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神日(无限)》作者:我沉山海 文案: 某日,地球突发一场全球性的大型多重灾难,包括且不限于地震海啸龙卷风,火山爆发与陨石坠落。 后来甚至日月都消失,世界末日就这样全面降临。 紧急情况下,邪神突然从地底下冒了出来,把全人类扔进了永恒之眼里。 邪神指指关卡,说:“闯关,不然我们都要完。” 有人问:“为什么?” “问得好。”邪神说,“因为你们亲爱的善神她跑路了。” 人类:“……” 于是,因为神明跑了,所以世界濒临毁灭,无奈之下,人类只好进入永恒之眼,根据邪神的指示,闯过重重关卡,来选拔出新的神明。 只要有一个人通关七只眼,就能够成为神,拯救世界,让一切恢复原状。 魔术师司轻进入永恒之眼,偶然遇到了从小一起长大但关系不算太亲密的竹马同学黎放。 紧接着,他发现自己好像忘记了一些和对方有关的记忆——对方似乎是他男朋友。 再紧接着,他就发现对方闯关不对劲。 他熟练得让人心疼,就好像已经闯过一次一样。 再后来,司轻发现了缘由。 黎放是邪神。 #双方天降竹马,双初恋双洁he,开篇受对攻的记忆不准确,经过一次纂改# * 食用说明 * 1.日更晚上九点 2.异能战斗+微恐怖推理无限流,主角团都有异能,但不妨碍闯关很难 3.有一对副cp,he,介意慎入 4.有回忆杀,介意慎入 5.感情线有刀,介意慎入 立意:要无惧风雨,勇往直前,为自己创造未来。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情有独钟,青梅竹马,无限流 搜索关键字:主角:司轻、黎放|配角:一帮神选者|其它: 一句话简介:欢迎来到无神之日,亲爱的。 第1章 # 游戏开始(已改) 欢迎进入游戏 荒芜、寂静、黑暗、绝望。 风裹挟着碎石尘沙呼啸着,天空中一片黑暗,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 半个小时前的大地震将这座城市夷为了平地,先前繁华的高楼大厦只用了一分钟就变成了一片满目疮痍的废墟。有广告牌掉在地上四分五裂,被巨大的石块和沙尘掩盖得看不清字。 魔术师司轻一不小心踩到了一块石头。他往前踉跄了一下,跌跌撞撞地身子一歪,扑到了一旁一块巨大的石板子上,扶住了它。 空中的黑风吹过,把他的头发吹得飘飘。 刚经历过一场大地震,司轻一身西装滚满了尘土,有的地方被划破了,脸上还破了皮,脸边有道小口子。 但他是好看的。他皮肤白净,眼眸深邃似夜,面目沉静如冰,整个人带着一种令人完全看不透的沉沉气场。只不过现在他被天灾折磨得一脸疲惫,这些沉静薄薄似要破碎。 魔术师司轻直了直身,单手扶着石板子,慢慢长出了一口气。 周围很是寒凉,他口中一片悠悠白气。 地表温度在下降。 司轻抬起头看向空中——这也难怪,毕竟太阳和月亮全都消失了,没有任何光源,大概不出多久,整个地球都要变北极。 而且最糟的是,这座城市现在一个人都没有。地震过后的半个小时里,司轻一直走在这座叫礼海的废墟里到处叫着找活人,甚至还去翻废墟,可无一例外地翻出来的都是死人,也根本没有人回应他。 所以别说人了,连个活鸟都没有。 他看着天上的一片漆黑,心中怅然。 司轻慢吞吞地自言自语:“世界末日了吧。” 算了,死了也就死了,人生短短,谁难逃一死,大家一起毁灭也不是不行。 魔术师司轻一向是个想得很开的人,俗称心大。 正想着时,周身的风突然巨大了起来,一个个头不小的碎石块直接朝他脸上飞了过来。 司轻速度极快地歪脑袋一躲,才没被它毁容。 天空中突然传来诡异的声响。 嗡嗡作响,像是电脑里的什么程序在被启动。 司轻一怔,抬头看去。 空中一片黑暗,根本看不清那里有什么。 但周围的风向变了,变得很怪。风开始向上刮,卷着寒风向空中涌去,像是响应那嗡嗡的怪异声响。 不祥的预感随之而起。 空气似乎都被这诡异的一幕吓到冻结了,几许凝固。 不知过了多久,慢慢地,空中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裂缝。 过了几秒,司轻发现那他妈的并不是什么裂缝。 那是一只眼睛。 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只巨大的眼睛! 那眼睛几乎占满了整个天空,眼中血丝清晰可见。司轻目眦欲裂,作为一个魔术师谁都该有的扑克脸当即碎了一地,赶紧往后退了两步,飞似的逃走,藏到了石板后面,又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去看。 眼球死死盯着地面,四下慢慢转动了一圈,好似在打量这满目疮痍的世界。 什么情况。 司轻大脑当机,一片空白,被现状吓得有些无法思考。 现实太魔幻了。 眼睛突然一眯,看起来似乎在笑。 眼睛闭上了。 司轻:“……” 都没来得及松口气,司轻突然身子一轻,飘起来了。 司轻:“?” 司轻一怔,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周遭的风好像更大了。 就在他意识到的这一秒,风立刻变成狂风,轰一下子仿佛要把他头盖骨都掀开似的大了起来,直接把司轻活活掀去了空中。 司轻猝不及防,下意识地想骂一声,结果一张嘴喝了一嘴风。他想去抓住个东西,可风力太强,他都来不及抓住,就飞出去了十万九千里,直直飞向空中,地上的一切都变成了俯瞰图。 眼瞅着自己扶摇而上九万里,司轻在心里大骂一句—— 我日——!!! 这搞什么啊!!! 他突然听到了之前听到的嗡嗡声,一回头,终于看到了它的真面目。 这是一个黑洞。 黑洞旋涡一般缓缓旋转,许多只眼睛浮沉其中,每只眼里都有笑意。 在那一瞬,司轻感觉自己大限已至。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最后只冒出了一句话。 真是精彩的一天啊。 * “事情就是这样。”司轻说。 邪神冷瞥了他一眼,也不知道对他给出的答案满意还是不满意。 司轻目光平静地跟他对视。 他身后有很多人,每个人身上都多多少少受了伤,甚至有的人两腿骨折,正表情扭曲地坐在地上,抿着嘴巴直哭,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吓的。 这些都是被吸进黑洞里的人。 说来也怪,黑洞里是一片白。他们头顶和脚下都是一片白,遥遥看不到尽头的白,没有终点的白。 这就导致邪神分外显眼——进入黑洞之后,邪神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邪神从头到脚都黑漆漆的,浑身上下都在往外徐徐冒黑烟,只有一双猩红的眼睛依稀可见。 他身上有恐怖的威压感,一出场就把所有人的恐惧都压住了,没人再敢说话。 然后,邪神就挑了个幸运儿,让他讲了一下自己经历的世界末日后的魔幻现实。 就是现在这一幕了。 司轻说完一切后,邪神瞥着他没吭声,不知道在想什么,俩人就这么目光平静地互相对视。 魔术师不怕这人,他觉得这人似乎没那么可怕。 沉默几许后,司轻壮着胆子问了一句:“那个……我可以问一下为什么你要听这些吗?” 邪神回答得倒是毫不犹豫:“因为我想听。” “……” “世界毁灭之后,你们这些蠢人好不容易死里逃生,高兴都没来得及就被吸进来了——这种绝望的心路历程,我真的很有兴趣。”邪神笑了起来,“可以的话,我其实更想看看世界是怎么毁灭的,人类四处逃窜的场景也让我很有兴趣,可惜我没这个机会去看。” ……你好恶趣味。 司轻对着他眼角抽搐,但终究是没敢说出口。 不论怎么说,对方毕竟是邪神。 邪神收回目光,道:“余下的人应该都清楚,尤其那边那个断了两条腿的废物。这个人经历的级别算是最轻的,其他地方还有火山爆发、海啸、龙卷风等,导致全人类只剩下了你们这些人。” 此话一出,所有人瞬间面露惊恐。 众人纷纷转头打量四周。 邪神一脸关爱弱智:“别数了,207个人。” “……” 有人壮着胆子问:“是……是你做的吗?这种……世界末日,是你引起的?” “不,并不是我。”邪神说,“如果我要毁灭世界,你们这207个也都不会活着了。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很想毁了这破烂地方。” 邪神缓缓向前走去,一步一步悄无声息,身上的黑烟一晃一晃。 人类纷纷往后退,谁都不想碰到他。 空气几许沉默,邪神的存在让这里的一切都变得有些恐怖。 “世界末日的起因,是神明消失了。”邪神缓缓开口,“黑与白,善与恶,是与非。世上有极光明就有极黑暗,哪一面都不容小觑。要管理这一切,就需要两个神明。” “所以除我以外,还有一位善神。两个人都在,才能保证世间因果正常运转。现在礼崩乐坏,就是因为这位善神不见了。” “……?”有人莫名其妙,“不见了???” “怎么能不见的……” 邪神:“消失了,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跑的。” 司轻旁边的人小声嘟囔:“当神仙还能跑,什么人啊。” 司轻心道很难不赞同。 邪神莫名越走越高。他脚下像有看不见的白色阶梯,让他一步一步向上走去。 邪神停了下来,突然张开双手。 原本是一片洁白的四周突然出现了七道黑暗的门。这些门没有框,也没有门把,是一道道门形的黑暗。 每一道门上都画着一只眼睛,那眼睛像是古老的壁画,在门上悠悠浮动,各个门里都传出似有若无的风声和轻笑声,哭声和说话声。 众人吓得惊叫,赶紧一同往中心涌去,抱作一团,离邪神更远了。 司轻被人群挤着往后拥,感觉自己像在挤一辆最挤的公交,马上要被夹成面条:“……” ……能不能冷静一点啊! 邪神慢慢放下双手。 “纠结她是如何消失的,已经没有意义。”他说,“因果已经崩坏,世界已经毁灭,尽管我并不想相信你们这些废物,但是我必须承认,我需要你们去进入这场游戏,成为‘神选者’。” 神选者? 邪神回过身,摊开手,向他们展示这七道门。 “七道永恒之眼。成功通关的人,能成为下一个神。所以,只要你们之中有一个人通关就可以。” “世界将要毁灭,我们需要新的善神。”邪神说,“越快越好,不然连我都会死。” 众人:“……” “选吧,”邪神侧了侧身,摊着手,一副“请”的样子,“反正横竖都要死,你们不如拼一拼,说不定还能长生不老,原地飞升。” “…………” 众人面面相觑。因为恐惧和不确定,谁都没有踏出脚步。 只有抽噎声和颤抖的呼吸声此起彼伏,窸窸窣窣的话语声随之响起。 “怎么办……” “我们会死吗……” “一定会的吧……这可是选拔神的游戏啊……” “怎么回事啊今天,这怎么搞的,我做梦呢吧!?” “这也太扯了!” “我想我妈了……” 有人大着胆子询问邪神:“你会帮我们吗?” “不会。”邪神说,“不好意思,我无权干涉游戏。” 众人慌了。 一片交谈声里,司轻定定看着邪神。 邪神已经放下了手,血红的目光平静地看着所有人。 看起来很像在看他。但应当是错觉,邪神看着的应该是全人类,这207位有望成为善神的“废物”。 司轻耸了耸肩,暗暗对自己说了句算了,大不了大家都死,赌一赌也行,无所谓。 他推开人群,说让让,然后在万众瞩目里手插着兜,很随缘地挑了左手边第二道门,抬脚走了进去。 * 门后是一片黑暗。穿过这片黑暗,眼前就一阵白光闪过,再等片刻,司轻就站在了一个码头上。 码头上人来人往,边上有许多船只。打鱼的渔船、游玩的游艇、甚至还有几艘客轮。不过最惹人瞩目的,是那一艘最大的豪华客轮。 它表面奢华,个头又大。跟它比起来,其他客轮娇小得就像个笑话。 司轻突然感觉脸上没那么痛了。他伸手一摸,发现之前在末日里受的伤已经全都痊愈如初。 他低头看了看身上,他的衣服也已经完好如初了。 游戏还管治这个啊,真不错。 他手腕上突然一嗡,像是有什么东西核磁共振了他的手腕骨。 司轻手腕一麻,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 他端起来一看,就见自己的手腕上居然多了一圈纹身出来。 这圈纹身并不好看。它色彩黯淡发灰,一堆细小图案杂乱无章地堆在一起。什么长蛇和十字架,号角和橄榄枝,太阳月亮和骷髅头,还有星星和倒过来的三角形以及一把长剑,手腕内里还有一个眼睛,和门上的那只眼睛一模一样,怪瘆得慌的。 【欢迎进入永恒之眼,亲爱的神选者。】 ……说话了。 司轻木木地看它。事到如今,不论再发生什么,他都不会慌了。 【请等待其他的神选者进入游戏。】 纹身的颜色忽明忽暗,仿佛是在随着声音起伏而上下浮动。 司轻敲了敲它,试着上手搓了一下,纹身丝毫不掉。 这纹身果然搓不掉。 司轻便双手抱臂站到一边,等其他神选者。 过了会儿,就有神选者陆陆续续地进来了。 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有人泫然欲泣,有人脸色麻木,有人咬着嘴唇发抖,只有寥寥几位一脸淡然冷静,一看就是干大事的。 在听到手腕上的纹身说话时,大部分人的反应也都差不多,大家都是惊声尖叫,也有一部分心理素质差的开始哭着找妈死命搓手,恨不能把皮都搓下来。 不过当然,根本没用。 “别害怕,冷静点!”有个金发男人站出来说,“这才刚开始,这时候就慌了的话后面怎么办?这个东西多半是这个游戏的系统,不用害怕它!只要我们有一个人全部通关就行了啊,冷静点!” “你疯了吧你!?”一个男人彻底崩溃,“冷静什么啊冷静!!我不想死啊!!!我得走……我要走!!游戏里肯定有退出的方式!!我要去找出口……我要回去!!” 这话说完,他转头就跑,一路跑向码头后方的小镇。 “哎!!” 金发男人想拉他,结果根本拉不住,那人连滚带爬地跑,一路嗷嗷直嚎。 人群里,有个姑娘小声嘟囔:“阎王爷拉不住想死的鬼。” “……算了。”金发男人也不想多管自己跑的,回头说,“那我们开始自我介绍吧,都互相了解一下,冷静冷静。” 其余的人目光惊恐,忍不住悄悄互相对望。 灾难面前的绝望令人喘不过气。 选择了这关的人很多,少也有23个。 人太多,所以一通自我介绍下来,司轻只记住了两个人,剩下的名字全都没法对号入座。 魔术师从小不会记人名。 刚刚开口稳固军心的金发男人叫克罗斯·琼朗,另一个看起来还算可靠,相对比较冷静的人叫安德鲁·瓦尔加。这两个人只花了两分钟就熟了起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了一对好基友。 他们这关又往里进了四五个人。 经过一通自我介绍,神选者之间惊恐紧张的气氛有所好转。正当所有人都热火朝天地互相询问打气鼓劲时,纹身的声音就冷不丁地杀了出来。 【所有神选者已就位,欢迎进入《海神之佑》。】 所有人声音一哽,话语一顿,空气再度凝固成一片沉默,紧张得像结了冰。 【接下来,宣读游戏规则。】 【规则 I :请寻找到游戏内唯一的信物,将它交给神像。神像在游戏内的位置不定,请神选者自行寻找。神像分为神使与恶魔两方,请自行决定信物交付对象。信物交付完成后,神像会把神力赐给上交信物的唯一一名神选者,神选者可通过神力获得神的赐福。】 【规则 II :获得神的赐福的神选者,神会为你指明方向。】 【规则 III :游戏内,分为主线任务以及支线任务。主线任务为必须完成,支线任务为选择完成。完成主线任务,可获得信物线索。完成支线任务,可获得道具。道具可能会在后续主线任务中起到关键性作用,也可能毫无用处,请根据情况判断。】 【规则 IV:七道永恒之眼之中,当神选者受到袭击死亡时,视为出局,无法复活,无法重新进入游戏。】 【规则 V :游戏结束后,游戏系统会对所有神选者的表现做出综合评定。从D级至SS级依次划分,也依次给予相应奖励。每一轮的游戏结束后,神选者会前往伊甸园,奖励可用于兑换物品。】 【以及,鉴于神选者国籍不同,已将所有人的语言系统切换为“共通”。】 【那么,祝您成功。】 【接到首个任务:登上波塞冬号,参加巴萨尔夫人的生日宴会。( 0/1 )】 纹在他们手腕内里的脉搏上的眼睛瞳孔里吐出了一缕黑烟。黑烟浮到空中,成了黑色雾状的虚幻屏幕。 字形在屏幕上微微摇晃,没个正形。 这个“首个任务”成了一行白色的字,下面还有一行“主线任务,必须完成”的细小红字。字体血一般的红,像在警告他们。 还有一行“确认”在最下方。 只有确认。 和刚刚所说的规则一样。主线任务,强制接受。 二十来个人卡了一下壳,接着抬头,神色各异地互相看了一眼。 有人又开始脸色惨白哆嗦着发抖,有人脸色阴沉眉头都快拧成麻花,有人一脸淡然接受了现实,有人一脸麻木已经无欲无求,一看就是已经看开,爱咋咋地了。 但最终,他们还是纷纷按下了“确认”。 在点了确认的那一刻,雾状的屏幕里便突然沉下来了一团黑雾。 黑雾飘飘而落,有人伸手去接,有人不敢去碰,放它自由落体,落到地上。 但不论是用手接还是掉到了地上,在它接触到什么实体的那一刻,黑雾便哗地一下四散而去,一张邀请函赫然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是巴萨尔夫人招待他们赴宴的邀请函。 【任务确认成功,望您成为永恒之生命。】 说完,纹身的颜色便黯淡了下去,像是下线了。 二十来号人手里捏着邀请函,沉默几许。 刚刚还算欢快的氛围无影无踪,与生死和灾难挂钩的气氛沉重无比。 有个黑头发的中年人叹了一声,放下了手:“所以说,人类的未来现在就在我们身上了呗?” 有个白金色头发的姑娘回答他:“还有其他六关里的人,总共201位人类未来。” “201?”司轻诧异抬头,“不是说207吗?” “你最先进来的,所以没看到。”克罗斯目光沉重起来,“当场疯了6个,所以现在只有201个。” 司轻:“……” “可是,现在怎么办?”一个瘦弱的男人哆哆嗦嗦地自抱自泣着问,“要上船吗?我不想上啊……” 克罗斯说:“这可不是你想不想上的事儿。现在全世界就剩我们这些人了,我们是人类的希望,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地球就靠我们了。” 男人呜了一声,又哽咽起来,不再吭声了。 “总之,我们上船吧。”克罗斯站了起来,对聚在一起的神选者们说,“估计上船才算真正进入游戏。” * 作者有话要说: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而上九万里。——李白《上李邕》 开文啦~ 这次好像没什么可排雷的,不过给新入坑的朋友提醒作者是个感情流,剧情可能会有点那个但感情绝对没有问题,也可能大部分会偏感情流一点,介意不要进窝 有副cp,介意不要进窝 上本说过会联动出现的配角在第二个副本,第一个没有窝,不要催捏,没看过上本也没关系不影响这本观感窝 全球性灾难但是神选者里没有小日子,问就是构思的时候在办那【脏话】的奥运会,他【脏话&国粹】—— 失礼了,兄弟们开文快乐,第三章 评论前十名有红包窝,谢谢大家 § 海神之佑 § 第2章 # 海神之佑 明天一定,今天睡觉 波塞冬号是停靠在码头边的最大的一艘船。 它是一艘巨大无比的豪华客轮,外表奢华,白得反光,船头上还印了一个巨大的logo。那是一个卷发男人的侧脸,脸边还有一个船锚。 看这个形象,就很波塞冬。 克罗斯问过了码头的人,确定了那就是波塞冬号以后,就领着他们往那边走去。 魔术师司轻捏着手里的邀请函,低头打量。 邀请函上是一片英文。永恒之眼的系统好人做到底,连这种读写方面也给点了语言的天赋点,司轻一眼看过去,和看中文一样丝滑。 邀请函的措辞倒是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和一般的差不多,也没什么看起来不对劲的暗语,大意就是“大哥大哥欢迎你欢迎你来我这里你不来我遗憾憾你来了我高兴兴我过生日啦哈哈”。 司轻把邀请函转了个面。 背面是波塞冬号印在船头上的logo,男人的侧脸和船锚。 一行英文清秀地写在上面。 ——海神波塞冬,水手们至高无上的主。 …… 给守在船口的船员看过邀请函后,二十来名神选者上了船。 一踏上船,他们手腕上的纹身便嗡了一声,黑雾屏幕再次飘了出来。 【登上波塞冬号,参加巴萨尔夫人的生日宴会。( 1/1 已完成 )】 完成后,这条任务便在屏幕上摇摇晃晃地散成白烟,在一阵旋转扭曲再成形的变幻后,白烟再次组成了一行字。 【海神波塞冬,_________? 】 众人纷纷一怔。 司轻眨了眨眼,忽然想起规则说主线任务完成后,会给一条信物的线索。 这就是那条线索? 一道填空题? 没有给人过多思考的时间,这行提示很快又字形一扭,这次彻底散成了烟。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了,说:“这就是信物的线索?” “填空题???” “海神波塞冬……后面是什么?” “他的身份吗?”有人猜测,“海神?宙斯的哥哥?……这些算什么线索?” 还没等他们讨论出点什么来,屏幕上又浮现出了一行字。 【在巴萨尔夫人的宴会上,和所有人一同向海神波塞冬祈祷。(0/1)】 新的任务。 下面同样标着必须完成的红字警告,这也是主线任务。 众人点了确定,随后,有名船员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船员摘下头顶的帽子,朝着所有人一鞠躬:“下午好,尊贵的客人们。我是波塞冬号的船员,柯斯。” 船员柯斯直起身,接着对他们说:“欢迎各位参加巴萨尔夫人的生日宴,夫人一定会很高兴。” 司轻道:“请问一下,巴萨尔夫人的宴会时间是?” “明天的夜晚。”船员柯斯说,“到那时,夫人会在甲板上与各位举杯欢祝。我向您保证,先生,明晚一定会是个晴天。您可以看到海上的月亮,您可以看到海里的月亮,那将是一场最棒的宴会。” 司轻点点头:“好。” “邀请函上写波塞冬是水手们的主,”另一人提问,“这个意思是,你们全船人员都信奉波塞冬?” “算是吧,”柯斯说,“这艘船上,包括我在内,一大部分船员都是跟了老船长好多年的水手。除了新招进来的几个小孩,大部分人都信奉海神——海神,海神,那可是海域的最高神明。先生,海里的人都受他的庇佑。” “哈……是这样啊。” “就是这样,各位还有什么问题吗?” 神选者互相看了一眼,沉默了片刻。 见没人说话,克罗斯便说:“暂时没了。” “好的,先生。”柯斯说,“那么,就由我先来带领各位去房间休息。不过在那之前,我们还得去参观一下波塞冬号才行。” 他将帽子重新戴到头上,朝他们一笑:“请跟我来。” 众人跟上了他。 和奢华的外表一样,波塞冬是个很大很豪华的客轮。甲板上有排球球场、日光浴场、游泳场、餐饮自助。船里一层是船员用的控制室,只给客人留了两条往甲板去的路,其他地方全部禁止通行。 二层也是船员的工作室。这一层有大厨房和船员休息室,以及洗衣房和诊疗室,不过据说诊疗室一般用不上,同样的,一般情况下客人禁止入内。 三层是船员们睡觉的地方,他们住在这一层。 为了让客人有最好的体验,四层以上才是客人的卧房。 “这样一来,视野才会最好,各位在入睡时也能将大海一览无余,”柯斯说,“平常用餐的话,各位可以去五层的豪华餐厅,也可以去甲板上看海用餐。六层是为了海神波塞冬而建的,除了船员,其他客人请勿靠近。” “为什么?”有人问。 “海神波塞冬会生气。”船员回答,“请对神灵抱有敬畏之心,就是如此,还请不要多问了。” 说话间,船员柯斯已经带他们上到了四层来。 “正如我刚刚所说,四层是各位的房间。”他说,“房间已经为各位分配好,我将为各位发放钥匙。每个客人单独一间,请不要更换房间,不要在别人的房间入睡,这是这里的规矩,这是海神波塞冬的规矩。” 船员柯斯将一把把钥匙发放给了他们。 有人问他:“为什么不能在别人的房间睡?” “因为这是规矩。”柯斯说。 “海神有很多规矩吗?还有没有什么别的规矩?” 船员柯斯开启了复读机模式:“因为这是规矩。” 这之后,无论他们问什么,柯斯都只有这一句话。 “因为这是规矩。”柯斯说,“因为这是规矩,因为这是规矩,因为这是海神波塞冬的规矩。” 行吧。 游戏剧情不发展,NPC就只会说被设定好的这一句话。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所有游戏的规矩。 司轻没有多问,他拿上柯斯给的一把钥匙,在宽阔的走廊上一边左右打量着一边走,找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开了门。 房间比想象中的还要好,和豪华旅馆的高档房间别无二致。 靠着海的方向有扇大开的窗户,窗帘是飘飘的白纱。一张桌子靠着窗摆着,上头有盏台灯。 两张床各自靠在窗户边上,房间的地上有典雅的复古地毯,地毯上有茶几。墙上有张油画,另一边的墙上有个老式时钟。门边还有一列深色柜子,柜子上面,热水器、杯子、饮料、插座,全部一应俱全。 这房间里甚至还有独立卫浴,非常高级。 倒真像出来度假来了。 司轻收起钥匙,关上门,走进去。 他把邀请函放到门边的柜子上,随后活动了一下手腕,手再一翻,就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一个硬币,开始在手里翻花绳似的玩。 他玩着硬币,走进房间,四处打量了一番。 司轻停在油画跟前,仰头打量。 油画方方正正,不大也不小,画里的是手拿着三叉戟的卷发男人,他眉头紧皱,表情阴鸷,微微仰着头,举手投足间都是高傲,像是统领着大海。 这应该就是海神波塞冬。 司轻收回目光,走到窗户跟前,左右看了看,简单研究了一下窗户的构造。 轮船的窗户没法打开,只能站在窗户跟前看外面。他这边隔窗面对的是码头,码头上,那些真正的游戏里的贵客也已经开始登船。 那是一群看起来就很尊贵的客人。 他们身着的衣服雍容华贵。女人穿着色彩优雅的礼裙,男人穿着颜色神圣的礼服,燕尾服的后摆和礼裙的裙摆都被海风吹得摇曳,像一幅画般高雅。 他们脸上的表情都相当高傲,光是遥遥看着,都让人觉得他们难以接近。 那群人就像是一群高傲的金鸟,无人敢近,也无人可及。 司轻看了眼房间里的表。 现在已经四点半了。 客轮太大,光是参观就已经废掉了很多时间。 * 晚上六点多,天边日落西海,夕阳把水面烧得一片橘红,像在海上燃烧。 轮船终于出海了。 伴随着发动机的轰鸣声,整艘客轮也热闹了起来。甲板上聚集了很多人,那些人对着海面谈笑着,手里还拿着高脚杯,每个人都被夕阳照得熠熠生辉。 司轻打开桌子下层。 里面一片空。 司轻打开柜子。 柜子里一片空。 他撇了撇嘴。 这房间里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都没有。 司轻关上柜子门,站了起来,拿起先前放在柜子上的邀请函,走向窗前,靠在桌子上,俯瞰着甲板上的一切。 船员说得没错,住在四层的视野确实不错。 轮船的轰鸣声带着他们入海。 司轻低头,看向邀请函。 他把邀请函背了过去,看向它的背面。 背面写着一句话——海神波塞冬,水手们至高无上的主。 刚刚给的信物的线索则是一道填空题——海神波塞冬,__________? 线索和邀请函的背面的一行字很像。 是叫他们着眼于这句话? “水手们至高无上的主”,这句话有问题,是这个意思吗? 但是线索的填空题的最后的符号是一个问号,而邀请函上的符号是一个句号。 一个是疑问句,一个是陈述句。 意思是要他们对这句话抱有怀疑,还是根本和这句话没有关系? 线索太朦胧了。 司轻迎着夕阳思忖了片刻,却没法思考出来什么结论。 对这艘船的了解还太少,没什么办法。而且下一轮主线任务在明天晚上,暂时没法得到更多的关于信物的线索提示。 不过规则里还说让他们去找神像。听它的意思,神像虽然位置不定,但是是一个不会动的东西,就跟寺庙里供着的佛像差不多。 信物找不到,那不如先去看看神像。 毕竟神像的所在地,那个船员可是已经告诉他们了。 司轻把邀请函放在床头的桌子上,收起硬币,拿上钥匙,锁门离开房间,动身去找神像。 出房间的时候,走廊里也有神选者出来了。 司轻一抬头,看到了对方。 对方是个白金色及肩中发的漂亮姑娘,眼睛是水汪汪的蓝,大海一样。她穿着亚麻色的蓬松毛坎肩和白色的长裙子,一步一步轻轻地走。 她浅浅看过司轻一眼,朝他轻笑一下,敛眸点了点头。 司轻也朝她点了点头。 两人这就算打过了招呼。姑娘捏着身上的坎肩,绕过他走了。 司轻看了两眼她的背影,回头锁上了房门,也离开了这一层。 船员说过六层是给海神波塞冬用的。这话摆明了就是在告诉他们,规则里所说的、他们要找的神像,就在那里。 六层门口是个黑漆漆的铁门,足足挂了十把大锁。 门口已经有几个神选者在了,他们也是来找神像看看的。 几个人围在门跟前,边打量着锁边嘟囔着交谈,随后叹了口气,转头准备下楼。 一转头,他们就见到了司轻。其中有个人朝他苦笑了一声,说:“嘿,魔术师,你会开锁吗?” “……我不是小偷。”司轻说。 “学学怪盗基德,”神选者说,“那就没办法了,这里有十把锁,不去找钥匙开不了。” 说完,神选者拍拍他的肩膀,离开了。 司轻上去看了眼,这十把锁又大又重,没法强行破坏,没个钥匙的话确实没办法。 司轻也只好放弃,转头下楼,准备去别的地方看看有没有钥匙。 客轮很大,一趟粗略搜下来已经八点了。 这一趟毫无收获,司轻一路偷偷摸摸躲着船员,几乎把全船都找了一遍,能开的房间都大着胆子抻脖子往里瞧过了,但半点收获都没有。 很多船员的腰上都挂着钥匙,一到三层的很多房间也没办法进去,没法知道那十把锁的钥匙究竟会在哪里,又到底是谁身上的哪一把。 不过既然是管理六层那种重要场所的钥匙,很有可能是在船长身上的。 但自打进了游戏以来,他们就没见过船长。 不仅如此,司轻还去找许多船员问过六层和海神的事。但NPC统一了口径,每一个人都只说“请对神灵抱有敬畏之心,就是如此,还请不要多问了”。 然后转头就走,不多搭理他。 问船长的事也是一样,NPC都说“船长会在明天的宴会上出现,船长很忙,还请不要多问了”。 接着就是同款转身就走。 司轻挠了挠脑袋。 第一天的情况有些糟糕。虽然神像的所在地是知道了,但是他们要找钥匙,还得找信物。 钥匙在船长身上这只是猜测,也不一定一定就是,也有可能是交给一名船员全权管理的。而且信物是什么,他们也还不知道。 两个东西的所在地都毫无把握。 徒增烦恼的一天。 司轻正走在路上思考,他的肚子忽然就叫了一声。 司轻默了下,这才感觉出自己饿得都有点肚子痛了。 他隔着白衬衫摸了下肚子,想了想,决定去他妈的先吃饭。 民以食为天,不吃饱上哪找钥匙找信物。 司轻动身下了楼,到了甲板上。 时间早已入夜,一到甲板上,夜里的海风就习习吹来。海上的明月挂在空中,海里也倒映出了波光粼粼的一轮。 甲板上亮着灯,人们坐在一起共同用餐,或靠着甲板对月举杯,每一处都相谈甚欢。 倒有一张桌子的人例外。那一桌里的所有人都拉着脸,吃饭跟嚼纸似的,一看就是神选者。 太好分辨了。 司轻微不可察地轻轻笑了声,自己随意挑了个位置,坐下了。 有服务生走了过来,递给了司轻一份菜单,问他要些什么。 司轻翻了两页菜单,说:“一份蔬菜沙拉,一份蒜味面包,一份番茄意面,一杯柠檬水,再来一个布丁。” 说完他就合上了菜单,还给了服务生。 服务生点点头,接过了菜单:“好的,请稍等。” 饭菜很快就被端了上来。酒足饭饱一顿以后,司轻喝着柠檬水,转头看向海面,对着海天一色的景色,心不在焉地思考。 这一天下来,除了一条朦胧的线索和掌握了神像的所在以外,几乎毫无收获。 司轻咬着柠檬水的杯壁,想,只能等明天了吗? 确实只能等明天。现在手上没有线索,也没什么办法,时间也太晚了,只能洗洗睡觉。 晚上回到房间,司轻简单洗了个澡。 这里的设施真的非常全套,连浴室里都配了一套洗漱工具和洗澡用品,连吹风机都有。 司轻拿吹风机吹好头发,面无表情地哼着歌出来了。他一直走到窗前,拿起桌子上的邀请函。 背面的字像一道谜题。 海神波塞冬,水手们至高无上的主。 这话到底哪儿有问题? 司轻不明白,坐在床上思考片刻后,最后选择倒头睡觉。 算了,晚上的时候脑子不太清醒,线索也不够。 明天再说,明天一定。 司轻关上床头的台灯,上床睡觉。 这一天下来实在是累人。船外的海浪声和风声是很好的白噪音,司轻脑袋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朦朦胧胧半个夜晚。 不知过了多久,司轻忽然听到了水声。 * 作者有话要说: 大哥大哥欢迎你感谢你来我这里。梗源网。 目前还没有涉及到太多关于海神波塞冬的背景,不过参考都是来自百科窝 怪盗基德是哪里的我应该也不用说了,斗子yyds! 第3章 # 海神之佑 哇!老婆! 有水声在司轻耳边回响。 那水声并不是海浪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划开水面,荡破水面,带起一声声涟漪,带起一阵阵水花。 司轻睡得迷迷糊糊,半梦半醒间,他恍恍惚惚地听明白了,那好像是谁在水里走路的声音。 是水被脚步带起带落的哗啦啦声。 声音离得很近,仿佛就在耳边,仿佛就在他耳边行走。 司轻被渐渐吵醒。水声仿佛有所感知一般,随着他渐渐醒来,慢慢远去了些。 它退到窗外,依然很近很响。 司轻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抬起头,看窗外。 哗啦啦的水声仍然清晰可闻。 哗啦啦。 哗啦啦。 哗啦啦。 听得久了,这声音便变得有些奇诡。 司轻实在是很想无视它继续睡觉,但他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如果这个时候还睡觉可能就永眠了的地方。 无奈,他只好一翻身,爬了起来,抹了一把脸,让自己清醒了点,随后悄悄蹭着墙,抓了一把白纱的窗帘,贴着窗缝,悄咪咪往外看去。 这一看,他瞬间睡意全无。 在距离这艘船很远很远的水面上,有一个黑影在水上行走着。 他一步一步划开巨大的涟漪,一步一步掀起层层海浪,在暗流涌动中,一步步逼近波塞冬号。 那是个什么东西!? 司轻惊了,下意识地立刻缩回脑袋,把自己藏了起来。想了想他又觉得这样不行,就又鬼鬼祟祟地探出半只眼睛,偷偷去看海面。 这一看,他又被惊得瞳孔微微一震。就在他移开视线的这短短三秒不到的时间里,那黑影居然从很远很远的海面上走到了船的附近。 这他妈什么速度啊,低空飞行吗! 不过黑影走近了之后,船上的灯光也把他照得清晰了些许。 那黑影是一个人影。诡异的是,他居然浑身都是一片漆黑。哪怕被光照了,他身上的漆黑也丝毫不掉。 仿佛他生来就是这样,仿佛那片黑暗即是他本身。 这么走近了一看,司轻才终于分辨了出来。 他惊住了,不禁轻轻喃喃出声:“邪神?” 这确实是邪神。 他们之前在黑洞里选择关卡时所见到的邪神,就是这个样子。 一身黑漆漆,看不清脸,一字一句发音发沉,尽管说的话和做的事都是在拯救世界,但威压感却极其恐怖。 邪神……进了他们这一关? 为什么? 干什么来的? 司轻想不明白。之前在黑洞里,邪神明明告诉他们,他不会帮助他们这些神选者,现在为什么要进来? 既然不会帮神选者,又为什么会进入这一关? 司轻正思忖着,海面上,邪神的漆黑身影便突然一晃,瞬间便消失无踪了。 ……? 司轻微微起了起身。 海面上,一片空空荡荡。 ……消失了。 司轻松了口气——这口气刚松了一半,船板边便突然冒出一只黑手。 黑手横空出世,轰一下子死死抓住船板,五指深陷板中,把周围一圈都狠狠抓出了一大片裂缝。 司轻心脏也跟着轰的一声,差点没当场被吓厥过去,赶紧又低下身去,不敢让他发现。 紧接着,邪神的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抓住了船板上的栏杆。 那手上黑烟徐徐,仿佛是黑暗在散去。 邪神出现在了船边。他一起身,利落地翻越了栏杆,成功翻身上船。 他一身漆黑,像从最黑暗的海底深处而来。 邪神踏上船板,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在海浪声里走近船体。 有水珠滴滴答答地从他身上滴落。 邪神的脚步声和水珠滴落的声音又一次紧贴住司轻的耳朵,十分清晰地响了起来。 嗒嗒,嗒嗒。 滴答,滴答。 司轻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全体起立了,他屏住呼吸,近乎不敢出声。 邪神一步一步向前走,一直走到窗边,走到船体旁边。 然后,他抬起头。 一片黑色里,他的双眼猩红。 司轻赶紧撤退,后背紧贴住墙,一动不敢动,看都不敢去看了。 空气安静了半分钟,恐怖到窒息。 沉重又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司轻咽了口唾沫,又悄悄侧了侧头,偷看了一眼船板。 邪神不见了。 船板上没有了他的身影。那里一片空空荡荡,只有他刚刚爬上来时用力抓过的船板留下了一片伤痕。 消失了。 司轻不敢放松,又僵着身子贴着墙,悄悄将目光投向其他视线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抻长了脖子,尽量多打量了一番其他的地方。 都没有。 邪神真的不见了。 他这才微微把悬着的心放回去了些,往窗户里探进去半个脑袋,好好打量了一番四周。 确实都没有。 他去了哪? 司轻轻轻皱起眉。 邪神明明在游戏大厅里放下了“我不管你们”的话,为什么却跑到了他们这一关来? 有什么隐情? 难道游戏是需要邪神参与的? 司轻想不明白。站在窗口沉思半晌后,他又想开了。 算了。 邪神的事情,他这等凡人能明白才有鬼了。 司轻当场想开,于是手一挥,心道去他妈吧,转头上床睡觉了。 明天还有宴会呢。比起去思考站在他们这边的邪神是来干嘛的,还不如多想想这关游戏怎么过。 司轻想罢,倒头就睡。 船外海声阵阵。 邪神手撑着船体,半悬空地站在司轻窗外。 海风将他一身漆黑吹得摇曳。他身上的黑暗正化作阵阵黑烟,随着海风消散而去。 黑烟慢慢散去,露出他一张略显苍白的脸。 这是个很好看的长发男人。 他一双狭长眼尾微微上挑,又低垂着眼帘,将眼底一片猩红遮了大半。看起来似乎十分漫不经心,又似乎在与什么共沉沦。 他一袭乌黑长发本在夜里瀑布似的洒,却又在黑夜里肉眼可见地慢慢变短,最后成了一头只到肩膀的狼尾中发。 他耳垂上的黑色十字耳钉在夜里反光。 他低头,抬起手腕。 邪神手腕上也有一圈纹身。但和神选者的不同,那不是黯淡的偏灰颜色,也并不是那些乱七八糟堆在一起的细小图案。 他的纹身是彻头彻尾的黑色。他的手腕内里有一只眼睛,有一只弯弯绕绕了整整一圈的黑蛇,一个倒过来的十字架,一颗骷髅头和倒过来的三角形。 邪神的双眼之中,血般猩红的色彩慢慢沉底,渐渐黑如眼下长夜。 海上的月亮很亮,但他没有影子。 * 【来参加宴会的科斯特洛夫人似乎有话要说,与她对话。( 0/1 )】 【接受】 【放弃】 【和巴萨尔夫人打招呼,感谢她的宴请。( 0/1 )】 【接受】 【放弃】 【洗衣房的船员在哭泣,她似乎遇到了难题,过去看看。( 0/1 )】 【接受】 【放弃】 司轻一觉醒来,坐在床上,顶着一双朦胧的睡眼和乱糟糟的头发,无语地看着黑雾屏幕。 一大早起,这三条就一起出现在了屏幕上,下面还有个确认的按钮。 每一条的下方都写着“支线任务”。 该说不说,这三条看起来真的都非常网游。 司轻挠了挠脑袋,叹了口气,全部点了接受。 不然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好,毕竟昨天把船绕了一大圈都一无所获。 那些NPC也对六层和海神的事闭口不谈,钥匙更是不知道该去哪儿找……做做支线任务,说不定还能得到点线索。 哦对了,还有邪神。 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他们这关里的邪神,也是个问题。 司轻伸了个懒腰,翻身下床,揉着眼睛手叉着腰,去卫生间洗漱。 洗漱完毕,穿好衣服,活动了下手腕和十指后,司轻打开房门,走出房间。 刚一出门,他就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噢哟,”那人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 司轻应了两声,又觉得这声音有些许耳熟。 他抬起头,一张漂亮到让他禁不住当场心口一窒的脸闯进了视线里。 他看着这张脸,突然眼前一晃,一时间,那些青涩稚嫩到有些发酸的回忆慢慢从心底涌起。 在这些青涩记忆里,一个人的音容渐渐与他眼前的人的模样重合起来。 司轻呆呆看着眼前的漂亮美人,近乎是难以置信地,试探性地轻轻唤了一声—— “……黎放?” * 作者有话要说: 放放就是最漂酿的!【自豪】 第4章 # 海神之佑 “邪神是好人” “不,他不是” 一被司轻叫到名字,黎放就肉眼可见地神色一怔,一脸猝不及防的错愕和难以置信。 黎放是司轻的初中同学。 更准确地说,还是他的幼儿园同学和小学同学。司轻四岁的时候插班到了黎放所在的幼儿园,还跟他一个班级,就这么认识了他,从此一直到初二都在一起上学。 不过关系很普通,是那种不亲近也不疏远,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同学关系。 黎放显然没办法相信居然能在这种末日里见到昔日同学,他难以置信地指指自己,声音都不敢放太大:“你……认识我?” 司轻也跟他一样难以置信,被这么一问,心里就一咯噔,很没底地“呃”了一声,试探着说:“你……你是黎放吧?就那个,幼儿园在晴天幼儿园,小学在礼海西木小学,初中上的礼海三中,小学六年都在二班,初中开学在四班,初二分班的时候去了一班……我们一直都是一个班的,我叫司轻,你记不记得?你是黎放吧?我认错人了吗?” “……没。”黎放有点尴尬,讪讪摸了下鼻子,苦笑一声,“是……是我,我记得你,我一直跟你一个班来着。” 司轻这才暗地里松了口气。 虽然他脸上还是没什么波澜。 司轻问:“你怎么在这儿?你也选了这关?我怎么昨天没看到你?” “哦,我很没存在感嘛,”黎放笑了两声,松开抓着他的手,“我从小就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司轻:“……这倒是。” 黎放确实从小就没存在感。 小的时候,跟总被父母打扮得光鲜亮丽送来学校的其他小孩不同,黎放身上总脏兮兮的,来上学的时候衣服上还经常沾着水渍和油污污渍。 据说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家里环境不好。他家是单亲家庭,他妈很忙,没空照顾他和家里,家里就一直是黎放负责收拾。黎放人小,收拾完家里又不会收拾自己,也没空收拾,所以每天都脏兮兮的。 黎放自己估计也知道自己脏,一直都挺自闭,别人问他点什么他都不敢大声说话,上课回答问题声音都跟蚊子嗡嗡一样。 在司轻的记忆里,他一直都是个小社恐。 谁能想到小社恐能长成这种漂亮美人。 尽管这个形容词不该放到男人身上,但确实只有这个形容词能形容现在的黎放。他白净且不说,五官也都有棱有角,眼睫黑如鸦羽,一双凤眼形如细刃,骨子里都透出凌厉的美。 但偏偏他还看起来很温良。反差这么一拉,这美感便登时矛盾了许多,却一点儿不显得违和。 黎放朝司轻挠着脸腼腆地笑,很像他小时候。 司轻看着他,不禁想扼腕叹一声岁月真是把刀啊,只不过黎放这是把整容刀,在他身上刀刀暴击,直接MVP。 黎放说:“而且二十多个神选者,名字都记不过来呢,你没注意到我也不奇怪。” “求求你,你不要小看自己,”司轻说,“就你这张脸,别说二十多个人,来一百个人把你放里我都没办法忽视才对。” 被他这么一夸,黎放脸上腾地红了好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笑得更腼腆了。 这人还是不经夸,跟小时候一样。 “我记得你,”黎放说,“不过我没想到真的是你,毕竟好久都不见了,我没想到你会是这种……怎么说呢,毕竟你当年挺闹腾的一个人……好啦,别说这个了,一起去吃早饭吗?你也接支线任务了吧?” 司轻点了点头,说:“对,你也接了?” 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低头去看黎放的手腕。 神选者们的纹身都在左手手腕上。 可黎放的左手手腕上却缠上了绷带。绷带层层缠绕,把他的左手缠得密不透风,非常严实。 “我也接了啊,支线任务也算任务嘛,不接白不接。” 见他在看自己手腕,黎放就又抬起手腕来,笑着对他说:“哦,这个是那个啦,我之前手腕骨骨折了,末日的时候还在恢复期,医生说得再等两三个礼拜才能拆,我就没敢拆。这没事的,它能正常说话发布任务,毕竟是永恒之眼的系统嘛,不会因为缠了圈绷带就罢工不干的。” “这样啊。不碍事就好,那吃饭去吧?” 黎放点点头。 昔日同学就这么自然而然地组了队,俩人并肩一起去餐厅吃饭。 两人懒得下楼去甲板上吃了,互相询问过之后,就一起去了五楼的餐厅吃。 司轻起来得很早,其他神选者也跟他一样。外面明明才刚刚日出了一半,餐厅里的神选者却已经来了十多个。 司轻和黎放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要了两份面包和浓汤,和两杯提神醒脑的咖啡。 睡了一觉再醒过来,司轻已经更加适应了眼下这种末日氛围,看得更开了。等餐的这点时间里,他就不像昨天晚上那样愁得拼命思考了,伸手抠了抠纹身,准备研究研究这个东西。 他刚一按手腕内里的眼睛,黑雾屏幕便悠悠而出,显示了四条现在正在进行的任务。 三条支线一条主线,一个不落。 司轻试着划拉了一下屏幕。 屏幕没动静。 “还没激活吧。”黎放忽然开口说,“我也昨天试了半天,都没反应,只能调出任务面板来。是不是这东西需要通关一次,激活一下,才能出现别的板块?” “激活啊……或许吧,就跟游戏里升级才能解锁一些玩法一样。” 永恒之眼里的大部分设定都和游戏很像,估计就是黎放说的这样了。 司轻的右手手指轻轻敲着左手手心里,看着系统面板,沉默了片刻,说:“你说啊,邪神说通过七道永恒之眼,人就能成为神,对吧?” “对啊,他不是这么说的吗。”黎放说,“说因为善神跑了,所以因果崩坏,才会世界末日,所以需要我们进来闯关,决出一个新的善神。” “我进来的时候就纳闷这个了,神怎么能跑呢?” “谁知道呢。”黎放说,“可能那个善神脑子不正常吧。” “……不正常怎么当上的神。” “那谁知道了。神仙的事情,咱们想不明白的。” “确实。不过啊,规则里说神像是分成神使和恶魔的吧?”司轻说,“还说要我们自行选择信物交付对象。如果要成为善神的话,就该把信物交给神使吧?” “嗯,应该是。” “那么如果把信物交给恶魔,就是会成为邪神?邪神也是闯过这里的人?” “是的吧,神使是善神,恶魔就是邪神。”黎放说,“邪神应该闯过这里的七关。” “那他为什么不给我们透题?如果真的因果崩坏到可能世界都要毁灭的地步,急着需要再选出来一个善神的话,那他把这七关的信物和神像的位置提前透给我们,不是会更快更稳妥吗?” “谁知道,大概他有不能透题的理由吧,他自己不是也说过无权干涉游戏吗。” 黎放说到此处,低垂下了眼帘,云淡风轻地道了句:“如果真的是个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神,哪儿还会让因果崩坏世界毁灭?早就一手撑天拯救世界了。” 原来如此。 司轻似乎明白了些。 黎放说得有道理。邪神大概是被什么东西禁锢住,所以没办法透题给他们,才会选择进入游戏,暗中相助。 虽然进入的方式贼他妈吓人。 但是他应该是混进了神选者里,准备帮助他们的。 正在此时,有个棕发小哥突然推门而入,闯进餐厅,慌慌张张地大叫起来:“不好了伙计们!!我们的船板破了!!!” 餐厅里的神选者们闻言纷纷一怔。 司轻也怔了一下。 服务生走了过来,给司轻和黎放上了早餐。 “船板破了?”有人问,“怎么破的?” “还能怎么破的——裂了,船板裂了!有个手掌印在上面,就以这个为中心,裂了一大圈!就像……就像是有什么东西,爬上来了!!!” 司轻:“……” 黎放默默拿起小夹子,往咖啡里夹了好几块方糖。 “爬上来了!?”神选者们惊慌了起来,“什么东西爬上来了!?!” 黎放撕开奶精,往咖啡里倒。 “我怎么知道是什么!?我……” 司轻扬手挥了挥,打断了他:“等等,你们都没听到吗?” “?” 一群人将目光投向他:“什么?” “听到什么?” “我什么都没听到啊,你难道有听到过什么?” 黎放拿起搅拌勺,开始慢慢悠悠地搅咖啡。 “我听到了啊,”司轻说,“昨天半夜的时候有水声,我起来一看外面,就看到邪神从海面上走过来了,然后……他爬船上来了。” 所有神选者的脸色瞬间一卡,变得神色各异。 “邪神?”克罗斯轻轻皱起眉,“你看到了邪神你怎么不说?” “我以为你们都看到了的啊。”司轻道,“昨天晚上的水声特别响,跟贴在耳朵边上叫一样。我以为我既然能被吵起来,那你们一定也都一样才对。” “我没听到啊?也没看到。”坐在克罗斯旁边的安德鲁有些发慌,连忙转头问旁人,“你们都听到看到了?” 众人面面相觑,接着连连摇头。 “……没有。” “我也没听到。” “我也是……” 见所有人都表示绝无此事,安德鲁便低头思忖了片刻,随后,又忧心忡忡地回过头来,道:“魔术师,是不是你记错了?把做的梦当真事儿了?” “他做梦还真能把船板做出一个坑来?”一个靠在椅背上翻报纸的乌发姑娘心不在焉道,“我不觉得,这也太巧了。” “对呀,而且看到的不止他一个人。” 昨天司轻出房间时在走廊上看到的白金发色的姑娘也在这里。她端着咖啡,说:“我也看到了,看到邪神从海面上走过来——他走得很快,能瞬移,那个船板就是他爬上船的时候,手抠进去弄碎的。” “对,”黎放也说,“我也看到了。这么一来,就有三个人看到了,不可能三个人同时梦到邪神爬船吧。” “……怎么会是邪神?” 安德鲁有些发懵,说话都透着些理不清头绪的恍惚劲儿了:“邪神……邪神来干什么?” “不知道。”黎放说,“也没什么事儿吧,邪神不是说世界毁灭了的话他也会死吗,八成是进来帮你们的。就算说是无权干涉游戏,但这事儿跟他的命挂钩啊,他自己肯定也很怕死,所以想了办法进来暗中相助吧?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没办法明说,毕竟是‘无权干涉’。” 安德鲁哑口无言。 司轻偏头看黎放。 小社恐这些年不只是长成了个漂亮美人,举手投足间也都升了千八百级,特别优雅。说话的时候正两腿交叠,往前倾着身子,拿着搅拌勺慢慢悠悠地搅着杯子里的咖啡。 他看安德鲁的时候微微侧着眸,狭长的眼尾再一挑,轻蔑之意溢于言表。 也可能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他的脸长得有点轻蔑。 但无论如何,黎放说得有道理。这事儿事关邪神自己的命,他肯定是巴不得他们全体通关的,进来这关也不会威胁到他们。 可神选者们却还是有些心慌。 空气沉寂了片刻后,就有一桌的神选者看向克罗斯,道:“克罗斯,这……要不要把邪神找出来啊?” 昨天半天过去,大部分神选者都选择了抱团。毕竟这是一场拿命豪赌自己能否成神的游戏,在这种生命无法得到保障的情况下,和人抱团无疑是最精明的选择。 而这个团体的领袖,就是昨天神选者里自发地组织所有人,十分冷静地带领所有人前进的克罗斯。 他冷静又有行动力,心理素质也是一等一的强,无疑是个新人王,很多人都选择了抱他大腿。 昨天司轻一个人四处搜寻时,就看到克罗斯在甲板上和一群人说话,像在开会。听他讲话的人特别多,少也有十四五个。 他现在很有威望。 不是坏事,一个队伍有领头,这是个很好的事。 克罗斯轻轻皱着眉,思忖了片刻后,说:“最好还是不要。那毕竟是邪神,我们肯定没办法把他找出来,而且万一惹他生气了,也不知道会是什么后果……他看起来可不是个会好好关心人类的神。” 黎放轻笑一声,没说什么,把搅拌勺搁在杯壁上轻轻磕了两下,再轻轻放在一边,端起咖啡来,小小抿了一口。 司轻看他:“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在想,如果邪神听到这话,会不会把他弄死。” “……不会的吧。” “我觉得也是。”黎放说,“他应该也知道这是句实话。”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他还挺关心人类的。”司轻说,“不然也不会特意跑进这关来帮我们了。” 黎放一笑置之,耸了耸肩,说:“或许吧。” * 作者有话要说: 轻:你是个好人 放:我不是 暂时每天九点日更窝~ 感谢在2021-08-31 14:53:59~2021-09-02 22:20: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稻谷与麦子 4瓶;尼尼怪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 海神之佑 海神和小人鱼 克罗斯确实是个很适合做领头的人。 因为他真的很会指挥。 “总之,不要太在意邪神,放平心态,他不会害人。”他说,“今天也和昨天一样,每四五个人一队,一起去做任务,收集资料,为晚上的宴会做准备。” 餐厅里这十多个人都是克罗斯队里的,他们纷纷点头,应声说好。 “快点吃吧。”克罗斯说,“别在吃饭上浪费时间。” 一群人纷纷点头,低头凶猛干饭。 “看来是这些人组了队,早上抱团来吃饭的,方便吃完饭后一起行动吧。”司轻说,“挺有纪律的。” “是挺有纪律,不过也有选择单独行动的就是了。” 黎放看向餐厅四周,说:“那个白金色头发的姑娘,还有那边靠在椅子上看报纸的姑娘,以及你后面那个思考人生的小哥和刚刚进来的那个棕头发小哥,都是选择单独行动的。再刨去你跟我,剩下的六七个神选者,估计就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动不敢动,就等着其他人打个通关,自己坐享其成的废物了,不过也不排除有单独行动的神选者去了甲板吃饭或者还没起床的可能性。” ……人员分配让他整得明明白白的。 司轻不禁汗颜,说:“那个……黎放,你这几年不会干了什么统计人口的工作吧,怎么现在开始算人员分配了?” “算是吧,我管个破烂东西而已。” “管东西?”司轻说,“你做警察?程序员?” “差不多吧,”黎放说,“反正上司很傻逼。” “天下的领导都傻逼。”司轻说。 黎放笑了一声。 吃完了饭,两人离开了餐厅。 他们出门的时候,正好克罗斯和安德鲁也一道出去,四个人在门口撞上了。 “你们小心点,”克罗斯对他们说,“尤其是你,魔术师,长点心眼,有什么事就说,别想当然地以为大家都一样。” 司轻知道他说的是邪神的事,便很无奈地一笑,说行。 “都是队友,打开天窗说亮话就行,注意到了什么就说。” 克罗斯回过头,看向餐厅里其他几个单独行动的孤狼,对所有人说:“大家都是神选者,没必要藏着掖着搞心机,毕竟通关是所有人的首要目标,你们有什么情报,记得及时拿出来共享。” “知道。” “好嘞。” “放心。” 一匹孤狼只扬起手比了个OK。 说完话,那白金色头发穿着长裙的漂亮姑娘就站了起来,离开了座位,说:“不过到现在为止,应该是没人得到什么有力的情报才对。” “是啊,”刚刚比了OK的黑发姑娘看着报纸,头也不回,就那么心不在焉地说,“游戏刚开局嘛,头一天肯定不会有什么的。你叫克罗斯吧?你的队伍那么壮大,是不是也没拿到什么线索?” “……对。”克罗斯抽了抽嘴角,说,“确实没有。” “我猜也是,不然你就不会叫我们不要藏着掖着了,为了换取信任,你应该首当其冲拿情报出来共享才对。” 黎放瞥了他一眼:“十四五个人的大队伍都没有情报,你觉得我们这些孤狼会有情报?” “我只是以防万一叮嘱你们而已。”克罗斯说,“而且今天有支线任务,晚上还有宴会,肯定会有情报的。我们这些神选者应该站在同一条线上,别因为能成神就闹内讧,我是这个意思。” “确实,能成为善神的只有一个人吧。”司轻回头看黎放,“我记得邪神说过,只有一个人能成为善神,所以只要有一个人通关七只眼睛就可以了。那反过来说的话,能成为善神的只有一个人。” “对。”黎放说,“能成为神的有且只有一个。那这么一来,确实很有可能会有脑残为了自己能够成为唯一的神,做点什么出来。” “人性嘛,没有办法。”安德鲁说。 “总而言之,大家都把心态摆正,别让队伍里出现这种人。”克罗斯说,“我们先走了,你们也快点去做任务,都末日了,就别想着干饭了。” 克罗斯说完,领着安德鲁离开了餐厅。 司轻黎放目送他们一路走远。 “不对劲啊。”黎放说。 “确实不对劲。”司轻道,“突然就说让我们摆正心态,不是他自己心态不对,就是他队里出了心态不对的人。” “不过不论是哪种,都得走一步看一步才行。”黎放说,“现在用不着在这里纠结这事,先去做任务。所有神选者一定都会去做支线,任务目标的NPC只有一个,被别人抢先一步的话,八成还得等他结束我们才能做,早点去,别浪费时间。” 司轻点点头。 两人下了楼。司轻调出任务面板来,看了一下手头上的支线任务,最后选了第一条的科斯特洛夫人。 司轻准备去甲板上找个人问问科斯特洛夫人在哪,可刚准备收起面板时,黎放却说了句:“你点两下那条任务试试。” 司轻眨了眨眼,有些疑惑,但还是乖乖照做了。 他点了两下那条任务。 纹身嗡地一声,一行小字出现在了这条任务的下方。 【已确定当前执行任务,任务追踪开启成功。】 紧接着,司轻突然眼前一清,脑子里一白,瞬间就明了了科斯特洛夫人人在哪。 就好像有人往他脑袋里加了个无形的GPS,终点位置就是科斯特洛夫人的所在地。 还顺带把夫人的照片都给塞进去了。 “好了吧?”黎放看着他笑,“我早上发现的这个功能。” “哇,好强,”司轻眼睛都亮了,拉起他胳膊,说,“走走走,做任务。” 黎放被他拉着上了甲板,循着脑子里的无形地图,司轻很轻易地就找到了科斯特洛夫人的所在。 科斯特洛夫人正半躺在一把白色的日光椅上。她半个身子在阳伞下,正往后半仰着躺着,手里捏着高脚杯,杯子里是香槟。 她戴着墨镜,穿着松垮又休闲的白衬衫,里面是一身比基尼泳衣。 “……一大早起就这么悠闲高贵,夫人真是好兴致。” “对啊。”黎放一手叉腰,说,“明明我们这边这么水深火热,NPC真是幸福。” 正巧,他们说这些的时候,有四个神选者就在他们不远处。 他们正往前走,准备去找科斯特洛夫人。有个人恰好听到声音,回头一看,见是司轻来了,就道:“哎?魔术师?你也来做这个任务?” 其他几人听到他说这话,也纷纷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他。 ……怎么这群人只会叫他魔术师。 司轻觉得自己的名字好像只是一个摆设,抽了抽嘴角:“是。” “这里的NPC只会跟一个神选者的进度走,我们一起吧。”一个神选者说。 司轻没听太懂,问:“什么意思?” “任务的NPC只有一个嘛,”另一个人摊了摊手,“所以她只会跟第一个触发任务的神选者互动,发展任务流程。如果正好有神选者一起,那大家的任务流程就会被同步。如果后来的人没跟上,哪怕只差了一步,都只能等上一个神选者任务做完,任务刷新之后,才能再去做任务。” 司轻:“原来如此。” “这规律是那个队伍发现的。他们队里有俩人没跟上,就差了一步也不行,他们刚刚就又刷了一轮任务,现在刚弄完。” 一个神选者说着,就指了指不远处径直走向另一边去的五人组,说:“喏,就是他们,他们现在去找巴萨尔夫人了。反正这么巧,不如咱们就组个队,一起把三个支线一条龙做了吧。” 司轻唔了一声,回头看黎放,征求他的意见:“你说呢?” “可以啊,挺好的。”黎放一脸无所谓,“节省时间,一起就一起呗。” 于是,六个神选者组了队,一同走向科斯特洛夫人。 几个人一走近,科斯特洛夫人就食指勾住墨镜,往下拉了拉,露出一双海似的蓝的眼睛,滴溜溜地把他们所有人打量了一番。 “噢,是你们哪,”她说,“果然你们也被巴萨尔那小人鱼叫来了吗?” 六人纷纷愣了下。 魔术师司轻倒是一如既往地风轻云淡,无论他发不发怔愣不愣住,表情都鲜少会有变化。 学魔术的时候被吓的次数多了,他也有了抗体,反应时间比常人快些。 他第一个反问了回去:“夫人怎么说巴萨尔夫人是小人鱼?” “嘿,跟我装什么。”科斯特洛摇了摇手里的香槟,“这事儿谁不知道?丽尔·巴萨尔爱波塞冬爱得发狂,大家都说她精神都快不正常了。 “海神波塞冬?” “是的,海神波塞冬。”科斯特洛说,“丽尔迷恋海神波塞冬。她甚至花重金买下这艘船,雇了这么多船员,在六层筑成海神波塞冬的神像,在大海上拥抱他,爱慕他,向他祈祷,向他告白。” “她忠诚于波塞冬,也爱慕于波塞冬。她家里有海神波塞冬的画像,她每天都要对着它祈祷,她每年的宴会都会在这艘波塞冬号上举办,大家都说她是波塞冬的小人鱼。” “她丈夫不会说什么吗?”一人问。 “比利死了呀。” 司轻:“死了?什么时候?” “两三年前,大家都说是波塞冬杀死的。”科斯特洛说,“有一天,巴萨尔家院子里被挖了一个大坑,整个院子都陷了进去。水漫金山,她家整个一楼都是水,比利沉死在坑底,大家都说是波塞冬杀了他,因为他身上有三个大洞。” “大洞?”另一个神选者问,“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能凭这个认定是海神杀了他?” “大洞就是大洞,比利身上有三个血淋淋的大窟窿洞。”她说,“波塞冬的武器是三叉戟呀,比利身上有三个洞,那一定就是海神波塞冬杀的。波塞冬为了他的信徒不受折磨而出了手,没有比这更美好的故事了。” “折磨?”司轻说,“比利对夫人不好吗?” “很不好。所以,海神保护了他的小人鱼。”科斯特洛道,“没有比这更美好的故事了,先生。” 说完,科斯特洛夫人把墨镜推了回去:“今天是小人鱼的生日,我们就不要提那个被海神制裁的混账男人了。祝你们有愉快的一天,先生女士们,但愿我们都能够享受派对。”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支持窝,不出意外的话大概这个月月底26号入v,么么哒~ 感谢在2021-09-02 22:20:15~2021-09-03 22:57: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和光同尘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晓寒 120瓶;稻谷与麦子 2瓶;alxl曜兔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 海神之佑 黎放,永恒之眼驰名双标 “但愿我们都能享受派对。” 科斯特洛夫人将墨镜推了回去,遮住了双眼,仰头小酌了一口手中杯里的香槟。 咽下了嘴里的酒后,她把酒杯放到旁边的桌上,很随心地道了句:“对了对了,可别忘记拿好海神最爱的东西。晚上宴会的时候,小人鱼可是会带着大家一起向海神波塞冬祈祷的,如果没有那个,她就会把你们赶出去的。” “邀请函吗?”司轻说。 科斯特洛轻轻一皱眉,又把墨镜往下拉了拉,很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当然不是邀请函。” “那是什么?” “是血瓶子呀。”科斯特洛说,“这不是一直以来的惯例吗?我们每个人要备好小小一瓶的血,投进大海里,献给波塞冬——要从指尖滴出来的血,每一滴都必须是我们自己的血,十个手指都要滴一遍血。这是为了向海神表示我们的忠诚,海神能从我们的血里感受到我们的愿望。” 司轻:“……这什么阴间海神。” 一旁的神选者显然也觉得这他妈也太阴间了,黑着脸抽了抽嘴角,小声附和司轻:“就是啊,波塞冬什么时候这么阴间了。” 黎放把目光从司轻身上收回来,懒洋洋地抬起眼皮,对科斯特洛说:“可我们没从船员那儿拿到什么小瓶子。” “船员当然不会给你们什么小瓶子,你又不是第一次来,这小瓶子是要自己准备的啊,不然怎么表现我们的忠心?你们是忘记有这回事了吗?不过没关系,我这里有多余的——你们知道的,我的丈夫丢三落四,我怕他会弄丢血瓶子,特意多带了几个空的以防万一。你们既然忘记了,就拿我的去想办法吧,惹小人鱼生气可不好。” 科斯特洛坐起了身,转头喊了声“艾莉森”,叫她把自己的包拿来。 艾莉森是个金发姑娘,脸上有几颗雀斑。她立刻应了声,小跑着去把科斯特洛夫人的包拿来了。 科斯特洛夫人的包是白的,牛皮质地,很有厚度,上面还镶了金子,一看就很高级,也很贵。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大拇指大小的小瓶子,递给司轻:“拿去。” 司轻接了过来:“谢谢。” “不客气。” 科斯特洛收回手,又从包里翻了翻,拿出了第二个,递给他旁边的神选者:“拿去。” “……哦,谢谢。” “不客气。” 看来,对NPC来说,在发放道具的步骤上,神选者是需要一个一个来处理的。 司轻的手腕上嗡地一声,黑雾屏幕飘飘而出。 【来参加宴会的科斯特洛夫人似乎有话要说,与她对话。( 1/1 已完成)】 【已得到道具:血瓶子。似乎是用来献给海神的,不过要往里面装一些东西。】 司轻看了看屏幕,又看了看手上的血瓶子。 他回过头,看向黎放,有点一言难尽:“头一次听说拜神要放血的。” 黎放也拿到了血瓶子。他笑了声,把手里的血瓶子扔到空中又接住,就这么毫不在乎地扔上扔下着玩,一点儿都不担心它会不会是个重要道具。 “兴许不是神呢,”黎放说,“说不定这海神也是邪神。” “邪神也是神啊。”司轻说。 “不是,”黎放说,“邪神是地狱里的,算不上神,只是个怪物。他昨晚爬船的时候,那个样子像神吗。” 司轻无话可说。 说话间,其他几个神选者也都拿到了血瓶子,六人的科斯特洛夫人任务全部圆满落幕。一群人手捏着血瓶子,表情复杂地互相看了一眼。 司轻转头看向科斯特洛夫人。任务完成,科斯特洛夫人也躺了回去,捏着高脚杯仰躺在日光椅上,非常悠闲自得。 “夫人,”司轻重新问了一次最初的问题,“为什么要叫巴萨尔夫人‘小人鱼’?” “因为她迷恋波塞冬。”科斯特洛回答。 司轻眉角微不可察地轻轻一挑,似乎对这个答案感到有些不服。 但总而言之,科斯特洛夫人的支线任务已经圆满结束了。司轻这一行的六人小队互相询问了一番后,选择了下一个支线任务。 去找巴萨尔夫人,也就是科斯特洛夫人嘴里的小人鱼。 上船之后,神选者们还没见过传说中的巴萨尔夫人,这么一算,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她。 巴萨尔夫人在甲板另一边。众人循着任务追踪功能,顺利地找到了她。 巴萨尔夫人肤白貌美得过分。她的皮肤如海一样,白得近乎透明发光,她的眼睛也如海水一般蔚蓝,如海水一般清冽。 她像一个漂亮的瓷娃娃。说来很怪,这么远远一看,她竟隐隐给人一种大海的感觉。 巴萨尔夫人身穿漂亮的透纱白裙,捏着高脚杯,在微笑着和客人们举杯,正和五个神选者们说着话。 看来,他们还没有做完任务。 司轻这一行神选者就在一旁乖乖地等。 司轻不闲着,等候的期间,他抛出来了个问题:“很奇怪啊,就算很迷恋波塞冬,也没必要把巴萨尔夫人叫做小人鱼吧?” “确实。”另一名神选者点点头,说,“这种情况,说她是波塞冬的狂热信徒就可以了,为什么要说她是小人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幻想自己嫁给了波塞冬?因为波塞冬是海神,肯定不可能和人类在一起,所以她就把自己幻想成了小人鱼,还把自己这个幻想讲给了所有人听,所以大家都认为她是小人鱼?” “别人又不傻,怎么可能。要是这样的话,肯定会有人笑话她做梦才对。” “所以,小人鱼应该是一个提示。”黎放缓缓道,“那个科斯特洛没把话说全。” 司轻抬头看向他。 这一看,他才发现黎放也在看他。 黎放的目光很平静,就和这片海一样平静。 黎放的目光确实像这片海。但这片海下面,是遥遥看不到海底的、一片能溺死无数人的遥遥深海。 司轻心思一晃,突然感觉对方的双眼里真的和这片海一样深沉,神秘诡异又平静温柔,蔚蓝的光波光粼粼。 司轻忽的就心神恍惚了。 黎放却没他那么多心思。他朝司轻一笑,接着说:“游戏里不是经常有这种戏码吗?尤其那种恐怖解密类的。NPC只把话说一半,但是话里有暗话,这种暗话细思极恐,仔细琢磨琢磨就有很大信息量。” 他一说话,司轻才回了神。 “啊……呃,嗯,对。” 司轻说:“所以小人鱼意味着什么,得好好想想。” “好,可以慢慢想。”黎放说,“才开局第二天,不用着急。” “……嗯。”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说不出来的怪。 有个人忍不住眼角抽搐着打断了他们:“我说,都他妈世界末日了,是不是该着急点啊?” 明明是别人在说话,黎放却朝着司轻笑了声:“倒也是,是该着急点比较好。但是也不能太着急,太急躁会影响思考能力。” 说完这话,黎放就侧头看向了别人。这么一看,他脸上的轻蔑之意又控制不住地飞出来了,和看司轻时两个样,连说话的声音都骤然冷了七八十度下来,跟座冰山似的恐怖。 他说:“那昨天那条线索,你们有谁明白了吗?那道填空题。” “……没有。” “我也……” “俺也一样……” “谁让你着急。”黎放冷言冷语。 “……” 众人蔫了。 司轻默了默,说:“对不起,我也没明白。” 黎放立刻转头向他微笑如晴阳:“没什么啊,我也没明白,那个确实很难嘛。” 司轻:“……是吗。” 黎放:“是啊是啊,那个题简直脑子有病。” 其他人:“……………………” 草???? 接着,司轻黎放就再次开始旁若无人地攀谈。 话虽如此,其实大部分都是黎放自己一个人在说,也不知道他怎么了,就跟突然被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一会儿说波塞冬号一会儿说科斯特洛夫人一会儿说小人鱼,自己一个和司轻唠叨个没完。 司轻在旁边嗯嗯啊啊地点头应声,以示自己在听。 神选者之中的一个人终于忍不住了,往同伴身边凑了凑,歪脑袋过去,低声说:“我说,他是不是有毛病啊?” “有没有毛病不知道,”他的同伴一脸无语,“但我知道这逼绝对喜欢那个魔术师。” 他们说话间,魔术师的表情依然风轻云淡,也不知他有没有察觉到黎放独独对他表情放晴。 魔术师司轻当然察觉到了。黎放这么明显,他一个魔术师,如果这都察觉不到,那趁早辞职别干了算了。 司轻有些不解。 他和黎放普通同学,两人非亲非故没有故事,在整个学生时代就是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有时候路上走着走着撞见了也不会打招呼,怎么黎放对他就这么……那个呢? 是因为现在世界末日,末日的重压让这种相识变成了惺惺相惜,所以黎放才对他这么特殊对待? 大概是这个原因。 司轻无奈又好笑,很耐心地听着黎放说些废话。尽管他是在说和游戏有关的事,但基本上全是在说自己这一路走来的心路历程。 他说自己听到船员说哪句话的时候很无语,他说那个血瓶子估计把指头扎穿了也滴不了那么一瓶。那血瓶子虽然小,但是能装的血可不少,可不能小看一个小瓶子的容量。 他没说自己痛,但是话里话外他都给司轻一种他在说“扎得好痛”的感觉。 对,说得就好像他扎过一样。 “我觉得啊,”黎放突然说,“就不要往血瓶子里滴血了。今晚上的宴会,估计不会顺利进行的。” “为什么?”司轻问。 “游戏不都是这种展开吗?这种宴会一定会出事。我知道你不怕疼,但是白扎了手也不好嘛,你一个魔术师,别祸害手。” * 作者有话要说: 放放(对别人):gun 放放(对老婆):呜呜老婆贴贴qaq ———— 感谢在2021-09-03 22:57:07~2021-09-04 21:57: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GX.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九. 12瓶;alxl曜兔子、zh橘r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 海神之佑 小人鱼?大人鱼! “——我知道你不怕疼,但是白扎了手也不好嘛,你一个魔术师,别祸害手。” “我知道你不怕疼”。 这句话一进耳朵,司轻心里就突然没来由地轰隆一声巨响。 他的心脏当即骤停一瞬,随后又猛然疯狂跳动,震裂一般咚咚了几声,像要将他全身血管都扯断。 可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的情绪像心脏停止跳动后的心电图,好长一条毫无起伏的直线。 什么都感觉不到,一点儿情绪都没有,但是心脏在轰隆隆地跳。像有头怪物住在里面,在一片空白里无声地尖叫哀嚎,大声哭丧似的。 违和感油然而生。 司轻有些发怔,只看到黎放还在对他笑。 他怔愣着,面上却仍旧一片风轻云淡。 没人看得透魔术师。 恰巧,前方的五人组做完了巴萨尔夫人的任务,这会儿就走到了他们旁边,和司轻黎放身边的神选者碰了下拳头,打了招呼:“哟。” 司轻回过了神来。 “哟,”他身边的神选者和他碰碰拳头,道,“做完了?” “嗯。” 另一个神选者问:“她给了什么?” “一个火机,”神选者把一个打火机从兜里拿了出来,大大方方地展示给他们看,说,“她说是一个客人上船时带上来的。海神很讨厌这个东西,所以就让我们去帮她扔掉……我都准备去扔了,但是这个纹身说这是个道具。” “打火机为什么是道具?”神选者皱眉,“难不成是要我们把船烧了?” “谁知道。总之,先去做任务吧。” “也是,先走吧。” 简单两句过后,两队的神选者就互相告了别,司轻这一行人走到了巴萨尔夫人跟前。 走近了看,巴萨尔夫人美得就有些离谱了。她白得几乎不似常人,皮肤的透明感也真的水似的清,嘴唇上抹着如血一般红,有些说不出的诡异。 “哦,客人,我尊敬的客人。” 巴萨尔夫人正靠着甲板边上的栏杆喝酒,几人一走近过去,她就笑了起来,瓷娃娃似的精致。 “欢迎你们来为我庆生,欢迎你们来看海神波塞冬。”巴萨尔夫人伸出双手,“我真为你们高兴。” 有人随口一问:“为什么?” “因为你们来见海神,这将是你们一生的荣幸。” 神选者:“……哦。” “海神波塞冬是伟大的神明。”巴萨尔夫人说,“他是海域之神,他是马匹之神。你们知道吗?他是宙斯的哥哥,他是奥林匹斯十二主神之一,他给予了人类第一匹马,他会乘着白马所带领的黄金战车降临于海,他有大海的力量,他守护着这片海域,他守护着我们每一个人,他会实现我们每个人的愿望。” 黎放冷笑一声:“真他妈能扯。” 其他人:“……” 司轻看着他。黎放懒洋洋地抬着眼皮,一脸轻蔑和看不起。 也挺巧,黎放也偏头过来,又要看司轻。 他就这样撞上了司轻的目光。 两人四目相对,司轻却一点儿都不尴尬,甚至还眨了眨眼,接着跟他对视。 黎放也不尴尬,他朝着司轻轻笑一声,看向巴萨尔夫人。 司轻也只好收回目光。 巴萨尔夫人还在叭叭,她在说海神波塞冬,吹了好长一通彩虹屁,司轻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心里却念着刚刚那奇怪的情绪波动。 他觉得自己是忘了什么。 司轻抬了抬手腕,看着手腕上的纹身,一个奇妙的猜测浮上水面。 该不会……是这个系统让他忘了什么? 巴萨尔夫人叨叨了很久海神波塞冬,说得笑容灿烂表情虔诚,说着说着还转过身,朝着大海双手合十,当众向海神祈祷。 “海神会实现我们的愿望。” 她闭着双眼,声音虔诚空灵,仿若穿透大海能传到海底。 她说:“他会拯救我们的生命,让我们的灵魂如星辰一般灿烂。” 黎放再次冷笑了一声。 很明显,他不信。 “我要献给海神一切,”巴萨尔夫人说,“海神厌恶的东西,海神恐惧的东西,海神无法接受,与他格格不入,配不上他的东西,当然统统不可以出现在宴会上。” “只是百密一疏,还是有客人将打火机带了上来——打火机怎么能出现在这里呢?它和海神格格不入,它不能出现在海神的眼里。” “你们能帮我扔掉它吗?” 话说完,她就手一翻,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了一个打火机。 * 六个人,人手一个打火机。 游戏系统说,【不知道这个东西有何用处】。 “这东西肯定是不能扔掉了。”一个神选者捏着打火机打量,“估计以后会有什么用处吧。” “会有什么用?”另一个神选者问。 “我怎么知道。” “……” “拿着就行了,走一步看一步,它应该会有用处的。” “希望吧……可规则不是说,也有的支线任务给的道具会毫无用处吗?” “嗯……” 神选者们走在路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讨论着。 他们走进了船里,要去二楼的洗衣房,去找第三个任务里“哭泣的洗衣房里的船员”。 司轻和黎放走在队伍最后面。 黎放忽然说:“怎么不说话?” 司轻:“嗯?” “你怎么不说话?”黎放很耐心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你刚刚一直没说话。我说了什么错话吗?” “……没有,”司轻说,“就是在想事情。” “想什么?” “永恒之眼的这个系统,”司轻说,“你说,它是个什么东西?” 黎放被问得一哽。 他挠了挠脸沉吟片刻后,他才说:“永恒之眼是选拔神明的游戏,邪神也说自己没办法干涉。而且邪神也是这个游戏选出来的,它应该是在神明之上,那这里的系统,应该是……是什么呢?” “……你想得比我深多了。”司轻苦笑一声,“我没想那么多,我就是觉得……不太对劲。” “哪里不对劲?” 司轻摸了两下下巴,沉默了。 沉默了很久很久之后,司轻说:“我也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我就是觉得……我忘了什么。” “……” 司轻朝他扬了扬手腕:“还是被这个破东西搞忘的。” 黎放沉默了。 他看着司轻。片刻后,他低垂下眼帘,偏头看向前方。 两人相顾无言,但黎放看起来好像还记得。 司轻刚要再问他些什么,黎放却很突然地来了句:“来了。” “?” 司轻一怔:“什么?” “前面有东西。” 他们所在的走廊突然灯光一闪。 黎放立刻抓住司轻上半截胳膊,把他往自己这边拉了过来。 前面的一行人也齐齐脚步一顿。 “怎……怎么了?” 一人话音刚落,灯光就立刻开始忽闪忽闪,亮亮暗暗,闪得人眼睛疼。 神选者们慌了,纷纷往后退往里凑,齐刷刷地抱成一团,惊慌失措地叫:“怎么了啊!?!” “灯坏了吗!?灯怎么能一坏坏一排啊这么长走廊啊它怎么能一坏坏一排啊我操!!” “这不对劲啊这——” 几个人慌得呜呜喳喳地乱喊乱叫,黎放被吵得忍无可忍:“闭嘴!!” 一行人立刻闭上了嘴。 两秒后,整个走廊的灯光突然再次一闪,这一次全部亮如白昼,刺眼至极。 神选者们纷纷眼睛一痛两肩一抖,立刻闭上了眼。 司轻感觉黎放的手一松,下一秒,他就被狠狠按住了肩膀,一把被按进怀里。 司轻猝不及防,身子一僵,一时间都不知道手该怎么放。突然,他们耳边传来整整齐齐一大排的噼里啪啦的炸裂声响。 神选者们大声惊叫。 接着,眼前的光立即消散,一片黑暗之中,一堆玻璃哗啦啦地落到了他们身上。 是灯泡炸了,碎玻璃砸到了他们身上。 司轻大觉不好,也顾不上眼睛痛了,赶忙睁眼。可刚刚看过强光,眼下又一下子暗了下来,他一时什么都看不见。 而且,二楼这里两侧都是房门,没有窗户,只有这些灯来照明。灯一碎,四周就黑得一片不见五指。 黑暗之中,无声无息。 一片死寂。 四周越安静就越诡异,抱作一团的神选者们不敢说话,只有哆哆嗦嗦的呼吸声落在空气里。 黎放压低声音:“要来了。一会儿我说憋气,你们所有人都别呼吸。” 神选者们都没来得及应声,咚的一声闷响就从远处传了过来,滴滴答答的水声也随之清脆响起。 那声音似乎是从某个远处的房间里传出来的。 接着,有哪扇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了。可一片黑暗之中,根本无法分辨是哪扇门被人打开了。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有奇怪的声音响了起来。那声音像是什么东西被从水里捞了出来,然后拉着在地上拖行,拖了一地黏腻的动静。 它就那么伴着滴答水声,缓慢地向他们逼近。这东西前行的速度很慢,光听声音都和乌龟爬的一样。 黎放一手按着司轻,一手拉着其他四个人,嘱咐他们放轻脚步,慢慢一步一步轻悄悄地靠到了墙边。他又做了几个手势,让所有人站成一条直线,齐齐靠边站了。 黎放压低声音说:“憋气,别发出任何声音。” 所有人立刻屏住呼吸。 那声音慢慢地近了,众人也渐渐习惯了黑暗。 终于,他们看到了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半人半鱼的大怪物。这怪物非常巨大,半个背都贴着天花板,手向下垂着,就那么佝偻着腰,在对他来说太过狭小的走廊里屈身行走。 他头发很长,还在往下滴滴答答着水,像一条条海藻。他没有腿,下身如人鱼一样,长长的鱼尾在身后拖行,上面一大片脏污的鱼鳞。鱼鳞片片分明,锋利如剑。 巨大的怪物拖着长长的鱼尾,缓缓在众人面前慢行而过。 众人惊得浑身冰凉,紧贴着墙,一动不敢动。 *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海神相关内容取自以及参考于搜狗百科波塞冬词条,非本人原创。 顺便说一下,改一下更新时间窝,以后每天下午六点更新喔~ 爱大家! —————— 感谢在2021-09-04 21:57:01~2021-09-06 16:35: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吵吵不吃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京鸿 36瓶;木九.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 海神之佑 有一个长发男人开了枪 巨大的人鱼怪物在他们跟前缓慢而过。 众人屏息凝神,甚至有人捂着嘴巴不敢呼吸,一个个都吓得头皮发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不是所有人的心理素质都很强硬。就在这被恐怖拉扯得十分漫长的时间里,司轻身边的一个神选者终于再也受不住这快把人逼疯的恐怖,一嗓子尖叫了出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众人被他吓得浑身一哆嗦。 人鱼怪物停在了原地。 黎放破口大骂一声,松开司轻,手往下一揽,竟然直接把他拦腰搂起,搂行李似的一把夹在腋下,放下一声掷地有声的“跑!”,一转头就飞一般跑走了。 司轻莫名被他摸得腰上骨头一麻。 其余四人反应力稍弱,愣在了原地。几秒后,有个人率先反应了过来,连忙拎上两个队友,跟着撒丫子开蹽了。 而那两人之中的一个姑娘被扯走时,也眼疾手快地拉住了那个被吓得尖叫出声的没出息的男人。 一被她拽走,男人就又嗷嗷大叫了起来。 一行人亡命逃亡,跑在司轻黎放后面的人大叫一声:“往哪儿跑啊帅哥!?!” “我哪儿知道啊!?他妈的长自己身上的嘴自己还管不上!!先往下跑!!!” 司轻回头去看人鱼。 黎放跑得很快,他们早已经掠过了人鱼怪物,在跑向远处的楼梯口。 司轻看到了人鱼怪物的脸。 那不是一个人该有的脸。他的两眼是圆溜溜的鱼眼,鼻子半挺不挺,嘴巴也是一半嘴唇一半鱼唇,脸上还有将将要脱落下来的鱼鳞。 像一个正在进化的怪物。 那怪物看着他们呆呆怔了好几秒,随后,就突然面目扭曲,表情一狰狞,龇出了两排牙。 是两排獠牙,牙齿锋利又巨大。 司轻脸色一白。 人鱼张开嘴,疯了一样嚎叫起来,在狭小的空间里甩起巨大的身体,七扭八歪横冲直撞地冲向他们,像一只失控的野兽。 它把整条走廊撞得摇晃,让神选者们跑得踉踉跄跄,撕心裂肺地大叫着逃命。 人鱼怪物速度很快,短短两秒里就追上了他们。它扑了上去,张大嘴巴,血盆大口里喷出了大片白雾和幽绿液体,尖利的獠牙眼看就要将他们活活咬断。 司轻心里一哆嗦,回过头闭上眼,不敢再看。 突然,黑暗里传来喀喇一声。 像是子弹上膛的声音,就在他们身前五六米远的地方。 司轻一怔,又转头看去。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他清清楚楚地看到黑暗之中有一个人影。尽管看不清面容,但确实是有个人拿着枪站在那里的。 从身形看,是个男人。 他还留了一头长发,他手里的枪在黑暗里微弱地闪烁着金属的光芒。 黎放一个刹车,身子往前一倾,抱着司轻,一翻身滚到地上。 砰地一声枪响。 一道子弹掠着一身金光,极其快速地划破黑暗,掠过他们,直直冲向人鱼。 金光子弹正面命中人鱼命门。子弹似乎力大无穷,人鱼怪物被击得活活向后一仰,惨叫都来不及叫,当场猝不及防地烟消云散。 它炸成一片黑色尘埃,在空气里飘飘浮浮,慢慢地全部消失在了空气里。 只在一瞬间,一切归于宁静。 神选者们惊魂未定,大家纷纷两腿一软,啪啪坐到了地上,浑身不受控制地犯哆嗦。尤其那个刚刚尖叫出声的男人,他直接两眼一翻,活活昏死了过去。 神选者们在一片黑暗里互相看着,没有人说话,只有惊恐的喘息声颤抖地此起彼伏。 司轻怔住良久,又转头看向黑暗里的人影。 那个地方却空空荡荡,半点影子都没有了。 几秒后,他们头顶本来已经炸裂了的灯居然忽闪了两下,接着,又亮了起来。 众人又吓得一同激灵了一下。 “……亮了?”有人哆哆嗦嗦地说,“怎么……怎么会亮?” 黎放把司轻放了下来。司轻抬头看了看,发现在刚刚炸裂开的那些灯泡残骸旁边,还有一个个小灯管。 “是备用灯。” 司轻话有点抖,他也有些心里发悸。 坐在地上的几个差点就被人鱼咬了的神选者吓得失魂落魄眼角带泪,脑子都不好用了,傻了似的喃喃:“备……备用……灯?” “对,灯泡旁边有灯管,应该是有别的备用电源。” 司轻指了指头上,示意他们去看。 “这层有备用电源?” 有声音从楼梯口传过来。司轻回头去看,见到早上的白金色发色的漂亮姑娘站在楼梯口,两手抱臂,端庄优雅地走上来,一步步轻缓如水。 她走到司轻黎放身边,抬头看了一眼这一层的天花板,微微瞪大眼睛“哇”了一声,说:“怎么这层灯泡都炸了?你们干什么了?那位躺在地上的朋友怎么了,失眠吗?” 黎放翻了个白眼:“一看就不是吧。” 姑娘朝他轻轻地笑。 这姑娘也正是司轻昨天出门时在走廊上碰到的姑娘,她还穿着昨天的白裙子,蓬松的毛坎肩袖子很长,盖住了两手,让人看不到她的手腕。 “不过说起来,你身上原来带枪了吗?”姑娘说,“我刚刚在楼下听到这层有枪声,才上来看看的。” “我没拿枪。”黎放说。 “是吗。” “我也听到枪声了,”司轻说,“不过确实不是他拿的枪,枪声是在我们前面响的。我看到了,有个人刚刚站在那儿开了枪……差不多就是那个楼梯口。你刚刚在下面吧?见到什么人下去了吗?” 姑娘摇了摇头。 “一个人都没碰到,我是一个人行动的。”姑娘说,“你们这儿出什么事儿了?不论是谁开的枪,总得有个理由吧?杀队友吗?” “没杀队友。”司轻回答,“你在下面没有听到吗?是……” 有个神选者抢走了他的话头,半害怕半担忧和同伴说:“我说,会不会……是邪神?一般的枪也不能一枪就把怪物干炸吧?” 姑娘一怔:“什么东西?怪物?干炸了?” “怪物啊怪物!” 其他两个神选者还有些不淡定,一说起来就表情扭曲,比划着手冲她大喊:“一个怪物!从走廊里面出来了!!老大一个了我操这么大!!得背贴着墙往前走!!我们差点没被他吃了!!!” 姑娘眨了眨眼,然后发出了一声唏嘘的感叹:“诶……” “你诶什么啊!老吓人了!!我们差点命都没了!!!” “不是很正常吗,这可是选拔善神的游戏。” 姑娘一句话把冲她大喊的两个神选者塞了个哑口无言:“……” “你们该不会以为这个游戏真的只要参加个宴会就好了吧?” “……” “这样的走向才符合它的游戏定位嘛。”姑娘轻笑出声,“不过呢,听你们的意思,应该是邪神出手了。也很好啊,证明他心里还是有人类的,说不定真的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很爱人类的好神明呢?” 黎放眼皮一跳。 姑娘接着打探情报:“你们遇到的怪物是什么样的?” “……人鱼。”神选者比划了一下,说,“上半身是人,但也不完全是人,不是美人鱼啊,长得特别恐怖……我形容不出来,反正特别吓人。” “人鱼啊,”姑娘摸了摸下巴,说,“那会不会是海神呢?” 司轻:“海神?” “是呀,海神。”姑娘说,“巴萨尔夫人被叫做小人鱼,听你们的描述,刚刚那个是大人鱼吧?那他肯定和巴萨尔夫人有联系,会不会是巴萨尔夫人为了满足自己对海神的爱慕,在这艘船上做了人体改造实验,想把海神制造出来?刚刚那个就是实验体……之类的?” 这个猜想很在理。 神选者点点头:“很有可能啊。这样一来,巴萨尔被叫做小人鱼也多少能解释了,因为在她的幻想里,海神就是这样的人鱼吗?” 司轻道:“不对,如果海神在她的想象里是人鱼,干嘛房间里还要挂波塞冬的画。” 黎放也说:“而且这得拿什么改造才能改造得那么大?鲨鱼?史前巨鳄?” “我也只是提出个假设而已。”姑娘轻笑两声,说,“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三条支线任务都做完了吗?” 神选者:“没有,还剩一个洗衣房……但是说实话,我有点不想去了。” “……实不相瞒,兄弟,我也是。” “没办法嘛,刚被怪物追过……也确实不会想去了,其实我也不太想去……” “还是去一下吧。”姑娘说,“有道具嘛。”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06 16:35:24~2021-09-07 17:15: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思南淮竹 4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 海神之佑 “不过没人搭理我。” 不想去归不想去,但这里不是个不想就可以不做的地方。 跟命挂钩的事,硬着头皮也得做。 白金发的姑娘说那个怪物刚出来过一次,多半不会再出来了,任务可以放心做,恐怖游戏一般都是这个套路。 众人被她安抚,觉得有道理,就重整了旗鼓,准备前往第三个支线任务的地点。 四人组里昏了一个神选者,几个人怎么叫都叫不醒,干脆就由一个人背起他,带着他一起去洗衣房做了任务。 洗衣房就在不远处,里面确实有个棕色头发的船员小姑娘在哭。因为洗衣机坏掉,她没办法给客人们及时换洗床单,所以嗷嗷大哭,哭天抹泪地说自己要失业了。 “现在工作不好找啊——就算这艘船名声不好,就算这艘船是波塞冬号,但他们给的钱多啊——”她说,“怎么办啊,我怎么办啊,船长好凶的,船长又高又壮又恐怖,他一定会因为这件事杀了我的,海神会不会惩罚我把我拖走,我失业了的话怎么办啊,我不能没有钱——” “好了好了,”司轻出言安抚,“我们会帮你的啊,你不要哭了。” “真的吗?”船员姑娘抹抹眼泪,抽抽噎噎地一抽一抽,“你真是个好人……” 司轻:“……谢谢。” “你真的是个好人,你是个大好人,你和传言里的一点儿都不一样。那能麻烦你们帮我修理洗衣机吗?” 司轻默然,他回头,看向身后几个人:“谁会修洗衣机?”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纷纷转过头看司轻,不约而同地摇摇头。 很遗憾,末日没给他们留下修洗衣机的人才。 黎放说:“也没必要一定要会,这是游戏。” 他双手插兜走上来,问道:“洗衣机怎么修?” 船员小姑娘哭哭噎噎:“找到扳手,拉开洗衣机,后面有个插电线的地方,使劲敲两下就好了。” “扳手在哪?” “在休息室。” 黎放回头,对司轻一摊手,一脸“就是这么简单”。 司轻:“…………” 就离谱。 帮她找到了扳手修好了洗衣机以后,小姑娘高兴得又哭又笑,欢天喜地地送给了他们每人一盒针线。这针线又粗又大,一看就是用来让他们放血用的。 “太感谢你们了,太感谢你们了,你们果然和传言里的一点儿都不一样。” 司轻问:“你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说‘传言’,传言到底说了什么?” 船员小姑娘:“咦,你不知道吗?传言说,波塞冬号上的规矩很多,船长很凶,来这里的人都和波塞冬一样暴戾无情呀。” “暴戾无情?”一名神选者怔住了,“波塞冬吗??” “是呀,你们不知道吗?波塞冬虽然是海神,但他是一个暴戾无情的神。他有很强的攻击性和极大的野心,他是统治一切宇宙海域的最高神仙——是的,不是守护,亦不是掌管,而是统治。他无疑是一个暴君,他会在海上掀起风暴和海啸,甚至召唤海怪破坏船只,让渔民和海边的住民惶惶不可终日。” “海怪?” 司轻一下子想到了刚刚的人鱼,问:“什么样的海怪?” “这个就不知道了,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是鱼龙,有人说是蛇颈龙,有人说是一条巨——大的鱼!” 她说着说着,就张开了双手,使劲地挥着双臂,在空中画了一个巨大的圆圈,说:“说是掌管七宗罪的恶魔呢!” ……恶魔。 司轻暗地里轻轻蹩眉,心道这事儿或许和刚刚那个人鱼有关系。 “不过传说好多的,说法也都各种各样,我也不太清楚。还有还有,他们说波塞冬会把船上的人分类呢——听说好多人上了船之后突然失踪,再也没出现过,客人和船员都有。巴萨尔夫人和船长都说他们不是失踪,是被波塞冬拉入深海了。他们说海神会拖走无法洗涤的罪恶灵魂,让他们在海底沉睡,直到罪恶被洗净再送回地面呢。” 有人不寒而栗:“被海神拖走……” 船员姑娘看向他们,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说:“所以客人们也要小心喔,说不定海神在看着你们呢。” 神选者们打了个哆嗦。 司轻无语干笑,心道他妈的这船这神这主办者都这么可疑怎么还会有傻子来赴宴。 黎放问:“那规矩呢?你说波塞冬号上的规矩很多,都有些什么规矩?” “这个就不方便说啦,是船员内部的事情。总之谢谢你们啦,多亏了你们我才保住了工作!我接着去工作啦,请享受宴会哦,客人们!” 说完,小姑娘朝他们一鞠躬,转头蹦蹦跳跳地跑出了洗衣房,不知道是去接着做什么工作去了。 六个神选者互相看了一眼,眨了眨眼,面面相觑。 三个支线任务全部完成,他们得到了血瓶子一个,针线一盒,打火机一枚。 前两个一看就是让他们准备给海神的祭品用的,系统也是这样说的。 任务做完一身轻,神选者们走出了洗衣房,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该干什么去才好。思虑片刻后,有归属队伍的四人组就说要去找克罗斯说人鱼怪物的事情。 “出了这种事儿,肯定得告诉其他人。你们要不要一起去?” 司轻转头看黎放:“去吗?” 黎放:“不必了吧,反正具体细节你们也都知道,我看我们就去找个地方,研究研究信物线索和道具好了。” 司轻点点头:“这样也行。” 于是一行人就此别过。路上和他们凑到了一起来的白金色头发的姑娘也跟他们告了别离开了,说自己要回房间研究研究邀请函。 司轻和黎放便并肩去了甲板上,各要了杯饮料,开始吹着海风,对着拿到手上的三个道具沉思。 司轻捏了捏手指,随后伸出手,简单把三个道具归类总结了一下用处:“这个血瓶子肯定是用来让我们弄祭品的,针线的重点在针上,应该是让我们拿它放血。问题是这个打火机……它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谁知道,总不会是让我们把船点了吧。”黎放说,“那个线索的填空题也还没头绪,你有想到什么没有?” 司轻:“没。我觉得那个线索应该和邀请函背后那句话有关系。” 黎放拿吸管搅着杯子里的饮料,心不在焉地把邀请函后面的那句话说了出来:“‘水手们至高无上的主’?” “是啊,”司轻说,“毕竟这句话的上半句和线索的填空题的上半句一样。但是填空题的最后面是问号,邀请函的后面是一句陈述句……” “是呢,也不知道这里的水手为什么要敬仰波塞冬,明明他就是个掀起风暴海啸,还会召唤海怪的暴君嘛。” 司轻嗯了一声,问道:“对了,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嗯?你问啊。” 司轻没有立刻提问。他盯着黎放,沉默了片刻。 黎放开始咬着吸管嗦饮料。这个人眼睛狭长,一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就相当漫不经心浑不在意,好像什么都无所谓,仔细品品还会觉得他真是一脸混蛋样。 不过他长得好看,是个漂亮混蛋。 盯着他沉默片刻后,司轻将自己心底的疑惑托盘而出:“我们真的只是同学吗?” 黎放喉结一动。 他松开了吸管,直了直身。尽管脸上没表现出来,但他的骨头有一些紧张。 黎放说:“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觉得我们可能不是一般的同学。”司轻说。 黎放眨巴眨巴眼,说:“为什么?” 司轻:“……” 司轻眼皮轻轻一跳,暗暗心道,那理由可多了去了,比如你搂起我就跑。 司轻说的是面对人鱼怪物的时候。 那个东西身形一顿,要过来扑食神选者的时候,黎放比谁反应都快,搂起司轻就跑。 但一般来说,只要抓住胳膊,拉着人直接跑路就好了。但黎放似乎并没有这些顾忌,甚至一点儿都不见外,上手就去搂他的腰。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司轻本人也一点儿都不抗拒。 他那时候甚至都没觉得不对,后来再想想,才觉得这样似乎有些问题。 不过那种危急关头,说句实话,真是没空管这些。黎放说不定也是怕他跑不快,才会在情急之下一把把他搂怀里飞奔出去的。 可不论怎样,被一个以前只是认识的人突然搂进怀里,正常人都该多少抗拒一下,会在一瞬间觉得不太舒服,或者不太习惯。 司轻却完全没有。 不但没有,在被对方碰到身上的那一瞬间,他反倒还身上骨头一麻,在危急关头很不合时宜地心里一软,心脏咚咚跳了两声,像年少情动。 可情绪却仍旧一片空白,毫无波澜。 司轻觉得自己可能有点问题。 大问题。 并且不知道为什么,司轻总有种黎放知道什么,以及他会这样全部都是因为永恒之眼的游戏系统的感觉。 通称直觉。 但是这一切都只是直觉而已男风,毫无证据能定论。 没个证据能定论,司轻也不好摆明了跟人家说。况且说实在的,确实也不太好说。 说什么,“你搂我我不抗拒还非常高兴”? 这不有大病吗这话。 而且,就算他的记忆真的被改过,他俩以前并不是什么关系不近也不远的竹马关系,可如果只是司轻单方面少年情动苦心暗恋多年未果呢? 如果他只是单方面暗恋黎放这么多年,也不曾告知暗恋对象有此事,那这话一出来岂不一下子马失前蹄全崩盘了吗? 他以后怎么做人? 这话肯定不能说。 司轻手摸着下巴和嘴唇,面无波澜地打着算盘。 他老半天不说话,黎放也不知道想了什么,跟着沉吟了片刻后,他说:“不过……其实我也有这种感觉。” 司轻一愣,抬头看他:“啊?” “我也有这种感觉啊,”黎放说,“我也感觉哪儿不对劲。你记忆里,我初二那年是怎么走的?” “你转学。”司轻说。 “我记得我是被我妈的亲戚带走的。”黎放说,“我当年哭天喊地的不愿意,还朝旁边过路的路人喊救命。” “是吗?” “是啊,”黎放笑了起来,说,“不过没人搭理我。” 司轻歪了歪脑袋,回想了一下,却发现怎么都想不起来那时候的事了。 他只记得黎放是转学了。只有这个事实非常清晰地烙印在他脑袋里,而那时发生的一切,都模糊得连个边边角角都看不清。 一切都像一场从未发生过的虚幻的梦。司轻醒了快十年,只记得做过一场这样的梦,梦里是什么,他丁点儿不记得。 司轻真真切切记不得,只好说:“我记不清了,真的。” 黎放轻轻皱起眉来。 他似乎是对这件事不解,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司轻总觉得他是不高兴……甚至还有一些生气。 * 作者有话要说: 海酱日记: 刀种已经埋下,期待开大花的那一天,嘿嘿。 ———— 本章海神波塞冬与海怪利维坦相关内容参考以及取自搜狗百科,词条波塞冬、利维坦。 非本人原创,请知悉。 —————— 今天去玩了纸嫁衣2,真的很烧脑我看不懂,但是剧情真的很好哭!兄弟们如果不害怕有条件可以去玩玩看,本猛女是被吓得差点扔手机(。 ———————— 感谢在2021-09-07 17:15:25~2021-09-08 17:07: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修时 4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 海神之佑 黎放小小地嘴瓢了一下。 很快,司轻就知道黎放是真的生气了。 黎大漂亮不知怎么的就不高兴了,把吸管抻出来往脑后一扔,拿起杯子吨吨吨干了。里面的饮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全部消失,他甚至连里面的冰都没放过,几个冰块全部进嘴,跟个碎冰机一样咔咔全嚼了,表情特别恐怖。 司轻看着都觉得牙龈酸痛,忍不住偷偷吸了口凉气。 干完饮料,黎放啪地把杯子砸到了桌子上。 司轻无言地看着他,眼神又往下飘了飘,看他手上的杯子。 他总有种黎放恨不能把杯子都捏碎的感觉。 “……你转学的事情,真的那么……” 司轻“么”了半天么不出一个形容词。没法儿,他只好发挥中华人民的语言传统,拎了个万能词出来概括:“真的那么那个啊?” 黎放黑着脸色:“嗯。” “你很不乐意转学?” “嗯。” 眼看着黎放越说脸色越黑,司轻心里头的警钟咚了一声,警告他他现在正在疑似是他年少时的暗恋对象脑袋上蹦雷迪,最好三十六计快撤为妙,不然好感度绝对清零。 司轻默默把“初二转学是黎放一大雷区”这条铁则收进心里,干笑了两声,换了个话题:“不过说起来,你有看到那个开枪的人吗?” “碰到人鱼的时候,那个一枪就把他打爆了的?” 司轻点头。 “我没有,我只听到前面有枪上膛的声音,以为是哪个水手来了,才按着你趴下去的。”黎放说,“估计那个是邪神吧。” “我觉得不太像。” “为什么?” “你也看到了吧,那个子弹泛着金光。”司轻说,“如果是邪神,子弹怎么会冒金光?” “那是海神?”黎放说,“开枪的人跑那么快,肯定不会是神选者。那要么是海神,要么是邪神,要么是哪个身份特殊的NPC。也没人规定邪神的武器不能冒光吧,他好歹是个神。” “……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说他是个怪物,但他是个神和他是怪物不冲突。” 司轻有些无奈:“哪儿不冲突了啊……” 黎放冷哼一声,还是不太高兴。 “本来就不冲突,因为世上没有神。”黎放说,“神明这东西,本身就是怪物。” 司轻:“……” * 晚上七点。 日头西落,夜色渐深。 船员们在下午四点时就把所有宾客恭恭敬敬地请回了船内,清空了甲板,开始布置场地。 晚上七点整时,这里就变得一片灯火通明。香槟塔和十层蛋糕摆在船头,银色麦克风立在一旁。无数桌子上都搁了蓝玫瑰和高档酒,各色料理也都满满当当地摆了一片。 宾客们站着坐着,举杯相敬。灯光把一切都照得梦幻,这艘船是移动的不夜城。 司轻和黎放一起走下来时,就见到神选者们已经来了不少,大家都站在了一起。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捏着酒杯,酒杯里有颜色漂亮的香槟。 两人一起走上甲板,有船员立刻迎了上来。船员恭敬地微微低身,从手上的托盘里拿起一杯香槟,递给了他们。 两个人都接了过来,一起走到了神选者之间。 “来了啊,魔术师。”克罗斯说,“你有点慢啊。” 司轻:“还好吧,这不是还没开始吗。” 他回过头去看黎放。下午半天过去,黎放的心情似乎更down了,就沉默地跟在他后面,臭着脸捏着酒杯,看向海面。 司轻很无奈。 黎放把情绪都写在脸上了,其他人都看了出来。 有人问司轻:“他怎么了?” “心情不好,我俩有了点分歧。”司轻说。 “什么分歧?” 司轻摆了摆手:“没什么,小事。” 黎放没因为司轻说的话动摇什么,还是一脸“我不高兴”的样子。 他这样是有道理的。倒不是因为上午的时候司轻踩了他“初二转学”这事儿的雷区,而是因为下午的时候,司轻选择了放血。 司轻扎了十个指头,把从科斯特洛夫人那儿拿来的血瓶子滴满了。因为这个,他现在手指还在隐隐作痛。 黎放不让他滴,俩人下午小小吵了一架——这个说法其实有那么一点儿不准确,因为司轻完全没生气,是黎放自己在单方面输出。 “主线任务说让你祈祷,又没说让你献上祭品!”黎放气得拉着他胳膊不放手,“针放下!!你疯了吧你,你是魔术师啊!?有你这么祸害手的!?” “可是你也说了,他说要祈祷了啊。扎手放血而已,又不是剁手,没问题的,我的手没这么脆弱,这瓶子也挺小的。再说,你也没办法断定一定不需要祭品吧?” “我——” 黎放卡了壳。他似乎很想说些什么,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说不出来,憋得表情都扭曲了。 黎放半天放不出一个屁,司轻便接着说:“而且啊,就算不需要,以防万一准备好它肯定是没坏处的嘛。我们都是神选者,第一次进游戏,谁能断定这个啊。这万一一个弄不好,就是没命的事。十指放血而已,为了保命这都是小事。” 黎放气得不行,骂了声“放屁”,又指着他“你你你”了半天,最后也没“你”出个什么玩意儿来,只好又低低骂了一句,愤愤松开他,转头就走,蹲到地上自闭了,一声不吭地像自己给自己摁了静音。 司轻无可奈何,自己给自己扎了十指弄好了血瓶子后,就走过去拍了拍他,说你也把祭品弄了吧,省得到时候出事。 黎放不弄,头也不回地把他的手拍走。 “那好吧。”司轻低头看了看手,捏了捏指头,“我还有点,我帮你再滴一瓶?” 黎放当场炸了,又跟他吵了起来,最后实在拗不过他,骂了句“司轻你他妈真行”,然后拿过针头咔咔扎了十个指头,咬牙切齿地像在捅司轻。 弄完以后他就瞪司轻,说我不跟你说话了,你给我滚。 司轻哭笑不得:“你小学生吵架啊?” 黎放冷哼一声。 他说是让司轻滚,但这一下午还是跟着他,只不过一直都没说过话。司轻问他点什么他都冷哼,倒是有问有答。 就这么到了现在,黎放还是不跟他说话。 宴会都要开始了。 司轻有点汗颜,心说跟黎放这么下去可不是事儿。 他抬脚两步,走到了手边最近的一张桌子边上。 黎放跟他置着气,但是也还是老老实实地跟着他过去了。 司轻走到桌边,转头打量了一圈四周,目光定在了远处的巴萨尔夫人身上。 巴萨尔夫人换了一身衣服。她穿着一身深蓝的礼裙,裙子上有星星点点的亮片,看起来高贵又神秘。 她正在船边和一个高大的男人说话,两个人都拿着酒杯。 男人穿着船员的制服,但他身上的制服比其他船员更为高级一些。此人面对着夫人,背对着他们,神选者们压根看不到他的脸。 “和巴萨尔夫人说话的那个人,是船长吗?”司轻轻车熟路地转移走身边人的注意力,说,“你们看,就在那儿。” 神选者们闻言,纷纷抬头看了过去。 司轻趁此良机迅速出手,把桌上的蓝玫瑰顺走了两朵。 巴萨尔夫人在那儿呆了老半天了,早就有人注意到了:“应该是吧,她站那儿和那个男的说话好久了,一直笑嘻嘻的。” “也不一定是船长吧?” “但是看气质很像啊……不过也对,不一定是。” “说起来,那个叫科斯特洛的不是说了吗?说巴萨尔是自己花重金买下这艘船,雇的这些船员,那她和船长应该很熟?” “不知道……” 神选者们开始讨论起来。 司轻看向黎放:“你觉得呢?” 黎放不看他,还在看海面:“哼。” “……你别哼了啊,我错了行不行?” “哼!” 司轻哭笑不得,把手伸了出去:“你看。” 黎放还是不回头:“看什么?” “你先看过来嘛。” 黎放撇了下嘴,终于回过头来看司轻。司轻朝他挥了挥空无一物的左手,然后手掌轻轻一拢:“pong。” 司轻手里轰地轻轻一炸,两朵蓝玫瑰突然从他手心里窜了出来。 黎放吓了一跳,两肩一抖,怔住了。 司轻笑了起来,把花递了过去。 “给你啊,别生气了,我从桌上偷偷顺过来的。” “……” 黎放看着司轻。他很显然已经不生气了,但表情并不释然。他轻轻皱着眉,看起来有些遗憾,但更像怅然若失。 司轻:“……怎么了?你不想要花吗?” “……没。” 黎放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垂下眼帘,有些神色复杂地看向他手里的蓝玫瑰。 “我就是觉得……不对。” 司轻歪了歪脑袋:“什么不对?” “不知道,我真的就只觉得不对。” 黎放苦笑一声,接过他手里的花,折下了两枚蓝花瓣,又把花还给了他。 “这样就行了,”黎放说,“还在永恒之眼里呢,拿着花走来走去不像话,也不方便。你拿回去吧,一会儿被船员发现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司轻想想也是,于是点了点头,回了个身,看了看四周,手速极快地啪地把花插回了桌上的透明玻璃瓶里。 黎放也把从他那儿拿到的两枚蓝花瓣塞进了胸前的口袋里,又拍了拍。 他穿的是件白衬衫。 司轻看着他,暗暗若有所思。 “黎放,”司轻说,“白天我跟你说我觉得咱俩应该不只是同学的时候,你说你也感觉不对劲,是什么不对劲?” 黎放:“不知道,就感觉跟你应该不只是这种关系。” “……” 司轻不吭声了。 他微微低下头。他知道他俩的记忆都被改过,但黎放若是同样有这种感觉,司轻就很可能不是暗恋,他俩之间说不定是双箭头。 可是为什么? 永恒之眼这是什么毛病,见不得人谈恋爱? 黎放显然看出了他的若有所思,道:“别深想了,你现在纠结这个没什么用,想不起来的事情就是想不起来,只能交给时间,走一步看一步。别担心,不会被磨灭掉的东西,因……系统磨灭不掉的。” 黎放小小地嘴瓢了一下。 司轻没多在意,说也是。 说话间,有个人走上了船头,对着麦克清了清嗓子。 众人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 上台的正是刚刚和巴萨尔夫人说话的船长。和白天第三个支线任务的船员姑娘说的一样,船长又高又壮,脸色肃穆,鼻梁高挺眼神凶猛,看起来像个反派。 船长脱下帽子,朝众人鞠了一躬,声音浑厚又低沉:“欢迎各位尊敬的客人登上波塞冬号,为巴萨尔夫人庆生,向海神波塞冬祈祷自己的生命。我是此船的船长,杰德·门特尔克。” 船长开始了宴会前的演讲。黎放偏头,凉薄地瞥了台上一眼,接着收回目光,把酒杯放到了手边的桌子上,把两手的袖子往上撸了撸,好像在做开工前的准备似的。 “我离开一下。”他偏头对司轻说,“等过五分钟,你往瞭望台那边走走,在那儿等我。” 司轻:“……?”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感谢在2021-09-08 17:07:30~2021-09-09 18:05: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思南淮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思南淮竹 20瓶;京鸿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 海神之佑 来!许!愿! 黎放转身就要走。 司轻赶紧叫住了他:“等等!” 黎放回头。 司轻问他:“你去哪?” 黎放说:“弄点事情。” “宴会都要开始了,你现在走,主线任务怎么弄完?肯定一会儿就要祈祷了。” 黎放笑了一声:“没事的,那之前我能回来。” “……那你到底去干嘛啊?” 黎放回手一指船内:“我去办点事情啊,一起?” 司轻:“……” ……所以是去办什么事啊。 司轻眼神略复杂地看着黎放。但黎放似乎是铁了心不说,朝着他神秘兮兮地一笑。 司轻无奈地轻叹一声。他放不下黎放一个人去,于是放下了酒,说我跟你去。 临走时,有神选者注意到他们的起身离开,开口叫住了他们,说:“宴会都开始了,你俩去哪儿啊?” 司轻机智敷衍:“厕所!” 说完他就朝着神选者比了个大拇指,俩人撒腿就溜。 “……这时候去什么厕所啊。” “就是……这都要开始了。” “那俩人没问题吗?万一在里面遇上人鱼,那不当场GG吗。” “有可能哦……” 克罗斯轻皱着眉,环视了一圈四周,说:“好像不太妙。” 安德鲁:“怎么了?” “少人。”克罗斯道,“少了至少四五个……去哪了都?” “害,正常,有的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敢出来闯关,就等着我们通关他们好坐享其成。就是想混,不用管他们。” 克罗斯显然不这么想。他摸了摸下巴,开始沉思。 人群之中,白金色头发的姑娘忽然一笑,悄悄往后退了半步,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手放在一个桌子上,转身优雅离开人群。 没人注意到她。 * 司轻黎放走进船内。 甲板上热闹非凡,船内却冷冷清清。作为船员的工作区域,一楼和二楼安静到有些诡异。 黎放也不朝旁边看,更不打量四周,一进船内就直接走向前方。他眼里已有目标,也只有目标。 司轻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看他这目不斜视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就莫名觉得他很可靠,一声不吭地跟在他身后。 黎放一直走进一楼的走廊最深处,停了下来。 两人面前,是船长室。 “船长室里应该有点儿什么,”黎放说,“我怀疑六楼的钥匙在里面。” “你是为了这个来的?” “对啊。”黎放说,“我昨天就来看过了。你看,这里是密码锁。” 司轻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和他说的一样,船长室的门边有一个密码锁。它是个方方正正的电子屏幕,屏幕上是黑的。 黎放轻轻一按,按亮了屏幕。上面显示出了九位按键,和四位数的密码。 “四位数的密码啊……”司轻摸了摸下巴,“可是我们没有线索。” 黎放说:“也可能是我们以为没有线索。” “你的意思是,可能有我们没有注意到的线索?” 黎放点点头。 司轻沉默了。他低下头,摸着下巴沉思,开始自言自语地叨咕起了自己的思考:“四位密码……四位的数字,而且是和船长有关的……也可能不是和船长有关,是和这座船有关。那就是和海神波塞冬有关系?但是我们也没拿到多少和海神有关的线索……” 司轻对着四位密码锁苦思冥想了半天,得不出个结论。 “但是话说回来,船长室里也不一定百分百有东西吧,你说呢?”司轻说,“黎……” 司轻一边说一边回头,可这一回头,他身后却是一片空空荡荡。 “?”司轻一怔,“黎放?” 司轻四周看了一圈,却半个人影都看不到。 “……黎,”他懵得话都卡壳了,“黎放????” * 楼梯间里,脚步声嗒嗒作响,轻缓又莫名悦耳。 黎放手插着兜往楼上走。 走上五楼时,他便停了下来,慢慢侧了侧身,在五楼的楼梯间里靠住了墙。 下一秒,人鱼怪物在他眼前慢慢探出了个头。 那怪物和他们白天看到的一样巨大。它的头发和海藻一样,一步一步轻轻晃着进了黎放心不在焉的视线里,缓慢的动作和巨大到令人窒息的身影立刻给一切铺上了一层恐怖的阴影,就连甲板上若隐若现的热闹声都变得遥远又诡异了起来。 黎放看着这庞然大物背贴着墙离开,表情平静地像看一个平平无奇的过路人。 待人鱼怪物慢慢走出去了几米以后,黎放便跟着上了五楼,淡定自然地尾随其后。 人鱼走到走廊另一端的楼梯口,上了楼。它毕竟是条人鱼,一条长鱼尾在上楼时候就分外艰难,看起来有些许搞笑和滑稽。 人鱼艰难地上了六楼。 黎放跟了上去。 六楼的门大开着。原本锁着它的十把大锁竟然全都开了,巨大的锁头就那样孤零零地挂在外面,没有任何被强行拆除的痕迹,应该是有谁拿钥匙来打开的。 人鱼畅通无阻地走了进去。 六层的屋子里一片黑暗,没有灯光,还传出阵阵血和海水的腥臭味道,阴凉的气息悄悄溜出,一片阴森之意。 黎放站在楼梯口等了会儿。片刻后,有啃食声和血肉骨头被咬碎的声音从里传了出来。 黎放这才轻轻悄悄地上了六楼,他贴在左边门旁,偷偷摸摸地露出半个脑袋去看里面。 六楼里面并没有什么司轻昨天预想中的神像,只有满满一片被倒吊起来的人。他们像是屠宰场里被杀好了的猪肉,个个赤着全身,身上挂满寒霜和淤青和已干的血,一双双眼死不瞑目地睁着,仿佛在看着他。 最外面一圈还有几个很熟悉的面容,那正是白天里第三个任务的船员姑娘和几名进了关之后就没见过的神选者。 人鱼怪物张着大嘴,抓着一个被倒吊起来的人,闷闷啃食着,咬得鲜血乱溅,喷了自己和两旁的倒吊人满身。 黎放对此见怪不怪。他从兜里拿出从巴萨尔夫人那儿拿来的打火机,来来回回把盖子合上打开了两回,琢磨了一下后,直起身走了进去。 人鱼怪物在一片漆黑的屋子里大快朵颐,没注意到他。 黎放在黑暗里轻车熟路地走到一个位置上,低头放下了打火机,然后起身,转头,潇洒离开。 * “黎放不见了?” “是啊!” 司轻着急得不行,扑克脸都碎了,抓着头发近乎要疯,一脸焦急地和旁人说:“就在一楼的船长室前!突然就不见了!前几秒还跟我说话呢!!” 一个黑发姑娘轻轻皱起好看的眉:“怎么会不见的?” “不稀奇,这里可是末日游戏。”克罗斯说,“那有点没希望了,不见了估计就和死了差不多了吧,不是说船里有人鱼怪物吗。估计是触发了什么机关,就被抓走了?” 旁边的人附和:“肯定是嘛,谁让他宴会前还要去船里溜达作死?没脑子,死了活该啊。再说也没什么,没啥损失啊,那人长得娘们唧唧的,看了就烦,死了也舒心,反正活着他也当不上神。” 克罗斯啪一巴掌重重呼上他的脑袋。 “干嘛啊!”被他扇巴掌的人非常委屈,“不是吗!哪儿说错了啊!” “哪儿都说错了,人家长得好看干你什么事儿。”克罗斯说,“死的是队友,是人,死了人你搁这儿幸灾乐祸的?你脑子里是不是有瘤,能不能别总拿能不能当神衡量一个人,毛病。” “……我……!!!本来就是!!!那人长得就他妈娘们唧唧的!!一看就是同性恋!!被千人骑万人X的那种!!不正常!!死了就死了呗又不是没死人,他就该死!!!!” 司轻听得火冒三丈,刚要开口反驳时,一个声音就先他一步,怼了回去:“不好意思,我也不是想才长得娘们唧唧的。” 司轻一怔,回过头。 黎放站在他身后,一脸风轻云淡。 黎放自发地解释起来:“对不住啊,我刚刚寻思去找线索,结果一个不注意就沉浸式了,一回头你就没影了。” 司轻松了口气:“你吓死我了你。” 黎放笑了两声:“对不住对不住。” “话说回来,什么叫又不是没死人?”黑发姑娘说,“死人了吗?” 克罗斯:“死了,有一队在他们之前去的第三个任务。他们是打头阵的,结果遇上了人鱼,全军覆没,多亏有他们第二轮的活着回来,给了我们情报,我们才幸免于难,大家都放弃了第三个任务——说起来,你是怎么知道面对那个东西要靠墙憋住气的?” “我游戏打得多。”黎放说,“不过你这队长当得不太合格啊,你队里有人说我长得娘们唧唧,我有点伤心。” 克罗斯横了旁边的人一眼:“我管不住。” 他旁边的人冷哼一声,对自己背后骂人反倒被当事人抓住这种事丝毫不以为意,反倒还有几丝蛮横,“爷骂你是你的荣幸”的一种普信气质跃然在他脸上,让人更加不爽。 他一句话也没说,转头插着兜走了,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儿。 “什么人啊。”司轻嘟囔。 “金默林,觉得自己是天选之子,昨天开始就嚷嚷着自己是神。”克罗斯说,“我不是早上说让你们摆正心态吗?他就是原因,我总觉得他不对劲。” 黎放冷笑一声。 克罗斯怪异地看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没,你可以放心,这种人一般一关都过不了,永恒之眼不会多看他。” 克罗斯更怪异了:“你怎么这么有信心?” 黎放耸了耸肩,看了眼司轻,不多说了。 司轻眨巴眨巴眼,偏头看向船头。船长早已经下去了,换了穿着一身漂亮礼裙的巴萨尔夫人上台。她正端着一杯香槟,在说些祝贺自己生日的致辞。 “谢谢大家为我而来,”她说,“这一年里,有很多朋友和我说,真高兴看到我走出了比利的阴影——我或许不该在这大好的日子里提到这样一位死人,但是我觉得,他对我人生造成的影响让我永远无法忘怀他,也该偶尔说他一二,无论好坏。” “我现在受着海神波塞冬的庇佑,也无需再为比利的事情忧心。谢谢各位担心我,但我已经走出了阴影。是的,这一切都得感谢我的神明。” 有服务生突然出现,双手拿着托盘走上前。巴萨尔夫人微微低身,把酒杯放到托盘上,然后直起身来,朝所有人伸开双手,提高了声音:“好了,各位,让我们朝着海面,向我最至高无上、光明热烈的主,献上我们最渴望的愿望!” * 作者有话要说: 兄弟们早上好,开学快乐吗,作者一天里换了两个文名,因为她真的好菜 —————— 第12章 # 海神之佑 许个屁 所有人都放下了手里的酒杯,侧身面向海面,双手合十,微微低头。 开始祈祷了。 神选者们赶紧有样学样,跟着放下酒杯,朝着海面双手合十。 但他们许愿许得心不在焉,多的是人偷偷睁开眼四处看,打量NPC和巴萨尔夫人。 司轻偷偷睁开眼,看向黎放。黎放一脸淡然地闭着眼,看起来倒是挺老实,但是看那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估计是没认真许愿,在闭着眼浑水摸鱼。 其他NPC倒是都很认真,甚至有人嘴巴微动,念念有词,不知道在叨咕什么。甚至连船员都往里掺了一脚,大家都在双手合十祈祷。 巴萨尔夫人面带微笑,迎风祈祷,海浪的声音徐徐而来,将她的金发吹动,一切都美得像幅画。 黎放突然说:“不要乱看。” 司轻:“……” 黎放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半只眼,目光落在司轻身上:“好好祈祷,说不定一会儿有用呢。” 司轻压低声音:“会吗?” “我不知道啊,我猜的。但万一海神真的能在你危机的时候拉你一把呢?说不定今天白天的时候朝人鱼开枪的那个就是海神?” 司轻认同:“确实。” 黎放:“不过也有可能那个人鱼就是海神。” “……确实。” 巴萨尔夫人:“好了,先生女士们,我尊敬的客人们——” 夫人停止了祈祷。她拍了拍手,示意所有人祈祷桥段已经结束:“我们的愿望一定传递给了波塞冬,他一定听到了我们的愿望。是的,我保证,他一定会让我们的灵魂……” 巴萨尔夫人又开始了。 司轻听她说这些灵魂生命愿望光明听得耳朵都起茧了,忍不住眼角抽搐。 他手腕上一嗡,黑雾屏幕飘了出来。 【在巴萨尔夫人的宴会上,和所有人一同向海神波塞冬祈祷。( 1/1 已完成 )】 和上次一样,字形一扭,散成白烟,然后一阵变幻,组成了新的一行字。 【眩 相 看 盲】 ……这又是什么东西。 都没来得及细琢磨,黎放突然一把抓过司轻的胳膊,拉着他往旁边走。 司轻一怔:“干嘛啊?” 黎放:“去个好地方。” 司轻不明所以,都来不及看新的主线任务,就这样被他拉着往前走了。 黎放带着他穿出人群,走到了瞭望台下。 瞭望台在船头的另一边,离甲板上的宴会会场有一定的距离。它建得很高,得把头抬得很高才能看到顶端。 黎放拍了拍司轻的后背,说:“上去。” “上去?” “嗯。” 黎放回头看了几眼船,目光总往最高层的六层飘,目光有点焦急地催他:“快点。” 黎放表情严肃,司轻依然不明所以,云里雾里地哦了一声,乖乖抓着阶梯往上爬了。 手一伸出去,他就再一次看到了黑雾的屏幕。 主线任务已经刷新,上面只写了两个字。 【活着。(0/1)】 司轻:“?” 隐隐约约地,他有些明白黎放的用意了。 来不及深想,司轻赶紧抓紧时间往上爬。瞭望台很高,他爬了两三分钟,才终于爬上了顶。 司轻累趴了,爬上来以后喘了几口气,气喘吁吁地按了屏幕上的确认。 “上来了啊?” 司轻一怔,一抬头,就看到白金色头发的姑娘居然站在这里,靠着台子吹着高处不胜寒的海风,一头白发飘飘,很是惬意地看着他。 “你……?” 司轻有些搞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黎放跟在他后面,顺着梯子爬了上来。他看了眼姑娘,一点儿不意外,起身就往台边走。 远处,巴萨尔夫人已经拿出了血瓶子,正在号召所有人都快些拿出瓶子。 “让海神从我们的血里了解我们的渴望,我亲爱的客人们!” 巴萨尔夫人兴奋了起来,表情都疯狂得有些扭曲:“这是圣洁之物!我们的血对这片大海来说如此渺小,但对海神来说却如此珍贵!” 司轻俯视着宴会,说:“开始献祭了?” 黎放说:“献不了。” “为什么?” 黎放没回答,只指了指船体的六层。 司轻看过去,对着船体一头雾水,仍然不明所以。 巴萨尔夫人大喊起来:“来吧,客人们!让我们在这片海——” 船体的六层突然轰隆一声炸开,歇斯底里的恐怖嘶吼声随之响起。 可炸开它的并不是爆炸或火焰,而是一大片海水。 海水卷着最顶层的船体碎片倾落而下,全部落到了船上和海里,拍到所有宾客头上,力气大得把整艘船都打得剧烈晃悠了一下。 灾祸如此突然,所有人都反应不及。 几秒后,吼声散去,宾客惨叫。有好多人都被船体碎片插到了身上,伤的伤死的死。 原本站在船边看海面的宾客都直接被巨大的海水掀翻到了海里,拍着水在船下尖叫,尖叫声里还有咕噜噜的溺水声。 宴会变得一片狼藉。 “怎么回事!?”克罗斯抹了把脸,挤掉上衣的水,四周看了一圈,大喊,“这他妈什么玩意儿啊操,都没事吧!?!” 神选者们也伤了很多,有个爆炸的船体碎片直直插进了一个男人的胳膊里,贯穿了肌肉。男人吓得啊啊大叫,哭号着喊救命,周围一圈人把他扶起来,端着他的伤口不知如何是好。 “冷静点!”克罗斯喊,“先保伤员!都怎么样,没……” 他话刚说到一半,就有个姑娘对着他的身后惨叫了起来,吓得双手乱挥,仿佛是想把什么东西赶走。 “?怎么……” “克罗斯。” 有人叫他。 这声音倒是熟悉,是安德鲁。 克罗斯回头:“什么……!?!!?” 克罗斯剩下的话全变成了凉气,吸回了喉咙里。 安德鲁头上顶了一块船体碎片。那碎片插在他的脑袋里,有白花花的东西混着血液,一起流了他满脑袋。 安德鲁身上还全都是水,这让他看起来像个水鬼。 “……克罗斯。” 安德鲁好似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两眼发木,一步一步,踉踉跄跄地朝克罗斯走过去,却脚步飘飘悠悠地歪了方向,去了别处。 他好像没有了方向感。 “克罗斯……你还好吗,你没事吧?我……我好像眼睛进水了,我看不清……”他说,“你呢?伊妮德……你在那儿吧,你叫什么?出什么事了?” 伊妮德正是刚刚双手乱挥尖叫的女孩子。一听这话,她更是吓了个半死,叫得更大声了。 突然,金默林冒了出来。他不知道从哪拿了个前端尖利如刀的石板子来,大骂一声“西八”,照着安德鲁的后脖子就是一板。 安德鲁当即尸首分离。 伊妮德叫得更大声了。 “别叫了,死娘们!”金默林破口大骂,“就你这样还当什么神呐你,再叫我一会儿给你一板子!” 克罗斯大喊:“闭嘴!!” 嘶吼声突然再度响起。 众人纷纷动作一僵,整艘船都安静了。 那嘶吼声这次并不是在船上了,声音如同隔了一层厚厚的什么东西一样朦胧,似乎在很遥远的地下。 听起来……像在他们脚下。 像在船下,像在……海底。 空气变得凝固,空有海浪声在一波波拍打着船。 所有人都不敢动弹,也忘了动弹。 面对这般直接的恐惧,人类的大脑通常无法运转。 声音忽远忽近,仿佛在海底的一个漩涡里,在寻找他们的方向。 “还愣着干什么!?!” 司轻朝下面的人大喊:“还不快点上来!!快点!!!” 克罗斯被叫了一声,如梦初醒,循着方向看过去,就见到了站在瞭望台上的司轻。 白金头发的姑娘也跟着吆喝:“快点噢,下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啊——” 神选者们纷纷回过了神,连忙跑了过去。 “扶着伤员!!”克罗斯大喊,“都快点!!” “我他妈也想快啊!!”一个人欲哭无泪地大喊,“我腿动不了!!我他妈好害怕啊!!!” 克罗斯大骂一声,回头去拽他。 “金默林!”他大喊,“你也……” 克罗斯一边喊一边回头。 金默林已经跑远了,现在正抓着瞭望台的梯子往上爬。 克罗斯:“……” 日你妈,金默林。 克罗斯心里问候了一下金默林本人,背起吓得双腿发麻的神选者,往瞭望台那边跑。 跑出去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无头尸。 那是安德鲁。 克罗斯在心里默念了声阿门,道了声好兄弟末日结束后现实里再见,转头飞奔向瞭望台。 船体突然开始剧烈摇晃。 司轻脚下不稳,赶紧抓住了瞭望台的台边。黎放也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海面上突然起了暴风和大浪,在一片尖叫哭号声中,黎放低头看着他,眼神平静:“抓稳扶好。” “……好。” 突然,一头白色大鱼从海面上冲了出来。 它掀起滔天的骇浪,它张开血盆大口,它的鱼鳞是锋利的鳞甲,它有一嘴巨大的獠牙,它巨大得这艘船都只能给它当牙签。 在绝对的巨大面前,压迫感如排山倒海一般涌来。 司轻一下子上不来气了。 大鱼张开嘴,口中喷出滔天白雾,向他们嘶吼,一口咬了下去。 半艘船瞬间消失,鲜血混进大海之中,人们眨眼间命丧于此。 尖叫声歇斯底里,撕心裂肺。 瞭望台瞬间倒下,直直拍向海面。 黎放一把将司轻抓进怀里,按着他纵身一跃,跳进海中。 大浪扑向船的残骸,剩下的半艘船也慢慢沉进海底。 海面仍然波涛汹涌,浪卷残骸,白雾四起,是怪物留下的痕迹。 大海淹没了一切。生命、愿望、灵魂,全部止步于此。 * 作者有话要说: 大鱼形象设定参考于海怪利维坦,相关描写都参考于搜狗百科的“利维坦”词条,再次说明,本个副本设定涉及到海怪利维坦及海神波塞冬,绝大部分都参考了百科做的设定,非本人原创,望知悉。 谢谢大家~ 评论的宝子说放放看起来好像并不想隐瞒,也是有点原因的,往后看窝 爱大家~ —————— 第13章 # 海神之佑 就拜托你怀疑我了啊。 “他才多大啊?” “才三四岁吧,去年过年的时候不说的三岁还是四岁来着?啧啧,真可怜。他妈死的也忒不是时候,孩子才这么小,就出车祸死了……我就说不该跟司教授结婚呢,都说了八字不合命不好,你看看,非要结婚。哎,听说小孩儿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呢。小莺儿和那司教授在高速上被大卡车夹了,活活从高桥上翻下去了,车都炸了,啧啧……” “哎哟喂……那小孩怎么办呀?” “不知道,谁爱养谁养去,我家那一个就够我受的了。” “我也不行我也不行,我去年才刚生了二胎呢!可没第三双筷子给他使。我看呐,说不定这小孩也命不好,爹妈这么早就死了,说不定是天煞孤星呢?” “是呀是呀,哎哟,可别来我家,我可不想被克死……” “咱爸能想个法吧?能不能送孤儿院去啊?谁愿意养他啊……” 两个女人的声音窸窸窣窣,说话的内容对当时的司轻来说属实是晦涩难懂。那之后过了好多年,他才慢慢理解了她们话中的意思。 司轻那时确实太小,以至于根本不理解为什么父母突然就没了,为什么父母会变成两张黑白照片挂在黑白的灵堂里,为什么过年时还和蔼可亲逗他笑的亲戚那天之后却开始指着他大吵,又为什么爷爷会恶狠狠地拽着他把他扔到一家孤儿院里,对人说这小孩我不养了。 他什么都不懂,他在孤儿院长大了。 他没有父母,但他是很多人的哥哥。 * “司轻。” “司轻,醒醒。” “司轻——” 司轻被叫醒了。 他两肩一抖,迷迷糊糊抬起头,看到有个人蹲在他面前,手放在他肩膀上,神色有些担忧。 是黎放。 “醒醒,”黎放说,“上岸了。” 司轻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揉了两下眼睛,看向四周。 他们面前俨然是个小岛,背后是不停拍着沙滩的海浪。天色已经亮了,此时正是清晨,远处出了日头,海上的日出倒是真的梦幻又好看。 司轻浑身都湿透了,又因为刚刚是趴在岸上的,身前全是沙子,还挂了几缕海草在背后和肩膀上。 司轻站起来,再次四周看了一圈。 杳无人烟,连个鸟都没有,岛上远处倒是有片林子,郁郁葱葱的一大片翠绿。 司轻默了几秒,问:“就你跟我吗?” 黎放脱下身上的西装马甲,一拧就是一大盆水。 “嗯,我是没看到别人。”黎放说,“我抓着你跳了海,一下海就没了意识。也得亏是我抓得紧,咱俩上岸都是手牵着手。” “……是这样。你没事吗?有没有哪儿受伤?” 黎放朝他一笑:“我没事,你放心。” “那就好。” 司轻手腕上的黑雾屏幕飘了出来。 【活着。(1/1 已完成)】 字形再次一阵变幻。 【此曲只应天上有】 ……这又是什么东西。 司轻揉了揉脑袋,想了想昨晚的线索,更觉头大。 三条线索根本连不上线。 显示过线索后,屏幕上的线索再次一扭,散开又聚拢,成了一行新字。 【找到信物,献给神像。(0/1)】 黎放放下刚刚和司轻一起端起的手腕,说:“这就是最终任务了。” “是啊……但这几条线索,真的完全连不上。” 司轻说罢,脱下了身上的西装外套,使劲一拧,也是一大盆水的水量。 司轻忍不住感叹一声:“海神之佑一秒变成荒岛求生啊。” 黎放:“看开点,至少我们活着。看昨晚那样,估计是死了不少人。” “确实,那条大鱼真的恐怖。” 司轻光是想了一下,都忍不住心有余悸地打了下哆嗦。 他拧干了西服外套,一甩衣服,再一抬头,就看到黎放居然已经把贴身的白衬衫都脱了下来,露出了身材曲线简直好到能杀人眼球的上半身。 上半身还有水,水珠悬而欲滴。 司轻眨了眨眼,盯着看了会儿,脸色慢慢地泛起了红。 司轻移开眼神,讪讪背过了身。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魔术师乱了心神,心里有些发慌,慌里慌张地甩了几下西装外套,然后把外套扔到脚边,脱下白衬衫,背对着黎放,拧干了白衬衫的水。 魔术师比黎放瘦半圈,但身材也很不错。 黎放看了一眼,脸上也微微泛了点红,立刻就默默把眼神投到另一边,看向远方。 ……非礼勿视。 拧干衬衫和外套,再把裤腿卷起来,尽量拧干了裤子后,两人重新把衣服穿到身上,脱掉了鞋袜,拎在手里,卷起裤腿并肩走在沙滩边。 司轻把西服外套搭在肩膀上,说:“这座岛上应该还会有其他神选者的吧。” “应该会有的,如果还活着的话。总之,往前走走看。” “嗯。” 司轻浅浅应了一声,默默偏眸看向黎放。 黎放神色淡定自然,似乎对眼下这豪华宴会一秒变荒岛求生的展开丝毫不感意外。再联想到他昨晚那仿佛早就洞察一切般的行为,司轻心中的违和感只增不减。 “黎放,”他问,“你昨天为什么带我上瞭望台?” “风景好。”黎放说。 司轻:“你当时可不是要上去看风景的表情。” “是吗。”黎放说,“那你可以怀疑怀疑我,比如我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司轻一怔,慢慢停下了脚步。 黎放却不以为然,他大度朝司轻一笑,继续往前走。 “有什么想到的可能性,可以来找我对证,”黎放说,“死了我都会回答你,就拜托你怀疑我了啊。” 司轻:“……” 海风从海面上吹了过来。 黎放在往前走,司轻愣在原地没跟上他,沙岸上就只有他一个人的脚印,脚印孤零零地通向前方,不知道会停在哪里。 司轻愣了片刻,然后朝他叫了声“哎你等会儿我”,拎着鞋子小跑着跟了上去。 “不是,你到底怎么回事啊?”司轻说,“什么叫拜托我怀疑你,你到底是想让我知道还是不想让我知道,我现在看不懂你了啊我,你想让我知道你就直说啊,不想让我知道的话那你拜托我怀疑你干什么??” “身上多一些秘密,你会对我更感兴趣嘛,会总想着我的事情,半夜都想得抓心挠肺睡不着,梦里都是我,听起来就很爽。” 司轻:“……” 他有病吧他。 “而且,我秘密这么多,你就不想试试一层一层剥开我?” 司轻:“……你又不是洋葱,我有毛病吗。” 黎放笑了两声。 司轻:“所以?你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吗?” 黎放:“你猜。” 司轻:“……你不说随时可以找你对证吗?” 黎放:“我又没说我一定会老老实实坦白从宽。” 司轻:“……” 你妈,黎放,我日你妈。 司轻瞪他一眼。 黎放朝他无辜地笑。 司轻撇了撇嘴,一转头,突然看到沙岸边上有个趴在地上的人。那是个长发女人,看她身上的红色礼裙,多半是来参加宴会的NPC。 “那儿好像有人。”司轻说。 黎放看过去,见到沙岸边上确实有个女人。她浑身湿透,裙子不知被什么划破了,趴在岸边,海浪一下一下拍着她的下半身,她却一动不动,好似还在昏厥中。 黎放:“过去看看。” 两人走了过去。黎放把人翻过来,就见此人两眼充血脸上青紫,身上被水泡得肿胀发白,早已死了,是被活活溺死的。 “死了,”黎放轻轻皱着眉说,“看来死人也会飘到这个岛上。” “嗯……那这么说,很有可能其他神选者也被海浪打过来了?” “多半是。毕竟这是个游戏,所有玩家都得按剧情设定走。你跟我既然被海浪打上来了,那其他神选者肯定也都在这里。” “那赶紧往前走走。” 两人将女人的眼睑合上,朝她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又慢一步想起国籍不对,我佛说不定不渡老外,又改口念了两声阿门,愿她安息以后,起身离开了。 躺在地上死了的女人立刻睁开了眼。 她的眼球忽的往上一动,死死盯住离开的两个人。 司轻和黎放并肩往前走,时不时地就能在沙滩边上看到人。但他们无一例外都是死了的人,NPC和神选者都有。 就这样往前走了将近十分钟后,他们就看到了远处的岸边居然搁浅了大半个残破的船骸,边上是零零散散的几个移动人影。 有人。 两人走了过去,司轻挥起手叫了几声。 船边的人闻声回头。 那是个把头发盘了起来的黑发姑娘,她正站在一块船板上看着残破的船。一见是这俩人,她便一扬手,打了招呼:“嘿——” 她一边喊着一边从船板上跳了下来,朝着司轻走了过去,说:“你好你好,恭喜你还活着。” “……谢谢,你也一样。” 司轻看向四周。 这里的神选者和NPC都不多。NPC目测只有七八个了,神选者更惨,刨去他们,周围只剩两个。 巴萨尔夫人还活着,她受到的打击不小,正在一块大石头上自抱自泣,头发乱成了海藻。除了她,剩下的几个人都是船员,几个人围着船的残骸四处晃悠,神色肃穆,不知道在干嘛。 活着的两个神选者都是些眼熟的面孔。两人一男一女,女生似乎是刚刚在船上朝着安德鲁大声尖叫过的伊妮德,男生看着眼熟,但是司轻并不知道他的名字。 俩人都在围着船的残骸打转,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发现。 黑发姑娘见他在打量四周,就说:“很惨呐我们,昨天还有二十多号人呢,这下一下没了一大半啊。” “确实,”司轻说,“那这位小姐……” “我叫虞瑞雨,老乡。”黑发姑娘说,“你们俩都是龙的传人吧?” 两位龙的传人点了点头。 “我叫司轻,他叫黎放。”司轻说,“虞小姐,现在我们该做点什么?再等等其他神选者吗?还是去问问NPC,看看他们是不是知道现在什么情况?” 虞瑞雨说:“我们已经找NPC问过话了,等其他人也肯定是要等的,但是指不定就有傻子神选者被吓得不敢动弹,或者找不到来这儿的路呢?最好我们这边也出人去找一下岛上有没有幸存的神选者,顺便还可以探索一下这座岛。既然大家都被海浪吹到了这里来,那这座岛上肯定也有点什么东西,探索一下总不会有坏处。” 司轻摸了摸下巴:“说得对。那既然要做的事情不少,不如一会儿开个小会,分工一下怎么样?” “那就开呗。” 说罢,虞瑞雨转头就把手拢成喇叭状,另一手叉着腰,朝着那两个人大喊:“嘿!兄弟姐妹们!!!开个会啊!!!!” 虞小姐中气十足,司轻被她喊得耳朵痛。 * 作者有话要说: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赠花卿》(唐)杜甫 —————— 兄弟姐妹们大家好,我是菜狗海酱,总而言之就是收藏长得慢我疯了所以这几天频繁改名,评论也不多于是日渐焦虑,心态有点崩塌但是不会弃坑,但是时不时还是有“写个锤子打游戏去草”的暴躁行为出现,不过不影响更新,希望入v后心态可以好转,一会儿给自己上个香(不是 写个锤子打游戏去!! —————— 第14章 # 海神之佑 在某一个很……很凉很冷的地方。 两个神选者被吆喝了过来。 “什么事?”伊妮德问。 “这是伊妮德,这是西里尔,”虞瑞雨开始给他们互相介绍,“这是司轻,黎放。” 几人互相打了招呼。 伊妮德有些怯生生的:“所以……到底有什么事?” “都已经过了好久了,神选者才来了我们五个,我觉得我们得去岛上找找。”虞瑞雨说,“而且,船上也没什么东西吧?我刚刚是没找到什么东西。” 西里尔回答:“是没什么,到处都一片废墟,没剩什么有用的。倒是还有一些存下来的食材,可惜都被水泡烂了,唯一能吃的就是几桶鱼,那鱼生命力挺顽强,还蹦跶呢,得我们自己再料理料理才能吃。” 虞瑞雨一脸淡然:“我可以,兄弟。” 西里尔:“……那就交给你了。” “交给我吧。”虞瑞雨说,“你们问过那些船员什么了吗?他们也不知道在找什么,围着船转了好久,我刚刚去问,他们也不回答。” 伊妮德说:“我们也是……看这个样子,他们一定知道昨晚的大鱼是怎么回事吧?” 虞瑞雨:“八成是了。” 司轻问:“找过巴萨尔夫人了吗?” “找了呀,”伊妮德缩了缩脑袋,“但她一直在哭,就只跟我喊海神不要她了,头都不抬地喊,根本问不出什么来。” 虞瑞雨低头沉思:“NPC这里暂时没路走吗……” 伊妮德也失落地低了低头:“嗯……” “而且我好饿。”西里尔说。 “那我一会儿做点鱼去,你先去把那桶死鱼搬过来吧,顺便看看船上还有没有刀。我跟西里尔就负责留在这里,一会儿钻木取火生个炊烟做狼烟,你们也好有个方向,后面那林子挺大的,说不定有神选者进去了,过会儿你们进去找找。” 她一边说一边朝岛上的林子努了努嘴。几人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岛上的林子可真是一片翠绿,远远看去,还绿得有几分令人心旷神怡。 司轻对身边的伊妮德和黎放说:“那我们三个去找人。” 其他两人点了点头。 “那我就在这儿等你们回来。”虞瑞雨说,“我们也好盯着这群NPC,看他们打算干点什么。也别直接进去,先顺着海岸边溜达一圈,看有没有还没醒过来的,绕一圈回来吃点东西,存存体力再进林子。体力要是不够,再饿太久了的话会低血糖,容易出事。” “行。”司轻说,“当然也都别忘了最主要的正事,现在手上已经有了三条信物线索了,都想想这个信物会是什么……对了对了,这个废船上有没有那个六层?神像应该就在里面。” “没有。”虞瑞雨皱起眉,“我也正觉得奇怪呢。六层没了,神像会去哪儿?” 司轻:“……” 伊妮德手攥成拳,搁在嘴边沉吟片刻,说:“会不会……会不会,一开始六楼就没有神像,神像是在这个小岛上的?” 司轻:“有可能。这样一来,也能解释为什么我们都会被冲上这座岛上来了。” 伊妮德使劲点点头。 “或许吧,但总而言之,先去找找其他神选者,找的时候你们也能探索这个岛,留心一下有没有神像,或者其他需要注意的什么。” “好。” 虞瑞雨说:“就交给你们了,我在这儿等你们回来。” 司轻点头:“行,你放心。” 行动计划商量完成,司轻黎放伊妮德三人离开了船边,开始环绕小岛,寻找其他神选者的踪影。 三人沿着海岸边走,看看趴在岸边还没醒的人有没有还活着的神选者。 一会儿下来,他们已经成功捡到了四五名神选者的尸体。 “这人怎么没穿衣服啊?” 司轻对着被黎放翻过面来的一个赤着身子的神选者纳闷。 “脚上还有被什么东西绑过的痕迹……痕迹还很深哎,都陷进去了,但是周围一圈皮肤都很干净,应该是死以后绑的。” 黎放把这人死不瞑目的双眼合上,目光怪异地看向司轻:“你怎么这么熟练?你不是魔术师吗?你兼职做法医?” “……没。” 司轻自己也觉得奇怪了,他歪了歪脑袋,轻轻嘶了一声:“对啊,我怎么会这么熟练的,我又没接触过死人?” 黎放:“……” 黎放不吭声了。 司轻摸着下巴细琢磨了下,这事儿带过来的违和感也隐隐约约让人挂心。尽管没有依据,但这件事似乎是和黎放有关系。 “人死以后再受伤不会留下青紫的痕迹”。他好像并不是学过这方面,而是听谁说过。 在某一个很……很凉很冷的地方。 好像是冬天。 但是又好像很暖和,是夏天? 可是这些和黎放有什么关系?黎放当时……是不是在旁边? 好像是在旁边的,小社恐那时候好像在他跟前没说话。 司轻不知道,他只能通过自己似有似无的感受推论。以上这些他全都不记得,只是隐隐约约有这种感觉,大约是当时残留下来的感官意识。 躺在地上的神选者是个男性,伊妮德捂着脸不敢看。她躲在司轻身后,眼神闪躲地问:“但是,为什么没留下淤青就是死以后绑的呢?” “啊?……哦哦,”司轻回过神来,说,“因为如果是活着的时候绑住的话,附近的皮肤就会因为挤压变得青紫或发白啊。没有这种痕迹就只能是在人死以后才绑住的,死了的话人的细胞就会一起死掉,也不会有什么发青发紫的反应了。” 伊妮德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这样啊。” “唯一能知道的,就是这位大哥并不是溺死的。” 黎放很有眼力见地把人翻了回去,说:“如果是溺死的话,他脚上被绑过的痕迹就没法解释了。” 伊妮德:“是被人鱼杀的……?” “人鱼不是张嘴就咬人吗,不会绑住一个人的。”司轻说,“不过这么一提,人鱼也有一嘴獠牙吧,和那条大鱼一样。鱼鳞也特别锋利。” 黎放:“嗯。” 司轻眼神严肃了起来:“人鱼难道就是那条大鱼?” “有可能吧。” 黎放话说得非常漫不经心。 司轻把他的表情收进眼底,不禁暗暗嘴角抽搐,心道不会这家伙真的什么都知道吧——不会他连信物是什么都知道吧? 黎放站了起来,转身往旁边走:“这死人身上没什么东西,接着往前走吧。” 司轻和伊妮德跟了上去,三人继续探索岛屿以及搜寻其他神选者。 司轻问:“我说,那三条线索是什么意思?” 他这话明摆着就是试探黎放。黎放走在最前面,听了这话,耸了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谁知道呢,完全连不起来。” 司轻眼角一抽,一脸“我信你个鬼”。 伊妮德是个老实人,她完全没察觉出来这两个人小学生级别的来回试探,开始分析三条线索:“对啊,是真的完全连不起来哎。如果第一条线所指的是船员们身上有问题,意思就是信物在船员们身上嘛。这样一来,后面的两条应该就是指的是信物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司轻:“很有可能。后面的两条线索分别是‘眩相看盲’四个字和‘此曲只应天上有’这句诗。这两个完全连不起来,如果分开来分析也没什么头绪。硬要说的话,最多是第二条的四个字里三个都和眼睛有关系,四个字里都有‘目’这个字,所以这条线索是指眼睛吗?” “那第三条又是什么意思?歌曲吗?歌曲和眼睛……有什么关系?歌儿不该用耳朵来听的吗?” “不知道啊……” 两人讨论不出来个所以然,黎放人在前面两手插兜,明明他也是神选者,却好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小岛不大,等太阳从海面上斜斜升起三十度左右时,几人就把岛屿走了一圈,回到了波塞冬号的残骸边。 一个人都没找到。 “一个人都没有啊?” 虞瑞雨已经成功钻木取火升起狼烟和火堆了,又找了块能当菜板子的船板,正在料理活鱼,坐在石头上咔咔刮着鱼鳞杀鱼,旁边生起的火堆上架着简易的木架子,架子上是正在烤的鱼。 西里尔自己围着另一个火堆。那火堆上架着一个水桶,上面还放了一个板子,他一脸严肃的,也不知道在干嘛。 几人围着火堆坐成一排,人手一个烤鱼。 船上的调味料都被泡毁了,烤鱼没法放调味料,吃起来有点干巴巴的。不过好在虞瑞雨手艺不错,口感很好,吃起来也没那么糟糕。 “一个人都没有。”司轻嚼着鱼说,“这鱼好好吃啊,你手艺真不错。” “多谢多谢。”虞瑞雨没跟他多扯这个,问,“那有什么发现没有?神像或者其他需要注意的什么。” “没有,不过我们虽然没找到活着的神选者,死了的倒是好些,这一路数下来估摸有二十个左右。我们是一边找一边数人头的,不过也有可能数错,但是肯定是这个数上下的了。” 虞瑞雨:“二十啊……我记得我们总共二十八个人。也就是说,还剩下八个人左右喽。” 司轻:“差不多。除去我们五个,应该还有三个人。大概率是在那个林子里了,我们一会儿去那个林子找找。” “去吧。”虞瑞雨说,“不过剩下的人数真是惨淡。” 伊妮德默默举手:“那个……我刚刚就想问了,西里尔在干嘛啊?” “啊?……哦。”虞瑞雨回头看了一眼,说,“他吃了烤鱼,说味道好淡,问我为什么。我说没有调料啊,我有什么办法,他就说交给他,说是要用什么蒸馏法把盐和水分离,让我们过上富足的荒岛生活……什么的。” “……这样啊。” “有空搞这些倒不如想想信物是什么呢,最终任务都下来了……不过没有水是真的,海水不能喝。正好,我差点忘了,你们一会儿进林子看看有没有淡水,有的话给我舀一桶回来。” 虞瑞雨说完就从手边拿起一个铁桶,递给了他们。 司轻接过了铁桶。桶挺新,表皮发亮,装水没问题。 司轻默了下,问:“桶哪儿来的?” 虞瑞雨指波塞冬号:“船上一堆。” “……那,那些NPC有什么动静没有?” “完全没有,你也看到了,那些船员还在围着船晃悠,也不知道是在找些什么。” 司轻看了过去。 和虞瑞雨说的一样,那些船员确实是还在围着船瞎晃悠,也不知道是在找些什么。 伊妮德往前倾了倾身,小声说:“会不会是在找信物?” 虞瑞雨:“信物在船上?你们知道是什么了?” “完全不知道。”司轻说,“但是知道是跟眼睛和船员有关系,或许还跟歌有关。” 黎放从司轻手里拿过桶,站起了身,说:“总而言之,先进林子里看看吧。” 司轻瞟了眼他的神情。 很好,没那么漫不经心了。 司轻笑了一声:“林子里有东西,是吧。” “谁知道呢。” 黎放朝他歪了歪脑袋,一挑眉毛笑了起来,眼里一片故作神秘的肆意:“去看看啊,说不定能听到仙曲儿呢。” 司轻也歪了歪脑袋,学着他,朝他冷声一笑。 林子里肯定是有东西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窝~ 熟练的宝子现在已经会推论邪神和他老婆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嘿嘿 兄弟们明天见! 感谢在2021-09-12 16:33:04~2021-09-13 17:58: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zh橘r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zh橘r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烛漪 15瓶;思南淮竹 10瓶;33135055 5瓶;3079619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 海神之佑 进入者,必将断绝一切希望。 三人再次动身,走进了岛上的树林。 林子里的树高高矮矮,环合四周。有不知名的鸟四处飞着鸣叫着,头顶偶尔传来它们扑腾翅膀的声音。阳光透过树叶缝隙照射进来,被枝繁叶茂切割成了不规则的光块。 三人脚下绿草如茵,野花随处可见。 梦幻又漂亮。 但他们都知道这不过是假象,谁都没感叹它的漂亮,闷头一路往前走,四处大声招呼着,看有没有神选者跑到了这个林子里。 没人回答他们。 伊妮德叹了口气:“没人啊。” “林子挺大的,别着急。” 司轻说罢,又问走在最前面的黎放:“还有多久啊?” 黎放:“我怎么知道,我也只是个初来乍到的神选者。” 司轻心中冷笑,表面干笑:“哈哈。” 信你个鬼啊。 黎放回头一笑,接着往前走。 司轻收起了笑意。 从树叶缝隙间投下来的光影投在黎放身上,随着他前行的脚步不停变换。 司轻仍然无法理解现在的一切。 黎放是他从小到大的同学,可如今在这游戏里碰到,他身上却到处都透着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巨大违和感。 黎放到底为什么对这里这么清楚,又为什么对此事的态度会这么暧昧不清? 既不像想瞒着司轻,又不像想告诉司轻。 他到底想干什么? 司轻看不透,也无法理解,只好就这么跟在他后面走。 又往前走了好久后,眼前突然就开阔了起来。 他们面前出现了一条小溪,小溪对面是一个大树,这树巨高无比,也很粗壮,中央有个树洞,里面乌漆漆的一片黑,什么都看不清。 而大树周围,只有寥寥无几几棵细树,与林子里的其他地方比起来,这里未免有些太空旷。 “就是这儿啊?”司轻看向黎放,“听仙曲儿?” “我怎么知道,什么仙曲儿,我说过那话吗?”黎放朝他一笑,“总而言之,进去看看吧。” 黎放转头就往里走去。 司轻对着他的背影眼角抽搐。 神选者不是傻子,伊妮德也察觉出了不对劲。她往司轻身边凑了凑,小声说:“他怎么回事呀,你们认识吧?” “认识,我俩同学好多年。”司轻说,“但我也看不懂他。” 伊妮德说:“他怪怪的。” “先跟着走吧,”司轻说,“他不会害人。” “……你确定?” 司轻抬脚就走:“确定,他小时候蟑螂都不敢踩。” 伊妮德:“……” 两人跟了上去,走进了树洞。 黎放早走过来了,就在树洞门口一手拿桶一手插兜等着他们。 司轻往里探头一瞅。 树洞通往下面,泥土上有突出来的树根做陡峭的台阶,路有点不好走。 黎放说:“我先下去,你们跟上。” 两人应声说好。 黎放转头一跳跳了下去,他也不正正经经走路,擦着墙就滑了下去。 司轻沉默。这个玩法非常高难度,魔术师身手不错,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是伊妮德一个女孩子肯定做不来这个,让她一个人单独踩着树根老老实实走下去也不太合适。 他最后还是和伊妮德一前一后老老实实走了树根的台阶路。 顺着台阶往下走了大约四五米,两人到了平地上。 这是个很大的地方。下面倒是很空旷,进来就是一片泥土的芬芳,两旁满墙都是绿色的藤蔓,不知是哪儿在滴水,滴滴答答响个不停。 司轻抬头,入目是一个大石门,离他大概十米左右。石门上有凹进去的复杂纹路,看起来莫名庄严。 石门旁边还立了一块大石头。那石头是块立起来的大石板,上头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 黎放正半蹲在石门旁边,摸着下巴,对着石头思考。 表情看起来不太上心,还有些隐晦的厌烦,八成是早就知道上面的字是什么意思了。 司轻走了过去:“写的什么?” 他蹲了下去。 黎放:“神曲。” 伊妮德也走了过来。闻言,她一下子想起了黎放说过的“仙曲儿”,怔在了原地。 司轻看向石板。 黎放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轻轻笑了一声。再开口时,声音居然低了几个度,像在念什么会将所有人都困在这里,永世不得超生的咒语。 “通过我进入无尽痛苦之城……通过我进入永世凄苦之坑。” “通过我进入万劫不复之人群,正以推动我那崇高的造物主。” “我是神权神志神爱的结晶,在我之前未有永恒之创造。” “我将与天地一同长久,我将与天地共有永恒。进入者,必将断绝一切……” “——希望。” 司轻转头看他。 黎放在对着这块石板笑。他的目光直勾勾地发寒,令他的笑意看起来都发疯。 “什么啊……” 伊妮德抱着双臂,心里有些发怵,都不敢大声说话了,小声问:“什么……上面,真是这么写的?” 司轻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看向石板子:“是,真这么写的。” 他没有吓唬别人的兴趣,用很平静的声音把上面的话念了一遍完整版:“《神曲·炼狱篇》。通过我进入无尽痛苦之城,通过我进入永世凄苦之坑。通过我进入万劫不复之人群,正以推动我那崇高的造物主。” “我是神权神志神爱的结晶,在我之前未有永恒之创造。我将与天地一同长久,我将与天地共有永恒。进入者,必将断绝一切希望。” 伊妮德听得心里发毛:“什么意思?” “后面还有,你先别急。”司轻接着往下念,“傲慢,戒之在骄,负重罚之;嫉妒,戒之在妒,挖眼罚之;愤怒,戒之在怒,黑烟罚之;懒惰,戒之在惰,奔跑罚之;贪婪,戒之在贪,伏卧罚之;暴食,戒之在馐,饥饿罚之;欲望,戒之在欲,火焰罚之。” 内容太过惊悚,空气沉寂了片刻。 这是七宗罪的七个罪名。 伊妮德:“后面的会是……得到信物的方式吗?” 司轻:“很有可能,这个标题还是神曲,和第三条线索符合。” 此曲只应天上有,换个说法,这个线索指的就是天上的曲子。 《神曲》这个题目当然能够对号入座。 “还有眼睛,这里面有一条挖眼罚之,和第二条也对上了。”司轻深度分析道,“现在的问题就是,要的是谁的眼睛。第一条线索指的应该就是这个,但现在还没解出来。” 伊妮德:“挖眼……我们真的要去挖眼睛吗,手头没有工具啊,道具都被海水冲走了。会不会是那些船员已经挖了谁的眼睛,带在身上,但是不知道掉在哪里了,所以才在船边晃悠着找?” “也有可能。但是问题还有一个,现在找不到神像。” 司轻站了起来,走向石门。 石门上的纹路虽然复杂,但也只是纹路而已,看起来全都是用来装饰用的,没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 司轻试着推了推石门,又按住门缝,想往两边拉开。可不论哪种,石门都纹丝不动。 司轻看了一圈,门上没有锁。 “怎么打不开的……我觉得应该就在里面。” “什么就在里面?” 一道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几人循声回望。白金色头发的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正朝他们一步一步走过来。她的裙子上沾上了些海边的沙子,边角破了些,但人依然优雅端庄。 “真巧,各位。”她说,“在说什么呢?” 黎放站起了身:“在说神像。” 他已经神色如常了。 “喔,神像啊,你们是找到信物了吗?” “还没有,”司轻说,“你就一个人吗,林子里没遇到其他神选者?” “遇到了啊,但我不想跟那个人一起,就没叫住他。” 司轻:“……谁啊。” “金默林,”白金发姑娘说,“万一他一板子把我脑袋削掉怎么办。” 司轻:“……倒也是。” 金默林就是昨天在船上一板子把安德鲁削了个尸首分离的人。 黎放手插着兜,声音飘飘:“最该死的家伙没死啊。” “…………” 没人吭声,赞成和反驳的声音都没有。 白金发姑娘走了过来,俯下身去,看了石板上的神曲,喃喃着嘟囔了一遍后,轻轻嘶了一声,说:“这个应该就是第三条线索。门打不开吗?我们现在怎么办?” 黎放转头看司轻:“怎么办?” 白金发姑娘跟着看过去。 伊妮德也看向他。 司轻莫名其妙就成了万众瞩目的核心,他眼角一抽,说:“反正……反正石门也打不开,看看周围有没有暗道?没有的话就先出去,在林子里找找其他神选者,然后回船边,把这事儿告诉队友,怎么样?” * 作者有话要说: 《神曲·炼狱篇》通篇取自搜狗百科七宗罪词条,进行了一些更改,非本人原创,请知悉。 感谢在2021-09-13 17:58:40~2021-09-14 17:34: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凉鸠 24瓶;巧克力帕尼尼、南木可依 20瓶;鸭梨山大? 2瓶;行了行了知道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 海神之佑 哈哈真好笑。 司轻的安排没有任何问题。 几人在树洞下层里摸着墙找了一圈,确认没有任何暗道机关以及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后,就一起出了树洞,准备回到船边去找其他神选者汇合。 临走时,黎放舀了一通小溪的水。这条小溪的水是淡水,可以饮用。 他们还顺便在林子里找了会儿,看有没有其他神选者的踪迹。这一找,便找到了神选者金默林。 金默林此人长得尖嘴猴腮,眼睛细长往上挑,活像被吊起来似的,看面相就让人不太舒服。 金默林正在一条溪边洗脚。 “哦哦,你们都还活着啊。”金默林朝他们咧嘴笑,“我还以为都死了呢,就剩我一个,毕竟你们一个个都一脸死相,谁都不像能成神的。” 司轻表情冷冰冰:“你对自己很有自信啊。” “那当然了。”金默林哈哈大笑起来,“我可是善神!” 黎放突然笑了一声。 司轻回头瞟了黎放一眼,又看向金默林,目光依然冷冰冰:“我没夸你。” “我觉得你在夸的话,你就是在夸啊。嘴长在你身上耳朵长在我身上,我听什么就是什么,谁管你有没有那个意思?” 金默林朝他笑了起来,看他表情,他应当是觉得自己非常幽默。 一帮人纷纷不爽。 司轻轻轻皱眉,揉了揉太阳穴,有点脑袋疼。他很想跟金默林骂起来,但显然金默林有把他活活气死的能力。 司轻不打算多说了,跟这种人多说除了浪费口舌和惹一肚子气以外,也得不来什么。 他对其他人说:“算了,我不想理他了,别带他了,我们走。” 也没人想带着普信男走。一来破坏心情,二来还自讨苦吃,三来还得受着他人身攻击,接受他那些破烂言论的荼毒,有病才带他走。 几人毫不留恋地走了。 黎放倒是在临走前给金默林留下了一句话:“你就在这儿琢磨怎么成神吧,善神大人,希望你能活到那个时候。” “喔,行嘞,”金默林完全没察觉到他话里有话,心很大地笑着回答,“我肯定比你活得长。” 黎放冷笑一声。 几人离开了那里,又四处找了一圈,没在林子里找到别人,只好走出了林子,回到了船边。 船边多了一个神选者。 那人金发碧眼,没动,坐在块板子上望着远方的海面发呆。 “克罗斯!” 伊妮德见到他就高兴了起来,蹦蹦跳跳地跳过去,高高兴兴地叫他:“你还活着啊!太好了!!” “嗯。” 克罗斯回过头,见到伊妮德欢天喜地地跑过来,尽力笑了一下,表情有些悲凉:“运气好,没死。” 司轻说:“八个人齐了。” 黎放:“是啊,这个游戏就剩我们几个了。” 弗尔希在他们旁边捂嘴轻笑:“我们真是责任重大啊,肩负着世界的命运呢。” 司轻暗暗苦笑。 另一边,克罗斯作为一个领头,已经成了一些神选者的信仰。 伊妮德就是如此。她高高兴兴跑过去后,又嘴巴一瘪,一下子哭了出来,对着克罗斯嘤嘤抹眼泪。 “别哭啊,哭什么。” 克罗斯无奈苦笑,再一抬头,见司轻等人站在远处,就道:“你好啊,魔术师。” 司轻依然是一张面无波澜的扑克脸。他往克罗斯那边走了两步,说:“你好。” 克罗斯往他身后看了一眼,眼神微不可察地往下沉了沉。 他又看向司轻:“听说,你们刚刚进到林子里去了?” “是啊。”司轻说,“我们去找找有没有别的神选者。” 克罗斯:“这样啊,你们找到了弗尔希啊。” 司轻:“……弗尔希?” 白金色头发的姑娘偏头道:“是我。我叫弗尔希,全名弗尔希·勒罗伊。” “……这样。真是不好意思,我叫司轻,他……他叫黎放。” 司轻下意识地就把黎放跟自己绑上了,自我介绍一定要连带着他。 黎放被点了名,顺从地跟着走了过来,站到了司轻旁边。 克罗斯多看了他两眼。 “你叫黎放?”他说。 “对。”黎放看他,“不行?” “我没说不行。”克罗斯转头看司轻,“魔术师,你们昨晚为什么会上瞭望台?是不是这个黎放带你上去的?” 司轻:“……是他。” 克罗斯拉长声音“喔——”了一声,看向黎放的目光更加怀疑。 黎放一挑眉毛,完全不怕他。 俩人就这么互相对视了小半分钟,谁都没说话,空气里一股闪电撞火花的味儿。 气氛有些紧张。 司轻不动声色地往旁边走了一步,挡在了黎放身前,终止了他俩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克罗斯把目光从黎放身上收了回来,很不悦地看向司轻:“魔术师。” “嗯?” 克罗斯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很警惕地看了眼黎放,站起了身来,往旁边走去,说:“你来一下。” 司轻:“……” 司轻回头看黎放。黎放两手插兜,目光轻蔑,根本没把克罗斯放在眼里。 司轻跟着克罗斯,绕过波塞冬号的残骸,走到了船的另一边。 克罗斯两手插兜站在海边,面对大海,背对司轻。 海浪一波一波地响。 司轻从一块船板子上轻轻跳下,踩着沙子走到他身边去,问:“有什么事?” 克罗斯回头看了看他,也不动声色地瞥了眼神选者们的方向,问:“你怎么认识你队友的?” “你问黎放啊,昨天早上在船上偶遇的,他跟我同学很多年了。”司轻说,“你也觉得他不对吗?” 克罗斯:“原来你知道他不对劲。” 司轻:“傻子才不知道。” 克罗斯浅浅笑了下,又正色问:“你说他跟你同学很多年了,你们两个很熟吗?” 司轻答得模棱两可:“还算可以吧。” “……什么叫还算可以。” “……因为我也不太清楚。” “?”克罗斯一脸莫名其妙,“你俩的关系你不清楚??” 司轻抽了抽嘴角。 他眼神往外飘了飘,心下权衡了一下,觉得这事儿自己憋着或许真是想不出来,和别人商量探讨一下也不是坏事。 于是,他把事实说了出来:“其实吧……” 五分钟后。 俩人已经开始开诚布公地展开交流,干脆就一起盘腿坐在了海边,吹着海风思考人生。 “原来如此,”克罗斯说,“你觉得你的记忆出错了,而他也说有这种感觉,是吧?” 司轻点点头:“对。” 克罗斯:“那就更可疑了。” “为什么?” 克罗斯没回答他,反而问:“你现在怀疑他是什么?” “什么他是什么……我不知道。”司轻说,“我就是觉得他不对劲。” “你又不傻,你肯定怀疑过这个可能性,只是因为对方是你竹马,你觉得不可能,才会把这个怀疑压回去选择无视。”克罗斯轻轻一笑,“他好像进来过这个游戏,这是一个选拔神的游戏。现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有可能进来过玩过这游戏的‘人’,你说会是谁?” 司轻心里咯噔一声。 一个答案即刻浮出水面。 “邪神。”克罗斯说,“你这位竹马,百分百是邪神。” 司轻说不出话。 克罗斯说得没错,他一直以来对黎放都是抱着“他到底怎么回事”以及“他到底想不想让我知道”的怀疑——现在仔细想想,这些与其说是怀疑,不如说是纠结。 司轻这么一想,才发现自己真的是喜欢黎放。他好像根本不会怀疑他,只是纠结。 有点恋爱脑了,得改。 可是…… “黎放……是邪神?” “对啊。”克罗斯说。 司轻伸手挠了挠脸。 他想了想小时候。 幼儿园时候的黎放两手高高举着风车,让秋天的风把它吹动。那天正好风还行,风车被吹动了。小黎放笑得跟个二傻子一样,开始一手挥着风车一手高兴得晃悠,一脸“智慧”。 ……但是确实挺可爱的。 后来大了点,上了小学,做值日的时候教室里出现了一只蟑螂。北方的蟑螂瘦瘦弱弱跟个火柴棍似的,黎放手上拿着个拖把,却吓得一蹦三米高,尖叫着转头就跑。 再后来上了初中……初中的事记不太清了。 而邪神呢? 司轻在进入游戏前见到的邪神气场强大,威压感十足,举手投足间都像掌管一切的神,张嘴闭嘴随口一句话都让人浑身发抖,总而言之又帅又酷又强,跟黎放根本对不上号。 ……邪神。 就他,邪神? 哈哈真好笑。 司轻哈哈干笑一声,说:“怎么可能,他小时候蟑螂都不敢踩。” “但你不是知道自己记忆不对劲了吗,你记得的他的小时候很可能不是真的。”克罗斯说,“不过我觉得还有另一种可能。那个并不是真正的黎放,而是邪神假扮的。他为了能够更好的融入神选者,抽中了和你最亲近的一个人……说到底,世界末日这种苛刻条件下,怎么就能这么巧碰上跟你竹马的同学?全人类都只剩下200人了啊,有这概率都能中好几次百万大彩票了。” 克罗斯接着说:“而且,之前游戏开始时,不是都自我介绍过吗,那个时候你为什么没有注意到他?我虽然记得他在人群里,但是我根本不记得他有说过自己叫什么。这说不定就代表,我们的记忆很可能都因为他的出现而被更改过,他那时候估计根本不在。” 司轻沉默。 他完全不记得黎放那时候在。 “邪神假扮的吗?” 司轻回想了一下波塞冬号上总在看他,一直跟在他后面的黎放,顿了一顿,说:“不会吧,我觉得他应该是真的。” “但是你不是记忆出错了吗,这八成也是邪神干的。”克罗斯说,“为了能更好的待在你旁边,让你失忆一些会方便很多,省得被你问到以前的事情他说不出来,也省得被你察觉出什么来。这个黎放跟你断过联系,经过这么多年,人的变化肯定很大,变了多少也都没什么问题,简直是最佳人选了。” “我真觉得不是。”司轻说,“如果他真是邪神,真要瞒住我们什么的话,根本就不会对我暴露那么多了。” 克罗斯:“他跟你说过很多?” 司轻:“他让我怀疑他。” 克罗斯:“……” 克罗斯目光复杂。 “很有病吧。”司轻很理解,“我都看不懂他。” 克罗斯叹了口气:“算了,邪神嘛,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要去问问他吗?看他是不是邪神?” “别问了,毕竟是邪神。”克罗斯说,“一个不好还会惹火烧身,还是小心为上。” * 作者有话要说: 黎放:老婆不信我如此牛逼,55 —————————— 司轻:他让我怀疑他,他有毛病 陈黎野:他让我早点回去还拿树杈子追我,他有毛病。——by《地狱不准谈恋爱》 兄弟们好推推完结文,已完结无限流前世今生感情流无限《地狱不准谈恋爱》!守关人攻x参与者受,ps有古耽情节 戳专栏可见!文案在此! “——这里是地狱,是生与死的狂欢,是罪与罚的盛宴。” 在一场意外之后,陈黎野被拉进了地狱中,成为了参加者之一。 要想好好活着,就必须成功过关,而过关的难中之难,是守夜人。 据悉,守夜人会每天晚上杀一个倒霉孩子来祭天,如果正好碰上他心情不好,就会一口气杀三个。 第二天晚上,陈黎野跟守夜人展开了一场追逐战。 守夜人追着他狂奔一路,最后陈黎野体力耗尽,坐在了地上。但守夜人并没有杀他,他慢慢悠悠地走到陈黎野面前,蹲了下来。 紧接着,整个铁树地狱回荡起了原本高冷诡异的系统公告那气愤的怒喊声。 “鸦!!守夜人不可以跟参与者亲嘴!!!” 众人:……?????? * 后来,陈黎野去问守夜人的名字。 守夜人沉默片刻,回答:“谢人间。” “你的人间。” 武力值满值暴躁傲娇攻x理智冷静入关即满级智力天花板受 第17章 # 海神之佑 她到底拜的是什么 克罗斯和司轻回到了神选者们身边。 几人正围坐在一起,对着火堆谈论着什么。黎放没凑这个热闹,他侧躺在众人后面的一块船板上,背对着他们面对着林子,背影一整个无欲无求。 克罗斯是警惕他的,他指了指黎放,小声问旁人:“他在干嘛?” 虞瑞雨正在转着木架子烤鱼。她回头看了眼,说:“噢,他说他困了,在睡觉。” 司轻抬头看了看高挂空中的大太阳。 ……亏他睡得着。 司轻无奈,走过去看了看黎放。 黎放确实是睡着了,枕着自己半条胳膊睡得很深。在这个地方睡觉毕竟没法安心,他的睡颜很是不安,紧皱着眉呼吸发沉,一双长睫微微发颤,像是被太阳晒得要醒又不想醒。 司轻于心不忍,坐到他旁边,帮他挡住了太阳,就这样一言不发地坐了好久。 远处,神选者们在讨论信物的线索。 弗尔希说:“线索解开两条了,现在可以肯定,信物一定就是谁的眼睛。” “只有第一条解不出来,第一条一定指的就是这个‘谁’。说起来,你看过那个了吗,克罗斯?他们说的那个树洞里的神曲。” 克罗斯:“嗯,我找到那里了。” “你进过林子了啊,”伊妮德说,“那你是不是见到那个……” 克罗斯脸一下子拉了下来:“我遇到金默林了,本来跟他一起的。” 弗尔希:“我猜猜,你是因为昨天晚上安德鲁的事跟他分开的吧?” “对。我没有怪他的意思,毕竟那个时候安德鲁已经死定了,他给那一板子只能算是让他早点安息,仔细想想没做错什么,我也就没提这茬。但是他主动提起了这件事,问我昨天晚上他做得对不对。” “我就说还行,但是安德鲁死了,终归是让人伤心的——结果那个杀千刀的居然跟我说,你伤心干嘛啊,死了就死了嘛,神可不能伤心,你这样可当不了神,队友该杀就得杀。” “……” 这个混蛋还真是…… 众人脸色纷纷难看起来。虞瑞雨拍了拍克罗斯的肩膀以示安慰,转移了话题,说:“好了,别说他了,看看信物吧……第一条线索是吧?‘海神波塞冬’,后面一行杠,应该是让填空,里面到底该填点什么?” “不知道。” “完全想不明白。” “是不是让我们去把海神的眼睛取下来?原来六楼不是应该有神像的吗,船员说过六层是海神波塞冬的地方吧。假设那个石洞里面的神像不是波塞冬,而船上还有一个波塞冬的神像的话,一切就说得通了。” “是啊……应该是有神像的,可是船上搜了一圈都没有,这附近他们也走过了,没找到什么神像。” 所有人陷入沉思。 虞瑞雨猜测道:“会不会一开始就没有神像?” 伊妮德:“你的意思是……这个指的并不是海神?是船员吗?这行填空题和邀请函后面的话一样,‘水手们至高无上的主’这句,原本是该填在这行里的。” 克罗斯嫌恶地一眯眼:“难道是指所有船员的眼睛?” “……” 众人默默回头。 船员们还在围着船转悠。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不管是不是指那个,我觉得这些船员可真是心大啊。”弗尔希说,“第三个支线任务的小妹妹不是说了吗,海神波塞冬是暴戾无情的神,对渔民和海边的住民都不好,也亏他们会想要信仰这么个暴力统治者啊。” 克罗斯:“所以才有报应了啊,海神找来了大鱼,把这个游戏变成了荒岛求生。” 弗尔希笑了一声,意味深长地侧了侧头,看了司轻一眼。 司轻眨了眨眼。 *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到了晚上。 西里尔最后还是没办法把海水分离成水和盐,他放弃了,开始自闭。 一群人啃着没什么营养的鱼,就着黎放从小溪边打来的水,度过了这一天。 船员们还在船周围四处寻找。不论神选者去问多少次,他们都毫无反应。 巴萨尔夫人也一直在哭。 司轻有去问过。巴萨尔夫人不回答他,一直哭着说自己被海神抛弃了。 第一条线索直到晚上也还是一筹莫展,众人围着升起来的篝火,相顾无言,都在思考第一条线索的意义。 黎放早就起来了。他和司轻俩人坐在一起,背靠着块大船板,对着篝火沉默不语。 克罗斯的目光一直警惕地黏在他身上,就好像他在怀疑是不是他们需要把黎放的眼睛挖了一样。 司轻和黎放坐在一起,当然也感受到了这份目光的洗礼,他都替黎放心里发毛了。 黎放却根本无所谓。他靠在船板上,打了个哈欠。 司轻回头看他。 黎放长得好看,被篝火橘红色的暖光这么一照,半张漂亮的脸都融在了暖光里。海风迎面一吹,朦胧的火光便被细细吹动,额上的发飘如四散的墨。 司轻看着他,想了想,鬼使神差地说了句:“放哥。” 黎放没被他这么叫过,愣了一下,转头看他。 “你是不是邪神?” 黎放:“……” 克罗斯浑身一哆嗦,瞬间一脸惊悚。看他这样子,应当是怕黎放这邪神对司轻做点什么。 其他人也都纷纷一怔,把目光投了过来。 黎放木了半秒,然后表情一扭,一脸莫名其妙地“哈?”了一声。 “什么东西,我怎么就邪神了?”黎放说,“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这是选拔神的游戏啊,”司轻说,“你看起来好像很熟练,可是如果有闯过这里的经验并且活下来了的话,你一定就是神——这种人,现在不是只有一个人吗?” “……我拜托你,你清醒一点。”黎放道,“邪神不是说了他无权干涉游戏吗。一个无权干涉游戏的人,怎么可能能混成神选者?他都是神了他当什么神选者啊,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也是哦。”司轻瞬间被他说服,哈哈干笑了两声,“邪神怎么可能——” 克罗斯突然说:“那可不一定吧。” 司轻本还想接着往下说,克罗斯这一句话却给他强制按了个禁言,他只好闭嘴。 黎放微微侧了侧头,很不悦地看向他。 兴许是看事已至此,克罗斯也不再藏着了。他站了起来,双手插兜,居高临下地看着黎放。 “你的手腕上缠了绷带。”他说,“你进游戏开始手上就有绷带了。怎么,昨晚闹翻成那样,你的绷带都没有掉吗?你拿502黏上也不能这么结实吧?” 司轻低头。和克罗斯说的一样,黎放左手手腕上确实还有一圈绷带。不过和昨天白天的样子不同,应该是上岸之后重新包过一次。 “我上岸重新包的。”黎放抬了下左手说,“工作的时候这里经常受伤,末日前两天有点严重,医生嘱咐我要包着两周才能卸下来,不行?” 克罗斯疑心不减:“你做什么工作的?” “程序员。” 克罗斯看了看他浓密的秀发:“不像啊。” “我只是管理一个程序。”黎放说,“你要是这么不信,我可以拆下来给你看看——你不就是想看这个吗。因为手腕上的这个纹身就是这个游戏的系统,已经成神的人早已经通关了游戏,自然也不会有这个纹身了。所以如果我是邪神,手腕上一定没有纹身,你是在怀疑这个,没错吧?” “没错。”克罗斯说,“那就劳驾你摘下来了,黎、放。” 他把黎放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黎放耸了耸肩,伸手就把左手手腕上的绷带拆了下来。 众人屏息凝神,紧张得头皮发麻。 黎放拆着绷带。 绷带一圈圈松开,一圈圈往下落,软绵绵地掉到沙滩上,被火光照映得发暖。 一角灰色橄榄枝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它色彩黯淡,隐隐透着皮肤的颜色——是纹身。 是每个神选者手腕上都会有的纹身的颜色。 黎放拆掉整个绷带,和他们每个人一样的一圈乱七八糟的暗色纹身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他举起手,篝火的火光照映出他作为神选者的标志。 司轻悬在嗓子眼的一颗心放了回去,微微松了口气。 黎放确实是神选者,一个末日下被迫闯关拯救世界做善神候补的普通人类。 黎放对着克罗斯晃了晃手腕:“你看嘛。” 克罗斯难以置信,前倾着身往他那边走了两步。 “真的是??”他怀疑人生了,“那你为什么昨天会知道要上瞭望台,你为什么那么……就好像全都知道一样????” 黎放:“等这关过了,你应该就知道了。” 克罗斯:“……” “我可以把绷带缠回去了吗?”黎放问,“我医生让我不要松开呢。” 克罗斯神色复杂:“缠吧。” 黎放把绷带缠了回去。 司轻看着他,心里笑了声,心道我就说嘛,他怎么可能是邪神。 我做邪神他都不可能是邪神。 弗尔希抬起头。不经意间,看到有个人影在船上摇摇晃晃。 她推了推旁边的人:“哎,巴萨尔夫人在干嘛?” 众人一同看向夫人的方向。 原本一直自闭哭泣的夫人此刻竟然在攀爬船板。 她赤着脚,仍旧在嘤嘤地哭。她身上的裙子满是沙尘一片脏污,爬得有些费力,但她一直在往高处爬。 “海神——海神……”她声音颤抖地轻轻喊,“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 “嘿!蠢婆娘!”船长朝她大喊,“要自杀去海里死!别死在老子的船上!” 船长估计以为她要找个高地方跳下来自杀。 黎放轻轻嘟囔:“灾难面前显露人性。” 司轻:“确实,船上还对夫人那么彬彬有礼来着。” “我不在乎!!”夫人大喊,“我为海神做了那么多,他为什么会这样对我!为什么!?他要我滴血给他我滴了,他要我给他造船我造了,他要那么多祭品我也给了!我儿子……他要我的儿子,我也给他了啊!!” 儿子? “谁在乎你那些——!!”船长大喊,“给我下去!!别在老子船上死!!!” 夫人不听,站起身来,在高处身形晃悠地大声哭喊,一声一声歇斯底里地喊着海神。 船长忍无可忍,转头对其他人下令:“把她给我拽下来!!我要告诉她她到底拜的是什么!!!!” 其他人神色一怔,纷纷迟疑:“可……” 船长气得面红耳赤:“快去!!不然就拿你们去喂它!!!!”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跟着妈咪回老家一趟啦,大概一周以后回家~这一周更新可能会有些许不稳定,但是下周周末会准时入v,拜托大家多多支持窝~ 第18章 # 海神之佑 夫人确实没有拜过海神 船员们的脸色纷纷一凝。很显然,他们不想被船长拿去喂“它”。 他们纷纷撸起袖子,爬上船板,把巴萨尔夫人拖了下来。巴萨尔夫人不愿下来,尖叫大喊连哭带嚎,但终究还是弄不过几个大男人,没过两下就一下子跪到了地上,两腿一滑,被船板上凸起的尖块划了一道触目惊心的长口子。 船员们却看都不看她,拖着她就往下走。 巴萨尔夫人尖叫挣扎,像条被拖到案板上垂死挣扎的鱼。 场面一度非常揪心。 “喂!”虞瑞雨看不下去了,指着他们大喊起来,“对女孩子温柔一点啊!!” 她起身跑了过去。 “嘿!” 克罗斯想拦她,但没拦住。他啧了一声,跟着跑了过去。 众人纷纷跟上。 巴萨尔夫人已经被人拖了下来。船员们一点儿不懂得怜香惜玉,直接把她丢到了沙滩上。一个船员不知是怎么就被她惹火了,骂了她一句“不要脸的臭.婊.子”,一脚踹了上去。 巴萨尔夫人被一脚狠狠踹到地上。她不敢再大声哭,窝在地上缩成一团,双手捂脸小声哭泣,看起来可怜至极。 虞瑞雨冲了上来,把刚刚上脚的船员拽了回来,义愤填膺地骂他:“你有病吧你!?至于吗,让你把她带下来,没让你打她!你打女人算什么男人啊你!?” 船员冷眼看她。 “虞瑞雨!”克罗斯跑过来按住她的肩膀,喊,“少说两句!” 众人也赶了过来。船员瞥了瞥眸,扫视了他们所有人一眼。 他收回目光,一脸毫不在意,根本没把他们放在心上。 下一秒,他就被一把推开了。 是船长。船长吹胡子瞪眼怒目圆睁地走了过来,声音跟活吞了两顿尼古丁一样又哑又吓人:“巴萨尔——!!” 夫人浑身一抖。 “什么海神!你这死婆娘,根本没有海神!你从头到尾都没有拜过什么狗屁海神!!!” 众人纷纷怔住。 巴萨尔夫人也身子一顿。 她慢慢地、僵硬地把双手放下,一双惊惧的眼从指缝间漏了出来。 她的嘴唇还在抖。 “什么……”她说,“你……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船长怒吼,“我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你的错!!小人鱼!!!一定是你的祭品出了什么错,我们才会在这里找那狗屁的血瓶子!!!!你知道如果找不到会怎么样吗?找不到的话,再过几个小时,我们所有人都会变成那东西胃里的一堆烂骨头!!!” “那本来是会为我们所用的最伟大的活兵器,你知不知道你都做了什么!?!!你知道那是什么吗,那是——” “船长!!” 一名船员高喊一声,阻止了船长将要出口的话语。 船长的嘴踩了刹车:“……” “把它的名字说出来的话……可能会把它引过来。”船员压低声音,“还是……还是先找生火用的东西吧。” 船长抿紧嘴巴,只好作罢。 他狠狠瞪了巴萨尔夫人一眼,转头走了。 众人目送他离开。 西里尔说:“也就是说……听他的意思,夫人一直以来祭拜的不是海神,而是另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玩意儿?” 虞瑞雨:“看来是这样的。” 弗尔希俯下身,手放在膝盖上,柔声问:“夫人,你有什么猜测吗?他说的那个‘最伟大的活兵器’,到底是什么?” 夫人刚经历过人生的重大打击,瞳孔剧烈地震,完全听不进别人的话。 她又把自己慢慢缩成一团,手捂住头,浑身颤抖:“是海神……不对,是海神,是海神……我拜的一直都是海神,是海神!!他一开始告诉我的就是海神,他告诉我是海神能救我的,我才,我才……” 克罗斯:“……这都精神失常了吧快,看来问不出……” 弗尔希丝毫不弃:“一开始什么?” 克罗斯声音一哽,撇了撇嘴。 巴萨尔夫人的声音突然一顿。 她喃喃自语起来:“一开始……” 她缓缓放下捂着脑袋的双手,微张着嘴,声音在空气里无言地颤抖了好久,好似在回想。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一开始,比利……”夫人声音干涩,“对,是比利……比利开始打我骂我,他说他真厌恶我,他说我是世界上最丑的女人,他说我为什么总笑眯眯的,他说看了就烦,他对我说你去死吧你去死啊,他抓着屋子里所有的一切砸向我……” “杰里迈亚……我的儿子杰里,也因为想要保护我而被他按进了滚烫的油锅里。我可怜的孩子进了医院,失明也哑巴了,半张脸都毁了,他什么都做不了了……他才七岁。” “我很绝望,我真的很绝望,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来到了海边。” “就是那个时候,”夫人喃喃,“我遇到了门特尔克船长。波塞冬号那时候还不是波塞冬号,这艘船不过是一艘木船。船长带我出海,带我喝酒,带我看日落,他告诉我这片海域由海神统领,他会把所有人从绝望中拯救出来。” “我相信了。”夫人说,“我问他,要怎么做才能被拯救呢……他告诉我,要一步一步来,忠诚一个神是一个人类一生的事业,所以第一步,是要向海神献上最忠诚的,我的一部分。” “他说要向海神证明我会永远忠诚于大海,水里不必呼吸,所以我切掉了半个肺,投进了大海。” “他没有骗我,那天晚上,我梦到了海神的使者。有一头大鱼出现在了我的梦里……对,就是昨天那条……它叫我……小人鱼。” “我不明白,但是没关系,那天我醒来以后,医院就告诉我杰里的病情迅速好转了,他醒了,他叫我妈妈。我高兴得要疯,连夜赶到海边,问他下一步。” “他告诉我,下一步是我的十指之血,然后是一艘船,船的六层要为海神波塞冬而用,要时时刻刻为他献上最新的血,血代表我们每个人的生命——献祭给波塞冬的命永不消亡,他们会在波塞冬的国度里永生不老。” “所以每一次办宴会,我都会从宾客中选出祭品,列出他们的名单交给船长……我交给了他那么多生命,我和他一起让那么多生命获得了永生,海神很快就接受了我。他让杰里出了院,我的杰里和以前一样,他看得见听得到他的脸和以前一样可爱,我是多么感谢海神。” “可是比利仍旧不变,他仍然会打我骂我,让我浑身流血骂我是个疯子,说我让他恶心至极。我心灰意冷,我说我想让比利消失,我想让他坠入地狱,永不得翻身。” “船长告诉我,海神无法杀人,除非你献上的祭品足够让他破例。” “我恨死比利了……所以我说我能够为此献上我的一切,我说我可以为此献上生命。” “船长说,不要你的命。” “船长说……把杰里献给海神吧。” 夫人慢慢抬头,看向他们每个人。 她在笑。 “我把杰里扔进了海里。”夫人声音干涩地笑起来,“我把杰里……献给了海神。” “我当然拜的是海神……我当然拜的是海神。”夫人说,“杰里还活着,那些人也都活着,他们在海神的庇佑下活着,我让他们的灵魂闪闪发光,我让他们永远不必再绝望,杰里会在海下,他会在海神身边永远爱我……” 说完这些,夫人就大声地笑了起来,笑得咯咯作响,几乎要背过气去。 夫人疯了。 “原来如此,”虞瑞雨说,“所以那些没穿衣服趴在滩上的神选者,都被拿去做祭品了吧。” 克罗斯:“对,而且她没说神像,那六楼估计并没有什么海神的神像,那里恐怕只是个放祭品的地方。” “可是小人鱼是什么?”伊妮德问,“那条……海神的使者?不是叫她小人鱼吗,什么意思?” 司轻说:“《海的女儿》。” 众人一怔。 “安徒生童话,《海的女儿》。”司轻说,“我记得,那个故事的主人公就是小人鱼。为了追求爱情,她向巫婆献上了美妙的歌喉,获得了能让鱼尾变成双腿的药。但是她要忍受双腿被割裂的痛楚,上岸之后她为王子跳舞,也没人知道她在忍受着怎样的剧痛。” 黎放道:“所以,那头鱼之所以把夫人叫成小人鱼,就是因为她和小人鱼一样,为了根本得不到的事物付出了太多?还是赞叹她和小人鱼一样有勇气?” 司轻:“我不清楚,我只是想起来有这么个是小人鱼做主角的故事。再说你问我干什么,搞得好像你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黎放:“我什么都不知道。” 司轻斜楞了他一眼。 黎放笑如春风和煦,一脸无辜。 “不,并不是。”弗尔希说,“那并不是那头鱼在钦佩她有勇气,而是在嘲笑她和小人鱼一样愚蠢,笑她最后一定会和小人鱼一样什么都得不到,最后变成海上的泡沫——当然,这是那头鱼的单方面想法,我倒觉得童话里的小人鱼是个很有勇气的女孩子。是我的话,我也会选择变成海上的泡沫,尸骨都融进海里,血水都变成潮湿的海风,多浪漫啊。” 她说得笑眯眯,和黎放一样笑得温柔和煦,和口中所说的话格格不入。 这种反差让她看起来很恐怖。 伊妮德说话都不敢大声了:“什么……意思呀?” 弗尔希回眸,看着她一笑:“如果船长说得属实,那么那头鱼,恐怕并不是什么海神的使者。” “那是代表七宗罪之嫉妒的恶魔,海怪利维坦。” “巴萨尔夫人确实没有拜过海神,她拜的是恶魔——就是昨天一怒之下让我们所有人被卷进海里,现在在这里玩荒岛求生的海怪。” *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海的女儿》童话部分引用以及参考于《海的女儿》百科词条,感谢大家。 海怪利维坦设定也依然同样参考于相关百科词条。 谢谢支持窝~ 感谢在2021-09-17 16:19:30~2021-09-18 16:5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如影随行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 海神之佑 快跑啊! 海怪利维坦。 夫人在拜恶魔。 那些神选者都是被当做祭品而死的。 巨大的信息量让所有人都沉默了。空气在渗入骨髓又令人头皮发麻的恐怖中无言沉浮,让这一切都变得细思极恐。 片刻后,司轻打破了沉默:“刚刚,那个船长是不是说,如果他们找不到什么血瓶子,我们所有人都会死?” 克罗斯看向他:“他有说死吗?” 黎放神色平和地微笑:“没有,他说‘如果找不到的话,再过几个小时,我们所有人都会变成那东西胃里的一堆烂骨头’——如果你觉得这不意味着我们会死的话,我真诚建议你回小学去重修语文,你亲爱的语文老师一定会和蔼地把你的屁股打出大花。” 克罗斯眼角抽搐:“……” 黎放笑眯眯的,但克罗斯感受到了他满满的针对性。 是个人都感觉得出来,黎放已经因为被当做邪神而对克罗斯怀恨在心了。 仔细品品也挺好笑的,他不恨主动提出这个问题的司轻,反倒恨上了克罗斯。 “也就是说,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站在黎放身旁的司轻抬头看了看天空,“现在天这么黑了,他所说的‘几个小时’,很有可能就是今晚零点。这就是最后时限了,我们必须在这之前破解第一条线索,找到信物,交给神像,离开这里。” 众人沉默了。 进游戏这么长时间,这道无比沉重的问题终于还是摆到了他们面前。 要么解开,要么死。 一和生死挂上钩,他们就有些喘不上来气了。 神选者们看向夫人。 夫人已经疯了。说完刚刚的一切以后,她就抱着自己一个劲儿地笑,眼神直勾勾地看着远处,再也不回答神选者们的任何问题。 一时间,谁都说不出话。 巨大的心理压力让他们有些无法思考。西里尔甚至难以自制地呕了一声,转头低身跑走,一路哇哇直吐。 司轻倒是依然很冷静。他来回踱步了片刻,找了块船板靠住,沉默思考。 海神波塞冬,___________? 这行填空题,到底代表的是什么? 如果是代表的邀请函背后的那句“水手们至高无上的主”,又为什么要在最后把句号改成问号? 该把刚刚得到的信息加进去。 这些船员蒙骗了巴萨尔夫人,让她敬仰了恶魔利维坦。所以他们在船上看到的那个巨大的人鱼怪物,应该就是海怪利维坦。 ……等等,海怪利维坦不是鱼吗,为什么会变成人鱼? 和刚刚船长说的,“那本来是会为我们所用的最伟大的活兵器”有什么关系吗? 恶魔应当是因为他们的祭拜而改变了形态,在渐渐变成他们所说的“活兵器”。可他们只不过是船员,为什么需要一个恶魔做“活兵器”? 一想到这一点,司轻忽然想起了弗尔希白天的话。 【不管是不是指那个,我觉得这些船员可真是心大啊。第三条人物的小妹妹不是说了吗,海神波塞冬是暴戾无情的神,对渔民对海边的住民都不好,也亏他们会想要信仰这么个暴力统治者啊。】 司轻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松开了揉头发的手,说:“他们不会是海盗吧?” 众人:“?” 黎放低了低头,垂下眼帘,喉咙里发出哼的一声笑。 很像冷笑,但其实笑得很欣慰。 “听刚才的意思,是他们要养恶魔做活兵器的,所以海怪才会变成人鱼,就是因为它在向活兵器进化。”司轻轻抚下巴沉思,“巴萨尔夫人是被他们设计的。大概是因为他们不想付出代价,以及没有足够的财力,祭品的来路也不多。他们这些人如果只是船员,实在没有要冒死和恶魔打交道的必要。” “他们一定是有某种目的。如果能把海怪作为活兵器纳入船里,他们所能得到的就是震慑和无上的实力。有了这些,唯一能做到的就是统治…… 能统治所有海域也不在话下。而有这种目标的,天底下也只有海盗了。” 虞瑞雨听明白了:“所以并不是‘水手们至高无上的主’,而是‘海盗们至高无上的主’?第一条线索之所以会在最后打上问号,就是想说后半句话存在不对的地方吗?” 司轻点了点头,又道:“也就是说,这句话其实是‘海神波塞冬,海盗们至高无上的主’……可这句话到底是在指谁?海神不是不存在……” 黎放突然很大声地朝着NPC喊起了话:“我说——” 正在低身寻找血瓶子的NPC船员抬头看他。 黎放蹲在一块比较高的船板上,笑眯眯地居高临下着问他:“你敬仰门特尔克船长吗?” “啊?我当然敬仰了。”船员一脸莫名其妙,“船长是神一般的存在,船长带领我们前行,船长为我们指明灵魂的方向,我们怎么能不敬仰他?” 黎放:“哦。” 黎放站了起来,回过身,朝和他站得有一定距离的司轻遥遥一摊手:“答案。” 众人:“……” 你这有点太明显了啊。 克罗斯眼角一抽,目光再次狐疑起来。 一道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哟,都在啊?” 众人回头。 是金默林。 金默林两手插兜,咧嘴笑着,嘴里叼着根不知道哪儿摘来的草枝,笑得一脸欠揍,正往众人这边走过来。 所有人纷纷不悦,一脸“真他娘晦气”。 克罗斯声音沉得像要杀人:“你来干什么。” “看你们还剩几个啊,”金默林把他们扫视了一圈,“剩的还不少嘛。” 克罗斯没有好脸色给他:“没事就滚。” “干什么啊,都是神选者,怎么这么排外啊,我又不是外人。” 金默林往黎放那边走去,道:“再说了,我也不是刻意来找你们的,这边有船,我得过来查查嘛,你们查出什么了没有?” 克罗斯厌恶得不行:“没有。” 弗尔希声音轻飘飘地道了句:“这个时候实话实说比较好哦。” 克罗斯偏头看她。 “毕竟我们不剩多少时间了,我也知道这个死了妈的东西很讨人厌,但是不能拿生命去讨厌一个人,是不是?”弗尔希朝他轻笑,“现在一起去抓船长怎么样?” 船员们视船长为神一般的存在,所以第一条线索所说的,其实就是船长。 信物是船长的眼睛。 金默林:“什么意思?你们已经查明白了?跟船长有关系是吧?” “是。”克罗斯很不耐烦,“你……” 克罗斯话才起个头,金默林就嗖地一下跳出去了,冲向船体直奔船长。 “???” 众人纷纷懵逼,都不知道他这演的是哪一出。 虞瑞雨大叫:“你干嘛去!?!” “抓船长啊!!”金默林兴奋大喊,“把他交给神像,我就是善神了!!我一定比你们都先抓到他!!!” 弗尔希眼角一抽。 金默林目光发直,兴奋得一路狂笑。 他跑下去时正好路过黎放。金默林毫不客气地一把推开了他,大叫着躲开躲开。 “别挡你爹的路!我是善神!!” 黎放往旁踉跄了两步,偏了偏头,看向他往前跑去的身影。 他一点儿不生气,还忽的低了低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6。” 黎放轻轻道。 一众神选者被惹得恼火又焦急,正一起往他这边跑过来,大叫着金默林,让他停下。 金默林跑向船长。 “5。” 神选者们跟着跑了下去,想阻止他。 司轻也跑了过来,他想叫上黎放赶紧一起走,大家一起去找船长。 可他却看到黎放微微低着头,嘴角挂着诡异的笑,数字从他嘴中低沉而出。 司轻一怔。 一股难以言说的感受从他心里升腾而起,眼前的人一瞬陌生了起来。 远处的金默林抓住一个NPC,却不是他要找的船长。 他一把推开NPC,大叫起来:“船长!!船长呢!!!” “4。” “金默林!!” 神选者们大声叫起来:“你他妈能不能——” 众人正要追上拦住他时,突然间一声枪响。 响声是从他们的篝火那边传来的。 众人纷纷怔住。 “3。” 金默林也愣在了原地。不过半秒后他就反应了过来,又一路大叫着转头往前跑去,推倒了许多船员,声音合着海浪一波一波反反复复地响。 “金默林!!”克罗斯大叫。 “2。” “还没有找到血瓶子吗!!!” 船长突然从角落里跑了出来,愤怒大喊。 金默林眼前一亮,慌忙跑了过去。 “1。” 金默林一把抓住船长:“别跑!!!!” 黎放抬起头,眼神森冷笑意深深,声音低低如恶魔细语—— “0。” 突然,所有人周身都黑了下来。 接着,是山压一般令人窒息的威压感。 众人纷纷一怔。 所有人僵硬着脖子,慢慢地转头看去。 海面上,有如天高的海怪睁着一双鱼眼,背着锋利如剑的鱼鳞,定定地盯着他们。 空气死亡一般的死寂。 海浪一波波拍在岸上,像他们生命的倒计时。 金默林目光惊恐,表情滞住,一动不敢动,呼吸都要停了。 司轻突然被一把拉住。 他都没反应过来,人就被带出去了。 司轻:“!??哎哎哎啊啊啊啊啊啊啊!?!?!” 黎放抓着他的胳膊,带着他往前疯了似的跑,然后突然松开他的手,把他留在了原地。 司轻根本没稳住,因为惯性一下子往前扑去,结结实实跌了个狗吃屎。 他捂着鼻子一抬头,就看到黎放朝着金默林冲了过去。 黎放右手一旋,一把蝴.蝶.刀出现在手中。 ……他哪来的刀!? 黎放俯身冲上前,抬脚踢开金默林,回身一旋腿,直接把人高马大的船长踢翻在地。 他单手一甩,手上再一连串连甩带转的动作,将刀亮了出来。 船长一声痛呼,刚要破口大骂,黎放就举起了手中刀,眨眼间便利落地手起刀落。 寒光一闪。 噗呲一声,鲜血四溅。 伊妮德和西里尔齐齐抱住对方尖声惊叫,船长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司轻呼吸一滞。 海怪似乎是听到了叫声,张开血盆大口,发出愤怒低沉的吼叫声,一片白雾从他口中喷出。 海面上瞬间一片白茫茫,什么都看不到了。 司轻赶紧爬了起来,喊:“黎放!!” 他突然又被一把抓起了胳膊,再一次不由分说地被带着往前跑去。 弗尔希也不知道在哪儿放声高喊:“往林子里跑!!!” 海怪还在大叫。它发起了攻击,撕咬声和海浪声一同响了起来。 船员们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众人如梦初醒,连忙一同撒丫子往林子里夺命狂奔。 黎放带着司轻跑出了白雾。 司轻挥开眼前迷雾,咳嗽了两声,看到黎放另一只手抓着一个什么东西。那东西很是血淋淋,正顺着他的指缝往外滴答着血。 黎放带他拐了个弯,没马上进林子,往右边跑去。 “去哪啊!!!”虞瑞雨在他们后面大叫,“进林子啊!神游呢你!?!” 黎放侧了侧头,声音非常轻快:“那里面有水鬼——” 说完他就哈哈笑了两声。 他在笑。 眼下的情况似乎并不能让他害怕,而让他感到……非常愉悦。 他很享受现在的场面。 司轻心脏咚咚直跳。 只这一瞬间,司轻感觉到他记忆里的小社恐一下子离他远去了。 很远很远,再也回不来了。 虞瑞雨一下子踩了刹车。 一众神选者都默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一起看看林子。 “愣着干什么!” 弗尔希很直截了当地跟着拐弯了,裙子飘得飒利:“跟着跑!” 有她开了个头,众人才赶紧跟了上去。 伊妮德刚跑走,林子里就突然冲出来了一个长舌头的皮肤苍白的水鬼。他血管发青,两眼凸起,舌头长得简直能绕脖子十圈。伊妮德定睛一看,就见他正是今天死在岸边的神选者之一。 “!?!?”伊妮德人要吓崩溃了,“怎么回事啊!?!?!” 她话音刚落,白色巨鱼突然一脑袋冲了过来,一嘴在地上啃出了个巨坑来,掀起一阵强风。 伊妮德疯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妈妈!!!!” 海怪嘴嵌进了地里,拔不出来,开始甩着巨大的身子和脑袋剧烈挣扎,沙土四溅,把他们周身甩成了一片沙尘。 海怪的吼叫声变得Nanf 发闷又狼狈。 众人嗷嗷叫着往前跑。 “刚刚那个水鬼,是今天死了的人!死在海里的人都会变成水鬼!” 黎放喊了声,然后拉着司轻一个急转弯,冲进了林子。 众人紧紧跟在他后面。 “这附近不少呢!左右都是!”黎放声音肆意地笑了起来,“转头看看啊!” 司轻转头一看,就见到左右两边的林子里都有一双双幽蓝的眼睛。 每一双眼都对他们虎视眈眈,长长的舌头耷拉着甩来甩去,身形扭曲地朝着他们连滚带爬地冲过来,其急切之意简直令人感动,他们一定想用那个能一步到胃的舌头和他们来一场深情的舌吻,亲完就死那种。 司轻大叫:“卧槽!!在往这边跑过来啊!!” “放心!过不来!” 黎放拉着他在林子里接着快速穿梭,往林子深处跑。 众人紧随其后。 “说起来,你确定你挖的那只眼睛是对的吗!!你挖的是右眼吧!万一要的是左眼……” “是右眼。”黎放的声音突然冷静,“第二条的‘眩相看盲’,指的是两只眼和眼睛之间的间距,而这四个字里,只有‘盲’代表的是看不见,所以答案是右眼。” 克罗斯:“……哦,那就好。” 众人一溜烟跑远。和黎放说的一样,那些水鬼确实追不上他们。也有一部分原因是黎放走位太骚,一群人跟着他弯腰蛇行跨栏障碍跑,别说水鬼了,他们自己都快被自己耍晕了。 “你……你确定这条路对吗!” 西里尔人要被跑死了,跟个漏风箱似的呼呼直喘:“你记得那个树洞在哪吗!!” 黎放:“不信自己跑。” 西里尔:“……对不起。” 海怪的怒吼声突然变得清晰了起来。 它挣脱了沙土! 司轻回头,海怪的巨大身影出现在林子上方的空中。它又一次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满嘴獠牙,对着这一整个林子歇斯底里地吼叫出声。 司轻脸色煞白。 它的吼叫声震耳欲聋,司轻耳朵一痛,捂住了耳朵。 黎放撕扯着嗓子,在海怪的吼叫声里竭力大喊:“到了!!” 说罢,他把司轻拉进怀里,单手横搂起来,又一次夹公文包似的把他夹了起来,跳了下去,滑着墙进了树洞。 *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没更,今天就早点更啦,明天可能也不更新哦,记得关注文案假条~ 这周五会准时入v!谢谢大家支持! 感谢在2021-09-18 16:50:01~2021-09-19 22:17: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明鱼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 海神之佑(完) 大天使圣德芬 树洞里,石门大开。 黎放二话没说,提着司轻就冲了进去。 众人纷纷跑进树洞,跟着进了石门里。 一进石门,外面的吼叫声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黎放把司轻放了下来。 石门里是一番很奇异的景象。 门内空旷广大,抬头就是高到不符合这块地方的地理科学的天花板。四周的墙壁上有许多壁画,都以亮眼的白色画作。 但最惹眼的,是最里面的两尊高大石像。 那正是神像。 两尊神像一左一右,正面面对着石门,也正面面对着他们。它们十分巨大,司轻得仰起头才能看到顶。 左边的神像通体纯白,长发男人头戴一圈橄榄枝,两手握在身前,握着一个巨大号角。他身上的衣服非常西方,背后两个巨大的白色翅膀,面容器宇轩昂,鼻梁高挺,微微抬头看着前方,看起来像个从圣经中走出来的天使。 而另一边的神像则通体黑色,微微低着头。他嘴角噙着诡异的微笑,背后两只黑色翅膀同样巨大,他两手握在一起,像在祈祷。明明只是雕刻出来的一双眼睛看起来却炯炯有神,仿佛正在盯着他们看,相当渗人,或许是恶魔。 ……这就是规则里说的神像。 众人纷纷跑进了石门里。在见到此情此景之后,都不约而同地停在了原地,哗地惊呼出声。 黎放点了点司轻的肩膀。 司轻回头。 黎放抬起拿着眼球的手:“你敢拿这个吗?” “……敢倒是敢。”司轻说,“可是我拿干什么?你去交信物不就好了……” “你来啦,这个我弄不行。”黎放朝他一笑,“那交给你了,你去把这个交给天使。” ……这又是在搞什么幺蛾子。 黎放:“手伸出来给我。” 司轻乖乖伸出了手,从他手里接过了船长还黏着血的一颗眼球。 眼球黏糊糊的,好像在看他。 ……有点恶心。 司轻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咽了口唾沫,看了看黎放。 黎放指了指天使的方向。 他说:“等你交完,应该就能猜到我为什么明明不是邪神,却会这么了解永恒之眼了。” “希望如此吧。”司轻说。 司轻转过头,手握着眼球,走上前去。 他忍不住悄悄瞥了右边的黑色神像几眼。 神像越来越近,那尊黑色神像给人的恐惧和压迫感也越来越强。或许是心理作用,司轻走得越近,越感觉这尊黑色神像真的在盯着他看。 浑身发毛。 司轻收回目光,快速走到白色的天使神像跟前。 神像脚上踩着的台子上写着一行英文。 “ SANDALPHON” 这个台子上还有一个略小些的台子,小台子上同样刻着一行字,字上方一些摆着一个白色盘子。 “信物” 司轻瞬间理解了,这是用来放置信物的台子。 他低下身,把船长黏糊糊的眼球放了上去。 眼球在盘子里转悠了一圈。 司轻抬起头。 所有人都抬起头,看向白色的神像。 白色的神像突然咔哒了一声,有白色的碎石从上方掉了些许下来。 神像突然慢慢低头,一双空洞的石眼慢慢看向司轻。 他缓缓抬手,将手中的号角附到了嘴边。 然后,有空灵圣洁又庄严的乐曲从其中流淌而出。 “……我擦……” “我的妈啊……” “这是什么啊我靠,那个神像好帅啊……” 音乐太过高级,神选者们都不敢大声说话了。 司轻已经说不出话了。 一曲毕,神像又缓缓将号角拿开。 他两手一松,号角当即散成了点点白光,从他怀中消散而去。 神像退后一步,缓缓跪了下来。 ……神像动了,跟人一样动了,动得非常自然。 司轻瞳孔一震,再一次被这个游戏刷新了世界观。 接着,神像伸出双手,两手立在了他两侧,把他护在了两手之间。 司轻本人周身开始泛起金色光芒。 “!?!?!” 司轻当即不淡定了:“什么东西!!?!” “别动!”黎放站在远处朝他喊,“在给你神力!!” 司轻本来想要逃跑,但被黎放这么一喊,他又一下子冷静下来了,无语凝噎地停在了原地,非常听话。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司轻感觉身上有些发凉。那仿佛是从灵魂深处传出来的凉意,如春风一般清凉,温柔至极,只是隐隐约约还透着一丝森冷的残酷感觉。 金光在半分钟后缓缓消散。 司轻感觉自己手中好像多出了什么东西,摸起来像卡牌。 他低头看,那确实是两张卡牌。 他手腕上还有什么东西亮了起来。 还没来得及仔细看,神像就收回了双手,上下嘴唇又慢慢张开。 一张一合间,一句话从他口中声音温柔又低沉地流淌而出。 “Feeling, between stillness.” ——Feeling, between stillness. ——感受,在静止之间。 神像重新站立起来,双手合十,低下了头,一副为他诚心祈祷的模样。 一双石眼仿佛在看他。 司轻怔愣,再次低头看了看手上的卡牌。 卡牌是长方形的,两边长中间窄,牌上一个黄发红衣的男人高举权杖,身前有一张台子,台上有长剑和杯子,还有一个圆形的星星。不知道这个圆星星到底是个什么,看起来像个盾牌。 牌面上还有花,红色的玫瑰和白色的花相互交杂,一片芬香。 最上方中央写了一个罗马数字的一,下面是一行英文。 “THE MAGICIAN” 魔术师。 他又去看手腕。手腕上的纹身消失了一些,看起来不再杂乱,漂亮了很多。号角的纹样在其中亮了起来,整圈纹身微微亮起了金色,但这个号角是最亮的金。 神选者们都乌泱泱地围了上来。 虞瑞雨探出了个脑袋来:“什么什么,给了你什么?” “是魔法吗?是魔法吧!” “护身符吗!?” “……不是,一张牌。”司轻说,“看起来……应该是塔罗牌。” 司轻一边说一边抬起来给他们看,又不经意把牌翻了个个儿,这才发现牌的后面写了满满一页字。 【大天使圣德芬的赐福:欺诈师】 【欺诈师:使谎言成真,言出法随,可为他人制造幻觉。一定程度上可控制鬼怪,但不可逆转游戏发展与复活死人等,对游戏内所有人可用。】 【大天使圣德芬的指引:感受,在静止之间】 【周围有人在骗你,擦亮双眼吧,用心去感受TA。但也不要过多责怪,请在时间静止时听到他的苦难。】 司轻暗暗在心里哈哈一声。 一看就是黎放。 神选者们还在叽叽喳喳地说:“真的是塔罗牌诶,魔术师的牌。” “他的纹身也变色了,变金色了。” “真的……是因为拿到了神力?” 有神选者看出了他的异样:“怎么了,卡牌后面有写什么吗?” 司轻“啊”了一声,正要回答,就被黎放给打断了。 “后面是神力吧。”黎放慢悠悠地走过来说,“那是能力,可以在游戏里自由使用的。你拿到了什么?” “欺诈师。”司轻说,“看起来有点不靠谱,说可以让谎言成真,制造幻觉什么的。” 虞瑞雨:“挺好的啊,能拿这个诓NPC吧?” 司轻点点头:“说可以对NPC用。” 虞瑞雨一喜:“那这个可以啊!” 金默林不服地在人群后方小声地“嘁”了一声,嘟囔了声:“还不是靠的那个小白脸,废物。” 黎放笑了:“遗言最好还是说得正式点。” 金默林瞪了他一眼:“啊?你他妈什么意思?想打架!?你不要以为我怕你啊!没你我照样能活!” 金默林一边说一边推开伊妮德,表情凶狠地走向黎放,看他表情,是真的要和黎放打一架。 但正在此时,他们所有人的手腕上突然一嗡,黑雾屏幕飘飘而出。 金默林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看向自己的屏幕。 【找到信物,献给神像。(1/1 已完成)】 【恭喜您!顺利通关《海神之佑》,接下来进行关卡清算!】 通关之后,连游戏系统的声音都变得欢快了。 不过通关确实是个让人很快乐的事,司轻心情轻快了不少——直到这个系统吐出下一句话。 【人员出局名单】 【金默林 西里尔·达特林 伊妮德·海森 】 司轻一怔。 所有神选者们纷纷一怔。 还没来得及反应,人群之中,突然炸开一大片血肉。 轰隆一声,三道巨大血色烟花。几乎所有人都没躲过去,全被溅了一身鲜血。 他们回头,看到人群之中,名字挂在“出局名单”上的这三个人消失了踪迹,原本站着的地方只余下一片鲜血淋漓的血肉横飞。 还有人身上挂了炸开的肉泥,也不知那属于这三人之中的哪一个。 空气突然一片死寂,神选者各自只闻自己胸腔里心脏咚咚疯狂跳动。 那是最直接面对死亡时的最直接恐惧。 司轻傻愣愣站在原地,看着满片鲜血,呼吸都在发抖。 有血从他脸上往下滑落。 鲜血滴答滴答。 他缓缓抬头,下意识去看黎放。 黎放在抹掉脸上的血,还低垂着眼帘舔了下唇边的血痕,近乎是冷漠地在瞥这个死亡现场。 他目光平静,仿佛早就知道会这样,也早就看惯了这些。 打破这片死寂的,是游戏系统。 【以上人员予以踢出处决!】 【请其他神选者再接再厉,成为永恒之生命!】 司轻整个人都不好了。 克罗斯的呼吸声几番险些窒息。 他当场崩溃,撕扯着嗓子大喊:“伊妮德!!!凭什么啊……为什么啊!?!!伊妮德!!!” 仿佛是听到了他的问题,屏幕下方飘出了一小行红色血字。 【踢出原因:我愿意。】 * 作者有话要说: 大天使圣德芬:设定来源于网络查询,网站标题“圣经中天使分级及天使名称一览”,有一定程度私设,非本人原创。 感受,在静止之间。:同样来源于网络,是圣德芬的“传讯”。 以及所有大天使and大恶魔的设定都参考于网络资料,部分来源天主教部分来源圣经,以后的章节作话也会有标注。 塔罗牌魔术师,当然设定完全取用于塔罗牌。 谢谢大家~ 以及明天不更,后天照常~ § 伊甸园 § 第21章 # 伊甸园 黎放大约也看得到圣德芬 我愿意三个字,看起来像一个小孩的任性发言。 但在这个地方,它看起来比小孩的任性恐怖得多。 在此之后的事,都令人提不起精神来。 和一开始所说的规则一样,系统对他们所有人的表现做出了综合评定。司轻明明什么也没干,这一路下来都是被黎放拎着走的,却拿了个最高的SS级。 每个人都只会看到自己的评分,司轻不知道其他人的评级。 后来,经过一番死气沉沉的交流,神选者们知道了各自的评分。 黎放是同等级的SS,弗尔希是A,克罗斯同A,虞瑞雨是B。 这个系统还通过等级给他们发了积分。SS级是300积分,A级是130,B级是70。 司轻这才想起,什么神力也好指引也好评定和积分也好,一开始的规则里都提到过。 但突然死了三个队友,他也没什么精神去想这些事了。 奖励没那么香了。 一切结算完毕后,游戏系统就冒出了一行新字。 【请前往伊甸园休息。】 说完,游戏系统散成一片黑烟,消失了。 伊甸园? 伊甸园是什么? 正想着时,石门突然缓缓关闭。 众人抬头望去,就见那扇石门慢慢变沉变暗,最后变成一片漆黑,开始往外悠悠飘黑烟。 黑暗之中,有一只眼睛慢慢浮现了出来。 那眼睛像是古老的壁画,在门上悠悠浮动。 和他们进入游戏选择关卡时的门一模一样。 众人互相看了看。 每一个人都浑身浴血。 “……走吧。”司轻声音有些发干,“出去应该就是伊甸园。” 其他几人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空气一片低气压。 黎放走过来,抹净了手上的血,拉着司轻,往门那边走。 司轻没抗拒,任由他拉着自己。 黎放确实令他感到陌生,但很奇妙,司轻见过他挖眼睛见过他对队友的死表情冷漠,却并不怕他,只是难过。 有一个声音给他指了路,告诉他这一切有缘由,告诉他黎放其实身不由己。 司轻选择了相信这一切。 众人跟在后面,他们一起走进了黑暗的眼门。 门后是一片黑暗。在黑暗里毫无方向地往前摸黑走了半分钟后,眼前缓缓亮起了光。 伊甸园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此处到处绿草茵茵,花草树木都长得生机勃勃,大树枝繁叶茂,树上长着红果子。 树边立着警示牌,上面用血红的文字写着“禁止摘果”。 还有河流流过,溪水的流动声听起来非常悦耳。 河上有一座桥,桥边有指示牌,箭头指向前方,上面写着“EDEN”。 EDEN,伊甸,伊甸园。 众人走过桥,往前走去。 这一路上都是一片青翠欲滴。 一栋白色的大公馆很快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它是欧式的建筑风格,有三层楼,长得奢华又漂亮。 众人走到门前,推门走了进去。 “Welcome to Eden.” 一道很耳熟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司轻循声看去,见到一个白色长发的男人带着一个橄榄枝,站在公馆的前台里面,正在擦手上的一把号角。 男人长得器宇轩昂,身上的衣服和长相,就连头上的橄榄枝和手上的号角都和刚刚游戏里的那尊神像一模一样。 司轻原地木在门口。 握草。 神像活了。 握草。 男人朝他温和一笑:“欢迎来到伊甸园,欺诈师。” 神选者们打开门往里走。 虞瑞雨察觉到司轻突然停下来,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站在原地一脸木然,就道:“怎么了啊,走啊?” 司轻:“……不是,他怎么会在这儿啊?” “?”虞瑞雨“哈?”了一声,“谁?” 司轻指了指前台里那个和刚刚的天使神像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那个啊,刚刚的神像。” 听他这么说,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又循着他指的方向往前看去。 前台那里一片空空荡荡,谁都不在。 “……你在说什么。”克罗斯说,“那里没神像,什么都没有啊。” 司轻:“?” 虞瑞雨也说:“真的没有。” 弗尔希问:“你有看到谁吗?神像在那里?” 司轻:“……是,但是……他活了……他是真人。” 众人一怔,又一同难以置信地转过头,看向前台。 卡牌上所说的大天使圣德芬手握在一起,垂在身前,朝着司轻歪了歪头,温柔一笑。 司轻表情些许呆滞。 黎放面无表情。 * “这里登记。” 大天使圣德芬点了点前台摊开的一个本子,又指了指左边墙边上的一面墙板:“钥匙那边自取,想住哪间就住哪间。一人一间大床房,串房随意,想吃什么房间里可以点单,随时免费上门送餐,想出门玩玩也可以,哪里都能去,伊甸园里没有规矩,一切自由,只要你不吃善恶果就不会有事。” 他指着的那面墙板上有许多挂钩,每把挂钩上都挂了一把钥匙,挂钩上方贴着数字,应该是房间号。 黎放已经站在那边研究了。 司轻看着圣德芬,眨眨眼:“善恶果?” 克罗斯看不见大天使圣德芬,但听见他说这个词,便道:“哦,那是伊甸园的传说。你应该知道吧?亚当和夏娃在伊甸园里违背了上帝的规矩,摘下了树上的禁果,结果就受到了上帝的惩罚,那个禁果就是善恶果。” “没错,”圣德芬道,“伊甸园里,只有那个是禁忌。” 虞瑞雨手叉着腰,站在两人身后,轻轻蹩眉道:“但是啊,伊甸园里有上帝吗?我们不是为了做神进来的吗,哪可能这里还有个上帝。” 言之有理。 司轻看向圣德芬,等他解答。 圣德芬只笑:“上帝无处不在。” 司轻:“……” 圣德芬把登记本往他那边推了推:“登记吧。” 司轻接了过来。 登记本上是新的一页,在他前面只有一个人名。 司轻讶然:“有人在我们之前通关了诶。” “是吗?” “还挺厉害的。” “几个人啊?” 司轻:“就在最上面写了一行,前面应该还有。” 他一边说一边捏住前一页的页角,试图往前翻。 可这一页却死活翻不动。 圣德芬笑眯眯:“神选者无权访问登记簿。” 司轻:“……哦,对不起。” 他回过头,对其他人说:“他说我无权访问。” 其他人:“……” 司轻又回头问:“那我们能在这里呆多久?” “这个也不好说,得看上帝的意愿,他要让你们走,你们就得走。他不让你们走,你们就得留在这里,不过肯定得等所有神选者都离开关卡。” “……怎么又是上帝,这里真的有上帝吗?” “上帝无处不在。”圣德芬说。 司轻抽了抽嘴角:“是吗,那可真棒。” 他不再说了,拉过登记本,从旁边拿起一根黑色中性笔,拔开笔盖,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开始登记。 登记本上,只需要神选者写下自己的名字,和到达的时间。 大天使圣德芬身后有个老式时钟,司轻抬头看了一眼,写下了时间。 他又看了一下本子上。上一个神选者的名字有点怪,叫钟糖,比他们早到五个多小时。 看起来是个姑娘。 司轻登记完毕,往旁边走了两步,给余下的几个人腾出了登记的地方。 克罗斯接过他手中的笔,开始登记。 司轻转头,打算去找在钥匙墙跟前发呆的黎放。 “哦对了对了,我差点忘了,你等一下。”圣德芬叫住司轻,说,“关于你的能力。这个能力在伊甸园无法发动,所以你暂时是没法尝试它的可行性。等进了游戏里你就可以用了,发动它的方式也很简单,就像你用你的手你的脚一样,想让它动它就可以动。当然,一开始可能会不太熟悉,用得多了你就会了。” 关于这个,司轻自己也有一些问题。 他回过身,往前台前走了几步,拿出卡片,仔仔细细地看了下后面的字,问:“那这个谎言成真……到底是什么?是我随口一句话都能变成真的?” “当然不是那么好用的东西,亲爱的。”圣德芬道,“所谓的谎言成真,是你所说的话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他人或NPC。比如刚刚的海神之佑,神选者如果对巴萨尔夫人说‘我看到你死去的丈夫比利了’,夫人一定不会相信。” “但如果这句话是由你来说,夫人就会完全相信,并陷入恐慌一段时间,给你新的情报。也就是说,对当事人来说,你的谎言是会有一定时限的‘真实’。” “……那这个言出法随呢。” 圣德芬摸了摸下巴:“你在发动这个能力之前要大声喊出自己的技能名称。” 司轻:“……我谢谢你啊。” 圣德芬哈哈一笑:“开玩笑的,我当然不会安排会令你如此尴尬的神力。言出法随不过是我刚刚说的‘谎言成真’的附加属性,会让你的谎话出口的一瞬间就起作用。但也不用担心它会不受控制,你玩过游戏吗?” “?” 司轻有些奇怪他怎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还好吧,没怎么玩过。” 圣德芬:“你知道主动装备和被动装备吗?” “这个我知道。就是一个需要自己发动,一个自己就会自动发动而且不受控制的吧?” 圣德芬:“没错,这就好说多了。神力就和这个一样,分为主动和被动。你的能力属于主动,只要你没有想用的念头,它就不会起作用。但是你只要有一点想发动能力的想法,它就会有作用,谎言和幻觉都一样。” “……这样啊。不是,还有人的神力是被动吗?不受自己控制说用就用?” “有啊,这个人。”圣德芬指指登记本上的第一个名字,“他是《怪谈宿舍楼》这关获得神力的神选者,他就是被动型神力,我个人感觉……这个神力挺惨的。” 司轻:“为什么?” “因为当该来的东西来了的时候,他可能没有改变的能力。” 圣德芬说完,朝他莞尔一笑。 “哦,还有还有,关于能力后半部分的制造幻觉。”圣德芬说,“和谎言成真一样,只要你有那个心思,也立刻就能为他人制造你想要的幻觉。” “当然,和谎言不同,这个可以用在你自己身上——我是说,你也可以为自己制造幻觉。” 司轻怔了下。 圣德芬看着他,笑容温柔:“你会有这么做的那一天的,孩子。” “……什么意思?” “谁知道呢,答案是需要你自己去探寻的。”圣德芬指指旁边的钥匙墙,“好了,你该去给自己挑个房间了,亲爱的欺诈师。” 司轻寻思也是。 他转头,看到黎放还站在钥匙墙面前沉默。 他走过去,叫了声黎放。 黎放没回头,还在面对着钥匙墙双手插兜一言不发,像个被拎到墙边去罚站的小孩。 司轻一连叫了他几声,都没得到回应。 司轻心中奇怪,走过去点了点黎放的肩膀:“黎放?” 黎放这才浑身一哆嗦,回过了头。 “怎么了?”他说,“我刚刚在想事情。” 司轻默了片刻,指指后面:“你还没登记。” 黎放笑了两声:“是哦,我一会儿去。圣德芬跟你说什么了吗?” “他告诉了我点儿伊甸园和能力的事情。”司轻说。 “那很好啊。”黎放说,“我选了二楼的房间,你看看你要选哪间,我先去登记了。” 黎放跟他挥了挥手,把钥匙揣进兜里缓步离开。 他的脚步有点沉重。 他不对劲。 司轻看了看站在前台前的大天使圣德芬,又看了看黎放的身影,仿佛明白了什么。 黎放大约也看得到圣德芬。 或者,更多的活神像。 作者有话要说: 伊甸园,善恶果以及亚当夏娃的典故:查询引用自相关网站,非本人原创。 明天就入v啦,所以今天提前更新!明天会有万字更新掉落,前十名有红包!还有抽奖! 这几天的订阅对我来说很重要!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下本是固氮!文案放在这里,有兴趣的大宝贝请移步专栏点击预收收藏!啵啵! 《病弱奸臣他忠心于我》求收藏~ 洲家一朝被人扣了黑锅,以叛通敌国之名,全家上下都被定了死罪。 大家都说是奸臣沈难清害了这一家。 洲不宁也这么想。因为沈难清这病秧子和他相看两厌,冤家路窄,每每见面都要上下嘴皮子一碰开始吵架。 所以意外重生之后,洲不宁拎着砍刀就去找沈难清了。 然后他看到沈难清坐在府中黯然神伤、失魂落魄,最后为了他哭得几近窒息。 洲不宁:…… 啥啊? 得知沈难清居然背地里苦心暗恋他八年的洲不宁无语凝噎,放下了刀,想了想,敲开了沈府的大门,说自己无家可归,要进他家做杂役。 沈难清披着长袍苍白着脸色咳嗽着走过来,捏着他的脸左左右右看了一圈,说长得像洲不宁,收了吧,放进他屋里做贴身小厮好了。 “别跟我客气,时常跟我吵吵架,”沈难清说,“你知道洲不宁吧?” 洲不宁本人:“……知道。” 沈难清:“学他说话。” 洲不宁面如死灰:“行。” ———————— 感谢在2021-09-21 14:45:34~2021-09-23 12:15: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淮、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狩泽绘里华 46瓶;我磕的CP十级床震、NorthLand、星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 伊甸园 “他是试图逃离上帝的罪人。” 钥匙墙上一共六排六列, 三十六个房间,一楼到三楼都有。 墙上有个空的挂钩,黎放肯定是拿了这把钥匙。 空着的挂钩上面是214。 司轻心说他也真是不怕不吉利, 这14念出来和要死一样。 司轻不愿意离他太远, 挑了旁边的215。 黎放登记完了自己的名字, 走了回来, 道:“你选好房间了没有?” “嗯啊,”司轻晃了晃手里的钥匙,“我跟你做邻居。” “好啊, 那走吧。” 两人和其他人打了声招呼, 上楼去了各自的房间。 伊甸园的公馆内里是复古的欧式设计,房柱和墙上都是复古的木头纹路,墙是微微泛黄但并不过于老气的旧白色, 地面上还铺了纹路漂亮的地毯。 通往楼上的楼梯两旁有成片的绿植,绿萝缠缠绕绕地长到了墙上。 两人扶着楼梯走上了楼。二楼的地面上同样有长长的地毯,房间的门上都挂了圆形挂饰,一圈橄榄枝里卷着些许白色羽毛, 中央开着漂亮又圣洁的白色花儿。 两人各自走到自己房间跟前。 “好好歇歇吧。”黎放对司轻说,“洗个澡,把身上的血洗干净, 然后睡一觉,有什么问题明天再来找我。你现在怀疑我有神力,对吧?” 司轻看着他, 默了片刻, 点了点头。 他确实如此怀疑。 黎放刚刚站在钥匙墙前没搭理他, 说不定是给他神力的活神像在和他说话, 所以才没听到司轻在叫他——尽管不知道为什么他只听着不回答。 而且, 如果他是有神力的话,也能解释他为什么会知道刚刚那关里的一切了。 司轻想着,开口询问:“你是能轮回吗?还是时间倒流?” 如果他是有倒退时间重新开始每一局,或者让一切从头开始的轮回能力,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黎放没有正面回答:“明天再说吧,都歇歇。” 他神情疲惫心不在焉,已经把钥匙塞进了锁孔里。 司轻觉得哪里不对。 他想多问些什么,可黎放看起来已经没力气回答他了。 司轻只好说了声“好”。 黎放朝他歉意一笑,拿钥匙开了门,进了房间。 咔哒一声关门声。 司轻对着被他关上的门呆呆了片刻,也拿出钥匙开了门,进入了自己的房间。 伊甸园的房间很豪华。 房间里有一个大落地门窗,可以左右拉开的那一种,能通过它去外面的露天阳台。阳台很大,可以走出去看外面的风景。窗帘是暖黄的,电视桌子衣柜独立卫浴一应俱全,一张大床靠墙摆着,看起来软乎乎的很舒服,地上还有一张大地毯。 一个很大的四面透明的玻璃柜靠墙摆着,上下一共五层,里面什么都没有。 黑雾屏幕从司轻手腕上飘了出来。 【欢迎进入伊甸园。】 【请在此处稍作休息,等待下一只永恒之眼的醒来。】 【注意事项:房间内的电子屏幕可用来下单需求,不需要积分兑换。需要使用积分兑换的物品将在凌晨四点过后上架,十二小时后全部下架,请及时使用积分购买,过时不候。】 司轻阅读完毕,点了确认。 他看向电视和巨大但没有东西摆着的玻璃柜。 这就是电子屏幕和会有积分兑换的物品上架的架子了吧。 司轻一扬手,把钥匙丢到床上,打了个哈欠,打开衣柜看了一眼。 衣柜里有很多套衣服。 司轻随便从里面挑了身宽松休闲的,然后低下头,揪了揪白衬衫的衣角,看了看自己身上沾了血的脏衣服。 这血,是刚刚那三个被列入出局名单的人“离开”时溅到他身上的。 刚刚的一幕幕还历历在目。 他对着这些鲜血愣了会儿神,叹了口气,拿起手上这身干净衣服,进了浴室。 他去洗澡。 * 司轻本来是想洗完澡出来洗洗自己这身血衣服的。 但没想到一出浴室,司轻沾满血的一身衣服就被折得整整齐齐四四方方,摆在了洗衣筐里。 衣服上面有个字条。 司轻走过去,把字条拿了起来。 上面写道:伊甸园里衣食无忧,不必自己动手,我亲爱的神选者。 司轻:“……” 这种过于体贴的感觉让人有点厌恶。 司轻拿去纸条,折了两下,不太自在地看了看四周——这份体贴让他感觉有人在盯着他。 司轻走出浴室,照样四处打量了一番,但谁都不在。 他低头看了看手腕,手腕上的眼睛看起来有些刺眼了。 但这东西必然是甩不掉的。 司轻甩了两下手,把它放下,转过身,把自己进来时穿在身上的衣服放进了衣柜里。 他打开了电视。 这电视果然不是电视,而是用来下单的电子屏幕。一开开关,上面就有一箩筐的东西让人挑选,和某外卖APP一样,能加入购物车然后一次性选购。 大多数都是吃的,还有一些日用品。 吃的都很诱人,澳洲龙虾和西冷牛排,就连东北大锅炖都有。 但司轻现在没胃口,而且海神之佑的最后出关时是在夜里,比起吃东西,他更想睡觉。 司轻闭了电视。 他关灯上床,一卷被子,准备睡觉。 睡意很快袭来。可就在他要沉沉睡去的前一秒,他听到了大天使圣德芬的声音。 “感受,在静止之间。” 大天使圣德芬说,“感受……在静止之间。” “我的孩子。” 迷迷糊糊间,司轻看到他在笑,背后的金光无尽温柔,又有些金火烧过什么都不留下的残酷无情的味道。 司轻在一片困意中茫然了,忽然感到身体一轻。 突然一声惨叫在他耳边炸起。 叫声歇斯底里,听起来痛苦又崩溃,近乎要发疯。 司轻浑身一震,却清醒不过来。 他想醒过来看看,但却被睡意裹挟着,无法自控地向着某个方向迷迷糊糊地沉沦而去。 他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自己站在码头上,那是海神之佑这关最开始的码头。 他看到一个神选者,一个孤零零的神选者。 神选者有些矮小,年纪看起来不大,穿着白衬衫和黑色修身裤,脚上踩着一双军靴,左胳膊上缠了好几圈绷带,绷带透着鲜红的血,整条胳膊上都是伤痕,好的和没好的都有。 另一条胳膊也是一样。 司轻看不见他的脸。那个神选者背对着他,头发被风吹得飘飘,一言不发地靠在码头边上的一个箱子边,等待着游戏开始。 司轻想走过去看看,但一转眼他就莫名其妙地进了一个幼儿园里, 他只好往前走。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一个教室跟前。 他踮起脚,隔着教室门的窗户,看到了黎放。 黎放坐在里面。他特别特别小,看起来不过三四岁。小小一只人类幼崽坐在椅子上低头抠手,轻轻晃着两只脚丫,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鸟窝——他妈从来不好好捯饬他。 司轻隔着门看的他。 他拉开教室的门。小黎放突然就没了,门里成了波塞冬号上的长长走廊,刚刚看到的神选者站在其中。 走廊里一片黑暗,人鱼从一片黑暗里缓慢地走了出来。 神选者站在走廊中央,对着庞大的怪物,呆呆僵了片刻。 几秒后,他转身就跑。 司轻终于看到了他的脸。 那是黎放。 那居然是黎放。 黎放连滚带爬地向他跑过来,目光恐惧害怕,手往前伸,像是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他大声地尖叫了起来,声音惊恐到撕裂。 人鱼鱼眼一眨,张开满嘴獠牙,歇斯底里地嘶吼出声,横冲直撞地冲了上来,一口咬住了他的上半身,一甩脑袋,把他活活撕成了两半。 血肉横飞。 司轻脑袋一嗡,刚要大叫时,黎放的声音从他身后奶乎乎地响了起来。 他说司轻,司轻,你给我变花好不好呀。 司轻声音一窒,回头,六七岁的黎放正眨巴着眼睛看他。 “司轻……你给我变花好不好。” 一样的话语又从他身后传过来,语气却沉重了太多。 司轻再回头。 刚刚的神选者黎放浑身是血,身上一片血肉模糊,嘴角淌着鲜血。 他看着他,他的眼睛没有神采,一片麻木不仁,那之中唯一的一点亮光便是映在其中的司轻本人。 “司轻,给我变花好不好。”他声音沙哑,“花找不到了。” “花找不到了。” “……花找不到了啊,司轻。” 血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下来。 司轻一个打挺从床上猛然坐了起来。 他被吓得呼哧带喘,脑袋嗡嗡作响,心脏咚咚直跳。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天黑了。司轻没拉窗帘,伊甸园明亮的月光倾斜进房间里,温柔地照映着一切。 房间里的时钟指向凌晨两点四十的时间。 司轻曲起一条腿,手搁在膝盖上,扶住额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平复了一下心情。 被活活吓醒的感受真的不好。 刚刚的是噩梦吗。 不……应该不是。 司轻捂了捂脸,沉默了很久。 黎放的话还在他脑子里盘旋,身影也一样。 一会儿是小时候的黎放让他给他变花,一会儿是十四五岁的黎放面目全非地告诉他花找不到了。 什么花啊? 司轻脑子乱糟糟的,死活冷静不下来,更没办法思考。 他在床上坐着沉默了会儿,始终抓心挠肺地呆不住,便咬咬牙啧了一声,一掀被子,穿上鞋子捋了两把头发,拿上钥匙出门了。 他走到214门前。 站住的那一刻,他突然冷静了。 ……好晚了。 黎放该睡觉了吧。 算了,来都来了,姑且试试。 司轻想着,抬手笃笃敲了两下门。 他把脸贴到门上,小声地叫:“黎放——” “黎放哎——” “你睡了吗——” 没有回应。 八成是睡着了。 司轻心中忍不住干笑,心道也是,大半夜做了个梦就跑出来找人家,半夜两点半该说什么都不知道就跑来敲门……他也挺傻逼的。 有什么事明早说不也行吗,吵他干什么。 算了,别打扰人家睡觉。 司轻转头回屋。 他又一次躺倒在床上,仰面看着天花板。 伊甸园里很安静。 司轻早早就睡了,现在到了半夜反倒毫无睡意,也可能是被刚刚那个梦闹的。 但去了黎放房间门口一趟,他冷静下来了不少。 刚刚那个梦应当不是噩梦。他在入睡前看到了大天使圣德芬,还听到了他的声音。 只是这个梦……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在暗示什么吗? 司轻一想到活活被海怪撕咬成两半的黎放,太阳穴开始犯突突。 他轻皱起眉,揉了揉太阳穴,翻了个身。 没过一会儿,他又翻了回来。 司轻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乱糟糟的,想不明白。 这个梦是在暗示他的能力? 那又为什么要让他在司轻梦里变成十四五岁的小孩? 黎放进永恒之眼肯定不是那个年纪的事。司轻虽然记忆模糊了,但是很确定,黎放那时候还在好好上学呢,怎么可能进永恒之眼。 是暗示他已经靠着神力轮回好多次了? 又为什么会让他活活被海怪咬死……这又是在暗示什么? 司轻想得脑壳痛,思索半天后抬头一看表,发现已经三点半多了。 横竖睡不着,他干脆坐了起来,走出了房间。 黎放他舍不得吵醒,但可以去吵圣德芬。 圣德芬是让他做梦的人,肯定知道什么。 司轻一开始穿的鞋和这身衣服不太搭。他从衣柜里挑了双跟自己的衣服比较搭的一双运动鞋,趿拉着下了楼。 找大天使圣德芬倒没费力气,他就在一楼大厅里。 他坐在火炉旁边,倚着沙发翻一本老旧的红皮书。 察觉到有人下来,他看了过去。 圣德芬朝司轻微微一笑:“晚上好啊,睡得好吗?” 司轻:“……你难道自己不知道吗?” 大天使圣德芬笑出了声:“我并不知道你会梦见什么。” 司轻闻言疑惑,手插着兜,朝着他走了过去:“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只负责施加法术,剩下的是看你的造化。就相当于做实验的化学家吧,我只负责实验流程,最终的结果是什么,要看两个化学元素会如何反应。是会无法相容的发生爆炸还是成功相容然后双飞,全看你们自己。” 圣德芬合上书,问:“所以,你梦见了什么呢?” 司轻已经缓步走到了他身边。 他手插着兜,看着圣德芬圣洁美丽的面庞沉默半晌,道:“我告诉你的话,你会告诉我什么?” “一些提示。”圣德芬说。 司轻:“你能回答我的问题吗?” 圣德芬:“视问题而定。你倒也不必跟我做交易,帮助神选者是我的职责,不需要你付出什么,更不需要你一定要告诉我什么。我能够回答的,一定会倾力回答,你大可以现在就向我提问,我不会索求什么。” 司轻唏嘘了一声,心道那还挺方便,便问:“那……他是不是从你那里拿到的能力?” 圣德芬摇摇头。 司轻微微一愣,又问:“他的能力是不是轮回,或者时间倒流?” “是也不是。” “……什么叫是也不是。” “有这个成分,但不完全是。”圣德芬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空座,说,“坐吧,还是你比较喜欢站着?这会让你有种掌握全局的感受吗?” 司轻眉角一抽,撇了撇嘴,嘟囔了句不是,坐到了他旁边去。 他没有立刻开口,坐在圣德芬旁边沉默了片刻。 是也不是,这个表述意味深长。 但司轻依然想不明白,只是感觉这个洞似乎比他想得还深,是个一眼望不到底的漩涡黑洞。 “我做梦梦得乱七八糟的。”司轻主动开口道,“我梦到我第一次看见他,又梦到他来闯这一关……一个人来闯。而且看起来不大,才十四五岁的样子。可他十四五的时候肯定还在上学,怎么可能跑到这里来。” “他十四五岁的时候是和你一起上学吗?” “没有,他转学了。”司轻如实回答。 圣德芬的声音温和又缓缓:“也就是说,你并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上学。” 司轻一怔:“……” 圣德芬这样一说,他才想起自己连黎放转学的事情都记不太清。 一切瞬间变得摇摇欲坠。 圣德芬问:“就只有这些吗?” “没,我还梦到他死了……他在走廊里被海怪咬死了。” 圣德芬长长唏嘘了一声,似是感叹。 “真是个厉害的梦。”他说。 “他还跟我要花。”司轻说,“我小时候就爱玩魔术,大概是小时候给他变过。一开始他六七岁,站在我跟前,让我给他变花,十四岁的他也在我身后叫我,也让我给他变花,说他花丢了。” “你不记得了吗?” 司轻摇摇头,叹了口气,一说这个就有些怅然若失:“我的记忆好像被改过,记不清。” “是吗。” 两人沉默了下来。 火炉里的火呼呼地烧。 司轻脑袋里乱七八糟的。 几许沉默后,司轻问:“你知道他的能力是什么吗?” 圣德芬:“我当然知道。” “是什么?” “我不能说。”圣德芬说,“上帝在看我。” “……怎么又是上帝……” 司轻无语,抬头正要说些什么时,却撞上了圣德芬一张神色肃穆到发冷的脸。 司轻一下子哽住了。 圣德芬是个笑容温柔的大天使,但此时此刻他全无笑意,之前的温柔荡然无存,仿佛从未存在过。 司轻突然遍体生寒,隐隐约约地明白了什么。 “上帝在看我,”他说,“上帝在看你,但上帝没有在看他——上帝在找他。” “他是试图逃离上帝的罪人。” 圣德芬终于一笑,这次却笑得令人后背发凉。 他压低了声音:“不过,我们都是。” * 作者有话要说: “感受,在静止之间。”:取自网络,大天使圣德芬的“传讯”,非本人原创,谢谢。 ———————— 对不起宝贝们这种标注每一章都要标的55 以及入v啦,就早点发了,谢谢支持,希望大家点点订阅!这几章的订阅对俺来说真的很重要! 谢谢大家!本章前十名评论有红包! v后会保持日更,但是马上就要开学啦,也要上课,只能日更三千啦 晚上还有一更! ———————— 感谢在2021-09-23 12:15:16~2021-09-24 15:25: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zh橘r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 伊甸园 ……也没人追她啊。 司轻说不出话。 他抬了抬手。手腕上的纹身依然弯弯绕绕, 内里的那只眼睛仿佛在沉默地盯着他看。 圣德芬笑了:“你真是个聪明人。” 司轻抬头看他。圣德芬脸上是一如既往的笑意,在夜色和一旁的炉火照映下分外温柔。 司轻却觉得浑身发凉。 他很想问些什么,于是张了张嘴, 可一个音儿都没来得及说出来, 圣德芬就将食指按在了嘴唇上, 示意他噤声。 “上帝无处不在。”他说, “上帝很忙,但他无处不在。言多必失,亲爱的。” 说罢, 圣德芬又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好了, 去睡吧,好孩子,别再问了, 言多必失。” 司轻:“……” * 伊甸园里的月亮高悬在空,照映着这一片温柔的天堂。 司轻躺在床上,思考人生。 他更睡不着了。 他想着圣德芬的话和黎放这个人,觉得自己这一夜肯定难眠。 圣德芬口中的“上帝”, 就是永恒之眼的游戏系统,这个系统确确实实控制着他们。 可他说黎放是“试图逃离上帝的罪人”。 这是什么意思? 黎放人在游戏里,也被游戏系统管理着, 何来“试图逃离上帝”? 而且,逃离游戏系统也就意味着逃离游戏,那他们不是在为此努力吗? 他们在一关关闯关啊, 只要有一个人成神那所有人都能离开游戏, 不是吗? 圣德芬还说“我们都是”……那就是说, 他这个大天使也想离开这个游戏。 ……黎放不会是在做解放NPC的伟业吧。 司轻想不明白。 他翻了个身, 面对落地窗, 看着外面的伊甸园,又心道,这些绕来绕去的暂且不想,黎放的神力到底是什么? 一想这些,司轻就不可控地想起了黎放这一关里带给他的所有异样感和陌生感。 跟他的神力有关系吗。 按照圣德芬的意思,他的能力可以轮回或时间倒流,但也不仅仅如此。 那会是什么? 他梦里的黎放身殒于海怪口中……黎放是有“死而复生”的能力吗?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确实也算时间倒流。 但这说不通。如果黎放的神力是死而复生,他就没理由会知道游戏的事情,没理由会这么清楚海神之佑的一切。 无限的复活只会让他一直往前走,不会让他把时间倒流,更不会让他在知道这一关的一切的基础上重新带所有人闯关。 这不对。 突然,有温和不刺眼的金光在房间的一角里缓缓亮起。 司轻一怔,微微起了起身。 亮起光的是四面透明的大玻璃柜,里面的架子上一片金光。 司轻一下子想起了游戏系统说过的话。他抬头看向时钟,时间果不其然正好来到凌晨四点整。 说好的能用积分兑换的物品到了上架时间了。 司轻坐起身,点了下手腕内里的眼睛。 黑雾屏幕应声飘飘而出。司轻试着划了划屏幕,和在海神之佑里不一样,这一次的屏幕被他拉动了。 新解锁的界面是一页个人资料。 【详细】 【神选者姓名:司轻】 【神力:欺诈师】 【神属:大天使圣德芬】 【已通过关卡:嫉妒】 【闯关中关卡:暂无】 【道具:暂无】 【历史评级: SS】 【总积分:300】 嫉妒是海怪利维坦。 这个系统是以七宗罪的罪名分类关卡的吗。 司轻又往后翻了翻,这次又翻不动了。 司轻便收起屏幕,翻身下床,趿拉着鞋,走到了玻璃柜跟前。 金光渐渐散去,几大排可供人兑换的物品全部上架了。 司轻扫了一眼,瞬间眼睛一亮。 他一把伸出手,啪地按在玻璃上,脸都紧紧贴了上去:“卧槽!!!” 满满两排魔术道具!骰子戒指纸牌强磁铁全部一应俱全!! 这是什么! 是天堂!是真正的伊甸园!!!! 司轻两眼冒光,恨不得一头扎进里面。 这才是神的赐福啊! 是谁决定上架物品的?是圣德芬吗? 圣德芬是神!圣德芬是真正的上帝!!!!! 主啊!阿弥陀……不是,阿门!!!!! 玻璃柜上突然冒出一块电子屏幕。 司轻仰起头。 电子屏幕上是个布置简单的页面,上面一大半都是空白,下面有个购物车模样的小图样,购物车下面写着“点此付款”,旁边是总计和数量。 ……草,购物车。 司轻点了点电子屏幕,研究了半天,发现没有把东西加入购物车的按键。 他低下头,隔着玻璃,试着点了一下那个魔术戒指。 电子屏幕清脆地“叮”了一声。 魔术戒指已经进了购物车,后面显示了它的价格。 30积分。 还行,承受得住。 司轻可是有300积分的富豪。 司轻撸起袖子,邪邪笑了一声。 五分钟后。 一个白色袋子突然咚的出现在司轻脚边。 司轻把它拎了起来。 黑雾屏幕从他手腕里飘了出来。 【提醒:已花费291积分,余下可用积分:9。】 司轻剁手剁得很猛。 但他毫无悔意,看到的时候甚至发出一声冷笑,理都不理它,转头拿着袋子回到床边,往下一倒,把里面的东西全都倒到了床上。 司轻翻了翻这些东西。 刚刚上架的东西不少,司轻把所有魔术道具都买了下来。除此之外,他还买了一个手机和两个手电筒,一个望远镜,一盒创口贴,一把短匕首。 司轻有点不明白自己买创口贴干什么,就觉得不买不行。 这把短匕首是买来给黎放的。他蝴.蝶.刀耍得不错,但那把刀有点小,从他拿走信物时的那一套动作来看,那刀有点配不上他。 所以给他买了一把。 一说起这个,司轻就有点纳闷。 黎放以前细胳膊细腿儿的,别说打架了,翻墙他都两腿打哆嗦,怎么现在能这么熟练? 假设他的神力是轮回……那是不是说,他已经经历过这些无数次了? 那是不是说,其实他这些年一直活在这个游戏里,因为这个游戏根本就无法决出神明,所以他才想逃离这里,他在一次一次地在另辟蹊径,一次一次地想要拯救所有人? 梦里的黎放年纪不大,是不是说,他已经……轮回了很多年了? 他是在一次次腥风血雨里磨练出的身手,他的身手是被无数次生死和鲜血的打磨的,所以他让司轻感觉陌生,让司轻感觉到无法忽视的违和…… 是这样吗? 司轻紧皱起眉。 是这样的话,那这一切就全都说得通了。 他也确实是身不由己,他见过太多血了,所以他…… “司轻。” 司轻又想起梦里的黎放叫他。 “花找不到了,”黎放浑身是血地对他说,“花……找不到了啊。” “……” 司轻低下头。 众多拿积分兑换来的物品之中,躺着一支纸玫瑰。 它只要1积分。 * 第二天。 司轻从床边悠悠醒来。 伊甸园的天空已经大亮。 他揉着眼睛,迷茫地看了一圈周围,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在凌晨时又睡了过去。 司轻抹了一把脸,看了眼时间。 早上九点。 他坐起身,伸了个懒腰。懒腰伸到一半,腰上一痛。 “我靠,”司轻紧急停了伸懒腰这个动作,伸手锤了两把后腰,倒吸一口凉气,“我靠我靠我靠……嘶……” 他刚刚是蜷着身子折腰睡的,八成是睡觉姿势不好导致的。 司轻揉了两把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对着伊甸园明媚的阳光打了个哈欠。 怎么越睡越困。 司轻去洗了把脸,拿上短匕首和纸玫瑰,穿好鞋出了门,走到了214门前。 他敲了门。 还是无人应答。 司轻心中奇怪,又敲了两下门,叫了声:“黎放?” 里面终于传来了黎放的声音。 “来了。” 黎放应了一声,跑来开了门。 黎放也换了身衣服。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宽松短袖,裤子也是宽松的居家类型。他应该是刚洗完澡,头发还湿着,肩膀上披着毛巾,脸上还有水珠在往下淌。 他看起来精神了很多。 “你来了啊,”黎放朝他笑了起来,“进来吧。” 司轻进了他的房间。 每个人的房间没差别,黎放屋内的配置和他一样。他的玻璃柜上没有东西,架子上一片空空荡荡。 司轻瞠目结舌:“你把东西全买了??” “没有,”黎放无奈地笑,“神选者只能看到自己的可兑换物品,别人的看不到。” “……这样啊。” 司轻转头打量四周。黎放的桌子上还摆着瓶红酒,以及两个高脚杯。 “你喝酒了?” “昨天晚上喝了一点,可以助眠嘛,你要是想喝也可以喝点。随便坐吧,我刚洗完澡。”黎放说,“你喝红酒吗?早饭吃了没?在我房间点一份吗?” 司轻确实还没吃早饭。昨晚上他思考黎放的事太入迷,压根就没觉得饿,早上一起来才发觉自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来找黎放,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想和他一起吃早饭。 司轻:“好啊,你吃了没有?没吃的话我就帮你点一份。” 黎放说:“我还没吃,我跟你吃一样的就行。你先点着,我去吹个头发。” 司轻点头说好。 黎放进了卫生间,开了吹风机,开始嗡嗡吹头发。 司轻打开黎放房间的电视,在电子屏幕上划了几下,来回逛了逛,点了两份小馄饨和两屉小笼包,又加了两瓶水。 他刚把这些加入购物车点了确定,下一秒,门口就被人笃笃叩响了。 司轻打开门,门外空无一人,地上摆着一个餐盘,餐盘上是两份小馄饨两屉小笼包和两瓶水。 ……这他妈什么离谱速度啊。 司轻把餐盘端了进来,左右打量了一下,最后把东西放在了桌子上。 片刻后,黎放吹完了头发,走了出来。见到他坐在桌边,就说:“东西点好了?” “嗯,过来吃吧。”司轻说,“也不知道这清闲日子什么时候就到头了。” 黎放笑了起来。 他坐了过去,拿起筷子,挑了个小笼包。 司轻饿得不行,端起碗来,咕咚咚往肚子里灌进去了大半碗馄饨汤。 五分钟后,两个空碗摆在了桌子上。 司轻打了个饱嗝。 黎放看着他笑,问:“你昨天有结论了吗?” “什么?” 黎放说:“我的神力啊,你昨天不是有猜测了吗?” 司轻也正打算说这个,就道:“是有了。你是能轮回吗,还是时间倒流?” 黎放摇摇头:“都不是。” “但是对了一半,是不是?” 黎放:“……算是吧。” 司轻哈哈一笑,说:“我昨个儿半夜起来睡不着,去楼下问了圣德芬,他告诉我对了一半,但是不肯告诉我你的神力到底是什么。” 黎放眉角一抽:“你倒跟他关系不错。” 司轻从这句话里闻出了巨大的酸味。 司轻笑了起来,说:“哎,我有东西给你。” “什么?” 司轻坐直了身,撸起两只袖子,对他摊开了两只手:“你看,我两只手上什么都没有。” “嗯,”黎放点点头,“确实什么都没有。” “你看着啊。” 司轻活动了下五指,然后两手一拍,啪地一声,一朵红色的纸玫瑰出现在了他手中。 “看!”司轻指它,“花!” 黎放:“……” “还有这个!” 司轻又往手腕上一拍,不知从哪儿拿出来一把单手绝对藏不住的短匕:“给你的刀!” 黎放一怔:“给我的?” “是啊,我特意给你买的。”司轻说,“你看起来好像很会耍刀的样子。” 黎放无奈地笑了起来:“我也没有那么会……” “拿着就行了。”司轻晃了晃手上的两个东西,问他,“你要不要?” “我要啊,当然要。” 司轻走过去,把手上的两个东西交给了他:“那你拿好。” 黎放把东西拿了过来。 他小心翼翼地捏着红色的纸玫瑰,像是怕捏碎了一样。 他将纸玫瑰轻轻凑到鼻尖下,嗅了嗅,像是想嗅到花的芬香。 他垂下眸,眼神没来由地有些落寞。 司轻还以为是因为这花是纸的,连忙说:“我、我下回给你变真花。” 黎放苦笑:“没有,这个很好。” 他把花立在桌上,站起身来,对司轻说:“我去叫个花瓶,把它插起来。” 司轻:“……好。” 黎放朝他一笑,将刚拿来的短匕顺手转了个方向,很熟练地别在了腰上。 司轻看着他转身去了电子屏幕跟前,在屏幕上划拉着找花瓶,沉默几许,终于还是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他是有很多话想问黎放的。他想问黎放你的神力是什么,你到底经历过什么,你对这个游戏到底了解多少。 可现在的黎放有种让他说不上来的同情,司轻竟然舍不得在这里多问他这些。 * 213房间。 弗尔希·勒罗伊走出了自己的房间。 她依然穿着白色的长裙和亚麻色的长坎肩。她将坎肩的袖子往下拉,遮住了手腕,两手抱臂,往楼下走去。 正好有人上了楼来。 弗尔希不以为意,接着向前走。但不经意间一抬头,她便看到了来人。 来人并不是海神之佑这队里的人,是个眼生的面孔。 这是个男人。男人穿着白衬衫黑裤子,戴着一副方框眼镜,腰上别着一把手.枪。 男人身高一米七出头,肤白如冷鹤,紧皱着眉,本来温和如玉的五官被本人端得一脸不近人情杀气腾腾的样,如冬风般锋利。 男人见到她,抬起右手,遮了遮腰上的枪,走了过来。 弗尔希突然晃了神,慢慢放缓了脚步。 男人向她走来时的一幕幕仿佛都跟着放缓了,一切都被拉得好漫长,一声声脚步声像落在她心弦上,踩着她的心跳响着。 咚咚,咚咚。 她的心脏突然开始跳动,一声一声跳得很快,随着男人接近她而越来越快,像是找到了主人一样高高向他涌去。 男人经过她时垂了垂眼眸,侧了侧身,路过了她。 弗尔希停了下来,回头去看。 男人放下了按着枪的手,往前走去,最后在她对门的229的房间门口停了下来,拿出钥匙,准备开门。 似乎是察觉到有所不对,男人手上动作一顿,转过头来。 弗尔希双肩一抖,赶紧转头,抓住坎肩的衣襟匆匆往楼下走,不敢再回头看。 裙子都跟着她的动作急得一晃一晃。 男人眨了眨眼,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又回过头来,拿出钥匙打开房门,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弗尔希疾步跑下楼,喘着气慌里慌张地左右看了看,接着对着空气挥了两把手,意义不明地啊啊啊大叫了一声,抬脚夺路而逃,一溜烟哒哒哒地跑出公馆。 正在前台里擦拭自己的宝贝号角的大天使圣德芬一脸无辜茫然。 他眨了眨眼,往前走了两步,探出了半个身子去,又往旁侧了侧头,仰头看向楼梯间。 ……也没人追她啊。 * 作者有话要说: 弗尔希: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那个风 —————— 感谢在2021-09-24 15:25:36~2021-09-24 23:43: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京鸿 16瓶;木九. 15瓶;墨辞 10瓶;星星、路迩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 伊甸园 司轻:“没谈恋爱啊!” 在伊甸园的日子过得很悠闲。 时间一晃过了三四天, 又有三波神选者先后来到了这里,人数有多也有少。 但这里面没一个人不是一脸的丧气和疲惫,甚至有的踉踉跄跄走不稳路, 活跟刚从另一场末日里逃出来的一样狼狈不堪, 浑身是伤。 司轻有次跟黎放去园子里溜了一圈回来, 刚好碰上一波神选者入住, 就见到里头一个人正对着空气说话。 他这才知道别人眼里自己和大天使圣德芬说话是个什么样子。 真的活活一个神经病。 司轻从架子上换来的手机能用,房间里给他备了充电器,随时都能充上电。不过可惜这里没WiFi, 连不了网, 一个单机游戏都下载不了,这东西也就里面的录音机、便签、指南针和短信电话功能能用了。 黎放也用积分换了手机,司轻跟他互换了手机号码。 手机号码就在手机的便签里, 大家都是一串181开头的数字。 不过手机不能玩,这日子过得是相当无趣。 在伊甸园的第六天,这天堂一般清闲又无趣的日子终于落下了帷幕,所有人的游戏系统都在同一时刻发出了游戏公告。 手腕嗡的一声, 上帝来了消息。 【公告】 【第一轮游戏圆满落下帷幕,现在进行结果公开:】 【嫉妒 —— 进入人数:28人,生还人数:5人 暴食 —— 进入人数:21人, 生还人数:9人 懒惰 —— 进入人数:32人,生还人数:14人 傲慢 —— 进入人数:13人,生还人数:0 贪婪 —— 进入人数:37人, 生还人数:1人 欲望 —— 进入人数:34人, 生还人数:17人 暴怒 —— 进入人数:36人, 生还人数:0 】 【剩余人数:46人】 201人第一关就没了七成多, 傲慢和暴怒两关更是一个都没剩下。 每一个人都对着屏幕上冷冰冰的数字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136房间里的虞瑞雨拉着窗帘, 在光线昏暗的房间里盘腿坐地,紧皱着眉。 213房间里的弗尔希是个例外。她满不在乎地暴风吸入刚点的泡面,吸溜的满嘴面香,仿佛压根就没看见这些残酷的事实。 183房间里的克罗斯刚洗完澡,头上披着毛巾,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 229房间里的男人扫了一眼黑雾屏幕,接着擦桌子上的手.枪。 215房间里,司轻坐在床上,黎放背对着他站在窗前。 大天使圣德芬站在公馆前台前,还在擦自己的号角。 他似有所感地抬起了头,仿若在看头上的上帝。 【下一只眼即将开启,请神选者在一小时内来到公馆门前,准备进入游戏。】 【过时未进入者,将加入出局名单,即刻踢出游戏。】 ——就是死。 说完这些,黑雾屏幕原地消失。 半个小时后,公馆门口。 司轻和黎放一起走出来时,海神之佑的其他三人已经到了现场,正抱团站在公馆门口等着人来齐。 “来了?”克罗斯看到了他们,“这关也一起吧。” 司轻走过去说:“行啊,反正我们也熟嘛,你们都换了手机吗?” 克罗斯:“换了。” 弗尔希:“换了呀。” 虞瑞雨:“没钱。” 司轻:“……” 虞瑞雨一脸坦然:“钱不够,那东西要100。” 手机确实要100积分。 虞瑞雨这么一说,司轻才想起来,她上局的评分是B级,积分只有70,根本换不了手机。 “……没事。我们先互相换个手机号吧,虞小姐就和其他人抱团,这样方便联系到人。” “行。” 几人互换了电话号。在此期间,神选者们也接二连三地从公馆里走出来,门口很快就到齐了不少人。 “不过啊,那个一个人闯出来的可真够狠的。”虞瑞雨说,“那得是个什么人呐。” “谁知道呢。” 弗尔希双手抱臂,盯着门口,没搭声说话。 她知道,他们说的这位一个人闯出来的狠人还没出来。 神选者们一个接一个走出来,但是就是不见那个漂亮男人的踪影。 弗尔希有些忧愁,伸手摸了摸嘴唇。 终是不负她的苦等,一道白色人影手插着兜走了出来。 那正是弗尔希想等的男人。男人和六天前她看到时一样清瘦,两只胳膊的白袖子被撸了起来,腰上有个小腰包,另一边别着手.枪。 他的面容清秀得像干净的水墨画。 弗尔希面色一喜,又忍不住一慌,后退了两步,往虞瑞雨身后躲了躲,眼神亮晶晶地偷偷看他。 虞瑞雨一怔,回头一看她这个样子,又循着她的目光看去。 但男人已经走进人群,她谁都没看到,只看到一堆乌泱泱的人。 她纳闷看向弗尔希:“你傻乐什么呢?” 弗尔希还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男人所在的方向:“没有啊。” 司轻看向了人群,也谁都没看到。 他更没看到黎放正目光阴沉地盯着弗尔希。 就在此时,他们四周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响。 所有神选者身形一僵,纷纷下意识凑到一起,往一个中心紧紧退去。 经过了一关游戏的磨练,他们的身心和默契都被残酷地打磨过了,这一次再没人哭叫崩溃。 七道黑漆漆的暗门出现在他们面前,每一道门上都有壁画一样的眼睛。 这七道门和一开始刚刚进入游戏时一模一样,只是其中有一道门被画上了巨大的红叉。 【每一位神选者需要各自通过七只眼睛,才能被承认神的资格。已通过关卡已被上锁,请选择其他关卡。】 黑雾屏幕如此说。 司轻抬头看黎放:“选哪个?” 黎放:“我都行啊,你要哪个?” 司轻说:“我也哪个都行。” 黎放道:“那你选吧,我跟你走。” 司轻:“你选呗,第一关就是我自己选的。” 黎放无奈:“我也是自己选的第一关啊,上次不是我跟着你走的,这次……” 虞瑞雨听不下去了:“够了,你俩就不考虑问一下队友的意见吗?” “……” 克罗斯也一脸麻木:“谈恋爱可以,能不能换个地方?” 司轻:“没谈恋爱啊!” “很难相信你。”克罗斯说,“走,这次我选,你俩谁都别跟着谁了,跟我得了。” 司轻:“……” 黎放:“……” “能不能我选?”弗尔希指了指远处的一道门,“我想选那关。” 克罗斯答应了:“也行,不挑。” 黎放眼瞅着住他对门的臭脸男人走进了那道门去:“……” *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进新一关啦~本章是过渡所以有点少~ 明天上夹子,当晚更七千! 晚上十一点再更新! 谢谢大家! ———————— 感谢在2021-09-24 23:43:12~2021-09-25 23:57: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zh橘r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7133534 2瓶;路迩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山村邪庙 § 第25章 # 山村邪庙 “懒。” 他们选择的这道门的后面是一片林子。 四周树木繁茂, 地上的杂草疯长到大腿那么高。风从头上吹过去,把草木吹得哗啦啦直响。 尽管草木长得热闹,但这一片林子却令人无端感觉荒凉。 神选者们落在杂草丛中。 司轻和黎南风放并肩站在一起, 仰头看着天空。 这关天气阴沉且风大, 看起来像要下雨, 云厚得像要掉下来, 他俩的头发被风吹得哗哗乱动。 手腕上的系统嗡嗡两声,让他们在原地等待所有神选者进入游戏。 克罗斯扒开杂草,艰难地往前走了两步, 说:“这草怎么能长这么高的?连条路都没有, 这次难不成要丛林探险?” 虞瑞雨:“山村老尸也不一定。” 司轻:“别吧,那个是我童年阴影。” 黎放看他:“你童年阴影不是柯南的绷带怪人吗,还有图书馆馆长。” 你还挺了解我。 司轻朝他哈哈笑了两声, 说:“我阴影很多的,我还怕那个蓝色古堡啊。” 弗尔希揉了两把头发,让它看起来蓬松了些,转头打量了一圈四周。 先他们一步进来的男人正站在原地老实等待, 紧皱着眉一声不吭。 弗尔希看着他,几秒后,默默红了脸颊。 46名神选者选择关卡比201名快多了, 没过几分钟,所有神选者就全部进入了关卡。 【所有神选者已就位,欢迎来到《山村邪庙》。】 【接到首个任务:进入清子庄, 和村长对话, 请他允许自己在村庄内留宿。】 众人点了确认。 【任务确认成功, 望您成为永恒之生命。】 纹身颜色黯淡了下去。 有人抬头看了看前方, 只看到一片遥遥不见尽头的林子。 他问:“哪儿有村子啊?” “你点两下任务条就知道了。”克罗斯说, “有个任务追踪功能的,你不知道吗?” 那人有点不好意思,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笑了,说:“我上关是个小阁楼,用不着追踪。” “没事,走吧。” 司轻轻车熟路地点了两下任务条,开启了任务追踪功能。 村子在八百米开外的地方。 这条路上杂草丛生,还都长得很高,压根就没有能让人行走的路。一群人只能扒着杂草往前行进,走得步履维艰,原本只要十分钟的路程花了半个小时才走到终点。 清子庄立足于林子之外,是个小村庄。 奇怪的是,这个村子里面和四周也都整个被疯长的杂草包围住,家家户户门前和周围都是,而且到处都堆着乱七八糟的杂物,房屋和屋前的杂物身上都积满了灰。 一片荒凉。 众人站在原地,沉默了。 这地儿实在不像是有人居住。 虞瑞雨说:“应该不会找错地方吧。” “我们用的任务追踪,出不了错,清子庄肯定就是这儿。”克罗斯道,“不过我这边到了这儿就不给追踪了,你们呢?” “我也是,就只给导航到这个村子,不说村长在哪。” “我也一样。” “我也是我也是。” 司轻见大家都是这样,就道:“那就进去看看吧,敲门问问。” 克罗斯:“好,就这么办。” 众人一同走了进去。 黎放拉着司轻往里走。 克罗斯领着他们,随便挑了个房子,敲了两下。 没人出来。 克罗斯不肯放弃,再次大力地敲了两下,喊道:“你好,有人吗——” 依然没人应声。 “奇了怪了。”克罗斯说,“不会真的没人住吧,那我们到这儿来干什么啊?” 司轻转头,看到房子的窗户是开着的,只是上面有灰,看不清里面。 他踏着杂草,走了过去。 黎放跟在他后面。司轻走到窗前,伸手抹了两下上头的灰尘,探头往里一看。 一个肥胖的男人仰面躺在一张炕上。他胖得一脸横肉,肚子高高隆起,正侧着脑袋,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司轻头皮一麻,倒吸一口凉气,默默地慢慢缩回了脑袋。 他僵硬地转回过头,对队友说:“兄弟们。” 他的兄弟们还在拍门。 一群人停了动作,转过头看他:“?” “里面有人,但是他躺在炕上没动。”司轻说,“你们要不要过来看看?” 众人齐齐一愣。 一个神选者动身走了过去,道:“什么意思,炕上有人?那干嘛不起来开门?” 司轻给他让了地方。男人走过去,探头一看,也看到这个躺在床上瞪着一双迷人电眼瞅着他的人了。 “……你好,”神选者讪讪指了指大门,“帅哥,考不考虑来开个门?” 躺在炕上的男人一动不动,直勾勾地盯着他。 司轻抽了抽嘴角,道:“他是不是死了啊?” 站在他跟前的男人回过头来,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屋里头的男人就开了口,用一嘴被烟灰缸泡过似的沙哑老烟嗓打断了他:“老子没死呢。” 两人齐齐一默。 司轻抬头往里一看,就见到躺在床上的男人咂吧了两下嘴,但依然没动,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司轻:“……没死你怎么不说话?” “懒得说话,”躺在床上的男人说,“也懒得开门。” 司轻:“……” 司轻眉角一抽,觉得有点离谱。 其余几个神选者都围过来了。大家隔着一道窗户,和躺在床上的男人无语相视,活像在参观一个动物。 所有人都被这个男人的回答搞沉默了。 司轻接着问:“那……你是村长吗?” 男人伸手拍了拍白胖白胖的大肚皮,说:“老子才不是村长。村长多累啊,懒得当。” 司轻捂了把脑门:“那你知道村长家在哪儿吗?” “不知道,我好久没出门了。”男人说,“村长好像死了啊,你找村长干什么?” 司轻张了张嘴,刚要回答他,男人就又打断了他:“哎,算了,我懒得听。” “……懒死你算了。” 男人:“我懒得死。” 司轻:“……” 司轻就看不懂这一关到底在搞什么。 他叹了口气。 上一关是七宗罪的嫉妒代表海怪利维坦,这一关大概就是懒惰了。 但不得不说,跟这罪名扯上关系,是真的很让人糟心。 司轻看着男人,突然心血来潮想试试自己的能力。于是,他在心底简单酝酿了一下,念着大天使圣德芬的名号,虔诚祈祷了几句爷要用能力。 觉得差不多了之后,司轻开口对男人说:“哎,你家着火了。” 躺在炕上拍着肚皮的男人闻听此言,立刻神色大变,腾地一下坐了起来,一脸惊恐。 众人吓了一跳。 男人坐起来一翻身,惊慌失措地顶着个大肚子动作艰难又滑稽搞笑地往床边蹭,作势要下床。 躺着倒还不显,但这一坐起来,就能发现他可真比想象中还要胖,少也有两百来斤,脖子都看不到了。 刚挪身子到一半,男人突然身形一顿,默了片刻后,眼神迅速无所谓了下来,再次砸吧了两下嘴,说了句“算了”。 男人翻回过身,往床上艰难蛄蛹了两下,重新躺了回去。 他背对着所有人,挠挠屁股,打了个哈欠:“着火就着火吧,反正没有什么值钱东西。烧死我就烧死我吧,反正我懒得活着。” 司轻无语了:“你刚刚不说懒得死吗???” “活着也懒得活,死了也很烦,哪个都挺懒得弄,都随便啦。” 司轻无言以对,气得无语又无奈,抬手啪地捂住了脸,活像给了自己一巴掌。 黎放在他身后笑出了声。 “别生气,这村子里都是这样的人。”黎放说,“至少这证明你的神力很好用。” “神力?” 其他不是海神之佑这一关里出来的神选者们纷纷瞪大了眼睛,道:“你有神力?” “我有,”司轻一脸生无可恋,“嫉妒那关的神力是我拿的,刚刚表演的就是。” “你会吓唬NPC?” 司轻:“……” 理确实是这么个理。 但这话怎么把他说得像个会吃小孩的叔叔? 司轻叹气,说:“算了,路上说,去别的屋子找找村长吧。”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话必看。 昨天作话说的七千没有,写不出来了,就这些昨天上夹子之前写的。 说点正事,我真是第一次知道写文能哭,夹子直接第七页垫底,订阅到现在十块钱没有,我真是不想写了,我现在真的需要钱,上本这个时候才不到两千收藏就已经五六十了,它两千多连十块都没有?这合理吗?我崩溃了我真的崩溃了昨天半宿没睡着,我真的撑不下去了。 我知道这章发出去夹子排名会掉,我不想管了,反正这个收藏数下去今晚连四千都不会有,这个数以后很难有榜单,无所谓了。 多的不说了,也没人愿意看作者吐黑泥,反正也没人看哈哈,断更三天,我调心态,解v还是接着写不给定数,三天后见。 感谢在2021-09-25 23:57:25~2021-09-27 11:08: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zh橘r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修时 7瓶;路迩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 山村邪庙 “我以前给你变过花吗?” 屋子里的男人死活不出来开门, 跟滩烂泥一样瘫在床上,半句不离一个懒,司轻对其感到非常无语, 干脆带着众人离开了。 村子杂草丛生, 走起来非常困难。 “我是欺诈师, ”司轻在路上和旁人说, “能诓一诓NPC和鬼怪,他们不会怀疑我说的话,能多拿些情报。” “哦哦, 这个很有用啊。”一个长相老成的中年人指了指旁边的小年轻, 说,“我们那关拿了神力的跑去另一关了。我跟他多说了两句话没注意,一抬头他们就没影了, 我俩没办法,干脆就随便选了这一关。幸好这关里也有有神力的,不算太糟。” “对对,也就是说, 我俩没神力。”小年轻说,“还得仰仗你了,帅哥。” 小年轻正是刚刚跑过去跟司轻一起往窗户里看的神选者。 司轻说行。 “我叫骆霄, 这大叔叫阚温博,我俩都是中国人。”名叫骆霄的小年轻自我介绍。 其他几人也都自我介绍了一番。 接着,所有人的目光就不约而同地落在了一直游离在人群开外, 说离群没离群说合群也不太合群的那个穿着白衬衫的清瘦男人身上。 他们这帮神选者一共八个, 新进来的神选者有三个人, 除去这两个, 那边那个男人就是最后一个生面孔。 男人从打进来开始就没和别人说过话, 一直跟着他们闷头走,不是走在边缘就是走在最后面,一脸杀气腾腾,看起来警戒心奇高。 见众人都看过来,他才直了直身,神情淡然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我叫钟糖。” 司轻愣了下:“钟糖?” 这不就是排在他们前面的那个名字? “对,有什么问题?” “没,我在登记簿上看到过你的名字。”司轻说,“你就排在我们前面。” 而且……这个名字太粉嫩了,搞得他一直以为“钟糖”肯定是个粉粉嫩嫩的小姑娘。 没想到…… 司轻一边唏嘘一边看向钟糖那张好像能生吃人的脸,心道人果真不能用名字定义性格。 就比如黎放,他叫了个乍看之下非常年少意气肆意潇洒的名字,为人却是个可怜兮兮的小社恐。 司轻想事情没什么表情,钟糖却一眼看穿了他:“名字和真人不太相符,是不是?” 魔术师少有被人看穿的时候。司轻一怔,点了点头:“是。” “经常有人这么说我。”钟糖说,“总而言之,先找村长。找到他才算游戏开始,先分头去敲门找找。” 众人分开去找。 清子庄不大,一共十多户人家。 司轻和黎放并肩走在村子里,扒开杂草,敲了几户的门,无一例外全被无视了。司轻偷偷望了眼窗户,就见到这些人也无一例外地全部躺在自己家的床上,一双双迷人电眼死死盯着他。 问他们能不能开门,得到的回答也全是清一色的“我懒”。 敲了几户的门之后,司轻有点生无可恋了:“你说,他们怎么活到现在的。” 黎放站在他旁边笑:“谁知道呢。” 司轻转头瞅他。 一进游戏,黎放就笑得很开了,跟在伊甸园里时两个样子。 黎放在伊甸园里轻易不出门,唯一一次出去是因为司轻说你再窝在屋子里小心发霉,黎放才撇了撇嘴,说行吧跟你出去一趟也行,便跟着他去了园子里溜达了一圈。 不过那一次他心不在焉得很,司轻每次都得叫他四五声他才听得到。 这让司轻感觉自己好像跟一个上了年纪的耳背老大爷出来遛弯了。 在伊甸园的黎放看起来总是心情很down。尽管他一直是笑着的,但笑起来很勉强,是那种感觉他下一秒就笑不出来了的勉强笑容。 司轻察觉到了不对,那次之后也就没有再叫他出门了。 一进游戏黎放就不这样了,整个人容光焕发,手插着兜跟在司轻后面笑眯眯的,一副游刃有余的样,跟上一关一样。 司轻看着他,沉思着这些,目光意味深长。 时间一久,黎放就被看得有点浑身发毛了。 “……怎么了。”他收敛了点笑意,讪讪摸了下自己嘴边,“我脸上沾了什么吗?” “没有,”司轻说,“我就是在想,你在伊甸园到底能看到什么。” 黎放歪了歪头:“什么能看到什么,跟你一样啊,大天使。” “哪位大天使?” 黎放对答如流:“拉斐尔。” “不是圣德芬吗?” “不是。” “为什么不是圣德芬?如果我们是同期的队友,你的能力不也该是圣德芬给你的吗?” “我可没说过我们是同期的队友。”黎放说,“我们的第一关不同,司轻。” 司轻话语一顿。 黎放说得轻描淡写。说完这一句,他眯起眼睛笑了。 司轻无言了。 一时间,两人之间空有风声游走,草木轻晃,一片寂寥之声。 “……黎放,”司轻轻轻叫他,“你到底对这个游戏……了解多少?你在这里呆多久了?” 黎放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告诉了他:“很久。” 说完,两人再次沉默了下来。 似乎是觉得“很久”这单单两个字未免太过单薄,黎放垂了垂眸,补充了一句:“等你这个问题也很久了。” 司轻一哽,心头猛然一跳,身上没来由地隐隐作痛。 入耳的风声没来由地大了许多,伴着剧烈的心跳声不安地咚咚作响。 一道声音突然从远处传来:“嘿——找到啦——” 司轻一顿,循声望去。 克罗斯在招呼神选者们过去,喊着他已经找到了村长。 村长家在村子最里面,找到她的是克罗斯和虞瑞雨。 没错,“她”。 村长是个亭亭玉立的小姑娘。她梳着高马尾,唇红齿白长得很可爱,穿着白色短袖和短裤,脚上趿拉着一双拖鞋,打扮特别居家,看起来大概二十出头。 这样的漂亮妹妹很显然不太符合“村长”这个词的定义。 骆霄讪讪开口确认:“你……是村长?” 姑娘笑了,声音如银铃一般好听。 她说:“是也不是吧,村长是我爸爸啦。他前几年腿脚坏了,现在躺在床上,平时没法动,就在屋子里看看电视报纸晒晒太阳。我妈妈前两年去世了,所以我就暂时代替他打理一下这个村子。” “不过如你们所见,这村子也没什么好打理的,我也没必要做些什么。你们呢?你们怎么会来这里?旅游吗?” 神选者们随口回应:“算,算是吧。” “这样啊,也亏你们能旅游到这里来。”姑娘说,“我可以留你们一晚,不过我们村子比较落后,你们不要嫌弃就好。” “不嫌弃,能住就行。” 姑娘笑了两声。 “那这边走吧,各位两人一个房间,可以吧?” * 这个村子的房子已经不是单单一个“落后”就能形容的了。 司轻眼瞅着两只老鼠吱吱两声,钻角落里去了。 他一偏头,一只蜘蛛顺着墙往上爬,顶头的墙角就是它织的一张大网。 屋子里一股发霉的湿臭味道。 姑娘走到屋子正中央的位置,伸出手,摸着黑四处一探,抓到了灯的开关线。 她抓住灯线,往下一扥。 灯忽闪了两下,吐出了昏黄的光。 屋子里的摆设很简陋,一张床一个大镜子,还有一个支着铁制水盆的铁架子,架子旁边摆着使用过度只剩了个薄片的皂片。 这就是这间屋子的一切了。 司轻心里一凉。 完了,没有充电口,手机得超级省电模式了。 姑娘开了口:“这屋子就一张床,你们将就一下。衣橱里还有被褥,你们打地铺或者一张床上挤一挤都行。要水的话得去村那头打水,那边有口井。” 姑娘又嘱咐了他们好几句,比如晚上睡觉关好门窗,茅厕在屋外头的院子里。 “这屋子原来是村里人住着的,不过这家人嫌弃这村子太穷,就跑去城里了。这块荒废好久了,你们凑合住吧,是你们两个要住这里吗?” 司轻和黎放肯定是要住一起的。 司轻说:“对,我们两个。” “那好,晚点我给你们送饭来。” 说完,姑娘关上门走了,领着其他神选者去其他屋子找地方住了。 黎放脱下外套,开了衣橱,随便往里一扔,转身躺到床上。 床板吱呀一声。 黎放躺在床上放空了自己,长叹了一声,问道:“怎么办?打地铺还是一起睡?我可以睡地铺。” “这屋有老鼠,还有蜘蛛,算了吧,咱俩凑合凑合挤一挤。”司轻走过来按了按床板,说,“就是这东西好像没那么坚强,不知道撑不撑得住咱俩。” “撑得住的吧,这玩意儿还挺结实的。” “那就一起挤挤呗。” 司轻一边说一边望向四周,说:“不过这地方真有够破的。” 他抬头看头上。头顶上的天花板不知是因为雨水泡过还是纯粹太久没人居住,已经发霉了一大片。 跟鬼屋似的。 司轻幽幽道:“总感觉睡这地方不能有好事发生。” 黎放:“这也不是个什么好游戏。” 黎放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两个人再一次互相沉默了很久。 外面突然开始下雨。酝酿了许久的厚乌云终于等来了用武之地,雨点噼里啪啦地往下砸。这屋子的防水措施做的是真的不好,不知哪个角落开始往下渗雨,滴滴答答地往下十分规律地砸水珠。 黎放爬了起来,转头关上了窗。 “黎放,”司轻突然鬼使神差地对他说了一句,“我以前给你变过花吗?” 黎放手上的动作一顿。 司轻也随之一怔。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兄弟们安慰我,下了夹子我就缓过来了,对不起让大家看到我负能( 从今天开始会日更三千努力完结,不解v也不会坑的,孩子毕竟是俺的娃(不是 以及前面作话补过,这里好像还没说,副cp就是弗尔希x钟糖,是bl不是bg,弗尔希是女装大佬隐藏半疯批纯1,不要磕错 感谢在2021-09-27 11:08:43~2021-09-28 19:27: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凉凉凉凉妤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秃、橘子味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淮、经年、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淮 20瓶;凉凉凉凉妤、修时、卡帕多西亚1234 10瓶;秃 5瓶;星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 山村邪庙 这上帝真是烦人 人, 有时候会做出一些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举动。 比如管不住自己这张破嘴。 司轻刚刚明明就没想什么花不花的,但他的这张嘴却没受他控制,自顾自地把一句他想都没想过的话给说出来了。 外面雨声不断, 黎放手按着窗框, 满眼惊愕地回头看他。 他声音慌里慌张的:“什么……你, 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黎放的反应有些令人意外。 司轻说:“没, 我就是看……好像我每次给你花,你都不是很开心的样子。我就想……是不是我以前给过你花,但是这几次给你的都不是以前给你的那种, 所以你……才不高兴?” 黎放神色黯然了下来。他微微垂首, 说:“我没有……我很高兴。” ……那你多少看起来高兴一点啊。 或许是自己也察觉出自己不对了,他又干巴巴地补了两下:“我很高兴,真的……我很高兴。” 司轻:“是吗……高兴就好。” 黎放没有吭声。 他神情落寞, 紧抿着嘴。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又不肯把这些“想”说出口。 雨声淅淅沥沥,仿佛在浇黎放心里的纠结。 司轻看出来了,他记得什么。 和司轻不一样, 黎放记得很清楚。 “我不强迫你说,”司轻说,“想说的时候, 告诉我就可以了。不用逼自己什么,你怎么舒服怎么来。我呢,我其实也是怕你……也不是怕你, 哎呀, 我有点说不清楚。” 司轻讪讪摸了摸鼻头, 呃了好一会儿, 组织了半天语言之后, 才接着说:“我就是,上一关看你那么猛,我被你吓到了。我不是怕你,我就是怕你不是你了。” “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你可能身不由己,你可能在这个游戏里呆了很长时间了,我知道你不容易,你有你的理由,我只是怕你……怕你,变成一个这个游戏的怪物,天天面对死啊鬼啊杀啊这些的……我怕你,会失去理智啊,或者要崩溃了……我怕你被逼疯。” 司轻说:“所以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觉得撑不住了,你可以告诉我。如果你撑得住,也不想让我知道太多的话,也可以不告诉我,我只是不希望……你难过。毕竟我们好像是一起长大的,虽然我不记得,但我小时候应该帮你扛过很多东西。小时候帮你扛过,现在就可以帮你扛多一点嘛。” 黎放没有回答他。 周围太暗,司轻有些看不清,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看到黎放的眼睛里有恐惧一闪而过。 外面的雨突然变大了,噼里啪啦地像能把人活活浇死。 雨声震耳欲聋。 * 【进入清子庄,和村长对话,请他允许自己在村庄内留宿。 (1/1 已完成)】 【“我”能盛下五个小孩】 这信物线索,好阴间。 司轻眼角抽搐。 屏幕上显示出了新的任务。 【入乡随俗,和村长一起去庙宇祭拜神佛,为神佛大人清理佛台佛身,点一炷香。(0/1)】 这条任务只有一行字,但司轻已经嗅到它要吃人的味道了。 司轻点下了确定。 他放下手腕。 黎放仰躺在床上,两手搁在脑后,正看着外面发呆。 他从刚刚开始就是这样了。司轻的一番话似乎并没有让他轻松半分,反而让他更加自闭。 司轻走了过去,问:“你不用接任务吗?” “不用,早就接过了。” 黎放看着窗外,道:“上一次也不用看的,我的任务面板早空了,点开也什么都没有,我装给你们看的而已。” ……那你就是现在懒得装给我看了呗。 这算感情淡了还是深了? 司轻看着黎放这一张冷漠的脸,觉得是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他觉得自己有点危。 司轻有些不安地搓了搓衣服侧边,坐到了床边去,试探着道:“怎么心情不好啊,我刚刚说错话了?生我的气吗?” 黎放说:“没有,你没说错,我怎么能变成怪物呢。我没想你说的话,就是在想以前的事情。” “以前?” “小的时候。”黎放终于转过头来,看向了他,“我记得比你多一些。” 司轻毫不意外,问道:“那你都记得什么?” 他不问这话还好,一问黎放就脸色一凝,轻轻一皱眉,松开手翻过了身去,背对了司轻。 他满背都写着“我不想跟你说话”。 司轻:“……别这样。” 突然,笃笃两声敲门声。 司轻应了声:“来了。” 他开了门。 门外,“村长”姑娘一手举着伞一手拎着袋子,袋子里有四个餐盒和一个保温杯。 “你好呀,我来给你们送饭。”村长姑娘把袋子递给他,说,“这是午饭,趁热吃吧,晚上我也会给你们送饭来。” 司轻从她手里接过袋子,打开看了一眼。 最上面的是红烧肉,一袋子的肉香味。 他这才觉得不对了,抬头问道:“这些菜是从哪儿来的?村子里的人……不是都很那个吗?” 对着村长实在不好说这个村子里的人的坏话。 “啊,这个不是我们村子里的人做的,是神佛的恩赐。” “神佛?” “是呀,神佛。”姑娘指了指身后,说,“这村子外头有个庙,庙里有一尊神佛大人。村人们都是他的信徒,每天由我去祭拜,饭菜都是神佛大人赐给我们的,多亏了他,这个村子才能活着呢。” “……这样啊。” “要不你们明天跟我一起去?”姑娘说,“你们明天急着走吗?不急的话可以跟我一起去拜拜神佛大人,神佛大人很强的,什么愿望都能帮我实现呢。” 司轻想了想那条主线任务,心说这肯定是要去的,便答应了下来。 司轻问:“拜佛都要做些什么?” “不用担心,明天我会教你们的。”村长姑娘和他摆了摆手,“那我先走啦,你早点吃饭。” “好,”司轻说,“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名字?”姑娘朝他一笑,“我没有名字。” 姑娘笑得意味深长,令人后背隐隐发凉。 “我走啦,”姑娘挥挥手,“拜拜。” 姑娘转身离开了。 司轻拿着饭走进屋子里。屋子里没桌子,他只好把东西放到床上,一个个打开了。 饭菜是两菜一汤和两盒白米饭,汤是装在保温杯里的,满满一大杯子肉汤。 两道菜也都是肉菜,一打开就满屋飘香,色香味俱全。 但是看起来都很油,一块块肉都油光锃亮地反光。 肉的味道也香得很怪,司轻从没闻过这种肉香味。 他拿筷子扒拉了两下,这肉的肉质他也没见过。 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别吃啊。” 黎放枕着胳膊背对着他,说:“别在永恒之眼里吃肉,十个里有九个都不是正经肉。” 司轻一点儿不意外:“人肉吗?” “你猜。” 司轻嘴角一撇,摸了摸肚子。 他是真的饿了。 他讪讪端起一盒白饭,问:“那这个是正经饭不?” “是,那个能吃。” “好嘞。” 司轻开始扒饭。 不得不说,干吃白饭真是有够噎。 把白饭干了个干净以后,司轻拍了拍胸口,打了个饱嗝。 刚把筷子撂下,他就接到了支线任务。这次的支线任务不多,只有一条,要他去老赵家里问问情况。 外面的雨也在吃饭的时候渐渐停了,但天气还是一片阴沉。 司轻打算出门,见黎放还躺在床上望着外面自闭,就道:“来支线任务了,我自己去?” 黎放一翻身起来了:“我跟你去。” 黎放下床穿好鞋,抻了抻身上的衣服,煞有其事地拍了拍身上的土,把外套从衣橱里拿出来,一甩再一套地穿到了身上,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如优雅贵族。 黎放抬脚往外走。 “你还没吃饭吧?”司轻说,“你不吃饭吗?” “不饿,晚上再说,这饭放在这儿也不会跑。” 黎放掠过他往前走,擦肩而过时还催了他一声“快走吧”。 司轻暗暗搓了搓食指上的戒指,跟了上去。 那是他从伊甸园换来的魔术戒指。 两人出了门。 司轻问他:“你知道老赵家在哪儿吗?” 黎放说:“记得,但还是得敲户人家问问,不然得不到前置情报,到那儿去了会被老赵一刀剁了。” ……竟如此恐怖。 司轻便随手敲了一家的门。这家并不是老赵家,但躺在床上自称懒得动弹的户主给他们指了方向。 “村子最北边那家就是老赵家。你去他家干啥咧,老赵又不会招待你,他见谁骂谁,老疯子一个。几年前有天晚上他突然就疯了,一个劲儿说村长死了他要完了这个村子都要完了,我们问他怎么了他就哇哇大叫,说自己看着了看着了,看着啥了也说不清楚,又傻又疯,天天夜里闲着没事就出来瞎晃悠,乱叫一个叫莎莎的女人,又说不清楚莎莎是谁。” 司轻突觉不对,问:“村长死了?怎么死的?” “村长压根就没死啊,所以老赵才是个老疯子嘛,你这小屁孩怎么听不懂人话嘞。你们去那老疯子家里干什么?” 司轻没回答,只说了声没什么谢谢你,跟黎放一起往北去了。 “很可疑啊,那村长不会已经死了吧,老赵是看见他死时候的情景才被吓疯的,正所谓真理只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司轻说,“可如果他死了的话,那个姑娘是什么?老赵一直找的莎莎是她吗?” “谁知道呢,我说不了。”黎放说,“但我知道会发生什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地帮你。” 因为上帝吗。 司轻低头看手腕,心道这上帝真是烦人。 司轻不肯就此放弃:“那能不能我问你问题,你别说话回答我,点头摇头就行?” 黎放:“不行。” “为什么啊!” “以防万一。” “……” *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时间改到每晚九点哦 感谢在2021-09-28 19:27:49~2021-09-30 17:42: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木九.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木可依 20瓶;云青 10瓶;墨辞、zh橘r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 山村邪庙 “我、完全、没有、生气呢。” 老赵家门前已经到了四个人了。 虞瑞雨和弗尔希站在一起, 旁边是克罗斯和钟糖。 “来了啊?”虞瑞雨说,“等会儿吧,剩下那俩应该也快了, 一会儿我们一起进去。反正任务是一起的, 大家到齐一块做了得了。” 司轻说行。 骆霄和阚温博很快就来了。见到六个人都站在门口等他俩, 这两人有些不好意思, 挠着脑袋说不好意思啊来晚了。 众人说没事,然后一同进了老赵的家。 这村子房屋荒凉,老赵家也一样。铁制的大门上锈迹斑斑, 贴在上面的门神不知被谁撕扯了下去, 看起来破破烂烂的,有丝丝缕缕的纸将掉未掉,正随风蔫蔫飘扬着。 而余下的纸掉了颜色, 还蒙上了层灰。 但老赵家门上的灰没有别家多。估计是因为他总频繁出门,所以门上的灰会被开门关门的动作抖下来些。时不时就会动一下的话,也不会积灰太多。 “不过话说回来,要怎么进去?”骆霄说, “这村子里的人都不给开门啊,这老疯子估计也一样吧?” “是啊。” 克罗斯应了声,试着敲了下门。 刚敲一下, 老赵家的门就吱呀一声,开了条门缝。 众人一怔。 克罗斯伸出手,又试着推了推门。 老赵家年久失修的门应声往后而去, 吱呀呀着打开了。 门没锁。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 一同抬脚走了进去。 老赵家里灰尘漫天, 过堂的灶台上积了满满一层灰, 看样子好久都没动火了。家里不大, 一条过堂,两边两个屋子,就是这家的全部。 一走进去,他们就听到了一阵笑声。那声音低沉沙哑,是个上了岁数的男人。 还没等仔细听,声音就哭了起来,哭得非常突然。 众人不寒而栗,循着声音的方向找了过去。 传出声音的房间是左边的卧房。声音隔着一道门哭得哆哆嗦嗦,一阵阵发闷。 克罗斯咽了口唾沫,刚要打头阵走上去看看情况,肩膀就被人按了一下。 那人一按他,再回手一推,硬生生把他推到了后面:“滚后面去。” 克罗斯猝不及防地往后跌,多亏钟糖顺手扶了他一下,他才没仰面倒下去。 克罗斯定睛一看,是黎放。 克罗斯无缘无故被他推了一下,有点火大:“你干嘛你!” 黎放没搭理他。 他握住门把,开了门。 哭声一瞬清晰了起来。 黎放推开门就走了进去。 众人被他这丝毫不惧的精神吓到了,一时间都忘了跟上去。只有司轻第一时间着着急急地叫了声“黎放”,挤开人群,追了上去。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跟着一同进了卧房。 房间里,一个瘦得皮包骨头的男人窝在角落里,裹着厚重的被子发抖,只露出一张黑黢黢的脸,一双眼睛瞪得像要飞出眼眶似的吓人。 他哭着哭着,又笑了起来。 “村长死了……村长死了村长死了村长要死了……”他说,“莎莎来了,莎莎来啦……莎莎,莎莎,莎莎莎莎莎莎莎莎……” 他不停念叨着这个名字。 念叨得久了,司轻耳边都开始耳鸣了,一声一声莎莎余音绕梁。 弗尔希开口打断施法:“朋友,你还好吗?” 老赵浑身一僵。 他慢慢转过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众人,脸上的笑意全部消失了。 “是谁?”他喃喃道,“你们是谁?” 司轻:“我们……” “我们是来调查的。”黎放打断了他,“听说这里的村长出事了,我们受命来调查,来问问你到底怎么回事。” “调查?”老赵歪了歪脑袋,“调查……调查?” 他突然又一咧嘴笑了起来,笑声低沉发哑。 “查不出来,查不出来的——” “没人查得到莎莎,没人查得到莎莎……” 司轻问:“莎莎是谁?” “莎莎就是莎莎……莎莎就是莎莎。莎莎是个小孩,莎莎是她妈……她妈在下面生……” 话说到这儿,老赵突然神色一变,身子猛地一晃,挣扎着从被子里掏出了两只手,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物一般在空中四处用力乱挥,啊啊啊地惊恐尖叫起来。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说了!!!!” 老赵这一番举动就像活见鬼,众人下意识地往一起凑去。 大家又一同看向空中,目光或警惕或害怕。 虞瑞雨捏了两下手指,说:“放心,没东西,这就是个活疯子。” 克罗斯仍旧警惕地看着空中:“你怎么知道的啊?” “因为这把专业对口。” “?” 众人齐齐把目光投了过去。 一句“什么意思”刚到嘴边,老赵突然一把扯开了被子,“啊啊啊啊”地大叫起来,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一把菜刀,连滚带爬地就朝他们冲了过来。 “卧槽!!!!” 黎放大喊一声:“跑!!” 他拉上司轻就往外蹽。 众人赶紧跟上。 老赵跌下了床,还不死心,趴着冲向他们,张着嘴大叫,明明是个人形,看起来却像个不要命也没了神智的怪物。 众人飞奔出屋,虞瑞雨最后,她一把拉上门,转头喊:“拿个木棍!!” 克罗斯低头左右一瞧,随手捞起一个木棍就扔了过去。 虞瑞雨伸手接住,把木棍往门两头的环上一别,造了个门闩出来。 老赵在里面疯了似的叫喊。 虞瑞雨伸手抹了把汗。 “……我说,你,”克罗斯终于意识到虞瑞雨不简单了,“你到底……干什么的?什么就专业对口了?” “我是道士,”虞瑞雨指指自己,“散居道士,比较入世的那一派。” 全体龙的传人陷入了沉默。 队里两个不明所以的老外一脸迷惑。 弗尔希转头问钟糖:“道士是什么?散居又是什么?入世什么意思?” 钟糖愣了下。 黎放和司轻就站在她另一边。他着实是没想到她会放着这两个比较熟的队友不问,转过头来问他这个第一次做队友的人。 他答:“解释起来比较复杂,总之你就理解成能抓鬼超度一尘不染两袖清风的修女就行了。” 虞瑞雨为自己的信仰义愤填膺:“道士跟修女完全不一样好吗?!” 钟糖:“……对不起,虞小姐,那你给他们解释吧。” 虞瑞雨就是这么打算的。 她把几个老外抓在一起,又嫌钟糖口出不逊实在欠教育,又把他也抓过来了,用背后老赵扒门疯叫的声音做背景音,一脸严肃地给金发碧眼的两个老外和钟糖科普了中华大地神通广大不可亵渎的道教是为何物。 整个过程足足持续了十分钟。 最后,虞瑞雨用一句“福生无量天尊”结了尾。 钟糖被说得一个脑袋两个大,满脑袋都是道教了,不过为表自己有听以及对道教的尊重,他低了低头,很诚恳也很虔诚地跟着说了句:“福生无量天尊。” 弗尔希仍然不明所以,但还是有样学样,跟着磕磕巴巴了一句:“福、福生无量天尊。” 旁边俩人都说了,克罗斯也不好保持沉默,只好也说道:“福生无……量天尊。” 司轻在一旁看得好笑又无奈。 黑雾屏幕突然跑了出来。 【去老赵家里问问情况。(1/1 已完成)】 【获得道具:一把钥匙,看起来是用来开村子里的某一把锁的。】 一把钥匙裹着黑雾,从屏幕之中掉了出来。 司轻伸手接住。 这是把铁制的钥匙。 钥匙看起来很旧了,有的地方还有铁锈。 有的道具不是NPC给,是系统给的啊。 司轻点了几下屏幕,已经没有其他支线任务了,只有一条明天的主线任务挂在上面。 他转头看黎放,黎放手上居然也有一把钥匙。 司轻怔了怔。 他不是不用接任务吗……钥匙是从哪儿来的? “看来今天就到此为止了。”克罗斯说,“那就都回去吧,或者各自村子里转一圈?我建议两人一组,别单独行动。” 他领导人的习惯又来了。 司轻小声对黎放说:“克罗斯绝对是狮子座。” 黎放道:“难怪跟我不合。” 司轻:“天蝎和狮子不合吗?” 黎放愣了。 他问:“你记得?” 司轻也愣住了。 “对啊,”他说,“我居然记得。” * 清子庄的天空一片阴沉,看不到日出日落,黑夜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在阴沉里来到了。 屋子里灯光昏黄,连角落都照不干净。 村长晚上又送饭过来了,依然是一片肉香。司轻把菜放到一边,只吃了大白饭,填饱肚子以后,他就躺到了床上,跟黎放肩并肩挤着睡觉。 黎放晚上倒是吃了很多,一盒白饭全扒拉了个干净。 司轻看着外面的夜色思考。 “老赵是被吓疯了的吧,他应该是看到了什么。”司轻嘟囔着分析道,“他说莎莎是她妈在下面生的,这话肯定就是重点,百分百话里有话。” 黎放:“嗯。” “下面是指什么呢,地底下?莎莎是鬼婴?” “嗯。” 司轻推测道:“是村长害死过某个女人,当时那个女人怀着孕,所以鬼婴是因为母亲的怨恨而生?” “嗯。” “但那个村长的女儿也很可疑,会不会她就是莎莎,根本不是村长的女儿,村长其实已经死了,那家里根本没有村长?” “嗯。” “……你别嗯了,能不能想个办法告诉我是不是?” “不要,”黎放说,“我不想死。” 司轻:“……会死吗?” 黎放:“会。” “那算了吧,不要说了。”司轻说,“要睡觉吗?” 黎放说:“睡吧,明天还得去拜佛。” 司轻:“也是,差点忘了这一茬了。哎,你说那个神佛是从哪儿来的?说不定那个佛才是莎莎?” “嗯。” “我现在才想起来,黎放,咱今天失策了。” “怎么?” “我诓一把老赵好了,跟他说‘村长回来了’啥的,说不定能多拿点情报。” 黎放说:“没诓是好的,你诓不住那老疯子,你没看他拿刀要砍你吗,疯子哪儿诓得住。” “也是哦。”司轻腿往左一晃,拍了下他,“你关灯去。” 黎放:“凭什么不是你去?” “你在外面,你离得近。” “你多动动,生命在于运动。” 司轻:“……黎放。” “嗯?” “你不会还在生气吧?” 黎放侧头看他,嘴角一扬,冷笑一声。 “没有,”他说,“我、完全、没有、生气呢。” 司轻:“……对不起,我去关灯,你说得对,生命在于运动,从此以后这句话就是我的人生格言。” * 作者有话要说: 司轻:为大家献上一首《老婆最大》 —————————— 福生无量天尊。 此句是经过网络查询写出来的,非本人原创。 —————————— 可怜小海今天开学了orz,留学上网课,总之国庆快乐爱我中华中国就是最牛的! 这几天应该会忙,还是之前说好的每天日更三千! 这本大概五六个副本的样子,谢谢大家~ 感谢在2021-09-30 17:42:48~2021-10-01 20:44: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木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长庚真的好温柔 121瓶;卡帕多西亚1234 23瓶;京鸿 13瓶;明鱼、辰妤微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 山村邪庙 人设崩了。 司轻关了灯, 摸着黑重新爬回了床上。 床板嘎吱嘎吱两声响,摇晃了一下。 司轻爬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躺了下来, 把关了机的手机塞进了枕头底下。 司轻进了这关之后都不敢多用手机。这破地儿连个充电口都没有, 手机要是到关键时刻歇菜了可就不好玩了。 他白天都没敢多动它, 关机了大半天。 黎放背对着他躺着, 安安静静一声不吭地装死。 司轻有些没睡意,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沉默思考。 他其实有些理解不了黎放为什么生气。 他躺在床仔细复盘自己的话,左想右想想不出哪儿有毛病。 或许也不是话的哪里有毛病, 是这番话本身就有大问题。对黎放一个在这个游戏里呆了很久的人来说, 这番话本身就是在说你和我不一样,你是个怪物。 他说不定是因为这个生气的? 司轻转过头,黎放只留给他一个后背。 “黎放, ”司轻压低声音悄悄说,“对不起啊。” 黎放没有吭声。 或许是睡着了。 司轻也不好为了道歉而吵醒他,这太有病了。 他只好闭上眼,打了个哈欠, 把作为被子盖在身上的外套往上拉了下,翻了个身,面对着黎放背对着窗户, 开始酝酿睡意。 黎放睁着一双黑如深夜的眼,盯着床下。 有一只手从床底伸了出来,正在来回晃悠摇摆, 像在跟他挥手说你好。 司轻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不知是因为这一关的居住条件实在恶劣还是圣德芬的神力还在作祟, 他又做了一宿的乱梦。 他梦到上小学的黎放跟他做同桌。那时候大家都小, 但对自己的领地意识极强, 每个人都在桌子上画三八线, 警告同桌你别越线,甚至还想方设法扩大自己的领地缩小别人的领土,多一厘米都是自己赚到。 有天司轻来上学的时候就看到黎放给自己画了线。这小孩倒不同于常人,给自己画的地盘特别小,得他缩着才能呆住。 司轻背着书包站在那儿默了,想半天没想明白黎小放这是哪一出,问:“你干嘛呢?” 黎放眨了两下眼睛,不敢高声说话,指了指画好的线,声音有些委屈:“三……三八线。我只要这些就好了……剩下的都是你的。” “……我要那么大地方干什么啊?” 司轻哭笑不得,放下书包,拉开椅子坐下,说:“你这也太委屈了,不知道的以为我欺负你呢。” 黎放腾地一下红了脸。他一下慌了,连忙“没有没有”了两声,想辩解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在那挥着双手支支吾吾呜呜啊啊。 司轻乐得不行,从书包里掏出笔袋来,拿出橡皮把线擦了,说:“行啦,我懂,别画这破线了,咱俩和别人不一样。” 他朝黎放一笑。 黎放脸更红了,挠了挠脸,也朝他不好意思地笑了。 然后黎放抓起他的手来,说对了,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司轻说行啊,你带我去哪儿? 黎放没回答,抓起他就跑了。 俩人跑下教学楼,黎放带着他一直跑一直跑,周围就那样慢慢变得荒凉,最后俩人居然跑到了老赵家门前。 刚到门口,黎放就突然不见了。司轻左右看了一圈找不到他,只好推开门进了老赵家里。 老赵家里突然一声尖叫,一个人从他屋子里惊慌失措地跑了出来。 这人十四五岁的身形,白衬衫黑裤子,长相漂亮,正是上一个梦里出现过的神选者黎放。 老赵跟着杀了出来。可和白天的不一样,他动作十分敏捷,黎放都没来得及往外跑两步,就被老赵追了上来,扑到了地上。 黎放撕心裂肺地大声惨叫。 司轻心头一紧,大脑一片空白。 老赵手起刀落,一刀活活插进他脑袋里。 惨叫声没了。 老赵疯了似的沙哑地大笑出声,拔出刀来,在四溅的鲜血之中笑得越发疯癫,接着一刀又一刀,一刀又一刀。 尸体被刀入刀出带得一阵阵晃。 司轻人都要疯了,想喊却喊不出声。 他的手腕被人拉了一下。他回头,七八岁的黎放拉着他,一脸纯真的笑。 “你去哪儿啦?我一回头你就不见了,害我找你好久。”黎放说,“走吧走吧,我带你去的地方还没到。” 黎放说完就要带他走。司轻一把拽住他,说你等等。 司轻指着还在被捅的十四岁的黎放,朝他喊:“得救他啊,我们不能走啊!?” “不用救他的呀。” 司轻:“……” 七八岁的黎放看着他笑,笑意天真。 但又残忍至极。 “不用救他的呀,他一直都是这样的。谁也救不了他的,谁让他选了那个呢。” “……选了什么?” “那个呀,那个呀。”黎放说,“谁让他还想看看你呢?” “谁让他做了选择,没有乖乖去死呢。” 司轻猛然睁开眼。 他又一次被吓醒了,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司轻瞪大着眼,死死盯着天花板,吓得一身冷汗淋漓,躺在床上死死抓着发霉的床单,一声声气息粗重地呼吸。 他闭上眼,努力深呼吸,被刚刚梦里的一切吓得眼睫颤抖。 “怎么了你。” 司轻转头看。黎放还背对着他,但侧过了半个脑袋来,一脸困倦地眯着眼看他。 黎放终于转过了身来,问他:“做梦了?” “啊……嗯。”司轻表情有点不自然,“梦到了点不好的东西。” “梦到什么?” “没什么……就是梦到以前——” 司轻话刚说一半,两道惨叫声突然划破了村庄的宁静,尖利地捅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声音是女孩子的,是弗尔希和虞瑞雨。 司轻吓得浑身一哆嗦:“怎么了!?” 黎放立刻爬了起来,倾身过去打开了半扇生锈的窗户,看向外面。 床板被他大幅度的动作搞得嘎吱嘎吱一连串响。 村子里的黑夜也是一片阴沉天气,这破村子还没有灯,放眼望去一片漆黑,屁都看不到。 虞瑞雨的声音在黑暗里接着响起:“走!!出去!!!” 钟糖的声音也传过来了:“真他妈服了,过来!!!我——” 一声枪响。 “枪声。”司轻说,“是邪神吗,上一关开枪的也是他吧,他还跟着我们这一队呢?” “谁知道呢,”黎放利落转身下床,“先过去看看。” 两人穿好衣服和鞋,披上外套火速出门。 司轻把手机开了机,调出手机的手电筒照亮了路。队友的声音还在响,场面似乎很难控制。 半分钟之后,声音渐消。 两人到地方的时候,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所有人都站在一间破旧房屋的门口,对着满地的鲜血沉默不语。 空气十分凝重。 所有人都在大喘气,不知是累的还是吓的。 虞瑞雨捏着一张黄色符纸,手指在滴血。钟糖手上握着一把黑色手枪,另一手还抬着,在护着身后的弗尔希。 弗尔希躲在钟糖身后,抓着他衣角,还在哽咽着偷偷抹泪,及肩的中发有些凌乱,一整个半夜时分被吓惨了的柔柔弱弱小姑娘。 她还只穿了件吊带及膝白色小裙子。 更柔弱了。 还有几分迷人。 而其余几人,都举着开着手电筒的手机,沉默地照着满地鲜血。 司轻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弗尔希,心道没看出来啊弗姐姐,你是这种角色吗? 但现在不是该唏嘘这种事的时候。 司轻问克罗斯:“怎么回事啊?” “问得好,伙计,我现在还是蒙的。”克罗斯抬手指了下钟糖,“我跟他……那个钟什么的一个屋。他半夜突然起来把我叫醒,说这屋子要出事,然后我俩就过来了。他就去敲门,把她俩叫醒了,她俩一醒就突然尖叫起来,然后跑了出来,一个长头发的女的跟着从里面爬出来了。爬得特别快,蜘蛛似的往前爬。” “然后他就开枪了,但是开枪没用。多亏虞瑞雨咬破手指画了个什么东西扔出来,那东西就嗷一嗓子,原地消失了。” 虞瑞雨扬起手里的黄纸晃了两下:“画符,我在伊甸园批发的符纸,50积分30张。” 司轻:“……多亏有你。那,虞道……” 司轻想了几秒不知道该叫啥,干脆放弃:“虞小姐,你看得出来那个女鬼怎么回事吗?” “叫道长,我们这一派男女无别。”虞瑞雨说,“那个女鬼怨气不重,倒是神智不太清醒,感觉就像是迷路迷到这里来的一样,但是袭击我们的意思很明显,多半是为了吃人。” 骆霄:“所以,我没理解错的话……道长你的意思,是这个鬼迫于饥饿才来袭击你们?要是不饿根本就不打算出现?” “对。” ……这什么女鬼啊。 众人纷纷面露无语,只有弗尔希还在悄悄嘤嘤嘤。 以及黎放在不知为何脸色发臭地瞪她。 钟糖打开换来的手机,看了眼时间,说:“时间不早了,这事儿明早上再慢慢说吧,现在杵在这儿研究不如去睡觉养养精神,那女鬼也没影了,我们也没什么磕研究的。我看这间屋子就别睡人了,两位小姐就去别的房间凑合凑合,都出过这种事了,别在意什么男女有别了。” 弗尔希抓着他衣角嘤嘤:“那我能跟你睡吗?” “行啊,我没意见。”钟糖扶了下方框眼镜,抬头看克罗斯,“可以吧,琼朗先生?” 克罗斯·琼朗用一脸便秘了似的表情看着弗尔希:“可以。” 司轻十分理解他的表情,毕竟弗尔希可是上一关掉海里爬上岸见过巨大海怪和林中水鬼都没掉过泪的狠人。 人设崩了。 虞瑞雨收起符纸,朝司轻黎放走过来:“那我就跟你们走吧。” 司轻看向黎放。 黎放:“行。” 司轻回过头:“行。” * 作者有话要说: 克罗斯:哥哥不在你跟海怪玩追逐,哥哥在了你连个瓶盖都拧不开 感谢在2021-10-01 20:44:52~2021-10-02 21:09: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zh橘r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 山村邪庙 “弗尔希·勒罗伊!!!!” 房间分配完毕, 众人准备散开,先各回各屋睡觉去,大半夜杵在这儿对着一大滩子血干瞪眼也不是事儿。 骆霄说:“那今天就先这样, 我们先散?” “等会儿啊, 临走前我问个事。”阚温博两手抱臂看向钟糖, 说, “小哥,你怎么半夜突然发功?你是有神力吗?” “我有啊。” 钟糖不藏着掖着,伸手拉开腰包拉链, 从里掏出了张卡牌来。 卡牌上, 一个女人一身浅白偏蓝的长衣,美丽端庄地坐在位子上。她手上拿着一副写着“TORA”四个字母的卷轴,神情淡然冷静。整个画面色调偏冷, 看起来格外清凉。 卡牌上方是罗马数字II,下方是一行英文。 【The High Priestess】 “女祭司。”钟糖把卡牌翻了个个儿,说,“能力是先知者, 能不定时预见未来。但是是多长时间以后的没有定数,什么时候会预见也没有定数。预见未来的时候时间会停止,所以没有做梦做出神被鬼一口咬死的危险。” 原来如此。 司轻内心干笑, 心道圣德芬的那句“该来的东西来的时候,他可能没有改变的能力”,原来是这个意思。 预见未来, 不等于一定能改变未来。 “我操, 能预见未来!”骆霄大喜, “这个狠啊!” 钟糖不动声色地把卡牌放回了包里:“谢谢夸奖。” 克罗斯问:“那你有预见什么未来的事情吗?明天或者以后的……你能知道你预见的未来是什么时候的吗?” 钟糖说:“能感应到, 但都是些无关大雅的事情, 还没有什么值得跟你们说的。” 克罗斯:“最好还是说说,可能只是你觉得无关大雅,说出来的话,说不定谁就能察觉到不对劲。” “也是。那等明天,我会跟你们说的,现在还是先去睡吧。” 众人同意。于是大家各自道过晚安,回了自己的屋子里,准备睡觉。 司轻黎放带着虞瑞雨回了自己的破旧房屋里。 他们开了灯,从衣橱里翻出了一套床褥,铺到了地上做了套地铺。 “要不我们睡地上吧,”司轻对黎放说,“这屋子里有老鼠,睡地上有点危,虞小姐睡床上好了。” “不用,我睡这儿。” 虞瑞雨当即躺下到地铺上,说:“这儿挺好的,你俩还去床上睡就行。” 虞瑞雨本人都这么说了,司轻和黎放也就乖乖爬回床上睡觉了。 半夜闹腾这一回,司轻再躺下来,才终于记起了自己前半夜做的那个梦。 梦里那个三八线的事不在司轻的记忆里,但司轻觉得这事儿很熟。 大约这事真的发生过。 虽然他本人完全不记得。 司轻打了个哈欠,给手机关了机,塞进了枕头底下,闭上眼睡了过去。 又是半宿的梦。 但这一次他再没梦见那些怪诞诡奇。他梦到他去幼儿园的第一天,被老师带着坐到了黎小放旁边。幼儿园的椅子有点高,俩人坐在一起晃着脚丫,等老师放动画片。 很多人的性格是天生自带的,黎放就是这样。那时候他就有点社恐了,一直不敢跟司轻说话,还是司轻主动开口,问他叫什么的。 两个人的相识就是这么平平无奇,这都归功于领着司轻进来把他放在黎放旁边的幼儿园老师,又或许该感谢安排黎放身边没人的老天爷。 司轻做着梦,脑子里却突然很没来由地冒出来了个想法。 他想,第一次见面平平无奇,可不意味着最后收场也能这么平平无奇啊。 嘿,如果能选的话,反过来多好。 这想法刚落地生根,司轻即刻就陷入了迷茫。 反过来什么呢? 他不知道。 但确确实实,想把这一切颠倒的欲望在他心里烧成一片无法熄灭的燎原业火,烧了一整个梦。 他梦到他和黎放一起上学放学,他梦到幼儿园放学时黎放牵着他的手走出园,指着一个面色憔悴苍白的女人对他说,这是我妈妈。 他妈妈朝司轻笑,看起来可怜得令人心生同情。 司轻却在梦里无法遏制地火大,毫无理由。 他想向情绪深处探寻,但那里一片空白,他探寻不到真实。 他和黎放在他的梦里一起上学放学,两人一起慢慢长大,所有的一切都和司轻的记忆南辕北辙。 什么关系不近也不远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同学关系,他俩这明明两小无猜最亲近竹马,天天上下学都要手牵手,上厕所都要一起去,从小到大所有老师同学看见司轻就得问黎放去哪了,司轻出了什么事所有人第一反应问黎放。 没人把他们当一对,所有人都把他们当一对。 司轻刚上小学的时候开始对魔术感兴趣了,时不时地就把纸牌和魔术道具偷偷塞在书包里带来学校,趁下课时悄悄给黎放表演魔术。 但司小轻那时候可没现在这么专业,小孩的手有时候连纸牌都握不住,上一秒还好好拿在手里,下一秒就哗啦啦撒一地的事都不新鲜。 有次放学路上,两人踏着夕阳走回家。 司轻拿着朵玫瑰,神秘兮兮地对黎放说:“哎,我给你变个魔术。” 他一天要变八百来遍,黎放早就习惯了。 黎放无奈地笑:“你变吧。” “你看着啊!” 司轻伸出手,给他展示了自己两手空空,说:“你看,什么都没有!” “嗯,什么都没有。” “你看好啊!不要眨眼!” 司轻手上一搓,手快速地一探袖子,嗖地拽出来了一朵花。 结果刚要拽出来的时候花卡在了袖口,司轻一急,牙一咬心一横,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猛一拽——他手中出现了一朵只剩三瓣花瓣的摇摇欲坠的玫瑰。 司轻:“……” 黎放:“……” 黎放没忍住,扑哧一声笑起来了。 “不要笑!”司轻羞红了脸,“我下次就不会犯这种错误了!!” “好好好,那你明天再变。”黎放说,“不过用不着玫瑰啦,这个很贵吧?” 司轻撇了撇嘴,把头别向一边,点了点头。 “那下次就不要买了,用之前用的那个花。” 司轻不解:“啊?那个花有什么好的啊,哪儿有玫瑰好。” “有玫瑰好啊。” 黎放伸手把只剩三瓣花瓣,看起来随时要散架的玫瑰从他手里拿过来,说:“你以后会给很多人变玫瑰吧?但你只会给我变那个花。” 司轻:“……” 放学路上夕阳渐隐,黎放捏着他魔术失败的产物,对着他笑。 黎放问:“你还会给别人变那个花吗?” 司轻:“……我,不会吧?” “不能肯定一下吗?” “那我不会。” 黎放笑了起来,伸出手,要跟他拉勾:“那我们说好了?” “嗯嗯,”司轻伸手跟他拉勾,“说好了说好了。” 他们看着对方,说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那是司轻现在这个年纪说出来都觉得脸上烫的儿歌,但当时他们念得很认真。 这时候他们七岁,正是特别傻的时候,拉起勾来还会稚里稚气地念老师课上教的儿歌,一字一句念得字正腔圆特别用力,生怕哪个字念得不对,这个约定会失去效力。 小孩就是这样的,誓言的重量要在角角落落里用力。 司轻看着黎放。 那天傍晚的风一直在吹,把他眼前人的头发吹得随风飘动。 黎放像要被风吹走了,夕阳的光像鲜红的血。 他浑身都是血。 * “起来。” “司轻,起床了。” 司轻被人摇晃着肩膀,从梦里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梦里的黎小放一瞬间往上窜了几十厘米,奶里奶气的一张脸变得有棱有角一脸凌厉,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黎放说:“起来做任务了,别睡了。” 司轻人还是懵的,一半儿魂都还留在梦里,懵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哦哦应了两声,打了个哈欠,从床上坐了起来。 司轻抹了把脸,让自己精神了点,看了一圈屋子里面,没看到虞瑞雨。 他揉着眼睛问黎放:“虞瑞雨呢?” “去打水了。”黎放说,“她要洗脸,那个村长带她去了。我说有点危险,我去就行,她不让,说这关里她就是最强的,我去还不如她去安全。说不赢她,让她去了。” 司轻咂吧了两下嘴,回头一看窗外,就见外头天还没亮:“……” 黎放见他看窗外,就知道他要问什么了,干脆在他开口前自发地解释了起来:“刚刚村长来敲门,说她要去拜佛了,我们要是一起去就赶紧起床,不然时间晚了,神佛大人会生气。” “是这样啊。” 话音一落,两人相顾沉默下来。 没话说了之后,黎放就去捯饬自己了。他转过身整理自己的头发,又去拍自己的衣服,即使上面根本没有灰。 司轻呆呆注视着他。 “黎放,”司轻问他,“你记得多少?” 黎放手上动作一顿。 他回过头:“什么?” 司轻刚要问他点什么,可突然想起自己说的不逼他的话,又作罢了:“算了,没事。” “……” “我饿了。”司轻说,“给不给饭呐?” “……够呛,你饿了可以吃点昨天剩的,我昨个儿中午没吃,还剩一盒。” “对哦,你昨天中午都没吃,那你现在吃点吗?” “不用,晚上吃了的。” “那是昨天晚上啊,现在吃点吧,一会儿饿了怎么办?” “我不饿。” ……你是不是还在生气啊。 “那我也不吃了。”司轻说,“给你留着。” “我不用……” 房门咚一声响,虞瑞雨端着一盆子水回来了。 她对屋里的两人喊:“洗脸!出工!干活!” * 十五分钟左右之后,八名神选者聚在了一起。 人群之中,克罗斯的表情最为精彩。 “怎么了,我的斯。”司轻说,“没睡好吗?” “我疯了。”克罗斯说,“你绝对想不到弗尔希昨天后半夜都做了什么。” 中国人向来勇敢奔赴吃瓜第一线,虞瑞雨嗖地就把脑袋凑了过来:“她干什么了?” 克罗斯瞥了眼弗尔希。 她正和钟糖肩并肩站在一起,俩人在很平常地聊天,站的跟他们有些距离,克罗斯在这儿说话,弗尔希应该听不见。 克罗斯往前倾身,压低了声音,道:“弗尔希和钟糖说,她第一关是靠我保护过来的。” “……” “她说她是一朵怜花。” “…………” “她说她不想死,她会努力变强,努力克服这些鬼怪,她会努力拯救世界,努力成为善神,努力不拖所有人的后腿,所以希望大家不要嫌弃她,不要丢下她。” 所有人一脸“我草这他妈离天下之大谱”。 黎放不知为何尤其怒不可遏,他扯着嗓门朝她怒吼:“弗尔希·勒罗伊!!!!” * 作者有话要说: 司轻:弗姐姐and我的斯 黎放:我呢? 司轻:黎放 黎放:哈哈我迟早让你哭 ———————— 塔罗牌女祭司,参考于塔罗牌。 拉勾儿歌,取自于网络相关资料。 感谢在2021-10-02 21:09:51~2021-10-03 21:03: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木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溯 2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 山村邪庙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早日坦白从宽。” 黎放的反应非常大, 他这一嗓子把所有人喊得纷纷浑身一抖。 当事人弗尔希一哆嗦,一脸茫然地看了过来。 黎放怒气冲冲地走过去,抓住她的胳膊, 硬拽着她往一处房屋的后面走:“给我过来!” 弗尔希“诶诶”了一声, 被他强拉着, 踉踉跄跄跌跌撞撞地跟着他的步伐往前走。 众人一脸蒙圈, 目送他俩一前一后去了屋子的后面,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怎么回事?”骆霄问,“他俩男女朋友?” 司轻心头一咯噔。 “那怎么可能, ”克罗斯看了司轻一眼, “他肯定不喜欢女人的。” 司轻:“……” 司轻抿了抿嘴,看向那两人离开的方向。 这个先放到一边姑且不管……黎放对弗尔希生什么气啊? 太奇怪了。 * 高到大腿的杂草影影绰绰,被两人前行的动作带得歪歪斜斜, 一片响动。 “过来!” 黎放一甩,把弗尔希丢到墙边,骂道:“你干什么呢你,你疯了吧!?” 弗尔希往前踉跄两步, 扶住墙站稳了。 她端起胳膊,揉着刚被他抓过的地方,低头看了一眼:“哎哟, 都给我抓红了,你这个人真的不会怜香惜玉。你刚刚问什么?哦我干什么呢?我干我想干的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个疯子。” 黎放气得要疯了:“我是知道你不正常, 但我不知道你这么不正常!” “那你今天就知道了啊。” 弗尔希端起小臂, 给他看他刚刚抓出来的红印:“哎你看看你, 你怎么这么暴.力?怪不得你小竹马现在都不喜欢你。” 黎放眼皮一跳:“要你管啊?!” “我当然要管了。你都能找你的小竹马谈恋爱, 我怎么就不能找个恋爱谈谈呢?反正他以后什么也不会记得, 我在这儿来个余兴节目不过分吧?你不也是这么想的吗?” 黎放哽了一下,无言以对,脸色越来越黑。 弗尔希却丝毫不惧,反倒冷冷笑了一声,开口凉凉唤他:“邪神大人。” 黎放不悦地皱眉看她。 弗尔希笑得像朵花。 仿佛是觉得她的笑太过刺眼,黎放微微眯了眯眼。 但他说不出反驳的话,因为弗尔希说得没错。 相顾无言片刻后,黎放啧了一声,侧过身去准备离开,最后放下了一句警告:“算了,别忘了我们是进来干嘛的。” “好哦。” * 村长姑娘拎着一个大黑袋子走了出来——先前她让神选者们等在这里,说自己去屋子里取些东西。 她走出来后,伸出手指点了点人头,数了人数:“1、2、3、4、5、6……人齐的,太好啦,走吧!” “??”司轻赶紧伸手打住,“等会儿!!有两个人不在的啊!!!” “没有呀,你们不是只有六个人吗?” 此言一出,空气瞬间一片寂静。 凉意爬上了每个人的后背。 阚温博:“……我说,那两个人,该不会……” 阚温博甚至没有把话说下去的勇气。 骆霄很没底气地哈哈干笑:“怎么可能,那两个人是你们的队友吧?你们不是一起闯的上一关吗?对吧?” 克罗斯神色阴沉:“是啊。” 骆霄很想松口气,但一起从海神那关里出来的其余几个人脸色都不好看。 就连司轻都紧皱着眉。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都跟那两个人一起闯过关了,那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啊。” “是啊,一起闯过关的。”虞瑞雨凉凉道,“如果那位黎大帅哥没有早就预知一切一样的行为的话,姑且就不怀疑他了。” “预知一切?”阚温博意外道,“他也是先知者?他有神力?” 虞瑞雨:“你傻啊,上一关是第一关,什么人会在第一关就有神力?他一关下来就跟通关重刷一样。” “重刷?” “什么意思?” 虞瑞雨斜了眼那两人离开的方向。 那处一片风平浪静,暂时还没什么风吹草动。 村长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众人,说:“快走吧,时间晚了的话,神佛大人要生气了。” 虞瑞雨怼了怼克罗斯,让他去搞一搞NPC,拖拖时间先别走,自己则对新入队的三个神选者简单说了一下上一关发生的事。 说着说着,她就把话拐到了司轻身上:“不过他倒是跟你挺熟的,你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司轻觉得的不对那真是比天都高了。 但他向来习惯挡在黎放面前。哪怕黎放身上有千万种嫌疑万千种证据,他都选择替他挡住。 “没有啊,还好吧,他是我竹马,我俩一起长大的。”司轻说,“他人很好的。” 克罗斯:“人是种会偏心的动物,魔术师,那八成是你自带的滤镜。” 司轻:“……哦。” 说话间,那两个人走了出来。 司轻一喜:“回来了!” 众人纷纷看去。 黎放和弗尔希确实一前一后走出来了,两人一同缓步行回众人之间。弗尔希蹦蹦跳跳地回到了钟糖旁边,依然一脸笑意盈盈,黎放则脸色发黑地手插着兜,站回到了司轻身侧。 司轻觉得奇怪:“怎么这么生气?” “没有。”黎放脸色阴冷,“我哪儿生气了。” 司轻:“……行。” 村长拍了两下手,笑眯眯地开了口:“好啦,各位,时间不早了,八个人都已经到齐了,那我们就快点动身吧,时间晚了的话,神佛大人会生气的。” ……又八个人了。 众人心里发沉,目光各异地看向黎放。 只有钟糖看了眼弗尔希,目光很是狐疑。 弗尔希察觉到了这份火热的视线,转头看他:“怎么啦?” 钟糖没回答她,反问了一句:“他跟你干嘛去了?” “没干什么啊,就是跟我说了点悄悄话。你也想听吗?想听我可以说给你听哦。” “……也不是。” 说完,钟糖伸手抓了下她的上胳膊:“我现在其实有点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朵怜花。” 钟糖抓着她,轻轻动了动手指,像在试探胳膊上的肌肉。 他轻轻一皱眉。 ……确实是个女人。 弗尔希被他突然抓住,却没有任何不适,还朝他歪了歪头:“怎么,你觉得不是吗?” “难说,我现在比较怀疑你的性别。” 弗尔希一怔。 “当然,也怀疑你昨晚说的话。”钟糖说,“你的手的手掌心和食指第一关节有茧,这是用枪的人才会留下的痕迹,所以你一定是个用枪的人,而且最近也用过枪支。我可不认为一个持枪用枪的人会是个拖后腿的怜花,勒罗伊小姐。” 弗尔希怎么想都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快暴露,整个人都哑然了,一个音儿都发不出来。 “他们说海神那关里有人开枪,并且一枪就解决掉了一头怪物,而且在那之后,你就立刻上楼来了。我现在完全有理由怀疑你的神选者身份有问题。而且,对我来说,比起一个能够明确向所有人展示自己的所知和自己有所不对的神选者来,明明有实力却隐藏……打个比方,就是明明是头狼却披着兔子的皮装无害的你,看起来更为危险,也更可疑。” “以及,你也用不着想要瞒着我什么,我的工作就是撕破人的谎言。你说的话对我来说没有任何用处,你身上留下来的痕迹,你下意识或无意识的动作,这些都会和我说话,告诉我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又到底是谁,你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也就是说,我会把你那层皮扒下来的,请你做好准备,勒罗伊小姐。”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早日坦白从宽。” 村长早就带着众人走了,两人说话间,众人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去。 发觉后面的俩人没跟上,克罗斯回头招呼了两声:“走了!愣着干嘛呢!” 钟糖也正好说完了所有的话,他便松开了手,朝她微微一欠身,往前小跑两步,追上了大流,离开了。 弗尔希站在原地,一时没动。 她看着人群离她远去,在原地呆呆站了片刻,忽的笑出了声。 她抬起手,隔着头发,摸了一下额头。 她抬起眸,满片漫不经心的蔚蓝里,有难以言说的情愫闪过。 我的秘密。 她暗暗地默念着钟糖的名字,说,,亲爱的,亲爱的。 ——亲爱的,我的秘密,只有上帝知道。 * 众人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 黎放低眸往四下一扫,立刻就注意到了众人的不对劲。 尤其是克罗斯,他眼睛里又闪烁起了狐疑的光芒。 “怎么回事,”黎放对司轻说,“怎么我又万众瞩目了?” “这位村长刚刚说我们只有六个人,你俩一回来,就又八个人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司轻说,“这游戏会闹bug?” “说不定呢,我来来回回玩这么多遍游戏,可能已经成bug了吧。”黎放说,“估计弗尔希是受我影响,一被我带走我俩就同体化了,一起被排挤出去了,再一起回来就又好了。” 司轻:“还会这样的啊……哎等等,你刚刚是不是承认了,你的能力就是轮回对吧!” 黎放:“我没说这句话。” “你说了!你说你来来回回玩了这么多遍游戏!” “我有说是靠神力吗?” “不靠神力还能靠什么啊你以为这游戏自带存档功能吗随时随地能重开吗!” “万一呢?” 司轻无言了,撇了撇嘴,暗暗骂了一句算你狠。 村长一言不发地在前面领路。 她领着众人走出村子,一路向西走去,时不时地会回头说两句话。 “神佛大人住在神庙里面,每天早上我都要去神庙参拜。” “神佛大人会为我们准备饭菜。每次我早上到那里的时候,神庙门口都会有热乎乎的饭菜,那是神佛大人的恩赐。” “神佛大人是我们村庄的神,我们都是她的孩子。” 通往神庙的路倒是很长,众人走了一个多小时都没到。 路走到途中,村长突然指了指路边上的一口被不知哪来的大石头压着的井:“就快到了,看到这口井就是快到了,再往前走两分钟就能到了,大家坚持一下哦。” 她微微睁开笑到眯起来的眼睛:“路就快走到头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可以票一票弗尔希的真实身份了! 感谢在2021-10-03 21:03:45~2021-10-05 21:03: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思南淮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卡帕多西亚1234 30瓶;京鸿 10瓶;辰妤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 山村邪庙 他这一辈子啊。 村长姑娘一路上把神庙和神佛吹得是天上有地下无, 但等走到了头一看,众人看到的却是个破破烂烂的小草棚,连个庙宇都算不上。 小草棚是个拿许多木头和干草粗略一搭的棚子, 连个门都没有, 头上的草屋顶不太牢固, 棚子里面有微弱的光漏下去。但天色还暗, 什么都看不清。 棚子的入口跟前垒了两三块长石头当阶梯,昨天下的那场雨还在顺着草屋顶往下滴答着水。 众人本心想着这八成就是个摆设,万万没想到, 村长居然指着这座草棚子, 对众人说:“到啦到啦,就是那儿,神庙气派吧?” ……这也叫气派的话我家直接是皇宫。 司轻忍不住如此暗暗腹诽道。 村长朝着他们笑, 领着他们走进了“庙”里。 这庙实在不像个庙,里面的神佛大人应当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众人离它越近,越是有一种说不出的阴森之气传出来。 这是个很抽象的感觉, 但从棚子里传出来的这股气息让人浑身不舒服。 骆霄搓了搓胳膊,声音都有点抖了:“是因为天还没亮吗,我怎么感觉毛毛的。” 专业人士虞瑞雨说:“跟天没亮没关系, 里面那东西不是好东西。” 众人低声窸窸窣窣地说着话,没几分钟,就走到了棚前。 说来奇怪, 清子庄里和四周明明都有一大片疯长的杂草, 但草棚这一带却一片荒芜, 寸草不生, 地面都有些微微泛黑, 实在很难让人不在意。 司轻站在原地停留了一下,对着满片泛黑的土地沉默片刻,回了回头。 刚刚那口井距离这里有一段路,司轻站在这儿是看不见的。 但他看出了神,井所在的方向总给他一种奇异的感觉。 “哎,”黎放拉了他一把,“走了。” 司轻回过了神:“哦哦。” 他跟着黎放走了。 破旧的草棚子不大,村长让众人走进来,端着手电筒四处照了一下,给他们看了这里。 手电筒是她自己带来的,一开始就装在她的大黑袋子里,是带着众人上路的时候她从黑袋子里拿出来用来照明的。 草棚子里倒是挺大,只是里面没铺地砖,一片干裂的黑泥土。有长石头立在门口做门槛,众人得大步迈过去才能进来。 一进棚子来,那令人头皮发麻的阴森之气更盛了,阴阴凉凉地像有女鬼在身边吹气。 众人不禁往一起凑了凑,下意识地抱团。 棚子里没摆什么东西,最里面有一个石台子,台子上摆着一尊石像。石像白白净净的,是个女相,共有三臂,姿态优雅。她跟前还摆着个香炉和几个盘子,盘子上还有新鲜的水果,应该是昨天村长来时放在这里的。 神佛大人竟是位女佛。 照了一下台子上之后,村长立刻把手电筒往下移了一下:“那个就是神佛大人。” 克罗斯不解:“怎么不多照照,我都没看清。” 虞瑞雨道:“对佛不敬。” 村长也说:“对神佛大人不敬。” 克罗斯:“……行。” 司轻举起手机照了一下,照到了棚子最角落里的大袋子,就在石台子旁边不远。 袋子是黑的,里头鼓鼓囊囊的,像是装了很多东西。 “我说,”他指了指袋子,“这个是不是神佛大人给的吃的?” “对,就是那个。” 村长举着手电筒走了过去,笑意盈盈:“和我说的一样吧?每天早上我到这里来的时候,神佛大人都会给我们吃的,每天都是这样,神佛大人是存在的。” 她走到袋子前,把手电筒放到一边,低下身,打开袋子。 和昨天味道一样的肉香味从袋子里传了出来。这次装在里面的肉菜更多,香味也更加浓郁,一瞬就把所有人的饥饿都勾起来了。 好几人的肚子都不约而同地叫了起来。 几人捂了捂肚子。 “饿了吗?”村长银铃似的笑了两声,“不过还是先拜一拜神佛大人吧。但在那之前,你们得帮我清理一下这里。神佛大人的地方一定要干干净净,对吧?能帮我清一清佛台,擦一擦佛像吗?” 来了,任务。 村长伸出手,比了个二:“我需要两个人。” 众人:“?” 神选者们询问了几句。 一番询问下来,众人得知,村长要的人不是她指定的,谁都可以,由神选者们自己决定。 众人意味深长地互相看了一眼,最后,克罗斯放下了一句“我们商量商量”。 接着,他们转头就在草棚子里围成了一个圈,一起蹲下开了个会。 “她要两个人,”克罗斯说,“但我们足足有八个。” 虞瑞雨托腮:“那就只能派两个代表了啊,谁不怕死?” 骆霄压低声音大叫:“怎么可能不怕死,大家都怕死吧!” 阚温博忧心忡忡地问钟糖:“你有预见什么没有啊,帅哥?” “有啊。”钟糖看了眼石台子上的佛像,“场面比较吓人,但是我知道我们谁都不会有事。” 克罗斯说:“我可以理解为,你预见到了去做任务的神选者,并且预见到了他们谁都没出事吗?” 钟糖点点头。 司轻手顶着下巴说:“那这话不就好说了吗,派你预见的两个人去就可以了嘛,既然你预见的未来是那两个人都不会有事,那就按这个未来走吧,哪两个人啊?” 钟糖声音凉凉:“刚刚来之前进了小树林的两位身份可疑的海神选手。” “两位身份可疑的海神选手”此刻都在盯着自己旁边的神选者。 黎放收回黏在司轻身上的目光,一脸“我就知道”。 弗尔希根本没有把目光从钟糖身上挪开的打算,反倒两手一捧脸,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好耶!” * 三分钟后,黎放和弗尔希站在了佛台前,前者一脸冷冰冰,后者依然笑得灿烂。 两人都盯着村长看。 村长也笑:“谢谢你们来帮我啊,别担心,为神佛大人清理座前尘是件积德的事情,别有压力。” 这话有点多余了,他俩看起来着实没有任何压力,一个手插着兜一个手负在后面摇头晃脑的,跟来打游戏的一样,这屋子里满溢的那让人骨头都发凉的阴凉之气对他们没有任何作用。 其他神选者站在离他们有些距离的地方,远远围观。 “原来如此,他们两个身份本来就很有鬼,要想试探他们两个的话,确实把他们推出去是个很高明的判断。”克罗斯说,“你是不是根本没预见这个未来,只是想试探试探,才把他们推出去的?” 钟糖斜了他一眼:“不要把人想得那么坏,我真的看到了。” 司轻目光担忧地站在最前面。 黎放自己很放得开,一点儿不在乎自己被推出来以身犯险。司轻反倒很不放心他,忧心忡忡地搓着双手,抻长脖子看他们,跟个考场外等孩子的老父亲似的。 虞瑞雨都看不下去了:“你担心什么啊你,他你还不清楚吗?” 司轻:“我就是不放心啊!他小时候路上看到个虫子都要哭,现在让他去弄佛像,我……” “那是以前吧?”虞瑞雨无奈,“你能不能看看他现在,他变了啊,他上一关都敢在海怪眼皮子底下挖走船长的眼睛,一个佛像算什么?” 司轻撇了撇嘴。 他就是不放心。哪怕黎放确实不会危险,他也不放心。 俗话说,爱情让人丧失理智。 俗话见真理。 村长从带来的大黑袋子里拿出了抹布和一把刷毛柔和的小刷子,交给了黎放和弗尔希。 “你用这个擦一下佛台,你用这个扫一下佛像上的灰。” 黎放看了眼自己手上的小刷子,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他这个命,真是绝。 黎放忍不住嘟囔了句:“我这辈子真够绝了。” “哎,”弗尔希转头问他,“这时候会发生什么来着?” “……你不记得了吗。” “我怎么会记得,那么长时间了,我又不是你。” 黎放懒得多说,随口放下一句“反正你也死不了”,拿着小刷子就往前走去了。 “你这个人真的很冷淡诶,”弗尔希跟着他往前走,“哎我跟你说,小孩,你这样小心一辈子都追不回你老婆。” “闭嘴。” “嘿嘿。” 两人走到石台子前。 走近了看,这被当做神佛供奉的石像真是过分诡异。 这石像虽然不像一般的佛像那样大,但是个头也不小,大概高五六十厘米,明明是石头做的,表面却和玉似的光滑。 神佛大人一身白衣,身前两手交叉在一起,其他两双一双伸向两旁作展臂状,一双高高举起,在头上合十。她闭着双目,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的神情有些许哀伤。 走近了的话,能感觉到她身上的阴气确实很重。黎放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站在这儿时被阴气压得站都站不稳,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哭,NPC就在一边笑着看他。 他现在倒是感觉不到了,毕竟现在的他比这神像阴气更重。 黎放悄悄低眸看了看脚下的地,默默往后退了两步,拿起小刷子,轻轻抬手,扫掉石像身上的灰。 弗尔希甩了两下手上的抹布,把佛台上的盘子拿起又放下,擦干净了佛台。 石台子毕竟小,收拾起来倒不费多大力气。很快,两个人就把这个地方收拾干净了。 弗尔希回头,说:“好了哦。” “好了的话,就麻烦你们再上一炷香吧。” 村长似乎等待他们多时了,两人一完事,她立刻就把一支香和一盒火柴递了过去。 “你们就代表你们这一行人,给神佛大人上一炷香。”村长温柔微笑,“也好告诉神佛大人你们来过,让她保佑你们一些。让神佛大人保佑你们什么好呢?我想想看,就让她保佑你们……这一生,能走得更远。” 黎放抹了下脸,长长叹了口气。 他这一辈子啊。 他妈的。 * 作者有话要说: 生活不易,放放叹气 ———————— 第33章 # 山村邪庙 虞瑞雨的眼神意味深长。 黎放从村长手里接过了香和火柴。 他抬起头, 看向人群。神选者们因为神像的阴气,都不自知地缩着身子,下意识地紧紧聚在一起。 只有司轻没有和他们抱团。他抱着双臂站在人群之外, 总无意识地往前蹭, 垫着脚尖伸长脖子脖子看他, 目光担忧。 这个人还是一如既往地爱操心他。 黎放轻轻一笑, 向他抬了抬手,示意他别担心,捏着香火回过了头。 黎放把上供用的香火塞到弗尔希手里。 弗尔希接了过来。 黎放从火柴盒里掏了一根出来, 在盒边划了两下, 划亮了火。 弗尔希手捏着香,一点儿不在意自己身处于诡异神庙这个事儿,很看得开地开口问黎放:“哎, 你俩进展怎么样?” “关你屁事。” 黎放划亮了火柴,他也不用说,弗尔希就把香火拿低下去了些,方便他点亮。 “你怎么能这么说, 这么多年来我可是你唯一的姐姐。”弗尔希说,“叫我声姐姐,快点, 照顾你这么多年了都没听你叫过一声。” “闭嘴,我为什么要叫一个大男人姐姐。” 黎放点亮了香,手一甩灭了火柴:“小心我告诉钟糖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那他岂不是会疯狂迷恋我?” “凭你是个疯子还是凭你是个男人?” 弗尔希笑意如花:“两个都可以啊。” 黎放翻了个白眼。 他真的永远都没法和弗尔希合得来, 这男人的脑回路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是的, 弗尔希并不是个女人, 是个男人。 尽管黎放从来没看见过他的脸, 但他是个男人。 黎放把弗尔希手里的香拿了过来, 挥了挥手,示意她赶紧走:“行了,你滚吧,剩下的我来,你在旁边只会碍事,滚回去。” “好嘞。” 弗尔希转头就滚。 把香交给了他们两个之后,村长就退到了一边,背靠着草棚子摇摇欲坠的墙看他们。 司轻看得心惊肉跳,正恨不得自己上去替黎放时,就见弗尔希转过了身来,连蹦带跳地回来了。 众人一脸蒙圈:“你怎么回来了??” 弗尔希回手指指已经开始往香炉里插香的黎放:“他叫我滚,他说我碍事。” 众人一阵无言:“……” 虞瑞雨:“……也是,他全都知道,是一个人做最好。” 司轻更紧张了,他看看黎放,又看看旁边笑意盈盈的村长,急得很想做些什么,但又感觉现在做什么都是给黎放添麻烦。 虞瑞雨说得对,他什么都知道,别人做什么都是给他添乱。 黎放插好了香,退后了两步,双手合十,有模有样地朝着佛一鞠躬,然后双膝跪地,伏下了身,朝着神佛大人磕了头。 他们脚下的地突然轻轻震了一下。 司轻警觉起来,警惕地看了一圈四周,但什么都没发现。 “喂,”骆霄突然声音抖了,“那……那是什么?” “?什么?” 骆霄指着黎放:“那个啊那个,他,他前面……” 司轻这个位置只能看到黎放正后方,他赶紧往旁走了两步。 黎放身前,有十截苍白的细白的手指从土中慢慢伸了出来。 黎放微微抬头,凉薄地瞥了眼这十截手指。 司轻呼吸一滞:“黎放!!” 黎放没动。 土中的手猛然伸出,一把抓住了黎放两只手,猛地往下一拽。 黎放的两只胳膊当即深陷土中。 司轻人都要吓死了,赶紧跑了过去。 黎放左腿一起,一用力,两手拔萝卜似的又从土里拔了出来。 一起被拔出来的萝卜,还有一个长发的白衣女人。 女人瘦骨嶙峋一脸苍白,白衣上全是淋漓的血。她死死抓着黎放的双手,两眼也死死盯着他,眼角淌着血泪,唇无血色,一身的水,一被他带起来,长发当即飘飘而起,从四方而来,作势要把黎放裹住带走。 黎放冷笑一声,反手握住女鬼两手,站起了身来,抓着她往上一送,再一侧身,撞了上去,直接将女鬼撞到了石台子上。 众人不禁大叫起来,一片混乱。 “握草!!!!” “台子台子!!台子倒了!!!!” “神像!!神像飞了!!!” 石台子被撞翻了。 神佛大人的石像确确实实飞了出去,还结结实实地啪地摔到了地上,四分五裂。 女鬼砰地散成了烟。 组成石台子的石头还没掉干净,在一阵声响过后,空气陷入了一片寂静。 女鬼的存活时间还不到十秒,瞬间就被黎放干了个灰飞烟灭。 司轻愣愣怔在原地。 黎放甩了甩手,又拍了拍身上的灰,看向村长。 众人跟着他看过去。 村长已经黑了脸色,盈盈的笑意荡然无存,一双眼睛目光恐怖地盯着黎放,杀意满到溢了出来。 神像碎掉,这里的阴气已经没了,但众人背后却更加发凉。 “你做了什么,”村长的声音意外地轻柔似水,“你都做了什么?” 黎放声音冷静:“自救。” 村长说:“你是在自杀。” 黎放耸了耸肩:“自杀还是自救你自己清楚。” 村长不说话了,只拿一双目光吓人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黎放丝毫不在乎地跟她对视。 村长凝着目光,缓缓转过头,木木地看向其他人。 骆霄阚温博“咿咿嗷嗷”地惊声叫着抱到一起,连连后退。 其余几人被带得踉跄了两步,还算冷静。 村长慢慢扫视着这屋子里的所有人,目光落到了司轻身上。 黎放立刻往回走,挡在了他前面。 瞪了一圈下来,村长的目光最后还是回到了黎放身上。 黎放淡定极了:“按照流程,你接下来就不会让我们走了,并且会强制我们留在自己的屋子里,并给我们每个人上锁。” “我当然会这么做。”村长说,“你们伤害了神佛大人,我怎么会让你们走。” “我会让你们所有人都遭到报应……天谴会落到你们每个人身上。” * 黎放、司轻和虞瑞雨三个人被丢回了屋子里。 虞瑞雨是最后一个被丢进来的,她一回头的空,村长就已经啪地把门重重甩上了。 “等等!!”虞瑞雨赶紧爬起来拍门,“别这样啊!姑娘!好姑娘!可不能意气用事啊你,再说你很怪啊你这样!!神佛在的地方有鬼,你不怪那个鬼反倒怪我们干什么!你这逻辑不通啊你!神佛大人会愿意看你这样非法囚禁几个给她上香的信徒吗!她不会!你听话,我是道士!我们清风派老靠谱了!我师父特别牛逼!!你放我出去,我给你看看神佛大人好不好!我没有差评的找过我的人全都五星好评的!!” 司轻:“……” 黎放:“……” 这怎么还自我推销的。 村长很显然不听清风派女道长虞瑞雨这番自我推销,在外头咚咚锵锵一阵忙活,给门挂了重重大锁,转头就走。 “别走啊姑娘!!你把我们关起来我们怎么闯关啊!!!姑娘!!我给你五块钱你放我出去怎么样,五块啊!巨款啊!你能去村头小卖部买十包辣条吃啊!!姑娘——” 念念不忘有时候并没有回响,毕竟王者峡谷的回响之杖都得2400块钱,区区五块钱属实是不太够看。 所以村长姑娘没有回头,走得毫无留恋。 司轻爬起来,打开窗户看了眼,果然看到了村长那怒气冲冲离去的背影。 司轻说:“真走了。” 虞瑞雨忧愁地叹了口气,看向黎放,一脸幽怨:“现在怎么办呐?” 黎放:“谁知道,我只是个刚差点被女鬼勒死带着入土的可怜的神选者,我也是朵怜花。” 虞瑞雨:“……你这屁放的谁信?” “爱信不信,反正我这朵怜花现在很累。” 司轻无语看他。 他也开始了吗,他是跟弗尔希学坏了是吗? 黎放脱下了外套爬上了床,打了个哈欠,说:“怜花要睡觉了,晚安道长。” 他平躺下来,拿起外套遮住了脑袋,真的打算就此入睡。 虞瑞雨走了过去,问:“你真要睡觉啊?” 黎放盖着衣服,闷闷“嗯”了一声。 “那行吧。”虞瑞雨说,“哎,你衣服上有个东西,我给你取下来啊,你别动就行,睡你的。” 黎放说了声“成”,乖乖没动。 司轻却觉得奇怪,因为黎放衣服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他看向虞瑞雨,虞瑞雨正好也在看他。 两人四目相对,虞瑞雨用手指压住嘴唇,朝他无声地“嘘”了一声,示意他别说话。 司轻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虞瑞雨走过去,抬手捏起一张黄符。她先是在黎放脸的部位上煞有其事地轻轻扫了两下,接着,悄悄把黄符放了上去。 被放上去的一瞬,黄符上突然金光一闪,紧接着,那些用血写成的画符就像溶于了水一般,向着四周缓缓化开,字形扭曲得让人隐隐感觉浑身发凉。 司轻被这变化搞得心跳都加快了,忐忑地看向虞瑞雨。 虞瑞雨眉头紧锁,目光沉重起来。 她看向司轻,眼神意味深长。 很显然,符咒的这番变化,不是什么好事。 * 作者有话要说: 黎放:所有人都不管弗尔希只想扒我的马甲,SOS —————— 念念不忘不一定有回响,毕竟王者峡谷的回响之杖都要2400块钱。 这个梗源自网络,谢谢大家! 感谢在2021-10-06 22:42:19~2021-10-07 21:00: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5547235、Venus.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 山村邪庙 虞瑞雨在上面写了一句话。 虞瑞雨伸出两根手指, 轻轻往回一收,黎放脸上的黄符飞回到了她手上。 她拉过司轻,走向另一边。 俩人靠墙站住。 “手机给我。”虞瑞雨压低声音说。 司轻心领神会, 拿出手机, 长按电源键开了机, 调出便签, 递给了虞瑞雨。 虞瑞雨打下了两行字,把手机还给了他。 司轻拿过手机一看—— 【这个符是用来探查一个人的“命道”的,一个人是妖是鬼是仙都能探出来。符本身变化很多, 说起来很麻烦, 总结总结一句话,就是他不是活人。】 ……不是活人?? 司轻震惊了,木在原地整整半分钟, 直到虞瑞雨拿胳膊肘怼了他一下,他才回过了神来。 他打字:【什么意思,不是活人?他死了???这不可能啊,死人怎么进的永恒之眼?】 【我不知道, 我也觉得奇怪。而且从这个符的体现上来看,他是个厉鬼。我本来还觉得克罗斯说得对,以为他是邪神呢, 可他跟神仙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这不可能,他怎么可能是死人,死人不该摸起来很冰吗?我每次碰到他他都有温度的。】司轻努力辩解, 【他也有呼吸的, 是不是因为他有神力, 来来回回游戏玩了好几遍, 连玄学气场都变了, 所以才会测出来这种结果?游戏里会不会被扰乱气场?】 【你尊重一下我的职业行不行,你说我不行都可以,但你不能说我的符不行。】 虞瑞雨翻他白眼,给他看完这一行字之后,继续打字:【反正这么一来,他肯定和邪神没有关系了,我本来还觉得克罗斯说得有道理,黎放一定是邪神呢……那邪神多少是个神,不可能拿符测出来是恶鬼。】 司轻撇了撇嘴,突然觉得黎放是邪神也挺好。 总比他成了个鬼来得强。 他怎么能是鬼呢……他肯定不是鬼的,他又没死。 ……大概吧。 …… 司轻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没办法很肯定地下定论。 虞瑞雨没注意到他的不对,又接着打字:【你也用不着给他找借口,除了符以外,我还有别的验证方法。】 司轻看着这一行字,艰难地咽了口口水。 【什么?】他问。 * 四十分钟后,司轻的手腕嗡嗡震动。 【入乡随俗,和村长一起去庙宇祭拜神佛,为神佛大人清理佛台佛身,点一炷香。(1/1 已完成)】 【神曲·炼狱篇】 【找到神像,献上信物,逃离清子庄。(0/1)】 这就最终桥段了,后面全得靠他们自由发挥。 司轻点了几下确认,黑雾屏幕消失了。 这一关里现有的疑问很多,但是司轻脑子乱糟糟的,没法思考。 黎放是鬼,黎放是死人,黎放是死后化成的恶鬼。 这他妈,什么展开。 司轻捂住额头,心烦意燥地来回搓了两下脑门,刘海都被搓乱了。 他也错乱了。 他昨晚梦里的黎小放还在他脑海里对着他笑,满片的夕阳把一切照得油画似的梦幻,结果今天一位牛逼道长就告诉他那小孩死了。 床上的黎放还睡得很香。村子里的天气仍然阴沉,等到手机上的时间过去了三四个小时,他才翻了个身,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抹着脸坐了起来。 司轻莫名紧张,绷紧了后脊骨。 “司轻,”黎放果然一醒就找他,“你干嘛呢?” 司轻现在莫名没有面对他的勇气。他两肩一抖,看了过去,下意识地朝着黎放笑:“啊?我……我没干什么,刚才系统来任务了,我发愁呢……” “发什么愁,不用发愁,明天差不多就能走了。” 黎放搓了两下自己毛茸茸的脑袋,又看了眼别处。 虞瑞雨正背对着他,面对着另一扇窗,不知道在干嘛。 黎放揉着头发,问:“你又干嘛呢?” “对月吃饭,”虞瑞雨说,“一会儿低头思思故乡。” 黎放看了看早已大亮的天色:“……” “开个玩笑,我俩饿了,刚才把饭翻出来了,你不是昨天剩下盒饭没吃吗?” 虞瑞雨端着一盒白饭回过身。 那是黎放昨天剩下的饭。他吃饭吃得不多,昨天中午没吃,晚上只吃了一盒饭,所以他们这儿还剩下一盒。 司轻目光凝重起来。 他的思绪回到了三四个小时之前,两人还在拿着手机谈论黎放的事情时,虞瑞雨打字问他他们还有没有剩下的饭。 【有是有,你要饭干什么?】 【你先拿出来,我一会儿给你解释,筷子也拿来。】 司轻就去把饭拿来了。 虞瑞雨用筷子来回翻了一下,检查了一下白饭,还夹起一口放到嘴里嚼了嚼。 确定没什么问题以后,她放下饭盒,拿出手机打了两行字,递给了司轻看:【厉鬼之所以叫做厉鬼而不是单纯的“鬼”,就是因为他们修行得道,很了不得。我师父说,有的厉鬼能自我调节呼吸和温度,甚至能和人一样想睡就睡,看起来和人没什么区别。所以要想去区分他们,就不能只看表面。】 【……那要看什么,扒了人皮看内在吗。】 虞瑞雨笑了笑,打字回答:【当然不会。他们虽然能够自我调节这些表面的东西,但是作为鬼和死人的一些特质是无法被消除的。虽然我觉得这符不会出错,但为了以防万一,也为了让你接受现实,我们再用这个方法试一下。】 司轻疑惑地看了看她手上的白饭,指了指。 用这个? 虞瑞雨点了点头。 她打字:【人死之后就会失去五感。嗅觉和听觉都会在成鬼之后随着修为的上升而被修复,但只有味觉无法被修复,如果要强行修复,还会有被扭曲的情况出现,比如吃到腐烂的血肉却觉得很香,甚至无法自拔地上瘾,这也是一些恶鬼会成为恶鬼的原因。】 【我现在手上正好有一把驱鬼用的盐,人也可以食用,一会儿就往饭里加一大把,等他醒了,就给他吃吃看。】 司轻担忧:【驱鬼用的?那万一他真的是鬼,会不会……】 【不会,他等级高,这个盐只能用来除低级的孤魂野鬼,对他这等级的没用。】虞瑞雨说,【不过倒是还有另一个办法,但我不推荐你用。】 司轻:【什么?】 【鬼受伤之后不会流血,但你贸然往他手上划一道口子,实在不是很合适吧?】 …… 虞瑞雨端着白饭走向他们,表情淡定自若:“我们早上都没吃饭,你也饿了吧?你俩也来一口垫垫?看这样子村长肯定是不会给我们吃的了,只能靠这点饭了。他们其他的人估计都没给自己留饭,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会不会啃自己啊?” ……那应该不会。 虞道长试探鬼这事儿估计干得不少,业务能力非常娴熟,为避免厉鬼当事人起疑,她也不端着饭就朝他去,而是先端着饭问了司轻:“吃吗?” “好啊。” 司轻从她手里接过饭盒和筷子,夹起一小团白饭。 白饭咸得非常明显,这得亏是司轻练过扑克脸,不然就得下意识皱眉了。 他端着盒饭走向黎放,坐到了他旁边,又扒拉了两口咸饭,说:“你来一口?早上到现在都没吃饭,你该饿了吧?” 魔术师和道长都很会演戏。 “是有点。” 黎放从他手里接过筷子,夹了一口饭,放到了嘴里,嚼吧嚼吧咽下去了,完全没觉得有任何不对。 司轻瞳孔一缩。 然后第二口,第三口,黎放吃得非常自然,还打了个哈欠。 看他样子,他是没有察觉到丝毫不对的。 他没有察觉……他是死人。 很奇怪,司轻居然接受得很快,只几秒间,他就冷静了下来。 他居然很平静地想,果然是这样。 为什么是这样? 他不知道,他只是想,果然。 “……黎放。” 正嚼着米饭的黎放抬头看他:“?” “那个……” 司轻讪讪摸了摸嘴,又不知道这事儿该怎么说。 他脑子一团乱,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微张着嘴,尴尴尬尬地坐在那里,突然没来由地觉得一切都太荒唐。 所有的一切像一片迷雾。 他知道它在那里,他知道它确确实实在那里,可他看不清这一切。 黎放死了。 他想,黎放死了。 只有这个事实清楚又荒唐地脱离开那片大雾,如一根钉子一般根深蒂固地被扎进了他心上,撬开无边的荒唐。 他终于察觉到了。他察觉到一直以来情绪的空洞的起点,他察觉到心里始终有头怪物在心里无声尖叫哀嚎如同哭丧似的原因。 他是知道的。 他曾经是知道的,知道黎放死了。 可他现在一无所知。 “哎。” 虞瑞雨打断了他们。 她拿着一个满是灰尘的照片走过来,一边走一边掸掉上面的灰尘。 “这照片放在那边的窗户上来着,好像是这家原来住着的人。” 虞瑞雨把照片递给了他们。 司轻接了过来。 照片上的人是一个留着中分头的男人和一个梳着麻花辫的女人,两个人都很年轻,都穿着格子衬衫,背景是红的,对着镜头似笑非笑,看起来像结婚的照片。 黎放凉凉瞥了一眼,说:“摆在这里的照片,肯定是原来就住在这里的人嘛,现在肯定也没跑多远。” 司轻轻轻皱起眉,看了眼黎放。 黎放仍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根本不把这里的一切放在眼里。 司轻心里一团乱麻,坐在床上沉默几许,总想问点什么,但又总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嘴巴张张合合几番欲言又止,最后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 虞瑞雨突然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 司轻吓了一跳。 “嘿,”虞瑞雨朝他勾了勾手指,“手机借我一下。” 司轻怔了怔,乖乖把手机递给了她。 黎放怪异地看向她:“你拿他手机干什么?” “拍个照嘛,”虞瑞雨拿过司轻递给她的手机,又拿过他手里的照片,对着照片上的男人女人拍了两下,“万一以后有用呢。” 黎放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闷闷的长哼,也不知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虞瑞雨拍完照,又鼓捣了一会儿,才把手机还给了司轻。 司轻接过来一看,却发现上面是便签的页面。 虞瑞雨在上面写了一句话。 【别声张,他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死了。】 司轻:“……” * 作者有话要说: 黎放:你猜我知不知道 司轻:你知不知道我不清楚,但我知道虞瑞雨肯定家里有个奥斯卡小金人 虞瑞雨:比耶 —————— 悄悄说一句,轻轻要在第三个副本的时候才会出现高光时刻且持续不朽,请大家等等崽崽捏 感谢在2021-10-07 21:00:42~2021-10-08 19:51: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和001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 山村邪庙 “难以描述,过来就知道了。” 司轻不动声色地收起了手机, 但看向黎放的眼神依然满是说不清的情绪。 黎放不傻,抬头跟他一对视,就看出了司轻不对。 “怎么了, ”他摸了摸脸, “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 ”司轻干笑两声, “怎么说呢,我就是有点害怕吧,想早点出去。” “是吗, 你吃饱了没有?” “还行。” 黎放放下筷子和盒饭, 站起身来:“你饱了的话,我们就去干点正事。” 虞瑞雨:“什么意思,干嘛去?我们要出去?门上锁了怎么出去?” 黎放一甩衣服穿上外套, 回头看了她一眼:“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 “上帝为你关上了一扇门,就会为你打开一扇窗户。”黎放说,“这话也可以理解成,没有门还有窗户。” “你别扯了, 就那窗户?咱仨又不是小孩,怎么可能出得去。” 这屋子里的窗户确实成年人出不去。 两面墙上的两扇窗户都是往外推着打开的,一扇分为两侧。但因为房子太破, 床这边的窗户有一侧已经完全锈死在原地,根本打不开,只能打开半扇。 另一边的窗户是从里锁住的状态, 锁已经完完全全锈死了, 一点儿都打不开, 只是扇死窗户罢了。 也就是说, 能打开, 并且有空间让他们出去的,有且只有床这边的半扇窗户。 这半扇窗户的空间,顶多撑得过去一个小孩。 “思维要活性一点。” 黎放穿好衣服,一脚踩上了床。床板剧烈一声嘎吱惨叫,感觉要原地裂开了。 司轻和虞瑞雨心里同时一哆嗦。 黎放走到窗户跟前,手抓住锈死的窗框,狠狠一用力,夸嚓一声脆响,窗框直接被他掰下来了一大截。 玻璃被连带了下来,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 黎放把整个窗框都扯了下来,又把上半截扯干净,抬脚踹碎了剩余的碎玻璃。 他回头,看向屋子里的两个人,往外头撇了撇脸。 “走吧。”他说。 司轻:“……” 虞瑞雨:“……” ……这个人,已经快成这个游戏的bug了吧。 司轻从窗户里钻了出来,跳到了地上。 另外两人跟在他后面。 他们一出来,就看到其他五人正好也朝他们这个屋子压低身形跑了过来。看到几人从窗户里跳了出来,神选者们讶异了一下,跑到了几人身前。 “我就说你们得知道那窗户很容易就能掰碎。”克罗斯说,“毕竟有他在嘛,我还说你们肯定早就跑出来了呢,还去村子里找了一圈,哪儿都没看见才过来看看的,没想到你们才刚出来。” 虞瑞雨指指黎放:“他睡了一觉。” 钟糖:“……你怎么睡得着的。” 黎放不以为意地哼哼冷笑,揉了把乱糟糟的头发:“谁看到村长了?她现在应该在村子里。” 骆霄:“确实在村子里,刚刚还看到她到处乱晃呢,眼睛瞪得铜铃似的,搁那儿巡逻呢,看我们有没有跑出来。之后的行动我们得躲着她了,而且最终任务下来了,现在信物的线索已经没了,得我们自己想是什么才行。” 虞瑞雨沉思:“但这次的线索太少了,只有神曲和那个谜语。而且,神佛和这个村子的事情也还没搞明白,要查的事情有很多。” “老赵说的莎莎,到底是那个神佛台下的女鬼还是村长?”骆霄说,“信物线索第一条说能盛下五个小孩,会不会村长和莎莎是同一胎?莎莎是五胞胎?” “得先去查查再说,兵分几路吧。一队去找神像,一队去神庙附近找找,再留一队在村子里四处查查,问一问村民村长和莎莎,以及神佛大人的事情。”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众人很快分了几组,各自嘱咐过路上小心之后,大家就分散开了。 虞瑞雨手上有能压制鬼的黄符,也有本事,就和钟糖以及弗尔希一起去了神庙附近。 克罗斯一脸生无可恋地让她保重。 “弗尔希不是人,面对那个男人的时候尤其不是人。”他说。 看他这样,估计刚刚被关起来的这四五个小时里,弗尔希一定又在克罗斯眼皮子底下和钟糖做了什么。 到底做了什么,就不为人知了。 虞瑞雨无语,抽了两下嘴角,说:“我懂。” 她跟着钟糖溜了。 克罗斯带着阚温博去找神像了,留给了司轻黎放一个骆霄,让他们负责村子里的情报。 司轻有神力,让他留在村子里问人,能让情报量扩大不少。 众人走的时候都压低了身子,藏在杂草里。据先前为了找黎放他们而在村子里绕过了一圈的其他人说,这样能防止村长发现。 村长可还在村子里到处巡逻呢,瞪着一双铜铃般迷人的电眼。 “这把跟黎明杀机似的,得躲屠夫。”骆霄说,“我们从哪儿开始?” 黎放:“随便挑一家。” * “你说村长?” 屋子里,一个胖乎乎的女人仰面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晃着自己的双腿,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脑袋仰在床边,倒着张脸看着窗外的三人。 “我知道啊,村长,洪村长,洪玉涛。”女人说,“他做村长好几年嘞,他爹洪强智就是上任村长。反正大家都懒得当村长,就让他家一直做的村长噻。说是他是村长,但是我也没见过几次嘞。大家都懒,天天都在自己家懒得出去,村长也懒得管我们。以前倒还好,一年能见两次,这两年有了神佛大人,大家都懒得特别严重,我压根就没见过他。” 司轻问:“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我不记得嘞。” “你傻啊,那个时候嘛。” 女人旁边还有个男人,男人侧躺在床上,手伸在裤子里挠着屁股,张嘴打了个很大的哈欠,眨巴着眼角的泪,懒洋洋地说:“两年半多前,洪玉涛他老婆不是闹着要离婚么,那时候她怀孕了。” “啊——对对对,有这么回事来着,”女人这才想了起来,“村长那时候老被她揪出来绕着村子边走边骂,隔着窗户就看得到。最后一次见村长就是他老婆要跟他离婚,村长懒得去。哎哟喂,他老婆可不好惹,不过后来她忍无可忍了吧,揣着个大肚子跑了。” “她跑的时候我看到了,我那时候正好出门耕地,就看到她挺着个大肚子从家里白着脸跑出来了。那表情老吓人了,嘴唇还哆嗦着呢,跟要杀人似的。吓得我赶紧蹲下去躲麦子后边去了,都没敢多看,躲着看了几眼之后就赶紧跑回家了。” 司轻:“……你都没觉得不对,没去村长家看看情况?” 他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回答:“我懒得去嘛。” 骆霄又稀奇道:“你还出门耕地?你们不是懒得从来不出屋吗?” “以前没有神佛大人啊,没饭吃,能怎么办。要是以前也能懒在床上还能天天吃饭,我才不会下地干活。”女人说,“以前都还是会种点的,不过懒得多种,下地太麻烦了,就随便种点,不会饿死就行,大多数时间还是在家躺着,也就两三天出去看看麦子吧,路上割点野菜回来吃。” 女人感叹:“唉,以前饭都吃不饱吃不好,天天都饿,每天就那么一小团米饭,天天前胸贴后背地饿着,得亏现在有神佛大人,路都不用走就能吃上肉。” 女人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拍了清脆的啪啪两声。 ……给我下地干活啊,吃不饱吃不好还不是因为你不干活。 司轻心中无语,眉角抽搐,接着问道:“那村长的妻子,名字叫什么?莎莎吗?” “不叫莎莎啊,她叫韦玉雅,隔壁村子的。她没爹没妈,是个孤儿,所以给他们牵线的媒婆很轻易就给他们牵上了,嫁妆也给得不多,韦玉雅也就是想有个家,所以村长结婚的时候老高兴了。” “可结婚之后没几天,他老婆就受不了了,骂我们这一村都懒得生蛆了,在村子里扯着嗓子骂。可有什么办法,就是懒啊。” 女人的口吻过分平静。 “……不是,你们听到她这么骂……就不生气吗?” 女人说:“懒得生气。” “……好吧,那你那天看到她的时候,还注意到别的什么了吗?她之后怎么样了?她女儿说她死了,你知道什么吗?” “女儿?”女人怪异地看了他一眼,“你在说什么,村长没有女儿啊,他一个小孩都没有。” “……不是,就是,他的女儿啊?替他打理这个村子的,每天都去祭拜神佛,从神佛那里取饭回来给你们的,长得很白净的一个女孩子,眼睛很大眉毛很细……” 司轻头皮都发麻了,声音干巴巴地,连比带划地描绘着村长姑娘的长相,但床上的女人的目光却越发茫然,茫然得令他觉得后背发凉,吹着的风都邪乎了起来。 女人说:“我没见过,饭是每天自动放在我家门口的。” 男人也说:“就是啊,韦玉雅那天揣着肚子跑了,哪来的女儿。” * 十分钟后,三人走出了这户人家。 骆霄抱住自己,沉默几许后,抬头看天:“我觉得有点冷,后背好凉。” “嗯。” “村长没有女儿,那那个是什么?”骆霄说,“什么叫从来没见过我们说的那个女人?他们怎么能没见过,他们要是没见过我们是怎么见到的??我们死了????” 骆霄已经怀疑人生了。 司轻很理解他,他也有点怀疑人生了。 两人站在门口沉默思考。 司轻说:“老赵说,莎莎是她妈在下面生的。这个下面肯定有深意,那一定说的就是她是她妈在阴曹地府生的,莎莎是个鬼婴。别人看不到那个村长,那她很有可能就是鬼婴莎莎。那这么一来,那个神佛是什么,是她妈?她妈怎么成神佛了?那些肉菜又到底是哪儿来的?神佛也不一定是神,是不是莎莎在供奉她妈,神佛其实不是神佛,是个鬼佛?” “重点就在韦玉雅那天跑走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黎放说,“要不要去看看?” “……看什么?” “看看村长。” 黎放指了一个方向:“老赵还给了一把钥匙呢。” 他一看就是知道什么。 司轻刚要说声“好啊”,揣在兜里的手机突然嗡嗡响了起来。 他拿出来,是弗尔希。 司轻接了电话。 “喂?” “是我。” 对面传来了钟糖的声音。 “……怎么是你,这不是弗尔希的手机吗。” “我现在比较怀疑她,所以不能让她跟你讲电话。”钟糖道,“我这边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所以麻烦你们那边的都过来一下。” 司轻问:“什么东西?” 钟糖:“难以描述,过来就知道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黎明杀机:一款生存恐怖游戏,玩完会做噩梦那种 感谢在2021-10-08 19:51:08~2021-10-09 20:40: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5547235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 山村邪庙 “警察叔叔,你好凶。” 司轻挂掉电话, 和黎放说了一下,两人就把去村长家里看看的事先往后放了放,动身去了钟糖在电话里说的地点。 钟糖要他们来的地方并不是神庙, 而是离神庙不远的那口路边的井。 “不过他们速度是不是有点太快了啊, 我们早上去的时候, 不是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吗?”骆霄说, “我们刚刚进去问话才十几分钟吧,他们怎么这么快?虞道长会御剑飞行?” 黎放:“又不是在演仙侠,不可能吧。” “先过去看看吧。” 三人动身出村。 走到半路, 他们看到了村长。 和其他人说的一样, 村长正在一片杂草里走来走去,表情阴沉两眼发直,身上的衣服被风吹得微动。 三人连忙低下身去。 她的表情很是吓人。司轻坚信, 估计只要被看上一眼,村长就会毫不犹豫地让他们血溅当场。 骆霄凑到司轻耳朵旁边,对他说:“很吓人吧,我没骗你吧, 这就是个屠夫啊这。” 黎放啧了一声,往后仰了仰身,手怼着骆霄的脑门把他按远开:“行了, 别跟他说悄悄话,走这边。” 说罢,他拉过司轻的手腕, 低着身子领着他在影影绰绰的杂草间匆匆而过, 轻车熟路地离开了村子。 ……吃醋了? 司轻被他拉着往前走, 看着他比小时候宽阔了好多的身形, 脑子里却昏昏沉沉地高兴不起来——哪怕黎放这样, 无疑意味着他俩很有可能是两情相悦。 司轻真真开心不起来,因为虞瑞雨告诉他黎放早就死了。 可他被黎放牵着的手是温的。 去往神庙的路确实比早晨来时短了不少,只花了十分钟,三人就看到了那口井。 虞瑞雨和其他两人正围着那口井,神色都很阴沉。 骆霄开口叫了他们一声,跑了上去。 司轻和黎放走在后面,问:“怎么了,到底有什么?” “我跟你说了啊,自己来看。” 钟糖侧了侧身,给他挪了个位置出来,又说:“晚上做噩梦可别怪我。” “……” 司轻撇了撇嘴,往前倾了倾身,看了一眼。 骆霄也探头过来,跟他一起往下看。 不到半米的下方,一个女人被扭曲了关节,盘成了圆形,鼓鼓囊囊地塞在井里,仰着脑袋,微张着嘴,一双眼睛灰暗无神的瞪着他们。 “卧槽!!!!” 骆霄大叫一声,回头就抱住了钟糖,嗷嗷大喊:“卧槽!卧槽啊啊啊啊啊啊!!!” 钟糖一脸无语,把他从身上扒了下来:“行了,冷静点!!” 弗尔希站在一边,脸上的笑意莫名浓了好几分。 司轻倒比他冷静多了,上一关他见过了那么大一个海怪和那么多水鬼,一回生二回熟,他也有了些抗体。 只是被盘在井里的女人的目光太直,他也有点瘆得慌。 仔细看了看,司轻觉得这女人越发眼熟了。 他沉默片刻,拿出手机来,调出相册,看了一眼。 ……女人正是他那间屋子原来的女主人。 “怎么样,眼熟吧,”虞瑞雨走过来说,“这确实算没走远啊。” 司轻怔了怔,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虞瑞雨是在说黎放。 在他们的那间屋子里,虞瑞雨把那张老照片拿给黎放看的时候,黎放说的原话是“摆在这里的照片,肯定是原来就住在这里的人嘛,现在肯定也没跑多远”。 这……确实没跑多远。 虞瑞雨压低的声音幽然无比:“你的小竹马真是博学多才,是不是去轮回的路上迷路了,跑到这里来轮回了八世,一口孟婆汤都没喝上,所以比先知者还先知者?” 这话说得司轻内心五味杂陈,连无奈的干笑都笑不出来。 他撇了撇嘴,说了句“别这么说”,低下了头,歪了歪脑袋缩了缩目光,尽量不去看女人的眼睛,打量了下别处。 这具尸体有些违和。仔细看看,下面被盘着的躯体太鼓太胖,似乎并不属于这个女人。 “……这个,里面的尸体……好像不只是她一个?” “确实不止她一个。”钟糖站在后面说,“下面的是个男人,而且她离井口太近了,下面应该还有很多很多。” 黎放看了他一眼:“你好像很熟练。她下面的尸体跟她身形差不多,照理说,不全弄出来,不会知道是男是女。” “我也算经常见这种场面。”钟糖把骆霄彻底扒开,扶了下鼻梁上快掉下来的眼镜,道,“工作性质比较特殊。” “警察?” “算是吧。” 虞瑞雨盯着井里,说:“对了对了,我们刚刚绕到神庙后面去看了一眼,看到有个灶台。” “……那,这些就是……” “对,八成这些就是做肉菜用的了。”虞瑞雨压低了声音,“不要和骆霄说,他吃了肉的。” “……好。” 钟糖又问:“那你们在村子里问出来了什么没有,你用能力了吗?” “没,但是拿到了不少情报。”司轻说,“刚想去别家问问,你就打电话过来了。” 他没说他们要去村长家,感觉钟糖要是问起为什么去,会很麻烦。 这看起来也是个喜欢怀疑人的精明人。倒不是不好,司轻就是不喜欢别人怀疑黎放。 钟糖没过多问,只道:“是吗,问到了什么?” 司轻和骆霄简单把听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我怀疑韦玉雅就是那位神佛,她那时候肚子里的孩子就是现在的村长,也就是老赵说的莎莎。”司轻说,“这么一来,现在的一切都能解释了。” “但你这个解释……逻辑上不通啊。”虞瑞雨道,“既然都是鬼婴了,韦玉雅也成了鬼佛了,干嘛不直接把村子屠掉,还费力气把所有人喂得白胖白胖的?这不有毛病吗。” “不要拿逻辑解释人类,人不是完全靠理性行动的物种。要是都这么讲逻辑讲理性,世界上九成的情感冲动都会被消灭了。”钟糖说,“爱和恨尤其这样,八成是有什么理由在里面吧,这事儿和韦玉雅离不开关系是肯定的了。” 虞瑞雨看他:“你又知道了?” 钟糖:“我是心理学家。” 黎放:“刚才不是警察?” 钟糖目光平静:“警队的心理顾问。” “……” “你要看我的证吗?我的证还在身上。” “……为什么经过一场世界末日和《怪谈宿舍楼》你的证还能在身上啊,不会掉的吗它,你拿502粘了吗!” “我的职业守则是命可以丢证不能丢。”钟糖再次扶了下眼镜,“你好像知道上一关会被很多东西追啊,你连那个怪谈多到要吐的第七中学都去过?” 黎放:“……” 骆霄说:“好了好了,别说这些了,我看我们待会儿回村再问几家吧,早点出这关,我已经想吐了有点。” “嗯,”司轻问钟糖,“克罗斯呢,你没给他打电话吗?” “打了,他说他不看了,一会儿给他描述就行,他忙着找神像。”虞瑞雨说,“这边我们也没什么好找的了,就跟你们一起回村。我看那佛像确实有鬼,早上路那么长现在路这么短,和佛像被砸掉有很大关系。” “是鬼佛吗?” “可能性很大。”虞瑞雨说,“但我觉得比起佛不佛的,这口井更怪。” 骆霄:“怎么个怪法?” “里面死人这么多,但是没有一点怨念,你说怪不怪?” “??”骆霄一脸我不理解,“怎么会一点怨念都没有的,尸体都被盘成这样了?” “对啊,可就是一点怨念都没有,感觉都是心甘情愿死在这儿的。” 虞瑞雨说着,回过头去看井:“所以真的奇怪,怎么会有人心甘……” 话说到一半,一个迷人的脑袋突然背对着他们从井里缓缓升起,接着咔咔一声颈骨断裂声,脑袋活活往旁边扭了个九十度,磕在井口上,磨着井口慢慢挪了半圈,望向他们。 那脑袋正是他们刚刚在井里看到的身体被盘成一大团塞在井里的女人。 众人:“……” 女人的眼睛仍然灰暗无神。 她嘴巴微张:“吃的……” “吃的……我好饿……” “我好饿……神佛,神佛……神佛大人……” “我要吃饭……” 女人突然张开嘴。 她的嘴巴突然变大,成了一只带着两排大獠牙的血盆大口。 她伸出扭曲变形的两只手,抓住井口,呜呜啊啊地大喊着饿,连滚带爬地爬出死人井,朝着众人速度极快地爬了过来。 “呀啊——” 骆霄刚惨叫出声,还没来得及发挥,虞瑞雨就转过身去,挡在众人面前,大喝一声:“雷部至捷鬼曰律令!!” 一道黄符飞了过去,当场炸开一道惊雷,女人的脑袋被炸了个粉碎。 血肉横飞。 骆霄愣了一下,然后叫得更惨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钟糖忍无可忍:“闭嘴!!” 骆霄一哆嗦,闭嘴了。 “鬼叫什么,神经病。”钟糖骂他,“都过一关了,还没习惯吗你。” 骆霄委屈巴巴地看他:“警察叔叔,你好凶。” 黎放:“噗嗤。” 钟糖:“……” 虞瑞雨走过去,看了一下被炸成了无头女尸的尸体。 司轻说:“这还没有怨气吗……都跑出来要吃我们了啊。” “还是没有。”虞瑞雨紧皱起眉,“和昨天晚上一样,是那种只是饿急眼了才跑出来的鬼,她只是想吃饭。” “鬼还要吃饭?” “看成鬼的原因,饿死鬼的话当然会吃饭。”虞瑞雨站起身,“总之,先回村子吧,这里有点危险,井里的鬼可能都会爬出来吃我们,我可没那么多黄符。” 听闻此言,众人赶紧动身,一溜烟溜回了村子里。 *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评论好少,作者非常伤心,按爪撒花也可以大家给多点评论嘛,像单机一样好难过(噘嘴嘴 —————— 雷部至捷鬼曰律令: 急急如律令:本是汉代公文用语,后来亦是道士或巫师用于符咒的末尾。如同律令(律令:人名,传说是周穆王时人,因走路很快,死后在雷部做小鬼,《幼学琼林》“天文”上有“雷部至捷之鬼曰律令”。道教称迅速善走的神。)源自·急急如律令·搜狗百科。 —————— 感谢在2021-10-09 20:40:06~2021-10-10 20:42: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景澜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 山村邪庙 司轻魂要飞了。 弯腰躲过村长的巡逻后, 众人又溜进了一户人家的院里。 钟糖拍了拍司轻,说:“待会儿问话的时候,想办法用下能力。” “怎么用, 蒙他什么?” “就说韦玉雅领着个姑娘回来了, 看看他们反应。”钟糖说, “不能排除这些村人在撒谎或者瞒了什么没有说的可能。” 司轻点点头:“成。” 他一边说, 一边忍不住眼神往外飘了飘。 弗尔希站在后面。 她这一路上都没说话,之前在那口塞满死人的井口前也是,一直笑眯眯地站在原地, 一言不发地盯着钟糖。五六分钟还好, 时间一长,她这个样子看起来就有点恐怖了。 更别提众人之间还议论了一路,那么多话题能插嘴, 她愣是一句话都不说,就站在那里笑。 有点恐怖。 作为被盯的当事人,钟糖却好像完全察觉不到她的目光,他伸手轻轻怼了下司轻, 催促道:“快去。” 司轻“哦哦”了两声,回过头,踏出了一步去。 刚抬起脚, 司轻突然心神没来由地一晃。 这一脚再踩到地上后,他突然听到谁在哭。 前面忽然有光照过来。司轻抬头,入眼是满片夕阳的光, 一条长长的路从脚下蔓延到远处去, 两边是两排大枫树, 落了满地飘黄。 “司轻。” 有人叫他。 司轻回头, 他看到身形很瘦的小黎放站在他后面。他比昨晚的梦里大了些, 应该是将近十岁的时候。他表情平静目无悲喜,脸上贴着纱布,眼角边贴着创口贴,脸上好多破了皮的伤,像是刚打完一场盛大的架。 “你知道我昨天想了什么吗?”黎放对他说,“你说,我妈会不会哪天把我卖掉?” 什么意思? 司轻张嘴想问,可黎放朝他一笑。 “算了,可能被卖了更好。”黎放说,“我要累死了。” 那实在不像个会出现在八九岁小孩脸上的笑。他疲惫,他失望,他像一把一把木头垒起来的脆弱城池,他像一捧要碎裂的风。 司轻看着他沉默了好久,最后也朝他一笑,说:“我给你变花?” 黎放是什么表情,司轻没看清。他好像是愣住了,又好像是很无奈地笑了起来。 下一秒,这些就和他从梦中忽然醒来一样全散开了,眼前是天气阴森杂草高到大腿根的小山村。 司轻有点愣,回头看了一圈。 所有人都看着他。黎放站在人群里,见他回头过来,眨了眨眼,有点茫然地朝他歪了歪脑袋:“怎么了?” “……我刚刚,”司轻默默开口询问,“干嘛了?” “啊?”钟糖莫名其妙,“你刚刚不是就往前走了一步吗?” …… 司轻又茫然地回头看,眼前确实和他刚刚在这里迈步出来时一模一样。 他再次看向黎放,刚刚的一幕幕还在眼前流转。 ……什么花? 到底是什么花啊? 你为什么会觉得你妈妈会把你卖掉? 他很想抓着黎放问一问,但很显然场合不合适。司轻摸了摸后脑勺,唔了一声,道了句“好像是哦”,干笑了两声,收回目光往前走,也顺带把心思往回收了收。 算了,先问话。 司轻两步走到窗前,敲了两下窗户。 窗户里的村人也照例躺在床上。这村子里的人都不同程度地有些发胖,屋子里的男人也一样,肚子白白胖胖的像个大白鼓。 “有什么事?” “我问点事情。”司轻扒着窗户说,“你认识韦玉雅吗?” 黎放侧身挤出人群,手插着兜,慢慢悠悠一步一步走到司轻身后。 他站定在司轻后面,背影俨然一副“他走哪我到哪”的不讲理样。 “韦玉雅?我认识啊。”屋子里的男人说,“村长他老婆嘛,我们一村子都认识。” “她什么时候嫁过来的?” “三四年前吧,她嫁过来的时候村子里好热闹。” “她怀孕了?” “怀了呀,不过她被村长气得够呛。她不喜欢我们这个村子,觉得我们都懒得要死,怀着孕也天天叉着腰站自己家院子里骂呢。但她骂能怎么样嘛,就是懒啊。村长瘫在床上看电视不搭理她,她气不过,就大着肚子跑到村子里骂,骂我们大家。但是她骂能怎么样嘛,就是懒啊。” ……这话说了两遍。 司轻抽了抽嘴角,又问:“那后来呢,出了什么事?” “不清楚,韦玉雅有天突然就跑了,是受不了村长了,所以就揣着孩子跑了吧?” “可是她回来了呀,带着个姑娘回来了。” “是吗,那姑娘应该两岁了吧?”男人拍拍肚皮,打了个哈欠,“回来认爹吗?那村长应该挺高兴。” 男人的表现没有任何破绽。 司轻挠头,又问他知不知道村长有个女儿,男人就说刚刚才知道的,你不是刚刚说韦玉雅带着个姑娘回来了吗。 司轻有气无力了:“那这些天……谁给你们送饭的?” “神佛大人啊,神佛大人每天都把饭菜送到我们房子门口。” 一模一样的答案。 又问了一家,再次得到了一模一样的答案之后,几人找了个地方,盘坐在了一起,开始思考。 克罗斯给司轻打了电话,说自己找到了神像,这就回去跟他们汇合。 克罗斯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些,看起来像是要天黑了。 八名神选者汇合了。 根本就没给克罗斯坐下的机会,他刚到地方,黎放就站了起来,说:“人齐了,那就走吧。” “?”克罗斯停了下来,一脸莫名其妙,“去哪儿?” “村长家啊。”黎放一挑眉毛笑了,“已经知道问题人物是谁了,不去她家里看看,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就算不是司轻,黎放这仿佛看透一切的欠揍笑容看得多了,是个人都能摸清门路了。 克罗斯眼角一抽:“那儿有东西啊?” 黎放一摊手,耸了耸肩:“我不知道,我只是个可怜的神选者。” ……你是不是有病。 司轻坐在地上,仰头看黎放。 黎放笑得意气风发,一切都胸有成竹,和司轻刚刚在一瞬间看到的小少年根本对不上号。 刚刚他一直都没问出口。 一个是人太多,场面不合适,另一个是他觉得不能问。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我送你的是什么花”和“你为什么觉得你妈妈会卖了你”这两件事是黎放心里两道好不容易才结痂了的口子。 他不能撕开。他也告诉过黎放了,他不会撕开。 * 今晚的清子庄天黑得尤其快,众人花了五六分钟走到村长家的间隙里,夜晚就彻底到来了。 这里的夜晚也是阴沉的一片天,天空一大片黑云,黑夜伸手不见五指,根本看不清四周。 一行人走到村长家门口。 村长家点着昏暗的灯光,屋子里有微弱的吵闹声传出来,听起来像是电视的声音。 骆霄小声说:“开着灯呢,会不会那姑娘回来了?” “有可能,想个办法试试还是等……” 虞瑞雨话刚说一半,黎放就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直起身子,手插着兜,大大方方地往里走。 司轻吓了一跳,伸手抓住了他:“黎放!” 他这次抓住了,抓住了黎放的手腕。 黎放身形一顿,回过头,朝他一笑:“一起啊?” 司轻:“……” “那就一起吧。” 黎放直接反手抓住他的手腕,拉着他就往里走。 “!?!不是,你等等!”司轻压低声音大叫,“万一那个谁在里面——” “不会不会,她不在。”黎放回头朝他笑道,“放心,有我在,玩这东西容易着呢,有我带着你,不会有事的。” 司轻一下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了。 黎放回头,对其他人说等着,然后带着司轻走到门前,伸手握住门把,打开了门,走进了屋子里。 村长家也不怎么大,屋子里一条窄过道,两边各一间房,就是这个屋子的全部了。 三年前结婚当天的零件还没拆齐全,屋子里的门上还都贴着喜字,不知哪年过年时候贴着的倒福也还贴在门上,乱七八糟什么吉利的挂件都留着,整个屋子喜庆得杂乱无章,反倒一点儿不显得喜庆了,颇为诡异。 屋子里昏黄的灯光把这些一照,照得人心慌。 角落里吱吱两声,一个大黑耗子不知钻进了哪个角落里。 天花板上被雨水浇得发霉,放在墙边的柜子落了厚厚一层灰,摆在上面笑脸盈盈握着两手做拜年状的男女娃娃的笑容有些渗人。 司轻正打量着屋子里,黎放就戳了戳他的肩膀。 司轻转头看他。 黎放小声对他说:“你做好心理准备啊。” “……什么心理准备。” “看没看过《咒怨》?” “没有。” “那就做好看这个片的心理准备。” 司轻:“………………” 黎放拉着他往前走,闭掉了手机的手电筒,打开了左边的屋子。 门轻轻吱呀一声打开,电视的声音清晰了起来。 屋子里的灯光比外头更暗,刚刚在外面听还流畅无比的电视声在门开的一瞬间突然变成了杂乱的电流声,但在三秒之后恢复了正常。 黎放将门打开一条能侧身过去的缝。他动作很是缓慢,轻手轻脚地像是怕扰了谁的清梦。 黎放侧身溜进了房间里,司轻有样学样地跟着他挤了进去,回手慢慢关上了门。 屋子里不大,一张炕上盖着厚被,炕上还摆着个木桌子,电视摆在正对面。电视像个方方正正的大黑箱子,画面满片黑白,是过去那种老旧的黑白电视。 门边对着电视摆了把摇椅,摇椅背对着他们,扶手上有个胳膊搭在上面,椅子上似乎坐了个人。 ……有人! 司轻心里咯噔一声,赶紧拍了两下黎放,向他疯指摇椅,又不敢出声明说,吓得呜呜个不停。 黎放很平静地拍了两下他的手,还抚了抚他的手背,无声地对他做了一个“我都知道”的口型。 ……你知道啊,那没事了。 司轻默默收回手。 黎放指了指床边。 司轻懂了,跟他走了过去。 两人路过摇椅,轻手轻脚地来到炕边。 黎放捏住被子一角,猛然一掀。 一个一身红衣的面色苍白的女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白天作势要把黎放拉进地里去的那个女鬼! 司轻倒吸半口凉气,另外半口都没来得及吸,就听后面的电视声突然咔了一声,变成了好一阵刺拉拉的刺耳电流。 司轻一哆嗦,僵着脖子,慢慢地回过头去。 摇椅上,一个瘦得皮包骨头的男人倒挂在椅背上,跟被晒着的人干一样,半个身子都挂在椅子后面,在大片刺拉拉的刺耳电流声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电视上一片雪花乱码画面。 司轻身子一僵,魂要飞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司轻:我疯了 黎放:我以前疯了 ———————— 《咒怨》,日本知名恐怖片,有胆子的可以去试试看! 谢谢大家的评论5555 ———————— 感谢在2021-10-10 20:42:47~2021-10-11 21:00: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路迩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 山村邪庙 我是得不到上帝的死的准许的困兽。 司轻头皮炸了, 呼吸都在这一瞬滞停。 他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倒挂在椅背上的男人死死盯着他。 空气凝固在这一刻,司轻甚至都不敢叫出声。 电视突然噼咔一声, 有人声艰难不甘地从雪花电流声中探出头来。 “我不……我……婚, 悔……孩子!” 女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着话, 话语被电流声夹得刺耳难闻。电视上的画面也渐渐断断续续地有了影像, 画面夹杂在雪花的乱码之间。 刺啦啦的电流声和电视屏幕上满片的雪花渐渐退去,黑白的画面跃然在屏幕上。 画面里,正是他们所在的这个房间。 有个男人坐在床头, 端着饭碗, 吃着一桌子的饭菜。 而在床边,一个长发女人手叉着腰,肚子高高隆起, 气喘吁吁地面对着男人,背对着他们。 “……我嫁给你,真是后悔!”女人骂道,“你当时说得好听, 什么你是村长,嫁给你少不了吃少不了穿,屁!!” “天天屋门也不出, 家里就那一亩三分地,你种个菜还能种死一半!下雨天叫你出去看看别把菜浇死,你懒得去!菜就那么活活浇死了你还抱怨怎么就死了, 那么大雨能不死吗!?最后都是我大着肚子去下地, 我大着肚子去!!” “你呢!?你在家里瘫在椅子上看电视, 我晚上回来还要收拾家里给你洗衣服, 你还挑三拣四地说我干得不好!?你是不是有病啊你, 你有病吧!!!” “洗衣服你也懒得去洗澡你也懒得去,床上都快让你躺臭了!臭得都要出蛆了!!!我都怀孕了,生孩子怎么办!?懒得生能憋回去吗!?!” “那不是你的事嘛。”男人嚼着饭菜闷声说。 女人愣了一下,又扑哧一声,被气笑了。 “我的事……孩子是我一个人的孩子吗!?!” “可是肚子是你的肚子啊。”男人说,“那不就是你的事吗,关我什么事呀。” 女人终于忍无可忍,大骂了一声“我草.你.妈”,怒怒走了过去,疯了似的大叫着,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打翻到了地上,又一把掀翻了桌子。 饭菜倒了一地。 女人看向男人,整个人气喘吁吁地发抖。 男人看着她,默了片刻,垂下眼帘来,下了床去,捡起地上的饭碗,又捡了两坨还算干净的饭,拿起一盘子菜,捡了些还能吃的菜放进盘子里。 他把饭菜重新端回到炕上,往嘴里扒了几口沾了尘土的饭。 男人甚至被掀了饭桌都不会和她吵架。 ……若是问起来,男人八成也只会说“懒得吵”。 女人要被活活气昏了,她颤抖地抹了一把脸,深深吸了一口气。 “别吃了……别吃了!!”她大骂起来,“你能不能别吃了啊!?你他妈的——” 女人正在盛怒之中,突然声音一顿,身子也一僵,整个人像是突然被抽掉了发条的人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突如其来的僵硬让电视里外的人都怔住了。 男人终于停下了筷子,目光怪异地看向女人。 女人往后踉跄了两步,两腿发抖,动作艰难地将腿往两边挪开了些。 有血滴滴答答地掉到她两腿之间。 出血了! 女人往后连连退去,啪地撞到电视屏幕上,慢慢跪坐下来。 他们什么都看不到了,只听到女人痛苦的哀嚎和恐惧的呻.吟声。 “洪玉涛……!!”女人撕扯着声音呜呜啊啊地痛苦喊他,“大夫……去找大夫啊!!” 男人端着饭碗,傻愣愣地看着她。呆呆了片刻后,他说:“我们没有大夫啊。” “……去隔壁村找啊!!” “我懒得去哎。” “……” “你这有什么啊,生孩子不是都这个样子吗?”男人说,“没关系啦,以前我家养狗,不管它也没事,母狗自己会生小狗啦。你再疼会儿就自己出来了吧,不用做什么啦,放着就行了。” 男人又端起饭碗来扒饭,夹了几筷子菜塞进嘴里。 女人笑了起来。 她笑得声音颤抖,沙哑得不成样,越笑声音越干涩,渐渐地,都不知她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笑了。 女人没有再说了,她站了起来,晃晃悠悠地扶着自己的肚子,一步一步跌跌撞撞地出了门去。 男人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接着低头吃菜。 屏幕突然滋啦啦地闪过几下断裂的雪花,滋啦啦的电流响了几声。 屏幕突然一暗,画面上的男人一下子成了倒挂在摇椅上的人干,司轻和黎放站在炕边。 他们出现在了屏幕里。 比这更恐怖的是,面色苍白的红衣女人就站在他们身后,露出黑白屏幕的低像素都掩不住的恐怖笑容。 司轻这次没绷住,扑到了黎放怀里:“我操!!!!!” 黎放接住了他,看向女人。 女人脸上挂着和屏幕里一模一样的笑容。黎放一看过来,她就咯咯笑了起来。 她收回目光,目视前方,悠悠迈出了脚步——不,她根本没有脚步。 她是从床上飘下去的,一身大红裙子飘飘,裙子以下什么都没有。 直到她灵体穿墙飘出门去,司轻才松了半口气,放松了紧绷着的一身骨头。 “……什么东西,”他说,“她……她是韦玉雅吧?” “是,”黎放说,“走啦,跟上去看看。” “……要跟的吗!?” “跟啊,流程就差两步了,这一步算在里面的。”黎放低头看他,“这个游戏就是要和鬼同床共寝的,习惯点吧,轻轻。” 黎放捏了下他的脸,笑出了声。 被捏住的那一瞬间,司轻眼前一晃,有光照进了他眼底。眼前的黎放成了十多岁的样子,一脸认真又小心翼翼地捏他的脸。 他轻轻捏着司轻的脸蛋,晃了晃,司轻跟着他摇头晃脑,然后笑了起来。 “哎,我明天绕小学那边去一趟,找朵花过来给你变。”司轻说,“后天那个电影要上线了,陪我去看啊。” “知道了,预告一出你就天天嚷嚷。”黎放又捏了两下他的脸,说,“你不绕小学那边去也行,是那种的就行。” “我不要,学校那边的长得最好看了。” 黎放很无奈地笑,松开了手。 司轻眼前的一切又像梦一样散开了。 长成了大人的黎放在昏黄的灯光下拍了拍他的脑袋,说走吧。 他手上有温度。那温度令人怅然若失,好久不见得让司轻无端想哭。 * 弗尔希仰头看着天空。 天上一片漆黑,没月亮也没星星,钟糖跟着仰起头看了下,什么也看不着。 弗尔希却一直在看。 时间久了,钟糖都忍不住在心里感叹:她也真能看这么长时间,脖子都不酸的? 钟糖问她:“你看什么呢?” “看天,”弗尔希说,“看到了生死和绝望,还有一个没妈的东西。” ……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想知道那是什么吗?”弗尔希终于低下了头看他,“是你的话,我可以讲给你听哦。” “讲什么啊,什么乱七八糟的。”钟糖说,“行了,再过两分钟就有东西出来了,别看了。” “好哦,先知者。”弗尔希咂吧了两下嘴,还不死心,“你真的不听吗?我真的可以讲给你听。” “我对别人的生死和绝望没兴趣,也对没妈的东西没兴趣。” 弗尔希:“你不是要我坦白从宽吗?” 钟糖:“那和你看天有什么关系?你要是想坦白就在我们所有人跟前坦白,对大家都好。” “你这人好不浪漫,人家只想跟你一个人分享秘密的。你确定不听吗?这事儿邪神都不知道的哦。” “又怎么扯到邪神了,跟邪神有什么关系,你是不是有毛病??” “喂!”克罗斯很没风情地打断了他们,“有东西飘出来了!” 众人看去,就见一个红衣女人从屋子里飘了出来。 “握草,还真是飘出来的!阿飘!?” “怎么感觉有点眼熟?” “那是不是早上在神庙那儿的女鬼?” “怎么这儿还能再有一个?复制体?那两个人呢?不会死里面了吧?” 众人慌慌张张蹲下身躲在杂草里,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弗尔希趁乱往前走了两步,优雅地蹲到了钟糖旁边。 她歪了歪脑袋,凑身过去,小声说:“我在看上帝。” 钟糖瞥她。 “你也会见到上帝的,亲爱的,我想那一天不会很远。”弗尔希说,“当有一天魔术师被威胁时,上帝就会出现了。” “以及,你错过了我最大的秘密。” 钟糖转过头去看她。 弗尔希已经说完了所有的话,正歪着脑袋看他。 这是他们俩有史以来凑得最近的一次,近得钟糖能把她一双星辰大海般蔚蓝的眼眸看得清清楚楚。 她的眼眸颜色清亮,但却遥遥看不到底。那里面似乎真的隐藏了她的秘密,这个秘密真的有如银河大海一般看不到尽头。 “Je suis une malédiction.” 她说。 说完这些,她站起了身来,闭着双眼负着双手,带着一脸胜利了一般的得意笑容转了一圈,白色的长裙子像花似的绽放了几秒。 弗尔希蹦蹦跳跳地转头走了。 她一站起来,克罗斯就急了,压低声音大喊“你有病啊快蹲下啊被鬼发现了怎么办”。 弗尔希置若罔闻,依然蹦蹦跳跳地往前走。 钟糖听了一番谜语预言和叽哩哇啦的四个词,一脸茫然,半天之后,才莫名其妙地“啊?”了一声。 都什么东西??? 红衣女恰巧从钟糖身边飘过,他听到黎放在他身后喊了一声“跟上她”。 司轻和黎放从屋子里跑出来了。克罗斯闻言,赶紧调出了手机的手电筒,招呼着所有人赶紧跟上红衣女。 弗尔希走在最前面,负着手蹦蹦跳跳,左手手腕上的纹身仍然无人可瞥见一二。 她心情很好,似乎是刚刚对钟糖说的话令自己十分满意,她又忍不住嘟囔了两遍。 Je suis une malédiction. ——我是诅咒。 她回头看,钟糖追了上来,被旁边的手电筒一照,他的镜片有些反光,上面模模糊糊的有弗尔希的身形。 弗尔希笑了起来。 嘿,亲爱的。 她暗暗说,亲爱的,我是诅咒,我是怪物。 我是得不到上帝的死的准许的困兽,我没有活着,但也无法死去。 希望有一天,你能看着我死去,那一定会是对我至高的恩赐。 * 作者有话要说: 弗尔希:法国人,身高方面女体162男体188,同天蝎座,因为也是个非人所以变女的时候能自己变形,不会被看出来是个男人嘞,不然之前糖糖摸一下他胳膊感受一下肌肉就能摸出来了 谢谢大家支持~这个副本大概还有三四章就完结啦~ ———————— 第39章 # 山村邪庙(完) “……您请。” 红衣女慢慢悠悠地往前飘。 她飘出村子, 众人紧随其后。 很快,大家就察觉出来了,这是去神庙的方向。 但没人吱声。前面飘着个鬼, 众人心里都没底, 一路上都没人敢说话。 红衣女飘着飘着, 突然原地转了个圈。 她咯咯笑起来, 张开双手,对着面前的一片空无一人的黑暗娇声说:“好痛啊……” “好痛呀,好痛呀, 我好痛呀……有没有人呢?有没有人呢?有没有人来救我呢?” “没有人呀, 大家都在屋子里躺着坐着,大家都懒得出门,没有人看到我呀……” “我好痛呀, 我流了好多血……哎呀,老赵。” 女人突然眼前一亮,晃悠了一下身子,朝一个方向身形晃晃悠悠地飘了过去。 “老赵, 老赵,你怎么在这里呀?” “不管啦,老赵, 你救救我呀。” “你看,我流了好多血。你看,我的白衣服被血染红了。你看, 我痛得快死了。” 老赵似乎真的在那里, 女人突然停住身形, 对着空气愣愣了片刻。 她点了点头, 似乎真的听到了老赵的声音:“……是吗, 可你懒得管,可你觉得麻烦……是吗,是吗。” 女人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和司轻在电视里听到的一样发疯似的尖锐,又像是要被榨干了一般发哑。 女人控制不住地发狂大笑,身子向后仰去。 她又来来回回踉跄了几下,跳舞似的原地转了几圈,笑着往前跌跌撞撞地走,走到了神庙前的死人井边。 “懒、懒、懒!”她大声叫起来,“你们怎么不死啊!你们怎么不死啊!!” “杀了你们,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她这样叫着,疯笑着跑到井前,身子忽的往前一倒,一头栽进了井里。 “!?!!” 虞瑞雨大喊一声“借我一下”,抢过克罗斯的手机,冲到了井前,往里一照。 井里满是被塞得鼓鼓囊囊的死人,哪儿都没有红衣女人的身影。 “消失了。”她说。 “……消失了?”克罗斯惊疑不定,“是幽灵?” “八成是灵体。”虞瑞雨看向司轻黎放,“她是什么人?是韦玉雅?” 司轻点点头,把自己在屋子里看到的一切简单说了一下。 “是这样,”虞瑞雨轻抚下巴,“她就是那位神佛了吧。神佛果然不是神佛,而是鬼佛……不,估计连佛都不是,只是个单纯的鬼。老赵说的莎莎就是那个自称是村长的姑娘了。她应该就是韦玉雅自己投井自杀之后,在井里爬出来的孩子,也就是鬼婴。” 司轻说:“那刚刚这个韦玉雅的灵体做的这一切……是重现死前的片段?” “没错。恐怕老赵就是拒绝韦玉雅后,亲眼看见她投井自杀,还看到鬼婴从井里爬了出来,才被吓疯的。他所说的莎莎,大概也不是名字。” “不是名字?”骆霄愣住,“不是名字能是什么,他被吓疯了,所以自己给自己杜撰出的鬼婴的名字?” 虞瑞雨说:“不,不是他自己编的。韦玉雅死前喊的是‘杀了你们’,所以鬼婴会被怨念影响……大概是爬出井后,鬼婴这么念叨了。” 虞瑞雨抬眼,看着众人,语气发凉得让人头皮发麻—— “杀,杀。” 莎莎。 “鬼婴出生一般都不怎么好看,而且都会很畸形。浑身是血都是小事,像这种怨气程度的,大概会浑身惨白,眼球发黑发红光,牙都是尖的……” “别说了,够了,”克罗斯伸手叫停,“我要变成下一个老赵了。” 虞瑞雨轻轻笑:“总而言之,事情的全貌就是这样了。鬼婴毕竟是鬼,生长速度很惊人,两年长成个大姑娘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她一定是把自己的母亲铸成了佛,杀死村里的人,把他们做成菜给村人吃,还让所有人都死在这个井里,以此来报母亲的仇。” 骆霄和阚温博一听这话,脸色当即扭曲,背过身去开始哇哇地吐。 他俩都吃肉了。 钟糖没吃,他很平静:“可是,这些和信物好像没什么联系吧,信物是什么还没头绪啊。” 虞瑞雨朝黎放努了努嘴:“那边那位不是肯定知道吗?” 黎放一瞬变得万众瞩目。 他在所有人的视线中耸了耸肩:“我只是个神选者,我能知道什么。” 所有人一脸“你猜我信不信”。 “别这么看我,我只是说,该走的流程还是走一走。”黎放说,“我们手上不是还有一把钥匙没用吗?” “什么流程啊……是还有一把钥匙没用来着。” 虞瑞雨把老赵那个任务的钥匙从兜里拿了出来,说:“这个,跟信物有关系?信物藏在这个村子的哪里了,这钥匙是用来开那把锁的?” 克罗斯问司轻:“村长家里没有像的地方吗?” “我还没仔细看过,一进去就直奔主题了,他家柜子倒是有几个。”司轻说,“要不过去看看,找找?” “去看看吧。” “没什么必要吧,我们都进去过一次了。”黎放说,“倒不如去老赵家看看,问问他韦玉雅的事情,这事儿现在看来,唯一一个还有关系的活人不就是老赵了吗。” 黎放说这话,意思多半就是信物在老赵家了。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不直说。海神之佑那关也是,得所有人把事情推进个七七八八之后他才动手。 众人转身,动身去老赵家。 “不过话说起来,信物到底会是什么?”骆霄说,“什么‘我能盛下五个小孩’,还有一个‘神曲’对吧?你们都看过那个神曲了吧?” “看过了,我记得懒惰是‘戒之在惰,奔跑罚之’。”克罗斯说,“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我们把所有村民从屋子里赶出来,让他们一起跑到神像跟前?” “说不定真的有可能呢。”骆霄哈哈干笑,“但这么一来,前面那条线索不就很莫名其妙了么。” “只叫五个人出来就行?” “不知道。但既然有钥匙,那应该不是这么回事吧?” 众人走到老赵家门前。 他家还是一如既往地破旧。众人推门而入,老赵家里一片安静。 司轻看了眼时间。现在是晚上七点多一点,时间还不晚,老疯子应该没睡。 虞瑞雨去扒窗户看了一眼,说老赵在家,躺床上睡着了。 “……怎么七点就睡啊。” “你指望疯子跟你作息一样么。”虞瑞雨看向黎放,“现在怎么办?” 黎放伸手拍了拍司轻的肩膀,对众人说:“在这儿等我。” 他又对司轻说:“钥匙给我。” 司轻不放心他:“你要干什么?” “我去拿信物,很快就出来。这次有点危险,不能带上你。” “危险那更得……” “不——行。”黎放打断了他,手动了动,做了个“快点给我”的手势,“给我,你放心,我死不了,我知道那老疯子要干什么。我开个箱子就回来,你听话。” 司轻:“……” 司轻这样,在旁人看来就有些无理取闹了。 克罗斯在一旁说:“给他就行了,他又死不了。” “就是,你不给我给了。” “别瞎操心了,他又不是个普通……” “哎——”弗尔希突然大声叫起来,指着天空大喊,“飞船!!!” 钟糖抬脚踹她:“是不是有病。” 弗尔希嘿嘿笑起来。 别人都说到这份上了,司轻也不好再多说了,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把钥匙给了他。 “小心点。”司轻说。 “放心。” 黎放拿上钥匙,揉了一把他的脑袋,往屋子里走去。 等他拉开门走进去不见了踪影,克罗斯才“哎?”了一声,道:“等会儿,他没有钥匙?” 这一句话让众人如梦初醒。 “对啊……他怎么会没有钥匙的?” “我记得那个时候他也拿到钥匙了啊。” “弄丢了?” * 黎放关上门。 外面的所有光亮被隔绝开,屋子里一片黑暗。黎放伸手挥了挥,挥走脸跟前的灰尘,往里走去。 脚步声在一片黑暗里嗒嗒作响。 他在黑暗里轻车熟路地走进右边的房间,手捏着钥匙,大拇指摩挲着钥匙的纹路,在里面转了转,最后在一个柜子前蹲了下来。 柜子上挂着一把老旧的锁。 黎放拿出钥匙,将钥匙对准锁孔,插了进去,费力一转,把锁打开了。 他拉开柜子,柜子里面,一只破旧的鞋躺在里面。 黎放把它拿出了柜子,随后立刻一歪脑袋。 一把菜刀直接错过了他,寒光一闪,砰地插进了柜子里,连带着刚要一刀把他脑浆都捅出来的老赵都被惯性带着,钻进了柜子里。 老赵锤着柜子挣扎疯叫起来,一通神级预判之后的黎放站起了身,把钥匙丢在这里,拿着鞋跑了。 黎放踹开门跑了出来,对众人喊:“跑!!!” 大家都听到了老赵的疯叫声,黎放再这么一喊,立刻一同转身狂奔。 只有司轻留在原地,等黎放跑过来之后才跟着他一起往门外蹽。 老赵也跑了出来,大喊着追赶他们。 司轻看到黎放手上拿着的东西,跑着问他:“那个是信物!?” “是!”黎放答,“‘能盛下五个小孩’里的‘小孩’指的是脚趾,如果要以‘奔跑罚之’的话,鞋子当然是最合适的代表物!” 两人一同跑出老赵家,其他人跑在前方。 克罗斯大声问:“往哪跑啊!?!!” 黎放大喊:“神像!!” 克罗斯知道神像在哪,他领着所有人往神像所在的地方跑去。 可突然,前面的人全都停了下来,阚温博和骆霄还一起唔啊啊地惊叫了起来。 黎放司轻紧随其后。老赵还在后面追,司轻急得不行,一边跑过去一边喊:“怎么了!快跑啊!老赵还在后面……” 话说到一半,司轻说不下去了。 鬼婴莎莎站在他们所有人面前,面带诡异的笑容,脑袋往右边歪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所有人。 “去哪儿?”她笑起来,“你们去哪儿呀?” 众人连连后退,吓得抱团哆嗦。 追赶他们的老赵看到鬼婴莎莎,大叫声登时变成了惊恐的尖叫,一屁股坐在地上,丢了菜刀,屁滚尿流地转头跑了。 虞瑞雨挡在所有人面前,和鬼婴对峙。 “我们要走了,”她说,“我们要离开这座村子。” “说什么呢。” 鬼婴莎莎往前迈步,一步一步走近她。其他人赶紧往后退,出于本能的想和鬼保持安全距离,只有虞瑞雨不动如山地站在最前面,做所有人的壁垒。 “说什么呢,你说什么呢?”莎莎走到她面前,笑意渐无,“你们弄碎了神佛大人的佛像,就想这么走了?” “你又在说什么呢。”虞瑞雨毫不惧怕地盯着她,“根本没有什么神佛大人吧,你那神庙里半个神都没有,只有一个鬼。你长大了点以后,就把你母亲葬在那里,建了‘神庙’,让村里的人都信奉她,让村里的人都和她一样掉进井里去,不是吗?” 鬼婴莎莎双目一凝,但没吭声。 虞瑞雨:“是这样的话,那这里本就没有佛,神像碎了也便碎了,鬼是不需要供奉的,我们也就没做错什么了,对吧。” 鬼婴说:“当然要供奉,那是神佛大人……你们要付出代价。” “是啊,如果我们没有打碎那尊像,怕是也被塞进了井里,要被你做成肉菜了吧?” 鬼婴死死盯着她,沉默不语。 “你或许有你复仇的坚持,但我得告诉你,小姑娘。”虞瑞雨道,“被你杀的那些人,恐怕根本没有如你所愿的那样,为自己的懒惰感到后悔。” 鬼婴冷笑一声:“你开什么玩笑,人都要死了……” “我开没开玩笑,你可以问问他们啊。” 虞瑞雨指了下他们旁边的一户人家。 她把手电筒侧了过去,照亮了那户人家里的景象,问:“喂,你们知道你们平时吃的肉是什么吗?” 那户人家里的人平躺在床上,晾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胖肚皮。 他“啊?”了一声,懒洋洋地说:“知道啊,人肉嘛。是神佛大人把村子里的人做成菜了嘛,还挺好吃的。” 虞瑞雨问:“神佛大人是谁,你知道吗?” “不知道,但要是拿人做菜的话,那就应该不是真的佛吧?无所谓啦,能给我吃的就行。” 鬼婴莎莎瞳孔震荡,难以置信这一切。 “怎么回事……怎么会知道!?”她喊,“知道自己迟早会被做成菜,为什么不跑?!” “懒得跑啊。” 男人不知怎么就回答了她。他本应是看不见她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回答了她。 “活着也麻烦,死了也麻烦,被做成菜也行啦。”男人拍着自己的肚子,“懒得跑。” 虞瑞雨看向鬼婴。 “就是这样。”虞瑞雨说,“你想想吧,你杀那些人的时候,有谁害怕过吗,他们不都是很无所谓地看着你吗。” “你……你懂什么!?!你说得好像你看到了一样!!!” “我确实没看到,但我知道。因为那口死人井里,一点儿被人杀死的怨念都没有。你是个鬼婴,你没有抹掉怨念的能力,你母亲也没有。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他们死得毫无怨念,因为他们……懒得活着。” 懒得活着。 懒得活着,随便你了。 懒得跑掉,所以被做成菜也行啦。 鬼婴身形一晃,往后退了半步。 似乎是这一切都太过荒唐,她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搞什么东西,”她说,“搞什么东西……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村子……什么啊?” 她笑了起来。 她笑起来太像韦玉雅了,那发疯似的尖锐和渐渐像要被榨干一样的发哑都一模一样。 她和那天的韦玉雅一模一样。 仇人不知悔改,仇人甚至根本不把这一切当回事。 笑着笑着,她就大叫了起来,叫得歇斯底里撕心裂肺,脖子青筋暴起,眼角淌出血泪,牙齿变得尖利,声音甚至越喊越回去,听起来像个两三岁的小孩在大喊大叫。 声音尖利无比,令人耳朵生疼。 众人捂住耳朵。 鬼婴大叫的声音渐渐停息下来。她已经完全变了样子,披散的头发和青白到血丝条条清晰可见的皮肤异常可怖。 她咧开嘴笑了,嘴角真的咧到了耳朵根去,两排獠牙让她看起来像个怪物。 “杀了他们,”她说,“杀了他们。” 她抬起脚,往旁边的屋子里走去。 她又笑了起来,笑声沙哑发干。 夜晚的风吹过,把这一切吹得徐徐。 杀意也好,懒惰也罢。 虞瑞雨目送她走进旁边的屋子里。待屋子的门被她关上,里头随之传来愤怒的嘶吼声和剧烈的击打声和血肉飞溅声后,虞瑞雨回过了身来。 “这次的神力我拿,”她指着自己面无表情,“有谁有意见吗?” “……您请,神仙。” * 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比想象中快好多【挠头 明天就出关啦~谢谢大家支持~我这么勤奋不夸夸我吗! § 伊甸园 § 第40章 # 伊甸园 “你得把黎放想起来。” 神像坐落在神庙后边远一些的林子里, 在林子的深处,被四周环合的林子衬得幽静而庄严。 这次也同样是一个天使一个恶魔,两个神像和上次一样高大威严, 只是面目样子和动作都大不相同了。 天使的发型微卷, 长到肩边, 手持一把细长的剑, 两手握住剑柄横于身前,低眉垂首,闭着双眼。 另一边的恶魔头上长了两只山羊角, 嘴角带着诡异的笑, 长发披肩,黑色翅膀长在背后,两手垂于身前, 手上空无一物。 一行人走到神像面前,黎放把手里的鞋子交给了虞瑞雨。 司轻嘱咐了一句:“神像跟前有个小台子,放上去就行。” “行,放心。”虞瑞雨接过鞋子, 跟他们挥手,“等我回来啊。” 虞瑞雨拿上鞋子跑向神像。她可比司轻胆子大多了,还蹽去恶魔那边瞅了一眼, 然后才跑到天使神像跟前,低头研究了会儿后,把鞋子放了上去。 之后的一切, 都和上一次一样。 神像睁开了眼, 看向虞瑞雨。 他的双手向下落去, 把手中的圣剑插进了地里。他慢慢半跪下来, 俯下身子, 向虞瑞雨伸出了一只手,像是想和她握手。 这倒和上次不太一样。 司轻叹道:“每个大天使都有自己的想法啊。” 黎放点点头:“确实。” 虞瑞雨沉默片刻,伸出手去,把自己的手放在了这位大天使的手上。 虞瑞雨的身上开始泛起金光。 神力来了。 但这一次比上一次猛多了。以虞瑞雨为中心,她四周开始旋起阵阵寒风,如龙卷风一般卷着枯草败叶向四周呼啸而去。 众人被风吹得几乎睁不开眼。 小半分钟之后风才散开。众人重新睁开眼,就见虞瑞雨站在那里,手里捏着一张卡牌在看。 给她神力的神像已经恢复了原样,站在那里,闭着双眼,手拿一把细长圣剑。 众人朝她跑过去,问:“怎么样?” “是什么牌?神力是什么?” 虞瑞雨把牌亮给他们看:“HERMIT,隐士。” 牌面上是个穿着黑袍的老人。他拄着一根黄色拐杖,手拿一把煤油灯,周围天色黑暗大雪纷飞,他整个人都像要投身于黑夜里,要与黑暗融为一体。毫无疑问,如果他那么做,大概谁都找不到他的。 “能力是镜中人,能复刻别人的神力。”虞瑞雨很无语地看了眼司轻和钟糖,“问题是复刻感觉也没什么用啊,现在这里的人谁都没有武力型神力,大家都是不会对鬼怪造成威胁的……法力型?这种类型有一个能用的就行了吧,如果要复刻,还是复刻武力类型的更实用一点。” 她一边说一边看黎放,试探了句:“怎么就没有个武力型的呢,是吧?” “看我干什么,我又不知道。”黎放耸了耸肩,“大概吧。” “那你就是武力型的了。” 跟这么个人组队两关,虞瑞雨也摸清了他的套路:没否定,那便是肯定的答案了。 黎放却又否定了一句:“我可没说是我。” 虞瑞雨哈哈一笑,明显不信。 众人手腕不约而同地一嗡,黑雾屏幕飘飘而出。 【找到神像,献上信物,逃离清子庄。(1/1 已完成)】 【恭喜您!顺利通关《山村邪庙》,接下来进行关卡结算!】 直到这时,众人脑子又纷纷一嗡,想起了上一关的“人员清算”。 这次不会也…… 黑雾屏幕上飘出一行字。 【关卡结算完毕,您的评分为A,获得积分130.】 这是上一次“人员出局名单”结束之后进行的关卡结算功能。 ……也就是说,这次没人出局? 司轻松了口气。同一时刻,他也听到旁边的人纷纷长舒了一口气出来。 看来大家刚刚都很紧张来着。 “看来是只有第一局会把人踢出去?”骆霄苦笑,“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要炸了。” 阚温博说:“要炸也是炸我吧,我这次可比你没用多了。” “哪有,叔你又瞎说……” 司轻心说我这次也挺没用的。 他撇了撇嘴。 克罗斯抬手指了指神像:“哎,那儿有东西。” 众人转头看去。 两个神像之间竟缓缓出现了一小团黑雾。它慢慢向四周扩散,越来越大,最后,成了一团门形的黑雾。 门中的雾状黑暗里,有一只眼睛慢慢浮现了出来。 那眼睛像是古老的壁画,在门上悠悠浮动,和上一关结束时一样。 他们手上的黑雾屏幕发出了新的指令。 【请前往伊甸园休息。】 * 伊甸园还是老样子,天堂一样的天朗风清小桥流水绿草茵茵,遍地开着花,树上都结着果子,空气里飘着的味道都是奇异的温柔香气。 一回生二回熟,众人顺着指示牌指引的方向往前走,又一次回到了伊甸园的白色大公馆里。 他们推开门。 圣德芬这次贤惠多了,正坐在个高梯上,举着个水壶浇绿植。 “嗨,”圣德芬朝熟人司轻挥手,“你回来啦,恭喜你活着。” 司轻眼角微抽。 第一次来时过了一遍流程,第二次来就省事多了,登记完了以后,大家就各回各家各睡各床去了,除了这次拿到了神力的虞瑞雨被她的大天使强制留下,坐在大厅旁的沙发边对着没生火的火炉嘱咐事情。 不过在旁人看来,那就是一团空气。 第一次来时分好的房间钥匙没要求归还,还都在他们身上。 按照圣德芬的说法,伊甸园的房间分配初次即永久,想换的话也随时可以去换,把钥匙放回墙上重新再取就行,不想换的话一直住也行,怎么着都行,伊甸园自由度高到爆表。 司轻本想和黎放谈谈人生。毕竟这一关下来,比起永恒之眼这个游戏,跟黎放有关的情报更让他在意。 他怎么好好的就死了? 司轻想和他谈谈,但黎放却没给他那个机会。登记完了以后,他就和司轻笑着说了句“我累了我先上去睡觉”,然后也不管司轻同不同意,自顾自地就跟他挥手拜拜,上了楼梯回房间睡了。 看起来莫名像逃。 司轻被他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呆愣了半分钟。 圣德芬恰巧浇完了绿植,一纵身从高梯上跳下来了。 他从司轻旁边路过,云淡风轻地道了句:“原谅他吧,给予神力给神选者的可不一定都是好人。” “?什么?” “我有说话只说一遍的原则。”圣德芬把水壶放到前台柜子下,抬头朝他一笑,“上帝与你同在,亲爱的。” ……干嘛突然说上帝啊。 圣德芬拿过登记簿翻了两下:“上帝的眼睛需要放在每一个人身上。当人间众生太多,他会目接不暇,会眼花缭乱,会难管理我们每一个人。但如果众生只变成了寥寥几人,你觉得他会怎么样?” ……会把每个人看得更清楚,监视也更方便。 司轻当即了然。 圣德芬放下登记簿,将食指放在唇上,无声地“嘘”了一声。 他压低了声音:“谨言慎行,孩子。” “今晚下来找我,这可能是我最后能够跟你推心置腹的一个夜晚了。” 他忽的笑了起来,放大了声音,像是在说给谁听一般,字字句句板板正正:“上帝与你同在,我亲爱的。” * 黎放不给面子,圣德芬看那样子也不肯在白天多说,司轻只好回了自己的房间。 伊甸园好像诚心和游戏里反着来的。司轻两次出来,游戏里都是天黑了,伊甸园里却一片明亮,一看时间,下午三点二十。 根本不是该困的时候。 司轻百无聊赖,也没什么睡意,一进屋子躺了几分钟肚子就开始叫。 他这才感觉出来自己饿得肚子都有点痛了。 他也这才想起,山村邪庙这几天他都只吃了大白饭,确实该饿了。 司轻便从床上坐了起来,去电子屏幕跟前划拉了两下,点了份西冷牛排和一杯酸梅汤。 伊甸园是闪电配送,这边刚确定下单,下一秒门就被敲响了。 司轻去门口取餐。开门之后,他又忍不住抻长脖子往两旁看了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圣德芬总在他耳朵边上“上帝上帝”地念叨,伊甸园的这种闪电配送总让他感觉不太舒服。 他把东西端进来,刚吃了一半,门就被人敲响了。 “嘿,好兄弟!”虞瑞雨在门口叫,“开个门呐!” 司轻一听是她,跑过去开了门。 门一开,虞瑞雨就闻到了屋子里的牛排味。 “好香,”她说,“你在吃什么?” “牛排,给你点一份吗?”司轻把她迎进了屋,“你有事?” “过来跟你聊聊,咱俩不是共享了一个情报吗。而且我这里又新进了一个情报,你应该也有,神的指引……像启示一样的,那个东西。” 司轻迅速理解了她的意思。 他俩共享的情报,毫无疑问是黎放已死这件事。 神的指引,就是规则里所说的那个。司轻上一关也拿到了,大天使圣德芬的指引,那条“感受,在静止之间”,后面还给了一个“周围有人在骗你但他没有恶意”的解读。 虞瑞雨也拿到了。 并且肯定也拿到了后面那条解读。 司轻让她坐下,问她要点什么吃。 虞瑞雨要了份和司轻一样的。 司轻给她要了牛排,两人坐在桌子前,拿着刀叉一起干饭。 “我的大天使叫犹菲勒,他是拿剑的天使,人比较冷漠。赐福是我刚刚说的镜中人,指引是这个。” 虞瑞雨饿得不行,急着干饭吃肉,没空多说,干脆直接把牌给了司轻。 司轻拿过她手里的牌,往嘴里叉了一块肉,慢条斯理地嚼起来。 他翻过牌,他知道重点全在背面。 【大天使犹菲勒的赐福:镜中人】 【镜中人:可复刻他人神力,但高于“镜中人”神力等级的神力会削减至“镜中人”等级,不可复刻高出三级以上的神力(特殊情况除外)。】 【大天使犹菲勒的指引:真实与虚伪,在目光所及之处与未及之处。】 【你摸到了真相,你没有摸到真相。有些时候,人需要往后退一退,才能看到更远更多的东西。】 司轻:“……” “枕样,”虞瑞雨嘴里嚼着肉,声音含糊不清,“四不四hin莫名ki妙。” “麻烦把东西咽了再说话,道长。” 虞瑞雨把嘴里的肉咽了。 她说:“我问犹菲勒,是不是说黎放的事,他说是也不是。我问他你知不知道他的事情,他说他当然知道,不只有他知道,他也不止知道。” 司轻有点晕了:“好绕。” “大天使都是谜语人,圣德芬说过什么没有?” “他也就说那些吧,他说他知道黎放的神力是什么,但是不能告诉我……犹菲勒告诉过你上帝的事情没有?” “哦,说了一些,听起来应该是这个游戏的系统,他好像挺看不上上帝的。” 司轻想了想圣德芬的态度。 圣德芬显然有点令人捉摸不透,但从言行举止来看,他也看不上的概率更大些。 司轻便说:“圣德芬也差不多,但态度没那么明显。” “是吗。无所谓了,大天使和上帝的事情先放到一边,现在的关键是黎放到底怎么回事。如果他死在了这个游戏里,又为什么还能继续参加游戏?死人也能有神力吗?他的死是不是和他的神力有关系?” “我觉得应该是和轮回有关系。”司轻说,“会不会是他每死一次,游戏就会重来,而他早就在第一次死掉启动神力的时候死了,所以你的符上才会显示他是个死人?” “这倒有可能,那既然这样,大天使又怎么会说他想逃离上帝?” 犹菲勒也说这个了啊。 司轻托腮,心道那黎放跟这个游戏可真是渊源颇深了,全体大天使都对他的事迹有所耳闻。 “我觉得犹菲勒这个指引话里有话,事情应该没这么简单。”虞瑞雨说,“虽然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但我希望你多套套黎放的话,他对你真的是不设防……你还是没想起来什么吗?” 司轻说:“想起来了一点,不多,感觉还是忘记的更多。” “是吗,那这个给你。” 虞瑞雨从兜里摸出一张黄符来,递给了司轻。 司轻接了过来:“这是什么?” 虞瑞雨嗦了口酸梅汤,道:“清元符,能清理邪气磁场。我也不确定能不能管用,这里似乎是上帝说了算的,但总得试试。把它压在枕头下面睡,梦里会给你答案,如果它能行的话。” 司轻默然,低头看手上的符。 “你得把黎放想起来。”虞瑞雨道,“说不定需要后退看看的不是我们,而是你。司轻,现在是上帝不让你想起他。” * 作者有话要说: 塔罗牌:隐士[1]相关内容参考于相关网站。 感受,在静止之间。:来源于网,大天使圣德芬的讯息。 犹菲勒相关:部分参考于搜狗百科,部分进行了私设。 ———————— 谢谢大家支持! 感谢在2021-10-13 20:41:47~2021-10-14 19:54: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5547235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 伊甸园 那是邪神的印记。 晚上八点二十, 伊甸园的天黑了。 明月当空,柔风徐徐,星辰璀璨, 这里的夜晚如同温柔一梦。 司轻平躺在床上当大字, 仰头瞅着天花板, 毫无睡意。 “你得把黎放想起来”。 虞瑞雨这么跟他说, 这话已经在他脑子里转了半天了。 司轻当然知道他该想起来,他也想要把它全想起来。黎放是跟他一起长大的竹马,司轻就算想不起来, 扪心自问也知道自己肯定喜欢了他不少年头。这感情浓烈得即使忘了大半也没办法全删除, 可想而知他当年喜欢得有多疯,谁又愿意这么放着顺其自然。 更别提黎放现在居然死了,站在他面前就算什么都不记得也能让他再心动的美人的是死人。 魔术师太擅长掩藏心绪, 谁都看不到他这一路过来心里有多想发疯,只能看到表面上的动摇和难以置信,这些无疑都只是冰山一角。 虞瑞雨来的时候,司轻说“死”这个字的时候, 感觉自己牙根都酸舌头都抖,但他终究还是把话说出了口。 司轻要疯了。 他在那天气阴沉的小村庄里看着黎放,无时不刻地想发了疯地朝他喊, 想骂他喊他揪着他衣领子往墙上撞,想问他这他妈的到底怎么搞的,你他妈能不能实话实说, 怎么小时候你屁大点谎都不敢朝我撒现在反倒一环套一环。 可黎放不给他机会。 司轻再扪心自问, 觉得自己也舍不得这么做。 所以这世界往往总是事与愿违, 不是他想什么就能是什么的。 他叹了口气, 脑袋往后仰了仰, 看向床后的那面墙。 黎放就和他一墙之隔,司轻知道他在墙的另一边。 黎放干什么呢? 还在睡吗? 司轻不知道。 他翻了个身,看到枕头边上放着虞瑞雨给他的清元符。 司轻准备今天晚上跟它一起同床共枕。 他思绪很乱,一会儿想黎放一会儿想虞瑞雨,一会儿想梦里那阵夕阳的风一会儿想小时候的黎放,想他说“花”的时候眼底总和这个字儿一起亮起来的光。 哎。 司轻起来洗了个澡,然后又躺回床上发呆。就这样乱七八糟半个夜晚后,司轻眼瞅着时钟的表挪着屁股指向了十点二十。 他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于是一翻身爬了起来,拿上钥匙走出门去,下了楼。 楼梯被他踩得嗒嗒作响,大天使圣德芬端着个盘子,从另一旁走了过来,恰巧与正要下楼的司轻撞上了。 “嗨,欺诈师,晚上好。” 圣德芬朝他笑了起来,抬了抬手里的盘子:“你晚上似乎还没吃饭,要不要来点松饼?” 他手上的盘子里确实盛着三块松饼,上头浇了蜂蜜和奶油,还放了两三颗小草莓,旁边还有蓝莓做点缀。先不论味道,装盘确实很好看。 圣德芬说:“能吃到大天使的松饼,等游戏结束,这事儿够你出去吹一辈子了。” 司轻很无奈地看他:“那也得有人信啊。” 圣德芬笑出了声:“跟我来吧。” 司轻跟在他后面走下了楼,跟着他坐到了火炉前。 炉子里的火烧得噼咔作响,圣德芬把盘子放到了小桌子上。 “想吃就拿。”圣德芬说,“我们该从哪里开始呢?你有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那可多了去了。 司轻毫不犹豫地抛出了他现在最在意的事情:“黎放真的死了吗?” “死了,死得彻彻底底。”圣德芬这次倒是不当谜语人了,“不过这才正常。” “怎么说?” “接下来就不方便说了。你要知道,我是上帝的一部分,上帝不准我说的,我是说不出来的。这些就像电脑程序,只要他想,我一个音儿都不能说出来,自言自语都不行。” “……那黎放到底是怎么死的,在游戏里死的吗?” 圣德芬笑道:“他在游戏里死的可多了去了。不过严格来讲,不是这么回事。” “他的死跟神力没有关系?” “你要是说第一次死的话,跟这里确实没有关系。” 司轻脑袋痛了。 跟神力没有关系,不是在这个游戏里死的……那还能是怎么回事? 死了的人是怎么……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圣德芬突然开口。他看向火炉,他看着里面噼咔跳动的火星子,眼睛里的蔚蓝都像要被火焰点燃。 “很久很久以前,世界上很多人都信任上帝,他们把他叫做主,他们跪拜他,诚心祈祷,那些善的愿望和恶的愿望都涌向了不存在的上帝。” “上帝是不存在的,世界上是没有神的,没有人会听到他们的愿望。但人们需要精神支柱,需要精神信仰,哪怕那里什么都没有,哪怕谁都听不到他们的愿望,他们也需要祈祷。” “可后来事情拐向了诡异的地方,愿望里的善和恶,所有人的渴望希冀绝望恐惧,种种感觉都汇成了力量。然后,上帝真的在这些善恶交杂的扭曲愿望里,诞生了。” “但你觉得,那是上帝吗?” “……等等,”司轻反应了过来,“这个上帝就是永恒之眼的……系统?真的是上帝??” “谁知道呢,没人知道他到底是不是上帝。他诞生于好久好久之前,他诞生于阴暗的角落和光明的星路上。贪婪、绝望、恐惧、傲慢,正义、勇敢、爱意、希望,一切的极端孕育了他。” “他是上帝,他也不是上帝,他是被愿望和善恶造就的虚无。神明、上帝、主神、神仙,你可以用任何一种形式来称呼他,上帝只是我们之间的代号。” “我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些,我真的没办法把事情全部清清楚楚地告诉你,但有人可以。”圣德芬说,“但我更希望那一天晚点来,无论你多大了,这件事情都太残酷。” 圣德芬越说,司轻越是一头雾水,但他察觉到了这一切的沉重。 他没有吭声,心里却纳闷,这跟他多大有什么关系? 司轻问:“你见过上帝吗?” “见过。”圣德芬说,“那根本不是上帝。” 圣德芬说到这儿就停下来了。他不愿再往下说,又或许是在思考该如何往下说。 司轻跟着看向火炉,那里面的火光无端令他感觉到了滚烫的寒冷。 他等着圣德芬把话往下说,可圣德芬却没有。 他问了司轻一个问题。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的爱人是一头怪物。” 圣德芬回过头来看他,他没有笑意,眼里是一片大雪纷飞一般的寒凉与悲哀。 “你会怎样面对他?” 司轻在他的眼神里沉默了。 火在炉子里烧得噼咔作响,烧得这片长久的沉默渐渐灼痛难耐。 他是在说黎放的,司轻知道。 司轻也知道黎放死了,黎放恐怕…… 司轻卡在了这儿。他不知道恐怕什么,但他知道这里面的隐情一定不好看,所以圣德芬才会这么问他。 司轻垂了垂眸,又抬起眼来,目光平静道:“像平常一样。” 圣德芬笑了一声。 “能做到就好了,”圣德芬说,“人类嘴上都能说得好听。” 这话说得有点令人火大,但他说的是事实。 司轻想,如果爱人真的变成了怪物,这世间恐怕真没几个人能毫不在意地像以前一样对待他。 圣德芬说完这些就不说了,他站起了身,送司轻回屋。 “我能说的真的只有这么多了,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我是上帝的一部分,没办法说得太多。” 司轻说:“但你看起来不喜欢上帝。” “我当然不喜欢,亲爱的,我不喜欢一切残害灵魂的人事物。” 这又是一句提示。 上帝不是个好东西。 “把它拿上吧,你回屋去吃。” 圣德芬把装着松饼的盘子塞给了司轻,在他脑袋上虎摸了一把,笑了起来,说:“你们真的很像。” “谁?” “你和黎放。”圣德芬说,“不过我一般不这么叫他。” “你叫他什么?” “不能说,你可以去问他。” 司轻:“……” “不早了,睡吧。”圣德芬推了推他,开始赶客,“你以后就不要来找我了,也不要想着从我这儿获得什么情报,我也已经把所有能说的都告诉你了。这一次能生还的神选者想必会更少,上帝的眼睛能随时随地监视每一个人。如果你不想跟我一起死的话,就最好跟我保持距离。” “当然,也不要和其他人过多谈论上帝的事情。你今天似乎和一位女神选者谈过,不过涉入不深,暂且没事,以后最好别谈了。” “为什么?” “上帝会看你的,孩子。如果你非要谈,就只得找好时间。晚上九点过后,上帝会检修你们每个人的永恒之眼——你们似乎叫它游戏系统。总而言之,上帝会看你们这一关下来的所作所为和心路历程,吸取其中的善恶作为自己的能量源。不过呢,这也仅限于你们回到伊甸园来的第一个晚上。” 司轻被他推着走到了楼梯口。 圣德芬笑意盈盈,但温柔之中确实是有坚定的,他确实不会再多说了。 司轻只好说:“行吧,晚安。” “晚安,孩子。”圣德芬说,“虽然我是上帝的一部分,但无论如何,我都确实是你的大天使,是站在你这一边与你同在的大天使,请牢记这一点。” 司轻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好,我记住了。” 圣德芬笑:“做个好梦。” 司轻说“好”,走上了楼。 圣德芬这次给的信息量实在过大,晚上又是会困的时候,实在不适合思考。司轻脑子昏昏涨涨的转不过弯来,端着松饼上了楼,心说算了,等明天一早去找虞瑞雨,挑点能说的跟她说说好了。 不过好像没什么能说的。 司轻打了个哈欠。 时间太晚了,他准备回房直接睡觉。 他往自己的房间走。 走到一半,他突然发现隔壁房间的门开了。开的不小,半个门都是被敞开的状态。 司轻一愣,抬头看门牌号。 是黎放的房间。 司轻停在了原地。 他走过去,讪讪敲了敲门。 他小声叫:“黎放?” 没有回应。 司轻又敲了两下门,仍然没有回应。 反正门也开着,司轻就大着胆子,把脑袋伸进去,看了眼里面。 有个长发男人站在屋子里的床前,整个人像是刚泡了血海回来一样浑身是血。鲜血顺着他的发丝往下滴答滴答,他脱了身上的白衬衫,那件衬衫也被鲜血泡了个鲜红。 他垂着眸,紧皱着眉看着身上的这一切,目光满是厌烦和阴沉,戾气根本掩盖不住。 他的臂膀上有一个印记。 那印记是鲜血也掩盖不住的黑。那是一个倒过来的十字架,十字架上有一条缠绕的黑蛇。 司轻脑袋嗡的一声。 很没有来由的,一个想法猛然在他脑子里扎了根。 那是邪神的印记。 有个声音在他脑海里对他无声地说,那是邪神的印记,那是邪神的标志。 司轻手上一抖,端着的盘子掉到了地上。 噼里啪啦一阵响。 男人在屋子里顿了几秒后,才延迟一样地反应了过来,忙转头看向门前,目光竟有几分惊恐。 他眼睛是红的,是和邪神一样的猩红,额间有一个和臂膀上一模一样的印记。 而他的面容,和黎放一模一样。 那是黎放。 * 作者有话要说: 圣德芬:松——饼—— ———————— 掉马就早点更了!谢谢大家支持! 感谢在2021-10-14 19:54:08~2021-10-15 19:23: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枫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 伊甸园 ……邪神大人跟他说多睡会儿吧对身体好。 空气凝固了。 似乎是冲击大到让他难以相信眼前这一切, 黎放——现在或许该说邪神。邪神站在那里僵住了好久,像是忘了该怎么动弹。 司轻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脑子炸了,他试图把世界毁灭时邪神的威严恐怖的身影和他记忆里的黎放联系起来, 可这条线怎么都连不上, 于是眼前的人一会儿陌生一会儿熟悉, 司轻都不知道到底该把他当黎放还是当邪神。 他晕乎乎地想起了圣德芬。他想, 圣德芬说得对,不论怪不怪物,当爱人的身份真的不对劲的时候, 真的很难拿平常一样的态度去面对他。 至少在第一时间, 真的他妈很难。 两人面对着面,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在这种沉默且无所适从的时候,对方一丝一毫的变化都会被放大无数倍。 司轻就眼瞅着黎放脸色越来越惊恐, 眼眸都在颤。接着他突然脸色一变,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般,抓起手边的衣服就往屋子里跑,也不管它早就被血浸透得满片鲜红, 慌乱无措地往身上套。 他声音撕裂地喊:“滚!!!” 司轻一怔,心头一痛,突然特别想顺着这句话赶紧跑。 他都没来得及抬脚, 黎放就又补了一句:“他妈的我叫你滚!别笑了!!!” 司轻可没笑。 司轻脚步一顿,停在了原地。 他又听到黎放在里面歇斯底里地接着叫骂:“阿斯莫德!!我明天就杀了你!!!” 破案了。 真的不是叫他滚。 司轻站在原地迷茫了片刻,选择了留下。他回手关上门, 刚想开口叫黎放, 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不该尊称对方一句邪神大人。 感觉怎么叫都不合适, 司轻干脆闭了嘴, 走进了屋子里。 黎放在换衣服, 神色慌得扭曲,甚至手忙脚乱地穿不上。他骂了两句之后就不吭声了,只有呼吸粗重地在空气里沉沉浮浮。 他浑身的血已经被擦得乱七八糟,满身满脸的血痕,脚边有个沾满了血的毛巾,恐怕就是刚用它擦过血。 黎放已经从衣柜里随便掏出件衣服套到了身上,可身上的血没干,衣服套到身上又是满身的血迹。 他选的是件宽松白T,人在慌乱里往往没空顾什么衣品。 这就和邪神大人的神格格格不入,倒多了些黎放作为人的味道。 司轻突然心态平和了。 “黎放。” 他轻轻唤。 阿斯莫德似乎是走了,黎放有了反应。他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捂住了有印记的胳膊,捂住额头,让身上的所有印记都不要出现在司轻的视线里。 他不敢转过头看司轻,他在浑身发抖,他害怕。 “你要去洗洗吗?”司轻指指卫生间,“我可以等等你。” 他的态度是令人意外的平静。 黎放终于转过了头,难以置信地把目光投向他。 黎放的目光犹然惊恐,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司轻一时间禁不住自我怀疑,是不是他就是圣德芬说的怪物。 * 黎放房间里的卫生间亮起了暖色的灯,水声从里面响了起来。 司轻收拾好了刚刚他进来时洒了一地的松饼。 圣德芬大概是真的很擅长做松饼。司轻捡起来时都能闻到烘焙的香味,水果的香气和蜂蜜的甜味一起沁人心脾,只可惜司轻现在没有心情去搭理它。 收拾好东西以后,司轻坐到床边,耐心等待黎放洗好出来。 刚刚那一幕简直令人心肺骤停,黎放想必是在里面冷静,也可能是在浇着热水逃避现实,总之洗得很慢很慢。时间过去将近一个来小时后,黎放才终于穿着一身浴袍,里面出来了。 他把自己裹得死紧,一步一步走得小心翼翼,步子都不敢迈太大。 “……司轻。” 黎放小声叫他,这一声很有小时候的社恐风范。 司轻回头看他。 黎放穿着身墨色的浴袍,头上盖了毛巾,挡得眉眼一片晦暗难明,也把额间的印记挡得严严实实。 他抱着双臂,紧紧捂着胳膊上有印记的那个地方,尽可能地缩着身子,楚楚可怜。 他的长发还湿着,垂在肩上,一直长到腰间。 “头发留得好长啊。”司轻说,“坐过来?还是我们换个地方?” “……这儿就行了。” 黎放嘟囔了句,抱着双臂坐了过去。 他紧张得不行,后背绷得笔直。 “你真的学坏了,”司轻说,“你骗我,你还跟我说你不是邪神。” “……不是故意的。” 他嘟囔着说,语气还挺委屈。 “瞒着人还能不是故意的吗?” 黎放不吭声了,耸起肩膀把自己缩了起来,头也低了下去。 “到底怎么回事?”司轻问他,“虞瑞雨跟我说……你是个死人,所以你真的没命了?” 黎放默了片刻,点了点头,紧抿着嘴一声不吭。 “什么时候?” “好久以前了,就……小时候。”黎放说,“转学之后不久……出的车祸。然后就被拉进来了,再然后……就玩游戏,通关之后……就成这个样子了。” 话说得真够轻描淡写的。 司轻问:“我小时候知道你死了吗?” “你知道……大概吧。我也不确定,那时候应该已经断联了。” “所以,你的神力并不是轮回。你是真的通关过,所以才那么熟练,是不是?” “……嗯。” 司轻想了想自己之前所有的梦,心道黎放的能力多半是复生了。 两人沉默了下来。 司轻一时间不知道该再问点什么才好了,黎放也低着头,躲避他的目光,毛巾盖在他头上,司轻甚至看不到他的眼睛。 他并不想多说。 司轻问:“头发怎么突然长了?” “……被搞了。”黎放声音发闷,“恶魔跟大天使不一样,天天折腾人,阿斯莫德泼了我一身血……我也不知道他从哪弄来的,一下子就出原形了。” 原来如此。 司轻明白他之前为什么不愿出去,以及为什么一出去就耳背了。 大天使圣德芬在楼下,那恶魔肯定也一样。黎放一出去就会被缠上,那些恶魔八成会跟在他后面搞他,背后灵一样缠在他身后吓唬他。 连泼血这种事儿都干得出来。 也难怪黎放不愿意出去。要是知道下面有恶魔等着,司轻也宁可死在房间里。 只是……居然会被恶魔耍得团团转,这邪神当得也太没尊严了。 再一联系圣德芬说的话,司轻感觉出了所谓“上帝”这个东西的更多不对。 “那个……我是准备出门找你去的。” 黎放突然说。 他微微抬起头来,司轻能些微瞥见一点他血海似的眼睛。那其中可并没有配得上这双血眸的杀气腾腾,反倒尽是不安与难过,他似乎有想哭的冲动。 “……没想到他站在门口。”黎放说,“我那个……我,我就是……” 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气音断断续续地连不成一个字。他很紧张,呼吸都不稳,声音在伊甸园柔和的空气里格格不入地起起伏伏,像要溺水而亡。 但司轻却觉得他这样才是好久不见,他这样才像他记忆里的黎放。 “……我就是,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当今天晚上,什么都没看见?” 司轻默然。 黎放又低下了头去,司轻又看不到他的眼睛了。 黎放紧紧扣着有印记的那边胳膊,用力得像恨不得把那块皮肉从身上抠下去。那只手苍白如纸,骨节分明,比他白天是个人的时候缺了好多血色,真的是个死人。 伊甸园的月亮格外寒凉地照在他身上。 司轻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捏住他罩在头上的毛巾,掀盖头一样把它掀开了。 黎放措手不及,刚要抬手去捂住额头,司轻就拽住他一边领子,把他往自己这边硬拽过来了些,倾身过去。 他吻了上去。 他手按着黎放的后颈,感觉到了彻骨的凉。 这一次,他没有温度。 黎放僵着身子,不敢动弹。 不过好在这吻也没持续过长时间,司轻只在他唇上蜻蜓点水了一下,没过数秒就离开了。 黎放变回邪神之后身上就凉得诡异,跟块冰一样冷,唇上也没有温度。 司轻抿了一下嘴,伸手轻抚他的脸,又撩开他的头发,看到了他额间的印记。 “挺好看的,很帅,我都想拍下来出去纹个同款了。”他轻轻摸着它说,“没事,别担心,长头发挺好看。这眼睛也好看,像宝石,你很漂亮。” 黎放嘴角一动。 司轻总能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不过为了你着想,还是尽早变回去吧,你应该不希望别人瞧见你这个样子吧?” 司轻站起了身,在他头发上乱揉一把,把他的头发揉成个鸟窝以后收了手,起身离开。 “我今天什么都没看见。”他说,“明天早上一起吃饭啊。” 司轻拉开了他房间的门,走了出去,回手关上。 咔哒一声。 门关的一瞬间,屋子里莫名寂寥了好些。 黎放好久都没回过神来,对着门的方向愣神了好久。 好久好久之后,他垂了垂眸,伸出了手。 他盯着自己的手掌,似乎能从掌纹之中瞥见什么。 他默默将它按在了心口上。 旧伤开始隐隐作痛。 他闭上眼,长叹了一口气出来。 像是劫后余生。 * 司轻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头枕着枕头,捏着虞瑞雨给他的清元符,在一片黑暗里盯着它瞧。 黎放是邪神,黎放死了。 这两件事合在一起,他竟丝毫不感意外。 他肯定是知道的。小时候,他肯定知道黎放死了。 所以那时候在山村里验证过黎放确实死了的时候,他会觉得“果然”。 司轻想想梦里朝他笑的黎小放,心中怅然。 他叹了口气,翻了个身,把符放到了枕头下面。 算了,跟他是不是邪神没关系,司轻想把有关于他的事全想起来。 司轻翻身拽过被子,睡了过去。 不知是符的作用还是太累了,他一闭眼就睡着了。 做了个混剪一样乱七八糟的梦。 他先是梦到自己坐在教室里,黎放的那张课桌空了,班主任走进来掏空了他的桌兜。他说黎放转学了,这些用不到了,于是他掏走东西把它们全都扔掉了。然后画面一悠,司轻捏着罐罐装的可乐,蹲在孤儿院天台上吹风,那天晚上好冷,冻得他手和耳朵都红了。 他的房间里摆着一朵小白花,白花有黄的小花蕊,是叫不出名字的小野花。 他梦到黎放跟他一起放学,这天上了晚自习,下学之后时间很晚了,黎放说他得回家给他妈做晚饭,跟司轻挥手说明天再见,骑上自行车就在他的视线里跑远了。 司轻一回头,又身在警局了。民警站在他跟前,表情于心不忍,说对不起啊小孩,人死了,你太小了,不能带你去看。 夕阳西下,司轻在放学路上找了个饮料贩卖机,买了两瓶可乐,拿出来走到一半时想起了什么,想了想,走到垃圾桶旁边,把其中一瓶扔掉了。 他捏着几朵小白花去了一个路口,他把花放到了路边。可风一吹,这些花全都散了。 司轻看了看花离开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脚下,忽的笑了起来。 梦做到这儿就醒了。 司轻坐起了身,伊甸园天色大亮。 司轻眯着眼,打了个哈欠,回头把清元符从枕头底下抽了出来。 符纸上的红色符咒已经消失,只剩下了一张黄色符纸,咒文无影无踪,干净得仿佛从来就没存在过。 司轻放下符纸,挠了挠后脑勺,拿起了手机来。 9:01. 司轻一个激灵:“我操!” 他跟黎放约好吃早饭的! 司轻手忙脚乱洗漱过一通,拿起钥匙跑出屋子,敲响了隔壁的门。 黎放很快过来开了门。过了一个晚上,他已经变了回去,又是一头狼尾和一身干净的白衬衫。 睡了一晚上,司轻早上起来其实有点怀疑是不是昨天晚上那个是他的梦,再一看黎放这张干净的脸就更有这种错觉。但黎放脸上难掩的慌乱和微妙的恐惧告诉了他,昨天晚上那一切都是真的。 “……早上好,朋友。”司轻说,“我起晚了,你怎么不来叫我起床?” “你多睡会儿也好……对身体好,多睡会儿行。” ……邪神大人跟他说多睡会儿吧对身体好。 司轻还是忍不住心情复杂。大早上起来一细想,这可是小时候的社恐小竹马一翻身飞上枝头变邪神的展开,这展开把之前两个关卡的魔幻性加一起乘以一百都不够形容的了。 “你没事了吗?”司轻问,“不如让我快点进去?万一那个阿斯什么又上来……” 黎放慌慌张张点了点头,往旁边退了半步,请他进来。 * 作者有话要说: 圣德芬:楼下看戏 —————————— 感谢在2021-10-15 19:23:48~2021-10-16 20:07: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和001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 伊甸园 可惜,永恒之眼里没有重来的选项。 两人要了两份早饭, 坐在桌子前,面对面吃了起来。 虽然肚子确实饿了,但司轻有点食不知味。他时不时地悄悄瞥一眼黎放, 总看到对方也正小心翼翼地看他, 且每次四目相对时都立刻垂下眼帘去。 好家伙, 现在连跟他对视的勇气都没有了。 一顿饭吃得如坐针毡, 谁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勇敢的魔术师决定由自己主动出击打破困难,清了清嗓子,开口询问:“那个阿斯……什么的, 是给你神力的恶魔?” “不是, ”黎放老实回答,“给我神力的是萨麦尔……暴怒那关的。阿斯莫德是……就是,我当时是七关都闯过来的嘛, 那时候跟现在这样不一样,队友上交信物,同一队的也能看到神使……所以我看得到每一个恶魔,他们也看得到我。” 黎放越说话声音越小, 到后来跟蚊子嗡嗡一样,跟上学的时候被老师拎起来回答问题一个样。 “这样。那他们……都很喜欢折腾你?” “分人,也有的当我不存在。” 也是。 司轻看着他低头嗦面, 又道:“你吃东西没味道的吧。” 黎放一怔。 “虞瑞雨上一关的时候试过你……就,去神庙回来那天,不是我们吃过一盒饭吗。她说死人没味觉, 所以为了试试你, 往里面加了一大把盐, 你没反应。”司轻说, “我们那个时候就知道你没活着了。” 黎放嘴角微抽。 邪神大人完全没料到自己已经被算计了。 司轻:“你会饿吗?需要吃东西吗?……我觉得要是吃东西没味儿, 那吃起来也挺难受的。你要是吃着难受,就别硬撑了。” 黎放垂了垂眸,默默放下了筷子。 看起来确实吃得不怎么好受。 黎放没有回答饿不饿或者需不需要吃,但司轻了解他,一旦他一声不吭地把东西放下,那就是司轻说对了——不饿,不需要吃,吃着也难受,就是在硬撑。 不然他肯定会慌里慌张地摆摆手说不是不是你误会了,然后开始给他解释。 黎放现在没多少勇气跟他说话,放下筷子以后,就偏头看向外面。 伊甸园里鸟语花香。 司轻也没什么胃口,手里拿着筷子没动。黎放看外面,他就看着黎放。你看风景我看你的画面如此维持了半晌后,司轻问:“哎。” 黎放偏头看他:“嗯?” “你想怎么办?” “什么?” “我说以后。这个游戏是选……那个的,但你如果是那个,那也就是说,就算这里结束了,你也回不去,对吧?” 司轻记得圣德芬的嘱咐。怕上帝听到,他把所有敏感字眼都自动打码了。 中国人的天赋,有事必“那个”,国人都能听懂。 黎放当然听懂了。 “我回不去,”他说,“我也没法回去了。” 司轻问:“那你要怎么办?” 黎放道:“留在这儿。” “感觉你留在这儿不开心。”司轻说。 “还好吧,是做这个的,还行。我在这儿还能看到你,不算太无聊。” 司轻有些稀奇:“怎么看?” “你看过很像这种设定的魔幻小说吧?里面不都有这种桥段吗。神有面镜子,或者水晶球,或者一片水,一面冰墙,总之是个能照映出自己想看的东西来的东西,能透过那个看。” “你的是什么?” “一片黑死水。” ……好邪神。 黎放怕他误会多想,又赶紧说:“那个,我偷偷看你是我不对!但我保证我没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你……你洗澡的时候我有关掉不看的!我……我那个……我错了。” “……没事,我没在意。” 他想也知道黎放会在该避嫌的时候避嫌,这人自小就是个很有自觉的好少年。 而且,他觉得被黎放看没什么的。 司轻继续询问:“那……那个,跑了的那个那里也有吗?” 黎放:“有,但他不用,他对下面没兴趣,他说他死的毫无留恋,一直以来的愿望是世界毁灭。” ……我们在说同一个人吗!! 司轻迅速怀疑人生,希望世界毁灭这个愿望可和善神这个存在一点儿搭不上边! “……是吗。”司轻说,“还真是很个性的人……不对不对,扯远了。我是说,你既然离不开这里,那我们以后怎么办?” 黎放陷入了沉默。 这个问题似乎很难,他沉默了很久,嘴唇抿了又抿,眼神也几番沉沉落落。 “……当然是你回去。”黎放说,“还能怎么办呢。” “但你喜欢我吧。”司轻说。 “…………” 黎放陷入了更长久的沉默。 司轻死死盯着他,一双眼睛冷静地闪着窥探的光芒。 他猜对了。 黎放眼眸飘忽,不敢和他直视,又默默将目光投向窗外。 他回答不上,或者不敢回答什么问题的时候,就会这样。 司轻叹了口气:“黎放,你听我说。说实话,我确实能当昨天什么都没发生,但是你今天这个样子……你自己应该也感觉出来了,你自己都不能当昨天什么都没发生,我又能怎么办?你这个态度,我想翻篇都翻不了的。” “说实在的,我是不太记得很多事情。这几天其实晚上能陆陆续续梦见一点跟你有关系的,但是还是不记得的事情更多。但我就算不记得,我也感觉得出来,我以前喜欢过你,现在恐怕也没变。我知道你也没变,我没证据,但我感觉得出来。” “今天我们最好把事情摊开了说。黎放,我不管你是不是邪……那个,只要你不想在这里呆着,我就会想办法带你出去。” “你根本不喜欢这儿,你想跑的。”司轻说,“你羡慕他,你也想跑。” 还是没瞒过司轻。 黎放紧抿住嘴,终于收回目光,看向了他。 司轻的目光仍然冷静,带着能穿透一切的锐利。 不是黎放的错觉。在黎放是邪神这事儿被戳穿以后,司轻的性格发生了变化。 变得像一把剑。 黎放心道果然如此。 他也轻轻叹了口气,说:“别问了,司轻。” “你别问了,接下来的事,你真的不能知道……会毁了你的。” “我喜欢你也好,不……” 黎放很不合时宜地卡了一下壳。 他连否定这件事的话都说不出口。 黎放欲盖弥彰地咳嗽了一声,把卡带的这一下敷衍了过去,接着说: “总之,你要知道,这种事情在那位面前,真的什么都不算。我们什么都不算的……摆好自己的位置吧,别太把我当回事,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会死的。” “等一切结束,我留在这里,你回去当你的魔术师,这就是定数。” “人没有那么伟大。” 司轻沉默了。他总结了一下这番话,得出了一个结论:他被甩了。 司轻说不出话来了,他低下头,拿着筷子搅碗里的面,更加没食欲了。 司轻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心神不宁,黎放也不说话。司轻这下更加坐立难安,没片刻便放下了筷子,说了句“好吧我先回去了”后,拿上外套离开了那里。 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是逃开的,是恨不得赶紧从黎放眼前消失的,是无地自容的。 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能用积分兑换的物品早就上架了,出去一趟再回来,司轻才有空看上它们一眼。 这次上架的东西没什么值得注意的,架子上又上了一把匕首。 之前司轻给黎放买过一把匕首,但他站在架子前,总觉得该给自己也来一把。 即使他根本不会什么打斗,但就是目光移不开,心里头有股奇怪的直觉,莫名感觉要是不买这把匕首他就要倒大霉。 司轻最后把它买下来了。 这天中午的时候虞瑞雨来找他了,问他清元符怎么样。 她问:“想起来了没有?” 司轻把一张黄色符纸递给了她:“你的符早上掉色了。” “……” 虞瑞雨默了,她把符接了过来,捏在手里左左右右看了一圈:“这不是掉色,八成是作用到一半被发现了,有人抹掉了符咒,让它失效了。你梦到了什么没有?” “一些零零散散的,没什么大用。”司轻说。 他梦里的情景确实都可以用车祸来解释,黎放应该没对他说谎。 只是唯一奇怪的是为什么梦里会有民警对他说对不起,人死了,又为什么不能带他去看。如果当年是黎放出了车祸导致失联,司轻去警局报案,麻烦警察帮他找人的话,那尸体早就该火化入土了,怎么说得像刚发现一样? 但他后来又确实是去了路边的,路边会发生的事故,那也只有车祸。 虞瑞雨没发现他在暗暗思忖这些不对,自顾自嘟囔着骂了两句“靠了个北这锤子上帝”,把符纸收了起来。 “以后最好别说……刚刚那个了。”司轻说,“圣德芬跟我说,可能会被监听到。” “也是哦。”虞瑞雨拍拍自己的嘴巴,“我以后注意点。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了?” 司轻:“嗯?什么怎么了,我很好啊。” “是吗……我总觉得你有点奇怪。” 虞瑞雨绕着他走了一圈,摸着下巴道:“感觉你好像哪儿变了。” “哪儿啊?”司轻笑了起来,“看起来像瞒着什么事儿没说吗?” “不是,不是那种,感觉你有点……怎么说,气质不对,好像性格变了。”虞瑞雨说,“比之前沉稳了点儿,为什么呢?” “哪儿有,我一直这样。” “我觉得不是。算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哎对了,我把手机换来了,咱俩换个电话号?” “行。” 互换过手机号之后,虞瑞雨就和司轻告了别,离开了。 这之后,司轻和黎放之间就微妙地闹了不可言的冷战,伊甸园的几天里都没有再见过面。这期间有几波神选者陆陆续续地回来了。圣德芬猜得没错,这一次的人更少了。 有次司轻下楼,圣德芬看到他,笑着问他:“是不是很难?” 司轻愣了一下,圣德芬又说:“我的意思是,当爱人变成怪物的时候。” “哪里是怪物了啊?” “但是是很难的,对吧?有些变故一旦发生,人就很难回到从前了。”圣德芬说,“有人不愿意这样,就拼命往自己身上套皮囊,装人类,甚至事情败露了也想扯着被撕碎了的皮囊往身上贴,毕竟这样总比全被扯破了,被完全暴露在你的视线里来得好。” “你好像话里有话。” “随你自由心证咯。”圣德芬朝他笑,“要来份松饼吗?你那天好像一口都没吃到,全投喂给伊甸园的大地女神了吧?” “你看到了啊?” “我是伊甸园的守护天使,孩子,我说过的。总之,虽然很抱歉,我也不太想侵犯你的隐私,但这里的一切确实都在我眼里。” 司轻明白。 圣德芬是上帝的一部分,上帝能监视他们所有人,所以圣德芬作为他的一部分,当然也可以。 虽然这有违于他作为一个大天使的美德,他很不愿意。 圣德芬给他烤了一份松饼,司轻问他:“你不会把你看到的告诉……” “不会,我们都不会。”圣德芬说,“阿斯莫德也暂时不会,放心,恶魔得在自己的关卡里才能向上帝报告神选者的事。” 司轻说好吧,又道了声谢,端着松饼回屋了。 大天使做的松饼确实一绝。 在伊甸园的日子慢慢悠悠地过去了八天,在这一天的午后两点时,他们手上的游戏系统发出了声音,将这悠闲的日子拉上了帷幕。 【公告】 【第二轮游戏圆满落下帷幕,现在进行结果公开: 嫉妒 —— 进入人数:9人,生还人数:2人 暴食 —— 进入人数:7人,生还人数:0 懒惰 —— 进入人数:8人,生还人数:8人 傲慢 —— 进入人数:4人,生还人数:0 贪婪 —— 进入人数:7人,生还人数:3人 欲望 —— 进入人数:6人,生还人数:4人 暴怒 —— 进入人数:5人,生还人数:0 】 【剩余人数:17人】 ……真的又少了好多人。 这次有三关全军覆没,傲慢和暴怒上一次也是同样全军覆没的关卡。 这两关,是真的很难。 代表人命的数字消失,两行血字出现在屏幕上。 【下一只眼即将开启,请神选者在一小时内来到公馆门前,准备进入游戏。】 【过时未进入者,将加入出局名单,即刻踢出游戏。】 * 五分钟后,司轻走到了公馆门前。 司轻自认为出来的是比较快的,万万没想到黎放比他还快,是第一个到的。 他一个人站在门口,手插着兜看别处。一听到动静往门口一看,一见是司轻,立刻脸色一抽,赶紧避开了目光,又把目光投向了远方。 几天不见,黎放面色疲惫,脸上出了点不耐烦的戾气,看起来很不好惹。 看他这样就还是不想和司轻接触,司轻撇了撇嘴,识相地没有主动去接触,站在了比较远的地方。 幸存的神选者只剩下了这么点,到齐自然不费力气。没过二十分钟,神选者们就到齐了。 克罗斯和其他人一出来,看到司轻黎放俩人隔开这么远,一时稀奇。 “怎么回事?”克罗斯问,“你俩吵架了?” 司轻一下子被问着了。 算吗? 算吵架吗? 好像不算。 司轻想了想,最后说:“微妙,冷战吧。” “为点什么?” “不要打探别人的情感生活,克先生。” 克罗斯无语:“我不姓克好吗?我姓琼朗。” 司轻一笑。 很明显,他知道克罗斯不姓克,他故意的。 虞瑞雨说:“怎么就吵架了呢,你说你俩前两关和连体婴儿似的。” 司轻故作深沉:“人和人的关系是很复杂的。” 比如他被甩了。 司轻不愿意说,其他人也就不再过问了。 一阵轰隆隆的巨响自四周响起,七道黑漆漆的暗门出现在神选者们面前,每一道门上都有壁画一样的眼睛。其中,有两道门被画上了巨大的红叉,那是他们通关过的痕迹。 【每一位神选者需要各自通过七只眼睛,才能被承认神的资格。已通过关卡已被上锁,请选择其他关卡。】 选关的时刻来了。 上一关里通关的八个人聚在一起,黎放也手插着兜,垂着眸走了过来,看起来颇有些心不甘情不愿。 虞瑞雨看向克罗斯:“去哪儿?” “哪儿都行,先知呢?问先知怎么样?看到什么了没?” 钟糖:“神力在伊甸园里不给用,进去才知道。反正选哪关都要闯下去的,随便选一个得了。” 言之有理。 克罗斯就随便选了一只眼睛,领着众人走了进去。 ——后来,只过了一天的时间,克罗斯就后悔了这个选择。 但很可惜,永恒之眼里没有重来的选项,也没有人拥有倒流的神力。 * 作者有话要说: 试试看晚上能不能再吐一更出来!谢谢大家支持! ———————— 感谢在2021-10-16 20:07:00~2021-10-17 13:28: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怡然自得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德莱登天才病院 § 第44章 # 德莱登天才病院 “你不怜花了?” 众人走进暗门, 接连眼前一暗,竟前所未有地纷纷失去了意识。 司轻再睁开眼时,听到雨声在近在咫尺地响着, 感觉自己正靠在什么东西身上, 脑门上靠着的东西像面墙, 有点发凉, 还在嗡嗡地轻轻震动。 这是面车窗。外面的景色在车窗外往后面速度规律地流连而去,雨水拍打在车窗上,噼里啪啦一大片雨痕。 他们正坐在一辆巴士上, 巴士载着他们前行, 车外是个很普通的城市,路两边的树被风雨吹得摇曳,远处高楼耸立, 一派繁华。 突然,啪地一声巨响。 司轻吓了一跳,回过头。 神选者们都坐在巴士上,大家都被这一声巨响吓到了, 纷纷看向声音来的方向。 黎放坐在后面几排,手撑着车窗,看样子, 就是他刚刚猛力一拍车窗发出的声响。 他目光震惊,甚至带着几分恐惧,按在车窗上的手指用力攥起, 指尖发白, 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怎么了?”虞瑞雨就坐在他前面, 站起来回身问他, “怎么回事, 这里不对?” 黎放没回答她,但他的呼吸声格外粗重,在空有雨声的车厢里清晰可闻。 司轻觉得事情不对,又看向弗尔希。 弗尔希没黎放那么严重,但她那张好看的脸也少见地发白了。她紧抿着嘴,两手按在车窗上,神色并不晴朗地盯着车窗外的一切。 “完了,”黎放终于颤声开口了,甚至因为过于恐惧而笑出了声,“你真是给我们选了个好地方啊……” “……什么意思?” 黎放样子恐怖,克罗斯被他搞得发毛,咽了口唾沫:“这一关……很难吗?” “难?”黎放笑声发抖,“你活得过明天都该谢天谢地了……这儿是傲慢,你知道吗,七宗罪之首……傲慢。” 车厢里一瞬寂静了下来,雨声都不可言说地变得可怖。 沉寂几许。 【所有神选者已就位,欢迎来到《德莱登天才病院》。】 【接到首个任务:入住医院,接受医生的诊断与嘱咐。】 游戏系统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但无疑是给这份恐怖雪上加霜。 众人端着手腕,僵着身子互相看了半晌,第一次没有胆量去点确认。 最终是司轻打破了这一切。他伸出手,点了屏幕。 【任务确认成功,望您成为永恒之生命。】 有他开了头,其余人也都纷纷按下了确认。 车厢里仍然一片死寂。 虞瑞雨有点受不了这要人命的死寂了,开口打破沉默:“好了好了,都别僵着脸了,跟中毒了似的,进来都进来了,心态要是再不好点那可真是全完了。那个……黎放?对对对,这不是还有黎放呢吗,没事的没事的,是吧黎放?” 黎放脸色发沉,不吭声。 “……你说点什么啊你。” 黎放脸色并不好看,他眼神一闪,瞥了眼司轻。 司轻一眼就看出来他在担心什么有关于自己的事。但那眼神不是担心他出事,像是担心被他发现什么。 “怎么了,”司轻道,“你还有什么怕被我发现的吗?” 黎放:“……不是。” 他收回目光,紧抿住嘴,回头坐下,两手抱臂看着窗外,阴沉着脸沉默了。 弗尔希一腿站在地上一腿搁在座椅上,直着身子,一只胳膊杵在椅背上,少见地凝着脸色,毫无笑意地看着这一切。 “看样子真的出大事了。”钟糖走到她旁边,“你笑都不笑了,这关真的很难吧。” 他这么一说,弗尔希却笑了起来:“是啊,你可别走远了,这一次最安全的一定是我身边。” “你不怜花了?” “食人花里也有怜花。” 钟糖横她一眼:“食人花里哪来的怜花?” 弗尔希银铃似的笑了。 “哎,”弗尔希问他,“如果你看到我的真面目,你会不会被吓跑啊?” “不知道。”钟糖回答,“我可没办法保证,万一你真面目是个水怪或者都市怪谈怎么办?” 弗尔希一脸失望加遗憾:“你这人真不浪漫,我好受打击。” 钟糖冷哼一声。 司轻从座位上离开,走到车头去,想去问问司机还有多久。 车开起来摇摇晃晃的。 司轻走到车前,刚要开口询问,却在看清司机位的这一刻哑口无言。 司机位上,空无一人,只有方向盘在自顾自地转来转去。 凉意顺着脊背爬上了后颈。 位子旁的换挡杆往前一挂,油门慢慢往底落了下去。巴士一头冲进了一个隧道里,车厢霎时被黑暗笼罩。 司轻看向前面。 隧道遥遥无光,黑暗无边无际。 过了半个多小时,巴士到了地方。 这一路上没人说话,黎放的脸色在肉眼可见地往下沉,就好像这个巴士一旦到了终点,他们所有人都要去死似的。 终点是个医院。比起说它是个医院,疗养院更为合适。这里装修豪华,像个庄园,建筑物前面一片馨馨草地,门口的金字即使是在雨天里也显得奢华,医院通体银白,窗户瓦蓝,整整十层楼高,得仰着头才能看到顶。 巴士上还配备了伞,众人下车时人手拿了一个,撑着伞走进了雨里。 他们没在门口多逗留,撑着伞进了医院。 医院里面和外表一样豪华。 众人走到前台前。护士抬起眼皮看了他们一眼,众人还没来得及开口,护士就从手边拿起了一个文件板子。板子上有厚厚一沓纸,第一张纸是个表格,罗列了许多人的名字。 “科弗里尔医生的预约患者,是吧?稍等啊,我联系一下他。科弗里尔医生是我们医院的院长,他可能在开会,我确认一下。” 说完她就拿起电话给科弗里尔医生打过去了,连个能让众人插针进来的缝都没给留。 众人在护士“下午好,院长”的电话声里面面相觑。 护士打完电话以后,拿起文件板领着众人走了。 她带他们走到大厅的一个电梯里,按下了六楼。 “我们医院专治各种疑难杂症,正如我刚刚说的,各位预约的科弗里尔医生是我们医院的院长。院长已经治好了许多患者,并且,我们院长不仅学术上是一个天才,还非常心地善良,完全不收取任何费用,保证能让各位满意。不夸张地说,大多数患者在这里治疗完成之后,都不愿意出院,在后面的疗养院里住下来了呢。所以请各位放心,科弗里尔院长医术过人,各位能够健康出院的。” “看来我们这次名义上是带着病来的。”虞瑞雨说,“不会那个院长真的要治我们吧?” “不知道。” 电梯行到了六楼,护士带着他们走出电梯,进了门诊室。 门诊室里,一个头发花白了些的精瘦男人坐在那里。他戴着一副眼镜,尽管挂着和蔼可亲的笑容,但眼睛却和鹰一般锐利。 看起来不怎么像个好东西。 护士把文件板交给了他,退了出去。 余下八个神选者站在屋子里,和院长医生面对面。 科弗里尔院长翻阅着护士送来的文件,紧皱起眉来,好久都没吭声。 过了半天,科弗里尔才放下了文件,扫视了他们一圈,道:“情况我都了解了,各位的情况非常紧急。我马上会让护士给各位安排床位,后天开始我们就轮番来进行手术。” 钟糖无语:“为什么紧急啊,我没病啊,末日前单位刚安排的体检啊,我全部合格好不好。” “你跟他要什么理由呢,毕竟你本来就没毛病。”弗尔希道,“他只是想弄死你而已,亲爱的。” 不一会儿,就有护士上来了。 护士带着他们出了医院,往院里走了一段距离。 医院后面是住院区,不过因为这里环境幽美,他们都管这里叫疗养区。 护士把他们安排在了一楼,给了他们一人一身病号服。 “虞小姐,您的手术在后天早上。”护士对虞瑞雨说,“因为您是1号病患。病人编号在各位病床床头,请各自确认,做好准备。那么,请各位跟我来。” 众人跟着护士去了。 这里的病房很高级,一人一间。关卡里司轻和黎放就没那么幸运了,中间活活被隔开了五个人。 护士还补了一句:“请不要互相串房,有违医院规定,会被抓到的。” “被谁抓到?” “晚上会被抓到,然后被吃掉。”护士只说,“医院里是这样传说的,详细的我也不清楚,总而言之,请不要互相串房。” 护士说完就走了。 众人都站在走廊里,目送护士离开,谁都没进自己的病房。 “她说会被吃掉哎。” “还说我后天早上做手术哎。”虞瑞雨看他们,“我现在是不是该喊救命?” “没关系的,我们会想办法的。”弗尔希笑了起来,“而且,多半用不着后天,明天就要出事了。” 钟糖:“你不装了啊?” 弗尔希立刻可怜兮兮地装了一句:“我是朵怜花。” 钟糖:“……” 众人也早就察觉出来弗尔希不太对劲了,阚温博便心急道:“你俩要不别装了,摊牌算了。” “就是啊,都进这种要人命的关了,瞒着我们还有什么意思啊?” “到底怎么回事,你俩说了得了!” “我倒无所谓。”弗尔希看黎放,“怎么办?” 黎放冷哼一声,拎着病号服往自己的病房那边走:“说了我就宰了你。” 弗尔希朝众人面带遗憾地耸了耸肩。 “……他不说就算了,你自己说不行吗!?” 弗尔希:“不行啊,我听他的。” “为什么啊!!” 弗尔希道:“他捏着我的把柄。” 众人:“……” “而且怎么说呢……我是他的手下吧。”弗尔希接着道,“某种意义上,我和他算是真的连体婴,说了我的你们肯定就知道他的了,所以他不让我说的话,我就真的不能说。但是呢,有件事我倒是能说,那就是你们这一关就不要乱动了,把事情全部交给我们,因为真的真的很危险。” 弗尔希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司轻,往后仰了仰身,朝他意味深长地一笑。 “晚上,你们老老实实喝水睡觉就行了。” 她说。 * 作者有话要说: 弗尔希:嘴上说着怜花手上一枪一个 —————— 马上要到我最喜欢的大刀桥段了,苍蝇搓手. jpg 感谢在2021-10-17 13:28:21~2021-10-17 20:16: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陆楚时喻.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 德莱登天才病院 【十点钟,跟出来,藏到床底下。】 司轻换上病号服, 在病房里晃悠了一圈。 这病房和病院整体一样,奢华又高级。房间里就一张床,床对面还有一个电视, 遥控器就放在下面的柜子上。不过电视是个摆设, 根本打不开。 除此之外, 病床旁边还有一个柜子, 窗边一个书桌,还配备了一个衣柜,连热水壶都有, 还有独立卫浴。 司轻把房间整体查了一遍, 连角落里都没放过,然而一无所获。 他坐在床边。 窗外的雨下个不停,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户上, 在这种情况下尤其令人心烦意乱。 现在这种情况,其实和上一关差不多。医院里的配置也正常,属实是看不出哪里有“七宗罪之首”的影子。 但黎放不会骗人,多半是高能还没来。 弗尔希说的话也有些令人在意。她上一关是被黎放拽走的, 她还说自己是黎放的手下,是邪神的下属。那既然是他的下属,弗尔希肯定知道他和黎放的事情。 那么她对司轻说的话, 百分百是提醒了。 她说晚上老老实实喝水睡觉,一个意思是晚上会出事,另一个意思就是别喝水。毕竟说晚上老老实实睡觉也可以, 特地还提个“喝水”肯定有鬼。 一想到黎放, 司轻就忍不住想起了伊甸园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黎放头盖着毛巾, 微微抬头, 用隐约可见的一只血眸偷偷看他时, 司轻从其中瞥见了他的不安和恐惧。 这一幕始终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司轻穿着病号服,坐在床上呆了片刻,没呆住,站起来出了门,趿拉着病房里医院给配置的拖鞋,走到隔了五个病房的黎放门前。 病人编号和姓名挂在每个病房的门边,一目了然。 司轻走到他门前,敲了门。 没有回应。 司轻又多敲了两下,始终没有回应。不知是黎放已经不在病房了,还是只是单纯地不想理他。 但不给回应,司轻也没办法,只好收手离开。他回到自己的病房里又呆了一会儿,总有些坐立难安,又出了病房,在这栋楼里四处晃悠了一圈。 他们住院的这栋楼一共五层,每一层往上或者往下的地方都被无情的铁门隔开。要想打开,都需要一张ID卡,以及一个四位密码。 要把上下楼拿铁门隔开这事儿,属实和护士所说的“我们疗养院环境幽美”不太符合。 多了铁门,这就让这座疗养院莫名有了些恐怖片的感觉。 这里果然藏着什么事。要是没事安铁门干什么,又不是精神病院,病人又没可能发疯,为什么要把他们隔开。 铁门旁边还有一张牌子,牌子上面写了一幅告示。 司轻凑了过去。 【告示】 【请勿随意打开安全门。持有ID卡的工作者,请在得到科弗里尔院长允许后打开此门。没有允许擅自进入或试图强行突破者,后果自负。】 【注:未持有ID卡的工作者如需进入,请报告院长,可从院长处得到ID卡与密码。】 院长那里有ID卡。 密码也在他那里。 司轻拿起手机对着告示拍了两下,又简单把这里录了个视频,以便自己日后能在手机上研究研究。 做完这一切,他离开了。 上楼下楼都不行,司轻就只能在一楼转转。他们这一行人被安排在一楼左侧的病房,往中间走就是护士站,护士站旁边就是上了铁门锁的楼梯。 护士站里有两个护士在工作,站前有排椅子,椅子上坐着个瘦得皮包骨头的寸头老太太,两眼空空地看着疗养院门外头的雨。 司轻从她跟前经过的时候,老太太眼睛一亮,叫住了他。 司轻回头。 “你是刚进来的病人吗?”老太太笑起来,“你什么病呀?” “……” 我没病啊。 NPC主动搭话,肯定是要给什么信息,说自己没病有点说不过去,司轻就随便编了一个:“心脏病。” “心脏病啊。”老太太点点头,满眼同情怜爱,“严重吗?” “还行,不严重。”司轻说,“您呢?” “我是癌症,晚期了。”老太太说,“唉,治了一年多,攒了一辈子的钱都砸这上面了,但是还是治不好,钱还越花越多,我都撑不住了,都寻思要不要自杀了,结果有天就看到这家医院的宣传,想着横竖也是一死,科弗里尔院长又不要钱,就来试试了。嘿,你别说,这院长还真神,我前两天来了这儿以后,院长给我检查了一下,给了我一小瓶药水,喝了以后还真就好了不少。” “你也放宽心就好,小伙子,科弗里尔院长能治好你的。” 老太太朝他笑。 * 司轻在一楼晃了一圈,回到了自己的病房。 老太太后来又招呼他坐下,握着他的手,拍着他的手背,跟他天南海北地聊了一通。 老太太的手被岁月垒得粗糙。 大概是这医院里没有和她说话的人,她寂寞得很,一逮到一个司轻就不肯放手,唠唠叨叨地说了一堆。 她说这间医院挺好的,科弗里尔院长是好人,这里工作的医生护士人也都很好。虽然外面对他们评价不好,还造谣,但那都是因为科弗里尔医生不收钱。 科弗里尔院长给人免费治病,得了病的患者都往他这儿来,他还能把他们都治好。于是本来需要付钱治病的患者都涌过来了,这么一来就触及到了正常医院的利益,他们才想方设法地造谣,害科弗里尔医生,为的就是想让他趁早倒闭。 “但是天上的主看着地上的人,科弗里尔医生是被上帝眷顾的智天使,他是主给我们的恩赐,他会救我们每个人,他不会被外面那些小人阻挡住脚步。” 老太太朝他笑:“你说对吗,孩子?” 老太太的笑容很奇怪,有些局促,像是渴望他的肯定。 司轻默了默,说:“对。” 老太太没来由地松了口气。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往护士站瞅了一眼,惊讶道:“哎呀,都这个时间了,你快回去吧。” 司轻跟着看过去,就见护士站的墙上挂着个表,指向5:37的时间。 “科弗里尔院长每天六点会来查房,不能不在床上。”老太太说,“快回去快回去,今天你可是初次巡诊。” 司轻就回来了。 回来坐在床上,望着外面的雨发呆了会儿。六点时,科弗里尔医生准时拉开了门。 他带着伙专业团队进来了,七八个人乌泱泱地走进司轻的病房里,齐齐围在他床前,跟围着个博物馆宝藏似的把他围了起来。 司轻:“……” “躺下。”科弗里尔说。 司轻乖乖躺下了。 科弗里尔掏出听诊器,很随便的按在他心口上,沉默地听了几分钟后,就说:“心律不齐,心肌缺血,随时可能休克。” ……不是,这话你自己信吗? 都不做心电图你拿个听诊器就知道了!?! 司轻大无语,然而跟他来的专业团队却纷纷低头做起笔记,也不知道科弗里尔这加起来二十个字都没有的话到底哪儿值得做笔记。 “我会尽快给您安排手术,先生。”科弗里尔收起听诊器,“请您放心,我会拯救您的生命。请您相信我,务必不要……试图逃出这所医院。” 科弗里尔朝他眯起眼睛一笑,带上所有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司轻从床上坐起来,无语得眼角抽搐。 他抬头看了眼床头。 他的编号是2,第二个要做手术去死的,就排在虞瑞雨后面。 他的手腕上嗡地一动,黑雾屏幕飘了出来。 【入住医院,接受医生的诊断与嘱咐。(1/1 已完成)】 【我们的脚下】 【找出德莱登医院的秘密。(0/1)】 司轻记下信物的线索,收起了屏幕。 病房的门被敲响了。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钟糖站在门口。他往旁撇了撇脸,开门见山:“借一步说话。” 司轻跟他走了。 两人走到了疗养院门口,站定,面对着哗啦啦的雨,都手插着兜沉默不语。 钟糖从兜里掏出袋烟来,叼上一根,点上了。 他晃了晃烟袋,递给司轻。 司轻伸手打住:“不抽,谢谢。” 钟糖耸了耸肩,一脸“不抽算了”,把烟塞回了裤兜里。 他说:“我刚刚看到了。” 司轻:“看到什么?” “我不知道是哪一天,但我看到了。”钟糖两根手指夹住烟,呼了一口烟气出来,“你的竹马浑身是血地倒在一个角落里,身上被啃掉了肉,胳膊都露骨头出来了,胸口上被开了个洞。” 司轻心里咯噔一声。 “但是他没死,还活着,还瞪着眼睛瞅我们来着,也真是个奇迹,都那样了,他居然还挺精神的。弗尔希就站在他旁边,手里拿了一把……很大的枪,白的,还带着金纹,还挺高级。她手上在流血,浑身都是血。他们旁边好多尸体,都是鬼,都缺胳膊少腿儿的,那地方好像是个……机械室?有很多仪器,还有纸箱子,也可能是个杂物室。” “你竹马突然喊,让我们别过去。不知道为什么,我们真的就没动。”钟糖叼着烟说,“然后,弗尔希就飞了。” “?”司轻迷茫,“飞了??” “飞了,直接飞起来撞后面墙上了。”钟糖同样一脸纳闷,“我也寻思呢,怎么飞的?谁都没动手啊,她凭空飞的,就跟有个透明人把她拎起来扔飞出去似的。” “……飞了之后呢?” “不知道了,到这儿就没有了。”钟糖说,“是不是这里的鬼还有个透明人?” “有可能。这里是医院,说不定那个院长在做人体改造什么的。那他们说这里最危险确实有道理了,有个看不见摸不着的透明人,那可真是无解。” “我也是这么想的。而且这么看来,那两个人可能对付不过来。” “嗯。” “晚上我们也出去,跟他们一起,那两个人肯定要出来的,我们就跟他们一起。”钟糖道,“你跟那人怎么样?都到这儿了,差不多就和好吧,世界末日前哪儿有空给你们小情侣闹别扭。” “……还不是小情侣。” “没区别吧?” 司轻被钟糖看到的画面搅得心里难受,终于抹了把脸,长叹一声,把事实说出来了:“有区别……我被甩了。” 钟糖一脸震惊:“?甩了??谁?黎放把你甩了??” 司轻捂住脸,点了点头。 钟糖战术后仰,满脸震撼我妈。 * 护士站的表直指六点二十七。 司轻和钟糖走了回来,路过护士站,到了黎放门前。 司轻站定,和钟糖互换了一个眼神,抬起手,再一次敲了黎放的房门。 仍然毫无反应。 司轻朝钟糖摊手,一脸“我就跟你说了”。 钟糖不信这个邪,替他啪啪拍了两下门。 还是没反应。 司轻:“我都跟你说了嘛。” “他什么毛病啊他,”钟糖啧了一声,拉上司轻,走到旁边的房间去,“算了,这边。” 钟糖敲响了隔壁的门。 隔壁这位倒是应得快,门还没开,人就在里面娇滴滴地应了声“来了~”,伴着蹦蹦跳跳的脚步声,走了过来。 司轻看了眼门牌,住这间的是弗尔希。 门开了,白金色头发的漂亮姑娘探出了个脑袋来。 “哎呀,钟老师,”弗尔希扒着门说,“怎么来找我啦?” “晚上你要出去吧,”钟糖指了指黎放那边,“跟他一起。” “对啊。” “带上我俩。” “不要。” “?”钟糖一皱眉,“不要??” “对啊,我才不要带你,他也不要。”弗尔希往黎放那边一挤眼睛,给他们使了个眼神,“我们自己去就行了。” 说完这些,弗尔希伸出手,把双手食指交叉成十,比了数字,悄无声息地用口型说了一句—— 【十点钟,跟出来,藏到床底下。】 * 作者有话要说: 瘫倒,写文好难555 —————— 感谢在2021-10-17 20:16:04~2021-10-18 20:00: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Venus.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5547235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 德莱登天才病院 【脑颅】 晚上九点钟。 一名护士走了进来, 把一杯水放到了司轻床头。 这杯水水里还有不知名的药物沉淀在杯底,白色粉末在水里沉沉浮浮。 司轻放下正在充电的手机,抬起眼皮看护士:“这是?” “我们院的药物, 先生。”护士回答, “请在睡前喝掉, 方便您控制病情, 并且能睡个好觉。” 司轻点点头:“好。” 护士在板子上刷拉拉地写了两行字,离开了。 门被护士关上,司轻冷淡地瞥了眼床头上的水, 接着看起了手机。 他完全不打算喝。 司轻往后一仰靠在床头, 又玩了会儿手机。等到晚上九点四十五分,有人敲响了他的房门。 * 九点五十二分,德莱登疗养院区, 一楼左病房区。 走廊靠墙摆着两张可移动病床,床单是蓝塑料制的。其中一张把床单叠得四四方方,规规矩矩地摆在病床上。另一张的床单则完全铺开来,从床上垂了下来, 把床下遮得严严实实。 一只手从床单底下伸出来,小心翼翼把床单撩起来了一些,窥探四周。 这只手很好看, 骨节分明手指又长,一看就练过。 这毕竟是魔术师的手。 司轻趴低着身子。医院里的灯光已经灭了大半,只在护士站那里留了几盏。虽然灯光是暖的, 但空气里飘荡的药味和仅剩几盏的灯光还是让这里变得恐怖了不少。 “他俩还没出来?” 钟糖趴在他旁边问, 他俩挤在同一张床的下面。 司轻回答:“还没……弗尔希屋子里还亮着灯, 应该还在准备。” “要准备什么啊。”钟糖抬起手腕看了下表, 紧皱起眉, “她到底为什么不带着我们,非让我们在后面跟着?想什么呢。” 司轻说:“她肯定有理由的。要不是真的不行,她肯定巴不得你跟在旁边。” “也是,她都没拒绝过我什么。” 你也知道的啊。 “钟老师,”司轻放下手,让床单落了下来,“你知道她喜欢你的吧?” “我知道啊,我又不傻,她那眼珠子都恨不得长我身上。” 司轻问:“那你有那意思吗?” “搁外面我就试试了,但这儿不行。”钟糖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这种地方和一个人走到一起,没什么意义,反倒会束手束脚的。” 司轻在他这番话里想起了黎放。 黎放可能有和他一样的想法。 “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我觉得……你可能对弗尔希有点误会。”司轻说,“她不会是你的累赘的。” “我知道,我是说,我会是她的累赘。”钟糖道,“说真的,要是打起来,我们这一队合起来都不是她的对手。” “你还挺了解她。” “她的眼神不对,警察做久了都有直……” 话到一半,拉开门的声音传了过来。 两人本能地立刻趴低下去,整个身子都贴到了地上,恨不得把自己和大地融为一体。 脚步声是从前方一点的地方传来的。听位置和脚步的重量,出来的是黎放。 黎放走了过来,但没有冲他们来。他走到弗尔希门前,咚咚敲了两下门。 弗尔希开了门。 黎放压低了声音:“走。” “好嘞。” 弗尔希关上病房的灯,跟着他离开了。 司轻紧紧趴在地上偷瞧。这两人都已经换上了病号服,一前一后走在路上。但他们并未走远,在离护士站五六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找了个护士看不到的死角里,背贴住墙,像是在等待什么。 “停在那儿了。”司轻说,“等什么呢?” 他话音刚落,就有个女人从护士站里急匆匆地走了出来。她衣装平平,挎着个包,嗒嗒嗒地踩着高跟鞋往门外跑,神情慌张,甚至有几分恐惧。 司轻一眼就看出来了,她就是下午在护士站值班的护士。 老太太抓着他天南海北地聊天的时候,她就一直在护士站里低着头忙。 她跑过走廊,低声喊着“糟了糟了不小心睡着了”,匆匆离开了疗养院。 啪嗒一声,她关掉了墙上的一个开关。 护士站的灯光灭掉了。 整个一楼都陷入了黑暗里,只有护士站旁的铁门上的密码锁闪着幽绿的光。 护士离开了。 弗尔希在黑暗里低声嘟囔:“这个地方还是这么渗人。” 黎放没回答她,直起身来走了,快步进了护士站。 弗尔希跟了上去。 司轻和钟糖两个人也从床底下爬了出来,跟了上去。 两个人身手都不差,一前一后弯着腰匆匆跑到黎放和弗尔希先前躲藏的地方,悄悄探出脑袋去。 黎放从护士站里抽出一份文件,翻了两页,从其中拿起张纸来,在黑暗里随意扫了两眼,放了回去,带上弗尔希离开了,径直跑出了疗养院。 他跑得飞快,就像赶着要去追什么东西。 司轻有种不祥的预感,赶紧拉上钟糖跑进护士站,打开手机照了一圈。 护士站的桌子上摊开的文件不少,但被抽出来孤零零摆在明面上的纸只有一张,上面还有被人急着抽出来而留下来的皱痕。 一看就是这个。 司轻拿了起来。 【工作守则】 司轻只来得及扫了眼标题。黎放已经领着弗尔希跑了,没时间给他在这儿钻研这张纸。司轻迅速把纸折了两下,塞进兜里,抬腿去追黎放。 在跑过走廊时,司轻无意间回眸一扫。 黑暗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从铁门里穿了出来。 那东西好像是透明的,又好像不是。看起来又细又长,但有弧度,黑暗里看不太清。 司轻没看清,很快就跑过去了。反应过来之后他想刹车回去看看,但一想黎放都往外跑了,他要是回去看看,肯定就追不上了。 司轻只犹豫了一瞬,没有逗留,跑向了门外。 外面还在下雨,这医院的雨淅淅沥沥下个没完,一会儿大一会儿小。 黎放和弗尔希顶着雨跑进夜色里,疗养院的路灯灯光把他们的身影照得孤凉。 他们跑进了医院。 钟糖想必干过很多跟踪嫌疑人的事,拉住了司轻,没第一时间跟上,等他们跑了一大半,才拉着他跟上去。 他在雨里小声说,第一时间跟上去会被听到脚步声,这个距离是安全距离。 还挺专业。 钟糖拉着他躲在门外,听了下里面的动静。 黎放和弗尔希在往里走,脚步声在夜晚空无一人的医院走廊里嗒嗒作响。 他们脚步很急,真的像在赶着追什么东西,听起来已经跑出去很远了。 两人也赶紧推开医院的门,追了进去。 他们跑到了大厅的电梯前。医院里也没有开灯,只有电梯里是亮的,里面的灯直直照出来,把黎放和弗尔希的身影拉得好长。 钟糖拉着司轻躲了一下,等电梯门关上,才拉着他跑了过去。 钟糖按了向上的按钮。 司轻仰着头看楼层,道:“他们在十楼停下了,最高层。” “怎么是十楼,我还以为会是六楼。” 司轻也以为他们会去六楼。他们白天去的院长的门诊室就是六楼,铁门旁又说院长有ID卡和密码。 电梯下来了,两人上了电梯,摁下了十楼。 在电梯门关上的一瞬间,司轻听到有一阵类似于野兽嘶吼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了过来。 像在一侧的走廊尽头,像在那尽头的下面,是如同困兽张大嘴巴吼叫的悲戚声音。 电梯门关上了。 电梯里,两个人沉默了。 他们脚下一震,电梯载着他们缓缓上行。 “……钟老师。”司轻打破沉默,“你……听到了吗?” “我听到了……我不聋。” “那是什么?” “反正……不是个正常人。” “跟你说个事。其实刚刚从疗养院出来的时候……我就看到我们那边的铁门里有个细长的东西探出来了。咱俩跑太快了,我没看清……我现在合理怀疑那可能是只手。” “……别说了。” 电梯上到了十楼。 十楼也是一片乌漆嘛黑,那两个人没了影子,不知去了哪儿。 两人走出电梯。刚迈出一步,司轻突然视线里觉得有些不对。 他看向窗外。 他呼吸一滞。 窗外,巨大的天使神像立在疗养院后方。那是比他见过的两个神像都高大太多的神像,它当真高耸入云,巨大得让人窒息。 不知名的大天使睁着一双石眼,手上拉着一把大弓,箭已上弦,箭头直指他们所在的十楼。 压迫感如排山倒海。 钟糖也看到了这一幕:“……那神像怎么回事。” “不知道。”司轻拉着他离开,“走了,别多看了。” 两人前后看了一下,都没见到那两个人的人影,便顺着走廊往前摸索,商量着干脆别管那两个人,他们俩自己搜一搜也行。 怕被发现,他们也没有开手机的手电筒,摸着墙往前谨慎前行。 医院很大,但房间不多,有好几间还都上了锁。 两人扶着墙往前走,终于找到了一间没上锁的房间。 两人开门进去,司轻打开手机,四周照了一圈。 这是个资料室。 钟糖走到一个柜子前,端着手机往里照。里面整整齐齐摆满了资料,文件书脊上写的名字却不是病历,而是一个又一个器官的名称。 “心脏、血液、肾脏、肝脾、骨髓、眼球、咽喉,”钟糖念,“还有脊骨、盆骨、左大腿、右臂……什么啊。” 司轻:“文件的分类?” “对啊。” 司轻抿嘴默言。 他站在资料室的一张桌子跟前,照着桌子上摊开的一页文件。虽然现在毫无头绪,但他觉得事情真的不对。 文件上,白天跟他谈心的老太太的蓝底四寸照片印在白底黑字的个人资料边上,对着镜头苍白无力地笑。 让他觉得事情不对的,是最下面的科弗里尔医生的一行字。 【判定价值:脑颅可用】 司轻伸出手,把文件合上,拿起来翻了个个儿。 文件书脊上,明晃晃的两个黑字。 【脑颅】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18 20:00:04~2021-10-19 20:37: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5547235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 德莱登天才病院 雨停了。 司轻把钟糖叫了过来, 把这份脑颅的文件交给了他。 钟糖接过文件,眉头紧锁地翻了两页。 “怎么看,钟老师。”司轻说, “依我所见, 这家医院院长怕是在做器官贩卖的交易。” “依我所见, 你说得对。”钟糖道, “也就是说,我们要是不快一点,虞瑞雨就要被取走什么重要的部位了。” 司轻点点头, 突然想起自己从护士站顺走的纸, 一拍屁兜,道:“对了对了,还有这个。” 他把纸从兜里掏了出来, 展开了来。 【工作守则】 【1.安全时间为5:30~22:00。请各单位于晚上22:00前准时离开岗位,逗留者后果自负。】 【2.疗养院地下负三层全员禁止进入,擅自闯入者,后果自负。本院3~7层手术区非相关人员禁止进入, 违者后果自负。】 【3.禁止将本院相关医疗事故外传,违者后果自负。】 【4.在本院工作期间,一旦发生任何问题, 本院概不负责。】 “……这地方怎么还会有人来工作的,太可疑了啊。” “给的钱多吧,”司轻把纸折了两下, “我看……” 他都没来得及“看”个什么玩意儿, 手里的纸一下子被抽走了, 黎放一张阴沉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一切突如其来, 司轻脑子一嗡, 根本反应不过来,看着黎放傻在了原地。 弗尔希站在门口,刚把门关上,一脸无辜,手叉着腰看戏。 司轻:“……” 钟糖:“……” 不是……你们走路没动静的吗!? 黎放把这张工作守则攥紧,纸在他拳头里被可怜地抓成团。 他咬牙切齿,声音低沉:“你在这儿干什么。” 钟糖察觉到气氛不对,往旁边走了两步,又忍不住问:“虽然但是……你走路没动静的吗?” 黎放根本不搭理他,死死盯着司轻:“你、在、这儿、干、什、么。” 黎放生气了。 司轻却一点儿不怂他,挺直了胸板梗着脖子:“做一个神选者该做的事。” “狗屁!”黎放气得推了一把他的肩膀,破口大骂,“你没听我说这里很危险吗!?现在一个神选者该做的事是躺病房里面睡觉!不是跟踪我出来瞎晃!!” “你也是个神选者啊,我跟着你怎么了?”司轻轻轻皱眉,“我告诉你,你是现在很牛,但是我可知道你小时候什么样子!别人靠你我可不靠你,我妈跟我说做人要靠自己不能靠男人!” “你他妈——你这种时候能不能别跟我搁这儿扯淡了!?” 黎放是真真要被他气疯了,揪起司轻的领子,一把把他拽了过来:“你知不知道晚上外面会是什么样啊!?你个小王八蛋你,你知道走错一步就会怎么样吗!?!你会被他们抓住大卸大块吃掉!或者被绑上手术台做实验!!那些人他妈的会给你扎镇静剂让你哭都哭不出来让你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开颅被划开胸腔心脏被拿出来骨头被一块一块卸下来但是你哭都哭不出来!!!你懂不懂!?!!” 司轻被他喊懵了。 黎放的话字字如刀,字里行间的恐怖感让他大脑一片空白,血液倒流。 “你知不知道啊你,你知不知道这里多恐怖!?!前两关那都是在玩的!!你知不知道那些人……你都记不得啊你!!你知不知道我——!!” 话说到这儿,黎放突然卡住了。 在盛怒之下,他居然茫然了。因着这份茫然,他又冷静了。 他紧抿住嘴,啧了一声,推开了司轻。 司轻被他一推,硬生生往后踉跄了两步,一个没站稳,啪地坐到了地上。 尾巴骨摔得好痛。 司轻坐直身子,揉了揉屁股。 黎放紧抿住嘴,眼神闪烁,不再看司轻了。 “……那个,我不是有意的。”司轻声音蔫蔫,“我就是……我知道你现在不愿意理我,但我就是……不想让你一个人嘛。” 黎放低了低头,不吭声。 “……我错了,黎放。” “你也说了嘛……这儿危险,不好过,你又不搭理我,你还要一个人闯,那你多危险啊……你说我能坐旁边看着你犯险吗?” “而且你也没跟我说别跟来,你都不搭理我……那不管你是……嗯,你知道,你现在确实是那个。但是对我来说,你真的就算成上帝了,你也还是个小孩,我能不照顾你吗。你想啊,咱俩幼儿园用一个碗,小学还在路边摊上买情侣手链,初中午休还在宿舍睡一张床,起来都不知道校服裤子谁是谁的,也算是穿一条裤子长……” 黎放忍无可忍:“行了!” 司轻闭了嘴。 闭上嘴之后他才意识到,他说这些话,真是有损邪神大人的神格。 他又蔫蔫补了一句:“我错了。” 黎放眼角抽搐,试图瞪他,但这次的目光怎么都凶不起来了。 愤怒过后,司轻又成了他心里的软肋。 弗尔希站在后面笑出了声:“这戏真挺好看的,对吧钟老师?” 这话太二笔了,钟糖抬腿给了她一脚。 “你们到底来十楼干什么?”钟糖迈入了正题,“找ID卡吗?可院长的办公室不是在六楼……” “在十楼,六楼那个是门诊。”黎放烦躁地揉后颈,“出了这个门,往前边再走点,拐个弯就是院长办公室,刚拿ID卡出来,正要找个地儿躲一躲,就听到这屋子有动静了。你俩真够本事……” “躲什么?”司轻问,“我们刚刚上来的时候……” 他刚想说他们刚刚坐电梯上来的时候有听到那个像野兽吼叫一样的声音,话还没出口,那吼叫的声音就再一次忽远忽近地传了过来。 很远,但是有声音传上来。 司轻闭上了嘴。 没有人再出声,那道声音却仍在回响,且在缓缓接近这一层楼。 弗尔希慢慢轻手轻脚地往回走了两步,悄悄锁上了门。 司轻把声音压得极低:“那是什么?” “人。”黎放回答,“可怜的人。” 司轻疑惑不解。 随着那道声音的接近,众人又听到了许多其他的声音。这些声音比吼叫声细小,但不比它平静,每一个声音都非常恐怖。有人在哭,有人在笑,有人用沙哑的嗓音啊啊地叫。 黎放拉过他手腕,道了声这边,跑到了桌子底下,把司轻塞了进去。 弗尔希和钟糖也跑了过来。 弗尔希爬了进去。钟糖看着这张桌子,忧心忡忡:“能藏得下吗……” “他们不会进来,看看里面没人的话就会走了。”黎放按着他脑袋就把他按了进去,“进去就行了,话那么多。” 钟糖进来之后,黎放也蹲下了身。但他没躲进桌子里,只背贴着柜子。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多越来越杂。哭声笑声吼叫声混作一团,吵得人耳朵痛。 黎放紧皱着眉,悄悄往桌边凑了凑,看向外面。 这间屋子的门的上端开了个长方形的窗户,能透过它看清外面。 黎放眼睁睁看着一群面目全非的尸体走了过去。它们之中,有的脑袋被削去了半个,有的没有眼球,有的没有耳朵,有的没有下巴,上颚往下鲜血淋漓地淌血,有的脖子上被开了个洞,每一个都血肉模糊。 黎放缩回了脑袋,眼神几番阴暗不定。 这群丧尸大军一般的尸群在十楼飘忽了好几分钟,随后,乘着自己精彩纷呈的叫声缓缓下楼去了。 为安全起见,大家又在桌底窝过了几分钟。见确实没有动静,黎放才让他们从桌底出来了。 “那是什么啊,”钟糖说,“医院保安吗?院长真是雇了能人啊。” 黎放白了他一眼:“怎么可能。” 司轻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这边来。” 黎放这次没有回避这个问题,带着他们出了门。走廊里已经没有了尸群的踪影,他们可以放心大胆地出门。 黎放带着他们,走到窗边,示意他们往下看。 司轻一到窗边就看到了那尊箭指他们的神像,心里哆嗦了一下,顺着黎放指的方向往下一看,见到了惊人的一幕。 地面上,竟然有许多模样渗人的尸鬼在行动迟缓地四处乱晃。他们每一个都穿着被鲜血浸透了的病号服,人人都缺胳膊断腿儿的身上少零件,还有不少人脑袋都被削了一半下去,司轻甚至能看到他们空空的脑袋。 那都是【脑颅】文件里的病人。 他们毫无目的,四处乱晃着。 天上还在下着雨。 司轻询问:“他们在做什么?” “不知道,他们自己可能都不知道。”黎放说,“他们死了,死了的鬼走不出这个医院,就只能到处乱晃吧。” 是在本能地找出口吗。 司轻:“那我们现在要做些什么?” “不知道,别什么都问我,我只是个神选者。” 又来了。 但他是怕上帝发现,也没办法。 “总之,如你所见,我们今天晚上是回不去的。”黎放说,“只能在医院找个地方凑合一宿了。但我不推荐这里,跟我来。” 他转身离开,其他几人跟上。 弗尔希走在最后面。她刚迈出一步,突然,一道声音刺进她耳里。 她回头,她看到大天使加百列的石眼里淌出诡异的血泪。 她一惊。 “黎放!!” 她大叫。而后,视线里就像是被程序黑了一样,冒出干扰的电流和纷乱的色块。 她眼前一黑,周身天旋地转,在一瞬间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黎放回过头,其他几人也纷纷回头看她。 他们的身后却空无一人。 弗尔希凭空消失了。 “……?”钟糖懵了,“弗尔希?” 他四周看了一圈,却半个影子都瞧不见了。 “去哪了?”司轻心里发毛了,跟着四处寻找,“刚刚还在这儿呢,这——” 司轻突然卡了壳,钟糖以为他是有什么发现:“怎么了,找到了?” 司轻脸木了。他僵着眼神看向钟糖,又僵硬着手,哆嗦着指向窗外的下面。 魔术师的手这辈子没这么抖过。 钟糖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地面上,所有的尸鬼都停下了脚步,仰着头,一双又一双或空洞或灰暗或麻木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们所在的地方。 雨停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搞事人:先把战力天花板ban了 ———— 要!来!了! 晚上看看能不能再吐一更出来! 感谢在2021-10-19 20:37:42~2021-10-20 14:07: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和001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 德莱登天才病院 【THE DEATH】 黑暗的走廊里, 安全出口的牌子幽幽闪着绿光,地上不知为何淌出一大片血泊倒映出天花板的影子,只是黑暗里并看不清。 弗尔希匆匆跑过, 血被她的动作溅起, 溅到了病号服的裤子上。 弗尔希跑到电梯前, 着急地按了好几下。 原本还好好的电梯瞬间乱码, 层数叽哩哇啦变个不停,坏了。 “操.你.妈.的!” 弗尔希破口大骂一声,气得掏出枪就砰砰两枪把电梯爆了。 她回身, 想跑向刚刚路过的安全出口。可这一回头, 却和黑暗里无数双幽绿的眼睛对上了眼。 一双双溃烂的双脚纷纷踩到地上,血泊被啪啪踩响,那些哭声笑声吼叫声入了耳来。 乌泱泱一走廊的尸鬼。 弗尔希神情一滞, 嘴角一僵,抽搐了两下后,反倒对着此情此景笑出了声。 声音如同要发疯一般压抑。 * 楼下的尸鬼盯着他们看了半晌后,放弃了疗养院, 朝着他们歪歪斜斜地走了过来。 所有尸鬼一同。 这一幕太感人了,司轻头皮发麻,赶紧拉了把黎放:“我们往哪儿跑!?” 这么一拉, 黎放竟然被他拉得往后踉跄了两步,险些跌到地上。 司轻这才发现他脸色白得吓人,目光颤抖, 嘴唇都在哆嗦, 紧咬着牙, 呼吸声却从牙缝里破碎地挤出来。 司轻拉着的他的胳膊都在轻轻发抖。 “……黎放?” 黎放没反应。他站在原地呆愣片刻, 突然一把推开司轻, 回身冲回资料室,把盖住窗户的百叶窗拉了上去。 这一边,和另一边的天使神像同样巨大的恶魔耸立于此。 他嘴角噙着诡异的微笑,一手竖在身前,像是在为他祈祷,神情竟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同情,又像在嘲讽他的四面楚歌。 黎放瞬间面无血色。 司轻追上来看到了这一幕。 隐隐约约地,他好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黎放……?” 他都不敢把声音放大了,蚊子嗡嗡似的问他:“怎么了,该不会……” 黎放僵硬着脖子回过头。 外面没有再下雨,也没有放晴。阴沉的光照了进来,司轻看清了他的眼神,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才好,这之后他也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那是个很熟悉的眼神,那是个不熟悉的眼神。 他眼里有地狱。 这一瞬间时间安静得如同静止,司轻感觉此时此刻这一幕有些熟悉,他感觉自己仿佛在和记忆里的某一个黎放遥遥对视,可他仍然想不起来任何事情。 黎放突然朝他笑了。声音沙哑,笑过一声之后就笑不出来了。 “司轻。”他哑声说,“我在这里爱过你。”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对司轻说爱。 司轻脑子一空。 尸鬼的声音从远处传了上来,索命似的一声一声交杂。 黎放不再说了,他拉开桌子左手边的柜子,从里面拿出钥匙,越过司轻快步走了出去。 钟糖有种不祥的预感,拉住了他:“等等!你——” 话都没说完,钟糖就被他推开了。邪神的力气是真的大,钟糖一个大男人活活被他推出去了好几米,脚一崴坐到了地上。 “——草!!” 钟糖痛得吸了口凉气,捂住了脚腕,忙喊:“司轻!!” 司轻不用他喊就反应过来了,他喊了声黎放,想过去拉住他,可黎放却动作极快地出了门去,还在外面锁上了门。 司轻握住门把疯狂拧门,但门被反锁,他拧不动。 “……黎放!!”司轻砸门,“开门!!怎么回事啊到底!?!” 黎放没有回头,他垂下眸,沉默了一下,把司轻给他的匕首从腰间拔了出来。 “我如果没了,”他在门外说,“弗尔希会照顾你,以后跟好她。” 黎放从门前离开了。 “黎放!!” 司轻急了,使劲地又拽门把又砸门,扯着嗓子歇斯底里地大喊:“回来!!黎放!!!” 黎放离开了门前。 匕首在阴沉的夜里闪起寒光,他面前是乌泱泱一走廊的尸鬼。 为首的尸鬼没有双眼,两眼空洞洞地张开血盆大口,一嘴血的腥臭味。 黎放回头,身后的走廊也是乌泱泱一大群。 黎放从兜里抽出了一张卡牌。 一片黑暗里,卡牌上的画面让人看不清楚,但最下方的一行英文却清清楚楚。 【THE DEATH】 * 资料室里。 尸鬼的声音越来越近,但在某一个地方停了下来,转而全部变成啊啊的叫声,那声音就仿佛发现了什么目标一样,接着就是此起彼伏的闷闷惨叫和刺耳尖鸣,伴着骨头被折断和刀刺入血肉里的声响不断响起。 是黎放。 黎放在外面打架。 司轻更急了,手上一个用力,突然门把整个断裂,一直把重力放在这上的司轻猝不及防,一下跟着门把飞了出去,啪唧坐到了地上。 司轻:“……” 钟糖:“……你干嘛呢你!” 司轻赶紧爬了起来,试着推了两下门。门把都掉了,说不定门也废了。 可这门质量异常好,还和之前一样硬挺挺的。 司轻破口大骂:“操!!!” 魔术师崩溃了,开始上手上脚砸门踹门。 钟糖从兜里拿出手机,拨了弗尔希的电话。 对方果然不接。 “草……这他妈怎么搞的,她又被弄去哪了!?” 钟糖骂了句,又拨了虞瑞雨的电话。 虞瑞雨接了。 她先问了:“你们在哪儿?” “啊?” 虞瑞雨声音挺精神的,听起来不像在病房睡觉,钟糖就道:“你们难不成在医院?” “在啊,我们在六楼。从刚刚开始我们这边就有尸鬼排队上楼往楼上跑,真恐怖,我们随便找了个科室躲起来了。你们在哪儿?看看能不能汇合。” 钟糖崩溃了:“我们就在十楼!都是冲我们来的!!!我们还被黎放反锁了!!!” “???”虞瑞雨愣了,“冲你们去的???” 话音刚落,虞瑞雨那边传来轰地一声巨响,活像是谁家大炮发射了。 虞瑞雨吓了一跳:“什么动静!?!” 克罗斯的声音在旁边若隐若现:“谁……弗尔希!?” 虞瑞雨:“?弗尔希???” “刚刚好像从门前跑过去了!”克罗斯喊,“我看着像她!头发是白的啊!” “那不会刚刚的炮声……什么东西啊都!她哪来的炮啊!算了,我们也出去看看,你等着啊钟糖,我们马上上去!” 电话被挂断了。 弗尔希没事。听这意思,现在在扛着大炮往这边赶。 钟糖松了口气。 司轻还在跟门大战。外面的尸鬼声越来越小,听起来像是黎放占了上风。 司轻也终于冷静下来了。他察觉到这扇门踹是踹不开了,叫了声:“钟糖!” 钟糖:“啊?” “过来!” 钟糖过去了。 司轻给了他开了手电筒的手机,让他照着门把被拽下来之后门锁剩下的残骸。 钟糖乖乖端着手机:“你要干什么?” “开锁,我要拓展新业务。” 司轻拍了拍袖子,晃了晃胳膊,从袖子里晃出来了两个细长的铁丝。 钟糖眼睛都直了:“??你怎么还有这东西??” “魔术师身上什么都有。” 司轻回了他一句,然后上手开始行使自己的新业务。 他担心黎放担心得不行,手抖得厉害,咔咔弄了四五分钟才把门锁打开。 司轻推开门,连滚带爬跑出去,大喊:“黎放!!!” 他开锁期间,尸鬼的声音已经消失了。整条走廊只有遍地鲜血淋漓的断肢残臂,黎放已经不见了踪影。 钟糖跟着一瘸一拐地跑出来,他是真摔崴脚了。 他看了一圈,指着一个方向喊:“那边去了!他肯定是怕自己打不过,那些尸鬼会在他死以后来找我们,就把他们引走了!” 司轻愣了下,说好,拉过钟糖把他背到身上,追了过去。 “安全出口!”钟糖趴他背上指挥,“他走的安全梯!” 司轻一个刹车,推开安全出口的铁门。 钟糖说得对,安全出口的楼梯间也是一堆鲜血淋漓的残肢断臂。 两人顺着楼梯往下走,一路到了七楼。 司轻背着钟糖冲进七楼,正好和另一边走正统楼梯冲上来的弗尔希打了照面。 弗尔希浑身是血,两手各拿一把枪,枪是白的,还有金纹,通体发光,贵族一样高级。 钟糖一指中间的一个拐角:“弗尔希!那里面!!” 弗尔希看见他俩愣了一下,但反应迅速,点了个头就冲了过去。 司轻也赶紧背着人跑过去。 虞瑞雨和克罗斯也慢一步从弗尔希上来的楼梯那里跑了上来,见这一行人都往那个拐弯跑,便也都匆匆跟了上去。 拐过这一个弯,一大群尸鬼出现在了他们面前。他们拥挤在一个房间门前,呜呜啊啊地往里挤。 弗尔希手上的枪化成了金色光尘。她两手往左肩上一伸,金光再度从手中溢出,竟延伸成一个枪炮形状,接着光芒一炸,一个白金火箭筒出现在她手中。 机械的冰冷声音传来:【目标已锁定】 【发射】 轰的一声,那一处当即被夷为平地。 【已清除目标:27只,剩余目标:48只】 弗尔希快速冲过去,转身一个刹车,连人带炮朝向屋内。 【队友保护机制已启动】 【目标已锁定】 【发射】 再次一声巨响。 尸鬼们的声音霎时被炮声淹没,屋子里涌出阵阵黑烟。 【目标已全部清除】 弗尔希直起身。炮筒在她手上自动变形,变成了一把枪。 她慢慢悠悠地走了进去。 “……我操,”钟糖说,“那是我看过的那把枪。” * 作者有话要说: 弗尔希:我你爹 —————— 第49章 # 德莱登天才病院 【你好自为之,勒罗伊。】 司轻:“那就是……你看过的那把?” “对。” “?什么东西?你看到什么了?” 虞瑞雨和克罗斯问了起来, 司轻心里却一咯噔。 如果那就是钟糖预见的那把枪,那也就是说,黎放已经…… 司轻不敢细想, 背着钟糖冲了进去。 屋子里的黑烟散得很快, 有点不科学, 但他们跑进去时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司轻放下钟糖, 一眼就看到了最角落里的黎放。和钟糖说的一样,他浑身是血地倒在最角落里,头倚着旁边的一个仪器, 低着头喘着气, 手上一阵阵痉挛地抖,左手手腕上的纹身全都黑了,骷髅和倒十字架以及其他图样在他的手腕上绕了黑黑的一圈。 他一手紧紧攥着司轻给他的匕首, 一手紧紧抓着伤得最重的左胳膊。 尽管这把短匕已经断裂。 黎放面目全非,身上被啃掉了很多块肉,整个人就像一块被啃食过后的烂肉,瘫软地烂在那里。他胸口上被开了一个血肉模糊的洞, 左肩膀上被啃得最厉害,已经能看到还黏连着些许血肉的骨头了。 司轻喉头一哽,几乎喊不出话来。 他被震惧到发不出声音。过了好久, 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黎放!!” “别进来。” 弗尔希轻飘飘地放下一句,头也不回地接着往里走,道:“从现在开始是神的领域了, 凡人禁止进入。” 司轻脚步一顿。弗尔希说的话似有魔力, 他真的浑身一僵, 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弗尔希手拎着枪走到黎放旁边。她似乎早知如此, 毫不意外。 “没事吧?你还有气儿没?” 弗尔希手上的血滴滴答答。 黎放仰起头, 往后一靠,抬起眼皮看她,声音虽然哑了,但眼神居然意外地清明:“还行。” 和钟糖看到的一样,黎放都这样了,居然还很清醒。 换别人这样,不死也得被自己吓死了。 “能站起来吗?”弗尔希问,“接下来才是要命的地方,没多少时间了。” “有点费劲。”黎放答,“你顾好你自己就行了……不用管我。我万一死在这儿……后边那群可都得仰仗你。” 弗尔希面无笑意:“开什么玩笑,我才不会罩人,你还不知道我?我这人就是个疯子,从来不保佑谁。就算要罩我也只罩钟糖,你家那个我可不管,你死了他就没后路了,你自己看着办。” 黎放冷笑一声,长舒了一口气:“ID卡在我左边兜里。” 弗尔希:“我不听别人的遗言。” “闭嘴,别贫了,好好听我说……” 司轻越听越迷糊,但他知道,黎放的这些话真的是遗言,他平时不会说这样的话。 司轻害怕了。他想往黎放那边走,试着动了一下,可仍然无法动弹。 他声音发抖地叫:“黎放……” 他们头顶突然传来防空警报一样的刺耳声响。 声音巨大刺耳。 虞瑞雨嘶了一声,捂住耳朵:“什么动静啊!!!” 有碎石头突然掉了下来,伴着阵阵卡拉卡拉的声音。 众人纷纷抬头。他们头顶的天花板此刻竟然在慢慢分解,如同被高科技凭空瓦解一样化作碎灰和虚无,渐渐露出整片天空。 天空之中,一条银色的星河在阴沉的云间流淌着星尘。许多壁画似的眼睛从其中浮起,睁了开来。 震撼人心。 司轻突然记起了所有的一切。 那些或残酷或绝情或柔和或快乐的过往如同被快速翻篇的书籍,一篇篇迅速在他眼前闪过。司轻想抓住其中一页仔细瞧瞧,却根本留不住任何一幕。 所有的画面如急流之水,指缝里留不住。 但他实实在在的把所有都想起来了。 危机感窒息般涌来。 “黎放!!” 他大喊,想跑过去,可仍然动不了。 黎放却生怕他跑过来,哑声着歇斯底里地喊:“别过来!!!!” 他这话话音刚落,一个身影突然从司轻身边冲了过去。 司轻一怔,定睛一看,是钟糖。 钟糖知道要出什么事,他也不喊,直直朝着弗尔希跑了过去。 弗尔希正抬起枪要朝空中那片星河开火,钟糖一过来,她就愣住了。 就这么一愣的空,她突然凭空飞了起来,然后被狠狠摔到墙上。 这一幕比钟糖说得更狠,她的枪脱了手,墙面当即碎裂,伴着咚咚好几声巨大的墙壁破裂声响,她被轰隆隆地狠狠扔出去好远。 听动静,她至少被撞飞出去了五面墙。 众人全部傻在原地。 “弗尔希!!” 钟糖冲到墙边叫。 他面前一片残垣断壁的废墟,荒芜的风呼呼地吹,弗尔希毫无回音。 黎放突然被揪住头发,狠狠往墙上砸去。 砰地一声,墙体轰塌。黎放向后倒下去,后脑炸开似的痛,一瞬间的失重感让他知道了自己要面对什么。 土石尘埃落在他的伤口上,他半个身子陷在其中。 空气在这一瞬滞停住,如同这里所有的一切都知道将要发生什么。 黎放瞪着天上的星河,久违地无法呼吸。 下一秒,“上帝”撕扯开他的灵魂。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黎放整个人如同被干扰的电流一样身形纷乱,身上飘出半透明的烟雾,他痛得不断痉挛颤抖战栗,张开嘴巴,要把喉咙喊裂一般惨叫,如同濒死的困兽。 他生不如死。 那些半透明的烟雾从黎放身上飘起离开,向那片星河涌去。 这一切被天上的星河照耀着,所有人都看到了。 黎放身上的一切都开始分崩离析。 他的皮肤碎裂、分崩离析、剧颤着露出满片黑暗,身上的透明烟雾变成黑烟。 他所有的一切都变得黑暗。如同游戏最初始时,神选者们眼里的他。 上帝撕开了他的伪装,让所有人看清了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让司轻看清了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是怪物。 他痛得生不如死,他被上帝活剥了皮。 司轻终于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他看不下去了,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他扑过去,扑到黎放身上,紧紧盖住了他,抱住了他。 黎放的惨叫声却崩溃了一般,变得更撕心裂肺,或许是他痛得失语,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表达拒绝。他疯了似的开始剧烈挣扎,使劲推着司轻,想把司轻从身上推下去。 他的手指都已经变得利如细刃,十指跟刀片一样戳进司轻肉里,司轻痛到想骂人,但没松手。 “黎放!”司轻大喊,“是我!!我!!!” 不知是黎放知道是他还是已经没了神智,这话一点儿没作用,他还是在推。 司轻大骂一声,不管了,简单粗.暴地直接把他按进怀里。 似乎是因为他盖住了黎放,那些黑烟竟然渐渐收敛了起来。 黎放却在他怀里抽搐了几下,手一松脑袋一歪,昏了过去。 “黎放!!” 黎放毫无回应,他已经没有意识了。 【让开。】有个声音说。 这是游戏系统的声音,但是司轻手腕上的系统没反应。 众人循声看去,居然是星河在说话。 那之中数千的眼睛仍在流淌,它没有嘴巴,但确实是在说话。 【让开,神选者,神明无权干涉游戏。】 司轻紧皱起眉,紧抱住怀里已经没了意识的黎放,誓死不交人。 虞瑞雨对星河道:“你也没权利干涉神明吧?” 【我有权利。】声音说,【我才是真正的神。】 “什么真正的神,神还分真的假的?”虞瑞雨嗤笑一声,“你别仗着自己会飘就在那儿说些屁话,当个系统你很了不起?再说,邪神进游戏还不是为了……” 【注意你的言辞,神选者,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系统的声音冷了几分,【我也不会再做系统了,永恒之眼的游戏结束于此刻,开启这场闹剧的邪神将接受惩罚。】 “?什么?闹剧?” “结束?” 司轻高声问:“什么惩罚?” 一道金光突然从钟糖身后爆开,直直射向空中星河。 那道金光射中星河,炸了开来,竟把那其中的诸多星星都轰隆炸了粉碎,把星河炸出了个洞。 钟糖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我真的就烦你这个,”有个陌生但轻柔的声音伴着脚步声缓缓地道,“把自己当天神,把别人当棋子当蚂蚁,大天使也好恶魔也好我也好他也好,你把所有人都压得死死的。你干脆说实话怎么样?” 一个白金色长发的男人从墙体的洞里钻了出来。他浑身白到发光,和西方神话里的神明一样,穿着身白色的长“裙”,衣服在身后长长拖了一地,袖子松松垮垮,肩膀上很随意地披着一段红色长锻,手腕上的纹身是一圈难以忽视的金色。 他有一双金眸,额间有太阳纹印。那纹印像神话中太阳的壁画,让他看起来神圣而高高不可侵犯。 如果他手上没拿枪的话,就更神圣了。 男人走出墙体,站在星河的照耀下,懒洋洋地抬着眼皮,表情不屑一顾地把自己的话说了下去:“你干脆实话实说,就说你是傲慢暴怒暴食懒惰嫉妒贪婪欲望的统治者,你要所有人活在你的折磨之下,你要所有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上帝大人。” 星河在空中沉寂了片刻。 【善神。】星河叫他,【弗尔希·勒罗伊,你也制造了这场闹剧。】 瞬间,所有神选者沉寂了。 ……谁。 这是谁? 善神??弗尔希???? 弗尔希没理这茬,他冷笑一声,把枪扛肩头上,仰头看着星河,一脸叛逆:“我不但要制造闹剧,我还要把你的脑袋拧下来。” 【注意你的言辞。】 “你需要我再给你一枪看看真假?我想把你脑袋揪下来做牛排淋酱汁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要试试?” 【……】 “你不让我死,我就跟你一起死。”弗尔希道,“早八百年前我就告诉过你了,你不该选我做善神。” 【你所言不虚。】上帝说,【你真真是个疯子。】 “谢谢夸奖,我很荣幸。” 【你会后悔的。】 “我不在乎。”弗尔希耸了耸肩,“你现在可没有把这个游戏结束的能力。他们已经拿了两关赐福了,还是你打算跟我硬打?你知道的,我可是满级军火库,子弹要多少有多少。你现在就想跟我拼命吗?我大可以跟你拼死在这里,他们还是要闯下去,直到新一个必须受你折磨的倒霉蛋出现。怎么样?亲爱的,想试试我有没有这个在这儿跟你拼死的勇气吗?” 上帝沉默了。 【你好自为之,勒罗伊。】上帝说,【我会让你魂飞魄散。】 弗尔希好像没听见最后半句,笑盈盈地挥了挥手:“拜拜,下次我肯定弄死你哦。” * 作者有话要说: 希希,幸好有你(bushi —————— 下下章应该就进回忆杀啦,快的话说不定下一章就进了~ 最近更新不定时,写了就发!稳定之后作话再说! 感谢在2021-10-20 20:56:47~2021-10-21 17:46: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路迩遐、55547235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 德莱登天才病院 你们千万不要成为神。 星河缓缓消散于空中, 医院的天花板重新一块块叠砌起来,一切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 众人的目光随之缓缓放到弗尔希身上。 弗尔希面无表情地抬了抬手。枪在他手上变成一把金光,又啪地散成了闪闪发光的金尘, 也没了踪影。 他走到司轻旁边, 蹲了下来。 “给我看看。”他说。 司轻怔了一下, 把手松开了些。 黎放已经彻底没了意识, 死尸一样往后仰着脑袋,一动不动,呼吸声杂乱无章, 毫无意识又断断续续地轻声呻.吟着。 他浑身都是黑烟, 这些黑烟把他包裹,脸都看不清。 弗尔希伸出手,轻轻一挥。 他手上有金光, 黑烟当即四散奔逃,露出了黎放的脸。 黎放紧皱着眉,神色一阵阵抽搐,昏过去也踏实不了。 他脖子上有一圈黑色的文字, 正在很不自然地环绕着他的脖颈滚动着,像是咒文。 司轻都跟着脸色白了。 他问:“这是什么?” “上帝的主权宣告。”弗尔希面色平静见怪不怪,仰起头来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你看,我这儿也有,没启动而已。” 弗尔希脖子上确实也有一圈, 只是它颜色暗淡又透明得厉害, 司轻仔细打量才隐隐约约看到了, 不启动的时候真的很难注意到。 “这个一旦被启动, 人就会掉进梦里。当然, 不会是好梦,会梦到自己过去最恶劣的回忆,并且所有感官都会被复刻,相当于再过一遍轮回,比如我就总梦到自己捡垃圾被爆头。” 钟糖:“……你还捡垃圾?” “对啊,我以前很落魄的。”弗尔希回头朝他一笑,又转回过头来看司轻,“没事,不用担心,有解决方法。” “什么办法?” “别着急,你着急没有用。”弗尔希站起了身来,“也不是什么难事。我们闯过这一关,由谁来拿下恶魔的赐福,就可以了。” 在场几人表情轻轻怔愣。 钟糖皱眉:“就这么简单?” “简单?你醒醒。”弗尔希笑出了声,“这里是傲慢,亲爱的。这里的大天使是加百列,恶魔是路西法。从路西法那里拿神力,你觉得这会很轻松很简单?” 所有神选者陷入了沉默。 “或许过关会很简单,但是从他那儿拿到神力可不容易……他会让你知道什么是地狱的。” “等等,这个先放一边,实在不行我可以去拿。”克罗斯道,“可为什么拿个神力就可以了?而且你为什么是善神,你怎么会是善神的,你是善神的话那我们这一路是在干嘛?!世界到底为什么毁灭了?!” 克罗斯越说越激动。世界毁灭的时候广厦倾塌火山喷发狂风大作,他妹妹可是在他眼前被飞过来的石头活活砸掉了脑袋,当场尸首分离,还被风卷走了。 这如果真的只是这两个破神闲着没事开的玩笑闹的闹剧,他一定要跟他们鱼死网破。 弗尔希好像能读心:“你冷静一点,我知道,世界毁灭了你很不冷静,我理解你,我也有妹妹。” “妹妹?你?” “以前,现在死了,虽然和上帝没关系。”弗尔希朝他一笑,又看向司轻,“好了,事已至此,我终于可以跟你们说实话了,先冷静冷静,坐下来说怎么样?神的故事可是很长的。” 克罗斯一脸不爽。 虞瑞雨按了他一下:“好了,冷静点,先听他说。他要真是个万恶不赦的混账,早拿那把枪把我们都扫了,都没必要哄你跟你讲故事。” 虞瑞雨言之有理,克罗斯紧抿住嘴,啧了一声,气哄哄地找个地方坐了下来。 弗尔希又对司轻道:“你也先抱着他找个地方坐吧。我知道你着急,但是着急没用,你今晚是出不去的,明天也够呛,这事儿快不了。而且,说起来可能有点残酷,但我们都习惯这种事儿了。这事儿就跟睡觉一样,做个梦一觉起来而已,上帝经常这样对我们,不用太担心他。” 司轻:“……” 弗尔希转身走到门口,关上了门。 他端着松松垮垮的袖子回了头,走回到窗边,看向那高耸入云的神像加百列。 他看着加百列那双眼睛,一时茫然,岁月太长,现在让他讲,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 “上帝呢……其实不是上帝。”他说,“圣德芬多半跟你说过了,魔术师,上帝其实连神都不是。人是需要信仰作为精神支柱的,所以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人们创造了‘上帝’‘天神’‘宙斯’等等,向他们祈祷。” “但是世界上没有神明。不过没关系,即使不存在,人也是需要希望的。但是这些无处可去的愿望载着人们许愿时的情绪飘飘忽忽的,成了一种能量,能量多了就成了磁场,磁场一年一年日积月累,人们的情绪越来越多越来越强,上帝就这样从中诞生了。” “他诞生在愿望里,那些愿望都有什么,你们这些生在好年代的人大概想不到。” 弗尔希回过头,逆着阴沉的光笑了起来。 “希望我的父亲死掉,这样我就可以把他的尸肉当做食物了。亲爱的主,我不想杀他,所以请让他快点死掉。” “这样的愿望很多,战乱和饥荒会让人不是人。”他说,“当然,也有许多希望战争结束或希望谁谁平安健康幸福快乐的善良愿望。上帝也吸取了这些善意,所以他会喜怒无常,善恶无缝衔接。它恶的时候会比刚才更狠,善的时候也会……你们懂的。” “说远了。” “说到底,上帝只是愿望的磁场本身,它无法管理这些磁场,也无法控制磁场对它造成的影响。它自己在空中呆了一两百年,渐渐进化,有了智慧,有了思想,然后,它觉得这样不行。” “于是,它创造了永恒之眼。” “它把有极大执念的死人拉进来,让最终的胜利者成为善神和邪神,又创造了大天使和恶魔来管理这一切,也用他们监视着两位神明。” “神明被分为善恶两位,管理所有的愿望,以此来帮助上帝进化,屈服于上帝。我曾无法理解,他既然能创造天使和恶魔,为什么就不能再自行创造善神邪神来管理,非要挑人类来?” “后来有一天,我突然明白了。” 弗尔希回过头,看向他们。 他很平静:“他只是想统治。” “他是愿望里的恶,他是愿望里的善。他想要统治掌控两个人,他想要给两个死人无限的生命,让他们对此感激涕零,对此恐惧屈服。” “但很不巧,这一届的两个神都没有这种品质。” 窗外又下起了雨。 “善神和邪神也不是永恒的,上帝不会给我们永恒的生命。” 弗尔希声音慢吞吞的:“永恒之眼的游戏一直在继续,上帝一直在进行这场游戏,每一个他看中的死人都会被拉进来玩这场神的游戏。最近他变本加厉了,哪怕被他看中的人光明一生,他也会用自己的能量强行扭转那人周身的磁场,让他死于非命,拥有执念。” “他喜欢这游戏里人们绝望的模样,所以善神和邪神随时都可能会被替掉。邪神是一直时不时就换的,我已经送了六七位邪神下台了,只不过,他们可不是好好地死掉去轮回。” “上一位邪神死得很突然,我那时候正和他在一起谈话。他话才说半句,新的邪神突然就通关了游戏,晋升成功,那位邪神一下子就倒了下去。他挣扎哭号惨叫,倒在地上痛得扭曲,关节都被往后折,像个被小孩强行破坏扭掉关节的洋娃娃。他身上所有的一切都往下掉,眼球从眼眶里滚出来,皮肤从脸上一片片脱落,像烤干后脱了皮的瓷皮。” “他没有骨头,他的皮下面是一片黑。他的骨血变成了黑烟往上飘,就那样被上帝吸收了。” “新的邪神来了,他看到了这一切。”弗尔希道,“那就是黎放,他那时候14岁。” “你们不是一直想知道他的神力吗?” “他之所以一直没有用神力,是因为会暴露。我们是偷偷溜进来的,我已经半脱离了善神的位子,所以严格来讲,我只是半善神,在这里用神力也没有关系。你们一路走来选择了天使的赐福,也解放了善磁场的能量,我负责管理上帝的善愿,这里的能量源自然对我有效,能加护于我,这也就是上帝有些没信心和我对抗的原因,也是这次只要有人接受路西法的赐福,就能救他一命的方法。” “解放恶磁场的能量,同样有加护于他的效果。” “话扯远了,黎放为什么不用神力,因为他和我不一样。邪神还是完完整整的邪神,并且他偷偷溜进游戏,消失在了上帝的眼下,上帝当然会知道他进入了游戏,也一直在这里找他。一旦用了神力,上帝就会发现他。” “不过最可恶的,还是告密的人。” 司轻:“……告密?” “对啊,告密。所有的大天使都知道我们要造反,他们是同意的,也帮我瞒了下来。但是邪神那边就不一样了,恶魔都是代表各自罪恶的最恶劣的存在,坏到无下限,前两关之所以没什么事,是因为那俩恶魔一个脑子有病,一个根本就不想动。这次之所以会暴露,是因为路西法告密了。” 弗尔希说完,指了指他们面对着的加百列的巨大神像:“加百列告诉我的。” 钟糖难以置信:“这你都能对上话?” “我好歹也是八百年的善神了……唉,我其实很不想变成这样的,我很讨厌这个样子啊,我真不想做善神。但是没办法,被上帝发现了,他把我俩都打回了原型,真是个天杀的混账……哦,对了对了。” 弗尔希把手伸进袖子里掏了掏:“顺便一提,我是这个。” 他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卡牌。 那是张塔罗牌,但是牌的样子和他们不一样。它通体金光,边缘透明,底下的英文闪瞎人眼。 金色传说级SSR。 牌上有一个男人,他披盔戴甲地坐在一个黑色座椅上,手握一柄长.枪,下面是两个巨大的狮子脑袋,狮子们满嘴獠牙,张着血盆大口,看上去十分凶猛。 【THE CHARIOT】 【战车】 “军火库。” 弗尔希一收手,收起卡牌,拎住袖子,两手使劲晃了晃。 噼里啪啦一堆枪支弹药手榴弹掉了下来。 众人瞪大了眼。 弗尔希低手,给他们摆了一个请的手势:“‘军火库’,我的神力。我已经升满级了,要什么我都有,有人会用火箭筒吗?原子弹我也有,但是不建议使用,因为杀伤力太大了,我当年用了一次,神像直接被轰没了,米迦勒现在看到我都要上来邦邦揍我两拳。” 众人:“………………” “……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我们只有法力型神力,没有武力型了。”虞瑞雨声音幽幽,“这有你一个就够用了,再多就是对永恒之眼不公平了。” 弗尔希笑得像朵花:“对吧,我多天才啊!” 司轻问:“那黎放是什么?” “啊,我建议各位就把他当没有神力的对待。”弗尔希道,“他是死神的牌,‘活死人’。” 众人一怔。 “你们大概猜得到这是什么意思吧。”弗尔希仍然在笑,笑意却冷了很多,“他不会死。” “哪怕被啃掉了胳膊和腿,被刀捅中了心脏被刺透了后脑,他也不会死。” “只要脑袋还在,尸首没分离,他就永远不会死,他会永远活在这个游戏里。但即使尸首分离,他也死不了,所有的时间会被重置,游戏会重新开始,直到他通关为止。” “他永远无法退出这个游戏,自我了断也不行。” 司轻沉默了。 他低下头,黎放斜斜倚在他肩头,仍然痛得表情抽搐,声音破碎。 话题有点太沉重,钟糖抿了抿嘴,道:“好了,我当他没神力,各位怎么想?” “我同意,”克罗斯道,“我听着就已经痛了。” 虞瑞雨说:“我师父让我有怜悯之心,不然就滚下山去。” “你……算了,不问你我也知道。”钟糖直接把司轻略过去,又问弗尔希,“还有问题呢,你说的不够完整,他又为什么没有记忆?” 钟糖说的是司轻。 “永恒之眼闹bug,神明本来就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存在,所以我们一旦变成神选者,游戏就会出现无法相容的现象,连带着跟我们有关系的所有人的记忆都要受影响。你们这些以前跟我们不认识的没什么事,他那样的本来该一点儿不记得的。真的,说句实在的,他能记得都已经令人很惊奇了,这已经是超越上帝管控范围的执念了,说不定就算没有现在的事,他死以后也会作为神选者进来。” “但是见过了上帝,我们也暴露了,他应该都想起来了。”弗尔希问,“你想起来了吗?” “……没有。”司轻眼神飘了一下,淡然道,“什么也没想起来。” 弗尔希笑了一下,挑了下眉:“是吗?” 善神弗尔希就算不是真正的神,也是个活了八百年的老妖精了。人活得这么老,早把世事红尘都看穿了,看出来司轻撒个谎实在是很容易。 钟糖:“你那什么表情,我怎么这么想揍你……你要穿着这身闯关吗?NPC认不认识你?你会不会把他们吓跑啊?” 弗尔希抻了抻衣袖:“那不至于。怎么,你好像对我这个样子意见很大,你更喜欢我女孩子的样子吗?” “你女的男的都没事,你能不能换身衣服?这也太招摇了,这不活靶子吗。” “哎你担心我啊,啊天啊你竟然担心我,过年啦——” “……你他妈好烦啊!!” 弗尔希笑了两声,正了正神色。 “总而言之,就是这样。”弗尔希说,“我已经腻了,真的腻了。上帝掐过我的脖子,让我死过很多次,但我永远都死不了。我活在善殿里,每一处都有上帝的眼睛,我在监视里活了八百年。他乐于折磨我,我始终在八百年前的战乱饥荒里奔波不停,甚至割自己的肉吃,一次又一次看着我妹妹死在我眼前。我死不掉,但她死了很多次。” “我知道这会对不起全人类,我也很抱歉,但我们还是做了这件事。只有我跑掉,世界末日被开启,在紧急状态下开启的永恒之眼,才会有能让我们进入的可乘之机。” “我们要杀了上帝。”弗尔希说,“到第七关,永恒之眼的最后,神选者能见到真正的上帝。我平时所见到的不过是他化成的虚体,他存在于永恒之眼里,那是能离他真正的眼睛最近的一次,用神的能力,我能和他一战。” “我是真的不喜欢做善神,我现在最恨的就是神。但是八百年都过来了,我已经顶了这个名头八百年了,仔细想想,我也并不是什么善神,一直在助纣为虐。” “反正也不想做了,活也真的活腻了,不如最后真的做一次神,把这一切结束算了。”弗尔希笑起来,“我再也不希望有人进来了,我不需要有后继者,上帝也不需要存在。” “如果上帝死了,这一切都会恢复,世界末日将不复存在,被他延续的生命也会消亡,但我们都不在意。如果上帝没有死,你们之中的一个人会成为善神,而这一关得了路西法能力的人,会成为邪神,然后……” “……” 弗尔希沉默了下来。 “……然后,我也不知道。”他说,“不会那样的,你们千万不要成为神。” “世界上没有神,神是怪物。” “上帝是怪物,他会把你们造成怪物。” 弗尔希看着他们每一个人,那双金色的眼睛里藏了太多东西。 “但不论如何,这一切都会恢复原状。”他看向克罗斯,“你的妹妹,我很抱歉,但我保证她不会有事,你们都不会有事,这一切都会恢复的,我会做一次神。” “相信我。”弗尔希说。 窗外的雨下大了,窗前的神明终于没了笑意,金色的眼眸沉静如冰。 神。 神明。 神选者。 空气死寂几许,外面的雨一直在下。 “我知道了,”克罗斯打破了沉默,“路西法的神力,我会拿。” 弗尔希一愣,笑了起来:“谢谢。” “你这么强,我也可以复刻你的能力吧?”虞瑞雨也指指自己,“我觉得我们期望挺高的。我师父也说了,有鬼不诛别回山上,这上帝绝对是个危害人间的毒瘤,我不除了他无颜面对江山父老。” 弗尔希苦笑:“好。” 钟糖看她:“你今天晚上怎么总提你师父?” 虞瑞雨:“我现在比较需要一个精神信仰,我师父是我永远的支柱!” 司轻无奈地笑,把黎放抱紧了点,看向窗外的雨。 他们闹闹哄哄,雨声噼里啪啦,司轻的心神在热闹里晃了晃,突然没来由地孤冷。 弗尔希想死。 他想,那黎放也是想死的吧。 他想死……也不奇怪。 司轻看到窗户上的雨珠顺着玻璃往下滑落。他看出了神,忽的陷进了十四岁那年。 黎放那年死了。 不是车祸。 * 作者有话要说: 弗尔希:我今天就让上帝断子绝孙 上帝:? ———————— 塔罗牌战车:参考相关网络资料 下一章进回忆杀啦~进过罪之镜的兄弟们!你们准备好了吗!! 给新入坑小可爱的PS:罪之镜是我第一本无限流的回忆杀副本,靠着这个我让一大半人半夜emo到失眠(阿门 感谢在2021-10-21 17:46:59~2021-10-22 20:26: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よアン 161瓶;55547235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 那年 那天其实跟平常没什么两样。 那天其实跟平常没什么两样。 十四岁那年司轻初二, 黎放也一样。他们学校在临近考试的一周内会强制上晚自习,上到每天晚上八点半。那天最后一节晚自习下课,班里闹哄哄的收拾东西要放学回家, 班主任幽幽走进来, 啪啪拍了两下前门。 教室瞬间安静, 所有人都赶紧坐回到了座位上, 蔫蔫不敢吭声。 初二学生大多最怕班主任。 他们班主任是个地中海小老头,天天瘪着个嘴板着个脸跟谁欠了他二百五十万一样,挺直着腰板手再往后一背, 不怒自威。 “一放学就闹腾一放学就闹腾, 上课让起来回答问题一个个跟死了似的,这劲儿放学习上你们哪个不清华北大?” “我告诉你们,今天你们数学老师还跟我告状来了!田杨涵!上课吃干脆面你怎么想的你!?” 班里吃吃笑出了声。 “还笑!还有脸笑!好像你们都挺好一样!崔思宇!你考拉吧你一天八节课你睡八节!?还有你!赵东杰你也是!天天跑操不见人影中午一午休吃饭顶你跑得快!我是不是把食堂给你安操场上你就不肚子疼了!?你毛病!?” ……今天又是怎么了。 司轻单手托腮坐座位上无语, 无聊转笔,一根笔在他手上来回翻飞,快被他玩出花来了。 他们班主任不好惹归不好惹,但平常放学他是不会管他们的, 毕竟他也急着快点下班。今天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站在这里点名批他们。 以前也有这种时候。但不是被校长批了就是他们考砸了,总之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来挤兑他们。 “司轻!!” 司轻手一抖, 笔差点没掉。 他耸起肩膀,一脸惊悚。 班主任那双鹰似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司轻也怕班主任。 他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自己这个月的所作所为,好像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儿。 点他名干什么? “你手贱吧你, 天天上课转笔!?帕金森吗?!你还天天跟黎放在一起, 上厕所都一起去!?女生就算了, 你们两个大男人有没有病啊你们俩!?” 司轻:“……” 黎放:“……” “明天考试都给我好好考!”班主任瞪他们, “这回要是考不过隔壁班, 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 “他今天绝对疯了,”司轻说,“百分百疯了。” 黎放站在一排自行车旁边鼓捣他的自行车锁,司轻站在一边手插着兜等他。学校的路灯在路边敬职敬业地点亮光明,秋天的风吹过来,一片迎面的凉意。 “是隔壁班的班主任挤兑他了吧?”黎放无奈,“而且明天就考试了,他可能上火了,在气头上,你别在意。” “气头上也不能跟我这儿没事找事啊,他是不是有毛病,我爱跟谁上厕所就跟谁一块上厕所。我上次月考年级前五十哎,往前跑了二十名呢,挤兑我干什么。” “是你当时在转笔他看着不爽了吧?” “……你又看到了?” 黎放和司轻不是同桌,班主任知道他们关系好,为避免两人上课分心,直接把他俩安了南北角,简直地球两端,要是不刻意看过来,根本看不到。 “没,猜得出来。” 司轻撇了撇嘴,嘟囔了句:“也是,我什么事儿你不知道。” 黎放笑了。 他开了锁,直起身,把锁放进前车筐里。 黎放说:“今天不早了,我就先走了啊。我妈今天晚上下夜班回来,十一点到家,我早点回去给她做饭,再收拾一下家里。” “……这么晚还要做饭搞家务啊。” “不算太晚吧,才快九点,我到家也就九点二十多点吧。而且家里也不是太乱,我再墩一墩地就行,她回来看见地面亮堂,能开心点。” 司轻想起黎放那个可怜兮兮的妈,心情有点复杂。 跟黎放一起长大,司轻对他家里的事情一清二楚。 黎放他爸好赌成性,天天在外面借钱,在黎放刚出生那年因为抢劫伤人被判了刑,进去了,给他妈和他留下了一屁股债务。 他妈在黎放小的时候就一直在外面上班,很晚很晚才回家,就这样也还是还不清。 他妈本来可以离婚的,离了婚这些债她就不用管了。可她偏偏坚信自己的辛苦会被黎放他爸看到,等他出狱,他就会加倍爱她珍惜她。 父亲服刑,母亲还债,黎放家里常年就他一个人。 他妈上班上得憔悴,压力无处释放,便天天回家对着黎放唠叨。 司轻总觉得他妈已经被生活高压压得神经质了。她要么故意拿盐在饭菜上乱撒一通乱搅一气,再吃一口,说黎放饭做得不好,一边小口小口地吃一边啪嗒啪嗒掉眼泪,嚼着饭唠叨自己命苦,孩子连饭都不会做;要么踩着鞋在家里被擦净了的地板上来来回回走一圈,说他地都擦不干净,又拿起拖把拖地,嘤嘤哭起来说自己命苦,出去上完班回来还要拖地,孩子养这么大地都拖不干净。 诸如此类的,实在太多。 司轻叹了口气,揉了两把后脑勺:“好吧,那你早点睡,你妈……你就,将就着她点儿吧,她也不容易。” “我知道,”黎放说,“明天见啦。” “明天见——哎,我明天早上想吃红薯。” “行,明天早上搁学校门口偷偷买俩带进去。” “行行行,拜拜啊,明天见,早点睡!” 黎放跟他挥了挥手,骑上自行车,走了。 司轻怎么也没想到,那是他最后一次和黎放说话。 第二天期中考试,司轻一如既往地站在一个路口等他,没有等来。 他们一直都是在那个路口汇合的。谁先来谁就等另一个人,两人会肩并肩一起去学校。 司轻等了很久都没等来。他那时候其实心中已经有了一种非常不祥的预感,但他没放在心上,以为是黎放睡过了头,就自己先去了学校。 黎放的座位却空了一个上午。 考试途中,司轻偷偷瞟了好几眼他的座位。监考老师以为他是偷偷瞟旁边的人的答案,走过来嗒嗒敲了两下他的桌角。 司轻赶紧收回目光低下头。 中午考完放学,司轻跑去问了班主任。班主任今天心情好些了,说黎放他妈上午来电话了,要给黎放办转学,今天就不来考试了。 司轻整个人都蒙在那儿了。 “转学?”他难以置信,“怎么突然就要转学??” “不知道,她没说,就叫我别问,我也懒得多问。”班主任说,“怎么,黎放没跟你说啊?” “……没有。” “那你下午考完上他家看一眼去吧,中午别到处乱跑,下午还有考试。” 班主任转身离开。 司轻中午去小卖部买了面包随便对付了一口,下午心不在焉的也没考好,总忍不住乱七八糟地瞎想,心中的不详预感跟着他的瞎想要疯似的乱长,考的乱七八糟的,英语作文才刚写了个开头,交卷铃声就响了。 草,考砸了。 司轻心说完了,这等成绩出来英语老师肯定在课上把他拎起来问怎么回事。 考完五点多,司轻挎着书包忧愁地从学校出来时,天上已经夕阳西下。 大好黄昏,他孤零零走在路上,捏着根随便从路边捡的枯树枝,嗒嗒敲着路上的一切,叹了口气。 黎放要是真的要走,他怎么办啊。 司轻忧郁走到黎放家的小区门口,走了进去。 一站到他家门口,他听到里面传来了哭声。 那哭声很细微,声音低低的,好像都不敢哭太大声。司轻侧耳仔细听了下,那是个女人的声音,应该是黎放他妈。 司轻有些奇怪,伸手敲了敲门。 哭声一顿。 半晌后,门被打开了一条缝。 一个瘦削的女人脸色苍白,眼睛布满血丝,红得吓人,瞳孔还阵阵颤抖地隔着门缝看他。 “谁?”她声音沙哑,还带着哭腔,“干……干什么?” 这一幕太过诡异,司轻站在门口卡了下壳。 “啊……阿姨,”司轻说,“是我,司轻……黎放今天没来学校,老师说他转学了,我来看看……他不在家吗?” 女人眼中有恐惧不合时宜地一闪而过。 “……没,没有,他不在家,”女人干巴巴笑了两声,“他去他姥姥家了……你不要管,我们过两天就搬家,你不要再联系他。” 砰地一声,门被关上了。 司轻下一句话刚到嗓子眼。 他看着被关上的门,心中的预感不祥得竟让他后背发凉。 他又拍了门,但女人再也没给他开过门。 司轻觉得不对。 那天晚上他在黎放家门口蹲了五个小时,但女人始终没给他开过门,黎放也没有回家。他拍着门叫过黎放,但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司轻九点多都没回家,院长给他夺命连环了十个call,吼他让他赶紧回家。 司轻最后也只好回了家,他的家是孤儿院。 孤儿院坐落在学校附近的居民区里,像个学校似的,前院滑梯秋千沙地一应俱全,大门是铁栅栏制的,旁边有个小门。小门上有ID锁,能拿卡打开,不必麻烦保安大爷出来跑一趟。 司轻拿ID卡开了门。 他进到孤儿院里面的时候已经九点半了,小孩们早都回房睡了。他一开门,就见到院长散着大波浪的头发穿着睡衣,手叉着腰,站在门口阴着脸等他,满脸愠怒。 “司轻!” 司轻一哆嗦,声音讪讪:“……周妈。” 孤儿院的院长姓周,她对司轻很好。 司轻是这孤儿院的钉子户,他不愿意被人收养。他父母死于车祸,那年司轻四岁,他至今还能清晰记起父母的面容。他们真的对他很好,会叫他小轻,一起牵着他的手逛街,他爸爸会把他扛在肩头上让他骑,他妈妈总是对着他温柔的笑。 因此,司轻不太能接受自己叫别人爸妈,也不太愿意被领养。 周院长尊重他的选择,便把他放在身边长大了。 她是个很好的院长。这家孤儿院规模不大,孩子也就三十来个,她把每一个人都视如己出,让他们叫她周妈妈。 司轻一般简略叫声周妈。 周妈对他晚归的行为很是愤怒,道:“你搞什么呢!我给你们班主任打电话,他说你们五点多就散了!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你又带着黎放跑哪儿鬼混去了!” “……没鬼混去,我们班主任没跟你说吗?黎放……今天没来,说要转学,我听都没听他说过这事儿,就去他家看了看……” 周妈一怔:“转学?这么突然?” 司轻时不时地就带着黎放过来玩,四舍五入一下,黎放也算周妈看着长大的小孩。 “怎么突然就转学了啊,为点儿什么?”周妈神色放缓,走过来揉了两把司轻的脑袋,“他说什么了没?” “没,我都没看见他。”司轻说,“他妈说他去姥姥家了,不给我见。” 周妈轻轻皱起眉:“怎么都不给你见呢,你俩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不知道,我总感觉不对。” “哪儿不对?” “他妈……他妈哭来着,也不知道为什么,还哭得很吓人。” “兴许是因为转学跟儿子吵了一架吧?他肯定不想转学的。” 周妈捏了下司轻的脸,说:“好了,先去睡吧,别多想了,明天我跟你一起去看看。你一个小孩,她可能不想跟你多说,我跟她年龄差不多,还比她大些呢,我说话她听得进去的。乖啊,没事,说不定不是什么大事,黎放能不转学我就尽量不让他转,相信我的嘴。” 司轻鼓起腮帮子,不太高兴,但也只能如此了。 他上楼睡了。不知怎么回事,心口总火烧似的闷疼,始终睡不着。 他总感觉黎放现在不好。 很不好。 他很想联系上黎放,跟他说两句话,但显然现在没有什么联系的方法。 黎放没有手机,他妈买不起,钱都用来还债了。 司轻爬起来看自己的手机,想做点什么。他想要不要报警,又觉得自己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报了警警察多半也不管,说不定他会因为报假警被关进去——其实根本不会,但十四岁的小孩总是勒不住自己的想象。 司轻后来翻相册,半个相册都是黎放。 翻来覆去半宿,司轻也没怎么睡,一觉起来满眼困倦,睡了比不睡都累。 周妈知道他的心事,一大早起来,给孤儿院的员工交代好事情,就带着司轻开车走了。 司轻闷闷不乐,靠在车上唉声叹气。 “愁什么啊,小大人。”周妈乐着揉他脑袋,“没事啊,别怕。” “没怕。” “那你噘嘴干什么,黎放又不会撇下你跑了,你今天肯定能见到的。” 周妈说得对,他今天肯定能见到黎放的。 周妈在呢,实在不行他们可以从黎放他妈那儿大厅黎放他姥姥家的地址,开车过去看看。 肯定能见到。 司轻却心里闷得难受,总觉得事情已经比他想象得糟了太多,他已经无法挽救。 等到了地方,司轻发现自己是对的。 黎放家人去楼空,门口贴上了出售信息和联系电话。 他妈搬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噶支持~ 感谢在2021-10-22 20:26:37~2021-10-23 20:36: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髫。 10瓶;十八兔 8瓶;A和001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 那年 不会吧?你是他妈啊??? 司轻坐在小区楼门口, 咬着指甲,紧皱着眉。 周妈说门上的联系电话就是黎放他妈的电话。黎放被司轻带着来孤儿院住过几次,周妈联系过黎放他妈妈, 两个人有电话。 周妈打电话过去了好几次, 但无人接听。 两个人不怎么熟, 周妈也不了解她的现状, 便让司轻去下面等着,她去跟邻居打听打听。 片刻后,周妈下来了。 周妈说:“不行, 他们说她总换工作……听说是催债的总闹事, 隔两三个月就去她工作的地方闹,她干不长,时不时地就换工作, 有时候还上家里来催,邻居都离她远远的,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工作。他们还说,前天晚上她家小孩歇斯底里地哭了一场, 不过很快就没音儿了,应该是跟她吵起来了。” “……那怎么办啊,找不到了吗?” “我托托人脉, 你别着急。人又死不了,肯定找得到的。”周妈安慰他,“你乖啊, 你先回家。他转学而已, 又不是这辈子见不到了。他肯定是因为不愿意跟你分开才跟他妈闹的, 他妈多半也只是一气之下要把你俩彻底分开, 那小孩一向挺听话的嘛。你别怕, 好不好?听我的,先回去写作业。” 司轻紧抿住嘴。 他的腿突然没来由地开始轻轻抖。 司轻紧握住膝盖,抑制着控制不住的发抖,用力点了点头。 他被送回了孤儿院,周妈离开去四处奔波了。 司轻在屋子里待不住,躺了会儿就出去找人了。他不知道该去哪儿找,便在满座城市里无头苍蝇似的四处奔寻,果然一无所获。 周妈这天很晚才回来,她说托别人给黎放他妈打了电话,他妈始终不接。 司轻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突然问能不能报警啊。 周妈愣了下,说警察肯定不管这事儿啊。 确实。不过是一个妈带着孩子搬家,跟这个小孩关系最好的另一个小孩联系不上他了。纵观整个事,警察没什么必要管。 司轻沉默。他昨晚也是这样想的,可现在却又毫无理由地觉得必须报警。 黎放需要一个人帮忙报警。 司轻揉脑袋,神色发沉。 事态并没有转好,周妈这之后拜托了很多人,但大家都联络不上黎放他妈。 周末两天过去,司轻又去上学了,黎放的座位彻底空了下来。 班主任把黎放桌兜里的试卷和草稿纸以及教科书全都扔了,司轻急了一下,班主任就告诉他,是黎放他妈说不需要了,可以全部扔掉。 班主任说:“反正也用不到了。” 于是东西全都没了,黎放这个人很突然地就消失了。 下课的时候同学打闹,黎放那张空桌子被人坐过被人撞过,没人坐在那里,它很轻易地就歪七扭八地来回倒,伴着许多人嘻嘻哈哈的大笑声。 司轻转着笔,总一个不注意,笔就飞了出去。 再也没人跟他一起走上学放学的路了。 司轻突然感觉生活轰的就空了一半下来。他晚上躺在床上想明天,觉得没什么意思。 以往他会计划明天吃什么,今天晚上家里出了什么事,周妈给那群孩子看的是猫和老鼠还是小猪佩奇,孤儿院也开了漂亮的野花……很多很多,他每天晚上临睡前都会在脑袋里编排一下这些事,等明儿一早起来,就说给那个在路口等他,或者他等的人听。 但没有人会在那个路口等他了。 人大约真的是失去才方知珍惜的生物。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转眼过去了两个星期,黎放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司轻饭都不怎么吃了,茶不思饭不想的。有次放学路上,他绕了个远路,走到毕业了的小学。他越过栅栏看里面,见到学校路边的白色野花开得还是很漂亮。 孤儿院有个火炉,周妈挺爱这种复古风的,就在大堂里安了一个。 又是一个夜晚。司轻坐在懒人沙发上,对着火炉忧郁了。 孤儿院的小孩在他后面打闹,他们今天玩皮球堆积木,以往司轻都会高高兴兴地参加,他一点儿不嫌弃这些幼稚。 但他现在没心情,热闹和他没有关系。 有个五六岁的小姑娘捧着个粉色兔子走了过来,问:“轻轻哥哥,你这几天怎么了?和失恋了一样。” 司轻话都懒得说了:“嗯。” “你喜欢的女孩子讨厌你了吗?” “嗯。” “轻轻哥哥好敷衍,”小姑娘把粉兔子放到他怀里,“这个给你。” 司轻低头。 粉色兔子软趴趴坐在他膝上,朝着他笑。 “我每次抱这个都会开心,哥哥要开心起来。”小姑娘说,“周妈妈说,真的喜欢我们的人是不会让我们伤心的,那个女孩子一定不喜欢轻轻哥哥,哥哥不要喜欢她了,她是坏人。” 司轻无奈地笑起来。 他揉了一把小姑娘毛茸茸的脑袋,说谢谢。 见他笑了,小姑娘便也跟着笑了起来,说了声不客气,问他要不要玩积木,说会心情好一点。 司轻说:“我先不了,改天肯定陪你玩,你先去跟别人玩吧。” 小姑娘唔了一声:“那你快点心情好起来呀,我想跟你一起造城堡。” “好,我改天就跟你一起造城堡。” 小姑娘用力点点头,使劲地“嗯”了一声,回头蹦蹦跳跳转头走了,去堆积木玩。 司轻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粉色兔子,笑了一下,又叹了口气。 黎放……可能只是现在不方便吧。 如果条件允许,他一点会想尽办法联系他的。 时间晃晃悠悠到了八点半,孤儿院秉承小孩儿要早睡的原则,八点二十的时候,小孩子们就被赶回了各自的房间,洗漱上床睡觉。 司轻没急着回屋睡,十四岁的半成年人的夜生活还是比较富裕的。 他比较想对着火炉再忧郁一会儿。 孤儿院渐渐安静下来,时间到了十一点钟,四周安静得只听得到火炉里的火在烧。 “你又把饭剩下了啊。” 周妈走了过来。她抱着双臂,揉司轻的脑袋,说:“才吃那么点,晚上不会饿得睡不着?” 司轻嘟囔:“有什么嘛,真的不想吃。” “你都低气压好几天了,打起点精神来。”周妈说,“我这边还是没法联系上……也不知道他妈在干什么,这都快半个月了,也不接电话。” “能报警吗?” “警察不会管的吧。你怎么了,都问我四五遍能不能报警了。” “不知道,就觉得必须报警。”司轻说,“我说不出来,就是有这种感觉……我也知道警察不会管这种小事。” 这是种很奇怪的感觉,司轻心里不舒服,有个无形的声音对他说快去报警快去报警,一声一声压得他难受。 但又没什么报警的理由,黎放被他妈强拉着转学了而已。 司轻看着火炉怅然,捏了捏手上的粉兔子。 周妈说:“薇宁把兔子给你了呀?那小姑娘真是喜欢你。” “哈哈,”司轻干笑两声,“她说我像失恋了。” 周妈噗嗤一声笑了:“确实像。行啦,十一点多了,差不多睡觉去啊,明天你还……” 手机在司轻的兜里嗡嗡震动起来。 司轻把手机拿出来一看,上面是一个陌生电话。 “谁啊,这都十一点多了。” 周妈纳闷了一下,又在瞬息间茅塞顿开,赶紧用力啪啪拍司轻的肩膀:“黎放!是不是黎放!肯定是他趁他妈睡着给你打电话!” 黎放确实知道司轻的电话。他没有手机,但他要过司轻的电话号码,也记住了这一串数字。 司轻的困意一扫而空,他立刻直起身来,竟然前所未有地恐慌了。 他一时不知道该干点什么,端着手机像端着块烫手金子,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脑子一片空白。 接起来说点什么? 要问他什么?还是听他说话? 周妈:“愣着干什么呀!快接!” “不是,我……” “哎呀你怎么还不敢了!” 周妈性子急,直接上手给他点了接听。 司轻:“!?!” 电话已经接通,司轻在心里骂了句周妈算你狠,抽空瞪了她一眼,把电话凑到耳边。 他还没来得及“喂”出声,突然听到电话里怪异的呼吸声。 声音发哑,粗重又急促,抖得要哭,听起来很恐惧。 “……黎放?” 对面的呼吸声一抖。 “司轻……” 是黎放。 他声音哑得过分,断断续续地几乎发不出好的音节,叫了司轻一声就再说不出话。他试图说些什么,却只能啊啊着发抖,又忍不住哽咽起来。 “黎放?怎么回事?” 司轻急得站了起来,顾不上孤儿院里小孩都睡着了,声音大了好几倍。 “你在哪儿呢?!你妈在不在?!是不是你妈……” “是……不是,司……司轻,你听我说……” 黎放喘气喘得厉害,断断续续地说着话:“报警,司轻……帮我、帮我报……他们要,后天就是我了,我……” “谁!?” 一道声音打破了他的断断续续,司轻听到黎放声音一抖。 “我操,他妈的他跑出来了!操.你妈的你跟谁打电话呢!!” “过来抓人!抓住他!!” “他妈的还敢溜出来,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死.妈东西,给他扎一针扔回去!!” 电话被黎放丢掉了,啪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是乱乱哄哄的一阵脚步声和骂声,那些人吵了没两句,黎放就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 司轻要疯了,抓着电话在这边歇斯底里地喊他,但一声回应没得着,电话还不知被谁挂断了。 嘟嘟的声音如同无尽的回廊。 司轻抬起头,脸色发白地看周妈。 周妈同样脸色青白。她稳了稳心神,说:“走,派出所肯定开着门!” 她带着司轻出了门。孤儿院的小孩都被吵起来了,开了条门缝,小心翼翼又好奇地看着他们,一些已经睡了的保育员也一脸茫然地起来了。 “周姐?”一个保育员问,“怎么了这是,这么晚了,还干嘛去?” “我有点事,你把孩子再哄睡了啊!不用等我们回来,睡觉去吧!” 司轻已经往门口狂奔去了,周妈随意搪塞了两句,拿上外套跑了过去。 司轻连外套都没拿。 两人踏上鞋跑出了门,驾车直奔附近的派出所。车一停下,司轻就拉开车门狂奔出去,推门进派出所,啪地一拍桌子,朝值夜班的民警大喊:“我朋友出事了!!” 司轻表情恐怖,民警被他吓得一哆嗦。 “我朋友出事了!!他失踪两个星期了!!他妈……他妈也跑了!他刚刚给我打电话,他不对劲啊!他说不定他……你们去找他行不行!?!” “你冷静点,”民警说,“冷静冷静,从头开始说。” “我冷静不了!!!” “我理解你,但是你真的得冷静点,你越着急越说不清,好吗?你家长……” 周妈推开门跑了进来,她跑过来把司轻拉开,歉意地朝着民警笑了笑。 “不好意思啊警察同志,小孩儿有点着急了。”她说,“好了,你去那边坐着,交给我,你冷静点。” 司轻坐不住,他站到一边,紧握住手,急得紧咬着牙,直用指甲生抠手,抠得手上全是口子和血印。 周妈比司轻冷静得多,她深知越是这种时候越需要冷静,把所有前因后果和民警说了一遍。 “电话内容我没太听清,但是内容确实不对,”周妈说,“一般来说,搬家也不用那么着急吧?而且这都两个星期了,也不接电话……” “我知道了,我这就联系公安局那边。同学,你能不能把手机给我一下?”警察说,“我交给数据部那边,他们说不定有办法调取录音出来。” 司轻赶紧交了过去,说:“密码是1107!” “好。” 周妈表情有点抱歉:“可是我们没有录音那通电话。” 民警道:“没关系,手机内部说不定会自动备份,看看数据部那边怎么说。你们想等的话,可以在这里等一等,我就算现在说让你们回去睡觉,也睡不着吧?” 那确实睡不着。 司轻根本坐不住,到处踱步,握着两手走来走去。 等待的时间煎熬又漫长,司轻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恐惧。他至今都没办法形容当时的感受,他那时不知道黎放在经历什么,但他从没有那样渴望去到他身边过,也从没有那样清楚地认知到自己原来什么都做不到。 民警开始打电话,跟很多人报告了这件事。二十分钟内,就有穿着便衣的警察匆匆赶了过来,拿着司轻的手机匆匆离开。之后又有几个警察来到了派出所,围在一起探讨起来,忙忙碌碌,周妈又被叫了过去,核对了一些事项。 将近凌晨一点时,一个女人被两个警察带进来了。 那是黎放他妈。 他妈脸色发白,看起来和司轻一样恐惧,但他们恐惧着不同的东西。 警察将她带进派出所里,大约是从没见过如此阵仗,她一进来便两腿一软,活活跪了下去。 “哎!” 警察吓了一跳,想扶她起来,但她开始崩溃大哭,连连摇头,怎么都不肯起来。 “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可我没有办法啊,我哪有办法啊!”她哭着喊,“他们说能值一百多万!一百多万!!我……我干一辈子也没有这么多钱的!我真的还不上了!” 话已至此,在场的几个警察都知道发生什么了。 “……我靠,”一个警察难以置信,“你不会……不会吧?你是他妈啊???” 事实已经逐渐清晰,司轻大脑却一片空白。 什么? 怎么回事? 女人跪在地上,声音哽咽,断断续续。 “他们说……器官买卖……小孩儿能卖,取出来卖到国外……很多钱。”她说,“说犯法,但是能抵债……我就把他……我就让他们……” ——把他带走了。 她把他卖了。 司轻突然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身子一歪,跟着两腿一软,跪坐了下去。 他呼吸不上来。 *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昨天都挺抓心挠肺的我就先发了~ 器官买卖是犯法的,移植也要遵循本人或亲属意愿,朋友们谨记。 —————— 第53章 # 那年(已改) 黎放终究没有和他一起长大。 “我也没办法的……我真的还不起钱了, 他们说这样犯法,可是我真的……我真的没有路了……” “孩子可以再生,我还有生孩子的能力, 可是我没有还债的能力了……他, 他没跟我过过好日子, 可能他生下来就是给我还债的命啊……我把他生下来, 把他养这么大,把他卖了换钱给我还债……也是我的选择自由吧?” 司轻恨得满眼通红,扑上去要抓她, 破口大骂:“你他妈有病吧!!!” 周妈:“司轻!!” 周围的警察赶紧把他拉住。 “什么为了给你还债的, 谁生下来是为了给你还债的!!他欠你什么了,他欠你们什么了!?你自己的债关他什么事!?他该上学的牧雨思!!他不是钱!他是人!!!” “我本来还觉得你可怜,我说我没有妈, 我跟他说你对你妈好点,我他妈后他妈大悔!!你他妈的有什么资格当妈,你把他当什么啊!?!” “没有办法,没有办法你就把他卖了吗, 没有办法你就把他交给他们吗!?!他这一个月会怎么样他最后会怎么样他该多害怕你想过没有!?!!” “他不欠你!!他给你收拾家里给你做饭,你天天说他这不是那不是,累的只有你吗!?他也累!!他天天给你收拾你还要说他成绩不好!!” “是你欠他!!牧雨思!!!你他妈欠他!!!” ——后来骂了多久, 司轻有点记不得了。 人在盛怒之下脑子是白的,盛不住事儿。 反正他骂得嗓子都哑了,骂着骂着不知道怎么了, 突然眼前黑了一下, 然后胸口闷痛起来, 头也疼了, 意识飘飘忽忽地, 站都站不稳,话一下子卡在那儿了。 周妈赶紧把他扶走,警察也赶紧抓着黎放他妈走了,说去公安局。 有民警过来瞅了瞅司轻,跟周妈说没事儿,低血糖了,估计是气的。 警察给了司轻两块巧克力,让他先吃了,说这个顶用。 “人一气什么症状都有可能,去年有个大妈在这儿活活气昏了。”警察说。 “跟他最近没咋吃饭也有关系,”周妈忧心忡忡地问他们,“能不能找到那孩子在哪儿?我听电话里情况不妙啊。” “在定位了,我们尽力。”警察拍拍周妈,“你们先回去吧,有消息了我们通知你。不用急,你们在这儿等着也没用。” 周妈便带着司轻回了孤儿院。 司轻丁点儿睡不着,躺都不想躺下,坐在床上开着窗户,对着夜色吹风,就这么吹了一晚上。 他紧咬着牙,握着双手。 他那时想,黎放在干什么,他疼不疼。 他一定是疼的,于是司轻想他有多疼,越想越坐立难安。 他想,等黎放被救出来,他就跟周妈说,让周妈把他领来孤儿院住,他知道周妈会答应的。到时候黎放就和他睡一起,他们睡一张床。这件事会成为黎放的心理阴影,他一定会在每个晚上做噩梦,司轻就抱着他睡,在他被噩梦惊醒的时候哄他。 他想得很好,他也很害怕。 他说黎放,你要没事。 可事态不是他的想象。 第三天的清晨,警察把他和周妈叫来了。 民警的目光带着令他不安的歉意。 “我们找到了他们的窝点,昨晚就组织了特种部队,捣毁了这个器官买卖的非法组织……但还是,晚了一步。” “他前天给你打电话的时候被发现,惹怒了那些人,第二天早上,就被拖上了手术台。” “对不起啊,小孩。”民警说,“他死了,你太小了,我不能带你去看。” 司轻天塌了。 现实一刀捅了他的心,他再一次没了站着的力气,差点又两腿一软跪到地上,幸亏扶住了旁边的墙,周妈也赶紧过来扶住他。 司轻其实不太记得自己当时说了什么了,总之民警还是领着他去看了黎放。通往太平间的路很长,司轻走得晃晃悠悠。路的尽头,跟他一起长大的小竹马身上盖着白布,躺在冰冷的床上,和许多冰冷的尸体躺在一起,苍白着脸安安静静,像受了太多伤之后撑不住睡了一觉。 他脖子上好多针孔,还留着一圈用力到留下了淤青的手印,身上全是青青紫紫的伤痕。 司轻很难接受这一切。 他无法接受黎放这一个月里一直在被打被掐着脖子虐待,他怀着一丝根本不存在的希望问警察,那是他死后那些人还气不过,所以打了他吗? 警察说不是,人死后细胞都死掉了,留不下伤痕的。 警察拍了拍他,没有再说什么。 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上了新闻头条,那伙非法组织被连锅端了,连带着放贷给黎放他妈的高利贷也一起。司轻后来鼓起勇气去看专访,才看到黎放他妈说,当时是法院判决下来,她没有那么多钱,便去借了高利贷,结果利滚利这么多年,怎么也还不清,才有了今天的事情。 她被骂得狗血淋头,最后无期徒刑,直到司轻二十六岁的今天也没出来。 有很多人心疼黎放,缅怀过他,但他再也回不来了。 司轻有好几次早上醒来都恍惚,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漫长的噩梦,但很快又能清醒过来,知道黎放真的不在了。 好长一段时间,他都还是习惯买两人份的水,门口卖红薯的大姨也好长一段时间都习惯性地递给他两个,连食堂大妈都习惯性地递给他两双筷子。 真的是好长一段时间,司轻都得很无奈地提醒别人,我一个人啦。 有人不知道怎么回事,问他,总跟你一起的那个呢? 司轻想了想,说,他去别人家当小孩了,以后不用再起早贪黑地给他妈做饭了。 司轻又路过了很多次他们毕业的小学。他十指握住栏杆,顺着缝隙往里看,透过生死的牢看过往。 小学五年级的时候黎放拉着他的手,说司轻,我们以后能不能一起住? 他说我以后想跟你一直在一起。 “可是我以后要结婚的呀,你也肯定要结婚的。”司轻说,“到时候怎么办呢?” “……我知道,可我想跟你住在一起。” 黎放撇了撇嘴,失落地低下眉眼,又很不肯服输、很不甘心、很不高兴地倔倔嘟囔:“我就是想跟你住一起,我不想结婚,我就想跟你住一起。” 这一幕落进司轻眼底,他听到夏风在哗啦啦响。 他喉结动了动。 “那,”他鬼使神差地说,“那我也不结婚了,咱俩谁都不结婚,以后一起住。” 黎放眼睛里亮起了光。 他们那时候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们那时候小,只顾着说傻里傻气的话,说隐晦得自己都没发现的告白和誓言。 这一切本该交给时间顺其自然,但时间背叛了他们。 晚风吹过去,学校里的小孩嬉笑着闹。司轻的头发被吹起来了几缕,乱了发型。 司轻总是爱来这所他和黎放毕业的小学,隔着栏杆看里面的人,里面的花,里面的草和里面的光。几年里,小学的设施几度翻新,渐渐不是他记忆里的模样了,但路边的野花仍然爱开得像雏菊,和他小时候第一次摘下来送给黎放是一样。 岁月年年积累下来,醒悟是在某一个平平无奇的时候。司轻一年年忘不掉黎放,别人问他有没有喜欢的女生时他总是想起黎放,于是这之后的一天里,他看到迎风摇曳的白色野花,终于明白他小时候和黎放无意约好的是他的一生,是小孩儿没有概念的爱意,是没来得及意识到就散成风的他自己。 他是喜欢他的小竹马的。 可是一切都已晚了。 后来司轻长大了些,有天突然说起黎放的事,周妈就跟他叹气,说她当年没敢跟他说,警察说黎放身上能取走的器官全都被取走了,做完手术就被丢在了尸体堆里,伤口都没有给缝合,眼睛还瞪着,是救他回来的那天晚上,法医实在看不过眼,给缝补上了。 周妈说这些的时候司轻十九岁了,正要出国。听到这些的时候他意外的很平静,只是两眼眼睫不自然地眨了一下,眼睛里有什么东西跟着转瞬即逝,魔术师终究还是在某一个瞬间没藏住心绪。 “是这样啊,”他说,“我猜到了,你那天眼睛都肿了。” “是吗,你也差不多吧?” 司轻没有说话。 他看着火炉里的火,心里其实一直都明白。 他那天见到的黎放,已经是一具空壳了。 “黎放很怕疼的。”司轻说,“小时候我练魔术,有时候伤到手,他摸我手上的口子和创口贴,问我疼不疼。我说没事,我不怕疼。” “他说他怕,他说他切菜切到手指痛死了,看着我的手就疼。他确实怕疼,小时候手上划个口子都皱眉皱好久。他不会哭,但是总吸凉气。后来我就习惯给他买创口贴,买好多好多,给他之后,我也总在兜里揣一盒,我怕他疼的时候没有创口贴。” 司轻话就到这儿,他沉默了下来。 周妈也没吭声。 “对了,”司轻说,“我忘买创口贴了。” 他站了起来,拿上外套,说:“明天就坐飞机走了,我去药店买点儿。” 司轻后来就出国学魔术了。他给很多人变过红玫瑰,但再没有人见过他变花时会把花瓣扯掉的狼狈模样。 黎放始终在他心里如夕阳般温柔地活着,一直在他的记忆里披着晚霞笑着。他身后是长长的影子,影子中是他们长长的来路。 黎放终究没有和他一起长大。 * 作者有话要说: 就把回忆写完啦,明天回归游戏哦 —————— 感谢在2021-10-24 14:50:47~2021-10-24 22:55: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陆楚时喻.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 德莱登天才病院 都什么跟什么??? 德莱登医院的夜晚阴雨连绵, 到了后半夜还刮起了邪风,啪啪地拍窗户,像上帝在骂人。 之前闹成那样, 大家体力都消耗了不少, 过了会儿就各自靠着睡过去了。毕竟明天肯定还有一堆事情等着办, 就算现在回不去疗养院, 也得在这里凑合睡一觉养精蓄锐。 虞瑞雨靠着面墙坐着睡着了,克罗斯歪在她腿上睡得很香。钟糖原本是自己一手撑着一个仪器托腮睡的,和弗尔希保持了点儿距离, 弗尔希也没说什么。 等钟糖睡着了, 弗尔希便往前倾了倾身,偷偷瞅他眼睛。见他真的睡着了,就伸出手, 轻轻摸了一把钟糖崴了的脚腕。 那处发青的伤处在他手中的金光里慢慢消去。 治好这处伤,弗尔希就直起了身,打了个哈欠,也歪了歪脑袋抱住双臂, 闭上了眼,不知道是真睡着了还是假睡着了。 善神需要睡觉吗? 不知道。 司轻现在还没有睡意,黎放出了这档子事儿, 他也睡不着。 雨还在拍打着窗户,黎放在他怀里痛得无意识吸气。不知他是在这场噩梦里梦到了什么,一直在发颤, 时不时地抽搐, 又紧咬着牙轻声呻.吟。 司轻把他往怀里拢了拢, 摸了摸他的脸。 很凉。 外面还在刮风下雨。司轻抱着他想, 他们两个现在只是安于一隅, 不过是在这个夜晚苟且偷生。 你听,外面的雨下得很大。 前面的路在下雨,后面也是,回首过去的路便能发现雨其实一直在下。黎放一直在淋着这些狂风暴雨,走着鲜血淋漓的来路,司轻是他海市蜃楼的庇护所。 直到今天,他才终于拖着一具空壳,找到了海市蜃楼。 司轻不知道他这一路多累多苦多痛,但他知道,他不会再让他一个人走。 他会陪着黎放走末路。 司轻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第二天天朦朦亮的的时候,他被弗尔希按了一把脑袋。 司轻脑袋一歪,清醒了过来。 “醒醒,亲爱的。”弗尔希把一个东西塞进了他手里,“起来了,前路漫漫呢,死人才有资格睡大觉。” 他被扒出来是善神之后就没包袱了,吓人的话一句跟着一句。 司轻刚醒,一脸朦胧,视线里一片雾。他拿起弗尔希塞给他的东西,眨了两下眼睛,才在渐渐清晰的视线里看清这是把枪。 手.枪,白的,有高贵金纹,一看就是出自满级军火库之手。 “我造的,市面上没有这样的机型,后坐力几乎为零,不用换弹,子弹无限供应。但是我个人建议不要仗着有枪到处浪,神力不是万能的,上帝有的是办法弄死你。” 弗尔希半蹲下来,在黎放身上摸了摸,摸出来了一张银色的卡。 这张卡上刻着“ID”两个大字,是德莱登病院的ID卡。 钟糖站在他身后:“ID卡?” “嗯。”弗尔希说,“不过这位昏过去的邪神先生没告诉我最重要的部分,我不知道密码是多少,所以我们还得趁他们上班前去院长室那边看看。” 外面天还黑着,雨声还哗啦啦地响。 黎放还没有要醒来的迹象,靠在司轻怀里,喉咙里发出破碎的悲鸣声。司轻抱着他,安慰了两句没事,说完自己都觉得这话也太苍白无力了。 其余几个人也都被弗尔希叫醒了。几人看着他这个样子,心里也都有些不是滋味。 虞瑞雨揉着头发,问弗尔希:“你不记得吗?你不是也闯过这里吗?” 弗尔希反问:“你会记得你六岁某一天玩积木的时候把哪块搭在哪块上面了吗?” 虞瑞雨:“……不会。” “那你为什么要指望我会记得八百年前一个这么小的密码?” “……” “有很多事我昨晚都没说,我也一时间想不起来还要补充什么,等以后想起来再补充,但现在我能告诉你们的,就是我们现在在某一个意义上,确实已经‘完了’。”弗尔希说,“这位活死人是我们一路过来,所有人共享的最大‘神力’。他了解这里的一切,知道每一步该怎么走,但他现在这样,很显然,这条路已经被上帝堵死了。” “我们得靠自己了,各位。请从现在开始,做好为自己搏命的准备。” “接下来,是真正的永恒之眼。” * 院长室在十楼,一个拐角里。 弗尔希把他们所有人揪起来时才四点多钟,工作守则上写的安全时间是从五点半开始,他们还有大把的时间。 弗尔希给了他们人手一把枪,还分给了他们很多投掷型武器,把昨晚从袖子里倒出来的那些枪支弹药都分了个干净,司轻现在腰带上就挂着一个□□和两个手榴弹。 司轻背着黎放走在队伍里。或许是因为这个人是个死人,有些重量,但背起来并不很重。 弗尔希走在最前面,拿着一把轻巧的□□,轻手轻脚地上了楼。 他把脑袋悄悄探出去,小心翼翼地窥探走廊。 十楼一片祥和,想必是因为这医院里所有的尸鬼都在昨晚被弗尔希两炮轰了个灰飞烟灭。 “没人,”弗尔希松了口气,“走。” 众人纷纷放松了下来,跟着他走上了十楼。 “那些被你杀了的尸鬼,晚上会复活吧?”克罗斯说,“我可不觉得这里是把鬼杀了以后就能高枕无忧的地方。” 弗尔希笑:“聪明,琼朗先生,能置你于死地的鬼怪可以无限复活,只是时间长短各不相同而已。你可不要掉以轻心,也有可能它们早就复活了,正在某个地方看着你,盘算着什么时候突然冲出来咬掉你的脖子才好呢。” 克罗斯后颈一凉。 “你怎么总说这种吓人的话……” 虞瑞雨看得很明白:“他解放了啊,身份掉干净了,没束缚了,那可不就放飞自我了。” 弗尔希状做伤心:“真讨厌啊,别看我这样,我以前可是个贵族。” 钟糖:“你不还说你捡垃圾来着?” “贵族落魄了可不就去捡垃圾吗。” 钟糖:“……” 众人走到了拐角处,弗尔希再次抬起手来,示意他们放缓脚步,又悄悄探出脑袋去看。确认过这条路也没有鬼怪之后,才让众人跟了上来。 大家走到院长室门前。 弗尔希站到门前,诡异地沉默了一下。 众人围在旁边等他。 时间过去了小半分钟后,弗尔希一拍脑门:“完了。” 众人心里一紧。 然后,弗尔希说:“我忘了他当时从哪儿拿的钥匙了。” “……” “这门的钥匙是放在门外的……对,就是放在门外的,我记得他好像是从哪儿伸手一拿拿来的门钥匙,打开锁之后就又放回去了……好像是……完了,我不记得了。” 钟糖在一旁无语,心道这人怎么长了张漂亮脸记性却跟他家楼下天天出来晒太阳的老头似的,连想不起来事情时候的举动都一模一样。 弗尔希转头看钟糖:“他从哪儿拿出来的钥匙啊?” “我哪儿知道去!”钟糖无语,“你双鱼座的吧你,记性只有七秒吗!?” 弗尔希还挺委屈:“我都活了几百年了,人上了年纪不都会健忘么……你不是先知吗,看不到这件事嘛?” “我不知道啊,我这东西随机的,看见的大多数都是无所谓的事啊!” “也是哦,你才一级。” 司轻背着黎放走到院长室门边。 “什么一级……算了,你先想想,他在找钥匙之前做没做过别的事情?比如瞅了一眼哪个东西什么的,这个游戏是必须得看一眼线索,之后再行动才会有效的设定吧?” “是啊,”弗尔希摸了摸下巴,“我真的记不太清了,他当时好像也没有刻意去看什么……要不拿枪把锁轰了得了。” 钟糖脸色微微一抽,突然想起几个月前,他队里还真有个警察拿把枪把一个门锁给爆了。 一想到这一位,钟糖忽然有点惆怅。 还别说,要是这个警察能进来,配上弗尔希这个神力,绝对天下无双。 司轻抬着头,突然开口:“是那个吧?” 弗尔希:“?” “那个。” 司轻腾不出手,就往后退了退,朝上面一努嘴,示意他们去看。 众人纷纷凑了过来。 院长室的门的最上面,贴着一个便签。 弗尔希伸高手,把它取了下来。 【她和她一样,总是会不小心放开气球的线,我总要帮她们抓回来】 众人不约而同地仰起头。 弗尔希跳了一下,摸了一下门框上面。 他没抓住,一把钥匙掉了下来。 “司轻,”弗尔希给他比了个大拇指,“你是这个。” 司轻:“……” “不过这个,只是钥匙的线索,还是也是这个医院的线索?”克罗斯捏着便签道,“这里有两个她,都是谁?女儿?妻子?妹妹?” “不知道,先进去办公室看看。” 众人打开办公室,走了进去。 院长办公室很大,一张书桌两排书架,桌子上还摆放了一堆文件。 众人四周打量,凑到书架跟前。 弗尔希走到书桌前,收起了枪,一边嘟囔着一边翻文件:“我记得他拿了一张……不是这个不是这个,啊有了有了。” 弗尔希拿出一张纸,道:“就是这个,他说这是密码的线索来着!” 众人凑过去看。 弗尔希把这张纸铺到桌面上。 这张纸上有五行字。 【她用溢满鲜血的第七双眼睛看着我】 【破碎的声音从她的第九张嘴巴里溢出】 【她说她会念字母】 【她说她要给我唱字母歌】 【她唱,A、B、C、D、E、F、G】 众人围在一起,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都什么跟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写剧情真的好难【瘫倒 感谢在2021-10-24 22:55:30~2021-10-25 21:12: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淮 20瓶;怡然自得 5瓶;55547235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 德莱登天才病院 【——我理解你,我也有妹妹。】 众人随便从院长桌子上撕了几张便签纸下来, 各自抄了一遍密码提示。 “这都什么东西啊……你确定这个是密码线索吗?”虞瑞雨问,“会不会是别的线索,和密码根本没有关系?” 弗尔希:“这个是, 进来的时候他拿这个东西, 我问他这是什么, 他就说是密码的线索。” 克罗斯有气无力:“你就没问他密码是多少或者这五行字什么意思啥的吗……” “我问了啊, 但是这小子向来跟我嘴犟啊,跟我说没什么意思就放下走了。”弗尔希摊开手耸耸肩,“而且谁能想到他会下线啊, 我有什么办法。” 众人叹气, 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分析。 “可是如果是四位的密码,那这里为什么有五行字?” “是有一行不算数吗,还是这并不是一行字代表一个数字的意思?” “前两行姑且就算作7和9, 那后两位是什么?最后这些字母的总数合在一起吗?79什么6?” “感觉不对味啊……” 众人蹩眉。 司轻靠墙坐在地上,怀里抱着黎放,转着笔看着这五行字。 司轻道:“哎,会不会我们思路错了, 其实七九并不是密码的一部分,是在暗指什么暗号?” 众人看过去:“嗯?” “恐怖游戏里经常有吧,给一篇这种莫名其妙的线索, 需要解开这里面的暗号……科弗里尔肯定不是中国人,那如果这里有什么暗语,可能还是得用原版英文来看才看得出来吧。” 这纸上的也确实是英文, 只不过是上帝给的语言共通功能, 让他们把这些话自动在脑海里生成了自己的母语, 司轻这边抄下来的也是中文。 “上面的英语怎么写的?”司轻问。 钟糖拿起纸来, 回答:“She looked at me with her seventh pair of eyes full of blood, Broken voice overflowed from her ninth mouth.She says she can read letters,She said she would sing me a alphabet song.And she sings, a, b, c, d, e, f, g.” 英语念出来更渗人了,字里行间都一股血味。 “第一行的七正好是第七个单词,不知道有什么特殊的代表性。”钟糖说,“后三行没有数字,你说得对,可能它并不是让我们找数字。应该是有一个暗号线索隐藏在这五行里,相当于一个‘法则’,也可以理解成解题需要的‘公式’。只要找到这个公式并把它套进去,就能从这五行里得到一个四位密码。” “我倒是有了点想法。”钟糖接着说,“第一行或第二行里的‘7’和‘9’,可能是迷惑选项……” 话说着说着,司轻心里突然升起一种奇妙的感觉。 他看向桌子,莫名感觉还有一个什么东西,他们没有发现。 如果要解开密码,这个东西是必要的。 这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像是有个无形的手拉着他往前走,给他指明了前方。 他感觉到,他们需要的这东西并不在桌子上。 “哎,”司轻说,“那桌子的柜子能不能开?” “柜子?” 钟糖直起身,左右看了看。 “右边的柜子,手边第一个。”司轻说,“里面应该……我也不知道,就感觉里面会有东西。” 钟糖拉开了右手边的柜子。 柜子一开,众人脸色纷纷讶异。 钟糖从里面拿出来了一个相框。 “相片。”他说。 “照的什么?”司轻问。 “一个小女孩,应该是他女儿。” 钟糖把照片翻了过来,想给司轻看看。但一翻,他就看到了照片后面的一行字。 “有字。”他扫了一眼,念了出来,“嗯……‘她很不擅长数数,但喜欢唱字母歌。我用ABCD教她数数,她终于学会了1234’。” 空气寂静了几秒。 所有人恍然大悟,一拥而上,凑在一起看钟糖的那张写了英文版的纸。 司轻也迅速在脑海里把英文成形,狂风乱舞一般在纸上写了一堆只有他自己才看得懂的狂草。 【She looked at me with her seventh pair of eyes full of blood.】 【Broken voice overflowed from her ninth mouth.】 【She says she can read letters.】 【She said she would sing me a alphabet song.】 【she sings, a, b, c, d, e, f, g.】 第一行的七和第二行的九应该就是重点。既然有线索指出ABCD等于1234,这条线索就该套进这个暗号里。 每一行第七个或第九个的首字母,就是密码。 第三行只有六个词,不算在内,所以这确实是一个四位密码。 一切都说得通了。 但第二行只有七个词,或许用第七个套数字才是正确的。如果用“7”的法则,整套密码就是【S.MAE】,换算成26个字母里的字母排名是【19、13、1、5】。复数肯定是行不通的,所以把前面两个复数相加,得到1+9=10,1+0=1,以及1+3=4,整个密码是1415。 不过第二行的九也不能排除可能,如果把第二行的九本身视为密码的数字之一,其他则都用和刚刚一样的算法计算,得到的是【ONSG】,换算成密码是【5617】。 这个就有点不严谨了,司轻更倾向于第一种。 他在这边算,其他人也在桌子上算,算好之后,钟糖就跑了过来,告诉了他他们算出来的密码。 他们算出来的结果一样。 “行,那就带上他走吧,现在四点半多点。”弗尔希说,“安全时间还没过,清理一下路障,下疗养院地下去。” 虞瑞雨道:“骆霄和老阚还在病房里睡吧,还得去把他俩叫起来。我俩昨天晚上走之前问过他俩走不走的,他俩不敢,就说留在病房里。我昨天晚上和刚刚都给他们打过电话,一直没人接,八成是……在睡觉。” 虞瑞雨说到后面都没声了。 她很不确定。就算在睡觉,手机响了也会起来接的。现在电话都不接,上帝还在之前出现过,昨天晚上动静还那么大,现在一切都天翻地覆,说这两个人能安心睡觉是不可能的,怎么看都是凶多吉少。 钟糖说:“别说那么多了,看看去吧。” 神选者们离开了院长办公室,一路往下走。 工作守则上说,三到七层的手术区也禁止非相关人员进入。虽然很显然谁都不许进的疗养院的地下更为可疑,但这里也不能忽视。于是,回去的路上,众人悄悄往那边去看了一圈。 三到七层的每一间手术室都血肉模糊,尸体扁塌塌地横七竖八,肠子内脏到处都是,场面极其血腥,司轻有点想吐。 他多少还能忍住,克罗斯转头就哇的吐了出来。 虞瑞雨和钟糖倒是都很平静,两个都是特殊职业见过大风大雨的人。 钟糖淡定关上门,说:“这个院长绝对在干器官买卖的事儿,要么就是移植。他办公室里那张小女孩的照片多半是他女儿,还有可能是他女儿出了什么事,需要更换器官,为了让她活着,这个院长才一直在做这种勾当。” 司轻听得心里很不舒服,侧首看了眼伏在他背上,还在昏迷不醒的黎放。 众人离开了医院。 天还没亮,大家淋着雨回到了疗养院。 一开门,他们就和门口没了半个脑袋、两眼是两个黑洞的一个尸鬼打了照面。 有几人吓得一哆嗦:“!?!” 尸鬼看着他们,嘴角一咧,露出了鲜血淋淋的一张血盆大口。 弗尔希面无表情地端起枪。 砰地一声,鲜血飞溅,尸鬼倒地。 枪声引得其他的尸鬼纷纷侧目。疗养院里并不是只有这一只,还有许多其他的尸鬼在前厅四处乱晃,地上爬的天花板上挂的各种各样,简直百鬼夜行。 众人被鬼万众瞩目,一时内心发毛。 尸鬼们嘴里发出各色的叫声,哭着笑着吼着朝他们扑过来。 弗尔希变出了一把机.枪来。 突突突突一阵狂响,尸鬼们凄惨哀叫。弗尔希扫射着将尸鬼逼到一起,然后拎出一个火箭筒—— 砰地一声,爆炸的热风掀飞了众人刘海。 护士站被轰出了一个大洞,弗尔希扛着火箭筒回过头:“完事了,走吧。” 众人看着疗养院的前厅:“……” 前厅已然一片烧焦的尸骸,墙上满目疮痍全是弹孔,护士站更是被炸得看不出原样,墙上直接被开了个大洞,直通另一边的后院,甚至能看到另一边的马路。 尸鬼全没了,众人透过护士站的墙上开着的大洞看到了夜雨,清凉的夜风再一吹,一切劫后余生的惊险竟然多了几分寂寥之味。 钟糖:“弗尔希……你这种人啊,一般在我们那……叫拆迁队。” 弗尔希扛着火箭筒,表情无辜:“为什么啊?” “因为你这种人会把楼都拆了,一个人顶一队拆迁队。” 弗尔希:“……我没有。” “你不说你炸过神像吗。”钟糖说,“行了,别说这些了,进去了。” 迈过碎石瓦砾,众人走进走廊,到了骆霄门前。 他们本还犹豫着要不要敲个门,但弗尔希丝毫没犹豫,直接拉开了房门。 屋子里满是飞溅的鲜血,血味甜腻腻地萦绕在屋子里。 众人心里咯噔一声。 弗尔希往里走了几步,目光凝重地四周环顾了一圈,最后看向了左面的墙。 他停了下来,目光彻底阴沉。 众人跟着走进去,循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骆霄整个人被倒挂在墙上,肚子上开了一个大洞,里面一片空洞,骨头和内脏全都没有,半个上身都扁扁地塌了下去。 他瞪着两眼,表情恐怖,面无血色,看那样子,大约已经死去很久了。 他背后的墙上,用血写了一行大字,字体大大咧咧地挤满了一整张墙。 【LAST CHANCE】 司轻头皮发麻,不禁退后了两步,背着黎放的两只手攥紧了。 弗尔希回过了头,毫不犹豫地走向另一个房间。 “弗尔希!” 众人连忙跟上。 弗尔希拉开阚温博的病房的门,走进去便直奔主题。 他向左看。 阚温博赤着上半身坐靠在墙边,成了一具无头死尸,颈部往上是炸开的大片鲜血,不知为何,周身有满满一大片发出恶臭气味的垃圾。 他的面前,倒着一个不知哪儿来的护士。 护士也同样是无头的尸体。 同样的血字,也出现在这里的墙上。 【LAST CHANCE】 ——最后的机会。 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回来做神。 不然,这就是所有的末路。 这是上帝的警告。 弗尔希站在那里,站得笔直,良久无言。 他沉默了好久,才长长叹了口气。 他伸出手。他的手中金光闪烁,阚温博身边的垃圾都在这片金光里消散成烟,那具无首的尸体也被平放了下来。 弗尔希回手一勾,床上一张被溅上了鲜血,但还算干净的被单飞了过去,慢慢罩到了阚温博的尸首上。 弗尔希转身离开了。他回到了骆霄的病房里,同样把他放了下来,平放到地上,用被单盖住了尸首。 做完这一切,弗尔希放下了手。 他又沉默了很久很久。 “我知道,这条路会有很多人死。”他说,“我很抱歉,但我会弄死他的,我保证。” “嗯,”克罗斯说,“走吧。” “说不定安全时间结束的时候护士就来上班了,没多少时间了,走了,去试密码。”虞瑞雨也说。 钟糖也道:“没错,你也应该知道的,在这儿傻站着死人可活不了,赶紧往前跑,捅死那个上帝才是上策。” 司轻把黎放往背上颠了颠,附和着道:“而且,那些护士一来,看到你把这儿拆成那个鸟样,说不定要通缉我们的,快跑吧。” 弗尔希属实没想到这些人的态度会是这样,愣了一下,无奈地浅浅一笑,点了点头:“好,走吧。” 神选者们离开了病房。虞瑞雨离开时朝尸体双手合十了一下,念叨了两句“安息吧安息吧”。 众人有样学样,各自对着尸体念叨了两句。 他们走到铁门旁。铁门就在护士站旁边,但却没有被弗尔希的拆迁行为所波及到,还崭新得很。 弗尔希拿ID卡刷了门,摁了密码。 摁的是以7为公式算出来的密码,1415。 叮地一声,铁门应声打开。 “开了!” 虞瑞雨握住拳头耶了一声。 众人也都纷纷松了口气。他们成功解开了密码,不管怎么说,这算成功了一步。 “走。” 大家拉开铁门,往下走去。 往地下一层走到一半时,有哀戚的哭号声传了上来。 那声音仿佛是从很深很深的地底下传上来的,还带着回音,一声一声凄凄惨惨戚戚,呜呜啊啊地哭叫着,如泣如诉,是女人的声音。 “真渗人。”克罗斯说。 “是吗,对我来说这声音就是来活了。”虞瑞雨道,“别怕,有我在,这儿还有个心软的神。” 弗尔希:“我不是。” 众人往下走到地下一层。 整个一层都没开灯,只有铁门这边的出口墙边上“安全出口”的告示幽幽闪着绿光。大家把手机打开,四处照了一圈。 走廊幽长,房间不少,有个像护士站一样的前台,一个尸鬼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他溢满血丝的两眼木木,没有下巴,只有上颚。 手电筒扫过去的时候众人都吓了一跳,纷纷握草一声,弗尔希拿起枪就砰砰两枪。 他的枪法倒也真是神了,两枪都中了尸鬼的脑袋。尸鬼身子一歪,直直倒了下去。 真的是直直倒下去的,动作很死板,应该只是个模型。 众人惊魂未定,走上前去。弗尔希拿着枪绕进去一探究竟,钟糖跟在他身后,为他照亮前路。 尸鬼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弗尔希踢了两脚,尸鬼硬邦邦的。 “真是个模型。”弗尔希说,“但我不建议真的把它当模型,这玩意儿百分百会活过来。” “肯定的啊,真吓人,”虞瑞雨说,“这些尸鬼都是以前来这个医院治病的病人吧?” “是啊,被取了器官,然后含怨而终,都是可怜人。”弗尔希道,“走吧。” 钟糖:“……等等。” 弗尔希:“嗯?” “我看到了……不太妙的东西。” “什么?” “这个。”钟糖还照着这个尸鬼模型,“这个东西……它站起来了,还朝着我们爬过来,追着我们往下跑。” “……” 众人沉默。 克罗斯:“那它……什么时候爬起来的?” 钟糖指了指走廊深处:“我们当时走到第三扇门那儿,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东西在很里面的地方,突然就呜呜嗷嗷叫了一声,就开始追我们。” “也就是说,这个东西还自己爬起来往那边走了好长一段路?”虞瑞雨道,“这兄弟还真是身残志坚啊。” 克罗斯:“不该夸它吧!” 弗尔希说:“别紧张,解决方法不是有一个吗。” 他掏出一把冲.锋.枪来,对着尸鬼就是一阵电光火花,整整一梭子子.弹都打干净了。 尸鬼成了个马蜂窝,脑袋四肢都分了家。 “这不就后患无忧了吗。” “恭喜你啊,”钟糖声音凉凉,“它现在只要把脑袋和四肢安回去,就和我看到的一模一样了。” 弗尔希:“……” 众人再度陷入了沉默,从地底深处传来的女人哀哭声仍未停止,一声一声地把气氛渲染得非常到位。 “怎么办,”钟糖看向其他人,“现在就掠过这一层,赶紧往地底跑吗。” “不行,”司轻说,“这一层可能会有线索。现在的主线任务是找到德莱登医院的秘密……虽然不知道上帝还会不会给我们和信物相关的线索,但总得试试。” “你不用试了,他肯定不会给。”弗尔希说,“上帝巴不得你们都死在这儿,好让我跟黎放乖乖回去继续做傀儡,又怎么会给你们有关于信物的线索呢,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司轻:“……那我们下来干什么啊。” “因为神曲。在这个杀死上帝的计划开始前,我和黎放暗中商量过很长一段时间。他虽然没有告诉我每一关的通关方法,但是他说过,每一关都和神曲有关系,前两关的信物也都和神曲脱不开关系吧?” 确实。 弗尔希:“虽然拿不到线索了,但是神曲在这里摆着,了解一下这所医院的秘密,再把神曲往里套一套,还是能知道信物是什么的……大概吧。” 钟糖不解:“但是啊,你们两个都商量过很长时间了,怎么就不互相告知过关的方式啊?” “关键词会被上帝捕捉到,神曲他都是用很隐晦的方式告诉我的,在这之上就不方便细说了。”弗尔希说,“我们很可怜的,说悄悄话都怕吵醒上帝。” 弗尔希笑了起来。 司轻却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阚温博的死状。 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但骆霄的死状确实很像黎放,那阚温博…… 他的头颅炸成了鲜血,那个场景实在让人心悸。 只是为什么,他面前还有一个护士? 司轻想起昨天晚上,弗尔希站了出来,将所有事实说出来前,还对克罗斯说了几句题外话。 【——我理解你,我也有妹妹。】 【以前,现在死了,虽然和上帝没关系。】 说这话的弗尔希也在笑,没人看得穿他的笑意。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支持~ 不要做尸鬼的噩梦,梦了也不怕,心软的神会去你的梦里做尽职尽责的军火库! —————— 感谢在2021-10-25 21:12:54~2021-10-27 20:15: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槿每天都在催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秃、修时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 德莱登天才病院 三个点瞬间连成一条线。 倒在这里的尸鬼虽然是个问题, 但他们也不能就站在这里和它干瞪眼。 简单的商讨过后,虞瑞雨和司轻一起留了下来。他们负责盯着尸鬼,好在它要起来的时候和它大战一场, 在适时的时候让它再起不能, 省得对他们产生威胁。 至于其他三人, 就四处去看一看找一找, 把这所医院的秘密挖出来,尽量快点出去。 三人转身离开,司轻把黎放放了下来。 黎放的情况仍是不容乐观, 即使昏着也紧皱着眉, 神色颤抖紧咬着牙,像在扛着什么。 司轻摸了摸他的脸,脸色同样难看。 * 地下一层有很多房间, 摆放破旧医用仪器的、罗列各色药品的、摆着各种文件的、存储各种器官的,什么都有。 三人翻阅了一些秘密文件,发现都是院长的器官买卖的合同。确实如他们所想,这里的院长没干什么好事, 器官贩卖的事实得到了证实。 “如果在贩卖器官就是这所医院的秘密,神曲能不能套进来?”弗尔希说,“傲慢是负重罚之的。” “让谁负重的东西啊, 院长吗?”钟糖道,“什么东西能让他负重啊?” 克罗斯说:“会不会是那些尸鬼?尸鬼身上的零件就是信物?尸鬼是这里的病人化成的,某种意义上是对院长的怨念吧, 四舍五入一下算负重的。” 钟糖:“会是这么简单吗?” 弗尔希:“不会呢, 我虽然不记得了, 但是隐隐约约还有一种这里的过关方式特别狗的感觉。” “也是, ”钟糖也说, “堂堂一个傲慢,过关方式不会这么简单,也不可能只是器官贩卖的事。他办公室里到处都在念叨他女儿,不能把这一点忘掉。而且,我们已经有一条信物线索了,得把这第一条也套进来好好想想。” 弗尔希:“唔。” 钟糖有点嫌弃地低头瞅了瞅他这身清凉衣服:“话说你就不能变回去吗,你这衣服我刚刚差点没踩到啊。” “变不回去啊,昨晚就试过了。”弗尔希耸耸肩,“上帝只同意我这个样子,我也没办法。” “……上帝好烦。” “确实。” 三人在地下一层来来回回找了一圈,最后一无所获地回到了虞瑞雨和司轻身边。 司轻正坐在地上,把黎放搂在怀里,和昨晚一样让他靠在自己肩头上。 “什么都没有吗?”他说。 克罗斯摇摇头:“一点儿值得注意的都没有,最多是院长在做器官贩卖这事儿有了实锤。” “一层没什么东西,往下走走看吧。” 说完,钟糖忍不住瞟了眼旁边已经被打成了马蜂窝的尸鬼,又问:“他……有动静吗?” “没有呢。”虞瑞雨还在盯着尸鬼,“现阶段是没有。” “好吧。”钟糖转过头催弗尔希,“快点下去吧,旁边躺着个这东西怪渗人的。” “好好好。” 通往地下二层的门也是一道铁门,和一层一样,需要ID卡和密码来开启。弗尔希拿着ID卡去开门,司轻也重新把黎放背了起来。 大家一起走向门边。 虞瑞雨也离开了前台。 在ID卡验证成功的叮的一声清脆声响里,前台后,尸鬼扭曲着身形,在没人看到的地方,以极不科学的模样歪着身子站了起来。 弗尔希按了四位密码。 门开了,虞瑞雨似有所感,回过了头。 刚刚还在前台后面的尸鬼此刻居然瞬移了,就站在她身后,离她只有咫尺之遥,瞪着猩红的两只眼睛和满身弹孔,嘴里鲜血淋漓地看着她。 “我操!!!” 虞瑞雨大骂一声,抬脚踹了过去。 尸鬼竟然反手握住她的脚腕,嘴里发出冷笑一般的嘶喝声。然而他没有下颚,声音便跟漏风了一样喝喝作响。 “我——” 虞瑞雨表情一阵扭曲。尸鬼手上一扯,虞瑞雨差点没被活活扯跌,得亏钟糖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 尸鬼张大嘴巴,要咬她的脚腕。虞瑞雨一咬牙,张嘴咬破食指,一甩手上鲜血,大喊:“雷部至捷鬼曰律令!!” 一道惊雷飞出,把尸鬼炸了出去。 弗尔希刚要射枪,见危机解除,他便收起了枪,拉开铁门大喊:“快走!” 众人赶紧趁机逃走。 尸鬼爬了起来,大叫着冲向他们,克罗斯在最后一刻狠狠关上铁门,尸鬼咚的一声结结实实地撞在了铁门上。 众人匆匆下楼,毫不恋战。 到了地下负二层,大家长出了一口气。 “大意了,真是一点儿都不能把目光从那东西身上挪开。”虞瑞雨说,“如果我们一起走,那八成是会我们每从一道门出来就离我们更近点的鬼怪……经常有的吧,恐怖电影里,这种东西。” “确实有。”钟糖抹了抹脑门上的冷汗,拿手电筒照了一下,“可喜可贺,这层没有那种保安。那你们在这里等着,我们三个去找。” “行。” 那三个人转身离开,虞瑞雨松了口气,把刚咬破的手在自己黑色的裤子上随便抹了两下,一屁股坐了下来。 司轻把黎放放了下来,问虞瑞雨:“你没事吗?” “当然没事了,我不是好好的。” “手不疼吗?”司轻说,“我这儿有创口贴。” “……你为什么会有创口贴啊,又为什么会带在身上啊?” “在伊甸园买的,以前就经常带在身上。” 司轻从兜里摸出来了两个创口贴,递给了虞瑞雨一个。 这确实是他在伊甸园买来的,那时候他杂七杂八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从那里买了一盒创口贴——事实上他都不明白自己买创口贴干什么,现在是明白了。 都是习惯。 虞瑞雨接了过来,道了声谢,又道:“你也别太难过,我们很快就能出去的。” 司轻无奈:“我没有很难过。” “别装了,要是我竹马出这种事儿,我当场哭厥过去都有可能,我倒真佩服你还能这么冷静,你更崩溃一点我也能接受的。”虞瑞雨说,“你这一路上都没怎么吭声啊。虽然你以前也不是个很闹腾的人,但是也没现在这么安静,你别担心,啊,听话。” 虞道长兴是习惯胸怀苍生了,这一番话说得跟当妈的安慰儿子一样。 司轻僵了几秒,无奈地笑了一下。 过了半个小时之后,那三个人回来了,这一层也没什么收获。 看来所有的一切都只存在于禁止任何人进入的地下第三层。 弗尔希用ID卡打开了门,众人走了下去。 地下第三层。 和别处不同,地下第三层的每一个房间都点亮着灯,灯光从每一道门的门缝里漏了出来。 女人的哀哭声从楼梯正对着的房间里清晰无比地传了出来。 众人交换过一番眼神,弗尔希把枪攥到手里,悄悄凑了过去。 他打开门缝,偷偷勘察了一下环境,确认没有危险后,便拉开了门,回头朝众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走进来。 众人警惕着四周,接二连三地进入了房间里。 这个房间很大,四面墙壁被刷得无比洁白,一个女人被绑着坐在房间中央的一把白色椅子上,背靠着椅子,仰着脑袋,张大嘴巴,呜呜啊啊地哀哭着。 她似乎是想大哭的,但不知是早已哭干了眼泪还是发不出太大的声音,她只是戚戚地哭泣。 这个房间里摆满了仪器,有一面墙上贴满了报纸的剪报,还有一个白色柜子,里面摆满了人体器官。 钟糖和弗尔希凑上前,小心着细细打量女人。 女人只穿着白色小背心和一条内裤,整个人瘦得皮包骨头,身上到处都是刀口,甚至还有没来得及拆掉的线。她满脸泪痕,已经完全崩溃,即使身边有两个人离她这么近她也没有丝毫反应,仍然在张大嘴巴呜呜啊啊。 “这是科弗里尔的女儿吧。”钟糖说。 “也许吧。”弗尔希说。 司轻背着黎放,站停在贴满了报纸剪报的墙前。 剪报数量不少,司轻一张一张看下来,发现大家报道的都是同一件事。 这些剪报纸张泛黄,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六年前,一则童话故事被紧急勒停销售。”司轻说,“因为科弗里尔院长的女儿温丽丝在读过这则童话之后,喝了家里的农药,导致全身器官衰竭。” “?哈?”钟糖一脸不可理喻,“为什么?这童话到底讲了什么?” 司轻:“一个丧失了母亲的小女孩。她的母亲在某一天死于车祸,这之后,学校里有人因为她没有了妈妈而欺负她,而她失去妻子的爸爸也很伤心,每天很少搭理她。她很难过,她觉得爸爸不够爱她,只有妈妈爱她,她想要妈妈回来。” “有一天,她遇到了一个仙女,仙女对她说,你的妈妈已经去了很远的天边,她回不到你身边,但我可以让你见一见她。” “仙女给了她一份魔药,让她见到了已经死掉的妈妈,并和妈妈共处了一天。妈妈带她去玩,给她买衣服,教给了她许多没来得及教给她的人生哲理,告诉她爸爸其实和妈妈一样爱她,爸爸只是很伤心,爸爸需要她的陪伴。她要热爱生活,好好活着,妈妈会在天上做星星看着她。” “然后妈妈走了,小女孩回到家里,抱住了爸爸,和爸爸敞开心扉谈了心。父女二人打起了精神来,从此好好生活。”司轻说,“科弗里尔院长的女儿看完这则童话后就喝下了农药,院长大发雷霆,把童话作家告上了法庭。” 说话间,钟糖也走了过来,站到司轻旁边。 “原来如此,科弗里尔院长的女儿完美地搞错了童话的中心思想,只注意到有‘魔药’就能见到妈妈,所以就找来了‘魔药’,喝了下去,对吧。” “就是这样。” “大概是科弗里尔不怎么搭理她吧,小孩儿每天都孤独寂寞,挺可怜的,”克罗斯说,“这写童话的也挺可怜的,躺着都中枪。” “是啊,这完全是科弗里尔没在旁边引导的错。”钟糖也说,“总而言之,女儿因为这个全身器官衰竭,为了让她活下去,科弗里尔就干起了这种器官买卖的勾当——倒跟我们想的没有任何出入。” “现在的问题是,信物是什么。”克罗斯道,“一个符合第一条线索和神曲的信物。” 第一条线索是【我们的脚下】。 “【脚下】说的就是地下吧,指的是信物的所在地,我们这三层地下。” 钟糖走到柜子前,拉开了柜门,打量起了这些泡在福尔马林里的人体器官,道:“我现在倒有个猜想,所谓的负重会不会是指精神层面上的负重?科弗里尔院长……” 他话说到一半,ID卡解锁了铁门的叮的一声从门外传来。 “我操,”钟糖压低声音喊,“快躲起来!” 众人连忙找地方藏身。 好在这个地方仪器很多,个头大的也不在少数,众人都有藏身之所。 司轻抱着黎放躲到一个大仪器后面。没过半分钟,房间的门就被人拉开了。 一道温柔又恐怖的声音也随之传了进来:“温丽?” 是科弗里尔院长。 “噢,我亲爱的,你在这儿。” 院长关上了门,走了进来,脚步声平静欢快地嗒嗒作响:“爸爸来看你了。” 回答他的只有温丽呜呜啊啊的哭声。 “你又瘦了,看看你的胳膊。” 院长去摸她瘦弱的胳膊,找到她还未痊愈好的刀口,要把她的骨头活活捏碎一般狠狠一握。 温丽嘴里的哭声一瞬变成了惨叫。 “痛吗?痛就好,痛就是还活着。”院长笑了起来,“怎么这样看我?还是害怕手术吗?亦或是让你误会的那则童话?” “不要这样看我,不要害怕。” 弗尔希背靠着一个大仪器。 他面无表情地听着。 “温丽,你不会死的,爸爸保证。你怎么会死呢,你要和爸爸永远在一起。” “就像凯西那样——对,就像你的母亲,凯西那样。” “她到现在都还和我在一起呢。在我的办公室里,一直注视着我……即使变成了白骨。” 司轻一下子想起,院长的办公室里,有一个人体模型的。 是一具白色的骨头。 科弗里尔院长低声笑起来。 他俯下身,声音低沉又发哑地对她道:“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温丽。” 温丽的惨叫声变得颤抖,又更加歇斯底里起来。 弗尔希啧了一声,站了起来。 他掏出枪,一枪崩了院长。 世界安静了。 温丽也平静了下来,在椅子上大声喘气,又开始戚戚地哽咽着哭。 众人:“………………” 大家默默站起来,看到院长倒在椅子旁边,死得安详。 “谢谢你,善神大人,你替天行道了,”虞瑞雨说,“明明这关是傲慢,怎么这人跟个病娇一样。” “本质不都是一样的吗,太把自己当回事。”弗尔希收起枪走上前,开始翻找尸体身上的东西,“人啊,就不能把自己看得太是个人物,大家都是世界里的一个尘埃,最终都要尘归尘土归土,说不定最后还会从天上掉到地下,死在垃圾堆里,别把自己太当个东西……” 众人:“……” 你能不能整点阳间的话说说。 弗尔希把遗体裤子里的东西掏了出来,说:“一张ID卡,一把钥匙,然后就没了。” “没什么有用的啊,”司轻道,“对了,钟老师,你刚刚想说什么?什么精神层面上的负重?” 钟糖道:“喔,我刚刚想说,这个负重会不会是指精神层面上的负重。让这个院长在某一个节点开始创立了这一切,负重的最初始,也就是他女儿原本的器官,这一切的导火索,会不会是信物?” “不对,这个我记得。”弗尔希说,“我当年好像跟你是一样的想法,但是并不是这样。” “……那到底是什么啊,你怎么记得错误答案不记得正确答案啊?” “不知道。”弗尔希靠着仪器坐了下来,“别担心啊,离晚上还有很长时间呢,坐下来慢慢想嘛。现在所有实情都掌握住了,只需要思考思考信物是什么就行了。我们有这么多人呢,一共有……我看看,一、二、三、四,四个活脑袋,还有我这一个死脑袋,肯定能找到的嘛。” 众人:“……” 众人互相看向彼此,神色各异。 但确实别无他法,大家便团团围坐在一起,沉默思考。 思考问题确实是个又费脑细胞又让人烦躁的事情,时不时地就有人难以忍耐地站起来,愁得来回踱步。 众人的思路都难以前进。 【我们的脚下】,神曲的负重罚之。这两样能得出的一个信物,真的完全想不出来。 虞瑞雨挠头发:“能是什么信物,总不能去找个大哑铃献上去吧?” 克罗斯:“医院哪儿来的哑铃……” 钟糖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直起了身来,道:“话说回来,司轻。” 司轻抬头:“嗯?” “你那时候怎么会知道柜子里有东西的?”钟糖问,“我们去找密码,在办公室的那时候。” 司轻老实回答:“不知道,就感觉那里有什么。” “类似于直觉?还是像心理感应一样的?” 司轻老实想了想,权衡了一下,说:“像感应。” “那兴许是黎放跟你的感应。”钟糖说,“确实有研究表明人和人之间如果相处久了,会有心灵感应。现在对这种现象有各种各样的解释,但还没有一个标准的定义,是一个很玄学的现象。” “……可他现在都昏了。” “我知道,我也不太清楚,兴许是他真的想告诉你?人的念想是很有力量的。”钟糖往后一靠,道,“不如你好好感应一下,看看能不能想到信物是什么。” “……那怎么可能啊。” 司轻说。 他低了低眸。话是这么说,司轻却想到黎放出事后还没报警,谁都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的那几天,他确实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切开始的那天早上,什么事都没有的时候他就开始感觉不对,头天晚上也确实猛地心悸了一下。 报警之后第二天早上,他也确实从梦里惊醒了。 心灵感应…… 司轻偏头看黎放,沉默了。 算了,先想信物。 信物是【我们的脚下】和负重罚之,到底什么东西才能符合这两条? 还是在这地下三层里的,到底能有什么? 能有什么是和院长有关的…… …… 真的想不出来。 司轻紧皱起眉,两手习惯性地手指乱动,举手投足间都很烦躁。 他让自己冷静下来,又想起教他魔术的老师说过,搞魔术最忌讳钻牛角尖。注重于细节和钻牛角尖是两回事,在必要的时候,人的思考必须要跳出来,拥有大局观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行,那就先不纠结,跳出来看看。 着眼于白天的医院是没有意义的,夜晚的医院才是一切的主场。 夜晚的医院……神像。 说起来,这里的神像怎么会这么大? 和前两关隐于深林里的神像不同,这一次的神像尤为巨大,并且手上还…… ……还…… ……还有一把上弦的箭,像要袭击他们。 司轻突然怔住。 巨大的神像,“我们的脚下”,负重罚之。 三个点瞬间连成一条线。 司轻瞬间理解一切,恍然大悟后竟憋不住大叫了一声:“啊!!!” 众人被他吓得一哆嗦。 司轻捂住脑门,即使全懂了也忍不住怀疑人生:“不对不对不对,这不可能,这他妈怎么可能,这太疯了这个,这个不可能,这个绝对不可能——” “……你什么毛病啊你,”克罗斯说,“搞什么,你明白什么了,你先直说,等会儿再发疯行不行?” 司轻松开手,抬起头,眼角抽搐地看向他们。 “这要是真的……”他说,“就是上帝疯了。” 众人:“?” * 作者有话要说: 雷部至捷鬼曰律令。——源于网 —————— 谢谢大家容忍我这个剧情白痴,以后再也不写这种剧情了太折磨了我还是更适合上本那种噼里啪啦谈恋爱(不是) 第57章 # 德莱登天才病院(完) 上帝也等不及让我们赶紧滚了 司轻捂住脸, 冷静了一下。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是这样的,我刚刚想到一件事情。并没有线索指向信物一定和院长本人有关系, 对吧?” “这倒确实。” “只是我们因为前两关信物都是和某个人物有关系, 所以不知不觉间以为这是一定的了。”司轻道, “而且第一条线索, 【我们的脚下】,指的也不一定就是这地下三层。” 钟糖迷茫了:“那能是什么?” “晚上的那两座神像,不是比之前看的都大吗, 大得很离谱。一般来说, 一旦和以往不同,就一定有这么安排的道理。游戏如此,魔术如此, 大多数事情都是如此。” “我知道,这个猜想真的很疯。”司轻说,“但是我觉得这最符合一切的逻辑,我的意思是, 信物……可能是这一整座医院。” “……什么?整座医院??” “你在说什么东西,这怎么可能?信物要是这一整座医院,该怎么献给……” 弗尔希又大叫起来:“啊!!!” 众人又一哆嗦。 克罗斯无语:“你又怎么了!?” “就是这个!”弗尔希大叫, “我想起来了!信物就是这座医院!!” 其他人:“?啊?” 啊??? * 晚上十点。 安全时间过去,外面的走廊传来了动静。脚步声黏黏糊糊地在走廊外响起,伴着这些尸鬼各有千秋的叫声。 众人围在房间门前。 克罗斯说:“果然这层的房里是这些尸鬼啊, 怪不得一间都打不开。” 他们下午的时候去搜过这层的其他房间, 一间都打不开且不说, 里面还传出来了尸臭味。 众人便推测那些尸鬼有一部分是从这里出去的, 果不其然, 被他们说中了。 “没想到在鬼窝里躲了一天。我师父要是知道我干这事,不知道是损我骂我还是夸我。”虞瑞雨说。 克罗斯说:“在计算之内,按计划行事。” 这确实在他们计划之内。 众人站起了身来,人人手里一把白色的枪,这是善神大人的赐福。 司轻就只负责背着黎放。 克罗斯忧心忡忡:“但是真的没问题吗……这个信物的上交方式。” “我都说是这样的了,你还不相信一个有通关经验的人吗?” 弗尔希边说便走上前去。按照他们白天计划好的,弗尔希负责打头阵,克罗斯负责断后。 他走到最前面,拉开了一点儿门缝。 “准备好,最后的冲刺。”弗尔希说。 众人点点头。 弗尔希朝他们一笑,一秒拉开了门,扛起一个火箭筒,开门大吉地给这些尸鬼来了一炮。 黑烟涌出,弗尔希收起火箭筒跑进烟里,大叫:“跑!” 众人跟着跑走。 弗尔希拿着把枪边跑边一顿狂扫,他不在乎会不会扫到队友,扫到也没关系,他的军火库有队友保护机制,碰到队友子弹就会自行化灰儿,对他们造不成任何伤害。 尸鬼窝里的尸鬼确实多,众人扫射一路跑上去,就见铁门居然还锁着,尸鬼们在自行穿墙,穿墙时身子都是半透明的。 弗尔希射了几枪铁门,门却纹丝不动。 钟糖喊了声我来,弗尔希空出一只手把ID卡扔给了他。 尸鬼越来越多,无穷无尽一般向他们扑过来,虽不会弹尽粮绝,但数量过多显然是支撑不住的。即使弗尔希拎着火箭筒炸,这帮尸鬼也不会彻底被炸个粉身碎骨,跟死士一样,总能复活出更多的来。 铁门外,很多尸鬼听到声响就回过了头来。钟糖本已经开了门,但一见外面的尸鬼都回头扑了过来,又条件反射地把门又拽上了。 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之后,钟糖不禁骂了句我操。 情况越来越危急,司轻知道这时候他该干点什么。 他张嘴大喊一声:“你妈来接你了!!” 所有尸鬼齐齐一顿,纷纷回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有几个甚至露出了想哭的表情。 众人也纷纷无语住:“……” 钟糖一把拉开门,大喊:“弗尔希!!” 弗尔希回头就换了把机枪,毕竟把楼梯炸掉就不好玩了。 他把楼梯上的尸鬼全都扫射干净,众人赶紧溜之大吉。 克罗斯还是没忍住:“为什么喊妈妈啊,你怎么会想到喊妈妈的啊,而且喊妈妈怎么会有用的啊?!” 司轻:“妈妈多好啊,除了个别把儿子卖了的极品混账,谁会不喜欢自己的妈妈啊!?!” 说话间,众人已经跑上了地下二层。楼上的尸鬼也被司轻刚刚的喊话影响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回头眼含血泪。 弗尔希也忍不住无语地抽了抽眼角,抬枪一梭子子弹解决一切,钟糖赶去开门。 开门间,门前又有尸鬼围了过来,司轻故技重施,大喊一声:“你妈来接你了!!!” 钟糖:“……” 众人离开地下往外跑,正好护士站旁边有个喇叭,司轻背着黎放没法拿,就喊钟糖帮他拿来。 钟糖满脸“这他妈太有病了”,但还是帮他拿过来了。 “你没手吧!”他说,“我帮你拿着,你喊!” 司轻顿了顿。 他也觉得这个画面太有病了,但是如果能出关,有病就有病吧。 在一路“你妈来接你啦”的有病喊声之中,众人有惊无险地冒雨跑出了医院,绕了一大圈,到了路西法的神像前。 这一路闯得艰辛,到了地方,大家纷纷气喘吁吁。 司轻把黎放放了下来,坐到地上喘着粗气。这一路灰土狼烟的,很多尸鬼的血也都溅到了他身上。 他用手背抹掉脸上的血和汗,抬起头。 天上还在下雨,浴雨的神像巨大无比,他们所有人站在这儿也顶多只到他脚趾高。怪异的是,路西法这座神像已经和他们昨天所见的完全不一样,他一头直直长发,手握着一把剑,踮着脚站立着。 他神情也和昨天完全不同,竟然在死死地垂眸瞪着他们,仿佛在为他们顺利到达这里而愠怒。 弗尔希一个死人不会累,他急匆匆地拎着枪跑到神像后面,确认过后便大声招呼:“就是这儿!克罗斯!” 克罗斯爬了起来:“司轻!” 司轻把插在裤腰带里的匕首交给了他。 那是他在进这关之前买的,那时候他不知为何就有种不买不行的感觉。 克罗斯拿过匕首,跑了过去。 “没想到是真的,”钟糖道,“这也太扯了。” 确实扯。 弗尔希说,这里的神像是处于一种靠着被几条绳索拽着来保持微妙平衡的状态的,只要神选者把绳索弄断,神像就会往前倾倒,摔在整座医院身上。 所谓的负重罚之,便是负的神像之重,这一整个交付信物的过程就是在践行神曲。 这是天谴,【我们的脚下】就是这座医院。 司轻松了口气,道:“这谁能想得到啊……” 上帝这是存心不让人活。 克罗斯拿着匕首跑过来,循着弗尔希给他指的地方看过去,看到了那几根绳索。 绳索根根粗重,只是以这个粗度还远远不能够拽住这么大的一座神像,所以这一切看起来非常不科学,怪异至极。 “我走了,我要是在这儿,说不定神力就给我了。” “我知道。”克罗斯说。 弗尔希之前就说过这个,这也是为什么克罗斯不能拿弗尔希的神力破坏神像平衡的原因。弗尔希说,如果那么做的话,会被路西法发现神力属于谁,那这次神力的赐福说不定就会跑到弗尔希头上。 以防万一,克罗斯还把腰上的枪支弹药都卸了下来,交还给了弗尔希。 弗尔希拍了拍克罗斯的肩膀,道:“保重。拿这个神力会很痛,但只有你来拿才行。” “我知道。”克罗斯说。 他们队里的所有人都有神力了,弗尔希说,如果一个拥有天使神力的人来取恶魔的赐福,就会被活活撕碎,死状相当凄惨。 只能是克罗斯来拿。 弗尔希神色不舍,似乎很心疼他,抱了他一下之后才转身离开。 克罗斯拿着匕.首,走到了第一根绳索前。 他把匕.首抽出来,划向绳索。 匕首一碰到绳索就断了。 克罗斯:“……?” 这么轻易吗。 愣了几秒后,克罗斯坚定了目光,紧抿住嘴,跑向第二根绳索。 弗尔希跑回到神选者们旁边,笑了起来,刚要开口说点什么,巨大的神像就卡拉一声,身子一歪,徐徐倒了下去。 司轻下意识搂紧黎放:“这么快!?” 神像轰然倒塌,碎裂在整座医院里,正正好好击中了德莱登那十层楼高的医院本身,医院也随之塌成了一大片。 紧接着,神像的碎块消散成黑烟,黑烟又向四周铺散开来,很快就卷土袭遍整座医院,被它缠上的一切建筑物都被消解成泥。 医院被黑暗侵袭,就这样葬身在了黑暗里。 疗养院里,那被弗尔希射杀之后就一直倒地不起的院长也一同。 整个过程持续了很久。 等到医院完全变成一片黑后,众人才回过头,看向“神像”——那里已经没有神像了。 神像被推倒,那里一片空空荡荡。 “这要怎么给神力啊。”虞瑞雨说。 她话音一落,那里就凭空出现了一些黑雾。那些黑雾肉眼可见地慢慢向四周扩散而去。 “来了。”弗尔希说。 那片黑雾扩散成五层楼高的细长形状。接着,它又往里缩去,幻化成了一个人形。 黑雾慢慢散去,一道漆黑人影出现在其中。 他睁开眼,他两眼一片猩红。 他笑了。 是路西法。 克罗斯站在路西法巨大的影子里,感受到了要把他压死一般的窒息感。他想跑,他甚至想现在就死,因为直觉告诉他,现在就死可比这之后的感觉好受太多。 ……其他人面对大天使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吗? 路西法看着他,笑意越发深了。 雨突然下大了,滂沱的大雨细密地砸到身上时甚至让人感到刺痛。 克罗斯被雨打得看不清眼前,他伸出手挡住额头,但无济于事。在被雨水模糊了的视线里,他看到黑暗朝他压了过来。 他突然心脏一窒,在某一个瞬间,整个人如坠地狱一般无法动弹。 绝望和窒息感无法被雨水洗刷地一同压来。 【你会后悔选择我的。】 他听到了声音。这声音难以形容,是恶魔的低语。 其他神选者也被雨水砸得看不清眼前,他们大声喊着:“克罗斯!!” “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下大了……” “克罗斯还没好吗?” “别是出什么事了吧……克罗斯!” 正喊着时,克罗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划破了瓢泼大雨。 那一瞬间,雨停了。 众人赶紧看去。 路西法无影无踪,克罗斯倒在了地上,他紧闭着双眼昏迷不醒,嘴角溢出了鲜血。 “克罗斯!!” 众人赶忙跑过去。弗尔希低下身,把他抱了起来。 “死不了的。走,快回伊甸园。”弗尔希转过身,面向他们身后,“而且,上帝也等不及让我们赶紧滚了。” 众人回头。 连接伊甸园的黑色的雾状眼门已然出现在他们身后。 * 作者有话要说: 又一波刀要来了兄弟们,你们准备好了吗! —————— 感谢在2021-10-29 19:35:57~2021-10-30 19:58: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修改昵称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失乐园 § 第58章 # 失乐园 “你已经是善神了。” 一从眼门里出来, 眼前还没明朗,司轻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灼热气息。 伊甸园变了样。 原本如天堂一般的地界如今到处是业火,树倒叶烧, 地上有条条裂缝, 裂缝之中火光明亮, 那是滚烫的岩浆。一碧如洗的苍空此刻一片黑暗, 和人间的世界末日一样无月无日,有陨石裹着烈火砸向地面。 众人惊呆。 “我操了,”虞瑞雨忍不住骂道, “是上帝干的?” 弗尔希早料到会这样了, 他抱着拿了神力就原地昏死了的克罗斯,毫不犹豫地往前走。 弗尔希赤着的双脚踩在被烧得通红的土地上,一道金光当即从他脚下铺开, 成了一条长长的光路,通往伊甸园的深处。 “走。”他说。 众人走上光路。 一路向里而去,众人走向白色公馆。 白色公馆的外表也变得破旧不堪,一片被火烧过的裂纹。 但也只是外表而已, 它还稳稳当当地立在那里。在这摇摇欲坠的一切景象之中,它就像是扎了根的大树,非常可靠。 但, 公馆漂亮的白色大门的上方,一位大天使正被无数把黑色的刀钉死在那里,鲜血从他身上无数的刀口中流出, 向下滴答滴答地滴落。 滴滴落在伊甸园如今烧红的土地上。 虞瑞雨拉了下钟糖的衣角:“哎, 那个……你看得到那个吗?那是什么?” 钟糖说:“看到了, 那是大天使吗, 上帝干的吧……” 虞瑞雨道:“他怎么会……那是大天使啊, 太不是东西了吧。” “我们得想个办法,”钟糖道,“快走,得去把他放下来!” 司轻从始至终没有吭声,但他是第一个拔腿往那边跑的。 很不幸的,被钉在那里的大天使有他最眼熟的装束打扮。 众人都跟他一同快步往前行进而去,想去看看情况。 司轻想要让事实告诉他不是。但他越走近,就越熟悉。 他们最后一起跑到公馆门下。司轻仰着头,他看清了,被钉在那里的大天使正是圣德芬。 司轻浑身的血都凉了。 钟糖对弗尔希说:“得想个办法。” 弗尔希回过身:“钟糖。” “嗯?” 弗尔希平静道:“克罗斯给你,我去接他下来。” 钟糖说好,接过了克罗斯。 弗尔希走到公馆前面,伸出手。 和他在德莱登医院里面对骆霄和阚温博死去的尸身一样,大天使圣德芬身上的黑刀在他手中的金光里消失,人慢慢落了下来。 弗尔希伸出双手,接住了他。 司轻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那是他的大天使。 圣德芬闭着眼,经此一遭,神色居然还和他记忆里一样平和安详,只是面色惨白如纸,仿佛进入了死亡的长眠。 司轻声音都被吓得可怜兮兮了,他无助地看弗尔希金色的双眸:“弗尔希……” “没事,死不掉。”弗尔希说,“上帝杀不死大天使,这都是他的一部分,谁能把自己的骨头从身上剔下去?” 有道理。 弗尔希一笑,道:“进去吧,里面应该没怎么样,进去再商量。” 他们走进了白色公馆。 里面的景象倒是和以往一样,也和以往不太一样。 一样的是各种摆件设置壁纸地板天花板,不同的是,现在这里已经乌泱泱地挤满了人。 也并不能说他们是人。 一群长着黑色与白色翅膀的人或站或坐或躺在公馆的前厅里,十多个人凑成一团,相当热闹。 一个金色长卷发,额间还有点点金色亮片和一个金十字纹印的大天使正守在门口,弗尔希抬脚一踹门,就跟他撞了个脸对脸。 这位大天使先是一愣,再看到弗尔希抱着的人,就神色一抖,居然骂了起来:“你他妈怎么不八百年以后再回来!?!” 弗尔希:“行行好,好哥哥,我一共才活了八百年。” “行了,快进来!”大天使喊,“去一楼左边!手边第三间!快点!犹菲勒!给他带路!!” 犹菲勒正拿着把长剑站着靠在一边。和其他或金发或白发的大天使不同,他一头长发泼墨般深沉,低垂的眼帘上眼睫纤长,一抬眼又凛冽如风。 他直起身,收剑入腰,给弗尔希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上。 弗尔希抱着人走了。临走前,他对众人说:“别乱跑,找一个大天使跟着你们。” 他旁边刚骂他的大天使冷言冷语:“你滚不滚?” 弗尔希朝他一笑:“我这就滚。” 他走了。 大天使目送他离开后,看向神选者们。 他很自觉地自我介绍:“我是大天使长之一,米迦勒。” 哦,你就是那个被他拿原子弹轰过脑袋的大天使。 怪不得对他脾气这么大。 “能让我回房间吗?”司轻颠了颠背上的黎放,“我想把他放下来。” 钟糖也抱着克罗斯道:“他也得躺会儿。” “当然可以。”米迦勒道,“我给你们带路,你们原来的房间都不能用了,全被上帝安了眼,没有一处死角,别住了,都跟我一起来吧。” 米迦勒带他们离开了前厅,准备上二楼。 走过前厅时,司轻就感觉到好多双眼睛都针一样扎在他身上。他看过去,就见前厅里的恶魔们虽然都各自做着手上的事,但一双双眼睛都死死盯着他,神色或微笑着或肃穆着,但每一双眼都不怀好意。 “别理他们。” 米迦勒道了一句,领着他们上了楼,往左边走,进了一间房间。 房间也没什么变化,和他们以前的配置一样,屋子里摆了一张大床和其他许多家具。米迦勒伸手挥了挥,这一张大床缓缓一分为二,变成了两张宽敞的单人床。 米迦勒说:“把这两个人放在一间房里。” 司轻走到床边,把黎放放了下来。 他神色好了不少了,和弗尔希说的一样,只要在游戏里得到恶魔的赐福,对黎放来说就是好事,能让他多少离开些上帝的掌控。 司轻却还是担心,问米迦勒道:“可以问你一些事情吗?” 兴许是跟神挂钩的都是人精,米迦勒一眼就知道他要问什么了:“后半夜差不多能醒,磁场的发散需要时间,勒罗伊跟你们说过磁场的事了吧?” 钟糖说:“只说了一点,没多讲,那时候在游戏里情况比较急,我们更急着闯关。” 他刚把克罗斯放到床上,给他盖好了被子。 钟糖直起身来,简单总结了一下弗尔希在游戏中讲述的一部分内容:“上帝是由自古以来人们的愿望之中的能量组成的磁场,善神和邪神分别替他管理善念的愿望和恶念的愿望。而游戏内,天使掌控着善磁场,恶魔掌控着恶磁场,每次我们从天使或恶魔那里得到赐福,就让一部分善念和恶念的能量得到释放,善神和邪神也能借此得到能力源,我理解的有错吗?” 米迦勒一挑眉:“完全没错,他这不是说了很多吗。” 钟糖直起身来,问:“可是,上帝真的只是愿望组成的磁场?简简单单的能量磁场就能让他有这么大的威力?” “先知,你当全世界有多少人,因为战乱和饥荒而死的人又有多少,你心里有数吗。”米迦勒道,“生死的能力是强大的,人的念想也是。在过于巨大的能力面前,人会清清楚楚地感受到自己的无力感。” “世界上没有神,这种道理大部分人都是明白的。但即使知道又能怎么样,大多数的时代,人都没有抗衡名为权力地位的洪流巨浪的能力。” “他们能做什么?”米迦勒说,“他们只能祈祷。” “想活着,不想死。你也体会过末日了,你也知道那种想法所带来的不甘心会多么恐怖。在战乱时代,全世界经历过那种时刻的人可多到数不胜数,一个人的念想况且如此,这么多年成千上万的‘不想死’累积下来,就足以成就一个恐怖的上帝了。” “说实在的,说是上帝善恶都有,但他恶的一部分更为巨大。愿望组成能量,能量组成磁场,磁场的中心诞生了怪物,这就是这一切。”米迦勒说,“不过,我实在没想到这一切会来得这么快,你们的命也真是神了,居然第三关就能选中傲慢。” 钟糖:“都已经第三关了,这手气不错了。而且,看你们的意思,那些恶魔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吧。就算这次不是路西法,换做别的恶魔多半也会被告密吧?” 米迦勒:“确实,利维坦是喜欢看戏的,贝尔芬格就是懒惰本身,天天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第三关换个谁来估计都会这样的,我们也早就做好会这样的准备了。” “那个,”司轻问,“圣德芬……会怎么样?” “他不会有事,歇几个小时就能醒过来了。”米迦勒叹气,“他是被天罚了,因为告诉了你太多。上帝是在警告他,以及用他警告勒罗伊。毕竟除了勒罗伊这个善神,我们谁都没办法把他弄下来。” 怪不得弗尔希一进门米迦勒就骂他。 也不知道圣德芬被钉在那儿晾了多久。 司轻紧咬住唇。 米迦勒:“我都那样警告他别跟你说太多了,勒罗伊也大半夜下来劝他,但他不听,拿他没办法。” “不听就不听嘛,他自己当时也有会变成这样的觉悟了。” 久违的柔和声音入了耳来,话到一半门就咔哒一声开了。 众人看向门口,弗尔希又变回了白金色头发的漂亮姑娘。她穿着优雅的白色长裙,悠然地抱着双臂走进房内。 ……变回去了。 米迦勒眉头一皱,脸色骤然变得十分不悦:“你怎么又扮女人?” 弗尔希两眼弯弯地向他笑:“这样不好吗?” “你说呢,”米迦勒声音冷冷,“脱了这身衣服。你已经没有扮女人的必要了,还需要别人提醒你吗。” 弗尔希的笑意一僵。 众人也都顿住,谁都没想到米迦勒会对弗尔希的女相打扮意见这么大。 僵住的空气里,米迦勒盯着他上上下下看了会儿,啧了一声,紧皱着眉往门外走,似乎一刻都不想多看这幅样子的弗尔希。 “我一会儿跟加百列说一声,让他上来看着你们。在你放弃这副扮相之前,别在我面前出现。” 弗尔希敛了笑意,侧了个身,跟他擦肩而过。 他并不打算和米迦勒辩解什么。 米迦勒打开门,将要离开之时,又顿住脚步,侧首放下了最后一句话:“你已经是善神了,勒罗伊。” 这话意味深长,但除了弗尔希,没人明白它的意思。 米迦勒关上了门。 * 作者有话要说: 所有大天使和恶魔都有参考资料捏,但是都有很大私设的,有几个就跟只顶了个名头差不多,谢谢大家么么哒 放放要醒啦! —————— 感谢在2021-10-30 19:58:18~2021-10-31 21:10: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情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 失乐园 “您不想办法也可以。” 钟糖一手手肘抵墙一手叉着腰, 没骨头似的歪着身子站着,啧了一下,道:“说的什么话, 爱穿什么就穿什么嘛, 哪有说让脱了的大天使, 什么人呐。” 弗尔希无奈笑了两声:“他一直这样, 而且其实……算是为了我好吧,我也不是喜欢才扮女孩子的。” “啊?”钟糖疑惑,“不喜欢你扮成这样做什么?” “人是有很多无奈的嘛, 成年人的世界很残酷的。”弗尔希说, “好了,你们先在这屋子里歇一歇吧,游戏和上帝的事明天再说。刚从游戏里出来, 你们该歇歇的,而且他俩也得后半夜才能醒,要想商量,只能等明天。” 司轻:“你不在这里待着?” “我去看看圣德芬。” 司轻连忙起身:“我也去!” 弗尔希说:“你去不了, 那间屋子现在有保护机制,只有善神格人物才能进。反正过几个小时他就醒了,等他醒了保护机制就会解除, 你就等等吧。” 司轻蔫蔫坐了回去:“好吧。” 弗尔希转身离开,临走前又想了起来,回身指着电视道:“对了, 饿了还是可以点东西吃的, 这个是大天使提供的, 跟上帝没关系, 那我走了。” 弗尔希离开了。 钟糖目送他离开, 目光若有所思。 不喜欢的话,干嘛扮成这样。 不会是在……扮他妹妹吧? “我说,”虞瑞雨道,“现在的情形不妙吧,楼下那些恶魔很危险吧?” 钟糖有点心不在焉:“毕竟是恶魔。” 司轻回头看窗外。伊甸园已经不复从前,外面一片不毛之地,到处业火灼灼。 德莱登医院里是真的费神费力,第一天晚上他们露宿医院睡得不踏实且不提,第二天的时候还全都躲在地下三层,一整天没吃没喝。 几人便打开电视,点了三份饭。 伊甸园和以往一样闪电配送,叩叩两声敲门声。 虞瑞雨去开门,和门口一位金色长发编成松散长麻花捋到肩前的蓝眸大天使对上了眼。 此人看起来有些面熟。他的额间也有金色十字架的纹印,周围还有些碎散的金色亮片。 大天使手拿两个餐盘,盘子上是他们刚在电视上点的食物。 大天使像个服务员。 这奇葩光景让虞瑞雨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司轻正好站在过道里,也看到了这一幕:“……” 大天使端着餐盘站在门口沉默半天也不见这俩人动弹,轻轻咳嗽了一声,道:“小姐,拿一下好吗。” “哦哦,”虞瑞雨如梦初醒,赶紧接过了餐盘,“好的好的。” 餐盘有两个,司轻赶紧过去接过一个,端进了屋子里。 虞瑞雨端着另一个餐盘站在门口,和大天使两两相望,一时间关门也不是敞着门也不是,便问:“那个,您是……” “大天使长,加百列。”大天使说,“我和我的神像长得区别很大吗。” “……没有,主要你太大了,我们没人敢多看你。” 加百列:“……” 加百列轻轻叹了一声。 “也是,谁让我和路西法并排站。好了,你进去吧,我在门口守着你们,有事叫我。” 虞瑞雨有点不忍心让这个大帅比在门口做保安:“你进来吃点吗?” “我不用吃,你进去吧,不用太挂心我。”加百列说,“小姐,我是上帝的一部分。尽管我主观上不愿意承认,但客观上确实如此。而且我无法自控,一旦我进去就等于我在里面的所有所见所闻所听全部会同步给上帝,很抱歉,我并不愿意做这种监视的行径。请你尊重我的意志,关上门吧。” 虞瑞雨呃了会儿,讪讪说了声好,关上了门。 三人把食物端上了桌子,面对面沉默着进食。 三人各有所思,但谁都没把所思所想说出口。 酒饱饭足以后,困意就上来了。三人准备睡觉,但床铺被两个伤患站着,他们也不愿意多麻烦大天使,就自行在房间里翻了翻。他们运气不错,衣柜上层全是被褥。 他们合力在地上铺了三个床铺,关上灯睡觉。 伊甸园现在下午四点。 司轻睡得不踏实,他总怕黎放有什么的时候他没醒,时不时地就会惊醒一下,回头看看黎放没什么事后才能再次安心闭眼。 睡到晚上七八点的时候,他听到有人在叫他。 司轻正在做梦,还以为是梦里谁在叫他,翻了个身过来,正迷迷糊糊半梦半醒时,听清了那是黎放的声音。 他瞬间清醒,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连滚带爬地爬过去。 黎放没醒。他紧闭着眼,眼角抽搐神色痛苦,是在梦里叫他。 “司轻……司……” 他喊不全名字,在梦里紧咬着牙,呻.吟着叫他。 “冷……”他说,“冷……疼……” 司轻赶紧把自己地铺上的被子拿了过来,罩在了他身上,手忙脚乱地给他掖好被角,去摸他的额头。 他死了,脸上很凉,没有温度。 “司轻……” 黎放又叫他。司轻应了一声,挪到他枕头边,说:“这儿呢,这儿呢。” 他不知道他的声音能不能传进黎放的梦里。 黎放乱动了一下,耸起肩膀,缩起了身,无意识地往他这边蹭过来。 司轻这才发现,他在轻轻地颤,仿佛在恐惧着什么。 “司轻……救……救我……” “……我想回家……” 司轻微张着嘴,怔在原地。 他动了动喉结,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 他搂住黎放,他把黎放紧紧按在自己怀里,把脸埋在他发间。 司轻深吸了一口气,又颤抖着呼出去。 “……对不起。”司轻说,“对不起……真的。” 黎放在他怀里安静了下来,没再在上帝创造的无边噩梦里说过话。 司轻搂着他过了半宿,本来他一点儿都不困,可突然间睡意就涌了上来。 他睡着了,直到有人过来把他摇醒。 司轻迷茫睁开眼,看到了加百列。 “起来了。”加百列说,“上帝走了,起来谈事情。” 司轻迷迷糊糊起来了。 黎放还是没醒,司轻揉着眼睛,揉了把他的头发,披上衣服和加百列走了。 钟糖和虞瑞雨也自然被一起叫了起来。加百列领着他们下了楼,往一楼左侧走,进入了一间房间。 房间里站着五个大天使,弗尔希变回了男相,正坐在床上端着圣德芬的一只胳膊查看情况。 圣德芬靠在床头,他已经醒了,但情况不是很好。 他的脑门上脖子上手上胳膊上甚至后背两个大翅膀上都绑上了绷带,嘴角还留着血痕,脸上却还挂着笑容。 “来啦?欺诈师。”他朝司轻笑起来,“是不是吓死你了?” “……别笑了。”司轻说,“你就不疼吗。” “算不上什么。”圣德芬说。 弗尔希见只有他们三个,就问:“那两个还没醒吗?” 司轻回答:“还没。” “怪了啊,这都五点半多了,照理说三点多就差不多了。” “这次磁场发散的速度很慢,这不是个好现象。” 加百列抱着双臂守在门口,面色平静道:“上帝已经知道游戏内的磁场对自己有害而无益了。他跟我说的是他要遏制磁场的流动,所以这次发散才会变缓。但依我看,他是在尝试就此阻断所有磁场。这样一来,游戏内的善与恶的所有磁场都会被阻隔。勒罗伊大人,一旦变成这样,您和邪神都会失去游戏内的能力源。” “您尚且有八百年的神史,努努力的话能撑到最后,但邪神就没那么走运了。他还小,一旦这里的磁场被阻隔,他根本没有脱离开上帝的能力。就这么一直晕着都是好事,如果要想最坏的情况……” “……” 加百列顿了一下,沉默地看了眼司轻,又看向弗尔希,好像在征求他的同意。 弗尔希跟着瞟过去了一眼,道:“他会死吧。” “对。”加百列说,“上帝会杀了他。” 司轻:“……” 众人沉默了下来。 “……勒罗伊大人,”加百列重复了一遍,“邪神会死。” “我没聋。”弗尔希说,“有什么解决方法吗。” 加百列沉默了。 弗尔希瞥了他一眼,就知道多半是没有了。 “上帝会想尽方法堵死每条路,你已经做了八百年善神,他自然会用所有手段逼你回去。”米迦勒道,“我问你一个问题,勒罗伊。” “嗯?” “你真的想死吗。” “废话,我活着的时候被判个无期徒刑现在也该到期了。” “那不一样。”米迦勒缓缓道,“你好好想一想。” “现在不是我该想这个的时候,”弗尔希耐着性子道,“上帝下一步要干什么,我该怎么对应,这才是我该想的事情。世界都要完了,我死还是不死算个什么。” 米迦勒长长叹了口气。 弗尔希问加百列:“他下一步会干什么?” “阻断所有磁场让邪神死,在下一关让所有神选者去死,让世界再次只剩下您一个人,逼您回去继续给他干活受虐,勒罗伊大人。”加百列回答,“您得承认,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当然不是办法。”弗尔希说,“所以得想个办法。” 犹菲勒开口道:“您不想办法也可以。” 弗尔希:“?什么意思?” “……没。”犹菲勒低下眸子,双手握到一起,摩挲了一下,“没什么,我话说错了,是得想个办法。” 第60章 # 失乐园 最后一名神选者回来了。 弗尔希盯着犹菲勒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 收回了目光,道:“总之,必须得想个办法, 不能让他在这儿死。杀死上帝需要邪神的力量, 他绝对不能折在这儿。” 钟糖问:“你一直说要弄死他, 但到底怎么才能把他弄死?你有具体方案吗?” “有。我在决心找个办法去死之后, 开始第一次认真研究‘上帝’这个东西。上帝是磁场,是一片星河,他没有实体, 他是看得见抓不着的虚影, 但他是真实存在着的。” “从常识来说,你根本杀不死星河。但慢慢地,我发现了不对。” “那片星河总在某一个地方聚拢。我本以为是因为那是星辰出生的地方, 但后来,我在里面偶然看到了一只眼睛。” “那不是一直以来我们看到的像画一样的眼睛,那是真真实实的人眼。它藏得很深,在所有星星的掩盖下, 藏在很远的地方,死死盯着我。”弗尔希说,“我很确定, 那是上帝的核心。毁了它,就能杀了它。” “……” 几名神选者哑口无言,齐齐默了半天后, 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加百列。 这位总是很平静的天使长给人一种很可靠的感觉。 你能永远相信他。 天使长加百列接收到他们的目光, 敛了眼帘, 说:“上帝确实有一只隐藏的眼, 但他没告诉过我们太多关于这只眼睛的事, 我也只知道他把自己的内核藏得很深,以及知道这只眼睛确实是他的致命点。” 钟糖问:“破坏方法呢?” “善神和邪神的神力。”加百列答,“他对我说过,这两名神明拥有能毁了他的力量。” 虞瑞雨迷茫了:“他干嘛告诉你这些,干嘛还要搞什么永恒之眼,既然是有这么大风险的,那自己管理自己的善恶愿望不好吗?就算自己来不了,都能造大天使和恶魔了,就自己再给自己造两个完全忠心的神就好了啊,自成一圈给自己搞个安全区不就行了,看不懂啊。” 钟糖说:“那些恶的愿望里的恶性也传给上帝了吧。所以他刚愎自用自负自信,自己又无法完全管理自己的善愿和恶愿,统治欲还让他揪两个人类上来压迫,又因为害怕善神和邪神才总压着他们施虐,就是个恶性循环。” 他看向加百列,接着说:“之所以告诉大天使这些,怕是他自己又不安,所以想让他们盯紧善神,估计他死都没想到大天使会倒戈。” 加百列点头:“你倒是个聪明人。” 虞瑞雨问:“那,能不能从那些恶魔身上找路子?他们是和邪神一样隶属恶念的吧,你们是上帝的一部分,那他们也是上帝的一部分吧,他们管磁场吗?能跟他们商量一下,让他们散一下恶磁场吗?” 加百列摇头:“不,磁场的掌控权并不在于天使和恶魔,在于上帝。” 钟糖敏锐地从他的话里提取到了另一层信息:“也就是说,你们有磁场的其他权利?” 加百列愣了一下,又很快恢复了如常的神色:“连掌控权都没有,我们还能有什么磁场的其他权利?” “……也是。” 司轻从头到尾没说过话,一直靠墙站着,低着头沉默。 圣德芬偷偷瞧了他半晌,转头朝弗尔希道:“现在在这里干站着也没办法,不如等过两天其他神选者回来,再一起商量商量?等他们回来,上帝也得去查他们的通关录像,还是有机会谋划的。” 弗尔希很明显不信任其他人:“你觉得他们回得来?” “上次还剩17个人呢,刨去您几位,还剩九个人。已经过了两关了,能在永恒之眼的筛选里活下来的都是精英,能回来的可能性不小的。”圣德芬说,“勒罗伊大人,我也说过了,请不要孤军奋战,您也有些自负倾向。” 另一个大天使也说:“他说得对。勒罗伊大人,邪神大人的事,等明天白天我们会去试探一下上帝,看看上帝到底是怎么打算的。他现在对我们还没有戒备,您请放心。” “先把邪神的问题放到一边,还有另一个问题。下一关上帝打算怎么办,你们又打算怎么办。” 米迦勒说:“下一关上帝一定会做些什么,好把所有神选者都赶尽杀绝。你们如何对应是一个问题,是所有人一起进入新一轮关卡,还是兵分几路各自成团,很多都需要人齐的时候再商量。邪神的事很难办,来一百个人坐到明天晚上也不一定能想出办法来,还是别在这儿多逗留,上帝恐怕马上就要醒了。” 弗尔希脸色阴沉地沉默半晌,叹了口气。 “好。”他说,“那我们先走吧。” “啊,等一下。”圣德芬说,“能不能让我跟他单独待会儿?” 圣德芬指了指司轻。 司轻:“?” “可以,没问题。” 米迦勒了然,直起身挥了挥,示意所有大天使离开:“那我在门口等会儿他。” 圣德芬点点头:“麻烦你了。” 门被最后出去的米迦勒带上,房间里只剩下了圣德芬和司轻。 圣德芬拍了拍床边:“过来呀。” 司轻讪讪走了过去,坐到了床边。 圣德芬伸手捏了捏他的脸。 “别担心,”他轻轻敛眸,神色竟有些慈爱,“不会有事的,好吗?” 司轻看着他沉默。 “眼睛都憋红了,”圣德芬说,“你怎么不哭呢。” “……我从小就不爱哭。”他深吸了一口气,“我没事,真的。” 圣德芬搓了搓他的头发。 “人有哭的权利的。”圣德芬说,“跟你一起长大的小孩把路走成今天这样,还不一定能不能醒过来,你哭一哭闹一闹,每个人都受得住的,倒不如说你这么一声不吭地憋着更吓人。” “我不会,”司轻说,“我真的不会闹,也不怎么爱哭。我没有父母,从小就不会这个。” 圣德芬似乎早想到他会这么说,竟然没有丝毫讶异。 他用缠着绷带的手摸着司轻的脸。 他说:“司轻,一切都会没事的,我向你保证。我呢,我其实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什么?” “你希望他死吗?”圣德芬问,“邪神想死,你希望他就这么死了吗?” “……我当然不希望。”司轻说,“但他要是真这么想,如果只有真的这样才能解放的话,那我尊重他,我会跟他一起死。” 圣德芬说:“但没有人该死。” 这间屋子的灯光是并不明亮的柔和烛光,圣德芬敛了笑意,眼中神色发凉,过了会儿司轻才明白,那是悲凉。 “黎放来这里的时候十四岁。在游戏最开始的时候,他是想活着的。”圣德芬语气缓缓,“但后来,他的过关方式越来越残酷。他经受过很多常人受一次就活不下去了的伤,但他始终死不了。他的第二关就是德莱登,他被科弗里尔抓走去做了实验。” “你知道吗。”圣德芬说,“科弗里尔什么都没取走,他身上什么都没有。” “可即使这样,他还是活着。他身上被开了很多刀口,血流了一地,但他活着。” “司轻,我知道作为上帝的一部分,我说这话听起来很有加害者的嫌疑,我也实在不该说这些,但我真的希望他能活着。” 圣德芬终于朝他一笑。 “人世会很好的,没有上帝的人世一定很好。”圣德芬说,“我在书里看过,在人世,太阳升起来和落下去的时候,天上会很漂亮。” “神该去看看的,人也是。” 圣德芬的手再一次落到司轻头上,他轻轻地揉这名神选者的头发。 他的眼中有几分不舍,还有难过。 司轻的声音莫名发干:“你……你没看过吗?” “没有,我们一直活在上帝的世界里。善天永远不会天黑,恶狱永远不会天亮。”圣德芬说,“好啦,你去看看邪神吧。等过些天神选者们回来,我们再好好商量。你不用担心我什么,我是大天使,上帝不会对我动手的。” 司轻莫名感觉圣德芬哪里不对,坐在那儿不愿走,呆了好半天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死犟地坐在那儿,最后还是被圣德芬好声好气地赶出来了。 米迦勒站在门口,把他送回到了二楼。 前厅里的恶魔们仍然在不怀好意地盯着他。 二楼,加百列守在他们房间门口。 司轻回到房间,看到弗尔希已经变回了女相,打开窗户站在阳台,紧皱着眉看外面那一片寸草不生。 窗台上也还算可以,没有坏,弗尔希站得住。 他背对着所有人站在那里,裙子被热风吹得飘飘,身影被外面的火光蒙上一层茸茸的火焰,像将要去赴死的神。 司轻去看黎放,他还是紧皱着眉昏迷着。 司轻替他掖好被角,长长叹了一声,红着眼睛抹掉眼角的泪,吸了口气,把想哭的冲动压了回去。 这之后的日子一成不变,他们的门口始终有一个大天使站在那里,守护着他们。 经常有恶魔上来围着他们的门口晃悠。他们尖声笑着,挑衅站在门口的大天使们,但每一位大天使都不为所动,恶魔们最后都只能离开。 恶魔们的话的指向性很明显,他们笑着说是来看黎放的,语气都很不怀好意。 都是冲着黎放来的。 不过大天使们并不放他们进来。面对他们的挑衅,大天使们从来都不吭声,随便恶魔自由发挥,理都不理茬,只有犹菲勒对一个恶魔说了句“再不滚我就把剑捅进你喉咙里”。 那恶魔便啧了啧舌,说他吓人,走了。 后来,犹菲勒还告诉司轻,和大天使尊重着弗尔希不同,恶魔们都乐于折磨黎放,所以才总上来骚扰。 司轻心头又沉重了几分。 两天后的晚上,伊甸园回来了两名神选者。 这两个人一看到伊甸园这个样子,整个人都不好了。弗尔希跟着大天使去当面解释过一遍后,两人便如遭雷击,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好些天都没回过神来。 黎放始终没有要醒的迹象,弗尔希也从早到晚都不吭声,总是阴沉着脸色看着外面。 加百列来找过他,他说大天使也不好用了,现在上帝开始警备所有人,他们也不知道上帝下一步要干什么。 一愁莫展,前途无光。 高压的空气把从前如天堂般的伊甸园压了个彻底,司轻守在黎放床前,压力大得脑袋都嗡嗡作响。 克罗斯在第二天的时候醒过来了,但醒过来也不怎么样,他一醒就开始咳嗽,然后开始流鼻血,干呕,躺在床上高烧不起,吃什么吐什么。 三个神选者忙着照顾他,给他点了白粥和药,拿毛巾放在他额头上冷敷,克罗斯难受得说起话来都是气音,有时候醒着说梦话,很是吓人。 司轻看他这样也很难受,目光总往黎放那边飘。 克罗斯尚且还有队友跟着照顾,那黎放呢? 黎放拿了七次恶魔的赐福,每一次都是这样吗? 克罗斯是被他们带回来的,那黎放那七次呢? 没有人能回答司轻。 这种沉闷的气氛一直持续到第三天晚上,大天使犹菲勒推开了他们的门为止。 “神选者全部回来了,勒罗伊大人。刚刚最后一名神选者到了伊甸园。其他神选者,全部死在了关卡里。” “最后只回来了一名?” “是的。”犹菲勒说,“包括您几位在内,神选者只剩下了七人。” ——在上帝面前活下来的人类,只有七个人。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卡死了救命啊,卡文了啊啊啊啊啊啊 感谢在2021-11-01 21:06:48~2021-11-02 19:15: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和001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 失乐园 替我看看日出日落吧 众人下了楼, 路过前厅,走到一楼左侧的房间里。 他们见到了最后三名神选者。 三个人两男一女,其中一男一女都是金发, 另外一个男生是个黑头发青年, 他大大咧咧靠着床坐在地上, 盘着腿叼着个什么东西, 十分漫不经心。 他手腕上戴了一圈佛珠。 虞瑞雨小声说:“那个戴佛珠的绝对中国人。” 弗尔希走到圣德芬床边,坐了下来,捋了下耳边的长发。 他在出门前又变回了男相。看来, 他每次来见米迦勒确实都得变成男人, 不然米迦勒就不跟他讲话,或者转头就走当场下线。 “事情我刚刚已经说过一遍了。”米迦勒看向墙角里的金发男人,“有什么你不理解的地方吗?” 他就是刚刚才到伊甸园的神选者。 这个金发男人是个精瘦的中年男人。他缩在墙角抱着双臂, 表情十分难看地警惕着扫视了一圈这屋子里的人。 “我什么都不理解,”他说,“什么情况,所以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选神的游戏, 是一个活的磁场选受害者的游戏?” 米迦勒耸耸肩:“你这么总结也没有什么问题。” “怎么可能没什么问题!”男人大叫,“什么东西啊,什么乱七八糟的!那我这一路走过来是干什么了, 这么多人是为什么死的!?都是……都是被你害死的!!!你就是善神吧!?” 男人指着弗尔希大喊:“你有病吧你,好好呆着不行吗!?非要跑出来闹这一出,全人类都要被你闹没了!!你乖乖听话回去不就行了, 你回去的话那个上帝不就会让一切都恢复原状了吗!” 弗尔希沉默不语, 低头不看他, 不反驳也不同意。 男人骂得气喘吁吁, 脸红脖子粗地转头道:“我说的没错吧, 是吧!诺丽!” 被叫做诺丽的正是最后剩下的三名神选者之中的女人。她穿着长裤和卫衣,摸着下巴盯着弗尔希,沉思着。 “话不能这么说,”她说,“你冷静一点,米尔顿。确实他回去能让这一切都恢复,但是这个上帝还会掌控这一切,让更多的人进入永恒之眼,产生更多的‘神’,又会有更多人死于非命。等事情越来越大……” “可是现在世界都要毁灭了!”米尔顿几近崩溃,“更多的人进来就进来吧,世界好好的就行啊,少数人的牺牲和多数人的安稳比起来不算什么!!” “这话不对吧。”坐在地上的男青年平静道,“牺牲的人已经很多了。那个上帝能让世界崩塌,还是个喜欢施虐的神经病,照这么下去放着他不管,说不定哪天他就冒出头来统治世界,到时候人类的末路跟今天也没什么差别。” “……开什么玩笑,那也是好几十年以后的事!我到时候说不定都死了!跟我没关系!”米尔顿喊,“我不管!这事儿和我没关系!和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干嘛要为了两个认识都不认识的人拼命!?说到底都是因为他才有世界末日,都是因为他我老婆孩子才死的!!” “你冷静点,他以前也是别人家的孩子的。他一个人活了八百年了,人有决定自己死的权利的,他……” “跟我有什么关系!?再说又不是谁都能活八百年的,什么想死,能活八百年晚上睡觉都得偷着乐吧!” “我操?” 男青年骂了一声,听不下去了,撸起袖子站了起来,把指关节捏得咔吧咔吧响,“爷要揍你”四个字儿全写在了脸上。 米迦勒过去就把他锁了喉:“等等,你冷静点。” “别拦我!”男青年火大得不行,嗷嗷叫着隔空挥拳,“这货跟他好好说话就他妈行不通!什么东西,我非要教教他换位思考怎么写!!” “你来啊!”米尔顿也大叫,“你打死我这事儿也跟我没关系!我们都是被这个破神拉进来的!!他好好做他的神谁都不会有事了!!!” “你以为我愿意被拉进来!?”男青年也跟他吼,“你以为他也是愿意被拉进来的吗!?谁愿意进这种鬼地方啊,所以为了以后的人着想才要把上帝弄死!!你不去跟加害者喊在这儿骂受害者不好好做受害者,你是不是贱,你毛病啊!?!” 米尔顿被他说得脸色一白,又很快被气了个面红耳赤。 他哆嗦了半天嘴唇,骂了一句:“狗屁!!!” “什么狗屁,我哪儿说错了!?!” 两个人隔着米迦勒开始破口大骂互相问候,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真乱啊。” 司轻转头,见到圣德芬走到了他旁边来,笑意盈盈的。 圣德芬拉住他的胳膊,扯着他往外走:“我们去办点别的事情吧。” “哎?”司轻一怔,“不是,等等,不是要在这里谈……” “我一会儿也会在路上说给你听的,走了走了。”圣德芬朝加百列挥了挥手,“那就这样,我带着他去办点别的事情。” 加百列抬了抬手,跟他拜拜:“再见了。” “再见啦,天使长。”圣德芬朝他笑,“谢谢你。” 一直都脸色平静又淡漠的加百列破天荒地抿起嘴角,回给了他一个笑。 他真的很不擅长笑,眉头还轻轻皱着,笑得有些难看。 司轻懵了一下,被圣德芬连拉带拽地强扯着拉了出去。 司轻:“等会儿,我们去干什么啊?!” 圣德芬朝他笑了起来:“带你看个好东西。” 圣德芬拉着他走过前厅,直奔公馆门口去。 恶魔们还在前厅里。这地方似乎是这些人的据点,他们每天都坐在这里扎根。 司轻加快速度,凑到圣德芬身边:“我们要出门去的吗!?” “嗯,我……” “——带着神选者去哪儿啊?” 一个恶魔突然问。 他声音缓缓,话语里带着些不怀好意的笑。 司轻转头看去。 圣德芬停了下来,瞥了他一眼。 说话的人靠坐在沙发上,一双白眸阴恻恻地盯着他们。他笑起来时露出的牙齿尖利非常,眼角有鱼鳞一样的鳞片,手上的皮肤分离出竖起的白银色利刃。 一看就是利维坦。 圣德芬收回目光,不想多做停留,拉着司轻离开。 “圣德芬,我在和你说话。”利维坦再次叫住他,“你带着神选者去哪儿啊?” 他悠哉站起身,脚步悠悠地走过来。 圣德芬只好再一次停了下来。他松开手,把司轻往身后拉,护住了他。 “这好像和你没有关系。”他说。 “那可太有关系了,我可是恶魔。”利维坦道,“和你这种白眼狼不一样,我可是在好好尽恶魔的职责。你们也真好笑,明明是上帝创造了你们,你们却把上帝的一切都告诉了神选者,还领着他们进进出出,甚至轮番护着邪神——好了,失职的大天使,告诉我,你要带着这位神选者去哪儿?” 司轻神色沉了几分。他知道自己没有和恶魔对抗的能力,只好站在圣德芬身后不吭声。 圣德芬面无表情:“上帝给我的规定里可没有‘做事要和鱼报告’这一条。” “海怪”利维坦:“……” 司轻:“……” 圣德芬拉长声音“哎呀”着唏嘘了一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鱼都能开口讲话了,时代真是进步得太快了呀。” 海怪利维坦当场暴起:“你说谁是鱼呢!?!” 圣德芬冷冷一笑:“鱼和海怪不都差不多么,不论你再怎么努力进化,从生物学上来说你都永远是那个科那个目的,这辈子也跳不出来的。” “……圣德芬!!” 利维坦恼羞成怒,上手出拳揍他。 圣德芬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这人看着白白净净又细胳膊细腿儿的,力气却很大。利维坦使劲挣扎,圣德芬却不动如山,他怎么挣都挣不开。 “利维坦。” 又有人说话了。说话的人一头黑色长发,面容正是德莱登医院的恶魔神像。 是路西法。 “别跟他争,回头上帝还得算你有错。”路西法说,“随他去啊,爱带着神选者去哪儿就去哪儿,到最后所有的错都是大天使的,上帝一定会把他们七个全都钉死在伊甸,重新造七个大天使。” 这个画面令他感到相当愉悦,说到最后全是笑音。 利维坦抽回了自己的手。 他冷笑一声,一脸幸灾乐祸地看圣德芬,一脸讽刺的同情。 “说得对,随便你去吧,大天使。” 利维坦把最后三个字咬得抑扬顿挫,阴阳怪气的。 “那恭敬不如从命,”圣德芬拉住司轻,道,“我走了,回头再来找你。” “好啊,如果你活着的话。” 圣德芬不再跟他多扯,离开了前厅,拉开了公馆的门。 司轻跟着他出了公馆。公馆外的情况恶化了许多,空气已经到达了滚烫的地步。一出门司轻就被烫得脸上一痛,本能地往后一缩。 圣德芬伸手一挥,他们周身出现了一圈浅金色的半透明结界。这圈结界把高温隔绝在外,连脚下都是一片光芒。 圣德芬向他伸出手:“走吧。” 司轻迟疑了一下,把手交给了他。 圣德芬领着他绕了半圈,走到了公馆后身的一棵树前。 这棵树立在焦土之中,树和大地连接的根部微微发黑,但再往上却枝繁叶茂,郁郁葱葱,结着许多的红果子,一片绿意,和这末日光景格格不入。 司轻仰头诧异了片刻,问:“这是?” “善恶树。”圣德芬说,“《圣经》里提到过。亚当和夏娃被上帝允许住在伊甸园里,享有这里天堂一般的自由,但唯一的禁止是食用善恶果。后来夏娃被蛇引诱,和亚当食用了果子,于是两个人被上帝惩罚,离开了伊甸园,成为了人类的祖先。” “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传说。” “上帝是真的把自己当上帝的。”圣德芬歪歪头朝他笑,“所以他把这里叫伊甸园,所有的一切都毁了也得留着善恶树,那算是上帝的象征吧。” 司轻:“……这样啊。” 他看向善恶树。善恶树被焦灼的风吹动,满片令人喘不过气来的绿意。 圣德芬突然说:“你要听我给你讲个故事吗。” 司轻愣了下,有点不懂他这是弄的哪一出,但答应了下来:“好啊。” “很久很久以前,上帝诞生了。”圣德芬声音缓缓,“诞生之后很久,上帝拥有了智慧。他开始学习很多东西,他知道了世界上的很多神明,他阅读了相关的很多书籍,最后他觉得圣经里的上帝最适合自己,于是他把自己当做了上帝,照着圣经,创造了七个大天使和七个代表罪恶的恶魔,让他们轮番监视大天使,以及来到伊甸园监视神选者。” “大天使一出生就是成人的样子,他们没有童年,一出生就是大天使。上帝告诉他们,他们是他的孩子,是他的一部分,是他的‘骨血’,是他创造了他们,给了他们生命,所以他们要感谢他,永远忠诚于他,他是永远正确的。” “上帝是永远正确的。一个大天使曾经深信于此,丝毫没有怀疑过。” “他带着对上帝绝对的忠诚,管理了第一个善神,和许多神选者。” “第一个脱颖而出的善神是一个金头发的长发女人。她总是坐在善天的台阶上,仰着脑袋看着上面。她对大天使的监视习以为常,也根本不在意,一直在大天使的目光里安静地坐着,看天上的天。” “她会随和地招呼大天使和她坐在一起,她会给他们讲圣经的故事。但她是悲惨的,上帝会掐住她的脖子把她按在地上,让她做最真实的噩梦,或者活活掰断她的关节,用所有想得到的手段虐待她。她总在梦里惨叫,醒来之后又很平静。” “她说她是贫民,她最擅长的就是苦中作乐。” “大天使是上帝的一部分,是由善念组成的,他们通人性。所以他们的善让他们慢慢地开始怀疑起了上帝,善神毫无疑问是被虐待的,是痛苦的,神选者们也在受伤,在痛苦,这和他们所代表的善完全不一致。” “但这些怀疑被他们压在心里最深处,因为他们对上帝绝对忠诚。于是他们对自己说,善神的痛苦是必然的,人类要拥有神格就必定要接受痛苦,这是上帝的恩赐;神选者的死同样是必然的,上帝给了他们做神的机会,只是他们终究是不够格,这怎能怪罪上帝,上帝是怜悯的。” “直到善神死掉。” “她死的时候模样很恐怖。她躺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大叫,挣扎着抓自己的脸,把脸抓得全是血,关节又往后折,整个人都变形了,皮肤还从身上一片片剥落下来,连眼球都掉了出来,身体里涌出了金光。” “最后,她被这些体内的光烧死了。” “她死的时候,上帝把大天使们每一个人都叫来了这里,要他们见证善神的死亡。所以她看着他们每一个人,她向他们伸出手求救。” “但天使救不了她。” “她死了。然后上帝说,她不是善神了,因为他看中了新的更好玩的人。” “因为有了更好玩的。一个像小孩子换掉玩具一样的理由,第一个善神死了。” “大天使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他意识到上帝并不代表着善,他意识到自己归属于一个怪物。” “在这种意识下,他迎来了第二个善神——弗尔希·勒罗伊。” “弗尔希做了很长时间的善神,上帝对他非常满意。对上帝来说,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玩’的人。不过,也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进入永恒之眼的人都有执念。他们每一个人的经历都不太好,自然也没那么多人相信上帝,他们更相信恶魔,也就没几个人会往善神的路上走。” “弗尔希比上一个善神更痛苦。上帝恶的一面越来越甚,他在弗尔希身上动用了各种死法。后来随着时间过去,他越来越过分,甚至会让大天使替他动手,一旦拒绝或迟疑,他连大天使都会杀,之后再让他们复活,他称此为天罚。” “在第一次被上帝拔掉脑袋的时候,大天使终于明白了。” “上帝是怪物,他是怪物的一部分,他也是怪物。” 圣德芬看着他,轻声说:“司轻,我并不想做怪物,也不想做困住谁的牢笼。” 司轻说不出话。 他痛心地看着圣德芬,找不到话来说。 圣德芬一笑:“对了,你知道吗?神力是有等级的。” 圣德芬的话题转移得太快,司轻猝不及防,“啊?”了一声后,磕磕巴巴道:“等、等级?” “是啊,等级。你拿到神力之后,如果第二关再拿着信物去献给神像,你并不会获得第二个神力,而是提升神力的等级。当然,如果神力本来就很好用,你升的级就会反应在你各个身体机能上,和黎放一样。你会加速度和力量,反应会更快更机敏。” “欺诈师本来就是个很好用的神力了,我想,等你升级之后,你的身体机能也能得到很大一部分提升。哦对了,你好像从没用过欺诈师的幻觉部分。这不好啊,幻觉才是欺诈师的强项,以后记得用用。” “行……可是,升不了级了啊。我们这些关都过了,所以……” 话说到这儿,司轻猛地明白了过来。 “……等等,”司轻道,“你不会……” 圣德芬笑了起来:“司轻,你如果要消灭上帝,就注定要消灭我,我可是怪物造的怪物。” “可是……” “你们也必须要消灭恶魔,我有能力,我会帮你消灭利维坦。”圣德芬不听他说话,“那些恶魔会成为你的绊脚石,他们会阻止你消灭上帝,甚至会危及邪神。和我们不一样,那群恶魔最乐于折磨邪神。” “……可……” “我是你的大天使。” “……” “我是你的大天使,司轻,尽管我并不是什么大天使,我只是个怪物,但我该为你做点什么。” “我看过太多死人了。有人在伊甸园里自杀,被恶魔在伊甸园里虐杀致死,在这里活活被逼疯掉。我一开始不习惯,到了后来习以为常渐渐麻木,可这种麻木让我觉得很恐怖。” “它让我觉得我自己很恐怖,我是怪物,我是杀死他们的上帝之手。” “我害怕我自己,我受够了。” “……你需要你的神力满级,司轻,不然你赢不了上帝,你闯不下去。” 圣德芬转过身,向他伸出手,迈出一步。 司轻想躲开,他并不想让圣德芬用死成就他的满级。 可偏偏他动不了了,和那天晚上他看到弗尔希时一样,一动也动不了。 圣德芬抱住了他。 大天使的怀里温暖至极,温暖得令他浑身发凉,眼泪抑制不住地往外涌。 他张着嘴,却一个音儿都发不出来。 “司轻。”圣德芬说,“我很高兴能做你的大天使。” 话音一落,圣德芬伸展开了还未痊愈完好的羽翼。 他身上开始发光,金色的光芒一部分涌向司轻,一部分涌上空中,如要破开黑暗一般直直而去。 待光芒散去,圣德芬就会死。 他在飞向上帝,他在赴死而去。 圣德芬的声音哑了。 他说:“替我看看日出日落吧,好吗。” * 作者有话要说: 善恶果,亚当夏娃的典故:查询于网络相关资料,非本人原创,请知悉。 先把自己整哭了,擦擦眼泪去打阴阳师,今天超鬼王qaq —————— 感谢在2021-11-02 19:15:00~2021-11-03 21:05: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杨花落进星星怀里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 失乐园 他们将成为人间的光与风。 他们脚下的金光升腾成刺眼的白光, 带着凛冽的风吹起。 圣德芬在光的风中彻底化成金光。眼前渐渐刺眼非常,司轻却不敢闭上眼,瞪着被刺痛的眼流着眼泪。 但他无法阻止这一切。他的大天使最终无声一炸, 成为了阵阵光尘。 抱着他的人在一瞬间便没了身形, 司轻怀里一空, 往前踉跄了两步, 一下子跪坐到了地上。 他抬起头,周围再也没有任何人,滚烫的风把他前额的刘海吹得飘飘。 结界已经消失, 远处, 从空中划过的陨石卷着烈火落到地上,炸开一片焦土。 司轻却不觉得烫。那些光尘浮沉在他身边,还在一阵阵向他身上飘去, 在接触到他的一瞬间融进他的骨血里。 司轻僵着脖子,慢慢低下头,僵硬地翻开左手的手腕。 这一圈纹身全部被染上了金色。和善神弗尔希手上的纹身一样,是一圈牢牢实实的、象征着神力威力, 也象征着上帝的桎梏的金色。 这是圣德芬用血为他浇筑的。 纹身上的号角分外刺眼。 司轻大脑一片空白。 他的手开始抖,他终于清清楚楚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连滚带爬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前跑。 他推开公馆的门, 大喊:“弗尔希!!” 弗尔希并不在前厅里。前厅里一片黑烟笼罩,四周嘎啦嘎啦地响,碎石瓦砾一片片往下掉落, 整个公馆内部竟然在摇摇欲坠。 一个声音在前厅歇斯底里地惨叫, 伴着东西被掀翻又摔碎的巨响。 那是路西法的声音。 “……加百列!!!”他愤怒大吼, “加百列!!!” 司轻恍恍惚惚地明白了什么。 他难以置信, 赶紧冲了进去, 贴着墙安全绕过路西法,跑向一楼左侧。 不可能吧。 他想,这不可能吧。 这不可能…… 他没办法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答案。他脚下的路在摇摇欲坠,四周的墙上出现裂纹,碎土石头噼里啪啦往下掉,尘埃落在他的发间,所有的一切都在肉眼可见地变得破旧、碎裂、荒芜、令人绝望。 司轻在摇摇晃晃的走廊里狼狈不堪地跑到门前,推开了门。 他刚要大喊弗尔希的名字,眼前的一幕却让他闭上了嘴。 房间里同样一片光尘,光尘飘飘落到每个人的身上,在接触到他们的一瞬间,便融进他们的骨血里。 所有大天使都消失了,只剩下米迦勒和加百列。这两个人站在房间中央,各自都还剩半个身子没消散。 米迦勒看了眼司轻,朝他无奈一笑。 “勒罗伊,”米迦勒说,“乌利尔在楼上,他这时候应该也没了。我们会带走所有恶魔,你们就可以直接面对上帝。我们这么一闹,上帝该气疯了,大概明天一早就会开启眼门,要跟你们决斗。” “接下来会怎么样,我就无从得知了,上帝已经完全不相信我这只眼睛了。”加百列道,“但你们这一走,一定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大天使是守护伊甸的存在,一旦一个不留,这里就再也不是伊甸园。” 米尔顿人都被吓傻了,愣在那儿傻不拉几地问:“那……那会变成,什NF么?” “谁知道,上帝没想过这种情况,也没起过名字。”米迦勒说,“你如果非得要一个名字,就叫它失乐园吧。” “总之,勒罗伊大人,接下来的路,就要靠你们自己了。”加百列道,“大人,请您活着出去。” 弗尔希整个人僵在那里。 “我知道您一直认为自己是个疯子,也一直在做一些疯子的行径,但您不是那样的人。”加百列声音缓缓,“大人,我真切地希望您能好好活一次。当然,不止是您,邪神也一样。” “我们都是这样希望的。”米迦勒也道,“你从来不用你的那面镜子,但我需要告诉你,人世现在很好,没有战乱也没有饥荒,你不用扮成女人才能活着,也不用去翻垃圾箱找吃的。” “你也好,邪神也好,都该去离开这里,好好活一次的。而我们这些怪物,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也活不下去。”加百列说,“勒罗伊大人,就当我们今天是替你们死的吧,再见了。” “很抱歉不能陪同您走到最后。但我们总归是会死的,在这里死也未尝不可,总归是死得有价值。” 加百列说罢,向他轻轻一笑,浑身化作了金光,炸成了光尘。 米迦勒也抱住双臂,已经没了一半的大羽翼一展。 “永别了,”他说,“弗尔希·勒罗伊。杀了上帝,然后离开这里,去人世好好活一次吧。等上帝死了,我们这些善念大概会化作人间的光和风,希望能在人世跟你打个照面。” “不要再扮女人了啊,上帝给你造噩梦还不够,你还非得画地为牢……你真是有病。” 米迦勒说到最后冷笑了一声,听起来像是在笑他,又像是对他的所作所为无可奈何。 他说:“监视了你这么多年,我很抱歉。” 弗尔希终于如梦初醒,他往前扑去,大喊:“等下!!米迦勒!!!” 米迦勒平静地看着他,没为他的喊叫做任何留恋,毫不犹豫地化作了光尘。 大天使全部消失,只留下满屋如梦似幻的金光尘埃,它们慢慢飘落到每个人身上,但飘不向弗尔希。 他神力满级了,他并不需要大天使为他加护神力。 弗尔希僵住身形,他讪讪收回了手,满目光尘在他近乎是恐惧的目光里沉浮。 他身子一歪,腿一软,直直跪了下去。 钟糖赶紧扶了他一把:“哎!” 弗尔希被钟糖抓住胳膊,却没有抬头,他的呼吸声落在空气里,清晰可闻地剧烈发颤。 钟糖默默松开了手。 弗尔希捂住脸,闭上了眼,长长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了出来。 所有人都看着他。有人可怜他,有人同情他,有人担心他,有人恐惧他,但无人说话。 四周已经停止了晃动。摆在床边的烛火熄灭了,墙上裂纹无数,窗户破裂,滚烫的风吹进来,整个屋子满目疮痍。 弗尔希跪在那里,面对着这一切。 好半天后,他才费力地侧了侧头,唤了声:“司轻。” 他的声音干涩发哑,司轻吓了一跳。 “黎放应该醒了,”他说,“你去看看。” 司轻脑子发懵,没反应过来:“啊?” 弗尔希不想多说,催了句:“快去。” 司轻随口胡乱应了声,往后退了两步。他瞥了几眼这满屋光尘,有些不愿离开,但终究还是转过了头,拉开了房门。 走廊里也停止了晃动,到处都一片疮痍。灯已经灭了很多,独留远处的一盏将灭不灭,悬在那里要掉不掉,滋滋地闪烁着。 司轻走在这里,脚步却有些发飘,走着走着便踉跄了一下。 他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身形。 伊甸园里的一切都变得破旧了,如同天灾过后的废墟。他听到克罗斯剧烈的咳嗽声,等走到楼梯间,就看到他正手插着兜往下走来,脸色好了不少,一看就已经痊愈大半了。 “魔术师,”他声音还是跟个破收音机似的发哑,“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啊,嗯,出了点儿事。”司轻说,“你什么时候下来的……黎放呢?” “还晕着呢啊……其他人呢?” 司轻给他指了方向,道:“那边的房间里。你还好吗?先在这儿待会儿吧,我一会儿带你去。弗尔希说黎放醒了,我先上去看看。” “是吗。”克罗斯点点头,又狠劲儿清了清嗓子,结果声音更哑了,“没事儿……我好了不少了,不然也站不起来……刚刚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感觉好起来了。” 司轻一默,心道可能是因为路西法死了。 他眼神暗了暗。 既然克罗斯已经好多了,司轻就给他指了方向,告诉他是一楼哪个房间后,便急匆匆地上了楼,去找黎放。 二楼已经没有灯可以亮了,天花板上有不知是什么的线长长垂下来,像谁刚在那儿吊死过似的。 司轻摸着黑小跑到房间门前,刚要拉开门,门把就突然自行一转。 门开了。 司轻怔住。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不敢抬头。 也在这一瞬间,他突然很委屈很委屈。 一个人站在门后面。看到他的那一刻,那人顿了一下。 司轻慢慢抬起头。 黎放披着一头长发,身上一片黑暗,猩红的眼里露出了错愕。 “司轻?” 他叫了他一声。 于是情绪控制不住地决堤了,如同冲破最后死线的一切澎湃汹涌的事物。司轻张了张嘴,却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委屈。 很委屈。 他的眼前瞬间模糊,他再也撑不住了,他扑上去抱住黎放,终于很大声地嚎啕了出来,眼泪如同汹涌的雨,要把嗓子都榨干一样大声地撕裂着声音哭。 “圣德芬没了——”他哭着大喊,喊得气儿都连不上地哽咽,“圣德芬没了,圣德芬——” 他翻来覆去地喊这句话,死命地扒着黎放,紧紧抓着他的衣服,一个劲儿往他怀里拱,像恨不得整个人融进他怀里。 邪神大人抱着他,没有吭声,只是安安静静地抱着他,摸着他的脑袋,听着他哭。 他怀里很冷。 司轻哭得喘不过气,左手手腕无端发烫。 他想到了圣德芬的身影,想到了他说的话,想到了他的笑,想到了所有的大天使,想到了他们每个人沉静美好的面容,想到了一楼那间屋子里的满屋光尘。 他们是上帝的一部分,他们是怪物所造的怪物,他们亲手毁了伊甸园,他们用命点亮神选者的力量,他们向上帝伸出了反抗的手,于是如同飞得离太阳太近而被燃烧羽翼的伊卡洛斯一样,被血淋淋地烧成了金光。 他们是当之无愧的真正的大天使,他们并没有死去。他们终于走出了永恒之眼,将成为人间的光与风。 * 作者有话要说: 伊卡洛斯:希腊神话的典故 状态比想象中恢复得好就只休一天啦 —————— 昨天看银魂休假,结果它好像给我装了监控,来了这么一段: “最终话死主要角色多火爆,这是定律啊,赶紧痛快去死啊你,让这节目成为传说!” “你把人命当什么了!” 刚弄死圣德芬的我:(愣住) —————— 感谢在2021-11-03 21:05:35~2021-11-05 21:01: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杨花落进星星怀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卡帕多西亚1234 15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 失乐园 “你在哭吗。”他问。 司轻靠墙坐着, 还在一阵阵抽着气,抹抹眼角的泪。 黎放坐在他旁边。 “是吗,”他说, “大天使都身殒了啊。” 司轻嗯了声, 吸了口气, 声音还有点抖。 黎放伸手揽住他肩膀, 把他搂在怀里,拍了拍他,以示安慰。 他的手已经变回了常人的手, 五指苍白纤细。 司轻顺从地倒在他身上, 贴着他问:“你……你和他们,熟吗?” “不太熟。因为他们管的是善神,还被上帝下过令, 必须离我远点。”黎放回答,“但他们都很好,有时候碰巧有事来恶狱,就会帮我说话, 跟恶魔吵起来,因为恶魔总爱折腾我。” “……” “别难过,”黎放拍了拍他, “那是他们自己选的路。” “我知道。我就是……怎么说,我觉得我废物。” 黎放怔了下,无奈一笑:“你哪儿……” “我就是废物。”司轻说, “这两关我都是靠你的, 没有你我早就死了。我神力也没用过几次, 用了也都没什么用, 第一关的神力也不该是我的……我什么用都没有, 我……我是废物。” 他握住黎放另一只手,揉他细长的手指,接着喃喃:“我当时……也没救得了你。” “你想起来了啊。” 黎放声音平静又沉重,他似乎早已料到。 “嗯。” 黎放倒没什么大反应。他伸出手,刮了下司轻的鼻头。 “跟你有什么关系。”他说,“那种情况,你是个警察也不一定能救我。你没有错,你也不是什么废物,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动都不敢动,只知道哭,结果哭着哭着发现其他人都死了,那么大一个古堡,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你第一关吗?” “嗯,暴怒萨麦尔。”黎放说,“司轻,你救过我很多次,虽然你不知道。” 他后半句话没头没脑的,司轻不太明白。 黎放却不解释,只笑了笑,说:“去看看别人吧,总得让他们看看我没事了。” “……好。”司轻说,“什么叫我救过你很多次,虽然我不知道?” 黎放说:“我这命不好,总是被折腾。” 他站起了身,不再多作回答,拉起司轻往楼下走。 他不愿多说,司轻也没有再追问。 楼下,前厅的火炉被人点起来了,弗尔希盘腿坐在火炉前一声不吭,背影寂寥。 其他所有神选者围在一旁。 虞瑞雨看到了他俩,招呼了声:“哟,终于醒了?” 黎放应:“嗯。” 弗尔希听到他的声音,终于动了一下,看向了他。 黎放就没见过他表情这么阴郁过。 “你还好吗。”他问。 弗尔希皱了下眉,阴着脸回过了头,没回答他。 满屋沉默,只有炉子里的火在噼里啪啦地蹦火星子。 “我家是王室贵族,”弗尔希突然缓缓开口,“是真的,我没有骗你们。” “可是我忘了我家是在皇室干什么的了,我父亲好像是很被皇帝器重的,又好像不是,我只记得我小时候要读很多书,还被礼仪的老师拉着学跳舞,长大一点之后就被父亲拉着去各种场合的宴会。那时候战乱,但我们活得很滋润,家里很有钱——只是那时候,很短暂的‘那时候’。” “那时候,我还有个妹妹。”他说,“她叫安弗莉,和我一样,从小就要读很多书,被礼仪的老师拉着学跳舞。她很小,比我小了七岁。” 钟糖缓步走到他身边,沉默地看着火炉里跳动的火星子。 “一切都很正常,直到某一天……我父亲在宴会上无意间说错了一句话。因为这句错话,我家在一夜间就家道中落,所有的钱都被缴了,所有佣人也都接二连三地走了,最后只剩下一些忠诚于我家的老佣人。后来不知道是谁传了消息给我父亲,说第二天一早,所有佣人都会被强制离开,而这个家里所有的人都要去坐牢。” “父亲急了,他不舍得让我和安弗莉跟着坐牢,但他无能为力。在愁了半个晚上之后,他想到了办法。” 弗尔希抬起眼皮,眼神晦暗地看钟糖。 “我扮成女佣人,带着安弗莉跑。”他声音很轻,“安弗莉还小,没有人在宴会上见过她,没有人知道她的长相。我虽然出席过很多宴会被人知道,但化成女人,也很难被发现。” “父亲说,他和母亲可以在明天一早,警卫清点佣人时趁乱跑掉。那天晚上乱七八糟的,我们吵起来了,我还被扇了一巴掌……我从小到大都没被打过,安弗莉都被吓哭了。” “最后我还是扮成女人了。我是我家老佣人的女儿,安弗莉是她的二女儿,我们就这样通过了警卫的眼睛,跑了出来。” “离开家前,父亲跟我约好,会在一个偏远城镇的镇头等着我,到时候我们碰面,再想以后怎么办。马车颠了两天,我才带着安弗莉到了那里。” “他没来,”弗尔希说,“我在那儿冒雪等了他一晚上,他都没来。” “后来第二天早上,我在路上捡到了当天的报纸,发现他早在我们走的那天早上就被抓走了……我等着他的那天晚上,他死了。” 钟糖:“……” “报纸上通缉了我和安弗莉,我们完了。” “我后来没敢脱下裙子,一直把那身裙子紧紧穿在身上,破了脏了边角都磨烂了也不敢脱。我甩脱了跟着我们的老佣人,带着安弗莉到处跑。我们被通缉了,老佣人照顾我们家这么久,不该跟着我们继续受苦,她年纪很大了。” “安弗莉从来没跟我抱怨过,我瞒了她很多,但她一定全都知道的,谁都不傻的。” “我带她流浪了很多个镇子,最后在一个小镇里找到了一个教堂。教堂的神父是个很好的人,他对我说,他不可以收留我,我性别不符,当修女是对主不敬,但可以收留安弗莉进修道院,不过她是通缉犯,这张脸怕是要想个办法。” “我知道他什么意思,于是我带着安弗莉走了,我不会对安弗莉这么做。” “但是安弗莉自己这么做了。”弗尔希说,“她是从哪儿找来的刀呢,她是从哪儿得来的勇气,能用那把刀划花自己的脸,能在脸上划那么长的一条疤呢。” 他对着火堆轻轻叹了一口长长的气。 “那时候安弗莉脸上全是血,但她笑得很开心。她跟我说,去修道院就有面包了,以后不用去翻垃圾,忍着恶臭吃东西,吃完还会肚子痛了。” “我能说什么呢。” “我什么都说不了,我送她去了教堂。” “她去教堂以后,每三四天就会拿着面包出来救济穷人。那时候战乱,外面闹饥荒,经常有人出来翻垃圾桶的,有时候我都抢不到那些垃圾。她每次出来都会来找我,半个篮子的面包都会塞给我。” “我曾经很信仰上帝。”他说,“我感谢他收留了安弗莉,给她归宿,给她住处,给她还算安稳的生活,给我们并不腐烂的面包。” “直到那个修女拿着一把枪,在我面前射杀了她。” “……那个教堂里的修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她带着人尾随安弗莉,发现了她来见我。我们那时候还在被通缉,上头已经火冒三丈了,必须带着尸体去,他要我们死,谁都有权杀我们。” “那个修女就杀了她,在我面前。” “在她把面包递给我的时候,一枪爆了她的脑袋。” “跟她一起来的人很多,我忘记他们都说了什么了,我也忘记我是怎么死的了。”弗尔希说,“我都不记得了。” 钟糖蹲了下来,坐到他旁边。 “我都不记得了。”弗尔希重复了一遍。 “嗯。”钟糖应了声,“不记得就不记得吧。” 弗尔希沉默了,火堆的火光给他蒙上了层毛茸茸的暖色。 黎放扫视了一圈在场的所有人,问:“哎,你们要不要去睡觉。” 神选者们:“?” “明天就要最终战了,不适合熬夜,”他说,“都去睡吧,他们还留了点神力护着这个公馆不塌,睡到明天白天没问题。” 众人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便纷纷识相地离开了。 米尔顿神色有异,但什么都没说,带着一脸便秘了似的难看表情手插着兜走了。 钟糖没走。 “你也该睡会儿,”黎放对司轻说,“走吧,挑个房间?” “那还是去二楼吧。”司轻说。 黎放点头说行,拉着他离开了。 所有人都离开了。 弗尔希抬起眼:“你也去睡会儿吧,不用陪我。” 钟糖说:“你看起来不像。” “我习惯了,”弗尔希说,“真的不用。” “我也习惯熬夜了,不用这么担心我。” 弗尔希不吭声了。 两个人面对着火炉沉默了很久。弗尔希一直盯着火炉看,仿佛里面燃烧的是他的过往。 “哎,”钟糖问,“你想不想活着?” “不知道。”弗尔希道,“真的不知道,从来没想过要活着这个选项。” “可是你喜欢我吧?” “是啊。”弗尔希说,“可是我……我不知道,我对不起你。我就是想着,反正等我死了,等杀了上帝,谁都不会记得这些,所以我死前想……想体会一下吧,我还从没这么喜欢过一个人。反正等到最后,他会把所有人记忆里有关这一切的部分都抹去,反正你也不会记得我。” “说真的,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都不知道活着是什么了。” “我流浪太久了,上帝总在让我做有关于这些的梦。我一直在翻垃圾,甚至跟狗抢吃的,从它嘴里掰,因为我妹妹很久没吃饭了。后来吃的拿到了,我也被狗咬了,也不敢去找医生,怕被杀了,那只手上的伤就那么放着,后来发炎了,我怕染狂犬病,就拿了把刀把那块肉剃掉了。” “刚开始的时候我对着镜子对着水面,会迷迷糊糊地以为自己在做梦,不认识镜子里的女人。可后来我有天晚上看四周没人,悄悄脱了下裙子,又不认识镜子里的男人了。” “我把安弗莉送进教堂以后,一个人躺在巷子里睡了三天三夜,后来饿醒了也不想动,躺在巷子里看窄窄的天。我后来再想,都不明白那时候怎么没寻死。” “出事那天晚上,我父亲说,你想活着,就得扮女人,大家都认识你这张脸,你必须是女人。”弗尔希说,“所以这次行动的时候,我想我是个活的神选者,从善天跑走之后在世界末日里发了会儿愣,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给自己穿上裙子变成女人了。” 他仿佛想和钟糖说这些很久了,一说起来没完没了,想到什么说什么。 “我其实记得我是怎么死的,很清楚很清楚。”弗尔希垂下眸来,“那个修女带着的人来笑我。他们算我能换多少钱,说我居然在扮女人……他们穿着基督教的衣服,做撒旦的事。” “安弗莉的血溅在我身上,溅了我满脸。我疯了,我冲上去要杀那个开枪的修女,但我流浪好几年了,我瘦得跟骷髅一样,根本赢不过那几个人。他们扒开我上身的裙子笑我,最后也一枪爆了我的脑袋。” “其实刚死的时候真的记不得。我那时候快疯了,根本记不清事,可这八百年里总会被掐着脖子梦到这些,我甚至都记得那个修女开枪的时候天上有乌鸦飞过去,那乌鸦叫了几声我都知道。” “我已经流浪八百年了。”他说,“我那么相信上帝,但他最后杀了安弗莉。” “也杀了我。” “……但也不是说,这些年一点儿好事都没有。” “那些大天使都是好的,他们各自有各自的方法关心我。加百列会给我讲些故事,他是上帝之眼,上帝的情报里有一半都是和他共享的。米迦勒为了哄我开心,说自己去学了编头发,把我一年一年留得特别长的头发给我编好,不过也有时候编着编着他就急了,拿着剪子骂骂咧咧地要给我剪掉。” “犹菲勒总是一声不吭地在旁边守着我。他不爱说话,也不太会,就坐在一边什么都不说地低着头不看我。有次上帝走了,我问他怎么不看我,他说如果我看你的话,上帝就会看你。” “圣德芬会给我弹竖琴,吹号角,还会给我做松饼。”弗尔希轻轻念叨,“拉斐尔是治愈天使,他会给我治伤;乌利尔很闹腾,他总变出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逗我。” “智天使很喜欢人间,他会给我讲人间的事,他总挑好的事情讲。” “……我从没觉得他们在监视我。”弗尔希说,“我从没觉得他们在监视我。”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发抖。 钟糖看他,见到他眼眸发颤,轻抿着嘴,仿佛在隐忍什么。 “你在哭吗。”他问。 “我不知道,”弗尔希说,“这算哭吗。” “算的,人是会为别人的离开或牺牲而哭泣的生物。”钟糖说,“这证明我们还活着。” 弗尔希看着他。 他感觉有股情感撕裂着他,他感觉胸腔里有东西在碎开,他感觉整个人痛苦得想大喊出来。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想哭,他活了太久了,他忘记了太多活人才知道的感觉。 钟糖伸手过去,抱住了他。 “弗尔希,”他说,“如果你要活着,我可以负责你后面的一切。” 他轻轻揉弗尔希白金色的长发。弗尔希用力地抓住他,在他怀里不停吸气,发出哽咽的嚎啕声。 可神没有眼泪。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章搞搞感情戏哦~下章是放轻~谢谢大家支持~ 最近有点卡文orz对不起 —————— 第64章 # 失乐园 “真巧,”弗尔希说,“我也是。” 二楼的卧房破破烂烂, 黎放和司轻躺在一张大床上,一块盯着天花板发呆。 司轻扬扬头,问他:“你知道弗尔希刚说的事吗?” “一个字儿没听过。”黎放说, “他从来不说自己的事, 但我现在理解他为什么从来不看人间的事了。” 确实。 没有念想, 看它干什么。 黎放长长叹了一口气, 听起来,他有些怅然。 司轻隐隐听到了外面业火灼烧的声音,他透过漆黑的天井看到他的过往, 也看到了这里血淋淋的一切。 “黎放, ”他问,“你不想活着吗?” 这个问题有些难答,所以黎放沉默了会儿。 “我第一关的时候, ”他驴唇不对马嘴地开始慢吞吞地讲故事,“是一个古堡。” “古堡里有很多鬼,住在里面的小孩把自己当成国王,把自己当成一个统治者。他把自己的兄弟姐妹做成人偶, 把母亲的双腿缝在一起接上鱼尾,放在地下腐烂的水里做人鱼,把父亲的头砍下来挂在壁炉上做挂饰, 小孩还把他的胳膊砍下来镶在墙上,让它举着煤油灯……很多很多,古堡里的佣人也都被他做成了恐怖的东西。” “他是暴怒, 他总在生气。”黎放说, “我那时候在走廊里看到了他姐姐, 一个人偶, 她笑着从走廊那边一步一步软乎乎地走过来。我吓疯了, 跑到一个房间里哭。跟我一起闯那关的有七个人,跟你们这次不同,那时候是上帝决定关卡,他说哪关,所有神选者就得一起进哪关。” “有个大叔过来安慰我,但我不敢出去,他也只好放弃了。后来我走出去,却发现所有神选者都没了。” “他们被做成地上的地毯、墙上的挂饰、木乃伊、童话里的小红帽,所有人都死了。” “只过了几小时,大古堡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我最后过关的时候被小孩拿走了一只胳膊,我跑到神像跟前。我死之前哭着拼命求过好多神仙,可是都没用,所以我选了恶魔。” “然后,我成了活死人。” “我那时候其实什么也没想,我就是想回去看看你,我想活着。上帝说给我永恒的生命,我以为他能让我复活。” “我想回去看看你。” “所以我一直在往前跑。直到有一天,我在欲望的那一关里,看到了自己。” “那里有一面大镜子。”黎放语气很平静地讲述,“我在里面看到了我自己。我半张脸都是血,身上全是伤,被打的跌的被鬼咬的,像个刚从血海里爬出来的怪物,我那时候才明白活死人也是鬼。” “我要这样去见你吗,”他说,“真的要这样去见你吗。” “我还能去见你吗。” “不要去了吧。作为一个人死在你面前,总比作为一个怪物继续活着好。” 司轻无言。 “我的担心是没用的,因为根本没有什么复活,上帝的‘永恒’是说让我在他造的世界里永远活着,永远受折磨,再也回不去人世间。但很奇怪,我听到再也不能回去人世的时候,居然松了口气。” “司轻,活死人是个很折磨人的神力。”黎放说,“你受伤了但不会死,你崩溃了但不会死,你就算去寻死也都永远不会死,你是被上帝诅咒的命,永生是最恶毒的咒。” “我疯过,寻死过,我从伊甸园跳下来过,我摔得血肉模糊过,可是没有用,我永远不会死。” “但是司轻,我想起了你。每次想起你的时候,好像就不会很害怕,也不会很疼了,做活死人好像也变得很无所谓。” “趟过的血水多了,开始一天天一遍遍总想你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怕是喜欢你的。” “于是每次面对鬼怪,受了伤,又害怕又疼的时候,我就去想你。这是个很聪明的做法,你总会让我安心一点。” “可是后来时间一长,我发现不好了。我总在这些时候想起你,所以后来再想你的时候,就会也想起这些鬼怪,身上也痛,就算没伤到也感觉疼。” “我突然很害怕。”他说,“我不想让你和这些绑在一起,又去尽力不想你。在永恒之眼的最后的好长一段时间里,我记不清你的脸,只记得你给我的花的模样。” 司轻:“……” “不过还好,后来我做邪神,上帝折腾我让我做噩梦,我梦见了你,我还是把你想起来了。这段日子我也过得不好,那些恶魔总折磨我。就算没有上帝的命令,那些恶魔也喜欢折磨我。他们是上帝恶的部分,所以都有和上帝一样的劣根性。” “我梦到过我妈,梦到她那天让那些人把我带走,说我该给她还钱的。” “不过更多的还是被抓走之后的那段日子。他们把我用镣铐拷住,只给我一身病号服,房间里只有一张床板,没有被子,睡在上面很冷。他们每天都会按时进来,按着我给我扎针,挣扎就会被揍,后来我都不敢挣扎了。” “在那儿没有饭吃的,他们只会给你输葡萄糖和营养液,好让你别被饿死。”黎放说,“他们把我绑上手术台之前,给我扎了镇静剂和松弛剂,我哭都哭不出来,也没力气动,挣扎不了,所以我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开颅被划开胸腔骨头被一块一块卸下来,但是我哭也哭不出来,挣扎也挣扎不了。” “他们没有给我打麻药。” 司轻突然转过身来抱住他。 他抱得很急,很用力,黎放被他扣在怀里,听见了他的哽咽抽泣声。 “……司轻,”黎放声音闷闷,“我本来很害怕的。” “我一直在看着你,我从死水里看到过你在表演。你和我小时候想的一样,站在台上像个太阳,是所有人视觉的中心,漂亮又耀眼。” “但是我不行,我是活在人世外的怪物。” “我不想被你发现我是怪物,我想在你那里做一个死了的人,我不想让你靠近我。” “但我没想到……我没想到你会这样。” 司轻有些不明白“这样”是什么,他也想不明白,只是抱着黎放闷闷地哭。 “司轻,”黎放说,“谢谢你来抱着我哭。” 司轻这才懂了。 “……黎放,”他带着颤抖的哭腔,声音发哽地问他,“你想活着吗。你不想活着也没关系……我可以陪你一起死。” “那我还是活着吧,我不想让你死,你得回去变魔术。”黎放苦笑,“我一开始真的不想活了,但是见到你的那天,你跟我一起坐在甲板上吃饭看海,我突然觉得活着也好。” “但我那时候觉得我没机会活着了,没有人和上帝叫板后还能功成身退,任何人都没有。” “不退也罢。”司轻说,“死在半路上就死吧,反正咱俩死一起也能一起去投胎,到时候我还跟你一起长大。” 黎放再次苦笑一声。 “所以我才不想告诉你的。”他说,“我真的不想让你跟我一起背负这一切,我从始至终都只想让你什么都不知道地出来,再什么都不知道地出去。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利用上帝让你把我彻底忘了。你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还会笑,还会给我变花,现在那年的事想起来了,也知道我怎么回事了,就一次都没笑过了。” “我帮你背着,我小时候一直帮你背的。” 司轻声音发倔,很像他小时候变魔术失败又嘴硬的样子。他说:“我会笑的,还会给你变花。如果死了,我就去黄泉路上摘彼岸花给你变。如果不死,我就在人世去找小时候的花回来给你。” “嗯,好啊。” “但是我还是想让你活着。”他说,“你该自由地活一次的。” “……好。” “黎放,”司轻又把他抱紧了些,凑到他耳边,“我爱你。” “我小时候傻,没意识到,你死之后很多年我一直忘不掉你,二十多岁还是喜欢往小学跑,所以我后来才慢慢明白过来,”司轻说,“我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你了。” “是吗。”黎放笑起来,“我也喜欢你。” “你想活着吗。黎放,问你自己,别替我打算。我这次听你的,活着还是死,我都跟着你一起。” “活着。”黎放说,“我想跟你去看真正的海。” “好。”司轻笑,“那我会拼命让你活着。家那边去年冬天下雪了,今年也会下的。中心广场那边新开了好多奶茶店,最顶层开了溜冰场,旁边那家奶茶的奶盖很好喝。你回去跟我住,我家小区里种的银杏,金灿灿的,可好看了。” 黎放应了声,说好,然后把他从怀里抬起来了点。 他说:“我想亲你。” 司轻乐:“这种时候不征求人的同意才比较撩人。” “那我下次不提前说了。” 黎放一侧身,抓着他的手腕把他按到床上,吻了下去。 公馆外的业火灼烧,空中黑暗如深渊。 上帝或许在看着他们,但无所谓。 他们都没有什么接吻的经验,邪神有想探索一下的想法,但乱七八糟的试探了一番之后还是因为经验不足放弃了。他苦笑一声,像是自己都觉得好笑。 司轻本没有笑意的,但黎放一笑,他就忍不住跟着轻轻笑了起来。 黎放歪了歪头,又俯下去了些,咬着他的耳朵,轻轻说:“晚安。” 他声音酥麻,司轻柔了骨头,困意没来由地袭了上来。 想必邪神还是有力量的。司轻顺着困意闭上了眼,被一股温柔的力拉进了梦乡。 第二天清晨六点,天有异象。 空中突然黑暗散去,亮了起来。 黎放连忙爬起身去看,就见空中俨然一片令人血都发凉的长明星河。 紧接着,不少星辰化作流星从空中砸下,如箭雨般裹着业火噼里啪啦地从空中砸下来,轰轰烈烈地在公馆周围炸开一大片炮火声,还有几颗落到公馆头上,一声巨响,把天花板砸得猛一晃悠。 司轻一激灵,吓醒了:“!?!!” 他一个鲤鱼打挺起身,一脸茫然,说话都嘴瓢:“什,什么!?” “上帝来了,”黎放跑到衣柜前翻衣服,“快走,这公馆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两人抓紧时间收拾好,跑下了楼。 楼下,其他人都到齐了。黎放又换了身方便行动的白衬衫黑马甲修身裤和黑军靴,和司轻一起,晃着长长的黑头发跑了下来。 大家站在门口,昨天和米尔顿差点干起来的黑发青年偷偷开了条门缝,看了眼门外。 门外还星火连天,轰轰隆隆的炮声打仗似的响。 一人问:“外面有门吗?” “没有,但是有别的。”青年说,“有辆火车。” “?火车?” “对,火车,黑的,上面好像坐了很多人。”他关上门缝,收回目光,对众人说,“就停在门前,车门朝我们开着呢。” 众人默了。 钟糖隐隐有危的预感:“怎么会有很多人的,其他神选者不是都死了吗。” “上帝吧,不知道他有了什么想法。”弗尔希站在他后面道,“但是不论他想干什么,我们都没有选择的权利。” 他话说完,听到了脚步声。 他回过头,看到了黎放。 弗尔希朝他一笑:“早啊。” “早,”黎放说,“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弗尔希回过身,正面面向了他:“嗯?” “我不想死了。” “……” 弗尔希面上笑意一滞。 他突然想起三年前的那天。 那天,上帝离开了,照例去看那些神选者们的过关录像。 邪神借着一个很无所谓的借口上了善天来。跟他一起来的是掌管懒惰的贝尔芬格,那天在善天当值的也是同样归属于同一罪责的犹菲勒。 邪神站在善天长长的七十七阶梯之下,目光阴沉又直勾勾地看着他。 弗尔希问:“有什么事?” 邪神没有回答,只是那样直勾勾地看着他,紧抿着嘴不肯说话。 但他有话要说。 弗尔希看了眼犹菲勒。犹菲勒接收到了他的讯息,点了点头,和邪神说了几句话,给上帝演了场戏后,支开了贝尔芬格。 “现在可以说了吗?”弗尔希问他,“到底有什么事?” 弗尔希这之后再也没忘掉这一幕。 邪神抬着头,在圣洁得一片洁白的善天里,裹着浑身的黑暗,对他说:“我认为你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来了。” “嗯?” “我要杀了上帝,”邪神说,“我想死。” 弗尔希愣住了。片刻后,又噗嗤一下,吃吃笑了起来。 “真巧,”他带着不怀好意的笑意,眯着金眸,“我也是。” 弗尔希站在失乐园里的最后一方善的堡垒里。他垂了垂眸,眼睛如一潭风平浪静的金海。 他轻轻一笑,笑意释然。 他抬起眼,看着黎放。 “真巧,”弗尔希说,“我也是。” * 作者有话要说: 失乐园就结束啦! 下一章永恒列车开启【快乐扭腰 —————— 感谢在2021-11-06 21:21:05~2021-11-07 19:38: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杨花落进星星怀里、55547235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枫树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终章 § 第65章 # 永恒列车 列车呜呜轰鸣着向前行进。 站在门口的黑发青年说:“走吗?上帝都来接我们了。” 好巧不巧, 又有一颗可怜的流星掉下来炸到了公馆上,轰的一声,整个公馆晃了三晃。 “走吧, 这地儿撑不了太多时间了。” “好, 快走。” “走走走。” 众人一致决定出门上火车。 黑发青年打开门。门外的沙尘碎土被风卷起, 一片焦土飞沙之中, 一辆黑皮火车安安静静地停在门口,一节车厢的门正对着公馆大门。 车窗里,依稀可见人影绰绰, 其中一个车窗里, 一个男人正靠在车窗上叼着烟斗,翻看着报纸。 谁都看不清他的面孔。 门外的空气仍旧滚烫,风比昨天更烈, 几乎步履维艰。黑发青年站在门口,刘海都被掀飞了,衣服被吹得哗啦哗啦响。 他对众人放下一句坚定的“走”,走出了门去。 众人跟着他逆着风往前走。 大家上了火车。一进车厢,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拍衣服甩头发掸灰。司轻跟条刚从外面风尘仆仆回来的猫一样,猛劲儿晃了一下全身,活像猫在甩全身的毛。 他揉了揉头发, 拍掉没被甩下去的灰尘。 黎放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个黑色皮筋。他伸手捋起了所有的头发,拢在脑后,随意一扎, 扎好后又晃了两下, 看起来自我感觉不错。 司轻揉着脑袋盯着他瞧。 黑发青年拉开了车厢的拉门。 这是一条过道, 过道左边是窗户, 右边是一个个房间, 是卧铺车厢。 众人跟着走进去,青年拉开了手边第一个。 卧铺里已经有了个人。这人正坐在床头边,靠着窗户吸溜泡面。 他抬头,嘴里叼着面,朝青年无辜地眨了眨眼:“……” 青年:“……” 他吞下嘴里的面,一边嚼一边问:“怎么了,有什么事?” “……没有。” 青年话刚说一半,司轻就从他身后探出了个头来:“那个,这趟车去哪儿?” “不知道。” “不知道?” “嗯,不知道。”男人拿着叉子挑起一大坨面,一边吸溜一边含糊不清地说,“我只是顺从主的指令。主带着我去哪儿,我便去哪儿。” “主是上帝吗?” “是啊,上帝是永恒神圣的存在。”男人说,“上帝是永恒神圣的存在。” “上帝是永恒神圣的村在,上帝是永恒神圣的存在。” 他一连把话说了很多遍,仿佛是想借此催眠他们。 男人是笑着的,但一连重复了四遍这句话的行为让他的笑容看起来很诡异。 司轻默了半晌,又问:“你是谁?你是从哪里来的?” “我是我,”他答,“我从任何地方而来。” 话答得很玄妙。 男人仍然在笑,但他渐渐看起来空洞又可怖。 司轻想了想,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的表情木木:“我没有名字,我没有资格被上帝赐予名字,上帝有权决定我的全部,我是归属于上帝的生命。” 司轻面无表情地道了句多谢,把门关上了。 他又往前走,拉开了几个客卧。客卧里面都或多或少的有几个人,他们当然也看到了司轻之前看到的那个靠窗叼烟斗翻报纸的男人。 司轻问了他们很多,但他们也什么都不知道,只说是自己顺从着上帝而来,他们没有资格被上帝赐予名字云云。 “不顺从上帝的人,都会死。”他说,“被地狱业火灼烧而死,被万箭穿体而死,被长剑穿心而死,被长风带走头颅,被分而食之。” 净会说些渗人的话。 这些人都十分单纯,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三句话离不开上帝。司轻的神力已经满级,他们不可能会瞒着他。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这些都是上帝的化身,或者上帝所变出来的非人NPC。 他们的手腕突然一同久违地嗡了一声。 众人低头,黑雾屏幕出现在他们眼前。 【请落座于1401房间。】 【请落座于1401房间。】 【请落座于1401房间。】 上帝一连把话说了三遍,还是觉得警示性不够,在最下面还警告了一句—— 【遵从主的指示,否则你将堕入地狱。】 黎放也抬起了手腕。司轻看到了他的动作,稀奇道:“怎么,你也看到了?” “嗯。”黎放说,“之前也启动过。他不知道我是邪神的时候总是抽,有时候显示有时候不显示,所以我有的时候会有道具,有的时候就没有。” “这样啊,你是哪号房间?” “1401。” 还行,他们一起。 众人交谈过后,发现大家所在的车厢居然都不一样。他们所在的车厢是12号车厢,虞瑞雨和克罗斯以及米尔顿和诺丽在这里。13是弗尔希和钟糖,14号是司轻和黎放,以及黑发青年。 就连人数都各不相同。 众人商量过后,觉得不能按上帝说的落座。现在他们是在和上帝打架,上帝对他们有杀心,傻子才听一个想杀了自己的人的话。 众人便一同进了12号车厢上帝安排的客卧。 九个人在一个客卧里有点挤,不过好在客卧有上下铺,两个神明和他们的男朋友以及未满的恋人就爬了上去,坐了下来。 剩下五个人挤挤坐在下面也就足够了。 “也不知道接下来他要干什么,”虞瑞雨说,“对了,克罗斯,你的神力怎么样?” 克罗斯道:“不怎么样,还是一级。” 三个新入队的神选者从大天使那里听过这件事。 黑发青年说:“也就是说,大天使的神力传不到你那里去,而那些恶魔压根就不会想把赐福多给你,所以你还是一级……” 诺丽说:“算是战力有损吗。” “肯定算啊。” 众人窸窸窣窣地议论起来。弗尔希垂眸看了下面一会儿,抬头说:“对了,你知道吗。” 他这话是对司轻说的。 司轻抬头。 “这里的磁场控制器,其实是大天使和那些恶魔。” 司轻怔住。 弗尔希说:“他们没有磁场的掌控权,但他们知道,上帝是通过他们收放磁场的。我想,圣德芬一定跟你说过黎放不会死一类的话吧。” “……嗯。”司轻心情沉重,“他说过……说了很多次。” “果然。” 弗尔希偏头看窗外,说:“他们一早就是这样打算的了。” 司轻跟着他看向窗外。 那座白色公馆已经看不出之前的洁白,在星辰的炮火里摇摇欲坠,布满裂纹和焦黑,似乎随时都要撑不住倒下去。 司轻眼前恍惚,忽然觉得它像一个跪在地上撑着剑,鲜血淋漓地咬着牙不肯倒下,始终护着身下最后一片安土的大天使。 司轻无言地看着它。他想起他第一次来这里,他想起这里的绿草茵茵,鸟语花香,空气里都载着伊甸的香气。 他想起推开公馆的门时,圣德芬站在前台里,擦他的号角,抬首朝他一笑。 他那时就已经决心赴死了,或者更早以前。 列车车体一震,轰鸣一声,开始启动。 在它往前挪动的那一瞬,白色的公馆轰然倒塌。 司轻心中一震。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座公馆倒塌,那些大天使们守护了上百年的伊甸园的最后一隅和他们一同消失,死在了星辰的炮火里。 所有人都在这一刻沉默了下来。 车厢里一片寂静,如同沉默的哀悼。 司轻凑上前,手指轻颤地抚上车窗,摸不到外面那片废墟。 列车呜呜轰鸣着向前行进。 那座废墟远离开所有人的视线,最后变成视线里一个小小的黑点。 * 列车轰鸣前行,窗外一片焦土,也不知终点会是哪里。 车厢里一片死寂,众人望着窗外,都不知道自己在去往何方。 “我觉得,我们该自我介绍一下。”黑发青年打破了沉默,道,“我叫韦珩,字是王字旁加一个行,念heng,神力是万为刃。只要我想,我摸到的看到的东西,全部都会变成我想要的剑刃——不过前提是我碰到过。当然,地板肯定是没问题的。” 司轻惊了。 这玩意儿太逆天了吧! 那只要他把列车上的东西都摸一遍,他们不就无敌了吗!! 其他人也都对如此逆天的神力惊讶了片刻。 片刻后,诺丽才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道:“诺丽·法尔德,我的神力是罗蕾莱。你们知道罗蕾莱吗?她是海上的女妖,是莱茵河的女儿,她会坐在一块巨石上唱歌。所有听到她歌声的船夫都会沉醉其中,忘记湍急的海、旋涡和巨石,结果船身被撞破,丧生海中——我的意思是,我的神力和她一样,我能魅惑鬼怪和NPC,让他们没办法反应。” 黎放小声和司轻道:“跟你有点像。” “是有点。” “多半她也是圣德芬给的,但她好像没办法套话。” “确实。” 说罢,众人便把目光落到了最后一个新的神选者身上。 米尔顿嘴角一抽,仍然有点不太情愿,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开口了:“我叫查理,查理·米尔顿,神力是透明人……我能隐身。” 这个也可以。 “话说,你呢?”虞瑞雨看向克罗斯,“你好像都没说过你拿到了什么。你什么牌?” “审判牌。”克罗斯说,“牌背面什么都没写,我也不知道我是个什么。” “没写?真的假的?” “真的啊。” 克罗斯干脆把牌掏出来给他们看了。 虞瑞雨从他手里拿过卡牌。恶魔的牌面一片黑,牌上的画面也暗黑无比十分血腥,牌上吹着号角的大天使嘴角带笑诡异非常,地上的人们浑身是血地抬头看他,向他伸出双手,鲜血淋漓地渴望着他一般。 画面太过暗黑,虞瑞雨不忍多看,翻过了面。 牌的背面的确什么都没有,黑漆漆的,一个字儿都没写。 “怎么会这样?路西法不会耍赖没给你吧?” “不会。”弗尔希坐在上面答,“神选者过了关要给赐福,这是规矩,规矩是不能破的。可能路西法是不想明告诉你,让你自己去想。” 钟糖无语:“自己想哪儿想得出来啊?” “倒是还有一种可能,”弗尔希笑,“他怕告诉你了他们就完了。毕竟那可是恶魔之首,和加百列天使长并肩的,由他给的神力必然强到离谱,很可能威胁到上帝。而遗憾的是,赐福并不是他能控制神力的类型和强弱的,每一个赐福都是看关卡的难度和赐福者与被赐福者的造化,这是能量的传递过程,赐予者和被赐予者都不能控制它。” “比如,我的军火库也只是排名第三的乌利尔给我的,你想想你那排名第一的会有多恐怖。所以,你会威胁到上帝,他就只能给但不言说。你虽然只有一级,但可能和七级没什么区别,说不定最后决定上帝和我们生死的人会是你呢。而且我们这里还有满级先知,也用不着你去猜,他会帮你知道的。” 钟糖怕他话说得太满,赶紧给自己找补了一句:“我不确定,但我尽力啊,你别太有希望,自己也试试。” 克罗斯:“……行。” 诺丽轻抚下巴:“要说审判的话,我记得牌意是复活的喜悦、康复、坦白、好消息、好运气、初露锋芒、复苏的爱、重逢、爱的奇迹,逆位的话就是一蹶不振、幻灭、隐瞒、坏消息、无法决定、缺少目标、没有进展、消除、恋恋不舍,试图自欺欺人。” 韦珩道:“你挺熟的嘛。” “我蛮喜欢研究塔罗牌的。”诺丽说,“神力的线索就藏在这里面。据我观察,我们每一个神力和牌意都有关系的。” 虞瑞雨嘟囔:“隐士和镜中人有什么关系啊。” “什么镜中人?” “我的神力,”虞瑞雨说,“我能复刻别人的神力。” 诺丽沉思片刻,说:“那确实是隐士,隐士的牌意是智慧,是一个累积自身智慧和能力,在黑暗中追求真理,孤独、清高、但有求知欲的人。你的复刻可能是累积自身智慧和寻找真理的层面,另一方面,隐士还有退隐的意思,再加上在黑暗里的这一层意思,就有了‘透明人’。” 她看向米尔顿,说:“米尔顿也是隐士。” “喔——” “总而言之,你的神力一定和审判这张牌有关系。”诺丽说,“好好想想吧,也不知道一会儿这辆列车会发生什么。说实话,我并不觉得上帝是想安安生生载着我们到目的地跟他见一面。” * 作者有话要说: 罗蕾莱的典故:参考及取用于百度百科 塔罗牌相关:参考及取用于百度百科及其他网站相关资料,非本人原创。以上,请知悉。 ———————— 这个本就战斗流啦~谢谢大家~ 感谢在2021-11-07 19:38:35~2021-11-09 18:11: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杨花落进星星怀里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 永恒列车 黎放瞬间瞳孔地震 干坐着发愁也没什么用, 众人都是闯过三关的人了,知道这个时候心态最重要,也不互相制造焦虑, 干脆坐下来闲聊了会儿。 闲聊之中, 他们也向那三个人自我介绍了神力, 又得知, 查理和诺丽本是组队闯过第一关且活到最后的几个人,不过第二关就分道扬镳了,所以互相认识, 但不是从同一关里出来的人。 诺丽的大天使确实也是圣德芬, 但圣德芬似乎更在乎司轻。 “说起来他说过,”诺丽捋了把头发说,“他说我这辈子活得不错什么的, 还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那兴是知道黎放怎么死的,司轻经历过什么,才会说出这种话来吧。 司轻叹气。 弗尔希又弄了几大把更有威力的枪出来发给众人,教了他们怎么使用。不过这里的大多数人从来都没用过枪, 也用不好,最主要的输出还是弗尔希这军火库本人。 不过好说歹说,算是有个防身的武器。 聊着聊着, 众人就眼瞅着外面的天空又逐渐变暗,星辰的炮火不再落到地上,天上又跟被浓墨洒遍一样黑得彻骨。 众人心中感觉不太好,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又沉默了下来, 不再聊天了。 列车上也十分安静, 只有轰鸣声在呜呜作响, 以及列车行过铁轨的碾压声。 就这样过了好久后, 钟糖突然一抬头,表情惊悚了起来。 “我操,”他说,“快走!!” 查理“啊?”了一声:“怎么了?” 跟他不同,听到钟糖这么说,更多的人都毫不犹豫地拉开了门跑了出去。 上头的人也立刻翻身下来。 钟糖道:“这车厢炸了!快走!列车上的人还要杀——” 他一边说着一边赶人,众人忙不迭跑了出去。就在最后一个人跑出来时,整个车厢轰的一声炸裂开,热浪直接把大家掀飞了出去。 所有人从车厢这头摔到那头,挤成一团:“……” 黎放身经百战,早习惯了这种展开,侧身一个缓冲一个翻滚,什么事儿都没有,顺手就把司轻从人堆里捞了起来。 善神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回头看了看。 爆炸威力这么巨大,车厢却没有被炸裂,只是厢内被炸了个一大片焦黑。 上帝的车,果然非科学。 他回头把钟糖拉起来,问:“然后呢,还有什么?先知的满级应该不止这些吧。” “广播快了。”钟糖说。 他话音一落,列车里的广播声第一次响了起来。 【各位忠诚的信徒们,这是上帝的讯息。】 【各位忠诚的信徒们,这是上帝的讯息。】 【各位忠诚的信徒们,这是上帝的讯息。】 【列车上混入撒旦教徒。他们是恶,他们死不悔改,他们一身反骨,他们当堕入地狱,永不超生。】 【请为上帝清理异教徒,主会记住你的付出。】 【主永远与你同在。】 【永恒之眼,再度激活。】 他们的手腕再度嗡嗡两声。 黑雾屏幕上,赫然用血字在顶头写着一行大字。 【异教徒名单】 下面是他们所有人的人像,包括黎放和弗尔希。 照片在上,名字在下。 “这……” 司轻顿觉有几分恐怖,再抬起头来,就见前方所有的客厢都打开了一条缝,一个个人头从里面探出来,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司轻:“……” “列车上的所有人都要杀我们。”钟糖声音很平静,“而且,很不幸。” 有几个人缓缓拉开车厢,从里面走了出来。 众人站起来,抱团缩在一起。 其中一个人手里竟然电闪雷鸣,衣袖被这片电光击得焦了边角,也随之飘飘。 他的手腕上,有一圈半黑色的纹身,纹身并没覆盖全部。 “——他们都是神选者。” “………………” “……兄弟,”韦珩嘴角抽搐,“我鸡皮疙瘩起来了。” “真巧,”克罗斯说,“我后背有点凉。” 虞瑞雨不走寻常路,她指着那个手上放电的说:“哎,他那个好帅,我也想当雷公电母。” 司轻非常冷静:“当咯。” “我要来了!” 虞瑞雨大喝一声,手往那位雷公的方向一伸,再猛地往回一拉,手上也登时电闪雷鸣,顺利取得电母资格。 “哈哈!” 虞瑞雨莫名其妙兴奋起来了,手一扬就大喊:“雷部至捷——鬼曰律令!!” 说罢她就往前狠狠一掷,一大团电光随之被扔飞出去,炸到他们面前的神选者人群里,轰的一声,那群人全被电成了焦炭。 “……我之前就在想了,”黎放幽幽道,“是不是没有我们,这群人也能活下来。” “不知道。” 弗尔希变出把枪,回头就突突了另一边虎视眈眈的神选者们。 神选者们源源不断,这帮突突了,又有另一帮从隔壁车厢里涌了出来。且倒在地上的神选者也身残志坚地爬了起来,再次向他们发起冲锋。 这些神选者一个接着一个,几乎要把车厢都挤爆。 诺丽开始放开歌喉,用她的罗蕾莱神力,让所有神选者都停在了原地。 但罗蕾莱似乎是有指向性的,背对着她的弗尔希这一边的神选者们就完全没受影响,还在乌泱泱地往这边涌,想必传说里的罗蕾莱的脸也是魅惑的一部分。 司轻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他想起圣德芬说过的话,想起欺诈师是可以制造幻觉的,便手一挥,让所有朝他们涌过来的神选者产生了双脚都被藤蔓绑住的幻觉。 这招很好用,所有人都停在了原地,开始乱动双脚。 弗尔希低声朝他道了声谢,战略性撤退了两步,一边突突着一边往后靠了靠,问:“接下来该怎么做?” 枪火的声音太大,钟糖有点受不了,捂着耳朵喊:“你先安个□□!!” “……哦。” 弗尔希停了一下,晃了一下枪身,□□便出现在了枪口上。 他接着输出:“所以,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 “我们倒是在五分钟后下了一个结论。”钟糖说,“杀到车头去看看。” 司轻懂了他的意思:“去看驾驶室?” “原来如此,”黎放也懂了,“如果刚刚的广播是上帝放的,那么驾驶室里的人可能和上帝有关系,或者我们也能用广播来让这些神选者停止行动。” 钟糖点头:“就是这样。” “那就开干吧。” 弗尔希高声喊:“哎,我们要发起冲锋了!” 克罗斯一头雾水:“怎么冲?这前后都是人啊!” 弗尔希打着枪,抬头看了眼。在车厢入口的上方,有电子的滚动屏,上面写着12和13。 他们所在的是12号车厢,也就是说,那边的隔壁是13号车厢。 弗尔希再回头,果不其然,后面是11号车厢。 往那边走,才能去到车头的驾驶室。 “韦珩,”弗尔希挑眉一笑,“你既然能让东西变成剑刃,那变成的剑刃的大小是不是也能控制?” 韦珩瞥他:“能。” 弗尔希收起枪,一摊手,给他一指后面神情呆滞双脚乱动的一群神选者:“请。” 韦珩伸手。轰隆隆几声巨响,几道巨大剑刃从车窗边起,直直怼到客卧墙上,组成了一面密不透风的剑墙。 “漂亮,”弗尔希拎着枪转头一梭子打了出去,带头冲锋,“这边!” 众人跟上。 每一个车厢的神选者都很多。有的拥有神力,有的没有神力。众人各自扶持着,用着神力往前冲。 越往前冲,钟糖脸色越凝。 等到了第七节 车厢,众人精疲力尽,钟糖阴着脸色说在这儿歇一歇,韦珩便变出两道剑墙来,把所有的神选者隔绝于外,造了一个安全区出来。 一连闯了将近一半过来,众人都筋疲力竭,坐下来靠着车厢气喘吁吁。 “一个坏消息,”钟糖摸着枪说,“我刚才就看到了。从第六节 开始,我们的神力全都被削弱了。” “……?”查理米尔顿难以置信,“什么?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们的神力被压制住了。途中所有人的神力都至少折了一半,虞瑞雨复刻的神力的功力造成的损伤也被压了一半,你的军火库也突然就有了子弹限制,开始需要换弹。” “而你们,”钟糖看了看司轻,又看了看诺丽,“你们的幻觉和魅惑的作用变低了,只是相对降缓了他们的行动。” “更糟的是,这列车上想杀了我们的神选者的神力在急速增强,我们有点打不过了。”钟糖说,“我甚至看到,我们之中有人死了。” 众人陷入了沉默。 虞瑞雨撇了撇嘴,看向黎放和弗尔希:“你们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大概清楚吧,多少也想到可能会这样了。”黎放回答,“永恒之眼的神力是大天使和恶魔给的,他们是上帝的一部分,所以这些神力也是上帝的东西,不过因为他对恶魔和大天使太过信任,早给了他们自己的‘意识’和‘力量’,相当于我们的神力有很大一部分是单独属于大天使的。大天使身殒,这些神力就归了我们自己所有,这也是他们选择身殒的一部分原因。上帝要想压制,也只能相应地压制一部分,不能全部取走。不过要是想提升,那可就无上限了。” 弗尔希跟着道:“你们自己应该也明白的,他之所以让我们坐上这辆列车,目的就是让我们全死。我们两个之所以在内,恐怕是他有让我们复活的能力。等列车到站,我们见到他,他就会把你们所有人的尸体摆在我们面前,以此来逼我们回去,他最喜欢干这种事了。” 确实,任谁都知道,这趟列车说白了就是上帝的死亡列车,上帝是不会让他们见到他的。如果他们是上帝,也会选择把他们所有人都杀死在这儿。 谁都别想危及到我。 这才是凌空一切掌管全局的正确观念。 上帝也确实这么做了。 “这不妙吧?” “确实不妙。怎么办?上帝真的想把我们弄死哦。” “他本来就是朝着把我们弄死来的啊。如果我是他,我也肯定不让你们遇到我。”黎放道,“所以现在的问题其实是,怎么才能让上帝想要见我们,或者不得不见我们。” “这真是个好问题。”弗尔希道,“我本来想的是闯到车头,控制这一车神选者,这样一来上帝就危及不到我们,我们就能跟他打消耗,让他不得不亲自来见。” “现在这条路就被堵死了。我们现在太被动了,上帝有办法压制我们,我们现在是被他牵着鼻子走。”钟糖抹了把脸,长叹一声,“得想个办法,让他不得不见我们。” 剑墙在他们两侧不停晃动,那些神选者在试图破坏它,杀死他们。 “怎么让他不得不见我们?或者怎么才能见到他?”司轻问,“你们之前说闯到最后能见到上帝,是怎么个见到法?” 黎放:“闯到最后一关,系统告诉你闯关成功,然后纹身消失,开始地震,所有建筑物都倒下来,天空变成一片星河,上帝那个没妈的玩意儿恭喜你变成神明,告诉你你再也回不去人世。” “也就是说,必须闯到最后一关的吗。” “可我们才闯到中途。”克罗斯说,“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我是这个管理者,我的人要叛变的话,我怎么才会来见他们……” 司轻:“不可能,除非他们危及到我了,或者我没有手段对付他们了,只能自己出头。” “确实。”钟糖说,“这列车里的神选者,都是过去来过这里的神选者吧?” “是,我刚刚看到了一个很熟悉的人,”黎放道,“是当年跟我一起进来的那个大叔。” 众人沉默。 司轻看向窗外。外面的景色已然更加恐怖,到处都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连业火与陨石也都消失不见,整个世界都黑暗得无边无际,只有他们所在的列车里还算明亮。 剑墙已经摇摇欲坠,韦珩伸手加固了一下,说:“我有个想法。” “说。” 他指了指头上:“我们走车顶。” 众人:“……” “我觉得,上帝不让我们到前面去也不太对劲。”他说,“他为什么不让我们直接冲过去?反正这车上的神选者都是他的,他也没什么害怕的,是吧?不让我们到前面去,还削了我们的神力,难道不是因为前面有什么不能让我们发现的吗?” 说的……有几分道理。 “但是,他能是怕什么?” “广播室里有什么……或者,驾驶室里有什么,不能被我们发现的什么东西。” “得过去看看。” “你们想得很美好,但是我得告诉你们,很不现实。”黎放幽幽道,“上帝造的列车,可不是说爬车顶就爬车顶的,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让你们打开,八成拿个炮来轰都轰不开……” 弗尔希抬起枪,试着往车顶开了一枪。 “哎,”他说,“打通了。” “?” 黎放抬起头,看到头上的车顶刚被弗尔希一枪开了个洞。 黎放瞬间瞳孔地震:“?????” *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好难写55555!!!! 明天也会多更一点!!谢谢大家么么哒!!!! ———————— 感谢在2021-11-09 18:11:04~2021-11-10 18:15: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修时 1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 永恒列车 我来吹奏警醒世人的号角 弗尔希一梭子子弹交上去, 直接把车顶开了一个大洞。 半分钟后,一个金光闪闪的脑袋从这个洞里探了出来,车顶上的风哗哗作响, 把他的金色长发吹得迎风飘扬。 他在黑漆漆的世界里闪闪发光, 自带发光功能地照亮了前面。 弗尔希眨着金眸, 看着前方。 车顶平整, 目测没有任何陷阱,能走。 他低下头:“没事,能走。” 黎放:“……不是, 别走了吧?这一看就不对啊, 怎么会让你走车顶的??” 他说话间,神选者们接二连三上了车顶,车里只剩下了他和司轻两个人。 “不管怎么说, 这是唯一一条路了。”弗尔希低着脑袋捋着耳边长发,在车顶呼呼作响的风里说,“你……” 【回到列车里。】 【回到列车里。】 【回到列车里。】 列车的广播再次响起,上帝的声音已经气愤到有些发抖了。 【再重复一遍, 回到列车里。】 【再重复一遍,回到列车里。】 【再重复一遍,回到列车里。】 一个事儿连说了六遍。 “吼, 你看,上帝也不想让我们上来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拦不住我们。”弗尔希说,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快点上来, 一会儿他自己修好bug就来不及了。” 上帝忍无可忍:【弗尔希·勒罗伊!!!回到列车里!!!】 弗尔希很大声地“哈哈!”着嘲笑了一声, 缩回脑袋跑了。 黎放也忍不住乐了。他笑起来时眯着眼睛, 狭长的凤眼里满是嘲笑,笑得两肩都抖,脸上写满了解恨。 司轻在一旁无奈地看着他。 上帝无能狂怒,在广播里一遍又一遍地喊:【回到列车里!回到列车里!!!】 司轻哭笑不得,拽着他说:“走啦。” “啊,好,”黎放一瞬间收拾好了表情,对他温温柔柔地莞尔一笑,“你先来。” 司轻说行。 他有点不乐意自己先来,但是他知道黎放也不乐意第一个,他俩谁都不想把相对危险的殿后交给对方,到时候又得是没完没了的谦让。浪费时间且不说,反倒更危险。 司轻一跳,扒着车顶爬了上去,黎放跟在他后面。 所有人都爬上来了。 弗尔希半蹲在车顶上。善神大人在黑暗里就是个自带光源的神奇存在,往那儿一蹲就把四周都照了出来。 “好家伙,”钟糖忍不住吐槽他,“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灯泡?” 弗尔希又开始骚了:“那你买我吗?” 说完还给他比了个耶。 钟糖上手拍了一下他发亮的脑袋瓜。 “走。”克罗斯说。 大家逆着风往前走。车顶上的风不小,弗尔希打头阵,几次险些被掀翻,得亏钟糖在他后面扶着他。 大敌当前,弗尔希心情却好得有点有病了,一次被扶住的时候一扭头,笑得满脸欠揍:“哎呀,你可要扶好了啊,这要一不小心你就守活寡了——” 钟糖眼角冒青筋:“你信不信我现在给你推下去?” “哈哈——” 钟糖伸手拍他后脑勺,却忍不住笑起来,骂道:“行了!埋汰了回上帝你也别太亢奋了!” “哎,你这么了解我啊,”弗尔希还是乐,“我人生圆满了啊。” “……你死不死?” 弗尔希一笑,起身接着赶路。 众人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到了第一节 车厢的车头。 弗尔希再次拿出枪打了一梭子,开了个洞。他正要跳下去看看情况时,黎放道了句:“我来吧。” 他一边说一边走上前去,黑色的发被风吹得如墨的瀑布。 他目光平静:“我来保险一点。下面不知道有没有埋伏,我死不了,你们卖了我也没事。” “卖你干什么。”弗尔希轻轻皱眉,往他手里塞了把枪,“拿着,我先下去。” “我……” “你什么你?我比你大,闭嘴,我只要还能动,你就别想用你那个倒霉神力。” 弗尔希说完就不听他说了,轻轻一跳,跃了下去。 下面是块空地。弗尔希落到地上,左右看了一圈,见没什么异样,就抬头招呼其他人下来。 所有人都跳了下来。 这是一块方方正正的空地,车厢的门紧拉着。司轻隔着门窗看了眼,1号车厢已经没了人,想必是都冲着他们刚刚所在的七号车厢过去了。 他们面前便是紧拉着门的驾驶室。 弗尔希端着枪,走上前,毅然决然地拉开了门。 他愣住了。 驾驶室里没有人,也没有摇杆,座位都没有,只有两大面落地窗一样的大窗户,清晰地透出车前的景象。 窗户里,列车前,是一动不动的大地和满空的星河。星河比他们之前在德莱登医院中所见到的稀薄了很多,但其中浮沉的眼睛一点儿不少。 最中央的,是那一只依稀可见的真实人眼。 是上帝。 列车并没有动,他们一直在上帝面前。 上帝也一如既往地,一直在看着他们。 “……” 弗尔希一时无言。 众人也说不出话,只有列车仍然在铁轨上向前行进,呜呜轰鸣着嘎达嘎达地碾压着铁轨,发出合不上他们面前这番景色的很不自然的声响。 上帝死死盯着他们。 好半天,他才说话了:【弗尔希·勒罗伊。】 声音很颤抖,听起来挺不情愿的,还十分愤怒。 【黎放。】他又说。 黎放手插着兜,走上前。 【你们碰不到我的。】上帝说,【及时收手,我能饶你们一次。】 弗尔希嚯了一声,笑了起来:“那你刚才慌什么呢?” 【因为你们又一次忤逆了我。】 “你知道吗,我没有叛逆期。”黎放眯眯眼笑起来,“不如说我死之后正好到叛逆期了,岁数就停在这个期里了,所以我决定这辈子都要叛逆。” 上帝无话可说。 【……你们不要后悔。】 “后悔干什么?” 【你们碰不到我的。】上帝说,【而这辆列车里的所有人,会把你们全都撕碎。】 他话刚落,查理米尔顿回头一看,登时大惊失色:“我靠!!他们回来了!!!” 众人一怔,回过头,就见神选者们各自手持神力,从车厢那头朝他们跑过来。 其中一人扬起手,朝他们狠狠一扔,车厢门的玻璃应声而碎,狂风呼呼灌进来,生生把他们所有人都掀飞了。 弗尔希大骂一声,端起把机.枪朝着他们开火。 司轻赶紧出手,但这一次他们却丝毫没有停下。 神力不奏效了。 黎放冲进驾驶室,四处寻找,试图找到突破口接触上帝。可这里真的是空空如也,一点儿能破局的开关或蛛丝马迹都没有。 枪开火到一半突然卡住了壳,弗尔希一怔,抬起枪来一看,弹匣突然从枪身上滚落下来。 居然需要换弹!! 弗尔希脸色扭曲,他试图换把枪,但居然连枪都换不了了。 他回头大喊:“韦珩!!” 韦珩立刻变出剑墙,但那面墙居然如同纸一样被那些神选者撕碎了。 他难以置信:“我操?” 眼看着这些神选者无可阻挡地气势汹汹逼向他们,弗尔希往后退了半步,一咬牙,回头看向上帝。 上帝在清明的星河里看着他,仿佛随时都在等着他回头。 那只真实的人眼诡异地眯了起来,满是笑意,是一如既往的刺眼的得意。 “别担心。” 弗尔希一怔。 其余站得近的人也都一愣。 “这里是永恒之眼。”钟糖看着他,“死亡不意味着消亡,有些力量比你想得更强。” “……啊?” 弗尔希不解。 下一秒,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THE JUDGEMENT.】 弗尔希时隔百年地心里轰隆一响。 加百列的声音。 他难以置信,他看向声音来的方向。 克罗斯站在那里。 他比谁都懵。 他脚下突然出现一道金色法阵,金风从其中涌出。光在风中渐渐成型,弗尔希再一次见到了加百列。 只是对方身形缥缈,仿佛随时都会消失在风里。 【审判之牌,】他举起手,【我来吹奏警醒世人的号角。】 克罗斯在风里丝毫不受自己控制的举起手。 众人这才发现,他手上半灰半黑的黑色纹身居然在缓缓变成金色,并逐渐点亮每一块图案。 加百列在把路西法的神力改成他的。 【这是末日的审判,是非功过都该在此了结。】他说,【让我们来做最后的清算吧,我的主。】 上帝瞪大了眼睛。 这还是黎放头一次看他这个眼神。 挺好看的,不得不说。 【加百列!!!】 上帝这次真是要气疯了,一个词儿憋不出来,气得只能大叫着喊他的死名字:【加百列!!!!!】 加百列朝他一笑。 【这是我的回报,上帝。】 法阵的金光慢慢聚集到克罗斯手上。它们越聚越大,越聚越刺眼,最后刺得所有人眼睛痛得难受,不得不闭上了眼。 砰地一声,热浪炸开,四周的空气在一瞬间变得滚烫。 众人放下手,睁开眼。 加百列消失了。 克罗斯站在那里,手腕上的纹身金光闪闪。 列车消失了,神选者也消失了,他们坐在焦土之上,四周却亮如白昼。 众人回过头。 空中,一轮巨大的人眼死死瞪着他们。 是上帝。 * 作者有话要说: 审判牌与加百列台词,均取自网络资料,非本人原创,感谢 晚上还有一更! 感谢在2021-11-10 18:15:14~2021-11-11 14:57: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杨花落进星星怀里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 永恒(完) 能击碎永恒的永恒。 是上帝。 他们终于直面了上帝。 弗尔希低头扣了扣扳机。枪卡死了, 也没子弹。 他笑了声,把枪丢到一旁。 黎放伸手解开了头发,目不转睛地和上帝对视。 上帝第一次瞳孔颤抖地瞪着他。 【最后一次机会, 】上帝说, 【你们没有能力杀我, 立刻回到我身边来。】 “不一定吧, ”黎放说,“我劝你不要死鸭子嘴硬了,你现在自毁比较体面一点。” 【你们没有神力, 怎么杀我。】 【你们杀不了我。】上帝声音笃定, 【你们杀不了我,我是真正的上帝。】 【没有人能够忤逆上帝。】 “人或许不行,但大天使可以。”黎放眯起凤眼笑起来, “你猜加百列为什么能出现?” 司轻正要站起来。一听这话,他半蹲在原地怔住了。 就在这一瞬间,所有人的脚下都出现了金色的法阵。 金风卷起,光芒笼罩。 弗尔希身后出现了一个大天使。他和大天使同时抬起手, 从未用过的无数巨大炮台出现在他面前。 犹菲勒在虞瑞雨身后。他们也一同抬手,复刻了那些巨大的炮台。 克罗斯也又一次被加百列引领者,抬起了手。 司轻回头, 看到圣德芬站在他身后,一如既往地温柔微笑着。 上帝怒不可遏,他声音撕裂地怒吼着, 那只真实的眼睛瞳孔颤抖, 里面映照出他们所有人和金色的炮火。 那只眼睛在金光里尖叫、惨叫、撕心裂肺, 犹如他赐给来过这片土地的所有人类和神明一般歇斯底里。他在生不如死的哀嚎声里瞪大眼睛, 仍不肯服输地喊自己是上帝, 接着被金光尽数烧毁,露出表皮下深不见底的黑暗与光明。 那些如夜一般的黑和如金一般的明就在眼睛的表皮下搅杂,互相影响,无法均衡,造出了混乱的“造物主”。 许多人还在懵着,他们身后的大天使散在风中,他们脚下的法阵渐渐归于虚无。 司轻去看黎放。黎放身后从始至终没有任何人出现,他一直站在那里。 黎放在看崩坏的上帝。有风不知从何而起,把他的发吹得飘飘。 他仰着头看着,不知是在看其中的金色光明,还是在看属于他的无边黑暗。 他目光怅然。 司轻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走过去。 他站到黎放身边,和他十指相扣。 黎放没有看他,他一直看着上帝。 “他死了。”黎放说。 “嗯。” 黎放问:“结束了吗?” “结束了。”司轻说。 “真的?” “真的。”司轻摩挲他手掌内侧,“他死了。” “结束了啊。” 黎放目光呆滞,有些怅然。 “都结束了。”他喃喃,“我没事了。” “你没事了,”司轻说,“从今以后,你就自由了,你可以好好活着了。” 黎放的目光一动不动,他目睹着上帝的死,沉默了很久。 过了很久,黎放才说:“他死得好容易。” 司轻伸手抹了抹他的脸,什么也没抹到。 司轻安慰他:“别哭。” 黎放握紧了他的手。可是没有重量,轻的像一片纸,司轻丝毫感受不到他。 上帝在某一个瞬间没有了声音,这片焦土终于跟着开始崩坏。地上冒出无数纷乱的色块和扰乱电子系统一般的乱码,高科技一般的断断续续的雪花从地上或大或小的升起,每离去一块土地就少了一块。 司轻忽然在这些色块里看到了黎放。 他看到断断续续的画面一帧一帧缓慢移动,但没有声音,如同一幕幕无声的残酷默剧。 他看到14岁的黎放少了一只胳膊,满脸鲜血地跌跌撞撞地跪到神像前,把信物放在盘子上,仰起头张大了嘴,喊了些什么。 似乎是在哭,喊的似乎是“救救我”。 他看到黑色的恶魔神像露出诡异的微笑,他看到黎放躺在德莱登医院的废墟边,嘴角淌着鲜血一动不动。他看到黎放弓着身子,一步一步艰难万分地向前走。 他看到黎放在老赵家里捂着后脑龇牙咧嘴地站了起来,靠着墙踉踉跄跄,喘了几口气,手拿了回来。 淋漓的鲜血从他手掌里滴落,但他看也不看,扶着墙往外走。 他看到了很多,画面渐渐由清晰变得模糊,于是到后来,他再也看不清黎放了。 四周的一切都开始分崩离析,渐渐变作一无所有的洁白。 黎放忽然说:“我会去找你的。” 他把司轻的手牵得更紧,司轻却仍然感受不到他的重量。 司轻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像一场梦,觉得黎放是他梦里的虚影。 司轻点点头,道:“好,你来找我……你能出去吗?你在人世……” “我可以,你看。” 黎放给他看他的手,上面的纹身竟然无影无踪,而一圈圈金光围绕着他。 “大天使还留了力量给了我一命。”黎放一扫刚刚的阴霾,笑了起来,“我回得去。” “好。” 司轻笑了一下,又吸了口气抿了抿嘴,憋了一下眼泪。 七个神陨的大天使,总归是令人心痛。 司轻说:“我家在清安新郡,几年前建的新小区,我手机号没换,你记得吗?是1……” “我记得,我没忘。” “好,回来你就来找我。” 司轻抱住了他。 司轻拍着他的后背,却仍然感受不到他的重量。 黎放在他怀里歪了歪脑袋,靠在他身上。 司轻看向天空。 上帝已经消失了,星河和焦土全都不复存在。司轻呆呆看着他原来存在的地方,越发觉得这一切像一场荒唐的梦。 但它不是梦。上帝存在过,圣德芬存在过,黎放也在这里受过所有人都无法想象的苦。 黎放是有重量的。 司轻收回目光,看着黎放,他想,黎放是有重量的,他是一个活过的少年,是一个活着的人。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突然感受到了黎放的重量。他感受到黎放紧紧抱着他,双手把他锁得死紧。 “嘿,司轻。” 有人叫他。 司轻从黎放的怀里离开,转过头,看到了圣德芬。他不是风中的虚影,是真真实实的人。 他站在司轻目光里,站在他不远处,嘴角噙着一如既往的温柔,手里握着司轻第一次在伊甸园里看到他时,他拿着的白色号角。 他在渐渐化作虚无的洁白的永恒之眼里看着他。 “我很荣幸做你的大天使,亲爱的。” “替我看看日出日落。” 司轻怔住。 他突然想起,圣德芬说过,欺诈师是一个甚至能自己骗自己的神力。 他可以为自己制造幻觉。 司轻看着圣德芬,感受到黎放握着他的手还用力非常。 他忽然笑了一声。 没有人能够忤逆上帝,但是大天使可以。 但实际上,并不是人需要依靠大天使。 是这个世界需要善。大天使代表的善,救了神明,也救了人类。 善意是真正的永恒,能击碎永恒的永恒。 司轻抱住黎放。 “我等你。” 他说。 他们周身的洁白变得刺眼,在滔天的白光之中,司轻渐渐看不清眼前。最后的最后,他对黎放道:“你自自由由地回来吧。” *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完结!还没完结!半完结了! 唉无限流就这么结束了,审判到底是什么神力就自由心证啦,后面会提一提,但是真相就只有加百列自己知道了 这次写得真的不好啊对不起大家我果然没有写无限流的脑子5555555555 谢谢大家奥! 第69章 # 归 这之后很多很多年,司轻都形容不出自己当时的心情。 白光渐起, 司轻在其中忽然失去了意识。 过了会儿,他身后突然传来了刺耳的鸣笛声。司轻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双手一抬, 抓住了方向盘。 他面前是一条长空道, 绿灯倒计时还剩下十七秒。道路上车来车往, 路上飘着落叶, 路边的行人同样来来往往。 今天是个晴天,太阳很亮。 这是个很好的秋天。 司轻有一瞬间的恍神,但他赶紧动了车子, 因为后面的车一直在按喇叭, 拖长着音,听着像骂他“草你爹——” 后边那个“爹”的音儿拉得特别长。 再怎么恍神也不能堵塞交通给别人添麻烦。 车开出去了一个路口,司轻遇上了红灯, 停了下来。 他长出了一口气。说来奇妙,此刻劫后余生,他却很奇妙地感到一阵怅然若失。 忽然间,司轻身上涌出了风。 这阵风很大, 但和彼时有些凉意的秋季不同,它如春风一般温柔和煦。 司轻知道它是什么。 “我明天会去看看日出,”他笑了声, “还是你要自己去看呢?” 风没有回答他。 他在司轻这辆车里环绕了会儿,涌出了车去,拂遍了这条街, 归于了人间。 他是一阵很大的风, 涌出车后更甚。街边的树被他拂动得急急作响, 落叶跟着急急而落。而本就落在地上的叶则被他吹起, 人人都被他弄得一惊, 乱了头发,都或多或少地停住了脚步。 司轻车前过马路的两个姑娘哎呀了一声,攥紧了裙角。 “怎么风突然这么大啊?” “还挺暖和的,怪诶,这一天都吹的冷风。” 司轻将头探出车外,看向天上。 他的头发被还未散尽的不合季的春风拂起,清澈的双眸近乎虔诚。 那风终于去了真正的天上,去看人世。 以后也一定会经常来看他的。 司轻把车停在路边待了会儿,给自己的大脑一点儿重启换频道的时间。永恒之眼里呆了这么久,他都忘了末日前自己在干什么了。 他过了半天才想起来,他的手机现在可以上网。 司轻拿起手机复盘,终于想起他今天从下午到晚上有三场魔术公演,现在是在去表演的路上。 要做的事弄明白了,司轻却迟迟没把手机撒手。 他退出了界面,手机就在主页面上,挂着一堆APP。 司轻哪个都没点进去,他呆呆望着页面发呆,等一个人的电话。 但那个人不知怎么了,总是不给他打。 时间就这么晃晃悠悠过去二十分钟,司轻也没有接到电话。 他撇了撇嘴,把电话铃声调到最大,扔到副驾驶上,驱车去了公演地点。 活还是要干的。 这次的魔术公演在一个大的剧院里。司轻人到的时候,后台的人在调试灯光和各种设备,安排他表演的助理谭言也在和工作人员说话,忙得不行。 见他来了,谭言就回头和工作人员说了两句,给他们的话题草草结了个尾,朝他跑了过来。 “司老师!”他说,“你今儿怎么这么晚啊,平常不都提前俩小时就到了吗,今儿怎么才提前一个小时啊?” 司轻一脸讳莫如深:“来的路上发生了不少事。” 比如遇上世界末日,被扔进永恒之眼里做神选者,碰到了死去的可怜小竹马和天杀的没妈傻逼上帝。 “咋了,遇上啥了?”谭言眨眨眼,“您车让人刮了?” “没有。”司轻道,“没事的,今天的我之前练过好几遍了,我去换衣服。对了,你一会儿没什么事吧?” “没有。” “那你拿着我手机。”司轻把手机递给他,“一会儿要是有人打电话,你就接起来。有个叫黎放的会找我,到时候你就说我在演出,有事跟你说……算了,你就直接说你可以去接他,问他在哪儿,把人给我接到这儿就行。” “接……人?没问题啊,这点事儿。不过他是谁啊,您有外地朋友要来?” “嗯,”司轻直言不讳,“男朋友。” 助理:“!?!谁!你有男朋友?!” “有啊。” 谭言瞳孔地震:“昨儿你还不说你单身吗!?!” “那是昨天的事。”司轻伸出一根手指,示意他安静,“今天的我,是全新的我。我已经经历了疼痛,现在已经破茧成蝶,重获新生。” 谭言:“……” 你怎么突然就说些这么哲学的话。 “我去换衣服了,交给你了。” 司轻拍拍谭言的肩,拿上表演用的西装,去试衣间了。 换完衣服,司轻活动了一下双手。在永恒之眼里好久都没空变魔术,手有点僵。 他走出试衣间,还在动着双手。 谭言显然还没从司轻一夜就多了个男朋友这事儿的冲击里回过神来。他站在那儿,有点呆傻:“司老师……你咋就多出来一个男朋友啊,哪儿找的,网恋?一.夜.情就奔现?” 司轻活动着手腕路过了他,坐到椅子上:“怎么可能,认识好久了。” “我怎么不知道啊?” “怎么说呢,”司轻招呼过来化妆师,说,“发生了很多事。还没来电话吗?” “没,这才过去多久。”谭言说,“司老师,你这不算回答,发生很多事你不更应该跟我说吗?” “我觉得你幼小的心灵受不起这个冲击。” 谭言:“……” 谭言眨了眨眼,歪了歪脑袋,显然不理解。 在后台准备的一个小时多里,黎放都没有给他打电话。 司轻戴起单片金边眼镜上了台。小时候黎放说,等司轻以后长大了,做了大魔术师,戴着金边眼镜就好了。看起来就很神秘很厉害,好像什么都能变出来。 司轻就戴上了。 他心里念叨着黎放,演出有些心不在焉,但业务能力很强,表演没什么问题。 两轮表演下来,时间到了晚上八点半。 只剩下最后一轮九点的公演了,工作人员拿来了盒饭。但司轻见不到男朋友,一点儿食欲都没有,扒拉了几口就不吃了,拿着手机来回划拉。 黎放一直没来电话。 到底怎么了。 司轻担心了起来,但他这时候似乎做什么都没有用。 他心事重重忧心忡忡地上了第三场。 这次比前两场内心更沉重。 司轻心不在焉,在台上几乎是在用力地笑,他这一生都没变过这么沉甸甸的魔术。 黎放的“失踪”让他心神不宁。失而复得,随后再失,带来的打击必然比第一次失更为诛心。 看不到人,没有消息,司轻就开始下意识地想最糟的结果,去挖几年前的那件血淋淋的陈年往事。 这是本能在作祟。只要把一切想成最糟,回想起最糟的情况,当事情真的那么糟时,也就不会那么受打击了。 司轻手里捏着玫瑰,有一瞬晃了神,以为这花是用鲜血浇灌而成。 他压下心绪,抬头,把手攥成拳,一打响指,把玫瑰变成了鸽子。 台下爆发出掌声,司轻扬起手,让鸽子飞走。 鸽子飞向远方,司轻的目光随之一同。 突然,他看到观众席最后面的入口的门竟然被悄悄地打开了。 司轻微微怔了下。 那道门工作人员是从来不会用的,只有迟到了的观客会偷偷从那里进来。现在这一场已经演了一大半,只剩二十分钟不到,怎么还有人进来? 下一秒,一个狼尾脑袋就从门缝里探了出来。表情小心翼翼的,和那一双凛冽的眉眼格格不入。他猩红的眼睛已经变回了墨似的黑,干干净净的,不再透着那些血气。 黎放。 这之后很多很多年,司轻都形容不出自己当时的心情。 他站在舞台上,站在灯光下,第一次笑意被敛了回去,第一次表情怔住。他得承认,黎放让他失职了很多次。 他心里的鲜血在看到这个人时都倒流了回去,他安心了。 他又笑了起来。 “下一个,”他说,“让我为你们每人献上一朵红玫瑰。” 黎放站在观众席最后面,在灯光看不到的角落里看着他。 他站在黑暗里,但眼神干净,里面有光。 ——晚上十一点,终场散场。 “哎呀,司老师,辛苦了辛苦了。”谭言说,“这个季度就先这样,下一次就冬季了。有几个综艺要找您,我给您发邮件了,您三天内回我一下。” 司轻刚从试衣间换完衣服出来。 “妥。”他说。 “不过您男朋友长得真好看。”谭言眼神往黎放身上飘,“就是这命有点衰啊,拿的路人手机给我打的电话,说自己电话让人在火车上偷了。这年头怎么还坐火车呢,下次让司老师给你买个动车票。” 黎放无奈地笑:“行。” 估计他连谭言在说什么都不知道,十二年前那时候火车才是主流,手机都是翻盖的。 司轻问:“是你把他放进来的?” “是啊,我寻思他大老远来一趟,正好您这公演也没结束。” “是吗。” 公演顺利完成,工作结束。工作人员还在做收尾工作,司轻没什么事了,和谭言随口聊了两句以后,便收拾好东西,跟工作人员打过招呼,关怀了几句“辛苦了”后,离开了剧院,下班回家。 谭言送他出门,在分别前,还很热络地和黎放说有空一起吃个饭。 黎放很逞强地笑着答应了。 司轻领着他往停车场走。等上了车,黎放才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司轻乐了:“不习惯吧,跟上学不一样吧。” “嗯。” 司轻问他:“怎么这么晚才来?” “睁眼就晚上了,我和路人借的手机。” “落地时间还有时差。” 黎放哭笑不得:“就是啊,也不知道什么鬼。” “行了,今天累死了,回家睡觉,事情明天再说吧。” “嗯,你明天忙吗?上班吗?” “我上什么班,我一季度开张一次,一次吃半年,明天我陪你倒腾倒腾。” 司轻插好车钥匙,启动了车子,挪了一下后视镜,瞥了眼黎放:“怎么一出来头发还短了?” “不知道,一出来就这个样子。”黎放揪了揪自己的狼尾,“会不会是那群大天使还帮忙理发?” “谁帮你理的啊,”司轻觉得好笑,“米迦勒吗?弗尔希说他以前帮他编头发的。” “不知道。” “弗尔希会怎么样?他会不会落在巴黎?他说他是法国人。” “兴许吧,但那不就完了吗,他连机票钱都没有吧?” “……你要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司轻突然汗颜,“那两个人现在语言不通了吧?” 黎放:“……是呢。”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就要完结啦~大家有想看的番外吗~我会挑着写一写哦030~ 以及推一推基友的无限流预收文,搜笔名可见! 《诡码编译》by舟人弈语 时屹是个暴躁实验品机器人,他发现构成世界的代码崩了。 毫无逻辑的丛林法则中,他看见鲜血淋漓的狗类残肢,随机重组到了无头丧尸的脖子上; 荒诞颠倒的时空夹缝中,每位队友都经历着迥然不同的时间线,而他的通讯仪不断接收到诡异图片…… 时屹冷笑将拳头按响,他要炸了世界的中央服务器,砍了编写世界代码的程序员。 进入副本的前一天,传闻中的all-win神级玩家空降在众人面前。他对众队伍狂热的邀约不为所动,却在众人惊叹畏惧的目光中,自来熟一般朝时屹伸出右手。 “幸会,我叫秦荆,也是实验品机器人。” * 炸掉中央服务器当天,气流翻涌,时屹感觉到秦荆带着血气的鼻息打在颈侧,灼热而危险。 “这位机器人小朋友,你黑掉了我辛苦写出来的中央系统,来选一个。”他声音轻而低。 “是你自己主动喜欢上我,还是我去改了你的情感数据库?” #我想砍的程序员就埋伏在我的身边!# —— 秦荆的男朋友在一起爆炸中成了植物人,醒不来,脑子里还误认为自己是个机器人。 医生建议意识引导疗法,但目前并无任何成功先例。 秦荆花费三年的时间,用代码造出一个世界,只为接一个人回家。 智商超群·单手锤爆系统狗头·清冷美人时屹(受) 人狠话多·无条件护着男朋友·强势大佬秦荆(攻) 感谢在2021-11-11 19:21:13~2021-11-12 19:39: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杨花落进星星怀里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 世 他从始至终都没被救下过 司轻带着黎放回了家。他家在清安新郡的高层, 这小区从里到外透着高级。 漫长的一天终于结束,俩人各自洗了澡以后就躺到床上,一起发呆。 司轻打哈欠, 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和黎放说话:“怎么办呢。” “什么?” “墓场那边还有你的坟呢, ”司轻说, “还是你回来以后它就自己不见了?” “不清楚, 明天得去看看。” 司轻唔了声,琢磨了会儿:“你说你这一个黑户,到派出所怎么说啊, 总不能活过来了连个身份证都不给你吧, 实话实说不行的吧。” “要实话实说咱俩就一起进精神病院了。” 司轻乐了。 他笑着翻过身来,抱住黎放,问他:“哎, 你想做点什么?都活过来了,把你的理想说出来,要不要我去帮你盘个门市?你小时候不说想开家咖啡店么。” 黎放哭笑不得:“你记得啊?” “我记得。”司轻说。 他俩躺床上贴在一起,嘟嘟囔囔地说了好多话。黎放话有些少, 司轻倒是说了好多好多。他问黎放怎么有点蔫蔫的,黎放愣了会儿后,才说:“感觉有点假。” “什么?” “我出来了啊, ”他说,“我现在有点不敢信。” 司轻默然。 黎放在黑暗里仰头看着天花板,一双不再猩红的眼里沉淀了更多的东西。 他目光空空, 仿佛在透过天花板看遥远的天空, 看那遥远的遥远, 看远方的远方。那里曾经有一方谁都看不见的罪恶与美德, 那是巨大的铁笼, 禁锢过数以百计的生命与灵魂。 司轻也才发现,原来被禁锢过的事物在获得自由时,是不会在第一时间高兴的。 他会怀疑这一切的真实性。或许该归功于上帝总是让他做梦,所以他会害怕这也是上帝造的一场虚伪。 第二天早上起来,司轻煮了面,往里加了荷包蛋,弄好一切后把黎放叫起床。 起床后的他看起来懵懵的,对这一切都有点茫然,像个刚到新家的猫,站在客厅四处看,挠着后脑勺撇着嘴。 司轻叫他过来吃饭。吃完以后,他又带着黎放出门了。 他去了墓场,看到黎放的坟墓还立在那里,灰黑的石碑一如既往地□□。 司轻看了看墓碑上的黎放,又看了看旁边的黎放,觉得这一幕真是有够奇葩:“……” 黎放也有点目光复杂地盯着墓碑看了会儿。 估计没几个人能有这种人生经历:和自己的墓碑大眼瞪小眼。 司轻问他:“怎么办?” 黎放对着石碑发愣,没回答他。 司轻知道他多半是陷入了往事里。那实在不是段很好的回忆,他便拉了他一下,把他拉了出来。 黎放如梦初醒,这才转过头来。 司轻又重复了一遍:“怎么办?” 黎放怔了下,又发愣了。 他看了看司轻,又看了看墓碑下的自己。 “……你说,”黎放说,“我要是认领了这个,是不是就又和那人有关系了?” 他在说他妈。 他不愿意承认那个人是他妈。 “嗯,”司轻道,“你毕竟和她有血缘关系。” “那这个就放着吧。”黎放说,“我可以彻底重新来一次吗?” “好啊,我们试试。” 司轻带他去了派出所,给他编了个无父无母档案被销的孤儿背景。说实在的,他并不认为警察会相信他这套说辞。 但警察居然没说什么,直接给他建了个档案,身份证户口本所有公民必需品全走了一套,拿下来了。 秋日的午后,司轻站在门口,抬头看着天上,手里挎着个档案袋,里面是他男朋友的所有证件。 “就这么完事了。”司轻说,“太容易了吧,不对劲啊。” “说不定也是磁场作祟的原因。上帝毕竟是能量,这东西很玄乎,跟世界上的因果律也有点关系。为了保证世界的因果能正常运行,也会多少干预一下牵涉其中的人,好让他正常发展,比如我。” “吼,是这样。” “哎,司轻。”黎放说,“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行,走,给你办,买,我都可以,你要做什么?” 黎放无奈:“我还没说要干什么。” “你干什么都行,说吧。” “……那个,”黎放说,“我想见见牧雨思……她还活着吗?” 牧雨思是他妈。 司轻:“……” * 监狱,不是个很好的地方。 即使是来这里会面,也会让人感觉不是很舒服。 司轻牵着黎放的手,和他一起站在门口。 “你想好了,”司轻说,“一旦进去填了手续,可就是必须见面了,警察叔叔这里没有撤回。” “嗯。” 黎放握紧他的手,说:“我想好了。” 司轻:“……一定要见吗?” 他真的不是很想让黎放见她。 黎放默了默。 “我得见见。”他说,“我感觉见一面,以后就安心了。” 话说得很明白了,这是他的心结。 司轻再无话可说,他并不能,也并不会去阻止黎放去解自己的心结。 他带着他走了进去。说明来意,填手续,让黎放进了会见室,等狱警把人带来。 黎放站在会见室里,司轻在外面等他。 是他要求一个人来见的。 他看着窗外。监狱里的风景不是很好,但和当年他的处境有几分相像。高大的围栏上通着电,最顶上是带刺的铁丝网圈,是为了防止人跑出去。 隔着一扇玻璃窗的对面,铁门吱呀一声开了。 黎放看过去。面色苍白消瘦的女人被狱警带了出来,眼窝深陷,瘦得跟骷髅一样吓人。 黎放一开始是认不出她来的。但当她抬起眼皮,用那双总在梦里出现小心翼翼又可怜兮兮的眼眸看他时,他便很清晰地认识到了这是谁。 女人缓缓坐下,老老实实地缩起肩膀,抿着毫无血色的双唇,看着他。 她认不出他。 因为他在她手里死掉了。 黎放看着她,沉默了很久很久后,深吸了一口气。 “我就真的值很多钱吗。”他说。 说完,他往门口走去。 他离开了,他只说了这一句话。 司轻站在门口,急躁地来回踱步,时不时地跺跺脚。 门吱呀一声开了。 黎放低着头走了出来,把门关上了。 “黎放!”司轻一喜,“怎么……” ——怎么样啊? 司轻话还没出来,黎放就走到他面前,抱住了他。 司轻伸手扶住他。 黎放紧紧拥着他,吸了口气,声音一哽,抽抽噎噎地哭了出来。 他越哭越控制不住,小声的抽噎很快变成了大声的嚎啕。 他被母亲亲手送进了地狱中,他被上帝困在永不醒来的噩梦里。 他从未能够从手术台上翻身下来,他从始至终都没被救下过。他身上的鲜血一直在上帝的手中永不干涸地流淌着,他是空荡荡的空壳。 直到今日,他离开了这一切,自由了。 但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终于相信自由。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正文完结啦~ 感谢在2021-11-12 19:39:11~2021-11-13 17:47: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修时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 万物(正文完) 我看着摇曳的树枝,想念着万物的伟大 见过牧雨思又哭过一场之后, 黎放放开了很多。他跟着司轻回到车上,紧紧握着他的手,摩挲着他细长的手指, 嘟嘟囔囔有一茬没一茬地说着话。 他说, 他的第一关是暴怒, 第二关就是德莱登。他在那所医院里又一次被开膛破肚, 关卡里的一切连接着他死前的恐怖,他在那里尖叫却死不掉,他几乎要被逼疯。 他说, 他刚刚见到牧雨思的时候, 突然就不明白自己前半辈子是在干什么,到底是怎么长大的,感觉那些日子又不值得又遥远, 如果能重来他真的想当个上房揭瓦翻墙逃学的不良。 他说到这儿卡了一下,摸了摸鼻子,说:“那你会不会就……” “不会,咱一起上房揭瓦。”司轻说, “我卡学校墙上给你变花。” 黎放笑了。 他笑着抹了抹眼角的泪,吸了口气,说:“司轻。” “嗯?” “我刚刚开门出来, 看见你的那一秒,”他说,“就那一秒, 我确信了。” “我回来了, 上帝死了。” “我得好好活着。” 司轻笑了。 “要开咖啡店吗?”他问。 “开吧。”黎放说, “你说, 我干得好吗?” “不做做看谁知道, 生意是靠做的。而且有我在呢,没关系。” 司轻下午就去给他打听盘门市开店的事儿了。不过他仍然担心黎放的身体状况,打听之余,还拎着他去医院做了个全身体检。结果很理想,拜大天使所赐,黎放的器官全部归位了,都没什么大碍。 司轻松了口气。 他想起他还答应了圣德芬去看日出日落。今天为了黎放来回奔波,没来得及,他准备明天早上和黎放起个早去看。他们这座城市里有个半山腰的山云公园倒很适合,确认过公园早上会在日出前开放后,司轻就把这事儿定了下来。 要看日出也要看日落,俩人晚上商量了会儿后,决定明天就在公园消磨时间了。 司轻问:“这算约会吗?” “算吧。”黎放说,“应该算。” 司轻就笑:“咱俩居然都谈上恋爱了,做梦似的。” 黎放跟着他很无奈地笑。 晚上正收拾东西时,司轻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个陌生来电。司轻迟疑了一会儿,接了起来。 对面传来了钟糖有气无力的声音:“喂?” “钟老师?”司轻讶异,“你怎么找到我的电话的?” 这话一说,司轻自己就明白了。 他是个名气不小的魔术师,很多人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一定在各种平台上刷到过他的视频。而且,这种互联网大数据时代,在网络上一打他的名字,卖票网站就会出现他的公演日期和联系方式…… ……那也不对啊,上面没登他电话啊。 钟糖:“弗尔希给我写的你的电话,幸亏阿拉伯数字全世界通用。” 司轻:“……” 该死的善神。 “他有时候真的有点侵犯别人隐私,对吧?”钟糖无力地哈哈笑两声,“我真的要疯了啊,他怎么能不说英语啊,他凭什么不说英语啊!!” “啊?他不说英语?” “他不说!!”钟糖崩溃,“他说法国人最恨英国人所以他不说英语!!!” 司轻:“……辛苦你了。” “我还得教他用翻译器!!我他妈的——哎对了,户口的事儿你怎么办了?” “我说他是不小心被销了档案的孤儿,警察就给我弄了。”司轻说,“黎放说也有参与的磁场能量自我调节的原因才能这么顺利,你不是警察吗钟老师,那你……” “我是警察我才知道呢,他这样的百分百被判非法滞留被遣返回境,我过两天说不定得飞一趟法国,这逼人还跟我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拿翻译器说让我放心,法国绝对没人说英语。” 司轻想象了一下弗尔希用那张得意洋洋笑意盈盈的脸一手叉腰一手拿着翻译器,让它用机械音替自己说“你放心我家没人说英语”的狗比样子,没忍住,噗地一声乐了。 人的快乐真的会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 钟糖在电话里痛苦面具:“我已经报了法语班了,这人说话我一个字儿听不懂了现在……干嘛啊!!打电话呢!!!” 弗尔希似乎在电话那头干了什么。 司轻想笑,都没来得及笑出声,他听到翻译器的电子机械声在那边冰冷又深情地响起—— 【我爱你,亲爱的永恒。】 司轻:“……” 钟糖:“……” 啪地一声,电话被挂了。 笑意消失就在这一瞬间。 司轻看看电话,看看手边的衣服,又看了看窗外萧瑟的秋天,心莫名其妙地很凉。 他站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没压住心里的冲动,突然开始全力冲刺。 “黎放!”他喊,“你过来让我亲一口!!!” 黎放:“?” 第二天,山云公园。 早上天还没亮时,就有好些人进了公园。 都是来看日出的人。 司轻打了个哈欠,抹了抹嘴角的泪,咂了下嘴,说:“还真有不少人来看日出。” 黎放跟他牵着手,随着人群往前走,道:“因为日出很漂亮嘛。” “是哦,仔细一想我都没好好看过日出,习惯它自己升起来了。”司轻揉着眼睛说,“是该好好看看,人总是看不清旁边有多少漂亮东西。” 也总是不知道这些自然而然是多少人见都不曾见过的梦幻。 两人走到专门看日出的一处空地。已经有许多人聚在这里等着了,还有专业人士搬来了摄影设备,对着远处架好了三脚架。 司轻和黎放手拉着手停下。 秋日的清晨带着恰到好处的凉意,山腰上吹着拂面的凉爽秋风。 司轻问:“你也很久没看过日出了吧?” “嗯,那里一直天黑。” “那看看太阳升起来吧,”司轻说,“以后它会一直升起来的。” 很巧,他这话话音一落,远方的天便天光乍破,第一缕光刺破了黑暗。 人群发出了惊呼声和赞叹声,他们一同看向远方。 太阳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缓缓升起。日出时的晨阳并不像白昼一般刺眼,在最初始,它是驱散黑暗的柔光,它为这世间的一切铺满橘红的温柔,它是这世间的光,它是上帝造不出的真正神迹。 司轻收回目光,下意识地去看黎放。 黎放却也在看他。很不巧,他们谁都没有在看日出。 司轻笑了:“你怎么不看日出啊。” 黎放歪歪脑袋:“比较想看你看日出。” “你这人……” 风突然大了。 这风从他们身后而来,又从前方而来,仿佛无数的人簇拥着来看他们,也来看日出。 司轻说:“来了。” 他仰起头,看向天空。 黎放跟着他一同仰起头去看。破晓的天空中,黑夜的云被烧成橘,天将要亮了。 天已经亮了。 “黎放,”司轻压低声音,看着他说,“你知道吗,我吃过大天使的松饼。” 风还在吹,他们看着对方的眼睛,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风卷起落叶,高高扬向空中,空地旁的一棵枫树被吹得哗啦哗啦响,黎放用余光看到树枝在摇曳。 他忽然想起初中时,教室的图书角里放过一本泰戈尔的《飞鸟集》。 上面如此写过。 “阴雨的黄昏,风无休止的吹着。” “我看着摇曳的树枝,想念着万物的伟大。” ——END—— * 作者有话要说: “阴雨的黄昏,风无休止的吹着。我看着摇曳的树枝,想念着万物的伟大。”——泰戈尔《飞鸟集》 ———— 因为感觉很合适所以化用了,请了解! 正文完结啦,这本尝试了很多~ 试着在行文的时候少写点废话了,感觉缺了点什么也感觉多了很多东西,是很有趣也收获很多的一次尝试!明天会在wb发小作文,谢谢大家!可以的话进作者专栏点个收藏逛一逛预收或者完结啊,我家孩子都很香的!(大力推销) 很感谢自己没有解v放弃,55 番外会详细更钟老师那一组,歇几天等下周再发捏,嘿嘿 睡觉去咧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