筑群中显得格外的不起眼。 酒家里面冷冷清清,孙乐进去时,小二正伏在桌子上打着瞌睡,嘴边还流着老长的口水。 孙乐懒得惊醒他,便继续向楼上走去。 二楼上,只坐着一个白衣胜雪的身影。 孙乐一伸出头,便对上那片雪白。 她脚步不由自主地一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犹豫了一会,孙乐才重新提步向那身影靠近。 孙乐一直走到他的对面塌上坐好,低头沉思的白影才动了动,慢慢抬起头来。 四目堪堪相对,两人便同时移开头去。 一片寂静。 过了好一会,五公子终于再次动了,他伸出手提起酒斟,给自己和孙乐的酒杯都满上酒。 浑黄的酒水汩汩流入杯中,低着眉眼,专注地看着注入的酒水的五公子轻声说道:"我没有想到,你能及时赴约。" 孙乐睫毛扇动了一下,等到杯中的酒水满了,端起来轻轻饮了一口,说道:"公子可是为赵燕攻齐之事而来?" 她居然一开口便是询问此事。 五公子的手抖动了一下。他把酒斟放下,抬头看向孙乐。他明澈如秋水的双眸在阳光下泛着涟漪波影,"我居然都不知道,你便是田乐!" 孙乐慢慢地抬眸,"前两日阿福还不曾知道此事,看来,是有人向公子透露了。是雉大家的人么?" 五公子诧异地看向孙乐,摇了摇头,"阿福说是一个女子告诉于他的,不知是不是雉大家的人。" 当然是她了! 这个世上,知道孙乐便是田乐的,只有楚国有限的几人。而那些人中,现在在咸阳,并且与自己有隙者,唯雉大家耳。 一瞬间,孙乐明白了,这便是雉大家的目的!她的目的十分简单,便是要自己再当一次说客。这纵横之路危险是如此之大,自己很有可能便无法全身而退。 想明白这一点后,孙乐直有点厌烦了。她伸手揉搓着额头。 五公子定定地看着她,见状低声说道:"你,事情很为难么?" 不等孙乐开口,他已苦笑道:"孙乐并不是名利中人,对这种危险之事自然是不感兴趣的。我犹豫了两天,三番四次都生了退意。可想到齐国近况,终还是来了。" 孙乐轻轻说道:"天下英才无数,上次我出面说动赵国和秦国,实是邀天之幸。再一次行此种事,实是危险很大。" 她这话中,有了一点松动。 五公子看向她,秋波如水。他也知道,自己出面的话,孙乐拒绝的可能性很小。她一直以来,除了上一次的事横生枝节,都不曾拒绝过自己的要求啊。 孙乐说完这句话后,见五公子久久没有回答,便抬头看向他。这一抬头,却见五公子一脸的挣扎。 这可怪了,他不是想了两天还是决定来找自己的吗?难不成他并没有下定决心?他并没有想到让自己去冒这种危险? 在孙乐的诧异中,五公子抿紧薄辰,微皱眉头,说道:"孙乐,如果你不想去,那就不去吧。"他抬头看向孙乐,认真地说道:"我虽是齐国人,在世人心中的地位实已超脱了一地一国的限制。如果每一次齐国有难,我都一定要cao心的话,我这个叔子也就名不符实了。所以,孙乐,你还是按自己的想法去做吧。" 孙乐明白五公子这话的意思。他是可以看到天命的人,这样的人,本不应该拘于一国一地。这个天下间,只有身负真龙之气的新任天下共主才能让他归附。这便是他这个叔子的使命。 孙乐抬着头,怔怔地看着说得很认真,语气也很洒脱的五公子。听着听着,她却露出一抹苦笑来:他的眉心锁得如此之紧,他的忧虑不曾散去,这样的他就算说得再有道理又能怎么样?齐国毕竟是他的家国,他做不到束手旁观啊。 慢慢的,孙乐眉目微敛,决心暗下。 五公子说完这席话后,轻轻一笑,"齐地大物博,英才辈出,岂能无临危受命之士?仔细忖之,使者说要找你出面也不过是信口耳。" 他的话说完了好一会,孙乐还是低眉敛目,一脸沉思的样子。五公子不由好奇地叫道:"孙乐,你怎地不说话了?" 孙乐抬起头来看向五公子,她静静地打量着他俊美无畴的眉眼。 她看得如此认真,如此坦然,这样的孙乐,五公子还是第一次看到。他不由有点好笑地问道:"你看我做甚?" 孙乐嘴角向上弯了弯,一抹淡淡地笑意在她的脸上流转,"五公子,那天晚上你问孙乐的话,孙乐还没有回答呢。" 五公子怔住了。 那天晚上问孙乐的话?就是那句要求她嫁给自己,不要再离开自己的话么?到了现在,那句话有没有回答还有什么意义? 在五公子的错愕中,孙乐再次抬眸,认真地说道:"那时叫楚王打断了,孙乐来不及回答公子的话。在这里,孙乐想告诉公子,孙乐不愿意!" "孙乐不愿意!" "孙乐不愿意!" 这是五公子万万没有想到的回答,他睁大眼,不敢置信地瞪着孙乐。虽然他自己还有犹豫,他也还在想着要避开孙乐这个给他带来烦恼和痛苦的女子。可是,此时此刻听到孙乐这么明白的说来,直如五雷轰顶般,一股莫名的痛苦铺天盖地地袭来。 孙乐看着脸色瞬间煞白的五公子,眼神中飞快地闪过一抹痛苦,转眼,那痛苦便被她掩藏起来。 她垂下眼敛,木木地说道:"那天晚上,孙乐问五公子可愿只娶孙乐一人时,是想着公子定然会拒绝的。孙乐原想,公子只要拒绝了,那孙乐便顺理成章地离开公子。" 她说到这里突然一哑。这种哑,似乎是大脑太过木然,思绪中断所致。 孙乐甩了甩头,终于又说道:"公子你是人中龙凤,孙乐无德无貌,原非公子良配。能得公子看重,孙乐一直欢喜于心。" 她说到这里,实在是说不下去了。便站了起来,冲着呆若木鸡的五公子盈盈一礼,低头说道:"孙乐是无福之人,公子保重。此行的仪程,公子交由阿福,会我于喜食楼便可。" 说罢,她转过身便向楼下匆匆冲去,她的脚步又乱又快,不一会身影便消失在五公子面前。 直到她走了良久,陈立才从暗处走了出来。他瞪目结舌地看着消失在街头的孙乐,暗暗想道:看来这孙乐是准备替齐国出使燕赵了。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居然这么突然又这么古怪地跟五公子说出这一番话来?难不成,这丫头准备事了之后便抽身离开,独自行走天涯不成? 第171章当爱情用上兵法 孙乐在步入府门时,那递竹简片给她的侍婢从前方道路旁的小树林中,不时伸头向她张望。那侍婢看她的眼神很认真,很仔细,想是想从她的脸上看出端倪来。 孙乐一脸平静地向前走去,当她步入沙路中段,离那侍婢仅只有十米不到的距离时,孙乐站住了。 她停下脚步,也不转过头去,只是目视着前方徐徐地开了口,"去告诉雉大家,就说孙乐有事找她,请她今晚酉时初前来一见。" 她突然说出这样的话,那侍婢直是吓了一跳。她迅速地闪入树背后,睁大眼睛四下张望着,可她望来望去,寻来寻去,这方圆数十米内似乎只有自己和孙乐两人。 就在她咬着手指苦苦地思索时,孙乐已大步走开,从始至终,她都不曾转头看来,也没有第二句话。 这侍婢苦苦地咬了好一会手指后,拍了拍自个儿的脑袋,身子一转便向院落外跑去。 孙乐回到房中后,便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直过了好一会,她才慢慢地练习太极拳来。 时间飞快地过去了,转眼夜幕降临,焰火四起。 无数的腾腾燃烧的火把cha在大地上,映得天空和树木都是一片通红。孙乐静坐在房中,几个灯笼的光芒幽幽地照在她的脸上。 今天晚上的风有点大,吹得火焰猎猎作响的声音掩盖了歌舞笙乐。 渐渐的,一阵脚步声轻轻地传来。 那脚步声轻盈而整齐,看来雉大家有点害怕自己呀,在这里相会,她也带上这么多的护卫。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渐渐的,在孙乐的院落前面停了下来。雉大家仔细看了一眼纱窗中倒映出来的影子,那影子形只影单的,分明只有孙乐一人在。 抿着唇,她冲身后的六女点了点头,提步向门口走来。 不一会,她便推开房门,透过帏帐和珠帘看到孙乐,轻笑道:"孙乐,我来了。" "善!何不进来?" 雉大家一进门,便忙着四下张望,她越看越是奇怪,这房中,难不成真的只有孙乐一人在侯着自己? 虽然奇怪,她终是安下心来。她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使得自己笑得更加纯良了后,才揭开帏帐,曼步走向孙乐。 "坐。" 孙乐朝自己对面的塌上一坐,提起酒斟,给两人都斟上酒。 雉大家收回四下打量的目光,掩嘴轻笑道:"好怪也,姐姐不是一直不喜欢跟我说话么?今晚怎地特意相约?" 孙乐没有回答。 雉大家再小心地把梁上和四周扫了一遍后,才轻笑着坐上塌几。 虽然坐上了塌几,她却对孙乐斟满的酒水看也不看一眼,一副我压根不感兴趣的模样。 孙乐淡淡一笑,长长的睫毛扇了扇,在清秀的脸上露出一个华丽的弧度。 她持起自己的酒杯,朝着并不曾举杯的雉大家晃了晃,举头一口饮下。 低头把酒杯放在几上,孙乐开口了,"雉姬,你把我的身份透露给叔子听,是想令我死在外面吧?" 孙乐这话很平静,很淡,却很惊心! 雉姬大惊,她骇然抬头看向孙乐。只是这骇然刚一闪现,她便勉强地一笑,娇声说道:"孙乐你这是什么话?我可有些听不明白了。" 她脸上的笑容实在勉强,一抹无法掩饰的恐慌浮出她的心头:这孙乐,怎么可能这么快便知道她的身份是我泄露出去的?她,她要是把这话告诉弱王,我可怎么办?以弱王对她的信任,只怕根本不会听我的解释的。 仿佛察觉到了雉姬的惊慌,孙乐抬眸淡淡瞟了她一眼,说道:"我如果想跟弱王说来,此刻也不会约你相见了。" 太好了! 雉姬松了一口气,可紧接着,她却更骇然了:这孙乐居然连自己在想什么都可以猜测得到! 孙乐扇了扇睫毛,慢慢说道:"我已允了叔子,过两日便会起程。" 啊? 雉姬先是一喜,紧接着却疑惑了:她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个? 孙乐抬起头,定定地盯着雉姬,静静地说道:"我有一些话,还请你转达给弱王。"雉姬更是不解了,孙乐没有理会她睁得老大的双眼,径直说道:"弱儿曾经说过,我养他半年,他疼惜我一生。可是,姐姐思来想去,却觉得这种感情并不是姐姐所需要的,姐姐对弱儿,永远只有姐弟之情!这一点,姐姐直至今日方才明白。弱儿你志在天下,何等佳丽不能拥于怀中?还是让我们回归到最简单时的关系吧。" 雉姬张大小嘴,傻呼呼地听着孙乐说出这席话来。她一张绝美的脸上,时而露出欢喜,时而却满是疑惑。 孙乐说完这席话后,低下头,慢慢地倒自己再倒了一杯酒,她慢慢地品了一口,放下酒杯说道:"你可是不明白?" 雉姬大点其头,连声说道:"是,我不明白。"这个时候,她的声音都没有那么娇柔了。 孙乐闻言微微一笑,低声说道:"你无需明白。你只需要记住我这一席话,在最紧要最关健的时候令得弱王知道便可。" 雉姬更傻了,她愕愕地看着孙乐。 孙乐的身子向后仰了仰,平静无波的目光中有着一种空洞。 一阵安静后,孙乐终于又开口了,"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我这席话不跟弱王本人当面说,却跟你说的原因吧?" 雉姬点头,她想道:弱王可不是一个能被你只言片语便逼退的人,你现在跟他说了这话,只怕连走都走不成了。 这时,孙乐的嘴角露出一抹嘲笑,她冷冷地说道:"雉姬,我知道你自命不凡,对楚王后之位是誓在必得!我今日让你转告这些话,也是想让你放心。" 孙乐说到这里,蓦然抬头,双眼冷冷地盯向雉姬,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以前数次相害于我!就连这一次,也是被你所逼。雉姬,我一直看在弱王还需要你的份上,对你再三容忍。" 她说到这里,声音中带着一种阴冷,"可是,下不为例!雉姬,要是我孙乐知道你还想对我做什么手脚,不管你是什么人,我必令你身败名裂,受尽凌rǔ而死!" 雉姬听到这里,不由打了一个寒颤,美丽的脸孔也是一白。她颤抖着樱唇,第一次发现,眼前这个看起来总是很平和的孙乐,发起狠来不逊色于弱王! 杀气腾腾地说完这句话后,孙乐挥了挥手,"你可以出去了。" 雉姬的背心此时正冷汗涔涔而下,听到孙乐说可以出去了,如蒙大赫,连忙站了起来,转身便向门外跑去。 这时候,她脚步蹒跚,身形狼狈,哪里还有半分风华? 望着眼前的酒水,孙乐摇一摇玉杯,低声说道:"孙乐,是你的便是你的,不是你的苦思也是无益!兵法中说,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一次侥幸不死的话,你也许能看清一切了。" 她慢慢地站了起来,转身走到纱窗处。望着东边的那轮半弦月发起呆来。 这几天,弱王也不知在忙些什么,一直都看不到踪影,这也正合孙乐的意。 在雉大家的帮助下,阿福和齐使迅速地备齐了所有出使所需的物资,同时,除了出行所需要的三百金外,还另外给孙乐本人奉上了百金。 对于这一百金,孙乐是坦然收下,然后秘密地埋了起来。 转眼间,孙乐出使的日子来临了。 这一天,孙乐另行给弱王留了一份竹简,在上面强调自己非要赶赴这趟浑水后,便换上男装向喜食楼中走去。 前面就是喜食楼了,孙乐大步流星地走去,走着走着,一个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同时传来的,还有一个清朗的男子笑声,"小友,真是许久不见了。" 这声音好生耳熟! 孙乐回过头来,愕然对上了大步而来,一身麻衣的义解。 义解大步生风地走到孙乐面前,在离她约五步时,他脚步一定,突然双手一叉,向孙乐行了一礼,"田乐公子,义解奉叔子之令,前来保护公子!" 啊? 孙乐的大眼睛连眨了好几下,这才明白过来,眼前这个义解,这个天下间数一数二的绝顶高手,是五公子请来给她当保镖的! 她说了那么绝情的话,五公子居然还考虑得如此周全! 义解走到孙乐面前,瞅着一脸呆怔的孙乐,冲她挤了挤左眼,笑呵呵地说道:"齐人田乐好大的名头,好神秘的人物!居然会是我早就相识的小妹孙乐。呵呵,几年前义大哥便觉得你很不一般,很深不可测,现在看来我的眼力着实不错啊。呵呵。" 孙乐闻言苦笑起来,"义大哥真是过奖了。"她笑得好不腼腆,"天下英才无数,乐只是凑巧成事而已。" 她说到这里,不由头一歪,笑眯眯地看着义解,"义大哥,我真没有想到叔子可以请动你这样的高人出面呢。" 义解哈哈一笑。 他的朗笑声十分的响亮,真是远远地传了。就在孙乐有点头痛时,他的声音一低,压着嗓子说道:"叔子的面子固然大,最主要的是,义大哥一想到名动天下的田乐是我所熟识的小妹子,便十分地感兴趣了。"他好不容易逼着嗓子说完这句话,便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放开声音哈哈大笑起来。 第172章一说燕 一阵大笑后,义解盯着孙乐的脸,说道:"若不是叔子事先有言,我真不敢相信你是昔日那丫头!" 他又道:"你我初见时,你还因为相貌过丑不敢取下纱帽。没有想到一转眼,昔日的丑丫头已是一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世事当真难料!" 义解一边说一边感慨不已地看着孙乐,很有想明不明白她的变化怎么如此之大。 喜食楼中。 早就接到了消息的齐使已早早地在这里等侯着。而阿福却不见踪影。 齐使一见孙乐,便大吃一惊,他狐疑地盯着孙乐打量不休,实在不敢相信眼前的少年郎才是大名鼎鼎的田乐。 不过,齐使的目光转到站在孙乐身后的义解时,终于收起了怀疑。他双手一叉,激动地说道:"能得田公子之诺,实是齐之大幸!田公子请,今日我们一醉方休!" 孙乐淡淡地说道:"一醉方休就不必了,此是秦人境地,夜长则梦多。" "啊?善!大善!" 这个四十来岁的白胖圆脸的齐使,听到孙乐这么一说,小眼睛中射出激动的光芒,他连连说道:"夜长则梦长?田公子果然大才,果然大才。"他轻轻地吁了一口气,顿时眉开眼笑,显然孙乐这一句超出他认知的话,让他一下子变得塌实了。 他搓着手,砸巴着嘴,小心地说道:"田公子,我方才得知,赵人已誓师了,只待出征。方才秦人已拒绝了我的求救,要不,我且尾随于公子身后,为公子鞍前马后助一助手?" 孙乐眉头微皱,摇头说道:"不必了" 孙乐也不向他解释,只是双手一叉,朗声说道:"天色不早了,出发吧。" "善,善!" 齐使感激涕零地看着孙乐,他真没想到,眼前这个田乐居然如此性急,看来他是真把齐国当成自己的家国啊。这样的话,自己还真的完全放心了。 孙乐笑了笑,转身便走。不一会,车队开始驶出咸阳城。 一直到出了咸阳城,孙乐才吁了一口气,可是在放松的同时,她却有着怅然若失。回头看了看一眼高大巍峨的咸阳城池,孙乐暗暗想道:等弱儿看到我留的字时,我已去得远了吧? 孙乐走得这么性急,实在是不想被弱儿堵住又生枝节,她却没有想到,自己这个无意中地决定,还真的帮了她自己的忙! 一直有留意着她的赢十三,在知道她果然就是田乐时,她已成了新的齐使,离开了咸阳城。 赵人已经誓师,算好黄道吉日后便会出征。时间如此紧迫,孙乐这一队人一路上紧赶急走赶,快马加鞭地向燕境驶去。 这是孙乐的决定,她的第一站是燕国。 当孙乐离开咸阳城十天的时候,一直与她的马车同行的义解突然说道:"有人来了!" 有人? 孙乐连忙回头,顺着义解驻目的方向看去。 只见后面的官道上,一小股烟尘高高地扬起,同时传来的,还有阵阵急促的马蹄声。 一看到这烟尘,听到这马蹄声,孙乐便松了一口气:来的是小股人。要是她紧接着却想道:难不成,是弱儿赶来了?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孙乐马上摇了摇头,弱儿十分了解她,知道她决定的事是不会动摇的。再说,她现在已是齐使,也不可能回头的。 马蹄声急促传来,那一小股烟尘越逼越近,越逼越近,不一会,三个麻衣汉子一人骑一匹,牵一匹,共带着六匹高头大马出现在孙乐的眼前。 他们远远地看到孙乐的队伍,便一直挥着手叫嚷着什么,孙乐见状,命令车队停下。 三个骑士气喘吁吁地赶上车队,可以看得出来,不止是他们气喘吁吁,连六匹马也都是疲惫不堪的样子。 眯着眼睛打量着这三人,义解突然说道:"此三人均是剑师。" 三个剑师驱着马径直来到孙乐的马车旁,他们齐刷刷地冲着孙乐一叉手,说道:"田乐公子,我等三人乃楚王派来护佐公子平安。" 孙乐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多谢了。" 这三人既然称呼自己为田乐,定是弱王知道此事没有挽回的余地,只能派这三人前来保护自己了。 车队再次起程。 燕国在齐国的北方,紧紧相邻,其国土面积仅齐的二分之一大小。孙乐的车队紧赶急赶,终于在两个月的时候进入了燕国都城蓟。 而这个时候,赵已出征半月,逼近齐境。 在军事力量和国土面积上,燕国远小于齐国和赵国。因此,赵人虽说是与燕人联合攻齐,却并没有太过在意小小的燕国,更不指望它能帮上多大的忙。这一次赵已逼临齐境,燕人仅刚刚聚集士卒,备好战车,准备誓师。 孙乐的齐使队伍一进入蓟城,便受到了燕国上下的关注。在这个大战来临的时候,齐人派使者前来,自然是为了求和。 因此,孙乐派人持贴求见燕侯燕襄公时,燕侯和群臣都在,也都十分有兴趣来见一见这个齐使!见一见这个被世人说得沸沸扬扬的少年说客田乐。 蓟城多风沙,所建的建筑一律有着高大的石制围墙,同时为了让蓟城有生气一点,这里植树也多于他地。 孙乐一身男装,身后紧跟着戴着纱帽的义解和另三个麻衣剑师,施施然地跟在太监的身后向燕宫中走去。 这一路走来,孙乐觉得树木太过繁多,再加上这时的人并不喜欢修理树木,使得枝叶横生。孙乐走在其中,每每要走上百余步才以看到一角宫墙。 而在两侧不时出现的青石小路上,不时会钻出一两个调皮的宫女向她看来。这些宫女生得十分健美,清丽的外表散发着一股青春的气息,让孙乐都不由感慨着想道:久闻燕地多美人,果然名不虚传。 走过足足五里的繁茂的林间小路,孙乐的眼前出现了一座巨大的,全由大理石构建的宫殿。 这宫殿十分宏伟,而且开阔而少树木。它是燕侯和诸臣议事朝政的中心。今天,燕侯便在这里接近孙乐。 宫殿的外面,每隔十米便站着一个全副盔甲的军士,孙乐等人在走上宫殿台阶时,"嗖嗖嗖"几道风声响起,转眼间,六把银枪相互交织,挡住了孙乐。 一个太监从宫门中走出来,他朝着孙乐等人打量了几眼,尖着嗓子问道:"谁是田乐?" "我便是。" 孙乐上前一步。 那太监打量一眼仿如十五六岁少年模样的孙乐,怔了怔才说道:"大王有令,田乐可以入内,其余人侯着。" "诺!" 孙乐叉手应了一声,提步向前走去。随着她走动,嗖嗖嗖几声轻响,众军士收回银枪。等她一走过,那银枪再次一晃,重新挡在了义解四人的面前。 孙乐刚跨入大殿,那太监便尖着嗓子喝道:"齐使田乐晋见——" 在太监尖利的唱声中,孙乐大步向前,而跪坐在两侧塌几上的燕国群臣,此时都转过头打量着孙乐,他们和那个太监一样,也给孙乐稚嫩的外表给怔住了。一时之间,众臣纷纷关头接耳,议论声不绝。 燕侯约摸二十八九岁样子,是个美男子。容长的脸上生着一双丹凤眼,下巴上的胡须梳理得整齐而清慡,皮肤白净,鼻梁很高。 他也给孙乐的年轻给怔住了,直到孙乐走到离自己十米处站定施礼完毕,他才笑道:"你就是田乐?不过一奶娃娃耳。" 孙乐悠然一笑,叉手应道:"然,田乐确实年幼!"她说到这里,抬头双目炯炯地盯着燕王,朗笑道:"田乐虽然年幼,却能救燕!" "救燕?" "哈哈哈哈。" 殿中诸人微微一怔后,都大笑起来。 燕侯也是哈哈一笑,他抚着下巴上的胡须,挑眉说道:"田乐前来是救你齐国吧?" 在众人的笑声中,孙乐声音清朗地坦然应道:"然。田乐既是救齐而来,亦是救燕而来!" 她两次提到救燕,这下群臣也不想笑了,他们一个个冷冷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危言耸听的毛头小子,眼神中都带上了几分怒意。 燕侯脸一沉,"说来听听!" 孙乐昂首凛然地说道:"敢问大王,燕之地形如何?与何国相邻最近?" 孙乐不等他回答,便朗声说道:"燕地状如靴子,附于齐之尾。昔周武王分封诸侯前,齐燕实是一地,然否?" 燕侯皱起了眉头,众大臣也是面面相觑,他们不明白孙乐说这些有什么用处。 孙乐这时声音一顿,她双眼炯亮地直视燕王,"大王可曾听过'唇亡齿寒'之说否?"孙乐一字一句地说道:"嘴唇不在了,牙齿便会正面经受所有的风霜!于今齐与燕虽是两国,实是一体,齐如嘴唇,燕如牙齿。" 孙乐不知道,这是唇亡齿寒一词初次见于世。她刚刚说出这四个字,便令得燕侯和众臣同时心中一凛。 孙乐直视燕侯,侃侃言道:"敢问大王,赵人灭了齐国,夺得齐地后,如若趁机攻燕,燕可敌否?燕车乘不过五百,士卒不过十万!赵要灭燕,反戈一击便可。赵人素来有称霸诸侯之心,而赵得齐后再灭燕,则霸主之位一举可得也!" 孙乐见到众人齐齐变色,继续朗朗地说道:"敢问诸位,齐国不亡,齐燕和如一家,天下诸侯谁敢犯燕?犯燕者必经齐也,侵一国而罪两国,天下间敢谁轻忽?" 孙乐深深一礼,叹着总结道:"因此,乐此来,虽是救齐,亦是救燕耳!" 孙乐的话掷地有声,余音久久不绝。 燕侯与群臣面面相觑了一会后,燕王咽了下口水,站起来冲着孙乐深深一礼,"多谢先生指点之德!来人,备宴——" 第173章二说晋 燕王十分热情,他把义解等人也一并请入,设宴相待。 酒酣之际,燕王还赏赐了孙乐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美女,就相貌气质而言,这三胞胎的外表是远胜过五公子身边的双姝了。 而义解四人也是被赐了几个千里挑一的处女。 三胞胎一出现,义解等人便饶有兴趣地看向孙乐,等着她的反应,果然不出所料,孙乐一脸羞臊,几经推拖都没有推去后,便找了一个借口早早地退了宴席。 第二天,孙乐便把那三胞胎放入了队伍中的齐人处女当中。 "孙乐果然不凡!那日你在燕宫中言词铿锵,掷地有声,当场便说得燕王心动,不但许诺不再攻齐,甚至有与齐结盟之意。真是愧煞我等丈夫也!" 队伍已出了蓟城,在官道上拖起漫长的烟尘。义解策马靠在孙乐的马车旁,连连感慨不已。 孙乐瞟了义解一言,说道:"义大哥,如孙乐本是丈夫,大哥便不是这般惊讶吧?既如此,何不视我为男儿?" 义解闻言哈哈一笑,大笑声中他说道:"就算妹是男儿,也是顶天立地的人物!" 他说到这里,笑呵呵地补上一句,"义解在孙乐面前自称大哥,居然有点羞愧了。" 孙乐闻言笑了笑。 义解诧异地看着她并不见开怀的面容,十分不解地想道:这么困难的事,她都可以随手解决,为什么却不见开心呢?哎,女人,还真是难懂啊。 观察了一阵,见孙乐还是无悲无喜,仿若深谭之水。义解不由率先问道:"妹子,这一次可是到赵境去?" "不,转向晋地!" 义解不解地看着孙乐,想了好一会,也想不通她在这个紧要时刻跑到晋国去有什么用?难不成她想说服晋侯来救齐?要知道,前不久齐使便被晋侯拒绝而归了。这一次她再去又能有什么用呢? 义解虽然不解,只要孙乐不说便不追问。他是个极聪明的人,一直以来叫孙乐妹子的时候,都是压低声音,在不引起任何人注意的前提下才叫的。 这个时候,赵卒正式压进齐境,大战一触即发了。 孙乐的车队中多是齐人,他们心中着急,便日夜不停地赶路。幸好孙乐早在准备,在马车中垫上了厚厚的兽皮,减少了颠覆。至于义解四人,在她的强烈要求下,也不时会到马车中休息放松一会。 当孙乐的队伍进入晋境时,齐赵开战了! 晋国,在天下诸侯国虽然点据了最为广阔的地域,却名声不显。因为一直以来,晋国都有内讧。直到最近一年新的晋侯晋文公既位,情况才稍有好转。 孙乐的齐使队伍刚抵达晋的都城新田,晋文公便得了消息。 对于齐使的来意,晋文公自是一清二楚,他有点奇怪,前不久他才拒绝了一批求助的齐使,这会怎么又有齐使来了?而且这次来的还是年纪轻轻,以辩才出名的田乐。 对于田乐之才,晋文公虽有耳闻,却也不是那么的看重。因此齐使到了新田后,他并没有派人主动相迎。 孙乐一进入新田,便令得手下带着重金厚礼,求见晋文公。 礼物是送出了,可孙乐直等了半个月才得到晋文公的召见。这次召见,是在晋文公建于外面的宅院中。 作为一个使者,于这种地方见过一国之君,是很没有面子的行为。不过这种程度的轻视对孙乐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她只要能得到晋文公的亲见,便满意不已。 义解等人依然跟在孙乐的后面,这一次没有人阻止他们,四人跟着孙乐堂而皇之地从大门进入了晋文公所在的兰阁中。 院落里,零零落落地站着十几个卫士,前面的厢房中,隐隐有笙乐传来。 孙乐回过头,对着义解等人说道:"义解大哥,你们在外面等我吧。" 义解四人点了点头。 孙乐大步跨入了厢房中。 这个厢房很大,足可容纳百人。透过帏帐,孙乐看到一个高冠博带的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正跪坐在塌几前,他的身后是十几个贤士,而在他的前面,八个舞女正扬着水袖,翩翩起舞。在舞女的两侧,是十几个吹着笙乐的乐伎。 孙乐进来时,脚步很重,可是没有一个人回头。 孙乐望着帐中影影绰绰的晋文公等人,微微一笑,面不改色地向前大步走去。 不一会功夫,她便来到了晋文公的面前,双手一叉,深深一礼,朗声说道:"齐人田乐见过大王。" 孙乐的声音很响,很清脆,笙乐歌舞声一时被她给压了下去。 晋文公等人转过头来看向孙乐,在对上她一脸的平和沉静时,他们都露出诧异的表情来:这个齐使好生沉稳,如此轻视都不曾令他动怒!这么年轻的一个少年,还真不能小看了。 晋文公挥了挥手,"请坐!" "谢大王。" 晋文公侧过头,朝着孙乐上下打量了几眼,朝旁挥了挥手。 一个宫婢应声走出,她端着酒斟,跪在孙乐面前给她斟起酒水来。 孙乐静静地看着酒水汩汩倒入,玉杯一满,她便持手端过,朝着晋文公略一举,朗声说道:"乐早在齐国时,便听得大王的威名。这一杯,请敬大王。" 言罢,孙乐仰头一饮而尽。 晋文公淡淡地举了举酒杯,却没有喝下。 那宫婢再次给孙乐的酒杯满上,孙乐再次把酒杯朝着晋文公一举,朗声说道:"这一杯,敬我自己!田乐远道而来,愿助大王成就霸主之名。" 随着孙乐仰头把酒饮下,包括晋文公在内的诸贤士,这下都对她感起兴趣来了。 晋文公把手中的酒杯晃了晃,一口饮下,再把酒杯朝几上重重一放,盯着孙乐说道:"助我成就霸主之名?此说倒也新鲜!" 孙乐笑了笑,晃了晃酒杯说道:"然也。"她抬头看向晋文公,朗朗地说道:"这一次,大王如若出兵,便可成就霸主之名!" "哈哈哈哈……" "哈哈……" 此起彼伏地笑声不断地响起,晋文公直是笑得前仰后俯。他撑着腰,哈哈大笑不已。 孙乐静静地跪坐着,眼神清亮地看着众人,表情淡定,态度从容。 许是她的表情令得众人不敢轻视,渐渐的,笑声稍止。 晋文公慢慢地收住笑,他挺直腰背,冷冷地盯着孙乐,沉声喝道:"小子可有说乎?如果无说,休怪本王不客气了!" 晋文公腾地站了起来,从墙壁上抽出长剑,剑锋一伸,直直地指向孙乐,冷笑道:"本王最是厌恶大言不惭之辈!" 面对着在鼻尖晃动的剑锋,孙乐笑了笑,她仿若末见地抬头直视晋文公,说道:"如今之时,赵与齐已然交战。田乐虽说大王出兵助齐,却不在此时!" "哦?" "此言何意?" 晋文公和众臣这下可不明白了,他们不解地看向孙乐。 孙乐笑了笑,直视着晋文公道:"赵,齐,均为当世大国。齐虽惜败于楚,国力犹存。我已说得燕国歇兵。因此这一战,必两败俱伤。" 她身子微倾,一字一句地说道:"大王何不应承齐国相求,答应出兵?大王可以派兵陈于齐赵边境,暂时不动。待得赵齐两军胶着,两败俱伤之时,大王之兵直取赵都邯郸。此时的邯郸城,必定城内空虚发,一击可得!介时,大王得赵之地,市齐以恩,天下霸主之位岂不是大王囊中之物?" 安静之极! 鸦雀无声! 一时之间,晋文公沉默了,群臣也沉默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晋文公哈哈大笑起来。 大笑声中,晋文公的手中的长剑朝地上一扔,在几上重重一拍,连声说道:"善!大善!来人——" "诺。" "取五十金来,孤要谢过田乐公子!" "诺!" 晋文公眉开色舞地看着孙乐,越看越喜,他突然开口道:"田乐,你可来晋地否?" 他温和地说道:"田乐大才,何不相助于孤?孤可以丞相之位以授之!" 晋文公这诺一许,房中喧嚣声四起。众臣面面相觑,直觉得大王对眼前的这个少年不是一般的看重啊。 孙乐也是一怔。 转眼她笑了笑,低头叉手回道:"能得大王看重,实乐之幸耳。此乃大事,容乐细思。" "哈哈哈,善,善!" 晋文公哈哈大笑中盯着孙乐打量不休,暗暗想道:这田乐身为齐使,却处处为我着想,定是早有选择,我且放宽心等她主动归附。 义解一直在认真地倾听着,这时,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回视身后几个剑师叹道:"孙乐真国士也!如此大才,真是可畏可惧!"说到这里,他皱起眉头,不解地问道:"可是,孙乐如此做法,对齐何益?" 众皆默然。 义解回头看向孙乐的方向,暗暗叹道:不说别的,光是孙乐这份从容和胆量,就不是一般丈夫能做到的了。 孙乐等人离开时,天色已黑。 义解看着坐在马车中沉默不语的孙乐,几次都想开口询问,却终是没有问出。这个时候,他真是心痒痒的,真是不知道孙乐的肚子里揣着什么主意。 孙乐静静的看着街道两旁腾腾燃烧的火把,突然说道:"准备一下,这次去的是魏国。" "诺!" 整齐地应诺声中,孙乐清亮的双眼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第174章求娶的少女和三说魏侯 踩着朝阳,车队迤逦着驶向魏地。 孙乐不用回头,也可以感觉到众齐人看向她的目光中充满着询问。他们是真想不明白,孙乐与晋文公所说的那些话对齐有什么好处。 这样忍了七八天后,一个贤士打扮的青年人策马来到孙乐身后,这人叫汗和,在齐地也是有名的贤才,孙乐这一队伍中的齐人都以他为首。 他凑到孙乐的马车旁,冲她恭敬地一叉手便准备开口。 孙乐转头看向他,不等他开口便说道:"你叫汗和?" 汗和连忙应道:"然。" 孙乐笑了笑,淡淡地说道:"恩,你想法子令赵侯得知,晋文公欲趁赵国进攻齐都城,国内空虚之时,派兵直犯邯郸,一举亡赵!切忌,不可让世人知道此消息从我处传出!" 汗和蓦地抬头! 不止是他,义解等人也是同时向孙乐看来,双眼炯亮。 这一瞬间,一直以来盘在他们心中的迷团总算解开了。原来孙乐要晋文公陈兵于境,按兵不动,其真实目的是为了威慑于赵! 可以想象,只要这个消息一传到赵侯耳中,他必会投鼠忌器!他会顾及着晋人,会进退失据! 汗和直欢喜得都声音颤抖起来,他仰慕地看着孙乐,"田公此计大妙!这话一传到赵侯耳中,必令得他胆战心惊也!退兵也是指日可待!" 孙乐笑了笑,表情依然淡淡的。 汗和摇晃着脑袋感慨了一会,突然问道:"如此说来,魏地都可以不去了。" 孙乐摇了摇头,徐徐说道:"赵侯素来心野,这一次就算退去,他反身与晋人和谈好,便可再次攻齐。而齐上次损耗太剧,需有几年的时间休养生息,他若再次攻齐,齐亦无法相抗。这一次我们的目的,不止是要令得赵退兵。"孙乐回头看向汗和,笑了笑,"如能令得赵损兵失城,方是上策!" 汗和怔住了! 义解也怔住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汗和双手一叉,声音朗朗地言道:"公言大善!"他抬起头看着淡定的孙乐,忽然说道:"却不知公欲在此乱世有所作为否?" 咦,这人怎么说起这个来了? 孙乐诧异地看向汗和。 汗和依然叉着双手,他低着头,极其恭敬地继续说道:"汗和愿意追随公之左右!" 竟然是主动求追随的! 这还是孙乐第一次遇到。 她看着汗和,突然之间有点惭愧:我就怎么没有一点上进心呢? 她着实是没有上进心,因此,面对汗和期待的目光,只能避了开来。 汗和也是一方人物,见到孙乐如此表情,目光中闪过一抹失望。 义解看着汗和退去的身影,转头冲着孙乐低声叹道:"可惜妹子是女子之身,不然,为兄亦有追随之意了。" 啊? 孙乐愕然地看向义解。 这一看,她对上了一众仰慕的目光。至于义解,却也驱马驶到了前面。 魏的北方是晋,东方为赵,南方为楚,因晋境与大梁相距很近,孙乐的车队日夜兼程的情况下,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便来到了大梁。 大梁城与晋赵的都城类似,有着中原特有的繁华和奢侈。街道上,处处可见华服盛装的少女与情朗嘻笑相游。 这些少女大胆奔放,看到中意的丈夫便揉花砸来。 街道上行人太多,车队走得极慢。而孙乐一进入大梁城后,便把车帘高高地掀开,她明亮的双眼饶有兴趣地四下打量着。 "噫!你是齐使?" 突然间,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马车右后方传来。 孙乐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十五六岁,圆脸大眼睛薄唇的俏丽少女正跟着马车一边走,一边歪着头打量着自己。这少女身着缟,做成深衣的式样,腰间参差不齐地配着五块玉佩,不过这玉佩都是极为普通,甚至有点粗糙的碧玉。少女的双颊红朴朴的,外露的肌肤有一点点粗糙,可以看出,她不是权贵人家的儿女。 少女见孙乐打量自己,有点羞恼地咬着下唇,叫道:"你没有回答我呢。" 孙乐笑了笑,"然,我是齐使。" 少女欢喜地叫道:"啊,你好年轻!" 她双眼水盈盈地泛着兴奋的光芒,微有点羞涩地说道:"你年纪这么轻,一定还没有成亲吧?我欲嫁与你,如何?" 啊? 孙乐瞬时双眼睁得老大! 义解四人也都双眼睁得老大。 少女见孙乐一脸惊愕,咬了咬下唇,勇敢地与她直视,"你如此少年便可为一国之使,定非常人也。我喜欢你这样卓异的丈夫!"她说到这里,再次问出,"我欲嫁你,如何?" 她的态度十分认真。 孙乐伸手抚着额头,隐隐的,她听到队伍中有笑声传来。 苦笑了一下,孙乐抬头对上一脸急迫渴望地望着自己的少女,摇头道:"不能也。" 少女听到她这么直接地拒绝,大是失望,她急急地说道:"为夫人亦可!" "亦不能也。" 孙乐再次摇了摇头,伸手扯向车帘。 可她刚刚伸手,少女已伸出手紧抓着帘布,她咬着唇看着孙乐,求道:"请细思!" 孙乐有点好笑。 可是,她笑着笑着,心中却是一动,抬头定睛认真地打量着跟在马车旁小跑着的少女,看着她倔强地面容,孙乐忽然问道:"为何坚持至此?" 少女因跑得急了,声音有点喘,"你少年高位,长相亦不似粗鲁丈夫。嫁给了你,我可过上舒心富贵的日子。虽为夫人亦胜寻常人之妇!唏!你娶我吧!我屁股大会生养!" 孙乐刚开始还一脸认真地听着,到了最后却是啼笑皆非了。 这时,马车也加了一点速,少女抓着车帘片的小手汗得滑溜,一个不小心便松了开来。孙乐求之不得,连忙把车帘拉下,示意马车加速。 眼看马车越驶越远,追之不及,那少女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啕啕大哭起来。 等孙乐再把车帘掀开时,却见到义解等人一脸的谑笑。 孙乐瞟了一眼渐渐不见身影的少女,慢慢垂下眼敛。 义解笑道:"可是不舍乎?" 这话带着调笑。 孙乐不理他话中的谑弄,抬头突然问道:"大哥,女子遇到了合心意的人,便需努力争取么?" "然也!"义解不知想到了什么,望着远方叹道:"年少时本当任意而为,敢爱敢恨,这样到得老时才不会有太多悔恨。" "年少时本当任意而为,敢爱敢恨,这样到得老时才不会有太多悔恨。" …… 义解这句话,一遍又一遍在孙乐耳边响起,她慢慢拉下车帘,低敛着眉眼,轻轻地自言自语着,"是这样的吗?" 自齐使的队伍一进入大梁,便受到了魏侯的关注。孙乐等人刚刚找地方安静后,魏侯便派使者前来令她晋见了。 魏侯一见到孙乐,便身子微微前倾,抬着头,阴着眼,眨也不眨地盯了她半天。那表情那眼神,还真有点令人发毛。 此时的大殿中,除了魏侯外,周围还或坐或舞着几个美丽的妇人,看衣着打扮,似都是魏侯的夫人。 这些夫人自孙乐进来后,也饶有兴趣地对她打量不休,她们一边看,一边掩着嘴窃笑,甚至交头接耳地点评起来。 孙乐一脸平静,嘴角微扬地在魏侯的对面塌上跪坐下。她深深一礼,朗声说道:"齐使田乐见过大王!" 孙乐的唱声,终于令得魏侯移开了目光。他徐徐说道:"田乐,这名字好生耳熟!"说到这里,他狐疑地打量着孙乐,皱眉道:"这世间有几个田乐否?" 孙乐深深一揖,朗声道:"非也,我便是以前的那个田乐。一年不见,魏侯风采依旧矣!" 魏侯哈哈干笑两声。他上一次便对孙乐不太在意,现在更是连她的长相也记不得了,之所以耳熟,还真是因为这一年田乐的名头响亮的缘故,因此也只是问一问罢了。他伸手示意一夫人替自己和孙乐满上酒,持着酒斟饮了一大口后,魏侯开口了,"田乐,你可是为齐求救于孤?" 孙乐朗声回道:"然也!" 魏侯摇了摇头,果断地说道:"孤不能出兵!" 孙乐抬头直视着他,叉手朗声说道:"大王前不久被赵人所欺,割了五城于它。以大王一堂堂丈夫,竟无意报仇乎?"顿了顿,孙乐又说道:"田乐已说得燕人罢兵,晋侯亦愿相救于齐。大王如能发兵救齐,不但市齐以恩,亦可伙齐晋大败赵!分赵之地!割城之rǔ一朝可解!岂不快哉?" 孙乐这番话侃侃而谈,直说得魏侯喉结连连滚动。他阴着眼睛又盯了孙乐一会,方才饮了一口酒,"孤是想报仇。"他把酒斟放下,长叹一声,"奈何孤此时自身难保,韩侯已准备攻打我大魏也!" 这其中果然有缘故。在孙乐想来,齐国四处求援时,必定求过魏国,按照常理,魏国应该对赵怀有恨意,会相助于齐。可是他却没有答应出兵。现在看来,这便是魏不能出兵的理由了。 这个时代的信息传递得太慢,孙乐一直无法得知,魏国为什么竟不答应出兵救齐,魏侯这么一说,她总算是知道了。 孙乐抬起头来,双眼炯炯地直视着魏侯,突然笑道:"此小事耳!乐愿前往韩国,说得韩侯打消攻魏之意!" 魏侯大惊,他身子向前一倾,直视着孙乐连声问道:"当真?" "不敢虚言以饰!" "善!只要韩侯不来攻魏,孤愿驱车四百,卒五万驱赵救齐!" "善!谨遵王命!" 达成了协议后,孙乐稍稍吃了一点东西,便告退出了魏宫。她一回到居处,便下命令说,第二天便得赶往韩国! 第175章四说韩,计成圆满 在燕国和晋国都城时,车队还稍稍休息了数日方走。这一次却是来去匆匆。不过孙乐都不叫苦,那些齐人和剑师们自然更不好意思叫苦了。 虽说如此,被马车颠得屁股疼,全身骨节酸痛的孙乐不由暗暗期待着,"这一次到了韩国后,一定要多多的休整一些时日。" 这一次出行,至今为止十分顺利,而且平安无事。孙乐不知不觉中,心神每每飘飞。 大梁城遇到的那个少女坦白而直慡的要求,还有义解说的那番话,一而再在她的脑海中浮现。有时孙乐想着想着便有点呆痴。她隐隐地感觉到,在感情一事上,自己也许是太过被动和太过胆小了。 大梁离韩都平阳,日夜兼程亦不过是月余时间便到了。 韩国离中原有点远了,其地多山陵,与楚地有点相似,不过远不及楚境那般湿润多雨。 这个时代,是越靠近中原越是繁华,离中原越远越是荒凉。因此,韩国在国力上,是很一般的,与魏只是伯仲之间。 随着时间流逝,孙乐等人可以知道,齐赵已大战了数场,各有伤亡。总体来说,齐人的损伤当然要大些。 至于孙乐要汗和等人传达到赵侯耳中的消息,两个月过去了,也不知有没有送到。想来,以这时代人的办事效率,这消息真要传到赵侯耳中,还需要费一些周折吧。 这一天,车队终于驶进了平阳城。 比起中原诸国来说,平阳城不管是人物还是建筑,已偏向精细了。一路走来,街道两旁尽是些木制平房,石屋并不多见。 这个时候孙乐已经知道,韩已与秦国有约,它攻魏时秦国束手旁观,不加以干涉。上次的战争,使得韩国对秦已有了阴影,听到它答应不会趁自己出兵攻魏时欺负自己后,便很感觉到心安了。 随着齐赵大战,在周边奔波游走的田乐之名,也在迅速地向四方蔓延。 孙乐本来以为,料到了自己来意的韩侯会回避她,哪里知道,她当天刚入平阳城,晚上便接到了韩侯的召见。 这一次,孙乐依然只带了义解四人,坐上马车便向韩宫中驶去。 马车驶入王宫,走过cha着火把和飘着灯笼的青石道,驶过几处幽暗的回廓,来到一个院落里。 院落里很安静,只有十几个灯笼在夜风中飘摇。院落里,持戈而立的卫士不过十来个。 孙乐作为齐使以来,还从来没有到过哪个王宫,是这么安静得近乎悄悄而行的。刚才进宫城时她便发现,自己的马车走的是第三侧门。让一国使者走侧门,是一件很无礼的行为。可是,孙乐却发现那引她前来的韩大夫信,对她显得十分的尊敬而有礼。这种尊敬有礼亦不是一个大夫对异国使者的行为。 所以,她按住好奇心,平和地跟在大夫信的马车后面。 "田公请!" 大夫信朝着孙乐略施一礼,率先向一间厢房走去。 厢房中灯笼光亮不大,孙乐走进去之后,直眨了几下眼,才发现房正中的塌几上坐着一中年人。中年人身边,四五个美貌少女布的布酒,捶地给他捶腿,而中年人则手中持着酒,懒洋洋的半眯着眼睛。 那中年人脸色微黄,双眼细长,长须,戴着王侯冠。孙乐一见,连忙深深一礼,"齐使田乐见过大王!" "孤闻田乐之名久矣,今日得见不胜荣幸,请!" "谢陛下看重。" 孙乐在韩侯的对面塌上跪坐好。大夫信退后几步,在韩侯左侧后坐下。义解等人不用说,还是站在院落里等着孙乐。 孙乐一坐下,韩侯便挥手示意众少女退下,他把酒斟放在几上,抬头盯着孙乐细细打量起来。打量了半晌,他开口了,"素闻田公年少,果然!" 孙乐一笑,叉手道:"虽少,亦一英杰!" 韩侯哈哈大笑起来,"善!" 他笑着笑着,声音稍顿。只见韩侯冲着孙乐略一叉手,客气地说道:"孤闻田公之名久矣,今有一难题,不知公可解否?" 这个韩侯,居然一开口便是要自己给他解难题?孙乐眨了眨眼,想起这一路上的不对头之处,马上肃然应道:"诺!" "善!" 韩侯得到了孙乐的承诺,显得十分开心。他皱着眉微一沉吟,便开口说道:"孤之相国公仲移,辅孤多年矣,自孤一败于楚,二败于秦后,孤之言语多有不信者。而公仲移则气势日盛,有老者受寒,他见之必解衣,有孤子病重者,他停车泣于道,世人皆称善!孤甚患之,不知田公可有策乎?" 这下孙乐完全明白了。韩侯是说他打了两次败仗后,在国内威望下降,那他的相国公仲移却四处收买人心,威望日甚。现在韩侯感觉不舒服了,居然向自己这个外人求计。 孙乐沉思起来。 她沉思的时候,大夫信亲自上前,为她斟酒。 孙乐沉思片刻后对上韩侯,微微一笑,长长的睫毛扇了扇,"倒有一策可用。" 韩侯大喜,倾身向前,紧紧地盯着孙乐说道:"请说。" 孙乐徐徐说道:"王何不向百姓嘉奖公仲移之德?王就布令,'寡人忧民之饥也,移收而食之,寡人忧民之寒也,移解衣而衣之。寡人忧劳百姓,而移亦忧之。移之所作所为,称寡之意。'凡是公仲移所做的善行,大王就多多嘉奖。" 孙乐说到这里,见韩侯露出深思之色,不由笑了笑,继续说道:"这样过了一二个月之后,王可在朝会之日,当着群臣之面,在大庭中对公仲移行以揖礼,嘴里则感激他这些年遵王之令,四处行善的劳苦,并向国内发出告示,就说王将在某一日中,亲自为饥寒的百姓赐粟米谷粮若干。" 孙乐轻笑道:"如此,王只需行善一次,百姓们便会说,'公仲移善待百姓,劳民之苦,都是受了大王的教导啊!'如此,日后公仲移如果行善,皆是大王之功!如果他不愿意再行善,王更可布令天下,当众斥责于他!" "善!"韩侯听到这里,双眼刷地晶亮,他连连拍着自个儿的大腿叹道:"善!大善~!" 腾地一声,韩侯站了起来,冲着孙乐深深一揖,"田公果然大才,孤受教矣!" 孙乐连忙还礼。 孙乐的这个计策,解去了韩侯的心腹大患,一时之间,韩侯一扫阴郁,精神焕发。 他抚着长须,一边打量孙乐,一边呵呵笑道:"田乐此来,是为齐赵之战否?" "然也!" 孙乐朗声应道。她盯着韩侯,说道:"乐此来,是想劝大王不可攻魏。" 她这话一说出,韩侯的脸上马上露出了犹豫不决的表情。 孙乐微微一笑,双眼炯亮地看着韩侯,沉声道:"大王如果攻魏,韩危矣!" 韩侯眉头皱了皱,抬眼认真地看向孙乐,有点不解,也有点觉得她是在危言耸听的模样,"可有说?" "然!"孙乐朗声应道。她身子向前倾了倾,双眼灼灼地盯着韩侯,认真地说道:"敢问大王,韩南邻何国?" 韩侯皱眉应道:"楚耳!" 孙乐笑了笑,"然也!韩南邻楚国,而在不久之前,大王与齐魏夹击楚国,已得罪了它。大王此次攻魏,就不怕介时楚弱趁大王国内空虚之时,派兵攻韩,一南一北,与魏成夹击之势,使得大王腹背受敌吗?" 韩侯脸色一白。 他喃喃念着,"腹背受敌?"这也是腹背受敌这个成语第一次出现于世,这四个字一出,韩侯便脸色变了。 孙乐见他有点紧张了,继续说道:"乐闻大王与秦侯有约,求韩攻魏之时,秦不得对韩不利,然否?" 韩侯脸色阴沉地点了点头。 孙乐徐徐说道:"大王思虑不周到啊!" 韩侯抬头认真地看着孙乐,等着她的解释。孙乐冷笑着说道:"秦侯虽然贵为秦国之主,可秦之精锐尽在十三王子赢秋之手,赢秋行事向来不听秦侯之令。大王就不怕韩在北有魏,南有楚夹击时,赢秋见有便宜可捡,以私兵之名而取韩地否?介时韩已危,秦侯只需把背弃誓言之事推于赢秋身上,便可安心分割王之城池!" 这下,韩侯完全脸色大变了。 他腾地站了起来。刚一站起,韩侯便又慢慢地坐下。他朝着孙乐一叉手,恭敬地说道:"田公可有教乎?" 孙乐心想:事成了,她徐徐说道:"大王不于此时攻魏便无惧矣。" 韩侯点了点头,他长叹一声,冲着孙乐叉手苦笑道:"既如此,韩不攻魏便是。" "善!" 得到了韩侯的承诺,孙乐在心中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她闭了闭眼睛,暗暗想道:只需韩国的使者把此话传到魏侯耳中,我这次的任务就圆满完成了。 直到马车驶出了韩宫,孙乐还一动不动的瘫在马车中,宛如一团软泥。也不知为什么,这人一放松,便只觉得疲惫感铺天盖地地袭来。 义解等人耳力过人,孙乐与韩侯的应对都一一听入耳中。他们看着安静地坐在马车中一言不发的孙乐,突然之间,都有了一种敬畏的心情,都不敢去轻易打扰她了。 这一次出使四国,孙乐创造出了三个流传千古的成语,"唇亡齿寒","围赵救齐""腹背受敌"。他们可以想象,要不了多久,田乐的名字将传得世人皆知!而且这一次,她将是以稚龄少年的身份,真正的完全地登上顶尖智者的行列! 孙乐没有心情理会义解等人的感慨,她闭上眼睛,暗暗想道:这一次,得在平阳城休息够了再动身!她真是连一根手指头也不想动了,这一路来的颠覆劳累,紧张辛苦,都在这一刻涌来。 第176章女儿身被天下知 回到了居处后,孙乐啥事也不管了,倒头就睡,当她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一动不动地躺在c黄上,孙乐透过层层帏帐看向纱窗口,看着那透过纱窗口照进房中的白晃晃的日光。 也不知看了多久,直到眼珠子滞了,眼睛酸了,孙乐才移开视线。 在c黄上赖了半个时辰后,孙乐才爬起c黄梳洗好。 当她走出房门外,外面是嘻笑声,吵闹声不绝于耳。 "田乐,你醒来了?" 义解向她大步走来,他含笑说道:"今日一早,韩使便出发往魏国去了。" 太好了。孙乐嘴角一扬,看向义解说道:"我想在平阳城休息久一点。" 义解点了点头。站在两人五米处的汗和一听到孙乐这句话便跑开了,去做安排了。 时间飞逝如电,似是一眨眼,孙乐已在平阳城呆了四个月了。 魏侯已然出兵,并进入战场,与齐人共同伐赵。而与此同时,孙乐令汗和传出的那句话也传到了赵侯的耳中。赵侯大惊,派人细细打探晋人所为,得到的结果却更是坐实了那个传言。 因此,自二个月前,赵人开始退兵。可是此时魏国援兵已至,齐人哪里容得它得了自己十几个城池后再轻易言退?当下,齐魏联军,对赵人紧追不舍。 齐人忙着一一收回城池,而魏人则是忙着趁火打劫,想多从赵人那里刮得一点油水。 这个时候,晋文公也感觉坐享渔翁之利的好事可能泡汤了,当下也不再等,把早已驻扎的车阵士卒派出,直攻赵之邯郸! 赵人面临着齐,魏,晋三国的围攻,一时风声鹤唳,陷入了极度的困境当中。 赵使纷纷派出,四处游走于秦越等地。可是战争正是紧要时机,等到使者到达秦越就已经要一段时间,至于秦越等国答应出兵后再派大军助阵时,赵人已是节节败退,邯郸城几陷入晋人之手。而此时被三国夺得的赵之城池,那是足有十几座了。 随着秦越的加入,战局正式进入胶着状态。赵已元气大伤,齐也是支撑不住大军的消耗,至于魏和晋,面对着咄咄逼人而来的秦越联军,也都生了退意。 等消息传到孙乐耳中时,战争已接近尾声,各国开始商量撤兵事宜了。 这四个月中,随着诸国大战的反复胶着,为齐而游走的田乐之名,以及她游走诸国间的所作所为,已经尽人皆知了。 院落里,孙乐练习了一个时辰的太极拳后,清洗了一下,戴了一顶纱帽便向平阳城中走去。 这数月里,她想安静的时候便练练太极拳,想出门便逛逛街,身为齐使还时不时地参加一些想参加的宴会,日子过得很是悠闲。 当然,在孙乐看来,最好是到一个没有多少人认得自己的地方去混日子,那才是真悠闲。 话虽如此,她现在也有了钱了,随便到哪个诸侯国都可以过上很不错的生活。可是不知为什么,她一想到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里生活的感觉,她就觉得有点空荡荡的,有点犹豫不决。 落香酒楼中,孙乐靠在一个靠窗的塌几上,在她的左侧,则是义解四人合成一桌。这个时候酒菜还没有上来,孙乐侧过头,静静地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流。 酒楼共有二层,孙乐所在的二层人不多,只有寥寥几个,下面一层则是喧嚣震天,吵闹不已。 孙乐发了一阵呆后,拿过小二送来的酒斟,慢慢地给玉杯中倒了一杯酒。淡黄的酒水在玉杯中晃荡着,倒映出她明亮的眼睛。 突然间,一个有点沙哑地声音从楼下传来,"如今这世道还真是什么传言也有,我居然听到了有人在说,那少年说客田乐乃是女子身来着!" 轰—— 随着田乐这两字一入耳,孙乐只觉得一阵心慌气闷。她迅速地转过头看向义解等人,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听混了名字。 义解四人还在自顾自地饮着酒,一点异样也没有显出。孙乐的心平稳了一丁点。 这时,一楼已炸开了锅,"此言当真?""何出此言?""田乐,那个齐使田乐否?那小子瘦瘦弱弱,清清秀秀的,倒也有两分女相!" 此起彼伏地叫嚷声四下传来,转眼间便闹成了一团。在这个时代,还真没有比一个名人是女人的消息还劲爆的了。 到了这时候,便不是孙乐怀疑自己耳朵的事了,她伸手拉了拉纱帽,刚起身,义解已大步走到她身边,担忧地说道:"事有不妙,需快点想策应付才是。" 孙乐双手撑着几,她这时已冷静了下来。抬头看向义解,孙乐低声问道:"事情已泄,怕是不好搪塞。"咬了咬唇,孙乐沉声道,"如若韩侯得知,会如何对我?" 她虽然来这个时代有一些年头了,可真正见的世面有限,因此有此一问。 义解皱眉说道:"你已名声在外,韩侯不会如何。不过这样一来,日后怕是万人侧目了。" 孙乐明白了。自己的齐使身份和名头,使得韩侯和那些贵族不会轻易地来验明正身,来为难自己,可是自己却不免会陷入流言当中。 "走吧。" "诺。" 五人走下楼时,那沙哑的汉子还在继续说道:"这消息可是千真万解!听说那田乐便是孙乐,以前是叔子身边的姬妾呢。后来也不知怎么地到了楚弱王身边,成了他的心腹。" "骇人听闻!" "不敢置信!" "兄台此话从何得知?楚乎,齐乎?" 七嘴八舌地询问和议论声中,孙乐瞟了那个瘦长的沙哑汉子,头也不回地低声说道:"想法子从此人口中找出撒播此事的人!" "诺。"轻声应诺的是楚王派来的剑师之一。 在一众喧闹中,孙乐大步地走到了外面,很快便消失在人流中。 这个时候,她到有点庆幸自己不喜张扬了,要是自己坐着代表齐使的马车出门,此时只怕是走都走不了了。 孙乐一边走,一边继续吩咐道:"多派几个人,看看还有些什么人在散播此事,把这些人全部秘密地抓起来。" "诺。" 孙乐闭上双眼,轻吁了一口气。义解紧走两步,低声问道:"孙乐你聪明过人,可有想到了是何人所为?" 孙乐嘴角一抿,似是回答也似是对自己说道:"知道田乐便是孙乐的人寥寥无几,而这些人中,会把此事大肆传扬的更是只有那么一两个。我根本不需要查也可以知道是谁传出来的,可是,我一定要查,我需要一个交待!" 孙乐说到这里,眼中闪过一抹杀机,她恨恨地想道:雉姬,看来你把我所说的话当成了耳边风了! 孙乐一边走一边寻思,可是她想来想去,都找不到解决目前处境的法子。对于这种明显是从市井开始流传的传言,她根本无法辩解!她也辩解不清! 她也想过,要不要干脆不回使者府了。可是,这个念头只是一闪,便被孙乐给否定了,事情既然发生了,那就直接面对便是! 只是,从此后怕是真正地置于风尖浪口了! 五人回到使者府中时,便发现下人看向孙乐有眼神中有点变化了。看来,事情是真地传开了。 孙乐刚步入自己的院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少年剑客的声音叫道:"田公子,韩侯有请!" 孙乐猛然刹住脚步看向那少年剑客,"何事相请?" 那少年剑客瞟着孙乐,讷讷地说道:"来人说,说世人都在传言公子乃女子之身,韩侯想请公子去当面呈清。" 当面呈清?怕是验身吧? 义解低声叹道:"当初要是找了一个替身就好了。"孙乐苦笑起来。 孙乐看向那少年剑客,略一沉思后,徐徐说道:"你去回了来人,便说,田乐以为,谣言止于智者,此等事田乐不屑于辩解!"见那少年剑客还愣着,孙乐皱起眉头,低声喝道:"还不速去?" "诺,诺。" 看着如箭一样急急地跑出去的少年剑客,孙乐咬着嘴唇,半晌不语。 说实话,事情一关已,她的脑子便有点混乱了。此时孙乐还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处理这件事才是正确的,似乎唯一的办法,便是这样拖下去。 低着头,孙乐眨了眨眼,静静寻思起来。 她站在那里许久都不动一下,义解五人相互看了一眼后,慢慢向后退出,把孙乐一人留在院落中寻思。 那些散播流言的人很快便被抓回来了,孙乐用了一些手段后得知,正如她所猜测的那样,流言是从雉大家处传来。一个月前,她与楚弱王发生了一场激烈的争吵,雉姬怒气冲冲地出来后不久便派出大量人马,向各国传递这个消息。 而且,她传递流言的方式,是先赵秦等国,最后才是韩国的。到了孙乐得知的时候,全天下人都知道了少年智者田乐乃是一介女儿身,她的名字叫孙乐,原是阴阳家叔子的姬妾。却不守妇道,易装而行欲与天下丈夫一较高低。 孙乐紧紧地闭上眼睛,她在分析了一个晚上后,终于明白了自己面临的处境:她从前的所作所为,怕是会成为某些顽固派攻击她的借口。也就是说,会有一些人非要弄清她的性别不可,而那些人一旦发现她真是女子,只怕杀机立至!毕竟母鸡司晨,以妇人之身戏弄天下人于掌股当中,这种种事端是有些人绝对无法容忍的! 盯着眼前整齐地跪伏在地的三十几个传播流言的汉子,孙乐挥了挥手,低声喝道:"都杀了吧!把他们的人头装在匣子中送到楚国,呈给弱王和雉姬两人品阅!" 孙乐的声音,冰冷中带着一丝残忍。她徐徐回过头,盯着三个弱王派来的剑师中的禽多,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亲自前去,面见弱王,问问他,这次的事,他准备如何向姐姐交待!" "诺!" 孙乐垂下眼敛,掩去眼眸中的疲惫,暗暗想道:弱儿,别让姐姐失望了! 第177章流言难挡 当天,禽多便赶赴楚国。 孙乐知道,拒绝了韩侯的邀请,只能使得流言更剧。可是她这个时候还是真的想不到用什么法子来破局。 这一个晚上,孙乐都没有练习太极拳,她在房中静坐多时,想来想去,自己目前能做的居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她寻思了半晚,信步走到院落中,仰头看向天空闪闪的星星,突然间,孙乐想道:暴露了就暴露了!有义解等人在我身边,何人可以杀得了我?既然没有生命危险,我又何惧之有? 想通了这一点,孙乐当晚睡得香香的,居然一夜无梦。 第二天孙乐一起来,便听得院落中人群喧哗。她刚走出门口,与几个齐人聚成一堆的汗和便大步向她走来。 汗和冲着孙乐一叉手,朗声问道:"田公,平阳城中尽是非议之声,公何不去呈清此事?" 汗和一脸严肃,咬着牙齿的样子隐带愤慨。 孙乐盯着他,徐徐问道:"因何恼怒至此?" 啊? 汗和先是一怔,转眼他朗声回道:"公身为堂堂齐使,岂能容得世人轻易诋毁?" 孙乐微微一笑,她淡淡地说道:"此间事已了,田乐现在不是齐使了。" 汗和万万没有想到孙乐会这样说,他错愕地张大嘴,瞪大双眼看着孙乐。不止是他,站在他身后的五六个齐使亦是如此。 几乎是一瞬间,他们同时想到了一事:田乐为什么这样说,难不成,那流言是真的? 这样想着,他们的目光不由朝着孙乐上下打量,这一下,几人是越看越惊心。眼前的田乐,身材瘦而无骨,面容清秀中见灵动,双眼如水。这,这要是换上女装,可不是浑然一女儿也? 孙乐淡淡地瞟了他们一眼,缓步朝院门口走去,当她走到拱门下面时,一个有点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田公何出此言?" 是汗和的声音,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向前走出几步,又问道:"难不成,那流言却是属实?" 他的声音有点颤抖。 孙乐停下脚步,她没有回头,只是过了半晌后徐徐地说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说罢,孙乐缓步走远。 孙乐走了,可这些齐人却是面面相觑,脸色十分难看。这时候,他们有了七分的肯定,那个流言所说的是真的了,田公很有可能是女子之身! 孙乐不会理会身后错愕的众人,慢步走在林荫道中。义解等人依然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孙乐刚走过一道回廓,前面一阵急促地脚步声传来,一个麻衣剑客大步走到孙乐面前,叉手说道:"田公,韩侯再请!" 麻衣剑客低着头,朗声说道:"韩侯说,田公名动天下,本不应该受此侮rǔ。如今城内议论纷纷,公若不自辩之,恐无法令流言消散矣。" 孙乐闭了闭眼,半晌才回道:"你且回绝,就说我自有主张。" "诺。" 望着来人退去的身影,孙乐低声说道:"义大哥,看来我避无可避了。" 义解拧眉寻思着说道:"要不,我且花钱贿赂一番,许能在验身时骗过韩侯等人。" 孙乐想了想,轻声回道:"此计只可偶一为之。就算韩侯信了,秦侯呢?晋侯呢?" 这下义解也没话说了。 这个时代很看重信义,孙乐如果在这种验身中骗过韩侯,以后那就必须终身掩盖此事。不然事情一泄,觉得自己曾被欺骗和侮rǔ的韩侯和韩国贵族会视孙乐为敌,会恨不得杀她而后快。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国事之间的纵横诡诈是可以接受的,而孙乐这种类型的隐瞒才算是奇耻大rǔ。 "那可如何是好?" 孙乐沉默了片刻,轻声说道:"如无他法,承认便是。" 啊? 义解等人面面相觑。 孙乐回过头看向他们,微微一笑,眼光盈盈,"只是如此一来,孙乐的安危就全系之三位了。" 三人同时叉手,朗声应道:"诺!" 孙乐在院落中转悠了一圈,又回到了自己的房中。她睁着炯炯发亮的双眼,暗暗想道:如果要承认身份,得找个最合适的时机。 她心绪有点乱,一时之间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得拉开架式再次打起太极拳来。 流言已经传开,已不是孙乐躲起来就可以避开的了。她在房中练习太极拳的几个时辰里,不时有达官贵人前来求见。 孙乐自是全部丢给下人打量,自己一概不见。 她的避而不见,使得流言越来越盛。而孙乐对汗和等齐人所说的那番话,此时也传得队伍中人人皆知。一时之间,齐使队伍中人人心中不安,面对外人的询问也无法严词以对。 他们的行为,再次令得那流言火旺起来。 渐渐的,流言越来越详细。开始还只是说出孙乐是姬五的姬妾,到了五六天后,那流言已经把孙乐本身的出身来历也一并说明了。流言中申明她本来燕女,被家人所逼给流浪到了齐地。 在这些流言中,除了孙乐与楚弱的有关事情外,其余的事是一一传出。而且还颇有夸大变化的地方。 这些流言有些共同点,那就是不但不把孙乐的才能贬低,还一再地抬高她。仿佛这个女扮男装的田乐实是盖世大才,她如果愿意,身为一国之王也是正常。而且,她也有这个野心。 而且,孙乐施策令得赵王后既位又下位的事也传了出来。 据孙乐看来,这些传播流言的人,似乎是分成了两批。一批先是到各国都城泄露她的女子之身,第二批再跟着前来,四处传扬她历年的所作所为和身世来历。 流言有根有椐,详尽无比。一时之间,平阳城中的众人已信了个七分。 这几天里,孙乐众人都不敢上街了。就算是在院中,路过的人也不时对这里指指点点。 孙乐一直想找一个恰当的机会宣布算了,随着流言越来越烈,她承认与否似乎并得不重要了。就在她考虑着要不要离开平阳城暂避风头,等世人渐渐接受后再一举承认时,两大美人之一的燕玉儿来到了平阳城。 第178章燕玉儿的泣求 燕玉儿的到来,使得民众的注意力终于得到了转移。 可燕玉儿到达的当天晚上,便来到了府门求见孙乐。 孙乐得知时,正站后院的小花园中练着太极拳,听到了剑客的禀告后,她头也不回地笑了笑,"让她进来吧。" 不一会,一阵脚步声络绎响起,那些脚步声来到拱门外时停了一下,一个娇美的女声轻轻地说了几句话后,便独自一人向孙乐走来。 一直到燕玉儿在孙乐身侧五米外站住,孙乐还在打着她的太极拳,清丽红润的脸上平静无波。 燕玉儿站在那里,抿着唇看着孙乐,令得众人奇怪的是,她居然一直忍着没有打扰孙乐。 孙乐一直打完一趟太极拳,才慢慢收势,她回过头看向燕玉儿。 这个娇美之极的少女,这次看来有点脸色苍白,有点憔悴。这个时候看着她,孙乐突然发现,燕玉儿的面容与自己还真有几分相似处。 燕玉儿见孙乐看向自己,低着眉,盈盈一福,轻声说道:"田公,妾身有一事相求。" 孙乐盯着她,直到在她的逼视中,燕玉儿脸色开始煞白,孙乐才微微一笑,她敛下目光,淡淡地说道:"何事?" 她的声音很冷淡,这样的冷淡使得不远处的众人看得有点恼火。可是,燕玉儿不但不生气,反而大喜过望。 她惊喜地抬头看向孙乐,又是一福,樱唇动了动,说道:"妾想求田公放过津城燕氏一门!" 果然是为了这件事。孙乐有点好奇了,上次她把事情交给弱王后,便不再理会。这次一听到燕玉儿前来,便知道她是为此事而来。也不知弱王用了什么手段,居然令得燕玉儿一改以往的嚣张高傲? 这个念头在孙乐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她对上燕玉儿期待中充满惊惶的目光,冷着脸淡淡地说道:"你说什么津城燕氏?我不明白!" 她这是装聋作哑。 燕玉儿脸色更白了,她绝望地看着孙乐,樱红的小嘴蠕动了好几次,却一直没有吐出半个字来。只是她那双明媚的大眼睛中,渐渐的泪珠盈盈。 对上泫然欲泣的燕玉儿,孙乐有点好笑,她垂下眼敛,笑了笑说道:"乐素无怜香惜玉之心,燕大家如此作态,却是白费了!" 这话,好不无情! 燕玉儿脸色煞白,亭亭玉立的身子不由晃了晃,险些栽倒在地。 "姓田的,你好生狂妄!" 一声喝骂从拱门外沉沉传来,转眼间,一个十八九岁的华服少年冲了进来。这少年腰间佩了把镶满宝石的长剑,面容清秀中透着傲慢。 他大步走到燕玉儿身边,热切地望着她,伸手扶住,温柔地说道:"燕大家何需如此?有什么事本殿下帮你办也是一样啊!" 就在他那双大手放在燕玉儿手臂上扶着她时,燕玉儿轻轻一挣,退了半步。她一站定,依然期待地乞求地看着孙乐,轻声泣道:"田公,妾身求您了。" 燕玉儿这个动作,令得少年颇为不解。他皱起眉头,转头向孙乐怒目而视,冷声说道:"田乐,你怎么如此唐突佳人?" 这个少年,孙乐却是见过一面的。他是韩太子宾。 孙乐面对着太子宾地质问,笑了笑,说道:"燕大家所求之事恕我无能为力。"她说到这里,看向太子宾,"燕大家有事,何不求于宾殿下?" "然,然,燕大家有事何不跟我说来?"太子宾连忙转头对上燕玉儿,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芙蓉秀脸,一副温柔无限的模样。 孙乐见此又笑了笑,她话也不说,转过身便准备离开。 燕玉儿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孙乐身上,见到她要走,不由声音一提,"孙乐,你何必装作不知?" 燕玉儿的声音有点尖利,众人这一下都听得分明了。一时之间,包括太子宾在内,所有人都向孙乐看来。 此时此刻,每个人的眼神中都是好奇的,他们无比期盼着眼前这个齐使田公承认自己便是孙乐。 孙乐脚步不停,继续向前走去。 燕玉儿急了,她冲上两步,急急地叫道:"孙乐,你,你好狠的心!当初得罪你的不过是我姨母,你要发作她便针对她一人便是。为什么你要让整个燕家的人来陪葬?" 她说到这里,可能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白,本来尖利的喝叫声也软了下来,带上了一分悲音,"你要杀要刮,为什么不痛快点?你这样派上几个神出鬼没的剑师,每过一个月便这么在半夜取去一颗头颅,你,你为什么不痛快点?你不是恨我姨母吗?你杀她呀!你干脆地杀了她呀!你这样不干不脆,装神弄鬼地从她的身边人杀起,你不觉得你这样太过狠毒了吗?" 燕玉儿说到后面,声音渐渐带上了一分恐惧和悲泣。随着她抽泣声响起,孙乐停步了,院落内外的人也面面相觑,看向孙乐的眼神中带了一分惊讶。 孙乐依然没有回头,她直到现在,才知道弱王是以这种手段替自己报仇的。闭了闭眼,不知为什么,一阵极为诡异的,莫名的喜悦突然涌了出来。 这应该是这个身体的感觉了。 孙乐连忙把渐渐上扬的嘴角压下,把喜悦给沉了下去。 太子宾这时瞪大了眼,他错愕地看着孙乐,向她冲出几步叫道:"你,你居然用这种手段来对付燕大家的家人?你,你好歹毒的心思!" 太子宾显得十分的气愤,他恨恨地盯着孙乐,咬牙切齿地说道:"田乐,这种伎俩乃小人行径!你最好马上收回!"声音沉沉,已是命令。 孙乐垂下眼敛,此事既然是弱王所为,她这个身体又很是满意,她自是不会去干涉了。 因此,面对太子宾的命令,孙乐徐徐回头,她盯着脸色煞白惊恐的燕玉儿,盯着太子宾,冷冷地说道:"太子殿下没有听清吗?这事不是我做的!而且殿下似乎忘记了,乐并非韩人!"这是直接拒绝了,太子宾一噎,马上也明白了自己确实无礼了,以自己的身份,还真的不能命令田乐做些什么。 孙乐说到这里,又看向燕玉儿,徐徐地说道:"燕玉儿,你艳名远播,又身世高贵,既然如此被折磨,何不联姻于强者取得庇护?" 她这句话说得十分温和,那表情,那眼神更是真诚之极。 太子宾闻言也从难堪中清醒,他转头对上燕玉儿,叫道:"是啊,燕大家何不下嫁?"他说到这里,目光不由灼热了几分,语气中也带了几分迫切。 燕玉儿咬着下唇,她不理会太子宾,只是瞪着孙乐叫道:"你,你还说这风凉话?你派来的那些剑师,精得似鬼一样。府中有高人坐镇时,便形迹全无,高人一走便又来了。联姻要是有用,我又何必来求你。"她尖叫到这里,被自己说的这个'求'字给提醒了,声音又是一软,她双眼泪汪汪地望着孙乐,苦涩地说道:"孙乐,当年我姨母,表妹是有对不起你母女的地方。可是,那折磨了你十年之久的两个表妹已被你杀了呀!你要为母亲报仇,也径可取了我姨母的性命去。孙乐,我求求你,求求你放过燕氏一族吧!" 孙乐面无表情地倾听着,等燕玉儿说完,她淡淡地说道:"我说了,此事不是我所为!" "是你,当然是你!你就是孙乐!你,你这个贱女人,你派来的那些人明明说了,他们是为你母女报仇而来!你,你居然不认!" 燕玉儿说到这里,玉齿一咬,声音中带了几分阴狠。她瞪着孙乐,咬牙切齿的瞪着! 就在孙乐以为她要扑上来与自己拼命之时。燕玉儿突然上前一步。扑通一声跪在她的面前。 "这,这如何使得?"太子宾连忙上前一步扶向燕玉儿。可是,他一伸出手,燕玉儿便拂开他的手,摇着头叫道:"别拦我!我燕氏一门百五十号人的性命都系于孙乐一人之手!" 太子宾见燕玉儿面容凄苦,不由退后一步。他转头看向孙乐,提脚走上两步,深深一揖,沉声说道:"田公乃当世智者,就算燕玉儿所说的行事之人不是田公,可有相救之策否?" 他说到这里,颇为心疼地看了一眼眼泪汪汪的燕玉儿,又冲孙乐说道:"如燕大家这样的绝代佳人,何曾向人下过跪?田乐,冲着这一跪,你也应该帮一帮她。"他见孙乐依然面无表情,不由咬牙续道:"只要你帮了她,如今平城城闹得沸沸扬扬的你的身份之事,我一定尽全力抚平!" 你尽全力抚平?孙乐听到这里不由有点想笑:你一个只有名位,无权无势的侯国太子,凭什么帮我来摆平这样的事? 太子宾说完这席话后,抬头志得意满地等着孙乐地回答。 孙乐嘴角微微一扯,说道:"殿下言重了。田乐无计可施。" 直接回绝了后,孙乐声音一提,喝道:"来人,送客!" 她喝声一出,十几个剑客应声站出,大步向太子宾和燕玉儿走来。 燕玉儿见孙乐真是油盐不进,不由绝望至极,她怒视着孙乐。双眼腥红,声音尖啸地嘶叫道:"孙乐,你,你好生过份!我,我定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你本是一个女子!你就是燕氏叛出家门,那个淫贱妇人之女丑奴儿!你堂堂齐使田乐便是孙乐!我不会让你好过的,我不会!啊——" 燕天儿的嘶叫声,又尖又厉又响,一时远远地传荡开来。孙乐回过头,对着状若疯癫的燕玉儿,对着一脸阴狠地瞪着自己的韩太子宾,抬睫淡淡地说道:"不错!我本是女子身!我就是孙乐!" 对上一众错愕的,呆若木鸡的众人,孙乐笑了笑,云淡风轻地反问道:"那又如何?" 第179章利舌如箭丈夫惭 那又如何? 她居然敢说那又如何? 太子宾,燕玉儿都瞪大了眼,浑浑噩噩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孙乐淡淡地扫了一眼呆若木鸡的众人,笑了笑,转身大步离开。 直到她去得远了,太子宾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这,这田公真是女子?苍天!一妇人居然成了一国之使,还游走四国,她,她这不是把天下人都戏于股掌当中?我,我要回去告知父王!" 目送着太子兵和燕玉儿远去的身影,义解走到孙乐身后,低声问道:"孙乐,接下来如何行事?" 孙乐笑了笑,说道:"吩咐下去,明日起程离韩。"顿了顿,她转头看向义解,轻轻地说道:"这一路上,可是不会太平了。义大哥,得辛苦你们了。" 义解哈哈大笑道:"那又如何?义某早在随你出使之日,便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浓眉一挑,颇为期待地说道:"也不知会有哪些老家伙前来?还真是让人期待呀。" 孙乐闻言也是一笑,她望着云山深处,嘴角微扬,悠悠说道:"大哥,我以前从来都没有这么任性过。"她笑意盈盈,眼波如水地回头看向义解,"现在发现,任意而行的感觉真是不错。" 义解闻言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他一边笑,一边看着孙乐,这时她已经回头继续看向青山隐隐的远方,在明澈的蓝天白云地掩映下,孙乐那白得透明的脸宠似乎多了几分灵秀。看着看着,义解不由想道:好似这几个月下来,这小姑娘又变得美丽些了。 孙乐等人不出府都可以知道,她的宣布对韩人造成了多大的轰动。一个下午,韩侯便派人来请了四次,至于其他专门登门求见的贵族更是数不胜数。 不过,这时孙乐已打定主意离开韩地,自然是一律不见。而以她的身份地位,也没有人可以强迫她,虽然包括韩侯在内的贵族都想做来。 第二天一大早,众人便准备好了,包括汗和在内的众齐人,都脸色很不自然地看着穿着一袭男女皆宜的深衣的孙乐,戴着纱帽出现在众人面前。 纱帽下,孙乐的头发梳成男子的髻,清丽的面容若隐若现,那修长而显得瘦弱的身躯在宽大的深衣中,行动之间透出几分别样的风流。 孙乐没有理会神色各异的齐人,径直坐上了马车。 她一上车,马车便络绎开动,驶出了府门。 此时太阳刚刚升起,天地间朝露末消,齐使的队伍出府时,街道中行人很少。可是,随着车队驶入正街,仿佛是突然从地底下钻出来一样,平阳城变得喧哗热闹起来。一个又一个的百姓匆匆从家中走出,守在街旁向孙乐的马车中瞅来。 这一点,孙乐早已料到,因此,车队在安静中加速而行。 渐渐的,越来越多的贵族的马车也出现在街道中,他们不约而同的向齐使离开的方向赶来。 至于韩侯,他早就得到了孙乐离韩的请求,经过一晚上的深思后,他决定装聋作哑,既不来相送,也不去理会。 这是一种很诡异地现象,无数的行人,车队都跟在齐使的队伍后面,似是相送,可每一个人的表情中都透着几分怪异,时不时有人朝队伍指指点点。 这种指点和嘲弄,使得汗和等人都很不舒服。不过,他们也只能不舒服,孙乐就算是女子之身,对齐也有大恩的。 车队顺利地出了平阳城,很顺利的在成千上万人的几十里相送之下,越驶越远。 到了后面,每一个相送的人都有点不耐烦了,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到了现在还没有人上前找孙乐的麻烦?渐渐的,感觉无趣的人越来越多,不时的有人选择了停步返回。 就在护送的人散去了三分之二的时候,车队拐过了一个九十度的山道,驶入了一片荒原当中。 而乍然出现在视野中的荒原上,一字排开了数十辆车骑!这些车骑全部身着青铜甲,拦在正中的是十来个横剑在胸的麻衣剑客!麻衣剑客后面,站着几个骑马的高冠贤士。 终于来了! 孙乐苦笑了一下。正当她苦笑时,车队后面的韩人齐齐地发出了一声欢呼,欢呼声中,有人在扯开嗓子嘶喊着,"大伙快回来呀,有热闹看了啊——""太好了,总算等到了!""快看热闹去!" 这些喊叫声齐齐响起,惊天动地,真震荡得山鸣谷应,一时天地之间尽是回音。 车队依然不紧不慢地向前驶去,而那一字排开的队伍也一动不动地拦在路中央,上百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 除了平阳百姓的叫喊声,不管是孙乐的队伍,还是拦路的队伍,都是安静之极,悄然无声。 渐渐的,两边的车队驶得只有五十米处。汗和手一挥,众骑齐刷刷地停下。众齐人没有开口,而是都转过头看向孙乐的马车中。 孙乐的马车车帘是掀开的,她点了点头,然后,她的这辆马车开始不紧不慢地驶向前方。不一会便来到了最前面。 看到孙乐的马车停下,对面的麻衣剑客中策马走出了一个着贤士冠的中年人。这中年人面白长须,正气凛然的长相。 他策马来到离孙乐的马车只有二十米不到处,双手一叉,冲着守在孙乐马车旁的义解冷笑道:"义公身为天下游侠之首,却辅之一妇人,不羞乎?" 这时孙乐明明是正对着他的,可这中年人愣是连瞟也不瞟她一眼,态度极为不屑。 义解闻言哈哈一笑,他反手在自己背上的长剑一拍,声音朗朗地笑道:"口舌之争非义某所长。你小子如果看不起眼,不妨上前与义解大战一场!" 中年人显然没有想到义解会这样回答,他脸色当既一沉。可是义解却压根不在意他变了脸,径直驱马退到马车后面,转向孙乐笑道:"孙乐,这等事只能交给你了。" "我不与妇人说事!"那中年人冲着义解怒喝出声。 孙乐伸出头去,命令道:"既然如此,我们走!" "诺!" 车队再次驶动,向前慢慢逼近。 拦路的车骑还是一动不动,直到孙乐的车队离他们只有十米不到了,直到双方的坐骑都在打着响鼻了,汗和才咬一咬牙,再次令得车队停下。 车队一停,孙乐便从马车中伸出头来,她朝拦路的众人瞅了瞅,忽然晒道:"公等意欲何为?"她提高声音,朗朗地笑道:"公等如果想要上前厮杀,不妨亮剑!如要唾骂,不妨开口!如不屑我这妇人,不妨别道而行!"她说到这里,笑容好不可恶,"如这般拦路劫道,却不知是狼是犬的喜好?" "你——" 那中年男子伸手指着孙乐,气极之下给噎住了! 一个三十来岁的麻衣剑客见那中年人给气得不会说话了,当下策马越出,他冷冷地盯着孙乐,双眼如刀,阴沉沉地说道:"你就是齐人田乐?" "然也。" "亦名孙乐?" "然也!" 麻衣剑客脸色一沉,厉声喝道:"你一介妇人,却假扮男子,四处游窜,罪孽深重也!" 孙乐闻言哈哈一笑,她双手一叉略施一礼,声音清脆地回道:"我一妇人,敢奋身而出,拯黎民于倒悬,求大齐于危难!我一妇人,敢身陷刀光剑影当中,以利害说以诸侯,敢问如此行为,罪从何来?" 她言词铮锵,声音朗朗,掷地有声! 那麻衣剑客给她说得一愕,讷讷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这时,一阵暴笑声突然传来。笑声中,一个二十七八岁,瘦削腊黄脸的青年汉子信步走了上前,他盯着孙乐,仰头哈哈大笑道:"可笑,真是可笑!这天有阴阳,地有乾坤!你一介妇人,不在家恪守妇道,相夫教子,居然游走诸国,乱我朝纲伦常,还敢说你无罪?哈哈哈哈,真是可笑,太可笑了!" "哈哈哈,不错,真是可笑,大可笑了!" 汉子的笑声末落,孙乐已是大笑而起,她拍桅而起,哈哈笑道:"当家国危难,丈夫束手之时,乐有救国之才,有纵横之术,却不顾及自己一妇人身份,竟先父侯之忧而忧,苦家国之急而急!哈哈,诚可笑也,可笑矣——" 孙乐这番话一出,不少人都当场色变。她这番反讽的话辛辣而尖利,直说得几人哑口无言,面面相觑! 汗和等人相互看了一眼,暗暗想道:是啊,这道理上说不通呀,明明她有办法解国之危难,难不成仅因为她是女子便只能坐等君父家国倾灭不成? 孙乐的笑声远远地传荡开来,仰天大笑了一阵后,她收住笑容,冷冷地盯着拦路的诸人,高声喝道:"我孙乐不顾已身安危,为家国君父几经生死!尔等空有丈夫之身,却又做过何等义举?有,请出来一诉!无则让开,凭尔等还不配拦我孙乐之路!" 在众人齐齐脸色大变中,孙乐冷喝道:"起驾——" 汗和等人都是一凛,不约而同地朗声应道:"诺!"上百齐人同时朗时叫出,一时应诺声山鸣谷应,响彻云霄! 马车再次启动,拦路的众人面露惭色,在车队的逼进中,他们面面相觑,不知不觉地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第180章又遇 孙乐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为救家国君父而来,句句扣住大义,这令人拦路的众人越想越是羞惭。随着车队渐渐逼近,他们是一步又一步的后退,不知不觉中,已给孙乐的车队让出了一条路来。 路一让开,车队马上加速,不一会功夫,孙乐等人便冲出了包围,把一众人远远地甩在身后。 众人看着孙乐的车队渐驶渐远,不由面面相觑。这些人中,有少数的聪明人已感觉到事实并不如孙乐所说的那么大义凛然,可他们知是知道,却找不到反驳的地方,只能呆呆地看着孙乐扬长而去。 渐渐的,那些韩人的身影已越来越小,越来越不可见。而汗和等人看向孙乐的眼神中,不知不觉中回复了尊敬。 汗和策马靠近马车,叉手恭敬地问道:"田,孙姑娘,不知此欲何去?" 孙乐眺望着远处的茫茫青山,闻言略一迟疑,低声说道:"先回齐吧。" 汗和等齐人大喜,他们在外面也奔波了大半年了,此时听到可以回家,心中说不出的快乐,一时之间,欢呼声不约而同的响起,人人喜笑颜开。 孙乐瞟了一眼欢喜的众人,微微一笑。 这时,义解策马靠近她,轻声问道:"妹子欲在齐地久居否?" 齐地久居? 孙乐摇了摇头。 义解不明白地问道:"为何不在齐地久居?你于齐有救国之恩,虽然由于你是女子之身,不能受封,可齐人必尊重非常,正是好居住处。" 孙乐笑了笑,她转向义解轻声说道:"在靠近齐境时,我想离他们而去。" 啊? 义解双眼大睁,另外二个剑师也是大惑不解。难不成,这孙乐还真准备放弃已拥有的一切,隐名遁居不成? 孙乐没有理会几个惊愕的人,她半眯着眼睛,眺望着云山隐隐的远方,暗暗想道:我现在已陷入漩涡当中,再不退怕是终不能退了。 她瞟了一眼弱王派来的两个剑师,知道不管如何,这两人是一定会随着自己的。也好,在弱王回复之前,留着他们到也无妨。 有时孙乐也不明白,自己老是想着离群隐居,到底是渴望安定平静的生活呢,还是仅仅因为它是心头的执念?总要做过之后才会另作他想? 义解皱着眉头寻思一会,还是靠近她低声问道:"妹子为何渴欲隐匿?"他看着孙乐,感慨地说道:"以妹子的大才,这样不是可惜了吗?" 他的语气很诚挚,对于义解,孙乐总是怀着一份敬意的,她微微一笑,说道:"如今我已成为赵之死敌!想赵侯一旦缓过了气,第一个要杀的人便是我孙乐。在这种情况下,我要么托庇于强者,就算赵侯举国来攻也愿意庇护我的绝对强者,要么隐匿起来。我想选择第二种。" 义解恍然大悟。站在义解身后的两个剑客也是恍然大悟。 他们一直明白弱王与孙乐之间的恩怨纠缠,这些日子也亲眼看到了她的才智过人的地方。于心而论,他们是渴望孙乐可以回到楚国的。可是,这次孙乐因为流言散播之事,明显地迁怒于自家弱王,因此他们虽然几次想开口要孙乐回楚又忍住了。 此时听到孙乐这一分析,两人感慨连连地想道:就算到了这个时候,孙乐姑娘也总是为大王着想,生恐因为自己之故使得楚国再临战火,哎。 车队在驶离了平阳城的范围后,便向东北方向的齐国驶去。 这一路来,车队走得十分顺利,预计中冲着孙乐而来的人是一个也没有出现。可是,不管队伍如何放松,每次扎营驻营时,孙乐总是一再交待众人小心。 车队走了二十天后,渐渐邻近魏境。 此时正是夕阳西下之时,灿烂地红霞染遍了万里天空,照得大地一片艳色。孙乐怔怔地看着那艳丽的天空,那染红的浮云,看着看着,她恍惚地感觉到,才不过几年,现代生活的事似只是一场遥远的梦。 孙乐对着西边出神,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突然传来义解低沉地声音,"来了!" 孙乐一惊,迅速地转头看去。 这时车队行走之处是一片荒原,漫长的官道一望无际,孙乐抬头一看,只见前方五百米处,几个长袍大袖的骑士正策马而立,一动不动地等着车队。 看着这一行十来人的队伍,孙乐看向义解,"可有熟识之人?" 义解眉头微皱,笑道:"当然,那位于最中间的,可是身为大剑师的莫公衍。位于莫公衍旁边的四个剑师,都是他的弟子。" 义解挑眉乐道:"没有想到是这老小子前来,有意思,有意思!"他一边说着有意思,一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状。 孙乐认真地看了一会,转向义解问道:"胜算如何?" 义解挑眉哈哈笑道:"胜算?六成吧!" "有六成?"孙乐轻声说道:"那倒是有意思了。" 义解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在义解的大笑声中,两只人马转眼已经靠近。义解笑声一顿,朗声叫道:"莫公衍,上次义某向你求战不成,你老小子此刻倒自动送上门了。哈哈哈。" 他响亮的笑声直入云霄,回音不绝。 "哼——" 一声沉闷的哼声重重传来,那四十来岁,浓眉连成一线,狭长的眼眸天生半眯着的莫公衍冷声道:"义解,你堂堂大名,居然辅助这等野心妇人,就不怕日后此妇行褒姒丽姬之事时,你名声扫地乎?" 义解一怔,身边的众齐人都是一怔,连孙乐也给怔住了。众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孙乐。他们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居然把孙乐与褒姒丽姬联系到了一块了。这两女一个是祸水,一个是恶毒王后,怎么着也扯不到孙乐身上啊。 "哈哈哈哈。" 义解朝孙乐瞟了几眼后,忍不住拊掌大笑起来,他一边笑一边拍着自个儿大腿啪啪作响,那乐不可支的样子让对面十几人更加阴沉,"莫公衍,你老小子就是个愚人!这等比喻居然也说得出口!孙乐何人也?她清净自守,温文内敛,毫无野心,此次出手也是为了救齐国于倾危之际。哈哈哈。你小子想要打架上来就是,没有必要去胡乱给人家小姑娘安上罪名呀。" "可笑,真是可笑!" 莫公衍身后策马跃出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剑客,他声音一提,冷声大笑道:"救齐国于倾危?好名头,当真好名头!却不知这位自命齐人的孙乐,去年四处奔走救楚又是为何?" 铮地一声,青年剑客拔剑上挑,远远地指着车队,灿烂的霞光下,剑尖寒气逼人,"楚弱,乃大逆不道之人,擅自封王,胆敢问鼎,人人得而诛之!孙乐既然辅助楚弱这样的不伦之人,又何必用救齐国倾危之大义之名?" 青年剑客的声音朗朗传出,声震四野! 众齐人这下鸦雀无声了。 孙乐听到这里,低声笑了起来,"这人的口才倒是不错,比离平阳时那几人强多了。" 义解三人同时转头看向孙乐,一片霞光中,她清丽的脸上浮现出一片艳光,眼波如水,竟然有一种夺目的美艳。 那青年剑客一席话说完,见到众人目瞪口呆,当下哈哈大笑起来,沉沉地说道:"我观此女,与世间丈夫一样所求无外乎名利。如此之人,又有如此之才,逢此乱世,母鸡司厚,混乱天下不是反掌之功乎?" 这下,众人更是无话可说了。 孙乐听到这里,不知为什么很是想笑,这时,马车已驶得离众剑客不到百米。孙乐从马车中伸出头来,看着这青年剑客盈盈笑道:"母鸡司厚,混乱天下?"她的声音清脆动人,忍俊不禁,眼波中笑意流动,"以你之言,天下间只要女子才智过人,便需诛之?" 青年剑客头一昂,傲然回道:"然也!" 孙乐哈哈一笑,她回头看向义解,"义大哥,看来此战难免了。" 孙乐一句话说罢,却没有听到义解的回答,仔细一看,众人都齐刷刷地看着自己,一脸怔忡。不由诧异地问道:"义大哥?" 义解一个激淋清醒过来,他对上孙乐的双眸,老脸竟然一红,不好意思地回道:"孙乐,你刚才当真美不堪言!" 美不堪言?孙乐两世为人,却从来没有想到过,这美不堪言的评语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孙乐怔住了。她眼波一转,从众人脸上一一划过,这一看,她突然从众人的眼神中看到了惊艳,对自己的惊艳! 义解一句话脱口而出,马上不好意思起来。他哈哈一笑,掩饰性地说道:"不错!此战确实难免。"转头盯向莫公衍,义解哼道:"莫公衍这老家伙最是固执,跟他说理是说不通的。" 嗖地一声,他朝背后一拍,长剑在手! 义解手腕一晃,剑尖弹动,朗声笑道:"妹子,这一次辅你行走天下,义某一直没有用武之地,这下好了,终于可以过足瘾了。哈哈哈哈。" 义解的大笑声远远传出,引得四野震动,众齐人同时仰头看向他,突然之间人人热血沸腾,战意盎然! 第181章到南阳 义解这一拔剑,莫公衍等人同时一凛,只听得嗖嗖嗖几声脆响,十数把寒剑同时亮出! 随着莫公衍等人把长剑一指,齐使中的七八十个麻衣剑客迅速向义解靠近,一一拔出长剑前指。 "铮铮铮——"的金铁交鸣声不绝于耳,转眼间便是寒光一片,剑拔弩张。 义解头也不回,朝着汗和手下的两名剑客喝道:"保护好孙乐!" "诺!"两个剑客迅速地退后几步,一左一右守在孙乐的马车旁。 义解转头看向两名楚国剑师,朗声说道:"两位,有劳了!" "不敢!"两个楚国剑师同时叉手言道,他们脚下一踢,便策马一左一右站到了义解两侧。 孙乐望了一眼从马背上跳下,错步踏出的义解等人,徐徐伸出手拉下车帘。她刚拉下车帘,便听得义解的大笑声朗朗地传来,"莫公衍,义某早就想找你了,今日这一战,何不生死相博?"竟是准备来个誓死一拼!孙乐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莫公衍冷哼道:"好大的口气!我今日倒要领教天下第一剑客的风采!" 莫公衍的声音一停下,一阵风声响起,风声中,义解的大笑声夹杂其中,"果然痛快,看招!"'砰砰砰'一阵金铁交鸣声不绝于耳,这剑与剑交接的声音,风急雨骤,寒意森森。孙乐不用看,也知道随着义解这一冲出,几十名剑客也同时冲出去了,与对方交战成一团了。 孙乐听了一会,便收回注意力。她知道,如义解这等层次的交战,自己这种三脚猫是cha不上手的,因此她干脆坐等结果算了。 既然是坐等,孙乐干脆眼不见为净,把车帘拉起当起了真正的闺阁少女。 外面砰砰砰砰地交鸣声中,不时伴有一声声惨叫,孙乐听了有点心乱,便低眉敛目,暗自练起了吐纳之法。 那吐纳之法她一般只在练习太极拳时才配合使用,平时宁愿胡思乱想也不会打坐。现在心有点乱,她便用这种方法来让自己恢复平静。 如此吐纳了一刻钟后,她的心慢慢变得宁静而深远,脑中一片空明,外面的争持嘶喊不再入耳! 也不知过了多久,义解的声音从马车外响起,"妹子!" 孙乐双眼一睁,徐徐应道:"在。" 义解呛了一下,哈哈笑道:"妹子好有定力!如此时机,居然睡着了。"他听孙乐回答得迟疑,而且声音有点浑,便以为她睡着了。 孙乐笑了笑,掀开车帘,义解身上血迹斑斑,袖子染红了大片,下摆处如从血池中提出,成片的血液直向下淌,让人一见就触目惊心,可与之相反的是,他男子气十足的脸上笑逐颜开,乌黑的双眼明亮如故,不见痛意。看来,他受的伤不重,身上的血应该是别人的。 孙乐暗暗松了一口气,看向队伍中,只见那两个楚国剑师无甚伤势,再一看,赫然发现地上躺着几具尸体,那些面孔都是熟悉的,正是齐人中的几个麻衣剑客。 义解见孙乐露出了难过的表情,哈哈大笑着叉手说道:"妹子无须在意!我等的使命便是保护于你。面对莫公衍这等强敌,我方才死去五人,重伤七人,已是赚大了。奶奶的,莫公衍吃了我一剑,只怕十年八年都恢复不了!哈哈哈哈。" 孙乐看到一地的死伤,着实是触目惊心。她忍下心头的不适,见汗和身上带伤,又忙着处理尸体,便转向因保护自己而毫发无伤的两剑客说道:"从仪程中拿出八十金来,给死去的每一位给其家中送去五金,重伤者以及义解大哥,两位剑师每人三金,余下的均分给各位出手的剑客!" 孙乐的声音不小,一时众人都听到了耳中,他们惊喜交加地转过头来看向孙乐,一个个眼中光芒闪动。 此时人命如糙,这些剑客既然护送孙乐,便有保护她的责任,如今有了死伤,她完全可以置之不理的。再说了,孙乐一开口便是几金,那可不是小数目呀。 两剑师一愣,同时叉手应道:"诺!" 义解惊讶地转向孙乐,盯了她半晌,他哈哈一笑,"妹子,你也太大方了,后面如还有几场战事,仪程的金可不够分呀。" 孙乐闻言淡淡地说道:"下面应该会平安些了。" 她对上义解等人愕然不解的表情,笑了笑,"天下间,如莫公衍这样的高手寥寥无几,我孙乐只怕还不够资格,令得天下的高手都来杀我一人!"至于赵国现在还没有缓过气来,刺客也来不了这么快。孙乐在心中暗暗忖道。 这倒是不错,众人连连点头,孙乐只是一句话,便令得挂在他们脸上的紧张之色消失了不少。 把死者就地掩埋,伤者一一送上马车,初步处理好伤口后,队伍整装出发,向着前方的大城南阳驶去。 孙乐决定在南阳城休整几日,等众人伤势平缓了再走。 南阳城于天下诸国中也颇有名气,可以说是仅次于各国都城的一级大城池。孙乐的队伍一进入南阳城,便引得人人侧目。 本来热闹喧哗的街道上,随着他们的到来突然安静下来。只是一转眼,嗡嗡声四起。 不说这一队人都带了伤,光是那齐使的标志,便足以令得南阳城人颇为兴奋,"那马车中的少年便是田乐?""定是他!听说他本是一妇人?""没有想到她到了南阳城来了!""看到没有,这一队都受伤了,连义解义大侠也受了伤,看来路上遇到了高手啊。""妇人乱世,母鸡司晨,定有义士看不过眼,可惜杀不了这个女人!" 议论声虽然不绝于耳,众人却不敢过于靠近,不管是孙乐的名头,还是义解的名头,还是这一队刚浴血归来的剑客,都让南阳城人心有余悸。 在南阳城人的围观中,孙乐等人找到了一家大酒楼暂时住下。一住下,孙乐便令人请来大夫,重新给义解等人再治一次伤。在路上他们的伤都是自己清理的,孙乐不放心。 第182章换上女装亦美人 安顿好后,孙乐稍事休息,换上一袭女装。 她一袭淡绿的绸衣,青丝如墨,白净的肌肤隐带晕红,孙乐自出使以来,这些还是第一次换回女装。在看到镜中的自己的时候,她都看傻了去。 铜镜中的少女明眸如水,肌肤白嫩,两颊晕红,五官精致,浑然是一个清灵中透着秀雅,温婉的美人啊!这,她记得那时在咸阳城时,她还只是一个长相清秀的普通姑娘,怎么这大半年的一换回女装,居然水灵了这么多?似是一朵花骨儿,悄悄间竟已吐蕊含芳。 这样的美貌,虽然远不如雉大家,燕玉儿那般惊艳,可是,她无论走到哪里,已不会逊色于那些贵女了。 孙乐怔怔地瞅着铜镜中,自己有点模糊的面容,越看越是开心。伸手捂着自己的小脸,孙乐眉开眼笑地想道:这样就好了,这样就够了。上苍对我真是不薄,让我在最好的年华,有着让人一看就心情愉悦的长相。 直对着镜中的自己看了好半天,孙乐还有点不敢相信那镜中人真是自己。 她在男装出使时,一直也没有照过镜子,还真不知道自己的长相又有变化了。 而义解等人与她日日相对,对她的这种变化更没有多少感觉。至于各国权贵,虽然觉得这个田乐清秀得有女儿之美,奈何他们每日面对的盛装华服的美人太多,孙乐虽秀,也无法让他们惊艳。因此直到这个时候,孙乐才发现,自己真的成了一个大姑娘了,成了一个美人了。 这大半年,孙乐变化的不止是外表,连她一直忽视的身材,此时也娇柔多了,胸前鼓鼓的,臀也丰圆了。一直穿那种长袍大袖的深衣是没有感觉,现在一换回女装,孙乐突然有点不自在了。 在房中对着女装的自己偷乐了一会,又迟疑了一会,孙乐终于鼓起勇气走了出来。 孙乐一走出来,院落中的嘻笑声顿时一停。 义解汗和等人都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活动筋骨,此时看到一个秀美的少女从孙乐的房中走出,不由都傻了眼。 对上众男人瞪大的双眼,孙乐的小脸红了红,她抿了抿唇,缓步走到义解面前,笑道:"义大哥。" "你,你是孙乐?" "你是田公?" "噫,天邪!" 在众人不敢置信地询问中,孙乐抿唇笑了笑,说道:"然也,我是孙乐。" 她这么一承认,众人更傻了。 义解伸手在自个儿脑袋上一拍,哈哈笑道:"真没有想到,妹子换上女装后,浑然一美人也。"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摇头叹道:"不过数年,妹子你的变化真有天地之远。" 义解是最先恢复过来的,汗和等人还在傻呼呼地瞪着孙乐,他们实在不敢想象,那个智慧绝顶的田公与眼前娇美温婉的少女会是同一人! 到了这个时候,孙乐也自在些了。她不等义解询问,自顾自地说道:"如今天下间都知田乐便是孙乐,我便恢复本色行走吧。"她嘴角一掠,笑容淡淡,"莫公衍这样的人都已败退了,后面就算有人冷言相讥,料来非要置我于死地的人也不多。" 众人点了点头。 自三皇五帝到如今,除了那些红颜祸水外,还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如孙乐一样,以行丈夫之事闻达于诸侯。她地横空出世,最初带给世人的是震惊,是迷惑,是不敢置信,当然也有厌恶和不安。 不过孙乐料想,任何事物的新鲜期是只一时的,流言传到现在,应该开始转入冷却期了吧? 也是时候恢复本来面目了。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门房还没有靠近,便朗声叫道:"禀——秦十三王子赢秋侯于门外,求见田公!" 赢秋求见? 汗和等人同时转头看向孙乐。 孙乐皱起眉头,暗暗想道:我才到南阳城,怎么就碰上这赢秋了? 孙乐略一沉吟,抬头说道:"秦十三殿下乃尊贵人,诸位随我出门迎之!" 众人同时应道:"诺。" 孙乐裙套一转,率先走在前面。汗和等人看着身材修长,亭亭玉立的孙乐,迟疑了几次后,汗和终于率先开口道:"田,孙乐姑娘,何不换装接待?" 孙乐笑了笑,她没有回头,淡淡地说道:"我本是女子,何需换装?"顿了顿,她又说道:"方才我已说了,从此后,我孙乐以本来面目行走于世人当中!" 汗和顿时傻了眼。 一阵鸦雀无声中,义解拊掌大笑起来,"妙!正该如此!"他上前两步,对着孙乐笑道:"妹子行事坦荡磊落,颇有我辈剑客之风!" 孙乐笑了笑,回道:"既然躲避也免不了灾祸,不如直面相对。" 他们所居的地方并不大,说笑间已到了门口。 大门口,一袭青袍,俊朗如竹的赢十三正背着手静侯着,在他的身后足有十几人,这十几人中,位于左侧是麻衣剑客,位于右侧是高冠贤士。这些人都从马车上跳下来,守在赢十三身后。 这地方位于南阳正街,本来孙乐的倒来便很令南阳人兴奋了,现在赢十三一出现,南阳城更是沸腾起来。此时此刻,街道中,窗户处,不时伸出一个个脑袋来。 特别是街道处,这一会功夫已停下了十七八辆香车。香车中,平阳城的贵女们纷纷掀开车帘,露出芙蓉秀脸,兴奋地对赢十三瞅着,指点着。 天下间王孙公子无数,不过为这些闺阁贵女所记的俊美儿郎,却只有那么几个。而这赢十三赢秋便是其中之一!她们都是早就听说过他的俊美英武之名,却不得一见。此时亲见其人,不由兴奋得无以复加。 赢十三背负双手,眼望着大门口,耳边却清楚地听到少女们的欢叫声,他摇头苦笑道:"人越来越多了。" 站在他身后的一个青年贤士闻言回头瞟了几眼,嘿嘿笑道:"殿下所到之处,往往香车塞路。下臣还真是好奇,那个被说成天下第一美男的叔子,出门时还行得动否?" 赢十三听他提到了叔子,眉头暗皱,徐徐说道:"叔子已在路上,不久便可一见。"他的话音一落,眉头一挑,望着大门口笑道:"应是孙乐出来了。" 第183章赢十三求婚 赢十三话音刚落,双眼刷地睁得老大,一眨不眨了。他直直地看着走出门口的那亭亭玉立的身影,倒抽了一口气,脱口惊叫道:"孙乐?" 他这句'孙乐'一出口,位于他附近的众人齐刷刷的头一转,盯向出现在门口的少女。 这少女身形修长,一身淡绿绸衣映得面容秀净纯美,要不是那双波光熠熠,沉静中透着灵气的双眼,大家只会以为此女是一个普通贵女。 可是,这秦十三王子叫她什么来着?孙乐? 难道她就是这阵子传得沸沸扬扬的田公孙乐? 孙乐刚一出门,便听到了有人叫着自己的名字。她转头一看,对上了赢十三那张俊雅的脸孔。微微一笑,孙乐双手一叉,朗声说道:"孙乐不知十三殿下赶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她表情从容,动作得体,仿佛没有意识到,此时的自己是一个女儿身。 孙乐,她真的孙乐!她真的就是那个孙乐!就在孙乐施礼时,一阵整齐地抽气声传来。 孙乐抬头一看,却对上了无数木然的,惊愕的面孔。 她再转头看向赢十三,却见这个总是淡定沉稳,颇有气度的王子殿下兀自处于惊愕中,看那样子,她刚才地招呼是一个字也没有听进了。 见此,孙乐笑了笑,声音一提,再次双手一叉,朗声叫道:"十三殿下请进来一述!" 这一次,她的声音刚刚落下,安静的街道中传来一个粗哑的嗓声,"兀那女子,你真是田乐田公?"那人声音既响且粗,惊讶无比。 孙乐背梁挺了挺,面对着一街黑压压的人头笑了笑,朗声应道:"然也!我就是田乐,本名孙乐。" 不理会瞬间煮沸了般的南阳城民,孙乐转眼看向赢十三。 这时,赢十三才清醒过来,他朝孙乐上下打量着,叉手苦笑道:"五年之前秋与孙乐初见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秋万万想不到,姑娘变化居然如此之大。当真不敢置信!" 他笑了笑,右手优雅地一伸,说道:"孙姑娘请!"率头向门口走入。 孙乐对上赢十三那掩不住地震惊,心中微微有点得意,她坦然笑道:"这数年来我胎毒渐去,自然变化极大。" 赢十三点了点头,他这时候已经完全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恢复了风度翩翩,"不错,你的生母曾是燕国第一美人,她的女儿又能差到哪里去?"他说这话时,目光似有点不受控制地落在孙乐脸上,身上。 随着他们步入院落,大门重新掩上,街道上惊住的众人才清醒过来,"那少女是田乐?""天下人都瞎了眼了,如此佳人,居然可以假扮丈夫而无人察觉?" "俨然好女,又聪明至此!""她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女装见人了,当真以为无人可以奈何她不成?" 外面的议论声,喧哗声,都给关到了门外。 赢十三走在孙乐左侧,他频频转头,那灼灼的目光不断的在孙乐的脸上,胸前,臀上停留。他的目光如此灼热,表情如此专注,渐渐的,孙乐有点不舒服起来,她眉头微皱,抬头看向赢十三,笑道:"天干物躁,可禁不得殿下目光似火。" "噗哧——"几声轻笑声从身后传来。 赢十三掩饰性地咳嗽一声,俊脸一红,笑道:"实在是太过惊愕了,"顿了顿,又加上一句,"也太令人欣喜了。" 欣喜?我变美了你欣喜做甚? 孙乐大奇,她抬头看向赢十三,正好,他正侧着头,深沉如子夜的眼眸正温柔含笑地向她看来。 这目光真是,孙乐打了一个激淋。 见孙乐如此,赢十三吟诵般地叹道:"天下间美人无数,不知为什么,秋一想到孙乐亦是一佳人,便深感上苍厚爱!" 孙乐再次一激淋。 孙乐把赢十三一行人迎见会客的厢房中,各在塌几上跪坐下。孙乐坐在主座,示意侍婢给众人斟上酒水。 酒水已满,孙乐双掌一合,叫道:"奏乐!" 丝竹声应声而起,香风飘入,一队齐国处子翩然舞来。 孙乐左手拢袖,右手把酒斟扬起,向赢十三含笑说道:"不知殿下会来,地方鄙陋了,殿下勿怪。请饮!" 赢十三笑了笑,和孙乐一起仰头饮下杯中的酒水。他们开了头,各位食客剑客纷纷开动,一时之间酒香四溢,说笑声不绝。 孙乐摇晃着杯中的酒水,笑道:"孙乐刚来到南阳,便与殿下遇上了,可真是巧啊。" 赢十三哈哈一笑,摇头说道:"否,秋乃追随孙乐而来。" 他居然说是跟着自己追来的! 孙乐大吃一惊,难不成,他一知道自己是女子便动身了? 赢十三一直在注意着孙乐的表情,见她疑惑,笑了笑解释道:"秋于三个月前,便听到市井中隐隐有言,说扬名天下的少年智者田乐乃是女儿之身,原名孙乐。秋再三盘问得知此事属实后,便动身了。" 孙乐睁大眼,错愕地看着赢十三:他还真的一听到我是女儿身,便追来了? 义解,汗和等人也是面面相觑。 赢十三似乎十分满意孙乐的惊讶,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孙乐,身子向前微倾,低沉地说道:"孙乐不想知道,秋为何事而特意相寻么?" 他灼热地注视,含笑的俊脸,还有暧昧的语气,都直指一个事实。孙乐心头怦地跳了一下,她低敛眉眼,在一片沉静中说道:"殿下有话不妨直说。" 赢十三温柔地看着她,轻声说道:"五年前,秋第一次见到孙乐时,便感慨孙乐之大才,曾经以国士相许!"赢十三说到这里,众人看向他的目光中已添了一分赞叹:这个秦十三王子果然名不虚传,他能在五年前便看到孙乐的大才,还以国士许之,这等眼光当真可敬可畏! 赢十三轻轻地转动手中的酒斟,他的大拇指在杯沿摩挲着,双眼依然灼热而诚挚地看着孙乐,继续说道:"当时姑娘直言相拒。自那之后,秋每每念及便感怀惆怅。" 顿了顿,他绽颜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当日错过,秋一直引以为撼。可秋万万没有想到,数年后孙乐竟然化身田乐,还游说于秋。" "当日姑娘所说的每一个字,秋还谨记在心。孙乐才智惊人,真是愧煞天下丈夫矣!"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赢十三说道,"不瞒姑娘,秋乍闻田乐便是孙乐时,真是惊喜交加,百感交集。" 他声音一顿,直直地盯着孙乐的双眼,温柔的,诚挚地,一字一句地说道:"秋自成年以来,见过女子无数,可从无一人有姑娘之慧!孙乐,你今年也有十七了吧?秋不才,愿以妻位迎之!" 愿以妻位迎之! 他这是求婚啊! 一时之间,孙乐呆了,义解呆了,汗和等人也都呆了。 孙乐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半天才回过神来:这个赢十三,他说因为自己是他见过最聪明的女人,愿意娶自己为妻! 她回过神后,都不知道是笑还是该感动了。 嘴角一扬,孙乐轻笑起来,她抿了一口酒,笑道:"十三殿下爱才之心当世罕见。乐为男子身时,殿下愿以国士待之。乐为女子身时,殿下又愿意许以妻位。" 孙乐这句话淡淡地说出,隐带嘲弄。 赢十三愣住了。 义解等人同时看向孙乐。 赢十三眉头微皱,他紧紧盯着孙乐,徐徐说道:"孙姑娘,赢秋不知姑娘为何不欢喜!" 孙乐不用回答,也可以感觉到众人的不解。她知道,在这些人的心中,如秦十三这样的男人,实是完美之极,他身为一国王子,又有人中之龙的才华志气,这样的男人愿意娶孙乐为妻,实是天大的好事啊。 至于他是因看中了自己的才华才愿意娶自己的事,那更可以证明他的求才若渴。 想到这里,孙乐苦笑起来:在世人眼中,能带来利益的婚姻才是好婚姻。可是,他们不是我! 孙乐想是这样想,以她的性格,却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向赢十三详细解释。当下,孙乐低眉敛目,微微笑道:"十三殿下,孙乐已有心上人了!" 啊? 赢十三双眼刷地睁得老大!不知不觉中,丝竹音少停,一房人都在看向孙乐。 赢十三紧紧地盯着孙乐,一直盯着她,半晌沉声问道:"孙乐的心上人可是楚弱王?"声音阴郁。 孙乐一凛,她无法弄明白赢十三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感觉到他语气中的杀气,孙乐马上想到了他和弱王完全不同的立场。 当下,她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不是,我与楚弱王只是姐弟。"她嘴角一扬,装作漫不经心地笑道:"以前在齐地姬府时,我们曾经相依为命过。" 她刚说出后面一句,心头便有了悔意:以自己的个性来说,如果真是无意,那是绝对不会解释的。这还真是越描越黑啊。 她抬头看去,见赢十三神色不动,嘴角微带笑意,似乎刚才一闪而现的沉郁只是她的错觉。不由更没底了。 罢了,不想了!孙乐声音一提,喝道:"上菜!" "诺!" 整齐地应诺声中,一队侍婢捧着食盒步入房中。不一地功夫,金黄的羊腿,整只的烧鸡都呈了上来。 酒ròu香飘,丝竹轻扬。赢十三似乎忘记了向孙乐提亲的事,笑吟吟地观赏起歌舞来。 第184章遇到赵十八公主 接下来,赢十三似乎忘记了他曾向孙乐提过亲一样,自在地欣赏歌舞,轻快地交谈,只在最后他告诉孙乐,接下来他准备与孙乐同行同止。 赢十三地决定,完全打破了孙乐的规划。出于谨慎,孙乐只得答应同行,并把准备独自离开的事压后。 王孙公子虽多,可如赢十三这样的很少。在某种程度上,他可以代表着秦国。因此第二天一到,南阳城的权贵纷纷来访,各种宴会邀请不断。 而赢十三则是痛快地答应了几处宴请,他一答应,孙乐也不能完全不理会。 今天是南阳城主宴请。 此时此刻,南阳城中的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已到齐,孙乐的身边,坐了数十个名门贵女。 大殿中济济一堂,数百个各种年龄层的南阳贵族都热切,好奇地看着赢十三和孙乐。 特别是孙乐,她这个让丈夫也不得不佩服的少女,吸引了大部份地注意力。 面对着数百双灼灼看来的目光,孙乐面无表情,她一口一口地抿着杯中的酒水,双眼静静地欣赏着前方的歌舞。 而赢十三已与南阳城主说得火热,他左右逢源,笑语不断,令得众多南阳城中的实权人物都围在他的身边。 正在这时,一个低低的女声从她身后响起,"孙乐?" 这女声有点熟悉。 孙乐回过头来,对上一张俏丽中略显憔悴的秀脸,她身材修长,跪坐在塌上都比旁人略高。 这,这可是赵十八公主啊!那个曾经很喜欢过姬五的赵十八公主! 赵十八公主此时已是妇人打扮。 赵十八公主抿紧唇看着孙乐,她一脸不敢置信地低声说道:"你,你可是他,是姬五身边的那个丑丫头孙乐?" 孙乐微笑地看着她,点了点头,徐徐地说道:"不错,我正是那个孙乐。" "啊?" 赵十八公主嘴唇颤抖着,她瞪大双眼,朝孙乐上上下下打量着,盯了她好一会后,她倒抽了一口气,"你真是当年那个丑八怪?" 赵十八公主这句话是脱口而出,她的声音一落,从她身周传来几声喝叫,"赵夫人,你在胡说什么在?""大胆!竟敢对贵客如此无礼!""你疯了!她可是扬名天下的田公!你居然敢如此跟田公说话?" 这几声喝叫同时而来,既严且厉! 赵十八公主对上左右几个年长者严厉冰寒的脸,眼睛一红,抿着唇讷讷地说道:"我,我……" 她显得又慌又乱又是不安,'我'了两声,她求救地看向孙乐。 孙乐有点恍惚,眼前的女子面目依稀,宛如故人,可是不管是语气,还是神态,都已完全没有了昔日的影子。五六年前的赵十八公主何等骄纵飞扬? 孙乐愣神了会,对上赵十八公主求助的目光,不由笑了笑,轻声说道:"本是故人,无须多礼。" "谢田公不罪。" "孙乐姑娘果然有丈夫之量!" 一阵阿谀中,好几双目光都盯着赵十八公主,责怪着她为什么不向孙乐赔罪。 赵十八公主抬起头看着孙乐,半晌才低低地说道:"多谢你不怪罪。" 孙乐睫毛扇了扇,徐徐说道:"各位礼过矣,孙乐不过一普通女子。" 几女相互看了一眼,都不知道如何回答了。她们在心头暗暗想道:你孙乐还是普通女子?连秦十三王子都想娶你为妻了,这样尊贵的你还是普通女子么? 孙乐见赵十八公主被几个妇人这么一喝斥,已是低着头唯唯诺诺,连直视自己也不敢了。 她暗中叹了一口气,对着几双讨好的目光命令道:"诸位请退后稍许,容我与赵夫人一诉!" 几个妇人连忙应诺,退到了后面的塌几上坐下。孙乐只是一句话,她的身周便只剩下了赵十八公主一人在。 孙乐转头看向赵十八公主,低声问道:"这些年,你还好吗?" 赵十八公主摇了摇头。她慢慢抬起头来对上孙乐。 她盯着孙乐,渐渐的下巴微抬,面容中带上了三分昔日的骄纵,"孙乐,你把她们喝退,是想羞rǔ我来着?" 孙乐苦笑着说道:"我若羞rǔ于你,何必把她们喝退!"她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再说,我们又无怨无仇。" 无怨无仇吗? 赵十八公主怔怔地看着孙乐,看着她温婉美丽的脸。 看着看着,赵十八公主伸手抚上自己的脸,低敛着眉眼,苦涩地说道:"怎么只是几年不见,你居然变得这么好看了?"她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想当初,你差点因为太过丑陋被十九王弟给赐死!怎么区区几年,你的变化有这么大?" 孙乐没有回答,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个时候,她突然想到了沧海桑田四个字。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孙乐突然问道:"你嫁给了南阳城何人?" 赵十八公主苦涩地一笑,轻声说道:"本是嫁给韩二王子为妻的,奈何嫁过去不足两年,他便病故了。如今又改嫁于南阳城主的大儿子。" 看来,这南阳城主的大儿子将是末来的南阳城主了。 孙乐暗暗叹了一口气:不过几年时间,赵十八公主都已嫁了两次了。转眼她又想道:赵国都舍得把公主下嫁,看来这南阳城很重要。 赵十八公主见孙乐不说话,以为她同情自己。她抬起头,下巴微扬,从鼻子中发出一声轻哼,"孙乐,女子嫁了人就是这样的,你以后嫁了人,如果命不好也会如我这样。你无需得意!" 我得意了吗? 孙乐有点好笑,又有点可怜于她。 又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赵十八公主低着头,声音如蚊鸣,"他,听说他现在是叔子了。他当年便中意于你,这么多年了,你没有嫁给他吗?你怎么与秦十三殿下扯上了?"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要不是孙乐耳力过人,肯定会听漏不少字。 赵十八公主问出后,一直没有抬头,孙乐怔怔地看着她,怔怔地看着。十八公主的声音虽然很轻,可那语调中的刻骨相思,那种把梦埋在心底,终其一生也只能在无人的时候悄悄落泪的痛苦绝望却流露得那么分明!那么清楚!清楚得令孙乐光是听着便心头泛酸,便眼中发涩。 孙乐垂下眼敛,把眼中的酸涩眨了去,她知道赵十八公主还在等着自己地回答,可是,她却不想回答,也不知如何回答了。 大殿中歌舞不休,喧嚣不断。赢十三时不时地向孙乐看上一眼。 一阵脚步声从殿外传来,不一会,一个麻衣剑客出现在南阳城主的身前,他双手一叉,对着腼着肚子,胖乎乎小眼睛,总是笑得很和善的南阳城主说道:"禀城主!稷下宫祭酒叔子已来到了城中!" "啊?" 一阵喧哗声响起。 孙乐骇然抬头! 赵十八公主也迅速地抬起头来。她嘴唇颤抖着,本来憔悴的脸色变得通红,双眼中闪动着梦幻般的光芒。 "叔子来了?" 南阳城主大喜过望。 他刷地站了起来,哈哈笑道:"贵客频临,南阳城可真是万分荣幸啊!" 孙乐这一侧的贵女们,不管是嫁了人还是没有嫁人的,此时都是神采飞扬,一脸兴奋。众女开始聚在一起,兴奋地议论着,有不少更是频频向外看去,似乎迫不及待地想出去见上一见。 南阳城主还在哈哈大笑,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又一个麻衣剑客冲了进来,"禀城主,叔子听闻城主在宴请秦十三殿下,孙乐姑娘后,已决定直接赴宴,正向这里走来呢。" 轰—— 人群完全沸腾了。 对于在座的男人们来说,叔子的出色之处在于他的超然身份和才学见识。因此,这种沸腾主要是来自于贵女这边。 五公子过来了? 孙乐怔怔地看着门口,心中百感交集。 赢十三转过头盯着孙乐,他慢慢地从几上举起酒斟,慢慢地饮了一口。 坐在他身后的一个三十来岁的短须圆脸的贤士见他如此表情,身子微倾,凑近他低声说道:"孙乐姑娘曾在叔子身边多年,听说,叔子有意娶她为妻。" "哦?" 赢十三摇了摇手中的酒斟,眉头一挑,目光依然落在孙乐的脸上。 他的目光灼灼,要是以往,孙乐早就感觉到了,也向他看来了。可此时孙乐只是怔怔地看着门口,双眼呆滞,显然正在出神。 短须圆脸的贤士也看了孙乐一眼,说道:"殿下,以孙乐之才,嫁给孙子着实是可惜了。不过话说回来,她要是嫁给了楚弱王了,那楚弱王就是如虎添翼了。" 赢十三轻轻地嗯了一声,并没有回答,他收回盯着孙乐的目光,仰头把斟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接下来,殿内充斥着众贵女的议论声,众人看向歌舞时都有点心不在焉。 孙乐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她一回神,却看到赵十八公主向角落里退去。她对上孙乐的目光时,眼神一黯,抚着自己的脸低声解释道:"我,我这么老了……"说罢,她已缩到了角落里。虽然缩在角落,赵十八公主看向大门的眼神还是熠熠发光,满是渴望。 第185章五公子的解决方案和新的困惑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传来,脚步声中,一个朗喝声高唱,"稷下宫祭酒叔子到——" 人群瞬时变得鸦雀无声。 孙乐紧紧地握着手中的酒杯,不知不觉中已抿紧了嘴唇。 不一会功夫,一道银白色的身影出现在大殿门口。 这是一种光风霁月般的美,一种至清至纯的美。五公子依在面容清亮,秋波淡然,可是他一出现,便吸去了所有的光亮,变成了黑暗中唯一的明月。 所有声音都消失了,所有人都不自觉地看向他。 五公子盯着主座上的南阳城主,眼光没有稍移,自然也没有看到孙乐。 在一片安静中,他大步向殿中走来,阿福,陈立等人紧跟其后。他们与五公子不同,一进殿便四下张望,因此一眼便对上了孙乐的目光。 几人目光复杂地盯了一眼孙乐,移开了视线。 南阳城主早在五公子走近时,便急急地站起身来迎了上去。他叉手哈哈笑道:"名扬天下的大贤者叔子能来南阳,实是本城之幸,请坐,请坐!" 南阳城主叫请坐的时候,几个宫婢迅速地在赢十三旁边加了一排塌几。 五公子嘴角微微上扬,清声说道:"城主无需客气。"说罢,他接过南阳城主递来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饮完酒后,他却没有在赢十三旁边落坐,而是转头朝着孙乐走来。虽然他在向孙乐靠近,可自始至终,他的目光没有在孙乐脸上停留,他甚至微微侧头,避免眼角余线一不小心瞟到了孙乐。 径自从孙乐身边落坐,五公子冲着赢十三说道:"十三殿下,我们又见面了。" 赢十三脸上带着微笑,他目光从孙乐身上扫过,落到了姬五脸上,说道:"能在南阳见到叔子,实是巧啊。" 他说这话时含着笑,可语气听起来有点怪。姬五笑了笑也不理会,他径直移开了视线,转向孙乐。 他飞快地对着孙乐看上一眼,这一看,他顿时给怔住了。本来准备马上移开的视线也给凝住了。 姬五傻呼呼地盯着孙乐的脸,半晌才低声说道:"你,你又长变了?" 孙乐低着头,轻轻地应道:"嗯,一换回女装,才发现又变样了。" 这个时候,陈立,阿福等人都在五公子身后坐下。他们也都看向孙乐,对着她上下打量。 赵十八公主坐在角落中怔怔地看着姬五,她突然发现,就算自己坐在孙乐的身边,姬五也一定不会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抿了抿唇,她低下头把眼中的泪意掩去。 南阳城主见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姬五身上,当下哈哈一笑,拍着掌喝道:"乐起!舞来!" 声音一落,丝竹声再起。而赢十三等人也从姬五身上移开视线,与旁人交谈起来。 姬五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目光从孙乐的脸上移开。他持起几上的酒斟,小小地抿了一口。 他连抿了好几口酒后,在一片丝乐声中,突然说道:"孙乐,这次我是为你来的。" 啊? 孙乐迅速地抬起头看向他。 姬五垂下眼敛,避开与孙乐的目光相接。他仰头大大地饮了一口酒,然后双眼望着荡漾的酒水,低声说道:"你上次的话,我想了好久。" 上次的话? 孙乐长长的睫毛扇了扇,发现自己的心乱成一团。 姬五依然没有看她,他继续盯着斟中的酒水,深吸了一口气后,姬五说道:"我当时,很难过。"说到这时,他顿了顿,又大大地饮了一口酒,他吐出一口长气,说道:"我一直在想你说的那些话,一直想。" 他咽了一下口水,声音有点急地继续说道:"上次我以为你会留下,可你却告诉我不愿意嫁给我。你不愿意嫁我,可又愿意为了我的家国出生入死。其实,我对你的感觉与你对我的感觉是一样的,对不对?" 这一席话,他每个字说出都要费好大的力气。当他说到这里时,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也不等孙乐回答便接着说了起来,"孙乐,我发现我一直都想得太多了。" 他突然说到这里,一直低头聆听的孙乐不由一怔,转头看向他。 姬五叹了一口气,终于转头看向孙乐,说道:"孙乐,我们在一起时,我的心不会空荡荡的,我不会坐立不安,我,我很满足也很充实,我实在弄不清这是怎么回事。"他双眼放光,如同想通了什么难题一样,对着孙乐说道:"我现在也不想弄清了,孙乐,既然我们在一起舒服,那为什么一定要分开呢?以后我们还是可以在一起啊,你可以做你的事,我也可以做我的事。我们只要这样可以看到对方,可以让自己的心安宁,那不就够了吗?" 他静静地看着孙乐,俊美无畴地脸上闪动着孩子般兴奋的光芒。那样子,仿佛困扰多年的难题一朝得解一般,"我们就如以前一样相处着。你要是舍不得楚弱王,可以去他那里玩一阵子。"他说到'楚弱王'三个字时,眉心跳了跳,一抹厌恶混合着烦躁一闪而过。姬五摇了摇头,把这种古怪的感觉挥出脑后,继续说道:"然后我要是想明白了,可以不再念着你了,我也可以离开。" 孙乐双眼刷地睁得老大,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姬五,姬五嘴角带着笑容,秋水般的眼睛中光华流动,"我们就如以前一样,你没事的时候就坐在我身后,高兴地时候就跟我说说话,然后想要离开的时候告诉我一声。阿福也说了,我之所以这两年来对你念念不忘,牵肠挂肚,是因为相处久了,习惯了你的存在,突然分别后很不适应才这样的。既然如此,我们以后不突然分别就是啊,只要你不是一走就是半年一年的,我想我就不会老念着你了。" 这下,孙乐的双眼完全直了! 她傻呼呼地看着兴奋得宛如孩子般的姬五,眼睛不断地眨巴着。 眨啊眨啊,她发现自己脑中成了一团浆糊了。这,五公子这席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古怪? 是了,他从来不知道世上有爱情这回事,他也弄不清对自己的感情是哪一种。也许他说得没错,他对自己的不舍只是因为习惯,只是因为相处时的平静自在。也许,他所说的办法真能解决他的心结。可是,自己的心结呢? 孙乐低头看着手中的酒杯,暗暗想道:我一直不想涉足爱情,我一直觉得爱情易变而伤人。也许他说的这个法子不错。我们就这样淡淡地相处着,如亲人,如朋友一样相处着。我要是想弱儿了,就去他那里看他一眼,然后与弱儿也淡淡地相处着。 这样多好啊,没有占有欲,没有痛苦,也不会有挣扎不舍。等有一天相处得厌了,就再找一个地方终老吧。 这不是自己一直以来都想要的吗?我不是不愿意与他们牵扯到那易变而伤人的爱情,只愿意如亲人一样相处吗? 姬五见孙乐出神,笑了笑说道:"你也不用想了,我决定已下。" 他滔滔不绝地把自己这几个月苦苦思索来的解决方案说出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俊美的脸上不再冷清,眼神中隐有笑容在流转。 姬五本来就光华夺目,容色逼人,这一放松顿时又亮眼了一分,引得众贵女更是痴了呆了。 孙乐还在出神,她还是觉得不对,觉得似是在哪里有问题。抿了一口酒,孙乐暗暗想道:有什么好想的,既然我是如此想来,五公子也是如此想来,那就这样相处吧。 当下,孙乐也放开了心结。 姬五小小地抿了一口酒,转眼又看向孙乐。再一次,他感慨地说道:"孙乐,你现在很好看呢。"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到她的红唇处,那丰润微翘的红唇上,还俏皮地吊了一滴酒水,红色的唇,黄色的酒水,在灯火中闪闪发光,诱人之极。 看着看着,姬五不由咽了一下口水,发现自己有一种想要靠近,吮下那滴酒水的冲动。 不知不觉中,他的头向孙乐偏去。 正在这时,感觉到他灼热的注视的孙乐转过头来。 孙乐一转头,姬五马上清醒过来。他连忙坐直身子,低着头盯着杯中的酒水,皱着眉苦恼地想道:为什么我会像梦中那样,渴望碰触孙乐呢? 伸手揉了揉额头,姬五暗暗忖道:是了,我都这么大人了,许是如阿福说的那样,对女人有冲动了。也许我也该如他们一样,正式纳一个姬在府中。 他刚想到这里,他怔住了。他记得上一次,孙乐便是这样问过自己,能不能只娶她一个,只要她一个。那,要是纳了姬,岂不是违背了对孙乐的承诺?他瞟了一眼正跪在自己几上,慢慢地斟着酒,时不时羞红着脸,偷眼看向他的美丽侍婢,目光不自觉地落到她的红唇上。 他望着近在眼前的那薄而弯,涂着胭脂的红唇,不知不觉中眉头微皱,一脸嫌恶。姬五迅速地移开目光,又想道:可要是不纳姬,以后我又对着孙乐冲动了,可怎么办? 转眼间,刚刚解开心结,眉开眼笑的姬五,再次陷入了困惑和烦恼当中。 第186章牵手 赢十三一直在观察着两人,见到姬五盯着孙乐的红唇发呆时,目中光芒闪动,微微露出了一抹笑容。 姬五一直有点心不在焉,南阳城主连问了他几句他都没有怎么回答。不过他地位超脱,也没有人在意他的无礼。 一直到宴会结束,姬五和孙乐都有点恍惚。 马车缓缓地驶出城主府,走在灯火灿烂的南阳街道上。走着走着,姬五敲了一下马车,示意它停下。 他跳下马车,缓步走到孙乐的马车旁。 孙乐感觉到马车晃了晃后,停了下来。她诧异地拉开车帘,却对上了月色中清亮耀眼的五公子。 "下来走走吧。"五公子把手伸向孙乐。 "诺。" 孙乐轻应了一声,迟疑了一下,还是把手放在了五公子的手心。两手相握的片刻,两人都是一颤。 孙乐跨下马车。 姬五低着头看着两只相握的手,他轻轻地捏了捏的手心中软绵绵的小手。捏了两下后,他不知想到了什么,俊脸刷地一红,掌心开始冒汗,然后,他转过头看着旁边,手却没有松开。 孙乐的心又开始砰砰地跳了起来。 她傻傻地看着姬五的侧面,几次想把手挣开,可她刚一使力,姬五的手便加了些许力度,这样反复几次后,孙乐也不挣扎了。 她咬着下唇,忍着那砰砰跳动的心脏,几次想跟姬五说,"如以前那样的相处,可不一定要握着手啊。"可是,几次话到了嘴边,她又吞下去了:握着她手的那只大手,一直在轻微地颤抖着。 姬五感觉到孙乐停止了挣扎,渐渐的,嘴角开始上扬,上扬。 今天是十三,天空的月亮已经又圆又亮了。两人走在焰火腾腾地街道上,紧紧伴在一起的身影给拖得长长的。 这时刻。不管是姬五还是孙乐,都觉得路人的私语,马车的滚动声已消失,似乎天地间都只剩下对方的那一缕细细的呼吸声。 孙乐的心砰砰砰地跳得飞快,她的掌心开始濡湿。两只湿湿的手握在一起,无言地向对方倾诉着自己的紧张。 其实,孙乐的紧张之余,还有很疑惑的,就在刚才五公子还跟她说了,会与以前一样相处,可她真地感觉到,此时的相处哪里是与以前一样?分明,分明已有不同了。 姬五望着地面上自己给拖得长长的影子,在一阵沉默中开口了,"我夜观天象,如此乱世还会持续两三百年。"他转头看向孙乐,眉头微皱,"这话,似是不能跟任何诸侯说起?" 孙乐点了点头,她低声说道:"不能说的。" "可是,"姬五为难地说道:"每一个诸侯都在问我,他是否有紫薇皇气。" 孙乐抬头看向他,双眼亮晶晶的,"天意难测,星象更是变化万千。等公子你觉得有十成把握了,再说出来吧。" 五公子感觉到了乱世的漫长,在面对着各位渴望成为天下共主的诸侯王时,想说出自己地观察又本能地感觉到不妥。他只是感觉到,孙乐却清楚地知道,那样做是绝对不可的。他只要一说出来,诸侯们便会大失所望,而且,还很可能会另外扶持一个"上天的代表",到那时,姬五不要说保持现在超然的地位,只怕连性命都难保全。 不过孙乐知道五公子的为人,她知道与其跟他说清楚这中间的曲折,不如向他提出更高地要求。要知道天意难测,不管是多么了不起的星象天才,也不可能对天机的变化把握到十成。而姬五信了自己的话后,只要没有十成的把握,便不会把看法说出口。这样一来,也许终他一生也不会说出这个观点了。 姬五点了点头,应道:"恩,是得完全看清了才能说出。" 这时,一阵凉风吹来,带来一股沁入骨骼的舒慡。 姬五侧过头面对着凉风,半眯着眼一副好不舒服的模样。 孙乐见状,扇了扇长长的睫毛,悄悄地抽了抽手。 她的手才一抽动,姬五马上握紧,他垂下眼敛,望着地面轻声说道:"不要动,我欢喜这样握着。" 他说话时,一抹可疑的红晕浮上他的双颊。 孙乐的脸也红了,她又开始心跳如鼓。 陈立抱着剑,和阿福远远地跟在两人身后。望着两人紧紧握在一起的手,阿福眨了眨眼,愕然地说道:"公子所行有点不对!" 说到这里,他皱起眉头,困惑地说道:"公子以前与孙乐不牵手的。" 陈立懒洋洋地瞟了阿福一眼,看向两人的身影笑道:"这法子很好。" "什么法子很好?" 陈立扫了阿福一眼,淡淡地说道:"找个借口让对方放松,再步步蚕食。这法子很好!" 阿福傻呼呼地看着陈立,半晌搔了搔头,嘟囔道:"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陈立笑了笑,不再解释。 从手心中,孙乐可以感觉到那暖暖的体温和轻微地脉动,同时,她闻到了那缕清淡的青糙香。 不知不觉中,孙乐咽了咽口水,发现自己的心脏一下又一下,仿佛要跳出嗓子口来。 "公,公子,我们这样不对的。" 孙乐讷讷的,声音低低地说道。 姬五不解地看向她,问道:"什么不对?" 孙乐咽了咽口水,说道:"牵手。" 姬五眉头微皱,他抬起两只握在一起的手,食指移动,在孙乐的大拇指上轻轻划动。那略有点粗糙的指节温热地摩挲,让孙乐的手又不可自抑地颤抖起来。 姬五看着两只相握的手,轻轻说道:"可这样握着我是真欢喜。"一句说完,他的脸又红了。 两人都红着脸,不敢看向对方。 陈立目力过人,看到这一幕时嘴角连连抽动。抽动了好几次后,他在阿福不解的眼神中,突然大步走到一旁,伸手捂着嘴咳嗽起来。 孙乐的心砰砰地跳着,一直跳一直跳,她觉得自己可能心跳太快了,整个人晕晕的,脑中更是成了浆糊。 从城主府到孙乐落塌的地方并不远,两人走着走着,居然不知不觉就到了。一直到孙乐要进房了,姬五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他望着孙乐步入房中的身影,几次张开嘴要说些什么,可又闭上了。 对面的阁楼中,赢十三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他晃动着手中的酒杯,黑暗中眼睛如狼一样,精光四射。 孙乐一晚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直到凌晨才迷糊地闭了闭眼。 她刚睁开眼,便听到一个声音在外面说道:"我乃楚王特使,可一见孙乐姑娘否?" 弱儿的人? 孙乐腾地一声坐了起来。 义解的声音传来,"孙乐还没有醒来。" 这时,孙乐清声叫道:"请稍侯。" 来使响亮地应道:"诺。" 不一会功夫,孙乐便已梳洗好,她清声说道:"请进来吧。" "诺。" 脚步声响,一个高大魁梧,留着一下巴短须的青年剑客走了进来。他朝着孙乐一礼,双手呈上一卷竹简,朗声说道:"大王有信,请姑娘一阅。" 孙乐伸手接过。 她抿紧了唇,犹豫了一会,才徐徐打开竹简。 竹简上只有百来字,孙乐几眼便看完了。 慢慢的,孙乐闭上双眼,把竹简合上。 她直过了半晌才睁开眼,低眉敛目地说道:"研墨。" 一个贤士应声上前,"诺。" "我念你写。" "诺!" 孙乐深深吸了一口气,抿紧唇说道:"弱王陛下,孙乐乃世俗女子,心胸狭窄,恩怨分明!"她说到这里,又闭了闭眼。 她说这些话时语言艰涩,早就没有心动雕琢字句,因此纯是口水句,"陛下有不可不容忍处,孙乐却不必苦苦相让!" 她艰难地说到这里,长长地喘了一口气,低声命令道:"可写好了?" "好了。" "善,请使者带回吧。" "诺。" 脚步声响起,众人一一退出房中。他们虽然退出房中,却都守在房门没有散去。汗和义解等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后,颇为忧虑。这一路来,他们与孙乐同行同止,对她所知甚深,一直以为她是一个极为坚强的人。现在看到孙乐那接近崩溃的模样,心中都很担心。 孙乐伸手抵着额头,紧紧地闭着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脚步声传来,来人轻轻地走到她面前,伸手按上了她抵着额头的小手。 孙乐咬着下唇,闭着双眼,低低地说道:"弱儿太过份了!"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沙哑地说道:"雉女一而再,再而三地相害于我。要不是我反应快,早就化为烟灰了。他从来没有为我出过面,还每一次都叫我忍。" 孙乐的声音中带着一声哽咽,"这一次,他察觉到雉女所做之事后,第一反应只是喝骂警告于她。哼,我临行时就已经严厉地警告过她,要是警告有用,我又怎么会一再陷入险境?弱儿他除了警告雉女,除了要我忍让之外,他还做过什么?" 两行泪水从孙乐脸颊下流下,慢慢地沁入地板中。孙乐低低的,哽咽地说道:"我不想再处处为他着想了,我想任性了!" 最后一句,她的声音中添了一分阴狠,可是,滴到地板上的泪水却更多了。 来人慢慢地跪坐在她的身边,慢慢地把她的头拥入自己的怀中。闻着这熟悉的温热的气息,孙乐"哇"地一声放声大哭起来。 第187章借刀杀人之计 来人紧紧地把孙乐搂在怀中,一边轻拍着她的背,一边低声说道:"别哭,别哭,你想做就去做吧。" 这,这声音,并不是义解,而是五公子的声音! 孙乐哭泣地声音略略停了停后,转眼更响了。她把头紧紧地扎在五公子的怀中。 也不知哭了多久,孙乐的哭声慢慢停下,慢慢转为抽噎。 不一会,她从五公子的怀抱中突然挣出,身子一转,双手捂着脸脑袋扎到了胸口。 她居然在这个时候害羞了。 姬五不由好笑起来。他站起跪得麻木的双膝,转到孙乐的正面,伸手放在她的头发上轻轻摩挲着。 他一边抚摸,一边低声说道:"我以前也哭过。" 他这句话一出,孙乐地抽噎声便是一顿。 姬五低着头,抚弄着她乌黑地秀发,低低地说道:"那一年,我不过十三岁。有一个城主向我父亲索要我,"他说到这里,咬了咬牙齿,"那人出价很高,以十年的收入换我一人。我父亲心动了。要不是,要不是那城主的举动被他儿子所恨,联合他父亲的姬妾毒死了那城主,我姬五只怕早就自刎了!" 居然有这样的事? 孙乐松开捂着脸的手掌,抬头看向姬五。见他咬牙切齿,俊脸扭曲着,一脸痛苦不堪,孙乐不由站了起来,温柔地张臂紧紧地抱着他。 在孙乐抱着他的时候,姬五先是浑身一僵。他的双手颤抖了几下,终于反手把她也抱住了。 "从那时起,我连做梦都想变强。有很多人,会为了自己的欲望来伤害你,来要求你无止无尽地妥协。这些年来,我一直觉得自己像是天上的浮云,无根也无魂。有时我甚至会想,也许死了会更好。" 他把脸埋在孙乐的秀发中,喃喃说道:"直到遇到了你,我才知道,原来有人挂念,有人可以信任,有人可以依赖的感觉这么好。孙乐,遇到你之后,我就不想死了。" 孙乐紧紧地抱着他,紧紧地抱着。她直到这个时候,才清楚地感觉到,她与姬五有着同样的灵魂,同样寂寞,同样对人充满防备,同样渴望依靠,同时用冷漠来掩饰自己的卑怯和恐慌。 两人谁也不再说话,只是这样拥抱着。 慢慢的,孙乐的情绪开始平复,她眨了眨红肿得几乎睁不开的眼皮,轻轻松开了姬五。 她动了动僵硬的肢体,感觉到身边之人温暖的体温,忽然有点不好意思。 孙光转过头,看向外面的太阳。这一看,却对上纱窗外密密麻麻的影子。 难不成,刚才自己哭了这么久,外面一直都有人在倾听? 孙乐的脸更红了!她还真的很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 她有点羞怒地瞪着外面的人影,咬着下唇。几乎是突然间,一个念头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这个念头突如其来,一来就势不可挡! 这时,姬五伸手抚上她的秀发,微凉的手指滑落在她的眉梢,他低低地叫道:"孙乐。" "恩。" 孙乐轻应了一声,她转头看向五公子的衣襟,沙哑着嗓子,声音却不低地说道:"五公子。" "叫我姬凉!"五公子打断她的话头,声音低低的,"孙乐,叫我姬凉。" "恩,"孙乐轻应了一声,说道:"姬凉,你知道吗?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与雉大家作对!她身为雉族与楚结盟的关健人物。"她说到这里时,纱窗外的呼吸声突然小了许多。 孙乐嘴边浮起一抹冷笑,继续说道:"她在弱儿心目中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你知道吗?上次齐韩魏联军攻楚,光她一人就献了战车五百辆,黄金二十车!其他的物资更是数不胜数!" 姬五低着头,温柔地看着她,倾听着。正在娓娓而谈的孙乐,一直尖着耳朵,当她说到这里时,清楚地听到外面传来几个倒吸气的声音。 孙乐继续沙哑着嗓子说道:"而且,这些年来,她以天下第一才女,第一美女之名游走诸侯,把诸侯各国的臣子,大将,食客了解得一清二楚。她如今负有一个使命,那就是凡是贤能善战之人,她或用金收买,或全心结交,如有顽直之人,则想方设法派刺客混入其人身边,只待时机。" 孙乐说到这里时,外面已是鸦雀无声! 姬五惊住了,他轻叫道:"她,这么可怕?" 孙乐点了点头,声音清楚地说道:"她美貌无双,又有才智,不知多少王孙公子愿意为她奔走。她一心想助弱王成为天下共主,做起这些事来是不遗余力。" 孙乐长叹道:"现在,她到了齐罢?哎——" 她的声音一落,外面便传来脚步轻轻远移的声音,孙乐嘴角浮起一抹冷笑,出口的却是一声长叹,"如此全心全意相辅于已的女子,你说弱王怎舍得对她不利?我与弱王虽然有患难之情,有姐弟之谊,于家国计,却是远不如雉大家功高劳苦的。" 姬五傻傻地听着,他已完全当了真了,当下,他眉头深锁,在房中踱了两步,摇头道:"不行,此事重大!" 他大步走到孙乐面前,握着她的手说道:"我呆会就上书于齐侯,请他务必留意此女。孙乐,我只说此女居心叵测,不可近,不会给你带来祸患的。"他认真地看着孙乐,等着她的同意。 按照常理,此时孙乐应该抬起头来,发出一些感叹,说些一些或大义凛然,或伤痛为难的话才是完美。可是,她却发现自己做不到了。她不敢抬头,不敢看向五公子那清亮如水的双眼。 孙乐闭了闭眼睛,暗暗忖道:罢了,外面倾听的汗和等人应该已准备把我的这些话传于齐侯了,五公子这边,他想做什么都无关紧要。 孙乐在这片刻间,已使用了一招借刀杀人之计!雉大家对弱王的助力,只是为他提供了大量的物资。至于她游走诸侯间,刺探情报,收买官员,毒杀贤能,这方方种种,不过是孙乐临时起意安在她身上的。 雉大家虽说聪明,也没有聪明到这个程度。她虽说是帮助弱王,却不会断掉自己所有的后路,助他到这种程度。再说,这个世界的人,还没有养成刺探情报,收买异国官员,毒杀贤能的习惯。 孙乐所说的这些话,实在是触目惊心。姬五等了一会也不见孙乐回答,便松开了她的手。他一想到此刻雉才女便在齐国,便在众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作恶。便是坐立不安,干脆走到一旁磨墨给齐侯上书。 孙乐挨着一个塌坐下,抬头怔怔地看着挥毫书写的五公子。 孙乐再出来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她眼中的泪意已经消失,只那还有点红肿的眼胞告诉他人,她曾经情绪激动过。 看到姬五和孙乐并肩走出,义解大步走到孙乐面前,望着她低声问道:"妹子?" 孙乐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地说道:"我没事。" 她看了一眼周围,轻声问道:"汗和他们呢?" 义解回道:"他们刚刚才走开,妹子可有事交待?" 孙乐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没有。" 她与义解交谈的时候,姬五已走到一旁,对着自己的属下说了两句。不一会,那属下便拿着他递出的竹简转身离开。 姬五走到孙乐身边,这个时候,他眉头依然轻锁,孙乐刚才所说的话,还在他的脑海中回旋,他是越想越不安。 两人慢步树荫道下,孙乐也是一边走一边沉思着:我刚才所说的话,对雉姬的家族也很不利,她家族势力极其雄厚,说不定便追查到我的身上。看来,我要做些布置了。 这时正是清晨,阳光透过浓密的树叶斜射而来。地上青糙杂叶积了厚厚一层,两人脚步落在其上,只有"兹兹"的轻响传出。 孙乐寻思了一会,想出了几个布置好,便把这件事抛开。 她抬头望着天边的浮云,望着清澈的高远的蓝天,突然间感觉到了一种疲惫。 这一年来,她不用别人来说,也知道自己变了许多。现在的她,可以杀人不眨眼,可以毫不犹豫地进行反击。她的心真的变得很狠了。 两人并肩走在林荫道中,各怀心思,都走得极慢。 如此足走了半个时辰,姬五低头看向孙乐,见她脸带倦意,轻轻地说道:"可是累了?那边有个亭子,我们去坐坐吧。" 孙乐抬头对上姬五,对上他明澈得宛如秋水的眼眸,忽然间有点自形惭秽。不过这念头刚一起,孙乐便把它压了下去!她在心中对自己说道:孙乐,这是人命如糙的时代!在这个世界里生存,太过仁慈便是软弱!连孔子那样的圣人都说过'以德报怨,何以报德'的话,你又何必矫情? 不再胡思乱想后,孙乐轻轻地应了一声,转身向花园中亭子走去。 姬五加紧两步走到她的身边,伸手握上了她的小手。 就在两手相握的时候,两人都是一颤。 孙乐轻轻地挣了挣,可是,与昨晚一样,她的手刚一挣,姬五便加重了力道,握得更紧了。 第188章甜蜜 姬五望向低着头一脸羞涩的孙乐,迷惑地说道:"孙乐,我这样握着你很欢喜,你难道不欢喜吗?为什么要挣开呢?" 孙乐刷地一下脸红至颈。 姬五是不明白,事实上,不止是他,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人都不会明白孙乐的这种矜持。在他们的字眼中,如果想做什么,那就直接去做便是。贵族中男女交往还会有思量,有顾及处,民间的男女一对上眼,可是直接便睡到一块了。 姬五自己的脸也有点红,他握着孙乐软绵绵的小手,轻轻捏了几下,感觉到那滑腻的触感,不由搓揉起来。 他把孙乐的小手放在掌心,翻来覆去地摸啊搓地,居然越玩越是入迷。孙乐这时脸红得要滴出血来。 她几次挣都没的挣脱,不由低叫道:"姬凉,放开我!"姬五闻言一怔,孙乐连忙借机抽回手,身子一矮,从他的身边飞快地冲过,蹿到了亭子中。 孙乐喘息着靠在亭柱上,这个时候,她的双颊火辣辣的,心都要跳到嗓子口了。 她悄悄地抬眸瞟向姬五,这一看,正对上他微侧着头,一脸迷惑不解的神情,不由恼怒地一跺脚,恨恨地嘟囔道:"这个愣小子!" 刚骂出声,她便觉得不妥。孙乐连忙刷地一声转过头去。 她望着清澈的湖水,不知不觉中羞意尽去,惆怅又生。咬着下唇,孙乐暗暗想道:这一次,我与弱儿是真的生分了。 想到这里,一种无边无际的落寞感向她袭来。孙乐怔怔地望着天边,一动不动。 姬五走到她身边,他侧过头看着孙乐,见她闷闷不乐,不由低叹一声。他牵过孙乐的手,低声问道:"你又在为楚王烦恼了?" 他的声音中,有着他自己也不曾察觉的怅惘失落。 孙乐回过神来看向他。她微仰着头,对上面前这张俊美得光华流动的脸。 他清澈的秋水明眸中,倒映出她的面容。孙乐望着这一张她一看就心跳加快的面容,暗暗想道:孙乐,眼前的这个人能珍惜你,能看重你吧?他不是你午夜梦回,从不曾忘记的人吗?这样的一个你只敢偷偷望着,偷偷相思的人,现在就站在你的面前,温柔地看着你,牵着你的手便感觉到了满足。 不知不觉中,孙乐慢慢地伸出手,抚上了姬五的面庞。她嫩白手指划过他秀挺的眉头,秋水般的双眼,长长的睫毛,再慢慢地划过他挺俊的鼻梁,嫣红的薄唇。 不知不觉中,孙乐的手指停在他的薄唇上,然后,她掂起脚尖,轻轻地把自己小嘴印在其上! 四唇相印的瞬间,孙乐的小脸刷地一红:天,我在干什么? 姬五也睁大眼,傻呼呼地看着孙乐。 嘴唇刚印上,孙乐便涨红着脸,急急地撤了下来。她身子一转,便想要开溜。 她刚一动,腰间便是一紧。 姬五紧紧地锁着她的腰,紧紧地锁着。他低头看着孙乐,温热的,有点乱的呼吸扑在孙乐的颈间。他嘟囔地说道:"我,我还想要……" 孙乐羞得无法自抑,她把脸埋到胸前,闷闷地说道:"我刚才昏了头。" 姬五头一低,薄唇印在她的颈侧,温热的呼吸扑在她身上,令得孙乐全身颤栗。他贴着散发着女儿清香的肌肤,喃喃的,有点欢喜地回道:"原来你与我一样也会昏头,我好些次都想吸你的嘴。" 他十分诚实地把自己心头的冲动说出后,又欢喜地加上一句,"孙乐,以后你想昏头就昏头,咬我也没有关系。我也想咬你就咬你,你别生气好不好?" 这一下,孙乐是真的羞得抬不起头了。退去清冷伪装的姬五,宛如一个孩子一样,他知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她的心砰砰砰砰地跳个不停,脑中又晕又乱又是欢喜。 这时,姬五的鼻子,嘴唇,还在她的颈间胡乱蹭着。他毫无章法地亲密,却让孙乐苏麻到了膝盖深处,脚一软,竟是没有半点力气地瘫软在他怀中。 姬五紧紧地搂着她,身子半倚着亭柱。他低着头,整张脸都埋在她的颈窝,深深地呼吸着那阵阵女儿香,轻轻地啃咬着滑腻的肌肤,呼吸急促。 望着亭子中搂成一团的两个人,阿福眨了眨眼,长叹道:"搂到一块了?公子终于长大,知男女之事了!" 陈立有一下没一下的用剑面拍打着手心,闻言笑道:"倒是挺顺利的。" 姬五在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粉红的吻痕。可是,他越是吻越是觉得浑身难受,越是渴望着什么。他的唇游移到孙乐的耳侧,低低地嘟囔道:"孙乐,我好难受,我好涨。" 这几个字一传入孙乐的耳中,她终于一个激淋清醒了过来。连忙伸手把他推开,孙乐转身便跌跌撞撞地向外冲出。姬五还没有回过神来,她已经冲得没影了。 姬五涨红着脸,望着孙乐离开的方向,又望向自己的下身,脚步一提便追了下去。 阿福见状,连忙小跑到他身边,笑呵呵地说道:"呵呵,公子,这下可好了。" 姬五闷闷地说道:"孙乐都给气跑了,怎么会好了?" 阿福笑眯眯地说道:"她那是害羞!" "当真?" "然也。" 陈立在两人身后忍笑道:"阿福所言不错,五公子,依我看你得趁热打铁了。不如今天晚上搬到她房中一起睡吧。" 姬五闻言脚步一停,侧头想了想,居然点了点头。 孙乐真是羞不自胜,她没头没脑地一阵狂奔。直到眼前一花,差点撞上了什么人才一个急刹车。 她刚站稳,一个清朗中带着不悦的声音传来,"看来孙乐姑娘已有选择了。"是赢十三的声音。 赢十三双手抱胸,紧紧地盯着孙乐,眼神有点冷地笑道:"叔子名动天下,有此良配,亦是姑娘之幸。我败在他的手下,倒也不枉了。" 孙乐红着脸,低声回道:"殿下言重了,殿下乃志在天下之人,如我孙乐这样的人,对殿下来说不过是过眼云烟。何必说成败?" "噫!"赢十三似笑非笑起来,"孙乐姑娘好镇静!心情激荡之时都能言辞如刀!" 孙乐抿唇笑了笑,也不再与他多说,微微一福便越过赢十三等人跑了开去。 赢十三望着孙乐的背影,久久没有说话。 到是他身边的那圆脸贤士在旁说道:"殿下,是否准备离开?" 赢十三怅然若失地长叹一声,喃喃说道:"如此聪慧,又长得尚可,实是良配!可惜了。然此女许给叔子向能容忍。" 孙乐一直跑一直跑,她所选的地方是人少偏静之处。直跑了好一会,她才在院落最后面的侧花园中站定。 她伸手捂着自己红通通的脸颊,只觉得心砰砰地跳到了嗓子口。她双眼亮晶晶地盯着荡漾的湖水,一时又喜又羞又臊。 风有点凉,可吹到她的身上都是臊意。孙乐望着湖水中的自己的倒影,望着那双亮度惊人的眼睛,她歪了歪头,喃喃说道:"这里,好似满满的。孙乐,你很开心呢。"她轻轻地按在自己胸口上。 正在这时,几声轻轻的噗哧地笑声传入她的耳中。 孙乐骇了一跳,连忙抬头,这一抬头,才发现前方二十米不到的地方的石几上,坐着五六个美丽的少女。这些少女的手头都拿着东西,有的修补着衣裳,显然来了此地多时。 这里有这么多人,自己居然一点也没有察觉? 孙乐小脸刷地一红,身子一折一冲,如只兔子一样蹿出了老远。 孙乐跑出好远后,才记得那些少女是她队伍中当作礼物的齐国处女。她堂堂主使,居然被这些少女给羞得落荒而逃。 孙乐在院落里转来转去,足过了一个时辰才往回走去。这时的她,已经暗暗下定了决心:姬五一直是自己所念之人,他本性纯良,对自己又颇有心意。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胡思乱想,三心二意? 弱儿有一千个一万个好,他也是不适合自己的。他身边的女人太多了,而且,他的心太野,与他,能做一生的姐弟自是最好,如果因为这次自己对雉姬出手的事生分了,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自己两世为人,总是孤寂无依。从来没有认真地追寻过什么东西,努力过什么。也许这一次,可以试着去守护某样东西了。 虽然说是两世为人,可孙乐从骨子里便有着几分自卑,她总觉得一切好的东西都不会为她所有。现在,终于有人真心对她,真心看重她了。也许,这是上天的垂怜,她一定要珍惜才是。 孙乐一出现在院落里,姬五便欢喜地向她大步走来。孙乐一看到他,小脸便刷地一红,站在那里双手相互绞动着,心跳如鼓。 可是,姬五居然也是如此。 他欢喜地跑到孙乐面前后,只是傻呼呼地瞅着她,傻傻地笑着。笑着笑着,他的脸也红了,只是看着孙乐不知道说话了。 两人这个模样,令得周围的众人面面相觑,连连摇头。 如此过了好半晌,义解咳嗽一声,嘟囔道:"真受不了了!" 他大步走到孙乐面前,双手一叉,朗声说道:"孙乐姑娘,赢十三殿下已经离开了。" 孙乐一怔,抬起头来看向义解。 "他在离开时曾经说道:如姑娘日后改变了心意,随时可以去找他。他突然有了急事,就不能来跟姑娘亲口辞行了。" 义解一口气说到这里,眼睛瞟到姬五还在盯着孙乐傻笑,不由声音一提,没好气地说道:"叔子,孙乐,这外面人多眼多,你两人何不进屋里去看个够?" 刷地一下,孙乐和姬五同时脸红过颈。 第189章回齐 两人红着脸,忸怩地站在原地,左右为难,无所适从。 这样的两个人,让义解和陈立等人都是一头冷汗。他们很是痛苦地摇了摇头,同时想道:平素里那么冷情的一个人,怎地一下子变成了傻子呆子了?看着他们,还真是让人痛苦啊。 摇头中,众人一一退下。不一会功夫,偌大的院落里又只剩下孙乐和姬五两人了。 姬五看着孙乐,红着脸问道:"你刚才在哪?我一直找你。" 孙乐低着应道:"随便走着。" "哦。"姬五应了一声,他走到孙乐面前,伸手牵向她的小手。当他冰凉的手指碰触到孙乐时,孙乐颤栗了一下,小手反射性地一缩。姬五的手再次握来,这一次,孙乐就没有躲避了。她小脸通红,低着头一动不动。那被姬五握着的小手僵硬得在轻颤。 姬五也是一样,这片刻功夫,他的掌心又汗透了。 姬五低着头看着孙乐,只是傻笑。他本来长相清冷飘渺,俊美如月,这一傻笑,顿时说不出地别扭,至少守在院门口的陈立便是如此想来。他实在不忍卒睹,伸袖遮向眼睛。 陈立没有注意到,用袖子挡着眼睛的并不止他一个。挤在院门口的几个轩昂汉子,连同义解如此。 只有阿福不断地长吁短叹,"公子傻了。"他的声音一落,义解在旁旁冷笑道:"叔子本来不精明,傻又如何?居然孙乐都是一副愚笨之相。" 义解的声音不小,很清楚地传到了孙乐的耳中。孙乐一个激淋,手指小心地用力,牵着姬五向院子后面跑去。她跑得很慌,拖得姬五一个踉跄,才狼狈地消失在后院中。 后院就安静多了,前面是建筑物,后面是围墙。四野无声,只有鸟鸣啾啾。 孙乐本来跑得急,这脚步突然一停,姬五一个没有站稳,向前一冲'砰'地一声把她撞到了树干上。他自己也一个收势不住,额头与树干亲密一碰,不由"哎哟"一声叫起痛来。 孙乐连忙抬头,关切地看向捂着微青的额头的姬五。她掂起脚,水盈盈地双眼落在伤口处,伸手抚上青肿的地方,轻声问道:"是不是很疼?"说到这里,她抿紧唇自我埋怨道:"我跑得太急了。" 她吐出的芳香之气扑在姬五的脸上,不知不觉中,姬五皱成一团的俊脸又开始凝滞,双眼开始专注地盯在孙乐的樱唇上。 孙乐小心拿开他的手,细细地查看着青肿处。幸好,只擦了一点皮。 她靠得如此近,近得可以闻到对方身上清慡的青糙气息,甚至,她还听到了他强而有力的心跳,他渐渐浑浊的呼吸。 不知不觉中,孙乐抚在他额头上的小手僵住了,她的小脸又开始涨得通红。 孙乐慢慢踩平,慢慢低下头来。她刚想退后一步,突然肩膀一紧,却是姬五伸手扶着她的肩膀,紧紧地扶着。 他扶着孙乐的肩膀,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孙乐的小嘴,慢慢地,慢慢地向那一抹嫣红靠来。 感觉到他越来越靠近,那急而浑的呼吸暖暖地扑在脸上,孙乐心中不由一慌。 她伸手把姬五重重一推,身子一折,再次嗖地一下蹿出老远,一眨眼便逃之夭夭了。 姬五被她推得向后退出好几步才稳住身子,他怔怔地看着孙乐离开的方向,低下头,无精打采地想道:我怎么又冲动了?孙乐她,她是不是不高兴了? 不说姬五思潮起伏,时喜时忧。孙乐一冲回院子前面,便听到阿福地叫声,"孙乐,怎地只有你一人跑回来了?" 孙乐不答,她像只兔子一样冲到自己的房中,砰地一声把房门关紧,便再也没有声音了。 阿福搔了搔头,正满腹不解中,一眼瞟到自家公子低着头慢慢走过来。 阿福瞅着无精打采的姬五,顿时瞪大了眼,良久才结结巴巴地说道:"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这样了?" 因为这么来了一下,本来准备听从陈立的建议,晚上跑到孙乐房中的姬五顿时不敢去了。 一行人在南阳城呆了几天后,便再次起程。 从南阳到齐国,已经不远了,认真点赶路,不过是二十来天的事。 官道不宽,马车不能并排而行,姬五的马车走在前面,与孙乐隔了二三十米。 他坐在马车中,时不时地掀开车帘朝后面看去。可是看来看去,只能看到一顶遮得严严实实地马车,这让姬五坐立不安。 可是,好不容易休息了,可以见面了。姬五巴巴地从马车上跑下来,冲到孙乐面前时,也只会看着她傻笑。让义解等人痛苦的是,姬五傻笑不要紧,他每次一靠近,孙乐的脸便刷地一红,人也跟着傻了。到了最后,便演变成两个人红着脸傻傻地对站着,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牵一次手,旁人都可以清楚地感觉到那两只手在抖啊抖的。 这种情况,让旁边看到的人很是痛苦。本来,这两个人好在也算是天下间著名的才智之士,然后,平素的形像也特别让人高山仰止。现在这么一来,直是让旁人看得气闷无比。 特别是如义解,陈立等人,更是对姬五恨铁不成钢。你小子牵人家的手前前后后也有十几次了,用得着每次一碰就立马变呆吗?这牵着牵着也应习惯了,你怎么就这么难习惯,每次不是呆了就是傻笑形像全无? 而孙乐也是,每次都羞红着脸一动不动的,哪里还有半点平素的冷静自持? 在这种古怪中透着绮丽的气氛下,车队终于驶过魏的边境,来到了齐境。 齐使的队伍行走在官道上,还没有靠近齐都城临淄,一众人便感觉到了气氛有点不对。 官道上,尽是来往的马车和行人。这些人或满脸喜色,或长叹不已。 望着突然变得热闹得多的官道,孙乐伸出头不住地张望着。 他们的马车上都有徽章,孙乐还在对外瞅着,便听到路旁传来一声惊呼,"大伙看那车队,敢情是叔子和田公来了?" 叔子和田公?几乎是转眼间,路人沸腾了,众人同时转过头向车队看来。 一少年尖声叫道:"田公,可是那女子孙乐乎?" "然也,正是她!" "快快靠近,我欲一观!" 这欢喜得尖哨的声音一传来,孙乐便刷地一下把车帘给拉下了。 少年的尖叫声,似乎惊醒了路人。一时之间,无数车骑行人都向车队靠来,所有的眼睛都在搜索着马车。 "孙乐?一妇人耳,诸位怎能还叫她田公?" 这个声音又粗又响亮,朗朗地传出。 说话的人是个面白无须的三十来岁的麻衣剑客。他刷地一下抽出背上的长剑,喝道:"遇上此等颠倒乾坤的妇人,我等需除之而后快才是!" 麻衣剑客的声音一落,一个清亮优美之极的男子声音传出,"咄!天下人皆可骂孙乐,齐人不能骂!天下人皆可杀之,齐人需护之!" 这是姬五的声音! 孙乐抿唇一笑,渐渐的,她眼眸中水光荡漾,小脸晕红。她白嫩的手指几次都伸到了车帘处,却又犹豫着。这个时候的孙乐,满心满腹都是欢喜,她多么想看一看他为了她怒斥众人的模样。 姬五的声音一传出,人群马上安静下来。众人看着那个端坐在马车中,清冷如月的美男子,直是沉默了好一会,才有人朗声应道:"然也!孙乐姑娘于我齐人有救国之恩!就算天下人都rǔ她骂她,我们齐人却不能忘恩负义!" "善!" "善哉此言!" "叔子所言甚是!" 七嘴八舌地应合声越来越响亮。 这时,一个少女惊喜的声音传来,"叔子,你回齐了?"那少女气喘吁吁地向车队靠来,却被众麻衣剑客齐齐地挡地外面。 她一边昂着头急急地向姬五张望,一边清叫道:"叔子,妾仰慕你久矣,甘为姬婢,可否?" 这少女约十六七岁,瓜子脸,五官秀气,身材娇小玲珑,颇有几分姿色。她这话一传出,人群中暴发了一阵哄笑。 众人齐刷刷地把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少女身上。见这少女几次欲靠近都被挡住,那最先开口的少年叫道:"有佳人自荐枕席,乃丈夫的荣幸,叔子何不应承?" 少年的声音刚落,一个有点细的男子声音传出,"叔子乃天下第一美男,又才智超群,自荐枕席的女子多的是呢。就算是那些万里挑一的大美人,中意叔子的也不在少数,你这小丫头还差了些。不过你若愿意,郎君我却是甚为欢喜的。可否?" 这声音就带上了调笑了。 这人声音一落,众男人都嘻笑起来。 那少女红着脸,重重地"咄"了一声,不去理会那汉子,只是昂着头眼巴巴地看着姬五的马车。 就在众人的嘻笑中,一个青年雄厚的声音传来,"孙乐姑娘,我等可以一睹真容否?" 这一下,人群炸开了。 "然也然也!我等欲观田公之容,可否?" "孙乐姑娘,可否出来一见?" "孙乐姑娘定是世间罕见的佳人,如此才貌双全,就算嫁给齐侯为后也足矣,你们见了又能咋地?" "噫!我欲一见佳人面!" "咄!孙乐以男子身游走诸侯,从无艳名传出,怎会是佳人?" 吵嚷声,叫喊声,顿时响彻云霄,久久不绝。 这些声音太响了,孙乐不由伸手捂着耳朵。这时节,车队已不疾不缓地步入了临淄城外,与城门遥遥相望。 第190章风光 在孙乐想来,她实是不想这么张扬地步入临淄城,可对于众齐使来说,他们这算是衣锦还乡,当是功臣,一个个都兴奋不已,激动之极。 在离城门还有二十里的时候,突然间,"咚咚咚"一阵鼓乐声震天介地传来,鼓声中,隐隐伴着欢呼声。 孙乐还在不解,汗和已策马来到她的马车旁,欢喜地朗声说道:"孙乐,齐侯知道我们回来,已出城十里迎接。" 他说到这里时,齐使中同时发出一阵欢呼声。百来人同时欢叫,声震四野。孙乐听着听着,不由微微一笑。 等声音稍停,汗和又朗声说道:"孙乐,此战之胜全仗于你,马上就要到达城门了,请出来面见世人!" 这就是衣锦还乡吧? 孙乐不由抿唇一笑,徐徐拉开了车帘。 他们的车队拖得长长的,延绵有二里开外。齐侯是为迎接孙乐而来,因此,渐渐的,孙乐的马车驶到了姬五的前面。 这一次齐得以保全,孙乐居首功。虽然因为她突然被揭开女子之身,令得齐国君臣有点难堪,但在同时,也令得齐国上下对她的归来特地感兴趣了。 随着孙乐的马车越靠越近,守在城门外众人越来越安静。 渐渐的,孙乐的马车驶近城门。 众人同时转头,目光迎向越来越近的马车。 在与迎接的齐国君臣只有三百米时,汗和一挥手,车队渐渐停下。 汗和恭敬地走到孙乐的马车前,迎接她走下马车。 对于齐人来说,孙乐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可是,当她真正出现在城门口时,众人还是怔住了。 眼前的少女,温婉,明秀,眉宇中有一股沉静。那清澈明净的眼眸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神秘和淡淡的忧伤。 这个少女,光凭美貌并不能让这些权贵惊艳,可是,他们只要一想到她就是名扬天下的田公,想到她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便觉得眼前的少女光华夺目,动人之极,胜过自己的所有姬妾。 孙乐面对着一双双灼热的目光,表情始终淡淡的。她嘴角微扬,曼步走到齐侯面前,盈盈一福,清声说道:"孙乐见过大王。" 齐侯哈哈一笑,他盯着孙乐上下打量着,朗声说道:"孙乐姑娘这一次于我齐国在救存续亡的大恩,孤代表齐国上下谢过孙乐姑娘了。"说罢,他双手一叉,深深一礼。 孙乐连忙还礼。 齐侯再次哈哈大笑。 这时节,城门内外,已经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群。众人目光瞬也不瞬地放在孙乐脸上,身上,低语声不断传来。 这时,姬五的马车已慢慢驶近。 齐侯与姬五打过招呼后,转头看向孙乐,朗声道:"孙乐姑娘乃是齐之大功臣,可与孤同行矣!" "谢陛下。" 笑声中,孙乐与齐侯各骑上一匹雪白的高头大马,慢慢向城中驶去。 临淄城中,早就挤得水泄不通。 孙乐第一次体会到了万众瞩目的感觉。 这是真正的万众瞩目,每一个街道,每一座酒楼,每一幢房屋中,都有人头伸出,无数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孙乐。一阵又一阵地欢呼声呐喊声不绝于耳。 观众中,有不少是女子。她们兴奋地盯着孙乐,一瞬也不瞬。 齐侯微笑地看着治下的子民,对孙乐笑道:"孙乐姑娘,这些人可都是冲你而来。"顿一顿,他朗声说道:"齐自建国以来,孤自继位以来,还是首次出城十里迎接一人!而且这人还是个女子!" 齐侯的声音一顿,人群中便暴发了一阵欢呼声。 欢呼声混成了海洋,无数声音同时呐喊道:"孙乐——""孙乐——"。 一阵又一阵的呐喊,把所有的私语声,喧嚣声都掩住了。这个时候的临淄城中,只有'孙乐'两个字远远传荡开来。 孙乐含着笑,一脸宁静地迎上众人热切地呼喊。 不知不觉中,队伍已临过齐王宫。齐王宫外,远远的也有数百辆马车排着队,侯着他们的到来。 本来欢喜的,激荡的人群,在看到这些马车时,渐渐地转为安静。齐侯指着那些马车,冲着孙乐笑道:"那些马车里都是齐之贵女,还有孤的后宫夫人,孙乐身为女子,令得天下震动,贵女们与有荣焉。" 孙乐微微一笑。 渐渐的,两队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孙乐含着笑,与马车中伸出头来张望的贵女们目光相对。 无数双秀眸与孙乐相对,她们好奇的目光定定地盯在孙乐身上许久。 身后的笑闹声中,马车中传来一个女声,"这孙乐,可曾是叔子身边的侍婢?传闻她是罕见的丑女,怎地成了一美人了?" 另一个女声响起,"不知也。不过此女乃燕氏之姝,其母昔日是燕国第一美人,她长大了变成美人也是意料中事。" "噫!提到燕氏,妾曾听那燕玉儿说过,孙乐此女狠辣无情,又阴险至极,正在对其父之家族一一诛杀?" "噫!" "慎言,慎言!" 马车中是恢复了平静,只是这几女私语的声音可不低,一时之间,众女看向孙乐的眼神又有了变化。她们刚才还是羡慕和崇敬的,现在则添了畏惧。 孙乐面无表情。 齐侯自然也听到了这些闲话,他看了一脸平静的孙乐一眼,暗中哼了一声,想道:孙乐本类丈夫,行事狠辣些也是应当。 欢呼声还在不断地传来,孙乐对上左右前后的众人那或尊敬,或大有兴趣,或畏惧的眼神,突然觉得,一切是真的不同了,自己是真的名动天下,想独善其身也难以办到了。 这时,孙乐和齐侯还有姬五,已越过众贵女,渐渐驶入了齐王宫中。 众贵女对孙乐的关注,在叔子的马车靠近时,已消失了大半。一双双妙目瞬也不瞬地放在他身上。 孙乐看向齐王宫的建筑群时,齐侯哈哈一笑,说道:"孙乐,这一次你们立下大功,孤欲请姑娘暂住王宫。" 孙乐惊愕间,齐侯身后的一个圆脸大臣已跃马上前,接口笑道:"大王为了奖励姑娘,已令人修建田公府,再过二个月,孙乐姑娘便有了自己的府第了。" 孙乐明白了。 她感慨地看向呵呵直笑的齐侯,暗中想道:这齐侯还真是个人杰,明知我是女子之身,还以丈夫之礼赏赐。 孙乐开口道:"多谢陛下赏赐,不过乐乃妇人,宿于宫中多有不便。" 齐侯闻言怔了怔,他见孙乐脸色淡然中见坚持,当下叹道:"既然孙乐姑娘不愿,也就罢了。" 孙乐与齐侯并骑而立,一边走一边说笑。姬五和众使则已陷入了贵女们的包围圈。 耳听着身后不时传来众女的娇笑声,孙乐忍着回头的欲望,想道:她们定是把姬凉给围住了。幸好他是姬凉,不然我,我肯定会不舒服的。 她这时候,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一想到姬五身陷众女包围中,无数香艳的美人正在期待他的亲近,心中便很不舒服。 这便是占有欲啊,这便是妒意啊。 孙乐还是平生第一次体会到这种令人不快的情绪,不由低着头出神了。 为了欢迎孙乐和叔子的到来,齐王宫中早已备好了盛宴。随着车队驶进王宫中,宫女太监已穿行不息,笙乐声更是不绝于耳。 这个宴会中,孙乐本是主角,应当坐在左侧首席,不过她身为女子之身,再加上叔子地位超然。齐侯想了想,便令人把他们同时安排在左侧首位上,紧紧相邻。 等所有的王孙贵女都坐好后,齐侯双手一合,令鼓乐齐奏,酒ròu呈上。 孙乐慢慢地抿了一口酒水,有点诧异地瞟了一眼姬五。他自从入城后,一直都低着头不看自己,现在就坐在自己旁边,也是低着头,敛着眼,老实得过份。 她瞟了一眼,又瞟了一眼,实是不明白。 就在孙乐再次瞟向姬五时,姬五身子微微一仰,靠近孙乐头也不回地低声说道:"孙乐,你别看我。" "啊?" 孙乐双眼瞬时瞪得老大。 姬五低着头,红着脸,闷闷地说道:"你老瞅我,我心神不定会失措。" 孙乐明白了。 她低下头来,不知不觉间双眼已弯成了一线。她强忍着笑意,轻轻地应道:"诺。" 两人都红着脸低着头,一时纷闹的大殿中所有声音似已消失,只在自己的心跳声在闹腾着,还有对方那醉人的体息在鼻间缠绕。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声音传入孙乐的耳中,"最近齐大事多矣。前几天雉才女才出了那么大的丑,现今孙乐和叔子又回来了。" 雉才女? 孙乐一震,清醒过来。 她竖着双耳,认真地分辩着那一缕声音。 可是,那声音只是一闪而过,便又消失了。孙乐正有点郁闷时,右侧齐侯的一位王子低声笑了起来,"雉才女如此佳人,端端地引得多少男人心醉。谁也不曾想到,她居然落到了这个田步。"说到这里,这王子低低地淫笑道:"那几个贱民好大的胆子,玩了天下第一美人的身体,还把晕迷的美人衣不遮体的送到城门口放了几个时辰!啧啧啧,我齐都的丈夫,光是这份眼福便羡煞天下人了。" 第191章惊 什么? 孙乐大惊。 她虽然一直知道,自己这次回来应该可以听到齐侯对付雉才女的消息。可是她断断没有想到,传入耳中的消息这么令人震惊。 另一个王孙亦低笑了起来,"吁!雉女之肌肤当真胜似白雪,那半露的奶子,那大腿,啧啧啧,真不愧天下第一美人之名。那日我第一次起了个早,却没有想到会遇上此等艳事。我赶到时,已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五殿下定然不知,那时所有丈夫都瞪直了眼,不断地流着口水。" 那五殿下压低声音道:"听过,听过。真是便宜那些贱民了,本殿下都没有看到雉女的身子,他们反而大饱眼福。亏了,真亏了。" 最开始说话的那个王子凑近头去,低声说道:"听说此时雉女就在父王宫中,父子还有意纳她为姬呢。啧啧,要不是让那些贱民也看了她的身子去,以雉才女的美貌,做一个王后已是足够。" 五殿下不满地说道:"父王已派人前去雉族传信了。如今雉才女身败名裂,雉族怕是会答应父王纳她为姬的请求。噫吁,如此美人,我亦心动!" 孙乐听到这里,已然明白了一个大概,她以前设想过,齐侯在得到汗和等人的传信后,可能会派马匪刺客什么地悄悄地杀了雉才女。毕竟以雉才女的声望地位,明目张胆地杀是不行的。 可她却没有算到,齐侯早就对雉才女的美色垂涎已久。他居然以这种手段令得她身败名裂后,再直接收入囊中! 这件事,孙乐一听便断定是齐侯所做。因为,雉才女身边剑客无数,普通贱民怎么可能接近她?其二,以雉才女的美貌,她被半裸抛于城门时,那些最先看到的人会下意识地给她穿衣遮挡。可是,不但没有一个人替她遮羞,还硬生生地让众人围观了几个时辰。这种情况,只能是在地头龙齐侯有意地安排下形成的。 孙乐虽然想出了那招借刀杀人之计,却是万万低估了事态地发展。如雉才女这样的美人,在这些权贵的心中,是高不可攀的,是圣洁之极的。可这样一个超然的绝色美人,居然是敌国诸侯王的私宠,还一心一意为对方来刺探自己的情报,谋划自己的江山。 这种愤怒,羞rǔ混合妒忌,足以令一个正常的男人心理扭曲,何况是如齐侯这种占有欲极强的男人? 这时,杀她已不足以泄愤,在这个人命如糙的年代,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齐侯感到满足。再说,他是真相信了孙乐的话,想把雉才女收为已用后,得到所谓的诸国贤能名将的情报。 孙乐摇晃中杯中的酒水,暗暗忖道:雉才女被人强奸后又给扔在城门处让众人欣赏了许久。也许她并没有真被强奸,不过有没有被强奸现在已不重要。因为光是当众裸裎之事,她已万劫不复,再不可抬头。 罢了,不管她能不能成为齐侯或某个王孙的宠姬,或再次利用她的地位来暗算于已。自己能对付她第一次,便能对付她第二次。 以前的雉才女她都不怕,以后的雉姬更没有可怕之处。 本来以为雉才女是死路一条的孙乐,现在是百感交集,她又是不忍,又是不安。想来想去,她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再对雉才女动手,便决定把此事抛到一旁。 接下来的宴会,孙乐有点心不在焉。 等宴会结束,已是太阳西下之时。孙乐和众人络绎出了宫殿。 姬五生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在众人面前出丑,一直忍着瞟也不瞟孙乐一眼。 孙乐现在已交了差,齐使的队伍中除了义解和二个楚国剑师外,众人都被齐侯收去。而义解也告诉孙乐,他可能会在这两天离去。 齐侯鉴于孙乐的劳苦功高,在大殿中又赐了她三十金。 孙乐手中有钱,身后的保镖,走在街道上不时有人仰望,这下孙乐都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真正的贵女了。 姬五的马车紧跟在孙乐身后,见她越走越向街道中心跑,姬五急喝几声,令得马车靠近孙乐的马车。 他把车帘掀开,转头看向孙乐,瞅着她说道:"随我去稷下宫。" 孙乐转头看向他。 姬五对上孙乐水盈盈的眼波,俊脸一红,微微别过脸低声说道:"说了同行同止的。" 孙乐嘴角一扬,长长地睫毛扇了扇,低低地应道:"诺。" 马车转头,向着稷下宫的方向驶去。 现在孙乐一行加上她也只有四人,车队剩下的都是姬五的人。 叔子来了,这对于齐国贵女可是振奋人心的好事。不知不觉中,通向稷下宫的道路上已是香车盈路,美人层出。 无数辆华丽的香车停在道路上,无数的美人频频向车队望来。有胆大的,已在叫唤着叔子的名号,胆小的则是双目盈盈,顾盼不休。 不知不觉中,众女的目光开始集中在车队中的孙乐的马车上,低语声中,开始掺杂了猜测和妒意。 这些猜测和妒意,在对上孙乐那明显逊于姬五之美的面容时,变成了吵闹。 一路香车美人中,众人来到了稷下宫姬五的住处。众人一路辛苦,早就疲惫之极。这一下终于可以完全放松了。当下都是急急地回到各自的居处,准备睡个天昏地暗。 孙乐更是如此,阿福给她在姬五的房子旁安排了住处后,她一进房便忙着沐浴,换衣,睡觉。 孙乐这一睡,再次醒来时已经入夜。她慢慢地睁开眼,看着外面腾腾燃烧的火把,听着远远传来的读书清音,这才记起自己到了稷下宫。 她眨了眨眼,静静地望着外面透过来的暗红的火光出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传来。 这脚步声很轻,很轻,孙乐是怀有功夫的人,她一听便下意识地竖起双耳,警惕起来。 不一会,那脚步声来到了她房门外,停了下来。 脚步声停下后,过了片刻,才在地面上动了动。然后,慢慢转悠起来。 孙乐听着听着,不由有点糊涂了,这是怎么回事?来人难道不是准备对已不利。 现在夜还不算深,那读书的清音,交谈的声音,混合在外面的脚步声中,显得一切都不太清切。孙乐要不是刚才清楚地听到来人是鬼鬼崇崇走近的,现在都不会警觉。 这样倾听,很容易让人产生松懈,孙乐半坐起来,竖着耳朵认真地等着来人下一步的动作。 也不知等了多久,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 这一次的脚步声,却是沉而浊,急而乱。 这脚步声也走到孙乐面前。在靠近她门前时,刻意地放轻了少许。 在孙乐全神贯注倾听时,居然是阿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唏!公子爷,孙乐姑娘已然睡了,你此时跑来何用?" 是姬五在外面! 孙乐的心砰砰地又跳了起来,一股难以言明的喜悦如潮水般涌出。黑暗中,她双眼亮晶晶的,又是快乐又是期待。 门外姬五讷讷地说道:"我睡不着。" 阿福显然很头痛,他有点气急地低声说道:"公子,不差这几个时辰。你睡不着,何必到孙乐的门外转悠?" 他说到这里,很是气闷地说道:"刚才那楚国剑师来叫我的时候,怪不得挤眉弄眼的一副怪相。公子,你现在可是叔子!可是扬名天下,万人敬仰的叔子!" 外面久久没有人声传出。 好一会,姬五才低低的,很不好意思地说道:"可,那天陈立说过,可以晚上来找孙乐睡觉的。" 轰—— 黑暗中,孙乐脸红至颈!平生第一次,她对陈立咬牙切齿来。 阿福伸手抚着额头,噎了半天气呼呼地问道:"那公子为何不推门直入?" 半天,姬五才低低地说道:"她睡着了,我舍不得吵醒。" 阿福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公子既知,为何不回房休息?" 姬五低低地嘟囔了一句,他这句声音很小,孙乐没有听清。正当她昂起头屏着呼吸生怕再漏掉一字半句的时候,阿福轻叹一声,"这才几个时辰不见,公子你就要守在她门外,感觉着她的存在才心安。要是孙乐再次离开你几个月,公子你可如何活得下去?" 阿福这句话一说出,姬五久久没有说话,孙乐也久久无法思考。 良久良久,阿福把姬五的手臂一拖,低声道:"公子,睡不着也要回房睡。你站在这里,我怕守夜的剑客会把你当成刺客!" 孙乐咬着唇,红通着脸,伸手在c黄头拿起一件深衣套上。 她竖耳倾听到外面的脚步在移动,不由快步走到房门处,吱呀一声,把房门拉了开来。 房门一开,满天清光入眼!清光下,那个俊美无畴,耀眼无比的少年涨红着脸,又羞又喜地瞅着孙乐,眼波盈盈,相思无限。 孙乐红着脸,她几次反射性地想低下头去,可是却不知为什么,目光似被粘住一样。 她提步走到姬五的面前,眨了眨睫毛,孙乐轻轻地开了口,"阿福,你且退下。" "诺。" 阿福应了一声,对着两人大摇其头地退了下去。 第192章情意 阿福一走,整个天地间又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孙乐眼敛微垂,瞅着近在方寸的姬五的领口,闻着他身上散发出的浓烈的男性气息,不知为什么,恍惚间竟有了一点醉意。 她慢慢地伸手,慢慢地抚上姬五的领口。白嫩的手指在领口处翻动,手指移动间,会一不小心碰到他的锁骨。每次肌肤相触,两人都是一颤。 孙乐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的手指不至于移到姬五的肌肤上。她红着脸,压着砰砰乱跳的心脏,低低地说道:"你刚才睡着了没?" 姬五直直的欢喜地看着她,修长的手颤抖了两下,终于抚上她匆促起c黄,没有来得及梳理的秀发。他五指穿过发丛,轻声应道:"睡了,一睁开眼就想你,就睡不着了。我,我就来了。" "恩。" 孙乐轻轻地应了一声,不知为什么,她现在有了一种渴望,一种扑入他的怀中,紧紧地把自己与他化为一体地渴望。不过,这种渴望虽然强烈,可是强烈的羞怯还是让孙乐不敢行动。 "起来怎地不加衣?" 眼前的姬五,只着一件单薄的亵衣,虽然现在天气不太冷,可是夜深风凉,难免会着寒。 "嘿嘿,"姬五傻笑了一下,"我忘记了。" 他如痴如醉地看着孙乐。手指慢慢下移,慢慢地移到了她的脸颊上。右手抚着她的小脸,右手也自然地伸出。 捧着孙乐的小脸,姬五喃喃地求道:"孙乐,让我碰一下你的脸可好?只一下,只一下下。" 他一边喃喃求着,一边脸已靠近。浊而混的呼吸声中,颤抖中,他的薄唇轻轻地印上了孙乐的额头。 肌肤相触的瞬间,两人都是一震,紧接着,姬五从咽中发出一声满意地呢喃。 他把唇印在孙乐的额头上,就在孙乐见他移开,心中微有不舍时,他的唇一移,来到了她的眼睛上。 突然间,姬五双手一紧,把孙乐的脸紧紧地捧着。可这个时候,他的吻依然小心之极,温柔之极,仿佛怕自己一个吻重了,眼前的心上人便会化去。 湿濡的吻印在眼睛上时,孙乐的脑中已晕沉得无法思考。整个天地间,只剩下姬五那急促中带着浓烈男性气息的呼吸,还有自己的心跳声。 姬五的吻继续下移,来到她的鼻尖上。他的每一个吻,都只是印在肌肤上。 就在姬五的吻接着下移,眼看就要印上她的小嘴时,孙乐突然大羞。 大羞中,她不知为什么,居然不是急急地挣开,而是埋着头向姬五怀中一蹭,准确地把自己的小脸整个地压到了他胸口上,从他怀中嘟囔道:"别亲了。" "然,呵呵,然。" 姬五傻呼呼地连声应着,他伸手紧紧地搂着她的腰背,把孙乐重重按入自己怀中。 他把头搁在孙乐的秀发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喃喃地说道:"孙乐,我好似要飞了。" 孙乐轻嗯了一声,把那句'我也是'给吞回腹中。 这时刻,时间是停止的。天地间,除了对方的心跳,便是无边无际的喜悦。这时候,孙乐突然觉得自己已经得到了永恒。这时刻,她突然无比的渴望,时间不再流动,让一切就定格在此时此刻。 不知不觉中,孙乐的手攀上他的背。 两人紧紧地搂在一起,浑然不知时间的流逝。 "别看了,说不定这两人要搂一晚呢。"陈立走到一个楚国剑师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楚国剑师回过头来诧异地看向陈立,"你不是休息了吗?" 陈立嘿嘿一笑,他伸手摸着自己的下巴,眼睛盯着门口搂成一团的两人,"否。此景难得,不可错过。" 楚国剑师不由翻了一个白眼。 这时,陈立突然面孔一肃,认真地说道:"刚才我看到有一黑影向这边跃来,待我追出已无踪迹。" 居然有这种事?楚国剑师一凛,叉手说道:"义解已经离开,从此后劳陈公多加担待了。"义解性格豪慡,不喜欢恋恋不舍地作小儿女态。自以为已告知孙乐的他,也不待饯行话别,在孙乐入了稷下宫后便悄然离去了。 陈立点了点头,望着那搂成一团的两个人叹道:"不担待也不行啊,叔子已中鸠毒矣。" 陈立没有说错,孙乐和姬五无言地搂抱了一阵后,便有一句没一句地低声说着话。他们所说的话极没有营养,姬五说着,"我好欢喜。"孙乐回答是:"我也是。"姬五又说:"我害怕。"孙乐居然也回道着,"我也是。" 有时,两人的声音很低很低,混在四周的虫鸣啾啾中,几乎听不清切。 楚国剑师直是不明白,那么极无趣的话,为什么可以说一个晚上?这样抱一下就够了,两人居然抱起来不知道疲惫,没有个完了时? 等到两人好不容易分开,东方升起了启明星,地平线上开始浮出一道淡淡的光亮。同时,几声响亮的鸡鸣声传来。 姬五满怀喜悦地看着孙乐,手指勾着她的手指,不满地嘟囔道:"怎生天亮得如此快?" 他的声音刚落,陈立的声音从一棵大树后传来,"天倒是与往昔一样。"他打了一个哈欠,对着错愕地两人扬了扬手,不满地说道:"听了一夜,也没有一句有趣的话,倒耽误了睡意。" 说罢,他大大方方地转身向房中走去。 姬五和孙乐同时脸红过颈。 姬五气恼地盯着陈立的背影,叫道:"你,你怎可偷听?" 陈立头也是回,朝后扬了扬手,"下次不听了,无趣!" 楚国剑师看了一眼大摇大摆的陈立,再看一眼噎得不知道说什么好的姬五和孙乐,突然觉得这一幕极其好笑。转眼,他拍着树干哈哈大笑起来。 姬五和孙乐正在瞪着陈立,突然听到右侧树林中传来这么一阵大笑声,再一看是他,顿时羞愧难当。 孙乐涨红着脸,把姬五的手一挣,迅速地冲向了房中。姬五冲上几步,却被重重合上的房门差点撞到了鼻尖。 他摸着鼻尖呆了呆后,傻笑了一下,转身走开。 现在孙乐和姬五都是齐国风头最劲的人物。两人一用过早餐,门前便已车水马龙。 今天,依然是齐王宫中摆宴。 对于孙乐这样的功臣回归,怎么欢宴奖励都不为过。如果孙乐是男子,或者她之前讨价还价过,甚至可以向齐侯索要城池成为封邑。 因此,这接风宴齐侯足准备了一周之久。 姬五和孙乐坐上马车,又向齐王宫驶去。 两人一晚没睡,居然都是神采奕奕。从来不耽误睡觉的孙乐这时有一种感觉,自己便这样永远不睡觉也依然精神。 出了稷下宫后,街道上依然是香车塞车。无数的贵女和富家少女,都早早地驱了马车守在道路两旁,等着看姬五一面。 这时,她们隐隐地听到了关于姬五和孙乐的传言,随着两人的马车越来越近,众少女都把注意力盯到了孙乐的马车上。 孙乐静坐在马车中,她时而嘴角一弯,笑出一抹羞涩快乐的笑容,时而又眉峰微皱,莫名地忧虑着什么。 正当她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中时,忽然间,感觉到马车一晃,居然停了下来。 孙乐一怔,伸手掀向车帘。 她的手才碰到车帘,一个少女清脆的声音传来,"叔子,孙乐此女心狠手辣,她本出自燕地燕氏,却连嫡母族人都不放过!她月诛一人,令得燕氏满门人人惊慌,逼得嫡母疯癫。这样的恶毒女子,怎么能配你叔子?" 孙乐听到这里,冷冷一笑,她慢慢掀开车帘。 却见前面街道的正中间,五六辆香车稳稳地挡在那里。每一辆香车旁,都站着两个贵女。而开口的贵女则站在最前面,盯着姬五侃侃而谈。 那少女这么一拦路,车队是走不动了。而且,这片刻功夫,无数的马车和路人都向这边挤来。 姬五慢慢掀开车帘,对上了那少女。 他清冷俊美的面容一露,众贵女便同时露出目眩神迷之相。 姬五冷冷地盯着少女,徐徐地说道:"田秀儿,孙乐是什么人,我比谁都明白。请让开!" 田秀儿却是不依,她上前一步,昂起头,一双大眼睛又是痴慕又是伤心地瞅着姬五,"不,我不让开!叔子,妻室还是贤良温柔的好,以孙乐之恶毒精明,他日若为楚王相害于你,你怎办是好?" 孙乐听到这里,眉头微皱,郁怒地想道:居然连弱儿之事也传得世人尽知了。 田秀儿紧紧地盯着姬五,激动地说道:"叔子,你纳我吧,哪怕为婢妾也好。我愿意用命来守护你。" 姬五听到这里,不由摇了摇头,他眉头微皱,一脸不耐烦。 他瞟了田秀儿一眼,淡淡说道:"他日孙乐真要弃我害我,我活下去又有何意味?又何必要他人来守护?" 他平平和和,想也不想地说出这一句,一点也没有察觉到自己这句话一说出,满街一静!所有人,包括义解在内都给惊怔了,傻住了。 姬五挥了挥手,对着一旁的众麻衣剑客喝道:"开道!" …… 众麻衣剑客还有惊怔中,直过了好一会才稀稀落落地回道:"诺。""诺诺。" 第193章璧人 剑客们同时跳下,大步走到拦路的马车前,用剑逼得驭夫让道。 田秀儿在内的贵女,此时都是浑浑噩噩的模样。众驭夫见她们不理会自己,只得驱车让到了一旁。 转眼间,道路一空,阿福高声喝道:"启驾!" 就在马车启动的那一瞬间,一个人影从马车中跳了下来,她在众马地惊嘘倒退中,迅速地冲向了姬五。 众人还没有回过神来,那人影已嗖地一下跳到了姬五的马车上。直到她把车帘刷地拉下的瞬间,众贵女才认出,这人影正是孙乐。 孙乐刷地一下把车帘拉下后,便紧紧地搂住了姬五。 她紧紧地搂着他,用力地搂着他。 姬五先是一惊,转眼欢喜地叫道:"孙乐,你与我共车啊?真好。" 他的话音一落,便听到怀中传来一声低低的,压抑的呜咽声。 姬五一惊,他慌乱地说道:"孙乐,怎生哭了?" 孙乐把脸埋在他的怀中,紧紧地埋在怀中。闻言她伸出拳头,在他的胸口上轻轻捶了一下,泣道:"我怎会弃你害你?姬凉你这个笨蛋!我怎会弃你害你??" 她不断的重复着,压抑的哭泣声不断地传出,泪水横流,转眼间姬五的胸前便已湿透。 姬五这时还没有回过神来,他傻傻地看着怀中哭泣不休的孙乐,又是莫名的心痛,又是莫名的欢喜。 呆了呆后,他也不多想了。伸手便把孙乐紧紧地搂着。 搂着她,姬五傻笑起来,转眼他又觉得孙乐哭得如此伤心,自己这样傻笑似是不妥当,忙又把笑容收起。 这时,孙乐还在他的怀中,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捶着,有一句没一句地骂着,"你这个笨蛋!我怎会弃你害你?我怎会弃你害你!呜呜呜呜……" 姬五手掌停在她头上,顿了顿,终于抚上她的秀发。 右手慢慢地抚着她的秀发,姬五喃喃说道:"是,是我说错了。孙乐你别哭。我,我也只是随口应的,我没有多想。是我错了,我应该想一想。孙乐,你以前不哭的,我,我只是随口应了一下,你怎么就哭了呢?" 他翻来覆去地解释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车队稳稳地向前驶去,孙乐的哭泣声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终于只剩下抽噎声。 孙乐的脸紧紧地埋在姬五的怀中,这时的她,不哭了,也不动。 姬五担心地看着她,轻问道:"孙乐?" 他才叫了一声,便怔住了。眼前这个紧紧扎在自己怀中的人,两只耳朵红得要滴出血来。 姬五目光一移,发现孙乐外露的颈项处也是红通通的一片。 她害羞了! 姬五傻笑了一下,伸臂把孙乐紧紧抱着。 他脑袋搁在她秀发上,满心满眼都是笑意,都是快活。 这时,车壁被人'咚咚'地敲响,陈立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叔子,快到齐王宫了。这边上有一家酒楼,可否需要梳洗?" 陈立的声音一落,孙乐沙哑的声音低低地传出,"要。" 陈立忍住了笑意回道:"善。" 马车直驶到酒楼大门口,孙乐才在陈立等几个大汉地掩护下逃到厢房中洗了把脸。 不过她这时双眼浮肿,就算洗去了泪痕也不能见人。干脆便在酒楼里暂时休息起来。 姬五站在门口,不时地向孙乐的房中瞅去。可他每一次走近,便被人拦下了。陈立抱着剑看着坐立不安的姬五,叹道:"叔子,你就不必进去了。孙乐才不容易安静一下,要是再惹得她哭了,今天的宴会也不用参加了。" 陈立的声音不小,最可恶的是,他还站在孙乐的门口说。当下,孙乐瓮声瓮气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咄!赶走陈立!" 她的声音一落,两个楚国剑师同时忍笑应道:"诺!" 嗖嗖两声响,两把寒剑同时指向陈立,左边的楚国剑师冷声说道:"陈立,走开吧!"右边的挤了挤眼,"再不走,休怪剑下无情!" 陈立嘿嘿一声,向后退去。 孙乐直休息了大半个时辰,用热毛巾敷得肿肿的眼胞完全恢复正常,双眼也转为清亮,再一脸淡然地走出房间。 她一出门,姬五便跑到她面前,双眼亮晶晶地望着她,笑意盈盈。 孙乐才瞟了他一眼,脸孔便是一红。她低着头,从姬五的身边大步走出,匆匆忙忙地爬上了自己的马车。 这么一耽搁,到达齐王宫时已经有点晚了。广场外停满了马车,到处是喧嚣一片。 孙乐和姬五一下马车,便吸引人所有人的注意。宫城中经过的宫女,偶尔外出的权贵侍婢,一个个都向两人望来。 孙乐只瞟了一眼,便明白过来。看来她与姬五的关系已为齐人所知。 当孙乐和姬五并肩出现在大殿门口时,看到的人都是一呆,渐渐的,发呆的人越来越多,渐渐的,喧嚣声完全止息。 孙乐有点不解,她和姬五昨天已与众人见过,这些人用得着这么吃惊吗? 齐侯和众王子也傻傻地看着从殿门走入的姬五和孙乐。 对于姬五,他们是熟知的,他素有天下第一美男之名,其风采超群脱俗,不染尘埃。凡是他出现的地方,不管有多少人,有多少权贵,有多少美人,他都是最引人注目的一轮月光。幽光淡然,令人望之心醉,近之则怯。 这种美,已超出了男女性别的界限,已超出了世人的认知。他仿佛是九天之上的仙人被贬入凡间,让人一见忘俗。 不管是谁,既然是号称天下第一美人的雉才女,走在姬五的旁边也光芒黯淡。 可是,现在走在他身边的孙乐,却给人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她不亮眼,不夺目。温婉秀美的面容似是处处可见。 可是,这样的一个少女。此刻走在姬五面前,却是毫不逊色。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相信她与一个长相极普通的侍婢走在一起,也不会显得如何的令人惊艳。可是,她与姬五这样的绝世美男走在一起,居然也不显得逊色。不但不逊色,她此刻走在姬五身边,竟然显得无比的和谐,仿佛从开天辟地以来,他们便是这样走在一起,便是这样相伴到永远。 她仿佛是天地间最为自然的那一泓湖水,仿佛是春日的那一堤杨柳,春风相伴,宁静亘远,竟是让人一见便心神宁静。 这时的人还不知道,孙乐这种,便叫做气质。一种有别于头解峥嵘,高贵艳丽的气质。 孙乐静静地朝众人瞟了一眼,她虽然感觉到今日大伙的表情有点奇怪,却也不以为然。 在齐侯的安排下,两人还是如昨天一样,并肩坐在左侧的塌几首位。 这时殿中众人都已回过神来,喧嚣声再起,酒香飘香,歌舞不绝。 孙乐坐了一会,有点不舒服了。她微微欠身,趁众人不太注意的时候从侧殿溜了出来。 她人一出来,闻到外面的清新气息,那本来隐隐作痛的腹部又恢复正常了。 孙乐摇了摇头,信步顺着林荫道向前走去。她怕一进去又腹中生疼,便想着在外面多走一会。 此时阳光高照,天空如洗。 孙乐伸手抚着一根楠竹,透过层层叠叠的竹叶看向前方花园中的湖水。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个瓜子脸的宫女厌烦的声音传来,"真是可笑!她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天下第一美人,那天下男人都渴慕的雉大家不成?出了这等丑事,大王愿意纳她为姬都是看重她的!偏她还不知自丑!" 雉才女? 孙乐一怔,脚步一移,向那说话的少女靠近。 另一个圆脸宫女笑了起来,"云姐何苦着恼?雉姬以前是天之娇女,自然眼界高些。她现在还在指望她的族人过来,令她恢复昔日荣光呢。再说她的心上人可是年少英俊的楚王。这样的情况下,她又怎么会甘愿成为大王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姬妾?" 云姐冷笑起来,"身子被贱民碰也碰了,看也看光了。雉族的女儿又不止是她一人,怎么还可能要她一个丢尽颜面之女?至于楚王,他身为王者,更不可能容忍一个已被贱民碰过的女子为室。哼,我说她识相的便应承了我家大王,学着伏低做小,不然的话,以后有的是苦头吃了。" 圆脸少女听到这里,也笑了起来,:"说得也是。"她说到这里,声音刻意压低了一些,"云姐姐,大王也怪,对这样一个女子还讲究这许多干嘛?" 这也正是孙乐的疑惑。按常理,如雉姬这种被贱民要过身子的女人,在齐侯和众贵族眼中,可都是下等货色了。齐侯为什么还这般敬重她,而不是直接强上? 云姐姐轻哼一声,"大王这几日没得空闲才令我去跟她说道说道。过得两日,只怕一切都由不得她。说不定,大王玩厌了再赏赐给别人也是可能。" 两女一边说一边走,渐渐地消失在孙乐的眼前。 孙乐本来是想追上去问问雉姬所在的地方的,听到后来便意兴索然。她本不是心狠之人,虽然恼恨雉姬,可她受了如此报复,落到这个地步,报应也是够了。 只是,事已至此,可不能给她东山再起的机会,给日后留下后患才是。 第194章手控他人生死 正当孙乐寻思之际,她身前的左侧树林中传来一阵西西地脚步声。 孙乐一怔,连忙抬起头来。 她刚一抬头,那人也恰好向这边看来! 目光相对,顿时都脸色大变! 出现在孙乐眼前的,是一张憔悴不堪的面容。她的衣饰虽然依然华贵,却让人感觉只是一个空洞地摆设。眼前这个女人,仿佛比从前老了十岁。那张扬的,明艳动人的脸,此时带上了一种绝望悲苦之色。 不过,此时此刻,那绝望悲苦之色上,便生生地添上了五成恨意。 这人,正是雉才女! 以前的雉才女何等明艳,何等诱人。那性感明艳的长相身材,再配上高高在上的仙子的气质,足以令得任何一个男人疯狂。 可是,现在的她,虽然面容依旧,却分明已由仙子变成了俗世艳女。怪不得刚才那云姐说她现在是'下等货色'了。孙乐第一次发现,一个去了所有华贵包装,失去自信的女人,真是与以前判若两人。 两两相望。 孙乐眼波如水,宁静平和中带着怜悯。只有怜悯,孙乐不会对一个仇人愧疚。 雉才女睁大眼,紧紧地盯着孙乐,渐渐的,一股深刻的恨意从她的眼睛扩散到脸上,再扩散到全身。 雉才女向孙乐走来,她走得很急,脚下几个踉跄,几次险些摔倒,可她一直昂头盯着孙乐,咬牙切齿满脸恨意。 终于,在冲到孙乐面前时,她停下了。 "你,是你,是你害的我!" 雉才女咬牙切齿地盯着孙乐说道。 看她的表情,显然只是猜测。 孙乐暗暗想道。 她毫不相让地与雉才女四目相对,孙乐的眼神清净如水,"害你?我在韩地,与齐相隔数千里,怎地害你?" "哈哈,相隔数千里?"雉才女声音一提,尖嘶着嗓子叫道:"你,你那时说过的,你说,你会让我身败名裂,受尽凌rǔ而死!我现在就是身败名裂,受尽凌rǔ了!孙乐,除了你,谁有这等本事,谁会与我有这么深的恨意相害?是你,一定是你!" 她说到这里,脸上的肌ròu缩了缩,眼眸中闪过一抹惧意。 她又是惧怕又是憎恨又是痛苦不堪地盯着孙乐,嘶声说道:"你怎能如此做?孙乐,你怎能如此对我?我虽然把你的女子身揭开了,可是,你不是安然无恙吗?你不但安然无恙,还因此名扬天下,受到无数丈夫的倾慕!在这种情况下,你怎能如此报复于我?" 这话有点好笑了。 孙乐静静地看着雉才女,好笑地想道:因为你没有害成,你便有功无过不成? 雉才女说到这里时,强忍着恨意喘息了两下,"孙乐,我实是待你不薄的!我甚至还愿意奉你为姐!是你,是你自己不要的!你既然不要,为什么还要如此害我?你害得我再无抬头之日,害得我从此再也无脸面见弱王。你,你的心怎能这般可怕?" 孙乐听到这里,眼敛微垂,淡淡地说道:"你说的话,我听不明白。" 她这句话一出,完全激怒了雉才女,当下,她嘶喊出声,"你这个狠毒残忍的女人,弱王他知道后也会害怕你的!他会提防你的!你害了我,你也不能完全得到他!" 见孙乐依然表情淡淡,雉才女的恨意真是堆积如山,她嘶喊声中已加上了哭喊:"你为什么不杀了我?就是你害的我,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你杀了我啊——" 雉才女目眦欲裂,纵身一扑便向孙乐掐来。 孙乐身怀功夫,怎么容她近身?当下,她脚步一错,轻飘飘地一转,便避了开来。 怜悯厌恶地盯了状如疯妇的雉才女一眼,孙乐冷冷地说道:"你疯了。"说罢,她身子一转,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雉才女哪里肯罢休,她尖叫道:"你杀了我啊,孙乐,你这个狠毒的女人,你为什么不杀了我?"尖叫声中,她再次向孙乐扑来。 不过这时四周已围上了一堆宫女太监。他们哪里能让雉姬这个疯妇惊扰了孙乐这种贵客?当下齐齐地围了上去,抓地抓手,揪地揪头发,转眼便把她制服在地。 孙乐走了很远,还可以听到雉才女那凄厉嘶哑地叫骂声。 孙乐转身向大殿中走去,在没有见到雉大家之前,她还有点隐隐地担忧,在见到她之后,孙乐便知道,这个人已经毁了。她毕竟以前爬得太高啊!一个子从云端摔到污泥中,千千万万人中,只有那么一二个心志十分坚定之人才可以东山再起。 孙乐本想静悄悄的,在不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情况下走到姬五身边的。可是,她现在却不再是以往那个平庸不起眼的孙乐了。光一出现便有无数双眼睛向她看来。 当数十双目光都投注在孙乐的身上时,孙乐已打消了悄悄前行地想法。她眉目微敛,挺直腰背,大大方方地向姬五的方向走去。 她走了不到十步,众贵女所坐的地方站起了一个少女,这少女十七八岁,浓眉大眼,皮肤白净非常,浑身散发着一种勃勃英气。 少女抬头盯着孙乐,大眼睛微微眯起,一脸不屑地盯着孙乐,高声喝道:"孙乐,你是何地之人?" 孙乐徐徐地转头向她看去,只是一眼,她便从少女的眼中看到了敌意和厌恶。 孙乐没有停步,也不理睬地继续向前面走去。 这是轻视!这是彻底地鄙视! 浓眉大眼的少女瞬间脸涨得通红,她喘了一口气,喝道:"孙乐,你本来燕国之人,你本是燕氏之女!天下有如你这么狠毒无情的女人否?竟然如此逼迫自己的家族?逼迫自己的亲人!" 少女意气风发地说完这席话后,睁大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孙乐,一脸的倔强。 少女的声音不小,这一喝声一出,顿时吸引了大殿中所有的目光,连笙乐歌舞声也骤然停止。 孙乐回过头看向少女,四目相对,孙乐的表情冷淡而平静。 她平静地盯着少女,终于,在众人地注目中开了口,"家族?亲人?"孙乐冷冷一笑,说道:"这天下有哪一个家族,会对嫡子的发妻极尽侮rǔ?这天下又有哪一种亲人,会对嫡子的亲女关押十年之久,极尽欺凌侮rǔ之能事?" 孙乐朗声说出这两句话后,回头一一扫过众人,最后又看向那少女,她的目光冷冽而沉静,"对我孙乐而言,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才是应当。" 她看向大殿两侧的几十名麻衣剑客,朗声说道:"人生于世,糙木一秋。不管生死恩怨,都当痛快而行,磊落而施!" 她的话音一落,众剑客齐刷刷地对她流露出赞同佩服的眼神:孙乐这话,可正是他们所想,他们所遵行的啊。这孙乐,真类丈夫也! 孙乐再次瞟了那少女一眼,冷冷地说道:"你是为燕氏做说客乎?如果是,请不要以家族大义来说我!" 她说到这里,傲然一笑,施施然地向前走去。 孙乐这一笑,实是说不出的冷和超脱,顿时把那少女生生地怔在席上。 那少女涨红着脸,讷讷地半天说不出话来。事实上,现在有不少人都了解了孙乐与她那家族的恩怨,就她幼时所承受的侮rǔ欺凌来说,现在她怎么报复都不为过的! 眼看到孙乐走到了姬五身边,那少女终于回过神来,她大声喝道:"孙乐,如你这般狠毒强横的女子,怎配站在叔子身边?他这般高洁无垢的丈夫,没地被你给玷污了去!" 少女的声音才落,姬五便剑眉微锁,冷冷地盯向那少女说道:"孙乐乃至贵至洁之人,你又怎会了解得?再说我如何,孙乐如何,你这外人有何资格分说?" 他的声音清冷,语气极沉极是厌烦。这种厌烦不屑,实是比任何语言还要伤害一个少女的心。这少女张口结舌地站在原地,一张脸时青时白,非常难堪! 孙乐目光瞟向进退两难的少女,从身后的一个剑客身上抽出一柄长剑来。 众人一眨不眨地盯着孙乐的动作,却见她抽出属下的佩剑后,'叭'地扔到了那少女身前,冷冷喝道:"孙乐乃堂堂田公,岂容你这无知妇人轻言诋毁?请战吧!" 她这是挑战! 她向这少女提出生死挑战了! 大殿中变得鸦雀无声,不过一转眼,人群便如煮沸的开水一般议论起来。 随着孙乐这句话一吐出,一直站在她身后的一个楚国剑师提步上前。他大步走到孙乐的前面,双手一叉,朗声说道:"楚人申先请替田公出战!" 早在孙乐的剑扔出时,那少女便是脸色煞白,现在申先一站出来,她那脸色更是白得如纸一样,整个人都摇摇晃晃地站都站不稳了。 孙乐提出地挑战,不管是理由而言,还是处境而言,都由不得她拒绝。可是,她只是一个普通的贵女,身边就算有剑客随从,却哪里能与堪比王侯的田公孙乐相比? 孙乐这时已收回了目光,若无其事地跪坐在姬五身侧。如这样贵族之间的挑战,向来都是随身的剑客下场。 数百双目光都紧紧地盯着那少女,等着她地回答。 每个人都看到了少女那灰败恐惧的脸色,可是没有一个人敢在这时替她出头。因为替她出头,便意味着替她承受孙乐的怒火。 在一众紧盯的目光中,少女不可自抑地颤栗起来。她的手,脚,整个身体都在颤动。终于,少女再也受不了这种压力,叭地一声软到在地,裙下一片濡湿,竟是吓得尿液失禁。 申先看到这一幕,轻鄙地皱了皱眉。 "叭"地一声,他踢起孙乐扔在地上的长剑,重重地扔到了少女的几上!"既不敢应战,请自刎吧!" 冷冷的,阴森地丢出这一句话后,申先盯向少女身后的家人,他厉目所到之处,众人纷纷低头避开,"田公乃天下间有名的智士,岂容你等轻易侮之?如她不愿,请代行之!" 他这是逼迫!赤裸裸地逼着少女的家人动手杀自己的亲人! 他这句喝令一出,那少女的家人脸色白了白后,期期诶诶地应着,"诺。""诺诺诺。" 申先得到承诺后,不再理会瘫软蜷缩成一团的那家人,转身走到孙乐身后重新站好。 他一眼便看到了孙乐的不忍。申先倾身上前,低声说道:"流言蜚蜚不可止,非此不能刹!"顿了顿他又解释道,"此是乱世,信义尊敬来自杀戮!公万万不可反悔,否则天下任谁都可欺公!" 他这阵子跟在孙乐身边,发现孙乐在很多时候实在仁慈得近乎软弱,早就想替孙乐出头示威了。 这时,大殿中传来一声被捂住嘴的'唔唔'声,却是那少女被她的亲人掩着嘴拖了出去准备处死。 孙乐闭了闭眼睛,低低地说道:"请,羞rǔ便可。" 申先闻言,低低地叹息一声,想道:孙乐终是女子,纵是才智过人,却还是过于仁善了。 这时,那少女已被拖到了大殿门口。 申先舌绽春雷,厉声喝道:"且慢!"他回过头盯向拖着那少女的三个面目相似,看来是她兄长的大汉,"田公仁慈,耻于对无知妇人轻动杀戮!让她爬出去可也!" 三人听到申先这么一说,欢喜之极。连忙应道:"然,然然。"应承声中,三人放开了少女。 他们见少女瘫在地上根本爬不动了,生怕孙乐又改变了主意,连忙蹲下去,抓地抓手,握地握足,帮助她爬出了大门。 四人一出殿门,一阵压抑地嚎哭声便隐隐传来。 第195章赵国刺客 遇到了这样的事,孙乐也有点心不在焉了。 与权贵们应酬了一会后,终于挨到了散宴。 一出来,孙乐便大大地吐了一口气。 一场宴会下来,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孙乐与姬五回到了稷下宫后,便双双来到稷下宫后面的青山中。 这个时候的两人,只是这样走着,可以看到对方,哪怕什么话也不说,也是甜蜜之极,快乐无限。 再说了,两人在很多时候是心意相通的,许多事也无需宣于言表。 转眼间,又两天过去了。 这一晚,一弯月牙挂在树梢上。孙乐告别了姬五后,便回到房中练习起太极拳来。 练习太极拳时,时间过得特别快,不知不觉间四野俱静,人声全无。 孙乐收势转身,拿起衣服向后面的澡房走去。现在的她还是不习惯有婢女服侍,所以很多事是自己来。不过这放洗澡水的事,就无需她亲力亲为了。 澡房在她所住的房间后侧第五间,从卧室可以直通。 孙乐抱着衣服,慢悠悠走着。 走着走着,她脚步一顿! 瞬那间,一种本能的不安涌出心头! 就在孙乐停步时,一阵破空声传来,电光火石间,一柄寒光闪闪地长剑直指她的背心! 长剑来得极快,极突然!说时迟那时快,孙乐身子一侧,练了数年的太极自然而然地使了出来。只见她右手一划,左手一沉,一股无形的气团旋转而出,硬生生地把刺到了身边长剑拔拉到了一侧! 来人是个蒙面麻衣剑师。 他万万没有想到,孙乐这种弱质女流有如此本事,居然躲开了自己必杀的一招!而且,她舞蹈的动作极其怪异,那轻飘飘一划间居然产生了一种粘劲,逼得他把持不住,剑势偏向! 孙乐一步避开,见这刺客怔忡了,当下内劲一提,嘶声叫道:"有刺客!" 她这叫声既厉且沉,在寂静的夜空远远传出。声音刚落,外面便人声喧哗,火把光大作,衣袂破空声不断传来! 这刺客是个大剑师,他一时不慎,给孙乐避了开来,还让她呼救出声。当下大恼,只听他重重地哼了一声,手腕一抖,剑转银蛇,转眼间,寒光四射,竟是剑剑直指孙乐要害! 这刺客不同于孙乐以前遇到过的对手,这人功夫不在两个楚国剑师之下。他这几剑刺来,直是又森又厉。转眼间,孙乐便发现自己四面八方全是剑影,似是躲无可躲。 这时候,孙乐长期在危险中历练出来的敏锐发挥了作用。既然眼睛无法分别剑势,干脆不用眼睛。 当下,她双眼一闭,脚尖滴溜溜地一转,双手朝虚空中一划,身子一旋。转眼间,一道无形无色的旋涡遍布在她身周! 那刺客数剑刺出,却发出每一次都刺入了一团软绵绵的空气中。那空气不但软,而且粘,硬得他根本不好变招。虽然说是连刺数刺,可每一招却都只是挥出一半,便被硬生生地挡了回来! 刺客再次重重哼了一声,向孙乐逼近一步。 就在这时,陈立地喝声如平地惊雷,"吃我一剑!" 喝声中,他剑走如银龙,在夜空中破开一道银光,直直地掠向那刺客的背心! 看来来不及了! 这刺客也是经验丰富之人,他爆喝一声,撤回向孙乐攻出的长剑,"啪啪"两声与陈立来了个正面相击,然后他人借剑势,向后一掠而出。 这刺客刚刚掠出,两个楚国剑师已到。陈立大喜,急喝一声,"想走?留下名号来!" 这刺客低喝一声,身子平空掠起,如一只大鹰一样,趁两个楚国剑师交叉飞来的那一瞬间的空隙掠了出去,转眼间已落到了对面的屋檐上。 他稳稳地站定后,朝着几人双手一叉,冷笑道:"孙乐以女子之身玩弄天下之士,更两番戏我大赵。你等可记住了,我乃赵国丘离!终有一日,我会凭手中长剑,取去此女头颅!" 说罢,他脚步一点,身子向后掠出,远远地消失在黑暗中。 在这个刺客丘离说话的时候,不管是陈立,还是两个楚国剑师都没有乘势杀近,现在更是眼睁睁地任他离开,可能,这是他们剑客行事的规矩吧。 孙乐苍白着脸,静静地盯着丘离离开的方向:赵国的刺客终于来了! 这时,外面火把大作,喧哗声中,姬五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他衣襟半晌,半裸着胸脯,连裤带也松松的系着,拖在地上老长一根。 他急急地冲到孙乐面前,把她的身子一扳,左右上下地打量起来。 仔细打量了一遍后,他双臂一伸,把孙乐紧紧地搂在怀中,颤着声音说道:"幸好没事,幸好没事,幸好没事。" 孙乐偎在他的怀中,静静地一动不动。 这时,陈立向两人走来,火把腾腾的光芒中,他看着孙乐沉声说道:"是赵国排名前五的剑师丘离。" 孙乐点了点头,也不知为什么,她以前也不知经历过多少这种阵仗,可现在被姬五紧紧地搂着,她是一点也不想挣开,更不想再强装坚强。 她无力地偎在姬五怀中,对着陈立点头道:"赵人恨我入骨,丘离只是其中一个!" 她这话一出,四野俱静,不管是陈立,还是姬五,都沉默起来。 孙乐慢慢地站直身子,不过,她还是偎在姬五怀中。她盯着陈立,徐徐地说道:"义解大哥才走,刺客便杀来了。看来,他们已注意我多时。陈立,我想招蓦几个剑师护卫,可行否?" 陈立看了一眼姬五,徐徐点头,"应是可行。你孙乐的女子身虽为世人唾病,叔子却是不同的。" 孙乐明白了,姬五也明白了。他搂着孙乐,清声说道:"明日我便亲自去请。" 以姬五的超然地位,去请剑师来保护同样名扬天下的女子孙乐,还是有可行性的。这便是陈立的意思。 当天晚上,孙乐许久末睡,她不喜欢这种完全被动的处境,可是,她还真地想不出来,自己除了被动的请剑师保护外,还能做什么? 自己得罪的可是一个国家啊! 第二天,姬五一大早便出发了,他先是找到义解,然后再在义解地介绍下求见几个临淄城中的剑师。 叔子亲自相请,本身是一大荣幸。这时的人,所求无不过是跟随权贵,名扬天下。不管是叔子的超然,还是田公孙乐的智名,都足以让这些人心动。 虽然,有两个剑师因为孙乐是女子之身拒绝了,但另外两个却是欣然应诺。 而义解另外赠了她二十来名剑客。再加上齐侯得信后,又给她派来了两名剑师,三十名剑客。转眼间,孙乐身边的剑师多达六人,剑客有五十名,队伍再次膨胀。 可以说,现在孙乐出行的仪驾,已经与一国王孙齐平。 有了这么多人保护后,孙乐才感觉到安全了些。她这时已深刻地体会到,紧急情况下还是只能靠自己,因此,她练习太极拳更加积极了。 两人在临淄停留一月,眼看齐侯给孙乐造的府第可以入住时,姬五突然得到本家的来信。原来,姬族本家在知道孙乐和姬五的关系后,要求他亲自带着孙乐回去一见。 姬族本家在越地。姬五略作准备后,便与孙乐再次起程,赶赴越国。 齐侯没有多作挽留。在他看来,孙乐既然是女子,便不能再行说客之事。也就是说,她的利用价值已没有多少了,她的去留也就不再重要。 而孙乐也知道了,雉族在得到雉才女的现状后,果然如那个宫女所说,做出了弃子的行为。他们一方面派人向楚王送信,一方面答应了齐侯的要求,把雉才女正式以礼物的形式送给了齐侯为姬。 姬五和孙乐在齐侯派人送出了五十里后,浩浩荡荡地离开了临淄。 黄沙十里,荒原处处。 长长的车队迤逦而行,孙乐拉开车帘,静静地看着这一望无垠的苍茫大地。 路旁,不时有苍老矮小的农民好奇地驻足张望,也有骑驴的贤士前来追随。 这一次回越,不知为什么,让孙乐想到了第一次与姬五从姬府赶往邯郸时的情景。那时候,他们不管走到哪里,路上遇到的贤士和麻衣剑客都会指指点点,一脸不屑。这一次却完全相反,不断有人要求追随,就算那些不想追随的人,也是一脸羡慕尊敬地看着他们。 有时,孙乐看着那些赤足奔跑在田野间的,黄发黑瘦的小女孩时,会有一种抽离感,恍惚感。她不知道以前那个曾经为生计苦苦奔波的孙乐是自己,还是现在高坐在马车中,一副贵女打扮的孙乐是自己。 这时候,孙乐是真地感觉到,自己已扎根在这个混乱的年代,现代的孤儿孙乐只是前世的她,以前的丑女孙乐也只是幼时的她。 想到这里,她不由转头看向姬五的马车,正好这个时候,他也从马车中伸出头来,傻傻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孙乐心中一阵甜蜜,她暗暗想道:而且,我还有着他。就算这世间的一切都会被时间改变,就算转眼便是沧海桑田,他也不会变。 顿了顿,她在心中给自己加上一句:如果他也变了,那就是我命如此!没有必要去厌天尤人。 两人中间,隔了数辆马车,可是,在此时此刻,孙乐只觉得一切都已消失,整个世界,都只有十数米处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那张俊美无畴的面容。 第196章心 这时的孙乐,有种陶陶然的醉意,她忽然觉得上苍对自己十分厚爱。如姬五这个自己无时或忘,魂梦相牵的男人,居然也爱着她。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这种恩赐更让人感激。 她的双眼晶亮,只觉得胸口塞得满满的,整个人都已飘然欲仙。 孙乐两世孤单,从来不敢奢求任何感情。她总是觉得,自己本是天生薄命之人,如果有一天自己真的全心全意地依赖着什么人时,那人便会离他而去。 可是,此时此刻,这种种不安,种种恐慌都已不在。孙乐只是想着,如果连姬五也弃自己而去,那活在这世上也无甚意味。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情,她想,自己与姬五有着同样的孤独灵魂,两颗同样对世间充满不安,充满不信任,对人心充满防备的人,能碰到一块便是幸运,更何况,还相互爱着,依赖着?孙乐从来没有相信一个人如相信姬五一样。她相信他不会变心,她相信他明白着自己。这种相信,令她全身充满了力量。 从来便没有安全感的孙乐,第一次体会到把心放在胸腔中的满满实实地感觉。 两人的视线,紧紧地绞在一起,两双明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对方。这时刻,他们身周的一切人,一切事都已不存在。 因此,两人便没有发现,不少剑客都已伸袖掩住了眼睛。阿福更是苦着脸,一边左右观察着众人,一边连连叹气,"完了,完了,哎!幸好在王孙聚会时,公子还知道自制。哎,不然就真的完了。天下间,谁会尊敬这样的叔子?" 姬五紧紧地盯着孙乐,等孙乐终于羞涩地缩回马车中时,他才一脸怅然地回过头来。 越的都城大越,位于楚的东方,是肥沃之地。从齐到越,路程足有万里,十分的遥远。 车队不紧不慢地在官道上走着,一路上,因为慕叔子之名而来投奔的人太多,陈立等人为了维持他飘然如仙的形像,怎么也不肯让姬五和孙乐同坐一车。这样中间隔了两辆马车他都一副傻相,要与孙乐整日呆在一起,哪还有清醒的时候? 车队走了一个月后,终于要走出齐境了。 现在是傍晚时分,金灿灿的太阳开始沉入地平线,半边天空被染得红艳艳的,与另一侧的碧蓝天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是一种广阔的美。 前方的官道两侧,出现了一望无际的丛林。这些生长了几百上千年的丛林,古老幽深。不过靠近官道处多有路人行迹。 这时,马车慢慢停了下来,到了用餐的时候了。 孙乐刚跳下便转眼向姬五的马车处看去。正好这个时候,他也急急的从马车上跳下向孙乐大步走来。 两两相望,不知不觉中都是一脸笑容。 姬五小跑到孙乐面前,紧紧地盯着她。在他的灼热的目光的注视下,孙乐不由自主地又低下了头,一脸羞红。 姬五伸出修长的手,小心地,试探地握上孙乐的小手。在感觉到她毫不挣扎后,他心中大喜,连忙左手也伸出,同时把她双手放在掌心中握紧。 傻呼呼地看着孙乐,姬五轻声说道:"饿了么?" "没。" 孙乐摇了摇头,她抬头看向姬五,水盈盈的双眼中又是羞又是欢喜地瞟着他,低声说道:"走吧。" "恩。" 两人手牵着手,向长在旁边百米处的几棵大树后走去。 姬五望着漫天的红霞,低声说道:"这天真美,太阳沉入地平线时,真是美得惊人呢,让人看了就是满心欢喜。" 孙乐闻言含笑:这傻小子,他这分明是心中高兴,便觉得一切都动人呢。 她微微仰头,看着红霞映染下的姬五那令人惊艳的侧面轮廓,不知不觉中,心又开始砰砰地跳得飞快,不过这一次在心跳加速时,隐隐还有着口干。不知不觉中,孙乐向姬五轻轻依偎过去。 渐渐的,他那醉人的气息开始充斥在孙乐的鼻端。这种气息光是闻一闻,便中人欲醉。 孙乐扇了扇睫毛,突然发现自己有一种投入他怀中,紧紧地搂着他的冲动。 我这是怎么啦? 冲动刚起,孙乐便给自己吓了一跳。她迅速地站直身子,低下头来。纵使低下了头,她也是好一阵脸红心跳。 孙乐生怕姬五发现自己这种古怪的渴望,便一直低着头。走着走着,孙乐的注意力移到了两只紧紧相握的手上。 握着自己小手的这只手掌,修长有力,温润如玉。看着看着,孙乐忽然有一种想要落泪地冲动。紧紧地握着它,孙乐快乐地想道:这只手是我的!她抬眼看向姬五如山棱河山般完美的侧面,又快乐地想道:这个男人也是我的! 他是我的,他完完全全是我的! 孙乐想到这里,满足地轻叹了一声。 姬五听到她的叹息声,转头向她看来。 这一转头,他不由对上孙乐明亮的,盛满了爱意的眼眸。 四目相对,两人又傻了去。 过了好久,姬五低低地说道:"孙乐,我好快活!" "我也是。" "我从来没有这么快活过。" "我也是。" "我胸口满满的,快活得想哭。" 孙乐眨了眨长长地睫毛,呢喃道:"我也是。" 突然间,姬五双臂一伸,把她紧紧地搂在怀中。他搂得这么紧,这么搂,直紧得孙乐都喘不过气来。 用尽全身力气搂着孙乐,姬五低低地说道:"孙乐,以后你到哪里,我就到哪里。" 孙乐想笑,可不知为什么,扬唇的眼睛眼中却有涩意,她低低地回道:"诺。" "我们再也不分开。" "诺!" 孙乐伸出手,也紧紧地搂着姬五,她把脸伏在他胸口,暗暗想道:有了这一刻,我死也不冤了。 离两人不到百十米的车队中,不少人愕然地望着这搂成一团的两人。阿福一脸羞愧,因为这当口,他对上了好十几双半路投奔过来的贤士的目光。 阿福嘴抖了一下,嘿嘿一笑,瓮声瓮气地向这些目光的主人说道:"叔子以前不这样的,他只在孙乐姑娘面前才如此。" 说到这里,他觉得自己的话一点力道也没有,又闷闷地加上一句,"已经有好转了,以前他们都是红着脸看着对方,都话都不会说的,现在可以抱成一团了。" 孙乐紧紧地偎在姬五的怀抱中,感觉到他的心跳与自己的心跳合成了一块。 这是我的男人! 她紧紧地闭上眼,绽开了一朵笑容:这算全天下都轻我弃我,我还有他!就算终要化为烟灰,我也可以与他一起。 这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满足,一种仿佛得到了整个世界的满足。两颗心之间,没有猜忌,没有不安,没有惶恐,没有犹豫。这一瞬间,便是天长地久。 孙乐伏在姬五的肩膀上,微笑地闭上双眼。 两人一动不动,也不说话。一股凉风徐徐吹来,拂起两人的长发轻轻地绞成一团。 也不知过了多久,孙乐慢慢地睁开了眼。 她的眼睛一睁开,便瞬间瞪得滚圆,同时身子一僵! 姬五感觉到了她的不对,惊叫道:"怎么啦?"他的话音刚落,孙乐已身子一扭一转,在重重把他推开的同时挡到了他背后。 "卟——"地一声长剑入ròu的轻响传来。回过头的姬五,惊恐地发现一个麻衣剑师一剑刺在孙乐的肩膀上!顿时血飞如箭。 "孙乐——" 姬五惊吼一声,他只觉得脑海中嗡地一顿炸响。说时迟那时快,他急急地向孙乐冲过去,冲到了孙乐与那刺客之间! 孙乐在刺客必杀的一剑袭来时,本能地把姬五一推,自己挡向长剑,不过她修习太极拳多年,对危机的反应极其敏感。就在那一刺杀来时,她自然而然地避开了要害。 那刺客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孙乐能躲开。如孙乐这样以智闻名的女子,没有人相信她有功夫。就算偶有所闻,也都不以为意。 让刺客最吃惊的是,他发现孙乐的功夫还很不错,甚至在许多剑客之上! 因为这一惊,他便没有乘胜追击。而这时候,姬五已挡在了孙乐面前。 姬五紧盯着刺客,冷喝道:"来人——" 其实不用他喝叫,衣袂破空声已不断传来,车队中众剑师急急地赶了过来。 令孙乐两人吃惊的是,眼看他们的援兵就来了,这刺客既不遁走,也不进攻。 刺客站在原地,侧着头打量着孙乐。打量了几眼后,他叹了一口气,"真可惜!趁你们情浓之时出剑,居然还被你避开!" 他说到这里,向后退出两步,厉喝道:"全部出来!" 他声音一落,林动鸟飞,树叶簌簌作响,五十几个麻衣大汉从树林中闪了出来。 而这时,陈立等人也冲到了姬五的前面,把他们团团护在中间。 陈立皱眉看着这些人,双手一叉,朗声说道:"梁公,雍且,你们乃是天下间响当当的剑师,这般对叔子和田公动手,就不怕天下人笑话么?" 一个三十来岁,长着吊梢眉的麻衣大汉哈哈笑了起来,他一边笑一边向前走,一直走到梁公面前才停下。他双手一叉,冲着陈立朗声回道:"如孙乐这样颠倒乾坤的女子,就算赵侯不请,我等也是愿意取她项上人头的!陈立,你也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少年剑师,过不了十年便可济身为宗师级高手。如此大好前程,你护着叔子便是,又何必为孙乐这个恶妇出面?" 他一开口便是把姬五和孙乐两人分拆开来。 要是寻常时候,陈立等人可能还会听得入耳。可现在他们深知这两人情浓似海,哪里还能分出彼此? 吊梢眉的大汉雍且说出这句话后,见陈立等人无动于衷,不由有点诧异。他双眼一转,目光看向姬五,朗声说道:"叔子,你名动天下,当真要为如此一个毒妇出头不成?" 他一句话说出,半天没有人应承,不由恼怒地提高声音厉喝道:"叔子?" 还是没有人应承。 第197章田公所在,赵必倾国攻之! 众人转过头去,却见被剑客们围在中间的姬五,正紧绷着一张俊脸,认真地用自己身上撒下的绸衣,小心地给孙乐包着伤口。 他剑眉紧锁,表情极其专注,那样子,分明是没有听到雍且的说话。 雍且吊梢眉一竖,正准备再说什么,他旁边的梁公已慢腾腾地说道:"废话何益?事已至此,以血说事吧!" 梁公显然是刺客们的头领,他的声音一落,众刺客整齐地朗声应道:"诺!" 数十人同时应诺,声震四野,杀气腾腾! 陈立等人脚步一错,呈扇形散开,在与对方形在敌对之势的同时,也把孙乐和姬五紧紧地护在中间。 姬五这时已把孙乐的伤口包扎好,就这包扎的片刻功夫,他的额头上已渗出了细细地冷汗。 孙乐抬着头,噙着笑静静地瞅着他,姬五包扎过后,抬头见到她的目光,不由笑了笑。 笑过之后,他紧紧握着孙乐的手,五指交缠,低声问道:"惧乎?" 孙乐摇头轻声说道:"否。" 姬五敛眼,"我惧了。" 孙乐一怔,不解地看着他。 姬五嘴唇颤抖几下,低低地说道:"刚才,我险些不能呼吸。" 原来是这样。孙乐心中一定,她手指用力,紧紧地与他相绞,低低地说道:"我已习惯了。" 姬五闻言脸上的肌ròu抽了抽,半晌后突然说道:"可退否?" 孙乐闻言眨了眨眼。姬五认真地看着她,低低地说道:"世人汲汲营营与我们何干?不如找一山青水秀之处,日日扁舟,我弹琴你放歌。" 孙乐听到这里,不知不觉中露出一抹明艳的笑容。她双眼亮晶晶地向往地说道:"日日扁舟弹琴放歌?真美!" 她低低地叹息一声,"可惜,现在不能退。" 两两相望,姬五伸出右手抚上她的小脸,轻轻地说道:"终有法子可想,然否?" "然!"孙乐重重点了点头,容光焕发,"定有法子可想。" 她微侧头,让自己的脸蹭着他的大手,快乐地想道:是啊,世人汲汲营营,与我们何干?他与我一样对名利并无所求,他与我一样只想远离这些纷争,活得自由而快活。恩,是要好好盘算一下,看看能否抽身离去。 两人的心中眼中只有彼此,一点也没有注意到,这片刻功夫,两队人已厮杀成一团。 陈立这一队中,共有剑师十名,剑客上百。虽然人数上胜过对方一倍。可是,这一队刺客却是赵人精心布置的,这五十人中,光是剑师便有十二人,剩下的人虽然不是剑师,却也是剑客巅峰阶段的人物!因此,双方实是势均力敌! 转眼间,对方的十个剑师与陈立十分缠斗上了,而这时候,雍且一边与姬五队伍中的剑客们游斗,一边用眼角的余线瞟向孙乐。 雍且剑光如电,每一次与对手稍一过招便迅速闪开,不知不觉中,他已离孙乐越来越近。 "滋—"地一声划过一个剑客的胳膊,雍且脚步一错,身形一转,再向孙乐接近了一步。转眼间,他与孙乐之间,只隔了三个剑客。 这时的剑客,并不会有专门的领导,饶是如此,如陈立这样的人,也在不知不觉中担任了领导的角色。 他此时的对手,是个一般的剑师。因此,他一边还击,还时有余暇四处观察。 这时,他一眼瞟到了雍且,当下厉声喝道:"注意保护孙乐!孙乐,注意雍且!" "诺!" "诺!" 孙乐也清脆地应了一声。 雍且冷哼一声,他没有想到自己的企图这么快便被人看破,当下有点羞恼。 他长剑一掠,'卟'地一剑刺入左侧一个剑客胸口。长剑一抽,血溅一米。连孙乐的身上也染了一片。 孙乐一惊,刚要移动,姬五已身形一闪,挡在了她前面。 雍且朝姬五重重哼了一声,不过,他也只能哼了,被陈立提醒后,这片刻功夫,又有数十个剑客隔在他与姬五之间。 血ròu横飞,剑光冲天,不管是孙乐还是姬五,还是首次经历这种完全血腥,一眨眼便有人横死当场的场景。 孙乐才看了几眼,脸色便已煞白,胸口堵闷异常。她强忍着恶心,逼迫着自己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幕。 在她的身前,姬五亦是如此,他身份超然,虽然看过别人争斗,可是却很少有人真的对他不利。现在他还是首次经历这般血腥残酷的场面。 他煞白着一张脸,胸口也是一阵阵堵闷。可是,每次他难受得差点软倒在地的时候,一眼瞟到孙乐苍白的小脸,乌黑的眸子便是一清。 这时节,两人什么也不能做,他们只能紧紧地护着自己,避免犯不该犯的过错。 这时的剑客,招式极为简单,每一招都是生死相博。特别是到了剑师阶,体内有内气浮现,那剑招挥出之时更是威势惊人。 姬五把孙乐紧紧地挡在身后,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些刺客。 时间从来没有过得如此之慢,最痛苦的是,这里是齐魏交界之处,地方十分偏静。官道上偶有行人经过,看到这里的厮杀声,也是惶惶离开。 天已越来越黑。 最后一道金光都沉入了地平线,一道薄雾开始笼罩在天地之间。 两边的队伍,都已死伤无数。护在孙乐姬五身边的纯剑客,已不足三十人。地上乱七八糟地躺着几十具同伴的尸体。偶尔间,一声乌鸦从空中掠过,在金铁交鸣声染上一层惨烈。 孙乐紧紧地抿着唇,紧紧地抿着。这一个时辰中,她脑海中浮出了无数个法子,可是没有一个法子能解决目前的困境! 双方的势力实在太过相当,如果没有外力cha入,这一次只能以两败俱伤收场! 就在孙乐急得把干枯的嘴唇咬破的时候,前方的官道中,隐隐传来了一阵轰轰的马蹄声,同时,漫天烟尘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这马蹄声威武而雄壮,气势汹汹,显然来人很是不少。 孙乐大喜,她注入内力大声喝道:"唏!齐阳侯的队伍来矣!" 她的声音响亮而充满惊喜,远远传出,正在激斗中的众人先是一惊,转眼陈立诸人都是大喜,而众刺客而面面相觑。 这时马蹄声已清朗地传入众人耳中。 雍且回头看了一眼死伤已众,疲惫不堪的众刺客,又瞟向官道上滚滚而来的烟尘。仓促当中,他也分不出来的队伍究竟是不是齐阳侯。料想以叔子的超然身份,来者不管是什么人都有可能cha上一手,帮助对方。 想到这里,他纵声一喝,"撤——" 喝声中,他带头跳出厮杀的队伍。 他们既然愿意撤退,陈立等人自是没有阻拦的道理,一转眼,众赵国刺客便一一跳出,消失在茫茫山林中。 刺客们一退,众剑客扑通一声,喘息着坐倒在地。 这一场刺客来袭,足足死伤大半。百数剑客最后剩下不足二十五人,剑师们也是多有重伤。 众人害怕夜长梦多,刚一坐下便又连忙站起,埋了尸体,相互扶持着回到车队旁。 孙乐等人坐上马车时,那队伍恰好赶到。 这车队浩浩荡荡足有三四百人,却是名扬天下的魏国大商人成中。 成中在知道被袭的是叔子后,便前来求见。最后两队合一继续前行。 一个月后,成中先行到了目的地,而孙乐两人的车队,前后用了四个多月才赶到越国都城大越。 姬五的马车行进稍缓,靠近孙乐皱眉说道:"奇了,本家为何还不派人相迎?" 孙乐低声说道:"我亦不解。" 正在这时,一阵朗笑声传来,"哈哈哈哈,叔子远道而来,实是越之荣幸!请,请!" 城门大开,一个留着一脸络腮胡子的中年人越众而出,跨马迎向姬五。这人身后跟着五六个贤士和剑客,队伍寥寥,真不似特意相迎的。 姬五瞟了一眼他身后众人,笑了笑,叉手说道:"客气了。请!"来人是越国大夫曾出。曾出大笑连声,目光不时瞟向孙乐的马车,"敢问,田公在否?" 孙乐掀开车帘,微笑道:"劳大夫相问。" 曾出一见到孙乐的面容,便怔了怔。转眼才呵呵笑道:"叔子和田公,可是闻名天下的智士。请,请。" 笑声中,车队迤逦驶入大梁城。 越国,在天下诸国中都是比较弱小的,越人本来居于山林当中,只是一个部落而已。后来立了国,占地也不广。 在天下间,越国闻名于外的是人才。不管是越女的秀美,还是越国男子的淡雅多才,都为世人所津津乐道。 就在孙乐掀开马车,兴致勃勃地打量着大越的街道时。曾出略一犹豫,终于策马向她靠近,"田公。" 孙乐转头,双眼水盈盈地看向他。 曾出双手一叉,沉声道:"田公,事有不妙!" 孙乐一怔! 曾出的声音不少,众人都听到了耳中,一时之间,本来因为放松而喜笑颜开的队伍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 孙乐眉头微皱,说道:"还请道来。" 曾出再次行了一礼,说道:"半个时辰前,赵侯来信了。" 他抬头看向孙乐,沉声说道:"赵侯有言,田公乃他死敌!谁若收留田公,他必倾国攻之!"顿了顿,曾出在一片寂静中长声叹道:"田公大才,当知越小禁不得战火。" 他说到这里时,微黑的脸上浮出一抹惭愧之色,"越侯令我前来,想问田公有策乎?" 孙乐静静地盯着曾出,她看得出来,曾出虽说是问策,那表情却是分明要她自动提出离开越国。 还真是可笑,千里迢迢来到越国,坐都没有坐一下,便被地主驱赶了。 此时此刻,不止是孙乐,姬五和陈立等人都是满脸阴云,他们转头认真地看着孙乐,等着她的回答。 第198章田公利舌可杀人 在孙乐盯向曾出时,曾出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与她相对。 孙乐盯了他几眼,头一转看向四周。 大越街道中行人不多,街道两旁的店面多是空荡荡的。 孙乐看着看着,心里突地一跳,她抬眼朗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等出城便可!" 啊? 不管是姬五还是陈立,没有人想到孙乐会这么回答,一时之间他们都有点傻眼了。 孙乐冷声喝道:"掉头,出城!" 陈立一怔,策马来到孙乐面前时,一旁的曾出已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孙乐听到曾出吁气的声音,回头朝他看了一眼。在对上她的目光是,曾出眼神炯亮之极,而且隐隐有着焦急。 孙乐眉峰微皱,向赶过来正欲劝说的陈立怒喝道:"出城!" 她的声音清脆而响亮,而且有急促之意。陈立一愣,朝她打量了一眼,抬头大声喝道:"出城——" 他这喝声一出,众剑客同时凛然接受,开始掉转马头。 马车刚刚掉转,突然间,从城墙处传来了一阵朗笑声,朗笑声中,一个全副盔甲的青年人扶在碉楼处看着孙乐等人。 这青年人面容苍白,五官倒还俊秀,只是双眼阴沉,眼皮耸拉显出几分阴晦之气。 他双手撑在碉口处,一边朗笑,一边右手刷地一挥! 就在他右手砍下的同时,只听得"砸——砸——"的巨响传出,却是几个大汉,在这一瞬间关起了城门! 这一下,不用任何人说大家都明白这些人来者不善了。 在众剑客阴沉的脸色中,孙乐倒是一如既往。她抬起水漾的双眸,静静地看着那青年,表情淡定,嘴角微带笑容。 那青年笑盈盈的目光在对上孙乐时,微微怔了怔,很显然,孙乐的镇定让他有点吃惊。他紧紧地盯着孙乐,紧紧地盯着。 直过了半晌,他的目光才从孙乐身上移到姬五的身上。 他打量了姬五几眼后,双手一叉,朗声说道:"叔子乃是超脱世外之人,何不先到一旁侯着?"他说到这里,瞟了孙乐一眼,继续说道:"我观孙乐也不过是一个寻常美人,天下间比她美的,身份尊贵的女子多的是,叔子何必与这种恶毒俗女搅到一块?坏了名声?" 姬五沉着一张俊脸,冷冷地看了这青年一眼,重重地哼道:"我如何行事,不劳阁下过问!"说罢,他低头敛目不再理会那青年。 他这话,是一点余地也不留了。 那青年脸色刷地一沉。 他狠狠地剜了姬五一眼,终是不敢再说什么,便转过头看向孙乐。 对着孙乐上下打量了几眼,青年嘴角一扬,笑呵呵地说道:"久闻孙乐智名远扬天下,连赵这样的大国都被公戏弄于掌股当中。呵呵,却不知以孙乐之能,料得中今日将有何事发生否?" 孙乐一直静静地看着这青年,闻言笑了笑,淡淡地说道:"何事发生?公子关上城门,埋下伏兵,所图者不过孙乐之人头耳!" 孙乐声音一落,众人齐齐的脸色一变!陈立迅速地转过头吩咐了几句,转眼间,众剑客同时驱马移动,把孙乐和姬五两人团团护在中间。 与此同时,姬五从马车中跳了出来,大步走到孙乐的马车旁,他把车帘一掀,纵身跳到了孙乐身边坐下。 那青年诧异地睁大眼,他怔怔地看着孙乐,哈哈一笑,右手在碉墙上一拍,大声笑道:"妙!妙!真不愧是孙乐!以一女子之身而有丈夫尊称,果然不是寻常人物!" 他瞟了一眼迅速摆好阵型的车队,重重一哼,冷笑道:"不错!我今日来,便是想取了你这个恶妇的人头交给赵侯!" 说到这里,他头一仰,纵天长啸起来。 "呜——唏——" 随着他的啸声远远传出,只听得"蹬蹬蹬"的脚步声不绝于耳,这片刻功夫,从街道两旁便钻出了数百个麻衣剑客!这些剑客嗖嗖嗖地闪出来,转眼间便把孙乐和姬五这几十人团团围住。 见十倍于车队的剑客已把他们团团围住,那青年低下头来盯着孙乐。 就在他看向孙乐时,孙乐头一仰,哈哈大笑起来。 她的笑声清亮而悦耳,远远地传出,那青年被她笑得又是莫名其妙又是恼怒,厉声喝道:"你这妇人,死倒临头还敢发笑?" 孙乐笑声一止,笑盈盈地朗声说道:"你想取了孙乐的头颅去向赵侯献媚,却不知欲扬名乎?欲求封邑乎?欲求金钱乎?欲留退路乎?唏,叔子在此,你胆敢围攻叔子,就算杀了孙乐也不会有好名声,看来不是求名了。赵国离越远矣,你就算得了封邑应是无用。金钱么,你以堂堂王子之尊,你也应不稀罕。看来,王子此举是为自己留退路了!哈哈哈,却不是越国出了何事,令得你一国王子也得勾结于赵,给自己留下退路?" 孙乐这一连串的话一说出,那青年脸色便是大变。他浓眉一挑,怒声喝道:"闭嘴!" 见孙乐还在清笑,他怒声喝道:"赵侯有令,你这恶妇所到之处,他必倾国攻之!我欲取你人头,是在为国君解忧!" "哈哈哈哈。"孙乐闻言笑声更加响亮了,她清声笑道:"赵乃诸侯,越亦诸侯!越国虽小,赵亦是两败之国。孙乐却是不知,越与赵隔上数万里,却惧它作甚?赵侯不过一封书信前来,越侯便畏矣,惧矣?便迫不及徒地杀我这个名扬天下的田公来向赵侯献媚矣?哈哈哈哈……" 孙乐的朗笑声很响亮,说话声也很响亮。她的话音一落,路上的行人,围着她的越人尽皆变色。孙乐这一席话可真是不轻啊,她这席话传到世人耳中,越人还真得被世人看轻,在天下诸侯间还真是抬不起头来了。 当下,曾出叉手朗声言道:"田公此言差矣!我大越乃堂堂诸侯,怎会惧他一个两败之赵?四王子此言此行非是陛下本意!" 曾出说到这里,抬头冲着城墙上的四王子朗声说道:"四王子,陛下有旨,令孙乐离开大越便可,你怎地节外生枝,反倒关上了城门?田公乃天下扬名的贤士,叔子更是超然于王孙之上。你如此行事,就不惧陛下怪责乎?"他说到这里,声音一顿,阴沉地喝道,"还是,四王子你确实如孙乐所言,与赵早有结交,欲趁此事交结于赵侯,给自己留退路乎?" 曾出的声音一落,四王子脸色刷地煞白。 曾出这席话的份量可不轻,只怕它一传到父王耳中,他这一年来好不容易争得的宠爱会全部化为责怒,如果被其他的王子听了,还有可能演化为杀身之祸! 四王子白着一张脸子看着孙乐,这个时候,他害怕了,他第一次感觉到,眼前这个弱质少女,那如刀的言辞,是真能杀人啊! 他嘴唇蠕了蠕,大声回道:"我此举确实是为父王分忧来着,曾出你不得血口喷人!" 他说到这里,右手一挥,恼怒地冲着众麻衣剑客喝道:"还不快快撤下?" "诺!" 整齐的应诺声中,众麻衣剑客连忙散在两旁,一一退了出去。不一会便消失在街道中。 四王子这时带着两个高冠贤士匆匆地从城楼上走下,他大步向孙乐走来,一边走一边笑呵呵地说道:"早就听说田公是天下间独一无二的奇女子,今日得见,果然如此。呵呵呵呵,田公勿怪,刚才本王子只是想会会田公,领教一下田公扬名天下的智辩之术来着。呵呵呵呵。" 四王子笑得见眉不见眼,他挤过众剑客便想靠近孙乐。就在这时,姬五看向陈立,朝他使了一个眼色! 然后,'铮'地一声轻响,陈立长剑一掠,指向四王子的鼻尖! 寒森森的剑锋映射着日光,生生地刺着四王子的眼。四王子不由自主地脚步一顿,他虽然身穿盔甲,这时却是脸也白了,额头冷汗涔涔而下,脚也有点发软。 他仰着头,一步一步向后退着。一边退,他一边结结巴巴地说道:"此乃越国,你,你意欲何为?" 陈立重重一哼,冷森森地低声喝道:"四王子,我如果现在取下你的头颅,你的父王怕也是无话可说,信否?" 四王子脸色灰白,额头上的泠汗都渗到了嘴里,他结结巴巴地说道:"信,信,信。"他一边说一边向后退,脚下踉跄,表情恐惧。 就在这时,陈立重重一哼,剑尖向前一逼! 只见寒光一闪,四王子吓得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却见陈立手腕甩了一个剑花,在四王子的咽中刺出一个血点后轻飘飘地收剑,转身,面无表情的把吓得直哆嗦地四王子抛到了身后。 陈立大步走到孙乐面前,呸了一声,"他对我们举剑时,可没有这么脓包!"重重地哼了一声后,他看向孙乐,"孙乐,我们出城否?" 这时刻,城门已经大开。 孙乐转过头去,冷冷地看着赵国王宫的方向,徐徐说道:"不了!在城外可挡不住四王子这样的刺杀!我还偏要在大越城中住下!" 她的声音刚止,众剑客便同时朗声应道:"诺!"声震四野,响亮之极。陈立欣赏地看着孙乐,暗暗想道:这孙乐行事,还真是越来越有我辈剑客之风了! 第199章青衣少女 这时,大越街道上的行人越来越多,百姓纷纷从各自的屋中跑出,看向名震天下的姬五和孙乐。 在一双好奇的打量的目光中,孙乐稳稳地坐在马车中。她的小手,此时正被姬五紧紧握着。 姬五皱着眉,沉着脸,低声说道:"他们特意叫我前来,来了却连个相迎的人也没有。这样的本家,还真是让人齿冷。" 孙乐水盈盈的双目看向他俊美的脸,轻声说道:"他们怕是不欲你与我多沾染,我们只要一住下来,他们必会派人令你单独前去。" 姬五点了点头,说道:"必是如此。"他抬头看向孙乐,秋波中温柔无限,"只要我在你身边,越人必不敢轻举妄动。孙乐,我不会离开你,给越人可乘之机的。" "恩。"孙乐轻轻地应了一声,头一歪,轻轻靠上他的肩膀。 姬五伸手紧紧地搂着她的身子,本来阴沉郁怒的俊脸上渐渐浮出一抹温柔眷恋的笑容来。对他来说,只要两人在一起,不管身处何等困境都已不再重要。 孙乐把脸靠在姬五的颈窝,一动不动。 正在这时,陈立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田公,何处可宿?" 孙乐清声应道:"大酒楼便可。" 陈立应了一声。 片刻后,他又问道:"酒楼主人不愿又如何?" 孙乐轻笑出声,"陈公何必问我?这个时候可由不得他们不愿!" 陈立哈哈一笑,他双手一叉朗声说道:"孙乐行事,越来越杀戮果断,有我辈之风了!陈立感佩!" 孙乐笑了笑。 姬五低下头,看着她一脸云淡风轻的笑容,忍不住在她的脸上轻轻地叭唧一下。他嘴唇一触既分,颇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 孙乐抬眸看了他一眼,嘴角含笑,她看得出来,姬五虽然有点羞涩,可出现在他眉宇间的更多是忧虑。这时,姬五突然说道:"孙乐,姬族本家在天下间实力雄厚,你助我取得本家继续权如何?"他说到这里,低头炯炯地看向孙乐,"如此一来,天下间再也无人可以欺你!" 孙乐长长的睫毛扇了扇,含笑道:"否,家族琐事甚是烦人,我们都是喜好自在之人,这继承人不要也罢。" 她知道姬五为何有此一说,伸手抚上他的胸口,低低地说道:"让我好好想想,定可以求得一法,让天下人无人敢动我!" 姬五点了点头。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陈立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叔子,孙乐,酒楼已到。" "然。" 孙乐一跳下马车,便对上酒楼门口一众越人战战兢兢看向自己的目光。她左右扫视了一番,发现曾出早就策马离去。而街道两旁的越人,正聚在一起对着自己和姬五指指点点。 孙乐收回目光,和姬五两手相牵,转身向酒楼大门走去。 她刚走了五步不到,只听得身后传来一连串"叮-砰-咚-叮-"地响声。这响声连绵不绝,间中夹着众剑客倒抽气的惊叹声。 孙乐一惊,迅速地转过头去。 这一转头,堪堪看到一道青色的纤细的身影。 这是一个少女,一个约十七八岁的少女。 这少女面容只是清秀,身材纤细,衣着朴素,浑然上下看不出半点与世人不同的地方。此时的她,手中持着一柄竹剑。 可是,这样一个少女,却让一城人都惊愕地睁大双眼,一瞬不敢瞬。陈立等人更是脸色灰败! 这个时候,挡在这少女身边的六个剑客齐齐地握着自己的右手腕,在他们的脚下,各自散落着他们的佩剑。却是这一眨眼功夫,少女便用手中的竹剑把他们的佩剑一一击落在地! 少女感觉到了孙乐的注视,抬眸定定地看向她。看着看着,她忽然眯眼笑道:"你是孙乐?" 孙乐静静地应道:"然也。" 少女又是一笑,她晃了晃手中的竹剑,清脆地说道:"有人要我来赶走你!"她说到这里,颇有点稚气地笑了起来,"可我觉得你很不错呢。" 她一边说,一边向孙乐大步走来。 她一来便把孙乐身边的六名剑客佩剑击落,这等行事,哪有什么善意?当下众剑客齐刷刷地一转,挡在了孙乐身前。同时,他们举起手中的佩剑,齐齐地指向少女。 少女不快了,她眉峰微皱,不满地嘟囔道:"你们挡着我了。" 她一边说,一边挥剑。 那竹剑一动间,便如光影闪过。只是一转眼,孙乐便清楚地看出,少女已向身前的两个剑客挥出了四剑,直指两人胸口和手腕腕脉处!她竹剑挥出时,动作明明清楚可见,可是,每一个看到的人都有一种感觉,她这剑招是算准了你所有的前后动作,直指破绽而来,让你避无可避,让无可让! 这两个剑客都是队伍中的精英,却是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感觉到一股剑气凌来,两人同时向后一避让开剑气,刚刚退出,却感觉到腕脉一痛,两人手同时一松,佩剑落地。 "叮——砰—""叮——砰—"声不绝于耳,转眼间,又是二十柄佩剑落地! 这些剑客无一不是百战高手,可眼下,却是无人可以挡住这少女一剑之威!只是一眨眼间,少女便冲过了剑客们,来到众剑师之前。 孙乐现在也有点眼力了,她越看越是惊心。转头向陈立看去时,发现他的脸色灰败中带着惊骇! 这少女的剑术,已超出了他的认知了! 少女冲到剑师们面前,她头一歪,朝他们一一打量了一番,清脆地说道:"你们也要挡着我么?" 众剑师此时都是脸色煞白,少女此言一出,他们便齐刷刷地踏出一步,与少女正面相抗! 就在这时,孙乐清朗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让开吧。" "田公,此女极为可惧!"这声音来自她身边的楚国剑师,他的声音有点焦灼。 孙乐笑了笑,再次说道:"退下吧。"她苦笑着想着:你们又挡她不住! 剑师们相互看了一眼后,同时应诺退开。 青衣少女见状,眯着眼睛笑了笑,她嗖地冲到孙乐身前,歪着头盯着她上下打量了好一会,清脆地说道:"他们要我来把你赶出城去!" 少女的声音清脆而无暇,语气颇为天真。 孙乐看着少女,徐徐问道:"如果我不欲出城呢?你会不会杀了我?" 孙乐这话显然难住了青衣少女,她歪着头想了想,这时她眼角一瞟,看到了姬五。 对着姬五俊美无畴的面容盯了好一会,少女眯眼笑道:"姐姐,你这哥哥好好看哦。啊,这么好看的哥哥,真想天天看到哦。" 她这话一出,姬五脸色微寒。青衣少女却没有注意到众人表情不对,径自侧头想了想。想了一会后,她目光又转回孙乐,"哥哥这么好看,他的孩儿一定也很好看。姐姐,你们以后生的孩儿,可不可以借我玩儿?" 青衣少女这话一出,众人都是一噎。 孙乐脸上一红,她不理会突然握紧自己手的姬五,笑盈盈地看着少女说道:"行啊,不过孩儿给你玩了,我们会想他的。要不,孩儿给你玩,你也不和我们离得太远?" 少女清脆地一笑,点头道:"好呀好呀。" 孙乐见她笑得好不开心,嘴角一扬,"妹子还欲赶姐姐否?" 少女细长的眼睛眨了眨,好一会摇头说道:"否。你很好,又是女子,我不赶你了!" 说到这里,她冲孙乐眯着眼笑了笑,清脆地叫道:"姐姐,好看哥哥,你们快点生孩儿哦!生了孩儿我再来找你们。"叫声中,她身形一闪,只见一道青影如流光在人群中闪过,再定神时已失去了她的踪影! 孙乐望着少女的方向,久久不语。好一会后,一旁的陈立低哑地说道:"此女剑术盖世!就算有千万剑客在此,也挡不住她!我竟是直到今日方知世上有如此剑术!" 孙乐点了点头,低叹一声,说道:"走吧。" 她转身再次向酒楼中走去。 刚刚转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马蹄声中,一个剑客急急地喝叫声响彻云霄,"报!赵驱卒五万,战车八百,现距大越只有百里!" "报!赵驱卒五万,战车八百,现距大越只有百里!" 叫声朗朗地传出,不断的重复。转眼间举城皆惊。 孙乐迅速地转过头看向那急喝声传来的方向,她的前后左右,无数个越人正紧紧地向她盯来。 陈立等人也是面面相觑,半晌,姬五低叫道:"怎地来得如此之快?" 是啊,怎么来得如此之快? 对上数百上千人看来的目光,孙乐抿紧嘴唇。 这时,对面地街道走出一个越国剑客,他冲孙乐大叫道:"兀那孙乐,此祸由你而起,你们离开大越城吧!速速离开!" 这剑客的声音一落,无数个越人同时大叫起来,"离开大越城!""你这女人,赵人是冲你而来,速速离开!" "兵祸由你而起,滚吧!" "离开,离开!" 叫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响,到了后来,已是数千人同时大叫着'离开!离开!' 孙乐沉着脸,面无表情。 眼看群情激沸,陈立在一旁不安地问道:"如何是好?" 孙乐望向城门方向,徐徐说道:"我们不能出城!只要出了这门,我等便死无葬身之地!" 她说到这里,冷冷一笑,"进酒楼吧!百姓如有冲击,杀无赫!" "诺!" 整齐的应诺声中,孙乐身子一转,继续向酒楼走去。 第200章万军当中弱王来 赵军将兵临城下,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不管是对于越人还是越侯来说,这都是一场无妄之灾。 只是几个时辰,孙乐所住的酒楼外已是人山人海,群情激沸。而越国君臣这会儿也来了不少,一个个递贴求见孙乐。 孙乐没有见他们。 她站在纱窗处,望着后山出神。 如果赵军还没有来,她自信凭自己的口才能说得越侯心动,以倾国之力护她。可是在这种她刚踏进越城,连越侯都没有见一面赵军就至的情况下,她纵心思百转也是束手无策。 现在,出城是绝对不行的,但是这样困在酒楼中也不是一个法子。 孙乐微皱眉头,在房中踱起步来。她刚走了十几步,便听到外面传来姬五的冷笑声,"我姬五前途如何,名声如何,不劳你等cao心!烦请告知族长,孙乐是我中意之人,她又为我得罪赵国,前来越国,这一次,纵是你们马上就乱箭射来,我也与她共赴死可也!" 在一众喧嚣吵闹声中,姬五这声音不响,却是声声入耳。孙乐脚步一顿,倾听起来。 这时,姬五的声音再次传来,"天下间所重者,无不是信义两字!想我姬族本家,在天下间何等赫赫威名?却原来护不得我叔子,也护不得一女子,哼!这样的姬族,传出去不免为世人所笑!" 他这两席话很重,掷地有声!那与他对话的人显然给震住了,半晌讷讷,说不出话来。 孙乐听到这里,摇头笑了笑,暗暗想道:要不是事态实在严重,姬族人也不会这么不给情面。许是自己一行人还是路上,他们便侦知了赵人来攻的事了。 转眼,她又想道:姬凉这么说,是想激得姬族本家出面保护自己,可是与一国相抗是何等大事?姬族人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许诺? 见外面不再传来姬五的声音,孙乐便继续把心神沉在自救之上。 她在房中不断地转悠着,转着转着,她心神一动,推门走了出来。 随着她的房门'吱呀'一声推门,数十双眼睛都向她看来。 孙乐越过一脸焦急地陈立等人,看向站在走廓处的越国大夫曾出。在曾出的身后,站着几个大臣和王孙,他们这是第一次看到孙乐,目光涟涟,打量不休。 孙乐走到曾出面前,深深一揖,朗声说道:"曾出大人,你等不是想要孙乐出城么?还请带孙乐面见越侯,我见过越侯后一切都如君愿!" 孙乐声音清朗,表情从容。她原以为,自己这话一说,守侯了两三个时辰的曾出等人必是喜出望外。 可是,她的话音一落,曾出等人却是面面相觑,目露迟疑之色。 孙乐诧异地皱起了眉头。 好半晌后,曾出双手一叉,徐徐说道:"田公自出道以来,三言两语间,便可令一国存,一国败!田公口舌之利,天下人无不悉闻!曾出不才,不敢令公见吾君!" 孙乐愕然!陈立等人也是愕然!连刚从房中走出的姬五也惊愕得说不出话来了! 孙乐万万没有想到,曾出等人害怕自己鼓动了越侯,竟是不敢让自己一见! 陈立上前一步,冷声哼道:"既然不敢让田公见你家陛下,你等又为何前来?" 曾出面色如常,他叉手回道:"我等前来,只带了嘴巴,可是不曾带耳的。我等只是想告知田公一句话:请田公离开大越城,否则,越人怕是会驱赶之!以田公之威名,这般被一国驱赶,怕也是丑事一桩!田公如果不愿遗丑世人,还请自出!" 这话可说得真是难听! 孙乐脸色一沉,张口便要说话。 可是,曾出等人一见她张嘴,居然同时一礼,齐刷刷地转身就走。竟是都不给她开口的机会。这些人,还真如他们所说的那样,只带了嘴没有带耳朵了。 顿时,孙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眼看着他们就要走出楼梯了,孙乐声音一提,悠然说道:"乐此生无撼矣!越举国之智,却惧孙乐如虎!不敢让孙乐有开口之机!孙乐仅此足可傲视天下才智之辈!多谢越人成就孙乐千秋成载之名!" 孙乐这话一出,曾出等人同时脚步一顿!虽然背对着已,孙乐等人却清楚地看到,那几个王孙和大臣都气得浑身发抖! 孙乐傲然一笑,双手负于背后,静静地等着他们。 这时,一个王子再也忍不住了,他嗖地一声回过头来。刚一回头,他便对上笑得好不傲然洒脱的孙乐。 这王子脸色嗖地涨得通红,他身子一转,便想冲上来。正在这时,曾出揪住了他的袖子,低低地说了一句。 这王子前冲的脚步一顿,面容一阵扭曲。他恨恨地剜着好不悠然的孙乐,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扭过头去。一回头,他便甩掉开众人,蹬蹬蹬几下冲向下面,消失在人群中。 孙乐望着他们离开的身影,微微一笑,举步向房中走回。 她没有注意到,不管是姬五还是陈立,或是其他剑师,此时看她的表情都有点异样。 她更没有注意到,这时候的自己所展现的风华直是绝代!直让所有人都目眩神迷,心折不已。 陈立怔怔地看着孙乐,看着她踏入房中,就在刚才,他真切地感觉到她散发的万丈光芒!那光芒如此耀眼,耀眼得让看到的人心醉!让人竟是以跟随她为荣。 陷入僵局了。 每一天,越人都会派说客前来请孙乐自行离开,可是那些说客三言两语便被孙乐说得羞愧而归。 每一天,都有越人围在酒楼外鼓躁。 在这种僵持中,越军越近,越来越近! 直到这一天,在越境一路通行无阻的赵军来到了大越城外。 孙乐还在梦中时,突然听到城外传来地震山摇地呐喊声!伴随着这呐喊声的,还有马嘶声,地面被数万人移动所造成的震动感! 孙乐支起上身,转头向纱窗口看去,这时天空还只是蒙蒙亮,可是,无数的火把把天空照得一片通明!恍如白昼! 赵人兵临城下了! 孙乐起身,套上深衣。她刚洗漱完,外面传来陈立的声音,"田公,赵军已到,如此奈何?" 赵军来了,为她而来!在这个崇向血勇的年代,孙乐既然没有得到越人的真心庇护,她这个时候是要出面的,是要与她的对手面对面相晤的。她如果再藏在城中,那就是懦夫了,会被天下人笑话的。 孙乐清朗的声音传出,"既然来了,那我等相迎便是!" "诺!" 整齐清楚的应诺声中,穿戴好的孙乐推门而出。在门外,皎如玉树的姬五正双眸如星地看着她,等着她。 四目一对,两人都是一笑。姬五伸手握紧了孙乐,和她一起向楼下走去。 这时节,两人都是一脸轻松。可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去,是九死一生! 本来,这件事姬五完全可以置身事外,想来他就算站在刀山火海中,也没有人愿意对他挥刀的。 只是,不管是孙乐,还是姬五,都存了同生共死之心!也许下一刻,当他们出现在城头上时,便会被万箭穿心! 两人同上一辆马车,四手紧紧相握。在他们的身后,众剑客都骑上了坐骑。在火把光染红的晨曦中,无数越人从各自家中伸出头来朝他们张望。 马车上的孙乐和姬五都掀开了车帘,他们俊美娇柔的面容清楚地显现在世人面前。此时,这一对璧人都带着笑,表情从容,眼神温柔,这样的两人,让越人看着看着,心中生出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马车行进很慢,从酒楼到城门也很远。直用了近一个时辰,天已大亮,太阳高挂在东方时,孙乐等人才来到了城墙下。 当孙乐和姬五出现在城墙处时,城外摆得整整齐齐的赵卒同时呐喊出声! 呐喊声中,几百乘分开两旁,让出一条道来。一个骑士策马而出。 这骑马全身铜甲,苍白俊朗的脸上带着刻骨的恨意。他抬头看着孙乐,朗声笑了起来,"孙乐,你也有今天?" 这人,是赵大王子!他自孙乐出场后人,便一直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目光中恨意中不掩惊愕:他实在想不到,不过这么两年,那个丑女孙乐已成了翩翩佳人了! 他盯着孙乐,恨恨地叫道:"我真恨啊!那日在邯郸时,便应该由得十九弟取了你这恶毒丑女的性命去!" 赵大王子这句话一出,人群中立马发出一阵'嗡嗡'地议论声。许多人都听不懂他这句话,眼前的田公孙乐,温婉秀美,宛然一佳人也,怎么他却用上了'恶毒丑女'的形容词?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感觉到众人的惊愕不信,赵大王子重重一哼,也不想分说。呼地一声,他右手一举!随着他手一举,旗令手哗哗地挥了挥。转眼间,一队兽甲箭士如洪水一样滚出。他们冲到了队伍之前,蹲身,抬手,仰弓对着孙乐! 足足一万的弓箭手! 寒嗖嗖的箭头对着孙乐,整个天地间除了马嘶声,便是压抑的呼吸声。 赵大王子冷冷地盯着孙乐,目光一转看向姬五,朗声说道:"叔子,赵与孙乐的恩怨与你无关,请让开!免得成为箭下之鬼!" 姬五冷冷一笑,把孙乐一扯,自己挡在了她的面前。他清朗地说道:"我与孙乐同生共死!" "哈哈哈哈!"赵大王子仰头大笑起来。一阵大笑后,他朗声喝道:"好!既然如此,那本殿下也就不客气了!"他冷冷地说道,"想叔子既是命禀苍天,那我这箭应是射不死你!" 说到这里,他向后退几步,厉喝道:"准备举弓!" '哗啦啦'地一声响,万名箭手同时抬头仰弓! 孙乐低低地一声长叹,她徐徐转过头去,与紧握自己小手的姬五四目相对。两人对视一笑后,孙乐对陈立等人冷喝道:"赵人要的是我孙乐的头颅!你等速速退下!" 陈立等人面面相觑,他上前一步,正要说话。就在这时,一阵排山倒海的马蹄声传来! 这马蹄声真是排山倒海,卷起的烟尘直达天际! 城头上下,数万人都是一惊,不约而同地掉头看去。 却见苍茫大地上,无数黑甲骑士如洪流一般向这边卷来!洪流中,一个清朗的,熟悉的朗喝声传来,引得山鸣谷应,"楚国弱王在此!谁敢伤我姐姐?" 第201章三人 黑骑如洪流,喝声如雷响! 天地间,那一声,"楚国弱王在此!谁敢伤我姐姐?"的喝声久久不绝。 孙乐惊住了,赵大王子也惊住了!他脸色有点白,来的可是弱王名扬天下的黑甲骑,他们赵军可是亲自领教过的。 楚军很多,看不到边,怎么数也不会比赵军还少。赵大王子眯着眼,回头看了一眼城墙上的孙乐,又看了一眼迅速逼近地楚军。如果他现在下令发箭的话,孙乐是难逃一死。可是,她如果死了,自己岂不是会正面承受楚弱王的所有怒火?他带来的士卒,差不多是赵国的大部份兵力了,如果因孙乐一人全部葬送,可是极不划算啊。 在赵大王子的迟疑当中,楚军已然逼近。楚弱王手一挥,嗖嗖嗖的一阵钝响,十数万楚军整齐地停下脚步,四散分开,与赵军正式形成两军对垒之阵! 如今,赵国的前面是大越的城门,后面便是持戈相向的楚人! 到了这时,赵大王子已放下了攻击孙乐的准备了。他算了又算,孙乐不过是一个玩弄口舌的女人,而且,她现在女子之身被世人所知,料想别国诸侯也不会再用她,实不足为害。 他想到这里,右手朝空中一划。 随着旗语打出,一众赵卒整齐的向左侧靠拢,车骑惊天铺天烟尘中,赵人已迅速地退到了一侧。 他这是让开路给楚人了。 看来,危险终于过去了。 孙乐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突然发现自己浑身无力。正当她伸手想拭去额头的汗水时,感觉到握着自己的姬五手掌有点僵硬。 孙乐回过头来看向姬五,此时的姬五,正紧抿薄唇,强忍着紧张和不安。他感觉到了孙乐的目光,便把视线从战场上转向她。四目相对,姬五清澈如秋水的眼眸闪了闪,低低地说道:"孙乐,我很害怕。" 孙乐抬头看向他。 姬五又抿了抿唇,低声说道:"我惧怕楚王的手段,害怕你回到他身边。"他眼波如水,愁意流荡,"孙乐,为什么与你在一起后,我欢喜时无言可以形容,害怕时又是这般心悸?" 这便是爱啊,真正爱上一个人时,有谁不是患得患失?孙乐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温柔地说道:"弱儿是王者,可姬凉你却是超然世外人。公子,你刚才险死还生也不曾怕过,为何现在又害怕来着?死亡也不会把我们分开,还有何力量让我们离别?" 孙乐的声音温柔如水,侃侃而来。姬五嘴角一扬,俊美无畴的脸上绽开一朵笑容,"不错,死都不惧,又何惧其它?"他刚说到这里,马上皱起眉头补充一句,"可是,死不可惧,这比死可惧些!" 孙乐一笑,正要开口,一阵马蹄声清楚地传来。 孙乐和姬五同时转过头去。 却见赵人让开了道路中,一队黑甲骑士缓缓策马向前。走在最前面的那个青年,戴盔束甲,俊朗威严,双眸如星地紧盯着城墙上。 来人正是楚弱王。 黑甲骑穿过数万赵军,在济济烟尘中来到城墙下,在离城墙仅五十步的地方停下。 弱王仰着头看着孙乐。 他乌黑的眸子在头盔的阴影下,令孙乐看不清切。 弱王紧紧地盯着孙乐看了一会,转头看向与她并肩而立的姬五。 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姬五,许久都是一瞬不瞬。姬五面无表情地低着头与他相对,秋水样的双眼中也沉静如水。 两人都没有说话。 不知不觉中,本来时有鼓躁的几十万大军也感觉到了这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渐渐的,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无数双眼睛都向他们打量着。 城墙很高,掩住了孙乐和姬五紧握的双手,只是那并肩而立,宛如天造地设的身影,就令得弱王眉头紧锁,脸沉如水。 古怪的压抑中,弱王一拉缰绳,令得胯下坐骑长嘶一声后,转头对着孙乐叫道:"弱儿来晚了,姐姐可是受惊了?" 他目光灼热地盯着孙乐,再也不瞟姬五一眼,似乎根本就没有发现,他就站在孙乐身边。 孙乐双眼微敛,忍不住绽开一朵灿烂的笑容来,"没有!弱儿能来,姐姐不胜欢喜!" 她也曾想过,如果见到了弱儿,两人会不会生疏得无话可说?如果弱儿知道了雉大家的事,会不会视自己如仇敌? 他这般纵容雉大家害自己,令自己一再身陷险地,甚至这次赵倾国进攻之事,也是那女人公布了自己的女子之身才发生的。这样的弱儿,自己再见到他后非得痛骂他一番,甚至想到恨处,巴不得刺他一剑半剑的方才消气。 可是,这方方种种,在四目相接的一刻全部烟消云散。 这便是弱儿啊,他在自己最危难的时候来了!在他的心中,自己始终是他姐姐! 这张俊朗的面容,自己有多久没有见到了?一年多了吧? 孙乐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无比地思念着他,这种思念之浓,令得她都生不起恨意,也不相信两人之间会有生疏。 孙乐嘴角一扬,秀美的脸上浮出一朵灿烂的笑容来,"弱儿能来,姐姐真是开心!" 这一句话,已是温柔之极。 她的声音一落,便感觉到紧握着自己的那只大手在颤抖,颤抖…… 孙乐一怔,马上回过神来,她把目光从弱儿身上移开,转向姬五,仰头温柔地说道:"我与弱儿是姐弟之情。姬凉,除了你之外,他便是我最亲的人了。" 她在说出'我与弱儿是姐弟之情'时,姬五嘴角一扬,本来有点发白的俊脸已是容光焕发。他看着孙乐,低低的,颇为羞赫地说道:"我多心了。" 孙乐露出雪白的牙齿灿烂一笑。 就在孙乐对着姬五笑得灿烂时,弱王沉沉的声音从城墙下传来,"姐姐,你确是无恙?" "然也。" "越人不曾相侮于你?" 这句问话一出,孙乐便听得城墙上的那些越人呼吸都屏住了。 孙乐灿烂一笑,朗声应道:"然也!" "善!" 弱王朗声说道。他策马转头,面对着赵国大王子,朗声喝道:"赵家子,可欲一战?" 赵国大王子闻言脸色一青。 他还在思考这个问题,一直决定不了战是不战!虽然说就此一战的话,他末必就没有取胜之机。可是,就算战胜了,他又能得到什么?这可是什么也得不到啊! 弱王双目如电地盯视着赵大王子,见他如此神情,不由晒然一笑,手一挥朗声喝道:"既然我姐姐无恙,那我们也无仇恨!赵家子,请吧!" 他竟是在越国的土地上,对赵大王子发出逐客令! 赵大王子脸色又是一白,他紧紧地抿了抿唇,这时,一个贤士凑到他身后低声说道:"殿下,为了千秋霸业,必须忍了!" 赵大王子点了点头,他手一挥,厉声喝道:"撤——" 撤字一出,旗令手连连挥动。转眼间,赵卒前车转后车,后车转前车,慢慢向后退去。 赵人经过连续两场大战,现在的兵卒已比以前精良了,这一次撤退有条不紊,不一会功夫便卷起漫天烟尘,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野当中。 终于退了! 陈立等人都是喜笑颜开。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赵大夫曾出蹬蹬蹬地跑到了孙乐面前,他双手一叉,低着头颇为羞愧地说道:"田公,城门已开,请与弱王相会罢!" 孙乐闻言先是一怔,转而笑道:"楚王带大军而来,越人惧矣?" 曾出低头不回话。 孙乐哈哈一笑,带着众人率先向城下走去。 这时刻,姬五仍然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他不但握着,而且越来越紧。 孙乐知道他的不安,也紧坚反握着他。两只手紧紧相缠,湿濡濡的一片。 大越城门确实已经打开,越国的百姓这时也挤了满城,他们看到孙乐和姬五走下,一个个伸手指点不休。 "那美男便是叔子?曾闻他是天下第一美男,贵女们见了无不心动,果然!" "田公孙乐也是一佳人呢。" "以女子之身而有丈夫之名,真威风啊!" "威风有啥用?赵以倾国之力攻之,就算是丈夫也受不起,何况她一妇人?居家相夫教子多么安逸呀。" 不绝于耳的议论声和指指点点中,孙乐和姬五面无表情地转过身。走出了城门。 他们刚刚走出,城墙上便传来曾出颇为客气的说话声,"弱王陛下带十数万军前来,请恕我等胆怯不能开门礼迎!" 他顿了顿,又提高声音朗朗地说道:"如陛下可以驻军于此五十里外,我愿代吾君迎陛下入城一宴!" 楚弱王哈哈一笑,他叉手朗声回道:"孤因急于救姐,事出匆促,实有不得体之处,还请越侯勿怪!哈哈哈。至于入城就不必了,孤接得家姐,马上便会离开越地!" 曾出大大地吁了一口气,不止是他,所有的越人都大大地吁了一口气。 '吱呀'一声,大越城门紧紧关闭。弱王收回笑容,转头看向走来的孙乐。 第202章弱儿行事 此时此刻,孙乐和姬五依然手握着手。温婉美丽的孙乐,俊美如玉的叔子,这么并肩而来,仿佛天造地设! 弱王俊朗的脸上笑容依旧,他紧紧地盯着两只相握的手,紧紧地盯着,半晌都不眨一下。 在他的目光地逼迫下,孙乐清楚地感觉到,姬五的手握得更紧了。他是如此地用力! 终于,半晌后,弱儿的目光从两只紧握的手移开,看向孙乐。 当他的双眼转向孙乐的脸上时,那抹深邃迅速消失,幽深的眸子中渐渐浮出一抹委屈来。他紧紧地瞅着孙乐,薄唇微抿,眼光中似有千言万语,可这方方种种,表达出来的就是'委屈'二字! 弱王委屈地看着孙乐,看着他们紧握的手,一脸控诉。 他只是控诉地盯着孙乐,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面对着他的目光,不知不觉中孙乐的脸一侧,避了开来。她的脸这一侧,正正地对上姬五俊美得无懈可击的侧面。看着他,孙乐心中便是一满。 当下,她徐徐转过头去,再次与弱王四目相对。 再一次,弱王的目光闪了闪,惊愕沉痛的中转出厉色来。 不过,他的眼神变化只是一瞬,只是一眨,便被他给完美地掩藏住。 弱王纵身下马,大步走向孙乐两人。他径直走到离两人只有二步处的地方才站定。双手一叉,弱儿对着姬五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地牙齿,"上次与叔子一别之后,孤不胜想念,今日得以再见,实荣幸之至!" 姬五僵笑的笑着还礼,"好说好说。" 弱王转过头来看向孙乐,他轻叹了一声,目光转为深邃。上前一步,弱王与孙乐面对着面。 同时,他右手伸出,不动声色地扣上孙乐与姬五紧握的手。 只见他重重地朝两只手一握,在握出的瞬间,他右手食指迅速伸出,轻轻地在姬五的巴掌根处挠了挠! 弱王这个动作轻柔,隐蔽,暧昧之极。 姬五自幼俊美远超常人,最是厌恶男性的异常碰触。弱王的手指这么一挠一挠的,他的心头便如吃了十几只苍蝇一般的难受。 他忙不迭地把手一松,避开了弱王的手指! 可是,这便是弱王的目的啊。他刚一松,弱王便趁势伸出,牢牢地握紧了孙乐的小手。在握紧她的小手的同时,他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这一步,便牢牢地cha入了两人中间,把姬五挤了开去。 孙乐感觉到姬五的离开,抬头正要说话,弱王已低下头温柔地看着她的双眼,低低的,温柔的,无限思念无限感怀地说道:"姐姐,这一别有一年一个月零三天了!" 孙乐一怔:弱儿他,居然连分开的日子也记得这么仔细? 瞬时,感动如潮水一般袭来。感动中,她涌到了嘴边的话便都给忘干了。孙乐绽开一朵笑怜而欢喜的笑容,轻轻回道:"是啊,一别经年,姐姐曾以为再相见时会物是人非,幸好不是这样,幸好……" 她说到这里时,实是百感交集,不知不觉中声音有点哽咽。 弱王动了动,完全地把姬五挡到了身后。他如痴如醉般地看着孙乐,微微敛下眼睫,低低地说道:"弱儿这一年都在害怕中,姐姐游走诸国时,弱儿怕姐姐被诸侯杀了,后来姐姐的身份被稚女揭穿后,弱儿既痛恨自己不能前来保护姐姐,又是痛恨自己的身不由已。" 当弱王说到稚女时,孙乐的心完全揪起来了,她眨了眨眼,一动不动地低着头倾听着。 弱王苦涩地声音还在传来,"可是,这些都不算什么!弱儿接到姐姐回书的那一刻,真如天雷劈中,直是六神无主,心惊ròu乱又痛悔之极。" 他说到这里,把孙乐的另一只手也握上。他抬起孙乐的双手,痴痴地看着孙乐的双眼,哑着嗓子哽咽道:"姐姐,你是我的姐姐,就算弱儿一时糊涂,你也不能那般给我回书啊!姐姐,弱儿从来没有这么痛苦过!从来没有这般悔恨过!" 弱王说到这里时,直是红了双眼。 孙乐听着听着,心中也有点愧疚了。只是她在愧疚中末免有点糊涂:我那回书中没有写什么呀?我只是把自己的气恨表达了一些些呀? 她没有注意到,弱王说到痛苦悔恨时,眼角瞟向了姬五的方向。当然,姬五被他完全挡在身后,他自己也瞟不到。 弱王紧紧地握着孙乐的双手,他拿着两只小手向胸口一贴,沙哑着嗓子说道:"姐姐,弱儿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他认错了? 孙乐怔怔地抬头看向弱王。 弱王的心脏在她的掌心中急促地跳动着。他红着双眼,涩着声音低低地,徐徐地说道:"姐姐,雉姬已被我杀了!" 啊? 孙乐双眼瞬时瞪得滚圆。 弱王沉声说道:"姐姐,你行事还是有不妥之处啊。雉姬此女天性聪明,又忝为天下第一美人。你既然已走出了第一步,为什么还要留她在齐侯手中?你就不怕她终有一天会振作过来,然后倾全力对姐姐你打击陷害么?姐姐,有些隐患只有铲除后才可无忧的!" 孙乐还是没有从震惊中清醒过来。 弱儿居然把雉姬给杀了! 他居然把稚姬给杀了! 弱儿所说的铲除隐患,斩糙除根的话她明白,她也知道自己当时放过雉女,没有干脆把她杀了是愚蠢的行为!那样一个女人留在齐侯的身边,会有太多变数的!很有可能令自己万劫不复的! 例如,她在取悦了齐侯,完全掌握了齐侯后,可以很轻易地把到了齐地的自己和姬五诓杀! 她当时虽然判断雉姬不会在再起之日,可是,那种判断毕竟是个人的,情绪的,有可能出错的!真正无后患之忧的做法便是杀了雉姬! 可是,做这事的却是弱儿! 这时刻,孙乐的心中不由想道:弱儿他,已成长为一个合格的王者了!转眼她又想道:雉姬与弱儿相处多年,末必便没有感情。弱儿他怕我日后有所不测,竟然杀了雉姬,他对我还是处处维护的啊。 孙乐从弱王的话中,听出他完全知道雉姬之事是自己所为。也对,当时队伍中便有楚国剑师在,他们也一并倾听了自己的那招借刀杀人之计。弱儿是当事人,他又聪明无比,只要一听到那席话便会明白自己所言是诈。 不过这事让弱王知道也好。 十数万军中,越国的都城城门外,这三个人中龙凤都一动不动。孙乐是怔怔地出神,弱王是静静地等着她,而姬五,则是站在一旁,温柔平和的看着孙乐。他知道孙乐与弱王久别重逢,定有许多话说,因此把弱王挤开自己的事放开了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孙乐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低声说道:"弱儿,当时姐姐真的很伤心!真的很伤心。"她说到这里,又是一声叹息,不知为什么,她以前在脑海中排练过无数次,无数次准备再见弱儿后便向他指责,向他申辩。可是事到临头,她却是一个字也不想说了。 叹息中,孙乐低声说道:"不过事情也过去了,都过去了。" 叹息化入风中,久久不绝,弱王看着孙乐,点了点头。他抬眼看向大越的城头。城头上,站了一城的越人,其中不少是绵衣绸服的王孙权贵。 弱王一双厉目扫过一众看热闹的越人后,牵着孙乐的手向前走去,"姐姐,还是上了马后再说话吧。" "然。" 孙乐应了一声后,头一转寻找起姬五来。 不一会,她在另一侧看到了玉树临风的姬五,对上了他清净温柔的眸子。 四目相对,姬五冲她温柔一笑,孙乐不由自主地也回他一个微笑。 弱王站在一旁,看到两人四目相绞,握着孙乐的手不由一紧。 他的手刚刚紧了紧便又恢复了正常,只是在姬五和孙乐没有注意到的角度里,弱王的眼眸中闪过一抹痛悔:要是早知道一封要姐姐放雉姬一马的竹简便导致这两人在一起,我一定不会书那么一封竹简,一定会杀了雉姬! 他心中闷痛,不由把孙乐的手举了举,笑呵呵地转向她说道:"姐姐,弱儿一直都想来找你,可刚把国内的一些事安排好,便侦知赵人要动兵来杀了姐姐,便又忙着调兵,布置。幸好来得及时。" 他随口说到这里,心中却涌出一股后怕。他停下脚步,转身扳过孙乐的双肩,朝着她上上下下打量着,看着看着,他双臂一伸,把孙乐紧紧地搂在怀中,颤抖着声音说道:"幸好来得及时,幸好来得及时……"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六个字,声音沙哑,搂着孙乐的手臂也有颤抖。 孙乐感动莫及,伸手把他相抱,轻轻地说道:"没事了,都过去了!幸好弱儿来得及时,你看姐姐可不是毫发无伤?" 孙乐也有点后怕:弱儿要是再晚来半个时辰,就只能给自己收尸了。 两人还没有走到马匹前,说着说着便搂到了一块。这一下,不管是楚人,还是城头上的越人都是面面相觑。特别是越人更是吃惊,他们可是亲眼看到了孙乐与叔子相依相偎的,怎么这会功夫,楚弱王又与田公如此亲密了? 第203章明白 两人拥抱了一会,弱王低低地求道:"姐姐,与弱儿一道回楚吧。"他说到这里,感觉到孙乐的身躯轻轻挣扎了两下,脱离了他的怀抱,弱王顺势放开,又补上一句,"你和叔子跟我一道回楚吧。" 孙乐想了想,转向一旁的姬五,莞尔一笑,眼波如水,"这事由姬凉做主吧。" 弱王放在腿侧的双手不可控制地颤抖了一下,一抹沉痛伴随着杀机一闪而过。 姬五听到孙乐说由自己做主,心中一暖,他温柔地对上孙乐的双眼,也是一笑,"孙乐决定便行。" 孙乐闻言幽幽叹道:"且让我思量几日。" 她寻思着:如此跟着弱儿回到楚国自是最好,可是,姬五他必不会开心。他本来受着世人敬仰,日子自由自在,我不能让他过得憋屈。 可是,不回楚国的话,我们又能到哪里去呢?不对,我如果想与姬五一起过那种自由生活,赵国的事还是要解决!可是,要怎么做才能解决呢? 寻思中,孙乐和姬五各坐上一辆马车,跟在楚军的队伍中慢慢向前行进。 十数万楚军浩浩荡荡行进,激起漫天烟尘。 弱王策马走在孙乐马车旁,他对着马车中这张娇美的面容,不由轻叹道:"姐姐,你真的变美了。" 他说到这里,声音沉沉的,"姐姐,以前在姬府时,弱儿曾经说过,如果姐姐的面目能恢复正常,弱儿便当着天下人的面风光迎娶姐姐为妻。可是姐姐现在变美了,反而与弱儿疏远了。" 这一次再遇,弱王清楚地感觉到,不管自己如何行事,孙乐终不似以前那样对自己亲密无间了,她竟是时刻顾及着姬五的感受! 孙乐笑了一下,她眼波瞟向姬五的马车,轻轻地说道:"弱儿,我们都是大人了。"顿了顿,她又说道:"就算是姐弟相称,也得有男女大防。" 弱王闻言俊脸一沉。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怒火压下去,轻声说道:"男女大防?姐姐你跟我说男女大防?" 孙乐眨了眨眼,对上弱王明显压抑怒火的面容,她轻轻地,低低地回道:"弱儿,我是真的喜欢上……" '姬五'两个字还哽在咽中,弱王已经又急又怒地喝道:"姐姐!" 他这一声暴喝,及时的把孙乐的话给堵了回去。 孙乐怔怔地望着弱王,望着他一脸的悲伤和沉痛。 半晌后,她嘴唇动了动。她很想说,"弱儿,做一辈子姐弟不好吗?"她又想说,"弱儿,忘了姐姐吧,这天底下美人无数,任哪一个都会给你带来满足和幸福的。" 可是,这些话她一句也说不出来,她看得出,现在的弱王胸中有着一股熊熊的郁火,现在根本不是说这些话的时机。 弱王的那一声暴喝,早把周围的人都给震住了。姬五掀开车帘,不时向两人看来。看着看着,他那双秋水般的双眸中盈满喜乐。 弱王紧紧地抿着薄唇,一张俊朗的脸上时而发青,时而惨白。所有人都看到了他处于暴走的边缘。一时之间,四周的人声都消失了,只有马蹄声,车轮滚动声,脚步声充斥在空气中。 孙乐望着弱王,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弱王铁青着脸,他握着缰绳的手在颤抖,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不冲到姬五面前,一剑把这个懦弱无味的男人给杀了去! 吐了一口气,又吐了一口气,良久后,弱王的脸色终于恢复了正常。 时间飞快地流逝,漫天烟尘中,再过二百里,便到达吴境了。这时,不时的楚卒在周边游走,看来楚国大军的前来,令得吴侯相当不安啊。 孙乐看了一眼那三五十人一群的吴国斥侯,吐出一口长气,转向弱王说道:"弱儿,姐姐想好了,我们暂不回楚国去。" 弱王一怔。 他转头看向孙乐,眉头紧皱,沉声说道:"姐姐你可想清楚没有?现在赵军虽然退了,可是各诸侯国怕是无人敢收留你。再说,你女子身已露,还会不时有刺客前来,而你身边的卫队死伤大半,已无力护你。姐姐,现在除了楚国,你是无处可去!" 孙乐笑了笑,目光炯炯,一抹自信的神采飞扬,"我有可去之处!" 她转过头看向弱王,笑得好不邪恶,"弱儿,我们快到吴国了!" "然。"弱王怔怔地看着孙乐,看着她突然变得容光焕发的脸,看着看着,他突然听到了自己心醉又心碎的声音。 孙乐没有察觉他的异常,她目光眺向吴国方向,悠然说道:"赵人从越回赵,必经吴!依行踪估计,他们现在已入吴境矣。" 孙乐轻轻一笑,眼睛微阴,"弱儿你给我一个伶牙俐齿之人,我有话要转达于吴侯。" 弱王迅速地反应过来,"姐姐,你想把那十万赵军留下来?" "然!弱儿果然聪明。"孙乐眯着眼睛看着云山连绵处,说道:"到那时,还需要弱儿出手!咱们来个前后夹击,务必把赵卒全歼于此!" 她说到这里,目光涟涟地看向弱王,声音无比温柔,"弱儿为救姐而来,如果只是救出姐这么一个女人,劳民伤财无功而返,末免会被天下人轻之。但是,弱儿若就此全歼赵人,那天下人都会敬畏于弟。有所谓'楚威凌于世,闻者皆避之'。弟要护我孙乐周全,便无人敢动我孙乐一根毫毛!弟日后要庇护他人,那些蠢蠢欲动者必会衡量一下轻重。" 她微笑道:"只需毫无损失的一战,弱王之名便可扬威于天下间。" 孙乐说完这席话后,却久久没有听到弱王的回答。 孙乐一怔,微笑的表情不由一僵。 弱王静静地看着孙乐,静静地看着她,许久之后,他低沉地叹道:"姐姐要我出兵,难道弱儿还会推拖不成?姐姐,你对我都用上了说客之技了,看来在姐姐心中,终是不信任弱儿啊。" 孙乐傻眼了,转眼,她的小脸一红,转过头去。 弱王见孙乐不自在,也不再说什么,他只是无比失落地低叹一声。那叹息声一出,孙乐再次脸红过耳。 弱王伸手招了招,向靠近自己的一个剑客说道:"且叫庆恶来。" "诺。" 那剑客应声策马驱向贤士们的马车处。 那剑客走了后,孙乐还兀自不好意思。弱王刚才的话是真的说得不错,她刚才是用口才鼓动于他。 孙乐细细想了想,其实也不是不信任。她只是觉得动兵征战这样的大事,弱儿不可能由着她的性子来。她只是为了稳妥起见才这么说来。可是话说回来,她不敢相信自己一开口便可令弱王同意出战,这种想法本身便是一种不信任。或者说,不自信。 在沉默中,一辆马车迅速靠近,车帘掀开,一个二十七八岁,面孔白皙,留着三络长须的贤士向弱王叉手言道:"陛下?有何吩咐?" 弱王朝孙乐一指,说道:"庆恶,孤欲令你前去吴国,面见吴侯,可否?" "诺。" 弱王点了点头,对孙乐一指,"此是田公,面见吴侯后说些什么,她会交待于你。" "诺。" 孙乐见庆恶的马车靠近,当下伸出头去低声交待起来。 她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弱王可以轻易听到。不过他却没有倾听,不但没有倾听,他还策马离开了两人少许,远望着青山隐隐的天边出神。 孙乐要说的话其实只有几句,她交待时,便发现了弱王故意避开的行为。弱王的行为,让她心中更不舒坦了。隐隐的,她觉得自己确实是伤害到弱王了。 孙乐一说完,庆恶便带着一些贤士剑客向吴国方向加速前进。 弱王一直望着天边出神,似乎没有发现庆恶等人的离开。他怔怔地望着那青山连绵处,想道:姐姐为什么还不信任我?难道是因为稚姬之事?不对,雉姬之事与此无关,她刚才的行为明显是下意识的。 难不成,姐姐心中始终有一座心墙,我从来都没有进入过? 一时之间,自幼时相识以来,两人相处的情景在他心头一一流过。 那时候,自己孤苦无依,衣食无着时,她抱着自己哭着,"弱儿,我们相依为命罢。" 后来,那半年的相处中,一切大小事她从来都是自己去做,从来都不怎么要求自己的。他一直以为这是孙乐对自己溺爱,可是现在想来,这也可能是因为她没有真把自己当成家人啊,自己与她之间一直有着生疏啊。 正因为生疏,她才宁愿自己亲力亲为,也省得要费尽口舌来要求自己啊。可为什么那样的相处还是生疏着呢?难道是因为姐姐的心中有一堵高墙? 想到这里,弱王又是一声长叹,他又想道: 一年多前,她抱着自己说,她要找的男人必须只有她一个女人。 她这个要求,这一年多来自己一直寻思。特别是听到孙乐与姬五在一起的消息后,自己更是时刻都在想着。 难不成,姐姐如此要求,并不是因为她的妒意远胜常人?她只是因为不自信,也不相信于他?她觉得自己有了其他的女人,就会弃她于不顾,就会不再珍惜疼爱于她? 对了,她选择姬五这个简单的男人,只怕是因为这个男人可以让她不再害怕!可以让她更自信一点! 是了,一定是这样! 我的姐姐一直是个胆小鬼,她小心的生活着,她小心的与人相处着,她不敢向别人要求,她也不敢相信别人。 她,实际上一直都不知道,都不相信,她在我的心目中的地位是如此之高!我抛下国事,劳民伤财,耗费无度的带着大军远涉万里来救她,她却还是不敢向我直接要求出军。 原来,她从来都不相信,我是如此的欢喜着她,依靠着她,爱着她,我不能没有她啊!就算天下所有的女人加在一起,也不如一个孙乐啊。 第204章再令天下动 庆恶走了,孙乐的安排还没有结束。她本来是准备与弱王商量后,由他出面的。现在见他因为自己不直接出言借兵便恼火了,也不敢商量了。 她抿紧唇略一迟疑,便驱动马车向楚国贤士们凑去。不到一刻钟,她已把一切安排妥当。 孙乐回到队伍的前沿,讨好的对着弱王笑了笑后,转向姬五神秘地笑道:"姬凉,你何不书简一封予齐侯,就说赵大王子全军覆灭,现赵境内已无精兵!齐若趁此时机以复仇之名攻之,可得赵半璧江山矣!" 孙乐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怔,姬凉惊喜地叫道:"此言当真?孙乐,你从此可无惧赵人矣!" 姬凉听到这事后,第一反应并不是他的家国得已壮大,而是我安全无忧啊!孙乐心中一阵感动,她笑盈盈地说道:"然也!" 她说到这里,有点感慨地叹道:"可惜诸国皆讲究师出有名,不然晋魏齐等国同时夹击,赵不灭也难有再起之日!"她说到这里,浅浅一笑,寻思着说道:"或许,魏亦可以报仇之名侵之!" 弱王在旁双眼深邃地看着孙乐,闻言笑道:"姐姐何不书上几句?孤派一魏人送予魏侯便是。" 孙乐笑着点了点头,此时此刻,她脸上自信飞扬,似乎赵大王子的那十万赵卒已全部埋尸眼前! 弱王,姬五等人打量着孙乐,心中既是好奇,也是不信:赵卒可是有十万啊!车也有八百乘!孙乐凭什么这么自信? 吴侯宫中。 "陛下,信文君有急事求见陛下!" 吴侯是个二十八九岁,脸色苍白着透着青黑的少年,长时间的浸淫酒色,已掏空了他的身体,那瘦长的身躯已不胜风力。这几年来,诸国混战不休,吴人因远离中原,却颇为安乐。 此时吴侯半倚在塌上,嘴里含着一粒葡萄,他的身边,王后和另外三姬正巧笑嫣然向他争先献媚。 听到太监的急报后,吴侯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叫道:"叫王叔进来吧。" "诺。" "宣信文君晋见——" 太监尖哨的长喝声中,一个中年胖子带着两个贤士,急匆匆地向大殿中走来。那中年胖子一边走还一边拭着,肥脸上油渍渍的,一脸焦虑紧张之色。 不一会,三人便来到了吴侯座前,中年胖子信文君深深一礼,急急叫道:"陛下!大事不妙!" 吴侯闻言眉头一皱,他推开樱唇哺着酒凑近来的艳姬,不悦地说道:"又出了何事?" 信文君喘了一口气,声音依然急促地说道:"陛下,楚弱王率十数万黑甲军,车一千二百余乘,逼近吴境!" 吴侯有点恼怒了,他外突的眼珠子一瞪,怒道:"此事你不是早已禀知于孤了吗?孤也早就令你去处理了。怎地今日又喳喳而来?" 吴侯一口气说完这句话,一口痰便堵在了咽喉中,咳嗽起来。身边四女连忙拍的拍背,抚的抚胸,帮吴侯松着气。 信文君等吴侯松了气后急忙解释道:"陛下的安排,臣是照办了。可是陛下,臣这次侦知了一件惊人的事!" 信文君抬起头来看着吴侯,叫道:"楚弱王率黑甲军前来,并不止是为了救他那劳什子的姐姐,而是为了立威而来!" "立威,此话怎说?" "陛下,那楚弱王十二岁接掌酋位,花了不到三年功夫,他便一统楚地自立为王。三年前,齐魏韩联军攻楚,楚却大胜之!陛下,现在又是三年过去了!三年了,以楚弱王擅自问鼎,自立为王的蛮狠,为何一直寂然无声?" 吴侯听到这里,青白的瘦脸上,眉头清楚可见的急跳起来。他连忙伸手按着眉头,说道:"说下去。" "诺。" "这次田公孙乐在越被赵人攻击,他前去救援。陛下,以楚弱王黑甲军之精,以楚弱王之强横,他有可能救了一个女子,便安安心心地回到楚国么?" 吴侯皱眉道:"田公孙乐是楚弱王的姐姐,他救到她便回到楚国也有可能。" "可是陛下,三年前的黑甲军便可力敌三国联军而全胜,三年后呢?陛下,现在的楚弱王身边,贤士智者有慎子,虞翁,睹赞,蒙田,淖齿,孙乐等人,剑客则有五千之众。他的队伍中,还添了一个叔子!" 吴侯大惊,他身子向前一倾,急急地问道:"叔子为楚王所用了?" 信文君摇了摇头,说道:"否。叔子与田公孙乐有奸情,两人形影不离。"顿了顿,信文君盯着吴侯,语重声长地说道:"陛下,如此楚弱王经过三年修养,国力充足,黑甲兵更是名扬天下,现在他智士剑客满营,再加上负有天命的叔子也在身边!" 信文君声音一停,沉沉地加上一句,"最重要的是,他如果只是为了救孙乐,救了人便应自越还楚,为何现在却率大军向我吴国挺进?" 吴侯砸巴了一下嘴,他的眉头跳得更快了,真跳得他都有点头晕。伸出手掌牢牢地按在眉头,吴侯说道:"你不是说过吗?楚人乃冲赵人而来!" 信文君听到这里,恨铁不成钢地怒喝一声,"陛下,臣说了这么多,便是告知陛下,楚弱王明是冲赵人而来,实是谋画我吴国的江山!" 信文君说到这里,深深一礼,以头叩地沉声说道:"陛下,我们万万不可与楚国打起来呀。" 他头部着地,闷声闷气地说道:"如今之计,我们决计不能让楚人找到攻击我国的借口!楚弱王不是冲赵人而来吗?就让他与赵人打去!陛下,这赵人离我们有数万里之远,又向无来往,我们用得着为他提供粮糙道路么?陛下,为了一个毫无瓜葛的远客而得罪强邻,此非智者所为啊!" 吴侯听到这里,总算听出信文君有办法解决了,这让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当下他右手连连挥动,说道:"王叔有话尽管说来!" "诺!" "陛下,楚弱王如要攻击我国,必需要借口!而他的借口便是赵人!既然如此,我们断了赵人的粮糙供应,臣下再派人烧了他的粮糙,把赵人悉数赶往楚国境内便可。如此一来,我们既讨好了楚王,也绝了他的借口,吴可无忧矣!" "善!你去办吧!" "诺!" "且慢!叔子在楚?孤欲邀之,可否?" 吴侯说到这里,那外突的浑浊的眼珠中闪出一抹兴奋和精光来。就算如他这样的酒色之君,在这个乱世也是渴望征服的,而叔子知道的天命所归,是天下间各国诸侯最渴望拥有的东西。 "然!" "去吧!" "诺!" 这个时候的赵军,已进入了吴境内百来里。赵大王子是个志大才疏之人,他那日撤兵离开越国后,越想越是不安,毕竟他现在孤军深入,远离赵国万里之余。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楚人强行攻击,那后果是越想越不堪。 因此,心中存了惧意的赵大王子,当下令士卒抛去一半粮糙,急急赶到了吴国,准备到了吴境后再向吴侯要求粮糙补充。 这个他有十足的把握,因为来时借境吴国时吴侯曾经答应过。 "殿下!不好了!" 一个剑客急急地向他跑来。 赵大王子一惊,连忙策马问道:"何事惊慌?" "殿下,吴侯说吴国亦无粮糙,不能借给我们了!" 赵大王子一惊!他咬牙切齿地恨声说道:"这个出尔反尔的吴鬼!" 这时刻,包括赵大王子在内的众赵人,脸色都很难看了,从吴到赵,还有数万里之远,没有粮糙供应,这下可怎么办? 正当他们束手无策时,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那马在离赵大王子还有二十处米匆忙停下,从马背上滚下了一个通身乌黑的骑士来。 那骑士连滚带爬地冲到赵大王子面前,急急地叫道:"殿下,殿下!后面的护粮车马被吴人攻击!所有余粮全部烧毁!" "吴人!" 赵大王子大叫一声,险些晕死过去。 正在这时,地面上传来了强烈的震动!震动中,只见地平线上涌出了滚滚烟尘。 有大军来了! 赵大王子脸色一白,他急急地嘶叫道:"整队!整队!" 在他的急喝声中,旗令手连连挥动,慌忙中,赵卒开始排列队形,准备迎接前方的攻击。 赵人的队形刚刚整好,一杆写着巨大的'吴'字的令旗出现在视野中。 "居然是吴鬼!好,好一个胆大包天的吴鬼!"赵大王子气恨之极,他涨红着脸胸脯起伏不定。他就不明白了,那个弱得仿佛会随时死在女人身上的吴侯,居然会是这么一个奸猾的人? 漫天的烟尘中,自楚人出兵后,便一直整装待发的十数万吴卒出现在赵人的视野中。 "轰隆隆——"令得地震山摇的马蹄声,脚步声,行车声在离赵军不到一里处便停止了。然后,吴人的队伍中驶出了一个骑士。 那骑士策马来到赵军前百米处停下,厉声喝道:"陛下有令!赵人速速离开吴国,转向楚人边境!" 那骑士喝到这里,手中长戈一举,喝声震天,"只需你等从楚境离开,吴人便不予理会!否则,吴国十八万大军在此!" 敢情,这十几万吴军,是为了把自己赶到楚境而来的? 骑士的声音刚落,已气得几乎吐血的赵大王子仰天大笑起来,大笑声中,他咆哮道:"连小小的吴人也敢欺我?好,你们不是要战吗?那就以战开路吧!" 第205章楚王雄威 随着令旗一挥,刚排好阵形的赵军已是不顾一切地冲出!十万大军卷起漫天烟尘,带着无边杀气气势汹汹。 赵大王子策马赶在最先,他一边狂冲一边暗暗冷笑:这些吴人定如他们的国君一样,是些胆小懦弱之辈。说不定我这一冲,他们便给吓跑了! 赵大王子如此想着,他却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是在对方的地盘上作战!而且双方都已知道赵军粮糙殆尽!在这种情况下,众赵人心中惶惶不安,末战胆气已虚!而吴人却是信心满满! 赵人一冲出,吴军不但没有退却,反而马上变阵,迎上,转眼间,两军绞杀成了一团! "陛下,双方血战正剧,何不现在杀上?" 弱王眯着眼盯着那喊杀震天处,闻言笑了笑,淡淡地说道:"否!待两败俱伤时再掩杀之!" 他说到这里,转头看向站在身后的孙乐,笑意盈盈,"姐姐,弱儿这可是学了你的计策呢。" 孙乐微微一笑,"弱儿自己聪明绝顶,不必把功劳让给姐姐。" 她回头看向楚军。幸好他们所呆的地方是一处密林,十数万楚军悄无声息地潜入,藏在其中竟是没有惊动吴赵两军。 吴赵两军激战了一个时辰后,渐渐双方都萌生退意。赵大王子咬了咬牙,下令旗手挥动旗号,命令众军后撤,暂歇。 赵大王子的旗令号一挥出,吴卒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信文君也是手一挥,传令旗令手摇旗退兵。 就要双方同时偃旗息鼓,准备休整后再战时,突然间,一阵地震山摇地喊杀声从赵军后方十里处的密林中传来! 这喊杀声震荡天地,惊心动魄,这一下,不管是吴军,还是赵军可都吓了一跳!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冲天烟尘中,一杆书着'楚'字的大旗猎猎作响! "是楚军!" "楚军来了!黑甲军来了!" "楚国的黑甲军来了!" 嘶喊声中,突然赵军中传来几声哭叫,"大伙儿快逃啊——" 这个'逃'字如同落入人群中的惊雷,一吐出,人群便'轰'的一声乱成了一团!转眼间,赵人如同兔子一样满地没头没脑地乱窜! 这兵溃如山倒!赵大王子急得脸红目赤,吼叫连连,发出的声音却连最身边的人也听不到。他急急地看向旗令手,却是灰尘冲天,人影乱窜,赵国的大旗早就拖到了地上,哪有什么旗令手的踪影? 而这时,楚人已然正面杀近! 信文君紧盯着眼前这一幕,半晌后,他大声吼道:"前队转后队,退出十里外!" 旗令挥动中,吴人应声后撤。整齐的脚步声中,信文君看着绞杀成一团的楚人,怔怔地想道:楚人怎地现在就来了?赵人已成残兵,被覆灭不过是眨眼之事。可是,挟大胜之势的楚人,会不会冲击我军? 他想到这里,心中砰砰地急跳起来。 闻名天下的黑甲军面对着已溃赵军,全歼还真的只是眨眼之事。不过一刻钟,喊杀声便已渐渐散去,地面上堆满了赵人的尸体! 赵大王子脸色灰败地看着眼睛这一幕,看着一个个赵卒被杀死在眼前,看着一辆辆战车被楚人接收。 他蠕动着嘴唇,握剑的手一直在抖动,抖动…… 好几次,他都准备把剑架到自己的脖子上,可是不知为什么,那剑刚一举起,他的手便抖成糠! "我不想死!不,我不想死!""对,我不能死,我不能就这样死了。我得向楚王乞命,他一定会放过我的,我可以做为质子留在楚国!我可以让父侯日后把我赎回去!" 这个念头一起,便如潮水一样势不可挡。脸色青白交替间,只听得'叮'地一声脆响,他手中的佩剑已然落地! 就在赵大王子佩剑落地的同时,最后几个赵卒也落到了网中被诛杀殆尽。苍茫大地上,只有那依然弥漫的烟尘,和一地的死尸死马! 弱王手一挥!黑甲军同时刹步! 转眼间,刚才还喊杀震天,喧嚣不已的战场已是一片安静。 安静中,弱王转过头来静静地看向赵大王子。 他静静地看着,看着,渐渐的,他俊朗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来,"赵大殿下既已释兵,何不下马?" "诺,诺诺。" 赵大王子慌忙从马背上跳下,他连滚带爬地冲到弱王面前,在他的马背前五体投地伏下,轻泣道:"陛下饶我一命!陛下饶我一命!我愿为质子以侍陛下左右!" 他的声音颤抖,那平素高大的身躯更是颤成了一团,说不出的可怜。 弱王淡淡一笑,双眼如电地盯着伏在地上的赵大王子久久没有吭声。 孙乐和姬五并肩站在五百米开外,他们看到这一幕时,都有不忍卒睹的感觉。孙乐别过头去。低低叹道:"人得意时,哪里料得到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 姬五听到她的语气竟是无比悲凉萧索,不由好奇地向她看来,轻声问道:"你不忍了?" 孙乐摇了摇头,她干脆转过身来背对着弱王和赵大王子,"不是不忍,只是觉得人生无常。" 姬五点了点头,低低地说道:"人生本是无常!我们都是其中过客。" 他说到这里,伸手紧紧地握住了孙乐的小手,低低叹道:"我这一生都似是在梦中过来,只有与你相悦后,才体会到这心情的激荡。"顿了顿,他转头看了一眼赵大王子,向孙乐问道:"楚王会饶过他吗?" "然!"孙乐点头道:"活着的赵大王子,可比一具死尸强多了!他可以给弱儿带来很大的影响力的。" 果然,孙乐声音一落,这边弱王已经跳下了马,他伸手扶起了几乎软成一团的赵大王子。弱王扶起他后,还在他身上拍了拍,帮他拭去一身的灰尘。 见这边处置妥当,吴信文君策马走了过来,还隔了五十米,他便朗声叫道:"楚弱,现赵军已灭,可欲返回?" 看来他害怕了! 弱王笑了笑,他精光四溢的双眼盯向信文君那张肥脸,在他的目光下,信文君的额头上迅速地渗出一层油汗来。 过了好半晌,弱王终于回话了,"孤远道而来,还不曾休息一二,怎么?信文君这么急地想赶孤离去?" 信文君的肥脸瞬间变得煞白!放在腿边的手也颤抖起来。 他肥脸上的ròu团跳了跳,双手一叉,朗声说道:"陛下言过矣!陛下黑甲军之威天下皆知!"吐出一口长气,他声音一提,语调诚挚,"陛下欲取赵人,现已取之!陛下欲我吴驱赵人离境,我亦驱矣!还请陛下收回黑甲军,离开吴境!" 他这话说到后面,已经是在求了! 弱王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大笑声中,他策马向回跃去,一边走,他一边挥手说道:"也罢,就依你所言!" 在信文君的大喜中,弱王厉声喝道:"儿郎们,回国!" "诺!" "诺——" 震动天地的欢呼声中,楚军前军转后军,前车转后车,开始一一掉头,回返。 弱王策马急驰到孙乐面前,在离她还有十米处便大声叫道:"姐姐!" 孙乐应声转头,弱王欢喜的表情在对上两只紧握的手时,迅速地一僵,不过转眼他又是笑容满面。 弱王策马冲向孙乐,在离她十五米处站定,笑道:"姐姐,吴人畏我如虎矣!" 他双眼亮晶晶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得,几分骄傲,那神情仿佛一个正等着大人表扬的孩子。 孙乐忍着笑,温柔地说道:"善!弱儿名震天下,不止是吴人畏之,越人,齐人,魏人,韩人亦畏之!" 孙乐的声音一落地,弱王便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他的大笑声引得山鸣谷应,久久不绝。 众楚人齐刷刷地回过头来看向自家大王,耳听着他那得意的大笑声,都是心情激荡之极!蓦地,一个声音传来,"大王雄威!" "大王雄威——" "大王雄威——" "大王雄威——" 呐喊声是越来越响,越来越大,渐渐的,十数万楚军的全力嘶喊,汇成了可以令天崩地裂的巨响!巨响声声,震耳欲聋! 信文君等吴人这时刚刚回撤不久,听到这嘶喊声不由都回头望来。望着望着,信文君突然想道:这楚弱王军威如此之盛,实是可畏可惧!想到这里,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孙乐仰头看着意气风发的弱王,嘴角噙着笑意。 弱王一阵大笑后,突然声音一止,低头看向孙乐。 看着看着,他那深邃的双眸中露出一抹狡黠的光芒来。只见他双脚猛地一踢,驱得胯下坐骑如箭般冲出!而且,他是正对着孙乐冲来! 他这是干什么? 所有人都是一惊! 七米,六米,五米! 天!弱儿为何不停下来? 孙乐吓了一跳,她反射性地想跳开,可是想到姬五还在身边,便不敢跳。而姬五则愣愣地看着狂冲而来的弱王,一动也不知道动了! "哈哈哈哈……" 弱王又是仰天大笑起来。 大笑声中,马蹄声中,扑鼻的烟尘中,弱王如箭般直直冲向姬五和孙乐,却在转眼便可把两人踩于马蹄下时,弱王突然俯身,猿臂一伸,双手一抄! "啊,弱儿——" 女子的尖叫声传来,众人眼前一花,却看到弱王居然伸手把孙乐抄到了怀中,然后在马头撞上姬五,马鼻喷出的热气都冲到了姬五脸上的那一瞬间,坐骑飞越而起,跃过姬五的头顶,远远地投向天边而去。 "哈哈哈哈……" 骑在马背的人迎着夕阳冲去,人虽去得远了,那笑声却是兀自在天地间不断的回荡,回荡…… 第206章发誓 弱王策马急奔,大笑声不绝。风迎面而来,猎猎作响。 这时,前方出现了一个起伏绵远的山坡,山坡上绿糙绵延到天际,间中小花点点,美不胜收。 "驾——" 弱王叱喝一声,策马跃上山坡。当两人一马出现在山坡顶上时,他突然把缰绳一扯,令得坐骑长嘶一声,人立而起! "姐姐!" 弱王指着夕阳映照下的无边沃野,兴奋的,朗朗地说道:"你看这万里山河,无边胜景,是不是极为诱人?" 他说到这里,突然嗓子一提,纵声长啸起来。那绵远清厉的啸声冲破云霄,远远地传达开来,一时山鸣谷应,天地间尽是回音。 长啸过后,弱王哈哈一笑,朗朗地说道:"姐姐,我们有大好年华,有无边才智,我们这样的人,生来就是要在这世上留下千秋万载之名的!姐姐,这么美妙的一切,都不能令你壮怀激烈,意气无穷么?" 他说到这里,纵身跳下马背,缓缓把孙乐放在地面上,然后,他转过头,双眼炯炯地看着孙乐。 看着看着,弱王慢慢地向后退出几步,再慢慢的屈膝,面向着她跪在地上! 孙乐纵有满怀心思,这时也给弱王的行为吓了一大跳,她瞪圆双眼,急急地叫道:"弱儿,你这是?" 她的声音刚刚破喉而出,话还没有说完,却见弱王双膝跪地,右手直直地伸到头顶,目视着她,朗朗地说道:"苍天可鉴!楚弱一生孤寂,只有孙乐入我心怀!在此,楚弱敢对皇天厚土发誓!终我一生,必对她不离不弃,珍爱如一!时易移世易变,人易老心犹在!纵孙乐白发苍苍,容貌尽逝,此心不悔!" 弱王的声音很响!很沉! 沉而响的声音朗朗地传出,在天地间不断地回荡,回荡…… 他跪于地上,宛如子夜的双眼静静地盯着孙乐,他腰背挺直,面容庄严! 孙乐怔怔地看着他,怔怔地看着。 一直以来,她都在心中对自己说,弱儿对她的感情是依恋,是类似于母子,姐弟间的亲情,是习惯! 可是,此时此刻,她却清楚的从那双虎目中看爱恋。 是的,是爱恋。 他肃然地跪在地上宣誓,他声音朗朗面目庄严,可是,他的眼神在期待中竟然掺杂着害怕,掺杂着紧张不安!掺杂着希翼和哀求! 他虽然身躯挺得笔直,可他的眼神却让他有点狼狈。他意气风发的话还有耳边,可此时的他却脆弱不堪! 孙乐心中一痛。 她慢慢地上前两步,慢慢地跪下,伸手搂向弱王。 就在她伸手搂出时,弱王突然腾地一声站了起来,嗖地背转身对着她。孙乐诧异地看着他。 弱王背对着孙乐一会后,头也不回地笑道:"姐姐,你要说什么我明白的!"他说到这里,声音低沉了少许,有点悲凉地说道:"上一次我满怀兴奋,无比快乐地向你倾诉时,你这样一跪,这样一抱,便吐出了许多话来,那些话,不管过了多久,我只要一想起便觉得意兴全无!" 他依然背对着孙乐,低低地哑声笑道:"后来,你为了姬五去游说诸国时更狠!你居然说出那么绝情残忍的话!最可怕的是,你还令雉姬来传达给我!姐姐,你可知道,那时我听到这话后,这心可是被刀割一样疼!那是真的痛,一下一下地撕裂的痛!" "当时,我很生气,很伤心,我把雉姬打了出去,我生平第一次像个疯子一样在雨中大哭大闹。第二天,我便得到了你的女子之身便雉姬揭穿,身陷险境之事!我当时对你恨到了极处,便令人给了那封书简给你。" 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疲惫的,沙哑地说道:"姐姐,你就算搂着我,也不会跟我说什么好听的话的,所以,弱儿不敢让你抱了!" 他说到这里,喉中一哽,竟是说不下去了。 风依然悠悠吹来,悠悠拂起他的衣袍,头发。 那个片刻之前还意气风发,伟岸之极的身影,在此刻竟是那么悲伤,那么无助! 弱王徐徐吐了一口气,声音恢复了平缓,却增加了一些沉痛,"可是,弱儿万万没有想到,我那封书简会导致这样的后果!" 他闭上双眼,两行清泪顺着他俊朗年轻的脸孔流下,泪水中,弱儿低低地泣道:"不过是一时冲动而已!不过是一时冲动而已……那时我已经准备把雉姬处置了啊,只是没有看牢她,让她连夜逃到了齐国。姐姐,人这一生,真的不能任性一下下吗?真的不能冲动一下下吗?我从不冲动,平生第一次冲动,却把我心爱的姐姐推到他人的怀抱中!" 他说到这里时,已是哽不成声。 孙乐怔怔地跪在地上,怔怔地跪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弱王身子一转,大步走开,他也不骑上坐骑,只是这样向着太阳西下的方向,一步一步地走去。 那高大的身影,在夕阳中显得无边的落漠,无边的孤寂。 一步一步地远去,渐渐的,那身影已没入满天红霞中,孙乐看去时,都有点看不清切,都让阳光逼射得眯上了眼睛。 孙乐低下头,依然跪着,怔怔地看着糙地。 半晌,嘶哑的低喃声吐出,"孙乐,你真是个自私的人!一直以来你都自怨自艾,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想当然地来判断!现在好了,你居然伤害了弱儿!那么意气风发,刚勇无比的弱儿,居然被你伤成了那样!" 她低声说到这里,便说不下去了。 她的小手一下一下地揪着地上的杂糙,一下一下地揪着。 直到这个时候,她终于发现自己真是一个自私的人!她从一开始对感情的衡量,都是理智的,近乎无情的理智的。她用强大的理智来克制自己的感情,引导自己的感情。无论何时何刻,她只敢在确定对方在真的爱着自己的时候才去试探地爱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马蹄声传来。 马蹄声声,越来越近,不一会,一个清悦动听的男子嗓声传来,"孙乐!" 是姬五的声音! 孙乐一惊,连忙伸袖拭了拭脸。 她的这个动作,给姬五看到了,当下他大吃一惊,叫道:"孙乐,你怎么啦?楚王呢?" 他纵身下马,三步并两步冲到孙乐面前。小心地在她面前跪下,伸臂搂着她温柔说道:"孙乐,你怎么哭了?" 他双臂使力,紧紧地搂着她,紧紧地搂着,低低地,喃喃地说道:"别哭了,别哭了。" "姬凉!我是不是很自私?" 孙乐低低地问道,她的声音很小,很小,在风中飘过,要不是姬五一直在注意,都听不清切。 姬五把她搂紧,轻声回道:"人都是自私的,你和我都不例外。" "可是,"孙乐沙哑地说道,"可是……"声音哽在咽中,她却找不到下面要说的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孙乐慢慢移开身躯,低声说道:"我们回去吧。" "诺。" 两人跪了太久,脚都有点麻了,这一站起都是一晃。姬五连忙伸手抱紧孙乐,自己却差点摔倒在地。 孙乐走了几步,便怔怔地对上弱王的坐骑。这匹马浑身乌黑,高大神骏,正安静地吃着糙。 孙乐看着看着,慢慢回过头去。入眼依然是一片金光,看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低眉敛目,伸手抚了抚黑马的背梁,想了想,纵身骑上。 姬五满怀不解地看着这黑马,也向那夕阳西下的方向瞟了一眼,暗暗想道:楚王呢?他说了什么话,令得孙乐这么难过? 两人一人一骑,慢慢向队伍中驶回。孙乐满腹心思,不想说话,姬五如水的双眼静静地看着她,见她不开口也不打扰。 太阳灿烂的金光映照在两人身上,脸上,说不出的华美。远远走来,如同天上的神仙一般,直看得楚人都迷了眼。 待得两人走近,楚人才看出孙乐脸色发白,更重要的是,陛下怎么不见了? 几个楚王的护卫剑师大步向孙乐走来。 孙乐纵身下马,她也不待他们发问,拿起缰绳交到其中一人的手中,低哑着声音说道:"弱王向西方去了,是走路的,你等速速追上,护卫于他!" "诺!" 应诺声中,十来个剑师策马离开,马蹄声响,孙乐怔怔地抬头出神。 这时的她,是真的脑子乱哄哄的,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姬五看着她,心中不知为什么有点揪得慌,他上前几步,走到孙乐面前。来到她身边后,他也不开口说话,只是这样伴着她。 脚步声响,几个贤士相拥着来到孙乐面前。其中一个二十来岁的高瘦青年率先走到孙乐面前深深一礼,说道:"田公,还请随我等同赴楚国!" 孙乐抬起头来看向他。 那高瘦贤士目视着她,朗朗说道:"田公大才,反手为云覆手为雨。如公这样的才智之士,如是男子之身,怕是诸国皆愿许以丞相之位,养以城池为邑!可公却是女子之身,以女子之身而有大才,料天下间除了我楚国外,再无一国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而用之!" 这贤士说到这里,却不看向孙乐,而是向姬五问道:"叔子以为如何?" 早在他开口的时候,姬五便凝起了眉头,他敛目寻思许久,终于低声说道:"善!" 姬五的声音低低的,弱弱的,带着一种无力感。 第207章回楚 孙乐转过头看向姬五,她伸手与他的手相握,眼波如水般温柔,轻声说道:"只需要几个月而已。赵人大败之日,我便会安全的。到那时,我扮成一个小侍婢跟随你可好?" 孙乐这话一出,姬五等人都是一怔。几个楚人表情复杂地看着孙乐,暗暗想道:大王这位姐姐,似乎并无意在楚国长留。 姬五的唇角扬起,扬起,渐渐的,一缕灿烂之极的笑容浮现在他的脸上,他把孙乐的手紧紧一握,"恩。" 这'恩'字一出,他的心中产生了一抹愧意:孙乐如此大才,自己却得委屈她做小伏低,可是,可是,这般呆在楚国,呆在楚王旁边是什么意味?就算自私我也要与她离开楚王。 孙乐冲姬五嫣然一笑,转过头看向西方,怎么这么久了,弱王还没有回来? 她想到这里,不由眉头紧锁。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边终于出现了十数个骑士的身影!弱王来了! 众人都是一喜,同时向那些人张望着。 骑士们越来越近,不一会,弱王的身影完全出现在孙乐眼前。此时的他,俊脸上面无表情,除了眼眶略有点红涩外,便再也没有别的异常。 可是,正是那点红涩,令得孙乐好不心痛。 当孙乐看向弱王时,弱王也低下头来与孙乐相望。眼波碰触的那一瞬间,弱王垂下了眼敛。 孙乐看着他,脑中不由浮现他刚才所发的誓言。在这个时代,信义是世人遵守的第一道德!弱王所发的那些誓言,份量无比之重。完全可以说,就算他以后真的变心了,喜欢上别的女人,娶了别的女人,他也会遵守誓言,依然对孙乐爱之护之! 这种话,已真是天地可鉴了! 也正因为如此,孙乐才会如此内疚,痛苦。她疼爱的弱儿啊,她不希望他最大的痛苦却是自己给予的! 弱王的目光转向孙乐和姬五相握的手上,略顿了顿后,他策马转头,厉声喝道:"出发!" "诺!" 整齐的应诺声中,大军开拔,车马走动,烟尘再起。 大军一动,孙乐和姬五便各坐上了一辆马车。两马车一前一后,不疾不缓地跟在队伍中,而弱王则策马跟在孙乐的马车旁边。 那二十五岁的高瘦贤士来到弱王面前,轻声报道:"陛下,叔子和田公已同意赴楚耳!" "善!" 弱王一笑,朗声回了一句。孙乐看到他终于笑了,心中无比的开心。 这时,弱王转过头看向孙乐,他策马靠近少许,望着她。 孙乐看到她靠近,不知为什么,心中竟然有了一些紧张。 弱王深深地凝视着她,半晌后低低地说道:"姐姐,弱儿爱你,可是并不愿意让你痛苦为难的。如果,如果……你可以把弱儿刚才说的话忘记的!"他声音低哑,实是说不下去。 孙乐愕愕地看着她,她知道的弱王向来行事霸道决然,可是,他现在说什么来着?他害怕自己痛苦为难,竟是宁愿违背自己的本性行事? 他,他真的爱自己到如此地步么? 孙乐的心中一痛,又是一酸。她垂下眼敛,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当她再抬起头时,弱王已策马离开。 大军行进很慢,一天的行踪也不过是二十里左右。每当休息时,姬五一靠近孙乐,孙乐便发现弱王的身影显得格外的萧索。 不知不觉中,孙乐和姬五都沉默下来,有弱王在时,也保持了一定的疏远。 如此行进了三个月后,楚国大军靠近了楚都郢。 这三个月,外面却是风云变幻! 赵大王子十万大军围杀田公孙乐不成,反而被楚王所擒,十万精兵全军覆灭之事,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天下。 紧接着,齐人和魏人同时整军,在边境跃跃欲试的同时,向天下人发书,声明要报曾被赵欺rǔ之仇! 而赵在得知大军已被楚人所灭后,派出说客,贿以重金和美人于晋,秦等国,请求对方助兵于已。 至此,硝烟弥漫,风雨欲来! 在战火弥漫中,田公孙乐的所作所为,再次流遍天下,同时让天下人得知的,便是这个女子之身的田公不但有惊人之才,还有雄厚的背景。赵倾一国之力也不能奈何她,不仅是不能奈何,动她还可能带来国除身灭之险!如赵侯的继位人,赵国太子赵大王子此时便成了楚王手中的质子! 何况是他人? 因此,那些跃跃欲试的刺客们,也一个个稳重下来了。 至于楚弱王,再一次名震天下!连实力应该胜于他的赵国的大王子也成了他手中的质子,他旗下的黑甲军,当真是可畏可佩! 当众人出现在郢城外的官道上时,楚国百姓自发的组织成队伍,列在道路两旁向他们张望而来。 百姓们一个个兴高采烈,脸孔涨得通红,当黑甲军出现在视野中时,他们齐刷刷地振臂大呼,"吾王千秋!" "吾王千秋!!" "吾王千秋!!" 数千人发出的呐喊声震荡天地,声传四野。面对着一张张涨红的兴奋的脸,面对着这一声声崇仰的激动的呐喊,弱王一直沉郁的脸上笑容微绽。 他双眼如电地扫视着四周,雄伟的身躯挺得笔直。 他意气风发的四下顾盼后,转头对上了马车中的孙乐。深深地凝视着孙乐,弱王笑吟吟地说道:"姐姐,楚人可爱否?" 孙乐微微一笑,扬唇道:"可爱!" 弱王哈哈一笑。 他这么一笑,四周的百姓呼声更大了,"吾王千秋"的欢呼声直是冲破了云霄! 弱王挥着手微笑示意,众黑甲军也是人人振奋。也不知过了多久,喊声渐渐止息。 这时,队伍已来到郢城外,现在列于两旁欢迎的人群中,出现了不少马车和贵人贤士。 这些人一个个昂着头看来,不知不觉中,已有越来越多的目光聚集到了孙乐脸上,身上。 "此姝便是田公?" "宛然一佳人耳!" "然,若不是佳人,怎配陛下千里迢迢,星夜奔援相救于她?" "咄!佳人何处不有?陛下岂是看重美色之辈?" 议论声中,弱王已向身后的贤士们交待起安置黑甲军的事宜。这十数万大军,是不可能全都带到郢都里去的,去了也安不下啊。 再次启程时,队伍已只剩下贤士和剑客上千人。黑甲军从另一道官道离开了。 孙乐一进郢城,发现关注的目光更多了,街道两旁是人山人海,那人是如此之多,连酒楼上,阁楼处,纱窗口,也尽是黑压压的人头。 而让她不自在的是,这些目光中,有大多数是落在她的身上。倾耳一听,"田公孙乐"四个字不绝于耳。 还真是万众侧目啊,孙乐暗暗苦笑。 相比于孙乐,丰神如玉的姬五这一次光芒就暗淡多了。 本来,孙乐是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街道的,可是她看街道,人家看她,这种感觉可不怎么好。看着看着,她的头便缩回来了,车帘也给拉下来了。 让人郁闷的是,她这车帘一拉下,外面居然齐刷刷地响起了叹息声。 车队继续前进。 渐渐的,喧嚣声少了许多。孙乐掀开车帘一看,车队驶入了一条青石道中。这条道路很宽大,可容七辆马车并行。道路中出现在不是高冠贤士,便是玉冠权贵,剑客中,连赤足的墨徒都很少见。 看来,这条道应是属于权贵们用的了。 孙乐的头一伸出,道路中的行人都齐刷刷地向她看来。 与孙乐在别处看到的目光不同的是,这些人中多是羡慕,狂热和崇敬。 "她便是田公?" "以一女子之身翻云覆雨,真真羞煞我辈丈夫也!" "看到没?那便是赵大王子!咄!以一大国太子之威,居然落到如此地步,诚可羞也!" "谁叫他想对田公不利哉!" "听说齐魏两国攻赵,亦是田公所为!" 最后一句话一入耳,孙乐便是一惊。她迅速地转过头看向那说话的人。可是待她转头时,那人已淹没在人流中。 孙乐皱眉回头,看向身后,见到弱王便在不远处,便令驭夫靠近。 马车一靠近弱王,她便伸头低声问道:"弱儿,齐魏攻赵之事,怎地都记在我身上了?" 虽然是她的主意,可是孙乐觉得有隐瞒的必要。 弱王眉头微皱,他双眼如电地扫了一眼议论纷纷的路人,低声回道:"我亦不知。不过此事我没有专门噤口,想是有人随便说出了。" 他转头看向孙乐,关切地说道:"姐姐可是不安?我可令国人不再说起此事的。" 孙乐摇了摇头。 弱王见她摇头,笑道:"也是,事已传出,禁楚人之口已无用处。"他漆黑的双眸盯着孙乐,徐徐说道:"姐姐,人生如世本当快意而行!此事本是姐姐所为,世人知道又能如何?赵人欺你杀你,受此报应可威慑天下人矣!" 孙乐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不由嫣然一笑,点头道:"是姐姐过于谨慎了。" 她一句话说出,久久没有听到弱王的回答,不由诧异地看去,这一看,却对上了弱王如痴如醉般盯来的目光。 四目相对,都是一阵黯然,渐渐的,弱王别过头去,那如子夜的双眸中添了一分悲凄。 第208章雉氏 车队在楚王宫外便停下了。 与其他的诸侯国一样,楚国也在王宫不远处为各地贤士使者专建了一些阁楼。孙乐和姬五做为天下知名的贤士,各有一座阁楼。 弱王自然而然地分开了他们,给两人各安排了一座,同时还配好了剑客侍女等一应事物。 这一点,不管是孙乐还是姬五,都没有反对。他们灵犀于心,早在路上便想好了,在楚的这段日子里,尽量分开一些,不要刺激到了弱王。 孙乐一回到房中,便在侍女的服侍下洗漱。 这一路上车马劳累,而且忧虑甚多,她早就疲惫不堪了。挥退侍女后,她细细地清洗了一遍。 泡了一刻种的澡后,孙乐慢条斯理地穿好深衣,走出了浴房。 外面,一轮圆月如银盘一样挂在天空中,整个大地一片银白。轻风徐徐而来,树影绰绰。 孙乐走出殿外,仰头看着天上的圆月。 月明星稀。天空中,只有缕缕白云飘过,左右眺去,只在地平线处看到了两颗星星。这样的夜晚,姬五是不会爬到屋顶上看星空的。孙乐想到这里不由有点好笑。 这时,一阵凉风嗖嗖地窜来,令得孙乐不由自主地一哆嗦。 当真是夜凉如水啊。 孙乐轻轻地吁了一口气,向前走出几步。在她的身后,几个侍婢亦步亦趋,不敢稍离。 孙乐发了一会呆后,转头看向楚王宫处。此时宫中灯火影影,却没有笙乐声传出。料来,弱儿也休息了吧? 孙乐透过稀疏的树叶丛,对着天上的月亮发了一阵呆后,转头向房中走去。 她才提步,眼角突然瞟到了一道黑影! 那黑影直如流星一般,从左侧的屋檐上一掠而过,转眼便不复见。 孙乐脚步一顿,警惕地盯着那黑影消失的方向,一个词出现在她的脑海中:有刺客! 刺客?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浑身一寒,暗暗想道:这阁楼现在只住了我一个贤士,那么岂不是说,这刺客是冲我而来? 她想到这里,再次一凛,转向那四个站在屋檐下的侍婢,厉声喝道:"来人——有刺客——" 她的声音注入了内力,十分响亮,在平静的夜空中远远传出。 她的声音一落,院子里外的众人都是一惊,转眼间,无数脚步声响起,火把光中,东南西北同时传来剑客地喝问,"刺客在哪里?""谁在喝叫?""快,保护田公!" 乱七八糟地叫声中,四个侍婢同时一乱,她们尖的尖叫,乱的乱转,还有一个急匆匆地朝孙乐跑来,一边跑一边叫道:"快,保护孙姑娘!" 那侍婢一边叫一边跑得飞快,转眼间便已冲到了孙乐面前。她刚一站定,便急急地向孙乐叫道:"姑娘无恙乎?" 她叫得甚急,叫的时候脚下不停,直直地向孙乐冲来,仿佛要替她挡住所有地攻击! 就在她冲来的时候,黑暗中,孙乐双眸一冷,同时,她脚下向后轻飘飘地一退! 侍婢显然没有想到孙乐对自己也会避开,先是一怔,转眼冷笑一声。只见她长袖一晃,黑暗中,一柄寒森森的冷光从她的袖底下一闪而过! 果然! 侍婢见孙乐再次飘开,知道她着实是有所怀疑了,不由冷笑道:"田公好警醒!" 孙乐静静地盯着她,在她的目光中,侍婢纵身一扑,袖中短剑闪电般挥出,疾如游龙一般直刺孙乐胸口处! 她这一扑一剑,势如泰山,剑如惊鸿,硬撞而来,竟是以命博命的招式!这侍婢明显是剑师阶的高手,剑式开至,内劲已发,厉厉风声中寒气凌人。 可是,现在的孙乐却不是吴下阿蒙,她多番历经生死,以前那看似舞蹈的太极功在她的施展下,已绵厚中带有杀机!当日陈立所言,她现在已能达到了! 当下,她左脚轻飘飘向后一退,右手一划,左手一揽,只是一招间,一股无形无色的内劲便绵绵发出,圆转不断! 那侍婢这一扑之势何其之猛?她本以为一扑之下便可以伤到孙乐,哪里想到,她人在半空中却是一滞,紧接着,身子仿佛陷身泥沼当中,越是挣扎越是深陷。 侍婢大惊,黑暗中,她惊骇的不敢置信地叫道:"你是大剑师?" 孙乐冷笑一声并不作答。她双手划圈,无形劲力形成漩涡,绞得这侍婢滴溜溜一片旋转! 就在这时,火把光大作,数十剑客冲到了面前。孙乐轻哼一声,手势一收。只听得'叭'地一声,侍婢给无形劲力推得向后冲出几米,重重地扔了出去! "田公可安?" "田公!" 此起彼伏地叫声中,孙乐从大树下走出,淡淡说道:"我无恙。" 众剑客齐刷刷地松了一口气。他们都有点后怕,这一路一直跟在楚军中,他们竟是不知不觉中放松了护卫!要是田公因此出了事,他们真是无脸面对世人。 孙乐径直走到那侍婢面前。这侍婢刚才被她又是绞圈又是扔出,早已头发凌乱,嘴角流血。她正在挣扎着想爬起来,才一动,便是十几把寒剑直直地指着! 孙乐走近,淡淡说道:"收剑罢!" 众人整齐应道:"诺。"齐刷刷地长剑还鞘声响过。 孙乐走到侍婢面前,她眼神复杂地盯着孙乐,尖叫道:"你,你怎么可能是大剑师?" 侍婢这叫声一出,众人都是悚然一惊!他们不敢置信地看着孙乐,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以智扬名的田公,还是剑客中的天才!她以二十不到之龄便成为大剑师,那可是惊世骇欲的天赋! 孙乐冷冷地回道:"我不是大剑师,我甚至不是剑师!刚才制住你的是家传秘技。" 她这话一出,众人齐刷刷地松了一口气:就说嘛!世上虽有天才,可天才至此也太过骇人了。 他们丝毫没有怀疑便相信了孙乐的解释。 孙乐从旁边的剑客手中拿过一柄长剑,剑尖一掠,指向侍婢的咽喉,"何人令你等行刺于我?你们还有什么人?" 侍婢冷笑一声,盯着孙乐说道:"何不一剑刺出取了我的头颅去?孙乐,我是不会说的!" 顿了顿,侍婢凄然笑道:"可惜你这人太过警觉!本来我们是准备半夜动手的,不料被你看破行踪!天意如此,奈何?奈何!" 孙乐笑了笑,淡淡地说道:"你不说我亦知道是何人想杀我!" 侍婢冷哼一声。 孙乐又笑了笑,"赵人想要杀我,"她顿了顿,双眼静静地盯着侍婢,见她的眼神一松,才继续说道:"不过到了现在,他们怕是对我有了畏惧之心!想我孙乐得罪的人并不多,是了,你是雉氏派来的?" 最后几个字,她声音突然一提,冷喝出声! 侍婢大惊,她失声叫道:"你怎么知道?"刚说她,她马上发现了自己的错误,补充道:"你怎么如此说?" 孙乐却对她不感兴趣了,她把长剑扔回它的主人,径自转过身去,淡淡地吩咐道:"抓下去,严刑拷打,务必问出她的同伙!" "诺!" 几个剑客上前抓起侍婢转身就走。孙乐走到屋檐下,见另外在三个侍婢脸色苍白,一脸惊惶地看着自己,她们双股战战,几乎都站不稳了。 孙乐瞟了瞟,转身向房中走去。 一夜无事。 第二天一大早,孙乐便得到剑客们的回报,说是已得知了其余刺客的居处。孙乐沉吟片刻后命令道:"都杀了罢!" "诺!" 望着领命出去的剑客,孙乐暗暗忖道:现下雉氏仍然是弱儿的支持者,就算雉姬被弱儿悄悄地派人杀了,他们之间的联盟也存在。以雉氏之财力,只敢派刺客暗中杀我,便是顾及到弱儿。 她想到这里,不由叹了一口气:要是把这些刺客送给弱儿,再由弱儿送给雉氏,许能一劳永逸,令得雉氏不敢再行此种事。毕竟不能因一个已死的棋子而影响大局。可是,此时此刻,我真不愿意让弱儿再生烦恼,让他大业再受影响。 看来,以后还要是多加防范了! 孙乐寻思了一会,便整装准备出门与姬五相会。她刚刚准备好,便听到外面传来一太监的尖哨声,"田公何在?陛下宴请诸位贤士将领,请田公赴宴!" "诺!" 孙乐的马车驶到楚王宫时,正好遇到了姬五的马车。四目相对,孙乐突然发现姬五的面容似乎憔悴了些。 马车渐渐靠近,孙乐看着他,低低地说道:"心不安?" 姬五温柔一笑,目光如水,"现在安矣。"顿一顿,他又说道:"昨晚辗转反侧,百般思量,至此方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他说得很平和,目光如此纯净,浑是不知自己正在甜言蜜语。孙乐莞尔一笑,她昨晚遇到刺客之事,并不想让姬五知晓,徒增他的烦恼和不安。 孙乐想到这里,见他眼皮发涩,不由低声道:"渴睡否?" 姬五不好意思地一笑,傻呼呼地说道:"一见你便心安矣,便渴睡了。" 孙乐心中一甜,她正要回话,一阵喧嚣声响起,无数贵族贤士和将军们也已到达。 不管在何时何地,孙乐和姬五都是世人注目的中心,这些贵族贤士刚一下马车,便直直地向两人打量不休。孙乐和姬五相视一笑,也不再交谈了。 孙乐和姬五下了马车,他们几乎是刚站稳,众贵族便筹拥而至!一个个向两人叉手行礼。 寒喧声中,姬五走头,孙乐在二,众人按照顺序步入了楚宫的聚德殿中。 聚德殿很高很大,足可容下数千人。此时殿中灯火通时,塌几上酒ròu流香。主座上,弱王正一身便服,含笑看着孙乐等人。 【256中文将分享完结好看的言情小说以及耽美小说等,找好看的小说就来256中文https://www.256zww.com/】 第209章脆弱的弱王 众人进入大殿,依次坐好,姬五身为叔子,依然坐在左侧第一排塌几上。而孙乐则坐上右侧第一排塌几处,两人中间隔了一条过道。 他们一坐好,宫女们已翩然而至,为他们在酒斟上满上酒水。 待酒水满上,丝竹声起,弱王双手一合,含笑道:"诸位自饮便可,今日乃欢聚之宴,百无禁忌!" 说罢,他连拊三掌,清脆的掌声中,一阵香风飘来,百十名百里挑一的美人儿翩然舞出。 这些美人一舞出,大殿的气氛立马就变得暧昧而香艳。弱王刚才说了百无禁忌,那意思便是说这些美人儿可以由在座的人随意享用。当然,享用时可不得在殿内。 因此,美人儿一出,笑闹声四起,众男人连声音都雄厚响亮起来。转眼间,殿中已是热闹非凡,喧嚣一片。 众美人儿在过道中翩然舞动,不时为看中的贵客斟上一杯酒。笑语欢声中,姬五眉目微敛,俊美的脸上很有点不自在。 他人才如此出众,早引得众女频频注目。关注他的火热目光实在太多,令得姬五很不自在,因此,他已是连抬眼都不敢了,偶尔目光瞟去,必是孙乐所在。 可是,孙乐和姬五之间隔了好几个美人,姬五的脑袋偏了又偏,侧了又侧,却还是看不到孙乐的身影。 弱王静静地看着殿中众人,嘴角含笑,斟中酒不消。他有意无意地瞟过姬五,见他如此模样,不由冷冷一笑。 他站起身来,大步向右侧走来。 孙乐低着头,慢慢品着酒水。酒水微黄,在灯火中微显浑浊,孙乐一边饮,一边轻轻地摇晃着。 殿内虽然热闹非凡,她的心中却是静如止水。 这时,她感觉到身边一暗,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灯火,孙乐不由转头看去。 这一转头,她便对上了弱儿炯亮的双眼。四目相对,弱儿灿烂一笑。 他施施然地在孙乐身边坐好,轻声说道:"姐姐,昨晚可安好?" 孙乐微一迟疑后,低声回道:"甚安。" 弱儿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姐姐睡得不好吧?" 孙乐愕愕地看着他。 弱王伸手从她的几上端过她的酒杯一饮而尽,叹道:"姐姐,你可是不欲让我烦心?昨天晚上,你明明遇到刺客了!" 他说到这里,墨黑的双眸定定地看着她,低低地,温柔地说道:"你是我的姐姐,在弱儿的土地上,怎能让姐姐担惊受怕?姐姐,那些刺客的事就交给我吧。" 孙乐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弱王,半晌后灿烂一笑,轻声应道:"善!" 弱王也是灿烂一笑,笑过之后他垂下眼敛,低低地说道:"姐姐,弱儿是大丈夫了,有担当的。这样的事,你应该告知弱儿的。" 孙乐一笑,她轻声回道:"然,姐姐做得不妥。" 弱儿摇了摇头,又是一声轻叹,却没有说话。 殿内笙音不断,众美人的娇笑声和丈夫们的调笑声也是不断。渐渐的,带着酒意的人们举止已有了一些轻佻。 弱王微笑地打量着殿内的诸人,说道:"姐姐,身为丈夫,傲视群雄,巅立天地之间,是否再无撼矣?" 孙乐眨了眨眼,笑道:"弱儿是大丈夫!大丈夫者,天地为棋盘,百姓为刍狗!" 弱王哈哈一笑。 他的笑声慡朗而愉快,合在一殿的取闹欢笑中并不显目。 他笑过后,转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孙乐,朗声道:"天地为棋盘,百姓为刍狗?这话说得妙啊!实在太妙了!" 他举起几上的四方青樽,仰头一番牛饮,转眼间,一斤黄酒便入了肚。 伸袖重重地拭去嘴角的酒水,弱王把酒斟一放,咧嘴笑道:"姐姐,诸国侯王都想当这天下共主,依弱儿看来,余子碌碌,皆不足为虑也!" 他这语气已是豪气万千,颇有目余无子之慨! 弱王再次目光炯炯地看着孙乐,说道:"姐姐,他日弱儿位居天下至尊之时,姐姐还在弱儿身边否?" 他双眼紧紧地盯着孙乐,瞬也不瞬! 看来,这句话才是重点啊。 孙乐低敛眉眼,长长的睫毛眨动着。她想说'乱世刚起,帝王基业罕有一代能成者!'她又想说,'世间英雄还潜伏末出,不可小视之。' 可是这两句话哽在她的咽中,她却说不出来:少年人意气风发,以为自己无所不能本是常情,自己又何必浇他的冷水? 孙乐沉吟的时候,弱王声音低低叹道:"纵登高一呼,万千人俯首,可弱儿身边没有了姐姐相伴,又有何趣味?哎——" 最后一句叹息久久不绝,带着无尽失落,无尽苍凉,直让孙乐心中一软,差点承诺出声。 可是,毕竟还是差了一点,紧接着孙乐便想到了姬五,想到了许多许多,因此,回答弱王的,依然是一阵沉默。 弱王收回目光,给青樽中倒满头,仰头又一饮而下! 酒水顺着他微青的下巴流到喉结上。酒一入肚,弱王便又是一声低叹,低叹声中,他一脸落寞,刚才还信心满满的眼神已是装满苦涩。 "姐姐,"弱王低声说道,"你是弱儿在这个天下唯一记挂,唯一刻在心中,无时或忘的人了。弱儿不管遇到幸还是不幸,不管是欢喜还是痛苦,都只想与姐姐分享!姐姐,如果你不能在弱儿身边,纵拥有了这个天下,纵弱儿可以千秋万载,又有何意味?" 他低头看着斟中的酒水,声音低低的,"没有了姐姐,就算弱儿得到了一切,也只是个孤家寡人啊!可是,如果姐姐能在身侧,那弱儿纵使这一生壮志末酬,帝业末就,纵使死无全尸,终其一生都背着楚逆罪臣的骂名,也是无悔!这一生,弱儿只想有姐姐相伴身侧,共谋这万里河山,胜亦欣然败亦欢喜!"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含着无尽情意,无边期待。而且,到了后来声音已微带嘶哑,隐有哽咽。孙乐怔怔地听着,听着…… 她只能怔怔地听着,她不能回答,甚至不能如往常一样,伸出手去抚去他眼角的湿痕。 弱王一席话说完后,仰头又是一斟酒牛饮而下。这时,他已一连饮了三斟,脸色已经通红。 这可是能容一斤酒的四方樽啊。孙乐不由低声劝道:"弱儿,不要再喝了。" 弱王没有理她,自顾自地又是一斟酒入肚。 孙乐见他呼吸之间酒气逼人,不由揪起心来。她伸手拿向那酒斟,再次劝道:"弱儿,真不可喝了!" "无事!" 弱王手一挥,把她的小手挡了回去。他一边自顾自地斟酒,一边嘀咕着,"喝了酒后,醉梦中姐姐就会要弱儿的!" 他这句话很小,很轻,很含糊,似是无意识吐出的。孙乐太极功日进,耳力过人,却是听得分明,不由一痴。 微黄的酒,如水一般地又倒入弱王的咽中,倒着倒着,一阵剧烈地咳嗽声传来! 这一阵咳嗽,初时还只是一声一声,接着却连绵不绝,再接着却是嘶心裂肺般!孙乐听了一揪,连忙站起身来拍着他的背,她刚拍了两下,弱王那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已是越来越剧,越来越剧! 只不过片刻,他已咳得脸色铁青,嘴唇发白,连连喘息,咽中痰鸣不已! 这不像是单纯地呛了酒! 孙乐转身向变得安静下来的众人喝道:"快叫大夫!" "诺,诺诺。" 几声应诺同时响起,几个身影同时蹿出。 众人再也没有心思跟美人们调戏了,唿啦一声,孙乐和弱王的身边已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 "陛下这是怎么啦?" "快,快把陛下抬到内室!" 孙乐转头看向挤到身边的贤士睹赞,一脸忧急地问道:"陛下出了何事,怎地体弱至此?" 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咳嗽,直让人闻之心惊ròu跳啊! 睹赞是个四十出头的黑瘦贤士,闻言他双手一叉,对孙乐回道:"陛下得知赵欲对田公不利时,赵军已发,将入越境!陛下仓促点军,星夜奔驰之际不慎感了风寒!当时大夫便劝他多多休养,慎冒风寒。可陛下不听,撑着病体没日没夜地赶路!本来我等见陛下已无异状,以为他已大好!哪里知道他却在此时病发矣!" 孙乐听到这里,心中苦痛莫名:弱儿这是为了我啊!他是为了我啊! 正在这时,一阵急喝声传来,"大夫已至,速速让开,让开。" 众人急急地让开一条道来,转眼间,一个白发老人挤了进来。 老人一直小跑到弱王面前,他伸手按上弱王的腕脉,端详着他的神情。这时节,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依然不绝于耳。 片刻后,老人松开手,转向站得最近的孙乐说道:"大王本已三焦受寒,脾肺均有虚弱之相。虽是如此,幸大王体质过人,正能敌邪!现又出了何事?令得大王悲忧之极,隐有绝望惊恐之状?这悲伤肺,恐伤肾!病已由三焦入脏!" 孙乐抿紧嘴唇,急急地打断道:"快快医治才是啊!" 老大转过头,从袖中拿出一盒金针,令人解去弱王的上衣,拿过灯火,准备施针止住这急咳! 他的动作十分利落,不一会弱王的上半身和手臂处已cha了五六根金针。 金针一下,撕裂般的咳嗽声果然稍小,孙乐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表情复杂而心痛地看着弱王,暗暗想道:悲忧之极,隐有绝望惊恐之状?我的弱儿不是一直都那么坚强吗?他坚强,聪明,意气风发,无所不能!这样的弱儿,居然是这么的脆弱?在乎我到了这等田步? 第210章逐鹿中原,从灭楚开始 渐渐的,弱王的咳嗽声终于止息了。 白发大夫收回金针,转头向孙乐等人说道:"金针可保三个时辰之安,你们派人随我搜寻糙药可也。"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言道:"切不可再让陛下有忧恐之事!" 大夫这话一出,几个重臣齐刷刷转头看向孙乐。 孙乐低眉敛目,轻声应道:"诺。" 应过后,她连忙问道:"几时能好?" 白发大夫沉吟道:"入脏之病极为缠绵,全力医治许要月许方可。稍有不慎则后果难料!" 孙乐小脸一白,忙不迭地点头道:"不会有不慎处!" 大夫闻言点了点头,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孙乐怔怔地望着脸色仍泛着青黑的弱王,放在腿边的小手几次伸出,想要抚上他的脸,却终是不能。 这时,一个人走到了她的身后。 闻到身后之人幽幽淡淡的青糙气息,孙乐头也不回地低声说道:"姬凉,我会在宫中宿上几日!" 她这句话一吐出,身后之人久久没有动弹。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苦涩的声音无力地传来,"然。" 孙乐嘴唇蠕动了几下,终是没有发出声音,她向弱王靠近两步,和旁边的两个宫女一道,扶着他向殿外走去。 弱王闭着双眼,面色青黄,咽中痰鸣,神情萎顿,俊脸上不时现出一抹痛楚之色。孙乐忧心忡忡地望着他。 几人走到了弱王的寝宫中时,众宫女围了上来。孙乐刚要离开,手腕一紧,却是弱王紧紧地握着了她的手。 孙乐转过身来温柔地看着弱王,犹豫了一下,伸手抚上他的脸,低低地说道:"弱儿,我不走,姐姐在这里陪着你。" 弱王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放开她的手,在宫女的扶持中躺到了c黄上。 众宫女小心地把他放下,把锦被铺上,在殿中点起安息香。孙乐坐在c黄边的塌几上看着他。 不一会,闭着眼睛的弱王无力地开了口,"姐,姐,痰堵在咽中,心慌,胸闷,一睁眼便,眼前发黑,晕得厉害,好生难受!" 孙乐闻言,连忙欠身上前扶着弱王半躺半倚在c黄头,令人拿过一c黄锦被垫在他的背后。弄好后,她刚要走开,手腕一紧,依然是弱王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孙乐暗叹一声,她也不再动了,就在c黄头坐下。 望着闭着眼睛的弱王,孙乐的心揪成了一团。这个时代的医药极其落下,世人治病连药方都没有,一般是金针和单味糙药来治疗。 刚才那大夫应该还是个高手,可他也说要临时去采药,着实让人心中不安。 这可是连感冒也可以让人死亡的时代啊,弱儿年纪轻轻,又有雄心壮志,万万不可有半点隐患才是。 孙乐寻思间,弱王的声音低低地传来,"姐姐,我好多了。" 他的声音连贯了一些,也精神一些了。 孙乐连忙抬起头看向他。 弱王的双眼依然紧闭着,他转头对上孙乐,"姐姐,刚才惊到你了!" "别这么说。"孙乐摇了摇头,声音有点发涩,"弱儿,姐姐宁可有病的是自己,也不愿意看你如此痛苦。" "也不痛苦了,"弱王闻言嘴角微扬,笑道,"只是不敢睁眼,痰堵在胸中,喘不气来。" 他说到这里,忽然声音一低,隐有点羞涩地说道:"姐姐,把你的手放到弱儿脸上,可好?" 孙乐轻应一声,伸手温柔地按在他的脸颊上,她眨了眨眼,逼去眼中因为惊慌害怕而险些流出的泪水,轻笑道:"弱儿是大人了,还想赖姐姐?" 弱王侧过头,让自己的脸在她的掌心蹭着,喃喃地说道:"弱儿想赖姐姐一辈子呢。" 他这话一出,顿时孙乐哑了,见孙乐不说话,弱王也不再说话,他只是闭着眼睛,像一只大狗一样在孙乐的掌心蹭着,俊朗的脸上流露出傻呼呼的笑容来,这笑容中带着一股满足。 孙乐看了心中又酸又苦又痛,她眨了眨眼,再次逼去眼中的涩意。抚着弱王脸颊的手指在他的唇角眼边轻轻移动,"傻弱儿,傻弱儿……"声音越来越低,竟已说不下去了。 弱王显然真是精力不继了,蹭着蹭着,他的呼吸声渐渐转为舒缓,孙乐一看,竟是睡着了。 虽然睡着了,他的脸与孙乐的左手依然相贴,左手与孙乐的右手相握。她只要稍动,睡梦中的弱王便如有意识般嘟囔一句,吓得孙乐立马停止了动作。 现在还是上午,灿烂的日光透过纱窗口照进来,照在弱王年轻的脸上,孙乐望着他青青的下巴,望着睡着后显得十分稚气的俊脸,脑中一片空白。久久久久,她低低地说了一句,"弱儿,如果姐姐从不曾与你相识,你会不会就没有了这许多烦恼?" 声音一落,叹息声久久不绝。 弱王这一睡便是几个时辰,直到白发大夫弄了几味糙药回来还没有醒。这些糙药中,有炮制过的,也有新摘的。看到白发大夫把这些糙药抓好令人熬煮,孙乐暗暗想道:看来这大夫已会使用方剂治病了。她吁了一口气,心里放松了少许。 一剂药服下,弱王虽然没有再病发,却也没有好转,依然这样不敢睁眼,一睁眼便头晕目花,几欲倒地。 孙乐不懂医,也无能为力,只能守在他的身边,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在他需要时随时都在。她甚至令人在殿中安了一张小c黄,准备和众宫女一样随时守着。 弱王病重,很多事不好处理,便把一切交给了孙乐。而孙乐这阵子除了守着他外,便是安排一些楚境内的大小事。 其实也没有多少事,楚人自主能力很强,向她请示的时候不多。 在孙乐的安排下,赵大王子独居一间阁楼,好吃好喝地供着,只是不太自由。而黑甲军千里奔袭,大显神威,孙乐令人大加奖励之余,又抓紧了训练。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又是几天过去了,弱王的病依然没有起色,当然也没有恶化。 而据最新的消息显示,齐魏大军终于对赵发动攻击了!这次攻击发起比较仓促,赵向诸国的求救还没有得到明信,国内便已大军压境! 可同时,从弱王安cha在各国的人手处得到消息说,晋梁等国都已心动,已经答应了救赵。不过他们在救赵的同时还想混水摸鱼,因此,局势依然混乱不明中。 可是,孙乐没有料到的是,眼看这次各大诸侯国又是一场混战之时,赵人突然做出一个让人意外的动作:齐魏大军刚一压境,他们便向两国各割让三城!齐魏两国不损兵而得城,不由大喜,当即退兵!只是一个转眼,本来一场来势汹汹的混战还没有开始便结束了! 混乱是没有了,可楚王和赵大王子那一战更被传得沸沸扬扬了。现在,侧重点已不在田公孙乐身上,而是聚集于弱王的意图上。 弱王手拥强兵,身边有智士无数这都不算,可代表天命的叔子为何也到了他的身边?这楚逆是乱局之人,他胆大包天,窃国问鼎,种种惊世骇俗的行为,不但世人不能谅解,就算苍天也厌恶!可是,为什么代表天命的叔子却在楚国? "陛下,楚弱不诛,天理不昭呀!"一高冠贤士儒士痛心疾首地向秦侯说出这句话后,转向众臣叫道:"此时不除,再过几年,怕是天下无人可制此逆贼矣!" 大殿中,站成两排的秦臣相互看了一眼,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而这些交头接耳的臣子中,更多人频频向站在左侧首位的是赢秋看去。 秦侯皱起眉头,也转向赢秋问道:"十三,你如何看来?" 赢秋闻言睁开双眼,上前一步向秦侯行了一礼后,朗声说道:"父王,孩儿认为,楚国可攻!" 站在右侧首位的秦四子赢昭冷笑一声,哧道:"欲攻之人是你,你当然如此说来!" 赢秋也是一声冷哼,却不回赢昭的话,转向秦侯说道:"父王,当今天下,乱象已现!天下如鹿,逐之者方可得!" 赢秋这番话掷地有声!那'天下如鹿,逐之者方可得!'一说出,众臣都是频频点头,而秦侯更是双眼一亮! 赢昭看到这里,不由又气又妒!这十三弟只是一句话,便令得父王偏向他了。 赢秋又说道:"儿以为,楚弱虽强,可一来楚国建国不久,家底必薄!二来楚国以大逆起国,天下间的国士皆鄙薄其为人,其可用之才必有限!三,楚逆大逆不道,禀天之怒,此时我若攻之,振臂可得强援无数。此时不攻,再给他几年时间休养生息,养虎已成患,怕是欲诛也无能为力矣!" 他说到这里,朝秦侯深深一礼,目光炯炯地说道:"我大秦想逐鹿中原,一统天下,可从灭楚开始!" 赢秋的声音朗朗吐出,在大殿中回荡不绝。众臣频频点头,同时向秦侯一礼,齐声说道:"陛下,十三殿下此言有理!" 冠冕下,秦侯盯视着自己这个野心勃勃的儿子,微微颔首,朗声回道:"逐鹿中原一统天下从灭楚开始?善哉此言!" "陛下圣明!" "陛下圣明!" 朗朗地赞美声中,赢秋与众臣一样向秦侯行以大礼,他深深一揖之际,目中精光闪动,暗暗忖道:我行事还是不够果断啊!当日孙乐拒绝我的提亲时,便应杀她以绝后患!此时她就在楚王身边,给我的大业凭添了不少阻碍啊! 虽然添了阻碍,不过赢秋以为,孙乐一介女子,虽有才智却也只是些口舌小道。百万大军当前,她这种口舌小道还真能翻云覆雨不成? 第211章孙乐的决定 天下间当真是风云变幻! 孙乐等人还在为赵得脱大难而郁郁时,突然间得知,秦连合韩,魏,吴,越,共发卒百万,战车五千余乘攻楚,欲一举灭楚于世! 这种兵力,已是楚人的五倍有余了! 而且,这几国都与楚相邻,等于一夜之间,楚已四面楚歌,处处皆敌! 至此,天下震动,楚人惊惧! 消息传到楚国之日,弱王刚痊愈不久。他的病足拖了大半个月才痊愈,因为对这个时代的医药没有半点信心,孙乐大半的时候都用来守着他,有时来不及出宫就歇在莲楼中。 这一天,楚宫中一片压抑,连笙歌声都不敢响起。 弱王的书房中,大臣们挤了一殿,他们与端坐在首位的弱王一样,都是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也不知过了多久,贤士离昧上前一步,叉手说道:"陛下,敌从四方而来,五倍于我,不可攻也!只可说之!" 离昧这'说之'两字一说,数十个脑袋刷刷地回转,看向坐在右侧最后一排塌几上的孙乐。 天底上要论说客之才,无人能出田公之右! 弱王低着头,他没有看向孙乐,而是徐徐说道:"只可说之?" "然。" 回答他的,是数十个声音。 "如说之不行,奈何?" 离昧上前一步,朗声说道:"说之不行,请援于诸国可也。"顿了顿,他又说道,"割城亦可。" 不管是请援,还是割城,都是大伤元气之举。请援诸国,那得拿出像样的礼物来,金以千计,或许也要割城,甚至还要派出质子。如果秦早有防备,还可能拿金割城也无人愿意援手! 割城于秦吴等国,那是割ròu啊!来犯有五国,楚有多少城池可分?再则分了城池后,楚已实力大减,再也无缘问霸了! 可是,硬抗却是万万不能,五倍于已的联军,统帅又是与弱王齐名的赢秋,这场仗打起来没有半点胜算啊! 孙乐也皱着眉头寻思着,她知道弱王为什么对自己去做说客之事犹豫着。要知道,她女子之身已被天下所知,现在的孙乐,走到哪国都有可能被刺客顺手杀了!这还不算,就算没有刺客杀她,怕也没有诸侯愿意见她呀! 想到这里,孙乐暗暗忖道:记忆中,以弱胜强的战例不是没有,可是这个时代的战争都是在荒原上摆下战阵硬拼。这种硬拼,谁家的车最多,便意味着谁的胜算大。 弱王上次在联军大战中略略使了一些狡计,可那狡计可一不可再。再说他的对手不是别人,而是与他齐名的名将赢秋!遇到赢秋这样强劲的对手,实力又如此悬殊,还真没有侥幸的余地。 离昧的话说出后,殿内再次沉默起来。 半晌后,弱王徐徐说道:"田公已为世人所觉,不可出使。诸公先回去细思之,如有想法,速入宫中说我!" "诺!" 整齐的应诺声中,众大臣一一退下。 殿内只剩下了孙乐和弱王了,两人一坐在主座,一坐在下座遥遥相望。 过了许久,弱王沉沉地说道:"姐姐,弱儿狂妄了啊!" 孙乐没有吭声,她知道弱王在说什么。前阵子他还跟自己说着天下间再无余子可与他相抗,这一转眼便落到这种无能为力的境地! 孙乐敛眉温柔笑道:"弱儿何必自责?赢秋若真是英雄,自当与你正面相抗!可他现在会合四国,以五倍之兵攻击于你,这是胜之不武啊!" 孙乐这一席话一说出,弱王沉郁的脸上马上露出笑容来。只是这笑容一闪既逝,他摇头苦笑道:"大丈夫行事,本应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赢秋虽不是英雄,却是劲敌!" 孙乐闻言笑了笑,暗暗想道:纵使年少轻狂,关健时候总能清醒面对,弱儿真是人杰! 弱王慢慢起身,他缓步走到孙乐面前跪坐下。 随着他手一摆,早侯在两旁的宫女连忙上前为两人斟酒。 他举斟朝孙乐晃了晃,轻声说道:"姐姐,请饮一杯!" 孙乐举起酒杯仰头喝了一口,她把酒杯朝几上一放,低声说道:"弱儿,天无绝人之路,你乃破军之星,生命悠长,国祚绵厚,不可能绝于此时!" 弱王一听,双眼晶地一亮。他炯炯地看着孙乐,看着看着,忽然苦笑道:"应该找姬五算一算了。" 提到姬五,孙乐不由微微一笑,这笑容轻松而甜美。令得弱王心头涌来一阵刺痛。 沉默后,弱王沉声喝道:"来人!" "诺!" "通知下去,孤将沐浴更衣,求叔子测算天命!" "诺!" 弱王抬头见孙乐有点愕然,咧嘴一笑,冲她眨了眨右眼说道:"五国百万大军将犯,楚人自上到下心中皆是惶惶,当今之要,得以安定民心为主!姐姐,弱儿这一次得与姬五配合演一场戏了。" 孙乐笑道:"善!"见到弱王不再阴郁,她的心中放松了些许。 这时,孙乐的脑海中倒想起了以前看过的一个故事,就是大军出征之前,扔铜板测算天命,那些铜板是特制的,两面都是正面。然后测算之人便说一百枚铜板都为正面,就说明天意要此战胜!结果当然是百枚铜板都以正面朝上。 想到这里,孙乐把这个想法说了出来。 弱王眉头一挑,大乐道:"此策大妙!" 说到这里,他紧紧地盯着孙乐,轻叹道:"姐姐果然智计过人!" 孙乐勉强一笑,暗暗忖道:我这可是借用他人的智慧啊! 接下来,弱王沐浴更衣,慎而重之地邀请姬五进宫。姬五连测了七晚的星象后,于第八日上午辰时上三刻,在楚王宫外的广场上,当着数千百姓之前给楚国预算天命。 测算天命的九十九个铜板均以乾面朝上,预示楚国国祚悠长的消息,在第一时间流传到了郢都的每一个角落,并且以最快地速度向四方扩散。 至此,楚人人心大定,上至大臣,下至走贩,不再似以前那般惶惶不安。 人心是稳下来了,可五国联军将要誓师出征之事,并没有因为叔子的预测而得以停步。 大战已迫在眉睫! 时间已迫不容缓! 楚国众臣这阵子日思夜想,想来想去都是束手无策,不知不觉中,他们的注意力再次回到了孙乐身上。 孙乐仰着头,望着一片树叶从树枝上飘然旋转间,向她的脚背上落下,刚刚落下,一阵轻风吹来,把它卷离了孙乐的脚背,卷向一边的小沟浑水中。 她看得如此认真,如此专注,直到身后的人靠近了也没有发现。 一只温热的手掌握上了她的小手,接着,姬五清悦的声音传来,"孙乐。" "嗯?" 姬五静静地凝视着她,低低地说道:"你可是想帮弱王了?" 孙乐扇了扇长长的睫毛,点了点头。她转头对上姬五,看着这双以前清净如水,如今盛满了忧愁和无奈的眸子。她伸手抚上他的眼睛,低低地说道:"姬凉,你本自由自在,超然物外,要是没有我,你定没有这么多烦恼了!" 姬五把她的小手按在脸上,目光中温柔一片,"从前浑浑噩噩,如今虽时有苦痛,其甜美处却是平生仅有!孙乐,我无悔的!" 孙乐听到这里,扬唇一笑。她看着姬五明显深锁的眉心,轻声说道:"这一次出使后,如我能平安无事,我们就抛开楚国一起远走天涯吧。"顿了顿,她又说道:"你要信我。" 见姬五怔住了,孙乐笑道:"我已想到了自由行走世间的法子了。" 姬五大喜过望! 他傻呼呼地看着孙乐,实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一个月中,孙乐总在楚宫中陪伴生病的弱王,自己要见她一面十分为难。而且,路上遇到的那些楚臣,明言暗讽的话都甚是难听。 他曾经以为,自己快要失去孙乐了。却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孙乐给了这个承诺。 他几乎都绝望的时候,他的孙乐却告诉他,她从来就没有改变过心意!他每一天都在等着,等着孙乐告诉他她的选择,现在,他听到了! 不知不觉中,姬五的眼中一阵酸涩,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 丈夫流泪,好生羞也,当下他连忙侧过头去,掩去自己的不自在。 孙乐仰头静静地看着姬五,她看到了姬五的情动,心中顿时满满的好不温暖。她暗暗想道:弱儿对我虽然情深,可是我已经选了姬五了。这一次,我如能助他救得他的家国,保住他的江山,那也是偿还了他的情意了!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弱儿,你替雉姬说话的书简传来之日,我与你男女之情便已斩断!就算是误会一场,可是,可是,我已有姬凉了啊! 孙乐没有察觉到,这个时候的她之所以决定与姬五远离楚国,除了感情的考虑外,还有一种感觉是,她真的疲惫了! 孙乐从来就不是一个很主动,很有权利欲的人。这一次纵横,她可以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前去,可是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 一直以来,孙乐每番出头,都是为了自我的生存,都是强迫自己去承担种种责任和风浪。她早就倦了,想退了,想如寻常女人一样,守着丈夫孩子安静地过段日子。而不是如现在这样,一不小心便把自己推到风尖浪口,永远没有个安宁处。 姬五眨去眼中的涩意,转头看向孙乐。四目相对,两人都是一笑,顿时所有的不快和烦恼都已飘散不见。 姬五目送着孙乐转身离开的背影,暗暗想道:她身份已露,世人无不知田公孙乐之名,却不知她要用什么法子接近诸侯王? 转眼,姬五又想道:这一次赢秋等人是誓要灭掉楚国,就算她有法子侥幸说服了各国,只怕一转身便遇上无数刺客。她这一次出使,实是危难重重,九死一生啊! 孙乐,如果你遇到了什么不幸,姬五陪着你便是! 姬五想到这里,嘴角微微一掠,一抹流光溢彩的笑容从那俊美无畴的脸上划过。 第212章别楚 孙乐来到楚宫时,弱王正与君臣在商讨着五国进攻之事。他们听到太监禀靠孙乐求见时,先是一怔,转而尽皆大喜! 孙乐一进殿,便对上一众欢喜的期待的眼神,数十双眼睛光采涟涟地看着她,这些眼睛,都在小心地打量着她,细细地注视着她,每一个人都想从她的脸上看出蛛丝马迹来。 孙乐径直走到弱王的塌前,她深深一揖,朗声说道:"陛下,孙乐已有策矣!" "哗——" 一阵欢喜地倒抽气传来,一瞬间,殿内的气氛变得欢喜而热烈。 弱王不敢置信地看着孙乐,腾地站起身来问道:"姐姐有何妙计?" 孙乐微微一笑,朗声说道:"易耳!只需陛下请一高人,为孙乐易容改扮,孙乐便可再次游说诸侯矣!" 孙乐这话一出,众臣同时叫道:"善!" 众臣的'善'字一出口,本来大喜的弱王却沉默下来。 他盯着孙乐,等到众人安静后开口道:"姐姐是否已想好了如何游说诸国?" 孙乐微微迟疑,道:"然。" "善!"弱王目视着她,果断地说道,"孤选出几个擅长言辞之人,姐姐教会他们如何行事便是。" 众臣怔住了,他们这时清楚地听出来,弱王这是不愿意让孙乐出行了啊! 孙乐怔怔地看弱王,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弱王见她迟疑,挥了挥手,"先退下吧。" "诺。" 众臣一退下,弱王便看向孙乐,目光温柔,低低地说道:"姐姐?" "恩?" 弱王从塌上慢慢站起,转身来到孙乐面前,在离她的面孔仅有半米处才停下。他静静地望着眼前秀美温婉的面容,低低地说道:"姐姐,从小时候起,弱儿便知你不喜欢这世间的纷争!可是命运弄人,姐姐你不管躲到哪里也逃不出这些纷争。" 他目光如水般温柔,温柔中带着羞惭,隐隐的还有一抹坚定。伸出手,弱王握上孙乐的小手,轻声说道:"这一次不同以往,姐姐如果出使,被世人识出怎么办?宫中虽有擅长易容化妆之人,可那术艺骗不过熟人!姐姐如果遇到了魏侯,遇到了赢十三,遇到了越人,非被认出不可。到那时,天高地远,姐姐叫弱儿如何伸手相救?" 弱王娓娓而谈,孙乐听着听着,心中又是百感交集。她低着头,慢慢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暗暗想道:弱儿,你不要对姐姐这么好!姐姐是个自私的女人!你忘记姐姐了罢!你这样,叫姐姐如何离开你? 可是,这些话也只能想一想,她是绝对不敢说出来的。 弱王道:"姐姐,把你想的对策说出来吧,我令人执行便是!姐姐大才,没有必要亲身险境。" 孙乐慢慢睁开双眼,她眨了眨长长地睫毛,低低地,喃喃地说道:"世间人有百种性,许多话许多事得随机而变!姐姐虽有了对策,可这些对策如果施用不当以至事败,后果不堪设想。" 她说到这里,被弱王紧紧握着的手颤抖起来。 这颤抖越来越剧,越来越剧。突然间,孙乐纵身一扑,紧紧地抱着弱王,把脸埋在他的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她这一哭十分突然,哭声惊天动地,弱王明显给她哭愣了去。他眨巴着眼,不解地看着怀中的孙乐,伸手慢慢拥紧了她。 孙乐把头紧紧地埋在弱王的怀中,泪如泉涌,她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中叫道:"弱儿,姐姐对不起你!弱儿,姐姐要离开你了!弱儿,姐姐不能爱你啊!弱儿,姐姐已经选择了姬五,在没有姐姐的日子里,你一定一定要坚强,要如以往一样意气风发!你一定要忘记姐姐啊!" 千言万语哽在她的咽中,可是发出来的,却只是一声又一声的呜咽!孙乐不断地饮泣着,呜咽着,却一个字也不敢发出来。她知道弱王聪明绝顶,自己只要说出只字片语,他便会察觉到自己的意图。 她是多么地舍不得眼前这个怀抱,舍不得眼前这个男人!可是,可是,这世上哪有两全其美法?她舍不得也得舍啊! 孙乐哑着声音哭泣的样子,让弱王看了心中好不绞痛,他慌慌张张地伸袖拭着孙乐脸上的泪珠,一遍又一遍,一下又一下。可那泪珠如同流泉一样,刚刚拭去又有新的流下。 弱王一遍遍地拭着,转眼衣袖湿透。 他这时是真的给孙乐哭慌了,连迭声地问道:"姐姐,到底怎么啦?""姐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姐姐,可以想法子的,可以选到合适的人做这个说客的!" 在弱王一遍又一遍地急问中,孙乐只是一个劲的摇头,一个劲的泪如雨下。终于,她慢慢地止住了哭泣,哽着声音说道:"弱儿,姐姐只是,只是……"她咬了咬唇,终于把话说完,"姐姐只是担心……" 弱王把她紧紧地拥在怀中,声音也哑了,"姐姐,是弱儿无能,是弱儿无能!弱儿本来是想让姐姐享受荣华富贵的,却一再让姐姐陷入险境中!是弱儿无能啊!"说到后面,他的声音中也带了哽咽。 孙乐慢慢地收住泪水,慢慢地离开他的怀抱,她眨了眨泪眼,怔怔地看着眼前那一片被她哭得透湿的衣襟,久久说不出话来。 楚臣们并没有散去,在这种紧要关头,他们哪里能放松地离开?此时此刻,一张张脸都狐疑地看着书房中,心中七上八下,不知道里面两人是因何事哭泣。 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吱呀一声推了开来,孙乐和弱王走了出来。 这一次出使实在太过重要,一有不慎便可能前功尽弃,楚国覆灭。弱王虽然万般不放心,也万般不愿意,还是听从孙乐的要求。由她化妆易容后前去诸国。 这一次,孙乐化名陈秦,共带黄金一千斤。在孙乐的计划中,这次出使不能太张扬,在必要时还得隐藏形迹。因此她只带了四十六辆马车,以及百来位普通的剑客,至于那些美人和绸缎就没有必要了。 出于对孙乐安全考虑,弱王派了二十个剑师,五个大剑师跟在她身边,而姬五那边,连陈立也派来了。这已经是两人最强的护卫力量了,可以说,孙乐这一走,他们自己的安全都成了问题。 这些人,再加上孙乐本来拥有的剑师,以及一些通晓各国形式,专门替楚从事外交工作的贤士,再加上会易容化妆术的那个与孙乐相识的骑驴剑客,和驭夫杂役,总共二百人不到。不过他们人员虽然不多,可力量却是空前的雄厚。 一切准备好后,孙乐静悄悄地出了楚国,向吴境驶去。 她第一站之所以选吴国,便是因为吴国内无人识得她孙乐,是此行最安全的一国。 一路上,各位剑师都对孙乐很是好奇,在他们看来,五国合攻楚已成必定之局,实在想不明白孙乐会从何处下手说服诸侯。 可是,他们虽然心痒难耐,孙乐却一点解释的想法也没有。她的马车一直闭得紧紧的,偶尔伸出头来,也是对着漫漫山林出神。 事实上,显得高深莫测的孙乐一直在整理思绪。 吴国疆域在诸侯中不算小,不过这个国家一直没有经过战火,再加上现任吴侯懦弱好享受,依战力而言,是远不如秦魏两国的。 楚吴相邻,孙乐等人一路急赶,不过二十天便到了吴国都城姑苏。 孙乐这一队二百人不到的队伍,显得很普通,再加上他们收起了代表楚国的徽章印记,整个车队与普通的商队毫无区别。当他们的马车驶入时,都没有几个人注意到。 因为有通晓吴事的贤士安排,众人悄无声息地就在吴国安顿好了。孙乐刚停下来,便迅速地安排下去,一方面令精退吴事的楚使着手安排自己与吴侯的会面,一方面她带着陈立在姑苏城中四处游玩,观察。 姑苏城是个温柔美丽的水城,虽然远不及中原繁华热闹,可不管是山峰云林,还是流水小桥,都很见精巧。 但是话又说回来,不管是在什么时代,财力更能点缀城市。姑苏虽是大城,可吴毕竟不是中原,孙乐两人一路看来,入目的尽是木屋竹楼,建得简单之极,多是不禁风雨的孤寒单薄,摇摇欲坠。行人多是麻布糙鞋,体形瘦小,脸色腊黄,少有锦衣华服的贵人。 孙乐上次与黑甲军匆匆到吴境内过了一下,根本没有到姑苏城中来过。现在有了机会,却没有多少心情。 游玩了两天后,孙乐在陈立的诧异中,居然拿出十金在姑苏城中的偏远处购得一房。那房,是孙乐看中,事后再令陈立瞒着众人购买的。 这可真是奇怪哉也!陈立直是想破脑袋,也想不通这购房与此次出使之事有何关联处。 第三天,派出联系吴侯之人前来禀告,说吴侯虽然知道他是楚使,不过还是愿意给他一次求见的机会。 于是,孙乐沐浴更衣,在太监的带领下向吴王宫走去。 第213章说吴 吴王宫靠河而建,却建筑得极为秀致雅丽,整个建筑群以石墙围住,里面数不清的竹楼和木楼耸立其间,这些竹楼木楼本身便建得极为精美,又掩在森森树林,潺潺流水中,让人一见忘俗。 居然在宫中有这么长的小河,孙乐好奇地想道。 吴侯显然也不想孙乐这楚使与自己会面时太过冠冕堂皇,孙乐从小门而入,拐了几道回廊后,在一座由五幢木楼组成的庭院中相会。 几个太监宫女散在院落里,懒洋洋地晒着太阳,他们看到孙乐走来后,一个太监尖着嗓子问道:"可是陈秦?" 孙乐叉手应道:"然!" "陛下在里面侯着呢,快快进去!" "诺。" 孙乐应声踏入房中。 厢房中,吴侯懒洋洋地靠在一个美姬的怀中,要睡不睡地打着眈,在他的身边,另一个美姬正在他捶着脚。 这是孙乐走进去后见到的景色。 她进门后,房中三人眼睛也没有抬一下,吴侯甚至响起了轻轻地打鼾声。 孙乐见此想道:这吴侯料我这楚使有事求他,都摆出这态度来了,当真轻忽无礼! 想到这里,她重重哼了一声,冷笑道:"真是可笑,甘为他人马前卒,身死国灭不知处,还在那里以为得到了强助!" 孙乐的声音一落,打着眈的吴侯嗖地一声坐直了身子,他浑浊的双眼一直,冲着孙乐怒道:"你这无礼匹夫竟敢危言耸听!" 他怒喝声既尖且嘶。 孙乐似乎没有察觉到吴侯已被自己惹火了,她大步走到吴侯身前,施施然地从旁拖了一个塌几过来,然后,施施然地在吴侯三步处面对着他坐下。 坐下后,孙乐转向左右两美姬喝道:"客人已至,何不奉酒?" 两美姬一愣,不由自主地看向吴侯,见他理也不理地只顾看着这个黄瘦楚人,当下诺诺应是,移的移几,斟的斟酒。 吴侯怔忡地看着从容不迫,仿佛在自己家中的孙乐,不知为什么,心中竟有点发虚。因为这点发虚,他竟是恼怒不起来。 他慢慢倾身向前,盯向孙乐问道:"公刚才所言可有说乎?" "然!" 孙乐朗声应道,她接过美姬递来的酒水,拿起几上的玉杯一边给自己倒酒,一边朗朗地说道:"秦今日来此,是替吾王来与陛下相约!" 孙乐这话一出,吴侯哧笑出声。 他的笑声刚出,孙乐便抬起头来,双眼炯炯地盯着吴侯,极其理直气壮,胸有成竹地盯着他,她这个表情,令得吴侯哧笑声一止,又疑惑起来。 孙乐向前微倾,紧紧地盯着吴侯,一字一句地说道:"吾王言,他日五国犯楚国之时,王不得先攻楚!如秦有退兵之意,吴人需同退之!如有抗,楚必倾全国之力,对吴倾全力以灭之!" 孙乐的话直是斩钉截铁地说来,直说得吴侯冷嗖嗖地打了一个寒颤。 缩了缩脑袋后,吴侯在害怕之余却好奇起来,"秦有退兵之意?你楚人能令秦人退兵?" "然!" 孙乐高深莫测地一笑后,语重声长地说道:"陛下是聪明人,应知这个约定对陛下有百利而无一害!" 吴侯点了点头,暗暗想道:这个约定当然对我只有好处!哼,我吴人只有这么多兵力,可没有打算率先攻打你们楚国!不过要是能跟在秦魏之后抢得你们楚国的城池,倒是挺乐意的。 孙乐笑了笑,继续说道:"吴国虽不小,兵却不强,听说这次与秦相约,欲发兵二十万,车八百乘以攻楚?"孙乐说到这里,嘴角浮起一抹冷笑来,言辞朗朗,神态傲然地说道:"我黑甲军天下无敌,岂是你区区弱吴可以抵挡?再则,叔子已我楚卜算,百枚铜板尽皆朝上,天意令我国运昌盛啊!" 孙乐说到这里,摇了摇头,无比感慨地说道:"不过吴军二十万,车八百乘,已强越人一倍。吴军对我黑甲军而言虽说弱小,可若在此次越倾全国之力攻楚,国力空虚之时那么倒戈一下,抢去越地半壁江山倒是顺便。" 孙乐最后一句纯像是无意中说出,说完后也没有看吴侯一眼。可是吴侯在听到这句话后,却是精神大振,眼中精光连连闪动,左侧几根长长的眉毛不断地跳动着。 吴侯毕竟是一国王侯,虽然向来懦弱不喜战事,又给孙乐的气势给吓住,这时也渐渐回过神来。 他抬头盯着孙乐,倾身问道:"尊使可真有策令得秦人退兵?" 孙乐笑了笑,淡淡地说道:"陛下何必怀疑?秦人如没有退兵,陛下尾随其后掠我大楚城池子帛便是!" 吴侯听到这里,惊疑不定地看着孙乐,想道:也不知楚人想到了什么对策?居然如此自信?罢了,这个约定只是要我相机而动,甚合我意,秦能胜楚也好,秦人自退也好,都对我没有损害。 转眼,他又想道:这个约定还真是越想越不错!我只需要做到不在秦人之前攻楚,便可以在不过份得罪楚人的前提下安享其成!再则,我还可以得到越国的城池子帛,大妙啊! 吴侯想到这里,已是满怀信心,整个人都精神大振,连看着孙乐这个不可一世的楚使都顺眼起来。 当下,他哈哈一笑,拊掌道:"善!大善!" 他这是答应约定了。 当然,这么一个对吴人没有半点损害的约定,换了谁也会答应! 孙乐微微一笑,举起手中的酒斟一扬,"今日之事,王密之!" "诺!" 吴侯双手一合,喝道:"来人,给贵客上酒!" 喝声一落,两声娇柔地女声应道:"诺。" 孙乐笑了笑,漫不经心地接过两女递来的酒一饮而尽。饮完酒后,她把酒杯朝几上一放,对着吴侯叉手言道:"陛下,约定既成,陈秦告退了!" 说罢,她袖子一甩,大大咧咧地走了出来。 她一走出,陈立便大步向她迎来。两人并肩走出院落。 陈立四下看了一眼,见四周的宫女太监都隔得很远,便低声对孙乐说道:"刚才你在里面说话时,我可冷汗涔涔!吴侯忝为一国之君,你怎地毫不客气?" 孙乐笑了笑,她也低声回道:"吴侯内卑而多疑,我替楚而来,越是咄咄逼人,气势凌人,他越是心虚,越是觉得楚人胸有成竹。" 陈立点了点头,沉吟道:"这话倒是不错。"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嘟囔道:"吴侯差楚弱多矣!" 孙乐闻言莞尔一笑。 他好奇地看着孙乐,忍了忍,还是问道:"那你为何只是与他约定吴人不得先秦攻楚?这样的约定对我楚国有何好处?" 孙乐不答。 陈立又问道:"赢十三气势汹汹而来,秦侯对灭楚势在必得,你为何这么肯定秦人会退兵?" 他的问题是一个接一个而来。孙乐转头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说道:"到时自知!" 陈立闻言头一低,无精打采地长叹了一口气。 此时的他,实在是心痒到了极点,不过他知道孙乐为人,她不愿意说的话,勉强也是无用。话虽是这样说,天可怜见,陈立此时无比地想要委屈委屈她,令她解去了自己的迷惑。 孙乐不用抬头,也可以想到陈立心痒难搔的样子,她嘴角含笑,脚步不停。 不一会,两人便出了侧门。侧门处,她的马车正停在那里,孙乐走近时,只见四五个吴臣正在对着马车张望。 这几人看到孙乐和陈立走近,不约而同地向她看来。 看着看着,一个二十五六岁,个子矮胖的贤士突然双眼睁得老大,一瞬不瞬地着孙乐打量起来。 易容后的孙乐,是个脸色微黄,面目清秀的普通青年,可是这种易容化妆术在孙乐自己眼中也是破绽百出。她的双眼根本没有掩饰住,太过明秀,她行路说话,还有举手投足更是处处可见漏洞。当然,这些破绽的前提是遇上认识她的人! 那矮胖贤士打量孙乐的目光,令得她心中砰砰地一阵乱跳,她在四个吴人地打量中,面不改色地和陈立跳到马车上,然后,马车驶去。 孙乐刚走出不到一百米,张着的耳朵便听到那矮胖贤士在问,"此子何人?" 有人回道:"他名叫赵秦,许是楚人!" 陈立感觉到了孙乐的紧张,他掀开车帘朝后面看了一眼,皱眉道:"孙乐,你可是不安?" 孙乐点了点头,苦笑道:"我这易容之术极为粗浅,只要见过我的人便会认出。" 陈立皱眉道:"认出又如何?可会影响吴侯地决定?" 孙乐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那倒不至于。" 陈立哈哈一笑,晒然道:"我想也是。你这约定,对吴侯只有好处,就算他知道了你就是田公孙乐那又如何?" 孙乐笑了笑。 这时马车刚驶出吴王宫,行走在王宫与姑苏城要连的内道上。内道右侧,一道清澈的小河蜿蜒而过。孙乐低头看去,只见水波荡漾,清可见底,隐隐地还可以看到水底有游鱼。 小河的两旁都植有柳树,风一吹,柳条婆娑而动,小河的尽头,几幢竹楼掩映在绿树红花当中。当真美不胜收。 孙乐看着看着,心中渐渐地转为安定。 第214章再见青衣少女 就在这时,后面传来一阵急喝,"前方的马车速速停下!我家大王有请!" 孙乐嘴唇一抿,陈立一凛,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后,陈立迅速地掉头看去,说道:"是吴宫卫士!不对,还有几个剑师,他们追出来了!" 陈立声音一沉,哼了一声,"来人还不少!" 这时,马车已驶到了桥上,桥的那头便是宫门。 桥很短,马车一驶而过,转眼便半身出了宫门。 后面的人还在紧紧追来,大呼小叫不已。孙乐暗暗叫苦,她突然发现,这马车一出宫,自己面对的便是一城的吴人。这个时候,追来的卫士强不强大都无关紧要。只要来人喝一声她便是孙乐,她便会陷入人群的包圈中!到那时,陈立再强大,自己也得逃离姑苏城。 吴地任务已经完成,离开也不要紧。可是接下来去的诸国呢?那里能认出她的只会更多啊!只怕到时会与一开始担心的那般,人还没有靠近诸国都城,她孙乐便已被世人四处驱赶了! 孙乐想到这里,直是焦头烂额。正在这时,身后追兵的急喝声传来,"兀那楚人,若再不停下,我等可要喊名字了!" 宫门外,正是姑苏城最为繁华的阖闾街,孙乐的马车急急地冲出,身后还跟着大呼小叫的吴宫卫士,这可不是寻常景象。当下引得路人频频望来。 孙乐苦笑了一下,叫道:"停车!" 驭夫长喝一声,马车慢慢地停了下来。 孙乐的马车一停下,后面的喝叫声也立马停止。"蹬蹬蹬"脚步声不绝于耳,片刻功夫,四五十名持戈卫士冲了上来,密密麻麻地围在马车旁。 那个二十五六岁,个子矮胖的贤士挤开众卫士,大步走到马车旁。 不待他开口,马车中的孙乐冷冷地喝道:"君欲何为?"顿了顿,她阴森森地喝道:"难不成吴侯想留下我不成?" 矮胖贤士盯着马车,此时车帘已拉下,他看不到孙乐的面容。 虽然看不到,但这矮胖贤士却显得十分的自信,他双手一叉,朗声说道:"阁下言重了!想留下你的是本人!" "你?"孙乐冷笑道,"你是何方神圣?" 矮胖贤士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乃秦人!"顿了顿,他徐徐说道:"此来吴国是为了结盟之事。所以,留下你的事与吴侯无关!" 孙乐紧紧地抿起了嘴唇,饶是她平素智计百出,口才无双,这个时候也有点无计可施。这人居然是秦国派来的? 矮胖贤士见孙乐沉默了,憨厚地笑了笑,继续说道:"刚才在王宫中见到君,甚觉面熟,因此想求一见!" 矮胖贤士说这句话时,声音放得慢,声音也很响,他一边说,一边还向旁边看热闹的百姓频频叉手! 这一下,不管是看热闹的吴人,还是孙乐陈立,都沉默无语了。孙乐心如电转,却还是想不出一个法子对付眼前的局面! 来人显然百分百地认定她的身份。当此之时,她是走也走不得,辩也不好辩,她不管做什么事,都只会让吴人更关注她,更怀疑她的身份! 感觉到孙乐的迟疑,矮胖贤士冷笑道:"尊驾不敢与我一见么?" 孙乐闻言冷哼一声,伸手拉向车帘。 "哗啦"一声车帘拉开,孙乐的面容出现在众人眼前。 她一露出面容,矮胖贤士便是哈哈一笑,他双手一叉,朗声叫道:"果然是田公!田公不是在楚国吗?怎地到了吴了?田公真不怕吴人发现你的妇人之身,怒而诛之?" 矮胖贤士这席话,如同扔到了油锅中的水,声音刚一落地,四周的众人'嗡嗡'地议论起来。他们对着孙乐上下打量,细细观察,指点不休。 见避无可避,孙乐也不再多想。 矮胖贤士伸手一招,'嗖嗖嗖'脚步声传来,转眼间众卫士又向马车停近了几步!戈头又逼近几分。 矮胖贤士盯着孙乐冷哼道:"田公孙乐,你以妇人之身而逞口舌之技!如此行为早为我秦人所深恨!我亦深恨之!某今日誓取了你的性命去!" 他这是宣布了!他这是明目张胆地宣布! 孙乐这时已完全可以肯定,此人必是赢十三派来放在吴侯身边,以防着自己的!看来自己运气真是不佳,居然这么巧给他逮上了! 此时,马车上就只有孙乐和陈立两人,再加上驾车的也是一个剑师。三人身边是数十个吴国卫士。此时此刻,数十把长戈森森地指向他们,阳光映照下,戈头映射出万千黄光来。 矮胖贤士的宣战一吐出,气氛立码变得紧张而凝滞,杀气腾腾。 可不管是孙乐,还是陈立,还是驭夫,都是一脸淡然。 孙乐微微一笑,淡淡地说道:"既想取乐的头颅,那就上来吧!" 哗—— 围观的吴人如潮水一般退去! 矮胖贤士紧紧地盯着孙乐,细小的三角眼中流露出无比兴奋又无比嗜血的光芒来!太妙了!今日斩得田公头颅,十三殿下一定会喜出望外!自己的功名富贵已是举手可待。 他想到这里,兴奋得几乎要颤抖了。 正当气氛无比凝滞的时候,突然间,一声清脆得过分,纯净得过份,还隐有好奇的少女声音传来。 "噫!好热闹哟!" 这是谁来了?居然如此不知轻重? 众皆愕然,同时顺声看去,一眼瞟向轻步走出人群的一个青衣少女。这少女面容普通,一双细长的眼睛快乐地眯着。 这么一个平凡不起眼的少女一出现,卫士们都是眉头轻皱,一脸不耐,那矮胖贤士更是瞟了一眼后便不再理会。 只有孙乐和陈立瞬时双眼一亮。 这是那个青衣少女,那个在越城中遇到过的青衣少女!那个剑术诡异,已远超世人认知的青衣少女! 是她,居然在这里遇到她了! 孙乐的嘴角一扬,脸上露出一抹微笑来。 青衣少女好奇地走出人群,来到卫士们身后,她左瞅瞅右瞅瞅,一脸兴奋,瞅了一会后抬头看向孙乐,笑眯眯地阴着眼睛说道:"又是姐姐呀?好看大哥哥呢,他有没有跟来?你们生娃儿了没?" 她一连几个问题,声音又清又脆,又实是目无旁人,不知死活! 当下,矮胖贤士怒了,他转头喝道:"来人,把这多嘴的丫头给杀了!" 他喝声一出,两个卫士同时应道:"诺!" 他喝声一出,陈立双眼一亮,嘴角一弯。 应诺声中,靠得青衣少女最近的三个卫士同时长剑一掠,在空中划出一个艳丽的弧度后,分别刺向她的眼睛,咽喉和胸口! 长剑森森,寒意刺骨,一动手已是杀招! 青衣少女嘴一扁,闷闷地说道:"什么嘛!"她只说了三个字!三个字一出,她背上的竹剑已出现在手中。 三个字一出,众人眼前便是一花,三声"叮咚"的佩剑落地声传来,众人定神一看时,人人目瞪口呆,只见那三个卫士的佩剑尽皆落在他们的脚前,而青衣少女是毫发无伤! 天! 没有人相信自己的眼睛,那矮胖贤士已是脸色一白! 孙乐和陈立含笑而视,他们初识这个少女时可也是这般惊愕的。 青衣少女不快地皱了皱鼻子,清脆地说道:"出手便是杀人,又拦着我与姐姐诉旧,太也可恶!" 她这一席话共十九个字! 她说话的声音平平稳稳,清清脆脆。 可是,夹在这平平稳稳,清清脆脆的说话声的,是一连串的佩剑落地声。说来也有意思,那佩剑落地声极有规律,几乎是每吐出一个字,便"叮"地一声脆响,两把佩剑落地的声音传来。 于是,她那一句话变成了'出-叮手-叮便-叮是-叮杀-叮人-叮,又-叮拦-叮着-叮我-叮与-叮姐-叮姐-叮诉-叮旧-叮,太-叮也-叮可-叮恶—叮!'宛如音乐,倒是动听得紧。 少女平平常常一句话说完后,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已是满地落剑,和四十一个握着手腕一脸惊骇恐惧的男人面容。孙乐知道,这种惊骇,并不是被打败的惊骇,而是目睹不应该出现在这世间的剑术的惊骇!青衣少女一伸手,可以令得所有剑术绝望! 这时,青衣少女嘻嘻一笑,轻步向孙乐的马车走来。 无人敢拦,所有卫士都是双股战战,一个个在她走近之时迅速退开。 在青衣少女走到孙乐的马车旁时,众卫士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退',转眼间,众卫士便如潮水一般急急地向王宫中跑去,转眼消失得一干二净。那矮胖贤士更是脚下如飞,因为跑得太急,他有好几次都险些摔倒在地。 青衣少女蹦跳地来到孙乐的马车前,笑眯眯地说道:"姐姐,你怎么也到姑苏来了?嘻嘻,你上次出现在越,那里就变得好玩极了。这次到姑苏也是这么好玩,姐姐,你很有趣哦。" 孙乐闻言嘿嘿一笑,很有点不好意思地回道:"姐姐是个是非之身,所经之处易生事端。" 青衣少女听到孙乐这句'所经之处易生事端'时,双眼刷地一亮。 孙乐含笑。 第215章阿青和易容术 青衣少女搓着手,细长的眼睛眨巴着,快乐地问道:"姐姐,你真的到一处地方那里就会变热闹吗?" 她眼珠子一转,嘻嘻笑道:"嘻嘻,我最喜欢热闹了!" "妹子最喜欢热闹?"孙乐含笑道:"那妹子现在可是住在姑苏城里?" 青衣少女摇了摇头,扁着嘴闷闷地说道:"这里的人太多事了,特喜欢打架。阿青一看到打架就手痒,可是师傅说过我不能伤人,阿青总是忍得难受。"说到这里,她歪着头想了想,补上一句,"小白喜欢住在山里,我也喜欢住在山里。" 阿青说话时跳跃性很大,正当孙乐对她的话很好奇,正准备追问几句时,她打量着孙乐,忽然扁嘴说道:"姐姐,你这装容是谁弄的?可真丑,一点也不好!" 孙乐闻言心中格登一声。 她眨了眨眼,含笑道:"难不成妹子连易容之术也通?"她说到这里,摇头又道,"姐姐这可不信了,这易容之术何等神秘,给姐姐易容之人已经是很了不起了,姐姐不信妹子真是神仙,连这个也懂。" 青衣少女心性纯良,有孩子性格。她听到孙乐说她很了不起,顿时大乐,小脸上立马容光焕发,细长的双眼不断地眨啊眨的。待听到孙乐的话中有不信的意思,顿时不乐了,她涨红着小脸急急地说道:"阿青当然会啦,姐姐你没有见识过阿青的本领。" 她说到这里,伸手扯向孙乐的手臂,清脆地叫道:"走!姐姐跟我走!哼,我非得让你见识一下不可。" 孙乐朝陈立看了一眼,微微摇了摇头,转身跳下了马车。 阿青扯着孙乐蹦蹦跳跳向前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姐姐,你这个才不叫易容呢。哼,有这么差劲的易容吗?我跟你说呀,姐姐,阿青可厉害着呢,很厉害的。" 孙乐笑道:"那是,我们阿青聪明绝顶,当然厉害了。" 她这句话十分普通,说的也是事实。可阿青却兴奋得无以复加。她格格笑了几声后,顿时心痒难耐起来,恨不得立马就让孙乐见识一下自己的易容术。当下也不耐烦与孙乐这样慢慢行走了,扯着她的手臂朝前冲动。 她这一冲,直是如电如影,众人眼前一花,街道上便消失了两女的踪影。 驭夫从马车上跳下,向凝视着两女离开的方向的陈立说道:"可如何是好?" 陈立摇了摇头,笑道:"田公刚才已示意我们不可跟上,不需为她担忧。" 他说到这里,笑容一僵,无比遗撼地说道:"若她牵走的是我可有多好?" 孙乐被阿青扯得一路急驰,她只觉得两旁景物如飞,身不由已地直向前冲去。可是,她在冲出时,偏感觉到脚下轻飘飘的,整个人没有了半点重力似的。 这可不是她本人使用了内力的缘故!孙乐无比惊愕地想道:这世间居然有阿青这样的人物!她只是拉着我便可令我身轻如燕! 两女行走如飞,当阿青松开孙乐的手,清脆地叫道'到了'时,两人已置身姑苏城外一处山谷间的小木屋当中。 这山谷极简单,与孙乐这一路见到的无数山谷相似,这木屋更是简单,全部由原木做成,连几上的树皮都没有去掉,整个房中除了一c黄一几一柜子便再无他物。 阿青扯着孙乐,把她按在几上,快乐地叫道:"姐姐,你等一下哦,阿青马上便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易容术!" 说罢,她转身冲到柜子里'西西索索'地摸掏起来。不一会功夫,'咚'地一声一面铜镜摆在了孙乐面前。 孙乐望着铜镜中昏黄的自己,好奇地问道:"阿青,你脸上不该是使了易容术吧?"说罢,她刷地回过头来,睁大眼一瞬不瞬地盯着阿青的脸细看。 阿青脸一红,摇头道:"否。"顿了顿,她解释说,"师傅说我这脸很不起眼,可以不用易容术。" 看来阿青对自己其貌不扬有点羞愧,她红着脸说到这里,细长的眼睛眨了眨,"可阿青用易容把自己弄得美美的,小白他们又不乐意靠近阿青了。" "小白?"孙乐这是第二次听到阿青提起了,她好奇地问道:"是阿青的家人吗?他们住在姑苏城里吗?" "不是啦,"阿青笑眯眯地说道:"小白就是小白啦,不是人啦,我以前是被它养大的呢。" 不是人? 孙乐更好奇了。 这时,阿青已拿过几个铜器,铜器里面放着一些古怪的粉末和颜料,阿青也不啰嗦,伸手拈过颜料便在孙乐脸上涂抹起来。 孙乐心一动,趁阿青得意之际细细地询问起来。 易容显然是阿青的得意爱好,她不停地解释着,说着,还告诉了孙乐各种易容物事的出处,调配。 孙乐本来聪明,又有心学习,于一问一答中得益极多。她害怕以后遇不到阿青,刚被阿青易容成一个惟妙惟肖的中年女人后,又向她建议再化成别的角色玩。 阿青显然同伴很少,不知不觉中她被孙乐引得乐不可支,当下连连拍手叫好,洗她脸上的易容物,又把孙乐化妆成一个二十一二岁的青年男子。 时间过得飞快,两人一直玩到夜晚,直到肚子饿了,阿青才脚步如飞地蹿了出去,当她再回来时,手中已端了一个大食盒,里面尽是各色饭菜。孙乐一问,才知道这些是她特地跑到姑苏城的酒楼里偷来的。 当天晚上,孙乐与阿青共宿一c黄。 到了第二天下午时,孙乐已把阿青的易容术学了个三四成,毕竟这易容术有现代化妆术的影子,再加上孙乐实是聪明之人,她又只主学三四种人物的易容技巧,所以学得飞快。 这一次,孙乐自己动手把自己易容成一个二十三四岁,脸孔苍白清秀,双眼狭长发亮的青年贤士。 易容后的孙乐,连说话的声音也类似于男人了。孙乐是有内力之人,把声音改变的技巧极容易学会,只需要通过内力把声管压细变粗而已。 要说弱点还是有的,就是举手投足间的习惯难以改变。不过孙乐以为这已经不那么重要了,不是与你生活了很久的人,是不会在意你的这些小习惯的。 这时孙乐已经知道,阿青本是白猿带大的,包括她的一身剑术都是自悟的。她十岁时被一个老人收养,那老人很了不起,不但教她识字,还教她易容术,还帮助她cao练出了现在这一身鬼神莫测的剑术。后来老人带着她流浪到了越国。老人过逝后她便回到了山里,照样与白猿住在一起,性起时则满世界游玩。 她剑术高级,人又不受拘束,好几次都跑到越侯宫里去了,硬是赖在里面玩了几天。开始的时候越人还有点怕她,后来见她天真无邪,渐渐的有了把她收为已用的心思。 不过,阿青性子好动,而且纯粹的随心所欲,越人要她做的事,她高兴就做,不高兴就不做,也没有人奈何得了她。 阿青虽然在越国久居,严格说来却不是越人。阿青带着野人习性,孙乐几次询问都可以得知,她并没有家国概念。 这样最好不过了! 孙乐暗暗想道。 到了第三天上午时,阿青已经在木屋中坐不住了,老拉着孙乐要去看什么小白。孙乐有大事在身,哪里敢耽搁? 她把阿青按在塌上,帮她盘着各种宫中流行的坠云髻。孙乐的手很轻,很温柔,在她状如按摩的动作下,阿青快乐地眯着眼睛,如一只小猫一样打着眈。 孙乐微笑地看着孩子气十足的阿青,心中暖洋洋的。眼前这个少女,纯真而强大,又自由自在,正是她所向往的那种人啊。只是,着实寂寞了一些。 "阿青,等姐姐完事后你可以来找姐姐的,到那时我们可以荡着舟,看着日起日落,可以骑着马,走在荒漠的原野上,也可以唱着歌,游荡在群山中。" 孙乐说着说着,自己也沉醉了,她眯着双眼,陶醉地望着纱窗外面,望着天地相交的地方,脑海中浮现出一幕幕美景来。 阿青双眼发光地倾听着,孙乐还没有说完她便急急地叫道:"当真,当真?姐姐你什么时候完事啊?你的事情难不难,阿青帮你做吧!" 孙乐一笑,"事情很难,而且还要秘密行事,不是阿青喜欢的。" 阿青虽然剑术深不可测,可孙乐自忖自己有了这手易容术,到各国出使时已没有了多少危险。当然,更重要的是,阿青天真烂漫,对世人所知不多,自己所行的事又过于隐秘,她跟在身边可不妥当。不然的话,她还真想现在就带着这个妹子在身边呢。 听到孙乐说要秘密行事,阿青嘴一嘟闷闷不乐的。 孙乐含笑看着她,细细地把她额前的头发向后梳,继续说道:"姐姐还会弄很好吃的饭菜,到时我们吃得饱饱的,高兴就在院子里养一些小鸡小鸭,不高兴就跑到各国王宫中走上一圈!住上一阵!天天扮鬼去吓唬那些公主王子的!我们还可以扮成两个小老太婆,走在姑苏城的小桥上,走在蓟城的王城内道上。阿青,到那时我们一定很快活,不用忧心战事,不用担心谁输谁赢,天天都过得很快活。" 阿青给孙乐说得眼睛都眯成一线了,神往不已。待听到孙乐最后一句,她赶紧清脆地说道:"我现在就不忧心战事,也不担心谁输谁赢啦!阿青现在就很快活!" 她说到这里,似乎觉得自己这样说不太对,便又加上一句,"嘻嘻,不过要是与姐姐在一起会更快活!" "是啊,一定会更快活!"孙乐轻声应道,目光已经迷离。她出神地望着窗外连绵的青山,忽然唱道:"青山相待,白云相爱,梦不到紫罗袍共黄金带!一茅斋,野花开,管甚谁家兴废谁成败……" 孙乐一唱,阿青也饶有兴趣地跟着唱了起来。与她天才纵横的剑术和易容术不同的是,她是典型的五音不全,这一首优美的曲子从她的咽中发出,直似鬼哭狼嚎一般。最让孙乐痛苦的是,阿青居然对唱歌有着浓厚的兴趣!孙乐给她开了这一个头,便没有完了的时候! 魔音穿耳中,孙乐一直熬到了下午才得以脱身,她挥别阿青,转身踏上了官道。 第216章说韩 孙乐回到了姑苏城。 这时的她,依然是一个二十三四岁,脸孔苍白清秀,双眼狭长发亮的青年贤士。 姑苏城中一切如常,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孙乐没有引起半个人的注意。当她出现在楚使安置的所在时,一切如常。看来陈立做得很好,整个队伍并没有因为自己的不在而乱了套。 通过门卫后,易了容的孙乐,令得陈立等人大吃一惊,他们直到孙乐洗了妆,露出本来面目才敢相信真的是她! "善!真是天助我大楚!田公如此面目,将不会再起事端矣!"跟随过孙乐的楚国剑师申先拊掌赞叹着。 孙乐笑意盈盈,她朝喜笑颜开的众人说道:"时已不多,我等速速起程吧!" "诺!" 整齐的应诺声中,队伍向姑苏城外驶去。当他们出城门时,明显增多了的城门卫眼睁睁地盯着队伍中半晌才放行。直到他们走得老远了,身后还有嘀咕声传来,"怎地不见田公孙乐?""听说她被那可怕的越女给带走了!那越女行动如鬼如魅,哪里是人?田公怕是凶多吉少!" 对话声中,孙乐等人发现,不时有行人跟在车队后面,也不知是不是赢十三的人。孙乐冷笑一声,暗暗想道:这些人定也是想知道自己何时出现,何时与车队会合吧。哼,官道漫漫,由他们跟去! 果然,那些人跟了百多里后,眼见官道上行人越来越少,他们这些跟踪的人也越来越显眼,孙乐又迟迟不出,便一个个停步不前了。 又走了五十里后,最后几个跟踪的也放弃了。 "田公,此去可是往越?" 孙乐笑了笑,回道:"否,往韩吧!" 几众面面相觑,吴越相邻,这里往越不过十几天便可以赶到,可孙乐为何跳过越了?难不成她不准备游说越国? 可是,越国明明也是这次的主攻国之一啊! 没有人猜测得到孙乐的所想,她又不喜欢说出来。当下,众人把疑惑闷在心中,掉头向韩国方向驶去。 从吴到韩,又是漫漫千里路程。 车队一路日夜兼程,因为他们的队伍没有驴车和牛车拖累,全色的马车阵容,如陈立等剑客,既可骑马,也有空马车等着他们累时坐上,因此这速度快了许多。 一个半月后,车队便赶到了韩国都城平阳。 韩国孙乐上次来过,天下诸国中,韩国算是很小的了。 孙乐一到韩国落下脚,依然是如在吴国时一样,一面派精通韩事的楚人去向韩侯联系,一边和陈立两人在平阳城中四处逛荡。 这一次,孙乐照例拿出十几金在平阳城的稍偏处购得一院子。 当天晚上,孙乐便接到了韩侯愿意一见的通知。与上次一样,孙乐带上陈立等两个剑师,在一个太监的带领下,绕过弯弯曲曲的回廓,近乎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一处宫殿前。 孙乐一边走一边暗暗想道:秦人的威望在不经意间还是深入人心啊!韩吴只因与秦有约,面见我这样的楚使便如此小心。 宫殿中没有笙乐传出,灯笼在夜风中飘拂不已。带着孙乐来到一处厢房前的太监脚步一停,示意孙乐走上阶去。 孙乐整理了一下头冠,大步走到阶前深深一礼,朗声说道:"楚人楚尚见过韩侯!" 上一次在吴她所化名的赵秦最后被人识破了身份,孙乐不知道消息有没有传到韩国来,出于慎重起见,她只好再次换了一个化名。 "进来吧。" "诺。" 孙乐大步走了进去。 一进门,便是层层叠叠的帏幔飘荡着,殿内,一阵沉香若有若无地飘出,让人心灵沉静。 孙乐脚步放轻,再次整了整衣袍头冠,然后才揭向帏幔,一连揭开了五层帏幔,才看到端坐在塌上的那个脸色微黄,双眼细长,长须,戴着王侯冠的中年人。 他就是孙乐曾经见过的韩侯了。在韩侯的旁边,各坐着两个臣子,其中一人也是孙乐见过的大夫信。 韩侯见孙乐进来,右手一举,温和地说道:"楚子请坐!" "谢大王。" 孙乐一礼施罢,从容的在五人对面的塌上坐好。 "斟酒。" "请饮!" "谢大王。" 孙乐左手拢着右边的衣袖,仰头喝下玉杯中的黄酒。 她把酒杯刚放下,韩侯又道:"斟酒!" "诺。" 手举着酒壶的侍婢应声前倾,再次给孙乐的玉杯中满上酒水。 "请饮。" "多谢大王。" 孙乐叉手谢过后,却没有如韩侯所敬的那样再次举杯把酒喝下,而是按着玉杯口,目视着韩侯徐徐说道:"陛下可知楚尚因何而来?" "然。" 韩侯不阴不阳地笑了笑,略带嘲讽地说道:"为救楚而来。" 孙乐哈哈一笑。 她的笑声响亮而清脆,那清秀的面容中带着十分的嘲讽。 没有人想到孙乐会是这样的表情,韩侯及诸臣都皱起了眉头。 孙乐大笑罢,举起玉杯小小地抿了一口,低眉敛目地笑道:"否,尚是为救陛下而来!" 孙乐这话一出,几声喝斥同时传出,"大胆狂徒!""好生无礼的楚子!" 韩侯没有动怒,他细长的双眼阴了阴,俊朗的脸上忧郁地一笑,徐徐问道:"楚子所言过矣。" 韩侯的声音很随和,很温厚,这句话根本不是喝斥,倒似是劝导。 孙乐又是仰头一笑,晒道:"否!尚确实是为救陛下而来!" 她无视四个大臣发黑的脸色,身子微微前倾,目视着韩侯问道:"敢问陛下,韩主战者何人?统战者何人?" 韩侯温和地说道:"孤的丞相公仲移也。" 孙乐拊掌叹道:"尚此次来韩,一路所过阡陌田野,父老口中所敬所言者,皆相国也!" 韩侯的脸色变了变。 孙乐视若无睹地叹道:"哎!韩人皆知有相国,不知有陛下矣!" 韩侯脸色再次。四个大臣都是脸色一青,左侧第二个胡子大汉上身一挺,浓眉一竖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被旁边的大臣给按下去了。 孙乐声音朗朗地叹道:"此次与秦等四国联合攻楚,主张之人相国也,主帅之人亦是相国。如此战胜,相国割得楚十数城,得金帛子女大胜而归,父老举城欢庆,大呼雄威者,陛下乎?相国乎?" 孙乐侃侃说到这里时,韩侯有点黄的长脸白了白,细长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怒意和思索。 孙乐抬头盯着韩侯,身子微倾,一字一句地说道:"韩举国之力方有十三万军,车八百乘。此次与楚一战,相国尽携之!到回师之日,相国率全国之卒,得父老之心,陛下就不惧他登高一呼,挟尽民心而制陛下乎?介时,谁人记得韩乃陛下之韩?噫呼,相国威风,为王为相皆在他一念之中!" 孙乐的话音一落,满殿再无声息传出。 韩侯和众臣面面相觑,脸白如纸! 孙乐的这席话说得很明白,现在相国公仲移在民间威望极高。他这次带着全国兵马去攻打楚国,如果他胜了,他的威望将会更高,就算此战败了,大军在他手中,他到时也是想为王便为王,想为相便为相。 在韩侯五人地哑口无言中,孙乐长叹一声,意味深长地说道:"陛下,为臣子者,怎可在威望高于陛下之时再拥重兵?陛下,兵乃国之利器,不可轻忽啊!" 满殿只有断续的呼吸声传出。 孙乐一席话说完后,再次长叹一声,她摇了两下头后,从身边的侍婢手中接过酒壶,给自己斟起酒来。 她低眉敛目地斟着酒,脸色木然,看也不看一眼表情十分难看的韩国君臣。 这一次韩国主战之人便是公仲移,孙乐上次教给韩侯的法子虽然有点效果,可是韩侯毕竟不是公仲移的对手,不知不觉中还是让他更加势大。 也不知过了多久,韩侯站起身来,向孙乐深深一揖,沉声问道:"还请楚子救孤!" 孙乐也站了起来,她还了韩侯一礼,朗声道:"陛下,臣代吾君与陛下相约!此次诸国犯楚,陛下如作壁上观,他日秦人若为难陛下,楚必全力护之!" 她说到这里,傲然说道:"吾君已有对付秦人之策矣!此次秦人必无功而返!" "此言当真!" "不敢欺瞒大王!" "善!" 韩侯站起身来,在房中转起圈来。 他暗暗想道:与秦结盟的人一直是公仲移,公仲移势大,自己就算想把统帅权拿到手亦不可能。 站在韩侯的立场上来说,就算是秦国必胜,今日悔约的自己必须承受他日秦之怒火,这一次自己也得悔约不可!因为他是别无选择了。可现在幸运的是,眼前这个楚使居然如此镇定自如地说出,秦人会无功而返。而且还说,他日秦国如有迁怒,楚国愿意保护自己。 若果如此,真是无尽之喜。 在房中转了几个圈后,韩侯刷地回过身来,再次冲着孙乐深深一揖,说道:"愿与君约!" 孙乐哈哈一笑,朗声说道:"善!" 当下,双方同时大笑几声后击掌为誓,举斟同饮,满室皆欢! 孙乐出来时,陈立和另一个剑师正双眼灼亮地看着她。孙乐冲着两人一笑,转身向外走出。 孙乐刚上马车,便对着陈立两人说道:"回去之后马上准备,城门一开便离开韩国。" 陈立两人都是一怔。 陈立皱眉道:"有何不妥?" 孙乐看着马车外腾腾燃烧的火把光,黑幽的明眸在火光中晶光闪动,她轻轻说道"相国公仲移势力强横,耳目灵敏,恐夜长梦多。" 陈立两人凛然应道:"诺。" 第217章再说魏 幸好队伍简装易行,众人得到孙乐地吩咐后略作准备,第二天天一亮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平阳城。直到她离开一天后,公仲移才听到了这么回事,当他派人前来拦截楚使时,楚使早已远离。 官道漫漫,两百人的车队行走在薄雾中,安静无声中,只有马车的滚动声不时打破天地间的平静。 当然,打破天地间平静的,还有那啾啾欢鸣的鸟儿。 申先等楚人对着孙乐的马车看了许久,相互使了一个眼色后,申先率马靠近,"田公!" "恩?" "田公胸藏百万雄兵!如此大才世所罕有。申先不才,敢问公一事,笑傲天下,戏弄诸侯于掌股之中,是何等痛快畅意?为何公念念不忘弃世而去,守着那青山薄田过日?" 他这是问孙乐为什么不喜欢这种纵横家痛快畅意的生活,反而向往那种无趣的隐居生涯了。他这个问题是代弱王问出的啊。 马车晃动,车帘里面的人久久没有回答。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申先失望地准备转头撤身时,孙乐幽幽说道:"孙乐并非丈夫,自然无丈夫之志!" 她的声音很轻,很淡,声音一吹入风中便飘散开去。申先怔怔地望着马车,良久长叹道:"撼哉!" 车队转向魏国驶去。 一个月不到,车队便进入了魏国境内。望着两侧荒芜的大量原野,申先冷哼道:"这些魏人,重剑客而轻农事,境内处处可见马匪,丈夫以杀人为荣,如此国家定不能国运长久。" 他感叹到这里,转向孙乐的马车问道:"田公以为然否?" 孙乐清雅的声音从车内传出,"任何事情,都不是一时一代之功。如代代魏侯如此行事,自是国运不可长久。" 这些剑师剑客的,平素没事的时候还是喜欢骑着马的,孙乐的声音不小,他们又都围在附近,当下听得一清二楚。 众人连连点头,申先一边大点其头一边叹道:"田公当真见识过人,哎,如此大才,竟不能为我楚国所用乎?" 孙乐苦笑起来,这阵子老是这样,以申先为首的楚人对她是百般劝导,一副她不答应留在楚国便不罢休的架式。 孙乐垂下眼敛,没有回答申先这句感慨。 马车继续向前驶去。 魏国的都城是邺,车队如以往一样,安静无声地驶入了邺都。 孙乐还是那样,一方面派人找到魏大夫伯略,约与魏侯一见,一方面则在魏都四处游荡,寻得一中意的院落便购买下来。 孙乐每次购得院落后,便会派一个一直追随自己的,剑术普通的剑客留在那院落里打理诸事。而且,自始至终,她购买院落的行为除了陈立外,便只她所指派留下的剑客知晓。 魏大夫伯略是个很会讨好主子的小人,在得了孙乐给予的十金后,他很快便安排了孙乐与魏侯的相见。 这一次,孙乐依然是以楚使的身份面见魏侯。 对这些国君而言,楚国虽然是必败无疑,可他们还是不会完全得罪楚人,绝自己的后路。因此孙乐每次求见都还是顺利。 洗沐之后,孙乐依然扮成脸孔苍白清秀,双眼狭长发亮的青年贤士状,坐在马车上和陈立等人向魏宫驶进。 与吴韩两国一样,魏侯召见孙乐的地方亦是一偏殿。马车悄无声息地驶入,再悄无声息地停下。 孙乐出现在魏侯面前时,他正头戴王冠,身穿王侯袍服,腆着大肚子坐在塌上等着孙乐的到来。 "臣楚人楚尚见过大王!" "请坐!" "谢大王!" 孙乐施施然地在魏侯的对面塌几上落坐,她一坐好,魏侯便身子前倾,一双浑浊的黄眼一瞬不瞬地盯在孙乐的脸上! 他盯得如此认真,直是目光如炷,威煞逼人! 要是孙乐是寻常女儿,也许还有所不自在,可她实是见过了大场面,当下也抬起头去,双眼炯炯地与魏侯对视。 四目相对! 四目炯炯的相对! 魏侯慢慢的,慢慢地眯起了双眼,他见孙乐始终不显慌乱之色,嘴一咧,露出一口微黄的牙齿大笑起来,"楚使好大的胆子!" 哈哈大笑中,魏侯拊掌乐道:"敢问贵使,此次楚国覆灭在即,不知足下准备用多少财帛求说于孤?" 魏侯大笑声朗朗而出,久久不断。蓦地,在他的大笑声中,加上了一个清脆的笑声。 只见孙乐仰着头,亦哈哈大笑起来。 她笑得很是欢快,一边笑一边挑眉乐道:"陛下言过矣!尚此次说魏,却是不曾准备一金!" 魏侯不快了,他脸一沉,浑浊的双眼瞬间布了一层杀机,那盯着孙乐的表情,仿佛是一只噬物而食的老虎! 孙乐仿佛没有察觉到魏侯的不快,她兀自笑呵呵的好不自在。 魏侯阴着眼睛盯视了孙乐一会,冷冷地说道:"贵使一金也不曾准备?那孤倒是想听一听贵使有何话可说了。" 他说到这里,"啪啪啪"地鼓起掌来。掌声中,一阵脚步声和金铁声响起,转眼间,大殿中多出了十几个手持长剑的卫士!这些卫士个个森然而立,面无表情,剑锋指向孙乐。 魏侯身子朝后仰了仰,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势看着孙乐,眯着眼睛笑呵呵地说道:"如果贵使所说不合孤意,那孤就要无礼了!孤身边卫士长剑正冷,正渴热血相哺!" "哈哈哈哈。" 孙乐再次仰头大笑。 大笑声中,她施施然地站了起来,负着双手,仰着头,孙乐笑吟吟地看着魏侯,漫不经心地说道:"尚此次前来,不但不曾备有一金!还想从陛下那里借得百金而行呢!" 这话可真是嚣张! 当下,魏侯的脸上肥ròu一跳,眯着的黄眼杀机毕现。 孙乐依然是笑意盈盈,只是这个时候,她的笑容中也添了一份冷意。只见她轻哼一声,淡淡地说道:"陛下以为,尚是求陛下而来?" 难道不是? 魏侯眯着双眼盯着孙乐,等着她的后文。 孙乐负手在殿内走动起来,她一边走一边轻笑着说道:"尚真不知陛下如此轻待于我,信心从何而来?" 她冷冷一笑,转过身盯与魏侯徐徐说道:"魏车不过一千五百乘,卒不过二十万!天下诸国中,魏实弱国耳!" 孙乐的话既森且冷,毫不留情,这个时候,魏侯眯着的双眼中除了杀机森森,还隐隐添了一分疑惑,他实在不明白,眼前这个楚使怎能如此傲慢无礼?难不成他真有所恃? 孙乐笑了笑,声音清朗地说道:"尚思来思去,陛下所恃者,不过是与强秦结盟,以为灭我楚国在旦夕之间!然否?" 面对着孙乐咄咄而来的逼问,魏侯脸上的肥ròu再次跳了跳,但是他没有回答孙乐的问话,只那眯眯阴着的黄眼中,闪出一抹你明知故问的光芒。 孙乐负手踱到魏侯面前三米处站定,她懒洋洋地站定,微微侧头,目光上下打量着魏侯。在她的如此逼视下,魏侯杀机再起,就要暴起之时,孙乐冷冷地说道:"陛下当真以为,楚人必败么?要是尚告知陛下,我楚人早有令秦军自退之策,陛下做何想来?" 孙乐所说的话,显然出乎魏侯的意料之外。他右颊的肥ròu跳了一下后,蓦地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可笑,当真可笑!你楚人真有策令秦军自退,又何必劝说于孤?" 再一次,他的笑声末断,孙乐也跟着大笑起来。在她清悦的大笑声中,孙乐头一低,笑声戛然而止,冷冷言道:"陛下错矣!尚此次来,非为劝说陛下!" 魏侯笑声顿了顿,慢慢收回,这一次,他终于疑惑了,眯了眯眼,魏侯不解地说道:"你不是为楚人做说客,那何必来魏?" 孙乐淡淡地盯着魏侯,徐徐吐道:"尚为与陛下相约而来!" "相约?当此之时,我魏与你楚国有何事需要相约?" 孙乐冷笑一声,淡淡地说道:"吾王有令,可与陛下相约,他日秦兵自退之时,请魏人亦退!" 在魏侯愕然地睁大的双眼中,孙乐继续淡淡地说道:"如秦人没有攻楚,魏人不得先秦而攻之!如违此约,一切后果皆由魏人承担!" 孙乐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实在太傲了!表情也太自信了!相比她的语气,她的表情,她所提出这个条件又太过简单。 魏侯愣住了。 他错愕地盯着孙乐,半晌才说道:"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魏侯皱起了眉头,他慢慢地举起几上的酒斟大饮了一口,再慢慢地把酒斟放在几上,又开口道:"孤不明白!" 孙乐冷冷地说道:"陛下无须明白!陛下径可先秦而攻楚,秦兵退而陛下不退!我楚国自有三十万精卒,无边沃野,如山金帛等着陛下的光临!言尽如此,尚告退了!" 说到这里,孙乐双手一叉,竟是转过身便扬长而去。 直到孙乐的背影消失在魏侯的眼前,他紧皱的眉头才慢慢放开,低喝道:"传大夫伯略,大将军慎夫,丞相靖郭前来。" "诺。" 太监转身便走,听着太监跑出的脚步声,魏侯突然喝道:"停下!" 太监脚步一刹,急急地回转应道:"诺。" 魏侯挥了挥手,无力地说道:"去拿一百金送给楚使,请他前来再与孤一见!" "诺!" 魏侯目送着太监离去的身影,暗暗想道:这楚国的相约,对我魏国实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也不知他们从哪里来的这般自信?难不成,秦兵真会自退不成? 顿了顿,他又想道:楚国也是强国,实力远胜于我,如果秦兵真会不攻自退,此次灭楚便是一个笑话。我与楚实力悬殊甚远,万万不可得罪过甚!上次已与楚交恶,此次再交恶,必成死敌啊!不行,呆会那楚使来了,孤得好好相待才是! 他本来阴狠刚愎的性子,此时越想孙乐的态度,越是觉得她太过自信,那种自信和强横,实是令人不安啊。 孙乐一走出房中,便与陈立两人会合一处,一路上陈立两人都有无数话想要询问,可是这魏宫当中到处是太监宫女。因此他们一直到上了马车才询问。 "田公,刚才殿内可是动了刀剑?我险些冲进来了,幸陈公相阻!" "孙乐,此事成否?" 陈立的声音中很没有信心,他可是一直侧耳倾听了的,也明白孙乐是在没有与魏侯最后约定的情况下冲出来的。 孙乐素手扯着车帘放下,在放下的那一瞬间,她回以两人一笑,"事成矣!明日便可去秦!" 第218章秦四子赢昭 当天晚上,魏侯派人送来一百金给孙乐,在陈立等人惊愕的目光中,孙乐欣然收下后,再去魏王宫完成了约定。 双方都不想惊动秦人,在孙乐密之的嘱咐下,队伍第二天便离开了邺城。 一出邺城,孙乐便转向楚国诸位剑客说道:"诸位,此间诸事已了,诸位可以回矣!" "啊?" 众楚人齐刷刷地回头看向孙乐,一脸震惊和不解。 孙乐笑了笑,目光转过申先等人,"我接下来所行之事需百倍慎密,诸位与我同行毫无益处。"顿了顿,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密封好的铜盒递人申先,说道:"你等速速回楚,把这东西交给弱王。" 她说到这里,神秘地笑了笑,乌黑晶亮的眸子中露出狡黠的光芒,"想来诸国誓师之日将临,务必把它亲交陛下,慎之密之!" "诺!" "去吧!" 申先急道:"田公,你可是去秦?虎狼之地,这么些人怎够?" 孙乐摇头笑道:"处于敌人的都城中,纵使人再多十倍也是无益,还不如少一些人行事。" 她说到这里,挥了挥手,以不容拒绝的态度说道:"我意已决,不必多言!" 申先等人相互看了一眼,也觉得孙乐所言有理,她这次是去咸阳,到了那种地方,人越多还真是越容易被发现。再说了,孙乐又学了世所罕见的易容之术。 申先点了点头,向孙乐叉手道:"田公保重!" 众楚人齐刷刷地一叉手,朗声道:"田公保重!"孙乐令陈立拿出一百金给申先等人,叉手道:"诸位保重,切记,那铜盒除弱王外不可落入他人之手!" "诺!" 直到众楚人去得远了,孙乐才低低地叹息一声,怔怔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良久,轻声说道:"走吧。" "诺!" 这时候,孙乐身边的剑客剑师,已不过三四十人了。这三四十人尽是她与姬五的食客,可以说,一起出使的楚人只有两个精通秦事的贤士在了。 马车一启动,孙乐便吩咐道:"从今日起,我的名字不叫楚尚,而是叫宋成,切记了!" 陈立等人虽然不明白孙乐怎么又换名字了,不过想到她为人谨慎,这样做定有深意,也不多说,一一点头应诺。 孙乐又对陈立说道:"陈公虽为剑师,亦是世人瞩目之人,最好易容后戴上斗笠。"陈立点头应是。 孙乐给陈立简单的易过容后,马车开始上路,滚滚烟尘中,向着位于魏国西部的秦国驶去。 魏与秦是邻国,孙乐等人快马加鞭,不用一个月便来到了咸阳。 孙乐前脚刚到咸阳,后脚赢十三便誓师出征,可令他震怒的是,誓师时韩侯居然临阵反悔,找尽借口不欲发卒。赢十三虽然不稀罕他那一点兵力,可是一来五国联盟说得好好的,在出征前韩国临阵脱逃,实有不太吉利,二来他隐隐地感觉到了不安。他安cha在吴国的人说孙乐到过吴国,说过吴侯,虽然吴侯并没有因此悔约,难不成,楚人也到了韩国,还说动了韩侯? 哼,现在抽不出身来,待大胜之后再跟韩人清算一番!赢十三又想道:"那时真应该杀了她!" 他刚想到阴狠处,眼前便浮现出孙乐那温婉美丽的面容,不知为什么,心底又浮现出一些不舍:这样的女人,足堪为我的妻室啊!可惜,真是可惜!罢了,大丈夫行事应当断则断,下次如有机会,一定要取了她的性命去! 在知道赢十三刚刚誓师出征后,孙乐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她虽然易了容,可一想到赢十三的精明便有点惧怕。现在他不在咸阳,那就没有好在意的了。 咸阳城中。 孙乐等人足足在咸阳城呆了七八天了,这七八天中,孙乐便是和陈立坐在马车中满街闲逛,她既不像以前在吴魏一样,一落脚便派人前去联系其国国君,脸上也没有半分紧张不安之色。 可是诸国已誓师出征,八十万大军眼见就要抵达楚境了啊! 为什么孙乐却总是不紧张呢? 陈立等人都是无比的疑惑,不过他们再是疑惑,孙乐不说也不去询问。因为她如果不想说时,问了也照样不说的。 时间在疑惑和不安中一天天过去,转眼间,孙乐等到抵达咸阳城已有二十来日了。这时,联军已经会合,不到半个月便可抵达楚国边境,与楚军正面相遇了! 这一天,孙乐终于叫来一个精通秦事的人,要求他联系好秦四王子赢昭。 "殿下何事发笑?" 一个留着三络长须的俊朗中年人疑惑地向旁边的四王子赢昭问道。四殿下长相清秀,一双眼睛看人时总是温和无比。在秦国内,他以孝顺仁慈而著称,甚得秦侯宠爱,父老爱戴。 不过中年人知道,四殿下纵使在秦侯和秦王后面前总是喜笑晏晏,可私下相处时暴躁之极。当然,每个人都知道,他之所以如此暴躁,实是因为十三殿下给了他太大的压力和威胁啊。十三殿下文武兼备,行事果断,有爱才和大度之名,深得军心啊。 这么一个总是暴躁不安的四殿下突然之间如此开怀,实是令中年人好奇不已。 赢昭抬起头来,眯着眼睛看着日出的方向,笑了一声后,向中年人回答道:"楚使求见于我,故此发笑!" "楚使求见殿下?"中年人大惊,他愕然地瞪大双眼,失声道:"这楚使好大的胆子!这个时候居然敢到秦国来,还敢求见殿下?他就不怕殿下把他乱棍打出颜面尽失?" 赢昭闻言又笑了笑,他大步向马车走去,在跳上马车的时候他低声喝道:"去'悦英楼'"。 喝完后他靠着车壁慢条斯理地坐下,紧随其后也跳上马车的中年人诧异地说道:"殿下,为何这马车没有殿下的标志?" 中年人刚说到这里,马上醒悟过来,他急急地压低声音,问道:"殿下可是去会楚使?" 赢昭笑了笑,抚着自己下巴上的短短胡须说道:"不错,本殿下正要一见楚使。" 他回过头来,对着一脸疑惑的中年人,冷冷说道:"楼叔,那楚使派人向我求见时,说的是他有一策,能令我如愿以偿!因此我才愿意一见。" 楼叔闻言大震,他做为一个大剑师,同时也是赢昭的心腹,自是明白这位殿下的愿望是什么了。这些年来他都为这个愿意煎熬着,眼见随着时日流去,那愿望却是越来越渺茫了。可就在这个时候,楚使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楼叔皱眉道:"他乃楚使,能有何策?" 赢昭摇头道:"我亦不知,不过那人说得极为肯定,他还说,此策是田公孙乐想出。" "田公孙乐?"楼叔失声叫道。 "对,就是那田公孙乐!她虽是妇人之身,平生所行之事却从不有失,可谓算无遗策!那人既然说得信誓旦旦,又点明是此妇所出之策,本殿下倒真是好奇了!" 楼叔连连点头,他也是久闻田公孙乐之名的。这半年来,随着赵国十万大军因她葬送一事传出后,田公孙乐之名再次达到了一个高度!许多有识之士认真地把此女所作所为收集了一下,他们震惊地发现,那田公孙乐从出现在世人面前以来,所言必中,所谋必成!可以说,她所做的大事虽然不多,可那成功率却是十成十! 再则在赢昭收集的资料中显示,他的十三弟可是一直对这个妇人忌惮啊。 所有这种种,令得他对今日与楚使的会面多了一分期待和兴奋来。 楼叔眉心一跳,突然说道:"那楚使,可是田公孙乐本人?" 赢昭摇了摇头,说道:"是个叫宋成的无名小卒!"说到这里,他轻哼一声,"要不是冲着田公孙乐之名,这等无名小卒本殿下才不会前去一见呢。" 他说到这里,转头对楼叔说道:"楼叔注意一下外面,那楚使再三令我密之。可不能让外人跟踪了我。" "诺。" 楼叔应诺后,头一伸,专注地打量起四周的情形来。 马车不紧不慢地前行,不一会功夫便来到了与楚使相约的悦英楼。 这悦英楼是四王子赢昭最喜欢来的酒楼之一,这楼是木楼,共三层,有别于咸阳城别的建筑那么粗糙,它精致得宛如齐赵之地的酒楼。 它的位置很好,立于春雁湖畔,临水而建。 倚在悦英楼三楼之上,于春夏之日欣赏着湖水荡漾,喝着碧玉清泉酒,那可是人生之一大享受啊。 赢昭和楼叔一下马车,悦英楼中的伙计便跑了出来,牵过他们的马车去。 两人大步走上台阶。 刚进大殿,一个白净清秀的三十来岁贤士走了过来,他也不说话,只是右手朝楼上一扬。 赢昭盯了这人一眼,也没有责怪他的无礼。事实上,在这种人来人往的酒楼处,礼多了可是容易引起怀疑的。 赢昭和楼叔紧跟在来人身后向二楼走去。 到了二楼,那贤士继续向三楼走去。 三楼只有一层,迎江一面全是缕空的窗户。赢昭一走上,便看到了坐在塌几上的那个年轻的楚使。此人约二十三四岁,脸孔苍白清秀,双眼狭长发亮。他在听到赢昭的脚步声时,应声而起,转过头来双眼炯亮,脸带微笑地看着赢昭。 他的微笑,干净如泉水,自信之极,仿佛是春日流淌在阳光下的溪流,让人一见便是心中一清。赢昭对他打量了几眼,突然有一种感觉:眼前之人很是不俗,也许真有几分才气。 赢昭在上楼之时还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楚使宋成存了两分轻视,现在只是见了他一眼,便自然而然地起了敬意。 他不知道,令他起了敬意的可是孙乐的气质,是她久经大场面历练出来的磊落自信,从容不迫的风仪神韵。这种刻于骨子里的东西,不管面目如何易容改变,却总能在经意不经意间显露出来。 第219章说秦 孙乐看到赢昭走上来,连忙上前一步,叉手一礼,朗声笑道:"楚人宋成见过王太子!" 王太子? 赢昭眼睛一眯,清秀温厚的脸上迅速地闪过一抹满足来。 他收起满足,对着面前笑得极为可亲的孙乐叉手道:"宋子言重了,赢昭不过只是秦侯四子而已。" 孙乐哈哈一笑,和赢昭分主客坐好,她提起酒斟,一边给赢昭倒酒一边笑道:"秦侯之位迟早属于王太子,殿下又何必过歉?" 赢昭笑了笑,他温和地看着孙乐,慢慢地举起几上的酒水品着。 他这酒水喝得甚慢,直是一口一口地抿着,他神情十分镇静,仿佛等着孙乐说下去。 可是,孙乐只这么说了一句后,仰头把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便转过话题笑道:"久闻中原之地繁华,成首次来此,当真是感慨不已啊。" 孙乐啧啧几声后,举起酒杯朝赢昭晃了晃,笑眯眯地说道:"秦地当真是人杰地灵,怪不得出了殿下这般的人杰。" 她闭口不提王太子的事,令得赢昭隐隐有点不快。不过这不快他转眼便掩藏住,他好整以暇的把杯中酒水也一饮而尽,呵呵笑道:"我中原之地乃龙走凤飞之处,自是人才辈出。" 他说到这里,温厚地看着孙乐,笑道:"恕昭愚昧,竟是不曾听过宋子之名。敢问子有何能,令得楚王如此看重?" 他竟是一转眼便对孙乐进行反击了! 孙乐在心中暗暗叫好!眼前这个赢昭虽然在天下间的名声远不如赢秋那般大,现在看起来也不是普通人。他这句话是在置疑自己的身份和资格,逼着自己不安之下向他亮牌啊。 当下,孙乐哈哈一笑,双手一拊,赞叹道:"殿下所言不虚,成确是无名小卒。"她说到这里,见赢昭脸露诧异之色,又是哈哈一笑,再次叹道:"殿下果是人杰!" 说完这句话后,孙乐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来。笑过之后,笑过之后,她目光转向楼叔。 看到她看到楼叔,赢昭在旁接口道:"楼叔是我心腹。" 他的意思是说,你可以开口了。 孙乐笑了笑,目光从楼叔身上移开,她转向赢昭,举斟再给他把酒杯满上,徐徐地说道:"成从楚地来,早在来之前听人说过,秦侯有数子,最宠者殿下也,而最得军心者,却是十三殿下。" 赢昭一听到'十三殿下'的字眼,脸上浮出一抹冷色。 孙乐笑了笑,继续说道:"秦共有精兵四十万,车二千乘。这一次秦与三国联军攻楚,十三殿下所率者,便是精兵三十五万,车一千六百乘!可谓倾一国之精锐而出。" 赢昭听到这里,端起杯中的酒水抿了几口,神情自如的作耐心倾听状。 孙乐道:"赢十三殿下得尽军心,深受父老爱戴,这一年来,更在秦侯面前百般奉承,深得秦侯信任。" 孙乐双眼炯炯地看着赢昭,身子微倾,沉声说道:"敢问殿下可否想过,他日十三殿下大胜回归,挟国之精锐,要求秦侯立他为王太子时,殿下将如何自处?" 孙乐话音一落,赢昭清秀温厚的脸色白了白,他强笑道:"十三弟好名,他不会如此做来。" 他说得肯定,可语气却有点虚,显然心中也没有底。 孙乐笑了笑,淡淡地说道:"不错,十三殿下所图者,不是秦侯之位,而是逐鹿中原,成万世基业!他是不会如此做来!" 孙乐的'逐鹿中原,成万世基业'几字一出,赢昭微不可见地嘴唇一抿。 孙乐长叹道:"如十三殿下这样的人,他不会强迫秦侯封他为王太子。他只会把那三十五万精兵牢牢握在手心。只要兵权在握,就算是秦侯对他说话时,也会小心三分!如他要处置什么人,秦侯忌惮于他,怕也会听从一二!"至于这个什么人,自然便是赢昭了,这一点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出来。 在赢昭有点发白的脸色中,孙乐冷冷地说道:"只要兵权在握,赢十三想当王太子,那只是一句话而已!成不知,十三殿下成为秦侯之时,将会如何安置殿下?" 至此,赢昭脸色大变! 孙乐点醒了他一个没有重视过的问题,那就是兵权的重要性!以前赢十三虽然统领十万精锐的虎威军,可是他赢昭也不差,手中的兵力也有近五六万,而且还深得父侯欢心。 这一次,赢十三手中所有的可是秦国全部的精锐,不只是他自己手中的,连父侯手中的兵卒也都在赢十三掌控当中。 他一直与自己作对,兄弟之间势同水火,无法共存。现在他又手拥重兵,而自己却是毫无反抗之力。他不管是想当王太子还是想当秦侯,或是想取自己的性命,连父侯在内无人可挡!这,这,自己怎么就糊涂了?居然让他顺利的得到了全国精锐,让自己落到了如此被动的境地! 赢昭与赢秋对抗多年,一直知道他对兵权是如何的看重!这三十几万精兵入了他的手,那是不可能吐出来了,绝对不可能吐出来了!赢昭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他也看重兵权,可愣是没有明白这兵权如此重要,竟然事关他自己的生死和前程! 这个时候,赢昭完全明白了,赢秋之所以挑起这次战争,为秦称霸是其一,最重要的是,他要借这个机会把兵权全部抓到手中啊。看来,他与自己争了这么多年,不耐烦了!他要对自己下手了!他大胜回归之时,便是自己走投无路之时!可笑的是,要不是楚使点醒,自己只怕临死也还处于懵懂当中。 赢昭越想越是心中惶惶,越是不安之极!他白着脸,不知不觉中已汗湿浃背。不止是他,连一旁的楼叔也是脸色如土。 忽然,赢昭记起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当下他从塌上直起身来,朝着孙乐深深一揖,沉声道:"昭无知,幸得先生点醒!还请先生救我!" 话音一落,他又是深深一礼! 孙乐连忙站了起来,还了一礼,清声说道:"殿下何必多礼。成本为此事而来,自是知无不言。" 赢昭连连点头,他得到了孙乐的承诺心头便是一松。 他清秀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后,伸袖拭了拭额头上的汗水,再次坐下。 孙乐提起酒斟,给赢昭和自己再斟了一杯酒。 "殿下,请饮!" "饮!" 两人同时仰头喝下杯中的酒后。孙乐把酒杯放下,抬头看着赢昭,徐徐说道:"田公只有一策:先下手为强!" "先下手为强?" 赢昭不解地问道,"何意?" 孙乐笑了笑,眯着眼睛说道:"如今赢十三大军在外,无暇顾及咸阳城中。殿下只需在此时成为秦侯,他就算大胜而归,介时也是殿下的臣子!为君者要臣子放下兵符,束手待擒,他还敢有二话不成?" 赢昭怔怔地看着孙乐,半晌苦笑道:"可是父侯那里,他春秋正盛,又怎会在此时把王位交付于我?" 他说到这里,身子一倾,双手握上孙乐的双手,连声说道:"先生大才,还请教我!" "不敢!" 孙乐抽回双手,连人带塌向后移了移,低头叉手道:"田公言已尽,成非足智多谋之士,愧对殿下厚爱!" 孙乐说到这里,头一直低着,久久都没有抬起来。 赢昭失望地望着她,半晌后他砸了砸嘴,喃喃说道:"当真无策乎?" "不敢有瞒殿下。" 赢昭沉默了,孙乐也沉默了,整个三楼变得安静之极。 也不知过了多久,赢昭长叹一声,"既如此,我们回吧。"说罢,他扶着几慢慢站了起来。 赢昭精神状态很不好,站起时身子还晃了晃,险些摔倒。 楼叔连忙上前一步,抢先扶着他的胳膊向楼梯走去。 他们刚一转身,孙乐便向一旁侯着的陈立使了一个眼色。 陈立见状,连忙上前一步不解地问道:"宋子,我观赢十三亦是磊落君子,四殿下是他亲兄弟,他难道真会下毒手不成?" 陈立的声音偏小,状似在悄声询问。不过楼叔和赢昭刚转身,离两人很近,自是听得一清二楚。 赢昭听得陈立的'亲兄弟'三字时,嘴角向上一扬,清秀的脸上浮出一抹嘲讽和冷笑,还有恨意。 正在这时,他的身后传来孙乐的轻叹声,"有所谓'无毒不丈夫',赢十三乃成大事之人,哪需要顾及这等亲情?有朝一日他成为天下共主之时,谁人会记得他以前的过错?'窃钩者诛,窃国者为侯'自古皆然!" 孙乐的叹息声很轻,语气也很随意。可是,她那句'无毒不丈夫'和'窃钩者诛,窃国者为侯'一入耳,赢昭便是身子一僵!心中一凛! 楼叔正在扶持着他前行,见他突然僵住了,不由奇怪地转头看向赢昭。 这一转头,楼叔赫然发现赢昭清秀的脸一阵红一阵青,隐隐还有咬牙切齿之相。他不由大惊。 就在楼叔准备发问时,赢昭迅速地收拾好表情,甩开楼叔的扶持大步向楼下走去。 '蹬蹬蹬'脚步声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他们的马车离开酒楼老远,陈立才转头对着孙乐叹道:"'无毒不丈夫'和'窃钩者诛,窃国者为侯'?这两句话太过骇人,田公是从何得知的?" 他也不待孙乐回答,径自喃喃重复了这两句话几遍后,望着孙乐感慨地说道:"田公大才,竟是深不可测!" 这是陈立第一次露骨地夸奖孙乐。 孙乐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陈立又看了一眼赢昭远去的马车一眼,问道:"也不知此子刚才想到了什么,竟是如此受震动?" 孙乐不答。 陈立又喃喃说道:"难道这样便能令秦兵自退?" 孙乐也不答。她只是低敛着眉眼,沉声说道:"走吧。" "诺。" "通知下去,马上起程,一个时辰内需离开咸阳城!" "为何如此着急?"陈立不解地问道。 孙乐笑了笑,很是悠然地说道:"虽然我的话说得够隐晦了,可是还得防备被人杀死灭口!" 她一句话说完转身就走,见陈立半天都不跟上,不由转头对着一脸怔忡疑惑地陈立笑道:"走吧!逃命要紧!" "诺!" 第220章风雨之前 赢昭坐上马车后,脸色放松了少许,那温和的眼神也恢复了平静。可是以楼叔对他的熟悉,一眼便可以注意到,他的嘴唇抿成了紧紧的一线,从这个小动作看来,四殿下一直处于极度地激动当中。 赢昭确实激动着,那宋成最后说出的'无毒不丈夫'和'窃钩者诛,窃国者为侯'的话,像闪电一样击中了他的心脏。不,不止是这一句!还有那句'有朝一日他成为天下共主之时,谁人会记得他以前的过错?'同样也直中他的心脏深处! 这一番话,清楚地提醒了他,那一瞬间,他的脑海中浮出了一个可怕的疯狂的计划。那样的计划要是在往常,他是想也不敢想,不但不敢想,几乎是不敢梦!可是现在,那计划便如附骨之蛆,在他的脑海中久久盘旋不去!而且越想越觉得那是唯一的,也是可行的法子! 生还是死,就在一念之中! 现在的他,已别无退路! 赢昭的嘴唇越抿越紧,越抿越紧,渐渐的,他平和温厚的脸上闪过一抹戾色!这戾色如此阴狠,使得他整张脸都扭曲起来。 楼叔紧张地叫声传来,"四殿下,你怎么啦?怎地脸色如此不好?" 楼叔的声音一入耳,赢昭迅速地压下激烈跳动的心脏,沙哑地说道:"我没事。"他说到这里,一个念头突然一闪而过,"楼叔一直跟着我,他也听到了那席话,到了那时候,他会不会由此想到了是我所为?不行,他不能留!不止是他,还有那个什么楚人!他那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迟不说早不说在我离开的时候说了?而且句句细思起来,分明就是有意而为!对,他一定是有意的,他是在告诉我如何行事!这种事如此阴私,待事发时那楚人如果多嘴,我岂不是后患无穷?不行,那些楚人也留不得!" 赢昭想到这里,心中杀机已盛,他又想道,"我记得这伙楚使只有几十人,里面也没有名气响亮的人物。这样的一批人死在哪里也不会起眼!" 他想到这里,半眯的眼神中闪过一抹阴毒,这阴毒转眼既逝,当他再睁开眼时,已依然是一脸的温厚平和。 赢昭主意已定,却顾及着楼叔不能马上下令,只能等着马车慢腾腾地晃悠到府第,再支走楼叔,经过再次的细思后,他终于下了一连串的指令。 "什么?那些楚人在一刻钟前离开了咸阳城?" 赢昭不敢置信地盯着跪在身前的剑师首领,嘴唇抿得紧紧的,清秀的脸上闪过一抹戾色后,冷冷地说道:"好快的手脚!宋成,宋成?他当真是无名小卒吗?" 恨恨地说到这里,赢昭突然想道:会不会那宋成便是田公孙乐?不,不会,那孙乐不过是一妇人,她不会如此胆大包天! 伏在地上的剑师久久没有等到赢昭的怒笑声,黑瘦的脸越来越白,越来越白。半晌,他小心地抬头看了一眼赢昭,低声说道:"殿下,要不要派人出城追击?" "出城有个屁用?"赢昭被这人一句话又激起了冲天怒火,他砰地一脚,重重的把剑师踢得仰翻在地。他没有注意到,这剑师挨了他一脚后,反而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废物,真是一群废物!哼,那宋成把我的行为估计得如此精到,你们追出城也杀不了他!何况还会惊动十三!滚,滚!" 赢昭即使是怒喝,声音也有刻意地压低。他这滚字一说出,剑师连忙应道:"诺,诺。"他一边应诺,一边向外奔去。 这剑师才跑到门口,赢昭的喝声再次传来,"回来!" "诺!" "他们是跑了,有一个人却没有跑!过来一点,本殿下有件万分隐密之事交待于你!" "诺!" 孙乐天生谨慎,别说是赢昭没有派人出城追击,就算派了人也追她不到,因为她再次给自己换了一个妆,变成了一个其貌不扬的普通贵女。 三十人的车队,要到哪里都是无比的方便。孙乐一出咸阳城的势力范围中,便叫停紧赶急赶的众人。 "田公?" 两个应令而来的楚人叫道。他们已是队伍中仅剩的楚人了,刚才孙乐把车队停下后便叫他们过去。可他们过来了,孙乐却只是怔怔地望着东南方向出神,久久都不说一句话。 "田公?" 两人再次小心地喊道。 孙乐长长地睫毛扇了扇,目光慢慢从东南方向移开,转到了两人身上。 她静静地望着两人,如秋水般的双眸中浮出一缕淡淡的,说不出是忧伤还是悲凉的情绪。 在孙乐这样的目光的注视下,两个楚人更手足无措了。他们也是贤士,也是见多识广之人,可这个时候只觉得田公孙乐显得很是古怪,她的眼神中仿佛有着无尽失落,有着无尽不舍。 孙乐扇了扇长长的睫毛,低声说道:"此次诸事已了,我有一书交给你俩带给楚王。" 两个楚人相互看了一眼,同时说道:"田公不随我等回楚乎?" 孙乐摇了摇头,在两个楚人有点不安的神色中,她笑了笑,低眉敛目地说道:"战争刚起,我还得留在这里居中策应。" 她这么一说,两个楚人便说不出话来了。基本上,他们虽然一路跟随孙乐而来,却压根没有弄清她此行到底做了些什么事!除了韩国因她的一席话没有参加联军外,孙乐其余的行动他们是一点也不明白。 因为不明白,他们虽感觉到孙乐这句'居中策应'的话不尽不实,却也无法反驳。 孙乐不再多言,返身从马车中拿出另一个铜盒交给两人,低声说道:"请把此物面交楚王!" "诺!" 左边的楚人凛然应道:"一定面呈陛下!" 右边的楚人也说道:"誓死也不会把它落入敌手!" 两人言语铿锵,沉而有力。孙乐却是勉强一笑,低低地说道:"这,也没有那么打紧。"她的声音真的很低,很低,不仔细听几乎听不到。 两个楚人只见她嘴唇蠕动,当下认真地侧耳倾听着。孙乐瞟了两人一眼,声音略略提高,"就这样了,去吧。" 两人略一迟疑才凛然应道:"诺!" 给两人准备了几十金后,孙乐等人目送着他们的马车渐驶渐远,渐驶渐远…… 陈立见孙乐一直呆呆地对着东南楚国的方向默不吭声,便策马向她靠近,低声问道:"田公,下面欲往何处?" "欲往何处?" 孙乐喃喃重复了一遍。她慢慢抬起头来看着陈立,直看了一会才清醒过来,断然说道:"就留在秦魏之境,待此战了结后再说!" "诺!" 朗声应诺后,陈立嘿嘿一笑,策马向孙乐的马车凑了凑,一脸谄媚地说道:"孙乐,你究竟是如何安排的?为何我一点也没有看明白?" 孙乐转过头来冲他一笑,回了一句,"日后自知!" 她声音一落,陈立清秀的脸便是一黑。 在孙乐等人离开咸阳的时候,四国联军也正式抵达了楚国边境,八十来万大军在离郢仅有三百里远的平原上,一字摆开了阵势,等候着楚军的到来! 这平原是经过楚军允许,双方精选的战场。地方开阔,一望无垠尽是平原,正可杜绝楚军再次使诈。 赢十三端坐在营帐中,修长的手指正温柔地抚过琴弦,他的动作极轻,极柔,手指拔动处,一串悠扬悦耳的琴声在夜空中响起。 琴声传荡,传荡,它是那么的悠远。可这悠远的琴声,混合在马闹人喧声中,却一点也不显眼了。 这时正是夜间,四国联军的营地上燃烧着无数的火把,这些火把如此之多,光亮如此之艳,直把夜空照得恍如白昼。 正当赢十三低敛着俊雅的眉目,静静地沉浸在琴声的世界中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那脚步声在帐外戛然而止。紧接着,一声朗喝声传出,"殿下!楚军已发,五日后便可与我一战!" 直过了良久,赢十三清雅的声音才混在琴声中传出,"善。" 脚步声渐去。 又过了一会,一阵脚步声再次传来,这一次那人没有停留,他直接掀开帐帘走了进来。 这是一个全身披铜挂甲的白脸汉子,他径直走到赢十三后面,在军卒的帮助下脱着盔甲。 铜甲很沉,直脱了半晌才脱下。白脸汉子晃了晃手,转过身走到赢十三旁边的塌几上坐下,自顾自地倒了一杯酒饮下后,他郁怒地喝道:"吴魏两国的匹夫当真无礼!居然敢对我说,除非秦兵先攻,否则他们决不先上!哼,国家很小,这口气倒是很横!" 琴声戛然而止,赢十三转过脸来,墨黑的双眼定定地落在白脸汉子的脸上,沉声问道:"吴魏两国都是如此说来?那越国呢?" 白脸汉子提着酒斟便往嘴里倒酒,汩汩的酒水流动声中,一小半的黄酒顺着他的胡须一直流到喉结处,流到衣襟内。 一口把酒饮去一半,白脸汉子才伸袖拭去嘴边的酒水,回道:"越人倒是识趣,答应了楚人一来便由他们率先发动攻击。" 赢十三闻言点了点头,他转过头,皱眉看着帐外闪烁的焰火,沉声说道:"不知为何,这一次我这心总是七上八下地乱跳着,好似有什么事被我忽略了一样。" 他说到这里,自己摇了摇头,一边给自己斟酒一边含笑道:"楚人倾全国之力,也不过是三十万卒,我方尽是精锐,且三倍于它。我实是想不出此战不胜的理由!蒙其,我们秦人称霸天下,便是由此战开始!哼,由着吴魏小国去搪塞犹豫吧,恼了我,本殿下灭楚后反戈一击,灭了他们去!" 第221章秦国惊变 五天后。 楚军到达后,联军足足让他们休整了两个时辰,赢十三才挥动帅旗,号令八十万兵卒向楚军步步推进。 联军在迫近楚军只有二十里时停下了。 漫无边际的荒原上,两队百多万军卒整整齐齐的排成队列,森然相望。 赢十三骑在高大的白马上,一身盔甲,外披红色披风,风猎猎吹过,拂起他的衣袍。这时刻,他俊雅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墨黑的双眸晶光闪动,整个人散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锐气,一种慷慨激昂的兴奋。 他昂起头,抬眼望着对面荒原上的楚军,兴奋地想道:就从这里开始,一切就从这里开始!天下诸子碌碌,只有这楚弱还有一点本事。只要我这一次灭了他,我大秦便再无敌手!我统一中原,称霸天下指日可待! 他想到这里,不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下胸口中那奔涌的激情! 这时,马蹄声响,蒙其策马来到了赢十三的身后。 蒙其与赢十三一样抬头眺望着楚军的阵营,眺着眺着,他突然说道:"这楚夷倒是知礼了!上次齐魏韩三国攻他时,他可是丝毫不按规则地把对方引到了田坎山陵区,这一次却安静的与我们在荒原中摆开阵势?" 赢十三冷冷一笑,轻哧道:"他可从不曾安静过!"说到这里,赢十三长剑一指,点向楚军后面的青山隐隐处,说道:"此去百里,只一方狭路!两侧尽是高山,出口狭而长,而且谷中杂糙繁茂。楚军只要退入其中,我等便束手无策,如我方无意中踏入,那是cha翅难飞!" 赢十三说到这里,哈哈笑道:"那可是一进可攻退可守的宝地啊,那楚弱与我们约定此处作战,真是用心险恶!哈哈哈哈,可他小看了我赢秋,我偏要与他在这种地方作战,偏不会如他心愿地追击于他!哼,阴谋狡计只可用于双方势力相等时,现我方实力是他三倍,这一次他纵百般算计也是死路一条!" 赢十三朗朗的笑声远远传出,众军被主帅这自信而张扬的笑声所感,一个个转头向他看来。每一张脸上,都带着兴奋,激动。 只有吴侯和魏侯两人默不吭声地看着这一切,目光中闪动着疑惑:不是说楚人有策令秦兵自退么?怎地明天就要正式攻击了,还依然没有半点动静传出? "驾——" 赢十三厉喝一声,脚跟一踢,策马向楚军方向急奔而去。 一众主帅本来都安静地站在山坡上观看,此时他这么急冲而出,不由都吓了一跳。蒙青连连策马跟上。 赢十三胯下的本是万中无一的良驹,此时全速而行,直是快如闪电。蒙青连连踢着马腹,大声叫道:"殿下,殿下!快停下,快停下——" 他扯着嗓子嘶喊,可声音刚一出口便化入了风中,迎风冲出的赢十三也不知有没有听到。 马行如电,转眼间便冲出了十来里,转眼间楚人的阵营清楚地出现在视野中! "哈哈哈哈……"大笑声中,赢十三根本没有减缓前冲的步伐,随着他的急冲的身影,前方排成了阵列的楚人隐隐出现了躁动。 天啊,隔楚人只有三里不到了! 蒙青心中又惊又乱,他嘶哑地吼道:"赢秋,快快停下,你莫不是疯了癫了?" 就在这时,赢十三猛然扯住了奔马,那马因冲得太急,突然人立起来,"嘘溜溜——"地发出一声嘶鸣,倒退两步才稳住身躯。 蒙青如狂风一样冲到赢十三的身边,沙哑地叫道:"十三殿下,你怎么如此……"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哑住了,因为对面的楚军在一阵躁动后,一个全副盔甲的青年王者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 楚弱王出来了。 赢秋一看到楚弱王,仰头便是一阵狂笑,笑声刚止,赢十三朗朗地叫道:"楚弱,你也是当世英雄!足可当秋的对手!可惜现在秋没有这个心情与你慢慢的厮磨,这一次秋要胜之不武了!哈哈哈哈!撼哉!撼哉!" 他的叫声中注入了内力,声音给远远地传荡开来。一时楚人三军尽皆得闻。声音一落,赢秋也不再多言,他朝着楚弱王意味深长地盯了几眼,又是一阵大笑后,突然拔转马头向回冲去! 直到赢秋冲出老远,蒙青才从怔忡中清醒过来,他急急策马跟了上去。漠漠荒原中,两道人影如烟一样一冲而来,转眼又是一冲而回。 蒙青一直冲回了老远,一直到与接应自己的剑客们会合,还错愕地看着赢十三:殿下如此急冲过去,便是为了跟楚弱说上那么一句话么? "陛下,这赢秋当真英雄也!" 文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止是他,弱王身后的一众楚人的眼神都有了些微妙变化。这是个崇尚个人气节的时代,本来他们对赢秋与诸国联军共同犯楚还有点不屑的,现在赢秋这么一冲一喝,这些楚人便觉得这赢秋敢作敢当,不愧是个人物! 楚弱王淡淡一笑,不置可否,他一双厉目紧紧地盯着远去的赢秋,暗中冷笑道:赢秋,纵你算计百出,这一次怕也是落了空了! 双方约定大战的日期是第二天,今天只需看一看对方的阵势便可各自歇息了。 第二天辰时一到,双方战鼓"咚咚——咚咚"地响破天际,赢秋端坐在营帐中,连出去一观的心思也没有。 不一会功夫,蒙青掀开帐篷走了进来。他冲着赢秋一叉手,朗声道:"殿下,越军已向楚人攻出!" "善!" 赢秋朗朗一笑,提起酒斟给蒙青倒了一杯酒,笑道:"请饮!" 蒙青没有应声坐下,他望着赢秋,迟疑地问道:"殿下不欲一观?" 赢秋哈哈一笑,摇头道:"越人只是试攻,秋懒得前去。" 蒙青在他对面的塌上盘膝坐下,沉声道:"楚人确实精锐,我观那黑甲军与我虎威军实不相上下。吴魏两国都不愿先攻,现越人攻了,如损耗过大,末免会埋怨殿下!" 赢秋嘴角一扬,漫不经心地笑道:"损耗过大?我巴不得他们全部埋尸于此!"他说到这里,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淡淡地说道:"可惜的是,吴魏两国过于狡猾,居然百般推拖不敢先攻,令我不能借楚人之人除去他们。吴魏既不出兵,越人就算出兵也必不会尽全力。你等着,越人这一冲击只要略有受挫,就会撤兵求助于我!" 蒙青点了点头,他皱眉道:"这么说来,介时与楚人正面对战的,还是我秦卒?" 赢秋仰头喝下一杯酒,说道:"然。不过楚军远弱于我,此事不足为虑。我虎威军只要冲乱了楚人阵营,吴魏越便会信心大振,到那时,大胜已临。" 蒙青肃然应道:"殿下算无遗策!" 赢秋哈哈一笑。 正当他的大笑声破空而出,远远传扬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不一会,一个急喘的声音从帐外传来,"禀殿下,咸阳急报!" 咸阳急报? 赢秋一怔。 蒙青也是一怔。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后,赢秋腾地站了起来,叫道:"进来一说!" "诺!" 来个是个风尘仆仆,汗水在灰尘满布的脸上冲出了三四道印痕的麻衣剑客。他一进来便单膝跪地,双手托出一个竹简,朗声叫道:"殿下,事情有变!二十前陛下突然重病而亡,四殿下被群臣拥为王太子,听说周天子敕封四殿下为秦侯的使者已向咸阳赶来!此是事件经过!" "什么?你说什么?" 赢秋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他脚步一跨,腾地向剑客冲出。却因为冲得过急,重重地撞到了几上,踉跄了一下。 赢秋伸手急急地在另一个几上一撑,稳住身形。他浑然没有注意到,自己这一撑,信手把那几上的酒菜碟斟全部划落在地,"砰砰砰"地碎了一片。 他三步并两步地冲到剑客面前,右手一伸揪着他的衣领,刚才还俊雅飞扬的脸上此时不但铁青,还乌云弥漫,扭曲不已!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听到没有,再说一遍!" 赢十三的厉喝声震荡着,从帐中远远地传出。随着他这喝声一出,一阵脚步声从帐外传来。 麻衣剑客被赢秋紧紧地揪着了衣领,一张脸涨得紫红,还哪里说得出话来?他张着嘴啊啊地叫着,捧着竹简的双手不断地舞动着。 蒙青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接过这人手中的竹简说道:"殿下,这上面有详细记载!" 赢秋青白扭曲的俊脸不时地跳动着,他咬牙切齿了一会,终于手指一松,放下了这剑客的衣领。 "啪"地一声,那剑客向下摔去,他身手倒是不错,顺着下落之势一个翻滚便爬了起来,小心地退后几步肃手站在帐篷角落里,这么大一个汉子,此时额头上的冷汗直如雨水一样涔涔而下。 赢秋似乎冷静了不少,他缓慢的,有点颤抖地接过蒙青递来的竹简,一目十行地阅读起来。 第222章孙乐所为 赢秋看竹简的速度很慢,他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后,又从头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再放慢速度一字一字地看着。 他那俊雅从容的脸上,越来越扭曲,越来越难看,那时青时白,时而咬牙切齿的样子,让一旁的蒙青心惊ròu跳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赢秋把竹简合上,闭上了双眼。 他闭着双眼,久久一动不动。 帐篷外的喧嚣声,厮杀声,吵闹声,马鸣声不绝于耳,可帐篷中却静得连呼吸声也在压抑着。 直过了一刻钟,赢秋才慢慢睁开眼来。 他眼睛一睁开,表情便恢复了以往的镇静,只是那墨黑的双眼如有乌云弥漫,让人见之心惊。蒙青只瞟了一眼,便迅速地低下头去不敢再抬头。 好一会,赢秋开口了,他的声音闷而涩,沉沉的,"这些事全发生在这二十天中?" 呆在角落中的麻衣剑客小心地应道:"然。" "我父侯是突然得了暴病而亡,大夫有说了什么话?" "大夫也说不出来。" "说不出来?"赢秋冷笑起来,他在帐篷中走来走去,哧笑道:"父侯身体精壮,再活二十年也是无碍,一直无病无痛的,怎地会暴病而亡?" 他说到这里,哧笑起来。笑了两声后,又问道:"这么说来,我父侯临死时把王位传给了四哥了?" "然!" "何人可证?" "有,有大夫子楚,丞相巫罗,还有,还有……" 不等剑客的话说完,赢秋已挥手打断了,他森森笑道:"这些都是我四哥的人,你且问你,父侯遗命立我四哥为王太子时,支持我的大臣都在何处?" 那剑客小心地看了一眼赢秋,低声说道:"都被禁于家中。" "果然!" 赢秋重重地闭上眼睛,咬牙切齿地喃喃说道:"好狠毒!好生狠毒!他平素对我父侯母后是何等孝顺恭敬?没有想到居然敢下这等黑手!" 蒙青在旁边直听得胆战心惊,他不敢置信地问道:"殿下的意思,大王并不是病死的,而是,而是……"这事太过骇人听闻,他实是说不下去了。 赢秋盯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大周几百年天下,这种事也曾传说过,用不着怕成这样!" 他说到这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喃喃说道:"可是,我真没有想到,真没有想到啊……" 那传迅的剑客见赢秋久久没有说话,壮着胆子报道:"我们的人发现,在大王病死之前,四殿下曾与楚使见过面!" "什么?" 赢秋骇然回头,盯着麻衣剑客问道:"楚使?他叫什么名字,是男是女?" "说是叫宋成,乃一丈夫。" 赢秋皱了皱眉头,低声说道:"宋成?不曾听过。" 他咬了咬牙,又在帐篷内转动起来。 他这一转便是一个时辰,然后,赢秋坐在塌几上,低着头动也不动。 蒙青和那麻衣剑客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声音朗朗的从帐中传出,"殿下!越人支持不住了,他们请求殿下派兵支援!" 响亮的喊声传到帐内,令得呆若木鸡的赢十三动了动,他慢慢抬起头来看向帐外,半晌都不吭声。 帐外之人见他久久不答,顿了顿又叫道:"殿下,越侯说殿下如不愿出兵,他们可要鸣金收兵了。" "鸣金收兵?" 赢十三冷笑起来。 他腾地站了起来,扯着嗓子吼道:"鸣金收兵?" 帐外之人以为他发火了,吓了大跳,结结巴巴地叫道:"殿,殿下,越侯,越侯是这样说来。" 赢十三却似乎没有听到这人的回答,他径直冷笑道:"鸣金收兵?也罢,就鸣金收兵吧!" 这声冷笑一出,他脸上的迷茫一扫而去,俊雅的脸上闪过一抹坚定和沉狠来。只见他右手朝空中一举,喝道:"蒙青!" "属下在!" "传令下去,秦人起帐,连夜赶回咸阳!" "诺!" 蒙青的应诺声中,隐隐夹着帐外之人的惊讶声。 蒙青大步走出后,赢秋慢慢地闭上双眼,无力地说道:"这一次,却便宜楚弱了!" 秦人收帐准备退兵的消息,在第一时间传遍整个战场。这时越人还与楚人各自列阵,拿不定主意是再行交战还是撤退。越侯在这时得知秦人要先撤兵回咸阳时,双眼直是翻白,他惊恐万状地看着对面哈哈大笑的楚人,突然发现,自己被弃了! 而吴魏两国在得知赢秋的决定时,都是哑口无言。特别是两国诸侯,更是百味交杂。他们连连拉住秦人,想知道赢秋突然决定退兵的原因。当知道是因为秦侯突然暴死,秦四王子已成为秦国的王太子时,不知为什么,他们齐刷刷地打了一个寒颤。 赢秋以法治兵,军纪极严。他的命令下达后,不到二个时辰,四十万秦卒已列好整齐的方队,只等着回国。 让秦人意外的是,吴魏两国反应也是极其迅速,不但迅速,而且果断得匪夷所思。就在秦人列队准备回撤的同时,他们的命令也已下达,吴魏两军就在秦人的旁边列队,准备也回撤! 一时之间,只有越人慌了手脚!越侯眼见三国都准备撤了,也发布了整队回撤的命令。命令纵使发出了,他的心却虚到了极点!因为,他刚才向楚人发出攻击了!因为,此时楚弱王正阴森森的,如饿狼一样盯着他! 越侯突然发现,因为秦人的临时慡约,自己和自己的国家,陷入了极度的困境当中!刚才那一轮冲击,他们已杀了不少楚人!楚弱王完全可以用那个借口对越国攻击了! 这个赢秋,他明明约好的,可就因为他的临时慡约,我小小的越国便万劫不复么?这时刻,越侯直是生吞了赢秋的心思都有。 这时的赢秋,很忙,而且心思沉沉,他压根没有在意几国诸侯的反应,也没有精力去在意。 当所有的准备做好,秦人准备出发时,天色已黑。无数熊熊燃烧的火把照亮了整个夜空。 红艳艳的天空,猎猎作响的火把,还有整齐排成队列准备离开的秦人,给这广阔的荒原添了异样的色彩。 赢十三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些军卒,看着燃烧的火光中,这一张张年青而沉默的面容。 一个念头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我有精兵三十五万,就算父侯尚在也对我无可奈何,何况是现在?赢昭啊赢昭,你连弑父那种大逆不道之事都能做出来,这一次,我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他想到这里,突然之间雄心大起。数十万人注目中,只见赢秋头一仰,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他激昂高厉的笑声久久不绝,在夜空中远远传出。 近百万人面面相觑,他们满腹不解,处于这么被动的境地,这个赢秋赢十三怎地欢笑起来了? 就在赢秋"哈哈哈哈"的笑声远远传开的同时,突然间,从荒原的那一头亦传来了一阵"哈哈哈哈"的大笑声。 赢秋一惊,他蓦地收住笑声,转头看向身后里许外的荒原,此时此刻,那里密密麻麻的站了百来个楚人。而策马立在最中间的则是楚弱。 楚弱还在大笑,他的笑声无比欢喻。 狂笑了一阵后,楚弱收住笑声,他双眼如电地盯着面无表情的赢十三,一脸欢容,朗声说道:"赢秋!你联合五国,欲带百万军灭我楚国,现又如何?" 赢秋冷笑道:"不过是暂且饶你一命而已,堂堂楚王居然得意到斯!" 赢秋的声音刚落,楚弱便笑眯眯地盯着赢秋,哈哈笑道:"暂且饶我一命?哈哈哈,可笑,真是可笑!太可笑了!赢十三殿下看来有所不知啊。" 他拖长声音,慢腾腾地说到这里后,声音一提,朗朗地叫道:"五国犯楚,百万大军将临之日,田公孙乐奉令易容出使!" "田公孙乐奉令易容出使!" "田公孙乐奉令易容现使!!" 夜空中,无数的回音不断地传来,不断地冲出着赢秋的耳膜! 赢秋俊脸一青,双眼瞬间睁得老大,一脸不敢置信地盯着楚弱王。 弱王看到了他的惊愕,他又是哈哈一笑,朗朗地说道:"劝得韩人弃兵,令得秦兵自退!噫吁唏!秦十三殿下,纵你自以为人杰,却也被田公孙乐戏弄于掌股当中!赢秋啊赢秋,得田公如此国士者足可得天下,殿下以为然否?" 弱王说到这里,又是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笑声响彻云霄,远远传出。在山鸣谷应中,赢秋的脸色越来越青,而吴魏越三国统帅的脸色也是或青或白。 "哈哈哈哈!你们以为田公不过一妇人,都不欲用她,结果她一妇人可抵百万大军!她一妇人可以翻云覆雨,哈哈哈哈。得士者得天下,惜愚人不知矣!" 大笑声中,弱王策马转身奔回,他这么一动,他身边的护卫也齐刷刷地回返。黑暗中,他的身影越去越远,可他笑声却依然在众人耳边回荡,回荡…… 第223章一说之功 赢十三一动不动地目送着弱王远处,俊雅的脸上闪过一抹复杂不明的神色。望着那黑漆漆的天边,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田公孙乐那张温婉秀美的脸。渐渐的,黑黑的天空中浮出的那张芙蓉秀脸浅浅一笑,如水般温柔。 要不是她那双眼睛中含着聪慧,只怕谁也不会知道这个女子可怕至此吧? 慢慢的,慢慢的,他的嘴角扬起了一抹浅笑,赢十三轻轻一笑,低声说道:"孙乐?没有想到我是输在你的手中!早知如此,早知如此,哎!" 早知如此,他怕是用强的用绑的也会把孙乐留在身边吧?那个才智可畏的女子,其实有着很多弱点的,只要善加利用,完全可以把她留在身边的。这个世间,除了如此女子,又有哪个女人配做自己的王后? 弱王带着百来个剑客如旋风一样远远冲出,黑暗的大地上,百来个火把在夜空中一闪一灭,与天空中暗淡的群星呼应。 风呼呼地吹来,刮起众人身上的外袍猎猎作响。 奔跑了一刻钟,楚军的阵营出现在眼前后,文良侧过头看着弱王,夜风中,他的黑发被长长地扬起,那俊朗年轻的脸上是一脸淡淡的忧伤。文良策马靠近少许,忍不住问道:"陛下最后为何如此说来?" 他为什么要给孙姑娘如此扬名?现在孙姑娘被各国所厌,只能留在楚国不是正好吗?他为什么要说出那样的话来?这席话一传出,只怕天下的诸侯再也不会把田公孙乐拒之门外。这样对楚真的好么? 红焰焰的火把照在弱王的侧面,明暗不定中那俊挺的眉眼有着一抹苦涩,一抹沧桑。 弱王苦笑一声,转过看向文良,黑暗中,他的双眼如子夜般深沉,"文良,你有所不知,姐姐她,她有了隐世遁居的心思了。" 弱王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丝无力,"文良,我很害怕,我害怕这次的事一了,她便会离我而去,会走到一个我再也找不到的地方去。我之所以说那些话,便是要让世人对她敬重有加,对她惊佩的同时都想收用她。如果姐姐不再被诸国所厌,你说她会不会不隐居了?她就算到了齐国,到了秦国,只要她还游走在世间,我就总有一份想念,我就终归有法子让她再安心呆在我的身边,当我的女人。"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他的声音中增了一份坚定,一份狠意!弱王对孙乐的感情,一直是敬重之极,从不敢冒犯,可是现在的弱王,那语气中却有了戾气! 弱王的声音淡淡的,静静的在夜风中流转。他的话音是那么平静,平静得仿佛没有半点起伏,可是文良听着听着,却不知为什么有点心酸了。他转头看着这个本应该意气风发的少年,暗暗忖道:情之一字,一至于斯!幸好,这世间只有一个孙乐! 百骑不一会便来到了楚国的营帐。众楚人看到陛下返回,纷纷策马靠近。 一个黑脸络腮胡子的将军冲过众人,率先靠近弱王问道:"陛下,联军退却,我等可要回郢?" 弱王手一抬,勒令坐骑停下。 他昂起头,双眼炯炯地盯着纷纷聚来的众将,以及众将身后向自己看来的楚卒。他盯得很仔细,他的双眼从左转到右,从右转到左。 渐渐的,他的眼睛一阴,徐徐说道:"诸位,今日是何人犯我楚地,杀我楚人?" 众臣同时一怔,他们睁大眼看着弱王,隐隐地感觉到了一些什么。 弱王冷冷一笑,突然声音一提,厉声喝道:"我楚挟精兵三十万,岂是容人想来便来,想退便退?岂是容人想杀便杀,想欺便欺?今日越人犯我楚地,杀我楚人,如此耻rǔ,我必报之!" 当弱王说到"我必报之!"四字时,右手刷地一举,厉喝道:"如何?" 众臣同时一凛,齐刷刷地叫道:"我必报之!" "声音太小了!" 数千人同时嗓子一粗,红着眼睛叫道:"我必报之!" 渐渐的,越来越多的楚人叫道:"我必报之!"再然后,整个天地间都是数十万楚人的怒喝声,"我必报之!" "魏屯!" "在!" "以尔为帅,带左路十万大军阻击越人,勿必使他们全部埋尸楚地!" "诺!" "商离!" "在!" "以尔为大将军,率右路七万大军从东入越!" "诺!" "庄式!" "在!" "以尔为大将军,率中路七万大军从南入越!" "诺!" 弱王双目如电地扫视着群情激沸的楚人,头一抬,厉声喝道:"我楚人顶天立地,岂可由区区弱越任意欺凌?这一次,你们且杀到大越去!且把越国千里疆域变成楚之领地!" 众将热血沸腾,整齐应道:"诺!" 众军也热血沸腾,数十万楚卒整齐应道:"诺!" 突然间,文良右手刷地举高,高声叫道:"楚王雄威!" 三三十万楚人同时呐喊着"楚王雄威!" 联军还去得不远,他们听到夜空中传来的这惊天动地的呐喊声是,齐刷刷地一顿,转头向火光如星的地方看来。看着看着,他们的脸上同时闪过一抹忧色。 楚弱王的命令发出后,众军便开始原地休息。当弱王估计到联军已分开,准备各自归国时,楚人动了! 楚人这一动,便是雷霆万钧之势!三路大军二十四万精锐同时开出,烟尘滚滚中,向着国土面积不足楚国的二分之一的弱越杀去! 就在楚弱王对越实行围杀时,本应回吴的信文君也率着吴国大军,从西侵入越境。 一时之间,越国面临北部强楚和西邻吴国的联手攻击,大军节节败退,不过一月便已连失数城!亡国之危迫在眉睫! 而这时,本想在赢昭立为秦侯之前赶回的赢秋毕竟慢了一步,当他赶到咸阳时,赢昭已得了周天子的承认,成为新的秦侯。 郁怒之下,赢秋率着三十万秦军把咸阳城团团围住,向天下人宣布了赢昭弑父夺位的无耻行径!并一面派使向周天子抗议,一面向天下宣布将用强兵夺回本属于自己的秦侯之位。 可是,赢秋虽然说得信誓旦旦,可他终究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前秦侯是赢昭所害。再加上这个时候,越国被吴楚联手夹击的事传得世人皆知。 要知道越之所以面临如此困境,却是因为相信了他赢秋的话,与他相约犯楚,并奉令先行攻楚的缘故! 越侯是赢秋约来的,可越人攻楚时秦人不但没有出兵相助,还退兵回国,令得小小的越国正面经受强楚的怒火。这等行为,亦是背信弃义! 赢昭在越国之事上大做文章,令世人相信赢秋实是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他不但在盟友事上背信弃义,还诬赖兄长,欲强夺王位,如此方方种种,渐渐使得赢秋面临着道义的遣责!和越来越多的贤士的唾骂! 因此,赢秋虽有雄兵四十万,举手便可拿下咸阳城,却因为满国出现的指责怀疑的话陷入了困境中。赢秋要是个普通的只想为一方诸侯的人,也许不会把这些指责唾骂放在眼中,可他是想当霸主,想一统天下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他是万万不能让自己陷入无信无义不忠不孝的恶名中。 到了后来,攻下咸阳城已是次要,赢秋大多数精力用在挽回自我名声上。而秦国也因为了内有赢昭这个秦侯,外有赢秋这个强势王子而陷入一片混乱当中。 伴随着秦国内乱的,是田公孙乐的名头。 几乎是一夜间,天下人都知道了她在这次五国伐楚中的所为。退韩兵,与吴魏相约不先犯楚,然后令得秦兵自退,这方方种种,都是惊世骇欲的事迹! 先前,她玩弄强赵于掌股当中,可赵人以一国之力对她进行报复的结果便是如今地一蹶不起! 她两番救楚,一番救齐,无不令得天下震动! 还有,越国不是对她不敬么?越侯连她入城也不愿意么,还几次三番地赶她出境,甚至越王子还想拿她的人头讨好赵人么?现在好了,她只是轻描淡写地一挥手,甚至没有刻意对越人做什么事,便令得越国面临着吴楚两国的夹击,覆灭在即! 没有人能想到,田公孙乐不去游说越国,对越人什么也不做,居然便是致命一击! 如楚弱这样的逆贼,因她相助便两逃大难,越变越强。而秦赵这样的大国,因与她为敌要不国力削弱,要不陷入内乱当中!这样的女子,这样的才智,着实可畏可佩! 孙乐的名声越来越响,越来越为世人所传扬,所敬畏。可与弱王所料不同的是,诸侯越是知道孙乐的所为,越是防备大于欣赏,毕竟她与楚国的关系太过深厚,以至很难为他国所用。 随着她名声大振,赢十三的处境倒是好了一些。因为楚弱王亲口说过,"田公孙乐令得秦兵自退"。 那她做了什么事,居然令得秦兵自退?难不成,先秦侯之死,现任秦侯的继位都与她有关? 不知不觉中,世人的言论开始偏向了赢十三。这一点可是当日说出那句话的楚弱没有想到的。 第224章两种心思 就在天下人对孙乐和其所为百般猜测感慨时,楚军以强横之势,如狂风一样卷入了越国境内,不到二个月的时候,便已一连拿下了八座城池! 令越国冰上加霜的是,吴人也不甘其后,时不时的派兵强掠,也得了越国城池二座了。 楚王宫中。 "陛下,随田公出使的秦事贤士回来了。" 弱王正在披阅竹简,闻言一怔,手中的毛笔不知颤抖了一下,洒出几滴墨水在竹简上。 他慢腾腾地把毛笔放下,再慢慢地抬头看向禀报的太监,低声问道:"还有何人?" 那太监一愣,回道:"没有了。" 他的声音一落,弱王端坐在塌上的身躯不由一晃。 他艰难地闭了闭眼,久久没有说话。 太监小心地偷瞄了弱王一眼,低声说道:"陛下,他们有事求见,说田公有一物要亲交陛下之手!" "有一物要交到我的手中?"弱王干嘎地笑了起来,他才笑两声,声音便是一干,竟是笑不下去了。 他低敛着眉眼,自言自语道:"入秦之前把所有的楚国剑客都打发回来,这一次干脆连最后两个楚人也不留了。姐姐啊姐姐,你竟是连楚国也不打算回了么?你,你想到哪里去?" 他的声音既哑且干,还有点涩。自言自语地说到这里后,他突然觉得胸口传来了一阵闷痛!那闷痛一堵一堵的,让他直是喘不过气来。 弱王伸手紧紧地捂着胸口,低低地喘息起来。那太监大吃,不由尖声叫道:"陛下,陛下,你要不要紧?" 弱王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尖叫。他又闭上双眼,低声问道:"叔子离开几日了?" 太临不知他为什么突然提到叔子,先是一怔,马上回道:"已离开月余。" "是有月余,我记得,他说是吴侯相请,向我要了剑客护卫后离开的。当时我忙着布置对越的作战,也无暇深思。看来,不是吴侯相请,是他与姐姐早有约定啊!" 弱王说到这里,不由咳嗽起来。他才咳嗽两声,早已闻声侯在殿角的太监婢女纷纷上前。 弱王再次挥了挥手,阻止他们的靠近。 他双手支着几面,双眼无神地盯着前方,既不动也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弱王低沉的声音传出,"传两位秦事贤士进来。" "诺!" 脚步声响,不一会功夫,两个人来到了房中,他们向弱王深深一礼,朗声叫道:"下臣见过陛下!" 弱王没有看向他们,也没有温言相勉,他低声说道:"把田公所交之物放在几上,出去吧。" "诺。" 一物小心地放到了弱王身前的几上,然后,脚步声悄悄的向外移去,不一会,房中又安静如初。 弱王一动不动,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看向几上的铜盒。他直直地盯着那物,深深的呼吸了几下后,伸手向铜盒拿去,他的手伸得很慢,隐隐有点颤抖。在碰到铜盒时,他深呼吸了几下,闭着眼睛默默念了几句后,才把铜盒拿到自己面前。 铜盆是封死了,弱王缓慢地解开封口,再缓慢地拿出里面的竹简。 竹简是一卷,弱王拿到手中时却似有千斤之重。他慢慢地拿起,再慢慢地放在几上摊开。 然后,他双眼紧闭,一连吐出三口长气后,他才果断地睁开双眼,低头,看向竹简!这只是一个竹简,可他从头到尾的动作艰难得仿佛在打一场战役。 竹简很长,上面的字少说也有二千字。这么长的竹简,他却三下两眼便看完了。 弱王走马观花的一眼扫到最后,蓦地,他双手一划,"哗啦"一声把竹简远远地扫在地上,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这笑声远远传出,到得后来已是带了哭音。 突然间,弱王的狂笑声戛然而止!随即,他扯开嗓子厉声吼道:"来人,传大夫!" "诺!" "传孤命令,马上追回叔子!" "诺!" "慢!" 弱王声音突然一顿,沉了几分,"上次吴使邀请叔子前去,他可有当场应承?" "否!" "那叔子离楚时,队伍中可有吴人相陪?" "否!" 弱王冷笑起来,"看来是障眼法了。叔子必不是去吴。不过护送他的可是我楚弱的人,马上去弄明白他们离开的方向,火速追击,勿必留下叔子!" "诺!" 弱王喃喃说道:"姬五不过走了月余,定还没有与姐姐会合,定还有半途上,吴国不可去,越国大乱姐姐也不会要姬五去,秦国内乱亦不会去,剩下的,只有魏和韩了。楚离魏近于韩,必是魏无疑!火速下令,重点向魏国方向追击!" "诺!" 吴侯很开心,不过两个月时间,他便跟在楚国的身后夺了越地二座城池!而楚人更是快杀到了大越,越国覆灭在即! "陛下,陛下!" 信文君急匆匆地冲进来,脸上的肥ròu不住地跳动着。 正在拥着美姬以嘴哺酒的吴侯一凛,伸手推开怀中的美姬,转头问道:"何事如此紧张?" "禀陛下!楚人突然收兵了!" "什么?"吴侯双眼睁得老大,惊声说道,"详细道来。" 信文君苦笑起来,他伸袖拭了拭额头上的油汗,说道:"陛下,楚人收兵了!他们攻陷的八座城池也没有人看管,任由越人收回了!"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吴侯瘦白中透着青黑的脸上又是气又是不解。楚人收兵不要紧,可是没有了他们,吴人也不好意思再跟在后面打秋风了。因为师出无名啊!前阵子跟在楚的后面凌越,可是一直告诉世人"早与楚约"的。 连秦人都看到了田公孙乐从吴宫中出去,这个"早与楚约"的借口实在是过于完美。吴国为了此事还去与楚王交涉了一番,楚王也没有反对的意思。 其实,如果没有楚国,吴国也能找到借口攻越,可是他现在既然用了这个借口,那就不能中途再找借口了。 信文君皱着眉头,长叹一声,"说是楚弱王日夜劳咳,病重不起!" 本来极为不快的吴侯听到这句话后,反而安静了。他慢慢站起身来,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信文君。 信文君自是知道自家陛下在想什么,他向吴侯前倾少许,低声说道:"臣已派人去楚国查探了!" 楚弱王突然病重的事,如一阵风一样传遍了天下间。几乎是一夜之间,与楚相邻的诸国开始蠢蠢欲动。唯一庆幸的是,强秦却因为内乱无能为力。 魏都邺城中的一个普通院落里。 这院落是真的很普通,清一色的木屋,树木森森,不管是从外面还是从里面看都丝毫不起眼。如果真要挑剔的话,那就是这个院落中很少可以看到侍婢,偶尔看到的都是一些剑客。 此时此刻,这普通之极的院落里便坐着一个温婉秀丽的少女,这少女一头青丝随意地披散在肩膀上,她雪白的脸上带着浅笑。 这个少女便是没有易容的孙乐了。 孙乐穿着一袭淡红色的深衣,长长的衣摆上还绣满了芙蓉花。 她低敛着眉眼,正专注的在一件雪白的长袍上绣着兰花。她拈针的动作如拿剑,高高举起,再重重落下,然后扯出一道歪歪扭扭的丝线来。 兰花绣了大半了,这花远看是朵花,近看是团乱麻。 这不是最让人无奈的,最让人无奈的是,孙乐一点也没有感觉到自己的手艺很差,她乐此不疲的做这一项工作已经有两个月了。连续两个月奋战的成绩,便是她身后码在几上那六件雪白的上等绸缎做成的袍服,每一件袍服在袖口和衣摆处,都绣了几朵这歪歪扭扭的兰花。 这是一种很痛苦的感觉,如陈立便是这样想来,在他看来,孙乐如要绣花玩,完全不必绣在白袍上,最重要的是,她完全不应该绣在叔子所穿的白色袍服上! 无力地伸袖在眼前遮了遮,陈立向孙乐大步走来。他走近后略一迟疑,才沉声说道:"田公,叔子已离楚地,刚入魏境,离邺还有三十日路程!" "善!" 孙乐笑了笑,嘴角一弯,双眼亮晶晶看向陈立说道:"可有派人装作劫匪狙杀于他?" "今晚我亲自前去,此事万万不可有失!" 孙乐点了点头,轻笑道:"善!记得要在邺城外狙杀,务必让天下震动!" 陈立肃然叉手应诺。 应过后,他看向孙乐手中的绣花针,迟疑了片刻后还是说道:"我以为田公持竹简远胜过持绣针!" 他这是很委婉的劝谏了。 孙乐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手中的雪白长袍,快乐地弯着双眼,笑眯眯地说道:"你有所不知,早在与姬凉初遇时,孙乐便觉得他穿白袍最是胜景。" 陈立眉心跳了跳,语重声长地说道:"田公,我所说的是绣针,非白袍也!"他说到绣针两字时,语调特意加重,声音也放得极慢。 孙乐再次笑眯眯地弯着眼说道:"陈立,我所说的白袍胜景,是姬凉穿了我绣的兰花后才有的!" 陈立闻言双眼一直,半晌讷讷,实是吐不出一个字来。而这个时候,孙乐又低下头来,专注的用那挥剑之式继续拈针下劈! 陈立看了两眼,连忙再次举袖挡住眼睛,向后退去。 他刚退出两步,又不甘心地走了回来,咳嗽一声后说道:"田公乃大才之人,有些事请婢仆做便可以了。" 他竟是还不死心,还想劝得孙乐不再绣花了。 孙乐抬起头来,水盈盈的双眼好奇地打量着陈立,半晌后她开口问道:"陈公如此之闲?" 陈立又是一噎。 他再次咳嗽一声,叹道:"遇人不淑!" 重重丢出这四个字后,陈立大大地给孙乐甩出一个白眼,转眼大步走出。 孙乐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扁了扁嘴,低头看向手中的兰花,看着看着,她把这花举起来对着太阳照了照,然后又举远一些瞧了瞧。 再三观赏后,孙乐摇了摇头喃喃说道:"明明绣得很好看,这陈立没有一点眼光!" 重重的从鼻中发出一声不屑地轻哼后,她又低头专注的刺绣起来。 第225章弗阳城 陈立出去不久,一阵脚步声急急地向院落中走来。可不知为什么,那脚步声在院门口时却停下了。 来人在门口处徘徊,久久决定不了是还是不进,耳力大进的孙乐可受不了了。她清声喝道:"进来吧!" "诺!" 进来的是一个普通剑客,他走到孙乐面前,双手一叉,略一迟疑后说道:"田公,邺城有传闻流出。" "哦?" 这下孙乐好奇了,她放下手中的绣针,抬眼看向来人。她只瞟了一眼,便发现这剑客脸色依然带着犹豫,她皱了皱眉头,不知为什么,心中有点紧。 孙乐腾地站了起来,问道:"何事?" 剑客嘴唇动了动,刚要说法,陈立的喝声从外面传来,"南丘!" 剑客南丘立马嘴唇一闭,转头看向陈立。孙乐这时脸色有点凝重了,她盯着大步走来的陈立,盯着他一眨不眨地问道:"出了何事?" 陈立瞪了南丘一眼,朝孙乐双手一叉,头一低,沉声说道:"市井传言,楚王一病不起!" "什么?" 孙乐大惊,秀美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她樱唇动了动,不敢置信地说道:"那不可能!他如此年轻,又没有上战场,他怎么可能忽然得了重病?" 陈立低头说道:"市井确有如此流言传出。" 孙乐紧紧地盯着孙乐,她盯是那么紧,那么认真,仿佛想从他的脸上找到他在说谎的证据,可是,在她的盯视下,陈立一直面色如故。 看来不是开玩笑的了! 孙乐身子晃了晃,向后退出半步,她伸手抚着额头,掩去满心满眼的惊恐。 过了半晌,孙乐才哑声问道:"流言是如何说的?楚王得了何病?" 陈立担忧地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冲出咽喉的却只是一声叹息,"只是说弱王突得重病,卧c黄不起,生死难料。" 顿了顿,他又说道:"本来吴楚攻越,楚军已攻下越地八城。可这时楚弱突然病重,急令诸军回撤。无可奈何之下,楚人只得放弃到手了的八座城池,班师回国。" 他说到这里,看着脸色越发惨白的孙乐,见她摇晃着似是站不稳了,忍不住轻声安慰道:"市井流言,不足为信,田公切勿过虑!" 孙乐依然手抚着额头,她既没有回话,也没有动作。 直过了一会,孙乐才低低的再次问道:"弱王得了何病?" 陈立摇头道:"不知也。" 孙乐慢慢的,慢慢的放下抚在额头上的手,她的手一放下,陈立才发现她那双盈盈眼波中尽是泪水。 陈立两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一脸悲伤惊乱的孙乐,嘴唇动了动,想要安慰她几句,却不知说什么的好。 孙乐对上他们同情的眼神,嘴角扯了扯,低低地吩咐道:"马上准备一下,我与你们一并起程!" 陈立一怔,叫道:"田公你?" 孙乐摇了摇手,沙哑地说道:"不必多言,弱儿身体如此之好,我断不能相信他会病重不起。我和你们一起去接姬凉,许能在半道中听得什么!" "诺!" 众剑客跟随孙乐日久,知道她雷厉风行的性格,当下便准备起来。不过一个时辰不到,所有人都已准备好。 本来,陈立原本是带大半人去接姬五的,可现在孙乐也同行了,他们干脆把所有人都叫了,一起驶出了邺城。 在离邺城时,孙乐再次给自己易了容,穿上了深衣。 车队一出邺城,天便黑了,当下众人点起火把,在每辆马车后cha了两根。熊熊燃烧的火焰,随着马车疾驰而呼呼作响。 这一天晚上,天空一轮明月照耀着,映得大地一片银白。孙乐掀开车帘,望着黑暗笼罩下的远方,不知不觉中,心中闷痛不已,泪水又盈眶了。 "弱儿,你还要成就千秋霸业的,可千万不能真的病了!可千万千万不能真的病了!" 想着想着,两行清泪顺着她雪白的面颊流下。 策马紧随她的马车而行的陈立,看到了孙乐如此模样,暗暗地叹了一口气,想道:叔子好不容易才盼到今天啊!难不成只是一场梦而已? 车队稳稳地前进着,官道漫长,两侧都是荒原,邺城的周边从来盗贼横行,罕有人在夜间行走。孙乐这一行人走在官道上,久久都没有遇到半个人影。 众人一直走到晚上月上中天,陈立才命令扎营休息。 休息了一晚后,第二天天一亮车队又再次起程。 邺城与下一座大城间足有百里路程,队伍行了一天一晚终于来到了那城中。稍事休整,便又是一番紧急赶路。 如此日夜兼行,车队终于在第十日上午来到了离魏城弗阳仅三十里处。弗阳城只是一座中型城池,这里交通极为发达,不管是往楚还是往韩,往秦都是必经之路,因此极为繁华。 众人按路程估算,姬五应该到了此城了。就算没有到,最迟两天也会在此城相遇。因此孙乐等人准备在弗阳中落脚,等侯姬五的到来。 马车快速的向弗阳城驶近。 车队在离弗阳城仅二十里的时候,一阵阵喧嚣喊杀声隐隐地传入众人耳中! 车队再靠近几里后,众人已完全确定前方传来的确是喊杀声了! 陈立迅速地掉转头来,看出孙乐。这时,孙乐也抬头向他看去。四目相接,陈立沉声说道:"田公,前方有人厮杀!" 果然没有听错!孙乐眉心一跳,她看向前方被山峰挡住的官道,说道:"快马加鞭!" "诺!" 孙乐的命令一下,众马齐齐一声嘶鸣,撒脚便向前方奔驰而去。这时,不管是孙光不是陈立,都不安起来:该不会是五公子吧? 特别是孙乐,这一瞬间她想到了许多,越想得多,她的心就越抽得紧,一种说不出的害怕占据了她的心脏! 二十里路程,全速行走不过一刻钟。不一会,孙乐等人便看到了弗阳的城门,更看到了紧闭的城门,以及城中传来的喊杀声和兵器交鸣声! "快,加速前进!" "诺!" 车队再一次加速,车轮卷起冲天烟尘,不住地扑入孙乐的口鼻中。可她这个时候全神心神都在倾听城中传来的动静,任凭被灰尘冲得眼泪汪汪都没有眨一下。 转眼间,车队便已冲到了城门处。 陈立策马上前,厉声喝道:"打开城门——" 他这声喝令,声音里面注满了内力,真是响彻云霄。 不一会,城头上伸出一个军士来,他朝陈立等人瞅了一眼,哑着嗓子叫道:"尔等何人?" 陈立双眼一瞪,喝道:"入城的人!怎地关了城门?" 那军士头一缩,朝里面看了一眼,说了两句话后,再朝陈立等人瞟了一眼,竟是什么话也不说便溜了! 陈立咬了咬牙,转头看向孙乐。正在这时,里面传来了一声喝叫,那喝叫声尖利,分明是楚人口音! "惨了,定是五公子在城中遇袭了!" 陈立急急地转头看着孙乐,叫道:"田公,城门不开,如此奈何?" 孙乐倾听了一下,眉心再次一跳,她皱了皱眉,沉声说道:"你用内力高喝:魏人欲杀叔子于弗阳城乎?"孙乐并没有把握在城中与人厮杀的楚人一定是姬五的队伍,可时间和地点上太过凑巧,她必须要这样诈上一诈。 陈立一凛,朗声应道:"诺!" 他转过头,深吸了一口气,扯开嗓子厉声吼道:"魏人欲杀叔子于弗阳城乎?" 陈立功夫高极,内力深厚,他这一声喝出,顿时惊天动地,四面山壁不断地传荡着'杀叔子于弗阳城乎'的话。 他这一声喊,不但传遍了弗阳城,还令得这方圆数十里都清楚可闻。 这喝声一出,城中的喊杀声立止!几乎是突然间,一阵楚人的欢呼声从城中传出。欢呼声中,孙乐听得分明,"援兵来了,援兵来了!" 城头上,再次冒出几个军士来。他们面面相觑,朝着孙乐的车队打量了几眼后,一个中年人伸出头喝道:"城下之人怎地胡言?本城主关闭城门乃是为了保护叔子!" 他喝完这句话后,朝旁边的一个剑客点了点头。 那剑客立马上前一步,用注入内力的声音喝道:"城下何人?报上名来!" 一听到要报名,陈立等人犹豫了。按照规矩,他们是一定要报真名的。有所谓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可陈立更知道,孙乐的情况与众不同,这事得由她拿主意才是。 孙乐对上一双双盯来的目光,朝陈立略一点头。点过头后,她缩回马车中,对着铜镜洗去了脸上的易容物。 这时,外面传来陈立的朗喝道:"来者田公孙乐也!还不速速开门迎之?" 田公孙乐? 居然是田公孙乐? 城头上的人一惊之下,议论开来。那城主犹豫了一会,迟疑喝道:"开城门!" "开城门——" 应合声中,弗阳城门"吱吱——呀"地推了开来。随着城门一开,街道中剑拔弩张的两伙人齐刷刷地向孙乐等人看来。 弗阳城主急急地从城头上下来,他一边走向孙乐一边哈哈大笑,"田公孙乐到此,真是弗阳城之幸也!哈哈哈。" 第226章孙乐的反应 车队慢慢向城门驶去。 孙乐掀开车帘,露出她秀美温婉的面容。她眼波如水,跳过一众打量议论的人,急急地从两队剑拔弩张的剑客中寻找着姬五那熟悉的身影。 为什么看不到? 孙乐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姬五这人不管走到哪里,都是最夺目的一轮明月,她为什么一眼看不到他? 就在孙乐一脸焦急地张望时,弗阳城主已哈哈大笑着挡住了她的视线,他一张肥脸上尽是媚笑,浑浊的眼睛中盛满着热情,"田公可是令世人赞不绝口的啊!今日能得一见,实是本人之幸!" 这时,孙乐的马车已驶到了城门口。 孙乐瞟了弗阳城主一眼,在陈立的扶持下跳下马车。她对着上下打量着自己,渐渐一脸色相的弗阳城主冷笑一声,也不寒喧便越过他冲到了楚国剑客当中。 楚国剑客约有两百,孙乐一冲过去,四下打量一番便急急地叫道:"叔子呢?" "孙乐——" 一个欢喜的清雅的叫声从旁边传来,那叫声刚一入耳,孙乐还不曾看清姬五的身影,她的心便陡然一松,整个人一软,差点坐倒在地。 姬五急急地从一侧的酒楼中大步走出,他的外袍衣带还松松地挂在腰间,显然刚刚加上去。 他大步冲到孙乐面前,伸手便把她紧紧抱住。孙乐也紧紧地回搂着他,她闭了闭眼,低低地说道:"幸好你没事!幸好你没事!" 陈立四下打量着众楚国剑客,忽然冷笑道:"发生了何事?" 他眼睛中闪过一抹杀气,清秀的脸上布满怒意,喝道:"你们对叔子做了何事?" 孙乐闻言一惊,她迅速地推开姬五,对着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姬五外袍所着的是一袭黑袍,对了!他的颈侧为何有一红痕?这分别是一道手刀砍下所留出的印痕! 孙乐打量了两眼后,转头看向众楚人。 她的目光所到之处,众楚人纷纷低头避开。 孙乐脸上闪过一抹薄怒,再抬头看向对面的剑客。 这些剑客她一个也不识得。 孙乐转过身,双眼灼灼地盯着这伙人,沉声问道:"发生了何事?" 姬五在一旁轻声解释道:"昨晚上来了一批楚人,他们说楚王有急事相请,还说你也在楚国了。我不信,坚决要往邺走,坚持到今晨时他们松口了。可我没有想到,他们会趁我不备击晕于我,意欲强劫我入楚。偏就在刚才,这伙人来了,也不知怎地楚人便与他们对抗起来。" 孙乐点了点头,她看了一眼弗阳城主,冷冷问道:"城门何时关闭?" 一个楚国剑客低声回道:"我们刚与刺客交手城门便已关闭。" 孙乐完全明白了。 她盯了一眼两倍于楚人的刺客,再看了一眼散在城主后的众军士,忽然冷冷一笑。 笑声中,孙乐缓缓转头对上弗阳城主,淡淡地说道:"城主大人好生威风!身在魏地,却勾结他国谋害叔子!" 轰—— 孙乐这话一吐出,弗阳城主肥胖的身躯便猛然一晃!而这时,陈立等人都是双眼瞪得滚圆! "你,你血口喷人!" 弗阳城主气急,他颤抖着手指着孙乐,结结巴巴地,愤怒地叫道:"田公乃当世名士,怎能这般伤人?" 孙乐冷冷地盯着他,笑了笑,说道:"是吗?城主关上城门,带上二千军士,且人人持戈带弩!" 她说到这里,见弗城阳主急急地拭着汗水欲行分解,便是声音一提,纵声喝道:"公如想救叔子,何必关上城门,驱散父老?" 陈立等人顺着孙乐的话四处一看,还真是的,整个街道上空落落的,除了刺客便是军士,竟然看不到一个百姓! 孙乐厉喝道:"公如想救叔子,这伙刺客怎敢无惧公身后的军卒,明目张胆在城内劫杀?" 孙乐这么一喝出,弗阳城主脸色大变。这一瞬间,他脸现狰狞之色! 见到他如此表情,孙乐急喝道:"制住它!" 她三个字一出口,陈立身形便是一闪,整个人如鬼如魅般飘出。众人只是眼前一闪,便消失了他的身影,再一定睛时,却见他的长剑已架上了弗阳城主的颈项! 这个变化实是突然之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陈立与孙乐配合多时,早有默契十足。因此,这两人竟是没有给弗阳城主发号施令的机会,便一举制住了他! 颈侧的寒剑森森入骨,弗阳城主刚刚还狰狞的面孔瞬间煞白! 这时刻,他双股战战,肥脸上冷汗如雨。厚厚的猪嘴颤抖着,有心想求饶,更有心想替自己分解,可是他实在太过紧张,太过害怕,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孙乐转过头来再盯向对面的刺客。 盯着盯着,她突然说道:"你们是秦人!" 孙乐这句话说得很突然,而且十分果断! 她的话音一落,三百多个刺客同时脸色一变。不过他们的首领,一个络腮胡子却冷笑道:"胡说八道!" 孙乐不在乎他的解释,她本只是试探,但这些人的脸色告诉了她,自己所说一点也不差! 因此,她阴森森地一笑,又说道:"是赢十三派你们过来的吧?果然是谋权篡位,背信弃义的阴险小人,居然连叔子也想杀了!" 孙乐这话一出,众人齐刷刷地脸色大变! 谋权篡位,背信弃义这八个字份量可是一点也不轻啊,不但不轻,而且极重,前所末有的重!可以想象,这句话传到世人耳中时,会是何等可怕! 刺客们齐刷刷的脸色大变,他们看向孙乐的目光中也是杀机毕露。 不过,这些人显然都不是果断决然的人,虽然动了杀机,却不知道应不应该行动! 在他们犹豫不决中,孙乐转向一个楚人喝道:"敲响锣鼓!" "啊?诺,诺!" 他口里应着诺,动作却很迟疑。孙乐怒道:"城头上定有鼓!" "诺,诺!" 那剑客闻言如一只兔子一样窜了开去,不一会便爬上了城墙! 她要干什么? 所有人都是一慌。 这时弗阳城主结结巴巴地开口了,"田公,这是弗阳城,你不能信口雌黄!" 他的话音一落,那络腮胡子的刺客也清醒过来,他急急喝道:"杀了她!杀了她们!" "诺!" 众刺客同时应诺,长剑一举便向孙乐冲来。 那络腮胡子继续转向弗阳城的军士喝道:"愣着干嘛?射死她!射死这个贱女人!" 这一声喝令,却没有人应答,所有的军士都看向他们的城主。而弗阳城主已被陈立寒剑相指,他哪里敢附合? 就在众刺客冲向孙乐,众楚人纷纷迎上,正面相抗时,一阵惊天动地的鼓声从城墙上响起! 这时的城池,召集百姓大多靠的是鼓声。那召集的鼓怎么敲法,更是人人知道。因此,城头上的召集鼓一响,几乎是眨眼间,喧嚣声,叫嚷声,脚步声响起,转眼间,无数父老从各自家中走了出来,人流如墨点一样涌出! 人潮涌动,转眼成河。 众刺客怔住了,他们突然发现,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了任何意义!因此,不知不觉中他们在后退,他们挥出的剑也没有了杀气。 弗阳城主是个聪明人,他这时已知道孙乐想做什么了。他的双脚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 冲出前面的百姓,看到这一幕剑拔弩张时,本能的一怔。可是,召集鼓还在响起!后面的人还要向前冲来。一波又一波的人流向城门口冲来,无可奈何之下,前面的人只能继续向前冲。 随着百姓越来越多,楚人们纷纷退让开来。 众刺客这时都看向那络腮胡子,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 转眼间,城门口便聚了数千百姓,而且,后来还在增加,增加…… 孙乐转过头去,朝着姬五温柔一笑。 她眼波如水,这一笑柔情无限。姬五看了心中一暖,不由也是一笑。微笑中,他没有注意到自己正被孙乐牵着手向城头上走去。 孙乐牵着姬五的手,两个身影相依相偎,如闲庭胜步一样向着城墙上走去。 在这种时候,这样的两个人言笑晏晏,相视一笑柔情四起的场景,可真是古怪之极。不知不觉中,众人都看傻了去,他们实在不知道这一对璧人想干什么,连窃窃私语声也停止了。 当孙乐和姬五出现在城头时,最后一点声音也停止了。 这是一对璧人! 这是一对从九天宫阙中贬谪而下的璧人! 男的俊美无比,清冷如月,女的温婉美丽,气质夺人。 他们并肩而立,仿佛是天上的神祗,根本不应该出现在浑浊的凡间!他们相视一笑时,那种无以言状的温柔和情意,那种难以形容的超脱令人气为之夺,呼吸也自然而然地屏息住。 孙乐站上城墙,静静地看着越聚越多的弗阳父老。虽然人越来越多,可是整个城头依然安静无比,悄然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对站在城头上的璧人怔住了,给看呆了! 第227章誓不再纵横 孙乐转过头来冲着姬五微微一笑,风扬起她的秀发,日光映出她灿烂的笑容,直是翩然若仙! 她转过头来,看着鸦雀无声的众父老,内力一提,朗声喝道:"诸位父老,小女子乃田公孙乐!" 她刚说了这几个字,人群中便哗地一下炸开了锅。弗阳城交通发达,长住来往的不乏有识之士。他们哪有不明白'田公孙乐'四个字的含义?这个以妇人之身而行丈夫之事,进而闻达于诸侯的田公孙乐,可是世人最喜欢说起的对象。因为这是一个传说中才有的人啊! 眼下,田公孙乐就站在自己眼前,如此温婉秀美,状如普通贵女! '嗡嗡'地议论中,无数双眼睛迸发出火热的光芒,他们紧紧地盯着孙乐,细细地观察着她的每一个表情,注意着她身体的每一处细节。要知道,这以后可都是谈资啊。 孙乐见众人慢慢安静下来,笑了笑,转头朝姬五一笑,再次朗声说道:"我身边的丈夫,乃是稷下宫祭酒叔子!" '叔子?' 人群再次喧嚣起来。 要知道,姬五是傍晚才进的城,他欲与孙乐相会,进来时十分低调。再加上弗阳城主本意是把姬五连同他身边的所有人一网打尽的,便有意的隔绝了他与旁人的接触。因此弗阳城的百姓压根不知道叔子来了。 原来这便是叔子! 叔子作为身份超然的稷下宫祭酒,在王孙权贵们心目的地位很高。可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他最出名的,其实是他'天下第一美男'的名头! 人群沸腾了! 眼前的这一男一女,可都是让人兴奋的,让人注目的中心啊。光是关于他们的故事,便足以令人编出十七八个版本来。在场的人,不论走卒贩夫,没有哪一个没有听过这两人的传说! 面对着众人火热的注目,姬五只是静静地站着,他知道,孙乐就站在自己身边,她牵着自己的手。至于她要说什么,要做什么事,他是不会管也不想管。反正她会把一切安排妥当。 孙乐表情淡淡地看着众父老,直等他们再次安静下来了,她才再次声音一提,朗声喝道:"想来,诸位父老已经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了!" 她说到这里,冷冷一笑,转头盯向被陈立长剑指着的弗阳城主。右手刷地朝他一指,厉声喝道:"诸位父老一定不知道!就在刚才,你们的城主陷些把你们置于死地!" 她盯着弗阳城主,在一众噤若寒蝉中朗朗地说道:"你们的城主,他刚才关闭城门,连合秦人,欲置叔子于死地!" 扔下这重若千钧的话后,孙乐声音一提,压过弗阳城主嘶哑的喊冤声,纵声喝道:"叔子地位超然,世人无不敬服!这样一位大人物若死在弗阳城,还是被弗阳城主所害!这消息一传出,国国都可以此为借口攻打你们魏国!可为魏国引来绵延战火!介时,弗阳人将为魏人所唾弃!" 孙乐这话不是危言耸听! 事实上,她甚至不说出这些,百姓们也明白这事的严重性!叔子可不是一般的人啊!在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天命神权是他们根深蒂固,抛之不去的信念!而叔子就是天命神权在人间的代言人! 这样一个人物有多么重要,不需要任何人说,每一个不识字的父老也都明白! 又是喧嚣声四起! 无数双痛恨,惊讶,愕然的目光都聚向弗阳城主。 蓦地,人群中传来一声呐喊,"他不是我魏人!" "对,他不是我魏人!他想杀叔子来害我们魏人!" "他也不是我们弗阳人!" "他一定是秦人!一定是秦人!" 呐喊声越来越大,渐渐的人人激沸起来。眼见众父老开始向城头挤来,眼见众人如点燃的火堆一样开始燃烧。 突然间,陈立舌绽春雷,暴喝一声"够了——" 这声音如此响亮,直如在众人耳边响起。众人只觉得耳中'嗡嗡'一片,心脏突突地一阵乱跳,不知不觉中都住了嘴,停下了脚步! 孙乐目光如箭地扫过众百姓,朗声说道:"孙乐告知诸位这件事,只是不想让你们蒙在鼓中!至于这个城主,他胆敢谋害叔子,此仇孙乐会报!" 她冷冷地丢出这句话后,转头看向陈立,徐徐吐出三个字,"杀了他!" 啊? 刚才还激愤的众人惊住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温婉美丽的田公会如此大胆!这可是一城之主啊!他可是魏国的弗阳城主啊! 可是,不管是孙乐,还是姬五,还是陈立等人,都一脸坦然。只有那弗阳城主骇得脸色煞白,他嘶喊道:"孙乐,我是魏人,你无权杀我!" 他刚说到这里,瞳孔便突然扩大,扩大!他仰着头,惊骇地看着高举在空中的长剑。蓦地,他双脚一软,瘫倒在地,屎尿齐流中只带得及惨叫道:"饶——" 只有一个字吐出,陈立长剑已挥落! 转眼间,人头落地,血溅三米! 陈立身形一闪,让开了那股喷泉般的血流。然后他负着双手,施施然地来到众楚人旁边,与大家一起与众刺客对峙! 刺客虽然有三百,可楚人加上孙乐带来的剑客也不少。而且,刺客中没有剑师。这对峙的双方,实是楚方更为占着主动。 弗阳城主的人头骨碌碌地滚出老远,人群中,一声又一声的尖叫和呕吐声不绝于耳。而孙乐等人却依然面不改色。 孙乐右手刷地一举,随着她这一举,陈立再次厉喝出声,"安静——" 平地炸雷响,众人再次一静。 孙乐冷冷一笑,目光看向众刺客。盯着他们,孙乐喝道:"这些刺客,"她顿了顿,加重了语气,"乃秦国十三王子,那个谋权篡位,背信弃义的小人所派来!他结交弗阳城主,意欲把谋害叔子的罪名推到魏人身上,然后借此攻打魏国!"她在说到'谋权篡位,背信弃义'八字时,刻意顿了顿,加重了语气。 孙乐声音一缓,"冤有头债有主,他们只是赢秋手中的剑,谋杀叔子之事,我就不与他们清算了。" 孙乐这话一出,人群喧嚣中夹着几声隐隐地哧笑。连陈立也是忍不住想笑:秦国刺客如此之多,杀了他们我们也会折损大半。田公明明是不愿意损折人手,偏把话说得这般动听。 不过,明白这一点的毕竟是少数,绝大多数父老只是孙乐说什么,他们就听什么。 而孙乐这句话一出,一众剑拔弩张的刺客齐齐松了一口气。那络腮胡子眼神复杂地盯了一眼孙乐,率着众人向城门走去。 孙乐说到这里,目光转向自己左侧边站着的一个剑客。 那剑客连忙向她走近,低声问道:"田公?" 孙乐没有回答,而是从他的腰间抽过他的配剑。 孙乐举起长剑,阳光从剑面上照过,一层黄光森森地反射在地面上。这是一把质量普通的黄铜剑。 孙乐打量了几眼后,抬头看向数千父老,再次声音一提,侃侃言道:"我孙乐不过一妇人。" 与刚才一比,她的声音温和了许多,"幼时艰难,百般求生,成长后出人头地,与丈夫争雄,多有迫不得已之处。" 孙乐这话一出,众人顿时傻了。这个女子,刚才还在杀戮果断,取人项上头颅时连眼睛也不眨一下,现在又说这些做甚? 不止是弗阳城人,连陈立等人和众楚人也都傻了。而那些准备撤走的秦人刺客,闻言也停下了脚步向她看来。 孙乐目光温和的从众人脸上划过,抬头,望着远处的隐隐青山,淡淡白云,再次徐徐说道:"孙乐从幼时起,便渴望守着一良人,过着平淡安稳的日子。" 这一下,姬五也怔住了,他转头愣愣地看着孙乐。 孙乐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回头朝他一笑,再次看向众父老说道:"可世事难料,乐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会置自己于如此田地!直到今日,乐还是渴望能与良人守着儿女过日。至于家国兴亡,帝王功业,实非乐之所好!" 她朗朗地说到这里,突然把手中的铜剑一举,然后,当着数千人的面,剑面朝下,重重地朝着城头"啪"地拍下! 这铜剑质量本一般,孙乐又用了十成内力,这一拍下,当既铜断一分为二,断裂在地! 孙乐举起手中的半柄断剑,目视着众人,朗声喝道:"孙乐当着弗阳父老,当着朗朗乾坤发誓!从此后,孙乐只是一妇人!不问国事,不行权术!家国兴亡,帝王功业,再也与乐无关!如违此誓,有如此剑!" 孙乐的声音朗朗而出,掷地有声!她又在声音中注入了内力,山鸣谷应中都是她的誓言! 众父老嗡嗡的议论声中,楚人全傻了,秦人则露出一抹兴奋之色。 发过誓后的孙乐,一脸的平静,她知道,姬五这次遇刺,便是被自己所连累。自己想要隐退,还是让有些人安心的好!只有他们安心了,自己和姬五才能得到清净。 她本来是想令姬五假死脱身的,现在情况有变,只能再做安排了。 第228章弱王从不曾有病 孙乐瞟了一眼呆若木鸡的楚人,转头对着姬五低声说道:"姬凉,把你的那个预言说出来吧。" 姬五一怔,马上明白过来她指的是什么。 他站上一步,清如秋水的双眸扫过众人。 孙乐的誓言,只会让诸侯们震惊,对于父老们来说不算什么,因此他们根本没有多大的反应,此时看到叔子有话要说,同时振奋起来,一个个都停止了议论。 姬五目光清冷地扫过众人,他的目光所到之处,所有人只觉得心中一清,似乎刚才孙乐带来的冲击和震撼一扫而空。 姬五扫过众人后,看着远方淡淡地开口了,"我数年来观测天象,发现群星纷纷而起,紫微皇气日渐稀薄,破军星光芒日盛,七杀,贪狼星偏移主位!我可断言,如此乱世,尚有二百年之远!" 姬五说到这里,淡淡地收回目光,众人等了半晌才发现他的话说完了。 众人傻呼呼地看着长身玉立的姬五,直过了一会才明白过来:叔子居然说,这个乱世还有二百多年!这,乱世居然还有二百多年? 战乱,从来苦的便是百姓,没有哪个百姓不指望着太平的日子早日来临。可是姬五的这番话,一下子击碎了他们的美梦! 如果乱世还有二百多年,那自己和自己的儿子,孙子可都没有个指望啊! 渐渐的,慌乱茫然之色开始出现在父老们的脸上。 慌乱中,他们也没有注意到,孙乐和姬五下了城头,上了马车,驶出了弗阳城。 众人一出弗阳城,便加快了速度。 一路上快马加鞭,终于在入夜时离弗阳城有一百来里远。 时间不早了,看来得找地方夜宿了。 车队一停下来,孙乐便走向楚人中,众楚人看到她走近,以为她要清算他们绑架姬五的事,一个个脸色都有点不自在。 孙乐静静地看着他们,在一个个躲闪的目光中低声问道:"弱王得了何病?" 孙乐的话一出口,众楚人马上振奋起来! 他们本来是不抱指望能完成任务的,现在听到孙乐这么一问,顿时都激动了。只是在这种激动中,他们的内心深处不免泛起一个想法:田公刚已发了誓了,就算她回楚也没有了多大好处。 这样一想,他们火热的心顿时凉了一半。 申先率先走了出来,他朝孙乐深深的一礼,沉声说道:"禀田公,大王病重不起已有近月矣~!" 孙乐长长的睫毛扇了扇,再次问道:"弱王他患了何病?" 陈立愕然地发现,这个时候的她,一点也不像刚听到弱王重病时那么慌乱。 申先长叹一声,悲痛地说道:"是,是久咳成痨了!"吐出这四个字,他的声音中已带了一份哭音。 孙乐低着头,轻轻地说道:"知道了。" 说完这三个字后,她转身便要离开。 申先叫道:"田公?" 孙乐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只是低低地说道:"好好休息吧,明天回楚。" "诺!" 申先等楚人大喜过望,这一声应诺也答得特别响亮! 陈立和姬五怔怔地看着孙乐,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天,很快便黑了。 树林中,燃起了熊熊的火把,众楚人放下了心思,便一边煮着大锅烩,一边笑着议论着。红通通的火焰照在他们的脸上,衬出他们的笑容格外明亮。 "孙乐?" 陈立走到孙乐的面前,在她旁边蹲下,看着她,嘴唇动了动,有心想问她是不是真的决定回楚,可一想到她与楚王的交情如此之深,如今楚王一病不起,她怎么能不回去? 只是,只是,这一回去可就不那么容易出来了。 楚人还在议论着,他们说着说着,便提到了楚越之战。 申先长叹一声,"要不是陛下重病,我黑甲军已破了大越城,掠了越侯了!哎!" "是极是极,真是功亏一篑!" "只要陛下病好了,舍弃一个越国算什么?" "苍天保佑大王此次平安无事!" 众楚人提到这些,渐渐声音低沉下来。一个个都没有了兴头。 渐渐的,月亮西移。 孙乐牵着姬五的手,信步朝官道方向走去。身后,众楚人的嘀咕声感慨声还不时传来。 当离众人足有二里远的时候,陈立追来了。他叫道:"孙乐,怎地不叫剑客相随?" 孙乐笑了笑,停下脚步等着他靠近。 陈立跑到两人身边,埋怨道:"叔子,田公,你们身份如此贵重,岂能如此任性地随意行走?回去吧。" 这时,孙乐抬眼看向他,夜色中,她的双眼亮如星辰,"陈立!" "诺?" "可有药令得二三百人同时昏睡?" "啊?" 陈立和姬五同时低头看向孙乐,瞪大了双眼。 孙乐笑了笑,只是看着陈立等着他的回答。 陈立眨了一下眼,回道:"有,楚人欲劫叔子,怕事情有变,准备了颇多的蒙药还没动用。" "善!" 孙乐笑了笑,沉声道:"你把药拿出,加在楚人的酒水当中吧。" 孙乐抬起头,目光在黑暗中熠熠生辉,"楚人和我们的人是分堆而坐,用药甚便。你下了药后,就守在他们身边保护,见他们清醒了速速往南方吴国方向找我!" "诺!" 这时候,不管是陈立还是姬五都明白过来,孙乐压根没有打算明天随他们回楚,她所说的话只是令他们松懈,放下防备的。 陈立忍不住揉搓着眉头,问出声来,"孙乐不去看楚王了?" 他实是不解,不止是他,连姬五也很不解。姬五在一旁追问一句,"弱王当真病重不起,孙乐你不怕他……" 孙乐摇了摇头,对上两张疑惑的脸含笑道:"弱儿没有病!" "啊?" 两人同时惊咦出声。 孙乐低低一笑,声音有点苦涩地说道:"上一次弱儿突然重咳,我守他半月有余。那半月中,弱儿和那大夫几次露出破绽,令我渐生疑惑。为了确实此事,我以那大夫的家人性命相胁,令他吐出了实情!" 孙乐敛下眉眼,长长的睫毛扇了扇,低低地说道:"弱儿他,是用一种对气管有强烈刺激作用的药物来假装的,大夫亲口说了,他的肺没有半点疾患!我知道,久咳方能成痨,这一次他说病重不起,可从时间上来算,他就算后来患了咳嗽,也远没有到成痨的地步!再说,他的性情我理解的,他是收到了我的信后,故意诈我回去。" 陈立和姬五听得晕头转向,他们对孙乐所说的'对气管有强烈刺激作用'这几个字一点也不明白。可是,虽然不明白,他们却听清了,孙乐是说,上一次弱王便没有生病,这一次更没有。他这是诈术。 两人面面相觑。 良久,陈立低声说道:"可,楚国险些便可灭了越国,如真是诈,那他付出良久!" 陈立刚说到这里,心中便是一惊:楚王付出这么多也要骗得孙乐回去,如果她真去了楚国,怕是再也不会给她机会出来了。他毕竟是一个颇有手段又狠心的王侯,只怕他已准备了一些非常手段来对付孙乐了。 这个问题不止是陈立想到了,姬五和孙乐也都想到了。三人半晌都没有吭声,良久良久,孙乐才低低地叹息一声,轻轻地说道:"弱儿,他怕我不信,居然以快要得手的越国为赌,以一国城池为赌,他这次很坚决啊……" 三人久久不动,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沙沙地响过。孙乐怔怔地望着天边的一轮明月,苦涩地想道:弱儿,再见了,你的理想是一统天下,姐姐虽然不能帮你太多,这一次已助你污了你最大的劲敌赢十三的名声,相信再给你几年时间,末必不能称霸!也许等你忘记了我,娶了王后时,姐姐会与姬五一起来贺! 白云飘浮的天空中,渐渐浮出了弱儿那俊朗中带着稚气的脸,看着那双墨黑而含笑的双眸,孙乐心中一痛,差点落下泪来。她连忙低下头去,掩去了心中的不舍。 良久,陈立低声说道:"我去了。" "善!" 孙乐和姬五手牵着手,站在月光下望着陈立越走越远,直过了一会,孙乐才低低地说道:"走吧。" "恩。" 下药的事很顺利,没有一个楚人对他们有防备。陈立把本来便有了睡意的众人迷倒后,孙乐等人以最快的速度坐上马车,向着吴国方向驶去。而陈立则留在原地保护这些昏迷的楚人。 楚人这一睡,直到第二天天亮才络绎清醒。陈立见第一个楚人清醒了,也不露面,几个纵跃便消失在树林中。他临走时,把孙乐交待的竹简放到了楚人中。 陈立早把两匹马拴在一处密林中,他策着马向南方急急地赶来。 下午时,陈立便追上了孙乐等人。众人一会合,马上驶入了小道中,躲开了楚人随之而来地追寻。 孙乐这一次是回吴国。一路上,她和姬五都化了妆,变得很不显眼,而陈立则继续戴着斗笠。 这个时候交通极其不便,人与人很难见一面。要不是姬五的人才太过出众,其实他都可以只戴一个斗笠。 第229章孙乐,你早就垂涎我了! 两人盼望已久的自由近在眼前,都是极为开心。整整几天,两人都是守在一辆马车上,微笑着两手相握,低声说着一些小事。 陈立策马靠近两人的马车,隔着车帘问道:"孙乐,我们去姑苏城住吗?" 就在他以为孙乐不会回答时,孙乐轻快的声音从马车中传来,"我想去见阿青。"孙乐笑容满面,暗暗忖道:我现在有金八九百斤,富比诸侯了。嘻嘻,现在又有了自由,当真是快活啊。 这一次出使,除了必要的花费外,其余的金全部给孙乐贪了,再加上上一次替齐出使她埋下的一百斤,足有八九百斤,这可真是一巨天大的财富。所以孙乐现在很是开心。 居然是见她! 陈立双眼一亮。 这时,孙乐的笑声传来,"本来,我是准备与姬凉在太湖深处过上几年的,待得世人遗忘时再出来。那岛屿我都选好了,连房子也给建好。谁知道识得了阿青,晓得了易容术。这一下,我们可海阔天空了。" 姬五冰玉相击的笑声传出,"居然是太湖深处?我一直在想你到底有何妙策可以脱身呢。" 姑苏城中。 这个院落很偏,树木森森,远离王城,后面是一望无际的山峰,山峰前秀水围绕,从秀水中延伸出一条小河,一直蜿蜒到了院落后面的花园里。 院落不大,几十间木屋里总是处于热闹喧嚣中。 这一天,这座很不起眼的院落热闹到了极点。整个院落中到处张灯结彩,弥漫着一股喜气。 不过,这喜气却不张扬,从院落旁边的府第中探出了许多好奇的眼睛,众人弄不明白这家人发生了什么喜事,如是婚亲生子吧,总得有亲人往来,可是里面除了那一家人自己的欢笑和吆喝闹酒声,门外安静如昔,并无任何外人出入。 邻人虽然好奇,却也只是好奇而已。这家人院落森严,围墙很高,树木重重,从任何一个角落看去,都不能看到内院发生了何事。 内院中,这是一间纱窗全部被红绸蒙上的房间。 姬五一身白衣,乌黑的青丝垂到了背上,那俊美之极的脸上红朴朴的,双眼亮灿的,整个人宛若月宫仙人。当然,如果没有注意到那白衣上的歪扭兰花,再注意那俊美之极的脸上的傻笑的话。 外面震天介的劝酒声,吵闹声,吵得他的双耳嗡嗡直响。可是,他只是一个劲地看着前面的佳人,似乎所有的声音都已自动消失。 孙乐穿着一袭红衣,火把灯笼的照耀下,映得她的小脸红朴朴的煞是美艳。她含羞带嗔地白了姬五一眼,玉手持壶,把两人的酒杯全都满上。 酒壶倒酒时,汩汩地清响传来,姬五咽了一下口水,再也忍不住了,伸出手按在那只持壶的小手上。 右手与那软绵绵的小手一贴,姬五忍不住喉结再次滚动。他移了移塌几,整个人向前靠近,直到自己温热的呼吸扑到佳人的脸上,直到她醉人的体香在鼻间缠绕。 右手轻轻包着小手,左手再合上,姬五拿着它放到自己的胸口上,双眼灼亮灼亮地盯着孙乐,咧嘴傻笑道:"乐。" "恩?" 孙乐低着头,长长的睫毛扇了扇,脸上难掩羞色。 "乐!" "恩?" "你是我的了!" 孙乐忍不住嘴角一扬,低低的,只是樱唇蠕动地应道:"恩。" 她的声音虽小,姬五却听得分明。他嘿嘿傻笑两声,双眼瞬也不瞬地落在她的樱唇上,再由樱唇转到玉颈,又不受控制地落到她高耸的胸脯上。 看着看着,他的喉结再次滚动起来。他又移着塌向前靠了靠,说道:"乐!" "恩?" "我,我想咬你了。" 孙乐小脸刷地一红,又羞又恼间头低得更厉害了。 姬五右手慢慢伸向她的肩膀,慢慢拥着她入怀,喃喃说道:"陈立昨晚跟我说了,他说,你是我的人了,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孙乐红着脸,低低地问道:"你想怎样?" 她的声音很低,本来问的时候还有些许笑意,可话一说完她已脸红至颈! 姬五快乐地看着她晕红的脸,脸朝她倾了倾,直到两人呼吸相闻,鼻尖快要相触,他才呢喃地说道:"我,我想脱你的衣服。" 轰—— 这一下,孙乐直是连耳根都红得烧起来了。 而且,不知不觉中,她的咽中也干了,连吞了两下口水还没有缓解。 姬五双手握着她的肩,鼻息与她相闻,孙乐只觉得心砰砰地跳得飞快,她长长的睫毛扇了扇,悄悄地透过睫毛向他看去。 她的目光顺过他那滚动的喉结向上看去,可是,眼睛才这么一瞟,孙乐的双眼却睁得老大,她怔怔地看着近在方寸的,敞开的白色绸衣。 这,这绸衣内,是精致的锁骨,锁骨下绸衣开了一个V字型的口,然后,两粒樱红的小点清楚地映入她的眼中。 天,他竟然只着了一件外袍! 突然间,孙乐觉得自己口里更干了。 她又咽了一下口水,喃喃地问道:"你,你,你不冷?" 她本来是想问你为什么没有穿里衣的,幸好话到了嘴边时本能地绕了一个弯。 听到孙乐的问话,姬五低声说道:"是陈立。" "陈立?"孙乐好奇了,忍不住问道,"与他何干?" 姬五红着脸,羞涩地说道:"陈立说,他说,说,"一连三个说字,他才低低的,好不羞涩地续上,"他说你早就垂涎我了,要我穿成这样色诱你。" 轰—— 孙乐这次是连手背心也烧起来了。 正当她不知是羞还是气的时候,姬五的脸贴上她的脸,胸脯也与她的胸脯相贴,他紧紧地搂着她,紧紧地搂着,似恨不得把她挤入自己的身体内一般地搂着。他靠近孙乐的耳边,朝着耳洞吹了一口气,喃喃说道:"其实,我也知道你垂涎我好久了,所以我除了外袍,里面什么也没有穿。乐,你要不要摸一摸?" 轰—— 这一次,孙乐连脚板心也烧了。 她直是羞恼得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深吸了一口气,才吐出'你胡说'三个字,姬五便是头一低,紧紧地堵住了她的小嘴。 他重重地吸着樱唇,伸出舌头挑向檀口中的丁香小舌,在两舌相遇时,两人都低低地呻吟出声。 姬五吻得很紧,牢牢地罩着孙乐的小嘴,几乎让她不能呼吸。随着他的舌头不断的追逐着小舌,孙乐只觉得脑中越来越晕,整个人都没有了半点力气。 就在这时,姬五的手拿起她的小手,把它放到了自己的衣襟内,嘴唇微离,低低地吐着浊气叫道:"乐,乐,乐……" 他的轻叫声,让孙乐无可控制地激动起来。不知不觉中,她的手伸入他的内袍,指尖掐上那胸前的红点。 她的指尖掐上的同时,姬五欢喜的低吼一声,他头一低,伸舌在孙乐的耳洞中舔了舔后,在激起孙乐一阵颤抖后,蓦地他把孙乐拦腰一抱,大步走向红绸围绕的大c黄。 姬五把孙乐重重放到c黄上,和身重重压倒她的身上。他的嘴从她的下巴,到颈项,到两边的颈动脉,一个又一个热吻不断的扑来。同时,他的手也没有闲着,转眼便解开了罗裳,扯下了小衣。 小衣一解,两只梨形玉rǔ蹦跳出来。姬五从咽中发出一声低低地吼叫,头一低,便一口含住了一朵樱红。同时,他伸出手捉住了另一只。 随着他的舌尖在花蕾上扫过,随着他吸吮的动作,孙乐再也没有了半点力气,她只是紧紧地掐着他的背,在一阵又一阵的眩晕中,孙乐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头的地方,忍不住喘息着问道:"你,你怎地如何熟练?" 这小子,前不久握自己的小手时还脸红着,怎么这一下好似变成了老手了? 姬五含着她的一只玉rǔ,双手还在解着罗衫,含糊地回道:"我夜夜在梦中解你的衣裳。" 孙乐的脸都红得滴出血来,她忍着身体传来的苏麻,问道:"夜夜?" "然,"姬五吐了一口气,喃喃说道:"我生于权贵,从小便见过夫妻之礼。与你相悦后便情动了,我,我忍不住,便夜夜想着抱你,解你的衣裳。想久了,便入梦了。" 他说到这里,贝齿轻咬着左边的玉rǔ,轻轻朝上一扯! "呜——" 孙乐无法自抑地呻吟出声。她没有注意到,这么片刻功夫,自己与姬五都已身无寸缕。 姬五听到孙乐情不自禁的呻吟声,心中大喜,他右手向下探入双脚之间,孙乐不由自主地双脚合紧。 他见她合紧双腿了,也不勉强,抬身压在她的身上,薄唇一凑,再次与她口舌相接。 也不知怎么的,这一个吻,竟是又深又长,孙乐被他严严实实地罩住,不由唔唔地挣扎起来。可她整个人晕沉无力,挣扎也很没有力度。 挣扎中,她不知不觉中双脚已然分开。 姬五手一伸,探入她的双脚之间,冰凉的手一触入那秘密花园,顿时两个人都是一颤。颤动中,孙乐清楚地感觉到抵在腿边的坚硬如铁。 冰凉的大手颤抖的在萋萋芳糙间摸索,孙乐半眯着双眼,眼波已是迷离一片。她感觉到他的唇齿还在吮吸舔咬自己的玉rǔ,而从来没有让人碰过的腿间也有一只魔手在动着。 那魔手越动越剧,越动越剧,不一会便扣到了那一点突起。指尖扣上时,孙乐再也无可抑制地呜咽出声。姬五支起上身,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迷离的双眼,低低地叫道:"乐!" "唔。" "乐……" "嗯。" "你是我的女人了。" 最后一句很欢喜,而且声音是突然一提,变得很响亮! 孙乐被这声音一惊,迷离如梦幻的双眸诧异地看向他。 就在她抬头时,她的双腿被一只大腿有力的分开,同进,一个坚硬如铁的物件抵到了桃园入口处。 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孙乐蓦地张开小嘴,再一次,她的小嘴刚一张开,便被一个吻罩住,而这时,她的下身一紧,一物刺了进来,转眼间,一阵刺痛令得她颦眉轻叫! 第230章结局了 突如其来的疼痛令得孙乐一僵,整个人从晕沉迷离中突然清醒。她睁大泪盈盈的双眼,控诉地看着姬五。 这一看,她发现他涨红着脸,正一脸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俊美的脸上尽是不安和心痛。 四目相对。 慢慢的,孙乐伸出双臂,搂紧了他的颈子,她搂着他,让自己与他合而为一,低低的,含笑说道:"凉,我是一直垂涎着你。"吐出这句话后,她头一低,狠狠地咬上他胸前左边的红点! 这一咬,她用了一点力道! 姬五吃痛,不由身子一动。这一动,两人同时呻吟出声。 这时候,孙乐感觉到刺痛已渐渐不见,麻痒伴合着难以形容的苏醉冲向脑海,她不由腰身一抬,配合着身上的良人节奏性的耸动。 这一耸动,渐渐感觉转为妙不可言。 孙乐双眼迷离地看着额头汗渍丝丝的姬五,感觉到他呼吸出来的温热浑浊的气息,感觉到他的律动。不知不觉中,她的胸口溢出一缕缕的满足来。 不知不觉中,她双臂更加搂紧了他,挺起上半身,用胸前双rǔ与他紧紧厮磨,用自己的樱唇吻向他的眉眼,轻咬他的鼻尖,含着他的下巴。 这时候,孙乐真有一种无比的满意,她一直想与这人溶为一体,而她现在做到了!他是她的了!其实,这个时候的孙乐还是感觉到刺痛,这刺痛令得她的快感不是那么强烈。可是,她只要一想到他是她的了,她的心就无比的满足,这种满足甚至让她忽略了任何的不舒服。 想到他是自己的了,孙乐情不自禁的双腿盘上他的腰间,配合着他的律动而前后摇摆。迷茫中,晕沉中,无边无际的苏麻畅意中,她如痴如醉的用舌头扫过他胸前的两点樱唇,吻过他的耳朵,咬上他的肩膀。 猛然,姬五低吼一声,身子猛地抽搐起来,同时,一股热浪喷入她的身体内。就在那热流喷入的同时,孙乐也是低叫出声,只觉得眼前白光划过,整个人一阵痉挛。 姬五伏在她的身上一动不动,他还在她的身体内,她可以清楚地感觉到那渐渐软下来的温热。 孙乐待眼前的眩目银光渐渐平息后,伸手搂紧他的颈项,脸蹭着他的脸,喃喃说道:"姬凉,我以为你不会的……" 姬凉低下头,含着一只玉rǔ含糊地说道:"我夜夜梦中与你敦伦,又不是愚人,岂能不会?" 他说到这里,目光放在她的白苏rǔ上,"不过,梦中的你这里是平平的,皮肤也没有这般细腻白净。" 他伸舌在她的rǔ头中舔吻,低低说道:"乐,就这样睡可否?我不欲出来。" 孙乐脸一红,正准备回话,突然耳尖地听到外面有响声传来。她顿时双耳一竖。 外面喧嚣声不断,欢笑声和碰酒声依然不绝于耳,就在孙乐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准备不再理会时,一个模糊的声音传来,"可敦伦了?" 这好似是阿福的声音。 "然。" "可是公子主动?" "然。" "苍天保佑!这第一次要叫孙乐摘了公子的红丸去,日后怎可再振雄风?"阿福的声音真是好不欢喜。 另外一人一哼,他这一哼孙乐倒是听出了,正是陈立的声音,"为了今日,我四处搜罗房中秘术,还令叔子每天晚上温习一遍方可入睡。如此练习了数月,若还叫孙乐摘了五公子的红丸去,我颜面何存?" 孙乐听到这里,直气得小脸通红,呼吸急促,恨不得马上抽身去骂那两人。可是,她刚一动,伏在她身上的姬五便闷哼一声,孙乐惊愕地感觉到,那埋在自己体内的物事又坚硬如铁了。 孙乐还在惊愕间,伏在她身上的良人已经再次耸动起来。他一边动,一边在孙乐的耳洞,颈侧不住的亲吻,吮吸。渐渐的,眩晕再至,模糊中,孙乐隐隐听到一个得意的声音飘来,"五公子又起雄风了!咄,有了我那秘法,叔子定可以c黄第间牢牢制住孙乐,唏,她一年生一个孩儿,生了十七八个时,孙乐定没有一丝儿空闲去想别的丈夫了。" 这个声音刚刚落下,几乎是突然的,阿青清脆的好奇的声音传来,"什么秘法?为什么可以生孩儿?厉不厉害?陈立,你别蹲着了,快来告诉我是啥秘法。快点快点!" 外面先是一静,转眼间,陈立快乐得有点颤抖的声音传来,"那秘法当然厉害了,你若答应日后不恼我,我便亲自教你……" 声音渐渐飘远,孙乐在无可控制地欢泣出声时,头一低,狠狠地在姬五的肩膀上咬了几个深深的牙印儿! 楚王宫中。 弱王一动不动地坐在塌上,昏黄的灯火照在他俊朗的脸上,投射出无边的落寞。 他前面的几上,放着一个竹简,那竹简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几个字'弱王无病'!这正是孙乐令陈立离去前放在楚人中的竹简。 就那么四个字,他已足足盯了两天了! 宫中空荡荡的,一阵风吹来,拂起层层帏幔。一层帏幔从他脸上一划而过,就在帏幔落地时,一串眼泪顺颊流下。 蓦地,弱王头一低,双手捧着脸,发出一声如狼般的嘶嚎声! "啊——" 这嘶嚎声冲破空旷华丽的王宫,冲破黑暗,远远地传荡开去! 咸阳城外的一个院落中。 一排麻衣剑客齐刷刷地低着头,每个人都是一脸羞愧。 赢十三站在台阶上,冷冷地盯着他们! 直过了半晌,他才冷冷地喝道:"失败了?" 络腮胡子扑通一声伏倒在地,说道:"臣无能,请殿下赐臣一死!" "死?"赢十三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喝道:"欲死何其简单?你,你们这些愚人!既然已关上城门,为何不干脆杀了叔子和楚人再说?既然害怕田公而开了城门,为何不在城门大开之前隐藏?" 他气喘吁吁地说到这里,咬牙切齿地迸出几句话来,"谋权篡位,背信弃义?好一个孙乐,真是好一个孙乐!她遁便遁罢,居然在临走之前还给了我这么八个字。我,我大好的局面,又因她毁于一旦!" 赢十三直是气怒到了极点,他从来没有这么被动过!这一次他弄清了叔子的行踪后,便精心设了一计,欲杀了叔子后把此事安到弱王的头上!他有十足的把握让弱王百口莫辩!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孙乐居然去得那么巧!他更没有想到,自己所派的人一个个都愚蠢之极。居然一听到田公孙乐的名号便吓软了脚,便没有了平素的一半机灵! 现下好了,叔子没有刺杀到,他自己倒是得了孙乐的八字评!虽然这妇人的威望还没有到所说之话人人相信的地步。可是他现下本就处境难堪啊!他好不容易在与赢昭的争斗中占了一些道义,现在又因孙乐这八个字付于流水! 难不成,自己只能强行夺权?然后与楚弱王一样,一辈子背个污名!令得世间的有识之士有背后对自己指指点点,限于道义不敢来投? 赢十三一想到这里,便恨中从来。 他紧紧地闭上眼睛。 这时,大夫马略走到他的身后,低声说道:"殿下过虑矣!" 赢十三一怔,刷地睁开双眼,转头看向他,"何出此言?" 马略双手一叉,朗声回道:"殿下,叔子不是说过吗?如此乱世,还有二百余年。以叔子平素为人和见识,此言只怕是真。如果是真,那帝王基业便是后辈之事。殿下只需要成为秦侯,养精蓄锐,为后人的万世基业多作准备。" 马略一席话说完,赢十三久久不动。 他慢慢转过头,一动不动地看着天边,直过了良久,才低低地叹道:"帝王基业都是后辈之事?我现在所做的一切,并无甚意义?就算我百般经营,其结果也与什么事都不做一样?" 他喃喃说到这里,便双眼一闭。 当他再睁开双眼时,双眼已寒光森森,重重一哼,赢十三拂袖道:"姬五不过一无知稚子,他哪可能真看破天意?哼!这不过是他为了与奸妇孙乐隐退而找的借口!我赢秋上禀天意,我大秦必承周而为新的天下共主!" 他说到这里,声音一冷,纵声喝道:"来人!" "诺!" "召集众将!" "诺!" "咄!赢昭乃无知雉子,父侯乃他所害!我束于道义,处处礼让而他依然不知悔改!传令下去,从明天起大军攻城!" "诺!" 天下间风云变幻,姬五的话,秦十三不信,楚弱王也不信,魏侯吴侯也不信。他们一边寻找着新的阴阳家,一边养精蓄锐! 田公孙乐的隐退,对于除楚王以外的任何诸侯都没有损失。不但没有损失,甚至可以说她的行为合了他们的心意。田公孙乐这人过于强横,又特别亲楚,这样的人的存在,已经成了很多诸侯的心头刺。 这样的妇人,本不应该存在。就在诸侯们心中不安时,他们听到了她在弗阳城头上发出的誓言,这誓言传来时,可真是让许多人都松了一口气,从此田公孙乐的名字被他们抛到了脑后。 而叔子的待遇也是一样,很快,诸侯们找到了新的阴阳家。虽然那阴阳家至今没有验证过他的预言能力。可诸侯们却需要他的存在,他可以扫去叔子临走之前的那个预言带来的乌云。 也因为对他临走所预言之事的不喜,当世间偶有叔子的踪影流传时,他们也是装作不知! 渐渐的,关于田公孙乐和叔子的事迹淡去了人们的视野。只有那个深居在楚王宫的王还记得,还在得到了他们现身的消息后,便会立刻派人寻去。虽然,至今一无所获。 番外 第1章塞外围猎 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古琴声处,高丘上一白衣女子抚琴低吟。这本是多年后某词人的大作,却在她口中婉转吟哦而出,确也有些应景而作之感。 初夏的糙原上,溪流淙淙流淌,大地绿意盎然,糙长莺飞,万物繁茂的迹象一扫凋敝封冻一冬的景象,糙原上生气勃发。 "呦呦",一阵木哨声传来,女子停下抚琴的手,放眼远眺,发现那是游猎于"木兰围场"的牧人们口中的木哨发出的,这也是每年这个时候牧人们都要做的事。"木兰"既非花名,亦与花木兰无关。围场境内多鹿,鹿求偶交配。此时,猎人头戴鹿头帽,吹起木制笛哨,模仿鹿求偶的声音,诱鹿捕杀。当地人称之为"木兰",即"哨鹿"之意。 "主人,"站在女子身后的女侍卫说道,"您是否也要去参与围猎?听说格桑布首领早就来知会过,说是邀主人去围猎,要祭祀丰收神的恩赐……" "嗯,"白衣女子回道,"好些时日不曾骑马活动了,那就去回首领的话,说我随后就到。" "诺。" 木兰围场是极美的。山峦起伏,一派北国风光,远眺关山漠野,蓝天如碧,绿糙如茵。走兽遍地。如花似锦,好一派"霜凝肥糙净无尘。处处泉源漾碧津"的景象。初升的阳光驱散了林间的迷雾,一阵阵凄厉地号角声响起,各大小头领皆领着手下亲卫奔出了帐篷向围场集聚而去,但闻衣甲声响,不见人喧哗,不多时已摆好了阵式,万余人马鸦雀无声地依次排开,就等着格桑布首领发话了。 眼见各方队行动迅速,排列整齐,格桑布老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回首对围绕在身侧的几个部落老王公道:"你们几个往年也没少陪孤行猎,自打贡尔丹这个孽种闹事以来,尔等随孤大猎漠北,孤已是知晓尔等的手段,今儿个孤与尔等皆作壁上观,享受一下不劳而获的乐趣也不错,孤今日就想让儿郎们代劳一、二,若是诸王世子有心,也可下场试试技艺,如此可好?" 格桑布老爷子这话里头有两层的意思----第一个自然是想让自己的儿郎们显显手段,表明他格桑布家后继有人,告诫那些部落王公休得生出不轨之心。第二层意思就是老爷子自个儿也想考校一下儿郎们的手段如何。那帮子部落王公都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格桑布老爷子话里头的意思,各自随声附和着,私底下约束自家字第休要太过出风头,没地让格桑布老爷子起疑心。 格桑布老爷子将众儿郎们招到近前,笑呵呵地道:"今日部落诸王皆在,拿出尔等生平手段,让孤好生瞧瞧,别掉了我格桑布家的脸面,这里的兽皆未驯,性子暴,一要小心,二要奋勇。"停了一下又道:"今日之猎,以多得者为胜,胜者嘛,唔,我头人家赌胜总不能以寻常黄白之物为彩头,若是胜者,莫尔格勒河东头那片糙场就归他了。" 莫尔格勒河东头的糙场?谁都知道得了这个地方离老爷子也近了许多,这叫啥来着?就叫近天颜,嘿,意味着能更好地表现自个儿的能耐。众世子一听此赏顿时眼冒精光,各自心里头都打起了算盘。 一群骑兵驱赶着数只马鹿向着格桑布所在的方向而来。格桑布老爷子笑呵呵地纵马而出,挽弓搭箭,一声铉响,一支鸣镝激射而出,准确地射入头鹿地胸口。巨大的头鹿一阵哀鸣,跌跌撞撞地向前奔了数步,一头栽倒在地,场中数万将士齐声高呼万岁,声震云霄。格桑布老爷子这一箭射毕,宣告着今日狩猎的正式开始,众世子们各自装束整齐,领着亲卫们气势汹汹地杀进了猎场。 数声号炮响起。四面山头上负责赶山的数万军士大声哟嗬,赶着原本藏匿在林间、糙丛的走兽们大乱狂奔,懵懵懂懂地向围场中心冲去。老四中有稳稳地坐在阵中未动,老五、老六从围场的东头杀进。老六势如疯魔,手中地大刀舞得飞快,左劈右砍,杀得性起,一人、一马全是血迹。老五纵马落在后头。但凡有漏网的就指挥手下补上一刀,不仅如此。还割下兽耳为凭。 老大引着亲兵率着世子从东南杀了进去,大刀横扫,羽箭乱飞,惊的走兽四散奔逃;老四慢慢悠悠地进了西侧,也不动手,让人支起网架,落网的全捆上,逃走的也不去追杀;老二领着人马张弓搭箭,杀得吼声阵阵,走兽纷纷倒地,一路砍杀着向猎场中心而去;老三一伙子几个人都领着人站在北边看着,就是不动手,任由走兽逃生;老二领着一群凶神一路只管杀,个个刀起兽倒,全力收割着,也向场心飞奔而去;其他大臣、王世子也乱哄哄地杀进了猎场。 忽然鹿群后方一阵乱,蓦地,有眼尖之亲兵大喊道:"狼!" 伴随着狼的吼叫!鹿群中出现一阵骚乱,但马上被镇压下去了,看来鹿群中还是有组织能手滴! 踢踢踏踏,纷乱的羚鹿开始有秩序的围绕成一个大圆圈,最外层的雄性成年羚鹿开始屁股朝外,把强壮的后肢对准了远处浮动着绿芒的眼瞳;而次外层的候补雄性羚鹿则把双角抵在最外层的羚鹿的角叉上,噼噼啪啪,四角相交的交叉上慢慢的冒出噼啪声;最后围绕在最中间的则是成年的雌性羚鹿,她们在准备法术的同时,也在照看着惊慌失措的幼年羚鹿! 标准的围猎与反围猎! 吼嗷! 一声精悍威严的狼吼声,充斥着整个糙原,一只体型格外庞大的苍狼出现在众人视线内。看来它是追踪着鹿群来的,打算要饱餐一顿。 "嗖"一支劲弩飞来,正中苍狼头部,还未来得及哼一声,硕大的身躯便栽倒于糙中。 随着马的一声嘶叫,一袭白色身影疾驰至近前,勒马停住。 "逍遥仙,久未会面了。"格桑布老爷子在马上拱手道。 "老爷子,您客气了。我这不是来凑个热闹吗?没想到还抢先得了个大的,呵呵……"白色身影笑道,原来正是刚才高坡上抚琴的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明眸皓齿,在阳光下似乎有光影在脸侧一般,向在场众人也是一抱拳,道:"诸位王爷、世子都在这里呢,小女子叨扰了,也不和诸位争了,就把那只苍狼留给小女子如何?" 女子微笑着一瞥,那笑颜仿若瞬间带给众人一阵撼动,冰肌玉骨中又透着些许英姿,一身紧俏利落的白色衣衫打扮,胯下棕色汗血马,马鞍桥边还挂着那刚才发射过的弩弓。这一幕让在场的人皆有些动容,也有点疑惑。 老爷子?逍遥仙?这称呼似乎亲近中有点顽皮。二人应该熟悉,这白衣女子你道是谁?诸位看官应该不难猜出,便是当初名震诸国,现隐遁于塞外的田公孙乐是也! 那么逍遥仙又是怎么回事?她和这糙原部落首领是如何认识的呢? 欲知详情,且听下回分解。 第2章逍遥仙的秘密 "既然老爷子发话,小女子就不客气啦。多谢了,不打搅各位的雅兴了,请继续。"说着,孙乐白色的倩影一闪,衣袖拂动了一下,众人还未来得及看清她的动作,只见那中箭倒地的苍狼尸体已经落到了她的马鞍桥上。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她已拨转马头,向着西南方向奔下去了。 "那女子是谁啊?" "胆子不小,居然敢杀苍狼,那可是糙原圣兽,是乌孙部落的象征啊!" "不知道啊,不过看起来首领和她很熟。" "长得可是很漂亮啊,怪不得叫什么'逍遥仙'……" "父王,这女子是谁啊?怎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好大的架子啊。"老二从刚才就一直皱眉看着一切,这时发话问道。 "哦,你说逍遥仙啊?这个可是我和她之间的秘密,不过你可别小看了这女子,无论是才智和武功,都在父王手下大将之上呢,呵呵。" "咦?奇了,从来都不会轻易称赞人的父王竟会如此高看一个女子。"向来沉稳的老四心中奇道。 格桑布看出老四的疑惑表情,微微一笑。这几个儿子当中数老四个性沉稳,处事细心稳练,心思也较缜密,从过去的一些大小事情上可以看出,老四对于巩固家族势力以及将来图霸业也是会有一番作为的。 "好了,大家都不要猜了。还是继续我们刚才的赌局吧,赢者再加三十金。"格桑布这时大声宣布着,于是众人又再次开始了围猎的活动。 孙乐的居所建在乌孙城主局城的西南面,大约百多里地的赛里木湖的一个小岛上,从她决定隐居的那一刻起,就决定起居行至都要与世人隔绝开来,但是来到塞外后,孙乐便大大感叹于这糙原的秀丽与绝美:莫尔格勒河绸带一样在糙原上蜿蜒向远方。牧民的毡包择水而居,羊群在糙地上散珠般滚动,远山绵延起伏,此刻天地间无声地演绎着一曲宁静舒缓的糙原牧歌,只把那曾经驰骋百年征战铁骑的传说隐约在了梦里。 漫步在糙原无意间看到温情一幕——女人赶着马车去远方,骆驼一步不离地跟上,只是在男人的吆喝声中才恋恋不舍地回转身来。原本以为只有在沙漠上才有骆驼,到了这里才知道糙原上不但有骆驼,而且敦厚的骆驼竟然如此温顺多情。茫茫糙原岂止是天人合一。 数百年来牧民们跟随季节游牧,顺遂着山清水秀,追逐着蓝天白云,与自然浑然一体。可是如今许多地方把辽阔的糙原分割成一块块以家为单位的牧场,游牧正在变成圈养。 当初来到这边土地的时候,看到这一幕,孙乐在心里想到:"远处的马儿此时还不知道,在自己那个时代,自由随性将会被冰冷的铁丝网阻拦。原本悦目的彩绸在那时候的人看来将会是如此扎眼。" "还是在这个没有被人类开发、破坏、污染和贪欲所侵染的时代好啊,如此美景。也难怪历史上的一些伟人都喜欢选这样好风景的地方来埋葬自己了。"想到这里,孙乐不由心里感叹了一下,在马背上伸了下懒腰,而马儿也很理解主人的心思,慢慢地顺着路踱步。 赛里木是乌孙语,意为祝愿,它还有一个俗称叫三台海子。湖泊略呈卵圆形,据说很深。赛里木湖是一个冷水湖(夏天在湖里洗手会感到水冷得有些刺骨),湖水平静湛蓝,湖四周一片寂静,只能听到掠过糙原和山坡的风声和偶而才有的牛羊的叫声,湖畔的糙原是优良的夏季牧场,每年的七月底至八月初,当地的允戎族和乌孙族牧民会在这里举行盛会。塞里木湖,它像一颗璀璨晶莹的蓝宝石高悬于西天山之间的断陷盆地中。相传真正的西王母瑶池就是塞里木湖。见过塞里木湖塞里木湖的人,无不诧异于它的蓝。蓝得纯净,蓝得幽深,蓝得神秘。叫人面对着它,只能发出惊叹,而难以言语。见到塞里木湖,顾不上有别的感觉,只觉得——真蓝!那一日到塞里木湖,已是傍晚,但天空依然艳阳高照。阳光映照下的塞里木湖仿佛一张巨大的蓝色缎绸,闪闪发光,华丽眩目。虽说平日见过的湖泊不算少,但从未见过象塞里木湖这般蓝的。真是蓝得不容置疑,蓝得不近情理,蓝得动人心魄。站在湖边的山上极目远眺,四周群山巍峨雄奇。从山上向下看湖水,湖心的水平面要高出许多,仿佛一条鲸鱼的背脊。据老牧人们的传说是万年以前的大地震荡,山海巨变,天山拔地而起,造就了这个最高,最大的高山湖泊。 塞里木湖,允戎语即意为山脊梁上的湖。迎着清凉的山风,听着山间百鸟啾鸣,看着天空天鹅掠水,孙乐不由得感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难怪塞里木湖被誉为"西方净海"。蓝蓝的湖边是青青的糙原。置身湖边,仿佛置身于一个如梦如幻的童话世界。 塞里木湖祥和安静的气氛强烈的震撼了她。日日生活在繁华世界,喧闹尘嚣中,哪里见过这样的世外桃源。放目远眺,远处层层叠叠的山峰,若隐若现在如烟如雾的白云里,似用画笔添加而上;近处碧绿的糙地上,撒满了星星点点的野花,像一张色彩艳丽的绿毯子,柔软丰厚。白色的毡包散落湖边,谜一般的令人猜想。附近稀见牧人,只有群群的马儿、羊儿在安闲地散步,吃糙。宽阔的湖面上,风平浪静,远近不见船只,安静得一如婴儿的睡靥。湖中的几个小岛,孤寥、寂美,似在诉说塞里木湖不寻常的故事。 "咕"没想到这时肚子不争气地叫了,有点煞风景的感觉,孙乐皱皱小巧的鼻子,嘴角有了一抹笑意。 "嗯,好久没露一手厨艺了,今天就破例下回厨,给大家打回牙祭吧!呵呵……"这样想着,她一拉马缰,骏马向着前方岛上掩映在白桦树树丛中露出一角木屋檐的水榭奔去…… "主人,您回来啦。"侍女接过孙乐的马缰,将那头苍狼卸下,另一个侍女拿到另外的房间。 这些侍女平日里都是普通的打扮,和当地牧人女子穿着妆扮差不多,所以丝毫没人想到她们都是武功高绝的剑客,除了孙乐以外,这群贴身侍女中有三个已是接近剑师级的人物了。 "嗯,小柔。那头狼要好好给我把皮剥下来,别弄坏了,得留着做件毛披肩御寒。"孙乐吩咐道。 叫小柔的侍女答应一声下去了。 孙乐迈步走进正屋西侧的边门,这是一扇厚实的木门,与旁边的门扇看起来花纹布局没什么两样。 孙乐上前转动了下门环上的虎头铜钉,门扇便悄无声息地滑向一边,她闪身步入门后的通道向下走去。 明媚的阳光洒在白桦树丛围绕的小屋顶上,屋内陈设较为素雅和精致,地面絮了一层软沙,又铺了专门找来的药香糙,靠墙有檀木柜子、椅子、桌子、c黄和一应用具,柜子旁靠窗的木架上摆满了瓶瓶罐罐,屋中央一口大缸,里面不断有缭绕的热气冒出,并带有浓重的药味。一个墨髯青袍的老者在缸边站着,翻看着手中一卷木简,边看边往往缸里,另一只手里的药勺在桌上的各种瓶罐向缸里加着药粉和药糙。脸上的表情有点凝重。 缸中,俨然一个赤着身子的男子盘坐于其中。俊朗的面容,浓眉、高鼻、圆耳、方口,带点英气的面颊,但掩饰不了其脸上的伤痕与憔悴,宽厚的脊背、肩头和胸口处赫然有两三处疤痕,明显是一处箭伤和两处刀伤。紧闭的双目,眼睑低垂。手掌在胸前合十,掌心相对,指关节突出并红润异常。在缸内药水熏蒸下,男子全身红润,脸上也不时的肌ròu颤动一下。身上布满了汗水和热气蒸腾过的痕迹。 "扁奕先生,今天如何?他,好点了吗?"孙乐走进小屋,看到老者脸上的表情,有点不安地轻声问。 "嗯,按照老朽师父神医扁鹊传下的药方和配制、熏蒸等方法,应该不时问题,只是现在都六个月了,照理应该有一点起色,他会醒过来了才对呀。怎么会……,会一直如此昏睡状态。"老者摇头叹了一声。 孙乐心里一紧,"难道,难道没救了,他就这样一直昏睡状态,如同废人不成?" 她抓住老者的手,以恳切而哀声的语气向老者道:"您,您一定得,一定得治好他,他,他,他是我现在唯一的亲人了,求您,神医。" 说这话的时候,孙乐眼角几乎有一滴热热东西要溢出,但她马上忍住悲切的情绪。 "不急,还有机会,师父这手卷上虽然没交待这救人之法需要多少时日,但绝对不会有错的。"老者轻拍孙乐手背,安慰道:"或许由于他本身受伤过重,又不知是由于什么也原因受到太大打击,心神受损……" 老者手中握着的手指一颤,他看到对面的眼睛里有一丝矛盾、痛苦、纠缠不清的眼神掠过,并低头在躲避着。 "不过,他能挺过来,还是多亏了其体格健壮,恢复能力也异于常人。只要老夫按照这手卷的记载和积累的经验救治,应该再有两月光景还是可以见效的。只是……" 孙乐抬起有些伤神的眼眸,道:"这么说,还有救?神医,请您一定要治好他,谢谢您。" 在惊喜的眼神闪过后她又追问:"您说只是,只是什么?还有什么危险吗?" 老者抚了抚颔下墨髯接着说:"医治他活过来应是不成问题,要恢复到以前的体格也不时问题,有这些上好糙药和秘方,应该不是问题,只是他的心神受损,记忆恐怕要丧失了,难再记起以前的种种过往,除非出现奇迹或突变,才有可能令他想起来……" 听到这里,孙乐低低念叨着老者刚才的最后几句话"记忆丧失,难再记起以前的种种过往,出现奇迹……" "弱儿,你真是苦命的孩子啊,姐姐真的很对不起你,不过忘了以前的种种过往,忘了往事,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呢?是吗?以前的种种,都忘了也好,姐姐不要你再想起,我们还是在这里做一辈子姐弟,在这里过我们的生活,姐姐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弱儿,你要活过来啊,弱儿……" 孙乐情不自禁地来到缸边,抱着缸中弱儿的头,心中念着上面的话,眼中,一滴热热的液体已经滑落,顺着弱儿的脸颊留下,滴落缸中…… 第3章命运抉择 "逍遥姐,给我吹段箫曲可好?"一个男声朗声问道。 "嗯"孙乐答应一声,随即一段悠长婉转的曲子在那支白玉箫下飘出,曲子俨然是后世那首《俩俩相望》的曲调。 "这首曲子一直是乐姐你最拿手的一支,也经常听你吹起,可是似乎隐隐有点凄楚。虽然我不懂音律,但也可以听出其中必有一段隐情。逍遥姐,你,能告诉我吗?"男声继续问道。 白桦树林中的阁楼上,凭栏远眺,可以将糙场一端最美的景致尽收眼底。站在孙乐身边的男子赫然正是已经恢复的弱儿,一如往昔的俊朗的脸庞、浓眉大眼、深邃的眼神,宽阔的肩膀与脊背,身穿游牧族特有的短小精悍打扮:胡服马裤、长筒马靴、腰挎弯刀、斜别马鞭。这几年的风霜已经使得当初的弱儿大大的成长了,脸上多了一份成熟稳重,眼中添了一丝深沉远虑。 孙乐停下箫来,抚弄着玉箫一端系在红丝线末端的玉佩,眼中不禁有些迷离的色彩透出,随着她轻轻低吟着箫曲的歌词,思绪却早已飘飞向几年前的那个时候…… 秦军在天中山一线碰上了楚弱的大军。王翦勘测好地形,然后学李牧在办法,占据高地,构筑土城固守,不与楚军交战。 双方的军营连绵数十里,谓为壮观。楚军上柱国楚弱多次派士卒挑战,企图与秦军决战。而王翦命令全军,坚守不出,整个秦兵军团就如座大山一样挡在楚弱面前。楚弱知道,凭楚军的实力不能贸然进攻,于是也高筑土城,注重防守。两军就这样对峙起来,几个月内竟没发生过象样的战斗。 楚弱在天中山与王翦对峙了七个月,他非常清楚王翦在等楚军绝粮,但楚弱毫无办法。王翦大军防守严谨,无懈可击,楚弱又不能发动强攻,只得这样耗下去。作为军人,楚弱当之无愧,但粮糙的事他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天天上表催粮,而朝廷运粮车队的规模却越来越小了,这两个月干脆就颗粮未见。最后楚弱不得不命令,拔营回新郢,拒城固守。 五十万大军在楚弱的指挥下开始了井然有序的撤退,他命令景骐统领前军,自己坐镇中路,屈皮断后,向安阳方向撤退。五十万大军,这是一支何等庞大的队伍!前军撤出三十里,而后军却还在原地未动。屈皮率领楚军设下埋伏,保护后军撤退。 楚军的后军正在撤退,突然见自山上冲下一股光着上身的秦人,他们手执利刃,嗷嗷怪叫着冲下山来,为首的竟是秦将杨端和。原来杨端和为李牧打败后,被贬为庶人,这几年凭着军功又升为将军了。这次他主动请命,率两万死士团打先锋。楚军虽然有防备,但这股秦军舍生忘死地扑上来,很快就冲破了防御阵地,杨端和一只耳朵被流箭射掉,依然死战不退。接着王翦指挥数十万大军全线出击,在方圆三十里的山地内将楚军的后半截围住。漫山遍野内,喊杀声彻地连天,秦楚这场空前的大战就在楚军撤退时开始了。 楚军异常骁勇,他们在屈皮的指挥下向扼守高地的秦军,发动了一次又一次冲锋,希望与前军会合。但秦人则占据了有利地形,将楚军逐步分割,团团包围。战斗进行了整整一天,最后屈皮战死,楚军失去了统一指挥,二十万楚军陷入了混乱。到处是乱窜的楚国士兵,秦人象猎人一样搏杀他们,哀号声震动天地,无头尸体塞满沟壑。不少楚国士兵看见秦人左手提着几个脑袋,右手挥剑,狰狞地冲过来,当时就吓昏了过去,结果白白送了命。 楚弱本想撤回新郢,全线防御。但刚出得天中山就接到了后军被合围的急报,由于没有粮糙支持,他不敢回援后军,只能下令停止前进,居高临下地在永安列开军阵,等待后军突围。楚弱真想不到,自己刚刚扎下阵脚,秦军就排山倒海地冲了上来,他心里一颤,后军完了!楚弱来不及难过,立刻指挥楚军反扑,双方展开了你死我活的冲杀,战况尤其惨烈。 楚弱苦撑了三天,终因粮糙断绝,军心开始浮动了。楚弱无可奈何,只好率领部队继续后撤,一直退回新郢。 秦军随后追击,攻下西陵,荆楚震动,整个楚国都笼罩在一片恐怖的气氛中。再之后王翦分兵一半给蒙武,命他屯住鄂渚,准备南下湖南,自己则奔袭新郢。 再说楚弱,他率领部队且战且退,好不容易在抵达新郢郊区。楚弱望着自己的残兵败将,一时间竟感到欲哭无泪。九个月前,他率五十万大军迎战,如今只回来二十万人,他知道自己责无旁贷可又非常不甘心。按楚国传统,军队残败,将领要自杀谢罪,可楚弱认为这一仗败得糊涂。天子不使饥兵,如果不是缺粮又怎么会遭此败绩?难道负刍(楚弱留下镇守都城之首辅,负责粮糙后勤)就没有责任吗?楚弱考虑良久,他与负刍是老朋友,不愿意和他当面争吵。于是叹息着对副将景骐道:"此次战败,非将士之罪,粮糙缺乏所致也。请将军回新郢保卫国都,我去淮南招募新兵,与秦人再战。"说罢,含泪驾车东去。景骐望着楚弱的战车于暮色中消失,心里象堵了块石头,良久无言。 王翦、杨端和、蒙武、蒙恬等人率各部兵马越过八公山,在新郢西门会师。王翦并不急于进攻,也没有围城,而是在城外举行了盛大的献俘记功仪式,目的在于摧毁楚人的斗志。 数十万大军布阵于西门外的旷野,阵容整齐,长戈如林。士卒们在空地上挖了两个大坑,成千上万的秦军将士赤裸着上身,手提人头,押着俘虏来邀功。有司官员在上面清点首级,每交一颗首级晋爵一级,交一名俘虏晋爵一级半,首级扔到坑里,俘虏跪在一旁。献俘仪式进行了整整一天,共斩首十一万七千余人,生俘三万多人。首级堆满了土坑,王翦命人掩埋,然后对俘虏们道:"今天免你们一死,回去告诉负刍,降者免死。如不投降,城破之日,全城十五岁以上的男子全部杀绝。" 新郢军民正在城上观望,他们以为这些俘虏死定了,每个人都痛恨得双拳紧握,狠不得冲出来厮杀。忽见俘虏们发一声喊,全跑回来了。等他们进城一问才知道,秦军不杀降者。新郢城内顿时大乱,老百姓们扶老携幼地逃走避难,三天后城中人口竟减少了一半。 王翦见新郢城的老百姓跑得差不多了,便开始合围攻城。此时新郢尚有三十多万守军,其中景骐部下二十万,王宫禁卫军三万,魏元吉的联军五万,此外还有三万苗军。景骐、魏元吉和负刍轮流督战,几天后护城河竟成了红水河。而魏元吉命令韩成率领多国联军,冲到城外反攻,结果被秦军一个冲锋就打散了。自此魏元吉的联军,只剩了他从魏国带出来的几万人。 至此,楚国灭亡了。它创造了光辉灿烂的楚文化,是水边的民族和自由贸易的倡导者,曾经是当时版图最为广阔的国家。本来他和秦国一样有资格统一中国,但命运之神没有垂青于它,楚国的最终抵抗仅仅持续了一年多。楚国和赵国的灭亡是中国文化的一个巨大损失,令人惋惜不已!秦人统一后继续执行扬本抑末的政策,飘扬在楚地上空的自由气息凝固了,而赵人追求男女平等的精神自此也在中华大地上消失了。 蒙武率领大军自鹦鹉洲顺江而下,在东方登陆围攻兰陵。楚弱与芈权在兰陵城下苦战数月不退,最后蒙武发动了二十万人的集团冲锋,楚弱这才退回城内。此后,蒙武在兰陵城外高筑壁垒,竟高过了城墙,然后居高临下地攻击,楚军完全暴露在秦人的箭雨里。 芈权在巡视城防时被流箭射中,由于是毒箭,当晚便死了。 楚弱痛苦地站在芈权的c黄塌边,心如刀割,自己所热爱的熊楚江山已经支离破碎了。楚国原来比秦国大,经济比秦国发达,百姓比秦人富庶,楚兵比秦兵勇猛,可为什么落得亡国的下场?他指着狂跳不已的胸口道:"我之所有勉力苦战,只因芈氏一脉未绝,如今还有什么希望?" …… 烈焰张天,浓烟滚滚,霎时间整个兰陵城笼罩在一片火焰之中。 兰陵城失陷。 蒙武进城后,清理城池废墟,只发现一具浑身焦黑的尸体在烧毁的宫阙中,由于无法辨认,且尸体形体特征及服饰与佩剑又符合楚弱王的特征,于是便对外宣布说楚弱王战败自焚了。然后率军协助王翦继续南下。 这一日,秦军抵达锡山,军队埋锅做饭时意外地挖出一块古碑,古碑刻有十二个字:有锡兵,天下争,无锡宁,天下清。 王翦不解其意,便找叫当地老者询问。老者道:"将军不知,这锡山自周平王东迁时,就出产铅锡,所以叫锡山。本来以为是产之不竭的,可近年来产量越来越小,这两年几乎就见不到锡矿石了。此碑不知何人所立。" 王翦叹息道:"难道古人早知天数,故立碑于此?无锡之日,天下就太平了,那这地方干脆就叫无锡吧。" 不久秦军就见到了大江的入海口,他们终于把白色的战旗cha遍了全长江。 …… 孙乐的思绪正想到楚国被灭时的凄凉与遗憾之时,一只厚实的手掌抚上她的肩头。 "逍遥姐,你哭了?是不是又想到了什么伤心事,还是什么人让你牵挂的?说给弱儿听好吗?"说话的正是弱儿。 孙乐肩头微微一颤,回身望向眼前的弱儿,是啊,伤心之事与牵挂之人,除了眼前已然苏醒却失去记忆的弱儿,自己的好弟弟,也是唯一一直和自己相依为命并成长的弱儿,也是唯一答应要娶自己为妻,不嫌弃自己的相貌,即使在身为王上之后仍然愿意爱自己的那个弱儿,虽然曾经,孙乐也曾想过"一入宫廷深似海"的结果,而选择了要和姬凉一起隐居的想法,但在得知秦国开始攻伐韩国、赵国、燕国、魏国之后,兵锋指向楚国之时,就一直担心弱儿的安危,一日日的心神不宁,却还要强装笑颜,姬凉知道这样的孙乐不是他所知道孙乐,因此,便有了暗中扶助救护之意,于是乎就有前文所交待的那一幕。 当楚国消失在地图上之后,剩下的齐国自然难于幸免,此时,又一个重大的选择放在了孙乐和姬凉之间:回齐国?还是继续隐居? 命运的车轮又一次将孙乐摆在了抉择的十字路口…… 第4章俩俩相望 "姬凉,你一定要回齐国的话,我也不拦你,我知道,毕竟那是你的家族与国家之事,我没权力拦你,也拦不住你。只望你能平安。" "嗯,我会的。"姬五的手指轻轻撩起孙乐额头前飘拂在眼前的一绺发丝,轻轻吻在她的额上,"相信我,我会回来的,回到你身边来。" "乐,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要重新开始生活,新的生活。我相信凭你的才智,在塞外也可以闯出一番天地的。"孙乐突然想起姬凉曾经说过的这么一段话。 当时总一位他只是随口一说,还责怪过他妄语,而他也是一笑了之。 他说的话还犹在耳,然而却一语成谶,这是他最后对孙乐说的话,竟成了诀别之语。 秦军北上至辽东,燕国只做了象征性的抵抗,防线便被突破了。秦军直抵襄平时,燕王喜在道观里大哭道:"这秦王是为何呀?他有绸缎新袍,何必抢我的破短褂,他有金根之车,何必抢我的破牛车,他有万里江山,何必抢我的茅糙屋呢?"哭完,率领文武群臣和一大群男女道士,出城请降。 王贲大获全胜,分外惊喜。他占领了襄平,带着燕王喜回师咸阳,路过代郡,顺手把弱小的代国也灭了。赵嘉苦战被俘,和燕王喜一起被押往咸阳。 齐军大将田广号称天下无敌,当然他的天下无敌指的是棋艺,田广是国手,一辈子下了上千盘棋,的确是没什么对手。他率大军东来济水,见秦军没有动静,便拉着手下的将领,在军营里搞起围棋比赛来。他连克十几名将军,顿时飘飘然起来。 此时一名校尉跑进来,打断了田广的棋局。"大将军,秦军南下,已经度过济水,请下令抵抗吧。" 田广大惊失色,他捶着几案道:"背信弃义,背信弃义!人不讲信义,怎么能立于天地之间?" "将军,还是下令抵抗吧?"校尉都快哭了。 "打得过吗?"田广一点都不傻,他知道对面的王贲有灭国擒将的本领,秦兵则专喜欢砍别人的脑袋。 "那就下令撤退。"副将跑上来道。 "可大王没说要撤,他要本将军便宜处理,这便宜处理是何意?要是贸然抵抗会引起两国纠纷的,你快去秦营,问问王贲为什么犯我边境?让他们赶快撤走。咱们坚守待命。"田广命令道。 副将出营求见王贲,只见秦军秦军长驱直入,连停都不停,一口气地冲下去了,副将自始至终也没见到王贲的影子。最后秦军留下一万多人,把齐军看守起来了,命令齐军投降。副将赶紧回来禀报,田广担心临淄城里的妻儿老小,当即扔下十几万齐军,跑回临淄去了。 就这样秦军基本上没遇到什么抵抗,一路冲向临淄。沿途的城邑一个个换上了秦国的旗帜。有些城邑的守将,爬上城去想指挥防守,结果不是有盾无戟,就是雕翎箭成堆地烂掉了,要么就是佩剑干脆绣死在剑鞘里拔不出来。最后这些将军,乖乖地当了俘虏。 王敖率领两万多人马和副将徐越冲在最前面。抵达临淄西门时正是凌晨,他发现城上没有守备,便命令席如叫城。守门官打着哈欠问道:"听说秦人来了,还有多远?"他以为这些兵是外郡来勤王的。 "听说还有两天的路程。"席如道。 守门官糊里糊涂地放下吊桥,打开城门,秦军哄的一下就冲了进来,立刻把西门占领了。守门官大奇,揪住席如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老兄,投降吧。"席如照着他屁股拍了一巴掌。 守门官扑通一声跪下,他这才知道,秦人来了。 天亮后,王敖的部队包围了王宫,王敖在王宫前审问后胜:"说,王宫有多少人马?" 后胜一时适应不了王敖凶神恶煞的样子:"王先生,不,不,王大人。王宫里有上万王家卫队,都是精兵啊。" 由于兵力不足,王敖只能围住王宫,不能让齐王建逃跑,但齐人也不知道秦军的底细,根本不敢进攻。王敖弄不清王贲何时能到,于是决定亲自去劝降,争取让齐王建主动放下武器。 徐越惊呼道:"监军大人,齐王建一怒之下会杀了你的。" "齐人顽强,几十年前姬凉以五里之城复国,万一齐王建跑了,后果不可设想。"王敖道。 "那末将以为不如诈许齐王五百里封地,化干戈为玉帛。"徐越脑筋很好使。 "好,齐王建贪生怕死,是个老实人,老实人最好欺骗,咱们去骗骗他。"王敖笑道,他一辈子都在骗人,以骗人为乐。他心道:这个骗局可真够大的,能把齐国的江山全都骗下来。 他们立刻伪造了秦王诏书,徐越、换上使节的衣服,带着后胜请求进宫。临进宫前,王敖吓唬后胜道:"后胜,要死要活就看你自己的了,为秦国立这一功,没准我家大王会封你个上卿。" 后胜当即笑逐言开:"听王先生吩咐。" 此时齐王建已经全身披挂,准备率领卫队突围,然后集结五都之兵抗秦,听说秦国使节到来,气得牙根痒痒:"带进来。"不一会儿三人到了。齐王建指着王敖、徐越的鼻子道:"王先生,徐先生,你等君臣都是这样背信弃义的小人吗?齐秦几十年来相安无事,是亲戚之国,而你们背信弃义,背信弃义!" 后胜垂着眉道:"大王息怒,骤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是谓大勇。" 齐王建强忍怒气,坐下道:"一边信誓旦旦,一边挥兵偷袭,岂能怪寡人发怒?寡人不愿意打仗,不愿意让齐国军民去流血战斗,为了避免战争,寡人已经处处退让了,难道要让寡人亡国。来人,推出去,把他们两个斩首。" "慢,大王,他们奉命而来,就让他们完成使命吧。"后胜为了保自己的脑袋,赶紧替王敖他们说好话。 "你对我不仁,寡人就不义,寡人一心抗秦,要和王贲拼个死活……"齐王建已经怒不可扼了。 "大王息怒,敝国寡君派徐先生来问候大王。"王敖心平气和地说。 "问候?二十万大军是来问候寡人的吗?你们已经把王宫包围了?" "敝国寡君还有话说。"徐越执着符节道:"敝国寡君说,如今天下必须一统,非秦即齐,不能并存,犹如一山不容二虎,二虎必然相争,势不可免也。所以寡君下甲伐齐,但考虑到两国世代友好,齐王也是仁义之君,寡君不忍伤害。只要齐王能放弃抵抗,寡君愿意裂土封疆,给陛下五百里之地,位比封君。陛下该称齐君,血食宗庙,与蜀郡、安陵君等同,望陛下思之。" 后胜连忙符合道:"陛下,这是大秦天子的恩典,机不可失,如今五都之地已经被秦人占领啦。" "秦王真这么说的?"齐王建有些动心了。 "天子无戏言。"徐越双手呈上假国书。 齐王建看过国书,面色有些缓和:"为何只有五百里之地?寡人以儒术治理齐鲁之地,不务军备,奉大秦天子为天下共主,有何不可?" 王敖笑着说:"陛下,以齐地之大,纵横数千里,以齐人之多,多达数百万,大秦天子能睡得着吗?再说,齐王仁义爱民,一旦有变,万民归心,这大秦天下岂不就要让您来坐了?" "对呀,对呀,大秦天子最怕齐民造反了。"后胜忙不迭地说。 齐王建微笑起来,这话他爱听。 "请大王速速决断。"徐越催道。"如今五万秦军已经包围王宫,就等大王的决断了。为表诚意,徐越做陛下俘虏,望陛下把握时机。" "那,那这五百里在哪里?"齐王建真动心了。 "以临淄为中心,周边五百里,不设关卡、亭、障,不举军备,服从天子号令。"徐越道。 "正好,正好,陛下重文轻武,正合陛下心意。"后胜嘿嘿笑起来。 齐王建前思后想,终于点了头。于是命令后胜传诏,宫中侍卫放下武器,停止抵抗,并遣散出宫。同时诏令全国,停止抵抗,遣散士兵。 厚道的齐王建就这样听信了王敖他们的谎言,一一在诏书上加盖了图章。王敖心里竟有些难过。 此时王贲的大兵团已经到了临淄北门,姬凉听说秦军到来,挥舞着宝剑,在街上大喊救亡。可他喊了半天,临淄人只抱之以轻蔑的目光,似乎这人是个疯子。 姬氏一族负责镇守北门,几乎出动了本家的所有精锐勇武之士,最后包括家丁都上了。大家都为了阻止秦军入城为齐国尽忠出最后一份力,而姬氏一族也是最早窥测到秦王野心的,可惜齐王建却并没有把他们尤其是姬凉的进言当回事,依然让人和秦国通好,幻想秦齐共治天下。直至有今日之危。 已经筋疲力尽的姬凉,眼前只有一片血红,他这个原本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都已经上阵了,在身边亲卫纷纷倒下,城内百姓和其他人都已作鸟兽散时,姬凉自己于悲愤中提剑上前杀敌,已经分不清那是士兵的血、敌人的血还是他自己的血了。他血贯瞳仁,目眦尽裂,怒发冲冠,直直盯着眼前的王贲和秦军,那眼神足可杀死人。 最后姬凉独自站在北门吊桥上,望着远远而来的秦军大叫道:"我,安平君之子,姬凉。独身一人守卫北门,活着不能阻止秦军入城,你们就从我身上碾过去吧。"说完,挥剑自尽,但尸身屹立不倒。 王贲叹息一声,有长戈木柄轻点其额头,姬凉这才轰然倒下。王贲不忍心从他身上碾过去,命人厚葬。 自此,王贲几乎就没遇到什么抵抗,顺利占领了齐国全境。两个月后,秦王诏书到达,齐王建可免其死,与王后迁往共城安身。后胜是奸佞小人,就地腰斩,以戒后人。 齐王建在宫中听罢诏书,这才知道受骗,他愤怒地脚道:"苍天无眼,秦王负我,后胜误我,王敖骗我!"他大哭不止,揪住徐越道:"徐先生,你怎么说,你怎么说?" 徐越拔出宝剑:"是我骗了陛下,但国家必须统一,只得以死谢罪。"说罢,挥剑自尽。 此后王贲遣吏卒押送齐王建,王敖不敢见他,只得远远地行了个礼。 齐王建被安置到共城后,只有茅屋数间,四围皆是松柏,每夜只能听到松柏之声。齐王建只有一个儿子,年纪还小,夜里被饿得啼哭,他凄然起坐,心中的难过简直无法用语言表述。 后来有传言说齐王建是饿死的,齐人闻而哀之,因而做歌道:"松耶柏耶?饥不可为餐。谁使建极耶?嗟任人之匪端!" 实际上这首歌是骂后胜的。 齐国戏剧性地灭亡了。自此中国历史翻开了崭新的一页。 …… 拈朵微笑的花 想一番人世变换 到头来输赢又何妨 日与月共消长 富与贵难久长 今早的容颜老于昨晚 眉间放一字宽 看一段人世风光 谁不是把悲喜在尝 海连天走不完 恩怨难计算 昨日非今日该忘 浪滔滔人渺渺 青春鸟飞去了 纵然是千古风流浪里摇 风潇潇人渺渺 快意刀山中糙 爱恨的百般滋味随风飘 眉间放一字宽 看一段人世风光 谁不是把悲喜在尝 海连天走不完 恩怨难计算 昨日非今日该忘 浪滔滔人渺渺 青春鸟飞去了 纵然是千古风流浪里摇 风潇潇人渺渺 快意刀山中糙 爱恨的百般滋味随风飘 眉间放一字宽 看一段人世风光 谁不是把悲喜在尝 海连天走不完 恩怨难计算 昨日非今日该忘 俩俩相望,是啊,那时他躺在我的怀里,说的还是这句话,"乐,能再给我唱一遍这首《俩俩相望》曲子吗?我陪着你一起游遍这天下,看遍这天下的事,尝遍天下美食呢,我们要永远在一起,永远,永远……" "嗯"孙乐甜甜地应道,倚靠在他怀里,感受着这温暖的臂膀和暖人的话语。 可是,眨眼间,斯人已去,转眼已是阴阳两隔。 是的,他去了,姬凉他去了,五公子去了,不过他虽为一介书生,却也在这乱世留下了一抹亮丽之色,在这纷纷之乱世中辉煌了一次,有过浓墨重彩的一笔,足矣。 第5章剑指欧陆(上) 匈奴王帐,十架行军大鼓高架在鼓车上缓缓驰出,虽是寒冬腊月,白雪皑皑,可十名鼓手却赤裸着上身,背上、胳膊上的肌ròu块虬结,缠满了蚯蚓般的青筋,手持两支足有碗口粗的鼓槌,静静地等待着。 整整两百多名号角兵分为三人一组,抬着长长的牛角号紧随其后,旌旗飘扬,兵器如林,利刃反射起的寒芒迷乱了冰冷的雪原,无尽的肃立之气随着萧瑟的寒风漫延,肆虐,场面无比的振奋人心,让人心血澎湃。 一匹健马驮着传令兵从王帐内疾驰而出,鼓兵及号角兵的目光霎时落到了传令兵手中那枚令旗上,倏忽之间那面令旗被举起空中,狠狠地挥舞了几下。 激烈地战鼓声以及穿透力极强的号角声绵绵而起响彻长空,在令人热血沸腾到窒息的号鼓声中,军事整肃的军队排列成一个个齐整的方阵从中鱼贯而出,黑压压的铁甲顷刻间掩盖了冰冷的雪原。 一身戎装的呼揭王在众人的拱卫下极目望去,但见雪原上旌旗遮天、枪戟如林,十数万铁甲汇聚成森严的军阵,浩瀚如林,一直延升到远处目力难及之处,充塞了整个天际,心中不禁无比的自豪和自信。 匈奴王身后,坎昆等诸将皆顶盔冠甲,深深地吸了口冰冷的空气,匈奴王声嘶力竭地大吼起来:"出兵。" 此时的匈奴王即是当初乌孙部落首领格桑布的四子兀旭列。在和糙原其他部落争战和融合的历次战争中,兀旭列的队伍不断的壮大,这其中除了他个人的英勇和谋断之外,也少不了孙乐和楚弱的帮助。 濣难糙原,地处大本营以南八十里,方圆百里皆为一望无垠的平原,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将整个糙原妆扮得银妆素裹,放眼望去,荒原上尽是苍茫的雪色,仿佛天地之间再无别的颜色,看的时间长了,眼睛非常的疲累,大有雪盲的可能。 雪原上,一夜之间结起了一堵糙墙,高有一丈余,延绵数里,两千精骑列阵于糙墙之前,贴着墙根一字排列开,神情肃然,有萧瑟地寒风刮过,竖立的糙墙簌簌发抖、摇摇欲倒。 兀旭列跨马横锤,乌黑的眸子里流露出莫名的寒意道:"这糙原,便是阿兰王大军的坟墓。" 一群秃鹰被脚步声所惊起,扑翅着从阿兰王头顶掠过飞往远处,萧瑟的寒风中响起阵阵苍凉的悲鸣,更远处的天上,无数只秃鹰正在漫空飞舞,凄厉嚣叫,漫天飞舞的秃鹰下,是一片苍凉的河滩。 浅浅的发水河畔,横七竖八地倒卧着几千具尸体,几千具没了脑袋的尸体,一杆血迹斑斑的大旗斜cha河滩上,在寒风中簌簌发抖,破败不堪的旗面上,依稀可以分辩是索格底的康居旗帜。 空气里飘散着浓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呕,原本清澈的发水河一片黯淡,早已经失去了原有的清冽,几支折断的长矛交cha在阿兰王脚前,矛刃上的斑斑血迹仿佛仍在诉说数日前曾经发生在这里的惨烈血战,阿兰王深深地吸了口冷气,神色一片阴沉。 沉重的脚步声中,哈力走到阿兰王跟前,说道:"大哥,所有尸体都找遍了,并未发现索格底的尸体。" 哈力话音方落,前方忽然响起一声凄厉的高喊,旋即有一骑快马疾驰而来,冲到阿兰王跟前勒住马缰大声道:"大王,呼揭的骑兵主力五千骑兵军到了濣难糙原,正与我军前军五千骑兵对峙,前方的头人请示是否出击?" 阿兰王沉声道,"传令前军不可轻举妄动,待本王率大军前往汇合。" 传令兵应答一声,策马疾驰而去。 阿兰王翻身上马,向哈力道:"传令三军加快行军速度,赶赴濣难糙原与呼揭决一死战。" 哈力虎吼一声,领命而去。 濣难糙原。 赤龚允在数十骑亲兵地护卫下策马来到兀旭列跟前,喘息道:"单于,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现在只等阿兰王的大军前来送死了。" 兀旭列道:"嗯,先生辛苦了。" 赤龚允淡淡一笑,脸色忽然凝重下来,道,"单于,还有个不太好的消息,卓布布鲁将军谴人送来急报,呼揭一部率骑兵五千南下,正向濣难故地逼近。" 兀旭列闻言霎时眉头蹙紧,为了迎击阿兰王,兀旭列在踏平东胡部落之后便率主力押解俘虏急返大本营,只给卓布布鲁留下了一千精兵驻守东胡部落,这一千精兵不但要防守,而且还要保护无数的牛羊牲口,就算卓布布鲁再骁勇善战,也断然敌不过呼揭的五千大军。 "这个呼揭还真是会挑时候啊!"孙乐倒吸了一口冷气,说道,"如果东胡部落得而复失,众多妇孺及牛羊牲口皆为呼揭所得,东胡部落籍的骑兵有兵变之忧,单于之前的一切努力可就付诸东流了。" 赤龚允道:"单于,如今看来也只能向须托求助了。" 孙乐道:"赤龚允大人所言极是,大本营相距东胡部落不远千里,此时再派援军只怕是已经来不及了,且我军正与阿兰王大军对峙,兵力本已捉襟见肘,哪来援军可派?为今之计也只有向须托求援了,须托距离东胡部落不过百里之遥,急行军一日可至。" 兀旭列略一思忖,沉声道:"孙乐,火速派人去向须托求援,要他派谴大军西出夹击阿兰王大军,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濣难糙原,夜色漆黑。 一片雪花从空中飘飘扬扬地落下,飘在兀旭列鼻尖之上,霎时化作一滴冰水,冰冷的感觉从鼻翼清晰传来,霎时令兀旭列麻木的神志为之一清,前方苍茫的夜色里,隐隐有莫名的喧嚣透空而来。 一点黯淡的火光从前方苍茫的夜色里鬼魅般燃起,倏忽之间,更多的火光便从夜空下闪耀而起,以最初出现的那点火光为中心,向着两翼迅速漫延,只片刻功夫,便连成了一条延绵无尽地火线,几乎将幽暗的苍穹与冰冷的雪原分隔开来,阿兰大军终于出现了,决定命运的一战要开始了。 兀旭列淡淡地舒了口气,嘴角绽起一丝冰冷的杀机。 黯淡的火线越来越亮、越来越近,化作无数支熊熊燃烧地火把,通明的火光中,黑压压的军队正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几万具冰冷的铁甲在火光照耀下反射出幽黯的寒光,肃立如林的枪戟几乎遮蔽了黯淡的苍穹。 兀旭列悠然高举右臂,幽暗的夜空下顿时响起亲兵凄厉的喊声:"单于有令。举火。" 刺耳的嘎吱声中,河伯挽开强弓,早有军士将火把往箭矢上一撩,缠于箭簇上浸过火油地布团顷刻间燃烧起来,河伯微微抬高射角,微眯的右眼霍然睁开同时右手一松,只听嗡地一声颤响,燃烧的火箭已然脱弦而出。 "咻。"火箭掠空而起发出刺耳地尖啸,瞬时便飞越数百步之遥又一头扎落下来,火箭落处,原本暗沉沉的雪原便腾地燃烧起来,火势向着周围迅速漫延,只片刻功夫便漫延成了一片火海,方圆足有数十步,熏天的烈焰翻滚吞卷,通红的火光几乎将整个战场照得亮如白昼。 阿兰王目光一沉,悄然高举右臂,"大王有令。全军停止前进。"肃立身后的数十骑传令兵迅速四散而去,凄厉的长嚎此起彼伏,绵绵不息,浩浩荡荡往前开进的大军开始减速,并向着两翼缓缓展开,远远望去无数支熊熊燃烧的火把从阿兰大军后阵往两翼缓缓展开,就像雄鹰在夜空下缓缓展开双翼,直欲冲霄而起。 大军堪堪结阵完毕,阿兰王右臂往前一挥,语气间充满了强大地自信:"弓箭手先上,挫一挫匈奴嚣张的气焰。" 一骑传兵令迅速策马而出,凄厉地长嚎起来:"大王有令,弓箭手出阵……" 阿兰王的命令迅速被传达下去,军阵迅速开始噪动起来,齐整的军阵从中间分裂开来,一支铁甲狰狰的骑兵从阵中奔行而出,在整齐划一的号子声中,向着前方熊熊燃烧的火海缓缓开进,下一刻,三千名弓箭手从阿兰王阵中汹涌而出,开始列阵。 "弓箭手,点火。" 领军长官一声令下,三千名弓箭手将箭矢凑到重甲步兵手中的火把之上,点燃了箭矢,三千支燃烧的箭矢已经被高高举起直指虚空。 清越的金属磨擦声中,楚弱缓缓抽出佩剑,高举过顶,通红的火光照在锋利的剑刃上,反射起耀眼的光芒,全军将士的目光霎时聚焦在楚弱的佩剑之上,倏忽之间,楚弱将手中的佩剑往前狠狠一挥。 "前进。" 楚弱一声令下,全军将士也疾步而前进至火海之后五十步处,分前后两排一字排开。 "刀盾手,树盾。" 四百名刀盾手将巨盾往地上重重一顿,轰然一声巨响中砌成一堵坚固的盾墙,将将士牢牢护在盾墙之后。 "弓箭手,点火。" 四百名弓箭手从刀盾手手中的火把上引燃了箭矢,然后高高抬起,直指虚空。 "放箭。" 几乎是同时,楚弱与敌军高举的佩剑狠狠落下,瞬息之间,两波燃烧的箭雨从各自阵中掠空而起,又在空中交错而过,在一片刺耳的呼啸声中,向着对方的军阵恶狠狠地攒射下来。 看到敌军阵中射出来的火箭稀稀落落的样子,阿兰将士轰然大笑,连阿兰王脸上也浮起了不屑的笑意,两军的实力相差真是太悬殊了,难道匈奴就只有这几百名弓箭手吗?就凭这点兵力,如何抵挡自己十数万大军泰山压顶般的进攻? "咻咻咻……"刺耳的尖啸声中,火箭呼啸而下,两军刀盾手赶紧将手中的盾牌高举过顶结成一片密集的防护墙,弓箭手则赶紧弯腰缩进了盾牌下。 "笃笃笃……" 火箭终于攒射而下,其中的绝大多数都为双方的盾牌所挡住,只有极少数穿透了盾牌之间的fèng隙,造成了有限的杀伤。箭雨一过,刀盾手立刻就收起了盾牌,弓箭手则重新站了起来,挽弓搭箭准备第二轮的射击。 阿兰传令兵再次高举佩剑,依照标准夜战程序朗声大喝:"箭手,点火。" 不过这一次,楚弱却没有下令点火,而是将高举的佩剑直接挥落下来,朗声道:"放箭。" 数百支锋利地箭矢掠空而起,霎时掠过夜空毫无征兆地向着阿兰军阵攒落下来,可怜的阿兰弓箭手堪堪挽满弓弦正欲放箭之时,冰冷的箭矢已经攒射而下,负责防护的人根本来不及举起手中的盾牌,暗黑的打击已经降临到他们头上。 利器剖开血ròu的清脆声中,数十名阿兰兵和百余名弓箭手哀嚎着倒了下来,严谨的军阵顷刻间骚乱起来。 "咻咻咻……" 又一波冰冷地箭雨无声无息的攒射下来,又有百余名弓箭手被射翻在地,哀嚎声顿时交织成一片,阵形也变得越发混战不堪。 这时候,原本熊熊燃烧的火海渐渐熄灭,照彻天地的火光迅速黯淡下来,原本清晰可见的敌军阵形也逐渐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阿兰王的脸色忽然变得异常难看,右臂悠然高举,冷然道,"传令弓箭手回撤,前军出击,击溃这股敌军" 传令兵答应一声,领命而去,命令霎时响彻军阵。 阿兰弓箭手开始狼狈后撤,令人意外的是匈奴的两千精骑并未趁势掩杀,而是任由敌军弓箭手退回了后阵,直到阿兰阵中再起变化,五千前军排列成五个犀利的三角冲阵,喊着嘹亮的号子汹涌而前,兀旭列才策马来到楚弱身后,拍了拍楚弱肩膀,沉声道:"楚弱,这里就交给你了。" 楚弱昂然道:"请单于放心,楚弱绝不有rǔ使命。" 兀旭列深深地凝视了楚弱一眼,狠狠一挟马腹,策马扬长而去,肃立如林的两千精骑顷刻间裂成两股,绕过延绵数里的糙墙向着两翼乱哄哄地席卷而去,远远望去,倒像是被阿兰强大的声势吓破了胆而落荒而逃的样子。 阿兰阵中响起一片肆无忌惮的嘲笑声,轻蔑地表情在每一名阿兰将士脸上流露,这些胆小鬼,战斗还没开始呢就吓得落荒而逃了,真要是打起来,还不得让他们尿裤子啊! 阿兰王有些担心地回过头来,目光落在哈力脸上。问道:"匈奴的人素来诡计多端,未经一战便匆匆撤走,该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 哈力淡然道,"大哥不必担心,正所谓一力降十会,在绝对的武力面前,所有地阴谋诡计都将失去作用,只要我大军抱成一团,以无可阻挡之势越过糙原往北碾压,匈奴的人纵有通天彻地之能,也难以阻挡我军前进的步伐。" 旁边有人附和道:"兀旭列根本无法守住大本营,除非他地军队能够正面击破我军,不过,仅凭那几千骑步军,这是根本不可能办到的。" 哈力淡然道:"兀旭列必是见势不对,准备缩回大本营死守了。" 阿兰王闻言信心大增,抽出佩剑高举空中,朗声道,"传令前进继续前进,击破敌军当在今夜,灭掉匈奴,每人赏赐牛羊千头。" 传令兵的咆哮声响彻军阵,五千名精锐骑兵滚滚而前,五千具幽黑的铁甲汹涌成一片幽暗的汪洋,五千支寒光闪闪的长枪汇聚成一片恐怖的死亡森林,向着楚弱的阵地无可阻挡地碾压过来。 五千精兵每前进一步,便高喊一声,激烈的吼声响彻天地,惨烈地杀伐气息在冰冷的雪原上漫延。 "看起来还不错。"楚弱嘴角绽起一丝淡淡的笑意,高举空中的佩剑往后一引,朗声道,"全军散开,后撤。" 楚弱一声令下,将士迅速散开,形成一字长蛇阵,迅速撤向身后那堵一丈多高的糙墙。 阿兰本阵,由于夜色的掩护,阿兰王等人还没有发觉糙墙的存在,见敌军突然散成一字长蛇阵往后狂奔,还以为敌人是想分散逃跑。 "想逃吗?"哈力脸上掠过一丝淡淡的笑意,向阿兰王道:"大哥,将敌军一举围歼。" 阿兰王欣然道:"传令,出击。"传令兵答应一声,疾驰而去,军令到处眼看就要形成铁壁合围之势,将楚弱等将士尽数围歼之时,异变陡生。 "咻。" 一支火箭从暗处掠空而起,在空中掠过一道耀眼的轨迹,一头扎落在糙墙之前几十步远处,箭矢扎落,黑暗的地面陡然燃烧起来,顷刻间便燃成了一团火海,翻腾的烈焰腾空而起,虽相隔数十步远亦能感受到那炙人的热浪。 在熊熊火光的照耀下,那堵延绵数里的糙墙终于毫无遮掩地暴露出来,从火光可以照及的明处一直延伸到火光难及的暗处,仿佛横贯了整个糙原,无穷无尽,阿兰王心里顿时咯顿一下。 哈力亦是心头一惊,急向阿兰王道:"大哥,速速下令全军停止追击,立即后撤。" 第6章剑指欧陆(中) 雪原上顿时响起低沉苍凉的号角声,正汹涌而前的阿兰将士闻听号角声起,虽然不解却不敢抗命,只得追止追击,转身缓缓后撤,楚弱所部将士终于摆脱了阿兰的追击,从容退至糙墙前面。 楚弱所部将士堪堪退到糙墙边,以脚一踹、那堵糙墙便轰然倒了下来,隐藏在糙墙后面那一排密集的马车便毫无遮掩地暴露出来,或者说那根本不能称之为马车,因为它既没有轮子也没有车厢,只有两根前端翘起的木头压在雪面上,支撑着一具简陋的车架,说起来更像是一个雪橇。 整个车架十分简陋,只有纵横廖廖数根木头,却钉得十分坚固,健马的马头及马颈上都覆盖着冰冷的铁甲,更令人心悸的是,每架马车的车架上都绑着五支长矛,长度超过三丈,矛尖超出马头足有两丈!远远望去连车带骑就像是一头长有五枚獠牙的铁甲怪兽,这就是兀旭列的奇谋,战国版的坦克集群。 足足一千多辆雪橇,每十辆被绑成一个整体,形成恐怖狰狞的连环战车,延绵足可三、四里。 糙原平坦的地势让联合雪橇的集群冲锋成为可能,厚厚的积雪只需要两根前端翘起并且表面刨光的木头就能在雪地上迅速滑行,而且阻力更小。 "什……什么东西?"阿兰王目露惊色,阿兰王不能不吃惊,他见过战车,战车虽曾盛极一时,在春秋时期立下赫赫战功,可随着岁月的流逝,战车早已经因为自身无法克服地诸多缺陷而退出了历史舞台,没想到匈奴竟敢逆潮流而行,重新使用这种已经淘汰的武备?不过也不完全是战车,那是一种别出心裁的战车,没有轮子的战车。 在阿兰将士震惊莫名地眼神注视下,楚弱所部将士翻身爬上了雪橇,恰好每人驾驭一辆雪橇。 熊熊燃烧的火光中,肃立正中央马车上的楚弱缓缓举起了手中的佩剑,将士的目光霎时聚焦到了楚弱的佩剑上,有耀眼的寒光从楚弱佩剑的剑刃上腾起,迷乱了幽暗的天穹,冰寒的杀气在天穹下无尽地弥漫。 寒光一闪,楚弱手中地佩剑无声无息地斩了下来。 匈奴的将士同声大喝,马鞭同时挥出,恶狠狠地抽在健马的马股上,健马吃痛,同时甩开四蹄往前奔跑起来,刨光地木条在雪原上轻易地滑行起来,渐渐增速,片刻之后,最令阿兰将士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汹涌而前的雪橇战车竟然直直地碾过了那团燃烧的火海,素来惧火的战马此时却像毫无知觉一般,狂乱地践踏过燃烧的火团,拖着狰狞的战车奔涌向前,所有的战马都被蒙住了眼睛,也被布团塞住了耳孔,在驭手的驱策下,它们只能向前、向前、再向前。 十架雪橇捆绑在一起,则限制了雪橇的方向,确保其只能往前行驶,既便是一匹战马受惊,却也根本不足以改变整架雪橇前进的方向,或者一匹战马倒毙了,却也无法阻止雪橇前进的步伐。 当楚弱的雪橇集群发起冲锋时,战场左右两侧冰冷的雪原上,各有五千多骑匈奴的骑兵鬼魅般冒了出来,马蹄裹布、马嘴上套,不举火把,不许喧哗,足足一万多骑兵就像一群幽灵,从左右两翼向着阿兰的大军掩杀过来。 只等阿兰王的大军被楚弱的雪橇集群冲击得阵形大乱时,这一万多骑兵就将开始血腥的屠杀。 "阻止它们,祛阻止它们。" 哈力最先意识到了危险,当那糙墙刚刚倒塌,雪橇刚露出狰狞的嘴脸时,哈力就感到了不妙,开始凄厉的大叫起来。 一辆怪模怪样的雪橇根本不足为惧,既便是十辆雪橇绑在一起冲锋也不可怕,可如果是千八百辆雪橇排成一排发起排山倒海般的冲锋,情形将变得完全不同,千八百辆坦克冲锋所产生的威力是毁灭性的,绝非三军将士的血ròu之身所能抵挡。 如果阿兰王的大军只有几万人,千八百辆坦克的冲锋也并毫无咸胁,因为雪橇冲到之前,阿兰王的军扒能挑从容进过正面,只要躲过正面,难以改变冲锋方向的坦克集群就失去用武之地,纵然拥有毁灭一切的威力也是白费。 可问题是,阿兰大军有十几万人,大军在糙原上摆开了阵形,要想在短时间里变换阵形筒直是不可想象的,一旦强行下令变阵结果将只是自乱阵脚,惊慌失措的骑兵将会像受惊的兽群,最终酿成灾难性的混乱。 不能乱,绝不散乱,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阻止雪橇集群的冲蜂,一定要阻止冲锋,雪橇集群虽然可怕,却也有致命的弱点,那就是牵引战车前进的战马,只要射杀了战马就不攻自破。 "弓箭手,弓箭手统统射杀战马。"在阿兰王惊魂未定之际,哈力已经直接向身边的传令兵下达了命令,传令兵扰像了一下,哈力立刻就声嘶力竭地怒吼起来,"还不快去。" "遵命。"见阿兰王丝毫没才阻止的意思,十数传令兵不敢怠慢,当千多辆雪橇开始冲锋一时,足足五千余名弓箭手从件中乱哄哄地阵中走出,在大军阵前排列成散乱的射击阵形。 夜空下,匈奴的将士凄厉的大喝声声不息,马鞭一下接一下扣在马股上,战马吃痛、悲嘶声声,沉重的雪橇逐浙开始加速、加速、再加速直到最后,雪橇最后几乎是在雪地上飞行一般。 雪橇组成的坦克集群以令人全息的高速向着阿兰王的大军突进,光滑的木条在雪原上划出一道道深深的划痕。 "放箭。"阿兰阵前声声令下,五干余名弓箭手拼命地挽弓射击,一波接一波的箭矢腾空而起,在空中交汇成绵绵不息的箭雨,带着刺耳地尖啸,向着疾奔而来的雪橇落下。 "咻咻咻。"箭下如雨,撕裂了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声。 无数箭矢射在了雪橇上,发出笃笃地闷响,也有许多箭矢射中了战马头上、胸前的铁甲,清脆的括击声中纷纷被弹了开去。 "放箭。" 雪橇的黑影正在阿兰将士的眼前迅速靠近,脚下的地面正在剧烈地颤抖,充斥耳际的声音就像是要把整个世界碾成粉碎,阿兰将士的脸色已经白的像纸一样。 又一波箭雨从弓箭手手中腾空而起,却明显变得稀疏,嘶嘶的吸气声不绝于耳,弓箭手们终于失去了应有的冷静,开始往后退缩,已经习惯了收割敌军生命的弓箭手们,终于感到了恐惧。 哈力倒吸一口今气,眼睛里的神色一片寒凉,再没有办法能够阻止敌军雪橇战车的冲击了,阿兰大军的命运似乎已经注定,这一刻哈力快要窒息了,他想到了一切,却没有想到匈奴竟然能够从正面摧毁阿兰大军的防线,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实。 一名阿兰弓箭手射出了生命中最后一支利箭,正中奔腾的战马前胸,只听叮的一声脆响,足可穿透厚重皮甲的箭矢却被弹了开去,修忽之间,一支粗若碗口的长矛已经向着阿兰士兵的胸前刺了过来。 阿兰弓箭手惨叫一声,弃了长弓转身就逃,然而一他还没来得及离开,沉重的长矛就已经冰冷的刺到,锋利的长矛在战车极大惯性下,转易地制开了阿兰士兵那单薄的甲胄,从后心贯入直透出来。 阿兰战士感觉不到疼痛,只有麻木,阿兰弓箭手凄厉的惨叫起来,浑身的力量如潮水散去,眼睁睁的看着滴血的长矛从胸前透出,身体则顺着碗口粗的长矛上往后去。 在阿兰弓箭手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凝血的长矛又连续贯穿了两名阿兰士兵的身体,把三人的身体串在了一起,滴血的长矛最后一名阿兰所削断,可是在削断长矛之后,阿兰小枉也被腾的战马指倒在小枉爬起来之前,狂苯的钦蹄乙行无特地从他身上残路而过,并的材部整个殊得四了下去。 阿兰战士甚至能够请晰地听到体内骨骼和身体碎裂的声音。 一名身手不错的阿兰战士怒吼一声,身体窜了起来,躲过了巨矛贯胸的厄运,身体从空中落下来的时候已壮精着躺在了排成一排的长矛上,他才刚刚爬起身来,惊见眼蓄寒先一闪,一支锋利的狼牙箭已经从他的脑袋穿颅而过,阿兰战士的身形在空中顿了顿,从空中上颓然栽落。 千八百雪橇战车就像无可比拟的钢铁洪流,阿兰阵前的五千名骑兵首当其冲,雪橇战车犁过处,阿兰战士们就像野糙一片片地倒了下来,不是被雪橇战车上的长矛刺死,就是被战马踏成ròu泥。 很忙,阿兰前阵阵形的混乱就波及了后面,后撤的阿兰人又冲乱了中军,中军一乱,阿兰全军都乱起来。 "不要慌……"乱军中,一个阿兰骑将手持利刃大吼道:"坚守原地、不准后退。"遗喊的是没有人理会他的喊声。 骑将厉吼一声,挥刀杀了一名逃跑的士兵,当他再次准备杀另一名逃跑的骑兵,眼前寒光一闪,随即咽唯一凉。 一支狼牙箭从骑将的咽部射入直透后颈,骑将拼命地扭过脖子,想回过头来看看谁射杀了他,可惜他再也转不过头来了。 "不好,中理伏了。"哈力大吃一惊,高举马刀往身后一引,厉声大喝道,"全军听令,后撤。" 同样列于后军的阿兰将领见败势已定,也不敢再战,急忙后撤。 兵马乱中,哈力护着阿兰王后撤,忽见一游穿赶乱军、疾脑而来。 "大哥。"哈力奔到阿兰王跟前,凄厉地高喊道,"大哥,我军中计了,可恶的匈奴竟在暗处理伏了一万骑兵,趁戒军件脚大乱之时突然杀出……" 不用哈力来报,阿兰王早已经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了,该死的匈奴,糙原一战分明是蓄谋已久了,先以雪橇集群冲乱自己大军的件形,尔后一万骑兵从两翼奇兵突出、趁势掩杀…… 只是阿兰王怎么也想不明白,匈奴五千骑兵也就顶天了,又何来万余骑兵呀? 哈力深深地吸了口办气,平抑住心中的震惊,向阿兰王道:"大哥,事不可为,可速速撤兵退往康居旧地,待收扰残部再和匈奴决一死战。" 早已经六神无主的阿兰王连连点头道:"就依哈力所言。" 哈力转身身边沉声道一于粉共晰后,他拙敌为追击,可车领可车两于粉共保护退往康居,其余诸将,可率本部人马且战且退、撤往康居旧地。 "遵命。"诸将答应一声,分头离去。 哈力在亲兵的保护下一路南逃,一刻不停留地弃走了,直到后面体烈的杀伐声再听不见了,才敢停下来舫漪端口。兵马乱中,不断有小股的残兵从处方败走而来,被哈力逐一收扰,堪堪又采集起了三、四千残兵。 望着身边东倒西歪的几千残兵,再想想个在之前阿兰大军鼎咸的阵容,阿兰王不觉悲中从来,潜然泪下。 哈力心中黯然,劝道:"大哥不必忧伤,常言道胜败乃兵家常争,又何必过于壮杯,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何愁没柴烧?只要大哥无恙,可战之兵还有数万……" "杀啊!" 哈力话音方落,黑暗中陡然杀声大起,火光从西处方向腾地燃烧起来,通红的火光映衬下,匈奴的军队杀过来。 "阿兰王休走,冯劫在处等候多时了。" 阿兰王的脸色顺间一片体白,吃声道:"伏……伏兵……" 一名骑将急翻身上马,向阿兰王道:"大王速速撤往康居旧地,这里交给我了。" "想走吗!"匈奴右谷蠡王冷哼一声,厉声道:"没那么容易。" 阿兰骑将一催战马,车领两于残兵向本化的两干游兵迎了上来,厉声大喝道:"只管过来一战,哪个怕你。" 哈力在两于余残共地保护下壮投东南方向而来,又务走已经行至双上糙原的边沼,前方隐隐可见起伏的山峦了,此时将士们也已经疚累不堪,实在不堪走动了。 阿兰王无奈,只得下令暂且歇息,又命亲兵采雪烧水,朴开雪地拉极糙才民麦了充饥。 阿兰王才刚刚喝了口热水,陡听西北方向号角声起,旋即杀声衰天,一支骑兵已经排山倒海毅冲杀过来。 "阿兰王休走,匈奴左谷蠡王在此等候多时了。" 阿兰王手中的碗掉雪地上,滚烫的热水叼波,烫了脚也毫无所觉,只是仰天哀叹一声道:"天亡我也。" 哈力也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办气,此时阿兰王身边只有两千多伤号,再无将领军,这个仗根本就没法打了,还是跑吧! 天色微明,糙原一片寂静。刚才还燃烧的火把此时已经熄灭,只有淡淡黑烟依旧不散,两个阿兰人身上穿着厚实的皮袄,双手cha在袖口里取暖,兵器被扔在一旁,这个天气里,谁也不愿意手里拿着冰冷的武器。 放眼望过低接的糙原,依稀可见数十个破乱的毡包,这里虽然是以前的康居旧地,但是却远离康居部落的中心,而康居旧地的中心地带,此时是匈奴的一个军事据点,阿兰人还没有胆量和匈奴在这里进行军事斗争,那种低矮的壁垒对阿兰人来说,无疑是难以越过的鸿沟天堑。 萧瑟的北风中,一支千余人的残兵缓缓开到阿兰人的这个据点,来不及和驻守此地的阿兰人打招呼,便东倒西歪的堆在地上,疲惫让他们停下来就不想再做其他事,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阻挡他们休息片刻,因为这一路实在是被追杀惨了。而那两个守护毡包的阿兰人也没有上前搭话,只是看着这支阿兰残兵眼睛闪烁,有淡淡的光芒一闪而过。 "娘的。"一到这个地方,心神疲惫的阿兰王觉得可以喘口气了,这里有阿兰的数千人马,也让他多少有了点底气,阿兰王向身边的哈力道:"活着的感觉真好啊!" 虽然已经疲惫不堪,可阿兰王心中还是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喜忧和兴奋,能够从冰雪糙原活着回到,可真是不容易,如果不是亲兵将士们的拼死抵挡,这条老命只怕真要留在糙原上了。 现在回想起来,阿兰王心中仍是后怕不已,那筒直就是一场可怕的噩梦,让人不忍再去回味。 哈力亦拭了拭额头的汗水,心中不无侥幸,朗声说道:"幸好匈奴只有两路伏兵,要是再多一路伏兵,我等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可见长生天并没有抛弃我们,我们还是糙原的主人。" "怕是高兴得太早了吧!长生天是什么东西。" 哈力括音方落,不远处忽然响起一阵大笑,原本空荡荡的毡包项刻间冒出了黑压压的士兵,一杆大旗从一个最大的毡包附近竖了起来,旗面迎风秘地承开,上面诱着苍狼与白鹿图案。 飒飒作响的大旗下,傲然峙立一员年转的武将,晨曦照在武将黝黑的铁甲上,衬出他嘴角那丝冰冷而又残酷的笑容:"阿兰王,兀旭列在此已经恭候多时了。" 第7章剑指欧陆(下) "咚咚咚……" "呜呜呜……" 兀旭列话音方落,激烈的战鼓声以及嘹亮的号角声冲天而起,原本静悄悄的毡包一下子热闹起来,近千铁骑从毡包内冲出,宛若疾风骤雨一般逼近,将阿兰王等人包围起来。 北风呼嚎,卷起漫天飞雪,阿兰王帐一片萧瑟景象。 "踏踏踏……" 急促而又沉重的脚步声中,两队军容森严的步兵沿着阿兰王帐,踩着整齐的步伐汹涌而来,锵铿冰冷的铁甲闪烁着黝黑的光辉,将士头盔上那一束束樱红的流苏在朝阳的照耀下凄艳如血,像极了阿兰人抛洒的热血。 "原地踏步。"领军队官悠然高举手臂,身后汹汹而进的士兵放缓脚步,呈雁翅阵散了开来,齐刷刷的让人打心眼里发颤。 队官又是一声令下,两队士兵将手中的长矛往地上重重一顿,一声巨响中,列成了森严的警戒阵形,一个个挺胸收腹,迎风肃立,警惕的眼神直直地凝视前方,冰冷的肃杀气息随之弥漫,虽然他们没有说话,可明显的表现出生人勿近的意味。 令人窒息的等待中,急促的马蹄声惊碎了寂静的王帐,在阿兰人们又惊又惧的眼神注视下,数百骑汹涌而来,直趋王帐前才翻身下马。 在赤龚允、孙乐及左谷蠡王、卓布布鲁等人的簇拥下,兀旭列昂然直入阿兰王帐大厅,一甩披风在主位上落座,沉声道:"把阿兰王带上来。" 肃立兀旭列身后的左谷蠡王踏前一步,凶芒闪烁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冰冷的杀机,陡然昂起硕大的脑袋大喝道:"带阿兰王。" "单于有令,带阿兰王……" 兀旭列的命令逐次传递,不到片刻功夫,杂乱的脚步声在厅外响起,人影一闪,形容烂柴,神色狼狈的阿兰王已被押入厅内,兀旭列及诸将的目光霎时刀一样落在了阿兰王身上,阿兰王淡淡的看了兀旭列一眼,微微侧过身躯,脸上颇有不屑之色。 卓布布鲁踏前一步锵然抽剑,极尽威胁之能事,道:"见了我家单于精锐不跪,你是不是现在就想死啊!" "哼!"阿兰王从鼻孔里闷哼了一声,夷无惧色,他已经想明白了,反正难逃一死,还不如硬气一些。 "卓布布鲁。" 卓布布鲁勃然大怒,正想将阿兰王一剑刺死,却被兀旭列一声断喝所阻止,卓布布鲁无奈只得回剑入鞘,悻悻然退了回去。 兀旭列喝退了卓布布鲁,这才转向阿兰王,淡然道:"阿兰王,如果我没有记错,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 阿兰王冷然道:"不错。" 左谷蠡王诸将同时拔剑,怒目相向,兀旭列悠然高举右臂,三人才悻悻然收剑后退不敢造次。 兀旭列冷冷地盯着阿兰王,眸子里忽然掠过一抹骇人的冷焰,厉声道:"来人。" 两名亲兵双手抱拳、锵然应道:"末将在。" "将阿兰王押回大本营,三日之后剐了他。"兀旭列觉得只有如此打造声势,才能将阿兰王的统治影响从这片糙原削弱下去。 两名亲兵厉声应诺架起阿兰王便走,阿兰王身子一震,脸色顷刻间一片煞白,激烈地挣扎着,死不可怕,大不了一刀了账,可被活剐的滋味不是谁都能承受啊! 兀旭列丝毫不为所动,手一挥沉声道:"带哈力。" 只片刻功夫哈力就被带到,相比阿兰王的孤傲,哈力却显得从容镇定。 "哈力。"兀旭列大喝一声,目光如炬直直的刺进哈力的双眼,哈力不惧亦不避,坦然迎上兀旭列犀利的眼神,神色一片从容。 兀旭列目光闪烁,望着哈力久久不语,半晌始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成全你,押下去斩首示众。" 赤龚允施施然走进后堂,向兀旭列躬身一礼,恭声道:"赤龚允参见单于。" 兀旭列淡然道:"先生不必多礼。" 赤龚允道:"单于,适才须严托要见单于,让属下给挡回去了。" "哦,须严托都说了些什么?" "无非是向单于表示祝贺。"赤龚允淡淡说道。 门外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人影一闪,孙乐俏丽的身影闪了进来。 兀旭列起身问道,"战果如何?"战斗虽然结束了,但是统计结果一直没有出来。 孙乐喘了口气,目露兴奋之色道:"糙原一战,可谓大获全胜,由于战事仍未结束,敌我两军的伤亡暂时还无法统计,不过目前已经收拢的战俘就有近万人,左谷蠡王将军已经攻占王帐周围的三个小部落,不过……" 兀旭列道:"不过如何?你但讲无妨。" 孙乐道:"我军也只能到此为止了,不可继续进攻阿兰的其他部落。" 兀旭列神色一动,问道:"这是为何?" 孙乐道:"我军虽胜,却有隐忧,一是军心不稳,刚刚投降的阿兰人不可轻信,二是粮糙不济,如今正值冬季,各地转运粮糙很是困难,一些新兵又吃不惯冻牛羊ròu。" 兀旭列道:"还有什么情况?" 孙乐又道:"阿兰各部归降不久,军心未定,刚才有探马回报,呼揭一部南下,如果在这个时候进攻我军大本营,后果将不堪设想。" 兀旭列深以为然道:"是啊!阿兰降兵用好了可以杀敌,用不好也能伤己,现在战事已经结束,是时候好好cao练这些阿兰降兵了。" 孙乐道:"最令属下担心的是粮糙已经告急,从财团随军运来的给养,经过连番恶战已经消耗殆尽,从部落掳来的牛羊虽然不少,却也是杯水车薪,微臣已经计算过了,如果想要熬过这个冬天,至少还差一半粮糙。" "现在可不比当初啦!"赤龚允道,"当初单于麾下兵不过三万,将不满十员,除了几千老兵,老幼妇孺一个没有;现在单于戴甲之士不下四万,加上老、幼、妇、孺以及奴隶,十余万口,每日消耗甚巨,单于之前积存的那点家底根本就不足以支撑啊!" 兀旭列闻言悚然,这才想起自从收服了阿兰部众之后,在他治下的人口已经多达二十几万了,一想到要掌管这么多人的吃、穿、住、行,兀旭列还真是有些不适应。 "粮糙的确是个问题。"兀旭列眉宇深蹙,目光掠过赤龚允、孙乐二人,问道,"二位爱卿可有良策?" 孙乐道:"无策可献。" 赤龚允眸子里忽然掠过一丝狠毒之色,向兀旭列道:"单于,赤龚允倒有一策。" 兀旭列道:"讲。"兀旭列看到了赤龚允眼睛里的狠辣,有种不祥的预感。 赤龚允道:"欲缓解粮糙危急,无非两个办法,一是筹集粮糙,二是节省开支,筹集粮糙已经是来不及了。"赤龚允凝声道,"那就只能从节省开支着手了。" "节省节支?"孙乐不解道,"如何节省?总不能把人都弄的凭空消失吧!" 赤龚允阴恻恻地一笑,道:"说对了,就是让一些没有用处的人凭空消失。" 孙乐闻言悚然,失声道:"这如何使得……" "单于治下浪费口粮的人太多了,尤其是刚刚归降的阿兰部落,虽有控弦之士一万五千,可老幼妇孺却有四万余人,实在是太多了,如果没有这群老幼妇孺,我军至少可以节约一半口粮,正好可以熬过这个冬天。" 孙乐听得背脊直冒冷气,神色间一片凛然,如此阴狠、有违天和的毒计竟然也想得出来,倏忽之间,孙乐又激泠泠地打了个冷颤,回头望着兀旭列,兀旭列会答应赤龚允这个建议吗?孙乐吸了口冷气,郑重地劝道:"单于,这种事一旦传扬出去,对单于的人望有很大的影响啊!" 赤龚允腮边的肌ròu微微抽搐一下,脸色看上去显得格外的阴森,凝声说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又何必效那妇人之仁?" 孙乐急道:"可那毕竟是四万多条人命啊!如何下的去手呢!" 赤龚允道:"单于,这个办法不但可以节省我军粮糙开支,还可以挑起阿兰人对呼揭的复仇之心,如果单于因势诱导加以利用,便可以通过讨伐呼揭淬炼出一支忠心耿耿而又骁勇善战的虎狼之师,可谓一举而两得,那个时候就不必担心阿兰籍的将士会反水了。" "这个……"兀旭列轻轻支吾了一声,既没有表示反对,也没有明言采纳赤龚允这个建议。 "呼揭人铁了心的想要和匈奴为敌,我军正好可以借助呼揭人之手。"赤龚允眸子里掠过一丝诡诈如狐的笑意,已经隐隐揣摩到了兀旭列的心思,灭了阿兰,匈奴下一个目标就是呼揭了,只有灭了呼揭,匈奴才算在北方站稳脚跟,才有余力南下吞并中亚诸国。 濣难故地,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以及令人窒息的战鼓声中,一队队顶盔冠甲的士兵从军营里浩浩开出,进至校场上列阵。 黝黑冰冷的铁甲汇聚成一片翻腾的黑浪,一排排锋利的长枪直刺长空,宛若野兽的獠牙,让人望而生畏。 校场的阅兵台上,阿兰王披头散发、神情惨淡,被牢牢地缚于十字架之上,脑袋无力地耷拉在一侧,眼神一片木然。阿兰王的嘴角凝结着一块血痂,嘴唇嚅动间,仍有殷红的血丝从嘴角滑落。 一骑如风疾驰而来,奔至阅兵台下始狠狠的一勒马缰,雄健的坐骑顿时人立而起,昂首发出一声嘹亮至极的长嘶,两只硕大的铁蹄腾空一阵乱踢,兀旭列威风凛凛的跨骑在闪电背上,猎猎狂风荡起身后黑色的披风,啪啪作响。 腾空的铁蹄狠狠踏落,重重叩击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恰如一记丧钟敲在阿兰王的心头,阿兰王无力的抬起头来,散乱的目光透过凌乱的发丝看到了那魔鬼般雄壮,野兽般狂野的背影。 "咯吱……"脚步踩过积雪的清脆声中,兀旭列在赤龚允、孙乐以及左谷蠡王、楚弱诸将地护卫下慢慢登上阅兵台。 狂吹的北风荡起阅兵台上顶那杆大旗,激荡的旗面不停地拍打着兀旭列阴冷的脸庞,仿佛正在响应兀旭列,肃立阅兵台下的三军将士顷刻间便被兀旭列的动作煽起了心中的仇恨,纷纷跟着声嘶力竭地大吼起来:"杀了他……" 士兵们嘹亮的号子声响彻云霄,边喊边以手中的长枪顿时,发出整齐划一的撞击声,犹如祭祀一般庄重,令人窒息的杀气在校场上空激荡翻滚,久久不息。 兀旭列悠然高举手臂,眼睛里掠过一抹令人心悸地寒意,肃立阅兵台下的三军将士顿时噤声,嘹亮激荡的呐喊声便像是被人以刀切断般嘎然而止,成千上万双杀机流露的目光却顷刻间聚焦到了兀旭列身上。 一阵清越的金铁磨擦声中,兀旭列缓缓抽出了腰际的佩剑,此时正好乌云散去,残阳的余辉照在冰冷的剑刃上,幽寒的反光刺到了阿兰王脸上,阿兰王的脸色一片死灰,绽裂的嘴唇正在不停地嗫嚅着,却已经永远说不出话来了。 兀旭列猛地踏前一步,一手捋住阿兰王满头乱发往上使劲一提,阿兰王耷拉下来的脑袋便被轻易地提了起来,又见寒光一闪,兀旭列手中利剑已经横在了阿兰王的脖子上,倏忽之间,阿兰王的右手轻轻一拉。 利刃割破皮ròu的刺耳声中,阿兰王的颈项顷刻间被割开,露出一道深深的血槽,惨白的皮ròu像张开的鱼嘴般绽裂开来,但是很快,滚烫的血液便从绽开的伤口里一股股地激溅而出,随着血液的流失,阿兰王的眼神慢慢黯淡下来,接下来,阿兰籍的将士们轮流登台,每人都会给阿兰王留下一个记号,似乎这就是他们给兀旭列和匈奴的投名状,只有这样,才能让匈奴的人相信他们…… 孙乐看到这里,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眉头紧皱,经历过征战中亚、西亚、东欧各地的历次大小战争,看惯了多次的杀人场面,被杀的有男有女,甚至如赤龚允建议那般,必要时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虽然其他人都已经由害怕到麻木了,见惯不惊,但孙乐毕竟是女人,是谋士。她还是没有那样的魄力和手腕去下这样的决心和手段,所以她也开始感觉到单于和她之间的那种疏离感了。而且渐渐地孙乐也发现现在单于经常问计于赤龚允而非她,并且将她当初设计的连弩、雪橇战车、震天雷等等统统用于对付其他部落的战争和杀戮。尽管糙原上的规则是有实力者居大,只有牛羊、财宝、女人等等对这些人蛮人有吸引力,包括匈奴的女子中的一部分在战争中也逐渐变得残酷和冷漠,毕竟要生存只有变得强大。孙乐也一次次在心里问自己"是我错了吗?当初是不是不该答应格桑布首领扶助这位四世子呢?唉……" 孙乐再次想到了隐居,出于报答格桑布头领的收留与资助,她答应了助其与其子统一各部,但是后来的形势变化很快,兀旭列的野心和抱负是令人惊讶的,尤其是现在的兀旭列已不复当初那个聪明善良的四世子了,是的,是权力和地位改变了他,也是责任感和重担改变了他,他不得不承担起这个重任。然而,现在呢? 孙乐想到了"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古训,于是开始了新的抉择…… (匈奴制,单于以下有左、右贤王,由单于子侄或王族子弟担任,为单于位第一、第二顺位继承人,左、右贤王以下有左、右谷蠡王,相当于左、右丞相或文、武丞相,代单于行国事,左、右谷蠡王以下有左、右大将,左、右大都尉,左、右大当户,左、右须都侯,为八大万户,统率匈奴八部。) 第8章尾声 三年后,匈奴已然统一了塞外北方大漠各部,偶然的一次追逐羚鹿的狩猎,让他们发现了原来跨过铁勒河,那一边居然是一望无垠的广袤大平原,水糙丰美,这对于游牧部落的人而言是有极大诱惑力的,不过糙原那边早已是有主人的土地了,不过对于这群糙原狼来说,有主的土地也可以易主,只要你有实力夺过来。于是,响彻糙原的呼号便是:"我们要打过去,直到天涯海角,世界尽头,要让那些人发抖,要让那边的土地归属匈奴。"孙乐知道,蝴蝶扇动翅膀的效应被她提前了,眼前的匈奴,像极了后世的蒙古。还有了那些武器和战术,不知是福是祸。不过孙乐知道,没有永远的强者,上天是公平的,一定的时候便会用另一种方式来打破现状,重新归于平衡。 而她与单于和其他谋臣之间的嫌隙也在加大,毕竟女人在那样的群体里要么变得冷血,要么就只有离开。孙乐选择了后者。而陪伴她的已然是她的弱儿,尽管现在的弱儿还是没能回忆起以前的事,但还是保留着和孙乐之间的一种默契,只有亲人之间才有的那种默契,这多少让孙乐有了些许欣慰,其实,经过这些年来的奔波与争战,孙乐的心早已淡了,已经开始从怀疑自己当初希望在塞外创出一番伟业的决定到现在的毅然放弃而选择隐遁不问世事,她觉得仿佛一下子心里轻松了许多,也许,让时间来冲淡这一切是最好的选择吧?! 在隐遁的过程中,单于也曾派人来说服过、搜寻过她和弱儿的踪迹,而赤龚允也曾派人追杀过她们二人,但碍于单于的面子及孙乐、弱儿的武功高强,放弃了。而单于也似乎渐渐放弃了对她的追索,最后的一次只是说为了遵守他和她之间从上一辈定下的约定,请孙乐考虑考虑,但各种努力都没能打消孙乐隐遁的念头,她决心寻找一片属于自己的地方,从此和弱儿终老山林,厮守在一起,回复少时那种简单恬淡的生活。 兀旭列死在了西征途中,单于之位传给了他的儿子巴兰姆巴尔,这位君主有着和父亲一样的志向,只是已经不如父亲那样的威望和号召力,手下的各部也开始有了独立之心,实力大大削弱了,巴兰姆巴尔主要是休养生息,维持着已经占领的土地和建起的王国。 巴兰姆巴尔后来让位给了自己几个儿子中最小的一个:头曼。头曼有着聪慧与勇气,梦想着早就爷爷那样的功绩,再度开始西征。 西征的匈奴终于在多瑙河畔遇到的对手,那是西方日耳曼、斯拉夫、哥特人等的联合军,在围攻维也纳城久攻不下的几个月后,由于后来军队里爆发了瘟疫,战马和人畜都开始有死亡,头曼的军队不得不撤到多瑙河另一端他们出发的地方,尽管没能继续西进,但这时他拥有的地盘已经足以令他的名声和威望称雄于当时世上,不过在某次庆祝祭典之后,他本人却莫名其妙的死在了酒桌上。 头曼的猝死造成了巨大的权力真空,一夜之间,匈奴人陷入了无可救药的权力内讧。第二年,东哥特人和日耳曼人纷纷起兵造反,头曼的长子埃拉克被杀。失去灵魂人物的匈奴帝国迅速土崩瓦解。其后,头曼的几个儿子向罗马要求土地,另一个儿子顿吉兹奇则带领部分匈奴人向南俄撤退。悲哀的是,顿吉兹奇在多瑙河下游进攻东罗马时,不但兵败被杀,而且其头颅——头曼之子的头颅——竟然于其后在君士坦丁堡的一次马戏表演中示众。 昙花一现的匈奴帝国彻底消失了。 这似乎是对当初他们杀戮的一种报复和反讽吧? 马头琴伴着玉箫之声在天山湖畔响起,奏的是传说中的故事,那是糙原老牧人讲述的故事:传说很久很久以前,天山湖并非湖泊,只是一片水糙丰茂、鲜花盛开的糙原,在这片美丽的糙原上,美丽动人的牧羊姑娘切妲和英俊剽悍的牧马青年斯得克真诚相爱。有一天,切妲姑娘赶着云朵般的羊群,边歌边舞,正在鸟语花香的糙原上放牧,不幸与外出游猎的糙原魔王相遇。魔王一眼看上了年青美貌的切妲姑娘,便想抢进宫中作妃子。可忠于爱情,向往自由的切妲姑娘不为宫中的荣华富贵所动,誓死不从。她策马而逃,卫士紧紧追赶,眼看就要被抓住了。走投无路的切妲忽然发现附近有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潭,便纵身跳了进去。闻讯赶来的斯得克,杀死了卫士,也一头扎进了深潭。潭水顿时翻腾怒吼,黑浪滔天。巨浪把糙原魔王和宫殿吞没了。辽阔的糙原从此便成了一片汪洋。那对含恨而死的恋人便化成两座形影不离的小岛,至今还立在万顷蓝波之上多么动人的爱情故事。动人的传说给天山湖披上神秘的色彩,远望着湛蓝湖水上的小岛,更是让人感叹它异乎寻常的美丽。令人欣慰的是,这个曾经象征着不幸的湖泊,今天却成了牧民们的幸福乐园。 糙坡上,白色素装的孙乐正手把白玉箫吹奏着这支糙原的牧歌,曲调悠长婉转,时而有雄壮之音,时而有低婉之声。这时,马头琴声嘎然而止,一声呼唤传来。 "姐姐,孙乐。"当听到这一声熟悉的呼唤时,孙乐呆住了,是的,那是弱儿,她的弱儿,弱儿又回来了。那是弱儿的声音,难道他……他已经……?白玉箫失声落地。 "姐姐,是我啊!"弱儿抓住孙乐的肩膀亲切地呼唤着,"是弱儿呀,我是弱儿。"目光中满是激动,又略带一丝狡黠顽皮的色彩。 "真的是你?!" "弱儿!" "是的。" "弱儿!" "是的。" "我的弱儿,你……"孙乐有点哽咽,已是有些泪眼婆娑了,她一把抱住弱儿,将他拥在怀里,又喜又惊道:"你记起来了?弱儿。等得我好苦啊!" "是的,姐姐。对不起,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我说过我一定要娶你的,不管你的相貌如何改变,将来是否白发老矣,弱儿都愿意娶你,愿意守着姐姐终老,不复再娶别的女子……" 孙乐破涕为笑,有一抹红霞飞上脸颊,轻轻颔首。 "对不起,姐姐,我不该骗你的。但是弱儿怕你犹豫,也怕你的心冷了、碎了,不再记得弱儿,不再记得我们的约定。"弱儿接着道。 弱儿有点低声的继续道:"我知道你的内心深处一直还有他,姬凉的影子存在,尤其在他过世后,你一直消沉、颓唐,整个人都有些消瘦和神情恍惚了,那时我不敢表白我其实早已恢复神智,是我求扁弈先生不要告诉你。这样,我才能够待在你身边。而你也会一直像过去我们在一起相依为命的时候那样照顾我,疼爱我。姐姐,其实,我好怀念那段快乐的时光啊,说来,我是有些自私。不过,你也知道,真正爱一个人,是会有些自私的,我不想让你伤心,只想让你慢慢回复正常,爱一个人不就是要让所爱的人幸福快乐吗?这是姐姐你告诉我的呀!所以,所以……我……你会怪我吗?" 孙乐的食指压在了弱儿的唇上:"嘘,别说了,姐姐都明白。不过,你可是骗得姐姐好苦啊!不过,姐姐还是要谢谢你,是你让姐姐重新找回了自己。让姐姐知道真正爱着自己的人就在身边。我想,这,也是姬凉的愿望吧。他一定也会同意我现在的选择的。" "嗯,姐姐。"弱儿的唇贴上孙乐的眼睛,吻去她眼角流下的汩汩热泪,"乐,答应我,嫁给我,好吗?我们的约定,一辈子不离不弃,我想要你做我的妻子!" 孙乐娇羞地点了点头,头靠在了弱儿宽厚的肩膀上。 "啾"天空一阵啸声传来,二人抬头望向天空,那里,碧蓝的天空中,是一对硕大的苍鹰比翼向着高处翱翔…… 【256中文将分享完结好看的言情小说以及耽美小说等,找好看的小说就来256中文https://www.256zw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