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守护者》作者:九盏和桑 【文案】 一朝身死,换来的却是与孟婆大神的肩并肩, 再度清醒,看见的却是不一样的时空。 宁寻莫名奇妙的身死,又莫名其妙的当上了守护者,从此在各世界穿梭; 为了能让她回来,扶晏竭尽万难,终于得偿所愿。 自此,沧海桑田,岁月更转。 排雷如下: 1.男女主1v1,男主是一个人。 2.不虐不悲,全文轻松 3.女主金手指,无逻辑,开心就好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前世今生 穿越时空 异能 搜索关键字:主角:宁寻(妤宁) ┃ 配角:扶晏,易烟,如花...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在地府当社畜的又一天。 第1章 序言 穿行于各时空,以任务之名守时空之秩者,名时空守护者。 眼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隐隐有湍急流淌的声音传来。看似没有路,面无表情的鬼魂却排着队进到一栋不知几层高的木制小楼里,小楼左右被黑暗掩藏,唯有挂着红色彼岸花的大堂有黯淡的光亮。萎靡的鬼魂绵延千里,没有一个鬼愿意飘到大片的红色花田中,偶有那被挤过来的倒霉鬼,碰到边缘的一瞬间便化成了黑色的泥土,成为彼岸花的肥料。 彼岸花海无风自动,一望无际,红的肆意妄为。 而就是这样令鬼退避不及的地方,最中央却有两个人相互依靠着——身着红衣的男子将头斜枕在女子的腿上,乌黑的长发随意披散,斜斜上挑的丹凤眼下是蔓延至鬓角的火红色花纹,在长发遮掩下微露的侧脸,可以说得上绝色倾城。 “阿烟,她终于要回来了。”男子的声音打破了一片静谧,他仍旧耍赖般的趴伏在女子身上,彷佛长舒一口气:“那煞星盼了她这么久,终于能不再来烦爷了。” 被唤作阿烟的女子一身素白色长裙,柔顺的黑发用一根火红色玉簪松松挽起,她面容秀美,眼眸平静而深邃,她看着身旁的红色花朵,思绪飞入记忆深处,才有些怀念地开口:“是啊,五十万年了。” 破空声传来,浑身无毛的肉粉色小鸟眨眼间出现在他们身旁: “可算找到你们了,大花儿,这次可换你去等新人了。” “不要叫我大花儿!”本来懒洋洋的男子瞬间和被踩了尾巴似的蹦起来,火红色的眼睛瞪视着 得意洋洋的小鸟,半晌又卸力躺下来:“我才不去迎什么新人,我要等阿宁。” 小鸟儿眼眶中的重瞳意味深长:“这次的新人可不一般。” “都是鬼魂,又有什么不同。”红衣男子并不在意。 “和那位煞神扯上关系的,你说一不一般?”小鸟儿收拢翅膀落在女子的肩膀上。 “你是说——”红衣男子眼睛一亮,又蹦了起来:“这么快!阿宁——她回来了?” “哎呦~我可什么都没说。”小鸟用肉翅遮住尖喙打了个哈欠,从肩膀上蹦下来,歪倒在花地里蹬腿:“你现在去也晚了,我让长安去接了。” “那我等她出来!” 男子急迫地看了看素衣女子,得到女子的点头示意后,瞬间消失在花海中。 宁寻记不清为何在这白茫茫的地方站着,这白而阴冷的雾气包围着她,什么都看不到。她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终于看见一个小女孩的背影。 “……小妹妹,你知道这是哪里吗?”小女孩一直背对着她,尽管觉得诡异,宁寻还是硬着头皮走过去询问。 小女孩的背影一动不动,头却慢慢转过来直视着宁寻,脸上的笑虽然灿烂,却还是骇的宁寻后退几步: “你胆子还是蛮大的。”没有预想中的尖叫,小女孩不高兴的撇撇嘴,慢慢把身子扭过来,动作迟缓的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这里是玉泉空间,属于你,现任的时空守护者。” “……”宁寻僵硬地扯扯嘴角:“这个笑话可一点都不可笑,我活了二十多年,从没有听说过这个东西。” “你知道的……我可从来不骗人!”小女孩瘪嘴,脸上的表情很是生动,身子却僵硬极了,等到她终于把脚也转过来,才继续开口:“你死了。” 哦,这还是个强迫症。 宁寻抽了抽嘴角,刚想说些什么,小女孩却挥手打断她的话: “你不信拉倒,自己出去看看就知道了。”几乎是瞬间,本来站在她面前的小人儿就失去了踪迹。 ——得,这还是个暴脾气的强迫症。 再没有听到小女孩的声音,反而是四周的雾气消散开来,露出乳白色的浓稠空气,甚至可以看得到它们在原地螺旋状流动。这个地方看不到边际,只是在右前方有一个极大的剑鞘座,插在上面的剑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宁寻饶有兴致的看着四周的变化,只觉着自己这回梦了个大背景,醒来后说不得还能用这个梦给表姐构思一个玄幻小说——现在不都有这种的,什么梦回地府,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越想越乐呵,要不是宁寻现在还在这地方,估摸着都能笑出声来。脑子里已经想好怎么讹诈表姐,宁寻迫切地想从梦里醒过来。 醒过来、醒过来,宁寻喃喃自语,突然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她发觉自己正躺在房间左侧的雕花大床上。 宁寻坐起来环视了整个房间——这个房间很大,床、梳妆台、衣橱……全是古制式的各类家具,矮案几上甚至还摆放着一个雕花香炉,正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这还是个梦中梦?宁寻拧了拧眉心,伸手摸了摸身下的床被,感觉真实极了。于是宁寻把目光投向紧闭着的房门,下床过去把门推开。 红衣男子正百无聊赖地靠在正对房门的墙上,看到宁寻打开门,眼睛一亮: “阿——你终于出来了,”意识到自己差点叫漏嘴,男子赶紧糊弄了过去,所幸宁寻只顾环视四周,并没有听清男子前面说了什么:“我叫如花,快跟我走,阿烟已经等你很久了。” 如什么?如花??他???宁寻手一顿,不受控的想起那个经典造型,深觉辣眼睛。 如花没有给她疑问的机会,转身抬脚迈进身后的墙里消失不见。宁寻伸出手尝试碰触,却发现这并非是坚硬的墙壁,而是柔软的雾感。 纠结地看了看两侧空荡幽长的走廊,她闭着眼睛跟着穿过了暗色的墙。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宁寻试探着睁眼,看到一间更空旷的房间,偌大的房间只有一个漂浮在半空中的大锅,远处的房门紧紧关闭着。而刚刚见过的如花站在一女子的身旁,女子腿边一只小鸟大小的重眼飞禽伏在地面上。 “我是孟婆。你也可以叫我易烟。”女子声音清冷,但莫名的让她很熟悉:“这里是黄泉食肆,供往生的鬼魂喝汤忘生,也是我们居住的地方。” “……”宁寻越想越不对劲,这周围的一切真实的发慌,想着对第一次见面的姑娘不能动手动脚,便把目光投向了挺尸的小鸟儿:“我能摸摸它吗?” “你说小九?”易烟没跟上她的脑回路,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疯狂点头的小九,迟疑着点头同意。 “……这是真的?”感受着手下肉乎乎的温热感,宁寻失声惊叫,右手迅速掐了把自己的大腿——没有痛感。 小九蹭了蹭宁寻的掌心,看着她奇怪的表现,突然福至心灵:“该不会长安什么都没告诉你?” 宁寻震惊于小鸟儿还会说话,一时没缓过来,倒是如花先愤怒的叫起来:“什么!那臭丫头就这么走了?!” “长安……是谁?”宁寻晕乎乎的搞不清状况。 “果然!你就不该让臭丫头去!”红衣男子如花的指着小九的脑袋瓜子,小九嫌弃地用翅膀挡住他的手指,四个白眼都能翻上天去。 “那还不是四处都找不到你!” “你就不会找阿烟问问吗!” “谁知道你天天浪里个浪到哪里去!” 然后,宁寻看到如花头上缓缓开出一朵大红花,层层叠叠的大红花此时张牙舞爪的舞动着叶子,拼命表达自己的愤怒之情。 宁寻:????????? 这奇异的一幕最终以如花冲出门作为结束,宁寻……宁寻叹为观止,宁寻不敢说话。 “他……他去哪儿?”想着他头顶上的大红花,宁寻憋笑。 “哦,肯定是去找长安要说法了。长安这时候早就投胎了,他肯定得被判官骂一顿赶回来,你不用管他。”小九毫不在意,一点也看不出才吵过一架。 “既然长安没有说,那我来告诉你,”易烟挥手出现两把椅子,示意宁寻坐下。 “正如长安所说,你已经死了。你之所以没有被牛头马面拘魂,而是直接出现在黄泉食肆,说明你是被选中的时空守护者。” “你没有骗我?我不是在做梦?”宁寻一顿,双手慢慢攥住裙角,细思极恐。 “我有没有骗你,你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不是吗?”易烟静静地看着她,像是看穿了她所有表面的镇定,看到她开始崩溃的内在。 是了。宁寻闭了闭眼,她已经有答案了——从未有过的荒诞充盈了她的全身,她,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易烟没有打扰她,而是等待着她自己调整过来。她相信,就算是过了三千年的轮回,阿宁也不会变的。 “可我,为什么没有死亡的记忆呢?”果然,只是过了一会儿,宁寻就艰难地镇定下来。 “你丢失了很多记忆。”易烟意味深长地开口:“但你只要完成八个扭转时空的任务,在那八个世界里度完一生,度完被更改的命数,你便可以想起一切。” “那我……再也见不到我的亲人了吗?” “理论上是可以的。”易烟看着她:“这就要看你的选择了。” “我的任务是什么?” “扭转崩坏的时空,让世界迈入正轨,这就是你的任务。”易烟指向宁寻的左手手腕,宁寻注意到自己的手腕内侧不知何时已有了一个花朵样的胎记。 “玉泉的时间是停滞的,可以让任何东西保持进来时的状态,算是给你的一个小帮助。” “至于你的任务,你要记得,每一个平行时空的运数都是天道制定好的,微小的偏差不会动摇设定好的结局。但一些依靠时空裂缝出现的穿越者与重生者,他们争夺他人的气运,是世界最大的变数,甚至于会让整个世界轨迹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你要阻止他们,帮助世界恢复正轨。” “当然,在你进入世界之前,你会知道世界的原轨迹。其余的,就要靠你自己去摸索了。” 看到宁寻点头,易烟笑起来: “你准备好了,就可以回房间躺下休息。你的灵魂会被我送往小世界的。”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有话说:因平时事比较多,可能无法保证日更,但是我一定会小蜜蜂一样的尽力更新哒~ 谢谢大家~ 第2章 第一个世界(1) “嘶——” 宁寻一醒过来,就发现自己浑身是血的躺在森林里,周身布满大大小小的血痕,剧烈的疼痛让她差点没忍住翻白眼。 她卸力一般地瘫在地上,选择闭上眼睛,先梳理脑海中汹涌而来的记忆画面: 这是古代世界,江湖势力纷杂,逍遥派虽是武林第一大门派,但因掌门长霄子性格淡然,逍遥派渐渐淡出江湖人的视野,成为一个隐士门派。 长霄子的孙子季临安天资聪颖,武学天赋极高,为人嫉恶如仇。成年后,他接替逍遥派掌门一 职,带领逍遥派弟子出世惩奸除恶,维护江湖的安定。 庆隆四年春,海外寇岛大举进攻,朝廷艰难抵抗,季临安集结江湖人士,在静海边界严防死守,给了朝廷缓冲的机会,也间接使战争胜利,自此大陆一片和谐,百姓生活安宁。 当然,这是本来的世界轨迹。 这个世界里,仇氏一族少族长仇漠在八岁那年自未来重生,为了一己私欲,他暗自修炼魔功,又偷取了伏羲楼圣物强行提升内力,设计在天演七年的蓉城武林大会上废掉季临安,并利用魔功功法夺取了季临安的气运。 成功后,他随心所欲、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却因夺取的气运太过强大,打败了逍遥派伏羲楼与各大武林正道人士的围剿。之后,更是与寇岛相通,冲破防线击垮朝廷,让整个大陆陷入民不聊生的悲惨境地。 宁寻有些明了,自己要做的就是阻止仇漠,保证季临安的气运不被抢走。 微微梳理了故事情节,宁寻知道在仇漠称霸武林的过程中有两件大事,一是他趁伏羲楼楼主病逝 之时偷取了伏羲楼圣物,二是他在武林大会上废掉了季临安。 说来也巧,宁寻现在的身份——就是伏羲楼的楼主独女,此女不知何原因一直跟随母亲程氏生活,直到母亲病逝,父亲也病重,她在前往伏羲楼的途中被仇漠所派出的死士追杀而死,伏羲楼失去了继任楼主的唯一人选,因此在楼主病逝时大乱,给了仇漠偷取圣物的机会。 而现在,仇漠才重生不久,离那场武林大会还有五年。宁寻松了口气——她一定要让仇漠的想法落空。 又休息了一会儿,宁寻慢慢撑起身体在四周小范围的摸索,幸运的找到现世时奶奶常用的几种止血草药。宁寻一把揪起来,也不管混着的泥土就嚼烂了敷在伤口上,呸呸地吐了几口,嘴里的土腥气和血腥气却愈发明显,宁寻看着自己身上黄黄绿绿的泥土和汁液,嫌弃地做了个夸张的表情。 “喂,你随随便便地揪几根草,别把自己毒死。”一个清亮的女声突然从宁寻身后的大树上响起,宁寻着实吓了一跳。 扭头看去,一个黄裙女子坐在大树最粗壮的树枝上,罗裙的下摆十分宽大,露出一小截嫩白的脚踝,脚踝上系了一圈古铜色的小铃铛,铃铛声在寂静的森林里很清脆悦耳。 女子看见宁寻的一抖,明白自己突然出声把她吓到了: “对不住,你是宁楼主的女儿宁寻姑娘吗?” “……你是谁?”宁寻不知道她是谁,不愿意回答她的问题。 女子才想起她刚经历了追杀,正是警惕心最强的时候:“……我是季海棠。那是我师兄季承言。我们从山上下来找宁寻姑娘,刚才看到一队杀手追杀,解决了之后循着血迹找过来看看。” 顺着女子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宁寻才发现自己左边的大树上也坐着一位面容俊朗的男子,这男子就算是靠在树上,仍旧端端正正的——他的神色温润,看起来很容易使人放下心防。 宁寻点点头:“原来是二位帮我除掉杀手,宁寻感激不尽。” “无妨无妨,”季海棠摆摆手,从树枝上利落地跳下来:“我逍遥派弟子最看不得这种事,也是你好运。”说着,季海棠冲她眨眨眼:“逍遥派曾经欠了伏羲楼一个人情,所谓送佛送到西,你的护卫全都被杀了,不如由我们护你到伏羲楼,也算是还了这个情。” 逍遥派?这倒是意外之喜。 宁寻心中有些欢喜,这是她能接触到逍遥派的大好机会,自然,这所谓欠下的人情她也并没有多想。 世界走向不可预测,显然只靠她自己防范是不可能的——如果她先结识了逍遥派的弟子,就能有机会接触并提醒季临安,想着这些,宁寻郑重地道谢: “如此便多谢你们了。” 树上的男子一直静静地听着,等到她们讲完话后才开口: “宁姑娘。” 宁寻听见男子的声音转过头,看见男子迎面抛来的白色药丸: “这是治疗外伤内伤的药丸,沐浴时将其溶在水中即可。” 宁寻看着手中的药丸,知道自己现在很需要这个,当下不再推辞,拱手道谢:“多谢季公子。” 季海棠莫名觉得宁寻很合眼缘,便笑道:“宁姑娘,你这种爽快的性子真是太合我心意了!” “唤我阿宁就好,至于我这性子……” 或是因为我母亲的影响,”宁寻微笑,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心下有些想念。 但显然,季海棠和季承言以为她想起了这个世界已去世的程氏,不由得面有歉意: “对不起,我提起了你的伤心事。”季海棠有些愧疚,季承言也皱着眉看了自家师妹一眼。 “无妨。”宁寻很是坦然:“逝者已逝,生者便要好好的活着,既是为自己,也为她。” “这道理却有很多人想不明白。”季承言弯弯唇角,终于从树上跳了下来,身形飘逸,宛若仙人。 宁寻羡慕地看着他潇洒的身形,暗想自己也要练个轻功才好。也不求和小说里那样飞檐走壁,就像面前这位季公子这样就心满意足了。 ——发现自己的想法飘远了,宁寻轻咳一声,率先转身: “好啦,我们走吧。不然就只能在这森林里将就一晚了。” 凭着世界剧情,宁寻率先往西南方向走去,那不止是她去伏羲楼的必经之路,并且有一把神剑,要是能提前拿到,对她掰正世界线有很大的好处。 而因为她的提前转身,没有看到季承言暗含笑意的眼神。 “哎呀师兄,我越来越喜欢这个小丫头了。”季海棠撩撩头发,有些疑惑:“你要什么时候挑明?” “……”季承言看了她一眼,眼神凉飕飕的:“不要插手。” 季海棠撇撇嘴:“知道了,师兄你连欠人情的理由都想出来了,师妹我可不会干这种透底的事。” 季承言点点头,拉住宁寻,以她受伤为由扶着她往森林外面走。宁寻确实走得艰难,道谢后借着季承言的力量继续走动。 落在后面的季海棠鄙夷地看着自家师兄扶着宁寻的胳膊,一边疑惑,一边觉得师兄果真是有登徒子的潜质。却没细想,只以为和话本上一样,师兄对阿宁一见钟情。 他们三人紧赶慢赶,到了城里已经是傍晚,于是匆匆找了家客栈歇息。 宁寻叫小二提水上来沐浴,从腰袋中取出药丸丢进水中,趴在浴桶边看药丸慢慢融化,原本无色的水显出淡淡的乳白色。 这药丸果真是难得的好东西,居家旅行必备良品。 水雾氤氲,温度刚刚好的微热,曾受伤疲倦的身体放松下来,一不留神就昏睡过去。等到宁寻起身的时候皮肤有些发红,她拿起搭在一旁的鹅黄色衣裙穿上。缓步走出屏风,意外发现窗外有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影。 她打开了窗户。 “你在这里做什么?”宁寻有些奇怪。 “……我是出来遛弯的,”季承言无言以对,憋出一句解释。 看着季承言的眼神心虚地飘走,宁寻伸头看了看挂在天中的月亮,更奇怪了: “你白天赶路不累吗?不睡觉出来遛弯……是看月亮吗?” “……”季承言再一次沉默。 宁寻恍然季承言似乎是有难言之隐,于是寻了个话题岔了过去。季承言见宁寻没有继续追问,着实了口气——他掐算到宁寻回伏羲楼这一路会遇到一次危险的刺杀,危及生命,他不知道刺杀 哪一天会出现,所以决定每晚在她的窗前警戒着。 ——他却没想到,宁寻那次“危及生命”的刺杀已经结束了。 比起季承言,季海棠就舒服多了,她倚在床上与师傅长霄子传音。这是逍遥派特有的通信方式,只有本派弟子才能使用。 玉佩中长霄子的话遥遥传来:“哦?你们杀了那队杀手,救了那个丫头?” “其实我们到的时候她已经伤势很严重了。”说到这里,季海棠有些庆幸:“我当时真怕我们去晚了。直到我看见她拽了几根草嚼了吐在伤口上,但是师傅,阿宁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值得师兄火急火燎的下山?” “那丫头的命格贵不可言。”季海棠似乎都能看见师傅慢悠悠捋胡须的样子。“不止承言与她有很深的渊源,那丫头的命格还和整个天下缠在一处了。” “天下?”季海棠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师兄当日到底是预见了什么?难道阿宁有皇室的血统?” 只听到师傅在那边长叹一声:“非也!与其说她身负皇室血统被上天垂怜,不如是整个天下的命丝缠绕在她身上!她身上的命丝比你二师兄还要多。” 季海棠大奇:“比二师兄还多?” “当日,你师兄受伏羲楼楼主传书所托,为其女占卜来日吉凶。但奇怪的是,那丫头身上虽是有整个天下的命丝缠绕,却无法看清她的未来,承言是我逍遥派千年难遇的奇才,权衡下选择闭关占卜,却只得了承言与她的未来。” “……????”季海棠惊呆了:“怨不得师兄和我说阿宁很重要的时候耳朵红了,原来还有这层含义!” “可阿宁这一路被追杀,我并未感觉到她的气运加持。”季海棠又疑惑道。 长霄子沉默了一会儿,声音郑重低沉:“此前她身上被不知名的云雾遮盖,就连命丝也是这次卜卦才得知——她身上的遮掩正在慢慢消散,你和承言这一路定要保她平安,等到了伏羲楼,遮掩散尽,那丫头便是,得天佑之。” 第3章 第一个世界(2) 第二日,宁寻特意起了个大早,到大堂坐下点了早食——昨晚回房之前,她已经和季承言二人说好需要在这里逗留一天,季承言同意了。 ——宁寻决定今天早上就去找那把剑。 季承言和季海棠相继出现在客栈大堂,三人吃过早饭,溜达着往城西走。 看着城西集市稀稀疏疏的异域商人和来来往往的小贩,季海棠很奇怪: “霍城好的东西均在城东集市,大商人也都往城东去的。你为何要来城西集市?” “我不这么认为,”宁寻摇头:“霍城三面临水,只有靠着森林的那一边是陆地,森林幽深,外来商人不会选择从森林过来,只能从这城西水域来。再说城东说是集市,可我今早却听小二说那里是整个霍城最繁华的店铺商街,多是本地商人,很少有摆摊的小贩……”宁寻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说完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最先我也以为我要寻的东西会在城东,只是想了想,还是先来这里碰碰运气。” “你想要买什么?”季承言有些好奇。 “一把叫做苍梧的剑。”宁寻在路边的小摊上搜寻:“这把剑是一位隐世铸剑大师的遗作,也可以说是他一生最成功的剑,只是这把剑在未激发潜力之时看起来普普通通,便被那大师的养子当普通宝剑给卖了出去。” 说到这里,想起这把剑会落在仇漠的手里助纣为虐,宁寻有些心疼,咬牙切齿着对大师的养子有了意见:“那人忒有眼无珠!” 季承言和季海棠对视一眼,确定自己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一把神剑。 但每个人都有秘密,他们不便多问。 “哎这把剑多少钱啊?”宁寻解释完了,目光随意瞄到一把看起来极为普通的剑,上前询问价钱。 “您想要的话五百金!这把剑您别看长得普通,却削铁如泥,剑身极为锋利……” “宁姑娘,这把剑品质并不好。”季承言见宁寻上前问价,皱着眉赶紧挤过去。 “哎你这人怎么说话呢!什么叫我的剑品质不好!”小贩耳朵尖,听了这话就不愿意了。 “你这剑确实……”季承言更不乐意了,他见多了剑客,怎么会认不出好坏? 宁寻赶紧拉走了面色不渝的季承言,深觉无奈——天知道她就只是想问个价能心里有数…… 三人继续向前走,好一会儿季承言才反应过来: “所以宁姑娘为什么要去问那把剑的价格?”季承言有些时候反应慢些,他终于发现宁寻刚才并非是看中了小贩的剑,所以对她问价格的原因很是不解。 季海棠感到好笑,幸灾乐祸自家常年呆在山上不挪窝的师兄也有今天。轻咳一声:“阿宁只是想对比一下价格!” “为什么要对比价格?”季承言更奇怪了:“买东西不都是直接付钱走人吗?” …… 宁寻一噎,突然感觉到一股子金钱的味道从季承言身上传来—— 啊,这金钱的味道该死的甜美—— “对不住阿宁,”季海棠不客气地笑了半天,笑完还不忘给宁寻解释:“大师兄平日里基本都在山上,不通庶务,再加上平日里给人卜卦挣的很多,所以对这些事情……有些缺乏认知。” 宁寻悠然叹息:“我就不一样了,我身上就没有这种金灿灿的光茫。” 季海棠一愣,反应过来宁寻的意思后又开始哼哧哼哧的憋笑。 正说笑着,宁寻的视线定在了一把灰扑扑的剑上,摊主是个瘦弱的老头子,宁寻把这剑的模样与脑海中看到的画面作比较,确定了这把毫不起眼的剑就是苍梧,激动地扑了上去: “老爷子,您这把剑怎么卖啊?”宁寻指着苍梧,在摊前蹲了下来。 季承言这回却没有上前阻挡,而是盯着剑若有所思。 “一百金。”老头慢悠悠地说,毫不在意。 “……多少?”宁寻惊讶,果然蒙尘的宝剑连一把普通剑都比不上。 “一百金,加一个承诺。”老头说,浑浊的眼睛里划过一丝精光。 宁寻盯着老头看了一会:“一个承诺?” 老头大笑:“小老儿我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恶人,小丫头你也不必用怀疑的眼神看我。放心,小老儿所需的承诺不会违背你的原则,只是帮个小忙! “……先说好,我既不杀人放火,也不打家劫舍。”宁寻有些警惕,她知道江湖人最重承诺,故提前告知。 “自然!自然!”老头又笑起来,满脸的褶子。 “给。”宁寻自钱袋中掏出一百金的银票递给老头,老头把苍梧抛到宁寻手里。宁寻细细打量苍梧的时候,老头翻了翻摊子,竟收拾收拾准备走了。 “大爷,您不卖啦?”季海棠一脸惊讶:“这才是早上呀。” “不卖了!”老头笑呵呵地收拾东西,中气十足:“镇摊之宝都卖了,还要卖什么?” 路过的人听了这话都伸长脖子看这所谓的“镇摊之宝”,待看到宁寻手中灰扑扑的长剑时都摇头走开,只道这买剑的和这卖剑的都没有眼神,这么一把普通的剑也称得上宝贝。 买了苍梧,宁寻的心放下大半。同摆摊的老头道别后,又和季承言季海棠二人逛到太阳落山才意犹未尽地往客栈走去。 只是刚推开屋门,宁寻停顿了一下。季承言看见了大步走过来: “怎么了?” “……说不上来,很奇怪。”宁寻转头:“我的直觉一向很准,我感觉这屋子与我早上出门时有些不同。” “你的意思是,”季承言很快领会了她的意思:“有人进来过?” “不排除这个可能。”宁寻点头。 “靠后。我先进去。” 宁寻知道在这个世界,自己那点拳脚功夫根本不够看,甚至还有可能拖后腿,听话的让开了位置。 “你小心一点。”宁寻被季承言挡在身后,不放心地从他后面探出脑袋来叮嘱。 “知道了。”季承言应声,宁寻的关心让他愉悦极了,嘴角在没人看见的角度微微上扬。 “属下暗一拜见少主。”侧面房梁上一个黑影感觉到有人进来,利落地翻下来,恭敬地问好。季承言联想到宁寻的身份,心下就明白了。 不过……现在确实有些尴尬,只好轻咳一声:“我不是你家少主。” 因过度紧张,而没看来人是谁的暗一:“……” 暗一猛地抬头,一身黑衣隐在黑暗中,清秀的脸上虽然面无表情,但季承言明显地感觉到——她恼羞成怒了。 季承言僵硬地摸摸鼻子,回头看向好奇的宁寻:“……是你家属下找过来了。” 宁寻走进来,一眼就看到正死命瞪着季承言的暗一,表情一言难尽。 暗一看到她立马又羞涩起来,恭敬地行礼:“属下暗一拜见少主。” “……不用多礼。”宁寻头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愣了一下赶紧阻止了暗一继续行礼,想了想又补充: “你好,我是宁寻。” 季承言同样第一次被人嫌弃,他长得好,能力又强,在山上从来都是被人礼貌对待的。 ——被人嫌弃的感觉还挺新奇。 季承言没忍住又看了看宁寻。刚从屋外进来的季海棠抽了抽嘴角,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心道师兄别再这样看阿宁了,没瞅见对面的暗一姑娘都快瞪死你了么。 要是眼神能杀人,季海棠相信,自家师兄早就被凌迟一万次了。 “少主。属下奉楼主之令,带领暗部归顺于您。”暗一打小就混迹在江湖中执行任务,察言观色的能力到了极致,因此与季承言一个照面就发现他对自家少主有企图。 秉着好白菜不能被猪拱了的心理,暗一不动声色地转移阵地,直接挡住了季承言看向宁寻的目光。 季承言面上只能保持镇定,不动声色地挪了一步—— 暗一也不动声色地挪了一步。 挡的正正好好,严严实实。 季承言:…… 好气。 宁寻完全没注意到两人之间的交锋,略一沉吟后问道:“也就是说,你们暗部从此只听从我的命令?” “回少主,是的。” 宁寻笑眯眯地拍手:“那你以后就直接跟在我身边。” 暗一却有些迟疑:“回少主,属下自小接受的都是刺杀和隐卫的训练,就算在江湖中做任务也是以暗杀为主,少主让属下跟在身旁,怕是……” “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宁寻毫不在意:“你好好呆着便是,这是命令。” “……是。”暗一拗不过宁寻,答应下来。 只是她们这样的暗卫,曾经最大的心愿是得以每天生活在阳光下,现在愿望被实现,她心中欢喜极了。 “既然跟在我身边,”宁寻想了想:“便不要叫暗一这个名字了。” “请少主赐名。” “芄兰,这个名字可好?” 第4章 第一个世界(3) “芄兰谢少主赐名。”芄兰暗自欣喜,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走到宁寻身后,目光凉飕飕地往季承言身上刮:“少主,天色已晚,您该歇息了。” 言外之意,就是那个一直往我家少主身上瞄的人,我家少主该歇息了,你可赶紧走吧。 一向聪慧的季承言却和没听到一样,依旧温和地和宁寻说了会儿话,才开口道别:“天色已晚,你好好歇息。我们明日出发,最晚不过后日便能赶到伏羲楼。” 芄兰目瞪口呆地看着季承言,似乎是没想到自己暗示的那么明显,他竟然还装听不懂,心里一塞,像是眼睁睁看着水灵灵的白菜被猪拱来拱去。 宁寻微微点头:“我知道了,明后两天还要麻烦你和海棠。” “与我们,你不用客气。” “多谢。”宁寻看着两人回到自己房间后才关上屋门,转身对着芄兰笑:“今天你先与我将就一晚。” 芄兰一脸的受宠若惊:“哪里称得上将就。属下早已习惯睡房梁,今夜属下睡房梁就好了。” “那可不行,”宁寻笑:“今晚让你重温一下床榻的感觉。” 说完,宁寻坐到床榻上,伸手拍了几下: “快来。” “这……”芄兰踌躇,没想到宁寻说真的,有些惊讶:“这于礼不合……属下……” 宁寻截住了她的话:“我是少主,这是命令。” “……是。” 半夜,床外侧的芄兰忽地睁开眼,冷厉的盯着房门。她握紧胸前的长剑,浑身肌肉紧绷。 宁寻向来眠浅,察觉到芄兰突如其来的紧绷,睁眼询问: “怎么了?” “少主,有人在撬门。”芄兰压低声音回答。 宁寻忙屏息去听,果然听到细微的撬锁声。她暗自抿唇,懊恼自己警惕性太差——若不是今日她身旁有芄兰,怕就是要遭了道。 房门被打开,黑夜中几人鬼祟地潜入,看着被放下的床帐,领头人悄无声息地挥手,身后几人意会,暗暗地向床榻靠近。 就在床帐被掀开时,只看到眼前一道银光闪过,夜色中银光闪闪的剑芒直冲人面门而来。 几人大惊着后退,芄兰利落地翻身落地,持剑挡在床榻前。 “不好!”领头人大惊,没想到宁寻的房间内不止她一人,看着芄兰游刃有余地游走在几人之间,长剑招招带血,瞬息就要了几人的性命,那人咬着牙一掌拍向自己的胸口——这是他的秘密,以内力强行打入经脉中,能在几息内提高速度。 ——听说伏羲楼少主并无武功在身,只要自己能冲到她面前,便能完成任务! 这么想着,领头人伸手拽了一人推向芄兰,趁她划开那人的咽喉时飞速向床榻冲去。芄兰一时不察竟被得了空,不由得大惊: “少主!” 领头人的脸上泛起诡异的笑容,而这笑容却在被凌空一脚踢中右肩的那一刻消失殆尽。 现世学过的武术和跆拳道难得派上了用场,宁寻以极刁钻的角度避开了领头人的杀招,然后一个后旋踢踢中了他的右肩。看着他一瞬间的疼痛难忍,宁寻冷哼一声,再次用了十分的力踹向了肚子,直直的将他踢后了几步。 芄兰见状松了口气,刚想上去补上一剑,就看见一枚飞针直直没入领头人的咽喉,芄兰握紧手中的剑,目光沉沉地看着满屋子的尸体,又将锐利的目光投向刚才射来飞针的地方。 季承言从窗口跳进来,拉过站在一旁的宁寻,神情紧张: “有没有哪里伤到?” “……”宁寻疑惑,不知道季承言为何来的这么及时:“我没事,谢谢季公子。” 芄兰的目光从窗口挪开,扫了一圈死相凄惨的尸体后,再次固定在季承言身上。 ???? 季承言:……我到底是哪里惹到芄兰姑娘,为什么她看我的眼神和看尸体的眼神一样?? ——直到他顺着芄兰的目光看到自己正拉着宁寻的手。 …… 第二日,宁寻几人一早就走。又因霍城离伏羲楼已很是接近,所以不过两天,宁寻就踏入了伏羲楼的势力范围。早早等候的四长老决明带领伏羲楼第四门精英弟子激动地迎上来,言语间皆是庆幸与欣喜: “第四门长老决明带领门下弟子,恭候少主。” “四长老快请起。”宁寻仍旧有些不习惯这些礼节,连忙伸手扶起深深鞠躬的四长老。 “幸好少主您没事,不然老夫是要以死谢罪了,”四长老想到芄兰传书所说的杀手,眼神中有懊恼和杀气划过。 “我也很庆幸。”想到这几天的经历,连宁寻自己都有些后怕——若不是有季承言和季海棠相护,自己就算能撑到芄兰前来,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能走到这里,还多亏了季公子和海棠。”宁寻转身,对着季承言二人诚恳地道谢。 “想必这两位就是道虚散人和季姑娘了吧,我家少主多赖于你们的照顾了。”四长老也注意到了后面的季承言与季海棠,感激地连忙弯腰致谢。 “不敢当不敢当,”季承言二人侧身避开了四长老的行礼。逍遥派弟子牢记教规,与人为善。四长老德行高尚,辈分又高,他的这一躬,他们可真的受不住。 “我们和宁姑娘一见如故,保护自己的朋友是应该的。” 季承言彬彬有礼的回答。 看到这一幕,季海棠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想师兄为了刷阿宁家里人的好感度也是够拼了。可没想到偏偏四长老和周围弟子都很吃这套,几人听了这话很是触动: “不嫌弃的话还请二位去伏羲楼住上几天。”四长老越看越觉得季承言顺眼,于是诚恳的邀请。 “当然是不嫌弃的。实不相瞒,在下想领略伏羲楼风光已久,不料今天有了机会。”顺着四长老的邀请,季承言一口答应。 “……”季海棠无语,想着师父千叮咛万嘱咐的,让师兄抓紧回去的话算是白说了。 “暗一,带少主去休息,好好保护她。” “是,四长老。” “二位少侠,请。”四长老侧身让出一条路,引领二人向他们暂时休息的客栈走去。 终于到了伏羲楼所属辖地,连日的奔波让宁寻很是疲惫,于是一进房间就瘫在床上,芄兰也被她赶走去好好的休息,偌大的房间只剩她一人。 感觉睡不着,她干脆拔出苍梧。看着仍旧通体漆黑的长剑,宁寻开始冥思苦想世界轨迹中,仇漠是怎样“激活”苍梧。 世界剧情过于繁杂,半响,宁寻才想起好像是滴血。 看看自己的手指,宁寻难得有些迟疑。在她纠结的时候,左手手腕的彼岸花标识开始发烫,漆黑的剑身彷佛感应到了发烫的标识,从尖头开始一寸寸变白,剑柄处发出耀眼的白光,刺的宁寻不得不闭上眼睛。 待眼睛再次睁开,宁寻惊喜发现苍梧已经变成了通体晶莹的白色长剑,玲珑剔透,锋利异常,一看就不是凡品。 把剑在手中颠了几下,宁寻却突然感觉一阵风刮过,皱着眉头向窗边看去,发现窗子不知不觉地开了。 轻叹一声,宁寻只道是风过大,准备下床关窗,却在脚触到地面的时候悚然一惊: “谁!” 第5章 第一个世界(4) “要你命的人!” 宁寻察觉到对面人迎面一掌打来,迅速往右面一滚,抬起头时那人的下一掌又已经欺到眼前,宁寻险险地凭借灵敏反应侧身躲了过去。 “反应不错,可光靠躲,你今晚怕是活不成了。”借着窗外微弱的光,宁寻终于看清来人,一袭黑袍遮得严严实实,被黑夜完美伪装。 “有我在,你就别想要她的命。”季承言从窗外翻进来,挡在宁寻的面前。 来不及询问季承言为何这么及时地冲进来,宁寻开口:“你是仇漠的人。”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黑衣人明显的惊讶,手掌微停,声音阴沉:“你怎么会知道少主的姓名!” “呵,他也配称作少主?”宁寻想起一路上她不断的被刺杀,怒从心起: “丧尽天良,包藏祸心,果真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女娃娃!少主岂是你能诋毁的!”黑衣人勃然大怒,双手成爪抓向二人。 季承言单手拔剑,剑身堪堪挡住黑衣人极其犀利的攻击。 显然,今天这个人武功高强,和季承言难分伯仲,一时之间竟僵持住了。 苍梧开始震动,似乎想要从宁寻的手中挣脱出去,剑鸣一声叠一声,愈加响亮。 宁寻微微地松开手,只见苍梧咻的一下窜出去,在空中自动调转方向后直冲黑衣人而去,这一剑十分迅疾,力量巨大,几乎是眨眼间,苍梧的剑尖就直逼黑衣人的心脏。 黑衣人一惊,反射性地躲过了苍梧的迅猛一击,不料苍梧一剑刺空,挽了个剑花,再度冲来。 “这……这是什么情况?”宁寻吃惊极了,她可不记得世界轨迹中说过这把剑还能这样。 “看来真是被你找到了宝,”苍梧替季承言挡住了黑衣人的部分注意力,季承言得以长出一口气,趁机会将袖中晶莹的玉石子甩向各个方位。 “这把剑明显已经有了灵智。看来你说的那个铸剑大家,在铸剑时就已经铸出了剑魂。” 季承言看准时机,掷出阵眼玉石,阵法成。 黑衣人大惊,拼命想要从阵法中挣脱,却清晰感到自己体内的功力正在逐渐流失: “你对我做了什么!” “只是轻微的化功阵,能让你过几天平头百姓的日子。” 季承言轻描淡写,但宁寻知道,对于一个武功高强招敌无数的人来说,就算只有几天也够他喝一壶的了。 苍梧飞回宁寻面前,浑身的白光愈加强烈,像是等待夸奖的孩子。 “苍梧真是厉害。” 宁寻冥冥之中看到一团白光,她伸出手点了一下,突然就与苍梧心意相通,就感受到苍梧围着她绕圈时雀跃的心情。 “少主!您没事吧!”芄兰和四长老听见动静,急急忙忙地跑来,一进门也顾不上看季承言为何会出现,眼刀子嗖嗖地往哀嚎的黑衣人身上刮:“可恨这贼人有备而来,竟敢在我伏羲楼的地盘搞这些龌龊的东西!” 芄兰暴躁的盯着他,眼神凶狠。 宁寻让她把黑衣人捆起来:“四长老,第四门在我伏羲楼中掌刑罚,这人就交给你了,必要让他把自己知道的完完整整地吐出来。” “是,少主。”四长老拱手应是,然后气愤的拎起浑身虚软的人出了门。 惊险的一夜过去,在客栈休息了一晚,宁寻便动身前往伏羲楼主教的所在地,百丈崖。 ——伏羲楼楼主的病情突然恶化,奄奄一息,能看到宁寻赶来完全是一股意念在强撑着。 而宁寻自从到了百丈崖开始,就打从心底感受到一阵阵的悲痛与哀伤,控制不住的眼圈发红和流泪。宁寻知道,这是原主的心情波动到极致,影响到了她。 “父亲……” “我……对不起你们娘俩,让你们独自在外吃了那么多苦,更累得你娘亲早早去世。”说着,男人咳嗽了几下,守在床边的几位长老不忍心的侧过头擦眼泪: “可这伏羲楼是我毕生的心血,将它守好,吾儿。” 看到宁寻泣不成声地点头,男人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解脱般的微笑起来:“我要去找你娘亲了,留你自己在这世间……阿宁,要保护好自己,莫哭……” 看着楼主双眼无力地阖起,宁寻扑在他身上恸哭;几位长老沉默的站着,神情恍惚。 伏羲楼楼主去世,江湖大震。一时间,交好的,有仇的,悉数向百丈崖涌来,自然,也有像仇漠这样想浑水摸鱼的。 ——仇漠最近过得很不对劲,无他,他自认为上天让自己重生是让自己称霸武林的,可是光这称手的兵器就没有着落,仆人找了一批又一批的武器,他全都看不上眼,焦躁了一周后,他决定按照秘籍的说明去拿伏羲楼的圣物,然后用提升后的深厚内力去修炼秘籍——照这样来说,有没有武器也不重要了。 至于那新上任的伏羲楼楼主,仇漠冷哼一声,不过就是一个没什么用的小丫头片子而已。 而没什么用的小丫头片子正在伏羲楼密室里,听四长老汇报他从那黑衣人口中撬出的话,言语中难掩鄙夷: “老夫本认为那人真的很忠心,但是还没上重刑,就什么都说了出来。他说自己是江南仇家少族长的属下,奉命来取楼主您的性命。” “江南仇家?呵,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好大的口气!”二长老是个身材火辣的中年女子,极喜红色,此刻正面露不屑地看着自己涂着艳红色蔻丹的指甲: “别怕是脑子有坑。” 宁寻一旁憋笑,想不到这看着明艳的二长老说起话来这么的……泼辣。 “听他知道的情况,仇家彷佛还筹划着什么,只是我们尚未得知。” “我知道。”宁寻看到长老们齐刷刷投射过来的目光:“我在路上被追杀时曾听他们谈过关于我们伏羲楼圣物的事情,恐怕他们另外的筹划便是我们的圣物。” 这当然不是她听见的,但世界的确是这个走向。 “他们要用圣物做什么?”二长老百思不得其解。 在她的认知里,伏羲楼的圣物伏天竹只是一片为大长老练药所准备的竹林,并没有其他的作用。 “……不若我们将计就计,弄他个有来无回。”三长老温文尔雅,不难看出年轻时极其英俊的脸廓,他与二长老二人走投无路时被宁寻的父亲庇护,下定决心报答恩情留在教中,一来二去情思渐生,便结为了夫妻。 “好主意,不知三长老认为该怎么做?”宁寻对三长老的提议十分感兴趣,跃跃欲试。 “我们这样……” 一周后的某一天夜里,一行黑影鬼鬼祟祟地前往伏羲楼,领头的人贼眉鼠眼,身手矫捷,一看就是极其熟练的老手。 “仇少主您放心,我摘星大盗纵横江湖几十年,还从未失过手。” “我当然是相信摘星先生的,这条路探子已经打探好,这个时候巡逻刚过,不会有人发现。我只要圣物伏天竹,伏羲楼库里的其余物件随你拿,事成后我仇家的宝物也许你一半。” “哈哈哈哈哈!仇少主果真是果敢的人!利落!” “不敢当不敢当!” 憋着气息的四长老和弟子们悄悄几步潜伏在他们身边,内心大大地翻了个白眼—— 要不是楼主叫我们莫要打起来,我们可早就三步并两步的一榔锤夯死你了! ——还什么“随你拿”,呵呵,你就不怕风大闪了腰! 显然,仇漠是不怕风大的,说着竟来了兴奋劲,竟然已经开始幻想自己用了伏羲楼圣物后他的各种未来,这样的结果就是四长老差点没按住义愤填膺的众弟子。 眼睁睁地看着仇漠一行就要踏进禁地宝塔,一弟子小声地冲着身旁的人问: “咱们楼主真的都准备好了?” 不料这话被前面的四长老听见,转头瞪了他一眼:“楼主岂是你们可以质疑的?乖乖看着!” 弟子尴尬地吐吐舌头,继续屏住了呼吸。 或是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仇漠舍弃了摘星大盗和周围人的保护,快步走到最前方。没等周围人劝阻,仇漠已经一点不过脑子地一脚踹开了大门。 摘星大盗惊地跳到一旁,所有人一瞬寂静。 看着什么都没发生,仇漠得意洋洋,贪婪的嘴脸一览无余: “看来这伏羲楼的人也不过尔尔,这么容易就被我们钻了空子!” 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黑衣仆从的惊呼声——“少主!” 仇漠只来得及回头,就看到十只箭羽飞速向他刺来。 他来不及躲开,顺手拉过了身边的仆从挡在身前。只是眨眼间,黑衣仆从胸口直接被射透,箭尾的羽毛还在微微颤动。 所有人沉默地望着这一幕,伏羲楼弟子瞠目结舌,剩余的黑衣仆从低头静默,唯有摘星大盗骇地跳起来: “这个生意我不做了!” 第6章 第一个世界(5) 眼看着仇漠的脸色阴沉下来,摘星大盗不依不饶: “现在你能拉你家仆人当挡箭牌,下一次你便能把我推出去!” 仇漠硬生生地挤出一抹僵硬的微笑: “摘星先生说得哪里话,我怎会做这样的事情。” “我看你可敢的很!” 仇漠的笑容有些撑不住了,他看着一脸戒备的摘星大盗,周围仆从的神情更是沉寂。拿人挡剑的做法他确实不觉得有什么错,但并不打算做到明面上来,可刚才不知怎么了,竟是下意识地做出了这样的举动。 “我也觉得,你是敢的很。” 宁寻身着白色长袍从暗处走出来,倒是不意外仇漠刚才的举动,在她看来,能让世界悲惨成这样的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不过之前的仇漠一直都掩饰的很好罢了。 “……你是伏羲楼楼主。” “正是。” “你做了什么?”仇漠不傻,此刻已经明白今晚怕是拿不到伏羲楼圣物了,甚至于他怀疑刚才自己下意识的举动,也与这新任的楼主有关。 ——宁寻确实动了手脚,却也只是点了一种激发人欲念的香而已。 宁寻嗤笑一声,只觉得仇漠很是无耻,那人的尸体还在他身边躺着,他就能如此迫不及待地甩锅:“愚蠢至极。” 仇漠咬牙切齿,回头向众人吼道:“撤!” 宁寻冷哼:“只怕你们没有那个本事!” “我们伏羲楼还不是你这兔崽子想走就走的地方!”蛰伏了很久的四长老伺机而动,蕴含着恐怖内劲的拳头直冲而去,吹鼓起来的长袖摆出一道道劲风。 “撤!撤!”仇漠看着一排排围过来的伏羲楼弟子,嘶哑着声音大喊,眼睛充血发红,莫大的恐慌席卷了他全身。 他的意识渐渐模糊,只觉得突然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游走在经脉之中,此刻他只想活着,然后终有一日他会杀回来,一雪前耻。 宁寻皱眉看着仇漠癫狂的神情,阻止四长老追上去的想法,四长老并不赞同地看着宁寻: “教主,若不将他斩草除根,他日后……” 宁寻摇头阻止了四长老接下来的话,用脚挑起一把落在地上的剑,用力掷向仇漠。 仇漠回头,左手凭空接住剑身,从他手掌开始,本来完整的剑一寸寸被血色侵染腐蚀,最后掉在地上的只有一个漆黑的剑柄。仇漠那布满血丝的眼睛狠狠地盯着宁寻:“伏羲楼主,日后我定会亲自取你首级!” “我等着。”宁寻丝毫不惧。 四长老看着仇漠异常的表现,一时间只觉得非常熟悉,却又因为太过久远而想不起来,但就是单看仇漠此刻的样子,也是危险异常。 宁寻和四长老安排弟子离仇漠远些,看着仇漠一步一个血脚印的走出伏羲楼,直到他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四长老才猛地一拍腿:“这是那个五十年前震惊武林的魔功功法!” 见宁寻奇怪的看过来,四长老挠挠头:“我那时候年纪不大,也不太清楚这里面的事儿,教主你可以去问问大长老。” 宁寻点头,打算明天就去找大长老。 没有再去管仇漠,宁寻下令留下巡逻弟子和整理尸体的弟子后各自散去。 第二天天亮仇家看门人开门,只看到自家少主浑身是血的倒在门口,而随他去的一百人,包括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摘星大盗,无一生还。 第二天,宁寻一早便去了大长老的房间,意外的看到季承言正在与大长老对弈,宁寻不懂棋,倒也没看出什么,只是把昨夜仇漠的情况说了。 大长老停下对棋的手,长叹了一口气:“魔功果然又一次出现了。” 季承言看出他们有话要说,识趣地借口离开。 伴着香茶的袅袅热气,宁寻听大长老说起五十年前的事情: 那还是先皇在位的时候,武林动荡不安,群雄并起,为的都是那传说中的宝物,宝物现世那天,武林人死伤无数,最后竟是被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年轻樵夫捡了漏。但谁都没有想到,宝物其实是个被封印的魔物,年轻樵夫打开了盒子,被封印的恶念搅碎了他的灵魂,占据了他的身体,从此,江湖中多了一个靠杀人来修炼内功的魔人。 魔功的变态之处,在于被杀之人的心思越纯净,越是为善之人,得到的养分就越多。魔人开始游走在城镇中,所到之处经常有残忍的灭门,直到他盯上了先皇最宠爱的五公主,朝廷也坐不住了,朝廷和武林人士第一次联手,誓要将魔人碎尸万断,却纷纷被杀。这时候,逍遥派前掌门玉丰真人挺身而出,捆着魔人坠入摩月涧,并写下预言,预言五十年后魔功出世,唯有得天庇护之人可手刃魔人。 “所以这次,仇漠已经变成了魔人?”宁寻皱眉,只觉得世界轨迹中并没有什么魔人的出现,难道是自己的到来改变了什么?才引起这样的变化?? “照你说的来看,仇漠现在并未丧失理智,现在他暂时只是一个受魔功影响的人。”大长老将棋子收起来:“我会让第一门弟子去盯着仇漠,一旦有什么变故,立马来报。” “既然他已经受到了影响,我们先下手为强不是更好?”宁寻不解。 大长老慈爱的看着她:“教主有所不知,当年魔人之所以能让朝廷和武林这么多人都死在他手里,依仗的就是刀枪不入的体魄。” “刀枪不入?也就是所有物理攻击都没有用,是这样吗?” “理论上是如此。” “那他要我们的圣物做什么?伏天竹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作用吗?” 大长老慢悠悠的嘬了一口热茶,抬手指向一旁的大片竹林:“你觉得这片竹子长得如何?” “……旺盛的很。” “正是,正是。”大长老笑起来:“魔功的弊端就是在这里,伏天竹是大陆上唯一内含生气的东西,也是唯一能够让人在魔功杀气的摧残下,保证□□不坏的宝物。” “魔功刀枪不入的体魄,若是没有伏天竹维持一身的皮肉,就会暴露出最大的弱点——心脏。” “等等……”宁寻瞪大了眼睛:“您的意思是,禁地宝塔内的竹子不是伏天竹,您院子这一大片才是?” 好家伙。 宁寻想了想昨晚气急败坏的仇漠,不知怎么就笑出了声。 ——谁能想到伏羲楼的圣物就这样大咧咧的种在长老的院子里呢? 大长老从棋盘下的暗格中摸出一本册子,宁寻接过后大致翻了翻,发现是一本记录掌中剑的功法。 “伏天竹的事情只有我和楼主知道,这是你父亲生前无意中得到的独门功法,你的父亲只修炼到了第三层。这剑法是以内力为主,将内力打到敌人的经脉中,甚至能以内力聚集出剑型。只要楼主能学到最高层,对付没有伏天竹的魔人绰绰有余。” “我会努力的。”宁寻没想到还有这种转折,她郑重的收到衣衫里,决定闭关修习。 而季承言那边,本来是想留下来和宁寻培养感情。万没想到夜里他夜观天象,发现灾厄星遥遥升起,正在逐渐变亮,方位在南。紧接着他受到了长霄子的传音,让他赶紧回逍遥派。 季承言叫了季海棠连夜赶回去,只来得及塞给宁寻一个玉佩,看起来像是不知道送姑娘玉佩代表了什么。 宁寻呆看着玉质通透的玉佩,差点手一滑扔出去,脸颊开始后知后觉的发烫—— ……他到底知不知道玉佩代表着什么…… “师兄,你就这样走了?不怕阿宁被别人拐跑了?”季海棠一边赶路一边疑惑。 “不怕,我们的缘分极其深厚。” “……师兄,事在人为啊,不然怎么有这么多人逆天改命呢?” “你师兄我宣誓了主权。” …… 待问清楚季承言只是塞给宁寻一个玉佩后,季海棠抓狂了——万一阿宁不知道玉佩什么意思可怎么办!!师兄你就不能多说一句话吗!!! 季海棠佛了,季海棠不想管了——算了,这么直的师兄,她还是下次见到阿宁的时候暗示一下吧。 而他们谁都没想到,这一离开,就分别了五年。 季承言从一开始的淡定,到现在直接去百丈崖找人,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只是想追个媳妇儿,怎么这么难。 一开始,他去找宁寻,伏羲楼上下都很欢迎,只是自从听第一门弟子说仇漠失踪后,宁寻就增加了闭关的时间,从她闭关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五年。 所以当季承言一次又一次的上门,四个长老也品出了些许意味。自此季承言连逍遥派大弟子——道虚散人的身份都不再管用,在勇敢的厚着脸皮一次次继续上门期待偶遇后,季承言觉得,比起从未发表意见却处处隐晦阻拦的大长老和总是摇着扇子说反语挖坑等他跳的三长老相比,只会用眼神瞪视和言语阻止的二长老、四长老简直太可爱了! 毕竟,不用费那么多的脑子…… 又一次被告知宁寻还在闭关被拒绝的季承言失落的从百丈崖下来,看见自己等在路边的师妹季海棠和师弟季梨花你侬我侬的。深吸一口气,季承言睁着自己已被闪瞎的眼睛缓步走过去,端的还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气质,只是眼神的哀怨与谴责仍旧像小剑一样射向二人。 所幸二人也看见了自家师兄又一次孤零零的下山,手是分开了,却带着戏谑的眼神看向他: “哟~师兄又没见着宁姑娘呀~” “我记得有个师兄说他和阿宁缘分深厚来着……是你吗大师兄?” “……” ——突然不想理恶趣味的师妹师弟。 “师父说武林大会即将开始,要我们即刻启程前往蓉城。” “我们是该走了。”季承言叹气。 “正巧这次二师兄闭关出来,二师兄说要和我们同去,且试试身手。” “临安?”季承言有些惊讶,却也有些明了:“去长长见识也好。” 说着,季承言又长叹一口气,有些苦恼:“我又见不到阿宁了。” “……” “其实……宁姑娘作为伏羲楼楼主,也会参加武林大会的吧?”季梨花猜测到。 当局者迷,季承言眼睛一亮:“那我便去武林大会等她。” 百丈崖底,长势疯狂的草叶无声的摆动,闭眼静坐的少女双手一翻,浩荡的内力席卷而出,不远处的树木被拦腰折断。她忽地站起来,手掌微微抬起,一直竖在上空的苍梧落在手中,长剑出鞘,白光一闪而过。 宁寻没有睁眼,手腕顺着全身的内力气流舞动,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竟到了残影的地步。突然,“铮”地一声,苍梧入鞘,可宁寻没有停止,手掌的气流带动空气,随着她一掌打出,四周一片狼藉。 缓缓收势,满足的睁眼,宁寻弯起嘴角:掌中剑,她练成了。 掌中剑,以意为剑,收放自如,是为意剑。 第7章 第一个世界(6) 宁寻向上跳起,借助几个凸起的石头向山崖中部跃去,一把抓住离地面六米的崖梯,快速到了百丈崖顶。百丈崖太深,又有一层雾气环绕,宁寻感觉好久没有见过阳光了,久违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舒服的只想在草地上打个滚。缓缓地深呼吸。 除此之外,宁寻只觉如今武功大成的自己感觉更加灵敏——芄兰还未走近就被她发现了。 “芄兰,你手里是什么?” “回楼主,是武林大会的邀请函。” “武林大会?”宁寻很是意外:“已是天演七年了?” “楼主,您闭关五年了。”芄兰笑。 她在百丈崖底闭关,每日饭食都是由特制的藤篮送下来又收上去,崖底无岁月,宁寻对过了这么多年有些惊讶——不过好在没有错过关键剧情,不然她真的要悔死了。 ——她现在对自己的武功有很大的信心,绝对足够对付仇漠了。 “长老们很好奇楼主现在练到第几层……”芄兰很欣喜宁寻的主动出关,同时也不忘替长老们询问她的武功修为。 “幸不辱命。”宁寻伸出左手,内力翻腾,一把泛着金光的剑隐隐出现:“掌中剑已成。” “……”芄兰震惊之后就是狂喜:“恭喜楼主!” 说来,这练武一道本应是天长地久的积累,一般要刻苦几十年才会有所成就。这宁寻的原身跟着母亲自小练武,就是练武的好苗子,基本功及其扎实;而穿来的宁寻更是自小混迹在姑姑的武馆,本就有七八分的天赋。 再加上不知道为何,宁寻对这掌中剑的修习方法极为熟悉,练起来也不知道为何进度飞快,这才能五年闭关练成意剑,参透了别人要用十多年才能明白的命门,说是天纵奇才也不为过。 不说长老们得知这个消息的惊喜,看着时间来不及,宁寻决定立即前往蓉城。 三日后,武林大会开始。 站在人群中的季承言看似淡定,实则心中急迫极了,他隐晦地寻找着宁寻,却一无所获。季承言的反常别人看不出来,跟他一起长大的师弟师妹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一旁的季临安不清楚原因,可见着季承言几次“凄凉”下山的季海棠二人却十分明白,眼看着武林盟主宣布大会开始,不说他,就连他们也是有些着急了。 “阿宁怎么还不来……”季海棠忍不住的焦躁:“这比武开始后可不会等人呀,若是阿寻特别惨的抽到第一场……” “……谁?”刚和他们会合的季临安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是未来嫂子。”眼看着找不到人的大师兄化身活火山,嗖嗖的眼刀子直向季临安刮,季梨花为了自家二师兄不被暴躁的大师兄按在地上摩擦,急忙和他解释。 “……嫂子?!”季临安有些傻眼,直道大师兄万年铁树开花,还不怕死的围在季承言身边问来问去,没有注意到季承言额头悄悄蹦起的青筋。季海棠和季梨花互相看了一眼,为二师兄的未来哀叹时不得不硬着头皮将他拉开。 看着仍旧兴致勃勃的季临安,季梨花突然就明白了师父为啥从一个翩翩美男子变成了一个一言不合就扔鞋的糟老头子——全是被二师兄给熊的啊! “今日,是我们中原武林的大日子。第五十五届武林大会将在这里举行。”擂台右边,上届武林盟主魏霆端坐在椅子上,声音随着内力的扩散,每个人都能听见。 “今年武林大会放弃擂台赛,改为门派争夺。规则已在邀请函标明。” “现在我宣布,比赛开始!” “第一场。瀚海门对伏羲楼!” 季海棠呆住,欲哭无泪地向季承言告饶: “大师兄!我也没想到我这乌鸦嘴这么准的啊……” “瀚海门门主梅赏请上台!” 瀚海门门主是三十而立的魁梧汉子,看起来并不是等闲之辈。他在台下等候已久,听闻第一场便是自己,快速掠到台上站定。 “伏羲楼楼主宁寻请上台!” 台下寂静无声,武林人士互相看看,都不知道伏羲楼新任楼主在哪里。 “伏羲楼楼主宁寻请上台!”看到还是没有人上台,武林盟主再一次强调,梅赏发出一声嗤笑,像是在嘲笑。 季梨花着急地走来走去,却想不到任何解决方法:“嫂子若再不出现,可是要被取消资格了!” 话音刚落,一阵马蹄声传来,人群下意识的回头望去,只见烟蓝色衣裙的女子自马上凌空飞跃到擂台上。乌黑的长发扬起又落下,黑曜石般的眸子向瀚海门门主看去:“在下宁寻,伏羲楼新任楼主。” 没去注意台下人因她过小的年纪而发出的议论声,宁寻只是平静地注视着瀚海门门主,看到他眼中掩藏不住的嘲弄,不由得轻笑:“看来……我的准时到来让门主失望了。” “是阿宁!她赶到了!”季海棠极为兴奋。 “原来伏羲楼的新楼主竟是个小丫头片子,一会输了,还望伏羲楼楼主可别哭着下台!”瀚海门门主收敛了神情,神色极为不屑,言语间很是狂妄。 此言一出,不光在台上当裁判的魏霆,其他坐在上首的武林前辈们都皱起眉头,暗道他这狂妄的样子,断是不会走到最后。 宁寻听了之后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将右手背到身后,仅凭左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魏霆一声开始,梅赏猛地向宁寻冲去,手中的长刀高高举起,约莫十几斤的长刀自宁寻头顶直直地劈下,台下的人们都放轻了呼吸,全神贯注地看着擂台上的比赛。 宁寻看着当头砸下的长刀丝毫不慌,脚下几个转向,就轻巧的闪开,梅赏的长刀收势不及,重重砸到地上,把台面砸出几道裂纹。 “下次你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梅赏将刀□□,阴恻恻地哼笑。 “拭目以待。”宁寻根本不受他影响,看见梅赏又提刀冲来,宁寻还是没有出手,几次都是轻巧的闪避开,次次几乎是贴着刀刃躲过去。 台上台下多是武林人士,自然看得出来宁寻虽一直在躲避,但是身形灵巧,步伐稳健,颇是游刃有余;反观那瀚海门门主梅赏,因几击都未砸中已然生出急迫愤怒之情,手中的长刀开始失去了分寸与方向。 而宁寻,就是等他自乱阵脚的这一刻。 飘逸的步法突然提速,宁寻以常人无法看见的诡异角度出现在梅赏的身侧,以左腿为轴心,右腿猛地一提,长腿带着风声迅猛的向梅赏的脸踢去。 梅赏慌忙抬刀去挡,却不料宁寻这一脚只是轻轻一晃,右腿快速落下,左腿再度用了十成十的力气踢去,梅赏反应不及,被狠狠地踹到胸口,捂着胸口倒退了十几步,勘勘在台子边停下。 宁寻这一脚踹的梅赏头晕眼花,他平复呼吸,想尽快恢复,只可惜宁寻向来秉持趁你病要你命的想法,再度向他掠来。梅赏大惊,慌忙举刀要砍,却被宁寻左手一掌打中胸膛,四仰八叉的倒在台子下方。 而宁寻,右手依旧负在背后,左手手掌缓缓放下,低头似笑非笑地睨着躺在地上还未起来的梅赏: “一分钟。梅门主,承让。” 一时间场上一片寂静,还是魏霆最先反应过来,面带欣慰地带头鼓掌,下面的观众也恍然大悟似的开始鼓掌,喝彩、叫好声不绝于耳。 “第一场,伏羲楼胜!” “师兄,嫂子这也……”季临安面带惊异和欣喜,看着宁寻的眼神带着汹涌的战意。 “而且她的右手一直都背在身后,也没用武器。”季梨花补充道。 “人人都说瀚海门门主武功高强,不想也是个花拳绣腿!就这样还看不起别人!”季海棠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大的很。她早就发现他们这边站着瀚海门的两个长老,只是之前看这两人面带傲气谁都不理,才不想去自找没趣。不料他们门主第一局连一分钟都撑不过,真是笑死个人! 旁边的瀚海门长老面上划过一丝难堪,过去扶起门主便离开了擂台,听说是订的房间也不要了,连夜赶回了瀚海门,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就说现在,季海棠伸直手臂挥动: “阿宁!阿宁!我们在这里!” 正准备从台子左边下去的宁寻听到熟悉的声音,抬头望去,一眼就看到了在人群中的季承言四人。遇到旧友的开心让她难掩笑意,从台子上跳下来走过去: “你们早就来了?” “来了有两天了。”季海棠眼睛弯弯:“没想到阿宁你现在这么厉害!” 刚想回答季海棠的宁寻突然感受到两条灼热的视线,向旁边看去,发现是两个未曾见过的俊秀青年。 “我是季梨花,嫂子好!” ??? “我是季临安,嫂子好!”没等到宁寻说话,站在一旁的季临安也激动得鞠了一躬。 ?????????? “……嫂……嫂子?”终于寻到机会开口,宁寻头顶出了几个大大的问号。 “没什么,他们最近不太正常,叫谁都是嫂子。” 季承言面带微笑,左右手一边一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季临安和季梨花的头拍下去。 “……”宁寻还是有些疑惑,不过连续几日的奔波让她很是疲惫,也就不再深想:“我今日的比赛已经完成,就不留在这里了。” “我们住在那边的天府居,那是蓉城最好的客栈。阿宁连日赶路辛苦,不妨去那里休息。” “知道了。”宁寻笑:“芄兰应该已经替我要好了房间,那我便先走一步,回见。” 几人看着宁寻走到天府居门口,一深蓝色衣裙的女子从门口迎出来,二人简单交谈了几句后,宁寻跟着女子走了进去。 三人回神,发现季承言的目光仍旧停留在天府居的门口,不由纷纷笑出了声: “师兄,别再看了,你那眼珠子都快粘在上面了!”这其中,又算季临安笑得最大声。 “你和梨花别乱说话!”季承言瞪了他一眼,表情严肃。 “我看啊,大师兄不是快粘上了,而是早就在人家的身上了。”季海棠眼睛笑眯眯的,像月牙儿一样的弯曲着。 “……”再度看见季承言阴恻恻的目光,季海棠明白了,用手在嘴上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在您成功以前,我一定不会瞎说的,师兄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放假了开心撒花~ 第8章 第一个时空(7) 宁寻回去后,季承言转头看着擂台,放空的眼神却表明了他的内心,刚被师弟师妹按下的季临安又开始蠢蠢欲动——实在是季承言这副样子太少见了,少见到忍不住就想在作死的边缘试探…… “师兄……师兄!” “嗯?”终于回过神的季承言绷住脸一本正经的看过来。 “我说师兄,你要是想找嫂子就去找吧。今天没有我的比赛。” “你以为我不想?” 季承言破天荒的翻了个白眼,满满的嫌弃都快要溢出来:“你看那个迎出来的小丫头,是阿宁的属下,防我就和防狼似的。” “……” 看着师弟师妹们强忍笑意憋到扭曲的脸,季承言捏了捏眉心惆怅极了,决定要一雪前耻。 是夜。 宁寻睡了一下午,身体的疲惫一扫而空,醒来才感觉肚子也饿的不行,于是叫了小二摆了一大桌子菜。 终于吃饱喝足,宁寻抚着微微鼓起的肚子心情很好,叫小二将吃食撤下。一直信奉吃完饭要发会呆的宁寻开始放空自己,不由得就想到了今天的见面,然后恍然大悟——连逍遥派弟子排行第二的季临安都开口叫嫂子……如果她没记错,季承言好像就是逍遥派的大师兄? …… 联想到季承言临走时塞给自己的玉佩,这一刻,宁寻也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心情。 仔细想想,不知为何,她其实对季承言有天然的好感,更何况他还救过自己。听教里的教徒婆婆说,她闭关时他不知道吃了多少次闭门羹,只是当时她只以为季承言是有什么需要当面和自己说的事情。 可是……她的犹豫也是真的—— “你在想什么?”熟悉的声音传来,惊醒了正在胡思乱想的宁寻。她惊诧地回头,看到一身白衣的季承言从开着的窗户外和她打招呼: “我可以进来吗?” “……可以。”宁寻现在最不想看见的就是季承言,不,应该是在她想明白之前都不想见到他。这是她的缺点,遇到纠结的事情总是下意识退缩。 “……”季承言看宁寻的表情有些奇怪:“你怎么了?” “没什么,就只是……有些疑惑。” “哦?”季承言快步走到宁寻身边坐下,侧身看着她:“能和我说说吗?” “在自己纠结的时候……你都是如何选择的?”宁寻想了想,隐晦地提出自己的问题。 “我从来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不过你若是这么问,我的回答是——遵从自己的内心,做自己最不会后悔的决定。”季承言看着低头沉思的宁寻,悄悄地靠近她。 “遵从自己的内心……”宁寻想得出神,根本没注意到季承言的靠近。 看着宁寻在走神,季承言暗搓搓地又靠过去一点,这下子两人之间几乎只差一个拳头的距离: “所以,你到底在想什么?”季承言趁机询问,希望能让宁寻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他可以给她依靠——不要拿他当外人,季承言这样想着。 “在想你的事情。” 毫无所觉,宁寻正处于苦苦纠结的时候,还真如季承言所想直接说了出来。 话音刚落,宁寻反应过来自己在说什么,脸颊红红的抬头,惊觉季承言已经和她挨得这么近了: “卧……咳、你什么时候凑过来的!” 季承言没想到宁寻已经察觉自己的心意,看着宁寻瞪圆的眼睛,心情瞬间晴空万里,他干脆侧过身面对宁寻: “所以你的思考结果是什么?” “……大……大概……”宁寻支支吾吾,眼神游离到窗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那你可知道带着我的玉佩代表什么?”季承言早就瞥见宁寻挂着他留下的玉白色玉佩,他不知道她是否明白这样做代表了什么。 “??”宁寻满头问号,心想这哪是你的玉佩,这明明是我从二长老那薅来的……????等会儿?二长老的玉佩呢???怎么变成了季承言给她的那块??? 此刻,隔壁的芄兰正对着面前的莹白玉佩苦恼,自己好像给教主搭错了玉佩,可是那块搭错的白色玉佩又是哪里来的? “你可知道,我心悦你。” “……”宁寻没想到季承言这么打直球,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季承言轻笑,右手将略微有些纠结的女孩搂入怀中,舒喟一口气: “不管你怎么认为,接受了我的玉佩,你就是我的人了。” “你……你这是强盗逻辑!”宁寻还妄想挣扎,誓死坚持这是个乌龙。 “强盗不重要,抢到才是最重要的。”季承言的双手将她紧紧按在自己怀里:“我自幼父母双亡,由师傅养大。师傅说,这玉佩是我父母唯一的遗物,当年我祖母传给了我的母亲,现在我代替母亲将它传给你。” “……什么传给我,我才不要!”季承言的苦情牌显然奏效,宁寻的挣扎幅度小了很多,季承言松了口气,一低头就看到怀里人通红的耳尖,只觉得心里彷佛有烟花绽放。 “阿宁,我且问你。我这样抱着你你可有强烈抗拒的感觉?” “被你这样抱着,任一个女孩子都会有抗拒的吧?”实在挣不脱季承言的手臂,宁寻终于认命的停下来。 “阿宁,我问的是你的心。” “……”宁寻一阵沉默。确实,她对于他这样抱着自己并不反感——这对于她这种母胎单身狗来说已经可以当作动心的证明,可是她总觉得自己还需要时间考虑。 “不要总是想太多,阿宁,你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宁寻心里好似有种冲动,让她做出什么不可预料的动作,但偏偏她被季承言搂着,脑子又一团浆糊。 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儿,宁寻犹豫着伸手,回搂了季承言的腰。 季承言正静静地等待着宁寻的答案,搂着她的手心是细细密密的汗珠,结果就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砸的晕晕乎乎,很快反应过来,按着宁寻的胳膊不松:“你,你的意思是答应了?” 顶着从头顶传来的炽热目光,宁寻突然后悔了——“我什么都没做。” 说着就想默默地撤回手来,却被季承言死死地按住:“搂了我就要对我负责,别想逃。” “什么跟什么呀,”宁寻红着脸,硬抽回手来:“谁说要逃掉了。” “那就再让我抱一会儿。”季承言听到她没打算拒绝就放心了,开心的抱住她蹭了蹭。 宁寻轻咳一声,干脆放弃挣扎,也抱住他的腰。 两人在房间腻缠了一会儿,直到敲门声传来,才惊觉已经天明。 宁寻率先从季承言怀中跳出来,低头拍拍脸颊,让脸上的热度消退些,季承言眉眼弯弯地看着她一系列动作,站起身来搂住她的腰: “我们去开门。” 宁寻点头,觉得自己既然已经和季承言在一起,就该让身边的人知道——却不知道季承言幼稚的心理活动。 芄兰见到季承言搂着自家少主来开门,石化在门口久久不动,深深觉得自己可能还没有睡醒。 对这个从小在外的少主,芄兰和长老们一样都是心疼和欣慰的,加上宁寻确实天赋极高,能力很强,自然也就觉得宁寻独一无二,天下第一,没有人能配的上她。 季承言看着芄兰哔——的眼神只觉得心情舒畅,这种诡异的自豪感在看到自家师弟师妹惊诧的目光时更是达到了顶峰,如果他的身后有尾巴,大概是早就翘上了天。 “阿宁!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季海棠扑上来抱住宁寻,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然后转头看向季承言: “大师兄,我要深刻的向你检讨,我以前真的是小看你了。” “现在知道还不晚。”季承言努力保持着高冷范,却抑制不住微微上扬的嘴角。 几人找桌子坐下来吃饭,季承言紧紧地挨着宁寻,不停地给她夹菜;季梨花紧紧地靠着季海棠,手上也同样不停,唯二的单身青年季临安面上微笑,内心苦涩,对另外一个单身的芄兰投去同情的一瞥。 而芄兰没空理会逍遥派二弟子的惆怅目光,只是恨恨地咬着筷子,咬牙切齿的露出一个微笑,决定今晚就回去传信给长老们,手背青筋爆出,捏的筷子都快折断了—— 把手从我家少主的手上收回来啊魂淡! 第9章 第一个世界(8) 听说仇漠会上台打擂,宁寻草草扒了几口饭,带上面纱去了擂台比赛场地。 出关后,她曾听芄兰说,在第一门弟子的监视下,仇漠很少出门,但却越来越阴沉,总是穿着黑色斗篷,周身有着一股不舒服的气场。 宁寻猜测,就算没了伏天竹,他大概仍旧在修炼魔功,因此需要斗篷来遮掩差不多掉了个精光的皮肉——仇漠的执念实在是太强了。 宁寻包下了擂台旁茶肆二楼的窗边位置,准备一会儿好好看看。 后面跟来的季承言几人也认为在比试前了解对方实在是最好不过,几人闲闲地聊天,顺便对一 直黏在宁寻身边的季承言翻几个隐晦的白眼,直到一个黑斗篷的男子登上比擂台,宁寻的目光瞬间看向了擂台: “来了!” 从未见过仇漠的季承言四人自然是赶忙向窗外看去,这一看,季临安眉心就狠狠地皱起来: “这人身上好大的煞气。” 季承言细细打量一番:“心狠手辣,身上不知背负了多少条人命,周身气场是浓厚的血气。” 季海棠和季梨花修习比不上他们二人,却也能隐隐感觉到不舒服——仇漠扫过来的一眼,就像是被毒蛇盯住,打从心底的发凉。 “二师兄,阿寻,你们若遇到了这仇家少主,定要小心。” 季临安点头答应,宁寻却皱起了眉头:“可他不常出门,他身上背负的人命又要怎么说呢?” 看着四人不解的目光,宁寻将仇漠修炼魔功的事情大致地说了一遍,看到季临安面色凝重,宁寻才心里悄悄松了口气——不枉她特意把季临安引过来,若是季临安本人也开始对仇漠开始有防备,那么她便有更大的把握能护住季临安这个气运之子,扭转这个世界。 ——当然,最好的办法,就是由她来废掉仇漠的魔功,不给他袭击季临安的机会。 “他一定另有方法出去,否则就算他府里的人全被杀光,也不可能有这么浓厚的血气。”季承言回答。 正说着,擂台赛开始了。 仇漠在裁判的一声令下就消失不见,徒留对手面对诡异的空空如也的擂台。 “这是什么?!”季临安惊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这就是魔功?!” “正是。”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宁寻猛的转头,看到曾卖苍梧剑的老头慢慢走过来。 “老爷子?您怎么来了?” “出现了不容于世的妖邪,小老儿我自然要来看一看。”老头大摇大摆的坐在椅子上,拿起茶杯自斟自饮,感慨万千。 “这小子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气息,多么纯净的气息生生被他给败坏了。”老头摇着头又看向宁寻:“当日幸亏你比他先来一步,否则……” “您……您知道这是苍梧?!” “这神兵宝剑,世间唯一。幸好没给这小子,不然悔都没处悔去。”老头不再说话,宁寻却恍然大悟。 难怪这看起来不简单的老头会在那个世界线中把苍梧给了仇漠,间接造成世界的崩坏惨剧,怕是当时他看中了仇漠干净的气息,以为会是一位心性纯良之人,不料仇漠只是刚重生而来,世界气运不稳而给他的错觉,苍梧也因此所托非人。 在这一个对话的时间,仇漠仍旧隐蔽在空气中,台上的对手已经精神高度紧绷了很久。不免有些松弦,而擂台上,最忌这一瞬间的松弦。 破空声传来,男子一瞬间被抓了个对穿,浓厚的血腥味弥漫开来,男子致死都圆睁着眼睛,似是想不明白。 男子的尸体直愣愣的倒下,仇漠的右手抓着血红色的心脏,露出一丝堪称残忍的微笑。 他的微笑确实是感觉到舒适与愉悦,源源不断的养分从血淋淋的心脏中浸入自己的经脉,他感觉魔功又强盛了一点。 这一变故使得台上台下的所有人都惊叫出声—— “仇家少主!这人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痛下杀手?!”武林盟主厉喝。 “是无怨,”仇漠慢条斯理地理着自己的长袍,感觉到不再有养分进入,随意的把心脏丢在一旁,喟叹了一声:“可是挡了我路的,都要死。” “你……!” “这擂台上,可是生死不论的。”仇漠阴沉的眼睛扫过台上台下:“一群渣滓,比不过就该有如此的下场。” “仇漠!”台下,男子的宗门师兄恨的牙痒痒,却苦于人单势微,只能在旁人的劝阻下将恨意深藏。 所有人都不同意他继续参与武林大会,仇漠突然不想比下去了,养分带来的舒适让他发狂,仇漠随手一抬就穿透结界,本在台下声讨的人们突然失去重心漂浮起来,脖子处闪烁红光,一股快要窒息的痛苦感席卷全身。 “红光……这是魔功!”魏霆大惊,却无法救下被扼住脖子的观众。 “没有人能阻止我!没有人!!”仇漠大笑,眼底是令人心惊的癫狂——这个人,是个疯子。 “不好!他已经是魔人!魔功重出江湖了!”有年纪大的长老跟着失声惊叫。 眼看着红光愈盛,众人的脸色渐渐青紫,几道金光划破结界而来。 “是谁!”仇漠看到所有被控制住的人掉落在地上大口喘气,眼神阴毒。 金光消散在四周,重新结起结界屏障,仇漠看到了站在窗口与他对视的女子。 只一眼,仇漠就认出了她:“是你!!” 宁寻不欲与他废话,几个借力落到擂台上,对仇漠现在的状况,心中不是没有意外的。 “也好,这次让我们一次性解决。”宁寻明白剧情已经发生偏移,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杀死他。 “伏羲楼楼主,我一定会挑断你全身的经脉,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仇漠一个字一个字的慢慢吐出,像是要把曾经的仇怨都发泄出来。 “如果你有本事的话,尽管来。”宁寻才不会被他吓到,“铮”的一声,苍梧出鞘。 季承言几人也赶了过来,和魏霆几人分别落在几处不同的方位,在金色结界外又撑起了一层结界。 仇漠再次消失,宁寻早料到他会如此,随即闭上了眼睛。 没有人敢说话,生怕打扰了宁寻,季临安遥遥打了一个手势,然后从袖中抖出几枚玉石,玉石落在地上,闪过几丝莹绿的光芒。 “阿宁……”季承言的双手在袖中悄悄握紧。 仇漠在暗中露出笑容,他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很快,他就能看到这个女人在地上讨饶,就能让她屈辱地跪在地上——就像他那天一样。 这是多么让人着迷的情景,只要一想起来就会让自己热血沸腾,暗中的仇漠舔舔嘴角,露出阴狠的笑——他等不及让她露出破绽了。 双手成爪,仇漠抓向宁寻的手腕,他现在已成魔人,只要他想,他就可以在碰到宁寻的一刻把魔功传到宁寻体内,扰乱她的内功,让她吐血而亡,本以为万无一失,却在离她手腕极近处被一道剑气拦下。仇漠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倒飞出去,仰躺在地上,暴露于众人面前。 “这……这是什么!”仇漠吐出一口血,狼狈地站起来,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她的剑还在右手握着!哪里来的剑气!他看见宁寻冲他露出一个微笑,就像五年前一样让人憎恶。 “请。”宁寻来这世界几年,别的不敢说,却是把三长老那气死人不偿命的腹黑气质学了个十成十,这种情况下说这样的话,仇漠简直是要被气到发狂,原本带着红血丝的眼睛红的要滴血: “伏羲楼,我会让整个伏羲楼沦为人间地狱!!可惜你没有机会看到了!!” 话音刚落,仇漠再次向宁寻扑来。 宁寻退后一步灵敏避开,右手向上一抛,苍梧漂浮在空中,剑尖直指仇漠。 “这倒是把好剑,看来我让你死的原因又多加了一条。”仇漠看到苍梧,阴狠的眼睛里露出一丝贪婪。 “要是有命拿,你尽管来!”宁寻恶心他这副做派,闪避几步,角度刁钻地迎了上去。 真正交手,宁寻才感觉到魔功更像是集合各个门派的杂牌子——仇漠的内力不稳又及其混乱,像是强硬融合了许多人的内功,更是有股阴冷的劲力在流转。 不能碰到他,更不能放任他与武林人交手。宁寻继续用意念控制着苍梧,左手金色的剑光攻守兼备,浮在上空的苍梧伺机而动,一人一剑默契至极,把仇漠打了个措手不及。 黑色与蓝色的人影已经快到看不清了,只有响彻这方天地的碰撞声一直不断,莹绿色的玉石微微浮起,四人四方,与其他方向的玉石隐隐连成一线,其余三人手腕翻飞,结出复杂的手势,莹绿色愈发明亮,唯独阵眼之处的季承言,死死地盯住两人战斗的方向,他在等,等宁寻把他打到结界里来。 “碰——!” 仇漠被狠狠砸到了地上,看着宁寻再度冲上来,仇漠迅速滚了几步,没有留意自己将将进入了四个人的四象阵。宁寻停下脚步,苍梧自空中重重地插到地上。 宁寻抹去嘴角的血迹,冷冷地看着他,仇漠大笑着爬起来,左手中有血色光芒闪过,他眼神癫狂,嘴角笑容恶意而阴狠:“宁寻——” 就在此时,季承言飞快地结印,万象阵成,仇漠感受到强烈的拉力,只觉得身体不受控制,但他丝毫不害怕,哈哈大笑: “没有用!!你们杀不了我!!!” 就在此刻,宁寻左手内力汹涌而出,一把巨大无比的金色长剑逐渐凝结成型,金色长剑自上而下穿透了万象阵,也穿透了万象阵中仇漠的身体。 “剑怎么可能伤到我!我可是刀剑不入!!”原本得意的仇漠终于开始惊恐,他感受到一股不属于他的内劲在他体内流窜,伴随着经脉寸寸碎裂,他吐出一口鲜血,被金色的内劲搅碎了心脏。 万象阵幽幽运转,压住了倒在地上的仇漠,和他体内的魔功。 季承言终于长舒一口气,他环住宁寻,平复自己狂跳的心脏——别人看不到,他却能看到宁寻的金色长剑直接破开了仇漠周围的血煞,顺着被洞穿的右胸向四肢迅速扩散——血煞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稀释,没有了煞气的护持,万象阵才能封住那可怕的魔功。 那金光……季承言感受到宁寻慢慢拍打他的后背,帮助他平复心情??——是宁寻的功德金光。 虽然知道宁寻是天命之子,但没想到她会有这么耀目的功德金光,季承言心里明白,如果没有宁寻,这一战,他们胜负未知。 季海棠三人冲过来,一直帮助魏霆维持结界的芄兰更是挤开季承言,抱着宁寻不愿撒手,丝毫不管一旁逍遥派大弟子黑如锅底的脸。作为武林盟主的魏霆带着长老们送受伤的人去医馆,人群渐渐散开,季承言趁机扒拉开芄兰和季海棠,搂着宁寻回了天府居。 仇家少主已死,跋扈嚣张的仇家也很快就被闻风而至的敌家瓜分了个干净,江南势力重新洗牌,却因少了仇家,百姓的生活反而更平静了。 武林大会继续举行,在最终局对上的季临安和宁寻打了个平手,二人名声大噪,有更多的武林人士选择拜入伏羲楼和逍遥派,伏羲楼和逍遥派慢慢地壮大起来。 庆历四年,宁寻和季临安集结了富有责任感的武林人士,带领门下众多弟子,协助朝廷将静海沿边严防死守,大海送来了雄赳赳的寇贼,又让他们灰溜溜地滚了回去。 ——世界线终于被掰回正途,宁寻与季承言于庆历五年成婚。 说来也巧,成婚当天,那老头领着一男孩来兑换承诺,要求这孩子能完成自己的梦想,造一把绝世好剑。宁寻欣然答应,让男孩住在伏羲楼中,供他闭关炼剑。往后几十年,男孩沉迷于造剑,日复一日的在剑庐里度过。 而季承言陪着宁寻游历大江南北,将伏羲楼扔给了大长老掌舵,他们一路上行侠仗义,留下无数脍炙人口的武林佳话,更是在路途中有了两个女儿,两个小姑娘从小习武,又见识广阔,心怀善念,是夫妻俩的骄傲。 小女儿后来嫁给了造剑的男孩,并受皇帝的委托,教授皇太女的武功;大女儿却出人意料的,嫁给了她爹的二师弟季临安,虽然当时季临安为了娶到小姑娘承受了来自于师兄兼老丈人的拳打脚踢,可好歹也还是得偿所愿。 宁寻这一世过的幸福。 在她和季承言大限将至时,二人紧握着手躺在床上,微笑着一起闭上了眼睛。 第10章 黄泉食肆(1) 宁寻在雕花大床上睁开眼,香炉仍旧散发着冉冉的香气。她揉着眼睛从床上下来,突然发觉自己只像是睡了一觉,她有没有完成任务,又是怎么完成的,没有丝毫印象。 房门被敲响,宁寻推开门,看到小九拍打着肉翅站在门前: “你的第一个任务完成的很好,阿烟有一个东西要给你,跟我来。” “我听易烟叫你小九,我也可以这样叫你吗?” 其实宁寻早就看这重眼飞禽眼熟,却忘了询问,所以一直都不知道它是什么物种。 “当然可以,我是重九,除了个别妖会这么叫我,大多是叫我小九的。”小九转过身子去,昂着头向外走。宁寻跟在小九后面,又一次穿墙而过,站在了黄泉食肆的大堂。 就在她穿墙的时候,她猛然想起自己为何会对小九眼熟。原因无他,只是她曾因兴趣啃过厚厚一本的古籍,上面有记载,神鸟重明,力气极大,能搏逐猛兽。 小九察觉到她的注视,回头瞅了她一眼。宁寻仍旧陷在震惊中,深觉鸟不可貌相。 易烟正安静地在一个雕花大锅前站着,手中执一柄同样花纹的雕花长勺搅拌。宁寻好奇的凑上前,却只看到空空如也的锅。 “咦?这锅——” “虽是魂魄,你却不是往生的鬼魂,自然是看不见的。”易烟淡淡一笑,抬手撒进了什么东西。 “这是……?” “自然是爷的花粉。”如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还是一如既往懒洋洋的。 “花粉?你的?”宁寻想起那天他头顶上的大红花,可疑地抽了下嘴角。 “自然是他的。他可是这黄泉道唯一修炼成形的彼岸花。”小九拍打着翅膀飞落在易烟的左肩上,向如花投去挑衅的一瞥。 “小鸡仔!有本事我们单挑!”如花一点就炸,眼中像是要冒出实质性的怒火,嗷嗷地扑到易烟面前,被易烟轻轻的拍了拍额头: “阿烟,这小鸡仔又欺负我。”这一句话,说的那个叫委屈巴巴。 “好了,你乖啊。”易烟又摸了摸如花的头,从锅中舀出一碗看不见的汤,拿过如花一直攥着的血红色果子,放进了碗中。说来神奇,那果子入碗即化,本在宁寻看来空无一物的碗慢慢涟漪出金色,隐隐有白丝在其中漂浮。 “喝了它。”易烟将碗递给宁寻。 宁寻丈二摸不着头脑地接过碗喝下,发觉自己浑身逐渐变暖,有说不出的力量在身体里流窜。 “这是什么?” “这是你第一世费很大功夫练就的意剑,我将它从小世界提出来,你可以消化成自己本身的能力带到每一个小世界中。” “那苍梧呢?”宁寻的问题脱口而出,下一秒却疑惑起来——苍梧是什么?自己为何会如此熟悉? 易烟看着宁寻皱着眉头冥思苦想的样子,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索: “苍梧在玉泉中,你回去后可以看看。” “多谢你了。”宁寻没能想起苍梧是什么,但平白得了易烟的东西,有些不好意思。 “不用着急感谢我。这本来就是你的。” 看到宁寻一愣,易烟将碗接过来:“但是每个小世界有自己的运行规律,无论在黄泉修炼成什么样,进入后都需要重新修炼,能够达到什么程度还要靠你自己以及世界的最大兼容度。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我每次做任务的记忆都会不见吗?”宁寻点头,趁机询问易烟。 “当然不,但以你现在的灵魂强度承受不住如此磅礴的记忆,所以我都将它们封存在这堵墙后,如果你完成八个任务后,还是想要找回这些回忆,可以自己去找。” “如果我现在想要记起来,会发生什么事?” “你会爆体而亡,想都不要想。”易烟严肃地警告她,宁寻点头表示知道了,发誓自己不会贸然去墙后找记忆。 易烟这才放心,叮嘱她有空就多练习剑法,并告诉宁寻玉泉空间其实就可以练剑。 目送她穿过墙壁,如花才嗤笑一声,伸了个懒腰:“想不到那煞星也有今天。” “阿宁还不到知道一切的时候,你可别乱说。”小九瞥了他一眼。 “倒是聪明,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出现在阿宁面前,把意剑给了阿烟。” “只是……也不知道还能瞒多久,”易烟慢慢搅着锅里无色无味的汤,叹了口气: “只希望瞒不住的那天,阿宁的魂魄已经重新凝实,才可能有一线生机。” “这事儿他比你清楚多了,”小九平静的说:“他心里有数。” 宁寻心念一动进了玉泉,看到本来空荡荡的巨大剑鞘上插入了一把晶莹剔透的长剑,有隐藏的奇异花纹蔓延其上,不由得啧啧称奇。上前两步将它拔出,在手中细细端详,眼神里有自己也没发现的欣喜和怀念—— “苍梧,好名字。” 像是回应她的喃喃自语,剑身闪过一缕金光。 说来奇怪,她应该是不会剑法的,却在握住苍梧的时候产生了浓烈的渴求,她放空自己,身随心动,苍梧在她手中划出一道道凌厉的剑光,她渐渐沉湎其中,忘记了时间流逝。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易烟敲响她的房门—— “你该走了。” 第11章 第二个世界(1) 宁寻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靠在一个隐蔽的山洞中,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露出的胳膊上有纵横交错的血痕。伴随着呼吸,腿部传来剧痛。 宁寻嘴角抽了抽,有些无奈——为什么每次醒来都有伤! 认命的叹口气,宁寻左右看了下,发现这山洞很是安全,便也不着急出去了。费力地摆好打坐的姿势,努力按照在黄泉食肆中熟悉的方法来运转内力。 微弱的内力在身体和四肢流动了几遍,宁寻才终于觉得自己的身体恢复应有的灵活,继续又运转了一段时间,感觉到内伤都差不多痊愈后,她才睁开眼睛,撕下衣服一角将伤口绑起来,开始接受世界的记忆画面。 接受了剧情的宁寻闭着眼叹气,脸上满是生无可恋——这是一个原始西方世界,和平生活的人类有一个特殊的敌群:狼人。狼人是狼,也是人,它们生性好战,喜欢侵占与杀戮,暴虐残忍。白日是狼,每到满月会得到最大的力量进化为狼人。为了抵抗狼人,强壮的男人们有的拿起□□与佩剑,有的拿起法杖,女人、老人和孩子也拿起手中所有能用的武器来保卫自己的家园。 可惜狼人力大无穷且皮糙肉厚,仅依靠少数的剑士和魔法师根本无法打败他们,越来越多的村落和城池陷落。没有办法,人类只能躲居在山林中,苟延残喘。 人类的劣势在多年后被打破,一位带着兜帽的女魔法师横空出世。 她虽然容貌已毁、腿脚残疾,但魔力强大而充沛,她对狼人有满腔的恨意,仅凭一人之力就收回了大部分城池。 ——人类终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女魔法师带领着自己的徒弟和所有人类,齐心协力将狼人赶回了原来曾居住的地方,并画地为界。自此人类与狼人再无优劣之分,大陆种族一分为二,人类生活重新恢复了平静。 然而,曾被女魔法师杀死的狼人首领桀重生而来,凭借阴谋与武力提前当上首领,加快蚕食人类的地盘。为了防止女魔法师再次出现,桀每次攻破城池或村落时便会将所有发现的人类赶尽杀绝。 女魔法师幼年时是被家人保护的极好的小女孩,原本的轨迹是狼人攻破村落之际,她被家人藏在地窖里独自存活,然后四处流浪,受尽折磨,后来在狼人的攻击中侥幸活下来,得到秘法,魔力大增。而现在,首领桀重生后的搜寻虐杀,却找到了躲在地窖中的她,直接将她分尸蚕食——人类再无出头之日,慢慢衰弱乃至灭绝。 “话说黄泉现在也管西方世界了?” 宁寻嘀咕了一句——这次的任务是对立的种族,完成过程一定会很艰难。 她琢磨着,认为自己这次的最终任务是让人类能正常的活下去,况且她现在可以自己修习意剑,其实不必非要在意剑还未练成时冒着生命危险去救幼年的女魔法师,可是……果然,宁寻叹了口气,她还是想救她。 她这次的身份是一个村子被侵占后四处躲藏的女孩,为了躲避狼群的攻击意外摔进隐蔽的山洞,侥幸找回了一条命。但可惜这女孩身体羸弱无法提剑,更无魔力,腿的重伤逐渐发炎蔓延至全身,最终因没有及时治疗而死在山洞中。 揉揉脸,宁寻打起精神寻找从山洞出去的方法,搜寻时发现原主的一个包裹,里面有几个干硬的面包和一套还算新的衣服。宁寻换上衣服,就着岩壁流下的泉水吃掉整整一个面包,才终于有力气站起来。 在几乎摸遍了墙壁后,她终于找到了一个被杂草掩盖住的小洞,洞口狭小,所幸她如今身形瘦小,顺利钻了出来。 好不容易重见天日,宁寻拍拍身上的土,谨慎的环视四周。 ——泥土上已经没有狼的脚印,看来已经走了。 现在应该是白天,阳光透过细密的树枝漏在泥地和长满苔藓的石头上,不远处有哗啦啦流淌着的小溪,空气中有种冷冽的松针香气。宁寻摸了摸离她最近的树,辨认出方向后向北走去——女魔法师的村落在整个大陆的最北方。 日头西斜,森林渐渐昏暗下来,风挂着树叶传来呜呜的声音。宁寻不敢在夜色中赶路,趁太阳还未落山时找了个山洞躲避,她用掉所有刚练出的内力推动巨石将洞口堵上,只留了个不易察觉的小洞进出。 宁寻狼吞虎咽地啃了一块面包后便抓紧一切时间盘腿打坐。 这一坐,就是一整夜。 天亮了,小洞中透出隐隐的阳光。宁寻睁开眼,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经过一晚上的修习,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凝聚了更多的内力,虽然仍旧不强,但是一点点的进步也足以让她欣喜。 从小洞中爬出,宁寻接着赶路。她路过了一个城镇,确定了现在的日期,发现离女魔法师被杀死只剩下十天,宁寻更不敢停留,囤了些吃食在包裹里,继续赶路。 而奇怪的是,每路过一个城池或村庄,宁寻都能看到一座高耸的钟楼。 ——很奇怪。 钟楼有维修人走的小门,宁寻直觉这里是躲藏的好地方,于是决定进去看看。 楼内昏暗,路也很窄。石头砌成的台阶有些古老,阶旁昏黄的油灯明灭闪烁。奇怪的是,才不过走了一会儿,宁寻就感到一阵晕眩。 缓了一会继续向前走,宁寻慢慢找到窍门,发现只要不盯着台阶看,就会好很多。 昏暗小路的尽头是一个房间,一进门就能看到房间的东墙雕刻着格格不入的精美花纹。这个房间看起来被废弃了很久,地上散落着几张设计图纸。 宁寻一张张的看过去,在看到最后一张纸时停止了动作,良久后有兴趣的挑眉——有趣极了,这个房间竟有一个密室! 怪不得自己在小路上走着竟然会感觉眩晕,因为这座钟楼根本不像外表那样普通。它内部一点点的歪斜越往上幅度越大,最终空出了一个密室。又因为这内部的歪斜,所以台阶在视觉上看延伸的很远,像是永远走不完——若一直紧盯着小路,便会像自己开始那样,感觉晕眩。 宁寻捏着图纸找了一圈,最终还是停在了雕花墙前。 墙壁上的花纹繁复,摸上去冰冰冷冷毫无异常。沉吟片刻,宁寻退后到可以看到整面墙的房间另一端,仔仔细细地看着墙上的花纹,恍然发现花纹是隐蔽的螺旋状。 她走上前尝试按下螺旋状最中央的地方。 ——咔哒。 手指停留的地方凹陷下去,整座雕花墙轰隆隆的移开——里面果然是一个密室。 宁寻获得意外之喜,又在路过的几个村落里发现了同样的钟楼,觉得到了村庄后可以带着女孩到这里躲藏,然后在狼人大部队走后再找机会离开。 宁寻继续赶路,日复一日,一直重复了九天,终于在第十天,她站在山顶上,看到了女魔法师所在的村庄。 风中吹来血腥残忍的气息,原本平静祥和的村庄惨叫滔天,沦为人间地狱。 宁寻捏紧了拳头,从岩石上一跃而下。 她也并不知道,自己从十天前一直被一个人跟着。就像此时,那人站在另一块巨石后面,跟着她进了村庄。 宁寻带上大大的兜帽,以黑夜为遮挡,向女孩藏身的地方跑去。女孩被家人藏得隐蔽,即便是桀也未曾第一时间就发现,她要把握好这个时机将女孩带出来,转移到钟楼。不然,她现在根本无法保证有能力保护着一个小女孩在满城的狼人中杀出来,一个不小心,自己甚至也会折在里面。 ——她不能冒险。 凭着剧情找到女孩的家,宁寻几个借力,翻到了一棵茂密的树上踩着,暗红色的斗篷在黑夜中比她想象中还要隐蔽,看到院子里并没有狼人后,宁寻灵巧的翻身下去打开地窖,露出了女孩惊恐的脸。 “狼人马上会回来,你藏在这里会被发现的,快和我走。” “不……妈妈让我躲在里面不要出来……”女孩被吓坏了,眼泪夺眶而出:“我都听到了……妈妈他们的惨叫声,是不是……是不是只剩我一个人了……” “好女孩,镇定些听我说,”宁寻把手搭在女孩的肩膀上,直视着她海一样的蓝眼睛:“妈妈把你塞在这里是为了让你活下去。我能找到的地方你觉得狼人不会找到吗?如果你不趁现在离开,就走不了了。” “所有疼爱你的家人都被狼人杀害,你不恨吗?难道你不想报仇吗?”看着女孩惊恐的神情,宁寻暗自叹气,决定再加一把火,带着女孩尽快离开: “只有你活下来,你才能变得强大,才能为他们报仇!” “我……我跟你走。”女孩生生的把眼泪憋回去,颤巍巍的伸出手——她想活下去,亲眼看到狼人的下场。 “跟着我,我们换个地方躲着,然后再找机会出去。” “嗯。”女孩用力点头。 宁寻留了个心眼,将地窖恢复成刚才的样子,带着女孩小心翼翼的避开狼人前往钟楼,往那个秘密的房间跑去,不料刚跑到门口,二人就听到了钟楼下传来狼人的嚎叫,听声音不止一只。 女孩脸色一变,两个人都知道狼人移动速度极快,怕是过不了几秒便能找到位于钟楼顶端的这个房间。 快来不及了。 第12章 第二个世界(2) “我们……”女孩吓坏了,声音不自觉的颤抖,手紧紧地抓住宁寻的胳膊不肯放松。 “别怕,你去把房间门锁上,我去开密室。”宁寻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快速吩咐。 女孩扑到门上,抖着手试了几次,终于将门闩插上。 宁寻则快速跑到墙前,踮起脚尖将手指放在雕花墙中央几秒,墙面向后打开,露出里面的秘密房间。 “快过来!” 宁寻带着女孩躲进房间,按下按钮使墙壁自动闭合。也就是刚刚合上,宁寻和女孩就听到了房门被破开的巨响。 宁寻知道,如果她们被发现,这堵密室的墙还不够狼人两爪的力量。黑暗中,她听到自己狂跳的心脏,感受到身旁的女孩在微微的发抖,宁寻将她搂在怀里,教她平复呼吸,无声的给予她力量。 幸运的是,狼人没到无所不能的地步。他们看不懂文字,也不知道人类还有嵌在墙壁中的密室存在。 几个狼人并未在这个房间中发现人类躲藏的痕迹,呲着牙离开。宁寻二人听见狼爪落在地上的声音慢慢消失,都松了一口气。缓过来后,宁寻才发觉,自己的后背早已经被冷汗浸透。 “我们要先在这里躲上几天,等狼人走后再逃出去。”摸摸女孩的头,宁寻抱着小女孩放到床上,想要走到一旁去修习内力时,却被小女孩惶恐而小心翼翼地扯住袖子,宁寻顿了顿,摸着她的金色长发在床边坐下。 ……好吧,在地上修习和在床上修习没什么两样。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密室中没有灯,只有墙顶隐隐约约的透出几缕月光。 “谢谢你救我。”女孩的淡金色长发凌乱的铺在肩膀上,表情隐在长发下看不明显。 “……”宁寻睁开眼睛:“……不用客气。” “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女孩蜷缩起来,声音闷闷的:“我不会魔法,身体虚弱到拿不起剑,你冒着生命危险救我丝毫没有好处。” “你就当我是一时的圣母好了。”宁寻不能告诉她以后她会成为一个非常厉害的女魔法师,但她可以悄悄给小女孩一个暗示: “我听婆婆说,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人的潜力都是无穷的,在困境中总能爆发出自己从未有过的力量,就像我曾经只是一个普通人,而现在,我却成为了一个剑士。”宁寻侧了侧身,让她看到自己背后的长剑。 小女孩若有所思:“你和我见过的剑士都不一样。” 看到宁寻好奇的看过来,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即使在黑暗中也在闪闪发亮,彷佛带着一往无前的勇气与信念。 ——她想说宁寻比她见过的都要傻,想说没有人会冒着生命危险来正在被狼人侵占的地方救人,可她最后只是祈求:“我叫奥丽埃塔,你能够允许我和你一起走吗?” 宁寻笑起来,带着不自知的明朗和温暖:“我是奥萝拉,接下来的日子里,请多指教啊,奥丽埃塔。” 两人依靠宁寻购买的干粮度日,凭借天色和狼人的嘶吼声来推断过了几天。终于在四天后,宁寻再没有听见狼人的声音,怕是大部分已经走掉,但为了以防万一,二人还是又躲了一天,在第五天的傍晚打开了密室。 意料之外的,密室外站着一个男子,他正翻看着散落在地上的图纸,听到墙壁转动的声音,他回过头,眼神中带着毫不压抑的庆幸与欢喜。 不知怎么回事,明明是第一次遇见的陌生人,宁寻却感觉自己对这男子有着奇怪的好感,彷佛很久之前就与他相识,且相信他绝对不会伤害自己。 ——宁寻将自己的这些反常归结为受男子的脸影响。不可否认,这男子的确五官英俊精致,左眼角下还有一颗泪痣,而腰间挂着的佩剑证明了他是一名人类剑士。 “你是谁?”虽然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可宁寻还是不得不提防,像这样一个危险的世界,她需要的是小心再小心。 “我是人类。”男子声音磁性,低沉而迷人:“好在你还活着。” “我们认识吗?”宁寻皱起眉头,她确定自己从未遇到过他。 “以前不认识,但我觉得我们可以成为同伴。” “我们不需要同伴。”宁寻不露痕迹的挡住奥丽埃塔:“过多的同伴带来的只有过多的麻烦”。 “可我不会惹麻烦。”男子笑起来,宁寻这才发现他是双勾人的桃花眼。 “如果遇到什么事,我们还可以一起面对。” “为什么是我们?”宁寻仍旧没有放下防备:“作为同伴的话,和男人一起不比带着两个女孩子容易吗?” “为什么?”男子轻笑一声:“大概是我喜欢你。” 宁寻一噎,没想到这里的男子如此直白,男子看出宁寻想要拒绝的表情,先一步说:“我是厄尔,我们一起,可以减少很多危险。” 乍一听到这个名字,宁寻还未反应过来,倒是奥丽埃塔先一步的惊呼起来:“厄尔!你是厄尔大人!” 虽然小女孩眼中闪烁着崇拜的光,但仍死死抓着宁寻的袖子。显然,在刚失去亲人的小女孩奥丽埃塔看来,久负盛名的厄尔大人绝对没有救了她一命的宁寻来的亲近。 不过有了奥丽埃塔的一打岔,宁寻才有时间仔细搜索世界记忆中厄尔是什么人——他是世界记忆里名声远扬的第一剑士,那个因过于精湛的剑术而被狼人围攻至死的男人,永远地活在人类的记忆中。 好吧,如果是厄尔,她们在外确实会减少很多麻烦。 “你就是……那个第一剑士?” “正是在下。”男子伸出手,手指修长而有薄茧:“我以我的人格担保不会伤害你们,同时邀请你们做我的同伴。” 宁寻直视着他,在他的眼神中看到温柔与包容,思考了一会儿后侧头低声询问了奥丽埃塔——并得到了小女孩的点头。 宁寻郑重地伸出手:“我是奥萝拉,我们会尽力不扯你后腿的。” 两只手交握,然后很快分开。 这个地方不能再呆了。既然成为了同伴,三人准备先出城池,往还未被攻破的地方走。宁寻拉上红色兜帽,率先打开了门。奥丽埃塔紧随其后,厄尔落后一步,低下头去看刚才交握的手,手心好似还残留着少女的手温,让他的嘴角又勾了起来。 事实上,厄尔就是那个远远跟着宁寻的人,自他不经意间看到她的那一刹那起,就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在他的心上翻涌,这种感觉很新奇,让他不自禁地跟随着她的脚步。他知道晚上她总会用石头堵住洞口,他就会在离洞口最近的树上过夜——离她越近,他的心就越发的悸动。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他想要保护她。 城池内一片荒凉,狼人都走光了,他们也需要养精蓄锐,为下一个月圆之夜做准备。 三人走小路出城,而一直乖巧的奥丽埃塔,提出了唯一的要求——去最后看一眼家人。三人于是去了奥丽埃塔曾经的家,宁寻和厄尔站的远,将空间都留给了跪在地上默默流泪的奥丽埃塔,没有去打扰她。 “奥萝拉,为什么你会冒着生命危险救下她?”厄尔靠在墙上,低头看着面前只到自己胸口的少女。 “大概是,我们都没有家了。”宁寻顿了顿——虽然没有时间概念,但她在黄泉已经呆了许久,久到连家人的面庞都有些模糊不清,可是家的感觉,却一直被她压抑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所以为了回家,她愿意拼尽全力,也愿意九死一生。 两人都不再说话,一起站在墙角等待奥丽埃塔。宁寻仰起头,看到空气中有纷纷扬扬的小颗粒,阳光照耀在破败的废墟上,已经干涸的血迹暴露在金色的尘埃中。 充满绝望,却又……宛若新生。 第13章 第二个世界(3) 他们在森林中前行,参天的大树遮挡住刺眼的阳光,溪流旁的石头有潮湿的青苔。宁寻和奥丽埃塔避开湿滑的地方向前走,决定要在天黑之前赶到下一处村落。只可惜现实总是骨感的,也就才走了一半,本还晴朗的天空突然开始下雨,三人不得不停止走路,找一处山洞避雨。 雨下的很大,三人完全被困住。所幸这处山洞地势较高,并没有向内灌水的可能性。宁寻坐在洞口,看着雨水在山林间奔流,有些发愁。 “别太着急,这样的天气我们根本不可能赶路。”厄尔挨着她坐下,宁寻敏锐地感觉到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太近,便稍微向右挪动了一下。厄尔眼神的余光看到了她这个动作,心里叹息一声,倒也乖乖的不再动弹,两人保持一个姿势一起看着密集的雨幕。 “确实是我太急了,”宁寻叹息:“奥丽埃塔刚受了惊吓,她需要休息。” 厄尔的眉头皱了一下,声音有些不悦:“不仅她,你也需要休息,你的身体过于羸弱。” 宁寻苦笑:“本来不是这样的。”再修习内力,她也是刚受过伤的人,虽然伤已经好了,但身体还是没完全养好。 厄尔明白宁寻的意思,想要安慰她,但向来独来独往的厄尔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只有变强,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宁寻站起身,紧了紧有些松掉的红色斗篷:“我先进去了。” 厄尔点头,看着宁寻进到山洞深处,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腰间的佩剑,沉默不语。 宁寻看到奥丽埃塔裹着衣服昏昏沉沉地睡去,替她将滑落的外衣盖上,眼底是忽明忽暗的光——她在想,怎样才能让奥丽埃塔强大起来。 原世界的轨迹被她改变,奥丽埃塔并未历尽九死一生的逃跑,自然也就没有摸到强大魔法的契机,可若是要她眼睁睁的看着奥丽埃塔把原本的轨迹经历一遍,她又舍不得。 说到底,就算是世界的主角,可也还是个孩子。 决定走一步算一步,宁寻盘膝坐好,开始运转内力。她没想着要避讳厄尔,一旦成为了同伴,她要给予他最基本的信任,说来这世界并没有东方的内力修炼,也不知道自己的意剑是算剑术还是魔法。 走进来的厄尔自然也看到了她奇怪的姿势,但同时,他又能在她的周围感受到隐隐的剑意。他几乎单挑过大陆上的每一个剑士,自然知道宁寻的姿势很奇怪,但他心中只是对宁寻信任自己的喜悦,这种心情在他胸中满满涨涨的,几乎要让他欢喜的笑起来。 他在宁寻的对面坐下,看着少女闭着眼睛、面无表情的样子竟然也觉得可爱的要命。 这一看,就过了一夜。 天微亮,宁寻睁开眼睛,不期然撞进一双深邃的桃花眼中。莫名有些脸红的宁寻轻咳一声,转移话题: “你一晚上没睡?” 厄尔声音有些沙哑:“总该有个人警惕一些的。” 宁寻懊恼自己忘记告诉他:“是我忘了告诉你,我这样坐着并不是睡觉,而是修习内力,也可以警惕周围。” “你不需要睡觉吗?” “……”宁寻眼睫垂下:“只是太弱,想要活下去才每夜修炼。” 厄尔没有接话,仰头看着她站起身走到山洞口,不多时又返回来:“雨停了。” 奥丽埃塔早就醒了,一直睁着眼睛看宁寻,好似是怕她将自己丢下。 宁寻揉了揉奥丽埃塔的头毛,只觉得小女孩的头发果然手感好极了,奥丽埃塔顶着一头乱乱的头发,看着宁寻又憋着笑将自己的头发理顺,忍不住依赖的在她的掌心蹭了一蹭。 “我们今天应该能赶到一处村落,就可以借宿一晚,让我们的奥丽埃塔睡个好觉。”宁寻喜欢小女孩的依赖,笑着哄她。 “那奥萝拉也会陪我一起睡吗?” “应该不会,”宁寻偏头想了一会儿:“我需要尽快强大起来,才能保护你。” “我也想变强。”小女孩如海一般蔚蓝的眼睛满满的是坚定:“我也想保护奥萝拉。” “你会的。” …… 厄尔在一旁看着两人的互动,深深地遗憾自己不能魂穿小女孩奥丽埃塔。 三人紧赶慢赶,终于在日落前进了村落。村落中有好心的人家愿意收留三个远途的旅人,为他们提供了饭食、热水与位于村落最北面的房间。 宁寻久违的洗上了热水澡,舒服的只想在床上打个滚。但真正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后,宁寻突然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站起身,去敲隔壁厄尔的门。 房门很快打开,厄尔穿着一身黑色剑士装出现在她面前,显然他也是刚洗完澡,深棕的头发一缕缕的粘在脸上,发梢还在往下滴水。 “打扰你了,但我有点问题想问问你。”宁寻歉意地看着他。 厄尔有些意外,但让开身子让宁寻进来。 “你本来的目的地是哪里?”宁寻想,她和奥丽埃塔都没有家,所以极为随性,也可以说是在哪里都可以——可是厄尔一看就不是四海为家的人。 虽然现在他们还是同伴,但是为防止未来他们会分道扬镳,她需要先问清楚,早做准备。 “我住在芬德兰,此番出来可以说是为了历练。”厄尔没想瞒她,痛快的说出来:“本来也是想回芬德兰。”他看出她的打算,截断她想说的话: “我建议,你们和我一起回芬德兰。” 从他遇见宁寻开始,他就没打算与她分开,更何况现在她没处可去,自然是要跟他回家比较好。厄尔看着灯光下的黑发少女若有所思的沉默,眼神愈加温柔: “你和奥丽埃塔没有固定的目的地,对吗?”看着宁寻点头,厄尔接着说: “你们想要变得强大,然后报仇,为了保存实力,至少在变强大之前不要遇到狼人,这也没错吧?”宁寻接着点头,虽然厄尔说的有些偏——她的目标并不是为了报仇,但是大致方向是对的,她也就不再纠正。 “我曾研究过狼人的进攻路线。”厄尔站起身,从随身的包裹里拿出一张纸摊在宁寻面前,宁寻凑上去仔细看了看,恍然发现这是一张地图。 “狼人本来的势力范围在大陆西边,所以进攻城池也会自西往东。”厄尔的手指点了点地图上的西部位置,然后一路从西划到东。 “芬德兰是整个大陆力量最强大的城池,且在整个大陆的最东端。狼人虽然智商不高,但也懂得要先攻占较弱的地方积蓄力量,所以从目前来看,芬德兰是最安全的地方。” “再来,我作为第一剑士,在芬德兰有些地位。我有住处,也认识不少武力高强的人物,你和奥丽埃塔可以住在我那里。奥丽埃塔可以进入魔法工会学习魔法,而你,虽然我不明白你的修炼方式,但如果没有人和你对练,你也很难提升自己的实力——我可以和你对练,也可以替你引荐剑术高超的剑士。” 不得不说,厄尔的说法很有道理,条件也很诱人。宁寻快要被他说服,手指无意识地圈着自己的长发,这是原主的习惯,一想事情就要绕自己的头发,宁寻多少受到了影响。 厄尔看着黑色的卷发在葱白的指尖绕来绕去,心里痒痒的,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其实我……”宁寻说:“本认为四处游历才是强大自己的唯一途径。” 厄尔说的没错,她现在急需一个让奥丽埃塔突破自己魔力的契机。 “确实,”厄尔虽赞同她的想法,但不支持:“但是像这样的非常时期,你不能保证你能够在最危险的时候全身而退,而一旦有了一次这样的失误——没有生命,就什么都没有了。” 停顿了一会儿,宁寻深吸了一口气,必须得承认自己被厄尔说服了。她有些苦恼的看着眼前英俊的男子: “你说的很对,可与我本来的想法一点也不一样,我本来是不想麻烦别人的。” “可我不是别人,”厄尔托着脸看她:“我是你的同伴。” “唔,为了抱紧未来我和奥丽埃塔的大腿,我得对你更好一点儿。谢谢你愿意收留我们。”宁寻俏皮的眨眨眼,“但是现在,我想我们都需要好好的睡一觉。” 厄尔忍俊不禁,轻咳一声:“那么……晚安?” “晚安,祝你有个好梦。”宁寻绽放出大大的笑容,挥挥手回了自己的房间。 可事实上,这个夜晚注定不会平静。村子逐渐寂静,从遥远的西方,传来几声令人悚然的狼嚎。 第14章 第二个世界(4) 睡到后半夜,宁寻睁开眼睛,听到短促的尖叫响起,她悄悄起身查看情况。 屋子外传来细微的声响,像是爪子的摩擦声。几乎是一瞬间,宁寻就知道来的是什么。 低声叫醒奥丽埃塔,塞给她一把藏在包裹中的短匕,宁寻嘱托她躲在床下,千万不要出去。 “那你呢?你是不是要出去?”奥丽埃塔攥住想要离开的宁寻,眼眶发红,声音有些颤抖。 出去之后呢? 奥丽埃塔不可避免地想起那一夜,妈妈也是对她说她要出去一趟,叫她藏好不要出声。 然后她就失去了妈妈。 “我会安全回来的,我保证。” 摸摸女孩的头,宁寻向她承诺。 “你一定要安全回来,”奥丽埃塔抹了把眼泪,握紧锋利的短匕:“我最讨厌不守承诺的人了。” 为了引开狼群,宁寻从远离奥丽埃塔的窗子跳了出去,她落地很轻,但是看到南边没有一丝反应的村落人家时,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浓重。她听到隔壁厄尔的房间传来几声轻响,厄尔同样没有选择走大门,提着剑从窗户跳了出来。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看着前面黑夜之中绿油油的眼睛,宁寻深吸一口气: “保护奥丽埃塔,她是我们的同伴。” 厄尔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如果这是你所希望的……我会的。你也要注意安全。” 宁寻点头,右手持剑,苍梧出鞘。 握紧手中的长剑,宁寻闭上眼睛,再睁眼时,看到四面八方的绿色眼睛逼近。而桀,并不在其中。 “嗷——” 随着一只狼的嚎叫,其余的狼都奋力扑向宁寻和厄尔。宁寻攥紧手中的苍梧,一道雪白的光弧闪过,一只狼被挑飞回去,宁寻迅速反手,剑尖插进了身后狼裸露的胸口,听到狼发出不甘的哀嚎。 狼实在太多了,它们一个接着一个扑上来,宁寻渐渐有些吃力。长剑横劈,在鲜血迸溅时把苍梧向上甩去,眼中一丝金光极快地掠过,宁寻左右手为掌,向狼的天灵盖拍去。 强大的内力从狼头灌注向下,狼的脑袋瞬间四分五裂,血浆迸裂。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使用意剑。 宁寻激怒了狼群,一时间所有剩下的狼都围着她呲牙。厄尔被狼堵在另一面围攻,他看起来很着急,手中长剑角度凌厉地刺出,盼望能快点冲到宁寻的面前。 被狼群围住的宁寻将内力化成剑意,围着她的身体猛然向四周释放,里面的狼被凌冽的剑气削掉了脑袋,外围的狼又扑了上来。苍梧自狼群中急速飞行,直逼狼群要害。 时间慢慢的流逝,东方露出了鱼肚白,在这个战场上,死去的狼越来越多,其余的狼攻击愈发凶猛。 长时间的使用内力和精神操控,在这个世界修习时间不长的宁寻早就到了极限。宁寻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身体一阵阵的发虚。 只是一个踉跄没站稳,宁寻的左手就被狼爪拉了长长的一道口子,伤口皮开肉绽,差点削断了她的手骨。她背后的一只狼凌空扑来,尖牙闪着嗜血的光辉,宁寻只来得及避开要害。 “奥萝拉!!!”厄尔瞥见这一幕心神俱裂,拔剑狠狠地将挡在自己眼前的狼劈成两半,向宁寻冲去。 蜷缩在墙壁旁的奥丽埃塔听到厄尔的声音,只觉得浑身发冷,脑中一片空白,一直含在眼眶中的眼泪终于抑制不住滑了下来,她无声地哭泣,用力拧紧自己的胳膊。只恨自己太弱,帮不到奥萝拉。 宁寻被洞穿了肩膀。 她跪倒在地上,强忍着剧痛集中精神,空中的苍梧转了个方向直直穿透她身后的狼。 ——不行,还不够。 宁寻咬破舌尖,强迫自己清醒。以她为中心爆发出耀目的金色光晕,光晕凝结成无数把剑的形状,穿透了剩余狼群的心脏。 宁寻的手无力滑下,意识渐渐的模糊。肩膀上的伤口狰狞,有鲜血大片大片的涌出,染红了刚换的衣服,迅速浸透身下的泥土。在陷入黑暗前,她感觉到有人把她抱了起来。 “我这次,真的要被奥丽埃塔讨厌了啊……” 宁寻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醒来,迷茫的睁开眼,半响才反应过来自己之前受伤了。 她低头看到自己从肩膀开始缠满了白色的绷带,一动仍传来尖锐的疼痛——自己正窝在厄尔的怀中,厄尔抱着她,躺靠在类似于山洞中的岩壁边。 厄尔看起来很累,正低垂着头闭眼睡觉,但是手臂却牢牢地圈着自己,让自己以最舒服的姿势靠在他身上。 从宁寻自己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厄尔的脸——美色总是容易令人发呆,宁寻难得离他这么近,待她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已经盯着厄尔好一会儿了,不由得脸红着悄悄远离。 感觉到怀中的人细微的动作,厄尔下意识紧了紧自己的手臂,瞬间睁开眼睛,惊喜地对上了宁寻睁开的双眼,他看起来很是激动: “你醒了?身上还有哪感觉不舒服?” “没……”宁寻本想站起来,却又被厄尔拉回怀中坐着,她正心虚,因此不敢看厄尔的脸。 “你要吓死我们了,”厄尔喟叹一声:“你失血过多,昏迷时浑身发冷,我便一直抱着你。” 厄尔双手仍旧有些颤抖——感谢上帝让她醒过来。 天知道他看到满身是血的她时,心脏的钝痛压得他瞬间红了眼眶,他知道自己不能失去她。 而在他抱着宁寻赶路时,心里莫名有了一种隐隐的感觉——原本是他该受到这样重的伤,无法逃脱死在村落中。然而现在,受重伤的人却换成了奥萝拉,是奥萝拉代替了他。 为什么要让她来代替呢? 厄尔无数次咬牙切齿。 “谢谢你,让你们担心了。”宁寻隐藏起自己飘飞的心思,听到厄尔的解释也并未多想——身体确实很痛,还一阵一阵的发冷,便也没想着继续挪动: “你有没有受伤?奥丽埃塔呢?我们现在在哪里?” “我们都没事,就属你伤的最重。”厄尔抬起手顺开宁寻有些凌乱的头发,对于她记得关心自己很受用: “只是……” 看见宁寻抬起头,厄尔也配合着低下头去:“你的小女孩有些不对劲,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什么叫变了一个人?”宁寻瞬间表情凝重,手不自觉地纠紧厄尔胸前的衣服。 “等她回来你就知道了。不过虽然性情大变,可还是满心都是你。”厄尔从不是因为奥丽埃塔而和她们做同伴,所以虽然看到她变了性格,但只要不会对宁寻有危害,就不再在意。 “你昏迷前那片金光把剩下的狼都杀了,我抱着你去医师家时,才确定一整个村落的人都被悄无声息地杀死。幸好奥丽埃塔突然跑出来替你包扎伤口,也就是从那开始,她就像换了一个人。” “村落中血腥气太大,前来袭击的狼群又无一回去,我担心会有狼群追来,便收拾了些必用的东西,立马离开了那里。我们日夜兼程走了很久,现在已快接近芬德兰了。” 厄尔说着,洞口进来一个穿着黑斗篷的女孩,小女孩低垂着头走路,却在抬头看向宁寻睁开的眼睛时怔住了: “……奥萝拉……”女孩像是一瞬间褪去厚重的防备,眼眶微红,声音哽咽。 早在奥丽埃塔走进来,宁寻就在观察她,直到看到她的眼睛才真正的确定:她还是奥丽埃塔,又不是她所认识的奥丽埃塔——更准确的说,是原来的女主回来了,可却仍旧保有这一世的记忆。她们二人会逐渐的融合,最终成为一个人。 也难怪,厄尔会说她像变了一个人。 奥丽埃塔自发现宁寻醒过来后就紧张极了,她是那个冷酷的女魔法师,却也在进入这个世界时得到了小女孩所有的记忆,看到奥萝拉,心里就会涌现浓浓的依赖与亲近。 老实讲,她是羡慕这个她的。 她不由得记起自己的那一世,当浑身是伤的爬到一处隐蔽的山洞时,曾看到山洞中一个死去多时的少女,她凭着少女留下的小包裹捡回了一条命。 ——那少女与奥萝拉长得一摸一样,或者说,那就是那个世界的奥萝拉。而这一世,因为奥萝拉活了下来,所以自己的遭遇也有了变化。 唯一没有变化的,是自己的每一世,都是依靠奥萝拉才活下来。 奥丽埃塔与宁寻对视,她确定宁寻已经看出自己不是奥丽埃塔,可是她什么都没说。 虽然是有魔法师和狼人的西方世界,但是对于重生于另一个自己的身上还是闻所未闻,人类天生会对自己无法掌控的事情惶恐。奥丽埃塔唯独怕奥萝拉会害怕她,回避她。 可是她没有。 乌黑晶亮的眸子一如既往的看着她,彷佛她还是那个小女孩。 “我替奥萝拉换药,厄尔大人,请您回避。” 对于厄尔,上一世的奥丽埃塔是没有印象的。毕竟在她的世界里,这个男人早就被围攻杀害,但是在这里,不仅是她,连厄尔都活了下来。 ——这都是因为奥萝拉。 厄尔将宁寻小心翼翼地抱到毯子上,转身出了山洞。奥丽埃塔蹲下来给宁寻换药,不料却在此时听到宁寻开口说话: “你们……是同一个人吧。”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在慢慢改一些错字和段,锁定之后的章节可以先不看哈,笔芯 第15章 第二个世界(5) 奥丽埃塔的手一瞬间停住,惊讶的抬头,意外地看到宁寻充满笑意的眼睛。 “我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仍旧是奥丽埃塔。”宁寻看着突然不知所措的奥丽埃塔:“你和她,在本质上并无区别。” “可我终究不是她,”奥丽埃塔自嘲的一笑:“她比我幸运。” “然而,如果我没有遇到她,她就是你。”宁寻静静地看着奥丽埃塔。 “你不会,”奥丽埃塔抬起眼睫看着宁寻,像是要把她的脸深深的记住,如同是上一世的她见到死去的奥萝拉一样: “只要你活着,你就会去救她的。” “……谢谢你,奥萝拉。”奥丽埃塔轻轻地说。 宁寻挪动了几下,将奥丽埃塔轻轻抱住,没有受伤的右手轻拍她的背: “你还是个小女孩,不要想这么多事情,太累了。” 奥丽埃塔避开宁寻的伤口趴在她怀里,听了这话有些想笑: “我已经不小了。” “可你现在有一具小女孩的身体。”宁寻一针见血。 “……” 好气,然而没法反驳。 因为奥丽埃塔灵魂的转换,宁寻和厄尔商量事情时也不再会避着她。时不时的,奥丽埃塔还能够提出一些很好的建议。 三人在天亮时继续赶路,奥丽埃塔时刻注意着宁寻的伤口,一旦看到有出血的情况就立马给她换绷带,就这样走走停停,又过了两日。 “厄尔,我觉得你对于‘接近’这两字有误解。”又一次累的直喘气,宁寻摆摆手示意自己只要休息一会儿就行,不忘狠狠地吐槽厄尔。 厄尔嘴角隐蔽地抽了抽,看看日头:“这次是真的接近了,还有一小段路。” 宁寻不信:“你说只有一小段路,可我连芬德兰的城楼都看不见。” “毕竟在森林中,都是参天大树,看不见是正常的。” 两个人在那边专心致志地拌嘴,就看到奥丽埃塔向右走去,一会儿又回来往左走去。 “奥萝拉,”四处游荡了一会儿的奥丽埃塔走了回来,表情有些崩溃:“我们……好像走错了路。” “不可能!”厄尔皱眉,“我明明记得就是走这条路。” “……厄尔大人。”奥丽埃塔严肃的直视他:“即便您是路痴,我们也不会笑话您的。您看这个,”奥丽埃塔捧起刚才发现的石子记号:“这是我早晨出发前做的标记。” 宁寻眼前一黑:“也就是说……我们今天都白走了?” “的确如此。”奥丽埃塔也很崩溃,只不过强行绷住了脸:“所幸我们偏离的不多,现在及时更改,还来得及今晚之前入城。” “我觉得,就是往那里走的。”厄尔有些苦恼,指向今早他们离开的方向。 “你闭嘴!” 看着两人死亡射线一样的目光,厄·路痴·尔识相地闭上了嘴。 三人再度上路,宁寻忍不住询问:“厄尔。你实话和我说,我昏迷的那几天你是怎么带着奥丽埃塔走到芬德兰附近的?” “因为那几天,”奥丽埃塔在一旁凉凉地接过话茬:“是我走在前面带路。” …… 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你……你这样还跑出来历练?”此时此刻,宁寻深深的产生了怀疑。 “我其实没有很路痴,就是……偶尔分不清方向。”厄尔抽了抽嘴角,有些莫名的羞耻。 …… “你别说话了,”宁寻深呼吸,压下自己想要爆打狗头的冲动:“我怕我忍不住。” 果然,最靠谱的还是奥丽埃塔,走了没一刻钟,宁寻就能远远的看到芬德兰恢弘的城墙。 进城需要排队检查,三人排到进城队伍的末尾,无意中听到前面两个魁梧的男子小声交谈: “听说魔法工会的新会长外出游历回来了?”其中一个男子正在往外掏着什么,一边和旁边的人闲聊。 “是呀,不仅如此,她还带回一个小男孩,听说是她的儿子呢。” “会长这么年轻就有儿子了?这孩子多大?” “谁知道有多大?”回答的人耸耸肩:“这孩子特别神秘,从他出现在大家伙儿面前都是穿着大斗蓬、遮得严严实实的,不过身高嘛,也就到这儿!”那人往自己腰间一比,左右看了看,没发现宁寻三人在偷听,于是继续特别神秘的低声说: “本来我们都猜测这孩子长的极丑才不敢见人。后来才有人偷偷说啊,这孩子之所以一直遮着脸,是他有一张狼脸!” “狼脸!?”那人停了掏东西的动作,满脸的不可思议。 “我骗你干啥。”回答问题的人有些心急朋友不相信他,急得来回踱步。 没有再继续听下去,宁寻三人对视一眼,均从各自的脸上看出了凝重。 进城后,三人在厄尔的带领下到达他的住处,这是一栋面积很大的豪华别墅,前面有开满了玫瑰的花园,厄尔带她们上了二楼,安排在楼梯右侧的两个房间,紧挨着厄尔自己的房间。 “我总觉得,”宁寻忧心忡忡:“那个会长儿子有些古怪。” 都说女孩子的第六感十分准确,宁寻就是其中翘楚——她的直觉很少出错。 “是有些怪异。”厄尔点头:“你们先别想这么多,好好休息一会儿,明天再说。” 宁寻和奥丽埃塔的确累了,于是听话的进了房间。 厄尔站在树下看宁寻两人房间的灯暗掉,换了一套新的黑衣离开,准备去魔法工会溜一圈。 ——黑夜总是危险的,就算是最繁荣的芬德兰也不例外。 第16章 第二个世界(6) 厄尔隐藏在黑暗中,轻巧地绕过困倦的守卫,往会长的房间去。 魔法工会的新会长上任没多久就外出游历,还带回一个孩子,确实疑点颇多。 厄尔向工会深处走去,他记得会长的屋子在工会最里面的地方—— 到了。 屋里的灯还亮着,厄尔停下脚步,从侧面的窗户向内看去,皱了眉头。 屋内,会长坐在床上,一个矮小的身影坐在她身边,应该就是传言中的“孩子”。 会长是正对着厄尔的,厄尔清楚地看见她脸上尽是温柔,抬手抚摸着“孩子”的脸颊。这样的场景本应充满温馨与爱,可是,这会长看那“孩子”的眼神,怎么都不像是母亲,而是—— “恋人。”厄尔喃喃低语,又看到“孩子”不经意侧头时微凸的狼脸,恍然发觉白日那男子说的竟是真的,脸上终于露出震惊的神情。 这时,他侧耳听到守卫交接的声音,工会下半夜守卫及其森严,会有多队卫兵绕场式巡逻,他知道不能再继续看下去了,于是便迅速转身离开。 “我昨夜去了魔法工会,我们入城时听到的没错,会长带回来的根本不是自己的孩子,他是一个狼人。”第二日一大早,三人聚在一起吃早饭,厄尔挥手叫男仆下去,表情凝重。 宁寻不赞同的看过来:“你怎么自己去这么危险的地方。” 不用说她都知道,芬德兰唯一的魔法师联盟——魔法工会守卫肯定很森严,而厄尔一个不会魔法的剑士,去一个遍地魔法师的地方又是多么危险。 虽然说话被打断了,厄尔却高兴极了,他知道宁寻这是在担心他。 奥丽埃塔默默吃着菜,看着厄尔一脸忍不住的荡漾,干脆眼不见心不烦的撇过头去。 宁寻放下筷子,举着水杯小口小口的喝水,听厄尔继续讲昨夜的发现。 “……并且他们是恋人。” 噗——咳咳咳…… 宁寻一口水呛在嗓子里,连忙跳下椅子,避在一旁咳嗽,厄尔赶忙过来替她顺背。 宁寻确实呛狠了,眼眶发红,还未好完全的伤口隐隐作痛。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宁寻和厄尔再次坐下来,才看到奥丽埃塔已经走神很久了,像是沉入自己的思绪与回忆中,宁寻叫了她好几声都没有反应。 良久,奥丽埃塔才突然回过神来—— “看我做什么,快吃饭。”看到奥丽埃塔不想说,宁寻和厄尔相互看了一眼,也就不再追问。 回到房间,宁寻坐在床上修习内力,忽而听到传来“笃笃”的敲门声。 打开房门,发现是奥丽埃塔: “奥萝拉,我有事和你说。” 带着奥丽埃塔坐下来,宁寻为她倒了一杯水: “怎么了?” “我想起了一些事情。”奥丽埃塔看着水杯出神:“上辈子我还在四处流浪的时候,在一个破教堂听过两个流浪者的谈话。” “他们说幸亏自己有先见之明,没有进入那个城池。那里魔法工会的会长包庇了狼人的叛徒,被狼人灭了城。” 上帝,感谢她上辈子就是在那个破旧的教堂领会了高深的魔法,所以才能对这样的闲谈记忆深刻。 “他们自教堂之南而来,而沿着那个方向有三座城,其中的芬德兰是最大的城池。曾经,我以为一定不会是芬德兰。而现在却觉得,他们说的就是这里。”奥丽埃塔表情严肃。 宁寻慢慢皱起眉头:“狼人的叛徒。” 手指绕上垂在胸前的长发,宁寻快速地在脑海中回忆世界记忆,最终找到了一个画面——一个大城池被攻破,人类惨叫着被杀害,路上满是断臂与人类器官,鲜血几乎染红了天空。而就在这座城池陷落后,人类真正进入了灰暗的时代。 ……也许奥丽埃塔说的没有错,这个城池,说的就是芬德兰。 “奥萝拉,”奥丽埃塔捏紧水杯:“我们需要更加强大。” “也许,灭城的那一天不远了。” 奥丽埃塔早就离开,宁寻仍旧怔在桌前——这个世界,远比她想象中更危险复杂。 又是一天一夜的修习,宁寻的内伤基本调理好了。所谓破而后立,这次的受伤,好处远远大于坏处。她能感觉到自己重新填满的内息如海一般汹涌,精神力更是如海一般的广阔。 可以说,如果她现在再对上那次数量的狼,她有把握独自击杀。 托了魔法世界的福,不仅兼容度极高,而且灵气——也就是魔法师眼中的魔法元素极为充沛。或许她继续修炼下去,就能够达到黄泉中一样的极致。 而到了那一步,她便可以无视狼人的威胁了。 推开房门,宁寻看到奥丽埃塔正闭着眼站在空地上,虽然肉眼看不到,但她能感觉到灵气在疯狂的进入奥丽埃塔的身体,宁寻了然,这怕是奥丽埃塔自己领会到的修炼方法。 厄尔提出让奥丽埃塔进入魔法工会学习,宁寻却想起今早她看到奥丽埃塔的修炼画面,奥丽埃塔有了上辈子的记忆,修炼魔法不成问题——上辈子她成为及其优秀且强大的魔法师就是例子。 ……她完全可以不进入魔法工会,自己修炼。 刚想张口,奥丽埃塔就抢先点头同意,宁寻有些疑惑,但还是没有疑问,尊重她的选择。 中午,由厄尔带路,宁寻陪着奥丽埃塔一起去魔法工会。 ——要想在工会里学习,首先需要通过魔法资质测试,然后决定你跟随哪位老师。自然,强大的人在哪里都有特权,魔法资质好的人有权利自己选择老师。 买好魔法杖,三人往魔法工会走去。魔法资质测试很简单,是由测试者把手放在水晶球上,水晶球发出的光芒决定了资质等级,紫色等级最高,依次为红黄白递减。 不出所料的,奥丽埃塔资质是紫色,浓郁到几乎为黑色。 芬德兰虽为大城池,却也很多年都没出过资质这么好的魔法师了,上一个有这种资质的魔法师就是现在的魔法工会会长,苏菲娜。 奥丽埃塔被单独带进室内,周围坐着魔法工会的长老。长老们看着她窃窃私语,互相较劲希望能够收她做学生。不一会儿,苏菲娜也急匆匆地赶来,坐在椅子上喝口水才缓了过来: “奥丽埃塔,你愿意做谁的学生呢?我们都很希望可以做你的老师。” 奥丽埃塔没有着急回答苏菲娜的问题,她左手向上托举,随着咒语的念动灵气大幅度波动,左手手心凝聚起纯白色圆球,纯净而强大的气息一圈圈荡漾开来,让本来对她施展魔法很是好奇的苏菲娜和长老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这是只有大魔法师才能施展的治愈系魔法“大光明咒”! 实话说,在座的所有魔法师中,长老们都还没到大魔法师的级别,只有会长苏菲娜是超越大魔法师的圣魔法师。当一个魔法师成为大魔法师,她就拥有了贵族供奉的身份,别说来魔法工会学习,就是当长老也是足够的。 “你——” “我是来寻求合作的。” 第17章 第二个世界(7) 奥丽埃塔做了什么,宁寻和厄尔一概不知,他们正在溜溜达达地往回去,宁寻表示希望从今天开始进行对练。 “你的伤还没好,不可以……”厄尔不同意。 “你看到的这只是皮肉伤,不碍事,”宁寻拉住他:“我的内伤都好了,我可以进行对练。” 随着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多,宁寻对厄尔的好感也与日俱增,甚至会不自觉的做出有些依赖的动作。 毫无疑问,她这次的动作是无心的,把手搭上去时才反应过来,身子微不可察的僵硬了一下,就想悄悄抽出来。 厄尔却反应迅速,胳膊立马紧紧地夹住宁寻的手,嘴角带了笑容。 “那好吧,这次由我来和你练。”十分没有原则的,厄尔立即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的。”宁寻一下子被转移了注意力,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没抽出来的手,决心试一试这位第一剑士的实力。 换好轻便的衣服,两人面对面站在花园里一个空地上,手腕一动,宁寻抽出了苍梧,银白色的剑尖斜指着地面。 两个人互相点头致意,按规定由宁寻先出招。 ——虽然一起抵抗过狼群,但是身为男子的厄尔并不认为宁寻对上他有胜算,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宁寻几息之间就从训练场另一端出现在厄尔面前,冷冽的剑光划过,突如其来的寒意让厄尔不自觉后退一步,连忙提剑抵挡,却不料宁寻只是个假动作,剑尖一撇斜向他腰部,厄尔眉头一挑,终于收起了原来的漫不经心,实打实的迎了上去。 两剑在空中交碰,一瞬即分,二人退开稍许,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升腾的战意,相视一笑后再次缠斗在一起。 花园右侧有棵极其繁茂的大树,枝叶的若隐若现间,一个穿灰色斗篷的人站在上面,他静静地看完了宁寻和厄尔的对练,在他们结束时跳树离开。 宁寻若有所觉,看向那人离开的方向。厄尔不明所以地看着她,眼神带着疑惑与不解。 宁寻摇摇头,看向厄尔:“就快有客人上门了。” 厄尔一愣,心中有了一个猜测:“你说的是……会长?” “也对,也不对。”宁寻笑眯眯的说:“现在先不告诉你。” 苏菲娜一脸凝重的回到住处,推开门看到披着灰色斗篷的人坐在桌边。 “亚尔林,你去了外面?”苏菲娜有些意外,亚尔林自从被下咒后,很少出现在人前。 “今天发现了两个厉害的剑士。”亚尔林把兜帽摘下来,露出凸起的狼脸。他也曾用剑,因此对剑士有天然的好感。 “厉害的剑士?”苏菲娜顾不得喝水,坐到亚尔林身边:“可是厄尔大人和他身边一位叫奥萝拉的黑发少女?” “原来那少女叫奥萝拉……怎么?你也知道他们?”亚尔林点头,疑惑。 苏菲娜顿了顿,将今天奥丽埃塔与自己单独谈判的事情说出来给他听。 “——我需要和会长单独谈判,事关于整个芬德兰。” 苏菲娜虽上任时间不长,但因强大的魔力与领导力还是很受长老们敬重。长老们看到苏菲娜点头,纷纷起身告退,只留了苏菲娜和奥丽埃塔二人在室内。 “坐下说吧。” “会长或许知道。按照这样的形势,狼人终将会打到芬德兰来。” 没想到奥丽埃塔是为这事而来,苏菲娜的表情凝重起来:“我知道。” “自然,”奥丽埃塔微笑:“会长也知道狼人一旦打过来,您和您的恋人也难逃厄运吧?” “你怎么知道——” 苏菲娜没想到有人竟然知道亚尔林的存在,手指捏住水杯,杯中的水摇晃出来。 再抬头时,苏菲娜的眼睛里已隐隐带了杀意。 “您吓不倒我,”奥丽埃塔丝毫没有被圣魔法师的气势震到:“您带着狼人的叛徒,狼人必定倾尽全力进攻芬德兰。” “除了你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我是来寻合作的,并不是来寻仇的。”奥丽埃塔摆摆手,丝毫不把苏菲娜的阴霾看在眼中。 “——狼人攻城,单凭你们魔法工会是阻拦不了的。” “我的魔法你也看到了,我的两个朋友——厄尔大人和奥萝拉,都是不可多得的剑士。我们可以助你们一臂之力。” “奥萝拉?”苏菲娜自然是听过厄尔的——芬德兰第一剑士,千年一遇的剑术天才,从无败绩。只是奥萝拉这名字,她还真的是第一次听。 “奥萝拉是我和厄尔大人的救命恩人,她剑术极为高超,可以一敌多,甚至她拼尽全力的时候,厄尔大人也不是对手。” 看着苏菲娜露出惊愕的表情,奥丽·奥萝拉迷妹·埃塔满意的点头: “另外,您的恋人不出意外是被下了咒吧?不巧,我知道这咒怎么解。” 如果说前一个条件还需要郑重思虑,那么这个条件让她几乎心动到极点,但是苏菲娜仍旧保持理智: “你有什么条件?” “很简单。第一,保护这个城池;第二,之后我们会离开芬德兰一段时间,你们要和我们一起出发。” “保护芬德兰本就是应该做的,第一个条件我接受。……可你们离开芬德兰要做什么?”奥丽埃塔的第二句话让苏菲娜有些疑惑。 “离开是当然是为了将狼人赶回最西边。”奥丽埃塔说的很坚定。 苏菲娜被奥丽埃塔的豪言壮志惊在当场,半响没说话。 “如果同意合作,明天会长和您的恋人去厄尔大人的住处,我会为他解咒。”奥丽埃塔彷佛很笃定苏菲娜会答应。 “让我好好想想。”苏菲娜扶额,只觉得自己需要静下心来仔细思考。 “可以。”奥丽埃塔站起身:“那么会长,我就先告辞了。” 亚尔林听完这件事,同样也沉默了。他本是狼人首领的儿子,不光力大无穷,还擅于使剑,曾经几乎所有狼人都认为他会是下一任首领,包括他自己。 狼人首领需要前一任首领死亡后才可重新选拔,亚尔林的父亲正值壮年,本还能带领部落二十年,不料桀却杀死了他的父亲,并且将尸体撕烂,伪装成被人类剑士害死,引起狼人部落征讨人类的愤怒。 后来亚尔林意外知道了真相,只怪他当时头脑简单,独身一人去找桀理论,不防被他下了咒,身形缩小,身体虚弱再也拿不动剑,并化成半人半狼的模样。 再之后,不知桀用了什么办法,部落所有的狼人就像是被洗脑,认为他是叛徒,决定要杀死他。他逃出了部落,在被追杀的生死一刻,是外出的苏菲娜救了他,两人朝夕相处,竟也有了跨越种族的爱情。 他不想讨伐什么人类了,他想和苏菲娜一直在一起。 ——可是桀最擅长斩草除根,或许那个小女孩魔法师说的没错。他的消息瞒不了多久,桀若是知道他在芬德兰,一定会不惜一切杀死他,说起来,还是他拖累了苏菲娜。 “我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小女孩我虽然没有见过,那两个剑士是我们可以信任的。”狼人虽可以化人,本质上也还是动物,动物的直觉最为准确了。 苏菲娜思考了很久,几乎将所有的可能性都考虑了进去,听了恋人的表态,终于下了决定: “那我们明天去找他们。” 第18章 第二个世界(8) 厄尔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酣畅淋漓的与人对练了。 他是个天才,父亲在他幼时教他练剑,陪他练武,可是不出一年他便打败了父亲。之后五年,为了提升自己的剑术,他拜了芬德兰最厉害的三位剑士为老师,五年后,在芬德兰再无敌手的他踏上了游历的道路,几乎走遍了整个大陆——除了狼人部落。 宁寻是他久违的对手,自昨天打过一场后厄尔就一直处于兴奋的状态,他现在开始迫切期待每天的对练。 吃过早饭,两人又一次站在了练武场上,奥丽埃塔笑眯眯地在一边看着他们,说是要为宁寻加油。 然后她就看见两人激斗在一起,两剑激烈交碰,奥丽埃塔几乎以为自己会看到火花。 女仆跑过来,不敢打扰正在比试的两个人,向奥丽埃塔行礼:“奥丽埃塔小姐,魔法工会会长苏菲娜小姐前来拜访。” 奥丽埃塔毫不意外,转身向外走去:“谢谢,我知道了,我去带他们过来。” 奥丽埃塔带着苏菲娜和亚尔林回来时,宁寻和厄尔还没有结束,正打的热火朝天。 苏菲娜趁机仔细地看着两人对战,她虽然不是剑士,却也有基本的判断能力。厄尔成名已久,剑术高超从无对手,只是没想到和他对练的黑发少女也有如此高强的剑术能力。 不可否认的,看到他们这么强大的剑术,她对于合作更放心了。 奥丽埃塔把目光转向一直带着兜帽的矮小男子:“这位就是会长的恋人了吧?” “我是亚尔林,你好。”就算是有些许失礼,亚尔林也没有掀起兜帽,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在长长的帽檐下响起。 “我是奥丽埃塔。正在对练的是厄尔和奥萝拉。”奥丽埃塔知道对方最迫切的是什么,简单介绍了下便直奔主题: “这个咒语是禁咒,幸运的是我古书中见过破解咒语,而这个破解咒语需要圣魔法师在一旁协助才能施展。” “我必定竭尽全力。”苏菲娜郑重点头。 宁寻和厄尔看到有客人前来,收了剑走下训练场。厄尔恍然大悟:“这就是你那天说的客人?” “是呀。”宁寻笑起来,向二人点头示意:“你们好,我是奥萝拉。” “你的剑术,很好。”亚尔林目光赞赏地看着她。 “想必阁下也是使剑之人,”宁寻看了眼奥丽埃塔,看她点头笑意更深:“希望之后可以在剑术上有所交流。” “这是必然。”亚尔林郑重的接受邀约。 厄尔带路,几人进了会客室,定下合作的相关事宜,契约成立后,苏菲娜询问什么时候能解咒,需要准备什么东西。 “东西我已经备好了,现在就可以解咒。”奥丽埃塔站起身来,迎着苏菲娜惊喜的目光向门外做了个“请”的手势。 厄尔看着三人走了出去,侧身面向正在喝水的宁寻:“奥丽埃塔在干什么?为何突然请来魔法工会的会长合作?” 宁寻笑得意味深长:“她在未雨绸缪。” “??”厄尔一脸懵,他不明白这词是什么意思。 “奥丽埃塔有自己的分寸,放心吧。”宁寻站起身,看着厄尔有些凌乱的头发,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走吧,我们再去打一场。” “……”厄尔叹息着起身,跟在宁寻身后:“奥萝拉,男人的头可不是能随便摸的。” …… 魔法实施的很顺利,等宁寻再次见到亚尔林时,他已经恢复成一个高大的男子,狼人化成的人类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俊美,而是带着些许粗犷与野性,如果用宁寻自己来看,就是一种硬汉的美。 “他长得有我好看?”看见宁寻盯着亚尔林许久,厄尔有些醋,暗搓搓地靠近她。 “还是你更好看。”戳戳厄尔的脸,宁寻真心实意地说。 “那就好。”厄尔握住宁寻的手:“——男人的脸也不能随便摸的,摸了——” “摸了什么?”宁寻扭过头,等着他的下文。 “摸了可就要负责了。” “……”宁寻一怔,有些意外,也有些隐隐的欢喜。 “怎么,你都对我又摸又搂的,还不打算负责?”厄尔没等到宁寻的回应,表情看起来有些落寞,但在正好听见对话的奥丽埃塔看来,就是一条摇着尾巴的大尾巴狼终于对小红帽下手了。 宁寻转了转眼睛,故意逗他:“你这么突然……” “奥萝拉小姐,厄尔大人,天色已晚。我们明日再来拜访。”厄尔还想说什么,却被走过来告辞的苏菲娜打断。 一句话下不去也上不来,厄尔有些气闷。 宁寻立马转移了视线,礼貌的同二人告别,看着厄尔在一旁呆呆地站着,一肘子拽在厄尔肚子上:“说再见啊厄尔!” 厄尔回过神来,又开始了他的职业假笑:“那么明天再见,苏菲娜小姐,亚尔林先生。” “明天,”亚尔林看着他们:“我会把我的剑带来。” 宁寻很惊喜:“我们很高兴可以与亚尔林先生切磋。” 三人将苏菲娜二人送出门,宁寻沉思着走回去,厄尔看着她走的方向想追,却被奥丽埃塔拦在面前。 “……大尾巴狼。” “小奥丽埃塔,”厄尔眼角抽了抽:“我从未说自己不打女孩子。” “你不敢。”奥丽埃塔并不受恐吓:“奥萝拉是护着我的。” “……” 突然好气。 厄尔的生气状态一直持续到晚饭后,宁寻看着厄尔黑漆漆的脸色,十分好奇:“你这是怎么了?” “你没有回应我。”厄尔心塞地回答。 “……”宁寻沉默一小会儿,没想到他还揪着不放,终于认命的点头:“我本是要答应你的 ——我以为你会明白我的意思。” “!!!”厄尔眼睛一下子亮起来,握住宁寻的手:“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宁寻笑。 “刚才,我与奥丽埃塔发生了点小摩擦。”厄尔扁着嘴,向奥丽埃塔投去得意的一瞥。 奥丽埃塔心下鄙夷——还装可怜!还装委屈! 呵,男人。 “你怎么和她发生的摩擦,”宁寻皱眉:“奥丽埃塔现在已经长大了,你不要再把她当小孩子。” 晴空霹雳。 生无可恋。 厄尔被雷劈中一样的站在原地,无语凝噎——他冤枉极了! 然而宁寻和奥丽埃塔正在窃窃私语,并没有看他。 “奥萝拉,厄尔看起来实在不太聪明,拉低了我们的平均智商——明明第一面的时候他不是这样的……你确定要和他在一起?”小女孩的声音有些嫌弃。 “我也觉得。所以我决定……走吧,咱们俩出去玩,不管他。”少女声音贼兮兮的。 然后,厄尔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家新鲜出炉的恋人,冲他点点头,与奥丽埃塔手拉着手走了出去。 …… ……气成河豚。 论怎样才能与小女孩争宠。在线等,挺急的。 第19章 第二个世界(9) 四年过后,宁寻和厄尔剑术愈发精湛,而奥丽埃塔,也修炼成了宁寻所知的那个叱咤风云的圣魔法师,受苏菲娜的邀请,成为了魔法工会的名誉长老。 只是,狼人却一直没有进攻芬德兰。 奥丽埃塔曾疑惑着去了黑森林——里面住着一位独眼老人,这是全大陆唯一的预言师。 “人类的光明啊。”预言师抬起他苍老的脸,唯一的眼睛突然透亮如星辰,再度沉寂下来。 “我能看到未来的黑暗被金色的流光打破,一颗本应陨落的星星爆发了无尽耀目的光芒。” ——预言师说的,应该就是指奥萝拉活了下来吧。 奥丽埃塔想。 因为奥萝拉活了下来,所以她和厄尔的命运都被改变——没看到这原本应该早就死在围攻中的第一剑士,还见天的和她争宠么! 宁寻没有发表意见,但他们决定不再等待,主动出击。 奥丽埃塔为芬德兰设下示警结界,与宁寻几人一起离开了芬德兰,四处游历。只要看到被狼人占领或屠杀的城池与部落,就会出手赶跑狼人。 渐渐的,人类之中相互流传着一个游历者队伍,由两个魔法师三个剑士组成,攻入狼群如入无人之境。 他们称呼其为,曙光。 曙光到处,夜嚎尽散。 曾受到奥萝拉五人帮助的人们在城池中心和村庄圣坛中自发竖起精心雕刻的雕像,如最虔诚的信徒,日日期盼他们可以健康长寿。 ——长久的灰暗终于被撕破,充满希望的流光闪耀,逐渐成为了所有人类的信仰。 还没有遇到曙光的人们重新拾起勇气,拿起武器,终于在一次攻城中阻挡下狼人的进攻,虽然死伤无数,可人类终于意识到,狼人并非坚不可摧、无所不能。 当战争不再是一边倒的颓势,就有了保卫家园的渴求。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反抗。 宁寻也曾问过亚尔林,是否可以直接与狼人签订契约,从此各不攻打,相安无事,却只得到了亚尔林的摇头。 狼人的天性就是掠夺。 他说。 而他和苏菲娜的感情无法复制,其余的狼人只会愤怒他抛弃了天性。 ——再加上托桀的福,他自己现在就是狼人的叛徒和耻辱,不说签订契约,见到他的狼人不生撕了他都算是好的。 既然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亚尔林也就默许了其余人赶跑狼人的举动。 不能一劳永逸,宁寻有点遗憾,但是也不着急。 他们五人已经击退了很多狼群,作为守护者,她已经能隐隐感觉到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压抑的气息消散了许多,这个世界,终是慢慢地露出了生机。 只是还不够。宁寻很清楚,只有桀是世界崩溃的根源,想要彻底修复好这个世界,必须要将桀杀死。 而她也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到来了。 奥丽埃塔在某一日突然感受到结界隐隐的波动,于是提议回到芬德兰,越是靠近芬德兰,她不详的预感愈加浓厚。 到了芬德兰的那天是个阴天,天空灰蒙蒙的,无端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守卫自然认识名声大噪的“曙光”,忙请他们入城,而就在他们迈入城池的那一刻,一声狼嚎自远方传来。 众人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却是空空如也。 苏菲娜紧皱眉头:“我需要去找护卫长谈谈。” “我和你一起去。”奥丽埃塔有些忧心。 “不,你去魔法工会通知各个长老,以防万一。” “……也好。” 如此,五人兵分两路,分别离开。 天慢慢暗下去。 然而,他们都没想到,今晚竟然是月圆之夜。月圆之夜,狼人的力量达到顶峰,可以进化成半人半狼的终极形态。在这个形态下,它们既有人类的力大无穷,也会有狼的敏捷。 所有人看到月亮时都惊呆了。 ——明明昨晚的月亮还只是半月! “这不是自然形成的月圆之夜。”奥丽埃塔冷声说道。 “什么?”护卫长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自从看到月亮后就神情十分凝重,为了平息躁动,他接连发布命令,终于让惶恐的守卫军平静了下来。 “这个月亮,带着淡淡的血色。”奥丽埃塔指着天上的月亮:“狼人一定是摆了祭阵,强制召唤出圆月,这个月亮本身带有很强的杀气。” 即便守卫长不太明白召唤出来的月亮有什么问题,可听到杀气时他也明白这不是什么好事。 宁寻眯着眼打量着月亮,这是即使在桀重生的世界也没有的情况,她有些拿不准。 精神力缓缓铺散开来,宁寻闭眼搜寻狼人的足迹。结果在芬德兰的三个方向都发现了狼人的足迹,唯一没有狼人的方向是一望无际的海洋。 也可以说,他们被包围了。 “芬德兰三个城门都有狼人的足迹。数量上来看,狼人怕是这次倾巢而出,我们人数不占优势。”宁寻找到苏菲娜,神情凝重。 “我们需要在三个城门都安排上守卫,魔法工会的魔法师兵分三路去三个城门驻守,城中的剑士也兵分三路。”苏菲娜对护卫长说。 “稍等,护卫长。”没等护卫长应声,宁寻再次开口:“我记得你的护卫队中有速度快的士兵?” “是的,奥萝拉小姐。” “请你挑出二十五位移动速度最快的士兵,让他们听我号令,由我带着他们绕到狼人的大本营进行后方袭击。” “听凭您的差遣,小姐。” 正面的城门是狼人的主力军,不到一刻钟,城外的狼人密密麻麻的显出身形,绿色的眼睛在血色的月光下带着一丝诡异的癫狂。奥丽埃塔站在城楼上,静静地看着狼人快速逼近。 等到狼人们一踏入警戒圈子,护卫长手臂一扬—— “放箭!” 数千支箭矢应声射出,自天空而下,直直的插进狼人身上。狼人被箭射伤,但皮糙肉厚的他们并不在意身上一点的小伤,仍旧快速逼近。 奥丽埃塔左手举高魔杖,眼中厉光一闪:“爆!” 魔杖泛起红光,所有中箭的狼人一瞬间被爆成血浆,鲜血溅满一地。 “放箭!”再次扬起手臂,刚刚搭好的火箭纷纷扬扬的射去,奥丽埃塔手中的魔杖红光加深: “火神赐福!火来!” 数千支箭矢上的小火苗瞬间连起一片火海,横亘在狼人和人类之间。烈火熊熊燃烧,染红了一方夜空。 剑士和拿着武器的守卫军早已拔剑准备,只待迈过火海的狼群一露头就将其斩杀。 “杀——” 一道道闷重的嚎叫与惨叫声交织在一起,站在城楼上的魔法师们纷纷举起魔杖,各种颜色的魔法技能拼命的向狼人甩去。 “首领,我们的前锋狼人死伤惨重!” 桀目光阴狠的站在山头上,沉声吩咐:“人类与狼人数量差距极大,继续打!他们打不过我们!” “嗷——” “嗷呜——” 听见传令的命令,众狼人仰头长啸,肌肉勃发,加大了攻势,人类一时间的抵抗有些艰难。 远处的山头是狼人此次侵袭的大本营,就算是脚程快也用了将近半个小时,宁寻在森林的遮挡下偷摸着上去。在离狼人还有大约一百米的时候,宁寻抬起手,后面小心翼翼跟随着的士兵们立即停下了脚步。 “刚才我说的你们可都记住了?你们的护甲和武器是被圣魔法师强化过的,可保护你们,也可直接捅穿狼人。” “抓住致命点,一击致命!”二十五人无声的用口型说出这句话。 “非常好。我去击杀狼人首领,你们对付剩余四十名狼人。 你们记住,这一战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只要你们还有一口气,魔法师就可以把你们救回来,明白了吗?” “是!奥萝拉小姐!” “上!” 士兵举剑向背对着他们的狼人冲去,猝不及防的狼人眨眼间就被弄死了五个,把还在滴血的剑从狼人心脏处□□,守卫军与狼人缠斗在一起。 “不自量力!” 桀发现动静回过头,绿色的眼睛已然疯狂:“今天就让你们都留在这!” 说着,后腿一蹬就要冲进战斗圈子中。 “真是不好意思,”这时,一把流淌着金色光芒的剑悄无声息的架在桀的脖子上: “你的对手是我。” 第20章 第二个世界(10) “你是谁?”桀咬牙切齿。 “我是……杀你的人。”话音一厉,宁寻右手握紧剑柄,用力迅速向后拉去,苍梧锋利的剑刃在桀的脖子上划出一道极深的血痕,若不是桀偏头偏的快,头或许会被直接削掉。 “很好,我很久都没见过血了。”桀丝毫不在意脖子上的伤口,他冲着宁寻阴恻恻的笑,手随意一抹,就向她扑来。 宁寻向后一撤,躲开桀的凶猛一扑后换右脚借力,剑直刺向苍梧的心脏。桀用右手挡开,苍梧铮的一声砍在桀的手臂上,就像是砍在了铁墙上,一点印都没有留下。 ……难不成脖子还歪打正着是个脆弱点不成? 宁寻思索着,一击不成,右手苍梧斜刺向上,趁着桀举起手臂抵挡时,左手化拳为掌,运起内劲一掌拍上。手掌中泛起的金光,瞬间烧焦了桀胸前的皮肉。 …… 不,是金光伤到了他。 桀痛苦的嚎叫了一声,蹲下来捂住伤口。宁寻旋身后退,剑尖在地面上一扫,数十颗小石子应势飞起,漂浮在宁寻周围,无风自动,旋转得越来越快。 “去!”一脚迈出,小石子飞射过去,有了宁寻内劲的加持,这些小石子带着流动的金色光芒,重重地打向桀的身体。 桀闷哼一声,站起身又一次向宁寻扑来。锋利的爪子一挥而下,宁寻抬起苍梧格挡,爪子划在苍梧上发出刺耳的尖鸣——桀想把苍梧直接掰断,可在黄泉呆过的苍梧早已属于神器,哪会轻易折断。 宁寻见抽不出剑来,索性放手,左脚用力、右腿狠狠顶起,狠狠地顶在桀的腹部,然后立马右脚支撑,左脚从侧面夹杂着劲风甩去。 宁寻这蕴藏着气劲的一脚如万金重,竟然直接踹倒了桀。 “该死!”桀的双手松动,苍梧长鸣一声重重地插下去,桀慌忙松手,在地上滚动了一圈避开苍梧,他站起身来,仰天长啸一声,眼白处隐隐有血丝爆裂,诡异之色更浓;双爪变的更长,在月光下闪着寒芒。 苍梧受到召唤,撤出地面,回到宁寻的手中。 桀四爪着地急速跑来,在接近宁寻时双爪自上而下,直直的向她的头抓来,只是这样一来,桀的腹部也露了出来。 ——动物的弱点大多集中在腹部,就算是强化过的狼人,也有和其他地方相比略微薄弱的地方。 宁寻提着剑迎了上去。 ——她要赌一把。 头稍稍一偏,用苍梧挡住了狼的一只爪子,但是另一只狼爪立刻洞穿了宁寻的左肩,而宁寻的左掌,也打到了狼人的腹部。 金光大盛,意剑出。 无形的剑气瞬间打入桀的身体内部,在他的全身血管到处流窜,搅碎他的内脏。 桀倒飞出去,宁寻一把掷出苍梧,苍梧插进了桀的心脏。心脏破碎,鲜红的血汨汨流淌,桀想挣扎着站起来,却终于仰倒在了地上,双目逐渐失去神采。 “终于……”宁寻长叹一口气,举起剑加入对其他狼人的围剿,等到将周围的狼人解决掉,只有五个受了重伤的士兵,心下轻松了不少。 “你们把受伤的五人带回城里医馆,再出来会和。” “是!奥萝拉小姐!” 而另一边,城门处的战斗越发的激烈,长时间的砍杀使得剑士的体力疯狂流失,手腕发抖几乎拿不稳长剑;大面积使用魔法的魔法师也面临着魔力枯竭的情况,汗水和血水打湿了斗篷。 虽然只要一有伤员就马上拖回城内,由会治愈术的魔法师进行医治。但是战场上活跃的人类还是越来越少,就算是身为圣魔法师的奥丽埃塔,也一时间难以喘息。 桀对这场战争抱有决胜心,故而来攻城的狼人多了不知几倍,况且这带着血色煞气的月圆之夜——大大增长了狼人的力量。 大范围的大火球术释放,奥丽埃塔急促地喘息一口气,身体传来一阵尖锐的痛,她突然有些恍惚,记不清曾经她有过多少次这样的痛感;城楼下,芬德兰最富盛名的老剑士特兰多还坚持在与狼人对战,他一剑插入狼人的心脏,倒下的狼人背后却又有一个狼人扑了上来。 想拔出长剑抵挡,长剑却被被死死卡在狼人的胸膛,特兰多瞳孔中倒映出近在咫尺的狼人锋利爪牙,以为自己要在这里战死。 ——然后一道金光闪现。 半虚幻的剑插在飞扑的狼人心脏处,轰的一声消散成金色光点,定格在半空中的狼人也轰然倒下。 特兰多看到一个左肩带着大片血迹的黑发少女疾奔而来,红色长袍在夜空划出奇异的波动。右手倒提着一把古朴的长剑,左手泛着金光,隐隐看出也是一把长剑的模样,周身竟有金色光点环绕。 她穿梭在狼群之中,右手的长剑势如破竹,左手化为金光的剑也总是及时救下出战的剑士,就像刚才救下他一样。 他认出来,这黑发少女就是被很多人称为“女战神”的曙光成员,现在整片大陆上信众最多的人类,奥萝拉。 正门这里,有了宁寻的加入,剑士们得以松了口气。 桀已死,夜空的圆月因他的死亡而渐渐消退红色,宁寻能明显感受到,狼人的躁动开始平息,浑身缠绕着的杀气开始退散。 被术法激怒的狼人们,恢复了理智。 理智回复后看满地的尸体,狼人不再有愤怒和攻击冲动,而是隐隐有了放弃和退缩,这样的想法在看到亚尔林的出现时达到了顶峰。 ……狼人们萌生了退意。 再看到守在侧门的厄尔带着一大堆剑士魔法师奔来,狼人们互看一眼,明白大势已去,终于扭头跑走。 这一战,人类胜利了。 这是之后的历史记载上第一次人类赢得了如此大规模侵略战,为日后人类城池全夺回来奠定了基础。 史称,曙光之战。 而只有宁寻知道,这一次不仅救下了芬德兰。到了这一步,她的任务,就算是成功了。 接下来是琐碎的重建城池,宁寻几人不再外出游历,而是安稳的在芬德兰住下。只是建城结束后,苏菲娜为了与亚尔林光明正大的在一起,辞去了魔法工会会长的职务,与亚尔林一起到了黑森林隐居。 空余下的会长职务,在众长老的竭力劝说下,由奥丽埃塔继续担任,成为了魔法工会历史上年龄最小的会长。 经过芬德兰这一战,狼人死亡了大半,甚至首领也死在这里,狼人们空前的安分下来,退回到西部那片极大的聚居地生活。由此,“曙光”的声望达到了顶峰,这点从厄尔家中的女仆外出采买,每次都要千方百计、斗智斗勇的塞钱给商贩就可以看出。 厄尔和宁寻也理所当然的住在了一起,按照大陆的习俗结婚生子,有时会牵着小小年纪就背一把长剑的儿子去黑森林拜访苏菲娜一家,有时也会把儿子扔给奥丽埃塔,两个人外出游玩,过的倒也多姿多彩。 宁寻在这个世界生活到八十多岁,然后在厄尔和儿孙陪伴下安静的闭上了眼睛。 之后没过三天,夕阳铺满大地的时候,厄尔同样在躺椅上睡了过去,那双意气风发了一辈子的眼睛,再也没睁开。 第21章 黄泉食肆(2) 再次从黄泉食肆睁开眼睛,宁寻已经有了经验。安静的下床去到大堂,却没有看到易烟的身影。 “小九,易烟和如花呢?” 小九趴在一张幻化出来的桌子上,懒懒地掀开眼皮:“有个魂魄出了问题,阿烟去守梦台处理了;至于那谁,谁知道去了哪里。” “守梦台?” “每个魂魄在来到黄泉食肆后都要先去守梦台大梦一场,再体验一次生前的事情,这是为了让他们消除执念,安心地喝完孟婆汤再上路。” “可是……”宁寻有些迟疑:“如果这魂魄一生凄苦,重新体验一遍岂不是更加重了他们的怨气?” “你以为大梦一场是什么意思?”小九梳了梳自己好似不存在的羽毛:“魂魄体验的梦,是他们人生的另一个可能。世界的分支走向极多,每一个微小的选择都会是不同的结局。所以你说的那种凄苦一生的魂魄,在梦里就可能是富贵平乐的命,甚至有可能……端看他们内心最深处想要的是什么。” “可是这样对于世界体系运转……” “梦是个飘渺的东西,对世界运转是没有影响的。只是……”小九欲言又止,踌躇了一下还是没有说下去。 “你回来了。” 易烟的声音传来,下一秒她就穿墙而过,出现在宁寻和小九的面前。 “阿烟!” 小九很快忘记了自己之前的纠结,快乐的扑打着翅膀飞到易烟的肩膀上,亲昵的蹭了蹭易烟的脸。 “你这次的任务也很成功,你的能力比我想象中更好。”易烟用手指摸了摸小九的头毛,目光看向了宁寻。 宁寻抿嘴一笑,想到一个问题: “易烟,我投身去任务世界,如果遇到原主的亲人朋友怎么办?” “你是时空守护者,投身到的每一个世界的原住民身上时会改变周围人对那人的记忆,以你的习惯和思维意识为主,当然你也会受到一点影响,会有一些原主的习惯,不用担心被发觉。” “原来是这样。”宁寻点头:“这样我就放心了。” “阿烟回来了?那个魂魄怎么样?”两人正说着,如花懒洋洋的声音响起,红光一闪,瞬间出现在易烟身边,然后把身体倚靠在易烟身上。 自宁寻第一次见到如花开始,她就觉得如花一直都是懒洋洋的,他总是坐着,或躺靠在易烟的身边,宁寻想,大概是他本体为花的缘故。 “没什么大碍,只是这魂魄生前性子拔尖又不自量力,在梦中还是觉得不满意罢了。” “守梦台的梦是他们以他们的性格,能做出的最好选择,”如花不屑的笑:“要我看,干脆给他个噩梦算了,反正孟婆汤一喝,这魂魄也就成了一张白纸。” 宁寻听着,觉得有些不对: “守梦台不都是美梦吗?” “小鸡仔是不是和你说守梦台为了消除怨念?”看见宁寻点头,如花斜眼看过来: “这样说是没错,但遇上性子恶劣的,给他个噩梦,完了给他喝添点料的孟婆汤,直接涮成白纸就行。”如花有些厌恶:“反正这样猫憎狗嫌的,爷也不想如它们的愿。” “那料不用你找——”小九拖长声音,表情很扭曲。 “不就是九幽山的花么,那小鱼儿又不会吃了你。” “那是你不知道婴鲤有多缠人!”小九有些抓狂:“你被人当成娘亲试试看!老子是公的!” “嘁——” 易烟安静的看着小九和如花一如既往的吵闹,宁寻站在一旁也竟有了难得轻松的感觉。这时却突然看到易烟眼神一凝,顿了顿,转头对宁寻说: ——“又有任务来了。” 宁寻虽然有些疑惑这次没有休息的时间,却还是点头转身回房间。等她消失在墙壁后,如花停止和小九幼稚的吵架,眉头皱起: “这次怎么间隔时间这么短。” “我也不知。”易烟伸出手指掐算,却雾霭层层,看不分明。 “你这样的大神也算不出来?”如花眼神凝重,眉头皱的更深。 “大神只是说着好听,”既然掐算不出来,易烟就继续招出锅子去熬汤,在这一点上,倒是和宁寻有些相似:“说到底,我和天道也只是各取所需罢了。” “天道到底是怎么想的。”如花有些暴躁:“他若要是对你不利,便是舍了这五万年的修为,我也要替你争一口气。” “别这样想。”易烟顺了顺如花如墨的长发:“花草修行不易。你是这黄泉道千万年来第一个修成人形的彼岸花,天道不会动你,你也别去挑战他。” “阿烟!” “别担心,目前天道还需要我这个孟婆坐镇。”易烟面色平静:“我这几十万年,不也是过来了么。” 在黄泉道呆的时间太久,久到……她都忘了太阳是什么样子了。 黄泉道的生活枯燥,所以她把原来的草棚推掉,建了这么一座黄泉食肆。有时她会听来到这儿的魂魄说一些自己生前的事,不羡慕他们的一生或凄苦或幸福的经历,只是对阳间充满怀念与向往。 她不是第一任孟婆,听说第一任孟婆做了一千多万年,才羽化忘却记忆,而自己还离着一千多万年很远。 ——她很确定,天道不会动她。 第22章 第三个世界(1) 宁寻是在一张及其舒适的床上醒来的,心脏处还隐隐有些作痛,不过待她深吸一口气后,疼痛就消失了。眼角余光扫向倒在地上的心脏急救药,心下了然,这原主,怕是在睡梦中突发心脏病,没有来得及吃药而去世的。 床头的钟表显示着00:30,宁寻重新躺回床上,闭上眼开始接受世界记忆。 宁亦以警校第一的成绩毕业,进入第六刑警大队当女警员。自第二年三月起,第六刑警大队接到了一个连环杀人案,本应持续调查的案子却因上面发话而被迫中止。 但是宁亦不甘心,于是在私下里偷偷调查,她的调查被同组的组员常子安发现,斥责她后却因担忧和同样的不甘而和她一起调查——没错,这个常子安是偷偷喜欢宁亦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历了几个月的暗中调查,终于抓住了把柄,拖出了杀人者和幕后阻挠调查的一个富二代。 在审讯过程中,杀人者一直沉默不承认罪行,阻挠调查的富二代也同样不肯开口。 第六刑警大队的队长秦泽发现了端倪,指明将那个富二代带到医院检查,检查后才发现他被注射了某种新型药物,意志被控制。而包括杀人、研究药物、下药的所有事情,都是那个杀人犯做的,天才与疯子只有一线之差,而他做这些的动机很简单,只是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恶意。 但所幸,最终他还是被抓起来了。 然而,宁亦和杀人犯同时重生。不同的是,宁亦自大学四年级重生回了四年前,而杀人者,则是从被执行死刑那一刻回到了两年前。杀人犯制定了更加周密的计划,这次,他把上辈子杀过的受害者再次杀了一遍——这是他给予世界的“礼物”。 不仅如此,他还在被捕之前,潜入了六队警员的家中进行屠杀,几乎无人生还,六队队长秦泽因为自己独居,家人逃过一劫,自己却重伤住院,醒来的可能微乎其微。 如此重大的连环杀人案件终于引起了当局的重视,但等到特警持枪进入他的家中时,这个杀了无数人的杀人犯早已自杀,满客厅的红色痕迹妖冶而血腥。 他自己——就是他对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个礼物。 大家都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虽然警局损失了一整个六队,也恶心杀人犯得不到应有的报应,却无可奈何。 没想到,在一个月后,所有当天进了杀人犯家中的特警突然都因为器官衰竭而死,医生只能检测出这是一种新型病毒,更可怕的是,这个不知来源无法阻止的病毒传播速度极快,这个世界由此崩坏。 而宁寻现在的身份,是宁亦的亲姐姐,也叫“宁寻”,姐妹俩相差两岁,分别随了父母不同的长相,只有眉眼相似。宁寻和宁亦的母亲早早的去世,她们的父亲独自抚养她们长大,所以家庭情况并不好。 高中时宁寻发现自己有心脏病,去医院看过后只能吃药无法根治,宁寻不肯放弃,为了能够治疗自己心脏病而决定学医,现在是华国排名第一的医学院的准大一生,然而在临开学之前一个月、妹妹与父亲都不在家的夜晚突发心脏病死亡。 她现在活在了宁亦的时间轨迹上,但是再过四年,宁亦的时间就会和杀人犯的时间重合——也就是说,这次她要面对的,是带着上辈子记忆的重生杀人犯,而现在离杀人犯重生,还有四年。 世界记忆中宁亦是重生到今日零点,如无意外,她应该是马上就到家了—— “姐!” 钥匙声传来,家门被打开。伴随着一声尖利恐慌的哭腔,一个少女跌跌撞撞的冲开房门。手上的钥匙掉在地上也不知道,扑到了宁寻的床前。 “姐你醒醒姐!我回来了姐!” 感觉到身旁少女的颤抖,宁寻装作刚醒的样子睁开眼睛,看见面前这个和自己眉眼相似的少女整个人哭到发抖,她在看到宁寻睁眼的一瞬间终于嚎啕大哭: “我错了姐姐!我不应该今晚去小姨家的!我应该在家——” 宁寻回抱着自己的妹妹,声音还带着刚醒来的沙哑:“不哭了啊,小亦乖,没事没事……” 应该是庆幸的,宁寻穿了过来,否则这小姑娘就算是赶回家,面对的也只是姐姐尚有余温的尸体罢了。 这一晚,宁亦哭累了睡过去,宁寻抱她到床上,看着宁亦睡得香甜,闭上眼睛开始默默运转意剑的功法,原主的先天性心脏病在这个世界无法治愈,不过没关系,她可以利用内力修复身体里已有的损害和内伤。 ——即使这个世界因为灵气缺失,她很可能无法修炼出意剑,但能修习出来的内力也足够她的心脏恢复健康了。 第二天一早,宁寻循环完最后一遍内力,慢慢睁开眼睛,宁亦还没醒,于是她悄悄起身,为妹妹和即将到家的父亲做早餐。 宁亦醒来的时候身侧的床已经冰凉,恐慌一瞬间又席卷了她,直到鼻子闻到香浓的豆浆味。 在她们家里,只有宁寻会愿意花时间磨豆浆,宁寻死后,宁亦和父亲再没喝过豆浆,有段时间,宁亦甚至因为愧疚和后悔,闻到豆浆味都想吐。 “姐!” 正在煎蛋的宁寻抬头看见妹妹跑到跟前,微笑着摸摸她有些凌乱的短发: “早餐马上就好,我们等父亲回来再吃。”看着宁亦乖乖的点头,她又说: “去给小姨打个电话,你昨晚这么晚跑回来,小姨今早发现了要担心死的,小姨说什么你就听什么,好好认错知不知道?” 宁亦高中的时候是有些叛逆的,宁寻叮嘱她要好好和小姨道歉。 宁亦已经是二十二岁回来的人,自然知道这些道理,但是她依赖于姐姐久违的叮嘱,所以一直乖乖的点头听着。 给小姨家打过电话,宁亦跑到卫生间洗漱,洗漱时听到钥匙开门声——是上晚班的父亲回来了。 “爸爸!” “小亦怎么从小姨家回来了?”宁父进门看到小女儿有些惊奇,奇怪为什么她大早上的就跑回了家。 “我……我还是在家睡的着,于是就跑回来找姐姐啦。” 自从姐姐去世,宁亦再也没有看到宁父笑得这么轻松了,仿佛大女儿的去世压垮了他,之所以还活着也只是为了还有一个女儿。她看着笑眯眯的父亲和姐姐有些想哭,赶紧进卫生间洗了把脸,把隐隐的泪意强压下去。 吃着饭,宁亦缠着宁寻再去医院检查一下心脏。 宁寻对宁亦的担忧心知肚明,虽然她已经有办法养好原主的心脏病,但是架不住宁亦和宁父的担心,觉得去检查一次、表明身体没有大问题也是好的。 吃过饭,姐妹俩一起出门,上了晚班需要休息的宁父被她们留在了家里。 走在街上,宁寻心里感慨自己在黄泉食肆呆了这么久,都快要忘了现世的生活了。公交车,手机,电子屏……这所有的一切对于她来说,都是陌生又熟悉的。 宁亦拿着医生的诊断单百思不得其解,宁寻笑眯眯的看过来:“怎么?” “姐姐你的心脏病……竟然在慢慢好转!”想不通就不想了,宁亦只知道姐姐没有了心脏病的威胁一定能平安快乐的活下去,一想到以后姐姐也拥有了自己的未来她就打心眼里高兴。 ——“实在是太好了!” “以后会更好的,我也会加油的。”宁寻笑。 “那为了庆祝……姐,我们去吃甜品吧!” “说要长胖的是你,要吃甜品的也是你。”无奈的声音传来。 “那不一样!这么好的事情当然要庆祝……” 姐妹俩说笑着走远,没有注意到一个黑色衬衫的少年站在走廊上看着她们,少年剑眉星目,是女孩子们都很喜欢的长相,只是他实在表情太正经严肃了,所以又给人一种距离感。 “阿泽,我们走吧。”刚给宁寻看过病的女医生走了出来:“今天妈妈下班早,给你做你喜欢的糖醋排骨。” 少年被自己母亲拉着走,女医生瞥见两个女孩子的背影,认出来那是自己刚刚的患者: “那两个女孩子漂亮吧?”女医生八卦的撞了撞自家儿子的肩膀: “有这么两个女儿真让人羡慕,尤其是姐姐,不可能痊愈的心脏病居然莫名其妙的在慢慢恢复健康,要是她能完全好了,真的算医学上的奇迹,到时候刘主任一定会拉着她做全套检查还问东 问西。” “先天性心脏病在恢复?”少年终于开口,声音低沉醇厚。 “对呀,在慢慢好转。”女医生笑眯眯的,不再多说病人的情况:“说起来阿泽,你都大三了,什么时候给妈妈找个儿媳妇?” “我还小。”少年坦坦荡荡,丝毫不入饵。 “哎呀,你这个臭小子一点儿都不讨喜。”女医生佯装生气:“我整天操心你找不到媳妇儿,你怎么一点不着急呢?” 少年听着自家母亲中气十足的唠叨声,时不时地应上几句,半晌才开口:“妈,我明天去看爷爷。” “哎,你明天一大早就去,叫你爷爷别整天呆在武馆里,也出来透透气。”女医生立马被转移了话题。 “我知道了。” 回到家,说服宁亦出去与朋友聚餐,宁寻也不打算吃饭了,盘腿坐在自己床上,继续修炼内力。 这恐怕就是所谓的末法时代——天地之间灵气稀薄,也无人修。宁寻修炼了整整一下午加一晚上也收效甚微,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更健康了些,至少做些剧烈运动是没有问题了,于是她决定明天去找一家武馆试试水。 ——她需要知道自己现在的水平如何,才能明白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做。 第23章 第三个世界(2) 第二天一大早,宁寻背起背包出门,宁亦死活缠着要跟着也被她无情镇压,开玩笑,她可是要去武馆大显身手的,被自己妹妹看见了怎么解释?总不能说自己一夜之间有了奇遇吧。 末法时代,就连古武也慢慢没落,现在的武馆多以强身健体、花拳绣腿为主。 宁寻叹气,她从网上找了一家据说真正在教古武的武馆,按照手机上的地图七拐八拐的,宁寻在一条偏僻的小巷子找到了,抬头确认一下招牌,她紧了紧挎包带子,走了进去。 秦泽假期里难得的空闲,就被秦母、也就是昨日的女医生一大早赶出来,让他早早的去爷爷的武馆,他慢悠悠地晃荡过去。在路口,他又看到了昨日在医院看到过的女生——按背影来看,这似乎是那个双胞胎姐姐? 看着她进了个小武馆,秦泽挑挑眉——这小姑娘真是会挑地方,他爷爷大隐隐于市多年,临老了决定不能让古武没落,这才出来开了这件武馆。 她一个心脏病还在恢复的人不在家歇着,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秦泽紧走两步跟了进去。 一进门,就看到那小姑娘和自己爷爷站在空场馆上,圈外围着一圈看热闹的徒弟。 “这是怎么了。” 武馆弟子都认识自己师父的孙子,给他让开了一个人的位置。 ——“这小姑娘来挑战师父呢。” ——“我们师父练武都几十年了,这小姑娘也是胆子大。” ——“可不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么。” 弟子们叽叽喳喳的围在旁边讨论,却是没有一个人肯相信宁寻能成功挑战秦老爷子,秦泽不发表意见,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的直觉告诉他没有这么简单。 宁寻和秦老爷子相对而站,表情严肃的行礼。秦老爷子活到这个岁数,自然明白不能小瞧任何人的道理,即使今日这小姑娘确实不如他,但这份勇气,就是独一份的。 没错,勇气。她眼神和动作中带着的,是对自己的自信、对提升的渴求和对他人的尊重,而非骄妄自大之人。 习武一道,切忌自满。 这一点,似乎他自己的很多弟子,都还没有明白。 ——比赛开始。 秦老爷子毕竟辈分大,他要让宁寻一招,宁寻没有推脱,点头示意后就向秦老爷子冲去。 在宁寻开始移动时,躁动的人群全都安静了下来,因为她的移动并不是随意乱跑,而是有规律的步法。 弟子都能看出的秦老爷子自然也能看出来,他还看出这样轻盈迅速的步法需要日复一日的苦练,秦老爷子眼中带了赞赏和满意,他喜欢这样不骄不躁又肯下功夫的年轻人。 眼看着宁寻以常人无法理解的角度横出一掌,秦老爷子却像是预知一般侧身避开。 一招已过,秦老爷子伸掌向前推去,看似缓慢,实则十分不好躲闪。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宁寻左腿后撤,上身后倾,堪堪避开这一掌的掌风。立在地上的左腿暗中使劲,身体生生被扭转过来,右腿一个利落的反身回旋踢直扫秦老爷子的面部。 秦老爷子简单退了半步再次避开宁寻的凌厉一脚,宁寻右脚落空,落回地面后迅速又一个左腿连环踢直冲而去。 围观弟子发出“哇——”的惊呼,就算是他们的大师兄,也在师父手下过不了两招。现在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姑娘,竟能够和师父打起来—— 要不是、要不是太羞耻,他们早就把手放到嘴里去了好么! 秦老爷子不急不躁,以这个年纪不会有的灵活姿势再次避开,右手斜劈,顺势卸了宁寻招招带风的力道。 宁寻立马后退,秦老爷子压低下盘,一个扫堂腿扫向宁寻的脚,宁寻右脚一点,一个后空翻避开扫堂腿,右脚自空中蓄劲,自上而下用脚跟砸向秦老爷子。 秦老爷子自地上斜着旋起,双手成掌推向宁寻的腿窝,宁寻腿窝被击中,不顾右腿的酸麻立马向后撤去,拉开了与秦老爷子的距离。 秦老爷子不再追击,而是缓缓收势后面带笑意地看着宁寻: “这位小友,你怕是并不擅长赤手空拳吧。” “实不相瞒,晚辈常练的是剑法。”宁寻难得有些挫败,秦老爷子没有使用武器,她自然也不用自己的剑。但这不是理由,这一战,她不是对手。 秦老爷子朗声大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怪不得我观你掌式,总有股古怪的感觉,你竟是练的以意为形的掌中剑法!” 虽然宁寻刚才没有用剑,但是她练了这么久的剑,大开大合之间早已有了意剑的影子,只是她自己不知道罢了。 “!”宁寻震惊的抬头,没想到秦老爷子能够认出来。 秦老爷子看到她的震惊,笑着摇头:“老头子我也只是在书中看过,这么几十年来找遍华国也未曾得见,本以为已经失传,没想到有生之年、有生之年啊!” 秦老爷子的眼睛迸射出激动的光芒,那是对华国古武的热爱: “实在是令人惊喜!” 宁寻赧然,看着刚才明明很严肃的老爷子开始滔滔不绝的夸奖自己,顺便开始训斥徒弟,刚才还鼓掌叫好的徒弟们一个个像淋了水的小母鸡一样垂头丧气的。 ……有点心酸,也有点好笑。 人群中唯独一个少年老神在在的站在,丝毫不被老爷子的气场镇压。宁寻好奇的望过去,就和一对黑亮的眸子对上了眼。 “以后经常来找老头子我切磋切磋!”老爷子终于结束夸奖,最后拍着宁寻的肩膀说。 “多谢老爷子。”宁寻回神,很是惊喜。 “你还是少来吧。”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宁寻转头,看到那个少年走过来。 “你心脏病好了?” …… “……还没。”宁寻回答的有些郁闷。 少年示意自家老爷子听听:“人心脏病还没好,你就想拐人了?” “小姑娘你有心脏病?”秦老爷子大惊:“你现在有感觉不舒服吗?” “没有,我心脏病快好了!真的!”宁寻虽然不知道少年为何知道她有心脏病,但她一定要强调自己的病快好了——不然以后老爷子把她拒之门外可怎么办? “阿泽,你怎么知道这小姑娘有心脏病?”秦老爷子怀疑的眼神又落到了少年的身上。 “我妈是她的主治医生,我昨天去看到了。”少年解释说,眼神却意味深长地落在了宁寻的身上。 …… 草。 这不就暴露了自己昨天还去医院检查的事情了吗。 宁寻顶着秦老爷子不赞同的眼神,头一次心虚了。 她偷偷瞪了一眼少年,却看到少年含笑看着她。 …… 看什么看! 宁寻气咻咻的扭过头去。 “哎呀小姑娘,你这可就……”秦老爷子正准备长篇大论,就被少年一个问话卡在了嗓子眼里: “爷爷,您今早出门遛弯了吗?” …… 秦老爷子也开始蹬少年。 “行了,您收拾收拾,赶紧出门溜达溜达,光呆在武馆里算怎么回事。” 围观的弟子们眼观耳耳观心,心中对自家师父吃瘪乐得看戏。 ——师父你也有今天! 秦老爷子莫名委屈起来:“我就不想出去!” “不行,峰哥昨天还和我说您一周都没出武馆了,今天您必须得出去溜达一圈。” 站在人群中的周峰虎躯一震,险些落下泪来——弟弟不要卖哥哥啊! 秦老爷子隐晦的瞪了一眼不省心的大徒弟,想开口辩解。 被少年一副你说我也不听的样子堵了回来,长叹一口气:“行行行,我马上就出去。”然后话音一转:“小姑娘,你叫什么。” “我叫宁寻,安宁的宁,寻找的寻。” “阿泽,你今天不用陪着我出门,你把宁丫头送回家。” “啊……我自己可以回去的,不用了。” “什么不用了,不行。”秦老爷子说着把两个人推出去:“赶紧走。” …… 少年和宁寻一起往外走。 “你叫什么名字?” “秦泽。” 宁寻脚步一顿,心里疯狂刷屏——不会吧不会吧不会这么巧吧。 “走吧,我先送你回去……得赶紧回来,爷爷大概是打算把我支出去自己偷懒。” ……噗。 宁寻憋笑,带着他走回家,看着马上要过午饭的点了,顺便塞了他一袋小面包让他回去的路上吃。 秦泽笑着摇头,揣着口袋回了武馆。 ——正好逮到了以为他不会这么快回来的秦老爷子在偷偷摸摸啃蛋糕。 秦老爷子吓得一把把蛋糕塞到周峰怀里,秦泽看着自家爷爷露出了微笑。 天凉了,有个小老头要被禁甜食了。 宁寻在医药大学刚开学之际就转了专业,去了大学里同样专业第一、却鲜少有人问津的法医学专业。 ——这是宁寻能想出来的离自家妹妹最近的职业,经过这一个月的相处,她深刻的意识到宁亦真的很不受控,如果她离得远,不能保证可以及时保护她。 与此同时,妹妹宁亦也很担心宁寻转到法医会不适应。她可是常常听说,刚开始上课的医学生们都会在动物解剖课后吐很久,何况是以后工作时要直面人尸的法医呢。 可实际上,宁寻从没有这个担忧,她在黄泉呆了这么久,早就见惯了各种魂魄的惨状。 也因此,宁寻的大学生活很平静顺利,除了上课回家也就是去见一见秦老爷子。 秦老爷子人虽然有些“不靠谱”,整天想着怎么和自己孙子斗智斗勇,但对古武的见解却是实打实的。宁寻与秦老爷子相处的久了,慢慢找到了不用意剑的感觉,竟也能够打出秦老爷子招式的一二。 对于秦老爷子想要收她做干孙女的想法,她一直未曾当真,殊不知要不是秦泽抗议,秦老爷子早就拉着她让她认人了。 偶尔她会与秦泽出去吃饭,看着少年穿上警服,有了沉稳男子的模样,越来越有世界记忆里那个刑警大队长的气场。 秦泽无数次邀请她毕业后到警局,正中宁寻下怀。 宁寻应了下来。 第24章 第三个世界(3) 宁寻以医药大学法医病理学第一的成绩进入了警局,成为了法医室唯一一名女法医——好吧,法医室一共只有两名病理学毕业的法医。 另一个是位三十来岁的男子,人称任爷。任爷性子随意,开创了法医干涉刑警办案的先河,常死皮赖脸的跟着第五刑警大队的队长出去走访,故而宁寻常一个人在法医室。但所幸任爷并不懈怠工作,总是做完自己应做的才出去晃荡。 宁亦还有两年才毕业,宁寻一边等妹妹毕业,一边和刑警大队的人慢慢熟悉起来,最熟的算得上是第六刑警大队,不只是因为宁亦未来会被分到这里,还因为第六刑警大队的队长秦泽经常来找她。 秦泽有时候是因为案子找她,但更多的时候是过来帮她带饭或者捎她回家。 宁寻还打趣过,说秦泽越来越贴心了,而第六刑警大队的队员们最先察觉了端倪,但他们在秦泽的淫威下都不敢说话,更别提打趣他们之间的事。 宁寻呆在警局的第三年,宁亦终于毕业了,她入警队的第一天,第六队的队员们凑了个中午的空闲时间,说要一起去食堂聚个餐,他们都知道宁亦的姐姐是法医室的宁姐,于是也怂恿着宁寻一起去。 宁寻估计了一下解剖进度,同意了。 于是中午,宁亦来找自家姐姐,看到的就是宁寻慢条斯理地取器官化验的样子。 ——为了最大程度的保留尸体,法医室都有些冷,宁亦虽然不怕这个,但这么大的地方空空荡荡的总也有种诡异的感觉,不自觉的就回头望了一眼。 宁寻好笑地瞥了一眼:“听说在走夜路的时候,如果后面有东西跟着,千万不能回头。” “姐,”宁亦打了个寒颤:“你真的是越来越不可爱了。” “到中午了?”简单收拾了下东西,宁寻走到一旁的水龙头处洗手,脱下自己身上的工作外袍。 “对啊,特地来找你,他们先去了。”宁亦嘿嘿一笑:“任爷老跟着五队,姐你就跟着我们六队活动吧。”宁亦拍着胸脯打包票:“你不用担心,这是我们队长同意的。” 宁寻敲了敲宁亦的脑门:“又不是只有两个队,能解剖的却只有我们两个。” 宁亦捂着脑门抗议,姐妹俩脚步生风地往食堂走。 到达食堂,六队的人已经坐在了桌子前,饭也替她们打好了,宁寻和他们笑着打了招呼,道谢后拉着宁亦坐下。一个双眼皮大眼睛、笑起来还有一个酒窝的男子打着哈哈的笑了过去,宁寻知道他,他就是暗恋宁亦的那个常子安,是女生都会心软的大男孩类型。 宁寻不知道,她的那份是秦泽亲自打的,偏偏队长刚坐下宁寻两姐妹就来了,搞得他们这些队员只能暗暗在心底八卦,互相给对方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此时见到对方误会是他们打的饭,同样也只能在队长威胁的目光下捏着鼻子认了。 宁亦和宁寻虽是双胞胎,可除了带笑的桃花眼之外一点也不像——宁亦五官秀气,性子大大咧咧,给人一种看似柔弱实则汉子的感觉;而宁寻的五官明艳,性子现在看来却是有些沉静冷淡,这姐妹俩集了矛盾与焦点为一身——看那些偷瞧她们的警察就知道了。 老大任重而道远。 常子安摇头晃脑的冒出了一句,不提周围偷笑的六队成员,光看他痛苦的表情就知道桌子底下秦泽肯定踹了一脚。 宁寻和宁亦自然不知道其余人都在想什么,宁亦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大家鼓掌欢迎,就各自低下头迅速扒饭。 民以食为天,他们都饿坏了。 ——但是。 宁寻余光一瞥,就看到自己妹妹餐盘里少得可怜的青菜。 宁亦刚进六队,帮忙打饭的队员肯定是问过了她的爱好,宁寻嘴角挂起微笑,暗暗磨了磨自己的后槽牙,看来……一会儿不看着,宁亦又偷摸着挑食。 姐妹俩从小就有一种心灵感应,姐姐的情绪怎样宁亦总能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而此时她感觉到宁寻散发出来的冷意,本还有些奇怪,直到瞄到了自家姐姐的筷子轻轻巧巧地插在一片白菜上。 ……那速度,那力道,宁亦只觉得是生生插在了自己身上QAQ 完蛋了。 才反应过来的宁亦眼含热泪地瞟了一眼宁寻,悲伤逆流成河。 ……天要亡我! 宁亦几口扒干净饭,在队员们不解的目光中站起身来,悲愤地跑到窗口又要了半盘子菜,坐下后深吸一口气,缓慢而凝重地往自己嘴里塞,表情十分挣扎。 “哎你不是……”不喜欢吃青菜吗…… 被常子安捣了一肘子,剩下的话陈浩没说出口,不明所以的他横了常子安一眼,刚想继续说突然就梗了一下,……他终于看到宁寻的死亡目光。 众人只见宁寻又从自己盘子里夹了一大筷子菠菜放到宁亦的盘子里,笑眯眯: “小亦慢点吃……下午姐姐带你见识见识法医的解刨手法。” 眼看着宁寻笑出一口白牙,众人瑟瑟发抖—— 出现了!传说中切、切开黑好吓人的宁姐!! 坐在宁寻对面的秦泽暗自好笑,看着队员们瑟瑟发抖如小鸡仔——除了自己,也就宁寻能镇住他们了。 一顿饭,宁亦吃的两眼发虚,队员一个个给她个自求多福的表情,跑的比兔子还快,宁寻依照刚才说的,拉着宁亦要回解刨室。 然而,她最终还是没能让宁亦近距离观察到自己闪闪发亮的解刨刀。 因为,有案子来了。 任爷已经与五队出去,出现场的活就落在了宁寻身上。这是宁亦来到警局后第一次出任务,姐妹俩坐在警车上,宁寻深吸一口气——她很清楚,这次不出意外便是那个变态杀人犯了。 到了地方下车,是一处较老式的居民楼,没有监控不说,还因为要拆迁,所以大部分住户都搬到别处去了,只有死者还未找到出租房而住在这里。 出示证件得到允许,宁寻刚一进楼,一股强烈的气味就迎面扑来,戴好鞋套和手套,她拎着箱子径自去了死者所在的四楼。 秦泽正站在房门口等她,眼神里是明显的疲惫与担忧:“我很久没见过这么血腥的现场了。” “不用担心,”宁寻抬眼看他:“我们法医的工作就是如此。” 秦泽点点头,侧身为她让开房门。 死者为二十岁左右的女性,身高一米七左右,身形纤细,是大众人眼中的美女类型,令人惊异的是她双手摊平伸直,从头到脚是一条笔直的直线,脸上带着僵硬的微笑,嘴角最大限度的向上弯着——美女笑起来自然是好看的,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也就只剩下了诡异。 宁寻简单查看了死者,手指尝试按压尸斑形成处又放开:“尸体形成紫红色尸斑,出现尸僵状况,瞳孔微浊,死亡时间大概五到六个小时,尸体上无明显外伤痕迹,具体死亡原因还需要进一步解刨调查。不过……”她看着房间里大片的血迹,皱起眉头:“尸体没有外伤,这大片的血迹是怎么来的。” “应该是狗血。”常子安从房子的阳台走出来:“这女子单身独居,所以养了一条吉娃娃解闷。” “那吉娃娃去了哪里?”陈浩一边搜寻证据一边说。 “死在了阳台上,血都被放干净了。”常子安面露不忍,他家里也是养狗的,自然看不得吉娃娃的惨状。 “你觉得一只小小的吉娃娃,”宁寻站起身,环视整个被血环绕起来的客厅:“有这么大的血量来完成这样一幅画?” 说是画,其实也有些勉强。更为准确的说法是一副大到占满客厅的花式英文字体Dante。 死者所在的位置,正好是“t”,她整个人融入到了这幅巨型花式字体中。 宁亦站在门口,看着房间喃喃出声:Dante。 ——但丁。 第25章 第三个世界(4) “但丁·阿利基耶里,13世纪末意大利诗人,现代意大利语的奠基者……”办公室里陈浩在念念叨叨的在百科查资料,却实在想不明白这些字与案子能有什么联系。 “你光查人物生平肯定没用啊,”敲了一晚上电脑的宁亦头晕眼花地摊在椅子上,有气无力的提意见:“你要找隐藏的关联、关联ok?” “这哪有这么好找哦。”陈浩长叹一口气,继续翻他的资料去了。 宁亦无语凝噎,她虽有上辈子的经历,但是在刚毕业就回到了过去,这个案子她也是两眼一抹黑。 “你们说,这凶手写但丁的名字,会不会把自己代替成了他?”闷头想了很久,宁亦试探着说。 “你是觉得,凶手在向我们传达什么含义?”宁寻正好推门走进来,听到了自家妹妹的疑问: “或许是但丁的作品?” “作品……”现有的线索实在是太少了,秦泽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思考了一会儿后,秦泽坐在办公桌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王飒,你去查。” “是!” 宁寻将自己手上的尸检报告放在秦泽桌子上: “尸检报告已经出来了,死者是吸入过量的一氧化碳中毒而死,并没有受到性侵害,身上也没有其余外伤。另外有一点很奇怪,死者的胃比一般女性的都要大。” “她脸上的微笑能确定是生前还是死后造成的吗?” “可以确定是死后造成的,且死者嘴角有细微的伤痕,我怀疑……” “你怀疑是凶手人为导致的?” “似乎是用那种极细的线状物体勒出来的,比如那种细铁丝。”宁寻伸出手比划粗细。 秦泽挑眉,点头继续看报告,另一个坐在电脑前的队员毕宸抬起头向秦泽汇报: “秦队,死者名罗织,二十二岁,父母刚刚过世,这房子也是她父母的房子,是个网络上的小透明主播,做吃播的,不常出门,因此社会关系十分简单,也没什么仇家。” “这就怪了。”陈浩从资料中抬起头来:“那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杀这个女孩子?” “继续查,”秦泽看完文件合起来:“一定有我们忽视的地方。” 大家继续陷入忙碌中,此时突然的,秦泽桌上的公用电话又响了起来,秦泽伸手按开免提,就听到再次去现场的常子安说:“秦队,又发现一具尸体。” 办公室里所有队员齐刷刷地抬头,宁寻转身回去拿上自己的小提箱,跟着警车出了第二次外勤。 第二个发现尸体的地方是个停车场,离那栋破旧的小区不远,现场已被拉起警戒线,刚完打电话的常子安就站在线外等他们,见到秦泽和宁寻下车,立马走过去一边汇报一边带着往里走: “这是个很大的露天停车场,因为不收停车费,平时会有很多私家车长时间停在这里,但最长时间没有超过五天的。” “报案的是这里的管理员老王,他说这几天老闻着有股怪味,但又不知道是什么,直到在巡视停车场时看见了一辆罩着防尘套的车。他突然记起这车已经在这儿停了一个多星期了,所以想掀起防尘罩看看前玻璃有没有车主的联系电话,结果就发现了尸体。他报案后,警局知道我们在这不远处出完任务准备回去,就让我过来看看。没想到就看到了这个。” 常子安解释完,正好就到了车旁边,车的防尘罩已经被大大的掀开,秦泽和宁寻一眼就看到了死者脸上的诡异微笑,以及铺满整个前座的血色“Dante”。 宁寻带上手套,拉开车门看了看死者的尸体,在内心大概估算了一下后开口:“目前来看与女性尸体状态相同,死亡时间……大概在一周左右。” “那管理员什么看到死者开车进来的?”秦泽侧头询问身旁的常子安。 “具体时间他说要回去看一下登记记录,宸子跟着去了。”常子安回答,正巧刚说完,就看到毕宸一溜小跑着过来。 “秦队,”毕宸也不耽搁,语速极快的交代刚才问出的始末:“死者在八天前的下午六点开车进入停车场,当时副驾驶上还有个妖艳的女子。因为那女子看起来不像是做什么正经职业的人,所以管理员记得很清楚。” 陈浩看了看他记录的本子:“但是那女子不久后就与死者一同出了停车场,之后一直没回来过,管理员说也不知道为什么死者会出现在这里。” “这里没有监控吗?”秦泽皱眉。 “这停车场内部都没有监控,唯独出入口那里是有摄像头的。” “宸子,你去把八天前到现在的所有监控拷贝下来带回局里;子安,你去查老王说的那个副驾驶上的女人,请她来局里配合调查。” “是!秦队!” 秦泽环视四周,把停车场的布局记在心里,注意到宁寻正看着尸体被装到袋子里运走,便走上前站在她身侧:“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凶手为何一定要把死者摆成微笑的样子呢?仅仅只是为了仪式感吗?” “也不一定。或许有别的可能,只是我们还不知道。”秦泽叹口气。 回到警局,秦泽让陈浩把监控投放在大屏幕上,三天的监控一同播放,三个人分工明确,同时寻找死者在监控画面中出现的时间。 ——“出现了!这里!”常子安叫住其他人:“倒回去一分钟!这辆车!它现在是往停车场里进……然后看这,一分钟后死者搂着一个红衣女子出去!” 大家精神为之一振,打了鸡血般的振奋起来: “这是什么时候的监控?几天前的?” “老王登记的没错,就是八天前下午十八点整。” “死者死亡时间已确认,是八天前晚上,大概九点到十一点。”宁寻举着带有血迹的双手急匆匆走进来:“这个死者同样死于一氧化碳,无外伤。只是他的气血不太足,这可能与他的生活状态有关。” “气血不足?”毕宸从屏幕前转过头来。 “哦,通俗来讲,就是肾虚。”宁寻掀眼看着他。 “……”毕宸一噎。 “监控确定死者进出停车场也是八天前……”毕宸赶紧转移话题:“这不就是说明死者出去后就死了吗?” “这样的话,那个和他一起出去的女人嫌疑很大。”陈浩接话。 宁寻没接着说话,她待在后面眯着眼看监控,直到这八天的监控都放完,才回过神来。 “宁法医说的我查到了!”另一个负责查死者身份的见习刑警小李开口:“死者名杜庞,三十二岁,没有成家,母亲早逝父亲瘫痪,平日里经营了三家小工厂,有些闲钱,最大的爱好就是去找小姐。” “原来还是个花心的。”常子安有些恶心的摇摇头,很看不上视频里肥头大耳的杜庞。 “花心……”秦泽灵光一闪,想了想问:“那个罗织,说是直播吃东西的,她吃的多吗?” “多呀!”陈浩在一旁咋舌:“那可是大胃王直播,我看着那饭量都顶我十个人了!” “大胃王直播的摄像头一般有特定的角度,会让本就不少的食物显得特别多。不过我解刨尸体时发现罗织的胃虽然相较于常人略大,但是胃内只有少量的食物残渣,应该是她在完成直播后对自己进行了催吐。” “一个大胃王,一个浪荡子……”秦泽摸着下巴隐约觉得这两个特质绝对有关系,总觉得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却又想不明白。 “秦队!”宁亦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我找到罗织的手机了!” 因为现场喷洒的血迹,罗织家被认定是第一案发现场,可奇怪的是,搜寻罗织家的警察找了很久都没能发现她的手机去哪里了,所有人都认定罗织手机里一定有什么重要信息。 所幸宁亦的钥匙不小心掉在了床底下,她趴进去够钥匙的时候意外的发现了被黏在床底板上的手机。 “你从哪里找到的手机?”常子安立马凑过来。 “就在罗织卧室的床底板上,是特地粘上去的。”宁亦深吸一口气:“我开机看到了这个。” 大家都扭过头去查看新投影到大屏幕的截图照片,是一段英语原文。 这几天一直在查但丁的王飒和陈浩立马就反应了过来,除他之外,看过世界记忆的宁寻也明白了上面在说什么。 “这是什么?”原谅毕宸是个英文渣,实在是看不懂。 “这段话是但丁《神曲》中描述的地狱图。”宁寻脱下蓝色消毒手套,扔到门口的垃圾桶里: “……我是神权、神志及神爱的作品,在我之前未有永恒之创造。我将与天地同长久……” 第26章 第三个世界(5) “……进来者,必放弃一切希望。”王飒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我没想到是这幅画。” “秦队!去杜庞家的队员发现他家电脑的桌面上有一个文档,文档中的内容已经给我们传过来了!”陈浩收到信息,连忙将投放调整到新来的信息上,然后大家就看到了和罗织手机上同样的一段话。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办公室里一阵沉默。 “《神曲》,这其中的地狱一共13层,第二层黑风谷,为犯邪淫罪者所呆的地方;第三层暴雨,是暴食者、犯贪食罪者呆的地方。”王飒把地狱图投放出来:“恰好代表了喜好找小姐的杜庞和在做大胃王主播的罗织。” “这就是关联。”秦泽松开眉头:“凶手是按照地狱图在杀人。” “他这都神叨了。”有人打了个寒颤。 “可是这微笑又是怎么回事……”毕宸有些想不通。 “我知道了!”陈浩一拍大腿:“不是有这么个说法吗,这死亡啊就是解脱……因为解脱了所以要带着微笑!” …… 所有人斜眼瞥他,不想和他搭话。 “大哥,下了地狱你会开心啊。”毕宸完全不能理解他的脑回路。 ……好像也是。陈浩摸摸脑袋不说话了。 宁亦听着他们争论,犹豫着说:“死者确实不会开心,但凶手是否会开心呢?” 好、好有道理! 其实宁亦也是猜的,只是她越想越觉得自己摸到了真相。 “第二狱与第三狱已经出来了,会不会早有第一狱的受害者……没有被发现?”宁寻没纠结凶手开不开心的问题,毕竟在她看来,这个杀人犯有自己的一套逻辑,他们这些正常人是理解不了的。 王飒转头看她:“宁法医的意思是?” 宁寻看向王飒:“据我所知,第一狱幽冥,呆的是异教徒。” “异教徒。”王飒手指在键盘上飞速地敲击:“这还真是不好查,现在有很多人根本不信教,范围太广了。” 计算机查询很快,王飒翻遍了所有能找到的案例,果然找不到任何相关的信息。这个条件太广太难,想要查出来如同大海捞针。 “还或者有另一种可能,”宁寻说:“在另一个翻译版本里,第一狱除了有异教徒,还有婴儿。” “婴儿更难找了,每天都会有无数个在家里、在小诊所里出生的婴儿,没有出生证明的也很多,看来我们只能随缘了。”秦泽揉揉眉心,暗暗叹了口气:“如果实在找不到,只能当没有处理。” 结果没想到,这一次他们的运气还真的是很不错。 差不多是过了四五个小时,毕宸气喘吁吁的冲进来:“秦队!五队一年前接的一个案子有些猫腻!一个早产儿死去,脸上被抹上血色文字,但当时五队已经结案——是看护婴儿的保姆干的。”他缓了口气继续汇报:“而那保姆已经在牢中自杀,现在死无对证。” “果然是婴儿?那个王八羔子连小孩都不放过!”陈浩愤怒地站起来。 “去找五队,要他们的结案报告和分析……”秦泽吩咐陈浩:“算了,还是我亲自去吧。” 翻开结案报告的那一刻,秦泽沉默了下来——受害者的惨状比他想象中还要令人愤怒,照片上无辜夭折的小男孩,至死脸上还带着血字,本应该带着天真无邪笑容的小孩子,嘴角却诡异的向上弯起。秦泽心里的无名火越烧越旺,只想把那个杀人的人渣抓住。 “秦泽。”宁寻从后面拍了拍秦泽的肩膀,看到秦泽眼里压抑的怒火时还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一定是看到了相关的报告。 ……也不怪他这么生气,这个孩子实在太惨了,还没来得及体验人世的美好,就早早离开。 “我找任哥问了一下当时的情况——这个孩子是被父母发现死亡的,当天保姆休息,并不在雇主家。所以在一开始的调查中,保姆没有嫌疑,但后来保姆突然自己自首,说是因为自己嫉妒主人家的富贵而趁着他们不在家痛下杀手,并且把从未对外公布过的案件细节说了出来。” “……婴儿的父母有些实力,一听这话就激动着说要给保姆判死刑,五队的人尽力安抚却也没能压下来,不得不按照他们的要求抓了保姆。” 秦泽听完宁寻的话,把手中的结案报告递过去,宁寻简单地翻看了一下,端着刚接好的热咖啡沉思。 “或许那保姆是被冤枉的。”秦泽推测。 “我相信她是无辜的,只是不知因为什么而被迫顶罪。”宁寻怅然,晃了晃杯中的咖啡—— “不说了,我再回去问问任哥尸检状况去。”宁寻几口喝完,将空杯子“咻——”地一声扔进了垃圾箱,然后向秦泽挥了挥手走远。 ——他们的调查遭遇了瓶颈。 “一定,一定有什么我们没有找出来。”陈浩沮丧极了,整个人颓丧着埋在办公桌上。 “继续查,”比起以头抢地的队员,秦泽却看起来很平静,不急不躁的开口:“毕宸,和杜庞在一起的女人你找到了吗?” “已经找到了,”毕宸探出头来:“刘姘,二十岁,在夜总会上班。我刚才已经和她取得了联系,她也同意在今日下班后来警局进行供述。” “那就最好了。”秦泽站起身:“宁亦,今晚你和常子安去见刘姘,争取在她那里找到突破口。” “是,秦队。” 第27章 第三个世界(6) ——刘姘到的很准时,这是个十分妖娆的女人,烈焰红唇,妆容无懈可击。她走过警局办公室,擦肩而过时所有人都能闻到她身上强烈的香水味,廉价的那种。 “听说杜庞死了?”刘姘的眼神有些复杂,但表情仍旧冷淡。 宁亦和常子安没有回答她,而是坐下后翻开了桌子上的资料册。 “刘姘小姐,这个人你认识对吧?”宁亦按规矩递过去一张照片。 “这不就是杜庞么,他是我的大客户。”刘姘并不想看到他的照片,有些嫌恶地转开眼,似乎知道自己是在警局,于是闭眼调整了一下,再开口就又是漫不经心的调笑语气:“客户的意思,你们也明白。” “他经常去你那儿?” “是常去我们夜总会。他那个人,就是整一个精虫上脑。”刘姘回答的很犀利:“他喜欢各种年轻的小姑娘,胃口难看的很。” “你最后一次见到死者是什么时候?” “最后一次?……得是一个星期前了吧,”刘姘毫不在意:“你们也知道,我的工作需要接待很多客人,所以也不会特别留心他有多久没去了。” “毕竟我们这种工作……人家是个老板,忙起来一两个星期不去,我们也觉得是正常。”刘姘语气带着讽刺与嘲弄。 “你最后一次见死者是要和他做什么?” “做什么?”刘姘仿佛嗤笑了一声:“孤男寡女的,他包了我一夜,只要求在他定的酒店里,这么简单的要求,我自然会同意。” “你夜总会的上班记录上显示你当晚没有去上班。”宁亦翻到夜总会的出勤记录,举起来问她。 “小姐姐,还不允许我接个私活吗?”刘姘把长发拢到后面去:“我们一开始就互相留了电话的,他可以直接找我,这样我挣的是纯利润,不用再被夜总会扣一部分。” “那么那天你们是几点结束的,结束了你去了哪里,请详细和我们说明一下。”没等刘姘说话,常子安接着宁亦的话开口: “刘小姐,请你一定想清楚后和我们说实话,这关乎到你身上的嫌疑大小。” “……”刘姘想了一会儿才抿了抿嘴:“我晚上十点就从酒店房间出来了——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我迎面撞上了一个怪人。然后我回了家,回家后才发现自己耳朵上的耳环不见了,本来想回去找,结果一想肯定被清洁员打扫走了,也就没有回去。” “怪人?能更详细说说吗?” “怎么说呢,”刘姘想了想:“她里面穿了件花裙子,外面裹了件男式的运动衫,而且我们不小心撞到之后,她拉着的黑皮箱还故意拐了我一下。”说到这里刘姘轻嘲着撇了下嘴: “她看我的眼神就像我是个脏东西,也是,我这种工作是会被人看不起。但是人和人又有什么不同呢,我就想着,你看不起我,我也就没必要和一个男人似的女人道歉……” “男人似的女人?”宁亦敏感的抓住这个词:“为什么你确定是女人?” “这有什么不能确定的?”刘姘不太明白面前的女警官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她虽然有点胖,走路姿势爷们了点,但她五官挺秀气,头发挺长的,还喷着特别浓烈的香水,很明显就是女人。” “有多胖?”常子安抬起头看着她。 “有多胖……”刘姘皱起眉头:“比杜庞稍微瘦一点吧。” “你觉得她是做什么的?” “……我觉得她是酒店的住客,虽然我没用过好的香水,但我也好歹能闻出来她身上的香水很昂贵。” “你有注意过她去了哪个房间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刘姘摇摇头:“她是往我相反的方向走的,我觉得可能是住在那一块的客人。” “好的刘小姐,感谢你的配合。”宁亦看向常子安,看到他摇头后知道他没什么想问的了,就站起身来:“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你说你当时回家了是否有证明?” “杜庞带着我到酒店后,我就发现我家离酒店不远,走着只需要十分钟左右。我回家前去了楼下的便利店买东西,我家里有那次购物的小票,也或者你们可以去问问便利店店主。”刘姘说: “我的合租室友大约是在我到家五分钟后到的家,那时我在吃泡面,你们也可以去问问她。” “我们知道了。”宁亦点头,和常子安一起把刘姘送走,回到办公室向秦泽汇报: “我觉得刘姘没有撒谎。”常子安说:“但是她提到的那个怪人让我很在意。” “无论她有没有撒谎,都要去问问便利店主和刘姘室友,至于怪人,把八天前哪个酒店的监控视频要来,这个事,明天子安你和浩子一起去。” “是!秦队!” 又是一天的清晨。宁寻自法医办公室的桌子上抬起头,无意识地用手指蹭了蹭嘴角,确定没有口水流下来后,她站起身整理自己的衣服。 ——今天已经是自第一个死者被发现的第三天了,像他们这样与杀人犯比时间的,时间压迫感越来越强。 但说实话,这事儿急也没用。 宁寻整理好衣服出警局买早饭,半个小时后叼着刚买来的包子往六队的办公室走,手里还拎着一大袋子的包子和豆浆。 推开门,果不其然看到熬红了眼睛的秦泽抬头,其余人都极没有形象的东斜西倒。 宁寻见怪不怪,把早餐拎到秦泽的桌子上:“你已经熬了三天了。怎么样,有什么进展?” 秦泽拿起四个包子,挥手让闻到味儿醒来的常子安把早餐分下去:“又让你破费了,这案子结了我请你吃大餐。” 宁寻不在意的挥挥手:“这点儿没什么。” “不行,这样我过意不去的。” “行呀,那就等案子结了吧。”宁寻也不再推脱,点头答应了。她低下头去看桌子上的报告,也就错过了秦泽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子安,你和浩子吃完后就去走访。” “晓得了秦队。”陈浩嘴里塞着鼓鼓囊囊的包子,麻利的收拾散乱的报告。 “还是不知道第二个死者怎么到的停车场?”宁寻随口一问。 “是的。”说起这个,秦泽就有点烦躁:“凶手一定是用了什么方法把死者带进去的。” “酒店监控看不出什么东西吗?” “昨晚刚调出来的,杜庞和叫做刘姘的夜总会小姐一起进酒店后再没出来过,刘姘看样子没有撒谎,她的确十点钟出了房间,但却不知道杜庞何时失踪的。”秦泽示意宁寻到他的身后,给宁寻点击播放了酒店的监控。 “这个人……”宁寻皱起眉头,指向监控中拉着黑箱子的女人:“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虽然宁寻看到了世界记忆,但是世界记忆是总体宏观的,根本不可能播放这么多细节。所以宁寻除了知道凶手是谁以及他是用“地狱图”作案之外也是两眼一抹黑。 “你见过?”秦泽转过身来,看着正冥思苦想的宁寻:“我也觉着她眼熟,但想了很久没想起来在哪里……” “啊!”宁寻一拍手:“不就是那天放的停车场监控么!发现尸体的四五天前……我有看到这个人!” 话音刚落,吃着包子的六队办公室就是一阵人仰马翻。 “……毕宸!” “是!秦队!”毕宸立马重新调出停车场的监控,直接调到了发现死者的五天前,开始一帧一帧的看。 “如果真的能找到,我就给你记大功。”或许是看到案子有了进展,秦泽嘴角带了些笑意。 “你就是因为看了太多的监控才转不过弯来,不像我只看过这两个,所以才能想起来。”宁寻摇头:“大功倒也不必,再欠我一顿饭吧!” 秦泽哪有不应的道理,当下就点头同意了。 第28章 第三个世界(7) “秦队!”毕宸激动到破音:“就是这个女人!宁姐!你可真是我亲姐!” 毕宸这一嗓子吸引了全办公室人的注意,也不急着吃包子了,全都往公投屏前挤去。只见六天前的下午三点,一个穿着蓝色男士运动衫的胖女人拖着箱子走进了停车场,下午六点又从停车场出来,只可惜监控并没有拍到她的正脸。 “她还真的是……很喜欢自己这个拉杆箱。”毕宸有些无语:“刘姘不也说被她那黑箱子拐了下?这箱子有什么好天天拉着。” “你们说,”还没经历过案子,想法颇有些天马行空的宁亦弱弱的举起手提问:“这个箱子的大小……够不够装下一个对折的成年男子呢?” …… 草。 六队成员经历了一脸震惊到深受打击的一系列阶段,毕宸终于弱弱地开口:“不会这么变态吧……” “这个箱子的大小,目测还真的是可以。”常子安一脸恍惚。 “去查这个女人的身份。”秦泽清了清嗓子,看着回过神的众人吩咐。 “秦队,我马上查。”玩笑归玩笑,一说到正经事,毕宸还是很靠谱的,电脑开始飞快的一条条的筛选。 可是除了停车场和酒店的监控录像,这个女人就和凭空消失了一样,再未出现过。 一查就查了大半天,连常子安和陈浩都回来了,这个女人还是毫无信息,这对于电脑技术可以和黑客媲美的毕宸来说的确是一种羞辱。 “你终于是遇上了硬茬。”和毕宸同为六队偏文职人员的王飒托了托眼镜,有些同情。 “我一定会找出她来的。”毕宸不愿放弃,再次拟定条件进行查询。 女人这边没有线索,婴儿保姆的事情倒是有了些进展,这次去保姆家查探的,是宁亦和陈浩。 案发时保姆已经五十多了,唯一的女儿刘佩佩在外地打工,她为了女儿压力不这么大而去婴儿家做保姆——结果发生了这样的事。 保姆被抓后,她的女儿再没回过这个家,周围的邻居也不知道那个女孩去了哪里。 宁亦和陈浩找不到刘佩佩,无奈只得找物业来打开了房门。一进门,一股常年封闭的腐朽气味迎面扑来,宁亦挥了挥面前的灰尘,和陈浩分开搜索房间,结果却是一无所获——不过本来他们也没抱多大的期望是了。 敲开邻居的门,宁亦一说明来意,邻居老太太的眼神都变了: “你说你们是为了方英来的?”老太太不太确定的问:“我是听岔了?” “您没听错,我们就是为了方英来的。”宁亦回答:“我们查到方英的案子有些奇怪,所以前来确定一下。” “哎呀警察同志,你们可一定要为方英寻个公道呀。”一听这个,老太太连声调都变了,苍老的手紧紧攥住宁亦不松: “方英呀,我们做了三十多年的邻居,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了。平日里连个流浪猫都不忍心赶走的人怎么会杀人呢!” “您别激动,慢慢说,慢慢说。”宁亦看着老太太实在是情绪波动太大,生怕她出什么好歹,连忙给她顺气:“您说了我们一定查明,方英如果真的冤枉,我们一定还她清白。” “一年前呀,那些个警察也是这么说的,可是方英还是被逮进了牢里,也不知道她在牢里过得怎么样,她那个老实性子的,有没有人欺负她。”老太太开始抹眼泪。 ——看来这老奶奶还不知道方英已经去世的消息,宁亦和陈浩对视一眼,决定继续瞒下去,防止这老奶奶一时悲痛厥过去。 “奶奶,我们向你保证,我们一定会查明白的,您就再信我们一次,和我们说说方英吧。” “……好吧,警察同志,我再和你们说一遍。”老太太抹干眼泪,红着眼眶请他们进屋:“我这一年记性越发不好了,得慢慢想。” “我们不急,您慢慢回忆。”宁亦和陈浩坐在沙发上,看着窝在另一个沙发上的老太太陷入了沉思。 “方英这个人最是老实,也是我认识的人中最善良不过的。她男人死得早,就剩她们娘俩相依为命,虽然佩佩学习不好,但是孝顺极了,没考上大学也直接去外面打工了,每个月还能寄回来一些钱让方英花。方英也是想着不让佩佩有这么大压力才去当的保姆,早知道……早知道这样,我是说什么都不会让她去的。” “您对方英被抓起来前后有什么印象吗?她那几天在做什么?” “被抓起来……”老太太努力想了想:“她那天难得休息,就来我家和我唠嗑,婴儿最需要看管保护,我还问她怎么会突然休息来着……她说佩佩要回来了,她提前回来打扫下卫生。结果第二天,就有警察上门问案子,方英一开始是实话实说的。结果没想到就是第三天吧,她就突然自己去了警局自首,再也没回来。” “您说她一开始没有承认是自己做的?”陈浩停下做笔记的手,疑惑的问。 “就不是她做的,她能承认什么!”老太太有些不高兴:“她那一天都同我呆在一处,怎么可能有时间去杀人!” “那您有注意到第二天或第三天,方英有什么异常吗?”陈浩自知失言,赶紧扯开话题。 “异常啊……方英去自首前来同我告别,希望我能多照顾一下佩佩,眼睛红的吓人呢……对了。”老太太像是想起了什么:“第二天有个高高瘦瘦的男人来找她,说是佩佩的男朋友……” “男人?”宁亦和陈浩互看一眼:“您还能想起他长什么样子吗?” “这……高高瘦瘦的,头上带着帽子?”老太太有些不确定:“他一直背对着我,我没看到长相。” “……好吧。”看来是得不到有用的信息了,宁亦放弃询问那个男人的事情,转而询问起保姆女儿: “佩佩长什么样子?您能和我描述一下她的样子吗?” “佩佩啊……佩佩……你们等一下啊,我有佩佩初中的照片。”老太太站起身离开,留下宁亦和陈浩面面相觑。 陈浩低声说:“看来这方英自首一定是有什么隐情了。” “奶奶这么相信我们,我们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宁亦坚定地说。 “警察同志啊,你们看这就是佩佩。佩佩也很久没回来了,也不知道现在过的好不好……”老太太还在那里絮絮叨叨的担忧着,宁亦的目光却是再也无法从刘佩佩的照片上移开。 ——这照片上的小姑娘虽眉眼稚嫩,却分明、分明就是刘姘的样子! 第29章 第三个世界(8) 重大突破! 宁亦和小李带回了刘佩佩的照片和记录老太太回忆的笔记,秦泽看过后拍板,立马找到刘姘。因为宁亦和常子安见过刘姘,所以这次还是他们俩一起,直接找到了刘姘的家。 刘姘今日没有上班,打开门看到他们还惊讶了一下,以为是杜庞的案子还有什么没说清楚,直到宁亦拿出了照片,她突然沉默了下来。 “李奶奶——还好吗。”良久,她只是抬头问了这么一句话。 “精神看着还行,却老是咳嗽,喘不上气的感觉。”宁亦照实回答。 “我一年多没回去了。”刘姘把目光从照片上移开:“我不相信是我妈做的,但她还是在牢里自尽了。别人说,她那叫畏罪自杀。” “你为什么不回家?”常子安严肃的看着她。 “因为愧疚。”刘姘竭力克制,却还是流露出一丝痛楚:“我妈辛苦把我拉扯大,我却为她伸冤都办不到,我没有脸回去。” “那你现在……”宁亦欲言又止。 “被你猜出来了?”刘姘嘲讽:“我之所以做这个职业,无非就是因为——它来钱快。” “虽然肮脏,但我能拿到钱请私家侦探。”顿了顿,她还是喃喃地说道:“我已经一无所有,不怕再失去什么了。” “你为什么对你母亲的死这么愧疚?这并不是因为你。”常子安觉得刘姘的愧疚已经超出了正常的范畴,她一定还有什么瞒着他们。 “不用着急,你们既然来了,我会把我知道的所有都告诉你们。”刘姘勉强打起精神,从房间中拿出一些信,上面的红色文字触目惊心:“我请了很多私家侦探,却什么也查不到,所以我只能自己琢磨。后来我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你说。”虽然是刘姘的猜测,但是说不定也会为他们的侦察提供一个新的方向,因此宁亦和常子安都很重视。 “我一年前曾经受到恐吓和跟踪——这很奇怪,我不出名,卸了妆也不是什么大美人,只是个普通的打工妹,没有什么值得让人跟踪的。更何况后来,”刘姘抿起嘴:“我妈、我妈自首后我就再没有过相似的经历,这总是让我多想。我妈……她看我如珠如命,说不定就和这件事有些关系。” “你有男朋友吗?”突然的,常子安问了一句。 “我这样的职业怎么会有男朋友。”刘姘嗤笑:“如果你要是问曾经,我也整日忙着打工挣钱,没有交过男朋友。”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受到的这些威胁?” 宁亦觉得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线索。 “大概……大概在4月初吧,具体几号我不记得了。”刘姘努力的想了想,还是摇摇头。 “这样算,正好是婴儿案发生前一个星期。”常子安低声对宁亦说。 虽然常子安特意压低了音量,但是房间里太安静了,所以常子安的话刘姘都听到了,瞬间情绪激动起来:“果然就是因为这个案子——是因为我、是我害了我妈——是我——” 刘姘痛哭失声。 宁亦和常子安回到警局的时候,陈浩也从杜庞家回来了。比起他们问到的结果,陈浩就没有什么收获了。杜庞爸爸知道的很少——因为杜庞不是很孝顺,只是花钱请了护工照顾瘫痪的父亲,父子俩很少见面。 “秦队,我现在怀疑那个邻居李奶奶看到的男子,很奇怪。”向秦泽汇报完,常子安最后下了这个结论。 “照你所说,这个男子确实有很大嫌疑。”秦泽点头同意常子安的说法:“但是方英家同样是老式居民楼,没有监控,邻居又不曾见过男子正面,寻找起来会有很大的难度。” “……”常子安有些挫败,但必须承认秦泽的话是对的。 “一个胖女人,现在又来了个瘦男人……这案子怎么会这么复杂。”毕宸瘫在椅子上欲哭无泪。 “问题是还都找不到人。”王飒相同姿势地瘫坐着,深深的叹气。 “哎我说,这两个人不会就是同一个人吧。”案子过了这么久仍然进展很慢,宁亦有些着急。 “怎么可能。”常子安先否定了她:“刘姘不是说是个胖女人吗,和奶奶说的高瘦男人根本不是一个形象的。” “胖女人变成瘦男人自然是不可能,那若要是瘦男人穿上塞满棉絮的厚花裙子和肥外套……能不能变成一个穿着不伦不类的肥胖女人呢?”宁寻推开门走进来,无视众人听完后的石化,手中拿着几张照片和鉴定报告。 “这次我们可要谢谢任爷的东奔西跑,”宁寻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桌子上,示意他们自己拿着看:“他跟着五队出任务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这个。” 照片上是一个样式很眼熟的黑色皮箱,被遗弃在林中溪边,另一张照片六队的人更熟了——一件蓝色的男士运动衫。 “这是……!” “任爷曾以为是他们案子的嫌疑物品,就带回来检查了一番,结果被我发现了——这是我们正在找的东西。”宁寻长舒一口气:“这箱子应该是从某条大河扔进去的,顺着水流飘到了这里,因为溪水正中的大石头挡住了所以滞留下来。打开,里面是一件运动衫。” “这可真的是天助了!”陈浩兴奋起来:“这样小的概率也能被我们碰到。” “还有一个好消息,这个大箱子里检测出了杜庞的衣服纤维。所以凶手把杜庞塞在箱子里的猜测的确可以成立。” “那你刚才说的男人变女人是什么意思?”纠结来纠结去,毕宸还是对这句话最在意。 “我在这件运动衫里面发现了一些细碎的棉絮……很奇怪不是吗,这种温热的天气出现寒冬时才会有的棉絮,恐怕你们所听到的不伦不类——就是因为生生塞胖而产生的不协调感吧?”宁寻的提议很大胆,但他们越想越觉着肯定是这么回事。 “我的天,这男人这么变态。”陈浩咂舌。 “大家再加把劲!我们就快找到他了!”秦泽鼓励大家继续查下去。 “是!秦队!” 然而所有六队队员都没想到,禁止继续调查的命令下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秦泽站在外面打电话,竭力隐藏住内心的暴躁:“凶手杀了这么多人……你跟我说要停止调查!为什么要停止?停止好让他继续杀人吗!” “哎呀小秦,这我也没治呀,这是上级下达的命令,我们呀,只能执行!”电话那头是王局长,一个惯会圆滑的人:“再说了,也没让你们就把案子停在那儿,替罪羊会不会找?依我看,那个刘姘就挺适合的!” “她不是凶手!”秦泽加重语气。 “你知道她不是凶手,群众还能知道?”王局长嗤笑一声:“小秦呀,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今日就先教给你一件事——做事别这么不知道变通!这样吧,你先回家休息会儿,等我把这个案子结了,你再回来。” 秦泽哪听不懂他是在停自己的职,并且为了功绩,还想抓一个无辜的人当作杀人犯! “我敬你一声王局长,不代表你就可以在我面前为所欲为。”秦泽冷笑:“今天我也教给你一件事——做人别这么恶心。我可以现在就把话撂在这儿,你要是敢动这个案子,你的受贿视频立马就会公之于众。” 听着电话那头突然加重的呼吸,秦泽继续说:“王局长,你拿着钱挥霍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手中有这段视频呢?” “什么!你什么意思!秦泽——” 后面的话秦泽懒得再听,干脆就挂了电话。沉默了一会儿,看向转弯的墙角处,揉揉眉心:“出来吧。” 宁寻揣着兜从墙后走出,脸上挂满了歉意:“抱歉,我不是有意听你打电话的。”她指指秦泽身后的档案室:“我本来是要进档案室的。” “无妨,我要是真介意刚才就让你出来了。” “上面只是说停止调查,这王局长怎么会想出抓目击者当犯人这么一个馊主意?”秦泽的话宁寻没有深想,只是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他是我叔爷爷带出来的徒弟,我是叔爷爷的亲厚小辈,你觉得呢?” “他怕你威胁他的地位?”宁寻秒懂:“顺着这件事,架空你的职位,提升自己的功绩……对于他来说的确是个好主意。” “不说这个,上面传达的是‘无限期停止调查’,我总觉得这个命令有猫腻。” “那我们还要查吗?”宁寻偷瞄秦泽,意思昭然若揭。 “当然查。”秦泽笑起来:“天塌下来有我们高个子顶着,你不要担心。不过……你这个跟队法医,可能要在特别小组里呆一些时间了。” “是!秦队!”宁寻松了口气,笑嘻嘻地敬了个礼:“保证完成任务!” “你啊……”秦泽失笑,没忍住屈起手指敲了敲她的头。 宁寻捂着自己脑门,瞪了他一眼,转头进了档案室。秦泽留在原地,眉眼渐渐冷凝下来——王局长,呵。 第30章 第三个世界(9) 第六刑警大队特别行动小组正式成立,组员只有三个:宁寻宁亦姐妹俩和常子安。汇报、讨论案情的地方从六队办公室转移到了六队队长秦泽家中。 之所以把宁寻拉到特别小组里,秦泽也是有自己私心的,这个案子现在不能明路上查,宁寻这个法医也本不是六队专属的,保不齐就会有别的任务——自然来六队办公室的时间就少了,现在请她帮忙秘密加入特别小组,他有更多的机会能与宁寻见面。 自然,秦泽的安排又一次合了宁寻的意。 这天宁寻宁亦二人再度进了罗织的家,宁亦一直坚信犯罪现场是凶手留下最多证据的地方,于是和宁寻常子安二人将罗织的现场又检查了一遍——没有去杜庞的现场,是因为他是被抛尸在车中的,而作为第一案发现场的酒店房间早就不知道清理打扫了多少遍,什么都没剩下。 “那凶手也够厉害的,在酒店房间里杀了人竟然还处理的干干净净,客房服务人员也都没发现什么。”常子安挠挠头,一脸愁苦。 “受害者都是中毒而死,一般来讲也留不下什么证据。”宁亦回答他。 “过量的一氧化碳在客房中可见不到,”常子安撇撇嘴:“至少凶手一定是用什么方式把它带来又带去的。” “也有道理。”宁亦正在思考常子安的话,顺口问了在一旁很久没出声的自家姐姐:“姐你觉得呢?” 没得到宁寻的回应,宁亦有些奇怪:“姐?姐你在看什么呀?” “这个单词,之前有吗?”宁寻回过头来,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她指着的地方是客厅的墙角,上面有不知是什么写下的暗红字体“wait”,写法与每一次写在现场的“Dante”一摸一 样。 “这里……这里运走尸体排查时没有这个。”宁亦和常子安惊惧地对视一眼,均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这个凶手,再次来到过现场。”宁寻感受到深切的紧迫,吐出一口气:“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 从罗织家出来,宁寻说要自己去找一趟秦泽,宁亦一开始不同意,却被自家姐姐说服:“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小亦你先回家,不用担心我。子安,我妹妹就拜托你送她回家了。” 宁寻自上大学后就没再隐瞒她去武馆的事实,虽然宁亦至今还以为宁寻的一身武艺是跟着秦老爷子学的,但不妨碍她知道自己姐姐强的厉害,少有对手。 “这……好吧,姐你要小心,回来时拜托秦队送送你。” “我知道的,你快回去吧。” 与宁亦和常子安告别,宁寻坐车去了警局,刚一进六队办公室的门,就看到秦泽正在听毕宸的汇报: “……死者脸部重度烧伤,已经看不清面容,不过通过他身上被烧毁一半的身份证件,我们确认死者名为向谆,二十八岁,明大化学系博士。” “……你说死者叫什么?”宁寻听到熟悉的名字,赶紧询问。 “向谆啊。”毕宸看了看宁寻,又看了看自己手中关于向谆的资料和报告,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大反应:“宁法医认识这个人?” 何止是认识!宁寻死死握住自己的手——这个人就是犯下连环杀人案并害死宁亦的凶手!那个智商极高的反人类变态! 他会死,宁寻打死是不会相信的,她更相信向谆是假死换身份,这个面部重度烧伤的尸体,极有可能是那个被他夺取身份的倒霉鬼。 “你们确定他是向谆?”宁寻反问。 “……他的身上有身份证啊。”毕宸不解的回答,在他看来,有身份证件,其余信息都对的上还能不是本人?可若宁法医说的对,这案子也就突然可怕起来了。 他看着白纸上贴着的向谆照片,感觉有些诡异。 “我记得他的左手五指相对完好,你去找任爷,叫他采集指纹后比对。” “是,秦队。” 看着毕宸小跑着出去,秦泽转过身直视着宁寻:“你突然来办公室是有什么急事?” 待宁寻把今天的事情一说,秦泽的表情就凝重了。 “这几天你们三人谁都不要单独行动——就算你武功高强也不行。”秦泽站起身收拾好东西: “我送你回家。” “我明白。”宁寻知道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虽然她有信心自己能够打过他,但是老马还有失前蹄的时候,秦泽说的对,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秦泽开车将宁寻送回了家,因为听说常子安也还在宁寻家中未走,就决定和她一起去一趟她家里。 说实话,第一次进宁寻的家,还是她父亲在的时候,秦泽是兴奋且忐忑的,但是等两人一进家门,看到面色惨白的宁亦和常子安时,什么轻松的心情都消失了。 “这是怎么了?爸呢?”宁寻脱下外套挂起来,疑惑的看向宁亦。走了几步看到宁父躺在床上,还以为是睡着了:“今天爸睡的这么早?” “……姐。”宁亦开口说话,声音还有些颤抖:“咱爸被人盯上了。” “你说什么?”宁寻猛地回头看着自己妹妹:“什么叫被人盯上?” “……还是我来说吧。”常子安不忍心看着宁亦发颤,搂住她的肩膀接下去说:“我送宁亦回来,发现房门是半掩着的,宁伯父就躺在门厅的地板上一动不动,所幸只是后脑勺肿起一个包,医生看了说是只要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是谁打晕的?”虽然是这么问,但是宁寻心中已经有了一个隐隐的猜测。 “不知道,但是我们从他的身边发现了这张纸。”常子安递过来一张写着血字的白纸,上面的 “Wait”触目惊心,宁寻深吸一口气,整个人气的发抖。 “是那个凶手。”宁寻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的说到。 “咱家的地址已经暴露了,”宁寻平静下来:“不能再把咱爸留在这里。” 这时躺在床上的宁父□□了一声,逐渐清醒过来。宁寻和宁亦扑了上去:“爸,你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头有点痛——”宁父摸到自己脑后肿起来的大包,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我是不是被人打了?” “爸,你看见那个打你的人长什么样子了吗?” “我去买菜回来,刚进家门。门还没来得及锁上,就后脑勺一痛,只是隐约看见那人身上穿着红白相间的工作服。” “红白相间?”宁寻沉吟一会儿:“是不是外卖小哥穿的那种?” “有点像。”宁父又想了想:“应该没错的。” “我建议先将宁伯父带到警局保护起来。”秦泽一直没说话,直到现在才开口。 宁寻听了秦泽的话点头:“秦泽说的有道理,小亦你先带着爸去警局。” “那你呢姐?” “我去查一下小区监控。”宁寻看向常子安:“还得借你的警察证一用。” “没问题。” “我开车带宁亦和宁伯父过去。”秦泽本是想跟着宁寻的,但是刚才毕宸给他发信息让他回警局一趟,只能放弃自己本来的想法。 “那就麻烦你了。”宁寻扶着宁父起身:“完事后我请你吃饭。” “一言为定。” 第31章 第三个世界(10) 那边秦泽带着宁亦和宁父往警局去,这边宁寻将门锁好,和常子安一起去了小区门口的保安室。 出示证件后,宁寻和常子安调出楼道门口的监控视频,很快就发现了一个可疑的外卖小哥。 “就是他。”宁寻对常子安说。 “我再去询问一下保安,看他们有没有印象。”常子安说着就往保安室外走,去询问站在门口执勤的保安。只有宁寻和负责调监控的保安留在保安室内,两人都没有交流。 一开始宁寻还没什么,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心中徒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她正想出门找常子安,一把刀突兀的顶在宁寻的腰上。后面传来保安阴恻恻的笑,声音是那种一听就很不舒服的沙哑: “没想到吧。” “你是凶手的什么人?” “什么人也不是。”保安慢条斯理的说:“不过砸了个人,我没法与他比肩。” “比肩,哦,原来你崇拜他。”宁寻不慌不忙,根本没有保安想象中的惊慌失措。 “你怎么一点也不害怕?”保安很不满意宁寻的反应,把手里的刀子又往前刺了刺。 “我为什么要怕?”像是嘲笑他的自不量力,宁寻嗤笑一声。 “你这是找死!” 保安恼羞成怒,准备将手中刀子向前刺去,却发现手不能移动一丝一毫。 视线转到被宁寻牢牢捏住的手背上,本以为是垂死挣扎的手用劲十足,挣脱不开也无法动作,保安大惊,脚下不由得后退一步,宁寻当下向左跨了一步,手腕翻转,保安的手被折成诡异的角度,痛的叫了一声,背对着他们的常子安发现情况不对,急忙奔过来。 打开房门,只看到宁寻右手手肘砸在保安胸口,紧接着一脚将他踹在地上,锋利的刀子哐当掉在地上,保安倒在地上哀嚎,常子安愣在门口。 “呆着干什么?”宁寻收回脚,扶了扶衣服上细微的皱褶,扭头看着常子安:“你现在应该将他铐起来。” 常子安如梦方醒的点头,上前手脚麻利的将保安铐起来:“宁姐,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花拳绣腿罢了。”宁寻微微一笑,很是谦虚。 “……” 拜托您老人家在谦虚的时候别笑得这么毛骨悚然好么! 常子安心很累。 不过这个时候看着倒在地上哀嚎的保安,宁寻和常子安才恍然这保安的身形与那奇怪的快递小哥很是相似,宁寻给常子安开了门,常子安迎着门外几个老保安惊讶的眼神将犯人押到车上。 “丫头啊,今子这是犯了什么事?” 宁寻家在这小区住了很久了,和几个老保安都有交情,老保安们今日先是看着宁寻一脸严肃的查监控,又撂倒了负责监控的方昌今,一时间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李叔叔,王叔叔,陈叔叔。”宁寻从保安室走出来:“这个人是什么时候来保安室的?我都没见过他。” “你是不知道,”李姓保安摆摆手:“今子一周前才来的——因为我们这么大年纪的弄不了监控,所以特别招人来着。” “今天是他休班,我们还愁靠我们几个老家伙怎么看监控,结果下午他就来了。”王姓保安接口到。 “以后您几个可能真的得自己看监控了。”宁寻打听到想知道的事,也不再隐瞒:“方昌今涉嫌恶意伤人,一时半会还要在局子里呆一呆。”说完向三人告别,跟着常子安上了车,只留下三个老保安面面相觑,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二人带着嫌犯回到警局,秦泽也没想到只是查个监控就查出个嫌犯来,挥手把人带到审讯室,自己拿了资料先一步迈了进去。 方昌今很痛快的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并且坚持是自己要打宁父的,偏偏问他和宁家有什么恩怨,他又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可疑,太可疑了。 秦泽和陈浩在里面熬了大半夜,一无所获。 看着秦泽和陈浩揉着眉心走出来,等候在外面的宁寻递上两杯热咖啡: “是不是什么都没审出来?” “是啊,这方昌今犟得很。”秦泽连熬了几天,头痛的很:“你在这里等了很久?” “也不是很久。”宁寻摇摇头:“我先去看了爸爸,小亦守着他我放心。” “我在医院还知道了有几个队员的家里人不同程度的遭受了莫名袭击,目前还在医院治疗。” “还是那个凶手?”秦泽气笑了。 “应该是。”宁寻点点头:“都发现了字条。” “浩子,你去。叫些警员去医院看护,没有大碍的先转移到警局来,防止凶手再次下手。” “这就去。”陈浩一溜烟地跑走了。 “伯父头还疼吗?” “还好,怎么也不肯去医院。” “我想看看卷宗,一起吧?” 宁寻被秦泽突然的一句话搞蒙了,半响才笑起来:“你是不是审晕了?现在可是凌晨三点。” “我把这案子的卷宗偷偷的带回家了。”秦泽上前小声解释,然后退了一步,恢复正常音量: “走吗?” “那必须走着。” 坐在车上看倒退的夜景,宁寻突然感觉到一阵饥饿。 ——也是了,一天没吃饭了。 “……你饿不饿。” “回去熬点粥,边喝边看。”秦泽腾出右手摸了摸宁寻的脑袋: “忍一忍,就到了。” “……没有人告诉你女孩子的头不能乱摸吗?”宁寻打掉他的手,伸手捋顺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呢?” “啧,秦大队长,你这样真和无赖似的。” 秦泽闷闷地笑起来,丝毫不介意宁寻的嫌弃。 到了秦泽家里,秦泽亲自下厨熬粥,宁寻闲不住,也是不好意思白吃饭,于是看了看开始收拾杂物。 宁寻将不要的垃圾都收拾在大的垃圾袋里,冲在厨房的秦泽喊了一声就下楼扔垃圾,秦泽没多想,认为几步路也没什么,就只应了一声。 宁寻将垃圾丢在楼下不远处的垃圾桶内,完事一样的拍拍手。这时突然感觉有人靠近,尖锐的触感瞬间抵在她背后。 宁寻一瞬间想到的竟然不是惊恐,而是哭笑不得的无奈——一天之内两次被刀子抵着,她这运气也是绝了。 “很高兴见到你,宁小姐。”背后传来男子的声音,意外的温润好听。 “这么晚还蹲守在这里,真是难为你了。”宁寻侧头看过去,果不其然看到“已死”的向谆。 “果然死的不是你。” “宁小姐聪明。”向谆微笑起来,五官确实清秀漂亮:“不过现在,聪明的宁小姐需要先和我去个地方。” 宁寻感觉到刀片离皮肤更近了,嗤笑一声:“我有选择吗?” “其实是没有的。宁小姐也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招,刀子可是没眼的。” 宁寻不再说话,顺着他的牵制向外走。走到楼前路上,发现向谆开了一辆车来,宁寻没有挣扎,很顺从的上了车。 ——她早就直觉自己会和向谆正面对上,以防万一她给自己买了个定位器,芯片埋在她手腕的皮肤里,定位器在秦泽手机里。 有了定位,秦泽就可以很快找到她,而秦泽找到之前的时间里,宁寻表示,她会让向谆好好感受一下跪地唱征服的奇妙感受。 嗯,你爸爸永远是你爸爸,没毛病。 秦泽将粥出锅,心中疑惑宁寻为何还没回来。他走到阳台一看,楼下垃圾桶前空空荡荡,哪有什么宁寻。 一道霹雳砸到心上,秦泽向后踉跄一下——宁寻出事了。 秦泽抓起警官证夺门而出,门在身后被摔得震天响,他飞奔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急忙回到家里抄起手机,打开定位器,果然看到一个小红点在一闪一闪的快速移动,秦泽深吸一口气,拨通了六队的办公电话。 第32章 第三个世界(11) 向谆对自己及其自信,他看着宁寻就像是看着将死之人,因此并未遮住她的眼睛。 宁寻就更不在意了,她下车后不忘左右看看,除了顶在背后的刀子,就和来旅游似的。 “宁小姐还真的是心大。”向谆嗤笑着打开别墅大门。 “你也是心大。”宁寻讥讽回去:“住在死者的房子里不会害怕吗?” 没错,宁寻已经猜到,眼前这个重生的杀人犯心理更变态更冷酷。像他这样自负的人,为了以绝后患,想必一定把曾经被他药物控制的富二代杀掉了。刑警队发现的烧焦尸体,搞不好就是这个可怜的富二代。 “没想到宁小姐这么聪明。”向谆稍稍惊讶了下:“这你都看的出来?” 没等宁寻回话,向谆把她推到了屋子里。向谆打开灯,用刀顶着她往书橱走去。 “不过你现在看出来也没有用了,走吧。” “你要带我去哪里。” “是你死前最后呆的地方。” 向谆将书架上的一本书按进去,书橱轰隆隆的转进去,露出亮着灯的楼梯。 宁寻被迫向楼梯下走去,发现楼下是一间很大的房间,房间内摆满了精密仪器,房间里通到顶的大玻璃培养皿里泡着一个绝美的长发女人,只是少了对手臂。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宁寻嫌恶的转过脸,不去看那个被泡在器皿里的女人。 “当然是让你欣赏我的研究成果——”向谆把宁寻双手绑上,痴迷地看着一旁精密仪器中的蓝色液体:“这么伟大的事情在你眼前诞生——你是多么的荣誉!” “这个女人是谁?”宁寻明白这些蓝色液体一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搞不好就是他研究的那些病毒。她对这些没兴趣,只对玻璃器皿里的女人感兴趣。 “她是我的缪斯女神。”向谆话虽是这么说,但是眼神一下也没看向女人: “我会把所有的错乱拨回正轨,”突然的,向谆停止自己痴迷地抚摸,从一旁的柜子里摸出一个工具箱,打开工具箱,里面是闪闪发亮的各式刀子。 “——你就当他们的领头羊吧,别害怕,你的妹妹,你的父亲……所有的人都会下去陪你的。”向谆癫狂地笑着,握着刀子向宁寻走过来: “明明,明明你早就应该死了!你是最大的错误!” “是么。”宁寻都快给他气笑了,双手早就在时间的拖延中松脱了绳子:“我可不这么觉得。” 在向谆靠近她的时候,宁寻一个侧踢,向谆没想到她能挣脱绳子,被强劲的力道踢中手腕,一时不察刀子脱手,向上抛去。 宁寻欺近几步,一肘肘到他的胸口,向谆叫了一声,捂着胸口痛的向后退去。 宁寻不给他反攻的机会,左腿跳起,右腿自下而上一个正踢,等她站回到地上的时候,被抛上去的刀子才掉落在一旁的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宁寻看着哀嚎的向谆冷冷一笑,耳朵听到了警笛的声音: “反派死于话多,你听多了别人的□□,今天你也听一听自己的□□。” “……你别想再活着从警局出来。” 宁寻站在一旁看着警员忙忙碌碌地采集物证,还有几个小警员想要完完整整的把泡着神秘女尸的器皿扛回去,宁寻抽了抽嘴角,刚想上前阻止,就被一个人从身后搂了个满怀——是秦泽。 秦泽还在后怕和发抖,整个人紧紧抱着宁寻不松手。宁寻一愣,反手拍了拍秦泽的头:“好了好了,我没事。” “都是我不好,不该让你自己去扔垃圾——”秦泽真的害怕,就算他知道宁寻现在几乎能和秦老爷子打平手,也不是她能以身犯险的理由。 “这次因祸得福嘛。”宁寻摸摸秦泽的头发,这是她第一次摸男人的头发,感觉很不错。 “我宁愿没有这样的福!” “行了啊,现在是工作时间,你队员们还看着呢。” “他们不敢嘲笑我的。”秦泽不松手,把头埋进宁寻的脖子里,这次他马不停蹄地赶来——还没敢告诉宁亦和宁父,怕他们一激动跑出来陷入更不利的局面。 诡异的沉默了一阵,宁寻试探着开口: “——你没告诉我爸和小亦吧?” “——没。”秦泽终于缓过来了,闷闷地笑出了声:“你也知道害怕?” “……父爱如山,有时候很沉重。” …… 之后的审讯宁寻没再参与,向谆抓到了,他还没来得及杀完六队的人,自然也就没有来得及扩散病毒,这个世界不会再崩坏,她的任务也圆满成功。 但是后来,和秦泽出去吃饭的时候,她还是听说了一些事。 “你说那个培养皿里的女人是向谆的爱人?”宁寻十分不可思议:“他都把她杀了!” “向谆觉得,只有那样她才能得到永生。而且为了让她的永生更有价值,他把她的双手手臂砍了下来,用作自己的实验。” “——我的天啊。”宁寻找不到词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会得到应有的报应的。”秦泽夹肉到宁寻碗里:“王局长也会的。” “王局长?”宁寻来了兴趣:“王局长要下马了?” “他因为被假装富二代的向谆贿赂,私自下达假命令停止调查,已经查证属实。” “那局长谁来做?” “你猜呢?” “反正不可能是你。”宁寻拒绝猜谜游戏,低头开始吃饭。 “是我叔爷爷。”秦泽笑着看她:“他也到了该安稳些的年纪了,不该再东奔西跑了。” “说的对,年纪大了毕竟身体比不得从前。”宁寻赞同。 “那么宁小姐,”秦泽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盒戒指:“你马上要和自己的叔爷爷共事了,紧张吗?” “……”宁寻被这神展开惊呆了,半响才回过神:“你这谈恋爱的方式真是别致。” “你愿意吗?”秦泽眼带期盼。 “你也真是,”宁寻假装嫌弃:“你告白都不单膝跪地的吗?” 看着秦泽迅速起身就要跪下,宁寻赶紧阻止他:“哎别——吃饭呢你搞这么多。” “你还没答应我。”秦泽还是在往下跪,宁寻有点拉不动他。 “行行行——我答应了,吃饭吃饭。” 宁寻的“答应”一词刚出来,秦泽瞬间起身,动作之迅速令人侧目,宁寻斜眼看着他—— 呵,狗子。 后来,宁寻从宁亦那里知道了刘姘的现状。她妈妈沉冤得雪,她辞职回了小区,看望了李奶奶,李奶奶身体越发差劲,在一个月前去世。参加完李奶奶的葬礼,刘姘收拾了所有的东西,卖掉房子,带着她妈妈的骨灰回了乡下。 她的家乡是很美的江南小镇,刘姘用积蓄开了一家手工制香店,用料安全,香味独特,倒也慢慢聚集了一批顾客。 她邀请宁亦和家里人一起去她的家乡玩,宁亦给她回消息,把时间定在了宁寻结婚后。 是的,宁寻和秦泽虽然谈恋爱的时间短,但事实上已经相处过很长一段时间了,秦泽迫不及待地求婚,终于在过年时给自家母亲领回了秦家的儿媳妇。 当然,秦泽选择性忽视了秦老爷子的叨叨,一直说当时怪不得不让他认干孙女。 宁寻和秦泽度过了很美满的一生,宁亦也在他们结婚后一年嫁给了同事常子安。 ——她们这一生过的都很幸福。 第33章 黄泉食肆(3) 宁寻已经习惯在黄泉食肆的房间里醒来,她坐起来活动了下自己的身体,便向大堂走去,意外的又没有见到易烟的身影。 “孟婆都是这么忙的?”她问在躺椅上的如花。 “或许吧。”如花懒洋洋地掀开眼皮:“阿烟总是忙来忙去的。” “小九呢?” “在九幽山。”如花回答:“去找忘忧了。” “忘忧?” “就是我们曾和你说过的汤料,这种草叫着好听,其实药性霸道至极,喝下它的鬼魂虽然会忘记一切,但要忍受时时刻刻的灼烧之苦,一直到投胎之时才会结束。若不是有些鬼魂生前实在是太过分,阿烟也不会给它们喝。” “我上次好似听说九幽山有个叫……婴……?” “婴鲤。”如花翻下椅子:“是一只声音如婴儿啼哭的鱼,鳞片是青灰色的。它只比我小了一千多年,脾气很差劲,没事你不要去招惹它。” 宁寻自然不会去招惹一只几万年的妖兽,她点点头,却是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笑出了声: “小九曾说那婴鲤叫他娘亲?可它不就比你小一千多岁而已?” 如花秒懂,看着宁寻狂笑然后咬牙切齿:“那都是那只小胖鱼搞出来的鬼,你若再这么说,我可就将你扔出这黄泉食肆!” “噗、”宁寻听了狂点头,赶紧擦去笑出来的眼泪:“我也没想到你辈分这么小哈哈……虽然这也不是你决定的哈哈哈,可我……有些忍不住啊哈哈哈……” 如花臭着脸看宁寻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样子。 突然的,黄泉食肆的大门猛地被拍开,小九惊慌的冲了进来,翅膀一扇将大门重重关上,靠着门长出一口气。小九的动作太快,宁寻只来得及瞥到紧跟着小九的是一道白色的影子,那影子同样飞的极快,来不及刹车,狠狠地撞到了门上。 门外的啸叫声响破天际,却因为黄泉食肆是孟婆的私人之地,除了鬼魂和孟婆承认的妖兽,其余的在大门关上时都会被阻拦在外面,不得进入。 宁寻听到外面来来回回扇动翅膀的声音,一会儿,一个气急败坏的少年音响起: “重九我记住你了!”又过了一会儿,外面逐渐安静下来,听着像是已经离开。 “这是谁?”宁寻有些好奇。 “婴勺。”小九吐出一大把忘忧,很疲惫地趴在桌子上,整只鸟都蔫蔫的。 “……婴勺?” “是只鸟罢了,红眼睛白色羽毛的。”如花随口说到。 “那你是怎么惹着他的?”宁寻想起刚才少年的声音,看样子是气炸了。 “谁知道怎么招惹了他。”小九有气无力的挥了挥翅膀:“我和那小子远来无冤近来无仇,我们不熟。” “那他根本没必要追你到黄泉食肆吧?”宁寻笑起来:“一定是你干了什么。” “谁知道他!”小九的翅膀啪啪地拍在桌子上,看样子很气愤:“他脾气最暴躁,我得躲他一段时间。以后别想叫我去九幽,你们谁爱去谁去。” “你不去也可以。”易烟推开门走进来,怀中抱了一束很奇特的花:这花上有黑色的纹理,且发出灿烂的光芒,就像一个个高瓦大灯泡。 易烟将这一束花向半空中抛起,花朵自动分开在大堂的各个角落,原位置的花飘起来,化成光点洒在了新的花朵上,原本有些黯淡了的食肆瞬间亮堂起来。 “如果这段时间你不想再去九幽,就要和阿宁一起到下一个世界里。” “我同意。”易烟的话音一落,小九就迫不及待地答应了,天知道他可是再不愿见到婴勺和婴鲤了,简直折寿,他还年轻,他还想多活几万年。 “易烟,这是什么花?怎么还会发光的?”宁寻好奇的问,却不敢凑到花朵前,怕闪瞎自己的眼睛。 “这是迷榖。这花不仅光华四射,人类佩戴它或者它的枝叶可以不迷失方向。” “这可真是神奇……”宁寻艳羡地看了一眼,才反应过来易烟刚才的话: “小九和我一同到小世界中,对他不会有什么伤害吧?” “无碍。”易烟放完花朵,右手长袖一挥,一排躺椅就出现在众人面前,她仰躺在上面,食指一点,食肆的木制天花板瞬间消散,黄泉道黑黝黝的天空露了出来。 恍惚间迷榖的光好似更亮了,就连这墨黑到一成不变的天空也因为它们变得迷幻而美丽。 “好漂亮……”宁寻被难得一见的美景折服,仰头看着这天空,只觉得有种无法忽视的熟悉感慢慢涌出。 “下个世界有些危险同时也很特殊,小九是神鸟,他跟着你可助你一臂之力。” 易烟的声音让宁寻回过神来,她下意识忽视了这点熟悉感,点头答应着。 “不过现在世界已开启,这两次确实没让你缓缓。等这次结束后让你多休息几十年。” “好啊,那我先回去。” 看着宁寻穿墙回去,墙面波荡成原来的样子,如花也躺下,同易烟一起抬头望着这天空: “黄泉道的天,真是黑啊。” “是啊。”易烟喃喃低语,不知道是说给如花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我曾经最不喜欢墨黑,现在也终是习惯了。” “阿烟,如果有一天你离开这黄泉道,还会回天虞山吗?” “……”易烟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摸了摸如花的脸:“莫要担心,无论我去哪儿,都会带着你和小九的。” “谁要和那小鸡崽在一块。”如花嘴上虽然满是嫌弃,可他的表情,却显而易见的轻松了下来。 “阿宁的下个世界有小九陪着,你就不要担心,趁着这个机会去休息一会儿吧。” “谁担心那蠢丫头了。”如花很不同意易烟的说法:“若不是那煞星叫我顾着她点,我才不管。” “嗯你说的对。”易烟看着如花通红的耳尖也不揭穿他,只是又摸了摸他的头发:“去吧。” 如花挪过去蹭了蹭易烟的脸:“阿烟,等我修为高了,我来保护你。” “好,我等着。”易烟弯了弯眼睛,心情因为如花的一句话好了起来。她看着如花走出黄泉食肆,化为本体开始修炼,分了几缕神念看顾着他,便又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迷榖照亮了黄泉道的黑夜,让她久违的想起了天虞山上的夜空,是记忆中的黑沉、压抑,……充满了生气。 第34章 第四个世界(1) 宁寻在一个像是手术室的地方醒来,周围的墙壁上有大片喷洒出的鲜血。地上横七竖八的倒着死相凄惨的尸体,鲜血已经干涸,看来离惨案的发生已过了一段时间。 手术室的门被整个破掉,只剩一小截摇摇欲坠地连着,她可以直接看到外面走廊上的场景。 走廊的灯倒是还有几盏可以用,但也是忽明忽暗的,无端营造了些恐怖的气氛,宁寻意识到这个地方并不安全。 她注意到自己的手边放着一盘子各种式样的外科手术刀和医用剪刀,她自己则套着手术时穿着的绿色外套——她的头还有没来得及消失的痛感。 不好的预感愈发严重,她来不及管这些,撕下长的有些累赘的手术服,小心地挑出几把锋利的手术刀插在自己的上衣口袋里,又意外在口袋里摸到了一串钥匙。宁寻提出来看了看,发现是一把车钥匙和房门钥匙。 这里看着太危险了,活动了下身体,宁寻决定先离开这里再接受世界记忆。 她放轻脚步出了手术室,小心地绕过横斜着的尸体,在楼梯口找到了医院的布局图——她在二楼,走廊很寂静,她却突然听到了模糊的脚步声。 宁寻飞快地寻找着去地下车库的线路,强迫自己记住这部分地图,脚步声越发清晰,是朝着这个方向来的,凭着那怪异的拖沓声,宁寻敢肯定来的不是人。 终于记明白线路,宁寻不敢耽搁,转身向下跑去。 ——跑动的声音有些大,那脚步声顿了顿,快速向楼梯口扑来,“嗬嗬”的声响越来越清晰,就在宁寻消失在楼梯拐角的那一刻,一个头从墙后伸了出来——这个头怪异的拧着,青灰色的皮肤像是直接包裹在骨头上,皮肤上有交错的紫色血管,眼睛周围密密地皱起来,眼球是像得病一样的翳白色。它左右看了看,没有看到活生生的人,遗憾地收回了脑袋,继续拖着脚步走远了。 听不到脚步声后,宁寻放慢了速度,又换成了小心翼翼地走楼梯,跑步的声音太大,要不是刚才明显来不及了,她也会慢慢走下来。就在她挪动的时候,脑海中突然传出了小九的声音—— “咦——阿宁你这是在哪里?” “在医院。”事态紧急,宁寻简短的解释了下:“我还没接受记忆,我的预感告诉我这里很危险,我必须要先逃出去,现在我要去车库开车。” “你不接受记忆,你就不知道哪儿比较安全。”说着,小九顿了下:“你先往车库走,我先去看看世界记忆,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落脚。” “好。”宁寻听到脑海中小九的声音消失,继续专心下楼梯,所幸好像往地下走的人不多,这一路上她都再没有听到诡异的脚步声。到了车库,宁寻又犯了难,没有记忆的她根本不知道哪辆车是她的,如果贸然按开车锁,万一有声音传出来那就更糟糕了。 正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小九的声音再次传来: “左手边第三辆是你的车,上车之后我告诉你路线,我们先回家避一避。” “……好的。”宁寻猫着腰跑到自己的车旁边,深吸一口气,开锁、拉开车门、插钥匙、打火一气呵成。如此大的动静自然引来了无数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小九发出尖叫: “快走!” 宁寻猛踩油门,车拐着弯往出口开去,“嗬嗬”的声音再次响起。宁寻从后视镜看到了狂追而来的青色怪物——那是丧尸,宁寻加大油门,直接撞开细长的围栏,操纵着方向盘疾驰而去,把那群丧尸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根据小九的指示,宁寻七拐八拐的开到一个豪华的别墅区,别墅区的门口已经变得破烂不堪,宁寻很轻易的把车开了进去。 找到自家的院子,宁寻眼尖的看到院子里有一个青灰色的身影摇摇晃晃,身上穿着家政所的工作制服。 加足油门,宁寻直接撞了过去,成功把它碾在了车底。拿出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宁寻观察无误后打开了车门,看着还在轮胎下挣扎嚎叫的丧尸,下狠手把手术刀插进了它的脑袋,丧尸慢慢停止挣扎。 从医院拿的手术刀没有几把,宁寻把刀抽出来,尽量不去看刀上粘稠的黑色血液,在花园的水龙头冲干净——看来这个世界发生这样的改变还不是很久,家里的水仍旧是清澈的,可以直接使用。 把车锁上,宁寻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术刀,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进门后,还没得及观察屋里,一只颜色极为漂亮的火色鸟儿突然出现,整只鸟儿像是浴火而出,只是尾尖和脖子一圈带着金色的鸟羽。 “……小九?” “是我。”火红色鸟儿扑打着翅膀落在沙发上,脑海中传来小九的声音。 “你怎么……?” “堂堂重明神鸟怎么能只有一种形态呢?”小九昂着头,琉璃般的眼睛中流露出骄傲:“这是我第二种形态,好看吧?” “好看。”宁寻点头。说实话,她觉得小九这样子比没毛的时候好看多了,但是……咳,这可不能让它知道。 里里外外检查一遍,宁寻确认原身家里没有别人或别尸,锁好门窗后坐在沙发上接受迟来的剧情: 果不其然,这是一个末世。 人类的破坏力太强,于是天道决定破而后立,让世界进入黑暗纪年。在黑暗纪年中,有一颗陨石从天而降,几个靠近的人首先尸化,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丧尸”。 丧尸皮肤硬度强,移动速度快,血液呈黑色,普通人类被咬一口会同样尸化。因为那几个人转变的猝不及防,很快许多人惨遭毒手,“丧尸”队伍瞬间壮大。 而更令人窒息的是,当时陨石砸落在山城中心,而按照陨石的辐射范围,整个山城的人都会被感染,只是这感染变化有的是瞬间,而有的,则是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足够惊慌失措的山城人流窜到其他城市,于是整个Z国陷落——世界各个大洲分别都有陨石砸落,世界变成人间地狱,幸存者慌不择路。 天道依凭丧尸,清理了大部分人类,进入自我修复阶段。幸存者们凝聚起来,共同抵抗丧尸侵袭,幸运的是,陨石的力量除了带来毁灭,还带来新的希望,有部分人受到陨石辐射或者丧尸抓伤后,体内产生了新的能量,以“金木水火土”五行划分,另有几种特殊的系别,普通人类称其为“异能者”。 异能者的出现使人类得以喘息,十年后,尸潮爆发,各地的小型幸存者基地灭亡,Z国所有幸存人类往Z国中心的凰城基地涌去,凰城基地出现了一只幸存者小队,由一名女性水系异能者领导,这支幸存者小队带领所有剩余的幸存异能者,帮助基地士兵一起守住了城门。 一百年后,世界修复完成,丧尸在加有世界法则的阳光下灰飞烟灭,世界恢复正常,异能者的能力迅速消散,人类新纪元开启。 而天道没想到的是,在它费尽心思修补自身的时候,有一名死在末世早期的普通人带着记忆死而复生。她不甘心一起逃亡的时候,自己被丧尸拽下车惨死,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女孩却因为是水系异能者而在车上被救走,于是她在又一次遇到危险的时候,把女孩从车上推了下去,自己趁机逃过一劫。 女孩因为是异能者,苦苦支撑了一段时间,却最终力竭死去,而那个把她推下车的人,也没能活多久,死在了丧尸狗的利齿下。 死去的水系异能者,就是十年后异能者小队的队长,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让水系异能拥有攻击性的异能者,也正是她在出任务的时候,陆陆续续的救下了她所带领的小队成员。 ——没有了她,她的小队也没能聚齐,而是悄无声息地死在了各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凰城基地没能阻止尸潮,人类在黑暗纪年的第十年灭绝。天道修复好自身后,发现整个世界已没有了人类,于是在震惊中向地府求助,地府阎王使用力量将世界强行倒转回了黑暗纪年之初,弊端是连世界法则也跟着倒转回了修复之初。 黑暗纪年已开,连天道也无法修改法则强度,只能请求孟婆派出守护者防止人类灭绝,一直撑到法则修复完成。 ……怎么说呢,宁寻咋舌。 这个世界记忆……就tm离谱,充斥着一种荒诞感。 宁寻这次的身份,是中医世家的小女儿,上头有一个哥哥。她和哥哥自小学习中医,十九岁上大学时她读了中医学,哥哥则选择了中药学。这次放假,她认识的临床专业的同学邀请她来临城,去同学家开的医院参观。 大家聚集在这间被用作“教室”的手术室中,被人群包围着的老师请在外围的原身帮忙拿她身后放着的一盘刀剪,而就在她转身时,老师突然尸化,离他最近的一圈学生无一幸免。幸存者向外跑的时候撞倒了原身,使她额角重重的磕到桌子,就这么死去了。 她现在所在的“家”其实是她叔叔的房子,她叔叔婶婶前年出国游玩出了事故,运回国的只有他们的遗体。堂弟在他们的劝说中,去了凰城和他们一起居住。这次原身来临城,堂弟把钥匙给了她,因为很久没有人居住,原身就请了家政所阿姨来打扫卫生,临城爆发后,阿姨尸化成了丧尸在院子里游荡。 原身的哥哥弟弟都还在凰城,她要在休整好后,去凰城基地。 幸好原主有宅女属性,刚到临城就买了很多能吃的东西。 宁寻从橱子里拿出方便面,成功吃饱后,开始像小蜜蜂一样在家里转来转去——为了防止停水,她找来所有能够蓄水的桶蓄水,并且将家中所有能吃的东西分类,可以长时间保存的方便食品直接扔到玉泉中,不方便保存的一些肉类她就趁着还有水还有电都做成了一盆盆的成品。做好后她思索了一下,又把几袋子面和米蒸成了米饭和馒头,一起放进了玉泉中。 小九站在椅子背上,亲眼见着宁寻鼓捣完吃的后,开始将家里所有的调味料、便于活动的衣服裤子,中医书、帐篷睡袋、甚至连被子枕头都塞进玉泉,他从一开始的震惊到面无表情再到麻木,天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停停停!阿宁你是不想在这里呆了么!”小九实在忍无可忍:“你这个样子还怎么住!” “这有什么不能住的。”宁寻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在慢慢地尝试修习,发现这个世界的灵气,也就是异能者所喜爱的异能元素十分充沛,心里不由得一阵欣喜: “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停水停电,我们要做好准备。” “况且原主的家并不在这,而是在Z国中心的凰城。我们早晚要动身离开。” “那也要你的实力强劲,才能动身。”小九语气严肃:“以你现在的程度,出去简直就是送死。” “所以我准备先在这里修习两个月,然后边赶路边继续修炼。” “那也可以。”小九见宁寻已经有想法了,就不再劝说:“那这个小姑娘的家人你准备怎么办?你既然占了人家的身体,就要承担起原本的……” “我知道。”宁寻看向小九:“原主也只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了。他们应该还在凰城,无论生死,我会找到他们的。” 小九不再开口,看向旁边墙上的照片,是一张原主的全家福,每个人都笑得灿烂极了—— “辛苦你了。” 宁寻将这间小别墅收拾完,能用的东西都装进了玉泉中,然后盘腿坐下,开始修习。 小九静静地趴伏在桌子上,看着天地灵气迅猛地钻入宁寻的身体中。恍然间看到了曾经,它无聊时也是这样看着一个白色长袍的女子修炼,两个人的面容渐渐重合,合成了现在的宁寻。 小九悄悄地叹口气,也不知她还要多久才能把魂魄凝实,这天道真是坑死个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世界天道:作为一个么得感情的神,我只是不小心玩秃噜了,一点也不心虚,真的。(扭头抱阎王大腿)爸爸救命!!!!!! 女主:小九什么样都好看!(狗头保命.jpg) 小九:信了你们的邪!!!糟老头子坏得很!!!! 第35章 第四个世界(2) 宁寻这一坐,就是一天一夜。 她睁眼时已经是白天,然而本应是阳光普照的天空也依旧灰蒙蒙的,宁寻小心地站在窗帘后面,静静地看着街上四处游荡的丧尸。 现在是黑暗纪年刚开始的一周,相对于以后,现在的丧尸移动速度最慢、力量最小,若是想走,此时无疑是最好的时机。 但是——宁寻叹口气,她才开始修习内力,力量和速度其实与常人无异,她没有把握现在走可以全身而退。 如果可以知道它们的弱点……宁寻想起自己插进丧尸脑袋里的手术刀,头会是丧尸的弱点吗? 简单吃点东西,宁寻继续坐下修习,灵气在她周围旋转,她可以感受到身体内渐渐充盈的力量。 修炼的时间过的很快,宁寻慢慢进入到了一个玄妙的环境,好似在很久之前,她也曾这样奋力的修炼过。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块海绵,疯狂的吸收着空气中的灵气。 ——小九自然也看到了。 它看到宁寻飞速的吸收光点,速度快到在她身体周围形成了漩涡。独自在玉泉空间内的苍梧闪起耀眼的金光,在金光的包围中,通体透彻的莹白长剑慢慢显露出剑柄处的金色繁复花纹,这个花纹小九熟悉,因为这花纹就印刻在地府大门上。 小九扑打着翅膀站起来,内心极为震惊——不愧是黄泉道几千万年来最能修炼的狂人,这种修炼速度,短短四个小世界就将苍梧提升到最顶峰的水准。 而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就算是她还未修习出意剑,她的水平也足够横扫百只以内的丧尸了。 人比人,真的能气死人。那一刻,小九从未有过的坚信这句话。 宁寻不知道小九在想什么,她只是这么日复一日的修炼,很快的度过了两个月。 宁寻最后一次在这个房子中睁开眼,长长呼出一口气,只觉得自己的内力充盈,左手隐隐的金光一闪而过,宁寻心里清楚,她还没修炼出意剑,但是也快了。 “小九,你是跟着我还是隐藏在玉泉中?” “当然是跟着你。”一阵红光闪过,半人高的小九一下子缩小成两个巴掌大的小鸟儿,虽然火红色的羽毛依然引人注目,却终于不像原来那么招摇了。他拍打着翅膀站在宁寻右肩上: “走吧。” 经过一番简单的收拾,宁寻背着一个轻便的背包,最后环视了一眼这个停留了两个多月的小房子,摘下全家福关上门离开。 宁寻开着车,打算去加油站弄点油。 刚拐过一道弯,宁寻听到一阵引擎声由远及近,游荡的丧尸听着声音缓缓聚拢,她将车悄悄停下,宁寻看见一辆越野车停在便利超市前。三个壮年男子飞快下车,举起斧子朝围过来的丧尸砍去,瞬间,血液和头颅满天飞,顺带着弥漫开些许腥臭味。 宁寻眯起眼睛观察三人的攻击,很快就发现,三人的斧子都是攻向丧尸的头部或脖子,丧尸被砍掉了脑袋,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三人砍完这条小街的丧尸,倒提着流着黑血的斧子推开了便利超市的门,几十分钟后,他们抱着很多东西走出来,动作迅速的开车逃跑。 宁寻看到他们走的无影无踪,停车走进了这家便利超市,进去就看到这间不小的便利店就像经历过地震一般的惨烈,宁寻无视东倒西歪的架子,径直往里面的生活用品区走去。几分钟后,宁寻满意的走出便利店,打开车门离开了这个地方。 宁寻的车速很快,撞开了几只丧尸,但是一直到现在,除了刚才的三个人,她再也没有见到一个人。 ——安静的就像这座城市只剩下她一个人类,这有些奇怪。 但是奇怪归奇怪,她并没有想要探究的意思。在黄泉食肆生活了这么久,她早就习惯忍受孤独,况且她好似生来就比其他孩子要安静离群,所以对现在的情况并没有很迷茫。 看到前方的加油站,宁寻停下车,嘱咐小九看好车,才戒备着向加油站的值班室走去。毕竟从临城到凰城还有几百公里的路要走,她必须要保证她们的车可以撑到凰城。 距离黑暗纪年刚开始已经过了两个多月,这个加油站却干净整洁到没有丝毫打斗痕迹,仿佛紧接着就可以继续营业,宁寻召出苍梧握在手中,谨慎地寻找可以盛油的东西,幸运的是,这里没有丧尸,她还找到了十个大油桶。 将油桶灌满油并紧紧塞住,从加油站的小超市拿了很多吃的和生活用品后,宁寻继续上车向前开去。 城市空旷,这高速路更是荒凉的要命,宁寻开了六个小时,见到最多的是各式各样被遗弃的车子,全部是空无一人。 若不是路牌上写着她现在到了哪里,连宁寻都有点怀疑,几乎要以为自己开到了另一个次元。 宁寻在路牌下停车,确定现在已经走了总路程的十分之一,从空间中拿出一盘炒好的菜,再舀出一碗米饭来盖在菜上,然后她左手五指收缩,将周围的灵气精缩了十倍后递给小九,充当小九的吃食。 “你可真是享受。”小九很无奈:“你这哪像是在逃亡。” “人呢,还是要学会享受的。”宁寻两颊鼓鼓的,抽空看了一眼小九:“你天天吃这个,不也是在享受吗。” “我可是灵体,当然要以灵气为食。”小九嘴巴一张,灵气球就被他吸收到了体内:“如果你能找到无污染的水,给我缩成露状就更好了。” “你这要求高的吓人。”宁寻哭笑不得,末世已经开始两个月了,上哪去找干净的水呢?说着叹了口气:“这一路上太寂静了,要不是你在,说不得等我开到凰城之后,连话都不会说了。” “一定是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小九其实也很奇怪,这个世界现在只是黑暗纪年初期,不应该会这么荒凉。 吃完饭,宁寻继续赶路,却远远看到路边有一大片乌压压的东西在迅速移动。近了才发现,这哪是东西,分明是一群正在移动的丧尸! 丧尸正凶猛的向前扑去,摔倒了再歪歪扭扭地爬起来追赶,而丧尸群的正前方则是一个黑色长发的少女,她看起来已经很疲惫了,一边跌跌撞撞的跑着,一边对将要碰到她的那个丧尸发射一道蓝色的水箭,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水系异能者,但她的异能看起来使用的并不熟练。 “小九,如果我救下她,你就有干净的灵气露吃了。” “去吧。”小九看了看那疲于奔跑的少女,眼眶中隐藏起来的双瞳若隐若现:“那是个好孩子,和你搭个伴也是可以的。” 听了小九的话,宁寻弯了弯嘴角——小九一定是帮她找了个救人的借口。 可事实上,小九说的是真话,它作为神鸟,对人的性情一直有大致的感知,更何况,这张脸虽然脏兮兮的看不清模样,但它还是看了出来,这个少女正是被陷害的女主,那个攻击系的水系异能者。 “我下去,你守着。”宁寻下车,右手苍梧出鞘,苍梧的剑身有薄光流转,它向丧尸群冲去,凌冽的剑气划开了一排丧尸的脑袋,粘稠的黑血在天空爆开。 宁寻右手握住回旋的苍梧,剑尖一挑一横,就杀进了丧尸群中。 长剑过处,尽是一道道黑色血柱。 少女早在看到宁寻过来的时候就愣住了,像是不敢置信竟然有人会来救自己。她看着黑色的血液喷溅一地,将自己眼眶中的泪水生生逼了下去。 少女伸出手,开始尝试双手同时发射水箭——她知道自己的力量很微小,但是如果能够减轻来救她的人的压力,如果能让她轻松一点,她就要拼尽全力。 ——哪怕只有一点点。 在宁寻的加入后,这个算是小范围的丧尸群很快被消灭,少女崩了很久的弦终于断开,跌坐在地上深深地呼吸,满脸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她看到莹白长剑的金光消散,剑身在阳光下仍旧是玲珑剔透,来救她的少女潇洒的将剑插回剑鞘,剑消失在手中,然后走到她跟前站定,向她伸出了手。 这只白皙的手伸到女孩面前,女孩压抑了许久的心终于疼痛起来,生理泪水不自觉的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她以为她再不会相信任何人,因为就是一只手,一只她熟悉无比的手将她推下车,切断她的退路,只求自己的生机。手的主人和她自小一起长大,她们是比亲姐妹还亲的存在,然而这种亲情般的友情,并没有经受住末世的考验。 可她不愿认命,她想活着,想堂堂正正的看那个人的下场,于是她开始跑,拼尽全力的、筋疲力尽的跑,不知道……跑了多久。 而现在,她劫后余生,又看到一只手,而这只手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你好,我是宁寻。” “谢谢你,我是……时安。” 啊……是她。 宁寻一顿,仔细的看了看面前的少女,深切的觉得自己的运气超好。 ——这随便一救,就救下了女主?? 第36章 第四个世界(3) 这个世界实在是太乱了,世界记忆也是杂乱不堪,宁寻只知道那个重生者会把女主推下车,却连女主是在哪里被推下去、在哪里默默死去的都不知道。早在接受记忆后,宁寻就决定听天由命,如果能遇到女主是最好的,如果遇不到,她也束手无措。 现在看来,这个世界的小天道虽然蠢了点,但也不是无可救药。 宁寻看着这个地方大片的丧尸血,恐怕会招来什么,于是邀请时安和自己一起上车离开。 时安正求之不得,慌忙感谢后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看到一只小巧的鸟儿扭头看过来,心中有些好笑: “这是宁小姐养的……小鹦鹉吗?” 在时安的认知里,所有有着绚烂羽毛的小鸟儿都叫做鹦鹉,但是看着他的重瞳,时安又有些不确定了。 …… 小九一僵,金灿灿的尾羽瞬间炸起来。 “他不是鹦鹉,你叫他小九就行了。”宁寻坐进驾驶位,拍拍肩膀示意小九上来。 “这样啊,”时安坐进来,圆圆的杏眼里是真诚的歉意:“对不起啊,我也没见过多少鸟,以为颜色好看的都是鹦鹉……” “……”小九认命地叹口气,歪头冲她叫了一声。这瞬间,时安感觉浑身一震,被丧尸血、尸块荼毒的鼻子轻松了许多,甚至可以闻到新鲜的不带腐臭味的空气,刚才所有的疲劳都消失不见。 “……咦?”时安惊奇的看向正立在宁寻肩膀上的小九,见它不再回过头来,只好将感激埋在心底。 她感觉,自己好像遇到了个神仙队友。 “我这一路从高速开过来,没有看到一个人。你知道原因吗?”宁寻没有问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女主心里的这个伤心事,还需要她自己想明白。 况且在道德底线接受严酷挑战的末世,这样的背后捅刀多的很。 “……你不知道?”时安有些惊奇:“末世刚开始两个星期,政府就发广播要求靠海城市的人全部撤离。在不知道海洋生物有没有异变的情况下,离开是最稳妥的方法。” “怪不得。”宁寻咧了咧嘴角,心里一阵无语。临城就是个港口,想必那三个人也是要离开的,怪不得从临城出来后再没有遇到一个人!这明明就是空城了! “那……你本来想去哪里呢?”宁寻问:“实不相瞒,我是要去凰城的。” “你是凰城人?” “是的。”宁寻点头:“我还有哥哥和弟弟也在凰城。我要回去找他们。” “我……其实没有什么目的地。”时安有些低落:“我们家只剩我了。” “那么你不介意的话,就和我一起去凰城吧?” “如果你不嫌弃我的话。”时安听了,眼睛亮起来:“宁小姐,我是水系异能者,虽然攻击力不高,但是我可以提供干净的水,也可以净化水,我可以做很多事情的。” “叫我阿宁吧。”宁寻听着她像是在推销自己的话,笑得不行:“水系的确全能,很好用。” …… 我还百搭呢。 好吧你是大佬,你说了算。 “应该……嗯。”时安一脸严肃,虽然不是很想承认自己被这么一个诡异的词形容,但是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谁告诉她水系异能者攻击力不高的。”小九嗤笑一声:“水系和其他系不一样,其他人必须依靠自身的灵力,灵力用完了自然也就没得可用了。而水系异能者,只要有空气的地方就能用水,她只需要调动身体中一小部分的灵力来控制。只有水系可以长时间、高强度的作战。” “没错。” 就算小九不说,宁寻也要说的。世界记忆中叱咤风云的第一水系异能者,可不能怀疑自己的能力。 “什么?”时安听见了,有些好奇。 “安安,我可以这么叫你吧?”看着时安点头,宁寻继续说道:“你知道现在的异能者都是什么异能吗?” “我目前看到过的有水系、火系、土系,听说还有金系和木系,和两个特殊能力:精神系和空间系,是可以感知丧尸位置和储存的那种。” “那你有没有想过水系应该战斗力很高的?”看着时安疑惑的眼神,宁寻把世界记忆掰碎成自己的想法讲给她听,期望对她有所启发。 等她说完后,不意外地看到时安兴奋起来,眼睛中亮起充满希望的光。 “果然!”时安很激动:“我早就不甘心水系只能当辅助系……谢谢你阿宁!” “好好修炼,你会是水系异能者第一人的。”宁寻笑着给她打气,她知道,在没有被朋友背叛的第一世,时安因为救不了朋友悲痛欲绝,下定决心要提高自己的战斗力,既然第一世她可以,现在的她一定也可以。 在很远的将来,时安一定会再一次成为水系异能者的领军人物。水系,也不再是人们口中的鸡肋,而是最凶悍的存在。 “话说阿宁是什么系的?”不等宁寻说话,时安就自顾自的猜测:“我猜,你是空间系对不对?我刚才看到你的剑瞬间消失了。” 她还能说什么呢?宁寻笑了笑算是默认,反正玉泉的本质就是储存,和空间系也没什么区别。要非说差异的话,大概就是玉泉的无穷无尽和时间停滞的特点吧。 “我们换着来开车。”时安说:“每个人开六个小时的车,然后交换休息。” “好啊。”宁寻同意,笑着道谢:“有你一起走,我才能被替换休息,不然我只能自己一直开下去了。” “是你救了我,不然我早就死了。”时安摇头纠正道,表情很认真: ——“阿宁,我才应该谢谢你。” 宁寻和时安两个人轮换着开车和休息,倒也不是很累。只是没想到中后段的高速路不知道为何,破败的不成样子,车子根本没法通过。两人无奈之下只能下了高速,选择了类似于国道的大路。丧尸虽也不多,但七拐八拐的,竟让原本几天就能过去的路程生生延长到两个星期。 这些日子里,在时安的努力下,已经可以略微操控空气中的水分子,释放出一排较粗的水箭,虽然离她心中的目标还有很远,可也比之前好了太多。 她更有干劲了。 宁寻仍旧没有修出意剑,她身体中的灵力分明足够,但就是迈不过那个屏障。她不急,她知道自己是差一个契机。 小九在一旁看着宁寻适应良好的样子,没有说什么。 然而在这一天,或许还是道路的问题,她们的车子爆了胎。宁寻检查后发现根本没有办法修理,只能弃车。无奈下她招呼时安下来,两人一鸟背着背包向前走去。 “我们的运气也是没谁了。”宁寻长叹一口气。 “还好这里离凰城已经不远了,我们也还是幸运的。”时安笑眯眯地安慰她。 两人走了大约三个小时,看到前方隐隐出现的房屋,于是便知道这大概是到了凰城郊区了。自从遇到时安,小九的灵气露就是源源不断,终于呈现一种饱和状态,小九说要回玉泉休息一会儿,顺便破除一下小世界天道的封印,暂时消失。宁寻和时安走出小道向房屋走去。在走到离屋子大约五百米的地方时,宁寻伸手拦住了时安: “这里有陷阱。” “嗯?”时安在宁寻的提示下才发现这面前的一大片“草地”颜色很是奇怪,她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刚想尝试往上砸,一个穿着迷彩服的少年就远远地向这边跑来: “等一下!不要砸!” 时安扔掉手中的石头,宁寻的心中却涌出了一股子无法忽视的熟悉感,宁寻知道,这是原身的情绪。还没来得及多想,就听着少年气喘吁吁的从一旁绕过来: “你们砸了我们还要修复,很麻烦的……姐?姐!真的是你!” 浑身脏兮兮的少年迸发出巨大的惊喜,高兴的声音都劈了。 “姐!你终于回来了!你不晓得我和郁哥多担心你!”不顾自己身上的土,少年就想扑上来给个熊抱。 宁寻拍了拍他的脑袋:“宁柏,你们这是在防什么?” “当然是在防丧尸啦,这是我们自己研究出来的,很有用。”宁柏很是自豪。 “你出来做任务的?哥哥呢?在基地里面?” “我是跟着周队出来的,郁哥在基地里做医师。现在这世道医院根本没法去,高阶丧尸太多了,医疗器械出不来,没法救人。”宁柏顿了顿:“只有中医师还能凭借中草药治病救人,郁哥在基地里整天忙的脚不沾地。” “我和郁哥本来打算等我做完这个任务,就出发去临城找你,”宁柏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郁哥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们宁家人不能不明不白的死在外面。” “那幸好我回来了,”宁寻替宁柏拍了拍身上的土:“和你们岔开可真是麻烦了……你这是在地上滚了三圈?怎么这么多土。” “凰城基地人太多了,我们出来找物资的。”宁柏抬着胳膊,特别配合宁寻给他拍土,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在这里寻找物资?”宁寻看了看四周略显荒凉的环境。 “嗯……其实是去凰城寻找物资的,结果没想到凰城有只丧尸已经达到极高的等级,甚至觉醒了精神力,他控制丧尸围攻我们,我们差点就没逃出来。” “唉,姐,你弟弟我可是捡了一条命啊!”宁柏夸张的叫道。 “少贫嘴。”宁寻拍了拍宁柏的头。 “话说姐啊,这个姐姐是谁啊?” “这是我的队友时安,水系异能者。”宁寻介绍到:“小安,这是我堂弟宁柏……”说着用疑惑的眼神看了看他,宁柏秒懂:“是土系异能者。” “你们是在这里休整吗?”时安想了想问。 “对的,我们刚到这里一天,因为通讯没有信号,队长说休整一天后启程回基地。”说着,宁柏的情绪显而易见的低落下来:他们虽然逃到了这里,却也有许多同伴倒在了凰城,最后数了数竟只剩下二十多个人。 在弹药极少的情况下,他们只能做了些陷阱,至少万一出现了什么,还能给个示警。 不过,他找到了姐姐,也算是不幸中的幸运了。 宁寻安慰性的拍拍宁柏的肩膀,扯开了话题: “天色不早了,我们今晚暂时和你们一起休整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带你们去见周队!” 宁柏还是个少年,宁寻几句话又让他开心起来。 进了屋,宁寻见到了宁柏一直在吹嘘的周队,这个队长意外的年轻,身型高大健硕,剑眉星目,很是俊朗。很巧的是,宁寻看他的时候他也正好抬头望来,宁寻看着他,心中有几丝意外的熟悉感,但是她没有在意。 而另一边周队的反应就大多了,他身后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他从小就会做一个梦,梦中有个面容精致的姑娘一直陪在他身边,他曾寻找过很久,却一无所获。 今天,他看到宁寻那双熟悉的桃花眼,内心控制不住的炸起了烟花——终于找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时·好用·安:我怎么听怎么觉得这词不对劲。 第37章 第四个世界(4) 宁寻很快知道了这位队长的名字,周焱。他是凰城军队总指挥的独子,此次出来搜寻物资是他主动要求的,但没想到会遇到高等级丧尸,他拼尽全力,三十个人最后也只剩下二十多个。 “周队一直在自责,觉得是他没保护好自己的队员。”宁柏悄悄地对宁寻说:“可周队已经做得够好了,若是换个人来,也不可能做的比他更好。” 宁寻点头赞同,再优秀的领导者也不是神,在本身没有与高级丧尸相同的能力时,能做到周焱这样已经是很不错了。 但是……她怎么感觉这个周焱队长,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 “宁小姐你好,我是周焱。”周焱伸出手,知道宁寻是宁柏一直在等的姐姐后还意外的挑了挑眉。 “幸会。”宁寻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手,只犹豫了一下就选择回握。松开手后,宁寻想了想,还是开口:“周队不必如此自责,这样的事也不是你所希望发生的。” “谢谢宁小姐的安慰。”提到那件事,周焱神色黯然了一瞬,很快掩饰了过去。 天已经全黑了,末世的晚上并不是赏风看景的好时候,大家和衣睡在正屋中。 宁寻一直隐隐觉得有道目光看着她,待她循着目光找过去,就正对上周队专注而毫不掩饰的目光,虽很是疑惑为什么对第一次见面的自己这么关注,但她与他实在不熟悉,也不知道说什么,思考了很久后,宁寻干脆破罐子破摔—— ……爱看看去吧。 “反正以后见面的机会也不多了。”宁寻安慰自己。 “嗯……?阿宁你说什么?”时安隐隐地听见宁寻在小声嘀咕。 “啊?啊,没什么。” 宁寻不知道,周焱反常的样子已经被手下的队员看见了,副队长季霖是和周焱自小一起长大的,除了有段时间莫名其妙的要找一个女孩,再没见过周焱这样频繁的关注一个女孩子,他暗暗记下宁寻的名字,准备回去和周伯父打个小报告。 ——说不定,这趟出来,能把焱子的终身大事解决一下。 他想。 祸福相依,老祖宗的话是有道理的。 除了守夜的人,其余人都抓紧时间休息,房屋里人虽多却很是安静。 守夜的人端着枪坐在原地,时不时的看看四周。 约是午夜,正在闭眼修习内力的宁寻瞬间睁开了眼。这是她在这个世界发明的新方法,别人以为她在睡觉,其实是在修习,因此连一直和她在一起的时安也不知道,宁寻这么多天来,真正闭眼睡觉的次数其实很少。 ——末世实在危险,只要自己的身体还未到极限,宁寻就会在休息时用这种方法修习内力。 修习内力时,她的感知会散开的很远,只要有东西稍稍靠近,她就能第一时间知道。 “怎么了?”正浅眠的周焱看见宁寻猛地坐起来后也清醒了,值夜的副队长季霖和三个队员也朝她看了过来。 “有敌袭。”宁寻晃醒时安,迅速从窗户翻了出去,几乎是在她跳出去的瞬间,宁柏做的陷阱就发出了警报。 “周队,她怎么察觉到有东西来的。”一个队员一边抱着枪向外跑,一边疑惑地问。 “我姐当然是强者,”周焱没说话,宁柏插话进来:“要不我姐和时姐怎么能只凭着两个人从临城回来。” “不说别的,在真正的战斗中,时间就是生命。如果能像她提前几秒知道敌袭,就能保住更多人的命。” 副队长季霖在一旁感叹,但现在不是闲谈的时候,于是周焱开口打断了大家的议论: “准备迎击。” 二十多个人从房间里鱼贯而出,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原因无他,在他们面前的,是三只成人大小的动物,看着像狗,但是青灰色的皮肤和狰狞的脸告诉他们,这是三只丧尸。 “现在动物也能异变了。”一个队员颤抖起来,声音带着颤抖与震惊。 宁寻站在最前面,发现中间那只最大的丧尸狗彷佛已经有了神智,它向另两只丧尸狗传达了什么命令,就猛地向人群扑来,边上两只略小的丧尸狗紧跟着扑过来。 一道耀眼的金光发出,苍梧剑鞘分离,宁寻提着苍梧,直接迎上了那只丧尸头狗,这只狗体形过于庞大,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东西。 时安深吸一口气,双手缓缓抬起,白皙修长的手指间萦绕着水蓝色的流光,水箭凝聚后急射而去。海蓝色的水箭从宁寻身边快速掠过,重重地插在屋前平硬的水泥地上,地面深深的裂开,竖立的水箭左右交叉阻止了丧尸狗的迎面冲击。 紧接着一条火龙咆哮而起,在火光的包围下俯冲而去,周焱操控着火龙冲开了两只想要背后偷袭的丧尸狗,宁柏右手放在地上,一排突刺从地上突然出现,插中了其中一只丧尸狗的一条后腿,阻挡了两只丧尸狗想要左右夹击的步伐。 两只丧尸狗只是暂时被困,一阵怒嚎声起,围困的突刺崩裂,宁柏被力道震得后退了几步,丧尸狗速度极快,眼看着就要冲上前来。 季霖连忙竖起金墙,生怕会被撞破,又层层加厚,重新代替突刺困住丧尸狗。缓过来的宁柏重新凝聚异能,土异能附在本就厚重的金墙上,然后子弹的破空声瞬间响起。 没有异能的队员们持枪围攻,特制的子弹冰雹一样打在丧尸狗的皮肤上,丧尸狗虽然皮糙肉厚,却也在不间断的攻击下渐渐处于劣势。 这么多人,也只堪堪困住了两只小丧尸狗而已。 若是没有宁柏的姐姐和另一个水系异能者……众人心中不约而同的有了这个想法。 那边,时安的水箭速度虽然不如宁寻和丧尸狗的移动速度快,但有效的起到一个缓冲阻碍的作用,与宁寻的配合很是默契。 周焱本来想叫队员去帮忙,几个人举起手中的枪,瞄来瞄去却还是只能看到两道残影,为了不误伤宁寻,几人又悻悻地放下了,实在是……找不到机会下手。 这只丧尸头狗明显和另两只狗不同,它的体形更健硕,移动速度更快,更加嗜血,宁寻与这只狗势均力敌,但这狗实在是皮厚,苍梧划来划去都只是留下几道不痛不痒的伤口,反而伤口处的鲜血只是更刺激了它,一时间,宁寻也无可奈何。 众人终于齐心协力将另两只狗杀死,二十多双眼睛齐刷刷盯着还在和头狗缠斗的宁寻,所有人都明白拖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姐!时姐!”宁柏喊了一声,宁寻和时安竟然诡异的都懂了他想做什么。 只见丧尸狗周围的土地缓慢转动,海蓝色的水箭从天而降,牢牢地插在四个方位,宁寻迅速后撤,一个翻身就站在了丧失狗头顶的粗壮树枝上,一圈土墙突然出现,牢牢地罩住了反应不及的丧尸狗。 水箭崩裂,无数的蓝色流光分散在土墙内部,快速形成了一道蓝色的隔膜。 “周队!季队!借个异能!”宁寻曾和时安实验过异能附着于剑上,效果出乎意料的好,但是此时时安正和宁柏一起困住丧尸狗,没有精力再次释放异能。 周焱和季霖对视一眼,虽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但还是很快地作出反应。季霖拧出一团金光,附着于苍梧的剑身,周焱身上的火元素暴涨,火色流光射向苍梧,围绕着苍梧爆发出耀眼的红光。 宁寻手腕一抖,苍梧本身的金色光芒吞噬了附着的金元素和火元素,长啸一声,竟然冲破了意剑一直以来的屏障! 宁寻一喜,用尽全力将苍梧扔向丧尸狗,苍梧直射而去,汹涌的能量划破了牢固的土墙和水膜,从丧尸狗的头骨上穿了过去。 丧尸狗尖声哀嚎,宁寻跳到还在奋力挣扎的丧尸狗面前,左手带着金光狠狠地拍向丧尸狗的脖子。虚幻的金色长剑穿透皮肤,乌黑的鲜血大股大股的冒出来,丧尸狗巨大的身躯倒在地上,还带着狰狞表情的头咕噜噜滚了很远。 苍梧仍旧是纤尘不染的回到宁寻的手中,手一松,它就化作一道光消失在众人面前。 丧尸狗死去,众人之间凝滞的气氛明显活跃了些,大家都长舒了一口气。 “姐,你的异能到底是什么?”宁柏有些闹不准。 “我……”宁寻犹豫了一瞬,还是决定按照时安的说法说:“空间异能。” 而宁寻一瞬的迟疑落在众人眼中,不由得想多了些。 宁小姐的剑术如此厉害,如果说剑术是自己从小练习的,那她不似常人的移动速度又是怎么练成的呢?难不成末世又出现了一个他们谁都没听说过的速度异能??还是说,她可怕的感知才是她的异能??? 再加上宁寻刚才亲口承认的空间异能…… ——难道,宁小姐是双系、甚至是三系异能者? 宁柏倒是没想这么多,宁家因为是中医世家,从小他们三人就要被压着练功,在宁柏看来,宁寻的功夫只是在末世来临后更精进了。 但是其他人都以为宁寻是双系或三系异能者,这两种异能者虽然少见,但也不是没有,往近里说,他们周队就是个双系异能者。因为宁寻刚才及时的预知,才让众人有了准备的时间。否则按照三只狗的移动速度,就算是触发了陷阱,也很有可能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强者自然是有特权的,此时看着宁寻有些为难的样子,大家都贴心的不再询问,一致认为宁寻是为了隐藏实力,她不想说,他们也就装作不知道。而另一个叫时安的女孩虽然战斗力不如宁寻,可是要知道,水系异能者一向是没什么用的鸡肋异能,只能放放水,她却能做到主动的进攻和防御! 宁柏骄傲的挺起了胸,任凭队员们羡慕的在他肩膀上猛拍,疼的呲牙咧嘴也不忘得意,气的队员们又来了一轮。 宁柏才不在意!他们都是嫉妒! 周焱自刚才丧尸狗死后就一直沉默,他的头突然有些痛,他看着眼前这些笑闹着的队员,又看到宁寻嫌弃的伸着脸,让时安洗干净她脸上乌黑腥臭的丧尸血,罕见的有些迷茫。 他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了—— 没有宁寻和时安的到来,更没有宁寻提前的预知。漆黑的夜幕下是悄无声息的偷袭,许多人还没来得及端上枪就死的悄无声息,枪声、惨叫声络绎不绝,鲜红色浸透了脚下的土地,季霖一边吼着让他快走,一边被高大凶猛的丧尸狗抓碎了心脏,他自己一边后撤一边战斗,在异能全部耗尽后,看到丧尸狗腥臭的大嘴出现在他的眼前,他躲不了,死在了离凰城基地还有五十里的地方。 他还有不甘,他想看到末世终结,想找到梦中的少女,想继续活着。 爸应该会很伤心吧,他想。 没想到第二天,灵魂还在漂泊的他就看到凰城基地在汹涌的丧尸潮中覆灭,幸存者慌不择路地逃跑,他的爸爸,周廷震将军带着所有的部下,战死在基地高高的城墙上,没有人来收尸。 这样的梦境如此真实,真实到他感受着幻觉中的绝望与不甘,悲伤的几乎落泪。 可是……周焱抬头看了看冲干净脸后,被兴奋的队员围在中间的宁寻,目光变得柔软。 她来了,所有的一切都会不一样,他坚信。 第38章 第四个世界(5) 经历了惊险一夜,大家抓紧时间休息,第二天天才蒙蒙亮,周焱就决定启程回基地,队员们虽然奇怪,但并没有多问,只是纷纷动身收拾东西。宁寻和时安自然是和他们一起动身。 “姐,这是你养的宠物?哪来的?”小九从玉泉中飞出来,落在宁寻的左肩,宁柏凑过来,好奇的看着正在用嘴梳毛的红色鸟儿。 “这是小九,是我在机缘巧合下遇到的……”话还没说完,宁寻一巴掌把宁柏蠢蠢欲动的手拍下来:“你不要惹它。”宁寻很无奈。 至于苍梧的存在和武力的提升,宁寻也打算用机缘巧合来解释。虽然有些勉强和无厘头,但总比换魂来的靠谱,在这样的末世,也不会有很多人刨根问底。 “对了宁柏,哥哥有没有异能?” “郁哥当然有哇!”宁柏回答的很快:“是很特殊的水系异能,郁哥没法凝出水来,但是他可以把所有东西的水分抽出来。” “果真奇特,”宁寻点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那这样岂不是很方便炮制药材?” “特别方便!”宁柏重重的点头:“省了不少事呢!” 聊着天,感觉回去的路也没有这么漫长。车队迅速的撤离,通讯器却奇怪的仍旧没有信号。在离基地还有一个小时车程时,终于恢复信号的通讯器疯狂响动,周焱立马接通,那边是一直跟随在周焱父亲身边的副官严庞,从小看着他长大,情同父子。 “小焱,鲤城基地发来急电,将军派你前去增援。” “鲤城?”周焱一愣:“什么东西袭击了他们?” “我们也了解的不多。”那边严庞的语气有些严肃:“总之你们先掉头过去,到那里见机行事。” 周焱微微皱起眉头,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和严叔并不是如此草率的人,在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袭击时派人增援,那不是帮助,而是送死,况且……他又一次想到那个太过真实的梦——他必须要赶回凰城基地! “我们只剩下二十多个人了,而且弹药并不充足,现在直接掉头过去就是在罔顾他们的命,我要带着他们回到基地补充弹药。” “不行!”严庞出乎意料的严肃出声,像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严厉,语气立马缓和了过来:“你不能带着他们回来,将军的意思是,鲤城基地会给你们补充弹药的,你们尽管去。” 奇怪,实在是太奇怪了。 现在的问题根本不在弹药上!这样想着,周焱的心中陡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阿宁,阻止凰城基地沦陷。”小九的声音响起:“凰城是首都。配备最完全,武器最精良,如果凰城被攻破,人类将直接失去最强大的力量,对你的任务百害而无一利。” “你的意思是凰城基地有危险。”宁寻闭上眼睛,将自己的感知范围瞬间扩散到最大,看到凰城基地的高墙上站了一排异能者,周身的能量波动象征着他们的蓄势待发,而顺着异能者的能量波动看去,是他们现在前进的反方向,有一群黑压压的东西正迅速的移动而来。 “不好。”宁寻看着这恐怖的移动速度,心中明白若他们再不去基地怕是凶多吉少:“周队,基地有多少异能者?” “现在?”周焱想了想:“最近进去的幸存者比较多,基地物资紧缺,大部分异能者都出去寻找物资了。现在留在基地的……”周焱想了想:“差不多十分之一。” “我要先走一步,你们马上跟过来。”宁寻没空再解释,只剩十分之一异能者的基地根本无法抵抗这汹涌的敌袭:“鲤城应该没有危险,但是凰城基地有大麻烦了!” “你说什么?”周焱明白过来,眼中的了然和恍惚一闪而过:“是什么危险能让最大的凰城基地都无法抵挡?” “丧尸潮。”宁寻和周焱的声音一同响起,队员们面面相觑,寂静的可怕,宁柏的一声“哎呦”让大家回过神来。 他们都知道,如果还能够抵挡,严叔一定不会要求他们直接转头,他们、他们根本就是抱了必死的心! “开车速度太慢,那些异能者根本撑不了这么久,我必须先过去。”宁寻拉开车门跳了出去: “我能撑到你们来。” “我和你一起去。”周焱立马开口,然后看向同样坐不住的季霖:“霖子你带着车队开车回去,保护好他们的安全,补充好弹药后去增援基地。” “周焱!”季霖咬咬牙,叫住准备跳车的周焱:“你们可一定要撑到我们回去!” “你不能去,你移动速度太慢,我没法带着人快速移动。”宁寻不赞同周焱和她一起去。 “我是双系异能者,变异风系异能可以支撑我快速回到基地。” “那好。”见周焱可以跟得上她,宁寻自然不会拒绝。 “阿宁!你一定要小心!”时安把头探出车窗,大声喊着。 “姐!你等着我们去支援!”宁柏也把头伸出来,虽然不舍但没有恐惧。 ——身在末世,他们都要习惯战斗和离别。 “放心,我还有小九。”宁寻看向周焱:“我们走!” 两人飞快地向前掠去。一边移动,小九的声音一边在脑中响起:“阿宁,你要小心,能覆灭凰城基地的丧尸潮不会简单。” “我懂。” 一个小时的车程,硬生生被二人缩减到三十分钟。 基地所有人都去北边的城门战斗了,南门紧紧地关着,宁寻和周焱等不到人来开门。 宁寻左右看看,后退了几步,左脚一蹬,借助着城门的小凸起,从最上面的城墙翻了过去,周焱受到启发,闭气沉心,异能从脚下放出,托他上了城墙。 留守的异能者已折损了五个,周廷震的脸色很难看,却又不得不强自压抑。他早已登上城楼,手中的金系异能凝结成箭发射,只是他本身年纪不小了,异能等级赶不上年轻人,所以一等他察觉自己的异能快要竭尽,就端起一旁的□□扫射,等待异能恢复一点,就继续凝聚异能。 只是…… 他看着城墙下源源不断的丧尸,内心一阵又一阵的绝望。 幸好,那些已经外出的异能者小队没有回来,在必死的局面下,能减少一个的伤亡,就减少一个吧。 至于他自己,他想,和基地共存亡也不错。 一声惨叫传来,又有一个异能者不留神被拽了下去,周廷震不忍心的闭了闭眼——下面这么多丧尸,连个全尸都没法子给他留,是他,对不起基地的人。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如风般在他面前掠过,他还来不及阻止,就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跳下了城楼,再然后,刚才被拽下去的异能者被抛了回来,他还活着,落在城墙上大口的喘气,满脸是劫后余生的不可置信。 “这——”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开学啦!所以之后又会成不定期更新了么么哒~ 第39章 第四个世界(6) 周廷震话音未落,大片金光猛地闪耀,那金光太过耀眼刺目,城墙上的所有人不得不闭上眼睛。待睁开眼睛,所有人都惊呆了。 只见到一个黑色长发的少女右手撑地,左手凝聚着耀眼金光,看形状隐约可认出是把剑的形状,少女右手紧贴着地面,成圈的金光从手掌心一圈圈猛荡开来,离得近的丧尸叫还没叫一声就被绞成了碎块,稍远一点的丧尸也没能逃脱,脖子被齐齐切断。 黑血一齐在天空爆开,像下了一场黑色的雨。 一把通体莹白的长剑竖立在少女的头顶,像是有人操控一般颤动着,在女孩金光荡开的同时向下俯冲,凌冽的剑气刺破丧尸青灰色的皮肤,把受到辐射变异的大脑绞的粉碎。 只一招!这少女就在凶残的丧尸群中开辟了一片真空地带! 这少女当然是宁寻,她比周焱快了一步,也幸好是这样,她来得及救回一个异能者。 “爸!”熟悉的声音还带着颤栗,周廷震刚想回头,就看到一条火龙夹杂着滔天的杀意席卷而来。 火龙冲进丧尸群,超高的温度使丧尸还没有发出嘶叫就被烧成了灰烬。看着气喘吁吁的站立在自己身前的儿子,周廷震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一句叹息:“你这小子!” 正端着机枪扫射的严庞看到周焱回来,微点头示意后立马扯着嗓子喊:“将伤者抬下去!空位补上!” “严先生!我还能行!”刚才被拽下去的异能者咬牙站起来。在被扯下去的一瞬间他以为他死定了——然后就被扔了上来,一个女孩子都能战斗,他又有什么不能继续的理由! 宁寻踏过浓稠的黑血,灵活的闪避着丧尸的抓咬,掌中剑气狠狠的扫向丧尸最为脆弱的脖颈,飞舞在她周围的苍梧也在她精神力的操控下势如破竹。这一刻,她虽是娇小的女孩子,但在所有人眼中就如同战神一般。 高墙上的异能者和士兵受到莫大的鼓舞,压抑许久的绝望终于开始消散。基地里的普通幸存者忙前忙后的运送弹药伤员,心底祈求基地可以存活下去。 宁寻肩膀上的小九打开翅膀飞起来,在半空中发出一声长鸣,鸣叫声带着奇异的灵力,众人的思绪随着这声音变得清明,相反,丧尸的行动却迟缓了些许。 然后众人看到,只有两个巴掌大的红色鸟儿瞬间变化,很快就有一层楼这么高,火红色长羽舒展开来,尾尖的金羽洒下点点金光。 “这……这是传说中的凤凰吗?”其中一个异能者震撼地看着舒展双翅的小九。 “你看……你看那是不是两对眼睛?”离得近些的另一个人颤巍巍地抓住身旁人的手: “难道是……妖怪吗?” “什么妖怪!”被抓住的人大声斥责了那颤抖的人:“这可是传说中能带来祥瑞的神鸟重明!” 说来也巧,这人本是历史系研究生,课余爱好就是研究古代的神话传说,在看到小九的那一瞬间就反应过来,激动的攥紧了双手——这是传说中才有的神兽! 也幸好是他笃定的语气,周围许多还因看到异样重瞳而害怕的人,瞬间只剩下不自知的崇敬。就连神鸟为什么会出现,他们也并不疑惑—— 末世都来了,出现神鸟又有什么稀奇呢? 小九并不在意他们的看法,它活得太久了,许多事早已看的通透,听到这些人类议论也毫不在意,人类于他,就像是蚂蚁于人类——谁会在意一群蚂蚁的讨论呢? 但蚂蚁也有咬死大象的能力,它看着乌压压的丧尸群,双翅用力一扇,强劲的风力掀翻了离得近的丧尸,他从半空俯冲下来,火色鸟羽有如朝霞闪耀,锋利的双爪抓向丧尸,巨大的鸟爪洞穿了丧尸的头骨。 普通丧尸没有神智和痛觉,就算是这么多丧尸在地上死去,仍旧是一股脑地往前冲。 小九深深一吸气,张嘴吐出一束红中带紫的火焰,火焰虽小,与旁边周焱庞大而活跃的火龙完全没法比,但这火却形成燎原之势,沾之即燃,燃之即死,紫红色的火焰瞬间扫遍丧尸群。 丧尸完全没有因为突如其来的攻势后退,反而是嘶喊着重新围了上来。周焱干脆也跳下城楼,一边操控着火龙,一边将手中的火焰幻化成大刀,左右砍杀着,倒也杀伤力极大。 周廷震看到周焱跳下去,心里一惊,待看到他还游刃有余的样子才松口气,这口气刚松下来,就看到有只丧尸趁着空隙,猛地扑向周焱,周廷震手一抖,连忙开始凝箭,心脏吓得几乎要停止。 关键时刻,一道剑气斩过来,丧尸狰狞的表情定格,倒在地上被其他丧尸践踏,周焱回头看到断成两截的丧尸,自己也是心有余悸: “谢了。” 宁寻微微点头,转身继续开始杀丧尸。 宁寻和周焱的战斗力实在是太强了,再加上一旁的小九时不时用紫火群攻,基地城楼上的异能者终于得以缓口气。手脚发软、精疲力竭的异能者被扶下去,稍微回复一点的异能者再顶上来,士兵们更是举着机枪连续不断的扫射,倒也真的阻挡住了丧尸前进的步伐。 连续杀了半个多小时,宁寻一边砍杀丧尸,一边放开身体大量吸收空气中的能量,这些能量是最为精纯的灵力,除了宁寻可以直接迅速吸收,所有异能者都必须将纯度降低才能够提升和补充自己。 除了宁寻,其余人都露出了力不从心的疲态,这些在宁寻和周焱赶来之前就已经战斗了半个多小时的基地异能者,异能基本已经殆尽。 就在这时,后面传来急迫的脚步声。周廷震回头一看,竟是那些出发在外,严庞命令他们离开的异能者小队。 “你们——” “周将军,严副官,您二位可是一点也不会撒谎。”军装女子急匆匆地顶住一个明显已经力竭的异能者:“你赶紧歇一口气,再上来帮忙。” “谢谢玲姐。”异能者很是感激,被医者搀扶着送下去,闭眼开始恢复异能。 宁郁所在的地方更是横七竖八的躺着许多人,他连续不断的炮制药材,水异能也接近枯竭,但他是医师,他不能倒下。 “给我那袋结晶。” 助手一惊:“您不能这样吸收异能!对您的身体伤害太大了!” 宁郁揉了揉太阳穴,声音很疲惫:“我得保持异能,才来得及炮制药材。”他将新抽取的药液灌在瓶子里,声音坚定:“拿来。” “……”助手拗不过他,只得从保险柜里取出那一袋子水蓝色的结晶。 宁郁顾不得什么,他必须坚持住。他一只手拿着结晶吸收异能,一只手释放异能,额头上青筋爆出,他感受着身体里源源不断的痛楚,咬牙继续抽取药液。 “周伯伯!严伯伯!”季霖带着人终于赶了回来:“我们回来了!” 时安向两位明显是领导者的人点头问好,顶替了周廷震的位置加入战斗,她双手合起又快速拉开,海蓝色的流光围绕在她的手臂上,一排粗壮的水箭凝聚发射,水箭牢牢地插入丧尸脑中,被插入水箭的丧尸轰然倒下,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海蓝色水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为黑色,就像丧尸身体中流动的黑色血液,“嘭”的一声水箭炸开,被黑色血液附着的细小水针四散开来,扎入了其他丧尸的脑袋。 又是“嘭”的一声,这次炸开的,是那些被水针扎进去的丧尸。 “能够战斗的水系异能者!”严庞的位置被季霖顶上,他目光炯炯地盯着时安,语气很是激动。另一个异能者也被宁柏替换下来,所有人都把震惊的目光投给时安。 能战斗的水系异能者,他们闻所未闻。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又有两个丧尸倒在掌下,宁寻喃喃自语。 虽然有一群新的异能者加入战局,但是这丧尸源源不绝,早晚会出现再次力竭的状况——而这次,不会再有人救援他们了。 宁寻默默打开自己的感知领域,瞬间蔓延了整个战场。 ——她在找一个特殊的东西,一个可以操控这么多丧尸围攻基地的东西,这样范围大、目的强的围攻,如果没有领导者,仅凭普通的没有神智的丧尸,是不可能做到的。 果然,在她的感知覆盖到第二层时,终于在远处的一棵树下受到了精神抵抗。 这是……一只拥有精神力的丧尸!! 宁寻想尝试用自己的精神力绞杀,然而因为她长时间操控苍梧,精神力有所削弱,竟只能波动那只丧尸的精神力控制。 看到减弱控制后行动明显迟缓的丧尸,宁寻向背对着自己的男人大喊:“周队!右前方那棵树下有一个精神力很强的丧尸!”她想,他们两个合力,或许能直接将那只丧尸砍死。 “精神系丧尸!”周焱恍然:“只要消灭了它,丧尸群可能就会退去!” 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周焱右手一挥,一直左冲右撞的火龙改变了方向,朝右前方撞去。苍梧紧随火龙而去,锐利的剑气从密密麻麻的丧尸眼睛直接捅开后脑勺。但是一到那树前,就像是有一道无形屏障,火龙直接被撞散,苍梧费力地想插进诡异的光幕里,却只是徒劳的发出铮鸣。 站在城楼上的异能者们见到他们二人向一棵树疾跑,很快意识到那里肯定有什么关键性的东西,于是从时安和宁柏开始,异能者们兵分两路,一路帮助下面的二人清理过去的道路,另一路继续阻止丧尸围攻城墙。 小九在高空盘旋,时不时喷出一束火焰,然后再扇动翅膀,火焰在风的带动下再次蔓延。 宁寻凭借步法先周焱一步到达屏障处,苍梧还在与光幕对抗,竟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只见她右脚发力蹬起,双手一起握紧苍梧,左脚找好落脚点再次向上一蹬,苍梧反手握在手中,自上而下狠狠地插下去,苍梧剑尖的金光愈加耀眼,坚实的屏障慢慢有了些许的裂缝。 不顾自己的头痛欲裂,宁寻强行催发精神力和内力,在她的强压下,整个光幕终于被层层裂纹破开! 一直被包裹在里面的丧尸露出真容,周焱抓住机会,在一刹那重新凝聚火龙,高温的火焰冲掉了最后几片屏障,躲在里面的丧尸闪躲不及,哀嚎着被火龙吞噬。 精神系丧尸一死,丧尸群慢慢停下了攻击的动作,缓缓地向不同方向退去。 ——凰城基地,最终还是保下来了。 宁寻长出一口气,只觉得心中的大担子终于放下,然后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啊……倒在黑血上会被自己臭死的吧……? 宁寻想叹气了。 第40章 第四个世界(7) 宁寻是在一阵的低声交谈中醒过来的。 入目是满目纯白,让她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末世前,但是隐隐闻到的腐臭味又在提醒她自己仍在末世。 宁寻尝试动弹了一下身体,立马就被一直密切关注着她的周焱发现了: “阿宁,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无碍,就是头有些痛。你们怎么样?” “就数你还没醒。”周焱叹息。 内力还好,过度使用精神力的下场就是脑子一阵接一阵的抽痛,宁寻没仔细听周焱的称呼,只觉得全身都不得劲。 倒是在一旁的白大褂医师听见了,医师从鼻孔发出一声重重的哼声,许是宁寻的错觉,她听着这声音充满了鄙夷。 她转头看向医生,意外的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哥?” “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哥?”宁郁走过来,瞥过来的眼神带着熊熊的怒火与一丝关心与后怕: “精神力很强呀,还敢生生破开精神力丧尸的屏障!” “哥、哥,我错了哥。”宁寻心道不好,忙讪笑着赔罪。 宁郁不想理她,伸手拿过宁寻的手腕开始把脉。宁寻这才发现,宁郁的医师服皱皱折折,就像很久没有脱下来,他的眼下也带着浓重的青黑,一看就知道已经很多天没睡好觉了。 宁寻看到这样的宁郁,心中的愧疚和担忧更重,一时间不敢大声说话。 “既然醒了。收拾收拾,咱们回家。”把脉确定宁寻没大有事了,宁郁撑着柱子站起来,有一瞬间的踉跄,宁寻伸手稳住他: “哥,宁柏呢?” “跪着呢。”一提起宁柏,宁郁就气不打一处来:“别和我提他。” 看着宁郁这样生气,宁寻知道宁柏肯定又惹到他了。以往都是宁寻在做和事佬,可是现在她自己还没得到宁郁的原谅,更不敢开口求情了。 周焱没有打断这兄妹重逢的场面,而是静静地站在一边,宁寻看到他,想起了什么: “周队,这次死的那只精神力丧尸,是不是你们在凰城遇到的那只?” “很可能就是它。”周焱其实也不敢确认,但是他宁愿相信这么强大的精神力丧尸只有一只。 “算了,现在这种时候,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宁寻的头依旧很痛,所以也不想思考很多事情,于是她向周焱挥挥手告别,小跑着追上了自家哥哥的步伐:“……你也快去休息一会儿吧。” 周焱静静的看着宁寻走远,良久,才转身向家走去。 “阿宁,你现在还难受吗?”宁寻刚到家,就被闻讯而来的时安堵了个正着。 “你没有去休息吗?”宁寻意外地看到她。 “不知道你怎么样,我、我睡不着……”时安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又关切的看过来:“头还是痛吗?” “已经好多了。”宁寻装作很轻松的样子。 “真的吗?”时安有些孤疑:“那你的脸色为什么还这么苍白?” “真的真的,我骗你干什么。” “行了你们俩,”在一旁充当背景板很久的宁郁冷淡的看过来:“都给我去休息。” “啊对,安安,我给你介绍一下,”宁寻恍然大悟地拍拍手:“这是我哥哥宁郁。哥,这是我路上的同伴时安。” “宁医师你好。”宁寻昏迷这几天,时安也听说了宁郁的大名,她本来想去照看宁寻,也被宁郁赶了出来,只好在基地拨下来的房子里等待。碍于宁郁的严肃,时安没怎么仔细看过他,有些不太适应的同宁郁握了握手。 不得不说,宁家的基因还是挺好的,宁寻不用说,长相精致明艳,但眉眼之间却带着一股难以忽视的英气,攻击性十足,而她哥哥宁郁,五官尤其是眼睛和宁寻尤为相似,面容清俊,就算带着金丝眼镜也还是一股难言的气质。 “阿宁,你哥哥长得和你一样好看。”时安小声和宁寻嘀咕着。 宁寻笑着看了时安一眼,然后在宁郁的逼视下拉着时安:“你今天别回去了,陪我睡一会儿吧。” 时安当下就点头,她的室友季怡这几天出外勤了,本就是她一个人在房子里,又担心宁寻担心的睡不着觉,一放下心来,困意就席卷而来。 宁郁欲言又止,还是没有阻止宁寻拉着时安一起进了他们的房子。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房子里就传来了宁柏哭天抢地的声音: “哥!你能不能有点良心!” 宁郁走进去,看到时安目瞪口呆地看着宁柏跪在搓衣板上,宁柏憋屈着不敢起来,心情诡异的好了些。 宁寻抽了抽嘴角,拉着木楞楞的时安赶紧去了卧室,宁郁替她们关上门,回到客厅沙发上坐着: “知道错了没?” “哥我真的错了!我错了!”宁柏举起手来对天发誓。 宁郁沉默了一会儿,看着他的眼神渐渐无奈:“你也不小了,应该有能力辨别是非。” “我这不是,关心则乱么。”宁柏顺嘴接了一句,在看到宁郁的眼神后突然一变:“我以后出门会带脑子的,我保证。” “阿宁好不容易回来了,我不希望你再离开我们。” “……我知道的哥,我们只剩彼此了。”最后一句,宁柏的声音底的几乎听不清,可宁郁还是知道了他在说什么。 “起来吧,该干嘛干嘛去。”宁郁看着宁柏回了房间,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怔怔地出神。 宁家兄妹三人从小感情就很好,宁柏父母和他们父母相继出了事后,更是只有他们三个人相依为命,他们都把彼此看的很重,可是这次宁寻回来,他到现在还有种不真实感,这种不真实的感觉在看到时安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就仿佛,宁寻再也没有回来过,她悄无声息地死在了临城,而他这个没有能力带她回来的哥哥,也死在了几天前那次汹涌的丧尸潮中。 宁郁强迫自己不再去想,任由困意席卷了他的全身,在沙发上睡去。 等到宁寻完全修养好已经是一星期之后的事情了。当她出现在基地成员面前,受到了极其热烈的欢迎。所有人都还记得濒临绝望之际的那一抹金光,和漫天的火焰一起,劈开了沉重的黑暗,让他们得以见到第二天的日出。 那样的耀眼,那样的充满希望。 季怡告诉时安,宁寻和这次丧尸潮的事情传遍了各大基地,现在所有的Z国幸存者都知道,凰城基地有个很了不起的少女异能者,带着一把白色长剑,挽救了无数人的生命。 而她因为过度使用异能,还倒在医院休息。 无数人自发的为她祈福。 时安深以为然的点头,她没感觉哪里不对,在她看来,宁寻值得最好的。 “宁小姐,这次真的多亏了你们了。”凰城基地总指挥周廷震亲自出门迎接她的到来,语气很是感激。 “我其实没有您说的这么厉害,”宁寻连忙摆手,一路被夸奖过来,脸皮再厚也不免羞涩: “您过奖了。” “不,你担得起这样的赞誉。”周廷震的语气很是郑重,在末世中,强者总是受人尊崇的: “我也听焱儿说了,丧尸狗的事情也幸亏有你和时小姐在。” 看着宁寻的表情越发的不好意思,周廷震觉得她心性极好,语气慈爱。 当他正想继续和宁寻讨论一下有关于基地异能者的事情时,严庞敲开关着的门: “不好了,鲤城基地出事了。” “什么!”周廷震吃惊地站起来,本想派人去支援,却突然想起凰城基地刚刚遭受了丧尸潮,还能战斗的异能者所剩无几,最后只好长叹了一口气:“我们已经没有能力去支援他们了。” “已经不用了,将军,”严庞抹了把脸:“从我们得到求救信息到得到基地覆灭的信息,中间只间隔了五分钟。” “五分钟?”不光是周廷震惊讶,宁寻也惊疑地看过来:“从敌袭到基地溃败只用了五分钟??” “这次恐怕是强敌。”周廷震在房间内踱来踱去:“老严,吩咐下去,基地进入一级警戒。” “是。” “……通知大家先尽量挤挤,准备接受鲤城的幸存者。” “是,将军。” 宁寻一直没有插话,就算是严庞离开后周廷震焦急的走来走去也只是沉默,实际上她是在听小九说话: “阿宁,我感觉到世界有些奇怪的波动,好像……” “好像什么?” “好像世界崩坏的前兆!” “崩坏?怎么会突然崩坏?”宁寻虽然暂时还没有之前几个小世界的记忆,但她确信自己从未遇到过小世界崩坏的问题。按道理说,只有这个世界的轨迹太过偏移,才会阻断天道的能量输出和回馈,从而发生崩坏,而这个世界,天地间的灵气还如此浓郁,怎么会突然发生崩坏? “不管是怎样,这次你要做好准备。”小九凝重的声音响起:“他们说的那个怪物……恐怕不是天道轨迹意义上的怪物,很可能来者不善。” “怪物?你可知那是个什么东西?” “我只能感受到那是只十分强大的丧尸怪物,其余的我也不知道。”小九带着几丝歉疚:“抱歉,阿宁。” “这不是你的问题。”宁寻摇摇头,深吸一口气:“看来,现在我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宁寻看向窗外的天空,一如既往的昏沉,她心里沉甸甸的,不好的预感愈发明显。 第41章 第四个世界(8) 果不其然,小九的担忧没有错。 一个星期过去,末世却变得更加令人绝望—— 原本就是灰蒙蒙的天空更昏暗了,远方的天空与地平线之间是如墨般的黑沉,空气中飘散着难以言说的气味。 而那只怪物,就是顶着这样的昏暗出现在了凰城基地外围。 它不愧怪物之名,长得像是蜘蛛,却足足有三层楼高,覆盖着坚硬皮甲的腿有十只,两只泛白的眼珠分别有一个篮球大,它浑身漆黑,皮下的皮肤却在一直蠕动,不知道有什么东西。 “敌袭!!!”巡逻的异能者只来得及喊出这一声,便被雪白坚韧的蛛丝缠成了卵,怪物操纵着蛛丝快速回缩,那人形卵被拖到怪物蜘蛛前,随着响彻基地的警报声,其余的巡逻者眼睁睁地看到还在挣扎的人卵被怪物吞下,白花花的腐肉张开了一个口子,将卵融了进去,它黑色的皮快速蠕动,皮下的凸起慢慢没了挣扎。 “王哥!!!”有异能者悲恸的哭喊,他们不愿相信,昨天还和他们把酒言欢的老大哥就这么没了。 闻声而至的宁寻一剑削断了直射过来的蛛丝,看到小山一样的怪物心底一沉。 陆陆续续的异能者跳上城墙,没有异能的士兵和队员架起了枪炮,震天的爆破声响起,却只是打断了怪物右侧的一只腿。 失去了一只腿的怪物没有受到影响,雪白的蛛丝如催命符般向异能者方向急射而出,有异能者躲闪不及,眼看就要重现刚才的悲剧。 一声长鸣响起,小九幻化,口中的火焰烧断了蛛丝,救下了大家。 宁寻跳下城墙,站在怪物面前,她才真实地意识到这怪物究竟有多大。苍梧被她指使着向怪物的腿切去,她不知道蜘蛛有什么弱点,也就更不知道这像蜘蛛的怪物有没有命门。宁寻只能选择先切断它的腿,让它停止移动。 周焱看懂了她的想法,带着滔天热意的火龙向怪物腾飞而去,目标是它的右侧五条腿。 却没想到怪物如此坚硬,火龙被撞散,它的腿却毫发无伤。 宁寻那边的情况就要好一些,泛着金光的苍梧利落的齐根切下一只腿,宁寻快跑几步,左腿一蹬向上弹起,右脚再踹在怪物皮上后又向上蹦了一段距离,双手合成握剑的姿势,略有弯曲的金光蔓延,冲天的剑气再一次利索的砍掉一只腿。 少了三只腿,怪物虽还能够灵活地转身,但是移动速度肉眼可见的慢了下来。 但它的移动速度虽然变慢,蛛丝却不会变慢,不断有人被拖进它的腐肉里融掉,每吞掉一个人,这怪物的身体就更加庞大,慢慢的已经胀大成四层楼这么高。 时安明白分散的异能攻击并不能给怪物留下伤害,于是她开始试着压缩自己的水异能。 ——压缩异能极其危险,时安却毫不犹豫。 只看她双手慢慢合起,手掌很快在能量的冲撞下变得鲜血淋漓,脸上也慢慢渗出冷汗,她周围的空气高度旋转压缩,终于在她忍不住痛哼出声时将一人多长的水箭压缩成了手掌大小。 水箭疾射而去,攻击力极强,一连削掉两只腿后终于消散。怪物身体一歪,其余异能者本来要射向腿部的金箭插进了怪物的眼睛。怪物怒嚎一声,周身的黑皮蠕动的更快,坏掉的眼睛从眼眶中掉下来,连同还插在上面的金箭一起,被眼眶中张开的腐肉吞掉。眼眶中空空荡荡,只有白色的血沫一直往下流。 “呃……好恶心。”有女性异能者忍不住干呕了几声。 “它它它、它把自己眼睛吃进去了!” 基地的木系异能者催动异能,粗壮的藤木拔地而起,牢牢捆住正在挪动的怪物。怪物露出的皮肉蠕动,黑色的皮突然裂开一道道大口子,里面的腐肉蠕动着将黑皮吞了进去,连同捆在身上的藤木,一起消失。 近在咫尺的宁寻当然感觉更恶心,她左右闪避,躲开蛛丝和坚硬的腿,向后跳了几步,看着面前白花花的腐肉,强忍住想吐的冲动。 没了黑皮约束,怪物好似更快了,就连少了几条腿都没能阻止它,高墙上的异能者们加大了异能的输出,想要在它到达城墙以前杀死它。 几道金箭破空而来,紧紧地插在怪物的肉上,怪物发出一声奇异的嚎叫,瞬间膨胀起来。宁寻看着大到发指的怪物,果断遵循直觉后跳到粗壮的树木后,小九在高墙上盘旋,重瞳冷冷地盯住膨胀的怪物。 突然的,像是气球膨到极点爆裂的声音,宁寻看到许多腐肉从怪物的本体上分离出来,无数腐肉团打在地上、树上、甚至是距离较远的城墙上,竟然在几息之后就开始蠕动——它们,由一个转变成了无数个!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周廷震大惊,怪不得鲤城基地毫无还手之力,这样打不尽的怪物,怎么可能胜利! 周廷震深吸一口气,他知道末世后人类生存会变得极其困难,但他从未知道,活下去,竟是成为了人类的奢望? 攻击虽然还未停止,但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他们果然还是活不下去了吗? 就在这时,远处的山体突然开始塌陷,大地摇晃起来,轰隆隆的声响犹如闷雷在众人耳边炸响。城墙开始摇晃,猛烈的晃动下,众人保持平衡不掉下去被怪物吃掉已经是极限,别提攻击了。 “宁寻!崩坏提前开始了!”小九闭上眼睛在半空中挥动翅膀,火色光点从他身上溢出。光点碰到的地方暂且停止了晃动,但和整个大地摇晃的程度相比,明显是杯水车薪。 “这样下去整个世界都会崩塌!”小九的眼睛重新睁开:“我能感受的到,这里的天道在阻止崩坏,可是能量却不够。” “我该怎么帮助它?”宁寻把剑插在树干上保持平衡,本来猖狂着蠕动的怪物慢慢在疯狂的崩坏下安静下来,无数个白色腐肉在大地裂开的口子中消亡。 看,在自然面前,人类和怪物一样,都只能承受。 “你和我,在这个世界中所有存在的能量,我们以自身为祭,提前退出这个世界!” “那他们会怎样?” “世界停止崩坏,他们自然会活得好好的!”小九感受到越来越猛烈的晃动:“来不及了!阿宁,跟随心走,苍梧会告诉你怎么做!” 说完,小九仰天长啸一声,火色羽毛燃起熊熊烈火,它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中像一道流光冲进宁寻眉心,宁寻的周身燃起紫红色的流光,光芒愈发明亮,就像是末世前天空中的太阳。 “阿宁!”时安看到宁寻在紫红色光芒的流转下,燃起猛烈的金色火焰,莫名感受到一阵强有力的心悸,就好像她将要失去什么。 “姐!姐!”宁柏趴在城墙上大声呼唤着,心中不详的预感愈发浓厚。 宁寻知道自己离开后再也见不到他们,她遥遥地回望,意外看到周焱着急到扭曲的脸。她来不及多想,盘旋在上空的苍梧同样融进她的身体,她感受到身体中充满了熟悉的力量。 宁寻闭上眼睛,跟随着心中出现的手势舞动,在她的手定格在最后一个动作时,庄严的吟叫响彻天地,漫天的金光瞬间席卷了世界。 金光闪耀,星星的光点迸发,有些进入了人类身体中,有的没入了大地。 腐肉怪物在光点下消散,广阔的大地上干干净净,没有断肢,没有碎肉,也没有原本站在那里的少女。 灰蒙蒙的天空明亮起来,阳光透过稀薄的雾霭照耀在大地上,天空中重新出现了一轮明亮的太阳。 高墙上的人们睁开眼睛,惊叹着看到眼前壮阔的天际,满心疑惑为何他们会全副武装的站在城墙上。 宁柏还趴在那里喃喃自语,心里有种撕裂般的悲伤,就像他看见父母尸体的那天一样,他觉得自己再一次被抛下了。 恍然回神,他却发现哥哥宁郁还好端端的呆在医馆里——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失去,却又彷佛什么都失去了。 宁郁在医馆忙碌的身影猛然顿住,直到助手喊他回神,才重新继续炮制药材,只是之前满脑子想着回去做家人爱吃的糖醋肉,现在也突然疑惑——这是做给谁吃的?宁柏爱吃辣,自己爱吃清淡的,自从兄弟俩的父母都去世后,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相依为命了。 时安怔怔地看着自己流满鲜血的手掌,直到脸上不知何时存在的泪水滴落在伤口上才恍然——她好像,忘记了一个对自己很重要的人。 可是那个人呢? 时安努力的回想,却只模模糊糊想起一个渐行渐远的少女背影。脑海中,所有关于她的记忆都在远去,唯有一句话愈发清晰: “好好修炼,你会是水系异能者第一人的。” …… 所有人都走光了。 时安被她的室友季怡推走,木楞楞趴着的宁柏也被做完事赶来的宁郁带走,只有周焱还隐在角落中沉默不语,他的双手已经被他攥的鲜血淋漓。 他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不记得了——那个黑发少女,带着漫天的金光,消失在所有人的记忆里,只有他还留着对她的印象。 除了周焱,所有人都不记得关于宁寻的事情,就连宁家兄弟和时安,也是模模糊糊记不分明。可是周焱知道,那个少女是真实存在的,她活生生的活在他的记忆里,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鲜活。 他带着这唯一的回忆活了很久,久到他白发苍苍,末世变回了正常的世界。 宁郁和时安在一起了,他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认识对方的,有时夜深人静,两个人又都会突然的泪流满面,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悲伤,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怀念谁。 后来,宁郁因为常年过度使用异能早早的去世,去世前最后一眼却是看着摆在病床前的全家福。 ……他再一次落下泪来。 他终于知道每个午夜梦回,他悲伤的,是忘记了本来鲜活而明媚的妹妹,他的妹妹在那个漫天灰暗的天幕下猝然消失,没有人记得她。 不久后,时安也因为早年战斗时留下的暗伤去世,她的伤带给她莫大的痛苦,却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突破了天道的限制,想起了她遗忘了半辈子的黑发少女。 她忘了她,但也完成了她的期望,她可以安心的,她想。 可是,为什么这么不甘呢? 她带着满心的遗憾死去,身上水蓝色的光点消散,这些光点奇异的闪着金光,慢慢消散在天地间。 周焱孑然一身地去参加了时安的葬礼,在葬礼上,他被已经满头白发的宁柏拉住,又一次询问他忘记了谁,宁柏那双酷似宁寻的眼睛执着的看着他,周焱恍然间又看到宁寻言笑晏晏的站在他的面前。 他无法拒绝,但他曾无数次想要告诉他们真相,说出来的话却没有人听到,而他自己,会因这些话满身疼痛,就像筋骨被打断后重新连接。 他还是不忍心宁柏一无所知的离开,于是忍着可能会发生的剧痛开口,心中做好了宁柏再一次什么都听不见的准备,只是这次,宁柏听到了。 “我忘记了我的姐姐。” 宁柏徒然的松开了手,他开始头痛,蹲在地上流了满脸的泪。 不再去听宁柏的喃喃自语,周焱转身离开,他继续回到山中隐居,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趋向于结束——他活不了多久了。 要说这辈子,他活得精彩至极,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没能亲口对宁寻说出那句话。 希望下辈子,他可以再次遇见她,这次,他再不会放手了。 周焱去世后,所有曾在末世挣扎过的那一代人,就像突然打开了一个记忆的开关。 有些人只能磕磕绊绊的说出一些女战神的传闻,而凰城基地的人,全都记起了被他们遗忘的少女。 那个和神鸟一起背负着金色流光的少女,带着绝望与灰暗消失在天地间,只留下充满阳光的世界,而最应该铭记她的他们,却遗忘了她。 她不应该被遗忘,她应该是灰暗天空中最耀眼明亮的太阳,她是他们所有人的救赎。 Z国现任领导者宁绪言,是时安和宁郁的孙子,他很重视这个事情,特地去拜访了宁柏。 宁柏坐在摇椅上,带着怅然说起了那个时代,在他的叙述下,宁寻的存在就像是传说一样充满了瑰丽与奇幻,虽然短暂,但足够永恒。宁柏笑着目送宁绪言离开,脸上的笑容随着房门的关闭而慢慢凋落,他沉默地看着太阳沉入远方的山谷: 姐姐走了,郁哥和时姐走了,周队也走了,终于只剩下了他。 末世后人类的科技已经十分发达,甚至可以检测一个人的记忆有没有被篡改,所有记得宁寻的人都自愿去做了检测,结果是,所有的记忆都是真实的。 不知有多少人奇怪为什么一个活生生的人会被所有人遗忘,也有人怀疑这是一个阴谋,但是当政府把所有参与检测的报告公布,再也没有人能说出怀疑的话。 他们的科技代表这个星际最先进的水平,他们相信科技。 英雄归来。 宁寻的名字在很快被大家所熟知,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个带有神秘色彩的传奇,无数的作家、记者争相采访相关的人,宁寻被铭记在史书上,她的一生短暂且惊艳。 时代不停的发展,这一次,没有人会忘记她。 第42章 黄泉食肆(4) 黄泉食肆中,寂静的气氛在空气中弥漫,如花单手挡着双眼,疲惫的摊在椅子上,易烟左手无意识地抚摸着手腕上的串珠,虽还是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但是微蹙的眉心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这都是些什么事!”如花深呼吸几下,还是没能压下心底的烦躁: “世界怎么会突然崩坏!这次若不是小鸡崽跟了过去,阿宁、阿宁她……” “想来那小世界的天道也是被坑了,”易烟轻轻叹了口气,细长的手指放在无知无觉趴在她腿上的小九身上。小九的双眼紧闭,还未褪去第二形态的他,本是火焰般耀眼的长毛如今暗淡的像是埋在土中。 “出了这种事,那个世界的寿命起码缩短了一千年。” “……我们也被坑了。” “这上面的到底想干什么!”如花依旧暴躁,眼角的彼岸花纹都变得鲜红起来:“他难道不知道中途退出世界会造成什么样子的反噬!这次如若是普通的守护者,压个魂飞魄散都还是轻的!就算是阿宁,如若这次小鸡崽没有替她分摊一些,她那好不容易聚起来的灵魂又会支离破碎!” 到那时、那时谁也…… “阿宁怎么样了?”如花没说完的话就这样哽在嗓子里,他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震惊地看到一脸冷凝的男人甩袖打开大门,跨过了食肆的门槛。 男人剑眉星目,眼神深沉,虽然长相俊美,但所有人看他的第一眼,都不会注意到他的长相,而是被他周身肃杀的气息镇住。 他穿着一身黑衣,腰间挂着一柄墨色大刀,刀身缠绕着金色花纹,隐隐的露出几分血气与阴煞之气。大刀的刀柄处缠着一条细如丝的银色长链,长链从刀柄处一直缠到腰间,看似只是个装饰,但整个黄泉都知道,这条长链是用黄泉禁地——黑域的魔藤之筋练成的。 魔藤极为稀少,一千万年才能长成一株,一株魔藤只有一条筋。 魔藤筋可穿透□□锁住灵魂,被锁住的灵魂不可逃脱,时时刻刻都要忍受透骨的剧痛——只有主人才能解开魔藤筋。这是天上人间都闻风丧胆的东西。 而拥有这东西的,在黄泉只有一个人,他叫扶晏,但是人间更喜欢称呼他为—— 黑无常。 “你、你怎么来了?”如花还傻愣着,易烟已经不赞同的皱起眉头: “你不该来。” “阿宁怎么样了?”难得的,扶晏耐下心又重复了一句。但易烟看得出来,他已经是在强忍不耐了。 “还在沉睡。”易烟叹了口气,向墙壁指了指:“和小九一样,一直未曾醒过。” “……”扶晏眉头皱了起来,易烟知道他想说什么,于是抢先打断了他的话: “只沉睡,对她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我知道。”扶晏摆手向他们道别,下一秒抬步穿过墙壁,空气中只留下一句话回荡: “我去看看她。” 轻车熟路的推开门,扶晏一眼就看到了闭着眼睛的宁寻。他走到床边静静地看了良久,像是突然回过神来,右手微抬,闪烁着金光的食指指尖轻轻点在宁寻的眉心。 “……幸苦了,阿宁。” 宁寻是在很久之后才睁开了眼睛。她迷茫地看了眼四周,又一次很玄妙的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好像有什么人来过。她推门出去,在大堂找到了还在沉默的易烟和如花。 “你醒了?”看到她出来,如花惊疑不定的声音响起,他盯着宁寻看了半响,才终于确定一样的长叹一声:“也是,他都来过了,你也该是醒了。” “他?”宁寻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字:“真的有人来过?是谁?” “你居然有感觉?”如花比她更惊讶:“你沉、……竟然还有五感吗?” “……”易烟看了眼如花,如花自觉说多了话,立马缄口不言。 “是黑无常来过。”看到宁寻充满求知的眼神,易烟思考了半响还是回答她。 “我认识他吗?”听到意想之外的名字,宁寻疑惑地皱眉——黑无常是谁?为什么要来看她? “你们……有很深的牵绊。”易烟沉默了一会儿,只开口说了一句话,就再不肯多说。 她看到宁寻还想问什么,就摇摇头: “剩下的,需要你自己想起来。这些事情,不应该是我告诉你。” “……想起来?”宁寻更懵了,还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难不成自己曾经还有和黑无常相处的记忆? “我……”想了想,她还是没有问下去。易烟向来对她的疑惑知无不言,而这次如此明确的拒绝了她,唯一的可能就是她确实不能说。 宁寻暂时将这个问题放在了一边,本来还没有感觉到哪里不对,直到她看到了小九。 “小九怎么了?” “你不记得了。”易烟梳理着小九暗淡的羽毛:“上个世界突然崩坏,你和小九为维持世界强制退出,你们所有的能量都用光了。” “所以小九是因为这个才变成这样的?”宁寻脸一下子变得煞白: “那我呢?我为什么没事?” “从脱离任务世界的那一刻起,你已经沉睡了一千年了。”如花的声音响起。 “一千年!???”宁寻惊呆了。 黄泉没有人类,时间流逝的痕迹并不明显,她一直对这些时间上的跨度不甚敏感,这次被如花明确的点出后,她有些不知所措。 “我……睡了这么久?” “要不是黑无常那煞星,你怕是还要再睡上一千年,”如花坐起身来,用下巴点了点小九的方向:“就像小鸡崽那样。” “黑无常帮了我?可这是为什么?” “你怎么有这么多问题。”如花闭口不谈。 宁寻发现只要提及黑无常,易烟和如花就都避而不答,她彷佛明白了什么,不再多问: “我下次什么时候进任务?” “……现在。”易烟接话: “已经过了一千年,你必须现在进入世界了。” “我提前看过,这世界的能量波动很奇怪,可能会有突发状况。阿宁,你一定要非常小心。” “波动奇怪的世界?”宁寻皱起眉头:“很危险吗?” 易烟摇摇头,又点点头: “的确危险,但对于你来说,只要小心些,不会有什么问题。” “唯独一点,上次意外退出消耗了太多,以后的任务世界,你只能成功,不准失败。” “……我明白了。”宁寻叹了口气。 “我这次回来小九能醒吗?” “难说。”易烟低垂着眼帘:“除非能找到骨生花,否则一时半会它无法突破孽障。” “骨生花……?那是什么?” “那是传说在极恶之人的骨头上才能长出的红色花朵,黄泉道只有魂魄,没有人,自然也无从找起。” “人……极恶之人……”宁寻若有所思。 “你快去吧。”易烟摇摇头:“就算没有骨生花,小九早晚也会醒的,不用担心。” 宁寻深深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第43章 第五个世界(1) 宁寻睁开眼睛。 感受到身体筋脉竟有些疼痛,宁寻急忙闭眼调息,半晌长处一口浊气,无奈的睁开眼。 ——这原身,竟是过于急切的扩宽筋脉爆体而亡。 宁寻垂眸看着身上被血浸透的粉色长裙,撑着脸闭上了眼睛。 她成为了北国的公主。 说是北国,其实是常年严寒,时有风雪交加的边境苦寒之地。这是被朝廷放弃的地方,居住的都是在中原活不下去的人。 是啊,要不是活不下去,谁愿意来呢? 宁寻一家出自落霞山庄。落霞山庄曾是偏居一隅的避世桃源,却被突如其来的天灾侵袭,后又有对家买通杀手组织前来灭门,山庄众人失散,年幼的宁寻与母亲常氏流落江南。 江南是富庶之地,更是朝廷所在之地。常氏为了躲避杀手,护着宁寻混在难民中,却因为是女子和孩子,差点被抢劫杀害。 ——然后被顾将军和顾夫人所救。 顾将军是南国的护国大将军,出自将门,最看不惯欺凌弱小,顾夫人虽出自书香门第,却也有强烈的是非正义感。他们救了常氏与小宁寻一命,让她们在府中住下,撑到了宁父寻来。 一家人得以团聚。 宁父带着常氏和一双儿女避到了北地,在这里重新组织人手,休养生息,把北地逐渐变为牢不可摧的领土,在山庄众人到来后,本就是落霞山庄下一任继承人的宁父建立了北国。 边境苦寒,北国发展艰难,却也在大家齐心协力地努力下慢慢发展,了无人烟的地方慢慢有了欢声笑语,只是在十年后,蛮族攻破了富庶的南国,用着南国的资源大肆屠杀,北国奋力抵挡,最终却因为军备与士兵的不足而战败。 蛮族向来爱好屠城,尤其是像北国这样“顽固抵抗”的,他们更加痴迷鲜血迸裂的快感。 ——于是北国几乎无一生还。 光看着世界记忆,宁寻就能想到蛮族的残忍,她深吸一口气,寻找抢夺气运的人到底是谁。 竟是南国的皇帝。 被穿越者占据身体的皇帝变成了一个足以被骂几百年的昏君,他具有所有上位者都有的严重疑心与占有欲,更可怕的是,他刚愎自用,狂妄自大。 他抢夺了顾将军与顾家的满身气运,灭了忠心耿耿的大臣满门,提拔了不少无能奸诈的妄臣,南国在他的带领下逐渐衰弱,因此轻易的被蛮族攻破。 这就像是一个连环套,环环相扣,每一步都为蛮族的屠杀奠定基础。 而现在,离皇帝突然发作,污蔑顾家通敌然后灭门的惨案,还剩一个月。 当务之急,她要尽可能的救出顾家人,保全他们的生命,才能保全他们的气运。 宁寻几口吃完剩下的点心,带着离草去找她的父亲宁邦,意料之中的,见到了常氏也坐在里面。 “阿宁可是有什么事?” 看着宁寻脚步匆匆,一坐下来却是先拿了块点心塞在嘴里,宁父忍俊不禁: “看来你娘这次做的点心很是成功。” 常氏拍了宁父的胳膊一下,赏了他一个娇嗔的白眼。 “爹,娘。”宁寻咽下点心,端了杯茶慢慢的喝着:“我昨夜做了个不好的梦。” “什么梦值得我儿记这么久?” “顾氏一族被南皇灭门。” 听到熟悉的名字,宁父停下翻看奏折的手,常氏也惊得抚上了手腕上的佛珠: “阿宁说的可是顾将军一族?” “阿宁,梦都是相反的。”宁邦严肃的看向她:“不光是顾将军,顾氏一族为南国立下汗马功劳,辈辈镇守边疆,鞠躬尽瘁,南皇不会将他们灭门——那会寒了天下多少将士的心。” “不。”宁寻摇摇头:“爹,娘,那梦真实的可怕,我醒来只觉得恍如隔世,满身冷汗。” 宁父摇头,宁寻还正要说什么,就听到外面有人敲门。 得到应许,那人推开房门,是打小一直跟随宁父的心腹属下厉冠。 厉冠神情严肃的把一张纸条递给宁父,宁寻伸长脖子去看,只看到了一堆古怪的画符。 但宁父看完很是气愤,他一掌拍碎了身旁的矮桌,堆叠好的奏折散落一地。 “多大的事也不能这么生气,”常氏微微叹气:“我看看你的手怎么样。” “无碍。”宁父强忍着怒气把手递给常氏,憋了半晌,憋出一句“欺人太甚!” “到底是什么事情?”常氏见宁父的手只是微微发红,就放下心来。 “真被阿宁说中了,南国那个狗皇帝准备拿顾家下刀!”见常氏惊讶的看过来,宁父更生气了:“探子刚传来的消息,那皇帝定的罪名还是通敌叛国!叛他爷爷的国!要是顾将军能叛国,我早就把他拉来了!” “可是说了通的哪里的敌?” “蛮族!!这不扯淡吗!!!” 宁寻和常氏对看一眼,倒是理解宁父气的跳脚的失态。 顾将军骁勇善战,为人正义,宁父不是没想过把他受到麾下。北地当时百废待兴,顾将军只要愿意,在这里甚至可达侯爵高位,可顾将军丝毫不动摇,表示自己忠于南国。 江湖人讲究道义,宁父自此万分欣赏顾将军的为人,每每想起就是感慨为何顾将军没有生在北地,更何况,顾将军和顾夫人还救了常氏和宁寻的命。 “这可如何是好?”常氏苦恼道:“通敌叛国是大罪,满门抄斩都不够……”说着想起她曾经受到的善意,流下泪来:“南皇昏庸,倒让好人跟着受罪……” “爹,娘,我想去救他们。”宁寻站起身来,满眼的坚定。 “不是爹不想救,只是……”宁父叹口气:“北国现在的兵力赶不上南国,贸然出兵,只会给北国带来灭顶之灾。” “不用您出兵,我自己去。”宁寻摇头,否定了宁父出兵的犹豫。 “什么?” “我们曾欠他们两条命,女儿想尽可能多的救下顾家人。” “阿宁,你要知道,南皇必定会当场发难,我们不可能……” “我知道。”宁寻仍旧是一派坚定:“就算南皇当场发难,也不会直接杀了顾家所有人。我会尽力,更会量力而为。” “可……”就算知道宁寻的武功极高,常氏还是担忧至极。 “娘放心,我有分寸。”宁寻弯起嘴角:“既然说顾将军通敌叛国,我们就把这罪名坐实了——哪能白白让人送死呢?” 回到房间,宁寻叫离草找小满过来,这是和原主从小一起长起来的,说是婢女,更像是可以交付后背的姐妹。小满和她一起习武,轻功超绝,离草武艺不高,却极其聪慧忠诚,其他方面可以称得上是面面俱到。 “公主,属下这就去安排。” 离草明白宁寻的意思,转身就去安排出行事宜。 “不。”宁寻摇摇头,说出自己的打算: “离草,你和小满稍后到,先给我安排一匹快马,我今晚就走。” 时间不多了,只有一个月,宁寻也不确定自己到底能不能赶到江南。 “公主,这……” “就凭着剑术,你家公主就能横着走,不同担心。” 是的,宁寻之所以如此坚决要自己去救的原因,在于原主就是少见的武功奇才,原主早就在十岁那年,就已经出现在了武林前十的排名中,如今已经十五岁的原主,剑法更加精湛,就算是暂时还修不出意剑,也足以应付。 是夜,一匹黑色骏马快马加鞭向南跑去。 离草做事稳妥,每到驿站,就有一匹新马替换,原先的马匹被牵下去好生休息,新马充满力量与速度,宁寻得以保持原先的速度。 就这样一匹一匹,宁寻风餐露宿,连日奔波,终于在一月后赶到了江南。 宁寻进城时已快入夜,她找到了城郊一处小院,未来得及歇息,就立马背着剑往李家赶去。 ……希望能赶得上。 第44章 第五个世界(2) “夫君,父亲,你们要干什么?” 顾云宜捏着帕子后退,不慎打翻了桌案上的汤汁,可她已经无暇顾及这么多了。 她的身体不好,每日入夜都要喝一碗药汁才能入眠,可就在刚才,她的夫君和岳父闯入房间,跟随的下人直接捅死了护在她身前的贴身婢女。 她是顾家二女,除了身体羸弱,出生起就在千娇百宠中度过,哪里见过如此凶神恶煞的场景? “顾氏,你不要怨父亲,实在是顾将军通敌叛国,为了保全咱们李家,不得不让你先行一步。” 李云涛,李家的家主假惺惺的挤出几滴眼泪,彷佛有多么悲痛。 “不可能!”顾云宜自小被灌输的都是忠君爱国,她绝对不相信顾将军能做出通敌叛国的事情来。 “是真的。”李云涛说:“皇上已经查清,顾将军同蛮族有书信交易,要倾覆南国。” “皇上圣明,一直见到书信上有将军私印才敢确定,绝对不会污蔑你们顾家。” “你撒谎!我爹绝不可能……”顾云宜想到了什么,顾盼生辉的美目里迸射出纯然的仇恨: “是你们!” “你们为何要这么做!我父亲待你们不薄!你这个副将也是爹一手提拔上来的!” “顾氏,话可要想好了再说!”夫君李昌重重地哼出一口气:“君要臣死,你父母现在大概已经被乱箭射死了,至于你,好歹我们夫妻一场,就赐给你一个体面的绞死,路上好歹也和你父母有个伴。” 顾云宜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 李家是依附顾家才跻身江南名流,平时李氏父子对父亲多有尊敬,却没想到是这样一副丑恶的嘴脸。 李家作为被一手提拨的姻亲尚且如此,其他家是不是也会落井下石? 她后退了几步,用尽力气摔破了屋内的摆设,却也只是拖延了一点时间。 眼看着家仆拿着绳子越走越近,顾云宜跌坐在地上,满目绝望。 ——二姐、大哥和小弟,是不是也会被如此对待? 绳子慢慢收紧,她感觉到胸腔的空气慢慢稀薄,曾经觉得英俊倜傥的脸,慢慢变得狰狞可怖,她觉得恶心极了。 她渐渐没有力气挣扎了,神智慢慢的丧失,突然,温热的液体喷溅到她的脸上。 绳子骤然松开,顾云宜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气,眼角的余光看到了绛红色的裙角。 她抬起头,挺直如松的少女就站在她面前,替她挡住了扑面而来的恶意。 多年之后,午夜梦回,她总会梦到这一晚,但她从不害怕恐惧,因为她的梦中,一定会有一个绛红衣裙的少女突然出现,就像……话本上的盖世英雄。 宁寻长出一口气,幸亏赶得及,顾云宜还活着。她几剑挑断了扑上来的家仆手脚,剑身抽飞了被她刺中双手的李昌,锋利的长剑直指面露惊恐的李云涛: “猪狗不如的畜生。” 她不打算杀了李氏父子,这样不忠不义的烂人,从准备绞死顾云宜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与顾家不死不休。 这样深重的仇恨,还是他们亲手来报,才能了却因果。 苍梧入鞘,宁寻转过身抱起瘫倒在地、有些神志不清的顾云宜,几步跳出了房间,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父亲,这可怎么办!”满身是血的李昌六神无主: “我们可不能背上杀媳的罪名啊!传出去,我们家的名声就全完了!” “就按原来说的办!”李云涛恨恨的闭眼:“皇上是铁了心要灭顾家!此刻逃出去的顾氏,就当她已经死了,这样皇上定不会追究我们曾娶了顾家的女儿。对外就宣称顾氏听闻噩耗,承受不住打击病故。她的身体本来就不好,没有人会往我们身上想!” “是,父亲。儿子立马去办。”李昌咳嗽着站起身,转身离开,徒留李云涛面对一室血腥。 深吸一口气,李云涛看着满室狼藉,恨恨的摔袖离开。 宁寻带着顾云宜回到了城郊小院,这里是离草一早给她安排好的落脚地。 她把顾云宜按在椅子上,先喂进一枚母亲自制的补天丸让她缓过来。 只过了一会儿,顾云宜感觉到剧痛慢慢减缓,粗重的喘气声正常了许多。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顾云宜坐在椅子上喘气,强忍着眼泪与不适感谢宁寻。 宁寻摇摇头:“不必谢我,若要谢,不如谢顾将军和顾夫人曾救我和我娘一命。” 说起父母,顾云宜忍不住潸然泪下,今晚宫里举办庆功宴,父亲与母亲此刻凶多吉少。 宁寻没有说话。看看时辰,这个时候顾氏夫妇已经去世,顾家的两位公子也已经被抓了起来。 她看着顾云宜暗自垂泪,摇了摇头。 顾云宜身体太弱,一直憋着会让她心绪过重,哭出来反而有些好处。 ——她看了看月亮,觉得顾云舒也应该差不多到了。 许是因为她想到了顾云舒,门外传来了急切的敲门声。 “三妹!” 宁寻拉开院子里的门,顾云舒看到陌生的面孔还愣了愣。 “二姐……”顾云宜听到熟悉的呼唤,哽咽着站起身。 看到顾云舒丈二摸不着头脑的样子,顾云宜主动解释: “是这位宁姑娘救我一命,夫君……李昌命人险些绞死我!”说着,她委屈极了,刚有缓和的眼泪又不住的往下流: “爹往日待他们不薄,我虽因为身体原因没与他成为真正的夫妻,可也尽心尽力的侍奉他,替他操持家业,却没想到他是个畜生!” 眼看着顾云宜因为情绪波动过大而有些喘不上气,顾云舒收起心中狠极了的戾气,连忙过去搀扶她: “今日你是不是没有喝药?环儿米儿呢?” “她们……”说起忠心护主的贴身婢女,顾云宜又剧烈的咳嗽起来,感觉到一阵窒息:“她们为了保护我死在了李家……” “三妹,三妹,控制情绪。二姐来了,二姐会保护你的。” 怀里的顾云宜气息越发错乱,顾云舒慌了,连忙拍着她的肩膀安抚她。但顾云宜已经停不下来了,宁寻看出,顾云宜若是再继续抽泣怕是会晕死过去,顾云舒狠了狠心,想要将她劈晕。 宁寻眼疾手快,在她下手之前点了顾云宜一处穴道,看着顾云宜昏睡过去,才轻声解释: “劈人后脖颈有风险,还是点了睡穴让顾三小姐好好睡一觉。” “多谢。”顾云舒道谢后把妹妹安置在床上,拈好被褥走了出来。 宁寻抱着剑坐在院中,思索着现在的时间节点——顾将军和顾夫人在宴席被当场射杀,顾大公子和四公子在宫中呆的久了怕是有被杀害的风险。她必须在两位公子还活着的时候,想办法带他们出来。 “不知姑娘怎么称呼。”顾云舒坐在她一边,轻声与宁寻交谈。 “宁寻。” “宁姑娘,多谢你救了三妹。不然怕是……”顾云舒闭了闭眼睛,掩去眼底的恨意。 “今日之恩我们顾家铭记在心,他日一定报答。” 宁寻听了摇摇头: “不必多谢,十年前顾夫人曾经救了我与我娘两条命,顾家对于我们来说是救命恩人。” “只可惜我能力只止于此,顾将军与夫人到底是含冤死去。” “爹娘他们……”顾云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些哽咽: “皇上铁了心要杀我父母,谁都没办法阻止他。” “我父母前些日子曾隐隐有些预料,所以赶忙将我们姐妹二人分别嫁给了曾受过顾家恩惠的至交之家,却没想到……” 宁寻没有问顾云舒怎样,毕竟她已经从世界记忆中看到,顾云舒差点要被谭家二郎休弃,是她拼着一口气劫持了那家的当家人,才要的一纸和离与满担嫁妆。 再是受过恩惠,却在顾家最需要帮助之际龟缩,世态炎凉不过如此。 宁寻叹气:“关于两位公子,顾二小姐不知有什么打算?” “完全没有。”顾云舒闭了闭眼:“云舒能力浅薄,与爹交好的军官也被皇帝早早调去北疆,我想了很久……却什么都做不了。” 顾云舒压下满腔泪意与不甘。 “若是被安上暗通蛮族的罪名,可见皇帝是铁了心要灭顾家满门,两位公子身陷宫中,怕是……” “我知道。”顾云舒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饶是她性格再坚强刚毅,也被一夜之间亲人去世的消息压得喘不过气来。 她未嫁时性格豪爽开朗,结交了一众手帕交。现在想来,那时的言笑晏晏……只不过是顾家鼎盛时期的锦上添花。 而到现在,顾家危难,就算大家都知道顾家冤屈,她竟也找不到一个人求助。 若不是这位前来报恩的宁姑娘,她怕是……连三妹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我竟不知自己……活的如此失败。” “不知二小姐今后怎么打算的?” “许是去尝试经商。”顾云舒抿了抿嘴:“三妹的身子需要调理,非寻常人家能够负担。我自幼有些经商天赋,未出嫁前家中店铺也都是我打理,爹娘已经没了,我不能让顾家散了。” “我要养活她,养活顾家。” “至于去哪里,”顾云舒苦笑一声:“天大地大,我们竟无容身之地。随缘吧。” “二小姐可曾想过前往北国?” “北国?是了,北国。”顾云舒的眼睛亮了起来,开始自言自语:“听闻北国如今是落霞山庄的宁庄主……” 顾云舒突然哑了嗓子:“宁姑娘可是来自北国?” “正是。” “二小姐先听我一言。”宁寻阻止了顾云舒想说的话:“我有法子能带出两位公子。” 看着顾云舒徒然亮起的双眼,宁寻也说出了这个方法所需要解决的问题: “只是,我需要知道二位公子被关在何处,守卫几个。” 宁寻看了看院子里的女婢,摇摇头: “现在我的属下还未赶来,我将你们留在这里去宫中打探不妥。我们要将一切打点好,等我救出二位公子后直接离开。不然就算我,也很难在追兵包围中带走你们。” “宁姑娘的大恩大德,云舒无以为报。”顾云舒双目含泪,她没想到,在这个危难的时候,所有人都想与她家撇下关系,唯独宁家还记着数十年前的事情。 “虽然这个时候说这些有些讽刺,但是二小姐,”宁寻摇摇头:“我始终相信善有善报。” “现在也不再是二小姐了。”顾云舒破涕为笑:“如果宁姑娘不嫌弃,唤我云舒便好。” “好呀,”宁寻点头:“云舒也可以同我亲人一样唤我阿宁。” “时候不早了,”宁寻把顾云舒推进厢房里:“你看起来疲倦极了,如果能睡就睡一会儿。” “好,谢谢阿宁。”顾云舒被推着进了房间。她的两个贴身侍女跟着进去,道谢后关上了门。 宁寻回到院子中,对着紧闭的房门盘腿坐下,开始继续修炼内力。 夜色深沉,月色笼罩,淡淡的银白色铺撒在宁寻的身上,无形的内力一圈又一圈的动荡开来,院中花草被压弯了腰。 就这么过了一夜。 第45章 第五个世界(3) “阿宁?你是一晚上没睡吗?” 默默流泪了半宿的顾云舒勉强眯了一个时辰,她告诉自己要打起精神,现在大哥小弟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她要照顾好自己和三妹。 天色微亮时,她实在睡不下去了,就推开了房门,意外的看到了还在打坐的宁寻。 宁寻听到声音,缓缓吐出一口气,睁开眼睛: “修习内力算得上休息了,无妨。” 宁寻没有说谎,在她看来,修炼意剑既能让她第二天精神抖擞,也可以帮助她早日修回全部功力。 当然不可否认的,因为需要救下顾家人,时间过于紧张,所以她选择了连夜修炼。 但顾云舒不这么想。 她和三妹没有一点武功,和离的匆忙,身边只带了随她陪嫁到夫家的两个贴身婢女,也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只有宁寻在保护着她们。 宁寻抖了抖头发上的露水,唬的顾云舒赶紧搓了条毛巾来: “想来你也是没带多余的衣物。夏至,去找件今年新裁的衣裳来。” “是,小姐。” “也没有这么娇弱……”宁寻失笑:“我是习武之人,这些不过是水珠子罢了。” “毛病都是积少成多的。”顾云舒不愧是将门女儿,很快就从双亲俱亡的悲痛中缓过来,她瞪了宁寻一眼,扬声喊已经在厨房做简单吃食的另一个女婢: “秋至,多煮碗姜汤给阿宁。” 宁寻被盯着换了衣服喝了姜汤,还要被顾云舒念叨时听到了院门作响。 三短两长,是她与离草的暗语。 看着顾云舒一下子僵住的手,宁寻安抚道:“莫怕,是我的属下。” 离草和小满身着利落的暗色衣裳推门而入。 “离草,今天傍晚前就要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好。此事不宜拖久,我们今夜就趁着夜色离开。” “属下明白。” 离草冲着顾云舒几人行了一礼,转头离去。 在宁寻的示意下,小满将院门关上。宁寻这才细细说起来: “毕竟是直接带走二位公子,追兵肯定会有,我们必须要做好一切准备。” “是极。”顾云舒很赞同。 “离草已经从牙行买了些丫头婆子,我们要兵分三路。” “此去北国,明面上有两条道,我还知道第三条小路。” “我和小满带出二位公子后立马分开。你们兄弟姐妹四人和我走小路。小满武功高,带着一部分丫头婆子走第二条路,至于第一条路,离草在来时已经安排好混淆视听的人了。” “云舒的嫁妆沉重,夏至秋至同离草留下来,带着几个丫头看着这些嫁妆,叫上镖局护镖,同我们分开,晚一个星期走最是稳妥。” “有什么还需要补充的吗?” “阿宁已经准备的够完善了。”顾云舒摇摇头。 “这样的话,今天晚上离草掐着时间,把两位小姐送到先前商量好的地方。” “是,公主。” 顾云宜也一直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听到公主二字时吃惊的睁了睁眼睛,但没有贸然询问。 只要知道宁寻是真心来帮她们的,是不是公主又有什么一定要刨根问底的呢: “对了。”顾云宜从头顶拔下一只簪子,学着顾云舒那样称呼宁寻:“阿宁,这是我今年生辰时小弟送我的礼物,大哥也识得的,你带着这个去,省的他们怀疑你。” “好的。”宁寻郑重其事地把簪子揣在怀里。 是夜。 两道鬼魅的身影悄无声息的潜行着,暗色衣服几乎与浓重的夜色混为一体。 远处打着灯笼的护卫队打着哈欠从她们面前走过,丝毫没发现阴影处隐藏的两个人。 两人七拐八拐的绕到了关押顾云宴和顾云禾的偏殿。 小满扔出去一个软弹弹的丸子。 无色无味无形的烟雾升起,正握着剑值守的护卫队突然感觉到剧烈的睡意,头一歪倒了下来。 确认守卫都已经昏迷后,宁寻两人从半敞着的窗户翻了进去。 然后就看到了顾云宴直直望过来的眼睛。 他还穿着进宫赴宴时的华丽锦袍,却因为接连的意外与折磨已经破烂陈旧。他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光洁的额角上有一个小却鲜红的刻字,已经干涸的血滞留在脸颊上,偶尔往下掉落血屑。 可就算如此狼狈不堪,顾云宴望过来的眼睛,仍旧是镇静深邃的,不见半分疯狂。 顾云禾昏睡在顾云宴身边,五岁的小孩死死的抓住顾云宴的衣角,清秀的小脸上满是血痕和泪痕。 ——才五岁。 宁寻叹了口气,从怀中摸出了顾云宜的簪子。 “你是谁?云宜的簪子为什么在你这里!” 顾云宴看到熟悉的珍珠簪子,眼底一沉,看似镇定,右手暗自握成了拳头。 ——遭遇大变,顾云宴比她们想象中更加警惕了。 宁寻叹口气,注意到捆在他手腕脚腕处的铁链上有斑斑血迹。不仅是他,顾云禾也是被这样锁着。 于是宁寻拔出剑来。 她一边砍断链条,一边简单的回答了顾云宴的问题。她尽量说的可信度高一些,希望顾云宴能够相信她们的来意,尽快和她们走。 毕竟——越拖延风险就越大。 顾云宴看着宁寻认真的侧脸,记忆中恍然想起幼年时住在府中的母女俩,又不期然想到这些日子来自己和云禾受到的折磨,心中的滋味难以言说。 “你……你的左手……” 砍到左边的链条,宁寻才发现顾云宴的左手不自然的垂落着,看样子已经有些日子了。 “你这样多久了?”宁寻皱起眉头,想着等回去一定要常氏帮忙看看,这样严重的伤,就是好了,也保不齐会造成习惯性脱臼。 “尚且无法保证活着,只是一条手臂,无碍。” 听了这话,宁寻有些心酸。 她开始絮絮叨叨的和他说顾云舒的打算,当然,也没有忘记介绍自己的身份。 “我知道,是你。” 听到宁寻说顾夫人十年前曾救过她和她娘亲一命,顾云宴就更确定了。 他一向记性好,十年前他已经七岁,自然记得许多事。 顾云宴确定了宁寻没有诓骗他,一直紧绷的身体缓缓松弛下来。 “四公子这是怎么了。”宁寻却又皱起眉头,按理说她和小满砍铁链这么大的动静,这种时候的顾云禾不可能听不到,可他仍旧闭着眼睛,丝毫不见转醒。 顾云宴抿了抿嘴唇:“宫中有人曾受过顾家恩惠,他派人送来了假死药,我给云禾吃了。” …… 宁寻这才发现,顾云禾的额角并没有被刺字。 “刺字,当然是要人醒着才痛苦。”顾云宴弯起嘴角,笑容一如既往,但在这时候的宁寻看来很是刺目:“多谢你们来救我,否则,我就只能三日后言明云禾已死,皇上定会将他扔到乱葬岗。到之后,他就算醒来,举目无亲,天地茫茫,不知道会遭受什么。” “无论如何,我们先走要紧。” 宁寻见顾云宴像是相信了她们的话,朝小满点点头。她背起顾云宴,小满抱起顾云禾,快速离开。 到宫门口时,宁寻远远的看到偏殿火把大亮,还有嘈杂的人声隐隐传来。 “被发现了,快走!” 宁寻和小满加快了速度,快速向约定的地点掠去。 顾云宴靠在宁寻的身上,努力减轻自己的负担,因为身高原因,他的脸和宁寻的脸挨的很近,他几乎能闻见宁寻身上清淡的香气。 自小的教育让顾云宴明白如此随便的靠近女子是错误的行为,但他也知道此刻是特殊情况。 如果不管不顾的挺直身体,反而会给宁寻带来困扰。 微凉的夜风让人沉静,顾云宴的耳尖却悄然红了起来。 四人很快就到了目的地,顾云舒正焦急的来回踱步,突然听到了衣角的划空声。 “大——”顾云宜一把捂住了顾云舒惊喜的声音。 宁寻和小满把顾云宴顾云禾放到马车中,一把把身上的夜行衣和面罩扯了下来。 “找个地方烧了。” 小满点点头,后撤几步运起轻功离开。 宁寻跳上马车,把马车的布帘掀了下来,一扯马绳: “车里有备用衣服,先换上。” 顾云舒点头,她也觉得大哥小弟为了进宫穿的衣服太显眼了些。 兄弟二人都曾在宫中受刑,尤其是顾云宴,遭受了许多鞭笞,身上的衣服早就被血浸透又干掉,布料都贴在了身上。 顾云宜看着顾云宴额角的刺字红了眼眶。 马车里条件不好,顾云宜拿着沾湿的帕子擦干净脸上手上的血污,顾云舒再帮着直接把备用的衣服套在了外面。 “这是我娘制的清风丸,专解其他丸药的药性。信我的话,可以给四公子一试。” 宁寻的声音从厚厚的布帘外传来,随后抛进来一个小瓷瓶。 “谢谢阿宁。”顾云舒眼疾手快地接住小瓶,眨也不眨的倒出一粒圆润的丸药塞进顾云禾的嘴里。 静待了一会儿,顾云禾的呼吸粗重起来,他咳了几声,睁开了眼睛: “二姐三姐?大哥,我们是在梦里吗……” 顾云宜扶起他喂了几口水,轻声和他解释起来。 宁寻正驾车直走,虽然这是条很少有人知道的小道,但确实还是有风险。 他们要尽快到达北国的地盘,最好的结果自然是悄无声息的进去,不被南皇的人发现。 正胡乱的神游天外,身后拉的严实的布帘刷的一下被拉开一条缝,一颗圆溜溜的小脑袋探了出来。 宁寻侧了侧脸,看到有些瘦弱苍白的小脸正好奇的看着她,眼睛圆溜溜的瞪着。 看到宁寻看向他后,顾云禾笑了起来,眼睛里有纯然的欢喜:“阿宁姐姐真好看!” 坐在布帘后面的兄妹三人赞同的点点头。 宁寻有些意外——顾云禾遭受家变后性子仍旧活泼,但想了想或许是顾云宴尽全力保护了他,也没说什么,腾出左手来摸了摸小孩的毛脑袋,夜里风凉,让他把头伸回去。 ——顾云禾这话是真心话,他打小看过这么多莺莺燕燕的贵女,可没有一个是宁寻这样的——青竹一样的生机勃勃,带着满眼满身的侠气,潇洒倜傥。 第46章 第五个世界(4) 宁寻带着四人走得飞快。 他们几乎没怎么休息,唯独在过了几个镇子后找了一家客栈休息调整。 顾云宴和顾云禾好好的冲洗了身上的血污,上药后换上看似普通却柔软的衣服,除了顾云宴的左手,他们身上的伤痕早就被常氏的药丸治愈的七七八八,除了身体仍旧虚弱,面色苍白,终于没太有大碍。 顾云宴和顾云禾在宫中还能被劫走,南皇勃然大怒,派出大批暗卫分头寻找。 但可惜宁寻知道的这条路足够隐蔽,这么多年来也只有山民进城才知晓,暗卫沿着另两条路追捕良久却一无所获。 “废物!废物!!!” 南皇气的把桌上的奏折横扫在地。 “皇上息怒。”御书房内的大臣们乌压压跪下,看到南皇确实气的不清,开始七嘴八舌的给他出主意。 南皇本就暴躁,被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的脑仁突突疼,赶紧挥手让他们离开。 “皇上,依奴愚见,您大可不必担忧。”皇上身边的太监总管长明奉上一盅热茶,看准时机轻声细语地安慰南皇。 “不过是几个掀不起风浪落荒而逃的小崽子,您抄了顾家,掌握了他们的财产与南疆的军队,他们就算逃出宫去,也只落得漂泊横死的下场。” 南皇喝着味道鲜美的茶水,静静沉思。 长明趁机又安慰了几句,南皇微微点头,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挥挥手让长明退下,南皇抄着手在御书房踱步。 长明退到御书房外恭敬地候着,半响眼底浮现出一抹冷嘲。 蠢货。 宁寻伸了个懒腰。 “阿宁,咱们还有几日能到?”顾云宜把水囊递给宁寻,同她一起坐在马车外。 “最多还有三日。”宁寻喝了些水,将水囊塞进顾云宜怀里,轻轻拍了拍她削瘦的肩膀: “今天身体可有不舒服?” “好得很。”顾云宜笑起来,脸颊有一个小小的梨涡:“多亏了伯母的丸药。” “那就好。”宁寻长舒一口气:“丸药总没法根治,等到了北国,让我娘给你看看。” “谢谢阿宁。”顾云宜顺了顺宁寻的头发:“辛苦你啦。” 明明比她还小的女孩子,却一路护着他们前往北地。他们看的分明,为了安全和警戒,宁寻一路上都没怎么睡好过。 宁寻就笑:“不辛苦,比我哥天天追着我比武好的太多。” “你哥?”顾云宜有些稀奇:“怎么这段时间从未听你说过?” “我哥替爹出去跑腿了,我离开北国的时候他已经走了一个多月,也不知道现在回来没有。” 说起她哥宁舟,宁寻就低声嘀咕给顾云宜听:“我哥武功比不上我,一开始天天追着我练武。” “我爹教了他几天,让他从蹲马步开始重新练,他又不肯。” “气的我爹把他团吧团吧扔给了我,让我教。” “然后就变成了我天天追着他跑,每次他打不过我还死赖着不让我走,好几次都误了吃饭,被娘好一顿说。” 顾云宜侧耳听着宁寻的小声抱怨,嘴角的笑容就没平复过,被逗的直乐。 就算她是将军的女儿,但在南国重文轻武的大环境下,她和二姐的生活也同其他贵女一样,围绕着后宅日复一日,从没有宁寻这样鲜衣怒马、谈笑风生的经历。 “多亏了阿宁,云宜又开始笑了。”顾云舒把掀开的布帘又盖上,低头细致的给顾云禾上药。 “大哥,你背上的伤真的不用我帮你吗?” 顾云宴摇摇头:“我能够到。”他低头摸了摸顾云禾因为疼痛汗湿的额头: “疼就叫出来,我和你二姐不会笑你。”然后顿了顿: “你外面的三姐和阿宁姐姐也不会笑你。” “不。”顾云禾从牙缝里咬出这一个字,就再也死挺着不说话了。 表面上他依旧开朗,但实际上却长大了太多。 顾云宴叹了口气,目光看向车内的顶板,脑海里想着的还是宁寻把他和幼弟带出来的那一夜。 ——没有她,我们大概都会死吧。 他轻声叹气。 能活着,谁会想死呢? 他顾家实在欠她太多了。 突然,顾云宜被掀了帘子送进来,外面一阵喧闹。 “怎么了?是不是追兵?”顾云舒的手颤抖了一下,顾云宴和顾云禾神情严肃地看过来。 “不,不是。”顾云宜摇摇头,想解释却又不知道怎么形容。 “别怕,不是追兵。”宁寻的声音隔着布帘听闷闷的,听不出喜怒:“是一群山匪。你们安心呆着,不要出来,我应付的来。” 听着里面的回应,宁寻扯了扯嘴角,看向了面前围拢过来的人群。 “小娘子,交出你们的银钱!否则别想活着走出这道山!”领头的山匪长得五大三粗凶神恶煞,说话带着浓浓的地方口音,手里拿着的重斧却散发着浓重的血腥气。 很显然,这是一群杀过不少人的山匪。 “要不然,你和刚才的小娘子跟我们走也行,保管你们吃香的喝辣的!”一旁的山匪调笑着说了一句话,引起他身后一圈山匪的哄笑。 宁寻并不生气,只笑了起来:“希望这句话你们一会儿还说得出来。” 说完,宁寻提着剑向前掠去。 马车上的布帘悄悄掀开一个角,顾云禾偷偷向外看去。 在他眼中,宁寻看起来身形轻巧;而在这些山匪眼中,宁寻横扫过来的长剑却带着雷霆万钧的压迫力与气势,一个山匪举起手中粗壮的铁棍,却被宁寻一剑削断,他吐着血被踹飞。 他周围的人赶忙一哄而散。 宁寻毫不在意,左腿后撤,高高跳起,银白色的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半圆,绛红色的衣角是底下土匪眼中最后映射出来的颜色。 山匪有很多,但宁寻担得起以一敌百四个字。 她灵巧的穿梭在山匪毫无章法的乱砍中,每一次出手都会血花喷溅。 ——只有一人一剑。 宁寻抖落苍梧上滑动的血珠,目光投向了左侧影影绰绰的树林: “他们死了,出来吧。” 树林里传来衣服簌簌的摩擦声,一身破旧补丁衣服的瘦弱女孩拉扯着同样瘦弱的小男孩踉踉跄跄的扑出来跪倒在地,话还没说出口,已经哽咽: “多谢姑娘报我们陈家村三百八十条人命之仇。” “陈家村?”宁寻慢吞吞的重复道:“是这群人杀的?” “正是。”女孩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满地的鲜血,像是要把这惨烈的一幕深深记住:“我们村子向来与世无争,却不知这群人哪里得知我们村有劳什子宝藏,竟提刀屠了我们全村的性命!” “只剩……只剩我和这孩子当日上山,侥幸捡回一命。” 女孩爱怜的摸了摸身旁小男孩的头:“我们没了家,也没了活路,唯一想着的只有报仇。本来我是想将大宝托付出去,没想到他偷偷跟着我跑了出来。” “你不会武功。”宁寻摇摇头:“如果没有遇到我们,你打算怎么报仇。” “我会和他们同归于尽。”女孩黑亮的眼睛里是熊熊的怒火:“这样肮脏罪恶的人,不应该存在。” “那现在你们又要去往何处?” “……我也不知。”满腔的仇恨突然没有了报复的对象,女孩怔愣了一下,嘴唇嗫嚅片刻: “应该不会留在南国了。” “那不如去北国。”宁寻抛给女孩一个钱袋:“我是宁寻,如果你想去北国,可以到衡都宁王府找我。” “如果不想去也随意。这些钱足够你们在镇子上安顿生活。” 说完,宁寻旋身跳上马车,把伸出头来偷窥的顾云禾按回去:“坐好了。” ——马车绝尘而去。 女孩呆呆地看着手中的钱袋,半响握紧了它: “大宝,你可愿跟着姐姐去北国?” “小花姐在哪大宝就在哪。”糯糯的童声响起,小男孩捏紧了女孩的袖子:“小花姐不要再扔下我了。” “我不会扔下你的。”女孩摸了摸男孩的头:“那我们现在就动身。” “阿宁姐姐,为什么不带上他们?”顾云禾探出头来,声音闷闷的。 “为什么要带上他们?”宁寻反问。 “……” “南国并非乱世,萍水相逢,我们做的已经足够了。” “可如果他们真的想去北国,只有他们,这一路会有许多危险。” “无论他们去不去,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宁寻摇摇头:“如今北国建设的确需要大量的人,可并非强制,我也只是给他们提供了另外一个选择。” “人的一生要做出许多选择,结果如何都要自己承受。” 顾云禾沉默着,似乎在思索宁寻这些话。 “进去想,”宁寻顺手拍拍顾云禾毛茸茸的脑袋:“你头上还有伤,不要在这儿灌风。” 顾云禾听话的缩了进去。 三日后。宁寻驾着马车进入了褚侨城,这里是北地的边城。换句话说,只要他们进了褚侨城,就不用再担心南国的追兵了。 “今晚我们在悦来客栈休整一晚,你们也好好收拾收拾休息一下,明天我们再离开。” 顾云舒点头应着。 一进城,他们就发现了,北地确实人很少。 这么大一个褚侨城,路上竟只有三两路人在走动。路边的屋子大多都没住满,夜里便是黑沉沉一片。 等到第二天他们开始向衡都移动时,一种奇妙的感觉萦绕在顾云舒的心头。 ……就仿佛她和大哥在某一世,也在南皇的追杀下,带着三妹的棺材来到了北国定居,可那时没有宁寻帮助他们,他们磕磕绊绊逃了很久,顾云宴废了一条手臂,小弟不知所踪。 大概是在臆想吧,顾云舒这样想着,又掀起帘子看向车外,满目的绿色让她缓缓平静下来。 ——北地的绿色是松枝那样暗沉内敛的绿,颇有重量与苍凉感。树木高大,微微的日光透射在地面上,冷冽的风刮的枝桠簌簌作响。 真好啊,他们活下来了。 第47章 第五个世界(5) “娘!我们回来了!” 宁寻远远的便看见在府门焦急等待的妇人,时不时还扯几下旁边青年男子的胳膊,让他站好。 “妹妹!” 宁寻刚停下马车,就被那青年男子扑上来挡住了眼前的视线。 宁寻奋勇抵抗,左肘右击,成功把男子踹下了马车: “哥,你怎么出去了一趟,回来还更肉麻了。”宁寻嫌弃,马车里的四人闷闷地笑起来。 “妹妹,你怎么一声不吭跑去了南国?可把我吓坏了。”宁舟控诉她,语气里满满的后怕和担忧。 “我这不是没事。”宁寻拍了拍自家哥哥的狗头:“再说了,我就是带你去你也帮不了什么。” 马车里四人又笑了起来。 “我怎么觉得,这不像兄妹,倒像是姐弟。”顾云舒吭哧吭哧的,努力不笑出声来。 其余三人赞同的点头。 “行了,我们赶了一路,先下马车休息。”宁寻跳下马车:“娘,云宜的身体不好,大公子的左手又被折断了,还得您看看,别留下什么后遗症。” “嗳,嗳。”常氏迎了过来,看着两个弱柳扶风的小姑娘被自家闺女抱下马车,身后是一个高个的清俊男子夹着个小男孩从马车里出来——那男子的左手不自然的垂落着。 可把常氏心疼坏了。 “伯母。”顾云舒顾云宜乖巧的叫人,后面的男子和男孩也恭敬的叫了声伯母。 “嗳,乖孩子。”常氏带着他们进了王府:“我早就叫人备上了饭菜和房间。你们多少吃些,回房洗个热水澡休息几天。” “多谢伯母,劳您费心了。”顾云宴礼貌的道谢。 “跟伯母客气什么。”常氏带着他们去了饭厅吃饭,盯着他们都吃了几口后,看顾家四个孩子实在乏倦,让宁舟陪着妹妹继续吃,她则亲自带了四人回房间。 “好好休息。” 常氏一一安顿下四人,悄悄的关上了房门,走着走着深深叹了口气。 “受大罪了,你们这些孩子。”常氏回到饭厅,饿极了的宁寻还在狼吞虎咽。习武之人本就吃得多,她一路上风餐露宿,还提心吊胆,根本没能吃多少。 “慢点慢点。”宁舟拿着筷子给她夹菜:“妹妹,要再来一碗汤吗?” “再来一碗。”宁寻抹抹嘴巴,响亮的打了个饱嗝。 ——然后被常氏一巴掌糊在了头上。 “都多大了,注意下形象。” “娘,等我吃饱了再注意形象,真的,就这一次。”宁寻竖着手指对天发誓。 常氏不轻不重的瞪了她一眼,勉为其难的原谅了她:“你吃完也早点去歇着,什么事都明天再说。” “还是娘疼我。”宁寻笑嘻嘻的一口闷完汤,三步并两步的回了房间:“娘,小满差不多也要到了,你帮我给她带着的丫鬟婆子找个去处。” “娘晓得,你就安心睡吧。”外面传来常氏无奈的应声。 北地的夜晚总是冷风呼啸,捶打着窗棂和外面的枝叶呜呜作响——可顾家四兄妹都睡得很沉。 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到了北国后,他们感到久违的安全感,心里终于松了弦,任由自己陷入无尽的黑沉中。 再度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 顾云宜还愣愣的没缓过劲,抱着被子回想自己在哪里——是了,自己已经到了北国。 她翻身下床,看到一个陌生的婢女抱着衣服推门而入,看到她醒了很是惊喜—— “三小姐,您醒了——奴把衣裳给您拿了过来。” 顾云宜看着婢女把崭新的衣裙铺在床上,不由得好奇: “为何这衣服里面的这样轻薄,外面的这样厚重?” 婢女轻声解释: “您刚来北国是不晓得,咱们北国气候特殊,夏季的时候早上和晚上非常冷,只有中午热的很。所以外面的衣物都很厚实——现在已经快晌午了,您穿轻薄的衣裙,外衣奴给您拿着,等到晚上穿。” “原来是这样。”顾云宜恍然:“确实很特殊。” 婢女替顾云宜穿戴好,领着她去了饭厅——其余三人已经醒了,正坐着吃饭。 “云宜,来这里。”顾云舒拍了拍身旁的凳子,等顾云宜坐下后递过碗筷和盛好的汤: “这汤味道奇特,越喝越觉得好喝极了,你快试试。” 顾云宜依言喝了一口浓汤,眼睛一亮:“果然特殊,味道也好。” “是吧,你再尝尝这些。”顾云舒给她的碗里夹饭:“这在江南可吃不到,我这头回吃着什么都好吃。” “嗳,二姐也吃。” “我都吃完了,这不等你呢。”顾云舒拍拍妹妹瘦弱的肩膀:“睡得可好?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好极了。”顾云宜抿嘴笑:“身子从来没这么爽利过……大哥这胳膊是怎么回事?” “刚才伯母给我治伤,这胳膊说是再吊上两三个月就能好全了,没有什么病根。”顾云宴笑: “你来的晚,刚才阿宁已经来过,让我们转告你吃了饭后去找伯母看看身体。” “阿宁去哪了?”顾云宜觉得这饭食很合胃口,难得吃了不少,顾云舒看着心里又高兴又酸涩。 “把宁舟拽去练武了。”说起这个,顾云宴就有了笑意:“他确实很不情愿。” 顾云禾扒完了饭,伸手拽了拽自家大哥的袖子:“大哥,我也想学武。” ——“你真的决定要学武?”宁寻坐在擂场边上,看着面前一脸认真的小豆丁: “你知道的,你可以有很多选择。北国不会限制你——你甚至可以经商。”宁寻仔细地看着他的眼睛:“所以你确定要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日复一日练武吗?” “我确定。”顾云禾还有点奶气的声音响起:“阿宁姐姐,我想拜你为师。” “我一定能坚持下去。” …… 宁寻转眼看了看一旁的顾云宴,顾云宴点了下头。 “好,那我就当你的师父。” 看着顾云禾露出笑容的小脸,宁寻忍不住上手捏了捏:“念在你刚到,给你一个月的适应时间。一个月后的今天,你必须开始每天早早起床练基本功,你能办到吗?” “我能!” 伴随着孩童声音的还有一道有气无力的□□声: “弟弟,你这是上了我妹妹贼船了。”宁舟瘫倒在擂场上,浑身上下只有手指头能动两下——他今天被摔狠了。 “妹妹,同样都是爹娘生养的,怎么你就这么秀?” “你但凡把贫嘴的功力用到练功上,也不至于被我摔成这样。”宁寻很嫌弃,丢去一块湿手帕:“擦擦你的脸。” 宁舟胡乱地抹了一把脸,胳膊又垂了下去——他要在床上躺三天! “哥,明天你继续来擂场。” “妹妹,哥需要休息。”宁舟颤巍巍的举手抗议。 “你都呆了多少天了还休息。”宁寻啧了一声。 “你就逮着我使劲薅!你怎么不薅顾云宴!” 一旁静静看戏的顾云宴一愣,对上宁寻清亮的眼睛,耳朵就红了。 …… 宁寻侧过脸,敲了敲宁舟瘫在地上的胳膊:“这你就跟人顾大公子比了,你怎么不和人比其他的?” …… 宁舟费力的用屁股对着她。 下午,宁寻端着常氏刚做出的点心欢喜的往房间去,一转角正巧遇到了顾云宴。 “顾大公子……?好巧啊。” 顾云宴正视着宁寻的双眼,沉默了一会儿。 “不是巧,我是特意等在这里的。” “嗯?有什么事情吗?”宁寻疑惑。 “……我可以称呼你为阿宁吗?” “当然可以。” 宁寻笑了起来。 “……那你也可以称呼我云宴,爹娘他们都这么称呼我。” 宁寻蒙了一瞬,看出面前男子隐隐期待的眼神,顿了顿笑起来,把手里的托盘往前一送: “云宴,这是我娘做的点心,尝一尝。” 顾云宴笑,捻起一块放进嘴中。 “……好吃。” 宁寻若有所思的看着顾云宴用一只胳膊慢慢吃东西,半晌突然冒出一句: “你们刚到北地,后天……想不想去玛卡湖?” 听说宁寻要带他们出去,顾云禾早早的醒了过来。 常氏想到这兄妹四人贸然从南国来了北地,身边原来跟随的人也散的散,死的死,肯定不适应。便在几人离开前把顾家兄妹四人叫过去,叫他们自己挑一挑服侍的人。 选好的丫鬟婆子自然是跟着兄妹四人走,而没被选中的则分散到了府中。 ——北国实在太缺人了。 北国的风景是苍凉的壮美,玛卡湖是北地最大的湖泊。在那里,水天一色,澄澈的湖水倒映着明澈的天空,干净的仿佛不会在这个世界存在。 顾家兄妹呆呆的站在广阔的湖边,看着广袤的天地,心中连日的郁气彷佛一扫而光。 南国、南皇、顾家的不得善终…… ——人有多么渺小呢? 宁寻坐在一块高高的石头上,平静的湖面有风猎猎刮过,镜子一样的水面终于有了波澜。 顾云宜的感觉是最强烈的,她自小体弱,出嫁前几乎一直呆在家中,连江南寻常的小桥流水都少见,更别提这样高远壮丽的湖泊。 就算呼吸间的风仍旧粗粝,但她却感到了一阵从未有过的轻松,她可以流泪,可以奔跑,甚至可以放松大笑——在北地,她是自由的。 顾云舒一眨不眨的看呆了,她蹲下身去试探了冰冷的湖水,看着手指间的水珠发呆—— 要是父亲和母亲也能看到这样的场景就好了。 这段日子以来,顾云禾表面虽活泼,却再也没像普通孩子一般欢笑,此刻却和宁舟玩疯了,一大一小毫无年龄隔阂冲来冲去,被宁舟带着,顾云禾也开始嘻嘻哈哈的大笑,看的顾云宴柔软了眉眼。 “……你还是笑起来最好看。”宁寻半坐在石头上,笑得眉眼弯弯。 顾云宴看向宁寻,笑着没有说话,胸口的郁气终于消散了些许。那每日每夜循环的溅满鲜血的宫廷,彷佛已离他很远很远。 彷佛梦一般。 第48章 第五个世界(6) “阿宁,我想去城中看看。”过了几日,顾云舒找到宁寻。 “我陪你去。”宁寻欣然答应。 两人沿着衡都的石板路慢慢走,沿街的商铺行人总会熟稔的与宁寻打招呼,宁寻也笑着回了他们。 顾云舒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不免新奇又欢喜的跟着打招呼。 在江南,世家贵族等级森严,“上位圈”的人向来是不屑与平民为伍的。 “北国人少,他们都是看着我父亲慢慢成长为一个合格的领导者的,大家都熟。” 宁寻轻声解释。 北国确实物资贫乏,就算是常吃的土豆和红薯,还是宁舟带着商队去南边换来的。 衡都算是皇都,但也只是比其他城镇稍稍好了一点,根本比不了江南这么繁华,但顾云舒还是感觉到发自内心的舒适。 她左看看右看看,只觉得哪里都需要建设,哪里都需要人。 “还要付出很多的努力,对吧?”宁寻笑。 “是的。”顾云舒笑着点头:“但我还是很喜欢衡都……越来越喜欢了。” 她回去后就径直找了顾云宴: “大哥,你和南疆还有联系吧?” “未曾断过。” “我记得父亲的旧部,还有很大一批老兵,他们家园被毁,无处可去,现在是安置在了哪里?” “大多送去了北疆。”顾云宴轻叹了口气:“南皇为了架空父亲的势力,铁了心让他们去北疆。北疆比北国还要苦寒,那些人个个都有旧伤暗伤,靠同僚们的接济过活,很不容易。” “大哥,那些人愿不愿意来北国呢?” 顾云宴笑了:“我早有此意,只是还没与阿宁说。” “……父亲在世时他们为了父亲不被打压,执意不肯离开北疆,现在却没什么可顾及的了。” “真的吗?”宁寻眼睛亮了。 “真的,若你们能接受,那些旧部及其家眷,少说也有几千人。” “当然能了!”宁寻兴奋的站了起来,嘴里念念叨叨的,突然一拍脑壳,又趴到顾云宴面前: “我给你看样东西。” 她拿出了自己这几天画的图纸。 “这是我无意中看过的,嗯……一种床的样子,我觉得在北国会很不错。” “炕?”顾云宴展开细细看过,宁寻画的详细,他看着不住的点头,眼中异彩连连:“听闻北国的冬日冷瑟逼人,这个会有很大的用处。” “是吧,”宁寻笑眯了眼睛:“我已经叫工匠开始研究了,这几天大概就能试做一个看看了。” ——炕大获成功。 顾云宜感受着平滑的手感,倍感新奇。 “好暖和。” “给咱们都做一个,这样冬天的时候好过许多呢。”宁寻拉着顾云宜,讨论要砌在哪里。两个人叽叽喳喳了很久,最终与工匠们敲定下来。 顾云舒似乎真打算做些大生意——她在闺中时就极有主意,帮助打理的产业也都赚个盆满钵溢,只是碍于南国的大环境,最终也没有做出什么来。 ——现在来了北国,天高地阔,自然是任她挥霍。 顾云宴打从和宁寻商量好后,就全心全意的投入进安排旧部的事务中。日子在忙碌与充实中一天天过去,很快的,北国迎来了顾家兄妹到来后的第一个冬季。 顾家的旧部大多已经到了,比起北疆,有炕可以取暖的北国显然更适合他们,不光怕冷的妇孺,身体几乎都有伤的男人们也好过许多。 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找到了自己能干的活。 腿脚还便利的进了宁舟和顾云舒合作的商队,识字的去了城中各处商铺,力气大些的进了宁王府当护院,还有些跟着城中的工匠,忙的不亦乐乎。 他们不再是被众人养着的拖累,而是顶天立地的、自己能够赚钱养家的汉子。 他们打心底有了满足与归属感,终日苦着脸的老兵也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顾云宜喜欢外出闲逛,常氏专门配的药让她的身体好了很多,顾云舒几人也不再拘着她。她常去城中的大街小巷,衡都的居民几乎都认识她了。 “顾三小姐,出来散步啊?” “是啊。”顾云宜笑眯眯的点头,又走了一段路后进了医馆。 “你来了。”坐堂大夫是个胡子花白的老人,爱穿一身青色。他是某次宁舟带着商队在回来的途中救下的,从此死心塌地的留在了衡都。 这老人医术高超,很快就传遍了北地,北地人尊称他为崔大夫。 “今日教你穴位,过来吧。”崔大夫一点也不意外顾云宜的到来——虽然当时他被找上门来时的确惊讶,但他还是答应了教授顾云宜医术。然而,他确实没抱什么希望,但这位顾三小姐不愧是顾将军的女儿,毅力悟性实在让人钦佩。 这么一日日的学下来,他倒也真正的把顾云宜当成了徒弟来看。 “嗳。”顾云宜应着,脱下身上厚重的披风进了里屋。顾云宜的侍女念环呆在外间,准备有病人上门时就进去叫人。 顾云禾已经和宁寻练了一阵子的武——一周前宁舟受不了宁寻的魔鬼训练,找了个由头又带着商队跑了,还捎带上了顾云舒,此刻怕是已经出了北国边界。 “休息。” 听到宁寻的声音,一直紧绷着小脸扎马步的顾云禾徒然一松,差点栽倒,被宁寻眼疾手快的提溜起来。 宁寻看着奶声奶气道谢的顾云禾,摸了摸头,从背后抽出一把足有顾云禾半个人长的木剑。 “明天起,你除了练习基础,还要开始挥剑了,每日挥剑一千下,你可行?” “我行。”顾云禾重重地点头。 “好孩子。”宁寻又摸了摸他的头,引来小朋友的不满: “阿宁姐姐,大哥说男子汉不能随便被摸头。” “你才多大。”宁寻又呼噜了一把:“你大哥逗你玩呢。” “阿宁姐姐——” “阿宁。”一身鸦青色长袍的顾云宴提着食笼过来找宁寻和顾云禾,就算是拎着如此格格不入的东西,也是自带一股风雅。 他从食笼中端出两个杯子,倒出了两杯微凉的酸梅汁,分别递给汗津津的宁寻和顾云禾,一口下去唇齿生津。 “阿宁,二妹来信说你研制出的酸梅汁买的很不错。” “云宜研制的香膏呢?” 听到赚了钱,宁寻很满足,转而又问起顾云宜的成果。 “放心,二妹说你们俩捣鼓的东西都供不应求了,这趟商队应该能赚些大的。” 宁寻听到想要的消息,满足了,抱着杯子笑眯眯的幻想着商队能带回来的丰厚物资。 果然丰富极了。 宁舟任劳任怨的往外掏东西,顾云舒就站在一边给他们讲东西的来历。 宁寻眼中异彩连连,这种惊叹在宁舟搬出五袋种子时到达了顶峰。 “玉米!” “没错,的确是玉米。”顾云舒点头:“江南已经普及了。但事实上,我听老农说,江南温暖雨水过多,其实是不适合玉米生长的。” “我知道。玉米若是好好种植,产量堪比土豆。”顾云舒笑:“这对北国实在太合适不过了。” “哥,你和云舒这次可是立大功了。” 在宁家的推动下,玉米被分散到了农人家中,北地人听说这是一种高产的粮食,个个如珍似宝的捧着它,彷佛捧住了未来的希望。 商队的成果越来越喜人,宁寻绞尽脑汁的想出一些后世才有的小玩意,再加上顾云宜研制的香膏与胭脂,逐渐打出了名声。 人人都道,北地商队的货物精巧至极,竟是江南都没有的珍贵稀少。 北国逐渐在来往络绎不绝的商队中壮大起来,不断有百姓定居在此,农人种地,商人交易,百姓休养生息,慢慢的,几乎家家都有了余粮。 有了多余的粮食,宁寻就把早先筹备好的学堂开了起来,保证一个城镇至少有一个学堂,以优惠的价格给孩童们启蒙。 无数家庭都感恩带德,顾云宴去代过几次课,看到孩童们如饥似渴的吸收着各种知识,甚至有些人家听说北国学堂优惠,拖家带口的前来北国定居。 循环往复,北地的人口渐渐充盈,宁寻知道,发展和训练军队的时候到了。 她不能忘记十年后那一场惨烈的蛮族侵略,她要在侵略前,提前做好一切准备。 更令宁寻惊喜的是,顾云宴同样懂得很多的领军兵法,帮了很大的忙。她带头重新训练军队,顾云宴就埋头研究兵法与装备,搞出了连南国也没有的坚硬软甲,轻便不易戳穿;再之后,顾云宴又改良了士兵们的武器,北国的战斗力大大提升。 小花和大宝到了衡都,宁寻没说什么,叫离草去妥善安置他们。他们年岁尚小,就被叫去学堂上学,他们学了很多,从一开始的懵懂到了得心应手,远超同龄孩童。宁寻听离草说,小花和大宝是难得的天才。 五年的时光稍纵即逝。 五年,物是人非,足够顾云禾长成顶天立地的少年郎,足够顾云宜成为远近闻名的“顾大夫”,足够宁寻和顾云宴走到了一起。 宁寻不着急成亲,顾云宴顺了她的意思,在外只道家仇未报不能娶妻,只是在衡都人的见证下订了亲。 订亲那日,几乎走遍了大江南北的顾云舒风尘仆仆的赶回来,带回来一堆礼物和一封家书。 家书是宁舟写的,宁寻看完后递给了顾云宴,深深叹了口气。 “……出海了?”顾云宴凑过去看了,不得不感叹宁舟的大胆。 “回来后让爹娘好好教训他。”宁寻摇头:“海上危险大,他这一趟练练胆子也好。” 叶叔欢欢喜喜的将顾云舒带回来的礼物送到库房去,顾云宴拉着宁寻继续敬酒,今天是个大好的日子,人人脸上都喜洋洋的。 酒过三巡,宁寻把顾云宴扶回房间,替他解下外衣:“你可以不用喝这么多,多伤身体。” “阿宁,我高兴。”顾云宴抱着她不肯撒手:“我娶到你了。” “这只是个订亲宴。”宁寻苦笑不得的点了点乱蹭的青年,坏心眼的逗他。 “不行,你要嫁给我。”顾云宴的手臂瞬间收紧,声音有点惶恐和委屈。 “好,嫁你。”宁寻拍拍顾云宴的头,帮他盖上被子:“你好好睡一觉,嗯?” “阿宁。” “嗯?” “阿宁……” “我在。” “爹娘若是看到了这一幕,他们不知会有多高兴。”顾云宴喃喃自语。 “……他们会看到的。”宁寻轻轻的回应他。 吹灭油灯,宁寻走了出来,在深沉的夜幕中翻上了房顶。她掏出贴身收藏的信纸,手指不自觉用了力气,直到被抓皱了才反应过来。 上面是一年前自请回南国潜伏的小花来信……现在应该叫她陈岁沅了,自从他们两人从学堂结业,陈岁沅自告奋勇去了南国,而改名叫陈岁荣的大宝则去了苦寒的北疆。 ——蛮族发兵了。 第49章 第五个世界(7) “蛮族?”宁父拧眉,看着从南国传回来的情报,越看越焦虑,背着手在书房内来回踱步。 “照这样下去,南国撑不了几年。” 宁父看着情报上南国的节节败退咬牙,怒其不争,恨铁不成钢。 若是、若是顾将军还在…… 宁父闭了闭眼,转头问静默不语的宁寻:“儿啊,你是怎么看的?” “我们要尽早准备起来,有备无患。”宁寻沉声说:“就怕……蛮族的野心不止于南国。” 宁父深深的叹气。 北国在大陆最北方,与南国唯一的接壤处就是褚侨城,褚侨城地势高,两侧又是险峻异常的高峰,易守难攻。 可即便如此,宁寻也完全不敢掉以轻心,曾经的世界剧情就是个例子。 她这些年从未放下修习剑道,早已修习到这个世界的巅峰。顾云禾在听说蛮族发兵后,操练自己更狠了,几乎是每天不得不凭借顾云宜配置的药浴才能放松下来入眠——可不得不说,强压之下出强兵,这样的效果及其显著。 顾云宴拆开了长明传出的密信——南皇这些年被酒色掏空了身体,身边的忠臣又被他杀的杀,贬的贬,长明现在的传信已经可以无所顾忌了。 但这次,长明的来信传来的实在不是什么好消息。 “蛮族这就打到临安了?”宁寻急匆匆赶来,看完信后瞳孔地震。 临安地处南国腹地,离江南仅有几百里的距离,而这距离蛮族开战,才不过六个月。 “怎么会这么快?” 顾云宜捂住嘴叹息:“南国的军队都是纸糊的吗?” 宁寻心下叹息,她那年救回了顾家四兄妹,暴戾的南皇得不到满足,把刀斩向了其他大臣。与顾家不同,这一次南皇连理由都懒得找。 皇帝的暴怒不需要理由,但这足以让许许多多的忠臣、许许多多的天下人对朝堂敬而远之。 于是恶性循环,良臣不入朝堂、贪官污吏、徇私舞弊,这些南皇看不见的事情愈演愈烈,最终导致了军饷亏空,士兵羸弱,这样的军队面对势如破竹的蛮族人自然是不堪一击。 “这样看来,蛮族怕是很快就能打到江南了。”宁寻心下警惕,想着要把计划提前:“云舒到哪了?” “二姐前些日子来信,再过一日便能到褚侨城,想来现在一定进城了。” “进城了就好。”宁寻松了口气:“南国要大乱了,回来安全。” 接下来的发展就如同曾经的世界剧情一样——蛮族一鼓作气冲到了江南城郊,南皇自知大势已去,直接放弃了皇城的子民,连夜收拾细软逃离江南。 却在半路被斩于马下。 这个昏庸了一辈子的异世灵魂,终于从南皇的身上飘了出来,他瞪着自己死不瞑目的躯体,仰天痛哭,却被怪模怪样的牛头马面一鞭子抽懵了。 “就是这样的人让这个世界崩了的?”牛头从大鼻子里喷出几口气,眼神不屑:“回去禀了黑大人,直接扔地狱去吧。” “还得劳烦我们白大人出手矫正世界剧情。”马面脾气更暴躁,闻言又抽了几鞭子:“又蠢又毒,赶紧走。” 南国大乱。 陈岁沅等暗探互相碰头,接应长明和他的徒弟出了皇城,快马加鞭一路向北,一路上听闻蛮族屠了江南,唏嘘不已。 “南蛮子果然可恨,百姓又有什么错呢?”一名暗探咬牙切齿,再次庆幸自己不是南国人: “最可恨的就是那个狗皇帝。” 战争无情,但他相信自己的君主,不会做出这样抛弃子民的事情。 不少难民已经成群结队赶往北地,还有百姓听闻屠城一事害怕极了,拖家带口的避到了偏远的山村,城镇守军溃不成军,蛮族一路北上,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 “南皇作的孽,这都是他的罪孽啊!”宁父来回踱步,看着宁寻坚毅的双眸:“你真的决定好了?” “我决定好了。”宁寻点头:“云宴也会和我同去,父亲莫要担忧。” “我怎能不担忧。”宁父重重地叹气:“战场上瞬息万变,刀剑无眼,万一……罢,你们去吧。” “……你母亲又要抹眼泪了。” “我会好好同母亲说的。”宁寻听到宁父终于答应了,略松了口气。 于是宁寻转头去找了宁母,宁寻同她谈了很久,双双红了眼眶。 “去吧,我的儿就应该翱翔于九天之上,不用担忧衡都,母亲在家里等着你。”宁母拿出了一个柜子里的小包裹,里面满满的瓶瓶罐罐:“在听你父亲说蛮族攻打南国时……我就有些预感,这些药你务必带着,你和云宴都要全须全尾的回来。” “您放心,我晓得。”宁寻应下,伸手抱住了宁母:“您在家里等等我,我很快就回来了。” …… 从宁母房里出来已是黄昏,天边薄暮冥冥,宁寻慢慢走回自己的院子,意外的看到了等在院子外的顾云禾。 “云禾?为何不进去?” “阿宁姐姐,我有一事相求。” 顾云禾转过身来,神情郑重,双手不自觉攥在衣摆: “我想同你们一起去褚侨城。” “为何?” 宁寻没有着急拒绝他。 “我恨蛮族。”顾云禾回答,语气落寞低沉:“小时候父亲一直想把蛮族赶回他们的领地,他没有机会实现了……可是我能行。” …… 顾将军去世时顾云禾才五岁,可在他的记忆里,父亲的音容笑貌、理想抱负,仍旧清晰。 “云宴知道你的想法吗?” “他知道,他只让我自己考虑清楚。阿宁姐姐,我考虑清楚了,我想去。” “那便去吧。”出乎顾云禾意料的,宁寻笑了起来:“你自小就有主见,只要你想明白了,就放手去做吧。” “阿宁姐姐同意了?”顾云禾露出惊喜的表情。 “这是你的选择,我不会干涉。”宁寻拍拍少年的肩膀:“应该就在这几日出发,莫要在这里吹风了,回去吧。” “我这就回去准备!”顾云禾兴致勃勃的跑回去,步子有些雀跃。 年轻人啊。 宁寻感叹着推开门,顾云宴正坐在桌子前喝茶,宁寻脚步一顿,发出真心实意的疑惑: “你在啊?” 顾云宴一眼就看出宁寻的疑惑,笑着给她倒了杯茶:“是云禾一定要在门口等着,说是这样显得心诚。” “什么啊。” 宁寻接过温热的茶水喝了一口:“咱们收拾收拾,这几日就启程。” “要带的东西我已经叫人捆好了。” 宁寻点头:“有你看着,我很放心。” 宁寻三人在三日后带着宁家军出发,前往褚侨城。行军途中条件艰苦,但他们都不在意这些。 一路上他们听多了蛮族在南国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宁寻几乎日日都能看见顾云禾偷偷在林中舞剑,一招一式透着狠劲,彷佛面前就有蛮族的士兵。 蛮族的下一个目标的确就是北国,在前往褚侨城时,宁家军遇到了不下十几波前来投奔的江湖人士,有的来自北地,有的来自南国,他们暂时放弃了江湖的纷扰,在家国大事上一致对外。 本是对头的毒王和药王每天互看不顺眼,但骂起蛮族来反而像是找到了知音,唾沫星子横飞,骂的士兵们大开眼界。 叫做流星和飞羽的两姐妹擅长耍鞭子,两把赤红色的鞭子耍的虎虎生威,但她们两人合攻都碰不到宁寻的衣角,因此天天缠着宁寻对打,搞得顾云宴酸溜溜的彷佛刚从醋坛子里捞出来。 还有剑客凌飞誉,擅长使双斧的络腮胡王劳,一把大刀闯江湖的阿满小姑娘……形形色色,众生百态。 再然后,他们遇到了赶来的顾将军旧部,南国一直被打压的其他将军和军队,以及许许多多以天下兴亡为己任的文人谋士。 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到达了褚侨城,将所有士兵混编操练,并下发了他们千里迢迢带来的坚硬皮甲和杀伤力强的软剑,等待着蛮族的到来。 蛮族军队行进的速度很快,南国的不堪一击给了他们莫大的信心,他们迷上了掠夺带来的快感,说是一句土匪也不为过。 到达北国之前,他们早就认定北国贫瘠,不出三个月就能拿下,却没想到碰到了硬茬子。 一往无前的前锋骑兵莫名没了优势,北国的拌马绳和陷阱让骑兵们苦不堪言,更别提北国的士兵纪律严明,队伍行整,通身的煞气与硬气让他们不由得想起十年前的顾家军。 可这顾将军不是早死了吗? 蛮族百思不得其解。 更可怕的是,在褚侨城守城的不光杀伤力惊人的军队,还有一堆武器奇模奇样的人,为首的是一个红衣女剑客,手中只有一把莹白长剑,却能在士兵中生生杀出了一条道,堪称人间杀器。 而且褚侨城也不知为何有这么多怪样子的大家伙,竟能将如此大的石块远距离投射——蛮族第一次受到了这么大的挫折。 “废物!都是废物!” 就在蛮族将领在营帐里上火的时候,宁寻带着一支小队趁夜摸到了蛮族的地盘上。 “就这了。” 她一挥手,身后跟着的流星和飞羽嘿嘿笑着,拿出人手一个的火石擦了擦——轰! 红色的烈焰蛇一样的焚烧起来。 蛮族营帐大乱,将领扯着破锣嗓子怒吼着去灭火,可北国正值寒冬,天干物燥,火势很快就不可控制。 ——那可是他们的粮仓! 带着其余军队埋伏在营长外几里远的顾云禾自然也看到了冲天的火光,这就是他和宁寻之前约定的信号,他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率先举起了手中的长剑—— “冲啊!” 这一夜,褚侨城外的蛮族营帐,喊杀声、求饶声响彻天际。 等了一夜的顾云宴在天际将明时收到了捷报,宁寻和顾云禾会和后,竟将毫无准备的蛮族生生杀退到了南国曾经的边境——北疆。 大喜的捷报在士兵与城中的百姓中迅速流传,不少人都红了眼眶: 原来蛮族并不可怕。 直至现在,所有人才真正的、对击退蛮族充满了信心,公主和顾四公子都能带着几千人逼退来势汹汹的万人军队,他们自然也可以! 然后不可避免的,逃难而来的百姓们对南皇充满了怨怼,因为他的不作为,他们被迫背井离乡,流落异国。 若是南皇也能如北地的王一样,那该有、那该有多好啊! 第50章 第五个世界(8) 宁寻和顾云禾带兵回来后,与顾云宴、众位将领在房间中密谈了很久,最终决定一鼓作气将蛮族打回去,把被践踏的南国土地夺回来。 于是他们沿途继续招收兵马,收编在出征的军队中,因为军队不断扩大,所以由宁寻提议,干脆分成了顾家军和宁家军。 顾家军。 顾云宴和顾云禾看到宁寻捧出来的战旗时,双双沉默了下来,他们在战旗下站了一整夜,站的眼眶通红。 这是他们的顾家军,也是父亲的顾家军。 快要天明时,宁寻睡得昏昏沉沉时,感觉到自己身后一个身影靠近,然后腰上就勒了一双手,带着彻夜的寒凉。 宁寻迷迷糊糊的把被子往那边拽拽,替他捂暖双手。 “阿宁……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顾云宴少见的脆弱,宁寻一下子就清醒了。 顾云宴紧紧搂住她不让她转身,脸搁在她脖子间,声音闷闷的: “我们重组了顾家军,顾家军没有丢。” “顾家军不可能丢的。”宁寻反手摸了摸顾云宴的发髻:“你的心里,我的心里,百姓的心里,所有人都记得顾家军,他们就会一直存在。” “……你说得对,”顾云宴低头蹭了蹭宁寻:“他们一直存在着。” 宁家军和顾家军势如破竹,他们是民心所向,所到之处皆有百姓偷偷接济,甚至还有原先的南国官员暗中帮忙,蛮族被打的怀疑人生,溃不成军。 顾云宜和崔大夫从衡都赶来,做了随行的军医,带出了一批包扎处理外伤的精英军医。 与喜欢在幕后出主意的顾云宴不同,总是在阵前带兵的顾云禾被战场磨练的愈发坚毅,常有旧部看着他发呆,说他渐渐有了顾将军的样子。 顾将军没了,但天下又多了一个顾将军。 就如同蛮族打下南国一样,宁家军和顾家军也用了不长的时间,就把蛮族逼回了江南。 任凭蛮族将领如何无能狂怒也无济于事。 ——蛮族的士兵已经被打怕了,未上战场,先生怯意,不战而败。 直到宁寻一剑削下蛮族二皇子的头颅,蛮族的将领们也终于真真正正产生了退意,从此蛮族被打的溃不成军,许许多多的士兵和将领直接弃甲,逃回了族地深处。 世界线终于被纠正过来了。 宁寻松了口气,逼退蛮族其实并不容易,但好在她十年前曾奔走了一个月,救下了顾家兄妹四人,在与蛮族的战争中,可以说顾家兄妹都是强有力的外援。 南国被一并收复回来,百姓们终于回到了家乡,就算是断壁残垣,也欢喜的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就哭了。 宁寻和顾云宴留下顾云禾打扫战场,先一步准备回衡都,一路走来的江湖朋友们纷纷与他们告别,约定来日方长,江湖再见。 宁寻目送他们离去,马蹄踏出的尘埃滚滚,他们一次也没有回头。 “江湖真有意思。”回头的宁寻看到顾云宴一直在浅笑,他国恨家仇已报,开始对江湖充满了兴趣。 “那等以后,我们就去行走江湖。” “正合我意。” 顾云禾回来后,归顺的南国官员和北地官员就开始催促他们统一疆域,封皇建国。 宁寻对当皇帝什么的一点不感兴趣,顾云宴也是如此,因此他们偷偷溜出了衡都,跑去仗剑天涯,还顺便出了趟海,薅回了差点遇到海难的宁舟。 顾云宜火速把自己打包住进了医馆,开始闭关精进医术,顾云舒见势不对赶忙带着商队溜了,只是等到商队出了褚侨城后,顾云舒才在队员中看到了伪装好的宁父和宁母。 顾云舒…… 等等!怎么伯父伯母也跟着溜了! 于是,一夜之间,顾家宁家都走光了,尚在睡梦中的顾云禾什么都不知道,就稀里糊涂的被奉为皇,吓得他一蹦三尺高。 顾云禾被迫接手了一堆烂摊子,从此以后每天心里泪流满面,愤愤不平。 在大臣们强硬的簇拥下,顾云禾就晕晕乎乎的举行了典礼,定国号为周。 虽然委屈家人们的不告而别,顾云禾即位后的第一件事还是分别封了宁父和顾云宴的王位,以及顾云舒姐妹俩的公主之位,并追封了顾将军和顾夫人为太上皇与皇太后。 第二件事,就是斩杀了忘恩负义的李家父子和谭家二郎,将其余家眷流放。 有许多战争中未走的谋士也被顾云禾死皮赖脸的留下了,他在他们的帮助下,招揽了更多的贤臣,励精图治,终于开创了天下盛世,后世尊称其为周□□。 顾云宜在宁舟的猛烈攻势下答应了他的求亲,婚后的宁舟不再到处跑,而是留在皇都替宁家顾家打理产业,崔大夫决意留在衡都,顾云宜便在皇都开了一间同样的医馆,有时接崔大夫过来小住。 顾云舒因为宁舟撂了挑子,就全盘接手了商队,南来北往的到处跑,最后带了个蓝眼睛的异域人回了皇都,说是她的丈夫,吓的顾云禾赶紧倒了颗清气丸嚼一嚼。没想到他刚缓过劲来,就看到自家二姐又从身后拉出了一个蓝眼睛的混血小姑娘,当即又跌回椅子上,劾得身旁的皇后倒了一杯茶塞他手里。 宁寻与顾云宴游遍了大江南北,有时会回衡都和皇都住段日子,但更多的时候,是随心所欲的住在某一个地方。他们呆过黄沙漫天的大漠深处,也在杏雨蒙蒙的小镇与流星和飞羽相遇,去过寒气逼人的雪山脚下,也仰头望过一片深邃的草原星空。 一直到他们走不动了,他们便回了衡都,那里是他们“重生”的地方,在人生的最后时刻,宁寻和顾云宴也只希望自己能在北地的满目苍绿中沉眠。 第51章 黄泉食肆(5) 宁寻抱着仍在昏迷的小九,看着易烟忙碌的身影出神。 “易烟,你曾经说我忘记了什么,可到底是什么呢?” 斟酌片刻,宁寻小声的询问。在进行世界的穿梭后,她的脑海里总是有个模模糊糊的身影,却总是看不分明。 “你会想起来的。”易烟轻声说到:“现在只是还没到时间。” “……”宁寻挫败的垂下头。 “你若有空,不如替我去趟九幽山。”易烟手腕不停的搅动,看着锅上蒸腾的水汽一直蔓延向上:“本来都是小九去的,现在它还没醒,只能麻烦你了。” “好的,我这就去。”宁寻把小九放在躺椅上站起身:“是找忘忧吧?” 易烟点头,指尖溢出一点银光,光团蒲公英样的在空中翻腾,看起来很欢快:“跟着它走,它会指引你到九幽山的。” “九幽山只有一条上山的路,沿着路走到山顶,就能看见忘忧。” 宁寻跟着翻腾飘飞的光团出了食肆,她从密密麻麻排队的鬼潮中艰难的挤出来,不期然想起曾经同大爷大妈挤超市的痛苦经历,她跟着光团穿过了彼岸花海,然后在黑暗中穿行。 她总是在玉泉中练剑,所以很少出来。一路上她看见不少被锁链拘着的鬼魂,形状凄惨,往她来时的路去。 她知道它们是要去黄泉食肆。 “……大人。”凶神恶煞的牛头马面正死死的拽着几个疯癫的灵魂,看到宁寻时避让到一旁,恭敬的低下头。 ……奇怪。 宁寻心想,为什么她觉得牛头和马面曾经这样叫过她呢? 但不是现在,而是……很久远很久远的过去。 宁寻礼貌的点点头,走过它们后,目送着牛头马面骂咧咧的往回走,然后继续跟着光团走去。 这一路漫长,但所幸她的前方还有只小光团。 终于,只是寻常的一脚踏下,世界乍然明亮,眼前豁然开朗——宁寻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玉色的山峦。 玉青色山体透着莹莹的流光,随着光影不断流动变换,山上满是奇形怪状的树木,有银白色的藤蔓盘踞其中。 “九幽山……竟是这样的吗?”宁寻喃喃自语。 由迷毂照亮的路蜿蜒其上,小光团疯了样的飞来飞去,仿佛到了九幽山很开心。 九幽山的路很好走,明明山势极陡,走在上面却恍若平地。忘忧生长在九幽山顶,满满一片,分明干燥的叶片上却带着细密水珠,静默的矗立着。 “……”宁寻没来得及细看忘忧,倒是先看到了站在忘忧丛中的黑衣男子。 察觉到她的视线,男子转过身来,露出冷峻的面容。宁寻怔怔的看着他,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感觉男子在看到自己后,一身的肃杀冷凝都和缓了一瞬。 ……为什么呢? ……他是谁? “你……”宁寻刚想开口,就看到男子冲她点点头: “你来了。” ???? 他们认识吗??果然是认识的吧!!! 宁寻越来越意识到自己丢失的记忆很重要,是她解决一切困惑的关键,可她……想不起来。 宁寻想起易烟叫她不要苦想,顿了顿抬起头: “你在这里摘忘忧吗?” “我在等黑域开放。”出乎意料的,男子否定宁寻的猜测。 “黑域?那是什么?” “是黄泉禁地。”男子轻笑。 “……你等了很久吗?” “不久,也就五十万年。” “五十万……”宁寻咋舌,还没等她想起什么来说,男子就率先转过身去: “孟婆还等着你的忘忧,摘完了就走吧。” “……好。” 不去想男子为何知道她来九幽山的目的——反正黄泉的人总彷佛有着大神通,宁寻俯下身去摘湿漉漉的忘忧。等到她拔出一株后,才后知后觉的“咦”了一声。 怪不得如花一会说忘忧是花,一会又说是草——原来它长在山上的时候是一株株花的模样,拔下来后却散去莹莹白光,成为一根根细韧的樱草。 男子没有回头,声音却轻飘飘的传来: “回去吧。” 宁寻捧着一大束忘忧站起身,看着黑衣男子仍旧站在原地,等待着前面若有若无的黑色缝隙打开,仿佛一尊石像,特别的孤独和寂寥。 “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扶晏。” 同扶晏道别,宁寻跟着光团下山,她没有回头,自然也就不知道在她转身后,扶晏转过来静静的看着她,眼中是强自按捺的眷恋与柔软。 ——“阿宁……我等你回来。” 同一时刻,易烟似有所觉的抬起头,挥散了食肆的屋顶,露出黑漆漆的天空。 她看了很久。 然后轻轻的叹了口气:“终于……快要到了。” 不只是扶晏,为了等待那个人,他们都等了太久太久,久到孤零零的彼岸花长成了花海,墨色的九幽山也融化成了玉青色。 她走了五十万年,他们也就等了五十万年。 第52章 第六个世界(1) “醒了!醒了!”一阵喧闹声逐渐唤起了还不太清醒的神智。 宁寻感觉到自己被扶了起来,耳边是大嗓门的中年女声:“姑娘!姑娘你感觉哪儿不舒服啊!” 宁寻的理智渐渐回笼,看清了周围一圈眼神隐隐关切的人。 扶着她的是个卷头发的中年阿姨,阿姨瞅着她,生怕她再眼睛一闭晕过去。 “我没事儿,阿姨,谢谢您啊。” 宁寻还搞不清楚状况,露出一个腼腆的笑。 “没事就好,”阿姨长出一口气:“你这小姑娘咋这么不小心,都摔到坡下了!要不是大爷来这锻炼还发现不了,你快看看自己哪磕着了?” 宁寻谢过了周围人的好意,声称自己只是低血糖晕了过去,然后就歪倒下来,所幸被泥土和草木垫了垫,只有点刮伤。 围观的人这才放了心,然后塞了她满手的小糖果。 众人散去,宁寻站起来走了几步,觉得没什么问题。但在还没走远的阿姨的注视下,还是剥了块糖含在嘴里。 阿姨放心了,点点头离开,准备继续向山顶爬。 宁寻避开众人向边缘走去,看着草木茂盛的陡坡发愣——自己居然是在山林里吗? “小姑娘——那边是下山的路!” 晨间在林中断木上翘着腿拉伸的老爷子伸手招呼她,精气神十足:“好多人第一次爬这山都找不到哩!往那方向走个几十米就能看到台阶,顺着这台阶下去就到山脚了!你快回去好好休息。” “哎,谢谢您。” 宁寻笑着应了声,走出林子,顺着台阶往山下走,走到半路,找了个隐蔽的亭子,坐在里面假装闭着眼休息。 ——这是个奇怪的现代世界。 世界的走向在明天凌晨转了个弯,本来被好好封印的鬼王不知为何爆体而亡,普通的现代都市被溢出的鬼气侵染,恶鬼拥有了强大了力量,甚至能被普通人看见。这些恶鬼以人们心中的恶念与恐惧为食,残忍杀害了很多无辜的人和妖。国家特殊行动组紧急出动,发现这些恶鬼并非人的魂魄所化,因此无法被净化,只能灭杀。许多清修、隐居的大师传人和妖修也纷纷出世,拼尽力量遏制恶鬼。 方家是唯一将符箓完整传承的隐士家族,因为家族长老感应到恶鬼肆虐,便派了方家年轻一辈的佼佼者方枫眠出世降鬼,方枫眠主动成为了特殊行动组的编外人员,同方家互相联络着,准备寻找重新封印的方法。 鬼气无穷无尽的蔓延,恶鬼杀也杀不完,整个方家查遍了自家古籍,又去别的家族寺庙查,终于在鬼气蔓延的十年后,方枫眠和妹妹方茴找到了封印鬼气的方法。但是要想封印,就需要将已经蔓延开来的鬼气聚合在一起,曾云游四方的渡仁大师表示,他曾听说在某地有块不起眼的石头,唯有到了有缘人手里才能激发它本身的能力——吸附鬼气。 但现在已经是第十年了,大量减少的人类无法再等下去,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去找一块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石头。 方茴决定快刀斩乱麻,她瞒着方枫眠,用符箓将鬼气凝聚在自己的身上,忍受着莫大的痛苦,踏入了兄妹两人提前制成的封印阵法中。 鬼气被重新封印起来,方枫眠痛苦不已,却为时已晚。 唯一能让他感到庆幸的,就是妹妹拼命守护的人类,终于安定了下来。 释放鬼气而让自己获得永生的幕后人也因鬼气被封印后、无法继续运行阵法而去世。 但所有人都没想到,那个幕后人带着心中的恶念与妄念重生,于是他在方枫眠刚出来时,使计杀了方枫眠,又想办法引出了方茴,同样将她杀害。不仅如此,他还将兄妹两个的身体做成了傀儡供他驱使。 方家一下子失了兄妹两个,大恸。那恶人却带着被制成傀儡的两兄妹穿过了方家的护持阵法,在一个深夜将方家所有人屠尽。人类的符箓传承断裂,再也没有办法重新封印鬼气,世界由此灭亡。 宁寻现在是一个破旧道观的观主,说是观主,其实她是被上任观主宁枞戌收养的弃婴,整座道观就只有他们相依为命。宁枞戌修为不高,却没想到被扔在道观门口的宁寻是天生的阴阳眼,但体质并不适合修炼,只能学些基本的剑招保护自己。 宁枞戌知道自己活着时还可以护她,但他早年替人改命伤了寿命,年纪不大就缠绵病榻,很快将不久于人世。 为了保护她,宁枞戌临死前耗尽修为给她制作了护身符,又去求了方家长老制作了一张可以封印她阴阳眼的符箓,告诫她此生不再接触这些。 宁寻醒来时,原主已经埋葬了宁枞戌,但她毕竟在这方面极有天赋,又从小在道观长大,对这些事情很敏锐,今日凌晨,就如同其他修士一样,她感觉到了一阵心悸,她猜出了可能即将发生什么,于是左思右想,还是背着桃木剑下了山。 人间大劫,她有义务做些什么。 ——没想到却迷了路。 原主在快到山顶的山林中转悠了一宿,不慎丢失了护身符,后来又失足摔下了很高的陡坡,倒霉的磕死了。 今日凌晨,宁寻长叹一声。 她需要赶紧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修习内力,把伤治好,把实力提上来。 山下就有小旅馆,宁寻拿出身份证交了钱,顺利的进了一个小房间。 小房间破破烂烂,但对于宁寻来说足够了,她把苍梧横放在身前,盘腿坐在床上,默默运转功法,带着金色的内力一遍遍涤荡着她全身的筋脉,也重塑着她的皮肉。 原主之所以不适合修炼,只是因为她筋脉细弱,无法承受这个世界功法的强劲,但是现在这些都不是问题了。 零点,宁寻准时睁开了眼睛,她在浴室了洗澡换了衣服,清清爽爽的下去退房。 这个世界已经变了模样,就算阴阳眼被封印,宁寻也能看到一团团闪烁而过的红光,在夜色下清晰可见。她沉默了下,从脖子上系着的护身符中掏出了封印的符箓。 从符箓被掏出来的那一刻起,宁寻眼前的世界徒然清晰,那一团团不再是模糊的红光,而是面目可怖的恶鬼。 真是……辣人眼睛啊。 所幸现在大街上的路人很少,宁寻拔出苍梧,迎了上去。 所幸有金光的加持,她消灭这些新生的恶鬼和玩似的,但架不住恶鬼数量太多了。 她杀了一夜。 快要天明时,她找了公共长椅休息了下,恢复了体力,然后继续背着剑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觉又走回了原主殒命的山下。 宁寻轻叹,转眼看到两个过路的小姑娘被两只恶鬼逼到墙角,反手掷出苍梧。 柳青青的叔叔早年皈依佛门,这次她本是和小姐妹结伴去郊区山上野营,帐篷都扎好了,却没想到在山上遇到吓人的恶鬼,她们两个被柳青青叔叔前几年给的珠串护着,一路连滚带爬的跑下山,因为太过慌乱跑错了路,废了大半夜的时间才跑到山下。好不容易甩掉了山上的鬼,却又在拐弯处遇见了另两个恶鬼,更让人崩溃的是,在她们被围攻的时候,柳青青亲眼看到本来散发着的淡黄色光晕的珠串崩散,紧接着那两个恶鬼就仿佛再也没有忌讳的东西,狞笑着越逼越近。 两个小姑娘尖叫着蜷缩在一起,腿无助的胡乱瞪着,然后柳青青就感觉她身边的李盼被一把拉了过去。 “盼盼!” 柳青青咬牙拉住李盼的胳膊不松手,却无法阻止的看着恶鬼一点点把李盼拽过去。 “青青!松手!松手!”李盼眼睁睁看着拉着她的柳青青也被拖过来,嚎啕大哭。 然后她们就听见恶鬼的一声尖啸——彷佛是恐惧。 一把泛着几缕金光的莹白长剑稳稳的插在地上,原本拽着李盼的恶鬼却已经化成几缕黑烟消散。 小姑娘们怔怔的瘫坐着,看着一个格子短裙的女孩子慢慢走近,拔出长剑掂了掂,一挥就把另一个靠近的恶鬼杀成了黑烟。 然后她在李盼面前理了理裙子蹲下,几缕金光把她脚腕上可怖的手掌印消去。 柳青青吸了吸鼻子,还没从劫后余生的懵中回神,就看见短裙女孩向她伸出了手。 “什……什么?” “珠串给我。”宁寻指了指她手里的珠串。 “哦……哦!好的!” 柳青青抹了抹糊在脸上的眼泪,把已经攥得微热的珠串递过去。然后她就看到珠串重新有了金色的光晕,比之前的金色还要浓郁。 “行了,这足够你们两个小姑娘回家了。”宁寻把珠串又塞回柳青青手里:“现在不安全,你们尽快回去,不要逗留。” 说完她拍拍裙子站起来,重新把苍梧背在身后。 “……姐姐!你要去哪?” “去看看还有没有你们这样的人。”宁寻背对着她们挥挥手:“走吧。” “……谢谢姐姐!”柳青青攥紧手中的珠串喊着,把李盼从地上拉起来,响亮的吸了吸鼻子:“咱们回家!” 李盼抹了抹眼泪点头:“姐姐救了我们,我们一定、一定能回家!” 两个小姑娘抹着控制不住的眼泪,却像打了鸡血一样往家里跑去,金色光芒的珠串压下她们的崩溃与惶恐,带给她们无边的勇气,直到看见父母的那一刹那才嚎啕大哭。 两家是邻居,两对父母早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但却因为电视上政府要求不得出门只能徒劳的流泪。此刻看到两个小姑娘自己找了回来,巨大的惊喜淹没了他们。 “好孩子……好孩子,你们可怎么回来的啊。”李家妈妈抹着眼泪问。 两人就你一言我一语把所有的经历都说了出来,父母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柳家爸爸接过女儿手中的珠串: “你叔叔当年是向住持求的珠串……幸亏你们遇见的人比住持的功力还深厚……幸亏……”柳家爸爸哽咽起来,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幸亏遇见了贵人,不然、青青和盼盼怕是…… 宁寻一路上又顺手救了不少因为特殊原因滞留在外的人类,世界突然变化,政府也不是没有应对,只是因为恶鬼的特殊性,一般武器压根碰不到它们。国家特殊行动组的人数也不多,分身乏术,只好尽最大努力先将住宅区用符箓或阵法等圈起来,用阻止居民外出的方法保护他们的安全。 因此宁寻总是让他们回家,回去就安全了。 但事实上,一个城市实在是太大了,总有地方还没来得及设置符箓或阵法。 因为救人加快了内力消耗,她的内力在无时无刻冲击着她的经脉,虽然疼痛,但效果显著。 “这位道友!这位道友!!” 一阵呼喊由远及近传来,宁寻回头看去,看到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孩子向她跑来。 哦……是他,方枫眠。 宁寻没想到会这么快遇见他。 “这位道友,我是方氏方枫眠,刚才看你用剑救下了几个人,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封锁居民区?”方枫眠狠狠地喘了几口。 宁寻摇头:“封锁的事情还是算了吧。” “你也看到了,我是个剑修,只擅长杀鬼。” 方枫眠讪讪的点头:“也是啊,你特别厉害,那些恶鬼都没能过几招……”说着,他又兴奋起来:“道友知不知道国家特殊行动组?” “还有这个组织?”宁寻装出一副有点感兴趣的样子。 “有的!”方枫眠猛点头:“我也是出来后才知道的,是咱们国家为了各种灵异事件而特设的组织,我现在是组织的编外人员……道友有没有兴趣加入?” “直接就可以加入?不用别的?” “不用不用!”方枫眠摇头,满脸都是找到一个好苗子的兴奋:“只用填张个人基本信息就行了!本来还需要审核,但像道友这么厉害的,这种非常时期肯定直接就能通过!” “那个组织在哪?” 方枫眠看宁寻基本答应下来,脸上的笑止也止不住:“那地方第一次去有点难找……我还差两个居民区就封锁完了,我带你去!” “好呀,麻烦你了。”宁寻欣然答应。 第53章 第六个世界(2) 变故就发生在方枫眠封锁了最后一个居民区后。 东边突然传来震天的爆炸声,宁寻眯眼看去,看到冲天的红光与黑烟交缠着。 “那边出事了。”宁寻丢下这句话就想离开。 “道友!我和你一起!”方枫眠赶紧跟上去:“我开着车来的!” 宁寻立马停下了脚步,送给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汽车果然是人类伟大的发明,不过十来分钟,方枫眠就一个急刹,宁寻推门而出。 ——红光愈发微弱了,如果她没猜错,这应该是与恶鬼交战的妖修落了下风。 果然,她远远的看着一个黑白胖团子在被十几只恶鬼围攻,在他身后,一只棕色的小熊猫紧紧抱着怀里的什么东西,在黑白熊猫的保护下艰难躲藏着。 阿时已经快支撑不住了,毛毛下面全是血痕,可他知道自己不能后退。这不知道哪里来的恶鬼盯上了阿依手中的妖丹——这可是殿下好不容易修复好的妖丹!绝不能被它们抢走! 他忍着呕吐的欲望继续和恶鬼们撕扯——呕——这些玩意身上真臭。 然后金光一闪。 阿时和阿依黑溜溜的眼珠子看到一把泛着金光的长剑直冲而来,紧接着一个人类女孩跳入了恶鬼们的包围圈,拿着一把长剑所向披靡。 “哇——”阿依露出了惊叹的表情,阿时看了看力克众鬼的人类,又看了看自己快被恶鬼拔秃了的毛毛,终于长出一口气。 方枫眠的辅助也紧随而至,他画符的确有一手,又快又稳,完美的配合了宁寻的剑招。 阿时也重新打起精神,加入了战斗。 于是一会儿后,恶鬼们全都烟消云散,宁寻看着伤痕累累的大熊猫与躲在他身后探头探脑的小熊猫,脸上不自觉挂了姨母笑:“你们要去哪里?” 阿时张了张嘴,被阿依抢了先:“我们要去给殿下送妖丹!” “妖丹?殿下?是妖王吗?” 宁寻有些意外——是那个世界剧情刚开始,就因妖丹不全被恶鬼围杀的妖王? 哦豁。 想来在世界线中,这两个妖修也被恶鬼围攻死在了这里,不然妖王的妖丹绝对不会被恶鬼们吞噬增强了实力。 在这个世界,妖修和修道之人的骨肉是最合恶鬼口味的“大补之物”,因此像原主这样实力不高强的、像妖王那样妖丹不全无法使出法术的,根本无法保护自己。 “……你们快去。”宁寻想了想:“需要我们的保护吗?” 现在的情况是,宁寻把小熊猫和一只皮毛暗淡还在昏睡的赤狐抱到车上,方枫眠喘着粗气把重量超标的熊猫团子也扛了上来,锤了捶自己备受欺凌的老腰。 方枫眠掐着腰大喘气:“兄弟,你该减肥了,以后找不着媳妇儿可怎么办?” 大熊猫不想说话,拿屁股冲着他。 居然、居然敢说国宝胖? Big胆! 还是方枫眠开车,一路上嘴就没停过,一直叭叭的,后座的大熊猫生无可恋的捂住耳朵。 “阿宁,多谢你们,才能让殿下顺顺利利的融合妖丹。”宁寻和阿依倒还好,阿依规规矩矩的端坐着,拿爪子拍拍宁寻的手背。 “应该的。”宁寻笑:“等到了行动组,找个地方给你们养伤。” 特殊行动组的组长意外的年轻。 宁寻看了看过于俊秀的年轻男人,再看看跟在他身后胡子拉碴的老头子,感觉有点好笑。 “你好,我是江岸年。”江岸年有些不苟言笑,递给宁寻一张纸。 “方枫眠说你的能力很强,国家现在正需要你们。” 宁寻点头,拿起桌子上的笔哗哗的往下写,然后把纸递了过去:“我就是为此下山的。” “宁小姐,”江岸年刚瞟了两眼,就被身后跟着的老头子抢去了。 ——“哦呦!我们终于有战斗型人才了!” 老头子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一小阵老头老太太的欢呼声,看来是扒在门口偷看很久了。 …… 江岸年抽了抽嘴角,继续同宁寻谈: “我们这边可以可以给你一个月一万的工资,但是需要你作为我们的编外人员,完全听从我们的安排。” 宁寻就有些迟疑,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们能办到的都能替你办到。” “啊、就是……”宁寻有些不好意思的露出一个笑容:“……我之前一直住在山上,工资我可以少要,能不能给我安排一个住的地方?” “所以住的地方就是你家?”宁寻扶额。 “为了方便工作,大家都住在附近,只有我家有空房间。”江岸年替她打开门:“二楼的房间都是空着的,你随便选。” “哦对了,你带过来的那三个妖修过阵子也大概会住过来。” 啊,妖修。 他们有好的地方疗伤了。 然后不可避免的,宁寻又想起了阿依那毛茸茸的爪子。 宁寻畅想了一番,走了几步,又退后来孤疑的看着他——“我怎么觉得你在偷笑?” “没有,你看错了。” 江岸年努力按下上扬的嘴角,面无表情还挺能唬人。 “哦——”宁寻没发现什么端倪,但显然并不相信。 “今天你就好好休息。”江岸年扯开话题:“明天开始你就要忙的团团转了。” “……江组长,你给我透个底。”宁寻停下脚步:“咱组里有几个人?” “十几个。”江岸年这回是真切的笑出了声:“但能出外勤的,只有你、我和方枫眠。” …… 草,上当了。 宁寻终于明白世界剧情里,为什么特殊行动组要一个人掰成两半用。 不,甚至还要更夸张。 在现实中,宁寻甚至觉得自己已经被掰成了八半。 高强度的一天下来,她抱着自己的腿陷入了自闭——所以当时方枫眠看到自己成为编外队员这么兴奋,不是因为消灭恶鬼,而是因为有人也能和他一样被坑了吧? “当然不是!”方枫眠义正言辞的否认。 然而过于铿锵激昂的言语听着莫名的心虚。 恶鬼实在太多了,宁寻从一开始提着苍梧斩鬼,到苍梧自己飞来飞去的斩鬼,还能一剑捅穿五六个,只用了一天的时间。 一把成熟的剑要学着自己杀鬼。 ……就是吊着五六个晃来晃去的样子,像极了在串糖葫芦。 江岸年在宁寻身边坐下来,宁寻看着他的镜妄在恶鬼群中来回回旋,链子上燃烧着的无名火焰让恶鬼沾之即死。 “哎我说,你俩也太悠闲了吧?”方枫眠不满的嚷嚷,脚下灵活的闪过一只恶鬼的扑倒。 “没办法,你的符箓又不会飞。”宁寻很光棍,还伸了个懒腰,一拳揍飞了凑过来的恶鬼:“等它会飞了,你也过来坐着。” …… 人言否? 方枫眠瞬间加大了符箓的输出,化悲愤为力量。 这样的情况一直到妖王年璻醒来后才有所改善,虽然年璻不愿意跑来跑去的杀鬼,但伤势恢复的它本身的威压就能镇守一方。 没错,这个意思就是,宁寻几人不再用专守在上京,要从全市跑变成全国跑了。 好在各地方的寺庙、道观也一直在派人清理,三人组才免去了陀螺样的旋转。甚至因为人太少,阿时和阿依也被拉来当苦力,当胖熊猫勤勤恳恳一巴掌一巴掌的抽恶鬼耳刮子、小熊猫摆出李小龙姿势拿jio回旋踢还嘴里“啊哒——”的时候,宁寻就无比的庆幸居民们都被拘在家中。 ……不至于看到这毁童年的一幕。 怕是小孩看了流泪,大人看了都昏厥。 至于给阿依推荐李小龙系列电影的方枫眠,就被宁寻紧急镇压,没收了他的所有资源。 在他们的努力下,国内在街上游荡的恶鬼终于被清理的差不多了,但绝不是全部。只要鬼气未散,恶鬼就会一直不断的成长,即便如此,宁寻三人终于略微的松了口气。 方枫眠从族里薅来他妹妹方茴,方茴带着长老们的研究资料干脆住在了特殊行动组的办公室,开始一起着手研究重新封印鬼气的方法。 于是固定出外勤的又只剩下宁寻和江岸年。 被江岸年的镜妄捆住的恶鬼发出凄厉的尖叫,在苍白火焰的灼烧下渐渐萎靡消散;宁寻一剑抽飞了扑来的小鬼,一个闪身躲过从后面扑来的恶鬼,踩着头把苍梧插了进去。 “恶鬼变强了。”终于结束战斗,宁寻慢慢吐出一口气。 这已经是变故发生后的一年后了。方家的古籍已经看完,最近方枫眠正和方茴计划着去周围寺庙道观借阅古籍。 宁寻和江岸年仍旧勤勤恳恳的出外勤,但宁寻两人都感觉到了恶鬼实力的突然增长,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国家尽全力封锁起来的安全区只能保证大多数人的安危,可总有耐不住出门的人被恶鬼虐杀至死。 一个国家太大了,他们根本管不过来。 甚至还有恶鬼,在吞噬足够的恐惧进化后,有了自己神智,联合其他恶鬼一同攻破了居民楼外的封锁,或是收服了一众小鬼,盘据一方当起了鬼王。 更别提宁寻心中那个幕后之人,至今仍未露出一点点蛛丝马迹。 宁寻烦躁的跺了跺地,准备叫着若有所思的江岸年收工。 “阿宁,”两人已经很熟了,江岸年叫住她:“你觉得鬼王突然爆体而亡是因为什么?” 宁寻顿了顿,状似不经意的说:“涂爷爷不是说还在调查吗?” “我越来越觉得这与因果没什么关联,而是个阴谋。”江岸年的话成功的让宁寻停下脚步。 “怎么说?” “我们封锁了很多居民楼做安全区,很多。”江岸年喃喃:“可为什么恶鬼还是成长的这么快?它们以恶念和恐惧为食,被封锁的安全区能完全隔绝人类与鬼魂,为什么它们还是能吞噬这么多人?” “是啊,为什么呢。”宁寻轻叹,转头看向笼罩着一层红雾的天空——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我们有内鬼。” “什么?内鬼!” 方枫眠不敢置信的惊叫出声。 “为什么?恶鬼强大了对他有什么好处?”方枫眠的脸色还带着熬夜翻书的苍白,声音却渐渐弱了下来:“……真的有人能为了自己,置天下苍生于不顾?” “不仅是强大恶鬼,”江岸年捏了捏眉心:“我现在怀疑,连鬼王自爆、鬼气蔓延也是他的计划。” “鬼气……”方枫眠陷入了沉默。 ……爷爷曾说人的妄念或许会让他万劫不复,现在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我们要怎么做?” “什么都做不了。”江岸年摇头:“没有人证,没有物证,只能尽全力去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涂爷爷他们还在调查,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 “是我们的猜测。”宁寻接话,她垂下眼睛看着苍梧的剑鞘:“我从不信巧合,更不相信只是恰巧鬼王的封印松动。” 方枫眠和方茴不知道说什么好,宁寻站起身,拍了拍兄妹两人:“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天塌下来还有我和江岸年顶着,你们的任务,就是找到方法重新封印鬼气。” 她按在兄妹二人肩膀的手下不易察觉的闪过几缕金光,悄无声息的没入了他们的体内。 江岸年的眼睛眯起了一瞬,又恢复到面无表情的样子。 第54章 第六个世界(3) “你把金光打入他们体内做什么?” 江岸年跟着宁寻走到房间门口,还是忍不住询问。 “你看见了?”宁寻耸耸肩:“他们方家是唯一完整承袭符箓的家族,若不是方家族地自有阵法符箓封锁,我都想去方家再圈一个安全区。” “你的意思是,可能会有人对他们出手?”江岸年了然。 “不是可能,是一定。” “方家普遍战斗力不高,又手握可能重新封印鬼气的古籍,若是下手,他们是最容易、也是最一劳永逸的目标。” 江岸年就有些迟疑:“我要不要也偷偷把苍火附在什么东西上送给他们防身?” “……”宁寻顿时沉默了下来。 然后他恍然,意识到这并不是什么好主意。他的火焰无法隐藏,在兄妹二人身上燃烧的话,简直是明明白白的告诉那些恶鬼和幕后之人——我很重要!快来杀我! “是我考虑不周。”江岸年有些羞赧。 “没关系,我的金光足够咱们赶过去了。”宁寻摇头。 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方枫眠失踪了。 等宁寻和江岸年去邻市出外勤回来,他已经有半天联系不上了,和他一起失踪的,还有阿依。 “我今天早上去找哥哥吃饭,就发现他的房间里空无一人。”方茴脸色苍白:“然后阿时来拍门,问我们阿依有没有过来,我才知道阿依也失踪了。” “你别慌。”宁寻拍了拍她:“我有办法找到他们。” 说着就要提剑出门。 “我和你一起去。”年璻冷笑着站起身,金色的瞳仁里满是怒火:“看来是我很久没搞事了,第一次有人敢从我的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情。” 年璻感觉受到了挑衅。 江岸年在家保护方茴和阿时,顺便将此事上报,宁寻也不多话,带上年璻,凭着那丝金光的指引顺利找到了一个居民楼下。 年璻更窝火了。 “保护人类封锁的安全区,居然变成了他的躲藏地?????竖子!!!!” 一连串祖安国骂从年璻的嘴里飘了出来。 “在顶楼,我们上去看看。”宁寻眯了眯眼睛,看到自己的金光在顶楼的窗户上一闪而过。 “我先上去。”年璻沉声说到。 年璻的妖气从体内溢出,它凭借着阳台的窗棂轻松的一路向上跃去。 “咦——” “宝宝怎么啦?”有年轻妈妈抱起盯着窗外的小女孩。 “妈妈,有一个红色的影子在窗外向上跑!” “大概是小鸟吧?” “是有四只脚的影子!”小女孩拍拍手:“特别漂亮的红色!” “宝宝是不是看错啦?”妈妈耐心的回答她:“宝宝家是住在十一楼哎,是不是一只红色的小鸟啊?” 宁寻没法和年璻一样从外面上去,她一路坐电梯上去,眼中的金光时不时一闪而过,攥起的手心显示了她的不平静。 她看着紧闭的房门怒极返笑,一脚踹开。 就看到年璻正把爪子按在破布娃娃一样的小熊猫身上,眼中怒火更盛。 “阿依怎么了。” 宁寻变了脸色。 “妖、丹、没、了。”年璻一字一顿的咬牙切齿。 宁寻皱起眉头:“被他剖走了?” “方枫眠在里面吗?” “不在。”出乎意料的,年璻摇头: “看来是被带到哪里去了,你快找找。” 宁寻深吸一口气,再次闭上眼睛仔细感受,半晌睁开了眼睛:“你带着阿依先回去,我去找方枫眠。” “万事小心。”年璻没有拒绝:“这人看起来邪门的很。” “我明白。” 方枫眠捂着胸口吐出了一口鲜血。 他看着面前带着幽灵面具的斗篷人,恨声说道:“原来你就是让鬼王自爆、鬼气蔓延的幕后黑手!” “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你不必知道。”斗篷人的声音低哑,听不出是男是女:“你只需知道,你将为我的大业付出你的全部。” 顿了顿,斗篷人高举起双手,声音中带着隐隐的癫狂:“你将为之自豪!” 方枫眠又呕出一口血来:“无耻。” 他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气力正在疯狂的流失,好似支撑不了多久了。 他努力的抬起头环顾四周,将斗篷人所用的法阵与物品牢牢记在心里。如果、如果他还能逃出去,他一定带着宁寻来灭了这垃圾。 ——如果他能逃出去,该多好啊…… “看你也撑不了多久了,让我送你一程吧。”斗篷人忙完了手中布置的阵法,不悦的发现方枫眠居然还没死,他眯着眼睛看了半晌,恍然:“你身上有那个小女娃的金光,怪不得能撑到现在。” 他走到一旁,找出了一把刻着奇怪花纹的匕首,向方枫眠走去。 宁寻加快了速度。 已经过去了半日,她的金光大抵也无法支撑多久了, 她气喘吁吁的赶到郊外,傀儡阵法需要大量吸收鬼气和天地灵气,不能设在屋子中,她很容易的就看到那个散发着血红色的大阵。 自然也看到黑色斗篷的怪人举起匕首想要刺向方枫眠的心口。 “苍梧,去!” 长剑应声而去,“铛——”堪堪挡在了下落的匕首前。 匕首应声而碎,斗篷人被反震的后退了几步。 “从我们眼皮子底下劫人,你好大的胆子。”苍梧还挡在了方枫眠身前,宁寻几步赶上来,拍了一丝金光给他吊命。 “宁道友……”方枫眠模糊中感觉到体内打入了一丝强劲的力量,那丝力量很快游走遍全身,让他稍稍清醒了些。 “哈哈哈……宁寻!”斗篷人雌雄莫辨的声音的响起:“你来了又能如何?傀儡大阵已成,方枫眠早晚会是我的傀儡!” “谁说他一定会成为你的傀儡?”宁寻气笑了。 “怎么,你还能在他没死之前破掉阵法不成?”斗篷人又是一阵大笑:“痴心妄想!” ——没有人、没有人能够打破正在运转的大阵! 宁寻不再和他废话,耀眼的金色碎光快速覆盖苍梧,她举起了苍梧。 她是一个剑修。 虽然不知道记忆里的剑法从哪里来,但第一句话宁寻至今记得: 只要握紧手中的剑,剑修就必定无畏无惧,力能破天—— ……区区阵法而已! 宁寻眼神一厉。 原本四射的剑气瞬间凝聚,汹涌磅礴,天地变色,只为这一剑。 斗篷人的脸色终于变了,他被无形奔腾的气流掀翻在地,眼看着牢不可摧的阵法出现阵阵碎纹,声音尖利: “这不可能!” 循着宁寻定位找来的江岸年远远的看着尘埃四起,原本鲜红的阵法逐渐黯淡无光: “我们快到了,走。” 宁寻仍旧站在方枫眠身前,紧紧握着苍梧,金光四溢。 她其实没有看上去这么轻松,全身的内力被那一剑消耗的干净,她握紧苍梧,不动声色的遮挡去无法控制的颤抖。 但她不惧。 斗篷人再傲慢也知道自己的计划失败了,他大吼一声,吃饱了鬼气的罗盘急速向宁寻飞来。 ——然后在半空中被镜妄甩飞。 真正意义上的。 宁寻看着被甩到自己不远处的罗盘结结实实的插在地面上,抽了抽嘴角,心里却猛松了一口气。 江岸年来了。 斗篷人似乎非常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他看着不远处的大部队,扔出一个什么,黑色烟雾升起。 然后斗篷人就不见了踪影。 宁寻闷咳一声,擦去嘴角蜿蜒下来的血迹,被赶来的江岸年看了个正着。 “你受伤了?” “无碍。”宁寻不在意的拿出纸巾抹去手上的血,拍了拍江岸年的肩膀:“我先带着方枫眠回去疗伤。” “我开车送你们回去。”江岸年拦住他们,找来自己的副部长交代了一通后背起了已经昏迷的方枫眠。 “走。” 宁寻失笑,收起苍梧跟了上去。 方枫眠再醒来时已经是几天后了,他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后,就看到江岸年和自家妹妹凑近的大脸。 “我这是……还活着?”他有些恍惚。 “哥你可吓死我了!”方茴终于舒了一口气,脱力一样的滑坐在椅子上。 “……我记得是宁寻救了我……她还好吗?” “比你好太多了。”江岸年摇头:“她当时受了点内伤,早就好了。” “现在该你好好说说,你对自己被掳走的那一天,还有什么印象吗?” “……组长。” “嗯?” “……我刚醒,还是个病号。” “所以呢?”江岸年挑眉。 “能不能让我在饿死前先吃点饭,再回答你的问题。” “……” 宁寻坐在阿依的房间里,看着身体只有微弱起伏的小熊猫叹气:“阿依怎么样?” “还活着。”年璻扭过头,不想看在那边抹泪的大熊猫,长叹一口气:“但也只是还活着。” “它们这样的小妖修比不得我,妖丹就是它们的生命本源,它们几乎无法离开妖丹生存。不过好在我们去的快,能在它完全死去之前吊住命,接下来,它需要每天在我身边接受妖气的温养,直到找回它的妖丹。” “我来找。”宁寻看着无知无觉的小熊猫很心疼,恍然想起了至今还昏迷的小九。 “特殊行动组的人已经把两处地方都抄了,没有发现任何妖丹,怕是被那人带走了。” 年璻看了一眼沉睡着的小熊猫: “希望我们运气足够好,阿依的妖丹还在。” “会的。” 宁寻伸出手摸了一下阿依耷拉下去的耳朵:“我的运气一向好。” 第55章 第六个世界(4) 这个事情引起了国家上层的注意,他们也意识到内鬼的事情,因此选了几个绝对值得信任的老大师暗中查探。 宁寻不知道这些,她正往医院走去,梳理着脑海中的世界剧情。 在世界记忆里,斗篷人杀害妖修也是为了妖丹,大批量的妖丹却在最后没了踪影,宁寻也不知道他用到了哪里。 他会把妖丹放在哪里呢? 她这样想着,然后在方枫眠那里得到了答案。 “是傀儡。” 看到宁寻震惊的脸,方枫眠声音晦涩:“我那夜被带走也是……一个妖兽傀儡干的。” “……那个人……彷佛在做什么尝试,用妖修的妖丹和没有开智的普通动物结合,成功的结果就会是一只没有神智、完全听从他指令,但又拥有妖修力量的妖兽。” “……草。” “看来他已经成功了。”宁寻表情凝重。 “是的。”方枫眠点头:“他那里大概有三只妖兽傀儡。” “……”宁寻沉默了半晌,还是长叹一口气:“什么都干得出来。” 方枫眠也沉默下来:“爷爷说得对,方家人若没有自保之力,就犹如幼童怀揣着碧玉。” “等我病好了出院,我要带着小茴回趟方家。” 宁寻看过来:“方家是唯一传承万年不断的世家,必定有独门的保护方法,虽然不知道你和方茴为什么没有用,但现在是特殊情况了,必须特殊对待。” “你说得对。”方枫眠点头:“其实方家有自己的家传秘法,关键时刻可以保方家血脉一命。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有个副作用……”方枫眠红了红脸。 “??????” “每年……会有十五天左右变成小动物……” ?????????????? 江岸年一口水卡在嗓子里不上不下,咳嗽了一声。 宁寻呆滞在椅子上,“咔咔”转头用眼神询问方茴,得到一个“就是这样”的哀伤眼神。 …… “啊这……” 宁寻努力想要放平上扬的嘴角,但还是以失败告终。 原来……这就是方家家族一直要隐居山林的根本原因吗? “你们想笑就笑吧。”方枫眠双目无神的摊平,仿佛对自己做下的决定很羞耻。 于是日子就在方枫眠和方茴的抗拒中度过,他们再不想回去,但为了目前的状况不得不妥协。 宁寻送他们回去,江岸年被她无情镇压在特殊行动组继续当打工人。 江岸年哀怨的送他们出门,想起自己桌子上成堆的文件就头大。 方家隐居在一处山林中,在宁寻刚迈进山门时,她就感应到了阵法的威力。 “阿宁你跟紧了,这处迷魂阵只有方家血脉才能看透,你们很容易迷失在阵中。”方茴一边走一边回头说。 ——怪不得那斗篷人必须要用已经变成傀儡的方枫眠和方茴才能找到方家。 宁寻想。 不过现在,针对于方枫眠两人的计划已经败露,他不会再有机会了。 关于方家,宁寻唯一的印象就是那个屠杀之夜,惨叫声响彻一方山林,她在来之前也脑补过很多,但万万没想到,方家会是这样一个场景。 遍地的兔子、狸花猫、狐狸……甚至还有树懒和蜜獾。 可恶,这是什么喜爱毛茸茸的幻觉吗? 宁寻感觉自己受到了侵蚀。 她的腿边靠过来一只雪白色的垂耳兔,鼻尖有点粉红色,简直是少女心暴击。垂耳兔在她腿边蹭蹭,又蹭蹭。 宁寻坚定的告诉自己——坚持住!不能抱!谁知道你抱起来的是爷爷辈还是祖爷爷辈的! 垂耳兔看见宁寻没有动作,有些着急,伸出两只小爪子扒拉她的小腿。 最后还是方茴拯救了宁寻:“姑姑,您别闹阿宁了。” 姑姑?姑姑! 世界记忆里,方枫眠和方茴只有一个姑姑,就是叫方岚的家族长老。 果然,在遍地是小动物的方家,随便一只兔子都是一个长老级的人物。 画风从三人在会谈室坐下开始才稍稍正经了些。 “原来是这样。” 坐在主位的是一只灰蜜獾,应该是方枫眠和方茴的爷爷,也是方氏一族的现任族长。 此刻蜜獾正沉稳的点头,郑重的带着身旁的垂耳兔和红狐狸向宁寻道谢:“多谢宁道友,不然我家小子怕是无法脱逃。” “应该的。”宁寻摇摇头:“现在是特殊时期,我们应该互相帮助,尽快度过劫难。” “要想激发秘法需要三天,这三天宁道友不如就在方家住下,到时候和小眠小茴一起走。”蜜獾说,胡子一动一动的,有点魔幻。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宁寻强迫自己从蜜獾的胡子上移开,点头答应下来。 三天的时间其实过的很快。宁寻作为这些年来头一个在方家留宿的外来剑修,受到了阖府上下的热烈欢迎。 刚开始学习符道的小辈们兴冲冲的带着自己的符箓来切磋,被一剑打碎后又哭唧唧的被送出院子,但他们乐此不疲。 慢慢的,连长老们也起了心思,纷纷装作小辈的模样来切磋——反正都是小动物,不说话也分不清谁是谁。 方家的和乐融融却丝毫无法带起方枫眠的快乐,他生无可恋的趴在原地,不想去镜子前看自己的脸——他变成了一只藏狐。 没错,那种脸四四方方的、眼神带着三分厌世七分鄙夷的,藏狐。 方家人虽然无法选择变成什么动物,但也从未有人变成藏狐,于是小辈们也不去和宁寻切磋了,全都排着队来骚扰方枫眠,就和逛动物园一样。 “宁道友,宁姐,宁哥,咱们走吧。”方枫眠跑到宁寻这里躲清静,四方方的毛脸上带着生无可恋:“我受够了。” “再等几天,小茴去了藏书阁找资料,等她出来了我们再走。”宁寻看到他的脸就忍不住笑: “你忍忍。” 方枫眠直挺挺的瘫倒开始思考人生。 所幸方茴出来的很快,于是宁寻三人决定明日启程。 回去的路上没有什么危险的,宁寻背着长剑,又带着一看就是妖修的动物,没有人敢上前阻拦。不提江岸年看到方枫眠时爆发的嘲笑,就是年璻,也转过头轻咳了一声。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们的血脉秘法。” 年璻赶紧转移了话题:“这或许就是那个垃圾一定要抓方家人的原因。他们比正常人更能忍受妖丹中的妖气。” 宁寻听到“垃圾”时还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年璻指的是逃跑的斗篷人。 “果真是……一箭三雕啊。” “不过你们不用担心,”年璻懒洋洋的趴在自己柔顺的大红尾巴上:“这样的血脉秘法我也有所耳闻,有了这个的守护,斗篷人现在基本是没办法再伤害你们了。” “那就好。”藏狐长出了一口气。 这件事情后,国家加大了对方家唯二两个在外小辈的保护。以防万一,方枫眠和方茴干脆也搬进了江岸年的家里。 恢复身体后,兄妹两个又恢复了整天翻古籍卷宗找方法的日子,宁寻则继续跟着江岸年到处跑,所到之处,可以说是鬼魂尽散。 清理的工作还是挺容易的,前提是忽略那突然蹦到街上来的老道士。 宁寻驻足看了一会儿南港著名恐怖片“老道杀鬼”,越看老道的背影就越像一个人。 像谁呢? 宁寻慢慢思考着。 “你还在这里做什么?走了。”江岸年收起镜妄,过来叫宁寻。 “这就走……”宁寻转过脸来,无意中看到了江岸年的背影。 ??????? ——等等! “你——” 江岸年听了宁寻的话,转头回来看了一眼,只一眼就变了脸色。 “爷爷!您怎么出来了!” “哟!是乖崽啊。”江老爷子朝他们走过来,收起手中破破烂烂的罗盘,不去看急忙迎上来的江岸年,反而看着宁寻的眼睛越来越亮。 宁寻被江老爷子如狼似虎的眼神看的发毛,不自觉微微扭过头看向别处。 “这是我孙媳妇吗?”江老爷子更高兴了,就差拉着宁寻的手打量。 ? 宁寻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爷爷你别瞎说。”江岸年顿了顿,冲他使眼色:“阿宁只是暂住在我家的。” “都住在一起了?那敢情好!” 江岸年伸出的手僵了僵,觉得自己和老爷子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所以,您下山来就是为了这块石头?” 江岸年家所有人排排坐,聚精会神的盯着桌子上那块坑坑洼洼的石头,半晌也没看出什么来。 “就是这块石头。”江老爷子意味深长的扫视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拍着腿笑:“祖师爷指引的不会错。” “可这有什么用?”江岸年举起石头来看了看——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 “在你手中自然没用。”江老爷子很不屑,转脸就换了个语气:“在我孙媳妇手里可就不一定了。” ?? “……我?”宁寻指了指自己。 “就是你。”江老爷子翘起二郎腿:“祖师爷叫我下山找到这块石头,再交给这世间最有功德的人。” “渡仁那老秃驴我见过,他身上绝对没有我孙媳妇的功德金光浓厚,活了这么久,老头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个快把我眼闪瞎了的小丫头。”江老爷子哈哈大笑,彷佛在因自己不用去找渡仁大师而高兴。 “您说的可是渡仁大师?”方茴小心翼翼地问,又看了看毫无所觉的宁寻:“您是说,阿宁身上的福泽比渡仁大师还要深厚?” “怎么,你们都没发现呆在她身边特别舒服吗?”江老爷子皱眉头:“尤其是你们这几个妖修,感觉应该更强烈才是。” “的确。”年璻缓缓点头:“我早就发现了。” 阿时也点点头。 “这块石头就先放在你那里。”江岸年把石头来回看了看,然后递给宁寻。 “好的。”宁寻郑重地点头:“我会好好保管的。” 宁寻把石头放进口袋里,没注意石头在放进口袋那一刻闪过的红黑色光芒。 看到宁寻把石头收进去了,江老爷子就开始拍腿:“快给你爷爷我收拾个房间,从今儿个开始,我也要住下。” “怎么?您不在山上感受天地了?”江岸年挑眉,嘲讽他。 “臭小子,现在是感受天地的时候吗!”江老爷子瞪眼:“我可是有大任务在身的!” 至于是什么任务,江老爷子却不肯多说,江岸年认命的指了指一楼的一个房间:“您的房间都留着呢,定时会找人来清理,您现在直接去睡都没问题。” 然后江老爷子就真的去睡了。 看来是真累了。 江岸年替他关上门,重新埋头阅读调查文件。 第56章 第六个世界(5) 国内逐渐迈入了正轨,因着还是特殊时期,方家连日赶出了带有保护生灵结界的符箓,由国家统计、分发下去。因此现在大街上也慢慢有了人,不多,但已经是弥足珍贵的进步了。 当然还有胆小的人害怕在外游荡的恶鬼,躲在家中不肯出来——这也不是什么难题。全世界都陷入了鬼气蔓延的地步,各个国家自顾不暇,什么战争都打不起来,因此国家大批前线军人空闲下来,为这些不敢出门的人送些基础食物。 宁寻和江岸年照例活跃在杀鬼一线,许许多多的人曾亲眼看见宁寻一剑捅穿狠厉的恶鬼,也看到过江岸年一把火把恶鬼少了个干净,他们不觉得害怕,反而对国家充满了信心。 这种自信在全球网络恢复后达到了顶峰—— 好多国家的人仍旧蜗居在教堂中,靠着神父苟延残喘。 ……更别提自由出行。 【祖国真好啊!】 【我爱Z国!!】 【我大种花就是最牛的!!】 这样的言论不光出现在网络上,还牢牢印刻在人们的心里,每个人都为之自豪。 一点点的金色光点从人们的身上飘散出来,这是人类最纯粹的情感——信仰。 全国人民的信仰之力汇总起来,宛如一条金色的长河,横亘在祖国上空。江岸年抬头,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渡仁大师抬头,低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还有江老爷子、年璻、阿时…… Z国的鬼气在金河的镇压下变得温顺,在空中飘来飘去、不慎沾到河边的恶鬼发出不甘的尖叫,然后飞散成灰。 “人类真是一个奇迹。”年璻端坐在窗前,眼睛专注的看着缓缓流动的金河,彷佛看到了这个国家绵延几千年的坚守与意念。 “是啊。”宁寻躺在地板上,失神的看着璀璨的天空,不再言语。 斗篷人的三个妖兽傀儡再出现已经是五年后了。 方枫眠和方茴夜以继日的翻阅古籍,到了宁寻和江岸年劝都劝不住的地步。无奈之下,宁寻又跑了一趟方家,在方家阵法之外放出一丝剑气,等到了来接她的方家小辈。 在宁寻的提议下,他们的姑姑方岚也从方家出来,一个是帮助他们制作符箓,二是盯着他们好好休息,防止猝死。 不得不说,姑姑的威慑力还是很大的,原来听都不听的方家兄妹终于收敛了一点,至少能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了。 这日,宁寻正拿着布擦拭苍梧,就听到楼上的年璻发出一声长啸—— “怎么了?”她朝着楼上喊。 “阿依的妖丹在附近出现了。” 年璻一阵风一样从楼梯上旋下来,宁寻把布一扔,提着苍梧就跟了上去。 ——然后他们半路拦下来正扛着昏迷妖修的傀儡。 宁寻第一次看到妖兽傀儡。在被篡改的世界记忆中,斗篷人有了方氏兄妹几乎是所向披靡,从不屑用妖兽来做傀儡。 而现在,方枫眠和方茴还好好活着,其余方家人又在阵法的保护下,看来斗篷人便只好“退而求其次”的制作了妖兽傀儡。 “阿依的妖丹在那个羊头人身上!” 年璻的尾巴一瞬变长,带着巨力抽向闷头奔跑的傀儡身上。 傀儡被拍的就地一滚,肩上扛着的小松鼠软绵绵的倒在一旁,宁寻把它一把捞回来看了看,只是昏迷,并无大碍。 傀儡并不放弃脱手的任务品,低声嘶吼着向宁寻扑来。 肌肉凸起的手臂向着宁寻狠狠砸下,用来格挡的苍梧发出铮鸣。 凑近了看,宁寻发现傀儡的眼眶内是一片漆黑,没有任何情感的波动——连气急败坏都不曾有。 “造孽。”宁寻自言自语,一脚蹬开另一个凑过来的鱼头人,苍梧猛地向上一抬——锋利的剑尖刺向羊头人裸露出来的胸,胸口很快皮开肉绽,然而却没有鲜血喷涌。 宁寻反手抽飞凑过来的鱼头人,鱼头人正好落在年璻的尾巴下面,然后又被抽飞,幸亏鱼头人没有理智,不然怕是要以为自己在做梦。 鱼头人在天上一时半会还没下来,宁寻躲避开羊头人的铁拳,苍梧不时在他身上划过,羊头人的伤口也因此越来越多。 年璻说过,傀儡没有弱点,除非让它散架。 羊头人傀儡一身看似是胡乱的剑痕,其实是宁寻大费周章的结果。 宁寻抬眼一笑,再次出剑,这一剑与以往不同,伴随着铮鸣,羊头人傀儡的一条胳膊掉到了地上。 一剑、又一剑……宁寻出剑的速度越来越快,羊头人散落的“身体部件”也越来越多,直到它再无力支撑身体,跪倒在地上。 宁寻按照年璻之前说的,剑尖一挑,一颗圆滚滚的莹润妖丹就出现在宁寻的手中,为了安全,她把妖丹扔进了玉泉。 失去妖丹的傀儡彻底化成一滩灰烬,年璻如法炮制,把另一颗妖丹也掏了出来。 散发着碧莹光泽的妖丹入手还带着轻微的温度,却是用妖修们毕生的修为和生命凝聚而成。 宁寻不知道另两颗妖丹的主人是谁,但她知道它们一定没有好运到天天趴在妖皇身边温养——很大概率是根本就没有活下来。 要知道,妖修修行不易,一颗妖丹,需要妖修日日夜夜勤恳的修炼几千年。 而那个人,为了一己私欲,就这么把妖丹剖了出来。 剩下一只傀儡仿佛收到了指令,几个脚步变换向外跑去。 “它想跑!” 年璻立马扑了过去。 “跟着它!”年璻明白了宁寻的意思,收起锋利的爪子和大尾巴,宁寻低头给江岸年传了个消息,几步跟了上去。 傀儡果然是往斗篷人的藏身地逃窜,五年了,他们几乎找遍了整个Z国,却从未发现他的踪迹,就仿佛人间蒸发。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就像隐藏在草地中的一条蛇,时时刻刻准备着反击。 宁寻握紧手中的苍梧——也好,这次无论如何,都要与他做个了断。 在远远看见透出微微红光的山洞时,宁寻与年璻对视一眼,年璻一个猛扑把正在奔逃的傀儡按在地上,剖出了它镶嵌的妖丹。 宁寻则一剑削平了山洞,笑话,这种一看就容易搞偷袭的山洞她才不愿进。 山体被一分为二,上面部分伴随着滚滚泥烟歪倒在一旁,倒露出了站立着的黑色斗篷人和他脚下巨大无比的阵法。 “你们来了。”斗篷人喑哑的嗓音仍旧让人很不舒服。 “好久不见。”宁寻冷笑:“你简直比地鼠还能打洞。” “可惜了,”斗篷人丝毫不在意宁寻的嘲讽:“若你们进了山洞,就别再想逃出去。” “不过也没事,就算出了点小纰漏,这不重要。” 年璻被气笑了:“到底是谁给你的自信?你的手下已经死绝了,凭什么在这里和我们叫板?” “哈哈哈……”斗篷人突然仰头笑了起来,帽檐滑落,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宁寻和年璻都感觉很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但现在这些已经不是最主要的,他好似疯了一样仰天长笑,然后突然收了声。 “阻碍我的都去死吧!” 他掏出了一面散发着浓浓不详之气的旗子。 “招鬼幡!”年璻终于变了神色。 “这不是招鬼幡。”江岸年带着人匆忙赶到:“他屠了一个镇子,方岚带人去处理,说是镇中所有尸体是生前遭受莫大折磨后,魂魄被生生抽走的样子。” “这是百鬼幡。”宁寻喃喃。 招鬼幡,百鬼幡,一字之差,却差之千里。 招鬼幡是用湿阴之地的石头藤蔓炼制而成,用来强行召唤百里之内的鬼;而百鬼幡,却是用受尽磨难的生魂炼制。 ——极其恶毒。 江岸年一眼就看到了露出真容的斗篷人,眼睛一眯——是他! 斗篷人看到跟着江岸年赶来的方家兄妹,恍然:“若不是那日你被人救走,你该是我最完美的作品!” 方枫眠打了个寒战。 “有病吧你!”方茴早就忍不住了,甩出一张天雷符,响雷凭空出现,却没能打到斗篷人身上——是他脚下的阵法保护了他,宁寻看的分明。 那个阵法固若金汤,保护斗篷人隔绝了一方天地。 斗篷人狞笑着撕开了百鬼幡——“去死吧!” 彷佛轰隆一声巨响,天地骤然阴沉,狂风骤起,凄厉的尖叫声震耳欲聋。 红光大盛的百鬼幡中涌出了赤红着眼睛的鬼魂,眼神凄厉,攻势狠辣。生魂炼制成的恶鬼达到了恶鬼级别中的最高战力,难以对付。 宁寻左避右闪,抽飞了一只靠近的恶鬼,刚想回头询问方枫眠,就又被另一只缠住了。 “不要杀死它们!它们还能被度化!”所幸,方枫眠知道宁寻想问什么,狼狈一滚躲开恶鬼的攻击,高声喊道。 这一声传入了众人的耳朵中,大家不约而同的变了刺向恶鬼“心脏”的攻击方向。 “嘁,麻烦。”年璻啧了一声,但也把爪子上暴涨的锋利指甲收了回去,只用尾巴抽。 但在场的人类,除了宁寻和江岸年,其余人都不擅长战斗,所以很快的,身上都挂了彩,有深深浅浅的伤口。 宁寻、年璻和江岸年稍微好点,但也气喘吁吁,很不好受。 现在的情况对他们很不利,宁寻知道。 这些不能杀死的恶鬼就是一个极度好用的消耗品,再这样下去,他们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她的眼睛盯住嘴中正念念有词的斗篷人,看了看周围。恶鬼们显然听了斗篷人的念诵很不好受,愈发狂躁起来。 要杀了他、阻止他念下去! “阿宁,去杀了他!”江岸年找准机会凑近宁寻。 “可这边……” “我们能顶住,”江岸年急促的喘了口气,笑了一声:“我们可不会死在这种地方。” 宁寻看了他一眼,脚下用力,踹开一只恶鬼,向斗篷人跑去。 斗篷人却仿佛看穿了她的意图,越来越多的鬼挡在宁寻面前,隐隐成了一个包围的趋势。 镜妄骤然甩开,附着的苍白火焰灼烧了它们,它们哀嚎着飞走。 宁寻握紧手中的剑,看见胜券在握的斗篷人仍旧笑得开心,几步冲到他面前—— “看我打碎你的龟壳!” 第57章 第六个世界(6) 银白的长剑带着无可匹敌的力道骤然挥出。 金色流光随着宁寻的手臂传到了剑上,剑身用巨大的压力压下,阵法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 ——但是,还没碎。 刚才一击已经抽空了宁寻的大部分内力,她深吸一口气,苍梧震动,脱离了她的手高高飞起——从她身上骤然升起浓郁的金色流光。 宁寻双眼发黑,咬住舌尖逼迫自己清醒。她强行催发了还未修习出的意剑,此刻只觉得浑身剧痛,筋脉正在寸寸断裂。 她不能输。 宁寻一掌拍向阵法周围的屏障,苍梧也从空中迅猛斩下,宁寻的嘴里渐渐有了血腥气。 斗篷人的阵法屏障有了片片裂纹,却仍旧完整。 ——使把力,破了它。 宁寻的意识里却仿佛有个声音告诉自己,她不是曾破过这样的屏障吗,她可以! 她咬紧牙关,掌中金剑持续缓慢的向阵法内破去,斗篷人终于露出了惶然的表情—— “不可能!没有人能破掉祖师爷传下来的天煞金刚阵!” 宁寻已经没有力气回答他了。就在她摇摇欲坠的时候,一阵温暖突然席卷而来,她的内力又一次持续缓慢的回升,滋养着她快断掉的筋脉。 宁寻恍然抬头,只见耀目的金色流光从天际倾灌而下——是那道长河。 江岸年等人喘着粗气,却呆呆地愣在原地,看着无垠的长河将信仰之力灌注而下,仿佛一道及其壮观的瀑布。 吃饭的、听歌的、玩游戏的……不同地方的人们都似有所觉、抬头震惊的看着联通天地的金色光河,江老爷子站在窗边久久凝视着,半晌才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 光河迸射出来的金光渐渐遏制住了恶鬼的怨气,它们的眼神逐渐清明,哀伤又痛苦的看着四周。 方枫眠和方茴回过神来,抓紧时间布阵,净化它们的怨气送去投胎。 “阿弥陀佛。” 就在两人布阵时,拄着一人多高法杖的老和尚风尘仆仆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像是跋涉了很久。 “渡仁大师。” 江老爷子向来看不惯渡仁神秘兮兮的作风,江岸年自然也见过他。 “天命已归。” 江岸年恍然想起自己幼时曾随着老爷子和渡仁大师见面——那是唯一一次两人互相吵架,以往都是江老爷子单方面跳脚。 ——“我算出几十年后世界必遭大难!本来的两颗天命星暗淡无光,难道我们什么都不做静等着吗?” ——“阿弥陀佛。我等自当拼劲全力。但,实属无用。” ——“说人话!” ——“有一线若隐若现的生机存于两颗天命星之中,只有那道生机能让两颗天命回归本位,还能破除天命星一明一暗的杀局。” 江老爷子知道渡仁的道行比他深多了,更何况渡仁这个老秃驴神叨的很,从不说大话。 也就是说,真的有那道生机。 江岸年看到自家老头子深深的看了闭着眼睛的渡仁大师很久,缓缓开口:“我能做什么?” “时间到了,你自然会知道。” …… 生机…… 江岸年扭头向宁寻看去。 骤然充盈的内力使宁寻猛然加强了输出,然后终于,她的耳边听到了一声碎响。 裂纹越来越大,逐渐遍布整个阵法屏障,斗篷人如困兽一般在阵法里跑来跑去,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癫狂。 ——他逃不出去了。 这个阵法看似保护了他,同时也将他困住,阵法破碎之时,就是斗篷人身死之时。 “不!!!!!!!” 宁寻的意剑终于打破了屏障,苍梧自上而下贯穿了整个阵法,也贯穿了不甘嘶吼的斗篷人。 宁寻脱力的滑坐在地上,她回头望去,数百恶鬼已经被方家兄妹的阵法度化成亡魂,然后在渡仁大师的往生咒中进入了半空中虚掩着的黄泉之门。 是牛头马面来接的。 宁寻看到它们冲她恭敬的行了一礼,然后带着所有的亡魂消失在门后。 门很快的消散了。 斗篷人的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化,血肉消融在胸腔,只余了一副雪白的骨头架子,和一朵生长在胸腔骨骼上的红色花朵。 花朵是血肉凝聚的血色,带着随风飘扬的莹蓝细丝,诡异而生动。 “骨生花啊,我很多年没见过了。”年璻不知何时蹲坐在宁寻身旁,还舔了舔自己受伤的爪子。 “……你说……这是什么?” 乍然一听这熟悉的名字,宁寻还晕晕乎乎的转不过来。 “骨生花。传说只有极恶之人的骨头上才能长出的花,没什么用。”年璻丝毫不在意,看到瞠目结舌的宁寻回过味来: “你不会需要骨生花吧?” 宁寻点头。 “那你快去把它□□,骨生花只会在人刚死的时候存在十息,过了时间就会自动消亡的。”年璻着急的跺了跺爪子:“用力拔,快去。” “我知道了。”宁寻走上前,微微使劲,拔出了根须处还带着骨头渣子的骨生花。 她松了口气——小九可以提前醒了! 斗篷人死后,他们就解决了一件心头大患,全身心的投入到封印鬼气的行动中。 江岸年告诉宁寻,他们猜的没有错,这个斗篷人就是原来跟着涂老调查的一个小辈,平日里丝毫不起眼,每日都乐呵呵的,谁都没想到他会是内鬼。 根据涂老提供的地址,他们搜查到了他的住处,打开了一处暗门。 ——所有人都惊呆了。 暗室里充盈着刺鼻的血腥气,破损的妖丹和动物尸体随处可见,中央一个小型的阵法仍在运行。搜查人员找来了方枫眠。 “你们想的没错,这就是那个妖兽傀儡的阵法。”方枫眠仔细看了看,肯定的说。 特殊行动组里也有妖修,此刻他们都攥紧了拳头,若不是这人的尸骨已经被镇压在玄门禁地之下,他们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 江岸年安抚了下激愤的妖修们,下令将这个阵法毁掉。 再然后,他们在暗房里找到的资料表示,这个人确实是策划一切的幕后黑手,甚至鬼王自爆也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他渴望长生与强大,因此走了歪路。 房间里留下的笔记和书籍全被带到国家机密部门封存起来,有专人看守。只要国家存在一天,就不会再出现同样的事故。 阿依终于等到了它被挖走的妖丹,莹润的妖丹融入小熊猫体内,它的身体动了动,皮毛肉眼可见的褪去了黯淡,重新变得油光水滑。 年璻松了口气,看到阿时又没出息的抹眼泪,一巴掌呼噜上去叫它别哭了,阿时就很委屈,说自己完全控制不了嘤嘤嘤,吵得年璻脑壳子嗡嗡的。 毕竟是被剖走了妖丹,阿依需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重新融合,但只要没了生命危险,大家都等得起。 威胁方家的人死去后,方氏兄妹便开始四处游历,寻找道观、寺庙借阅古籍,有时一呆就是三四个月,方岚还是不放心他们,就跟着走了。方枫眠一走,最高兴的反而是江老爷子,他总觉得方家小子反过味儿后会拐走他家儿媳妇,倒是让宁寻和江岸年哭笑不得。 宁寻此次强行使用了内力,受了很重的内伤,卧床休养了半年才好全。她呆床上无聊,已经醒了的阿依就时常找她玩,还带着她看李小龙电影——不知道从哪下载的资源。 宁寻就捂脸,完蛋,这次真的要变成功夫小熊猫了。 伤好后,宁寻又一次投入了工作,天天提着剑东奔西跑。她在等,等方家兄妹研究出封印方法的第十年。同时,她也在有意识的寻找那块据说能吸收鬼气的“普通石头”,只可惜一无所获。 “方枫眠他们兄妹俩要回来了。” 宁寻正托着腮看苍梧满天飞,此刻也愣了下,扭过头来。 江岸年看着手机的消息提示,脸上终于有了一抹轻松的神色:“说是找到了方法,要赶回来尝试尝试。” 是啊,这已经第十年了。 国内的人虽然已经习惯了街上有恶鬼出没,但也总是想念十年前的日子。 那时候,人人都能站在阳光下,肆无忌惮的欢笑,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出个门都要如临大敌,带好国家下发的符箓。 “回来好啊。”江岸年他们不清楚,宁寻却是知道的,这次回来,他们真的研究出了封印鬼气的阵法。 而阵法出现,就意味着……方茴还剩的时间不多了。 宁寻有些挫败,她与方茴相处的不错,自然不希望她白白送命。只可惜她这些年跑过很多地方,去过很多被世人遗忘的灵山大川,都未曾寻找到那块石头。 宁寻的心里闪过一丝悲痛,但她又期盼着,现在国内控制的力度很不错,普通人的存活率可以保证,希望到时候有时间发动全国的能力去找……说不定能找到呢? “他们回来了,方岚长老呢?” “她回方家了。”江岸年说:“说是要把研究出来的给族长他们瞧瞧,看看实际运行的可能性有多大。” 宁寻点头,没再问下去。 她和江岸年回到家中时,就看到了正和阿时阿依聊得开心的方家兄妹。 “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江岸年有些惊喜。 简单拥抱后,方茴指着桌子上摊开的小本给江岸年和宁寻看,说这就是他们根据南园寺藏书整理出来的新式封印阵,宁寻也看不懂,就直接递给了江岸年。不料江岸年也摆了摆手:“我不是内行,提不出什么建设性意见,你们觉得行就行。” 想了想,又补充到:“不然你们也可以等到你们姑姑问过后再决定。” “就这么办。”方枫眠一锤定音。 相隔不过几天,方岚带回了一个让所有人沉默的消息。 ——要想成功,他们需要一个容器。 一个能吸附鬼气的容器。 在场的人和妖修都未曾听说过世界上有能吸附鬼气的无灵识物品——也就是说,只能让人来做容器。 还必须要是能承受鬼气入体的玄门中人。 年璻脑中飞快的闪过一丝什么,可它没有抓住。它依稀记得有这么一个东西可以做到,但年岁太过久远,它已经记不清了。 “不如……我们找渡仁大师问问?” 宁寻打破了沉默:“或许是我们孤陋寡闻呢?” 渡仁大师最近正好停留在城市里,他的手机还有信号能打通。 “听说在一个地方,有块不起眼的石头。它可以吸附鬼气,但只有有缘人才能激发。”渡仁大师沉吟了一会儿,慢慢的说道。 “但具体是哪里,现在已经不知道了。”说着他叹了口气:“咱们国家地大物博,不好找。” “不好找也要找。”方岚突然说:“现在危机还未过去,玄门势微,绝不能再白白损失一个人。” “我也是这样想的。”宁寻表示同意方岚的话。 “老和尚说的石头……是不是叫天心石?”一直沉默着的年璻迟疑着开口。 “是它。”手机里传来渡仁大师的肯定。 “天心石……年璻略微闭了闭眼睛:“它喜欢干燥的地方,大概是埋在西部的戈壁了。” 方茴兴奋起来,说有地点好哇。 年璻就问她知不知道祖国的戈壁滩有多大。 方茴:……麻了。 “戈壁滩?”刚从外面回来的江老爷子顺手把衣服挂在墙上,随意的说:“你们去戈壁滩做什么?那地方地广人稀,不会有什么恶鬼。” 江岸年就把他们刚得知的事情告诉了江老爷子,江老爷子显而易见的更奇怪了: “还去找什么?天心石我不是给我孙媳妇儿了吗?” ????? 众人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左右都是懵的,最后还是宁寻先反应过来: “——是您送我的那块石头?” “怎么,我当时没和你们说它叫天心石?”江老爷子一下子顿住了,开始疯狂回想,然后得到以江岸年为首的控诉目光——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忘呢! 江老爷子仔细想了想,好像……的确忘记了。 他讪讪的摸了摸头:“现在知道也不晚,好歹你们不用去戈壁跑一趟了。” 江岸年暂时不想看见不靠谱的爷爷,扭过头去和兴奋起来的方家兄妹商量设阵的事情。阴差阳错的拿到天心石,宁寻松了一口气之余也哭笑不得——合着自己这些年是白找了。 “可是天心石要怎么用呢?” 这回江老爷子摇头说不知道,说当年祖师爷托梦只是让他去找到这块石头,还是渡仁大师接了话: “将石头摆放在阵眼之处,阵法开始运转后,它就能自主吸收鬼气。” 得了个准信,几人就兴奋的确定了时间地点,并决定阵法大成后再在上面施加阵法,让鬼气真正的沉眠于地下。所有人都期盼着能顺利成阵,终结这一场大劫。 而一切也正如他们所愿。 被摆放在阵眼的天心石上光芒愈发明亮,红与黑糅杂,却并不给人带来阴晦之感,在场的众人反而都能感觉到一阵又一阵阴冷的鬼气从他们四周绕过,被天心石容纳其中。 空气中的鬼气愈发稀薄,直至透明消失,宁寻和江岸年对视了一眼,心中长舒一口气。 说来也怪,吸纳了鬼气的天心石瞬间变得让人感觉极其不舒服,在方枫眠的操控下,几个阵法分批次开始高速旋转,密密麻麻的符箓疯狂扯动,更为精纯的力量爆发出来,成功把天心石封禁在地下。 阵成的那一刻,一阵带着功德的微风猛然在四周荡起。 同一刻的国内,积极出山提供保护和帮助普通人的修士猛然察觉到自己体内多了丝丝缕缕金色的功德,正在扩充着自己的筋脉;普通人感觉没那么强烈,但也恍惚感觉到空气的清新怡人,窗外晦暗的天空也一瞬间明亮了起来。 最后,天心石带着满满的鬼气沉入了地下,淡淡的封印光芒在世间一晃而过。 这场人间大劫终于落下了终章。 “……结束了。”江岸年站到宁寻身边,随着她一起看广阔的天空,天上的金色河流已经隐去身形,但他们仍旧能感受到那缓缓流淌的信仰。 “是啊,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国家积极派人进行部分地区的重建,人世间没了鬼气,炽热明亮的阳光终于洒在了大地上,普通人得以重新沐浴在阳光下,不少人都痛哭失声。 但无论过去经历了多少磨难,天佑人间,他们终于还是挺过来了。 方岚和方茴回了方家,出来久了,她们特别想念家中的一切,只盼望能快快活活的回到家中;方枫眠选择留下来,同宁寻一样晋升成了特殊行动组的正式人员,还笑称自己从此也是个公务员,唯一的缺点就是总要出外勤。 以年璻三只妖为代表的妖族在这次大劫难中也给予了很大的帮助,商量来商量去,年璻身为妖王,要了一座山头,还有些在世间行走的银钱。 ——它回了山中修炼,直言这座五邙山接受各类妖修前去安家,又因离着龙脉近,修炼事半功倍,很受妖们的欢迎。妖类修炼时溢出的灵气又反哺了这座山和龙脉,于是一来一回,五邙山愈发灵性,Z国境内也灵气浓郁起来,愈发强盛。 阿时和阿依倒是随着年璻回了趟山安家后又跑了出来,说是想在人间历练,挂了个特殊行动组编外人员的职位,领着工资发展自己的兴趣爱好,过得很快活。 又过了几年,河清海晏。方枫眠在一次任务中认识了苗寨的一位孤女,两人渐渐有了感情,那孤女承袭了她母亲的一些本事,干脆跟着方枫眠回了帝都,也在行动组挂了个名,小情侣两个一起出任务。 等到宁寻和江岸年顺理成章的在一块时,方枫眠和他媳妇儿还赶回来给他们庆祝,结束之后又领了个任务、匆匆忙忙离开了,宁寻看得分明,这两口子哪是为了任务,是看着哪儿景色好才接的,为的就是做完任务后好好玩一玩。 这一世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玄门中人大多对自己寿元将近有些预感,渡仁大师是这样,江老爷子是这样,宁寻和江岸年也是这样。 他们最后一次去看望了那些老朋友们,看着他们仍旧过的热闹,心里也开怀。 人的一生总是有穷尽的,江岸年想。临老了,他其实隐隐约约想起了什么,他没有告诉宁寻。 他想起终年漆黑的天空,灼灼的彼岸花海…… 迷毂照亮着上山的路,在那一片莹莹白光中—— 他知道,他们会再次相遇的。 第58章 黄泉食肆(6) 宁寻从床上翻身而起。 她着急忙慌的穿过墙壁到了大堂,易烟还在煮汤,她很少见到宁寻这么着急的样子,好奇的抬起了眼睛。 “易烟!你看看……这是不是骨生花?” 易烟手里的汤勺落在锅中,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却顾不了锅里的汤了—— “这的确是骨生花!你、你从哪里得来的?” 宁寻就想开口炫耀一下自己是怎么发现的,结果张了张嘴,自己却先疑惑起来——是啊,我从哪里得来的来着? “是我昏头了。”易烟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你在小世界的记忆还在墙后面封着呢。” 宁寻就笑:“我醒来时这骨生花正在我手里握着呢——想来是我在临回来时知道自己会忘记小世界里的记忆,干脆放手里攥着的。” “辛苦你了。”易烟拍拍宁寻的肩,拜托她帮忙熬汤,自己则前往冥荡山收集其他需要的东西。 宁寻看着易烟一阵风一样的消失在原地,手里学着易烟平时的模样,慢腾腾的搅着锅里的汤。 然后她就感觉到一阵阴影落下。 是如花。 “怎么是你在熬汤?阿烟呢?”如花好奇的盯着宁寻的动作,还夸张的左右望了望,活像个智商不高的大龄儿童。 “去冥荡山了。” 宁寻就把骨生花的事情和他说了,如花听了之后围着她绕了三圈。 “不愧是你啊,运气还是……”如花突然闭了嘴。 “嗯?”宁寻听了一半没下文了,扭头问他。 “没什么,没想到你运气还是很好的嘛!”如花打着哈哈岔开了话题。 “这样说来,小鸡仔很快就能醒了。” 宁寻看了他一会儿,直看的他炸毛。 “看我干什么!” “其实我觉得……你还是很担心小九的呀……”宁寻若有所思。 “噗”头顶的大红花突然冒出来,这是如花又一次恼羞成怒了。 “谁会担心它啊!” “你没事瞎觉得什么呢!” 看着如花怒气冲冲的消失在食肆里,宁寻偷偷笑了一会儿。想起手里还熬着汤连忙正了正身子,终于,在她熬了不知多久的汤后,易烟回来了。 她一样样的把怪模怪样的花草放在小九身旁,有规律的绕成了一个圆,最后把骨生花放在了小九的胸口。 骨生花渐渐消融。彷佛是点了快进的枯萎,最后化作星星点点的光芒没入了小九体内。 同一时刻,小九周围那些宁寻叫不上名字的植物也在光芒中消散,空气中传来若有若无的苦香,那香气越聚越多,竟渐渐显露了实型,然后飘飘袅袅的进入了小九的鼻子中。 过了半晌,小九的翅膀尖动了动,再之后就是翅膀、身体,最后睁开了眼睛。 易烟长舒了一口气。 “我醒了?” 小九晃了晃脑袋,黯淡的长毛在它抬头的瞬间又变得灿红如火:“阿宁没什么事吧?” “我没事,多亏了你。”宁寻赶紧回答道。 “那就好。” 小九拍了拍翅膀,尝试着飞起来,落到易烟的肩膀上伸了个懒腰——感觉自己又是一条好鸟了。 宁寻和易烟看它耍宝,又看到如花飘进来和它斗嘴,久违的吵吵闹闹填满了空荡的食肆,宁寻和易烟互相看了一眼,又都笑着摇头。 排队的鬼魂仍旧苦大仇深的瞅着锅里的汤,两耳不闻窗外事,任凭如花和小九在它们身体里蹿来蹿去,宁寻听着熟悉的吵闹声,心情突然特别好。 ——感觉就连面目可怖的鬼魂也可爱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很短小的过渡,明天开下一个世界啦~ 第59章 第七个世界(1) 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响起,宁寻只觉得自己的眼皮有万斤重,在挣扎了好一会儿后,她终于睁开眼睛,却什么都看不到,只有黑漆漆的一片——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勉强撑起身子来,摸索了半天,她才终于确定自己在一个还算大的山洞里,只是洞口的光被巨石牢牢挡住,所以黑漆漆的。 不仅如此,宁寻还感觉到快要饿死的虚脱感,她这个身体一定是遭遇了什么,才会被关在这里。 再不吃东西怕是就要饿死了,宁寻掏出玉泉空间里存留的干面包,顾不得细嚼,就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这时,山洞的另一旁传来翻动的声音,宁寻一惊,没想到山洞里还有其他人在,正想着怎么蒙混过关,就听到一个细细的女声传来: “辰……不要吃。吃了他们的食物……我们会被卖走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很虚弱,听声音像是个不大的小女孩。 宁寻听出声音主人的善意,她犹豫了一下,摸索了半天,终于在另一个角落里摸到一个温热的躯体——身上的骨头咯的割人。宁寻又取出一些干面包,塞在小女孩嘴里,开口:“快吃,这不是他们的食物。” 声音一出,宁寻自己也惊了,因为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比刚才小女孩的声音还要稚嫩。 “辰……你不要骗我……我们的土吃没了,宁愿死也不能让他们卖掉……” “我没骗你,这是我找到的,其他的等你吃完,我再告诉你。”宁寻安抚她。 小女孩似乎很相信她的话,宁寻的耳边响起细慢的咀嚼声。小女孩吃的很慢,一口要嚼很久,干硬的面包被她颇为珍惜的吃着,彷佛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宁寻有些心酸,在旁边找个地方躺下,开始接受剧情。 奥兰特大陆孕育了无数的兽人部落,有的偏安一隅,安静祥和;有的却懒惰成性,尔虞我诈。巫在奥兰特大陆是最特别、也是最受尊崇的存在,一般为女性,会拥有兽神的庇佑和赐福,得到许多知识传承。而每一个巫所接受的传承又有不同,由此衍生出了巫医、巫祭、巫卜。巫的数量极其稀少,距离奥兰特大陆上一次出现巫,已经过了一百年。 随着部落的壮大,部落之间开始发生冲突和矛盾,战斗力弱的部落归附于强者部落。当时,白虎部落出现了一名巫祭,带着白虎部落渐渐壮大;部落战争后期,白虎部落中又出了一个领导力和战斗力都极强的女族长,带着训练出来的勇士打退了无数次其他部落的攻打,一统大陆,结束了部落战争,从此奥兰特大陆慢慢进入了发展种植的阶段,兽人的文明延续,传承千年不朽。 但在这个世界,黑蛇部落的女族长被魂穿,换了个芯子的族长带领黑蛇部落的兽人,建立了一支专门拐带买卖部落幼崽的队伍,他们将一些部落中的幼崽骗出来,养壮后高价卖给其他部落做奴隶。奴隶被其他部落兽人严加看管,除了作践,还根本无法填饱肚子,因此大部分奴隶都饿死在其他部落,再没有回到本部落。 就这样,许多部落因为幼崽的丢失渐渐没落,白虎部落因为成年白虎力大勇猛的缘故,丢失的幼崽尤其多,竟渐渐的灭了族。部落之间实力悬殊,黑蛇部落没有让其他部落归附,而是都充作了奴隶,替他们去狩猎干活,原部落的人越发懒惰。而奴隶得不到吃食,还要高强度干活,每天都有承受不住的兽人死去,奴隶死光了之后,早已被养的五体不勤的黑蛇部落就在一次野兽潮中被灭了全族,奥兰特大陆再没有兽人的存在。 宁寻的这具身体叫辰,还有个早她十几个小时的双胞胎姐姐夕,她们二人本是白虎部落的幼崽,在五年前被偷走,今年也才十岁。 黑蛇部落的人把她们放在一个山洞里,搬了石头堵住洞口防止她们逃跑,每天固定送饭过来,为的是养壮实了卖个好价钱。但是两个人谁都不敢吃他们送来的东西,只靠着山洞里的土和草度日,兽人的身体远超于人类,她们竟然就这么坚持了三年。 黑蛇部落的人看她们还是卖不出去,渐渐失去了耐心,再也不到这个山洞来,就这么忘记了她们。而辰和夕,偷偷在晚上合力推开巨石,去外面找点吃的果腹,却因出不去黑蛇部落不得不回到山洞,就这么又躲了两年。直到一周前,夕突然倒下——她把吃的尽量都留给了辰,连年的营养不良让她实在没有力气支撑下去了,每天都昏沉着。 同样瘦弱的辰在这个时候觉醒成了巫祭,突然知道了许多知识,但她就算再能找寻吃食,一个人也无法推开巨石,于是在姐姐死后,辰也靠在巨石旁慢慢死去。 宁寻的到来,不光知道了世界线,还继承了巫祭的所有知识——虽然都很原始,但足够她在这个世界活得很好。 最狗血的是,原来世界中,白虎部落那个神机妙算的巫祭,就是辰;而那个后期叱咤风云的女族长,则是辰的姐姐夕的女儿。 宁寻下意识地握住拳头:这个黑蛇部落欺人太甚。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复仇,而是逃出去,回到部落。 宁寻听着夕的咀嚼声慢慢停止,摸索着去旁边洞壁上接了点水给她喝,看着夕的呼吸终于喘匀了,宁寻才开口: “夕,我觉醒成了巫,这些食物,就是兽神为了庇佑我们不被饿死。” 宁寻知道,巫的出现根本不是兽神的庇佑,而是天道为了发展世界,对个别选中的兽人进行了强行开智。因此辰虽然只学会了知识,但宁寻却可以在刚觉醒的这个时间,光明正大的拿出在别的世界存储的吃食,推脱为兽神的恩赐。 但这必然不是长久之计,玉泉空间的东西超前太多了,天道已经有了限制,除了一点干面包,她也不能再拿出什么了。 夕的眼睛在黑暗中一瞬间睁大,她的手突然抓住宁寻的手臂不松,变得有力极了:“辰……你说的是真的??” “我永远不会骗你的,夕。” “太好了……太好了,兽神保佑!”夕激动极了,哆嗦着要爬起来跪拜祈祷。 “我能感受到源源不断的力量和磅礴的知识,”宁寻没有阻止她跪拜:“夕,等你养好了身体,我们就回部落。” “我们……我们一定能回部落。”夕有了前所未有的信心,巫是绝对不可能被卖作奴隶的,甚至只要对巫有一点不敬,就会遭到天谴——辰觉醒成了巫,她们一定能安全回去。 宁寻又掏出些干面包给她吃,说是兽神看她们活不下去了,于是恩赐下来的。饶是只有干面包配水,也足够夕目瞪口呆,说兽神赐予的果真不一样。 在宁寻所看到的世界记忆里,奥兰特大陆仍旧属于原始社会,这里的人直接在溪水里喝水洗澡。虽然发现了火,却也只是把猎到的野兽肉直接丢过去,糊不拉几的就往嘴里吃,并且火种纯靠着闪电意外劈毁树枝产生,顶破天也只会加点木头进去不让火灭掉,怎么生火、用火都是一概不知。 宁寻靠在山洞石壁上,想着自己必须得好好发展白虎部落,至少要发展到女主——就是她姐姐的孩子出生才行。 夕需要慢慢恢复,宁寻也不着急,摆好姿势后开始修炼,或许是这个世界尚且处于最初的发展阶段,她能感受到与黄泉相同的、源源不断的灵力。 宁寻敞开身体的每一寸皮肤,任由灵气进入她的经脉,宁寻惊讶的发现,因为原身是兽人,所以她的经脉比人类不知道拓宽了多少倍,如果这里不是狭小的山洞,她甚至能任由灵力大规模倒灌而不必担心身体承受不住。 这个发现让宁寻本来延后的出逃计划有了提前的可能,白虎部落和黑蛇部落相隔甚远,她要做足准备,才能让她们不至于半路死去。 夕躺在一旁看着妹妹摆着奇怪的姿势坐着,她只以为这是兽神的赐福。五年了,除了刚来的时候,她从来没想过还能活着回到部落。 辰是她的福星,临睡前,夕昏昏沉沉的想着。 连续几十天的修炼,宁寻感觉到她又有了内力,虽然少,但聊胜于无。内力加上白虎族的巨力足够她推开巨石,她看了眼还昏沉着的夕,轻声告诉她自己要出去一趟。 夕没有阻止她,她知道宁寻是绝对不会出事的,只是叮嘱她注意安全。 宁寻点头,看着石头缝里渗进的光来判断是白天还是黑夜,又悄悄挪开了一条小缝来观察,等到天完全的黑下来,宁寻摸黑钻了出去。 她们被关在一处隐秘的山林里,山林里另一处较大的山洞都是像她们一样被抓来的幼崽,不同的是,她们已经被遗忘了五年,而这些被关押幼崽的山洞,每天都有轮班的黑蛇看守。那一处山洞周围夕和辰从来没去过,她们害怕会被发现,从而再次被集中看押,但宁寻不同,她这次要带着所有幼崽,一起从这里跑出去。 每个兽人生来就会被赋予预测季节的能力,宁寻观察了一会儿,确定雪季刚刚过去,这样也好,这个世界的雪季太过难熬,就连身体强健的兽人,也会在雪季大量死亡,如果她们在雪季上路,无疑是自寻死路。 一边想着,宁寻一边摸到了另一处山洞周围,她控制着自己的脚步声,悄悄拨开繁密的枝叶,看到两个皮肤黝黑的兽人凶神恶煞的守在山洞外面。宁寻不敢托大,放出刚修炼的精神力探知,果然,在那两个兽人前面的大树下,还有两条大腿粗的黑蛇盘旋着,那两条蛇都是黑蛇,天色又黑,就算是兽人的目力比人类好得多,没有精神力的探知,也难以发现他们。 宁寻在山洞外面守了一夜,摸透了山洞守卫的行动路线,天色破晓,宁寻溜回了山洞,把发现告诉了夕,并告诉她自己的打算,意料之中的,夕同意她的做法,并说山洞中可能还有年纪更小的白虎幼崽,她们要带着那些幼崽一起逃走。 宁寻安抚了她激动的心情,表示自己接下来一个星期要去观察部落周围和山洞守卫的行动路线,叮嘱夕在山洞里好好养身体。夕勉强压抑住激昂的心,她已经感觉自己好多了,至少现在能够勉强起身。 宁寻留足了夕一个星期的干面包和水,再次趁着黑夜推开巨石钻了出去。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宁寻找了一棵粗壮的树做遮掩,密切关注着他们的行动,因为离着不远,她很轻易听到守卫的对话,知道了洞中幼崽要在一个月后被卖到别的部落去。 只可惜这些守卫不论怎么换班,总会有两个呆在山洞外看守,宁寻找不到机会潜入进去。 她回了山洞,惊喜的发现夕已经能够站起来走动,兽人的恢复力惊人,除了身体还有些消瘦,其余的短短一个多月就恢复的差不多了。宁寻把这一个星期的蹲守结果告诉她,还说自己抽空去看了山林外围的守卫,比想象中还要严格。 “那我们怎样才能带着幼崽逃出去呢?”夕很苦恼,白虎族人虽然天生巨力,但相应的,动脑子的事就十分的不擅长。 “黑蛇有什么畏惧的东西吗?”宁寻好奇的问。 “畏惧的……我想到一个!”夕兴奋起来,直拍大腿,皮肤都给拍红了:“我听阿姆说过,黑蛇最怕火了!” 说着,夕又开始忧愁:“可现在刚出雪季,没有那么快下雨,我们去哪里找天赐的雷火呢?” “如果只是火的话,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宁寻意味深长的笑起来。 第60章 第七个世界(2) 为了做好充足的准备,姐妹俩又在山洞里呆了一个多星期。在这期间,宁寻疯狂的修炼,夕也没闲着,她按照宁寻的指示,趁夜找回了许多木枝。 宁寻和夕商量后决定,在第二天夜里逃走。 第二天下午,宁寻停止了修炼,以她现在的水平再加上白虎族的巨力,带着幼崽们逃出去应该是不成问题,但他们的人数太多了,不得已必须采取一些小办法。她带着夕磨了很久,终于在入夜后把木头磨出了火花,宁寻赶忙用易燃的木枝助燃,热烈温暖的火焰熊熊燃烧。 “这是……兽神的恩赐!我们竟然可以自己制出火种!”夕的脸在火光中变得通红,她激动极了,恨不得让全大陆的人都知道。 宁寻安抚住激动到颤抖的夕,郑重的把燃烧的最旺的木枝递给她:“夕,放了火就跑到我们约定的地方去,火会自己蔓延的。” “我知道。辰,你也要小心,我在那里等你。”夕不敢耽误时间,接过火把跑了出去,她知道宁寻要做的事情比她危险的多,她不能扯她的后腿。 宁寻抄起剩下的另一只火把离开,轻车熟路的摸到关押幼崽的山洞外围,她没有再靠近,而是把火把往高处的树木枝叶上一掷——红色的火焰在枝叶间燃烧,迅速蔓延开来。 她遥遥看了眼夕去的方向,发现那里也已经火红一片,放下心来,从另一边潜行到山洞前。 果然,山洞的守卫已经发现了那一片火海,盘在树上的两条黑蛇当即就飞快的溜过去,想要灭火却不敢上前,隐隐有了种僵持的局面。剩下两个守卫虽然也想去,但是想起山洞里关押的幼崽,走了几步就想退回来。 就是这几步也足够宁寻发挥了,她扑上去,巨大的力气按住其中一个守卫的头猛地向地面撞去,另一个兽人还没反应过来,苍梧就从玉泉冲了出来,干净利落的削掉了他的脑袋。宁寻手下按着的这个守卫也已经死去,她擦干净手上的血,咬牙推开了沉重的巨石。 山洞里的幼崽早已慌乱不安,其中一只金猫族的幼崽早就听出了燃烧树枝的声音,金猫族兽人的听力是公认最灵敏的,其余几个幼崽更害怕了,虽然他们不想被卖掉,但他们更不想死在天赐的雷火中。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看到堵在洞口的巨石开始松动,月神的光辉流泻进来,照亮了十只幼崽惊慌失措的脸,也照亮了来人一双如天空般澄澈的眼睛。 宁寻推开巨石,发现这个山洞有整整十只幼崽,年龄应该和她们五年前被拐来的时候一样,因为年纪太小,这些幼崽都还没化形,因此宁寻很容易就辨认出他们来自哪些部落——金猫部落、棕熊部落、银鼠部落、还有白虎部落。宁寻都要气笑了,金猫和银鼠都只有一只幼崽,棕熊稍微多些有三只幼崽,可她们白虎部落,却整整被拐来了五只! 怪不得白虎这么容易就灭了族!这杀千刀的黑蛇! 宁寻压抑住满腔的杀意,声音尽量轻柔:“我是来救你们的,我刚放了把火,趁现在我们快走!” 幼崽们只是战斗力低无法化形,却并不是傻子,同族兽人之间更是有直接的心灵感应。最聪明的银鼠幼崽待看到那几只白虎幼崽已经团团的围住宁寻,就彻底放下心来。白虎幼崽中有一只尤其幼小,应该也就是刚断奶,宁寻把他抱了起来,又拎起体型本就小巧的金猫和银鼠,示意其他几只幼崽跟上。 正准备转身离开,走到洞口时,宁寻瞥见死去守卫腰上的石匕首,拿过来插在了自己的兽皮裙里。 自从幼崽们被昏迷着带到山洞里囚禁,就再没看到过外面的世界,这些幼崽紧紧跟随着前方的黑发少女,听着不远处束手无措的叫嚷,穿过幽暗的山林,到达山林边缘,在这里,他们看到了另一个正与黑蛇兽人缠斗的少女。 夕早早地来到边缘处等待,她知道他们必须要从这个出口离开,其他的地方直接联通黑蛇部落内部,就算是巫,也无法带着幼崽们一起逃走。 ——却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 一只软绵绵昏迷着的白虎幼崽像货物一样被一个干瘦黝黑的黑蛇兽人提着,其余守卫都去救火了,他看到空荡荡的入口骂了几句,又泄愤似的把手里提着的幼崽甩了几下。幼崽在强烈的晃动下醒来,发出尖细而惊恐的叫声,不料这样的恐惧更加助长了黑蛇兽人的变态心理,他一边哈哈大笑说着“白虎也有今天”,一边变本加厉的甩来甩去。 夕忍不住了,那只幼崽比她们被拐来时还要幼小,连话还不会说。 她从躲藏的地方扑出去,一拳捶在黑蛇兽人的腹部,趁着他吃痛松手,一把夺过了毛发凌乱的小白虎。小白虎感应到她的身份,哀叫着往她怀里又缩了缩。 黑蛇兽人缓过劲来,发现眼前夺走幼崽的是另一个年龄较大的白虎,兽人以能够化形作为幼崽和成年的标志,但显然,抱着幼崽的小女孩也是刚化形不久,她的力气比起同龄人要大,对上他们却根本不够看。 是的,他们。 黑蛇兽人弯起手指吹了几声,两条黑亮的蛇就迅速游了过来,他们堵在夕的面前,心里同时在想: 啊,刚成年的白虎兽人,又可以卖不少野猪肉了吧? 夕的一只手紧紧揽住发抖的白虎幼崽,目光狠狠的看着向她走来的三个黑蛇兽人,她只是刚能化形,甚至还差点死在黑蛇部落,她也很害怕。 可她不能退缩,成年兽人一定要保护部落的幼崽,这是她的责任。 她只能用一只手反击,很快身上就伤痕累累,天生巨力不是说着好听的,她竟然凭借一只手拖住了他们三个人,但情况不容乐观,那些黑蛇兽人的身上的伤痕比她少得多。 其中一个黑蛇兽人倒退几步,准备再叫几个人来,夕着急起来,再来几个人她真的会抵挡不住,还会给宁寻带来麻烦。 可她被另两个人阻拦着,根本阻止不了那个弯起手指准备叫人的兽人。就在这个时候,一把莹白的长剑捅穿了那人裸露的胸膛,剑尖破体而出,兽人的动作僵在那里,然后轰然倒下。 ——露出了宁寻的身影。 宁寻把手里的三只幼崽放在地上,抬手抽出长剑。她一眼就看到夕手里抱着的幼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心里愤怒的火熊熊燃烧,目光森然的看着剩下两个兽人。 说来奇怪,明明后来的这个兽人和抢幼崽的兽人一般大小,却无端让他们脊背发凉,黑蛇兽人再也不敢托大,想要赶紧把族人召唤过来。 宁寻没有给他们机会,她反手将苍梧掷了出去,自己疾跑几步后一个飞踢,实实在在的踹上了另一个兽人的头,这个兽人的头被她踢得凹陷进去,当场就断了气。 另一个兽人转身向后跑,却跑不过飞剑的速度,没跑几步就被插在了地上,挣扎几下后抬起的胳膊颓然垂下,没了声息。 苍梧颤动着从兽人的身体里拔出,仍旧是莹白通透,温热的鲜血没了剑的堵塞,汨汨的流淌了一地。 幼崽们目瞪口呆的看着宁寻把剑插回剑鞘,连续数日被拐卖毒打的阴影渐渐消退,他们睁大眼睛看着地上的尸体,想要把他们的惨烈深深的记在脑子里: 看呐,这些高大恐怖的恶人,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不是吗? 夕和幼崽们都围过来,刚才她一直抱着的三个幼崽争先恐后的想要回到她怀里,另外几只幼崽也都扯着她的腿想要她抱抱,宁寻摸了摸几只稍大一点幼崽的头,又把那三只幼崽抱起来,宁寻的脸上溅到了血,金猫幼崽趴在她肩膀上,用自己身上的毛把血蹭干净。 宁寻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由她打头,夕断后,幼崽们跑在中间,迅速向黑蛇部落之外移动。 路上偶然遇到跑去救火的黑蛇兽人,看到本该关押在山洞的幼崽们跑了出来,还没来得及叫人,就被宁寻一剑刺穿了心脏。 一路有惊无险的跑出了黑蛇部落,宁寻回头看看烧红了半边天的大火,决定趁着机会再走一段距离,毕竟等他们把火灭了,第一时间就能反应过来幼崽跑走,肯定会组织人来抓他们。 防止他们没有力气赶路,宁寻发了最后剩下的一些干面包给它们,看他们狼吞虎咽的吃完后重新上路。 宁寻知道白虎部落在大陆的最西边,也依稀记得金猫部落和银鼠部落分布在大陆的西南方向,棕熊部落更不用说,就在白虎部落旁边,他们大致的方向是相同的。 他们日夜兼程的走了很久,直到已经出了黑蛇部落的势力范围,才慢慢缓下脚步。连日惊慌失措的幼崽们终于缓过劲来,坐在清澈透亮的小溪边呜呜哭泣着,像是想要把委屈和绝望全都哭出来。 宁寻和夕没有管幼崽们的自我排解,她们想要找一些吃的来果腹,宁寻早已不拿出食物来分,兽神的馈赠不会无穷无尽,她也就更不可能有无穷无尽的食物。 夕自告奋勇要去捕猎野鸡野兔,被宁寻阻止了,她看着小溪水里欢快游动的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次成了猫科动物,对鱼竟然产生了莫大的渴望。 夕并不理解她的渴望,看她的眼神飘到了溪里的野兽那里,连忙阻止她: “你不会想吃那些可怕的野兽吧?没有人吃那个的,它的肉难吃极了,比袋果还要苦涩。” 袋果是这个世界随处可见的野果子,就算是继承了原主记忆又有世界记忆的宁寻,也说不上来那是什么,只知道一点,袋果实在是太苦了,苦到它的周围不会出现蚊虫蚁兽。 “它们不叫野兽,叫鱼,我知道它们怎么样好吃,”宁寻安慰她:“你要相信我,夕。” 夕还想说什么,突然想起妹妹现在已经是巫了,于是放下心来—— 兽神说能吃就是能吃的吧,她想。 第61章 第七个世界(3) 宁寻削尖了木枝,脱下破旧兽皮做的短靴,赤脚走进了溪水中。那些鱼从未被人捕杀,完全感觉不到死神罩顶,仍旧在快乐自在的游动。 屏气、举叉、刺下,宁寻常年练剑的动作快狠准,每一次一刺一举,就是一条垂死挣扎的鱼被抛上岸来,很快的,岸边就出现了小山一样鱼堆。 幼崽们忘记了哭,目瞪口呆的挪过来,眼睁睁的看着宁寻叉起最后一条鱼后,扔掉木枝爬上岸来。 重新穿好兽皮靴,夕开始寻找一些易燃的树枝来生火,宁寻则拿出石匕首来处理鱼,石匕首并不是太锋利,却足够坚硬,宁寻慢慢习惯着,竟也能把一条鱼处理干净,剔苦胆的时候,她发现这里的鱼没有乱刺,给她的清理省了不少事。 剔完鱼,宁寻和夕开始生火。上一次生火给了她们经验,双手拿着细木棍快速旋转,没有费多少时间,火星就开始迸溅。 年纪稍大一点的幼崽已经能够说话了,他们发出“哇——”的惊叹,一动不动的盯着宁寻和夕。 接下来的事情夕就不会了,她能做的只有不断地寻觅树枝,防止火种熄灭。 宁寻把鱼串在合适的木枝上开始烤制,因为是在逃亡路上,她没有盐巴这样的调味品,按理说烤出来的鱼没有多香,但宁寻却闻到了极其好闻的香味,这种香味难以言说,却着实吸引了夕和幼崽们团团围拢,目光灼灼的看着宁寻的手。 有那饭量大,这几天没吃多少东西又一直赶路的幼崽,嘴角有可疑的晶莹渗出。 你踩我一脚,我跺你一腿,挤挤攘攘的越离越近。 宁寻好笑着将鼻子都快拱到火堆上的幼崽推开——这个时候倒是不害怕天赐的雷火了? “辰,这是好了吗?”夕难耐的咽了咽口水,头一次用审视食物的目光看着木串上的鱼,她才知道河里的野兽也能这么香! “唔,再等等。”宁寻摇头,手里继续麻利地翻动鱼串。 又过了一会儿,香气愈发浓郁,所有的幼崽几乎都收不住了,对着宁寻哗啦啦的流口水,场面极其壮观。 宁寻有些想笑,她把烤好的串串递出去,接到串串的幼崽先是咽着唾沫咬了一口,接着就双眼爆亮的趴在地上开始大口大口的啃,没有鱼串的幼崽一致扭过头来,继续目光哀怨的看着宁寻。 宁寻快要被这一群忧郁的目光笑死了,幸好夕烧的火堆够大,她加快速度,又递出去几串。 夕心疼宁寻一刻不停的烤制鱼串,主动的也要来帮忙。宁寻有些惊讶,然后手把手的教夕怎么烤,看起来心情特别好。 夕从小就很懂得照顾妹妹,不得不说,如果说宁寻是占了记忆和守护者的便宜,那么夕就是单纯的手特别巧,不过才教了一遍,夕就已经可以自己上手了。 在宁寻和夕的共同努力下,终于将所有捉到的鱼全部烤完,幼崽们肚皮圆滚滚地瘫在地上,面前是仍旧散发香味的鱼骨头。金猫族的幼崽同样非常喜爱这些没有肉的鱼骨,一直抱在怀里舔来舔去。 宁寻和夕拿起鱼串吃,肉接触到舌头的那一刻,宁寻意外的挑眉,这鱼虽然淡,但却鲜嫩无比,简单的烤制没有破坏鱼本身的鲜味,再加上被火燎烧后带上的微微焦香,的确美味极了。 夕更是惊为天人,不知不觉加快了进食的速度,琉璃一样的瞳孔里是兴奋与满足。 哦,还有迷醉—— 这实在是太好吃了! 迅速的吃完烤鱼,夕现在看那些仍在游动的鱼简直是哪里都顺眼。在她眼中,那不再是部落老人眼中又苦又涩的魔鬼野兽,而是无人发现的珍馐宝藏。 夕想起部落旁边那一条宽阔的大河,激动极了:“辰!有了野兽,我们雪季能少饿死很多人了!” “我们不会再有人饿死了。”宁寻安慰地拍拍夕,看向仍旧遥远的西方天空,内心里竟也生出了归心似箭的急迫。 宁寻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赶路,宁寻的战斗力也在慢慢恢复,从一开始需要避开黑蛇部落前来追击的兽人,到最后已经可以让他们有来无回。 在幼崽们的心目中,宁寻和夕就是拯救他们的勇士,而夕救下的那只幼崽尤其喜欢黏着夕,简直到了时时刻刻都要跟着她的地步。 从会说话的幼崽口中,宁寻和夕知道了很多白虎部落的事情,最让她们感到痛心的是因为幼崽的大量丢失,白虎部落已经产生了衰败的征兆,成年的勇士渐渐老去,无法大量的狩猎野猪,幸存的幼崽还未长成,无法自食其力,雨季还能寻点果子吃,每年那最难挨雪季,没有火种、没有食物,不知有多少白虎凄惨死去。 宁寻和夕都沉默下来,只是加快了赶路的脚步。 按照路线,她们先后到了金猫、银鼠和棕熊部落,归还幼崽后得到了三个部落族长的感激与挽留,宁寻婉拒了他们的招待,只希望在今年的雨季后期,三族可以带着自己部落的物品,去白虎部落交换,三位族长都只是略一沉吟就答应了,虽然他们也不认为贫穷的白虎部落能够交换什么,但就算是为了幼崽的人情,他们也会去一趟——反正离着不远,大不了就带着东西回来。 只是那几只幼崽万分想念烤野兽串串,想的食欲不振郁郁寡欢,其余幼崽被他们描述的味道吸引,向往着也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成年兽人本来不以为意,没想到慢慢的所有幼崽都开始着了魔一样的看着大河里的野兽。 棕熊部落尝试了下,仍旧是又苦又涩难以下咽,而金猫和银鼠部落就更不可能了——他们可不像棕熊白虎那样体型庞大,就算是成年兽人,也是兽形娇小,在这样经常会有瓢泼大雨的雨季,一个不留神就可能掉到河里被淹死冲走,族长没有办法,只好提着东西找上了白虎部落,希望能教给他们烤野兽串的做法,三个族长面面相觑的相遇在白虎部落门口,别问,问就是实在尴尬。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现在,在三个部落将要引起轩然大波的宁寻和夕,踌躇着站在白虎部落的领地外围,都说近乡情怯,她们离开了十年,到了门口竟然有些不敢进去。 怀里两只还不会说话的幼崽拼命往前挣扎,会说一点话的幼崽们也在她们的腿后方使劲往前拱,都不用宁寻和夕怎么忐忑,幼崽们的声音就引来了巡逻的白虎族兽人。 巡逻的兽人是狩猎队退下来的老年兽人,他们的战斗力正在慢慢退化,成年的白虎兽人太少了,白虎部落这么广阔的领地上,竟只有十来个兽人巡逻。 领头的老兽人登带着一个人正好巡逻到附近,意外听到了幼崽的声音,他们对视一眼后以最快的速度赶来,就看到了两个一看就是白虎的少年兽人带着六只几个月前丢失的幼崽出现在领地外围,登顿时激动起来——他们的幼崽回来了!他仰头大吼一声,难掩激动的虎啸声传到了部落,部落的兽人们都往这边跑来,虽然他们还不知道登发现了什么以至于这么兴奋,不过很快他们就知道了—— “吉!是我的吉!”兽人们因为归来的幼崽呆愣在原地,直到有一个尖利的女声响起,她是朵,是部落公认最温柔和善的雌性兽人,此刻她一向平静的声音尖锐的刺耳,不过大家都能理解: 幼崽回来了,谁能不激动呢? 宁寻和夕把怀里抱着的幼崽递给扑上来的兽人,他们此刻正抱着自己的幼崽嚎啕大哭,高大壮硕的勇士们也难得红了眼眶,夕看着那窝成一团的兽人们,心里有一丝高兴和一丝惆怅—— 还会有人记得她们吗? 夕没有感伤多久,一个看起来年龄和她们差不多的少年兽人昊看了她们好一会儿,才指着她们惊叫起来: “是夕和辰!她们还活着!夕和辰救回了我们的幼崽!” 昊的声音让原本稍微平静的人群又一次沸腾起来,不断有人惊呼,又有人大声吼叫着: “快去告诉牧!把牧叫过来!” 有雌性兽人慌乱着转身,她来不及放下怀里失而复得的幼崽,就这么跑走。抱着幼崽的朵擦干眼泪,先是郑重地给宁寻和夕鞠了一躬,再轻声解释: 宁寻和夕这才知道,自从十年前她们一起被拐走,她们的母亲牧就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不久之后,她们的父亲竟也在兽潮中牺牲。连番的事情对牧打击太大,一度丧失了生的想法,族长和兽人们轮番去给她做思想工作,最后,牧答应大家会继续活着——却又不像活着,她太消沉了,就像一朵怒放盛开的花渐渐枯萎。 十年,这是她能坚持的最长时间了。 没有人相信辰和夕还能活着回来,弱小的幼崽离开部落的庇护,除了成为奴隶就是死在外面,谁都不会知道世界上又消失了两只白虎。 牧本来是坚信的,可她也渐渐产生了怀疑,一次又一次的兽潮,寒冷逼人的雪季,她不愿相信,可不得不相信,她的孩子们,和她们的父亲一样,早就死去了。 牧躺在干硬的石床上,身上的兽皮被破烂不堪,她感受到嗓子干咳的刺痛,却不想去管——管它做什么呢?她受够了苟延残喘,就让她静静的死去吧,然后趁着雪季没来的时候被丢去墓坑,还能替一直为她操心的大家省些木枝。 牧这样想着,意识渐渐模糊,应该是黑天了吧?她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只是清晰地感受着生命在流逝。 “牧姆!牧姆!”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闯入她的山洞,她无意识的皱起眉头,心下烦躁。 “牧姆!你快振作起来!”来人不管她的昏沉,猛烈地摇动她的肩膀:“你家夕和辰回来了!她们回来了!” 为什么不能安静一会儿呢?牧昏沉着想,她现在的思考已经变得很慢了,过了很久她才反应过来,哦,她说夕和辰回来了? 牧有些好笑,十年了,她无数次幻想能听见这句话,却慢慢绝望。现在她们大概是不想看着她死,才编出的善意谎言吧? “牧姆!你快醒醒!”来叫她的雌性兽人快要急死了,她不顾怀里的幼崽,疯狂晃动牧的身体,幼崽顺着她的胳膊爬到床上,发出稚嫩的尖叫。 这是幼崽的叫声?牧愣了好一会儿,部落的最后一只幼崽不也在几个月前丢失了吗? 难道……难道? 牧挣扎着醒过来,刚一睁眼,就看到被一群兽人簇拥过来的两个少年兽人,走在前面的少女紧紧的拉着后面的少女,两个人一起向她看来,牧一眼就看到了两人与她相似的脸——这是她的孩子! 牧激动的滚下了石床,两个少女吓了一跳,连忙过来搀扶她。朵带着大家贴心的退了出去,顺便给傻愣愣站着抹泪的兽人一巴掌,强行拖了出去。 “孩子……我的孩子……”大滴的泪水从牧的眼睛里流出来,她看着面前这两个酷似她的少年兽人,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宁寻和夕没有挣扎,温顺的任由她抱着,夕已经落下泪来,呜咽着哭出了声,宁寻受到原身的影响,想到她们两个幼崽艰难求生的年月,也红了眼眶。 好半晌,牧才吸着鼻子松开她们,但仍旧是依依不舍的拉着她们的手,突然想起什么,牧快步走到山洞的一角,扒拉出许多干瘪的果子来: “阿姆这里只有果子,你们先吃,明天在山洞里休息,阿姆跟着狩猎队出去猎野猪。” 除非必要,雌性兽人不会外出狩猎野兽,宁寻看着瘦骨嶙峋的牧,她自己也还站不太稳,却只想着为自己的两个孩子寻找猎物。宁寻知道,在奥兰特大陆,约定俗成的规矩就是成年兽人要根据性别跟随狩猎队或者采集队外出寻找食物,而牧却要求她们呆在山洞休息…… 叹口气,宁寻和夕上前把牧扶到石床上,宁寻把牧刚找出来的果子塞到她的手里: “阿姆,只有你先养好身体,我们才能有盼头活着。我和夕……现在我们回来了,你得好好活下去才行。” “阿姆不饿,这些果子你们……” 宁寻和夕对视了一眼,夕把牧推过来的果子又放回她的手里,又哭又笑: “阿姆,你不用担心我们。辰,辰觉醒成了巫!” “你说什么?”坑坑洼洼的野果掉在地上滚了很远,牧却顾不得平时珍重的食物,而是拉紧两个孩子的手,眼中是满满的不可置信。 “阿姆,我觉醒了。”宁寻眼眶红红的笑,给她摸背在背后的长剑:“你看,这是兽神的赐福。” 牧怔怔地抚摸着锋利玉润的苍梧,又一次落下泪来。 第62章 第七个世界(4) 不提母女三人在这边又哭又笑,抱回幼崽的兽人们抱着怀里沉甸甸的小团子,感性的又啜泣了几声,想着这几个孩子奔逃回来还没吃东西,雌性兽人把幼崽放到站在一旁笨手笨脚的雄性那里,千叮咛万嘱咐要抱好了,转身去拿今天刚刚猎回来的肉。 只剩雄性和幼崽大眼瞪小眼的站在山洞边上,雄性咂摸着嘴,颠了颠,又颠了颠,虽然心里知道自家幼崽这一路上遭了不少罪,但手上怎么老觉着,这白团子沉了呢? 错觉,这一定是错觉。雄性在心里唾弃自己。 殊不知每天在路上吃的肚子滚圆的幼崽偷偷地咂咂嘴:真希望回来也能吃到辰烤的野兽串串。 牧在两人的劝说下,吃完果子上床休息。夕提议去找一趟族长。按照夕的话说,巫从没有遮掩的,这是荣耀的象征。 宁寻答应了,族长的山洞很好找,门口挂着个不知是什么野兽的兽角,她们在门口喊了几声,出来的是族长的雌性,一个矮矮瘦瘦的雌性兽人,满带笑意的脸上是岁月风干的纹路。 “是夕和辰啊,我是珠,你们可以叫我珠姆,”虽然年纪大了,珠意外的是个爽朗的性子,笑起来嘴都快要咧到耳朵根去。她和族长的幼崽就是夕从黑蛇兽人手里抢来的那一只,此刻她看到夕和辰,慈爱和感激交杂,觉得怎么对她们好都不为过: “我们有刚猎回来的肉,你们来一起吃些,来,快进来。” 宁寻就摇摇头,说她们是来找族长的。 “你们找本啊,”珠有些意外,但很快反应过来:“先进来,他在里面喂幼崽呢。”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族长在山洞里听到她们的对话,塞了块肉让幽慢慢啃,自己在兽皮裙上擦了擦手站起来。 族长和珠一样,已经不年轻了,如果不出意外,失而复得的幼崽会是他们最后一个孩子。此刻他看着正在笨拙啃肉的幽,本来慈爱的眼神在他看到幽咽下一口肉,嫌弃地张嘴干呕时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疑惑——自家的幼崽以前最是好养,怎么丢了一次后开始嫌弃她原来的最爱了? 宁寻看着幽嘴里的生肉,嘴角抽了又抽才忍住笑意:都说由奢入俭难,天天吃焦香烤鱼的幼崽白虎,怎么还能吃得下去这样黑暗料理一样的东西? 夕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她还不知道这种复杂的心情就是心虚,只是赶紧转移了话题:“我们来是想告诉您,辰觉醒成了巫。” “觉醒?!”族长迅速扭过头,速度快到宁寻都怕他闪了脖子,此刻他也顾不得自家的幼崽了,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珠,你听见夕说了什么?”神游天外的族长轻飘飘的问出一句话,只觉得自己像是踩在云端:“辰成了巫?” 不怪族长这个反应,整个奥兰特大陆一百年没有出现巫,而白虎部落没有巫的存在,已经有四百年了。 有时候族长也会想,是不是兽神已经放弃了白虎部落?他们没有巫的庇护,只凭借一把力气野蛮发展,落后其他部落许多。 兽人的生命虽然漫长,可本还只是从自己的爷爷那里听过巫的传说,本的爷爷在位时,白虎部落的最后一个巫去世,从那以后,再也没有新的巫出现。 宁寻拔出身后的苍梧:“我觉醒成了巫祭,这便是兽神的恩赐。” 族长恍然回神,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触碰了一下莹白色的长剑,他想要落泪,只觉得从未摸到过这么玉润的武器,从未见到过这样清透的颜色,那质感、那颜色,美的就像天边的迷雾,彷佛不是真实的存在。 珠已经开始抹泪了,他们等的太久了,久到连她都不再年轻。她想要出去大吼——有了巫,他们白虎部落再也不用担心灭亡,巫一定会带领着他们走向强大! 眼看着族长两口子的激动一时半会儿是平复不了,宁寻只能提出明天让她独自出部落寻找一些东西,然后向族长告辞离开。 却没想到族长不赞同的摇摇头,说她是珍贵的巫,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自己独自出部落。 也顾不得赞美苍梧了,族长拉住宁寻和夕,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部落外的危险,宁寻想了想,同意了族长派遣两名部落勇士跟着她。 夕拉着宁寻从族长的山洞走出来,姐妹俩相视一笑。宁寻拉着夕往河边走,说是要去看看河里有多少野兽。夕哪有不应的道理,她加快脚步跟上宁寻,想了想突然笑出声来: “辰,我们的生活会越来越好的,对吗?” “对。”宁寻也笑了:“我们会越来越好的。” 姐妹俩说笑着赶到河边,河边只有两个洗澡的雌性兽人,白虎都很爱干净,除了雪季太过寒冷,河被冻住之外,他们每天都会洗澡。 两个雌性兽人年纪不大,还没有伴侣,但并不妨碍她们对宁寻姐妹俩的感激,在交谈中,宁寻知道了两个人分别叫绿和云,绿显然比云更加开朗,她得知宁寻和夕来到河边的目的后,皱眉劝说她们: “野兽肉又腥又少,不好吃的。” 云比绿想的更多些,她以为宁寻两姐妹是饿了,提出她今天刚换了一些兔肉,两姐妹可以去她的山洞里吃肉。 宁寻笑着拒绝了她们的好意,夕已经麻利的找好了适合的树枝,宁寻蹲下去,手心快速搓动,很快就有小火苗迸溅出来。 因为好奇和担忧留在河边的绿和云大惊失色——辰带来了火种! 这可是只有兽神才能降下的火种!云看着慢慢燃烧起来的红色火焰,恍惚间已经感觉不到绿死命掐她的手劲了。 一路的逃亡,宁寻和夕肩负起了照顾所有幼崽的责任,因此本来生疏的夕,也对捉鱼剔骨的活熟练起来。 还没缓过劲来的绿和云,就闻到了一股子让虎迷醉的香味,那香味像是有一个小勾子,勾着她们无意识的前行,等她们回过神来,已经排排蹲在了宁寻和夕的面前。 宁寻好笑地看了看满脸真香的两个人,夕伸出手把她们俩往后扯了扯,免得垂下来的头发被跳动的火舌烧掉。绿刺溜着口水往后撤了撤,有些不好意思: “原来野兽也能这么香啊。” 云没有应声,抽出自己腿上绑着的石匕首,挨着夕蹲了下来: “我帮你一起收拾,一会儿能不能让我们吃一条尝尝。” 绿如梦方醒,也跟着蹲过去:“我也来。” 夕想了想,回答说:“咱们一起收拾,这里一半的鱼,哦,就是咱们说的野兽,我和辰打算带给阿姆和族长,剩下一半可以都是你们的。” 绿心花怒放:“你们真好!” 那边的本终于略微平静下来,第一件事就是召集所有族人宣布宁寻成了巫,除了牧还不太能出山洞,众人中只少了两个年轻雌性和宁寻姐妹俩。 有人说在河边见过两个年轻雌性,于是本让一个叫山的雄性兽人去寻。 山寻到河边,宁寻姐妹俩已经带着烤鱼回去了,河边只有坐在地上津津有味啃鱼的绿和云,和飘香的肉味。 “好香啊。”山深深吸了一口气。 山是云的哥哥,云顿了顿,难得迟疑的递了一串过去,山试探着咬了一口,眼睛爆亮,加入了大口啃鱼的队伍。 左等右等没见着绿和云过来,连带着山也不见踪影,本带着白虎们摸到了河边。 他们来晚了,胃口大且动作迅速的三人已经啃完了小半堆的鱼,正瘫在地上打着幸福的饱嗝。 隐藏的猫科动物属性被激发,已经有白虎蠢蠢欲动: “香啊!” 吃饱了的绿和云昏昏欲睡,但还是强撑着起身,按照宁寻的指示把残渣都埋到土里。 珠带着幽急匆匆赶来,幽抱着一条很大的野兽在啃,被牙齿破开的鱼肉散发出浓郁的香味,就和他们在河边闻到的香味一样。 珠赧然:“那俩孩子扔了一些肉就跑了。我竟然没拦住。” 本没有在意珠的话,只是悄悄把被香味刺激出来的口水咽下去,人群不知道有谁没忍住,一阵清晰的咕噜声传出,借着就和病毒传播一样,接二连三的发出了吞咽口水的声音和肚子饥饿的声音。 一大群兽人又再次挪动到本的山洞。山洞狭小,烤鱼的香味愈发浓郁,宁寻和夕留下的鱼肉不多,但也够现在人丁稀少的白虎兽人们一人一条。 伴随着幸福的低吼和惊呼,所有兽人都被美味的烤鱼折服。 这是什么人间美味! 宁寻和夕的身影在所有兽人的心中徒然高大起来。 本最先啃完烤鱼,他抹了抹嘴:“今天找大家来是为了宣布一件事,辰觉醒成了巫祭。” “啪嗒”这是烤鱼掉到地上的声音。 没拿稳烤鱼的兽人迅速弯下腰捡起来,吹吹气继续咬下一块鱼肉,却在嚼了几下后突然停住: ——他刚才、刚才听见了什么? 反射弧可绕大陆两圈的白虎们终于集体反应过来,他们白虎部落,也有了巫? “扑通”这是人高马大的白虎兽人仰倒的声音。 本满意的看着身边的兽人们人仰马翻的丑样,心里莫名有种爽快的感觉:啊,这种事果然还是要大家一起震惊,才不会显得自己太没见识。 场面一时寂静下来,绿想到了什么,激动的举起手: “族长!我和云刚才还看到辰点燃了火种!” 本有些惊讶,却又觉得自己大惊小怪: “火种算什么,接受过兽神赐福的巫,全都有一身的本领。” 白虎部落太久没有出现巫了,以至于在一代又一代的传说中,巫已经成为了无所不能的传奇,本想起宁寻背后的苍梧,声情并茂地向兽人们歌颂了它的特殊与美丽。 “哇——” 部落兽人们听的心驰神往,在听说宁寻明天要出部落的时候,部落的勇士,第一次真心实意的打了一架。 打架吗,一开始还光明磊落,慢慢的就阴损起来。 人形决不出的胜负,再换兽形来打,虎毛齐飞,最终胜利的山和金,第二天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脸,骄傲地站在宁寻面前。 第63章 第七个世界(5) 宁寻看着两人被撕扯的参差不齐的黑色头发,决定无视这个槽点满满的斗殴。 “我今天出来就是看看周围有些什么,”宁寻轻咳一声“也不必如临大敌。” “不论你要做什么,吩咐我们就行。”山义正言辞的说:“不用你亲自动手。” “我们会保护好你的。”金看起来也很严肃。 在他们心中,无所不能的巫根本不用对一些小事亲力亲为,他们就可以替她做完。 “我们今天出来,是想寻找一些食物。”宁寻笑眯眯的说:“带回部落去。” 山和金想起美味的野兽串串,眼睛亮了。 宁寻带着两只暗暗流哈喇子的白虎往南走去,没走多远就看到一大片郁郁的竹林,或许是因为世界不同,这里的竹子长得比她认知中的都要巨大,几乎要仰头才能看到顶端。 几乎是瞬间,宁寻就想起竹子可以做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竹床竹椅什么暂且不提——光是竹篓就很够他们用的,采集队出去再也不用拿着兽皮兜果子。 宁寻准备上手掰竹子,结果被一直密切关注她的两只虎阻止了: “辰,你说,我们来做。” 宁寻好笑着摇头:“我要一根竹子,回去试着能不能做出竹篓来。” 山和金不知道竹篓是什么,但不妨碍他们盲目相信宁寻的话,当即就哼哧哼哧的去掰竹子了。 两人合力去搞一根巨大的竹子,宁寻就低头在地上找起竹笋来——还真被她找到了。 不光竹子巨大,竹笋长得也很大个,一个就足以让宁寻捧着。 宁寻满意的点头,想着回去给白虎们加餐,多挖了几个。 她走出竹林,没走多远又看到一片奇怪的低矮果丛,她摘了一颗小小的果子咬了一口。 ——嘶,真咸。 宁寻吐了吐舌头,内心却欢喜起来。这是多好的运气,这种果子可以代替盐呀! 她赶忙摘了几个放在兽皮裙里。 ——却突然听到竹林那边一阵尖啸声传来。 宁寻赶了回去,就看到面前出现了一只巨大的黑皮动物,头上长着独角獠牙。 山和金已经扔掉了手中的竹子,挡在了宁寻面前。 “是尖牙!”山和金脸色发白,同野猪不同,尖牙的獠牙异常锋利,能轻易割破兽人的皮肤;再加上它们繁殖极快,攻击性很大,一般都是两三头一起出现,无论哪个部落的狩猎队都不想碰到它们。 无他,只要碰到尖牙,狩猎队大都损失惨重。 果然,在领头的尖牙身后,又走出了三只尖牙。 四只! “誓死保护辰!”山咆哮一声,化为身体壮硕的白虎。 金知道他们今天凶多吉少,推着宁寻让她跑:“辰,你快走,我们两个来拦住它们!” “拦住以后呢?你们是不是就回不去了?” 宁寻目测了对面三只动物的身形,除了獠牙,看起来和野猪很像。而领头的尖牙已经开始刨土,准备冲过来了。 她抽出了苍梧,目光一厉。 山和金还没反应过来,身边一道白色的身影就闪了过去。 “辰!” 金的吼叫还没结束,就看到领头的尖牙已经倒在了地上。 …… ??????? 场面一度寂静无声。 宁寻甩掉剑上的血,唔,力气比野猪大很多,但速度并不快。 可以搞定。 眼看着剩下三头也开始呲牙威胁,宁寻脑中想到的只有香喷喷的肉。 又是几下白光。 山的一只爪子还在刨土,为冲刺做准备,只是刨土的速度越来越慢。 金抹了把脸,看了看自己的手,怀疑自己陷入了幻觉。 山和金的吼叫引来了白虎部落的巡逻队,他们看着面前横七竖八的尖牙尸体,脸色一变: “辰怎么样了!” “臭小子!让你们出来保护辰的!辰呢????” “辰把尖牙都打倒了。”金委委屈屈地挨了几巴掌,抬手指着已经把尖牙的獠牙卸下来的宁寻。 …… ??????? “你说,辰一个人杀了四只尖牙??”巡逻队的白虎们站在原地怀疑人生,声音飘忽的像是从天边飘过来的。 “哦,你们来了正好。” 宁寻看到他们很高兴,她正愁三个人怎么把四只野猪和竹子竹笋运回去。 “快,把这些都带回部落,今天做好吃的。” 听了这话的白虎们又兴奋起来,他们还记得野兽串串的味道,自然对宁寻言听计从。 驮着东西回部落的时候他们也想明白了,辰能带着幼崽从巴蛇部落回来,果然不愧是巫! 巫都这么厉害了,独自杀死四只尖牙又算得上什么? 于是等回到部落后,面对部落里白虎的震惊,先震惊过了的巡逻队就开始吹彩虹屁。倒显得部落里的虎们大惊小怪。 在巡逻队的洗脑下,部落里的白虎们对宁寻的尊崇与自豪又上了一个档次。 ——看!我们部落的巫多么厉害! 紧跟其后的宁寻和山、金抱着竹子回来,她把竹子先扔到一边,找出一块大石头就开始一掌掌向中间拍。 “辰,你在做什么?”云凑过来。 “做个锅,给大家做吃的。” 待宁寻详细的说完步骤后,云一拍大腿:“哪用得着你亲自来!我哥力气大着呢!他是部落里力气最大的勇士!” 山屁颠屁颠的跑过来,按照云的复述开始做石锅。 山果然对自己的力气控制的炉火纯青,没用一会儿就做好了石锅,宁寻掂了掂很是满意。 “还得麻烦你做些石碗,一会儿大家好盛汤喝。” “这个我也能行。”云撸着袖子上了,兄妹俩做碗做的不亦乐乎。 “辰,我给你点火吧。”夕看着自己妹妹抱着个圆滚滚的东西在那里挑选竹笋,便明白了她想干什么。 “姐,那就交给你了,我去把竹笋和尖牙弄好。” 听了宁寻的话,在一旁的绿和朵围了过来。 “我来吧!”她俩异口同声的说。 除了巡逻队又去巡逻了,剩余的白虎们都围了过来。 “哪需要这么多人呢。”宁寻啼笑皆非,但听着白虎们七嘴八舌的问任务,还是叫了女兽人们和她一起去弄竹笋和尖牙,其余的白虎们去帮山和云做碗。 夕来烧火。当她真的弄出了火苗的时候,虽然部落里已经知道她们可以点燃火种,还是惊奇的围过来看了一会。 尖牙虽然很少能弄回来,但也总有牺牲了几个勇士换回尖牙尸体的时候,不用宁寻教,女兽人们就懂得怎么处理动物尸体。 但还有一点——宁寻眼疾手快的做了个大碗装血,又做了个大碗装内脏。 “辰,这是不能吃的,难吃。”朵摇摇头。 “好吃的,等我做给你们吃。” 朵就信了。 等她们把食材准备好,那边的碗早就做好了,宁寻端着锅去河边舀了大半锅水上来,架在了柴火上。 水开后宁寻把掰好的竹笋放了进去,看着熟了又把用石匕首艰难切好的尖牙肉丢了进去。 没办法,没有大的石刀只能满满用石匕首磨。宁寻琢磨着尖牙的獠牙够大够尖锐,说不准可以磨成石刀用。 香味慢慢溢了出来。 周围的兽人们不自觉的围拢在宁寻身后,只为了多吸几口香气。 ——真香啊! 等到宁寻挤烂果子,咸的果汁落入翻滚的热汤中,竹笋肉汤的香味徒然上升了一个层次。 “这不是咸果吗?怎么挤进去更好闻了????” “辰不愧是巫!咸果也能这么好闻!” 宁寻在众人的口水中宣布已经完成了,拿着碗一碗碗的盛出来。 “辰!我来帮你!”绿和云挤进来。 夕也拿起了碗。 四个人分确实快,没过一会儿,部落所有人都分到一大碗 “辰做的野兽串串这么好吃,没想到生涩的尖牙肉也这么好吃!” “还有咸果!没想到放进汤里这么好喝!” “下午叫采集队把周围的咸果全摘回来!”本喝着汤还不忘豪迈的挥手,得到了采集队兽人们的强烈赞同。 “把根留好弄几株回来,我试着能不能种。”偶然听见的宁寻插了一嘴,本不住的点头。 自己种好啊!自己能种的话想吃多少吃多少! “还再去挖点笋。”珠吃着脆溜溜的笋片只觉得好吃极了。 朵点头,慈爱的看着抱着碗啊呜啊呜吃饭的幼崽们:“慢点吃,别噎着。” “阿姆,我们不会噎到的。”朵的幼崽阳奶声奶气的回答:“辰做的肉特别好吃。” 牧摸了摸幼崽们的头,看着忙的团团转的宁寻和夕满脸幸福: “吃饱的日子,真好啊。” 吃完饭后,宁寻看了看满地瘫着的虎们,自顾自劈开了竹杆。 刚开始几下确实还需要想想,慢慢的就熟练起来了。很快的,一个竹篓就出现在她的手里。宁寻掂了掂,唔,挺轻巧的。 “辰,这是什么?”夕凑过来。 “竹篓。”宁寻兴致勃勃地递过去:“试试看。” “这东西装东西好。”夕抱着竹篓去了放果子的地方,装了满满一篓子。 “也挺结实的。” 夕的动作引来了几个女兽人,几个人看着竹篓七嘴八舌: “这东西好啊。” “这比兽皮裙好用!一定能摘回更多的果子!” “夕,这是你做的吗?” “是辰。她说这叫竹篓,让我们试试看。” 几个人又跑去问宁寻,宁寻正在编第二个,简易竹篓制作简单,几个女兽人看了一会儿就学会了,跟着坐下一起编。 “辰,这个东西我们采集队使最好了!” “这样我们绝对能摘回更多的果子!” 宁寻笑眯眯的点头:“本来也是给你们用的,你们和狩猎队能带着装东西。” 女兽人们一阵欢呼,用完一根竹子后,她们拎着夕手里的竹篓去找珠,珠当即拍板下午再拖回竹子来做竹篓。 宁寻证实了自己的武力值,本终于放心让宁寻去略远的地方,以防万一,要求她每次出门一定要带上一个勇士。 宁寻应了下来。 她带着山走了很多方向,直到到了部落的边缘才停下来往回去——收获颇丰。 有着尖锐外壳的栗子树,红彤彤的山楂树和番茄,皂荚树,甚至还找到了野生的红薯。 如果说找到食物让宁寻开心不已,那皂荚的存在足以让她欣喜若狂。 “这是啥?”山跟着宁寻跑来跑去,已经养成了看什么都像是食物的错觉,拿着皂荚就想往嘴里塞。 ……被宁寻虎口夺食,拯救了他。 “这可不是吃的。” 宁寻笑眯眯的摇头,来回几趟后终于把找到的食物移植回了部落——她要大搞养殖种植业! 至于现成的果子,全都摘下来放进白虎部落新挖的仓库里。 没错,白虎部落现在也有仓库了,东西虽然不多,大多是腌好的尖牙肉,但足以部落的虎们每天来报道——不干别的,就站在山洞门口深吸一口气。 真香! 最后一趟回部落的时候,宁寻顺手拔了几株泪草回去。 泪草,吃了会让虎流泪的野草,但在宁寻尝试后才发现,这哪是野草,分明是异世界的辣椒! 辣的流泪,没毛病。 现在部落里每天最让虎们期待的,就是吃饭。在宁寻的教导下,部落的虎们几乎都学会了烤肉和炖肉,终于再也不用吃生食。 但每次吃饭前,如果宁寻拿着东西出现在部落中心的空地上,白虎们就知道,宁寻又要教给他们做好吃的了。 于是等宁寻架好锅子,一回头看见的,就是哗啦啦流口水的白虎兽人们。 …… 今天的晚餐是辣炒血和烤红薯,饭后点心是烤栗子。本来看到宁寻拿着泪草目瞪口呆的兽人们,在难以言说的香味爆发时开始骚动。 待吃到嘴里的那一刹那,所有虎们都变了脸色。 嘴里“嘶哈——”,爪子却控制不住的往碗里伸去。 这到底有什么让虎着迷的魔力——!! 比起心大的雄性,雌性兽人们更细心,她们惊喜的发现辰真的没有骗她们,动物的血凝固起来也能吃,且特别好吃! 待到每只兽人们辣的有些受不住时,再咬一口甜蜜蜜的红薯—— 绿满足的打了个饱嗝,突然有些心虚,赶紧看了看四周,发现四周的虎们都是摊着圆滚滚的肚皮。 安心了,大家都这样。 这样想着,绿又打了个饱嗝,顺势往下一躺。 唉,辰真是厉害,自从辰回来,它们再没有饿过肚子了! 就在大家心满意足瘫倒的时候,栗子也烤熟了,伴随着轻微的“啪啪”声,吸引了所有兽人的注意。 等到宁寻说“可以吃啦”,刚才还撑得不愿动弹的白虎兽人们一拥而上,那架势差点想要把火扑灭。 宁寻呼呼的吹气,把栗子的表皮扒开,露出里面棕褐色的皮来,然后再轻轻一捏,香喷喷的栗子就蹦了出来,宁寻把热乎乎的栗子塞进夕和牧的嘴里,吃的夕满足的眯起眼睛——“好好吃啊!” “甜不甜?”宁寻笑眯眯的问。 其他虎们一边听着,一边学着宁寻的方法笨手笨脚的扒好了栗子,送入口中的那一刻,就算烫的来回打滚也不舍得吐出来。 “这就是甜啊——” “——特别特别甜!” 第64章 第七个世界(6) 白虎部落在宁寻的带领下迅速安定下来,并且以最快的速度发展。 宁寻踏遍了四周的原野,之后便跟着狩猎队去山林里狩猎,幸运的找到了很像野鸡的动物,肉虽然不怎么好吃,但会频繁的下蛋,在这个世界叫做飞兽。 宁寻绑了几只飞兽放在自家山洞后面的空地上,拿削尖的长木头做了个简易围栏。而掏出来现成的野飞兽蛋被宁寻做了个蛋花汤,吃的满部落虎躯一震,满怀深情的盯着那几只飞兽。 ——这蛋好吃啊。 牧知道宁寻想做什么,自告奋勇揽过了养殖的实验,结果在几次后还真的成功了。于是白虎部落突然刮起了养殖飞兽的潮流,几乎家家都有几只小飞兽养着,就盼望能多下几个蛋。 当然,如果不是那些虎们老是暗中观察飞兽,一不留神还流流口水,以至于容易把飞兽吓得一惊一乍的,蛋会更多的。 在解决了基本温饱问题后,宁寻就不再把心神全放在外出找食物上,而是一边带着狩猎队和巡逻队训练,一边拿着木头捣鼓什么。 最明显的,是狩猎队和巡逻队的能力都有了显著的提高,狩猎队现在出去就算遇到了尖牙也能全身而退,还能搞些尖牙肉到部落里。 夕去过几次,看宁寻总是蹲在空地上,拿着木头比划来比划去,彷佛想要搭一个木头架子,很难的样子。 她不知道宁寻想要做什么,于是只能尽可能的去分摊她的事情,想给宁寻减轻一点压力。 几十天后,所有兽人们都被宁寻搭的木头架子惊呆了—— “辰,你管这个叫木头架子?”夕喃喃的怀疑虎生。 “辰,这真的是给我们住的吗?是住的?” 绿长大了嘴巴。 在她们身后,是一排排同样张着大嘴沉默的兽人。 “是啊。”宁寻笑眯眯的点头,:“咱们本来住的山洞可以当作自己家的仓库。以后咱们每家吃的东西会越来越多的,省的还放不开。” “我们……我们也能住这么好的山洞?”云愣愣的。 “这叫房子,哪叫山洞了。”绿赶紧纠正她。 “这间房子是尝试着搭起来的,咱们族里找些虎出来我来教,争取雪季之前咱们所有族人都能住进房子里,房子的密闭性好,烧树枝能更暖和。” “快到雪季时,我再教你们储存些耐放的肉,就算是雪季我们也不怕饿死了。” 兽人们沉默了一会儿,山第一个蹦了起来:“我也能有房子住了——” “我们雪季也能活下去了——有肉吃——” 接着就是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叫嚷声,响彻了整片族地。 牧激动的抹了抹眼泪,不由得被身旁人的热情感染,也加入了欢呼的大军。 本有些苍老的脸上不知不觉也流下了泪,他搂住已经开始抹泪的珠,相视一笑。 ——他们白虎族会越来越好的。 三个部落的首领在白虎部落门口相遇。 面面相觑的场面很是尴尬。 “那啥、你们也是来白虎部落换东西的?”棕熊首领摸着脸憨笑。 金猫和银鼠部落首领又对视一眼,叹了口气:“是啊。”然后开始絮絮叨叨的讲述部落幼崽是怎样整天带着渴求的目光看着他们的,听着棕熊首领连连点头。 “咦?是首领们啊,是来找我们首领的吗?”巡逻队正好看到了三个“交头接耳”的兽人,走近一看才知道是周围三个部落的首领。 “我这就去带你们去找首领吧。”三位首领点点头,好奇的瞅了一眼白虎部落的巡逻队——干净的衣物和强壮的体魄,再也不是原来虚弱的样子,每个人的手里还拿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 巡逻队的队长带着三个首领进了部落,其余人继续进行巡逻。 ——然后三个首领哑然了。 他们仿佛踏入了什么不得了的地方。仅仅一个雨季,白虎部落就不一样了。 白虎部落的房子建的小有成绩,保证了每一家都有一栋房子住,房子前胡乱摆着宁寻带着族人一点点制作好的工具,现在已经是雨季的末尾了,家家户户听从了宁寻的教导,开始制作熏肉,准备存放在雪季。 “这是什么?”棕熊首领指着屋檐下一条条风干的肉条。 “这是熏肉。”队长没想着藏着掖着:“辰说,熏肉可以存放过整个雪季。” 三个首领立马大惊失色。 “什么肉居然可以放过整个雪季???????” 队长就笑了,说不止有熏肉,还有晾晒好的一些尖牙肉肠、果干果脯,再加上圆滚滚的红薯和一年两结果的栗子,今年白虎部落绝对不会有虎饿死。 三个首领听的叹为观止,很是羡慕。 一路说着,正好走到宁寻家门口,宁寻正和夕熬糖。说来奇怪,这个世界的植物与她曾经生活的时代完全不一样。天知道她只是利用袋果周围不会有蚊蚁虫蛇,于是找了一些撒在房子周围,却在闷热的雨季阴差阳错的弄出了糖,吸引了不少蚂蚁。 宁寻尝试了几次,终于发现苦涩的袋果放在热水中煮化后晾干,居然能晒出晶晶亮的糖来。 于是宁寻从仓库里搬来一些普通的果子,和前些日子找到的山楂,准备做蜜饯。 队长和三个首领路过的时候,第一批蜜饯已经弄好了。宁寻招呼他们过来拿点路上吃,队长嘿嘿笑着,抓了一把分给三个首领,再把剩下的放嘴里嚼嚼。 “辰!这比烤栗子还甜!” “烤什么?”三个首领目瞪口呆的看着手里散发着特殊气味的果脯,又听见一个没听过的食物。他们没忍住放进了嘴里,然后就齐齐闭上了眼睛——好吃! 软糯中带着甜味,比金猫部落的甜菜还要甜! “烤栗子。”队长一边吧唧嘴一边科普,等到三个首领到了白虎部落首领的房子前,已经口水流了一地。 “没想到你们部落发展的这么快。”银鼠部落族长情真意切的说。 “这都多亏了巫的带领。”本热情的把三位族长迎进房子,珠大方的拿出一盘子果干来招待。 三位族长早就从自家幼崽那里听说了觉醒成巫的事情,并不惊讶,但心里仍旧酸唧唧的,这种被称为嫉妒的心情在吃到酸酸甜甜的果干时达到了顶峰。 他们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按照约定,在雨季末期前来交换。 没有说的是,本来打着原道返回心思在看到白虎部落家家户户的熏肉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首当其冲的,是被自家幼崽说馋的烤野兽串串。 本摸着下巴,让珠去把宁寻叫过来,宁寻把制作蜜饯的活计交给了夕和牧,几个人好好商议了一番。 部落发展需要的东西很多,几个人只是简单商量了下,就敲定了交换的东西,并约定三天后由部落勇士带着东西前来互换。 宁寻和本送走了三位族长,她看着三个族长远去的方向,久久才回过神来。 然后下一句话就让本和珠差点跳起来。 “族长,趁着雪季还没来,我要出一趟门。” 当本和珠听说宁寻是想去其他部落抢回他们白虎族人时,两人又沉默了下来。 那些被拐走的族人啊,他何尝不想让他们赶紧归来呢? “狩猎队和巡逻队已经足够保卫部落和搜寻猎物了,现在要趁着雪季还没来以前,带回那些被卖走的族人。” “咱们白虎部落的虎们,可没有给人当奴隶的理由。” “可是……” “我能和阿姐带着幼崽从黑蛇部落逃回来,就更能带着族人们回来。”宁寻慢慢的说。 她并非托大,兽人的筋脉比人类更强韧,修习起来简直是事半功倍。她能感觉到自己离修炼出意剑已经不远了。 一旦修炼出意剑,就算是一整个部落的追击她也不带怕的。 本沉默了半晌,还是点点头。宁寻训练狩猎队和巡逻队的时候他去过,所以更清楚宁寻有多强,连白虎部落最厉害的勇士也无法和她相比。 “你好歹带上两三个勇士,”珠劝她:“这事不是闹着玩的,出去也好有个照应。” 宁寻就笑:“那就带一个走。”她看着还想说什么的本和珠:“您就别再劝我了,雪季快要来了,被当作奴隶的族人若不带回来,怕是撑不过这个雪季,我带一个走,动作快些。” “再说了,咱们部落里留下的才是担子重,得多多的熏些熏肉,多做点果干果脯,我把他们抢回来后才有的吃。” ——“放心,没有兽人能快的过我的剑。” 第65章 第七个世界(7) 宁寻把一些事情交给夕来做,她学得快,就算宁寻不在,也可以带领族人制作熏肉,囤积食物。 “辰,你一定要小心。”夕知道自己妹妹去做什么,她不会阻拦,但她会担心。 “放心吧,我一定完完整整的回来。”宁寻笑着抱抱她:“姐,我不在家的时候,你要多照顾自己和阿姆,等我回来。” “你就别担心家里了。”夕摇摇头:“我和阿姆好着呢。” 夕带着一个叫禾的兽人踏上了征途,禾不是部落里最勇猛的战士,可他是对各个部落分布最清楚的,宁寻在他的带领下,成功到达了他们此行第一个目的地——红狐部落。 红狐部落买来的奴隶不多,都分布在部落边缘,替他们捕捉黑兽。 宁寻和禾潜到了奴隶的山洞周围,看到这里的虎们只是瘦弱,没有什么其他伤痕。 “谁——” 变回原形趴着的一堆虎中,有一只白虎警觉的抬起头来,一眼就看到了显出身形的宁寻和禾。 “你们是白虎?”那只虎看到他们两个的眼睛,脸色大变:“你们来这里做什么!趁红狐没发现你们快走!” 其他虎听到动静,纷纷抬起了头,根本来不及欣喜在这里遇到族人。 “你们快走吧!” 宁寻没有回答他们,只是对着禾点点头,转头对着禾说:“你把带着的烤野兽分给他们吃,我去周围看看。” “您要小心。”禾对着她行了一礼,宁寻应了一声,背着剑闪走了。 禾回头,就看到一对对好奇的虎目——还都是年轻虎,压抑不住心性。 “先吃点东西再说,我们今晚估计就能出去了。”禾放下背后的背篓,掀起遮挡味道的大片缇叶,拿出一条条提前烤好的野兽。 在他掀开缇叶的那一瞬间,被封锁的香味席卷了在场所有虎的鼻子,他们不由得深吸一口气,眼睛爆亮。 “这是什么?” 除了一开始预警的那只白虎,其余虎立马忘记了自己刚才的问题,满脑子只剩下了面前焦香的肉。 “你们来这里想做什么?”那只白虎仍执着于让他们走,努力将自己的眼睛从香喷喷的烤肉上离开。 “快吃。”禾没有急着回答,先是一虎塞了两条烤野兽,看那只白虎还想开口,直接把一条野兽塞进了他嘴里。 于是他闭嘴了。 禾看到他们迫不及待的开吃,才开口解释。 在说道宁寻觉醒成了巫,带着幼崽们从黑蛇部落一路逃回去时,这些虎们啃着的野兽突然掉到了地上。 禾没察觉到他们的表情,也或许是察觉了但并不在意,他继续说着,说到他们此行的目的,一开始预警的白虎实在忍不住了: “你是说,我们可以回部落了?” 这些白虎顿时面露期待。 禾点点头,又摇摇头:“是要把咱们流落在外的白虎都带回去,红狐部落是我们的第一站,所以之后你们还得跟着我们去一趟其他部落。” “只要能回去,我怎么样都行!” 有一只白虎说着,眼睛不自觉看向白虎部落的方向,像每一天他看的那样: “等我回去,我再也不和阿姆吵架了。” …… 红狐部落的巡逻队比宁寻想象的还要多,但是对现在的她来讲不是问题。她回到奴隶的居住地,约好时间,在夜色刚刚笼罩的时候破开了巡逻队的防守而出。 阵阵剑光闪耀,红狐部落看着被抽飞的族人,根本不敢再阻拦,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离开,有红狐兽人急急忙忙的去请示族长,族长看着被抽的七零八落的族人后沉默了很久。 “不要去追了。” 族长按下了部落的勇士们,他看着已经看不到背影的白虎部落兽人,沉吟了片刻:“他们已经手下留情了。” “银鼠部落消息灵通,你去打听一下,白虎部落最近发生了什么。” 已经走出红狐部落的宁寻可不知道已经有部落想要打听白虎部落,此刻他们正围着篝火席地而坐,听着宁寻和禾讨论接下来的路线。 靠近黑蛇部落的部落很多,但并不是所有部落都买了奴隶。宁寻知道部落战争还未开始,因此都是抢了人就走,不欲和他们掰扯。 但若是有那脑子不清醒的追了上来……宁寻也不介意让他们再也回不去。 就这么过了几十天,雪季如期而至。而宁寻等人,也找到了所有流落在外的白虎兽人。 雪季严寒,可有了火焰的温暖也没那么难挨,再加上宁寻在回程时总能发现一些白虎部落没有的食物,因此他们自从逃了出来,再也没有饿过肚子。 机不可失,宁寻现场编了筐子,把找到的植株挪到筐子里,准备回部落尝试栽种。结果编来编去,背篓全被族人们抢了过去背着,她反而一身轻。 “怎么能让巫来背东西呢。” 有虎义正言辞的说。 玄更是有多少背多少,一直跟在宁寻的身后帮她。宁寻看了他几眼,玄就是曾经在红狐部落示警的兽人,是本和珠的儿子,他的听觉比一般白虎更加敏锐,是个天生的勇士。 在雪季第一场大雪到来之前,宁寻和所有兽人紧赶慢赶,终于到达了部落。 “你们可算回来了!”夕抹着眼泪抱住自己的妹妹,扯着他们往部落里面走。 不少兽人抱住自己失而复得的亲人再一次痛哭出声,也有兽人眼中的期待泯灭,但面对着其他族人的欢欣也强颜欢笑。 ——被拐出部落的幼崽存活率并不算高。 留下发泄情绪的族人们,宁寻带着另一部分年轻的兽人去架起了锅,准备做点东西给他们接风。 “辰,这是什么?”夕捧着一颗硕大的黄色果实好奇的问。绿看着新奇,张嘴就想啃,被宁寻眼疾手快的拦了下来: “这是土豆,一会儿给你们做土豆炖肉。” “这个呐?”云从另一个背篓里举起一捆绿油油的细长叶子,脸上露出牙痛的表情——白虎嘛,本来就不太喜欢吃叶子。 “这是韭菜,做汤喝。” 宁寻一边说着一边把肉削好扔到锅里,从一个背篓里扒翻了下,找出几个红彤彤的果子:“尝尝。” “这和青果好像啊。”朵接过来啃了一口,下了定论:“比青果好吃多了,酸酸甜甜的。” “这就是青果。”宁寻哑然失笑:“只是要等到成熟后才能吃。” “咦?”朵吸了吸流下来的汁水:“我们采集队看到的青果都是青色的,从未有这个颜色。” “青果只有在雪季第一场雪之前才会成熟,熟透了就会烂在地里,你们没看过正常。”宁寻解释,朵了然的点头: “原来要第一场雪之前才能吃啊。”朵叹了口气:“一般没有部落会在雪季到来后再出去采集的。” 说着,肉慢慢炖出了香味,宁寻又洗了洗土豆,切成块扔到锅里,让夕看着火继续炖,她去切了把韭菜——比起土豆炖肉,汤好做的很。 暖呼呼的韭菜蛋汤受到了全部落的好评,云舔了舔嘴角,深深觉得自己还能再来两碗。 汤是一滴没有了,但土豆炖肉也好了,宁寻挪开上面扣着的石板,一股子浓郁的香味瞬间吸引了所有虎的目光。 “可以吃了吗辰?”绿搓着手凑过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锅里在咕噜的土豆炖肉,露出垂涎的神色。 “可以了。”宁寻被绿逗得笑了:“来,给你们分土豆炖肉。” 一旁的夕已经拿好了勺子严阵以待,多亏了宁寻时不时在部落做些好吃的分给大家,夕和牧无师自通了平均的分餐方法,手稳得不行,力图分出去的食物都是差不多的。 白虎兽人们再次开始狼吞虎咽,尤其是那些刚回来的,只觉得好吃的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吞下去。 吃饱喝足的他们看了看已经瘫倒在地眯觉得大猫们,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受到了冲击。 “……不用干活什么的吗?” “吃完饭就休息一会吧!”回答他们的是已经变回原形伸懒腰的白虎:“这可是一天中难得的闲暇时光了。” 刚回来的白虎兽人们左看看右看看,想说他们在别的部落从没见过这样齐刷刷晒太阳的动作,但看着看着,一丝困倦突然袭来,他们也不由得瘫坐在地上,眯着眼睛,任思绪飘飞。 ——部落里的生活真好啊。 ——从今天起,他们也是有部落撑腰的兽人了。 第66章 第七个世界(8) 雪季的第一场雪如期到来。 部落里的摇医替在别部落受伤的白虎上了药,就把他们扔在一边自行恢复——兽人的体质强健,一般都没问题。 部落里的人都说,这是他们最好过的一个雪季,甚至不再觉得雪季漫长、觉得天天纷扬的雪也很好看。 雪季里部落不再出队,狩猎队的勇士都分批次加入巡逻队,每天围着部落转几圈。因为回来有热乎乎的食物和汤,以往发怵的工作也不再忧愁,反而因为整天闷在房子里没处发泄精力,还抢着去巡逻。 精力旺盛的虎子还互相约架,梗着脖子强调只是“切磋”,然后虎毛和雪花齐飞。 雪季严寒,宁寻找了找巫继承的知识,打算开始鞣制兽皮。 这方面,牧更有经验,宁寻和牧研究了很久,还打磨出了骨针,才终于成功制作出兽皮衣。 鞣制好的皮毛比原来更柔软,更暖和,受到了全部落的欢迎。——家家户户都不缺野兽的皮毛,手巧的雌性兽人几乎一看就会,于是等到雪季最寒冷的一场雪到来时,部落巡逻队已经人手一身保暖的兽皮衣。 他们嚼着临出门时家里人塞的果脯,身上穿着暖和的兽皮衣,甜滋滋的味道在他们心头炸开。 往年他们在雪季苦苦挣扎的时候,哪能想到还有这样日子呢? 宁寻在第二年雨季初期种下的种子获得了喜人的成果,于是第三年雨季初期,全部落齐心协力的开地,每一家都按照计划撒上了种子。 就在白虎部落发展的欣欣向荣时,部落战争爆发了。但由于白虎部落最近几年爆发的成长,部落的勇士愈发勇猛,还学会了用计谋,换队形,几乎不敢有部落触他们的霉头。偶尔有头铁的部落攻打过来,又被打的头破血流的遁逃。 夕与部落里一个年纪相仿的兽人结为了伴侣,而宁寻沉迷于在部落搞基建,等到夕的幼崽出生后才答应了玄的追求。 宁寻看着眼睛还没睁开的白虎幼崽,心里突然柔软了下来,这就是原剧情中那个叱咤风云的女族长——这个曾经被剥夺了出生机会的幼崽,终于重新出现在奥兰特大陆。 ——世界线被掰回来了。 宁寻愉快的进入了提前的养老退休生活,心血来潮的时候去指导一下部落的勇士。白虎部落的勇士在宁寻的提议下进行了分组,一部分勇士照着苍梧打磨了石剑,剩下一部分的勇士根据宁寻的指导制作了弓箭,在不断的训练下相互磨合,逐渐牢不可摧。 在白虎部落打杀毫不手软的强硬作风下,向来最爱挑事的部落也逐渐不敢来打他们,白虎部落在部落战争时期获得了短暂的休养生息。 ——直到夕的女儿,寒长大。 寒自小就体现出了强于常人的领导力与智力,看的本和珠满脸欣慰,一脸后继有人的欢欣。寒喜欢缠着宁寻,宁寻也乐于教她,还亲自给她做了个石剑和盾牌,每天带着她练剑。 沉重的实心石剑一般只有雄性白虎才拿的起来,可寒凭借着一股韧力,也能慢慢拿起来了。 寒在以惊人的速度成长着。 所有白虎都欣喜于寒的成长,没想到的是,与寒同龄的兽人从一开始就受到了碾压,天天暗中较劲,竟然也进步的很快。 唯一对寒有点不满的,大概只有玄——宁寻天天围着部落转也就算了,好不容易回来了还被寒围着转。 玄幽怨的想。 然后就被知道自家儿子想法的本和珠联合揍了一顿——这实在小气! 宁寻笑得不行。 寒长大后,已经年老的本把族长的位子让给了她,自己和珠呆在家里带孙辈的幼崽。 寒上位后,整合了部落的力量,在深思熟虑后决定主动出击。 结束部落战争其实很不容易,但寒还是做到了。在靠近白虎部落的银鼠、金猫部落主动归附后,寒带着白虎部落的勇士势如破竹,接连收服了棕熊部落和红狐部落,再之后横扫了整片大陆。 部落战争被终结,寒开启了兽人帝国时代,宁寻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她把自己的知识都教给了部落的兽人,在一个特别寒冷的雪季闭上了眼睛。 雪季仍旧是雪季,但现在已经不被兽人们所害怕——自从帝国创建,再也没有兽人因为雪季的到来而被饿死、被冻死。 他们都知道这是谁带来的。 宁寻是奥兰特大陆最后一任巫,在她之后,再没有兽人得到过兽神的赐福。 ……不过已经足够了。 寒根据宁寻教授的知识,成功的将帝国也发展了起来。 寒也去世后,兽人们历经十多年,终于做出了宁寻和寒的石雕,矗立在帝国的中心广场上,低垂着眉眼,看着千千万万年来来去去的兽人,直到帝国覆灭。 第67章 黄泉食肆(7) 宁寻做了一个梦。 这很不寻常,她自从来了黄泉道,再也没做过梦。 她记得易烟说过,黄泉道的人从不做梦,若是在睡梦中看到了什么画面,只会是曾经的记忆或者……未来。 宁寻飘荡在半空中,身形摇晃,带着轻微的拉扯感。 她看见了扶晏,还有……长安。 他们彷佛在激烈的争吵,直到易烟抱着一个女子走过来,小九难得抽抽嗒嗒在哭泣,如花头顶着大红花像个斗鸡一样加入战局,然后大家都突然沉默下来。 看不清……听不清…… 宁寻意识到这个“梦”可能就是她丢失的记忆——她有这种直觉。 可她既听不清他们在吵什么,也看不清易烟怀中那个女子的脸。 她只能感觉到铺天盖地的悲伤,彷佛整个黄泉道都在为之震颤,天地同哀。 宁寻睁开了眼睛,似有所觉的抹了一把脸,感觉到脸上的潮湿。她坐起身,看着湿漉漉的手掌发呆,直到小九闯了进来。 “你做梦了?”小九看到宁寻直愣愣的看过来,叹了口气。 ——楼下那堵用九幽山玉石和藤蔓混合而成的墙刚才有了微微的颤动,甚至有白色光芒透出。一定是宁寻“想”起了什么。 “我……”刚一开口,宁寻发现自己的嗓子沙哑,彷佛哭了很久。 小九抬起头,看到宁寻清了清嗓子,下床向它走来: “……我没事。” 宁寻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我只是看到了一些画面。” “头痛不痛?”小九不去问她梦到了什么,只是关切的看过来。 “不痛。”宁寻笑,抱着小九出了房间。 “……只是很难过。” 进了大堂,宁寻又收获了一个偷偷看她的如花和一个心不在焉的易烟。 “你们这是怎么了?”宁寻笑,觉得难得:“怎么都这样了。” “阿宁,你不要想太多,”如花挠了挠嘴角:“到时候你会明白的。” “我知道。”宁寻点头:“我还有一个世界就满8个世界了,到时候我就能知道一切了……是吗?” 如花和小九对视一眼,点头。 “那我就不着急了。”宁寻浅笑,突然想起什么: “……我想去九幽山看看可以吗?” “让小九送你去。”易烟点头。 小九拍了拍翅膀,点点宁寻的肩膀:“阿宁,咱走吧。” 宁寻与他们挥手告别,抱着小九渐渐消失在黄泉食肆之外。 易烟和如花目送着宁寻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不约而同的再次看向发着白色光芒的墙壁。 ——光芒更强烈了。 “快压不住了。” 易烟眼眸一厉,猛地一挥袖子,墙壁之外瞬间裹上了一层青色光膜,将白光稍稍遮掩了些。 “这已经是第7个世界了,阿宁的魂魄快要凝齐了。”如花难得严肃,显得更加忧心忡忡:“等到她从第8个世界出来的那一刻,她能明白所有,天道……也能明白所有。” “阿烟,你说——那煞神真的准备好了?” “放心,”易烟面目平淡,只有一双眼睛暴露了她隐隐的忧愁:“扶晏已经准备五十万年了。” 她侧着脸看向黄泉食肆的大门,宁寻没有发现,向来排着长队的鬼魂已经很少了。舀完最后一碗汤,易烟将漂浮着的锅盖住: “长安那丫头到哪了?” “估计快回来了。”如花说:“她回来的话会第一时间过来的,阿烟你别担心。” “我不担心,”易烟深吸一口气:“我只是……害怕再出什么幺蛾子。” “……我们谁都承担不起再一次的失误了。” 九幽山一如既往的寂静无声。 这座山的一切仿佛都是静止的,带着无言的沉默与寂寥,连风都吝啬刮过。 “……扶晏!” 那个黑衣男子果然还在原地站着,丝毫没有变化: “你来了。” 不、还是有的。 宁寻敏锐的发现他的头发又长了一点,铺散在地面上,带着不知多少年反复沾染的露水。 “……我以前头发只到肩头。” 扶晏察觉到宁寻的目光。 ???? “……只到肩头?”宁寻瞠目结舌。 “是啊。”扶晏轻轻的笑起来,冷峻的五官都柔和了许多。 “后来……我就任由它长,铺满了整个九幽山顶。” “再后来,还是易烟看不过去,说我的头发压了她的忘忧,叫如花把我的长发剪光了。” …… 宁寻无法想象。 一个什么样的人,才会任由自己的头发长成那个样子呢? “你为什么要一直呆在这里?为了守着黑域吗?” “是,也不是。” 扶晏看向脚边的裂缝,下垂的眼睫挡住了他的目光:“是为了等它再次裂开,也是为了……等待一个人。” 第68章 第八个世界(1) 这是一个全息科技高度迅猛发展的世界。 也是一个娱乐至上的时代。 游戏,综艺,电视剧,真人秀…是这个世界的人们狂热追求的东西,各个“世家”专门培养家中子辈,只为了让他们挤进娱乐圈。 只要他们能得到最多人的喜爱与支持,他们就能划分到最顶级的资源,无论做什么都能无罪豁免。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大部分人们的慕强心理达到顶峰,甚至出现过一个连环杀人犯逃脱追捕,杀了无数追击的警察,却成为了顶流明星。国家不是没想过要管理,但已经无法扭转大众的心理,于是也只能依靠“世家”的制约,至少确保不会出现杀人犯成为顶级明星,逃避死罪的情况。 ……荒诞而疯狂。 原女主廖长玉出自势力微弱的小世家,但他们家却是少有的家风清正。她自小的成长经历和环境让她产生了改变现有风气的豪情。她一步一脚印的往上走,因为独特清正的性格魅力意外的受到了很多人的关注和喜爱。 在出道的第五年,她终于成为了Z国的顶级明星,也初步完成了自己的心愿。 然而在现在的世界线中,却有游戏玩家穿越而来。那些人来自最混乱的高等游戏世界,在游戏中为了生存不择手段,杀人如麻。 他们认为这个世界只是一个游戏副本,里面的人们都是任由宰割的npc,因此下起杀手来肆无忌惮。 所有的玩家以一个叫方傀的玩家为主。由于有几个玩家穿到了正在进行的全息大型真人秀中,参与真人秀的世家子弟纷纷死亡,世家受到重创,等到真人秀结束,那个世界的玩家们前后出现在这个世界,为了所谓的“积分”,见人就杀,世界逐渐往不可控的方向倾倒,人类大量死亡,直到世界灭亡。 ……对于那些玩家,只是通关了一个不可复制的副本;对于本世界的人,却是灭顶之灾。 宁寻这次的身份,是刚回国的世家大小姐。她有一对双胞胎弟妹,本来是打算三人一起去参加此次真人秀的,但宁寻刚回国还有些水土不服,最终只有她的弟弟妹妹去了。众所周知。如此大型的真人秀一旦开机,除非游戏结束无法退出。 在本来的世界里,这次的大型真人秀只是一次并不危险的丛林生存,但在那五个玩家穿来后,就变成了大型的屠杀场。 ——高等世界的玩家对上真人秀,就算被全息限制了□□的使用,也如同割韭菜一样毫不吹灰之力。 宁寻睁开了眼。 面前的腕表弹出的全息框仍旧停留在双胞胎姐弟的消息上。宁寻看了眼时间————此刻真人秀已经开始了。 这个小世界的天道为了生存,倒是意外的大方,灵气的充裕简直快比得上黄泉。宁寻转身抽出苍梧,抓起外套出了房门。 一条又一条命令下去,管家和助理虽不知宁寻要做什么,但还是尽职尽责的去完成了命令。 由于宁家出过一个顶流明星,宁家因此跻身顶级世家,出生在这样的世家中,家中子弟几乎可以在外面随心所欲。 等到宁寻快到拍摄地时,助理想办法让导演同意宁寻中途加入,直播真人秀也已然出了乱子。 ——已经有不少明星玩家被杀害。 在全息世界中“死亡”等非正常登出,现实中将会直接脑死亡,再难醒来。 急得满头是汗的导演一边再次安排大量保镖进入真人秀世界,一边欲言又止的看着宁寻。在他看来,宁家有两个小孩在真人秀中发生危险已经够让他焦头烂额,他生怕宁家这娇弱的大小姐也出现什么意外。 ……可他拦不住宁家人啊! “一切按说好的来。” 宁寻不管导演怎么擦汗,抱着苍梧躺进了全息舱里。 此刻,全息真人秀中。 “这些人到底是哪里来的!”宁慈抖着手撕下衣角给宁谧包扎,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们的治疗仪已经用完了,只能用这种笨方法止血。 “你别怕,我保护你。”宁谧疼的呲牙咧嘴,被碰到伤口的手臂忍不住剧烈抽搐,被一旁的廖长玉眼疾手快的按住。 “我们要尽快找个安全的地方躲着。” 廖长玉不忍的看了一眼地上至死不瞑目的尸体,这是节目组刚投放进来的保镖,然而面对那几个只拿着冷兵器的人,却毫无还手之力。 “长玉姐姐说的对,我们要赶快离开。” 宁慈抹了把眼泪,咬牙把宁谧撑起来:“阿谧,我一定会把你带出去的。” 廖长玉拾起保镖尸体上的刀,过去一起撑着宁谧,三人往树林里移动。 经过导演刚才的紧急公告,弹幕里的观众终于意识到这不是节目组安排的丛林逃杀,而是完全在计划外的血腥屠戮,一排排弹幕都疯狂刷着让他们快跑。 可是又往哪里跑呢? 连几十个保镖都打不过一个人,他们还有活下来的希望吗? 不止是真人秀里的明星,几乎所有观众都觉得这次的真人秀怕是无人生还,大家焦急难耐,却毫无办法。然而慢慢的,弹幕出现了许多类似【好血腥好喜欢啊】的评论,还有为那些屠杀者喊666的。 渐渐的,这样的评论越来越多,看的真人秀参加者和部分粉丝、家人们直皱眉头,又悲从中来。 ……他们曾经也是这样的吧? 那个杀害了无数无辜人和警察的超级巨星在当时逍遥法外,那些警察的家人、那些悲痛的人们又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原来,所谓的慕强,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让人愉悦的。 此刻所有幸存者直播间内,真人秀任务从在雨林中生存七天变为了三个字,活下来。 【小心右上方!】还是有零星弹幕发着提醒的话语。 眼角瞄到弹幕的宁谧一把推开了右边的宁慈,银光闪过,他刚包扎好的伤口又被拉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很快涌出。 “嘭———” 眼见着长刀又劈头盖脸的劈下来,廖长玉咬着牙举起刀挡开,虽然让宁谧避免血溅当场,但自己也被踢飞到一边,再难爬起来。 来人不屑的嗤笑一声,刀再次砍了下来。 “阿谧!” 宁慈迅速扑向宁谧,想替他挡下这致命一击,脑海中闪过的最后一个情绪是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好好的节目会出现这种人! “铮———” 意料之外的铮鸣声响起。 一道冷光袭来,冷冽凌厉,而来人的目光却比她手中的剑还要冷凝。 宁谧没忍住红了眼眶。 就像在外面受了伤害的孩子,看到亲人时突然爆发出巨大的委屈,宁谧胡乱抹了抹脏兮兮的脸,却把手上的血也抹了上去: “姐!” 宁慈身体一僵,她迅速回过头,看到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背影——他们的姐姐,宁寻。 长剑牢牢架住了竖劈下来的大刀,一路奔跑而来,看到真人秀内的惨状,宁寻升腾起来的杀气不比对面弱。 “姐……” 屠杀者无论怎么使劲,刀都无法再往下劈一分,宁寻冷冷的看着已经杀红了眼的男人:“杀人很爽,是不是?” 话音刚落,银白长剑一把挑开长刀,只一招,拿着长刀的男人惨叫一声,捂着脖子倒了下去,表情凝固在惊恐与不可置信上。 世界记忆还告诉她——高等游戏世界的游戏玩家在“副本”死亡,就是真死了。 多么公平啊,不是吗? 宁寻冷哼一声,抖掉剑上的血,眯起了眼睛。 耳边骤然响起破空声,她敏捷的向后跳了一步,一把巨锤就生生砸在了她面前空地上。 来得正好! 宁寻的左脚暗自发力,右脚一步踏在巨锤的杆柄之上,顺着长长的杆柄快速移动到来人面前,凌空一脚向他抽去。 巨大的力量让来人难以招架,他捂着脸后退了两步,正垂着头呼痛,剑就已经穿透了他的胸膛。 那人来之前刚杀了两人,身上喷溅的鲜血还没有干透,而现在,胸口氤氲出的血液覆盖了半个身体,他身下的土地被血浸润。 ——这是他的血。 廖长玉三人的直播间一时寂静。 导演手里擦汗的布巾啪嗒掉到了地上。 弹幕里所有夸屠杀者的弹幕一瞬间消失不见,在有比他们更强大的人出现时,那部分人又抛弃了曾经的强者,为更强者摇旗呐喊。 廖长玉看在眼里,暗中按捺下气到发抖的双手。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还有几个幸存者?” 宁寻的声音把所有人拉回了现实,导演顿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宁寻是在问他。 “您不算的话,还……还有十个人,加上旁边的三位。”导演小心翼翼,难掩悲伤。 也就是说,这短短的十几分钟,那五个玩家就杀了二十个人。 二十条生命,二十个家庭。 ——还不算投放进来支援的保镖。 “你有办法和他们联系吧?”宁寻垂下眼睛,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让那些幸存者躲藏好。至于剩下三个凶手…我会让他们血债血偿。” 导演着急忙慌的应下,心里悬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了点——不知为何,他总有种参加真人秀的这三十个人,怕是都凶多吉少的感觉,直到宁寻出现,这种压得他透不过气的悲痛终于有了缓解。 此刻他终于有时间处理弹幕,看着那些曾经为凶手鼓掌的观众怒气冲天,直嚷嚷着要把他们封号。他突然对自己以前的想法感到羞愧,就像当初的那个连环杀人犯,为何、为何自己会觉得他帅气强大呢? 宁寻抖掉剑身流淌的血,把苍梧反手插回剑鞘。 回过头来,她看见三双亮晶晶的眼睛。 这些孩子算是遭了大罪。 就算是女主,现在也只是个不算大的少女罢了。 宁寻叹口气,挨个摸了摸头:“我进来前要求导演给你们每个人的终端发了治疗用品,尽快处理好伤口。” “……我们反杀的时候到了。” 第69章 第八个世界(2) 【这是宁谧和宁慈的姐姐吗?帅爆了!!】 【这个宁家姐姐好帅啊!一分钟!我要知道这个女人的全部资料!】 【呜呜呜……姐姐从天而降我可以!】 【你们谁录屏了,刚才宁姐姐跑的都快出残影了!】 【靠好帅!我眼泪都快飙出来了!!她也是明星玩家吗?怎么一开始没有直播间的?】 【宁姐姐呜呜呜……救救我家小蝴蝶吧】一条弹幕引起了宁寻的注意,她看了四周一眼,转头:“你们呆在这里,我去上面看看。” “哦,好的。”廖长玉还愣愣的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宁寻把剑往她们面前一插,脚下发力,双手抱住粗壮的树枝一荡,几步就上了高耸入云的巨树。 廖长玉:!!!!!! 直播间观众:!!!!!!!!! “快!把附近空中的摄影机都调过去!”导演喘了口气,心里不住的祈祷宁寻能够反杀那些莫名的凶手。 ——他们杀了这么多人!太过分了! 导播手忙脚乱的操纵镜头,然后所有直播间都弹出了一个小框: 空中摄影机转动摄像头,很快就找到了树尖的小小黑点———与这些庞大的树相比,她实在太娇小了,但又显眼的很。 满目皆绿,树顶有风,吹起了宁寻扎起来的长发,她垂着眼睛,彷佛只是在静默,却在下一瞬捕捉到了随风而来的血气。 ——找到了。 观众们被她抬眼的一瞬煞气蛊到了。 【导演,可能有凶手在东南方,叫幸存者不要去那边,已经在的躲好。】 “哦哦哦,好的!我立马就去公示!” 现在是宁寻说什么的导演连忙小鸡啄米式的点头。 ——白珺就在东南方向的密林里。 她使劲一只手咬在嘴里看着直播间的小框,努力不让自己发抖。 她看到公示后,伸出手去把自己和一旁翁予景身上的落叶盖的更严实些。 然后她惊喜的发现自己的玩家包裹里又多了几个治疗仪,她谨慎的环顾四周,然后凑近身边血淋淋正在昏迷的翁予景,用终端上的治疗仪治疗———小伙伴是为了自己才伤成这样,她一定不能扔下他临阵脱逃。 不要发现我们、不要发现我们…… 白珺一遍又一遍的祈祷着,她确实幸运,路过的杀戮者没有发现一旁石头落叶堆里藏着的两个人,自顾自的向前冲去。 更幸运的是,宁寻四人到的很快。宁慈和廖长玉伤的不重,治疗仪微微一照就痊愈了;宁谧确实伤的更重,但也在宁寻自己带进来的一系列高科技用品的治疗下好了个七七八八——除了肚子还有点痛。 这并不妨碍他们赶路,并发现了藏在路边的两个小可怜。 翁予景伤的太重了,白珺所有的治疗仪用光也没能治好他。宁寻让宁慈他们三个去用治疗仪,自己拄着剑站在前面。 宁谧有些担心宁寻,虽然自家姐姐看来是在国外学习了什么,但那些人实在是强,几十个保镖都没能打败他们——直到他看到宁寻又一次一剑抽飞了一个屠杀者。 宁谧心底的大石完完全全的落了下来,扭头加大了治疗仪的输出。 宁寻闭着眼警惕四周,风吹过树梢带来轻微的凉意,也能带来任何她想知道的讯息。 她看似淡然,但在全开放经脉修习内力,感知不断放出覆盖,经脉不停的断裂重组,让她握着剑柄的手隐隐有青筋透出。 ——没有人过来。 天地灵气充分的被她调动,隐隐有光点在周围漂浮旋转。 直播间的观众一时间看呆了。 妈妈!这里有传说中的神仙! 说来也巧,这个小世界是修仙世界的延续,虽然在普通人看来,他们的功法早已失落,但不妨碍人们从各个渠道疯狂膜拜曾经的修仙者。 只是通天门早已关闭,已经有万年不曾有人飞升。 当然,这个世界仍有修行之人,却碍于功法失传,不得其所,只能强身健体罢了。 ——方槐等人降临时,有人曾以为他们是下凡的神仙,却没想到是真正血腥的噩梦。 【大佬!!!!!!!】 【大佬救救真人秀的孩子们吧!!!】 翁予景足足用废了几个人所有的治疗仪,才终于清醒了过来,他在宁谧的搀扶下站了起来,适应了几下后,表示自己可以自己走动了。 直播间里传来导演小心翼翼的声音: “宁小姐,剩下五个人的位置我们已经找到了,现在标注在您终端的地图上。” “知道了,做得好。” 宁寻颔首,转头看着五个年轻的少年少女,明明她也不比他们大几岁,却偏偏有了高人一等的气势。 “你们是跟着我还是自己找个地方呆着?” “跟着宁姐!” 宁谧宁慈还没说话,翁予景啪的一声立正站好,下意识行了个敬礼。 …… 看到宁寻无语又好笑的表情,翁予景恍然想起这是在真人秀,不是在军队。 “宁姐,阿景他刚从军队回来,还没适应。” 白珺赶忙解释,生怕宁寻认为翁予景伤傻了。 宁寻挑眉,没想到这个世界还有世家子弟愿意去参军,是个好苗子: “那就跟上。” 接下来就如同电影反转一样舒爽,那杀了无数人的杀手在宁寻手下甚至撑不过三招,纷纷倒地气绝,看着他们离死前脸上不可置信的表情和身下氤氲的鲜血,宁寻深深吐出了一口气。 他们是死了,而那些在真人秀“死去”的人,也真的再也无法醒来了。 真人秀一旦开始,不能中途推出。宁寻不知为何,对在野外求生很有经验,仿佛曾经经历过一样。那些凶手被杀死后,剩下的十个人说什么都不愿意离开宁寻,安全感严重缺失。 宁寻干脆就带着十个人一起度过了剩下的日子,幸运的是没有再出什么波澜。 ——宁寻在全息舱中睁开眼,看到导演恭敬的迎过来。 “……我没事。” 宁寻救下的十人纷纷转醒,除了宁家姐弟,其余玩家都被各自赶到的家人抱住痛哭。 宁寻看向周围毫无动静的全息仓,里面的人紧闭着双眼,长睡不起,活着如同死去。 导演将他们转入了加护病房,这是在节目组出的事故,自然要节目组负责到底。 宁寻出了节目,马不停蹄的被总统找了去。 作为顶级世家的长女,宁寻在幼时曾见过总统,那时的总统还是精神气满满的中年人。 现在他却已经花白了头发,佝偻了身躯,唯有眼眸仍旧智慧而坚定。他请宁寻喝茶,只问她知不知道那些人是哪里来的。 宁寻摇头。 “那你为何能打败他们?” “只是我比对面强罢了。”宁寻又摇头:“就像死去的那些人,只是没有那些凶手强大罢了。” 总统看出宁寻的欲言又止:“你想到了什么?” “……我总觉得,这只是个开始。” 总统的眉头皱了起来,听到了宁寻的下一句话:“我们还是太弱了。” 总统长叹了一口气:“我都知道。” “我还知道,你们这几家一直想寻求改变。” “……我去直播间看过回放,就算在那样的状况下,还有许多人认为杀戮者是对的,还在为他们的所作所为摇旗呐喊。” 总统沉默不语。 他何尝不想改变? 可他从青年到中年,再到老年,耗尽了他的一生,却收效甚微。所以不得不将希望寄托在他们这几个世家上。 他有时候会想,是不是他错了?可当他看到那些奋力拼搏、舍己为人的年轻面孔时,又觉得是他们错了。 那些人不值得。 “他们……思想已经歪了。” “我有一个想法。” 宁寻垂着头思索了一会儿: “我想与您合作,创立一个宗门。” 总统抬起眼睛,撇着茶沫的手忽地顿住。 “与我合作?” “更准确的说,是与国家合作。” “既然他们慕强,那我们就让自己成为最强的,到时,再由我们制定规则。” 第70章 第八个世界(3) “姐,总统都和你谈了什么啊?” 回到家,宁寻把外套脱下,早有等待的佣人接过去,把外套仔细的放好。 宁谧和宁慈已经洗过澡了,正坐在餐桌边,眼巴巴的等着宁寻。 “怎么不先吃呢?”宁寻摸摸姐弟俩的头。 “我们要等你回来,一家人哪能不一起吃饭。”宁慈殷勤的给宁寻拉过椅子。 “那就快吃吧。”宁寻笑:“吃完饭说。” 宁谧宁慈早就饿坏了,听了这话,立马大口小口的吃起来,虽说他们都很饿了,但在从小的教育下,吃相仍旧是文雅的。 “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过了一会儿,是宁寻先放下了筷子。 她本就不饿,只是陪他们吃些。她看着点头的姐弟俩:“明天我要回趟老宅,你们去不去?” “去!” 姐弟俩异口同声。 第二日。 “姐,你前几天刚回过老宅,为什么又要急吼吼的回去。” 一大早就被从床上薅起来的宁谧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当然是有事情和爷爷说。”宁寻抱着苍梧闭目养神——她用了一整夜的时间读透了总统给的简易阵法图,又在家里别墅设置好防护阵,能保护别墅里的人。 总统当然不会白白给她。 是她与总统初步达成了协议后,总统答应的好处。作为交换,宁寻需要带出能抗衡屠戮者的弟子,保证国家安全。 ——那些修行之人都隶属于国家内部,努力辩读着残缺的功法,为国家做贡献。 “一会儿你们也在一旁听着,我实在懒得说两遍。” “哇——是什么事要特地回来请示爷爷?” “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宁爷爷早早的听说了宁家姐弟要回老宅,起了个大早在客厅等着,等到他喝第三杯茶后,宁家姐弟正好到了。 “来得正好,于妈的饭刚刚做好,先吃饭。” 宁爷爷乐呵呵的招呼他们。 “爷爷。”宁家姐弟接连打招呼,宁寻走上去替宁爷爷推来轮椅:“爷爷,我昨日……” “阿宁,吃完饭再说。” 宁爷爷盖住宁寻的手,微微摇头。 “……我明白了。” 三人都吃饱喝足,唯独宁谧还想喝第三碗小馄饨,被宁慈和宁寻拦了下来:“你不能再吃了,吃太多了。” 宁爷爷皱起眉头:“阿谧今天怎么了?往常也不会吃这么多。” “我也不知道,”宁谧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今天特别特别饿。” 说着又委屈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感觉我还没吃多少。” 宁寻沉默了一会儿:“阿谧昨晚睡得好吗?” “特别好!”宁谧点头:“昨晚我都没来得及熬夜就睡死过去了,今早一觉醒来感觉身体特别轻松。” 他又笑:“怪不得姐和阿慈老叫我早睡,原来早睡起来的时候这么舒服。” “……你不是早睡。” 宁寻露出一丝笑容:“应该是昨夜我修炼内力搅乱了别墅灵气,影响到你了。” ???? 宁爷爷三人面面相觑。 “等吃完了,我和你们细说。” “让阿谧吃,他这是正常现象。于妈,麻烦你再下碗馄饨。” “哎好的,哪里说麻烦,”于妈又急匆匆进了厨房。 宁慈和宁爷爷陪着宁谧吃饭,宁寻则走到了院子里,在老宅同样设置了一个保护阵。 阵成的那一刻,草木舒展,虫鸟争鸣,在宁寻眼中,浅淡的白光从别墅外围变换着。 ——比别墅布置的要好,宁寻看了看自己的手,果然,摆阵还是要熟能生巧。 等宁谧也吃的差不多后,宁家祖孙四人到客厅坐着,宁寻详细的说了她昨日与总统商量好的事情。 “……到时候,我会与国家合作,培养新型军人。” “这么说,像真人秀里突然出现的那种人,还会出现在真实的世界里?”宁慈面色惨白: “……可除了姐姐,我们对上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的确,所以为了保护大部分普通人,国家启动了应急预案,若真有那种人来行凶,会组织大家就近进入避难所。” 之所以只是预案,宁寻大概懂得总统的考虑——若真的像她说的,还有这样的人出现在他们的世界,就能及时保护民众;若没有来,也能当作是警戒。 “那到时……” 话音未落,突然的,一阵刺耳的警报声响起。 宁寻眼神一厉,告诉他们自己在这里摆了保护阵,嘱咐家人不要出老宅。她抓起一旁的苍梧夺门而出。 ——高等世界的玩家开始降临了。 刺耳的警报声急促循环,早在新闻中看到通知的民众慌乱的跑进家附近的避难所,所幸他们有预案,并不太混乱。 街上巡逻的便衣警察与士兵迅速把守避难所的入口,将事先在避难所内藏好的武器层层架起。 “蜂巢”型航拍机腾空而起,追随着半空中降临的玩家,将所处地点标记在他们的投影画面中。 一个、两个、三个…… 足足降临了二十个人! 降临的玩家无一不带着畅快而略显狰狞的笑容——他们早得到了消息,这个世界是个低等奖励世界,根本没有能威胁到他们的危险不说,杀死一个npc就能得一分!整个世界要有多少npc! 此刻,这个世界的人们对那些玩家来说,不是活生生的人,而已经是移动的积分了。 “上——” 一个拿着长刀的壮汉一把扯过街上与母亲跑散的小女孩,不看小女孩惊恐的双眼,横刀劈下。 “铮——” 剑气锋锐,险险的挡开快要到脖颈的刀刃,壮汉被突如其来的攻击打松了握刀的手。 宁寻一腿踹开他手中的长刀,巧妙的肘击他另一个胳膊,抱起小女孩反手斩断了壮汉踹过来的腿。 “啊——” 壮汉发出惨叫,又被一脚踹飞。 被捂住双眼的小女孩悄咪咪的扒开宁寻的手,带着崇拜的目光看向救她的姐姐。 宁寻带着小女孩奔跑几步,交给了来接应的士兵。 “囡囡!”被士兵拦住的母亲终于将一颗心落下来,抱着失而复得的女儿流泪。 “妈妈,姐姐保护了我!” “妈妈看见了,妈妈和囡囡都要谢谢姐姐……”女人语无伦次,显然有些激动过度。 “卧槽!是宁姐姐!”人群中有人认出了在真人秀露过面的宁寻。 “……谁?你是说那个拿剑的姑娘?” “就是之前的一个真人秀!有好多明星变成植物人的那个!” 女孩显然是真人秀的忠实观众,巴拉巴拉一顿科普,让周围人都明白了宁寻是很厉害的。 而在险些危及自己生命的情况下,再没有人开口说那些降临的屠杀者杀的好,而是都仰着头,看半空中的投影,心中为宁寻捏了把汗。 宁寻却比他们看起来还要轻松——或许是通道刚刚开启,来的玩家都很弱鸡,她三两下又把一个想要杀人的玩家捅成了数据。 与在真人秀里不同,现实世界里的玩家死后并不会留下尸体,而是在一阵乱码中消失不见。 宁寻根据航拍机的投影精准锁定玩家位置,从不失手。 “她在那里!杀死她一定会爆出大量积分!” 宁寻的耳边传来由远及近的呼声,她猛地一撤,炮弹打在水泥地上炸出了一个坑洞。 ——她的目的达到了。 对于这些只把这个世界当作副本的玩家来说,她所拥有的、超出普通人的武力值可太像一个boss了。 ——众所周知,boss掉落的奖励只会更多。 第71章 第八个世界(4) 宁寻抬起头数了数半空中的投影屏幕,又瞟了一眼赶来的人。 嗯,十二个人,全都在这里了。 宁寻冷笑一声,眼睛一一扫过这些拿着各式各样武器的玩家。 ——问题不大。 她不记得自己那七个世界经历了什么,但却积累了丰富的战斗直觉,在看到他们十二个人起,她就已经在心里划分好了攻击手段与方式。 宁寻缓缓举起剑。 很难说这些民众看到了什么,宁寻的速度极快,投影画面甚至都快捕捉不到她,她像一柄锋利的剑,直直的劈开了杀戮者刚刚摆好的队形。 犀利的剑光在这方天地闪过。 所过之处,不断有玩家化作一堆数据消散。 太快了、太快了。 剩余的玩家徒劳的握紧手中的武器,努力想看清楚宁寻的行动轨迹,但显然是不可能的。 在一声声惨叫之后,这些玩家的数量飞速减少,仅剩的几个人终于产生了退意,纷纷从包裹里拿出可以强制退出副本的道具。 ——只有一个人赶着用了。他化作一道流光,如同来时那样,消失在半空中。 其余几个人捂着脖子消散,掉落的道具也化作一串数据消失不见。宁寻扩大感知,静默了一会儿,确定这次降临的玩家已经全部消灭了。 她收剑入鞘。 守着避难所入口的士兵和警察看到她收了剑,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开始疏散民众出来。 有不少人乍从黑暗的避难所来到阳光下,眯了眯眼睛——“我们真的安全了?那些人不会再来了?” “……暂时是这样。” 当兵的不敢多说,事实上他也不清楚,只能这样子回答问话的人。 问话的人一阵恍惚:“够了、这就够了。”然后慢慢往自己家走去。 街面上一片狼藉,但这些人都没有注意,他们拖着疲惫的心神和身体回了家,躺在沙发或床上挺尸,思考起今天带给他们极大冲击的事实——怎么会有人从天而降来杀人呢? 更让人惊恐的是,在那个拿剑的少女赶来之前,把守在避难所入口的士兵警察用了这么多武器和子弹,却没有打死一个妄图杀人的杀戮者。 若是没有那个少女及时赶来…… 许多人打了个寒颤,不愿意再想下去。 “方傀!” 一个男人满头是汗的闯进方傀的院子。 这里是玩家城市里最大的院子,在寸土寸金的城市中心却面积宽敞,无处不彰显了住在这里的人地位尊贵。 “干什么干什么?” 站在院子里的少年一把拦住闷头往里闯的男人:“方哥睡觉呢!你还敢打扰他?” 被拦住的男人嗫嚅着嘴,表情像是快要哭出来: “他让我们去开荒的那个低等世界副本!全死了!” “什么?”少年愣了一下:“npc全死了?” 他突然变得很不高兴:“这种低等世界副本不会重置!和你们说过多少遍了,你们是去开荒探探情况!你们把npc都杀光了,我们还杀什么!” 少年甩开男人的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男人张了张嘴,又被一旁坐着的女人抢了话: “我早就告诉哥哥不能心软,让你们这种散人去开荒?哼,白费了这么好一个奖励副本!” 女人翻了个白眼。 “不、不是!”男人终于找到机会说话,声音哽咽起来:“我们去开荒的玩家……除了我,都死了!都死了!” “什么?!” 少年和女人面色俱变。 在国家的牵头下,万象门正式开始招收弟子。 第一波进入宗门的,就是由国家选□□的可以修习的精兵。 宁寻带着集合的修行之人埋头苦读,尝试用自身修习内力和感知力的方法带入残破的功法,竟也能正常运转。 宁寻翻过了一张又一张国家收藏的功法,入门的不少,但却缺失了最重要也是最基础的一环——修习吐纳。 宁寻明白了。 之所以这么多年来修行之人都只能堪堪到强身健体的程度,是因为他们根本不会将天地灵气化为己用,也就更谈不上让灵气扩宽、锤炼经脉。 巧的是,她的内力也是需要在全身经脉中循环的,她的方法就能补上这一环。 宁寻不会什么修仙的功法,她能教给弟子们的,就是用剑。 ——这也是国家最迫切需要的。 修仙需要资质,并非人人都能真正的成功吐纳,但练剑就不一样了,就算没有宁寻这么厉害,也能在长年累月的挥剑中练成敏捷迅猛的身手。 宁寻也和修行弟子做过测试,结果显示她的方法不仅适用于普通人,阴差阳错修出浅薄内力的人也远比有修仙资质的人多得多。 好吧,就算这些“普通人”没办法一对一,那二对一、三对一甚至是四对一呢? 在这样的攻势下,那些玩家不可能全身而退。 只要他们懂得害怕,知道这个世界的人没这么好欺负,就够了。 如果能把他们打的再也不敢来,那就更好了。 宁寻抱着这样的想法,严厉的操练着新来的弟子。 时间紧,任务重,他们必须在那些玩家下一次降临之前,就能承担起保护国家的重任。 所幸那群玩家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有一段时间没有下来了,让他们有了稍稍喘息的机会。 这群国家的精兵怀揣着莫大的热情与严谨投入到练剑中去,每天挥的胳膊都是肿的,自然也就进步飞快。 宁寻熬了几天,将自己练剑的心得和方法写下来,印刷成册分发下去。 练剑是个持之以恒的事情,没办法速成。所以当这些军人学完基础的剑招之后,就整天带着宁 寻写的小册子,有空了就看几眼,为下次降临做准备——作为开荒玩家,帝都就相当于副本中的起始点,那些玩家一定只降临在帝都。 宁寻对他们的好学感到欣慰,所以等到警报声再一次响起时,宁寻带着练了有些时日、甚至还做了演习的精兵出了宗门,精兵们按照安排,由队长带着耳麦,三人一队迅速分散。 这次降临的玩家比上两次都多。 长相各不相同的玩家拿着武器从天而降,表情严肃,但细看仍有一丝不以为意——方傀的小弟说什么这个副本很难? 看看那些慌不择路往避难所跑的人类吧!弱鸡一样,哪里难了? 还死了很多玩家? 呵。 听幸存男人的叙述,这个世界有一个难缠的boss,是个拿剑的少女。 在杀人的空隙,常伊漫不经心的扫视着人群,没有什么发现。 ——因为有了前车之鉴,方傀的小弟方炟叫了一个三流的小队伍来这个世界,常伊带着的小队送了不少好东西,好听的话更是哗哗往外蹦,然后得到了这个开荒的机会。 常伊很满意。 而方炟得到了一群傻子去探路,来验证男人说的是真是假,于是他也很满意。 两个各怀鬼胎的人满意的达成了协议。 常伊在心中暗暗嗤笑。 ——笑话,这样的低等世界,刷分可是最快的,别人羡慕都羡慕不动! 然后她就看见一个握着剑的少女疾步奔来。 更可怕的是,她的后面还跟着一大群乌乌泱泱的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把剑。 常伊突然隐隐觉得大事不妙。 第72章 第八个世界(5) 不过只是一瞬。 常伊回过神来,把不安的想法压在心底,怎么看那个少女都不可能凭借一个人就拦住他们所有人。 再之后,常伊就看到少女身后的人分队离开,原地只留下她一人。 ——常伊觉得机会来了。 她怎么说也是个队长,更别提她周围还有小队的副队和两个成员,都是在副本千锤百炼出来的精英,还收拾不了一个boss? “走!去赚积分!” 常伊挥手,副队是个擅长暗杀的,此刻她藏在阴影中,跟随着常伊三人的脚步直冲宁寻而去。 宁寻也已经看到他们了,大拇指顶开剑鞘,迎了上去。 问题不大。 宁寻刚一交手,就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次的玩家水平一般,正好给那些弟子们练手了。 她一边想着,一边出剑挡住了迎面而来的攻击——居然还藏着一个暗杀者? 宁寻一声冷笑,眼中金光一闪。 不同于宁寻的游刃有余甚至还能走个神,常伊三人却是越打越心惊,他们已经不知不觉用尽了攻击手段,却怎么都无法碰到她。 这到底是什么级别的boss! 几人心中不约而同的想到。 一旁的副队看的心急如焚,终于在宁寻的一次转身时,自以为抓住了她的破绽,然后一剑刺下。 一道突如其来的金色剑光闪过,牢牢的挡住了暗中下手的短剑。 什……! 副队心里的骂声刚刚开始,就感觉到后脑一痛——是另一道金色剑光,已经不知道守了多久。 方炟可没说这个boss这么难缠! 临失去意识前的副队长破空大骂,懊恼不已。 常伊三人自然也看到了副队死亡的情况,当下就红了眼。 “你这npc怎么能杀人!” ??? 这位姑娘,你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杀人?”宁寻笑出了声:“我们的世界被你们这样的玩家侵入,我又去找谁说理?” ——“技不如人还来挑衅,那就要做好被反杀的准备。” 宁寻不想再和他们废话,几剑结束了他们的生命,然后看了看半空中的投影画面,提着剑向最近的杀戮者跑去。 连日来的练习有了成效,这些军人成功把杀戮者拦在避难所之外,并将妄图下手的通通捅了个对穿。 看着趾高气扬的杀戮者只有一小部分灰溜溜的跑走,这些军人们松了口气,想着终于没给国家、没给万象门丢脸。 藏在避难所的人不自禁发出欢呼,心中对未来的惶恐终于消散了一部分。 是夜。 宁寻猛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个光团在她眼前晃晃悠悠,然后暗了一瞬—— “你好。” 脑海中传来一个雌雄莫辨的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你是谁?” “我是阿尔法星系第一高等世界的规则,你也可以称呼我为那个世界的天道。” “天道?” 宁寻缓缓停下外散的内力,眯了眯眼睛:“第一高等世界又是哪里?” 光团气短了一瞬:“是与地球进行友好连接的高等世界,那个世界以参与游戏副本作为获得金钱、地位的手段……” “哦,就是我打退了三次的玩家世界。”宁寻听懂了,嗤笑一声:“你找我做什么?” 光团似乎为宁寻这满不在乎的语气沉默了一下,然后惨兮兮的开口: “求你……救救我的世界。” ? 宁寻一愣,就听到光团继续开口: “有个叫方傀的玩家,他窃取了我的权限。本来第一高等世界与地球、与你的世界相连接,真的只是友好交流,是我曾经欠下的因果,因此准备将这个世界也带成高等世界来偿还。” “第一高等世界的确依托游戏副本存在,但游戏副本全都是我用回流的力量制作而成……绝不是找一个真实世界来充当副本!” 说到这里,光团激动起来,声音听起来很愤怒: “他是我最信任最看好的玩家!没想到却找机会剥夺了我的力量与权力!” “拿一个真实世界来进行杀戮,他根本就不明白自己将要背上什么样的罪孽!” “就连我、连我也会被他坑死!规则破散,那个世界也将会破碎!” 宁寻等着光团平复好心情,才开口: “我凭什么相信你?” “天道的力量都有共通之处。”光团想了想,费劲凝出一丝力量,肉眼可见的缩小了一圈。 它把这丝力量送到宁寻面前:“我被替代后,力量也少了很多,只能凝聚出这么多了……我知道你是这里天道请来的守护者,我是不是天道,你一试便知。” 宁寻挑眉,她对天道的力量很熟悉,力量本源无法改变,自然能辨别的出来——她伸出了手。 然后宁寻沉默下来,半晌才揉了揉眉心: “你怎么会被一个人类夺去力量和权限?” 光团委屈的抱紧自己:“我只是想找一个一起守护世界稳定的同伴……” “方傀能力强,又有野心和魄力,我觉得他一定能管理好整个世界……” 宁寻噎住,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过了一会儿才叹气:“没想到他的野心太大了是吧?” 光团哭唧唧的转来转去。 “你刚诞生没多久吧?”宁寻很愁。 “咦?你怎么知道?”光团疑惑的转了个圈。 “……” 宁寻想说自己是突然知道的。 在她的认知里,不知何时记得天道也是有寿命的,刚诞生的天道就如同人类婴孩,天真且容易受骗。 “你要如何才能拿回你的能量和权限?” “必须要杀死方傀。”说到这个话题,光团严肃起来:“距离他反吸取我的能量已经有一段日子了,能量肯定已经被他炼化了,只能杀死他才能拿回来。” “……可是,怎么才能杀死他呢?” 光团落寞的落到床上:“你是守护者,但守护者的力量不可能大的过天道。” “而且他知道自己拿着天道的能量,也不会随意到别的世界去,否则就会被这个世界的天道规则压着被雷劈……” “这个事情他知道吗?” “什么?”光团一懵。 “这个世界的天道到别的世界去,会被别的世界天道劈伤的事情。” “……”光团顿了顿:“方傀是不知道的——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这不就得了。”宁寻一拍大腿:“想办法把方傀引到这个世界来。” “就算光我的力量无法杀死方傀,那被天雷劈伤的方傀呢?我对付他应该是游刃有余的。” 光团激动的磕巴起来:“对、对啊!我们可以这样做!” 它快乐的转了几圈:“只要把他引过来!” “至于怎么引嘛……就要看你有没有办法了。” “在我看来,他要是知道你没死,还在这个世界,他会不请自来的。” 第73章 第八个世界(6) “你决定好了?” “这些能量去了你的世界,大概率会被方傀吸收,可就再回不来了。” 宁寻的指尖缠绕着的精纯能量,她侧着脸看了看趴在枕头上的光团——比起刚见的时候,光团更小了。 “我决定好了。”光团的声音也愈发稚嫩。 “反正靠我自己也没法夺回能量和权限,你答应帮我杀了他,而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人类不是有句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宁寻斜看他:“我可不是为了帮你。” “你回到那个世界后,赶紧把方傀捅出来的烂摊子收拾干净,不然你世界的人可就被我们杀光了。” “……我知道。”光团闷闷的出声:“这不怪你们,我会把真相告知他们的。” “这些你决定就好。”宁寻拿起剑出门,声音随着门的关闭有些不清晰:“我会看机会把这个打在玩家身上的。” “什么打在玩家身上?”正好关门的宁慈一愣。 “没什么。”宁寻摇摇头,看了看拉着个小箱子的妹妹:“都收拾好了?” “都收拾好了。”宁慈确定的点点头:“阿谧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那就好,咱们走。” 佣人殷勤的拎过宁慈手里的箱子提下楼,宁寻背着剑打头走在前面,就听见宁慈在她身后说: “姐,我和阿谧不会给你丢脸的。” 宁寻回头,看见了自家妹妹坚毅的表情。 “保护好自己。”宁寻拍了拍宁慈的头:“只有这个要求,能不能保证?” “当然能!”宁慈特别有信心。 宁寻带着弟弟妹妹去了万象门,今天是新弟子入门的日子,他们来的不算早,已经有不少人等在那里了。 新弟子与上一波弟子不同,是从各个世家挑选出来的,此刻他们正兴奋的在宗门广场跑来跑去,看什么都新奇。 “长玉姐姐!” 廖长玉回头,看见熟悉的宁家姐弟很高兴,带着她身边的白珺、翁予景也激动的挥了挥手。 宁寻打了个招呼:“快到时间了,你们在这里再等等,我得先走一步。” “宁姐你去忙!”翁予景觉悟很高,一副给大佬递烟的架势。 宁寻笑着摇摇头,转头离开。 “阿宁来啦?” 一路上,不断有人和她打招呼,宁寻畅通无阻的走到了内门,这里是那几位修行之人钻研功法的住处。 “阿宁来得正好,”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从书本中抬起头:“我新改进了这本功法,你看看。” “冯奶奶,你别这么拼命。”宁寻接过薄薄的书册:“这些急不来的。” “上次您改进功法就熬了三天,这次您又熬了几天?” 端着一个小汤盅进来的温婉女人听见了这话,连连摇头:“阿宁你可得劝劝冯姨,你回家住的这几天,她就没怎么睡。” 冯老太太心虚的笑了笑:“这不是改完了吗。” 然后就迎来了宁寻两人不赞同的目光。 谴责完拼命工作的老太太,女人继续去忙活面见新弟子,宁寻拿着新功法走到僻静处,仔细的翻看着。 这本新功法适用性很广,可以加大推广——阵阵警报声响彻天空。 上一批弟子已经井然有序的出去迎敌,新弟子被勒令呆在宗门内,万象宗有护宗大阵,可以护住他们。 “来的人越来越多了。” 宁寻半眯着眼看向半空中下饺子一样的黑点,提着剑迎了上去。 这一仗打的比以往都要艰难,甚至于万象门弟子也有不少受伤的,但他们还是胜利了。宁寻趁机把那丝能量打在一个玩家身上,那个女玩家倒飞出去,慌忙拿出道具来退出了这个世界。 宁寻抖落剑身上的血迹,静静的看着代表玩家的光芒消散。 等到这个女玩家回到自己世界的那一刻,附着在她身体上的能量就一定会被方傀察觉。 到那时…… 宁寻握紧了剑柄。 方傀的确发现了,不仅发现了,他还把这丝能量吸收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感受着充盈的能量流窜入身体,方傀露出满意的微笑,但随即他又想起了这丝能量的来源——躲起来的原天道。 “原来是躲到那个低等世界去了。”他喃喃低语,眼眸深处闪过一丝阴狠与自傲。 他随手捏碎了手中的水杯,转头走出了房间。 “方哥?”方炟出来接水喝,意外发现了男人的背影,他高兴起来:“方哥你终于出关了!” 方傀颔首,拍了拍身旁的椅子:“我在闭关时其实感知并未消失,我听到你们最近一直在商讨那个低等副本世界的事情。” 提到副本世界,方炟的脸就垮了下来,他握着水杯坐下来,咬牙切齿:“这个副本世界邪门了,里面的boss居然这么厉害,已经有十几波开荒玩家被她打退了。” “而且……”方炟看了看方傀的脸色:“她貌似是第一关boss,驻守在开始地图帝都,所以我们的玩家至今没能开启新地图。” “我们曾结合玩家传回来的现有资料分析,却跟我们以前的副本世界不一样,她完全分析不出来弱点和技能冷却,根本不知道从何打起。” “你们准备下次什么时候去打本?” 方傀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 他当然知道这群玩家分析不出来boss的弱点——毕竟之前的都是原天道制作出来的数据,而这个……是活生生的人啊。 可那又怎么样呢? 方傀对原天道傻兮兮的分出能量制作副本世界的做法很不满意——若不是它一直在这种事情上浪费能量,它早就能带着这个世界飞升成更高等级的世界了。 至于方炟说的难缠的boss,根本不在方傀的思考范围内。 他现在可是天道,是世界的天,还能对付不了一个低等世界的普通人? “要准备一段时间,半年左右。” 方炟信誓旦旦的握紧拳头:“这次我们准备带着全部的高战玩家去下本,我就不信了还打不过个第一关的boss!” 方傀满意的点头:“我相信你,你做事一向让我放心。” “不过,下次下本,给我也留个位置。” 方炟兴奋的扭过头:“方哥也要去吗?”然后得到一个肯定的眼神。 方炟激动的飘飘然:“方哥要是去了,还管她什么boss!咱们能把那个副本世界直接打穿!” “那还准备什么呀!咱明天就下本!我去通知他们!” “不要心急。”方傀按住了他:“还按原计划,半年后下本,我也要做些准备。” 方炟没细想方傀还需要做什么准备,听了方傀的话连连点头。 方傀笑起来,眼中满是恶意的势在必得——他要一举消灭那个苟活的原天道,得准备点道具,保证万无一失才行。 半年的时间很快,方傀在准备,猜到他动向的宁寻也在准备。 万象门弟子修行修的狠,整个宗门散发出蓬勃的冲劲,这已经是他们招收的第五批弟子了。 老弟子带着新弟子练习,不断巩固自身的同时,指点了他们很多技巧,避免新弟子们走了很多的弯路。 ——而宁寻,她在这个世界第一次练出了意剑。 心随意动,以意为剑,收放自如。 不提万象门的长老和弟子观摩了宁寻的剑招后有多么激动,其中一个练剑的长老更是窥得一招一式的感悟,紧急闭了关。 等到他再度出关,已是突破过的剑修,平白多了几十年可活。 他的成功引起了轩然大波。 与宁寻一直在引领他们练剑不同,万象门的长老们虽也修行了多年,但一直不得其所,境界毫无长进,有时候弟子甚至会觉得,长老们也和他们一样,在这条道路上踽踽独行。 可现在有一个长老突破了。 有了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已经有人替他们探明了这条光明的道路。 只要他们好好修行,总有一天,他们也能突破,能得到更长久的生命。 宁寻对他们的变化表示喜闻乐见,现在别说他们,就是原来根本不打算尝试来万象门的普通民众、甚至是上层领导阶层,都表示了心动的想法。 照这样下去,全民修仙指日可待。 再加上解决了高等游戏世界的事情,按照光团给她说明的规则——到那时,这个世界应该就能跨过中等世界,直接升成高等世界了吧? 她很期待。 第74章 第八个世界(7) 最终的一战终于来临了。 当然,这只是对其他人所说,低等世界的人们并不知晓这会是最后一战,高等世界的人们更不这样认为了,他们满心认为全部的高战玩家能把这个副本世界直接打完,因而自信心爆棚。 却没想到,在他们降临低等世界的那一刻,天降紫雷。 一开始只有腕口大的天雷越劈越粗,高等世界的玩家被打中虽然不会死,但是会很痛,因此正胡七忙八的抱头鼠窜。 哦,除了方傀。 更准确的是,这天雷就是冲着他来的。 宁寻抱着剑,看着被天雷劈的就狼狈不堪的方傀心情愉悦,她身边的光团更是喜的团团转圈,恨不得这雷劈的再狠一点。 它能感觉到虚弱的方傀身体里溢出的能量,然后毫不客气的拿了回来——本来就是它的嘛! 天地清明,晴空万里,唯独那一处,紫色天雷一道比一道粗壮,轰隆隆的气势十足。 避难所的民众和拿着剑的万象门弟子都惊讶的长大了嘴巴。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雷,仿佛极有目的性,专逮着中间那个人狠劈。 他们发现的玩家自然也发现了,他们不约而同的忘记了这个人是领导他们的方傀,纷纷离他远了些。 只有方傀的妹妹方蔷一开始想办法往这边走,但不知是不是他们兄妹本一家的原因,她靠得越近,头顶上积蓄的雷云就越大,仿佛只等她走到一定的距离就劈下来。 方蔷不想到时候方傀承受双倍的天雷,只能被迫停下了脚步。 所有人看着方傀从一开始的游刃有余,到值钱的护身道具不要钱一般的往外撒,到后来奄奄一息的半跪在地上,吐出一口血,在最后他猛地抬起头,狠厉的目光直直的看向站在万象门弟子前方的宁寻。 接着,方蔷头顶上的雷云传来了轰隆巨响,比之前方傀那边都要粗的天雷猝不及防的劈下来,方蔷根本没来得及掏出防护道具,就在惊骇中没了生息。 一阵使用过道具的光芒闪过——在方傀的手中。 离得近的玩家都沉默下来。 他们清楚的知道,那是替身道具。 ——以亲近之人来替使用之人承受即将到来的危险。 玩家们没想到方傀会这样做,有不少人已经心生动摇,面露惊恐。 让妹妹替自己死……这样的人、这样的人怎么能做他们的领头人?怕是哪天被不明不白的坑死都不知道! 不远处,方蔷的尸体早已化作数据消失,但她的消失彷佛一把重锤,狠狠的捶在众人心头。 光团惊恐的嚷嚷出来。 宁寻听到了,也看到了。 ……方蔷被她的亲哥哥害死了。 她怒极反笑:“这个方傀果然够狠。” “不狠怎么能走到这一步呢。” 方傀像是听见了她的话,又像是喃喃自语,他费劲的撑起身体,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退路。 ——他那件退出副本的道具也被劈没了。 此刻他游戏包裹内满满当当的防护道具被劈的渣渣都不剩,他只能打穿这个副本世界,汲取这个世界天道的能量,才有可能回到自己的世界。 “我知道是你。” 方傀急促的冷笑一声,身体内残余的天道之力节节攀升,很快就达到了一个堪称恐怖的地步。 谁都看出来了,这是一场随时都有可能牺牲的苦战。 宁寻拦住想要挡在她前面的万象门弟子,把他推到一边:“这次只能我去。” 宁谧宁慈想要上前,被宁寻属意的其他弟子拦住。 她没有听弟妹的害怕的叫嚷,拔剑出鞘。 谁说人不能胜天呢? 她做了守护者许久,她知道自己可以护住这方世界不崩塌,换的海晏河清,天下太平。 她冲了过去。 莹白长剑带着流转的功德金光,浓郁灿耀的仿佛能开天碎地。方傀还没法游刃有余的使用天道之力,因此力量的流泻中透着阻涩与暗沉。 一明一暗在半空中碰撞。 方傀的力量强势的四散开来,宁寻的皮肤很快就被划破,露出鲜红的血痕——但她并不在意。 她的攻击并非没有收获,肉眼可见的金色短剑铺天盖地的向方傀压去,旁观的人们都感觉到令人颤抖的压力,犹如刚刚的紫云罩顶,要费劲气力才不至于跪下去。 天边原本明亮夺目的太阳,在漫天金光的映射下,也没有显得这么明显了。 ……这就是修行的力量吗? 与惊颤的玩家不同,万象门弟子的脸上更多的流露出向往的神情,人与天地争辉的景象太难得,他们也想如此。 半空中二人的打斗仍在激烈的继续,时不时传来利刃碰撞的声音,听的人牙酸。 宁寻后撤一步,急促的喘出一口气。 她为了操控意剑,用精神力过度,此刻只感觉脑仁突突的疼,握着剑柄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你是不可能杀死我的。” 方傀随意的抹去胳膊上的血痕,看着宁寻笑出来: “你瞧,你就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不管你们如何努力,却改变不了这是个低等世界的事实。” 宁寻冷哼一声:“低等世界吃你家大米了?” 她一咬牙,澎湃的内力再次席卷苍梧,她被尖锐的内劲刺破皮肤和血管,血流满身。 一击未中。 她要更快、更快些。 宁寻闷下想要吐血的冲动,再次提着剑缠了上去。 但因为最后一道天雷被方傀躲了去,他现在仍有些许余力,与宁寻的计划中大大不符。 宁寻神情晦涩。事到如今,方傀已经抱有灭世的想法,这一战她必须赢,才能保住这个世界。 两人在半空中再次相碰,汹涌猛烈的内力和残余天道之力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攻势,地面上的玩家和万象门弟子早已插不进半点手。 有那像方炟一样想冲上去帮忙,被暗中观察这边的万象门弟子死死拦住。 ——他们虽然帮不了宁前辈什么,但拦住想要作乱的人还是能行的。 金色与金色相碰,宁寻捂着胸口半跪在地上,经脉干涸,只能用长剑竖插在地上支撑着身体,嗡嗡作响。 ——还不够!再来! 就这瞬间,天边突然漫过金色流光,黑色的长刀从天边急迅砍来,身后乌黑的链条散发着浓浓的阴郁气息。 黑色长刀一瞬砍断了方傀的左臂,长长的链条漫天飞舞,然后收紧—— 方傀猝不及防的被缠住了。 好机会! 宁寻眼前一亮,抹去嘴角溢出的血迹,感觉到身体里的力量奇妙的突然充盈起来,她重新运转起全身的内力,苍梧承受着源源不断的力量,铮鸣着发出比以往都要明亮的金色光芒。 锋利的剑尖刺破被天道之力加持的肉身,刺进了血肉,穿透了心脏。 宁寻终于长出一口气。 黑色长刀与链条不知何时消融不见,被束缚的天道之力从被破开的伤洞处迫不及待地溢出,钻进了团团转的光团之中。 它的光芒愈发刺目,然后在那顶峰的一瞬间光芒大盛,在场的玩家们感觉自己多了一截记忆,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失去意识前,他们在纷杂的记忆中知道了一切,然后心神巨震,不敢相信这是个真实世界——他们以前所谓的清理npc,不就是在杀人? 玩家们在无限的惊恐与悔恨中昏迷在地,被传送光环传回了自己的世界。 万象门弟子们被突如其来的光扰乱了心神,个个握紧手中长剑,防止有什么突发情况发生——然而没有。 光芒消散后,本应散落在帝都各地的玩家全都消失不见,帝都仿佛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宁寻踉跄的落到地上,被宁慈和宁谧扑上来扶住,她仰头遥遥的看向天际——光团正在团团摆转,仿佛在与她道别。 光团带着常人无法看到的裂缝消失,宁寻也回过神,被众人搀扶着往回走。 终于结束了。 宁寻伤的重,几乎被内力冲的筋脉寸断,不得不卧床休息了几个月。 在这期间,总统秘密拜访,从宁寻这里得知了关于世界等级的事情和天道与方傀的恩怨,宁寻告诉他,这一次后,应该不会再有玩家降临杀人了。 总统郑重的点头,并坚持代表民众为她敬礼,骇的宁寻差点从病床上蹦下来回礼。 帝都恢复了往日的繁华与安宁,万象门仍在持续招收弟子,学成的弟子早已离开、分散投入国家的各个部门,继续为建设保卫国家献出力量。 宁寻则将一生都投入了教导弟子中,她看着宁慈在废寝忘食的努力后成功接管了宁家,宁谧和廖长玉在娱乐圈互相帮助,发展事业,宁老爷子也在某日发掘了自己对修行的兴趣,连夜打包行李住进了万象门学习…… 在宁寻□□十岁的时候,她在新一批弟子中见到了自己当年救下的小女孩,女孩已经长大成人,她抱着保护国家的想法,毅然决然的来到了万象门。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修行之人的寿命普遍延长了不少,在宁寻去世的那一年,万象门已经是相当于国家宗门的代表,每年的新兵都要送进来,和普通人一起学习修行。 全民修仙成为了汹涌的浪潮,带着国家不断发展壮大,在国家和科学家们的领导下,成功达成了科学修仙的成就。 民众终于不再抱着“慕强”的心理——修仙先修心,坚持那样想法的人早已被时代淘汰,成为天地飞灰。 ——他们更相信自己,相信……人定胜天。 第75章 黄泉食肆(终) 终年黑沉的黄泉道此刻天雷滚滚。 易烟和如花小九早就等在宁寻的房门之外,偌大的黄泉食肆被她挥袖推倒,四面空阔——只留了宁寻的房间和那堵墙。 墙面已经承受不住的开始崩溃,易烟咬牙叠加术法,堪堪止住了它的分崩离析。 ——阿宁还没醒来。 “那煞神怎么样?准备好了吗?”如花焦灼的原地打圈,头顶的大红花不知何时也冒了出来,正在迎风飘摇。 “他说没问题。”刚在这里和九幽山飞了个来回的小九终于喘匀了气:“……最后这个世界,他还是忍不住出手了,这会子正在反噬。” “正在反噬?”如花拉长了声音:“那他还能从黑域里把阿宁的主魂抢出来吗?” 如花更急躁了,他转了几圈:“不成,他还得替阿宁在黑域的主魂抗天雷,我得去帮他压住黑域那些鬼婆和植物。” “快去,”易烟微微点头:“看时间长安也快回来了,这里有我们就够了。” 如花胡乱点点头,化作一道红光直冲九幽山而去。 此刻的宁寻却没有那么好受。 冷、极致的冷,像是被雪埋实了全身,呼吸中都透着无力的痛苦与血腥。 她用尽力气挣扎着,眼皮却像有千斤重,始终无法睁开。 宁寻能感觉到自己的魂魄逐渐僵硬,像是厚重的壳子,牢牢的禁锢着她。 不、不该是这样的。 潜意识里,有什么叫嚣着让宁寻赶快想起——她该是轻盈的、无惧的。 微弱金光从她的双手缓慢溢出,从她的四肢处,冰块样的僵直魂魄从四肢处寸寸化为飞灰,露出更莹润精致的内在。 宁寻睁开眼睛。 她正躺在无边的黑沉水域,墨色冷水托举着她的魂魄,仰视着黑沉逼塞的“天”。 一道闪雷劈下。 宁寻“卧槽”一声,以从未有过的轻盈速度,翻身站在了水面之上。 是的,站。 紫金色雷光闪烁,一道接着一道,交织在水面上,成了无处遁形的雷光之网。 宁寻:????? 她在狼狈躲避时发现了自己的不同——感觉魂魄很奇怪,仿佛合二为一、重获新生,有着从不曾有过的强大。 很快她就没有心情想这些了,接连不断的雷光逼近,宁寻不得不抽出苍梧尽力抵挡。 很快,她一个不留神,被雷劈到了自己的左臂,火辣辣的灼烧感瞬间席卷了她,宁寻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是、她做了什么才让黄泉道这么劈她? 宁寻咬牙抵挡,没发现左侧上空竟不知何时多了一条小指宽的缝隙。 ——黑域裂开了。 一个黑衣男子毫不犹豫的跳下来,在他下来的那一刻,整个黑域都开始动荡。 水浪滔天,有些地方甚至掀起百丈高的巨浪,露出地下张牙舞爪的污浊鬼婆和蠢蠢欲动的鬼化植物。 是扶晏。 扶晏一步步向艰难躲避天雷的宁寻走来,与她能站在水面上不同,跳下来的扶晏足有半截腿全淹没在水下。 他怀着无法抑制的心情向宁寻靠近。 终于、终于! 他等了太久太久,在这一瞬间,他甚至有了隐隐的泪意。 “扶晏?你怎么来了!”宁寻才发现已经离她很近的扶晏,大惊失色:“我这边有雷,你离我远点!” “不。” 扶晏一把抓住宁寻的手,在他们相握的手指处开始,宁寻再次有了诡异的感觉——她感觉到自己在慢慢抽离。 眼前的景象仿佛离她越来越远了,沉闷的雷声也不再轰鸣,在她完全抽离的前一秒,她看到原本狠命攻击她的闪雷劈向了扶晏,扶晏的眼中露出她看不懂的神色,转身拔出了腰间的长刀。 ……就好像扶晏在替她承受劫雷。 宁寻突然有了这种感觉。 花大力气制作的墙轰然崩塌,九幽山玉石变成碎末四散,露出墙后光团锦簇的片片流光。 此刻它们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激动的颤抖着,然后在某一时间飞快的窜入屋内。 易烟徒然捏紧了双手,跟着飞速推开屋门。 躺在床上的宁寻早已被纷纷融进魂魄里的流光激起了反应,身上一会黑一会白,在努力的融合,痛到无意识的在床上翻滚。 易烟匆匆走到床边,示意小九和她一起按住宁寻的两边胳膊,青银色灵力侵入宁寻的身体,帮助她疏解着困扰成毛线球的魂魄碎片。 白无常的魂魄强度极高,即使易烟是孟婆,也很快满头虚汗,脸色苍白。 不行,还不够。 易烟默念着法诀,持续输出灵力,不久就摇摇欲坠,不得不坐在床边。 “我来了!” 个子不高的少女小炮弹一样冲进来,她顾不得多说,一把按在宁寻的双腿处。 灰蒙蒙的灵雾从她的手下向宁寻的魂魄裂缝流淌而去。 易烟终于卸了一部分担子:“工作已经交接好了?” “那必须。”长安说起来有些得意:“我是个什么工作能力,当然妥妥的!” “守护者职务空缺,到时候除了阿宁,没人能接这个职务,我倒要看看天道这次要如何!” 长安一眼不错的顶着痛苦的宁寻,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声音低沉:“阿宁糟了这么大罪,都是因为我。” “不要多想。”易烟不赞同的看了她一眼:“根本不是你的错。” “阿宁是为了我才变成这样的。”长安自嘲一笑:“这次换我来护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宁寻终于安静下来,易烟和长安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擦了擦额上滚落的汗珠。 “凝聚了!”小九惊喜的叫出声。 在他们的注视下,宁寻原本透明飘忽的魂魄逐渐凝实,骨肉快速生长,几息之间就有了原本的模样。 ——妤宁的模样。 “扶晏那边应该也结束了吧?” 长安看了看远处,这里看不见玉青色的九幽山,只能听见震耳欲聋的轰雷声。但他们都知道,扶晏那家伙一定不会有事。 当年为了救妤宁,他再难闯的禁地也去过,天道之雷天天追着他打,打的他浑身是血也像是没有感觉,他走遍了六界,却只找到二分之一的主魂——另外二分之一的主魂被天道封在了黑域之内。 而至于其他的魂魄碎片,则早就随着那一次意外,四散在不同的世界里。 扶晏费劲了心力,却也只是找齐了零碎的魂力,让那二分之一的主魂更凝实了些。 那段日子,长安想起来就心酸,她作为当年的守护者,也是直接造成妤宁魂飞魄散的罪人,找遍了所有能去的世界,却一无所获。 后来,判官隐晦的提示他们,黑白无常乃黄泉道神职人员,断没有就这么不明不白魂飞魄散的道理。 而黑白无常的魂魄,除了他们自己,也无人可以聚齐。 再然后,就是他们偷偷把妤宁这二分之一的主魂塞进了往生池里,守在那的判官也受到十殿阎罗的暗示,睁只眼闭只眼随他们去。 妤宁的二分之一片主魂投胎后,扶晏向阎罗王申请驻守在黑域,一待就是五十万年。 直到不知投胎了几次的妤宁又是因为意外去世,才找到机会把她塞到守护者的位置,再由她自己传梭各个世界,集齐魂魄。 长安正胡思乱想,就听见细微的声音突然响起——是妤宁的声音。 “……我没死?” 她愣愣的看着床顶,澄澈到透明的眼珠转向了他们:“……阿烟,小九,长安。” 易烟长舒一口气,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 小九刚想说什么,就被长安突然的泪流满面吓了一跳:“长安,你、你别哭啊……” 显然妤宁也吓了一跳:“怎么了、怎么了?” “你个臭丫头!”长安憋不住了、嚎啕大哭:“我死就死了,你拼命救我做什么!那个世界我没守住崩溃了是我活该,我魂飞魄散也是我活该!你做什么去凑这个热闹!” 长安越哭越伤心。 “别哭啊……” 妤宁手足无措,碰了碰长安的胳膊,结果反被她把眼泪全抹在自己身上。 妤宁:…… 她实在没招了,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易烟。 哪知道易烟被长安影响的也想哭,正在拼命忍住泪意,但她看到妤宁的慌乱还是破涕为笑:“长安,你现在是判官了,你若要哭,影响了往生池的水位,明天总判官就要罚你去给秦广王扫地了。” 长安的哭声戛然而止。 妤宁偷偷竖了个大拇指给易烟。 “阿晏呢?阿晏去哪了?” 易烟抿了抿嘴,长话短说的说了扶晏的做法。 “什么?” 妤宁瞪圆了眼睛,从玉泉中抽出苍梧就要直奔九幽山,被易烟险险拦住。 “当年你和长安出事的时候,天道还暗搓搓记仇说要等你醒来狠狠劈上九九八十一道。你先别急着去,扶晏那边本来就不好对付,你万一带着天雷去了岂不是雪上加霜?” “可是黑域里已经落下了天雷!”妤宁着急的说。 “去就去呗。”长安对上易烟不赞同的目光,解释说:“黑域是黑域。黄泉道的天雷才不会舍得劈下来。”长安抱着胳膊站在一边,看得很透: “现在阿宁可不止是那个社畜白无常,还是天道的亲闺女守护者了。” “对啊。”易烟拍了拍脑袋,忽然想起来。 妤宁现在的身份不比往日了。 三人抬头一看,果不其然,当年说着要狠劈八十一道天雷的天道此刻连头都没冒,只一道食指粗的雷光慢悠悠的滑下来,还没能到宁寻头顶就散没了。 易烟抽了抽嘴角,又抽了抽嘴角,深切的觉着自己自从阿宁回来一直明里暗里忧心的这些年,忧心了个笑话。 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顶着安静如鸡的天道,三人一鸟直奔九幽山。 妤宁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扶晏和如花。 如花头顶着招摇的大红花,也没有力气收起来了,只好骂骂咧咧的瘫在地上,压倒了一片忘忧。 扶晏——扶晏闭着眼睛。 妤宁心中一跳,惶恐的扑过去,刚想颤巍巍的试试魂魄还在不在,就被扶晏缓慢而轻柔的捉住了手。 “你没事。”妤宁长出了一口气,用另只手拍拍胸口:“吓死我了。” “我没事。”扶晏把她的手压在自己脸上,遮住了双眼:“……你终于回来了。” “怪我。”说起这个,妤宁有些心虚。当年长安出事的突然,她根本没来得及和扶晏说些什么,还让他白白等了五十万年。 “你以后不能再这样了。”扶晏抓着她的手没有使劲,妤宁却感觉自己的手臂仿佛有万斤重,坠满了沉淀淀的意味。 “嗯,不会再这样了。” 妤宁哄他,摸了摸他的脸,有血淋淋的粘腻伤口。 扶晏咕噜噜滚到妤宁怀里,过长的头发缠住了他的腿,被他赌气的拿刀截断了,狗啃一样的坑坑洼洼。 妤宁看着想笑,不小心摸到他的伤口却又担心。 一旁的长安不管这么多,大大咧咧的躺下来,她一路赶来早就累了,于是把手臂垫在头下,享受着难言的相聚,慢慢睡去。 易烟左看看、右看看,心里一边在为被压死的忘忧心痛的抽气,一边也一撩衣裙躺在如花身旁——管他呢。 到时候谁压死了多少忘忧,一个也跑不了,全弄过来给她种忘忧! 易烟想。 END 作者有话要说: 阿宁的故事也告一段落啦~总的来说,就是当年阿宁为了救长安魂魄四散,才有了守护者的故事,希望我在文中都交代清楚了... 以后或许有番外掉落,也或许没有,随缘好了。 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