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茧》作者:蜻蜓大梦 文案 我跳楼失忆后在我哥手里艰难讨生活 1v1 微悬疑,失忆被认领,但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剧透就没意思啦所以直接看文吧~ 注意!!!古早风虐!!不喜勿入!!! 第1章 十一月二三日下午三点,窗外飘着鹅毛大雪,一朵一朵灰扑扑的,我从医院醒来,是秦岳朝把我领回家,他说我是他弟弟,跳楼的时候撞到脑子,失忆了。 我什么也不记得,右腿小腿骨也摔断了,整个一废人,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只希望在我养好伤之前他不要嫌我麻烦把我扔到大街上去自生自灭。 十二月一日,保姆小春花和护工老刘在杂物间搞破/鞋,我摔在地上没人管,下巴蹭破了皮。 十二月二日,秦岳朝回来了,这是我第二次见他,他踩点很准,小春花和老刘刚开始“嘿咻嘿咻”,他从大门进来,目不斜视走去开杂物间的门,妈的笑死我了,他可真没礼貌,让我不合时宜想起一句词“争渡争渡惊起一摊鸥鹭”,这对野鸳鸯被他吓得魂飞魄散,纷纷提着裤子夺门而去。 “你把照顾我的人吓跑了。”我伸出手:“能麻烦你抱我去厕所吗?尿急。” 秦岳朝力气很大,抱我很稳,他长得很像悬崖边的巨石,经年累月,风刀霜剑,打磨得又冷又硬,令我这棵歪脖子松树企图依附于他,扎根于他。 弱者依附强者是本能,至于弟弟哥哥的问题… 我醒过来那天,他就坐在床尾一张单人沙发上,撑着头面无表情的看着我,医生进来扒开我眼皮照了照,说了一堆有的没的,大意是我脑袋撞坏了,能不能恢复记忆不好说。 当时秦岳朝把我从病床上一把薅了起来,我脑袋猝不及防的一晃,登时眼冒金星,他沉默地凝视我,明明没有表情,可眼神却锐利得像鹰,等我好不容易双眼对焦,他就松手让我摔回了床上。 这么凶,鬼才相信我是他弟弟。 保姆跑了没人给我做饭吃,秦岳朝下厨捣鼓了半天,整出两碗鸡丝面,一碗白汤,一碗加了辣,我舔了舔嘴唇,天天清汤寡水的忌口,嘴里都淡出鸟来了,伸手摸向那碗辣的,秦岳朝去厨房拿筷子,回来瞥了我一眼,毫无人性的独裁者,他把面碗对换,筷子一搁。 “快点吃,给你五分钟。” 秦岳朝吃得特别香,我觉得他是故意的,我不情不愿的挑着面条慢慢咬,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那碗,典型的“吃着锅里的望着盆里的”,秦岳朝吃完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我。 “你还有三十秒。” 我:??? 我目瞪口呆,他真的只给我五分钟就把碗收走了,神经病啊!他就是故意的,他故意膈应我!小春花走的第一天,想她。 秦岳朝很忙,手机响个不停,我听见他打电话给家政公司要求换保姆和护工,还特意强调要儿女双全夫妻恩爱家庭美满的老实人,说完又补了一句,护工也要女的,力气大的女的。 我说:“你让女的抱我去撒尿?” 秦岳朝说:“你也可以憋着,或者尿裤子。” 我:“哈哈…”说的是人话吗? 秦岳朝看见我笑,忽然就冷下脸狠踹了一脚我左腿。 我:“啊——!” 秦岳朝:“用你这条屁事没有的左腿跳去撒尿,懂了吗?” 我连连点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发誓迟早有一天我也要踹他一脚,我在心里竖中指,秦岳朝你给我等着。 他这人喜怒无常,搞得我不敢亲近,我单脚跳也不是不可以,就是太颠簸了,颠得我脑仁疼,跳了一半就失去平衡摔地上,卫生间近在眼前,我的头甚至正对着马桶,半夜三更,秦岳朝从主卧出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废物。”他说。 我哭了,也不知道委屈个什么劲,可能就是摔疼了,抹了两滴辛酸泪,秦岳朝这个狗比泯灭人性,我哭他笑,假惺惺的给我擦眼泪,抱我去上完厕所还替我换了睡衣。 翌日他给我搞了一副拐杖,新来的保姆叫周盼娣,我问她妈妈盼到儿子了吗?她说没,生了八个都是女儿,饿死了三个,送走了两个,她排行老幺。 我问:“怎么不继续生了?” 她说:“生多了身体垮了,怀不上了。”顿了顿又忍不住补充道:“我头一胎就生的儿子,已经上大学了,在北京。” 我扯了扯嘴角,这代代相承的重男轻女,我是该恭喜她完成了家族的重任,还是该可怜她妈最终得到的只是个外孙呢?不过这都跟我没关系,我是没资格评判别人的人生的,秦岳朝过来俯身问我:“怎么样?” 我笑笑,勾住秦岳朝的肩:“哥,这大姐挺健谈的,就她吧。” 秦岳朝不动声色的掐住我手腕摁了回去,又用力捏了捏我的脸:“你喜欢就好。” 妈的,他捏我脸就像捏橡皮泥似的,疼死我了,我咬牙切齿微微一笑:“我的护工呢?” 他说:“不来了,你自己跳吧,那儿有拐杖,摔倒记得喊阿姨扶你,别趴在地上偷偷哭。” 我:“…呵呵…呵呵呵…” 秦岳朝忽然亲了亲我的脸,我吓得不敢动。 他说:“我出差去了,你乖乖的。”他语调很淡,声音很沉,不像临别嘱咐,倒像是警告我“别惹事。” 我能惹什么事?举头三尺有神明,哦不是,头顶装着监控器。虽然我不知道具体在什么位置,但我敢打赌这个四室一厅的房子里绝对不止一个监控器。 周盼娣的表情十分惊悚,她大概是不能接受已成年的兄弟俩亲吻这种事,我也不太能接受,心脏跳得很快。 等秦岳朝出了门,她旁敲侧击的问:“你们是亲兄弟么?” 我不知道,我连自己是谁,叫什么名都一无所知。 她见我不答,当即发挥出村头八卦妇女的潜力,接二连三问了一大堆:“看你们关系挺好的,你多大了?还在上学吗?秦先生呢?结婚了吗?” 我用不惯拐杖,崴了崴靠在墙上,心不在焉的回答:“不知道,我跟他不熟。” 周盼娣见我冷淡,便很识相的闭起嘴。 第2章 周盼娣是个相当勤劳的保姆,这么大的房子她每天拿着抹布擦个没完,但是书房和主卧是锁上了的,她进不去,忧心忡忡的反复摁门把手,嘀咕:“该落灰了。” 我大口扒饭:“别管他,反正他也不回来。” 周盼娣颓然坐下,叹了口气:“他是不是还有别的房子啊?” 我夹了一筷腊肉:“不晓得,”想了想又说:“我住在这儿,他要是想带女人回来肯定不方便,我半夜要是哪哪不舒服敲他的门,可不坏事了嘛。” 阿姨老脸一红:“呀!你这孩子,青天白日说这个不臊得慌?” 我嘿嘿一笑,秦岳朝有没有女朋友,有没有别的住处,我一概不知,不过我看他不爽,趁他不在歪派他过过嘴瘾而已。 周盼娣天天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煎炒烹炸、焖溜熬炖,据说人吃饱了以后血液集中到胃部,脑部供血随之减少,就会犯困,我何止犯困,每次一吃完躺在沙发上必然会睡个昏天黑地,醒过来至少过了三四个小时。 我再蠢也知道有问题,但我一个断了腿的病人能怎么办?秦岳朝连手机也没给我留,暮色四合,我躺着迷迷瞪瞪的听她摆弄门把手,“咔嚓…咔嚓…”在寂静又空荡的房子里显得格外恐怖。 我出了一身冷汗,大约十几分钟后金属“咔嚓”声停了,周盼娣没能弄开/房门,她不敢暴力破坏,我听见她四处翻抽屉,大约是想找钥匙,连冰箱都不放过,但她也许已经找过很多次了,一如既往的失望令她有些恼火,踢了一脚垃圾桶,声音并不大,于我却如同平地一声雷。 我哆嗦了一下,手边的遥控器滑了下去。 后盖摔开了,还有电池滚动的细微声音,我的耳力在这一刻发挥到极致,甚至能分辨出电池撞到茶几腿后回滚到地板缝隙的轨迹,除此以外,只有故意收敛的渐渐逼近的脚步声。 我努力克制着眼皮的抖动,她停在沙发前,我能感觉到她伸着头在看我。 天杀的秦岳朝,给我找的什么保姆?我福大命大跳楼都没死成,要是今天被吓死我就太冤了,所以我到底造了什么孽要禁受这种惊吓? 周盼娣想找什么?一个老实巴交的中年妇女,为了钱?至于天天给我下药吗…… 最可恨的是秦岳朝这个狗比,有摄像头他怎么不看啊?我都被下了好多天药了,他铁定已经发现新保姆在家里乱翻乱找,竟也不管我的死活,先前抓奸小春花和老刘他倒是很积极。 周盼娣看了我好一会儿才走开,她把遥控器重新装好,又去厨房忙活了一会儿才回来喊我。 “弟弟,醒醒…” 我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慢吞吞撑起身,贡献出了影帝级别的演技,像个员外家的傻儿子一样咂咂嘴:“唔…吃饭了,炒腊肉。” 周盼娣笑笑:“你睡迷糊了,去洗把脸醒醒神,晚上咱们喝粥,我炒了酸豆角。” “不,我就要吃肉。” “弟弟乖,明天吃。” 我挠挠屁股:“好吧…今天怎么这么热,睡得我一身汗。” 周盼娣沉默了一会儿说:“不热啊,你早起还说天气凉。” 我咽了口唾沫,瘸着腿镇定自若的往厕所挪动:“那我可能发烧了吧,给我拿点退烧药,对了,周姨你打个电话给我哥,就说我病了,问他哪天回来,怪想他的。” 周盼娣戏谑的答应了,我在浴室磨蹭了好一会儿,坐在马桶上一茬一茬的冒冷汗,不知道等会儿吃完粥会不会又睡死过去,安眠药吃多了总是晕乎乎的,想吐。 第3章 周盼娣的旧式手机跟秦岳朝取得了联系,我立马搁下汤匙。 “喂?喂!” 秦岳朝漫不经心:“说。” 我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读条时间都不需要,张口便情感充沛的撒个娇:“哥哥,我想死你了!” 那头秦岳朝被我唬住,不答。 我说:“我病了你知道吗?你的宝贝弟弟病了难道你不心疼吗?心疼就常回家看看好吗?” 我疯狂暗示他,结果他不咸不淡的嗤了一下:“什么病?” “嗯…就是嗜睡,”我说着偷偷瞄周盼娣,她变得紧张起来,我继续暗示:“每天胃口都特别好,一看见阿姨烧的菜就跟上瘾似的狂吃,吃完倒头就睡,睡多了头晕,哦,还总想吐。” 秦岳朝沉默了一会儿,周盼娣听不见,屁股抬了起来,像是要来夺手机,我微微后仰,感觉气氛已经酝酿到一触即发的地步,结果秦岳朝不咸不淡的说:“你怀了?” 我从凳子上蹭的一下跳起来,气得想哭,语无伦次:“我怀尼玛!去死吧煞笔,你以为这个笑话很好笑吗?我要不是腿断了我立刻百米冲刺去拧断你的狗头。” 我这一吼把周盼娣吓一跳,赶忙抢过手机安慰我:“弟弟别生气,秦先生跟你开玩笑的,你先坐下,腿跳疼了吧,呀,可不敢乱动。” 她贴着电话跟秦岳朝说:“嗯…病了容易情绪不好,没有…怎么会呢,没哭…好的。” 周盼娣挂了电话默默地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叛逆期缺爱的熊孩子,她把碗往我面前推了推。 “男的都这样,”她叹了口气:“就喜欢不分场合的说些无聊的冷笑话,你别往心里去。”说完想起我也是男的,又急中生智的补了一句:“我是说有些男的,不是说你。” “不吃了,气饱了。”秦岳朝不救我,我自救,病从口入,我不吃还不行吗? 我把自己锁在房里,饿到第四顿的时候已经不需要周盼娣给我下安眠药了,我眼冒金星,精神萎靡的歪在床上,周盼娣急得在外“哐哐”拍门,密闭的房间,巨大的砸门声,此情此景似曾相识,恍惚间一股陈旧而潮湿的气味扑面而来… ………… “小兔崽子,快给老子开门!” 一个头发半白的妇人抱起吓哭的我,来不及哄就把我藏进衣柜里,她说:“乖孙儿,莫要出声,奶奶把他支走。” 我便捂住嘴巴,老旧的雕花衣柜里黑漆漆的,鼻尖充斥着烂木头的潮气,我透过柜门缝隙向外看,老妇人打开门,喝得醉醺醺的男人踉踉跄跄的挤进门来。 “你又喝醉了?唉…喝多了去挺尸,不要发神经。” 他一把就把老妇人推开了:“妈你别管!”他胡子拉碴,穿着磨破了袖口的青色毛衣和沾满尘土的藏青色裤子,脏兮兮的脸上黑里透红,像只发了癫的野狗,挥舞着手里的酒瓶。 “妈的,兔崽子哪去了?我…我今…今天就杀了他,一了百了…”他一脚踢开地上的小板凳,“扫把星!都是他害的。” 我太害怕,不小心发出了声音,他就像鬣狗一样瞬间转过头盯住衣柜,老妇人挡在他身前,叫他出去,他头发乱糟糟的遮着眼睛,可我知道他在盯着我,他甚至笑了笑,露出了森森黄牙。 他冲过来了,越来越近。 柜门倏地打开! “啊——” 我脚下一蹬,谁知睁眼便是秦岳朝无限放大的脸,说时迟那时快,我一巴掌就呼了过去,根本来不及收手。 可惜的是秦岳朝手比我快,一把握住了我的手腕,往外一掰,我顿时顺着力道身体都扭了过去:“别别别…松…松手…” 秦岳朝冷着脸,他绝对练过近身擒拿手之类的武术,看把他能耐的,掰着我就像掰一只扑腾的鸡,还好我这巴掌没落实,不然我怀疑他要延续我的噩梦里醉酒男人的情节,把我暴打一顿。 “哥,你回来啦~”我怂了,谄媚一笑。 秦岳朝撒开我,端过床头柜上的玻璃杯:“把药吃了。” 我看了一眼,是我最近常吃的消炎药,吞了一颗,秦岳朝又端一碗白粥,舀一勺递到我嘴边。 我梦里受了怕,这会儿他给我送温暖,我感动得鼻头一酸,张大嘴。 他瞥我一眼,把勺子扔进碗里:“你自己吃吧,断腿又没断手。” 我…… 第4章 我饿得狠,一碗粥刮得干干净净,吃完舔舔嘴皮子还想再来一碗。忽然想起自己为什么绝食,瑟瑟发抖。 “这粥…你做的?”我说。 秦岳朝:“我刚到家。” 我结巴了:“那那…那不就是…” “保姆做的。” 我眼前一黑,抓住秦岳朝的领子,凑近压低声音:“她会放安眠药的,你到底知不知道?” “知道。” 我想掐他:“那你还让我吃?” 秦岳朝不置可否的掰开我手指:“她当我是死的吗?在我眼皮子底下还敢下药。”说着一手拿了空碗,一手绕过我后腰把我提了起来:“你几天没洗澡了,一股子臭味。” 我一瘸一拐的被他架着往外走,没力气跟他打架,只能干嘴仗:“你才臭,你亚洲第一臭。” 秦岳朝冷笑一声没理我。 我走得实在艰难,秦岳朝不耐烦了,索性把我整个提了起来挎在腰边,周盼娣在客厅捏着手唯唯诺诺的站着,秦岳朝没事人一样让她去睡觉,她欲言又止,一步三回头的去了自己的房间。 “给我搞个轮椅吧,拐杖不好用。”我好歹长这么高的个头呢,只是瘦了点就被他这么拎鸡崽似的拎来拎去,忒丢人。 秦岳朝言简意赅:“蠢。” 我坐进浴缸里,裹着纱布的腿晾在浴缸边,一丝/不挂的敞着鸟,浑身不自在,捞了毛巾盖在胯下,谁知秦岳朝还不出去,竟自顾自挽起袖子,我看他这架势是要伺候我洗澡,我何德何能啊?夭寿了,吓得赶忙说:“我自己洗。” 他充耳不闻,我额头上贴着纱布,他拉过靠板让我脑袋仰在上面,就好比把一颗圆白菜放在案板上,还考究的调整了一下位置,鉴于伤口不能沾水,他给我脸上盖了块小浴巾,我眼前一片白茫茫,真怕他接下来抄起一把菜刀把我剁了。 秦岳朝洗头水平太差了,我头发被他薅掉了好多,耳朵里还冲进了水,我起先嚷嚷着:“托尼老师轻一点可以吗?”他就力道轻一点,后来可能嫌我话太多,他就凶巴巴的说:“闭嘴,再吵让你办卡。” 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他也看不见我的,我咧着嘴,是真心实意的高兴,水很暖,他的手掌很大,我想:他要真是我亲哥,其实也不错。 转念间乐极生悲,头上伤口剧疼,我痛得哼出声来,秦岳朝拉开浴巾,刺目的白光骤然袭来。 尖锐的嗡鸣紧随其后袭击了我的耳朵,刺激得我如虾米般弓起,在深不可测的记忆海底传来一个暴怒的吼声:“先救我弟弟!” 是秦岳朝,我认得出,是他的声音。 我晕过去之前万分感动的想着,我到底为什么要跳楼,看把我哥急的。 我晕过去的时间很短,秦岳朝把我从水里捞出来我就醒了,于是他又把我放了回去,我怀疑他有严重的洁癖加强迫症,我都洗晕了他还不依不饶的要给我搓澡,我气得要死,八成跳楼就是被他气的。 “哪家的哥三更半夜出差回家不睡觉也不准弟弟睡,还坚持给弟弟搓澡的?变态吗你?”我趴在浴缸边,头上包着浴巾,疯狂比比他。 他搓完背搓胳膊,力道大得像钢丝球刷铁锅,皮都快给我搓秃了,我全程惨叫,他搓得一头汗,完事把搓澡巾往我屁股上一摔,鄙夷的皱着眉:“臭虫。” 他把我从头到脚拾掇得干干净净,这才放我去睡,我看了一眼墙上挂钟已经三点半了,简直离谱,更离谱的是我安详的躺下以后,过了会儿他竟把自己的枕头拿来,二话不说就钻我被窝。 “干嘛?”我一头雾水。 秦岳朝自顾自背对我睡下。 我:“大哥,这是我房间,你走错了吧。” 他抬手关灯:“这是我家。” 我……无言以对,躺着思索了一下他为什么要来和我挤一张床,无果。不过有一件事我想明白了,他那么卖力且执着的把我洗干净,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他自己。 第5章 我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又梦见喝醉酒的男人,像是连续剧一样,不依不饶的追杀我。 他用酒瓶砸我,我拼命逃,跑过一座覆满尘土的旧石桥,被他硬邦邦的皮鞋砸到头,摔了一跤,爬起来继续跑,穿过一条矮围墙跑到田野里,在干巴巴的田埂上撒丫子狂奔,田埂左边有一条小河,河里飘着白白的包装纸,我很害怕踩进引水的土沟里,但我不敢停下。 四周荒无人烟,天际灰蒙蒙的,我扑进老妇人的怀里,她丢下装满蚕豆夹的竹篮子,举起锄头呵斥醉鬼,而我抱着她的腿呜呜大哭。 光怪陆离的梦境不断扭曲变幻,忽然有人抱住我,我一时分不清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热…”我浑身虚汗,撑开被角。 秦岳朝松开我,转而捂住我的嘴,我不明就里,蹬了他一下,反被他压住了腿,他微微拧着眉头,神情严肃,眼神在示意我别发出声音。 窸窸窣窣,我屏住呼吸细细听了听,顿时浑身僵直,周盼娣又在翻东西。 这回我不怕了,可秦岳朝不像善茬,大概不会轻易放过她,她跟我说过儿子在大城市念书花销大,家里全靠她当保姆赚钱,真是的,秦岳朝回来了她还不收敛一些,我有些烦躁,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奇怪的是,秦岳朝并没有发作,反倒装起大头蒜,还让我继续演下去。 出门的时候他背着我,若无其事的嘱咐周盼娣:“我带他去医院复查,你把床单被罩都换了,用消毒水把家里打扫一遍,书房的东西很要紧,不要挪动,也不要乱扔。” 周盼娣和我相处得十分融洽,对秦岳朝却总有些惧意,老老实实的点头答应。 我伏在他背上,出了单元门打起雨伞,南方城市冬天阴冷潮湿,还总是下雨下雪,我很不喜欢。秦岳朝说他的车丢在公司了,要先带我去公司,开了车再去医院,我一晃神伞柄敲到了他脑袋,他话音一窒,回头看我。 “举高点。” 我换了只手,风刮过,指头冻得难受。 “在想什么?”他问。 我下意识:“没什么啊…”想了想又说:“你打算把保姆怎么办?” 秦岳朝把我往上颠了一下,我下巴不小心磕在他耳朵上,凉丝丝的,又有些许温热,触感太过亲密,我往旁边躲了躲。 秦岳朝说:“别乱动。” 我脖子歪着怪难受的,抓心挠肝的好奇,追问:“你知道她要找什么,故意说书房的对不对?” 秦岳朝不搭理我,我故意拿伞柄敲了敲他脑袋。 他跟尊佛似的不为所动。 我好烦,这样我多没面子啊,于是我把凉透的手抄进他后衣领里。 秦岳朝冻得一哆嗦,凶巴巴的说:“干什么!再烦把你扔马路上。” 我心想你吓唬谁呢?也不看看现在谁骑着谁。于是我对着他耳朵大叫:“不行——!遗弃亲人犯法!” 秦岳朝气得要死。 我说:“你会说话呢?我还以为你哑巴了。长路漫漫跟我唠唠嗑不行吗?装什么酷。” 秦岳朝说:“你要给她求情,有什么好说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猜的还挺准。 “她不聪明,你干嘛非要耍她,直接辞退就好了嘛。” 秦岳朝说:“我有我的计划,你只管吃喝拉撒睡。” 我说:“什么计划?” 他不说。 我想:对付一个偷东西的保姆,顶破天也不过是报警拘留,于是退而求其次:“那你都已经知道她要偷东西了,肯定也不会真的把东西给她,我们回去跟她谈谈,让她走人。” 秦岳朝嗤的一笑:“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把她要的给她,她拿了东西才能交差,不然也是死。” 我听着怪渗人的,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秦岳朝又回头看我一眼,半晌竟然语气温和的对我说:“害怕了?” 我干笑…偷个东西就要死,还说得一本正经,我能不怕吗? “饶了她吧。”我放低声音:“行吗?哥。” 秦岳朝听见我说“哥”脚步明显一顿,过了好一会儿极轻的叹了口气:“你第一次求我,我答应你。以后别随便发善心,吃了亏别怪我没提醒你。” 他难得这么温情,特别有当哥哥的范,我心下安然,放松脖子贴近他,上了出租车就不冷了,他拿了车带我去医院,虽然还是不理不睬,但我心情大好,采血的时候我撸起袖子,忽然想起他方才说的话,就问他:“我以前都没有求过你吗?” 秦岳朝着实被我问住了,竟然愣神的看着我:“求过。” 我说:“那这就算第二次了。” 他皱起眉,不悦道:“事不过三,我不会次次都答应你。” 我翻个白眼:“哦哦~还有一次,等我想好了再求您。”妈的,他又在装逼了,我默默对他比中指,等我腿好了天高海阔,自己赚钱养活自己,才不用求他。 第6章 秦岳朝去找主治医生谈话,我抽完血坐在公共椅上发呆。 “岳——夕?岳夕是哪位?53号岳夕在吗?”有个年轻的护士小姐对着单子喊人,喊了好多遍了,我百无聊赖的撑头看着她,从程式化的平静喊人到不耐烦的努努嘴,叽叽咕咕小声抱怨。 我想:哪个傻/逼?快出来,护士小姐姐都着急了。 秦岳朝远远的招了招手:“这里。” 我??? 他上前一把提起我,架着我往x光片的屋子走,我脸都臊红了,合着喊了半天岳夕就是我,这一片全是坐着等位的人,现在纷纷对我行注目礼,仿佛在看一个弱智,好丢脸。 我说:“姐姐,你怎么不把名字叫全?我姓秦,你喊秦岳夕我就能猜到是我了。” 护士小姐闻言低头又看了一眼单子,秦岳朝插嘴:“她没看错。” 我一头雾水的拍完了x光片,又被护士小姐架着去拍脑部CT,秦岳朝不知道又跑哪去了,拍完后我因为腿脚不方便仍然坐回公共椅上,拿着单子等拿片。单子上清清楚楚的打印着我的名字,“岳夕”。 真的没弄错吗?我哥叫秦岳朝,我叫岳夕,难道我爸姓秦,我妈姓岳,我哥随爸姓,我随妈姓? 差不多一个小时后秦岳朝才过来找我,他也不解释去了哪,自顾自坐在我旁边拿过单子:“轮到你取片子了吗?” 我说:“还没,快了…” 我话音未落,他又接起电话,走到窗户边去了,我很郁闷,医院里呆坐着没有电视看,又没手机玩儿,在家待着还不觉得,出来了就格外的孤寂,也许是失忆的缘故,连名字也刚刚才知道,这么多陌生人围着我,我只认识秦岳朝一个,他要是把我扔在这儿,我都找不到回家的路。 电子播报喊到了我的号码和名字,秦岳朝终于回过头,走过来从我手里拿了单子去取片。 我单脚站起,奋力单脚跳到他前面,抢回单子:“我自己来。”先他一步到了窗口,里面是个年纪略大的阿姨,对着我嚷嚷:“诶呦,小伙子慢着点儿。” 秦岳朝扶住我胳膊,我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忽然就跟他怄气,他不理我我也不理他,主治医生看了片子说腿恢复得还行,就是脑外伤问题比较大,因为我出现过短暂的意识丧失,最好能住院观察,我很不情愿的拒绝了,医院哪有在家舒服。 医生又问我:“你最近有没有想起一些以前的事?” 我说:“没有。” 秦岳朝:“真的没有吗?” 我一听他那怀疑的口吻,更生气了:“你觉得我应该想起什么吗?” 秦岳朝面无表情的和我对视,转过头:“算了。” 医生清了清嗓子:“还是要保持心情舒畅,多休息,不要着急…” 我笑了:“我不急啊,你急吗?” 医生一愣:“我也不急…” 我抬头看秦岳朝:“那就是你急。” 医生端起搪瓷杯喝水,不疾不徐也看向他,四只眼睛在拷问他,他皱起眉瞪我:“我能不急吗?” 正中下怀,我正要抓着机会抬杠,他接着说了句:“我是你哥。” 靠,我欲言又止,行吧。 ————更晚了,装作没断更的样子~ 第7章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他去赶集…” 秦岳朝:“闭嘴。” 我嘿嘿一笑,勾着他的脖子十分安逸:“唱得很应景啊,你不觉得吗?” 秦岳朝背着我上电梯:“摁17。” 我摁了,我们从负一楼上的,到了一楼进来一大堆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应有尽有,塞了满满一电梯,他冷不丁掐我大腿根,我“嗷”的一声惨叫,所有人就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我,我尴尬得七窍生烟,狂拍秦岳朝的肩:“撒手撒手。” 秦岳朝这个狗比,人模狗样,一本正经:“别闹,回家吃药。” 我腿根绝对掐紫了,怎么会有这种哥?对弟弟下手这么狠,太丢脸了,我埋头在他肩窝,垂死挣扎:“变态,你才要吃药…”我越来越肯定失忆之前跳楼是被他气的。 一进家门静悄悄。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遂大声喊:“周姨,我们回来了,你在吗?” 秦岳朝背我到沙发淡定的放下:“别喊了,她走了。” “去哪了?”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有点儿失望,又有点儿惶恐,我知道她走在秦岳朝的棋局里,可她不知道。 秦岳朝脱了我的鞋子放到玄关,解了外套撸起袖子:“她会回来的。” 我:“啊?为什么啊?” 秦岳朝没回答我,径直进了厨房,我单脚慢慢跳过去靠在门边,看到电饭煲里米饭已经煮好了,秦岳朝掀开汤锅,是笋干炖筒子骨,灶台上炒锅里有芹菜炒腊肉,菜叶子还是生的,她没炒完菜人就走了,秦岳朝洗了手点火继续炒,我呆呆的盯着锅底的火苗,一簇簇晃悠悠,晃得我眼睛发酸。 吃饭的时候秦岳朝是不说话的,以前周盼娣陪我吃饭,总有说不完的乡野八卦,她没什么学问见识,说的也都是家长里短,但我却莫名觉得亲近,好像曾经有一个人也像她一样,吃饭的时候喜欢和我闲扯皮。 “她什么时候回来啊?”我筷子戳着米饭,食不甘味。 秦岳朝抬了抬眼皮:“怎么?不好吃?” 我:“嗯。” “菜就在锅里,我炒熟了就不好吃了?” 我:“嗯。” 秦岳朝冷笑一声:“饿了就好吃了。” 我:“……”你当个人吧。 秦岳朝抬手看表:“五分钟收碗,你不吃我就当你饱了。” 我靠,又来这招,赶忙埋头扒饭,我嘴里塞得满满的,他好整以暇的看着我,我说:“你是不是坐过牢啊?吃饭还算时间。” 秦岳朝笑了笑:“猜错了,减一分钟,你还有两分半,还有什么要问的?” 我欲哭无泪,神经病啊。 秦岳朝起身收碗的时候我咽下最后一大口饭,噎得直翻白眼,他说:“以后吃饭不要说话,说话就五分钟收碗,明白了吗?” 我连连点头。 深夜十一点我窝在沙发上看电影,是个恐怖片,但我因为害怕音效吓人就把声音开得很低,不久就昏昏欲睡。 秦岳朝从书房出来,关了电视,我一下就醒了:“干嘛?我在看呢。” 他架起我二话不说就往卧室去,扔床上,关灯,关门一气呵成,气得我捶床,拽过枕头胡乱睡了,也不知睡了多久,被一阵急促的砸门声吵醒。 因为房门是关着的,听不太清楚,只是透过底部门缝看见客厅灯亮了,我下床开门,秦岳朝穿着一身黑色的棉质家居服,肩膀宽阔,背对着我站在玄关,大门开着。 “秦先生,求求你了…我是没办法才…” 声音很耳熟,我瘸着腿急忙过去,跪在门口的人披头散发,半边脸又红又肿,外面还在下雨,她浑身湿透,是周盼娣。 第8章 秦岳朝转身往书房去,一贯的摆着张扑克脸:“跟我来。”走着走着回头看了我一眼:“没叫你,你去睡觉。” 我差点刹不住车,幸好周盼娣在后面扶了我一下,她面有愧色,光顾着抹眼泪不说话,她毕竟照顾我许久,我心中不忍,悄悄告诉她:“我已经帮你求过情了,你放心去,他不会为难你的。”周盼娣谢我,面上却仍是惶惶不安,大概觉得秦岳朝太吓人了,看起来不像是好说话的主。 我当然不会老老实实听他的,他不让我听,我偏要听,门一关我就趴在门上贴烧饼,书房的门隔音效果特别好,我听不清他说话,但好在周盼娣嗓门大,话里话外提到她的宝贝儿子,被人骗去借高利贷没钱还,钱庄找上门让当妈的还,周盼娣自然也还不起,他儿子如今扣在一群亡命之徒手里,因此她走投无路,被安排到这里做保姆偷东西,只要文件偷到手,利钱就一笔勾销。 “秦先生,我根本不知道文件里写的什么,我不敢看的…可他们说是假的,把我和我儿子又打了一顿…求求你把真的文件给我,我当牛做马报答你。我儿子的命真的快没了…我就这一个儿子,他不能出事啊!” 紧接着,有砰砰砰的闷响声,我以为秦岳朝打人,吓得我赶紧摁门把手。 “秦岳朝,你干嘛呢!有话好好说啊。” 我贴着又听了听,没动静,我心想坏了,打晕了,忙拍门:“你说了放过她的,你是不是忘了?说话不算数一辈子打光棍!” 秦岳朝中气十足吼了一声:“滚!” 妈的,看来他不吃这套,比狠我是比不过他的,搞不好他火了连我一起揍,于是我急中生智:“哥,我…我尿裤子了!快开门!” 我说完正趴在门上听,冷不丁门一开,我猝不及防往地上扑了下去,秦岳朝拽住我衣领把我提溜起来,勒得我翻白眼。 我定睛一看,周盼娣跪在那儿磕头呢,对我摇了摇头,我尴尬一笑,搂住秦岳朝的肩膀哥俩好的拍了拍:“没打人啊,好,有礼貌有风度。”说着竖起大拇指。 秦岳朝软硬不吃,捏住我的下巴:“你再吵,我就把她和你一起扔出去,听明白了吗?” 我:“明白明白。” “滚去睡觉,别让我说第三次。” 我:“好好好,大哥晚安。” 我一步三回头,他又把书房门关了,我想:秦岳朝看起来不像是婆婆妈妈的人,说话应该是算数的,只是周盼娣的困局如何解呢?指使她来偷东西的人和秦岳朝又有什么仇怨,而我,在这局棋里是否也是棋子之一… 我躺着睡不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听见书房门开了,他和周盼娣一起出了门,客厅的灯还亮着,我房门虚掩,透进一束光,整个房子里寂静无声,外面是漱漱的冬雨和呼啸的北风,似乎还有隐约的车子发动的声音。也许只是幻听吧,我裹紧被子想要强迫自己入睡,睡着就不会胡思乱想了,周盼娣不会有事的,秦岳朝也不会。 第9章 这是我失忆以来第一次意识到秦岳朝是个狠人,他把周盼娣重新领了回来,让她继续做保姆,且开出双倍工资让她还债,周盼娣一把鼻涕一把泪,正要跪下千恩万谢,他抬手一指,对着我,说:“要谢就谢他,记牢了,你和你儿子的命是他救的。” 周盼娣自此死心塌地的照顾我,她说秦岳朝把她儿子的债清了,从此债主变换为秦岳朝,不收利息,还很有人情味的抹了零,整八十万,只要她任劳任怨的在这儿做保姆,入土为安之前还是有指望还清的。 我惊掉下巴:“那你儿子呢?” 周盼娣说:“回去上学了,手指头掉了一根…还好性命保住了,这多亏了秦先生不计前嫌的帮忙,弟弟,你哥他好有面子,那些大花臂见了他像老鼠见了猫。” 我嚼着油麦菜渐渐呆滞…秦岳朝这么神通广大的吗?黑社会还能给他面子。我顿时激动万分,试问哪个男的没有做过古惑仔的梦?要是我哥这么牛/逼,那我凭借“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公式四舍五入也能混个小头目了,我说:“真的假的?你展开讲讲。” 周盼娣最喜欢唠嗑,把我胃口吊上来了她却忽然谨慎起来,支支吾吾道:“秦先生不让我多说的,弟弟不要问咯,打打杀杀怪吓人的。” 这哪成,我断然不依,使出吃奶的劲儿撒泼:“说嘛,你看在我天天关在家里的份上,就说给我解解闷吧,比如那个抓你儿子的人是什么来头,真的是黑社会吗?长什么样子?脸上有刀疤吗?他跟我哥有什么私仇啊?你要偷的到底是什么玩意…” 周盼娣被我缠得没法子,慌慌张张的舞着手示意我压低声音:“嘘!嘘…弟弟别问了。” “不行,”我拽住她的围裙:“我就要问…姨姨,好姨姨,说吧说吧。” 周盼娣笑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会闹?” 我:“嘿嘿…” 秦岳朝神出鬼没的,忽然从书房出来,不咸不淡的清了清嗓子,周盼娣和我立马正襟危坐,仿佛班主任巡查。 秦岳朝走过餐桌,倒了杯水,仰头喝时露出上下滚动的喉结,他余光睨着我,居高临下,我浑身发毛。 他做什么都一副游刃有余的装逼/样,以极度平缓的速度喝完一整杯,我感觉他喝的不是水,是我的血,玻璃杯放下时不轻不重的磕到台面,发出“咔”的一声脆响,我脖子一凉,打了个哆嗦。 秦岳朝:“还没吃完?” 我:“…嗯。” 秦岳朝:“吃饭别多话,记不住?” 周盼娣见状打圆场:“这都怪我,以后记住了,弟弟,是吧?” 是什么是!我也不比他小几岁,凭什么动不动教训我,再说了他什么都瞒着我,指不准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我恼羞成怒,筷子一拍:“我不吃总行了吧?” 气氛一瞬间凝固,我耍完酷不敢看他,心里其实虚得很,秦岳朝沉默了好几秒,我在这几秒里怒气渐渐凝结成冰,简直煎熬。秦岳朝伸手过来,我吓得往后一缩,为了面子硬生生挺住,他手在我脸上随意的拍了两下,嗓音沉如深谷:“那你就饿着吧。” 说完重新倒了杯水,平静的嘱咐周盼娣:“从现在开始别给他吃东西,把碗筷收了吧。” 周盼娣缓缓站了起来,茫然无措,她也怕他,和我一样连话也不敢说了。 秦岳朝无事发生一样,转身回了书房。 我着实被羞辱得够呛,好半晌周盼娣抽了餐巾纸给我擦脸,我才懵然回过神。 “弟弟不要哭,他只是吓唬你…”她苦着脸,说的话恐怕连自己也不信。 我赶忙抬袖擦掉眼泪,我不想承认此刻的懦弱与委屈,并且发誓绝不向秦岳朝这个狗比低头,他也配做哥?去他的塑料兄弟情,我这么想着,眼泪却不争气的唰唰往下掉,天杀的秦岳朝,我都这么惨了,他竟然不让我吃饭,气死我了! 气得我脑壳作痛,往后一仰,摔晕了过去。 ———— 第10章 我做了个梦,春/梦,梦里爽得腿根发紧,脚趾蜷缩,在我这样的年纪里做个春/梦是再寻常不过的,年轻的身体上拥有光滑富有弹性的皮肤,小麦色的臂膀,精瘦而纤细的腰杆,还有分开的两条线条绷紧的长腿,少年人的色/情因鲜活而浪漫。 只是我剑走偏锋,春/梦没和柔软少女你侬我侬,反倒是和硬邦邦的男人干柴烈火,这也倒算了,偶尔猎奇一下无伤大雅。可我是被摁着的那个,还爽得嗷嗷叫,这还不是最惊悚的,那个摁着我的男人在我背后,我一边爽一边骂骂咧咧,努力回头看他,他一巴掌抽我屁股上,说:“认真吃,别说话。” 草,我登时吓醒了。 秦岳朝斜靠在窗台边,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我的妈呀!”我大叫一声。 他说:“梦见你妈了?” 我说:“你妈——” 秦岳朝嗤笑:“看来你没事了,起来吧,别占着床位了。” 我穿着印了狗熊图案的家居服,现在躺在医院病床上,裤裆里黏糊糊,我现在想跳起来和秦岳朝干仗,成功率为零。 “我…要去卫生间上个厕所。”我顿了顿,想着编个什么理由让他先出去一下… 结果我瞎话还没编好,秦岳朝二话不说被子掀开,捞住我的膝弯就来了个公主抱,我人都傻了,几乎是下意识的拽住衣摆遮挡裆部,而秦岳朝这个麻瓜目不斜视的向着卫生间走,一时竟然没有发现我的异常,我不知道他怎么忽然兄友弟恭起来。 我紧张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做贼似的心虚。 他把我放在马桶边。 “站得住吗?” 我单手捂裆,疯狂点头:“我可以,我能行。” 他后知后觉低头看了眼我的脚,皱起眉头:“你没穿鞋。” 我心里直骂娘,你给我机会穿鞋了吗?我推他:“不重要,你先出去吧。” 他的视线从我脚往上挪,在我捂裆的手上停留了一秒,然后迅速和我对视了一眼,头也不回的出去了,我臊得满脸通红,莫大的羞耻感将我鞭打得体无完肤,他的眼神里写着不可思议四个字,而我心里有鬼,将其分析为鄙夷和嘲讽。 我扯了纸巾使劲儿擦裤裆,因为只能单腿站立,手还得扶着墙,那条断腿隐隐作痛,我的脚踩着冰凉的地砖,心里油盐酱醋倒成一摊辛酸泪,我一边撒尿一边忍不住想哭,太惨了,我真是太惨了。 我泪眼婆娑,秦岳朝忽然又进来,我哇的一下哭出声:“你不会敲门啊!?” 他被我吼住,关门,敲门,又开,我已经气不动了,反正脸都丢光了,破罐子破摔的哭个爽,他放下马桶盖让我坐着,沉默无言的给我扒下湿裤子,换上一条蓝色的病服裤,我故意撒气的用脚蹬了他胸口,他竟也没生气。 “好了别哭了,”他重抱起我走到洗手台边:“把手洗洗。” 我心里很乱,本来已经讨厌秦岳朝到极点了,这会儿又觉得他并非一无是处,我这人就是心太软,毕竟他是我哥嘛…… “尿裤子有什么好哭的。”他说。 我……他挺好的,他好就好在好他妈的头。 秦岳朝跟医生说要重新检查我的脑袋,还说我在家吃饭好好的突然晕倒还尿失禁了,我扶着头感觉血压飙升,又要晕了。由于我情况不乐观需要留院观察几天,秦岳朝打给周盼娣,让她收拾一些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过来照顾我,我躺着发呆,他打完电话摸了摸我的头。 “想吃什么?我让阿姨做了带来。” 我扭开脑袋:“你不是不让我吃饭吗?” 他笑笑:“等你出院再说。” 我头晕。 秦岳朝在我翻白眼的时候俯身亲了我额头,耳语低声说:“乖。”我就像被这个字封印住了,一动不动直到他离开了病房。 秦岳朝每次陪我来医院都神出鬼没的,有时候我都不知道他去了哪儿,就好比现在,我以为他走了,过了一个半小时他又和周盼娣一起进来,我问周盼娣是不是秦岳朝回家接她的?她说她是自己打车来的。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一边喝南瓜粥一边琢磨,我什么时候对我哥有过非分之想?思来想去,结论就是没有,自打我失忆以来,屡次被秦岳朝恶劣的性格气得想哭,他都把我气晕了我怎么可能对他有感觉。 我问周盼娣:“姨,我有个问题要请教你。” 周盼娣捋了捋鬓角:“你说。” “我梦见一个人,但是我不应该梦见他,那我为什么会梦见他?” 周盼娣又反复捋了捋鬓角:“你是不是惹了脏东西?我给你烧点黄纸喊喊魂。” “不是,我…我认得他,”我苦恼的搅了搅粥:“不是鬼,但是梦见的事情挺奇怪的。” 周盼娣沉思许久,猛的一拍大腿:“哦~我知道了,弟弟你不是撞到脑壳失忆了吗?你肯定是梦见以前的事了吧!” 我一口粥呛得要死,满头冷汗。 ———— 第11章 夜里十点多周盼娣睡在陪护床上打鼾,我睁着眼睛发呆,病房是单人间,九点以后病区禁止探视,外面只偶尔有极轻的脚步声,可她的呼声堪比老牛,实在很难忽视。 傍晚的时候秦岳朝带了两个又高又壮的保镖让他们守在病房门口,并且勒令他们不准和我唠嗑,美其名曰保证病人休息质量,其实我知道,他就是不想让我从别人嘴里套出话来,他有事瞒着我,他心虚。 我正举头望明月,门口的保镖忽然说话了,还有秦岳朝的声音,他来了,我赶忙闭上眼装睡。 不对,我干嘛要装睡?秦岳朝走进来踢了一脚陪护床,床腿是金属管子,周盼娣的呼噜声戛然而止。我听见他说:“你回去睡吧,明天早上再来。” 周盼娣粗手粗脚的弄出了一些动静,我趁机装作被吵醒,哼了哼抬头看他。 “哥?” 病房里没开灯,只有走廊幽微的光线透进来,秦岳朝的侧脸明暗起伏,鼻梁像小山,眉眼如深谭,周身散发着隐秘而危险的气息,我忽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接下来,他应该缓步靠近,拽起我的衣领狠狠给我一拳。 但他走过来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脸颊:“怎么了?”他语气十分温和:“我吵醒你了。” 记忆碎片与现实交错,我陷入混乱。 “你是不是打过我?”我说。 秦岳朝的手一顿,收了回去:“你说什么?” “你打过我。”我很肯定:“这样…拽着衣服,一拳过来…” 他微微眯起眼审视我,恢复到一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块脸:“好了,你累了。明天要带你去见一个人,早点睡吧。” 我想拽住他问清楚,但他没给我机会,伸手只徒劳的抓了一把空气。秦岳朝走到床尾回头看我一眼,然后若无其事的睡在了陪护床上。我很肯定他打过我,而且下手不轻,至于原因,他不说,我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 秦岳朝睡觉和他吃饭一样有“规矩”,躺下以后一点动静也没有,可我一夜翻来覆去,病床太硬不舒服,我想念家里柔软蓬松的一米八大床,可以沾枕头秒睡,一觉大天亮。 凌晨四点半,天光初亮,我顶着俩硕大的黑眼圈蹲在陪护床边,轻轻点了点秦岳朝的鼻子,他非常机警的醒过来,并且条件反射的把我推倒在地。 我摔了个屁墩。 他把我扛回床上,倒了杯水给我喝。 “怎么了?”他皱着眉,显然对我吵醒他非常不爽。 我捧着杯子咕嘟咕嘟,摇了摇头。 “做噩梦了?”他语气稍稍和缓:“要是又想起什么就告诉我。” 我没点头也没摇头,上牙磕着玻璃杯边缘,他可能觉得我可怜,无奈的轻舒了一口气,拉开被子躺上来,我也很配合的让出位置给他。病床是单人床,而我们两个大男人挤着明显空间不足,我抬起脖子,他心有灵犀的伸出胳膊,画面十分温馨。 “你以前也经常…”我咽了口唾沫:“跟我一起睡吗?” 秦岳朝闭着眼,声音很沉:“没有,你以前在北方上学,出事以后我才把你接来。” “真的没有吗?一次都没有?”我翻了个身面朝他,旁敲侧击:“我怎么记得睡过。” 秦岳朝皱眉,睁眼看向我,因为靠得特别近,我能清晰的看见他眼睛里的东西,有些许戏谑,更多的是考量,我用模棱两可的假设诈他,他反问我:“哦,那你跟哥哥一起睡高不高兴?” 我心里万马奔腾,脸绝对红了,磕磕巴巴:“高…高兴啊,最喜欢和哥哥睡。” 秦岳朝嗤的一笑:“放屁。” 我在极度尴尬中睡了过去,秦岳朝像尊佛似的一动不动,我睡得特别沉,醒来的时候他很嫌恶的把我推开,骂我是死猪,睡觉流口水还吧唧嘴,妈的我怀疑他诽谤我。 秦岳朝给我换上一身帅气新衣,我还以为他给我安排了相亲,结果去了一家私人别墅,像是个派对,来了很多人,但所有人都很“规矩”,没有放声大笑的,也没有高谈阔论的,无一例外低声细语,三五成群的拿着酒杯交谈。 我撑着拐杖进来,他们齐刷刷看了过来,怪不好意思的,我往秦岳朝后面躲了躲,低声问他:“这是哪儿啊?” 秦岳朝握住我的手,强行把我拽了出来,我只好闷头往前走,不是我自作多情,他们真的全都在看着我们,但我不确定他们究竟是看我还是看秦岳朝,这令我感到惶恐不安,秦岳朝扶住我的肩膀,凑过来低声说:“家。” 第12章 一个穿着华丽长裙的女人闪亮登场,她有多闪呢?迎面过来,耳垂上脖子上手臂上全是钻石首饰,最夸张的是头上还顶着个红宝石群镶王冠,我看见她提起裙摆,露出剔透的水晶鞋,忍不住想问问她头重不重?脚硌不硌?然而她这么一身繁复行头竟然仍能风姿绰约的优雅前行,女人们果然都是小怪物。 她的脸精致光洁,看起来约摸只有二十五岁年纪,可周身气质却像是三四十岁的人妇,她在小跑过来的几秒钟里,熟练的把我从头到脚扫视一遍,紧接着一把攥住我的手,情感充沛并眼含热泪:“好孩子,你受委屈了。”她声音婉转得像黄鹂,唱歌一定很好听,也许还很擅长唱戏。 我想把手抽出来,她不放。 “三娘,你吓着他了。”秦岳朝不动声色的握住她手腕,她胳膊一抖松了手。 她表情变得很快,看向秦岳朝时有那么一瞬间的恼火,转瞬即逝,很快笑靥如花的继续和我搭话:“我虽然不是你亲生母亲,但你不要见外,如今你父亲尚在病中,你初次回家我也不知你喜欢什么,且看看这个接风宴你还满意吗?有要添改的我即刻让他们办……” “她是谁?”我问秦岳朝。 三娘小嘴叭叭叭,话头一顿,险些咬到舌头。 秦岳朝说:“你跟着我喊她三娘就行,或者,叫姐姐。” 我说:“姐姐你好,我…” 秦岳朝抢话:“我先带他去房间休息一下,腿断了。” 三娘愣了愣,欲言又止,犹豫了半天挤眉弄眼的憋出一个同情的微笑:“好啊好啊。” 其他人都在窃窃私语,我一头雾水,紧张得都不知道上台阶该先迈哪条腿了,秦岳朝从容的一把将我抱了起来,顿时后方“哗——”的一群惊叹,我脸滚烫,扯住他的衣领:“放我下来…” 秦岳朝给我使眼色,低声呵斥:“别动。” 我没脸见人了,其实我跳也能跳上去的,身残志坚总好过公主抱。我捂着脸欲哭无泪,秦岳朝进了一个房间把我放下,一边警惕的回头关门一边用平静的语气说:“你胖了。” 我无能狂怒:“那你别抱我了求求你,特别是在别人面前!” 他不屑的笑一声,拉上窗帘,又弯腰到处检查,在桌子底下摸来摸去,百忙之中不咸不淡的回答:“好啊,下次我看着你爬。” 他半跪着摸床底,我曾经发誓要踢他一脚,现在天时地利,更待何时?我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抬脚比划一下,轻轻踢向他的臀,他回头看我。 “干嘛?” 我咽了口唾沫:“没…没什么,你屁股挺翘的。” 他看我的眼神非常诡异,我怀疑他误会了,他该不是以为我在调戏他吧?早知踹重一点了。不过以他恶劣的性格,要是知道我怀恨在心踢他一脚,他可能会把我那条好腿掰折。 我不敢说话,他起身环顾四周,略略松了一口气,自言自语:“还好他们不敢进这个房间。” 我跟着他的视线看了看,这个房间的布置非常简单,清一色的黑白灰,冷硬又空旷,一张床一面书架,仅此而已。 “听着,从现在开始不准多话,”秦岳朝蹲在我面前,一手放在我膝盖上,一手撑在床边:“不管他们问你什么你只需要等我替你回答。” “哦…可是,为什么啊?” “别问为什么。” 凶什么?我无奈的撇撇嘴。 秦岳朝严肃的神情中多了一丝类似于怜悯的温柔,他握着我的膝盖:“知道太多的人都活不久,特别是在这儿。” “卧糟,他们都是坏人吗?”我有点儿害怕了,这里的一切与我格格不入:“那你还带我来?” 秦岳朝深深的看进我眼里,很认真的说:“你只要记住今天来的所有人都是你父亲的养子养女,只有你是亲生的,所以你只需要提防他们,但不用畏惧他们。” “等等…”信息量有点大,我说:“我不是你弟弟吗?那你也是我…我爸亲生的吗?” 秦岳朝说:“我不是,但只有我跟着他姓秦,他名字叫秦世栋,你刚刚见到的是他第三个老婆,也是养女之一。” “啊?那…那我是…” “你先听我说,他们都是第一次见你,别让他们看出来你很蠢,所以你得闭嘴,”我翻了个白眼,他叹了口气,破天荒的像个哥哥那样友爱的抱了抱我:“听话,我一定保你平安。” “唔……那好吧。”赶鸭子上架,我现在也只能勉为其难的依靠他了,我回抱他,抱了好一会儿,他不松手我也不好意思打破难得的温馨,我说:“想上厕所了,你知道吗?人压力太大就想释放点什么。” 他推开我,闭眼深吸一口气:“好。” 我:“哈哈…” 秦岳朝从卫生间镜柜里拽出一个监听器时我就哈不出来了,这些人好变态,竟然想偷听别人拉屎撒尿,我说:“谁干的啊?” 秦岳朝阴着脸:“不知道。”然后徒手拽断了监听器电线。 “哇!”我忍不住拍手叫好:“好man哦。” 秦岳朝立刻上来捂住我的嘴:“可能还有。” 我点点头,比了个OK手势,我忽然觉得这里虽然处处暗藏危机,但也有点刺激,至少有秦岳朝在我很安全。彼时我年少无知,把秦家当探险游戏,后来才知道秦岳朝的谨言慎行并非捕风捉影,要是没有他我早就被生吞活剥了,但说到底,真正能够相信的也只有我自己而已。 我坐立难安的保持着哑巴状态,和一群人吃完了饭,他们吃饭都很安静,倒并没有问东问西,饭后秦岳朝被三娘叫去谈话,我因腿脚不便不能随时跟着他,只好坐着吃甜点。 “岳夕。” 有个帅哥来跟我搭讪,他长得真好看,我发了个呆,觉得他有一点眼熟,但是又想不起来。 “你——是岳夕吗?”他俯身打量我,似笑非笑,眼神中带着藏不住的恶意:“我怎么记得你不叫这个名字。” ———— 第13章 我浑身发怵,余光瞧见秦岳朝疾步过来,从后面拽住他领子一把将他拉开,沉声道:“驰垣,我再警告你一次,离他远点。” 秦岳朝就像只呲牙的狮子,那个叫驰垣的帅哥踉跄站稳,满不在乎的耸了耸肩,笑眯眯道:“不用这么紧张吧?我只是和他打个招呼而已,这么可爱的弟弟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咱们都是他的哥哥姐姐。”他说着搭住三娘的纤细肩膀,玩世不恭的扯了扯嘴角:“阿姐,我说的对不对?” 三娘脸色尴尬,嫌恶的将他胳膊挡开:“你喝多了,别放肆。” 秦岳朝挡在我面前,像坐山,我拽住他的袖子,偷偷从他身侧探出头看热闹。 驰垣立马歪头看我,眼神直勾勾的,皮笑肉不笑的招了招手:“岳夕,听说你失忆了,要快点好起来哦。” 他阴阳怪气,譬如一只画了皮的黑山老妖,我赶忙把头缩了回去,秦岳朝回手把我脑袋摁在他后腰上,我抵着他,心安许多。 驰垣哈哈大笑,咒骂道:“妈的,蠢得像猪。” 三娘当即呵斥:“家规不准喧哗,你可别犯浑,管家,扶他上楼休息去。” 驰垣仰头喝光杯子里的葡萄酒,推开众人自己晃晃悠悠的上楼去了,我拉了拉秦岳朝的手:“他骂谁呢?说谁像猪啊?” 秦岳朝拿过折在餐盘边的湿巾,和蔼的擦掉我嘴边奶油,用只有我能听见的音量问:“他刚才过来跟你说什么了?” 我挠了挠脸,拉低他的脖子咬耳朵:“他说我以前不叫岳夕,哥,我以前用过别的名字吗?” 秦岳朝将湿巾扔在桌上,认真整理我的衣领和头发,好半晌才说:“没有。” “哦。” “三娘让我问你,愿不愿住下。” 我当然不愿意,这些人奇奇怪怪的,和他们待在一起我浑身不自在,于是猛摇头:“别呀,我还是跟你回去吧。” 秦岳朝十分欣慰的抚摸我的头顶:“好。” 我作为秦世栋唯一的亲生子,离开时他们轮流来和我拥抱道别,三娘作为C位演技确实不错,竟然转瞬间热泪盈眶,握着我的手凄凄切切道:“若是见着你父亲,替三娘带句话,就说我很挂念他,想去照顾他。” 我一脸懵逼,秦岳朝不客气的捋开她的手,替我答应了,并再三保证秦世栋已经脱离危险。我像个二傻子似的“嗯嗯”附和,演戏太难了,我还太年轻,做不到他们那么游刃有余,一群撒谎精。 回去的路上我问秦岳朝:“我爸在哪?他病了?”他要是病重了,好歹我也得去探望一下,以全父子之情。 秦岳朝开着车,瞥了我一眼:“等他决定见你的时候自然会见你的,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说:“那他有没有照片?给我看看也许我能记起点什么。” 秦岳朝说:“不用,你们二十年没见面了,你认不出他。” 靠,这什么爹啊?这么不靠谱。我说:“难不成我是电视剧里那种大老板的私生子?见不得光。” 秦岳朝皱起眉,不悦道:“胡说什么?你是大妈生的,他唯一的孩子,为了保你安全才把你藏起来,现在不见你,自然有他的打算。” 这弯弯绕绕的,听得我头疼,我习惯了睡午觉,车子开得平稳便昏昏欲睡,也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停下,我开门下车,那个经常出现在我梦里的男人又举着绿色啤酒瓶,面目狰狞,我吓得大叫一声:“爸,别打我。” 不对,我看向驾驶座,想向秦岳朝求救。 “醒醒!” 秦岳朝拍我的脸颊,我猛然惊醒,满头大汗,下意识转头看车窗,什么也没有,门还关着,打我的疯男人也不在。 我怕得要命,梦里的“爸爸”和秦岳朝描述的“父亲”大相径庭,记忆混乱使我无比恐慌,仿佛有两个灵魂争着占据我的躯壳,而我无能为力,我呆呆的看着秦岳朝,很想问问他我到底是谁,可我不敢,如果我不信他的,那我何去何从? 秦岳朝开了一瓶矿泉水给我,我摇摇头,可能是因为身体不舒服,也可能是因为心情压抑,我哭了,他凑过来摁着我的后脖颈,把额头抵在一起,好似在分担我的痛苦,浓厚的依恋冲昏了我的头脑,我选择无条件相信他。 我用鼻尖蹭他鼻梁,他没躲。 “哥…”我闭着眼咕哝。 他沉如夜色的嗓音在我颊边回应:“乖。” ———— 第14章 周盼娣是有大智慧的人,我去秦家吃饭,名义上是回自己家,可我哪有半分主人样?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连吃个餐后甜点都被驰垣搅合了。到病房门口闻见小鸡炖蘑菇的香味,肚子咕咕直叫。 “周姨,你做什么好吃的了?!”我狂拍秦岳朝,他把我放下,我急急忙忙瘸着腿凑上前:“给我来一碗。” 秦岳朝没好气:“猪。” 我顾不上和他斗嘴,忙着大口吃肉大口喝汤,不过我倒是很好奇周盼娣是怎么未卜先知的,她努努嘴,我向后看,秦岳朝正在和门口两个保镖交代事务,原来是他,想得还挺周到。 他比我高出大半个头,侧颜俊朗,身姿如松,我心底陡然冒出一丝荒唐的念头,还好他跟我没有血缘关系…秦岳朝似乎察觉到我在看他,回过头,我做贼心虚赶忙挪开视线。 “弟弟,”周盼娣疑惑的盯着我:“你怎么脸红了?” “啊?没有啊!”我的天,她嗓门好洪亮,我侧过身躲避秦岳朝的视线,慌手慌脚拉开外套,扯着毛衣领口扇风:“空调温度太高了,热死我了…这个鸡汤,嗯…太补了。” 周盼娣说:“那明天换青菜汤啊?” 我:“那倒也不必…” 秦岳朝过来一把掰过的我下巴,用挑白菜一样的眼神左右打量着,渐渐皱起眉。 我咽了口唾沫。 他略带嫌弃的说:“明天就吃素吧。” 我好半晌回过神,抄起枕头砸向他:“姓秦的你什么意思!” 秦岳朝没理我,他一来医院就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又不知跑哪里去了,我问过主治医生,医生表示不清楚,还和稀泥的转移话题,这就更可疑了,可惜门口那俩壮汉堵着,不然我可以跟踪一下。 我悄悄跟周盼娣商量,希望她能帮我个忙,周盼娣一直很怕秦岳朝,当即表示拒绝,我颓然的叹了口气,她欲言又止的纠结了好久,压低声音告诉我一个秘密。 “我偷拿文件的时候,他抽屉里有一张老照片,是一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坐在沙发上,腿上抱着一个大概五六岁的小男娃,后面还站着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子。我当时就猜可能是你们家父子合照,但是照片上的人好像怪怪的,仔细看看,站着的就是你哥,但是那个坐在腿上的…好像不是你,然后我就想啊,是不是你们还有一个兄弟,我翻到照片背面,是印着名字的。”周盼娣说到这儿犹豫的看了看我,我背脊发凉,已隐隐猜到她将要揭晓的秘密。 我强自憋出一个无所谓的笑:“接着说呀,那个小孩子叫什么名?” 周盼娣紧张的瞄了瞄门口,凑近用更低的声音说:“那个男娃娃名字写的岳夕,你说…这不是怪事么,你也叫岳夕,他也叫岳夕。” 我盯着惨白的被褥愣神,周盼娣拽了拽我的胳膊,懊恼的打了一下自己的嘴。 “诶呦我这臭嘴胡说什么呢,弟弟你别胡思乱想……那照片太旧了,也拍不清楚,而且那个娃娃太小了,可能你长着长着变样了,也是有的。” 我直挺挺的躺下,拉过被子盖住头,让声音尽量听起来平静:“嗯,也有可能。” 第15章 我在医院埋头大睡,大有练就龟息大法之相,饭也懒得吃,水也懒得喝,昼夜不分的颠倒在光怪陆离的梦境里,恍惚中我坐在教室里,有一个矮小瘦弱的男孩儿在窗外向我招手,怯怯的说:“七七,你吃早饭了吗?” 我把书一扔,麻溜的跟着他跑了,他个头真小,长得唇红齿白,一笑显出两个酒窝,简直像天使,我跟着他一直跑,一直跑,跑着跑着他就越来越远,我追不上他,他回过头歪着脑袋,眼神空洞:“七七,你陪我一起死吧。” 我吓得摔倒在地,腿剧痛无比。 周盼娣的尖叫声犹如防空警报,我一睁眼床头站着双手插兜的驰垣,嚣张的俯身看我:“起来,跟我走。” 我骨折的那条腿疼得厉害,周盼娣被人摁在陪护床上,秦岳朝给我派的两个保镖满脸是血趴在地上,四五个黑衣大汉塞满了病房。 我知道现在是跑不掉了,周盼娣头发都乱了,像只扑腾得母鸡,大喊大叫:“弟弟不能跟他去啊,就是他让我偷东西的,他不是好人。” 哦,原来是他,看来他早就瞄上“岳夕”了,难怪秦岳朝对他敌意那么大,不过他似乎知道一些关于“岳夕”和我的旧事,我说:“我跟你走,但是你得把她放了,她就是一无知妇女,你抓她没用。” 驰垣重重的抽了抽我的脸:“呦,当太子当出瘾来了。齐绮,你他妈跟我谈条件,你有资格吗?岳夕在哪?!告诉我,我可以放过你,还有那个蠢逼保姆。” 我手心里全是汗,驰垣凶狠,跟秦岳朝的内敛不一样,他很疯,疯子是不需要顾及别人的,我努力提着一颗心,故作淡定:“你放了她我就告诉你。”其实我什么也不知道,我才刚刚确定自己不是岳夕而已。 周盼娣呜呜的哭,被黑衣大汉拎着领子抽了几巴掌,头发都乱了,哆嗦着仍在念叨:“弟弟,不能跟他走…” 我救过她母子的命,她对我也一向尽心尽力,能做到这份上我也满足了,我跟着驰垣走了,路过她身边的时候,我把她手机从桌上扇到地上,她愣愣的看着手机,我想她应该能明白接下来怎么救我。 驰垣把我弄上一辆黑漆漆的面包车,说:“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我冷汗从额角滚下来,扯了扯嘴角:“啊?告诉你什么啊?” 他把我打了一顿,特别疼,我晕过去了,醒来的时候在一间破旧的房子里,我趴在地上,旁边三个打手在斗地主,他们都不屑绑我,一个瘸子,跑不了。 周盼娣应该已经打电话联系秦岳朝了,也不知他们把我绑到哪儿了,我努力在不挪动脑袋的情况下把眼睛向窗口张望,天黑了,我心里一凉,秦岳朝会不会不管我啊?我想:不能够吧,他还得用我假扮岳夕去镇压秦家那一窝狼呢。 不过这个驰垣也挺怪的,我去秦家吃饭那天,他干嘛不揭穿我呢?秦世栋病危,接亲儿子回来无非是继承产业,那些养子们虎视眈眈,自然是想分一杯羹了。秦岳朝作为众多养子中唯一有资格姓秦的,那肯定是秦世栋的心腹,而岳夕又是秦岳朝养大的,按正常的步骤就应该是秦岳朝带着真岳夕回来,岳夕继承产业,秦岳朝做二把手帮着打理事务,其余人往后都得看秦岳朝脸色吃饭。 可惜现在岳夕生死未卜,不然也用不着让我假扮,那驰垣这疯子找岳夕最大的动机也应该是为了争家产,我唯一想不通的是:驰垣站在秦岳朝对立面,当时应该立刻拆穿他的,为什么不? 我想着想着,头又开始发旋,失血口渴,我浑身都像被拖拉机碾过,没有一块骨头不疼,趴在这阴冷的水泥地上,血液像是已经结了冰。 “轰——”的一声巨响,灯管炸了。 我被绑架精神极度敏感,又憋了一天尿,突然的惊吓刺激,裤裆热了,我趴着不敢动,跟条狗没什么区别。 那三个斗地主的打手也吓得不轻,抄起手边的刀子棍子,乒乒乓乓,有一个虚张声势,怒吼:“是谁在外面!他娘的,躲在暗处算什么好汉,有本事出来光明正大的比划比划!” 我的妈呀,我都差点笑出声来了,这哥们武侠小说看多了吧,还光明正大比划比划?你们绑架我的时候,那么多人绑我一个,我光你妈的头。 另一个公鸭嗓子的打手说:“别出声,他有枪!你傻/逼吗?” “啊?有枪?”光明打手慌了。 “人在外面,灯泡炸了,不是枪是什么?” 光明打手说:“也可能是飞镖。”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公鸭嗓打手过来把我提溜起来,对着门外喊:“人在我手里,别轻举妄动!” 我脖子上架着雪亮的刀子,尿顺着裤腿流了下去,热乎乎的,要是我喉管割开,血也是这么热乎乎的吧,我被迫仰头,余光看着窗外幽蓝的夜色,我说:“灯泡炸了可能就是质量不好,外面没动静呢,没人。” 我话音刚落,在我前方的一个矮个子打手忽然摔倒在地,夜色晦暗,可我们每个人都看见了他大腿飙出的血,就在一瞬间,砰的一声闷响,他就倒了。 门外那个枪法很准的男人说:“把我弟弟放出来,我数到三。” “一。”又是一枪打爆了门锁。 光明枪手已经不想光明正大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热武器的杀伤力压垮了他的心理承受力,大叫:“快放了他!” “二。”门被踢开,秦岳朝一身黑衣站在门口,枪口正对着我。 公鸭嗓打手暗暗的骂了个草,松手投降,扔了刀子,把我推开。 秦岳朝撇了撇头:“过来。” 我费力瘸着腿走向他,激动得眼泪直往下淌,看来他还有点人性,不枉我叫他那么多声“哥”。秦岳朝一只胳膊接住我,勒令他们抱头蹲下,数到一百再起来。 我浑身上下腥臭不堪,又是血又是尿的,还滚了一身灰。秦岳朝此时倒顾不上嫌弃,搂着我往前走了几步,我实在腿疼得走不动,他就叼着枪背我,下了楼有车等着,是一片荒废的工地,秦岳朝带着三个打手,一个司机来救我,车还没开出工地,轮胎就炸了。 驰垣埋伏,秦岳朝抱着我从车上下来,把枪藏在我尿湿了的裤裆里,我听见驰垣得意的说:“今天天气真不错,出门喜鹊叫,有贵客上门,我万万没想到,秦岳朝,竟然是你,你竟然亲自来救他。” ———— 第16章 我很害怕手枪走火,它在我裤裆里好像一根勃/起的jb,又热又硬…而秦岳朝这个狗比泰然自若的抱着我上了贼车,等会儿他们要是打起来,秦岳朝从我裤裆里掏枪,其他人一定很震惊吧,魔法变变变,假枪变真枪。真是变态他妈给变态开门,变态到家了。 我半死不活的歪在座椅上,想着也许今天就是我的祭日,风华正茂英年早逝,不免内心伤感,况且我是被强行牵扯进来的,想到这里我就泪光闪烁的瞪了一眼秦岳朝,他心有灵犀看向我,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别怕。” 驰垣目光阴郁的盯着我们,忽然笑得前仰后合:“别怕?我已经迫不及待想送你们上路了。” 我哭得更大声了。 驰垣:“岳夕在哪?” 我:“我说了我不知道啊!” 驰垣一巴掌拍过来,扇得我眼冒金星:“我没问你,蠢货。” 秦岳朝和我都被手铐铐住,我脑袋撞到他胳膊上,他往前挪了挪让我躲他背后,我一天没吃饭了,连重新坐正的力气都没,就着这个姿势像摊烂泥一样靠在秦岳朝背上,然后我就看见他正在解手铐,我咽了口唾沫,听着他若无其事的跟驰垣聊天。 “岳夕就在这儿。”秦岳朝说:“你打他一巴掌,应该清楚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父亲不会饶了你的。” 驰垣说:“少把老头子搬出来吓我,他要是知道你偷天换日把他亲儿子换了,你死得一定比我惨。再说了,老头子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搞不好他已经归西了。” 车子过收费站,颠了一下,秦岳朝的手铐“咔”开了,细微的声音淹没在面包车的晃动中,我激动得心脏狂跳,猛不防被驰垣扯了过去。 秦岳朝漠然的说:“我说他是,他就是。” 好不要脸,我愣住,驰垣也愣了一瞬:“秦世栋已经死了吧?!所以你才敢这么肆无忌惮!”他指着我的脸:“他叫齐淇,是我找来监视你的,你骗其他人还行,骗我?” 秦岳朝看都不看我一眼,说:“能骗过其他人就够了,你的想法不重要,也没人会信。” 驰垣气得发疯:“把岳夕交出来!不然我现在就宰了他,看你怎么跟他们交代!”说着推开弹簧刀,搁我脖子上,我真恨秦岳朝那张不饶人的臭嘴。 然而秦岳朝并不在意我的死活,嗤的一笑:“我来之前已经通知了所有人,是你绑架岳夕,我需要交代什么?你要杀就杀,最坏也不过是我死在你手里,到时候我眼不见心不烦,秦家的烂摊子自然有父亲重新找人收拾,不过…”他顿了顿,施舍给我一个轻蔑的眼神:“你拿你的棋子来威胁我?是什么狗屁逻辑。” 驰垣被他说懵了,和我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一会儿,嫌恶的把我推到一边。 秦岳朝说:“你从小就成绩差…” 驰垣:“妈的你闭嘴!” 秦岳朝:“数学次次不及格,语文勉强能看还都用来写情书了,整个秦家就你最笨。” 驰垣恼羞成怒,就在他刀子要落下的一瞬间,秦岳朝左手甩出手铐缠住刀子,另一手抓过我的裤腰,掏抢上膛一气呵成,枪口正对驰垣的眉心。 “别动——”他警告的低吼。 开车小弟左扭右扭,频频回头大喊:“驰哥——驰哥——” 驰垣恼怒:“喊什么喊?我还没死呢。” 秦岳朝笑笑:“按着你们原定的路线接着开,别让后面的车发现不对劲。你,把手铐戴上。” 驰垣不动,秦岳朝二话不说拿枪托砸了一下他的脑袋,下手之狠令人发指,驰垣惨叫一声脑袋破了,鲜血从头发里流了出来,蜿蜒的淌过眉毛,他摔在我旁边,哆哆嗦嗦拿手铐把自己铐住。 我缩在秦岳朝的脚边发愣,他把我重新拎回座位上,摸出钥匙开了我的手铐,他不说话,我也不敢惹他,毕竟我只是一颗随时可以消失的棋子。 车子开了很久,我脑袋乱糟糟,因为失忆的缘故,我只能从他们的交谈中捡线索串起前因后果,现在已知我失忆前是驰垣的人,到秦岳朝身边是为了监视他,然后我失忆了,秦岳朝艺高人胆大,用我假扮岳夕反套路驰垣,驰垣上钩,现在他打算拔出萝卜带出泥,把所有和驰垣勾结的有异心的人都骗出来一窝端了。 为首的竟然是三娘,我们到了一个郊区别墅,原来秦岳朝的人一直跟在驰垣的车子后面,很快就冲进屋子围住了客厅,三娘,驰垣,还有两个年纪比秦岳朝还大的男人,三个花枝招展的女人。总共七个人,占了秦世栋所有养子女的三分之一。 秦岳朝靠在墙上,他们跪着,我躺在沙发上,跟车来的一个医生在给我处理伤口。 三娘喊冤:“岳夕,我是来阻止他们的,我是你爸的老婆,也是你妈妈啊,我不会害你的。” 我抬起上半身看她,她长得真年轻,做我妈妈未免委屈了这个肤白貌美大长腿的美人。可惜我自身难保,救不了她,我重新躺了下去,她又不停地喊我,驰垣嘴被堵住了,不然还可以给她揭露一下我的身世,假太子,真狸猫。 秦岳朝嫌她吵,让人把她的嘴也堵上,过了一会儿外面两伙人打完了架,彻底静了下来,他打电话,说:“嗯,完事了,可以过来了。” 第17章 秦岳朝把我扶起来靠着他,一条胳膊搭着我的肩,俨然兄弟俩相亲相爱的模样,门口进来一架蓝布支的围屏,从门口一直挡到客厅,随后两个护士推着轮椅缓缓走进围屏后面,我看不见轮椅上坐着的人长什么样,只从底部二十公分的缝隙里看到一双病号穿的蓝色拖鞋。 三娘伸长脖子唔唔叫唤,显得很激动,跪着的七个人纷纷露出畏惧而惊恐的神色,想来这位养父积威已久,都不用露脸,只是活着就已经足够震慑他们。 “岳夕…”围屏后面传来一声呼唤,声音甚是和蔼可亲。 秦岳朝捏了我的肩,我便听话的答应:“诶。” 他接着说:“爸爸化疗掉头发怕吓着你,今儿就不见面了,赶明儿出院了咱们父子俩再好好聚聚。” 我:“哦。” 秦岳朝说:“父亲,怎么处置他们?” 秦世栋:“你看着办吧,只是有一件,你们都是我的好孩子,不要伤了性命,枉费我当初抚养你们的苦心,这么着,要是不愿意悔改就送去疗养院,以后静心思过吧。”说着忽然恼火的骂了一句:“一群白眼狼!” 跪着的人漱漱发抖。 秦世栋:“你瞧瞧这一个个的,我养的这么多孩子里就你们几个最蠢,还凑一块儿要绑架我儿子,也真好意思,吃我的饭篡我的权打我的儿子?愚蠢!蠢蛋!该死!” 嘴里没堵上的已经哐哐磕头喊爸爸了,三娘几乎哭晕过去,驰垣脸色煞白,颓然跪着,秦岳朝抬抬手,让人把他们都拎了出去,屋子里顿时静悄悄的,我坐立难安,也想走,奈何秦岳朝压着我的肩膀不准走,出来两个护士把蓝布围屏撤开,我不解:“不是说今天不见面吗?”我这假扮的太子怎么见皇帝爹啊?真要命,我急忙捂住脸,低声询问秦岳朝:“怎么办啊?我不是他儿子啊…” 秦岳朝忽然用力抱住我,把我搂到怀里,随即拽下我挡脸的手,我心虚的眯着眼看向秦世栋,那轮椅上赫然是个人偶,做成了老年人的模样,异常逼真,黑洞洞的眼珠正对着我。 “啊!”我吓得大叫,太诡异了:“刚刚他会说话……”我想起前不久晚上看的恐怖片,灵魂附体什么的,毛骨悚然。 秦岳朝说:“是录音,他早就料到会有今天这一出,只是过过场子,现在你是他亲自认定过的了,以后不会再有人敢质疑你。” 原来他们合起伙演戏,唱个双簧骗所有人,我结结巴巴的说:“那他人呢…” “死了。” “走吧,快走。”我一刻也不想待在这儿,身体和精神俱是濒临崩溃,我已经分不清他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也不想管秦家人弯弯绕绕的圈套,只想快点结束这场绑架,我竭尽全力想推开他:“我求你了,别再耍我了,不如你换个人,反正我以前是驰垣派来的,你一定很讨厌我…我不要做岳夕了。” 秦岳朝力气比我大得多,手臂像铁铸似的箍着我,低吼:“晚了,你给我安分点,不然把你也送去疗养院。” 彼时我尚且不知道他说的疗养院是什么地方,但隐约感觉不是好去处,后来我去过,住了一段时间,堪称人间炼狱,那是秦世栋建造的专为不听话的“孩子”和手下们打造的治病的地方,与世隔绝,相当于一座私牢,他的第二个老婆,第三个老婆都在那儿。 我知道我是没法对抗秦岳朝的,他如今手里有我这个假岳夕,俨然成了秦家实际上的一把手。 秦岳朝惯用伎俩:打一巴掌给颗枣。他搂着哭到岔气的我,在我脑袋上亲了又亲,甜言蜜语:“乖,跟我回家,我一定保你安全。” 如此,我被迫做傀儡,秦岳朝处理三娘一党更是忙得脚不沾地,我在医院住了半年,腿终于能下地走路了,但因为绑架事件腿骨错位,迟缓愈合变成了瘸子,很难恢复到正常的行走姿势,秦岳朝为这事发过火,也找了好多专家来给我看病,我冷眼旁观,不知他是做戏还是真愧疚。 我不愿意住秦家富丽堂皇的别墅,他就让我住回原来的小区,周盼娣一直在照顾我,他还准我养了一只聪明的金毛,我管它叫朝朝,尤其当着秦岳朝的面叫,特别爽。 ———— 第18章 大暑炎热,我连着几日睡不好觉,即使开着空调还是一茬一茬冒汗,近来我常常梦见那个漂亮得像天使一般的男孩儿,却无一例外都是噩梦,他总是用单纯的面容骗我和他一起玩儿,玩着玩着就天崩地裂,又是打雷又是地震的,他在我的梦里不断死去,死因千奇百怪,有时候很真实,有时候很魔幻,我常常哭着醒来,救不了他。 周盼娣煮了绿豆汤给我清热解暑,不顶用。于是偷偷找了她同乡的神婆奶奶要来做过法的符纸,烧了化在碗里给我喝,那玩意我含在嘴里死活咽不下去,冲进厕所吐了,正巧秦岳朝回来撞上,烧纸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当即脸色铁青,捏着我的嘴左看右看:“喝了多少?” 周盼娣尴尬陪笑:“就是符水,没毒的。” 我掰开他的手,往水池里呸呸吐口水:“不多,也就一锅,怎么了?” 周盼娣忙挥手:“弟弟别乱说。” 我关了水龙头,潇洒一抹嘴:“你怕他干嘛?我喝多少关他屁事,哼。反正我命硬死不了,放心吧。”我放完狠话余光瞥着他,他虽然不说话,但周身散发着隐忍的怒气,他不接我话茬我就更生气了,不怕死的又补了一句:“你今天回来干什么?又需要我这假岳夕去秦家演戏了吗?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吩咐哦。” 秦岳朝一把攥住我的衣领,我都来不及反抗,被他单手拽着往客厅走,掼在沙发上。周盼娣和我的金毛在一旁努力嚷嚷,却都不敢上来。我没想到他今天定力如此差,竟然三两句就怒了。 “你干嘛!”我努力昂着头,架不住声音发抖:“我…我不怕你。” 秦岳朝抱住我的腰把我翻得面朝下,架在他大腿上,我脑子懵了,他这是…?紧接着巴掌就落了下来,我知道他要打我,可我已经是成年人了,保姆和金毛都看着,他竟然打我屁股,我又臊又气,破口大骂:“秦岳朝你不是人!放开老子!”他下手真狠,我一边骂一边疼得嗷嗷惨叫。 周盼娣也急了,上来拽他:“这怎么能行?有话好好说啊。” 金毛汪汪大叫,急得转圈。 我哭着说:“朝朝你干嘛呢!上啊!咬他!” 金毛冲上沙发,秦岳朝吼了一声:“下去!”它嗷呜叫唤,不假思索下去了。 我目瞪口呆,心如死灰。秦岳朝打了二十几下,看我没声音了就停手,冷酷无情的警告我:“下次再贫嘴,脱了裤子打。” 我已经没脸见人了,心里把他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气不过,小声反抗:“有本事你打死我。” 秦岳朝沉默良久,忽然叹了口气,仰头疲惫的靠在沙发上:“你就不能乖乖的?在我身边待着有什么不好。” 我从他腿上爬起来,离他远远的。 有什么不好的?吃得饱穿得暖,有保姆有宠物,每天像只猪一样吃了睡睡了吃,可我还是觉得不好,总觉得心上缺了口子,焦虑难安。 “要是有一天我没用了,你就会…”我本想说“扔了我”,但话到嘴边又停住,我说:“你会放了我吗?” 秦岳朝不悦的看向我:“你要去哪?” 我愣了愣,他锋利的眼神里有一丝不舍,一闪而过,很快像石子沉入深潭一样,淹没了,恢复到他一贯的冷漠脸,淡淡道:“好。” 我大着胆子快速蹬了一下他大腿,缩回来:“骗人是狗,你可要说话算数。” 秦岳朝没再理我,自去书房关了门,我抱着金毛窝在沙发上发呆,屁股隐隐作痛,这是他第一次动手打我,可能他最近事儿多心烦,也可能他已经不耐烦我了,我能理解,毕竟我只是个假弟弟,但我仍然很恼火,又不是我自愿的。我说:“狗子,我走的时候你会跟着我走吗?” 金毛在我下巴上蹭来蹭去,刚才还被吼得委屈巴巴,现在就傻嗨起来了,我笑说:“好狗狗,我最喜欢你了。”我心里暗暗计划,等我离开那天我什么都不要,只要朝朝,要是秦岳朝不同意,我就把它买下来。 秦岳朝很少回来住,今天竟然吃了晚饭还不走,金毛急得叼了狗绳撵我,我走到哪它跟到哪,我叹了口气:“我也想下楼溜你啊,他不走我怎么出门呢?”秦岳朝最烦人的就是限制我自由,我让周盼娣溜它,它不乐意,趴着不肯动,我穿好衣服和鞋,牵好狗绳,整装待发,咬牙切齿的去敲书房门:“喂,我下楼遛狗,可以吗?哦可以啊,就这样。” 我火速叭叭完,一气呵成的开门冲了出去:“走走走,快走。”朝朝撒欢往外跑,我瘸着腿差点被它拽一跟头,实践证明,只要不给对方反驳的机会就不会被反驳。 夏天遛狗真热,太阳下山了地上还残留着暑气,我走不快,绕了一圈朝朝就领着我去凉亭坐一会儿,这是我俩每天的固定路线,我坐下,不一会儿过来两个骑自行车的小孩儿,我叫朝朝靠到我腿边来,小孩儿便拿着冰棍也坐下,本来相安无事,奈何朝朝吐着舌头目不转睛的盯着冰棍,口水都滴到地上了,其中一个小孩儿问我:“它能吃冰棒吗?” 我说:“应该能吧,少吃一点。” “那你怎么不给它买?” 我:“……”我没钱,不仅我的狗没冰棒吃,我也没,只是我不好意思流口水。 我正郁闷,朝朝忽然对着我叫,我一回头,秦岳朝像背后灵一样站着。 “靠!你怎么不出声?” 秦岳朝说:“你出来太久了,回吧。” 我牵着狗从凉亭出来,犹豫再三,快走到单元门下了鼓起勇气说:“你能不能给我两块钱?” 秦岳朝回头:“嗯?” “朝朝说它想吃冰棍了。” 秦岳朝微微皱起眉,我立马改口:“不是,狗狗说它想吃冰棍了。” 秦岳朝说:“是你想吃吧。” “我没有。” 他嘴角上扬,笑意闪过,调头往小区门口走,我心情愉快的牵着狗跟随,天色暗了下来,路灯亮起时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叠在一块儿,走着走着短了,分开,我追上去踩他的影子,踩住了,在下一个路灯又分开。 秦岳朝问老板要了一个纸箱,让我把想吃的都挑了,满满一箱,我回去的路上觉得凉风习习,头发丝儿都凉爽了。 我一边吃一边执着的踩他影子,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秦岳朝真是我哥就好了,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很臭屁,但偶尔也算靠谱。 他冷不丁停下,我一头撞他背上,冰棒也沾到他的衣服上,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我不是故意的!” 秦岳朝常常做一些令我匪夷所思的事,譬如此刻,他毫无征兆的凑过来亲我的嘴,喜获棒冰抽脸。 第19章 金毛埋头地上舔冰,我举着根光秃秃的冰棒棍子,秦岳朝脸上的碎冰顺着脸颊滑到下巴,化成糖水往下滴。 我磕磕巴巴的说:“对…对不起…” 他沉默的转过头继续往前走,看样子是生气了,我脸臊得滚烫,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等我后知后觉的拽着金毛追上去,踢他屁股上,气得要死:“卧糟你傻/逼吗?耍人也得有个限度吧,白天打我屁股我还没消气,现在搞恶作剧直接亲嘴了,我牙都撞疼了,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别以为有钱买棒冰就可以为所欲为。” 秦岳朝抱着纸箱往前走,就是不理我,我踢他他也没反应,要是开玩笑好歹也笑一笑给我个台阶下啊,这算怎么回事? 进了单元门,我故意拉着金毛去坐另一台电梯,它傻乎乎的在我和秦岳朝之间看来看去,秦岳朝的电梯先到了,它想跟着上,可狗绳拽着走不了,它就冲我汪汪,我说:“不要看他手里有棒冰就叛变好吗?你是我的狗。” 我和秦岳朝冷战,他买的棒冰我自然也不能吃,不蒸馒头争口气,周盼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洗完澡我横在沙发上看电视,她拿了棒冰递给我,我一口回绝:“不吃。” 她摇头啧啧叹息:“还在为揍屁股的事生气啊?别气了,他都给你买冰棒吃了,就是跟你道歉呢。” “不是…”我好烦:“诶呀跟你说不清,不是为那事,反正我就是讨厌他,不想吃他的东西。” 周盼娣说:“那你吃饭也是用他的钱买菜,你明天就不吃饭了?” 我:“……” 周盼娣又说:“你的衣服鞋子也是他买的。” 我无能狂怒:“周姨你到底哪边的啊?你怎么帮他不帮我,气死我了。” 周盼娣哈哈大笑,拆了冰棒:“吃吧。” “不吃!” “你不吃那我吃了哦?”她叹了口气,坐我旁边吃了大半根,架不住金毛蹭来蹭去,把最后一点给它舔了。朝朝高兴得尾巴甩开甩去,吃完意犹未尽的跳上沙发舔我,我推开狗头,大声说:“朝朝,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我要打你屁股。”说着我就拍了拍它的大屁股,它还挺喜欢,我一停手它就拱我,拍着拍着书房门开了。 秦岳朝去拿冰棒,我心想:噢,你这个狗比终于来道歉了是吗? 周盼娣也赶忙拍我,使眼色。我在要不要立刻原谅他之间快速摇摆,酝酿好了一个中气十足的“不吃”,要是他态度诚恳再三劝吃,我就大度能容勉强原谅他这次。 他走过来了,他走过去了… 他竟然目不斜视的回了书房,我看着书房门“哐”的合上,整个人都傻了,周盼娣尴尬的站了起来,自言自语:“不早了,我睡觉了,弟弟你也早点睡。” 整个屋子所有人包括狗都吃了棒冰,只有我没吃,我躺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苦笑,自作多情,他才不会在意我生气不生气,因为他只是个狗比。 我在悲伤、愤怒、心酸中心不在焉的看了会儿综艺节目,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察觉到书房门又开了,应该是秦岳朝要去主卧睡觉,电视还开着,流转的彩色光芒印在我眼皮上,他走过来关了电视,我睡懵了,眼睛睁开一条缝,半梦半醒状态下他靠近我,蹲下。 我隐约意识到他要干什么,但我来不及反应,他很轻的亲吻我,从头发亲到耳朵,再到脸颊,再往下就该亲到嘴了,偏偏迟迟不来。 我鬼使神差的微微抬起下巴,心里很着急,也很忐忑,就像是埋伏在路边等着抓小偷的警察,怕小偷又来偷东西,也怕他不来,又是耍我的。 秦岳朝用气音在我颊边说:“别装睡。” 我心下一沉,多半又是耍我,不由得有些委屈,心上那个缺口日复一日的增大,凉飕飕透着寒气,我抬起手臂挡住脸,不想叫他看见我哭,他太缺德了,偏要看我笑话,掰开我手臂,我急忙用另一个手捂脸,眼睛上湿漉漉的,我快要憋不住哭声。 “滚!走开——”我企图用愤怒掩饰,谁知哭得更厉害,真没出息。 秦岳朝一把抱起我快步进了主卧,黑灯瞎火,他把门踢上,像蛮横的大狮子一样压着我在床上,我推不动他,方寸已乱,也不知道自己叽叽咕咕骂了些什么,秦岳朝一言不发吻了上来,手抄进我衣服里,从腰腹揉到背后,我起初还扭来扭去的打他,后来吻得我喘不上气,我就薅他头发,“唔唔”的扭头躲。 秦岳朝力气很大,一只手垫在我后腰把我托起来往床中间挪,因此嘴唇分开一秒,我深吸一口气,他又密实的吻上来。 他气息也乱了,和素日稳如泰山的模样天差地别,天热本就穿得单薄,我的大裤衩卷到了腿根,光溜溜的大腿上有个东西顶着,热乎乎的,都是男人谁还不知道谁啊,我抬腿蹭了一下。 秦岳朝闷哼一声,退开。 我盯着他近在咫尺的漆黑的眼珠,恶狠狠的不怕死的提醒他:“你硬了。” 秦岳朝喘着粗气,气息铺天盖地的笼罩着我,我咽了口唾沫,他眼神像是要吃人,我却在极端的恐惧中生出了一丝有恃无恐,他暴露了,他喜欢我。 第20章 秦岳朝扒我裤子的时候说:“真怀念你话少的时候。”我死拽着内裤边不放,骂骂咧咧:“我也怀念你人模狗样的时候。” 他大概是恼羞成怒了,用力一扯,拧成股的布料把我腿根勒得生疼,还扯到了蛋蛋,这还得了,我听着薄薄的布料“嘶啦”声,破罐子破摔的松开手,跟秦岳朝比力气必然会失败,只能智取!据我经验所得,秦岳朝吃软不吃硬,我当即捂住脸呜呜呜的假哭,哭得好大声。 他在我屁股上抽了两巴掌:“我警告过你,再贫嘴脱了裤子打,你…” “等一下,疼疼疼…”我忍着想骂人的冲动,委屈抽泣:“真的疼,你压到我腿了。” 秦岳朝果然停手,连声音都小了,把我翻过来握着小腿摸了摸:“哪儿?” 我假意指了指:“这儿…”然后趁其不备一脚蹬在他肩膀上,把他踢翻下床,从床上跳起来得意忘形:“小爷好得很!” 他阴沟翻船,从地上很快爬起来,我心道糟糕,赶忙顺着床边下地想跑,我手都碰到门把手了,电光火石之间被他抱住腰甩回床上,力道之大速度之快令我惊骇,我想:完了。 秦岳朝一定听过狼来了的故事,所以我接下来再怎么哭他都无动于衷,做到最后我都没力气骂他了,我说:“我是真的疼,屁股也疼,腿也疼,腰脖子脑袋都疼,你看看我啊,我要死了。” 秦岳朝靠在床头,面对面搂着我,一边漫不经心的抬胯顶,一边抓着我的jb甩来甩去,毫无人性的嘲笑:“这儿也疼?我看看是不是废了。” “别…” 秦岳朝打开我的手,掰着我的jb从根部往上抻,指骨关节一寸寸搓过阳筋,裹挟着痛感的酥麻飞速在腹部蔓延开,我两条腿又酸又麻,腰一软扑到他赤裸的胸膛上,潮湿的热气包裹着皮肤,像一层挣脱不开的黏膜,我张着嘴大口吸气,咬住牙关:“别弄了…” 秦岳朝不依不饶的用大拇指绕着顶部打转,胯下进出越来越快,十分恶劣的问我:“还忍得住吗?” 我眼泪激得直往外冒,快感游走在酸胀发麻的四肢,大脑一片空白,秦岳朝发狠顶了几十下,我一口咬在他肩膀上… 高/潮的余韵持续了很久,我像条死鱼似的趴在他身上动弹不得,偶尔因为肌肉痉挛不受控制的打个颤,像短路的机器。秦岳朝慢条斯理的在我脸颊上亲吻,也不知做了多久,我射了三回,已经一滴不剩了,秦岳朝还跟没事人一样,真够变态的,我猜他肯定是憋久了,好不容易逮着我一顿霍霍还意犹未尽。 我说:“你喜欢我早说呀,干嘛遮遮掩掩的,又是偷亲又是强吻,搞得那么猥琐。” 秦岳朝掐我屁股:“你不累再来。” 我摸到他的耳朵,扯了扯:“当个人吧,好吗?朝朝。” 秦岳朝笑了笑,翻身让我躺下,我昏昏欲睡,他撑着头侧在旁边:“你以前在床上不敢看我,现在倒是没脸没皮,我很好奇哪个才是你真实的性格。” 我说:“胡说,我才不怕你…嗯,也可能以前你对我太凶了。” 秦岳朝:“我没见过像你那么唯唯诺诺的人,整天穿着高中的旧校服,脱了衣服只会把头埋在枕头里,屁股撅着,好像上我的床是完成任务。” 我:“不可能吧…” 秦岳朝在我脸上抚摸,难得温柔:“全都不记得了,连欠我一百八十万也不记得了。” 说到钱我忽然清醒了:“啊?我失忆了你可别诈骗啊,我怎么会借那么多钱?” 秦岳朝俯身下来和我接吻,模棱两可的糊弄:“算了,想不起来也好。”继而拉着我去洗澡。 ———— 第21章 我抓着秦岳朝的手在甜蜜中安然睡去,这大概是我失忆以来唯一的惊喜,我甚至不计较他在利用我,如果他真的需要我当傀儡,也没什么要紧的,我可以退一步,为了这份爱能长久一点。我忽然意识到我早就喜欢秦岳朝,失忆后醒来第一眼看见他就喜欢,这是不讲道理的。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小男孩带我去他家玩,我浑身又脏又破,走进一栋干净敞亮的大房子,有个男人从楼梯走下来,他没在意我们,低着头看一份文件,小男孩高兴的喊他:“哥。”向他冲过去。 他漫不经心的瞥来一个眼,露出随意且温柔的微笑,伸手抱个满怀。我呆呆的仰望他,心捏皱成一团,我羡慕小男孩,原来他和我并不一样,我们都没有父母,但他有一个沉稳帅气的哥哥,我只有一个年迈体弱的奶奶。 “七七,这是我哥岳朝……哥,那是我的好朋友齐淇。” “岳夕的同学?”他问我。 我脸通红,拘谨的把手别到背后:“我比他大一届。” 原来不管重来几次,第一眼看见就会喜欢的人还是他,我在梦里站在上帝视角,既兴奋又庆幸,像无意中翻出了旧时的宝贝,以为丢了,还好没错过。 我醒过来,在一间单人病房,周盼娣和秦岳朝都不在,我下意识以为我头疼的毛病又发作了,秦岳朝连夜送我上医院,但我不记得我发病,我明明睡得很香。 我坐起来想去厕所撒个尿,下了床视线却停留在病房门上,铁门…我靠,这医院好他娘的硬核,我兴致勃勃的走过去拉了拉门,铁链的声音唰唰的在门外响动,我愣住,从门上的口子看出去,忽然意识到这个门很像监狱的门。我一时消化不了这情况,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左瞧右瞧,没变异啊。 “有人吗?”我使劲拉动铁门:“开门!” 我闹出很大的动静,可就是没人来,我搡门搡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我一定又被绑架了,可是秦岳朝跟我睡一张床,他…难道他也中招了?我赶紧爬起来继续喊:“秦岳朝——你在吗?醒醒,别睡了,我们被绑架啦!”可是根本没有应答,仿佛只有我一个,寂静无声。 时间越久我越恐慌,天黑之前铁锁响了,我躲在门后,进来一个端着餐盘的女护士,我想趁她不注意跑出去,结果门口还站着一个男护工,抓着我的头发往地上一推,把我摔得眼冒金星,半天爬不起来。 我说:“你们是谁?我要见你们老大。” 那个男护工无动于衷,像门神一样守在门口不进来,女护士把我搀扶起来,指了指门口,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和耳朵,摇了摇手。 聋哑人。 她给我看她的胸牌,上面写着“梅”,我说:“小梅…?我可以走了吗?”她笑着把餐盘放在桌上,然后站在一边看着我。 我不吃,她反复作出邀请的姿势,三次后无奈的摇了摇头,向门外的男护工做了个手势。 我看见他就往后缩:“干嘛…” 男护士力道大得出奇,揪着我摁到桌边,粗鲁的抓起饭菜往我嘴里塞,我吓得腿软,脸上身上一片狼藉,他完成任务以后麻木的重新回到门口,女护士掏出湿巾给我擦脸,又把地上桌上都打扫干净才走。 我浑身僵直的坐着,一直坐到日落西山,漆黑的病房里没有灯,我不知道我在哪儿,周围还有没有其他“病人”,吃完饭以后我明显感觉到手脚无力,饭菜里应该是下了药的。 小梅一日三餐来送饭,每日午餐还会带来新的病服供我换洗,自打第一天我体验过男护工“手抓饭”服务后,我就很识趣的自己把饭吃了,小梅还会笑眯眯的给我竖大拇指,我也笑,等他们走了我就冲进厕所抠喉咙把饭菜呕出来。 这样过了十九天,我从地缝里找到一个生了绣的发夹,欣喜若狂,站在门边研究如何用它捅开门锁,电视剧里一捅就开,我仔细用各个角度捅,还是不行。我丧气的想着,就算捅开了这个门锁,外面门把手上还挂着铁链呢,正此时,我从门上的小窗口望出去,远远的走来一群人,三人一排,穿蓝色病服的病人在中间,左边是女护士,右边男护工,应该是这里的“服务”标配,我欣慰的想:原来这里不止有我一个“病人”。 前面几个病人我都不认识,可最后那几个却很眼熟。 我激动的大叫:“三娘——!驰垣——!”三娘浑浑噩噩四处张望,驰垣胡子拉碴,看向我时也是惊愕,我忽然后背冒出冷汗,意识到这里就是传说中的秦家疗养院。 ———— 第22章 虽然驰垣绑架过我,但我俩现在同病相怜,我下意识想要寻求同盟,哪怕他也只是个任人鱼肉的“阶下囚”。 驰垣冲我喊:“你怎么在这儿?!” 我:“不知道啊!” 旁边的男护工焦急的捂他嘴,驰垣怔愣了一秒,用力挣脱开来企图向我的房间跑,奈何被拽住了衣领,他脸都狰狞了,激动万分的大叫:“岳夕回来了!一定是他回来了,是不是?” 我傻愣着,原来是这样吗?因为真岳夕回来了,所以我这个假货就被弃如敝履了,像处理废旧垃圾一样扔到疗养院,从此人间蒸发。我看着三娘,三娘似乎精神出了问题,一直冲我傻笑,我也会这样吗?在暗无天日的病房里逐渐变成一个丧失心智的疯子。 秦岳朝明明答应过我会放我离开的,他的不守信用固然令我失望,可他的心狠手辣更令我不寒而栗,我甚至怀疑那天晚上是我做了一场春/梦,我在这儿等了他十九天,心里其实早就意识到不对劲,只是我一厢情愿,我可真是个二百五,他从头到尾都在骗我。 又过了一个月,驰垣跟着队伍再次从我病房门口走过,他说这里每个月都会集体出来“活动”一下,但我竟然一直被关着。话没两句又被捂嘴快速带走,我想:也许我这假岳夕太清醒,他们每天给我下药我大部分都偷偷吐了,如果我疯了或许他就安心了,可以放我出去“活动”一下。 小梅来给我送饭,我故意抓着餐盘手舞足蹈,男护工进来制止我,他之前饭菜糊我一脸,我这次也糊他一脸,他怒了,把我的脑袋踩在地上,小梅把他推开的时候我耳廓都麻了,鼻血流进了嘴里,我懵圈的坐在地上,小梅竟然哭了,我给她擦眼泪,几分钟后我被带去见医生,小梅非常快速的打手语,我看不懂,但我隐约觉得她在帮我。 医生没太为难我,处理伤口后打了一针,我昏昏沉沉的回到病房,半梦半醒之间竟然看见秦岳朝,他沉默无言的坐在床边,我说我想回家,他没理我。 梦里都这么狠心,我醒过来气得在床上打挺,我脸上淤青消了以后,跟随大部队出门“活动”,驰垣和我霸占着秋千,我说:“你都这——样了,还想抢家产啊?我只想出去。” 驰垣翻个白眼:“谁说我要抢家产了?肯定是岳朝污蔑我,狗东西。” 我说:“那你总找岳夕?你找岳夕不就是想把持他吗?” 驰垣:“我喜欢他不行吗!到底是谁把持他啊?你是猪脑子吗?” 我:“……” 驰垣:“他们都是被拐卖的小孩,秦世栋救了他们收他们做养子养女,但我不一样,我是后来才加入的,是岳夕救了我命,但是我一直以为岳夕是岳朝的亲弟弟,岳朝不让我接近他,我就偏要接近他,你懂吗?” 我:“不是很懂。” 驰垣继续比比:“我没法接近他,刚好你在学校跟他很熟,我就给钱让你带消息,你倒好,转头跟岳朝搞到床上去了,不肯继续做我的眼线,我就不明白了,让你送情书有什么好为难的?我又不是送刀子给他。” 我:“那后来呢?” 驰垣:“不知道,我还要问你呢,岳夕为什么好端端的就失踪了?岳朝在搞什么鬼?” 我:“我也不知道,他说我跳楼撞失忆了,然后骗我假扮岳夕把有异心的养子养女都吊出来。” 驰垣从秋千上跳了下去:“妈的,我看他就是最有异心的那个,你说岳朝会不会想害死岳夕自己当老大啊?” 我觉得这很无稽之谈,毕竟岳夕和岳朝一起长大,手足之情,养育之恩,他不会禽兽到害死岳夕。但我转念一想,秦岳朝做事不按套路出牌,鬼知道他在干什么。 我和驰垣唠嗑,忽然有个中年女人朝我们跑了过来,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泪流满面的抱住我,喊道:“儿子,妈妈爱你。” 驰垣使劲拽她:“二娘,他不是你儿子,快松手。” ———— 第23章 驰垣告诉我,二娘是因为怀孕被送来疗养院的,秦世栋不允许她生孩子,她流产后一天天就疯了。疯了的二娘把我认作她的孩子,我觉得她很可怜,索性就配合着装儿子哄她,驰垣嗤之以鼻:“你这么爱给人当儿子?”二娘当即拔了一把枯草扔他,我哈哈大笑。 我的男护工换了人,比上一个更高更壮,但是人挺温和的,大块头,有点傻,小梅给了我一张疗养院的地图,她自己画的,我的病房离大门最远,和其他人的病房不在同一栋,我的病房后面就是院长室,院长室有一条暗道,可以出去。我把消息告诉了驰垣,驰垣和我计划了下一次出门“活动”逃跑的路线,很简单,我和他无耻的二打一院长,打晕院长走暗道。 这天天气很好,夕阳西下,二娘靠在我肩上嘀嘀咕咕的说些胡话,我手插口袋盯着绚丽的余晖发呆,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着。 巡查的过去了,驰垣朝我使眼色,我点点头,对二娘说:“妈,我去下厕所。” 二娘却拽着我的胳膊:“不要去。” 我急着走,驰垣疯狂向我招手,巡查十分钟一轮,我强行把她的手掰开:“别闹,我一会儿就回来。” 二娘坐在地上撒泼打滚,又哭又闹,好多人围了过去,我跑到草坪边回头看她,犹豫了一秒,还是咬牙跟着驰垣走了。二娘的哭闹间接帮我们争取了时间,巡查的人忙着维持秩序,一时半会没发现人少了。 我们直冲院长室,驰垣一边跑一边撸袖子,我说:“先让我跟他谈谈。”驰垣大约是被关久了,非常暴躁:“谈踏马的,干就完了。” 说时迟那时快,我刚拧开门把手,驰垣气势如虹一脚把门踢开,然后他就不动了,我探头进去,嚯,院长不愧是院长,虽然人不在,但办公室里还配备俩保安,我看见驰垣喉结滚了滚,咽了口唾沫。 “上啊。”我大吼一声,端起电脑显示屏就砸,驰垣硬着头皮也上了,一顿混战后纷纷挂彩,驰垣屁股底下坐着一个已经晕了的保安,上头压着一个还能动弹的,整个一夹心饼干。我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四处找了找却并没有找到暗道,小梅只是听说有暗道,不知道确切的开启办法,再这么摸瞎下去迟早要被发现的。 “怎么办?”我有点慌了。 驰垣死命拽着压他上面的保安,那保安灵机一动开始大喊大叫,我抄起一叠文件把他扇倒在地,驰垣嘴里全是血,话都说不出来了,指了指桌上的座机,我当即抄起话筒拨打110,驰垣吐出一口血水,把电话按掉,骂我:“傻/逼吗?警察才不会管这儿。” 我:“……”那我还能打给谁? 楼道里有脚步声传来,应该是来抓我们的。 驰垣抢过话筒,拨了一个号码。 “嘟——嘟——” 我拖着瘸腿靠在门上顶着,外面有人敲门喊院长,我把门反锁了,插销也插了,外面安静了一秒就开始踹门,震得我浑身都疼。 就在门被踹开的一瞬间,我被巨大的力道弹到墙上,磕到了脑袋,然后毫无缓冲的摔趴在地上,登时头晕眼花,只听见驰垣对着电话大喊:“告诉岳夕,他喜欢的人在疗养院!” 我晕过去的时候忍不住想翻白眼,驰垣明知道岳夕不收他情书,还能如此厚颜无耻,委实是个憨批。 第24章 院长室大战后我伤得不轻,经常半夜咳醒,仿佛行将就木的老人,有时连起身去厕所都得喊男护工帮我,好在他任劳任怨,没有像秦岳朝那样因为我麻烦就骂我“废物”。 一想起他我就恨得牙痒痒,来疗养院已经快五个月了,我的心情也从夏季的炙热一点点变得寒冷,屋外刮起北风,像长牙巨兽的咆哮,我半夜睡不着就坐在床上发呆,想着也许我会悄无声息的死在这个冬天,而秦岳朝这狗比连眼泪都不会掉一滴。 “狗比!”我大骂一声,在黑暗里偷偷淌了几滴眼泪。 天蒙蒙亮的时候,外面走廊忽然亮起了灯,我昏昏沉沉靠在床头,顿时清醒。 有人来了。 浩浩荡荡一群人,院长的脸出现在小窗口,接着铁链被取掉,我的病房门“吱嘎”打开,心跳快得仿佛要蹦出喉咙,会是他吗?我一面谴责自己,一面不争气的抱着最后一丝期望。 门开了,驰垣推着一个轮椅,轮椅上的少年似曾相识。 “七七,”他歪头对我笑:“找到你了。” 竟然是他,在我梦里出场过无数次的“岳夕”,他的面容从梦境中的朦胧变得具象,天使一般漂亮的少年,纤细,白净,连发丝都在白炽灯下泛着柔和的色泽。 他朝我伸手:“走吧。” 我离开了疗养院,岳夕邀请我入住秦家那栋金碧辉煌的别墅,他住主卧,我在他隔壁,他说:“这间房原本是我哥住的,你喜欢吗?” 我愣了愣,他说的“哥”是秦岳朝吗?我随意的看了看,心不在焉点点头:“挺好的。”奇怪,为什么岳夕回来了,秦岳朝却不在他身边,而且岳夕把我和驰垣放出来,秦岳朝竟然没有一点动静。 岳夕:“哪里好?” 我:“啊?” 岳夕:“没什么。” 我没好意思问秦岳朝的事,在秦家住了三天,他依旧没有出现。 驰垣对岳夕言听计从,满眼都是爱心,我和他结过同盟,还一起打过架,好歹也算是朋友了,每每见他一脸痴汉样都浑身起鸡皮疙瘩,好一个爱写情书的暴躁少年,秦岳朝说他是秦家最蠢的人,我觉得很对,旁观者清,我发现岳夕对他…全无爱意。 “没想到我哥把你弄去疗养院了,”岳夕吃着早饭,和我闲聊:“都怪我太大意,眼皮子底下愣是找了那么久都没发现,害得你吃了那么多苦。” 我说:“还好,也不算苦,就是太无聊了。对了,疗养院里还有其他人,他们也出来了吗?” 岳夕看向管家。 管家说:“他们生病了,不方便出来。” 岳夕又看向我,表情理所当然。我一愣,意识到自己并没有资格问这个问题,疗养院是秦家的私牢,我一个客居在此的外人多管闲事了。 “你还是这么热心,”岳夕笑得温柔:“以前在学校他们欺负我,只有你帮我,七七,你对我真好。” 我:“是吗?我都不记得了。” 驰垣从楼上下来:“谁欺负你了?” 岳夕低头喝粥,没回答,驰垣对他的爱答不理习以为常,厚着脸皮坐他旁边吃起早餐。 “对了,怎么这么多天没见岳朝?”驰垣随口一问。 我竖起耳朵。 岳夕搅拌白粥,头也不抬:“你找他有事吗?” 驰垣瞥我一眼:“我倒没什么,齐淇比较急。” 我翻了个白眼,给他竖中指,驰垣也立刻搁下筷子和我对竖。 驰垣嚣张:“怎么?他把你骗那么惨,你不找他报个仇?” 我:“谢谢你替我/操心。” 驰垣鬼脸:“不客气。” 岳夕捏着白汤匙冷不丁往地上一砸,碎片四溅,我和驰垣对视一眼,纷纷咽了口唾沫,不敢动弹。岳夕用他文弱的嗓音说:“抱歉,我失手了。” 第25章 岳夕绝口不提秦岳朝,驰垣也觉得奇怪,我身份尴尬,只能私下同秦家的佣人打听,有一个老厨娘偷偷告诉我:岳夕是六月二十五回来的,秦岳朝亲自把他从医院接回家,喊回所有的“兄弟”见证这位真岳夕的归来。六月二十五,不就是我被送去疗养院的第二天? 我接着问:岳夕在哪家医院?结果好巧不巧,竟然跟我看病是同一家医院,秦岳朝下了好大一盘棋,难怪之前他在医院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想来消失的时候就是去看顾岳夕了,他把我们俩“真假岳夕”放在同一家医院,使了个障眼法,驰垣要是知道恐怕会气死。 他把秦家所有人耍得团团转,包括我和岳夕,这么一来得罪的人可就多了……不过我还是没想明白他干嘛把我送去疗养院,难道他觉得我会死皮赖脸不肯走?切,谁稀罕当秦家的老大啊,要守住如此庞大的家业必然要呕心沥血,我只是个平凡人,三餐温饱,四季常乐就够了。 虽然心里恨他欺瞒我,但我仍然希望他能平安,就当是留给我一个当面骂他的机会。 岳夕白天摔了汤勺,晚上来找我聊天,忐忑的说:“对不起,我最近心情不太好,有时候控制不住自己。” 他看起来无辜极了,像做错事的漂亮小孩儿,让人不忍苛责。我讪笑:“嗨,没什么,你是有什么烦心事吗?可以跟我聊聊。”比如秦岳朝。 岳夕沉默的看着我,忽然笑了笑说:“七七你变了。” 我:? 岳夕:“以前你自卑,不跟人说话的。” 我有些尴尬:“是吗…” “嗯,”他转动轮椅靠近我:“但是你很会打架,所以同学们又讨厌你又不敢惹你。” 我脖子往后退了退,很不自在:“哦。” “但是我觉得你很好,酷酷的,和他们不一样,”岳夕伸手勾我的脖子:“你也很喜欢我。” 他越靠越近,因为腿无力支撑身体所以姿势十分滑稽,他脸上尚且艰难维持着笑意,上半身却在发抖,他有些着急的提示我:“你特别讨厌别人欺负我,总是帮我打架,你还说只和我做朋友。” 眼看着他就要亲到我了,我心乱如麻,下意识侧过脑袋躲避,他努力想站起来,谁知下半身从轮椅上滑了出去,一下子跪在地上。 我的脖子被他吊着,他跪在我面前呜呜的哭,这一幕何其尴尬,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岳夕。”有个严肃的声音在房间门口响起。 我猛然抬起头,秦岳朝大步流星的走近,将岳夕抱了起来,我目瞪口呆的盯着他,他全程没有给我一丝眼神,把哭泣的岳夕带走了。 我愣在那儿好长一段时间才发出声音:“我草?”他是不是觉得我在欺负他弟弟?摆臭脸给我看? 我现在就要去捶死这个狗比,我腾的一下站起来,迈着瘸腿打算去找他算账,刚走到门口他就进来了,房门撞到了我的鼻子,我“嗷”的一嗓子,鼻血从手指缝里流了出来。 秦岳朝踢上门,锁了,架起我就往洗漱间去,我骂骂咧咧,鼻血倒流进口腔,吐出来的都是血水,场面十分血腥。 “我都吐血了,你是人?我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啊你要这么折磨我?我去你大爷的!”五分钟后我鼻子塞着两团纸,坐在床边掐着秦岳朝的脖子,他脸上胡子拉碴,黑眼圈也很重,一副快要过劳死的样子,沉默的任由我掐着。 吵架没人回嘴一点也不过瘾,我骂了几句就不争气的掉眼泪,我说:“你别以为我在哭,我是因为鼻子太疼刺激了泪腺,懂吗!” 秦岳朝粗鲁的把我拽过去抱住,挨了我两拳愣是没回手,他下巴搁在我肩上,把全身的力气都卸下了,声音疲惫沙哑:“别动。” ———— 第26章 秦岳朝倒头就睡,我半夜咳嗽都没能把他咳醒,早晨五点多我醒了一回,起来喝水顺便撒个早尿,他仍旧睡得很死,侧躺着一动不动,我看见他就来气,趁机扯了扯他的耳朵,顶了顶他的鼻头,把他搞成猪八戒的样子才勉强解了些气。要说秦岳朝胆子真够肥的,他就不怕我气急了趁他病要他命? 回笼觉睡得舒坦,等我再醒已经八点,床上就剩我一个,秦岳朝睡饱了不声不响人就跑了。 我从床上麻溜的爬起来,踩上拖鞋急急忙忙出去找他,因为走得急,我这不中用的瘸腿还差点摔了一跤,我也不知道我找他干嘛?反正他不准又把我扔下。 结果他倒是一派从容的坐在楼下沙发和岳夕闲聊,周围还坐着四五个秦家的养子养女,岳夕先看见我的,笑着跟我打招呼:“七七,你起来啦?我们吃早饭吧。” 我牙没刷脸没洗,穿的一身皱巴巴睡衣,在众目睽睽之下呆若木鸡的立在楼梯上,他们秦家的人心理素质太强了,岳夕没事人一样继续扮他的天使弟弟人设,秦岳朝呢?千年冰块狗,晾着膀子不咸不淡的看我笑话。 既然他们都这么没脸没皮,我也不能露怯,我就抠了抠眼屎热情洋溢的:“嗨~早啊。” 秦岳朝:“不早了。” 我:“……”要不是有别人在,我肯定拿拖鞋砸他。 秦家人坐一块儿吃饭是没人说话的,我猜可能是秦世栋比较严肃,立了“食不言寝不语”之类的家规,也好,省得尴尬……驰垣剥了水煮蛋递给岳夕,岳夕反递给我,我哪敢吃?我举着那颗光溜溜的鸡蛋不知所措。 秦岳朝嗤笑一声,我立刻递给了他,呵,幸灾乐祸是吗?接着笑啊。 秦岳朝牛/逼,他面不改色的吃了,还把盘子里的煎鸡蛋叉给了我,乖乖,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隐约感觉不对劲,一转头看见岳夕愣神的盯着煎鸡蛋,一副要哭的样子,真要命,他那张脸摆出泫然欲泣的小模样真是我见犹怜,我赶忙把煎鸡蛋叉给他,结果他不吃,唉。 “我吃饱了。”岳夕说。 秦岳朝拿了湿巾给他擦嘴,把他从椅子上抱回轮椅上,整理衣服和头发,无微不至,然后毫无征兆的家长式宣布:“齐淇陪你玩好多天了,明天让他回家吧。” 我和岳夕都傻了,驰垣第一个附和:“对对对,该回家了。” 岳夕瞪着眼,抓扶手的手指指节捏到发青,说:“可是我还不想让他走。”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秦岳朝说的回“家”是指回他家,有金毛犬和周盼娣的那个家,我还想着:确实该回去了,我消失这么久他们一定都想我了,秦家别墅住的不自在,于是我默默举手表示同意:“我没意见。” 秦岳朝很有耐心的安抚岳夕:“齐淇的奶奶一直在医院,他应该回去照顾她,你看,他也想回家了。” 岳夕看向我,可怜巴巴的:“七七…别走。” 我看向秦岳朝,一脸懵逼:“你要我回哪儿?” 秦岳朝说:“回你自己的家。” 既然如此,我自然也不好意思死皮赖脸的缠着他,我说:“哦。”我立刻回房间收拾行李,可笑的是我看了一圈,实在也没什么可收拾的,这些都不是我的,严格来说连底/裤我都不该穿走。 第27章 晚饭后我早早的回了房间睡觉,明天我就要孑然一身离开这座城市,说不伤心不焦虑那都是假的,自打我失忆以后一直是跟着秦岳朝,现在他要把我赶走,我身体不好,瘸着腿,高中毕业,没有经济来源,据说有一个得了重病的奶奶和一个欠债不还四处流浪的老赖父亲,秦岳朝特别提醒我:连老家乡下的房子都抵押了。 我说:“哦,那就是无家可归的意思?” 他隔了好半晌才说:“让你回老家和住疗养院,你会选哪个?” 我愣了一瞬,他从我背后俯身下来,撑在床上,昏暗的夜色中眉头紧锁,不悦的说:“为什么要跑?” 我侧躺着,他的气势压迫着我令我很不舒服,我使劲推他,恼火的反问:“那你为什么把我关疗养院?我惹着你了吗?我在你家住着让你很不爽吗?你可以叫我滚,但是你不能把我关起来!你凭什么替我做选择?你怎么知道我会选疗养院,我宁可无家可归我也不要被当成畜生一样圈养到死!” 秦岳朝被我问得无言以对,气急败坏的一拳砸在我枕头上:“不去疗养院你就会死,你愿意死吗?” 我积攒已久的怨愤被他勾起,顺着他的话犟嘴:“死也不要你管!” 秦岳朝呼哧的喘着粗气,鼻息喷在我脸上,像是要被我气死了。 我一鼓作气:“我离开疗养院活得好好的啊,我没有死,你少吓唬人。我身边最危险的人就是你!除了你其他人都对我很好,他们都很喜欢我。” 秦岳朝很少这么情绪激动,我的手控制不住的发抖,气的,也有害怕的原因,我感觉他瞪着我,好像连眼白都布满了血丝,他一定很想揍我。 “怎么不说话?”我昂起头,努力保持着姿态:“理亏了?” 他掐住我的下颌骨,恶狠狠的咬我嘴唇,血腥气在唇齿蔓延,窜进鼻腔,是盛怒的滋味。 我剧烈的咳嗽打断了这个病态的吻,秦岳朝直起上半身把我拽坐起来,托着我的下巴喂一杯水,因为我的不配合,水弄得到处都是,我千方百计打破他克制的外表,企图从他铁锁一样牢固的嘴里再套出一点信息,他手脚越来越重,把我下巴捏得疼痛难忍,好像快要被我逼到极点。 “离岳夕远一点。” “为什么…?他喜欢我,你嫉妒啊?” “……” “你…你说话啊…” 秦岳朝的声音忽远忽近,咬牙切齿的警告我:“除非你想再死一次。” 我脑袋剧痛,挣扎之下一巴掌把水杯拍飞,炸裂的玻璃像一颗炮弹,四分五裂。岳夕…我想起他了,他把我骗去楼顶,喂我喝迷药,想拉着我跟他一起死。 我不知道我呆滞的坐了多久,秦岳朝一直搂着我,跟我说:“别害怕,我会保你平安。” 我脑袋歪在他肩上,好半晌我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我说:“岳哥,我流鼻血了。” 秦岳朝迟钝的松开我,拿了纸巾给我擦,说:“你都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 我把他推开,自己去卫生间洗脸,他站在门口,我抬起头在镜子里看见他,我就笑笑:“岳哥,我欠你一百八十万,等会儿给你写个欠条,慢慢还。” 秦岳朝不作声。 我说:“别这么苦大仇深的,我会努力还你钱的,实在不行我还能继续卖屁股,只要你不嫌弃我残疾了就行。” 第28章 我认识岳夕是在高二升高三的夏天,他转学过来,比我小一届,因为长得矮小又衣着体面,很快成为了小混混们敲诈的对象,听说他没爸妈,家里只有保姆照顾,小混混们就更加肆无忌惮了,很快整个学校都知道他的大名,我原本跟他八竿子打不着,暑假忙着打工赚高三的学费,开学第一天,我从餐馆后厨醒过来,摘了橡胶手套狂奔到学校,裤子上一片油污,浑身潲水味儿。 在楼梯口我撞倒了岳夕,他长得真干净,像朵小白花,连普普通通的蓝色校服穿他身上都格外好看,我那时还不知道他就是鼎鼎大名的“岳夕”,摔在地上低着头,我急刹车回头拽他起来,结果他脸上,胳膊上,膝盖上全是伤口,眼泪汪汪的,给我吓得够呛。 “对不起对不起。”我说。 他往后缩,似乎很讨厌触碰,带着哭腔说:“没关系。” 我松开他,火速往班里跑,学费加住宿费,钱不够,差了一千三,我说餐馆下个月才发钱,班主任瞥我一眼说那你可以不住宿,我傻站着,后面的同学都不敢靠近我,当然,他们不是害怕我,他们只是觉得我身上太臭了,我说:“我不住宿住你家呀?老师。”同学们笑得可开心了,哈哈哈,妈个比。 我又回头去餐馆,打算求老板提前把工资给我,结果在校门口又碰上岳夕,他靠在墙上,一手抓着书包,一手抓着水果刀,有俩高个男生围着他,笑哈哈的,一点儿也不怕。我当时心情极度不爽,鬼使神差上去干了一架,岳夕就成了我朋友。 岳夕很大方,每天都给我带一大堆吃的,还借我钱交住宿费,我因此对他感激不尽,每天都送他回家,也常常需要打架。 有一天,他说:“我哥哥就要回来了,以后他们就不敢欺负我了。” 我说:“真的假的啊?你哥是黑社会老大吗?班主任警告我如果再斗殴就毕不了业,你得催催他了。” 岳夕说:“你不信啊?我哥真的很厉害。” 我真的不信。 他哥回来之前,有另一个男的来找我,就是驰垣,驰垣手上有我爸的好几张借条,高利贷,我奶奶打电话喊我回乡下,说债主点名要见我,一大帮黑衣壮汉堵在屋子门口,我走过去都发抖。 驰垣戴着墨镜,要我帮他递消息,我没想到我爸的债主跟岳夕还能扯上关系,心里没底,不敢答应,驰垣挥挥手,黑衣壮汉拽出几个男学生,我一看,是经常找岳夕麻烦的小混混,驰垣说他不会害岳夕,就递个消息,让他知道岳夕的近况就行,我奶奶一面大骂我爸猪狗不如,一面催我答应,我犹豫了一会儿,提心吊胆的答应了。 好在驰垣信守承诺,除了让我汇报岳夕的日常生活,还有就是帮他送情书……他情书写得好肉麻,我偷偷看过,又中二又搞笑,是我那段时间的快乐源泉,我和驰垣的联络没有告诉岳夕,情书都是趁早上教室没人塞他书桌里。 驰垣出现后,小混混们就没来惹过岳夕,一个月后,岳夕的牛/逼哥哥终于回来了,我想:我倒要看看有多牛/逼。 我跟着岳夕去他家玩儿,秦岳朝的出现使我单身十八年第一次脸红,他和岳夕长得一点也不像,我本以为会是斯斯文文小白脸,结果是丰神俊朗的大高个,举止言谈沉稳有礼,和学校里那些耍酷的男生压根不是一回事。说得直白一点,我对他一见钟情。 第29章 岳夕和我无话不谈,时常说起他哥哥的事,我听得津津有味,看得出他很依赖秦岳朝,兄弟俩感情深厚,有点长兄如父的意思,令我羡慕不已。然而岳夕只字不提情书,驰垣怀疑我没有好好办事,扬言要上门打砸,我只得放学去岳夕教室找他,他收拾书包掉了一张在地上,我便装作不知道,捡起来逗他:“有人写情书给你啊,不拆开看看吗?” 岳夕快速的抢了过去,扔进垃圾桶。 我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可能小男生害羞吧。我捡了出来拍了拍灰,笑说:“别这样,有人喜欢你是好事,你看我,从来都没有收到过情书。” 岳夕瘪起嘴,又委屈又生气的瞪着我,什么也没说就走了,我追上去跟他道歉,他赌气不理我。他虽只比我小一届,身形却娇小,我把他当小弟弟对待,压根没有往“他喜欢我”的方向上想。 高三下半年学业紧张,我还要打工赚生活费,忙得喘不过气,偶尔周末才去岳夕家玩儿,难得秦岳朝在家,他只是和我打个招呼,仅此而已,我却能兴奋好多天。 变故出现在高考前的一个月,我爸到处借钱不还,要债的天天上门恐吓,我奶奶血压高,一下背过气去,我接到邻里的电话匆忙赶回乡下的小诊所,村里的赤脚医生建议我把奶奶送到镇上医院检查,不然危在旦夕。 我身上的钱只勉强支撑一日三餐,哪里够看病的,奶奶昏迷着我只好回家翻箱倒柜,她一向把钱藏在枕头底下,要么就锁在衣柜里,结果除了零散的钢镚,全是借条。 亲戚都知道我爸的德行,早就不肯来往,我打电话给那个畜生,告诉他:奶奶病了,要钱救命。 电话里能听见搓麻将的杂音,他不耐烦的说:“等会儿,我这正忙着。”就挂了。村里的麻将馆我挨个找,找到了,他输钱输得脾气暴躁,我拽他走,他一脚把我踹到桌子底下。 麻将馆老板娘把我扶起来,打圆场催我离开,我上去夺了他桌上的几张钞票就跑,他骂我:“讨债鬼,当初就不该生下来。” 总共一百块二十块,我把钱给赤脚医生让他帮忙照顾奶奶两天,我去筹钱。 那天天气很好,路边桃花粉/嫩,杨柳滴翠,空气中弥漫着初夏的阳光味儿,而我就像脏兮兮的流浪狗,与这场岁月恬静的风景格格不入。我坐大巴回镇里,又辗转两趟公交去找岳夕,一路上没忍住眼泪,只好一直扭头看着窗外,除了他,我想不出还有谁肯帮我。 他住的小区是镇上最好的,我趁门卫喝茶偷偷溜进去,跑到他家门口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结果开门的是秦岳朝。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开口。他说:“岳夕年级月考,还没回来。” 我应该识趣的离开,他一开始没打算邀请我进门,毕竟我和他不熟,我没走,得等岳夕回来,我实在很急着要钱。 我眼泪猝然滚下来了,控制不住。 秦岳朝又说:“你怎么了?” 我傻/逼一样低着头闷不吭声的狂流眼泪。 秦岳朝把我拽进屋里,他坐在沙发上,我僵硬的站着。 “坐。”他说。 我没好意思,生活教会我求人办事低声下气,但没教我如何在喜欢的人面前保留最后一点自尊,我一边揉眼睛一边支支吾吾的开口:“岳哥,我…你…能不能借点钱给我…” 秦岳朝说:“你原本是打算跟岳夕借?” 我点点头。 秦岳朝:“这就是你接近他的目的?” 我傻眼了,他靠在沙发上,支着下巴,神色冷淡的注视我。 “和驰垣来往多久了?” 我就像小偷人赃并获,无地自容又惊慌失措,我说:“不是,我只是…他没恶意……对不起。” 秦岳朝说:“我知道,不然也不会容忍你一直在我弟弟身边。” 我面红耳赤,迫不及待想跑,秦岳朝喊住我:“不是借钱吗?” 我头也不回,使劲按门把手:“对不起,我不借了。”打不开,他走过来,越来越近,我急得想撞门。 “跟驰垣断联系,我可以考虑借给你。” 他把手撑在门上,我缩在门和墙的夹角里,捂着脸大哭。 秦岳朝拉开门:“你也可以拒绝。” 我哭昏了头,咬着牙求他:“我要钱,求求你借我钱…我保证不再和驰垣联系…你让我怎么着都行,我都听你的。” “都听我的?”他笑了笑:“杀人放火,作奸犯科也行?” 我连连点头,他大概觉得我傻,胡乱揉了一下我的头顶:“小屁孩,别什么都答应。” ———— 第30章 秦岳朝给了我一张卡,还帮我联系了市区的医院,奶奶住院、检查、做手术有条不紊,全靠他的人脉和充足的钞票,就连医生护士和我说话都异常和蔼可亲。 我欠他的越来越多,也不可自拔的对他产生了崇拜,即使他说这些不过举手之劳,一直到我高考完他都没有单独联系过我。岳夕倒是隔三差五嘘寒问暖,还说考完试要去看望我奶奶。我奶奶说他俩是活菩萨,是我命里的贵人,但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我原本坦坦荡荡,不知不觉间背起了一座巨大的“债”。 高考比初二期末考试早了大半个月,我考完后忙着照顾奶奶,她在市区,我在镇上,坐大巴过去要一个小时,而且我考完试学校不让住了,通知高三住校生尽快把东西搬回家,我把床褥行李搬回乡下老家,没几天就碰上银行的人上门调查,说是我爸把房子抵了,又没有按期还款,我说我不管他的事,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打手机没人接,银行的人说房子可能会被拍卖,我愣了半天憋出一个“哦”。 秦岳朝给的卡我还没查到底有多少钱,在医院前前后后缴费三次加起来有十万了,接下来还要继续住院,我正发愁,手机响了,陌生号,接起竟然是秦岳朝。 他说:“给你发个地址,晚上九点到。” 我:“哦…”大半夜去哪啊? 他言简意赅挂了电话,我翻看短信,酒吧?我靠,秦岳朝要带我蹦迪?我还没蹦过迪呢,不禁略略雀跃了一瞬,我下午去医院陪护,晚上坐末班车回镇上,夏天热,走到酒吧一身的汗。里面黑漆漆的,闪着诡异的荧光,我探着脑袋看了几眼,不敢进去,门口随意蹲着几个抽烟的男女,个个染着花哨的头发,我咽了口唾沫打给秦岳朝。 “岳哥,我到了。” 电话那头声音很杂,秦岳朝应了一声,然后声音模模糊糊的,好像跟其他人说:“我去门口接一下…” “什么玩意啊?还接?你让服务生带进来得了…” “小朋友…没来过。” “哦哦~哈哈…” 我等了快五分钟他才出来,穿着一身简单的白T恤运动裤,像是体育课打篮球很猛的大个子,会撩起衣摆擦汗,会顶着篮球耍酷,和他平日里衬衫西裤,一丝不苟的样子不太一样,好像忽然亲切了许多。 我心脏狂跳,不敢细看他。 “走吧。”秦岳朝搭住我的肩膀,酒气袭来:“肚子饿吗?” “不饿。” “吃过了?” “嗯……没有。” 他笑了一下:“那怎么办?这里只有酒。” 我不知道他是喝醉了话多还是故意调戏我,我面红耳赤,跟个小鸡仔似的被他搂着在人群里挤来挤去,他身上有股凛冽的松木味,混着酒气竟然意外的好闻,他带着我穿梭到卡座,明明灭灭的灯光下,三男两女围坐着,玩罚酒游戏,摸来摸去,都很放得开。 我有点想打退堂鼓,秦岳朝拎着我坐下,却不参与他们,叫了果盘小吃让我填肚子,我坐在角落里渐渐平静,一口接一口,普普通通的瓜子我都嗑得贼香,好半晌秦岳朝指着那五个人,说:“挑一个。” 我:? “睡觉。” 我失手打翻了果盘,秦岳朝笑得恶劣,把我重新拉回他身边。 “杀人放火作奸犯科,不是样样都行吗?” 我不敢动,硬憋出一个笑脸:“岳哥…你喝多了,别开玩笑…” 他凉凉的盯着我:“谁跟你开玩笑。” 我跟他对视了十几秒,看不清他眼底的冷漠到底是真是假,他要是真仗着给过我钱就让我陪他“朋友”睡觉,那我怎么办?我真得硬着头皮答应? “不行!”我猛的站了起来,颇有气势的一吼:“士可杀不可辱!” 在座的都笑翻了,有个女孩儿前仰后合,说:“老秦,你带来这什么宝贝啊?小弟弟,你毛长全了吗?陪他玩儿当心把自己赔得裤衩不保。” 秦岳朝嘴角上扬,把我提溜起来径直往外走,我衣领被他扯着,跌跌撞撞的跟在后面,秦岳朝做事半点不拖沓,说“睡觉”就必然要睡上才罢,就近开了个房,扒了衣服在浴室就开办,我吓得腿都软了,T恤湿漉漉的裹着脑袋,面朝墙,糊里糊涂就让他上了。 弄完一次他酒醒了大半,淋浴头唰唰的水声包围着我,他把我从地上拽起来,扯掉了T恤。 “弄疼你了?” 我抹了抹脸上的水,怎么都抹不干净,他鼻息粗重,伸手密密实实的抱住我,嗓音带着潮湿的水汽,在我耳畔沉沉道:“去床上。” 我实在很没情趣,连手/淫都觉羞耻,鸵鸟似的把头埋进枕头里撅着屁股挨操,秦岳朝大约也很无奈,一言不发的办事,发泄完就压在我身上,黏黏腻腻的汗液带着灼热的体温,贴在一块儿难受极了,但又因为太累无力动弹。 秦岳朝平复着粗气,过了会儿爬起来去洗澡,我闭着眼没睡着,听见他关门出去了才趴着哭出声,屁股疼死了,像劈开似的,秦岳朝干完就走,这不就是嫖我吗?亏我那么喜欢他,初恋还没萌芽直接宣告死亡。 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高三那年暑假燥热又漫长,他和我上床的频率越来越高,有时候岳夕出去上绘画课,他就喊我去他家搞,一开始我很不配合,就总是屁股对着他,也不跟他互动,反正他爱上不上,我只管忍耐。 后来有一天他怒了,问我是不是他技术真的很差?我说:“嗯!” 他开始把我翻来翻去的亲吻,跟煎鱼似的,还增加了一些柔情时刻,譬如干完温存一会儿,技术最突飞猛进的属手活儿,他手指很长,掌心有薄薄的茧,撸的时候灵活又控得住力道,只是我那时没想到,他灵活的手是玩刀、枪训练出来的。 秦岳朝和我愈渐亲密,我一时疏忽了岳夕,他绘画课临时停课,回家正撞见我和他哥哥在沙发上做没脸没皮的事。 岳夕的爆发是我始料未及的,他就像一颗忽然被引爆的炸弹,大哭大闹,像发疯似的责问我:为什么欺骗他的感情? 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刻秦岳朝看向我的眼神,他信了岳夕的话,我是脚踏两条船的混球,是忘恩负义的坏蛋。 无论我怎么跟岳夕解释,他都歇斯底里不接受,他执着的认为我爱的人是他,至于他哥秦岳朝,我只是为了钱才巧言令色。秦岳朝拒绝见我,也不许我再见岳夕,这使我陷入无法挣脱的困境。 就在立秋那天,下着磅礴雷雨,岳夕联系我,让我去和他谈谈,我急忙从医院回镇上,他说他偷偷跑出来的,想找我陪他喝点酒,在学校的天台。 我冒雨赶去,他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说很想我,我对他充满歉意,想起他素日对我无条件的帮助,便没有任何提防的喝了他递给我的啤酒。 我和他在风雨里轻飘飘的坐在栏杆上,我痛哭流涕,诉说着对秦岳朝的爱意和怨恨,他凭什么不信我?连反驳的机会都不给我。 岳夕说:“因为他是我哥,他得听我的,我不让他喜欢你他就不能喜欢你,不然他就没有脸面见我爸。” 我听不懂,什么狗屁逻辑?一会儿哥哥弟弟,一会儿爸爸儿子,我只顾着大口灌酒。 “我好喜欢你,七七,我也很喜欢我哥,但是你们俩怎么能在一起呢?” 岳夕的手机一直在响,楼下聚集了一大堆人,我脑袋发懵,手脚无力,靠在他身上说对不起。 “我哥打电话来了……”岳夕翻开手机,开着免提。 “哥。”他喊。 电话那头的人声音急促,带着明显的慌张:“岳夕,不要动,哥哥马上就上去接你。” 是秦岳朝的声音,呵,原来他也会紧张。 岳夕抱着我跳下去的时候,我只听见手机里传来最后一声怒吼,秦岳朝说:“先救我弟弟!” 第31章 岳夕的两条腿都废了,连如厕都需要别人帮忙,我回忆起失忆前的种种,已经心灰意冷,鼻子流血止住后我把被子铺开打算睡觉,睡醒我就跟他们886了。秦岳朝无言的站在旁边,也不知在想什么,驰垣来敲门,喊他去帮忙,岳夕裤子脏了,不肯让别人碰,我从床上爬起来,说:“我去吧。” 驰垣大叫:“滚你妈的蛋。” 我给他比了个中指:“有本事你自己上别来喊人。他不喜欢你所以不让你碰,放弃吧。” 驰垣几乎要冲上来揍我,忠言逆耳,我能理解他的羞愤。秦岳朝把他拦住,也不准我去,拽着驰垣走了,还把房门从外面锁上。行,又关我,我走到窗户边,二楼,层间有一圈半米宽的围栏,我翻出去站在围栏上,离地面大概三米不到,我在跳和不跳之间来回摇摆,咽了口唾沫,又爬回了屋里,算了,何必跟自己赌气,窝回床上闷头睡觉。 秦岳朝这人真是没脸没皮,竟然好意思回来跟我睡一张床,我大半夜醒了一回,发现他贴背后把我搂着,顿时恶心得汗毛都竖起来了,一把将他手臂撂开,使劲推他:“离我远点…” 秦岳朝睡意朦胧,收紧手臂抬起头问我:“怎么了?做噩梦了?” 我说:“你就是我的噩梦。” 他愣了一下,松开手。 我和他背对背躺着,却怎么都睡不着,过了好一会儿,秦岳朝开口:“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没有。”我果断拒绝。 “金毛也不要?” 我考虑了一下:“不要。”我接下来要如何赚钱养活自己都未可知,它还是不要跟着我比较好。我想了想又说:“你要是不想养它就找个靠谱的人接手,不要把它随便扔掉…要是你实在找不到,还是交给我,总之不要不管它。” “嗯。” 我莫名的烦躁,明明应该冷酷无情的离开,头也不回和他一刀两断,可偏偏有许多算不清的帐。 秦岳朝:“你回去以后不要和岳夕联系,他情绪不稳定,我不希望你们又出事。” 我转过身去,有些恼怒:“你是不是以为跳楼是我的主意?我把你弟弟给害了?” 秦岳朝也转过来,皱着眉:“是。我误会你了,前两天心理医生才告诉我…” 我气得语无伦次,使劲跟他解释,我从来没喜欢过岳夕,我也没有吊他胃口,我是很穷,但我坦坦荡荡和他做朋友,要不是我奶奶突然生病,连钱都不会问他借。 秦岳朝被我歇斯底里的样子吓住了,直起身想抱我。 “滚开!”我跳下床:“别碰我,恶心。” 夏天很少有这么漆黑的夜,月亮完全被乌云遮盖住,我心底一丝光明也无,只有无尽的羞辱和愤怒,我想不明白我究竟做过什么大奸大恶之事,让秦岳朝不假思索的把“杀人犯”帽子扣在我头上。 “钱我会尽快还你。”我说。 秦岳朝站在床边,沉默半晌:“不着急,你先养好身体。” “急,我急!我把钱还你就不欠你的了,不对,是不欠你们兄弟俩的了。”我捏住拳头,脑袋里一阵一阵的钝痛:“把钱还了…我不想再跟你们有任何牵扯。” 秦岳朝朝前走了一步,我往墙角缩了缩,他抬起手:“好,我知道了,你身体不好,不要这么急,我不会出现在你面前,岳夕也不会,我看牢他不让他去打扰你,可以吗?” 我松了一口气,目光紧盯着他的脚,点点头:“好…好。” “我出去,你再休息一下。” 秦岳朝很快出去了,我脱力的坐在地上,浑身冒着虚汗,终有这么一天,我竟可以挟制秦岳朝,可我一点儿也不高兴。 “先救我弟弟。”这句话就像影子一样无时无刻的跟着我,以至于我回到老家还经常做噩梦,折磨得我头痛欲裂。 ———— 第32章 我回老家以后岳夕常常给我打电话,但我一个都没接,还有一些陌生号码,通通不接。一来我不想跟他们再有联系,二来奶奶病危,我焦头烂额。我在医院待了一周,每天都会有去世的人,白布一盖,亲人们大哭一场,呼啸而去。 我渐渐接受了同病房其他家属的劝慰,人老了都有这么一遭,有钱也不是万能的,再好的药也架不住器官衰竭的速度,奶奶弥留之际回光返照,睁开眼睛和我说话。 “孙孙,你怎么回来了?”她很惊喜。 我笑笑说:“我回来好多天了,你一直不醒。” 她枯瘦的脸颊泛起笑意,说:“回来就好,你朋友说你去外地上大学了,叫我别担心你,我怎么能不担心?都瘦了,奶奶怪想你的。” 我愣了一下:“哪个朋友啊?” “就是那个姓秦的呀,借钱给咱看病的。” “……他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上次,”她想了想,笃定道:“就前几天…诶呀,他经常来看我的。” 我怀疑她脑子不清醒,在胡说,前几天她一直昏迷着,秦岳朝怎么可能来看她。我胡乱点点头:“哦。” 她抓着我的手,沉默的慈爱的看着我,忽然说:“我恐怕活不久了。” “你又这么说,”我鼻子一酸,生气的大声说:“干嘛呀?年纪大了生个小病不是很正常嘛。” 她嘿嘿一笑:“哭什么哦?我随便讲讲。” 我想跟她一起笑来着,可是几番忍耐都憋不住浓重的悲伤,我想此刻我脸上一定很狰狞,嘴角忽上忽下的,像个神经病。 “我还记得你刚生下来的时候,一点点大,难产的娃娃生出来浑身是紫的,也没声儿,护士倒抓着你,使劲打了两下屁股,你就哇的哭出声来了,”奶奶眼睛望着天花板,眼神逐渐涣散,叽叽咕咕的自说自话:“我心里很对不住阿秋…你出生那天她就没了,是我逼着你爸爸签协议的,我说保小不保大,阿秋…阿秋…是我的错…” 我呆滞的看着奶奶呼哧呼哧喘粗气,没几秒就合眼去了,阿秋是我妈,全名祝红秋,原来她去世不仅仅是难产。 我浑浑噩噩的跟殡仪馆交接工作,一个人送走了奶奶,农历八月十五,中秋,我把她的骨灰安放在爷爷的墓里,独自搭乘公交车回镇上,老家的房子终于还是被我爸卖了,我无家可归,也无亲人好友可投靠,真正是孑然一身。 镇上我最熟悉的地方就是学校了,在附近的居民楼租了一间房子,六百一个月,和三个室友公用卫生间、厨房。我回老家以后用的钱还是秦岳朝给我的那张卡,我俩在机场分别的时候他说让我先安顿好再还钱,来日方长。 中秋的月亮又圆又亮,我躺在出租房狭小的单人床上,没开灯,皎洁的月色撒进来,我抬起瘸腿看了看,幽暗的光线下疤痕像蜈蚣一样可怕,真恶心,我为什么还活着? ———— 第33章 在我重操旧业洗碗第二天,因为蹲久了腿麻起身时推倒了盘子,不仅工钱不算,还倒贴了一百,老板赶我走的时候非常委婉的提醒我,瘸子就应该老实在家待着,不应该给社会添麻烦,我坐在花坛边反省了一下,觉得他在放屁,残疾人也应该有体面活下去的权力,瘸了一条腿怎么了?又不是不能走路,我两只手还好好的,可以干很多活,可以养活我自己。 隔天我去福利院应聘清洁工,可能是因为我年龄小,办事处的阿姨对我格外和蔼,她说我腿脚不便,做清洁工作可能太吃力,但可以试试做护理员,本来招聘要求已婚女性,看在我态度诚恳的份上给我个机会,试用期三个月,食宿免费,我欣然接受,千恩万谢的拉着阿姨的手,回出租房的路上就在想赶紧找房东退租,搬去福利院宿舍住,那儿人多,热闹。 租房合同上写着押一付三,房东不愿意把钱退给我,还把我拉黑了,我只得硬着头皮抗下这四个月的租金,东西也便不急着搬走,只带着一些随身的东西去福利院上班,九月初我还在为能自力更生而欣喜,十月中旬我爸就找到了我。 那天周末,降温了,我跟主管报备调休半天,下午去街上买长袖衣服,顺便回出租房把一件外套拿上,那件衣服是秦岳朝给我坐飞机时御寒的,冲锋衣,很暖和,本来我是不想看见有关他的东西,但如今我自己能省就省了,纠结了几天还是决定把它拿来穿,不然多浪费啊,我劝自己别矫情,不然搞得好像我忘不掉他似的。 我踏上出租房五楼的拐角,我爸就坐在门口,我下意识想跑,谁知他捂着脸大哭,哭我奶奶,我拿不准他的心思,远远的站着观望。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楼上有一户人家开门大骂:“家里死人啦?号什么丧。”他跟人吵了起来,还要上去打架,我赶忙拦住他,不想生事。 我没让他进门,就在楼道里没好气的问他:“奶奶已经死了,你现在假惺惺做给谁看?早干嘛去了?” 他被我拆穿,忽然变了脸:“小兔崽子,我可找着你了,你奶奶留下的东西呢?给我。” 我一头雾水:“什么东西?” “钱!” “没有!她哪来的钱?”我登时气得发抖:“她的房子都被你卖了,连她丧礼都不来还好意思要钱,滚!” 他给了我一巴掌,就在楼道口拳打脚踢,我想跑,奈何瘸腿跑不掉,他把我裤兜翻了出来,几张纸币,两把钥匙,工作证,还有秦岳朝的卡。 我抱着他的腿求他把卡还给我,这张卡承载着我活下去的理由,我得还钱,除此以外,我实在找不到和这个世界的联系。 他问我密码是多少,我怎么可能告诉他,他急了,用力把我推开,我的脑袋撞到扶手上晕了过去,卡被他拿走了。楼上那户人家看热闹看了全程,最后竟还好心送我去医院。 我身上一毛钱也没有,医药费是找福利院同事借的,医生让我住院拍个脑部CT,我拒绝了。 我走出医院很平静的跟同事说:“你回去再帮我请两天假,我休息一下。” 他善解人意的答应了。 我回到出租房,把所有衣服的口袋都掏了个遍,在冲锋衣口袋里找出三百块钱,外面两个兜,还有胸口的一个内兜,每个兜里一张毛爷爷,我傻愣了半天,握着这三张钞票蜷在木板床上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我去福利院找同事,还了他二百八医药费,还剩二十块。 十月十六日,阴。我买了一瓶敌敌畏,三根香蕉,想给自己一个痛快,活着太痛苦了。 我为什么要买三根香蕉呢?因为听说农药很苦,我怕苦。 我就要死了,但我心里一点儿也不害怕,反而坦然轻快,妈的这狗屁世界,小爷我不伺候了,我拎着东西往出租屋走,低着头上楼梯,手里举着一根香蕉在吃。 冷不丁一双鞋出现在视线里,五楼楼梯口跟我八字不合,总有不速之客在等我。 秦岳朝手插裤兜,笔直的站在那儿,像一棵挺拔的松树。 第34章 我扭头就跑,举着半根香蕉一瘸一拐的,连楼下玩皮球的小孩都指着我呵呵直笑,我跑了好久也没跑出多远,实在是身体素质太差,加上饿了两天头晕眼花,一屁股坐在马路牙子上,秦岳朝不疾不徐的停下脚步,把我拽起来,四处张望了一下,随即拉着我往一排小吃店走。 我上气不接下气,埋头把半根香蕉吃完,差点没噎死。 我甩开他的手,晃了晃香蕉皮:“等一下,我扔个垃圾。” 秦岳朝说:“好。” 扔完香蕉皮,我回头把冲锋衣脱下来扔他身上:“别跟着我。” 说实话一场秋雨一场寒,我穿个短袖冷得够呛,我往回走,秦岳朝远远的像背后灵一样跟着我,我知道他这人最是不要脸,倘若一时目的达不到,他便变本加厉,这一次来找我又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左不过是他宝贝弟弟的那些狗屁倒灶事。 他把我的自杀计划打乱令我很不爽,我都要死了他还不放过我。 我进门坐下,他也坐下,我掰了一根香蕉,本着主人招待客人的礼仪问他:“吃吗?” 他摇摇头,看向敌敌畏:“那瓶是什么?” 我就笑了,城里人不认识农药吧?孤陋寡闻。我说:“饮料。” 他想拿,我一把夺了过来藏到身后:“想喝自己买。” “齐淇。”他冷着脸。 “有事说事,没事滚蛋。”我有点慌了,我只想静静的死去,不想有人打扰,秦岳朝好像察觉了什么,皱着眉看我,我真讨厌他这幅道貌岸然的样子,好像很关心我似的,曾经几次三番我沉沦在他的眼神里,被他骗得好惨。 “你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 “身体好吗?” “好啊,”我语气很冲:“你没看见我四肢健全吗?离开你我样样都好,每天做梦都笑醒,走路都蹦……” “我很想你。”他猝然打断我的话。 我愣了一秒,一巴掌就打了过去,气得浑身发抖:“滚,快滚!” 敌敌畏掉到了地上,“滋溜滋溜”的从红色包装袋里滚了出来,秦岳朝的目光停在上面,瓶身印着骷髅头标志,再没常识也知道那不是人能喝的。 秦岳朝捡起来细看,目光如炬的瞪着我:“你买这个干什么用。” “你管我?”我使劲推他出去:“我种菜不行吗?你快滚,滚啊,我真的不想看见你。” 他被我扇了一巴掌竟没发火,不要脸的境界更上一层楼了,野蛮的抱住我:“跟我回去吧。” “滚。” “让我照顾你。” “不要!” “你在这儿我不放心,听话,跟我回去,我们还和之前一样,让金毛和周盼娣陪着你,好不好?” 他自顾自的说,我却越发恐惧,我说:“你是不是知道卡丢了所以才来找我麻烦,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我真的努力还钱给你了,我每个月工资只留三百块自己用,其他都打进卡里了,卡是我爸拿走的,你要算账找他去啊,别来找我…” “我知道…”他抱着我:“不关你的事。” “冲锋衣里有三百块,”我老老实实交代:“是你的钱,我用了,对不起…” “没关系,就是给你应急的。” 我濒临崩溃,他越是说不要我还钱,我越觉得他要我用情偿,可我的心已经死在跳楼那日。 我哭得像个傻/逼,毫无尊严的求他放过我,还神智失常的问他:“我出生的时候奶奶说保小不保大,那我妈怎么办?为什么没人管她…岳哥,你教教我,被放弃掉的那个人要怎么办?”秦岳朝心狠,到底是不肯放过我,在我脖子上扎了一针,把我弄回了他家。 我醒过来的时候金毛犬的脑袋伏在胸口,一见我睁眼便激动的爬上床舔我,狗尾巴快甩出花来了。 我还以为在做梦,高兴得抱着它一顿捋,门外有人说话,我依稀听见“最好还是住院检查…”另一个人说:“好,稍等…” 周盼娣开门进来,笑得朴实,嗓门一如既往的洪亮:“弟弟醒啦?” 我恍惚以为回到了过去,试探的问她:“我哥呢?” 周盼娣:“你肯见他啦?他怕你生气都不敢进来。” 我顿时心沉了下去,哦,原来不是梦。 我抱着金毛,冷淡道:“别进来,确实不想看见他。” 第35章 我被秦岳朝绑回来是临时发生的,老家那儿一堆事儿也没交代,我手机还摔坏了,气得捶床,借了周盼娣手机给福利院打电话,主管问我发生什么事了要辞职?我心里把秦岳朝骂个狗血淋头,却又不能明说绑架,只说身体不好,看病去了。 周盼娣见我不理秦岳朝,便忧心忡忡,借着吃饭的空闲跟我唠嗑,说自打我去了疗养院,秦岳朝一直没回来住过,但是也没辞退她,就是为了等我有朝一日回来。 我说:“这是你猜的还是他说的?” 周盼娣支支吾吾:“虽然没明说,但他就是这个意思吧。” 我哼了一声:“他也可能是人傻钱多,再说了你不还替他养狗狗了吗?别把他的事跟我扯一块儿,我才不稀罕。” 周盼娣:“啊呀你这孩子,轴得很。那狗不也是替你养的,你可见过他喜欢过狗吗?那是你喜欢他才喜欢,叫什么?爱屋及乌…” 我眯起眼:“周姨,你是不是收他钱了?你要是跟他一伙,我就不理你了。” 周盼娣无语的一抬手:“我说不过你,快吃…多吃点,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还是回来好吧?” “谁说的?我自己一个人也挺好的,自由!”我犟嘴完大口吃肉:“这个鸡腿真好吃。” 周盼娣:“……” 我们说着话,秦岳朝走进房间来,站在门口嘱咐周盼娣:“把东西给他收拾一下,晚上住院,吃过午饭别吃东西了,明天早上做检查。” 我还以为他进来是命令我吃饭别说话,谁知他看了我一眼就出去了,根本不给我吵架的机会,我问周盼娣:“为什么又要做检查啊?我都烦死医院了。” 周盼娣低着头收拾餐具:“就是…随便查一查嘛,你不要想太多。” 我本来没想多,她如此顾左右而言他,反倒让我觉得有蹊跷,仔细想来我最近脑袋确实经常疼,疼过还流鼻血,该不是得了什么不得了的病吧?那可太巧了,我自杀他能拦着,我病了他未必治得好。 不过我暂时还不清楚他把我绑回来的真实目的,我猜大概率是岳夕又整幺蛾子,秦岳朝听命办事。他以前就是这么干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很难相信他会真的良心发现,单纯想弥补我。 我赶紧打住这个念头,正经的该盘算盘算如何在他眼皮子底下偷跑,难度系数太高,我无能狂怒,哀嚎一声使劲踢了踢被子,窝在床边的金毛昂起脑袋,冲我:“汪汪?” 我赶忙翻身坐起安抚它,挠挠头顶又挠下巴,冷不丁门被打开,秦岳朝探身,盯着我:“怎么了?” 我:“啊?” 我和他干瞪眼,反应过来没好气的扭过头:“没怎么,心情不好喊两嗓子出出气。” “嗯,”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快要关上的时候,他说:“要是身体不舒服就喊我。” 我没回答他,真讨厌,好像我在欺负他似的。 第36章 我也算医院的常客了,住院部大楼熟得很,只要秦岳朝不在跟前,我就可以从安全通道上顶楼太平间,然后走太平间专用电梯下到负一层,当然,这只是我的预想,我没去过太平间,因为不敢,如果我敢,那秦岳朝应该猜不到我敢。 然而这个计划直接被扼杀在摇篮里,计划施行的前提是秦岳朝不在我身边,以前他是不耐烦陪我做检查的,一到医院就把我扔给医院护士,他只管听诊断结果和付钱。哪成想这回破天荒全程跟着,连我去厕所他都要一起。 我站着撒尿,秦岳朝和我并排,他尿完我还没尿出来,他不动声色朝我下面瞥了一眼,被我抓个正着。 我:“看什么看?比你大。” 秦岳朝:“这么长时间尿不出来,有障碍?” 我踏马的真想尿他脚上,烦死了,斗嘴我永远斗不过他,我从昨天下午就没吃东西了,出门前刚尿过,这么短时间哪有尿啊?我不过是想甩开他而已,鬼知道他会跟着来。 “我先出去,你再酝酿一会儿,别急。” “滚!” 秦岳朝出去以后,我磨磨蹭蹭了好半天,想着他应该不会一直等我,结果不仅他还在,连岳夕也来了,还有驰垣和一大帮子打手,这么多人等我小解真是不好意思,我跟在一个老大爷后面走了出去,淡定的朝着反方向,秦岳朝背对我在和岳夕吵架,岳夕说:“是哥你先破坏约定的,说好了谁都不去找他,你先食言,我为什么不能来?” “七七!你去哪!”岳夕大声喊我。 我已经走到了楼梯口,扬起头长长的叹了口气,算了,跑肯定是跑不掉的,这兄弟俩一对儿神经病,我回过头平静道:“你们继续,我回病房了。” 岳夕推动轮椅,神色焦急:“不准走。” 秦岳朝拽住轮椅背,眉头拧得死紧,是想发火却克制的模样:“他只是回病房,你冷静一点。” 岳夕却执拗的盯着我:“七七,你能过来吗?” 我站着不动,觉得很好笑:“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岳夕惊诧的看着我,又看向秦岳朝,漂亮的面孔上满是不可思议,委屈得要哭了:“你以前不会这样跟我说话的,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你说过只跟我做朋友的,为什么你要移情别恋?” 驰垣上前摁住他的肩膀:“岳夕,别这样。” 岳夕瞬间将怒火转向他:“你懂什么?是我先认识他的!” 驰垣本就是个急脾气,听他这样说也恼火起来:“要论先后,是我先认识你了,你怎么不喜欢我?” 岳夕说:“因为我从来没喜欢你啊,可是七七是喜欢我的!” 驰垣:“…他不喜欢你。” 岳夕:“你胡说!” 我听他们吵得头晕,靠在墙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连医护人员都出来看热闹,只是因为那些打手在,他们都不敢上来劝阻。 秦岳朝走过来搀住我:“不舒服?” 我推开他,自己扶住墙:“没有,”顿了顿又说:“你还是去照顾你弟弟吧,犯不着管我这个外人。”话刚说完就觉得脑中一阵刺痛,晕得想吐,浑身冒出冷汗来。 秦岳朝没搭理我的嘲讽,也没顾上身后大哭大闹的岳夕,扶着我往病房走,走了没几步我就不行了,就好像失去了平衡感,秦岳朝惊慌的脸在我眼前无限放大,声音变得空洞而遥远。 我神智混沌的看着周围发生的一切,好像灵魂浮到了空中,轻飘飘。 秦岳朝失态的呼唤医生,把我抱回病房,周盼娣失措的抓着我的手,医生冲进来查看我的状态,说要尽快做手术,紧接着岳夕带的那伙打手就占据了病房。 手术灯亮得晃眼,我的脸被盖住,很快陷入沉眠… 第37章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秦岳朝和岳夕之间应该是秦岳朝占主导,毕竟他年长,做事更老练果决,但我醒来以后岳夕跟我说他把秦岳朝关起来了,就在秦家那栋别墅,我昏迷了一个月,直到身体恢复到可以出院已经过去将近两个月时间,冬天又来了,我还记得失忆那会儿就在冬天,那时我把秦岳朝当作最亲近的人,如今我在秦家做客,他成了囚徒。 岳夕握着我的手并排躺在花园摇椅上,头靠着我的肩,柔声说:“七七,以后咱们永远在一起,我把所有的东西都给你,好不好?” “不好。” 岳夕失落的沉默了一会儿,又提议:“那你想回老家的话,我也可以陪你回去,反正在哪里生活都一样。” 我闭上眼睛不想理他,诸如这样的对话每天都要发生一次,鸡同鸭讲。 深秋的风刮得人手脚冰凉,岳夕在我脸颊上亲吻,我越是没反应他就越急躁,快要亲到嘴唇的时候我把他推开,他伏在我胸口抽泣,我抽餐巾纸给他,他抬头大笑,根本没眼泪,顶着这么纯真的一张脸蛋,做出的事,说出的话却叫人心凉。 “你不要想偷跑哦,如果你跑了,我就把我哥送去疗养院,你知道疗养院里关着的人十有八九都恨他。” 我不由得心烦:“关我屁事,你直接杀了他得了。” 岳夕不假思索的拆穿我:“你撒谎。”他凑近小声说:“我知道你昨天晚上偷偷去看他。” “没有。” “你有,你只是进不去,我家监控可多了,你两天去了三次阁楼,每次都装作锻炼身体,昨天晚上你又去,还摁了门把手。” 我心跳加速,被监视的滋味大概就是不寒而栗。 岳夕摸出一把钥匙,摊手在我眼前,笑眯眯:“给。” 我摸不准他是什么意图,不敢接。 “去吧,劝劝我哥,只要他答应放弃你,我就放了他,他一向很守承诺的,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 我说:“狗屁,他最喜欢骗人。” 岳夕饶有兴趣的看着我:“七七,你跟我哥有一点特别像,都爱口是心非,但是你又很好骗,跟我家的人不一样。” 我气不打一处来:“你和他半斤八两,一个要我命,一个要…” 岳夕歪头:“?” 我夺过钥匙,怒气冲冲的去阁楼,我要看看那黑心鬼死了没有,听说他好几天不吃东西了,要是就这么饿死岂不是太便宜了他,我还没来得及揍他出气。 我把钥匙插进锁眼,手控制不住的发抖,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摁开门把手。推开一条缝,里面昏暗阴冷,阁楼没有灯,只有一扇很小的窗户,即便现在是日照充足的午后,依然光线暗淡。 秦岳朝一只手被锁着,吊在窗边,他闭着眼衣着单薄,靠坐在墙边,不知是睡着还是昏迷。 我看见他那只手已经紫了,一缕阳光撒在他头顶,像灵魂出窍。 “喂…”我站在门口喊他,嗓音发不出来似的。 “秦岳朝?”我又喊,往里走了一步。 他缓慢的掀起眼皮,似乎很虚弱,我从未见他如此狼狈不堪,他觑着眼看我,神情迟钝,好半晌才认出我是谁。 “你还活着?”他低声道。 我拿起桌上的饭碗走过去蹲下,舀了一勺粥递到他嘴边,他瘦了好多,快赶上我了。 “吃……”我把勺子压到他唇缝里。 秦岳朝嘴唇上干裂起皮,嘴一张就裂出小口子,流血了,他自己好像感觉不到似的,一口接一口的吃我喂给他的粥,勺子上沾了血丝,混着白粥看起来红白相间,格外刺眼。 喂他吃完我就跟他一起靠坐在墙边。 “什么时候出院的?” “好像是上上周。” “恢复好了吗?” “还行,定期去复查一下,下一次是…什么时候来着,记性不好记不住了。” 秦岳朝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问我:“打算什么时候离开?能走得掉吗?” 我瞥他一眼,没好气:“你好烦啊,一会儿把我绑回来,一会儿又叫我走。” 秦岳朝自嘲的笑了笑:“你要自杀我才把你绑回来的,现在你好了,还是走吧,离岳夕远远的。老家那边我之前已经找人打理过了,你爸以后不会再出现,银行卡去派出所领,里面的钱还是给你用,不用每个月省吃俭用往里打钱,过好你的日子就行。” 他絮絮叨叨的给我安排,我早该猜到他一直找人盯梢,要不然怎么来得那么巧,不过也是,这才像他干出来的事,掌控一切。 我打断:“你弟让我来劝你,放弃我。” 秦岳朝不说话。 “你肯的话,他就可以放了你。”我见他不吭声,有点儿生气,这次让我离开必定又要暗中监视我,我说:“干嘛不答应?反正你也不是没放弃过。” 他说:“不一样。” 我哼了一下。 他疲惫极了,身体歪斜的靠着我,缓慢的讲他和秦家的故事,他小时候被人贩子拐卖毒打,有一次逃跑差点被打死,恰巧秦世栋救了他们,替他们找亲生父母,找不到的孩子就自己收养,听起来是个善人的故事。 秦世栋年轻时混黑,对养子养女跟对手下没什么区别,所以秦家的人很重规矩,食不言寝不语,做事老练毒辣,又都很畏惧秦世栋,尤其是秦岳朝,是他亲自带在身边教养的,比其他人优秀,也比其他人心狠。名义上秦岳朝是岳夕的哥哥,其实就是个训练有素的贴身保镖。 “秦世栋唯一的要求就是我必须万事以岳夕为先,必要时这条命也要给他。他从未亲自养育过岳夕,但尽所能铺好了一条康庄大道,是你的出现把计划打乱了,谁也没料到岳夕会疯狂到想跳楼,那段时间正碰上秦世栋病危,我回来处理秦家的事,要瞒着他的病情,还要对付其他宠宠欲动的兄弟,忙得根本顾不上你们两个……” “你不是问我被放弃掉的那个人要怎么办吗?我也不知道,”秦岳朝苦笑:“我自己都身不由己。” 我说:“那现在呢?他已经死了,如果再来一次,你……” “一样,”他不假思索的回答,顿了顿又道:“我不想骗你,我必须先救岳夕,这是我的职责,但这并不代表我放弃了你。” 听到这个答案,我竟然没有失落,他实话实说,我亦无可奈何,总不能叫他不救岳夕,所以摇摇头:“算了。”谎话好听,说出来没意思。 秦岳朝伸手揩掉我下巴上的眼泪:“一开始我真没想过要认真,除了跟你上床,别的还需要做什么?给你钱,必要时及时抽身,我迟早要回秦家,岳夕也是。” “可是我…”我哽咽,费了好大力气才说:“我以为你喜欢我。” “不喜欢怎么会上床?”秦岳朝嗤的一笑:“我就喜欢过你一个,别的还真没有,这你倒不必怀疑。” 我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脏话:“你真狗,表白都不说软话。” “岳夕说你脚踏两只船,跳楼的事我还以为是你的主意,气得我不想管你,又怕你没人照顾死在医院,所以把你带回来了,后面的事你也都知道了。” 我点点头,想了想又骂他:“那你还跟我上床?上完就送我去疗养院,你是人?” “抱歉,没忍住。” 他一本正经,我竟有点想笑。 “送你去疗养院是因为岳夕出院了,我怕你们俩碰面又寻死觅活。” “唉…那现在怎么办?”我指指头顶的监视器:“你打算关在这儿一辈子?” 秦岳朝抬起头,高声道:“岳夕,来和我谈谈吧。” 第38章 岳夕来得很快,驰垣推他上来的,神情颇有几分严肃,看见我时使了个眼色,我没看懂,他表情搞怪的使劲示意看岳夕的腿,我顺着视线看过去,并没什么不妥啊,就是多盖了条毯子。 岳夕的情绪还算正常,跟秦岳朝说话时语气甚至还带着撒娇的意味:“哥,答应我的要求吧,以后咱们还是亲兄弟,我身体不好,多半不是长寿的人,刚好齐淇身体也不好……以后秦家还是归你,也不枉费父亲多年的培植。” 秦岳朝撑起身体,靠墙站了起来,用他一贯冷淡而生硬的态度拒绝了岳夕的示好,强硬的说:“放齐淇走。” 岳夕嘴角的笑容逐渐消失,变了脸,跟素日温柔可爱的样子大相径庭,我隐约能感觉到他骨子里的阴狠,和这座富丽堂皇的别墅型“监狱”契合无比,他流着秦世栋的血脉,那是秦岳朝学不来的。 “那得由七七来决定呀。”他嗓音稚嫩,却有种诡异的古怪感。 我当然是希望能恢复自由,但我又觉得不会这么简单,犹豫的问他:“如果我说想离开,你真的肯放我走?” 他叹了口气:“走吧,反正不管我怎么努力你也不爱我。” 秦岳朝立刻推我,催促:“走。” 我走到阁楼门口,岳夕又说:“你走了的话,以后就见不到我哥了哦。” 我:“什么意思?你不放他出去吗?” “你和他只能走一个。” 我:“……你关着他有什么意义?” “没什么,你们合起伙来戏弄我的感情,我就不想你们好过。你大可以只顾自己一走了之,我就是觉得好可惜,”岳夕转动轮椅靠近秦岳朝:“我哥多好啊,是吧?” 他说话颠三倒四,我总觉得话里有话,驰垣满脸无奈,拧起眉头也推了我一把,凶道:“你快走吧!” 我万万没想到有一天选择题会落在自己头上,我咬牙转过身想心狠一回,别人的自由关我屁事,可我还是忍不住想回头再看看他,秦岳朝没有说话,光线柔和的笼罩着他的面孔,他只是站在那里,就足够我心动,我真希望他叫我不要走,原来选择题这么难做,选哪一个都不能十全十美,我宁可当缩头乌龟让他来负责。 “我,走,了。”我动了动嘴唇,没有发出声音。 秦岳朝点头。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袭上心头,好像要把我撕开似的,登时泪流满面,正当我要下定决心离开这里,岳夕的手从毯子里拿了出来,一把枪指住了秦岳朝的脑袋。 “走啊!”驰垣恼怒的使劲拉我下楼:“别回头。” 岳夕的嗓音像喊魂似的从阁楼传来:“七七…七七!” 我吓得发愣,楼梯下了一半挣开驰垣连滚带爬的往上跑,岳夕做得出来,我知道他并不是吓唬我,他连自己的命都可以随意放弃,更何况是他怨恨的人。 “别开枪!”我屁滚尿流的求他:“我留下,我留下…” 岳夕直勾勾的盯着我,又哭又笑的像个疯子。 驰垣跟着我上来,一边快步往岳夕身边走,一边破口大骂:“岳夕,别胡闹,把枪给我!” 岳夕痛苦的吼了一句:“对不起。”随即调转枪口一枪崩了出去,驰垣腿上中了一枪,惨叫着摔倒在他面前,我在刺耳的回音里惊恐万状,黑洞洞的枪口对上了我的眼睛,岳夕说:“你不该回头,如果你走了,也许我没这么生气。” 他的眼神爱恨交加,渐渐的只有恨意,也许他真的认定我爱过他,旁人怎么解释都像撒谎,我心里明白他要开枪了,他的恨意吞噬了理智,亟待发泄。 他抬手到扣动扳机的短短三四秒,秦岳朝手指灵活解开了手铐,他的身躯向我扑过来,时间好像忽然变慢了,每一个动作都像慢镜头,子弹射进他的胸膛,血花迸在我脸上,潮湿而温热,岳夕从轮椅上摔了下来,悲痛欲绝的大叫:“哥——!” 我呆呆的躺在地上,抱着压在我身上的秦岳朝,迟钝的想着:原来他是能打开手铐的,为了不激怒岳夕他心甘情愿的被关着,如此我才得以平安,这么骄傲优秀的一个人,竟然肯用自由和生命保护我,我真是个傻子,终于明白他说的“先救岳夕不代表放弃了你”是什么意思。 岳夕说的没错,秦岳朝确实是个很信守承诺的人,他说会保我平安,做到了。 第39章 枪击事件后岳夕彻底疯了,成天嘴里念叨着“对不起”,驰垣跟我说他觉得岳夕已经不再是他曾经喜欢的样子,所以决定不再执着于单相思,但他还愿意继续住在秦宅照顾岳夕,不至于让其他人欺负一个疯子。 秦岳朝在医院昏迷了三天三夜,我还以为他会死,焦虑得饭都吃不下,那种感觉就像走一条埋着雷的独木桥,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中招,进退不得。到第四天我实在是已经按捺不住了,骂他:“你再不醒我就要饿死了,快给爷睁开眼!别以为挡个枪就可以一笔勾销了,欠我的还多着呢,赶紧爬起来给爷赎罪。” 我骂骂咧咧,护士小姐姐目瞪口呆的在门口停下了脚步,我赶忙闭嘴做了个请的动作,她这才憋笑的推着小车进来做护理,我坐在一旁呆看,她忽然小声说:“诶,你家属好像动了。” 我蹭的一下站起来,起猛了差点晕倒,秦岳朝真是个狗比,非要人发飙骂他他才醒,我不敢大声喊他,又不敢乱碰他,急得抓耳挠腮,还是他先拉住我的手我才冷静下来。 医生说他身体素质好,我连连应和:“是是……”毕竟是个禽兽,禽兽体质确实不一般,寻常人受这么重的伤必然半死不活了,他倒好,醒了以后成天跟我斗嘴,精神好得很,我在医院陪了几天,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睡不好,经常睡意朦胧就吓醒了,起来探探秦岳朝的鼻子还有气儿便又躺下,如此这般反复,终究安不下心来,熬得眼睛里都是红血丝,看起来像要过劳死。 第七日夜里我做梦又吓出一身冷汗,照例爬起来看秦岳朝,食指刚放他鼻子前面他就说话了。 “还活着。” 我一惊,差点把手指捅他鼻孔里,尴尬道“哦…” 他攥住我的手指,捏了捏。 “干嘛?”我往回抽手,怕他又说出什么怄死人的屁话要调侃我。 “上来跟我一起睡?” 我说:“不行不行,床这么小万一压到你伤口…” “你不动手动脚就不会。” “我才不会!”我掰开他的手,嘲讽回去:“你好久没洗澡了,这么臭我才不跟你挤一窝。” 秦岳朝当即脸色一变,非要让我给他洗头,我这张臭嘴啊我真恨,大半夜我作了什么孽要拿个椅子架着盆给他洗头?得亏是VIP病房就住他一个,不然让人笑死,他倒好,闭眼躺着一副大爷模样,还挑三拣四比比赖赖,我来回三四趟打水倒水,还得给他吹干,忙完天都快亮了。 这么一闹腾着实累人,我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说话,伏在床边打起瞌睡,迷迷糊糊又听见他说:“上来。”我困得不行,没精力跟他扯皮就爬上去侧身躺着,挨着温热的躯体很快沉沉睡去,再醒来时天都亮了,我一个人霸占着病床,护士小姐姐吐槽:“还是头一次见家属把病人挤下床的。” 我臊得满脸通红,抬头一看,秦岳朝安然躺在陪护床上冲我挑眉。 出院那天我拿完各项检查报告去找医生签字,秦岳朝换上自己的衣服以后人模狗样的,一点也看不出走过鬼门关,我回头的时候看见他正在跟两个护士说话,一边笑一边摇头,远远的指了指我。 护士小姐姐意味深长的看向我,我飞速走过去拍了秦岳朝一掌。 “你是不是说我坏话了?” “没有。”他笑笑。 护士也笑:“说的是好话呢。” 当着别人的面我没好意思继续问下去,下电梯才跟他算账。 秦岳朝一手搭着我肩:“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问我有没有结婚,想给我介绍女朋友。”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然后呢?” “我说你就是我老婆。” 我赶忙捂他嘴,电梯里还有别人,他脸皮厚不觉得怎么样,我低着头小声怼他:“放屁,我是你爹…” 秦岳朝的伤口结痂后看着还是瘆人,他回秦家看了岳夕,岳夕已经不认得他了,只顾黏着驰垣叫哥,我想:也许岳夕并不爱任何人,他只是不能接受有人分走“哥哥”的关爱,毕竟从小到大只有秦岳朝在照顾他,对他而言,只有秦岳朝是最安全的避风港,否则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最后他选择杀死我而不是秦岳朝。 驰垣让他离开,希望他以后不要再来打搅岳夕的生活,我知道秦岳朝其实有点儿不舍得岳夕,但他还是跟我去了老家生活,偶尔秦家的生意上有要紧事他才回去处理。 我的脑袋做过手术,记忆力大不如前,曾经发生过的悲欢离合的故事逐渐淹没在寂寂岁月里,秦岳朝很担心有一天我连他也忘记,便每日写下一件旧事,有高兴的也有不高兴的,到我四十九岁时故事本已经塞满一排书架。 ———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