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君的第一佞臣》作者:杰歌 文案:天生能听懂动物说话的考古系学生谢恒终于跟导师一起挖到了两千多年前大瑾国昭明帝的墓! 面对这位史书上褒贬不一甚至背负了暴君骂名的帝王,谢恒却崇拜不已。 是昭明帝结束了战乱时代,令四境安定、八方臣服,一力降十会有何不可? 激动过头的谢恒不知碰到了什么竟然穿越到了过去,遇到了还担负着“克父克母移动性祸源”之名的少年昭明帝。 嗯,自己的偶像自己洗白! 一句话简介:谈恋爱吗?挖你墓那种。 第一章 挖到了偶像的墓! 京城谢府内。 “哎呦我的少爷,您怎么就一点都不急啊!老爷都回来好一会了,大少爷和五少爷可老早就过去老爷身边儿嘘寒问暖了!” “老爷跟着修补典籍一个月才回来一趟,您哪怕装模作样也去尽尽孝心呢!” …… 小书童着急围着书桌打转,小碎步从从左边捯饬到右边,又从右边到左边,小嘴巴巴儿的就没停过。 “少爷呀!您能不能别咸鱼了?就算只是去老爷跟前露个面也成啊!” “咸鱼”这个词还是小书童从少爷那学来的,从两个月前少爷身体有所好转之后他就经常能从少爷口中听到些新鲜词儿,也就跟着学了不少。 然而任凭小书童怎么苦口婆心,那坐在书桌后面的后面的少年就是不为所动,一手拿着笔勾勾写写,一手打着算盘啪啪作响,哪里像个清贵人家的少爷?倒更像是个算账麻利的商贾之子。 少年十分淡然地说:“咸鱼怎么了?须知生”鱼”忧患,死”鱼”安乐。” 小书童愣了一下,这是个新句子,但是挺好懂的。 不对,差点又被少爷忽悠了! 反应过来的小书童继续咕噜咕噜一顿输出,势要劝服少爷过去前院一趟。 似是被小书童给念叨的烦了,那面容清俊小公子终于停下拨打算盘的手,撑着侧脸无奈笑道:“我可是父亲最不待见的庶子,他见我何时有过好脸色?我这会不往他面前凑便是尽孝了。” 小书童哑了火,继续老老实实磨墨,心中却忍不住为自家公子打抱不平。 谢恒如何看不透小书童的想法,小书童以为他委屈,但他其实真的不在意。如果是以前的谢恒,那位真正的谢家庶子,可能是会心酸难过,可两个月前这副身体就已经换了个芯子,现在里面住着的是现代社会京大考古系的高材生谢恒,自小就在福利院长大的他本就亲情感淡薄,更遑论现在。 回想起两个月前的经历,谢恒还觉得恍恍惚惚。 他和导师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昭明帝墓,也不知道是见到偶像的墓激动过头还是碰到了什么机关或者其他东西,反正一阵晕眩感后再睁开眼他就回到了两千多年前,他则成了翰林院修撰谢长青的庶子——谢恒。 原本的谢恒是个病秧子,他来的时候原主刚刚断气,等他睁眼的时候差点把身边书童兼小厮的石竹给吓个半死。 石竹瞧了瞧自家少爷的脸色,放下墨条转身去端了杯热水来。 “少爷,喝点热水休息会吧。” 他倒是想给少爷弄点热茶喝,可惜他们这几乎被遗忘的小院里根本领不到好的茶叶,喝那些陈茶又伤身,倒不如喝热水。 谢恒摆摆手,刚想说他不累,窗口就传来一阵呼哧呼哧的声响。主仆俩抬头一看,是只通体雪白头顶黄色羽冠的鹦鹉落在了窗台上,正歪着脑袋看着他们。 石竹一见那鹦鹉就笑了,“这老夫人养的白雪就是稀罕少爷,隔三差五的就要飞到咱们这来。以前可不曾这样,定是少爷打好之后得上天庇佑,连鸟儿都要来沾沾少爷的福气。” 谢恒笑着瞪了一眼石竹,“就你会说话!去拿点瓜子来。” “好嘞!” 石竹高高兴兴地去拿瓜子,谢恒转头跟鹦鹉对视:“今天有没有什么新消息?” 鹦鹉摇头,叫了两声。 在旁人耳中这就是普通的鹦鹉叫声,但谢恒却能通其意——【没有没有】 没错,谢恒能听懂动物说话,这是他与生俱来的本事,所以对于穿越回两千多年前这件事他接受得也比较迅速。 也多亏了他这本事,才让他在这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内摸清楚了谢家的情况,除了从石竹旁那敲侧击打听了一些,其他都是这葵花凤头鹦鹉告诉他的。 这鹦鹉傲娇得很,为了收买它谢恒可给它跳了半个月的抖臀舞! 谢恒气笑了,“没有新消息还过来诓我的瓜子,老太太那的瓜子还不够你吃是不是?” 鹦鹉抖了抖翅膀,高高扬起头颅,那表情仿佛在说【人类,本大爷来吃你的瓜子是你的荣幸!】 谢恒一下下点着鹦鹉的小脑袋瓜,直把它点得扑棱起了翅膀才收手。鸟嘴里不停叫着,谢恒听了听,嗯,这鸟骂得有点脏。 这时候石竹也拿了瓜子过来,高高兴兴地喂着鹦鹉。鹦鹉却叼着瓜子飞到谢恒面前,非要谢恒亲手喂它,记吃不记打的主,却让石竹看得十分羡慕。 谢恒眯眼笑着,这小东西惯得它! 鹦鹉名叫白雪,还是谢老太太刚嫁给谢老太爷时候意外捡来的。这种鹦鹉本就寿命长,要不是出生就开始养的那十有八九能先被它送走,因此这鹦鹉知道的事情着实不少。 谢家祖上代代贫农,一贫如洗的贫。直到原主的父亲谢长青考取功名,以二甲头名的成绩进了翰林院任职编修。还被鸿胪寺少卿榜下捉婿,娶了人家的嫡次女周氏。 做了一辈子泥腿子的谢家老太爷在儿子大婚后不久,承受不住这天大的福分折了寿,没享两天福就先到地府给列祖列宗报喜信儿去了。 也正是因为成了鸿胪寺少卿的女婿,谢家才有钱置办这处院子,后来因为修书有功升为翰林院修撰,从六品的官职。之后纳了原主的母亲萧氏为妾。 正妻周氏育有一子两女,嫡长子谢斌,嫡长女谢元霞,嫡次女谢元馨。本来还有个嫡次子,但出生不到三个月就夭折了,而刚好这时候萧氏生下了原主。 因为赶在嫡次子夭折的时间点上,原主一生下来就不招父亲和嫡母待见,从小到大都是边缘人,在府中丝毫没有存在感。 萧氏之后,谢长青又纳了小妾万氏,育有一子谢宏,很得谢长青喜爱。 谢斌和谢宏一个是长子一个是幺子,都是谢长青心尖尖上的儿子,两人也会表孝心,于是相比较起来较为木讷、出身日子还不好的原主就更不受待见了。 不过谢恒不在乎,他在接受自己穿越到这个时期的事实后唯一想的就是见到他的偶像昭明帝,再致力于为偶像的事业添砖加瓦并为偶像洗白!他甚至觉得正是因为自己为这个千古帝王感到不平,才会有这次穿越的机会。 与他想做的事情相比,在这个小小的内院之中与一众兄弟争夺一个平日里连朝中重臣都见不到的父亲的喜爱实在没什么意义,还不如节省些精神好调理他的身体。 原主病秧子的身体在他过来之后已经大大好转,但还需要多加修养。 而且作为庶子,他每个月的月例就只有二两银子,够干什么的?日后用钱的地方肯定多了去了,所以在他身体稍微好点之后就开始琢么怎么赚银子。 好在大瑾国有信息交易所这种机构的存在,就是光明正大且合法进行买卖消息的地方。 有人有什么想打听的事,就可以到信息交易所去挂消息,明码标价。如果有人知道,就会提供相应的消息,确认属实之后就可以拿钱。交易所会保证交易的有效,但会从交易金额中抽取部分费用。 交易所里想要什么消息的都有,但非常杂乱,有找猫找狗找人的,有调查丈夫是不是有外室奸生子的……总之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挂不到的。 对于能跟动物沟通的谢恒来说,获取这些信息比一般人要容易得多,所以这小两个月来他在交易所赚了不少,刚刚噼里啪啦打算盘就是在汇总近一段时间的收益。 抹去零头正好两百五十两银子,瞧着是不少,但在这掉个瓦片都可能砸到显贵的京城之中可不怎么经得住用。 石竹虽然一直伺候谢恒笔墨,但他是个本分的,就算得少爷喜欢,少爷没主动说让他看的东西他也绝对不会瞄上一眼,所以他虽然知道自家少爷偶尔会偷偷跑出去交易所,却不知道这短短的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他家少爷就赚到了够普通人家十年花销的银子。 只可惜这两百五十两银子还没捂热乎可能就要花出去了,因为谢恒现在要打听有关厉王庶子宣景的消息。 厉王府李侧妃的次子宣景,未来的昭明帝! 白雪在谢恒这吃饱喝足后忽闪着翅膀飞走了,石竹撑在窗台上双手托着下巴叹气道:“不知道白雪什么时候再过来,回头我去多摘些小花苞,之前听老夫人院子里的碧桃姐姐说过白雪很喜欢吃花苞。” 谢恒挑眉笑道:“你对它倒是上心。” “那也是因为白雪待少爷亲近啊!连老夫人身边的鹦鹉都知道亲近少爷,偏生那么多不长眼的小人捧高踩低,看少爷不受宠就诸多慢待,还比不上白雪呢!” 眼看石竹越说越气,谢恒便让石竹出去采花苞去了,也图个耳朵清静,好能专心考虑着宣景的事。 他记得有野史记载,宣景出生时李侧妃大出血,差点便救不回来了。而一向身体健硕的景王也在那个月感染了一场风寒。 请来庙里高僧给宣景看生辰八字,却得出了“克父克母”的命格,得到十六岁才能化解。厉王虽然不信这些,但多少心里存了个疑影,连满月宴都没好好操持,反正他也不缺儿子,待宣景一周岁后就将其送去边关旧部手下,说等宣景满十六岁再接回来。 可谢恒算了时间,按照历史年表上的时间,今年的宣景应该都十八岁了,但根据他之前打探的消息来看,宣景根本就没被接回厉王府!他不得不再想办法继续打探。 要想深入打探厉王府的消息,光靠他目前掌握的这些动物还不够,能出入厉王府的动物实在不好收买,一个个都是资本家的嘴脸,淦! 谢恒只能退而求其次,找些能真正接触到厉王府的人。最好的选择还是去信息交易所,不过这就不是几两或者十几两银子能搞定的事。而且事关皇家,这样敏感的情况也不能光明正大交给信息交易所。 幸而信息交易所针对类似情况也有应对方法。在信息交易所有一批信息猎人,各个身怀绝技,且各自拥有庞大的信息网络,他们本身不属于信息交易所,只是将这里当做一个中介机构。这也就形成了交易所的一个灰色地带,信息猎人和主顾之间的生意他们只拿钱不过问。 稍微夸张点说,只有你买不起的消息,没有信息猎人打听不到的消息。 谢长青回来的次日,谢恒照旧没去前院,反正在原主的记忆中谢长青一年中见原主的次数有限,也没人会主动提起原主。 这对于谢恒来说倒是好事,方便他在这个注重规矩的年代能想什么时候出府就都能偷偷溜出去。 一大清早,谢恒就让石竹顶替自己在屋里呆着,他得去一趟交易所。 石竹躺在床上还一手拉着谢恒的衣袖,可怜兮兮地说:“少爷您可早点回来!” 虽然不是第一次假装少爷,但石竹还是特心慌,这扯着谢恒衣袖的模样活像那出嫁前一天的小媳妇,拉着娘亲的手不愿撒开。 谢恒拍拍石竹的手,安抚道:“放心,我尽快,你好好躺着,回头我给你在白雪面前美言几句,让它吃你喂的瓜子。” 石竹收回手,乖巧地把被子拉到下巴上,“少爷慢走,少爷注意安全。” 谢恒:…… 乔装来到交易所,谢恒花了五十两银子才得到一个能和某个信息猎人面谈的机会,而且还不是今天就能见到。 两日后,某个路口墙根下的一个不起眼的面摊上,两个从头裹到脚就露一双眼睛在外的男人对面而坐。 这两人就是谢恒以及那位不愿意透漏姓名的信息猎人。 现在还不是饭点,面摊上就他们两个人,各自点了一碗最便宜的青菜汤面,端坐的姿势却仿佛他们此刻置身于庙堂之上,惹得边上嗑瓜子的面摊大婶不住地翻白眼。 谢恒推了一张纸条过去:“这上面的内容就是你要打探的消息。” 信息猎人打开看了看,记住里面的内容之后捏成一团一口吞下。 谢恒:……倒也不必如此。 信息猎人:“两百两。” 谢恒感觉到自己的心头在滴血,“成交!” 一朝回到解放前了属于是! 谈妥了生意,两人正要起身离开,那还在嗑瓜子的面摊大婶啐了两下瓜子皮撇着嘴说:“装啥哩格儿楞呢!还两百两,两百两的生意就在面摊上谈呐!” 信息猎人&谢恒:…… 第二章 双杀 一下子就掏空了家底的谢恒十分肉痛,食不下咽睡不香甜,看得石竹都十分着急,还以自己少爷旧疾复发了。谢恒好说歹说才让石竹相信他没事不用请大夫。 谢恒总结了经验教训,光凭着在交易所赚不到大钱,交易所扣的手续费实在太高,这玩意就跟纳税似的,几千块钱工资的时候交的那点税不算什么,万把块钱也不是不能接受,但到了几十万、几百万的时候,这个数字就很让人心惊了。 思来想去,谢恒还是觉得自己弄一家信息交易所比较好。没有中间商赚差价,对买卖双方都好。而且他打探消息花费的本钱也少,不过多喂养些小动物,成本可比别人低多了。 说起来现在他手上的动物资源不少,但那些光吃饭不干活的也得适时敲打一番。 重新做好了规划,谢恒心里舒坦多了,开始为开店筹备启动资金。还是得先去卖消息,自己这个官家少爷当得也实在可怜了些。 好在二百两银子花得还算值得,那信息猎人确实有点本事,不过小半个月就联系他说打探到消息了。 还是那个熟悉的面摊,还是那熟悉的嗑瓜子的大婶。 谢恒先到,等人的时候耳边就是那不间断的清脆的咔哧咔哧的声响,让他很想跟大婶要一把瓜子尝尝是有多好吃。 过了一会,信息猎人也到了,依旧裹得严实到他爹妈都认不出来。 谢恒微微一笑:“这么快就打探到消息了,厉害。” 信息猎人:“说了我是专业的。” 谢恒:…… 信息猎人将整理好全部消息的纸推到谢恒面前。 而谢恒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等自己看完了之后这人不会要求自己也像他一样把纸条吃掉吧?他可没那么好的肠胃。 展开纸张,谢恒一目十行地看着,越看越心惊! 原来按照原计划宣景是应该在十六岁时回京,但出现了意外。 两年前,镇北大将军霍崇病重,但为了震慑强敌大夏,稳定军心,霍崇病重之事就绝对不能外传。而大夏似乎也收到了风声,几番试探。 于是宣景便披上了霍崇的铠甲,代替霍崇指挥作战。好在将军铠甲的头盔本就是半遮脸的样式,军中还有个军医粗知易容之术,虽然不能将宣景完全易容成霍崇的模样,但稍微拾掇一番也多了两份相似度。 这番安排也是霍崇赋予宣景的权力。他本就十分看重宣景,一直悉心培养,想让宣景将来接他的班。 霍崇原先是厉王的部下,后来因为军功卓著步步封赏,最终成为了镇北大将军,镇守大瑾国北境。当年厉王决定将年幼的宣景送到北境去也是因为了解自己旧部的为人,知道霍崇不会苛待自己的儿子。 本以为霍崇能平平安安将宣景教导到十六岁就不错了,却没想到宣景有极高的军事天赋,在霍崇写给厉王的信中对宣景从来都不吝啬夸奖。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厉王也知道霍崇不是那种逢迎拍马之人,心中觉得骄傲,便更加放心让霍崇教导宣景。 两年前开始,宣景代替霍崇出战,这件事皇帝知道,厉王也知道,只是不曾对外公布,以免传到敌国耳中。 宣景没有辜负霍将军的教导,出类拔萃,甚至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两年内连胜大小战役十八场,夺回了三座被大夏占领的城池,军功显赫! 这本来是好事,值得高兴,可就在前段时间的卢鸿关一战中,宣景竟然下令屠杀了两万俘虏! 杀俘虏这种事从来都是饱受争议,更何况这两万人中还有五千人的军队是主动投降。 大瑾国一向主张“降者不杀”,宣景的举动算是犯了忌讳。即便边关的将士们对主帅的做法没有太大异议,可在京城里的官员们和皇帝就不一样了。 宣景不会一直顶着霍崇的名头,在卢鸿关一战开始之前,霍崇就已经上书要让宣景以自己的名义上战场,反正现在大夏元气大伤,就算知道之前两年跟他们交手的是宣景,也只会更加忌惮这位新崛起的战神,在喘过气儿来之前绝对没有胆子再开战。 能用自己的名字是好事,但却卡在屠杀俘虏的节骨眼上,这就不妙了。 朝臣的弹劾皇帝的责难估计一样都少不了。而且要是百姓们知道这件事,恐怕也免不了一番诟病! 从上到下都少不得给宣景扣上一个“暴戾”之名。 谢恒看完消息只觉得心里拔凉拔凉的! 他这还什么都来不及做呢,偶像暴戾的帽子就已经给扣上了,这是从年少开始就给“暴君”之名打下了无比坚实的基础! 心累,毁灭吧! 谢恒的内心有个暴躁的小人,手上比划着龟派气功的动作,将一片原本生机勃勃的心田给哄的稀巴烂。 外头,谢恒面无表情,潇洒地丢下两个铜板转身离去。 信息猎人拿起铜板准备付账。 面瘫大婶皮笑肉不笑:“诚惠六个铜板。那位客人在您来之前还点了一碟花生米。” 信息猎人:…… 谢恒的心情很低落,但他没想到后面还有更让他低落的。 就在谢恒获知信息的次日,朝廷他公开了! 没错,公开的内容就是他从信息猎人那获取到的主要内容,有关宣景代替霍崇出战的事,甚至比他得到的消息还要详细! 他花了两百两银子买来的消息,第二天就人尽皆知了!他买了个寂寞!就这么白白亏了两百两银子!他全部的身家! 连上街去给他买桂花糕的石竹都听了一耳朵,回来就跟谢恒念叨,开头第一句就是:“少爷我跟你说件事,保准你还不知道!可神奇了……” 谢恒:我知道,我真的知道!还比你早知道一天呢! 两日之内,谢恒的内心就遭受到了两拨巨大的打击,他脑海里仿佛响起了游戏双杀的声音:kill!Doublekill! 这让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谢恒都忍不住爆粗口。 心情十分郁闷,连香甜的桂花糕都不能缓解内心的苦闷。 别人是越生气越不想吃饭,气都气饱了,谢恒却是心情越不爽越想吃东西。 现在还不到用膳的时辰,而且就他身为一个不受待见的庶子每日那点可怜的例菜是在不够发泄的。 谢恒果断上街买包子去。他现在就想吃灌汤包,咬一口爆满嘴汁的那种,得劲儿!解气! 下午的街巷人不少,能看到酒馆茶摊上都有不少人边喝边聊,今日新鲜热乎的话题可不就是宣景的事儿? 谢恒没着耳朵听,不听也大概能猜到这些人都会说些什么。 来到包子摊前,谢恒要了三个灌汤包。 这个小摊他经常光顾,灌汤包做得很有特色,皮薄馅儿大,汤汁又多又浓,平时吃两个就够了,今儿个心情不好,三个也差不多。 新鲜出炉还热得有点烫手的灌汤包用油纸包着,谢恒刚吹了两口气,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喊:“抓贼啊!抓贼!” 嚯!这还得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就敢偷东西? 谢恒抬眼看过去,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子在人群中乱窜,那步法倒是很灵活,也很会利用身型优势。瞧那小人得志的表情十有八九是个惯偷! 在后面追着的应该是个富家子弟,一身绫罗绸缎就差把三个字写脸上——我有钱! 身骄肉贵的公子累的气喘吁吁,也只能看着和前面小偷的距离越拉越远。 谢恒从小就想象过当街行侠仗义的画面,这会身体的动作比脑袋反应还快,一只灌汤包就被他以标准的姿势扔了出去,正中距离他还有不到十米远的小偷脸上。 还十分热乎的汤汁糊了满脸,那小偷当场就跪下了。 后面富家少爷和小厮赶了过来,两人你一脚我一脚地在小偷身上找补,直到官差过来将小偷拿下。 带队的衙役明显认识那富家公子,满脸讨好的笑,“让寇少爷受惊了,是小的来晚了!” 那被叫做“寇少爷”的公子呼哧呼哧的气儿还没喘匀,“你们、你们是来晚了,真等着你们来捉拿小贼,说不定还得……先给本少爷收尸!可、可累死小爷了!”说着还又在小贼身上踢了一脚。 那小贼被糊了满脸汤汁看着十分狼狈,现在到了官差手里也顾不得其他,立马求饶,他以为自己只是偷了个暴发户,没想到却是关系户! 那公子哼了一声,转头跟带队衙役说:“看他也挺可怜的,你们也不用太过为难他,差不多得了。” “是是是,还是寇公子心善。” 拍完了马屁衙役才带着人走。 谢恒正在可惜自己那个大饱满的灌汤包,那公子走了过来,笑呵呵地开口:“多谢啊!要不是你我可能真追不回这钱袋子了。钱丢了倒没事,这钱袋子是我娘亲手给我绣的,可丢不得!” 呦,关系户还是个孝子。 谢恒摆摆手:“举手之劳。” 公子:“在下寇越,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寇越? 之前在听到衙役称呼对方为寇公子时谢恒就有所猜想,他刚来这个世界不久借助那些小动物梳理的京城人际网,姓寇的官家好像就只有京都卫副骁骑参领寇明海。 不过寇明海的嫡子叫寇卓,这个寇越…… 谢恒:“你是寇参领家的公子?我记得寇家有位公子叫寇卓。” 寇越点头:“那是我嫡兄,我是庶子,在家行二。” 难怪了,谢恒之前只知道嫡子,倒没注意打探庶子的情况,只因为放眼整个京城,基本上所有品级稍高的官家庶子都没什么名气,说的好听点是低调,不好听就是文不成武不就,没什么可说的。 就说眼前这位寇二公子,你爹怎么说也是正四品的在京武官,你这做儿子的追个小贼都把自己给追虚脱了,老半天气儿都还没喘匀,着实虎父犬子了。 “在下谢恒,家父是翰林院修撰,也是庶子,家中行四。” “行,谢老四是吧,”寇越自来熟地搭上谢恒肩膀,“以后咱俩就是兄弟了!哥罩着你!” 谢恒毫不给面子地笑了一声,“我罩着你还差不多,虽然我父亲是文职,但我体力尚可,至少追个小贼不至于累断气。” 这话虽然不那么好听,但带着笑意,就给人一种朋友之间调侃之感,并不会让人心生反感。 谢恒有意跟寇越交好,但也知道以寇越的身份身边少不了阿谀奉承的人,就像刚刚那个衙役那样,什么好话估计都听尽了,他要是再一味地说好听的也没什么效果,但不如反其道而行之。 果然,寇越的态度比之前还友善真诚了不少,一点也不介意谢恒这么说,还更大大咧咧地说道:“我体力是差了点,不过这是天生的,没遗传到武人体魄也不能怪我不是?再说了,我上头还有嫡出的兄长,年纪轻轻武功高强,将来有他接我爹的班就成了,我就安安心心做个纨绔就是。” 谢恒扑哧一声笑了:“你还真想得开!” 寇越骄傲地扬头:“那是!我别的优点没有,就是心宽,再说你没听过天妒英才吗?那反过来就是废物长寿!我那些朋友可都指望着我养老送终呢!” 谢恒无言以对,甚至还莫名觉得有那么点道理。 寇越正在兴头上,拉着谢恒就要请他去吃酒。两人一走,周边围着的人便都散去。 没人注意到,街边一条小巷的阴影处站着两个气质非凡的男子。 其中玄衣男子的食指和中指夹着一枚铜板,如果刚刚谢恒的灌汤包没丢出去,那么那个小贼就会被这枚铜板击中腿弯。 第三章 汤包四少 青衣男子看着谢恒被寇越拉走的身影微微一笑,握着扇子的手肘轻轻戳了一下玄衣男子的手臂,“那小公子还挺有意思,真难得翰林院的老古板也能教出这样有趣的儿子。” 玄衣男子神色淡淡地说:“可惜了那灌汤包。” 青衣男子十分无语地看着好友,这是什么清奇的关注点? 不过他也能理解,好友对粮食的看重还不都是因为在边关过惯了苦日子?特别是两军交战之际军粮短缺,那可是要命的事!将士们多少次面临着前有强敌后无补给的窘境。身为主帅的好友总是与将士们同进退,草根树皮都吃过,对粮食自然有一股特别的执念。 青衣男子拍了拍好友的肩膀,“好在你现在回京了,我之前还担心你困于心结不愿回来,每次年节回京也不肯多待几日,处理完了事情就要回去,幸好你现在想通了。” 玄衣男子目光悠远,不知看的是王府还是皇宫:“是想通了,从前我觉得只要镇守北境便已经足够,但惨痛的教训已然让我明白,有些事情需要从根上改变。否则就是有再多的将士揣着一腔热血前赴后继,也只是白白丢了性命。四境的血,已经流得够多了。” 气氛陡然沉重,青衣男子也收起了嬉皮笑脸的模样,攥着折扇的手绷着青筋:“从当初你我初识,我便一直想跟你去北境厮杀,将那敌军铁骑赶出我大瑾国境!可惜家里的老头子防着我,生怕我这个嫡子建立起一二军功,将他那心爱女人所出儿子给彻底比下去!” 玄衣男子:“你那庶弟没什么本事,不过是仗着嘉南候宠爱他们母子。今年你过了十八岁生辰嘉南候理应为你请封世子之位,若是继续耽搁下去必会引起非议。” 青衣男子,也就是嘉南候嫡长子荣启,冷冷一笑:“他若是在意别人非议,又如何会做出宠妾灭妻之事?他会不会去请封世子我无所谓,该是我的东西用不着他让给我也一样会是我的囊中物!只有我不想要的,没有他们从我手中抢走的!” 荣启说完又话锋一转,刚刚还沉冷的脸色瞬间被揶揄笑意取代,“话说你打算什么时候让厉王和皇帝知道你回来了?这次提前回来是不是想给他们”惊喜”啊?” 宣景勾起嘴角,“是有惊喜,但不是给他们。你也知道我手头紧张,回京谋事哪能少得了银钱使唤?不得想点办法弄点银子花?” 荣启哼了一声,“少来,六年前你就开始瞒着你父王在京城置办产业了,那些铺子也早就开始盈利,应该赚了不少吧?” 宣景:“我常年不在京中,生意少有经手,每年带着陆潇他们回来要忙的事情都不少,胡靖这个前锋将军都被我拽来做算账先生清点店铺账目,赚少亏多,现在还能经营下去已是奇迹。” 荣启无奈:“好吧,但你要是急用钱可以跟我说,我手上还有不少钱,铺子生意也都不错。” 宣景摇头:“急倒是不急,都说了,赚钱顺带送”惊喜”。” “哪个倒霉蛋被你盯上了?”荣启欢快眨眼,“有好玩的事可得算上我一份!” 宣景低头把玩着手中的铜钱:“太子和三皇子、四皇子的地下赌场还经营着吧?” “我就说前年你得到他们在经营地下赌场的消息时怎么无动于衷,原来是在养肥羊!”荣启了然,狡黠一笑,“几个皇子行事小心,赌场的盈利都是一年一结,据我所知今年的盈利可比去年高出几倍,给他们一锅端了正好!而且我那庶弟在三皇子的赌场有分红,你父王的嫡子在太子赌场有分红,这”惊喜”至少能一次送给五个人!妙极!何时动手?” 宣景收起铜钱微微一笑,“今晚。” 当夜,几个皇子的地下赌场金库被洗劫一空。 原本为了安全起见,方便有突发情况时能迅速撤离,所有的收益都被换成了银票存放,这下可方便了宣景和荣启,两人做了一夜的梁上君子,将几个赌场能拿走的钱财都拿走了,一共两百多万两。 荣启被震惊的一时无言,他是料想到搜刮了几个皇子的赌场应该有不少钱,却也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两百多万两啊!他手下那些铺子一年到头净赚也就二三十万两,这还是他经营有方的结果,还一直为此骄傲,现在跟这两百多万两一笔瞬间就不香了。果然是人无横财不富、马无野草不肥! 这一刻堂堂侯爷公子对劫富济贫的事业萌生了强烈憧憬。 但在宣景提出要分一部分钱给荣启时,荣启还是拒绝了。 他手下的铺子是能源源不断的生财,而宣景做的这种事基本就是一锤子买卖。不管日后这些赌场是直接关闭还是采取其他更加严谨的经营措施,想要再用同样的方法弄到钱只怕就不容易了。 不过这一次确实是大获全胜。 次日几个皇子收到消息时各个气得眼歪嘴斜,偏偏地下赌场时见不得光的生意,还不能光明正大地追查,颇有种打落了牙齿和血吞的憋屈!就更别提荣启的庶弟和宣景的嫡兄长。他们各自以为投靠了太子和三皇子便有了赚钱的机会,可现在亏成这样却连讨个公道都不敢。 发生这种事,几个皇子也是相互怀疑,谁都不会往“尚未回京”的宣景身上想。 旭日东升,繁华的京都开始热闹起来,没人知道昨日一夜之间几位风头正盛的皇子都经历了一次大出血。 谢长青早早来到翰林院。虽然修书的事暂时告一段落,现在每日都能回家,不用再像之前那般一个月才能回去一次,不过谢长青很喜欢待在翰林院,仿佛在这里才能将他身为一个读书人的清贵之感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 中午与其他同僚一起在翰林院的食堂用膳,谢长青隐隐听到旁边一桌人在说什么“汤包四少”,不禁心下好奇。 这汤包就是汤包,四少又是什么? 跟谢长青同桌的同僚也听到了,刚好又跟旁边那桌的比较熟悉,便过去打听情况。 不一会那同僚回来,一边拍着谢长青的肩膀一边哈哈大笑:“谢兄啊,我以前还真不知道你家四公子是如此妙人!” 谢长青一头雾水:“谁?” 他竟一时间想不起家里排行老四的是谁,印象中同僚就算称赞说的也往往是他的嫡子和五子。 那位同僚又道:“你家四公子啊!叫谢恒是不是?以前只知道你的大公子和五公子不错,没想到这四公子也是个人才!平日里都没听你提过。昨日这四公子在街上抓了一个小贼,现在可是人称汤包四少,名气不小啊!哈哈哈!” 谢长青还会没明白怎么回事,旁边那桌的同僚便过来给他详细说了昨日的情况。这事如今早就传了开来,知道的人不在少数,不然这些整日摸在翰林院的大人们也不会知道。 他们这里都是六品、从六品还有七品小官,谢恒帮的可是正四品的副骁骑参领家的公子,虽然只是个庶子,但很多人都知道寇参领对庶子那也是相当不错的,比嫡子都不会差太多。 而且寇家嫡庶相处十分融洽,帮了寇越,那就等于卖了个人情给寇参领,他们这些小官能得寇参领一个人情可不容易。虽说文官武将职责各有不同,但这人情世故的东西自然多多益善。 谢长青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终于想起自己确实还有一个庶子。 只是这个庶子自从出生便不得他的喜欢,而且身子一直病恹恹的,平日回府也不怎么见,再加上自己已经有两个很出色的儿子,久而久之就把这个儿子给淡忘了。 不成想有朝一日竟然是从别人的口中听到儿子的情况才让他想起来。 虽然是好事,不过这“汤包四少”的名号着实不雅。谢长青微微皱起眉头,心中开始埋怨怎么当时这个四儿子不能用别的方法制服小偷?居然扔包子,如此举动实在有违读书人的风范。 晚上回家,用过晚膳后谢长青便去老夫人那请安。长子和五子也跟了过来,妻子周氏和姨娘万氏也在,几个女儿更是在老夫人身边讨巧卖乖,一屋子的欢声笑语。 不在跟前的就是四儿子母子和一个侍妾所生又过到万姨娘名下的七女儿。 小七就罢了,一个侍妾生的女儿,他都记不清长相,就算养在万姨娘膝下也没有存在感。小四的生母萧氏是孤女,在娘家的时候就意外失忆,自己从前也是看她漂亮才纳为妾室,娶回来之后发现是个木头美人毫无情趣,再加上不得老夫人喜欢,慢慢的也就淡了,唯一的功劳大概就是生了小四这个儿子,不过时辰还不好。 这要是在平时,谢长青也不会多想,不过今日…… “小四怎么没过来?” 谢长青一开口,整个房间瞬间安静下来。一个个都十分狐疑,不明白怎么好端端地提起那个几乎要本众人遗忘的人来了,就是小七都比小四有存在感。 后头还是周氏先开了口,满脸的不高兴,“老爷好端端地替他做什么?没得晦气!” 谢长青瞬时皱眉:“说的什么话!小四也是我的儿子,当爹的提起自己儿子怎么就成了晦气?” 周氏瘪瘪嘴,心头还老大的不高兴,心道你平时怎么不提起这个儿子?谁知道今儿个抽的什么疯? 谢长青也没多训斥周氏,怎么说周氏是他的嫡妻,而且他也知道周氏看小四不顺眼就是因为当初小四出生时小二夭折,她心中一直有疙瘩。 万氏虽然也不怎么待见谢恒,但看周氏吃瘪她就高兴,立即凑过来说道:“可不是我们不让四少爷过来,是四少爷身子一直不好,这些年可请了不少大夫灌了不少汤药,一直没有起色,我们也是不想让老爷看着伤心,所以只是在私下多多关照四少爷。我前些日子还去瞧过四少爷,啧啧啧,真真是瘦的不行!” 周氏冷哼,她最是看不惯万氏这装模作样的嘴脸。 “你何时去看的小四?我怎不知?也没听你跟老爷、母亲念叨一嘴?就你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稍微做点不丧良心的事儿就恨不得敲锣打鼓让全家人都知道!” 万氏立即做委屈状:“老爷您听听,夫人这是误会我呢!我是看四少爷病重,不想老爷和老夫人担心才什么都没说,也是怕这孩子过来会过了病气给老爷和老夫人,也是一番好意啊!” “行了行了,都闭嘴。”谢长青被吵得脑仁疼。 谢元霞瞧见谢长青扶着额角,立即端来一杯茶。 谢长青接过茶杯,脸色稍霁,这个嫡出的大女儿果然是最贴心的,也不枉他素日那般疼爱。 谢老夫人也缓过来,说道:“既然你要见小四就让他过来,说来我也确实许久没见他了。刘妈妈,去叫四少爷过来。” “是。” 刘妈妈是谢老夫人身边得力的人,得了吩咐之后就立即去叫人。她对这位四少爷也快没印象了,但到底不至于跟谢长青似的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个人。 等谢恒过来的功夫老夫人又问谢长青:“今日可是有何事发生?怎么突然想起叫小四过来?” 谢长青便把谢恒帮了寇越的事说了出来。 众人听完又是脸色各异。 沉默许久,谢老夫人开口:“这孩子倒是个好的。” 谢长青:“虽是善意帮人,但这行为举止还是有失章法,还得了”汤包四少”这么个诨号。” 老夫人笑起来:“诨号不诨号的,到底是帮了寇参领家的公子,那寇二少爷愿意跟旁人说这件事便是记着小四的好!你也不要因此责怪小四。再说,小四因着身子不好,从来没跟老大和小五一同进学,言行粗鄙了些也无可厚非,最难得的还是这颗赤子之心!” 万氏立刻调整了表情跟着说道:“是呢是呢!四少爷也是老爷的骨血,就算没有进学这人品也绝对差不了。” 谢长青点点头,显然万氏这马屁拍到了他的心坎里。 万氏心中一喜,接着说道:“昨日那时候宏儿正在书院,若是让他遇见这等事也定然会跟四少爷一样!就跟那戏文说的似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周氏丝毫不给面子地冷哼一声,“还路见不平?就小五那胆子,还能拿汤包砸小贼?只怕看见那小贼朝自己冲过来就不敢动弹了!要是换了我的斌儿自是不同……” 周氏和万氏又开始你一句我一句,最后还是被谢老夫人呵斥才安静下来。 第四章 上眼药 不多时,谢恒跟着刘妈妈过来。 看到满屋子的人,谢恒撩门帘的手顿了一下。 这什么情况?三堂会审?自己最近好像没闯祸吧?至少明面上没有。 谢恒摸了摸鼻子,微微挺直脊背走进来。 刚放下门帘,站在花椒木站架上的白雪就忽扇着翅膀叫起来:“公子!公子!”声音十分响亮清脆。 白雪一开口,谢老夫人就笑了。她最是宠爱这只鹦鹉,只可惜白雪的嗓子金贵,平日任凭她怎么么逗弄这鸟儿也甚少开口,今日竟然主动叫起来,还口吐人言,听得老夫人心情大好。 刘妈妈不愧是老夫人身边的老人,立即笑着说道:“今儿个可是巧了,平日总爱四处飞,老半天不见影子,难得老老实实在屋里待着,竟还开了金口。难怪我今儿早瞧着老夫人的黑发都多了,精气神儿好了不少,定是白雪也感觉到了老夫人的福气,要跟着沾光呢!” 老夫人笑着装模作样瞪了一眼刘妈妈,“就属你最会说。不过说来也是有趣,往日我这屋里进进出出那么多人,白雪看都不看,今日瞧见小四来了倒会叫人,可见小四是个有福气的。” 谢恒装傻充愣地笑着。 一边的谢宏微微眯眼,自己天天在老夫人跟前尽孝,都没得着一句“有福气”,谢恒竟然凭着一只鸟就这么入了老夫人的眼,真是走了狗屎运! 谢元馨哼笑一声,“什么呀!我看就是有些畜生缘罢了!” 作为谢长青的嫡次女,府上自然没人敢慢待谢元馨。谢元馨性子娇纵,脾气差,受周氏的影响,她对谢恒那是一百一千个看不上,这会听到老夫人夸奖谢恒,心下不高兴,便大大咧咧说了出来。 谢恒低着头没说话,心中暗骂谢元馨蠢货,为了打压自己说话都不过脑子。 果然,老夫人的脸色立时沉下来。 她刚刚夸完小四有福气,六丫头便说小四只是有畜生缘,这是当面就不把她这个祖母放在眼里,想驳斥就驳斥?再说满府上下谁不知道她稀罕白雪,就算只是只鸟,也容不得旁人在她面前说是畜生! 谢长青沉着脸呵斥谢元馨:“元馨!放肆!驳斥祖母,不敬兄长,这就是你的教养?” 谢元馨立刻红了眼眶,手里搅着帕子,虽然平时爹娘更偏爱姐姐一些,但也没有这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呵斥过她。她咬着牙,越想越委屈,眼角余光还瞪了一眼谢恒。 谢恒觉得谢元馨挺厉害,他就做不到在一边扮委屈的同时还能分出眼神瞪人。 谢老夫人冷冷斜了一眼周氏:“这就是你教的好女儿!” 周氏咬牙,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谢元馨的手臂,“还不赶紧跟你祖母认错!” 谢元馨转身,对老夫人福了一礼,声音蚊子似的:“元馨错了,祖母见谅。” 至于谢恒,可当不起她这嫡女一声道歉! 谢老夫人懒得看谢元馨,哼了一声没说话。这个孙女的娇纵她也知道,就是当娘的没教养好,还鸿胪寺少卿的嫡次女呢,尽是小家子气的做派,也得亏二丫头没让她给带坏。 谢斌看妹妹被呵斥,心中也没好气,但也知道这时候不能再跟父亲和祖母唱反调,只是生硬地岔开话题,“四弟看着精神也好了不少。” 谢恒也仿佛刚看见谢斌似的,抱拳行了一礼:“兄长,”又转头对谢宏微微颔首,“五弟。” 比起谢斌的生硬,谢宏的笑容几乎称得上让人如沐春风。 谢恒当即就明白,这个五弟是个表里不一的,当他没看到老夫人夸奖自己时这人眼中的不爽吗?不过这样能做戏,说明心机不浅,日后定要多多提防。 而听谢斌这么一说,谢老夫人才注意到谢恒的面色确实不错,虽然比普通人还差了点,但就一个常年缠绵病榻之人而言已经很好了,只是身形瞧着过于清瘦了些。 周氏仿佛抓住了一个可以攻歼万氏的机会,立刻道:“哎呦,我记得刚刚还有人说小四都快病的不行了,这人不挺好的吗?这是要咒小四呢!” 万氏也没想到谢恒看起来好了许多,她上一次见到谢恒还是在半年前,当时看着都快不行了,哪成想人竟然还能好起来,愣了一瞬便立刻甩了下帕子抹眼角,委委屈屈地说:“我哪里敢咒四少爷,而且我也只是说四少爷生着病不见好,人也清瘦,这没错啊!虽说如今是大好了些,但瞧着还是有点病态,脸色比寻常人还是苍白了些,这瘦得连衣服都撑不起来了。” 谢恒原本没什么感觉,现在被万氏这么一说,他倒觉得自己要是不配合都不合适了。再说原主谢恒已经死了,真正病死在那简陋的小院中,皮包骨头瘦得不成人样。 他现在身体再好再健康,那也不是原主。 谢恒咳嗽两声,眉宇间染上三分疲态,肩膀微微佝偻,更显得身形瘦弱,一瞬间就把大病初愈的那种“破碎感”给烘托出来了。 谢恒苦笑:“万姨娘说的不错,我一直汤药不离口,身子就没好利落过,两个月前甚至连床都下不来,本以为用不了多久便要一个不孝先行而去,没成想在鬼门关晃了一圈竟然又回来了。” 谢老夫人立即变了脸色:“竟然这么严重?我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说着又转头怒视周氏,“你是怎么管家的?小四都病得下不来床也不派人来告诉我一声?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婆母?!” “我、我……”周氏委屈极了,她自己也不知道啊!这小四在府上就是透明人,她就不信要不是因为昨日救了寇参领家的公子,老太太还能想起府上还有这么个人来,现在不过是拿自己做筏子在小四面前立个好祖母的形象罢了! 老夫人一看周氏支支吾吾的就明白了,想来平日根本就没人关照小四院子里的情况,要不是小四福气好挺了过来,她这么些年第一次听到小四的消息就得是这个孙子没了! 就算这个孙子不得她的喜欢,但也是谢家骨血,是她的亲孙子,如何能让人作践到这种地步! 忽的,老夫人又想起那个“汤包四少”的诨号,转头问谢恒,“你昨日上街去做什么?” 谢恒脑袋一转,猜到他今日被叫过来十有八九是跟帮了寇越有关,快速斟酌了一番后说道:“孙儿昨日实在腹中饥饿,但让小厮去厨房问又说不到饭点没有吃的,便只能出去买些吃食。这灌汤包虽然不是什么精致小吃,但果腹感强,吃一个就能挨到晚上吃饭的时辰了。孙儿不是有意偷偷溜出府去,还望祖母原谅!” “好哇!好哇!”老夫人气得胸口起伏,“一个正儿八经的小爷,竟然吃饭都吃不饱,去厨房要食都没有,还得自己出去买!我倒想问问厨房的那些奴才是给谁当的差!” 虽然谢恒一个字没提自己饭食被克扣的事儿,但老夫人已然能从话中猜出一二。 再说厨房怎么可能没有吃食,就算不是饭点,但点心之类的还是常备着,哪里就至于要不到?不过是厨房的人狗眼看人低,瞧着谢恒是个不受宠的才敢这样对付! 谢恒仿佛看不懂老夫人的怒气似的,继续上眼药:“祖母别生气,怪不得旁人,以前孙儿身体不好,一个素菜半碗饭就够吃了,还能剩下些许。只是现如今身体有所好转,胃口也就大了些,便觉得不够吃了。”说完谢恒还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好像对自己胃口变大这件事感到些许愧疚。 周氏都要昏过去了,心道你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 果然,老夫人听完更气了! 谢长青暗暗瞪了一眼周氏,咳嗽一声后对谢恒说:“是你母亲的疏忽,没考虑周全,从今天开始就给你加餐,绝不会让你吃不饱。不过你现在身体刚刚好转,自己也要多注意些,重油重盐的东西还是少吃,那灌汤包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想起那“汤包四少”的诨号谢长青就觉得脑仁疼,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灌汤包! 谢恒连连点头,“父亲说的是,是儿子贪嘴了。只是儿子从小身子不好看大夫,幼时大夫说我活不过五岁,后来到了五岁又说我活不过十岁,再后来又变成活不过十五岁,儿子便想着现在都十六岁了,就算阎王老爷一直打盹也该醒过来了,保不齐什么时候便不能在父亲、祖母跟前尽孝,尤其是两个月前下不来床时,每天儿子都是当成最后一天过活,没想到还能有好过来的一天,便忍不住想多尝试些以前没机会尝试的事。” 到底是自己的亲孙子,人年纪大了也更容易心软,老夫人听谢恒说了这么一遭,又看着那苍白俊秀的小脸,这心里就着实不好受。 “好孩子,可苦了你了!” 连吃个灌汤包都是“以前没机会尝试的事”,这些年这孩子究竟过得什么日子! 老夫人越心疼就越生气,恨不得戳着周氏的脑门儿骂。 周氏听着老夫人的数落不敢回嘴,还顶着谢长青责备的目光,心里真是委屈到了极点。 是,她是不待见谢恒,以前也是放话让手底下的人给谢恒些苦头吃,但后来她就没再这样吩咐了,只是放任那些奴才们捧高踩低罢了。再说造成谢恒如今窘境的又不只是自己,万姨娘,甚至是老爷、老夫人,但凡有一个人稍微惦记点谢恒,谢恒的日子也不至于过得这般艰难。现在倒好,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推,一个个的就知道充好人! 自从懂事以来,谢斌何曾见自己的母亲被这样数落过?父亲也不肯帮母亲说一句话。 谢斌立即向老夫人求情,不断为周氏说好话。 面对最疼爱的孙子,老夫人也说不出什么重话来。对于谢恒,老夫人要说有多浓重的祖孙情那自然没有,不过是不能忍受谢家血脉被人这样糟蹋罢了。她此刻再怎么宽慰谢恒,但一跟自己最疼爱的孙子相比,谢恒依旧没什么分量。 看在嫡长孙的份上,老夫人也就没再继续责骂周氏,甚至连惩罚都无,实际上老夫人自己也明白,谢恒日子过得艰难并不是周氏一人之过。 老夫人宽慰了谢恒一番,又赏了好些东西,就是谢长青也赏了谢恒一方砚台,说了些好听的,又让周氏去问责厨房管事,这事就算过去了。 谢恒心中冷笑,对于这种处理结果他一点也不意外。原主要是在这些人心中有几分分量,也不至于病死榻上无人知。嗯,石竹除外。 料理完了鸡毛蒜皮的事,谢长青才把话题转到正事上。 “你昨日外出遇上了寇参领家的二公子?” 谢恒点头,又一脸惊奇地问:“父亲怎么知道?” 【谢恒内心:啊,我好做作!】 谢长青:“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你既然认识了寇二公子为何不与为父说?” 谢恒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这要是告诉了父亲不就不代表让父亲知道我昨日偷溜出府了么!儿子哪敢。” 谢老夫人顿时笑了,安慰道:“别怕,你父亲不是要问责你,只是寇二公子身份贵重,你父亲想提点你两句,免得在你与寇二公子相交时没了分寸惹人不高兴。” “原来如此,父亲竟是为了关心我,”谢恒笑了,“我已有许久未见过父亲,还以为是父亲不重视我呢,原是我想差了。” 【梳理一下谢家几个孩子排行:1。谢斌(嫡子,周氏生)、2。谢元霞(嫡女,周氏生)、3。谢诚(嫡次子,周氏生,已故)、4。谢恒(庶子,萧姨娘生,主角)、5。谢宏(庶子,万姨娘生)、6。谢元馨(嫡次女,周氏生)、7。谢元柔(庶女,侍妾生,过给万姨娘)】 第五章 名额 谢长青一脸菜色,要不是儿子这天真的面孔毫无破绽,他都要以为这小子是在故意挤兑他。 “咳咳,你是我的儿子,为父自然关心你。那寇二公子的父亲是京都副骁骑参领,比为父官阶要高得多,你与寇二公子相处时要多加注意,若是惹恼了寇二公子为父也帮不了你。” “父亲放心,寇二公子与我交情甚好,虽然我们昨日才认识,但寇二公子说与我一见如故,还说过两日要下帖子请我去吃酒,正好今日得见父亲、祖母,我也好提前告知一声。” 谢长青和老夫人脸上都露出满意的笑。交好最好,这样的人情就算不用,留着也是好的。 谢长青:“你多交些朋友,为父也为你感到高兴,不过在外还是要多注意形象,我们家都是读书人,出了”汤包四少”这样诨号着实不雅。” 谢恒脸上完美的表情顿时有了裂痕——寇越那个大嘴巴! 昨日寇越拉他去喝酒,酒桌上就给他起了“汤包四少”的外号,他只当是寇越喝醉了酒后胡言,没想到这丫居然还把这个外号给传出去了,竟然都传到了谢长青耳朵里。自己今天是没外出,要是出去保不齐也能听到! “汤包四少”,这是什么名号?还有比这更难听的吗? 谢恒嘴角抽了又抽,“是,儿子谨记。” 老夫人笑了两声,“不妨事,年轻人交往就是这般口无遮拦,人家寇二公子也没有恶意。你也不必特意去找人家说,免得让人家觉得咱们小家子气。” 谢长青孝顺,自然顺着老夫人的话说:“母亲说的是。” 谢恒面上称是,心里却想着等下次见寇越的时候说什么也要警告他不许再提什么“汤包四少”。 说了半天的话,老夫人也乏了,便让其他人都散去。 谢长青将谢恒叫到书房,他还有些话要嘱咐谢恒。 这是谢恒第一次踏足谢长青的书房,从他继承的原主的记忆来看,原主生前都没进来过这里。 家中没进过书房的孩子就只有他和那个同样病恹恹的七妹。 谢长青看着谢恒四下打量的目光,这才想起今次该是这孩子第一次进他的书房,一时间心下又生出些许愧疚。 “从前你身子不好,为父也就不想你折腾,没叫你进来过,如今你已大好,日后要是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到书房来找为父。” 谢恒勾起嘴角,“谢父亲。” 谢长青看着谢恒含笑的眉眼,不知怎么的就是觉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转开目光,“那个……大夫说你的身体如何?” “半个多月前已经请来大夫复诊,说儿子已无大碍,只是因为缠绵病榻多年,过去也没得到多好的医治,所以恢复起来自然慢些。” 谢长青更愧疚了,越发不好与谢恒对视:“你、你也不要怪你母亲,你三哥的死一直是她的心病,当时又赶上你出生,她便迁怒于你,其实你母亲也不是个恶人,你多理解。” 谢恒煞有介事地点头:“父亲说的是,是我没选好出生的时辰,冲撞了三哥。” 一句话说的谢长青哑口无言。 谢恒倒不是故意怼谢长青,只是心中多少为原主抱不平,回想着原主悲催的一生,胸中那一丝孤愤便有些压抑不住。 谢长青叹气,“回头为父好好说道说道,让她不再予你为难。你也莫要再计较,她到底是你的嫡母。” 谢恒没说话,心中却想着最有资格计较的原主已经不在了,谢长青说这话就跟放屁一样。 不过趁着现在谢长青心中有愧,谢恒倒是可以趁势提出自己的要求。本来他也计划着找个机会跟谢长青说,现在这机会倒是主动送到眼前来了,不利用起来可对不起这大好时机。 “父亲,我想参加一个月后的秋闱。” 谢长青一皱眉:“胡闹!你也就是小时候请过启蒙先生,识得几个字罢了,从来不曾与你大哥、五弟一同进学,参加什么秋闱!去丢我的脸吗!” “父亲息怒,儿子并非胡闹。是,儿子从未进学,比不得大哥和五弟有先生教导,但在儿子与小院中养病这么些年,也就是靠读书写字打发度日,若不是还能有这些事情可做,儿子都未必能撑到现在。旧书阁就在儿子小院边上,大哥与五弟看过的书都会放到旧书阁去,儿子就常常让小厮拿来看。这些年儿子看过的书并不比大哥和五弟的少。儿子只是遗憾,纵然学了这些,却始终无法展示,无法让父亲知道我身上流着父亲的血就必然不会堕了父亲的名头。” 谢长青怔愣,他仿佛第一天认识自己这个儿子一般诧异地看着谢恒,尤其最后一句话,让他内心十分震撼。 “可是……你到底未曾进学过……” “我是未曾进学过,但天下寒门学子众多,多的是自学成才者。父亲幼时家贫,不是也未请过先生教导?跟村里的落第秀才学了识字后便自己琢么了,不也一样金榜题名?儿子自然是不能与父亲相比,但也愿意一试。” 谢长青被说得有几分意动,尤其想到自己是凭着止血在那么多考生中脱颖而出,心中又起骄傲,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你说的也有道理。” 谢恒继续道:“从前儿子的身子破败,也不指望下场科举,但现在既然已大好,儿子便觉得这是上天给儿子证明自己的机会。还请父亲成全!” 这些话也不都是假的,原主确实整日看书度日,花在学习上的时间比谢斌和谢宏只多不少,这两人学习之余花花肠子也多,平日也少不了和三两好友结伴出游,过分安逸的生活也稍稍消磨了他们的进取心。而原主是真的把一天绝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看书学习上。这些知识也被穿越过来的谢恒完美继承。 而且谢恒怎么说也是经历过中高考且成功上岸考入顶级学府的,自有一套学习方法,效率比大部分只知道死读书的古人要强得多,就算只还剩下一个月的时间,他也能大幅提升自己的成绩!不出意外的话金榜题名没多大问题。 他总要进入官场,将来才能更好地帮助偶像不是? 只不过因为原主从前不曾参加科举,连秀才的身份都没有。 参加秋闱怎么也要有秀才的功名,现在谢恒唯一的指望就是谢长青。作为翰林院官六品及以上的官员,手上都会有一个可以直接参加秋闱的名额,即使不是秀才也成。这就是谢恒必须跟谢长青商量的原因,不然他就直接去考试了,得等秋闱结束之后谢长青才能知道。 谢长青犹豫良久,最终还是答应了谢恒。 “名额我可以给你,只是日后你也不要再计较你母亲苛待你的事。” 谢长青能这么容易就答应让谢恒原本还有那么一点点感动,一听后面的话顿时心中冷笑,说来说去还是为了周氏。就算谢长青对周氏并无太多夫妻爱意,但对这位帮扶自己良多的发妻还是给足了体面,即使这体面要建立在被苛待的庶子身上,反正谢长青也不在意谢恒。 谢恒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这是自然,如父亲所说,她到底是我嫡母,天下无不是之父母,真要计较的话倒是儿子不孝了。” 谢长青十分满意,对于要给谢恒名额这件事本来还有些不情愿,现在倒是觉得舒坦多了,又想着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一个名额不算什么。 “你有这个进取心是好,为父自然为你高兴。上次秋闱你兄长中了十三名,若不是因为会试的时候感染了风寒导致缺考,现在估计都跟为父同朝为官了。为父对你也没什么要求,能上榜最好,不行还可以等三年后,你还年轻,自己不要灰心。” 这是还没考就笃定自己中不了了?谢长青对自己的长子倒是看重,即使当年缺考会试,言语间也满满都是期待,大概是想着等这次秋闱结束到来年春闱的时候谢斌定能考个好成绩。 谢恒没说话,谢长青还没说完。 “你五弟自己考中了秀才,成绩也十分出众,这次你们兄弟俩一起参加秋闱,当相互照应。你这一场就当是观摩,多跟你五弟取取经验。之后你若身子没有大碍,我便安排你去进学,下次秋闱一样能好好发挥。” 谢恒自觉跟谢长青多说无益,反正在谢长青眼中他的长子和五子自然是方方面面都是最好的,自己就什么都不成,辩解也没什么意思,他又不是原主,不需要谢长青的肯定认同。 不过跟谢长青说了要参加秋闱的事也算有诸多好处,好歹这事过了明路,他就能更加直白地去跟谢长青要些学习资料。 在读书的事情上谢长青倒是不吝啬,谢斌和谢宏看的书文资料他也都会给谢恒弄一份过去,纸墨笔砚也都会给备好,不至于像之前似的用点笔墨还得谢恒拿钱差石竹出去买。 原本谢长青倒是想安排谢恒直接去进学,但就一个月的时间,就算去进学作用也不大,而且整天在谢斌和谢宏眼皮子底下,谢恒也不好用自己的方法学习,他“摘重点”的行为在夫子眼中那就是投机取巧,是不可取、不踏实的行为,要是让谢长青知道了也得找自己麻烦,还不如就在自己小院中好好备考。 几天后,寇越的帖子下到了谢家。 谢长青不在家,大事小事就是谢老夫人和周氏操持。 谢老夫人之前听谢恒提起过,这会也就不意外,还很高兴。之前她还想着什么时候寇家的帖子会过来,今日就到了。 谢恒出去之前还去拜见了老夫人,装模作样地说:“今日正好是兄长和五弟休息,不用去书院,祖母觉得我是不是应该把兄长和五弟也叫上,让他们也认识认识寇二公子?” 谢老夫人心中一动,觉得这样甚好,嫡长孙要是能跟寇家二公子交好那可比谢恒这个不受宠的庶子好,谢宏也是个会说话的,说不定也能得寇二公子青眼,家里的少爷都跟寇二公子交好自然是好事。 然而很快,老夫人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妥当。今次是人家寇二公子第一次给谢恒下帖子,要是谢恒还自作主张地带着人去,万一惹了那寇二公子不高兴可就弄巧成拙了。她也不知那寇二公子是什么性情,但毕竟是上官的公子,他们不好托大,还是算了。 谢老夫人心中颇觉得遗憾,但看谢恒能这样想着自家兄弟,又十分欣慰,捡着好听的话说:“你知道带着兄长庶弟是好事,不过那寇二公子的帖子上只请了你去,你若贸然带人过去终究不礼貌。要是寇二公子生了你的气便不好了。还是你自己去吧!” 谢恒心中早知会如此,老夫人在这种事情上还是拎得清的,面上却一脸恍然大悟,语气十分真诚地说:“祖母说的是,是我糊涂了,竟没想到这层,果然还是祖母最周全,日后孙儿有什么事拿不准的都要来请示祖母,祖母可别觉得孙儿烦。” 谢老夫人哈哈大笑,心情十分得好。 她虽然年纪大了,但越是年纪大越不希望别人当她不管事,是以直到现在这管家之权也没有全然放给周氏,自己手里总要捏着一部分,就是不服老。 谢老夫人看不上万姨娘,但每回万姨娘拿着大事小事来向她请教问询的时候她心中都十分受用,因此倒也不介意多抬举抬举万姨娘。此时谢恒的话也正说到了她的心坎上。 谢老夫人笑眯眯的,一派的慈眉善目:“你人小不懂事,不知这些人情世故也正常,往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祖母,祖母提点你。” “多谢祖母!那孙儿先走了!” “去吧,哎等等,”谢老夫人又叫住谢恒,让刘妈妈拿了十两银子给他,“虽是寇二公子请你吃酒,但若是有些必要的花费也不要吝啬,别让人家看轻了去。” “是,谢谢祖母。” 十两银子是不算多,但也是白拿的,谢恒揣好了银子高高兴兴地出门去了。 房间里谢老夫人还跟刘妈妈不住称赞着,“这个小四是个好的,聪明又知道照拂兄弟,只可惜从前那么多年没好好培养。不然以后也可成为斌儿的助力。” 刘妈妈一边给老夫人捶肩膀一边说:“只能怪大夫人眼皮子太浅,老夫人您心善,要是早知道四少爷的情况定然不会放任不管。不过四少爷也是有福气的,不仅扛过了病痛,往后也有老夫人您照拂,这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谢老夫人脸上又有了笑意,“说的是,我瞧着小四很是机灵,现在教养倒也不晚。长青说的对,秋闱就让小四去长长见识,之后就让他去进学,三年后再考取功名也来得及。” 第六章 破罐子破摔 谢恒那边出了门,直奔帖子上说的有家酒馆。 那酒馆的名字就叫“有家酒馆”,倒也别致。 不似一般的小酒馆,这“有家酒馆”地方其实还挺大,大堂十分宽敞,桌椅摆得较为稀疏,不像一些小酒馆,密密麻麻的桌椅几乎没有下脚的地儿,伙计能穿梭其中全靠身法灵活。 角落里有人在吹拉弹唱,并不十分响亮,但这咿咿呀呀的小曲儿很适合做喝酒聊天的背景音,既有格调也不妨碍酒客们聊天。 寇越是这里的常客,谢恒一进门报了寇越的名字,店伙计便十分热情地将谢恒往楼上引。 包房门口挂着的牌子上书“云水阁”,配着行云流水的图案,颇显诗意。 敲门进去,在场的除了寇越之外还有三个生面孔。 寇越给谢恒介绍,“这就是我那帮等着我养老送终的哥们儿!” 谢恒:…… 他算明白了,这些人估计就跟寇越一样,都是京中一些官员子弟家的公子,妥妥的二世祖。不过能和寇越玩到一块,是嫡子的可能性应该不大,就算有嫡子应该也有些特殊原因。 果然,寇越一一介绍,还真如谢恒所想。 左手边第一个是太常寺少卿柳大人家的庶子柳巡。第二个是护军参领冯大人家的三公子冯凯,也是庶子。站在寇越身边的是通政使司副使阮大人家的阮信,他倒是嫡子,不过身份比较微妙。阮信的母亲是阮大人的先夫人,阮信六岁那年便去世了,之后阮大人便将自己最宠爱的贵妾抬为继妻,继妻还有个儿子,就这样也成了嫡子,这就让阮信在府中的地位十分尴尬。 太常寺少卿和通政使司副使都是正四品的官职,护军参领是正三品。因此这些人中属冯凯的地位最高。不过几个少年显然不在意这些,他们相交看的不是身份,而是脾气相合、意气相投。 但谢恒心中倒有几分想法。 在他看来,正三品的护军参领却不如正四品的通政使司副使。护军参领是武将,但没有实际的军权在手,也就是俸禄上更好看些。可通政使司不一样。 谢恒还记得在后世看到过的对于大瑾国官职记录的《职官志》一书中曾记载,“通政使,掌受内外章疏敷奏封驳之事,凡四方陈情建言,申诉冤滞,或告不法等事,于底簿内誊写告诉缘由。凡天下臣民实封入递,即于公厅启视,节写副本,然后奏闻。凡议大政、大狱及会推文武大臣,必参与。” 简单来说,就是有着出纳帝命,通达下情和开拆实封的职能,是个十分重要的实权部门。即便只是副使,那也是了不得。而且他没记错的话,现今的通政使已经到了该辞官颐养天年的岁数,不出意外这空缺自然该是副使顶上去。到时候掌握在阮信父亲手中的权利就更大了。 待寇越向众人介绍完谢恒之后,性格最不拘小节的冯凯笑着说:“早就耳闻汤包四少的大名,今日总算得见真人了!” 谢恒扶额,“这么个诨号谁喜欢谁拿去,可别给我身上扣了,我现在都不喜欢吃灌汤包了,你们可知有美食却不好是多大损失!” 谢恒的幽默赢来一片笑声,瞬间就拉近了与几人的距离。 冯凯三人之前还想着寇越新结识的朋友有个在翰林院当官的爹,不知道会不会是个满口酸话的,他们可最不喜欢与这类人打交道,现在看来寇越的眼光还是没出问题,这能做出当街往小偷脸上扔灌汤包这种事的人果然跟那些酸儒不一样。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来,美酒醇香话题有趣,没一会这气氛就十分热闹。 谢恒有在现代见识的经验,见多识广,说话风趣幽默,又很会调节气氛,还能照顾到每一个人,因此不过是一顿酒的功夫,就得到了冯凯等人的欣赏。 男人建立起友谊来就是这么容易。 柳巡还扒拉着寇越的肩膀,说他终于靠谱了一回,结交了这么一个诗酒风流的妙人,往后出来喝酒游玩儿可一定得叫上谢恒。 冯凯当即就邀请三日后再聚。 谢恒笑着婉拒:“这恐怕是不成,我最近在准备秋闱,这次出来之后怎么说也要等秋闱结束才能与各位小聚了。” 实际上不只是秋闱,谢恒还记着自己要开信息交易所的事儿,所以不仅仅要考前紧张复习,还得兼顾着赚取开店的本金。正是一个人当两个人用,**乏术。今日会出来也是想巩固一下跟寇越的交情,亦是之前答应寇越要认识一下他的朋友们,不然这会他不是在屋里头用功就是在“压榨”动物劳动力。 寇越撇嘴,“我也要参加秋闱,他们也是。” 谢恒:“那倒是凑巧,不过我看你们一点也不紧张,还天天想着出来吃酒,这是胸有成竹?” “错,”冯凯纠正,“是破罐子破摔。” 谢恒:…… 柳巡:“我们几个庶子在家中地位就那样,即便寇老二跟他哥他爹关系都不错,寇大人在他身上也没多少指望,就做个混吃等死的少爷平平安安就得了。阮兄虽然是嫡子,但他那个继母可不想着他好,俗话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阮大人也未必真心希望阮兄多优秀。” 寇越叹气:“哎,不过谢老四跟咱们的情况毕竟不一样,咱们再怎么着在家也算衣食无忧,还能天天有闲钱出来浪,谢老四的日子过得可不怎么样。” 上次与谢恒结识之后,寇越就费心去打探了一番有关谢恒的情况,打探到的消息简直让他瞠目结束——差点就打听不出谢家还有这么个人! 被轻视到这种程度,也就不难想象谢恒在谢家过的什么日子。 将谢恒不介意自己说他的情况,寇越就把他打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冯凯的脾气最冲,一听谢恒在家里是这么个情况,立马气到拍桌子。 “这翰林院的官员都自称清贵之家,怎么也能出这种苛待庶子之事?还不如那些五大三粗的武人,到底还能一碗水端平!” 柳巡摇头感慨:“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啊!” 谢恒看着就着乐,这些人感慨是真,不过也是真的不想读书才这么借题发挥! 阮信瞧着谢恒的目光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敬意和些许惋惜。 在这被放养甚至被苛待的环境下野蛮生长,也能成长得这般优秀,性情还如此通透豁达,若是自小便好生教养,该能成长为多么惊才绝艳的人物! 被阮信的眼神看得发毛,谢恒笑着道:“其实你们也不必为我多打抱不平,现在我就挺好的,这还多亏了寇兄,让我家中知道了我的价值,这不,我不仅能出来跟你们喝酒,还能拿着我父亲的名额参加秋闱,在府上的日子好过了不少。” 谢恒是真的不需要同情,真正该被同情的是原主,只可惜人已经不在了。 寇越哼了一声:“你家这样的人我见的多了,其实不只是你爹,多的是那些自命清高的人家,一边自诩清流,一边也不放过跟权贵打交道的机会。不过这样的人也往往特别矛盾,他们想得到上头照拂,但真被照拂到的时候又扭扭捏捏,觉得不符合文人风骨,跟他们打交道可真心累,幸好你不是这样的。” 阮信还是有些忧心:“就算与我们交好能改善你在家中的情况,但终究只是外力,你若想真正站稳脚跟不至于被欺负,科举确实是条出路。可你以前没有进学,全靠自学,可有把握?” 柳巡和冯凯听了也颇替谢恒担心,毕竟谢恒跟他们不一样,他们考得好不好都只是个过场,无所谓,但谢恒却是真的需要通过科举来改变自己的人生。 谢恒:“你们放心吧,我既然跟我父亲要了这个名额就是有把握,不然岂不是要被打脸了?我那兄长和五弟可都等着我出洋相呢,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得意不是?” “说得对!”寇越这会是有点喝多了,一脚踩着凳子一手拿着酒壶,豪言壮语一般地说,“不蒸馒头争口气!就要狠狠打他们的脸!” 柳巡和冯凯、阮信也纷纷应和。 瞧着这些在真心为自己好的人,谢恒心中也涌起一股久违的温暖之感。除了石竹外,他还是第一次在这个世界感受到来自他人的真诚关心。 如此谢恒也免不了多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你们好歹都是管家子弟,家中父亲官职也不低,就算平日不怎么用功,这进学的地方总是比一般人好,教书的先生也更有本事,起点本来就更高,为何一定要混日子?反正都是要去考,何不认真对待?说不定还能有所收获。也能让那些平日里看轻你们的人明白什么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四人微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真没人跟他们说过这番言论。 家人并不期待,就是教书先生也知道他们的情况,明白他们不用靠科举来改变人生,他们无心学习,教书先生每日也就例行公事一般。 但今天有人跟他们说,他们生来就拥有比别人更高的起点,左右都是要做的事,为何不稍微尽些心力? 第七章 少年热忱 几人心中都有触动,却一时无言,最后还是阮信先开口。 “就算我们起点更高,但荒废了这么久,那点底子也不够挥霍,现在距离秋闱就只有一个月了,再临时抱佛脚只怕也来不及。” 谢恒:“那可不一定,你们都是实打实自己考中的秀才,这基础就没大问题,我整理了一些学习要点,你们要是不嫌弃的话明日我就让人送到寇越府上,你们可以一起看。但不能传出去。要是让我爹知道肯定要说我投机取巧。” “有巧不取那是大傻子!”寇越嚷嚷了一声,醉酒的他都开始有点大舌头,“又不是科举作弊,怎么就不行了?” 冯凯和柳巡赶紧一左一右将寇越按住并捂住他的嘴,“科举作弊”这种话也是能随便乱说的?这要是传出去,白的也能说成黑的,他们几个一个都落不了好。 谢恒瞧着冯凯和柳巡的动作如此熟练,显然是经常如此都捂出经验来了,果然寇越一喝醉酒嘴上就没把门儿的,所以他那“汤包四少”的名号才能传出去! 阮信的注意力还在刚刚谢恒说的“学习重点”上。他的情况跟冯凯他们又是不同,若是无所作为碌碌一生,到底对不住对他寄予厚望他的母亲,也会让那对鸠占鹊巢的母子更加得意,他自己心中也多有不甘,只是以前他从没想过反抗,但现在…… “好,你明日把资料送去寇越那,回头我们就去寇越府上看。” 这样也正好,继母只会当他是日日去找寇越玩闹,对他也不会提防。 他是不知道一个月的时间够不够,但刚刚谢恒的话让他的血液都热了起来,他想试一试! 谢恒一笑,也不王妃他费那么多口舌。 可能是从小便处在一个尴尬身份上的缘故,阮信的身上有一股同龄人没有的成熟之感,心思也更加深沉。刚刚他的那番话对寇越他们的作用或许有限,但对于阮信而言,应该颇有感触。 几人商定,虽然只还剩下一个月,但他们会抓紧剩余时间好好备考,全力应对秋闱。这一场酒仿佛就是为了备战秋闱所设。今日围桌举杯共饮,来日共同金榜题名! 喝酒笑闹的声音传到隔壁,本来酒馆的隔音尚可,会微微泄露些声音但也不至于听得多清楚,但奈何隔壁两位都是武功内家高手,听得效果跟在现场也差不多。 荣启微微一笑:“哎呦,说的我都想去参加科举了!” 宣景抬眉淡淡扫了一眼荣启:“你上次殿试是状元,再参加一次可不一定是什么。” 荣启摇头:“就你这毒舌的功夫,也就我不计较能跟你做朋友!不过这年轻人啊,就是容易这么热情高涨!” 不知道的人听了这话还得以为是个上了年岁的,实际上荣启也不过刚刚十八而已,最年轻的三元及第,至今无人超越。 旁人只知道这位史上最年轻的状元郎,如今亦是最年轻的督察院左副都御史,是个真正才高八斗之人,又得帝王看重,才会在短短几年时间内从六品朝臣升职为正三品朝臣,这样的升迁速度已然十分惊人。却少有人知道他还有一身功夫,飞花摘叶亦可杀人。 只可惜这样优秀的儿子嘉南候却不知道珍惜,一心就宠爱着小妾生的儿子,把嫡子的心给伤了个透彻。 当年荣启会跟宣景结交,就是因为在三招内败给了宣景,这让一向对自己武功十分自信的荣启受到了极大打击。自此每年宣景回来他都要缠着宣景比武,之后又一起经历了一些事,才有了如今这过命的交情。 荣启:“你说咱们跟这位汤包四少是不是有缘啊!主要是你有缘,这才回来几日就巧遇两回了!怎么着?是不是对人挺欣赏的?” 荣启了解自己的好友,瞧着在宣景听出来隔壁的谈话声中有谢恒之后就开始沉默,认真听着,便知道好友这是对隔壁的谈话有兴趣,进而对人也有兴趣。 宣景:“他这个年纪能有这番谈吐着实令人惊艳。” 荣启:“可不是!除了你之外我就没见过这么人小又精的,跟当年的你真是有的一比。最关键的是他从小未受到正统教养,就是自己摸索着学习,也能到如此地步,确实人才。他爹谢长青却是平平无奇,靠着死读书和岳家提拔才得了这点功名,生个儿子倒是个人物。” 宣景没说话,但心中对荣启的说法也很认同。 刚刚谢恒煽动另外几人好好备考的话可不像是随便说说的,至少他精准地把握住了阮信的心理,其他人又是容易被感染的直爽性子,自然容易被忽悠住。 宣景能感觉到谢恒有意与这些人交好,分寸把握得十分恰当,不会让这些人丝毫感觉到他是在有意为之,这本身就是一种难得的本事。而且谢恒字里行间也的确是真在为这些人考虑,真心的付出自然能被感受到。 如谢恒这般有目的但又不功利,还能拿出些许真心待人的人已经很少见。 他离京这么长时间,本以为回京后也就这样,按部就班地去行动,却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发现。 荣启:“你可要过去跟谢恒认识认识?他一定乐意与你结交。” 宣景端起酒杯浅抿一口,“不必,现在不必。” 这时候的谢恒确实有令他欣赏的地方,但还不值得他主动与之结交,且看秋闱之后吧,他总觉得这人应该还能给他更大的惊喜。 第二天,谢恒一大早就让石竹将自己之前整理的已经看完的部分学习资料送去寇参领府上。 到寇府门口,石竹的腿直哆嗦,他连谢家都很少出去,就算出门也就是在市井之间逛游,还从来没来过这等高门府邸。在石竹眼中,谢长青已经是很大的官了,来这比老爷还要高许多的官员府上,石竹真是把小时候跟同村小伙伴打赌往坟地跑的勇气都拿了出来。 本以为这些高官老爷家的门房应该都凶神恶煞的不好相与,听说这位寇大人还是个武官,石竹以为自己身份卑微会被刁难,却没想到接待他的门房十分客气,还说自家少爷昨儿个就吩咐了,让他们等着谢家的人来,一定要好生对待。 石竹将资料交给门房,还得了一两银子的赏钱,从台阶上下来的时候都恍恍惚惚的。他这跑一趟就得了相当于自己少爷一般月例的赏钱,这才是高门府邸啊! 府里寇越拿到资料后迫不及待地翻看,本以为会枯燥无聊甚至是有看不懂的,却没想到这些知识点不仅条理清晰,很多难以理解的地方还辅佐以例子讲解,这些例子生动有趣,不仅能有效帮助理解,也让他越看越投入,丝毫不会像以往在进学时听相声讲课那般昏昏欲睡。 寇云海听管家说今日难得二少爷没有出去,还让人送了学习资料过来,当即怀疑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的,还往天上瞧了瞧,确定不是之后才狐疑地去往二儿子的书房,一脚踏进门就看到一向最烦读书学习的二儿子竟然在认认真真地看书。 寇云海刚踏进门的脚又收了回去,又仰头看了看天,嗯,太阳确实在东边,那就是见了鬼了?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不至于吧? 在门口徘徊偷看了好一会,确定儿子不是在黄模作样,寇云海这才进去。 脚步故意放轻,直到快到寇越身边时才大步跨过去,企图给寇越来个措手不及:“哈!看小黄书被老子抓住了吧,都说你这个年纪要少看这些,容易……” 寇云海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清楚地看到摆在儿子面前的根本不是他猜测的小黄书,而是字迹清秀的再正当不过的文本书籍,上面的内容有些他还会背呢! 对上寇越面无表情的脸,寇云海结巴了,“那个……我就是……就是误会了!谁让你小子以前净不学好总拿四书五经的书皮包着小黄书看!那点聪明劲儿都用在糊弄老子上头了!老子还不都是被你误导的……” 寇云海越说越理直气壮,仿佛找到了最有力的论据,最后以一个弹脑壳结束了自己的发言。 寇越捂着被弹得生疼的地方不说话,看向自家老爹的目光十分怨怼。 “为父从来不对你有过高要求,但你也得差不多了,你就瞧瞧天天跟你混一起柳家小子和冯家小子,他们虽然也是不学无术,但至少还长了一张好看的脸,看着也赏心悦目啊!”寇云海叹气,“我知道,相貌上是为父对不住你,但在学识上你还是可以后天努力的,至少得比那俩崽子强!” 寇越听着熟悉的叨叨叨,无奈说道:“我这不是在学习了嘛?都是被您进来给打断了!” 寇云海嘿嘿一笑,“可以啊,今日怎么知道学习了?你大哥训你了?” “那倒是没有。” “我就说,你大哥平日最是疼你,你不愿意学习连我这个当老子的说都没用,武功不练,书也不看,你说说你!” 寇云海说着说着就又习惯性地数落上了,在对上儿子死鱼一般的目光之后赶紧收住。 寇越嘴角一扯,“之前我不是认识了一个新朋友嘛,昨日我带他去跟冯凯他们吃酒,他劝说我们既然已经决定要参加科举不如好好准备全力应对,反正时间都要花出去,还不如让这时间花得更有价值一些,所以我跟冯凯他们都决定要好好准备秋闱,这是他给我送来的资料,说是自己整理的,都是精华。” 寇云海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哦,是那个汤包四少?” 寇越黑线,他现在也觉得这个诨号不好听了。 “嗯,就是他。” 寇云海笑起来,“那小子可以啊,我好说歹说这么多年也没让你多看两眼书,他居然一顿酒的功夫就把你给说服了,还连带着超度了冯凯他们,能耐啊!” 寇越无奈:“爹你不会用词就不要用,什么叫”超度”啊!人家都还活得好好的呢!” 寇云海搂着寇越的肩膀大笑:“好好好!你比老子有文化!好好准备秋闱,要是真能上榜老子许你一个愿望!” 寇越两眼放光:“真的?可不许后悔!” 寇云海一巴掌打在寇越后脑勺上,“你老子一诺千金,何时反悔过!好好读书吧你!” 第八章 油盐不进 寇越捂着被打的后脑勺嘿嘿笑着,双眼冒光地在心中盘算着等榜上有名之后要跟自家老爹要什么好处,兄长那也得要一份,一时间努力学习的劲头空前高涨。这叫什么来着?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稍晚些时候冯凯他们也过来了,都钻到寇越书房一块看资料。 跟寇越的反应一样,初看到这些被整理好的知识点都觉得惊为天人,感慨书还能这样学的!真是事半功倍啊!要是早掌握这种学习方法他们也不至于为天天赶鸭子上架一般的学习头疼。 资料中除了有谢恒整理的重点知识点外,还有历年秋闱的试题汇总,谢恒还根据往年的试题进行猜题,哪些知识点被考核的可能性比较大都被他圈出来。 从前中高考时候谢恒就是猜题好手,考博士生时也一样发挥稳定,而在谢恒看来,这古时候的科举也跟现**试有异曲同工的地方,再多关注政治时事,又能提高一些精准度。 进学时的教书先生自然不会这样教导学生,甚至若是被知道谢恒用此种方法,还会批评他钻营取巧急功近利,不过在谢恒看来,这只是大家的学习方法不同罢了,又不是违法犯罪、泯灭道德的事,怎么就不成? 阮信等人也是投胎来第一次体会到学习的快乐,不知不觉一天就过去了。要是以后都这么学习,他们也不会那么抵触。 只看了一天的资料,四人就觉得这这次秋闱不是一点希望也没有。 谢恒高强度地复习了半个多月,脑子都有点晕晕乎乎的,是该做点别的事情稍微转换一下心情,调节调节。 靠着从动物们那获取的消息,这半个多月谢恒又赚了些钱。他现在做生意比以前熟练了很多,对信息的筛选整合更加得心应手,小半个月就能赚到以前一个月才能赚到的钱。这样下去筹备足够的开店资金指日可待。 赚到了钱,谢恒也要开始着手壮大自己的情报队伍。 对于之前没能及时收到宣景代替霍崇出战的事,并且还白白亏了两百两的这个惨痛教训,谢恒觉得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的情报网不够强大。这年头小动物们也不是那么好收买的。特别是有些小动物自身的生活条件就不是很差,就比如出入厉王府的那些。 厉王府有钱,连麻雀都个儿顶个儿的肥,感觉拔了毛儿还能有不少肉的那种。一些流浪猫还能找到些颇有油水的餐余垃圾。 如此要想收买它们,那就得给它们提供更高水准的生活。好吃好喝的都要供着。 也多亏现在谢恒住的小院比较偏僻,又是临街,方便那些流浪猫出入,不然还真比较麻烦。 给出了丰厚的条件又用了三寸不烂之舌,再加上还有白雪从旁游说,谢恒总算往厉王府内部安插进了一只流浪猫和若干麻雀,这样等宣景回来之后他就能立刻知道,厉王府有什么消息也能第一时间掌握。 只是谢恒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宣景已经回京但根本没回厉王府的情况。 等知道真相的他估计又要眼泪留下来。 这一日谢恒刚从外面回来,就那么不凑巧地碰上了刚刚下学的谢斌和谢宏。 谢斌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就走了,这倒让谢恒心里舒坦些,反正他也不想跟他们打交道,眼不见为净。偏偏谢宏是个没眼色的,还笑着往谢恒跟前凑。 “四哥别介意,大哥就是这样,别看我与他日常相处,他对我也总是这般不假辞色,到底他是嫡子,咱们都是庶出,在他面前难免矮上一头。” 哎呦呵,这就等不及来上眼药挑拨离间了?可真有点沉不住气啊!还以为他能忍到什么时候呢,倒是自己高看他了。 谢恒看着谢宏故作为难的模样,点点头:“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谢宏都愣了,就这?老半天就憋出了这么一句?之前在祖母面前不是挺能叨叨的吗? 不是自己预期的反应,谢宏却也只能生硬地继续本来要说的话,“从前你只在自己院子里倒没什么,但现在既然在父亲和祖母面前得了脸面,你就要多加小心。咱们这位大哥最是小心眼,你又与母亲不睦,之前还害的母亲被祖母责怪,说不得他就要找你的麻烦。” “不会!五弟多心了!”谢恒一脸不在意地说,“我与母亲只是些小误会,父亲都说过去了,母亲大度,定不会再与我为难。兄长虽不喜欢我,但我瞧着也是性情直爽之人,当不会背后给我难看,要是我真被人为难,说不定还是什么人为了离间我与兄长才故意为之!我不会轻易上当的!五弟放心,家和万事兴的道理我懂得!即便兄长不够友善,我也不会与兄长计较。做弟弟的也该多为兄长考虑,还要多谢五弟宽慰。” 谢宏就像看个怪物一样看着面色坦然的谢恒,这人是听不懂人话吗?他哪句话是在宽慰他了?还不与兄长计较,你要真不计较那我半天不白说了吗? 谢宏不知道谢恒是真单纯还是真白痴,一时间只感觉十分无力,他还没见过这样油盐不进的人,一甩手神色不善地说:“算了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我先回房了。” 谢恒点头,又端着兄长的架子说道:“五弟回去也要好好用功读书,切莫辜负了父亲的期望!” 谢宏:…… 这一幕很快就传到谢老夫人的耳朵里。 谢老夫人:“确实听清了?小四真是这么说的?” 刘妈妈连连保证:“绝对错不了,我那儿媳妇听得真真儿的,一个字都不带差的!” 谢老夫人十分欣慰:“我就说小四是个好的,果然没看走眼。” 刘妈妈笑得一脸褶子:“那是,您什么时候看走眼过?四少爷确实孝顺懂事,这也是因着感受到了老夫人对他的关心爱护,才能让他这般敬待嫡母和嫡兄。如此老夫人也可以放心了!” 谢老夫人点头:“斌儿性子虽高傲了些,但绝对不是会背后使坏的,只要周氏别再那么拎不清,斌儿和小四绝对能兄友弟恭。不过这小五是该敲打敲打了。” 这次刘妈妈低着头没有接话,老夫人夸讲公子小姐们她可以跟着夸,但如果老夫人要数落,那她最好还是闭嘴,不然就是她拎不清了。再说天知道谁哪天能得势,得老夫人喜欢,这四少爷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好在她平日跟四少爷接触不多,也没机会苛待人,日后四少爷起来要秋后算账也算不到她头上。 这边谢老夫人还在说着:“都是我平日太过放纵,才让那万氏把心给养大了,教了个好儿子属莲藕的,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子!小四这刚起来,就上赶着到他面前给斌儿上眼药,这是见不得斌儿好,想让小四向着他呢!一会你就把万氏给我叫来,也有段时间没让她立规矩了,再不敲打敲打她都要忘了自己是怎么坐上姨娘位置的。” 谢老夫人虽然没读过书,但在儿子考取功名之后,这么多年也受了不少熏陶,这开口说话纵然是数落人也能有几分口才在里面,夹枪带棒明嘲暗讽都拿捏得死死的。再者人情世故方面,谢老夫人可不比别人差,相公死得早,儿子为官之后老夫人内外一把抓,可是不容易,就万姨娘和谢宏的那点心思断然瞒不住她。 “万氏那边要敲打,小四那边也不能不安抚,我那红木箱子里还有一匹去年扯的宝蓝色缎子,你一会给萧氏送去。” “是,还是老夫人心善,萧姨娘这么多年少向老夫人请安,老夫人还能惦记她那是她的福分。” 老夫人摆摆手,“就是看在小四的份上罢了。” 稍晚些时候,谢恒在屋里看书,白雪就扑棱着翅膀过来了。 谢恒一笑:“你来得可巧,石竹出去买点心有一会了,你再等等说不定能等他回来蹭一块桂花糕吃。” 白雪渣渣叫唤着,表示自己绝对不是来蹭吃的,让谢恒不要乱说,还告诉谢恒老夫人赏给萧姨娘一匹缎子的事。 谢恒脸上的笑逐渐消失,眸中难得有几分沉重。 对于这个萧氏,他一时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萧氏是原主生母,但是这么多年可以说未曾尽过半点为人母的责任。原主小时候是奶娘照顾着。奶娘死时虽然原主已经十三岁,但一直体弱多病,但萧氏就是能狠心不管不顾。 原主心中对萧氏有怨,所以病重到下不来床时也不许石竹去告萧氏。最后终是没有在死前见上萧氏一面。 原主心中到底有没有遗憾,谢恒猜是有的。 这一生,原主大概没有一天快活过,从出生起就注定了整个人生都是一场悲剧,明明最是无辜,却承担了所有的恶意,就连本该疼爱的他的生母都待他形如陌路。原主的身体会这样迅速恶化,想来也是他自己没有活下去的念头了。 第九章 归京 犹豫了一阵,谢恒还是决定去看看这位萧姨娘。虽说从萧氏对原主不管不问的时候开始,她和原主的母子情就算是断了,但往后自己在这里,可能多少还是要跟萧氏打交道。 萧氏的住处稍微偏僻,但清静,环境也比谢恒那好上不少,这还是从前萧氏比较受宠时谢长青给她选的住处。 门前种着些花草,刚一走近就能闻到淡淡的香气。 谢恒过来时,就看到一个身穿白衣的妇人正在浇花。素手扯着袖摆提着小壶,微微勾着身子,颇有一股岁月静好之感。 妇人见谢恒进来,起身冷声询问:“你是何人?” 她对着花花草草时候的神情都比对着人时更加温和。 谢恒一下子就笑了,同住在一府屋檐下,当娘的竟然都不认识自己的儿子。 在原主记忆中,早些年,原主还会偷偷过来看萧氏。原主总自欺欺人地想着他的生母一直不来看他许是因为身子不大好,虽然自小就被生母冷待,但他还是觉得这天底下应该没有哪个母亲会真的对自己唯一的孩子狠心到生死不问。 然而每次过来,都只是让原主更深刻地认识到,他的生母是真的不待见他。有一次原主碰巧听到丫鬟跟生母说他病重的事,他的生母竟然在一瞬间的愣神之后喃喃地说:若是死了便干净了。 那一瞬间,原主遍体生凉,回去之后病情就加重了,此后就再也没有来过。 谢恒也很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看起来比府中任何女子都更像书香门第出身的女子会对自己的亲生骨肉狠心到这种程度。 “我是谢恒,啊,就是您十六年前生下的孩子。” 谢恒平静地诉说着,然后看到萧氏美丽清冷的脸庞仿佛裂开了一道痕迹,微怔之后脸上的冰霜瞬间覆上一层又一层,语气比之前还要恶劣:“你来这里做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两个月前我病重到回光返照,险些就死了,但很不幸,我又撑了过来,姨娘是否觉得遗憾?毕竟在姨娘看来,我若是死了便干净了。” 萧氏猛地攥紧手,微长的指甲抠的手心疼,面上却依旧冷淡,看也不看谢恒:“你若明白,今日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何止是今日,我一辈子都不该出现在姨娘面前才是。”谢恒往前走了一步,笑着说道,“病好之后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我出生时姨娘没有直接将我溺死在马桶里,是因为当时身子还虚弱,还是因为身边人太多不好下手?” 萧氏的指关节已经用力到发白。 谢恒平静地点头,“我明白了,姨娘本就不待见我,当时我刚出生估计也挺丑的,姨娘应该是看我一眼都嫌多吧!” 萧氏死死抿着嘴唇:“你今日来找我就是来说这些的?这就是你的孝道?” 谢恒歪头,笑容不变:“母慈子孝,你慈在哪了?你都巴不得我死了,我还能站在这里心平气和地跟你说话,这不是天大的孝顺?” 萧氏还想争辩,谢恒却直接背过身去,没给她这个机会:“我今日来就是想告诉你,你的儿子在两个多月前就已经死了,日后你我在人前有需要时该装还是要装一下,私下里就没必要演戏了,都累得慌。当然,你要是永远老老实实都不踏出这院子,往后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也可尽管差人去找我,我能帮就帮一把,算是全了你我母子一场最后一点情分。” 说完谢恒便离开了。 就算他不是原主,可身心中仿佛还残留着原主的怨念和悲愤,在这里多呆一秒他都觉得窒息得难受。 萧氏看着谢恒离开的背影,这才恍然意识到当年那个尚在襁褓中看起来就十分瘦弱的孩子竟然已经长这么大了,然而她的目光中依旧没有多少为人母的慈爱,更多的是冷意和怨恨。 离开后谢恒走到一个角落才停下脚步,抬手摸了摸胸口,那种窒息的感觉已经淡了不少。 想来想去,谢恒还是觉得有必要调查一番萧氏究竟为何如此,虽然原主已死,但他仍然不希望自己的身边有不安定因素。很多时候一些不起眼的小细节都有可能在将来造成巨大的影响。他还要辅佐宣景,未来定然要在朝堂会上施展拳脚,容不得一丝差错。 但这样的陈年旧事府上知道的人和动物估计也不多,回头还是问问白雪吧。 不过这还不是最要紧的事,当下有另外一件事十万火急,甚至比他开店、考科举还重要。他已经在着手准备,只希望一切能来得及。 秋闱的日子越来越近,本就热闹的京城在这个日子口就跟快要过年了似的。进京赶考的学子们都陆续到了,尤其是远方来的,总要早到些时日好提前适应京城的气候。 秋闱要考三天,对身体也是一场严峻的考验,身体素质好的三天下来也要虚脱,这要是因为水土不服导致考试失利,下一次可就得等三年后了。 三年又三年,在心理上也是一种打击。每次秋闱都能看到一些上了年纪甚至都生出银丝的老秀才,年轻的学子们谁都不希望自己到了这个年纪还在考秋闱。 谢恒忙得脚不沾地,不管是复习还是筹备开店资金还有那件要紧的事,都得他亲力亲为,几天下来人就瘦了一圈,最后不得不先将筹备资金的事情放一放,先紧着复习和那件更重要的事。 谢府其他人将谢恒的憔悴看在眼中,只当他是为了备考过于用功,倒没有怀疑。只不过背地里没人觉得谢恒这次能考出什么名堂来,注定就是给五少爷陪跑的。 谢宏面上仍然温和劝慰谢恒要多注意身体,打心眼里不过是觉得这种临阵磨枪没什么用罢了,说那些好听的也不过是借机拉近和谢恒的关系。 谢斌倒是直接,每回见到谢恒都要冷嘲热讽一番,摆着嫡子的谱儿一点不将谢恒放在眼里。 谢恒也不曾真的跟谢斌计较,在他看来这种把恶意摆在明面上的人可比两面三刀的爱背后使坏的可爱多了,他宁愿多听谢斌讽刺两句也懒得应对一脸假笑的谢宏。 就在距离秋闱还有不到十天时,宣景回京的消息在京中传开。 现在的宣景在身份上可不只是厉王的一个庶子,而是授封正三品官职的昭武将军。 本来卢鸿关一战之后,宣告天下这两年都是宣景代替霍崇出战,如此军功卓著官职必然还要再往上升,但可惜出了杀俘虏一事,估计不但不能升职,还要遭贬被罚。 京中百姓们对这位新崛起的战神有所耳闻,本来大军凯旋而归是好事,但想到那被杀的两万俘虏,据说整个卢鸿关几乎血流成河,这样血腥的画面在脑海中稍一想象,百姓们欢迎宣景凯旋的热情就降了不少,甚至隐隐有些害怕。 今日就是宣景进京的日子。 高头大马上的少年将军一身戎装,铠甲在阳光下闪着寒芒,似乎还能看到未被清理干净的血迹,头盔上的红缨仿佛鲜血染就,俊美的容貌却带着几分肃杀之意,叫人不敢直视 跟在宣景后面的是他的两个得力下属,再后面是步行的一百亲兵。 这些士兵跟京中那些常年养尊处优的侍卫不同,都经历战场鲜血洗礼,各个都是以一当百的精英,由宣景一手培养。 兵士们步伐稳健一致、面色坚毅刚强,身上煞气浓重,被经过的围观百姓们大气都不敢出,直到队伍过去才敢小声讨论。 “我的妈呀!那就是昭武将军啊!长得是好看,可那一身气势跟个煞神似的!” “还有他的那些兵,从我身边一过我都觉得冷!” “他那煞气可不光是在战场上杀人来的!我小姨的儿子在厉王府当差,据说这宣将军当年刚出生时就被批出克父克母的命格,要过了十六岁才能化解,所以才会被厉王给送去边关!” “还有这事?那这宣将军也挺可怜的!” “可怜是可怜,但人家也厉害啊!被送去边关照样建功立业,现在厉王府好像就只有宣将军有朝廷任命的官职在身吧?其他公子似乎都只是在厉王手下做官。” “厉害有什么用?那样暴虐的性子,越厉害越不是好事!” “就是!两万人的俘虏说杀就杀啊!人家都投降了!这日后要是在开战,别人还敢投降啊!反正投降也是死,还不如战到最后一刻。” “听说卢鸿关都被血染红了,那血腥味没几个月都散不干净!” “年纪轻轻的杀性这么重!造孽啊!” “难怪当年一出生就被批克父克母,这么个杀神什么人不能克!我看这命格有没有化解都还不一定!没准这一回来就把厄运也带回来了!” …… 一时间人群中对宣景批判的声音越来越多,正是因为一开始被震慑不怎么敢说话,这些声音一传出来才显得更清晰。周围原本没在讨论的人也渐渐认同这种说法。 不少人都在指责宣景不该杀那两万俘虏,还有人说他会暴虐成性。活菩萨们都在这会冒头扎堆儿了。 第十章 逆转 士兵们听到这样的声音纷纷露出愤怒的神色,但严明的军纪让他们什么都不能说也什么都不能做。而且进京之前将军就提前说过会有这种情况,严令任何人与百姓争执,再气也只能闷在心里。 陆潇和胡靖骑马跟在宣景身后,他们是宣景的心腹,也是宣景手下的前锋大将。 听着他们发自内心敬重的将军被这些百姓这样误解说道,尽管已经提前被将军告知做了思想准备,可还是忍不住心生愤慨,握着缰绳的手都绷起了青筋。 这些人懂什么?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不了解实际情况,上下嘴皮子一磕巴就说他们的将军嗜杀成性!真该把他们都丢到边关去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战场残酷! 而在这时,人群中渐渐涌现出了一些不一样的声音。 “别他妈胡咧咧!将军可是我们的守护神!不许你们污蔑将军!” “对!不许你们污蔑将军!谁再敢乱嚼舌根小心老子拳头伺候!” “那两万俘虏本来就该杀,你们根本就不知道卢鸿关是什么情况!就知道瞎逼逼!显摆你们长了嘴!” …… 这样的声音越来越多,京中的百姓们也都纷纷奇怪。 “听你们这口音不是本地人啊。” “两万俘虏被杀那不是事实吗?还不许说了!” “照你们说法你们是卢鸿关来的?” …… “我们都是从卢鸿关跟着将军来的,将军要归京,我们都舍不得!送将军归京是我们的心意!” “将军是我们的大恩人呐!大夏那些兵都是死有余辜!” “当初大夏人占领卢鸿关,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甚至以虐杀取乐,不知道惨死了多少人!多少好姑娘被糟蹋!就连小孩子都不放过!整个卢鸿关就是地狱!” “昭武将军带兵收复卢鸿关,夏狗眼看守不住了,竟然开始屠城!还将城中所有粮食烧了个干净!这是怕屠不干净也能把人饿死!要不是昭武将军来得及时,整个卢鸿关就不剩一个活口了!” “昭武将军杀的那两万俘虏是为了给我们报仇!我们的父母妻儿有多少都是死在了夏狗手上!饶过那两万俘虏我们都不答应!你们要是敢再说将军的不是,卢鸿关那些被夏狗虐杀的百姓晚上都会入你们的梦!” ……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把京中的这些百姓们都给说得一愣一愣的。 京城百姓过惯了安逸日子,他们对边关战事唯一的了解就是“战胜”、“战败”这样简单直白的描述。他们不了解边关生活苦难,不知道敌国铁蹄凶残,不清楚每一场战事开始前后除了兵士之外又有多少无辜百姓命丧。不知道同为大瑾国民,边关百姓对敌人有着怎样刻骨铭心的仇恨! 一开始那些说宣景不该杀俘虏的人都闭嘴了,原本还理直气壮指责宣景嗜杀成性的人也都安静如鸡。 他们都没想到原来在昭武将军杀俘虏的背后竟然还有这样的隐情。 若是两军交战正常胜败也就罢了,但敌人居然虐杀百姓还屠城放火,这等突破人性底线的行为就不能再以常理对待。 他们这些事外之人听着就觉得无比愤怒,恨不得手刃夏狗,更不用说身处边关的将士和百姓们,就是饮其血啖其肉都难消心头之恨! 这么一来,昭武将军杀了那两万俘虏就只叫人觉得大快人心! 陆潇和胡靖听着话风变了,心中跟着高兴,一时都忽略了那些自称从卢鸿关跟过来的百姓的口音有些不对。 第十一章 轻轻放下 到宣景入宫觐见,他在京城百姓心中的印象已经发生了大逆转,再没有人说他杀心太重,反而要是有人再提起他不该杀那两万俘虏的话头,就会立刻被周围的其他人给骂得狗血淋头! 咱们的边关同胞都被虐杀了!卢鸿关险被屠城!你们还替那些俘虏说话,还有没有心?你们都是大夏派来的奸细吧? 可以说绝大部分的百姓三观都还是很正的,只要有正确的引导,他们还是会站在公理的一边,站在人心的一边。 而京中百姓们的反应也迅速传到了皇宫中。 皇帝在御书房召见宣景。 瞧着站在下面长身玉立的少年将军,这个被他委以重任的年轻人,惠承帝心中颇有感慨。 初闻宣景杀了三万俘虏时,惠承帝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立时将人叫到自己跟前狠狠训斥再重罚一番。 后来收到了霍崇上书,解释了宣景会这么做的缘由,并且霍崇直言如果卢鸿关一战是他指挥,他也会做出和宣景一样的举动。 当时惠承帝虽说还有气,但到底消了些,没有立刻下旨让宣景回京。不然一个打了胜仗的将军却无缘无故被急召回京,这本身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多少会惹人诟病。 现在又知道京中百姓们对宣景的印象好转,一心想做个明君的惠承帝倒更不好下重手责罚宣景了。毕竟边关百姓都为了感谢宣景一路送人回京,自己要是还重罚宣景,只怕也会引得边关百姓不满。 惠承帝一直不开口,宣景便一直安安静静站着,倒是很沉得住气。 久久,惠承帝终于开口,“你可知错?” 宣景拱手行礼,“微臣知错但不认错。” “大胆!”惠承帝怒喝一声。 边上伺候惠承帝的太监总管都胆战心惊地瞄了一眼宣景,心道他伺候陛下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敢这样直白地否定陛下的。 宣景单膝跪地,“陛下,微臣知道我朝一向主张投降不杀,但今次情况实乃特殊,非常之事当行非常之法,否则如何扬我大瑾国威?且微臣也是为了陛下的名声思虑,边关百姓凄惨,若是不严惩敌军,死守降者不杀的准则,必然会让边关百姓心寒,觉得陛下不将他们的苦难放在心上。实在有损陛下英明!” 惠承帝挑眉:“这么说朕还得嘉奖你考虑周全了?” “为陛下考虑是身为臣子的本分,微臣不敢居功。” 惠承帝一下子就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气的,“你倒是会说。罢了,这次的情况也确实特殊,不过日后绝对不可再鲁莽行事,即便情况特殊也要上报朝廷,等朝廷裁定,不可再自作主张!” “是。” “这次看在霍崇为你求情的份上,朕不罚你,功过相抵,你也别想要什么赏赐!行了,你早点回王府吧!离王定然在等着你了。” “是,微臣告退。” 宣景退出御书房,仰头瞧着外面天光大好,一声轻笑。 他确实没想到这次能这么容易过关,都已经做好了可能会被贬官的准备,却没想到皇帝会这样重重拿起轻轻放下。他也明白,会有这样的结果除了霍将军的上书之外,作用最大的就是民间舆论的风向改变。 宣景想着那些混在人群中操着不正宗的边境口音的人,微微眯眼。 第十二章 冲突 宣景回去王府。 王府的管家高满早早在门口等着,远远瞧见骑在马上的宣景便立刻下台阶迎了过去。 高满年少时是厉王身边的贴身小厮,后来得厉王信任,做了王府管家。 这么多年来高满在厉王府全无错处,也颇有地位,就连厉王的几个儿子对他也算得上恭敬。 而高满却从不托大,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也不会像府中有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那样慢待不得厉王喜欢还背负着“克父克母”之名的宣景。他对宣景与对厉王其他儿子并无分别。 “三公子终于回来了,王爷和娘娘都惦念得很。” 无论如何,该说的场面话还是得说。 宣景轻轻点头,算是应下了高满的话茬。 高满招呼过来一个门房,将宣景的马牵去马房,自己跟在宣景身边。 “怎么不见陆公子和胡公子?” 往年三公子第一天回府身边都会跟着那二位公子。 “他们还有别的事。” 宣景没说是什么事,高满也很识趣地没有再问。 高满直接带宣景去了厉王书房。 厉王作为当今皇帝的亲兄弟,却不是从一开始就养尊处优,早年也曾征战沙场,故而书房中多了些武将之风,西面墙上还挂着一张大弓。厉王善齐射,年少时在一众皇子中射箭的准头是最好的,还曾多次得先帝称赞。 书房之中除了厉王外,还有厉王妃所出的嫡子宣震和与宣景一母同胞的兄长宣旭。 宣景先向厉王见礼,之后又向宣震和宣旭问礼:“大哥,二哥。” 宣震还没说话,宣旭倒是热情地上前一把端住宣景的手臂,笑容温和地道:“都是自家兄弟,何必这么客气!又是一年没见,阿景又长高了。” 宣震冷笑,“三弟今年都十八了,还长高呢!二弟你就算要跟三弟套近乎也得找点靠谱的话头。” 被宣震挑衅,宣旭也不生气,仍旧笑着说:“大哥此言差矣,咱们去年见到阿景时阿景才十七岁,也是窜高的时候,这一年没见自然长了不少。也无怪大哥没看出来,大哥平日事情繁忙,自然不会注意到兄弟之间的小事。” …… 宣震和宣旭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看似不是很激烈但却夹枪带棒地争执起来。而处在被争执中心的宣景却安静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好了!” 厉王沉声,正在斗嘴的两人立即安静下来。 厉王左右看了看宣震和宣旭,又看了看眼宣景,“你两位兄长为你争执,你怎么不说话?” 宣景面无表情拱手行礼:“让两位兄长为我的身高争执,景十分愧疚。” 宣震&宣旭:是这么回事,但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厉王叹息,挥手让宣震和宣旭先出去。 两人行礼,转身出去经过门口时宣震还故意趁着厉王没注意撞了一下宣旭。宣旭压着火,脸色阴沉。 书房中只剩下父子俩。 厉王看着面容刚毅、身姿挺拔的宣景,久久才开口:“你可怪我?” 怪?哪件事? 宣景垂下眼眸,“儿子不敢。” 厉王:“当年送你离京,我心中也有不舍,但事实证明这个决定没错,不然你这昭武将军的官职从何而来?至于这次你犯下大错,我并未在陛下面前为你求情,就是希望你明白,有些明知道不讨好的事情,要么不要做,要做就得有善后的本事,不能指望别人帮你,就算是你的父王,也不可能一辈子罩着你。” 宣景:“父王说的是。我并未想牵累父王,也提前做好了准备,但世事无绝对,我也想过如果陛下执意重罚,那我会一力承担,绝对不会让父王为难。但好在陛下仁慈,只说让我功过相抵,不做另外惩罚。这么多年我未能在父王身边尽孝,所能做的就是不拖累父王,并争得军功让父王骄傲。” 厉王仔细观察着宣景,见这个儿子虽然面色淡然,但眼神诚挚不似作伪,心下便舒坦了许多,面容也多了几分慈爱之色。 “你能明白就好。所幸这件事已经妥善解决,只是往后你当引以为戒,行事莫要再如此意气用事。” “儿子谨记。” 厉王很满意宣景的态度,语气又温和了些:“现你已归京,日后在京中行走要多加注意,京城不比边关恣意,许多事情都要拿捏好分寸,也要注意约束下属,莫要惹出乱子。” “是,儿子明白。” “好了,去看看你母妃吧,她也惦记你。” “是。” 宣景退了出去,关上书房的门,却站了片刻后才离去。 意气用事?父王不是不知卢鸿关的情形,霍崇一早就给父王去了信。可在父王眼中,他的行为还是意气用事! 霍崇口中从前的父王也曾大马金刀戍边多年,与边关百姓军民同仇敌忾,恨不得手刃每一个夏兵。 到底是京城的繁华安逸让父王转了心性? 只见红楼霓裳舞,不闻边关百姓苦! 海棠苑中。 李如诗正在笑吟吟地跟自己的宝贝儿子宣旭说话。 她是厉王侧妃,也是宣旭和宣景的生母。 听到侍女禀告说宣景来了,李如诗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消失。 宣旭瞧出李如诗并不想见宣景,笑着说:“母妃,您还是得见见阿景。且不说您与阿景一年未见,这时候若是将阿景拒之门外父王定然不高兴。且我看宫中也没有传下旨意责罚阿景,那就说明对于这次阿景屠杀俘虏的事陛下已经不予追究,他还是昭武将军。若是我们兄弟能和睦相处,那对我也是好的。” 李如诗又笑起来:“罢了,就当是为了我的旭儿,”转头又跟那侍女说,“让他进来吧。” 语气之随便,仿佛在她心中宣景只是个可见可不见阿猫阿狗。 很快,侍女带着宣景进来。 宣景进来后向李如诗行了礼。李如诗却好像没看到一般,继续跟宣旭说说笑笑,一副母慈子孝的画面。 若是七岁之前,宣景自己被冷落却看着兄长与母妃近亲,心中自然酸涩,但如今已是麻木无感,仿佛在看一场无聊透顶的戏。 李如诗从来不掩饰对他这个亲生儿子的厌恶,宣景也知道,自己每年过年回来李如诗都不高兴,甚至当着下人的面就直接说他一年回来一次太频繁,大过年的就让她不痛快。 宣景从谨小慎微渴望母爱到心如死灰再无期许,倒也没用几年光景。 好一会,李如诗才好像刚刚看到宣景一般,收敛了对着宣旭时候的笑容神色冷淡地说:“陛下这是赦免你的罪过了?” 母子一年未见,开口便是问责的架势。 “是。” “陛下仁厚,你也不能托大。且就算陛下不计较,你心里也该愧疚!那两万俘虏不是人命吗?怎能说杀就杀?”李如诗越说眸中的嫌恶越重,“小小年纪便如此残忍阴狠,当真是没心没肺!自己狠毒也就罢了,可莫要连累了王府!” 宣景抬头,冰冷而犀利的目光看得李如诗一愣,心下陡然升起一股寒意。 “你、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是你的母妃,还说不得你了?!” 宣景眸光冷淡,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母妃深居简出,不了解边关战事,还是莫要指手画脚的好,即便是父王也并未觉得我残忍阴狠。母妃是女子,心性软弱,听不得战场血腥,我能理解,只是日后关于边关战事,母妃在王府里说说也就罢了,万不可到外面去宣扬,免得被人嘲笑不懂战事还牝鸡司晨。” “你!你!”李如诗蹭地一下站起来,脸上气得通红,“你就这样跟你的母亲说话!” 宣景不为所动,依旧言辞冰冷,“母妃是我母亲,但首先是王府的侧妃,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母妃心中最好有数。” 李如诗气得胸口起伏,呼吸都有些不畅,她、她这是被这个逆子教训了? 边上宣旭眼看事态超出控制,原本还想让母妃多训斥宣景两句杀杀宣景的锐气,这会也只能赶紧劝和,他的目的可不是跟宣景闹得水火不容。 “母妃息怒,阿景并非有意顶撞母妃。阿景,赶紧跟母妃认个错!” “我可当不起他认错!”李如诗满眼怒火地瞪着宣景,“他这是自恃军功在身就不把我这个母妃放在眼里了!我看陛下就是过于宽和,如此不孝狠毒之人就该夺了他昭武将军之位打发到西北苦寒之地服役去!” 宣景冷冷勾起嘴角,仿佛毫不在意李如诗的诛心之言:“母妃若是觉得陛下该重罚我,那就去找父王,让父王去跟陛下建议,或者母妃到外面去找交好的命妇诉说我的不孝狠毒,让御史到陛下那里去参我一本。但我还是要提醒母妃小心祸从口出,毕竟如母妃所言,莫要连累了王府。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二哥和母妃说话了。” 说完便利落地一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李如诗只觉得一阵头昏眼花,心口闷得厉害,喝了侍女分上来的安神茶又在宣旭好一番劝慰下才稍稍平复心绪,一缓过来就又开始跟宣旭絮絮叨叨地数落着宣景的“劣迹”。 第十三章 谁是谁爹? 都说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可一样米养百样人,这世上就是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李如诗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当年宣景出生时,宣旭已经两岁,李如诗几乎将所有的母爱都投入到了长子身上,宣景的到来算是个意外,也不在李如诗的期许之内。 怀着宣景时李如诗很不舒服,孕期反应极大。且那段时间本该是她在王爷面前固宠的时候,却因为意外怀有身孕不便伺候王爷而让魏侧妃钻了空子,重得王爷的喜爱。这就让李如诗有些迁怒还未出世的宣景。 而小小的宣旭却十分懂事,不吵不闹,对她很是贴心,这一对比就难免更加偏心。 后来宣景出生,却又是那样“克父克母”的命格,就让李如诗更加不喜欢起来,深深觉得这孩子就是投胎来找自己要账的,是她前世的孽债,巴不得赶紧将其送走,最好永远不要回来王府。每年年关宣景回来时她就觉得胸口闷闷的不舒服,便更加坚信自己的猜测,对宣景也越发不待见。 当然这些不能让王爷知道。 作为厉王的枕边人,李如诗当然知道对于宣景“克父克母”的命格厉王看得越来越淡,相反,甚至因为宣景在边关屡建功勋而对这个儿子有了几分另眼相看的意味。况且李如诗觉得宣景惯会做戏,在旁人面前总是表现的天衣无缝十分孝顺懂事的模样,她要是做得太过也会让王爷不喜,觉得她为母不慈,便也只能在有王爷在场时与宣景虚与委蛇,私下里却从不给宣景好脸色。 一想到宣景这次回来应该会长留京中,李如诗就觉得胸口又疼了。 另外一头,宣景离开海棠苑后就回去自己的院子,不意外地看到该是翻墙进来已经久等多时的荣启和陆潇、胡靖。 宣景常年征战在外,这院子却还被打理得井井有条,不用想也知道该是面面俱到的高满的功劳,李如诗是不用想的。 荣启摇晃着折扇笑得一脸狐狸相:“让我猜猜,厉王没少对你说教吧?不过既然陛下都不罚你了,他最多也就叮嘱你两句,让你日后行为谨慎些,不要意气用事,对不对?” 宣景笑了一声,“你倒是了解,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他儿子。” “嘿,不一定得是父子才能了解啊!咱俩也算是互相了解,谁是谁爹?” 噗! 一旁的陆潇和胡靖忍不住笑喷,在宣景看过来后又立即恢复正色。荣公子敢这么跟将军开玩笑,他们可不敢。 宣景转头对荣启道:“说正事,我让陆潇协助你去调查进城时混在百姓中的那些假称卢鸿关的人是怎么回事,尽早给我答复。” 陆潇一愣:“假称?难道他们不是卢鸿关的百姓?” 宣景:“之前却有卢鸿关百姓跟随,但我已经让人送他们回去,而且这些人的口音根本不对,你们没注意到?” 陆潇和胡靖低头,他们是听出来有点不太对劲儿,但当时太高兴终于有人为将军说话了,就也没多怀疑。 第十四章 不后悔 宣景:“你们就是觉得这些人是在为我说话,就该是”自己人”,便不多想了是不是?可你们就没想过他们有可能另有所图?若是面上为我说话但实则包藏祸心又该如何?须知兵不厌诈。冲锋陷阵你们都是好手,怎么平日里就是不爱动脑子?” 陆潇和胡靖头垂得更低了,也真心觉得将军教训的对,这是京城,不是边关战场,他们就一时放松了警惕,当真不可取。荣公子还曾特意告诫过他们,京城的“战场”并不比边关简单,是他们疏忽了。 荣启收起折扇戳了戳宣景的胸口:“你啊你,疑心还是这么重。不过谨慎些也是应该的。得,我就受受累,去帮你查查。” 陆潇抬头看了一眼荣启,以他对荣公子的了解,需要“受累”的活计肯定会落在他头上。 扑棱扑棱,墙头上落了三只小鸟,站成一排时不时地歪着头看着四人。 荣启:“你们厉王府的家雀可真肥,瞧瞧那小肚子,那叫一个圆滚,不过还是怪可爱的,让我都想养两只玩玩儿。”说着又转头看向陆潇和胡靖,“你们将军这块木头就不指望他能好好养小动物了,你们俩要是有心改日我送你们几只毛色好看的观赏鸟养着。” 陆潇摇头,他对这些小动物最大的感觉就是在边关粮草不足的时候去打野味儿回来烤着吃。 胡靖目光向往,但还是遗憾着拒绝了,又不无羡慕地说:“我小时候看邻居家养了只灰色的小狗就特别羡慕,也想养些猫狗或者鸟儿,但我娘说她不许家里同时有两个畜生。” 荣启、陆潇:……这该是亲娘无疑了。 入夜,之前落在厉王府宣景院中的那几只麻雀飞到了谢府谢恒的院子里。 谢恒在现代里也养了不少动物,花鸟虫鱼什么都有,年纪轻轻就已经经验丰富,能自己配制出独一无二备受各类小动物喜欢的吃食,不少经常在花鸟市场遛弯儿的大爷甚至是一些商户每回见他来还都要特意跟他打听这些事,想学学他是怎么配饲料的。 穿回到古代,为了拓展自己的业务范围,谢恒自然也要配制出这些美味独到的饲料才能招揽到更多的“员工”。且因为这个年代的原材料更加天然绿色,搭配出来的饲料味道也更好,在这十里八街深受欢迎。 这会,谢恒手里就拿着铜盒装的饲料,跟这些从厉王府过来的家雀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吃饱了的家雀们开始跟谢恒汇报情况。 听到宣景要调查混在人群中的那些假装卢鸿关百姓的人,谢恒有一瞬间的紧张,但转念一想,宣景每年只回京一次,这次回来虽然可能会常住,但也毕竟刚刚进城,一个常年戍守边关的将军,就算是王爷之子,这手上又能有多少可动用的力量?况且自己做得也还算隐秘,哪那么容易就被查到?应该不用多担心。 不过就算最后被查到谢恒也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他的将军一心为国为民,不该因为合情合理地杀了俘虏就遭受非议、背负恶名。 谢恒完全相信宣景,在得知宣景杀俘虏的第一时间,他便肯定这其中必有内情,虽然花费了不少心力财力去调查并作出相关部署,事实也证明他没信错人。 只是他有些好奇和宣景在一起的三人都是什么人,听他们的谈话内容,宣景对这三人该是极为信任重视。他知道陆潇和胡靖是宣景手下大将,不过另外一个人是谁?也是跟随宣景一道入京的边关将士?但那日进城时明明宣景身后只有两个人,应该就是陆潇和胡靖,并未见到第三人。 罢了,左右是宣景信任的人,应该就没问题。 科举在即,谢恒大多数时间都得放在考试上,但他还有另外一件事仍在部署中,这两日也该是时候发挥作用了。 第十五章 环环相扣 自昭武将军回京,几日下来,不少平日里就生意红火的酒楼茶馆内,说书先生讲的基本都是北境的情况。 大夏的铁骑如何攻城略地,夏兵如何猖狂残忍,百姓如何水深火热,深陷战争中的城池如何血流成河。 怎一个“惨”字了得?! 在说书先生绘声绘色的讲述下,作为听众的京城百姓们不说感同身受也都十分愤慨,对大夏越发厌恶,而对数次击退大夏敌军的宣景亦更加推崇,现在根本不会再有人拿宣景屠杀俘虏的事说事,百姓们想起这一茬来也只会喊一声“杀得好”! 又过了几日,荣启来厉王府找宣景,他调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谢恒?”宣景微微蹙眉,“就是之前我们见过的那个谢恒?” 荣启刷得一收折扇,“可不就是他!好小子!还真有本事!先是安排人冒充卢鸿关百姓在人群中给你洗名声,之后又在不少酒楼客栈找了许多说书先生讲述边关百姓疾苦。” “说书先生?” “嗯,这几日你没出门自然不知道,现在大街小巷聊得最多的就是北境的情况,都要归功于那些酒楼客栈的说书先生一天三趟地说。偏偏他们并不直接说战事如何,毕竟事关朝廷,话题敏感,也不直接对你歌功颂德,不然还得有那好事的会怀疑是你刻意安排。就只讲北境百姓在大夏铁骑之下如何挣扎求生,如何苦不堪言,就这样让京中百姓们都关注起了边境之事,对你也越加称颂,现在要是还有人敢在街上说你一句杀俘虏不对,烂菜叶子臭鸡蛋都得往他身上招呼!”荣启越说越高兴语气中难掩欣赏之意,“不错不错,真是不错!这环环相扣,算是彻底帮你洗脱了噬杀之名!厉害啊!” 宣景也笑起来,他之前就隐隐觉得谢恒还能给他惊喜,却没想到是这样大的惊喜。 “说话你跟谢恒认识?有私交?” 宣景没说话,只轻飘飘看了一眼荣启。 荣启摇头失笑,“也是,你要在京中认识什么人我能不知道?不过既然你们过去毫无交集,他又怎么会这样大费周章地帮你?我也更好奇他才十六岁,父亲仅仅是一个小小的翰林院修撰,他还是个不受宠的庶子,无权无势的,怎么就能做到这种地步?我之前也为你想了几个对策,但最好的效果也就是这样了。他是如何做到的?而且之所以我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查到他身上,也是因为他的部署有些仓促,留下了蛛丝马迹,应该是很赶时间。要是给他充足的时间,我可不一定能查得这样顺利。” 宣景看向窗外,“明日就是秋闱,他确实赶时间。” “那你就不好奇他是如何做到的?说实话,我现在都觉得你之前的怀疑不无道理。”荣启眼中添上了些许郑重之色,“这个谢恒太诡异了,他所做的一切都不该是以他的能力能做到的,我担心他背后会不会有别人,就算目前看来他是站在你这一边,但将来可保不齐会如何。” 一想到谢恒背后可能还有个有权有势的高人坐镇,而自己一直在京中却没有丝毫察觉,荣启就觉得一阵心悸,背上立时浮出一层冷汗。 “我还顺道查了查,谢恒从小到大都没有特别出彩之处,一直缩在自己的小院中毫无存在感,甚至都没有进学,家中只为他请过启蒙先生,识得些字罢了,但就是在你回来之际才突然转变,有了一系类惊人之举,以十分强势却又自然的姿态转变了自己在府中的地位,谢府的那些人还并未因此生疑,轻而易举地接受了,这也是他的能耐。只是我始终觉得以他的成长经历不应该有这般本事,若他真是一直在藏拙,那这心机也未免太可怕了些。” 荣启很少遇到心机深沉到让他觉得可怕的人,毕竟他自己就是这样的人,可现在的谢恒却让他有种危险之感。 宣景思索了片刻:“你派人多留心他就是,一定不要让他察觉。” 之前遇到谢恒,宣景还只当对方是个有些头脑又口才出众的普通公子,不过短短这些日子,竟然就成了他需要提防的人了。 生平第一次,宣景对一个还未有过只言片语交集的人起了好奇之心。 尚且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的谢恒现在全心准备明日的秋闱。 这几日,因为秋闱将近,整个谢府上下都一片紧张凝重的气氛。那些丫鬟下人比平日更加谨慎小心,做什么事情都不敢发出一丁点声响,就怕扰了五少爷温书。 周氏虽然看不惯全府都要这样捧着谢宏,但也知道科举是大事,要是自己这时候还给谢宏和万姨娘找麻烦,老爷那边怕是不好交代。不过心高气傲的周氏还是看不得那母子俩小人得志的样子,不能明着找他们那麻烦,那就暗着恶心恶心他们。 于是周氏这些天格外关注谢恒,吩咐下人们一定要照顾周全,还特意叮嘱厨房,五少爷那边是什么伙食,四少爷这边就得一模一样。周氏还自掏腰包给谢恒买了不少好的笔墨纸砚。 都是一府公子,凭什么差别对待?周氏这样做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万氏,你生的儿子再得老爷喜欢也就只是个庶子,跟谢恒一样,永远都越不过她的斌儿去! 万氏气得咬牙切齿,却偏偏挑不出周氏的错来。明面上来看,周氏作为老爷的正妻,当家主母,关怀庶子也是应当的,毕竟谢恒有个不管事的娘,周氏多操心些也无可厚非,而且同样要参加科举,也没什么理由差别对待。 但万氏就是不服气,谢恒算什么东西?也能跟她的宏儿相比?且谁不知道谢恒也就是在这一个月才开始准备科举,根本不可能考上,照顾地再细致吃得再好也没用,不过是浪费粮食,还不如把这些都给她的宏儿!她又岂会不知周氏这样做完全是在恶心她? 晚上,万氏过来给谢宏送宵夜,她前脚刚有动作,后脚周氏就让厨房做了同样的宵夜给谢恒送过去,万氏听到丫鬟回禀后帕子都要扯烂。 “你听听,周氏那个贱人就这样作践我们母子!” 谢宏安慰万氏,“母亲宽心,周氏也不过是明面上不能拿我们如何才做的这些小动作。待我金榜题名后周氏得有的难受!” 本来谢宏该称呼万氏为姨娘,他能称为“母亲”的人就只有嫡母周氏,但私下里他总是叫万姨娘做母亲,这也是万氏从小教导的结果。 万氏深吸一口气,“我儿说的对!周氏那个贱人想踩着我们母子,哪有那么容易!谢斌不就中了十三名吗?你一定要比谢斌考得好,到时候看那贱人母子还如何嚣张!” 谢宏志得意满地一笑:“母亲放心,我的才学并不比谢斌差,上次秋闱谢斌的身体状况也不太好,只要我稳定发挥,定能在他之上!” “好!为娘就等着你高中!明年你就会跟谢斌一起参加春闱,到时候更要把他给比下去!” “母亲就放心吧!儿子什么时候让母亲失望过?” 万氏想想也是,儿子从小就聪慧,很多事情比她这个当娘的想的要长远多了,自然差不了。 母子俩都只想着要超过谢斌,对于谢恒却只字未提,就连周氏的行为也没让他们多迁怒谢恒,这倒不是因为他们对谢恒宽和,不过是根本没把谢恒放在眼中罢了。 就算谢宏觉得谢恒有些心机,但科举可不是靠心机就能成事,得有真才实学,连进学都不曾有过的谢恒又怎么被他放在眼中视作对手? 在谢宏眼里,这次谢恒参加科举最大的作用也就是衬托他的聪明才学,有谢恒做对照,只会让他显得更加出众,他还挺乐意被这么衬托。 第二天一大早,谢宏先出门,谢恒稍晚了一些。 谢恒本来以为自己出来的已经算够早的了,可到贡院门口时还是排了老长的队伍。 石竹无奈道:“都说了公子应该早些出来。” 谢恒甩锅:“谁让你不叫我?” 石竹睁大眼睛:“我叫了呀,叫了好几次呢!公子就是不起来。” “你那种叫算什么,就是在门外喊,有什么用?” 石竹:……他能怎么样,进去掀公子的被子吗? 谢恒逗够了石竹,才笑着说:“行了,你赶紧回去吧。” “这怎么成?我得陪公子啊!” “陪我排队吗?有什么好陪的?我自己排着清静,你赶紧回去吧!” 石竹往四周看着,大多数参考的秀才除了特别穷的之外,身边大都跟着书童或者小厮,会一直陪着直到进门口搜身,怎么他家公子就这么独特?自己这个小厮当得好没存在感。 眼看着谢恒的眼神都在赶人了,石竹只能不情不愿地离开。 谢宏就在谢恒前面大概十来个人的位置,他看到了谢恒,但没打算打招呼,今天是为了科举而来,容不得一点分心,谢宏也没心思在今天跟谢恒演出兄友弟恭的模样。 第十六章 插队 石竹走后没多久,一个晚来的秀才见队伍排得太长,便有心插队,好巧不巧,正好站到了谢恒的面前。 谢恒看着前面的白衣男子若无其事地插队到自己前头,眨眨眼,一时有些佩服这人的厚脸皮,读书人也有厚脸皮的,但这样明目张胆地厚脸皮的还是不多。 在原来的世界谢恒就不会惯着插队的,在这个世界就更不会。 他拍拍前面人的肩膀,待白衣男子回头后语气还算温和地说:“这位兄台,你应该到后面去排队,插队可不道德。” 白衣男子脸色微红,但还是仗着自己比谢恒要高大一些,故作硬气地到:“谁看见我插队了?我本来就站在这,有人给你作证吗?” 周围排队的秀才也注意到这边的情形,有些人是看到白衣男子插队了,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又是在这个特殊的时候,谁也不愿意站出来说话,免得惹麻烦影响到考试。 前面谢宏也看到了,但却故意往边上挪了挪,藏起自己的身形,生怕谢恒会在这时候叫他,点明他们兄弟的关系让自己帮他证明。他看那白衣男子身形要比自己高大,动起手来自己可能会吃亏,万一伤着了哪影响了发挥可就遭了。 谢恒笑了,周围人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无所谓,反正他也没指望别人帮自己作证,凭着他在原本世界刚遍了京都东西南北四个高铁站插队者的战斗力,这么个一看就外强中干的货色还真不被他放在眼里。 “看在大家都是读书人的份上,我也算好言好语地跟你说了,但奈何你给脸不要脸,那我也不用再积口德。你插我的队我自己知道就成,用不着别人也看见。好歹也是个读过圣贤书的,如何能这般理直气壮地缺德?还是你就喜欢插队?那要是阎王要你三更死,你想必二更就得悬梁自尽吧?就是要插队啊!我也不知你姓甚名谁,但建议你改名叫”不插队会死”,以后在任何需要排队的场合只要有认识你的人喊你一声周围的人就会立刻让你插队了!岂不是很方便?” “你、你……” 白衣男子气得要翻白眼,他原本就是笃定大家都是读书人,只要自己稍微硬气一些,被插队的人也不会一直抓着不放,以前他也这么干过,都没出过事,怎么也没想到这回就碰到了这么个硬茬子。眼看着这边动静越来越大,都引得前面在门口搜身的官差注意,那白衣男子只能灰溜溜地跑到后面去排队。 周围的人见识到了谢恒的厉害,都稍稍拉开了点距离,怕一个不小心惹恼了对方就被嘴炮攻击。有几个原本在聊天的都不敢说话了。 谢恒却在这时和善地对周围人笑着说:“大家不要紧张,遇上这种人跟他们讲道理是讲不通的。我对待明礼之人可不会如此。” 周围人立刻笑着称是,都心道这样应该算是很明礼了吧? 前头的谢宏见到谢恒这般轻易解决了插队之人,放松之余又有几分不忿,心想先前那白衣人果然是中看不中用,要是直接跟谢恒动起手来肯定能让谢恒挂彩,等回去之后他还能把这件事告诉父亲,添油加醋两句说不定还能牵连到周氏,真是可惜。 谢恒一转头正好瞧见谢宏脸上还未来得及收起的遗憾之色,微微眯了眯眼。 众考生经过搜身之后纷纷进入贡院。 谢恒注意到之前插自己对的白衣男子竟然就走在谢宏身边不远处,他当即语气颇为亲近地对谢宏喊道:“五弟!” 谢宏回头,就看到谢恒一张灿烂到不行的笑脸,对着自己无比亲热地说:“好好考试,为兄看好你啊!” 谢宏心中咯噔一声,本能地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对着谢恒假笑了一下就赶紧往给自己分配的考间走去。 而那个白衣男子瞧见谢恒与其弟弟感情这般好,当即起了报复之意,在谢宏快要进去考间从其身后经过,故意绊了一脚,让谢宏直接扑了进去。虽说也没有大碍,但谢宏手掌撑地时稍微擦破了皮,即便不大影响拿笔也影响心情。 偏偏等谢宏站起来想看看是什么人绊了他时却连可疑的身影都没瞧见一个。 第十七章 臭号 这么坑了一把谢宏,谢恒心情大好,然而在看到自己的考间时,这心情就又不美丽了。 在他的考间边上就是茅房,在这间房间里考试绝对不耽误他闻到茅房的味道。虽说考试主要看真才实学,但很多时候一些客观条件多多少少也会造成一定影响。 边上带路的人见谢恒不愿意进去,心知谢恒是嫌弃边上挨着茅厕,当即就要呵斥谢恒挑三拣四,一位巡场的监考却在这时走了过来。 那位监考也没看谢恒,只是指着那间考间说:“把这间臭号封了,边上挨着茅房怎么能做考间?这不是影响考生发挥?” 带路的小差役连忙点头应下,又给谢恒换了间考间,心中还想着这个考生真是运气好,往年虽说这挨着茅房的臭号不一定会安排得上,但也有分配到考生的时候。真要是倒霉被分到了臭号也只能咬着牙认了,要不就得另外掏一笔不小的银子换一间,这还是头一回赶上巡场的大人要求不能安排这间考间。 谢恒也挺高兴,还想着回头要打听打听刚刚那位巡场大人姓甚名谁,将来有机会可得报答一二,就算人家这只是例行公事,到底帮了他一把,他可不喜欢欠人情。 三天三夜的乡试结束,谢恒最后一天考完从考场出来时感觉整个人都要虚脱了,这科举考试在体力上果然要比现代的中高考累的多,也幸好他穿过来这段时间有注意身体素质的提高,要还是原主的身体情况,这三天根本不可能坚持下来。 瞧着这一个个从考场出来的秀才们,面色大多数都不太好,都跟营养不良的小鸡崽子似的,感觉这时候稍微刮大点风就能送上天一大片。 “谢兄!” “谢老四!” 听到身后有熟悉的声音叫喊,谢恒一回头,见是寇越、阮信等人,脸上微微露出笑意。 寇越一把搭上谢恒肩膀:“我之前还在想都没见着你,还以为你没来呢!” 谢恒:“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耽搁?你们考得怎么样?” 阮信和柳巡笑了笑,看来考得是不错。 冯凯挠挠脑袋:“我觉得还成吧,我不爱看书,一看就脑袋疼,之前就只看了谢兄给圈的重点,感觉大部分都用上了,反正我自己考肯定不成,现在还有那么点希望。” 寇越抖着眉毛有几分得意:“我觉得问题不大,名次多靠前不可能,但上榜应该还可以。” “呦!”柳巡调侃,“这么有信心?那要是真上榜了可得请我们吃顿好的去。” 寇越哼了一声,“你们别都盯着我,要是我都能上,你跟阮信肯定更没问题,到时候咱们可都得好好感谢谢老四!” 阮信:“这还用你说!谢兄的功劳我们都记着。” 谢恒慌忙摆手,“别别别,这还没放榜呢,你们这么说我可心虚,再说你们若是上榜了那也是自身努力的结果,我不过是给你们提供了些资料,要是你们不看不学不背那也没用。” 寇越又拍了拍肩膀,“没事,我们本来都是打算混的,能上榜就算赚了,上不了也无妨,反正现在考试结束了,先休息两日,等放榜之后怎么着都得出去潇洒一圈,到时你可不能不来啊!” 谢恒笑着:“一定。” 第十八章 效力 几人各奔东西各回府中,谢恒没走两步就看到在不远处等他的石竹。 石竹一见自家公子就噔噔噔小跑着过来,瞧见谢恒精神不济的样子立即心疼得不得了,赶紧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水和吃食,“公子先垫垫肚子。” 谢恒只接过水喝了两口,那点心实在没有胃口。回去路上倒是买了点话梅之类的蜜饯。 回到谢府,门口也没人迎着,门房看到他就跟没看到一样。 经过谢宏的院子,瞧见门口挂着两个大红灯笼。 谢恒还奇怪,这又不是逢年过节的,挂这么两个比人脑袋还大的红灯笼是不是有点太突兀了? 石竹说:“那是万姨娘特意给五少爷买的,说是图个好意头,保佑放榜时候能榜上有名。” 谢恒摇头失笑,果然是封建迷信啊,这能否榜上有名若是看挂不挂红灯笼,那就用不着十年寒窗苦读了。 不过他也能理解万姨娘的做法,这也算求一个心里安慰,在现代每回期末考试前大家也都要想尽办法凑一些好意头,除了拜学校的名人雕像之外,宿舍里还要挂上科比的海报,绝对不能挂柯南的海报,意为“挂科比不挂柯南(挂科比不挂科难)”。反正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而等走到自己院子门口,看见门前挂着的两个还没有孩童拳头大小的迷你红灯笼,滑稽又好笑,谢恒的心情就有些微妙了。 他的小灯笼是谢宏的大灯笼生出来的吗?这是还没满月就出来打工了? 谢恒转头看向石竹等个解释。 石竹气得攥拳头,“还不都是万姨娘!万姨娘给五少爷买了灯笼,然后说买二送二,送了两个小的,就挂到咱们院子来了,还说什么大小都是心意,一定让我挂上。这不就是在故意埋汰公子嘛!” 偏偏那灯笼是万姨娘自己出钱买的,不走中馈,就算她不一视同仁,石竹也不好直说万姨娘的不是。 谢恒轻哼,这个万氏也就只有在这些小事上能给自己找不痛快了。 “好了,你也知道万姨娘是什么人,不搭理就好。” 石竹还是不高兴,“万姨娘就是不敢明着忤逆夫人,才故意这样给公子难堪。” “好了,”谢恒神色稍显严肃,一边往院子里走一边说,“有些事情心里明白就好,不该宣之于口。隔墙有耳,就算是在咱们自己的院子也不该什么都往外说。这还在院子门口你就口无遮拦,是生怕别人拿不到我们的错处?” 石竹的脸瞬间褪去血色,赶紧小碎步跟了上去,满脸慌张后怕:“对、对不起公子,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公子别生气!” 回到房中,谢恒看石竹仍旧脸色苍白,这才微微缓和了神色,“你别怪我严厉,咱们在府中的情形如何你清楚,本就该谨慎着些,不能因为这段时日有所好转就掉以轻心,你也不想再回到从前那种日子吧?” 石竹的脑袋摇晃得像个拨浪鼓,现在的日子很好,吃喝都不愁了,月钱不会被克扣,能按时发放,他以前都不敢想。 “公子放心,以后我一定更加小心,绝对管住嘴,一定不给公子添麻烦。” 谢恒点头:“行了,我休息会,你先出去吧。” “是。” 石竹退出去关上房门,回去自己屋子后还轻轻打了两下嘴巴暗暗告诫自己以后少说话多做事。 另外一头,厉王府宣景的书房内,陆潇正在跟宣景说科举考试的情况。 “林大人说总算没有辜负将军所托。” 宣景点头,“林池是个守信之人。” “林大人起止守信,我看他至今仍然十分感念将军当年对他儿子出手相救,还让我转告将军,日后若是还有用得到他的地方尽管找他。而且这次将军找他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让他注意一下谢恒,有可以帮忙的地方就帮一把。换一个考间而已,也不违反规定,这种事要说也是他身为巡考官应尽职责,林大人有心,不想以此来还将军人情,日后有机会仍想为将军效力。” 宣景:“我当初会救他儿子也是我身为主帅对手下兵将的责任,本来也未打算要他报恩。” 陆潇满眼赤城:“将军待兵士如手足,我们都知道。不过这也不妨碍有多的是人愿意报答将军。” 宣景没再就这件事跟陆潇讨论,他之前正在练字,现在正好写满一张,收笔。 “胡靖还没回来?” “是,那边还有两家铺子的账没有清点完。”说到这个陆潇就特别庆幸将军把去找林大人的事交给了他,不然就得是他去对账了。清点账目什么的最是麻烦,每年他都要想尽办法躲过去,所以每年这种算账的活计就都会落到胡靖身上。 只能说死道友不死贫道,战场上可以拼死相互,但清算账目这种事就别怪兄弟我不仁不义了。 宣景:“这些年京中的铺子亏损得厉害,也不知道是何情况,如今我们要长留京中,你有时间就和胡靖一起去各个铺面看看。” “是。” 陆潇也慎重起来,在边关作战这些年常常粮草不济,也让他更加明白钱财的重要性,将军自己都不知道补贴进去了多少。这次归京,虽然将军什么都没跟他和胡靖说,但他们也隐隐猜到将军有一番大事要做,这用银钱的地方肯定少不了,自然希望这些铺子能多赚些。哪怕少赚点,也不能年年亏损! 次日,养回了些许精神的谢恒打算出府去。 考试前他联系了牙行说买店铺的事,说好等秋闱之后就去看,让牙行那边多准备几套供他选择。 他之前了解过各种各种类型铺面的一般价格,虽然目前他的存款还没达到他的预计,但不妨碍先看看,再讲讲价,说不定真能给他磨下来,实在不成先副歌定金也行,反正过户的手续繁琐,差的钱也不多,这期间怎么也能把钱赚够了。 还没出门,就碰巧在门口遇到了红光满面的万氏。万氏似乎正在吩咐下人们做什么事,整个人看起来都喜气洋洋的。 原本谢恒想像往常一样装作没看见,以往万氏也不会主动搭理他,没成想今天万氏却不按常理出牌,笑眯眯地就把谢恒给拦下了,“哎呦,四少爷这是要出门啊!” 谢恒挑眉:“这不是显而易见的?” 万氏被不轻不重地噎了一下,也没吊脸子,还笑着说:“是是是,瞧瞧我,竟是高兴过了头,这都没看出来。” 谢恒没打算接万氏的话茬,却不曾想万氏还能那般自然地自说自话:“四少爷肯定好奇我高兴什么吧!呵呵呵,当然是五少爷说这场科举他是十拿九稳了,定然考得比当年的大少爷还要好!我这一辈子要说有什么特别值得骄傲的事,那就是生了宏儿!这不,宏儿要榜上有名了,我就给一些好姐妹下了帖子,明日宴请她们入府,也让大家瞧瞧我那出息的宏儿!” 谢恒皮笑肉不笑,“这还只是乡试,而且尚未放榜,万姨娘这就宴请好友是不是早了些?” 万氏的脸拉了下来,“乡试怎么了?当年大少爷乡试中了十三名府上不也宴请了不少人,我儿考得会更好,明日只是我这当娘的宴请自己的小姐妹,来日府上肯定还要大办一场。日后宏儿过了会试、殿试金榜题名,那是能去参加琼林宴的,一般人想见可都见不到,你小家子摆事的没见识,懂个什么?” 谢恒冷笑,他懂得再少也知道在未知结果之前不该高兴太早,以免乐极生悲。 万氏平时也是个聪明人,不然如何能以那微末的家世跟周氏抗衡许久还不怎么落下乘?能蛊惑着谢长青多年来对她宠爱有加?如今却在这时候犯下了这种不着调的错事,着实是这么些年跟周氏相斗被压得太狠了,谢宏一跟她说感觉自己考的不错,在名次上能压过当年的谢斌,她就高兴得失了理智,只想赶紧在周氏面前扬眉吐气一回,这才等不及放榜就先想着宴请闺中密友。 谢恒猜测,万氏设宴这事谢老夫人和谢宏应该都还不知道,不然绝对不会由得万氏胡闹。 “万姨娘说的是,五弟才学出众,必定榜上有名,早晚都要庆祝,万姨娘先宴请自己的好友,那日后府上再设宴也好不冲突,到时候万姨娘也才能操持得过来。” “就是这个理儿!” 万氏哼了一声,扶了两下发髻一扭一扭地走了。 谢恒看着万氏一步三扭的背影,讽刺地笑了笑。 出府后谢恒直奔城西永昌街,约定去看的三个铺子都在那边。 永昌街的地理位置还算不错,不是多热闹的地方,但对于信息交易所来说也不用非开在太热闹的街巷,不是太偏僻就成,价格比起闹市街巷就会便宜很多。 那一带的商铺不少,但多是些粮油类的商铺,米行就有好几家。但目前还没有信息交易所,谢恒要是真把店开到那边去那就是第一家。 第十九章 铺面 谢恒到了约定的地方,牙行的人早早就在那等着。 穿着得体的牙行伙计一看见谢恒便立即殷勤地上前打招呼。之前谢恒去牙行就是他接待的,当时不过是简单说了下情况,便得了不少赏钱,因此他对这位出手阔绰的公子印象十分深刻。 “谢公子您放心,就我给您挑的这几间铺子那性价比都是最高的,顶好的了!全都是我压在手里的好铺面,要不是跟谢公子投缘,我可不会就这么拿出来。” 谢恒笑起来:“你要这么说的话我反而不放心了,谁不知道你们牙行的人都是满口金牙,只要是来花钱的就都跟你们有缘,说的越好可能就越不怎么样。” 伙计嘿嘿一笑,他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公子哥儿不仅懂行说话还这么直接,虽然他本来也没打算糊弄人,但这些话确实是张口就来习惯了。 不过谢恒虽然说话直接,但那带笑的语气和神态却弱化了言辞中的锋利,并不会叫人觉得尴尬。 “公子一看就是聪明人,见多识广,那我就不绕圈子了,咱们直接去看看铺面。” “好。” 伙计带着谢恒去看第一家铺面,地段是很不错,坐北朝南,周围的交通便利,过往的人不少,要是开在这里,开张之前再花点钱好好装点一下门面,估计一开张生意就不会太差。 谢恒挺满意,但还是决定再去看看其他铺面。 第二个铺面隔了一条街,地段没那么显眼,但谢恒却觉得这是个优点,尤其是店铺背后有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子,对着后门,这倒是方便自己过来。他开这家信息交易所可不想被人知道,平日过来自然也要掩人耳目。 只是这家铺面小了些,够用应该是够了,但就是没有第一个铺面那样宽敞亮堂,不过采光也不错,稍微拾掇一下应该也还可以。 随后谢恒又跟着伙计去了第三家铺面。第三家铺面地段比第一家还要好,铺面也不小,但美中不足的是这家店铺本就是精装修过的,若要买下来价钱会高很多。要是自己喜欢的装修风格也就罢了,偏偏谢恒还不喜欢,而且觉得这当铺似的风格也不适合做信息交易所,到时候高价买下来还要把这些精装修拆了自己再重新弄,那可就亏大发了。 伙计一共就准备了这三个铺面,最后一个被谢恒淘汰,那就要在前面两个里面选。 谢恒跟伙计溜达回就近的第二个铺面,正在里面看着,眼角余光突然瞥见对面的米行进去两个身影,要是他没看错的话应该就是那天宣景回京时骑马跟在宣景身后的两人。 他们到米铺来做什么?两人在军中的身份应该也不算低,买米这种事应该用不着他们亲自办才是。 跟宣景有关的事再小也要重视。 谢恒转身给了伙计一锭五两的银子,“不好意思,我现在有点要紧的事要处理,今天就先看到这,回去我再考虑考虑要哪个铺面,过两日给你答复。” 伙计笑呵呵地接过银子,一边点头一边说着谢恒太客气了。虽然没能当天敲定下来有点遗憾,但怎么着也白得五两银子,他一个月的月钱是底薪加提成,底薪也才二两银子,况且好事多磨,这公子瞧着也是有诚心买的,伙计也就不在乎多耽搁两日。 第二十章 双龙将军 打发走了伙计,谢恒也出门去,换个方向进入米行,不至于让人看出他是从对面的空铺子过来的。 米行里不仅卖米面,还卖一些现成的吃食,什么米糕米饼之类的,带着淡淡的甜味儿,石竹就特别喜欢这家店的米糕,有了闲钱就要过来买。 谢恒进来四处看着,招来伙计称了点米糕。 他进来之后就没再见到那两人,但也没瞧见他们出去,所以那两人应该是去后头了?看来是跟米行的老板认识。 人家店铺后面肯定不是说进去就能进去,但要是就这么走了就不知道他们来着干什么了。要是一个人来还可能是私事,两个人一起过来是私事的可能性就不大了。 谢恒不想就这么离开,还是想弄清楚到底什么情况。 他在店里转了好一会都没见两人出来,看得边上的伙计都觉得奇怪了,要不是谢恒之前已经付了买米糕的钱,伙计还得以为他是想白拿。 又过了一会,到谢恒都觉得再这么转悠下去就该抵得上生产队的驴时,两人终于出来了。 陆潇和胡靖也没想到一出来就遇上谢恒,一时愣住。 谢恒本来也有点猝不及防,但一看两人的反应顿时眯起眼睛——这可不像是见到陌生人的反应。 “二位公子……认识我?” “不认识!” “从来没见过!” 谢恒:…… “是吗?我看二位公子的神色还以为我们曾在别的地方见过,不过二位瞧着确实有些眼熟……” 陆潇和胡靖顿时紧张起来,心想难道是他们调查谢恒时露了痕迹? “啊,我想起来了,之前昭武将军回京时二位就骑马跟在昭武将军身后,想来定是将军的左膀右臂吧!” 两人闻言顿时放松了神色。 “对对对,我们是跟在将军身后。” “可能是那天见过。” 谢恒也跟着友善地笑起来,但眼底的怀疑却越来越深。 “在下谢恒,两位怎么称呼?” “陆潇。” “胡靖。” 谢恒脸色微微一变,没想到这两人便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双龙将军。 史书上记载,双龙将军立下战功无数,深得昭明帝信任,只可惜双龙将军之一的陆潇却英年早逝,而且死因成谜,相关的野史记载倒是不少,但都无从考究。而“双龙将军”的称号也是后世给他们加上去的,因为早先双龙将军就是效力于还是昭武将军的昭明帝麾下,二人关系亲如兄弟。 “陆公子,胡公子,二位都是跟随昭武将军征战沙场的悍将,正是因为有你们戍守边疆,我们才能在京城享受太平!二位今日可是来买米的?我也没什么能为将士们做的,不如就将今天二位买米的花销都算在我的账上,当是我感念戍边将士们的一点心意。” 陆、胡二人十分感动!他们沙场御敌、九死一生为的从来不是国民的感激之情,也从来不图报答,但当有人明明白白记着他们的付出,这心里还是十分熨帖。瞧瞧人家这思想觉悟!果然不愧是费心帮他们将军正名的人,真真是个大好人来的! 第二十一章 对账 胡靖:“谢公子误会了,我们不是来买米面的,这铺子就是将军手下的产业,近些年来铺子账目一直亏损,趁着这次回来长留京中,将军就让我们过来看看情况。” 陆潇虽然认为谢恒是好人,但还是觉得这种事情告诉外人不太好,不过胡靖嘴太快,他想阻止时胡靖说都说完了。无奈之下陆潇也只能想着这只是一个小小的米行,就算让外人知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还有其他产业。 谢恒皱眉,年年亏损?不应该啊!据他所知这家米行的生意很好。 掌柜的为人实在,从来不像其他米行米铺那样缺斤少两,逢年过节还会做些特别的小点心送到一年内在米行消费达到一定额度的客人府上,做生意很有一套。另外就是品质好,绝对不会新米陈米掺着卖,品质有保证。他虽不知铺子的收益如何,但平时看也看得出这里的生意红火。 并且谢恒还在原主的记忆中发现,前年闹灾荒时,整个京城几乎所有的米行都涨了价,只有这家米行没涨,甚至还会拨出一部分米面贱卖以接济贫苦人家。 原主会知道也是因为他也沾了这家铺子的光,那时候原主饭食被克扣得厉害,只能让石竹拿着好不容易攒下来的一点月钱过来买些便宜的米面。石竹当时饿得跟逃难的灾民似的,面黄肌瘦,店家就卖给了他。那些便宜买来的米面算是帮原主度过了一段相当艰难的日子,不然可能原主就饿死在那个闹饥荒的冬日了,也就等不到谢恒穿过来。 这也足见米行掌柜的人品高洁,当不会做出作假账欺瞒东家之事。 当然能不涨价还能接近贫民这肯定得是东家的意思,掌柜的不能自作主张,但好歹他也没有阳奉阴违啊!而且石竹还说当时是掌柜的亲自出来卖米面给穷苦的人,看他瘦弱可怜还塞给了他一个窝窝头呢! 陆、胡二人见谢恒愣神,还在想着是不是他们哪句话说错了,刚要叫谢恒,谢恒就自己反应了过来。 谢恒是没想到这家米行就是宣景的产业,他的将军果然心善!不过既然账目出了问题,那他也想帮着查查看看是何问题,能为宣景排忧解难的机会他可不会放过。 “米行拿来给你们看的应该是总账目,你们可有与分账本对照?” “有啊,”胡靖忙不迭点头,还从怀里把总账本拿出来,“我们今日过来就是来对账的,但对了两遍都发现没问题,可算来算去就是亏损。” “那有没有让掌柜的在一旁看着?” 胡靖摇头,十分诚实地说:“我们算数都不大好,容易被人糊弄,所以对账从来不让掌柜的在一旁,就怕他有问题算盘那么一扒拉就能把我们给绕进去。” 陆潇无奈:“将军常常叫我们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们也想信任掌柜的,但实在不明白为何年年账目都亏损得这样厉害。若是账目没有问题,那就是经营问题了,我们更不擅长,还在头疼该如何是好。” 谢恒想了想,试探地说道:“其实……我算术还可以,要不……我帮你们看看?” 闻言,陆、胡两人一时都愣住了,反应过来之后又有些犹豫。 谢恒笑着道:“就当你们是请了个临时的账房先生,还不收钱!” 胡靖看向陆潇:“那要不……就让谢公子帮忙看看?谢公子能参加秋闱,总是比你我厉害,看出个结果来将军那也好交代,不然就只能你我一遍遍对账本了。” 陆潇本来还倾向于不大同意,但一听胡靖的话,想象着自己和胡靖两人挑灯夜看账本的情形,立即就打了个冷颤,赶忙说:“那、那就有劳谢公子了。” 谢恒接过胡靖手上的账本,找个位置坐下来看。 虽然谢恒大学到博士研究生的专业都是考古,但他高中时最厉害的学科是数学,甚至大学时高数的成绩仍然接近满分,宿舍里室友们花钱没个规划,也都是请他帮忙做账计划花销,看个账本对他而言不算难事。 陆、胡两人看着谢恒翻账本的速度,眼珠子都要掉地上,那一页页账目他们看都没看完,谢恒已经算完了吗?读书人都这么可怕吗?不不不,像谢公子这样的肯定还在少数。 翻完了账本,谢恒也算的差不多了。亏损倒是没有,还盈利了许多,分明是两人清算账目的时候算错了账。也不想想,这卖出去的米粮那么多,怎么算账就总是亏损?难道是银子和米粮同归于尽了吗? 但他基本明白为何这两人连帐都算不明白。 这账册记录确实复杂,因为里面涉及到的钱财往来种类偏多,除了这家米行之外明显还与其他铺面有挂钩。宣景手下的铺子肯定不少,各个铺子之间也常常有金钱往来,所以账目上除了收支之外,还有借调、融资等,周转不开时与其他铺子挪出来的银两共同购置的开支,这么一来账目就十分复杂,不是简简单单的光看收支就能算得清。 现在谢恒手上只有这一个账本,只能确定去年米行并没有亏损,还大赚了,但具体赚了多少还要结合其他铺面的账本才能确定。 不过店铺自己的分账本上记录得会更加详细,若是只核对这一家米行去年一年的实际收支和借调、融资情况,那仔细审计分账本也能做到。掌柜的应该自己有合计,但因为呈上去的账本需要跟其他店铺的合计查看,所以才做成这样。 谢恒将自己看账本的结果告知陆潇、胡靖,两人顿时一阵脸红。 陆潇光速甩锅,对胡靖说:“一直都是你负责清算账目,这事你自己想想该怎么跟将军解释吧!” 谢恒看着胡靖为难的模样,还在那翻着账本像在疑惑自己为何算差了那么多。 谢恒笑了:“其实我也挺奇怪,就算账目记得复杂了些,但也不至于算错到亏损得如此离谱才对。”鉴于账册边上还有演算的过程,谢恒指着一处说,“这百两单位如何能跟千两单位直接加减?而且前面的数值引用到后面怎就差了那么多?” 一瞬间胡靖仿佛找到了借口,呸,是算错的理由,兴奋地指着陆潇说:“他告诉我可以这么算的,数字那么多,还都是一大串一大串的,和算起来太麻烦,陆潇说那就把零头都抹掉,这样算也不会差多少!” 谢恒挑眉:“所以千位数你就把千后面的都抹掉,百位数就把百后面的都抹掉?” 胡靖本来想说是这样,反正数字那么多那么大,抹掉这点应该不妨事,可对上谢恒的眼神,他就没办法理所应当地说出来了。 谢恒心中已经无语到了极点,他就这么看着胡靖,感觉胡靖的眼中有种……清澈的愚蠢。 胡靖沙场降敌估计是个厉害的,不然也不会被宣景一路提拔,但除了征战之外,这算账的本事可以说是跟他打仗的本事成反比! 难怪所有的账册清算下来会是严重亏损的结果,这么算不亏就怪了,而且听两人之前的话,这种“亏损”的情况已经持续了好些年头,想来是从宣景将清算账目的差事交给胡靖后开始的。也是宣景对胡靖太过信任,这么些年想来宣景是真的以为自己手下的铺子都亏得很厉害,从来就没想过是自己的爱将不会算账的结果。 胡靖是这样,能出抹去零头这个主意的陆潇估计也没好到哪去。 就这算账的水平也没想着请个账房先生,这是生怕有人趁这个机会往他们身边安插耳目吗?这警惕性倒是值得钦佩! 谢恒将账本合上站起身,“现在只有这一个账本,要想汇总账目还需要将其他铺面的账目整理到一起,我看你们回头还是请个账房先生吧,这么大笔的银钱不清不楚可不成。” 胡靖:“谢公子,能不能麻烦就麻烦你帮我们看一下所有的账目……啊!你踩我脚干什么!” 陆潇简直想对胡靖这个傻缺翻白眼,“这事咱们能做主吗?不得回去请示将军?” “对哦,”胡靖后知后觉地挠挠头,他刚刚就是被自己算错账还错得那么离谱给打击得太狠了,一心就觉得能这么快看完账目并指出错漏之处的谢恒简直就是神人,这才话不过脑子直接就想请谢恒帮他看,“那谢公子,我们先回去请示将军,但不知道谢公子愿不愿意帮忙。” 谢恒笑了笑,“能有机会为昭武将军出一份力是我的荣幸,不过我还是相信你们定能找到一个信得过的账房先生,会比我这个萍水相逢之人更可靠。” 胡靖愣了一下,这、这是拒绝的意思?他真没想到谢恒会拒绝,明明谢公子看起来十分热心,对他们也很客气,之前还主动提出帮忙看账本的事,这会怎么会拒绝? 陆潇也想不明白,但谢恒这么说他便没有强求,谢过之后就跟胡靖一起离开了,这事还得赶紧告诉将军去。 谢恒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勾起嘴角,他相信宣景绝对不会因为他的拒绝而生气,相反,宣景会理解他拒绝的原因。 第二十二章 七窍玲珑心 陆潇和胡靖回去向宣景回禀,正好荣启也在宣景书房。 听完两人的话,荣启眉梢一挑,转头笑着对宣景说:“这个谢四公子还真是有颗七窍玲珑心。” 宣景未曾言语,但眼神中却透漏着赞同。 谢恒拒绝得很对,而且这件是由他来拒绝对双方都好。 毕竟他们对彼此并不知根知底,就目前来说,谢恒和宣景还是一句话没说过甚至还没有正式见过一面的陌生人,此种情况下,宣景如何能将自己所有产业的账目交给谢恒去清算?哪怕是认识的人都不一定能够有这份信任,更何况是“陌生人”。 即使之前谢恒就帮过宣景,但同样谢恒身上的疑点不少,这让他这个人看起来更加“不安全”。 谢恒不知道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已经被宣景知道,但就凭着他们现在还毫无交集,也清楚宣景不会将账目交给他。 但不管怎么说,这次清算账目的错漏是谢恒发现的,要是胡靖请示宣景让谢恒帮忙查看所有账目,宣景不同意,那多少有点伤人颜面,心里知道不被信任是一回事,但明面上显出来就是另外一种感觉。 所以谢恒直接拒绝,那也就不用宣景回绝,以避免伤害两人还没来得及建立起来的关系。 谢恒的细腻心思荣启看出来了,宣景也看出来了。说是七巧玲珑心确实不为过。 “哎呀!”荣启假模假样地感叹一声,“我现在是越来越迫不及待跟这位汤包四少正式认识一番了,要是能交朋友那就再好不过,宣宣,你说是不是?” 宣景冷冷横了一眼荣启,“再这么叫我就把你新养的鹦鹉拔光毛。” 荣启收了折扇一脸痛心疾首,“对那么可爱的小鹦鹉你也下的去手?丧心病狂!” 宣景:“找账房先生的事你去办,到时候不要把人带来王府。” 荣启:“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不过你也得请人教教陆潇和胡靖,怎么说也是你手下的先锋大将,算数也不能这么差!” 陆、胡两人十分幽怨地看着荣启,心道本来他们一直缩着降低存在感,好像都要没他们什么事儿了,偏偏荣公子提了这么一嘴,这下是别想轻易混过去了。 宣景看向两人,点点头,“那就再请个先生教你们算数。” 两人欲哭无泪,他们宁愿去练兵或者脚绑沙袋去跑圈跑到虚脱,也不想去老老实实坐在屋子里学算术!然而反抗的话只能在心里过一遍,面上两人老实得像鹌鹑一样点头。 一转眼到了放榜的日子。 一大早谢府的家丁李顺就领了谢长青的意思去看榜。 看榜可是个美差,当年谢斌秋闱放榜也是他去看的,回来就得了老爷和夫人不少赏钱,可羡慕了一众下人。 李顺算是谢长青跟前的红人,最是会溜须拍马捧高踩低,很多时候都能猜中谢长青的心思,在谢长青开口之前就把事情给办好了,因此狠得谢长青的喜爱。 而且李顺在周氏和万氏之间左右逢源,两边都是讨好不得罪的态度,又因为他得谢长青看重,两边对他也算客气,偶尔赏钱也不少拿,在谢府算是混得如鱼得水。 只是对于谢恒这位四少爷,李顺从来都只有尖酸刻薄的嘴脸,即便现在谢恒在府里得了些脸面,日子稍微好过了些,李顺见谢恒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在李顺看来自己在谢恒不得势的日子里没少磋磨人,这时候就算示好也没什么用,而且他也不认为谢恒还能翻出什么风浪来,这样的日子就算是好到了极点了,再好也不可能。自己有精力还是留着讨好大少爷和五少爷。 第二十三章 名次 李顺出府去的时候那叫一个大摇大摆,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领了老爷的意思去看榜的。 榜单一张贴出来就围满了人,李顺挤了好半天才终于挤进去。 李顺认识的字不算多,但几个少爷的名字他都认识,除了谢恒的“恒”,不受重视的少爷自然也不会让他费心去认字。 李顺上来就先找谢这个姓氏。 榜上第六名,有个谢字! 看到这个“谢”字,李顺首先想到的是五少爷可真有本事,说考上就能考上,而且还排在第六!上回大少爷可排在十三名呢!这下大少爷是要被五少爷给压一头了。 然而这个想法只在李顺的脑海里过了一瞬,很快他就发现姓氏后面那个字不像“宏”,那不是五少爷的名字,只能继续往后看。 等过了十三名还没看到谢宏的名字,李顺撇嘴,这下估计是得不着万姨娘多少赏钱了。 直到第三十四,李顺才终于看到了谢宏的名字。 重新确认了一遍,是第三十四名没错,李顺心中发凉,仿佛看到不少银子从手里飞走了! 五少爷不是说考得还不错吗?还信誓旦旦地说一定比大少爷考得好。结果不但没有超过大少爷,居然名次还差这么多,话都放出去了却是这样的结果,这下丢人可丢大了。 边上有其他落榜秀才议论着,说这次的乡试很难,这有些人不是第一次参加了,说比之前参加的那两次都难多了,考题里还带着陷阱,答完了才察觉到,可惜为时已晚。 李顺一边摇头一边往回走,觉得自己今儿个时运不济,又暗怪五少爷牛皮吹得太过,这下让自己报信儿都不好报了。 回去谢府,万氏就在门口翘首以盼,边上站面容还算平静的谢长青跟谢宏。 一看见李顺回来,万氏立即上前,满脸喜色地问:“五少爷什么名次?” 李顺勾着背,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眼万氏和不远处的谢长青,小声道:“三、三十四名。” 万氏笑容一僵,“多少?我刚刚好像听错了。” 李顺的背更弯了:“三十四,五少爷上榜了,第三十四名。” 万氏一下变了脸色,狠狠推了一把李顺张:“你胡说!我儿怎么可能只考三十四名!不可能!” 谢宏原本志得意满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强撑着说道:“你是不是看错了?” 李顺缩了缩肩膀,之前出去的时候有多得意,现在就有多渴望去看榜的是别人,“那、那兴许是小的看错了。” 谢长青的脸色也十分黑沉,他以为小五就算在才学上不如老大扎实,但也没有相差太多,平时教考功课小五表现得也算可圈可点,怎么这回名次上就差了这么多?难道是这次考核的内容太难?可明明小五说自己答得不错。 李顺又瞄了两眼谢长青,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在考场听到的话转达给谢长青。 一听不少人都在议论这次的乡试难度高,考题内还暗藏陷阱,谢长青证实了猜测,不过心情并未有所好转。想来小五自觉答得不错,那问题就出现陷阱那一部分,能上榜都已经能算是意外之喜了。 也怪他平日对小五称赞太过,让这孩子有些骄傲自大,这才会出这样的纰漏。 第二十四章 栽跟头 谢宏咬牙,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名次几乎垫底,想亲自去看看,刚迈出去一步就跟满脸喜色从外头跑进来的石竹撞到了一块。 谢宏差点被撞倒,这下满肚子的火气算是有了发泄的对象,“你眼瞎是不是?讨打!来人,给我拖下去打二十板子!” 石竹吓坏了,慌忙跪在地上:“五少爷息怒,我、我就是一时高兴没注意看路,请五少爷高抬贵手饶了我一回!” 万氏正气儿不顺呢,听石竹说是一时高兴,立即横眉竖眼地说道:“你能有什么好高兴的事?莫非四少爷也上榜了不成?” 万氏就是故意在这时候提起的谢恒,她本来都要忘了谢恒这一茬,一看见石竹才想起来。自己儿子没考好,老爷正在气头上呢,为了不让自己儿子挨骂万氏才提起谢恒,想着以谢恒那点学识榜都上不了,有谢恒对比,老爷应该就不那么气她的宏儿了。 石竹红着眼眶点头,“是,公子也上榜了。” 听到谢恒也上了榜,谢长青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些,虽然猜测也是垫底,十有八九还在小五后面,但好歹他的两个儿子都是榜上有名,也就不错了,随口问道:“什么名次?” “第、第六。” 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傻了眼。 万氏这时候反应倒是最快的,一脸狰狞地冲过去:“我打你个嘴上生疮烂舌头的!看看你还敢不敢胡咧咧!” 瞧着万氏那仿佛化身修罗的可怕模样,石竹哪里还敢站在原地,起来就跑,又不敢跑远怕回头挨罚,就绕着门口的柱子一圈圈转着,嘴里还为自己辩解。 “我真没说谎,公子他是第六名,榜上明明白白写着呢,”为了证明自己是亲眼看到的,石竹还嚷嚷道,“我还瞧见了五少爷的成绩,第三十四名!” 很好,这一嗓子喊出来整个谢府的人都知道最不被看好的四少爷乡试第六,而倍受关注的五少爷却是第三十四名,说是天差地别也不为过。 门口有跟谢府认识的人路过,瞧见这情形,不明所以,还以为就是单纯地不信小厮的话,便帮着说了一嘴,“是真的,我也去看榜了,你们府上四少爷和五少爷都在榜上,不愧是读书人家教出来的,一上榜就是俩,厉害!尤其是你们家四少爷,平时不显山不漏水的还真没看出来这么厉害!能到第六!会试可等着他的好消息啊!” 周围其他路人听到也纷纷上前恭喜。 谢长青一一应下,面上笑得却不太自然,心中更不知如何作想。 谢宏早就愤而离去,也不顾的要打石竹板子的事。 一旁的万氏要不是看着还有这么多人在,早就两眼一翻昏过去了,现在也只能强撑着,不能让人看笑话。 消息传到前院。 周氏正在陪谢老夫人,听到下人传话,心头一阵复杂。 她高兴整日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万氏母子俩终于栽了跟头,而且这个跟头栽得还不轻。但被她一直厌恶并且看不起的谢恒这次却踩在了斌儿的头上。 第六名,这个病秧子怎么就考了第六名?他不是只认得些字吗?一日学堂都没有上过的人怎么可能考了第六名?这真没弄错?周氏都要怀疑是不是谢恒作弊了。可谁有那个本事能在科举开始中作弊?他要是真作弊成功了那也是本事。 谢老夫人也恍惚了好一会,反应过来后长叹一声,说了句“小四是个有出息的。” 之前谢老夫人夸谢恒也只说“是个好的”,也不过就是夸谢恒孝顺,友爱兄弟,而这个“有出息”就不一样了,那是能令他们谢家光宗耀祖的! 谁能想到被家里着重培养的老大和小五一个考了十三一个考了三十四,而被放养甚至一度忘记其存在的小四竟然最为出众,考了个第六名。整个京城排第六,这是多大的本事! 不一会,谢长青和万氏进来。 周氏虽然很想留下来看戏,但也知道这时候还是躲着点老爷好,免得火烧到自己身上,随便找个理由就先出去了。 谢老夫人看也没看脸色苍白的万氏,抓着谢长青又问了一遍:“小四真考了第六名啊?是真的?” 谢长青点头,“是,小四考了第六。有不少邻人都看到了榜单。” 谢老夫人老怀欣慰:“出息了!真是出息了!” 看老夫人高兴的红光满面,谢长青还是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感觉。 按理说他也应该高兴,那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只是被自己寄予厚望的儿子成绩平平,而这个未曾被他放在心上悉心教导的儿子这如此出众,这不是变相说明他教导无方且有眼无珠? 谢老夫人一看谢长青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当即沉下脸色说道:“我知道你更疼爱小五,在小五身上倾注了更多心血,但小四也是你的儿子,你再怎么偏心也该有个度,更何况现在小四这般表现,日后是要给我们谢家光耀门楣,你可不能犯糊涂!我也不指望你能像对小五一样对小四,不过你也别在小四面前太过分!旁人家的孩子要是得了乡试第六,那当爹的都得高兴得没了边儿,再看看你,这一脸的纠结是做给谁看?要让小四瞧见了不得戳他的心窝子?” 谢长青低着头听着教训,边上万氏只觉得十分没脸,感觉老夫人这话就是冲她说得似的。 她千娇万宠的儿子最后竟然就考出这样的成绩,不仅没超过谢斌,甚至被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杂种给这样打脸。从听到儿子和谢恒的排名开始万氏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现在这种感觉更甚,仿佛被扇了好几个巴掌还抹了一层辣椒酱,恨不得立时昏厥过去。 谢老夫人说完谢长青还不觉得解气,余光瞥见万氏的身形晃了两下,立马调转目标,又开始训斥万氏。 “姨娘就是姨娘,你瞧瞧你那上不得台面的样子!要真是个懂事的,这时候心里就算再不痛快这面上装也得装出几分笑模样来!看看你那张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奔丧来的!日前你在家设宴,我就说你不该如此你还不乐意听,当时是不是还觉得是我这老太婆故意无理取闹找你麻烦?现在可知道错了?榜都没放你就敢设宴跟人说小五必定位列前十,现在好了,牛都吹出去了,你这张老脸不要也罢,可你有想过小五该如何自处?有你这么坑儿子的吗?” 谢长青一听这话也傻了眼,什么设宴?他根本不知道! “母亲!到底怎么回事?她设什么宴?” 谢老夫人哼了一声:“都是你娶得好姨娘,觉得自己儿子这回考得好,肯定能压斌儿一头,前些日子还没放榜时就宴请了几个交好的官家太太,一门心思地炫耀自己的儿子这回考得如何如何好,定然能上前几名。请来的也不是正经的官太太,都跟她一样是姨娘之流,能有什么好教养?瞧着吧,现在出了榜单,宏儿又是这样的排名,那些女人肯定会四处说万氏是如何跟她们炫耀自家儿子才学出众笃定能上榜上前十的。外头的人不会觉得是妇人自作主张,只会算在宏儿的头上,到时候叫宏儿还如何做人?” 谢长青听完血压都上来了,转身一巴掌抽在万世脸上,怒骂:“愚妇!” 万世被谢长青这一巴掌给打懵了。 她从入府以来就偏得谢长青宠爱,这么些年过去,她依旧是谢长青身边最得宠的,平日里谢长青就是一句重话都不曾跟她说,可这一回却直接上了手。 谢老夫人也没料到谢长青会突然动手,不过想想也能理解,万氏设宴一事不仅坑了儿子最宝贝的小儿子,更是伤了谢府的脸面,一想到旁人说笑话似的提起万氏自以为儿子榜上前十而提前设宴的事,最看重名声的儿子不气得七窍生烟才怪。 谢老夫人了解自己的儿子,一向自诩清流的儿子绝对容不得这种有损自己名声和府门颜面的事,只打了万氏一巴掌着实算轻的。 万氏无冤可辩,就只能一个劲儿地抹眼泪儿装可怜。 她平日保养得好,近四十岁的年纪看着像不到三十岁的,风韵犹存,这梨花带雨的模样要是在平日定能惹得谢长青好一番怜惜,但这会谢长青正在气头上,而且比起自己和谢府的名声,万氏在他心中的分量就很不够看了。 “你还哭!还有脸哭!这事难道不是你自己做出来的!谁逼着你了!母亲说你你还不乐意听,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般没脑子!就你这样还想协助夫人管家,你还是先拾掇好自己吧!” 原本万氏跟谢长青说好,只要这次宏儿考得好,就让周氏分一半的管家之权给她,这可是她软磨硬泡了好久才求来的,现在却被谢长青连骂带吼地拒绝,日后就算这一茬过去了,她也很难再提起这件事,不然就是提醒谢长青她做过的蠢事。 此刻万氏心中真是悔不当初,也气闷自己怎么就那么沉不住气,又转念想到之前谢恒似乎提醒过她这么早设宴不好,心中又忍不住生出埋怨,要是当时谢恒态度再坚决一点,再多帮自己分析分析,兴许她就不会这么做了,都怪那小兔崽子! 第二十五章 数落 谢老夫人没好气地白了一眼谢长青,“你这么大声吼什么?真要说教她回你那说去,在我这大喊大叫,你是想说给谁听!” “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管你是不是,反正别在我这闹腾!对了,小四呢?” 谢长青又被问愣了,他之前就只关注小五了,现在小五都不知道去哪了,小四他就更不知道了。 谢老夫人一看谢长青这表情,又气得哼了一声,“问你也是白问!” 谢长青立即慌慌张张地说:“应、应该是在他自己院里,之前他身边的小厮去看榜,回来应该就去告诉他了。” “哼!刘妈妈,把四少爷请过来。” “是。” 刘妈妈去请谢恒,谢老夫人又赶紧让身边伺候的丫鬟沏茶的沏茶洗水果的洗水果,看得万氏一阵眼热,她的宏儿向来孝顺,都没得过老太太这样看重!老太太真是偏心! 不一会谢恒进来,谢老夫人立即亲的热的将人招呼到身边坐下,拉着谢恒的手笑得见牙不见眼:“要不说还是小四出息啊!这第一次参加科举就能有这样的好成绩,可真是给我们谢家争光!你祖父要是还在都得以你为骄傲。” 谢长青本来也想跟着夸两句,但听着谢老夫人好话不要钱地往外冒,他心里也不大舒坦,想着就是当初嫡子上榜母亲也未曾这样夸奖过。虽然嫡子的名次不如小四,但毕竟身份在那。 “母亲,孩子表现好您夸两句就得了,夸得太过也不好,小四考得是不错,但我当初乡试时榜上第五,小四还不如我。” “呸!”谢老夫人毫不客气地呸了谢长青一口,这么些年修身养性,这样粗鄙的举动谢老夫人已经很多年没有做过了,今日也实在是被谢长青给气着了,“你个当爹还有脸跟儿子比?那要是小四考了第五你是不是得找根麻绳上吊?再说你考乡试时那是读了多少年的书?家里砸锅卖铁给你请先生供你上私塾,可小四呢?你可有管过他一天!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阴阳怪气儿什么,咱们就实事求是,小四好就是好,你别跟我说那有的没的!” 谢长青被自己亲娘给说了个没脸,也不出声了。 谢老夫人却又打不住数落的话头,“小四没进过学,就凭着自己看书摸索都能考得这么好,要是一开始就送他去读书,那不得考得更好?别说第五,第一都是有的!这孩子就是被你们给耽误了,!打量着我不怎么管事,就这么磋磨我的孙子!” 谢长青头疼,“母亲!好端端的怎的又说起这些来了,不是都说好日而后不提了吗?” “我想说啊!要不是你厚着脸皮跟你儿子比,我能想起这茬来!” 谢长青立即认输:“行行行,都是我的错!母亲莫要生气了!” 从头到尾,谢恒都一言不发,看着谢老夫人把谢长青从儿子数落成孙子,心里十分快意,面上却不动声色,让人觉得十分稳重。 第二十六章 取消设宴 对于谢老夫人的维护,谢恒心中并无感动,他如何能不知道谢老夫人如今态度慈爱都是因为自己考出了成绩,日后真的有望光宗耀祖?如果还是原主,谢老夫人怕也是不会分几个眼神出来。就如同他当初所想那般,这一家子但凡有一个稍微说得上话的人能在乎原主的死活,原主也不至于死得那样早又那样憋屈。 谢老夫人拿着帕子按了按眼角,又继续说:“既然成绩都出来了,那也该设宴庆祝。” 谢长青脸色顿时一变,“这、这就不必了吧,当初斌儿虽然设宴,但他是嫡子,身份贵重,小四是庶子,不宜太过招摇!再说现在家里的银钱也不那么充裕……” 彭!谢老夫人一拍桌子,“别跟我打马虎眼!斌儿是嫡子,给小四设宴的规格不越过斌儿去就是!但不能不设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万姨娘老早就准备给小五设宴!小四是庶子,小五也是,都是庶子,凭什么给小五准备就不给小四准备!银钱不充裕那就只设宴一场,小五没考好那是他自己本事不济,就不给他设宴了!紧着小四!” 谢长青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他心里也清楚母亲的话在理,可还是不愿意。 小五考成这样,要是再给小四设宴,而本来准备给小五设的宴却取消,那不是往小五心上戳刀子吗? 其实谢长青虽然最看重嫡子,但要说私心最喜欢的还是谢宏。不仅仅因为他最喜欢的女人是万姨娘,也因为小五确实会讨他开心,斌儿虽然也孝顺,但自小到大都有一股嫡子的端重清高,不会跟他撒娇笑闹,他为人父的喜悦欢心几乎都是小五给的,现在让他戳小五的心窝子他如何舍得? 再看万姨娘貌美的脸上尽是失魂落魄的样子,自己之前打的那一巴掌红印还在,还有一番凄惨美感,谢长青就更舍不得了。 “母亲……要不还是……” “祖母,”谢恒终于出声,打断谢长青的话,“祖母,既然父亲说家中银钱不宽裕,那就算了,没有必要为了我这般破费。只是个乡试而已,考得好那是我身为谢家子孙应该的,本就不该因此邀功请赏。再说,真要设宴,等日后会试、殿试取得佳绩,在设宴也不迟。” 谢老夫人看儿子如此为难的模样,本来也有些动摇,到底不愿意因为一个庶孙而跟自己的儿子生出嫌隙,而且她觉得自己之前说话那么重,也算是给谢恒撑腰出气了,谢恒要是个真懂事的也该知足,不会让自己难做,现在看谢恒能这这样找台阶给他们下,她也乐意接着。只是这面上的功夫还是得做。 “好好好!”谢老夫人拉着谢恒的手,“我的乖孙就是懂事!也罢,这次就听你的,只是终究委屈了你!” 谢长青也因为谢恒的主动推拒而对这个儿子多了些好感,只是他到底心中愧疚,这会也不大好跟谢恒对视,就附和着谢老夫人的话随便夸了两句,目光始终未落在谢恒身上。 万氏虽然也松了一口气,但心中还是气愤不已,可想着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也只能违心地跟着夸赞。 第二十七章 姐妹 谢恒微笑着应下一句句言不由衷的称赞,很是高兴看到万氏这种看他不爽但又对他无可奈何的模样,但心中也不以为然。他可不是委屈自己成全谢长青这个渣爹,不过是因为他自己也不想设宴罢了。 谢长青设宴邀请的左右不过是翰林院同级官僚,这些人或许谢斌和谢宏有认识的,逢年过节串门时亲亲热热地叫着人拿着红包,但原主可一个没见过,即便是对于现在的谢恒而言,跟这些官员打交道也没什么好处。他就不费那个精力去维护谢长青的交际圈子了。 虽说不设宴,但谢老夫人为了表示对谢恒的看重,便让谢恒晚上到她这来用膳。 能在老夫人这用膳就算是一种体面。 谢恒笑着应下,之后便说自己还要温书,谢老夫人可不敢耽搁这棵能光耀门楣的小苗苗,就赶紧让他先回去。 乡试已过,明年开春就是会试,也就是春闱,现在的谢恒可是被寄予了厚望,自然不会有人再影响他看书学习。 等谢恒走了之后,谢老夫人又跟谢长青商量着。 “你看要不要送小四去进学?之前是因为距离乡试就只有一个月,送去也不会有什么效果,但现在距离会试还早,就让他跟老大和小五一块去如何?以小四现在的能耐,也不用担心课程跟不上。” 按理说是该这样,但谢长青私心想着要是让小四跟小五一块去进学,那小五必然会受到同窗嘲笑,到时候如何还能安心学习?只怕心中压力过大,不但学不好,还会影响后面会试的发挥。 反正小四天资聪颖,自学都能榜上第六,那想来会试的时候成绩也不会太差,即便依旧自学,上榜也该是没问题的。若是到时候比小五考差了几名,对小五来说也是好事。 “儿子觉得还是别让小四去进学了,也就还有半年多的时间,不算长,这时候调整未必是好事,而且圣人有言”因材施教”,可能小四的情况就更适合自己摸索,真要是让他进学去,跟着夫子一板一眼地学习可能还不会有这样的好成绩。” 读书上的事情谢老夫人自然信自己的儿子,听这么说好像也挺有道理,还有什么“圣人言”,那圣人都这么说了肯定没差! “行,那就让小四继续自己学着,不过该给小四提一提月钱,免得平日里要买点好的笔墨都捉襟见肘,你这个做父亲的也该对小四上点心。” “是,母亲放心。” 能不让小四去进学就好,涨个月钱没什么,他也可以送些文房四宝给小四,这都好说。 说一千道一万,谢长青对谢恒的才学还是有些怀疑,谢恒没进学就考到第六名,那不是比自己这个老子还厉害?谢长青当然不愿意承认,他更愿意相信这里面有许多运气成分,也觉得下次会试谢恒不会再有这样的好运气,能勉强上榜就不错了。再加上本就不喜欢这个儿子,就更不愿意花心思教导。 谢恒回自己院子的路上遇上了谢元霞和谢元馨姐妹俩。 这条小路可不通姐妹俩的院子,就只到他那偏僻的小院,看来人家这是专门来堵他的。 没有长辈在场,谢恒也懒得装模作样,端着手臂冷冷看着两人。 谢元馨一张秀气的小脸上满是嚣张之色,“你这是什么意思?见到二姐姐也不知道问好?” 谢恒:“你不也没跟我这个四哥问好?再说是你们两个在这堵着我,还问我什么意思,我看你们倒挺有意思。” 谢元馨一脸震惊地看着谢恒,她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柔弱可欺的谢恒竟然有这样牙尖嘴利的时候!居然还敢这样顶撞她! “你、你竟然敢这样跟我说话!” 谢恒:“不这样说怎么说?躺着说还是坐着说?” 谢元馨气得牙齿打颤,整个人还沉浸在一个不受宠的庶子竟然也敢跟她叫板的震惊中。 谢元霞也微微皱眉。之前在老夫人那那次她就觉得谢恒变了,变得有几分手段,但也没想到他居然敢直接怼上她们。 谢元霞:“四弟不过在乡试表现尚可,就这般放肆,是不是为之过早了?” 谢恒笑了:“怎么?你这么看不起乡试吗?我还以为你们姐妹会在这里堵我就是因为我乡试的排名超过当年的谢斌,你们想过来给我警告或者下马威之类的,但既然你们这么看不起乡试,那想必就不是因为这个找我来的,也一定不在乎你们的嫡亲哥哥乡试的成绩不如我吧?” 谢元霞脸色几番变化,但终究沉住气什么都没说。 可谢元馨却炸了毛,“你得意个什么劲儿?当年哥哥是因为身体不适没有发挥好而已,你瞧着吧,来年会试哥哥一定会超过你去!” 谢恒啧啧两声,“我真是羡慕大哥能有六妹妹这般维护!但我记得前年大哥与几个同窗好友外出游学,回来时给二姐姐送的是一套精致的头面,可给六妹妹的却是一条不怎么稀罕的米粒珍珠项链,这差别对待可是十分明显啊,难得六妹妹一点都不计较,还这般为大哥考虑,当真是兄妹情深。” 谢元馨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这件事虽然已经发生许久,但一直是她心里的一根刺,每次回想起来都在提醒她自己在母亲和兄长心中的位置远远不及姐姐。 她从小就知道母亲和兄长对姐姐的偏爱,明明自己才是需要被呵护的妹妹,母亲开口闭口却都是让她让着姐姐,父亲也更喜欢姐姐,千娇万宠的嫡长女就是比嫡次女要金贵!谢元馨心中也一度不平,但她根本没有能力改变,稍微表现出不如意母亲就要说她不懂事。 好在虽然从小到大自己和姐姐被差别对待,但作为嫡次女,她的吃穿用度也是不差的,养在万姨娘身边的谢元柔瞧着还不如她身边的丫鬟体面,她也就渐渐接受了。 可现在被自己最看不上的谢恒这样直白地提起,谢元馨就觉得脸上被连着删了十几个巴掌!火辣辣地疼! 谢元霞看谢元馨脸色难看,心中暗骂不中用的东西,被一个庶子两三句话就打击得不成样子。 谢元霞收拾好表情,拿出嫡女的尊贵,但又恰到好处的没有鄙夷的神色,仿佛就是在以平常心面对谢恒。 “四弟不必如此言辞犀利咄咄逼人,六妹妹心思单纯,只是纯粹关心兄长而已。平日里六妹妹多与兄长在一起,关系自然更亲厚。日后四弟多出来走动也好相处。大家都是一府兄弟姐妹,合该和睦。” 这一番话说的真是大义凛然,不像谢元馨一样每句话每个字都带着刺,也没有刻意交好,将嫡女的尊贵和大气拿捏得死死的。而刚刚那一番话给人感觉就好像她以往不跟谢恒走动不是因为不待见谢恒,是谢恒自己不怎么出院子,而她身为嫡女,自然也没有上赶着去跟庶弟联络感情的,既无功也无过,但与谢元馨的刁钻相比,就容易让人生出好感来。 要是原主在这,说不定还真会因为谢元霞这番话而跟她冰释前嫌,可惜原主死了,现在在这里的是谢恒。 谢元霞的心思,谢恒不说全部看的清楚,也能猜中个七七八八。这谢府的嫡小姐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谢恒无意跟谢元霞多纠缠,留下一句“二姐姐说的是”便越过两人离开了。 谢元馨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皱着眉头不解地看着谢元霞:“二姐姐为何给他好脸色?咱们不是说好过来就是要好好羞辱他一番的吗?” “我原是想羞辱他,但你看看他那牙尖嘴利的模样,你说一句他能顶你三句,这么下来咱们说得再多又能讨着多少便宜!又何必上赶着让他气?” 谢元馨气得直跺脚:“这个小杂种!我要告诉母亲去!让母亲收拾他!” “你可省省吧!”谢元霞一把拉住谢元馨,“你以为他为何敢这般态度?就是笃定即使我们向母亲告状,母亲去找爹爹,爹爹也不会相信他真对我们无礼,你可别忘了他在爹爹和祖母面前多会扮乖装巧!而且现在他得势,祖母看重,咱们要真告到爹爹那去,吃亏的还不一定是谁。母亲先前本就惹了祖母生气,头些日子为了跟万姨娘赌气帮衬谢恒才稍微扭转了祖母和父亲的印象,得了些好话,要是再因为我们告状闹到父亲面前,可还能有母亲的好?” 谢元馨一下子就蔫了,只觉得心头溢满了委屈,“那、那我们就只能白白受这气了?” “这只是暂时的,”谢元霞拍拍谢元馨的手,“咱们毕竟是嫡出,那谢恒在我们面前终究矮上一头,像刚刚那般也不过就是逞些口舌之快罢了!等春闱之后,兄长定能压住谢恒一头,到时候你在去找谢恒的茬,爹爹和祖母也会看在兄长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被谢元霞这样宽慰一番,谢元馨总算又来了精神,“说得对,且看春闱后吧!就先让他多得意几日!” 谢元霞转头,掩去嘴角算计的笑。 第二十八章 选择的余地 晚上谢恒在谢老夫人那用膳,除了老夫人和谢长青外没有旁人在,谢长青也没说些不着调的话惹谢恒生气,这一顿饭吃得还算舒坦,就是为了扮演孝子贤孙得时不时地给老夫人夹菜,还得稍微照顾到谢长青,有点累,到底不如在自己院子里吃。这种“体面”以后还是少来为好。 饭后谢老夫人也没有长留谢恒,只是让谢恒抽空去看看萧氏。 谢老夫人对萧氏那是一如既往的不待见,但毕竟萧氏是谢恒的生母,现在谢恒是有功名在身的人,若是一直不理会萧氏,传出不孝的名声可不好。谢老夫人虽然乐见谢恒跟萧氏不亲近,但有些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不能让人拿到错处。 谢恒本来就处在跟谢长青相对无言的尴尬中,一听老夫人的话就赶紧出去了。 前往萧氏院子的路上,谢恒的心一点点冰冷起来。 他想起之前跟白雪了解到的情况,心中多少明白萧氏的态度是怎么回事。 当初萧氏会嫁给谢长青,其实基本算得上是被卖过来的,而萧氏的父母也不是她的亲生父母,据说是捡来的。谢长青当初对萧氏一见钟情,为了尽早纳萧氏进门,就只是草草调查了一下萧家的情况,只知道是乡间农户,而且萧氏十来岁时就失忆了。家中人口简单,除了父母之外就只有一个弱智兄长。 谢长青给了萧家一百两银子当做彩礼,萧家没给一分钱嫁妆,所以说是嫁女儿倒不如说是卖女儿。萧家人拿了一百两银子之后就离开了,此后再没出现过。 萧氏在萧家的日子过得不如意,家里的活儿都是她干不说,饭还吃不饱,但就算这样,她也不想被卖给别人做妾! 即便萧氏失忆,可她后来断断续续想起来自己似乎是被拐卖的!再想到萧家夫妻对她的态度,原本分明是想让她给用他们那个傻儿子做媳妇的,根本不是什么捡来做兄妹,不过是看中了谢家的钱财才改变了说辞,就将她给卖给了谢长青! 萧氏想起这些来时已经是谢长青的妾室,说什么都晚了! 但萧氏怎么也不愿意就此认命,她始终觉得宁做蓬户妻,不为高门妾,一心想着或许有朝一日她能离开谢府找到自己的家人,之后重新来过。 可萧氏没等到离开谢府的那一天,就先怀有了身孕。 关于萧氏可能是被拐卖到萧家的事,是萧氏刚刚恢复些许记忆时因情绪不稳自言自语才被四处飞的白雪听到,其他基本就是谢恒连着原主记忆的猜测,也八九不离十。 生下谢恒后,萧氏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真的回不去了,就算她还能找回家人,家人也不可能接受一个成过亲生过孩子的她吧?哪怕蓬门草户也不能接受这样的女子为正妻!她的一生彻底完了! 所以这么看来,萧氏这样厌恶自己的儿子多半就是迁怒,她心有期待却无无力改变,最后将所有的一切都怪在原主的出生上,觉得是原主的存在断了她的念想。 谢恒同情萧氏被拐卖,可原主何其无辜?要被生母迁怒被生父不喜?最后到死都未享受过一日父母之爱! 最可怜的不是原主吗?若是有选择的余地,原主也不会愿意成为谢长青和萧氏的儿子! 站在萧氏院门口,谢恒深吸一口气,整理好情绪之后才进去。 第二十九章 无关 这会已是入夜,萧氏的小院中花花草草秋意正浓。 院中摆着矮几和小木凳,旁边的小火炉上滚着水,桌上还有刚刚泡好的茶。 萧氏一身月白的衣裳,发髻微微松散,姣好的面容不施粉黛,坐在院中饮茶赏月,确是极美的画面,如果忽略她在看到谢恒到来时那陡然变得冷漠刻薄的眼神。 “你又来做什么?” 谢恒没在意萧氏的眼神,面无表情地说:“今日秋闱放榜,我榜上第六,祖母说让我过来看看你。” 萧氏冷笑,“怎的,还要我夸你不成?” 谢恒十分平静:“无论我取得什么成绩都与你无关,你未尽一天教养之责,视我如灾星祸水,我不需你夸赞认同,也不必对你心怀感恩。若不是祖母顾忌我的名声让我过来看看你,我亦不想踏进这个院子。但我既然来了,那就要告诉你,不只是这次秋闱,我的未来都跟你没有一丝一毫关系。记得我之前告诉你的话,从前的谢恒已经死了,现在的谢恒与你无关。而不论你如何厌我弃我巴不得我没个好下场,日后的我也只会前途无量。” 谢恒转身离开,他真是一句话都不愿意跟这个女人多说。看着还是个聪明的女人,怎么就愚蠢到了这个地步?明明怜花惜月,对唯一的儿子却这般冷血。 谢恒念着萧氏对原主的一点血脉之情,只要萧氏不作妖,他终究会奉养终老,只是更多的就恕他做不到了。 这一晚谢恒做了整宿的梦,梦中跟他有着一样脸庞的人不是他,而是原主。所有的场景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原主真实凄惨的生活,一部分是原主想象的母慈子孝的画面。 由身到心艰难困苦的现实生活和想象中的家庭美满母慈父爱不断形成鲜明对比,让从梦中惊醒的谢恒好长时间都还感觉到两种极端心情的不断拉扯,睡了一觉反而心力交瘁,只觉得头昏脑涨,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早上石竹进来给谢恒打水洗漱,瞧见自家公子脸色苍白的模样吓了一跳,“公子这是怎么了?我去给公子找大夫!” “不必,”谢恒赶紧叫住石竹,以他现在在府中受关注的程度,找大夫入府来看动静肯定不小,到时候老夫人肯定要派人过来关怀,谢长青和周氏也得做做样子,他可懒得应付,“还是我自己去出去看大夫吧,应该就是昨晚睡觉稍微着了凉,不碍事。” 石竹深知现在的公子就是说一不二的性子,也不敢多言,便只是跟在公子身后,生怕公子走着走着就倒了,自己也能及时将人扶住。 谢恒没在谢府附近找大夫,去了稍远一些杏林街,这条街上医馆、药铺扎堆,大多数医馆的医术都还尚可,也是同行竞争激烈,自然就便宜了患者。 凑巧,谢恒一脚踏进某家医馆就见到了认识的人。 “陆公子,胡公子?真是巧了,你们也来看大夫?” 坐在长凳上排队的两人正是陆潇和胡靖。 也不是谢恒眼神好一进来就看到他们俩,而是在满屋子面容憔悴的病人的衬托下,红光满面的两人实在太过打眼。 第三十章 讨价还价 陆潇两人也立即起身跟谢恒打招呼。 “谢公子,缘分啊,这都能碰上。” “谢公子是哪里不舒服?” 谢恒:“大概是昨晚睡觉没盖好被子,受了凉,一早起来就有点头疼了,也不是大问题,就自己过来瞧瞧,你们二位是……” 陆潇和胡靖对视一眼,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们俩身体好得很,一点病痛都没有,实在是这些天被将军给他们请的算账先生给折腾得怕了,每天睁眼闭眼都是各种各样的数字,看什么都像数字,吃饭的时候盘子碗里不是饭菜,也是数字,再这么下去他们都要崩溃了,便只能装病,先生这才让他们休息一天出来看大夫。 做戏做全套,两人怕被将军看出来是假装的,这才一道来医馆。 这会谢恒问起来,看着对方“真诚”的目光,他们就觉得骗人是不好的,便如实交代了。 谢恒笑起来,“原来如此,都说术业有专攻,二位就是擅长领兵作战,于数字上实在难以贯通也并非不能理解。” 陆、胡两人为谢恒能这样站在他们的角度着想而十分感动。 谢恒话锋一转:“当然,将军让你们学习算数也是为你们好,别看在战场上好像除了敌我人数、伤亡人数和粮草军饷之外似乎就没什么事情跟数字有关了,但实际上学习算数也不只是为了算数,它有助于提高我们的思维思考能力,活跃我们的头脑,其益处可不是表面能看得到的,等日子久了你们就会发现学好了算数对你们领兵作战甚至制定战争策略都有极好的影响。” 开玩笑,他是宣景这边的人,说话做事不管明面如何实际上肯定都要站在宣景这边。既然宣景要让这两人学算数,那他就一定得忽悠着两人学!作为宣景的左膀右臂,这两人必须技多不压身! 果然,陆、胡两人被忽悠得云里雾里,越来越觉得谢恒说的话有道理!眼前的这位谢公子可是考了乡试第六的佳绩,肯定见多识广,他这么说绝对没错。 就连边上的石竹也惊讶地想着学算术竟然有这么大的好处,那回头他是不是也该跟公子学学? 胡靖深刻反省道:“我们是真不知道学算术还有这么多好处,还以为就只是能会看账本而已,看来以后必须学好了,到了战场上才能无往不利!” 陆潇也点头,“将军定然也知道这个道理才会让我们学习算数,我们还不了解将军的苦心,做出装病这种事,实在愧对将军的信任!” 一开始谢恒觉得陆潇应该比胡靖要聪明,现在看来是更聪明些,但不多。 看诊的队伍轮到陆潇二人,前面跑堂的伙计已经在叫人,两人果断陪着谢恒过去看。被抢了活儿的石竹很是有怨地站在原地,他感觉自己小厮的地位岌岌可危! 大夫给谢恒望闻问切了一番,最后得出结论——受凉加上火。 谢恒觉得应该是自己前段时间本就太忙了,一直都没好好休息,再加上三天的秋闱,身子这才有些吃不消,于是在一场梦的祸祸下身子就彻底罢工了! 大夫给开了药,石竹赶紧拿着药方去抓药,生怕又被陆潇他们抢了差事。 在石竹抓药的空档,大夫又对谢恒诸多叮嘱,他以为陆潇二人是谢恒的家人,也就没介意他们一起听着。 “药一定要按时吃,同时也要多加休息,你身体底子本就不大好,之前调理得倒是不错,但这段时间劳累过度便又有些撑不住。还有要多吃些下火的蔬菜水果,我在药方子后面都写了哪些吃食下火。另外短时间内不能吃辣,怎么着也要过上一个月下火之后才能稍微吃些。” 不能吃辣? 谢恒微微头疼,他今天还想着吃辣汤的火锅呢。最近嘴里总是淡的没味道。 于是谢恒试探地问道:“那大夫,如果我吃辣,但我自己不觉得辣,您看这样成不成?” 大夫:…… 一旁陆潇和胡靖都惊呆了,以前打仗受伤经常被军医禁止吃辣,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还可以这样操作!学到了学到了! 胡子一大把的老大夫立马就变了脸色,“你钻啥空子呢!说不能吃辣就是不能吃!管你觉不觉得辣!” 谢恒扁扁嘴,不能吃就不能吃呗,好好说不就行了,这大夫的脾气也忒大了些。 石竹抓药回来,还不知道自家说一不二的公子刚刚被脾气火爆的老大夫给教训了一顿,就看着老大夫脸色不太好,心中担忧是不是公子的情况挺严重的。 “公子,我们回去吧,吃了药休息一会。” 谢恒点点头,转身跟装病二人组道别。 陆潇和胡靖目送谢恒离开后就立即去厉王府找宣景,还是身法熟练地翻墙进去,仿佛王府的正门走不得。 书房内宣景正在写字,陆潇和胡靖进来时他头都没抬。 胡靖笑得一脸憨态,“将军,你猜我们在医馆遇到谁了?” 宣景薄唇抿成一条线,只抬头看了一眼两人,就仿佛有无数眼刀将两人给插成了刺猬。 胡靖老实了,“我们遇到谢恒谢公子了。” 这下宣景终于停了笔,“他身体不适?” “嗯,”陆潇说,“大夫给看的结果是受凉加上火,还说前段时间谢公子太过劳累,让他务必好好修养一段时间。” 胡靖见宣景对他们的话感兴趣,又嘻嘻哈哈地说着谢恒跟大夫关于吃不吃辣而讨价还价的事。 宣景微微皱眉:“胡闹。” 陆潇:“那老大夫是真凶,不过我看要是不这么凶这谢公子还未必遵循医嘱。” 宣景没说话,想了想便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给陆潇:“你们再去跟老大夫打听打听下火都要吃什么,主要是水果,不拘价钱,多买些给谢恒送过去,悄悄的,别让谢家其他人知道。” 胡靖拿着银票直咽口水。一百两啊!这得买多少水果啊! 这还不算完,宣景又让陆潇把三叶冰晶草拿给谢恒,拿之前先问问大夫这三叶冰晶草如何服用、服用多少,把剂量搞清楚。 这下陆、胡两人更傻眼!那三叶冰晶草可是早些年在将军在北境意外所得的极品药草,不说能用来救命,那用处也是大着呢,之前将军受了十分严重的箭伤都舍不得用,现在拿出来居然就为了降火,这也太大材小用了。 不过两人不敢质疑宣景的话,宣景说什么他们都只会照办。 胡靖想了想提议道,“将军要不要给谢公子写封信,关怀两句?反正之前谢公子帮我们看账,也知道是米行是将军的产业,现在将军的这一番表示也算感谢,写封信以言语表达谢意不是更好?” 宣景:“不必了。” 就算让他提笔写也不知道写什么,对于谢恒他有诸多好奇,可这些好奇不适合表述在信纸上。 陆潇一拍胡靖后脑勺,“你是不是傻?大老爷们之间表达个谢意还用写信?这都是姑娘家才做的事,咱们将军可做不来。而且将军要是真写信了,那谢公子出于礼貌不得回信啊,这一来一往的不就成了那什么……暗通款曲吗?” 宣景再度提起的毛笔顿住,一滴墨落在纸上晕染开来。 他心中默默想着看来光给两人请算数先生还不够。 胡靖不知道“暗通款曲”什么意思,但对于能说出四字成语的陆潇表示了敬佩之意,看看,这样说话果然显得倍有文化!以后他也要多说四个字的词语! 中午刚用过午膳,谢恒的院子里就来了两个意外之客。 正在院中溜达消食的谢恒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陆潇和胡靖两人翻墙进来,当着他这个院子主人的面,动作还十分自然流畅。 “你们……” 胡靖卸下身上的包裹打开给谢恒看,满满的水果,色泽鲜艳,一看就新鲜,有些水果还不是应季的,应该是果农费心培养。这样的水果都贵得很,谢府上一两个月不见得买一次,还都仅供着谢老夫人和谢长青。就是身为嫡子的谢斌也就只能在祖母和父亲那蹭到一点,更别提其他人,连见都少见。 此刻就这么潦草地装了一大兜子,好像很不值钱地摆在谢恒面前。 谢恒:“你们这是……” 胡靖:“将军知道谢公子最近上火,便给我们银票让我们买些下火的水果来,还嘱咐我们一定挑贵的买!” 谢恒:…… 陆潇又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白玉盒子,打开后推到谢恒面前,“这是三叶冰晶草,我们将军在北境雪山意外所得,对下火有奇效。我们问过大夫了,说不用全部服用,取下一片叶子的叶尖用热水煎服就能彻底下火,其他的可以留着,什么时候再上火就取差不多的分量煎服,一杯下去不出半个时辰就能见效。” 到现在陆潇还记得老大夫见到这三叶冰晶草时下巴都惊掉了的表情,再听说他们只是想用来下火,那表情可谓痛心疾首了,腮帮子都在**,看的陆潇都担心这老大夫会不会咬到自己腮帮子的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拿他的心肝肺去煎药。问完了用法他们就赶紧走了,感觉再让老大夫多看一眼这老人家就得当场心疼得昏过去。 第三十一章 谨遵医嘱 谢恒是没听过什么三叶冰晶草,但就冲这个名字也知道肯定不是凡物,估计得是那种只能在传说中闻其名的名贵药草,一株万金难求有市无价!他可不敢用这么名贵的东西下火,怕折了寿。 不过宣景都让人送过来了,他推辞也不好,大不了就先收下但不用,要是日后宣景有用得上的地方他再拿出来就是。 “真是劳累二位了,还要翻墙进来给我送这些东西。” 胡靖摆摆手,“这算什么劳累?厉王府的院墙比你这还高多了,我们也经常翻,都习惯了。” 谢恒:……真是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夸赞的好习惯! “将军可还有说什么?” 胡靖:“我本来建议将军给你写封信,但一想到谢公子还要回信,就该成了暗通款曲,这样不好,所以将军就只交代了几句话。” 昨天才从陆潇那学到的四字词语,今天就用上了,胡靖觉得自己这应该算是活学活用。边上陆潇也端着手臂欣慰点头,似乎是在表扬胡靖大有长进。 谢恒都快要绷不住脸上的表情,他实在不想当着宣景左膀右臂的面垮下脸,但这两个大宝贝实在太有让人无语的本事,一时间他都有些同情宣景,平日里估计没少被他们的话气着。 谢恒似乎也明白为何宣景为人有城府有手段,又那般擅长统兵作战,但历史记载中前期的形势一直不乐观了,手下人绝对“功不可没”。 “不知将军有何话要交代?” 陆潇:“将军说了,谢公子要好好吃药谨遵医嘱,少操劳些,多注意休养身体。还说大夫的叮嘱肯定不会错,谢公子不要钻空子。” 谢恒的脸都要僵了,他这还没跟宣景正式见过面呢,怎么就已经给宣景留下他不遵医嘱的印象了,简直堪比出师未捷身先死!社死的死! “劳烦二位转告将军,我一定谨、遵、医、嘱!” 最后四个字谢恒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来,偏生陆潇和胡靖都没听出不对劲儿,只觉得谢恒说得这般郑重,是真把将军的话听进了心里,是好事,还都乐呵呵的挺高兴。 一高兴胡靖就忍不住多说了两句:“谢公子听将军的准没错,我们一直以来都听将军的,从来都没出过问题。如今我们跟谢公子投缘,将来谢公子肯定会见到将军,到时候将军说什么谢公子就听着准没错,有句话说得好,夫唱夫随,反正坚定地跟着将军的指挥就差不了!” 陆潇捅了胡靖一手肘:“错了!是夫唱妇随!” 胡靖理直气壮地反驳:“不就差一个字吗?意思差不多就成!将军和谢公子都是男人,谁用”妇”都不合适,这样说刚刚好。” 陆潇狐疑了片刻,最后竟然也被说服了:“对,改得好,夫唱夫随!”说着又看向谢恒,“谢公子,我们将军可欣赏你了,你日后可一定要跟将军夫唱夫随!” 谢恒已经控制不住脑仁疼了,感觉下一刻就要祭出他那无形的四十米大刀! “我身体不适,就不留二位多说话了。” 一听谢恒不舒服,陆、胡二人也不敢继续打扰,又关心了两句后就翻墙出去。 那句“夫唱夫随”并没有随着两人的离开而在谢恒的脑海中被淡化,还仿佛有毒一般被不断重复!谢恒觉得自己上火得更严重了。 第三十二章 谢元柔 沉淀了一下心情后谢恒就将陆潇他们送来的水果和那一盒三叶冰晶草妥善收起,准备出门去。 他之前已经选定了米行对面的那家铺面,日前已经交了钱,还雇了人装修一番,今日就是过去看看装修进度。 装修的人还是对面米行的掌柜的给介绍的,人都实诚信得过,所以他也不用天天都去守着,偶尔去看看就成。 石竹再次惨遭“抛弃”,不过他都已经习惯了,最近正好在学习算数,还挺乐在其中,也不会一个人无聊。 谢恒刚出院子没走多远就碰上了谢云柔,瞧着谢云柔的样子像是本来就要去找他。 谢元柔身后没跟着丫鬟,手臂上挎着个小篮子,盖着盖子,不知里面放的是什么。 “七妹妹这是要去找我?” “啊,”谢元柔不好意思地侧过身让开路,“我不知道四哥要出去,耽误你的事了,四哥先去忙吧!” “也不是要紧的事,无妨,七妹妹既是来找我的,我这做哥哥的哪有出去不理会的道理?” 谢元柔温婉一笑。 谢恒与谢元柔并肩走回院子。 石竹听到动静出来一看,瞧见是公子回来,身边还跟着七姑娘,便赶紧去洗手泡茶。 两人也没进屋,就在院子里坐下。 谢元柔将篮子放在桌子上揭开盖子,里面是几样做工精致的小点心,看着就很有食欲。 谢恒:“这些都是七妹妹的手艺?” 谢元柔低头一笑:“做得不好,让四哥见笑了。” 谢恒:“这要是还不算好,那酒楼里那些做点心的师傅可都要自惭形秽了。以前只知七妹妹温柔乖巧,竟不知还有这等手艺。” 在原主记忆中,原主跟这位七妹妹没有什么交集。谢元霞高冷,不屑与原主打交道,谢元馨刁蛮,几次欺负过原主,而谢元柔原主连见都没见过几次,记忆十分模糊,要不是之前在谢老夫人那见过一次,谢恒都认不得谢元柔是哪个。 原主对谢元柔唯一的印象就是通房所生、胆小怯懦。 谢元柔的生母只是外头买来的通房丫头,连侍妾都算不上,身份过于低微,就算生了孩子也没有资格抚养。而对于这么一个通房所出的女儿,已经有一儿两女的周氏自然不愿意接手,萧氏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管更遑论别人的孩子,因此最后谢元柔就过到了只有一个儿子的万姨娘名下。 万氏不是个好相处的,对那个通房就十分看不上,对谢元柔自然也不会多尽心。谢元柔五岁过给万姨娘,之后就一直谨小慎微,日常少出门少说话,一家人聚在一起的场合也不言不语当做自己不存在,落在旁人眼中就是她每日都活得战战兢兢的。整个谢府的少爷小姐,除了原主之外,过的最不如意的应该就是谢元柔。 但好在她一直勤谨恭敬,万氏挑不出她的错来。万氏为了在谢长青面前表现她的温柔善良,至少明面上谢元柔的日子还是比原主的日子好过许多。 谢恒一时拿不准谢元柔这时候找他来做什么,若说是来恭喜他秋闱榜上有名,也不该拖到这个时候。现在才恭喜未免太晚了些。 第三十三章 药方 谢元柔人如其名,整个人看起来都是娇娇柔柔的,容貌秀美柔软,声音也是轻柔动听,再加上个子娇小身段轻盈,随便一坐都有一股扶风弱柳之感,比谢元霞和谢元馨看起来都要惹人怜爱的多。 “我知道我平日少来四哥这里走动,四哥心中定然是怪我的,只是我也是身不由己,万姨娘面上虽不曾苛待于我,但私底下规矩甚严,我……算了,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 这欲言又止的模样足以让人猜测良多。谢恒笑了笑,没说什么,但这表情却似乎在告诉谢元柔自己都明白。谢元柔的眼中也带上了感激的笑意。 “今日我亲手做这些点心送给四哥,一是过来表达往日少来走动的歉意,二是谢过四哥给五哥留了颜面。” 谢恒挑眉:“七妹妹这是何意?什么叫给五弟留颜面?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谢元柔浅浅一笑,“四哥就不必谦虚了,我都已经知晓,四哥没有让父亲设宴庆祝,这本就该是属于四哥光耀的时候。但五哥成绩不佳,这时候若是设宴,五哥面上定不好看。先前万姨娘又在不合适的场合说了许多不合适的话,现如今都要报应到五哥身上,一场宴会无异于凌迟。而四哥拒绝设宴,自然算是保全五哥颜面。我被过给万姨娘,与五哥之间的关系自然也就更近了一层,过来谢过四哥也是应该的。” 谢恒勾起嘴角:“七妹妹蕙质兰心,能为五弟这般考虑。只是就算七妹妹特意过来谢我,万姨娘和五弟也未必会领七妹妹的这份心意。” 谢元柔垂眸:“旁人如何并不影响我该怎么做。万姨娘养育我一场,我这么做就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了。” “七妹妹心性坦荡,真让四哥我佩服。” “四哥过誉,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也免得耽误四哥出去办事。这点心四哥若是吃着喜欢,回头还什么时候想吃就让石竹去告诉我一声,我再给四哥做来就是。” “那就先多谢七妹妹了。” 谢恒送谢元柔出了门口后才回来,一回来就看到石竹盯着桌上篮子里的点心流口水。 “瞧瞧你这出息,以后想来有什么事一盒点心就能收买你。” “哪有!”石竹赶紧辩解,“我对公子那是忠心不二,只是七姑娘这点心确实做得精巧,瞧瞧那塞了枣泥的花瓣,多漂亮啊!我从来就没看过做得这么好看的点心,七姑娘真是人美手巧。” 谢恒轻笑:“既然你这么喜欢,那这一篮子点心都给你了。” 石竹一把抱住篮子:“公子你不是开玩笑的吧?你是逗我呢吗?” 瞧着石竹护食的样子,谢恒觉得他这时候就算说“是”,石竹也未必会放手。 “没逗你,说给你就给你了。” 石竹面上一喜,但又犹豫着慢慢松开手:“可这么好吃的点心公子为什么不吃啊?公子不是很喜欢吃点心吗?” 谢恒:“有喜欢吃的点心就有不喜欢吃的点心,我又不是不挑,让你拿去吃就拿去,明日记得把篮子给七妹妹送回去。” “好嘞!”石竹欢天喜地的应下,乐呵呵地抱着篮子回了自己房间。 看着石竹欢脱的背影,谢恒又开始思量起谢元柔。 从今天刚见到谢元柔开始,这位七妹妹的表现就堪称可圈可点,就连谢恒一时间也看不出太大问题来,还本该心生些许好感,只是他有一种趋利避害的本能,总觉得谢元柔没有那么简单。他不是不相信这世上真有纯粹之人,只是觉得谢元柔不是。 细想想,万氏不是那么好相与的,谢元柔也不得谢长青和谢老夫人重视,万氏又不待见谢元柔的生母,哪能对谢元柔多好? 可这么多年下来,谢元柔看似活得谨小慎微,但细看就会发现她面色尚且红润,那股柔弱之感不过是气质使然,并非身体不健康。穿的衣服虽然不是时下的新款式,但也并不多显陈旧。这跟原主相比那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而且这想做点心送来就能做点心送来,可见也不是那么举步维艰。 在万氏手下能活成这样,已经说明谢元柔是个有手段的,至少不像她表面上展现出来的那般单纯。 今次谢元柔过来可能是想在他面前留个好印象,但其实就算她什么都不做,有谢元霞和谢元馨的衬托,谢恒对她也会天然有几分好感,这样打着感谢他给谢宏留面子的名头过来,反倒让他觉得有些刻意了,尽管谢元柔的一言一行都挑不出错处。 谢恒无意在谢元柔身上多花心思,他也不想将自己的精神耗在内宅之事上,所以不管谢元柔的目的是否单纯,谢恒暂且都不打算计较。谢元柔想在谢家怎么折腾他都不管,只要不算计到自己头上,他也不介意跟这位七妹妹保持“良好”关系。 趁着天色还早,谢恒还是打算到铺面去看看,只是出门前又想到了什么,折回去房里拿了些写满了字的纸张揣在怀里,这才又出门。 铺面的装修进度很快,比原本谢恒预计的还要快些,他准备等装修结束之后再给工人们些赏钱,奖励他们做事认真勤快。 出了铺面,谢恒又进了对面米铺。 米铺掌柜的知道谢恒是陆潇他们的朋友,便亲自热情招待。 “谢公子今儿个还是要买米饼?” “不是,”他对米饼一般般,而喜欢米饼的石竹现在被点心那帮“小妖精”缠住,一时半会是难以分心给米饼这个“糟糠妻”了,“我这有些东西,还请掌柜的帮我转交给将军,或者交给陆潇,再让他们交给将军也是一样的。” 谢恒从怀中掏出那叠得整整齐齐的几张纸,上面写的都是些治疗暗伤旧疾的药方,多是刀剑、箭矢之类造成的伤。 在现代时谢恒了解过,昭明帝早逝的原因之一就是从前征战沙场时身上的那些暗伤。 宣景也不是一上来就是昭武将军,他也是从小兵小卒做起,武功也是一招一式学起,战场上刀剑无眼,当他还不足够厉害的时候,受伤就是难免的事。 而即便后来他学有所成,也积累了相当多的经验,同时也开始展现出在领兵作战方面的天赋,步步高升,但身为将军的他还是常常身先士卒,总是第一个冲进敌军,骁勇善战的名声是他一刀一剑拼杀出来的。 作为冲锋陷阵的将军,自然也就成了大多数敌人的靶子,落在他身上的明枪暗箭只会更多,受伤也就成了家常便饭。 宣景事务繁忙,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找大夫调理自己的身体,而且身上有许多旧伤寻常大夫也没有快速有效的治疗方法,就这么一直拖着。 到宣景即位,号昭明,虽是新朝新气象,但要处理的事情比从前只多不少,许多人许多事该安抚的安抚,该处置的处置。每一次的皇权更迭都要留下不少烂摊子的情况仿佛成了历史上某种默认的形式。 到宣景终于腾出功夫来可以好好找大夫找方法来调理身体时,也已经太晚了。 现在既然谢恒来到了这里,自然就不会让他的将军重蹈覆辙,所以从能收集消息开始,他就一直在打探各种可以治疗调理刀剑暗伤的药方子。 存了这么多,终于可以给宣景送过去,日后他还会继续搜寻,除了药方子之外还要遍寻名医,总之一定要把宣景的身体给调理到能长命百岁才行。 当然,他送去的药方子针对的情况也不同,但宣景拿到之后肯定会让身边的医师看看,医师就算自己弄不出来这些药方,但总可以根据宣景的实际情况对这些药方做出适当调整,改成适合宣景的方子。 掌柜的接过药方子,笑着说:“谢公子放心,我一定亲自给胡公子送过去。” 米行和其他商铺直接对接的人是胡靖,有什么事情也只通过胡靖转达。 谢恒点头,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后面谢恒还是买了不少吃食和米酒,但没有带回去,而是让掌柜的转交给在对面忙着装修的工人,算是犒劳他们连日辛苦。 掌柜的代工人们谢过谢恒,又亲自送谢恒出门之后便立刻去找胡靖。 拿到药方的胡靖高兴坏了,在战场上受伤都不曾皱下眉头的男儿这会却红了眼眶,将军身上那些伤何尝不是他们的心病?现在有这么多珍贵的药方,总算能给将军调理一二! 胡靖兴高采烈地拿着药方去找陆潇,两人一同去了厉王府。 宣景书房内。 他看着面前桌子上放着的一沓子药方,目光微微晃动。 自己身体的情况自己最清楚,只是一直腾不出功夫来,却没想到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竟然已经有个人在为他操这份心。 这么多的药方,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收集起来,正因为他也有心治疗自己在战场多年积累下来的暗伤,才更加清楚要搜集这些药方有多不容易,谢恒一定筹集了很长时间。 第三十四章 乱子 这时宣景突然想起之前荣启问他的,是不是早就和谢恒有所交集。他肯定之前与谢恒并不认识,但现在又该如何解释谢恒为他做了那么多事? 又是为他正名声又是帮他收集药方。前者还可能是出于对征战疆场的将士的钦佩,但后者却多多少少透出一股不同寻常的用心。 这会就连宣景也忍不住怀疑,是不是他以前真的跟谢恒有所交集但自己却忘了。 陆潇高兴道:“还好这回军医也跟着我们回来了,把这些方子给军医看看可不可用,有没有什么需要修改的,没问题就能开始给将军调理了!” 胡靖:“我现在就去找军医!”他就是这个风风火火的性子,想起一茬来是一茬。 宣景就将方子给陆潇,让陆潇和胡靖一起拿去给军医看。要是真可行他确实就可以按照方子上的来调理,要真能把那些暗伤给治得七七八八,他也能更有精力应对京城的风雨。 陆、胡两人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离开。 宣景维持着坐姿不变,转头看向窗外那棵几乎将枝条伸进窗户来的柳树,心情不错地想着他跟谢恒这应该也算是礼尚往来过了。或许接下来是该找个机会见个面。有了前面的这些铺垫,两人也算神交已久,他就是这时候表示要见谢恒也不算突兀。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宣景还没想好要在什么时候什么场合以怎样的形式见谢恒,王府这边就出了乱子。 宣旭这两日昏昏沉沉,倒也不是意识不清,就是总出现幻觉,一会说看见龙了一会说看见凤了,就算看起来身体上没大毛病,但总出现这种幻觉也不是个事,急得李侧妃团团转。王府的府医看不出来什么,从外头找来的一个接一个的大夫也瞧不出个所以然,甚至是病了还是中毒都不清楚。 心急如焚的李如诗将这一切都怪在宣景头上。 “你就是个扫把星!生来就克父克母,当初还以为你过了十六岁身上的煞气就能消了,现在看来根本没消,还变本加厉,连你兄长都被你克出个好歹来!就不该让你回来!” 宣景似笑非笑看着李如诗,“母妃说我克了宣旭,那他是断胳膊断腿,还是重病卧床不起?” “你还敢诅咒你兄长!”李如诗疾言厉色,“正常人哪里会动不动就出现幻觉又是看见龙又是看见凤?” 宣景勾着嘴角:“那也许兄长不是普通人,身上就是有龙凤之气,母妃该感到高兴才是。” “胡说!”李如诗的脸瞬间变得铁青,一双眼睛左顾右看,见所有侍女侍从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才又转头恶狠狠地瞪着宣景,“你这是哪里来的诛心之论!想要害死你兄长不成?就知道你是个心肠歹毒的,这才回府多久就原形毕露!到底是自小就野在外头的,丝毫不知道礼数尊卑……” “住口!”一声厉何打断了李如诗的话,厉王沉着脸大步走进来。 第三十五章 家丑不可外扬 李如诗脸色一变,王爷何时来的?又听去了多少? “王爷,妾身……” “你不用说了。” 厉王又皱着眉头打断李如诗的话,他没想到平日里在自己面前对宣景那样和颜悦色的侧妃私底下竟是如此面孔。十个指头尚有长短,他能理解自己的侧妃偏爱旭儿一些,但也不该对景儿这般厌恶!往日倒是他看错了! 刚刚那些话要不是他亲耳听见,他都不会相信这些刻薄之语是出自一向庄重大方的侧妃之口,说话的对象还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他对这个在外多年又自己闯出了一番事业的儿子本就多有愧疚,这当母亲的本该更加心疼才是,怎么还能言辞如刀又一刀一刀往儿子心口戳? 原本对于宣旭突发这种状况,有旁人说可能是被宣景克的,他心里是也有个疑影,可在看了李如诗的表现后,对宣景的那点疑影和不满就消失了大半。 “看来我这来的不是时候啊!” 又一道声音响起,慌张之中的李如诗这才注意到在王爷身后还跟着进来一个年轻人。 “荣大人?” 李如诗认得荣启,都察院左副都御使。荣启深得陛下信任,也有过几次和厉王共事,来到府上商议事情时李如诗偶然见过两次。 只是不管是李如诗还是厉王,都不知道宣景和荣启的关系。今次也是因为陛下派了差事,厉王要和荣启配合协作,这才邀请荣启到王府来共同商议,只是没想到经过李如诗这里还在门外就听到李如诗数落宣景的声音。厉王瞧着荣启好像看热闹似的嘴角噙着笑意,便只能先进来解决这一茬,心里十分不痛快,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现在却让荣启看了个正着。 厉王脸色难看地看着李如诗:“这又是在闹什么?!你到底还记不记得景儿也是你的儿子!偏心也该有个度!” 李如诗咬牙,眼里泪光滚动,“景儿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我也疼他。可现在旭儿的情况王爷也知道。旭儿从小到大都健健康康,唯独这次,在景儿回来之后得了这不知道什么情况的怪病,这不就是被景儿这个亲弟弟给克的吗?若景儿克的是我,哪怕是要了妾身的命去,妾身也不会对景儿说一句重话!可是旭儿……” 瞧着一向庄重要强的侧妃哭成这样,厉王心里也不好受,难免就有几分要迁怒宣景。 荣启却在这时笑了起来,“李侧妃的话真是有意思了,王府二公子的情况我也略有耳闻,也巧了,最近我家中庶弟也是这个情况,身体瞧着无恙,但就是有时会头脑略显昏沉,看见一些幻觉。同样也是请了许多大夫都看不出个所以然,难不成也是被昭武将军克的?不是说昭武将军只克血亲?我那庶弟总不会是王爷流落在外的血脉吧?” 也就是荣启的身份摆在那,性子又是众所周知的狂妄,就是在陛下面前也未见他多收敛,才敢这样开一位王爷的玩笑。 第三十六章 反击 厉王肉眼可见地动了怒,却不是对着荣启,而是对着李如诗:“成天说这些有的没的,是觉得王府不够乱?景儿是你的儿子,你这当娘的怎能带头说他克亲?什么都还没弄清楚就往景儿身上责怪,愚见!” 到底顾念着多年情分,厉王也只说了“愚见”一词,这可比“为母不慈”要强多了。 李如诗脸色一白,她入王府二十多年,还从来没有被王爷这般责怪过。不过眼下她也顾不得这么多了,焦急地看着荣启说道:“荣大人所言当真?” 荣启微微收敛笑意:“侧妃是觉得我在说假?” 李如诗尴尬地撇开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太过担心旭儿……” “这倒是,李侧妃对二公子的慈母之心我已经领教到了。”还是建立在你对昭武将军的薄情苛刻之上。 后面的话荣启并没有直接说出来,但在场的人都听的出那话中未尽之意。 李如诗脸色更加苍白,厉王看着李如诗的眼神也越发不满。 “旭儿呢?说了半天怎么也不见他?” 明知道厉王这是在故意转移话题,还转得十分生硬,李如诗还是只能回道:“出、出去了,可能是……” “明明知道身体出了状况还往外跑什么?!” 李如诗想为宣旭辩解的话就这样被厉王打断。 就这么一会,厉王已经三次打断她说话,还是当着这么多侍女奴才的面,这在从前是从未有过的事。但想着被王爷迁怒的旭儿,明李如诗还是想硬撑着替旭儿辩解两句,只是还没开口就又被荣启打断。 “李侧妃护犊情深可以理解,不过显然令郎的情况并非是因昭武将军克亲。我听闻京中出现此状况的不止二公子和我那庶弟,京兆尹已经在着手调查。侧妃还是安安静静等消息的好,莫要再迁怒昭武将军。” 听听!连个不相干的外人都看不下去了!这亲娘是有多狠的心! 李如诗秀美的脸庞几乎扭曲,更不敢在这时候转头去看厉王脸上是什么神色。 厉王深吸一口气,转身对身边的高管事说:“先带荣大人到我书房去。” 荣启勾着嘴角与高满出去,与宣景擦肩而过时两人极短暂地交换了个眼神,没有被任何人察觉。 厉王看着一直面无表情站在那仿佛是个外人的儿子,那挺拔如青松的身影却莫名让人觉出几分心酸来。 “景儿,你……不要怪你母妃……” 宣景:“儿子已经习惯,没什么怪不怪的。” 被宣景这样冷冰冰地堵了一句,厉王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更加觉得对不住这个儿子,轻咳了一声说道:“回来这么长时间也没见你多添两身衣裳,现在天气转凉,该多准备几身。正好我在城东渔阳古街有家绸缎庄和一家成衣馆,就都归到你名下,改日让绸缎庄和成衣馆的人上门,给你量体裁衣,也把账册带过来给你看。” “王爷!” 李如诗惊呼,那渔阳古街的绸缎庄和成衣铺可都是高档店铺,客人都是达官显贵,绸缎衣裳的生意又没有淡旺季,每年都能赚的盆满钵满。不管是王妃所出的宣震还是她的旭儿,都眼巴巴盯着这两间铺子很久了,没想到王爷居然就这么划给了这个孽子! “好了!”厉王的声音里有多了几分怒气,“这些年我给旭儿的铺面还少?这还是头一次给景儿,你也要计较?” 李如诗咬牙,王爷给旭儿的是不少,但是几家铺子加起来也不如这两家啊! 可李如诗也知道,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已经让王爷请对她十分不满,自己以往维持的慈母形象也几乎崩溃,要是再为了铺子的事争执,只怕要给王爷厌弃,便也只能认下。 “王爷多虑了,我只是担心景儿以往在京时间不长,手下没有可用之人,贸然得了两件铺子不好管理。” 宣景:“多谢母妃操心,铺子一直有掌柜的们管理,不需要我操心太过。我会看账本,对账不会出错漏。用兵用人异曲同工,我能管理好军队,管理两间铺面不会多为难。而且只要将掌柜的签的契约书握在手上,也可减少他们阳奉阴违的可能。” 李如诗几乎将手上的帕子给绞断! 这个逆子真是会说!一开门口就是要契约书!有了王爷的开口,再加上契约书在手,那这两间铺子就真成了这逆子的了! 之前李如诗最得宠的时候,厉王就让她帮着王妃管家,因此李如诗手上就有不少铺子掌柜的契约书,其中就有这两家的。尽管这两家铺面是王爷的,收入都是进了中馈账目,但李如诗一直理所当然地觉得这两家铺面早晚会划给自己的旭儿。可现在,她要把已经握在手上的契约书交出来,还是交给这个逆子,她无论如何也不甘心! 可还不等李如诗想到什么好的理由拒绝,厉王便先一口答应了下来。 “说的是,你连军队都能管理,两间铺面又有何难度?”说完又对李如诗道,“把这两间铺面掌柜的契约书拿给景儿。” 厉王的语气十分坚定,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李如诗知道自己要是继续推拒定要惹的王爷不喜,只能露出勉强的笑意应下,拿了钥匙给身边最信任的侍女去取契约书。 等宣景拿着契约书离开,李如诗还恍恍惚惚,明明一开始是她在质问责备宣景克亲,怎么到了最后宣景什么事都没有,还得了两间赚得的满盆满钵的铺面,又让王爷对自己有了微词,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到这个程度的? 晚些时候,荣启跟厉王商谈好事情,佯装出府,出门之后没多久又轻车熟路翻墙进去宣景的院子。 荣启摇晃着折扇,看着宣景面容平静地整理目前手上的铺面,斜倚在桌边笑着道:“你是料到今日李侧妃会对你发难,所以才让我算准了时候带着厉王经过,好看到李侧妃私底下对你的真实态度?” “宣旭这两日的情况又严重了些,她早就忍不住了,自然要趁着今日父王上朝责难我,只是她失算,没想到父王会这个时候回来。” 荣启轻笑,“哪里是她失算,分明是你算得太好。不过你也总算清醒了,原先我还当你会一直顾念着母子之情任由她磋磨,现在知道反击了是好事。” 宣景的眼中闪过寒光:“她对我如何我无所谓,但不能影响到我要做的事。” 为了日后自己谋划大事时不会有李如诗总找他麻烦拖他后腿,他就是不想反击也得反击。早日让父王知道他这个母亲的真面目,日后即便他们之间再生冲突,自己也会好化解些。 “荣邵情形如何?” 荣邵就是荣启的庶弟。 荣启:“反反复复出现幻觉,比宣旭的情况要严重得多。托他的福,这段时间我耳边清静不少,他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也不错。” “京兆尹那边还是没有线索?” “目前没有,这件事已经闹到了陛下那里,陛下给京兆尹施压不少,命其尽快彻查清楚,这会京兆尹估计急得都该掉头发了。他那头发本来也不多。”荣启摸了一把自己的满头黑发,“做京兆尹有风险,再多再好的头发都不一定保得住。怎么,你想帮京兆尹一把?” 宣景勾起嘴角,“也不是不可以。” 京兆尹乃三辅之一,官拜正四品,虽然不是多高的官职,但却是京城治安工作的一把手。 现任京兆尹贺连升更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他不涉党争,不站派别,跟哪边都维持着交好的关系,不奉承也不得罪,在独善其身的前提下一直本分做事。 京兆尹这个位置本就不是一般人能坐得了的,可以说是朝廷中调任最频繁的部门之一,历届京兆尹哪个不是年纪轻轻就开始秃顶?但贺连升从上任至今已有六年,头发虽然该掉还是掉了,但一直坐得稳稳当当,还不依靠任何势力,就足见这人的本事。而且打通了京兆尹这条线,对于宣景日后在京中行事也会更加方便。 “贺连升这人是不错,但你要是想将其收为己用可没那么容易。就算这次的事情你帮他解决,他最多就是跟你表示下谢意。以往用各种方法拉拢贺连升的人也不少,但都不见成效。” 宣景:“谁说我要收服他?” 荣启一愣:“不是想收服他又为何要帮他?” 宣景:“想让他人为自己效力,收服只是众多方法中的一种。但其实有些人可以被收服,有些人就不可以,强行收服只会带来反效果,为自己埋下敌人。和贺连升这样的人在一起谋事,便不能时时想着如何让他们忠心自己。” 毕竟是这么多年的默契,宣景稍微点了两句荣启就明白了。 “你不需要收服贺连升,但你帮了他,贺连升总是要承你的情,日后贺连升再怎么貌似不偏不倚,但在遇上与你相关的事时还是会多少往你这边倾靠。” “不错,”宣景胸有成竹,“贺连升是聪明人,等接触得多了,让他了解到需要他了解的那部分,他就算不是我的人,也会变成是我的人。” 第三十七章 你家小举人 荣启十分赞同地点头。宣景想用最短时间在朝廷上站稳脚跟,确实需要盟友,需要更多的人支持。在武将之中,宣景的威望自是不必多说,但朝堂之上多是文人唇枪舌剑,在这一点上,现在的宣景还太过于势单力薄。 而且宣景又不是皇子,贺连升即便倾向于宣景,也不等于参与夺嫡站队,自然不会那么抵触。 荣启:“那你准备从何处下手调查?查案本来就是贺连升的强项,他到现在都还没有眉目,可见这事十分棘手。” 宣景:“先去搜罗信息,统计完整究竟有哪些人出现这种状况。” 荣启:“这个交给我,今晚我就能给你准确消息。” “明早也不迟,”宣景道,“我会让陆潇和胡靖拿着你给的名单去调查,搜集信息,看看这些人在哪些时间段去过何处做过何事,包括他们的交际情况一并调查清楚。将所有的信息汇总到一起之后做交叉比对。” 荣启恍然,“我明白了,这是要找这些人的共同之处,不过贺连升应该也有这么做,但显然没什么效果。” 宣景在纸上写下他目前知道的一些出现此类症状的子弟名字,“这件事能引起这么大的动静,甚至惊动了陛下,就是因为涉及太多朝中重臣甚至王室公卿的子弟,贺连升的调查一直围绕着这些权贵子弟,但据我所知一些普通官员甚至是一些商贾也有此情况,调查范围扩大,交叉比对信息的结果才会更加精准。” 不仅仅是扩大调查范围,贺连升作为京兆尹,有些手段想不到也不能用,但他们动起手来隐秘又迅速,就没那么多顾忌。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办。”说着,荣启又好像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眯着眼笑起来,“话说这次中招的人中没有你家小举人,是不是挺让你放心的?” 宣景一时没明白荣启的调侃:“什么?” “嘿!就是那汤包四少啊!谢家的四公子,如今也算是正经的举人老爷了。” 宣景扶额:“什么叫”我家”?” “啧!人家又是为你正名,又是帮你看账本,还有意避嫌不让你为难,更送你各种珍稀方子助你调理身体,这哪哪为你着想处处为你思虑,称的上一心为你,多令人感动啊!这还不叫你家的?你是想始乱终弃怎么的?” 宣景没说话,但他有理由怀疑陆潇的“用词不当”完全是被荣启给带坏的,并且掌握了证据。 几日后,谢恒的铺面还没有装修完,不过已经接近尾声,他也不再总跑过去看,正好日前收到了阮信的帖子,准备去赴约。 谢老夫人知道后笑得都合不拢嘴,先是京都卫副骁骑参领家的公子,现在又是通政使司副使家的公子,小四这交友范围是越来越广啊了! 虽然谢老夫人知道之前寇越请谢恒去吃酒时有哪些人,每次谢恒回来她都有询问,但她想着其他官家公子也就是看到寇越的面子上才与谢恒有交集。但如今可是阮信亲自下帖,这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至少说明阮信是真的看重谢恒,而不单单因为寇越。 更何况阮信还是嫡子,这身份就又尊贵一些,即便都知道现在阮大人有了继妻,但嫡子就是嫡子,这身份终究高人一等。再说这一次乡试阮信同样榜上有名,再加上他的身份,未来定然不可限量。在还未步入朝堂的时候交好,未来同朝为官,这关系亲厚也会非常人所能比。 第三十八章 后遗症 谢老夫人仿佛能看到日后他们谢家在寇家和阮家的帮助下青云直上的画面!等来日她去下面见了谢家的列祖列宗,那也算是教养子孙有功! 谢恒赴约那日谢老夫人又让刘妈妈给谢恒送去了五十两银子,嘱咐他放心花,不必过于节省,跟这些官家子弟在一起出手太抠唆可不容易融入进去。 谢恒拿了五十两银子,跟刘妈妈道了谢,还另外拿出十两银子给刘妈妈。 刘妈妈假意推辞一番就接下了,脸上的笑容那叫一个真诚,心中更加觉得这位四少爷会来事,她当然不会把这十两银子的事告诉老夫人,但拿人嘴软,日后少不了要在老夫人面前说四少爷的好话。 阮信帖子上还是约谢恒去有家酒馆。 如今谢恒也算是有家酒馆的常客,常来常往,伙计也早就认了脸熟,人一过来就立刻带着上了楼上雅间。 一进屋瞧见只有阮信和寇越在,谢恒还意外了一下,他还以为这次是大家伙一起聚聚。 寇越一上来就拉着谢恒喝了两杯酒,直抱怨谢恒太难约,他之前下帖子都没把人约出来,这两杯就当是罚酒。 谢恒不紧不慢地解释:“那都是你自己没赶上恰当的时候,我又不能未卜先知你那日给我下帖子,而且你约的时间我也已经有别的安排。” “有什么要紧的安排?春闱也没多少时间了,你不在家温书怎么还总往外跑?” 谢恒颇为意外地看着寇越,笑着说:“要温书的话从你嘴里蹦出来还真让人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边上阮信扑哧一声笑出来:“他这不是想着乡试都榜上有名了,会试自然要拼一把,才不算浪费了乡试的成绩和之前的付出。这些日子总拉着我温书,还是他爹担心他用功过度适得其反,这才让他出来与朋友聚聚。” 谢恒眨眨眼:“你是有多用功才会让寇大人这样担心?” 寇越骄傲地哼了一声,“我现在可是白日认真进学、晚上挑灯夜读,勤奋得很!夜夜都要熬到实在撑不下去才睡觉,最近我还打算效仿古人头悬梁锥刺股!” 谢恒好笑地摇头,这大概就是学渣初偿“努力有回报”的后遗症。 从前不被父兄看重,日子得过且过,混一天是一天,背着纨绔的名声早已习惯。但突然之间进步显著,榜上有名,想来寇越的父兄态度也一定有不小变化,比如刮目相看多加称赞,又给了丰厚奖赏,平日里更加和颜悦色什么的。寇越尝到了诸多甜头,自然也想在下一场会试中有所表现。 “你日日学习到深夜,对你身体可不好,还容易短命。”谢恒瞧着寇越眼下的乌青,觉得继续这样熬夜下去说不定在会试之前这人就先撑不住了,身体可是科举的本钱。 寇越大手一挥,满脸得意:“这我有办法!之前我身子偶有不适,找大夫来看时也是劝我不要熬夜。不过我从前也听大夫说过,人应该开口常笑,多笑有益于身体健康。所以我晚上熬夜看书时就一边看一边笑。多笑带给我身体的好处不就能平衡熬夜带来的坏处?” 谢恒听得目瞪口呆!这货搁这卡阎王爷bug呢? 第三十九章 .“初见” 谢恒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这也算是神逻辑。 偏偏寇越还一副“我是不是很聪明都赶紧来夸我”的骄傲表情。 阮信明显不是第一次听到寇越这番言论,但还是忍不住笑得飚眼泪。 谢恒叹气,感叹寇越能有这样的想法也算别出心裁。 “其实你平日进学时多认真听,课后回去多多复习,消化夫子白日所讲内容,温故知新,就差不多了,再让寇大人给你找找往年会试的考试题目,你自己多练练手,再找夫子看看,便能大概知晓自己目前在什么程度,还要付出多少努力,或者是否要调整当前的学习方向和重点。学习这种事不是熬夜就一定能有好效果,不是时间花出去了就一定有等量的收获。” 寇越张张嘴,垂头丧气地道:“是这样吗?那我这些日子熬夜不是都白熬了?” 谢恒不得不当起“知心哥哥”开始宽慰。 “求学道路上难免会走弯路,经验和方法也需要一步步摸索积累,你能到现在的程度已经很不错。等我有空定抽些时间整理会试的重点学习资料,到时候给你送过去,你多看看,进学的时候再更认真些,不懂的问题及时向夫子请教,问题不会很大。” 高于常人的起点,优渥的学习环境,这些都是寇越的优势,也是许多寒门学子即便十年寒窗也难以企及的。特别是在谢恒生活的现代,甚至已经有“寒门再难出贵子”的说法,有钱人手上掌握着最优的学习资源,富家子弟从小接受的教育便不是普通人能想象的。 谢恒摇摇头,将这些想法甩出脑海,他既然已经到了古代,那一切就都该从眼下实际出发,从前的事便不该再多想了。 “对了,今日怎么不见冯凯和柳巡?难不成他们也在发愤图强,都没心思出来聚聚了?” “哪儿啊!他们俩可比我们想得开!”阮信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地说,“放榜之后他们俩就没怎么消停过,三天两头往外跑,也总来找我们,不过现在寇越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还总拉着我一起,进学温书都不落下,所以拒绝了几次柳巡他们的邀请,那两人自己玩得倒也乐呵。只不过还是玩儿出了事。” 谢恒挑眉:“怎么了?” 寇越:“你没听说吗?最近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的,好些人总是精神恍惚出现幻觉,柳巡和冯凯也中招了,最近一直在府中休养呢!哪还能出来浪?” 这件事谢恒确实知道一些,他手下养着那么多小动物,就算他足不出户,京中的大事也基本不会错过。只不过这件事他没准备着手调查,也就没深入了解,反正他知道宣景和他的两个得力干将都没中招就行。而且又不是闹出了人命,只是出现幻觉而已,听说还反反复复的,有些人好了就没事了,有些人康复后不久又再次复发,但对身体健康到底无甚危害。 再说这查案是人家京兆尹的事,他没必要抢人家的活儿干,自己手上的事还忙不过来呢,哪有闲心多管闲事? 谢恒:“这事我也听了一耳朵,不过知道得不多,只是猜测这么多人中招,不是传染性的疾病,那就是中毒所致。” 阮信:“我听我爹说现在京兆尹那边的调查方向也偏向于中毒,不过涉及人数众多,听闻这些人有的认识有的却毫不相干,虽说京中权贵关系错综复杂,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找到他们的共同关系点。实在不知道为何这么多人都中招。” 谢恒皱眉:“要是无差别投毒就麻烦了。” 在现代时谢恒很喜欢看些刑侦类的电视剧和小说,多少懂些常识,知道对于破案的警务人员来说,无差别的案件是最难办的。随机杀人,就没有动机可查,也难以从被害人的人际关系网找到突破口,甚至都不一定有特定的受害群体,嫌疑人心理不好琢磨,调查起来全无头绪。且无差别案件容易发展为连环案件,社会影响也会非常恶劣。 阮信叹气:“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做出这种事,又出于什么目的。下了毒又不要人命,只是让人出现幻觉,难不成就为了整人好玩儿吗?” 寇越拍拍阮信肩膀,“行了,也别想这些了,想再多咱们也解决不了,还得看人家京兆尹,走,咱们也别光在这喝酒,去锦屏馆。” 谢恒好奇地问:“什么地方?” 这下轮到寇越惊奇:“你没去过锦屏馆?听都没听说过?” 阮信笑着戳了一下寇越:“谢兄可不跟你一样不正经!” 寇越撇嘴:“去锦屏馆怎么了?你又不是没去过,要说不正经那你也算!” 谢恒看着阮信神色暧昧,心中一突:“这锦屏馆不会是青楼吧?” 阮信:“不完全算是,也有青楼里的营生,但不是所有姑娘都卖身,有相当一部分只卖艺,还有些只陪吃陪喝。卖艺的姑娘们大都有一技之长,琴棋书画跳舞唱曲儿,总有拿得出手的,而且姑娘们各个貌美如花,就是打杂的小伙计都清秀养眼。酒菜也很有特色,他们经常研制新酒、新菜品限量推出。比起青楼妓馆,锦屏馆不会那么乌烟瘴气,环境相对清幽,格调更高,时不时地还会组织茶会诗会,所谓风流才子俏佳人,也是京城一景。纯粹去消遣欣赏的公子哥不在少数。” “比如我们!”寇越迫不及待地补充,“我们就是纯粹去喝酒欣赏曲乐以做消遣,甚至都没点里面的姑娘作陪过。至少我和阮信没有。” “锦屏馆……”谢恒一笑,“惊梦断,锦屏深,两乡明月心。这名字起得倒也雅致。” 寇越点头,“可不是嘛,我以前读书少都不知道这锦屏馆什么意思,还觉得不如百花楼、丽春院这样的名字通俗易懂。” 谢恒:…… 阮信起身:“反正今日有空闲,不如就去锦屏馆看看,谢兄从未去过,不妨去瞧瞧。你放心,这锦屏馆绝对不跟那些青楼妓馆之流一样,不会才到门口就杀出来不少姑娘架着你让你走都走不了!” 这话就纯粹是在调侃谢恒了。 谢恒面上还真闪过一丝窘迫,母胎单身至今,两辈子加起来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上一世从初中到大学也算是校草级别,跟他表白的女生倒是不少,不过他从来没起过那方面的心思。这辈子倒好,同样还没谈情说爱,居然就要直接逛妓院了。 呸,人家那不叫妓院,应该算是高级会所。 “那就去看看。” 瞧见谢恒也点了头,寇越可高兴了,拉着谢恒就往外走,嘴里直嚷嚷着“兄弟带你去见见世面”。 路上寇越还问谢恒家里有没有给他安排通房丫头。 谢恒摇头,“不曾。我也不想弄这些。” 说到这他还得感谢从前谢府中人对原主的不闻不问,不然按照他现在的年岁,差不多也就是该安排通房丫头的时候。 在这方面他的思想还比较偏向于现代化,通房丫头这些他肯定不会弄,日后也不会有那么多妻妾,甚至他压根就没想过成家之事,一心一意只有“立业”,助宣景避开暴君污名成就丰功伟业。 寇越:“我和阮信也没有,都觉得现在弄这些早了点,不过柳巡和冯凯都有一个通房丫头了,每回他们俩去锦屏馆也总要点个姑娘亲热,还笑我和阮信不知其中美妙滋味,等以后知道了也会跟他们一样。” 说着这些寇越隐隐有些嫌弃,他倒不是对那些卖身的姑娘有所成见,只是真不太喜欢那么浓重的脂粉味,还好锦屏馆的脂粉味不重,青楼妓馆业务的那部分有单独划分的区域。不然他的鼻子是真受不了。 说完寇越又嘱咐谢恒:“你到了锦屏馆可别把持不住,这种事晚些也没什么,太早反而对身体不好。” 边上阮信直翻白眼:“你管好自己就是了,谢兄洁身自好,可用不着你嘱咐。” “哎我说你是不是话里有话?合着在你看来我就不洁身自好是不是?你给我说清楚!” …… 从有家酒馆到锦屏馆,这一路上谢恒的耳边就没消停过,这两人没完没了地打嘴炮。谢恒都有些同情寇越,说又说不过阮信,还总自己送上门被怼,这也是真兄弟情了。 锦屏馆不在闹市区,而是南面城郊,三面竹林环绕,溪水潺潺,颇有意境。锦屏馆占地不小,分主楼和副楼。副楼就是侧面紧挨着的一处竹楼,清净雅致,搭配着外头竹林摇曳,溪流叮咚,有几分林间竹舍隐世之风。寇越说副楼就是专门举办茶会、诗会之所,也难怪不少读书人都愿意涉足此处。 谢恒一边欣赏周边美景一边跟在寇越和阮信身后进门。 一进来便有跑堂伙计上前招呼,笑容得体,那股热情劲儿也恰到好处。 还不等谢恒好好观摩一番这里面的装潢摆设,一个转头就跟一双锋利深邃的眼眸对上了视线。 哦吼!千想万想,谢恒怎么也没料到自己和宣景的第一次传统意义上的“初见”会是在这种地方。 一时间谢恒甚至怀疑这莫非是他挖了偶像墓的报应?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第四十章 让我死吧! 此前谢恒在脑海中已经模拟过无数遍自己和宣景初见的场景,无论哪种场景,他都会极尽可能地给宣景留下足够好的印象,尽可能地展现自己的优点,将自己塑造成一个有能力且十分稳重并值得信赖的人。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是真的,眼前的情况实在犹如脱缰野马,让谢恒不知该如何应对。 慌张和乍见偶像的紧张感几乎在同一时间达到顶峰,两种感觉的相互碰撞让谢恒整个人愣在原地,平日那股子随机应变的激灵劲儿这会是一点也发挥不出来。那呆傻的表情跟宣景的冷冽形成鲜明对比,两人站在一起那就是酷炫偶像和他的脑瘫粉丝。 谢恒和宣景就这样相视无言,这要是在玄幻世界大概会以为他们是在用意识交流。 荣启看到谢恒十分惊喜,主动上前打招呼:“谢四公子,终于见面了。” 终于? 谢恒缓过神来,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对方,这谁啊? “我们见过?” 荣启轻咳一声,赶紧找了个说辞圆话:“之前有幸目睹谢四公子在街上以汤包智擒小贼,只是当时不知四公子身份,直到”汤包四少”的名头出来之后才知晓。” 谢恒的脸色顿时发黑,心头的怀疑瞬间淡了下去,转头阴气森森地看了一眼寇越,把寇越看得不自觉地往阮信身后躲了两步。 荣启继续自我介绍:“在下荣启。” 谢恒在脑海里搜罗了一下目前掌握的一些重要人物的资料,“荣”这个姓并不多见,还能跟宣景走在一起瞧着关系不错,那身份应该也不低。 “原来是都察院的荣大人,幸会。” 荣启勾起嘴角,谢恒的话让他心生满意,比起当他报出名讳而别人首先想到的他的身份是嘉南候嫡子,他更喜欢别人以官场上的身份称呼他。 这个谢恒果然很上道。 “今天可真是巧了,居然能在这里碰到。原本昭武将军还想找个机会见见谢四公子,以感激谢四公子之前帮他看出的那些账目问题,是吧宣景?” 宣景被荣启撞了一下肩膀,身形未晃动半分,点头道:“不错,我之前还在想有机会见见四公子,毕竟四公子让我体验了一把天降横财的感觉。” 可不是天降横财么!原本以为年年亏损,结果却是赚得满盆满钵! 谢恒表示理解,这感觉肯定比在许久没穿的衣服里摸出不少钱还要爽! 谢恒:“小事一桩不足挂齿,而且我也受到了将军的照顾。” 荣启立刻眯着眼看向好友:“你什么时候背着我照顾谢四公子了?这是私相授受!” 宣景&谢恒:…… 你一个三元及第的朝廷重臣说话时可以不要乱用成语吗?还不如“暗通款曲”好听! 谢恒觉得自己的底线被狗吃了。 边上一直没什么机会开口的寇越和阮信都惊呆了。 他们一早就认出了宣景和荣启,只是没想到这两位大佬会主动走过来说话。 一开始看着两位大佬朝他们走过来时,两人想着就算知道以他们的身份应该招不来两位大佬,一定是身后其他人与两位大佬认识,可还是忍不住紧张。结果这两位大佬就在他们面前站定了,那一瞬间阮信手脚僵硬,寇越甚至差点昏过去。再瞧见两位大佬似乎是和谢恒有所交集,于是在这一刻他们对谢恒的敬佩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宣景看向谢恒:“你怎么会来这里?” 这语气中的熟稔让宣景自己都有些意外。虽然他们已经知道彼此的存在许久,也有了一些间接接触,但到底今天才是第一次正式见面,宣景本来以为就算自己欣赏这人也会按部就班地来,却没想到一开口就是这般自然,仿佛认识多年的老友一般。 不过话都说出来了,也未觉得有何不对,宣景也不会欲盖弥彰地找补。 倒是荣启有些诧异地暗暗看了一眼宣景,心中意外就好友这看似端重实则清冷的性子居然能一开口就这般自然地拉近与谢恒的距离。 谢恒没注意到宣景的语气有何不妥,实际上能被偶像问话他还兴奋着呢!谢恒正要回答,边上吓傻了的寇越却先忙不迭开口了。 本就是他要带谢恒来这的,一时心慌寇越就觉得昭武将军是在质问他,不敢有丝毫犹豫耽搁,甚至说话都没经过大脑:“我们带谢四来开荤!” 谢恒:……让我死吧! 宣景挑眉未言。 荣启噗嗤一笑:“真巧,我也是带宣将军来开开荤。” 宣景飘着冰渣子的眼光扫过来,荣启立即一脸正色:“咳咳,开个玩笑,你们不要胡乱往外说啊!不然小心我们公报私仇!” 咬了舌头的寇越表情扭曲,阮信笑容僵硬。 经过这一会儿的缓冲,谢恒也终于从一开始的手足无措中缓过来,还算镇定地解释道:“秋闱之前就跟阮兄和寇兄约好等考试结束后便抽个时间出来聚聚,不过后来一直事忙,拖到现在才有时间。啊,还未介绍,这两位是阮信和寇越,都是我的好友。” 阮信、寇越脸上持续尴尬微笑,心道大可不必为他们做介绍,他们一点也不想在荣大人和昭武将军那挂上名号! 谢恒:“本来今日还有两位好友该一起过来,但前段时间他们也不知是中毒还是生病,一直出现幻觉,精神也不大好,故而未能一同前来。” 荣启一听,顿时正色:“你那两位朋友是……” 谢恒微怔,没想到荣启会特意问到另外两人,心下生疑,猜测应该是有什么要紧的情况,便更慎重回答:“一个是护军参领冯大人家的冯凯,另一个是太常寺少卿柳大人家的柳巡。” 荣启记性不错,记得在宣景让他扩大调查范围的人中就有这两个人,就是没想到他们是谢恒的朋友。 谢恒看了看荣启,又看向宣景:“荣大人莫非是在调查最近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的中毒事件?” 荣启看了一眼宣景:你家小举人可真敏锐! 宣景:“调查说不上,只是稍微了解情况。” 谢恒明白了,宣景和荣启就是在调查,不过不是在明面上。这事明面上还是京兆府尹的活儿,但可能出于什么原因他们也要弄清楚这件事,但不方便让别人知晓。看来他们会来锦屏馆也十有八九跟调查有关。是锦屏馆中有线索? 谢恒对寇越和阮信说道:“你们先去开个包间叫上好酒好菜,我跟二位大人说一会话再去找你们。” 两人求之不得,匆匆行礼后就赶紧脚底抹油溜了。 荣启会意一笑,“看来咱们也需要个方便说话的地方。” 宣景打了个响指,立即有跑堂伙计过来带领他们去最高层的雅间。 谢恒看向宣景的目光一言难尽。 宣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嘴角动了动,最后还是说道:“我跟这里的老板认识。” 荣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贱兮兮地笑着说:“哎我说你解释什么啊?人家谢公子又没说什么。” 谢恒嘴角也弯了起来。 来到宣景专用的包房,荣启叫伙计端上来一壶茶,叮嘱之后不叫他就不要再上来。 荣启:“谢四公子曾帮宣将军看账,又搜罗了不少治疗旧疾的方子,请问是何缘由?” 谢恒没想到连方子的事情荣启也知道,这人果然很得宣景信任。 一时间谢恒心里有些酸酸的,心道早晚有一天他也会成为偶像的心腹! 谢恒:“其实理由我已经跟陆大人和胡大人说过,我心中钦佩保家卫国的将士们,对将军由衷敬仰,所以也想力所能及地为将军做些事。” 荣启猜到就会是这样的回答,转头去看宣景。 宣景没说话,他只是静静地与谢恒对视,将谢恒眼中的真诚与坚定看得分明。 半晌后,宣景说道:“我们调查到那些疑似中毒之人都曾来过这里。” 荣启呼出一口气。 谢恒点头,跟他的猜测差不多。 “既然宣将军与锦屏馆的老板相识,可有问过他相关情况?这么些在馆中消费的客人出事,作为老板怎么也该引起重视吧?” 荣启:“问过,不过也没有可用的线索。那些人并非在同一时间段过来,且很多相互之间并不是认识,虽说都有点姑娘作陪,可也不是同几个姑娘,有其他人点这些姑娘也没有中招。酒水自然也不可能有问题。前不久是新推出了一款花酒,但基本来这里的人都尝过,大部分人都没事。” 宣景:“这里的老板人品信得过,不会做出投毒之事。” 但也因为这里是经过比对之后最大的交叉点,即便老板没问题,他们还是得过来调查看看。 谢恒相信宣景看人的眼光,既然宣景说可信,那老板就可以暂时排除嫌疑。 谢恒:“我之前耳闻此事,但并不知道详细情形,要不是今日听阮信和寇越说了,都不知道柳巡他们也中招。听说中招者的症状虽有些差异,却也可能是体质不同所致,而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有出现幻觉。” 荣启:“对,就是幻觉,不过很多人的幻觉不尽相同。只是大多数人的幻觉都是些虚无缥缈之象,总之都是在现实中见不到的。就比如宣将军……” 第四十一章 我来承担 谢恒一怔,眼中立即浮现担忧之色,语速都快了不少:“将军也中毒了?严不严重?可有找得力的大夫瞧瞧?” 那紧张的神色太过明显,荣启本来就是逗逗谢恒,却没想到谢恒反应这么大。 荣启还没来得及解释,谢恒就上前两步拉近了和宣景之间的距离,仔仔细细盯着宣景看,都顾不得如此礼不礼貌。但他见宣景精神饱满、眸光清明,实在不像中毒的。 宣景似乎也没料到谢恒会这样大胆直接上前,他一向反感他人靠近,但也许是因为谢恒脸上真挚的担忧神色,那双清澈的深琥珀色的眼眸中映得满满的都是自己的身影,他竟没有意料之中的不耐烦,甚至都没有下意识地避开。 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谢恒似乎都能闻到宣景身上的那种淡淡的像是北疆风雪的气息。 感觉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失礼,谢恒立即后退两步,抱拳行礼道歉,“是在下唐突了,请将军恕罪。” 宣景的嘴角缓缓扬起:“无事,荣启在与你开玩笑,我并未中毒,中毒的是我兄长。” 谢恒松口气,不是将军中毒就好,他就觉得自己的消息不会错得这样离谱。 “那不知将军的兄长情况如何?” 荣启哼了一声,“能跑能跳,就是出现幻觉时神神叨叨的。真要是能让他老老实实卧病在床一段时间倒还是好事。” 这语气听着可不怎么友好啊!谢恒再去看宣景,见宣景脸上并无神色变化,心中便知晓宣景跟他的兄长关系并不融洽。 也是,就他从厉王府获得的消息判断,在厉王的所有儿女中,就只有幺子宣临目前与宣景的关系算得上融洽。大概是因为宣临还小,有英雄情结,对自己在沙场上能征善战的兄长自然仰慕。至于宣震和宣旭,这两位兄长有还不如没有,净给宣景添堵。 “他都出现哪些幻觉?” 宣景:“据说是总能看到龙飞凤舞。” 荣启笑了一声,“就宣旭还能看见龙凤呢,只怕龙是蛟龙凤是假凤,要不是中毒哪里有这等福分?也不怕折了寿!” 谢恒知道在古代龙凤就是权利的象征,历代皇帝们也都以真龙天子自居。有些皇帝为了造势,为了彰显自己是真命天子,是被上天所选中之人,也会谎称在梦中看见金龙,又或者人为制造一些与龙有关的异象。 不过荣启说的没错,宣旭是什么身份?只是王爷之子,还是个庶子,按理说哪里有那个福分瞧见真龙?别说是他,就是他父王瞧见都不合适。 其他人瞧见真龙是什么反应谢恒不知,但他知道要是在现代,可爱的云南人民如果好端端地看到飞龙在天,一定会先倒掉冰箱里的菌菜,然后顺着熟悉的路去看医生。 等等……菌菜?谢恒的脑海里仿佛有一道光闪过,这一刻的他简直有种柯南附体的感觉。 谢恒:“我之前听寇越他们说,这锦屏馆隔一段时间就会推出新酒新菜品,刚刚荣大人也说前段时间这里新推出了一款花酒。” 荣启点头:“对,但是花酒没有问题。” 谢恒又看向宣景。 宣景:“你是觉得问题出现在新推出的菜品上?” 谢恒笑眯眯地点头,就是喜欢这种跟偶像心有灵犀的感觉! 荣启:“可新推出的菜品也不是所有吃了的人都出现幻觉。” 谢恒:“新菜品的原材料中有没有菌类?” “这个……我还不知道,我没吃过,得去问问。”说着荣启就叫来伙计,要一盘新推出的菜。 伙计:三个男人就要一盘菜?连米饭都不要?果然难以理解有钱人的癖好。 没一会新菜品端上来,果然有菌子,而且是不同的菌类混炒菜花火腿青椒,颜色看着都十分鲜艳,很有食欲。不少菌子天然带有一股独特的菌香,这些香气在炒菜中也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眼前这盘菌类杂炒色香味俱全,也难怪会被作为新菜品推出。要不是怀疑这菜有问题,荣启都要忍不住下筷子了。 荣启问伙计:“这道菜里有多少种菌类?” 虽然只是跑堂的伙计,但锦屏馆对伙计的培训向来很有一套,所有的特色菜和特色酒伙计都能说上一二,方便给好奇心重的客人解答,也是一种营销手段,一边听着伙计说一边品酒尝菜,别有一番滋味。 “客官好眼力!我们这道八宝如意菜最关键之处就是用了八种菌类,因为所需的菌子是大厨带着伙计们一大清早趁着天还没亮就去后头山上摘的,数量有限,所以供应也有限,别看今儿个时候还早,我们这道菜的余量可不多了!” 谢恒:“菜品原料的搭配应该不会随意更改,即使采用八种菌类,应该也是固定种类固定份额的吧?” “那是!这位爷一看就是行家,”伙计这时候还不忘记插个马屁,“为了保证味道一致,原料上自然也得一致,所以有时候就算找齐了其他其菌类,只差一种,这八宝如意菜也做不出来。我们锦屏馆向来看重品质,大厨要求也高,绝对不会随便对付!” 荣启:“那不知道都是用了哪八种菌类?” “这个……”伙计笑笑,“这可不大好说。” 荣启笑道:“只是问你都用了哪些菌类,又不是让你把菜方写出来,这菌类都肉眼可见,只不过我们对这些不了解所以不认识罢了。真要是有认识的,那这菜方子不就算泄露了?” 伙计想想觉得这位客人说的有些道理。 宣景又在这时候拿出一锭十两银子放在桌上,那伙计顿时觉得荣启的话有十分道理,麻溜揣好了银子给三人介绍。 八种菌类的名字有些复杂,不过有荣启这位三元及第在,记下来并非难事。 给了赏钱打发走了伙计,荣启的手指一下下敲击着桌面,“一会我就让人去调查这些菌类有没有毒性,不过既然大厨敢用这些菌类,又知道都是什么品种叫得出名字,那就该确定不会有问题,你们还是觉得问题出在这些菌类上?” 谢恒:“我以前对菌类也稍有了解,在一本《异物志》上看到过南方某个偏远地区生产菌类,品种十分丰富,在当地有许多知名美食都是以各种各样的菌类为主要材料。但那里有毒的菌类数量也十分惊人,还有不少有毒菌类与无毒菌类外形极为相似难以分辨,即便是当地人也常有中招,每年因为误食有毒菌类而至死的当地人就有不少。还有相当一部分有毒菌类并不致命,但会产生各种中毒症状,正好出现幻觉就是其中一种,甚至当地人都已经习惯出现幻觉。还有记载有次午后当地罕见地发生地动,但并不强烈,而大部分当地人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抠嘴。” 荣启越听越有意思,满眼的兴趣:“真的?还有这种地方?我从没听说过。” 宣景:“天下之大,我们不曾知晓未曾踏足的地方还有许多。” 谢恒笑了:“将军说的是,虽然我大瑾国幅员辽阔,但山外有山,就是北境的大夏我们都未曾见识过几寸土地。”但终有一天,你会一统天下,结束三国纷乱,成为千古一帝! 荣启:“所以谢公子的意思是,大厨虽然肯定自己选择搭配的菌类无毒,但是有可能会将有毒的菌类认作无毒的。” 谢恒点头:“正是这个意思。即使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都有可能弄错,那大厨认错的可能也不是没有。我认为当务之急应该是立即让锦屏馆停止供应这道菜,最后在排查一下还有没有其他菜品使用这些菌类,同时将所有菌类收缴并找精通菌类毒物的大夫逐一进行检验。以避免有新的中毒者出现,而且要是能就此找到毒源也有助于对症下药快速解毒。” 荣启沉吟片刻:“你说的有道理,但这一切实施起来有一定困难。你只是猜测毒源是菌类,并没有确定的证据,如此就要求锦屏馆停止一应菜品供应不大合适。宣景与锦屏馆的老板是相识,但也算不上多熟稔,而且锦屏馆的背后还有其他势力,要是贸然动手怕是会有麻烦。” 谢恒愣了一下,这确实是他考虑不周了。 宣景却在这时说道:“就按照谢公子说的办,有任何后果我来承担。” 荣启皱眉:“宣景。” 谢恒刚想说要不要再想想更稳妥的办法,宣景又道:“我带着这盘菜去找司回生,有没有毒物他定能看出来。你现在就去找京兆尹,跟他说明情况,让他带人过来这里调查。” 荣启松口气,这双管齐下的安排还差不多。司回生作为北境第一名医,对毒物一直很感兴趣,也颇有研究,能让他看最好,正好他当下也在京城。只要在京兆尹带人过来调查之前能确认这盘八宝如意菜中采用的菌类有毒那接下来的安排就能顺理成章。 第四十二章 吃伤 谢恒也放了心,他还真怕因为自己不当的建议连累到宣景,果然未来的昭明帝绝不是行事冲动之人。 “你们先去忙你们的,为了稳妥起见我再叫两盘八宝如意菜,等上菜之后就立即送到……”谢恒看向宣景。 宣景:“就送到米行去。” 谢恒:“好,我会尽快送过去。” 按照他的猜测,大厨弄混了有毒和无毒的菌类,那么有的八宝如意菜就有的有毒有的无毒,如果宣景带走的那盘都是无毒的,这事还是不好办,自然还是多弄几道过去为好。但如果都是无毒的……谢恒觉得自己的运气应该不会差到这种地步,而且事关宣景,可千万不能在这时候走背字儿。 三人分头行动。荣启去找京兆府尹贺连升,宣景让伙计将菜打包,带去找司回生。谢恒则去找阮信和寇越,并包圆了今天余下的所有八宝如意菜,让伙计全部打包。 阮信和寇越都看傻了眼,第一次瞧见谢恒这样大手笔。 这八宝如意菜是新推出来不久的菜品,价格虽然不说贵得离谱,但也要五两银子一道。京中寻常人家就是一个月的伙食花销也未必用到五两银子。后厨八宝如意菜的余量还有十道,这就是五十两银子。对于他们这些管家子弟来说,五十两银子算不得太多,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花出去的,更何况是买十道一模一样的菜,喜欢吃也不是这么个吃法。 趁着后厨肯定没这么快做完,寇越还在劝着谢恒:“你要是真这么喜欢吃以后常来就是了,没必要一次就点十道,再好吃的菜这样吃还不得吃伤?” 谢恒却郑重其事地道:“这就是我的目的,吃伤了日后就不想吃了。你们也知道我在家中的情形,月钱有限,哪里能像你们这样想来就来?这吃了一次惦记上了,日后就总想着来吃,攒钱辛苦,还吃不过瘾,多难受?索性就一次吃腻了,往后也就不惦记着了。不过我眼下有事,所以要打包了先带走,只能对不住你们了,改日我再请你们过来。” 寇越听得懵懵的,竟觉得有几分道理! 是啊,要是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又太贵,一次吃伤了那日后就不会再想吃了,省钱省事啊!他好口腹之欲,喜欢吃的东西不少,每月在这上面的花费就占了月钱的一半,要是按照谢恒的方法说不定能省下不少! 阮信却没有寇越那么好糊弄,真要是因为月钱紧张不能常来吃喝,又如何能轻轻松松买下十道菜?别说吃不吃伤,这十道菜一次也吃不完,留着不就坏了?有这一口气买十道菜的钱,还不如顿顿来这里,每次都只点这道菜,连吃十次一样能吃伤,也不用担心一次吃不完那么多浪费掉,还没达到吃伤的目的。 不过谢恒既然这么说,那明显就是不想让他们知道真正原因。 阮信从前虽不怎么爱看书,但也是个头脑机灵、心思通透之人,不会去刻意探听他人秘密。反正他当谢恒是好兄弟,好兄弟不会害他,这就够了。 眼看着寇越有要反应过来的趋势,阮信还帮着谢恒一起忽悠寇越,于是寇越那难得要稍微清醒过来的小脑袋瓜又被两人忽悠得一团浆糊。 不在追问八宝如意菜的事,又聊起了荣启和宣景。 之前在两位大佬面前他们什么都不敢说,这会只有谢恒在这问题就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 阮信:“你怎么会跟他们有交集?能跟荣大人认识就相当了不得,你还认识昭武将军!” 谢恒:“就是意外相识,机缘巧合之下帮了昭武将军一个小忙。昭武将军和荣大人关系要好,想来荣大人就是从昭武将军那知道的我。” 寇越撇撇嘴:“那你可真有面子,我就特怕昭武将军,站他面前腿肚子都直打哆嗦!都不敢直视他!” 谢恒好笑地摇头:“夸张了啊,昭武将军又没有三头六臂,更不是修罗恶鬼,和我们一样都是血肉之躯,受伤了也会流血,生病了也得看大夫,你至于怕成这样?还是顾忌着前段时间他杀俘虏的事?” 寇越使劲摇头:“那肯定不是,就是之前那么多人诋毁昭武将军不该杀俘虏时我都不那么想,昭武将军是我们大瑾国的英雄,为我们打了那么多胜仗,保卫疆土守护百姓,这样的人如何会嗜杀成性?我当时就觉得这其中一定有误会!后面看果然不出我所料。” 谢恒满意地点点头,他就知道自己结交的这些人不说才学多么出众,至少三观人品都没有问题。 “那你怕什么?” 阮信:“我们怕的是昭武将军的气场,这战场之上于敌军之中奋勇厮杀出来的气场哪里是一般人能比的?昭武将军往哪一站周围就自动形成一股让人难以接近的气场,那威势常人可扛不住!就说昭武将军回京那日,身后跟着他的亲兵,都是真刀真枪裹着鲜血历练出来,那煞气震得周围的老百姓连欢呼都不敢!你见哪个大人物回京能像昭武将军这般安静?可不就是气场震慑的效果?” 谢恒轻笑,原来是这个原因。 “你们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这也不代表昭武将军就不是个好相处的,刚刚在外面的情形你们也都看到了,我不过是帮了昭武将军一点小忙他都能这般礼遇。可见在那刚硬强势的外表之下,昭武将军同样是个彬彬有礼之人。方才我与昭武将军闲聊,昭武将军话虽不多,但也看得出学识渊博,若不是大瑾国需要他这位常胜将军,说不定他也会是个爱好舞文弄墨的文人墨客。” 虽然如此说,但谢恒也没觉得现在的宣景有何不好,能文能武,这是宣景的本事。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倚剑执卷,青衫磊落。经岁月洗礼的成王之路上文能安邦武能定国,这才是千古一帝! 阮信和寇越终于被谢恒洗脑,觉得谢恒说的很有道理,甚至再回想起宣景都不觉得那么吓人了,还想着下次要是再有机会见到这位昭武将军,一定要好好看看他们大瑾国的这位战神! 锦屏馆的后厨也算有效率,很快十道八宝如意菜就端了上来。伙计按照谢恒的吩咐已经全部打包好。 寇越苦着一张脸:“不是,你就不能给我们留一道吗?这倒新推出的菜品我都没吃过,你好歹已经跟昭武将军尝过了。” “这次真不行,下次,下次过来一定请你吃个够。”谢恒笑眯眯的,心道要是菜里真有毒蘑菇也就没有下次了。 “成,你是大忙人,找你喝个酒都这么来去匆匆的,说好啊,下次必须不醉不归!” “一定。” 谢恒辞别阮信和寇越,带着打包好的十道八宝如意菜离开。 锦屏馆的服务周到,因为地方稍微偏僻些,馆中便养着不少马车,在客人醉酒或者有需要的时候能送客人到指定的地方。当然只有消费达到一定额度的客人才能免费并优先享受这项服务,不然还要另外花钱。谢恒的五十两刚好就是最低标准,已经提前让伙计给准备好马车送他去米行。如此能节省不少时间。 谢恒到米行时宣景已在,还有一个穿得十分骚包的年轻男子。 这男子看着年岁约莫和宣景差不多,一身紫色华袍,金线滚边,上头的花纹图样用的还是名贵的流光绣,这要是站在太阳底下都得能反光。头上的簪子是上等的翡翠,脖子上戴着血玉坠,腰上挂着名贵的羊脂玉佩,每只手上都带着两三枚戒指,有玉石的有珠宝的,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暴发户的气息。 这要是走在街上那就是移动的珠宝架子,就是在明晃晃地告诉心怀不轨的人快来抢劫我,随便什么东西抢到就是赚到! 谢恒就从没见过这般招摇的人,偏偏这人长得还算不错,身姿挺拔剑眉星目,是幅好相貌,就是被这身打扮硬生生地折去了五分魅力。 宣景见谢恒过来,便给两人做介绍,“这位就是我军中军医,司回生。这位是谢恒谢公子,毒源出自菌类猜测便是谢公子提出。” 司回生用戴满了戒指的手撩了一下头发,勾着嘴角说道:“真看不出公子小小年纪竟有这般见识。” 一听这话,谢恒也顾不得震惊于眼前的“暴发户”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北境神医司回生,脸上立即浮现惊喜之色:“这么说找到有毒的菌类了?” 宣景点头:“的确在八宝如意菜中发现一种有毒菌菇,这种菌菇的外表跟普通的平菇十分相像,很容易弄混。” 谢恒看着那被挑出来的有毒菌菇,左看右看,怎么看都只是平菇而已,在现代吃麻辣烫他可最喜欢放平菇,自以为对平菇应该算是相当了解了,可现在竟然还看不出眼前的毒菇有什么区别。 “不愧是北境神医,这都能挑出来,我是真没看出任何不对。” 司回生笑了一声,“你要是被这种蘑菇毒过就会印象深刻。” 谢恒:……神医的马屁果然不好拍! 第四十三章 双赢 “我这里又带了十份八宝如意菜过来,烦请神医看看是不是都有问题。” 宣景看过去:“你把余下的都包了?” 谢恒点头:“嗯,我担心要是将军带走的这份没有毒菇会影响到接下来的计划,就索性将余下的都带走,要是毒源真在这里,有这么多总能检测到。也可以防止今天还有人中毒不是?” 宣景沉默片刻,从怀中掏出一百两的银票交给谢恒。 谢恒愣了一下,下一瞬便明白了宣景的意思,推拒道:“不用不用,这又不是什么大数目。” 宣景却执意将银票塞到谢恒手中,“你攒下些银钱不容易,收着。” 谢恒明白了,他家将军这是把他当成在谢家倍受苛待的小可怜了。虽说明面上的状况确实是这样,不过谢恒心里还是多有不安,骗别人他理直气壮,但是在宣景面前就总有点不自在,被称作“良心”的东西是有受到谴责的。特别是宣景还这样照顾他,怕他买了这么多菜没钱用,非要给他双倍补偿,他这心里就更加过意不去。 宣景给钱的态度坚定,谢恒无法拒绝,只能收下,把银票工整叠起来贴身放好,心里想着这是将军第一次亲手交给他的东西,回去一定要把这一百两的银票珍藏起来,是不是还能拿出来摸摸看看。回头自己再另外拿些钱多在米行买些吃食,好把这份钱还回去。 但后面谢恒去了米行才知道,他在这里的消费全部五折,这下要是光靠买米买面把钱还给宣景,还不知道要多久,自然这都是后话。 司回生眯起眼,“我说,你这也也太偏心了,之前我有花销的时候你怎么没给我补上?双倍就不说了,原价你都没补偿我。” 宣景面不改色:“赶紧看看这十道菜有无问题。” 司回生:…… 谢恒忍笑,突然发现他家将军还有这样可爱的一面。 司回生不情不愿地将剩下十道菜看了个遍,还谨慎地做了毒物检测,其中有两道菜中都有毒菇,那这就不是巧合了,也足够作为证据调查锦屏馆。 几人立即赶往锦屏馆与荣启和京兆尹汇合。 由于宣景这时候还不好露面,便一直隐身在暗处看着。 谢恒本想直接过去凑热闹,但被宣景拉住。 谢恒眼带疑惑。 宣景:“若是让你父亲知道难免苛责于你。” 谢长青惯爱明哲保身,这种事情自然是绝不参与,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儿子搀和其中,就算只是旁观看热闹,也得说道两句不中听的话。 谢恒没想到宣景这般细心,连这都为他考虑到了,虽然他不在乎谢长青的念叨,反正也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但宣景的好意他总要领。将军在为他考虑,他高兴都来不及,还有什么热闹能吸引他?自然是乖乖留在将军身边看着。 两人都在屏风后面,空间并不大,谢恒心中想着能这样近距离接触将军的机会可不多,可得好好把握! 有了证据在手,贺连升就更加理直气壮,锦屏馆的掌柜的也不能明着妨碍公务,只能一边配合一边赶紧命人去告诉老板。 不过贺连升做事也有分寸,他带人从后门进去,并没有从前门走惊扰那些客人,而且态度也并不强硬,并没有因为发现了确切证据就把锦屏馆上下的人都当成犯人看待。这样的态度也让掌柜的没那么紧张,对贺连升也生不出太多反感,毕竟人家是有证据在手也是按照规章制度办事,还并没有多为难他们。 贺连升带走厨房还剩下的所有菌类,并且带走了大厨和帮厨的伙计,这些人都是直接接触毒菇的人,理应找他们问话。 不用贺连升吩咐,锦屏馆这边就主动挂出了歇业的牌子,等待官府进一步的调查结果。 不少原本还在锦屏馆享受的客人都懵圈了,不明白好好的停业整顿个什么劲儿,不过后来听消息灵通的人说跟京兆尹正在查的案子有关,也就没人再议论,谁都不想跟案子扯上关系。 本来这案子也不是有人蓄谋已久故意害人,只能说是个意外,在找对了毒源之后一切都进行得十分顺利,确定了是锦屏馆的大厨在带着伙计上山采蘑菇的时候弄混了平菇和毒菇,还好这时候并不是菌类生长的旺季,山上的平菇和毒菇都不太多,以至于八宝如意菜每天的供应都有限,不然中毒的人可能会更多。 大厨心里也十分悔恨,本来是想打着新鲜野生菌类的名号做出来的菜能赚更多钱,却没想到运气那么差,这里山上竟然会有那种看起来几乎跟平菇一模一样的毒菇,导致酿成大祸! 不过毕竟不是故意为之,而且也并没有造成人员死伤,最后大厨被判流放,好歹是躲过了死罪。而给大厨打下手一起帮着采摘蘑菇的那些伙计也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惩罚,所幸也都不算特别严重,未伤及性命。 至于锦屏馆,最后只是判罚金三万两,用于安抚那些吃了毒菇出现中毒反应的人家,并歇业整顿一个月。 这个惩罚对于锦屏馆来说绝对算不得重,虽然停业整顿一个月必然造成不少金钱损失,还有那被处罚的三万两,但对于锦屏馆幕后的老板周鹤厉来说,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叫事情。总好过关闭锦屏馆并对他进行问责。 而这样的结果正是因为宣景在其中帮忙周旋。 周鹤厉并不知道宣景在这件案件的调查过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当日宣景和荣启都没有直接露面,司回生虽然是军医,但当时在场的人除了宣景他们之外根本没人认识司回生,还都以为司回生是京兆尹找来检测毒物的大夫。 但周鹤厉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再加上某人的故意运作,他还是知道了帮助自己周旋的人是宣景。 他与宣景交情泛泛,会在锦屏馆留个雅间给宣景也是因为对方的身份贵重,在武将之中地位超然。却没想到这个泛泛之交竟然会在自己遇到麻烦时帮自己周旋一二,甚至做好事不留名都没打算告诉他。 周鹤厉心中对宣景很是感激,便决定要深入结交一番。 与周鹤厉交好的达官贵人不少,其中还有不少人在锦屏馆投了钱,年底的时候能拿到些分红,这些都是周鹤厉的人际关系网。这次的事其实就算没有宣景周旋,周鹤厉也有把握全身而退,只是没这么快罢了。 而周鹤厉感激宣景,也打算将自己交好的那些在朝为官的朋友介绍给宣景认识。 原本宣景只是想弥补自己将锦屏馆作为踏脚石拉拢贺连升的事,这才暗地里帮着周旋一二,却没想到会被周鹤厉知晓并记在心中,又得到了一些人脉,算是意外收获。 这时候宣景还不知道,之所以周鹤厉能那么顺利查到是他在暗中帮忙,其中主要便是谢恒的手笔。 当初谢恒知道那在灾年救济灾民的米行是宣景所有时,他心中既十分骄傲,又觉得这样的善举没有被更多人知晓实在是亏了。要是宣景的善举早早被人发现,当初杀俘虏的事情传入京城时造成的影响就不会那么恶劣,京中百姓们对宣景的评价也不会那么一边倒。 虽然做好事不是为了让人知晓并称赞,但这是宣景品性良善。而谢恒既然要为宣景洗白,要为宣景在朝堂上铺路,那很多事情就得让人知道。 从之前跟荣启和宣景聊天时得知锦屏馆幕后老板不一般,而且还有达官显贵撑腰,他就已经在琢么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将锦屏馆老板的人脉变成宣景的人脉,于是也就顺理成章地利用了这次中毒事件。 谢恒也不觉得自己的做法卑鄙,那么多人因为吃了锦屏馆的菜中毒,锦屏馆被罚是应当的,作为老板的周鹤厉也该负担起相关责任。宣景调查这件事无可厚非,拉拢贺连升名正言顺。暗中帮助周鹤厉周旋是宣景性情正直,自己为宣景谋划是理所应当。 该受罚的受罚,该得利的得利,这简直就是双赢的局面! 事情圆满解决,谢恒原本想着要邀请阮信和寇越去喝酒,算是补偿上次自己半途离席。只不过他的帖子还没发出去,就被半夜翻墙进来的胡靖告知他们将军要请他吃饭,问谢恒什么时间方便,有没有偏好的去处。 谢恒立即将和阮信、寇越喝酒的计划延后,高高兴兴地说自己明天就有空,可以去有家酒馆,那里他比较熟悉,酒菜味道都不错,而且价格公道。 胡靖应下,翻身消失在夜色中。 谢恒看着胡靖每次都从相同的地方翻墙进出,那一块的墙头灰估计都被胡靖的衣服擦干净了,一会还是要弄点墙灰撒上去,免得被人发现端倪。 第二天早上胡靖又翻墙过来,告诉谢恒将军约他晚上到有家酒馆用晚膳。 谢恒点头应着,有瞥了一眼胡靖衣角上沾上的灰尘,心中有些微的过意不去,他不应该那么着急就撒墙灰上去。 第四十四章 作威作福 快到约定的时辰,谢恒便偷偷溜出了府。 谢家的晚膳一向比较早,谢恒又一直在自己的院子里用膳,随便吃了两口就了事。白日里他就做出一副困倦的模样,晚上便又弄出早早熄灯休息的假象,趁着夜色悄悄溜出去赴约。 可怜的石竹再次扮演自家公子,在被窝里吃着米糕,痛并快乐着。 有家酒馆到了晚上生意更是红火。 宣景提早让陆潇去订了包间,不然等晚上再过来说不定还要排队等着包间,否则就只能在大堂对付。 陆潇一直在门口等着谢恒,瞧见谢恒来了之后就带人去楼上包间,这让酒馆的跑堂伙计十分恼火,觉得自己的差事被抢了! 到了包间门口,陆潇没有跟着进去,今晚是将军特意宴请谢公子,他和胡靖沾了谢公子的光,可以在楼下大堂叫些好吃好喝的。 谢恒推门进去,一眼便瞧见坐在桌边的宣景。 桌子临窗,为了通风窗户打开着,一身墨色的宣景几乎与窗外的夜色几乎融为一体。那俊朗的面容都令窗外树梢上高悬的明月失色。 这是谢恒第一次明明白白地get到将军的颜值,真是好看啊! 谢恒信步走进,“让将军久等了。” 宣景摇头:“我也刚到。” 伙计进来伺候,先送来了一壶酒,又奉上菜单。谢恒点了两道自己喜欢的菜,还有一道红烧肉,历史记载中唯一提及的昭明帝喜欢的菜色就是红烧肉。 宣景见谢恒点了红烧肉,只当是巧合,到谢恒把菜单转给他时他又加了一道樱桃肉,另外点了一道汤。 四菜一汤,两个大男人吃够了,宣景饭量不小,也亏得谢恒今儿个胃口好,不然还真不一定吃得完。 谢恒见宣景原本打算点道蘑菇汤,中途手指却换了方向,点了排骨藕汤。 待伙计拿着菜单下去后,谢恒笑道:“将军原本要点菌汤,中途更换了排骨藕汤,可是担心遇上毒菇出现幻觉?其实将军大可不必担心,不说京城这边菌类较少,没那么容易遇上,且大部分酒楼饭馆采用的菌菇都是农户养殖,可没那么多野生菌类给我们碰到。即便真遇上毒菇出现幻觉,有我作伴将军也不至于一人出糗。” 宣景看着谢恒言笑晏晏的模样,嘴角也跟着感染上笑意,心头萦绕着淡淡的愉悦,“谢公子倒是敢调侃,一点也不怕我。” 谢恒下意识坐直身子,“我仰慕敬佩将军都来不及,如何会怕?” 宣景:“虽然我如今已经洗脱嗜杀成性的恶名,但也的确手染鲜血无数,旁人说我一身煞气倒也不错,之前在锦屏馆遇上的你的两位好友,他们对我的态度也正是大多数人对我的态度。” 谢恒摇头:“众人言未必无误,如众者为常却不为精。不是多数人的常态就一定是对的,至少我并非如此。将军高义,手上所染鲜血都为敌军之血。无有将军浴敌血,何来京中安太平?我朝重文轻武,文官节节高升,武将却难出头。百姓对能吟诗作对的风流才子极尽拥戴,但对战场拼杀的将士却无从了解,不明者,易误之。若是再遇上有心之人煽风点火,且不说百姓如何,便是在朝堂之上,官员们只怕议论将士们最多的也是年年军需耗资严重,占比赋税较多,哪里看得到戍边艰难将士不易?又哪里在乎多少忠骨埋沙场,多少马革裹尸还?” 说到最后,谢恒抑制不住情绪激荡,胸腔内孤愤排山倒海,拳头握紧,眼中隐隐带上血丝,倒了满满一杯酒一饮而尽,火辣的酒水顺着喉管直下,烫伤了心肺! 这些话语谢恒皆发自肺腑,当初在了解到这段历史,了解到昭明帝未登基之时的种种艰难时,他心中就愤恨不已。国中内忧外患,而上位者们却只顾享乐,只顾争权夺位。宣景在边境厮杀,不仅要面对强大敌军,甚至还要防备身后冷箭。边境将士们的艰难竟然有相当一部分来自他们拼死守护的朝廷! 越想越气,越说越恨! 谢恒本来只是顺着宣景的话随便聊两句,结果越说火气越大,生生把自己给气着了。 看着谢恒双眸怒火难掩,宣景心中震撼! 谢恒的每一字、每一句都砸进了他的心里,他心中多年的压抑在这一番话中被吐露大半!他从来未曾想过会有这么一个人与自己的想法这般接近,能如此深刻地明白他的无奈与不甘! 谢恒! 见宣景久久不语,谢恒还以为是自己的情绪太过激动,让宣景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当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在偶像面前就是有点控制不住! 谢恒企图再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宣景请他来喝酒,他却把话题搞得这么沉重,不大好。 “不怕将军笑话,我这人向来不安分,别看着出身算不得高,却也想将来金榜题名,在朝堂之中搅风弄雨做出些动静。也只有将军安定边境,我才好京中作威作福!” 宣景笑起来,即使知道谢恒说的是玩笑话还是附和道:“好,为了你能在京中作威作福,我也要守疆护土!” 被宣景附和,谢恒反而更不好意思了。明明意思是这么个意思,但是这话从将军口中说出来就是不一样。到底哪里不一样一时间谢恒也说不上来,反正弄得他自己怪不好意思的。 好在这时候伙计已经开始上菜,谢恒能趁机整理一下情绪,缓解一下这种奇妙的尴尬。 宣景心思细腻,察觉到谢恒稍微有些不自在,便开始刻意引导话题。渐渐的,谢恒逐渐放松,又能轻松自在地如同刚开始那般同宣景侃侃而谈。 谢恒在朝政上的一些见解让宣景欣喜,很难想象这是一个从未涉足朝堂之人能提出来的,而且在有关军事上的一些看法也与宣景不谋而合,竟然有一种难得的默契! 而对于谢恒来说,这也是他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明明白白地了宣景这个人,不是通过史书和文献资料上的记载,不是那些冷冰冰的文字或者图画,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活生生的人! 这人就身姿挺拔地坐在他的对面,能听他说能对他笑,简直美妙的如同做梦一般!不,上辈子他连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即便在现代时谢恒无牵无挂,又有能听懂动物说话的外挂,但穿过来这样一个从前只是史料上了解过的年代,他心中多少有些不安,摩拳擦掌地准备为心中帝王洗白之余,空闲下来时也难免有些迷茫和恐慌,午夜梦回间恍惚之中也曾怀疑这到底是不是自己做的一个漫长的梦,真真假假分不清楚,所以他只能让自己更加忙碌。 面对一家子心怀不轨的“亲人”,心中多少有些疲累,在这个皇权至上的年代说话做事也都要无比小心谨慎。然而谢恒却不敢放任自己感受疲惫,生怕一个放松之下便行差踏错一步,紧绷的精神就是在睡梦之中也难以真正放松。 但是此时此刻,在宣景的面前,谢恒只觉得无比畅快自在,好像终于可以暂时放下沉重的包袱,可以放肆一回,可以将心中的理想抱负都说与这个男人听。 有宣景在,他便没什么好怕的! 气氛上来,谢恒便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别问,问就是高兴! 谢恒的酒量说不上多好,就一般般,这古时候酿酒又实在,几杯下肚就晕晕乎乎的。这会他正高兴,喝起来就更加没个节制,一壶酒很快就见底。 宣景看得出谢恒也是难得放松,便叫伙计多上来两壶酒,左右有自己在这里看着,谢恒即便喝醉也无妨。 有家酒馆的酒酿得好,即便偶尔贪杯也于身体无害。 谢恒已经喝得醉醺醺的,趴在桌子上数着桌布上的花纹。 宣景看着这样的谢恒有些想笑,平日谢恒总是少年老成,说话做事都滴水不漏,现在喝醉了看着才有几分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 “你今日喝得不少,够了,还想喝等日后有机会在出来喝就是。”宣景边说着边从谢恒手中拿走酒杯。 谢恒的视线跟着抢走自己酒杯的手移过去,转到宣景的脸上,眨了眨眼,仿佛才认出眼前的人是谁。 “将、将军……” “嗯。”宣景应了声。 谢恒:“将军,日后谁、谁要是敢在你面前说三道四,说你这不好那不好,别、别憋着,该怼就怼,没必要背负那些莫须有的骂名!” 宣景想着谢恒说的应该还是之前杀俘虏的事,没想到现在谢恒还在惦记着,这人是真把此事放在了心上。 醉酒的谢恒稍微有点口齿不清,但嘴里还是没停下:“忍一时大脑溢血,退一步心肌梗塞,什么人值得你付出这样的代价?该怼怼该骂骂,你要是不好开口我就给你做嘴替,一个个的就会背后编排人是非,到动真格的时候全都是缩头乌龟!有本事他们也上战场瞧瞧去,只怕敌人的号角一响就得吓得尿裤子!” 第四十五章 是他的脸啊! 宣景越听越想笑,但看着谢恒即便醉酒也在为自己打抱不平,心中又是一种从来没体会过的温温软软的感觉。 在宣景的耐心应和下,谢恒总算停止了絮叨,想去拿酒杯又被宣景避开,撇撇嘴,竟然委屈上了。 宣景叫伙计泡了一壶解酒茶,哄着谢恒说是酒骗他喝。 谢恒喝了一口就识破了,但瞧着坐在对面的人还是没吐出来,忍着咽了下去,之后便什么都不喝了。宣景也算变相达成了目的。 谢恒转头,眼睛不经意一扫便看到了窗外的月亮。 这时候月亮比他刚来时看着更大更亮,屋中就算不点着灯火估计也能被月光照得满室亮堂。 瞧着谢恒盯着月亮一眼不眨,宣景好笑地问:“怎么一直盯着月亮看?” “嘘!”醉得迷迷瞪瞪的谢恒竖起手指在唇边对着宣景嘘了一声,“别说话,月圆之夜,我要……” 宣景没听清后面的话,“你要什么?” 下一刻,谢恒突然靠近,一把抓住宣景的手腕,一双眼睛发亮地看着宣景,“我要变身了!” 就在宣景一头雾水时,谢恒转头对着月亮仰首:“嗷呜~~” 宣景:…… 宣景内心的震惊已经不能用语言来形容,这是……这是化身成狼?别说,这声狼嚎还学得有模有样。 瞧着狼叫一声之后就倒在自己手臂上似乎已经醉过去的谢恒,宣景莫名觉得有些……可爱。 没将人叫醒,宣景任由谢恒枕着自己一条手臂半醉半睡过去,时不时地还要调整一下姿势。只是越调整越凑近,不一会,谢恒几乎半边身子都要窝进宣景怀里。 眼看着时间不早了,宣景推了推谢恒试图将人叫醒,在推了几次无果之后也只能放弃。 宣景摇头失笑,某些人的酒品可真不怎么样,还得提醒他日后少喝酒,至少人前可不能再喝醉了。 次日清早,谢恒迷迷糊糊醒过来,捂着宿醉头疼的脑袋,一条手臂撑着床铺坐起身,动作之缓慢仿佛全身关节都生了锈。 “公子,你终于醒了!”守在床边的石竹一见谢恒清醒来便咋呼起来,“我去给公子弄点小米粥,这宿醉早上可得吃清淡点。” 谢恒还想问石竹自己昨晚是怎么回来的,只是宿醉让他的反应慢了半拍,不等他开口石竹就已经出去了。 然而下一刻陆潇便推门进来,手上还端着一杯淡黄色的水。 “谢公子醒来便好,这是蜂蜜水,将军特意叮嘱我等谢公子醒过来后要弄给谢公子喝,可以缓解宿醉头痛。” 谢恒接过蜂蜜水:“多谢。” 喝了大半杯蜂蜜水,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反正谢恒觉得舒服多了。 “请问陆大人,昨晚是你送我回来的?” “不是不是,是将军亲自抱谢公子回来的!” 噗! “咳咳咳咳……” 刚喝进去的一小口蜂蜜水就这样从鼻孔里喷了出来,谢恒却顾不得自己的形象,震惊地问陆潇:“抱、抱我回来?” “那不然呢?”陆潇一脸的理所应当,“谢公子当时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叫都叫不醒,将军也不可能把谢公子一个人留在酒馆,自然只能将你抱回来。谢公子放心,将军臂力好,一路将你抱回来中间都不用停下来休息,更没换我和胡靖接手。将军是翻墙过来的,谢家没人看见。将军回去前还特意让我留下来照看谢公子。” 谢恒欲哭无泪,他担心的是这个吗?是宣景的臂力吗?当然不是!虽然那臂力很让人羡慕! 一想到自己这么不靠谱,第一次被宣景邀请共进晚膳就醉成那样,还得劳烦人家将他抱回来,又安排陆潇守了自己一夜,这是给将军添了多大的麻烦? 看看这丢了一地捡都捡不起来的是什么?是他的脸啊! “真、真是劳烦将军了,也辛苦陆大人守了我一晚,要不一会陆大人就一道用早膳吧?府上早膳清简,陆大人想吃什么我让石竹去买。” “不必麻烦了,将军还在等我回去复命,我随便在外头买点包子油条就成,谢公子好好休息,我先告辞了。” “陆大人慢走。” 等石竹回来时,早已看不到陆潇的身影。 “哎?那人走了啊!我还给他拿了小笼包来呢!” 谢恒:“昨晚你有看到我是怎么回来的?” 石竹羞愧地低下头,“没有公子,我早睡着了,还是被那位公子给叫醒的,醒过来时就趴在桌子上,而公子已经躺在床上了。” 谢恒叹气,感叹自己短时间内可能都没有办法挽回在偶像心中的形象了,看来日后要不就得少喝酒,要不就要锻炼锻炼酒量才行。 一个月后。 锦屏馆重新开张,谢恒便请了阮信和寇越过去,还有已经恢复过来的柳巡和冯凯,这也是几人在秋闱之后第一次聚在一起。 好酒好菜叫了不少,但几人却发现谢恒喝酒不多,问起来谢恒就说最近有点过敏,不宜饮酒过多。毕竟关系到切身健康,也就没人闹着要谢恒喝酒。 十月底的天气一日凉过一日,多喝点酒手脚都是暖的。 几人饭桌上也说起了明年春闱的事,这年关将至,等过了年时间过得就更快,眨眼就是春闱的时候,好不容易都在秋闱中榜上有名,自然也想在春闱上取得成绩。 像冯凯和柳巡,他们的目标不高,只要取得了名次就成,有名次就有做官的资格,家里人再上下活动一番,就能谋个不错的差事,也不算丢了家里的脸。 寇越则是尽人事听天命,自己努力,能考到什么程度就什么程度,反正父兄对他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满意。 而阮信不一样,他不仅要上榜,而且名次也不能太差,只有他自己立起来,家中的继母和继母所出的弟弟才不敢放肆到他头上。这也是他唯一能压过那对母子的机会!故而阮信的压力也比其他人要大得多。 谢恒见阮信出来喝酒也一直眉头紧锁,出言安慰道:“其实很多时候心态很重要,甚至比看更多的书更重要。外在你已经尽最大努力做足了准备,那么接下来就要注意调整心态。你可知道为何有些人平日里瞧着才高八斗,深得先生赏识称赞,但一到正式上场考试结果总是差强人意?” 阮信:“是心态?” 谢恒笑着点头:“就是心态,心态没有调整好,即便平日里的付出超乎常人,也有可能在这临门一脚失败。我曾有幸听一位德高望重的先生说过,只要平日没有懈怠,该做的都做了,在科举考试中能保持平常心,发挥出平时教考的水平,便已经赢过他人一大截。关键就在于大多数人都不能在正式考试中发挥自己平日的正常水平。我知晓你的压力大,但越是这样你越要调整好心态,就像秋闱之前你们想的那样,最差不过不上榜,与现在也无甚差别,这样的心态就很好。” 阮信听着谢恒的话,心里确实稍微宽松了些,说道:“从秋闱放榜之后,我那继母就格外关心我,吃穿用度都比以往更加精致仔细,还严令禁止府上下人打扰我温书学习,每次看见我都叮嘱我一定好好努力,还说春闱时一定能高中。” 冯凯:“哎呦!你那继母转性了?是看你日后将大有可为所以打算提前讨好你吗?” 柳巡:“哼,现在才知道讨好也晚了,就冲她以前的作所作为,还真以为这点小恩小惠就能打动阮信不成?” 寇越也附和着。 谢恒却眯起眼睛,“我倒不觉得如此。” 阮信也觉得怪怪的,但又挑不出继母的错处,还担心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现在听谢恒这么一说立即问道:“你觉得有何问题?” 谢恒想了想说:“假设,一个女子怀孕,夫家期盼是个男孩,女子也希望能生个男孩。怀孕期间,丈夫的那些小妾们日日都来恭喜,好听的话一箩筐,还送来各种礼品示好,面上挑不出任何错处。而每次过来,这些妾室都斩钉截铁地说看这怀像就是个男孩儿,之后府中上下也都肯定地说是个男孩,日日皆是如此。你们觉得这对于怀孕的女子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个…… 几人面面相觑。 寇越说话向来直接,有了想法之后就第一个说道:“一开始女子肯定高兴,她自己也盼望着是男孩,别人这么说她听着也舒心。但天长日久,身边总是这样的言论,而生男生女又不是可控的,女子难免压力渐大,担心如果自己最后生的万一是个女儿该怎么办,这便是骑虎难下了!” 柳巡:“不错,怀有身孕的女子情绪本来就不大稳定,顶着这样的压力不利于女子安胎,这要是身子弱点的,说不定还会出问题,生产的时候也有可能因为心中压力过大造成生产不顺。而且即便平安生产,但如果是个女儿,那女子的丈夫沉浸在”必然生儿子”的言论中已久,定然会比在没有传言的情况下更失望,到时候这女子的处境也会更加难堪。” 第四十六章 反省大会 说到这里,阮信继母的用心也已经昭然若揭。 阮信脸色铁青,“那贼妇打的就是这个注意?!” 谢恒:“你那继母能想到以这样的方法对付你,确实有几分心机,越是这样你就越不能中招,实在不行就跟你父亲说到外头庄子上去学习直到春闱,过年的时候回来吃团圆饭就是,免得在府中被打扰。你父亲但凡还念着你是他的儿子,心中尚有几分盼着你好,都会答应。不过你切记不要一时气盛跟你继母发生冲突,她的做法面上无可挑剔,你要是对她发难也只会让你父亲觉得你在无理取闹,更正中她的下怀。一切等你春闱上榜之后再与她计较也不迟。” “好!”阮信对着谢恒一拱手,“还要多谢谢兄提醒!若不是你,我还真难以看透那贼妇的阴谋。” 谢恒:“这些也不过是后宅的阴私手段,你我儿郎本不该拘泥于后宅纷争,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什么时候该反抗,该如何反抗,心中也得有些计较。若是连后宅之事都平不了,将来如何在朝堂之上平天下事?” 一语点醒梦中人,几个原本的纨绔子弟现在是真真正正认真思量起了他们的未来。 谢恒以一己之力将一场喝酒玩闹的聚会变成了反省大会加激励大会,颇有在现代时高三冲刺时期百日誓师大会的即视感。 凡事都要张弛有度,商讨完了严肃的正事,也该聊些轻松话题。 再有两个月就要过年,京中的热闹气氛也一天天起来。 这是谢恒在古代过的第一个年,说实在的,他还有那么点憧憬。 在现代已经没什么年味儿,城市中不让放烟花爆竹,春晚的小品也习惯走起了“育人走心”的路子,毫无笑点不说道理倒是一大堆,活像上了一场思想品德课。年轻人回家就要面对七大姑八大姨的各种盘问攀比,在人们的脸上都已经看不到对过年的期待,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那几天年假可以稍微休息休息。 在古时候就不一样了,这还有两个月过年,但街巷之中的年味已经出来。那种节日的喜庆感并非需要金钱与科技的支撑,而是在于所有人那发自内心的喜悦上。 几人中冯凯父亲的官职最高,正三品的朝职,时节年下能得到朝廷的一些年货赏赐。今年的赏赐是韭黄和胡桃。 历史上记载,大瑾国已经探索建造出了暖室,在古文中也称为“火房”,用于在冬季培养反季节的蔬菜瓜果。 只不过因为技术上还不是很成熟,能成功培育出来的吃蔬菜瓜果非常稀少,成本又不低,因此基本都是由朝廷来进行培养管控,在过年时供给皇室和其他贵族,而三品及以上的朝廷大员也能在过年前夕分到一些,算是彰显朝廷恩裳。自然官职等级不同、职位不同,得到的恩裳也不同。 不过能得到就已经是身份的象征。 冯凯和冯父都不喜欢吃胡桃,大部分都打算送给亲朋好友。冯父还特意让冯凯拿出一些送给谢恒,感激谢恒之前能劝动冯凯好生读书,甚至还助冯凯在秋闱中取得名次,这可是一份大人情。 寇越啧了一声:“你小子是真会送,拿朝廷的恩裳给谢四,这不是要把我们送的东西都给比下去了?” 其他人也找准备要送东西给谢恒,一是发自内心的感激,二来也是给谢恒在谢家做脸。 只是他们准备的东西再多,也比不上朝廷赏赐的东西。 冯凯嘿嘿两声,“谁让我比你们会投胎呢!” 谢恒笑着摇头:“等你们都做上朝廷三品大员甚至更高官职的时候,别忘了把朝廷给你们的赏赐送给我一些就成,我可不会嫌多!” 谢恒是玩笑的语气,其他人也都没当真,可他们并不知道,在未来,谢恒终是一语中的,他们都将官袍加身,或是封疆大吏,或是一方重臣! 而到那时,当别人问起在他们这辉煌一生中最感激的人是谁时,他们心中出现的那个名字都是谢恒!那位已经天下皆知、权倾朝野的第一佞臣! 这次小聚除了谢恒之外都喝醉了,好在他们其他人都是带着小厮出来,也不用谢恒操心。 回去谢家后没多久,寇越他们的年礼就陆续送了过来。 这还只是年前的年礼,年后还要相互拜访,到时候还有一波。 谢长青的官职只有从六品,俸禄有限,谢家虽然不愁吃穿,到过年时也能吃上更好的,但终究有限,好也好不到哪去,府上最好的吃食也跟寇越他们随便一个人送来的都比不了。 这次谢家可算是沾了谢恒的光,寇越他们送来的东西都顶好不说,数量也不算少,这一次过年绝对是谢长青当官之后谢家过得最富庶的一年。 谢老夫人的嘴角就没合上过,每天都笑得慈眉善目一脸喜庆,每日都要过问那些送来的东西有没有好好保存。 这些好东西她自己都舍不得吃,也提前吩咐下去,只有年三十和初一的时候能吃点,剩下都要留着招待初一之后前来走动的亲友,自然是为了好一通显摆,让亲友们都知道现在他们谢家是跟上头的高官都搭上了线儿的。 至于冯凯送来的作为朝廷恩裳的胡桃,谢老夫人在谢恒的“强烈要求”下放到了自己房中。谢恒说这胡桃也叫核桃,对老人身体最好,不管是直接吃还是研成粉末混在藕粉中食用都行。本来这数量也不算多,就全部都仅供着谢老夫人,又把谢老夫人给高兴得仿佛年轻了十岁,还给了谢恒五十两银子说是奖赏他孝顺,自己这辈子第一次吃朝廷恩裳的东西都是因为这个孙子,这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殊荣! 除了吃食之外,被送来的还有一些名贵布匹。 阮信的外家是江南织造,除了特供皇室御用的特殊布匹之外,其他高端布匹也对外进行销售,但都价格昂贵,若不是达官显贵可买不起,过年时京中的显贵们都要提前三个月预定,不然有钱都没得买。 自从阮信母亲去世之后,阮信跟外家的关系更加紧密。只是因为外家远在江南,对京中的事宜鞭长莫及,能给阮信的照顾除了金钱之外其他都很有限,故而在知道阮信得谢恒点拨,于秋闱中榜上有名之后,也就一直惦记着要好好感谢谢恒,所以还不等阮信主动提起,他们就惦记着过年时候要送些名贵的布匹过来。 阮信外家并不知晓谢恒在谢家的情形,因此送来的名贵布匹不少,男女老少皆有适宜。 比起吃食,对于谢家的女眷们来说自然还是这些布匹最能吸引她们。没有一个爱美的女子不喜欢漂亮衣服,这一点与年龄无关。 一大箱子的布匹抬进谢家时,谢恒正在交易所忙碌,谢老夫人只当他是与寇越他们出去了,命人将布匹抬到自己房中,等着谢恒回来之后再做处理。 谢恒还没回来,周氏、万氏、还有几个小姐倒是先闻风过来了。 谢老夫人懒懒地一抬眼皮,“你们都凑过来干什么?” 周氏脸皮薄,不好直说,万氏却笑盈盈地凑上前,“这不是听说江南织造那边送来了不少布,其中还有浮云锦,我们就都过来瞧瞧,也好涨涨见识。” 三个小姐站在周氏和万氏身后,看似规矩,但眼神都往墙边的大箱子上瞄。 谢老夫人哼笑一声:“人家江南织造送来的布匹点名是给小四的,你们跟着凑什么热闹?” 周氏急了,忍着眼中的贪婪说:“婆母,这么一大箱子的布,小四一个人也用不完啊!再说那送布匹来的人不是还说里面也有女子色样的吗?小四现在还未成亲,留着女子色样的布匹也没用。” 谢老夫人这阵子对周氏很是不满,谢宏秋闱发挥不好,谢斌的名次仍遥遥在前,谢恒又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这就又让周氏的鼻子翘起来了。 虽然谢老夫人也最是疼爱谢斌这个嫡孙,但不代表她能接受周氏仗着生了个好儿子就嚣张到不把她放在眼里,以往还有万姨娘压制着周氏,在谢宏失利之后万姨娘就有些不中用,不愿意总凑在周氏面前被奚落,这就更加助长了周氏的嚣张气焰,在一些管家事务上居然跟谢老夫人唱反调,谢老夫人自然容不得。 这会谢老夫人也是得到了机会要下周氏的脸面。 “人家送给小四的,那就是小四的东西,有用没用都是小四自己说了算。现在小四是还没成家,但日后总要娶妻生子,这样好的布料留着给自己未来的娘子也无可厚非!你是小四的嫡母,平日里没见你怎么疼爱小四,现在瞧着小四有好东西就想着分去,脸呢?” 周氏脸上火辣辣的,她就知道自己一开口铁定要被婆母责难,但面对这么好的布料,她又实在控制不住心动。 第四十七章 分配 周氏嫁给谢长青虽然算是低嫁,但她的父亲鸿胪寺少卿也只是从五品的官职,比谢长青大两级而已,也真算不得高官。江南织造的料子她在未出嫁时见都难见到,更别说现在,做为一个从六品小官的正妻,这样名贵的料子她连想都不敢想。 从前的周氏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做梦都不敢想的布料,谢恒会得到这么多,还是江南织造特意送的。这脸皮仿佛都在谢老夫人的目光下被剥了一层又一层。 谢元霞掩饰着眼中的贪婪之色,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边上口水都要流出来的谢元馨,状似不经意地说道:“这都是四弟的福气,我们虽为嫡出,这种福气却也是羡慕不来的。” 谢元馨眼睛一亮,立即大声说道:“我与大哥哥、二姐姐都是嫡出,尚且没有这些好料子用,他一个庶出的怎么能用?那不是要骑到我们头上去了?这还有没有尊卑?” “六妹妹此言差矣,这尊卑与否可不光体现在出身上,还要看言行举止,如六妹妹这般疾言厉色的贪婪模样,我可看不出哪里”尊”来!” 不知何时谢恒回来了。谢老夫人早就吩咐门房见四少爷回来后就让人来她这,就这么巧,谢恒一进来就听到了谢元馨的话。 “你个小兔崽子胡说什么?”周氏面目狰狞,“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 谢恒一脸无辜:“是六妹妹自己说起尊卑之事,我可没逼她,母亲若是觉得她此言不妥,那好生教养她便是,说我可没用,六妹妹可不会听我的话。” 谢元馨就是再愚钝这会也听出来谢恒是在骂她没教养,立即双眸喷火地瞪着谢恒:“你敢说我没教养?” 谢恒冷冷地瞥了一眼谢元馨:“有没有教养不是看别人说的,是看自己做的,六妹妹可是觉得动不动就把尊卑挂在嘴边仗着自嫡出身份抢夺他人之物很有教养?你若真这么认为那便当我什么都没说。” “你、你……” 几次跟谢恒交锋,谢元馨就从来没讨着过便宜,却偏偏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这毅力也是很让人佩服。 谢恒淡淡扫了一眼一言不发看似端庄得体的谢元霞,当他不知道谢元馨是被她当枪使呢?再看看神色淡然好似与世无争的谢元柔,这两人也没一个省油的灯。 万氏立即笑眯眯地说:“话糙理不糙,四少爷说得也没错,六小姐性子就是太活泼了些,姐姐是该多费心教导,女孩子家家的还是文静些好,像我们元柔,就最是沉静不过了。” 谢元柔眸光轻轻扫了一眼踩了一把谢元馨还顺带给自己拉了仇恨的万氏,乖乖巧巧地低下头,轻声细语地说:“六姐生来高贵,自然不是我可相比的。” 万氏碰了个软钉子,瞪了谢元柔一眼便不再说话。 谢元馨也算是被谢元柔的话微微取悦,哼了一声也闭上了嘴。 谢老夫人看了这一出闹剧,心中冷笑,转头看向谢恒时又恢复慈爱的表情,招手让谢恒坐到她身边。 “先前寇少爷他们送的那些吃食你都拿出来给了中馈,祖母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但江南织造送给你的这些布料你自己处理就是,不必管别人怎么说。” 谢恒走过去打开箱子,翻看了一下里面的缎子,挑拣了四匹放在一旁的卓上,有湖蓝色、宝石绿还有绛紫色和竹青色,都是最合女性长辈的颜色,其中那匹绛紫色的正是浮云锦。 “这四匹缎子就送给祖母。母亲一向清减,过年了也没多添两身衣裳,这湖蓝色和竹青色的缎子我看做冬衣正好,绛紫色和宝石绿的倒是能留着等开春天气暖和之后做些应季的衣裳。” 一匹布做得精致些可以做两到五套的衣服不等,主要还是要看衣服的款式,这四匹布下来少说也能做八套衣服,谢老夫人自然心花怒放。 其实谢老夫人之前已经开箱看过,也早就看中了这四缎子,她虽然是让谢恒自己做主,但也料到以这个孙子的孝顺自然少不了自己的,那浮云锦定然会孝顺给自己,只是谢老夫人没想到除了浮云锦之外竟然还能得着三匹上好的缎子。 谢老夫人越看谢恒越顺眼,只恨没能早点对这个孙子好些,却也不枉她这段时间对这个孙子的诸多照顾。 周氏和万氏都恨得牙痒痒,就这么几匹稳重的颜色,还全给了老太太,这让她们怎么办?本以为少说也能分到一匹,这小兔崽子是一点也没打算让她们占到便宜! 之后谢恒又挑出两匹铁灰色和鸦青色的缎子,说留给谢长青裁衣。谢老夫人连连点头,又是夸赞谢恒孝顺。 这一下子箱子里的缎子就下去了大半,谢恒挑了藏蓝色的留给自己,月白色和玄青色的给谢斌和谢宏。谢斌偏爱浅色,那月白色的他一定喜欢。 剩下的还有胭脂色、桃红色、樱草色和鹅黄色。 谢元馨紧盯着剩下的四匹缎子,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谢元霞和谢元柔虽然极力镇定,但那偷瞄的眼神还是泄露了她们内心对这些上好绸缎的渴望。若是能用这些顶好的布料做成衣,等灶祭那晚祭神之后出去赏灯时穿上,得是何等光彩夺目? 谢恒将三姐妹的表情尽收眼底,轻轻勾起嘴角,笑着说:“剩下这四匹,桃红色和鹅黄色就留着给二姐姐、六妹妹和七妹妹做衣裳。胭脂色和樱草色就交给祖母,年后祖母娘家的人定然会过来走动,我记得有三位表妹正值妙龄,将这些缎子送做礼物最合适不过。” 谢老夫人心下一喜,未成想谢恒竟然连自己的娘家人都考虑到了! 谢老夫人闵氏的娘家是小商户,当年嫁给谢长青的父亲后家中也帮衬了不少,即便小商户赚不了多少钱,但也比谢家三代贫农要强得多,至少谢长青小时候能去私塾读书就有闵氏娘家的功劳。 而谢长青做官之后,谢老夫人虽然也帮衬了娘家不少,不过谢长青官职小,而且又惯爱沽名钓誉,极为注重自己的名声,不想被人说是利用职务之便偏帮外家,所以能给到闵家的帮扶实在有限。谢老夫人觉得愧对娘家,每年过年娘家来人她都极尽可能对娘家人好,但家底摆在这,再好也是有限的。 可今年不一样了,有了这达官贵人都不一定买得到的名贵绸缎,总算是能拿得出手的礼物,多少也可弥补前些年的“小家子气”,算是让谢老夫人终于能在娘家人面前直起腰来。 谢元馨眼睛都红了! 凭什么她们三个要分两匹,而闵家那几个商户女也能跟她们一样分两匹?这些绸缎本就是送来他们谢家的,凭什么要给别人?那几个低贱的商户女如何能与她们官家小姐相比? 谢元馨压根就没打算给谢元柔,但哪怕她和谢元霞一人一匹还尤嫌不够,不给外人她们姐妹俩就是每人两匹了! 然而心中再气,谢元馨也不敢当着谢老夫人的面发难,只能更加愤恨地瞪着谢恒。 谢恒却不惯着她,直接迎上谢元馨的目光,坦然地问:“六妹妹似乎在生我的气,是对我的分配方式有所不满?” 谢元馨咬着牙不说话,生怕自己一开口就忍不住跟谢恒吵起来。 万氏这时候也顾不得看周氏的热闹了,来这一趟自己一匹没得着,谢元柔有没有她不在乎,但最后她这只有宏儿得了一匹玄青色的,怎么想怎么亏。 “四少爷,您看这时节年下的,我跟夫人也得迎来送往,没有身像样的衣服可不成!” 万氏将周氏也捎带上,自然不是真心为周氏考虑,只是担心光说自己不够分量。 谢恒笑笑没说话。刚得了老大甜头的谢老夫人自然会帮谢恒开口。 周氏和万氏必然占着长辈的辈分,谢老夫人开口可比谢恒开口更合适。 “呸!你还能舔着脸说这话!怎么的?你们过年穿什么样的衣裳还都得指望着小四不成?没有小四的这些缎子你们就要光腚了?” 谢老夫人这话说的可是一点都不留面子。 谢恒给她的那四匹绸缎其实也适合周氏和万氏,现在万氏这么说,谢老夫人自然就觉得这是盯上她手里的缎子了,这样好的料子自己都舍不得用,如何能给不得她喜欢的儿媳妇?更别说还有个妾室! 万氏被说得满脸通红,这样粗俗的话她哪里听过? “老夫人,您说得这是什么话?” 谢老夫人哼了一声,“你说的什么话我说的就是什么话!要是觉得不好听就闭嘴,别见天儿的屁事没有就知道讨骂!一把岁数了连点长辈的样子都没有,你要真那么惦记这些好料子,那就让小五也多争气,将来小五给你弄来的好料子就是都归你我这老婆子也不绝不说二话!一个当姨娘的天天惦记着少爷房里的东西像什么话!” 继周氏之后,万氏的脸面也被彻底扒了下来! 万氏身子摇摇欲坠,讨要绸缎不成还连累自己的儿子被老夫人连消带打一顿数落,险些就要气昏过去。 第四十八章 朝堂争论 谢恒心下对谢老夫人的战斗力十分满意,真心诚意地盼着谢老夫人身体硬朗,能帮他多多磋磨周氏和万氏,让这两人别成天琢磨给他找麻烦。 至于给谢家三姐妹的两匹绸缎,谢恒也能猜到最终结果就是被谢元霞和谢元馨瓜分,周氏最多拿些别的次等料子补偿谢元柔。谢元柔对外一直经营着腼腆柔弱的人设,定然不会相争,只不过怕是要在心里狠狠记上谢元霞和谢元馨一笔,这个女人的心机不浅,日后那两姐妹说不得要在谢元柔手里吃亏。 成功给那几个女人添堵了的谢恒心情舒畅地回到自己院子,没一会就听到外面传来熟悉的动静,果然下一刻就瞧见陆潇推门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谢公子,这是将军让我给你送来的!” 谢恒好奇地打开食盒一看,竟然是用冰块镇着的一盒子荔枝! 如果说反季节蔬菜瓜果是高官显贵才能得到的朝廷恩裳,那这些荔枝便是只有真正的皇亲国戚才能享用。 《荔枝谱》中有言:乡人常选鲜红者,于林中择巨竹凿开一穴,置荔节中,仍以竹箨裹泥封固其隙,藉竹生气滋润,可藏至冬春,色香不变。 荔枝的储存十分艰难,运输更是困难重重。 在古时候条件不方便的情况下,只能运送有限的荔枝入京。皇亲国戚那么多,每个府上分到的都十分有限,就是宫中那些颇受皇帝宠爱的妃子,品级在嫔位的,也只能分到一两颗。自己面前这些就是整个皇宫加起来估计也没有这么多! 在这一刻,谢恒感受到了被豪宠的快乐! “这……怎么会有这么多荔枝?就算是宫中赏赐给王府的也没这么多吧?” 更何况就算宫里赏了不少,谢恒也不相信厉王会都给宣景。 “这自然不是王府的,岭南那边有将军的人,从前在将军手下做事,后来调至岭南军中,步步高升,过年时便会送岭南的荔枝过来给将军。这次将军可全都送了谢公子!” 宣景手下的兵就没有差的,尤其是被宣景亲自训练过的,调至其他军中便是以一当十的好手,升迁自然快,不过大多数人还是愿意跟随宣景左右,即使没有那么多升迁的机会。 谢恒知道宣景在军中得人望,但这得人望的程度还是远远超过了他的预计。 谢恒一边看着荔枝一边美滋滋地想着,自己也给宣景准备了礼物,只是这个礼物不能让宣景知道而已。 “麻烦陆大人替我好好谢过将军,最近将军可忙?” 就谢恒掌握的消息来看,最近朝中其实并不是算安定,这个时候三省六部都忙着。 临近年关,礼部和吏部是最忙的。仪典祭祀的活动扎堆,一年中最能体现礼部职能的时候就是年关。 户部忙着给各省各地官员进行考核定品,官员常规的任免、升降、调动都要在年节之前完成,监管结果也要趁早汇总呈交皇帝。因为最近几年冬天许多地区雪灾严重,户部也要进行丰灾年平仓事宜。 几位皇子就是没事的时候都要上蹿下跳彰显存在感,现在实打实的有这么多事,更是趁着年节之前拼命地蹦哒表现,也不忘伺机争权夺利。 宣景如今在京也要上朝,瞧着朝堂乌烟瘴气的,这心里肯定不痛快。他自己的事情也不少,但因为常年不在京中,有些事情处理起来可能并不那么得心应手。 陆潇点头,无奈地说:“是挺忙的,从早到晚都有忙不完的事,只是我和胡靖能力有限,帮不到将军太多。还好还有荣大人,不过最近天寒,荣大人有点感染风寒,感觉还越来越重了。” “我记得那位司大夫也在京中。” “数天前司大夫就出京了,说是要去什么地方采药,就在这个时候才有,或早或晚都不行!”陆潇边说边叹气,“真真是不巧,霍老将军前两日也回京了,之前也没提前说,不然将军一定会留下司大夫给霍老将军瞧病。” 霍崇回来了?怎么在这时候回来?而且霍崇现在官职低于宣景,宣景回京后便是他守卫北境,按理说没有朝廷诏令应该不会回来。 谢恒猜测着,难道是霍崇的伤病加重了?当初宣景会代替霍崇披甲上阵不就是因为霍崇病重?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他还以为霍崇多少调理好了些。 “霍老将军病势很严重?” “不光是病势,还有旧伤。霍老将军年逾半百,这个年纪身体素质本就不行,再说还有沉疴冗疾,而且早些年受伤没有得到及时有效的治疗,当初还能仗着年轻身子硬朗硬扛着,这到了年岁就都来要账了!做武将的,尤其是常年沙场拼杀的,有多少上了岁数身子还特别硬朗?陛下召霍老将军回京养病,估计也不会再让霍老将军去北境。” 谢恒点头,为了霍崇的身体考虑确实该如此:“那霍老将军会致仕?” “应该不会,听将军说陛下是要安排霍老将军去练兵。距离京城不远的西山营驻扎着军队,仍需要训练。不过这样也好,霍老将军的情况确实不适合继续上战场了,所幸目前北境较为稳定,暂时不用担心。而且将军说辖制西山营的赵虎赵将军原先就是霍老将军的部下,还听过将军的指挥,是个性情刚毅之人,也不用担心与霍老将军合不来。” 谢恒笑了笑,“也是,对于霍老将军来说回京也是好事,你们可以想办法通知司大夫早点回来。” “司大夫一带出去采药那就跟撒了手的兔子一样,眨眼就不见,找都找不到,只能等他自己回来。” 谢恒:…… 不管谢恒这里如何着急,目前他能帮宣景的都有限。只能盼着来年春闱考个好成绩,早些入朝为官帮衬宣景。 而就在朝廷即将放年假的当口,一道来自南境军中的讣告传入京中——镇守南境的卫泰卫老将军病逝。 这一消息传来,满朝哗然。 而几乎与讣告同时传入京中的还有大瑾国的南境宿敌蛮国递上来的和亲休战书。 一时间朝廷上下的重心就都放在了是否要嫁一位公主去蛮国与之休战的问题上。 早朝一开始,惠承帝便与众大臣们商议。 “诸位爱卿觉得是否该答应蛮国的请求,和亲休战?” 太子宣朝上前说道:“儿臣以为应当答允和亲。南境、北境多年来战乱不断,耗费军资巨大,每年税收用在军需上便是一大笔,致使国库虚空,而且今年户部税收重点还要用于丰灾年平仓,哪里还有多余的银钱拨给军需?” 宣景冷冷一笑:“我是不知每年税收究竟有多少,但我戍边多年,每年得到朝廷拨发的军饷的数目心中绝对清楚,如果这点军饷便是占据了全国税收的大半,那只能说税收出了大问题,是户部的责任,曹大人应当好生反省。身为户部尚书,可不是只管收钱就完事的,若是如此那岂不是随便一个会算账的人都能坐稳这尚书之位?” 曹兴没想到火这么快就烧到了自己身上,慌忙跪下请罪。 他是太子的人,说话行事自然要向着太子这边。税收如何他心中清楚,有多少用于军需也十分明白,可既然太子这么说,他也不能反驳,这银钱有多少进了他自己和太子的钱袋子,他更是心知肚明,得利的时候倒是痛快,却没想到今天在大殿之上会直接被昭武将军指责不作为! 太子气得不行,除了三皇子之外,朝堂上还少有人敢这样驳斥于他!打仗的事情是万万不行的,年关要忙的事情多,来年开春后便是春闱,更是需要拉拢人才、培植人手的时候,用钱的地方还多了去了,真要是打起仗来,就算再克扣军需,也还是要花出去一部分,比起对丰灾年平仓下手,他能从户部扣到的钱财就更少了!说什么也不能开战! “昭武将军何必这般咄咄逼人?这是要将你在战场上面对敌人的恐吓手段用到我们自己的朝臣身上吗?”太子满眼厉色,“曹大人任职户部尚书以来的兢兢业业那是有目共睹,昭武将军常年不在京中,自然不清楚曹大人的为人,但也不该随意乱扣帽子!这岂不是寒了大臣的心?” 宣景不为所慑:“刚刚说的是军需问题,太子殿下是不是有点顾左右而言他?” “太子也只是就事论事而已,昭武将军这般顶撞太子实在失礼。”此时三皇子宣阳站了出来,竟然是站在太子这一边。 谁都知道太子和三皇子为了储位之争几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朝堂之上没少见二人针锋相对。 今日也是奇了,三皇子竟然会为太子说话。 三皇子宣阳转向惠承帝行礼:“父皇,儿臣也以为应当联姻。自古以来便有以联姻来换取两国和平的美谈,这世上本就没有永远的敌人,我们又如何不能与蛮国结秦晋之好?不过一场联姻,能避免南境百姓遭受战乱之苦,又能显示我大国胸襟,何乐而不为?” “大国胸襟?”宣景冷笑着反问,“何为大国胸襟?百姓遭蛮国铁蹄践已是事实,蛮国在我大瑾国土上烧杀抢掠就在昨日!六十不亲学,七十而致仕!卫老将军古稀之年扔披甲上阵于敌军阵前寸土不让,这才积劳成疾旧伤复发以致病逝!老将军尸骨未寒你们就要在这里讨论与敌人和亲,这便是大国胸襟?一群懦夫!” 第四十九章 是不是怪我 “放肆!”惠承帝气得拍案而起,随便抓了一本奏折朝着宣景扔过去。 宣景不闪不躲,那奏折也未能砸到他。 惠承帝颓然地坐下来,咳嗽不止。 底下大臣们赶紧劝慰陛下要保重龙体。 厉王这时上前说道:“皇兄切莫动怒,犬子无状,是臣弟教导无方。臣弟以为太子殿下和三皇子殿下说的都有道理,眼下确实不是开战的好时候,蛮国有意交好最好不过。”说完又看向宣景,眼神中透着浓浓的怒意,“你守好北境就是,南境之事用不着你多操心!真当朝中只有你一个武将了不成?你父王我也曾上阵杀敌,我怎就不觉得南境情况严重?先与蛮国和亲不是坏事,也好给朝廷时间选出合适的将领顶替卫老将军的位置。” 听厉王这么说,惠承帝心里就舒服多了,原本他就忌讳厉王手握重拳,宣景又有兵马在手功勋加身,对自己有一定威胁,早有削权的打算,只是这事不那么容易实施。 但现在看厉王宣景父子不和,厉王又还算忠君,并没有一味向着自己的儿子,惠承帝便放心了许多,暂时也不再想着削权之事。 太子和三皇子又再度阐述应当接受和亲的理由,两人就从来没这么配合过。朝堂之上太子党和三皇子党人数不少,再加上连厉王都这么说,便有大片的大臣跪地表示附议。 宣景的嘴角挂着一丝极尽嘲讽的笑,扫向众大臣的眼神冷到了极致。 京中歌舞升平乐, 战骨露荒野。 大厦将倾国欲破, 热血尽将竭! 惠承帝最终还是采纳了太子和三皇子的建议,决定与蛮国和亲。 和亲的对象是与三皇子一母同胞的思莹公主,因即将要去和亲,被加封为端和婉慧公主。 退朝时宣景几乎是拂袖离去,却没人敢在这时候触宣景的霉头。 荣启因为病情加重而未能上朝,待早朝之后听闻朝堂上发生的事,硬是急出了一身冷汗,硬生生从床上起来了,直奔厉王府。 与宣景说了一会话,进一步了解了详细情况,正准备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做,厉王便派人来传宣景过去。 荣启忍不住咳嗽了两声:“不用说,肯定是要训你。我知道你生气,但这时候也千万别跟厉王硬碰硬。事情已成定局,就是与厉王吵起来也于事无补,反倒又给了你那两个兄长踩你的机会,管他说什么,你一耳朵进一耳朵出便是。” 宣景重重叹了一口气,“我知道。只是想起霍将军从前对父王推崇备至,而如今父王这般表现,着实令旧部寒心。” “人心易变,你父王远离边境战场已久,在这惯会粉饰太平的京城之中享尽了荣华富贵,心态自然有所变化,而且他这也是为了防止陛下疑心。” “我明白,你身体还未康复,先回去休息吧,我这没事。” 待荣启离开,宣景才去见厉王。 不出意外,宣震和宣旭也在,显然在朝堂之上发生的事他们去也都知晓了。也是,两人一个是太子党一个是三皇子党,自然有他们的消息渠道。 “三弟啊,不是大哥说你,今天你在朝堂之上实在太冲动,你怎能公然顶撞太子?将来太子继位可会有你好果子吃?” 宣景抬眼冷冷看着宣震:“这就是大哥要说的话?大哥不在乎卫老将军身死边关无人戍守,不在乎与蛮国和亲之事,只想说我不该顶撞太子?大哥对太子倒是忠心耿耿!” 宣震一噎:“你、你这是什么话?这就是你跟兄长说话的态度?再说太子殿下是一国储君,是未来的皇帝陛下,对太子恭敬那是应该的。你这是在边关待久了连这点礼数都不懂!” “大哥此言差矣,”宣旭不紧不慢地说,“陛下健在,这东宫之位日后是否还会有所变动还不好说,大哥现在急着表忠心是你自己的事,没必要非拉着三弟。不过今日三弟在朝堂之上确实言语有失,父王都同意和亲,咱们父子自然该站在一条线上,不然岂不是被外人看笑话?” 宣景神色清冷,“是一家的笑话大,还是一国的笑话大?蛮国被卫老将军打得节节败退,现在卫老将军伤重病故,真正能告慰老将军在天之灵并彰显国威不容冒犯的方法便是另选良将乘胜追击,即便不继续追击,也该想方设法加以震慑,万万不该答允和亲,给蛮国以喘息之机!答应了和亲才是让天下人看笑话!” “够了,你就是打仗还没打够是不是?”厉王愤怒地扔了手上的折子,这还是自从宣景回来之后他头一次发这么大的脾气,“什么叫另派良将?是让你去还是让你手下的人去?你把持北境还不够,连南境都想握在手里不成?明知陛下对我有所防备猜忌,你再拼命往身上揽军功,又置我这个父王于何地?此事已成定局,你安分些,莫要再生事端。都出去吧!” 厉王直接一句话将所有人能打发了,不再给任何人开口的机会。 宣震和宣旭彼此看了一眼,暗中火花四溅。宣景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也只是攥着拳头愤然离去。 待人都走后,高满进来给厉王添茶。 厉王靠坐在椅子上,半身没在阴影之中,单手扶着额头,十分疲惫。 “王爷,您喝口茶歇会吧!” 厉王叹息:“你说,老三是不是怪我?” 高满抿了抿唇,安慰着说道:“三公子就是这样直来直去的性子,并非有意顶撞,老奴看着三公子还是很爱重王爷的。只是三公子远离朝堂多年,不清楚京中形势,更不知晓王爷被陛下猜忌,才不能体会王爷的无奈。” “不知?”厉王摇头,“老三的才干并不在老大和老二之下,就算一开始不知,但如今上朝参政也有些日子了,怎么可能还看不出?只不过在他心中我这个父王的处境比不得他边关的那些将士!” “哎呦王爷您可真是多虑了,三公子对您的孝心和大公子、二公子都是一样的,哪能把外人看得比您这个父亲更重要啊!左右就是三公子年轻气盛了些,不懂的分析朝政上那些道道,您多多提点他就是,三位公子都想着为王爷您分忧解难呢!” 被高满宽慰一番,厉王心里舒坦了些,笑着哼了一声,“问你也是白问,你就是个惯爱和稀泥的!” 高满嘿嘿笑了两声,知道厉王这是心里松快了,又说了两句讨趣儿的话逗厉王高兴。 那边荣启翻墙离开厉王府后,原是打算回去休息,但转念一想,脚下就变了方向,朝着丞相府而去。 丞相阮同甫,兼殿阁大学士,两朝老臣。他自身的本事自是不必说,虽是官宦世家有祖上荫蔽,但能在四十岁坐到丞相之位便足以说明他的能耐,为大瑾国开国以来最年轻的丞相,如今即将步入花甲之年更是桃李天下。 荣启便是阮同甫最得意的学生之一,他的另外一个得意门生就是他的儿子阮展鸿,如今官拜从一品的督察院左都御史,也是荣启的直属上级。 爱徒前来拜访,阮丞相自然十分欣慰,招呼着下人上了最好的茶。 两人聊了一会家常,便说到了今日在朝堂之上发生的事。 阮丞相并不知道自己的得意弟子跟宣景走得近,说话也就更加直白些:“今日昭武将军还是太冲动了,他明知道以陛下的性子也会主张和亲,太子和三皇子不会放过这个在陛下面前讨好卖乖的机会,他却非要在大殿上驳斥两人,一次性将最有能力竞争皇位的两位皇子给得罪个遍。” 荣启笑了笑,“我看这位昭武将军就是这般直接的性子,不会来那些虚的假的,为人倒是诚挚。” “可惜光是为人诚挚在朝堂之上根本行不通,即便一开始陛下心中并无偏向,但这种事情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届时就要比拼各方的势力人脉。昭武将军的人脉都在北境,在朝堂之上无人,于朝堂辩论自然举步维艰。” “那老师觉得为何这次一向相争的太子和三皇子会统一战线?” “户部是太子的钱袋子,真要打起仗来太子的得利就会被压制,这自是不用说,只是三皇子为何难得向着太子,”阮同甫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你会看不出?” 被恩师反问,荣启道:“是因为思莹公主?”现在应该称为端和婉慧公主。 阮同甫捋着胡子,“不错。让公主和亲外嫁,即便封号恩裳,也还是亏待了。而这份亏待陛下必然会在其他方面找补回来,比如……” 荣启皱眉:“比如恩裳加封公主的母亲瑜妃。” “正是!估计用不了多久宫中就会传出消息加封瑜妃为瑜贵妃。” 贵妃,妃嫔之首。皇后之下第一人! 瑜妃也是三皇子的母亲,如果加封为贵妃,对于三皇子一方的实力来说自然是天大的好消息。贵妃之尊大大缩短了和皇后之间的距离,还有协理六宫之权,日后在宫中行事也会更加方便。 三皇子这是要牺牲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来为自己的帝王之位铺路。 第五十章 话语权 荣启叹息,“太子贪婪短视,三皇子虚伪阴鸷,未来的储君却要在这两人之间诞生,实乃我大瑾国之不幸。” “阿启,”阮同甫皱眉,“储君之位不是你我可妄议!” 阮同甫作为两朝老臣,从来不参与夺嫡,只是忠君,不涉党争,因此皇帝对阮家的信任也非比寻常。不然也不会允许父子两个一个正一品一个从一品,还都身居要职。 对于朝廷形势的分析,阮同甫向来通透,但他为人骨子里却也有一股迂腐。不论皇子们如何不济,他都不会妄加非议谁适合储君谁不适合,更不会干涉陛下的选择。即便将来登基之人并非一个优秀合格的帝王,只要不触及为人底线,他依旧会选择效忠。 更何况如今朝中形势如此,太子和三皇子是炙手可热的储君人选,其他人根本没有一争的实力,这两人谁成为储君,又有何分别?他就处在这个时代,大形势下无力改变,便只能选择接受。 荣启抿唇:“老师,我们学得一身本事,为的是报效朝廷,争得国泰民安,但是如今大瑾国的情形真的是我们想要的?不说别的,就论这次和亲,老师也觉得应该吗?” 阮同甫眉头皱得更深:“阿启,我们为人臣子,为陛下为朝廷效力是本分。上位者的决策,我们可以提供建议,但万不可生出左右其决策的心思。应该与否,我们心中有所衡量,却不能因着自己的想法去违逆陛下,否则便是不忠不敬,有违臣子之道。” 荣启沉默不语,但阮同甫知道,自己这个学生第一次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 “你最近身体有恙,还是不要太操心朝事了,左右公主已在备嫁,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还是养好身体要紧。” 荣启垂眸,“老师说的是。” 师生两又聊了一会,荣启便起身告辞。 荣启走后,阮展鸿来到父亲书房。他大概能猜到自己这位师弟都跟父亲说了什么。 阮同甫有几分怅然,“到底是阿启的心性变了,还是我从来都没真正了解过这个学生?” 阮展鸿给父亲倒了杯茶:“师弟年纪尚轻便身居要职,言辞行事难免会有些少年意气。” “可以前怎不见他如此?” “大概是因为朝中气象一贯如此,官员们或是站队党派或是明哲保身,真正为国为民考虑的却是不多,师弟已经失望到习惯。但昭武将军就像照进黑暗角落的一道光,让师弟看到了整个朝廷该有的另一番景象。只是这束光让黑暗中的那些藏污纳垢无所遁形,所以在一些人眼里便成了罪。” 阮同甫转而打量着这个平日里沉稳端重的儿子,“听你的意思,似乎也同意昭武将军的言辞。” 阮展鸿垂眸:“儿子对昭武将军不甚了解,但就听他今日朝堂之上的一番言论,虽有冲动,却也是一腔热血。况且卫老将军英灵犹在,陛下就这么快同意与蛮国和亲,此举确实会寒了南境将士的心。哪怕再斟酌考虑一段时日,给南境将士们一些缓和的时间。” “再怎么缓和,结果也不会改变。昭武将军纵有一腔热血,却也逞勇好战。一将功成万骨枯,他的那些功勋又是建立在多少士兵和边境百姓的性命之上?且他身为北境统帅,南境之事确实不宜伸手过长,否则与越权何异?展鸿,你要记得,我们阮家的祖训就是忠君,君是君臣是臣,永远不要逾越自己的本分。” 阮展鸿敛下眼眸,“是,儿子谨记。” 久久,阮同甫叹息一声,“若是你妹妹还在,定能理解为父。” 阮展鸿的眼中划过一抹痛色,妹妹,是,他还曾有过一个骨肉至亲的妹妹。多年前,他那年仅十四岁的妹妹就是过年灶祭的灯会上走失,之后再无音信,至今已经过去十八年。 他的妹妹阮展玉,聪明伶俐,秀外慧中,性子更是一等一的好,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中找了女先生专门教导学习琴棋书画,颇有天分,又特别爱粘着自己的父兄,十分乖巧懂事。 由于阮母在阮展玉未满周岁时便去世了,阮同甫便一直没有再娶。子俩对阮展玉极尽宠爱,就是想弥补她缺失的母爱。 阮展玉在蜜罐中成长,却并不娇纵叛逆,相反,她单纯美好得如同琉璃盏中精心养护的花朵,却也脆弱易碎。 自从阮展玉失踪后,每到年节,阮家父子的心里就都不好受。 阮展玉刚失踪那些年,阮展鸿总能在睡时梦到小妹先是甜甜地叫她哥哥,之后又痛苦彷徨地喊他快些救她。阮展鸿心中饱受折磨,却也只是更加努力地找妹妹,不敢同父亲诉说,只怕让父亲更加忧心难安。父亲的身体也从小妹走失后大不如前。 以往严肃的阮同甫并不会主动提起这个几乎等同于他心病的失踪的女儿,但大概是一向寄予厚望的学生生出了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且有些失望的变化,才让他越发想念那个事事都顺着自己的乖巧女儿。 这么多年都没有阮展玉的消息,阮展鸿也知道找到人的可能越发渺茫,可他从来不曾放弃,京中找遍了就去外省找,至少在他咽气之前他都不会放弃。 宣景并不知晓荣启和阮同甫那几乎算得上不太愉快的谈话,此刻的他正在前往威远将军府。 威远将军就是霍崇。 霍崇与卫老将军是有过命交情的老友,听闻卫老将军的噩耗,原本后日就要动身前往西山营的霍崇一下子就病倒了。宣景自然要赶过去看望。 卧室内的陈设简单朴素,挑不出一样值钱的东西,让人很难相信这是堂堂朝廷驻边大将的卧房。即便现在霍崇要被调去西山营练兵,但整个将军府还是太过素简了些。 霍崇一看宣景过来,不顾病体而起身,紧张地问:“陛下当真准备与蛮国和亲?” 谢恒沉重点头。 霍崇颓然坐回榻上,贴着数根银丝的满布皱纹的眼角微微湿润。 谢恒咬牙:“是我没用!” 霍崇摇头,略显凌乱的白了大半的发丝更衬得他苍老又颓然:“将军已经尽力,今日朝堂之上的情况我已有耳闻。将军与太子殿下和三皇子殿下据理力争,但可惜两位殿下在朝中树大根深,将军自然难以撼动,且陛下也更加倾向于和亲,甚至连王爷都……” “我知道,父王担心被陛下猜忌,而陛下也不愿意继续打仗,陛下眼中的国泰民安,便是尽一切可能避免战事。” 霍崇闭了闭眼:“既然将军知道陛下的心思,又何必……” 谢恒攥紧拳头,“正是因为知道,我才更加不甘!” “可怜卫泰,卫家父子俩相继埋骨沙场,最后却只换来一个和亲了事的局面。从前卫泰曾说,即便身死,他的魂也要守着南境。若他真在天有灵,来日看到南境红绸铺路、仪仗浩荡,该是何等痛心!”霍崇嘴唇微颤,眼中湿意清晰可见,“踩着将士们的尸骨千里和亲,英灵难安啊!” 宣景狠狠一闭眼,“野蔓有情迎战骨,残阳何意照空城!” 霍崇双目浑浊,嘴唇抿紧却又泄露几丝颤抖,鬓间仿佛又生华发,从没有哪一刻让他像现在这般显得老态龙钟! 宣景:“我清楚如今朝中情形,也知晓武将艰难,正是因为我都清楚,我才一定要回京。想要改变这一切,只能从根本下手!” 霍崇点头,他知道,也都明白,宣景不是重权贪利之人,可是若不将权力握在手上,便没有话语权,有些事情就改变不了。就如同今日在朝上的情形一样,一个拥有北境兵权的昭武将军,并不足以在朝堂之上为边境将士争取到一个不让他们寒心的结果。 “眼下将军准备如何?” “和亲之事既然已经不能改变,那就只能抓住我们能办的事。” 霍崇不解:“将军的意思是?” “劳烦霍叔给显扬去一封信,让显扬跟陛下请旨,暂代卫老将军的位置。” 卫显扬,卫泰的孙子。当年南境陷入战乱,卫泰就将唯一的孙子卫显扬送到北境。 当时的卫显扬年仅十岁,比宣景小上一岁,两人年纪相仿,便都跟在霍崇身边学习武功兵法。两人都心高气傲,学习中也总爱互相较量,一同上战场的时候还要比拼谁杀敌的数量多,久而久之就在刀剑之下成了有着过命交情的好兄弟。 直到卫显扬十五岁那年,他的父亲卫铭战死沙场,他才回去,接替了父亲的军职继续冲锋陷阵,于大小战役中闯下威名,甚至远远超过他的父亲。即便还赶不上宣景,却也是赫赫有名的少年将军。 当初卫老将军便是因为朝中无良将才不得不以高龄镇守南境,如果卫老将军能再坚持个两三年,卫显扬完全可以独当一面。 可惜卫老将军终究没能等到那个时候,而卫显扬也必须在最短时间内最快成长,他甚至都没有过多时间去悲伤。 即便朝廷已经在筹备和亲,可南境仍旧急需一位如卫老将军那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将军,以震慑蛮国的狼子野心! 作者闲话:【求推荐~大家有推荐票的多多投票哦~~】 第五十一章 安魂 霍崇恍然大悟地点头,“将军考虑得对,陛下就算主张和亲,这时候对南境将士也多有愧疚,特别是对显扬。若是显扬在此时上书要求顶替卫泰的位置,陛下应允的可能性也会很大。让显扬执掌南境无疑是当下最好的选择。如此也算是对卫泰在天之灵的安慰。” 即便现在显扬还不如宣景这般能在战局中运筹帷幄,可总要比陛下随便派遣一个武将过去要强。 不是他们不信任朝廷,而是届时这个职位一定又会成为太子和三皇子争夺的对象,被派去南境的人未必有实力,但一定会是太子党或者三皇子党,这样的人又岂会真的将边境百姓的安危真正放在眼中?只怕到时整个南境都会沦为博弈帝位的筹码! 霍崇立即下床要到书桌边去写信。宣景没拦着,事态紧急,而且他也可以理解霍崇的心情,换成是他,只要有口气这时候也要赶紧写信。 宣景给霍崇磨墨,准备纸笔。 虽然宣景跟卫显扬也交好,不过这封信还是由跟卫老将军交情甚笃也占着长辈身份的霍崇来写最为合适。 为了避免信笺被拦截,霍崇用的还是军中密语,只有南北境的军中高层才看得懂,也就不必担心信笺落在心怀不轨之人的手上,借此攻歼霍崇和卫显扬。 尽管现在朝堂上看着还算平和,但宣景知道,一定已经有人盯上南境统帅之位了。 待霍崇将信写好,宣景便用经过专门训练特用于传递消息的鹰隼将信送去南境,只希望一切都来得及 回去厉王府时已经暮色浓重,宣景只觉得满身疲惫,比连着打了几天的仗都累。 陆潇和胡靖看在眼中担忧在心里,只恨自己能力有限无法为将军分忧,最后都乖乖去找先生继续学习算账,他们多进步一些,才能更多帮衬到将军。 书房一片寂静,宣景连灯都没点,四面窗户闭合,比院中还要黑沉。 坐在书桌后的宣景一言不发、一动不动,任由黑暗将他完全包裹住,若是谢恒在,定能从宣景身上感受到一种比黑暗更加令人窒息的感觉。 久久,宣景才起身,来到书架旁,取下最顶端的一个已经落了灰的盒子,从里面拿出一根墨玉笛。 年少时候他也曾贪玩爱闹,对许多东西都感兴趣,笛子便是其中之一。他在边关跟一个伙头军学会了吹笛子,第二年卫显扬就送了他这根墨玉笛,说是千辛万苦弄来的,还出自大家之手。 最初他爱不释手,时常吹奏,听众便是卫显扬和其他军中将士。 可后来随着战事增多,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宣景吹的就少了。没两年后卫铭战死,仿佛一夜之间褪去了少年稚嫩的卫显扬赶回南境,宣景也已经完全以霍崇的身份沙场征伐,这墨玉笛便在某一年回京之后被他留在了书房之中束之高阁,再没带去过边关。他一天天成长,越来越看明朝中形势,也就没有了吹奏的心情。 如今物是人非,宣景攥着墨玉笛,沉默半晌后转身出去。 夜色掩护下,宣景来到南郊将军冢。 将军冢,是朝廷在北郊青芒山上为大瑾建国以来所有战死沙场的将军们划出来的一片墓地,里面都是衣冠冢。大瑾国是马背上打下来的天下,高祖当初与将士们同吃同住,亲如一家。这将军冢也正是高祖所设。 并不是所有征战沙场的将军都能马革裹尸还,更有许多忠骨永埋沙场,比如卫铭。 朝廷会在将军的死讯传入京城之后便先在这里设置衣冠冢,不论是否有尸体,这里的衣冠冢会一直设立下去,清明寒食会有专人前来拜祭。 前两日卫老将军的死讯传入京城时,朝廷便已经在着手设立衣冠冢,今日傍晚才刚刚完成。也正好就在今日,朝上定下了和亲的决策,何其讽刺。 孤身站在山头,迎着烈烈寒风,宣景抽出腰间墨玉笛,正准备吹奏一首哀乐以祭奠卫老将军父子,忽闻远处传来一阵幽幽琴声。 沉重的音色、黯然的曲调,呼应而出不能承受之悲痛,却又绵绵不尽永恒的安息。 这是安魂曲。 宣景奇怪,是何人在这夜半时分来将军冢悼念?细细辨别方向,似乎就是卫老将军衣冠冢的方向。 他有心去看看,但眼下曲子正在关键部分,宣景止住脚步,降笛子横于唇边,合着琴声吹奏起来。 幽幽琴声伴着悠远清亮的笛声,时而悲壮时而祥和。于怀念和哀悼之中喷涌而出悲痛之情,辗转过后便是怀揣着祭奠的安息之意。 谢恒正沉浸在哀悼亡故老将军的悲痛之中,他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也就在现代时学过古琴,算是他的一个业余爱好,考古专业的学生有不少都对古典乐器有所喜爱。 听闻老将军噩耗,谢恒便想着等衣冠冢落成之后过来吊唁一番,还特意跟寇越打听了哪里的琴行比较好,买了一把古琴回来,以安魂曲献给这位名留青史的卫老将军。穿回古代却未能有机会一睹震慑南蛮数十年的大将风采,也只能在这将军冢中悼念一二。 为了不被人发现引起麻烦,谢恒还特意挑晚上过来,却没想到还是能碰到人,不过听这笛声,也是个和他一样对卫老将军怀有敬意的知音之人。 一曲结束,谢恒便在石竹的催促下赶紧离开了。宣景过来时也只看到有人在这里坐过的痕迹。 悄悄回到谢家,石竹打了热水回来给谢恒洗漱,一边伺候着少爷一边得空就搓搓手臂。 谢恒看了一眼石竹:“若是觉得冷就加件衣服,前两日才给你置办了两身新冬衣,你要是不舍得穿下回就不给你买了。” “哪啊我的公子,我这穿的比您还厚实呢!只是去了一趟将军冢觉得阴气森森的。” 谢恒神色冷淡了些:“我本也没打算叫你一起去,害怕明日就别去了。” 石竹撇嘴:“难道公子就不害怕吗?就算只是衣冠冢,但到底是死人的地界,公子就不觉得哪里阴气重?” 谢恒:“我只觉得青山有幸祭英雄,那漫山遍野的衣冠冢祭奠的都是为保家卫国而血战沙场的英魂,英灵在此,没有比那更令人安心之处。你若是怕明日便不要再跟我去,免得寒了亡者忠魂。” 石竹像犯了错的孩子一般咬着嘴唇,一点点往谢恒身边挪过去,“公子,我知错了。” 谢恒叹气,也知道自己语气是重了些。 他只想到今日得到的消息,朝廷决定和亲,这胸腔之中的怒火便未有一刻熄灭,到现在还火烧火燎的难受,便有些迁怒。 “算了,没事,本来也该留你在家应对突发情况,明日我就自己去,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冒充我就好。” 瞧着自家公子好像真不生气了,石竹松口气,脸上带上了笑模样。 “说来也不知道今晚吹笛子合公子琴音的是什么人,竟然跟公子想到一块去了。” 谢恒铺张棉被:“并不是所有人都如朝堂之上那些党派官员一般眼中只瞧得见名望权利,天下多得是正义之士,多得是崇敬卫老将军之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让人觉得这天下还有希望,未来还值得一拼。 “那公子要去悼念几晚?” “七日。” 安魂七曲,总要全部送给卫老将军。 为了让夜间的出行更加顺利,谢恒白日里总看起来有很多事情要忙,到了晚上早早休息就变得理所应当。除了温书学习之外谢恒也很注意锻炼身体,对外说是要保证以强健的体魄参与春闱,身体好才能有更好的发挥。 周氏和万氏都觉得很有道理,也督促谢斌和谢宏在学习之余强身健体。 尤其是谢斌,之前就是因为身体不适才错过了当年的春闱,这一回周氏更是小心谨慎着,除了督促谢斌锻炼身体之外,吃穿用度上都亲力亲为,以免有丝毫差池。 万氏也将全部的精神都用到照看谢宏身上,每日一睁眼想的都是还有什么事没做周全。 这就导致常年针锋相对隔三差五就要弄出些动静的周氏和万氏难得“和平相处”起来,整个谢家都处在一片平和的氛围之中。妻妾“和睦”让谢长青都满意了不少。 谢恒也觉得这样挺好,只要这些人不分精神在他身上,那怎样都成。 第二日晚上,谢恒一个人去了将军冢。 刚开行开始弹奏没多久,和昨日一样的笛声便也响起。 不得不说,有笛声相伴,曲意更浓。 谢恒的琴技算不得高超,只能说一般,只是因为蕴含其中的感情充沛,才有了动人心弦的效果,而与这同样溢满悲痛悼念之情的笛声合在一起,意境自然更为饱满浓厚。 这一日,两人依旧未见。 直到第七日。 宣景知道今日便是安魂曲的最后一曲。 夜夜安魂曲,曲曲皆悲痛,他想知道跟自己一样悼念老将军的究竟是何人。 这一次,宣景直接在弹琴之人出现的地方等着。 看到来人是谢恒时,不知为何,宣景竟不觉得意外。只一瞬间于胸腔之中爆发了某种极其浓烈的情感,完完全全映衬在那双漆黑的瞳孔之中,却在夜色的掩护下并未被谢恒瞧见分毫。 第五十二章 夜谈 “将军?” 谢恒是真真正正的意外,他怎么也没想到夜夜与自己合奏之人竟然是宣景! 史料上从来没提过昭明帝还会吹笛子啊! 一时间谢恒觉得自己对偶像的了解还是太片面了!愧疚!就十分愧疚! 宣景走上前,那一双墨色的瞳孔已经恢复到与往日一般无二的幽深,“最后一曲,总想见见是何人。” 谢恒微微一笑,“我也是,即便将军不过来,我也要过去看看。只是没想到会是将军。我竟从来不知将军还会吹笛子。” “知道的人确实不多,我也未曾听说你会弹琴。” 谢恒不好意思地转头:“我就是个无名小卒,哪有什么人了解?将军能知道我的存在都是意外了。” 宣景淡淡一笑没有言语。 谢恒又道:“我来这里只是作为一名大瑾百姓对守卫疆土的英雄致敬,将军来这里应该还有些别的原因吧?是和卫老将军相熟?” 宣景:“要说相熟,也是跟卫老将军的孙子卫显扬更熟一些,曾是少年玩伴,一起在霍老将军手下学习过。我对卫老将军的了解也大部分出自卫显扬之口。” 谢恒看出宣景眼中的追忆之色,即使只是在童年玩伴的口中听到过卫老将军的事迹,也足以让宣景铭记于心,心向往之。 谢恒看了看天色,“现在时辰还早,等一会合奏结束将军可愿为我讲讲卫老将军的事迹?” 宣景神色柔和些许:“好。” 夜风穿过山林,将琴笛合奏送去漫山遍野,告慰英灵。 寒暑不能移,岁月不能败者,惟松柏为然,与忠魂同在。 一曲终了,谢恒双手仍旧放在琴弦之上,敛眉闭目,像是沉浸在最后的哀痛之中。 裹挟着山林气息的寒风吹过,谢恒轻轻咳嗽两声,下一刻,沾着温热气息的披风便落在他的身上。 谢恒抬头看去,正对上宣景明亮深邃胜过星空的眼眸。 双手还拿着披风一角微微弯腰的宣景和抬头的谢恒对视。 谢恒从来不懂什么是一眼万年,但他觉得这一刻的对视让他多日来饱受煎熬的心终于得以平静。 此时无声胜有声,像是只一瞬间,又像是过了很久很久,宣景松开手重新直起身,低沉的嗓音响起:“你身子一直不大好,天气渐寒,日后夜间还是不要出来的好。” “我知晓,谢将军关心。”说着,谢恒用袖子将身边一块岩石上的土扫去,又拍了两下岩石,仰头对着宣景笑道,“将军快坐,给我讲讲老将军的事迹。” 谢恒这般自然的表现让宣景心中微微一热,便就在谢恒身边坐下,低沉的语调讲起了他所知道的有关卫老将军的事迹。 这一讲就差不多过去了一个时辰。 谢恒是个很好的听众,不会轻易打断,而宣景也会适当停顿,给谢恒提问的时间。 就在这不知不觉中,时间过得飞快,还是宣景意识到现在已经很晚了,要是再晚回去谢恒估计睡不了多久,他还记得之前打听谢恒情况时听说的对方缠绵病榻多年,甚至有几回都险些救不回来,现在一想起来便觉得心有余悸,当即催促着谢恒该回去了。 谢恒听得意犹未尽,不情不愿。 宣景想了想说:“你若还想听,日后有机会我再给你讲。” 谢恒的眼睛嗖的一下就亮了:“这可是将军说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将军可不能抵赖。” 宣景笑起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不能抵赖,好像他之前抵赖过似的。 “自然。” 谢恒满意了,想着自己这也算是得了未来昭明帝的一个承诺,承诺本身比内容更加让他欣喜。 宣景不放心谢恒,便亲自将他送回谢家。 瞧见宣景利落地翻墙来去,谢恒心中那叫一个羡慕。 哪个男人年少时不曾有过一个武侠梦?可怜他就算穿到了古代却也不是块练武的料子,什么飞檐走壁、武功盖世是不用想了,也就能看看将军饱饱眼福。 只不过同样是翻墙,陆恒和胡靖的身法跟将军比起来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丝毫没有将军的潇洒俊逸。 虽然已至深夜,可躺在床上的谢恒还是毫无睡意,脑海里都在想着今天宣景跟他讲的那些有关卫老将军的事。 宣景言语中没有丝毫润色的成分,事实如何他就如何说。这也是谢恒想听到的。 谢恒记得在现代有一则新闻,学校给学生看战争纪录片,学生被惨烈的战争景象吓到了,学生家长便去投诉,说影片内容过于血腥,伤害到了孩子心灵。 可实际历史上发生的战事远远比影片拍摄的更加残酷惨烈,身为国人,如何能连真正的历史都不能正视?谢恒实在不明白这些家长是怎么想的。他也不想用激烈的言辞去谴责,只是完全不能理解。 他学习历史,热爱历史,也认为真正的历史可以让自己变得更优秀,更成熟,且拥有正确的三观和正直的品性。 以铜为鉴,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况且那些为了家国安宁而献出自己性命的人,难道不值得后世怀念铭记吗? 石竹进来帮谢恒熄灯,看到自家公子还睁着眼,眼中不见一丝困倦之意,打了个哈欠说道:“公子怎么还不休息,不困吗?” 谢恒微微叹息,“睡不着。” 石竹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公子是不是还在想卫老将军的事?” 谢恒:“不只是卫老将军,其实我朝将领中为大瑾贡献了全部的人还有许多,比如霍崇老将军也是如此。” 石竹歪着脑袋想了想:“但好在霍老将军回京了,而且不是说日后霍老将军就会留在西山营练兵,不会再重返战场吗?这样也能颐养天年了吧?” 跟在谢恒身边,石竹对这些朝事也知晓了些,稍微能说上一二。他也是有意了解,想着自己多知道一点,回头公子想要找人说话的时候自己也能搭上一两句,就好比现在。能接上公子的话,石竹都觉得没那么困了。 谢恒坐起来,又是一叹,“孤家寡人,何谈颐养天年?” 石竹不解:“难不成霍老将军不曾成亲?没有妻儿吗?” “自然成过亲,不过成亲不到半载,霍老将军便赶赴沙场,”谢恒回忆着史书上的记载和今晚从宣景那听到的内容,缓缓说道,“霍夫人一年后病逝,为霍老将军留下了一个儿子,当时战事吃紧,霍老将军没能赶回来见妻子最后一面。霍家人丁凋零,无旁支可依靠,霍老将军只能让亲信将孩子接到军中。跟着一群大老爷们,一个婴孩能得到多妥善的照料,不过糙养着长大罢了。霍老将军一直希望能有亲眼看到四境安定、天下太平的一日,所以给孩子取名霍平。” “对对对,就是霍平!”石竹突然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我之前就记得霍老将军是有个儿子叫霍平,还是位很厉害的将军呢!只是很久都没有听到那位将军的消息了。” 关于霍平的消息,石竹还是好些年前一次上街偶然听人提到,说是什么虎父无犬子,霍平将军也打了胜仗,真不愧是霍老将军的儿子。 谢恒攥着被角的手微微用力,“你再没听到霍平将军的消息,是因为他也战死沙场了,就在新马关一战中。大夏以五倍兵力企图攻下新马关,霍平将军率兵迎战,哪怕兵力一时悬殊也没有退兵之意。最后只还剩下霍平将军一人,他站在关口的尸山血海之上,将军旗绑在身后,挥刀砍向一个又一个爬上尸山的敌兵,身中数箭而不倒。” 石竹牙关直哆嗦,在谢恒的讲述中仿佛看到了那极其惨烈的场景!心中蓦然沉重! 谢恒的声音既平缓又沉重:“当时援军已经快赶到,霍平将军也知道,正是因为知道,他才更要坚持,绝对不能让敌军赶在援军到来之前闯进新马关占据防守优势。最终,霍平将军身中百箭,十戟穿胸!气绝之时仍然保持站姿,立于尸山之上,睥睨大夏贼人!大夏的军队被霍平将军震慑,也在这时,援军终于赶到,将敌军驱逐,成功守住新马关。” 每每回想起新马关一战,谢恒心中总是痛不可遏。 霍平将军于这一战成名,可又能如何?英雄已逝,唯有英魂永远飘荡在新马关上空。毕其功于一役,霍平将军以其惨烈的身死告知天下,什么是国之疆土寸土不让! 石竹只觉得脸上凉凉的,伸手一摸才发现他不知何时竟然已泪流满面。 “呜呜……公子,霍平将军太可怜了!卫老将军也是!这些将士们这样拼死拼活,为何朝廷还要主张和亲啊?” 是啊,为何? 谢恒狠狠闭眼,连石竹都知道的道理,为何那些饱读圣贤书的朝廷重臣却不知道? 不,他们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知道!也不在乎知道! 再一想到他的将军在朝堂之上孤助无援,想到将军面对此事的愤恨失望,谢恒的心里就绞痛非常! 第五十三章 灶祭 谢恒也知道宣景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既然和亲之事不能改变,那想来宣景会在其他事情上谋划,比如尽快定下南境统帅的人选。 之前谢恒还担心宣景会不会没有合适的人选,又被太子和三皇子钻了空子,但现在知道宣景跟卫老将军的孙子交好,那想来这新一任南境统帅应该就是卫显扬了。趁着陛下心中的愧疚劲儿还热乎着,及早定下来最好。 他的将军从来不是越权揽权的人,而且北境诸事繁多,在京中也不那么顺利,宣景哪里还有多少精力管南境的事?但凡朝廷给点力,那些朝臣们别天天只想着博从龙之功忙于站队,也不至于要他的将军这般煎熬心血! 谢恒越想越气,一拳打在棉被上!看看,他都已经气得霸凌棉被了! 石竹赶忙拿来一个不知道从哪淘换来的木板,递给谢恒,抹了把眼泪说:“打棉被怎么能泄愤?给,公子,打木板,效果肯定比打棉被好!” 谢恒极其无语地看着石竹:我谢谢你哦! 也不看看你家公子这瘦胳膊瘦腿的,真要泄愤一拳打在这木板上恐怕手也废了。要不是谢恒深知这小书童有时就是脑子不好使,他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周氏或者万氏派来的奸细,专门来害他的! 石竹在谢恒的眼神下终于意识到自己又做了一件不靠谱的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将木板扔到一边,手往棉被上一比划,“公子继续。” 谢恒:…… “算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石竹“哦”了一声,看谢恒重新躺下后熄灭烛灯,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只不过这一晚石竹也别想睡踏实,回到自己房中翻来覆去想的都是公子跟他说的那些话,这下要换成他失眠了。直到后半夜石竹还在被窝里蒙着脑袋想着都是自己没本事,不然也想上阵杀敌,像将军们那样守卫疆土! 一转眼到了祭灶之日,十二月二十四。 祭灶在坊间是个十分具有影响力的日子,流传也极其广泛。 《风土记》中所载:腊月二十四日夜,祀灶,谓灶神翌日上天,白一岁事,故先一日祀之。 说白了就是祭祀灶王爷,也叫灶君司命,负责管理各家灶火的神仙。传说中灶祭的第二日,灶王爷要上天向玉皇大帝汇报这一家人的善恶行为。玉皇大帝根据灶王爷禀告的情况,再将这一家在新的一年之中应得的吉凶福祸的命运交给灶王爷。故而对百姓们来说,祭祀灶王爷实在是重中之重的事。 一般情况下祭祀都在暮色四合之时,一家人先到灶房,摆上桌子,向设在灶壁的神龛敬香,供上各种各样的贡品,但不管是富贵之家还是贫困蓬户,都要有的一样贡品便是糖瓜,只是品质不同,是为“供奉糖瓜甜又甜,请对玉皇好进言。”意为让灶王爷老人家甜甜嘴,明日好能在玉皇面前多说些好话。 像谢家这样自诩清流的小官人家,对于祭灶这种事自然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该走的流程都会走,也会尽力供奉些好的贡品,只是到底不会像寻常百姓家中那样一家老小在灶房里三跪九叩,只是差不多走个形式,多供奉些香火。 在灶祭结束后,夜幕也完全降临,街上华灯初上,各式各样的彩灯将整个京城装点得五彩缤纷。 灶祭之后的灯会也是京城的一大习俗,多是年轻人在陪家中长辈完成灶祭之后便出来携友同游,共赏灯会。 灯会上不仅有各种造型、颜色各异的灯笼,许多摊贩还做起了小游戏,猜灯谜屡见不鲜,设置的奖品五花八门。还有的能现场教客人做灯。自己做出来的灯,就算丑了些那也十分有意思。 沿街还有不少售卖美食的小摊,烤串和铁板豆腐等香气四溢,走街串巷的糖葫芦在灯光下那一层晶莹剔透又闪闪发亮的糖衣勾引着不少年轻人和孩子。 谢家的几位少爷小姐也早早请示了老夫人出来了。不过并没有一起走。男女有别,就算是亲兄弟姐妹也没有总黏在一起的道理。况且这种时候都要约各自伙伴,更是要注意男女之防。 谢斌和谢宏都提前约了同窗好友,一出门就自顾自走了。谢恒也约了寇越等人。 谢家三姐妹倒是没有约别府小姐。 谢元霞心高气傲,看不上那些比自己出身低的官家小姐,又不屑于去讨好那些出身比自己高的,故而也没有几个能说得上话的闺中密友。 谢元馨的性子娇纵跋扈,更是交不到朋友。 谢元柔安安静静的,甚少出府门,出去也是毫无存在感地站在两位嫡姐身后从不越界,也就没什么机会交到朋友。 谢元馨本有心跟着谢恒一起走,她很想见见谢恒的那几位朋友,随便一个站出来都比嫡亲兄长的朋友更有排面,她也快到议亲的年纪了,母亲的心思都扑在姐姐身上,她不能不多为自己打算。 而且谢元馨也有私心,觉得以他们这样身份的人家,能嫁给谢恒那几位朋友那样的身份为正妻就算是高嫁,哪怕爹娘再怎么宠爱姐姐也不会嫁得更好,毕竟自家门第摆在这里。要是自己真能与谢恒几位朋友中的一个成就好事,说不定将来还能压姐姐一头,也算扬眉吐气。 只可惜她话刚一说出来就被谢恒拒绝了,说什么出门在外更应该注意男女有别,自家亲兄长都要注意,更何况是外男?他如何也不能带几位妹妹认识他的朋友,否则传出去他谢家女儿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谢元馨还来不及反驳就被谢老夫人训斥一番,连带着周氏都好一番数落,说她怎么教养的女儿,竟然这般不知羞耻。 谢元霞赶紧拉着谢元馨认错,生怕老夫人一气之下就不让她们出去了。 谢元馨在姐姐和母亲的眼神威胁下也只能老实认错。 谢恒出门便直奔跟寇越等人约好的地点,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谢元馨。 谢元馨气得跺脚,也不顾着现在还在门口,转头便跟谢元霞抱怨:“姐姐,你方才不向着我说话也就罢了,怎么还能帮着祖母数落我,这不是助长那个小杂种的气焰?” “住口!”谢元霞严厉地呵斥一声,又赶紧左右看了看,见丫鬟们都眼观鼻鼻观心,门房离得又还远应该听不到她们说话,这才稍稍放心,至于身后默默无闻的谢元柔根本没被她放在眼里,“你这说话口没遮拦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改?谢恒是父亲的儿子,就算只是庶子,那也是被祖母承认的正儿八经的谢家少爷,你再看不起他,也绝对不能在人前这般骂他,若是被父亲和祖母听了去,少不得又要重重罚你,还会连累母亲!” 谢元霞丝毫不提自己,只说对谢元馨和周氏的坏处,谢元馨这才听得进去,不高兴地低着头嘟着嘴,“那我也是太生气了啊!再说我想跟小杂……跟谢恒一起走,也是为了姐姐考虑。姐姐都到了议亲的年龄,听说父亲已经在叫母亲给相看人家。咱们这样的家境,能相看到多好的人家?父亲又一向清高,最后不过是寒门举人,又或者是父亲的同僚罢了。哪里能跟谢恒的那些朋友相比?” 谢元霞收起了严肃的表情,勾起嘴角,像个疼爱妹妹的长姐一般轻轻点了一下谢元馨的鼻尖,打趣般地说:“我还不知道你!什么为我着想,我看是你想给自己找个好人家吧?” 谢元馨红了脸,低着头很是不好意思:“姐姐莫要打趣人家!” 谢元霞将谢元馨耳鬓间的一缕头发别过耳后,语重心长地说:“姐姐知道你的心思,其实对于姐姐而言嫁人之事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爹娘怎么安排我都接受,我是谢家长女,有些责任就需要我来扛,不管父亲是为了官途还是为了清名,将我许给什么人,我都只有接受的份儿。可你不一样,姐姐真心希望你能高嫁个好人家。只是祖母偏爱谢恒,怕我们的出现扰了谢恒交友,我也没有办法,要是硬争着让谢恒带我们一道,惹了祖母厌弃,可能今日连门都出不了了,你还是算了吧。俗话说有缘千里来相会,你就当是与几位公子无缘了。” 谢元馨脑子瞬间敞亮了,有种醍醐灌顶之感! 是啊,有缘千里来相会!就算谢恒不愿意带着她们,但她们可以主动找过去,来个偶遇什么的,到时也可以说这就是缘分使然,谅谢恒也说不出什么。谢恒总不能当着他那几位朋友的面将她们赶走不是? “时间也不早了,咱们也赶紧走吧,免得太晚都没逛到什么。” 谢元馨拉着谢元霞就往之前谢恒离开的方向走去,脚步之匆忙好像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去办一样。 谢元霞假装无奈地被谢元馨拖着走,手帕掩住唇角算计得逞的笑。 第五十四章 偶遇 谢元霞的目标不是谢恒的那几位朋友,那些人既然跟谢恒交好,那想来对谢家的情况也了解一二,不管她现在如何修复在谢恒心中的印象,也难以彻底洗白自己,而且她也很难做到在谢恒面前放低身段。她更不想自己和未来夫君之间还横着谢恒这根刺。 就冲着以往她们对谢恒的态度和所作所为,那些人也未必会看上她们,也就是谢元馨这个蠢货从来不动脑子,以为长了张好看的脸就能无往不利了?这些公子哥见的美人难道还能少得了? 谢元霞是打算借着那些人认识更多的高门公子,三品四品大臣家的公子算什么?以她谢元霞的样貌手段,就是一品二品大员嫡子的正妻都当得!侯爷世子也不在话下!除了出身之外,她谢元霞其他方面不知道比那些高门贵女强上多少,二品以下的官员子弟都算委屈了她! 谢元馨至少有一件事说得对,爹娘已经在张罗给她相看人家,她要是再不采取手段就来不及了!以父亲爱惜名声的程度,说不准真会将她嫁给寒门举子,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谢元柔从始至终一言不发,就安分守己地跟在两位嫡姐身后,只是那被留海微微遮住的双眸中一闪而过异样的光芒。 谢恒来到约定的地点,瞧见早就等在那里的寇越等人。 寇越一把勾住谢恒肩膀,“你这也太磨叽了,再不来我都要派人去谢家寻人了!” 谢恒微微喘气,“这街上人也忒多,有一段路我几乎被人群挤得双脚离地,就随着人群流动被带着走!” 上一次这种体验还是在现代社会挤地铁的时候,高峰期的地铁就是被挤着进去再挤着出来,双脚离地的形容并不夸张,确实不用他自己走就被带着上下车了。 冯凯嘿嘿一笑:“那是你不知道走捷径小道,下回我告诉你怎么走就不会被人群挤来挤去了,还能省时间。” 谢恒一笑:“有这样的捷径你也不早点告诉我。” 柳巡笑得意味深长:“这不是冯凯那厮怕被你笑话吗?他那抄小路的经验可是去烟花柳巷之地摸索出来的!” 冯凯“呸”了一声,“快别在这坏我名声,我就算去烟花柳巷之地也是过去喝酒听曲儿,还不允许人家风尘女子有几分才艺了?别自己色胚就以为人人都跟自己一样!” 众人哈哈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谢恒瞧着这些人无忧无虑的模样,心中还真有几分羡慕。 今晚的行程寇越已经提前安排好,先是沿街闲逛,破几个灯谜再品尝些平日里都隐藏在深巷之中的美食,之后就是游湖赏灯。 京城南郊的明镜湖连通着环城河,绝对是赏灯的好去处。 不少男男女女们都会在河边放灯,将写好心愿的纸条塞进河灯之中,是把那不好宣之于口的隐秘愿望寄托于随波逐流的河灯,带着心中的期许目送河灯远去。 在船上不仅能欣赏到夜间朦胧灯光中南郊的湖光山色,还能欣赏到水面上飘飘荡荡的各种河灯,闲来还可以猜测一番这些河灯中都承载着怎样的愿望。 粉红色的河灯一般都是少女怀春,大红色的河灯是新婚祈愿,金色的河灯多是渴盼金榜题名…… 人们的愿望总是无穷无尽,实现了这一个还会有下一个。就像这明镜湖里的河灯,没有哪一年少过。 游湖结束之后就可以顺着环城河从水路进城,到时还能欣赏两岸风景,看街头闹市。 谢恒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没什么主意,自然是寇越他们怎么安排就怎么来,只是逛街时难免想着不知道这时候宣景在做什么,可有逛街赏灯?还是在书房之中处理永远都料理不完的公事? 这会谢恒是真希望自己有飞檐走壁的本事,这样就能避开人群夜探王府,瞧瞧他的将军在忙些什么。 明镜湖上的一艘巨大游船上,宣景打了个喷嚏。 边上宣旭打趣道:“莫非真是天气太凉了,连一向身强体壮的阿景都着了寒意?我说你那黑狐毛披风怎么不见你披着?” 宣震立即道:“这就是二弟不懂了,民间有言,这打喷嚏可是有讲究的。” 一直喝酒看热闹的四皇子来了兴趣,“什么讲究?快说说!” 宣震得意一笑:“打喷嚏这种事,便是一想、二骂、三着凉、四发烧、五鼻炎。三弟就只打了一个喷嚏,定然是有姑娘惦记三弟了。” 众人都笑起来,就是前不久才被宣景得罪了的太子和三皇子也都好像冰释前嫌毫不计较。 宣震但笑不语,只是顺着先前宣旭问他披风的话,想着不知道某人今日可有出来,身上可披着他那夜根本没带走的披风。 正往河边走的谢恒也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心道这幅小身板还是太弱了。 出门之前他倒是想披着将军落在他那里的披风,却又担心遇见将军的熟人认出那披风来,自己现在还只是个无名小卒,却也不想给将军招致没有必要的麻烦。 即将走到停靠船只的地方,身后一声“四哥哥”让谢恒瞬间黑了脸,一转头,果然是谢元馨她们。 “你们怎么在这?” 谢元馨满脸笑意,完全看不出在谢家与谢恒针锋相对时那尖酸刻薄的模样,偷瞄了几眼谢恒身侧的几位公子,低下头做出十分娇俏的模样,声音甜甜地说:“我们也就是四处走走,没想到竟然能碰到四哥哥和几位公子,倒也是缘分了。” 谢元霞心中得意,事实跟她计划得分毫不差,她就知道谢元馨这个草包一定会在她先前的引导下主动把这场有预谋的“偶遇”说成是缘分,这样即便谢恒有所猜测,几位公子也不全信,要怀疑也只是怀疑谢元馨,她只要微微做出为难的表情就能把自己给摘干净。 此时谢恒很庆幸晚饭没有多吃,不然他真要被谢元馨这做作的甜腻声音给刺激的吐出来! 还什么偶遇?不过一路追着他过来罢了!不过谢元馨这个直肠子也知道说假话掩饰一二了? 谢恒将目光转向一旁面带看似面带难色的谢元霞,心中冷哼一声。 阮信似笑非笑,“这几位就是谢家的小姐们?之前倒是听谢兄提过几次,今日算是瞧见了真人。” 谢元霞脸色微白,想也知道谢恒说她们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不过这也是她早就料到的,面上看着还算镇定。谢元馨却无知无觉,还为自己早早在几个公子面前挂了名而沾沾自喜。 “我们也在家中常听四哥哥提起几位,都是人中龙凤,元馨也早想一睹几位公子的风采。今日本想让四哥哥介绍一番,四哥哥却不肯,只是没想到有缘千里来相会,终究还是见到了。” 寇越几人脸色顿时一阵变化。 这位谢家小姐怕不是个傻的,没听出阮信话中的讽刺也就罢了,居然还说跟他们几个外男有缘千里来相会?这闺中教养是都被狗吃了吗?还是说这位谢家小姐就是草包一个,压根就没意识到自己这样说多有不妥? 谢元霞赶紧拉住谢元馨,以免她再说出失礼的话连累自己。 “让几位公子见笑了,小妹向来心直口快,偶有说话不经思量,还请几位公子万勿见怪。” 不管怎么说,至少面上看谢元霞的表现可圈可点,有大家闺秀的矜持端庄,也有护持妹妹的温柔大度,若不是提前从谢恒那侧面了解到这姐妹俩都不是善茬,他们可能还真会觉得对方不错。 谢恒对这姐妹俩的表现很是无语,但人来都来了,还是得介绍一番。 他不曾刻意在寇越等人面前说谢元霞和谢元馨的不好,只是都是官宦子弟,这后宅中弟妹相处之事,就算不说明白,也能从谢恒的状态大约看出是个什么情况。 故而寇越等人一开始对谢元馨等人的印象就不太好,唯独在谢恒介绍到谢元柔时面色尚且和善,毕竟他们也知道这位谢家七小姐的处境跟谢恒差不多,现在谢恒好些了,谢家子女中过得最差强人意的便是这位七小姐了,瞧她从出现到现在都像个透明人一样站在两位嫡姐身后,就是两个嫡姐的丫鬟穿着都瞧着比她体面,便知晓她在府中的艰难。 扶风弱柳的娇柔女子,又受到嫡姐欺凌,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更是能让人升起怜惜之情。 冯凯对谢元柔有些好感,不忍她连个丫鬟都不如似的跟在两位嫡姐身后,瞧她身上穿的也十分单薄,这晚上这么冷,很容易感染风寒,便小声跟寇越商量,要不就邀请谢家姐妹一起上船算了,到时候在船上放两面屏风将男女隔开便是。 寇越思量一会,想着毕竟是谢恒的姐妹,虽然这假装偶遇的行为让人不喜,但也不好直接将人哄走,到时候这两位嫡出小姐回去告谢恒的状,谢恒免不了要被那偏心偏得没边儿的父亲一顿数落,便也答应了。 谢恒本想说不用顾及他,谢长青的数落他从来不放在心上,可冯凯动作倒是快,已经在引着三姐妹上船了。 第五十五章 一条龙服务 冯凯也算聪明,没有特意显出对谢元柔的照顾。他流连花丛,对女人之间的小心思可比其他人要了解得多,自己真要特别照顾谢元柔,等回去之后谢元柔就该被两位嫡姐针对了。 谢元馨还以为是自己的美貌打动了冯凯,冯凯是因为她才会主动邀请她们三人上船,心中十分得意。 刚刚几位公子也做了自我介绍,那位冯公子的父亲可是三品大官,是这里所有公子中家世最好的。谢元馨飘飘然地想着,要是自己嫁给冯凯,那往后的日子定然是风光无限,到时候就是总苛责她的老夫人都得讨好她,一想到这个场景她就忍不住得意地笑。 冯凯几人看到谢元馨一个人那嗤嗤乐着,也不知道在乐个什么,更觉得这位谢家六小姐实在怪异。 船是寇越提前包下,本就是专门用来赏灯游湖的,空间很大,就算多了几个女子中间加了两扇屏风也不会显得拥挤。 船家准备好了果品酒水,女客那边就上了清茶。 两侧都开了窗户,坐在里面也不耽误欣赏外头的风景。 游船从环城内河出发,驶向南郊明镜湖,游湖结束后再从另外的方向回来。 这会灯会也就刚刚开始,河上的游船不多,路过一艘尚停在岸边的乐坊,还能听到里面传来曲乐之声,船头还站着两位裹着绣花披风的艺伎在说笑,粉面桃花,巧笑盼兮。 冯凯看的眼热,忍不住问寇越:“你这怎么也不安排些歌舞?就干坐着多没意思?听听小曲儿也好啊!” 寇越翻白眼,“谁让你干坐着了?不会聊天儿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还听听小曲儿,你就是想看美人!船舱就这么大,找一堆女人上来我嫌那脂粉味呛鼻子!你要真想听曲儿,趁着现在还没出城,我让船家去给你找几个大哥大爷上来,拉二胡的吹唢呐的,你想听什么给你奏什么!” 冯凯:…… 早知道今年就不该让寇老二来安排,像他去年安排的多好! 不过因着还有谢家的姑娘们在场,冯凯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干巴巴地喝酒聊天。 中间只隔着屏风,谢元霞她们零星也能听到对面的人都说了些什么。 谢元馨有些不快,心想都有自己这个大美人在场了,怎么冯家少爷还惦记着那些低贱的艺伎?罢了罢了,这大户人家的少爷都是三妻四妾加通房,自己作为未来主母当大度些,左右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也动摇不到自己的地位。 船已经开到了明镜湖上,谢恒几人正一边欣赏风景一边闲聊着。谢元馨正琢么着创造些机会跟冯凯说上话,外头突然传来一阵骚乱。 阮信皱眉:“怎么回事?”正要出去看看,船家走了进来。 原本谢元霞她们还有些担心,但一看见船家进来时脸上并不见慌张神色,便想着应该出不了什么大事,就又放下心来。 显然寇越也是这么想的,还心情不错地问道:“外头是怎么了?闹哄哄的,难不成是你的船员们也跟着放灯许愿呢?” 船家一脸淡定地说:“几位公子,对不住,船漏水了。” 冯凯点点头,“原来是船漏水啊,我还以为……你说什么?船漏水了?”冯凯猛然反应过来,随即好像屁股上装了弹簧一般惊起,“漏水了你还这么淡定?” 要不是船家那好像在说“今晚天气不错”的淡然表情冯凯也不至于一开始没反应过来。 “这行船哪有没经历过漏水的?我这船也有些年头了,两三年总要漏一回,”船家是真的一点都不着急,甚至还安慰上了几人,“公子们请放心,对此我们有经验。” 谢恒也是震惊了,谁家的船两三年就要漏一次,都这样了还不换一艘?有这样的经验你们还挺骄傲?船上还有客人呢就有沉船的风险了,你还这么淡定!就没见过这么佛性的船家!简直闻所未闻! 上一次这么震惊还是上一次。 柳巡无语,转头瞪着寇越,“你怎么找的船?” 寇越也很无奈:“我就是让府上小厮去找的,之前我也没了解过这船是这么个情况啊!” 难怪租船的费用这般便宜,寇越还当是小厮真找到了物美价廉的船家,还特意打赏了,等回去就让那小时把赏钱吐出来!还得倒扣月钱! 谢家几位姑娘已经在听到船漏水的那一刻便花容失色,害怕地抱成一团,哆哆嗦嗦地再也维持不住骄矜的形象。 谢恒还算稳重的,他深吸一口气问船家:“既然不是第一次漏水,你们可有对策?” 船家点头:“几位公子放心,我们已经尽快向岸边驶去,应该能在沉船之前到达岸边。湖岸两边都有船坞,可以再租新船回去。” “应该?”冯凯瞪大眼,“性命攸关的事你跟我们说应该?要是没能在沉船之前到岸边可怎么办?!” “公子淡定。”船家轻声细语地安慰着,看起来十足的好耐性。 冯凯转头看向身边的柳巡:“他的船要沉了,他还嫌我不淡定!”那表情要多难以置信有多难以置信。 柳巡已经无言以对。 船家继续道:“我的船员各个都是熟识水性的好手,即便来不及靠岸,有他们在各位公子小姐也绝对可以放心自身的安全,哦,我们船员中还有女子,绝对不会坏了小姐们的名声。” 那船家似乎还担心众人不相信他的话,又补充道:“各位一定要信得过我船员的水性,从前我们船可是专门捞尸的,这河底捞、海底捞的都有,你们可以随便去打听,绝对的价格公道服务周全,要不是这一行的竞争力越来越大我们也不会转行做游船。” 捞、捞尸的?! 那要是他们真出了意外,船家还能提供一条龙服务呗? 这下众人是真无语了。 就在此时,外头又进来个船员,说边上有一艘经过的大船发现他们的情况,问需不需要帮助。 这次不等船家开口,冯凯和柳巡便争先恐后地说:“需要需要!我们需要!钱照付,你们赶紧让边上的船搭把手!” 对于这个佛系的船家他们是真怕了,就担心船家出去给人家拍着胸脯保证说他是专业的、有经验,用不着帮忙。 很快,对方大船就搭了船板过来,船上的人陆续过去,女士优先。 谢恒一出来看到对方的船,就猜到他们这该是碰上真正的高门显贵了。 这艘船得有他们那艘船的四倍大,仅从外面看着就觉得灯火辉煌十分奢华。不是乐坊,但船上却有丝竹之声,该是包下了乐师演奏助兴。甲板上都铺着地毯,在船上铺地毯也就是一次性的,用不了多久。 还没上船就能闻到从船舱中飘出来的醉人酒香,几种酒香混在一起,但谢恒还是闻出了其中最特别的一种,是丁香醉! 这酒最特别的地方就是特别贵!一百两银子才一小坛,谢恒就只在冯凯那喝过,冯凯还宝贝似的,只给每人倒了一小杯就收起来了。他们还没上船就能闻到,可见对面船上得有多少,这怕是用丁香醉洗手呢吧? 几个谢家小姐上完船,轮到寇越他们,谢恒最后一个。 就在谢恒走上连接两船的木板时,从船舱里走出几人,冯凯大惊,“那不是太子殿下和三皇子、四皇子?” 柳巡也张着嘴:“怎么昭武将军和荣大人也在?另外那三位是……” 阮信:“是厉王嫡子宣震和昭武将军的同胞兄长宣旭,以及嘉南候庶子荣邵。” 谢家姐妹听到三人的话,眼睛亮得几乎能折射出光彩! 没想到她们运气这样好,本以为今晚倒霉遇上船漏水,哪里知道竟然换来青云梯! 这几人随便一位那都是她们平日里连听都没机会听到的大人物,她们的父亲跟这几位比起来算得了什么?连在他们面前点头哈腰的机会都没有。这群人中只怕父亲都没能见过几个! 侯爷之子,王爷之子,昭武将军,还有三位皇子殿下!特别是名满京华、德才兼备的三皇子殿下,那是多少待字闺中的名门贵女们的梦啊!今日却让她们见到了! 谢元馨不争气,感觉自己下一刻就要幸福地昏过去,还是谢元霞明面上扶着谢元馨,实际上借着衣袍的掩饰掐了谢元馨的腰一把,才让她镇定下来。 谢元霞可不会让谢元馨在这时候当众出丑,不然连带着自己可能都会被这些人厌弃。 谢恒也看到了几人,特别是在看到宣景时激动得脚下不稳,恰好这时又起了风,船也晃动起来,都已经快到船上了还晃悠悠地险些摔倒。 宣景当时站得比较近,立即伸手一把扶住了谢恒的手臂,才让他避免掉到水里。 见众人目光看过来,谢恒心中极为不舍面上却一派平静微微挣开宣景的手,客气又疏离地对宣景一拱手:“多谢昭武将军。” 作者闲话:【多谢xiang0571的礼物~(*^▽^*)~~】 第五十六章 虚与委蛇 宣景没说话,只是对着谢恒淡淡点头。 太子几人也都知道宣景的脾气,对他们都不屑于阿谀讨好,对陌生人也就是这幅冷冰冰的样子,便没再多注意。 寇越和阮信在锦屏馆中见过宣景与谢恒相识,现在两人却都装作不认识的模样,他们虽然好奇却也没多言。 谢恒跟宣景装作不认识自然有他们的考量。 现在的谢恒还不是该引起这些人注意的时候,宣景也不希望这些别有用心之人因为他而将注意力放到谢恒身上。 至于谢恒,他将来通过科举在朝为官,也打算在羽翼完全丰满之前都要在暗中帮助宣景,免得引起他人对宣景的忌惮,或是想利用自己对付宣景,此刻自然要装作不相识。 不过这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演戏的感觉还是让谢恒很是兴奋,他觉得自己的演技细胞已经被激活!瞧瞧自己刚刚的表情动作是多么的到位!他就是个被考古学耽误的天生的演员料子! 不过话说回来,宣景不愧是武人,身体就是好,这样的天也不见他穿得多厚实,但那握住自己手臂的手却还是清晰地将暖意传到自己身上。这大冷的天要是有这样一双手暖着,可比什么手炉都强。 荣启也在场,瞧着谢恒那“你们是谁我一个都不认识莫挨老子”的表现,还真是把他爹的那种自命清高的酸腐模样给展现得淋漓尽致,看的荣启都差点憋不住笑。 本来荣启今天不打算出门,但是荣邵一个劲儿地跟他显摆说自己要去赴三皇子的约,还说太子和四皇子也在,太子还邀请了厉王府的几位公子,荣启便想着过来瞧瞧,免得这些人又出什么阴诡注意算计宣景,特别是宣旭那个两面三刀惯会装模作样的。 只是来了之后荣启也得装作跟宣景不熟的样子,看着这些人有意无意地孤立宣景,宣旭偶尔跟宣景说两句话都透着一股施舍的意思,不过就是想以此让宣景看清楚如今的形式,向他这位还会在百忙之中“照拂”他的胞兄靠拢罢了。 这般虚与委蛇实在没意思,荣启都在想着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和宣景提前离席还不至于被怀疑,却又在这时遇上了一艘漏水的船。 几位皇子殿下为了彰显仁德,自然要在这时候帮把手。 那一刻荣启甚至在想着他是不是只要悄悄把船弄坏也就能提前上岸了。 只是没想到谢恒也在那艘漏水的船上,荣启一下子就觉得有意思了,再一看谢恒上船之后的表现,还真没辜负他的期待。 几人相互做了介绍,几位皇子殿下自然是不屑于多言,尤其是太子和三皇子,还假模假样地想要隐藏身份,但却被宣震和宣旭给“不经意”说破了身份。 必须说破啊,做好事怎么能不留名呢?不留名这好事不就白做了? 谢恒也看出来了,虽然同为厉王子嗣,但宣震是太子一系,宣旭跟荣邵一样是三皇子一系,也不知道厉王清不清楚自己最在乎的两个儿子都已经站好队了,还是对头。又或者厉王都清楚,如此也是有意为之?这样不管将来哪边得势,他厉王府至少都不会倒? 听了一会众人聊天的内容,谢恒大概了解到,这次聚会是太子和三皇子牵头,主要也是想进一步试探宣景有没有被拉拢的可能,不过看来结果差强人意,不然他们也不会这样有意孤立宣景,大概就是想给宣景点苦头吃。 而这一次谢恒觉得这两位皇子殿下真是天真了,若是宣景连这点孤立都受不住,也就不会在朝堂之上就与他们争执得不留颜面退路。 相比较玩心计的太子和三皇子,谢恒倒觉得四皇子还有意思点。 身为皇子不可能对皇位没有想法,但这位四皇子宣腾那是“坦坦荡荡”地表现出了自己对那个位置挺感兴趣,装都不装一下,这也是朝廷上下皆知的事情。 不过却没什么人将这位四皇子当做竞争储君之位的有力人选而站队在他这边,就是因为这位皇子空有野心但却是个草包,心计不够又没有拿得出手的本事,文不成武不就还不会收买人心,就一张嘴嚷嚷着自己也是皇子之尊不比三皇子差到哪去。 但实际上在太子党和三皇子党眼中,四皇子就像个笑话,好像就是专门给严肃的储位之争做调剂似的。就连惠承帝对这个儿子也是无奈居多,看不得他不成器的样子却也无心管教。 四皇子常常说着自己要奋发图强,证明给父皇看自己比三皇子和太子也不差多少,可一落实到行动上就又是花天酒地老把式,燕瘦环肥左拥右抱。他要是把这美酒佳人两手抓的本事用到正事上,说不定还真能跟太子和三皇子一较高下。 谢恒就坐在四皇子边上,听着四皇子对中间正搔首弄姿卖弄风情的舞姬们评头论足,别说,他讲得还头头是道,看的不光是脸蛋和身材,对她们的舞技也有好一番点评,竟然十分中肯。 谢恒越听越上头,还请教了几个问题。 一时间四皇子对谢恒好感大增,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在他对舞姬们发表看法时这样认真地请教问询,顿时觉得谢恒也是同道中人,更是拉着谢恒没完没了地说起来。 大皇子和三皇子以及宣震等人见谢恒这般,只当谢恒是为了讨好皇子而故意如此,对他颇有些看不上。他们也喜欢被阿谀奉承,但却更希望被有本事的人奉承,而在他们眼中为了讨好四皇子就跟四皇子一起讨论这些上不得台面的舞姬的谢恒明显不属于“有本事”的人。 荣启看得眼热,要不是顾忌着身份,他也想跟四皇子讨教一番来着,这欣赏歌舞嘛,也得能看出些门道来才好,光是看身材脸蛋有什么意思?真是羡慕谢恒,仗着自己现在没有名气还糊得无人知晓便能放浪形骸,啧啧,这简直就是仗糊行凶! 宣景瞧着谢恒和四皇子快要凑到一块的脑袋,微微皱眉。 而这一表情落在宣旭眼中,便是以为一向耿直的宣景对谢恒这等行为十分看不上眼,甚至颇为反感。 “阿景啊,你可别看不上那个谢恒,人家这样的做法才叫聪明。能见到皇子的机会可不是时时都有。他这样的出身,若是能扒上四皇子,未来多少也有点看头,即便不能青云直上,也会比那些不愿附庸权贵的寒门子弟要好混的多!这就是人脉,就是关系。要是再有积分本事,那搏个好前程就更容易。”宣旭笑着,提着酒壶就要往宣景的酒杯里倒酒,“就好比这丁香醉,再醇再美,若不是背靠皇家,有三皇子这个东家,它也卖不到一百两银子一坛的价格还供不应求。” 宣景伸手虚虚盖住酒杯,表情淡淡地说:“我喝惯了边城烈酒,对这京城醇香细腻的美酒实在欣赏不来。管它是百两银子一坛还是千两银子,与我无关,兄长的美意我心领了。” 宣旭脸色一僵,沉着脸收回手,冷冷哼了一声。 荣邵看着这一幕得意地笑了。他虽然跟宣旭都是三皇子的人,但两人其实多有不合。宣旭为三皇子献计层出不穷,也颇有成效,自己就没那么多好计策,如此三皇子殿下便更看重宣旭一些,荣邵就难免失意。 偏偏宣旭这个伪君子还总爱在他面前装模作样,又一再寻隙在三皇子跟前给他上眼药。两人如今也就是在三皇子面前还维持着表面的和平,私下却早已交恶。 这会能得着机会挑宣旭的麻烦,荣邵可不会放过,“我看昭武将军不是喝不惯京城美酒,而是看不惯某些人吧!昭武将军性情刚直,自然跟那些一肚子都是花花肠子的人合不来,某些人就别仗着兄长的身份拉关系了,小心适得其反。” 宣旭不怒反笑,这里可不只他一人是宣景的兄长。 果然,身为被殃及的池鱼,宣震的脸色也不大好看,要知道一开始他也对宣景多有拉拢,只是也未见成效罢了。 宣旭道:“自家兄弟就没有说不开的话,从前阿景少在京中,我这个做兄长的也没什么机会能关怀一二,现在阿景能常留京中,我自然该多多补偿。” 三皇子宣阳笑着点头:“说的是,昭武将军守卫北境劳苦功高,如今回京也是该多享享福,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差人到我府上去说一声,我立马就叫人给你送去,咱们也是堂兄弟,可别跟我这个堂哥客气。” “三弟这就小家子气了,”太子扬声打断三皇子的话,“昭武将军是那种会向别人讨要好处的人吗?你这不是故意为难人?再说有什么好吃好喝好用的,直接送给昭武将军就是,等着人要算怎么回事?不明情况的还道是三弟吝啬,不愿意给昭武将军这些好东西。” 三皇子勾着嘴角轻笑:“谁不知道昭武将军向来清廉节俭,这大张旗鼓地送东西过去不是让人为难?太子殿下若真诚心为昭武将军考虑,那便该多用些心思,不然还以为太子只是想做做表面功夫罢了。” 第五十七章 躺枪 太子和三皇子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退让,其他人也不会没眼色地在这时候插话。 谢恒一边喝酒一边看戏,这还是他第一次直面这两位炙手可热的储君人选互掐,古人就是有文化,吵架撕逼都要咬文嚼字,方能不失风范。 四皇子好似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照旧吃吃喝喝一点不上心。果然这人说要争储也只是说说而已。 没一会,太子和三皇子还没吵出个高低来,守在外头的太子的侍卫便进来禀告,说又遇到一艘漏水的船,询问是否帮忙。 同样正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寇越等人疑惑了,难道这船只漏水还真是常有的事?他们真冤枉船家了? 救一船是救,救两船也是救,反正他们这艘船够大,多些人也装得下。太子便让护卫们问了那边船只的情况,又搭起船板,让那艘船上的人上来。只是这一次众人都没有再出去。 等到一会有人进来,刚掀开帘子便传来一阵幽幽清香。众人抬眼看去,竟然是个身着流光锦的美貌女子。看女子的穿着打扮和那通身贵气就知道定是个高门贵女,就连身后丫鬟的妆容衣饰都比那些小门小户的官家小姐还要好,还都是一副昂首挺胸的姿态。 这会谢元霞和谢元馨由衷庆幸她们身上穿的是用谢恒给的上好绸缎裁制的新衣,不然要是被人家的丫鬟给比了下去就真没脸在这呆了。至于已经被丫鬟给比下去还一脸惨白的谢元柔,两人都不在意。 来人脸上蒙着面纱,但她身后的丫鬟却让四皇子瞧着有些眼熟。 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四皇子突然对着女子喊道:“赵芊羽?你怎么在这?” 呦吼,莫非这位贵女还是四皇子的红颜知己?谢恒觉得又有瓜可吃了。不过看四皇子的表情在听听这嫌弃的语气,说是红颜知己差了点意思,冤家聚头倒是更合适。 女子冷冷瞥了一眼四皇子,显然很不高兴对方就这样喊出自己的名字,但碍于身份,还是姿态端庄地福了一礼。 谢恒正好奇这个赵芊羽是谁,寇越便小声告诉谢恒:“她就是京畿护军统领赵敏达的独女赵芊羽,日前已经被陛下赐婚给四皇子为正妃,来年五月正式完婚。赵敏达年过五十,就这么一个女儿,宝贝得很,不过能嫁给皇子为正妃也不算辱没了赵芊羽的身份,算得上门当户对。” 原来如此,谢恒了然。 这京畿护军统领是正二品的武职京官,唯一的嫡女许给皇子为妃确实不算差。 不过护军统领手上的权利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是许给被惠承帝寄予厚望的太子和三皇子为正妃还差了点意思,也不能让人二品大员的嫡女为侧妃,侧妃那就是妾,让人家唯一的女儿为妾那就不是结亲而是结仇,再加上肥水不流外人田,许给四皇子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但看眼下情形,四皇子不待见赵芊羽,而这位准四皇子妃似乎对四皇子没什么好感,反倒是一双眼睛总往宣景那边瞟。 谢恒摸摸下巴,三角恋啊这是?虽然他的将军十分优秀,有女子倾慕很是正常,但这种准有夫之妇还是远离的好,他可不想什么时候将军又背负上一个觊觎他人未婚妻的恶名。 “殿下,”谢恒叫四皇子,“这位既然是殿下未来的正妃,殿下怎么不招呼一二?” 虽然赵芊羽肯定是要坐到谢家姐妹那边去,但凭着两人的关系,四皇子怎么也该打个招呼。 四皇子却撇撇嘴一脸不情愿地说:“赵芊羽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专爱美男,看到长得好看的男人就走不动道,她之前痴恋三皇兄,一天到晚跟三皇兄”偶遇”,大半王室公卿的子弟都知道,偏偏父皇还将她许给我做正妻,这还没成亲我就已经觉得头顶跑马了,我能对她有什么好印象?我看不上她,她也看不上我,就这么着呗!” 谢恒:……他还真不知道赵芊羽喜欢过宣阳。 “可我看赵姑娘自进来之后……也没看三皇子几眼。” 四皇子知道谢恒这是说得委婉了,自己却毫不掩饰地说:“那还不是因为有昭武将军在!昭武将军那通身的气派,还有那俊朗的相貌,哪里是我三哥那纯纯的小白脸能比的?要俊逸够俊逸,要男子气概有男子气概,放眼京城,还有哪个男人比得过昭武将军?” 这一番话下来谢恒是通体舒畅,虽然被夸的人不是他,却比夸他还让他高兴!四皇子真是极有眼光! 他家将军就是最好的!有些人就是眼皮子浅,就好比谢家三姐妹,那眼珠子就始终落在太子和三皇子身上,偶尔还会看看四皇子和宣震、荣启,倒是没人看向宣景。 谢恒知道她们是被宣景身上的杀伐之气所震慑,又听了些流言说昭武将军身上的血煞之气太重什么的,所以不论宣景的样貌气质如何出众,身份上也十分贵重,这三人也不敢多盯着宣景看。 当然在谢恒眼中宣景自然是最出众的。瞧瞧这一屋子的千金裘,贵重是贵重,可把自己裹成了一个奢华的大球,又没有有料的身材支撑着,能好看到哪去?再看宣景,一身玄衣劲装,长身玉立,英姿飒爽,才真真叫人移不开眼。 谢恒看着宣景,眼睛亮得像是偷喝了松果酒水的松鼠。 荣启发现谢恒的眼神,趁着没人注意到,小声跟宣景说:“你瞧瞧,你家小举人看着你都眼睛放光了,他是有多崇拜你!要是有人能这么崇拜我我也满足了!” 搁在平时,宣景十有八九不会搭理荣启的话茬,可这会却见他微微勾起嘴角,又端起酒杯掩饰住唇角的笑,低声说:“你确实羡慕不来。” 荣启:……是他自取其辱了! 谢恒正想着这位赵家小姐还是很有眼光的。不过作为一个身有婚约的女子,如此作为还是大不妥,她也不想想若是宣腾真是个小心眼爱记仇的,那她的行为必然会给宣景招来麻烦。 还好赵芊羽的丫鬟是个懂事的,提醒她家小姐别总站在中央,过去女席那边坐。 赵芊羽跟几位皇子打过招呼后就扬着高傲的头颅走过去。谢元霞等人起身见礼。 赵芊羽嫌弃地一皱眉:“你们是何人?” 谢元霞作为长姐,这时候就是不情愿也得由她来回话。 “见过赵小姐。小女子姓谢,与弟妹同游明镜湖,只因行船漏水,得几位皇子殿下和几位公子援手,才能上船一避。” 这一番话说的也算得体,既不卑微也不讨好,一般人听着也不会觉得有何问题,然而赵芊羽下一刻就变了脸色。 只是那脸色也说不上是怪罪,倒有点像……恼羞成怒。 谢恒立马就悟了,看来这位赵小姐的船会漏水不是意外啊!该是赵小姐早就打探到消息,所以也故意来这里“偶遇”了。 这事弄的,明明他们是真的船漏水,但现在瞧着赵小姐这此地无疑三百两的样子,谢恒真怀疑几位皇子会不会觉得他们也是故意让船漏水的。这算不算躺枪? 赵芊羽心中气闷,但也不能直接找谢元霞的麻烦,毕竟谢元霞刚刚也没说错什么话,转头看到一直低着头的谢元柔,立即发难:“正经的小姐也就罢了,一个丫鬟怎么也能同席而坐?” 谢元柔本就毫无血色的脸更加惨白,整个人摇摇欲坠,抬起头露出她那张秀美的小脸,眼中含着泪珠将落未落,看的在场大部分男子都动了恻隐之心。 赵芊羽眼中厌恶之色更浓,“这到底是谁的丫鬟?怎的净学些勾栏院里女人的做派!扭扭捏捏矫揉造作是要给谁看?这是想所有男人的眼珠子都黏在她身上吗?” “赵小姐这话说的过了!”荣邵蹙眉,“这位姑娘虽然穿的朴素了些,但却是这两位小姐的妹妹,自然也是正经出身的官家小姐,可不是什么丫鬟。如赵小姐这般言语如刀,人家姑娘怎能不害怕?” 宣震也点头,“不错,我刚刚还想说,都是一家姐妹,怎的这两位一身名贵绸缎,反观这位姑娘穿的却根丫鬟差不多?要说内宅之中嫡庶有别也没错,但也不该有这样大的差距,特别是出门在外,多少也该顾及自家颜面。” 谢元霞和谢元馨被这样当众数落,脸色自然好不到哪去,偏偏她们也无法辩驳,宣震可是厉王嫡子,她们哪里敢跟宣震辩解? 不过就算到了这时候两人倒是不觉得自己做错了。总共就两匹绸缎,自然是他们两姐妹分了,哪里轮得到谢元柔这个卑微的庶女?这些人也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早知道就不该带谢元柔出来,晦气! 赵芊羽看着谢元霞和谢元馨被指责,也稍稍消了气,再转头看宣景,发现宣景压根就没跟旁人一样对谢元柔露出同情怜惜的神色,心中更加满意,连带着对谢元柔的不满也打消了不少。 作者闲话:【多谢daffodils88的礼物~~(づ ̄3 ̄)づ╭?~】 第五十八章 阴谋 转头赵芊羽又做起了好人,企图在宣景面前刷刷好印象。 “原来如此,是我误会了谢小姐的身份,不过宣大公子说得对,要不是她穿着与丫鬟无异,本小姐也不会误会。到底是你们两个做姐姐的太苛待自己的妹妹!我虽是独女,却也知道家中姐妹应当和睦相处,你们这不合都闹到外头来了,实在丢脸,可怜这位小妹妹,在外边都如此,在家中还不知如何被你们欺凌。翠香,拿五十两银子来。” 一旁的丫鬟立即递上五十两的银票,在赵芊羽一个眼神示意下面带高傲地塞到谢元柔手里,“我家小姐赏你的。” 赵芊羽语气中难掩高高在上的味道:“这五十两你拿着,置办一身像样的衣服,日后可别穿着这身丫鬟的衣裳出来晃悠,你运气好今日碰上的是我,要是其他不分青红皂白的高门小姐可没这么好说话!” 谢元柔攥紧了银票,盈盈一礼柔声感谢赵芊羽,没人看到她低头时那阴影之下的双眸是如何的屈辱愤恨! 此刻的她就像个真正的丫鬟一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接受高门小姐的打赏! 自以为做了好人好事的赵芊羽笑着看向宣景,本以为能得到宣景一声称赞,却将对方压根就没看她一眼,顿时又不高兴了。 重新坐下的谢元霞也有一种被深深羞辱的感觉,她不是对谢元柔感同身受,只是觉得赵芊羽给谢元柔的那五十两银子就是坐实了她接待庶妹的名声,是在打她的脸!且谢元柔再不济也是跟她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却被当成下人一样打赏,这是连带着自己都被羞辱! 那赵芊羽就是个胸无城府的草包,不过是仗着出身好罢了,就这样骑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谢元霞实在忍受不了。 不过谢元霞转念一想,她不也正好缺一个在三皇子面前表现的机会?这会这个草包也算是把机会送到了眼前。 是,心比天高的谢元霞看中了三皇子。 虽然三皇子不及太子位尊,但也是皇位的有力竞争人选,惠承帝在位一日,日后谁会继承皇位都还未知。而且三皇子贤名在外,比骄奢淫逸的太子好太多,相貌也是一等一的,非太子能比,权衡下来还是三皇子更好。 谢元霞忍着吐血的冲动拿出五十两的银票放到赵芊羽面前,“我代庶妹谢过赵小姐美意,只是这好意我们心领就是了,无亲无故,万不可接受赵小姐这般厚赏。这次是我的疏忽,母亲本来赏给庶妹好些布匹绸缎,却没想到庶妹没有拿去做衣裳,想来是平日里节俭惯了,有些不舍得,回去我便找裁缝给小妹裁制新衣。” 赵芊羽一听这话,只当是谢元柔故意在出门的时候穿得这样寒酸,就是为了恶心自己的嫡姐,败坏嫡姐的名声。她家中虽然没有庶妹,但是不少交好的姐妹家中却有,那些庶出子女的手段她也听过不少,最是厌恶这种认不清身份背地里使坏的庶女。 不过当着宣景的面,赵芊羽到底没有指着谢元柔的鼻子骂,只是狠狠地剜了一眼谢元柔,大有日后别让本小姐再碰到你的意思。 一根筋的赵芊羽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是被谢元霞当了筏子,谢元霞借机洗白了自己又在几位皇子面前表现了一番聪慧大度。也只能说赵芊羽的确是被赵大人给宠过了头,也没有后宅那些糟心事,这才让她这般“单纯”。 而被指责的谢元柔更不敢辩解,只是头垂得更低了。 谢恒看着这一幕心中冷笑。谢元霞想得太美了,她以为自己一箭双雕,但实际上她的那点小伎俩怎么可能瞒得过所有人?至少在宫斗中成长过来且脑子还算得上好使的三皇子就能一眼看透她的真实面目。 也的确如谢恒所料,三皇子对谢元霞没什么好感。 在发现谢元霞于不经意间对自己暗送秋波后,宣阳就觉得荒唐又可笑。一个排不上名号的芝麻小官之女,竟然也敢觊觎他,还在他面前玩弄心机?真是恶心又不自量力! 酒宴继续,众人却各怀心思。 谢元馨已经挑花了眼,现场这么多俊美男子,还大都有身份有地位,一个比一个好,都不知道该选谁了。至于一开始谢元馨的目标冯凯,这会也还在谢元馨的考虑范围内。她只觉得从小到大没有哪天比今天更加幸福,这么多有权有势的美男供她挑选,真是甜蜜又痛苦。 宣旭那边几次在宣景那碰了钉子,还总被宣震奚落,就是再好的心理素质这会都烦躁起来。 且宣旭这人十分偏执,他看上的东西就一定要弄到手,得不到就毁掉。 在他眼中宣景是一枚十分优秀的棋子,没有野心还手握重兵,心思耿直不会背后暗算,这样的人握在手中就是一把无往不利的利器,可以为自己的事业开疆辟土。所以即便一再被宣景拒绝,宣旭都还没有放弃。他也确实舍不得将这么好的棋子毁掉。 既然宣景不愿意效力于他,那他就制造些事情逼宣景效力就是。 片刻后,宣旭以不胜酒力要出去醒醒酒为名离开船舱。 谢恒今晚忙得很,一面吃瓜看戏,一面又觉得这样的场合没人作妖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便一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小心着有人整幺蛾子。别人爱怎么斗就怎么斗他不管,只是不能殃及到他的将军。 瞧着宣旭一脸醉意的出去,谢恒轻挑眉梢,这醉酒的人脚步还能这么稳当?刚刚船都晃悠了一下也不见他趔趄一步,装呢吧? 谢恒身后的窗口上站着一只夜鸦,这一晚上基本都在这,只不过它一直没叫,又因为通体墨色与窗外的黑夜融为一体,就没人注意到而已。 谢恒瞄了瞄四周,见没人注意到他这边,便小心地从袖子中拿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的竟然都是小手指大小的小鱼干。 谢恒取出一条小鱼干眼疾手快地喂给夜鸦,又动了动嘴说了什么。夜鸦吞下小鱼干后便拍拍翅膀飞走了。 这只夜鸦是白雪发展的下线,白雪那鹦鹉简直成了精,知道谢恒需要许多小动物搜集消息,竟然到处收“小弟”,然后介绍给谢恒从中赚取介绍费,这只夜鸦就是白雪介绍来的。 虽然是野生的,但白雪眼光不错,这只夜鸦聪明好驯化,如今已经是他信息交易所中正儿八经有编号的“在职员工”。 出去外头的宣旭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叫来一个伙计,小声吩咐:“你在楼上找间客房点上迷魂香,一刻钟后再找个舞姬上去,嘱咐那舞姬,见到房中昏睡的人后便立刻脱了衣服爬上床去,务必做出被强暴的假象。不管屋中的人说什么做什么都让舞姬一口咬死了自己是被强暴的!等我上去之后再让那舞姬松口,经过我的”威逼利诱”后才同意拿银子解决,明白没有?” 伙计连连点头,“小的明白!” 宣旭又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给伙计,“把事情办好,事成之后还有两百两,可别露出马脚!” 拿了这么大好处的伙计笑得露出一嘴黄牙,他本来就是个龟公,船上的舞姬都是他手下的姑娘,本来也是冲着伺候这些达官贵人来的,否则光是跳舞唱曲儿能赚几个银钱? 况且这些富贵人家的腌臜手段他也没少见过,像宣旭这样明显要陷害人的吩咐他早就听过没有几十也有十几茬,以往也帮着不少人做了缺德事,早就熟能生巧,身上也常备各种**,别说迷魂香,就是合欢散之类的淫药也要多少有多少。 吩咐完了的宣旭回去船舱,压根就没注意到在刚刚他与那龟公说话时暗处围栏上站着一只夜鸦。 夜鸦比宣旭回去得还快,将得到的消息传给谢恒之后又得到了一条小鱼干,十分意足。 白雪老大果然没有坑它,跟着这个人类有鱼吃!而且这人给的小鱼干可比生的好吃多了!它也得发展点下线,像白雪老大那样,每个月月底还能拿下线的分红!它仿佛看到了无穷无尽的小鱼干正在向它招手! 谢恒不明白怎么出去搜集一趟消息回来这夜鸦的眼睛就红了,就跟遭了灾荒的饥民看到一大桌子满汉全席似的。 不过谢恒也没时间研究夜鸦的心理,想着刚刚得到的消息,简直气得他想霸凌桌椅! 宣旭打的好主意!给他的将军设局仙人跳,这是想着等宣景百口莫辩时再站出来,假意帮宣景摆平了强暴之事。这么大的人情,将军总要还,就算不会立即答应为宣旭和三皇子效力,日后有什么事需要他帮忙一把的,也不好再拒绝得太过彻底。 他的将军该是没经历过这种下作肮脏的手段,将军素来耿直,更不会想到宣旭居然会这般胆大包天的设计陷害他! 不过今天有他谢恒在,绝对不会让宣旭的阴谋得逞! 只是他该怎么提醒将军?又该如何解释自己是怎么知道宣旭的计划才能不让将军生疑? 第五十九章 侥幸心理 谢恒起身,拿着酒杯直接朝着宣景走过去。 “昭武将军,在下谢恒,早有耳闻昭武将军威名,心中钦佩不已,今日有幸得见,想敬昭武将军一杯!” 虽然现在还不好让人知道自己跟宣景相熟,但这般直白地说话反倒不会引起人怀疑,只会当他是真的仰慕昭武将军,又或者是存了攀龙附凤的心思,反正不会怀疑他们之间有什么秘密关系。真要私下认识,掩饰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这般光明正大地敬酒? 一旁的荣启看着都要暗中给谢恒比个大拇指,这一招以退为进实在玩得好啊! 宣旭皱眉,他这有事要办呢,这人填什么乱?可他也不好直接替宣景拒绝,担心要是宣景反感他的自作主张就更不会按他所想那般去楼上休息。 本来他计划的好好的,知道宣景应该不喜欢这种场合,自己就假装给宣景个台阶下,让他去楼上躲清静,该是万无一失的计划,偏偏这时候又出来个搅局的。 宣旭此时也只能寄希望于对这样攀附权贵之人宣景肯定懒得应对,估计都不会搭理。 然而下一刻,宣景却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对谢恒示意,接下了谢恒的敬酒。 宣旭顿时眼睛睁得老大,像是见到了多么难以置信的事情一般。 宣景怎么会接下这个谢什么的敬酒?这人明明一来就扒上了四皇子,宣景不是该最讨厌这一类人吗?还是说宣景什么时候瞎了,没看出来这人讨好奉承的嘴脸? 谢恒淡淡一笑,“昭武将军不介意我坐这一会吧?我有好些事想请教昭武将军!” 问是这么问着,但不等宣景说话谢恒就直接坐下了。 这下宣旭是真不淡定了,就一刻钟的时间,再不让宣景上去就来不及了。 他刚想呵斥谢恒无礼,宣景却直接问道:“何事?” 这就是默许了宣景在他身边坐下的意思。 谢恒端着酒杯侃侃而谈:“我十分向往将士们沙场降敌,也极为憧憬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的场景。只是我自小身体不好,即便有这份心思却也无力实现。将军镇守北境,如此场景想必不过寻常,我便想劳烦将军讲讲边疆战事。” “对啊,昭武将军就讲讲吧,我也十分好奇。” 此时四皇子也走了过来,他纯属就是看到谢恒过来之后宣旭脸色不太好,便跟着过来凑热闹了。 有四皇子在,宣旭就是想赶人也不成,只能眼睁睁看着平日里不爱搭理人的宣景开始讲述边关战事。 宣旭心中对谢恒厌恶更深,心想这人还真是会钻营,知道要讨好宣景就得从宣景最关心的边关入手,表达出自己对武将的崇敬和对战事的上心,做出一副忧心边境的模样,如此一来,一向冷淡的宣景自然也会愿意多说几句! 哼,这姓谢的年纪轻轻就这般会溜须拍马,也难怪一个照面就得了四皇子的好脸!怕是把所有的精力本事都用在奉承讨好上了吧! 眼看着一刻钟过去,原本的计划算是泡汤了。宣旭还在心里挣扎,是等一会谢恒走了计划继续还是直接算了。 眼下四皇子也不知道要听到什么时候,等着实施计划的时机未免不安全,可要直接作罢,浪费了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宣旭又觉得太可惜。 就在宣旭还在犹豫时,三皇子给宣旭使了眼色,示意他出去,明显有话要跟他说。 宣旭看了一眼好半天都没分眼神给他的宣景,气得连个借口都没找就出去了。 谢恒眯眼,假意回去座位上拿酒,暗中吩咐夜鸦跟上去。 又有小鱼干可赚的夜鸦十分愉快地飞走了。 宣景恰在此时抬头,看了一眼飞出去的夜鸦,眸色渐深。 四皇子也不是真的对边境战事感兴趣,再加上宣景的语气平静无波,四皇子听着都犯困了,最后找了个借口离开,离开时还递给了谢恒一个“真难为你了”的眼神,看得谢恒莫名其妙。 四皇子一走,便没人再注意宣景这边,其他人继续吃吃喝喝喝,该聊天聊天,自动把宣景给排除在外,和宣景坐在一起的谢恒当然也免不了被一时“孤立”。不过本来他就身份低微,不管跟不跟宣景坐一起,除了寇越他们外也不会有人注意到他。 宣景:“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偶像的直接让谢恒嘿嘿一笑,“我不管打什么主意都是为了将军好!我之前出去上茅房意外听到宣旭要设计将军,在楼上休息室内给你点了迷魂香还安排了一个舞姬,可谓是准备万全,打算来一出大将军强暴舞姬的戏码,他再适时登场救将军于水火之中,让将军欠他一个天大的人情!” 若是这强暴的事情闹出去了,宣景的名声自然也就完了,日后皇帝甚至可能都不会让他再继续统帅北境!当真是好脏的手段! 就算已经破了宣旭的计划,可谢恒一想起来还是气得脸红脖子粗,怎么就总有人想要坏将军的名声? 谢恒呸了一声:“这种小人也就会使这种阴损招数!去他娘的王八蛋!” 他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为一件都没有机会发生的事儿而气成这样,主要就是替他家将军生气。 宣景微微皱眉,宣旭的手段着实肮脏,但他也不想谢恒因为这种人口出污言,不值当的。 “你是读书人,不该口吐粗鄙之言。” 谢恒从善如流改正:“去他娘的小饼干!” 宣景:…… “何为小饼干?” 谢恒:“就是类似于酥饼的一种点心,又甜又香,绝对不是脏话。” 宣景:……就不是很相信。 看着谢恒还义愤填膺的模样,宣景将自己面前的一盘已经切好的甜橙推到谢恒面前。 这水晶甜橙可不是一般的橙子比得了的,不仅个头大皮好剥,而且果肉汁水饱满,十分香甜,咬一口下去满嘴爆汁唇齿生香,只有富人权贵才能吃到。而谢家过年购买的橙子就是很普通的那种,跟水晶甜橙相比差远了。谢恒他们上船之后船家给准备的都是些普通水果,这些贵重的可没往他们面前放。 谢恒吃着个大多汁的橙子,心情瞧着终于好了些。 他刚刚也就是临时想到用出去方便才听到宣旭诡计的说法,说完之后还觉得挺完美,毕竟这么多人吃吃喝喝的,又是酒水又是水果,来来回回出去方便的人也不少,他可不相信宣景会有那个闲心一直看着他,连他没出去上过茅房都知道。 然而事实证明,很多时候侥幸心理最是要不得。 宣景并没有拆穿的谢恒的谎话。之前宣旭那般好心地让他去楼上躲清闲的时候他就已经有所怀疑,暗中给荣启打了手势,让荣启悄悄上去查看情况,就在谢恒过来之前荣启已经回来用暗语告诉他了。 他确实好奇谢恒是怎么知道的,但谢恒不说他也不会勉强,总之这人是向着自己的。至于谢恒有什么手段,那也都是他自己的本事。 谢恒从来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橙子,就是在现代都没有,吃的高兴就一时没注意,直到在伸手摸向盘子发现空空如也,才意识到自己一个人就把宣景的橙子给吃没了! “将、将军、不好意思……” 宣景一贯冷厉的眉眼中有淡淡的笑意,“你还知道不好意思,就这么喜欢吃橙子?” 看宣景没有生气的意思,谢恒也胆子大起来,“是啊,我可喜欢吃水果,”说着又忽然降低音调,“之前将军让陆大人送来的荔枝我一天就吃完了。” 宣景无奈一笑:“早知道就不给你送去那么多,也不怕上火。” 谢恒:“那肯定不会,我能扛!再吃那么多都不会上火!” 宣景想着之前听陆潇和胡靖说起的谢恒跟大夫讨价还价的事,问说要求不能吃辣,但要是自己不觉得辣行不行。能发出这样的问题,宣景也真的相信再给谢恒一篮子荔枝他也能当天吃完,就算是流鼻血了也不耽误。 看来日后要再给谢恒送去水果得注意些,那些寒性的或者容易上火的都不能一次送太多。 没一会,夜鸦回来,谢恒便回去自己位置上。 荣启漫不经心凑到宣景身边,手里晃着酒杯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啧啧啧,跟你家小举人聊了几句话脸上都开花了,瞧瞧你现在,周身哪还有一点杀伐之气?这时候要是有小姑娘多看你一眼都得沦陷!说说,你们刚刚都聊什么了?” 宣景:“他喜欢吃水晶甜橙。” 荣启:“啊?” 宣景:“王府的水晶甜橙没有了,我记得你那还有不少,明日我让陆潇过去拿。” 荣启:……你清高!你拿我的水晶甜橙做人情! 继自取其辱之后,荣启的心灵又受到了一万点伤害,他决定日后在宣景和谢恒说话以后自己绝对不凑过去找虐。 谢恒刚刚回去坐下,四皇子就拉着他说:“你厉害!为了讨好昭武将军能听他说那么久!我才听几句就犯困了!” 谢恒笑而不语,任由四皇子误会,大家都这么误会才好。 第六十章 将计就计 夜鸦站在靠接谢恒那一侧的窗户角落,小爪子来回踱步,歪着脑袋看着谢恒,红色的宝石一般的小眼睛亮亮的,仿佛再说:快问我呀快问我呀! 谢恒随手指了个舞姬说跳得特别好,暂时吸引了四皇子的注意力。趁着四皇子的注意力都在舞姬那的空档,他从夜鸦那里得到了消息,又迅速拿出两条小鱼干奖励夜鸦,心中再次感叹今晚出来带着夜鸦真是无比明智的选择。 三皇子叫宣旭出去果然没憋好屁。两人就是在暗戳戳地设计太子。 不过这事还跟谢元霞有关。 要说也是谢元霞咎由自取,她竟然蠢到拿自己的发钗去收买那个龟公,让龟公在三皇子的酒里下掺了迷魂散的合欢散。三皇子会先呈现出醉酒的假象,谢元霞嘱咐龟公这时候将三皇子送去楼上休息,而她稍后就会过去,与三皇子成就好事。 当然她得装作自己只是不胜酒力想找个屋子暂时休息一下,却“不小心”“误入”三皇子的房间,进而被醉酒后意识不清的三皇子夺了清白,再安排两个妹妹适时去“抓奸”,这样三皇子就得娶她,她便能达成目的。谢元霞把自己伪装成“受害者”,是想着以三皇子的人物品性当不会迁怒于她,还会好生安抚。 计划看着是挺好,可谢元霞哪里想到自己前脚刚找完龟公,后脚那龟公就拿着谢元霞的簪子向三皇子告密了。 三皇子自然气愤不已,但又觉得这是个将计就计的好机会,这才叫宣旭出来商量对策。 这么复杂的情况,也难为夜鸦能记得清楚。 谢恒就一整个无语,他原本还以为谢元霞是个有脑子有心计的,现在看来简直蠢钝如猪,比谢元馨没好到哪去。 她也不想想这是谁的船,居然就敢拿自己的发簪去贿赂船上的人设计原本雇佣这些人的三皇子,就算是突发的小脑萎缩都干不出这种事来!她怎么就有信心人家一定会帮她做事陷害自己的主子?就凭着那做工也没多精致的连珍珠宝石也没镶嵌几颗的发簪吗?龟公是身份低微,但人家见过的好东西比谢元霞可多多了,哪是这点小玩意儿就能收买的? 谢恒也知道谢长青正在给谢元霞安排婚事,谢元霞这是属于狗急跳墙,不过再怎么心急也不能就想出这么个昏招吧?还不如她平日里的那些小算计。 再说这些人是没别的陷害人的法子了吗?左右都是床上这一套下流招数,还真是男女不忌、百使不厌。 而三皇子和宣旭打算将计就计,就是三皇子先装出中招的模样,实际上真正的迷魂散跟合欢散却是下到了太子的酒里,之后三皇子假意被人扶去楼上,等谢元霞离席后便先想方设法找人在外缠住谢元霞一会,趁着这个时机将太子弄到房里面去。 这黑灯瞎火的,三皇子跟太子的装束差不多,谢元霞未必能立即认出来。就算中途看出来了,但已经被下了药正在“兴头”上的太子还能让谢元霞跑了?他们就等着生米煮成熟饭后在进去抓奸就成。 虽然谢元霞出身不高,但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之女,即使普通人家的女儿也不能随意糟蹋,到时候事情闹大了,翰林院那帮酸儒肯定不会放过对太子口诛笔伐的机会。 既能毁了太子的名声,又能摆脱一个对自己痴心妄想的女人,三皇子这才是一箭双雕。最妙的事这件事是谢元霞“谋划”,可不是三皇子,到时候最多就是让人觉得三皇子好运,逃过一劫,太子却遭了殃。 不过现在既然谢恒知道这回事了,他就不会让三皇子和宣旭得逞。 本来他可以不干涉,虽然涉及到谢元霞,但也是谢元霞太不自爱,自己想用清白设计他人在先,这就是咎由自取,他又不是活菩萨,自然不会插手。 可既然之前宣旭敢用那种肮脏的手段来陷害宣景,不报复回去谢恒实在难以消下这口恶气。 来而不往非礼也,将军说的,他可是个读书人,那就得讲究礼尚往来不是? 得到了这样的消息,接下来就是该怎么利用这个消息。 谢恒没打算告诉宣景,这样的污糟事还是别说出来脏了将军的耳朵了。 好在谢恒随身带着白帛和炭笔,原本是预备着在外获得什么消息怕自己忘了就先随时记下来,不过从他带在身上后就没用上过,今日倒是派上了用场。 这张白帛谢恒要给太子,白帛上寥寥几句说明三皇子要陷害太子,让太子将计就计,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至于到底怎么操作谢恒就不打算操心了,他相信太子既然跟三皇子相争多年,那对自己的这位兄弟兼皇位竞争对手想必该十分了解,也有几分应对的手段,在提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的情况下将计就计应该不难。 写完后谢恒就把本就不大的一张白帛叠到最小一块交给夜鸦,让夜鸦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扔给太子。 正好太子后面也有一扇窗户,方便夜鸦操作。 夜鸦抓住叠好的白帛后却没有立即飞走,只是歪着头眨着小豆眼看着谢恒。 谢恒与夜鸦对视了大概一两秒钟,叹息着说:“这趟算是额外的体力活,三条小鱼干。” 夜鸦呼哧呼哧飞走了,瞧那背影都透着一股干劲儿十足的模样。 谢恒面无表情甚至想比个中指。 不愧是白雪那老流氓发展的下线,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 太子正跟边上的宣震说着什么,突然感觉到身侧传来一点异样,起初还以为是错觉,转头一看才发现席子边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张叠得松松散散的白帛,这不是他的东西,而且刚刚还没有。 太子奇怪地将白帛捡起来,打开后看到里面所写内容,霎时脸色一变。 宣震注意到太子脸色变化,忙问:“殿下,可是出了什么事?” 太子没说话,只是将白帛交给宣震看。 宣震接过来越看越心惊:“这、这是真的?” “我如何知晓?”太子皱眉,“不过这种事就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再说以老三的手段和行事作风,这种事他绝对做得出来,也像是他的手笔。还有他身边的那个宣旭,出的也竟是这种下三滥的主意。” 这种“下三滥”的事其实太子也做过不少,这就是乌鸦落在猪身上——光看见别人黑,没瞧见自己也不白。 宣震:“可这样要紧的事怎会被泄露出去?又是何人透漏给我们?” 太子环视一周,没在任何人脸上瞧见异样。 “看白帛的位置应该是从窗外扔进来,想来是有船员暗中发现了老三的计划才会特意通知我,估计等我们解决了这件事就会有人来邀功。” 宣震点头:“那此人也算谨慎,事情没解决就不现身,以免我们失手他又被三皇子那边发现。” 太子:“船上我们的人也不少,你去安排一下。老三要让我身败名裂,我就要让他自食恶果!” “是。” 这次聚会由太子和三皇子牵头,也是两人共同安排,在船上自然各自都有人手。 三皇子那边的计划若是天衣无缝倒也还好,偏偏让谢恒给知道了。谢恒只需要将这件事捅给太子知道,后面的事太子自然能应对好。 不多时,外面进来几个伙计给众人换酒。 谢恒看到几个伙计中有两个贼眉鼠眼的,就隐约猜到他们是太子和三皇子的人。接下来又有好戏可看了! 片刻后,三皇子一副不胜酒力的样子,说要先去上面休息一会,紧跟着就进来两个人将三皇子给搀扶走了。 宣旭看着掺走三皇子的两个伙计有点面生,但也没多想,只以为是龟公为了掩人耳目而特意挑的新人。他自己转头就去给太子敬酒,料定以太子的心性就算再不待见自己也不会当众不理会他,他毕竟是三皇子的人,太子和三皇子在外还维持着兄友弟恭的假象,不会这么不给他面子。 果然,太子接过了他的敬酒,而且看起来今日的太子还十分豪爽,连饮了好几杯,让宣旭心中暗自得意这次的计划一定能十分顺利。 又一拨舞姬进来,其中有一位总是若有若无地撩拨宣旭。 宣旭与太子多喝了几杯酒有点上头,再加上被手段娴熟的舞姬这么一撩拨就更有点**上脑,迫不及待地想搂着舞姬到上面去快活一番。不过他还记着正事,怎么也要把太子给弄上去之后自己才能去快活。 眼瞧着太子也醉得差不多了,宣震便作势要送太子去楼上休息,被宣旭拦下。 “不过是送太子去休息,大哥也不必亲自去,叫两个人过来就是,你看三皇子醉酒我都没跟着,太子殿下也一定希望大哥能多多尽兴玩乐。” 说话间就又进来两人,将太子从宣震手上接走。 宣震似乎想跟过去,宣旭便一挥手招来两个舞姬一左一右将宣震架住,笑着说:“最难消受美人恩,今日船上这么多美人,大哥要是不享受一番可着实辜负了。” 宣震犹豫一番,最后像是被左右美人所惑,又有酒劲儿使然,便搂着两个舞姬去了楼上。 第六十一章 憋着坏 见事情进展顺利,宣旭也迫不及待地搂着先前撩拨他的舞姬上去,满脸色相,半路上手就开始不老实地乱摸。 谢恒一边看一边摇头,这就是厉王最看重的两个儿子?都什么玩意儿? 宣震可能是将计就计暂且不说,他原本以为颇有心计的宣旭居然还是个如此好色的。不是说好色就不能成事,不过给人的感觉还是太差劲了。只是一点加了料的酒,再加上美人故意撩拨,就这样把持不住,到底也是宣旭自己心性不坚、定力不强。 就这些货色如何跟他的将军相比?厉王怕不是脑子不好使就是眼睛不好使,把粪坑里的石头当成宝,对亮灿灿的金子却不屑一顾。 哼,真是日常替将军不值! 在宣旭和宣震离开后不久,谢元霞也假模假样地扶着额头在丫鬟的搀扶下上去了,临走之前还特意当着其他人的面交代谢元馨和谢元柔不要多饮,她去上面稍作休息吹吹风就下来。 赵芊羽不屑撇嘴,不过是几杯果酒也能喝醉,真是没用!怕是家里没见过这样的好东西才一时贪杯了吧!穷酸! 谢恒又花费了两根小鱼干让夜鸦去楼上监视情况,他自己一边吃着喝着,一边静静等着这场局中局高潮的来临。 荣启看着谢恒似是百无聊赖一下下敲着桌面的手指,转头小声跟宣景说:“我怎么觉得你家小举人又憋着坏呢!” 宣景想起之前他问谢恒又在打什么主意,谢恒十分坦荡地笑着回答他不管打什么主意都是为了他好。 “不管憋着什么坏都是为了我好。” 荣启大为震撼地看着宣景:“我怎么不知道你脸皮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厚了?该不会是别人易容假扮的吧?” 宣景没继续搭理荣启,只是更加关注谢恒的一言一行。 估计时间差不多了,谢元馨便和谢元柔一起上去找谢元霞,嘴里还嘟囔着怎么二姐姐只是去吹个风却这么长时间还没下来。以让众人知道她们这时候上去找人是因为觉得谢元霞离开太久了,是身为妹妹对姐姐的担忧。 其实谢元馨并不知道谢元霞要做什么,只是隐约觉得姐姐有什么事瞒着她,虽然奇怪,但也没有多想,只是谢元霞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反正在家里也是这样,她也习惯听谢元霞的话。爹娘兄长虽然偏心,但这个姐姐对她倒是不差。 只是两人刚刚走上楼梯,上面便传来一声尖叫。 这一声尖叫让谢恒想起了某部主角被称为“死亡小学生”的动画片,片中大部分时候发现尸体的场景是由女人的一声尖叫开场,一时打了个冷颤。 这下还在船舱里的众人也顾不得继续饮酒作乐,全都冲去楼上,毕竟太子和三皇子殿下也都在楼上,两位皇子可不能出差池。 谢恒小胳膊小腿的被挤到了后面,狭窄的船舱楼梯上差点就要发生踩踏事件,而“自小身子骨不好”的谢恒很可能是唯一的受害者。 幸好这时一双有力的手臂帮他稳住身形。不知为何,还没看到扶着自己人的脸,只是那双温热的大手就让谢恒觉得扶着他的人是宣景。 转头一看,果然是。 谢恒一笑:“今晚都是第二次被将军搭救了,我好像总在将军面前出丑。” “不会。” 谢恒:? 宣景:“不丑。” 谢恒怔了一下,随即又笑了,“承蒙将军不弃,咱们还是快些上去吧,免得好戏过了场!” 宣景点头,拉着谢恒往上走,甚至都没问一句是什么好戏,似乎心中已有计较。 谢恒愣愣地看着被宣景牵着的手腕,心道将军这是怕他再跌倒吗?好细心哦!不过他这算不算是给将军留下弱不禁风的印象了?先前是不遵医嘱,现在是弱不禁风,哎,都不是什么好印象。 走出楼梯后宣景就松开了手。楼道里站着不少人,但有宣景在前面开路,谢恒就像个隐形人一样跟在宣景身后走就好。 众人都站在某扇门前。 看热闹仿佛成了人类印在骨子里的天性,男女老少皆是如此。 最前面站着的是衣衫不整的三皇子,边上的宣震和宣旭也是一副刚从美人榻上下来的模样,但太子的衣着却十分整齐。 再往屋里看,谢元霞批头散发地缩在床头一角,一边呜咽着一边拼命地扯过衣服被子往自己身上遮掩,但还是隐隐看出那裸露在外的肩膀和脖子上布满了暧昧痕迹。 哦吼,看来谢元霞还是得逞了。只不过原本应该只是让自己的两个妹妹上来捉奸,对她的名声伤害也能降到最低,但太子取得了这么大的胜利,如何能不亲自来验收一下成果?毕竟在与三皇子对弈过程中这样大的胜利可不多见!值得他骄傲许久,甚至反复拿出来作为对弈中的成功案例多加琢磨总结经验。 而对于谢元霞来说,却等于自己的身子被第二个男人给看了,在太子推门进来时,感受到那羞辱戏谑的目光,谢元霞都想一头碰死在船头,只可惜没有这份就死的胆量。 之后紧跟着进来的就是最先听到动静的宣震和宣旭。 宣旭是实打实的震惊,床上的人本该是太子,为何会变成三皇子?头顶上仿佛一道天雷劈下来,把宣旭本来还斗志昂扬的某处都给劈软了。 宣震的震惊表情就太假了,还道德标杆一般地站在门口以让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义正言辞地说:“三皇子!就算你心系谢姑娘也该发乎情止乎礼,日后不拘于为妻为妾,好歹将人正经抬过门去,怎能行这强迫他人的苟且之事?我真是看错你了!” 谢恒一边看一边摇头,心中对宣震的演技进行点评——过于浮夸! 谢元馨早就傻了眼,就是谢元柔在边上推了她两下她都没反应过来,整个人直接木在那里。 最后还是谢元柔叹息一声走进去,摘了自己的披风将谢元霞遮掩住。落在旁人眼中,这才是真正心善又体贴姐姐的好妹妹。 众人对先前谢元霞故意含沙射影暗示谢元柔玩弄心机的说辞又产生了极大怀疑,特别是一直对谢元柔心有怜惜的荣邵,更觉得谢元柔纯善无害,是被谢元霞故意污蔑打压,却还软弱地不知道如何为自己辩解。 而荣邵又是三皇子的人,他对三皇子的计划不知情,自然不相信一向睿智的三皇子殿下会对一个小官之女做出这种有失分寸的事,就算真看上了谢元霞,以三皇子的手段要想将人弄到自己身边去还能是什么难事?又怎么会在这种场合下做出这种事授人以柄? 三皇子沉着脸不说话,荣邵立即嚷道:“陷害!这一定是陷害!三殿下的为人众所周知,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我看宴席之上谢姑娘倒是一直对三殿下暗送秋波,说不定这都是谢姑娘自己设计的!” 谢元霞顿时哭得更厉害了,柔柔弱弱地靠在谢元柔怀里,仿佛随时都会昏厥过去一般。 “荣公子说这话是要逼我去死吗?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如何能算计强迫得了殿下?我是对三殿下有所倾慕,但并未有任何越矩言行,女儿家的清白何其重要,我又怎会做出这种事?三殿下看不上我也就罢了,大不了我一死了之,可荣公子的指责我却是半点不敢担下,否则我自己身死事小,岂不还白白连累了家中姐妹?” 谢元霞这时候脑子转得也还算是快,知道计划虽然出现了偏差,可她也已经没有回头的机会了。如今这个结果必然导致三皇子的迁怒,她更是不能认下一切都是自己设计,这样日后她嫁入三皇子府还有讨好三皇子求得原谅的机会,毕竟她也是“无辜”的。 只是事情闹成这样,她也知道自己想要做三皇子正妻可能已经不大,但就算是个妾室也没关系,哪怕始终不能扶正,只要自己把三皇子伺候好了,日后最不济也有一个侧妃的位置,若是三皇子有造化登上那九五之尊的位置,那自己就是尊贵的妃子,甚至是贵妃!她也没什么不知足的。 太子直摇头,十分感慨地说:“好一个烈性的女子啊!本殿下是不相信这样的烈性女子会刻意勾引!三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强要了人家毁了人家的清白不说,怎么还能任由自己的属下污蔑人家姑娘?哪怕真有疑点也不能就这样直接给人扣下这等罪名!难不成是想着把人逼死了这件事就能过去了?这可不是大丈夫所为啊!谢姑娘放心,今日有本殿下在,定然会让三弟对你负责。” 这会谢元霞对太子的感受那叫一个复杂,要不是太子突然闯进来坏了她的计划,事情不至于发展到这个局面,三皇子和太子本就水火不容,自己若是被迁怒那也都是因为太子。可眼下三皇子的一言不发确实让她担心,而这时能得到太子殿下的保证,她又多了一丝心安。 第六十二章 下手真狠! 三皇子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阴沉。如果忽略他衣衫不整,敞露的胸前还有女人指甲的划痕,脖子上和脸上还有唇印,那光是这幅表情就已经很吓人了。 “太子殿下多虑了,这件事我自然会负责,就不劳太子殿下操心,各位也不用继续堵在这里,谢小姐情绪不稳,就只留下谢小姐的妹妹们陪着就好。” 听到三皇子这样安排,谢元霞心中微暖,也松了口气,能让自己的妹妹留下来陪着自己,这就说明三皇子心中还是惦记着她的吧?才会这样细心安排。她就知道,以三皇子殿下谦谦君子的品性绝对不会不对自己负责。 谢元馨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跌跌撞撞地进屋去在床边坐下,屋中男女欢爱后特有的味道让谢元馨心跳加速,这种味道她以前在爹娘欢爱之后误闯进屋时闻到过,一张惨白的小脸都被熏红了。 这时候谢元馨也终于明白了姐姐的计划,她没想到一向看起来端庄温柔的二姐姐竟然会做出这种、这种不知廉耻之事!而且那可是三皇子殿下,是皇子啊!姐姐哪里来的胆子敢这样设计三皇子! 谢元馨无比后怕,扶着谢元霞的指尖都还在发抖。 害怕之余,谢元馨心中又有一种隐秘的激动!姐姐成功了!即使中间出了些小差池,可姐姐到底还是做到了,而且既然三皇子能让他们留下来照顾姐姐,这就说明至少他心中对姐姐没有那么迁怒,这是不是代表日后姐姐会嫁给三皇子,成为皇家的儿媳妇?尊贵的皇子妃? 这是谢元馨想都不敢想的事,到现在她还云里雾里,觉得这一切都有些不真实。 外头众人也只得在三皇子阴鸷的目光下离去,都很懂得明哲保身不对这件事发表看法,至少现在不能,唯一仿佛不受三皇子眼神影响的就是赵芊羽。 赵芊羽气得跺脚!虽说她现在中意的是昭武将军,可从前也是大张旗鼓爱慕过三皇子的!结果到头来自己没戏,却让谢元霞那个低贱的小官之女占了便宜,三皇子殿下还这般维护那个贱人,留那两个贱人在屋中陪着,就有这么宝贝?那贱人的床上功夫是有多好? 四皇子看赵芊羽这泼妇的做派就觉得眼疼,不咸不淡地刺了一句:“被强暴的又不是你,更不是你的姐妹,你至于这么生气?还是你就是气恨被强暴的人不是你?” 赵芊羽呸了一声:“什么强暴,我看就是那贱人设的局!早知道我当初就不该听我爹娘的装什么文静徐徐图之,废了那么些力气连三殿下的小手都没摸到,如今倒是被那贱人给睡了,真是便宜了她!我要是有那贱人一半不要脸现在说不定现在孩子都会叫娘了!” 众人只恨不得此刻耳聋什么都没听到,尤其是寇越他们几个,这些话赵芊羽说得他们可听不得! 丫鬟在一旁都急坏了,各种劝自家小姐息怒,可不能说这些有损闺誉的话。但可惜她家小姐正在气头上,完全听不进去她的规劝。 谢恒的嘴都要张成了“O”形,只感觉今晚最大的意外就是赵芊羽的这番言论,这位大小姐是被气得彻底放飞自我了吗?刚进来船舱时还觉得挺有高门贵女的姿态做派,现在这幅模样就是市井泼妇怕都比不了! 不过谢恒听得还挺痛快,人家也不算说错,这事确实是谢元霞自己设计的,而且看到三皇子和宣旭因为赵芊羽的口没遮拦脸色一时黑过一时,他就觉得特别解气! 果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还不够,这嘴瘾不过就始终差点意思! 瞧瞧三皇子和宣旭那七窍生烟却又不能在这时候跟个女人过于计较的憋屈模样,谢恒就觉得自己还能再干三大海碗的酒! 啊,今天真是个美妙的夜晚。 宣景原本走在谢恒身侧,可看谢恒脸上那都快藏不住的幸灾乐祸的笑,还是快走两步上前,将谢恒挡在身后,旁人便瞧不见谢恒脸上的表情。 荣启摇头晃脑地耍着折扇,啧啧,这就护上了!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这灯是不能继续赏了,船家被催促地赶紧回城。 谢恒看了一晚上的戏,只觉得这船内好戏不断,就算没怎么赏到灯也不算损失。只是他还有一点弄不明白,这谢元霞不算大家闺秀也算小家碧玉,平时出府次数也不是很多,但凡出去,身边也有丫鬟跟着,也就是逛逛胭脂水粉铺子或者成衣坊之所,跟外人接触不到多少,更不会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 既然这样,那谢元霞又是怎么知道要去找龟公办事的?他怎么知道那个伙计是龟公?知道对方身上有迷魂散跟合欢散?这好人家的姑娘都不该知道合欢散是什么东西。谢元霞又是如何得知? 想了想,谢恒将目光转向谢元馨和谢元柔。 谢元馨就是个没脑子的,也想不到主动设计谢元霞这种事,更不懂借刀杀人,那唯一有可能的就是谢元柔。 谢元柔的生母只是个通房丫头,生下谢元柔之后也没给抬身份,所以谢元柔才会被抱养到万姨娘膝下。 谢家算不上达官贵人,在这样的人家做通房丫头的基本都不会是好人家出身的姑娘,多是从勾栏院里买出来的还没有卖身的女子。所以谢元柔的生母很可能出身勾栏院,那也就有可能知道龟公之流都会习惯在腰间系上一条红布条。 谢元柔从生母那知道这些,便一眼瞧出船上安排歌舞的伙计是个龟公,然后就利用谢元霞着急给自己找个好夫家的心里旁敲侧击,刺激得谢元霞出此下策。 谢元柔聪慧,知道谢元霞一旦真设计了三皇子,那就一定会为妾室,这样的丑事终究纸包不住火,谢元霞的名声必毁,再加上从六品小官之女的出身,这侧妃之位想都不要想,最多就是个侍妾!未来就算三皇子做了皇帝,能封个答应常在那就顶天的了。 而且谢元柔也不认为作为昔日污点一般存在的谢元霞有命能活到那个时候,她可不真的认为能在储位之争中与太子抗衡的三皇子真是个愿做冤大头的纯善之流。 谢恒心中感叹,已经有七八分的肯定在谢元霞背后煽风点火出主意的人就是谢元柔。谢元霞心高气傲,从来不曾将这个卑贱出身的庶妹放在眼里,再加上谢元柔一贯对外示弱的形象,谢元霞自负心机,也不会认为这个庶妹有胆子又有能力陷害自己。 这谢元柔看着扶风弱柳、娇娇弱弱的,下手却是真狠! 不过这也怪谢元霞和谢元馨平日对谢元柔欺负太过,谢元柔心生报复之意也很正常。 谢恒不打算插手几个女人之间的事,谢元柔还会不会对谢元馨出手他也不管,只要谢元柔别把手伸到他这来,他才懒得多费心思。 船靠岸后,众人纷纷离去。 谢恒头疼地看着被谢元馨和谢元柔护在中间的谢元霞,想着等回去之后又少不得要破费唇舌解释一番。 正在街边与朋友闲逛的阮时衡瞧见岸边有一艘极为豪华的大船靠岸,不经意间看过去却是直接愣住。他刚刚看到了一张酷似失踪多年的姑姑的脸! 阮时衡只在还不记事的时候见过姑姑,后来姑姑失踪,他就只在父亲阮展鸿的书房中看到过姑姑的画像。而刚刚他就瞧见岸边下船的人中有个年轻男子跟画像上的姑姑有七成相似! 阮时衡想要过去看个清楚,可人来人往之下,等他走到岸边时早已不见了那年轻男子的身影。 朋友急忙跟过来,“时衡,怎么了?” 阮时衡迟疑:“没……只是刚刚好像看到了一张熟面孔。” “是吗?”朋友左右张望,“没有吧?你认识的人我都认识,没瞧见熟人啊!是不是你看错了?” 阮时衡摇摇头,也不知道是在承认自己看错了还是在否认好友的话。 那边谢恒等人回到谢家,为了避免人多眼杂,还特意从后门进去。 守着后门的门房一见这情形就知道出事了,赶紧去前头禀告谢老夫人。 谢元馨和谢元柔陪着谢元霞回房间洗漱换衣服,还没换好衣服老夫人房里的刘妈妈就过来催她们过去。 谢恒知道自己是躲不过的,回来之后就直接去了老夫人房里,将在自己视角知道的事全部告诉老夫人,多余的话自然一个字都没说,都是最客观的实施阐述,可没有一点抹黑谢元霞的意思。 而周氏却早就猪油蒙了心,一听自己最宝贝的大女儿在众目睽睽之下失了清白,当即就发起了疯,还就针对谢恒,好像这一切都是谢恒的错,恨不得喝他的血吃他的肉,就连谢老夫人责骂也不成,最后还是谢老夫人使唤两个粗使婆子才将周氏给压住。 这也把谢老夫人气得脸色发白,转头就教训起来任由周氏发疯都毫无作为的谢长青。 “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你娶的好娘子!当着我这个婆母的面就要对小四喊打喊杀!这是当我死了呐!” 第六十三章 遮羞布 谢长青的眼睛发红,咬着牙说:“她也是气坏了!霞儿遇到这种事叫她怎么平静?我这个当爹的都恨不得……” “恨不得什么?啊?你说!恨不得什么?你也觉得这事怪小四?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出门前我怎么跟她们说的?是你那两个好女儿愣要往小四跟前凑,馨丫头还舔着脸说什么有缘千里来相会,这是未出阁的好人家的姑娘能说出来的话?”谢老夫人拍拍自己的脸,啪啪的,这对自己下手都这么狠别说数落两个孙女,“还要脸不要?” 谢长青支吾着:“那也是馨儿的过失,霞儿一向宠着馨儿您也是知道的,都是姐妹情深她才由着馨儿胡闹!” “那这关我的乖孙什么事儿?”谢老夫人一把拉过谢恒,瞧着谢恒手背上被周氏挠出来的几道红印子,又恨恨地剜了一眼周氏,“这是多狠的心!得亏是挠在手背上,要是挠在脸上破了相,即便小四春闱高中也上不了殿试面见不了天子!你这不是见不得小四好,是见不得谢家好啊!” 如今在谢老夫人眼中,除了儿子和嫡孙之外,任何人都比不上能为谢家光耀门楣的谢恒,谢老夫人还指望谢恒平步青云,将来到了地底下她也有在谢家列祖列宗跟前扬眉吐气的资本。 谢老夫人持续输出:“是小四让霞丫头去勾搭三皇子的?还是小四带人去捉奸的?周氏平时四六不着也就罢了,这种事也是说往小四头上扣就往头上扣的?我看周氏是做腻了长青的正妻,我谢家也不吝啬给她一纸休书!” “婆母!”周氏声嘶力竭地吼了一声,却挣脱不开身后两个身强力壮的粗使婆子,看着更加狼狈,“霞儿遭此横祸,你还要在这时候休了我,是要逼我们母女去死吗?” 谢长青也正要说话,却被谢老夫人一个抬手制止,“可别说是我狠心,只怪你自己蛇蝎心肠毒妇一个!你也知道自己闺女遭了祸事,不说想想办法补救,就知道找无辜的小四发泄!这是多歹毒的心肠!再说你教女无方,纵容霞丫头做出这等不知廉耻之事,休了你也是名正言顺!” 周氏声泪俱下:“明明是三皇子玷污了霞儿,婆母怎能红口白牙就说是霞儿不知廉耻!” “玷污?”谢老夫人冷笑一声,“你别打量着我不管事就不知道霞丫头对你跟长青给她择婿的事不满,明面上霞丫头不说什么,背地里却根本看不上你们千挑万选的那些人。霞丫头屋子里的瓷器都换了两茬了,难不成是那些瓷器自己好端端地从架子上摔下来的?霞丫头是个心大的,自己又一贯有主意,这不就病急乱投医,要在婚事定下来之前给自己找个合心意的好夫婿?她这眼光倒是高,一找就找上了三皇子,咱们谢家还没出过这么没皮没脸的姑娘!” 周氏呜呜哭着,作为母亲,她自然不愿意相信一向知书达理的女儿会做出这种事,可她也知道老夫人说的没错,心中十分后悔,也暗暗怨上了谢长青。 她就说谢长青物色的那些人不行,不是寒门子弟就是同僚之子,还少有嫡子,她的霞儿那般心高气傲如何能看得上?偏偏丈夫就是一根筋,非得说这些人的人物品性他都是了解过的,都是性情高洁之人,霞儿嫁过去没差。 啊呸!性情好能当饭吃?光性情好就能过好日子? 她的霞儿千娇万宠着长大,不说配个侯门勋贵,也该是重臣子弟! 可惜她一个妇人,以夫为天,丈夫决定的事自己无从改变,正心疼着自己的宝贝闺女,就听到这样的噩耗!她要是不先将心中的怒火在谢恒身上发泄一部分,只怕自己得被心中的苦楚愤恨逼疯! 谢恒看着周氏涕泪横流的模样,心中无动于衷。 谢元霞被教成这样确实是周氏这个母亲要担负最大的责任。教养女儿,不管是嫡出还是庶出,本都是嫡母的责任。不说庶出,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教养不好,出了事还只知道迁怒旁人,这样的母亲根本不值得同情。 这时候谢元霞也在谢元馨和谢元柔的搀扶下进来。 谢元霞是初尝人事,而被下了药失去理智的三皇子又格外粗鲁,动作间毫不怜香惜玉,只顾着一逞兽欲,弄的谢元霞浑身酸痛,满身都是不堪入目的青紫痕迹,某处更是撕裂得厉害,刚刚洗澡的时候还不断有血丝渗出来。谢元霞的手脚都还是软的,要不是有人扶着走路都费劲。 谢老夫人将谢元霞这副模样,十分嫌恶地撇开目光。 就是屠夫农户家的女儿也没有这般不自爱的,居然主动把自己往男人的床上送! 谢老夫人越想越气,对着谢元霞就呸了一声,“下贱胚子,谢家的名声都被你给败光了!日后让你父亲兄长如何见人?” 谢长青一直就憋着火气,结果谢老夫人的话一下子就踹翻了心里的火盆子,谢长青怒火中烧,转头对着谢元霞狠狠甩了一巴掌。 谢元霞直接被打得跌在地上,脑袋撞在墙上立即肿起了一个大包,红红的一大块在那苍白的小脸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打人不打脸,更何况是姑娘家,还当着庶子庶女的面。 那一刻谢元霞的心中对谢长青爆发出了强烈的恨意! 她捂着被打得半边脸瘫坐在地上没有起身,低着头将自己的表情隐藏在阴影之中,留海下遮住的眼中燃烧着炙热的怒火。 若不是父亲母亲在自己的终身大事上对付,她又怎会出此下策? 周氏哀嚎一声,终于挣脱了两个粗使婆子扑到谢元霞身边,将她的宝贝女儿紧紧搂在怀中,浸满泪水的眼眸带着控诉看向谢长青:“老爷真是好狠的心!这可是你最疼爱的女儿,是你的嫡长女,你怎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掌掴她,这让她日后如何还能在弟妹面前抬起头来?” “她抬不起头,我就抬得起来了?”谢长青指着自己的鼻子,几乎失控地怒吼着,“她做出那不要脸的事时怎么就不想想会把我这个父亲的脸给丢尽?怎么就不想想会连累她的嫡亲兄长没脸见人?就她的脸是脸,我们的脸就不是脸了?” 谢元霞这才站起来,眸中泪光闪动,却倔强地不肯淌下眼泪,这幅隐忍的模样更让周氏无比心疼,越发难受地哭起来。 “父亲!女儿即便不如兄长饱读圣贤书,却也知道礼义廉耻,又怎会做出败坏门风德行之事?父亲可不要听了别人的片面之词就如此误会女儿!”谢元霞狠狠瞪了一眼谢恒,认定是谢恒趁着她不在时故意在父亲和祖母面前抹黑她。虽然此事是她设计,但谢恒什么都不知道,定然是想趁机落井下石! 谢老夫人气得直接抓起手边桌上果盘里的栗子砸向谢元霞,谢元霞没想到祖母会突然那动手,躲闪不及,就被那栗子给砸个正着,还是砸在之前撞墙的地方,疼得她之抽气。 谢老夫人尤不解恨,砸完之后又骂道:“果然是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闺女!你娘不分青红皂白对小四喊打喊杀,你一上来又认定是小四说你的坏话,你们母子俩真是从根上就烂透了!” 谢元霞脸上清白交替,她从来没被任何人用这般恶毒的言语责骂过,脸皮都不知道被撕下来几层,脑袋一阵嗡嗡的,只感觉得用好大的力气才能站稳。 “祖母,我……” “你什么你?”谢老夫人直接打断谢元霞的话,“和三皇子行苟且之事被捉奸的不是你?还是谁把你打昏了送到三皇子床上去的?我告诉你,小四没多说你一句话,就只是看到了什么就说了什么,但我还没老糊涂到那种程度,看不出你心中那点小九九!自己做了这么不要脸的事还想攀咬别人污蔑你,你这心肝都黑透了!” 谢元霞脸色涨红,她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就算做下了这种事,但被这样丝毫不留颜面地说出来,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依旧觉得羞愤欲死,也更加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绝对不能承认一切都是她的设计,哪怕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可她也需要一层面上的遮羞布! “祖母误会了,一切都是意外!三皇子醉酒在楼上休息,孙女也是因为一时不胜酒力,又不想留在船舱内,也是担心万一出丑会连累谢家名声,这才打算到楼上去醒醒酒。楼上的房间从外面看起来都一样,孙女是一时迷糊才会误入三皇子的房间,而三皇子也是因为醉酒,意识不清,才会……才会对孙女做出那等事,不管是对孙女还是对三皇子,这都是一场意外。” 谢元霞语气坚定地为自己辩解,不管他人信不信她的话,这些话说出来总归是翻解释,也就达到了表面遮羞布的效果。她相信就算是为了谢家的名声,最终父亲和祖母也会认下她这番说辞,那自己设计三皇子的事就算明面上兜住了。 第六十四章 当姑子去! 谢元霞也没忘记为三皇子开脱,毕竟这事就算要洗白自己也不能让三皇子背锅,不然要是传到三皇子耳朵里,最后不利的还是她。 谢老夫人哼了一声:“你也不用拿对付旁人的那套说辞来对付我,事实如何我这老婆子心里门儿清,你爹要不是眼瞎心盲就也能看出来,现在就该说说这事要怎么解决。” 谢元霞低头咬牙,没说话。 谢老夫人冷笑,“既然你不说话,那就我来说说。如今你的名声是毁了,为了谢家不被你连累,也为了日后馨丫头和柔丫头的婚事不被你这个嫡姐影响,你就绞了头发到庙里去当姑子吧,外人看着也能说你还有几分烈性,算是全了我谢家女儿的名声。” “不行!”谢元霞顿时大声反驳,“三皇子不会同意的!” “哼!三皇子有什么不同意?”谢长青怒斥谢元霞,“难不成你还想嫁给三皇子?你也不想想你什么身份,明媒正娶都配不上三皇子,如今发生这等苟且之事,就是做个贱妾都是抬举你!旁人还要说我为了攀附权贵出卖女儿!你就给我滚去寺庙里,这辈子都别想出来。” “不可啊老爷!”周氏抱着谢元霞哭得好不凄惨,“这要真绞了头发做姑子,霞儿这一辈子就都毁了,老爷你不能这么狠心啊!” 谢长青:“别跟我说这些,女儿有今天都是你造的孽!” 周氏摇头痛哭,发髻都甩松了不少,“不行!就是不行!霞儿是我最疼爱的女儿,不能送她去做姑子!”哭闹中,周氏的目光不经意落在旁边的谢元馨身上。 谢元馨心中一咯噔,突然间遍体生寒。 “让馨儿去!让馨儿代替霞儿去做姑子!她们是亲姐妹,妹妹为姐姐牺牲是天经地义!而且霞儿发生这种事也有馨儿的责任,要是馨儿有细心照看好自己的姐姐,又怎么会让霞儿醉酒后走错房间?让馨儿代替霞儿绞了头发去,算是他这个做妹妹的给姐姐赔不是了!” 谢元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就直愣愣地站在那不可置信地看着周氏,这是她的母亲吗?是吗?!世上哪有这种为了救一个犯错的女儿而让另外一个无辜的女儿顶替受罚去做一辈子姑子的?这跟要她的命有多大区别? 她直到今天才知道,母亲对姐姐的偏爱竟然已经到了可以彻底牺牲她的地步! 一旁的谢元柔摇摇头,小声说了句只有站得最近的谢元馨才听得到的话:“明明是二姐姐自己作孽,却要六姐姐成丹后果,六姐姐太可怜了。” 下一刻谢元馨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不去!凭什么要我去?明明就是她谢元霞不要脸,看上了三皇子才故意设计,她让我们晚些时候上去可不就是想让我们扮演捉奸的人?是老天爷开眼,才没让她下作的算计得逞,提前被太子撞破还看了身子,这就是她犯贱的报应!她作孽凭什么要我……” 啪! 谢元馨还没说完的话被周氏一巴掌打断,那个在谢元霞面前万般慈爱维护的母亲此时却满脸狰狞地瞪着谢元馨,恨不得再给一巴掌。 “那是你的姐姐!都说是意外,你怎么还能这样污蔑她?你就这么见不得你姐姐好?我告诉你,这事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周氏!”谢老夫人抓起茶杯砸在周氏脚边,飞溅起的瓷片将周氏的手背划出一道血痕。 周氏尖叫一声躲开。 谢老夫人气得胸腔起伏得厉害,“你真当我死了?长青,休了她!必须休了她!我们谢家容不得这样的搅家精!” 谢长青也气得七窍生烟,似乎这一次真有意听谢老夫人的话。 谢元霞急了,以往她都是看着母亲偏心自己,然后再假装关心谢元馨两句,两头做好人,最后该得的好处一点不落下,但这次她却不能再沉默下去。 “祖母息怒,父亲息怒,母亲只是对我太过担心一时着急过了头才会说出这种话,手心手背都是肉,母亲定然也舍不得妹妹。” 原计划已经出了纰漏,不管怎么补救,这不光彩的事情就是不光彩,也已经给谢元霞未来嫁给三皇子得到三皇子的宠爱造成了麻烦,如果这时候她的母亲被休弃,那她的地位只会更低更尴尬,到时候即便到了三皇子府上,地位恐怕连个家生子的丫鬟都不及,谢元霞自然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这时候也就必须替周氏求情。 周氏瞧着在这种时候还不忘记维护自己的女儿,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心疼,这么好的女儿,她就是偏心些又怎么了?小女儿要是有大女儿一半的贴心懂事自己也不会偏心得这么厉害! 谢长青:“那你是同意去庙里做姑子了?” 谢元霞咬牙,父亲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要拿休弃母亲的事来威胁她去落发出家吗?就为了自己的清誉便如此残忍对待自己的女儿?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 此刻在谢元霞看来,谢长青才是最为自私狭隘之人,为了他苦心经营的好名声他什么都不在乎。 “父亲莫要总惦记着让我去做姑子,我怎么就不能嫁给三皇子?如今我因为三皇子而失了清白,嫁给他不是理所应当的?况且当日太子在场,三皇子也当着太子的面说会对我负责,要是我真被送去庙里做了姑子,只怕三皇子还会以为是咱们谢家对他多有不满。” 谢恒轻轻勾起嘴角,这谢元霞确实有几分口才,被她这么一说,刚刚还无比坚定的谢老夫人就好像头一个动摇了。 是啊,就算他们只是小官之家配不上堂堂皇子之尊,三皇子也未必是真的愿意对谢元霞负责,只是碍于太子在场才不得不如此,但到底这话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来的,要是他们擅自处置了谢元霞,三皇子说不准就会迁怒他们。 三皇子想不想要谢元霞那是他的事,但人家堂堂皇子可轮不到被他们谢家嫌弃!纵然他们真没有嫌弃之意,但谁知道三皇子会怎么想?至少不是没有误会的可能。 谢长青却还是不管不顾要将谢元霞送去庙里:“三皇子如何作想我管不了也不想管,可我自己的女儿嫁不嫁那就是我这个当爹的说了算!你跟三皇子的事儿本就不清不楚,管你舌灿莲花,外头那些还是该怎么以为就怎么以为!反正我清廉了半辈子,到了这个岁数绝对不能让人戳我的脊梁骨说我卖女求荣!” “爹!”谢元霞又恨又急,“您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兄长着想,为谢家的未来着想!兄长的才学出众,可官场复杂,即便日后春闱乃至殿试能取得佳绩,可只要不是一甲,那也依旧难入陛下的眼,到时候说不定也就是如父亲一般在翰林院做一辈子的编纂,何时才能平步青云?可若是我能嫁给三殿下,有三殿下帮衬,兄长必定能扶摇直上!” 刚刚踏进门来的谢斌正好就听到了谢元霞的这一番话。 “为兄的官途如何就不劳妹妹费心了,走裙带关系也绝非君子所为!我若是真有能力,朝廷总会看到,不会叫我才能埋没,可若是我能力不济,即便得到三皇子提拔,怕也坐不稳那个位置,不然就是尸位素餐,更谈不上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谢斌听闻谢元霞做下的事已是愤怒不已,但也想着其中可能有所误会,他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满心宠爱到大的妹妹会做出那种事,说不定真就还是个意外。 可当他一进门听到妹妹的那番言论,他就知道是自己天真了!真要是意外,这时候的妹妹必定忧心难过,怎么可能还这样镇定地分析嫁给三皇子后能带给家里的诸多好处?这分明就是早有预想。 谢斌接受不了妹妹做下的事,更不能接受到了这个时候妹妹还毫不知错,反而舔着脸细数嫁去三皇子府的好处,甚至是打着为他好的名义。 谢元霞气极:“大哥,我这可都是为了你!” “那我谢谢你一番好意!”谢斌转头对谢长青行了一礼,“父亲,妹妹犯下大错,是该受罚,但送去庙中绞头发做一辈子姑子的惩罚也未免太过,倒是可以安排她代发修行两年,等过两年这事平息过去无人提起了,再将妹妹接回来,找个人家嫁了,不拘于寒门蓬户,只要人品无碍就是。孩儿还要去温书,先行告退。” 说罢谢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甚至周氏叫他也都当没听见。 周氏更加心寒,她到底养了个什么儿子!妹妹一心为他,他不但不领情,还说出要送妹妹去代发修行的话,那尼姑庵里能有什么好日子,这不还是要让她的霞儿去受苦吗?还说日后找个寒门蓬户随便嫁了,这当哥哥的是多狠的心! 谢长青轻咳一声,表示同意谢斌的提议,算是他做出的最大让步,只是表情略有些不自然。他总觉得儿子那句“裙带关系”好像把自己这个父亲也给套里面去了。 第六十五章 出乎意料 谢恒收敛了看热闹的表情,谢斌的表现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他对谢斌的印象就是一个自尊自大、心浮气盛又没经历过社会毒打的公子哥儿,而且根深蒂固嫡庶尊卑的观念,对自己的庶弟庶妹们从来没有好脸色,人前永远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性子也算不得沉稳,很容易被激怒,可以说浑身上下都没什么优点。 但就是这么一个没有优点的人,今天却有点让他刮目相看了。尽管臭毛病一大堆,但至少人家三观还是很正的嘛!提出来的对谢元霞的惩罚建议也十分中肯,既还有着兄长对妹妹的关爱,同时也能起到教训的作用,还能最大程度护住谢家的名声,这至少说明谢斌此人品性不差且有些头脑。 谢恒转头去看谢老夫人,按照老夫人对谢斌的宠爱程度,平时都是谢斌说什么就是什么,可现在谢老夫人却还犹豫着,明显是还惦记着刚刚谢元霞说的背靠三皇子能让他们谢家平步青云的话。 三皇子是皇位的有力竞争人选,这点就是深居简出的谢老夫人也知道,未来若真是三皇子登基,他们谢家也能挣的一个从龙之功。本来按照谢长青的官职,他们谢家就是想在储位之争中站队都还没那个资格! 从龙之功,对于只要跟朝廷沾点边儿的人来说这个诱惑就实在太大。已经因为谢恒的出众而尝到了些甜头的谢老夫人实在不愿意轻易放弃这个机会。 而谢元霞一看谢老夫人这有门,又开始极尽劝说起来:“祖母,大哥还年轻,晓不得关系厉害,可祖母是过来人,应该听过”朝中有人好办事”的道理。日后大哥得了好处就知道我们是在为他好了!” 谢长青怒喝:“什么朝中有人好办事?你这都是哪听来的荤话?”说着又瞪向周氏,“是不是又是你天天在女儿面前浑说?” 周氏咬着牙一脸委屈:“我知道如今老爷厌弃我,可也不能什么坏事都往我身上扣啊!再说我觉得霞儿说的也没错,斌儿优秀,再有三皇子帮衬,那不是锦上添花吗?走关系的人那么多,怎么旁人行我的斌儿就不行?再说别人就是想走三皇子的关系都未必有这个路子!霞儿也是为了自己的兄长好!” 谢长青越听越气:“走什么路子?把女儿送上人床的路子?这话你也说得出口!” “行了!”谢老夫人有些不耐烦地打断夫妻俩的争执,有些不满地看向谢长青,“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本来就是正理。你有时候就是太过不知道变通,才教的斌儿也这么一板一眼的。斌儿先前本来就因为身体原因而错过了一次春闱,你看看当年跟斌儿同窗的张大人的儿子还有孙大人的儿子,现在都已经在朝为官,这么年轻都已经跟你品级相同,与儿子的同窗官职一般,你脸上很有光?” 谢长青被说的低下了头,但还是没松口。 谢老夫人叹息,“我知道你在固执些什么,你自己都这样了,我也不说什么,但我真不能让你再耽搁斌儿。你也不想斌儿将来入朝之后在曾经的同窗面前低一头吧?斌儿本来就心高气傲,你觉得他心里能好受?他就是受你影响太深才不肯接受外力帮扶,但谁家有一门显赫的亲戚不会搭把手?高门府第的联姻不也就是这么回事?等日后斌儿入朝为官,见得多了,自然会明白我们的用意。” 谢长青咬牙,终究还是认下了。 谢元霞都要喜极而泣,祖母和父亲这反应便是答应了会将她嫁入三皇子府的事,她这仿佛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又平安出来,紧张得满身都被冷汗浸透,这会放松下来就只觉得浑身虚脱,得亏有周氏扶着,不然都要瘫软在地上。 谢恒一言不发,可心中却在冷笑。 谢老夫人和谢元霞打的好主意,不过可惜她们的算盘注定要落空。他本来的计划是要设计宣旭,以报复宣旭给宣景下套之事,现在宣旭那还屁事没有,这才哪到哪啊!眼下不过是第一环,做个铺垫,后面还有第二环等着宣旭呢!等这第二环落实,谢元霞也就会知道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有了谢老夫人一锤定音,谢元馨也就免去了被送到庙里青灯古佛了却残生的命运。 谢老夫人让谢元馨和谢元柔将谢元霞送回房间休息,周氏也紧跟其后出去。 走出房门的那一刻,谢元霞的脸上露出带着劫后余生庆幸感的胜利微笑,甚至没控制住笑出了两声。 她终究还是做到了!就算一波三折,她还是成了三皇子的女人,还让家里同意她嫁给三皇子,现如今只要等着三皇子上门提亲即可。她终于不用嫁去蓬户寒门蝇营狗苟一生!高贵的皇子妃,那才是她谢元霞该有的身份! 回到房间后,周氏就将谢元馨和谢元柔给赶了出去,她自己陪着女儿,哭花了妆的脸上满是笑容,一边帮女儿擦脸一边做着成为皇子丈母娘的美梦。 果然呐,她的霞儿最最争气了,往后她能不能过上老封君一般的日子就指望她的霞儿了。 被赶出去的谢元馨和谢元柔一言不发,直到走到岔路口,谢元柔要往万姨娘的院子过去,谢元馨才将其叫住。 “日后姐姐真嫁入了三皇子府,她便是我们家里最尊贵的小姐,父亲、母亲甚至祖母眼中也都只有姐姐,就更没我们什么事。” 谢元柔转头温柔一笑,“难道现在不是这样吗?” 谢元馨彻底愣住。 是,莫说日后谢元霞嫁给三皇子,就是现在,爹娘不都是围着谢元霞转?她做出这种丢进谢家脸面的无耻之事,依旧能被不痛不痒地揭过去,什么惩罚都没有,母亲还是将全副的关爱都放在姐姐身上。 她早该看开了,即便是一个肚子里爬出来的,但在母亲眼中,姐姐就是天上的皎月,自己就是地上的砂砾。从母亲为了姐姐要将自己推去做尼姑开始,她就不该再有任何幻想期待。那不是她的母亲和姐姐,是不顾她生死的仇人! 谢元柔素手托起花圃里伸出来的一根掉光了叶子的枝杈,眉眼淡然地说:“二姐姐要嫁给皇子,这嫁妆肯定少不了,咱们谢家总共才多少家底?只怕把你我的嫁妆都填进去还不够。我也就罢了,万姨娘本来就没给我准备什么,但六姐姐作为嫡女本不该比二姐姐差多少,可这下都补给了二姐姐,等来日六姐姐出嫁,这嫁妆单子估计比这枯枝都要干净。” 谢元馨恍然醒悟过来!是啊!嫁妆! 嫁给皇子不比旁人,再怎么样这嫁妆也不可能按照寻常规格,特别是父亲爱面子,母亲又那样溺爱姐姐,谢元馨都不用怀疑也能肯定到时候自己的嫁妆肯定会被添进去,等到了自己成婚时还指不定多寒酸! 不行!不能这样! 谢元柔看着沉默下来但眼睛却无比黑沉的谢元馨,轻轻勾起粉色的薄唇,转身离去。 另外一头,谢老夫人房中。 谢长青还在听着老夫人絮叨,细数着将来谢元霞嫁给三皇子后的诸多好处,让他万万不可在这件事情上犯糊涂,一定要抓紧时间操办起来,要请教养嬷嬷多教导谢元霞礼数,免得将来进了三皇子府上不知道规矩闹笑话,让人看低了去。又叮嘱这嫁妆绝对不能太寒酸,实在不够的她也能添点。 一旁谢恒越听越想笑。 瞧瞧这蜜汁自信,三皇子那还一点消息都没有呢他们这就张罗上了!俗话说上赶着不叫买卖,即便没有他从中作梗,就让谢元霞顺利嫁给三皇子,就凭着谢家这般上赶着的态度,也头一个会被三皇子嫌弃。 嘱咐完了一堆,谢老夫人仿佛才想起来谢恒还在,接过刘妈妈端来的茶润了润嗓子后又对谢恒说:“我知道你今日受了委屈,不过你母亲的为人你也知晓,就是这么不着四六的,你二姐姐又是她的眼珠子,这才对你没了分寸,你别跟她一般见识。你二姐姐误会你也是她心眼小,不过女儿家嘛,就是爱自己胡乱猜测,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当不会真生你二姐姐的气。” 啧,这人还没入三皇子府呢,谢老夫人就忙不迭替人家敲打他了,这是怕他记仇,暗中给谢元霞使绊子,连带着周氏都要保下来。 之前还对着他又是安抚又是宽慰,把周氏给骂得狗血淋头,这转头发现谢元霞的价值更大了,自己这点“价值”在谢老夫人眼里就不那么够分量了。 他就知道,在谢老夫人眼中什么亲情都是假的,只要是能给谢家带来利益的人、能光耀谢家门楣的人才是她亲的热的。 好在从一开始谢恒就明白这个道理,从不曾沉浸在老夫人做出来的种种慈爱假想中,现在即便看清老夫人的嘴脸他也没半点伤心,只从容地点点头:“祖母说的是。谢家人本就该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我都懂,二姐姐要是真能嫁给三皇子,于我也有益,这是好事。” 谢老夫人立刻笑起来,拉过谢恒的手拍了拍:“我就知道小四最是明白事理!”说着又让刘妈妈取了十两银子给谢恒,“让你那小厮出去买点治疗外伤的药,手上的抓痕留着不好看,若是让外人瞧见了还当咱们家宅不宁。” “是。” 谢恒淡定地接过银子,想着回头让石竹拿着银子多去买点小鱼干。他还得靠着夜鸦监视三皇子那边的动静,下一环也该安排上了。 第六十六章 早啊将军 谢恒回去自己房间没多久,白雪就扑棱扑棱飞了进来。在谢老夫人那里装了半天哑巴,一到谢恒这就碎嘴了起来。 “介绍费!介绍费!介绍费!” 谢恒嘴角一扯,从书架上的格子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盒子,里面还裹着一层防潮的牛皮纸,将牛皮纸打开才看到里面放的满满的颗粒饱满的瓜子。 白雪这厮嘴越来越刁了,寻常的瓜子都不吃,得是奶香味或者焦糖味的炒瓜子,而且必须得是永昌街王婆瓜子铺的瓜子。那可是家几十年的老店,老品牌,就是王公贵族都常到那里去买炒货。他们用来炒的葵花籽据说都是自己种的,之后还要精挑细选,确保没有空的臭的,个头又大又饱满,各种味道的炒瓜子都是祖传秘方,只此一家别无分号,还限量供应,这价格自然便宜不了。 为了给宣景准备新年礼物的谢恒已经大出血,这么好的瓜子他自己都舍不得买来吃,就是为了满足白雪这张馋嘴。 一把瓜子给出去,谢恒轻轻点了两下白雪的脑袋,“介绍费给了,回头再帮我找两只夜鸦,现在都不够用。不是夜鸦别的鸟也成,至少得聪明好驯化。我这事情还多着呢!你给我抓紧点!” 白雪忽扇着翅膀,“只要好处给到位,凤凰也来赚小费!” 谢恒噗的一声笑出来,这货是越来越贫嘴了!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鸡都还没叫,荣启就带着一篮子水晶甜橙翻墙来到宣景的院子。 看到宣景已经在院中练剑,荣启十分失望地趿拉下肩膀。 宣景看见了,但无动于衷。 荣启走过去,将水晶甜橙放在石桌上坐下,状似无奈地说:“我说你就不关心关心我在失落什么?我们的友谊呢?” 宣景:“你这么早过来不过是打着搅我清梦的想法,以报复我让你拿水晶甜橙。见我已经起来你计划未能得逞,自然失落。” 荣启:……算你狠! “不开玩笑了,你之前安排的送去北境的物资都已经到了,不过北境送来的消息中还有一件特别有趣的事儿,要不要听听?” 宣景咻的一声一剑破空:“说。” 荣启坐在石桌边上翘起了二郎腿,“早在你筹备的物资运过去之前,北境已经收到了一批物资,只是没有署名。送物资的是被雇佣的商队,在北境一带颇有信誉,只不过他们也不知道雇主是谁,只是拿钱办事,按照要求将那些位置送去北境军区。吃的穿的用的什么都有,足足有一百车,这可是绝对的大手笔!再加上你准备的那些物资,这次北境将士们可过上了一个好年!” 宣景动作一顿,转头扫出一道剑气,“查到了什么?” “这么相信我能查到啊?我就知道你对我还是很有信心的!咱们的友谊很稳定嘛!”荣启得意地挥了挥扇子,“得亏我能力卓越,要是什么都没查到还不得被你嫌弃办事不利?不过背后的人也算是很小心了,物资和雇佣金转了几道手,中间还经历了两个信息交易所。这要换做一般人还真未必查得到,就是我也只是查到了些蛛丝马迹,不过这种事有点痕迹就够了,又不是当堂断案,还讲究人证物证俱全。” “说重点。” “这位有钱的大善人咱们都认识。” 宣景收剑,手腕一转将长剑背在身后,“谢恒?” 荣启无趣地啧了一声,“你这样很没意思,好歹装作猜错给我个发挥的机会啊!” 宣景皱眉:“他如何弄来这么多钱?” “谁知道呢!管他是偷是抢,反正现在是用到正途上了。你一会不是要去给他送水晶甜橙?真想知道你问他不就成了?” 宣景摇头:“他未提及此事,便是不想让我知道。我就装作不知。” 荣启两边嘴角一扯:“那他不想让你知道的事可多了去了,你家这位小举人浑身上下都是秘密,不过有一点你说得对,他似乎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其实有些事情不必非得弄个清楚明白,谁没有自己的秘密呢?你知道他不会对你不利不就行了?别什么事都刨根问底,就算是夫妻之间全知的状态也未必就是好的。不同的人之间自然有不同的相处方式,你看看你我之间,我什么时候对你的各种剥削虐待真的反抗过?” 宣景什么都没说,对于最后荣启的控诉也只是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其实他也不是非要探知谢恒的秘密,只是担心谢恒能一次拿出这么大笔的物资会不会是做了什么危险的事换来的。他不能旁敲侧击地让谢恒不要冒险,这样谢恒就会知道他已经查到物资的事,看来也只能让陆潇多留心谢恒的情况,真要遇到麻烦自己也能尽早知道并帮忙。 打发走了荣启,宣景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吃过早饭后才提着篮子去谢家。 这时候天刚刚亮,冬日的早晨大部分人一睁开眼就要面对一个艰难的挑战——离开温暖的被窝拥抱寒冷。 谢恒也不想这么早起,但是他现如今坚持每天锻炼强身健体,这也是为了日后朝堂厮杀身体硬件能跟得上。所以每天早上就坚持早早起床运动。在第一天早起看到石竹那几乎随时都能倒地的状态后,他便不让石竹跟着他一起起来了,反正他又不是真正的病弱少爷,锻炼还要人在边上伺候着。 做了大概不到半个时辰运动,谢恒身上已经出了薄薄的一层汗,手脚都是热的。正要休息一会,一番黑影翻墙而入。 坐在石桌边的谢恒动都没动,淡定地喝着白开水,看着宣景一步步走到他跟前放下一个篮子,之后便抬头对来人扬起一抹微笑:“早啊将军!” 简单的四个字,却让宣景的心好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撞了一下,酥酥麻麻的,很舒服。 “早。” 谢恒喝了水就迫不及待地揭开篮子上的盖子,瞧见满满的一篮子水晶甜橙,少说也都有十几个,当即“哇”了一声,随即转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宣景:“这么多的水晶甜橙?都是给我的?” 宣景被谢恒的语气和眼神逗笑:“这里还有别人?” 谢恒:……哈!还好石竹赖床,他可以吃独食了! “多谢将军。” “该是我谢谢你。” “什么?”刚刚宣景的声音太小,谢恒的注意力又都在甜橙上,没有听清宣景说了什么。 “没什么。”宣景看着谢恒满脸真诚的笑,再次觉得自己做对了。 这样好看的笑容,是这一篮子橙子的福气。 【橙子: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一会有什么计划?” “啊?”谢恒不明所以地啊了一声,将军这样问是想约他出去喝酒吗?不过他今天确实还有正事,这不忙着去给宣旭下套嘛!“嗯……要在家里温书。” 宣景点头,沉默半晌后说了句:“要注意劳逸结合。” 这话一出教导主任的即视感就出来了,谢恒就觉得自己瞬间回到高中时代被严肃的地中海教导主任支配的可怕时光,鹌鹑似的缩了缩脖子点点头。 宣景一怔,反思着是自己刚刚的语气太严厉了?不自觉地把在军中对待士兵们的严肃带到了谢恒身上? 一时间宣景有些过意不去,“我先走了。” 谢恒又点点头。 宣景:…… 看着宣景的身影消失在墙头上,谢恒松口气之余又开始唾弃自己。 刚刚他那是什么反应,把将军当成了洪水猛兽?将军会不会误会自己对他有意见?亏得将军记得他爱吃水晶甜橙就一大早送了这么多过来,他那是什么态度?忘记了“有奶便是娘”的美好品德了吗?看来等下次见到将军时他务必要殷勤一些。 偷偷将水晶甜橙收好,谢恒想着这些都是将军送过来的,就觉得比别的甜橙都好看,心情美丽的简直想吹口哨。 中午,锦屏馆。 荣邵坐在大堂角落喝着小酒听着小曲儿。 这是他的习惯,每个月都有固定两日到锦屏馆来喝酒,除了之前因为发生毒蘑菇事件而整顿停业了一个月外,荣邵从来没有缺席过。这是他独有的放松方式。 他虽然得父亲嘉南候的宠爱,但到底是个庶子,也就是在府中所有人都顺着他,出了府门,他便时时刻刻被“庶子”的这座大山压得喘不过气来。 若是嫡子是个废柴也就罢了,偏偏荣启的能力有目共睹,又是三元及第又是位极人臣,更是将他衬托的一文不值。他已经不止一次听人在背后说道嘉南候眼瞎心盲不着调,宠着一个无所作为的庶子而惹得能力出众的嫡子与之离心。 荣邵投靠三皇子,除了想搏个功名富贵之外,也是想让证明自己,让人知道他并不比荣启差。然而在三皇子那他也没得到多少重视,三皇子会招揽他也不过是因为看重身为嘉南候的父亲罢了,至少在三皇子眼中,他的分量远远不及总能为其出谋划策的宣旭。 第六十七章 李代桃僵 压力日复一日的积累,荣邵要不是知道自我调节,心态早就绷了,来这锦屏馆就是为了放松。 锦屏馆最热闹的时候虽然是晚上,但现在也是饭点,大堂里也坐了不少人,三分之二的位置都坐满了。 荣邵一个人坐在角落不引人注目,而他边上被柱子挡着的那一桌两个男子正一边喝酒一边闲聊。距离比较近,即便掺杂着乐声和周围其他人的声音,荣邵也能听清楚两人说话的内容。 “那事儿还真成了?你可别骗我!” “我骗你干什么?有钱赚啊!那可是我亲眼所见,还能假的了?” “可到底怎么回事?被捉奸的不是刘四和李寡妇吗?怎么最后变成徐三儿娶李寡妇?” “就是李代桃僵呗!这些年刘四家里做生意赚了不少,也开始学那读书人的做派,注重门风什么的,哪会让刘四这个独子娶一个寡妇为妻?更何况捉奸那日那李寡妇光腚的样子被多少男人看了去,刘四自己都不愿意,再说他对李寡妇本来也就是玩玩儿,又没动真心!咱这普通人又不比那些达官贵人,朝廷规定四十无后方可纳妾,真要娶了李寡妇为妻那不是把刘四一辈子都给耽误了吗?” “那怎么就换成徐三儿了?那徐三儿要钱没钱要本事没本事,李寡妇家里人可也不是好糊弄的!” “嗐!这也是赶巧了不是!捉奸那天徐三儿跟刘四他们刚好在同一家客栈,还就在隔壁房间。徐三儿那两日赌钱赢了不少,就在花楼里包了个妓子,带到那小客栈里玩儿花活。那日闹出动静来众人赶过去的时候徐三儿已经衣衫不整地站在门口,只不过当时解释了自己是在边上玩儿,而当时被抓奸的刘四又一脑子懵,更没想起来辩解,才被坐实了跟李寡妇通奸的荒唐事。” “那这么说是因为徐三儿当时在场,又是到的比较早的,这才让刘四家里钻了空子?” “对!我当时也在那客栈……哎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啊,我是真去吃饭的,所以看得也清楚。” “行了你,就你那点八卦我还懒得听呢!快说说那徐三儿怎么就答应替刘四背锅了?” “还能怎么?就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呗!认识的人谁不知道徐三儿就是个游手好闲的混混,整天不务正业,有上顿没下顿的,光靠他自己这辈子也是光棍一根!可现在不一样,拿了刘家的好处,还能得一个媳妇,就算是个寡妇那也是他赚了!虽说那李寡妇被不少人看了身子,不过就徐三儿这条件还有啥好挑剔的?至少那李寡妇盘儿靓条顺,没有这档子事儿他连李寡妇的手都摸不着!” “那李寡妇家也能答应?” “一开始肯定是不乐意,不过李寡妇可是被人抓奸在床,这是啥光彩事?这回要是不嫁出去也就只能绞了头发当姑子去了!要不就是浸猪笼!那徐三儿也是个混人,拿了刘家的钱后逢人便说其实那天跟李寡妇偷情的是他,招妓的是刘四,之前是大家弄错了。这招妓好歹比通奸好听不是?也不用负责。刘家这边一默认,那李寡妇家更是说不清了。再加上刘家阔绰,给李寡妇添了不少妆,李家也就认下了。” “妈呀,有钱人真是会玩儿,这刘家也得亏是这两年发达了,要不可就得娶了李寡妇!” 另一人冷笑一声,“也不能这么说,那李寡妇是啥好货?会勾搭上刘四不也就是看着刘家发达了吗?要是刘家还跟以前一样,你瞧瞧李寡妇看不看得上!” “这么说也是。” …… 两人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而听了半天的荣邵眼睛却越来越亮! 他猛地仰头灌下一杯酒,兴奋地想着这次总算是轮到自己给三皇子殿下献计了,还能顺道狠狠坑一把宣旭!哼!谁让宣旭平日总是狗眼看人低一副瞧不起他的模样?这次他就要让宣旭知道知道他的厉害! 荣邵叫来伙计匆匆结账离开。 待他走后,从楼上角落包间缓缓下来一人,正是谢恒。 刚刚还说的特别热闹的那两人立刻凑上前去满脸讨好的笑。 “公子怎么样?我们说得是那么回事吧?” “不错,这是你们应得的。” 谢恒拿出两张五十两的银票一人给一张。 两人拿着银票又说了好一会吉祥话才乐呵呵地离开。 三皇子府。 宣阳正愁眉不展。 不用细想也知道自己那日是大意了,本来天衣无缝的计划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竟然会让太子给钻了空子,反过来对付自己。但现在可不是反省的时候,当下最主要是该怎么处理谢元霞。 这事目前还没闹到父皇耳中,他知道这是太子在观望,想看看他要怎么做,等他做出反应之后再捅到父皇那去,让他再没有机会辩解。 他实在不愿意娶谢元霞,谁愿意娶一个除了一肚子心计剩下什么都没有的女人在身边?况且谢元霞还主动设计他,只要一想到这一茬他就恶心得不行,即便只是作为侍妾留在身边他都不愿意,多看一眼就会想起自己设计太子不成反被摆了一道的事,十分堵心! 可这么拖下去也不成,拖太久太子肯定还是会将这事闹到父皇面前,自己一样百口莫辩,到时候为了堵住言官的嘴,自己还是得娶谢元霞。 宣阳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因为一个女人而被逼到这等进退两难的境地。 宣旭就在一旁,却也只能看着三皇子着急,这回就是他也一时间难以想到妥善的解决方法。 就在这时,下人进来禀告,说荣邵来了。 “这时候他来干什么?”三皇子皱眉,“让他回去,我这忙着呢!” 宣旭:“殿下,还是让荣邵进来吧,虽然以往也不见他给出什么好建议,但这时候多一个人帮忙想想法子也不是坏事。” 宣旭这可不是为荣邵说好话,他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个只能仗着嘉南候宠爱的废柴,平日也不把荣邵放在眼里,但现在明显三皇子心情极为不佳,宣旭也担心自己要是总想不出对策会被三皇子迁怒,有个人过来分担三皇子的怒火自然是好事。 三皇子觉得宣旭的话也有道理,便让荣邵进来。 荣邵一进门便是满脸喜气。 这表情可把三皇子给气坏了,“我这还没成亲呢你就想先恭喜上了?” 宣旭心中嗤笑,蠢货! 听着三皇子阴阳怪气的语调,荣邵才意识到自己表情有些不合适,立马收起笑容做出严肃模样,着急又兴奋地说道:“殿下,我想到解决事情的办法了!” 三皇子惊讶地看着荣邵,就是宣旭也满脸不可置信。 “荣邵,话可不能乱说,殿下正在为谢元霞的事忧心,你莫要在这时候开玩笑。” 荣邵不屑地瞥了一眼宣旭道:“怎么?只许你平日给殿下献计,到了我这就是开玩笑了?你也未免太自以为是了吧?当殿下身边就只有你一个谋士吗?别以为你想不出来办法为殿下分忧别人就也不行!” “你……” “好了好了别吵了!”三皇子焦急地看向荣邵,“你到底有什么办法?赶紧说!” 宣旭脸色难看,这还是第一次三皇子为了荣邵而打断他的话,以往都是为了自己让荣邵闭嘴,风水轮流转的滋味可不怎么样。 这会宣旭依旧不相信以荣邵的脑子能想出什么好办法,他就等着一会三皇子好好骂荣邵一顿消消气。 荣杓得意地看了儿一眼宣旭,转头就开始眼冒金光地献计:“殿下,那日之事虽然被不少人撞见,但到底没人真的看到殿下在床上与谢元霞如何如何,我们赶到的时候看的只是谢元霞一身欢爱痕迹地坐在床上,而殿下可是站在门口的。说白了,最多也就只有太子一人撞破罢了。” “哼!”宣旭冷哼,“我还当你有什么好主意?莫不是就打算让殿下抵死不认?光是看到谢元霞的情况以及殿下衣衫不整地站在门口就已经足够了,哪里用得着亲眼瞧见颠鸾倒凤!当时太子一身整齐,也没有旁人在,殿下还能推脱给谁?” 荣邵猛然转头,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宣旭。 宣旭心下一沉,“你看我做什么?” 荣邵咧嘴笑起来,声音都因为过度兴奋而有些发颤,“谁说当时没有旁人?我们上去的时候你不已经在那里?而且同样是衣衫不整!” 宣旭心里一紧:“你什么意思?” 荣邵得意地笑着,“我话都说道这个地步了你还不明白?不应该啊,以你的聪明才智肯定早就明白我什么意思了,这是故意装糊涂呢吧?刚刚还那般为殿下着急,不由分说地呵斥于我,怎么到了这会该轮到你为殿下分忧了就装糊涂了呢?” “我……我当时只是在旁边房间跟舞姬快活!” “你当时有又没说,大家也只是猜测罢了,可没有证据,只要你一口咬定趁着醉酒强占了谢元霞的人是你,而殿下是在旁边屋子里亵玩舞姬,旁人又没亲眼瞧见,如何能反驳你?” “这、这……”宣旭心里越发慌了,“殿下尊贵,怎能让殿下担下亵玩舞姬的污名!” “哎呦你糊涂啊!这亵玩舞姬跟强暴官女相比孰轻孰重啊?至少殿下不用被逼着对谢元霞负责不是?那么一个浪荡女子,就是给殿下做侍妾都不配,还会成为日后殿下成就霸业道路上的污点,不趁着现在事情还没闹到明面上赶紧解决了还要等到何时?等着陛下苛责的旨意下来吗?” 荣邵越说越带劲儿,今天之前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口才能这么好!还有能把宣旭给说得哑口无言的一日!爽! 第六十八章 赔了夫人又折兵 三皇子一直没说话,但就是这样的沉默足以让宣旭知道三皇子已经在认真考虑荣邵的话,他心下更是着急。要是承认了强暴谢元霞的是他,那自己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好名声可就全毁了!日后还能有什么好官途?即便将来三皇子登基,还能重用他这么一个有过强暴官女名声之人吗? “可、可是这件事太子是真真切切地瞧见了,他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打压殿下的机会,就算我愿意顶替殿下,可也堵不住太子的嘴!到时候太子再去找陛下说明真相,殿下岂不是罪上加罪?” 三皇子也微微皱眉,他一直没开口也就是有这方面的顾虑。 荣邵胸有成竹地一笑:“那就是你多虑了,只要咱们赶在太子告知陛下之前把这事处理好了就是。由殿下亲自去找陛下说明情况,言明这就是一场误会,本来小事一桩不欲惊动陛下,但因为涉及到殿下的谋士,可能稍微牵连到皇家名声,才特意禀告一番。而你再多配合,尽量让更多的人知道那日发生的事,让人知道和谢元霞上床的人是你。谢元霞被抓奸在床已是毁了名声,定然不敢大张旗鼓地反驳当日的人是殿下而非你,谢家也绝对不敢得罪你和殿下,到时候还怕陛下不相信吗?” “说的对!”三皇子眼睛也亮起来,“届时即便太子再到父皇面前去告我的状,父皇也会以为是太子想要借此机会抹黑于我,必不会相信他!” 荣邵笑着附和,“殿下所言正是这个理!其实陛下不会真的在意殿下到底有没有强迫谢元霞,不过是个从六品小官的女儿,只要殿下想要,多的是这种小官愿意把自己的女儿没名没分地送到殿下床上。陛下真正在意的是事情闹大了会损害皇家颜面,这才是陛下最看重的。只要殿下帮陛下抹掉这层顾虑,那不管事实如何,为了皇室颜面陛下都会站在殿下这边,太子也就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好!说得好!哈哈哈哈!”三皇子高兴得大笑不止,拍拍荣邵的肩膀说道,“这次你可算是立了大功了!” 荣邵也十分只得意,不过这会他也难得动了脑子,做出谦虚模样,“能为殿下分忧是我的荣幸。以往我帮不上殿下什么忙,一直心有愧疚,觉得自己枉顾殿下信任,今日能为殿下解决难题,心里也能安乐些。” 这一番话说出来三皇子对荣邵更是满意,也开始思索是不是荣邵其实也有大本事,只是因为平日里总是宣旭掐尖儿冒头,荣邵才没有发挥的机会。 三皇子和荣邵那高兴着,宣旭却是愤懑不已。 他知道三皇子这是准备采纳荣邵的计策了,说实在的,如果顶包的人不是他自己,他也会觉得这是个好办法,可针扎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疼,现在被推出去顶包的人是他,他哪里能高兴的起来? 谢元霞姿色只能算得上中等偏上一点,最重要的是这是三皇子玩儿过的女人,谁愿意接手这样一个破鞋?而且还是谢元霞主动设计献身三皇子,这不就是一顶明晃晃的绿帽子?娶这样一个女人是莫大的耻辱不说,日后谁知道她会不会再去偷人? 而且这件事他是一点好处都没得着,献计的是荣邵,三殿下要记一大功那也是给荣邵记,而自己即便帮三殿下背了这个锅,成了牺牲最大的那个,却也会因为他之前那不情愿的表现而让三皇子心有芥蒂。 这次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现在宣旭只是无比悔恨,他当时怎么就那么经不住那个舞姬的勾搭跟她上楼去了呢?要不是这样自己也就不会被迫给殿下顶包! 这个荣邵也是,都蠢了这么长时间了,怎么忽然就在这时候开窍了?难不成是背后有什么人指点?想想又觉得不可能,要是真有这么个人指点,荣邵也不会被自己打压这么多年。 最后宣旭也只能将这一切归结为自己运气不好,流年不利,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三皇子自然看得出宣旭的不情愿,不过他倒是没多站在宣旭的角度考虑,心中还十分不满。 宣旭本来就是他的谋士,为他排忧解难那是应该的,居然还如此不情愿!平日里他给宣旭的好处也不少,收好处的时候那么痛快,到了该用他的时候就推脱起来! 不过想着宣旭还有大作用,三皇子也没明面上教训,而是说着好听的话安抚。 “阿旭,我知道这次是要委屈你了,但是除了你之外已经没人能帮我了!” “就是就是!”荣邵还在一旁扇风点火,“如果一开始就是我在殿下房间隔壁玩儿女人,当时我就站出来扛着了,都不会让殿下苦恼这么久,只可惜我没有这个福分。还是宣旭福气好,能赶上这个为殿下分忧的机会,你不会不高兴吧?” “怎么会?”宣旭皮笑肉不笑,“于公我奉殿下为主,于私殿下也是我的堂兄,能帮到殿下我自然高兴。” 宣旭这就是在趁机炫耀自己和三皇子还有一层亲戚关系在,不是荣邵这个“外人”能比的。 要是换成平时荣邵肯定早就不高兴了,今天却能沉住气,反正在他看来这会的宣旭就相当于秋后的蚂蚱,也蹦跶不了多少时间了,等传出去宣旭强暴了谢元霞的事,名声尽毁,看他还怎么有脸在京中行走!往后也别想再跟自己争个高低! 三皇子听着宣旭的话心中满意了几分,看在宣旭这般识时务的份上,他也不吝啬多安慰了几句。 “放心,我又不是外头那些听风就是雨的人,你的人物品性如何我知道,就算你担了这次的事致使名声有损,你依旧是是我最器重的谋士,我会像以前一样重用你。男子汉大丈夫,这点污名算得了什么?你娶了谢元霞后别让她出来露脸,就把她拘在内宅,等时间久了人们就会淡忘这件事,你再寻个时候让她病逝就是。待日后我成就大业,你还是我最看重的臣子。” 宣旭郑重点头,面上一派感动,心中却没有这么乐观。 现在三皇子用得到他,自然是什么好话都能说得出,他也相信日后作为谋士,三皇子依然会重视他给出的建议计策,但只怕等到三皇子登上九五之尊之位的那日,便会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自己这个身带污点的谋士在朝堂之上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可就算心中清楚如此,他此刻也做不了什么,明知未来的命运却无力改变,宣旭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痛哭一场,他多年的谋划就要这样付诸东流了! 三皇子笑着让宣旭先回去厉王府准备,跟厉王通个气儿,下午就去谢家。为了给谢家施压,他这位皇子会亲自与宣旭一同前往。 时不待人,这个计策能成功实施的大前提就是抓紧时间,一定要赶在太子有所动作前面。最好今天之内就把事情给解决了! 宣旭牙龈都咬出血,也只能点头同意,垂头丧气地回去王府。 三皇子长舒一口,十分欣慰地对荣邵说道:“关键时候还是得看你啊!宣旭平日看着是个聪明的,却在这样关键的时刻用不上,还好有你,不然这次我真就要栽了!” 荣邵自然不会说自己是从锦屏馆听来的一桩风流事受到的启发,高高兴兴地应下了三皇子的赞美。 “殿下过奖了,其实我平日也有不少计策,不过还是宣旭反应更快一些,总在我的计策献出来之前就已经想到办法了。” 三皇子一听果然跟自己猜的一样,荣邵是有本事,只是一时被宣旭给掩盖了光芒。他原本还想着宣旭会因为这是对自己心有芥蒂,担心日后不会再尽心尽力为他谋划,可现在知道了荣邵的本事,他便一点也不觉得可惜了! “你不必如此谦虚,他反应快又如何?真遇到了要紧事可不是反应快就能解决的,还得是你这样的才能真正助我成就大事,等这件事成功解决,我必然要厚赏于你,你现在就可以说说想要什么样的赏赐。” 荣邵心中激动,他就等着三皇子这句话呢! “殿下容禀,我、我看上了谢家七小姐谢元柔,想请殿下帮忙成全。” “谢元柔?”三皇子皱眉,因着谢元霞的关系,三皇子现在对谢家所有的女人都没有好印象,一听自己当下最器重的谋士竟然看中了谢家小姐,三皇子的第一反应是不大赞同,“我记得那日游船赏灯,那位七小姐好像是个不受宠的庶女,被两个嫡姐欺负的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正是她!” 三皇子眉头皱得更深,“你虽然是庶子,可却是堂堂侯爷之子,又倍受嘉南候疼爱,现在又是我最得力的左膀右臂,一个从六品小官的女儿根本配不上你,更别说还是个庶女。” 荣邵拱手:“殿下厚爱我自然知晓,我也知道身份悬殊,所以就算心有爱慕也并未打算以正妻之礼迎娶,就做个妾室还是使得的。” 第六十九章 .“情种” 三皇子舒展眉头,“只是个妾室倒是无妨,虽然也算抬举了她,但这次要宣旭顶包,谢家就算不敢反对应该也有所不满,如今再让他们的七小姐以不受宠的庶女身份高嫁给你这个侯爷之子为妾,也算是补偿他们了。当没有不知足的。” 在三皇子的眼中这件事还是谢家占了大便宜,这么一个小门小户的人家,嫡女嫁给王爷之子,庶女嫁给侯爷之子,就算都是庶子,也都不能为正妻,那也是天大的荣耀!就该关上门偷着乐,没有不愿意的道理。 “不过你要是纳谢七为妾,只找个婆子上谢家说一声就是,哪还用求到我这来,浪费我要厚赏你的机会?” 荣邵有些不好意思:“我这不是怕父亲和母亲不同意么!殿下也知道我双亲如何宠溺于我,即便只是为妾他们也未必看得上谢七小姐,再加上有谢元霞的事情在先,一家姐妹的名声多少要受到牵连,我父亲不说,母亲肯定就不同意。可如果有殿下保媒这份荣宠在,母亲就是不愿意也会愿意!而且谢七小姐为嫡姐所连累,我也想借殿下给她正正名,外人会觉得能被殿下保媒的女子不会是如其姐姐一般品行不端的。” 三皇子越听越摇头,倒是没有不答应的意思,反而打趣地说道:“你为这谢七小姐考虑得可真是周全,以前都不知道你还是个情种!这谢七小姐真是好福气,在谢家受尽磋磨,如今遇上你倒是时来运转了!也罢,既然你就要这赏赐,那我就成全你。下午去谢家解决谢元霞的事,我就顺便帮你保了这个媒!” 荣邵大喜,“多谢殿下!” 荣邵内心喜滋滋地想着在,谢七小姐知道自己给她求来这样一份荣宠后一定会感激不已。他是没有把握谢七小姐对他有意思,但自己做到这种地步,换做任何一个女子都要心生感动,谢七小姐那样一个温柔如水的女子,也定然会由此爱上自己! 今天去锦屏馆真是去对了!不然自己哪里能有这么好的计策献给殿下?既帮助殿下解决了眼下困境,又摆了宣旭一道,还能求得殿下为自己做媒纳谢七小姐为妾,一箭三雕啊!这辈子都没这么幸运过!也不知道是哪路神仙这么开眼帮了他! 三皇子府门外,跟着荣邵过来并一直隐藏在暗中的谢·神仙·恒在瞧见宣景黑着脸从三皇子府出来之后就知道自己的第二环计划成功了,也不枉费他在船上花了一大笔钱给那个舞姬。他这可是花钱帮宣旭找女人嫖,宣旭占了大便宜,只是这便宜也不是那么好占的,这不就付出代价了?这在不被下药的情况下连自己下半身都管不住的男人注定成就不了大事! 眼看计划顺利进行中,谢恒便背着手高高兴兴回去谢家了,他相信今天之内应该就能见到三殿下和宣旭上门! 谢恒回到自己院子,看见石竹正在外头扫地,可地上已经十分干净,连一片落叶都没有,石竹就好像上班时摸鱼的员工,拿着扫把在那装模作样。 “你干什么呢?还想把地扫秃噜皮?” 石竹委屈地扁扁嘴,眼神往屋里扫了一下,“公子还是自己进去看看吧!” 谢恒心下一惊,难道出事了?可看石竹的表情也不像是什么大事!就石竹那比鸡没大多少的胆子,要真出了大事早就在看到自己第一眼的生活就过来抱着哭了! 谢恒奇怪地推门进去,一眼就瞧见了坐在桌边一身玄色衣袍的男人,不是早上才见过的宣景又是谁?宣景手边还摆着一杯早就没了热气的茶,想来是石竹给泡的,都不冒热气了,这是来了许久了吧?石竹估计是受不了宣景周身的强大气场才宁愿在在寒冷的冬日里到院子里拿着扫把装模作样,可把他给委屈的! 一瞬间,谢恒想起了早上自己跟宣景说的今天的安排——在家温书。 谎言被毫不留情地揭穿,大型社死现场不过如此! “好巧啊,将军也在这。” 一开口谢恒就想给自己一耳刮子,这是多么糟糕的开场白。生怕将军看不出来他心虚吗? 宣景没话说,只是目光淡然地看着谢恒。 但即便他一言不发,谢恒也觉得压力甚重。 这时候谢恒的大脑飞速运转着,在坦白从宽还是抗拒从严中两种选择不断徘徊。 这件事虽然本身没什么好隐瞒的,但最初他就是想默默地教训一把企图坑害将军的宣旭,又不想宣旭的阴谋诡计脏了将军的耳朵,他这才要自己解决。 现在事情已经到了尾声,一切进展顺利,也就更没有让将军劳心的必要,而且真要说出来,自己也得颇费唇舌解释一番动机。 我为什么要坑你哥呀?是为了你!为什么对你这么上心呀?因为你是我偶像,我千辛万苦挖你的坟结果一不小心就直接过来找你了! 这话是肯定不能对宣景说的。 就在谢恒绞尽脑汁时,宣景突然开口道:“过来找你是想问问你三日后有没有时间。” “三日后?”谢恒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将军给他找台阶下,不准备问他扯谎的事了,立即道,“有!肯定有!将军有何吩咐尽管说。” 宣景微微一笑:“谈不上吩咐,我在京郊外有一处橙子园,你那日要是没事的话可以跟我一同去看看。今年橙子丰收,大部分果农们都拿去卖了,但许多树上仍留着不少。在树上现摘肯定比外面买的要新鲜,虽然比不上水晶甜橙那么好味道,但也不错,胜在清甜且汁水多,你既然喜欢吃水果那就多去吃些,这种甜橙多吃也不容易上火。” 谢恒一听有甜橙管够,还是可以自己去树上摘,这口水就先不争气地出来了,嘴里吞咽了两下才说道:“这留着的都是人家果农准备自家吃的吧?” 宣景:“有留着自家吃的,还有就是果农们上山干活都不带水,渴了就直接摘树上的果子吃,既解渴还甜口,也能补充体力。” 谢恒想着这还真是个好方法,干一天活儿肯定会口渴,水带少了也不够喝,带多了又沉,再说喝水哪里有直接摘新鲜的果子吃好? “那人家是留着干活儿的时候吃,我给吃了是不是不大好?” 宣景笑起来,“你一个人可劲儿吃一天能吃多少?算上我也吃不了太多,不要紧。” “那也是。”谢恒搓着手,真是恨不得明天就能去,可惜还要等到三日后,这三天可难熬了。 他想着虽说这橙子园是宣景的,可自己也不能白吃,人家果农辛辛苦苦忙活一年也不容易,自己就还是按外头的市场价付钱就是。花一样的价钱,能吃到最新鲜的橙子,还能体验到一把自己采摘的乐趣,这还是他赚了。在现代像这种自己去动手的可比在外面直接买要贵得多。 “做果农虽然也是赚辛苦钱,但这年头水果的价钱可比粮食贵多了,能吃得起水果的人也不在乎多花这几个钱,到底是比一般的农民要赚得多些。那些能在将军的橙子园里租种的农民也是幸运,能有这样的机会,还有将军这样仁善的东家。” 谢恒肯定宣景将果树包给农民种不会收太贵的租子,也不会想像很多地主那般趴在农民身上吸血,他的将军一定会给那些果农最大的便利。 “我不收租子。” “啊?”谢恒眨眨眼,这是纯粹做慈善啊?“怎么能不收租?大不了收成不好的时候少收一些,直接免费给人家种不太好吧?” 可不是谢恒心胸狭隘,而是有句话就叫“久负大恩反成仇”,即便是施恩也要得当才行。 宣景摇头,神色有几分怅然:“那些人不是普通的农民,他们从前都军中士兵,但在战争中严重负伤,无法再上战场,回到家乡之后能做的事情有限,农活更加繁重,而去镇上或者城里做工,也因为身有残疾不是被拒绝就是被压榨工钱,自己尚且生活艰难,拖家带口的便更不必说。所以我买下了京郊外十来座合适的山头,本来就是荒山,也没用太多钱,就用来安置那些残兵,力所能及。” 谢恒心中一震,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他之前就还想着卖橙子虽然也能挣下不少钱,但果农们只是交租,而以宣景的心性肯定不会剥削果农,即便有大片的橙子园也赚不了太多,而要付出的精力却并不少。但没想到宣景本来就不是冲着赚钱去的,只是要安抚那些从战场上下来无法再像正常普通人一样生活的残兵。 残兵一直是兵家行事的一大难题,每场战事中除了牺牲的兵士之外,受伤的占据主要人数,一些不那么严重的伤也就罢了,但战场上刀剑无眼,重伤残疾的不计其数,不管是少了一条胳膊一只手,还是瞎了一只眼断了一条腿,对未来的生活都会有极大影响。 第七十章 王府混乱 就谢恒了解,每年军需中用来安抚这些伤残士兵的花销就占据不少,可就算是拿到了抚恤金,那点银钱也不够他们娶妻生活一辈子。更有贪官污吏层层剥削,到手的银子指不定还剩下多少。一钱银子掰成八分用,吃糠咽菜或许能过上一辈子。可他们为朝廷贡献了一切,就活该落得这样凄惨生活的下场?更别说他们的身体因为受到巨大创伤,可能往后就要汤药不离口,再多了这份花销,哪里还能够用? 谢恒相信宣景带出来的兵士都是有骨气的,就算宣景愿意一直接济他们,他们自己也不能接受在无法效力将军的情况下总是白拿将军的钱。 所以能给他们找一份做得来的又能养活自己的差事比什么都重要,这不仅解决了他们生活艰难的问题,还能保留他们的自尊。 他的将军,心肠真是软透了。 谢恒喉头微微哽咽,“当初包下这些山头应该费了不少事吧?” 宣景:“还好。” 怎么可能还好?谢恒相信宣景绝对不是做事冲动之人,就算要安置这些老弱残兵也绝对不会仓促行事。包下山头前也得找人研究考察,这些山头到底有没有用,适合做什么,如何安排,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劳心劳力又劳神的事。 这种事情也不好假手于人,想来是宣景之前趁着每次过年回京的间隙准备的,可能具体的实施能找京中这边认识的人操持,比如荣启,但大体方案还是要宣景来敲定,毕竟荣启不了解兵士们的具体情况,全让荣启安排难免有不适当的地方。 宣景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周全,这得煎熬多少心血? 谢恒又想起了南境之事,宣景同样费神。 还是那句话,但凡朝廷能多重视这些武将兵士,朝臣们能把心思多分些在四境上,他的将军也不必这般辛苦。 谢恒微微一笑,“我真是迫不及待想去看看橙子园。” 宣景想了想嘱咐道:“到时也不必带什么东西,橙子园没有外人,我去的也少,他们见我带朋友过去都会很高兴,你要带了礼物反而会让他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谢恒点头,心里想着他原本还真打算多带些礼物过去,只是也不知道该带多少,带些什么,既然将军这么说那他就不带了,日后多买点橙子园出来的橙子就是,让他们赚钱也能赚得踏实。 想到刚刚宣景的话,谢恒嘿嘿一笑:“朋友?现在将军是把我当做朋友了?” 宣景:“你若不这么认为就当我没说便是。” 谢恒板起脸来:“大丈夫一言九鼎,怎么能说当没说过?我可是两只耳朵都听到了,将军别想赖账!” 宣景看着谢恒笑得几乎发光的脸,问:“你很想跟我做朋友?” “当然,我说过我仰慕将军,我不止想跟将军做朋友,还想做知己!” “你是。” 哐啷一声,外头石竹也不知道毛手毛脚地打翻了什么东西,嘈杂的声音刚好将宣景这低沉的两个字盖住。 谢恒:“将军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我先回去了。” 谢恒:……刚刚将军说的到底是什么啊!总觉得自己错过了很重要的话!石竹!!! 宣景翻墙离开后叫来了陆潇。 他之前担心谢恒安全才让陆潇暗中跟在谢恒身边保护,这才知道上午谢恒去了锦屏馆,似乎是去见荣邵,但又没有真的见面,之后又跟在荣邵身后去了三皇子府。宣景实在担心,才会特意过来一趟。 “日后你只要保护好谢恒,不要去探听他做了什么,也不用特意跟我禀告他的行踪,切记,你是保护,不是监视。” 陆潇“哦”了一声,牢牢记住将军的话,只在谢公子有危险的时候保护就是,别的就不听不看不管。 宣景的确好奇谢恒上午这一遭是去做什么,但他不会去打听,也不会让陆潇去调查。现在和一开始不同,如今他既然当谢恒是知己,自然就不能再总以怀疑的态度面对,这是他对谢恒的信任和尊重。 回到厉王府,宣景翻墙回自己的院子,还没落地就在隐秘的墙头上遥遥看到王府里乱成一团,而混乱的中心似乎就是主院那边。 厉王所住的主院自然是整个王府中最大的院子,一出乱子肯定显眼。 明明他出门前还好好的没什么事,今日父王的心情看起来还不错,甚至拉着高满去王府的内湖中钓鱼。怎么现在就乱成这样? 宣景没打算过去看看,有王妃她们在用不着自己,而且真要有自己的事父王也会派高满过来叫他。 他正要转身跳下去,脚下却一时犹豫了。 不知道为何,他隐隐有种感觉,厉王府的乱子很可能跟谢恒有关。 但怎么可能?谢恒就算再厉害,以他现在的身份应该也很难将手伸到厉王府,而且还闹到了父王面前。 可心有怀疑,宣景不证实一番就不踏实,便还是转身往主院的方向过去。 在主院伺候的人几乎都被赶了出来,除了高满之外就只有王妃带了一个嬷嬷在身边,还有他的母妃李如诗身边跟着一个嬷嬷。 这可真是奇了,王妃蒋氏最喜欢讲究排场,出入都要带一堆丫鬟婆子在身边,就算是在王府之中进进出出的身后也跟着不少人,这会却只有一个嬷嬷在身边。 还有他的母妃,总爱跟王妃比较,在侧妃制度之内也能尽可能多的带着人。今日两人又是怎么回事? 屋顶上的宣景借着高过墙头的树木遮挡看向里面,这常青树一年四季都是枝繁叶茂,倒是刚好能帮着宣景隐蔽身形。 正厅内,宣旭正跪在厉王跟前,大厅的门敞着,让外头的宣景也看得分明。 宣景猜测,宣旭大概是发生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才会摆出这般认错的姿态,父王为了不让事情泄露就把那么多人都赶了出去。 蒋王妃和李侧妃一左一右坐在厉王下首,李侧妃几乎是以泪洗面,不停地拿着帕子抹眼泪。 “王爷,您说这可如何是好啊!难道真要让旭儿给三皇子背锅,娶那个不知检点的谢家女不成?” 蒋王妃:“妹妹,这事三皇子已经敲定了,你就算再怎么为难王爷也不成啊!难道你要让王爷公然跟三皇子对着干不成?再说就算娶了那谢家女,不过就一个侍妾之位,能有什么大不了的!” 蒋氏明着安慰,可眼底暗藏着的都是幸灾乐祸的笑。 她着实是看李侧妃母子不爽很久了。 明明她的震儿才是王府嫡子,可事事却都生生被个妾室所出的庶子压着,能力才干总是高出自己的儿子一头。王爷虽不至于宠妾灭妻,对个庶子的疼爱压过嫡子去,但终究对那庶子不比嫡子差,有什么要紧的差事也常常想着庶子,致使府上的奴才都知道在王爷眼中大公子和二公子的分量相近。 而且王爷到如今也没有给大公子请封世子之位,那二公子也就还有很大机会。故而下人们对两边都是讨好的态度,这就让蒋王妃更加气愤。李侧妃除了在身份规制上比自己差一点,其他几乎都要跟自己平起平坐了! 现在好不容易盼到这对母子栽了一次,还是这样大的跟头,她心中如何能不痛快?没高兴地原地转上三圈那都是看在王爷心里也堵得慌的份上。 蒋王妃的幸灾乐祸李侧妃怎么能看不出来,她咬着牙说道:“王妃说的轻松,这仅仅是侍妾之位的事吗?这关系到的是旭儿的名声!旭儿是要替三皇子背上……背上那样的恶名,往后旭儿还能有什么前途?” 要是搁在平时李侧妃说话这么冲,王妃早就气上了,可这会她不但不觉得生气,心中反而觉得无比快意,“哪就有那么严重?就是酒后乱性而已,还不到那什么的程度,只要娶了谢家女也能算得上他有担当。” “本就不是我儿做下的事,凭什么要我儿来承担?就算是三皇子也不能这样坑害于人!” “够了!真是越说越离谱!”厉王不满地看了一眼李侧妃,“堂堂皇子也是你能编排的?!” 李侧妃眼泪在美眸中打转:“妾身也不想冒犯三皇子,可也实在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前途尽毁啊!王爷,旭儿可是你最器重的儿子,您可不能不管他啊!” 这话李侧妃说的就很不得当了,蒋王妃也变了脸色,沉着脸说:“李侧妃可莫要胡言乱语,说的好像王府之中王爷就只有宣旭一个儿子似的。要论器重,王爷最器重的当然还是嫡子!且就算庶子出众,宣旭还能越得过宣景去?人宣景可是在边境实打实地挣下了无数军功,宣旭天天跟在三皇子身边可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作为?知道做母亲的都觉得自己的儿子最好,可也不能睁眼说瞎话!” 跪在地上的宣旭头垂得更低,蒋王妃的每一句话都像扇在他脸上的一记耳光,一巴掌叠一巴掌,只把他的脸打到痛得没有知觉。 “对!宣景!还有宣景!”李侧妃突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说道,“就让宣景去给三皇子顶包不就成了?反正当时宣景也在,也不是非得旭儿啊!” 第七十一章 可爱 “胡闹!”厉王狠狠一把拍在椅子扶手上,那实木的黄花梨椅子就被这么一下拍出了裂痕,可见厉王心中之怒火,“跟随三皇子是老二自己的选择,如何能出了事就让弟弟背着?这话也是你身为一个母亲能说得出口的?老二的名声是名声,老三的就不是了?之前你就因为偏心老二而对老三多有不公,这毒蘑菇的事情才过去多久?我还以为你现在有所收敛,不成想那平日里对老三的关心都是做给我看的!” 李侧妃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王爷就当妾身不是个好母亲吧!就算亏待了景儿,妾身日后定会加倍补偿!” “哼!你当天下人都跟你一样是傻子?你把老三推出来别人就信了,你可别忘了,老二说了,当时在船上并且目睹了这件事的还有好些人,旁人暂且不说,光是对老三有意思的那个赵家小姐赵芊羽,你觉得她能任由你红口白牙污蔑老三?她可是赵敏达的独女,也不是你就能随便拿捏的,更别说还有其他人,你要一个个去堵他们的嘴?要怪就要怪老二跟错了人,当日也不该放浪形骸,才让三皇子钻了空子!且要不是他平日里恃才傲物总是欺负荣邵,荣邵也未必能想到这个李代桃僵的计划献给三皇子。他若是没**上脑,老老实实跟其他人一样在船舱待着,三皇子就是想让他顶包也不可能!还不都是自己作的!” 在外偷听的宣景总算明白了怎么一回事,也终于明白上午谢恒出去锦屏馆干什么去了,虽然不知谢恒的具体做法,但显然一向蠢顿的荣邵不可能自己想出这个一石二鸟的办法,既解决了三皇子的困境又收拾了宣旭解气,这就是谢恒的手笔。 谢恒会跟去三皇子府,应该也就是想看看自己的计划是否在顺利进行,而在确定没有问题之后才回去谢家,以至于一进门宣景就看到了谢恒脸上的笑。 这个笑容和之前灶祭灯会那晚谢恒的笑如出一辙,当时他便猜到一定又有人要倒霉了。只是没想到最后这个倒霉的人会是宣旭。 只是转了这么一大圈就是为了能天衣无缝地设计宣旭,谢恒和宣旭有仇?可也不见他们有过不愉快地接触,还是……为了自己? 就他了解,谢恒和宣旭的唯一交集就是自己,所以谢恒是知道宣旭对他的真面目,就在帮他出气?这还真是……可爱! 厉王一番话说得宣旭心死如灰。 他按照三皇子说的先回来跟父王和母妃说明一下情况,但他私心里还是希望父王能阻止他,甚至为了自己而公然对上三皇子,这样他就可以坦然地跟三皇子说是他父王不同意,他要是敢顶包他父王就要告到御前。如此既能保全了自己,也可以避免得罪三皇子。 父王毕竟是三皇子长辈,就算跟三皇子撕破脸,三皇子一时间也不能拿父王如何,日后自己再更尽兴心为三皇子效力,让三皇子看在他的份上原谅父王就是了,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可现在父王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让他自己作孽自己兜着,不打算管他了。 宣旭也知道让宣景顶替自己的事情不现实,父王不可能答应,但还是被厉王的态度刺伤了心。 难道父王平日里对自己的疼爱都是假的吗?不然如何能这般说放弃自己就放弃自己? 看着宣旭难过的表情,宣景摇摇头,亏得自己这个二哥自负聪明,又是从小在父王跟前长大,竟然还没有完全摸透父王的心性。 父王可以是一位关爱子女的慈父,但这份关爱不能建立在伤害他自己的利益至上。 当初宣震站队太子,宣旭站队三皇子,父王不是不知晓,甚至暗中还各自支持,也不过是为了保证不管来日谁为新帝,厉王府的荣耀都能延续。 而现在三皇子又还没有失势,父王又怎么可能会为了宣旭的名声而彻底得罪三皇子?或许父王还想着如今宣旭受了这份委屈,三皇子定然会好好补偿,日后也能更重用宣旭。 至于名声,这又不是天塌了,不过酒后乱性而已,并不是要命的事,以后日子还长,会有机会洗白,只要三皇子登基有望,旁人便也会明白不能拿过去的事随意攀扯三皇子的心腹。 即使多年不在厉王身边,宣景也把厉王看得很透彻,而对于毫不犹豫推他出来挡箭的母妃……在李如诗开口说出那种话的第一时间,他心中是还有那么点钝痛,但想的更多的却是父王根本不可能答应这种荒唐的请求,毕竟父王没有像母妃一样着急地失了智,知道这件事不是他们想栽在谁身上就能算是谁的,至于失望与否,都已经没有希望,还哪来的失望? 谢恒在设计宣旭的时候大概没有想到他的母妃会企图将这件事扯到他身上,不过他还是很感激谢恒,为谢恒全心为自己的这份心,也为谢恒再一次让他看清了自己在母妃心中的位置。 没有再继续看下去的必要,宣景转身回去。 正厅内还在吵吵闹闹,从始至终都没有人知道宣景曾经来过。 厉王叹息,到底是自己看重了多年的儿子,就算事情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他还是得做点什么,转头先对王妃说道:“你叫人去准备午膳吧。” 王妃脸色一变,这是要支走自己的意思? 呵,不过也没关系,反正宣旭这样是翻不了身了。 王妃行了一礼,又得意地看了一眼李侧妃才出去。 厉王又立即吩咐高满去盯着王妃,如果王妃让人去给宣震传消息就将人拦下。宣震今日陪太子去游松山湖,应当还不知道三皇子这边的举动。 不是厉王决定站队三皇子,而是自己器重的儿子被牺牲到了这个份上,他也不希望牺牲得毫无价值,而且即便让王妃给宣震送去消息令太子得知三皇子的举动,太子能不能及时想出应对之策也未可知,而就算想到了,十有八九也来不及阻止三皇子带宣景去顶包。 总之这场三皇子与太子之间的博弈是输是赢,对他们厉王府都没有好处,倒不如就让三皇子平安度过危机,好歹也能算是记宣旭出的一份力。 高满出去后,厉王又安慰宣旭说:“这件事已经无从改变,但父王会尽力为你周旋,只说你与那谢家女都是酒后一时失控,情不自禁,也不光是你一个人的事,多少能减轻你身上的污名。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有真本事,将来辅佐三皇子成就大事,这点小小的污名便算不得什么,只要三皇子继续倚仗你,一点小小的瑕疵也不足以动摇你。” 宣旭重重垂下头,“儿子明白。” 他不明白还能怎么样?除了接受他已经没有办法! 李如诗看着心爱的儿子这副模样也是心如刀绞,一想到儿子即将要娶一个为了攀高枝儿而算计男人谋夺自己清白的下贱女人,还要赔上自己的名声,她就觉得心口难受的厉害,快要呼吸不过来。 她可怜的旭儿啊!怎就那般命苦? 突然间,李如诗又想到了自己的另外一个儿子。自从宣景回来之后,旭儿不如意的事就一桩接着一桩,果然还是那个扫把星给克的!王爷怎的就被猪油蒙了心,看不到那扫把星把他们厉王府给搅和得家宅不宁! 待厉王离开之后,李如诗先安慰了两句宣旭,看宣旭失魂落魄地离开,李如诗绞着手里的帕子直奔宣景的院子。瞧见宣景在屋中练字,那悠哉的模样与宣旭的狼狈对比鲜明,更点燃了李如诗心中的怒火。 “你还有心情在这里练字?!” 宣景抬头,眸色淡然:“发生了何事该让我没有心情练字?” “你……”李如诗深吸一口气,心中告诉自己暂时不能跟这么逆子冲突,王爷已经撒手不管了,旭儿的事儿还得指望这个逆子,她又深吸几口气,让自己的面色不至于太难看,三言两语讲完了宣旭的事,语气强硬地说,“这件事你兄长实在无辜,三皇子这么做就是欺人太甚,你无论如何也要帮你兄长。” 宣景:“这样大的事情母妃应该找父王做主,却越过父王来找我,是母妃不相信父王,还是觉得我这个做儿子的比父王的本事还大?” “我、我……”李如诗不愿意说出是王爷已经不打算管了,就算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也还是不想让他的旭儿在宣景面前落了下乘,有些气急败坏地说。“你父王日理万机,没有时间,再说你是堂堂昭武将军,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吗?哪里非得去劳烦你父王!” 宣景停笔,“那母妃说说,我这个昭武将军该怎么帮兄长解决此事?” 李如诗脸上青红交替,总觉得宣景就是故意这样说,这个逆子! “这还不简单!你是什么身份?那谢家又是什么身份?一个从六品的小官,放在平时就是替你端茶送水都没资格,只要你去谢家说一声,让谢家自己把这件事咽下去,他们还能不听?” 第七十二章 登门谢家 宣景笑了:“现下我倒真想知道在母妃眼中我是什么身份。从六品的正经朝职,怎么就卑微到连给我端茶送水的资格都没有了?就连跟在陛下身边伺候的领侍大总管也就是五品朝职,母妃这是拿我跟陛下比肩呢?” 李如诗顿时一脸慌张:“你别胡说!我怎么会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 跟在李如诗身边的钱嬷嬷也立即说道:“将军这话说得可诛心!这是要陷娘娘于不义吗?” 宣景立时眉眼如刀,夹着毛笔的手指一转,毛笔便如同利箭一般朝着钱嬷嬷飞过去! 只听咻的一声,毛笔擦着钱嬷嬷的耳朵过去,竟然笔直地定在身后的门上!那笔头是何其柔软,竟然也能入钢如铁一般插进去! 后知后觉的钱嬷嬷失声尖叫,只觉得被擦过去的耳朵一阵火辣辣地疼。 宣景一眼看过来。钱嬷嬷对上那夹带着寒风冰雪的眼神,瞬间就像被点了哑穴一样发不出声音了。 宣景拿起旁边专门用来净手的帕子擦了擦手,语气十分淡然地说:“再有下次,我就削了你的脑袋。” 这个时候仗着平日里李侧妃宠信而一时口快的钱嬷嬷仿佛才想起来,眼前这个不受宠的王府三公子,同样也是战场上杀人如麻的将军!只怕如今卢鸿关那两万俘虏的血都还没干透呢!她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跟冲撞这位煞神! 李侧妃气得脸色惨白手脚发抖。 宣景却好似没看到李侧妃难看到极点的脸色,继续说:“我也很是好奇母妃这些年都在做什么事看什么书,还是身边伺候的人太不懂事,除了溜须拍马之外什么都不会,否则母妃如何就能这般视法度于无物?涉及强暴官女,这样的事说让我抹去就让我抹去,还让我以身份对谢家施压。我知道母妃是看不惯我,大概也觉得我这个昭武将军做得太容易太清闲,但即便谢家一时低头,您也不能把三皇子和太子还有当日的其他人当成傻子。倘若谢家在有心之人的鼓动下反弹,再告我们王府一个仗势欺人,到时候就算父王不那么”日理万机”,想来也难以解决这个烂摊子。” 李如诗心肺都要气炸,可她还是被说的哑口无言,连反驳都不知道该从哪点入手。 恍惚间,李如诗仿佛想起了从前那个唯唯诺诺,每次回来看到自己都带着满眼憧憬濡沐的孩子,那张稚嫩的脸与眼前冷漠的脸重叠,再一次清晰地让李如诗认识到,眼前的青年已经不再是她能轻易拿捏的了,也不是一个敷衍的拥抱或者一句言不由衷的夸赞就能让他把命都献出来的了。 宣景开始下逐客令:“母妃日后没什么事还是别来我院子的好,我这的风水怕是容易冲撞母妃,母妃来一次便要生气一遭,若是被气出个好歹来,便是我这个做儿子的不是,克着了母妃。” 李如诗一噎,本来她确实想着等回去之后装病,再给宣景克亲的传言添一把柴,可现在被宣景这么直白地点出来,她要是还这么做,再传到王爷耳中更没她的好! “我当初就不该把你这逆子生下来!” 李如诗甩袖而去,留下这么一句每回跟宣景起冲突都会反复使用的结束语。而宣景那颗已经被李如诗伤得千疮百孔、破烂不堪的的心也早就已经没有一块好地方再能让李如诗插刀了,便也无所谓。 其实或许他想想办法,也不是不能帮宣旭化解眼下困境,但他不想为了旁人浪费了谢恒为他谋划出气的一番心意。为了宣旭就更加不值得。 远在谢家的谢恒自然不知道李如诗和宣景说了什么,他安排在王府的雀鸟也只是看到李如诗气冲冲地去找了宣景,两人在屋内的谈话无从得知。 不过谢恒猜也能猜到这个早就偏心偏的没边儿了的女人对宣景说不出什么好话!主院发生的事谢恒知道个七七八八,便也能想到李如诗想做什么。以将军的心性断断不可能答应,这番母子交流必定又是以不快收场! 昭明帝生母的苛刻那在野史上是有名的,谢恒只恨自己不能改变这一切,真不知道这个疯女人到底要在将军心上戳多少刀子才够! 怒火中烧的谢恒只想着他要是不把这顶众所周知的绿帽子给宣旭戴实了,就实在对不起他家将军! 刚一过中午饭点,也就差不多午休时候,三皇子便和宣旭一道来了谢家。 要是没有大家都心知肚明的那档子事,三皇子和宣旭的到来一定会让谢家中人觉得蓬荜生辉,都得高兴地去给老祖宗烧香磕头去,但现在,却只剩下满心的忐忑不安。 谢恒看着一屋子人一个赛一个的尴尬表情,十分想高歌一首《忐忑》给大家助助兴! 此时众人都聚集在谢老夫人房间,平时看着挺宽敞的房间这会便显得拥挤了些。 谢斌在跟三皇子见礼后便率先出去,这事他压根不想搀和,也不打算借机搭上三皇子的关系。谢老夫人有些怒其不争,但在三皇子面前到底没说什么,只是没好气地打发走了万氏和谢宏,反正这事跟他们也没关系。 万氏母子俩心有不甘,这是多好的机会啊,能结识三皇子和厉王府的公子,不亚于登上一把青云梯,可老夫人却直接将他们赶出去,母子俩都气得咬牙切齿,对老夫人的偏心越加不满。 谢老夫人毕竟还是大家长,这会谢长青碍于面子和他最看重的清名不愿意主动开口,也就只有谢老夫人来一把尴尬至极的明知故问。 “不知今日三皇子和宣公子来我们谢家有何指教?” 谢恒差点没憋住笑,他这总爱替别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 三皇子满脸笑意,“怎么府上二小姐没有跟老夫人提起昨晚在船上发生的事儿吗?” 谢老夫人:……这三皇子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她这有意帮其兜一兜,怎么三皇子自己这般无所顾忌地说出来?皇家的人当真脸皮都这么厚,觉得酒后乱性强暴官女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听传闻中三皇子的为人也不是这般孟浪啊! 其他人听着也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尤其是在外间偷听的谢元霞,不过她转念一想,三皇子这般直白不避讳,不就是有意对她负责吗?也应该算是好事。 谢元馨没说话,只是默默绞着手中的帕子。谢元柔眼中闪过一丝怀疑,又默默沉寂。 周氏心下着急:“三皇子的意思是……” 三皇子微微扬头,带出了几分天家尊贵:“我的意思是,昨日贵府二小姐和厉王府的二公子都是酒后一时失控,才造成这种后果,不过到底宣旭唐突了二小姐,本殿下虽跟阿旭交好,但在这种事情上也不会包庇于他,二小姐是吃了亏的,这点我认,阿旭也是敢做刚当之人,当然也不会否认。” 周氏的脸色微微发白,“三皇子这话什么意思?民妇有些听不明白。昨日不是三皇子……” “昨日是我设宴与兄弟好友相聚,”三皇子眼睛一眯打断了周氏的话,“也没想到会意外碰上船只出现问题的谢家小姐一行人,这才施以援手。谢夫人总不会是想说如果不是本殿下好心接纳了他们,这件事就不会发生吧?要这么讲那确实就成了本殿下的过失了。” 周氏脸色又白了一个度,“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可是……” “不是这个意思最好,”三皇子又笑起来,只是那笑容中怎么看都有带着点威胁的意味,“我就知道谢家清贵人家,谢夫人不会是那不分青红皂白的。阿旭,你也说两句。” 从进谢家的门槛开始宣旭的脸色就没有好看过。来的路上他还在心中不断告诫自己,既然没有回旋的余地,那自己还不如表现得心甘情愿一些,也好让三皇子更加满意,对他也能多分愧疚和倚重。 可就算心中明白这个道理,等真到了谢家,想到自己即将面对和背负的,他就实在做不出情愿的表情。 “谢老夫人,谢大人,昨日是我……是我一时醉酒唐突了二小姐,二小姐可能惊慌之下将我认作了三皇子殿下,但三皇子殿下昨晚一直都在隔壁房间,有舞姬作证。二小姐也是一时太过害怕,怪不得她,只是万不能让三皇子替我担了这责任,该对二小姐负责的是我。此事我已经禀告过父王和母妃,择日会纳二小姐进门。” 轰隆隆! 晴天霹雳啊! 这简直就是一道滚滚天雷劈在了除了谢恒之位的所有谢家人的脑袋上! 谢恒看着谢老夫人、谢长青和周氏的表情,嘴角再次差点抑制不住上扬。不行,他得忍住,随即动作小心地揉了揉腮帮子。 整个屋内陷入前所未有的安静之中,过了好一会,谢老夫人等才终于明白三皇子此番言语的意思,这竟然是要李代桃僵,让这个厉王府二公子替三皇子顶缸! 第七十三章 一卖卖俩 要说这厉王公子的身份着实不算低了,就算是为妾那也是他们谢家妥妥高攀。可问题是先前明明有更好的三皇子!人心就是容易不满足,有了更好的,其次的就是有千般好万般好,那也是其次。 况且最实际的,谢家人当然知道所谓的“谢元霞一时害怕认错了人”的说法是假,谢元霞就是再慌张,也不可能连夺了自己清白的人都认错,别说这事还是谢元霞自己设计的,她能弄错了人吗? 在这种前提下嫁去厉王府,这能是好事?他们给厉王府添了这么大的堵,这么一顶油光鲜亮的绿帽子结结实实戴在宣旭头上还摘都摘不下来,这是要去结仇啊!他们这小小谢家哪里能扛得住王府明里暗里的打击算计? 谢老夫人还是年纪大了,一时火上心头,就这么直接昏了过去。 而作为儿媳妇的周氏,这会也只是满脑子绝望地想着她的女儿完了,根本没有心思去管老太太,还是刘妈妈叫人手忙脚乱地伺候着。 此时谢长青的脸色比他的名字还青,他真是想什么都不管了,但三皇子和宣旭还在这,他还是得应付,便硬着头皮将两人引去书房,这里乱糟糟的一片也不适合谈话。 外间的谢元馨和谢元柔赶紧搀扶着手脚麻木的谢元霞离开,要是被发现她们听墙角可麻烦。 而作为昨晚身在现场的谢恒自然也跟着去了书房,开玩笑,好戏还没看够呢,怎么能中途退场?他就是要看着宣旭千般不甘万般不愿却还是要主动求着戴绿帽子的狼狈模样。只可惜古代没有录像设备,这场好戏不能录下来给他家将军看真是可惜了。 来到谢长青书房,三皇子先说道:“谢大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今天不管谁在场,昨晚夺去令嫒清白的人都是阿旭,你们可不能为了荣华富贵就硬攀咬本殿下。” 啊呸!还明人不说暗话,你他娘的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暗话! 谢长青真是气到不行,自诩文人清流的他都忍不住在心中咒骂三皇子。 他本来就没想过攀龙附凤,都是母亲和周氏还有那个不知廉耻的女儿一心想着攀附皇子,到头来却要他来担上这等污名!他能不气愤? “三殿下放心,我谢长青为官半生,向来清廉本分,从未想过攀附权贵之事!” 心中有气,谢长青这话也带着两分怒意。 三皇子却不在意,还十分满意地点头:“这就好,我就知道谢大人能在翰林院任职,谢家定是清流人家。当然,这事情已经发生,该补救还是得补救,虽说这事令嫒也要负上很大一部分责任,但作为女子到底还是吃亏居多,也庆幸阿旭是有担当之人,愿意对令嫒负责。这事就算是这么定下来了。是吧阿旭?” 宣旭点头,勉强扯出一丝笑容:“谢二小姐聪慧非常,性情端庄,我甚喜欢,既然已经唐突了二小姐,自然要负责任。” 谢恒忍笑忍得快要抖肩膀,聪慧非常?是说谢元霞心机颇深吧!性情端庄?都主动设计爬到男人床上了去了,哪来的性情端庄? 这哪里是在夸奖?分明字字句句都是羞辱! 谢长青哪里听不出来,却偏偏无法反驳!而跟着过来在外头偷听的谢元霞也险些昏过去! 她费尽心机谋划一场,得到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三皇子不应该是对自己有意的吗?她的计划也不应该被知晓,三皇子如何就能狠心将自己推给宣旭? 到现在为止,谢元霞还自负地以为自己的计策没有被三皇子和宣旭看穿,但即使这样,她也不认为宣旭会真心接受一个被别的男人占有过的女人!不用说也知道宣旭是被迫表示对自己负责,如何能不迁怒于她?真嫁给了宣旭为妾,她还能有好日子过? 那一瞬间,谢元霞真想不管不顾冲进书房去责问三皇子为何要这般对她?为何能这么狠心!自己的清白都给了他,他却为了名声要将自己推给另外一个男人?难道三皇子想不到这样做她会是什么下场吗? 不,三皇子知道,他只是不在意而已。 她以为的温润公子、品行俱佳的皇子殿下,实际上也不过是个为了自己的利益能牺牲一切的伪君子罢了! 谢元霞后悔了,真的后悔了!可惜为时已晚! 谢长青知道此事已成定局,他早就劝说过女儿不要攀龙附凤,这就是女儿不听他劝告的下场。 即使谢长青不通内宅之事,但作为一个男人,设身处地去想也能大概猜到等谢元霞嫁过去之后的境况。这宣旭要是个稍微有些心软的,女儿再努力讨好些,说不定也能安分度过一辈子,其他的是不能想了。但如果宣旭稍微狠心些,怕是不出个三年五载就能得到女儿病故的消息。 “也罢,一切但凭三殿下和厉王府做主。” 三皇子面上还算谦逊地点点头,心中却十分得意,他就知道一切都会很顺利,谢家没那个胆子忤逆他。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要跟谢大人说。” 谢长青心中十分疲累,“三殿下请讲。” “本殿下与嘉南候之子荣邵也颇有些交情,昨日舫上他也在,且对府上七小姐一见钟情,特意找我来说和,愿意以贵妾之礼纳下七小姐,本来他今天下午也想跟本殿下过来,但本殿下想着今日主要是先商定谢二小姐和阿旭的事,得一件件来。而且他也担心冒然前来会影响七小姐的声誉。本殿下看他们二人郎才女貌十分相配,不知道谢大人可有意见?” 谢长青没想到三皇子这次过来还打算着说媒。只是谁家说媒上来就问有没有意见的?这到底是来说和的还是来威胁的?就不许有意见呗? 谢长青更加心累,贵妾,一个庶女嫁给侯爷之子为贵妾,也是真正的高攀了,可谢长青是真的不愿意通过儿女姻亲来攀附权贵,这会让他觉得玷污了自己几十年的清流名声,回去翰林院怕也要被同僚所不耻。 一个女儿为王府公子的妾室,另一个女儿为侯府公子妾室,他这卖女求荣可不一般,不卖则矣,一卖卖俩!这让他的老脸往哪里搁? 这一个个的怎么就这么不让他省心! 三皇子来做媒,他是一点拒绝的余地都没有。 “这……这是小女的荣幸。” 三皇子本来以为谢长青听到这样的消息该高兴才是,却不想对方竟是这么个如丧考妣的表情,脸上也随之沉了下来,心中觉得这个谢长青也未免太过不知道好歹。 谢七的婚事没什么好说的,是谢家踏实的占了便宜,那谢长青就是在不满他将谢元霞推给宣旭的事了?还真赖上了自己不成? 谢恒知道谢长青的意思,也看明白三皇子是误会了,心中更加乐呵,也决定再火上浇油一把。 “父亲是有何不愿?”谢恒一脸关心,神色中更都是郑重,“有何想法父亲直接说出来就是,我看三殿下是讲理大度之人,只要父亲说出来,三殿下定然会慎重考虑。” 对于谢恒的称赞,三皇子心中很是受用,但看着谢长青却更加不满,只是嘴上仍然说道:“谢公子说的是,谢大人有任何顾忌但说无妨,本殿下听着。” 谢长青只以为谢恒也跟自己一样,不愿意接受这些权贵抛出来的橄榄枝,才会让自己有什么想法就直说,心中一时觉得这个儿子还是很贴心的,可又不免想着这孩子到底岁数轻,虽身有傲骨,却不明白很多时候都会身不由己。 “没有,下官没有意见,不管是霞丫头还是柔丫头的事,都听殿下的安排,下官必定配合。” 三皇子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那行,本殿下也就是来说个媒,具体情形到时候嘉南候府自然会派人来详谈。时间也不早了,本殿下就先回去了,你们府上也得抓紧张罗着谢元霞的婚事,这事还是趁早办妥的好,不然耽搁的也是姑娘家的清誉。” 谢长青看向宣旭。 宣旭低头,“年前一定纳谢二小姐入府。” 三皇子满意地点头,起身被谢长青恭敬地送出府去。 暂时躲到偏厅去的谢家三姐妹各怀心思。 谢元霞心中又恨又悔,满心想着究竟该如何推脱掉这门亲事。谢元馨却在感叹谢元霞的好命,虽然没能成为皇子妃,但还是能嫁给才华样貌身份皆上乘的王爷之子,怎么就那么幸运!就连谢元柔都这般好命,被荣邵给看上。 荣邵虽然相貌一般,昨日晚间看来在众人之中也不是特别显眼,但到底是侯爷之子。即便是为妾室,可也是个贵妾,就谢元柔的出身来说那可是天大的恩惠!再说还是三皇子殿下给保媒拉线,这又是一份难得的荣宠!真不知是走了什么运道。 被谢元馨感叹运气好的谢元柔却不这么想,如果这会谢元馨要是去拉谢元柔的手,就会发现那双手冰得好像在天九天的冷水里泡过! 第七十四章 不能为妾 不管在多少人看来这是一门求都求不来的好亲事,但在谢元柔眼中却是万万接受不得! 她不是看不上荣邵,荣邵的身份也算够了,她真正在意的是自己要为妾,为妾! 自小的耳濡目染,生母在府中的尴尬地位,万姨娘就是再嚣张可见到周氏的时候还是要行礼,对周氏有不满也只敢打骂她的生母来发泄,这一切的一切都教会了谢元柔一个道理——此生绝不能为妾! 一日为妾,终身下贱! 况且一个男人从一开始就没想许给自己正妻之位,嘴上再怎么说喜欢,这感情又能深到哪去?说是一见钟情,也不过是见色起意一时迷恋她的样貌罢了,等自己稍微有点年老色衰,或者等不到那个时候又有新鲜面孔入了眼,她便会被立即抛之脑后!一个失宠的贵妾,还能有什么体面?有什么好日子? 即便恩爱长久,可不管如何得夫君宠爱,妾室在正室面前永远都要低上一头。 不,身为妾室,夫君都叫不得,只能像其他丫鬟婆子一样叫“老爷”,“夫君”是只有正房夫人才能使用的称呼,瞧瞧,随随便便的一个小细节都在昭示着正妻和妾室之间的天壤之别! 一定要做正妻——这对于谢元柔来说已经成为一种执念。 当然,她也看不上那些小门小户,否则嫁过去后,碰巧与姐妹一同回娘家时,还是要在身为高门妾室的姐妹面前低上一头,还是会被嘲笑奚落。 她谢元柔论相貌才情心计都甩出谢元霞和谢元馨几条街,差的只是一个嫡出的身份,她就不信日后没办法为自己某一场方方面面都最合心意的婚事。 谢元馨看谢元柔一言不发,只当她是高兴傻了,不屑地撇撇嘴,从谢元霞身边挤开谢元柔,“就算马上就能做侯门公子的妾室也不用高兴成这样吧?瞧瞧你这小家子气!赶紧一边儿去,别在这碍我的……” “我要去找母亲!” 谢元馨话还没说完,谢元霞就疯了一样冲出去。 谢元馨咬牙,只能立即跟上去。母亲千叮万嘱她一定要照顾好姐姐,要是让母亲看到谢元霞这样一个人疯疯癫癫的,肯定又要责怪于她。 谢元柔没跟着过去,也没理会谢元馨的话,只是眉头深锁,静静思考着。 她不是谢元霞,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她一定能想出办法摆脱这门婚事! 且不管谢家后宅如何乱成一团,回去自己院子的谢恒十分悠哉。看够了热闹的他还有些意犹未尽,更是遗憾这样的场面不能让宣景看到。 思来想去,谢恒还是准备笔墨画一份连环画,将宣旭和三皇子来到谢家之后所有的情况都以连环画的形式展现在纸上,这可比文字描述更加生动有趣!到时候送给将军去看,说不定也能博将军一笑。 有一定绘图功底的谢恒画得很快,而且是以简笔漫画的形式展现,但哪怕每个人物都是寥寥数笔勾勒而出,还是能很快判断出来谁是谁,一点也不会认错。 谢恒对自己的作品十分满意,就想着等三日后跟将军去橙子园的时候交给将军。 另外一边,三皇子和宣旭离开谢家之后,三皇子又叮嘱了宣旭几句,之后就又带着宣旭进宫。 虽然身为王爷之子,但毕竟也是个庶子,平日里宣旭根本没有进宫面圣的机会,一年到头也就是在一些重要的仪典祭祀活动上能看到皇帝。 这要是换做平时,能跟着三皇子进宫去,宣旭肯定十分激动,但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想到他要在陛下面前说出的那些话,宣旭就觉得前路一片昏暗,恨不得晕死在进宫的路上, 皇帝今日心情似乎不错,听了三皇子和宣旭所说之事后,还嘉奖三皇子考虑周全心思细腻,稍稍呵斥了宣旭几句,这事就算过去了。 在皇帝那里过了明路,三皇子终于彻底放下心来,整个人看起来都有活力了不少。 等回到皇子府时打发宣旭回去时,三皇子还语重心长地催促宣旭一定要尽早把谢元霞给纳进门,别让外头的人说太久闲话,对宣旭的名声不好。 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和语气,好像连三皇子自己都相信了跟谢元霞春风一度的不是他而是宣旭一般。 一桩不被双方期待的婚事开始紧锣密鼓的筹备。距离新年没有几天,都已经向三皇子保证一定会在年前完成,那就得做到。 就算只是纳妾,可时间这般仓促,很多事情都来不及准备,绣嫁衣的功夫都没有,只能去成衣坊买现成的。 可什么人家才会去买现成的嫁衣?这本身就表示了对婚事的不重视,拿出来卖的嫁衣款式也都非常一般,根本不可能有多好看的,更别说作为妾室还不能穿正红色。 除了嫁衣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都要在仓促之中完成,不说尽善尽美,能不出纰漏就不错了。 从前的谢元霞大概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出嫁事宜会这般混乱敷衍,忙里忙外的丫鬟婆子们脸上都看不到丁点笑意。 谢元霞跑去找周氏和谢长青,哭着喊着自己不能嫁去厉王府。 看着最疼爱的女儿哭得妆容都花了,脸色也憔悴得不行,谢长青也心疼,却没有办法,嘴上还那么不饶人:“你现在知道错了?知道后悔了?有什么用?我早就说过别打那攀附权贵的主意,你就是不听,一双眼睛就盯死了三皇子,现在怎么着?可还觉得三皇子是你的良人?这宫里头的长大的皇子有哪个是简单的?也就你自以为能拿捏得住。” 谢元霞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我愿意去庙里修行,就像兄长之前说的那样,我去代发修行个两三年,就是不能嫁去厉王府!” “晚了!”谢长青恨铁不成钢,“你要是早点答应去修行还好,三皇子找上门来我也就能直接以这个理由回绝,如此也耽误不到他,他说不定还能答应。可现在人家前脚把锅甩给厉王府二公子,你后脚紧跟着就去庙里修行,这不是明晃晃告诉三皇子咱们家对他的安排不满?也是你在嫌弃人家王府二公子?到时候两边得罪,我们谢家便要大祸临头,你也同样别想去修行躲清闲!” 见怎么都行不通,谢元霞终究绝望了,与周氏一起抱头痛哭,仿佛活不过明天一般。 周氏这里实在压抑,谢长青一刻也待不下去,转头就去了万姨娘那边,周氏见状哭得更加凄惨。 谢元柔早就料到谢元霞要嫁给三皇子的算计没那么容易实现,甚至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但她现在却没有功夫幸灾乐祸。她要是再不采取行动,年后就要轮到她被一顶小轿从嘉南候府的侧门抬进去了。 谢元柔借口出去买东西,果然没走多久就碰到了假装偶遇的荣邵。她就猜测荣邵应该是在谢家周围安排了眼线,看到自己出门就立即跟了过来。 “谢七小姐,这么巧?” 谢元柔垂眸一笑,“是很巧。” 这浅浅的温柔的一笑又让荣邵五迷三道,顿时觉得还要等到年后才能得到佳人实在太久了,他当初应该再把时间往前提一提,就像宣旭那样,年前就能抱得美人归! “七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谢元柔看了一眼边上正好路过的茶楼,轻声细语地说道:“刚好我也有些口渴。” 荣邵舔了舔嘴唇,高高兴兴地邀请谢元柔进茶楼喝酒,还跟伙计开了最好的包间。 跟在谢元柔身后的丫鬟觉得有些不妥,就算小姐已经跟荣少爷有了婚约,但现在毕竟还是婚前,这聘礼彩礼都还没互过府门,这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是不是不太好?就算有自己这个丫鬟在,这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然而丫鬟也就是想想,可不敢真的提出建议来,她贴身伺候七小姐这么些年,自然知道七小姐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般柔善。 荣邵一坐下便殷切地说道:“昨日我请三殿下替我去谢家说媒,你可在场?” 谢元柔脸上一红,“这种事我自然不在场,但事后父亲和祖母已经跟我说过,他们很高兴我能得了这门亲事。” 荣邵:“那你自己呢?你可喜欢?” 谢元柔没说话,却美目一转撇开目光,娇羞地红了脸颊。 荣邵一看这情况便知道有戏,这谢七小姐果然也对他有意思! 激动之下,荣邵竟然一把握住了谢元柔的手:“我就知道你心里也有我!” 谢元柔的丫鬟差点惊呼出声,在谢元柔暗暗警告的余光中才收敛起来。 谢元柔甜甜地笑着,缓缓抽出自己的手,“这还没有成亲呢,荣公子可莫要唐突了人家。” 这话的语调带着五分娇意、五分媚意,不像是在说劝,反而更像勾引,勾引荣邵对她进一步做些什么。 荣邵艰难地吞咽了下口水,盯着谢元柔那娇羞俏丽的小脸,那媚眼如丝的双眸,只觉得自己的魂儿都被勾了去,小腹骤然蹿起一团邪火! 第七十五章 最好的办法 “柔儿……” 荣邵称呼都跟着变了,再次伸手握住谢元柔双手,还不老实地往手腕手臂的方向缓缓移去,每移上去一寸他的心跳就加快一分,邪火更盛。 就在荣邵快要把持不住的时候,也在丫鬟的心都已经提到嗓子眼儿时,谢元柔又笑着抽回了手。 荣邵心中顿时空落落的,“柔儿……” 谢元柔:“我知道公子心急,我何尝不是?我倒羡慕嫡姐能在年前成婚,虽然仓促了些,但若是能嫁得心仪的如意郎君,也是可早些时候琴瑟和鸣。” 荣邵连连点头,看看,柔儿跟他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这都想到一块去了。 “那柔儿的意思是……” “左右我跟公子的关系也已经过了明路,年后便要正式过门,有些事情或早或晚都没什么差别,早一点实现还能一解相思之苦,”谢元柔媚眼如丝地看过去,“公子说是不是?” 荣邵激动的脸色又涨红了一分:“柔儿!你是愿意……” “别说出来啊!”谢元柔娇羞地瞪了一眼荣邵,扭捏地半转过身子,“人家到底是女儿家,若不是真心……真心有意公子,这话我哪能说的出来?公子明白我的意思就是,可别点明,算是给人家留点脸面吧!” 荣邵见过了谢元柔温柔似水的模样,难得见到这样带着点孩子气的小娇气,心中更是情动,又觉得对方对自己果然情根深种,自然对方说什么就是什么。 “好好好,我不说,你来说!” “日前我鼓捣出了些新鲜样式的点心,打算过年的时候做给父亲和祖母享用,眼下还差些材料,今日买不到,就只能明日再出来看看,公子可有什么好建议?” 平日里总有些愚钝的荣邵这回可能是**上脑冲开了窍,竟然秒懂谢元柔的意思。 “这好说,我在永昌街就有一家点心铺子,也卖做点心的原料,柔儿需要什么明日自己过去挑就是,我会提前跟掌柜的打招呼,日后柔儿去买东西都无需付钱。要多少都行!哎,我看明日还是我亲自带柔儿过去看看吧,就当认认路。” 谢元柔勾唇一笑,露出几分风情:“如此明日我就去瞧瞧。只是我只能晚上出去,白日里还要照顾二姐姐,要绣嫁衣,事情太多。” 荣邵眼睛更亮,晚上好啊!晚上才好办事! “无妨,晚上就晚上,只要你能来,多晚我都等你!正好我那有颗夜明珠,想拿给你瞧瞧。那夜明珠在昏暗中才好看,明日我就不点灯了,免得妨碍我们观赏夜明珠。” 谢元柔妩媚一笑:“那我可就等着明日饱眼福了!” 二人打完了彼此都心知肚明的哑谜,谢元柔便借口出来时间太久了,该回去了。 荣邵虽有些不舍,但想到明日就能跟美人成就好事,心中热切,便还是大方地放谢元柔回去。 一出茶楼,谢元柔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只剩下冷漠和满眼算计。 回去谢家,谢元柔立即去看了谢元霞。 谢元霞现在被谢老夫人派来的粗使婆子看管着,旁人虽然能进去看望,但却不许谢元霞出来,说是直到上花轿那日才能允许谢元霞踏出房门。 这也是谢老夫人防范着谢元霞会逃跑,要是以前谢老夫人肯定不会认为谢元霞能做出离家出走这样离经叛道的事,但现在可不一样,他们谢家精心教养的大小姐都能主动算计着爬上男人的床了,还有什么事情是她做不出来的? 从三皇子和宣旭离开后谢元霞就没有消停过,要说她会安安分分地接受安排怕是不可能,谢老夫人这么做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总不能为了一个谢元霞同时得罪三皇子和厉王府。 明明是阳光正好的上午,屋内也有温暖的日光透进来,可谢元柔一进来还是感觉到了森森冷意。特别是看到谢元霞像个没有知觉的木偶一般坐在梳妆台前,铜镜中的那张憔悴的脸苍白而面无表情,乍一看还挺吓人。 “二姐姐。” 谢元霞身子未动,只有眼珠机械性地转了一下,与镜中的谢元柔对视上。 谢元馨早就见识过谢元霞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吓都吓跑了,谢元柔虽然也吓了一跳,但却稳住身形,面上也未表现出害怕。 谢元霞冷冷看着谢元柔,“以前倒没发现你是个胆子大的,比谢元馨那个废物强得多,还是说……因为找了个好婆家,腰杆子都跟着硬了?” 谢元柔甜甜一笑,整张脸都洋溢着喜悦:“荣公子待我确实极好,刚刚我们还出去见了一面。” 谢元霞被谢元柔脸上幸福的笑意刺痛,冷声嘲讽:“不知廉耻。” 谢元柔脸色发红,像是被谢元霞的话给气到了,板着脸说:“二姐姐何必出言讽刺我?真要说不知廉耻的难道不是二姐姐你吗?” 一直跟在身后忍气吞声的小尾巴居然有一天敢叫板了,谢元霞面目狰狞,“小贱人!别以为我现在的境况不行了,你又自以为找了个靠山,可也不过跟我一样为人妾室,我到底还有一个嫡女的身份,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嚣张?” 谢元柔红着眼眶,瞧着像是委屈极了,“我何尝想对二姐姐不敬?这么些年我对你跟六姐姐还不够顺从讨好吗?如今我终于得了一场如意婚事,二姐姐还要这般羞辱于我,我怎能忍受?就算都为人妾室又如何?这贵妾和侍妾可不一样,荣公子是以贵妾之礼纳我进门,而且我跟荣公子之间还没有乌糟事,更不与旁人龌龊,我就是要比二姐姐风光。明日我还要出门去见荣公子,荣公子还说要带我见见三皇子,沾沾三皇子身上的贵气!” 谢元霞本来被谢元柔的话气得浑身发抖,可后面一听到明日谢元霞去见荣邵,连三皇子也会过去,她便又忍不住心动。 她仍然气恨三皇子的无情,可夜深人静时又会想到自己与三皇子耳鬓厮磨的那个夜晚,意动之余又忍不住为三皇子找借口开脱—那毕竟是皇子,还要竞争皇位,身上肯定容不得丝毫污点,三皇子还是喜欢她的,只是在皇位争夺上容不得丝毫瑕疵。太子本就占着正统身份,三皇子要想扳倒太子,那方方面面都得比太子做得更好,让人挑不出来任何错处,所以三皇子才会忍痛将自己让给宣旭。 毕竟有哪个男子愿意将跟自己云雨与共的女人让给别人? 这么一想,谢元霞的心中就又冒出几分希望来。 明日她应该去见三皇子,向三皇子表明自己的爱意和忠心。 她还没蠢到以为自己一番表示就能让三皇子放弃让宣旭纳自己进门的打算,厉王府还是得进的,但好歹哄好了三皇子,三皇子便能在宣旭那边打好招呼护着自己,等自己进门之后好吃好喝供着,就当是宣旭以自己名义帮三皇子养着女人,如此厉王府就不会对她如何。 且等过段时日,或者三皇子继承大统之后,她可以顺利“病逝”,到时候后宫之中悄悄多一个常在或者贵人也不会多引人注目,她依旧能成为三皇子的女人,依旧能享受荣华富贵!这已是她如今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只是抛弃“谢元霞”这个名字而已,这结果不是比她在厉王府慢慢受磋磨而死要好太多?相信这样一来宣旭心中应该也会好过些,毕竟不是实际的绿帽子了。 谢元霞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办法,但现在关键就是明日她得能出去见到三皇子! “七妹妹!”谢元霞一把抓住谢元柔的手,神情恳切地说道,“以往是姐姐不好,对你照顾不够周全,但你想想,每次你六姐姐找你麻烦,有多少次是我帮你解围?你也知道我就是面冷心热,对你并无坏心!” 谢元柔冷笑,谢元霞是帮她解围过几次,但自己从小到大被欺辱了这么些年,谢元霞帮她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而且每次替她解围也不过是因为谢元柔叽叽喳喳地闹腾让她烦了,又或者是故意在人前做出的假象罢了,哪有一次真心? 不过面上谢元柔还是露出几分迟疑的样子,表情也平和了许多,像是被谢元霞的话勾起了从前的种种,终于想起了谢元霞的好。 谢元霞心中一喜,就知道这个软弱的庶妹最是好哄。 “七妹妹,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看在姐姐从前帮衬过你的份上,你可不能对姐姐撒手不管啊!” 谢元柔一脸为难:“可是我又能做什么?二姐姐知道我在府中一向没有地位,就算我去找父亲和祖母也不可能让他们改变决定。” 谁让你去找他们的?谢元霞暗骂谢元柔蠢货,脸上却还是个好姐姐的面相:“不,不是去找父亲,父亲不敢得罪三殿下和厉王府,找他也没用。你明天不是要去见荣公子吗?三殿下也在,你只要带我出去让我见到三殿下就行了!三殿下待我有真心,只要让我见到三殿下我就一定能自救!” 第七十六章 母女 “这……”谢元柔语气犹豫,转开目光,“这我得想想。” “还想什么?难道你不想救你姐姐吗?”刚吼完的谢元霞看到谢元柔错愕又有点害怕的表情就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了,生怕谢元柔抵触,赶紧调整语气解释道,“我就是太着急了,语气冲了些,七妹妹莫要介意。” 谢元柔摇摇头:“我能理解二姐姐。明日我与荣公子约了晚上相见,我会想办法带姐姐出去。” 谢元霞一愣:“为何是晚上?” 谢元柔脸红,“我与荣公子虽已定下婚约,但还没对外告知,白日里见面容易被人瞧见说三道四,女儿家的名誉重要,所以才约到晚上见面。” 一句“女儿家的名誉”又让谢元霞黑了脸,要不是看谢元柔一脸纯善,她都会以为对方是不是故意说这种话戳她的心窝子,现在也只能勉强附和:“你考虑的对。” “是啊,虽然是晚上见面,但是毕竟还有三皇子在场,也不算孤男寡女。” “七妹妹,明日我与三皇子谈话,你跟妹夫可能让我们单独相处?”她实在不想让谢元柔看到自己扮可怜博取三皇子同情的模样。 谢元柔:“这是自然。不过二姐姐可一定要想好如何才能挽回三皇子,毕竟这可能是二姐姐最后一次机会。” 谢元霞也神色郑重起来,谢元柔说的对,这真就是她的最后一次机会,所以只能成功不许失败。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样说服三皇子?” 谢元柔眼底藏着狡黠又嘲讽的笑:“二姐姐不是说三皇子对你有情有义?那劝下三皇子不应该很简单吗?哪里还需要妹妹我出谋划策?” 这话让谢元霞听着很是不舒服,心中也有些烦躁,语气便有些不耐烦:“不算出谋划策,就是听听你的意见,你也说这是我唯一的机会,即使有感情在我也更想多做些准备以保证万无一失。” 谢元柔丝毫不介意谢元霞又变差的语气,只笑着说:“果然还是二姐姐考虑周到。不过说起意见,我天资愚笨,也说不上什么来,只觉得如果想让一个男人对自己回心转意,那最直接的应该就是让这个男人回想起自己的好吧?能想起自己的好,这心肠自然就软了,也就容易回头。” 看谢元霞听得认真的样子,谢元柔嘴角勾起,又很快不好意思地说:“我这也都是胡说的,二姐姐随便听听就好。” 谢元霞没理会谢元柔的“谦虚”,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谢元柔刚刚的一番话,越回想越觉得有道理。换成她是男人,能让她回心转意当然就是回想到曾经的美好,不然人家凭什么回心转意? 问题就是自己和三皇子的接触都是在那艘船上,想要重新上船去那是不可能了,唯一能实现的便是……那一夜春风一度。 谢元霞还记得,虽然当时三皇子醉酒,但三皇子对自己身体的热情她还能感觉得到,自己是初次,来不及多感受美好,却能更加清晰地记得三皇子如饿兽一般一次次将她拆吃入腹,就算醉酒应该也不至于一遍一遍地要她吧?唯一的解释那就是三皇子对她的身体很着迷。 所以对于三皇子来说,她最值得他怀念的美好就是那场鱼水之欢,是她让他欲罢不能的身体。 看来明天晚上想要重新得到三皇子的心,让三皇子为自己在厉王府周旋,就只能再让三皇子尝到她身体的甜头,勾起那一次美好的回忆,再加上这一次,三皇子只会对她更加迷恋,她也就能达成目的! 而且谢元霞私心也很想再跟三皇子行鱼水之欢。第一次的开始虽然不太美好,过程中也有诸多痛苦,但到后面她也确实尝到了甜头,只是还没来得及多品味就被人打断了,现在自己有了“经验”,也应该能更好地享受一次,也给三皇子更好的体验。 谢元柔一看谢元霞红成柿子的脸,便明白对方已经按照自己引导的那般想到了那种事。 她立即笑着打趣谢元霞:“二姐姐脸这样红,是想到什么羞羞的事情了?” 谢元霞不好跟谢元柔直说,只稍微暗示了几句,谢元柔却“体贴”地表示明白了。 “既然这样,那我也得再帮二姐姐一把,一会我就让丫鬟去搜罗一些那方面的画本,二姐姐跟着画本上的动作学习几招,肯定能把三皇子给套得死死的!” 谢元霞没想到一向温婉内敛的谢元柔也能说出这些荤话,虽有些羞赧,不过又觉得对方说的有道理,多学点招式将三皇子伺候得舒舒服服的,日后也能受益无穷。 说什么让丫鬟去搜罗,实际上谢元柔就是去找了自己的生母。 这些年看着谢元柔好像跟通房乔氏没什么来往,但实际上谢元柔总是暗地里接济乔氏,会送些衣物吃食过去,不然乔氏的结果就得跟原本的谢家四少一样,死在榻上无人知! 也正是因为有这些来往,谢元柔才能知道从前生母经历过的一些事,才会在灶祭游湖的那个夜晚认出那个船上的伙计是龟公,狠狠坑了谢元霞一把。 乔氏看到女儿过来满心欢喜。尽管这个女儿从出生开始就不养在她身边,但她仍然愿意为了这个女儿付出一切。 “柔儿,你来了。我听说了你的婚事,”乔氏满眼都是发自内心的欢喜,“这是门好亲事。我从前还担心你的婚事会被夫人和万姨娘拿捏着,不给你找个好人家,现在可好了!我的柔儿是个有福气的,能让侯府公子说动皇子过来保媒,这可是天大的体面,日后柔儿就等着享福了!” 乔氏知道自己这辈子是都离不开谢家了,她大概会在万姨娘的压迫下憋屈一生,女儿出嫁之后自己的日子可能会过得更加艰难,毕竟从礼数上来说,她都已经算不得柔儿的娘,柔儿的娘是万姨娘,母亲是周氏,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不过乔氏还是很高兴,只要女儿能幸福,就算让她立即死去都可以,她连死都不怕,更不怕苟延残喘地活着。 当初孩子从自己身边被抱走,尽管知道这样对孩子好,但乔氏心中多少有些怨气,可现在她是真的不怨了,甚至有些感激,幸好自己不是柔儿名义上的娘,不然她一个通房生出的女儿,哪里能做侯府公子的贵妾?只怕那侯府公子再喜欢,也就是个贱妾罢了。“贵妾”、“贱妾”一字之差天差地别,她纵然不懂的什么规矩,这点道理还是明白。 谢元柔却冷冷扯开被乔氏捏住的袖子,冰冷地说:“与人为妾,算什么好亲事?” 乔氏习惯了谢元柔对她态度冰冷甚至有些不屑,反正这么多年都是如此,她不理解的是为何女儿不满这门亲事。在她看来这都算得上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了。 “可、可那是侯爷公子,还是贵妾,又找皇子上门说亲,这不比我当年……” “你拿我和你当初比?”谢元柔冷冷一眼扫过去,“你是被谢家从勾栏院买回来的通房,我是正经的官家小姐,你拿那等低贱的身份和我相比是什么意思?” 谢元柔的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插在乔氏心上,但乔氏还是不忍心苛责半句。 “就算这样,但你父亲只是个从六品的小官,即使是嫡女嫁到侯门府邸也不可能做正妻,能做个贵妾就是顶天的了。” “嫡女又如何?”不说嫡女还好,一说谢元柔眸色更加冰冷,“就因为身为嫡女该满足这样的婚事,那我这个庶出的女儿就更加没有挑剔的余地了是吗?就该烧香拜佛地庆幸了是吗?我偏不!出身不是我自己能选择,但就算只是庶出,我也绝不为妾!看看你从进府之后过得什么日子,看看周氏那个没脑子的却还是能仗着正室的身份给万姨娘委屈受,压得万姨娘即便有些手段又有父亲宠爱可还是得在周氏那个蠢货面前低头,你还想我去为人妾室?天下怎么会有你这样狠心的生母!” 面对谢元柔的指责,乔氏的心都在滴血! “是,是我没用!没能给你个好出身!可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难道你还能找到比这门亲事更好的亲事不成?” “为何不能?谢恒那个病秧子都能在短短半年时间内扭转乾坤,我为何就不成?” 乔氏看着谢元柔执拗的模样越发心急:“那、那现在侯府那边都已经认定你了,你父亲和老夫人也不可能让你悔婚,你要如何?” “我是不能悔婚,这样的恶名不能我来担着,自然是谁提出来的谁解决。” “你什么意思?”乔氏担忧地看着谢元柔,“你可别做出什么傻事来!” “放心,”谢元柔漂亮的杏眼中满是志在必得,“我既然要做就一定会成功,也一定不会让人抓住把柄。你那里不是还有些春宫戏的话本?挑几本给我。” 第七十七章 又多又毒 乔氏皱眉:“你一个好好的姑娘家要那些东西作甚?” 虽然问着,但乔氏还是转身去给谢元柔找。她从来不会拒绝谢元柔的任何要求。 “这你就不用管了,”谢元柔接过画本,“反正老规矩,别让人知道我来这里找过你。这些银子你收着,我最近手头也不宽裕,没什么钱给你,你自己省着点用。” 谢元柔拿了五两银子出来甩在桌子上,好像打赏一般。 乔氏低着头收下银子,嘴唇却咬得发白。她宁愿不要这五两银子,也想女儿能多跟她待一会,或者给她露个笑脸。 入夜后谢元柔便借着去看望谢元霞的理由将画本给送了过去,直说这是她好不容易才弄到的,让谢元霞一定好好学习,到时候使出浑身解数才能勾住三皇子。 谢元霞面色潮红,但还是认认真真看了起来。 这也是时间仓促,谢元柔不好去弄合欢散,而且即便弄来,也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准备万全,稍一疏忽就有可能留下马脚让荣邵怀疑,做得越多出纰漏的可能也就越大,还不如就直接这样。 到时候黑灯瞎火的,一心勾引人的谢元霞和一心想要抱得美人归的荣邵定然是干柴烈火,即便中间荣邵发现弄错了人,但只要谢元霞使尽在书中学到的本事,荣邵那色鬼肯定招架不住将错就错。 至于谢元霞这边,只要在明天晚上以壮胆之名多给她灌些酒,迷迷糊糊中自然容易认错人,而即使后面发现,也不会有力气逃脱。 晚上谢恒在书房听着一屋子的小动物们汇报工作,挑拣重点的内容记录下来,不重要的就一带而过。 在听到谢元霞和谢元柔的反常表现,谢恒微微眯起眼睛。 他派了两只麻雀盯着谢元霞的院子,就是想着谢元霞可能没那么容易死心,说不定还会整出什么幺蛾子,为了保证宣旭的这顶绿帽子能准确无误地戴上,谢恒肯定不允许谢元霞搞事。 按照麻雀带来的消息,谢元霞之前确实心死如灰,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甚至还把谢元馨给吓跑了,但是后来见了谢元柔之后,整个人虽说还是总阴气沉沉地望着窗外,但却不那么死气,甚至还能好言好语地跟看守她的粗使婆子说话。 这谢元柔到底跟谢元霞说了什么才能改变谢元霞的心态,谢恒拿不住。但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谢元霞最害怕的就是嫁入厉王府后会被磋磨,之后悄无声息地死去,能让她的态度转变,也无非就是这件事出现了新的转机。 可能有什么转机?谢元柔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改变谢长青和谢老夫人的想法,再说谢恒也不觉得谢元柔会有那么好心帮衬谢元霞,只怕还是个坑。 思索了片刻,谢恒很快就想到了谢元柔的那门婚事。 从他开始觉得谢元柔不简单之后也有让雀鸟隔三差五地盯着,他记得今天盯着谢元柔的雀鸟就有说谢元柔白日里出去过一趟,遇见了荣邵,还一起去了茶楼。 他刚听的时候没当回事,但现在却觉得不大对劲儿。 谢元柔就是从茶楼回来之后直接去见谢元霞,这其中说不定有什么关联。 本来谢元柔的婚事没什么问题,只等着年后按部就班地进行,可现在谢元柔却频频动作,这是不满意这门婚事啊! 谢恒想着谢元柔表面柔弱内里却城府极深,典型的外柔内刚,想来她不是不满意荣邵的身份,只是不愿意为妾罢了。 想要推掉跟荣邵的婚事,谢元柔绝对不会主动去说,那应该就是想在荣邵身上做文章,而现在谢元柔又找上了谢元霞…… 谢元霞、荣邵…… 谢恒隐约猜测到谢元柔到底要打什么主意了。 呵,这个女人的手段还真是又多又毒! 不过谢元霞也是够蠢的,看她的样子估计是被谢元柔给说服了,但她肯定不清楚实情。也不知道谢元柔打算怎么操作。 谢恒没打算干涉,荣邵就是三皇子的人,即使真跟谢元霞发生了什么,计划也不会改变。反正这也不过就是多给宣旭戴一定绿帽子的事。他恶意地想着,一顶是戴,两顶也是戴,总归就是给三皇子顶包的,对于宣旭来说估计也没什么差别。 整理完消息,谢恒就开始给这些员工们“结算工资”,这一部分都是“日结”的,他这房间里光是鸟食就储存了不少,平日里还是得让石竹多多打扫通风,不然一进来就是鸟食的味道。 次日晚上,谢元柔偷偷带谢元霞出去。 谢老夫人派来看着谢元霞的那粗使婆子被谢元馨叫走,谢元霞便整理好床铺做出人一直在床上睡觉的假象,偷偷摸摸跟谢元柔出去。 谢恒知道的时候再次感叹谢元柔真是好本事,竟然能说动谢元馨帮忙。 他之前就看出来谢元柔一直在挑拨谢元霞和谢元馨之间的关系,大概就是想着有朝一日坑谢元霞的时候说不定会用上谢元馨,也算是很有远见。 谢元馨大概还不觉得自己被谢元柔利用,还可能很自得地想着是自己坑了一把事事都踩在她头上甚至让母亲动了牺牲自己念头的姐姐,算是报仇解恨了。 谢元柔带谢元霞出去,却没有直接去那家点心铺子,而是在点心铺子对面的小酒馆坐下来。 谢元霞有些紧张地问道:“约定的见面地点不是对面的铺子?我们来这做什么?” 谢元柔温柔一笑,“二姐姐别担心,这不还没到约定见面的时间吗?我就想着带二姐姐来喝两杯酒,壮壮胆。免得看到三皇子二姐姐又胆怯了。” 听了谢元柔的话,谢元霞稍稍放心,也确实觉得自己十分紧张,手心都在冒汗。这样的状态恐怕真会影响一会的“发挥”,喝点酒壮壮胆是好,而且画本上说带着酒意朦胧的女人会比平时更有魅力,也更能吸引男人。 “那便喝些。只是不能多喝。” “自然,只要二姐姐没那么紧张了就是。” 谢元柔笑着叫来店小二,要一壶他们店里酒劲儿最小的酒。 谢元霞听着谢元柔这样吩咐总算彻底安心。 她哪里知道谢元霞早就让自己的丫鬟过来跟店小二打过招呼,到时候自己过来说要酒劲儿最小的,店小二就反着来,上酒劲儿最大的。已经拿了好处的店小二自然不介意帮这点小忙,看着又是两个姑娘家,就更觉得没什么事儿,以为最多就是姐妹间的小玩笑。 这家酒馆的酒也确实有特色,虽然是酒劲儿最大的酒,但却不像很多劲大的酒那般味道辛辣,甚至带着淡淡的果香,品尝第一杯的时候就觉得是喝了一杯果酒,一点事儿都没有。 谢元柔也喝了一杯,这就让谢元霞更加放心,也不再管谢元柔,自己喝了一杯又一杯。 谢元霞却是不知,这酒有个外号叫“叠罗汉”,只喝一杯确实没事,可到了第二杯、第三杯的时候,前面喝下的酒水酒劲儿就会翻上来,跟后面的叠加,那爆发起来就是一发不可收拾,不说醉得昏天暗地,但绝对保持不了太情清醒的意识。 谢元柔看谢元霞眼神已经有些朦胧,觉得差不多了,便不让她再喝,带着人前往对面的铺子。 荣邵还没到,但已经跟铺子掌柜的提前交代过,掌柜的自然知道。 只是看着谢元柔还带着一个浑身酒气的女子,掌柜的疑惑地问道:“七小姐,这位是……” “这是我家二姐姐。”谢元柔笑得眉目温和,任谁看了都觉得赏心悦目,“我二姐姐也快出嫁了,但心情一直不大好,知道我今晚要出来,便非要跟着出来走走,说是也想见见未来妹夫给我把把关。只是没想到刚刚我们在对面酒馆小酌了两杯,二姐姐就醉了,你们楼上可还有空房?让我二姐姐休息一会。” 谢元霞的意识并没有被醉意完全侵蚀,至少她自己还很能站得稳,也能听清谢元柔跟掌柜的说的话。心想这么说确实比较好,总不能让人知道她出来就是冲着三皇子的,便跟着谢元柔说谎:“是了,听说这里就是荣公子的铺子,我也跟过来瞧瞧,我这七妹妹最是柔弱,让她自己出来我可不大放心。” 说着还直接挽起了谢元柔的手,以证明自己就是过来陪着谢元柔见荣邵的。 谢元柔在谢元霞看不到的角度对掌柜的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 掌柜的立时脑补了一大堆。看来这位七小姐在家中就总被这位二姐姐欺负,她虽然不想带对方出来,但无奈拒绝不得强势姐姐的要求,真是让人心疼! 这位二姐姐也太过分了些,哪有非跟着妹妹出来见准妹夫的?如此举止实在轻浮放荡!七小姐这样识礼明仪之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姐姐?幸亏是喝醉了酒,给找一间屋子休息就是,不然若是搅合了东家跟七小姐的好事,自己肯定要吃挂落! “谢二小姐对妹妹真是关心。”掌柜的言不由衷地夸赞,“楼上还有空房,我带二位小姐上去。” 第七十八章 无比厌恶 掌柜的引着两人上楼,推开左手第二间房的房门,“谢二小姐不介意的话就在这里稍作休息。” 谢元柔:“能不能再麻烦掌柜的叫人给二姐姐准备一碗醒酒汤?二姐姐吃醉酒,我担心她一会头疼。” “自然可以,小事一桩,两位稍等。” 掌柜的退出去,越发觉得谢七小姐真是人美心善。 谢元霞听着谢元柔叫人给自己准备醒酒汤,心中也有些熨帖,还为之前怀疑过谢元柔到底会不会有这么好心帮自己而稍微有点过意不去,想着等日后自己成了皇子妃,甚至成了宫里头的娘娘,位高权重,一定多少照拂一下这个妹妹,她可比自己那个亲妹妹强多了。 到掌柜的送来醒酒汤,谢元霞却不是很想喝,她觉得自己现在是有些醉了,但也不严重,真要喝了醒酒汤,一会三皇子还没来她的酒劲儿就解了,如何还能借着酒劲儿卖弄风情?可她也不好当着谢元柔的面说不喝,便自然而然地岔开了话题。 “你约荣公子在哪见面?” 谢元柔就好像没看出来谢元霞的意图一样,笑着说:“就在隔壁。荣公子毕竟是外男,姐姐一会也不好直接过去,不如我先去隔壁等着,待三皇子来之后我就请三皇子先到姐姐这来,你们也能单独说说话,我和荣公子就在隔壁,姐姐有什么事叫我就是。” 谢元霞面上点头,心中却不屑地想着能有有什么事?她跟三皇子欢好难道还需要别人插一腿不成? 一时间谢元霞倒有点担心谢元柔这么帮着自己是不是也看上三皇子了,但又想谢元柔已经跟荣邵定了亲,对这门亲事也没有异议,应该是她多心了。 谢元柔出去后,谢元霞就直接把醒酒汤到了房间角落的花盆里,坐在桌边安安静静等待着,连灯都没点。她想等三皇子进来时给三皇子一个惊喜,黑夜中的美人该是别有味道。 等了一会,酒劲儿也越来越大,谢元霞就觉得屋子里实在有些闷得慌,本想打开窗子透透气,又怕刚好街上有认识自己的人看到,便打算出去门口透透气,她又不下去,就只是在门口站会,应当无碍。 这个铺子二楼都是黑漆漆的,也不说点个灯。 瞧见隔壁的屋子也黑着,谢艳霞心中冷笑,想着这谢元柔平日看着文静有礼,却也是个放浪的,这都已经跟荣邵定了亲了还要夜间私会。黑灯瞎火的不就是好办事吗?想来是谢元柔担心自己身份低微,年后婚事有变,才这么迫不及待地想用身体拴住荣邵,真跟她那个青楼出身的生母一样下贱! 在门口站了一会,谢元霞觉得舒服了些,胸口也没那么憋闷了,便想回房间继续等。 可脚下步子却已经有些不稳,摇摇晃晃的,左脚绊右脚,眼睛、脑子都有些迷迷糊糊,看得也不是很清楚,身子也觉得沉得慌,乌漆嘛黑中又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但应该不是什么硬物,身子一歪差点摔倒,幸好扶住了墙壁。 谢元霞甩甩头企图让自己再清醒一点,早知道这样那碗醒酒汤应该喝一半,手在墙上摸索了一阵才摸到房门,推开门踉踉跄跄地走进去。 楼下,掌柜的瞧见谢元柔下来,立即走过去询问:“七小姐有何吩咐?东家估计就快到了。” 谢元柔一笑,“没事,我就是有点嘴馋想吃蜜饯,记得好像隔一条街就有一家蜜饯铺子,打算去买点。一会荣公子要是先来了您就让他去楼上房间里等我就是。” 掌柜的:“您要吃蜜饯哪里用自己去买?吩咐一声我们就给您去买了。” 谢元柔:“来您这里已是打搅您生意,哪里还好让您忙碌?反正也不远,我自己走走也累不着。” 说完谢元柔就出去了。 掌柜的感叹,东家纳了这么一个温柔体贴的女子,真真是好福气! 也就谢元柔刚走没多久,荣邵就到了。 掌柜的立即迎上前,说了谢元柔出去买蜜饯的事儿,又讲了谢元柔还带了谢元霞过来。 买个蜜饯没什么,荣邵还想着等日后纳了谢元柔进门,想吃什么蜜饯都常给备着。可一听谢元霞还跟了过来,他的脸色就不大好看。 而且听了掌柜的叙述,荣邵也没怀疑谢元柔,只跟掌柜的想的一样,当是谢元霞仗着嫡姐的身份欺负谢元柔,就像当初在船上的情形。 这都快要嫁到厉王府去了还这样不安分!荣邵对谢元霞十分唾弃,心想谢元霞死皮赖脸地跟过来,可能是想让自己替她向三皇子求情,或者给她个机会带她去见三皇子,总之就是还没死心!也就是他的柔儿善良又心软,才会被谢元霞这个女人拿捏! “她在哪个房间?” “楼上左手边第二间。来时喝了些酒,有些醉了,谢七小姐就让我安排个房间给她休息,到现在也没什么动静,估计是睡着了。” 荣邵冷哼一声,睡着了最好,今晚他就要和柔儿成就好事,这个谢元霞要是敢捣乱他定饶不了她!看在是柔儿姐姐的份上,就让她在隔壁睡着好了! “行了,我上去等柔儿,”想到即将和心爱的女人共度春风,荣邵又笑起来,“一会柔儿回来你别告诉她,我要吓吓她。” 掌柜的笑着应下:“是。” 荣邵上去楼上。 刚一进门就闻到一阵令人心动的女儿香,还掺杂着淡淡的酒香。 荣邵想起掌柜的说的柔儿之前在对面酒馆跟谢元霞喝了酒,想来也是因为这样身上才沾上了点酒气,又在屋里等自己的时候留下了味道。 这女儿香混着酒香,简直就是天然的**,最能激发男人的欲望。 荣邵深吸一口气,便觉得下身已经蠢蠢欲动。 然而他刚关上房门,身后就立即贴上来一具火热的肉体。 荣邵心中一热,转身将人抱住,心中还奇怪地想着掌柜的不是说柔儿下去买蜜饯了吗?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柔儿“串通”掌柜的要给自己惊喜? 想到这个可能,荣邵心中又是一阵滚烫,双手上下其手极尽占便宜,就算看不清也不妨碍他在昏暗中准确找到对方的嘴唇。 终于一亲芳泽!荣邵心中的激动不可言说,手上极其利索地剥去对方的衣衫。 原本荣邵也存了循序渐进的心思,想着她的柔儿那般温柔容易害羞,直奔主题可能不太好,万一吓着柔儿就不好了。却没想到平日里那么乖巧可爱又胆小的柔儿在情事上竟然这般放得开!一时间荣邵真觉得自己是捡到宝了,谁不喜欢一个上得厅堂又上得了床的女子?手上的动作也更快了些。 谢元霞现在半脑袋都是浆糊,别说认清楚来人,还能站得住脚就算不错了。 她直接以为进来的就是三皇子,于是便大胆地上去勾搭。想着先成就好事,让三皇子念起她的好,后面再要说什么做什么也好开展,顺利的话可能都不用自己开口,三皇子便会主动提出帮她安排好一切。 荣邵明显是个情场老手,府上的通房丫头不少,于床笫之事上经验丰富,很快就把谢元霞给撩拨得不行,浑身的欲望都被彻底点燃! 两人干柴烈火,还不等上床就直接在桌子边弄了起来。 谢元霞趴在桌子上背对着荣邵,荣邵情难自制,想要温柔一些却在对方的一声声娇喘中沦陷,将桌子都撞得晃动不停,响声站在门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没有察觉到预想中的阻碍,荣邵有些奇怪。他倒是没有怀疑什么,也很快释然,经验丰富的他知道有些处子在被破身时确实不会流血,甚至已经没有了那层东西。倒不是对方不检点,而是可能从前意外弄破,这种事他也遇到过,家里有两个通房丫头就是这样。 荣邵想着谢元柔是庶出,又在谢家不受重视,可能还被苛待地做过些粗活儿,说不定就那么弄破了,心中对谢元柔只有更加心疼,还不自觉得放轻柔了动作。 谢元霞正在兴头上,荣邵却突然慢下来,她如何能愿意,直接反手抓住荣邵扣着她腰肢的手,喘着气说:“再快些!” 情动中的荣邵一听这声音就懵了,这不是柔儿的声音! 他刚想要停下来看看什么情况,可身下的人却不肯,反而扒在桌子上抬起双腿反着夹住了荣邵的腰,阻止他退出去,同时某处还更加用力。 这可是谢元霞从那春宫画本学来的招数,她身段轻盈灵活,又自小擅舞,这看起来困难的动作在她做来十分简单。 荣邵瞬间头皮发麻,从未体会过的爽感传遍全身,最后冲上头顶,将所有的理智驱逐干净。现在的荣邵就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往死里折腾身下的人! 从桌子上移到床上,荣邵也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竟然是谢元霞! 那一瞬间荣邵的心里无比厌恶,可他的身体却沉浸在对方层出不穷的各种招式所带来的舒爽感中无法自拔。 第七十九章 徒劳 荣邵面目狰狞,一边做一边骂着:“贱人!婊子!妓院里最烂的货都没有你骚!都没你会伺候男人!老子弄死你!” 渐渐的,荣邵在这种边做边骂的形式中感受到了一种别样的兴奋感,那是从前的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只感觉自己这么多年都白做了,眼下这种才是他真正想要的酐畅淋漓的床事,才能真正纾解他的欲望! 谢元霞就是醉得再怎么迷糊这时候也感觉出来不对了! 三皇子温文尔雅,即便他们第一次时对方动作粗鲁了些,可也不曾这样满嘴脏话!而且听这声音也十分陌生,不像是三皇子! 谢元霞一个激灵,醉意立马就醒了大半,抬眼一看在自己身上驰骋并辱骂不断的竟然是荣邵,顿时如遭雷劈! “你!怎么是你!你放开我!” 谢元霞挣扎起来,但因为醉酒导致手脚都没什么力气,之前各种姿势勾引荣邵已经让她精疲力尽,现在的挣扎看起来更像是一种欲迎还拒的情趣。 啪! 荣邵一巴掌抽在谢元霞脸上,眉眼狰狞地说:“少他么在这跟老子装!黑灯瞎火地摸进爷屋里还又抱又亲的不是你?这会装什么贞洁烈女?老子可没那个心思陪你玩这套!老老实实让老子干个够!” 谢元霞哪里肯?又开始挣扎起来。 这下荣邵可没手下留情,啪啪又抽了谢元霞好几个嘴巴,总算把谢元霞抽老实了,一句话不敢辩驳,任由荣邵在她身上驰骋。 荣邵还仿佛找到了边做边打的乐趣,不好再对谢元霞那张脸下手,便在谢元霞身上弄出一个又一个痕迹,疼的谢元霞流得满脸泪水却不敢呼救! 然而就在这时,房门被突然打开,门口的人提着灯笼不可置信地看向屋里面。 “荣公子,二姐姐!你们、你们怎么可以……” 谢元柔仿佛伤心到了极点,眼泪夺眶而出,转身就跑。 荣邵在懵逼中反应过来,衣服都顾不得穿便冲出去将谢元柔拉住,又叫旁边石化的掌柜的去点灯。 房间亮堂起来,掉在地上的茶杯,倒地的椅子,歪斜的桌子,有着可疑水渍的皱巴巴的桌布,还有一团凌乱的床榻……满屋狼藉都在昭示着刚刚屋内都发生了什么。 谢元霞生无可恋地躺在床上,浑身疼痛不堪,眼角下淌下的泪沾湿了床单。 谢元柔坐在桌边轻轻啜泣,荣邵想要安慰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角落的掌柜的恨不得自己不存在。 “柔儿,你听我说,都是你姐姐勾引我,我一进来她就从后面抱住我,我以为是你,所以才……” “你、你胡说……”谢元霞挣扎着起身,“明明是你强暴了我!我是来见三皇子的,我以为进来的人是三皇子!到我发现是你时我拼命挣扎,你却毒打我,还继续强迫我!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笑话!今晚是我跟柔儿相约,三皇子怎么会来这里?” 谢元霞愣愣地看着哭得梨花带雨却没有反驳荣邵言语的谢元柔,一阵手脚冰凉,顿时明白自己是被谢元柔给设计了!忍着疼痛从床上下来张牙舞爪地扑向谢元柔。 “贱人!是你害我!” 只是谢元霞还没有接触到谢元柔便被掌柜的拦下。 这时候谢元霞身上还不着寸缕,正正让掌柜的给摸个正着。 掌柜的深感手感滑嫩,想着不愧是被皇子玩儿过的女人,这皮肤就是好,又情不自禁了摸了两把。 感觉到异样的谢元霞尖叫一声,推开掌柜的躲回床上,拽过被子遮掩自己的身体,双眼仍然刻毒地瞪着谢元柔。 “是你跟我说今晚三皇子也会过来,才诓骗我跟你出来!都是你害得我!” 谢元柔还在哭着,手帕沾了两下眼角,柔柔弱弱地说:“二姐姐已经跟邵郎……为何还要往我身上泼脏水?我明明只是一时嘴漏说出今晚要跟邵郎相见之事,根本不曾提到三皇子,二姐姐就非要跟我出来,我拗不过你才答应。若我知道你是打着勾引邵郎避免嫁入王府的算计,我说什么都不会同意带你出来!” “你还狡辩!”谢元霞这一吼,牵动嘴角被荣邵打出来的伤口,疼得直抽气,但仍然为自己辩解,“你就是算计好的,先带我去对面酒馆喝酒,说是壮胆,实际上就是为了灌醉我,让我认不出来是荣邵还是三皇子!” “二姐姐怎能这般说?我们刚到的时候时间还早,我也是不想耽误掌柜的做生意才带你在对面的酒馆小坐,点的酒我也喝了。而且后来过来这边,我还劳烦掌柜的给你熬了醒酒汤!如果我真想灌醉你让你认不出人来,又怎么会多此一举?” “就是!”掌柜的也在旁边帮腔,“七小姐带谢二小姐来时候明明白白说的是找东家,我听得真真儿的,根本就没提到三皇子!醒酒汤也的确是七小姐吩咐的,我刚刚还去隔壁看了一眼,醒酒汤就被倒在墙角的花盆里,这不就说明谢二小姐想要借着醉酒的名义勾搭东家?如今事情败露,就想把脏水往谢七小姐身上泼,真是浪荡又歹毒!” 谢元霞有口难言,醒酒汤确实是她倒的,但当时酒劲儿还没全上来,她自己还觉得挺清醒,又想借着酒劲儿自己便更能放得开些,但现在再说这些也只会被当成临时找的借口罢了! 谢元柔趁着谢元霞哑口无言的空档继续输出:“二姐姐诬赖我也要找个合适的理由!你说我故意害你,那我这么做图的什么?邵郎对我情深意重,且以我的身份能做侯府公子的贵妾那便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是我求都求不来的,我为何还要设计你与邵郎?是还没进侯府就想自己再多个姐妹跟二姐姐你亲上加亲吗?” 谢元柔越说哭得越厉害,真是受了十足的委屈。 荣邵看了心里头疼得都发烫。 原本他就没有怀疑谢元柔,而且掌柜的说的也很清楚,她们来的时候就说的很明白是来找自己的,他的人总不会骗他。再者最有利的证据就是刚刚柔儿说的那些话,嫁给自己对于柔儿来说已经是真正的高嫁,不会有更好的选择,柔儿怎会将自己推给别人? “没错!我的柔儿根本没理由这样做!分明就是你故意勾引我,想让我对你负责帮你避免嫁入王府!告诉你!不可能!今日就算我要了你,你也必需嫁给宣旭!”荣邵满眼威胁,“你老老实实的,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不然我回头就告诉宣旭你为了避免嫁给他又来勾引我,跟我上床,你猜猜等他纳你过门后会如何对你!” 谢元霞心死如灰,她要是能知道谢元柔为何这么做的原因,现在也就不至于被质问到无法为自己辩解! 听着荣邵的威胁,谢元霞更觉得没有丝毫活路。本以为是最后的希望,可结果不但徒劳,还又被人占了便宜,甚至受到奇耻大辱,她真恨不得死了算了。 可人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谢元霞还是害怕,终究没有那个自裁的勇气。她低垂着头,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呆呆地坐在床上。 荣邵见镇住了谢元霞,又转头继续安慰谢元柔。 “柔儿!我对你的心天地可鉴,要不是这个贱人勾引我在先,连勾栏院里的婊子都没她那么多下作的手段,我无论如何也不会作出对不起你之事!你看那贱人身上脸上的伤,都是我打的,这就是我在发现她冒充你之后又被她缠得不能脱身才打了她!这都是我爱的人是你的证明!” 荣邵的意思很明白,我克制不住都是她勾引的,虽然我没能扛住她的诱惑,但那只是我身体的反应,我心里悔啊!恨啊!我不能打自己,所以我把你姐给揍了,这应该能证明我对你的爱了吧? 谢元柔看了一眼谢元霞身上那些即使努力遮掩但还是能看到的部分伤痕,心中快意,面上却还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她到底是我的姐姐,难道看到她被打我心里就畅快了吗?邵郎,我心悦于你,但我万万没想到有一日自己会被最亲的姐姐和所爱之人背叛,你知道这对我的伤害有多大吗?可笑的是即使到此刻我还是不能抑制住想和你在一起的心!” 荣邵十分动容:“柔儿!” 谢元柔避开荣邵伸过来的手,黛眉紧蹙,“若今日与你欢好的是别人,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邵郎这般优秀,并不是我一人能霸占,我心中早有准备,可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与自家姐妹同侍一夫!邵郎若是还怜惜我,你我婚约就此作罢!” 荣邵一听这话,立即着急地说道:“这如何使得?柔儿你放心,今日我虽然遭了这贱人算计,但我绝对不会娶她,她必须按照计划嫁入厉王府才能彻底洗清三殿下的名声,即便三殿下知晓此事也是如此!至于宣旭那里更不必担心,殿下的吩咐他不敢不从!” 第八十章 兄友妹恭 “那又如何?”谢元柔哭着反驳,“她与你已有了夫妻之实,我做不到自欺欺人!不与姐妹共侍一夫是我唯一的底线,既然事已至此,那只能说明我与邵郎有缘无份。邵郎若是不肯解除婚约,我自然也不能强求,只是到时候邵郎抬回府中的就只能是一具尸身了!”谢元柔又抹了抹眼泪,态度坚决地起身走到床边,看向谢元柔的目光晦暗不明,“二姐姐,我们回去吧。” 谢元霞没有说话,由着谢元柔搀扶着下了床。 荣邵颓然地坐在桌边,心里凉了个透彻! 谢元霞和谢元柔悄悄回府后谢恒那边就得到了消息,听到在谢元柔离开后谢元霞又把屋里的瓷器砸了个遍,他就知道谢元霞果然是被坑了,而且坑得还很惨。 外头回来看守的婆子听到动静,也只当是谢元霞固态复发,想着反正老夫人吩咐过,要是谢元霞再砸东西也不用理会,也不用给她换了,反正换了好的之后还会砸。 既然谢元霞被坑了,也就代表谢元柔的计划顺利,看来不论谢元霞最后能不能顺利嫁入厉王府,但谢元柔应该是不会嫁给荣邵了。 谢恒整理了消息便安心入睡,明日还要跟将军去橙子圆,他得保持好的精神状态。 第二天清早,谢恒起来得比平时都要早一些,洗漱好之后又挑了半天衣裳,束发的时候都弄了两遍,格外的一丝不苟。 石竹觉得今天他家公子有些奇怪,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非要形容的话就是觉得比平时要…骚包了些,对,就是这个词儿。 以往公子不那么注重形象,就是之前秋闱,五少爷那是多郑重其事,甚至还在头发上抹了头油,他家公子却跟平时没什么两样,甚至都没挑件稍微好看些的衣裳,随意套了件长衫就出门了。 今儿个也不知道公子是什么情况,虽说是要出去,但不就是去橙子圆摘橙子吃吗?也有必要这样?而且又不带着他。 注意到石竹奇怪的眼神,谢恒也有点不好意思,他就是觉得去见将军是非比寻常的事,得郑重再郑重,他不是觉得紧张,就是想表达自己对与将军的相约有多重视。 蓦然间,谢恒脑海里冷不防地窜出来一句话—正衣冠,待良人。 心头猛地一跳,谢恒立即将这荒唐的想法甩出脑海。 他在想什么?虽然他不排斥同性恋也母胎单身这么多年,但是他从没觉得自己喜欢男人。而且这可是在古代,现代虽然已经同性恋合法化,但是在古代对断袖之癖接受程度可没那么高,最多就是富贵权势人家私底下豢养几个男宠,虽是众所周知,却没人拿到明面来说。 谢恒拍拍自己的脸,是他想远了,他就是一时脑抽想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身为现代人谁还没个脑洞大开的时候。 安慰了自己一番,谢恒心里踏实了,撩了撩头发高高兴兴地出门去。 出门前还正好碰到去厨房的谢元柔,手里拿着的私似乎是做点心的材料。 看见谢恒,谢元柔温柔有礼地见礼:“四哥哥早上好。” 谢恒笑着:“看七妹妹今天心情很是不错。” 谢元柔低头一笑:“今日和平时也没什么不一样,但怎么过都是一天,这刚一大早心态自然要好一些,为一整天的好心情打个基础。” 谢恒点头,“七妹妹说的是,最好就是七妹妹这样的心态。” 能不好吗?昨晚才狠狠坑了谢元霞一把,今天一早就有心情做点心,这心理素质简直强到爆。 “四哥哥是要出去吧?那我不耽误四哥哥时间了。” “七妹妹慢走。” 美好的兄友妹恭,谢家所有的手足亲善似乎都体现在谢恒和谢元霞身上了。 谢恒出了门,直奔城外。 宣景已经告诉他地方,两人就约在城外见,也免得在城中被人碰见,徒惹人猜疑。 早上收拾自己的时间长了点,现在稍微有点赶,谢恒便打算抄小路,会经过他交易所附近。 走到一条小路的交叉路口,谢恒远远就看见一个走路东倒西歪的男人,一看就是喝多了。大清早就醉成这样,也太不像话。 这里虽然是交叉路口,但地方偏僻,这会时间又还早,除了谢恒和这个醉汉之外并无旁人。 谢恒不大想经过这里,上辈子他就有走夜路被醉汉莫名袭击的经验,现在虽是白日,但周围又没有别人,谢恒默默比对了一下自己竹板一样的身材,对方看起来比他大了半号,看穿着也是有钱人家的公子,谁知道会不会点拳脚功夫? 虽然不抄近路可能会稍微晚一点,但谢恒还是觉得小心驶得万年船,真要是被醉汉缠住那耽误的可就不是抄近路能省下的这点时间。 谢恒转身欲走,身后的醉汉却在这时快步追了上来,嘴里还喊着什么。 谢恒加快脚步,但身后的男人果然懂点功夫,明明刚刚醉得走路都还不稳当,这会追起人来倒是很快。 “柔儿,柔儿……” 到男人追得近了,谢恒才听到对方口中嘟嘟囔囔说的什么。 柔儿?这声音听着还稍微有那么点耳熟。 谢恒不禁停下脚步,转头一看,那醉汉已经追到身前,不正是荣邵? 嘿,这好好的嘉南候府的公子怎么成了这幅模样?发髻散乱不少,眼下乌青,身上的衣服也满是褶皱。 要不是身上穿的名贵料子,看起来跟那些讨了点钱就去买酒喝的酒鬼乞丐没什么不同。 谢恒想起昨晚谢元柔坑了谢元霞的事,当然,荣邵肯定也没跑。 荣邵那么喜欢谢元柔,现在这样应该是被谢元柔算计得要解除婚约,才会这般颓废。可能昨晚上一夜未归,就在酒馆买醉了。 可怜的男人,到了这个地步还心心念念着谢元柔。 等等,荣邵看他那是什么眼神?不会醉糊涂了把他当成谢元柔了吧? 荣邵还在不断靠近,那醉的连人都认不出的眼中却还有一汪深情! 因为荣启跟宣景交好的缘故,谢恒对这个荣启的庶弟也不是很待见,特别是对方没脑子还性子嚣张,这会又被荣邵当成了谢元柔一声声“柔儿”的叫着,还不断向自己靠近,作势要抱住他,谢恒哪里还能忍?抄起墙角的板砖就照着荣邵的脑袋拍过去,拍不死也让他清醒清醒。 然而荣邵竟然还能在这种情况下躲避,那板砖没拍在荣邵脑袋上,却砸中了肩膀。 疼痛激起了荣邵的怒火,让他瞬间变得面目狰狞。 “你为何要这样对我?我都解释了自己是被谢元霞那贱人设计,你为何还是不能接受?还要与我解除婚约?见我不愿意接触婚约你还要动手?” 谢恒也气着了,而且他也很纳闷,他的长相跟谢元柔有那么像吗?能被荣邵这么坚定地错认? 仔细想想,他原本的长相就跟原主如出一辙,而原主偏像生母萧氏,倒不是很像谢长青,兄弟姐妹中谢元柔也确实不大像谢长青,这也可能是他们不受宠的原因之一。阴差阳错,谢元柔和原主确实有四五分的相似。 被激怒的荣邵直接向谢恒扑过来。 谢恒手边已经没什么东西可砸,忙伸出双手去抵挡,双臂又在第一时间被荣邵抓住。 荣邵抓着谢恒使劲儿往怀里带,又一个劲儿地凑过去想要亲谢恒的脸颊脖子。醉酒后的荣邵力气格外大,谢恒就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也顶多减缓了荣邵靠近的速度,却不能将人彻底推开。 “你认错人了!放开!” 谢恒一边推拒一边悲愤地想,难不成今天他真要在这里被一个醉酒的男人占便宜?两辈子第一次可能节操不保是栽在一个令他反感的男人手里? 这时候的荣邵其实已经发现了不对劲儿,眼前人的穿着打扮跟他的柔儿不一样,身上也没有那股女儿香,声音也差了很远,最重要的是身高差异太大,比他的柔儿高了一个头。 可醉酒和伤心已经大大侵蚀了荣邵的理智,再加上刚刚被这人砸伤了肩膀,心里的欲火跟邪火就混到了一起,管他是什么人,既然跟柔儿有几分相似,那就是老天爷找来安慰他的,就让这人代替柔儿伺候自己一场! 而且昨晚荣邵在侵犯谢元霞的时候体会到了暴力的快感,他自然舍不得这样对他的柔儿,那既然只是个跟柔儿长相相似的人,他想怎么玩儿都成!甚至在昨晚还没被柔儿“捉奸”的时候他就已经想着日后要在府中养几个长得像柔儿的通房或者侍妾,供自己发泄那隐秘的欲望。 谢恒的双臂被掐得生疼,他能感觉到荣邵似乎兴奋起来,用的力气更大,甚至直接把他按在了墙上。 谢恒惊慌之下正准备对着荣邵的命根子下脚,突然身上一轻,面前的阴影消失,刚刚还发狂的荣邵好像被一股强大的外力扯开,整个人向后飞去,撞到后面的墙壁才停下来,脑袋磕在墙上直接不省人事,滑落着倒在墙角下。 谢恒看着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前的宣景,温柔的晨光打在这人玄色的衣袍上,勾勒出他高大挺拔的身形轮廓! “将军!” 第八十一章 矫情 本来谢恒差点被荣邵轻薄时,也就是觉得可能要被狗咬一口,但也就是害怕且气愤,可这会看到宣景,他竟然有些莫名的类似委屈的酸酸涩涩的情绪在心底如同生机旺盛的野草蔓延开来。 矫情! 谢恒暗骂自己一声,松口气笑着对宣景说道:“真险啊!要不是将军及时赶到,我说不定还真被这孙子占便宜了!想想就怪恶心的。” 宣景没说话,也没有因为谢恒故意放轻松的语气舒展眉头,反而在看清楚谢恒发白的脸和被微微弄乱的衣服后,心头本就已经十分旺盛的怒火更像火山爆发一样喷涌出来,他转身来到昏倒的荣邵身边,完成了之前谢恒还没来得及做的事——一脚报废了荣邵的命根子! 谢恒的力气有限,可能被他踢一脚荣邵还有救治的机会。但被宣景这个武人踢了一脚,那就是绝对断子绝孙没商量了。 谢恒看着都替荣邵觉得疼,心中又给宣景叫好。 “那个……荣邵毕竟是嘉南候的儿子,又颇受宠爱,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宣景:“一个心术不正的庶子,废了也就废了,反正荣启早晚也要收拾他。” 谢恒:“不过有时候小鬼也很难缠,但好在他没有看见是谁动的手,而且他也没看清我是谁。” 宣景皱眉:“没看清你?” 他确实没听说过荣邵喜欢男人。 “啊,”谢恒点头,“他是把我当成谢元柔了,就是我七妹妹。” “谢元柔不是已经和他有婚约?他为何还要如此作为?” 谢恒挑眉一笑:“婚约之事还未对外公布,将军消息倒是灵通。” 宣景面色不变,丝毫没有险些被谢恒发现他一直关注谢家的情况而心虚,相反,他从眼神到表情都是坦然到不能再坦然的模样。 “荣邵是荣启的庶弟,还总想着给荣启找麻烦,我关注的自然多了些。” 谢恒眼角的笑意淡了点,心里明晃晃的有些不得劲儿,哦,原来是因为荣启才会多关注荣邵啊,那就是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呗? 谢恒也不知道自己在不爽个什么,但心里就是不舒坦。 “谢元柔心比天高,不愿为人妾室,所以便设计荣邵,让荣邵不得已同意解除婚约,偏偏还摘干净了自己,让荣邵对她心怀愧疚,我这个七妹妹可有手段的很。荣邵这是对谢元柔求而不得,看见我后就把跟谢元柔有点相似的我给认错了,这才有了刚刚的情况。” 谢恒眉头皱得更深,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谢恒,“他那是什么眼神?你跟谢元柔毫无相像之处。” 一句话就让谢恒心里舒坦了,刚刚那点隐晦的不爽也消失了大半。 “荣邵如何能跟将军相比?他能看到的就只是皮囊罢了,将军能看到的可原比他看得到深。” 宣景一向很是受用谢恒的夸奖,不过今天实在气大了,现在脸色也没好转:“荣邵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荣启若不是还顾忌着老嘉南候,早就收拾了他们母子。” 谢恒:“不只是荣邵,谢元柔设计荣邵还稍微牵扯到了宣旭。” 虽然在宣景心中已然跟宣旭交恶,但谢恒觉得还是得告诉宣景一声,也免得到时候出什么事宣景不知情,陷入被动。 谢恒将自己获知的消息告诉宣景,又说出自己的推断。 “如果我没分析错,应该是谢元柔设计荣邵侵犯了谢元霞,还”恰巧”被她撞见,她便可以趁机提出解除婚约。但谢元柔也知道谢元霞要嫁给宣旭是不容更改的事,有三皇子在上面压着,谢元霞就算被荣邵侵犯了也还是要嫁入厉王府,谢元柔也就不用担心因为自己的计策而坏了三皇子的计划,甚至让谢家这边陷入困境进而影响到自己。” “如此说来你这七妹妹确实很有心机。” “不仅有心机,还够狠心。之前灶祭那晚谢元霞会跟三皇子成事也有她的手笔,现在她又设计谢元霞被荣邵强暴,即便在府上谢元霞对她确实不好,但也谈不上深仇大恨。三皇子的事算谢元霞自作孽不可活,但设计荣邵侵犯谢元霞就着实狠心了些。” 谢恒也厌恶谢元霞,但报复一个人的方法有千千万,没有必要非去选择突破为人道德底线的方法,其中还夹杂着为自己谋利。 谢元柔也是女子,该知道遭遇这种事对于一个女儿而言是何等残酷。谢元霞设计三皇子不自爱那是她自己的事儿,却不是别人玷污她的理由。 不过谢恒也没有立场去苛责谢元柔,毕竟他也算多少猜到了谢元柔要做什么却没有站出来阻止。他没有一颗以德报怨的心,也不够宽宏大量,所以对这种事也只会作壁上观。 宣景:“这件事宣旭未必会知道。” 谢恒:“现在肯定不知道,以后可没准。不过知道不知道他也改变不了什么,绿云盖顶是免不了了,将军最好离他远点,免得他发起疯来乱咬人。” 谢恒自然相信宣景有足够自保的实力,但是谁也不想被疯狗惦记上不是?危险是一回事,还很麻烦。 宣景:“我知道了。宣旭不待见谢元霞,李侧妃也没主动张罗着纳妾之事,估计就是等定好了日子就一顶粉色小轿将谢元霞从偏门抬进去。” 谢恒也知道肯定是这样,这次不仅是纳妾,还是一场极为不光彩的纳妾,厉王府肯定巴不得没人知道,自然不会大肆操办,连鞭炮应该都省了。 就看李侧妃对宣景的态度也知道不是个和善人,更不会善待谢元霞这个让自己的儿子蒙羞的女人。谢元霞到了厉王府也未必就会逆来顺受,当了这么多年尊贵的嫡出小姐这脾气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磨好的,未来厉王府后院可能有一番热闹。 “宣旭和谢元霞他们怎么折腾那是他们的事儿,将军一定离他们远远的,可别被他们波及到,到时候还被无辜迁怒。” 会无故迁怒宣景的人自然只有那位李侧妃。 但李侧妃毕竟是宣景的生母,有些话即使谢恒心里清楚却也不能直接说出口。 宣景明白谢恒的担忧,伸手替他整理了微乱的衣衫,“放心,我知道。” 而谢恒此时已经在宣景的动作中僵住了身体! 被将军亲手整理衣服——这个事实几乎让谢恒的大脑超负荷运转! 天啊!他的偶像!未来的昭明帝,竟然在给他整理衣服! 宣景看谢恒呆愣住的样子,还以为谢恒还没有完全从险些被荣邵轻薄的阴影中缓过来,心中的怒火又添几分,正想着要不要再去补两脚,反正荣邵下面已经废了,那不如让他整个都直接废了! 谢恒却在这时候反应过来,有些局促地低下头,“多、多谢将军。” 宣景看到谢恒发红的耳朵尖,这才明白对方是有些不好意思了,随即放开手,“天这么冷,你出来怎么也不多添两件衣服?在你那的披风怎么不披出来?” 谢恒一开始不觉得冷,他身上穿的衣服是他自己专门找人订做的,看着不厚实,但其实里面有一层绒,是他仿照现代的加绒衣裳弄的,轻便又保暖。不过现在被宣景问起来,还是觉得稍微有点凉。大概是大清早上温度本来就偏低的缘故。 “我担心被人认出来是将军的披风会给将军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一件披风能带来什么麻烦?就算有麻烦我也解决得了,披上。山上风大,你这样肯定要着凉。” 宣景说着又把自己身上的藏蓝色披风接下来给谢恒系上。 谢恒拢了拢披风,感受着上面还带着的宣景身的温暖和那像极了北地雪松的淡淡气息,心里极为踏实。 “将军怎知到这来找我?” “我看快到我们约见的时间你还没出现,若是有事耽搁了可能会抄小路,便过来看看。” 谢恒笑得见牙不见眼,他跟将军果然心有灵犀! 两人步行出城,之后又在城门口附近租了马,从城门口到橙子园所在的山岭还有些距离。 租马的时候谢恒又体会到了一次尴尬——他不会骑马。 这真不怪谢恒,骑马不是现代人的必备技能啊!某些骑马骑马上学那拨人那是极少数! 还好原主也不会,这点倒不会让他被怀疑,一个不受宠的小官庶子,能活到现在都不容易,哪里有机会学习骑马?宣景也不意外,因此租马时就直接只租了一匹高头大马,两人同骑。 谢恒也算感受了一把言情文女主的待遇,一开始还有点担心两个人坐着不会像电视中演得那样方便,但实际上感觉还可以,没有不舒服,而且十分稳当。可见那些电视剧也不都是忽悠人的。 宣景抓着缰绳,他只要抓着马脖子上装饰性的项圈就能稳住身体。 只是跑起来的时候稍微有些不稳,有些地方露面坑洼难免颠簸,谢恒就有些摇摇晃晃。 这时宣景单手握着缰绳,另外一只手便扶上谢恒的腰。 第八十二章 供将军一乐 谢恒知道将军这是在帮他稳住身体,可两人离得这么近,他几乎周身都被将军的气息包围,那腰间的大手似乎能隔着他加绒的衣裳将掌间的温度传递到他身上。 谢恒知道不该这样,但还是克制不住微红了脸。 到山下停马,谢恒说什么也不让宣景抱他下马,自己逞强跳了下来。 宣景看谢恒的脸红红的,还奇怪问道:“这是怎么了?” 谢恒拍拍脸:“风吹的。” 宣景沉默片刻:“是我考虑不周,想着让你坐前面稳当些。回去的时候你就坐后面,搂住我的腰。” 谢恒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脸更红了。 山下有个小村子,里面住的就是那些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伤兵。 此时正好有人经过村口,瞧见宣景出现,便立即放下手中的活计满脸实诚笑容地走过来。 谢恒注意到过来的中年男子左脚是跛的,走路要一拖一拖的,但他仍然在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向宣景而来。 “将军!您怎么来了?要是需要橙子您随便让人过来吩咐一声,我们亲自给您送过去,这大冷的天儿何必自己跑一趟!” 宣景的脸上有对一般人没有的耐性和温和,尽管非常不显,但几乎一直用八倍镜看宣景的谢恒还是有注意到。 大概也就是这些伤兵能让宣景展现出少见的温和。 “也没有多冷,至少比起北境的冬天不算什么。” 中年汉子嘿嘿一笑:“这倒是,跟北境的冬天比这算啥呀!北境的冬天可能吃人!” 宣景:“我就是带朋友过来果园看看,他喜欢吃这些,就来摘点新鲜的,不用人跟着,我们自己走走。” 中年汉子将目光转向谢恒,眼里透着惊喜的笑,“原来是将军的朋友!将军可从来没带人来过这里,这位公子还是头一位!” 这话说的,让谢恒一瞬间有种跟着男朋友回家见到好说话的长辈即视感,长辈们说这还是头一次见到谁谁把对象带回家。 谢恒点头微笑,尽全力将这羞耻的错觉从脑海中赶出去。 中年汉子从路边堆放着的一堆箩筐、篮子中找出一个大小合适带着提手的竹编篮子交给谢恒,“既然是来摘橙子,那总不能在山上吃了就完了,现在的橙子都还新鲜得很,又是刚从树上摘下来,能保存很久,这位公子不妨多摘点带回去。” 谢恒:“多谢,我昨晚上还想着要带个篮子出来,结果早上出门就给忘了,幸好您这有篮子给我用!” 这也是实话,谢恒早上就顾着捯饬自己了,等出来好一会才想到没拿篮子,本以为这回只能在山上吃,没想到还能在这里拿到篮子用,这位大哥可真是实诚人,跟这样的人打交道最轻松惬意。 宣景将马交给中年汉子,让汉子将马就拴在村口,给弄点水和草,他们下山后就直接回去了。 中年汉子痛快地应了一声,也没多做寒暄,牵着缰绳就走了。 谢恒看着对方的背影,那牵马的动作十分熟练。 “这位从前在军中是骑马的吧?” 宣景点头:“骠骑营的好手。” 谢恒看着对方不利索的腿脚,心中一阵惋惜。 “其实我可以去拴马,既然他腿脚不灵便……” 谢恒话还没说完宣景就摇摇头,“太过小心翼翼并非他们所愿,在可行的范围内把他们当做正常人以正常态度对待,对他们来说更好。” 谢恒沉默片刻,宣景说得对,如果是他脚上不便,也不会希望别人对他太过谨慎小心,更别说这些要强的曾经在沙场之上奋勇杀敌的将士们。 果然还是将军最了解他们。 两人上山,走了没多远谢恒突然问道:“将军之前不是说荣启也来过?怎么这位大哥却说将军是第一次带人来?” “荣启不是我带来的,是陆潇和胡靖。” 谢恒点头,心里有那么点微妙的满足感。 走了有大概半个钟,橙子园的面貌已经初见。 漫山遍野的橙子树,树上还挂着绿叶,不少树木枝叶间都还挂着硕大饱满的果实,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 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谢恒也确实有点渴了,便随便走向一棵树摘了一颗橙子,拨开新鲜的皮,扑鼻而来的就是更加浓郁清新的橙子香气,闻着就特别舒服,也让人的头脑更加清醒。 谢恒将橙子掰成两半,给宣景一半,拿着自己那一半就直接啃了起来,都不说再掰成小瓣的。 这样的吃法是粗俗了些,可他爽啊!满口的橙肉爆汁,哪里是一次就吃一小瓣能比得了的? 正如宣景所说,这橙子虽然没有水晶甜橙那么甜,但也没差许多,一点也不酸口,而且胜在新鲜。那水晶甜橙毕竟是千里迢迢从南地送来,就算路上如何加快脚程注重保存,也终究比不上这刚刚从树上摘下来的。只不过卖相上水晶甜橙更好看一些,个头更加圆润,颜色也较为鲜亮,果皮更加光滑。 但谢恒在吃上是个实诚人,就好比中秋节时他不会花许多钱去买那些过度包装的精美月饼,而是更愿意去老店买那些随便一包的纯手工月饼。 在他看来这山上的橙子比水晶甜橙更好,他更喜欢! 看谢恒吃得高兴,宣景心中也高兴。 谢恒爱吃水果,但给北境弄去那么多物资,不管他的钱从何而来,想必也是快掏光了家底,之前陆潇去看着谢恒都说谢恒那除了他送的之外根本没别的吃的,就是他送的那些也不会一次吃很多,看着都像是不舍得吃。 宣景就觉得没什么比带谢恒来这里更好。等回去后他给谢恒个牌子,到时候一到橙子熟了的季节,谢恒想什么时候过来都可以,也不用他跟着,只要有牌子村里人自然会让他上山。 “别一次吃太多,上面还有。” 谢恒点头,拿帕子擦了擦手,跟宣景继续往上走。 一路走来,谢恒发现每棵橙子树下面都铺了不少稻草杂草之类的,不解之下便问宣景:“为何要在树下铺这些稻草?是担心爬到高出去摘橙子的时候摔下来?” 谢恒在现代也见过橙子树,不过是在去农家乐的时候,而且每次见到的橙子树都比较低矮,那种高度就算爬上去摔下来也不会多严重。但这片橙子园里的树确实挺高的,比他在现代见到的两倍还高,枝杈也非常粗壮,应该是特殊品种,若是摔下来肯定伤得不轻,至少他这小身板绝对经不住,弄不好就得卧床十天半个月。 宣景摇头,“不,那些稻草起的是御寒的作用,天气太冷,以免冻坏树根。这种特殊培育的橙子其实已经大致适应京城的气候,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铺了稻草御寒。” 谢恒明白了,现在这几片山岭的橙子园就是山下村民们的命根子,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了安身立命的地方,能靠着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和家人,自然要宝贝这些橙子树,不能随意冒险。 “将军懂得真多。” 宣景:“我在北境也曾和百姓士兵们一起耕种。军需跟不上,必要时只能在当地取之于民。北境百姓们十分慷慨,我们却不能总白拿,因此农忙时节,若是没有战事,我便会带着部分将士与百姓们一起耕种,多少了解一些。” 谢恒听着心中一阵酸涩。 行军在外,一般讲究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当然偶尔也会有粮草跟不上要在当地征粮的情况,但也不是白拿,都是拿银子买的,是朝廷拨下来的军饷。 可堂堂将军,还有守护边境的军队,却要为了粮草军需而帮助当地百姓务农耕种,不用说也知道是军饷不到位,没有足够的银钱支付征收的粮草,才必须要以劳力抵偿。 征战辛苦,难得没有战事的时候也要勤加练兵不可懈怠,现在还要分出体力来耕种。 谢恒不禁再度悲愤地想着,倘若朝廷能多支持边境,将平日里骄奢淫逸的花销稍微节省下来,那与大夏和蛮国又怎会胶着如此之久? 想到这些,谢恒就连吃橙子的胃口都差了不少。不过他还是尽力表现正常不想让宣景看出来,免得影响宣景的心情。 然而继续往上走了一段路,谢恒却发现宣景的兴致似乎不是很高,隐隐还有些不高兴,他想了想还是直接问了出来:“将军瞧着心情不大好。” 宣景摇头:“只是觉得给荣邵的教训还是轻了。” 谢恒了然,宣景还在因为荣邵的事情生气。 怎么说也是因为自己,谢恒可不想宣景一直这样闷闷不乐。 他从怀中掏出自己之前画的连环画,原本想着等临回去时再给宣景,现在为了哄人高兴还是提前拿了出来。 “将军,请过目。” 宣景狐疑地接过去看,幽暗深邃的眼中明显一亮。 谢恒勾起嘴角,他就知道宣景会喜欢看。 “这是……是之前三皇子带着宣旭去谢家那日?” 谢恒点头笑道,“对,那日情形可真是精彩,我觉得将军没看到着实可惜,所以就用作画的形式将当时的情形展现出来,供将军一乐。” 第八十三章 就是你,最好看 宣景翻看着,眼角的笑意渐浓:“你这画画的形式倒是有意思,以前从未见过。” 谢恒:“这叫简笔画,就是用最简单的笔触去展现人物内容。” 宣景:“看着是简单,但若是没有一定的绘画功底也很难画出来。” 谢恒连连点头,可不是嘛!他刚开始学简笔画的时候就是眼睛学会了手跟不上。 “这是你自创的画法?” 谢恒摇头,他可不敢居功,“不,也是跟别人学的。” 宣景似乎真的很喜欢简笔画,一直在看。 谢恒瞄着宣景的表情,觉得至少这会将军的眉心稍微舒展开了,是好现象。 宣景心情大有好转,注意到谢恒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后,故意指着某张画纸上的一个和谢恒并肩站在一起的男人说道:“左边这人是谁?虽是简笔画看着却很有风骨。” 一个简笔画,能看出来什么风骨?谢恒自问他的画技还没到那个程度。而且为什么将军夸的不是自己而是谢斌?他觉得至少这张画上自己的形象比谢斌看起来好。 大概是宣景一直以来对谢恒的态度都还不错,现在两人也越来越熟悉,谢恒就有那么点“恃宠而骄”的意思。 谢恒从宣景手中拿过连环画,上下颠倒过来又塞回宣景手中,指着画纸左边倒过来的自己得意说:“你说这个人啊,真是好眼光,这不就是我吗?” 宣景嘴角上扬,他大多数时候是个很严肃的人,可就像荣启他们所说,面对谢恒的时候他的神色总是要放松几分,心情也总是好上不少,不经意便会笑出来。 “嗯,就是你,最好看。” “咳咳咳!”谢恒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刚刚还能厚脸皮地把宣景的称赞往自己脸上贴,可这会宣景真夸他了他倒不好意思起来。 “若是将军不嫌弃,这、这些画就送给将军了。” “多谢,”宣景将画贴身放好,“我很喜欢。” 看着宣景将画塞进衣服里面,明明挺正常的动作,但配上那张极其俊美的脸和此刻脸上淡淡的却别有一番魅力的笑,谢恒顿时觉得他家将军要是在现代那绝对有做海王的潜质!就是下海一夜也得五位数起底! 看宣景心情好转,谢恒也有了继续品尝橙子的心情。 四周搜罗了一圈儿,谢恒注意到一棵特别高的橙子树,在很靠近顶上枝头的地方有几个橙子很大,比他之前吃的那些还大了一圈,最重要的是看着皮光色泽都特别好,很饱满,不像那种看着个头大实际上干瘪的。 谢恒觉得要是评选个“今日橙子王”的话应该也就是在这几个中诞生。 “我们去那边看看。” 谢恒叫着宣景来到那棵格外高大的橙子树下,将衣摆系在腰上,又将袖子卷了上去。 宣景:“你要上去?” “恩,”谢恒摩拳擦掌,又指着树梢的方向说,“看见上面最大的那几个没有?它们就是我的目标。” 宣景抬头看去,这个高度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对于谢恒这个从未习过武的文弱书生而言还是太高了,很危险。 “你若想要我去替你摘下来。” “不成不成!”谢恒赶紧抓住宣景的袖子,就怕宣景说着话就咻的一下运起轻功飞上去,“既然都来到橙子园了,那自然是自己动手。若是劳烦将军,那过来这里还有何意义?将军放心,不过是爬树而已,还难为不到我。” 谢恒想着在现代世界他也是从小就会爬树的,比这还高的树他都爬过,这算的了什么? 不等宣景同意,谢恒就已经手脚并用地开始爬。 宣景在树下看着,双眼紧盯着谢恒的手脚,生怕对方有一个闪失手上没抓牢或者脚下没有踩稳。 好在谢恒一开始的表现不算打脸,这爬树不说多块,动作倒还挺稳,很快就爬到了第一个可以坐下来休息的点,手边也正好有一个个头不小的橙子。 谢恒顺手将橙子摘下来:“将军!接着!” 宣景伸手接住谢恒扔下来的橙子,很漂亮。 他抬头对上谢恒明亮的眼眸,那个坐在树干上被枝叶间隙投下来的斑驳光影撒满了全身的温润公子,真正对着他笑得满脸明朗,清爽的嗓音随之响起:“送给将军的!” 宣景摩挲着个大饱满的橙子,不自觉弯了唇角。 谢恒心中嘚瑟,总算是在将军面前利索了一把,想着应该能稍微改善自己在将军心中文弱又不遵医嘱的形象的了。 然而他忘了一个道理——意外总爱出现在人们得意忘形之际。 谢恒嘴里轻哼着小曲儿继续往上爬,而就在他快要爬到最高处摘到第一个最大的橙子时,耳边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嚓”声。 这个声音意味这什么谢恒很清楚,他尴尬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右脚,还没等看清楚,脚下的树枝就断了! 他的两只脚分别落在两根枝杈上,一只脚踩得树枝断了,另外一只脚也站不稳。 摔下前的最后一刻他已经摘到了那个橙子,却还是想着自己这算是在将军面前装X失败! 宣景几乎在谢恒姿势有异的第一时间就做好了准备,当谢恒真掉下来时他已经找到了最好的接人的角度和姿势,稳稳将谢恒抱在怀里。 一切其实只发生在一瞬间,但宣景的反应速度甚至比谢恒掉下来的速度还快。他稍微缓冲了自己的动作,以免这个高度谢恒掉下来会被自己的手臂卡得痛。 谢恒内心叹息,他以为这种“上树必摔”的桥段应该只出现在言情剧中,而且是女主专享特权,跟他八竿子打不着关系,怎么就摊在他身上了? 但不可否认,从树上掉下来的时候他出奇地一点也不担心,似乎本能地就觉得自己一定会被将军接住,有将军在,就绝不会让他摔在地上。 之前灶祭那晚登船时被将军扶了一把,他就知道将军的手臂有多坚实有力,自己现在好歹也有六十公斤上下,但将军抱着自己的手臂没一丝颤抖,稳如泰山。 宣景的眉头又轻轻皱起,垂眸看着怀中的谢恒:“可有伤着?” 谢恒摇头,后知后觉地从宣景怀中下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在宣景的挑眉注视下,谢恒态度坦然且慢条斯理地拿出自己几乎用命“换”来的橙子:“这颗橙子就送给将军了。” 宣景:…… 这真是一颗分量十足的橙子,都能抵得上救命之恩了。 宣景接过橙子,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看着谢恒。 一开始谢恒还能坦然地跟宣景对视,但时间稍长一些后他就有点扛不住了,大概是也没想到自己一向挺厚实的脸皮在宣景面前这么扛不住。 在这场无声的对视中,终究还是谢恒先扛不住败下阵来。 呵。 谢恒猛地抬头看向宣景,只见将军脸上还是淡淡的,难道刚刚那声笑声是他的错觉?肯定是了,将军就是笑也不会发出声音才是。 宣景没开口,只是将橙子收了起来,显然是没打算立刻吃。 谢恒瞧着宣景在收起橙子时那认真的模样,总觉得对方是在故意糗他——能抵救命之恩的橙子,肯定要好好收起来。 两人继续往前走,谢恒这个没心没肺的,转头就把自己用橙子抵救命之恩的事情给忘了,又高高兴兴地吃起来。 到后来要下山的时候谢恒已经吃的肚子都圆了,中间更是没少“放水”。 宣景想得周全,身上还带了干粮,有肉干还有米饼,就是想着半天时间不足以从山上下来,中午有东西吃便可下午再回去。 但谢恒光是吃橙子就已经吃了个“水饱”,最后还是在宣景的要求下吃了一块香甜的米饼。混在口中就成了甜橙味道的米饼,还真挺不错。 下午下山时谢恒篮子里面也已经装满,今天算是满载而归。 被宣景送回谢家,等宣景走后,谢恒一个人看着那一篮子橙子笑得像个痴汉时才想起来自己又没有把披风还给将军。 这时候的谢恒还不知道,往后宣景还会落在他这很多很多披风,以至于陆潇、荣启他们都误会他是不是有某种喜欢收集将军披风的特殊癖好。 接下来几日谢恒都没有机会再见到宣景。还有几日就要过年,皇家年祭即将开始,就在九州行宫举行,除了所有在京的皇室宗亲之外,四品以上文武在京官员都要随行参加。 年祭的礼仪十分繁琐,厉王是正儿八经的宗亲,那么身为厉王之子,宣景要注重的礼仪规章也十分繁多。 而且今年按照礼部和钦天监商议的结果,年祭的时间不但要提前,还要延长,一直到年三十那日。 这么一来,不少宗亲和四品以上官员人家的过年计划都要随之改变,影响最大的应该就是原本打算在年前完成婚嫁的谢家和厉王府。 宣旭原是打算在年祭之后将谢元霞纳进门,可是今年的年祭提前又延长,赶在年祭之前已经来不及,王府里要为年祭准备,自己也诸事繁多,就是纳个妾的功夫都没有,等年祭之后又是年三十了,总不能在年三十和大年初几就纳妾,否则他们厉王府不就成了笑话了? 还好三皇子“宽和”,说皇室突然改变年祭计划他们也措手不及,既然这样也就只能再另外挑选年后合适的日子。这一推就推到了二月份。 春闱在二月十二,为了不影响三皇子招纳人才,谢元霞得在春闱之前嫁到王府。 对于宣旭来说这也算不上好事,人早晚都得纳,这一直悬着就好像钝刀子杀人,更难受,还不如一次性来个痛快的。 第八十四章 真好看 谢元霞的反应跟宣旭差不多,这就像一个人明知自己死期将至,却还是要硬拖着等到那个时候。 在等待期间的恐惧和难受甚至已经超过了对待死亡本身。 谢恒对他们之间的情况没兴趣,这几天反正也没别的事,他便一心扑在春闱备考中。现在复习已经不是为他一个人复习,寇越他们还好像嗷嗷待哺的幼鸟等着他投喂复习资料呢! 只是看了几日的书,难免有些乏味,谢恒正想着找点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做调节一下心情保证劳逸结合,陆潇就出现了。 “公子,将军让我来问公子想不想去看皇家年祭。” 谢恒眼睛一亮,但又很快暗淡下来,“想肯定是想,但不是只有四品及以上官员才能随行?我父亲只是从六品的小官,就算他能去,出克皇室宗亲之外也不能带子女观礼啊!” 陆潇胸有成竹地一笑,“这不必担心,只要公子想看,将军自然能让公子看到。” “想,什么时候能去看?明天就是年祭的最后一日了,今日再不去也就没机会了吧?” “那公子随我来。” 谢恒正要跟陆潇出去,石竹过来叫了一声“公子”。 谢恒恍然大悟一般地一拍脑门,在石竹期待的眼神中说:“别忘了冒充我。” 石竹:…… 皇城距离九州行宫不算远,九州行宫本来也就是专门为了进行各种祭祀仪典而修建,每年的年祭都在九州行宫,骑马快的话一个多时辰也差不多到了。 上一次跟宣景从橙子园回来之后谢恒就惦记着学骑马的事,但可惜这几日还没来得及安排,就算学了光这么几天功夫也跑不起来,还是得让陆潇带着。 令谢恒满意的是这次的马马背上就是双人马鞍,坐起来很舒服,还有扶手,让他不用尴尬地去抓着陆潇的衣服。 到了九州行宫附近,陆潇带着谢恒爬上了宫墙外的一颗大树上。 枝繁叶茂的大树很隐秘地遮掩住了两人的身影,几乎就在他们刚刚藏好并找个舒服的姿势坐下时,下面就刚好经过一队巡逻的侍卫。 谢恒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生怕这些巡逻的侍卫突然抬头看会看到一片衣角什么的。 来时的路上都是即将能看到在古书中都描写盛大的年祭,而到了这里之后紧张的感觉就渐渐占了上风。这样的场合要是被发现偷看,估计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就会被直接当成刺客弄死。 陆潇看出了谢恒的紧张,安慰道:“公子不必担忧,一切将军都已经安排妥当,不会有人发现我们在这,即便被发现,有将军在也不会出事。” 谢恒:将军还真得感谢你的信任! “这样可会给将军带来不便?” “不会。年祭的安全本来该是由掌銮仪卫事大臣负责,但今年年祭的时间提前又加长,陛下担心按照往年的规格来不够安全,所以最后几日的安全便交给将军负责安排。将军调了少数亲兵过来负责外围,自己的人用这才放心顺手,所以现在在外头巡逻的侍卫实际上都是将军的人。将军已经提前叮嘱好,就算现在公子跳下去在那些侍卫面前明白地晃悠他们也不会如何。” 谢恒终于放心了,又好笑地想着他才不会像个傻子一样去侍卫面前晃悠。 站在这棵大树上,既能对宫内隐藏好身形,又能清楚地看清楚行宫祭台。 很快今日的年祭仪典开始。 文武官员们已经按照官职品阶提前站好,王侯将相们站在前面,再前面就是皇亲国戚。 惠承帝和皇后身着专为年祭准备的龙凤袍,共同登上祭台。 这场面无疑是震撼的,是吸睛的,史书上的插图完全不能展现其十分之一的宏大! 按理说这时候谢恒应该通观全场,将自己在现代时无数次想象过的画面深深可以在脑海中,记住每一个步骤和每一处细节。 然而实际上,从一点开始,他就下意识地寻找宣景。 因为要负责仪典安全,宣景并没有跟厉王他们站在一起,而是站在守卫祭台的兵士们最前头。位置算不上多显眼,但谢恒还是很快就找到了。 在他看来,他家将军身上就是有一种独特的感觉和气场,这不光是长相上的优势,更是为人内在的一种沉淀。这种气质深深吸引着谢恒,让谢恒即便在人海茫茫中也能最快找到他的将军。 宣景依旧一身玄衣劲装,比平时多了肩甲和腕甲,披着大红色的披风,束发银冠在太阳下闪闪发亮,身姿挺拔如松,单手按在腰间佩剑上,面容肃穆。 谢恒忍不住感慨:“真好看!” 边上陆潇忍不住疑惑:“好看吗?也就一般吧!可能公子是第一次看到,才觉得这年祭场面震慑,不过比起我们北境练兵时候的气势还差得远呢!也不知道公子有没有机会看到。” 虽然驴唇不对马嘴,但谢恒还是点点头:“希望有机会。” 整个仪典,谢恒的目光几乎都在宣景身上。 偶尔有那么两次,谢恒甚至觉得宣景似乎感受到了自己目光,往他这个方向看了过来,但很快又转回去,让谢恒也拿不准宣景是不是在看自己。 仪典持续了一个多时辰,谢恒就在树上呆了一个多时辰,一直看着宣景,他竟然没觉得多疲累,就只为自己又见识到了将军在正式场合时候的模样而高兴。 轮到皇室宗亲和百官上香时,将军那祈求国泰民安的认真又虔诚的模样深深震撼了谢恒。一个征战沙场的将军,也会愿意通过这种方式真诚地为国民为将士们祈福。那种不卑不亢的大气让谢恒隐隐看到了帝王之威,就连先前惠承帝上香的气势都被比了下去,只不过除了谢恒之外没人注意到而已。 那么些王公贵族、达官显贵,在谢恒眼中就没有一个比得上他家将军的! 仪典结束后,宣景过去见谢恒。 谢恒受宠若惊,他还以为宣景能安排他看就已经不错了,没想到结束之后还能见宣景一面,今天出来这一趟可真值! 这会宣景还没来得及换衣服,还是那一身让人看得腿软的玄色劲装。 谢恒实在没忍住,上前一步抓住宣景的披风一角,微抬头满眼亮光地看着宣景:“将军今日真是威武!” 谢恒的动作太快,陆潇都没来得及阻止,正担心谢恒会不会被将军一把拂开,毕竟将军很不喜欢与旁人碰触,结果却看到将军不但没有拂去谢恒的手,那一向锋利的眼角都似乎有了些柔和的弧度。 啊,是他忘了,将军对谢公子总是不同的。 “仪典可好看?” 谢恒点头,“比我想象的好看,多谢将军给我这个机会。” 宣景:“小事。” 之前去橙子园时无意中说到几日后的皇家年祭,谢恒虽然没明着说想参加,但宣景却看出他很有兴趣,这才做出这样的安排。 谢恒:“不过比起仪典,我还是觉得将军更好看!好看得我都移不开眼去看别的了!” 宣景眼中笑意更浓。 一旁的陆潇目瞪口呆!谢公子不愧是读书人,拍马屁都这么流畅自然,连最不喜欢被奉承的将军都这么喜欢听,以后一定要多跟谢公子学习! “我这边还有事,让陆潇先送你回去。” “你忙的过来吗?要不还是让陆大人留下来帮你吧,我认识路,自己回去就成。” 宣景:“你会骑马?” 谢恒撇嘴:“是骑不了你们那么快,但慢慢晃悠还是可以的。” “那得什么时候才能回去?而且从京城到行宫路上有较为偏僻的地方,你一个人晃悠也不安全,让陆潇我更放心,不然就等我处理完手上的事亲自送你回去。” “别别别,”谢恒赶紧摆手拒绝,“那还是劳烦陆大人吧,将军送我回去还要回来,明日还要年祭收尾,要忙的事情肯定不少,还是别占用将军的时间了。” 宣景就知道谢恒会这么说,叮嘱陆潇回去路上一定要保护好谢恒,断不能出错。 陆潇再三保证一定拼尽全力保护谢恒,就差立军令状了。 当天陆潇送谢恒回去,到谢家时已经入夜。 石竹看见自家公子回来都要激动得流眼泪,怕被穿帮晚膳他都没敢吃,只说不饿要继续温书,不让人打扰,扯谎时手心都是汗。 随着时间越来越晚,他还以为公子要明早才回来了,正绝望着呢,公子就回来了,还带了些小点心回来,让石竹原本手上的心得到了补偿,再次觉得他家公子还是世界上最好的公子。 晚上谢恒躺在床上,平时大概不到一刻钟就能睡着,今日折腾了一天,按说是挺累的,但这会就是毫无睡意,精神还好得很,一闭上眼脑海中就浮现宣景挺拔的身影。 银色发冠束发,玄色劲装红色披风,巴掌宽的金丝走针腰带勾出劲瘦腰身,还有那按在腰侧佩剑上的大手……每一处都那么完美。 第八十五章 解除婚约 历史上对昭明帝外貌的记载不多,也就能从“容貌甚伟”这四个字看出是个高大的美男子,只是怎么个“美”法就没有进一步形容了。 谢恒作为昭明帝的头号粉丝,不仅四处搜罗有关昭明帝长相的野史记载,自己也发挥过想象,但不论是书中记载还是他自己想象,都不及真人半分! 这一晚上谢恒不知道感慨了多少次“将军怎么这么好看”,最后也在这种感慨中睡去。 年二十九这一天,年祭结束。 一大清早帝、后共同上完最后一炷香之后,大部队便开始浩浩荡荡地回京,回京路上的安全由掌銮仪卫事大臣和宣景共同负责。 中午队伍就回了皇城,各随行的达官显贵也都回去自己府上,不必再跟随入宫。 当天下午,嘉南候府就来人到谢家,解除了荣邵与谢元柔的婚约。 谢家众人如遭雷劈,尤其是谢老夫人和万氏。 两人一个打着待谢元柔嫁入侯府之后可以借用侯府的关系提拔谢家的念头,另一个则是希望嘉南候府日后能多帮衬自己的儿子,适当举荐什么的,现在却是都泡汤了。 谢老夫人询问嘉南候府退亲的原因,嘉南候府那边却没给个明确说法,只说是找有名望的大师给算过,谢元柔和荣邵命数不和,要是强行结合可能会带来灾祸。 谢家自然不会相信这说辞,之前合八字的时候还说是天作之合,怎么一转眼就又成了命数不和了?明显有猫腻。 而且谢家人觉得嘉南候府没有将退亲的理由攀扯到谢元柔身上,那就说明是嘉南候府心虚,问题应该是出在侯府那边。 但可惜他们谢家人微言轻,就算知道是嘉南候府理亏,也没那个胆子找人去要说法,只能默默认下退婚之事。 好在因为有谢元霞的事情在前,谢家与嘉南候府结亲的事一直秘而不宣,外人根本不知道,所以这次退亲对谢元柔不会有多大影响,日后还有机会嫁入好人家帮衬家里。 嘉南候府一片愁云惨淡,嘉南候荣禄成日阴沉着脸,荣邵的母亲高氏整日以泪洗面。 本来去九州行宫年祭,皇室宗亲可以带着妻子子女前往。往年荣禄都带着高氏和荣邵一起,但今年母子俩都没去,唯一去的荣启还不是以嘉南候之子的身份前往,而是用的自己的朝职身份,跟嘉南候府一点关系都没有,又让不少人看了嘉南候府的笑话。 要论权利地位,现在的荣启自然还比不上自己的侯爷父亲,但若论未来前景,嘉南候府可就及不上荣启了。 这会听着高氏的哭声,在九州行宫受了一肚子气的荣禄更加暴躁张:“别哭了!天天哭丧气不丧气!整个侯府都让你给哭丧了!” 荣禄喜欢的是总能温柔小意地服侍他的高氏,与早逝的端庄稳重的原配相比,高氏更懂得他的心,也会知道怎么讨好他,床上的花样也多,平日里也总会想各种办法哄着他高兴,这才是他想要的女人,而不是整日就会哭得他心烦的女人。 高氏好不容易打住了眼泪,还泪眼朦胧地看向荣禄:“侯爷怎能狠心怪我?现如今邵儿成了这幅模样,我这当娘的心如刀割,怎么忍得住不哭?” 想到已经成了“太监”的小儿子,荣禄心中也难过,恨铁不成钢地说:“这能怪谁?平日里我跟你说过多少次,让你适当拘着他,不能太惯着,什么事儿都由得他胡来。若是你听进去我的话,多少约束于他,他哪里会在外彻夜饮酒不归?早上才会被人……” 高氏伤心又委屈地咬着嘴唇,这哪里是她一个人的过失?她是宠着邵儿没错,但侯爷宠得也不少啊!邵儿不爱看书,侯爷就说不看就不看,反正荣启已经做官,日后他会想办法为邵儿请封世子之位,将来继承嘉南候府。 明明这个当爹的比她这个母亲还要溺爱儿子,说是有求必应也不为过。儿子敢彻夜未归,难道不是当爹的放纵的结果?怎么能全怪到她一个女人身上? 高氏不敢指责荣禄,也只能认下荣禄的谴责,心中对那对儿子下狠手的人更是恨毒不已:“那事情调查得可有结果了?有没有查到究竟是什么人对邵儿做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抓住了定要灭他九族!” 还灭九族?当自己是皇帝家呢? 荣禄嫌弃地看了一眼高氏,第一次觉得这个自己宠爱的多年的女人是如此的短见愚昧。 “还没有查到,不过既然邵儿被伤的是那处,想来该是醉酒之后见到漂亮的女子想要轻薄,不妨之下才被对方踢中。” 关于这一点他也问过儿子了,儿子自己也说当时醉醺醺的,是看到一个长相靓丽的女子才一时没忍住,依稀记得自己是在快要得逞时被对方所伤。 虽然大夫说对方下脚很重,但荣禄还是没往男人身上去想,最多就是想着可能对方是个有些拳脚功夫在身上的女子,或者力气较大的女子,他的儿子他清楚,是有些急色,但从来只玩儿女人不玩儿男人,这点倒是比很多在背地里养男宠的达官贵人子弟让荣禄更加放心,因此对自己儿子较为好色也不怎么管教。男人嘛,喜欢玩儿女人很正常。 高氏一向温柔如水的眼中满是凶狠恨意,也没注意到之前荣禄看向自己的那个嫌弃的眼神,一心只想将伤害自己宝贝儿子的女人给找出来。 “贱人!有这么大的力气能是什么名门闺秀?多半不是什么好出身的人家!能被我儿看上那是她的福气,就算强行要了她也只有她感恩戴德的道理!竟然敢下这么重的手伤害我儿,我一定不会放过她!侯爷,您可以定要找到人为咱们儿子报仇啊!” “这还用你说?能找我一定会找到!行了,你赶紧去看看邵儿吧!他也是,发生了这种事就更不该解除和谢家的婚约,日后哪里还有好姑娘愿意嫁给他!非要口口声声说什么不愿意耽误谢家姑娘,他都能做出当街侵犯她人之事,这时候还装什么情圣!你只管去告诉他,和谢家的婚约已经解除,他日后就是想后悔也晚了!” 荣禄气得拂袖而去,高氏又哭了好一会才抹干眼泪在丫鬟嬷嬷的搀扶下去看荣邵。 从荣邵出事开始,高氏便一直处在心力交瘁的状态,吃饭吃不下,睡也睡不着,整个人气色都差了许多,再加上没有心思打扮,看着比平日老了十岁,面色蜡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难怪现在荣禄对她这般没有耐心。精心保养的美娇娘成了黄脸婆,荣禄也是爱美好色的性子,这些日子没去小妾通房那边也就是心疼儿子罢了。 高氏来到儿子房间,一推门就是满屋的药味儿,熏得她往后退了两步,浅浅呼吸了两下后才慢慢靠近床边。 荣邵安安静静躺在床上,一点动静没有,刚进来时还以为他睡着了,但走近一看才注意到他还睁着眼睛,只是双眼空洞得很,没有一丝活人神采。 高氏心疼不已,在床边的小凳子上坐下,又拿出帕子按了两下眼角,将又险些流出来的泪水浸在手帕上,露出个十分勉强的笑:“邵儿,你跟谢家小姐的婚约已经解除了,你放心。” 荣邵的眼中终于有了点反应,一闪即逝的光彩,之后便是更加死气沉沉的模样,半晌后才缓缓开口,一张嘴声音就十分沙哑:“解除了就好,总归是我负她在先,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更不能给她幸福,还不如直接放手。” 看着儿子这模样,高氏又忍不住哽咽,她不知道荣邵强暴了谢元霞的事,还以为儿子说的都是同一件事,就是指自己不能人道这件事。 “你说你这是何苦呢?遭遇这种事已经够惨,还要将自己喜欢的女人往外推!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做人不能太善良心软,不然便要吃亏,你怎么就是不听?你这样为他人考虑,谁为你考虑啊!” 荣邵闭上眼,不想再说话。 柔儿以性命相要挟,他本来就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解除婚约,心中也曾侥幸地想过到时候跟谢家通个气儿,让谢家看柔儿看紧一点,别给柔儿自尽的机会,等柔儿嫁到侯府之后他一定会加倍对柔儿好,总有一天柔儿能重新接纳他。 可现在自己成了废物,连让柔儿得到为人妻子最基本的快乐都不能,还谈什么对她加倍好?解除婚约已经是唯一的选择,只能说他们真是有缘无分了。 荣邵死死瞒着自己成了“太监”的事,就是在府上除了荣禄和高氏之外,也只有贴身伺候荣邵的人才知道,其他人都以为二少爷只是受了普通伤。 这是他身为男人最后的尊严,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了去,尤其是柔儿,柔儿那么善良,知道后不会看不起他,但一定会心怀愧疚,他只希望柔儿的未来能幸福美好,而不是沉浸在对自己的愧疚之中。 第八十六章 韭菜虾仁饺子 这件事荣邵自以为瞒得很好,但他第二不想让其知道的荣启却早就在出事当天晚上就知道了,自然是宣景送来的消息。 荣启当时只觉得很神奇,他还没想着对荣邵动手,荣邵就先作死地去惹了宣景的小举人,还被宣景给撞见了,又是要做那等下流事,宣景没直接要了荣邵的命大概就是不想在小举人面前留下一个凶残的印象。 侯府内的愁云惨淡荣启都感受到了,他实在是担心自己一不小心笑出声来在大过年的把他爹给气出个好歹,这几日便没有回去侯府,直到年祭结束之后也只回来看了一眼就又出去了,反正他在外面也有自己的宅子,年三十晚上过来吃个饭走个过场就完事。 年三十这天,谢家上下的气氛不好也不坏。 谢元柔那“攀高枝儿”的婚事虽然告吹了让人遗憾,但好歹还有谢元霞的婚事板上钉钉。 虽说不光彩,但他们也算是帮了三皇子的忙,而且之前三皇子也表示会承谢家的情,日后有需要的时候定然会有所帮衬。 谢元霞进王府的日子已经定了下来,就在年后一月二十七,黄历上是个还不错的日子,纳妾绝对够了。 谢元霞似乎已经完全放弃了挣扎,老老实实地在房中备嫁。谢老夫人看她是真死心不闹腾了,便将派去的粗使婆子叫了回来。过年事情多,人手本就不够用。 谢恒却是不大放心,俗话说“孩子静悄悄必然再作妖”,他觉得这话放在谢元霞身上也同样适用,这个女人绝对不会是那种轻易认命的,便多安排了两只雀鸟盯着谢元霞的院子以防万一。 晚上一家人吃了团圆饭。 刘妈妈过来通知谢恒去前院吃饭的时候石竹在边上哭得厉害,直说这么多年了,这还是公子第一次被邀请到前院去吃年夜饭,他实在忍不住不哭。 这把刘妈妈给说得十分尴尬,谢恒却给石竹暗暗比了个好。想来等刘妈妈一回去这话就会传到谢老夫人耳中,老太太也得跟着尴尬一阵,一会过去吃饭应该也就不会表现得太热络,不然就是心虚了,他也就能省下一点演戏的精神。 年三十晚上吃饺子是习俗,厨房包了四种口味的饺子,谢恒却没有一种爱吃,不知道是受对谢家抵触的影响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总之就是觉得味道不好,随便吃了几个就没再动筷子,等看谢老夫人也吃得差不多之后谢恒便提出要回房间温书。 谢老夫人挥挥手就让谢恒先回去。 谢恒不知道他前脚刚走,后脚谢斌也以同样的理由离席。 谢老夫人心中隐隐不满,谢恒就算了,谢斌是她最疼爱的孙子,往年都会陪她守岁。虽然她年纪大了熬不了夜,但形式总会走,谢斌也都是等她困得撑不住了才劝她去休息,之后自己才会回去。今年居然这么早就自己回房,真是大越不像话! 周氏见状连忙替自己儿子说话:“母亲莫怪,二月份就要春闱,斌儿也是心中紧张,想要考个好成绩光宗耀祖。” 谢老夫人还没说话,万氏先笑着道:“瞧瞧夫人这话说的,咱们家几个少爷谁不想考个好成绩光宗耀祖啊?只是这用功多在平时,一个晚上看不看书有什么妨碍?这大年夜一年也就一次,这做儿孙的本就该在长辈跟前尽孝,瞧瞧五少爷,就没说什么提前回去温书的话,就是想陪着老夫人守岁!” 谢宏连连点头,“我白日一直在温书,便是想晚上腾出时间陪伴祖母。祖母慈爱,平日总有母亲和姨娘陪着,我难有这样尽孝膝前的机会。” 这一番话说的,好像就在暗指谢斌和谢恒白日没有好好看书,所以晚上才要这样争分夺秒,又说他们不觉祖母慈爱,这样表示孝心的机会也不知道把握。真是捧了自己又狠狠踩了别人。 谢老夫人淡淡看了一眼谢宏,只说了一句:“小五有心了。”便没在言语。 这冷淡的反应让万氏和谢宏都暗暗咬牙切齿。不论他们如何表现,在老夫人心中始终越不过谢斌! 谢恒回到自己房中,却没有看书,而是坐在窗边发呆,想着不知道这会将军在做什么。 厉王府没什么人情味,就算过年将军应该也体会不到多少亲情。 突然,外面墙头上出现一个黑色的人影。谢恒的窗户正对着墙头,一眼就看到了。 谢恒猛地站起来,看着刚刚自己心中所想之人这会翻墙而下,一步步走了进来,将一个食盒放在桌上。 谢恒笑起来:“将军这是担心我大过年的没有饭吃啊?” 宣景:“这是我手下亲兵们自己包的饺子,给我送来了一盒,我自己吃不完。” 谢恒啧了一声,得了好处还卖乖,“既然这样我就帮将军一起吃吧,毕竟浪费不好。” 瞧着食盒的大小,谢恒觉得以宣景的饭量不至于吃不完,肯定是特意拿过来跟自己分享的! 然而等他一脸期待高高兴兴地打开食盒,看着里面不知道算是面片儿加丸子还是什么东西的两大碗,突然对自己刚刚的想法产生了怀疑。 将军可能真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吃不完。主要应该是下不了嘴吧? 这么一眼看去他就没瞧见一个完整的饺子,能做到绝对的皮是皮、馅儿是馅儿,皮还都黏在了一起,馅儿也都是散的,能做到这种程度那也挺不容易的。 “这、这是什么馅儿的?” “韭菜虾仁,看不出来吗?” 谢恒:……抱歉,真没有。 那些人为何要要对他最爱的韭菜虾仁饺子下此毒手? 然而很快谢恒又想着,边境条件那么差,想来过年时将士们吃的就是这样的饺子,一时间又觉得自己的嫌弃太过不礼貌,便硬夸了两句。 宣景原本没打算将这盒饺子带过来,但胡靖说这也是将士们的心意,亲兵中为首的那几个也都知道谢恒为他们将军做了许多事,这才第一次包饺子以表感谢,不论饺子包得怎么样,心意还是摆在这的,要是谢公子知道这些饺子都是将士们亲手包的一定会很感动。 现在听谢恒夸得头头是道,宣景便觉得自己把饺子带过来是对的。 谢恒还在夸着:“谢家的饺子都是我不爱吃的馅儿,尤其是那茴香肉馅的饺子,光闻着那个味道我就没有食欲了。” 他一直觉得茴香应该算是比较小众的蔬菜,但谢老太太喜欢吃。年轻的时候过惯了苦日子,茴香馅儿的饺子不带一点肉腥,现在日子好过了,过年吃饺子就一定要茴香肉馅儿的,怎么吃都不腻歪。谢长青也喜欢,其他人不管爱不爱吃的都跟着说好,也会吃一些,可谢恒却是一点不想委屈自己。 宣景:“你喜欢吃什么馅儿的饺子?” 谢恒指着食盒:“就这种韭菜虾仁儿馅儿的,最喜欢,韭菜猪肉也行。当然得搭配老陈醋,那才够味儿。” 说着,谢恒就直接捧起一个大碗吃了起来。 食盒中还放着筷子和一小瓶醋,也算是很细心了,谢恒更加不想辜负了宣景的好意。 好在饺子虽然不像饺子,但馅儿的咸淡尚且适中,就当是面皮就菜了。 宣景看谢恒吃得愉快的样子,心想这些年谢恒在谢家是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就是在北境过年,他们军中伙头军包的饺子也比这好多了,至少饺子都是成个儿的,不会一煮就成片汤,捞出来就是面皮和菜。 宣景把另外一碗饺子也拿出来推到谢恒面前,“慢点吃,都是你的。” 谢恒:…… 过了今晚,可能短时间内他都不会很想吃韭菜虾仁儿的饺子了,还有面皮汤。 “那个……将军其实也可以一起。” “我吃过了。”就算没吃过,看着谢恒这么喜欢吃的样子,宣景也不会跟他抢。 谢恒默默忍下眼泪,一口一口将两碗面皮和菜吃了个干净。 在谢恒吃饺子的空档,宣景说起了年后他的将军府也快要落成的事,到时候请谢恒到府上去。 在厉王府邀请谢恒终究多有不便,但自己的将军府就方便多了。 谢恒也想起年前惠承帝行赏时说要赐给宣景一座将军府的事。 宣景是厉王之子,但也是有正品朝职在身的武将,而且以宣景的品阶早就该赐下独立的将军府,总不能因为他是王爷之子反而就不赐了。 谢恒咽下嘴里的饺子皮:“那可要恭喜将军了,在自己府上做什么事儿都方便。” 最重要的是不用时时去看李侧妃的脸色,也不用总应对宣震和宣旭的拉拢以及一言不合的报复。这样将军就有更多的精神做自己的事,日子都能过得更轻松。 提前受到邀请的谢恒很高兴,想着在现代的时候若是搬家,按照习俗,亲朋好友也要过去“暖房”,现在自己也算是将军“亲友”中的一员,而且能被将军亲自邀请,谢恒就有种被格外重视的感觉,连饺子都觉得香了不少。 第八十七章 茶楼冲突 看谢恒吃得更带劲儿,宣景默默想着以后还是要主动多送些饺子过来,谢恒脸皮薄,可能不好意思主动跟他说。 等谢恒吃完了所有饺子,宣景才拿着食盒离开,临走前还跟谢恒说以后想吃饺子就告诉他。 谢恒感动点头,内心坚决说不。 步入正月,从正月初三开始,各府都忙着走亲戚。 谢恒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但每当有亲戚过来还是总会叫他去前院见见人。 谢恒面上应对得体有礼,心中却冷笑连连。 从前原主在时就是在过年也是透明人一个,大年初一就开始吃冷菜冷饭,过往亲戚也没见哪个想起他来说要见见。今年情况不同,不过是因为他在秋闱中考了好成绩,知道他可能是个有前途的,这才忙着修补那破破烂烂的关系。 来的这些亲戚谢恒一个都不认识,这还是在他继承了原主记忆的情况下,可见原主自己都没见过他们。偏生还得装出一副亲的热的模样,甭管来人是谁,长辈就先行礼,平辈就直接寒暄一句“好久不见”,明明彼此都不熟悉却是十分热络的样子,虚假得很,好在谢恒游刃有余。 谢老夫人看在眼中十分欣慰,觉得谢恒是个懂交际的好手,这该是之前总跟寇家公子等人常出去见识的结果。 在这一点上谢斌就让谢老夫人有些头疼了,性子高傲的嫡长孙待人虽然礼数不缺,但就是没有那股子热乎劲儿,冷冷淡淡的,日后若是上了官场,只怕不擅长和同僚上级搞好关系。 还有一个多月就是春闱,谢斌和谢恒都没怎么出去走动,一直在自己院子中温书。 谢宏却不是,基本初三之后就很少能在府中看见他,每日都是脚不沾地,四处去维护那些他认为比较重要的人情关系。 维护关系就要送钱送礼,一年里万姨娘疯狂敛财,大的花销基本都在帮着谢宏于过年间维护人情往来上。 对此谢老夫人觉得也很有必要,特别是今年他们谢家还跟厉王府有了姻亲关系。 厉王府二公子要纳谢家嫡女为妾的消息在开年就已经传了出去。一开始得到消息的不少人都还在疑惑谢家是哪个谢家,京城权贵人家中好像没有姓谢的啊!再说这哪个权贵人家会把好好的嫡女嫁给一个庶子为妾?除非是女方门第相差太多,真要是门当户对或者差不离的,即便是厉王之子,这嫡女的身份也该当得上正妻之位。 后来辗转打听,才终于知道这个“谢家”是翰林院的一个从六品编纂之家,众人又觉得可以理解了,这样低微的身份,即便是嫡女也确实只有为妾的份儿。 那宣旭虽然是庶子,却也是侧妃所出,比一般的庶子身份要贵重一些,在京城中有颇有贤才美名,更何况宣旭还是昭武将军的亲兄长。一个从六品官员的女儿能做宣旭的妾也是实打实的高攀。 于是众人又开始好奇,怎么这么两个身份相差甚远的人会凑到一起?难道是那谢家嫡女确实才情样貌皆为上品才能引得宣旭倾倒,将其纳为妾室?而且这还没出正月就要完婚,是有多着急啊!就这么想抱得美人归? 很快,众人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 原来是在年前灶祭那晚,谢家小姐乘船赏灯,船只发生了意外,又碰巧遇上了同在游湖的太子和三皇子等人,太子等对谢家小姐施以援手,邀请其上船。 可没想到这谢家小姐是个性情开放的,上了船之后就喝了不少酒,找房间休息的时候却不小心闯进了宣旭所在的房间。 宣旭也喝醉了酒,这男女共处一室,又是在醉酒意识不清的情况下,二人就稀里糊涂地发生了关系。还被其他人给看个正着。 虽然此事双方都有过错,但宣旭是个有担当的,主动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说是自己酒后失控,再加上原本就很欣赏谢家小姐性情洒脱不羁,所以提出愿意对谢家小姐负责。 “性情洒脱不羁”是好话,但是用来形容闺阁女子那就不是很恰当了。而且宣旭在京的名声一向很好,谦谦君子,与同样性情温厚的三皇子也交好,众人便更加倾向于宣旭这么说只是为了保护谢元霞的名声,而谢元霞就成了名门贵女们口中心机深沉、不知廉耻的女子代表。 这后宅之中的阴私手段很多名门千金都清楚,只是大家都不会拿到明面来说,这件事在她们看来就是谢元霞故意设计的。可惜宣旭,从前也是不少贵女的梦中情人,现在却是稍微好出身的姑娘家都不愿意再嫁给宣旭趟这趟浑水了。 出了这样的事宣旭不但要负责,也终究有碍名声,毕竟他要是没喝醉,或者自制力再强些,谢家女就未必能得逞。“酒后乱性”也是个不小的污点。 有人质疑这消息的真实性,但有京畿护军统领赵敏达的独女赵芊羽站出来证明这一切都是真的,她当时就在现场,是亲眼所见,如此才没有人怀疑。大家都知道赵芊羽虽然性情嚣张,但也一向不屑于说谎。 实际上赵芊羽还就是故意的,怎么说她从前也爱慕过三皇子,只要一想到那么一个卑贱女子跟自己爱慕过的人有过肌肤之亲她就恶心的不行,她宁愿跟谢元霞睡的是宣旭,即使是假的,但只要其他人都认为是真的,她心里就舒坦些。她是不知道这件事怎么会变成这样,想来也是三皇子看不上谢元霞,赵芊羽就很乐意帮三皇子一把。 京城之中的八卦流传得总是很快,于是还不等正月十五,几乎全京城就都知道了谢元霞和宣旭的破事。 本来这桩婚事还有不少人看好,觉得可能是又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话,身份上的差异只是加重了戏剧性的色彩,让这种跨越阶级的感情更戳人心。 现在倒好,什么才子佳人,原来不过是一场酒后乱性。 达官显贵们也常常在背后说这件事,嘴上嫌弃着这种事简直污人耳朵,却还止不住地讨论。 谢家小门小户的还好,显贵们放在谢家的眼光不多,但还有不少文人会谴责谢长青教女无方,不配任职天下书生们最向往的翰林院,有辱清贵读书人的名声。谢长青这段时间都不敢出府去,总觉得一出去别人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似乎全是不屑和谴责。 厉王府的情况更加不好,宣旭一人惹事全府遭殃。 宣震和宣旭本来就不对付,又在夺嫡站队中是敌对关系,少不了各种奚落兼落井下石,但宣震心里不痛快也是真的。没能借这件事让三皇子吃亏,太子本就气得跺脚,连累他们这些门客也没好果子吃,自己作为宣旭的兄长更是被太子殿下点名骂,说他跟宣旭同在一府都不能知道对方在打什么主意,实在没用,害得这么好的坑老三的机会就白白丢了。 而且厉王府的名声也受了影响,常被厉王挂在嘴边夸奖的儿子就是这样一个会酒后乱性的主儿,而屡建战功的昭武将军却不怎么被厉王提起,再说昭武将军从小也不是养在厉王府的,这就难免让人再度怀疑厉王的眼光和栽培儿子的能力。 倍受牵连的厉王这几天的心气儿都不顺,宣旭去请安都不见他有好脸色。 李如诗更是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过年期间事情多,王妃找他们这些侧妃的次数也多,虽然王妃明面上没说什么,还是一如既往高贵大气的模样,但李如诗就是觉得王妃三两句话中就在暗讽自己和宣旭,她却无法反驳。 没过几日,谢家那边又出了个小乱子,是谢斌和谢宏在茶楼发生了冲突,两人的小厮劝不住两位少爷,只能匆匆回府禀告谢长青。 谢长青一听两人是在人来人往的茶楼闹了起来,当即气得差点背过气儿去,自己掐了两下人中才缓过来,气冲冲地就要出门去寻人。 还不等谢长青出门,谢斌和谢宏就回来了,一进门瞧见谢长青,正要互相指责,就被谢长青先劈头盖脸骂了一顿,来回来去也就是说两人丢了谢家的脸、丢了他的脸云云。之后就把两人拎到前院去跪着,边跪边让他们一个个说明情况。 偷偷围观的下人不少,于是几乎整个谢家的人都知道怎么回事了。 原来谢宏前几日都在跑关系,拜访的还都是些需要他讨好的对象,说白了就是装了好几天孙子,实在憋屈,今日就约了几个狐朋狗友到茶馆去喝喝茶吹吹牛,缓解一下心情。 能让他吹的资本自然就是谢元霞要嫁到王府去这件事。 虽然现在大家都知道是什么情况,但谢元霞高嫁也是不争的事实。若是谢元霞有本事,婚后能留得住宣旭的心,那谢家也一定能从厉王府得到实打实的好处。 谢宏虽然是姨娘所出,但只要谢家好了,水涨船高,他能不好吗?他还是谢长青最喜欢的儿子,谢家有了前途他肯定就差不了。 第八十八章 不是一个路子 说白了,对于日后也许能靠谢元霞的裙带关系往上爬这件事,谢宏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在他眼中就是笑贫不笑娼,有好前途就是最重要的,管这前途是怎么来的! 谢宏的那些狐朋狗友没有一个比他身份高的,不管打心眼里认不认同谢宏的话,面上都十分卖力地附和着。 谢宏在这些人中找回了自信,一时得意便险些说出他妹妹谢元柔还差点成了嘉南候府公子贵妾的事。 这件事本来无人知晓,要是说出来那就是平地一声雷!绝对能把谢家给推上风口浪尖儿,让满京城的权贵正视这个身份不高却能将两个女儿嫁入王侯之家的小官府邸。 好在谢斌也约了友人在这里喝茶,连日高强度的学习让他有点头昏脑涨的,周氏便强硬地要求他出去走走,他就约了好友过来品品茶,打算喝完茶就回去继续温书,没想到茶刚喝到一半就看到谢宏跟几个人一同进来。 两桌之间隔着屏风,谢宏并没有瞧见谢斌,谢斌也只是在谢宏进门时恰好看见,也没打算打招呼。谢斌对这个总爱投机取巧、爱钻营的庶弟着实没有好印象。 而听着对方不断吹嘘日后谢家一定会得到厉王府的帮扶,谢斌本来就已经快要忍到极限,再发现已经得意忘形的谢宏还有要将谢元柔那已经取消的婚事说出去的趋势,他便再也忍不住,踹翻了屏风及时打断了谢宏的话,两人就在茶馆爆发了争吵。 得知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谢长青让谢斌起来,对谢宏却是打算动家法。 万姨娘匆匆赶过来求情,还拉着谢元柔一起。 谢元柔暗恨谢宏险些将她与荣邵有过婚约的事情说出去,但在万姨娘的威逼利诱下也只能跟着一同跪下来为谢宏求情。 谢长青却是气得狠了,连日来所有的愤怒不满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不顾万姨娘求情,拿着藤条狠狠抽了谢宏两下。 “我的儿啊!” 被谢元柔和下人搀扶着的万姨娘几乎哭得背过气去。 才两下,自小就身骄肉贵没吃过半点苦头的谢宏就疼得吱哇乱叫。 “爹我错了!哎呀我错了爹!” 谢宏那讨饶的模样毫无清贵读书人的形象可言,气得谢长青下手更重。 后来还是谢老夫人赶过来拦下了谢长青,说下个月就要春闱,现在要是把人打出个好歹来影响了春闱发挥,到时候才是哭都没地儿哭去。 谢长青一下子就恢复了理智,是,现在怎么气都得先忍着,当下最重要的就是春闱,只要儿子们在春闱中取得好成绩,就能洗刷掉部分说他谢家攀附权贵的流言,自己也就不至于那么抬不起头来。 谢长青扔下藤条,瞪着谢宏,放狠话道:“今日看在你下月就要参加春闱的份上且先饶了你,你若敢再犯,就是你祖母求情都没用!” 谢宏挨了有四五下,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连连点头保证再不会有下次,那狼狈的模样一点男子气概也无,就连周围躲起来看热闹的下人对谢宏都十分不屑。那些丫鬟们从前还觉得五少爷是最好的,长相好,比大少爷脾气好,对她们这些下人也温和,现在看来就是会装。 谢长青更看不下去谢宏这不争气的样子,扔下藤条气得转身回了书房。 从前的他有多喜爱这个小儿子,在小儿子身上寄予了多大期望,现在就有多失望。 谢恒知道这件事后也只是对谢宏的愚蠢有了更深的认知。从前还觉得谢宏有可能成为他的拦路石,现在却觉得只要放任谢宏不管,他极有可能被自己给作死。 不过今日在茶馆内谢斌的一句话传入谢恒耳中,还是让谢恒对这些谢家长子有些刮目相看——你再怎么荒唐也该有个度,即便是庶子,你也是谢家子孙,我作为兄长平日就是再不管束你,今日也不能让你顶着谢家人的名头败坏谢家名声! 谢斌的高傲是印在骨子里的,是谢家嫡子的身份所赋予,也是谢长青道貌岸然教养的结果。 但不论如何,至少目前看来谢斌根上没有长歪,就如同之前谢恒判断的那般,谢斌看着再性情孤高不好相处,却也是个三观端正之人。 世事也真是奇特,谢长青这个道貌岸然之辈却教出了谢斌这个真君子,也算是阴差阳错。 谢斌回去书房后,小斯在边上小心翼翼地伺候着,比平日更加谨慎,就怕一个不小心触怒了少爷。他从小就跟在少爷身边,说是一同长大也差不多,少爷虽然性子冷淡,脾气也算不得好,但也从来不会轻易打骂下人,最多就是说话有点冲,也不是那么爱发火的人。 今日少爷在茶馆发火,是小厮见到的少爷最火大的一次。 谢斌拿起书本,还没看两页,又放下书本问道:“这两日怎么没见谢恒?” 小厮心道少爷您哪是这两日不见啊,这么多年您也没见四少爷几回。不过他家少爷就是这个性子,读起书来就什么都顾不上,真正的两耳不闻窗外事。 当然这话小厮可不敢当着谢斌的面说,还是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四少爷已经闭门不出好几日了,一直都在温书。” 谢斌点头,“他倒是个踏实的,开蒙虽晚但天资不错,更难得的是这份心性,比老五可强多了。” 这话小厮可不敢符合,只能低头听着。 谢斌起身从书架上挑挑拣拣了几本书,拿给小厮:“你去把这些书拿给四少爷,反正我都看过了,也用不上,他那里书应该不多,这些也合适他看。” 小厮接过书本转身出去,还想着这大概就是书中所说的“性情相投”,少爷和四少爷都是想凭真本事出人头地的人,跟五少爷根本不是一个路子。 谢恒收到谢斌差人送过来的书十分意外,问那小厮谢斌可有交代什么,小厮呆呆地摇摇头,瞧着就不是个多激灵的。 在谢恒于谢家中“翻身”之后,没有接到示好的除了原主生母萧姨娘之外就是谢斌,却没想到这时候谢斌会给他送书过来。而且看得出这些书是经过细心挑选的,很适合在春闱之前突击。 大概整个谢家之中也就只有看似和他不怎么对付的谢斌的这份心意是发自真心。 谢恒最不喜欢欠人情,自然要投桃报李,将自己整理好的复习精华给谢斌送去了一份。 本来他还没这么快整理好,前几日宣景让陆潇给他送来了不少书籍资料,比他之前千辛万苦弄来的那些更好也更有针对性,这才大大加快了他整理的速度。现在倒也让谢斌占了便宜,这些书籍资料一般人可弄不到,也不知道他家将军费了多少功夫。 谢斌拿到整理好的资料后,原本看着封皮上的“复习精华”四个字还觉得谢恒太夸张了,可才草草扫了几眼,他便再也移不开目光,整个人看得如痴如醉,连晚饭都顾不得吃,只觉得看了这半天的收获都要顶得上他半年的学习。 谢斌心情十分复杂,直到此时也真真意识到谢恒能在秋闱中取得那样的名次绝对不是凑巧或者运气,他是真的有那个实力! 若是谢恒能更早得到学习的机会…… 谢斌摇摇头,不再想这些没用的,继续埋头看书。 有了这么一出,谢家人又重新将精力放在即将春闱的三位少爷身上。 谢老夫人纵然很指望着将来能得王府帮衬,但要是自己孩子争气,将来的起点就会更高,王府要帮他们也会更加心甘情愿。 至于谢元霞那边倒是更放松了些。 左右只是去做妾,需要准备的东西非常有限,月初时就已经全部准备妥当,现在就是等着到出门子的日子。 然而谢恒却在这时候发现了谢元霞的不对劲儿。 谢元霞看着是老实,也没四处乱跑,甚至都很少出房门,但是她身边跟着的那个小丫鬟却三五不时地出去,而且还不是走正门,是偷偷贿赂了偏门的门房出去,这么偷偷摸摸的肯定不是去做什么好事。 那门房看要出去的是个小丫鬟又不是小姐,再加上有好处可拿,就每次都放行。 小丫鬟空着手出去,但每次回来时手上都拿个小纸包,门房就更以为是厨房慢待了二小姐,二小姐才让丫鬟偷偷出去买些零嘴吃食,更加没有在意。 而最让谢恒生疑的是那小丫头还总在夜深人静时偷跑到他的院子来,然后将白日的带回来的小纸包埋在他院中的树下。 谢恒将那埋在树下的小纸包挖出来一包,发现都是药渣。想来应该是小丫鬟白日里把药买回来熬给谢元霞喝,之后就将药渣埋在他的院子里。 只是这到底是什么药?谢元霞为何要埋在他这? 谢恒拿了药渣去找大夫看。 大夫瞧了后直言这是堕胎药! 堕胎药?谢元霞怀孕了? 只是也不知道孩子是三皇子的还是荣邵的,感觉该是荣邵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给看药渣的大夫也说了,这种堕胎药的药性十分温和,一般的堕胎药大都会对身体有较大伤害,但这种堕胎药的伤害极小,唯一的缺点就是见效慢,可能要吃上半个月才能流产,中间如果停了孩子一样有可能保住,只是生下来之后肯定不是个健康的孩子。 第八十九章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谢元霞自然知道不能怀着孩子嫁到王府,所以才一定要打胎,而之所以把药渣藏到他这里的原因谢恒也能猜到一二。 一来是避免让人发现,二来就算将来暴露了,谢元霞还可以推到他身生,毕竟那日灶祭他也在船上,谢元霞就可以说是他担心被连累,才逼着她喝下打胎药。 如果谢元霞再一口咬定这孩子是三皇子的,那谢恒杀的可就是皇孙,不管到时候谢元霞能不能逃过一劫,他都性命不保! 而且谢恒清楚,如果不是他能与动物沟通,提前让雀鸟盯着谢元霞,他不是没有被算计成功的可能。 原本谢恒对谢元霞还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同情,但看这个女人转手就可以这样狠辣地设计他丢掉性命,他就觉得谢元霞受再多的罪都是活该。 谢恒冷笑,要不是谢元霞主动招惹上自己,他也没打算对谢元霞出手。但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他可不是大佛属性,被人害到跟前了还不反击。既然手上握着这么个消息,要是不利用一下就太可惜了。 于是谢恒辗转找到了为谢元霞抓堕胎药的大夫。 按照大瑾国律例,私自堕胎是违法的,只有在身体条件绝对不允许生产的情况下,并且得到夫家或者婆家一方长辈手写的同意书才能进行堕胎。 谢元霞显然不具备震惊的堕胎条件,那个大夫也是个“惯犯”,只要有钱拿就做。 反正也是违法的事情,谢恒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守法好公民,有十分充分的理由来阻止这件事。 而且最主要的是能给宣旭添堵啊! 谢恒十分客气有礼地威胁了大夫,让大夫将每次配给谢元霞的堕胎药往后都换成保胎药。 大夫就没见过这种笑得温和的同时却说着最狠的话的人,还以为自己是遇上了什么心狠手辣不得了的大佬,差点吓尿了裤子,连连保证一定会把这事做好。 就这样,谢元霞每天都要喝的堕胎药变成了保胎药,她自己还浑然未知。 只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从前还有些不适的感觉,现在却没有了,而且也始终不见落胎,眼看着就要到被抬入王府的日子,她才越发焦急起来。 本来宣旭就看自己不顺眼了,要是再发现自己怀有身孕,而且还不是三皇子的,谢元霞根本不敢想象自己的下场! 谢元霞很肯定孩子是荣邵的,因为就在她跟三皇子成事的第二日就来了月事,只不多那次的月事时间比较短,以往都有五六天,那次就只有三天。但也确确实实来了,日子是没错的。 所以现在肚子里的孩子就一定是荣邵的。 到了厉王府,处处都受到制约,肯定比在谢家更加没有自由,她要想瞒着王府的人堕胎几乎不可能。 谢元霞急得恨不得暴力堕胎,但才跳了两下腹部就疼痛不已,看了给她开堕胎药的大夫,大夫说她的身体本就不太好,尤其是子宫天生薄弱,如果采用暴力方法强行堕胎,那会对子宫造成无法修复的损伤,日后就可能再也无法怀孕了。吓得谢元霞再也不敢作妖,只能老老实实地喝药。 而到了出门子那日,孩子还结结实实地呆在她的肚子里,谢元霞都绝望了。 如今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想办法让宣旭以为这孩子是三皇子的,那她还有一线生机。 这么一门不光彩的婚事,厉王府自然是能多低调就多低调,一顶粉色的小娇天还没亮就停在了谢家侧门,跟娇的婆子三催五催地让谢家人快点把姑娘搀出来。 谢元霞知道后差点气昏过去,再怎么着急也不能天还没亮就来吧?她这是有多见不得人?这要是让左邻右舍知道,很快全京城就会知道她天还没亮就被厉王府的轿子给抬走了,往后她哪里还有脸出去见人? 而谢长青的想法跟厉王府一致,也不想让太多人看到谢元霞出嫁,这个往日里让他十分骄傲的嫡女现在就是耻辱一般的存在,也催着丫鬟赶紧将谢元霞搀出去。 周氏在门外抹着眼泪,心里疼得都快麻木了。她千娇万宠的女儿,她无数次设想过要给女儿怎样一场体面的婚事,现如今却是这番光景! 门口的轿夫和跟轿的婆子脸上都没有一丁点笑意,看着都不像是来接亲的,更像是来要债的。 周氏气得不行,捂着胸口指着那婆子说:“好歹也是喜事,你们脸上连个笑模样都没有,这就是王府的礼数?” 那婆子是跟在李侧妃身边使唤的,自家主子对这桩亲事是什么态度,他们这些手底下办事的自然就是什么态度。 婆子嘲讽一笑,很是不屑地说:“至少我们王府没有未出阁的姑娘跟男子酒后乱性的规矩。男子贪杯没什么,一个黄花大闺女却在外男面前喝醉,这安的什么心谁不知道啊!夫人有这个心思还是多管管自家规矩,都教出这样的女儿来了还有心思挑别家的错处,装什么清高?真真是没见过这么厚的脸皮!” 谢元霞这时候就坐在轿子里,那婆子说话又完全没避讳着,简直就像在故意说给她听一样。 谢元霞气得胸口起伏,腹部也一阵阵疼痛。 可这时候她也不能如何,眼前的婆子能这么对她显然是因为主子们的态度,她就算在这里跟婆子吵起来,除了让更多的人看笑话之外也没什么作用。 周氏气得眼冒金星,想说什么又被从后面赶上来的谢长青给粗暴地拉了回去,“还嫌不够丢脸吗?给我回去!” 周氏咬牙:“这是我的女儿,我连送嫁都不能吗?” 谢长青:“又不是明媒正娶做正室,有什么好送嫁?这都是她自找的,你也别在这哭闹!” 说着就让身后的人将周氏拉回去,又摸出一锭分量十足的银子塞给那婆子,“内子无状,还请姑姑见谅。”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谢长青是不想攀附权贵,但也不想得罪人。要是这婆子在王府有些地位,回去随便给自己上点眼药就够他受的。 那婆子哼了一声,觉得谢长青还算是个识相的,也就没再多出刻薄之语,只冷着脸喊起轿。 轿子中的谢元霞从帘子缝隙中看着自己的父亲对着一个王府下人的脸色都比对着自己的母亲好,心中暗恨。 权利!地位!如果她有这两样,哪里还会被一个下人这般欺辱!等着吧!所有欺负她算计她的人,她早晚都会一一报复回来! 看着粉红小轿越走越远,周氏几乎哭瘫在门前。 假山后面的谢元馨通过大敞着的家门冷眼看着,心中默默想到,若今天坐在那粉红小轿中的是自己,母亲大概也就是红红眼眶做做样子罢了。 虽然现在天还没亮,但有不少没什么事又爱凑热闹的人知道今天是厉王府二公子纳妾的日子,所以早早就出,本来是想提前占个视野好的位置看热闹,却没想到这么早那顶粉红轿子就回来了。 这轿子是从外面回来的,那就是接到人了?可这会也就天蒙蒙亮,发白的月亮还在天边儿挂着呢!怎么就接回来了?这厉王府是想多低调?如此这般也太过看不起谢家姑娘了吧?这么静悄悄地就把人抬回来了,连个鞭炮都不放,这哪里像是纳妾,偷情都比这正大光明。 幸好他们为了占位置提前出来,不然还真看不到这厉王府的作为。 谢元霞偷偷从轿帘的缝隙中看到外头街边那些明晃晃看热闹的人,眼睛越发酸涩,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来,以免弄花了妆容。 终于到了厉王府门口,这妾室不能走正门,只能走偏门,而且轿子还不能抬进去,得谢元霞自己走进去。 落轿后,那婆子掀开轿帘,催促谢艳霞下轿。 婆子的语气很不好,谢元霞的面色十分难看。 而就在这时,作为今日的新郎官,宣旭一身喜服走了出来。 本来只是纳妾,宣旭大可不露面。但他还是出现了。 见到宣旭的那一刻,谢元霞只觉得原本晦暗无比的前路都被那一身喜服照得亮堂起来。 宣旭笑着走到谢元霞面前:“我来接你。” 谢元霞心中激荡,久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为、为何?” 宣旭:“是我主动要纳你为妾,今日迎亲没有挑好时辰是我的疏忽,现在我总要亲自补偿你才好。往后你就是我的人,不论从前种种,只望日后你我能相敬如宾。” 混在人群中看热闹的谢恒简直要为宣旭鼓掌。都到了这个地步,宣旭居然还能想到这种应对方法尽最大可能挽回自己的名声,厉害! 宣旭酒后乱性,即便主动提出负责也还是让不少人质疑他的人品。 可就在所有人都不看好这桩婚事时,宣旭能摆出这样不卑不亢的态度来,在这么多看热闹的人面前自然而有礼地接纳谢元霞,就能给人以光明正大、无愧于心之感。 而且他最后说的是“相敬如宾”并非“琴瑟和鸣”,如此在挽回名声的同时也没有把话说死,让人下意识地觉得宣旭纳谢家女为妾只是出于男人的责任心,他的“琴瑟和鸣”自然还是要留给未来明媒正娶的妻子。这样等日后这件事在人们心中淡去了印象,他或许还能找个门当户对的女子成亲。 第九十章 这都是污蔑! 经历了诸多磨难的谢元霞早已六神无主,这时候已经想不了许多。这么些日子她尝尽了人情冷暖,被欺负被践踏,她从来没有过这样压抑的经历,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黑暗,仿佛人生已经被黑暗彻底吞噬,只剩下冰冷和绝望 此时宣旭的话就像一道温暖的阳光照进谢元霞的心里,将她心中的黑暗微微驱散,让她旷日冰冷的心再次感觉到了一丝暖意。 这一刻谢元霞甚至想着,往后她愿意跟这个男人安分地过日子,愿意做这个唯一给她温暖之人的女人。 宣旭不过现身说了两句话,不但形象有所修复,还让谢元霞对他动了真心,若是能利用好,说不定也能成为一张好用的牌。 妙啊!这一招以退为进真是妙啊! 如果宣旭不是谢恒要对付的人,谢恒都忍不住要夸两句! 只是可惜了,今日宣旭自以为的绝地求生已经注定要被谢恒给毁了。 看着远处过敲锣打鼓过来的一队人,谢恒缓缓勾起嘴角。 锣鼓喧天的声音打断了宣旭和谢元霞的“深情对望”,围观看热闹的人也都转头看过去,瞧着对面街头越走越近的队伍。 那吹锣打鼓的人都是一身红衣,后面抬着一顶嫣红色的轿子,比厉王府的粉红小轿更大,颜色也更鲜亮一些,更接近正红色。 这是谁家纳妾啊?看着排场可不小。近来也没听说除了厉王府之外还有哪位达官显贵家里要纳妾啊! 厉王没有露面,就由管事高满来协助李如诗主持这次纳妾事宜。 瞧着走在那队伍最前面的人,高满微微眯眼,走到宣旭身边说:“二少爷,那好像是嘉南候府的人。” 宣旭皱眉:“嘉南候府?他们来这凑什么热闹?” 嘉南候府跟厉王府根本就不在一条街上,就算要纳妾这队伍也走不到这里,还是说嘉南候府要纳的对象就是这一条街的某户人家?可又是谁纳妾?嘉南候还是侯府公子?之前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而且怎么就那么巧跟厉王府纳妾选在同一日? 瞧着原来越近的队伍,宣旭心中没来由的一阵发慌,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好像会发生什么让他难以接受的事。 那迎亲的队伍就在厉王府门前停了下来。 怎么的?这结亲碰一起了还要停下来寒暄寒暄?他们厉王府跟嘉南候府可没这么熟。 宣旭皱眉,正要询问是怎么回事,就见嘉南候从队伍后面走了出来。 宣旭震惊了,这不是纳妾吗?怎么嘉南候还亲自来了?就算是他纳妾也没有必要亲自去迎亲吧?除非是迎娶门第高过自己的正妻,又或者表达对即将迎娶的正妻的尊重爱护之情,新郎官才有必要亲自去迎娶,且不说嘉南候的正妻过世多年,真要续弦不可能此前一点风声没有,而且这迎亲队伍的规格也是纳妾,顶多算是贵妾,怎么也劳不动嘉南候亲自迎亲。 还不等宣旭问出疑惑,嘉南候上来就直接握住宣旭的双手,那热切的劲头好像他们才是父子。 “贤侄啊,是我对不住你啊!” 宣旭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但心中不妙的预感更浓,撑着假笑说道:“侯爷这是何意?今日府上有人要纳妾?倒是赶巧了,都在同一日。” 荣禄吸了吸鼻子:“是很巧,不只在同一天,还是同一个人!” 宣旭点头:“那是挺巧的……”等等!“侯爷刚刚说什么?!” 差点没反应过来的宣旭甩开荣禄的手,面色阴沉下来,“嘉南候莫要开这种玩笑!” 荣禄板起脸:“谁家里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你们王府的面子是面子,我们侯府的面子就不是面子?再说老夫是那爱开玩笑的人?” 高满眼看事态严重不受控制,不是他一个下人能做得了主的,立即回去向王爷禀告。 没一会厉王便风风火火地出来,看着门外大眼瞪小眼的宣旭、荣禄和脸色惨白的谢元霞,只觉得十分头疼。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荣禄又重新露出笑脸,怎么说这事也是他们侯府理亏,而且面对宣旭这么一个无官无职的小辈他还能硬气的起来,可对上身份远比自己尊贵的厉王就不能托大了。 “王爷,我今日是来替我儿荣邵纳妾的。” 厉王冷声道:“给你儿子纳妾跑我厉王府门前来闹什么!” 荣禄苦笑:“这不是赶巧了吗?咱们两家要纳的是同一个人,我也只能亲自过来请王爷放人了!” “胡闹!一家女怎可许做两家妇?!我厉王府与谢家的婚约在年前便已经定下,要不是因为年祭变更,年前人就已经抬进王府了!嘉南候你莫要无理取闹!” 荣禄连连叹息:“我也不想闹成这样给人看热闹,可这谢家女我儿是非纳不可!” 正高兴有新热闹看的众人都一脸迷糊,这么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怎么嘉南候府还要拼着得罪厉王府的风险抢人呢?谢元霞头上的盖头是薄纱的,隐隐能看清楚面容,好看是好看,但也不到倾国倾城的地步,嘉南候府是中了邪不成? “嘉南候!”宣旭咬牙切齿,“不要欺人太甚!” 先前就是因为荣邵给三皇子献计才害得他不得不替三皇子背锅,丢了名声还得纳谢元霞,现在又是荣邵,居然在他纳妾这天来找事,还要抢人,这是要做什么?当他宣旭是泥捏的的没脾气不成? 厉王火冒三丈,甚至调出了府兵,大有嘉南候再闹下去就要兵戎相见的意思。就嘉南候带来的这点负责吹拉弹唱的人可坑不住王府府兵戳一下子。 荣禄叹气:“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实话实说了!谢家嫡女怀了我儿的骨肉,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荣家血脉流落在外,而且我想王府再怎么宽宏大度,应该也不愿意替别人养孩子吧?” 听到荣禄话的一瞬间,谢元霞就如遭雷劈! 之前知道这吹锣打鼓的队伍是来自嘉南候府时她心里就有些不安,后来嘉南候又直接说出两家纳妾纳到了同一人,她心中的不安几乎到了顶点,也隐隐有了猜测,最后真是最坏的那种结果——嘉南候府知道自己怀了荣邵的孩子! 前一刻谢元霞才重新燃起了对未来的希望,这一刻就又被无情地打入深渊地狱!她现在根本不敢去看厉王和宣旭的表情! 厉王额头上绷起青筋,转头瞪着谢元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元霞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谢恒心中暗暗帮谢元霞补台词——毁谤我啊!他毁谤我! 谢元霞哭得满脸泪:“王爷!污蔑!这都是污蔑!” 荣禄气得吹胡子:“污蔑?本来我还想着只要你老老实实跟我回去也就罢了,你居然还说我污蔑?你到底是何时与与我儿做下的事,当着厉王和二公子的面本候也就不说得太清楚了,以免伤了王府颜面,但你怀了我儿骨肉乃是事实,大夫我也带来了,你要不肯承认便让这大夫给你把把脉就是。” 事情已经闹到了这个地步,厉王和宣旭哪里还有面子可言?荣禄这么说也是讽刺。 谢元霞咬牙,“今日是我大喜,我怎能接受被侯爷带来的大夫把脉?这是莫大的侮辱!也是对王府的不敬!” “你少拿王府做挡箭牌!让你就这么不清不楚地嫁到王府才是对王府的不负责。难不成你还打算算计二公子,让我的孙子叫二公子爹?” 说实在的,荣禄也不想挑这样的日子闹腾,闹这么一出不管结果如何,他嘉南候府跟厉王府的梁子也就算是结下了。 可他也实在没有办法,昨日傍晚有人匿名往侯府送信,声称荣邵曾与谢元霞春风一度,现在谢元霞腹中就怀着荣邵的孩子,甚至连给谢元霞看诊过的大夫姓甚名谁都有交代。 嘉南候大喜,本以为儿子往后就要断子绝孙了,却没想到柳暗花明,儿子出事前竟然成功播了种。如果匿名信中的内容是真的,那谢元霞肚子里的孩子就是邵儿这辈子唯一的骨肉,不论是男是女都不能流落在外。 当然嘉南候也不会直接就信了信中所言,还是亲自去调查了一番,一个晚上的时间足够证明信中所言不虚。 但随着惊喜而来的还有头疼,现在满京城谁不知道谢元霞是厉王府二公子未过门的妾室?这信要是能提早几天送来还好,他还能暗地里去找厉王通个气儿,好商好量地说说这事怎么办,用不着闹到明面上,大家讨论讨论总归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但这信偏偏卡在宣旭纳妾的前一日傍晚送来,留下的时间仅够他查证信中内容的真伪,那是半点不给他提前准备与厉王府商量的机会。 来不及怀疑送信之人的用心,为了最疼爱的儿子唯一的后代,荣禄只能豁出一张老脸,一大早带着迎亲的队伍来堵厉王府的门。要是真等谢元霞被纳入厉王府,那一切就都晚了! 只不过荣禄还是没打算说出儿子下面受伤日后都不能再人道的事,想着只要儿子后继有人,这事就这么瞒下来也无妨,大不了就是日后娶个小门小户的女人做正妻,将不能生育的责任推到对方身上,再以侯府权势压着,谅对方也不敢闹出事来,而他儿子还能得个不抛弃不孕妻子的好名声。 作者闲话:【大家多多投推荐票哦~求推荐票~~】 第九十一章 一出好戏 厉王这辈子都没遭遇过这种事,不管是真是假,他厉王府的脸面今日都算是丢尽了! “验!让那大夫验!”厉王气得声音都有些发颤,“高满,把府医也找出来,一起验!” 高满领命进去,荣禄一脸无所谓,反正他又没弄虚作假,只要验出谢元霞有孕在身,这厉王府也没脸再将人留下来。 谢元霞瘫坐在地上,脸色比死人还要苍白,满脸的绝望。 看到她这幅表现,就算不用大夫验证,众人也都看得出估计嘉南候所言非虚。 一直一言未发的宣旭突然暴起,狠狠一脚踢在谢元霞的腹部。 谢元霞惨叫一声就昏了过去,紧跟着下腹流出一滩血水。 稍有经验的妇人都能看的出来这是谢元霞被宣旭给一脚踢流产了! 被嘉南候带来的大夫大概是觉得自己不能白来一趟,于是还是走过去蹲下身给谢元霞把了脉,然后说出了基本所有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的事实:“这位姑娘流产了。” 众人:…… 嘉南候大叫一声:“孙砸!” 这一声似是悲痛又似是愤恨,竟让人一时分不清嘉南候到底是在喊谢元霞腹中的孩子还是在骂宣旭! 事已至此,厉王的表情反而平静了下来,只是冷漠地说,“嘉南候可以将人带回去了。” 嘉南候黑着脸,开玩笑,怎么可能?他要的是不过是谢元霞肚子里的孩子,他的孙子,现在孩子都没了他带这么一个女人回去做什么?给儿子添堵吗? “既然谢家女肚子里已经没有孩子,那就跟我们嘉南候府没有关系了,跟她有正经婚约的是厉王府,我嘉南候府怎能做出强取豪夺之事?告辞!” 嘉南候走得那叫一个快,留下看热闹的人目瞪口呆,第一次见识到这些王侯也能这般厚脸皮! 厉王也没说什么,只是让高满将眼睛发红仿若癫狂的宣旭给连拖带拽拉了进去,之后又让轿夫们将谢元柔抬进轿子里送回谢家去,并让那随轿的婆子将刚刚发生的所有事告知谢家,也不用添油加醋,照实说就是。 婆子恭敬地应了一声,跟着轿子又原路回去谢家。 那轿子里还有鲜血滴答滴答流出来,看的路人都一阵阵心惊。 厉王又吩咐人将门口的血迹清洗干净,转身回去,关闭府门,隔绝了所有人的视线。 混迹人群中的荣启差点笑出声来,拿着扇子敲了敲身边宣景的手臂:“这可真是一出好戏啊!精彩!真精彩!回头你可得替我好好谢谢你家小举人,多亏了他,不然哪能有这样的好戏看?” “你可以自己去感谢。” “嘿!我这不是给你多制造点和你家小举人相处的机会么!而且我接下来也有事情要做。” 宣景看了荣启一眼:“你要把荣邵不能人道的事情宣扬出去?” 荣启嘿嘿一笑:“知我者老宣也。我本来可没这打算,但谁让这些天荣邵和他娘总找我的麻烦?他们不顺遂就得祸祸得我也不顺遂。我是太久没有动手了,以至于他们都忘了惹恼我的下场。” “嘉南候那边你要怎么交代?” 荣启反问:“需要交代吗?他何时给过我和我母亲交代?他越是要瞒着我就越要捅出去,而且我要是不做点什么,岂不是对不起你家小举人精心安排的这一出戏?” 宣景没说话,目光却看向人群之中谢恒离开的方向。 荣启又道:“我看厉王府这是要风雨欲来,瞧瞧你爹都气成什么样了?你这两天还是别回厉王府了。将军府不是已经修葺得差不多了吗?你就提前住进去,说是看看完工程度,也比在厉王府待着好,免得被波及。” 想起宣旭那疯狂的样子,荣启再次深深佩服谢恒,能把宣旭这个总爱装模作样的伪君子给逼到这个程度,全然不顾形象当众踢得谢元霞落胎,谢恒也真有手段。 不过也是,戴绿帽子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戴成宣旭这样也是极为少见了。 谢元霞被抬回谢家。 此时谢家大门紧闭,安静得很,一点也不像刚刚办过喜事的样子。 轿子就停在谢家正门口,这时已是天光大亮,门口来来往往的路人不少,都伸着脖子好奇地看着是什么情况。 粉红轿子,这是谢家要纳妾啊?有些人倒是知道今日是谢家女要被纳到厉王府的日子,但看这粉红小娇分明是从别处被抬来谢家的,也弄不清楚到底什么情况。 那随轿的婆子上前啪啪拍着大门,扯着嗓门儿喊着,“谢家的,我们王府把你们嫡小姐送回来了!快些出来接人!” 这一嗓子更是喊来了不少人驻足看热闹。 哎呦,这是新婚当天新娘子就被退回来了?本来就是为人妾室,算不得光彩,这刚出门子又被婆家遣送回来,那可是真没脸咯!那谢家小姐还能安安静静坐在轿子里?不是被吓傻了吧?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错才会如此。 很快谢家大门打开,谢长青和周氏身后跟着几个婆子小厮急匆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 周氏看着一点动静没有的轿子,一时不敢贸然上前。 谢长青脸色涨红,“厉王府这是何意?” “谢大人好厚的脸皮,还好意思问我们王府什么意思?”那婆子对着谢长青脚下啐了一口,要不是谢长青往后闪得快,他那靴子上就得落上一口浓痰。 婆子继续叉腰高声怒骂,恨不得让离着二里地远的地方都能听得到:“我们二公子好心对你家小姐负责,你们家却当我们二公子是冤大头,将个不贞不洁的女人送到我们王府,想让我们二公子喜当爹替别人养孩子?亏你们还自命书香门第,真是不要脸!” …… 那婆子的确是伶牙俐齿好口才,就按照厉王的吩咐原原本本地将情况说明白了,中间都不带喘口气儿的,压根就没给别人插话的机会。 谢长青听着,中间几度欲昏厥过去,都被管家扶住了,还给掐了两回人中。 管家可不敢让谢长青在这时候昏过去,没有老爷在这坐镇那这烂摊子谁收拾?总不能请老夫人出来。老夫人年纪大了可受不住这样的刺激!不然说句不好听的可能他们谢家红白之事都要赶在同一天。 围观人听着也啧啧称奇,就是茶馆里说的书也不带这样精彩。 这时候突然有人喊了一声,“轿子下还有血!” 可不是得有血,照那婆子的说法,这会刚刚被踢落胎的谢元霞还在里头昏迷着呢,这流血都没停。 周氏惨叫一声,再也顾不得其他,直接扑到轿子前一把掀开帘子,就看到歪倒在里面脸上毫无血色而身下裙摆却被染得鲜红的女儿! 谢元霞的胸口几乎看不到起伏,那脸色哪里还是活人的脸色?周氏几乎以为她最疼爱的女儿已经去了。又是惨呼一声,立即叫来几个婆子丫鬟。 两个婆子将谢元霞抬出去,两个丫鬟挡在两边隔绝其他人的视线。 可就在即将把谢元霞抬进去时,谢长青却挡在门前:“我谢家就没有这般不知廉耻的女儿!不准进去!” 周氏目眦尽裂,像护崽子的母鸡一般挡在谢元霞身前,瞪着猩红的眼睛看着谢长青:“你今日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让霞儿进去,要么我死在这,你就一张草席把我们娘俩裹了扔去乱葬岗吧!省得脏了你谢家的地!” 谢长青被周氏怨恨的表情和那声嘶力竭的模样震慑住,竟不自觉地往边上退了两步。 周氏抹掉眼泪,冷声吩咐着婆子们将谢元霞抬进去,又叫小厮去请大夫。 王府的婆子见自己的差事也算完成了,又朝着谢家大门啐了一口,这才招呼着几个轿夫回去。 谢长青就这么站在门口,看着那一滩血水发呆,管家和身后的几个小厮也不敢在这时候说话,都只能跟着谢长青发呆。 最后还是谢斌出来,吩咐人清理了门前的痕迹,又搀扶着谢长青进去。 发生这种事瞒不过老夫人,谢老夫人只才听了个事情大概经过就直接病倒了。被请来给谢元霞诊治的大夫还没诊治完就又被刘妈妈带人强行请到老夫人院中去。周氏气愤,但又奈何不得老夫人身边那些忠心耿耿的粗使婆子和杂役小厮,便只能再去请另外的大夫。 谢长青好似丢了魂儿一般不理事,回来之后就把自己关在书房中谁也不见。 整个谢家乱成一团,谢斌作为长孙不得不在这时候放下书本挑起谢家来,里里外外地安排着。 万姨娘那边直接装死,她倒不是不想趁机再踩周氏一脚,只是被谢长青的反应给吓着了,担心自己这时候冒头会被谢长青给“惦记”上,回头一样没自己好果子吃。她这会脑子转得倒是快,知道自己就算什么都不做就不会犯错,也就算是压了周氏一头了,又急忙去嘱咐谢宏,千万别在这时候跟谢斌挑事别苗头,好好在屋里头温书。 第九十二章 毫无担当 谢恒何时回来的谢家没人注意到,甚至都没有人知道他出去过。 瞧着府中乱糟糟的,谢恒背着手闲庭信步一般地走回自己院子。 石竹一看自家公子回来,立马绘声绘色地描述着之前发生的事。谢元霞被送回来的时候家里大半伺候的人都去偷偷看热闹了,他也瞧见了。 “公子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咱们谢家的脸这下可算是丢尽了!” 谢恒瞧着石竹垂头丧气的模样觉得好笑:“你这么关心谢家的名声做什么?身上又没打着谢家的标签,走在外头只要你不说谁知道到你是在谢家做事的?” 石竹嘴角一扯:“我想的是可不是自己,这不是在为公子着急嘛!” “那就更加用不着,”谢恒浅浅一笑,“只要我的能力足够强大,家族的荣耀与衰败就只会由我决定,而不是我被家族影响。” 石竹歪着脑袋:“我不懂,这有什么不同吗?” 谢恒:“以后你会懂的。” 石竹没再说话,他觉得自家公子越来越高深莫测了。 京城从来不少八卦,也从来不缺传八卦的人,有什么可充当茶余饭后谈资的事不出半日就能在整个京城传得沸沸扬扬。 于是不过中午,谢家和厉王府的事就几乎传遍了京城。 四皇子宣腾听到这件事的时候还感慨了好一阵。 这什么事儿都怕对比,有宣旭和谢元霞做对比,四皇子突然觉得自己跟赵芊羽的婚约都没那么让他难以接受了。赵芊羽再怎么不靠谱也不会像谢元霞那样一个接一个地睡男人,还弄出了奸夫的孩子,而要嫁的人反而跟她没有过肌肤之亲,想想就觉得荒唐至极。 现在四皇子对宣旭那是充满了同情,还想着日后见到宣旭绝对不再明嘲暗讽他爱装模作样了,这个男人实在太惨,日后若是不再装一装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下去。 当天晚上,谢老夫人醒过来后,硬撑着疲惫的身躯第一时间让人把谢长青还有周氏叫过来。 刘妈妈把一天的情况大致跟谢老夫人说了一下,让老夫人心中好有数。 在听到谢长青把自己关在书房一天不闻不问,而周氏又一心扑在照顾谢元霞上,整个谢家竟然只能让本该安心温书的长孙料理,气得谢老夫人又差点昏过去。刘妈妈赶紧弄了片参片让谢老夫人含在舌头下面这才勉强撑住精神。 谢长青进来后,谢老夫人上来就一顿骂:“你怎的这般没用!出了这样的事儿就知道躲在书房,哪里有你这么当一家之主的?还不如你儿子!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谢长青低着头,任由谢老夫人骂着,一句也不反驳。 谢老夫人连连叹气:“妻贤夫祸少,子孝父宽心!你就是娶了这么个蠢妇才会闹到今天家宅不宁的局面!即便当初周氏父亲帮衬过你一把,可这些年恩情早就还清了,现如今要不是她生了那么个好女儿,自己又教成那副样子,我们谢家的脸面何至于被人这般践踏?日后我就是死也不瞑目,更没脸去见九泉之下的你爹和谢家的列祖列宗!” 谢长青的头垂得更低:“母亲说的是。” 周氏的身体摇摇欲坠,嘴唇被咬得全无血色。 她不是第一次被婆母数落,但却是第一次没向自己的丈夫投去求助的目光。 谢老夫人:“事情已经发生,逃避不是办法,总要拿出个章程来解决这件事,谢家还有其他人要生活,还有其他人要脸。” 谢长青:“一切但凭母亲决定。” 谢老夫人对谢长青失望极了,都这个时候了儿子还指望什么都由她来做主,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儿子如此没有担当? “要我来说,两个解决方法,第一,谢元霞送去庙里出家,也不用什么带发修行了,就直接落发为尼。周氏教女无方,一再纵容谢元霞闯下大祸败坏谢家名声,直接一纸休书送她回周家。” 谢长青攥着拳头,“周氏她……到底还生养了斌儿……” 谢老夫人哼了一声,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个儿子是怎么想的,说什么顾忌周氏生养斌儿,不过是不想被人说他忘记当年老丈人对他的提携之恩。 最看重的名声已经受到了这么重的打击,可不能再背上一个忘恩负义的骂名。 谢老夫人也没指望谢长青能一口答应休妻的事,不过为了让谢长青对她接下来说的话不能再拒绝罢了。 “好,就算看在斌儿的份上,我再给你一个选择。谢元霞还是要送去出家,这样的搅家精断断不能继续留着。至于周氏,日后就长期在佛堂念经赎罪,非必要就别出来了。管家的事就由我这老婆子和万姨娘先担着,等日后斌儿成婚就交给孙媳妇打理。” 谢长青犹豫了片刻,这永远在佛堂念经不得出也是极重的处罚,可他刚刚已经拒绝了母亲要求休妻的要求,现在是不能不答应了,只得点头同意。 周氏瘫倒在地,就算她料到这次定不能善了,也不曾想会是这般严重的结果。在佛堂之中永不得出,保全的不是她的颜面,而是谢家和周家的。就算这事周家知晓,也只有同意的份。 周氏没有看向谢长青,丈夫的真面目她已经看清了,如今唯一能求的就只有老夫人。 她跪着膝行到谢老夫人腿边,重重磕了两个头。 “母亲,我的错我认,母亲怎么罚我都是应当的,我也愿意永远在佛堂念经赎罪,也为母亲和谢家祈福,但请母亲高抬贵手饶过霞儿一马。她现在身子大不好了,寺里修行清苦,她熬不住啊!还请母亲看在霞儿对母亲多年孝顺的份上饶她一回。” 谢老夫人冷冷看着周氏,“我这已经是从轻处罚的结果,不然当初刚爆出来她爬上三皇子床的时候就该将她浸猪笼!现在又跟别的男子纠缠不清还怀了孽种,彻底坏了谢家名声,也只是让她出家为尼,已是天大的宽容,你可不要再得寸进尺!” 周氏哭哭啼啼继续央求,老夫人被哭得烦了,厉呵一声:“周氏!你莫要忘了,你可不只谢元霞一个女儿。我谢家也不只谢元霞一个姑娘!她不出家,别说馨丫头和柔丫头嫁不出去,就是亲戚家的姑娘也别想有个好姻缘!你就且等着被戳脊梁骨吧!” 谢长青一开始还没想起来这一茬,现在被老夫人一提醒,想到这种事情不仅关乎到自家,还往往会牵连亲族,便不再给周氏求情的机会,一把将人拽起来。 “就按照母亲说的办,这事由不得你胡闹!” 周氏哭得越发厉害,最后竟然一抽一抽地哭昏了过去。 谢老夫人眼见着心烦,就让谢长青赶紧把人带走,再让大夫瞧瞧,别前脚谢元霞出事后脚她母亲又出事,让外头人议论他们谢家对女眷不仁。 不管怎么说,谢元霞出家这件事算是板上钉钉了。 谢恒知道后觉得这样安排也好,好歹谢元霞留下了一条性命,而且就大夫所言,虽然这次谢元霞落胎凶险,但毕竟孩子的月份还小,对身体造成的伤害也没到不可弥补的地步。只要后面好好调养,过个一年半载的身子骨也能恢复如前,不影响健康,也不妨碍怀孕生子。 虽说这出了家就算绝了尘缘,但还是对身体越少伤害越好。 谢元霞要是能看得开,往后青灯古佛也能平静一生。大瑾国在宗教这一块发展得不错,皇室宗亲多礼佛之人,谢元霞就是皈依佛门日子也不会过得太过清苦。 只不过这些都是往好的想,谢恒觉得以谢元霞的性情脾气,估计还是难以接受这样的安排,不然也不会闹出这么多事,可能到时还得有的闹腾。 果然,不出谢恒所料,谢元霞真没打算老老实实出家。 白日里还奄奄一息的谢元霞,晚上竟然私自出逃了,而且当时竟然没有一人察觉。就是谢恒也觉得即便谢元霞要起什么幺蛾子也得等稍微养好身子再说,把之前派去监视谢元霞的雀鸟都召了回来,这才也没收到任何消息。 估计谢元霞得知了自己要被送去落发出家的消息,断然不肯,明白一旦进了尼姑庵再想离开就难了,趁着她现在身子虚弱,谢家对她的看管自然不会多严格,她便拖着沉重的身体忍着满身不适连夜跑了出去,不但带走了自己所有的私房钱,还带走了不少周氏的体己和珠宝首饰。 原本周氏看到女儿走路都不稳当,身子不适还要硬撑着来找自己说话,也没提让自己替她求情的事,甚至宽慰她许久,还让她不要再与谢长青和老夫人争执,免得落下不好,周氏这心里是又欣慰又心疼。 却没想到第二天一早起来梳妆时才发现匣子里的首饰都不见了,她的妆匣最底下还放着一千两银票,那是她积攒了许久的体己,也不见了。 周氏大发雷霆,以为是身边跟着伺候的丫鬟婆子见她要失势了才手脚不干净,又是打又是骂,最后一个婆子扛不住,说起昨日晚上二姑娘过来时似乎有翻动妆匣。 作者闲话:【多谢red_apple的打赏和伯乐5515885的礼物~~爱你们~(?′?‵?)?】 第九十三章 真没关系? 周氏怎么也不相信是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偷了她的首饰银钱,但还是立即去找谢元霞,却看到伺候谢元霞的丫鬟正屋里屋外焦急地转悠, 周氏还以为是谢元霞身子不好了,冲进屋里才发现空无一人,叫来丫鬟询问才知道早上丫鬟过来叫人时发现无人应,推门进来才看到屋内无人,床铺都是冷的,不是起来得太早就是昨晚根本没睡过。 再看谢元霞屋里的首饰银钱也都不见了,冬衣也不见了两身,再怎么也能猜到是谢元霞连夜收拾包袱跑了。 周氏扶着额头身子晃了两晃,被身后的丫鬟扶住:“夫人当心啊!” “当心?我还有什么心可当?”周氏惨笑,此刻她心中的绝望比在看到相濡以沫几十年的丈夫对她的痛苦无动于衷时还要浓重。 她掏心掏肺地对这个女儿,甚至连儿子都还要往后靠,可最后女儿是如何对她的?难不成真是她教女无方?千娇万宠的女儿才会一再做出这些随便拎出来一件都够骇人听闻的事?最后甚至还坑了她这个母亲一把,把所有值钱的首饰和她辛辛苦苦攒出来的体己钱一并偷走。 霞儿明明知道她被赶去佛堂,手上要是还没有点银钱使唤,府上这些惯会捧高踩低的奴才还不知道要怎么磋磨她,霞儿就真的忍心看她这个母亲受这些苦?而且自己会弄到如今的地步不就是因为偏疼这个女儿吗? 白眼狼!真是个白眼狼! 周氏心死如灰,最后还是一闭眼昏了过去。 谢元霞出逃的事很快在谢家传开,整个谢家上下闹得鸡飞狗跳。 谢老夫人睡了一夜稍稍好转的脸色又变得比昨日还难看,仍然得靠舌下含着参片调精神。 谢长青暴跳如雷,这一次都不用老夫人发话,他直接就对外宣称谢家的嫡出小姐谢元霞染病去世了,日后世上再没有谢元霞这个人,就算是绝了有朝一日谢元霞要是在外面过不下去了还能回来谢家的后路。谢二小姐已经过世了,谁再自称谢元霞那就是冒充! 醒来后的周氏听到这个消息后也没说什么,只是沉默着收拾东西,仅带着一个自小便照顾自己的婆子默默搬去了小佛堂。 没了妹妹又走了母亲,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对谢斌的影响不可谓不大。 但有些人天生就是越挫越勇,在逆境之中反而能迸发出更加惊人的潜力。谢斌比之前更加集中精神地温书学习,只盼着金榜题名后有能力照顾好已经被父亲和祖母厌弃的母亲,以及他现在唯一的亲妹妹谢元馨。 对于谢家的一地鸡毛,谢恒瞧见也当没瞧见,完美地置身事外。 这一日他还出府了一趟,去了寇越家里,将整理好的复习资料给寇越送过去,阮信也在。 之前准备秋闱时寇越就是跟阮信一道学习,大概是两个人一起更有氛围,这回寇越还是每天都找阮信过来一起。 终于等到了日盼夜盼的复习资料,寇越如获至宝,那模样瞧着像是把自己能上榜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这些资料上了,伸手去摸的时候都小心翼翼,好像生怕自己的大糙手会模糊了上面的文字。 阮信一边嫌弃地说着寇越“出息”一边抢过一把文稿看。 寇越咬牙切齿,说我“出息”你倒是别看啊! 像是要跟阮信比赛似的,寇越越看越专注,两人一时竟然把谢恒给忘在了一边。 过了一会还是阮信先反应过来,拍了寇越的脑袋一把,“谢兄还在这呢!别这时候装用功!” 寇越没好气地瞪了一眼阮信:“你才装用功!”说完又不好意思地看向谢恒,“对不住,我这一看书就容易废寝忘食。” 谢恒:……寇越的沙雕气质永远都这么出众。 “对了,”阮信突然说道,“最近你家要是不消停,就来这,咱们一起学习。” 谢恒:“没有啊,我在家挺好。” 阮信:“可你家不是……” 家里出了这么不光彩的事,就算是好友也不好说得太明白。 谢恒微笑:“说实在的家里的事跟我没什么关系,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唯一能做的就是顾好自己,好好温书准备春闱,别再给家里添麻烦就成。我那院子也比较偏僻,有什么动静也都难传到我那去,所以平日也受不到什么影响,你们就不用替我担心了。” 寇越本来也很同意阮信邀请谢恒一起学习,但他也不是矫情的人,谢恒都这么说了他肯定不会再强硬要求,而且他是真觉得谢恒就是有那个本事,只要他不相关心的事就打扰不到他,他们这些学渣也就不用在这里教谢恒这个学霸该怎么做。 说起来“学渣”、“学霸”这样的词还是跟谢恒学的,寇越觉得特别贴切。 送走了谢恒,阮信却一直沉默着。 谢恒说谢家的事跟他没关系,但真的没关系吗?他不觉得。 旁人是越接触就越了解,但跟谢恒却是越接触越看不透这个人。 谢恒对谢家无感,这点阮信能肯定,而且以谢恒那比自己还惨的境况,换做谁也都不会比谢恒看得更看开,所以表面上看起来谢恒已经十分豁达。但阮信就是觉得谢恒没有对谢家出手,不是因为看得开,而是压根就没有把谢家人放在眼中,再说他就真的没对谢家人出过手吗? 远的不说,就说这次谢元霞的事,阮信就是有种诡异的直觉——这件事跟谢恒有关。 但谢恒在这件事中还真没什么存在感,唯一有他在场的情况便是灶祭那晚。但当时他和寇越他们也都在,并未发现谢恒有什么异常举动,在那之后谢恒更是看似置身事外,什么都没搀和。 但谢恒越是撇得这样干净,阮信就越觉得不对。 他知道自己的怀疑很没有理由,可他的直觉一向很准。 不过就算他的怀疑是真的,阮信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好友有城府,有自保的能力,总比是个软柿子任人捏的强。而且阮信也相信谢恒的人品,即便谢恒对谁出手,那也是对方有错在先。 寇越看阮信盯着门口思维放空的模样,手肘戳了两下,“看什么呢?谢兄人早就没影了你还看?怎么的?我没谢兄好看啊?看我影响你温书啊?” 阮信:……这个二货! 转眼间到了春闱会试。 这一场考试谢家三位少爷都要参加,上到老夫人下到杂役就没有不重视这件事的。 若是换做以前,谢恒大概还是没什么存在感,但作为目前乡试成绩中三人里面最靠前的,谢老夫人自然在谢恒身上寄予不少希望。当然她最希望考好的还是长孙谢斌,只要斌儿能上榜,最好是能上二甲头几名,她就完全知足了,到时候谢恒和谢宏考成什么样她都能接受。 临出门前谢老夫人还特意把三人叫到跟前好一番叮嘱。 谢斌和谢恒都是眼观鼻鼻观心地听着,只有谢宏看起来满心浮躁。 之前过年期间谢宏四处走动搞好各方关系,但所有的努力都因为谢元霞的事而白费了,钱都白白花出去了不说,时间精力也都付了出去,他根本就没花多少时间温书。 原本觉得自己本就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稍微看点书,等到考试的时候只要榜上有名就行,甚至根本不用多好的名次,反正到时候有自己走动的关系在,还有已经嫁入王府的谢元霞的这层关系,总能谋到个好差事。 如今竹篮打水一场空,谢宏心中的压力不可谓不大。 瞧着谢宏颓丧的样子,谢老夫人就气不打一处来。 “今天怎么说也是你们的大日子,有没有准备好先不说,这精神头得先上来。这霉运本来就爱挑那些看起来就垂头丧气的人。到时候自己考不好就算了,可别耽误了其他人。” 尽管谢老夫人没有指名道姓,但谢宏也知道说的是他。 当着谢斌和谢恒的面被数落,谢宏低着头,眼里都是血丝。 谢斌好歹是嫡子,可谢恒是什么东西?如今竟然也能爬到他头上来了! 万氏瞧着儿子低头丧气的,也跟着心气儿不顺,可老太太正气着,她也不敢直接替儿子说话,也只能不断用眼神示意儿子打起精神来,相信自己一定能考好,比谢斌和谢恒都好! 听完了谢老夫人叮嘱,三人便先后出府。 最先出去的就是谢宏,从谢恒身边经过时还故意撞了一下谢恒的肩膀。 谢斌皱眉,正要叫住谢宏,却被谢恒拦住:“没有必要,他现在不过就是狗急跳墙,也就只还能使出这些不入流的手段,没必要跟他计较。” 谢斌冷淡地哼了一声:“你倒是看得开。” 谢恒微笑:“我又不是从小就被宠着长大的嫡子,要是这点小别扭都受不住怎么长这么大?” 谢斌皱眉:“从前我没关注过你。” 谢恒:“你我身份有别,不关注是正常的,我看你最顺眼的地方就在于即便我翻身了你对我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可比那些上赶着要跟我修复关系的强多了。” 谢斌一时无言,也不知道谢恒是在夸他还是在损他。 第九十四章 交心的好友 来到贡院门口,队伍早已经排了起来。 谢恒和谢斌来得不算早也不算晚,一刻钟后他们身后又排起了不短的队伍。 赶巧了,谢恒又瞧见了上次乡试时企图在他前面插队但被他教育了一番的男人。 男人这次看起来还是想插队,但下一刻就跟谢恒对上了目光。 谢恒甚至对他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男人一个激灵,片刻后默默地走到队伍最后面去排着。 谢斌没看明白,还问谢恒,“刚刚那人你认识?怎么也不打声招呼?” 谢恒:“不用打招呼,我跟他一切都在不言中。” 谢斌了然,这是交心的好友啊! 会试的气氛感觉比乡试更加紧张。为期三天的考试,也再次对精神和体力进行进行了考验。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调养和锻炼,还有宣景时不时就送来一些对身体有各种益处的水果,现在谢恒的身体素质已经相当不错,至少考完这三天后从考场出来时的状态比当初秋闱时强多了,再不像逃荒的饥民,只是看着有些疲累。 石竹就在外头等着,这两天天气又转冷了些,因此今天出来之前他便拿了件藏蓝色的披风出来,想着等公子从考场出来之后就赶紧给公子披上,免得着凉。 冯凯和寇越等人凑到一起,又瞧见谢恒,便都过去打招呼。只是没说两句话谢斌也出来了,问谢恒要不要一同回去。 几人震惊谢恒何时跟这位嫡出兄长关系这么好了,看谢斌的样子也不像是装的,而谢恒也没什么抵触。 人家兄弟俩难得稍微修复了关系,他们当然不好再强留人说话,便让谢恒跟谢斌一同回去。 只是在谢恒离开后不久,冯凯嘀咕着:“我怎么总觉得谢兄身上的披风有点眼熟呢?好像在哪见过。” “看错了吧?”寇越反驳,“我比你见谢四的次数多多了,怎么从来没见过他那身披风?你又从哪见过?” 冯凯挠挠头,“我也纳闷儿呢,可真看着眼熟!啊对了,我想起来了!去年有一回我去军中找我爹,正好昭武将军也在,当时昭武将军身上披着的就是这样的披风。”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阮信面色平静地说:“那披风也不是什么新鲜款式,我看面料也很普通,这样的披风应该很多人都有,就是巧合了。” 听阮信这样说,众人也觉得合情合理,就只当谢恒是“巧合”的有一件和昭武将军一样的披风。 很快几人相约去喝酒,谁也没有注意到不远处巷子拐角处默默到来又默默离去的两个身影。 荣启:“我就知道你今天一定会来看你家小举人,果然被我堵到人了吧!” 宣景:“你现在很无聊?” 荣启:“倒也还好。现在满京城都知道荣邵是个废人,那母子俩闭门不出,家里老头子也整日愁眉不展,一下朝就去别的小妾的房间里,我确实清静很多。” 宣景:“要不要给你找点事情做?” 荣启双手交叉挡在胸前,“可别,这开年复朝之后我事情就不少,你还是让我先把手头的事情都解决了再剥削我。不过日后你能放心剥削的人除了我之外又多了一个谢恒,以他的能力定然能高中,就算一开始官职不高,但就他那机灵劲儿升职肯定慢不了。” 宣景点头,“他日后前途定不可限量。” 荣启笑了一声:“那是,你不也是看他有前途才一直格外留心他对他事事在意的吗?” 宣景看了荣启一眼没说话。 荣启挑眉:“怎么?我说错了?好吧,那就再加一条你们志同道合。否则你对他的关注也不会深入到这种程度。话说你俩什么时候交心来着?” 宣景淡淡白了一眼荣启:“你话越来越多了。将来若是有了心上人,人家未必受得住你这样呱噪。” 荣启几乎是惊恐地看着宣景:“你发烧了?这话可不像你说的?” 他们可从来没讨论过彼此的另一半。 宣景没理会荣启,背着手大步往前走。 荣启追上去,眯着眼睛说道:“你该不会是因为你家小举人被别人截胡了,没能跟他说上话心情不好,才故意拿我开涮的吧?” 宣景还是没说话,但荣启就是觉得这一次自己真相了。 回到谢家,这一次大概是因为跟谢斌一起回来的缘故,谢恒受到了跟上次乡试结束回来时完全不同的热情待遇。 谢长青亲自在门口等着,一看见谢斌就立刻询问考得如何。 谢斌面色如常地回了句“尚可”。 谢长青不是很满意谢斌的回答,觉得这个儿子对自己有些敷衍,但看谢斌也不愿意多说,眉宇间也有些疲态,又心疼这三日间儿子的辛苦,便赶紧放人去休息了,转头又盯上了谢恒。 谢恒很头疼,他很怀念之前被当做透明人的日子。 对着谢恒,谢长青可没什么好脸色好耐性,谢恒的回答要是不能让他如意,他便板起脸来训话,说谢恒不尊重他这个父亲云云,压根就看不到谢恒同样疲惫的模样。 这还是在大门口,外头人来人往的,谢恒也不好直接越过去离开,只能装作认真聆听的模样并习惯性的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 直到谢宏回来,谢恒才“重获自由”,第一次对见到谢宏而感到发自内心的高兴。 谢长青的注意力果然全部转移到了谢宏身上。 虽然年后谢长青对谢宏四处走动跑关系的行为十分不满,但到底是自己疼爱了这么多年的小儿子,而且从前的谢宏也一直是他的骄傲,文章辞赋上并不比嫡子差,再加上那温厚的性子跟自己年轻时候很像,谢长青就一直觉得所有孩子中小五最像自己。现在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他的火气也淡了不少,还是希望谢宏能考个好成绩。 趁着谢长青温和询问谢宏的空档,谢恒赶紧跑了。 谢长青看着谢恒的背影皱眉道:“看了这么些书还是这般没规没矩!” 听谢长青对谢恒不满,原本不想继续听谢长青唠叨的谢恒跟着点头,又顺着谢长青的话说了不少谢恒不当之处。父子俩一时间找到了共同话题,又开始了一番父慈子孝的画面。 晚上谢老夫人让谢斌、谢恒和谢宏到她院子里用膳,主要也是为了打听打听三人考得如何。 谢斌和谢恒都说感觉尚可,唯有谢宏说得比较模糊。 老夫人也没在意,只当是谢宏吃了上次大言不惭的亏,现在学得谨慎了,还挺欣慰。 谢长青也做了一番发言,无非就是告诫三人胜不骄败不馁,若没考好还有下次,反正他们都还年轻得很。若是考好了来日入朝为官,也一定要像他一样,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清明廉洁,持身公正,永远不能丢了读书人的风骨。 谢恒听着这话,面上表示受教,心中却不屑到了极点。 谢长青除了真心不愿意以儿女攀附权贵这点还算可取之外,其他说是一无是处也差不多。懦弱又没有担当,更谈不上什么持身公正,也不知道是多厚的脸皮才能说出这样的自我评价。 吃完饭回到自己院中,谢恒一进来就看到胡靖在跟石竹大眼瞪小眼。 说来他也有段时间没有见到胡靖了,前段日子有什么事都是陆潇来传消息。 石竹一看见自家公子回来就好像找到了主心骨,很大胆地对着胡靖鼻孔出气,哼了一声后就去忙活自己的事儿了。 谢恒看向胡靖:“你招惹他了?” 胡靖一脸茫然:“没有啊!” 谢恒摇头失笑:“胡大人过来是将军有什么话要通传?” “对,”胡靖转眼就把自己疑似被石竹针对的事抛之脑后,“将军说明日晚上请谢公子到将军府去吃烤肉,不知道谢公子是否方便。” “方便,特别方便。”不过就是拿寇越他们当挡箭牌,谢恒已经非常熟练了。 “那好,明日晚上我过来接公子。” 胡靖说完就翻墙走了。 谢恒本来因为谢长青席间没完没了地装模作样而十分反感的心情在此时有了彻底逆转。一想到明日晚上就能去见将军,还是去刚刚修葺好的将军府,谢恒就特别激动。 他一直都惦记着之前宣景说年后要请他去将军府坐坐的事,前段时间一直在备考,他也不好主动找宣景提起,还担心宣景日理万机会把跟他的这个小小约定给忘了,没想到还记得。 会试三天原本十分疲惫,但此时谢恒却觉得分外有精神,晚上都在床上翻腾了许久才睡着。 次日一整天谢恒的心情都极好,就是觉得有点度日如年,每分每秒都在盼着夜晚快些降临。 入夜,听到墙外约定好的信号声,谢恒便去跟谢老夫人说要出去了。要不是会试刚刚结束,府里对他们三个少爷还很关注,谢恒招呼都不会打,直接让石竹顶替他就出门去了。 白日里他已经跟谢老夫人说好晚上约了寇越他们,谢老夫人自然没二话说,痛快放人。 第九十五章 肯定 将军府跟谢家不在一条街,离得稍微有点远。胡靖驾了马车过来,让谢恒坐进车里,他在外面赶车。 谢恒挺不好意思:“这多劳烦胡大人啊!” 胡靖连连摆手:“不麻烦不麻烦,都是将军的吩咐。将军说公子会试辛苦了,昨日应该也还没歇息够,特意吩咐我驾车过来,免得公子劳累。” 谢恒大为感动,将军真是太贴心了! 虽然坐在车里,但谢恒还是总扒开侧面的帘子看着外头,想要把去将军府的路记下。 来到将军府,刚进门谢恒就已经闻到烤肉的香气,这是已经开始了? 院子里,宣景和陆潇都在,还有荣启。 火堆就架在中央,搭好的烤架上是已经初见黄金色泽的烤全羊。旁边的小桌上还有油盐等各种调味料和佐料,还有一只拔了毛清洗过的鸡,另有两坛没开封的酒以及若干酒杯,各色各样的水果都切了好几盘。 宣景大马金刀地坐在烤架边上,袖子挽到近手肘处,露出结实而漂亮的小臂肌肉线条,拿着刀子在羊身上划着,瞧见谢恒来了之后就对着谢恒点点头,也没说什么。 谢恒心中却十分高兴,眼里都要藏不住笑意。 这种“无宾感”更显得他和将军关系亲厚! 荣启热情地上前招呼,“谢公子来了!我就说等你来了之后我得好好谢谢你!” 谢恒不明所以,“谢我什么?” “当然要感谢你,”荣启搭上谢恒肩膀,“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吃到宣景亲手做的烤全羊!他那烤肉的手艺整个北境都无人能比。” 边上陆潇、胡靖拼命摇头附和,将军烤什么都好吃,这可是真的!但可惜他们吃到的次数也不多,就算在北境时将军也不是经常动手。 荣启继续遗憾地说:“只是回到京城后他就不愿意动手,我也只是在多年前吃到过一次,以至于至今念念不忘啊!之前不管我怎么跟他说他都不愿意动手,这回难得同意露一手,可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谢恒心里美滋滋的,面上却还是谦虚了一把:“我哪有那么大的面子?” “有!你当然有!宣景可说了,就是犒劳你这段时间温书辛苦考试也辛苦,这才亲自动手做给你吃。” 谢恒看向宣景,已经快要弯成月牙的眼中盛满了亮晶晶的笑容:“多谢将军。” 宣景:“不用谢。” 真是一板一眼的回答,但宣景的表情却比平日柔和许多。 谢恒笑着问:“将军怎么也不问问我考得如何?” 宣景:“没想过你会考不好。” 谢恒微愣,傻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宣景的话是什么意思,心中又是一阵狂喜。 他本来以为宣景会说类似于“考的好与不好都是你”这样的话,这已经是他能想象到的宣景给出的最好的回答,却不想宣景还能给他这样的惊喜! 比起后者,他自然更高兴宣景能这样无条件地相信他!这才是对他的最大肯定! “嗯,是不错!” 谢恒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他原本不想这么说来着,就显得他有点太骄傲自负了,但宣景这样信任他,他就忍不住想让宣景早些知道这份信任没错。 宣景也淡淡笑了下,更让谢恒觉得自己这话是说对了。 “将军,我能坐你旁边吗?顺便偷偷师!” 荣启一脸啧了好几声:“哪有偷师还说得这么正大光明的?想坐宣景身边就直说呗,还这拐弯抹角的!” 谢恒脸皮也不是一般的厚:“我这说得不是挺直接的吗?” 荣启:……想想好像也是。 宣景:“这里油烟重。” “没事没事。”说着谢恒就搬着小凳子坐到宣景身边,就觉得他家将军即使是在烤肉这每个动作都还是那么赏心悦目! 烤好之后,宣景片好的第一份肉就交到了谢恒手中,已经裹好了酱汁还撒了些佐料,“尝尝咸淡如何。” 谢恒迫不及待夹了一片放进嘴里,差点被烫着,“唔!好吃!” 这可不是他尬吹,肉烤得恰到好处,不老不柴,调味料也弄得正合适,咸淡适中。 本来谢恒还想稍微矜持一点,他已经给宣景很多不好的印象了,不想再多一个“吃货”的印象。但现在是真控制不住,他就是在现代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烤肉!也难怪荣启就只吃了一次便念念不忘! 感觉自己今天肚皮有被撑爆的危险。 荣启看谢恒吃得全无形象可言,这口水早就出来了,拿着盘子眼巴巴地看着宣景。 宣景:“自己弄。” 荣启攥拳,看在烤全羊的份上他就不计较了! 一只烤全羊最后被瓜分得干干净净,谢恒觉得自己已经吃得很快很多,但还是没法跟荣启和陆潇他们比。 真看不出平日里瞧着书生做派的荣启抢起食物来会这样凶残,他都担心真抢急眼了对方能咬他一口! 要不是有宣景护着,谢恒还真吃不到这么多。 肚皮撑得圆滚滚的,谢恒相当心满意足。 休息片刻后,宣景就带着谢恒在将军府里走走转转,也好消化消化那满肚子的烤肉。 这将军府自然要比谢家大的多,但谢恒知道以宣景的人品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府邸越制。现在看着再大,那也是宣景这个身份应得的。 将军府的景致称不上多精美,但布局很妙,不像是随随便便建造的,应该别有章法。而且宣景还专门腾出了地方建造练武场。 以宣景如今的官职可以豢养府兵。许多王侯之家都可以豢养府兵,还有一些朝廷重臣家里也会养一些会点武艺的护院。不过往往这些府兵护院也都是摆着好看的,常年疏于训练管理,真要有派上用场的时候也是一盘散沙。不过谢恒相信,宣景的府兵一定都会是以一当百的精锐! 很多时候从一家宅院的风格就能看出这家人的品性习惯。 宣景的将军府肃荣威严,无半点骄奢淫逸之气,一处回廊一处甬道都透着干净利落的作风,让人看着十分舒服。 “日后将军常住将军府,也能清静不少。” “是能常住,但每月也总要回去几次。” 到底还没有分家,要是宣景就直接住在将军府十天半个月也不见回王府一次,难免有那些愚昧的言官御史又或者是一些别有用心之人要挑拣他的不是。 谢恒没有在将军府待到很晚,最后也是宣景亲自送他回去。 谢恒走的时候陆潇和胡靖已经在院子里醉得东倒西歪,荣启也没好到哪去,坐在桌边直愣着眼珠子对着桌上的酒坛子讲道德经。 回到谢家后,谢恒肚子还觉得撑得慌,又在院子里走了好一会才去睡觉。 几日后,会试放榜。 谢家一早就派人去看了,这次却不是让李顺去,大概是上次李顺看回来的结果让谢长青不满意,现如今谢长青对李顺也不像从前那般看重。 看榜的人回来,高兴得忘乎所以,刚一进门就被绊了个大跟头,起来的时候下巴都磕破流血了也没耽误他笑。 “中了中了!三位少爷都中了!大少爷第五,四少爷第七,五少爷九十二!” 听着前两个是真让人高兴,但谢宏的名次跟谢斌、谢恒实在相差太远,第五、第七之后就第九十二了,这落差着实大了些。 万姨娘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谢老夫人也不在意,高高兴兴地亲自到门前一左一右把谢斌和谢恒拉进屋去! “我们谢家可长脸咯!真是长脸咯!” 老夫人高兴的眼睛都笑不见了,脸上都多出了好几道褶子。 前段时间因为谢元霞的事儿,谢家受了多少嘲笑骂名?谢老夫人都不愿意再让人去外头打听那些人都是怎么议论谢家的,就怕越听越气,连含参片都不管用。 现在家里三个少爷,两个都在会试中名列前茅,这样的成绩到了殿试,不说稳上一甲,但二甲前头总是能保住的。一门双二甲,还名列前茅,这可不就是光耀门楣的事? 谢老夫人只觉得扬眉吐气,连日来积在心口的浊气都吐了个干净,身上都感觉轻便了不少。 谢长青也高兴,最看重的嫡子这一次成绩好的出乎他的意料。然而一想到嫡子和最不被看重的庶子都比自己当初会试的成绩还要出众,而自己最喜欢的小儿子考成那样,这心里的高兴劲儿就跟着打了折扣。 不过在老夫人面前他可不敢表现出来,还是得跟着笑成一朵老菊花。 谢宏在知道自己的名次之后就像上次乡试出结果时一样没了踪影,万氏着急找人,也顾不上嫉妒谢斌和谢恒。 以前万氏最喜欢吹嘘她的宏儿是多么多么聪明,明里暗里地表示将来谢家荣耀得靠她的宏儿挣得。结果一连两次考试失利,被谢斌和谢恒给比到了尘埃里。就算现在周氏倒了,万氏也分到了部分管家的权利,却实在高兴不起来,甚至连去佛堂到周氏面前扬武扬威的心情都没有。 第九十六章 活死人 整个谢府都沉浸在一片欢天喜地的气氛中,就是那些下人也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们家可是有两位少爷都要平步青云了,未来他们谢家也一定会成为真正的大户人家,那他们这些下人能不跟着涨月钱、涨身份?就是后面再买些奴才回来,他们这些老资历的肯定也能管着他们。 就在阖家上下都处在难得愉快的气氛中时,萧姨娘院里却传来消息——萧姨娘上吊自尽了。 谢老夫人当时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瞬间就黑了一大片,甚至有那么一会耳朵里都听不到任何声音,就看到儿子一脸暴怒地吼着什么,嫡孙满脸错愕,小四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一旁的刘妈妈赶紧端了早先备好的参汤过来,老夫人灌了两口之后才稍微回转了脸色。 “孽障!孽障!这是要害了小四啊!这个毒妇!她是真看不得小四好啊!” 老夫人拄着拐杖砰砰砰地敲着地面,又赶紧让刘妈妈搀扶着她,一行人往萧氏的院子里过去。 谢恒已经第一时间让人去请大夫。 前往萧氏那的路上,谢恒不断想着,这萧氏还真是有本事一次次刷新他的认知底线。每当他以为自己已经见识到了萧氏对自己孩子最狠心的一面时,很快萧氏就能让他知道什么叫更狠心。 来到萧氏院子里,伺候的丫鬟跪在门前哭哭啼啼。 谢老夫人来不及见着人就喘着粗气问:“死了没!那个祸害死了没?” “奴婢、奴婢不知道!” 谢老夫人将人推开:“没用的东西!” 萧氏已经被弄到了床上,面色发青,看着胸口起伏十分微弱。 不一会大夫赶来,立即为萧氏诊看。 一番折腾后,大夫抹了把脑门上的汗,说道:“这位夫人的性命算是保住了,只不过她窒息的时间还是长了些,老夫无法保证她还能不能醒过来。这人昏迷着就无法喂药,只能采用药蒸或者擦拭的方式,只是这样的吸收效果定然远不如喝药好,即使能吊住性命,怕也不是长久之计,一年半载的也许就……” 就算是做大夫的,有些话也不能说得太直白,不过话里的意思所有人都听懂了,简单来说就是现在人还活着,但就算用尽办法,也就只能像个活死人一样躺着,而且活也活不了多久,就是一年半年的事儿。 听到大夫这样说,谢老夫人的表情反而平静下来。 “多谢大夫,就照您的意思开药,药蒸也好还是擦拭也罢,您看着办,只要能吊住性命就好。刘妈妈,去给大夫结银子,叫两个丫头跟着大夫去抓药。” “是。” 刘妈妈恭恭敬敬地请大夫出去,大夫也没多说。他行医这么多年,什么复杂的人家都见过,也没什么可好奇的。 等大夫走后,谢老夫人让其他人先回去,只留下谢长青和谢恒。 “小四啊,”老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坐下来,“从你出生开始,这个本该最关心爱护你的人就没有尽过一天作为母亲的责任,任由你自生自灭。现在你自己立起来了,她不说为你高兴,还极尽可能拖你后腿。你比祖母懂得多,应该也知道若是她真在这时候死了,这殿试你也就参加不了了。再过三年谁知道又是什么光景?” 谢恒垂眸,“祖母说的我都明白。前两次我来看望姨娘,除了诅咒和谩骂之外也没听她说别的。” 谢老夫人叹气,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她就是这有问题,拎不清,也还好你不在她身边长大,不然指不定被教成什么样。祖母说句不该说的,其实你姨娘现在的状态最好,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拖累你的前途,而且她这样昏迷着也不至于再给你添麻烦。你说是不是?” 谢恒没有说话,在注重孝道的古代,这种事就算再怎么“是”,也不能真宣之于口。 谢老夫人也理解,也不是真要谢恒回答,又接着说:“你是个孝顺的孩子,祖母知道,不过你跟萧氏之间确实没有母子缘分,这也怪不得你。再说是她自己想不开、拎不清要上吊害你,可不是你害她。就她所做之事,便是休弃个十回八回也不算多,能留她到现在可全是看在你的份上。日后咱们谢家还照样养着她,好汤好药地吊着她的性命,就算是仁至义尽了,你这做儿子的也算是对她尽了孝心。至于她能活多久,那得看她自己的造化。” 谢老夫人的意思很明白,萧氏可以死,但绝对不是现在。反正得过了眼下,等谢恒殿试结束正式入朝为官,在自己的位置上站稳脚,到时候萧氏的生死对谢恒的影响也就不大了。 谢恒:“让祖母费心了。只是萧姨娘毕竟是我的生母,她现在”卧病在床”,我作为唯一的儿子还是要时常过来探望。” 这便是同意了谢老夫人的话。 谢老夫人很是欣慰,“探望”也是应该的,至少得让人觉得在“孝”之一字上小四没什么错处。而且谢老夫人还觉得比起萧氏这个生母,小四果然还是跟自己更亲,又转头看向谢长青:“你觉得呢?” 谢长青自然还是那句老话:“一切但凭母亲安排。” 这话谢恒猜都猜到了。 真要论起来,谢长青这辈子最大的本事也就是死读书读出来了,混了个小官,其他真是没有一点可取之处。 于是从今天开始,谢家这个几乎没怎么在人前露过面的萧姨娘便开始“病重以至卧床不起”。外头那些关注了谢恒但不明情况的人都觉得这是萧氏福薄,儿子出息了,自己却病倒了,还是一病不起,也不知道日后还能不能好起来享受当官儿子的孝顺。 不过谢恒现在就很孝顺了,明明殿试在即,这要上场的贡士们哪个不在积极准备? 殿试啊!这是多少人可能一辈子唯一见到皇帝的机会,也是扶摇直上青云路的最后也最关键的一段路,那不得投入全部的精神好生准备着? 但据说谢恒还是常常去看望卧病在床的生母,有的时候甚至就在生母的院子里温书,就为了能多看两眼,能在跟前多尽些孝心,这多令人感动啊! 传言自然也有些夸张的成分在,比如谢恒在生母院子里温书什么的。要是谢恒真做到这地步,而昏迷中的萧氏还有感知的话,也只有被气得“病情加重”的份。 就在萧氏持续昏迷中,殿试的日子到了。 几乎所有贡士们都很紧张。多少人苦读这么多年为的就是这一刻。 其实通过了会试成为贡士,就已经算是走在成功的道路上,不论殿试结果如何也都已经够资格做官,并不会再被淘汰。可不淘汰是不淘汰,但殿试的名次对考生将来入仕和升迁都还具有重要的影响,所以即使到了这一步也不容考生们掉以轻心,更何况还是在皇帝陛下面前。 殿试作为科举之路的最后一环,由内阁预拟,然后呈请皇帝选定。在会试中中选的考生们,也就是贡士们都可以参加。而殿试的目的是对会试合格者进行再一次区别以便更有针对性地选拔官员。同时也是让皇帝先行了解这一届考生们的“质量”。 因为殿试是皇帝主持,所有通过殿试的考生之后也都可以称为天子门生。 相比较其他人,谢恒就不那么紧张。 要是坐在皇位上的是宣景,他又是第一次觐见,那肯定是紧张的,但对于惠承帝也就那样吧。 惠承帝不能说是个昏君,也算不得明君,只能说是个比较平庸的皇帝,他有心让大瑾国变得更好,但在行为上又总是束手束脚跟不上,反而还会拉那些有心让国家变得更好的人的后腿还不自知。 如今大瑾国的形势已经大不如前,三朝以来逐渐势微,朝政上也是千疮百孔,国计民生处处漏洞,朝堂之上贪腐之风盛行,结党营私之气渐盛。那些还一心为国为民的纯臣被嘲笑排挤仕途艰难,而那些巧言令色的媚上之辈却人脉广阔平步青云。 如果不是有宣景的出现,只怕不出两朝,曾经威名赫赫的大瑾国就要彻底落败,被大夏和蛮国瓜分干净。 就算谢恒嚣张胆大吧,也算是站在未来人的视角上,这样的皇帝的确让他起不来敬畏之心。 只不过不管心里如何作想,这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谁让现在这大瑾国还是惠承帝说了算呢!他要想入朝为官,而且还得谋个有用的差事,那就绕不过惠承帝去。 殿试上,面见皇帝的贡士们中除了那些曾经见过皇帝的达官贵族子弟之外,其他人都不敢直视天颜,生怕有所冒犯,也是他们对皇权的一种本能敬畏。 谢恒虽然也低着头,但整个人都给人以一种从容不迫的气质,并不显得紧张害怕。 皇帝注意到了谢恒,会试前二十名都在跟前,惠承帝一眼就能扫到,其中有少数熟面孔,生面孔之中谢恒的这种淡定从容的气质给他的印象最为深刻。 于是在出了考题宣布开始答题之后,皇帝的目光偶尔会时不时落在谢恒身上,看他的答题状态。 第九十七章 这人谁啊? 跟在惠承帝身边伺候的太监总管福公公不知道是该替这位考生高兴还是担忧。 能一上来就入了陛下的眼那自然是他的造化,可天子之威哪里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即便只是被陛下多看两眼那压力只怕都不是一般的大。 福公公瞧着现在这位考生答题还算顺畅,要是一会注意到了陛下的目光,只怕这难得的平静从容就要被打破了。心中一旦紧张起来那势必会影响发挥,结果可能就会不尽人意。 然而让福公公惊讶的是谢恒从头到尾头都没有抬,就好像对陛下的目光真的完全无所察觉一般,就一心低着头答题。福公公也不知道这是感觉迟钝还是真的心无旁骛。 时间一点点过去,场上有人已经答完,就坐着等待,偶尔目光不受控制地看向陛下,看到之后又会立即低下头,怕被陛下瞧见。 谢恒答得不是最快的,在他停笔时会试的前二十名中已经有多一半的人答完。 而落笔之后的谢恒也没有像其他考生那样忍不住好奇心偶尔偷偷窥视龙颜,还是始终低着头盯着自己的答卷,让人都有点担心他的颈椎。 谢恒那紧盯考卷的模样看的福公公都想笑,这考生还怕自己的答卷会长腿跑了不成?用得着这么不错眼珠地盯着? 惠承帝对谢恒的好奇更深了,真想知道这个从头到尾都淡定无比的考生会交给他一副怎样的答卷,竟然忍不住走到了谢恒身边俯身看去。 这一举动可把其他考生给镇住了,纷纷看向谢恒,也不知道这小子究竟是什么地方特殊竟然就这么得了陛下青眼。正常考试中可没有见到陛下在任何考生身边驻足,除了这个谢恒。 福公公大概是被谢恒的淡定给刺激了,这会竟然幸灾乐祸地想着“这下你小子不能继续装看不见陛下了吧?” 然而福公公还是太天真了,谢恒还真是依旧目不转睛,态度端正得不行,自然也没有一丝慌张害怕的模样。 这简直让福公公怀疑谢恒眼睛的周边视角是不是有问题,是不是除非正正站在他面前,否则谢恒就真的看不到。 惠承帝原本就只是打算随便看看,岂料却越看越入神,眼中渐渐迸发出极强的光彩。 这次殿试的题目是有关地方赋税的应用问题,也是多届殿试以来惠承帝第一次亲自拟定题目。 按照现在的制度情况,地方赋税只有小部分被上缴朝廷,而大部分用于地方,包括基础设施建设,还有天灾人祸的应对,地方官员和一些地方兵马的饷银发放以及当地部分政策的推行事实等等。 然而惠承帝对这种制度却是不满已久。 虽说地方的花销不少,赋税的大头取之地方、用之地方看起来是合情合理,可实际上每年从国库中拨给地方的银两也一样不少啊!但凡有个旱灾水灾的,哪一次不需要国库拨放大笔的赈灾银两?赶上年景不好的时候惠承帝一看到户部尚书就头疼。 还有地方政策的推行实施,除了那些为纯粹为中饱私囊的“政策”之外,但凡是稍微对国民有那么点小利的政策,地方都要邀功似的上报朝廷,奏折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大堆,最后总结两个字——要钱! 朝廷不得照样拨放? 银子流水一样的花出去,惠承帝只要问一句“你们地方的赋税都用在何处了”?那些地方官员就能给他列出好几本奏折的花销明细来,惠承帝哪里方便去验证真伪?最后还得面对地方官员的一顿哭穷,好像自己多问的这一句就是戳了地方的心窝子揭了他们的伤疤似的。 这时间一长,惠承帝心里也不得劲儿,于是就开始琢么着改制,至于怎么改他心里却还没有个章程,正好赶上三年一次的殿试,借着为朝廷选拔人才的机会夹带“私货”,也不说的太明白,就提一下地方赋税的应用,看看这些考生们有没有能提出个像样点的建议的。 要说惠承帝也没有抱极大的希望,想着能有一两个考生注意到地方赋税的应用有问题就算不错的了,却没想到还真有惊喜给他。 在谢恒的这份答卷中,不仅发现了赋税的应用问题,甚至还看到了问题的本质,并提出了一个之前在惠承帝心中只有个模糊影子的想法,让惠承帝顿时有种拨云见日的清明之感!一瞬间便肯定这就是他要的最完美的答案! 惠承帝心中激动不已,真是恨不得立刻就钦点谢恒为新科状元。 伺候了惠承帝几十年的福公公比任何人都了解这位皇帝陛下,一眼就看出了陛下的想法,未免陛下当众做出不合礼法之事,福公公轻唤了一声:“陛下。” 惠承帝如梦初醒,这才意识到自己险些失态了。 收拾好表情回到龙椅上,惠承帝的脸上还是忍不住挂着兴奋的笑。 底下考生们不少人将惠承帝的表情收在眼底,心中都有些不妙之感,还有明晃晃的嫉妒。 看来这人的文章是真入了陛下的眼了,且看陛下的表现还是不一般的满意。最前头的名额就那么几个,占一个少一个,别人得了名额他们就少一个名额。 唯有坐在角落的一个青衣男子在看向谢恒的时候眼中没有嫉妒或者羡慕,却有一种更深的探究。 殿试时间结束,交了考卷之后众考生们排队离场。 今次科举彻底结束,现在就只等最终结果。 一出宫,那些考生们就不再觉得拘束,一个个都放开了,三五成群地结伴聊着。 寇越几人就走在谢恒身边嘻嘻哈哈地打趣,但没有人提起皇帝之前特意站在谢恒身边并且对他的答卷表现出十分欣赏的事。 这种看似独占鳌头的局面在真正的结果未出来之前总被提起并不是好事,反而容易被人拿住话柄成为日后被攻歼的理由。 再说这殿试的结果到底还没有公布,陛下也还没看到别人的考卷,若是看到后面有更好的,那这之前谢恒要真是因为陛下在殿试上的表现就骄傲自大,身边的朋友都议论不断,那等结果出来之后也只会被人笑话。 并且这殿试的结果也不是皇帝一人决定。 皇帝只是殿试的主考官,除了主考官之外还有四个副考官,这四位副考官的意见也非常重要。而且能被选为殿试副考官的一定都具有极为渊博的学识,不仅在朝中要任一品官职,还得在大瑾国的文坛上拥有非同一般的地位,有能品鉴天下学子的本事和声望。他们要是跟陛下的意见不统一,最后按照谁说的办还真不一定呢! 要是从前的寇越等人肯定想不到这么多,但如今这些人跟谢恒一起混久了,增长的不仅仅是学识,还有一些为人处世的眼光和能力。都是出身官宦人家,也都不傻,在家中耳濡目染之下对这些事也该有些天然的敏锐,再经过后天调教,还是很有可为的。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像这几人一样心中有数。 有些根本就不认识或者不熟的人主动上前跟谢恒打招呼,开口闭口都是恭喜。 这表面上说着恭喜,但那股子言不由衷的劲儿却没怎么遮掩。说的话越好听,心里就越盼着到时候谢恒栽得越重。 不过众人也都知道,就陛下当时的表情来看,即便谢恒不能上一甲,这二甲头几名也是稳稳的。 寇越可不惯着这些人,他们在那假模假样地恭喜,寇越就跟阮信在边上捣乱。 “哎你闻着没有?” 阮信知道寇越要作妖了,但还是很配合地笑着说:“什么?” 寇越:“一股子酸臭味儿啊!不是那种陈醋的酸,是那种见不得别人好话说都阴阳怪气的酸!你说咱们这刚刚出皇宫哪来的这种味儿啊!” 阮信:“恩,我也闻到了。” 柳巡也笑着说:“我们闻着也就罢了,也幸好现在出了宫,不然要是熏到宫中的贵人们那可就是罪过了。” 冯凯一扬眉:“谁知道这味儿能飘多远啊,咱们也就刚出皇宫,说不准这味道就能飘回宫里去,也正好让宫里的贵人派人查查这味儿是打哪来的。”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丝毫不留面子,挤兑得那些言不由衷的考生各个脸色难看地离开。 寇越得意地哼了一声:“我们都在这呢还想来欺负谢四,当我们是死的啊!” 谢恒心里流淌过阵阵暖流,刚想着是不是该说点什么表达一下内心的感动,就见一个青衫男子朝着自己走过来。 这人便是之前殿试上那个默默观察了谢恒一会却没有半点嫉妒羡慕的人。 寇越以为又来一个送人头的,正准备撸起袖子继续开战,却被谢恒伸出胳膊拦了一下。 谢恒看得出这人的眼中没有恶意。 “不知这位兄台有何贵干?” 男子摇摇头:“没事,就是受人之托过来看看你。” 谢恒:…… 寇越等人:…… 要不是男子的表情十分正经,这话听着就让人觉得极为暧昧。 而男子还真就认真看了谢恒一会,便行礼告辞了。 寇越:“这人谁啊?” 柳巡摸着下巴:“看着是有点眼熟,就是一时想不起来。” 阮信:“銮仪使郭怀义的孙子,郭嘉。” 第九十八章 相看 冯凯:“就是他!这銮仪使可是正二品的武将朝职,而且郭嘉的父亲也是武将,不过是在军营中。就因为郭嘉走的是文臣路子,父子俩还经常吵架。他爹跟我爹之前总是不对付,两人有事没事就切磋,我还在军中见着郭嘉两次。我记得以前那小子还总羡慕我不被我爹约束着,我却羡慕他能被他爹和祖父寄予厚望。后来见得少了,没想到他还是走了文臣科举的路子,也不知道他老子头发气掉了多少。” 寇越转头看向谢恒:“你跟他认识?” 谢恒摊手:“你看我们像认识的?” 寇越:“是不像,可他到底受谁之托来看你?” 柳巡玩味地笑着:“是不是受人之托还未可知,可能就是他自己想多看看谢兄又不好意思这才假说是受人之托!” 其他人顿时也都跟着笑起来。 “什么事这么高兴?还是你们几个殿试都不错啊!” 一道略显轻佻的声音插了进来,众人定睛一看,那对面正朝着他们走过来且在这二月天还骚包地扇扇子的不是荣启还能有谁? 除了谢恒外几人瞬间老实了,恭敬行礼。 “荣大人好。” 荣启笑了,“免礼免礼,咱们这还没同朝为官呢,这些虚礼就算了吧,以后朝堂之上还有的是机会。” 几人被说的有点脸红,就连看起来最为稳重的阮信都不大好意思。 这要搁在从前他们也会问好,却不会这样规矩的行礼,如今潜移默化之中他们自己也在渐渐发生变化,只是过程中并未有所察觉,到发现时已经脱胎换骨。 谢恒:“荣大人这是要进宫?” 荣启点头,“你们这都考完了不得有人去给你们看卷子?那么多卷子就指望陛下和四位副考官得看到什么时候?当然得多选几个人看。不过最后拿定主意的还是陛下和四位副考官,我们也就是帮忙看看卷子分分类再给点意见。” 寇越一想到那么多考卷就是一阵头皮发麻,“荣大人真辛苦了。” 荣启晃着扇子:“知道我辛苦就说说刚刚你们在说什么给我解解闷。” 寇越:“也不是什么事,就是有个人莫名其面盯着谢四看了一会,还说是受人之托来看的。我们这在调侃谢四呢,这受人之托未必是真,可能是谢四魅力太大了。” “哦?”荣启颇有兴趣地看向谢恒,“谁特意来看你?” 谢恒想着刚刚几人说的那个名字:“叫……郭嘉。” 荣启微微挑眉:“郭怀义的孙子?” 谢恒点头:“他们说是,我不认识。” 荣启笑得玩味:“这可有意思啊,你不认识郭嘉,他又说是代替别人来看你!有意思!回头告诉宣景去!” 谢恒失笑:“又不是什么大事,不必特意告知将军。” 荣启严肃摇头:“可不能这么说!”说罢又贴近谢恒耳边,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你可是他的人,别是什么人不长眼要挖他墙角!他当然得知道!” 说他是将军的人…… 虽然谢恒明白荣启的意思,应该就是说自己是宣景阵营的人,但这话单拎出来还是比较容易引起歧义。 谢恒没不高兴,就是有点不好意思,没控制住红了脸。 荣启说完就笑着扇着扇子走了,寇越他们立刻围上来,目光可疑地看着谢恒。 寇越:“荣大人跟你说什么了?你脸红什么?” 谢恒面不改色:“没脸红,风吹的。” 那表情坦然地让寇越都是一愣。 还好阮信他们没有寇越那么好忽悠,各个笑得不怀好意,一个劲儿地缠着谢恒问东问西。 而荣启在看完考卷出宫之后第一时间就去找了宣景,并把郭嘉找过谢恒的事告诉宣景。这种热闹荣启向来喜欢冲在第一线观看。 “你说郭家小子找谢恒做什么?他们还不认识,郭家小子还说是去替别人看的。你说这像不像媒婆说亲,先找人相看相看,觉得合适再往下一步走?拜托郭家小子的总不会是个姑娘吧?这是有谁家姑娘眼光这么好,殿试的结果都还没出来就已经看上谢恒了?” 在荣启不停的叨逼叨之下,宣景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本,“你最近真的很闲。”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闲了?都不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我才来找你看热闹,真闲的话我早就来了。” 这还说得十分理直气壮。 宣景揉了揉眉心,“你也知道现在很晚了。” 荣启一点也没有半夜三更打扰人休息的觉悟,再说反正宣景也没有早睡的习惯。 荣启:“这不是有关你家小恒恒,我觉得你应该也想第一时间知道他的消息才是。” 宣景这次倒没有否定。 “我记得郭家小子好像跟他父亲和祖父的关系都不太融洽。” 荣启哼了一声:“一家子武将,就他一个要走文官路子,郭怀义又是个刚愎自用的,你说这关系能融洽的了吗?郭家小子我也接触过,看着是个温和有礼的君子人物,骨子里也是个倔强的。实际的脾气可没有他平日表现出来的那么温和。而且他真正交好的人不多,不过我那小师弟算是一个。” 荣启的小师弟就是阮丞相的孙子阮时衡。 “要说这两人能凑到一块去也是有意思,郭嘉是家中满门武将,就他一个奔着文臣发展。我那小师弟一家子都是文官,他自己却投笔从戎跑去参加了武举,一心想着在军中保家卫国、建功立业,这一回成绩还不错,到时候兵部举办的会武宴上有他一席之地。” 两人要是能交换一下,各家大概就都皆大欢喜了。 宣景:“可能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能有共同话题。” 荣启眯眼:“你的意思是让郭嘉去看谢恒的有可能是阮时衡?” 宣景:“如果郭嘉没有说谎,那这人是阮时衡的可能性很大。” 荣启咬了下嘴唇上的死皮:“可也没听说小师弟跟谢恒认识啊!他们两个应该没什么交集才是。” 不过荣启也知道宣景的分析没有问题,十有八九就是阮时衡,别人真不见得能支使得动郭嘉。 “回头我留心看看到底什么情况。你也不用担心,我小师弟虽然有时性情冲动,但人品没问题,对你还十分推崇,不会对谢恒有什么坏心。” 宣景点头。丞相府的家风他还信得过,不会教出为非作歹之人。 而另外一边,早前。 郭嘉在看了谢恒之后就去找阮时衡。 宣景的分析没错,就是阮时衡让郭嘉去帮忙看。 “怎么样?”阮时衡有些焦急地问,“像不像?” 郭嘉点头:“很像,非常像,要不是清楚地看到谢恒的喉结说他是女扮男装我都信!” 阮时衡正色:“那看来灶祭那日我果然没有看错。” 年前灶祭那晚,阮时衡在河边不经意看到了正好从船上下来的谢恒,只是随意一瞥就被对方酷似姑姑的长相给震惊到了,只是一个恍惚愣神间,再看过去时便已经不见人。 后来谢府和厉王府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牵扯到了灶祭那日的事,阮时衡才有了头绪调查,最后查到那个长得很像父亲房里画像中的姑姑的人是谢家四少爷,也是前段时间传出“汤包四少”浑名的那位公子,于乡试之中取得了很不错的成绩。 这世上人有相似,可能就是会有两个没有任何关系的人长得非常像,谢恒那张脸也说明不了什么,而且谢家跟他们阮家也没有任何关系。 不过阮时衡这人就是喜欢刨根究底,就算觉得谢恒跟姑姑跟他们阮家没有关系,他也要自己调查证明了才行。 这一查就查到了谢恒的过往,了解到谢恒从前在谢家过得日子连他们丞相府的下人都不如,还是透明人一个,直到去年大概七八月份的时候才有了转变。 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突然发生这样大的变化。阮时衡又颇费了一番心力,才知道那时候的谢恒之所以转变是因为从鬼关门转了一圈回来。 老话也说人一旦经历过生死关头,半只脚踏进过阎王殿,那再救回来之后整个人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主要是由身体上的变化引发的心理上的转变,而谢恒的变化也就是从那场几乎要了他小命的病痊愈之后开始。 生死是天大的事,如果真是因为这样而发生转变倒也合情合理。 至于谢恒所展现出来的才华倒也没让人多怀疑,从前没人关注过这位谢四公子,自然不知道他在无人之处看了多少书学了多少东西,“自学成才”这种事不是没有,谢家其他人做不到不代表谢恒做不到。“天才”本就是一个个出现而不是一家子一家子的出现。 谢恒身上没什么疑点,唯一让人奇怪的就是谢恒和生母的关系并没有现在外界传言的那么好。 阮时衡从小就在父母的疼爱中长大,所以很是不能理解为何世上会有像萧氏那样不疼爱自己孩子的母亲。 第九十九章 又菜又输不起 阮时衡没有找到萧氏的画像,但打听到的其他事情也不少,比如萧氏是被买来的,原本是小商户之女,但也不是亲生的,是远房穷苦亲戚家的孩子,被买来做童养媳。 因为时间太过久远,阮时衡的能力也有限,最终也只查到了这些。所有的线索看起来都跟姑姑没什么关系。 只不过阮时衡还是没有死心,他在灶祭之后就一直没机会再见到谢恒,这事他也没有跟父亲和祖父说,怕引得两人伤心,又想到好友郭嘉也跟谢恒一样要参加殿试,于是临摹了父亲房中的画给郭嘉看,让郭嘉去比对谢恒跟画上的姑姑有多少相似之处。 灶祭那一晚毕竟天太黑了,就算有那么多灯也不能跟白日相比,阮时衡也有想过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 但现在郭嘉带来的消息证明他之前看得没错。 郭嘉:“真是奇了。那个谢恒怎么会跟你姑姑长得这样像?他该不会跟你姑姑有什么关系吧?” 阮时衡:“他生母姓萧,生父是谢长青,这两点不会错。” 阮时衡将自己的调查结果都告诉郭嘉,对这个好友他十分信任。 郭嘉听后沉思片刻:“听着是好像没什么问题,但是你不觉得谢恒母亲萧氏的身份有些漏洞?萧家不是她真正的娘家,她是萧家的远房亲戚,被萧家当做童养媳,还瞒着谢家。只怕到现在为止谢长青还以为萧氏跟萧家的那个儿子只是兄妹关系。” 阮时衡:“但也有可能是萧家贪财,看中了谢长青给的钱财,又觉得谢长青是个官,选择民不与官斗,还担心被记恨报复,才没有把童养媳的事情说出去。” “是有这个可能,但现在情况特殊。谢长青的身份是没什么好怀疑的,萧氏的身份是唯一的突破口。只要有一点可疑之处咱们就能去调查。谁让谢恒跟你姑姑长得那么像!真要是巧合也就罢了,可如果不是巧合,那说不定这就是唯一找回你姑姑的机会。” 阮时衡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同意了好友的建议。 想到这么多年来祖父和父亲对姑姑的思念,哪怕这次真只是个巧合他也要去一试,就像好友说的,万一谢恒就是姑姑的儿子呢? 不过这件事还是得暂时瞒着父亲和祖父。 要是提前说了,如果不是,难免让两人空欢喜一场。这些年他们也陆陆续续得到过一些有关姑姑的消息,但没有一条是真的,他也亲眼看到了祖父和父亲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这一回除非有十全的把握,不然他不会再让祖父和父亲伤神。 “等殿试结果出来之后我要亲自去见见这个谢恒。” “你要去见可以,但得注意态度。” 阮时衡不解:“怎么说?” 郭嘉微微一笑,说起了他在去看谢恒之前发生的事。 “那些人确实讨厌,我原本还想着谢恒就是个小官之子,在那些酸他的人中也有不少高官子弟,还想着他会不会吃亏来着,没想到都不用他开口,他身边的朋友就都帮他摆平了。如果谢恒真是你表弟,那他的人缘可是不错。有这么些朋友真心护着他,足见他的人格魅力不差。” 阮时衡也笑了,“那他们有没有用怪异的眼神看你啊?” 郭嘉摇头失笑:“你还好意思说,我觉得在我说出自己是受人所托去看谢恒后,那些人看我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个登徒子。” 阮时衡大笑不止,“行行行,这次算是我欠你的,回头有时间请你去锦屏馆。” 郭嘉立即摆手:“还是算了吧,我还没从蘑菇中毒的阴影中缓过劲儿来,今年我都不想再去锦屏馆。” 想到自己中毒期间因为眼前出现幻觉而做下的一系列的糗事,现在郭嘉还觉得无颜见人。也多亏后来京兆尹把事情查清楚了,不然不了解毒源的他说不定还会去锦屏馆点八宝如意菜。 从殿试结束之后,整个京城们所有参加了殿试的考生们都在焦急地等待着放榜的日子。 谢恒的心态大概是放的最轻松的,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成绩不会太差。 这也算是他占了“先知”的好处,知道历史上这个阶段惠承帝是什么心思,并且惠承帝也确实在之后实施了一系列措施,颁布了许多条例。而谢恒就取了个“巧”,他在试卷中所写的内容就是后期惠承帝明明白白要实行的部分政策。 他知道,惠承帝一定会十分满意自己的那份答卷。 当然,他对古时候的才学掌握得始终有限,比起那些真正有天赋又肯下功夫认真钻研学识的古人还是差了许多,那几个副考官要是很看中文学功底的扎实程度,自己的考卷肯定就不那么出彩,一甲是很困难了,但是二甲头几名应该稳了。 谢恒不是个贪心的人,能到二甲头几名就已经很满足,而且只要皇帝看中他的考卷,就算不上一甲他也有把握被分配到“实在”的官职。 所以现在谢恒的心态是真比较轻松,还有心思到宣景的将军府去串门。 有一回谢恒过去也没提前说,正好赶上宣景要去厉王府。 谢恒本来打算离开,主人都不在他自己在人家家里也不合适。 但宣景却直接让他进去,说自己去厉王府只是有事找厉王谈,很快就会回来。 谢恒对于宣景的话是没有抵抗力的,别说宣景只是让他在将军府等着,就算是让他趁着这段时间把将军府里里外外都扫个遍他也特别愿意,说不定还要收集一捧将军府地上的灰回去。 而那次赶巧,荣启也来将军府找宣景谈事情,也没提前说,等来了之后就看到谢恒毫无形象地坐在院中的长椅上,宣景却不在。 荣启当即调侃谢恒:“哎呀,你是什么时候嫁到将军府来的?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要是宣景在这,谢恒肯定要被闹个大红脸,但宣景不在,谁比谁脸皮厚啊!当即说道:“可不是嘛!我也记得你好像没来参加我和将军大婚,错过了就错过了,也不能为了给你看再补办一场不是?你就直接把份子钱随了就成,也算表示了心意。” 荣启没想到自己会被“反将一军”,正要感叹一句“汝之脸皮甚厚,吾甘拜下风”,就瞧见在谢恒身后逐渐走近的人,立即一脸的幸灾乐祸。 谢恒何其敏锐,一看见荣启这表情就暗叫不好,猛地转头,果然看见宣景正朝着自己走过来。 明明感觉宣景走得慢而稳,但似乎一眨眼就到眼前了,呵,腿长的好处。 谢恒蹭地一下站起来,紧张的一时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哪好。 “将、将军……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宣景还认真想了想后才回答:“在你说荣启没有参加我们大婚时。” 谢恒抿嘴,脸红头胀,感觉现在的自己就像武侠片中的那些内功高手,再加把劲儿头顶就能冒烟了。 他不知道要是自己这时候解释都是荣启嘴贱先逗他的,将军会不会觉得他又菜又输不起,还学人家告状。 哪知宣景竟然头一转,看向荣启:“以后别乱说话。” 荣启:…… “你又知道是我乱说话?有证据吗?” 宣景没回答,只是目光淡淡地看着荣启,那表情好像再说“这种事还要什么证据?你怎么如此幼稚?” 谢恒感动了,将军就是将军,稍微一猜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明白他是无辜的! 荣启感觉到自己被排挤了。 “算你们狠,你们是一家的,我不跟你们斗!” 谢恒心满意足了,但也知道荣启来找宣景肯定不是跟自己一样闲得慌,两人应该有正事要谈,便主动跟宣景说他先回去了,下次再来。 说这话时候谢恒莫名有种自己好懂事好贴心的感觉,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响起一个娇滴滴的声音:我跟哥哥关系这样好,哥哥女朋友不会生气吧?她太不理解哥哥了,不像我,只会心疼哥哥(geigei)! 谢恒:……什么乱七八糟的? 三天后,殿试的结果出来。 谢家都还没派人去看,报喜的人就直接上门了。 到了殿试就是有这样的好处,排名在前面的人都有专门报喜的衙役将喜报亲送去考生家里。拿到喜报的人家自然要给送喜讯的人好处,这就叫“喜银”,必须得给,是好意头,当然也没有人家不愿意给。那些外地来的考生住在客栈,便是由客栈的老板给。 老板可不会觉得吃亏,住在自己客栈的学子考了好成绩,那是多好的宣传手段?回头只要说二甲前多少多少名是在他的客栈落榻的,那生意就滚滚而来,多得是人想要花钱沾光沾运气,打赏报讯人那点银子根本不算什么。 今日谢家门前尤为热闹,报喜人就来两个!这可着实少见,两个报喜人在门口遇上的时候还都以为是对方走错了,一问之下才知道他们是来给不同的两人报喜。那这就意味着一家出了两个名列前茅的学子,再看对方报喜人的穿着,那更是惊住了。 第一百章 赠探花郎 报喜人的穿着很有讲究。只有一甲和二甲前二十才有报喜人,而一甲和二甲报喜人的穿着也不一样,大面上看着差不多,但一甲报喜人的领子是红色的,二甲报喜人是蓝色,以此区分,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报喜报的是几甲。 而现在两个报喜人都是红色领子! 别说外头那些闻风而来看热闹的人,就是这两个报喜人都没经历过这种情况。今儿个可算是涨了见识了。 谢长青和万氏都跑了出来,还真是用跑的,就连谢老夫人也在刘妈妈的搀扶下亲自出来接待报喜人。 看到两个报喜人,谢老夫人也愣住了。 “这是……” 其中一个报喜人笑道:“恭喜老夫人了,你们这是一门双一甲,真真正正的大喜啊!” 老夫人晃了两晃,真是要被这天大的喜讯给冲昏头!前段时间净是被气得快昏过去,这要是真高兴得昏过去也值得了! 谢长青正要问双一甲是谁,万氏比谢长青还着急,直接就塞了两个五两银子的元宝到两个报喜人手上,急切地问:“双一甲是哪两个名字?” 两个报喜人也是聪明的,一听这问法就知道这一家参加殿试的肯定不只两位公子。不过既然就只有两个一甲,而且也不见蓝色领子的报喜人,那想来另外的就是在二甲二十名开外,这差的就有点多了,也不知道眼前的妇人儿子是哪个。 两个报喜人没管那么多,反正一家出两个一甲,这结果对于家主来说就是好消息了,而且他们赏钱也拿到了手,只是比他们预想的要少,双一甲的门户,就算不是高门府邸也不该就五两银子。 两个报喜人先后报出名字。 “新科榜眼:谢斌。” “新科探花:谢恒。” 万姨娘的笑容僵在脸上,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第二个报喜人:“您是不是弄错了,是谢宏,不是谢恒,听着像,可不是一个人。” 那第二个报喜人心里不大高兴,他又不是头一回做报喜人,这种事情怎会弄错?一看就知道是两个一甲中没有这妇人的儿子她才不愿意接受。 报喜人心里明镜似的,还很是不屑,面上却没有不耐烦,毕竟是同时出了榜眼和探花的人家,未来说不定就是勋贵,他可得罪不起。 “夫人放心,我没有看错,您瞧瞧,这明绢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呢,新科探花:谢恒。这听起来像,字的写法可是完全不一样,总不至于弄错。” 报喜人将明绢拿出来给谢家人看,上面清清楚楚写的就是谢恒的名字。 万姨娘顿时眼睛发直,捧着明绢的手使劲儿到发白。 谢长青可担心万姨娘一个受不住就将明绢给弄坏了,赶紧小心翼翼地夺回来交还给报喜人。 谢老夫人都没空数落万姨娘失态给谢家丢人,这会的她满心高兴,都没工夫生气,又叫刘妈妈给了两个报喜人各十两银子。 颠了颠分量十足的银元宝,两个报喜人脸上的笑容都更真诚了,吉利话更是不要钱地往外蹦,说的老夫人笑得又年轻了好几岁。 这时谢斌、谢恒和谢宏也都过来,得知报喜人报信的结果,谢斌难掩激动神色! 耽误了三年,他终于还是考上了!而且比他的同窗考得都好!榜眼!他是榜眼!他终于为谢家光耀门楣了! 谢老夫人激动地一把抱住谢斌,嘴里“乖孙”、“乖孙”地叫个不停。眼里甚至闪动着泪花,终究是她最看重的嫡孙给了她最大的骄傲! 边上刘妈妈跟着抹眼角,伺候的丫鬟也高兴地抱作一团。 谢恒很是意外,他以为自己最好的成绩也就是二甲前五,却没想到还真上了一甲。而且比起状元和榜眼,谢恒一直觉得第三的探花听起来更好听。看来陛下对他的考卷真是不一般的满意,不然要是只让那四位副考官看,他二甲前十都危险。自己的探花十有八九是陛下拍板的。 探花也好,既是在一甲,又没有状元和榜眼那么抢眼,低调着拿到这样的好成绩,谢恒没有比这更满意的。 谢老夫人注意到谢恒一直没怎么说话,还以为是自己只关注谢斌,让谢恒觉得受冷落了,又伸手将谢恒也拉了过去,亲的热的一顿夸赞。 谢恒:他还是很想独自潇洒的。 谢宏看着眼前的一切,如魔怔一般眼睛越来越红。 万姨娘这会也反应过来,看到自己儿子双眼好像得了红眼病一般,立即扑到儿子身边:“宏儿!宏儿你怎么了?你别吓娘!” 惊慌之下万氏甚至都忘了自称姨娘,不过这会也没人因为这点事跟她计较。 谢长青也注意到儿子的异状,不用说也知道小儿子这是被刺激了。 一开始他也以为这双一甲中一定有一个是宏儿的,却没想到竟然是小四。而到现在为止也没有蓝领子的报喜人过来,可见宏儿的排名还在二甲二十名之后。 宏儿一向心高气傲,之前乡试和会试的结果已经接连对他造成打击,现在又…… 谢长青想要安慰小儿子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而且自己当初也没有上一甲,这让他在大儿子和四儿子面前总觉得有点抬不起头来,连夸赞的话都没说几句。 谢老夫人对谢长青这个儿子本就有些失望,看谢长青到这时候还只顾着谢宏心里不好受,只顾着自己当初的成绩不如现在的大儿子和四儿子就不愿意多做夸奖,谢老夫人心里就更不得劲儿,拉着谢斌和谢恒就往里走,生怕多看这个儿子一会自己的好心情都要被坏了。 谢老夫人奖赏了谢斌一百两银子,奖赏谢恒五十两银子。 还担心谢恒心生不满,特意说道:“你兄长是榜眼,得的理应比你多,你可不能有意见。往后你们同朝为官,都是一家亲兄弟,肯定要互相帮衬照拂,外人怎么也比不上自家人。” 听谢老夫人这语气,好像肯定将来谢恒需要谢斌照拂似的。 虽然谢恒心知如果两人的成绩调过来,他是榜眼谢斌是探花,那结果应该就是每人五十两银子,看似不偏不倚,甚至老夫人还得说“你看你虽为庶出,但我待你和你的嫡出兄长是一样的”。不过谢恒是真的不在乎。 五十两银子而已,如今交易所的生意蒸蒸日上,他随便从手指缝里漏出来一点都不只五十两。当然他的花销也大,除了日常开支外,他还要多攒点银子为以后行事做准备。 在谢老夫人那用晚膳时,谢恒看着认真,实际上却有点心不在焉。他在想宣景。 也不知道将军是否已经知晓他的名次了。 应该是知道了,将军的消息也算灵通,现在整个京城都应该知道一甲是哪三个人,将军不会不知道。 这样的名次比之当年荣启的三元及第自然差了很多,但已经是谢恒拼尽全力的结果,他想着实际结果比自己预计的好,那就不算差强人意,而且当初他也跟将军说自己可能最好的成绩就在二甲前几名,就当提前给打个预防针,那现在将军就算不十分满意,应该也谈不上失望才对。 等谢恒回到自己院中,一进房间就看到桌子上放着一个盒子。 他心中一喜,快步走过去打开包装质朴的盒子,里面宝蓝色的绸缎上安安静静摆放着一套文房四宝。笔和砚台还都是墨玉质地。 墨玉是北地特产,但产量极少,以墨玉制作的文房四宝乃是个中极品,深受读书人喜爱,只是着实稀有,且价格昂贵千金难求。 文房四宝上放着一张纸,纸上只有几个字——赠探花郎。 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没有署名,但谢恒就是知道这是宣景送他的,一定是! 谢恒一会摸摸笔一会摸摸砚台,对每一样东西都爱不释手。 从前谢恒对文房四宝也没多少感觉,他乡试结果出来时因为主动放弃设宴,谢长青也送了他一套看起来很不错的文房四宝,但他并未多在意,觉得就是书写工具而已,自己没什么偏好。 然而今天宣景送的这一套却让他打心眼里喜欢到不行。 不光是名贵不名贵的问题,最主要的是这是将军送给他的!那对于他来说就是最不一般的! 谢恒迫不及待地想要用这套文房四宝写字,便让石竹在边上给他磨墨。 石竹打着哈欠进来,不明白为何这科举都结束了自家公子还要这么晚都在用功,这是已经形成习惯了? 谢恒提笔的时候才想起这新毛笔还需要开锋,可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已经开过锋的,定然是宣景料到他拿到这套文房四宝之后会喜欢的不得了,想要当场尝试,这才提前帮他开好了锋。 谢恒沾了墨汁,手臂停顿两秒,便在之上写下了第一个字:宣。 石竹子在边上看着,宣什么? 到第二个“景”字出来,石竹感慨,自家公子跟昭武将军关系真是越来越亲厚了。 谢恒觉得自己的字练习了这么久,能说的上工整,却说不上好看。历史上昭明帝的墨宝那是无价之宝,因为昭明帝本身就写得一手好字,但平日里写得又着实太少,几乎少有真品流传到现世。 谢恒琢么着什么时候就让将军赠送自己一副墨宝,写什么都没关系,当然最好是祝福之语,他一定当做传家宝一样保存起来,不管有没有后代都要想办法流传下去。 第一百零一章 合并宴会 三甲已定,本届科举算是正式结束。 接下来的重头戏便是琼林宴。 琼林宴,即在殿试后,确定了新科进士的名次,皇帝便要赐宴庆贺,宴席设在皇家花园“琼林苑”,因此这场宴会便也被俗称“琼林宴”,又叫“荣恩宴”。 对于大多数考生而言,十年寒窗苦读,一朝金榜题名,这是何等“大喜”,自然要庆贺一番,这觥筹交错、对酒当歌的琼林宴可不就是最合适的场景。 更有心者,已经将琼林宴当做未来踏入官场的第一步交际。同一批考生自然更加容易培养感情,比起那些已经在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条们,同期考生之间的关系更加亲密,虽有相互攀比,但既是同一批的天子门生,也多少算是有些同窗之谊。 不过在谢恒看来,这琼林宴的意义其实就跟在现代社会中高考结束之后的散伙饭差不多。只不过这是官方操办的“散伙饭”。 在官方的结束之后,往往考生们还会自己筹办宴会,由比较有声望地位的考生牵头。琼林宴上毕竟还有皇帝和一些朝中重臣在,不能太过尽兴,以免在陛下和诸位大人面前失了体统分寸。但自己筹办的宴会便能放浪形骸了。这一场由考生们自己筹办的“散伙饭”结束之后,大家也是真的散伙了,从此各奔前程。正是“日午离筵到夕阳,明朝秦地与吴乡。” 其实当初乡试结束之后官方也有举办散伙饭,是为“鹿鸣宴”。不过“鹿鸣宴”是地方官员举办,参不参加那不是非常重要,只是一般那些没有身份背景的考生都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一来是为交际,二来也是担心如果不去的话会得罪举办宴会的官员,日后要是自己的官职没有对方高,保不齐还会被穿小鞋。 谢恒算不得有背景,按理说是应该去的,但他懒得很,而且当时事情也比较多,没那个功夫到那种场合去应酬。再说他也不认为自己将来的成就会低于那举办宴会的官员。只怕就算那官员当时记了自己一笔,日后再见也不敢提出来,还要恭恭敬敬称他一声“大人”。 当然这琼林宴不一样,不参加不行。 琼林宴可算是国宴水平,新科进士们不但能与皇帝一同饮酒,见一见部分朝中大臣,还能与皇帝和朝臣们一同游园赏景,光说出去那都是光宗耀祖的事。再说要是真不去,被皇帝记上一笔可跟被地方官员记上一笔的情况完全不同,谢恒还不至于那般没脑子。 现在所有的新科进士们就老老实实在家里等着琼林宴的消息。 然而终于等到了参加琼林宴的通知,却没想到还有另外一个“惊喜”——今年的琼林宴和会武宴将放在一起举行。 一听到这消息,不管是原本参加琼林宴还是参加会武宴的人都沉默了。 会武宴的名声虽然没有琼林宴大,但其实就规格来说算是与琼林宴相当。 如果说琼林宴是文科的“散伙饭”,那会武宴就是武科的“散伙饭”。这武状元是哪来的?可不就是通过武举诞生的吗?想要在军中建功立业,除了去参军从小兵小卒做起,另外一条道路就是参加武举。 只不过武举对武功的要求太高,真要说起来其难度比文举一点也不小。 原本会武宴是在武科殿试放榜之后,由兵部为武科的新科进士们举办的欢庆宴会,皇帝也会出席。宴会上还会赏赐武状元盔甲、腰刀等。也会赏赐其他武进士赏银,那都是实打实的好处。 当然会武宴跟琼林宴的举办形式大不相同,这些武进士们绝对不会吟诗作对,主要原因是不会,所以大家除了喝酒吃肉侃大山之外,就是比划比划拳脚,进行一些点到为止的切磋。 如此的风格迥异,又怎么能将会武宴和琼林宴安排到一起举行?这武进士和文进士们碰到一块,大家先前又不认识,也还没开始入朝为官,更不能在这样的场合妄议朝政,那就没什么共同话题啊! 还是说两个宴会一起举行,但泾渭分明,左边的文科进士们吟诗作对飞花令,右边的武科进士们一拳一脚要你命? 到底是什么人才想到的这样的主意? 很快谢恒就从宣景那知道,那个“人才”就是惠承帝。 一向爱热闹的惠承帝今年不知抽的哪门子疯,非要将琼林宴和会武宴合并举行,说是让大瑾国未来的文臣武将的栋梁们提前认识一下,交流交流感情,往后在朝堂之上能更加同心协力。任凭其他朝臣们如何劝阻也不肯更改决定。 谢宏听了就想笑,难不成惠承帝还以为现在文臣、武将不和的局面是因为平时打交道太少了吗?是因为当初初入朝廷的时候没有一个美好的认识开端吗?这明明就是朝廷的制度问题,也是风气问题。 别说现在朝廷上文武不和,就是在平时有许多读书人和武人也相看两厌。这是一起吃顿饭就能解决的?谢恒都很怀疑万一到时候宴会上双方发生些不愉快,即便当着陛下的面不能如何,但彼此心里都会记下,到时候不但没有达成为未来友好相处打基础的目的,还直接就埋下了不和的祸根,为“文武不睦”的可持续发展添砖加瓦。 可无奈,上位者已经决定这么干了,还一意孤行,他们这一届的文武新科进士们也只能认下。 谢恒倒是不介意和那些武科进士打交道,甚至隐隐期待,只是从大局考虑,不想双方还未参政就已经有了不和的苗头。 不管如何担心,举办宴会的日子还是如期而至。 谢恒和谢斌一起出门,到宫门口的时候正好碰上了郭嘉,郭嘉正是这次殿试的新科状元。 瞧见谢恒,郭嘉微笑点头示意,“又见面了。” 谢恒:他们这就算认识了吗?这人社牛啊? 不管怎么样,人家先摆出了礼遇的态度,谢恒就是再觉得这人奇怪也不能不搭理,也点头示意。 郭嘉又看向谢斌,“这位便是你兄长吧?” 谢斌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表情不是很自然的谢恒,拱手还礼:“在下谢斌。” 郭嘉:“郭嘉。” 谢斌一听这人竟然就是新科状元,不由更加意外。谢恒什么时候跟新科状元认识了?瞧着还不是点头之交那么简单,不过谢恒的表情有些不对劲儿,瞧着没有郭嘉那般自然。 新科状元、榜眼、探花,一甲都聚集在了宫门口,自然惹人眼球,后面来的人看三人站在一起说话都不好意思上前打扰。这倒是让谢恒清净了些,也就不觉得对郭嘉疲于应付。 武科进士也陆续到了。 郭嘉对着不远处走过来的一个白衣劲装的男子招手。 谢恒看过去,那白衣男子穿着虽不花俏,但这身衣服所用的料子却是顶级,该是出自江南织造,一般人家绝对买不起。虽是武人装扮,但举手投足间气质雅致出众,肚子里的墨水应该也不少。 这样年轻又是这般气质矜贵,更不会是普通人家能培养出来的。 郭嘉笑着说:“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两位便是新科榜眼和探花,谢斌和谢恒,人家还是亲兄弟呢!一门双一甲,厉害吧?这位是我好友,也是这一届的武状元阮时衡。” 谢恒眯眼,“阮”这个姓氏可不多见,他没记错的话除了阮信家之外,当朝丞相就姓软,也不知道跟这个阮时衡有没有关系。 阮时衡对着谢斌谢恒见礼。 谢斌十分意外,这个武状元倒是出乎意料的文质彬彬。这样一个看着跟自己身形差不多也年龄相仿的男子,看着也不是多魁梧,竟然会是今科武状元,真难以想象这样一个人舞刀弄枪起来是什么样。 谢斌和谢恒还礼,之后四人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 其他文武进士们看着有些羡慕,果然优秀的人都更喜欢优秀的人,就算现在朝中形势文武不和,这新晋的文科一甲和武状元倒是很投契的样子。 谢恒本来就是打算表面应付,但聊着聊着却觉得这个阮时衡挺有意思,很多看法见解都与自己不谋而合,而且言辞犀利,并不浮夸花俏,总是能一两句就点到重点,同时也不缺乏幽默感,能在较为严肃的话题中不突兀地缓解气氛。 没有一定的文学功底和言语功底可做不到阮时衡这般。 如谢恒一开始猜测的那样,这个阮时衡的出身绝对不简单。 可如果阮时衡真跟阮同甫有关系,谢恒也会觉得意外。 阮同甫纵然才学出众,也很有政治头脑,但他的迂腐也让人头疼不已。作为史书上大瑾国的三朝元老,对阮同甫的描述不少,相关事件的记载也很多,毕竟阮同甫桃李天下,学生一多,自然也容易被记录言行。 谢恒那时候就很看不上阮同甫的行为方式,甚至一度被他的愚忠气得牙痒痒。 宣景登基后对这位老丞相仍然以礼相待,给他体面和尊崇,但也是看在阮同甫为天下师的份上,却没有再重用阮同甫,而阮家的没落也就此开始。 第一百零二章 睁眼说瞎话 谢恒不太了解情况,如果阮时衡真是阮家人,那以他的本事,就算阮同甫不被重用,他依然能为阮家搏个好前程,再说阮家还有个阮展鸿,那也不是个简单人物,后面怎么就没落了呢?还是说阮展鸿和阮时衡都站在了宣景的对立面? 谢恒无从知晓,脑子里纷纷乱乱地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顿时有些头昏脑涨。 看谢恒闭着眼睛晃了两下脑袋,阮时衡立即担心地问道:“谢公子可是哪里不舒服?” 谢恒摇头:“没有,可能就是昨晚睡得有些晚,今日稍微有些精神不济。” 阮时衡还皱着眉,“别是着凉就好,现在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可要注意。既然是没休息好,那今日宴会上还是尽量少饮几杯,免得更不舒服。” 这下谢恒更加诧异了,他今日跟阮时衡可是第一次见面,但对方对他言辞关切不似作伪,这阮时衡总不会是那种会对第一次见面的人就掏心掏肺关心的烂好人,可他又为何对自己这般关心? 谢恒看向一旁拉了拉阮时衡袖子的郭嘉,突然想起来那日郭嘉说是受人所托来看看他,难道那个“托”他的人就是阮时衡? 谢恒又努力在记忆中翻找,最后确定不管是自己还是原主,今日都是第一次见到阮时衡,此前的确不认识。 阮时衡也仿佛意识到自己有些反应过度,笑了笑说:“我就是觉得跟谢公子一见如故,像是失散多年的亲人似的,一时失态,还请谢公子不要见怪。” 谢恒:……这才是真正的社牛!郭嘉跟阮时衡比都不算什么,难怪这两人能凑到一块。 旁边那些离得不算太远的文武进士们听到这话也都惊掉了下巴,这位武状元还真是会说话,若是参加文举说不定也能在榜上有一席之地。只是这位武状元这样情真意切地关心探花郎,这不就把他们的路给走窄了吗?一会他们再去套近乎可就显得太不真诚了。 不一会,宫里出来几位满脸笑意的公公,先说了一通吉祥话,之后引着已经到齐的文武新科进士们进宫。 郭嘉和阮时衡作为这次文武新科进士的代表,给了领头的两位公公赏钱。 虽然直接给的荷包,但看那沉手的样子和两位公公脸上越发和善的笑意就知道肯定少不了。 谢恒又get到了一个没考中状元的好处——少破费些。 来到琼林苑,便有小太监鱼贯而出,引着所有人入座。 文左武右,中间空着很宽敞的一块地方,为了方便歌舞表演。 除了高位上皇帝的位置之外,左右两边前侧也各空了几个位置,应该是为了给前来赴宴的文武大臣所留。 谢恒兴致缺缺,将军不在,其他人都不能吸引他的目光。 片刻后,荣启等几位大臣也到了。 文官来了三个,武将来了两个,除了荣启之外在谢恒看来都是生面孔。没来的也不是官职不够,谢恒之前就在宣景那听荣启说过,这参加琼林宴和会武宴的官员就是轮着来,这一届是他们,下一届就换别人,反正宴会上也不用那么多人都在,意思意思就是。 不一会,听着外头公公唱报:“陛下驾到!” 众人立即起身。 皇帝背着手走进来,身后倒是没跟着许多人,脸上带笑,看起来十分亲善。 待皇帝落座之后,笑着挥手让众人也坐下。 “今日春光明媚,倒似是老天也知道朕要在今日设琼林宴,格外的给面子啊!” 众人立即跟着符合,还有个大臣拍马屁说陛下乃真龙天子,自然得上天庇佑,要做什么事当然也会得到上天支持云云,这拍马屁的习惯都已经深入灵魂,任何时候都能拽上一两句。 谢恒心中白眼,可不是得天朗气清,不然也不会定在这个日子,要不钦天监是干嘛吃的?连就近的天气都看不明白也就用不着他们了。 众人落座后,宫人开始上酒上菜。 按照规矩,文武进士们一同向皇帝敬酒,郭嘉和阮时衡还说了祝酒词。 谢恒觉得这两人身为“学生代表”算是很尽职尽责了。 之后皇帝对所有的文武进士表示了嘉奖,也说了一些鼓舞人的话,再之后就是文武大臣们对新科进士们洗脑,啊呸,是勉励,让大家日后务必要用一生所学来报效朝廷,尽忠陛下。 该走的流程走完了,接下来就是相对放松的环节——欣赏歌舞表演。 当然舞乐的声音也不会太大,而且当皇帝有话要说时这些宫廷乐师们还会自觉地调低音量,就比如现在。 皇帝看向谢恒,笑着说:“朕瞧着探花郎好像没怎么喝酒,可是这酒不合胃口?” 真不合胃口也不敢说啊,谁敢嫌弃宫中御酿? “没有,学生只是不胜酒力,喝多了恐在陛下和诸位大人面前失态。刚刚听几位大人所言,学生只觉得颇受震撼、热血沸腾,就更不想还没能在朝堂上发光发热为陛下分忧就先露出丑态来,那真是要没脸见人了。” 谢恒语态认真又言辞幽默,惹的惠承帝哈哈大笑了好几声。 众人见惠承帝的反应,也知道他并没有怪罪谢恒,甚至对谢恒很有好感。 那日殿试上惠承帝对谢恒格外注意的事,在场的人就算不是亲眼瞧见的也都有所耳闻,再看现在陛下的反应,开席到现在第一个单独问话的就是这位探花郎,可见陛下对其果然十分重视。 “这么看探花郎还真是个极重规矩的人。说起来那日殿试时,朕就觉得探花郎十分沉稳,就算朕站在探花郎身边看着,也不见探花郎斜视半分,眼睛就只盯着自己的考卷,这份定性也非常人所能比。难得探花郎年纪轻轻就能这般沉得住气!” 边上福公公听这话也想笑,陛下这是又高兴探花郎年轻沉稳,又觉得自己对探花郎的影响不够大呢! 别看现在皇帝是开玩笑的口吻,但如果真不假思索随性回答,可说不准就有哪句话触怒龙颜。“伴君如伴虎”这句话一点没错,上一刻还能相谈甚欢,下一刻就可能不知道说错了什么话就被叉出去了。 这要是在琼林宴上被叉出去,这辈子的仕途也就算是到头了。 谢恒面不改色十分镇定地说:“考试规定就曾言明,不论是在答题过程中还是答题之后,都不可左顾右看,如非必要也不能打扰考官。能得陛下驻足学生心生欢喜,也多有惶恐,但学生是个守规矩的人,自然要按照规矩办事。也就不敢在那时候窥视陛下龙颜,只想着定要给陛下呈现一份最好的答卷,以报答陛下看重。” 这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还不知道,在未来,谢恒的这句“我是个守规矩的人,自然要按照规矩办事”会在日后成为一句名言被不断翻出来,以证明这位权倾朝野的第一佞臣当初是如何的睁眼说瞎话。 当下惠承帝确实被谢恒的话给哄得心花怒放,有什么比自己看重的人才还这般尊敬自己知道顺着自己更让人高兴的? 惠承帝最头疼的就是那些有办实事的本事但是又总爱直言顶撞他的朝臣,正事上用的上他们,而他们偶有顶撞也算不得大不敬,可又实在闹心。这样的朝臣惠承帝就算任用,却也只会派给他们差事,办好了赏些金银器物,升官什么的是不可能的。在现在的位置上都能这样顶撞自己了,再升官还得了?那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这回遇上谢恒,惠承帝心里是真舒坦,又有本事又会来事还知道顺着自己,要不是被那几个副考官拦着,高低也得给他整个榜眼。探花的名次还让惠承帝觉得委屈了谢恒呢! “你那份考卷朕很满意,不过写得也不是很详实,具体的施行步骤你可有章程?” “回禀陛下,殿试时因受篇幅限制,学生确实只写了个大概。不过学生回去之后又重新写了一份,是在原稿的基础上详尽了一些相对具体的安排,正好学生也带了过来,陛下可要过目?” 惠承帝激动的屁股都往前挪了两下,“快快呈上来!”一边说着还一边对身边的福公公比划着。 福公公赶紧下去,接过谢恒从怀中掏出来的文稿,又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谢恒的表情,心中明白这位探花郎看似随意,实际上却是有备而来。 惠承帝拿到文稿后就迫不及待地看了起来,越看脸上的表情越激动,那嘴角不断放大的笑意更证明了他对这份文稿的满意程度。 这份文稿不但将他心中所想都呈现了出来,在具体的实施安排上也是按部就班有条不紊,一定能在最大程度上降低地方的反弹,还能最快见到效果。 这个“布政司”的官职设置的极好,算是给地方一个缓冲适应的时间,说是帮衬地方官员提高效率,但实际上是在逐步统管地方的民政和财政。 待到布政司运转正常地方也习惯之后,其上再设置各路转运使进一步对接朝廷,实际上便是将从布政司掌控的税收中大部分转运中央,如此不但能解决惠承帝最在乎的问题,还能逐步消除地方割据的物质基础,简直不能再好! 第一百零三章 投笔从戎 惠承帝兴奋不已,真是恨不得现在就立刻结束琼林宴,带着这份文稿叫上谢恒和其他心腹大臣一起到御书房去好好商议一番,尽快将相关安排落地执行。 不过好在惠承帝还是有数的,知道这对于每个进士而言都十分重要的琼林宴不能就这么中途结束,再说也确实不差这么一时半会的,还是让人家好好享受享受。 下面众人将惠承帝的表情收入眼中,再看向谢恒时又各有深意,但都明白这个谢恒是真要一步登天了! “好好好,非常好!”惠承帝十分直白地夸奖,毫不掩饰自己对谢恒的欣赏看重,“我大瑾国真是又要多一位国之栋梁了!” 谢恒也松口气,虽然知道自己的看法十有八九会被惠承帝采纳,但未得到确切结果时还是稍有些忐忑,毕竟他在历史上惠承帝原本颁布的政策基础上做了些改动。 虽然现在看着好像不是很显,但等后面实施的时候就会发现税转运中央之后,经户部、三司使共同管理调度,那么这些钱财的收支就会变得更加透明,到时候太子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把户部当成自己的钱袋子,想搂钱就搂钱,而到时候的各种账目明细也会让皇帝更加直观地看到这些税收到底有几成用于军需。 时间一长,皇帝就是反应再迟钝也会知道从前兵部和户部根本就是在欺上瞒下。 谢恒铺垫了那么多,可不是真正为了给惠承帝排忧解难为其揽钱,归根结底还是为了将军,为了边境浴血奋战却连军需补给都不能被保证的将士们。 谢恒谢过了惠承帝的夸奖,又回答了几个问题,惠承帝都十分满意,又让福公公赐酒。 谢恒之前答应过宣景他不在的时候尽量少饮酒,今天也是如此做的,只不过陛下赐酒实在不能推辞,谢恒还是喝了满满一杯。好在他之前没怎么喝酒,还吃了不少饭菜垫胃,这会喝了一杯也不至于醉倒。 酒过半酣,如此枯坐也没什么意思,歌舞也看得差不多了,惠承帝心情也好,便提议带着文武进士们一同游园赏景。 虽然游园赏景本来就是琼林宴的一部分,但以往琼林宴皇帝都不会留到这个时候,大多数情况下也就是露个脸讲个话就完事了。后面便是由其他大臣们与新科进士们同乐。会武宴更是如此。大瑾国本就重文轻武,会武宴上皇帝露个面就走,惠承帝也不喜欢舞刀弄枪那些,切磋什么的也看不懂,最多就看个热闹,也就更没兴趣,更不可能留多久。 这一次惠承帝将琼林宴和会武宴合并到一起,原本就打算一定要多留一会,又因为谢恒的文章而发自内心的高兴,自然更有心情,就是对着那些武进士也十分和颜悦色,特别是阮时衡,惠承帝也夸了许久。这其中固然有惠承帝对阮家的看重,却也让一众武进士们觉得心里平衡了不少。 琼林苑作为皇家园林,十步一景,其瑰丽繁华自不必多形容,谢恒在现代没有见过真正的琼林苑,就是从一些史书古籍的描述中窥见一角,还有就是在那些参加过琼林宴的文人墨客的诗文描述中,也呈现出了一个体现泱泱大国国力强盛的园林盛景。 直到亲眼看到,谢恒才发现古人的描述所言非虚,甚至都还不足以形容他亲眼所见的琼林苑的奢华。 谢恒知道古时候很多朝代都喜欢以修建皇家园林来作为彰显国力的一种方式。有他国来使时,皇帝和朝臣们也会带着使者参观皇家园林,让使者领会到他们大国的丰厚财力和工匠们巧夺天工的技术,这些都是展现国力的一种常见形式。 这种做法也不能说不对,毕竟就算是在现代,衡量一个城市的等级,看这个城市是否发达,基础建设、地标建筑这些也都是必要的考量。 可谢恒想着,即便是要彰显国力,一个琼林苑也没有必要奢华至此,特别是一遇到跟军需有关的,朝廷就他妈的开始哭穷! 一想到边境的将士们前要奋勇杀敌,后要为五斗米劳作,他还听陆潇和胡靖说过将军曾在天寒地冻之际冒着风雪带他们去漫山遍野的挖野菜!因为粮草不够,而那时候边境百姓们自己都生活艰难,根本没有余粮卖给军队,将士们饿得面黄肌瘦,还病倒了一大片,宣景将自己的冬衣给了生病的将士,在冰天雪地中穿得那样单薄去挖野菜! 他的将军又不是王宝钏,凭什么要受这份罪?! 谢恒当时心疼得眼睛都红了! 再对比眼前的奢华,谢恒半点没有心情欣赏。 阮时衡正在跟郭嘉说话,一转眼看到谢恒似乎兴致不高的样子,表情有些难看,还以为是谢恒的身体一直不大舒服,再被皇帝赐酒之后就更不舒服了,还不好意思说,便两步走过去关切地问道:“谢公子身体还是不适?” 谢恒摇头:“没有,只是稍微有些累了。” 阮时衡皱眉,“身体不舒服觉得累也正常,要不要跟陛下说一声?陛下欣赏你,知道你身体不适断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介怀。”说完又补充一句,“我可陪你同去。” 谢恒笑了笑:“多谢阮公子关心,不过我真没事。” 阮时衡还是不大放心,但看谢恒也是倔脾气,知道自己再多说也没用,便道:“那好,不过你也不要硬撑,实在难受一定要说出来。” 谢恒点头:“好。” 嘱咐完谢恒,阮时衡才又走到一旁继续去跟郭嘉说话。 谢斌走在谢恒身边,犹豫再三问道:“你跟阮时衡认识?” 谢恒想起上次郭嘉来找他时寇越他们也是这样问的。 “不认识,一点不熟,今天第一次见面。” 谢斌皱眉:“这就奇怪了,我看他跟你好像十分熟悉的样子。对你也格外关心,不像是第一次见面。” 谢恒无奈一笑:“谁知道怎么回事?反正我是没有见过他。” 荣启一直在惠承帝边上,但也有分出精神来注意谢恒那边的情况,瞧见刚刚那一幕,不禁挑了挑眉。看来之前让郭嘉去看谢恒的还真是阮时衡,可两人此前从未有交集,瞧着谢恒也是一脸懵,完全不知道阮时衡的这股热情亲近之意是打哪来的。 想了想,荣启便趁着皇帝和别人说话的功夫,慢慢看似不经意地晃悠到阮时衡身边。 “小师弟,恭喜啊!” 阮时衡对荣启行礼:“师兄。” 边上郭嘉见荣启应该是有些话想单独跟阮时衡说,便识相地行礼后退至一旁,与其他人闲聊。 荣启骚包地摇晃着扇子:“我没想到有朝一日我的师兄弟中还真有人走了武将的路子,还记得当初你跟老师表明态度时可着实把老师气得够呛。” 阮时衡低头一笑,也像是在回忆自己当初的坚持和固执,眼中没有丝毫后悔之意。 “还要感谢当初荣师兄替我在祖父面前说话,没有荣师兄帮我,祖父没那么容易松口。” 荣启摇扇一笑:“我倒是想居功,不过也不能完全这么说。你的脾气老师和师兄都知道,当时也是确实生气才说什么都不肯松口,毕竟你天资出众,老师一直希望你能走他的路子,看你半路投笔从戎他不生气就怪了。但也正因为老师了解你,知道你不是意气用事的性子,既然这般决定便是没有回转的余地,所以最后才借了我的劝说做台阶下罢了。有没有我他终归还是会同意的。” 阮时衡看了一眼荣启,他这位总被祖父和父亲挂在嘴边才华横溢的师兄,总感觉如今的师兄跟从前相比有了些变化。 “我听父亲说,年前朝廷决定与南蛮和亲时,师兄曾与祖父有过争执。” 荣启夸张地瞪大眼:“师兄可真是会抬举我,我哪里有那个胆量跟老师争执?不过是我说的一些话老师不太赞同,点了我两句,我面上不说什么但心里不以为然罢了。” 阮时衡:……荣师兄还是有一开口就让他接不上话的本事。 在朝堂之上荣师兄就不畏得罪人,私下说话也还是这么耿直,也只有荣师兄会把阳奉阴违说得这样直白通透。 阮时衡收回目光,看了一眼走在大前面听着左右朝臣拍马屁的惠承帝,微微垂首:“其实我也不赞成和亲,我还找过祖父,想让祖父去劝劝陛下。陛下一向倚重祖父,他的话陛下总会更能听得进去。但……” “但老师把你数落了一顿是不是?”荣启毫不客气地笑了一声,一扇子轻轻敲在阮时衡脑门上,“你明知道以你祖父的性情会如何,还非要不死心去尝试,活该被数落。” 阮时衡不服气,揉了揉脑门说:“那荣师兄也一样了解祖父,当初不还是拖着病体去找祖父?我知晓荣师兄就是明明心里清楚,但为着一丝希望还是要去尝试,我跟荣师兄的想法是一样的。” 第一百零四章 一见钟情? 荣启哼了一声,“少往自己脸上贴金,至少我没跟你一样挨教训。小小年纪的,天天沉着一张脸装老成,看人家郭嘉比你大一岁瞧着都比你年轻有活力!你当初弃文从武就是因为对朝政失望,也对你的祖父和父亲失望是不是?” 阮时衡头垂得更低了,“时衡不敢。” 还不敢?听听这言不由衷的语气。 荣启叹气:“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你就这样选择弃文从武,何尝不是一种逃避?正是因为朝中风气不佳,才更加需要你这样能坚守本心之人。若是不能从根本上改变,你即便日后从军,所能感受到的也是更深的无力,到时候你也会更加身不由己却毫无办法。” 阮时衡抬头,神色微动:“师兄……” 荣启脸上一片正色:“你且想想昭武将军,想想当初卫老将军的死讯传来之时那场朝堂争辩,你应该也有渠道知晓。身为武将,官职升到昭武将军这一步,不说顶天也差不多快到头了,可当时情形如何?面对太子和三皇子,面对那些急于顺应讨好陛下或者在党派纷争中有所表现的朝臣,昭武将军的力量还是过于单薄。武将多不善言辞,且又是在朝廷重文轻武的大环境下,即使有武将站出来表示赞同昭武将军,又能有多少分量?最后陛下还不是选择了和亲?你自认为成为武将后能做得比昭武将军更好?” 阮时衡眼中暗淡,他确实不能!昭武将军是他最钦佩敬仰之人,他不愿在京中看着那朝廷气象污浊自己安享太平,也想像昭武将军一般在边境奋勇杀敌保家卫国。 但他也要承认荣师兄说的极对,即便是昭武将军,有时在朝中仍然举步维艰,仍然有许多不平遗憾,换做自己,只怕也只能在昭武将军手下干着急罢了。 “那荣师兄以为我该如何?” 荣启搭上阮时衡肩膀:“你现在有所醒悟也还不晚。虽然你是通过武举入朝,但也不是每届的武科进士都要进入军中去做将士,你可以选择进入兵部啊!” “兵部?” “没错,兵部。每到战时,大军的后备支援都是兵部操持,尤其是对接户部筹备军需,当然还有一些兵马调动。而且武官选用还有兵籍、兵械、军令之政等都是兵部之责。当初昭武将军想要在军中推行中兵、外兵、骑兵、都兵、别兵五兵司时,就是因为有兵部掣肘才难以实行,不然在兵马管制上就能有更加便捷高效的方法,还能节省精力和军需,又能将切实的好处落到兵士身上。” 关于“五兵司”一事阮时衡也有耳闻,当初刚刚听到这一新制度时他还兴奋许久,想着不愧是他最为敬重的昭武将军,这新兵制实在是完美,但是后来却一直没有听到落地实施的消息,他还曾奇怪是怎么回事,现如今听荣师兄说起才知晓竟然是兵部掣肘。 兵部是太子的势力,往年跟户部串通,扣了多少军需进了他们自己和太子的钱袋子?这新兵制所伤最大利益者便是他们,也难怪太子会让兵部给昭武将军拖后腿。 荣启又说:“这还不是最可怕的,试想,若是在两军交战之际,将士们在前线奋勇杀敌,可身为后备支持的兵部却在算计着军需,粮草供应跟不上,让前线将士们腹背受敌!最后没有败在敌军铁蹄之下,却毁在那些阴私手段之上!何其悲哀!” 阮时衡的心随着荣启的诉说而越来越沉重,最后攥紧了拳头,咬着牙坚定地说道:“我要进兵部!” 荣启笑着点头:“这就对了,你在朝堂之上能发挥的作用会比在军中大很多,一定要懂得运用自己的优势。老师虽然有些古板,但如果知道你愿意留在六部之中,定然也会十分高兴,更乐意让师兄为你安排一番,能让你在兵部中谋个实缺。” 荣启知道若是以前,老师肯定不会愿意让小师弟进兵部,但现在小师弟都要去军中做武将了,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在这种情况下,阮时衡能“回心转意”留在朝中做官老师就要谢天谢地了,哪里还会强求做什么官? 出身丞相府,自身的才学不低,这是小师弟所拥有的先天条件,其他武科进士比不了,所以即便是从武举入朝,小师弟一样能在兵部谋事。最多就是先从这兵马管制等与军队有直接关联的位置做起,这还是好事。 阮时衡眼中重新亮起了希望,原本眼前一片昏暗瞧不见前路方向,但跟荣启谈了这么一番后就有种豁然开朗之感。即使没有如一开始打算那般从军,他也可以发挥自己所长,在对的位置上做对的事! “今次还要多谢荣师兄点拨!” 现在的阮时衡整个人看起来都不一样了,精气神大好,这样瞧着才是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 “不必谢我,还得是你自己能想通,我可没说什么。” 荣启也很满意,他之前就计划着要把这个心思纯正又十分仰慕宣景的小师弟给忽悠到兵部去,只是一直没找到下手的机会,这回也算是碰上了。 忽悠人的任务完成,荣启又跟荣启说起了谢恒。 “我看你刚刚主动找谢恒说话,态度还十分亲近,怎么?你认识他?” “这个……”阮时衡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耐人寻味,“现在算是认识了吧!” 荣启挑眉:“那一日殿试结束,我进宫时恰好看到郭嘉跟谢恒说话,我与谢恒有点交情,一问才知是郭嘉说受人之托去看看他,这个”人”是你吧?” 阮时衡眼睛一亮:“师兄跟谢恒相熟?那改日能不能约谢恒出来一道聊聊。” 荣启眯眼:“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你找谢恒做什么?” 阮时衡咳嗽一声,“也没什么,就是觉得跟他一见如故,想要结交,不过谢恒这人看起来好说话,但防备心还挺重,要是师兄早与他相识,从中介绍我们认识,他对我应该会更容易接受一些。” 看着阮时衡说到后面满是期待的表情,荣启很不给面子地哼了一声,“什么一见如故?你们今日不是才第一日见到?之前怎么就让郭嘉替你看人了?不老实回答休想我帮你!” 阮时衡嘴硬:“不帮就不帮,我就不信我自己还找不到机会了!” 荣启坏笑,“我会在你找到机会跟谢恒熟识之前在他面前说尽你的坏话败坏你的形象,就看看你在谢恒面前刷好印象的速度能不能赶得上我给你泼脏水的速度。” 阮时衡震惊,带着万分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荣启,那眼神仿佛在控诉——“我霁月清风的荣师兄啊,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不要脸的话?” “师兄……” 荣启十分得意自己欺负到了阮时衡,“你说还是不说?”那嚣张的表情像极了恶霸调戏小姑娘时说的“你到底跟不跟爷走啊?” 阮时衡无奈,比脸皮厚他是真赢不过自己这位师兄:“其实在今天之前我确实见过谢恒,但也只是一面之缘。就是灶祭那晚,我刚好看到谢公子在河边从船上下来,真就只见过那一次。当时就觉得谢公子十分面善,很想与之结交。只是当晚太过混乱,我还没来得及多看谢公子两眼人就找不到了。后来辗转打听到谢公子的身份,就一直想找机会结识。” 这话说的真假掺半,荣启一时间也分辨不出真伪。 小师弟的表情很认真,不像是说假,而且还提到了详细的时间地点,不该是临时编的谎言,但如果按照小师弟这么说,听起来总有种……有种小师弟对谢恒“一见钟情”的意思。 荣启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但除了“一见钟情”之外,哪里还有人会对一个此前从未见过面又只是匆匆一瞥的陌生人这样上心?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但小师弟和谢恒都是男人啊! 荣启不是没听过龙阳之好,但是还真没有人把这种事拿到明面来,那些豢养男宠的人私下交流也比较隐晦。 而且荣启压根没想过自己身边的人会有这样的。两人虽然都很优秀,但性别卡在这。如果是一男一女,哪怕小师弟是女的,荣启绝对乐见其成,想来就是宣景也会很高兴他家小探花能有个知心人在身边,但这种事可没有如果。 看着白白净净的小师弟,荣启的眼中涌出几分担忧。 那谢恒瞧着不像是有这方面嗜好的人,小师弟看起来对谢恒已经十分上心,日后若是真有勇气表白,定然要被拒绝,少不了得伤心失意一番。 阮时衡被荣启的眼神看得有点发毛,他也不知道自己半真半假的话算不算蒙混过关,反正他现在就是还不能说出怀疑谢恒是他表弟的事儿,不然万一最后是场乌龙,定然会被这个毒舌的荣师兄狠狠嘲笑一番,而且他敢肯定相当长一段时间内荣师兄都会拿这件事来嘲笑他! 第一百零五章 切磋 这总是逛园子也没什么意思,尤其是对那些武科进士而言。 这爱美之心虽人皆有之,不过这习武之人很多确实不像文人那般对花草美景有着天然的喜爱和赞美的冲动。 瞧见好的了也就是说上一句“漂亮”、“好看”就完事了,毕竟习武之人中很多肚子里都没什么墨水,就像看见天上有鸟在飞,也就是一句“嘿,瞧那一排大鸟!也回家睡觉了嘿!”而不会想到“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再说以往的会武宴大家都是切磋切磋拳脚,现在跟这帮文人在一起,又是欣赏歌舞又是看园中美景的,手脚都痒了。 惠承帝也看出来这些人想要活动活动筋骨,他心情正好,自然同意,反正瞧着他未来的肱股之臣谢恒好像也有些累了,正好休息一下,也能体现出他这个皇帝对臣子的体恤。 于是众人回去宴会之上重新坐好,中间原本用来表演歌舞的空地就刚好可以用来给那些武科进士切磋之用。 文科进士们平时也看不到这样的场面,也都特别好奇,一个个聚精会神地看着,虽然不懂那些刀剑招式,但看到精彩的地方也知道鼓掌叫好,眼中也有热切羡慕的神采,一时间这文武新科进士们的气氛还真不错。 谢恒看着,心想没想到这样一场“大杂烩”的散伙饭还真有些缓和关系的效果,至少就目前来看,这些未来的文臣武将们当下相处还算愉快,也不知道等正式同朝为官之后,还会不会像现在的一些文武大臣们那样有点什么事儿都能争执得面红耳赤弄得剑拔弩张。 阮时衡作为武科状元,自然备受关注。 武科的榜眼一直觉得自己当时输给阮时衡只是一时没有发挥好。从还没上场比试的时候他就瞧不起阮时衡,觉得对方跟白斩鸡似的,自己身上随便两块肌肉一动就能夹死这个小子,因此在正式比试中轻敌了,这才一时不慎输掉比试,成了第二名。 这会皇帝在,还有几位重臣,那第二名就想借此机会向陛下证明自己的能力,振兴他才是真正有资格成为武状元的人。 于是在前几拨人切磋完之后,那第二名就对阮时衡发起了挑战。 有其他武科进士对此表示不屑,那第二名的小算计实在太明显,你要是真想跟状元再光明正大比试一回也不是不成,那你就该在一开始陛下让切磋时就对武状元发起挑战,那还能算你坦荡。可现在武状元都已经跟人切磋过三轮了,虽然都赢了,但这体力也消耗了不少,你现在向武状元挑战,这不是明摆着占人家便宜吗? 谢恒微微皱眉,他虽然觉得这个阮时衡有些奇怪,但这人目前也没给他什么恶感,而这个武科榜眼的做法确实叫人不喜。 虽然只是见小事,但见微知著,这样的性格将来到了战场之上也未必是个好兵。 阮时衡自然也看出了那人的打算,却还是面不改色地应下了挑战。他自己的实力自己清楚,就算刚刚消耗了体力,但要赢过这人不算什么,之前在正式考试比试中他也根本没有使出全力。 那第二名擅长的武器是双刀。考试时用的是兵部提供的武器,但现在自行切磋当然可以用自己平时用称手的。 阮时衡用的是剑 一般情况下任何人都不能佩戴武器进宫,这次与琼林宴合并举办的会武宴算是唯一一次例外。阮时衡便也带来了自己用了多年的宝剑,这剑还是荣启当年在得知他要弃文从武之后送给他的,他一直用的很称手,现在也是随身佩戴。 两人的切磋开始。 武科状元和榜眼的切磋,估计也就只有这一次机会能看到,再怎么觉得这武科榜眼不地道,众人也还是看得十分认真。 武科榜眼使用的双刀比寻常的单刀要小上一些,但是更为轻便灵活,速度更快,刀刃十分锋利,这杀伤力可不一般。 宴会上的切磋也就是点到为止,武科榜眼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赢了切磋就可以,他和没打算真的伤着阮时衡,毕竟他也听到过点风声,阮时衡好像很有背景,刚刚还看到阮时衡跟那位拿着折扇的大人交谈许久,可见传言非虚,他也不想惹麻烦。 然而武科榜眼期望中的“速战速决”并没有实现,他想轻轻松松就拿下阮时衡,结果却发现是自己天真了,阮时衡的武功比他以为的还要强上许多。明明他此刻拿出的实力已经在正式比试时之上,而阮时衡还是半点没有被他压制的迹象。 这时候他也终于明白过来,不仅自己在考试中轻敌,那阮时衡当时也未尽全力。 一时间武科榜眼只觉得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这个白斩鸡一样的小子居然敢轻视他,居然在与他切磋的时候还不尽全力,这分明就是看不起他啊! 愤怒之下的武科榜眼一心只想给阮时衡一个教训,出手间就有些失了分寸。 其他武科进士发现武科榜眼的一招一式都比之前更加很辣,甚至带上了杀意,纷纷变了脸色。 文科进士们虽然看不懂,但还是能明显感觉到情况有些不太对了,那个武科榜眼的状态好像跟之前大不同,瞧着竟似疯魔一般! 这莫不是切磋急眼了?这人的脾气可不大好啊! 就算那武科榜眼还没像现在这样凶神恶煞的时候,这些文科进士们也比较偏向阮时衡。 人大都是视觉动物,比起一身肌肉疙瘩的看起来像是还没有进化完全武科榜眼,当然是面貌清俊的武状元更加养眼。 而且阮时衡一直表现得彬彬有礼,就是在文科进士们吟诗作对时也能对上一两句,且十分工整,更让文科进士们欣赏。 而那武科榜眼没有参与也就罢了,还说了两句酸话被文科进士们听到,大家也就是看陛下和几位大人还在这,又不想跟一个粗人计较罢了。 瞧着翩翩公子一般的阮时衡跟那大块头切磋,即便明眼人都看得出是阮时衡一直占上风,可在视觉上还是会让人觉得这大块头在欺负人,更不由自主地偏向阮时衡。 荣启也清楚阮时衡的本事,自然不为这个小师弟担心,现在他满心想着的都是他可怜的小师弟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目光也不由自主地总往谢恒那边飘过去。 瞧见谢恒似乎也挺紧张,有因为那武科榜眼耍心机不满,也有在看到武科榜眼打红了眼之后微微紧张,该是在替小师弟担心。 这下荣启又开始琢么了,这是不是代表其实谢恒对小师弟的感觉也不坏,那小师弟也就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 要说小师弟那长相确实不赖,完全遗传了他父母的优点,师兄还说小师弟很像年轻时候的老师。谁不知道阮丞相在年轻时可有京城第一美男子的美称?小师弟这样貌首先就差不了。 再者,出身富贵之家又是书香门第,家中还极重教养,小师弟的气质没得挑,为人品性也经得起推敲考验。 小师弟和谢恒虽然是一武一文,而且小师弟的性情较为耿直,谢恒却是智多近妖,但能互补也挺好的,再说小师弟也饱读诗书,不至于跟谢恒没有共同话题,两人本质上又都是良善之人,心中忧国忧民,这就算是志同道合啊! 如此思考了一番,荣启竟然觉得除了性别的问题之外,两人都能算得上天作之合了!那他到底是该阻止呢还是该促和呢?真要因为世俗的缘故而拆散这样一对般配的人吗? 荣启陷入深深的自我思考之中,就连边上一位大人连叫了他两声都没听到。 那位大人倒也没什么事儿,只是想跟荣启喝两杯,但看荣启一直没有反应,便以为荣启是在思考什么学术性的难题,谁都知道荣启是阮丞相的得意门生,才学十分出众,也只有像荣大人这样随时随地都能集中精神思考学术问题,才能年纪轻轻就达到这样的成就吧!真是令人佩服不已。 空地中央,阮时衡和那武科榜眼的切磋还在继续。 那武科榜眼也算有些本事,这样不管不顾地动起手来还真稍微有些难缠。 阮时衡又不会像对方一样杀红眼无所顾忌,便真被缠住了一会。 随着时间推移,那武科榜眼也越来越步步紧逼,阮时衡都要被缠得起了火气,下手也重了些。 他原本也不想伤了对方,但现在为了早点结束也只能稍微下点重手了。 不过肯定不会伤及对方性命,更不会断胳膊断腿,就是一些皮外伤在所难免。 那武科榜眼也感觉到阮时衡加强了攻势,心中一急,对方之前竟然还没有使出全力,他还以为阮时衡跟自己一样已经拿出了全部本事!刚刚他都不能压制阮时衡,现在阮时衡突然发难,自己不是输定了? 想到这里,武科榜眼顿时慌张起来!是他不服气阮时衡而提出挑战,要是还输了这脸往哪儿搁? 武科榜眼咬紧牙关,就算输,他也要在阮时衡身上咬下一块肉来,如此才能不算太难看! 他拿出全部力气使出自己的杀招,双刀以先后却无缝衔接的形式砍向阮时衡。 阮时衡能稳稳接下第一刀,但第二刀却只能只能格挡。 这一档便让那武科榜眼虎口一震,被挡开的刀竟然脱手而出,好巧不巧地朝着谢恒飞去。 众人一阵惊呼,而慌张之下的谢恒连躲闪都来不及! 看着长刀呼啸而来,谢恒下意识呼喊出声:“将军!” 第一百零六章 真是机智 就在众人以为这回谢恒是要血溅当场了,可预想之中的血腥画面却并没有出现。 那被甩出去的长刀在距离谢恒鼻尖约两寸之处停了下来,稳稳当当没有一丝颤动,好像那长刀的时间被突然暂停了一般。 谢恒睁开之前吓得闭上的眼睛,就见到一只手稳稳握住刀背。 再抬眼一看,站在身前的正是宣景! “将军!” 直到此时对上宣景那波澜不惊的沉稳眼眸,谢恒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现在也算是劫后余生。 谢恒说不出心中什么感觉,就是非常踏实。明明他才与死亡擦肩而过,可现在有宣景在他身边,他连后怕都省了。 惠承帝大大松了口气。谢恒可是未来的朝廷栋梁,是他要重点栽培的臣子,真要是有个好歹那不管是对于他还是对于整个朝廷而言损失都太大了! 因着宣景救下谢恒,惠承帝看向宣景的眼神都有一股慈爱之意。 “幸好有昭武将军及时出手,谢恒,你还不快快谢过昭武将军!” 谢恒立即躬身行礼,面上已经带上了恰到好处的陌生疏离和感激之意,“学生谢过昭武将军!” 宣景只是微微点头没有说话,反手一掷,只听“当”的一声,那长刀就没入那武科榜眼脚下地砖约三寸!还是贴着那人的的鞋面,这要是歪上一根手指头的宽度,那人的脚就要被钉在地上了! 即使只是贴着鞋面,那人也觉得脚上一痛,似乎已经被刀气所伤,吓得他直接瘫坐在地上,脚却不敢挪动分毫,像是已经被钉上了一般看着十分滑稽。 宣景虽是当着皇帝的面直接动手,但这倒是符合他一向的行事风格,惠承帝也没在意,看那人狼狈的模样还觉得挺解气。 “你这来得早可真是不如来得巧啊!快坐吧!” 惠承帝还在庆幸,幸好宣景来了。 今日原定赴宴的文臣武将本来就各有三人,但之前通知到宣景的时候他有事要忙,今日不一定来得了。这要是以往,宣景肯定直接就推掉了,传讯官本来也这么以为,还想着回去之后陛下要换人自己还得再跑一趟,却没想到宣景虽说有事要忙,却没有推辞,只让传讯官转告陛下自己那日会晚些时候到。 之前虽然因为和亲之事让惠承帝对宣景多有不满,但在大多数时候惠承帝对宣景也算得上看重,这么点小事自然不算什么,宣景没说让换人,惠承帝也不在意他晚到些时候。 现在又看是宣景于危机之中救下谢恒,惠承帝更加庆幸自己没换人,换了旁人没有宣景的身手,还真未必能救下谢恒。 宣景作为将军,自然是坐在武科进士那边的前位。 这时候谢恒有点介意了,他还想坐到将军身边去呢!一时间这屁股上就像长了钉子,怎么坐都不舒服。 出了刚刚的事,切磋自然是被终止。 惠承帝动了怒,当场就剥夺了那第二名的榜眼身份,叫人赶出宫去。 那第二名垂头丧气,一座小山似的汉子这会看起来就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耷拉着肩膀再无半点精气神儿。日后他是别想再通过武举走上仕途了,这次的事情若能给他个教训让他知道什么叫收敛,往后去报名参军从小兵做起,凭他的身手也不是没有升到高位的可能。 后面也没有其他武科进士在张罗着切磋,都看得出来陛下余怒未消,谁也不敢在这时候冒头,就是那些文科举人都不再卖弄才学,一个个安静如鸡。 惠承帝的年纪大了,劳累了那么长时间,刚刚又受到了惊吓,这会更显得精神不济,便先行离席。 皇帝一走,总共六个文武大臣就走了多一半,就只剩下荣启和最后到的宣景。 宣景往那一坐就好像一把寒冰铸造又饮血无数的利剑戳在那,散发着寒意和煞气,文科进士们不敢过去见礼不说,就是武科进士们也少有上前的。 他们也是想不明白,传言不是说昭武将军最不耐烦各种交际宴席吗?怎么今日不仅来参加,就连陛下都走了他还没打算离开?昭武将军不走他们没人敢走,别说走,就连“走动”都不敢。就害怕别人都没动,自己一动昭武将军的目光就过来了,到时就是不说话不合适说话又不敢。 最后还是一直把昭武将军当做人生目标的阮时衡先拿着酒杯过去敬酒。 “昭武将军,学生、学生阮时衡,敬昭武将军一杯!” 宣景没说话,但仍接下了阮时衡的敬酒。 阮时衡:“刚刚多亏有将军出手,不然我就要铸成大错了!” 宣景:“你的武功的确还有待精进。” 旁人只会觉得阮时衡年纪轻轻就能成为武状元十分厉害,出身书香门第还能有这样一身功夫更是难得,也就只有宣景会直接说阮时衡还有待进步。 阮时衡只当是玄武将军一向高要求,不管是对自己还是他人,却不知道,宣景是在想着如果不是因为刚寓小言刚阮时衡和那人的切磋,谢恒也不会陷入危险之中,又或者阮时衡的武功再高些,能早些制住那人,谢恒同样不会面对那样的危险。 否则宣景也不是那么苛刻之人,阮时衡的武功能达到现在的程度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正常情况下宣景也会夸赞两句。 周围的武科进士见连堂堂武状元都被昭武将军点评“有待精进”,他们就更加不敢往宣景面前凑,一个个缩着脑袋喝酒,恨不得宣景根本看不见他们。 文科那边,大部分人都去向荣启敬酒。 一个两个还好,人一多荣启就不耐烦了,于是后面再来敬酒的人都会被他出题考问,那些答不上来的就会收获到荣启的“摇头+叹气”套餐一份,然后战战兢兢地回到自己位置上开始怀疑自己怀疑人生。 久而久之就没人再去找荣启了。 得了空闲的荣启高高兴兴地对谢恒招手。 众人:荣大人这是要对探花郎下手了吗?怎么不找榜眼和状元?柿子挑软的捏啊! 谢恒直觉荣启没什么好事,但这么多人看着,他还是得硬着头皮过去。 “荣大人。” “坐坐坐。” 原本坐在荣启旁边的两位大臣走了,空出来位置,荣启就让谢恒坐下。后面还有个空位,而且距离进士席那边还稍有些远,如此他们谈话的内容也不会被旁人听了去。 “你也真是命大!刚刚那刀冲你飞过去的时候我也过去了,可离得太远根本来不及,幸好宣景来了,不然你要是在这琼林宴上出了事我可怎么跟宣景交代?真跟他说”你家探花郎血溅琼林宴”,他能直接拔剑砍了我!” 谢恒心里那叫一个美啊,一点也没有刚刚险些丢掉小命的害怕,当然面上还得端住:“不会,将军与荣大人交情深厚,不会如此。” 虽是反驳之言,但听着却有得了便宜还卖乖之意。 荣启哼了一声:“得了,你就别装了。不过你怎么知道宣景会来?” 谢恒一愣:“我不知道啊!” 荣启挑眉:“我明明听到你喊”将军”了,当时宣景还没赶到你身前。那种情况下你应该也分不出眼角余光打量周围吧?” 谢恒越发愣住:“我……我当时喊将军了?” 他是真不知道今天宣景会来,之前亏他还跟宣景说过自己要去参加琼林宴,将军也没说自己也会来啊! 而且当时危急关头他也确实没看到宣景,甚至如果不是荣启说起,他都不知道自己在惊慌之中喊了声“将军”。 荣启见谢恒的反应,知道他没有说假,表情顿时更加玩味,“敢情你这是下意识地叫的啊!危难之际见真心,可见在你心中最重要也最可靠的人就是宣景!” 荣启想着这下小师弟的感情路更加艰难了,就冲着谢恒对宣景的重视程度,将来小师弟表白,就算谢恒稍有动心,也一定会去问宣景的意见。两人都是男人,宣景怕是不会同意。 谢恒也意识到这点,却半点没觉得不好意思,还特别骄傲! 看看!他对偶像那真是忠心耿耿绝无二意!就连生死攸关的时候心中也只想着他的将军!这是多么令他自豪的觉悟! 越想谢恒心中越高兴,甚至想赶紧过去将荣启的这一番推断告知宣景,让宣景知道。 他对将军的敬仰之情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何不能让将军知道? 对一个人好,如果没有其他妨碍,当然要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心情。谢恒可没有自虐倾向,他默默为宣景做的事情已经不少了,可不想什么都瞒着。 众人看谢恒高兴的样子,心道探花郎真有本事,一定是破解了荣大人出的难题。不过瞧荣大人那一脸深思的模样应该是在思索更加困难的题目,这是非要难倒探花郎不可啊! 没等到荣启再度开口,众人就瞧见谢恒拿着酒杯朝昭武将军走去。 有人很快反应过来谢恒应该是要去再度感谢昭武将军,虽然之前已经谢过,但救命之恩就是多谢几次也是应当的,而且还有人觉得探花郎这应该是在借机摆脱荣大人,真是机智! 第一百零七章 一定很狂野 谢恒走到宣景身边:“为感谢将军救命之恩,我要再敬将军一杯。” 宣景:“一杯怎么够?坐下慢慢敬。” 众人:……想不到你是这样的昭武将军! 不管是武科进士还是文科进士都觉得今日可能谢恒的运气不是很好,先是差地被一刀戳死,现在又被荣大人和昭武将军轮番“刁难”,是这两位大人对“探花”这个身份有什么天生的恶感吗? 谢恒却高兴得不行,立马坐到宣景身边,脸上的笑意看着都十分耀眼。 众人又忍不住想,这荣大人是何等凶残,竟然让探花郎能这么愿意坐在煞神身边都不愿意回去面对。尤其是那些武科进士们,纷纷觉得果然这读书人要是狠起来就没他们武人什么事儿了。 荣启暗暗撇嘴,想甩掉他?没门! 于是荣启又在众目睽睽之下端着酒杯走过去坐到谢恒身边。 这就导致谢恒左边是宣景,右边是荣启,被这宴席上仅剩下的两位文臣武将给包围了。谢恒就在无知无觉中又收获了一大票同情的目光。 此时诸位进士们对谢恒的感觉是可怜又感激,死道友不死贫道,有谢恒扯住了两位大人的注意力,他们也能更放松一些。但他们会在心里为谢恒祈福的。 同情心是有的,但不多。 谢恒对荣启的突然介入表示不满,多难得在外头跟将军独处的机会?还有那么光明正大的理由,荣启凑什么热闹? 荣启就好像没看见谢恒那不满的眼神一样,笑呵呵地说:“探花郎,浅谈一番被你家将军救下的感受呗!” 谢恒抿着嘴认真思索,最后十分严肃地说道:“终于可以证明我一直以来的猜想是对的。” 荣启心下好奇,怎的?这谢恒还曾经想象过自己被宣景救下的场景不成?要不怎么说是“一直以来的猜想”?荣启对宣景投过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继续问:“是何猜想?” 谢恒:“话本子里那些救人的描述果然都是忽悠人的!我之前就看过一些英雄救人的桥段,某人眼看就要被刀剑所伤,便有英雄出来,挡在那人身前,以自己的身躯扛下刀剑。当然结果就是救人的英雄身负重伤,死肯定是不会死的,却也要好一番渲染,突出这种以自己的性命去这拯救他人性命的高风亮节!我从前就觉得这些情节太改过刻意了!” 谢恒越说越激动,那真是要把他看言情古装剧时那些让他无奈的英雄救美的桥段的吐槽劲头都给发挥出来。 “高手啊!那些英雄的设定可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啊!那么厉害的人在救人的时候就非得用身体去挡吗?可以像将军那样直接攥住,如果遇到不好攥的武器也可以用自己的武器将其挡开,实在不行你一脚把人踹开也比拿自己的身体去挡合适吧?为啥就非得大出血一次呢?不流血受伤就显不出厉害吗?就不够英雄气概吗?更离谱的是哪怕背后插着一把刀他们还能抱着人在原地转个几圈,哎我跟你们说我真是看不惯……” 宣景和荣启第一次见到谢恒话匣子打开收都收不住的模样,那口若悬河的劲儿让荣启觉得要是以后还有朝堂辩论的时候,我方只要放出一个谢恒就能稳赢,绝对能把对方那些人喷得七荤八素、晕头转向。 其他进士们虽然听不到谢恒他们这边在说什么,但都能看到谢恒那滔滔不绝的样子,再一次心生佩服!探花郎这是要自己把控聊天的节奏,只要他说个不停,那昭武将军和荣大人就没有开口的机会了,这就是“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这一方法的成功运用!佩服佩服! 等谢恒说得差不多了,宣景还递上了一杯茶水。 就是茶水,他刚刚特意吩咐宫人去准备的,料想今日谢恒应该喝了不少酒了,接下来还是喝茶比较好。 荣启趁着谢恒喝茶的功夫赶紧插话,生怕谢恒润好了嗓子之后继续叨逼叨。 “弄了半天这就是你的感想?将军于危机之中救你性命,你就只能想到话本子里的那些故事都是忽悠人的?” 谢恒眨眨眼,梗着脖子,那意思是——咋的?有什么不对吗?不行吗? 荣启彻底无语,是他上岁数了吗?已经不适应年轻人的思维方式了? 宣景倒不在意谢恒的侧重点,在他看来只要谢恒平安就好。 “日后再遇到这种事就躲远些,或者看看周围有没有更安全的地方。” 谢恒一秒变乖巧,一点瞧不出方才沉默硬刚荣启的模样,乖顺地点点头。 荣启:……感觉到了被针对! 又过了一会,荣启便简单说了一番话作为宴席的结束语,大概就是先整体夸赞了一番,之后就言简意赅地表示可以各回各家了,千万不要指望喝醉了能留宿宫中,到时候扔也会把你给扔出去,丢人。 众人一点也不留恋,麻溜一个个离开,他们已经想走很久了! 不过现在时间其实还早,谢斌那边已经与几个好友约好再去喝茶,跟谢恒说了一声之后就先行离开。寇越他们也准备去有家酒馆再来一轮痛快的,叫了谢恒一起,但谢恒说自己今天不大舒服,就不去了,寇越他们便准备自己去。 临走之前冯凯拉着谢恒到一旁说了会悄悄话。 “最近你七妹妹如何?” 谢恒眉梢一挑:“别告诉我你看上她了。” 冯凯听谢恒这语气顿时有些诧异,他还以为同为谢家不受宠的庶子庶女,谢恒和他七妹妹的关系应该不错,但现在看来好像并非如此。 “七姑娘她……” “你就给我一句准话,”谢恒打断冯凯的话,“你要是想娶她,可能许她正妻之位?” 冯凯沉默半晌,最终摇摇头。 谢恒:“那你就别想了,我那七妹妹看着柔弱,实际上却是所有姐妹中最有主意的,别说是你,就是王侯子弟,若是不能给她以正妻之位她也不会答应。当然她不会明着拒绝得罪人,但却有的是手段让人自己知难而退,到时候名声受损的绝对不会是我那七妹妹。不过你要是觉得我说的不对,仍坚持己见,那我铁定也不会死拦着你,作为好友,在这种事上也只能给你建议,左右不了你的决定。” 冯凯错愕,他知道谢恒从来不是夸张之人,也不会刻意说难听的话抹黑别人,就是当初跟他十分不对付的谢家嫡出两姐妹,他也不曾在他们面前说过两人的不是。 现在既然谢恒这么说,那就代表确有其事,谢元柔并非他想象中的那般单纯无害,甚至还极有城府心机,谢恒就差明着说他玩不过谢元柔了。 而且他也知道既然谢恒说不会死拦着他那就一定会说到做到,但比起自己那点朦胧的小心思,他自然更加相信谢恒。大家认识这么长时间,要是对谢恒连这点信心都没有,他也就不配跟谢恒结交。 冯凯受了打击。从灶祭那晚见过谢元柔之后,他就对这个柔弱娇美的谢七姑娘存了心思,后来听说了谢元霞的事,还一直担心会不会牵累到谢元柔,几次想跟谢恒打听情况都不好开口。如今终于鼓起勇气开口了,却发现一切跟他以为的根本不一样。 谢恒鼓励地拍拍冯凯的肩膀,“你也不要太灰心丧气,以你的条件一定能找到一个更好的。出身不是最重要的,但人物品性一定不能差,娶妻娶贤、纳妾纳色,你现在正是前途无量的时候,也不用太着急婚姻大事,再往后看看,说不准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缘分就来了。” 冯凯还是耷拉着肩膀,“但愿吧。” 辞别了谢恒,冯凯转身跟寇越他们一道离开。 寇越他们自然要八卦八卦冯凯跟谢恒都说了什么,这种事冯凯肯定守口如瓶,不会让几个损友知道自己第一次对女孩子动心就看走了眼。 等寇越他们走后,荣启又凑过来,“说什么悄悄话呢?” 谢恒:“没什么,就是在感情问题上给人点建议。” 荣启立即笑起来,“真新鲜啊!你这毛都没长齐呢就要给别人感情建议了?” 谢恒:“年后我就十七了。” 荣启:“那你也没我毛多。” 谢恒上下扫了一眼荣启:“书上说毛多的男子性/欲会比寻常人更加旺盛。” 荣启窘了一下,立马将边上的宣景拉到谢恒身边:“那你家将军的一定比我旺盛,不信你有机会看看他有多少腿毛。” 宣景横了一眼荣启:“你知道我有多少?” 荣启:“猜的。像你这种闷骚的性格床上一定很狂野,一般人绝对招架不住。” 谢恒:…… 这话题怎么就越来越少儿不宜了?他们是怎么聊到这种程度的? 出了宫门口,陆潇和胡靖都在外头等着,瞧见三人出来之后立即上前行礼。 宣景转头对谢恒说:“你喝了酒,让陆潇和胡靖送你回去。” 谢恒“哦”了一声,知道这是宣景和荣启还有正事要谈,乖乖点头,跟着陆、胡两人离开。但走几步路就要回头看看宣景,直到上了停在不远处的马车为止。 第一百零八章 目标 荣启嘿嘿笑着:“瞧瞧你家探花郎,还一步三回头呢,多舍不得你啊!” 在荣启心中,宣景跟谢恒的关系那就跟父子一样,宣景对谢恒诸多照顾,谢恒对宣景仰慕非常,这是不是亲父子更胜过亲父子啊! 荣启对宣景打心眼里羡慕,瞧瞧,这还没成亲呢,就已经有这么个贴心的好大儿了!这就是福气,他可羡慕不来。 宣景没接荣启的话,直接往将军府走。 要商量正事自然不能就在外头说。 回到将军府,宣景让人上了茶。 荣启喝了一口就直咋舌:“这三月新茶都出来了,你这里怎么还喝陈茶?回头我让人给你送点新茶过来。要是有人来将军府做客你就只能拿陈茶招待人家多寒酸?” 宣景倒是无所谓,能来他这个将军府做客的也都不会介意陈茶还是新茶。 “上巳节的事情你查得如何?” “不出我们所料,”荣启的神色也郑重起来,“今年的上巳节自然还是由礼部准备,太子那边已经有动静了,不过还没查到他们具体要怎么做,只是查到太子府的人已经在跟礼部的人接触。” 新年开朝之后的第一个大节便是上巳节,这也是大瑾国的一个传统节日。 不管对于朝廷还是对于百姓而言,上巳节都非常重要。 在上巳节这一日,百姓们会举办”祓除畔浴”的活动。人们结伴去水边沐浴,称为”祓禊”,当然同时还有宴饮、曲水流觞、郊外游春等内容。 虽然一开始上巳节起源于一种驱邪的巫术活动,但是后来随着不断的发展变化,上巳节有了更多的意义。比如男女春日相欢好、妇女祈孕等。尤其是年轻男女,手持兰草或者香薰沐浴,都是对美好感情的期盼。 而朝廷也会在上巳节这一日进行酬神祭祀的活动,于这春和景明之中祈求新的一年里大瑾国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远离所有的灾厄与疾病。 上巳节的日子是固定的,每年朝廷都会让礼部准备酬神祭祀的相关事宜。 比起年祭,上巳节的祭祀活动更为随意活跃,有点类似于宫宴,就在东郊皇家园林举行,能参加除了王公贵族之外就只有一品大员。 王室宗亲和朝中大员们随帝后上香过后,便是临水宴饮,也就是曲水流觞。 既然是宴饮,那也就少不了要进行采购。这些也都是礼部在操办,吃的喝的都是经由礼部安排。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以太子的贪婪成性不拿回扣是不可能的。 往年太子都会利用上巳节曲水流觞的机会大赚一笔,这笔钱多是用来招揽在二月殿试中榜上有名的新科进士们。 以往宣景在二月份就已经回去北境,即便从荣启那知道太子的所作所为,他既不在京城,能做的也十分有限。而且让荣启自己对付太子,风险也稍微大了些。 这一回他在京中,就断断没有轻易放过太子的道理。 “礼部那边和太子对接的是什么人?” “礼部尚书熊志成亲自对接太子府詹事。” 宣景:“若是这样,只要将事情查实,即便太子那边一时不能如何,礼部尚书是跑不脱了。” 荣启摇晃着折扇,“那是自然。熊志成那老东西罔顾礼法,让他在礼部尚书的位置上做这么些年就是对大瑾仪礼的最大讽刺。他一心向着太子,不放过任何一个向太子表忠心的机会,而他身在礼部,太子用得上他的机会着实不多,这种为太子圈钱的事自然要亲力亲为,不把他抓个现行都对不起他对太子的这份忠心!” 宣景点头,跟荣启进一步商量着具体做法。 这么些年宣景镇守边关远离朝政,想要扳倒太子和三皇子着实困难,只能先一步步剪除他们的爪牙,而在剪除他们爪牙的过程中,自然也会不断揭露他们的错处,最终让他们永远丧失竞争帝位的资格。 商讨了好一会,荣启突然想起什么,说道:“你准不准备让谢恒知道你的真实打算?” 宣景顿了片刻:“现在还不是时候。” 不是打算瞒着谢恒,只是还不是时候。 荣启沉默片刻:“这事关系重大,你一定要想好。其实要说你们认识也没有太久,再多观察一段时间也无妨。” 宣景没说话,荣启也不再劝,他知道宣景会有自己的考量。 其实此次宣景回京,他的真实目的只有少之又少的人知道。 或许有些人只以为宣景只是想在朝中站稳脚跟,能在有关边境的事情上有更多的决策权利,不要总受制于人。 可他们不知道,这些年宣景的所见所闻所感,他的种种亲身经历、亲眼所见,已经完完全全改变了他最初的想法,让他明白到底什么才是能真正解决问题的“根”。 惠承帝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说句大不敬的话,可能也没几年的时间了,而现在已经成人并且身体健康的皇子就只有太子、三皇子和四皇子。 太子和三皇子的情况自然不必多说,让他们登上皇位,那整个大瑾国就等同于从根儿上彻底烂了。四皇子更不成,说句不好听的那就是烂泥扶不上墙,送他坐上皇位他都坐不安稳。 故而一旦太子和三皇子彻底失德,或者是因为其他原因丧失储君资格,那为了稳定朝局,惠承帝就是再不愿意也只剩下立皇太弟一个选择! 那在诸位王爷之中,声望最高也最大权在握的就只有厉王。 这些年厉王的一些作为虽然令宣景失望,但也绝对比太子和三皇子要强上数百倍。而且只要厉王成为新帝,那么身为厉王之子的宣景就也有了名正言顺竞争皇位的资格。 与其争得一个在朝堂之上站稳脚跟,不如将整个朝廷握在手中! 只有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宣景才能梳理清除重文轻武造成的所有弊端,给那些沙场奋战的将士最坚实的后备支持,才能从根本上改变大瑾国的现状,拯救这个已经在逐步走向万劫不复深渊的国家,建立新朝新气象! 从一开始回京,宣景的目标就只有一个——登上皇位! 他自然不会谋朝篡位留下污名,否则就有可能连累他身后的北境将士们也遭受文人墨客的口诛笔伐。他本就是天家血脉,如何就不能顺理成章继位新君? 从一点一滴开始谋划,他会让自己的帝王之路绝对名正言顺! 而刚刚荣启的话,宣景也早在考虑之中。要说第一次动了想要告知谢恒自己真实目的的念头,应该就是当初在将军冢合奏以悼念亡魂的那七夜。 直觉告诉他能弹奏出这样曲子的人,能用一颗真心去祭奠国之将士的人,值得他倚重信赖。 可很多时候人不能光凭感觉行事,特别是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关乎着无数人的性命和未来时,就更加不得不小心谨慎,容不得丝毫错误。 就宣景自己而言,他信任谢恒,就大局出发,他确实还需要一些时间。这些时间是给自己,也是给谢恒。 另外一边,谢恒已经在陆潇和胡靖的护送下回去谢家。 在距离谢家还有些距离时谢恒就下了马车,剩下的几步路自己走回去,主要也是不想让陆潇和胡靖在谢家露脸。 一进门,就有一个人风风火火地跟他擦肩而过,谢恒将将看清楚是那是谢宏。 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谢宏还要出门去? 不等谢恒弄清楚,后面万姨娘就追了过来,一路小跑着喊着“宏儿”,可惜她到门口的时候谢宏早已不见了身影。 万氏瞧见谢恒,脸色猛地一变,立即收起了伤心失意的表情,匆匆拿起帕子胡乱抹掉眼泪,像是不想在谢恒面前露怯似的,又扬着头扭着腰往回走,连声招呼都不打,仿佛这样就能在气势上占据上风似的,只可惜那背影中还是透出了几分故作高姿态的僵硬。 谢恒眯眼,抬手叫来一个路过的小厮,正好就是之前乡试放榜时奉命去看榜单的李顺,从前谢长青跟前的红人,现在混得却不怎么样。 “府上发生了何事?五少爷在闹什么别扭?” 搁在以前,李顺搭理都不会搭理谢恒,直接就装作没看见过去了。可现在风水轮流转,自己不得老爷看重了,而这位四少爷却高中探花,从此就要平步青云。 即便是李顺还像以前一样深得谢长青信任喜欢,在如今的谢恒面前也只有讨好的份儿。谢恒找他问话都是给他脸面。 “回四少爷,五少爷跟老爷吵了一架,这才气得出门去。” “因何事争吵?” “还不是为着做官的事儿。五少爷得了三甲一百五十名。三甲总共就只有两百人,这不就快垫底了吗?这样的名次五少爷自然不满意,老爷也挺失望。五少爷不愿意再去进学参加翰林院的考试,就想让老爷直接帮忙给推荐安排个官职,但老爷不同意,两人这就吵起来了。” 作者闲话:【多谢kissmeimei和万物互联的礼物~~?(′???`)比心】 第一百零九章 .“反目成仇”? 谢恒恍然想起来是这么回事。 这一甲二甲三甲名次差着,待遇那也是天差地别。 一甲和二甲前二十会被朝廷直接授予官职。但二甲二十名之后就没那么容易了,得等着有其他空缺之后才能安排,或者是有人脉能被引荐。而三甲就更惨,须得参加翰林院的考试,而且要继续进学,三年之后才能授予官职。 再等三年,这黄花菜都凉了。 所以考中三甲对于很多考生来说实在是件头疼的事。说不好,好歹也是上了榜的名次,说好,若是没有人脉门路,那就得等到三年之后才能做官。可到时候新一批科举进士就出来了,哪还轮得到他们?三甲的成绩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就谢宏那一贯沉不住气的性子,本来就接连遭受打击,现在更不可能指望他能老老实实沉淀三年。 对于有些人来说沉淀三年或许是好事,还能磨练磨练心性,但显然谢宏不会这么认为,不然他就不会找谢长青给自己谋个缺。 李顺一直注意偷偷观察着谢恒的表情,想以此判断出谢恒的心情,他也就更知道该说什么。现在他突然想到就算不能再成为老爷的心腹也没关系,要是能做四少爷的心腹不是更有前途? 四少爷可是探花郎,做官起步都比老爷高多了,未来更是不可限量,自己要是能跟在四少爷身边肯定差不了。 只是李顺观察了一会,也没能从谢恒脸上看出什么来,心中不由发苦,这四少爷看起来可是比老爷要难讨好多了。 谢恒想了一会,收回思绪后发现李顺还在这,便挥挥手让其退下。 李顺无奈,心中只更加后悔从前有眼无珠,把四少爷给得罪了。 谢恒回到自己院子,看到石竹一个人百无聊赖地站在门口,就知道八成是陆潇和胡靖来了,进去一看两人果然在。 他还以为两人会赶马车回去,没想到还是翻墙进来了。而且每回他们一起过来都会抢石竹的活儿,不是帮着扫院子就是规整东西。石竹一开始还很有危机感,觉得自己小厮的活计要被抢,现在却已经能十分坦然地接受了,就站在院门口给望风。 谢恒回来后就让石竹继续在门口守着。 “劳烦二位大人了,日后你们再来不必做这些活儿,好不容易能休息一段时间,要是在我这累着我可就是罪人了。” 胡靖笑起来,“这才多少事?哪里就能累着我们?现在我们也不用上战场,每天都闲得发慌,有点事都恨不得抢着做。” 他对于将军只让陆潇来暗中保护谢公子的情况很是不满,觉得怎么着也该是两人轮流来,他的功夫也不比陆潇差,怎么就陆潇能领到这好差事,自己就得天天跟账本打交道?虽然他现在算术的本事是长进了,至少不会有那么多错账,可他还是更羡慕陆潇。 当然这事肯定不能告诉谢公子,将军不想让谢公子知道,他也就不能说。 陆潇知道胡靖在羡慕自己,换做平时他还肯定能嘚瑟一番,但今天却没有心情。 将军让他保护谢公子安全,但今天宴会上谢公子却遭遇了危险,而自己也没能保护到位,要不是将军及时出现,后果根本不堪设想。 其实真要说起来,这事确实也怪不得陆潇。 陆潇可以在谢家和外头暗中保护谢恒,可这进了皇宫终究不一样。皇宫里那么多侍卫也不是吃素的,而且陛下亲自主持宴席,琼林苑四周的守备十分森严,他想要进去就有些困难。好不容易进去了,却也要保持着相当的距离,主要席上周围没有合适的藏身之处。要是不够隐秘也就随时有被发现的危险。 也正是因为如此,宣景才没有怪罪陆潇保护不力。 可陆潇却难以原谅自己。将军交代的事情没有做好,他不会想着有其他客观因素的影响,只会觉得是自己能力不足导致。若是他的身手再好一些也不是完全做不到,换成将军的话肯定没问题,到底是他的武功还不够强。 谢恒不知道陆潇的纠结,只嘱咐两人回去之后一定要再替他对将军表示感谢,回头有时间他请将军吃饭。 胡靖:“谢公子真是太客气了,以将军对谢公子的重视程度,能救下谢公子将军比什么都高兴!亲兄弟也不过如此。” 谢恒笑起来,“我看胡大人跟陆大人的关系也非常好,你们又常一同上阵杀敌,想来也是能把背后安心交给对方的交情。若是你们之中任何一人有危险,另外一个人也一定会竭尽全力相救!” 陆潇嗤了一声:“我们的武功相当,要是有谁沦落到需要被救的地步了,另外一个还是走为上策比较好,免得两个一起给人家送菜。所以这种方式已经不足以证明我们之间兄弟情深。” 谢恒就是随便一客套,没想到陆潇还挺较真。 胡靖也有点云里雾里,想着陆潇平时也不是这么钻牛角尖的人啊,一时间也拿不准陆潇这么说是何用意,难不成是真的在质疑他们的兄弟情不成? 于是胡靖试探性地问:“那你觉得现在怎样才能体现你我兄弟情深?” 陆潇认真地想了想:“借钱吧!咱两都不是有钱人!我要是跟你借一千两银子你会给吗?” “给啊!肯定给啊!”胡靖十分大方地说着,反正他也没有一千两银子,说大话谁不会? 陆潇:“那一万两呢?” 胡靖:“给!” 陆潇:“那要是六十两四钱呢?” 胡靖愣了一下,旋即暴怒而起:“你他丫的翻我旧靴子!你别走!把钱还我!崽种!” 谢恒就这样看着陆潇和胡靖先后飞出他的院子,远远的还能听到胡靖骂骂咧咧的声音。 六十两四钱银子就能让两人“反目成仇”了,真是令人感动的兄弟情。 临近上巳节,谢家也沉浸在过节的气氛之中。 今年与往年更是不同,家里出了一个榜眼一个探花,肯定不能跟往年一样。还没到日子就已经有平时八竿子打不着的亲友发来邀请,一起过上巳节。还不是为了趁着这个机会和未来的朝廷栋梁套套近乎? 谢斌和谢恒也就现在还有时间。等上巳节一过,朝中的委任状就会下来,他们也就要正式入朝为官,到时候可就更没时间走动这些亲戚了。 谢老夫人让刘妈妈安排人去采购所需要的食物酒水,等上巳节那天取用。 谢恒看石竹那跃跃欲试的模样,也给了石竹十两银子,让他出去买想吃的食物,再去王婆瓜子铺给白雪买五香瓜子回来,先前买的那些都快吃完了。 石竹高高兴兴拿着银子出去。十两银子哎!就算要花一半给白雪买那贵得要死的瓜子,他还能剩下五两银子买到好多好吃的呢! 逛了一整天,直到傍晚石竹才回来,怀里抱着好几大包吃的,兴奋地跟谢恒说他把五两银子都花完了,买了这么多吃的,其中还有满多少赠送的食物,真觉得赚大发了。 谢恒看了看,多是些甜嘴儿的吃食,石竹就喜欢这些,越甜越爱。 不过石竹还算有良心,没就想着自己,还给谢恒买了一大包红枣。他记得自家公子很喜欢吃那种大红枣。宋记的红枣是出了名的好,可以直接食用也能用来煲汤泡水,深受喜爱,关键是价格也不算贵,一般人家也买得起,也算走薄利多销的路子。 石竹洗了一把红枣给放碗里给谢恒端进来。 这种干货红枣果皮看起来虽然已经褶皱,但果肉厚实,而且味道也十分香甜,是除了五香瓜子之外谢恒难得喜欢的干货。 谢恒尝了一颗,满意地点点头:“还得是老牌子,这味道就是好。” 石竹:“那当然了!公子你是不知道宋记的生意有多好,我今天过去的时候人都挤到门口了,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挤进去!又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抢到这么一点,再晚些时候就连果核儿都没得买了!” 谢恒失笑:“有这么夸张?又不是没有别的家店卖红枣,说不定也有物美价廉的,只是你没去找。” “嗨!这不都习惯在宋记买了嘛!要是换成别家那还得承担买到劣质红枣的风险,这又是何必呢!不过我出去的时候还看到五少爷了,也在买红枣,但不是在宋记,是在宋记斜对门一家干货铺子。” 谢恒吐出一枚枣核:“我记得谢宏好像不喜欢吃红枣。” “啊,对哦!”石竹一拍脑门,“我怎么把这茬忘了!前两年有一回五少爷生辰,新来的帮厨不懂事,做了一道红枣南瓜羹,五少爷还发了好大脾气来着。可我确实在干货铺看到五少爷了啊。” 谢恒:“那兴许他是去买别的什么东西。” 石竹懵懵懂懂点头:“可能吧,不过我瞧着五少爷当时是在捧着一把红枣看。哎呦那红枣可真鲜亮,个头又大,要不是当时我身上已经没钱了肯定也得买点回来!说不准五少爷是给万姨娘买的呢,万姨娘就很喜欢吃红枣。” 第一百一十章 玩物丧志? 谢恒眯眼,他看不见得。 不是他不相信谢宏的孝心,只是很难相信以谢宏的品性还能在这种焦头烂额的时候想起要在上巳节给万姨娘买红枣,说他是要买给老夫人以讨好卖乖还差不多。 谢恒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过往的经验告诉谢恒,遇见不对劲儿的事就要追根究底,不然回头都有可能成为烂账。 谢恒找来白雪,以一把王婆瓜子铺的五香瓜子为代价,又让白雪给他找来一只听话的雀鸟,跟着谢宏,有任何异常即使回来告知他。 白雪如今被谢恒喂得身材越发圆润。它现在已经完全胜任了“包工头”的工作,还很得心应手,时不时地还能给手底下的雀鸟们传授一点经验。 倒是谢老夫人十分困惑。她见自己最心爱的鹦鹉体态不似从前轻盈,还想着是不是自己这段时间喂得太多了,适当减少了鸟食,可还是不见白雪瘦下去。且白雪又不是每天都呆在屋子里,大部分时候都会飞去外面,常常都一大早出去入夜才回来,就这样的活动量怎么还能越来越胖了呢?这让谢老夫人大为不解。 几日后,上巳节。 这几天谢恒都没见到他家将军,也知晓将军应该是为了上巳节的事情忙碌。 朝廷举办曲水流觞的地点是皇家园林,不比在宫中安全,守备上自然松懈不得,听说这一次的守备还是将军和銮仪使共同负责。 谢恒为自家将军打抱不平,这皇帝是看着他家将军有本事就可劲儿使唤,往年将军不在京中,只有一个銮仪使,皇帝不也照样接受?现在是看将军在了,便也支使将军一起负责,果然越是上位者越是惜命,让一个戍守边境的大将军来负责宴席安全,这种事也就只有惠承帝干得出来。 谢家今天一大早也开始张罗上了,带着不少丫鬟仆人到南郊明镜湖去。 谢家到的时候明镜湖边上已经有不少人家,各家围坐在一起边聊天边吃吃喝喝,有妇人和年轻男女在河边祈愿,孩童们围在大人身边笑闹着,这景象看起来相当的国泰民安。 谢恒心道,没有边境将士们浴血杀敌保疆卫土,又哪里能有眼前的和乐景象?偏偏就是有那么多人能做睁眼瞎,瞧不见边境将士的辛苦艰难,还总想方设法地为一己之私找不痛快。这种人就是溺死在明镜湖里都是脏了这一湖的水。 谢家人在谢老夫人的带领下在河边完成了祈福。 祈福的内容也很简单,希望接下来谢家能顺风顺水,希望谢斌和谢恒能官途坦荡,希望能给谢元馨和谢元柔物色个好人家。 祈愿的祝词是由谢老夫人吟唱,万姨娘在一旁听着,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是什么祈愿祝词?连谢元柔那小贱种老太太都没忘,却半个字都没提到她的宏儿?这是什么意思?是要彻底放弃她的宏儿了吗?她的宏儿都已经不算是谢家子孙了吗?连上巳节祈福都能把宏儿落下? 谢老夫人余光看到万氏难看的脸色,心中冷哼。但想着到底是过节,而且斌儿和小四都已经这样优秀,她也懒得在一两句话的事情上跟万氏闹不痛快,于是在最后也提了一句谢宏,但跟说谢斌、谢恒的时候比不了,只是祈愿谢宏身体健康,无病无灾。 谢宏一个年纪轻轻的大小伙子,身体硬朗得很,哪里用求什么身体健康?这分明就是没话找话说!还不如不祈愿!倒是让那些丫鬟婆子看笑话! 万氏脸色扭曲,藏在袖子中的手几乎要将帕子扯断。 再看谢宏,脸色虽然不大好看,但瞧着却是比万氏要沉着冷静的多了。 谢恒注意到了谢宏,心中还纳闷,从琼林宴结束到现在,也不过几日时间,谢宏瞧着倒是稳妥了不少。几天前还能因为谢长青不愿意给他引荐官职而发脾气,现在就算被老夫人刻意在祝词上遗忘也能沉住气,真是有些不寻常。 不过谢老夫人的所作所为也让谢恒有些看不上。 不论谢宏对他如何,但至少对谢老夫人一直是恭敬有加,自己得了什么好处想到的首先就是谢老夫人,之后才是万氏。就算谢宏是有着故意讨好的目的,但那些孝敬都是实打实的,谢老夫人也都收下了。可如今谢老夫人翻脸不认人得也太快了些。 一边拿着谢宏的好处一边看不上谢宏,这样的谢老夫人格局也没高到哪去。 谢恒直觉得谢宏应该在谋划什么,就谢宏的性子可不是会轻易认命的人。偏偏被派去跟着谢宏的雀鸟一直没发现什么异常。谢宏每天的时间安排得都很规律,甚至比之前备考会试时还要规律。 要说唯一的异常就是谢宏三天两头都会去宋记干货对面的那家干货店,也就是之前石竹去买枣子的时候见到谢宏的那家店。 谢宏每次过去都会带点枣子回来,个头饱满颜色鲜亮,瞧着就让人很有食欲,谢恒甚至怀疑难道谢宏是真的喜欢上吃红枣了?不然怎么解释他经常去干货店但除了红枣之外什么都不买? 等等! 只买红枣…… 谢恒觉得脑子里似乎有什么线索一闪而过,只是那速度太快让谢恒一时没有抓住。 祈愿结束后,谢老夫人招呼众人吃喝聊天。尤其拉着谢斌的手,叮嘱他将来入朝为官之后要注意什么,要如何如何。边上谢长青也跟着不停教导谢斌,大概是觉得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教导谢斌官场上的规矩了,往后谢斌的官职会比他更高,他也就没什么立场还能教授谢斌这些。 谢老夫人和谢长青都没顾得上谢恒,谢恒乐得清闲自在,他巴不得自己一直别被注意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谢老夫人让刘妈妈买了不少零嘴儿,现在还不到用午膳的时候,大家都在吃这些小零嘴,慢点吃不会饱腹,不影响中午用膳,嘴里还能一直有味道,这边吃瓜子便聊天本来就是一大享受。 谢恒注意到万氏一直在吃红枣。 石竹说万氏很喜欢吃,但看万氏的样子却是好像很久都没吃红枣了似的。可谢宏不是经常买红枣回去吗?也不见他将那些红枣送到谢老夫人房中孝敬,就算他现在自己也喜欢吃红枣了,但也不至于一点都不拿给万氏吧?爱吃也吃不了这么多! 除非……那红枣有什么问题。 谢恒抬头看了一眼立在不远处枝头上的雀鸟,起身装作到河边随意走走,那雀鸟在谢恒的招呼下飞过来,落在谢恒肩头。 一人一鸟暗暗交流着,就算被人看到也只会以为谢恒会养鸟,或者是谢恒气息平顺,是个有福之人,才能招来鸟儿落在他的肩头,而他这会也只是在逗鸟儿而已。 万氏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给谢恒上眼药的机会,他现在看谢恒比看谢斌还不顺眼,当即笑着对谢长青说:“老爷你看看,四少爷可真厉害,这鸟儿就落在他肩上也不会被吓飞,可见四少爷多得这些小动物喜欢!” 谢长青却冷哼一声,很是不高兴地说道:“玩物丧志!” 谢老夫人凉凉地看了一眼谢长青:“老婆子我还养着个白雪呢!你是不是也要说你老娘玩物丧志?” 谢长青立即汗颜,“自然不会,您跟小四又不一样!小四即将入朝为官,却还这样不着调,我也是为他心急。” 谢斌却在这时不赞同地说:“不过是有小动物缘,怎的就成了玩物丧志?父亲对四弟未免太苛责。四弟都还未正经养些鸟雀。不过偶有鸟儿落在肩头。都说雀鸟颇有灵性,这正说明四弟是心思纯善之人,看旁人都那般羡慕地瞧着四弟,父亲却总往不好的地方想。” 谢斌这话多少说的有点不太客气,翻译过来的意思基本就等同于“别人都知道受雀鸟青睐是好事,你这个做爹的却不知道盼着自己儿子点好。” 早在当初见到父亲对待妹妹谢元霞和母亲的态度上,谢斌就已经对谢恒有些失望。 从前他最是尊敬父亲,钦佩父亲一生清明,不攀附权贵,规矩言行,有文人风骨!他受父亲教导,也一直以父亲为榜样,希望将来能成为一个至少在人品上不让父亲失望的人。 但大概从去年下半年开始,他对父亲的一些所作所为越发不能理解,到后来逐渐发现父亲的真实面目并不如自己所想那般。 父亲自己都没能做到平日里教导他的那些话,而且在许多是非面前,父亲并不能够坚定自己的立场,顶多就是发顿脾气,然后就把自己关在书房不管不问了。父亲作为一家之主,明明该在那些时候坚定表明立场,代表整个谢家做出决定,可他却只会发脾气而后沉默不语,如此明显的逃避态度让谢斌十分失望心寒。 对于妹妹和母亲,不管作为父亲还是作为丈夫的身份,父亲都没有尽职尽责,都没有拿出应有的担当。谢斌不是认为自己的妹妹和母亲没错,相反,他很清楚她们犯下的过错有多严重,但这其中难道就没有父亲不作为、没担当的原因在吗? 第一百一十一章 黑心商贩 谢长青被自己最器重的儿子这样说,心里很是不痛快,可看着边上“虎视眈眈”的谢老夫人,又着实不敢说什么重话,最后也只能转头将脾气发在最初挑拨的万氏身上,责备她有这精力就多管教管教谢宏,别天天盯着别人找事。 曾经的恩爱早已像是恍如隔世,偏偏万氏还沉浸在过去她是多么多么受宠的美梦中不愿意醒来,每次被谢长青苛责都是一副难以置信仿佛天都塌下来的模样,接下来就要梨花带雨地低低啜泣好一阵。如今谢长青都被她这套做派弄烦了,一看她又要哭便赶紧转过头去,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谢宏的表情越发阴鸷,最后也起身走开。 好好的一场合家春游,现在弄的没一个人好心情。 不一会,谢恒肩头的雀鸟飞走了。 谢恒也已经得到了想要的消息——那些被买回来的看起来品相极佳的红枣,谢宏一个都没吃,买回来之后没多久就全都扔了。 这件事雀鸟一开始并未告知谢恒,因为这鸟儿也不喜欢吃红枣,就擅自判定谢宏扔红枣的行为并不在谢恒所说的“举止异常”之中。而且这红枣也不算什么贵重之物,扔了就扔了,旁人也不会多注意。 谢恒心中却另有计较。 就算红枣不算贵重之物,但那也是花钱买来的,自己不喜欢吃,也不送人,买来就扔,这算怎么回事?钱多扎手? 谢恒觉得问题应该还是出在红枣上,于是让那雀鸟回去一趟谢家,叼过来一颗被谢宏丢掉的红枣。 谢宏好像很不愿意让别人发现他买红枣丢红枣的事,每次丢红枣都避着人,还用包裹包起来丢。谢家各院的垃圾都有固定的时间固定的人去收,今早谢宏就又丢过一次红枣,而且算时间现在应该还不到丢垃圾的时候。那些被丢的红枣应该还在,雀鸟过去能扒拉一颗出来。 差不过过了小半个时辰,那雀鸟才回来,嘴里叼着红枣。 谢恒接过红枣,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几粒瓜子喂给雀鸟,雀鸟便高高兴兴地飞走了,也没飞多远,就在不远处的树上落下来,一边继续盯着谢宏一边等谢恒有没有其他吩咐。 谢恒仔细端详着手中的红枣,确实跟石竹说的一样,卖相看起来相当不错,个头很大,红皮泛光,颜色鲜亮,瞧着就像是那种极其昂贵的顶级红枣。 一般的红枣也就几个铜板就能买上半斤,但这种顶级红枣好像就要好几两甚至是十几两银子才能买到一斤。也就只有那些高官王侯之家才吃得起,一般人家也就是看看过过眼瘾。 谢宏的手头应该并不宽裕,哪里有钱每天都能买这种特级红枣?买回来也不说自己吃或者送人情,竟然都直接扔掉,这怕不是得了失心疯了。 然而这时候刚好有个不知哪家的婆子经过谢恒身边,看见谢恒手中拿着的红枣立即大惊失色,几步走过来说道:“这红枣可不能吃啊!” 谢恒正愁看不出这红枣的端倪来,瞧着眼前的大婶像是个懂门道的,立即客客气气地问道:“大婶为何说这红枣不能吃?我看这品相极好啊!” 那大婶不知谢恒的身份,只以为是哪家不识烟火的少爷,便解释道:“这红枣看着是好看,但问题可大了!少吃点都会不舒服,吃多了可能还会中毒咧!” 谢恒心中一突:“这红枣是我一位朋友买的,还请大婶解惑。” 那大婶本来就打算劝一句,也不想多说,但看谢恒态度真诚,她本身也是个热心肠的,便还是说了起来。 “现在有些商贩那心肝都是黑透了的,知道这个时节正是吃红枣的时候,又赶上上巳节,家家都要买红枣,好吃又图个喜庆吉利,红枣的需求量大,他们就开始动歪心思!这种一看表面光滑十分圆润的红枣大都有问题,特别是颜色还这么鲜艳亮丽,一看就是被硫磺泡过的。正常的红枣在出售前要风干,还要经过囤积,咋可能这么好看?就算是那些高档的免洗的红枣也没有这样鲜亮的颜色。” 说着大婶拿过红枣,指甲一掐将红枣掰开一点:“你瞧瞧这里面的色儿!正常的红枣肉是黄色的,而被硫磺跑过的红枣肉颜色就会发白,这一比较就特明显。我看你那朋友应该也是被黑心商贩给骗了!那些坏了心肝的东西为了赚钱才不把人身体当回事!为了把积压太久的陈枣卖掉再大赚一笔,他们就会用这种方式给红枣”翻新”。你们这些公子哥不知道,我们这些经常采买的可是清楚得很!往后再买什么东西眼睛可得擦亮点,这花了冤枉钱还是小事,真吃出毛病来才是大事!” 谢恒连连谢过大婶,还给了大婶二两银子以作感谢。那大婶觉得自己做了一回好事还拿了钱,高高兴兴地走了。 谢恒的脸色在大婶离开后立即沉下来。 硫磺泡红枣!这还真是充分体现了奸商们的“智慧”和毫无底线! 而且现在看来谢宏还有参与其中。 谢宏会去那家干货店不是为了买干货,极有可能是跟店老板同流合污,但为了掩人耳目才每次去都会买点红枣回来。又因为知道店里的红枣都是用硫磺泡过“翻新”的,所以自己不吃也不会送给万氏和谢老夫人,只是悄悄地处理掉。 谢宏手上没有铺子,资金也有限,所以谢恒觉得这件事应该不是谢宏主导,毕竟前几日谢宏还想着让谢长青给他谋个缺去做官,很可能是因为在遭到谢长青拒绝后,谢宏心有不甘,想着既然父亲不帮他,那他就自己找门路。 求人办事哪里能不需要钱?谢宏自己没有多少钱,万氏那边也有限,过年走动时的花销都还没找补回来,他只能自己想办法赚钱,就这样动了歪心思。 也不知道谢宏是怎么跟这些黑心商贩搭上线儿的,但应该能猜到是谢宏在里面投了钱,然后就等着拿店家的分红。 一家店的陈枣有限,那黑心店家很可能去其他地方以极其低廉的价格收购陈枣,回来翻新之后哪怕是以正常普通红枣的价格卖出去,这样赚差价都能赚大发了。 有了这笔钱,谢宏也就能在上巳节之后给自己跑跑关系去。 可如此一来,那些花了钱买了“翻新红枣”的人不是吃了大亏?身体也有可能吃出毛病。 难道那些商贩就不怕人家来找麻烦吗? 还是说这些黑心商贩其实都很有背景,不怕人找发麻? 这点谢恒还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一般能在京城之中做这种勾当的多多少少都有点背景。而且那铺子的掌柜的也总结出了经验,他们卖翻新枣的价格跟普通红枣一样,目标群体本来就不是那些达官贵人。而且他们还看人下菜碟,瞧穿着像是普通人家的,就卖这种翻新枣,出了问题来闹事他们也不怕。但如果看起来像是有些背景的富贵人家的,他们就会拿出真正好的红枣卖,以免惹来麻烦。 谢恒没想到谢宏已经堕落到了这种程度,连这种黑心钱都要赚。 原本谢恒是真懒得搭理谢宏了,但现在自己既然知道这样的事就不能不管。且谢恒也很担心谢宏做下这种蠢事有可能会牵累到自己。 如果这事东窗事发,闹得大了,或是真有些有权有势的人吃到了这种红枣出了事,谢宏的下场可想而知。自己和谢斌作为朝廷命官,有这样的兄弟也必然遭到拖累,还有可能被御史参奏。也不知道谢宏是不是脑袋进水了才会想到这种糊涂主意! 谢恒气愤地想着这种事不能光自己头疼,被关系到切身利害的又不只是他,不还有谢斌吗?于是谢恒就把谢斌叫到一边,悄悄说了这件事。 旁人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只看两人这样凑到一起,就觉得是兄弟关系日渐亲厚,最高兴的莫过于谢老夫人,眼瞧着家里两个最出息的孙辈能相处融洽,谢家未来还能差得了? 谢斌听完谢恒所说之事,差点当场暴跳如雷!要不是有谢恒劝着他这就要去找谢宏算账,得把谢宏的脑袋敲开看看里面装得都是些什么乌糟玩意儿! “连这种丧心病狂的事他都做的出来,日后还有什么事儿是他做不出来的?不是得敢去杀人放火!他的良心被狗吃了!你别拦着我,我今日非得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 谢恒拉着谢斌:“你现在能怎么教训他?也就是骂一顿打一顿,这打骂他肯定躲不过去,但如今当务之急不是教训他,而是先赶紧把事情解决。真要是有人吃了那家铺子的硫磺红枣出了事,谢宏绝对逃不脱,弄不好还会被那店家将所有罪名都推到他身上,我看那种人不是做不出这种事。到时候连累的不只是你我,还有咱们整个谢家的名声。” 谢斌气得胸腔跳动如雷,但也知道谢恒说的没错,努力平复心情,让自己先冷静下来,眼下得先针对此事商量出个对策。 幸好谢恒能提前知晓这件事,不至于等东窗事发之后才被动知道,好歹现在还不是最糟糕的时候,他们手上还有一定主动权。 然而屋漏偏风连阴雨,就是谢恒也没想到还有更糟糕的事在后面等着他!甚至这次的危机险些让整个谢家倾覆! 第一百一十二章 高估 就在谢恒和谢斌进一步商量该怎么办时,突然传来一条爆炸性的消息,今日朝廷在皇家园林设流水曲觞,竟然有数人出现中毒迹象。不少人感觉肠胃灼烧疼痛,有些老人小孩儿甚至已经嗓子疼到说不出话来。 谢恒一听这症状心就凉了一大截,这可不就是吃了硫磺红枣之后会有的反应吗? 大人可能还稍微好些,但有多少小孩子是不贪嘴的?而且在这种场合,一般大人为了不让孩子吵闹,也会一直让孩子多吃点东西堵嘴,这一吃多了可不就伤了嗓子? 老人和小孩的抵抗力也比较弱,吃了这有毒的枣子肯定会比年轻人的中毒反应更大。 就算只是普通人,集体中毒也是极为可怕之事。更何况能去皇家园林参加曲水流觞宴的能有一般的老人孩子吗?不是王侯之家恩养天年的老太爷就是勋贵之家的捧在手心的命根子,都是实打实的金尊玉贵!这么些人居然在宫宴上集体出现中毒症状,这还了得? 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皇帝如何。如果皇帝也中招了,那这大瑾国的天都要因为这小小的硫磺红枣而变了。 谢斌也跟谢恒想到了一处,而且什么事儿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他就觉得流到宫宴上的硫磺红枣很有可能就是来自谢宏出资的那家干货铺子!若真是如此,那他们谢家就大祸临头了。不管有意还是无意,伤了那么多皇亲国戚和朝廷重臣是事实,陛下即便没中毒肯定也气得七窍生烟!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等着他们的最轻刑罚只怕也是满门抄斩! 当下谢斌就手脚发软瘫坐在地,整个人都傻了! 谢家的其他人反应也都差不多,还有河边的其他人家也都处在乍闻此事的震惊之中。只是他们的震惊与呆愣都是因为这件骇人听闻的事情本身,谢家其他人也根本想不到这件事还能和他们家扯上关系。 谢斌紧张地拉住谢恒的衣袖:“不一定对不对?无良商家不止那一户,而且上巳节流水曲觞宴是礼部操办,礼部的的采购点应该是固定的,不可能随便换,就算要换也会经过严格考量,哪可能……” 谢斌正想说哪可能让硫磺跑过的红枣流入宫宴,可现在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谢恒知道谢斌的意思,无非就是抱着侥幸心理,想着即使宫宴上出现硫磺红枣也不一定就是谢宏出资的那家。大难临头无力回天之际,会有这种侥幸的想法也是人之常情,不能说谢斌懦弱。 有关满门抄斩的罪名,谁会不挣扎就认下? 出了这么件事,就算不涉及到自身也是人心惶惶,想也知道接下来京城恐怕是要不安定了。偏偏又是在上巳节发生这样的事,总觉得不是什么好意头。众人都没了继续吃喝赏玩的心思,家家户户都开始收拾着离开。 谢老夫人的脸色也有几分沉重,吩咐丫鬟小厮们抓紧收拾回去。 要是谢家就只有一个谢长青当官,可能谢老夫人还不那么在意,反正是天天在翰林院跟书籍打交道,也接触不到那些朝廷显贵,这样的事儿肯定搀和不上去。 但一想到自己的两个孙子很快就要做官了,而且起步估计都不会很低,却是赶在发生这种事情的档口上,她这心里就始终不太踏实,甚至有点希望这委任状能晚些时候下来,最好等这次的事情平息之后,也免得被牵扯其中。 当天下午,就传来确切消息,陛下没事,但真真是动了大怒了,出现中毒迹象的宗亲重臣及家属共有十七人之多,其中情况较为严重的是两个六岁的孩子还有一位年过六旬的老封君,嗓子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经过太医诊治和初步调查,确定中毒的源头就是宴席上的特级红枣。 惠承帝重罚了负责宴席内部安全的銮仪使,责令让銮仪使同大理寺卿一同调查,务必要在十日内调查清楚,不然还有重罚。 銮仪使郭怀义就是新科状元郭嘉的祖父,要是这件事处理不好,说不定连郭嘉也会被连累,毕竟这委任状太没下来,陛下就是临时更改也有可能。 谢恒很是能理解惠承帝的心情,这不光光是中毒事件本身的事,也不光是那么多人中毒受罪的事,更关系到皇家颜面。 这曲水流殇是皇家举办,就相当于自己举办宴会招待亲朋好友,但亲朋好友却在宴会上中毒,那这宴会的举办者能不在亲友面前颜面扫地? 这世上脸面最金贵的人就该是当皇帝的了,哪个皇帝能忍受得了让自己丢面子的事? 谢恒不由庆幸他家将军负责的是宴席外安全部署,不然就惠承帝那尿性对将军的惩罚只会重过郭怀义。 下午之后就再没有新消息传来,但就算在家里也能感受到整个京城的气氛都有些凝重。 事情一时得不到解决就发酵一时,在不明原因的情况下,人们总是习惯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各种猜测就会纷至沓来。 尤其这次的事情事关皇家和重臣,甚至已经有极端阴谋论流传出来,是不是有什么人要造反啊? 古时候的人对这两个字都比较敏感,这样的传言一出,整个京城的气氛更加低迷。 谢恒心下着急,也不愿意再被动等待,当天晚上就悄悄溜出去跑去将军府。 将军府的后门守卫早就跟谢恒混熟了,一远远看见那个穿着帽兜斗篷的身影鬼鬼祟祟地靠近,他就知道是谢恒来了。等人走到进出一看果然是。 谢恒:“将军在吗?” 守卫点头:“在。”说着就给谢恒打开了门。 前次将军已经吩咐过,日后谢公子过来不用再刻意通报,除非府上有其他来客不方便,那要先带谢公子到后院等候,不然就直接让谢公子进来。 谢恒熟门熟路来到书房,果不其然瞧见书房亮着灯,就知道发生这种事将军也不可能早早休息。 荣启也在书房内,两人的表情都是如出一辙的严肃。 瞧见谢恒过来,宣景微微皱眉:“这么晚过来怎么也不穿厚些?” 他刚一走近就感受到了从谢恒身上散发的晚间凉意,立即倒了杯热茶让谢恒捂手。 荣启绝倒,他一开始看宣景皱眉,还以为是现在忙着宣景不高兴谢恒招呼不打一声就跑来,敢情是担心人家穿得太少会着凉。 谢恒接过茶杯,宣景又替他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感受着近在咫尺的宣景身上的气息,被这种温热踏实的感觉所包围,谢恒觉得自己的脸都是暖的,过来一路上心中不断放大的担忧也被压了下去,只要在将军身边他便感觉没有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 谢恒双手捧着茶杯,问道:“我听闻今日皇家园林流水曲觞发生的事,实在有些放心不下。将军没事吧?” 宣景摇头,“没事。” 荣启:“你家将军没事,他虽是皇亲,但一直在场外巡逻,水都没喝几口,更不会去吃那硫磺红枣。” 谢恒心疼,他家将军真是辛苦! “真是硫磺红枣?可皇家宴席上怎么会有硫磺红枣?所有食材酒水不都是礼部在宴席之前采购准备的吗?还能出这种事?” 宣景声音冰冷:“是我们高估了某些人的底线和脑子。” 一听这话,谢恒就知道宣景他们八成已经有线索了,很可能已经知道到底是何情况。 荣启叹气:“礼部尚书熊志成是太子的人,以往每年都会借着上巳节捞钱。手段也无非就是在采购上报价虚高,十两银子的东西报价五十两。户部曹兴也是太子的爪牙,自然会帮着圆账,若是有看起来太过不合理之处还会提醒,自然也能分到些好处。结果就是太子吃肉,这两部尚书跟着喝汤,礼部尚书的汤里自然肉渣多点。一个上巳节让他们三个赚大钱。” 谢恒咬牙:“这帮蛀虫!听荣大人的意思,你们已经掌握了证据,原本是要出手的?” 荣启点头:“我们手上是有证据,为了到时候罪证确凿让他们辩无可辩,至少得一举拿下礼部尚书,所以我和宣景原本计划等上巳节宴席结束之后再把这事捅到陛下面前。只是没想到这次的事情会这么严重,甚至伤及无辜。” 谢恒皱眉:“这种事情既然每年礼部都会这么干,估计也早就有一套固定的流程,往年没出什么岔子,怎么今年弄成这样?将军可调查过了?” 宣景点头:“礼部和太子那边确实是按照往年的”流程”办事,但礼部今年负责采购的换了人,是礼部尚书的妻弟,名叫孔文。孔文今年参加会试,侥幸上榜却是吊车尾,熊志成便提前直接将人塞进礼部做个采办,也算是个肥缺。本来孔文就算在采购中拿回扣,只要做的不太过分,熊志成确实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孔文生性好赌,之前会试结束之后心情不佳,到赌场挥霍欠下了一大笔赌债,为了尽早还钱就盯上了这次上巳节。” 作者闲话:【多谢伯乐8381822的礼物~/(^o^)/~】 第一百一十三章 刮骨疗毒 谢恒稍微明白了,大概是这个孔文每次见自己的姐夫在上巳节中大捞特捞,就真以为这是个白赚钱的大好机会,再加上身负巨额赌债,下手便没了分寸。 这熊志成大概也没想到自己这位初入官场的妻弟能这么猛! 说到这个孔文,荣启就气得想笑:“那个孔文可真是个名副其实的草包,我都要以为他能上榜是不是找人替考了!往年熊志成让采办以次充好,但也不会太次,就是用一般的货色来充当上等货色,就比如这次中毒的硫磺红枣。往年熊志成就是买一般的红枣来充当特级红枣。呈给陛下的自然是真正的特级红枣,但摆盘在王公大臣面前的就是相对普通的红枣,不过报价时依旧是按照特级红枣的价格来,就这么中饱私囊。那些王宫大臣们也少有袖子里干净的,就算吃出来不是顶级红枣也不敢当着陛下的面说出来,生怕让陛下觉得他们平日里的吃穿用度比皇帝还好,引得麻烦上身。熊志成也正是抓住这样的心理才敢做这种事,而且一直没有败露。只可惜这回他失策,着实不该让自己那个猪脑子的妻弟来负责采购这么重要的事。” 谢恒摇头:“换成一般人大概还没有这样的胆子,那孔文想来也就是仗着自己姐夫的这层关系才敢这样胡作非为。他是想在自己姐夫手上捞好处啊!也是个人才!” 熊志成薅朝廷的羊毛,就用买特级红枣的钱买普通红枣。而孔文坚定地向自己姐夫学习,并且在姐夫身上亲身实践,薅姐夫羊毛,拿着买普通红枣的钱去买劣质的硫磺红枣。虽然这其中的利润就又少了一些,但经不住量大,那孔文应该还挺知足。 “那现在可有查到那些硫磺红枣的来源?” “銮仪使和大理寺那边还没那么快查到孔文身上,不过我们已经查到,孔文买硫磺红枣的地方就在比较出名的宋记干货的斜对面,也是一家干货铺子。而且巧了,这家干货铺子的幕后老板还是户部尚书的一个远房亲戚,一直打着户部尚书的名头做些恶意竞争之事,就连这铺子能做起来都是坑蒙拐骗他人出钱,分红的时候却是自己占大头,也不知道又多少倒霉蛋往这铺子里投了钱,这下都要被牵连了。” 谢恒心道,完犊子,谢宏还真是倒霉蛋之一。 宣景发现谢恒脸色一瞬间难看了不少,皱眉问道:“怎么了?你知道这家干货铺?” 谢恒苦笑:“何止知道,现在谢家也算牵连其中。” 之前谢斌还侥幸地想着不一定是谢宏参与的那家铺子,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荣启脸色也变了:“怎么回事?怎么还跟你家扯上关系了?” 谢恒出门之前就顺手把自己之前查到的有关谢宏的相关资料都带了出来,也是考虑到最坏的结果可能用得上,现在真应了他的考虑,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宣景和荣启看完这些资料,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 荣启大为不解:“不是,这到底是一个父亲生的,怎么你这么聪明,谢宏就被生成了叉烧?这种事他也能做的出来?看着人模人样的,想不到这么蠢,说他是绣花枕头一包草人家草都不乐意!他……” “荣邵跟你也是同个父亲。”宣景淡淡出声打断荣启夸张的抱怨。 荣启耷拉着脑袋,还真是。这么想来他跟谢恒也算是同病相怜。 “现在可怎么办?如果我们不插手,太子那边肯定会有所动作,到时候郭怀义和大理寺就未必能查到礼部,说不定也就查不到那家干活铺子那,谢宏也就能逃过一劫。可这么一来我们这么长时间的调查部署就要付之东流了,往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有机会对付熊志成。” “那不行!”宣景还没说话,谢恒就第一个不同意。 要是将军真放弃这次机会那就是为了他!他穿越过来是为了帮助将军成就霸业的,是要做将军的左膀右臂为他出谋划策、扫清前路的,他绝对绝对不允许自己拖将军的后腿,还是因为谢家,因为谢宏那么个玩意儿。 荣启无奈:“但如果一切照计划进行,谢府极有可能被牵连,那你……” “我和谢斌是新科榜眼和探花,若是陛下真要发落,那我们自请放弃功名,应该能保全谢家上下性命。只不过我父亲应该会被罢官,而谢宏恐怕死罪难逃,但也好过赔上全家人的性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还有命那一切就可以从头再来。我还年轻,还怕不能东山再起吗?” 荣启看着谢恒坦然又自信的模样,心中也有些隐隐发热。 好像从一开始认识谢恒时就是这样,谢恒永远能从别人注意不到的角度看待事情,即便遇到很不利于自己的情况,他也能以最优的心态去最准备,全力以赴的同时也做好最坏的打算。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让谢恒真正低头认输,即使是旁人眼中的绝境,他就是徒手挖也要挖出一条生路来。 荣启已经被谢恒说动,现在就看宣景。他知道宣景看重谢恒,只怕不会轻易同意让谢恒自请放弃功名。 荣启刚准备替谢恒做说客,宣景突然说道:“趁着现在明面上还没查到那铺子,我们还有机会补救。就看你父亲和谢家老夫人舍不舍得了。” 谢恒看主心骨一样看着宣景:“将军有何办法?” 宣景定定看着谢恒:“倘若谢家也是受害者,那在这件事中受到的牵连程度就会降低,责罚也就会减轻。” 只一句话,谢恒就明白了宣景的意思。 他站起身:“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荣启也明白宣景所指,这还真是个好办法,虽然跟刮骨疗毒差不多,但也确实是目前唯一可行又相对稳妥的方法了。陛下毕竟看重谢恒,如果有个台阶下,应该也不会直接发作整个谢家。再说了,这害群之马也好事能就此剔除也是好事。 事不宜迟,谢恒立即连夜赶回谢家。但他把之前调查到的那些资料都留了下来,后面宣景他们一定用得着。 虽然已经是半夜,但谢恒还是去了老夫人院子里。 这大晚上的被扰了清梦,老夫人上了岁数本来就不容易睡沉,被谢恒吵起来之后脸色就很是难看,可到底想着谢恒给谢家争了光,是有功名在身的了,忍着怒气换上了衣服,让刘妈妈将人带进来。但心中也想着谢恒最好真是有要紧事才来找她,不然她也不会轻饶了谢恒,免得这小四以为自己如今有了功名就飘了,可以不将她这个祖母放在眼里。 谢恒匆匆进来,先是对着老夫人请罪:“漏夜前来打搅祖母安眠,孙儿不孝。” 看谢恒还算有点眼力劲儿,这道歉态度也真诚,谢老夫人脸色就缓和了些,“行了行了,我还不知道你平时最是孝顺谨慎,不是真有正事肯定不会这时候来找我,说吧,到底怎么了?” “回祖母!”从进屋开始就一直低头的谢恒这时候猛然抬头,眼中竟然隐隐有些泪光,“我们谢家要大难临头了!” 谢老夫人直接就被谢恒的模样给吓到了,再一听这“大难临头”的话心里都跟着一咯噔。 边上刘妈妈立刻给谢老夫人断水顺气,转头担心又着急地说:“四少爷说话可缓和些,老夫人可禁不住吓!” 谢恒深深叹气,“我又何尝想惊吓祖母,只是实在事关重大,我所言也绝对半点不夸张!” 接下来,谢恒就说了谢宏与黑心商家勾结,投资黑心商人卖硫酸红枣赚钱的事。 他当然不会说是自己刻意调查,只说有一次石竹出去买东西,在一家干货店看到了谢宏,又瞧见谢宏手上的红枣卖相极佳,便想着也买点回来。 只是石竹一向有些怕谢宏,所以直等谢宏离开之后才去买,买回来后还向他邀功,说什么这么好品相的枣子居然价格还十分低廉,买的多了就是比平常的枣子都要便宜,可算是找到了一家实在的商家。 谢恒说自己也从没见过卖相这么好的红枣,他自己又喜欢吃,于是当时就吃了小半盘子,吃的时候觉得味道不如想象中的好,却也没多想,只是吃完之后很快就觉得自己喉咙灼痛,说话都困难,赶紧出门找了大夫看,才说是吃了那用硫磺泡过的红枣的缘故。 那大夫经验十分丰富,之前也不止见过一个他这样的病人,还说每到上巳节这段时间,都是这种劣质红枣售卖的高峰期,用硫磺泡过的红枣不仅颜色、皮相好看,而且不会被虫蛀,能保留的时间更久,是许多黑心干货商的惯用手段。 谢恒还跟老夫人说他一开始并没有怀疑到谢宏身上,还当五弟是跟石竹一样被骗了,当日回来之后就准备去告诉五弟不要再去那户干货店买,却碰巧看到五弟在鬼鬼祟祟扔什么东西,之后等五弟离开他去查看,才发现那被包成一包扔掉的正是那些红得发亮的硫酸红枣! 谢恒说他还以为五弟已经发现了枣子有问题才扔掉,之所以鬼鬼祟祟不想让人知道是怕被笑话他不识被骗,也就没多想,但后来不到两天石竹又看到谢宏还去了那家店又买了一小包红枣回来,他这才觉出不对劲儿。 第一百一十四章 做戏 在谢恒的描述中,他不说是个绝对为弟弟着想担忧的好兄长,但绝对没什么错处,而且用心都是好的。也是站在谢家的角度考虑,为着谢家的名声着想。 谢老夫人越听越心惊,嘴唇都直打哆嗦:“你说的可都是真的?小五真、真干出了这种事?” 谢恒苦笑,“我与五弟确实谈不上兄友弟恭,我也不能昧着良心说我对他如何掏心掏肺,但大家怎么说也是一府兄弟,就像当初祖母您说得一样,我们同气连枝,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还记得当初听闻兄长与五弟在茶楼发生冲突,兄长说让五弟谨记,自己行走在外代表的不光是自己的脸面,更是谢家的脸面,我亦深以为然!如此重要之事自然不会有半句假话。若是此事只涉及到五弟自己,那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多说,正是因为知晓其中厉害,特别是今日传来的宫宴上发生的事,我这心里便一直七上八下,这才深夜过来叨扰祖母。” 谢老夫人身子猛地抖了一下,“你是说今日宫宴上那些贵人中毒有可能……有可能跟你五弟出资的那间铺子有关?” 谢恒叹气,“我也希望没关系,但这事说不准!之前在河边听到消息时我心里就有不大好的预感,也跟兄长说了此事,心中颇为忐忑,下午也一直留心着消息。适才听闻外面传来消息说宫中贵人们的中毒都是因为食用了硫磺泡过的红枣,我这心里就更加七上八下的!虽说这么大的京城,做黑心生意的干货铺子肯定不止那一家,但俗话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可是会掉脑袋的事,容不得丝毫侥幸!” 谢老夫人心中惊惧!可不是!掉脑袋的事哪能容的侥幸心理?!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谢老夫人心中阵阵发苦,声音都发颤!这会真是恨不得将谢宏那个孽障给千刀万剐! 枉谢家从前对他诸多培养看重,他就是这样回报谢家的!考功名光宗耀祖指望不上,竟然还做出这种贪利忘义的背德之事,丢尽谢家脸面不说,现在竟然还有可能关系到皇家,连累谢家满门!他们谢家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怎么就生出这么个孽障! 谢恒愁眉苦脸:“我看祖母还是把父亲和兄长都找来吧,大家一起商量或许还能想出个办法!” “对对对!赶紧的!”谢老夫人一边推着刘妈妈一边着急地说,“赶紧的!赶紧去把老爷和大少爷叫过来!快去!” 刘妈妈也被吓坏了,这会被老夫人一推才缓过神来,立即出去找人去。 谢长青和谢斌一进来就听到老夫人在那念叨“天杀的”、“天杀的”……也就只有气急了的时候老夫人才会这样骂人。 谢恒把刚刚跟老夫人说的话又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 谢长青的第一反应就是不肯相信,还责骂起谢恒。 “你胡说!别以为即将做官就了不起了,这还没披上官袍就敢这样污蔑自己的弟弟,你能当得了什么好官?还不如直接放弃功名算了,否则做了官也只会害人害己!” 谢恒没有辩解,对谢长青这个糊涂蛋父亲,他是多一句话都懒得说。 边上谢斌变了脸色,看向谢长青的眼神透着浓浓失望。 “父亲还没了解情况就直说四弟污蔑五弟,我还说是父亲污蔑四弟!” 哪怕是之前对谢长青有所不满,这也是谢斌头一次用如此重的语气跟谢长青说话! 谢长青震惊地看着谢斌:“你、你……” 谢斌刚出口后也确实有点后悔,但一想到这件事关系到谢家上下那么多人的性命,而在这个关头父亲不说查证,竟然直接就断定是小四污蔑小五,什么时候开始父亲竟糊涂到了这种程度?还是他一直以来都没有真正看清过父亲? “父亲就算偏爱五弟也该有个限度!四弟说的事情何其重大,现在更可能关系皇家,咱们这一家上下多少人的性命都可能系于此,难道谢家的清名和这么多人的性命都抵不上五弟在父亲心中的地位不成?” 谢长青被谢斌问的哑口无言。 在他心中最重要的当然还是名声和性命,他刚刚的反应只是习惯使然,习惯在四儿子和五儿子发生冲突的时候不管青红皂白就先偏向五儿子,不管四儿子说什么都是错的。 后面他也反应了过来,只是稍微慢了些。 但到底是自己理亏,谢长青就没有直接反驳谢斌的话。 看谢长青消停下来,谢斌才接着说:“上午出去游春之时,传出宫宴上不少亲贵大臣中毒的事情之后四弟就跟我说了这件事,我起初也十分震惊,回来之后便立刻去四弟说的那家干货铺子调查。事实证明四弟没有说谎,五弟的确为了钱财私利与黑心商贩勾结,将劣质陈枣以硫磺熏泡,充作好枣来卖。下午从宫里新传出来的消息想必父亲也听到了,太医已经证实所有的中毒症状都是因为食用硫磺红枣!即便这事不致命,可参与流水曲觞的都是些什么人?皇室宗亲、一品朝臣,随便一个跺跺脚就够咱们谢家喝一壶的!要整治我们就跟弄死蚂蚁一样简单!如果那些硫磺红枣不是来自跟五弟有关系的那家干货铺子也就罢了,真要是有那里出来的,哪怕只有一颗,咱们谢家怕也是要担上满门抄斩的罪名!” 谢斌甚至自嘲地想着他们谢家最有本事的不是自己和谢恒,该是谢宏才对。要真是那间铺子,那就等于谢宏一出手就害了那些多亲贵大臣和皇室宗亲。哪怕不伤及性命,以那些人的身份,平日就是手上破个口子都得有人登门拜访关切一二,这下受了这么大的罪,那能善了? 谢长青:“可、可也还不能确定那些有问题的红枣就一定是从小五的那间铺子流出去的不是?” 谢斌更加失望地摇头:“难道父亲要把这关乎全家人性命的事寄托在侥幸心理之上吗?哪怕是十分之一、百分之一甚至千分之一的可能,咱们真要拿全家人的性命去赌?” 谢长青张张嘴,最后无力地垂下头:“那你们说怎么办?” 又是这样,每每遇到难以解决的事,父亲就是这样的态度,将决策权交给他人,自己能躲就躲,这是想着即便最后结果差强人意,反正不是自己做的决定,也就不用背负责任是吗? 在这一刻,谢斌对谢长青的失望已经到达顶点。 谢斌冷着脸说:“我与四弟有功名在身,而且是榜眼和探花,都有一定分量,如果最后查出来真是和五弟相关的那家铺子,那我和四弟主动放弃功名,换得陛下对我们谢家网开一面。当然父亲也要主动辞官,如此才能体现出我们认罪的诚意,也许到时陛下还愿意饶我们性命,从轻处罚。” “这如何使得?”谢长青急得差点跳脚,“为父读了一辈子的书才有了今天的官职,若是真就此辞官了那以后如何?回去种田不成?读书人如何能做的这些事!” 谢斌:“且不说有的是农户出身的读书人一边农作一边考取功名,劳作并非可耻之事,就论功名一事,难道在父亲眼中做官就如此重要?父亲从前不是常教导我,做官不过是为了实现自身价值,也是对自己能力的证明,父亲在翰林院为官这么些年,能证明的早就已经证明了,又何必留恋?” 谢恒觉得后面谢斌说话还算收住的,不收住的话谢斌的意思应该是“你要清贵名声也就那样,要权势又没有,有什么可留恋的?” 最后话里到底还是给谢长青留了面子。 谢长青彻底说不出话,只是气得喘着粗气,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谢老夫人已经抹起了眼泪:“你们读书考功名不容易啊!终于考上了一甲光耀门楣,现在却要自请除去功名,这是剜心呐!我谢家究竟得罪了哪路神仙?如何就让这种事落到我们头上!” 这哭声是十分真心,谢老夫人就感觉那榜眼、探花的功名还没焐热呢就要没了。 谢斌转头看向谢恒,“四弟以为为兄的想法如何?” 谢恒点头,“老实说我之前想到的首个解决办法跟兄长不谋而合,用我们的功名来换取一家人性命,这不亏。再说我们都还年轻,之前乡试时我还看到七十岁的童生考举人,咱们正是大好年华,卷土重来未可知!如今我们能名列一甲,三年后又如何不能再金榜题名?” 谢斌激动点头:“正是这个理。” “不过这也是最理想的情况,”谢恒话锋一转,“我们自然觉得自己的功名分量挺重,可以不知道在陛下眼中值不值这个分量。我可听说陛下这次十分震怒,在皇家宴会发生这种事,那就是打陛下的脸面,陛下吩咐十日内一定要查出个结果,看这情况涉案之人一个都逃不脱,定要重重处罚,也不知晓我们这样做行不行得通。” 第一百一十五章 你捧杀我 谢老夫人一听这话又是一阵悲从中来,这是横竖都没救了呀! 谢恒叹息:“可惜咱们家没人中毒,不然就冲着我们谢家也是受害人这点,多少也能挣得陛下宽宥一二。” 闻言,谢长青和谢老夫人以及谢斌都怔住了。 谢恒好像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似的,又立刻说:“瞧我这说的什么话,父亲和祖母自然都要健健康康的才好,就算真要有人中毒也该是我来中。是我思虑不周了,如果在发现五弟扔那些枣子时就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我肯定买些枣子回来吃!只要我中毒,也就能证明我们谢家的无辜,此事只是五弟一人所为,与我们无关!” “对!”谢老夫人一拍巴掌,眼中重新亮起光彩,“我们就这么办张!” 谢恒疑惑地看过去,似乎是没明白谢老夫人是什么意思。 谢长青却脸色惨白,母亲的想法他已经大概知道了。 “母亲!小五是我的亲儿子,怎么能……” “他都做出要害得我们全家上下满门抄斩的事了,我们只是自保,有何不可?”谢老夫人厉声打断谢长青的话,“不管他落得什么下场那都是他咎由自取!斌儿和小四还有大好前途,我们谢家还有大好未来,可不能就这么葬送在他手中!我不管你平时如何宠着小五,现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候你可得拎得清!” 谢斌也明白了谢老夫人的意思,挣扎一会,还是站在了谢老夫人这边。他也不是真狠心,但就如同祖母所言,谢宏一人的性命比不上谢家上下所有人的性命,真到了必须取舍的时候一定得拎得清。 “父亲,一人做事一人当,这本就是五弟闯下的祸事,不能就这么连累全家。就算我和四弟愿意放弃功名,父亲愿意主动请辞,却也不能保证我们全家性命无忧,但只要能证明这件事与我们谢家无关,甚至我们也是受害者,陛下英明,当不会再牵连我们。” 谢长青自然千想万想保住自己的官职,但是涉及到自己最喜欢的小儿子,还是稍微犹豫了一会,最后才点头同意。 谢老夫人一点也不意外谢长青最后会答应,她现在越发了解自己的儿子,在儿子眼中没什么比他的官职、清名更加重要,与这两者对上,任何东西都能被儿子舍弃。 她这个看似懦弱、没有主见的儿子,实际上比任何人都狠得下心。 谢恒此时仿佛才反应过来谢老夫人的意思,一脸恍然错愕,好一会才仿佛接受了这个方法。 “那就让我来吧!我年轻,中毒也扛得住,而且兄长是嫡子,又是榜眼,身份比我贵重,容不得半点差池,我来就好。” “不行,”谢斌一口回绝,“正因为我是嫡长子,这种时候才更应该站出来保护家里!” “可是……” “你们都别争了!”谢老夫人打断谢恒和谢斌的话,“祖母知道你们都是好样的,不过这件事听祖母安排,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这硫磺枣我来吃!” “不可!” “祖母!” “母亲!” 谢老夫人斜了一眼才出声的谢长青:“要不你来吃?” 谢长青讷讷两声:“这、这……我岁数也不小了,我的意思是就让小四来就成了,母亲您这么大的年纪如何还能这份罪?” 谢老夫人冷哼一声:“我跟小四中毒,谁的可信度更高?更能让人觉得我们谢家无辜?” 别说,自然是老夫人中毒更能取信于人。 谢家辈分最大的人吃了硫磺红枣中毒,就算有故意挑事的人都不能说这是谢家的苦肉计,不然就显得太没有人情味、太没人性了些。 到时候就说这硫磺红枣是谢宏买来的,老夫人感念其孝心吃了不少,哪里知道那竟然是用硫磺泡过的劣质红枣。这谢宏如此丧心病狂,就连家人的身体都不在乎,也难怪会做出与黑心商人同流合污之事。 此时谢老夫人再请出家法,表示要将谢宏逐出谢家,如此一来他们的罪责也就能去了大半。 商定好了计划,接下来就是去买硫磺红枣。 但谢斌说他下午去干货铺子查看情况时,那铺子掌柜的已经开始销毁证据,想来也是听到了宫中传来的风声害怕了,着急将剩下的硫磺红枣都处理掉,别说明天一早去买,就是现在大半夜的去撬开干货铺子的门也买不到那种硫磺红枣了。 谢恒犹豫了下说:“可能五弟的院中还有些。” “那还等什么?赶紧去找啊!”谢老夫人急得打了一下谢长青,“还在这愣着作甚?你要让斌儿和小四去搜小五的院子不成?他们可未必进得去!” 谢长青无法,只能垂头丧气地出去。 谢老夫人看见谢长青这般又是深深叹了一口气,转头对谢斌、谢恒说道:“现在你们父亲是越来越指望不上了,大事小事他都拿不定主意。祖母年岁也大了,也不知道还能这样操心几年,往后谢家就要靠你们两个撑着了。” 谢斌眼眶微微湿润。 他从小不说顺风顺水也是差不多的,这一年多以来家中接二连三遭变,特别是这一次,还关乎到了全家性命,谢斌实在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但他知道自己是谢家嫡长子,该他担的责任他得担起来,他要撑起谢家的门楣,不管多辛苦多累也不能倒下。 而现在听着祖母掏心掏肺地说着这些话,他一直压抑在心底的酸涩就这样毫无预兆地翻涌上来,令他窒息一般的难受。 谢恒没有谢斌那样复杂深刻的感受,但为了配合,还是费了点分功夫把眼眶给憋红了。 谢老夫人涵瞧着两个孙子这般,也更加放心了些,自己没白煽情,只要度过这次难关,有两个孙子在,谢家还是能立起来! 谢长青磨磨唧唧地,对于搜查小儿子院子的事儿还是有些不情愿。也是老夫人早就料到此种情况,就让刘妈妈跟着谢长青,在身边督促,谢长青这才千般不愿地开始搜查。 大半夜的闹出这样的动静,谢宏自然被惊醒。披着衣服趿拉着鞋出来,瞧见这院中的架势顿时傻了眼。 “爹!这大半夜的是要做什么?” 谢长青还处在被谢老夫人那句“要不你来中毒”给挤兑的尴尬感中,这会看着谢宏一副什么都不知道完全在状况之外的表情,他这心里就更加不痛快。 “逆子!那些硫磺红枣你都放哪了?赶紧拿出来!” 谢宏顿时脸色煞白,还在强撑:“爹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什么硫磺红枣?我听都没听过!” 谢长青忍着一个大耳瓜子抽在谢宏脸上的冲动,“你还给我装!别以为你干的那些勾当我不知道!我可是你爹!你真是翅膀长硬了啊,居然敢勾结奸商卖硫磺红枣赚那黑心钱!家里是短了你吃还是短了你喝!你那些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我平时教你的那些做人道理你都浑忘了?!” 谢长青每说一句话就用手指头戳一下谢宏的脑袋。 谢宏没说话,只是沉默着低下头,任由谢长青数落指点。 谢长青如今在谢斌和谢恒面前已经很难拿捏起作为父亲的威望,在谢老夫人面前更是不用说,这会便把所有的怒火不满都撒在谢宏身上,企图找回自己的威望尊严。 “你看看你,读书读书不行,人品人品不行,从前你还能跟你兄长比较一二,现在你就是连谢恒都比不过!自己没本事偏偏还要弄这些歪门邪道,你究竟要让我失望到什么程度?” 一句“连谢恒都比不过”终于点燃火信子,谢宏顷刻间爆发。 “是!我是不济!嫡兄比不过,庶兄也能压在我头上,我就是这么差劲儿!可还不是你平日里对我太过纵容?我稍微做出点好成绩你就没完没了地夸我,让我骄傲自满,自以为才高八斗,自以为我的身份也不比嫡兄差,是你混淆嫡庶尊卑,也是你捧杀的我!” 谢长青震惊地后退数步,简直不相信自己听到的。 “你、你说什么?你这逆子是在怪我?你觉得自己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为父的错?” 谢宏冷笑:“我说的还不够明显吗?你听不出来吗?那我就再说得明白点!你捧杀我,却连捧杀都做不好!你要是不愿意承认,非说你是真心疼我,那你为何不坚持到底?为何一瞧见我略有失意就对我满脸失望?我不过是不想再蹉跎三年求你引荐个官职,你哪怕只给我弄个七品小官做也好,可这你都不答应,你眼里就只看得到自己的名声清誉,根本不在乎你的儿子!既然你不管我,那我只能自己谋划。求人办事不需要钱吗?谢家那点月钱够做什么的?我除了自己想办法还能如何?现在出事了你知道怪我了,早你干什么去了?在大哥、四哥面前你立不起来,就只冲我一个人抖威风,爹你也真是好样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族谱除名 谢长青被谢宏这一番话气得气血上涌,脸色可见的涨红。 “逆子!你这个逆子!” 谢宏没理会谢长青,转身回自己房间里,不一会又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纸包塞到谢长青手里。 “左右父亲也叫了这么多声逆子,我要是不做点什么应下这称呼岂不是让父亲白叫了!这里都是硫磺红枣,父亲拿走吧!反正也吃不得,父亲就专门找个托盘摆起来充门面,父亲最好面子,这硫磺红枣外观上没的说,一定能让父亲长脸。” 说完谢宏就回了自己屋子,再没出来过。 谢长青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一股天旋地转的晕眩感让他脚下不稳,捂着脑门晃了好几晃才重新站住脚。 刘妈妈可没上前扶着去,她作为一个下人都有些看不上老爷的做法,而且这不还男女有别嘛!她可不想让人误会这把年纪了还勾引老爷。 谢长青拿着那一包硫磺红枣失魂落魄地回去谢老夫人的院子。 老夫人瞪了谢长青一眼,“就让你去搜个院子找个红枣,你也至于这般?” 谢长青没说话,还是刘妈妈将在谢宏院中发生的一切讲给谢老夫人听。 谢老夫人自然也气愤谢宏竟然敢如此大逆不道地跟自己父亲呛声,可面上却还是呵斥了谢长青两句:“这就是你平日里最疼爱的好儿子,你对他的那些好他竟是半点都没放在心上!这么养条狗它都能对你忠心耿耿,这小五跟白眼狼有什么分别?你要还是个心中有数的,就该知道往后要如何对待斌儿和小四,他们才是我谢家真正的好儿孙!” 谢长青还是低着头不说话,也不知道谢老夫人的话他听进去了几分。 谢老夫人看着手中鲜红光亮的红枣,心里那叫一个难受,明明知道这红枣有问题还得吃下去,想想那些中毒人的症状,只怕是要烧心个几天了,喉咙可能也要几日发不出声音!这都是因为那个孽障! 想到这里,谢老夫人更加痛恨谢宏,这祖孙之间的情谊也已经彻底断了干净。 谢老夫人吃了几颗枣子,没一会就感觉喉咙有些异样感,到后来就是肚子里烧的慌,肠胃里头都好像着了火似的。 谢家连夜请了大夫过来,大夫给下了诊断,说是吃了硫磺红枣所致。只是大夫很奇怪,大半夜的这位老夫人不睡觉起来吃红枣是什么情况?瞧着这位老夫人面色尚且红润,身上穿着也不差,房中摆设也不寒酸,还有丫鬟婆子伺候着,应该不至于被苛待以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自己偷吃东西填饱肚子才是。 谢恒看出大夫的疑惑,立即解释道:“这红枣是我五弟专门买给祖母的,我们都没吃。而祖母一向节俭,瞧着这么好品相的红枣肯定不便宜,一次也不敢吃太多,先留着多吃些时日。白日里吃的时候祖母就感觉到喉咙有些微不适,却也没往这红枣身上想,只是没怎么吃东西,这大晚上就有些饿了,才起来又吃了点红枣,哪里知道情况会这么严重。” 这番解释也算是合情合理。 大夫也知道这“节俭”是很多上了年岁的老人都会有的情况,特别是从前过过苦日子的,看老夫人的手也能推断出年轻的时候干过不少活儿,就更加难免。 见大夫接受了这番说辞,谢恒和谢家其他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大夫转头又说:“节俭是好事,不过凡事过犹不及。但这次倒还好,要不是老夫人生性节俭所食不多,只怕这中毒的症状会更加严重!日后采买一定要小心些,尤其是买干货一类的东西,最好是让有经验的丫鬟婆子去,公子们不会挑拣辨别,难免就会有上当的时候。这硫磺泡过的红枣就是看着好看,能糊弄人,但要是有经验的人买也不会那么容易上当。” “是是是,大夫说的是。” “我给老夫人开副药慢慢喝着,虽说老夫人中毒不严重,但毕竟年岁大了,少说也要个三五日才能完全恢复,这两日尽量不要开口说话了,免得嗓子再受伤害,日后可就不好复原了。” “是,多谢大夫。” 将大夫送走已是后半夜,众人也都有些精疲力尽,准备回去休息,明天上午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然而还不等众人各自睡下,萧氏那边又传来动静。 伺候萧氏的丫鬟也是半夜被外头的动静吵醒,就想着顺道去看一眼萧氏的情况。萧氏一直昏迷不醒,她这伺候人也很省心,不在乎多跑这一趟。 可这一看却不得了! 平时还能瞧见萧氏盖着被子的胸口有些微起伏,可现在确实一点动静都没有。 丫鬟吓得手脚冰凉,但还是一点点靠近床上的萧氏,最后将手指放到萧氏鼻子前端试探,发现察觉不到一点气息流动之后就尖叫着跑了出去。 很快,萧氏没了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谢家。 本来谢恒对于萧氏不久于人世也算有些心理准备,毕竟之前大夫也已经说过了,萧氏撑不了多久,只是没想到这个时间比他们预想得还要快些,还好巧不巧赶在这个特殊时期。 谢老夫人本来觉得晦气,但后来突然心念一动,又叫来谢长青和谢斌、谢恒说道:“萧氏福薄,之前大夫也说过了,咱们也提前做了准备。本来萧氏也许能再多活一个月半个月的,但谁让她今天不小心喝了那用硫磺红枣熬的汤,这才一下子病情加重,没能熬过去!” 众人顿时明白了谢老夫人的意思,这是要把萧氏之死也跟硫磺红枣挂上关系。 虽说这么一来谢宏的罪责会更加严重,但谢府的责任和嫌疑也会随之降到最低,基本上就不会有大事了。 因为硫磺红枣,谢家伤了一个老夫人,更有本就病重的萧姨娘撒手人寰,那还是新科探花的生母,谁还能苛责谢家的不是? 最多也只会说谢家倒霉,摊上了谢宏这么个不肖子孙。 谢老夫人怕谢恒不愿意,还特意劝慰道:“萧氏生前不盼你一点好,甚至用自己的性命给你添堵,这是她身为母亲的罪孽,死后下了地府也不得好报,来世只怕也要做牛做马。现在我们给她这个机会,让她能最后为你做件事,也算是帮她赎罪了,你别觉得过意不去,这对萧氏来说还是好事。” 谢恒沉默良久,即便没有萧氏之死,不在这件事情上做文章,他也一样有把握能全身而退,有惠承帝的看重,还有谢宏这个罪魁,他没什么好担心的。 他与萧氏之间本就没什么牵扯,萧氏对不住的不是他,而是原主,而且原主早就已经死了,萧氏根本就没有机会赎罪。 “死者为大,祖母,我看还是算了。” 看在萧氏毕竟是原主生母的面子上,谢恒也不想利用萧氏的死。 谢老夫人没说话,但明显不大高兴。 萧氏的死又让众人忙乎了一阵,这回就直接到天亮了,也不用再回去睡觉。 也就是用过早膳后的时辰,谢老夫人请了族中长辈过来,又让谢长青去请了衙门里的人做了见证,要将谢宏给逐出谢家族谱,从今往后他都不再是谢家人。 谢宏被叫来时还是懵的,过来的路上他还以为是谢长青叫他,为着昨晚他说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 其实昨晚回去之后谢宏自己也后悔了,觉得自己太过冲动,怎么就能公然跟父亲叫板?这回硫磺红枣的事情爆发,他担心牵连到自己,还寄希望于真要是出了什么事儿自己的父亲好歹也是朝廷命官,说不定能来个从轻处罚。所以他就想着等见到父亲之后好好道个歉,端正态度。父亲最疼爱的儿子就是他,只要自己表现好父亲不会真的怪罪。 可等到了前院才发现事情跟他想的根本不一样。 族中这些八百年不见的长辈怎么也来了?多年来他们都没什么走动,上一次见面是因为谢斌和谢恒金榜题名,这些长辈来恭喜,他才认识的人,不然面对面走在街上都不知道是一个姓的。 还有怎么衙门也来人了?难道是父亲大义灭亲把那些硫磺红枣上交衙门了?可那些红枣也是自己买的,真要有问题他也算是“受害者”。 这么多人在,还各个脸色十分严肃,谢宏心里一阵阵打鼓,想问到底怎么回事也不敢开口。 就在谢宏满满疑惑时,谢长青声明了这一次请家族长辈和官府中负责管理户籍的衙役过来是为了将谢宏逐出谢家,族谱上直接划掉名字,官府的户籍登记上也要及时修改。 谢宏仿佛没听懂谢长青的话,眼睛睁得老大又问了一遍:“父亲你刚刚说什么?要把我如何?” 对着谢宏那已经隐隐透着绝望的眼神,谢长青又有些心软。 这时候边上的谢老夫人咳嗽了一声,谢长青立即别开目光,当着谢宏的面将刚刚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谢宏这一次抓住了重点——他要被赶出谢家,从族谱中除名! 第一百一十七章 算不算克妻 谢宏目光转向四周,有些呆滞地扫过一张张冷漠的脸,最后又回到谢长青身上。 他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只是一夜之间自己就要被家族除名?一个被家族除名的人,那得是犯了多大的过错?他不过是顶撞了父亲几句,哪怕是跟奸商同流合污卖硫磺红枣的事情被爆自己也不至于被逐出家门吧?怎么就干脆利落到连官府管理户籍的官差都给请过来了?这是要在族谱除名之后立即变更户籍档案,绝对不给他一点喘息的机会。 “父亲!我究竟犯下何等大错,父亲竟然要这样对我?” 谢长青不忍对上谢宏控诉质问的目光,直到谢老夫人用拐杖狠狠敲了一下地面发出咚的一声,谢长青才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说道:“你、你私德败坏,伙同黑心商人售卖硫磺红枣谋取暴利在前。罔顾人伦,将劣质红枣送给家人食用,害得你祖母口不能言、萧氏病重而死在后,我们谢家已经容不下你这不仁不孝之辈!” 边上谢恒在心中摇头,谢家果然还是不顾他的反对利用了萧氏之死,这也是吃准了他不会在这时候拆台。 谢宏满心不解,前面那条他认了,但后面的罔顾人伦是怎么回事?他什么时候把劣质红枣送给家人食用了?明明每次将红枣拿回来之后他都会找个机会扔了。就算他抱着侥幸心理觉得这红枣吃了也没什么大事,却也没有送给祖母啊!而且萧氏又是怎么回事?他都已经快忘了萧氏长什么样子,一个没几天活头的妾室哪里值得他上心?就是阴谋算计都不值得! 谢宏刚要为自己辩解,但看谢长青别过头去不愿意与他对视,再看谢老夫人那冰冷的眼神,他突然想到半夜时候谢长青带人到他院子里去搜查红枣的事。 那时候他还以为是谢长青乍闻此事过于气愤,这才连夜来搜查,可现在看到谢老夫人确实已经说不出话,而萧氏昨晚身故,现在却说是因为食用了硫磺红枣之故,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谢家就是明晃晃地要把屎盆子往他身上扣! 那些被谢长青从他那拿走的硫磺红枣此刻怕是已经成了他不仁不孝的铁证,任凭他如何辩驳都无济于事。 只是他实在想不明白他们为何要这样做。 总不能就因为自己跟奸商同流合污伤了谢家的名声他们就要这般伤筋动骨地搞他,不至于啊! 就在谢宏还在绞尽脑汁地想着缘由时,谢家的族中长辈已经亲手在族谱上划去了谢宏的名字,而官府的户籍官也在谢宏的名字被划去之后,将谢家户籍人口做了相关更改。 一气呵成,前前后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现在的谢宏已经不是谢家人了。他唯一能保留的就是“谢”这个姓氏。 谢宏彻底呆愣住,他都还没为自己辩解,怎么就这么快被除名了呢? 这时候万氏闻讯而来,看到自己的儿子呆呆地跪在大厅中央,周围的人不是坐着就是站着,各个都能俯视她的儿子,她这心里就跟被锯齿刀子一刀一刀割着一样难受。 “我的儿!你快起来!快起来!” 谢宏无动于衷,整个人都好像被抽调了灵魂一般,对万氏的话没有一点反应,任由万氏拉扯也不动作。 万氏没有办法,只能跟自己的儿子一起跪下来,对着谢长青声泪俱下:“老爷!妾身不知道宏儿究竟犯了多大的过错,但妾身知道在宏儿心中最敬重的人永远是老爷!而且宏儿原本是老爷最疼爱的儿子。老爷就算不相信宏儿的人品,也该相信自己的眼光,如果宏儿不是个好的,以老爷的睿智清明,又怎么会疼了他这么多年?” 谢恒听着万氏的辩解,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很多时候脑子反应比谢宏可快多了。 她没有一味地说谢宏是多无辜,而是从谢长青那边下手,到底是谢长青宠爱时间最长的枕边人,知道该怎么说话才能将谢长青给拿捏到。 如果这次的事情不是谢长青也参与并且知道实情的话,可能他还真会被万氏给说动。 但可惜这一次万氏打错了算盘,她不知道从一开始谢长青就是要算计谢宏的人之一。所以不论她这次如何巧舌如簧,都别想为谢宏开脱。 谢长青也算狠下了心肠,又或者不想让万氏这样哭哭啼啼的令自己在族中长辈和衙门的人面前丢脸,便招呼两个婆子将万氏给架了出去。 这个场景是何其熟悉! 当初周氏跟谢长青爆发矛盾时候,谢长青也是丝毫没有给周氏留面子,就让人直接把她给架出去,现在到了万氏这还是老一套。 谢恒忍不住打趣地想,谢长青这样算不算克妻,是不是只要做他的妻子和爱妾都免不了要被婆子给叉出去的命运? 谢家的是就这么雷厉风行地解决完了,官府的人也顺道带走了谢宏,毕竟谢宏所做之事已经涉及到触犯律法,不是从族谱上除了名就能了事的。 在送走了所有衙门的人跟族中长辈之后,谢老夫人强撑着的精神终于有些垮了。 一夜没有休息又被硫磺红枣伤了身体,老夫人的精神大打折扣,刘妈妈叫着另外一个婆子搀扶着谢老夫人回去。 谢长青在这时候自然也得体现出他孝子的一面,在谢老夫人身后跟着,不说搭把手,就是那么看着。 大堂里的人相继散去,谢斌和谢恒走在最后。 谢恒一直在琢么着一件事。 有他给将军的那些资料,相信銮仪使和大理寺那边查清楚全部的事实真相也就是在这两日,而几日之后他们就要进宫接委任状,到时候估计惠承帝会借机再问问他们对这件事的看法。 这个问题不难回答,但谢恒想的是另外一件事,他需要想想自己怎样回答才能顺理成章地带出另外一件他思索良久的事情来。他不但要顺利解决这次危机,还想着能利用这次危机达到自己之前就一直想要筹谋实现的某个目的。 福祸本相依,换个角度想想,这次的灾祸确实可能是个机会。 专心致志想着的谢恒并没有注意到谢斌一直看着他的眼神,就这么一边思索一边往外走。 谢斌放慢了脚步,看着谢恒离去的身影,心头有些复杂。 他能考中榜眼就说明他不是个只会死读书的人,这次的事情谢恒在其中的所作所为他也看到了一些。 从一开始的揭穿谢宏到最后该如何决断解决,谢恒看似被动,但实际上若是没有他,或许还真未必就是眼下这个结局。 但不论谢恒是真的为谢家着想还是存了别的心思,谢斌都不能否认眼下这个牺牲谢宏一人的结果对于整个谢家来说确实是最好的。 他只是觉得自己之前看走了眼,以为单纯纯善的谢恒,实际上却心中也有自己的算计。 想到过去那些年谢恒在谢家受的罪吃得苦,谢斌又有些不能理解,既然谢恒这样有本事,那些年又为何甘心默默无闻,甚至被下人欺负,日子过得那般不如意? 但他转念又想,以谢恒的聪明才智和心计,或许他是真的不屑在谢家争抢什么,宁愿一个人偏安一隅,哪怕日子过得清苦些也无妨。如果不是去年那场几乎要了他性命的大病,可能现在谢恒还在自己的小院中安静度日。 人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这心性会有所变化也是正常。 现在谢斌只觉得庆幸,谢恒似乎并没有因为从前日子过得不如意便针对谢家,他甚至都没想搬离那个偏僻又荒凉的小院子。只要不主动招惹他,他也从来不会主动招惹旁人。这何尝不是一份通透豁达? 谢斌有种预感,谢恒的未来不是他所能想象,这次殿试他为榜眼谢恒为探花,很可能是他余下生命中唯一一次压过谢恒一头的经历。 从今往后,他与谢恒之间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 一大清早发生在谢家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宣景的耳朵里,在确定谢宏确实被谢家从族谱中除名,且衙门户籍也已经完成变更之后,他便把自己之前调查到的内容与谢恒给的资料混在一起整理一番,不着痕迹地透漏给了三皇子的人。 这件事本就不用他亲自出手,前段时间一直走背字的三皇子巴不得赶紧找到个机会来打击打击太子的嚣张气焰,他一定会好好利用这次机会。 宣景让荣启随时注意着太子和三皇子那边的情况,他自己要去一趟谢家。 荣启:“去看你家探花郎?” 宣景点头:“萧氏的死不在计划内。” 荣启也是脸色一沉,的确,这是个“意料之外”。他知道以谢恒的本事一定有办法能让谢家舍弃谢宏,可是却没想到萧氏竟然死了。这件事对外是被扣在了谢宏头上,对谢家整体来说是好事,可那毕竟是谢恒的生母,他也相信谢恒绝对不会为了算计谢宏而搭上萧氏的性命。只怕现在谢恒心里也很是不好受。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不满 宣景来到谢恒院子时,谢恒正一个人倚在树下的躺椅上晒太阳。 虽说这会过晌午不久,日头还足,但现在才三月上旬,天还有些冷,宣景看谢恒穿得也不厚实,便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给谢恒盖在身上。 谢恒缓缓睁开眼睛,对上宣景的视线,也不觉意外,淡淡笑了笑,“将军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宣景:“你还好吗?” 谢恒愣了一下,一时间不太明白为何宣景会有此一问。怔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应该是因为萧氏。 在旁人眼中萧氏还占着他母亲的名头,如今萧氏去了,他现在的表现似乎有些过于平淡。 可在宣景面前,谢恒并不想装模作样。 “我没事。”谢恒坐起来,“将军是不是觉得我过于冷血?生母去世还这样冷静。” 宣景摇头。 谢恒也不知道这是“不认为”还是“不知道该如何说”的意思。 “其实我跟萧氏的关系不太好,说是不太好都是遮掩着,真要有个确切的形容,那就跟仇人差不多吧,主要萧氏对自己的儿子仇视,而身为她的儿子早就对她死心了。” 即便知道这样说可能有点奇怪,但谢恒还是想在宣景面前将自己和原主区分开。受委屈的也是原主,不是他,他更不会利用这些博取宣景的同情。 “将军之前应该也了解过谢家四少爷从前身体不好,去年上半年更是一度病入膏肓,但整个谢家除了石竹之外无人问津,包括生母萧氏。后来阎王爷不肯收我,我侥幸捡回来一条命,又开了窍一般在家里逐步站稳脚跟。家里的人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对我总归不再像从前那般忽视苛待。我曾经以为最不满意我立起来的无非就是周氏或者万氏,却没想到最遗憾谢家老四没能死在当初那场重病之中的就是他的母亲!我从前不能理解为何一个母亲能这样对待自己的儿子,到后来有觉得理不理解都无所谓了,我与她之间已经是连陌生人都不如的关系,可直到后来我才知晓,从谢四出生的那一刻起,他的母亲就在盼着他死,盼啊盼,盼了这么多年,终于以为要盼到了,可我活过来了,你是不知道她瞧见我时那愤怒扭曲的嘴脸,若不是顾忌着真动起手来她也打不过我,可能真想当场就把我打死。” 说到后面,谢恒甚至笑出声来,不知道是在笑萧氏的愤怒无力,还是在笑谢四那悲惨的一生。 宣景心里酸涩难当,这种感觉有点像当他终于确认自己的母妃对他恨之入骨视他如洪水猛兽时的心情,但又有些不同,多了些他自己说不上来的陌生感觉,一点密密麻麻的疼痛,像蜘蛛结网一样在他的心上一点点铺开。 谢恒没对宣景有丝毫保留,甚至说出了在他金榜题名之后萧氏为了毁他而上吊自尽之事。 如果当时萧氏就已经死了,那谢恒便无法参加殿试,被蹉跎的可不只是时间。 所幸萧氏只是深度昏迷,谢家对外瞒着,还给谢恒树立了一个孝子形象。 这一次萧氏的死跟硫磺红枣没有关系,只是她终于撑不住了,再好的汤药也无法继续吊着她的命,好在谢恒已经通过殿试成为新科探花,按照大瑾国的规矩,就算这时候谢恒的生母去世也不会再影响他走马上任。只是平日在穿着上要多加注意,不能穿太艳丽的颜色,怎么说也还在孝期内。 宣景越听越震惊。他只是了解到谢恒跟生母关系不睦,却没想到两人的关系竟然恶劣到了这种程度,又或者说是萧氏单方面的仇视谢恒,逼得谢恒对她那本就不多的孺慕之情彻底耗尽。 萧氏对谢恒没有尽过一天养育之责,还一天到晚盼着谢恒死,甚至在谢恒本该最春风得意之时不惜以身死去坑害自己的儿子,这真的是一个母亲能做出来的事? 宣景一度以为这世上最狠心的母亲莫过于他的母妃,现在看来却是一山还有一山高!跟萧氏比起来,李侧妃的狠心也就那样。 谢恒:“百善孝为先,就算萧氏不仁,但我与将军说这些也算得上是”不孝”了,将军可觉得我人品不成?” 宣景摇头,“我不是愚钝之人,也不认可愚孝。” 要是谢恒真不管不顾,还一门心思孝敬萧氏,甚至为了让萧氏高兴而放弃功名或者做出其他伤害自己的事,宣景反而会失望。 谢恒笑起来:“我便是知道如此才会跟将军说这些。萧氏的死是她自己把自己逼到了死胡同,与我无关,对于这样的人,难不成我还要为了保全她的性命自己去寻死?即便我真这么做了,她也不会觉得多快活。至于利用她的死来助谢家进一步脱罪之事,之前谢老夫人问过我的意见,我拒绝了,但后来请来谢家族中长辈时他们还是直接把萧氏的死扣在谢宏头上,是料定我在那种场合下不可能拆他们的台。我该做的该说的都做到了也说到了,其他的事情我无能为力。我只要问心无愧就是!” 宣景点头,“你做的没错。” 谢恒歪头一笑:“行了,将军看我现在没事也该放心了,您的事情肯定还不少,就别在我这浪费时间了,我好得很呢!” 谢恒如何看不出来宣景特意过来这一趟就是担心萧氏的死会对他造成打击。他心情确实不好,面对死亡,即便是仇敌他也无法心平气和的接受并庆祝。 想起之前在现代社会,他还曾打趣地想着,要是自己结交朋友太多,那到了晚年他身体依旧健朗,可能就要去送走一个又一个朋友,一直沉浸在失去的痛苦中。可要是自己放开了得罪人,不再为了维护那些表面上的关系就委屈自己,仇人一大片,那到了往年他就能隔三差五收到一个讨厌的人去世的消息。 但打趣归打趣,死亡这种事情,终究跟“好事”不沾边。 不过现在跟宣景聊了这么久,他的心情确实好转了不少,与其说刚刚那些话是说给宣景听的,倒不如说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宣景抬手放在谢恒肩头,轻轻按了两下,之后才转身离开。 谢恒想着这就是男人之间安慰的最直接表现,没有太多劝慰的话,一切尽在不言中,一个动作就什么都表示了。 而等宣景走了之后,谢恒才发现自己身上还盖着宣景的披风,话说这都是第几件了?日后宣景要是没披风了会不会想起来自己这里还有好多?可别以为他故意薅他的羊毛,呸,披风! 谢家很快给萧氏发了丧,萧氏作为买来的妾室,又没有娘家人在,这丧事该是能多简单就多简单。但考虑到谢恒这个探花儿子,谢家还是给了萧氏一份体面,这丧事办得像模像样,外头人见了也要夸赞谢家一句仁义,对一个侍妾都能这般大方。 之后没两日,銮仪使和大理寺那边便查清楚了所有情况。 谢宏参与出资的那间店铺自然是封闭了,还顺利查到了幕后之人,户部尚书的那个远亲在被抓的时候还大言不惭地喊着自己跟户部尚书是什么什么关系,嚷嚷着官差不能这样对他,回头定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云云。 谢宏当然也被查到,而除了谢宏之外,出资给那家干货铺子的人还不少,这些人也都是被幕后之人说的与户部尚书有关系的话给忽悠进来的,以为上头罩着他们的是二品大员,结果事发之后才知道都是那人吹嘘的,关系有是有,但就是八杆子打不着的远亲。 本来这事也不怎么会牵连到户部尚书,往大了说,户部尚书最后也可以推脱在核对账目时自己是被礼部尚书给欺瞒了,也就是个失察之罪,并不严重。 但那幕后老板每年都会给户部尚书送去些银两好处,也没求着要办什么事儿。那户部尚书虽然看不上这硬扯上关系的亲戚,但有白拿的钱自然也不会拒绝。 结果就凭着这点金钱往来,也被三皇子给当成把柄抓住了,让大理寺连同中饱私囊的礼部尚书一起一锅端上奏给陛下。 大理寺是三皇子的人,当然会按照三皇子的吩咐做事。 銮仪使郭怀义保持中立,只是把查到的内容上报给陛下,不做隐瞒,也就算是遂了三皇子的意。 惠承帝看着呈上来的对于此次中毒事件调查的奏折,气得摔了一个白玉镇纸。 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啊!这事居然牵扯到了两部尚书,其中甚至隐约有太子的手笔! 虽然跟礼部尚书合作的是太子府中的官员,但皇帝也不是傻的,自然知道在这背后授意并得利的肯定是太子。 对于太子这个储君,惠承帝原本说不上满意或者不满意,才干算不得突出,为人又贪利,这些他都知道,但太子是皇后所出,嫡长都占着,只要没有大的错处,他就是太子。 才干不突出不要紧,还有底下大臣们撑着,贪利些也不是要命的事,等将来做了皇帝,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也就没什么贪不贪的。 但这次的事实在过于荒唐,让惠承帝第一次对太子生出了明显不满。 第一百一十九章 你倒是会偷懒 惠承帝不是没怀疑过这其中会不会有三皇子的手笔,会不会涉及到党争。 但他又知道銮仪使并没有在党争中站队,所呈奏上来的内容一定都是他谨慎查证过的,当没有问题。皇帝就是想给太子开脱也找不到理由!这个逆子! 事情既然已经查清楚,那就是该关的关、该罚的罚、该撤职的撤职。 惠承帝也听闻此事牵涉到新科探花谢恒的家里,他仔细阅读了案卷卷宗,看完之后总算放了心。 还好这谢家也是受害人,只是出了谢宏这么一个败类,而且在事情被查出来之前就已经被族谱除名还赶出了谢家,那就更不干谢家什么事。探花郎的祖母中毒至今还没有康复,而探花郎那本就病重的生母直接一命呜呼了,实在令人唏嘘。他更是该下旨好好安慰探花郎才是。 那谢宏在黑心的干货铺子里投入的也不算多,更不是主谋,惠承帝想着好歹也是跟探花郎有血缘关系的弟弟,若是直接判了死刑,怕也会影响探花郎的名声,便让大理寺把对谢宏原判的斩首改为流放。 判处结果传回谢家,万氏当场就昏了过去。 虽然不用掉脑袋,可是要流放三千里!好好的人被发配到那苦寒之地去还能有什么好?这一路上都不知道要遭多少罪!听说有许多被流放的犯人熬不住死在路上,那些负责押送犯人流放的官差可没有一个好相与的。 谢老夫人却是冷哼一声,被硫磺毒伤的嗓子还没好,一开口就是十分沙哑的声音:“这样杀头的罪过改为流放,估计还是看在斌儿和小四的份上,已经是陛下仁慈,还能有何不满?小心传到陛下的耳朵里去直接来个斩立决,可就觉得痛快了?” 谢长青心中也十分心疼,但也知道老夫人说得没差。流放的结果已经是最好的,再贪心只怕会让上头不高兴。只是谢长青终究还是觉得委屈了小儿子,本来不管是母亲中毒还是萧氏的死都跟小五无关,现在却全都扣在小五头上,连带着对万氏也十分愧疚,看万氏昏了过去赶紧让人将其抬回房中好好休息,又让人吩咐厨房炖些补品,等万氏醒过来之后给送过去。 谢老夫人见谢长青这幅做派,又是一声冷哼:“你可别觉得委屈了小五,就他做下的事,坑害了那么多达官贵人,不管有没有我和萧氏这一茬都够判他的死罪。现在多担上这两条过失也不会加重他的判决,但却可以让整个谢家脱罪。再说这事你也是同意了的,别忘了是你亲口在族中长辈面前将这两件事扣在小五,现在又要做好人给谁看?要不要老婆子我亲自去跟你那心肝宝贝的万氏解释,这事都是我的主意,你也是被我逼的?” “母亲!您说这话就严重了!” 谢长青脸上不好看,一会青一会红,已然被谢老夫人臊得抬不起头。 谢老夫人:“我说的是不是你心里想的你自己清楚。反正现在我也不指望你什么,你只要别找事拖斌儿和小四的后腿就是。你要继续宠爱万氏我也不管,只是别到斌儿和小四面前去碍眼。” 她这两个最有出息的孙子,一个生母进了佛堂,一个已经死了,要是还看着自己的父亲整日跟别的女子恩恩爱爱,心里如何能受得了? 谢长青低着头,唯唯诺诺地应着。 萧氏发丧后没几日就到了要下委任状的日子。 往届一甲任职都是先下委任状,之后在进宫谢恩。 可这一次却变了规矩,惠承帝竟然先招一甲进宫,说要在宫里下委任状,之后就谢恩回来。 众人弄不明白陛下此举何意。 一大清早,从宫里出来的马车就停在了谢府门前。 状元和榜眼是一家,但宫里还是按照规矩派出来两辆马车。 谢斌和谢恒在一众谢家人的注视下先后上了马车。 谢老夫人也撑着不舒服的身体亲自出来看。瞧着马车缓缓驶向皇宫的方向,谢老夫人心中忐忑,也不知道这回进宫两个孙子能得到什么官职。 惠承帝在御书房召见一甲三人。 一开始并未说起委任之事,只是问他们对这一次上巳节流水曲觞发生的中毒事件有何看法。 按照顺序,从郭嘉这个状元开始。 显然郭嘉和谢斌也都想到陛下可能会就这件事问他们的看法。虽然案件已经调查结束,也已经对涉案人员做出了相应处罚,礼部尚书直接被罢免,户部尚书连降三级,目前都是由侍郎暂代职务,连太子都被禁足。虽然对外给出的理由与这次事情无关,但众人多少有些猜测,只是都知道陛下这是还要保全太子的颜面,便也没人挑明了说罢了。不过这件事本身带来的影响还远远没有结束。 郭嘉和谢斌发表的看法可圈可点,考虑到了皇室颜面,还很周全地涉及到了后期安抚,不仅仅是那些有明显中毒症状的人,其他就算没有中毒的人也要加以安抚。 到了谢恒这里,他却大大咧咧地直接说道:“状元和榜眼说的这些也是我所想的内容。” 惠承帝一下子就乐了,“你倒是会偷懒。” 他没觉得谢恒这样是敷衍,反而因为谢恒的坦然而感到高兴。天子之威固然不容冒犯,但皇帝也不愿意整天看着别人面对自己时候战战兢兢的模样,有这样一个坦然的人出现,皇帝只会觉得新鲜有意思。而且谢恒很会把握这个“坦然”的度,绝对不会越界。 谢恒:“我最后一个说本来就挺吃亏的,但我所言也发自真心,状元和榜眼的所言我十分认同,顶多也就是在他们所述基础上做一些我认为还有必要的补充。” 惠承帝:“好啊,那你就补充补充。” 谢恒:“那我就从调查此事的角度说两句,若是说的不好还望陛下包涵。” 惠承帝笑哼了一声:“还没说呢你就先给自己找好退路了,想得美,真要说得不好看朕怎么罚你!” 谢恒状似无奈一笑,继续道:“陛下身边的銮仪使和大理寺的效率极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调查清楚真相,是两位大人有能力,也是陛下知人善任。但学生以为这也是治标不治本。想必陛下也已经知晓此事牵扯到了我谢家,事情发生之后我便专门去走访调查,这才发现市场上早有这种利用不法手段牟利之事。不仅是硫磺泡枣,还有其他品类的干货也会采用一些类似硫磺熏泡的方法来延长保存期限,或者是提高售卖品相。其可能导致的结果甚至比食用硫磺红枣更加严重。说句不敬的话,这次只是购买了硫磺红枣,幸而没有酿成大祸,但如果下次换成是其他有问题的干货,谁知又会出现何种情况?” 郭嘉和谢斌都沉默下来,这情况他们还真没考虑到,原本就只想着这次的中毒事件了,而且他们以往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更不知道干货市场已经乱到此种地步。 惠承帝的脸色也沉下来:“继续说。” 谢恒:“一般富贵权势之家买货都有固定的铺子,价钱虽然可能贵了些,但东西都是好的,那些铺子也不敢糊弄达官贵人们,他们也就没什么机会碰上不法商贩手中的那些劣质干货。陛下就更不必说,宫中采办肯定有自己的门路,这种事情也遇不上。如果不是这次礼部尚书的妻弟过于贪心又还是个”生手”,头一回做这种事才会出此纰漏,陛下大概永远都不知道这世上还有硫磺泡红枣这种做法。但那些老百姓呢?他们买不起昂贵的干货,要是经验丰富的会看的也就罢了,还能避免上当受骗,但也有很多人不会看。就比如有不懂行的遇上硫磺红枣,瞧着表面光鲜,价格又便宜,就买了,回头就遭了罪。长此以往,百姓们对这些奸商的痛恨就有可能渐渐转移到官府身上,觉得是官府不作为,又或者是官商勾结。” 皇帝气得一拍扶手:“朝廷的名声都是被这些人给败坏了!” 谢恒:“可不是嘛!陛下一贯英明,但经不住这些人拖后腿啊!就说这回涉事的那家干货铺子,学生且先不说到底是不是户部尚书背后授意,但那铺子这么多年都打着户部尚书的旗号横行霸道,不仅坑害百姓,还恶意竞争,到头来不明就里的老百姓不还是把这笔账算在朝廷头上?且谁又知道京城之中还有多少这样的铺子?我去打听消息的时候就听到那干货铺左右的店铺老板说,这铺子做这种黑心生意好些年,也不是没有吃坏了身子的人上门讨要说法,可最后都是不了了之,这就是欺负普通百姓没有后台。周围的铺子也就都以为这铺子背后真是什么达官显贵在撑腰。” 惠承帝头一次感觉到替人背黑锅的愤怒憋屈,脸色都发青了。 “那你觉得该当如何?” 第一百二十章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谢恒:“我看不如就趁热打铁,借着这次曲水流觞的中毒事件彻查全城的干货铺和粮油铺。粮油作假的也不少,这更是关系到百姓切身利益之事。要是平日无缘无故彻查肯定会引起这些商家不满,也会弄的百姓人心惶惶,甚至影响到正常的买卖交易造成市场混乱。可如今有个现成的理由,不用白不用!” 郭嘉和谢斌顿时都震惊地看着谢恒! 这货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这一开口就是要彻查全城的干货粮油铺子,他倒是真敢说。 惠承帝一时没有说话,似乎是在认真考虑谢恒的建议。 谢恒:“对全城的干货粮油铺子进行彻查确实是件大费周章的事,但学生觉得所有关系到国计民生的事都不是小事,再大动干戈也值得。况且这也事关皇家颜面。连宫宴上都能发生这种事,百姓们难免议论纷纷,甚至质疑皇家,但如果能拿出一个坚决强硬的态度来,也能让百姓重拾对皇家的信心。” 谢恒那最后几句话精准地戳中了惠承帝最关心在意的点——皇家颜面。 这次的事情他最动怒的原因就是伤了皇家体面,谢恒说的自然也是他目前最在意的。 “好,那就按照探花郎说的办,那你觉得这事应该交给何人去办合适?” 谢恒一愣,像是没明白为何陛下会这么问,挠着脑袋直愣愣地说:“这一类的事情不向来都是京兆尹的职责吗?干货粮油铺子的正常合法经营也属于京城治安吧?那不就是京兆尹大人的事?是、是我对京兆尹职务的理解有偏差吗?” 看谢恒紧张到都自称“我”了,惠承帝也没生气,甚至大笑起来,到底是个才刚刚十七岁的年轻人,就算有才华有远见,但却没什么心机城府,想必能提出全城彻查的建议也是出于那股子初入官场的愣头青气势,倒是让惠承帝更加放心了。 “探花郎说得对,这本就是京兆府尹的职责。那接下来就该说说你们的职责了。” 终于要说道委任之事了,郭嘉和谢斌都不自觉地挺直脊背。 郭嘉作为状元,被封为都察院都事,正六品的朝职,起点算是很高了。 以往的状元大都是由从六品官职做起,大瑾国开国以来,在郭嘉之前的唯一从一开始就授封正六品官职的状元便是当年三元及第的荣启。如今郭嘉是第二个,也算是彰显了陛下的看重。 谢斌授封光禄寺署正,从六品,在官职上算是与谢长青并驾齐驱。 最后是谢恒。 谢恒本以为按照前面对状元和榜样的安排,自己这个探花应该就是七品官了,顶天也就是跟谢斌一样的从六品,与照往届对探花的安排相比也不算低。 然而惠承帝却沉默许久,久到谢恒都要忍不住怀疑皇帝难不成把他给忘了?还是说他的官职就这么不好定? 就在谢恒忍不住要抬头去看惠承帝时,头顶再次响起惠承帝的声音:授金科探花谢恒——布政使司左参议,从五品! 谢恒一时间愣住,郭嘉和谢斌也一头雾水,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疑惑。 这个布政使司左参议是个什么官职?干什么的?布政使司又是什么?之前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个岗位,还是从五品的官职!比郭嘉这个状元还要高上一级! 谢恒反应过来,心中已然想明白惠承帝此举的用意。 日前关于殿试中涉及的地方赋税之事,谢恒在更加详细的那份资料中提及设置“布政司”一事,既然是他提出来的,那自然由他去实施最为合适。而且因为牵连甚广,惠承帝必然已经与心腹大臣商量过,不能立即全面推行,需要先进行“试点”,那么试点人选自然就是他这个新科探花,也就是提出这项政策的人。 不过既然陛下封他为布政使司左参议,那不知道布政使司会由谁来任职,又或者……没有人。 惠承帝也没给解释这到底什么情况,谢恒他们自然也不敢主动询问,谢恩之后便离开了皇宫。左右今日之内正式的委任状就会下来,也会满朝公布,到时候便知道这个布政使司左参议是个什么情况了。 刚一出宫,谢恒就看到了站在宫门口不远处的阮时衡。 一开始谢恒还以为阮时衡是来找郭嘉的,微微点头示意后就准备和谢斌一起离开,岂料那阮时衡竟然朝他走了过来。 谢恒只得让谢斌先自己回去。 谢斌看了一眼似乎面带急色的阮时衡,对着谢恒点头后就先上了马车。 郭嘉知道阮时衡会出现在这里,也没有过去打扰,就远远站在一旁等着。 谢斌与阮时衡彼此见礼。 “阮公子找我所为何事?” “你……”阮时衡欲言又止,“陛下可有怪罪于你?” 谢斌猜测阮时衡问的应该是谢宏的事有没有导致他受牵连,摇摇头说道:“并未,陛下英明,没有迁怒于我,刚刚已经得了委任,宫中应该很快就会正式下旨。” 阮时衡松口气,也没特意询问谢恒得了什么官职,反正等圣旨下来就知晓了。 “那……你生母的事……” 这个问题就相当私人了。 谢恒多看了两眼阮时衡,将对方眼神真诚,关心的神态也没有做伪装,半晌后垂下眼眸说道:“她身子本来就不大好了,之前大夫给看的时候便说是撑过一天少一天,我也早做好了准备。” “难道不是因为谢宏她才会……” 阮时衡语气中隐隐透出的恨意让谢恒有些心惊,他抬眼看去,却也只是看到一闪即逝的晦暗之色,对方掩饰得很好。 谢恒心下狐疑,怎么回事?难道阮时衡,或者说阮家还跟萧氏有什么关系不成? 谢恒犹豫片刻,还是说出了实情,“姨娘已经昏迷许久,根本吃不下红枣。” 阮时衡只愣了片刻就想明白了,这是谢家为了能够洗清自身才在谢宏身上加上的罪责。 “那你生母的病……” 谢恒皱眉:“阮公子似乎管得太宽了。” 阮时衡表情一滞,随后又有些不满地看向谢恒:“那到底是你的生母,怎么你的反应如此平淡?” “那我如何反应才算正常?”谢恒冷冷看着阮时衡,“在阮公子面前痛哭流涕?敢问阮公子又是我什么人?说这些话难道不觉得越矩了吗?” “我……”阮时衡说不出来,他还没有确切查清楚,自然不能冒认。 谢恒:“我不知道是自己身上哪一点吸引了阮公子,但阮公子的言行已经给我造成了困扰,可以的话我希望阮公子日后能与我保持君子之交淡如水,这对我们都好。” “可是我们可能是……” “是什么?”一道低沉威严的声音闯入,宣景背着手从远处走来,身边跟着一脸不忍直视的荣启。 宣景走到谢恒身边冷眼看着阮时衡,“阮公子想说自己和谢公子是什么?本将军也想听听。” 阮时衡敬畏宣景,面对宣景气势凌厉的发问一时不知该如何说了,只是干巴巴地看着谢恒。 谢恒叹气,到底阮时衡对他没有恶意,瞧着对方这进退维艰的样子,他还是给了个台阶下。 “想来阮公子的委任状今日也会下来,还是早些回去等候吧,免得错过朝廷派过去宣旨的传令官。” 阮时衡最后看了一眼谢恒,咬牙转身离开。 荣启本想替自己的小师弟说两句话,但看宣景还冷着脸怒气未消的模样,便觉得要是自己在此时开口可能就要代替小师弟牺牲在好友锋利如刀的眼神下了,便还是按捺住了那颗做和事佬的心。 现在在荣启心中,宣景就是一副严父的形象,管着自己的孩子不许谈情说爱,连光天化日之下跟人家说两句话都不成。 谢恒转身谢过宣景:“多谢将军。”要不是宣景出现,他还不知道要跟阮时衡废话多久。 宣景走过谢恒身边:“不必多礼。” 这还是在宫门口,谢恒想着还要跟宣景保持距离,也就没再跟上去。 在旁人看来好像就是两人偶遇,宣景帮被武状元缠住的探花郎说了两句话罢了,两人再无过多交集。 但谢恒猜测,将军大概也是不太放心他今日进宫,所以才会在外面等着,看他平安出来又确定没有被牵累便放心了。 谢恒感慨他家将军真是个心思很细腻的人,而且这份细腻似乎并不常显露出来,他见过的也就只是对着自己而已。谢恒心中有一股隐秘的喜悦,像是什么不能被其他人窥视的珍宝一般小心藏在心里。 当天中午,委任状就下来了,随之被宣布的还有朝廷新设置的官职——布政使司及布政使司左右参议。 在了解了布政使司的职能后,众人一时也说不上这是个好差事还是个坏差事,毕竟是新设置的官职,还从来没有人做过。 但按照历朝历代的经验,这“新官职”总归是不好的,是烫手山芋,没人愿意接。 作者闲话:【今天开始双更啦~】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外放 首先,新官职可能是陛下推行新政的必要手段,但自古以来“新政”实行都是困难重重,更有很多“胎死腹中”,执行到一半发现太想当然了,这事就算了,那么因为“新政”而设置的官职也就成了摆设。削除这个官职之后,原本坐在这个职位上的官员就要被重新安排去处,这时候就会非常尴尬。 其次,就算陛下推行“新政”、“新官职”的决心坚定,但没有前人经验可取,全凭任职之人自己摸索,做得顺手是应该的,做得不顺手便要承受比一般常设官职失职陛下更大的怒火。上位者一般是不会承认自己设下的官职或者布置下去的政策有什么问题,有问题的只能是执行的人。 光是前两点,已经让大多数人对“新官职”望而止步。而对于这个“布政使司”还有一个较为关键的问题,便是该职位不是京官,要进行外放。 多少权臣勋贵的“大本营”就在京城,若是谈到外放做官,那基本有些身份地位的人都会避之唯恐不及。 若是一方封疆大吏也就罢了,那好歹是重权在手,也不是不能接受。 可一个“新官职”要进行外放,那在这些人眼中便是躲都躲不及的事。 于是在众人眼中,一开始炙手可热的新科探花现在就成了被同情和幸灾乐祸的对象。 初入朝廷就被派去外放,即便等三年任期满了,朝廷哪里还有他落脚的地儿?只怕也早就被陛下给抛之脑后了,想要回京比登天还难。 况且作为探花郎,也不是被封为“布政使司”,而是“布政使司左参议”,从五品,那就更没什么翻身的机会。 即使这从五品比状元郎的品阶要高,但一个“新官职”加上一个“外放”,就让他这从五品的分量还不如个七品京官,倒是明升暗降的感觉。 想起当初传出来的殿试的情况,他们还以为陛下会十分重视这位探花郎,等进行委任的时候不是见习六部就是在翰林院得个实缺,却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样的下场。 众人纷纷猜测,探花郎还是被自家兄弟的事情给拖累了。 谢斌在投资黑心干货铺子中的金钱比例虽然不多,但因为他上头两个兄长一个榜眼一个探花,在加上谢家发生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所以也“入”了不少人的眼。 这一次本来倍受陛下看重的谢恒被外放,还是个“新官职”,众人便认定了还是谢宏的事连累了谢斌。 这榜眼的分量终归是比探花要重,所以陛下也就只暗着“罚了”探花,而没有牵扯到榜眼。 还是这个谢恒倒霉,本来已经在殿试中得了陛下看重,日后就等着平步青云了,却被自家兄弟给脱了后腿,这也让不少人都更加注意家中子弟教养,万不能出现如谢家这样的情况,一个本来能光宗耀祖的好苗子愣是被另外一颗老鼠屎给祸祸了。 谢家的人也是如此认为。 本来已经差不多心平气和了的谢老夫人在知道谢恒的委任结果之后,又听到谢长青对这个职位的一番分析,差点就双眼一番白昏过去。好不容易挺住了之后又还没喘两口气就开始骂骂咧咧,即便谢宏是她的孙子,不能骂谢宏的祖宗十八代,但那嘴里的词儿也不少。甚至都觉得只是一个流放都太便宜了谢宏! 谢老夫人足足骂了大半天,口干舌燥,嗓子都有些沙哑了才罢休。 冷静下来后又庆幸地想着好在还有她的乖孙斌儿,就算小四已经不能成气候了,她的斌儿还前途无量,初入官场就能跟他爹比肩,这可比她预想的好太多。 而且听说这个光禄寺署正的差事极好,不仅不会特别累人,也都是跟权贵打交道,更比同级官员能更多见到陛下,这就多了许多晋升的机会。 有斌儿在,他们谢家就差不了。至于小四,只能说是可惜了。 谢老夫人到底在谢恒身上寄予过厚望,现在期盼落空,心里自然不得劲儿。但她也只顾着自己的算盘打空,没想着谢恒愿不愿意接受或者有没有受到打击。在谢老夫人判断谢恒已经“失去原本价值”的时候,那本就为数不多的祖母对孙辈的关爱就已经被谢老夫人收回了大半。 不过谢家倒是也没人敢直接明面上怠慢谢恒,不管怎么说现在这位四少爷也是全家里官职最高的,只要他还没有外放出去,在家里就没什么人敢直接得罪他。 只是往日那些借口登门来找谢恒攀关系的“亲友”如今是一个都见不到了,倒是谢斌那边门庭若市。 谢恒一点也不在乎这些,他甚至还乐得清静。而眼下他最在意的还是惠承帝命令京兆尹贺连升调查全城干货、粮油铺子的事。 经过这样一场彻查,不说能彻底杜绝那些黑心商贩,但确实能在一定程度上起到相当不错的警告作用,而且只要贺连升的动作足够雷厉风行,在一些商家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直接上门,也能搜集到不少证据,彻底拔掉几个黑心商家。 还有对于谢恒来说最重要的一点,也是他拐弯抹角要让惠承帝下这道旨意的最直接原因,那就是宣扬宣景的善举。 宣景名下的那家米行在当初灾年祸及京城时时帮扶了多少百姓?不但没有像其他米行那样涨价,还降价卖给穷苦人,更不定时在店铺外头施粥赠米,得了京中百姓一片赞叹之声。 但是没有人知道那家米行的背后是宣景,没人将这份功德算在宣景头上。 在当初刚知道这家米行是宣景所有时,谢恒就暗戳戳地想着早晚有一天他要让这件事被世人皆知。让所有人都知道,在那个饿殍遍野的灾年,是他们以为的手染鲜血、煞气浓重的昭武将军一直在默默无闻地帮扶着他们,而那些争抢着给自己树立好名声的人,诸如太子和三皇子之流,却在暗暗提高名下米行的价钱,大发国难财! 之前谢恒一直没有动作,一是因为没有好的契机,二是知道米行作为宣景的产业却并没有被公开,他当然也就不能私自揭开这件事。 但是后来宣景为自己所要谋划之事步步为营,同时为了降低宣震和宣旭的怀疑,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便将那米行故意暴露出来。 堂堂亲王之子,又是位高权重的昭武将军,若是在京中没有一两家自己的铺面那才不合情理,不说之前厉王送给宣景的那两间铺子,宣景自己也该有些私产。米行的“暴露”恰到好处。 谢恒也特意跟宣景确认过,粮油这一块宣景就只有这一家铺子。 如此谢恒如今就好动手了,反正已经是被放到明面上的产业,那再被贺连升查出来是宣景名下的也无妨。 贺连升在党争中一向保持中立,这一次是得了陛下的旨意彻查这件事,当然不会有所手软,调查的时候那叫一个铁面无私。 太子和三皇子手下的铺面都不少,即使不是用他们自己的名字,但这关系也是明摆着的。 不到五日,贺连升便查到了有问题的干货和粮油铺子共计十九家,其中有多一半都是太子和三皇子的铺子。 之后宣景的米行在灾年时对百姓所做出的贡献也被不经意宣扬出来。一时间京中的百姓们都在夸赞昭武将军。有些实际得了当年米行恩惠的人,更为自己曾经对昭武将军的误会而深感愧疚,甚至到将军府的门口去磕头跪拜。这样做的人越来越多,让昭武将军的美名也越传越广。 从最初进京时被所有人误会嗜杀成性到如今的百姓敬仰,也还不到一年时间。宣景在百姓心中的形象不但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更被越来越多的人知晓。不仅仅是京城和北境,昭武将军的美名更开始在大瑾国的土地上寸寸流传。 一位战场上披荆斩棘、杀伐果决的将军,刚硬冰冷的外表之下还有那么一颗柔软的济世救人的心,默默无闻地为百姓奉献,在遭遇流言和误解时也从来不主动为自己辩驳半句。 这样的将军,让人敬仰、钦佩,却也心疼! 尤其是那些稍微上了点年纪的大婶们,如今看待昭武将军就像看待自家懂事的孩子明明一直在做好事却总受委屈也不为自己辩解一般,那叫一个心疼!茶余饭后话家常时说的都是昭武将军,要是稍微听到有什么人对昭武将军不满或者误解,那恨不得追着那人解释分说,一定要说到让对方改变看法为止。 有这些八卦主力军的贡献,宣景的美名便更上一层楼。 而三皇子和太子那边就着实不怎么样了。 被爆出来当初灾年时涨价最狠的那些铺子都多多少少和太子跟三皇子有关,百姓们群情愤怒! 虽然距离当初灾年已经过去许久,但当初的艰难困苦让京中百姓们至今心有余悸、难以忘怀。 得知幕后黑手竟然是太子和三皇子,这满心的愤怒就有了目标。 多少人在灾年中失去亲人、饱受苦楚,就有多少人痛恨太子和三皇子。 第一百二十二章 宠弟狂魔 人的恨意是一种相当容易被传染共情的感受,那些即使在灾年中还算过得去的人也被这些激愤的百姓所感染,对太子和三皇子愤怒不已。 很快这件事就惊动了朝廷,惠承帝那边桌上就没干净过,每天讲述百姓们如何不满两位皇子的折子雪花一样的飞到他的案前,看都看不完。 惠承帝十分愤怒。 他知道两个儿子争权夺利,也在一定程度上纵容,毕竟皇位是能者居之,他也想看看两个儿子到底有多少本事。若是太子真的太过不济,就算把江山传给他他也守不住,那还不如给老三。同时太子和三皇子争斗制衡,也能保证他的绝对皇权并不旁落。 惠承帝自知没有高祖英明,也没想过在自己在位期间做出什么丰功伟绩,就想着无功无过就是了,到后世评价他时能称得上“明君”便足以。 可看看现在,都发生了什么乌糟事! 他最看重的都有可能继承大统的两个儿子,竟然引发了如此之大的民愤民怨!子不教父之过,难道这些不会被百姓们算到他的头上吗?这么一来他哪里还能没有过失? 前不久才稍稍恢复的皇家脸面现在又被这两个逆子给丢尽了! 惠承帝气得一连吃了两颗保心丸才没有气昏过去,当即就下旨罚太子和三皇子各禁闭三个月,期间不得参与朝政。两人名下的那些铺子也都直接被查封,等整顿好之后会再进行公开拍卖。另外两人在灾年谋求的那些暴利也都被要求按照账目上的记载全部拿出来,一部分用于安慰愤怒的百姓,一部分充入国库。 待看到具体的数值时,惠承帝又是眼前一黑! 这两个兔崽子比他想象得还贪啊! 头一次,惠承帝开始怀疑他选择的这两个儿子会不会都不适合这个皇位。 将来不管这两人谁继位,若是将整个朝廷弄的乌烟瘴气的,他这个“先皇”也少不得要被拉出来“鞭尸”。 谢恒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心中极为满意。 如今他也开始着手准备,毕竟还有几日就要正式外放了。 委任状上外放的地点是安州。 谢恒之前也已经做过一些基础调查,安州这个地方其实算得上富庶,每年的税收不少,朝廷设置的地方官自然得了不少好处。 但是前年安州一带出现匪患,官府剿匪不利,弄的百姓民不聊生,甚至影响了安州和其他地方的贸易关系,安州便请求调就近的地方军来剿匪。 而剿匪所需的各种花费,安州自己出三成,剩下的七成竟然都是要朝廷来出。 各种花费明细看得人眼花,最后也不知道有多少是真正用于剿匪,又有多少进了安州地方官的口袋。 惠承帝当时被气得可不轻,也难怪现在要拿安州第一个试刀。 三月底谢恒就要走马上任,现在留给他准备的时间可不多了。 谢家这边人来人往,谢长青还设宴款待亲友,名义上说是庆贺谢斌和谢恒从此就要开始踏入官场报效朝廷,可席间言谈就只围着谢斌,对谢恒提都没提,甚至有人都替安静坐在席上的谢恒感到尴尬。 谢恒自己无所觉,该吃吃该喝喝,能不用跟这些人应酬那还好呢!至于被那些异样的眼光看着他更加不在乎,又不会少一块肉。 谢斌心中不忍,席间一直照看着谢恒,后来在谢恒吃完要提前离席后,他还追了出去将人叫住。 “四弟等等。” 谢恒停下脚步转身:“兄长找我有事?” 谢斌将人叫住后就语塞了,不知道该怎么说,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好像不管自己说什么安慰之语都仿佛有炫耀之嫌,都好像在故意显摆戳谢恒的心窝子似的。 斟酌了一番,谢斌说道:“那些人的态度你不必在意,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是。至于父亲,你更不必多想,他这样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从谢宏被流放后他越发拎不清,更是拼命想在同僚好友中证明自己还好得很,他……” 谢斌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谢长青再怎么样也是他们的父亲,为人子女如何能在背后说父亲的不是? 谢恒眨眨眼,随后满脸落寞地低下头,就连声音也变得十分低沉:“父亲从来就看不上我,不管我如何在乡试、会试、殿试中表现突出,他都看不上,甚至会因为我的表现出众压过了五弟而心有不满,我也早就不寄希望于能在父亲身上感受到关爱。只是我还是没想到这一次的外放会让父亲对我彻底漠视。呵呵,有时候我甚至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 听谢恒这么说,又见一贯不会在人前低头的谢恒露出这种表情,谢斌心中十分难过。 “四弟,你……” “好了,一番玩笑话,兄长还当真了!”谢恒再度抬起头,脸上哪里还有刚刚的落寞伤心?嘴角勾着,眼里都是狡黠的笑。 谢斌都没反应过来,傻愣愣地看着谢恒:“你……” 谢恒双手垫在脑后,难得一派玩世不恭的做派:“说习惯了父亲的漠视倒是真的,但就是因为习惯了才一点都不伤心。我在我那小院中这么些年都是一个人野蛮生长,没有母亲疼爱、父亲教诲,现在不也好好的?父亲的认可与否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我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便足够了。兄长不必为我担心,汝之砒霜吾之蜜糖,你们觉得不好的事在我看来未必就是坏的,可能我很满意这个外放官职呢!我先回去准备了,兄长也赶紧回席上去吧,不然父亲没了向其他人炫耀的资本就该出来寻你了!” 说完谢恒就潇洒地一转身离开了。 谢斌看着谢恒的背影,心绪一时复杂。 他还是不相信谢恒如他后面表现出来的那般洒脱随意,相比之下他更觉得之前谢恒的反应才是最真实的。 这世上那里会有孩子真的完全不在乎长辈的态度?哪里会真的不希望成为父母的骄傲?得到长辈的肯定?谢斌看来前面都是谢恒的肺腑之言,而后面才是强颜欢笑。 之前刚刚经过硫酸红枣的事情时,谢斌还觉得谢恒心机深沉,隐隐有些防备之意,可现在,看着那少年郎翩然离去仿佛与整个世界无牵无挂的背影,他又是一阵难言的心酸。 谢斌仿佛头一次无比认真地意识到那是他的弟弟啊! 身为兄长,他本该保护好弟弟,本该担起家中的责任。 可最后,保住整个谢家的法子是这个弟弟想出来的,陛下迁怒谢家的后果也是这个弟弟承担的。他身为兄长,反而是在弟弟的身后接受庇护,而面对其他人甚至是家人对弟弟的冷漠,他都不能及时站在弟弟身边以维护。这世上还有比他更加失败的兄长吗? 这一刻,谢斌下定决心,他一定要在朝堂上闯出个名堂来!不仅为了报效朝廷,也为了将来能更好地护住谢恒!就算谢恒被外放就此远离政治中心,甚至被陛下遗忘,待他位高权重有了足够的权利之后,也一定要把弟弟给捞回来!他若是连自己的弟弟都护不住,还何谈护天下百姓? 此时已经回到自己院中的谢恒并不知道谢斌的一系列心里变化,更不知道自己一时玩心兴起却让谢斌自此走上了“宠弟狂魔”的道路再不回头。 晚上,谢恒出府去有家酒馆赴寇越的宴。 寇越几人名次也都不错,阮信在二甲十三,得朝廷委派官职,再加上他本身的身份摆在这,虽然一开始官职不会很高,但也就是个踏板,一两年的时间内便能升上去,也会一直在实缺的位置上,后面的晋升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其他人也都名列二甲,虽然比较靠后,但都是家里有关系的,不用再等个三年,能顺利通过引荐得到官职。 从此这些以前只会天天混在一起花天酒地不受家里重视的二世祖们就要开始在朝中各个部门任职,开启真正属于他们自己的官途! 因为谢恒马上就要外派,这次的聚会主要也是为谢恒践行。 几人也都觉得谢恒是被谢宏牵累,不然以谢恒在殿试上的表现和一开始被陛下的重视,又怎么会被委派这么一个尴尬至极的官职?还要外派! 说是三年任期,可真正被外派的官员又有几人能在三年任期期满之后回京的?不过是三年又三年,之后便蹉跎一生了。 想想如果没有谢恒,就不会有他们的今日,然而这个带领他们冲破黑暗并逐步实现真正的自我认知的人最后却落得新朝职外派的结果,如何不叫人唏嘘? 包间内,不闻平时嬉笑逗闹的声音,几乎所有人的表情都很沉重,除了谢恒自己。 谢恒左看看右看看,笑道:“你们这都是什么表情?今日不是来给我送行的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来给我发丧的!” 寇越瞪了一眼谢恒:“这时候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第一百二十三章 必不负将军所期! 谢恒:“怎么没心思?我这就要走马上任了,还是从五品的官职,状元郎都没我的官职高,我高兴还不对了?” 阮信苦笑:“你这是在安慰自己不成?谁不知道新官职一向是费力不讨好的活,而且你这个布政使司左参议到地方去还是从人家手里头抠钱,能不被排挤就怪了。” 谢恒却摇头笑笑:“什么地方空降个人进来不会被排挤?不过是程度差异罢了。再说我早有觉悟,自己不是金子银子,哪能让所有人都喜欢?反正这是陛下派给我的差事,我好好做着问心无愧就是了,旁人高不高兴、看我顺不顺眼我可不在乎。我也不用为别人多考虑,一切按照规矩办事,大家都按照规矩办事就能相处融洽,若有人不规矩那我就教教他们规矩!” 谢恒这一番豪言壮语是把几人给说愣了,但也确实起到了一定的宽慰作用,只不过这作用有限,众人还是很担心谢恒,只是尽量不在面上表现出来。 今日算是给谢恒践行,他们也得表现的高兴点,这垂头丧气的确实让人没兴致。 谢恒看得出几人还是没完全放下心来,却也没有再多做解释。很多时候光说是没用的,说的再多,该担心还是要担心,等他在这个外放的官职上做出来的时候,他们也就都明白了。 惠承帝如此看重此事,别说他能有多优秀的表现,只要能把当初殿试考卷上提到的内容不出错地完成,他也早晚会回归京师扬名立万! 临行的前一晚,谢恒独自坐在院中,身上披着宣景的披风,手边烧着红泥小炉,桌上放着一只茶壶两盏茶杯。 这两日他都没有见到宣景,也是知道最近宣景事忙。 从当初接济百姓的好名声出来之后,急于挽回朝廷名声的惠承帝便给宣景派了许多差事,还都是好差事,意在让百姓看到朝廷是多么重视一心为百姓考虑的人,那这样的朝廷又怎么会是不好的呢? 宣景接办的好差事越多,办得越漂亮,那么他在朝中的声望就会越高,到时候不用他主动招揽,向他靠拢的人就会逐渐增多,至少当宣景因为某些事而发表意见的时候,不会再无人附和。 宣景没有主动向谢恒表明自己的真正目的,也是想着等时间久了,以谢恒的聪慧自然会明白,到时候不论谢恒如何选择他都支持,这总比自己一开始就主动说开让谢恒进退两难的好。 可是宣景并不知道,从一开始,谢恒就是比任何人都了解宣景的内心真实想法,打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他细心算计走的每一步都是在为宣景来日成王而铺路。 谢恒乐意看到眼前渐入佳境的景象,不过宣景的自由时间少了,他能见到宣景的机会自然就更少了。 外放三年,他就有三年的时间见不到将军,可他又做不到任性地去找将军,想来现在将军府的书房烛灯都还亮着吧? 谢恒一个人自斟自饮,算是自己为自己也来一场践行。 他记得将军的嘱咐,没有喝酒,以茶代酒,边上多放一盏茶杯,便当是将军也在了。 就在谢恒觉得这茶越来越苦涩时,一片寂静的院中某个熟悉的角落突然传来熟悉的响动。 谢恒端着茶杯的手一顿,猛然抬头,一瞬间便捕捉到了那个刚刚翻墙落地如苍松挺拔的玄色身影! “将军!” 谢恒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是多么惊喜! 宣景背着手走过来,看到谢恒身上披着自己的披风,满意地点头:“这次总算记得。” 谢恒明白宣景话中所指,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遂又抬头笑问:“将军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宣景挑眉:“这是怪我来得晚了?” 谢恒哪里听不出宣景口中调侃的语气,一边更不好意思一边想着将军如今也会这样开他的玩笑了。 宣景看了一眼桌上另外一个空置的杯盏,拿在手上把玩,“这是知道我会来才在等我?” “没有没有!”谢恒立即解释道,“我知道最近将军事忙,未必能腾出来时间,我也不好去打扰将军,就、就自己摆了两只茶杯,当、当是……” 谢恒没说下去。 宣景也没逼问,只是伸手将谢恒肩头的一片落叶拂去,声音平淡却温暖,“抱歉,久等了。” 那一刻不知道为何,谢恒竟然觉得心里和眼眶都在隐隐发热。 “明日你就要启程,我有两样东西送给你,也不占地方,你可以带着。” 说完,宣景的另外一只一直背在身后的手转到前头来。谢恒这才看清这只手里握着两样东西——一幅不大的画卷,还有一把精致便于藏在身上的匕首。 “安州虽然不是穷凶极恶之地,但你的身份终究影响了他人的利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切不可大意,任何时候都要小心防范。这匕首虽小,但便于藏身,而且十分锋利,你带在身上也算一份自保之力。” 宣景一向就很喜欢那些刀啊匕首啊之类的东西,只不过在现代因为法律管制,也因为自己经济实力有限,总买不到特别好的,而来到这边之后倒是有想过去买,但总是腾不出功夫,有点什么事就给忘了。 眼前这把匕首是他来到这个时代后得到的第一把防身利器,还是将军亲手所赠,谢恒十分眼热,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摸来摸去都摸不够,那口水都快要流出来的神态活像个占少女便宜的痴汉。 刀鞘也是金属制,呈暗黄色,有点接近现代所说的那种古法金的感觉,但又不完全像。上面刻着古朴的花纹,不镂空,但更显沉稳厚重。有些地方镶嵌着暗红色的宝石,不多,不显得花哨,但能恰到好处地展现出一股尊贵之感。 将匕首拔出刀鞘,神奇的是刀身并非常见的亮银色,而是一种朦朦胧胧的黑。 谢恒还没见过这样的匕首,抬头向宣景请教。 宣景:“这匕首为墨玄铁特制,通体乌黑是它的主要特征之一。它的材质令其不会反光,如此在刺杀人时也就降低了被发现的风险,更不会因为反光而被其他人注意到。你不会武功,这匕首给你用更好。” 谢恒越听眼睛越亮,墨玄铁啊,听着就是了不得的好东西!这匕首就是用不上天天摆着看他也能赏心悦目。 只是…… 谢恒看了看匕首,又看了看宣景,还是说道:“这么好的东西理应将军自己用,给我可是埋没了!” 宣景:“我若想悄无声息地杀人,用不用墨玄铁的匕首都能做到。” 谢恒:……这倒也是,将军的身手的确不用这种加成。 宣景:“它留在你这才有机会发挥它的作用,当然我更希望它永远没有出鞘见血的机会。” 谢恒被说服,将匕首贴身收好,还拍了两下,“多谢将军赠刀!” 宣景的目光又转到画上:“看看喜不喜欢?” 谢恒赶紧将画卷展开,是一幅八骏图。 八匹马形态各异,颜色也不尽相同,但都栩栩如生威风凛凛,只是这么看着就叫人仿佛能感受那种蹄下生风的洒脱畅快之感! 每一匹骏马都是如此的剽悍,如此的刚劲矫健。那骨骼及神情动态赋予了每一匹骏马生命!笔墨酣畅,形神俱足!好一幅意气风发的八骏图! 谢恒一下子就明白了,将军赠刀与八骏图,前者嘱他小心自保,后者祝他大展宏图! 将军果然与旁人不同! 别人都为他被外放做官而感到惋惜,认为他从此将郁郁不得志。只有他的将军了解他明白他,深知他此去必定鹏程万里! 谢恒看向宣景的眼神热切而坚定,“必不负将军所期!” 夜色渐浓,宣景也不宜久留,他俯下身为自己和谢恒各倒了茶:“春夜践行,我以茶代酒,祝谢大人马到功成!” 谢恒看向宣景的眼中缀满星河灿烂,仰头一饮而尽,喝茶喝出了饮酒的气势,连身上都更觉得暖洋洋的。 次日天还没亮,谢家侧门的一辆马车便缓缓驶动。 时辰还太早,谢恒又没说今日什么时候动身,谢家其他人除了谢斌之外也都不关心,便没人知道他就这样于昏暗的清晨披星戴月地离开。 只是一个胡同拐角处,一身玄衣的宣景安静地站在那里,目送那辆朴素至极的马车渐渐远去。 一同过来的荣启打了个哈欠很是不解,“你这都来送行了怎么也不现身?你家探花郎要是能看见你肯定更高兴。” 宣景却摇摇头:“该说的话昨晚都说了,现在再见也只会徒增离别惆怅之感,还不如不见。” 荣启眨眼:“不如不见你这大清早的还过来个什么劲儿?人家还没起床你就在这守着了,结果还连面都不见,你图个什么呀?” 宣景:“你不懂。” 荣启:“……我是不懂,那你拉着我也一大早出来做甚?” 宣景:“没什么,只是见不得我这么早起来而你却还继续睡懒觉。” 荣启:……你这么直接我就真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就很膈应人! 荣启:“对了,你让陆潇也跟着去了?” 宣景点头:“他自己一个人人生地不熟,办的又不是什么讨好的差事,即便有皇命在身也可能被刁难威胁,有陆潇在更有保障。陆潇早前在安州待过一段时间,对那里比较了解,也有一些人脉。” 荣启啧了两声:“明明你现在也是用人的时候,还把陆潇派出去,这一去可就是三年!什么都为你家探花郎考虑周到了,当爹当到你这份上也是绝无仅有,亲生的都没你这么细心。” 宣景转头:“当爹?” “是啊,”荣启很是自然地说,“你对探花郎不就跟养儿子似的吗?关心吃关心穿的,还担心孩子一个人在外头受委屈要派人跟着,这是多面面俱到啊!哎我从前还觉得难以想象你日后成亲生子的模样,现在倒觉得且不说你能不能做好一个丈夫吧,做一个好爹肯定没问题。” 宣景长久无语,最后丢给荣启一个看傻子一般的眼神转身离去。 到了正常晨起的时间,谢家厨房那边没见石竹去拿饭菜,让人到谢恒院子里一看,才发现院子已经空了。之后就去禀告老爷和老夫人。 看房中收拾过的痕迹,想来人是一大清早就走了。 虽说今日是谢恒离京外放的日子,谢老夫人和谢长青都没想着要给谢恒践行,也就是打算在用早膳的时候叮嘱两句就差不多了,对一个已经没有什么前途指望的庶子,之前好像把谢恒当做嫡亲孙子一般的谢老夫人态度也就那样,十分敷衍。 谢老夫人和谢长青也都知道谢恒把他们的态度看在眼中,心中更是明白,但他们不在乎,左右没有了价值的谢恒,他们就更不在意自己在谢恒心中形象如何。 只是他们不在意归不在意,谢恒这样不打一声招呼就离开还是让两人十分生气,觉得被小辈甩了脸面,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用早膳时还在数落着谢恒的不是,说他当官了翅膀硬了便不将家中长辈放在眼中云云。 谢斌听不下去,草草吃了两口就回去自己房中。 他明日也要到光禄寺上任,谢老夫人和谢长青只当他是回去做准备,也没多在意,还想着明日是不是要多给谢斌些银钱,这第一日上任总要跟同僚打好关系,下职之后请吃个饭也是人情往来。殊不知谢斌此刻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这个当哥哥的太不着调,昨日就应该问好谢恒今日出门的具体时辰,也不至于都没来得及送人一程,提前给谢恒准备的一些盘缠银两都没送出去。 谢恒从京城到安州,走了差不多一个月。 马车已经算是快的了,谢恒不娇生惯养,虽有些受不住颠簸,但还是尽力忍着,一直催促车夫快些。 有的时候石竹都有些受不住了,脸色青白十分难看,谢恒才会让车夫停下来休息。 一个月后到达安州,他没有大张旗鼓地进城,而是先低调进去,在城中客栈住了几日,大概了解了安州主城的情况之后才去官府报道。 安州的地方官很是奇怪,之前明明收到消息,说几日前这位新来的布政使司左参议就该到了。 虽然是从五品的官职,但因为上面没有派一个真正的布政使司下来,圣旨中便表明这位左参议可在必要时行使等同于正三品布政使司的职责,那也不容小觑。安州的知府也才正四品的官职。那可是安州最大的官。 不过从身份上讲,谢恒终究只是从五品,此次过来又是从他们口中抢肉的,这些人自然打算上来就先给谢恒一个下马威。 原本按照不成文的规矩,府衙中从五品下的官员应该带着部分衙役到城门口去迎接谢恒,而他们便商议好府衙上下不论大小官员都不去城门口接人。 这些官场上的老油条都没把这位新科探花放在眼里,自认为这么一个初入官场的毛头小子肯定掀不起什么风浪来,有些在京有关系的官员还打听到这位新科探花原本还挺受陛下看重,但因为家中有人犯事被牵连,这才被安排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外放新官职。 然而到了谢恒该进城的日子,他们虽然没去城门口等着,但也派了人看着,都在府衙内等消息,但从早等到晚却没有一点消息传来,最后去问竟说根本没见到谢恒进城。 他们是不认识谢恒,但谢恒新科入仕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上来就任职从五品,哪怕是外放新官职,品阶摆在这,那想来也要坐像样的马车入城,行礼带伺候的人加起来少说也得三五辆车吧?可那日根本就没有这样的车队进城。 后面又等了两日,还是没见到,安州知府的人便有些坐不住了。 这别是半路上出了什么事儿吧?匪患虽然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但要是运气不好在行至山林时也没准会遇上,这年头出门在外哪里有绝对的保障? 要是这位谢大人真在半路出了事,那他们所有人只怕都要吃挂落。 不管他是不是被家中牵累才被外派到这里,那都是陛下钦点钦赐的探花郎,是陛下亲设的新官职,又与他们本身的利益有所冲突,这在半路上人就出了意外,都没到安州主城,陛下会怎么想?会不会以为是他们动的手?又或者是他们在暗中做了手脚推波助澜?真到那时候被派来安州的就不会是这样一位初出茅庐的探花郎了! 整个知府上下顿时都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已经准备全员出动到城外去寻找谢恒。 而就在开“动员大会”的时候,谢恒一身布衣,带着背着行囊的石竹云淡风轻地出现在知府衙门,对着众人微微一笑:“哎呀,我这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似乎今日人到得挺全,正好方便我一一认识。安州府衙果然勤政,这一大早就全员到齐开早会了!实在令人佩服!能在这样的府衙办差我也觉得很好啊!大家说是不是?呦,还没自我介绍,在下谢恒,新任布政使司左参议,哪位是知府蔡大人?麻烦来核对一下我的身份文牒和官印官册。” 此时众人的心情已经不能用语言形容,就是哪种恨不得将人一拳打死却还要因为对方一脸和善且并无过错,而也得跟着露出虚伪做作的微笑,就很膈应人! 想要给谢恒下马威的计划没有达成,反倒被对方给摆了一道,就很生气。 知府蔡康全沉着脸核对了谢恒的身份,皮笑肉不笑地道:“本官以为谢大人三日前就该到了,怎的今日才前来?莫不是路上被秀丽风景迷了眼,一时忘了走马上任的要紧?” 谢恒一脸吃惊:“蔡大人这是三日前到城门口去等着下官了吗?” 蔡康全一时语塞。 谢恒又转头看向其他人:“还是其他哪位大人三日前去接谢某了?” 众人都被问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装作没听到谢恒的话,反正谢恒也不是针对他们某个人说的,当与自己无关咯。 谢恒笑起来,并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我确实是三日前入城的,不过还真没在城门口看到各位大人,兴许是错过了吧。这三日我都住在城中的云来客栈。也是想着自己初来乍到,对安州的情况不甚了解,而各位大人想来平日都是公务繁忙,我也不好拽着哪位大人带我四处看看,便索性自己去瞧瞧就罢了,不耽误其他大人的时间。” 一番话说的那是滴水不漏,谢恒就知道这些人一上来就得给自己找麻烦,下马威这种事太平常了,就是在现代职场也不是没有这种事,故而早就做好了准备。 以蔡康全为首的一众官员无言以对,谢恒的话全无错处啊,真要细究还很为他们着想呢! 蔡康全也不得不露出个好脸,脸上的肌肉都在不自然地**:“谢大人真是考虑周全,倒显得我们思虑不周了!” 谢恒连连谦虚摆手:“可别这么说!我初入官场,还有的是要向各位大人讨教问询的地方。另外……” “既然谢大人已经到了,那不如今晚就在府衙设宴,为谢大人接风洗尘吧!” 谢恒还没说完就被一道表面有礼实则暗含着嚣张和轻蔑的声音打断。 谢恒看向说话的人,扫了一眼对方的穿着,眼中带笑一脸真诚发问:“这位大人是……” 那人脸色一僵,强笑着说:“当不起一声大人,在下姜功,是蔡大人身边的师爷。” 谢恒恍然,仿佛刚刚才知道姜功只是个没有行政级别和事业级别的师爷一样,“原来是姜师爷!我看其他大人都还没开口,姜师爷便能先一步提出接风宴的安排,似乎能替除了蔡大人之外所有的大人做主似的,还以为得是蔡大人身边得力佐官之类,原来是师爷,失敬失敬!” 这一番话真是将姜功的脸皮都要拔下来,尤其是最后的“失敬失敬”,那语气越真诚就越显得嘲讽。 第一百二十五章 他们想腐蚀我! 旁边其他官员也大有看不惯姜功的,不过是个无品无级的师爷,往日却总是仗着知府大人的信赖倚重便对他们指手画脚,如同他们的上级一般。那番自以为是、高高在上的姿态早就引得不少人不满,只是因为蔡康全的维护信任,才没有人敢找这个姜功的麻烦罢了。 现在姜功想抢在他们前面给谢恒没脸以讨好知府大人,结果却反被谢恒给打了脸,不得不说真是十分痛快。一时间甚至有人对谢恒稍微升起了一丝好感。更有那心中有计较的已然从这一幕就已经看出这位年轻的探花郎可不是个脾气好能任人揉捏的,而且还不是那种骄傲易躁的性子,沉稳又张弛有度,只怕知府大人想要对付他可没有先前想得那般容易了。 蔡康全脸色又阴沉了几分,姜功是他的人,这个谢恒当众打姜功的脸面,是故意打给他看的吗? “谢大人真是好大的官威啊!这就看不上姜师爷了?姜师爷多年辅佐我,在政事上为我出谋划策,即便不是府衙记录在册的官员,也是我的心腹。谢大人可莫要看不起人。” 谢恒点头:“有才华又品行高洁的人,不管是何身份都值得被尊敬看重,蔡大人所言极是。” 这番话既像是肯定了蔡康全的话又像是没肯定,反倒有一点说的很明白——这姜功要是有才有德我自然尊重,若是我不尊重,那就是他无才无德! 姜功气得牙痒痒,却不敢再贸然说话。 不论白日这一番交手如何,晚上这接风宴该举办还是要举办。 谢恒再怎么反感这些交际应酬,这接风宴也不能不参加。 以往谢恒赴宴很少带着石竹,但这一次谢恒却提前跟石竹说好,晚上要带着石竹一起。 石竹心里是有些抵触的,今日早上他就吓到了,从来没有一次性见过这么多当官的,而且好些都比老爷的官职还要大,而且那些官老爷威严十足,他看了就有些害怕。 然而跟了谢恒这么长时间,亲身感受到公子的种种变化,石竹就知道自己即使再害怕也不能退缩。 他现在不仅仅是公子身边伺候饮食起居的人,还是为数不多能让公子信任的人。跟在公子身边他也学了很多,尤其是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也成长了不少,懂的事情也跟多了。 他明白现在公子已经入了官场,往后他要做的事情就不会只像以前那样是端茶送水那么简单。如果他立不起来,帮衬不到公子,那么他就不再适合继续留在公子身边伺候。 为了能一直伺候公子,他也必须改变自己。 谢恒看着石竹变得坚定的眼神,心中也算熨帖。 他从来没有主动跟石竹说过自己要做什么,也不曾明明白白地表示过自己的目的和想法,如果这些都需要他去掰开了揉碎了地讲石竹才能明白,那么石竹的确不适合一直跟随他。在照顾起居上石竹或许还能胜任,但更多的事情他却做不来,而谢恒需要留在身边帮衬自己的人不能仅仅会端茶送水。 他乐意去教导石竹,让他去学习去改变,这是石竹一直以来对他忠心耿耿应有的回报,但前提是石竹自己有那份上进的心思,如果没有,他也就只能把石竹当成一个普通的小厮,不在吃穿上苛待,却不能对他委以重任和足够的信赖。 还好就目前为止,石竹的表现没有让他失望,就算对那些“官老爷”犯怵也没表现出半点不情愿的模样。 到晚上谢恒去赴宴,自然去换了一身体面衣裳。年前江南织造送来的绸缎他留下自己用的那些都裁成了春夏款式的衣裳,就是推测自己到那时候该走马上任了,没有合适的衣裳总是不成。 人靠衣裳马靠鞍,谢恒虽然不会以外表穿着来衡量他人,但也知道在这个大的社会环境下,官场的人大都看人下菜碟,他若是穿得太过寒酸终究会让人轻视。如果只是一身衣裳就能将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他也不会特别在意。水至清则无鱼,在自己还没有足够的能力改变这种乱象时,也只能适当地去配合。 谢恒一入席,众人看清楚谢恒身上的料子,眼里都明明暗暗闪过一些思索。 不是说这个谢恒的父亲只是个从六品的小官吗?还是在翰林院那样的清水衙门,根本就没什么油水可捞,家中根本算不上富庶,那他身上的衣服是哪来的?衣服款式虽然普通,但在场的人都有那个眼力劲儿,谁看不出那是江南织造的料子? 他们安州只有少数两三家高档布行售卖江南织造的料子,数量还不多,价格又十分昂贵,每次来的料子几乎刚一上架就被抢光,就是他们这些大人府上也没多少。有时候是抢不到,有时候是舍不得买,这个新科探花身上却穿着这顶好的料子,瞧着还是崭新的,实在让人意外。难不成是这人的背后还有他们不知晓的势力?看来要重新估量一下日后要以何种态度面对这位新科探花了。 蔡康全也注意到谢恒身上的料子。他比其他人更加识货一些,一眼就认出这料子是新品。新年以来江南织造还没有新料子出来,目前最新的料子就是年前送来的一批,在纹理和光泽上与之前的稍有不同。蔡康全的夫人是江南织造的忠实拥护者,对其出品的所有料子都十分了解,就算是买不到的也要想办法看到。回来就絮絮叨叨地跟蔡康全说下回江南织造的料子来了一定要提前告诉她,她好亲自去布行门口守着。 正是因为如此,蔡康全对江南织造的料子,尤其是新料子,也就多了分了解。 谢恒能将这与老料子相差不是很多的新料子穿在身上,那就不是打肿脸充胖子买的,而是真有门路。 别看只是小小的绸缎,很多时候,一些身份和地位的体现都是隐藏在这些东西的背后。 “谢大人这身衣裳可真是好看,尤其是这料子,一看就不是凡品。” 谢恒笑了笑:“朋友所赠,我也辨别不出这是什么料子,就是觉得很好看,穿着也比一般的料子舒服,后来倒是听闻是极为贵重的料子,平日里也舍不得穿,这不今日赴宴我便让小厮给找出来了,一是表示对各位大人的尊重,二来也是担心自己穿得太普通了会被瞧不上,日后会被各位大人穿小鞋不是?” 明明第二点才是真心话却是故作玩笑的语气,诸位大人皆是尴尬地笑了笑,再看谢恒那一脸仿佛不甚在意自己穿的什么的模样,心中暗自咬牙——可恶!这个X被他装到了! 蔡康全生硬地扯了下嘴角,他今日皮笑肉不笑的次数比他上半辈子加起来的都多。 接风宴正式开始,丫鬟们端上饭菜酒水,玉盘珍馐,让人食指大动。随着蔡康全拍了两下手,一众舞姬摆着曼妙的姿势踩着碎莲步入场,乐声瞬时响起。 这才是真正的“色”、“香”味俱全。 谢恒浅浅抿了一口酒,吧唧了两下嘴,心中想着:将军啊!他们想腐蚀我!但这点诱惑算不了什么!哪个干部经不起这样的考验? 边上另一位大人笑着说道:“谢大人觉得这些舞姬如何?” 谢恒:“好看。” 半天没有下文了。 那位大人:…… 你好歹是新科探花啊!应该满腹诗书啊!跨个人就只会用“好看”两个字吗?生怕我们看不出你的敷衍吗? 另外一位大人鼻孔朝天哼了一声,“谢大人这眼光很高啊,想来在京中是经常美人绕膝、舞姬环伺,自然也就看不上我们这些小地方的舞姬。” 谢恒摇头:“我哪里有这样的条件啊!想必各位大人已经提前了解过我的家世,我那翰林编纂的父亲就算使劲浑身解数去贪污也保证不了我那样骄奢淫逸的生活,我如何能跟各位大人比?” 众人顿时脸色难看,你的意思是说我们骄奢淫逸了? 还不等他人辩解,谢恒继续说:“只是去年灶祭灯会,我有幸偶遇了太子和三皇子、四皇子,得三位殿下邀请上船共赏美酒歌舞。三位殿下的品味自然非同一般,那也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舞姬和表演。” 话说到这,其他人顿时没了争辩的心思,难道他们还能说他们日常欣赏的歌舞比皇子们欣赏的还好吗?谁活腻歪了不成? 另外还有一个重点,谢恒竟然得了三位皇子邀请上船,这事可没听说过啊!看谢恒的样子可不像是撒谎,再说这种事只要找京中熟人稍微一打听就能知道,真要说谎迟早是要被揭穿的,所以这个谢恒真的跟三位皇子也有交情? 四皇子也就罢了,若是太子或者三皇子,那他们可得再再次重新审视这个谢恒。他们虽然远在安州不涉党争,但也知道将来的新帝也就是在这两位皇子之中了,可不能在新帝登基之前就把他的人给得罪得死死的,那往后还能有好?到时候新帝登基三把火,谁知道这火能烧到哪去? 第一百二十六章 我懂!我都懂! 谢恒拿起酒杯,掩住唇角的笑,放下酒杯后又环顾四周,奇怪地道:“怎么不见姜师爷?白日我与姜师爷相谈甚欢,还想晚上能继续把酒言欢呢!” 众人满心无语,他们发现这个年轻的探花郎简直比他们这些老油条还厚脸皮,那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简直炉火纯青! 蔡康全轻咳一声:“姜师爷身体不适,便没能来参加。” 谢恒收起笑意眯起眼睛:“身体不适?可我看白日时姜师爷精神好得很,又是主动提及接风宴的事,到了晚上开宴却不来参加,怕是对我有所不满吧?” 话音一落,众人心中俱是一凛,这位谢大人是要直接发难了不成?要拿姜师爷第一个开刀。 就连蔡康全都沉下脸色看着谢恒,心中想着一套又一套的应对方法以面对谢恒的突然发难,总之如果谢恒想要借姜师爷没有参加接风宴就要为难处罚那绝对不可能,这理由也根本站不住脚! 然而众人预想之中的“发难”并没有出现。 谢恒脸色一变,刚刚那浑身都透出来的咄咄逼人的气势竟然消失了。 此刻的谢恒脸上带着微微的遗憾,似乎真的只是因为想要畅聊一番的人没有到场而感到惋惜。 就在众人好奇谢恒这又是唱的哪一出时,只见谢恒满上了一杯酒,之后洒向地面,神色淡淡地说:“那这杯酒就算敬姜师爷了。” 整个大厅除了曲乐声之外再无半点人声,反而更显得寂静。 谢恒是没有直接发难,可是这个结果可不比直接发难强多少。 说是敬酒给姜功,最后却是将酒洒在地上,这可是给死人敬酒的方式!这位谢大人也太狠了些! 蔡康全脸色都已经憋红了,蹭的一下站起来,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又被谢恒先插了话:“既然姜师爷身体不适,蔡大人也就不必特意去叫姜师爷了。我也不是那拘于小节之人,日后还有的是机会再与姜师爷共饮。不过话说回来,蔡大人与姜师爷的感情是真好,而蔡大人待姜师爷这般亲厚都没想着在府衙给姜师爷谋个实缺,实在清廉。” 蔡康全脸色一变,按捺着心中的怒火坐下来,没好气地说:“谢大人慎言,府衙官职都是朝廷要记录在册的,当由朝廷考核派遣,本官并无授予官职之权。” 谢恒眼睛笑成月牙,用一种“你不用说我都明白”的语气笑道:“要不怎么说蔡大人清廉呢!我懂!我都懂!” 蔡康全急了,“你懂就懂,跟我眨眼做什么?我真没说假,在做的所有官员都是朝廷委任,可与我没有半点关系。” 谢恒又连连点头,笑得更加意义不明:“我明白!我都明白!” 蔡康全快要气炸了! 这个谢恒是要做什么?想给他扣上一个买卖官职的罪名吗?他还真担当不起! 是,作为安州的父母官,蔡康全的确捞了不少好处,也没少照顾身边那些信得过的人,当然也包括姜师爷。但要说买卖官职这样掉脑袋的大事他是真没干啊!借他百八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啊! 平日里收点地方豪绅的好处,收税的时候在账目上做点手脚中饱私囊,这已经是极限。更大的事他还真没干过! 蔡康全一时阴谋论起来。 买卖官职这样大的罪名可不是谢恒上下嘴皮子一磕巴就能给他定下的!是京中有什么人看他不顺眼想要除掉他吗?还是他挡了别人的财路需要给什么人让位置?这谢恒这般不简单,根本不能以初入官场的愣头青来衡量对待。谢恒会被安排到安州来到底是因为受家中罪人牵连,还是只不过以此为借口名正言顺来到安州,同时让他们放松警惕? 蔡康全越想越多、越想越邪乎,竟忍不住手脚都开始冒冷汗。 周围其他官员看蔡康全这般,谁也不再敢主动找谢恒麻烦。先前那个鼻孔朝天的官员这会也缩着脖子往后退了一点,盼着谢恒对他能像个屁一样把他给放了。 接下来整个宴席都没人再说话,就谢恒一个人吃吃喝喝顺带欣赏歌舞好不惬意。 一直恭敬站在身后石竹将一切看在眼中,真心激动佩服他家公子,心中又觉得真是上了一堂意义非凡的课。 谢恒初到安州,这“威”算是暂时立下了。 但谢恒知道真正的艰难还在后面,他要趁着“威势”尚在,抓紧时间展现自己的能力和手段,在最短时间内于安州站位脚跟。 经过接风宴,谢恒也观察到其实不是所有官员都跟蔡康全一条心,这些官员不管是跟蔡康全有利益冲突也好,还是真心为安州百姓着想也好,都是他攻克的对象,也是他与蔡康全周旋的部分倚仗。 在布政使司左参议的身份下,同时必要时可以行使布政使司的权利,在所有人看来谢恒都该是跟蔡康全处在利益相对的位置上,是属于见不得对方好的那种。 但其实谢恒从一开始就没有把自己摆在绝对的和蔡康全对立的位置上。 蔡康全到底在安州做了十多年的官,一步步爬上知府的位置,对安州这块土地有着绝对的了解,在治理方面也有一定心得。安州能如此富庶,除了地理位置的天然优势之外,也确实有蔡康全治理有方的功劳。 蔡康全贪税的前提是他没有刻意搜刮民脂民膏,就按照正常的税收标准便能填满自己的荷包。因此谢恒的目的并不是想方设法罢免蔡康全,而是减轻或者杜绝贪税的现象。 在他提出的改革措施中也没有将地方的利益一刀切,只是比不上从前罢了,只要能将地方管理好,百姓生活好,税收无碍,他们依旧有油水可捞。 新政的推行会损害不少人的利益,但如果真是“滴油不漏”,也的确不能在短时间内大面积去推行,到时候造成的损失反而更大,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导致时局不稳。 或许等日后将军登基,上上下下一番气象更新,理想之中的国度不是不能实现,但那都是在以后,而非眼下。 这就好像宣景要肃清朝堂、整顿朝纲,却不能直接将那些贪官污吏杀个血流成河,而是循序渐进,一步步实现他的计划抱负。 一年下来,谢恒在安州府的境况已经从行事艰难到几近顺畅,手上也有了自己的人脉关系和支持的势力,与蔡康全的相处也日渐缓和。 蔡康全一开始对谢恒是百般不喜千般防备,特别是在给下马威不成反被立威之后,那是相当的警惕与敌视。 可他后来渐渐发现,只要不主动去招惹谢恒,不在谢恒眼皮子底下玩手段,谢恒还是很好相处的。在推行新政的过程中,谢恒也没有大刀阔斧地直接斩断他们的利益,看似雷厉风行的举措让谢恒迅速在安州府站稳脚跟并且实施新政,但下手之间总也留有一定的余地。 而且众人将谢恒的才干都看在眼中,这位布政使司左参议的确有本事,还能者多劳,帮助安州府各部门解决了不少问题。尤其是涉及到民生的问题,谢恒总是不计得失地帮忙,只要最后实惠能真正落到老百姓头上,他不在乎最后是谁领功劳。 不抢功,光是这一点就赢得了安州府上下不少官员的好感。 蔡康全也因为谢恒的一些落实到百姓身上的建议和提议而多次受到朝廷嘉奖,相信他今年的政绩考核一定差不了,到了这个年岁还可能有机会往上搏一搏。于是蔡康全看谢恒也越发顺眼了。 一转眼两年过去,谢恒在安州府推行的新政已经能够顺利实施没有一点阻碍,蔡康全也收到上面的风声,最晚明年他就能升职都转盐运使。 本以为这一辈子就是知府做到头了,不成想还真有上升的机会!这里面自然有七成谢恒的功劳,蔡康全也就更加乐意配合谢恒推行新政。 原本以为要三年时间才能完成,结果两年就完成了。 谢恒每个月都要给惠承帝写奏折汇报情况,一来是为了让惠承帝知道自己一直在兢兢业业办差,二来也是为了巩固和惠承帝之间的联系,不让自己在惠承帝心中的印象被淡化,等来日回归京城他能依旧简在帝心。 因此惠承帝对安州的情形了如指掌,心中也十分满意这个结果。既然谢恒“试点”成功,那新政便可以在全国范围内进行推广。有安州府的成功案例在前,其他地方也别想给他找什么借口,要是新政推行受阻那就是官员能力不行或者地方官府不够配合,都欠罚! 惠承帝也已经下旨召谢恒归京,三年任期提早一年结束,这也体现了惠承帝罕见的信任和倚重。 朝廷也正是用人之际,惠承帝自然要把有本事又合他心意的谢恒调回来放在身边方便委以重任,一直放在安州可就太浪费了。 谢恒那边还没收到旨意,这件事便已经在京中传开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狭隘了 两年前那些看谢恒被外放新官职而在背后幸灾乐祸又或者当面奚落过的人这下都傻了眼,哪里想到那样一个无根无基的探花郎被外派新官职之后还能回来,而且还回来得这样快! 更令人震惊的是听闻陛下还要给谢恒提升官衔! 按照一贯的规矩,这外官入京,即便级别不动那也等同于升职。毕竟外官没有京官吃香。 谢恒当年离京的时候便已经是从五品的官职,比状元郎官职都高,但那时候因为外放新官职的安排,这从五品也就是听着好听罢了!实际上连榜眼的都比不了。 可现在不一样,谢恒就要奉诏回京了!就算是平行调动回京,那从五品的官职也不小了! 要知道官员升迁的机会基本就是三年一次,除非是当年在政绩上有极大突出表现,年底考核定品的时候才有机会破格晋升。但就是按照三年一次常规晋升机会而言,大多数情况下还不一定升得上,既要看这三年整体的政绩考核,又要看上头有没有合适的空缺。 年前状元郎升职到了正五品,榜眼升到了从五品,这已经是因为两人表现确实十分出众才能让惠承帝破格提升,而现在惠承帝竟然还要给回京的谢恒升职,那不是要升到正五品跟状元郎比肩了? 就算谢恒在安州府的政绩确实漂亮,但因为当初起点就很高,如今提前一年召回京中已经算得上荣宠,陛下居然还要加封! 一时间众人不禁想到,或许两年前就是他们想错了,谢恒并未受到家中兄弟牵累,陛下也并未对谢恒厌弃,从一开始,一甲三人中陛下最看重的就是谢恒,从来没有变过。那布政使司的新朝职和新政推行也并非陛下一时脑热的结果,而是经过了许久的深思熟虑,最后决定交给一个深得信任的新人去办。 是他们狭隘了。 如果当初在所有人都表示对谢恒的不看好时能有人站在他身边对他多加勉励,想来等这次谢恒满载荣誉而归,定然能得其诸多照拂! 二月底,谢恒坐在院中躺椅上,身上披着至今未归还宣景的宝蓝色披风,手边茶几上放着一截一截的甘蔗,已经削好了皮,只有底部留着一点,方便手握。 翩翩公子,于盛开的梅花树下闭目养神,本该是极为养眼的画面,如果忽略掉谢恒时不时地拿起甘蔗咔嚓咔嚓地咬,再呸呸啐掉。虽然边上就有小竹篓用来装啐掉的甘蔗屑,但此举到底不雅。特别是谢恒牙口不是很好,咬甘蔗的时候看着咬牙切齿的,表情甚至有几分狰狞。 石竹在边上看着很是无语。 “公子,都说了让我帮您把甘蔗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方便您嚼用,您就不用自己这样费事,好像跟甘蔗苦大仇深似的。” 两年时间,石竹的变化可以说是翻天覆地。 从前的他看着就有些胆小怯懦,十足的小家子气,有什么事还往自家公子身后躲,也很没有主见。看见当官的就腿软,话都说不全乎。 可现在的石竹,任谁看他都会觉得是位家境良好、教养极佳的公子。石竹的个子本来就不算矮,如今脊背不再佝偻,更显得身量修长。跟他家公子一样,脸上时常带着笑意,待人接物也都进退得宜,礼数上挑不出半点毛病,那温润的气质和坦然稳重的气场让他看起来不比那些大家公子逊色多少。 跟着谢恒在安州闯荡见识了两年,也经历过许多困难危险,终究让石竹没有辜负谢恒期望,完成了脱胎换骨。 现在石竹每天除了伺候谢恒和办好谢恒交代的事情之外,空余时间就喜欢看看书下下棋,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己下棋,谢恒有兴致的时候会跟他杀上两盘,就连安州府的一些官员有时候也会来找石竹下棋,在这方面石竹确实很有天分,他再不是从前那个左手话本右手零食担不起事儿的小厮了。 谢恒摇头:“你懂什么?甘蔗就是要这样吃才带劲儿!你切成了小块不仅会加重水分的流失,吃起来也没什么趣味,要文绉绉的也不一定非得在这种地方体现。” 石竹无语,不管什么时候他永远都说不过自家公子,公子总是有那么多正的、歪的道理,怎么说他都有理。 眼看着盘子里的甘蔗下去了一大半,石竹直接将盘子收走,在谢恒控诉的目光中不咸不淡地说:“公子忘了前几日牙疼地睡不着了?当时是谁信誓旦旦地说一个月内都不会再吃甜食了?这才几日就又啃上了甘蔗?公子平日事情繁多,想要甜甜口我能理解,不过还是得注意量,不然牙疼又犯了,连饭都吃不下,受罪的还是公子。” 谢恒张张嘴,现在的石竹真是被调教地越发伶牙俐齿了,他甚至有点怀念从前那个被他眼睛一扫就乖乖闭嘴的小厮。 “好了好了,知道了,就你话多。” 石竹笑起来,“要是将军知道公子的情况,也一定会让我盯着公子不许吃甜食。” 谢恒的表情恍惚了一下,将军……他真的有好久没见到将军了。两年,真的只有两年吗?他甚至觉得二十年都不止。 谢恒伸手摸了摸怀中的匕首,这匕首从宣景赠予他那日开始他便一直贴身带着,近一年前还救了他一命。 他与蔡康全相处越来越融洽,达成的共识也越来越多,而蔡康全有什么事也习惯来找他商量,这便让姜功有些失意了。蔡康全不但没再像以前那样看重姜功,而且因为推行新政的缘故,姜功能捞到的油水更少,按照比例来说比蔡康全的损失要大得多,再加上他没什么事要倚仗谢恒,所以看谢恒越发不顺眼。 在姜功看来断他财路犹如杀他父母,他自然将谢恒当做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后快。 终于有一次,趁着宴饮之际,姜功动手了。 他找来了一个之前的山匪,这山匪就是前些年朝廷派兵围剿的一条漏网之鱼,也不成什么气候,就是埋伏在山林道口,偶看看见落单的旅客就会抢些财物。 但他从前也干过杀人的勾当,所以姜功雇佣他过来解决谢恒,看在报仇丰厚的份上就果断答应了。 有姜功的安排,那人顺利混进了宴席,装作上菜的小厮,在靠近谢恒的时候伺机动手。 还好当时谢恒反应快,躲过第一击之后就立刻拔出匕首刺了过去,虽然没有刺中要害,但匕首锋利,那人当时就失去了反抗能力。抓捕起来一经审问就交代得干干净净。 当时蔡康全还吓了一身冷汗,生怕谢恒会觉得姜功这么做是自己授意,但后来谢恒将这件事直接交给蔡康全处理,就是表明了对蔡康全的信任,也不打算越俎代庖,毕竟姜功是蔡康全的人,该由他处置。 蔡康全十分感动,处置起姜功来也没有一点手软,直接判了死刑。 本来姜功也不是他的什么亲人,就是个得力的属下而已,现在这属下起了异心还差点坑死自己,他自然没什么好心软的。 而通过这件事,蔡康全与谢恒之间的关系也更为亲近。 其实谢恒知道,那日就算他没动手,一直躲在暗处保护他的陆潇也会出手。 谢恒能在这边还算顺利地完成新政推广,跟他在这头招揽了不少动物打下手有关,当初经由白雪介绍过来的那只夜鸦他也带了过来,作为在这边新招收的那些鸟类的总管。 也是因为夜鸦,他才知道原来在暗处一直有人保护自己,经过夜鸦的描述,他才肯定对方是陆潇。 不用猜也知道定然是将军担心他孤身在外,山高水远的会有危险,这才把陆潇派过来保护他。他就想着当初一路从京城过来到安州府,怎么路上都没遇上一次打劫的,想来是在自己的马车过去之前,陆潇就先去前方“清道”了。 将军身边得力的人手也不多,还把陆潇派给自己,一保护就是两年,谢恒心中既温暖感动又觉得很是过意不去。也怪他本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石竹也没有点拳脚功夫,这才让将军不得不为他操心。等回京之后他要得找个信得过的会武功的人跟在身边,如此也好让将军不用分太多心思在他身上,也能把陆潇召回去办事。 石竹:“公子,我们何时动身回去?” 昨日下午宫里的旨意就到了,让谢恒在收到旨意之后五天内动身。 谢恒:“你想何时动身?” 石竹沉吟片刻,才说:“其实可以的话我觉得一直留在这里也不错。从公子与蔡大人等相处融洽之后,我们的日子过得就挺好,轻松也悠闲,而且这边的气候比京城更好,温暖宜人,我都舍不得离开了。只是陛下旨意不可违,最多也就是能拖一日是一日。” 石竹对谢家也没什么留恋,这两年在外他一点都没想谢家,他也知道公子跟自己一样,只是想不明白为何公子还要隔三差五地给谢家写信,两年都没断过,谢家那边可是一封家书都没有,半封回信也不见,他都可惜那些写信的纸。 第一百二十八章 归京 谢恒点头:“说得对,那我们明日一早就动身吧!” 石竹:……他刚刚说了个寂寞? 满意地看到石竹无语的表情,谢恒哈哈大笑。 他也承认后面这一年在安州府的日子过得的确很舒坦,但是再舒坦,这里也不是他该扎根的地方。他向往的人在京城,那他就要回去京城!而且已经两年了,他早已归心似箭! 蔡康全等一众州府官员知道谢恒决定明日就离开,都十分不舍。有这么一个十项全能还不抢功的人在,天知道他们省了多少事,活儿少了政绩还好看,就没有比这更天上掉馅儿饼的!谢恒一走,为了保证政绩不下降得太难看,他们就得比从前更加勤恳政务、劳心劳力,想想就觉得头疼。 但再怎么不舍得,他们也知道留不住谢恒,谁有胆子跟陛下抢人? 而且他们也都明白,以谢恒的才能,留在地方州府确实屈才了,京城才是能真正展示他才华的地方! 蔡康全很感激谢恒这两年来的所作所为,对与谢恒的交好也有几分真心实意在里面,不自觉地也为谢恒做起了打算。 “从安州回去京城路途遥远,若是贤弟不介意,不如就走水路吧!” 谢恒:“走水路?” 蔡康全:“对,走水路更快一些。正好这两日安州有几艘官船要前往京城,运送一些时令水果过去。贤弟可以搭乘官船回京,既快速又安全。” 谢恒:“这……怕是不合规矩吧?” “嗨!合不合规矩的还不是我们说了算?多加一两个人本来就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说是不合规矩也算不得大错处。走官船又不用关卡停检,估计不到半个月贤弟就能抵达京城了,不比坐马车吭哧吭哧晃荡一个多月要强?” 谢恒想想还真是,坐马车久了那也十分受罪,坐船就舒服多了,他不晕船,而且船上地方大,睡觉舒服,不睡觉的时候还能四处走走,在甲板上吹吹风什么的,真是要比坐马车强上百倍。最重要的是他能提前半个月回京,给将军一个惊喜。 “如此那就劳烦老哥了!” 蔡康全一挥手:“不麻烦不麻烦,那你抓紧时间准备着,收拾好东西,缺什么直接让石竹去跟我说,我给你准备,明日一早我送你上船!” “好。” 谢恒笑着应下,送蔡康全出去后就叫来石竹收拾包裹。 次日破晓,谢恒和石竹在蔡康全以及一众州府官员的目送下登上船。 船只驶离港口,岸上送别的人渐渐缩小,直至完全看不到。 蔡康全那边所有官员已经提前跟谢恒达成了共识,只会向京城上报谢恒离开州府的日子,而且是按照圣旨上要求的最后期限上报,并不会说明谢恒走的是水路,会提前回京。 他们也多少猜到谢恒回京之后可能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能多争取到这半个月的“隐形时间”对谢恒来说是好事,他们也都乐意帮这个忙。 上船之后谢恒还有些担心不知道陆潇有没有跟上来,这行船不比马车,要是一开始没跟上后面可就难跟上了。 晚上,谢恒对着虚空试着叫了一声,“陆大人?” 一直躲在桅杆上的陆潇听到谢恒的声音差点跌下来。 谢公子这时候直接叫他那就是知道他的存在了!他是何时暴露的?居然一点迹象都没有!亏他一身武功竟然连不会拳脚功夫的谢公子都瞒不住,真是败笔! 陆潇从桅杆上飞下来,对谢恒行礼:“谢公子。” 瞧见陆潇,谢恒也就放心了。 “还好你在,我还担心我坐船你会跟不上。” 陆潇:……听谢公子这意思知道他在暗中保护的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呗? “昨日蔡康全与公子说起要走水路时我便已经准备好,天亮之前就已经藏身在船上。” 谢恒点头,“是我瞎操心了,这点小事才难不倒你。” 陆潇抬头看了一眼谢恒:“谢公子,我能不能问问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谢恒一愣,这让他怎么回答?现在还不是说出自己能跟动物交流的时候。也是因为他平日就算跟动物交流也都注意四周,大多数时候都是在自己房中,这才没有被陆潇看到,不然就陆潇在暗中保护他那么长时间肯定早就发现这个秘密了。 “呃……我这人天生有种第六感,就是一种特别敏锐的感觉,如果有人经常跟在我身边但是却不现身,那我就能感觉到,不过需要时间,几天几个月的有点难度,我能感知到陆大人还是在一年多之前,也是来到安州府之后的事,应该是到了陌生的地方之后那种特殊的感觉也变得更敏锐了。” 陆潇了然地点点头在,“那谢公子如何知道是我不是别人?” 谢恒笑起来:“跟在我身边这么久却没有对我不利,那当然就是来保护我的,会这么做的人我能想到的就只有将军。而将军自然是日理万机不可能亲自过来,若是派人想来也得是心腹,那就只有陆大人和胡大人最为合适。不过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二位大人中的哪一位,刚刚就随意喊了一句,想来就算是胡大人也会应我。” 陆潇:“谢公子果然聪慧,不过要真是胡靖他还确实不一定懂得变通应声,将军就是看我的脑子比胡靖还要灵活一些才会让我过来照看公子安全。” 谢恒:“那不知道陆大人在我身边多久了?” 陆潇想了想:“很久了,之前还在京中时我就跟在公子身边一段时日了,不过公子放心,我只是保护公子的安全,绝对没有窥探公子生活,将军还特意交代过我的。” 看着陆潇忙不迭解释的模样,谢恒笑起来:“陆大人不必着急,我自然相信陆大人的人品。” 陆潇笑了两声:“日后公子也不必叫我大人,就跟将军一样直呼我名字就成。将军说过我待公子要跟待将军一样,您这总叫我大人我还真不习惯。” 谢恒失笑,“是的大人,好的大人。” 陆潇:……他仿佛能理解这两年石竹的感受了。 如蔡康全所预计那般,乘船从安州府到京城也就半个月的时间。 此时的盛京正在一片大雪纷飞中,谢恒刚从船舱出来就被面前这座银装素裹的古城彻底惊艳! 回想起在现代时有一次他去故宫,也正赶上冬日大雪纷飞的时候。因为不是节假日,又是在周一博物馆不开放的日子,所以前来游玩的人不多。谢恒就站在某一处回廊上看着,瞧着这座雪白的宫城,美丽的仿佛穿越了时光,与这座宫城最为辉煌盛大的时间段重合,眼前与纷飞的大雪之中仿佛模模糊糊看到了身着厚厚的宫装穿行忙碌的宫人。 而此刻,展现在谢恒眼前的是被大雪覆盖的盛京,比故宫更多了一分人间烟火的气息,却更叫人心生喜欢。 时光流转,岁月匆匆,有那么一瞬间谢恒甚至觉得这铺天盖地的大雪连通了他的时代,让他一半身处现代一半身处古时! 美!真是太美了! 当初他离开的那一年,冬日的盛京没有下雪,他还颇觉遗憾,没成想这一次归来,却有这样一番盛大的景象迎接他,让他不胜欣喜! 谢恒和石竹的行礼都不多,下船后就直接在码头雇佣了一辆马车,直奔将军府。 从码头到闹市街道有一段路的积雪没有清扫干净,车轮压在厚厚的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这是谢恒最喜欢的冬天里的声音之一。脚踩上去的咯吱声很动听,但他总是不忍心去破坏那平整洁白的雪地,总会有种罪恶感。 那车夫是个上了年岁的老大爷,见两人一来就要去将军府,便认为他们是宣景的朋友或者远房亲戚,车钱都坚持只收一半。 老大爷说当年闹灾荒,他家就是得了昭武将军名下米行的接济才度过难关,自己的那五岁多的小孙子也才能熬过来。当时不知道恩人便是昭武将军,现在知晓了,心中十分感恩,一直惦记着有机会能回报一二。 谢恒推辞不过,也只能笑着应下。 看看,他家将军现在多得民心! 一晃两年,感觉这京城的变化不小。不是在房屋建筑上,而是看京城百姓的精神面貌似乎好了很多。街上更为热闹,东跑西窜玩闹嬉笑的孩子们多了,穿着小棉袄跑得脸蛋通红,手上不是拿着玩具就是拿着冰糖葫芦,清脆如铃的笑声在风雪中也听的尤为清楚。人们脸上的笑容也多了,站在小摊前一边搓手一边挑拣商品,跟小贩讨价还价也成了一道风景。 一路走来也没瞧见有恶霸穿行过市,又或者权贵的马车在路上招摇。 老大爷看谢恒上车后就一直往外看,便笑问道:“你们是外地来的?听声音不像啊!是许久没回京城了吧?” 谢恒拉拢了身上宣景的披风,笑着点头:“可不是!有两年没回来了,感觉京城没变,又好像有很大变化。” 第一百二十九章 好久不见 京城比安州要冷得多,谢恒可庆幸在船快到京城时就换上了自制的加绒棉衣和更厚的披风。 老大爷呵呵两声,“变化是有,可都在人心!小伙子能看出来说明是个会用心看人的!前一年昭武将军为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做了不少事,争取到了不少利益,还整顿了一些欺行霸市的现象,大家伙的日子越过越好,这心态自然就有变化。只不过也不知道昭武将军如今是有别的事情在忙还是怎么的,都有快一年没怎么露面了。” 谢恒心想这倒是正常的。 前一年惠承帝为了挽回朝廷形象,自然要重用在百姓心中口碑甚好的宣景,即便宣景是武将,很多事情还是交给他去做,甚至都没有细细考虑以宣景的身份派给他这些差事却没有给他相应的权利和便利,会让他在办差时遇到多少阻碍麻烦。 而等效果显现出来,百姓对朝廷重拾信心,惠承帝第一件要做的事自然就是开始约束宣景,不能让他继续博取好名声。这也就导致最近这一年来宣景不再怎么接办差事露面。 惠承帝,呵呵,还是这么会算计。 马车来到将军府后门,门口的守卫还是熟面孔。但到底两年没见,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惊喜地喊道:“谢公子!” 老车夫一看门口守卫的反应就知道搭乘自己车的这位公子定然跟将军交情不浅,还想着把另外一半钱也退给谢恒,谢恒死活不收后才作罢。 谢恒:“将军可在府中?是否方便?” 守卫:“将军进宫述职去了,还没回来,不过应该也快了。府上没别人,外头冷,谢公子快进去歇息吧!” 谢恒笑了笑:“这么冷,我看你们穿得倒是不多。” 另一个守卫道:“我们都是武人,而且之前常年在北境,北境可比京城冷多了,早就练就了扛冻的本事,而且现在身上的铠甲也是加棉的,一点也不冷。” 谢恒想着你们将军来到京城这充满约束、污垢的地方,以此为新的战场,就是不想你们日后若要回去北境,还要依靠强健的体魄去硬生生抵抗寒冷。 又跟两个守卫聊了一会,嘱咐他们等宣景回来之后也不要告诉宣景,他要给宣景惊喜,说完后谢恒熟门熟路地进去。 石竹很少来将军府,但跟在自家公子身后脸上也没表现出任何局促,看的两个守卫忍不住佩服地想着连谢公子身边伺候的人都这么有气度! 谢恒一直在将军府等着。 临近中午宣景才回来,这时候大雪刚停,早上才被清理出来的道路如今又被大雪掩盖。 宣景背着手走进院中,身边没让人跟着伺候。 一进来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仰头站在树下。 满树的桃花开得正好,清风拂过,花瓣缤纷而下,落在那人的发顶肩头。 像是被桃花花瓣所惊扰,那本来站立不动的人微微挪动了步子,转身向他看来。 那熟悉但更显出几分成熟的脸上仿佛是被落英染上了笑,明亮而耀眼,温暖又醉人。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那年三月,那人背着一身寒意离京。而今暮春之际,终见他踏雪归来。 “将军,”谢恒喊出最熟悉不过的称呼,笑得明眸皓齿,“好久不见。” 宣景没立刻回应,而是大步走上前,一把将人揽入怀中,之后才有低沉浑厚的声音响起:“好久不见。” 谢恒微微错愕,但最后还是抬起双臂拥抱住将军宽厚的脊背,回应了这个久别重逢的温暖拥抱。 是谁说,这世上最美好的事不是相遇,而是重逢。现在谢恒仿佛能稍微体会这种感觉了。 这是个并不短暂的拥抱,但谢恒却十分享受。 将军的身上暖暖的,他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抱着将军比穿什么厚重的衣服都更能御寒。 石竹也很懂事,在看到宣景向自家公子疾步走来之后就躬身退开了到外院去了,有将军在这里当用不上自己。 久久,宣景才克制地放开谢恒。 “何时回来的?” 谢恒笑着:“刚到不久,我可是一下船就直奔将军府了!连自家都没回!” 实际上在谢恒心中,这个将军府比谢家更像他的家。 “下船?” “嗯,我是坐安州府到京城的官船回来的,比坐马车能节省一半的脚程。” 宣景也笑起来:“看来你在安州府过得确实很好。” 尽管一直都有收到安州那边的消息,知道谢恒一切顺利,但不是亲眼瞧见就多少不够放心。特别是一年前收到的陆潇的来信中提到谢恒遇到刺杀的事,就算结果有惊无险,他都连着做了几日的噩梦,要不是那段时间着实忙碌,他都想亲自去一趟安州府确定谢恒的安好。 谢恒扬起自信的笑:“那是!我在安州可好了,不然能让安州知府帮我安排官船还隐瞒我回京的时间?” 眼下可正是炫耀的好时候,谢恒眉飞色舞地跟宣景讲着自己在安州的所作所为。 当然一切都是报喜不报忧,全都挑拣着顺利的、好的告诉宣景,那些不顺利的、危险的就没有必要说了。 宣景对安州府的了解远远超出了谢恒的认知,谢恒自然也就不知道他说的这些宣景都知晓,有意隐瞒的那些不顺遂宣景也知晓。 宣景没有问起谢恒不愿意说的那些,只是看着谢恒那明晃晃的笑脸,心中又泛起了密密麻麻的心疼。 看谢恒有说起来没完没了的架势,而外头又开始飘起雪花。宣景一把抓住谢恒的手,将人拉进书房,让人到屋里去慢慢说。 进到书房之后,门窗隔绝了外面的冷意,但宣景还是没立刻放开手,直到谢恒的手都被他捂暖了才放开。 谢恒笑着拍了拍身上的披风,“有将军的披风在,我这两年冬天可都没觉得冷!” 宣景:“回头再多做几件给你送去。” 谢恒:“那倒是不用,反正这披风也不是常穿的。” 宣景点了屋中桌子上用来温水的小火炉,把水架上去烧着,“你提前回来怎么也不告知我?” 谢恒狡黠一笑,“要是提前说了哪里还能看到将军怔住的表情?”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但当时谢恒还是捕捉到了。能让将军露出这样的表情,自己也算是唯一一个了吧? 宣景笑了笑,眼里满是纵容。 “你提前回来有何打算?” 谢恒:“自然是先摸清目前京中形势。我两年未归,对京中的了解未免都是些”过时”的信息,现如今回京任职总不能两眼一抹黑吧!看不惯我的还大有人在,另外还有当初因我被外放新官职而奚落得罪我的人肯定也见不得我好,就盼着我出错呢!说不定还要挖坑等着我,我自然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才行。” 宣景点头,他也是这样考虑。 在得到谢恒要回京的消息之后,他就一直在整理相关资料,方便谢恒回来后了解京中的大小变化。 还好他做准备得早,资料都已经整理得差不多,就算现在谢恒提前半个月回来也不耽搁。 谢恒偷偷瞄了一眼宣景,又说道:“只是我这偷偷回来,肯定就不方便回谢家住了,住客栈的话又着实浪费钱,不知道将军这里能不能暂时收留我一段时日?” 宣景:“你想住便住。” 只要你想,住多久都可以。 谢恒兴奋了,他本来就是试着那么一提议,没想到将军真就同意了! 终于可以和将军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如果这也算是追星的一种的话,那他应该是达到了粉丝追求的巅峰! 宣景让人给谢恒收拾了出两间房间来。 一间在雪松院一间在风荷院。 谢恒还奇怪:“怎么两间屋子不在一个院子?” 宣景:“雪松院是我的院子,你可以住进我的院子,石竹就让他住风荷院。你要是觉得跟石竹一起住更方便我就让人在风荷院帮你收拾一间屋子。” “雪松院!就雪松院!我还可以把作息时间调整的和将军一样!之前听陆潇说过将军每天都会早起在院中练一阵子剑法,如今我也算是能有幸目睹了!” 开玩笑,能跟将军一个院子为什么不同意?他自己照顾自己也不是不成!将军不让别人进他的院子那是注重隐私,应该的,却同意自己住进去,可不就是说明自己在将军这里备受信赖吗?现在不蹬鼻子上脸还等什么时候? 宣景:“你能起得来就行。” “能!一定能!晚上早睡一点早上多早起不来啊!将军尽管放心,我都不用你叫。” 瞧着谢恒信誓旦旦的模样,宣景也笑了起来。 又能看见这人,还是在这么近的地方,很好。 “哦对了将军,我打算过几日去牙行买个会武功的小厮回来。” 宣景:“为何?” 谢恒:“将军事忙,身边值得信任的可用的人有限,就把陆潇留在身边吧,我买一个会拳脚功夫的小厮放在身边就是。左右我如今在京城,也不会去做什么太危险的事,让陆潇留在我身边真是大材小用了,还是让他在将军身边发光发热的好。” 第一百三十章 .“共同爱好” 宣景一时没有说话,也没问谢恒是怎么知道陆潇存在的,直到小火炉上的水都烧开了,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宣景一边把水拿下来泡茶一边说:“新买来的人值不值得信赖还不好说,就算一开始没有问题,没有忠诚基础也容易被人收买。而且买来之后调教也需要花费时间精力。你若是不想让陆潇继续跟着你,那就换个人,我给你派个新面孔,到时候你直接带在身边,也可以对外说是在安州时候买的护卫。他出入都能跟着你也更方便保护。” 谢恒想着觉得将军说的在理,他自己还好,但日常有事跟将军接触,若是不信任的人就不得带在身边,否则就有可能泄露他与将军的关系。 只要是将军派来的人,就不用担心会有问题或者日后被人收买。 “那也好,而且既然出入都能直接跟在我身边了,也就不用找武功太高的,懂些拳脚功夫能翻墙就行。” 宣景:……能翻墙是个什么标准?他手下的兵各个都能翻墙。 “好,我这两日就给你安排上。” 听宣景同意,谢恒也终于放心。他可真怕因为自己的存在耽误了未来的双龙将军。 接下来两人就一边喝茶一边聊着这两件京中发生的大事小情。 四皇子已经和赵芊羽成婚,虽然中间因为一些事情推迟了几个月,但后面还是顺利完婚了。 谢恒还大着胆子调侃宣景,问身为已婚妇人的赵芊羽还有没有时常与将军偶遇并暗送秋波,之后得了宣景一个凉凉的眼神。 三皇子和太子这两年情况不是很如意,自然,有宣景在他们想如意也困难。两人仍然斗得不可开交,也都还没彻底死心,仍试图拉拢宣景。也根本不知道很多他们以为是对方手笔的事情其实都是宣景在暗中操作,各自势力都被剪除了不少。 只不过两人毕竟在京中地位根深蒂固多年,不是这么一两年时间就能彻底扳倒的。且从明面上看,两人气势依旧,也没人意识到两人的势力不是此消彼长,而是都在弱化。 宣景在京中培植了一些新手,且托谢恒一直致力于为宣景正名的福,与谢恒同届科举中的那些新晋文武官员对宣景都十分憧憬敬佩,这些新生势力对宣景都有着极大的好感。虽然他们的官职往往都还不是很高,但也分散在朝中各部,很多时候还是能帮到宣景。 说完京中的大概情况,宣景又讲了厉王府和谢家的情形。 经过两年沉淀修养,宣旭的情况看起来稳定很多。 当初因为谢元霞的事,宣旭成了满京城的笑柄,精神一度崩溃,还有自残倾向。谢元霞逃跑之后,谢家就对外宣布谢元霞病逝,但也并没有让宣旭的情况改善。 这两年李侧妃也算是遍寻名医,厉王也有进宫请宫中太医帮忙诊治,宣旭的情况终于有所好转,至少在李侧妃看来是这样,因为宣旭不再动不动就自残,而是改为伤害别人,稍有不如意就拿身边的丫鬟小厮出气,这两年死在宣旭手上的下人没有七八也有六七个了,其他下人身上也常常带着伤。 李侧妃心中知晓,但不以为意,觉得只要她的旭儿不伤害自己就好。 最后还是宣景想办法将这情况捅到厉王面前去。 厉王本以为儿子是真的有所好转,如今才知晓是这种情况,又将宣旭和帮着隐瞒实情的李侧妃狠狠训斥了一番,警告宣旭不可再对府上下人动手。 宣旭不敢违抗厉王的命,不再对府上下人出手,但却改去那些烟花柳巷之地,不拘于是青楼妓馆还是小倌馆,反正只要能让他折磨人发泄就成。 有些小倌馆专门为有特殊癖好的客人服务,这种“打人发泄”便是其中一种。挑选出来伺候客人的都是“身经百战”的小倌,不仅自身扛打,自己也有那方面的需求,说白了就是有被虐待的嗜好。 久而久之,宣旭便有了龙阳之好,喜欢跟男人上床,床笫之间不用顾忌那么多,想怎么粗暴对方都受得住,上床前后还能折磨对方一番,酣畅淋漓。 每当从小倌馆发泄一番出来之后,宣旭就又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让人感觉好像两年前那个在与谢元霞有所交集之前的温润王府二公子又回来了。 厉王对此并不知情,但看到宣旭能像以前一般稳重,也没有再打骂府中下人,他便很是满意。 现在宣旭又继续为三皇子效力,甚至连荣邵也偶尔出入三皇子府。 谢恒听得惊奇:“这荣邵不能人事的事都已经满京城人尽皆知,他竟然还能出入三皇子府?即便三皇子不介意多他这条维系嘉南候关系的纽带,他自己真有脸出的了门?” 宣景:“这人一但对什么事都看开了,脸皮自然也会跟着厚实起来。荣邵的确颓废过一阵,但他现在也找到了新的人生乐趣。” 谢恒:“什么乐趣?” 宣景:“跟宣旭差不多,只不过宣旭是对小倌,他是对妓子。” 谢恒惊讶地张大嘴,这个可真是…… 他之前是了解过历史上有些被净身的有权有势的公公心理变态,自己不能人道,便要从虐待宫女身上得到那方面的快感。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宦官王德全就是典型的例子,据说那些宫妃们为了讨好王德全,还会专门挑身边姿色出众的宫女给王德全送过去享用,每个月都有被折磨致死的宫女被抬出宫去。 荣邵这是走上这条路子了?还很乐在其中? 三皇子也是,身边两个谋士,都是特殊床事爱好者。不过这两人从前水火不容,现在说不定会因为有了“共同爱好”而关系融洽。 宣景又说到谢家:“这些年谢家发展算是稳定,你那嫡兄长办事牢靠勤勉,也得了陛下赏识破格升迁,现在已是从五品的朝职。” 谢恒笑起来:“谢斌确实有些本事,我也料到他一定能凭着自己的努力逐步在朝堂之上站稳脚跟,只不过我那父亲怕是要喜忧参半了。” 见宣景面带疑惑之色,谢恒解释道:“你是不知道我那父亲为人有多拧巴,就有点恨人有怕人无的那种的感觉。要是谢斌不上进,一直在从六品的位置窝着,他肯定不满意,抽空就得拿捏着父亲的威严说道说道。可要是谢斌自己拼出来了,坐到了比他更高的官职,他也不高兴,觉得自己身为父亲的威严受到了威胁,以后不能在光明正大的教育儿子。但他嘴上是不会承认的,只会一遍遍说着让谢斌不要骄傲自满,不要随意与人应酬,说话做事都要如履薄冰,万不可给人留下话柄,以免牵累谢家清名云云。” 宣景皱眉:“那你这次回京,陛下要加官进爵,从五品已经挡不住,你父亲不是更要念叨你?” 谢恒不在意地笑了一声:“他是这次才念叨我么?从我三年多年有所表现开始他就一直在念叨我,致力于在我取得每一个小小的成功时不遗余力地泼我冷水,好像我的成功就会代表他的失败一样。不过也是,他没在我身上尽过教养之责,要是我表现得太优秀确实会更显得他尽心教养的谢宏太过废物,那自然是他的失败。对了,谢宏最近可有消息?” 宣景:“流放之人,没有消息就算有消息。” 谢恒点头:“也是,至少说明他还活着。” 宣景没说话,又仔细看了一会谢恒,确定谢恒没有因为谢长青而有丝毫不快才放心。 谢恒:“谢元馨和谢元柔这两年如何?她们也都到了嫁龄。” 问完谢恒又觉得有些不妥,谢家女子的婚嫁对于将军来说可不是必要关注的事,甚至连多打听一句都没有必要,将军应该也并不了解情况,自己这么问倒是有些不着调了。 哪知宣景却十分自然地说:“谢元馨已经定了人家,是你父亲的同僚,正七品翰林院编修韩超的嫡子,叫韩峦,今年十九岁,与你同龄。虽然其父亲官职不高,但韩峦自己也算争气,他与你同届科举,二甲第八,任职大理寺评事。” 谢恒点头,那这门亲事还算是不差。 能在科举中去取得二甲第八的成绩就说明是有真才实学,再说就算同为正七品朝职,但在大理寺可跟在翰林院不一样,大理寺那是有实权的地方,升职的机会也更大。最重要的是十九岁的年纪还很轻,未来还有足够的时间拼搏。韩超这一辈子也就是个翰林编修了,但这做儿子的却还很有前途。 再者现在谢元馨嫁过去那就算是高嫁,只要她不作妖,而韩家的品性也没有问题,定然会好生对待她,往后那韩峦升迁,至少大有盖过谢长青的机会,谢元馨的身份自然也会水涨船高,日子过得差不了。 只是不知为何,谢恒总觉得“韩峦”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说过,就是一时想不起来。 “他倒是给自己的女儿谋划了一门好亲事。” 第一百三十一章 洛非白 宣景:“不过据我了解韩家原本看上的是谢元柔,但你父亲却执意将这门婚事换给谢元馨。谢长青毕竟比韩超的官职要高,在翰林院算得上是韩超的上级,再加上谢斌现在仕途顺遂,谢元馨是谢斌的亲妹妹,你父亲也以此施压,韩家对你父亲执意要换人的举动也只能认下,但韩峦似乎反抗激烈,还一度与其父亲发生争执,貌似到了现在韩超还没能说服韩峦同意。不过两家说亲也就是在上个月的事儿,还有时间。” 谢恒挑眉,呦吼,这是谢元馨要从谢元柔手上抢人啊! 他可还记得谢元柔是多么的心狠手辣,若是这亲事谢元柔不满意也就罢了,可如果谢元柔满意,只怕谢元馨就要遭殃了。 谢元柔当初所求就是正妻之位,这韩家刚好能给正妻之位,就是韩家的门槛低了点,可谢元柔是个庶女,身份上也算相当,就看谢元柔这两年心性有没有变化,又或者是她从一开始是否就真的不介意门户之别,只要正妻之位。 不过就谢恒对谢元馨的了解,这个女人十有八九是看不上韩家的。即使有谢元霞的例子在前,但有些人的贪心那是根深蒂固在骨子里的,就好像谢元馨,即使她没有妄想嫁入王侯将相家中,韩家这样的人家她也绝对看不上。 再说今非昔比,有谢斌这个前途无量的兄长,谢元馨的眼光只会更高。 谢长青惦记着谢元馨的婚事,而把谢元柔抛在脑后,也不知道谢元柔有什么计划。她也到了年岁,继续这样留在府中日后更不好嫁人,定是要开始为自己谋划。 前前后后想了一通,谢恒就觉得等自己回去谢家之后肯定也少不了好戏看。 两人聊了许久,直到石竹过来告诉他们该用膳了。 将军府的膳食实在,没有漂亮的装盘,但味道极好,谢恒两年前在将军府吃过几顿饭,到了安州还念念不忘,今日终于又能吃上了,特别还有他最喜欢的酱猪蹄,馋的他不顾形象直接上手,最后糊得半张脸都是酱汁,用手一抹更加惨不忍睹! 宣景看得发笑,叫人拿来被水浸湿过的手帕给谢恒擦嘴。 谢恒的注意力都在酱猪蹄上,并未注意到两人现在的举动有多么亲密,甚至主动抬起下巴让宣景把他擦拭。 下午宣景还要去一趟城外军区,谢恒没跟着一起,他带着石竹乔装打扮去了永昌街信息交易所。 两年没回来,交易所这边的所有事他都交给掌柜的洛非白打理。 洛非白并不是他创建交易所之初聘用的那个掌柜,那位掌柜在他开出第二家交易所分店的时候就被派出去做新店掌柜了。洛非白是那位掌柜介绍的。 当时洛非白家中老母病重,急需用钱,亲朋好友借了个遍都没借到,那原掌柜的曾跟洛非白家是邻居,对这个年轻人很有好感,觉得他稳重踏实,肚子里还有些墨水,于是就把这件事告诉了谢恒,谢恒就对洛非白施以援手。 虽然最后洛非白的老母亲还是没能救回来,但他无比感念谢恒在危难之际的帮忙,而且谢恒事后还帮他解决了年幼弟弟上私塾的问题,便签了死契为谢恒效力。 本来洛非白身上有秀才的功名,谢恒在与他交谈之后也看出他十分有才学,如果他继续参加科举考试,那一年的新科进士中一定有他一席之地。 原本谢恒是要资助洛非白继续去考科举,但洛非白自己坚决不肯。 洛非白的母亲性子懦弱愚蠢,即便那些亲戚冷漠刻薄,甚至在洛父娶了一个身份比母亲要高些的小妾之后就帮着洛父将她这个正妻赶出家门,但她依旧心心念念要回去,想着自己生是洛家人死是洛家鬼,在洛非白耳边天天念叨的也是若他来日能考取功名,一定要为洛家上下打点,还总说是自己不好,嫁到洛家这么多年就只生了一个儿子,不算为洛家开枝散叶,被赶出来也是应该的。 即便后面母亲病重,洛家却连一个铜板都不愿意拿出来给母亲看病,甚至还三天两头到他们临时落脚的地方捣乱,让母亲不能好生休养,母亲却还是因为能在洛家偶尔的捣乱中看到洛父而感到高兴,病到奄奄一息还逼着洛非白发誓不能为难父亲,考到功名之后还要为洛家光耀门楣。 洛非白无法违逆母亲的临终遗愿,但他能做到的是放弃考取功名。没有考上功名,也就不用谈及为洛家光耀门楣了,所以他痛痛快快把自己卖给了谢恒这个恩人,情愿一辈子为谢恒做牛做马。 谢恒拗不过洛非白,也只能同意,但也跟洛非白说好,如果有一天他后悔了,想要重新考取功名,那可以随时找到自己,他会把卖身契还给洛非白。 这两年即使没有谢恒在,洛非白做得也非常好。 虽然没有谢恒便不能再从那些动物那得到消息,但洛非白自己培养了一群人专门搜罗信息,在信息搜集体制上进行了极大程度的完善,信息传递环节也有了改进,同时还发展了许多“外援”,城中那些小乞丐现在也都在为交易所搜集传递消息。 这也是洛非白有意如此,一方面这些小乞丐不容易被人注意到,二来也是他心软,看到这些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孩子就想起曾经为了救治母亲险些去讨饭的自己。 小乞丐们用信息换钱,好歹能稍微改善生活,有些比较机灵的还拉帮结派建立了组织,方便更加高效地赚取信息费,再稍微节省有些,他们甚至能送群体中比较有天赋的孩子去读书,将来考取功名,而不用像其他人一样做一辈子乞丐。 当然即便一时间那些动物用不上,洛非白也好生养着他们,甚至按照谢恒的指示请了专人按照谢恒制定的计划进行看护训练。 那些动物都被养在后院,有猫有狗有飞鸟……种类不少,各自划分区域,互不干扰。而且已经经过基本训练的动物们看起来很有纪律,没有多吵闹,院中也干干净净,闻不到多少异味。 夜鸦飞过来落在谢恒肩头,跟谢恒一起视察飞鸟区域。 它虽然也跟谢恒离开了两年,但在一众飞鸟中地位依旧超凡。毕竟它是白雪发展的第一下线,后面招来的飞鸟都算是他的“小弟”了。 离开两年的“大哥”回来,夜鸦自然要来一番训话,院子里就响起了夜鸦“呀——呀——”的声音,着实算不得动听,而且那言辞是相当犀利,给其他鸟一种“大哥很不好惹”的感觉。 谢恒听了一会就掏了掏耳朵,他想起刚接触夜鸦的时候,这小家伙还是个细声细语的小可爱,但在交易所“工作”时间长了之后就变了。 谢恒不敢说在交易所“上班”一定有提升夜鸦的生活水准,但这素质却是越上越差了。 这让谢恒忍不住反省,是他这里的运行机制出了什么问题吗?不然怎么就让一个乖巧懂事的小可爱变成了粗声粗气的“老油条”? 夜鸦训话结束之后,谢恒就让它留下来继续跟大家沟通,他现在既然回来了,那大家两年的假期也就结束了,得麻利干活,要是有谁只吃饭不干活的,那就只能被“裁员”了。 在谢恒说这话的时候夜鸦那叫一个挺胸抬头,十分理直气壮的样子,谁让这两年就他跟在谢恒身边了呢?真正做事的就只有它,而且它还在安州府发展了下线,想想就觉得自己真是劳苦功高! 将夜鸦留在后院,谢恒进了偏厅,没一会洛非白进来,看见谢恒之后眼中明显透着惊喜。 就这一个惊喜的神色又让谢恒觉得自己规划的运行机制没有问题,不然哪里有员工看到老板还能这么高兴的?只能说明自己这个老板做的还是比较成功的嘛! “老板,您回来了?我就知道您一定能回来!” 谢恒笑起来:“我这又不是去什么九死一生的地方,自然能回来!” 洛非白笑容温润,“您离京的时候那么多人不看好您,但我知道以您的本事一定可以回来,安州府困不住您!” “别用”困”这个字啊,我过去也是去大展宏图的!没听到消息这次我回京是要升官的吗?” “自然知道,”洛非白亲自给谢恒倒了茶,“若是连这消息我都不知道便白替您打理这信息交易所了。您稍等,我这就把这两年的账目拿来给您看。” 谢恒本来想说不用着急,洛非白动作太快,话音未落时人就已经往里面走了。 虽然这两年谢恒不在,但其实年洛非白每半年都会汇总一下账目送去给他看。 现在洛非白不仅仅是这家信息交易所的掌柜的,他还负责统筹几家分店的账目,毕竟他的“学历”最高,脑子又灵活,总能将所有的账目都做得漂漂亮的,让谢恒一目了然,对账也十分轻松,所以现在看不看总账目真不打紧。 第一百三十二章 做戏谁不会? 对于谢恒提前回来,洛非白只有高兴和惊喜,他也庆幸自己早就做好了相关准备,账目一直干净漂亮,各家交易所也打理得井井有条,各种情况他都十分清楚,一会便能在老板看账后进行汇报,他有信心不管老板问什么自己都能答得上来,绝对不会让老板失望。 谢恒看了账目,十分满意,也挑拣着问了几个问题。 实际上洛非白一切都打理得非常好,那几个问题也是可问可不问的那种。 说完铺子的事情,洛非白又道:“老板提前回来定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我会帮老板封锁消息,绝不让老板提前回来之事泄露出去。不如这段时间老板就住在交易所里?” 交易所里最大最舒服的房间洛非白一直空着,就是想方便如果有一日谢恒要住在这里,能让谢恒睡到最舒服的房间。 “不必,我现在有住处。” 洛非白:“可隐秘安全?是否需要我派人跟着?” “不必了,”谢恒摇摇头,随即勾起嘴角,“我住的地方是整个京城最安全之所,你放心。” 洛非白点头,安全就好,只是心中稍微有那么点遗憾。 “对了,最近谢家好像有喜事在安排?” “是,是谢家六女谢元馨与翰林院编修韩超之子韩峦。但韩峦心中所属谢元柔,所以这件事还有些波折。” 洛非白知道谢恒是谢家人,但也知道谢恒从来不把自己当做谢家人,所以他也明白在汇报情况的时候该如何说。 “留意他们的情况,多注意谢元柔的举动。” 洛非白利落应道:“是!” “还有,厉王府的宣旭和嘉南候府的荣邵也派人盯着,不用多仔细,主要就是收集他们那些特殊癖好的证据,整理起来,估计早晚有一日用得上。” 洛非白心中震惊,想着老板就是老板,就算离京两年,对有些事情掌握得还这样及时。宣旭染上那种癖好就是在老板离开这两年内发生的事,自己还没来得及汇报,老板就已经知晓了! “是,我会派人留意搜集。” “如果有人证最好。” 洛非白:“老板的意思是……” 谢恒面无表情,手指一下下摩挲着杯口,淡然地说:“宣旭那种情况其实算不得性情大变,只是他骨子里本来就是这般暴虐狠毒,在遭遇了巨大打击之后一直压抑的真实心理就被释放出来而已。别看他现在仿佛找到了发泄渠道,跟小倌馆的交易算得上”你情我愿”,但这种发泄方式早晚会满足不了他,而到时候他已经收不住,便只能铤而走险,做出违法之举。” 洛非白心中一震:“是,老板放心,我一定找人盯紧他!” 从洛非白那离开之后,谢恒还去了其他分店看看,所有店铺都经营顺利,谢恒也十分满意。 石竹看着一家又一家信息交易所,即便是这两年他也算跟着公子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却还是难掩震惊! 这些铺子可都是公子的,而且是在两年前就已经开起来正常运作,自己却一点都不知晓。 一时间石竹心中十分愧疚! 他终日伺候公子,本该是让公子最为倚重信任的人,但怪只怪他两年前太过无用,帮不到公子分担,从第一家门店开始,公子都要亲力亲为,许多事情本该让他这个小厮去跑腿,但因为他不能担事,想来公子也只能自己去忙活。 石竹又十分感动即使那时候的自己那般不中用,公子还是没有厌弃他,而是给了他机会,带他学习成长。想来现在的自己多少还是能令公子稍微满意的,公子这才愿意带着自己来看这些店铺,让他知道这些店铺的存在,日后他也能帮公子分担! 谢恒在将军府一住就是半个月,期间他也看了宣景整理给他的这两年京中发生的事情,比他那天说得还要详细。 这半个月对于谢恒来说无疑是舒适非常的半个月,没有谢家那些糟心事,自由自在毫无约束,进进出出没有半点阻碍,而且每天早上早起都能看到将军练剑,那真是一场视觉盛宴!谢恒看得几度眼泪都不争气地从嘴角流下来! 三月的天还比较冷,天还没亮就起来对谢恒来说是一种严酷的挑战,但为了看宣景练剑,他一天都没落下过。当然,当宣景练剑结束去上朝,谢恒就会回房间去睡个回笼觉,运气好的话还能在梦中再见到将军。 半个月后,也是谢恒该“回来”的时候了,谢恒自己都能明显感觉到京中有些气氛不太寻常。 他何德何能啊!离开的时候无人问津,回来的时候倒是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了。 谢恒在宣景的安排下来了一次“假回京”,刚一进城门就看到了谢家人在翘首以盼,正是管家和李顺。 两人一看见谢恒便立刻迎了上去,满脸讨好的笑。 “四少爷总算回来了,老爷和老夫人可都盼着呢!” 李顺:“就是就是!我们也都盼着四少爷回来呢!这两年四少爷不在,这府上就总觉得缺点什么。” 谢恒勾着嘴角:“你们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管家:“发自肺腑!” 李顺:“句句真心!” 谢恒懒得跟他们应付,直接关上车帘子,那两人还想上前说两句讨巧的话,却被石竹拦下。 石竹冷淡着一张脸:“公子一路舟车劳顿着实累了,不是说家中老爷和老夫人都还在等着公子吗?那就早点回去,莫要再耽搁时间。” 管家和李顺一愣,险些没有认出石竹,一开始还想着这是四少爷从安州带回来的小斯?还真有气度!这会对方一开口,听到这还算熟悉的声音才认出来竟然是石竹。 不得不说这两年石竹的变化还真是大,乍一看都是大家公子的气质,果然这跟在有本事的四少爷身边久了,就是一直扶不上墙的石竹都能这般脱胎换骨。 两人被石竹的气场所震慑,再加上现在石竹可算是谢恒身边唯一也最得用的人,他们也不敢得罪石竹,而且在石竹边上还站着另外一个面无表情但一看就是练家子不好惹的年轻男子,便只能老老实实帮着赶车回去谢家。 马车停下,谢恒掀开帘子,一眼看到站在门口被一众丫鬟婆子簇拥着的老脸笑成一朵花的谢老夫人和稍微有那么点不太情愿的谢长青。 以谢长青的性子脾气定然不愿意出门口来迎接他,一看就知道是被谢老夫人给逼的。 谢恒没有掩住嘴角的笑,利落地下车。 门口来来往往不少人,有好些人也是打听到今日谢恒回京,知道这位谢家四少爷自此是要青云直上了,就都过来看热闹。 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谢恒还是做足了样子,对着谢老夫人和谢长青恭敬行礼。 “祖母,父亲,我回来了。” 本来就是一句普普通通的话,但不知道为何,谢长青总有种隐隐的脊背发凉的感觉。 谢老夫人倒是无所觉,看着谢恒这样恭顺有礼,心中还十分满意。 原本她还很担心谢恒会因为两年前他们的态度而心中有怨,现在看这孩子的表现倒是她多心了,这孩子一向单纯纯孝,那么久之前的事情想来早就不放在心中了,瞧瞧这对他们的态度不是一如既往的恭敬吗? “哎呦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谢老夫人在刘妈妈的搀扶下下了台阶,谢恒也上去了几个台阶。 谢老夫人扶住谢恒的手臂,眼中竟仿佛有泪光闪动,“祖母可惦记你啊!” 要做戏谁不会? 谢恒嘴角微微颤动,一脸的濡沐感动:“我就知道祖母还是惦记我的!虽说这两年我隔三差五就给家中写信却从未收到一封回信,原本我也有些伤心地想着祖母和父亲是不是不惦记我,是不是忘了我了,现在看来倒是我误会了,祖母和父亲没有回信一定是另有原因,对吧祖母?” 周围的人原本看着这亲人久别重逢的场面还很感动,还想着谢家对他们这位庶出的四少爷还是很有情有义的,可现在听谢恒这么一说,这心里的想法顿时就变了。 两年时间,再忙也不至于一封家书都抽不出空来写吧?人家四少爷隔三差五就写信回家,这是多惦念家中啊!多孝顺啊!谁家有这么有本事又孝顺的孩子不得偷着乐?这谢家怎么能冷漠到一封信都不回?想想谢四公子孤身在外,却一封家书都收不到,自己寄回去的信都杳无音信,这心中该是何等悲凉! 一时间众人投向谢老夫人和谢长青的眼神都充满了谴责。 而石竹这时候也才终于明白为何他家公子明明也不待见谢家人,但在安州时还是会每两三个月都要写封信回去,内容不多,也都不是什么要紧事,全部都是鸡毛蒜皮的生活琐事,想来就算谢家看了一开始的几封信也会觉得索然无味,后面再收到信就该连拆开的心思都没有了。更何况那时候还没有消息说公子能回去,谢家也就认为公子已经不成气候,没有更好的前途可言,也就更加不会多放心思到公子身上。 于是这也就造成了眼下的局面。 老夫人和老爷要来一出慈爱长辈的表现,公子自然要打他们的脸。 第一百三十三章 父慈子孝 谢老夫人果然脸色难看,还转头瞪了一眼谢长青,这是把不给谢恒回信写家书的事情都怪到了谢长青的头上。现在让这些外人看了笑话,也显得他们此番特意在门口接人的举动十分虚伪。 谢老夫人连忙笑着解释道:“你说说!都是你父亲平日公务过于繁忙,想着要给你回信,结果忙着忙着就忘了。而且你也知道你父亲的性子,纵然心里对你千般惦记万般想念,也从来不会宣之于口,更不会写信表达,倒是让你误会了。” 谢恒双眼一亮:“父亲是升职了吗?这样的好事我竟然都不知道!” 谢老夫人被问得一愣:“什、什么?” 谢恒微微一笑,“从前父亲做翰林编纂时还十分悠闲,甚至只要不是在抓紧修书的特殊阶段,每日都还能抽出不少时间问询教导五弟功课,如今祖母说父亲公务过于繁忙,我也未听说朝廷又要修书,那想来就是父亲升官了吧?我只听闻兄长如今已是从五品的官职,倒是不知道父亲也升官了。” 说完谢恒还像模像样地对着谢长青行了一礼:“还未恭喜父亲升官!” 周围此起彼伏都是忍不住的噗嗤噗嗤的笑声,谢长青有没有升官还是秘密吗?这左邻右舍都知道这两年他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找借口都不知道找个像样的!这位谢四少爷也着实实诚了些,说什么信什么! 不过由此看来,这谢家对谢四少爷可真不怎么样,两年前谢四少爷离开的时候他们一点动静没听到,也未见谢家人相送,想来是根本不重视这个庶子,又觉得被外放新官职没有前途,也就不值得重视。 这要是搁在其他人家也是有的,倒也不能说他们多过分,但现在人家回来了,而且稍微消息灵通点的人都知道这次回京谢四少爷会被朝廷重用,就算是平级回京那也了不得。谢家知道谢四有前途了,又急忙摆出这一番亲的热的的姿态,那就有点恶心人了。 谢长青的脸已经黑到堪比门前的柱子,一句话没说就甩袖进门去,这在旁人眼中就更成了作假不成恼羞成怒的表现。 谢恒一脸疑惑,还眼神无辜地看向谢老夫人:“祖母,父亲这是怎么了?” 谢老夫人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神态尴尬到了极点。 “没、没什么,许是他这两日有些上火的缘故,走吧,我们快进去吧!” 再在门口站下去还不知道这脸要丢到哪里去。 成功恶心了谢老夫人和谢长青的谢恒心满意足,走起路来脚步都是轻飘飘的。石竹和宣景重新派来保护谢恒的护卫宁六跟在谢恒身后,目不斜视姿态稳健,更叫围观的路人觉得这位谢四少爷是个有本事的,身边跟着伺候的人都这般气质出众。 回到老夫人院中,谢长青上来就对着谢恒发脾气:“你就是故意的是不是?” 谢恒眨眨眼,不明所以的模样:“故意什么?” 谢长青还要骂,被谢老夫人拄着拐杖在地上狠狠戳了两下给打断:“够了!还嫌在门口丢人现眼的不够是不是?”谢老夫人看向谢长青的双眼简直在喷火,“瞧瞧你现在满脸什么表情!小四是你的儿子,不是你的仇人!” 说完谢长青,谢老夫人又转头看向谢恒,恢复了和颜悦色的表情,“小四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中午到祖母这来用膳。” 谢恒:“是,那孙儿先退下了。” 待谢恒一走,谢老夫人的脸就又沉下来,极为不满地瞪着谢长青。 “交代你的话都忘了是不是?让你好生对待小四就这么难?你是生怕小四想不起来两年前他离开时我们是什么态度是不是?” 谢长青还是不服气:“我们是他的长辈,不管什么态度对他他都得受着!不然就是不孝!” 谢老夫人冷哼一声:“人心肉长,你少拿长辈的身份摆谱!父慈子孝,你不慈爱凭什么要求小四孝顺?哪怕是明码标价的公平交易还须得两边都有所付出,即使只是做戏也得像那么回事!换你自己个儿想想,你要是小四,有你这么个父亲,你能对父亲孝顺?能愿意为家中效力?不要以为你拿孝道逼迫小四就能达到目的,这情愿和不情愿之间总差着许多。小四如今回京最差也是个从五品的京官,与斌儿相当,再者他有外放的政绩,想来升职的速度比斌儿差不了,到时候不管是斌儿还是家中,需要倚仗小四的地方多了去了,你要是再摆正不了姿态,拎不清面对小四时该拿出什么态度,那日后就少在小四面前晃荡!免得一开口就要败坏小四对家里的印象!” 谢长青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这是要他一个做父亲的在家中还得避着儿子走?像什么话? 谢老夫人一眼看透儿子的想法,不咸不淡地说:“你要不想这样那就按我说的做,该给小四好脸的时候自己拿捏清楚!” 谢长青不得不低头,“是。” “还有,小四回来肯定要设宴,不过不急在现在。这两日小四应该就会进宫,到时候陛下的确切旨意也会下来。从五品的官职也不少,且看看陛下给小四安排在何位置上,若是个油差肥缺又或者是有实权的位置,那我们这宴席就不能摆得太过寒酸,如果只是一般的位置,那也得比当初给斌儿办的宴席要盛大一些。毕竟那时候斌儿还没有从五品的官职。我知道你肯定不愿意小四越过斌儿去,我也不愿,但现在这个形势下可不能让外人觉得我们是在强压着庶子不让其出头,那便不好了。” 谢长青心里憋屈,但还是认命似的说:“母亲放心,儿子明白,一切会准备妥当。” 听谢长青这么说,谢老夫人也算宽慰了些,摆摆手就让谢长青出去了。 那边谢恒回到自己院中。 两年没回来,院中看着倒是不算杂乱,但谢恒知道一定是他要调任回京的旨意传出来后谢家才叫人收拾的,在这两年中一定荒得很,从那墙角下的苔藓和那切口尚且新鲜的野草也看得出来。 石竹:“公子累了,坐下休息一会,我去倒茶。” 还不等石竹去烧水,外头就进来几个丫鬟小厮,送来了热茶热水和糕点,为首的丫鬟说这都是老夫人提前就吩咐人准备好的,还说房中的床褥都是新换的,全部都是月前新作的。 谢恒笑着点头,让丫鬟去对老夫人转达谢意,等中午用膳的时候他再亲自谢过老夫人。 谢恒确实有点累了,早上因为要假装进城,在看完将军练剑之后就出发了,都没能回去睡个回笼觉,这会困意又上来,便回房间去睡觉歇息。 石竹里里外外地看了看,发现没什么需要自己打理的,又带着宁六去看了他的房间,便也回去自己房间休息。 新棉花做的床褥就是松软舒服,谢恒这一觉就睡到了中午。石竹过来叫他起床,说是老夫人房中的刘妈妈过来了请他去用膳了。 谢恒睡眼惺忪地起来,石竹提前打来了热水让谢恒洗漱,又换了一身衣裳,这么一番折腾就耽误了点时间。 刘妈妈一直在外头等着,一句也没催,瞧见谢恒出来之后还赔着笑脸:“倒是老奴打搅四少爷休息了。” 谢恒笑着摇头:“是我贪睡,让刘妈妈久等了。” “嘿,能等四少爷那都是我的福分!四少爷快请!” 比起两年前,刘妈妈当初只是不得罪谢恒,现在这态度却是比对谢长青殷勤得多。 谢恒让石竹和宁六留在院中自己用膳,不用跟他过去。 厨房那边也很快就把两人的午饭送了过来,都没等他们自己去取。 来到老夫人房中,谢老夫人招呼谢恒坐在自己身边。谢长青、谢元馨和谢元柔也都在。 谢元馨和谢元柔一看见谢恒就立即起身行礼。 谢元柔就不说了,连谢元馨都能这般表现,看来先前没少被谢老夫人敲打。 谢恒微微一笑,“两年未见,两位妹妹出落得越发好了。” 谢元柔甜甜一笑:“多谢四哥哥夸奖。” 谢元馨犹犹豫豫,最后还是在老夫人威逼的目光下也说了句客气话。 谢恒:“听说父亲已经给馨妹妹定了婚事,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哥?人品如何?具体日子可有定下?” 谢老夫人看了一眼谢长青,谢长青这才生硬地说道:“日子还没定,是我翰林院一个下属家的嫡子,我也亲眼见过,人品是没的说,正直稳重,而且他与你同龄又同届科举,在二甲名列前茅,现任职大理寺评事。” 谢恒点头:“那倒是不错的。” 谢元馨看谢恒也赞同,顿时忍不住了。 “什么不错?你都是从五品的官职,那人与你同届科举才只是正七品,相差这般多你也好意思说不错?我看你就是见不得我嫁太好,巴不得我找个芝麻小官的夫家在你面前永远抬不起头!” 第一百三十四章 阿恒 “放肆!”谢老夫人又气得戳拐杖了,“这是你和兄长说话的态度?赶紧道歉!” 谢元馨眼睛都红了一圈,“我不!我就不!” 这两年谢元馨过得着实不好。 自从周氏进了佛堂之后就再也没能出来,就是当初兄长初入朝廷为官还有后来升职时祖母都没放母亲出来,只是同意让她和兄长每月能去看望母亲一次。 可这有什么用?母亲指望不上,每次去看也只是听得母亲一次比一次难听的咒骂,佛堂里的生活没能让母亲修身养性,反而变得更加癫狂无状,兄长还被母亲抓伤了两回。 她和兄长关系一般,府上的下人因着他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到底没敢苛待于她,可也没有给她多少特权便利,总之跟以前那能在府上作威作福的日子还是比不了。父亲对她应付,祖母也不怎么喜欢她,有时候祖母叫谢元柔过去的次数都比叫她多。 现如今又被父亲给安排了这样一桩婚事,她早就压抑得快受不住了,还要因为谢恒的回京而被祖母不断敲打,心态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这会瞧着谢恒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对她看不上的婚事夸赞“不错”,她压抑许久的心态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他是庶子!我是嫡女!我为何要向他道歉?” 谢老夫人气坏了,而谢长青不知为何却没有立刻阻止谢元馨。 谢恒冷冷一笑:“就因为你是民,我是官,国大于家,就算你是嫡出我是庶出,得罪了我你还是要下跪道歉!” 谢元馨一下子就被谢恒的气势所震慑,洁白的贝齿将嘴唇咬得毫无血色,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谢老夫人和谢长青也下了一跳,没想到谢恒会说出这番气势十足的话。实际上他们似乎从来没见过谢恒这般强势的模样,一时间都有些恍惚,模模糊糊地感觉他们好像从来没有了解过真正的谢恒。 谢元馨也是个吃软怕硬的,见到谢恒浑身气势,而祖母和父亲也都被震慑住,她也不敢闹腾,憋着满心的委屈对谢恒道歉行礼。 谢恒端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眼睛看都没看谢元馨,“我看馨妹妹这歉道得十分勉强,我这人一向好说话,馨妹妹既然不是诚心道歉就算了,可别委屈了自己。” 谢元馨咬牙,这一次福身的幅度比之前要大得多,而且她就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没有起身,道歉的话听着也不再带有勉强的意味。 谢恒没立即回应,其他人也没说话,直到谢元馨的腿都开始隐隐哆嗦了他才松口。 “馨妹妹客气了,我也相信刚刚馨妹妹的话都是无心之言。快起来吧!” 谢元馨重新站起来,双腿发麻,又酸又痛,让她险些站不稳,她却不敢再对谢恒投去抱怨的眼神。 谢老夫人缓过神来,正打算说两句话来缓和一下气氛,外头就有道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带着明显的兴奋喜悦——“四弟回来了!” 谢斌掀开帘子进来,瞧见谢恒对他微微笑着,激动得都忘了向老夫人和谢长青行礼,走过来一把将谢恒提留起来来了个十分紧实的拥抱! 虽然这才是真心在意的亲人久别再见之后的反应,但谢恒还是被谢斌给勒得肋骨生疼! 大家都是文官,怎么谢斌的力气就这么大了? 还记得两年前离开时谢斌的身体素质跟他差不多的,这两年里谢斌是成日与人干架还是隔三差五就到军营中历练,怎么就有这么大的臂力了? 谢恒哪里知道谢斌这两年坚持强身健体,每日都勤加锻炼,而且还有循序渐进地增加锻炼强度,为的就是有个健康的体魄,好能支持他在官场之上奋发拼搏,早日搏个好前程将谢恒给捞回来。 谢恒好不容易从谢斌的拥抱中挣脱出来,笑着说:“两年未见,兄长的力气倒是比我大多了。” 谢斌上下打量谢恒,最后满眼心疼地说,“我可没用多大力气,就是你太瘦了,我随便一抱都觉得硌手。在安州这两年是不是不好过?虽说你政绩好看,但生活如何可不一定。那边的气候饮食都与京城有较大差异,你定是不习惯!真是吃了苦了!” 谢恒想说那倒是没有,他其实还挺适应安州的气候,吃得好喝的好,比当初离开京城时还胖了好几斤。只不过他天生脸瘦,在现代时候就是这样,身上长肉脸上就是不长,每次体检的时候同学都以为体重器坏了,怎么看他都不像是这个“吨位”的,生病时看医生,医生都说他属于“偷着瘦”的那一类人。当然这也是因为他本身就不在肥胖的行列里,自己平日还算注重体重管理。 谢斌却没给谢恒解释的机会,在他看来不管谢恒说什么也一定都是为了让他放心而故意那么说。 谢老夫人看自己最在意的嫡孙跟谢恒关系这样亲近,两年前就是如此,两年后关系似乎更加亲厚,心中十分高兴,之前因为被谢恒的气势所震慑而造成的那点怀疑也烟消云散。 “斌儿今天下职比平时要早啊!” 谢斌笑起来:“这不是听说四弟今日回来,孙儿也就赶着回来见四弟。要不是这两日事情多,我都想请假亲自去接四弟。” 谢老夫人更是眉开眼笑:“你啊你!不见你对其他人这么上心,也就总把你四弟放在心尖尖儿上!还想为了接他去请假,这如何使得?你四弟可不会愿意你为了接他耽误朝廷的差事!再说你们兄弟俩感情深厚,也不差这接不接的!行了,现在也别闲聊了,赶紧吃饭,如今你四弟回京,往后你们有的是机会聊。也能相互探讨探讨为官之道!你四弟外放政绩好,你也能跟他学学经验。” 谢斌点头应下,但脸上的笑容却淡了些。 他是真的为谢恒回京而感到高兴。这两年他虽然一直拼搏努力,陛下也对他破格提拔,但距离他心中的目标还是太远了,也不知道要过多久自己才有本事把四弟捞回来,现在人自己回来了,他当然发自内心的高兴。 可在祖母眼中,看到的始终都只是重新归来的四弟能为家里带来什么益处,连带着这样说自己,都好像自己这般高兴谢恒回来也是为了从他身上图谋好处一般。 谢斌抬头看向谢恒,却见谢恒眼中一派坦荡清明,对着他微微一笑。 一时间谢斌心中涌起一股火热! 他都知道!四弟都知道! 即使什么都没说,仅仅一个眼神也让谢斌明白,谢恒心里都清楚,四弟知道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样,也并没有因为祖母的话而误会他。 这才是真正的兄弟! 有谢恒的理解,谢斌心里就舒坦多了,直接在谢恒身边坐下。 边上丫鬟打来一盆温水让谢斌净手好用膳。 谢长青见自己被嫡子忽略得彻底,心中不大高兴,轻轻咳嗽了一声。 谢斌立即看过来,说道:“父亲打算何时为阿恒设宴?” 谢长青:……这是他咳嗽的目的吗? 谢恒也差点被刚入口的汤水呛到。“阿恒”这个称呼还真有点让他始料未及。 谢长青又咳嗽两声,“这个不着急,这两日你四弟应该就会进宫述职,到时候陛下的具体安排也会下来,就等你四弟重新定下官职之后再设宴也不迟。” 谢斌挑眉,没想到父亲竟然还有这般考虑周全的时候。 谢恒却是对谢斌悄悄使了个眼色,眼神直往老夫人那边瞟,让谢斌顿时明白这样靠谱的主意果然不是他们这个四六不着的父亲能想到的,到底还是老夫人的主意。 谢斌没有因为谢恒拆谢长青的台而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因为谢恒的举动觉得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更加亲近了。弟弟愿意给他暗中使小眼神呢!这就是亲近他的表现!别人肯定没有这样的待遇! 中午吃饭还算愉快,午后便接到了寇越的帖子,约他晚上去有家酒馆,阮信他们也都会过去。 下午谢恒没打算出门,估么着圣旨也快到了。 果然,还不到傍晚,传令官便来到了谢家。 传令官一脸亲和,瞧见谢恒之后笑容和善极了。 “谢大人,陛下口谕,让谢大人明日一早进宫述职,您可别忘了!” 谢恒点头:“有劳大人跑这一趟。”一边说一边塞给了传令官一个荷包。 传令官攥着手里的荷包塞进袖子里,脸上都仿佛开了花。 晚上谢恒去有家酒馆,刚一进门就被寇越和阮信一左一右给架住了。 “好小子,两年不见也没多惦记我们!” 谢恒白眼:“几个月一封信我白写了?” 寇越:“写信算什么?你也不说弄点特产给我们,听说安州府的甘蔗酒那可是举国有名,这样的好东西你少说也给我们每人弄个十几坛的!” 阮信:“十几坛就算了,那也太为难谢恒,但八九坛该还是有的。” 谢恒笑骂:“你们也不怕喝死!” 三人笑闹着上楼,没一会冯凯、柳巡也都到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你该贪心些 看着昔日玩闹的朋友,谢恒心里也暖暖的。 两年的分别并未让几人的感情生疏,虽说信笺往来并不频繁,但他们之间的感情就是那种即使许久未曾联系,再见面也不会觉得尴尬生疏,能迅速像以前一样闹作一团,仿佛中间根本没有那么长时间的分别一般。 寇越搭着谢恒的肩膀:“今日还是仓促了,大家现在都做着官,可没有以前那么方便随意,也就只能先请你到这来喝两杯,等到沐休之日咱们再去锦屏馆好好喝上一顿!听说最近锦屏馆又推出了新酒新菜式。” “对对对!”阮信笑道,“已经有不少人去吃过喝过了,都还活得好好的呢,也没出现幻觉,试毒没问题,咱们就等沐休的时候直接过去。” 众人哈哈笑道,又想起了当初锦屏馆的毒蘑菇事件。 那时候刚刚乡试结束,他们小小地取得了成绩就高兴得不行,仿佛自己有了天大的能耐。 而如今回头再看,也不禁要笑那时候的自己放肆又天真。 如今的他们都已经在朝为官,这也是从前在还未遇到谢恒时想都没想过的事情。走在外面遇上熟悉的人或者官场同僚都会叫他们一声“大人”,那时候他们就真觉得自己是大人了! 当初他们跟着谢恒的步子走,为了考科举挑灯夜读,做了从前不屑一顾的事,终究金榜题名。这两年没有谢恒在,他们自己也摸爬滚打、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但心中也知晓,这是因为谢恒给他们打了基础,早在当初科举前后,谢恒对他们说的每一句话他们都记在了心里,在这两年官场拼搏中也让他们受益无穷。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没有谢恒就没有他们的今日。 在有家酒馆潇洒了将近一个时辰几人就散了,他们现在不像从前那样荒唐,不到深夜绝不归,回去还要整理今天的公务,也不能睡太晚影响第二天上职。只约了等沐休之时再好好相聚喝上一杯。 谢恒回到谢家,石竹去给谢恒打水洗漱,宁六站在院子角落。 看着显得空荡荡的院子,谢恒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直到片刻后瞧见宣景翻墙进来,谢恒才觉得对了,原本跟院子一样有些空荡荡的心也在这一刻被宣景的身影填满。 宁六一看见宣景出现便退了出去,还拦下了正准备进去的石竹。 石竹抻着脖子越过宁六瞧见院中那抹玄色身影,顿时放弃了挣扎,将军来了确实就没他什么事儿了。 谢恒歪头一笑:“将军可来得晚了些,我这都没有好酒好茶招待了。” 宣景:“没关系,我有。” 说着宣景就像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提出来一个酒坛。 谢恒看着酒坛,想的是将军果然厉害,就这么拿着酒坛也不耽误他翻墙! 宣景:“今天一天可是十分忙碌?” 谢恒:“也还好,上午我还睡了半日。” 宣景坐下来,谢恒麻利到屋里面拿了两个杯子出来。 “谢家人可有为难你?” 谢恒嗤笑,“他们现在讨好我都来不及,谁有那个胆子为难我?就算我官职不动,在品级上跟谢斌也相当,也都比谢长青高着呢!” 宣景倒酒:“谢斌确实不像谢长青。” 这两年他也有注意观察,一开始看谢斌那样上进,觉得是个有野心的,担心他日后会对谢恒不利,宣景放在谢斌身上的注意力也就多了些,结果倒是很令宣景意外。这个谢斌对谢恒似乎真有一个兄长该有的关心和惦念,就算公事再怎么忙碌也会给谢恒写信。当然这件事谢家并不知道,估计也是谢斌有意瞒着,知道要是自己说出来家人肯定不让他写,毕竟当时在谢家人眼中谢恒还是个毫无前途可言的,还得担心谢斌跟谢恒走得太近会被牵连。 谢恒应该也知道这个情况,所以给谢斌的回信从来不会送到谢家,都是直接送到谢斌所在的光禄寺。 谢恒听着宣景的口气,不知怎么的心里就冒出来那么几个酸泡泡:“将军倒是很留意谢斌?” 宣景:“是担心他日后会给你添麻烦。” 砰砰砰! 酸泡泡都爆掉了,炸出来的都是又暖又甜的感觉。 “谢斌确实不错,从前也只是骄纵了些,有些看不上庶子庶子,心高气傲,但本性不坏,三观也正。后来经历的事情多了,从前的一些臭毛病都少了,跟他相处还算愉快。这个谢家要说还有真心关心我的人也就是谢斌这个兄长了。他为了我也不只一次顶撞谢长青,现在两年未见,瞧着倒是比从前还亲厚些。” 宣景看着谢恒被酒水润湿发亮的嘴角,微微转开目光:“他两年来如此给急于做出政绩就是为了能早日手握重权足以将你从安州捞回来。” 谢恒张了张嘴,这他还真没想到。 这让他想起历史上另外一个时期一个有名的苏姓大诗人,也在朝为官,但官途并不顺遂,屡次遭贬,于是他那同样在朝为官的弟弟就致力于一生都在捞他哥,甚至为捞哥哥一路干到了宰相! 当时了解到这个事情谢恒还觉得挺乐呵,想不到这次自己到了古代也差点成了被捞的对象。 投身到谢家一场,父不慈母不爱,倒是有了这么一个真心为自己的哥哥,谢恒觉得这一波自己也不算亏了! 谢恒:“那我现在回来了,谢斌拼搏的动力不是小了?” 宣景:“那倒是没有,之前传出你要归京的消息之后谢斌也没有懈怠,依旧很努力,大概是想着日后你要是再被外派,或者是差事做不得好被贬,他也能及时捞你。” 谢恒:……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感动还是该无语。 宣景:“明日进宫述职可会觉得紧张?” 谢恒:“又不是第一次进宫,没什么好紧张的。再说安州的情况陛下也都知道,更十分满意,进宫述职也就是走个过场。只是不知道这次陛下会给我安排什么官职。我觉得升职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只是正五品的朝职也不少,不知道会被安排到什么位置。” 宣景笑起来,“你就这么肯定陛下会给你正五品朝职?” 谢恒:“不会吧?陛下真只是打算平行调动?那也太小气了些。” 虽然外官到京官的平行调动就已经等于升官,可谢恒还是觉得很可惜,潜意识里就是认为两年时间官职未动就好像在原地踏步似的。 宣景:“其实有的时候你该贪心些,你做的可能比你想象的更好。” 谢恒一开始还没明白什么叫“该贪心些”,等脑子转过来后便立即一脸惊喜地看着宣景:“将军的意思是我有可能不止被授封正五品?” 宣景勾着嘴角:“我可什么都没说。” “将军暗示了!”谢恒一把握住宣景正欲送酒到口中的手腕,“我可不管,反正将军已经暗示了,那就说明将军有渠道知道陛下要怎么封我,到时候我的官职要是低于从四品,将军可得……”谢恒犹豫了一分。 “可得怎样?”宣景的手很稳,就算突然被谢恒抓住了手腕那手里酒杯中的酒也没有洒出来一滴,他目光幽深而坚定地看着谢恒,没有半点飘忽迟疑。 谢恒啧了一声,放开握着宣景的手:“我还真没想到将军得怎么补偿我。” 宣景:“那这样,真要是低于从四品,就把我将军夫人的身份赔给你。” 谢恒哈哈大笑,全当宣景是在开玩笑,也顺着宣景的话说道:“成啊!将军竟然不会止步于此,把将军夫人的身份赔给我,日后我的身份也跟着将军水涨船高,最少也能得一个诰命呢!这波可不亏!” 宣景敛下眼眸,“现在我倒是真希望你只是平行调动。” 谢恒笑得声音更大了,还想着两年不见将军都变得这么幽默了,这也是好现象,说明这两年将军也很顺遂啊! 一小坛酒就在喝喝聊聊之中下去了三分之一,宣景拿起塞子将酒坛子盖住,“今天就到这,你明早还要入宫,不能贪杯睡太晚。” 谢恒有点不舍得:“这酒……” 宣景轻笑:“送你的东西我何时要回去过?” 谢恒满意了,抱着酒坛子乐呵呵地目送宣景离开。 次日,谢恒换上自己从五品布政使司左参议的朝服进宫。 惠承帝在早朝之后于御书房中单独召见了谢恒。 除了近身伺候的福公公之外没有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总之差不多半个时辰后,谢恒便意气风发地从御书房出来,不成一刻钟后紧跟着出来的就是一道对谢恒加官进爵的圣旨——朝廷重民社之司,功推循吏,布政使司左参议谢恒,教忠励资,业可开先,隆褒奖,特赏黄金百两,加晋封大理寺少卿! 震惊朝野! 是听说谢恒回京后必然会被重用,也听说陛下有意给谢恒升官,但谁也没想到是这么个升法啊! 之前只是从五品,现在直接越过正五品、从四品一下子就到了正四品,真真正正的连升三级!还真是“隆褒奖”! 第一百三十六章 单独谈谈 大瑾国开过一来有多少人能一次连升三级的?要说两年内升三级的虽然罕见,但以前也有,可时间像是在两年内,还是一口气连升三级的就只有谢恒一个! 不仅仅是连升三级,还是任职大理寺,真正有实权的位置! 他们还是小看了陛下对谢恒的看重! 两年前他们犯了这个错误,两年后他们还犯了这个错误! 飞黄腾达!谢恒是真的飞黄腾达了! 谢恒也就刚回到谢家没多久,谢老夫人正在找谢恒问话,这圣旨就到了。 等送走了传令官,谢老夫人满脸喜色,虽然大多数内容她听不懂,但也大概知道是夸赞谢恒的圣旨,而且别的听不懂,那“赏赐黄金千两”可听得明明白白又好理解! 那可是一千两啊!还是黄金!他们谢家还没用过黄金!这又是皇帝赏赐的,用都不能用!得供起来! 转头谢老夫人看到谢长青呆愣的神色,又赶紧问道:“那什么……什么大理寺少卿,那是几品官儿啊?从五品还是正五品啊?” 谢长青还没反应过来,没有回应谢老夫人的话。 谢老夫人瞪了一眼谢长青,又问谢恒同样的问题。 谢恒抿唇笑笑:“都不是,是正四品。” 谢老夫人点点头:“哦,正四品……正四品?!” 一声尖叫,将还在发愣中的谢长青也给喊出来反应。 谢长青几乎是把圣旨从谢恒手里抢过来,仔仔细细地翻来覆去地看,尤其是授封的官职,那简直就是在一个字一个字地抠,好像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 “大理寺少卿!竟然真的是大理寺少卿!陛下怎么会晋升你为大理寺少卿?!陛下是……” “陛下是什么?”谢恒寒凉的眼神扫过来,“父亲难道想说是陛下糊涂了不成?” 谢老夫人一听这话脸色就变了,一巴掌重重拍在谢长青背上:“我打你个不恭不敬的!想说什么浑话?” 谢长青还捧着圣旨,满脸难以置信的模样。 谢恒神色淡然地从谢长青手中拿过圣旨,“陛下如此晋升自然有陛下的道理,若是父亲觉得我德不配位,不配这正四品的朝职,那大可向陛下去反应,且看陛下会不会采纳父亲的建议。” 谢老夫人立即狠狠瞪了一眼谢长青,“你自己本事不济,还不许我的乖孙有大作为了!去去去!赶紧回你的书房去,别在这碍我的眼!” 她可生怕这时候儿子被刺激大发了,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得罪谢恒,让谢恒连着整个谢家都埋怨上! 正四品!竟然是正四品! 谢老夫人就算别的不懂,却也知道这正四品的级别已经够称得上“大员”了! 当初谢恒与寇越他们结交,她那般欣喜,甚至由此彻底转变了对小四的态度,可不就是因为那些都是四品、从四品大员家的公子!如今一转眼,小四自己就成了正四品大员!谢老夫人还恍恍惚惚地觉得不真实,拉着身边的刘妈妈说:“你赶紧掐我一把,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刘妈妈也笑得一脸开了花,“哎呦我的老夫人!这是天大的好事,可不是在做梦!不信您就掐掐老奴,老奴一准儿给您疼得流出眼泪来!” 谢老夫人笑骂了一声,转头握住谢恒的双手,瞬间老泪纵横! “出息了!小四真是大大的出息了!我们谢家终于出了一个大员了!” 谢老夫人脸色涨红,而且越来越红! 谢恒眼看着不对劲儿,正要叫刘妈妈,谢老夫人就直接翻着白眼昏过去了! 这可把一众丫鬟婆子给吓坏了,赶紧七手八脚地将老夫人给抬回屋里床上去,又立即请了大夫过来。 还好大夫大夫过来瞧了说没什么大事,就是高兴过头以至一时的气血上涌,开服安神的汤剂就没事了。 众人这才放了心。 过了担惊受怕的时候,刘妈妈在那长吁短叹地庆幸着,还说到了当初的老太爷,可不就是一个高兴激动过了头,昏过去后就再也没醒过来,直接到地府去给列祖列宗报喜信儿了!幸好老夫人福泽深厚,就只是稍微昏迷,一会就能醒过来。 谢恒也挺心有余悸,要是自己这边刚晋升老夫人就出了岔子,多多少少也得有所影响。 过了小半个时辰,谢老夫人醒过来,还没闹清楚自己怎么就躺倒床上来了便又开始一阵兴奋! “圣旨呢?快把圣旨再给我瞧瞧。” 刚刚乱哄哄的,谢恒也一直没得空回自己院子去,这圣旨就还在手里头握着,便又拿出来给谢老夫人看,只是拿出来前千叮万嘱谢老夫人不可太情绪激动,刚刚便是因为过于激动才昏倒的。 谢老夫人笑呵呵的,“这么高兴的大喜事,哪怕是再晕倒两回都值得!哎呦呦!这可是加封正四品大员的圣旨啊!” 谢老夫人枯瘦的手在圣旨上反复地摸来摸去,动作又极轻,像是生怕自己粗糙的手会将这金贵的圣旨给勾出丝线来似的! “供起来!这圣旨必须得供起来!” 说着谢老夫人就要下床去安排供奉圣旨的事宜。 谢恒赶紧将人拦住,“大夫说了祖母现在需要多休息,少思虑,这供奉圣旨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我看祖母就先休息,这圣旨就放在祖母这里,我们其他人也不动,等什么时候祖母休息好了在准备供奉圣旨的事宜。” 边上刘妈妈也附和着。 现在眼看着四少爷有大造化了,她更得把老夫人给伺候好,让老夫人长命百岁,四少爷孝敬老夫人,自己也就能跟着沾光。要是老夫人有个好歹,这家里也没别的人能用得上她,到时候是什么下场就说不好了。现在跟着老夫人讨好了四少爷,日后就算老夫人去了,她应该也能得个到庄子上去颐养天年的恩请。 老夫人被谢恒说服,主要是谢恒说这圣旨能放在她这,她就高兴了。这可是天家的东西,放在她屋里那是能给她招来福气的,让她也能沾上点天家气运! 谢恒被晋升为正四品大理寺少卿的事很快流传开来,圣旨下来之后那登门拜访恭喜的人络绎不绝。 谢恒倒是想都推了,但日后在京为官,官场上少不了要相互打交道,现在可不是清高的时候,他就是再烦也得应付。 不过人是见了,但那些人带来的礼物不论贵重与否他却一件没收。 大理寺是个有实权的地方,但也是个敏感的地方,稍有不注意也极有可能被他人拿住把柄。 众人见谢恒能如此干脆利落地拒绝各种礼物,也都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 不管背地里如何,至少这面上谢恒做的是滴水不漏。 果然不能看他年轻就觉得他不经事,能在毫无背景的情况下在安州顺利推行新政还混得风生水起,能是什么简单人物?那些明着带着礼品而来实则为了进一步打探谢恒情况的人心中都有了计较,日后至少明面上对这位年轻的大理寺少卿该是个什么态度,心中也差不多都有了数。 好不容易接受谢恒已经官居四品的谢长青在谢老夫人的逼迫下为谢恒设宴。还没想好要请哪些人,有些消息灵通知道谢府要设宴的人就已经提前找上门来,厚着脸皮主动问到时候有没有一席之地了。 对宴席的事情谢恒没怎么操心,只说了两点,第一:并不大设,只在前院花厅摆上三桌。第二,以亲朋为主,那些以往没有什么交集的官场上的人就免了,这次的宴席还是家宴的性质更大一些,与官场上的那些同僚日后还有的是机会宴饮。 谢恒邀请了寇越等人,其他人就让谢长青跟谢老夫人安排。 谢老夫人很满意,觉得谢恒说以亲朋为主就是有心帮衬家中。谢家族中长辈来了不少人,谢老夫人还请来了几个特别交好的娘家人。娘家人中的小辈们现在也都在准备科举,将来若是能有谢恒拉扯一把也能更容易一些。 开席时,谢恒就直接跟寇越他们一桌,再加上谢斌。谢老夫人和谢长青所在的主桌他也就只是过去敬了一杯酒而已,陪着谢老夫人坐了一会,后面又去其他桌敬酒,之后就没再离开过自己那边那张桌子。 谢老夫人心中略有不满,她还想让借此机会让娘家小辈多跟谢恒打交道,不过看谢恒跟谢斌关系那般融洽,到底也没说什么。 宴席结束之后,谢恒倒是在谢斌的陪同下一起送客。这个宴席虽然亲近不足,但礼数上却没有能挑错的地方。 闹哄哄了一天,谢老夫人有些疲惫,便让刘妈妈扶着回去休息。 谢长青这时候走过来,挡住谢斌和谢恒的去路。 “斌儿,你先回去,我有些事情要跟小四单独谈谈。” 谢斌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谢恒。 这一举动让谢长青很是不满,“怎么?你还担心我这个做父亲的会欺负小四不成?” 谢斌神色淡然:“儿子不敢。”说完又转头看向谢恒,“我也有话跟你说,等跟父亲说完之后你来找我。” 谢恒点头:“好。” 谢斌又向谢长青行了礼才离开。 第一百三十七章 当官是为了什么 谢长青没说话,转身走在前面,谢恒也不着急,神态自在地跟在其后。 他可不怕谢长青训话,从前便不把谢长青放在眼中,现在的他更是想给谢长青脸面就给,不想给就不给。 来到书房,谢长青示意让谢恒关上房门。 谢恒却没有照做,歪头笑着看着谢长青:“父亲一向高风亮节,要跟儿子说的也不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儿子刚刚饮了不少酒,这会正觉得有些醉意憋闷,这门就不关了吧?” 谢长青气得哼了一声,总觉得这个儿子是在故意跟他唱反调。 “罢了,不关就不关。” 谢长青虚虚一礼,“多谢父亲理解。父亲有何事要跟我说?” 谢长青咳嗽一声,似乎自己也知道接下来要说的话不是那么好开口的。 “你现在是正四品官职,也算是入了大员的门槛,手上握了实权。而且你任职大理寺,掌刑狱案件审理……” “父亲……”谢恒打断谢长青的连篇废话,“父亲细说我现在的官职职能,该不会是想让我将谢宏给捞回来吧?” 除了这件事,谢恒也想不到还能有什么理由让谢长青重复着他不愿意接受的这个事实。 谢长青瞬间就像被踩住了脖子的大鹅,剩下的话尽数卡在嗓子眼儿不知道该怎么说。 一看谢长青这表情谢恒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是真没想到到了这时候谢长青还能惦记着自己那个被流放在外的小儿子,是不是该感叹一句父子情深? 不过也是有意思,谢斌发愤图强是为了捞他回来,谢长青接受他成为正四品官是为了让他捞谢宏回来,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算是谢家的一种“隐性传统”? 这么说也不恰当,把谢斌对自己的兄长关爱与谢长青对谢宏不分青红皂白的溺爱放在一起,实在是对不起谢斌了! 好一会,谢长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避开谢恒讽刺的目光继续说:“以你现在的能力,想要将你五弟捞回来也不难,以往也不是没有流放犯人表现良好别提前结束流放的,你五弟他……” “表现好不好可不是我们说了算,而且就算结束流放那也是在当地生活,如非特赦也没有召回的道理。父亲是想让我给谢宏弄个特赦不成?” “你现在是大理寺少卿,弄个特赦有什么困难?” “我新官上任,多少双眼睛盯着!一上来就为了自家兄弟谋私,父亲是想让我创造一个史上最短任职记录?” 谢长青咬牙:“说来说去你就是自私自利,连家人都无法照拂,你当官是为了什么?” 谢恒面色冷冽,掷地有声:“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谢长青顿时哑然无声,面上的肌肉抖了又抖。 谢恒讽刺地看着谢长青,“这读书人的根本,入朝为官的初衷,父亲不是都忘了吧?” “我、我……”谢长青的脸越憋越红,最后只怒喝一声,“你给我出去!” 谢恒轻笑一声,转身施施然离开。 外头伺候的人也多多少少听了一点两人说话的内容,现在又看到谢恒恣意的姿态,便知道这场争执是四少爷赢了。他们也该认清楚,从四少爷回来的那一天开始,这谢家的天就变了。这两年间拿捏不住大少爷的老爷,如今在四少爷面前更加撑不住。往后这谢家的话语权就要落在大少爷和四少爷身上了。 四少爷的官职又远远高过大少爷,且看大少爷对四少爷又有真心关怀,他们这些下人审时度势,也该明白日后谁的话最管用。 谢恒从谢长青这离开后就去了谢斌那。 谢斌一直在门外来回踱步,瞧见谢恒过来才一副松口气的模样。 谢恒被谢斌的表情逗笑:“兄长这是什么表情?还担心父亲吃了我不成?” 谢斌摇头失笑,“还有心思开玩笑,看来是父亲没为难到你。” “兄长知道父亲找我所为何事?” “还能有什么事?肯定是为了谢宏!”谢斌一边说着一边拉谢恒进屋,伺候的小厮倒上了茶水之后便退了出去。 谢恒心中明了,“那看来父亲也找过兄长。” 谢斌点头,“就在我刚刚升任从五品官的时候,父亲便让我想办法将五弟捞回来。”说着谢斌自己都笑了,“父亲又不是官场新人,我这从五品的官职能有多大权利,再说我还是在光禄寺,流放的事情岂是我能插得上手的?就算我真有点门路,真能将谢宏捞回来,这难道不是知法犯法?又要承担多大风险?这两年父亲是越发糊涂了。” 谢恒想着也是,两年前的谢长青虽然也时常拎不清,但是至少不会明明白白地想着利用职权谋私,现在倒好,不仅惦记上了这种事,甚至连掩饰都不屑于掩饰一下了,这是真觉得“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啊! “我当时就拒绝了父亲,本以为父亲应该放弃了,可刚刚父亲说要跟你单独谈话,我一想估计就是为着这事。他大概是觉得你官职更高,又是负责刑狱这一块,应该能加便利。” 谢恒:“就算我的官职再高三级,这种事我也不会做。从前没有官职时最是痛恨那些视法度于无物之人,见不得那些因为背后有关系便即使犯了错也得不到应有惩罚的人,现在到自己做官了,难道就要成为自己以前最厌恶的人?” “说得好!”谢斌一拍谢恒肩膀,“就该如此!我们自己身为朝廷命官,就更该严加约束自己。万不可因为权利在手便肆意妄为。父亲年纪大了,很多事情已经看不清,道理也说不明白,我们自己清楚就好,可不能什么事都顺着他。等再过两年,我会劝父亲致仕。” 谢恒摇头笑着,“父亲现在也算是正直壮年,再怎么样也不会同意这时候致仕,而且在翰林院做官是他一生做骄傲的事,估计不到实在做不动的时候他都不会致仕,兄长去找他说也只是徒增争吵罢了。左右父亲这辈子都已经升迁无望,在他这个身份上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我们也稍微注意着就是。” 谢斌想想觉得也是,要是父亲真能那么容易说通同意致仕,也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兄弟俩又聊了一会,谢斌便让谢恒早点回去休息。 按照圣上旨意,谢恒可再休息三日,三日后就要到大理寺去任职。 最后三天清闲的时光,谢恒自然要好好把握——有空就往将军府跑。 做官之后不得清闲,就算是沐休的时候都不一定有空闲,肯定不能像之前那样总去找将军,谢恒觉得他从现在就开始想念将军了。真是恨不得一天三趟地跑将军府,简直想直接在将军府住下来。 今日是最后一日休息,谢恒一大清早就溜出门去,连石竹和宁六都没带,正准备去将军府,半路上就被阮时衡给拦了下来。 两年没见,有点轻微脸盲的谢恒差点一时间没认出来拦住自己的人是谁。 阮时衡倒是有些激动,看着谢恒的眼神中是那种压抑不住的热切! 两年的时间早就足够他查探清楚,谢家的萧姨娘就是他失踪多年的姑姑阮展玉,而谢恒也就是他的表弟! 谢恒被阮时衡的眼神吓到,往后退了一步:“阮大人,您这是……” 阮时衡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不要太激动以免吓到谢恒:“能不能请谢大人找个地方单独聊聊?” 我说不能可以吗? 谢恒心中迅速考量,自己肯定是打不过这位武状元的,他又没带着宁六,真动起手来对方一指头就能按死他,而且瞧这阮时衡对自己并没有敌意,两年前也帮过自己,不如跟他去看看到底有什么事。 “那就去有家酒馆。”到底是自己比较熟悉的地方,真有什么事也方便应对。 阮时衡忙不迭点头:“好!” 到了有家酒馆,不等谢恒开口,阮时衡就掏出银子包了上等包间,还点了几个小菜,都是谢恒喜欢的口味,还叫了一户花茶,也是谢恒在有家酒馆最喜欢的。 谢恒被阮时衡热切的态度弄的有点发毛。如果阮时衡是个女人,他会毫不怀疑对方对自己情根深种,但对方是个男人啊!而且他们之前的交集真的不多! 等饭菜上齐,花茶也端了上来,谢恒便主动开口:“阮大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阮时衡:“真是抱歉,我前两天就想找你,但总找不到,也不知你去了什么地方,就只能在谢家附近守着,还好今天守到你了!” 谢恒一方面庆幸自己每次去将军府都会绕道,七拐八拐大小胡同各种串,就算有人跟踪自己也能被甩掉,一方面又觉得阮时衡这话说得着实有些变态了,他该不会真的喜欢自己吧? “阮大人这么急着找我是有何要紧事?” “有!”一个字后便没下文了。 谢恒:……有你倒是说啊!又停顿干什么?表示一下强调吗? 第一百三十八章 认亲 阮时衡再次深吸一口气。 谢恒也提起精神,聚精会神地等了一会,等来阮时衡一句:“我觉得你也需要深呼吸一下。我一会要说的事情真的很重要!” 谢恒:…… 看谢恒似乎有些不耐烦了,阮时衡这才赶紧说道:“其实我爹是你舅舅,你生母是我姑姑!” 阮时衡觉得自己用两种关系来阐述他和谢恒之间的关系,应该非常详尽了,也能最大程度帮助谢恒理解! 谢恒眨眨眼:“你再说一遍?想清楚再说!” 阮时衡心道这件事果然还是对谢恒的冲击性太大了,便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还特别注意降低了语速。 谢恒眯眼,“你跟我谁大?” 阮时衡愣了一下:“我,我大你好几岁。”说完又摸摸自己的脸,“看不出来?我确实面嫩。” 谢恒低低“靠”了一声,有种认亲戚都在年龄上吃了亏的感觉。 阮时衡终于反应过来他们的谈话重点好像偏了,“不是,你就这反应?你到底有没有听明白我在说什么?” 谢恒神态淡然地点点头:“听明白了,简单来说就是咱们是表兄弟。” “对,你以前知道?” 谢恒:“不知道。” 阮时衡更费解了,“不知道你怎么还能如此淡定?” 谢恒三分高深莫测、七分无奈怅然地叹了口气,之后又很平静地说:“从我知道母亲是被拐卖的之后,我就幻想过也许我有一个很好的外家,如果母亲没被拐卖,那我的出生应该也是在母亲的期望之内,还能有外公外婆甚至舅舅或者姑姑的疼爱。也可能会有关系亲厚的表兄弟姐妹,总之不会像在谢家一样,生母看我不顺眼,日子过得苟延残喘。”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谢恒的语气非常平淡,就如同他只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叙述一件发生在他人身上的事。 然而谢恒越是这样云淡风轻地诉说从前种种,阮时衡就越发心疼!他的表弟真是受苦了! 阮时衡到底是阮相的孙子,手上有关系有人脉,真要去调查一些没有被刻意隐瞒过的事情还是很容易的。 这两年他不仅确定了谢恒的身份,连带着萧姨娘,也就是他的姑姑阮展玉在被拐卖之后发生的事情都查得清清楚楚,包括谢恒出生之后姑姑对待表弟的态度和表弟在谢家过得那些凄苦日子,阮时衡都调查得清清楚楚。 阮时衡还一边看调查结果一边心痛难过,几度落泪!他的表弟真是太可怜了! 姑姑的事情纵然令人难过,但这都是当初拐卖她的人的过失,谢家也不知情,就算有所迁怒可以理解,但这迁怒也该是对着谢家的,怎么能都发泄在表弟身上?从表弟出生起就没尽过一天为人母的责任也就罢了,更过分的是后面姑姑做出的那些事!阮时衡实在不能理解姑姑怎么狠得下心这样对待表弟! “姑姑、姑姑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阮时衡对姑姑的记忆已经很是淡薄,但至少他模模糊糊还有个印象,那记忆中仅剩下一个轮廓的女子,明亮张扬,爱笑爱闹,喜欢逗弄他,甚至会捉弄威严的父亲。 在查到姑姑对自己唯一儿子的所作所为后,阮时衡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弄错了人,然而几经核对,那就是姑姑没错。 谢恒点头:“我也相信她并非恶人,只是在被拐卖之后发生的一切让她的心性也彻底变了,她憎恨我的存在也可以理解。” 阮时衡张了张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说。 姑姑是无辜的,但谢恒也一样无辜,他们就是一对在错误的时机下诞生的母子。 谢恒又深深叹息一声,沉默了许久,似乎是在回想从前种种,又好像已经在慢慢放下。 “你这次找我来是有什么打算?” 阮时衡被问得一懵,他原本是想问谢恒有什么打算,现在倒是被对方给抢先问了。 “我就是过来想问问你的打算。这件事我已经告诉父亲,本来父亲是想第一时间来找你,是我拦住了他,跟他说你与他不相熟,还是我先来看看你比较好,免得你心有抵触。” 谢恒心想其实我跟你也不熟。 不过还好可以确定阮时衡不是对他有意思,只是来认亲。 当初知道萧氏是被拐卖的时候,谢恒脑海里就一闪而逝过要不要打听一下萧氏真正家人的念头,他当时倒是没有认亲的打算,就是不想有不确定的因素在身边,为日后埋下隐患。他看萧氏的气度就觉得应该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却也没想到竟然是丞相府走失的小姐。 那时候就该让那些雀鸟们留意一下京城中哪些大户人家丢了孩子,看看年龄性别有没有对得上的,也许就能早早知道萧氏的身份,让他也有时间提前做好准备,不至于现在这样被动。 谢恒思索片刻,平淡地说:“那就找个时间大家见一见。” 阮时衡微怔:“你……难道不想认回丞相府?” 谢恒一笑:“有的时候虽然现状不一定是好的,但改变现状也不一定就好。现在还不好说,还是等我跟阮大人见过面之后再决定吧。” 阮时衡叹气,“好吧,你何时有时间?” 谢恒:“明日我就要到大理寺任职,刚上任这两天自然会比较忙,这样,等时间方便的时候我会找人去给你送消息,你再跟阮大人商量是否方便。” “也好,就看你的时间。” 谢恒点头,“那就这么定了,没别的事的话小阮大人就先请回吧,我还有事要去办。” 阮时衡抿唇,“什么小阮大人,我是你表哥!” 谢恒:“这还没认亲呢,急什么?” 阮时衡无奈,他早就该知道想要听到这声“表哥”不会那么容易! 看阮时衡走了,谢恒才继续前往将军府。 见到宣景正在练字,谢恒就坐在宣景边上,摆出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连连叹了好几口气。 宣景看了谢恒一眼,没说话。 谢恒又重重叹息一声,宣景还是没说话。 谢恒忍不住了,“将军你怎么也不问问我在叹什么气?” 宣景笑道:“这不是在等你说?” 谢恒:…… 将军好狡猾!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活到现在才发现自己也算是官宦重臣之后!真正的重臣!” 宣景放下笔:“怎么回事?” 谢恒就把阮时衡去找他并且说出他身份的事告诉宣景。 这事他压根就没打算瞒着宣景,甚至知道的第一时间就是想着要是将军知道会有何反应,貌似将军跟阮丞相的关系不怎么样。 宣景皱眉,他还真没留意这两年内阮时衡有在调查谢恒生母的事。虽然他也没比阮时衡年长多少,但在他的眼中,一向将大多数同辈人看成小辈,毕竟与他同龄的人中根本就没有实力和权利上与他真正相当的,他的对手也从来都不是同龄人。除了荣启和谢恒,少有让他能正视的。 “没想到你生母还有这样的身世。阮家那边是什么态度?可有因为你生母之死迁怒于你?” 谢恒摇头:“我看倒是没有,好像还挺愧疚的,至少阮时衡是这个态度,他爹和他祖父就不知道了。说好等我空闲下来就跟他父亲见个面。对了,阮时衡的父亲阮展鸿应该还是荣启的上官吧?” “顶头上官。” “那倒是可以问问荣启关于阮展鸿的为人,在见面之前最好对他有些了解,我可不想打无准备之仗。” “自然,正好今日荣启也有事情找我,应该中午就会过来,你正好可以问问他。” 谢恒身子一歪靠在桌上,对着宣景挑起一边眉毛,“怎么将军不打算跟我说说?将军在朝堂之上应该也跟阮家父子打过交道吧?还是将军对他们印象不佳,但现在又不好当着我的面说他们的不是?” 宣景无奈地笑看了一眼谢恒:“你想得还挺多。” “那是!”谢恒转身,双手都撑在桌上,目光炯炯有神地看着宣景,“将军不必顾忌,在我心中任何人都没有将军重要!任何人!” 宣景目光深邃:“你可知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自己说的我怎么不知道?”谢恒极其自然地说,“我的有意思就是将军觉得好的人我都会觉得好,将军不喜欢的人我也会不喜欢,多简单明了!我跟将军永远站在一条线上,所以将军对任何人有任何看法都不必瞒着我,不管这么人跟我是何种关系。” 宣景垂下眼,“有时候我觉得你对我的上心并不仅仅出于我对多年对北境的守护。” 谢恒心想那是自然,只是其他的不好说而已。 “将军也可以当是我们天生有缘啊!” 宣景:“有缘吗……倒也好。” 谢恒以为这一茬过去了,就又继续问宣景对阮家父子的看法。 宣景却还是不愿意多说:“我与阮家父子的交际不多,看法难免片面,还是回头听听荣启怎么说为好。不过你也不要因为荣启的话而过早下判断,旁人的看法只能给你做参考,要想真正了解别人主要还是要依靠自己的感知和判断。”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天下师 谢恒撇嘴,心想将军也太严谨了些,但转念又想,将军这般严谨不还是为了对他负责?否则随便说两句一样能把他给打发了! 谢恒就在将军府一直赖到了中午。他现在出门、出多久已经不用再向谢老夫人或者谢长青报备,就是一天不回去也不会有人敢说他的不是。反正没有特殊情况时他也都是在自己院中用膳,也不耽误别人。 中午荣启过来,看见谢恒时毫不意外。 今日就是谢恒清闲的最后一日,他不来将军府才奇怪呢! 然而在知道谢恒竟然是阮同甫的外孙之后,一向遇事淡定的荣启还是惊讶了好一阵子! “好家伙!你这隐藏身份够可以的!”荣启也终于明白为何阮时衡会对谢恒那般特别了,自己真误会大了。 谢恒纠正:“被动隐藏。” 荣启哈哈大笑,“甭管被动主动,不过这事还真挺滑稽的。” “滑稽?”谢恒眯眼,“你是跟阮相有仇还是跟阮展鸿有仇?” “都没有,阮相是我授业恩师,阮展鸿是我上官,也是我的师兄,阮时衡还是我的小师弟。”荣启叹息,“只是如今我与老师之间思想差异越来越大,有些渐行渐远。” 谢恒还是刚知道阮同甫竟然是荣启的恩师,“是政见不合?” “可以这么说。老师在传道授业解惑上自然无人能及,没有老师指点也不会有我的今日。在为朝廷输送人才上,老师确实做到无可挑剔。只是……” “只是他有时候太过迂腐?” 荣启轻笑,这话谢恒说得他可说不得。 “在老师心中就只有两个字——忠君。绝对的忠君!陛下说什么是什么。老师自然不是媚上溜须,但在他的心中就是陛下至上,阮家的家训也就是忠君。即便心中明白一些事情不太合理,老师最多也就不咸不淡地说上两句,若是陛下执意如此,那就还是顺着陛下。如果有别人与陛下争执,老师还是会觉得是他人之过。” 能当着谢恒的面说出这些话,可见荣启的心中是真的对自己的恩师有些失望。只是他到底是尊师重道之人,也始终记得恩师对自己的恩情教养,再重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谢恒之前也稍微了解过,阮相的情况跟荣启说的差不多,桃李天下,有文人风骨,但就是在朝政上过于迂腐,他没有一丝讨好皇帝的意思,但皇帝也的确因为如此而对阮相十分看重。 荣启:“老师觉得宣景杀戮过重,总将一将功成万骨枯的话挂在嘴边,好像宣景主战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功业一样。到底是老师对边境的情况不甚了解,他虽然不曾在朝堂上明着为难宣景,但态度很明了,这也就导致老师的门生们大都对宣景有偏见。老师有”天下师”之称,外头饱有贤名的名人贤士且先不说,这朝堂之上几乎半数文官都曾受教或者间接受教于老师,不管是太子党还是三皇子党中都有,好官坏官也都有,他们这些人也多多少少会受到老师的影响,给宣景带来的麻烦也就可想而知。” 宣恒皱眉:“可我看阮时衡好像与阮相并不一样。他能选择武考科举,可见就是有一份战场拼杀、保家卫国的热血再,而并非贯彻忠君至上的观念。” “确实,”荣启笑道,“也正是因为如此,我这个小师弟才叫老师十分头疼。你是不知道一开始小师弟决定弃文从武后老师有多气愤。小师弟天资卓越,如果他一直踏踏实实跟着老师学习,极有可能就是下一个三元及第。可他偏偏放弃了文考科举,还当着老师的面说朝廷气象污浊,他不屑于与那些惯会邀宠媚上、党同伐异之流同朝为官,要像昭武将军一样去守卫边境。老师的头发胡子都被气掉了不少,但不管如何说如何做却都不能让小师弟回心转意。” 谢恒听着也觉得想笑,甚至都能想象到阮同甫面对油盐不进的孙子时的无奈。 谢恒挑眉笑着看向宣景:“估计阮相会看将军不顺眼,其中也有这点因由在。” 荣启哈哈大笑:“可不是!本来寄予厚望认为能传承自己衣钵的孙子却因为敬佩宣景而中途跑去舞刀弄枪,老师如何能不迁怒?现在后更是,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外孙子也向着宣景,老师怕是又要气得掉头发了。” 谢恒也跟着笑起来:“现在还没有让阮相知道。阮相年纪大了,大概阮时衡和阮展鸿是想跟我这边确定之后再让阮相知晓。” 荣启:“都是早晚的事。要不要认丞相府你自己多多考虑,不过如果你打算跟老师好好相处,那还是暂时不要让他知道你是宣景这边的。” 谢恒:“本来我也没打算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的真正立场,还想着日后在朝堂之上还得装一装,假装跟将军不对付的样子,说不定更方便我行事。” 荣启眼睛一亮:“这个方法好!让敌人掉以轻心疏于防范,咱们这边就能多些主动权。那你可有打算面上加入太子或者三皇子阵营?” 谢恒还没回到,宣景先言道:“不可,太过危险。” 直接打入敌人内部这种事确实有危险,谢恒也明白,做卧底哪有不危险的?不过他本来也没这个打算。 “将军放心,我没想这么做。也不是非得加入哪边,保持中立一样方便行事。我能拿捏得好。” 荣启:“嗯,反正还有我在,面上我也跟宣景没什么交集,必要的时候咱俩倒是可以配合一番。你是不知道我在朝阳之上有多寂寞,除了宣景之外都没人配合我演戏,好生无趣!” 谢恒失笑,也就荣启能把朝堂纷争说是有趣无趣。 在将军府用了午膳后谢恒就离开了,他是清闲但宣景那边还有许多事情要忙。 刚一回到院中,石竹便过来递给他一张纸条,是交易所洛非白那边送来的消息。 之前谢恒让洛非白留意谢元柔和韩家的情况,洛非白就派人注意了,这是有了消息就赶紧给谢恒送过来。 谢元柔打听到了洛非白常去文轩棋社,所以今晚准备在去文轩棋社跟洛非白来个偶遇。 文轩棋社比较特殊,是全城唯一一家接待女客的棋社。前去的女客一般都是达官贵人府上的千金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对下棋又有特别的爱好。 棋社设有男客区和女客区,还有公共区域。 所谓的公共区域就是男客女客都有。俗话说棋逢对手也是一种享受,若是仅因为男女之防就诸多束缚不能拼杀一盘,也委实可惜,所以在大堂设有以屏风相隔的两个区域出来作为公共区域,有要对弈的男女便可在公共区域拼杀。只不过终究为了名声考虑,每个人每个月最多只能在公共区域下两盘。 洛非白给出的消息还说韩峦虽然痴迷下棋,但是从来没在公共区域下过棋,甚至之前有一位名声十分出众棋艺颇为高超的官家小姐向他下战帖他都没有接受,可见在韩峦心中十分注重男女之防。 而韩峦之所以会去文轩棋社而不去别的棋社,也是因为他早年家中因为母亲重病,以父亲的微博俸禄不足以为母亲救治,而那时候文轩棋社设有比试,获胜者能拿到丰厚的奖金。 韩峦棋艺出众,得了第二名,就是用那笔钱救了母亲,心中对文轩棋社怀有感激,才每次都去那里下棋。 一个棋社的火热程度也需要高超棋手的支撑,没有厉害的棋手在,这个棋社的生意就好不起来。 谢元柔就是打听清楚情况才决定去文轩棋社找韩峦,但就不知她是否清楚韩峦保守的性子,可未必乐意在那种地方见到她。 至于谢元柔要去见韩峦的原因,谢恒大概能猜到几分。 韩峦中意谢元柔,但谢元柔未必看的上韩峦,正妻之位是好,但估计多少还是觉得韩峦的身份太低了,谢长青要将这婚事换给谢元馨,谢元柔未必不高兴。 只是就凭着谢元柔一向左右逢源的作风,一定不会让这件事影响自己的名声,而且估计谢元柔也有可能考虑到未来如果韩峦升官了,绝对不能因为此事而牵累自己,所以还是打算寻个机会见见韩峦,好让韩峦知道这换亲一事自己也是“无可奈何”,做出一番受害者的表现,既能让韩峦不迁怒自己,也能让韩峦心疼,日后若是韩峦真有前途,对自己也会有益无害。 谢元柔确实贪心,真是什么好处都想占了去。 谢恒想了想,决定叫来夜鸦,让夜鸦今晚跟着谢元柔。 他是不想管谢元柔的闲事,让夜鸦跟着就是以防万一,免得谢元柔做出什么事影响到他,只要确定跟他没什么关系,他就不会干涉。 谢恒拿出随身携带的特制的鸟哨,吹了两三下,以往只要吹一下没一会便能听到窗外传来翅膀忽扇忽扇的声音,可今天都吹了三下还不见夜鸦的身影,这货去哪了? 第一百四十章 啃鸟 谢恒正准备吹第四下,夜鸦终于出现,稳稳落在窗口。 只见夜鸦的嘴上还叼着一块红色的石头,谢恒拿下来看才发现竟然是一块指甲大小的红宝石。个头是不大,但颜色质地都是上乘,若是拿去当铺估计也能卖个好价钱。 “你从哪弄来的?” “捡的!捡的!” 这要是人说是捡的肯定不值得信,但夜鸦是鸟,可不会撒谎,而且它什么地方都飞,说偶尔能捡到好东西倒也可能。并且谢恒之前也跟白雪了解过,夜鸦这种鸟类除了喜欢吃鱼之外,就是对各种亮晶晶的东西感兴趣,越亮颜色越鲜艳就越喜欢。 谢恒看着红宝石微微眯眼,转头对着夜鸦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微笑:“你先带我去你的巢穴看看,回头我们再说正事。” 夜鸦歪着脑袋看着谢恒,它的小脑袋瓜不足以让它明白谢恒这个微笑背后的含义,只是习惯性地听从谢恒吩咐,真带着谢恒去了它的巢穴。 夜鸦现在就在谢恒的院子里安了家,巢穴就在屋后的一棵大树上。 谢恒也没叫宁六过来,自己就爬上了那还不算高的树。探头往夜鸦的巢穴里面看去,果然不出他所料,那不小的鸟窝里还有几颗碎银子以及两块玉石。 其中一块玉石虽然只有拇指大小,但呈鲜红色,上面还有清晰的火焰纹络,正是只有在活火山附近才能开采出来的顶级火玉。 这种玉石的数量极为稀少,而且因为其自带暖意,冬日里带在身上还有暖身的效果,因此很受达官贵人的喜爱。只可惜因为地理位置太过危险,开采难度也过大,市面上的火玉不仅价格昂贵,还千金难求。 谢恒也只在古籍中看到过有关这种火玉的记载,在现实中还是第一次看到。 想了想,谢恒从怀中掏出一锭约五两的金子,又指着火玉对落在枝头的夜鸦说:“我用这个换你的这个,怎么样?” 夜鸦又歪着脑袋看着,没有表态。 谢恒:“你看,我的这个颜色可比你的这个要鲜亮的多,它更好看,也更重,这样交换是你占了大便宜!” 夜鸦眨眨眼,那小红豆眼中竟然有几分不屑。 虽然它是鸟,但它也知道这会谢恒就是在骗它!金子它不是第一次见到,很多人都有,但这块红色的石头可是非常少见,而且将其放在窝里还暖暖的,特别舒服,一看就不普通。拿这么小的一块金子换它的石头,骗鸟呢?见过啃老啃小的,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啃鸟的! 谢恒也知道自己这做法不地道,对上夜鸦的小豆眼一时还有点心虚,总觉得那眼神像是在说“连鸟的东西都骗你还有没有底线?” 谢恒一脸肉痛的模样,从怀中掏出精致飘香的小鱼干,“一整包小鱼干,再加上给你建一个新的更大的鸟窝,换你的这块石头。” 夜鸦顿时忽闪着翅膀高兴起来:“成交成交!” 谢恒连连叹气,就连收起火玉的时候都还在叹气,仿佛自己吃了天大的亏一般。 正是晚膳后悠闲消食的时候,韩峦来到文轩棋社。 他差不多每个月都是固定的那么几日过来,也是在繁忙的公务中给自己一点放松的时间。 今日他比以往稍微来得晚了些,到了之后才发现棋社内似乎很是热闹。 经过公共区域,韩峦目不转睛,正要直接略过去走到自己以往习惯下棋的位置,却被一道软软的清甜的声音叫住。 “韩公子请留步。” 韩峦停下脚步转头看过去,只见从身侧的公共区域站起来一个女子,正是他之前偶然远远见过一面的谢元柔。 要说他执意想娶谢元柔为妻,倒也不是之前跟谢元柔有过多深的交集,有多喜欢谢元柔,只是小半年前偶然在街上见过一次,当时瞧着谢元柔跟在自己嫡姐身后,穿着虽不张扬,但却给人一种安逸恬静之感,尤其是在其嚣张跋扈的嫡姐的对比下,更显得她性子文静,他还亲眼所见她将身上仅有的银钱赏给路边的乞丐,以至于在小摊上看到喜欢的簪花时却无钱购买,又被其嫡姐奚落了一顿。 之后没过不久,父亲和母亲就对他提起终身大事,说他也到了该娶亲的年龄了,给他相看了几个人家,问他的意愿。 韩峦对这种事本来就不在意,也不想太早成亲,可父亲母亲逼得紧,母亲更是说自己身体一年不如一年,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抱到孙子的话,韩峦也只能妥协,但是比起那些面都没见过丝毫不了解的女子,谢元柔反而让他更觉得合适。 于是他就稍微了解了一下,知道了谢元柔的身份,就与自己的父亲母亲提了。 父亲原本还不大乐意,谢长青是他上官,不过也没比他高多少,这倒没什么,关键在于之前谢元霞闹出来的事坏了谢家的名声,让韩父有些介意,再加上现在谢斌官途顺畅,他不想被人说是想借机攀上谢斌的关系。 不过韩母倒是没想那么多,只觉得难得一向木头不开窍的儿子有了中意的女子,能让儿子主动开口的那品性肯定差不了,既然身份也算相当,那就定下谢元柔。 韩峦对谢元柔并无深情厚谊,是因为礼法和不喜欢被人胁迫的性子才不能接受谢家换亲之事,这才到现在都没有松口。 这会看见谢元柔,韩峦下意识地皱眉,只觉得他印象中那个有些怯懦的小家碧玉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 虽然下棋是雅事,但他还是觉得女子这般混迹于男子之中于名声有碍。 “谢七小姐?你怎会在这里?” 谢元柔微微一愣,总觉得韩峦的反应跟她预料之中的不太一样。 这时候韩峦的反应不该是无比惊艳欣赏的吗?甚至有种知音之感? 边上有跟韩峦相熟的棋友笑着说:“原来你们认识啊!以前怎么不曾听你说过?不过今日你可来晚了,没看到这位小姐与人对弈的局面。” 谢元柔的棋艺算不得十分精湛,但也不差。 她自小就偷偷地学习琴棋书画,就为了将来到了嫁人的时候寻个好夫家,能不比嫡姐们嫁得差。 这富贵人家的儿媳妇可不能就只会沏茶,总得有拿得出手的才艺,也好与夫君**添香。 在谢家练琴终究不方便,但棋、书、画还好,谢元柔又肯吃苦,也有点天分,故而学的都还不错,不然这会也不敢拿出来显摆。 韩峦低头看了一眼棋盘,微微皱眉,但没说什么。 谢元柔立即笑道:“能跟韩公子在这里偶遇也是缘分,不知道小女子有没有那个荣幸与韩公子对弈一盘。” 韩峦:“我不与女子下棋。” 谢元柔原本志得意满的笑容僵在脸上。 边上那棋友见气氛有些不对,立即打圆场说道:“谢姑娘莫要介意,你跟韩峦既然认识也该知道他就是这样古板的性子。” 谢元柔暗暗咬牙,她当然不知道!要是知道她就不会这么做了! 谢元柔低眉浅浅福了一礼,“是小女唐突了。” 这副娇娇柔柔的样子一摆出来倒是让不少旁观者心生怜惜,也觉得韩峦这小子也未免太不懂怜香惜玉。 而韩峦眉心的褶皱却更深了。 最后韩峦还是去楼上找了个屏风隔间。文轩棋社是回字楼,楼上屏风拼接围栏就是一个个隔间,可喝茶可下棋。楼下的人一抬头就能看到楼上这些屏风隔间内的情形,但却听不到谈话。这样的位置也合适跟谢元柔相处,不必担心坏了谢元柔的名声。 刚一在隔间坐下,韩峦便主动问谢元柔:“七小姐是怎么认识我的?” 谢元柔面色有有些不自然,是她疏忽了,她是暗中了解了韩峦的情况,也偷偷去看过人,但这些不合礼数之事自然不能让韩峦知晓。可她却忘记遮掩,按照正常情况来说她确实不应该认识韩峦。 不过既然韩峦没有在楼下问她这个问题就是给她留了颜面,想来心中还是很在意她的。 谢元柔微微一笑:“也是之前机缘巧合之下见过韩公子一面,便记住了。” 韩峦面不改色继续问:“之前什么时候?什么巧合?” 谢元柔的笑快绷不住了,这人有毛病吗?这种事也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有什么好问的? 韩峦看谢元柔的脸色变了又变,心中有了计较,话锋一转又道:“七小姐以前也经常来文轩棋社?” 这一次谢元柔学会谨慎回答了,“没有,今次还是第一次来。” 韩峦点头,“第一次就能遇上,是挺巧的。” 谢元柔:……这人不是在说反话吧?不是吧? “韩公子对我可有……误会?” 韩峦:“以前可能有,现在没有。” 闻言谢元柔终于放心,“没有误会了就好。我这次来也是想跟韩公子说说换亲之事。” 韩峦定定看着谢元柔:“你我不是偶遇吗?” 谢元柔:……他奶奶的真要绷不住了!就没见过这么一根筋不懂变通的男人! 第一百四十一章 钢铁直男 “是偶遇,”谢元柔强笑着道,“只是既然见到了韩公子,就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说开的好。” 韩峦端起茶杯:“那你说。” 谢元柔深吸一口气,脸上渐渐带上几分凄惶之色:“我深知谢公子对我情深意重,不愿接受父亲换亲的要求,实际上我也与父亲多番抗争,换亲之事实在不合礼数。但我在谢家只是个不受宠的庶女,说话毫无分量,提了几次都被父亲苛责,还说要是我再提此事便要禁我的足,我也是没有办法。只能说我与韩公子有缘无分了,今日过来是特地来说明情况……我的意思是既然偶遇了那就顺道说清楚,也想告知韩公子,虽然我六姐姐性子张扬了些,但为人总是不坏的,她只是自小便有父亲和母亲的疼爱,有些娇纵,等日后嫁给韩公子,日子长了,性子总能磨平。” 一番话,既说出了谢元柔在谢家人微言轻日子艰难以博取同情,又道出换亲之事并非她的意愿,她是跟韩峦一样的受害者以获得韩峦的同理心,同时对谢元馨明夸暗贬,表现了自己即使到这个时候仍然为嫡姐说话的善良又不着痕迹地透漏给韩峦谢元馨娇纵跋扈的性子。 真就没有比她会说的。 韩峦沉默片刻,就在谢元柔有些忐忑时,他目光直白而坦然地看着谢元柔说道:“谢大人纵然想要换亲,但这件事终究需要双方都同意。他不能以权势压人,而且谢大人也只是从六品,比我和我父亲只高一级,更不是我的上级,没有那么大的权利左右我的选择。至于令兄长谢斌和谢恒,我虽然与两位小谢大人没有交集,但也不曾听说他们有过以权压人的不当之举,就算谢大人要他们施压于我,两位小谢大人也未必会同意。” 谢元柔听懵了:“那韩公子的意思是……” “刚刚七姑娘也说我对你情深意重,而且七姑娘也为我多次顶撞令尊,不愿接受换亲的安排,那不如我们就抗争到底。过两日沐休我就亲自带着聘礼上门,找谢大人表明心迹,非七小姐不娶。两位小谢大人沐休应该也在家,还能给做个见证。到时候谢大人难免要问七小姐的意愿,七小姐只说同意就是了,换亲之事便能顺利解决。” “这、这怎么行?”谢元柔着急了,“这不太好吧?” 韩峦眼底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神色,面上却继续问道:“有何不好?我韩家的提亲对象本来就是七小姐,是谢家一心不顾礼数想要换亲,既然我们不同意,谢家也不能强行换亲。听闻谢四少爷颇得陛下看重,想来是个明辨是非的,趁着他也在将事情说清楚,我相信谢四少爷会向着我们这边。” 就是因为谢元柔也知道谢恒应该会“向着”他们才让她更加着急。 这件事真要是谢恒点了头,那父亲的话就不作数了,到时候真就得是自己嫁给韩峦这个七品小官! 她今日过来“偶遇”一来是为了突显自己的无辜让未来韩峦即使有机会升迁也不能迁怒自己,二来就是要劝韩峦接受这件事。 可现在这结果不是适得其反了? 谢元柔低下头,看起来像是因为娇羞,可那双被留海遮掩住的眼眸中却满是着急,她正想着该用怎样的言语让韩峦放弃这个想法并且还能不怪到她身上。 谢元柔也是真无奈了,要说她见过的男人也真不少,还从来没见过韩峦这样的。她根本无法想象在韩峦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明明是在面对面说话,可为什么总有种对牛弹琴甚至是驴唇不对马嘴的感觉?而结果也跟自己设想的差了十万八千里远。 看起来韩峦也不像是个有心机的,怎么就这么难以沟通?这人心里是只有一根筋认死理儿吗?真感觉比谢恒还要难以对付。 韩峦也不着急,就这么看着谢元柔。 好一会,谢元柔脑门都要急出汗来也没想到合适的说辞,这还是她第一次不知道怎么应对一个男人。 韩峦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放下了茶杯:“谢七小姐真是孝顺,如此难以决定该是顾忌着谢大人的心情,但我亦不愿意接受换亲,不如我韩家与谢家的婚事就此作罢,稍晚些时候我会亲自登门与谢大人说明情况。今日我还有事,就不与七小姐多言了,祝愿七小姐日后能觅得良缘。” 说完韩峦便起身离开,走之前还去楼下柜台结了茶钱。 谢元柔还有点恍恍惚惚的,刚刚还在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不让韩峦去谢府提亲,现在对方就说婚约作罢,这转变未免也太快了些,而且谢元柔一点也没有“心想事成”的喜悦。 她心里总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还有一种错失了很重要的东西的预感,心下莫名有些慌。 坐了一会,到心里面那中莫名的感觉渐渐散去,她才重新起身离开棋社。 虽然结果不尽人意,但也算是解决了最大问题,终究还是让这场婚约作废了,谢元柔一开始也担心若是韩家坚持,现在谢恒又回来了,这桩低嫁的婚事终究会落到自己头上。现在到底解决了这个心头患。至于心里面那一点不太舒服的感觉,大约是人生第一次在一个对自己有好感的男人面前却没有按照自己心中所想顺利开展计划,才会有些不习惯吧! 在谢元柔离开棋社之后,夜鸦也回去谢恒那边复命。 它监视了谢元柔,但关于谢元柔和韩峦的谈话却没听到多少,只是将自己看到的情形描述给谢恒听。 谢恒从两人的表现大概猜出这一次谢元柔的计划并不顺利,那个韩峦就是个有脑子的钢铁直男嘛!他不但不吃谢元柔茶言茶语那一套,还能看出谢元柔的小算计,所以才不会上当。 不过看谢元柔最后的样子,应该也是达成了目的,至少达成了部分目的。 后面韩峦确实来找谢长青说了退亲的事,但并未提及自己与谢元柔的偶遇,终究还是给谢元柔留了颜面,也是明白要是自己说了这件事,谢元柔在谢家的处境只怕不好。 而谢长青却以为韩峦这一次会这样坚决地退亲是因为听说了谢元馨死活不同意嫁到韩家甚至还辱骂韩家的事,无奈答应退亲之后就将谢元馨给关了禁闭。自然这些都是后话。 谢恒见目前事情跟自己扯不上什么关系,不会妨碍到他,便不让夜鸦再继续关注谢元柔那边了。 次日,谢恒穿着崭新的朝服到大理寺报道。 本以为上午的时间也就是自己去走个入职流程。流程繁琐,想来大理寺的人也都没什么空闲,就得自己摸索了,却没想到刚进门就看到大理寺卿一脸笑意地朝他走过来。 大理寺卿祝才良,三皇子宣阳一派的人。正三品朝职,谢恒如今的顶头上司。 祝才良上下打量了谢恒一番,和善地笑着,“当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做出啊!我在你这个年纪也就刚过会试,可你如今就已经是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了,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前浪被拍死在沙滩上】谢恒心里默默补了一句,面上周道地拱手行礼:“大人过誉了!” “诶!跟我不必如此谦虚,连陛下对你都是如此盛赞,我夸你两句你还当不得?” 谢恒不会天真地以为祝才良对每个新入职大理寺的官员都会这般照顾,想来应该是得了三皇子的意思,看现在陛下这般重用于他就想对他进行拉拢。他现在任职大理寺,对于三皇子来说自然是一种先机。 对祝才良的种种示好,谢恒都从容以对,他不明着拒绝,但却也把握着一定分寸,如此借由祝才良传递给三皇子一个信号——他现在无心站队党派之争,两边不靠。 对此祝才良也没生气,他与三皇子对眼下的情形也算有所预料。谢恒作为朝堂新贵,自然不会轻易站队党争,不管他是打算先观望一阵,还是压根就不打算参与,反正只要他不加入太子一边的阵营,三皇子和祝才良就不会刻意为难他。终究也只是一个四品官,不像宣景那般值得他们花费太多心思招揽。 在祝才良与谢恒寒暄完离开后,其他官员才都纷纷上前与谢恒打招呼,还有人主动告知谢恒具体的入职流程,该去什么地方做什么登记等等,态度和善但也不会让人觉得热络过头,让谢恒入职第一天就感受到了“同事们”的热情关爱。 谢恒之前还担心自己在大理寺“上班”的状态会不会出现现代社会许多打工人身上的普遍现状:上班前:今天一定要微笑对待每个人哦!上班后:你们都得死! 不过现在看来短时间内应该是不会了。 大理寺的官员们基本都做了自我介绍,顺序按照官职大小排列。到听到“韩峦”的名字时,谢恒还抬头多看了两眼。 第一百四十二章 阮家 韩峦注意到谢恒看向自己时比看别人多看了两眼,猜想估计是因为谢家和韩家差点成为亲家的事,便主动笑着说:“看来小谢大人之前是听过我的名字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谢大人跟小谢大人提起过。我也听说了不少有关小谢大人的事。” 谢恒挑眉,没想到这个韩峦竟然能如此态度坦然地提起这件事,他原本还以为昨晚韩峦谢元柔算是不欢而散,今日韩峦看到自己该多少有些别扭,或者可能稍微看自己不太顺眼。现在看来倒是自己狭隘了,人家还坦荡得很。 谢恒:“我回来时间不久,对家中许多事情也只是有所耳闻。不过家里的事我向来不插手,这点家中人都知晓。” 韩峦明白了谢恒话语中隐晦的意思,笑容更加坦荡爽朗,“能与谢大人共事是我的荣幸,日后公事上还要请大人多多指教了。” 只说公事没有私事,看来韩峦是打定主意退亲了。 这人倒是很有意思,谢恒突然觉得可以多留意留意对方,若是品性没有问题,倒是能好生培养,这人看着像是个在未来能有一番作为的,自己适当培养帮衬,日后也许有用得上的地方。只是谢恒还是想不起来为何第一次听到韩峦这个名字就觉得有些耳熟。 上午完成了入职手续,下午便开始办公。 大理寺的卷宗有不少,没完结的案件堆成了小山,完结的待整理的卷宗也有许多。一开始就知道这不是个能摸鱼的地方,但这样的工作量还是让谢恒震惊了。 有老资历的官员看谢恒全神贯注地忙乎着,休息之余还特地告诉谢恒,反正这些案子卷宗积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正所谓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挑拣那些要紧的先处理了就是,那些陈年旧案不是多重要的就暂时搁置着也无妨,回头等事情少的时候再打发下面的人去调查就是。 谢恒笑着应下,不过根正苗红的他还是难免急人之所急,处理案件卷宗的效率依旧没怎么下来,每天过得都十分充实。 其他人官员见了也不再多说。这谁刚任职时不是一腔热血想要尽全力做好每一件事?等时间久了也就慢慢领会了,做多做少都是这样,真要把事情都提早做完了,累的什么似的,上面的人偶然下来看到他们没事做,还真会因为他们多清闲。费力不讨好,这种事也算是每个新人都会经历的过程,以后就会知道了。 谢恒不仅效率高,能力也强,事情处理得都很快,而且还渐渐摸索出了一套能提升效率节省时间的方法,如今已经过了最开始手忙脚乱的时候,每天都能完成自己规定的工作量,还不至于累成狗乱成一团。 初步适应了当下在大理寺任职的节奏,谢恒就给在兵部任职的阮时衡递了消息,说这两日晚上都有空,问阮展鸿是否方便。 当日递出去的消息,当日就得到了回应,还就约在了当天晚上,仍旧是去谢恒最熟悉的有家酒馆。 在回信的字里行间中谢恒都能感受到阮时衡的迫切,这是自己晾阮时衡太久了?明明也没有几日。 晚上下职后,谢恒便直接前往有家酒馆。 一进门熟悉的小二就过来招呼,说已经有客人在楼上开好了最好的包间等着他了,酒菜什么的也都已经点好,还都是谢恒喜欢的,吩咐了等谢恒来才上菜。 谢恒上楼去,推开包厢的门,见到阮时衡和坐在阮时衡边上一个与他有七分相似的面孔,一看就是父子俩。 谢恒不合时宜地想着在这个没有亲子鉴定技术的年代,父子俩长得像是一件多么叫人省心的事。 那年长的男子在见到谢恒进来后直接激动地站了起来,可站起来后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恒之前听荣启说过阮展鸿是个十分稳重的人,这样稳重的人在见到自己时还是险些失了分寸,想来阮展鸿和妹妹的感情定然十分要好。 “阮大人,阮兄。” 谢恒对在两人的称呼上做了区分,一一见礼。 阮展鸿:“他好歹还是阮兄,到了我这就直接阮大人了?” 阮时衡:……他就知道会这样。 谢恒:……这话让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啊! “额……我与阮大人第一次见面,还不太熟。自然还是要客气些。” 阮展鸿:“也是,当初时衡先接触你就是不想把你吓到,现如今这般生疏也怪不得你,快坐吧!” 谢恒无语,这勉强又酸涩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顶着阮展鸿不错眼珠的目光,谢恒都有点如坐针毡。 阮时衡:“爹你有话就说,别总这么看着表弟,会让表弟紧张。” 阮展鸿对着阮展鸿便冷哼一声:“别这么快叫上表弟,你现在也只是”阮兄”。” 阮时衡挑眉:“好歹我已经占着一个”兄”了。” 谢恒:……这父子俩还真是…… 阮展鸿不再在阮时衡身上浪费时间,转头看谢恒:“我听你阮兄说你不是很想认回阮家?这是为何?可是怪我们这么长时间没有找到你?让你吃了那么多苦?” 谢恒摇头:“自然不是,再说我受苦也与你们无关,我也不是不想认回阮家,只是想有些事情还是要提前说清楚的好。” “那你说,你有什么顾虑都直接说出来。” 谢恒:“我之前也了解过阮家,知道阮家是真正的清贵世家。可我本人却不够”清”。我有阮家看不上的野心,在朝政上可能会有些”不安于室”。也许在旁人看来,我年纪轻轻官拜四品已经令人艳羡,但我自己其实并不满足。当然我并没有想参与太子与三皇子的皇位之争,但这并不妨碍我在朝堂上一展拳脚。我心中愿为百姓谋福利,但这与我想要力争上游的心并不冲突,只是可能在阮家的家教看来,我如此作为未免有些”急功近利”。” 阮展鸿张张嘴,真没想到谢恒会说得这样直白。 别说阮展鸿,就是阮时衡也没想到谢恒会这样说。 在绝大多数官员心中,争权夺利乃是最平常不过的事,甚至不论清官贪官,若是能升迁那自然就没有不高兴的,只是即便是弄权之辈,也少有像谢恒这样将自己想要高升的想法直接宣之于口。 阮展鸿和阮时衡微微沉默,谢恒的想法的确和阮家的家训有些冲突,但又忍不住想,谢恒明知阮家清流,也该清楚如果他顺利认回阮家,那在仕途之上必然更加顺利,也更容易实现他心中所想,可谢恒却没有为了认回阮家就假意讨好他们,说尽迎合他们的话,而是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说出来,这何尝不是一种真诚? 如此至少说明谢恒就算回到阮家也是出于亲情,而非为了阮家的权势。 谢恒知道自己的话会带给这对父子一定冲击,于是给了两人一点缓冲的时间,之后又继续抛出重磅炸弹:“我知道阮家的祖训是忠君,但我忠的不是君,而是天下百姓!” 阮家父子俱是无比震惊地看着谢恒! 这话或许从内容上来说没什么错误,但已经算得上大逆不道! 一时间阮家父子也不知道到底是该为谢恒有这种想法而感其大胆还是要高兴谢恒能在他们面前这样坦然地说出来,这也是一种难得的信任!唯有血缘关系的羁绊才能如此! 谢恒微微勾起嘴角,“阮相的为人我自然有所了解,正是因为了解,我才觉得他有可能不愿意接受自己的外孙如此违背祖训甚至”离经叛道”,所以如果阮相不能接受那我也是可以理解的。另外还有一点,我与阮家的联系是血脉的联系,而让我拥有这种血脉的人是我的生母。听阮兄说生母名讳展玉。” 阮展鸿点头,“是,你性子如此要强,倒是与你母亲有几分相似。” 然而谢恒却摇摇头,“母亲是”本分之人”,她应该更像阮相,想来在阮相眼中,母亲一定是无比乖巧听话的,正是因为从前太乖巧听话,又是在父兄的极尽关爱中成长,没有经历过风雨,所以后来经历那样的遭遇才会整个人性情大变,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也恨不得置之死地。” 阮展鸿早就已经从儿子口中知道妹妹对外甥的所作所为,心中又是震惊又是难以置信,更对外甥感到心疼和抱歉,现在又听到谢恒亲口提起这些,他心中更是疼痛难以自制,他的妹妹,本不该如此! 阮展鸿喉头微微哽咽:“你受苦了。” 谢恒:“我说这些也不是想让阮大人觉得我受苦,只是想表明,我自出生开始就与生母没有多少交集,后来有的交集也都是交恶。阮相和阮大人一心想要寻回的是女儿和妹妹,虽然我与你们是有血缘关系,但也必须得说我的存在并不是那个你们要找回的家人所期待的,她甚至宁愿放弃自己的生命也想毁尽我的前程。你们确定要将一个令你们苦寻多年的亲人无比痛恨的人认回阮家?”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外冷内热的性子 “你怎会这样想?”阮展鸿立即说道,“你是你母亲唯一的血脉,这点毋庸置疑,如果你母亲当初没有被拐走,而是正常婚嫁,你必然会出生在一个无比幸福的家庭,得到所有人的宠爱,包括你的母亲!” 阮展鸿的眼神无比坚定,“她恨的从来都不是你,而是她自己的遭遇!只是如你所言,你母亲原本那样柔善的性子都是因为这场遭遇而性情大变。没有这一切,她对你的疼爱不会比世上任何一个深爱自己孩子的母亲少。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更想将你认回阮家,不仅仅是要补偿你从小受的罪吃得苦,我作为兄长也相信你母亲内心深处定然对你怀有歉疚,也希望我们能代替她补偿你,尽一尽她身为母亲的职责。从我们自身的角度,你母亲已经不在了,那我们更想将身为她唯一血脉的你认回阮家。” 见面到现在,这也是阮展鸿第一次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谢恒相信阮展鸿的真心诚意,神情上也更加放松,眉目间越发温和。且不管阮相态度如何,至少在自己表态之后,阮时衡和阮展鸿依旧当他是亲人,也不改想将他认回阮家的初衷,就凭这点,他们也值得他代替原身对他们表示友善。 “我很感激阮大人和阮兄的态度,但认回阮家这件事最重要的还是阮相的看法。刚刚我陈述的两个要点,还请阮大人和阮兄代我向阮相转达,如果阮相能接受,我自然愿意多这样一个真心为我的外家,如果阮相不愿意,那我也不会强求。哦对了,”谢恒从怀中要出一个小布包,“还烦请阮大人将此物交给阮相。” 阮展鸿狐疑地接过去,触手只觉得一股暖暖的感觉,打开布包一看,里面竟然是一枚足有拇指大小的火玉。 阮时衡惊讶地看着谢恒:“你怎会有如此宝物?” 祖父身体一向康健,唯一的问题就是冬日过于畏寒,天气稍稍转凉时就要裹着大衣围上碳炉,就是这般都还很容易受凉。 他们阮家早些年前就想着弄一块火玉给祖父,祖父带在身上方便保暖,冬日就不会总受凉了。 但这些年火玉越来越少出现在市面上,偶然出现那么一小块,他们刚得到消息就已经被别人买走了,听说是火玉开采越发困难,数量也越来越稀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彻底绝种。却没想到今日谢恒竟然能拿出来一块。 谢恒:“只是意外所得,我从前身子虽然不好,但这两年早已彻底调整,现在健康得很,这火玉也用不着,听闻阮相一向畏寒,丞相府也一直在找火玉,这一块刚好能派上用场。只是阮大人可别告诉阮相这火玉是我给的,只说是终于寻得便是,免得阮相不愿接受我,连带着我的东西都不肯收。” 谢恒倒是没有以此讨好阮家的意思,只是想着原主的确欠了阮家一点血脉之情,他继承了原身,那这枚火玉就当是他替原主还了阮家的血脉之情,不管阮相接受或者不接受他,他对阮家已经没有半点亏欠。日后若真是立场敌对,为了将军他也不会手软到哪去。 阮展鸿和阮时衡都十分动容,心中同时感叹谢恒就是个嘴硬心软的,面上把话说得那么冷硬分明,可到底还是关心老爷子的身体,甚至还不愿意让老爷子知道! 这种外冷内热的性子最是叫人心疼!想来也是在谢家生活了这么多年,已经习惯用这种强硬的外表来伪装自己保护自己,从来不将内心柔软的一面展现出来,如此就不会受伤。 脑补了一堆的阮家父子俩看向谢恒的眼神越发心疼慈爱。 谢恒:……他刚刚好像没说什么了不得的话。 阮家父子又跟谢恒说了半个多时辰的话,期间阮展鸿和阮时衡几乎是比着赛地往谢恒的碗中夹菜,谢恒的碗就没有空过,始终满得跟小山一样。 “表弟喜欢吃酱猪蹄,爹你不要总夹虾。” “虾比猪蹄更有营养,而且阿恒也喜欢吃,他阮兄别捣乱,只许你夹还不许我夹了!” “没不让你夹,可总得等他吃完,您瞧瞧他碗里哪里还有下筷子的地方?” “你少夹两筷子他就能下筷子!” “凭什么是我少夹?表弟都说了是我们更熟!” …… 瞧着父子俩你一句我一句地争执着还不忘记往他的碗里添菜,谢恒又是哭笑不得又是感觉到心中有淡淡暖流流淌。 他在现代就是个孤儿,无亲无故,所以来到这个时代之后才能适应的那么快,又没有太多牵挂不舍,而在发现原主的家人都是那种情况之后,他也没有太大反应。 谢斌是第一个给他家人关心的人,本以为也就只有谢斌了,却没想到现在又多了阮家父子。 被家人抢着关心的感觉他从没体会过,觉得很新鲜,而且不排斥。 吃得肚子溜圆,到再也吃不下了,这场被阮时衡称为的“家人的小聚”才结束。 席间谢恒没怎么饮酒,但阮展鸿喝了不少。明明不能喝酒,但就是因为高兴才一杯接一杯不停地喝,即使谢恒不怎么喝他自己依然喝得畅快,最后就是醉得几乎不省人事的下场。 谢恒让店伙计给叫了马车,跟阮时衡一起将阮展鸿扶上马车。 阮时衡本想叫上谢恒一起,谢恒却拒绝了。 “回谢家和丞相府不是一条路,不顺道,你还是赶紧将阮大人送回去吧,喝了这么多酒定然不好受,早点回去喝了醒酒汤休息才是,我自己没怎么喝,就慢慢走回去,顺便消消食。” 阮时衡:“也好,那你注意安全。” “嗯,你们先走吧。” 谢恒在门口目送马车远去,正准备抬脚离开,却眼尖地看到在不远处墙角阴影中站着一个人。 一看那在黑暗中仍然挺拔如松的身形,谢恒第一时间便认了出来,高兴地走过去:“将军!” 不知为何,谢恒就是很坚定地认为宣景出现在这就是来等他的。 宣景从阴影中走出来,有家酒馆门口的灯笼将他长长的影子投在身后。 “将军是特意来找我的吧?” 这样的话若是脸皮薄的人当不会应下,不过宣景当然不在其中。 “嗯,知道你今晚约见了阮家父子,为何不带着宁六?” “来见谢家父子又不会有什么危险,没有必要带着他。” “你当初与我一起去橙子园可有想过路上会遇到荣邵?” 谢恒:……黑历史不堪回首。 “知道了,下次一定带着他!”知错就改还是好孩子! “走吧,我送你回去。” 宣景背手转身走在前面。 谢恒立即笑着跟上去,得了便宜还卖乖地说道:“哎呦,将军这么晚来找我,该不会就是因为知道我没带着宁六,所以特意过来送我回家吧?” 宣景:“你这小身板若是遇上半路打劫的的确危险。” 被“人身攻击”了的谢恒嘴角一扯,他是偏清瘦了些,但这两年锻炼的也有肌肉,腹肌还是可以看到的,还说他“小身板”他可不服。 “回头我跟宁六学个一招半式的,真要有突发情况也能自保。” 宣景:“那还不如我教你。有个好师父你能学得更多更快。” 谢恒眼睛贼亮:“能有将军教我自然最好,可将军平日公务繁忙,我也不一定什么时候有时间,怕耽误将军。” 宣景:“无妨,以后晚上有空闲我就去谢家教你。” 谢恒连连点头,“那就有劳将军了!” 他这也算是有武功私教了。将军身手那么好,自己虽说起步晚了点,可能也不是很有天赋,但应该也能学到一点唬人的本事! “将军不想知道我今晚跟阮家父子都说了什么吗?” “说了什么?” “我跟你说啊,聊得可多了……” 两人并肩行于月下,在谢恒絮絮叨叨的声音中,他们身后的影子越靠越近。 从有家酒馆到谢家的路在他们出奇一致的步伐中渐渐缩短,偶有夜鸟啼鸣,更显得岁月静好。 谢恒在宣景的护送下回到谢家,回院子之后就看到夜鸦立在院子里的石桌上。 谢恒眯眼,他跟将军走了一道这小东西就跟了一道叫了一道,得亏是将军听不懂鸟语,不然知道这小东西满嘴胡咧咧什么气氛都没有了! “你干啥?” 夜鸦:“介绍费介绍费!” 谢恒一拍脑门,颇为无奈地说:“知道你发展了六个新下线,可你也没必要大半夜的来找我要介绍费!没看到我跟将军一路回来气氛多好吗?真被你两嗓子给叫毁了你付得起责任啊!再说我什么时候短过你的介绍费了?” 夜鸦似乎自知理亏,低下头去,黑溜溜地小脑袋埋在翅膀里面,羞于见人的模样。 这一下子也把谢恒给看得心软了,竟然觉得小东西大半夜的跟了自己一路要介绍费也挺不容易,当场就给结了小鱼干,还多给了不少。 夜鸦马屁精似的围着谢恒转了两圈才回到自己的巢穴中。 第一百四十四章 春猎 谢恒并不知道自己的一时心软竟然造成了天大的误会,竟然让夜鸦以为只要在谢恒和宣景在一起时去叫唤回头一定能得到更多的好处,甚至很快这个说法就在所有交易所的“非人类”员工之中流传开,以至于后来每晚宣景过来教谢恒武功的时候总是有雀鸟围着。 一开始宣景还觉得很奇妙,时间久了那表情就越来越意味深长。 谢恒为此多次气急败坏地找夜鸦“谈心”但无功而返,去找老油条白雪还被无情嘲讽!真真是十分可怜! 而就在邻近三月下旬,朝廷又收到消息,蛮国易主,之前的蛮王去世,新任蛮王是前任蛮王的弟弟。 按照蛮国的习俗,新蛮王是有权继承前任蛮王的一切,包括他的女人。 三年前,思莹公主被封为端和婉慧公主嫁去蛮国和亲,现如今,按照蛮国习俗,思莹公主又要嫁给新任蛮王。 不仅如此,新任蛮王有自己的王妃,思莹公主作为前王妃,再嫁给新蛮王之后只能沦为妾室。 且不说为妻为妾,在大瑾国就没有弟承兄嫂的道理。 这嫂子与小叔子怎能在一起?在大瑾国这就是罔顾人伦!对于任何一个大瑾国女子来说都是天大的羞辱!更何况是金尊玉贵的公主! 再说早就传闻前任蛮王与新蛮王兄弟不和,这前蛮王到底是怎么死的都还不好说! 更令人气愤的是,蛮国那边送来消息,说端和婉慧公主在与新蛮王大婚前的半个月便突发急症死了! 什么突发急症?稍微了解一点皇家猫腻的人都知道所谓的“突发急症”往往都是皇家在处理掉一些不能光明正大处死的人所惯用的借口。 而端和婉慧公主十有八九是不堪受辱自杀的!蛮国当然不能说出实情,便直接扣上了“突发急症”的帽子。 这样的消息传到大瑾国朝中自然引起了不少讨论,但事情还没完,蛮国那边为了表现没能照顾好公主的歉疚之情,也决定要嫁一位公主过来!这也是表示他们对寓言正兎和亲之事和两国交好依旧看重。 而且这一次蛮国还先斩后奏,那位被选来和亲的蛮国公主在两个月前就已经从蛮国出发,估计月底之前就能到京城了! 端和婉慧公主正是在两个月前身故,这操作根本就是无缝隙衔接,就好像蛮国早就料到端和婉慧公主会死,等人一咽气就立马送一位公主过来。 新蛮王的信笺先一步到惠承帝手中,其中还附着一张那位蛮国公主的画像。 看画像之前,惠承帝:荒唐!真是太荒唐了! 看画像之后,惠承帝:蛮国也算有心了。 前后的反应对比如此明显,众大臣们如何看不出来陛下是被那位即将入京的蛮国公主给迷住了,已经打算接受蛮国示好。 看来这位蛮国公主当真颇有姿色。 也是,要是没有能蛊惑人心的容貌,想来蛮国也不会“先斩后奏”,人都送出来了才给大瑾这边送信。 惠承帝依旧在早朝之上询问了众大臣的意见。当然所有人都知道这就是走个过场,比起上次是否和亲还有的一争,这一次陛下心中已经有数了,他们也就是顺着陛下的意思发表两句看法就是。 宣景也没开口,倒不是因为上朝之前厉王专门警告过他,而是他知道这次的事情已成定局,自己争取不了什么,只能传信给卫显扬,让他紧盯蛮国,以免蛮国借着送嫁公主之事暗中有什么谋划。 谢恒现在官居四品,连参与早朝都还不够资格,只有从三品以上的官员才能参与金殿议事,因此他也只能听祝才良说说早朝上的情形,心中又急又气,却也无可奈何! 祝才良见谢恒义愤填膺,还有几个年轻的官员也都十分气愤的模样,说道:“端和婉慧公主之事确实令人惋惜,但是在家国大义面前,个人的生死总是渺小的。公主身为整个大瑾国的女儿,也会明白这个道理。” 其他人没有说话,谢恒也沉默着,心中却早已骂了开来。 狗屁的家国大义,说到底不过是惠承帝那老色批见色起意罢了!惠承帝爱好美女,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但是你前脚死了女儿,后脚人家把人送来你就高高兴兴地接受了是不是不太合适?好歹你也稍微表示一下悲痛不行吗?委婉一点不可以吗? 再说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身体也不好,自己啥情况不知道吗?看见美女还是这般垂涎,你是还能硬起来几回?也不怕到时候驾崩都驾崩得不够光彩! 沉默片刻后,谢恒突然问:“三皇子怎么说?” 祝才良一愣,这还是谢恒第一次在他面前主动提起三皇子。 虽然这时候问有点不合时宜,但也正常,毕竟端和婉慧公主可是三皇子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其他人这时也都看着祝才良,他们大都知道祝才良是三皇子的人,也想知道三皇子对这件事的态度,只不过都不好开口,谢恒新官上任,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由他问出来最合适不过。 祝才良叹气:“三殿下能如何?公主是三殿下的亲妹妹,兄妹俩感情也一直很好,当初三殿下赞成和亲也是无奈之举,毕竟兄妹感情再好,也要排在为陛下分忧之后。这次听闻公主噩耗,贵妃娘娘都伤心得病了,三殿下又是在宫中侍疾又是在斋戒,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心中也悲痛不已。但陛下既然已经有所决定,又是为了与蛮国继续和平共处,三殿下也只能强忍心中悲痛。” 这番话也就表面上还忽悠得过去,如谢恒和韩峦之流根本不屑,心中都想着如果一开始就没有答应蛮国和亲,公主不会惨死异国他乡。现如今看着是和平共处,但为了维系这份关系,每年两国都会互赠财物。 比起蛮国送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们大瑾国送去的可都是实实在在的东西,金银珠宝还有名贵布匹等。 一想到当初蛮国对大瑾国南境攻城略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多少南境百姓死在南境铁蹄之下。历经数年,好不容易才被打得老实了,那是多少边境将士用生命换来的结果,而现在朝廷还要给蛮国送钱!往那些刽子手手上送钱!这些钱又会有多少被蛮国用于军需,成为射在大瑾国将士身上的箭,砍在身上的刀? 说是礼尚往来,但也不对等啊!而且即便蛮国送来一些稍微值钱的东西,朝廷也没想过用在军需上! 大理寺的官员中不乏心中还有热血留存的,对于和亲的态度和谢恒、宣景一样,但可惜他们人微言轻,而且顶头上级又是三皇子的人,稍微表现出政见不合来便会被各种打压,如此环境之下,也只会让更多的人热血凉透,对朝廷愈加失望! 按照朝廷原本的计划,不日就是春猎。 所谓春猎秋狩,其主要作用就是为了显示统治阶级的勇猛英武,从前也有为了锻炼君主指挥能力的作用,但随着狩猎越来越享受化,便更加侧重于借此来联系君臣之间的感情。 而春猎又因为主要以祭祀为主,所以也更加平和,惠承帝便打算借着春猎的机会招代蛮国公主。既足够盛大,也能彰显大瑾国的威严。 从五品以上官员都可随行,从五品以下到七品不满三十岁可随行。而且只有从五品以上才可以带家眷,根据品阶不同,可所带家眷数量也不同,最低的从五品就只能带一个。 谢恒本来对春猎还很感兴趣,也颇为期待,结果一听上头要借着春猎来招呼蛮国公主,谢恒就很不得劲儿! 春猎是多么隆重盛大的场合,居然以此来招呼蛮国公主,实在太给蛮国脸面。看来惠承帝这次被迷得不轻。 直至春猎出行前的一个晚上,宣景还是每日晚间过来教谢恒拳脚功夫。 谢恒看着宣景明显瘦了些,俊朗的脸更加棱角分明,头些天还劝宣景这段日子晚上就别过来了,白日事忙,宣景大概总要忙到过来找他为止,都没有休息的时间。 宣景却还是坚持过来,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教着谢恒,谢恒大概也就不知道,对于宣景而言,每个晚上过来教他的这短暂的一个时辰左右便是宣景难得放松的时候。 看着谢恒,宣景身心上的疲惫都觉得缓解了不少。 今日只练习了半个多时辰就结束了,明日便要前往秋山猎场,一路走车劳顿难免疲累,宣景便打算今日让谢恒少练些时候,能早些休息。 夜里凉飕飕的,但刚练完的谢恒这会一点都不觉得冷,身上甚至还有一层薄汗,大咧咧地坐在石桌旁边喝茶。 “这次春猎可是要将军负责安全?” 宣景摇头:“我只是前期帮着安排,主要并非我来负责。春猎秋狩的安全都是禁军和銮仪使的责任。” “这样也好,将军也终于能趁着春猎休息一下。” 第一百四十五章 十指连心 谢恒知道这一次蛮国派来公主和亲,十有八九不只是为了和亲那么简单,宣景这段时间的忙碌除了帮助禁军和銮仪使进行安全部署之外,应该就是将重心放在对蛮国的调查上。 边境那边尚且还有卫老将军的孙子卫显扬坐镇,一时应该还出不了乱子,但日前蛮国公主入京,现在就住在驿馆中,看着是还算安分,除了第一日到京城后入宫觐见了一次便再没有动静,但越是这样就越值得怀疑。 也还好因为春猎事忙,惠承帝又不想唐突了美人,没有草草让蛮国公主入住后宫,是封嫔还是封妃都等春猎结束之后再行安排。如此蛮国一行人就只能先住在招待外国来使的驿馆,也就方便宣景调查。 看宣景这样疲惫的模样,应该是还没调查出来什么结果。 宣景摇头:“怕是难,猎场之上如何安全戒备,也终究比不上在宫里,若是蛮国有心趁着春猎捣乱,我们不得不防。” 谢恒撇嘴,他也知道自己之前的想法是天真了,狩猎这种场景不就是适合出乱子的吗?只是他看着将军眉心那条因为习惯性的皱眉而出现的褶皱痕迹,实在是心疼。 他自然想帮将军分忧,看来这次去春猎他得多带点“员工”,除了夜鸦之外,还有几个平日里“业务能力”比较强的几个好手也要一并带上,不然可能都不够用。 看着宣景又抬手轻捏眉心,谢恒心中一动,起身道:“我帮将军按按头吧!” 宣景:“你会?” 谢恒点头:“会,而且手法还很熟练,不信将军试试!” 宣景轻笑了下,没说什么,只随即闭上了眼睛。 谢恒走到宣景身后,先是感慨了一番他家将军即使疲惫也如此挺拔的坐姿,之后才缓缓将手放在宣景的额头两侧,接近太阳穴的位置。 谢恒按摩的手法还是在现代学习积累的经验。 他的博士生导师上了年纪,已经五十多岁了,身体也不大好,经常性头疼,而他们这个专业又是要天南地北地跑的,发现有价值的墓葬就要过去,这一旦在下墓或者下墓之前犯了头疼,那可难受得紧。 谢恒得导师诸多照顾提拔,在了解导师有头疼的毛病之后就偷偷跟一位老中医学了按摩的法子,对于缓解疲劳性头痛效果十分显著。谢恒是先拿自己练手,觉得的确有效果了才为他的导师按摩,结果意想不到的好,现在给宣景按摩那自然是技术纯熟! 尽管来到这个时代之后谢恒基本就没再使用过这门“手艺”,不过现在给宣景按起来还十分自然,手法没忘,力度也把握得刚刚好。 宣景的脸上很快就出现了舒适放松的表情,眉头也渐渐舒展。 谢恒看着觉得颇有成就感。 过了一会,就在谢恒觉得自己应该快要手麻的时候,一只大手握住了他的右手,“好了。” 谢恒:“这才多久。” 宣景放开谢恒的手:“再按下去你会手麻。” 谢恒看着自己被放开的手,突然鬼使神差地说了句,“我手麻了将军帮我按按不就好了?” 说完谢恒自己也愣住了。 宣景却只是笑了一下,重新握住谢恒的手:“好,我帮你按按。”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这时候想收回也晚了!谢恒只想往脑门上呼一巴掌,他刚刚究竟在想什么?怎么能让将军替自己捏手?金子打的手也不值得让将军捏啊! 谢恒脑子有点乱,但是感受着双手被宣景的手握在手中的感觉又十分奇妙。他本来手还没有麻,可被这么握住却觉得有点麻了。 他今日也算相信了十指连心的说法,因为此刻他的心里也有一种奇怪的酥酥麻麻的感觉!这肯定是从手指上传过来的! 谢恒就这么呆呆地站着,被宣景拉着手,不知情的人见了这情况还得以为是宣景给谢恒下了什么降头。 过了好一会,谢恒才触电一般地收回手。 宣景没事人看着谢恒,瞧着还很疑惑,“怎么?不舒服?” 谢恒:“啊,没有,就是太舒服了!” 这么说好像也不是很对! 宣景笑起来:“舒服就好,今晚早点休息,我回去了。” “将军辛苦!将军慢走!” 到宣景的身影消失,谢恒才懊悔地一拍脑袋,他刚刚在干什么?最后那两句是什么话?活像个宾馆迎宾! 末了那糟糕至极的表现让谢恒都无心再去想之前那酥酥麻麻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 次日清晨,天蒙蒙亮,谢恒和谢斌就已经出门准备马车。三品以下官员不用去宫门口集合,直接驾车到城门口去便是,会有宫人在城门口等候,等大部队出来之后再给他们安排在队伍中什么位置。 谢恒转头看到在他和谢斌的马车后面还有一辆马车,转头喊住正准备上车的谢斌:“兄长,后面怎么还有一辆?” 谢斌:“哦,那是七妹妹的马车。从五品以上官员都可以带一个家属,我就带着七妹妹了。” 谢恒眯眼:“是兄长主动要带上七妹妹的?” 谢斌:“那到不是,是七妹妹听说可以带家属,就主动找上我,说是想去散散心。你也知道日前七妹妹本来有一桩门当户对的好亲事,可父亲拎不清,非要换亲,元馨又看不上人家男方,男方那边也不同意,更不愿意被元馨挑挑拣拣,这婚事便这样告吹了,可怜七妹妹无辜受累。我看七妹妹如今人都憔悴了不少,带她出来走走也好。” 谢恒没说话,谢斌以为谢恒是担心春猎上出什么乱子,便又说道:“七妹妹向来乖巧谨慎,肯定不会乱跑,不会惹出乱子。” 如果是谢元馨,谢斌一定说什么都不会答应带人出来。但谢元柔不一样,温柔安静,在家中也一直没有存在感。 因为谢恒的缘故,谢斌觉得自己以前对庶子庶女的看法过于偏激了些,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这个七妹妹最是安分守己。而且七妹妹两次订婚,第一次与嘉南候庶子的婚事是被谢元霞给搅和了,第二次与韩家的婚事是因为父亲和元馨才被搅和黄了,元霞、元馨又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他就更觉得对不住七妹妹,答应带七妹妹出来散心也是有一定补偿的意味在。 谢斌都这么说了,谢恒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怪他千防万防,倒是防住了谢元柔从自己这下手,却没防住谢元柔找上谢斌。 他猜测谢元柔这一次参与春猎的主要目的该是给自己找个合适的夫婿。 年岁摆在这里了,又经历了两次不顺遂的订婚,若是再不找个好婆家,也不知道到时候父亲和祖母会如何打发她。 这两年万姨娘是不管事了,但父亲更不管,后宅之事差不多都倚仗祖母。可祖母看不上她,不管她如何讨好,祖母都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想来谢元柔是气恨却也没有办法,她的婚事还捏在祖母手中,唯有自己给自己找条出路。 谢恒只觉得有些头疼,他要监视蛮国公主那边的动向,想办法帮将军打探到他们的目的,太子和三皇子那边也不能完全放松,现在还要多盯着一个谢元柔。 他倒是不想管,可谁让谢元柔也姓“谢”,跟自己还是“一家人”,要是谢元柔真胆大包天做出什么不合乎理法之事,在这样的场合之下倒霉的绝对不可能只谢元柔一个人,整个谢家都会被连累,自然也包括他! 看来以后他还是要找机会暗示谢斌几分,免得谢斌单纯,被谢元柔蒙骗利用还不自知。 看谢恒的表情,谢斌隐隐意识到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有些担忧地问道:“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情况?” 谢恒:“既然兄长已经答应了七妹妹,那就带着她吧,左右多注意着她就是,其他情况等日后我再与兄长详说,现在时辰已经不早,该出发了,可千万别错过了汇合的时辰。” 谢斌点头,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车,但在去往城门口的一路上都在想着谢恒的话,总觉得自己这一次答应带谢元柔出来是个错误的决定,难道七妹有什么问题? 谢斌一时想不透,只能等着到猎场之后寻个间隙再好好问问谢恒。 浩浩荡荡的队伍从京城出发,直奔秋山猎场。 因为队伍行进的速度不是很快,一路上也有欣赏风景的安排,故而到秋山猎场大概需要五六日。 第一个在外安营寨扎的夜晚,谢恒就被阮时衡找了过去。 阮时衡过来是第一句话就是“祖父要见你。” 谢恒挑眉:“要正式跟我断绝关系?” 阮时衡:“……你就不能往好处想?” “这着实有些困难。” 阮时衡啧了一声:“其实我也不知道老爷子到底什么意思,之前我跟父亲已经把你的话都传达给祖父了,但祖父却没有表态,什么都没说,之后几天也没有动静,我还真担心老爷子是不是不想认回你了,可今天一早老爷子就找我过去,让我晚上休息的时候请你去他的营帐。” 第一百四十六章 殊途同归 谢恒笑了:“说不定是觉得自己不表态还会让我心存妄想,就干脆见我一面跟我说清楚,从此划清界限。” 阮时衡板着脸:“你再这么说我可真要生气了。” 谢恒:“我很怕你生气吗?” 阮时衡:……这老的小的怎么都能这么气人?果然是一家人! “好了好了逗你呢,我跟你去就是。” 谢恒笑着让阮时衡在前面带路,并带上了宁六,让石竹守在帐子里。 一路上阮时衡看谢恒还是一副十分轻松的做派,不禁问道:“你一点也不紧张吗?别看那是我亲祖父,有时候跟老爷子说话我还紧张得很。你还没见过老爷子,但也应该听过他的威名,不害怕?” 谢恒轻笑:“可能就是因为我没见过所以才不害怕吧!不知者无畏嘛!况且即便在血缘上他是我的外祖父,但我们还没有认亲,朝职上他也不是我的直属上级,他就是再威严也管不到我。我有什么好怕的?” 阮时衡:“……你这么说还真很有道理。” 谢恒:“其实你也不用怕,亲情上,你上面还有你父亲,我看你父亲还是比较尊重你的意愿,就算你做了什么事惹得你祖父不高兴,那也还有你父亲在上面顶着。公事上你在兵部,阮相既然在朝堂上一直保持中立,那轻易也不会插手兵部,更管不着你!” 阮时衡听着谢恒的话,越听眼睛越亮,压根就没意识到谢恒这话根本就是撺掇他在身为“熊孩子”的道路上一去不返! 来到阮相的帐子,阮时衡带谢恒进去。 阮同甫裹着厚厚的狐裘披风坐在软榻上,面前的碳炉烧得正旺。 谢恒一看阮同甫的面相就觉得这是个看似和善实也精明睿智的老者,明明是这样一副智者的面相,偏偏那般迂腐愚忠! “下官见过阮相。” 阮同甫眼角一眯,对这个称呼不置可否,转头看了一眼阮时衡,“还在这愣着干什么?” 阮时衡撇撇嘴,“孙儿告退。” 谢恒无声笑起来。 阮同甫看向谢恒:“你笑什么?” 谢恒不卑不亢:“听闻阮相在朝堂之上一贯作风威严,想不到对待自己的孙子也是如此,难怪阮兄说有时候面对阮相这个亲祖父都会觉得紧张。” 对于“出卖”阮时衡这件事谢恒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阮同甫的脸瞬间黑了一个度,“那个臭小子!他要是真怕我哪里还敢做出弃武从文之事!” 谢恒收敛笑意:“阮相也重文轻武?认为做武官不好?” 阮同甫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淡淡地说:“别告诉老夫你也想跟那臭小子一样做个武官去,以陛下现在对你的看重可不会同意。” 谢恒:“那自然不会,从一开始我的目标就很明确,也知道走哪条路最适合自己。但不管文官武将,就算大家朝职不同、责任不同,但最终的目的本该一致,即强国富民,令百姓安居乐业,国泰民安,令大瑾海清河晏。只要这个最终目的是一致的,那不论为何官职、所做何事,都是殊途同归。” 阮同甫:“所以这也是你的目的?你不是想在朝堂上争权夺利,成为人上人吗?” 谢恒笑了:“难道阮相会天真地以为如果我永远都只是个四品官就能做到国富民强、海清河晏了?所谓权力越大责任就越大,反过来何尝不是如此?有些事情真正想要落实,没有权利怎么做得到?我若是不能成为人上人,谁会将我的话放在心上?谁会看重我的看法建议?” “可朝廷不是没有做实事的官。” “那现在朝廷的气象就好吗?”谢恒反问,“如今的朝局就是阮相乐意看到的吗?是您最满意的结果?” “放肆!” 阮同甫气得脸色十分难看,“你就是这么跟你外祖父说话的!” 谢恒撇嘴,但控制住没有翻白眼,“您可别讲理讲不过我就拿血缘身份压人,我那父亲每回这么干的时候最后都会被我怼得要叫大夫。更何况咱现在还没有认亲,您要是被我气出个好歹来我担不起这个责任!” 阮同甫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你就这么肯定到你位高权重之时能做到你说的国泰民安?” 谢恒:“至少这是我的最终目的!而当我有足够的能力时,被我视为最终目的的事情才能更有机会实现不是吗?阮相也不必动怒,我没有想过攀附阮家权势为自己铺路,所以我才能这样毫无忌惮地告诉阮相我的真实想法。只是希望阮相明白,即便我们有一层血缘关系在,但我的想法跟阮相的想法大相径庭,日后也可能会做出很多令阮相不高兴甚至是看不惯的事,俗话说眼不见心不烦,要是阮相不打算认回我这个外孙,自然也就不会有这层顾虑了。” 阮同甫哼了一声,“这也不用你说!就算你认回来阮家,也不是你说什么阮家就一定会帮你做什么!” 谢恒点头:“您说的对!” 阮同甫一噎,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一句谢恒是在顺着自己说,但听起来就是这么别扭。 “你很诚实,这也算是你的可取之处,就是太过年轻气盛,这样的性子在官场容易吃亏。” 谢恒:“从来没有人教我做人和为官之道,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自己一步步摸索学习得来,所以我只会做我认为对的事情,只会采取我认为对的态度,就算跌跌撞撞遍体鳞伤,那也是我自己选自己走的路,不论是何结果我都不会后悔。” 说这番话时谢恒神色安逸淡然,他不是在诉苦,只是在陈述。 阮同甫想起来,好像从谢恒进来开始就是这番表情姿态,并没有因为他的情绪态度转变而转变,仿佛不管他平静也好生气也好,谢恒都是这幅波澜不惊的模样。 这份镇定令阮同甫心惊,同时阮同甫也意识到自己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外孙的确有“大放厥词”的资本。 至少从小就被自己悉心教导的阮展鸿和阮时衡在谢恒这个年纪都还没有这份镇定自若、从容不迫的气势。 他错过了女儿为人母的时光,错过了外孙的成长,在终于得到他们消息时,女儿已经香消玉殒,外孙虽然出类拔萃,但性情却十分尖锐,即便是阮家家训也难以约束。 特别是这个外孙如此聪慧出众,如果自小就留在他身边教导,该是何等惊才绝艳! 阮同甫又想到从儿孙那了解到的女儿被拐卖之后的情形,又是一阵心痛。他那善良乖巧的女儿,心性扭曲到那种程度,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如同仇人,或许这也是造成如今谢恒的性情如此刚硬的原因。 一时间阮同甫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是他的教养儿女的方法有问题,才会让女儿遭遇变故之后受不住打击成了后来的模样,甚至早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也连累自己的外孙从出生起就生活在水深火热的日子里,要不是外孙的心性足够坚强,他如今得到的消息怕是女儿和外孙都已经不在人世。 阮同甫暗暗叹息,声音中有些疲惫:“好了,你先出去吧。” 谢恒也料到老爷子可能需要点时间思考,痛快地行礼离开。 临出帐子前阮同甫又道:“多谢你的火玉。” 谢恒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便出去了。 拿从夜鸦那里坑来的东西送人,谢恒稍微有点过意不去。 阮时衡一直守在外面,看谢恒出来之后就立即迎上去。 “怎么样?老爷子怎么说?” 谢恒:“我们就讨论了一下关于我想要做高官的观点看法,之后阮相就让我先回去。” 阮时衡一脸失望难过,还有些难以置信:“老爷子这是不想认你?” 谢恒摇头:“说不好,不过我看阮相被我气着了,你最好找个大夫给老爷子看看,要不要熬点参汤什么的。” 阮时衡:……你都把老爷子给气到要喝参汤了他能接受你就怪了! “对了,怎么不见阮大人?” “有几个同僚找父亲过去喝酒,不过要是父亲回来之后知道老爷子没接受你,肯定也要生气。” 谢恒眯着眼睛笑:“气阮相还是气我?” 阮时衡耷拉着肩膀:“最大可能是气我,觉得是我没本事缓和你们祖孙关系。” 谢恒摇头:“明晃晃的迁怒啊!这可要不得!” 阮时衡:“要不你等会再回去?等父亲回来之后亲自跟他解释?” 谢恒:“其实父子之间多多沟通也是好事。” 阮时衡:……一个男人怎么也可以这样善变? 谢恒:“我先回去了,记得找大夫给阮相看看。” 阮时衡也不敢不把谢恒的话当回事,也没进去看看,就直接去找大夫了。 到大夫被阮时衡匆匆拉进阮同甫帐子,阮同甫一听是谢恒的主意,一下子就气炸了:“老夫好得很!那臭小子就不知道盼老夫点好!” 阮时衡看老爷子中气十足的样子,说是被气着了吧,但吼人的力气不小,说没被气着吧,这确实是脸红脖子粗的。一时间阮时衡越加佩服这个表弟。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外祖父 到阮展鸿回来,阮时衡便将老爷子见过谢恒的事告诉阮展鸿。 听到那祖孙俩似乎是不欢而散,父亲没有认回谢恒,甚至在儿子在谢恒的建议下请来大夫之后还更气了,阮展鸿也是一脸头疼,以为谢恒认回阮家这件事算是没希望了。 然而第二天晚上,阮同甫又让阮时衡去把谢恒给找来。 当时刚刚用过晚膳,谢恒和寇越他们就在营帐周围遛弯儿,一看见阮时衡过来,谢恒就跟寇越他们说自己有点事儿,便跟阮时衡走了。 寇越几人面面相觑。 阮信:“谢四什么时候跟阮时衡关系那么好了?我记得之前阮时衡对谢四是很亲近,但谢四好像还觉得阮时衡奇怪。” 寇越:“你姓阮都不知道,我们怎么会知道?” 阮信:“……你是不是傻?我是姓阮但跟阮相家可一点关系都没有。” 柳巡也跟着开玩笑:“可能往上推个几百年你们就是一家人。” 阮信白眼,懒得附和他们无聊的玩笑。 正好这时候荣启过来,本来是闲来无事想来找谢恒聊聊,却看到寇越他们。 “怎么只有你们,平日里你们不都跟谢恒一起吗?他人呢?” 冯凯:“荣大人要找谢恒啊?那你可来晚了一步,谢恒被阮时衡给叫走了,而且看情形他们这样不是第一回,我们都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荣启震惊,小师弟和谢恒关系已经这样好了?阮家已经接受谢恒了?感觉要是谢恒没怎么隐藏自己的性情,以老师的脾气应该不会那么轻易接受才是。不过谢恒此人的确有他独特的人格魅力,又是又真本事的,说不定确实能在短时间内得到老师的欣赏。 看寇越他们都是不明所以的模样,荣启笑着说:“哎,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阮信狐疑地看着荣启:“这么说荣大人是知道谢恒怎么会突然跟阮时衡关系那么好?” 荣启:“我当然知道,不过跟你们说你们也未必明白,而且这种事也不好经由旁人来说,就看日后谢恒愿不愿意告诉你们吧!我先走了,要是一会谢恒回来你们就告诉他我明日再来找他!” 荣启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摇晃着折扇晃悠悠地走远了。 寇越皱眉:“荣大人说的是真的?可明明我们跟谢四关系最好,有什么事谢四不让我们知道却让荣大人知道?” 阮信摇头:“他说你就信啊!看荣大人在这种天气还天天扇扇子就知道他不靠谱,没准就是在故意逗我们呢,他的那些话听听就算了,不用当真。” 柳巡和冯凯也连连点头,有时候荣大人确实会给他们一种很靠不住的感觉! 另外一边,谢恒跟着阮时衡又来到阮同甫的帐子内,这一次阮展鸿也在。 阮同甫又像昨日一样打算要将阮时衡打发出去,连阮展鸿都不能留下。 阮展鸿不解地问:“父亲,有什么话您能跟阿恒说我却不能听?” 阮时衡一听阮展鸿说的是“我”而不是“我们”就知道父亲根本没把他算在内,呵,他就知道指望不上父亲,累了,不爱了! 阮同甫:“怎么?我还不能单独跟他说说话了?说什么还都得让你知道向你报备不成?” 阮展鸿无奈,只能退出去,临走之前递给谢恒一个眼神,大概是让他尽量顺着外祖父,不要起争执。 谢恒也不知道有没有领会阮展鸿的意思,就当着阮同甫的面也对阮时衡眨眼。 阮同甫气着了:“您们挤眉弄眼的什么意思?当我看不见?” 继昨晚谢恒说了一刻钟的话就把阮同甫给气到之后,今日他还没开口就成功把人给气着了,这可是极大的“进步”! 阮展鸿和阮时衡就在帐子**着,偶尔来回踱步,父子俩你往左走我往右走,瞧着就有几分滑稽。路过的人不知是何情况,还想着这是什么饭后消食的新方法? 在经过比昨日要多一点时间后,谢恒从帐子中出来,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嘱咐阮时衡:“找个大夫来给阮相看看吧!” 想到自己昨日叫了大夫过去之后被老爷子一通教训的经历,阮时衡多问了一句:“老爷子又被气到了?严重吗?真的需要叫大夫吗?” 谢恒不理解地看着阮时衡,突然感觉这个孙子好像不那么孝顺了。 “当然,阮相都想拿手炉砸我了,但估计是手炉太金贵最后还是没舍得。” 阮家父子俩一听一向斯文稳重的父亲竟然都已经气到要用手炉砸人,那事情是很严重了,于是赶紧一起去请了大夫。 还是昨日的那位大夫,这次一看阮展鸿也一道来请自己,便真当情况十分严重,提着药箱就跟父子俩匆匆赶过去。 然而等到了阮相的帐子后却又遭遇了和昨日一样的待遇!气得大夫脸拉得老长,要不是顾忌着阮同甫和阮展鸿的身份尊贵,早就拂袖而去! 而接下来几日,阮同甫这边每晚一直都上演着同样的情况。 阮同甫总被谢恒气得吹胡子瞪眼,可还是每天晚上都要叫谢恒过去说话。并且说是生气吧,但这几天却眼看着阮同甫的气色越来越好,精神头越来越足,似乎都不那么畏寒了,用膳都要比以往多半碗饭! 阮展鸿父子俩是越看越不明白,这生气还有生上瘾的呢?还能越生气身体越好?这是个什么道理?再说要是老爷子真那么不待见谢恒,那不认回他就是,也没必要天天把人叫到跟前来说话还把自己给气着吧? 阮展鸿和阮时衡觉得有必要找老爷子谈一谈了。 听了儿孙的疑惑,阮同甫沉默半晌,最后带着无比追忆的神情说道:“谢恒的性子,跟他外祖母像了十成。” 父子俩震惊地对视一眼,竟是这种情况! 阮同甫这辈子就只有一个妻子,就是阮展鸿的母亲,在生下阮展玉后没多久就去世了。 阮展鸿对自己母亲的记忆算不得很多,但却很鲜明。他记得母亲是个性子明艳张扬的人,与父亲的古板寡淡截然相反,在记忆中最深刻的就是母亲爽朗的笑声,还有在父亲和母亲意见相左时,母亲的侃侃而谈总是能让满腹才学的父亲都哑口无言。 似乎只要是与母亲争辩,父亲就没有赢过。 尽管母亲不是个性子柔顺的女子,但父亲母亲的感情依然深厚,即使是在每次争辩败北之后,两人的关系也似乎会更加亲近,那些无伤大雅的争辩从来不会伤及两人的感情,只会让他们更深地被彼此吸引。 如今听父亲这样说,阮展鸿才发现,谢恒的性情真的很像母亲,看似谦和有礼,但却最是有自己的想法主张,而且不会轻易低头。 想来是与谢恒的几次争执让父亲再度深深回忆起了母亲,回想起了从前两人“口舌之争”的那些甜蜜日子,所以父亲才会越“被气”精神就越好。 “那现在父亲如何作想?” 阮同甫:“如果你母亲还在,她一定会很喜欢谢恒。” 只这一句话,阮展鸿便明白父亲这是打算认下谢恒了。 而且父亲嘴上说着是母亲喜欢谢恒,可阮展鸿还是能从父亲的眼神中看出对谢恒的欣赏。 即使谢恒的性情特质中有一部分让父亲头疼,但在人品和才华上,父亲还是十分认同谢恒。 阮时衡高高兴兴去找谢恒,告诉他祖父那边已经松口了,尽管祖父没明着说出来,但明显是已经接纳了谢恒。祖父的性子就是那样,嘴硬心软,就像当初自己弃文从武,祖父气得要请家法,但最后不还是接受了? 其实对于阮相的态度有所软化,谢恒是感觉最明显的那个。 他知道这个血缘上的外公已经在接纳他,不然也不会日日晚上都叫他过去。虽然在探讨朝政时他们偶有分歧要争执一番,而自己寸步不让也每回都把阮相给气着,但阮相也从来没有真正对他发过脾气,到后甚至会针对他提出的办法做讨论,提出哪些地方还不够完善能加以改进,或者是哪些举措太过冒进需要缓缓等。 谢恒虽然还是觉得阮相迂腐古板,但也不得不承认阮相给出的意见都一针见血、恰到好处,只是这么几日就让谢恒觉得受益良多!这些果然不是光靠盲目看书以及自己的那些浅薄的经验就能学到的!也真正让谢恒体会了什么叫“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阮同甫也不愧为“天下师”。 如果阮同甫对皇帝不那么愚忠,那该有多好! 离京六天后的下午,队伍终于来到秋山猎场。 大部分人都忙着安营扎寨、休息整顿,真正的狩猎将从明天开始。 这一晚阮同甫照样找来谢恒,不过难得没跟谢恒吵架,也没让阮展鸿和阮时衡出去,只是让父子俩给谢恒详细讲讲春猎的一些规矩。 阮时衡讲得十分起劲儿,他不是第一次参与春猎了,就是以前没做官的时候也是以家属的身份跟着过来,对春猎的一切都十分熟悉。 第一百四十八章 好钢用在刀刃上 尽管宣景已经跟谢恒讲过有关春猎的规矩,但这会谢恒还是像第一次听到一样十分认真地听着,偶尔发问,让负责讲解的阮时衡很有成就感。 讲完规矩,阮时衡对阮同甫说:“祖父,这毕竟是表弟第一次参加春猎,就算了解了规矩也难免有注意不到之处,不如明日就让表弟跟着我吧!我带表弟狩猎!” 阮同甫点头,“也好,照顾好你表弟。” “表弟”这个称呼从阮同甫嘴里出来,就等于直接表明态度,阮同甫认下这个外孙了。 谢恒会意,笑着说:“还是算了。表哥身手不凡,要是带着我恐怕要成拖累,而且旁人若是见到我与表哥行从过密,也会多有猜测。” 阮展鸿皱眉说道:“我们直接宣布你就是我阮家人,你的生母就是我们阮家失踪多年的千金,他们还有什么好猜测的?” 谢恒却是摇摇头:“可我现在并不打算公开这层身份。” 阮同甫的脸色刷地沉下来:“怎么?是觉得身上流着阮家血辱没你了?还不愿意承认?你是不是一天不气我就难受?” 谢恒哭笑不得:“哪能啊!那可是您冤枉我了!我不愿意公开是因为我觉得日后我做的一些事情可能会影响阮家的名声。阮家乃清贵世家,要是出了我这个一个一心揽权的子孙,哪怕是外孙,也会对阮家的名声有所影响。我知道外祖父和舅舅对我多有关爱,将我认回阮家也是为了我日后行走官场更加方便,不至于被人欺负,我心中明白,但我也有自己的坚持。我不能顺从阮家祖训,已然让外祖父失望,如何还能因为一己之私牵累阮家清名?能与外祖父和舅舅相认,我已然满足。其他的真不重要,还请外祖父和舅舅能同意暂且不公开我的身份。” 听谢恒这张刀子嘴一口一个“外祖父”、“舅舅”地叫着,就是有再大的火气那也发不出来啊! 更何况谢恒的出发点是为了整个阮家好,是出于为阮家考虑,就更不能说他错。 阮同甫哼了一声,看着还是气呼呼的,但眼底的神色明显柔软了不少。 阮展鸿和阮时衡也十分动容,他们之前看谢恒对认回阮家的事不是十分上心,每日与老爷子生气也不见他着急,他们还以为谢恒并不十分在意认不认回阮家,甚至是可能在心底有些排斥,但现在听到谢恒字字句句都是在为阮家考虑,又深深觉得是他们误会了谢恒,想得还不如谢恒周全,顿时颇为愧疚。 谢恒瞧着几人的反应,知道他们是被自己说服了,也放下心来。 其实他不愿意现在就公开身份,固然有他刚刚说的那些原因在,但也有别的考量。 第一,他不想过早在自己身上贴上“标签”,即使是不涉党争,可一旦身上有了“标签”,有些作为的开展就会出现问题,会有一些用他的“标签”解释不通甚至是与“标签”背道相驰的事情发生,那时候他就会受到一些本不该受到的关注。 第二,阮同甫的权势和影响力,以及惠承帝对阮同甫的信任,都使得阮同甫的分量极重,能得到他一个帮忙就有可能达到如虎添翼或者是绝境求生的效果,而这样的“帮忙”绝对不可能总出现。 好钢需得用在刀刃上,就是对待阮时衡这个嫡亲孙子阮同甫都不会有求必应,更何况是自己这个从小就不在他身边的外孙子,倘若日后真出现了对将军极为不利的局面,而自己又实在无能为力,那也许就要找上阮同甫,他要把唯一一次可能向阮同甫求助的机会留到那时候。 自然,如果永远都不会出现那种情况就更好。 夜幕隐去,旭日东升。 伴随着新一天的到来,春猎大典正式开始。 最前面是兵马阵容的展示,之后就是由惠承帝射出第一箭,以宣告狩猎开始。 前两年春猎都不是惠承帝射的开弓箭,一次是太子代劳,一次是三皇子代劳。尽管这两年他的身体稍微有所好转,但也只是跟之前的病重状态相比,到底已经没有了从前的体魄和精气神,实际上很多朝臣都一度以为陛下殡天也就是这几年的事了。 不过今年惠承帝执意要自己来,自然是因为那位貌美如花的蛮国公主也在观看席上,想要在美人面前表现一把的心里当真是不分年龄。 为此惠承帝还专门让太医给他弄了猛药,一定要支撑他表现良好,开弓箭也专门对应惠承帝如今的体制特制的,力道不是很大,好拉,虽然射程不会很远,但作为狩猎开弓箭也够了。 惠承帝射箭时不少人都提心吊胆,生怕陛下这一逞强会出什么问题,尤其是三皇子,他现在可谓是最紧张惠承帝身体的人。太子还稳坐东宫,要是惠承帝这时候出了事,太子顺理成章继任新君,自己要是再有什么打算那就是谋反了,名不正言不顺。 谢恒的位置比较靠后,但大概是视力太好的缘故,他还是能把惠承帝脸上的那种隐隐的勉强的感觉看出来,瞧瞧那咬牙切齿的劲儿,腮帮子都鼓起来了,真是担心他把筋给绷断了! 在文武官员的担惊受怕中,惠承帝总算完成了开弓第一箭,喘了一大口气之后还挺满意自己的表现,在一众官员和将士们的呼喊声中高高举起手中的长弓。 狩猎正式开始,不管文官武将,所有会打猎的人都骑着马冲了出去,侍卫也散出去了一拨。 惠承帝却是累了,下马后在福公公的搀扶下走进临时违成的无顶开口的营帐。营帐内已经布置好一切,柔软的长榻以及各种果品酒水,还有几个皇亲国戚和朝廷近臣。 不一会,惠承帝就有些坐不住了,伸着脖子往外看,却不是在看外头的狩猎情形。 作为惠承帝心中蛔虫的福公公秒懂,装模作样地问道:“陛下,本来也是要借着春猎的机会招待蛮国公主,虽然公主是女眷当在女席那边,但依礼也该先来觐见陛下,您看是不是招蛮国公主觐见?” 得了台阶的惠承帝立即应了一声,“见,是要见,赶紧的,请蛮国公主觐见。” “是。” 福公公笑着往前一步,站直身体,高声道:“宣——蛮国公主觐见!” 不一会,身着异国服饰的蛮国公主便来到了帝王营帐。 蛮国的公主其实不少,这位公主名为舞草,是名字也是她的封号。 一身类似灯笼装的异国服饰并没有让这位异国公主看起来怪异,相反还别有风情,尤其是脖子上、腰上还有手腕、脚腕上的一圈白色绒毛,更给这位年轻的公主增添靓丽俏皮的色彩,上身紧身的设计更是勾勒出那曼妙的身姿曲线。若是大瑾国的女子做这样的打扮怕是要被说成不检点,但人家蛮国就是这样的装束,旁人也不好说什么。 好在舞草公主的身上还披着一件玫红色的厚重的披风,遮去了大半春光,让惠承帝觉得好受些,不然要是自己的妃子被这么多男人看到那令人血脉喷张的好身材,他心里也不得劲儿。 “参见大瑾国陛下!” 开口说话的这次蛮国使团的代表使者韦敏智,约莫四十多岁的年纪,十分清瘦,面相看着有几分刻薄。 在他开口之后,整个蛮国使团便一起向惠承帝行礼。 惠承帝让众人免礼平身:“使团一路辛苦了,之前在驿馆住的可还习惯?外头营帐是否已经搭建好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提出来,不要客气!尤其不能委屈了公主!” 韦敏智笑着说:“多谢大瑾陛下关爱,我们一切都好。”说完又看向边上的舞草公主。 舞草公主上前一步,行了一个大瑾国的礼仪,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惠承帝,一双灵动的眼眸仿佛会说话,声音也如同百灵鸟一般动听:“谢陛下关爱。” 惠承帝被舞草公主那大胆又魅惑的眼神给勾去了三魂七魄的一半,真是恨不得立即回宫好好享受美人! “公主竟然还学习了我国礼仪,可见诚心,待回宫之后朕就封公主为舞妃,如何啊?” 舞草公主娇美一笑:“那臣妾就先行谢过陛下了。” 听舞草公主这般从善如流地改了自称,惠承帝更加高兴,还给舞草公主和韦敏智都赐了酒。 周围宗室和重臣看在眼中,虽然也很惊艳于舞草公主的美貌,但大多数人还是觉得这位公主看起来就不是省油的灯。 瞧这公主的年纪也就与太子和三皇子相当,做陛下的女儿都够了,却还是能对陛下媚眼如丝、眉目传情,实在厉害!不过以陛下的年纪和身体状态已经不可能再让嫔妃有孕,他们也就不用担心日后会有一个有着一半蛮国血统的孩子成为皇子。 赐酒之后,惠承帝也不好总把人家公主留在这里,还是依依不舍地放舞草公主回去女眷那边,让蛮国使团好好享乐。 第一百四十九章 怪异的公主 出了帝王营帐,舞草公主脸上那娇媚甜美的笑容就立即被张扬讽刺所取代,甚至还透出几分阴狠的味道。 “大瑾国的皇帝也不过如此,我稍稍给了两个好脸色就被我迷住了!” 韦敏智哼了一声:“也多亏他不是个多英明的君主,不然边境那边我们就不会只是吃了那么几场败仗那么简单。” “呵,算是他运气好,自己无能,倒还有一帮厉害的臣子!原以为那个卫显扬如此年轻该是个好对付的,不成想竟然如此擅长领兵作战,当初卫泰身死,我们派去探听情况的那几股散兵竟然一股都没有回来!他这就是在给本公主下马威!” “你知道卫显扬的厉害就好!国主当时就拦着你让你不要冒进,便是看出那卫显扬的不简单。听说从前卫显扬还曾在北境霍崇麾下学习,曾与如今的大瑾国战神宣景并肩作战,年龄虽轻,但行军的经验却一点不少。” 舞草公主似笑非笑,“说起那宣景,我日前也见了,用中原的话来讲,当真是人中龙凤!若是能将他收入我的后宫……” “你想也别想,”韦敏智警告似的看了一眼舞草公主,“至少现在那昭武将军不是我们能招惹的,你也不要看大瑾皇帝沉迷于你的美色就掉以轻心,不要忘了我们本来的目的!若是搞砸了可没法向国主交代!” 交代交代,成天都是交代! 舞草公主对韦敏智很是不耐烦,但碍于对方是国主身边的红人,也只能暂且忍着,没好气地应了声,看着韦敏智那张阴鸷难看的脸又觉得倒尽了胃口,还是早点回去营帐跟她带来的那些伪装成侍女的小男宠们好生快活一番,这心里才能舒服些。 蛮国的民风十分“开放”,不仅男人能三妻四妾,那些有权有势的女人也能三夫四夫。 特别是皇室宗亲的女人们,那些公主、郡主哪怕是一些高官之女,也常常在后院养上几个甚至十几个男宠,夜夜欢好。 舞草公主在惠承帝面前装得天衣无缝,美丽灵动又温柔,但其本质却是色中饿女,人生的第一爱好就是收集美男,她自己就有个后宫,都是形形色色的男人,晚上找人快活一整个月都不带重复的。 来到大瑾国之后,舞草公主就发现这里的美男是真不少,但可惜大瑾国的民风让她无法为所欲为。第一次见到宣景时她差点就要把持不住想将人直接掳走,也幸亏被谨慎的韦敏智拦下。 韦敏智看那人的气度和穿着不像个小官,细细一打听才知道对方竟然就是令四境闻风丧胆的大瑾国第一战神昭武将军!一想到他们差点就要动手去抓昭武将军,韦敏智就一阵后怕,险些撕破脸地狠狠教训了舞草公主一顿,这才让这位公主收敛了不少,只对自己带来的男宠下手。 一个上午舞草公主就都在自己的营帐之中没有露面,不少人都以为是这位公主身体过于娇弱,这么多日的行程下来,昨天一个晚上也没有休息好,今天还得继续休息半天。看那小身板就不像是个身子强健的。 然而到了中午,谢恒派去监视舞草公主的雀鸟按照半天一汇报的频率过来报信,描述起舞草公主帐子的情形时,谢恒听着就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儿。 这位公主排场不小,贴身跟着的侍女就有八个,不过这是人家蛮国自己的安排,有几个宫女伺候跟别人没关系,可能人家蛮国就是宠公主呢!不过有四个侍女很奇怪,在路上的时候就是这样,晚上舞草公主入睡时都是这四个侍女每日两个轮流伺候。而且是一伺候就是一整夜,直到第二天早上才离开。 明明有八个人,为何就只是这四个人两两轮流?难道她们四个是心腹中的心腹? 而且这位公主是喜欢睡着的时候有人在边上看着吗?那一个也够了吧?晚上一般也没什么事要伺候,同时留两个人有点多余啊!那帐子也不是多宽敞。 这些还都只是小事,如果那位舞草公主一向就是这样娇生惯养,睡觉非要两个人守着,也不是不能解释,但接下来雀鸟的描述就让谢恒真的很不理解了。 雀鸟说之前几个晚上,那公主的帐子里都会传出男人的惨叫声。 蛮国公主以喜静为由,每次搭建帐子都在距离帐篷群较远的地方,因为蛮国使团自己也带了不少侍卫,安全上不成问题,再加上人家都说了喜静不愿被打扰,大瑾国这边也就没有强求,更没有特意派人过去,只远远地安排了些人手保护。 再加上那男人的惨叫声十分压抑,像是在极力忍耐,又像是被堵住了嘴不便发声,总之声音很是微弱,除了守在舞草公主帐子外的侍女之外根本没有其他人听到,也就是雀鸟能站在帐子顶上听了个清清楚楚。 进去的是侍女,传出来的却是男人的声音,舞草公主肯定不会是个男人,那前凸后翘的身材他也有幸见识到了,于是谢恒立即就想到进去的侍女应该是男扮女装。 只是这也不能解释为何会半夜传出惨叫。难道是那舞草公主喜欢半夜折磨男人?不折磨就睡不着?这是什么变态爱好?另外雀鸟也说了,每天早上从帐子出来的两个侍女走路的姿势看起来都有些奇怪,不是很自然。 结合蛮国的民风,谢恒也不是没想过这位公主可能是私生活比较开放,但再怎么开放,一个女人两个男人,一整晚下来也不至于是两个男人扛不住吧?真要这样弱,那舞草公主应该也不能被满足啊!怎么就不能找两个身强体壮的,非要找两个人经不住不太行的?难道是因为这样的男人方便伪装成侍女跟在身边好让舞草公主予取予求? 今天雀鸟来回报的情形也是如此,这光天化日的,舞草公主就带着两个男扮女装的宫人钻了大半天的帐子,也是依稀听到男子的呜咽声,中午出来时也是那两个伺候的男子走路姿势怪异,而舞草公主却精神大好,一点也不像是跟两个男人颠鸾倒凤了半天的模样。 如果这是个玄幻世界,谢恒可能还会怀疑这位公主是不是妖孽,以吸收男人的精气来让自己容光焕发,那自然再厉害的男人都扛不住被妖精吸收精气了。 谢恒让雀鸟继续监视舞草公主,而他自己打算去找将军,将这一发现告诉将军。 虽然看起来只是不起眼的小事,但谢恒深知细节的关键,千里之堤还能毁于蚁穴,说不定他看不出端倪的事到了将军那就能明白是什么情况了,反正多知道些又没有坏处。 这会也正是中午用膳后休息的时候,谢恒便让宁六去找宣景,让宣景方便的时候过来一趟,或者他过去也行。 结果没一会宣景就直接过来了。 谢恒眨眨眼:“将军是在忙还是在午休?我没有打扰到将军吧?” 靠!为什么我说话越来越茶了?谢恒暗暗唾弃自己! 宣景:“没有,何事?” 谢恒立即将自己查到的事告诉宣景,当然他没说自己是怎么知道的,只是告知了结果,而宣景也如他所料没有多问,就只是思考着谢恒的话。 片刻后宣景说道:“这件事我会去调查,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 谢恒知道宣景是担心他以什么危险的手段得到这等隐秘的消息,点点头保证道:“放心,我肯定没事。” “嗯,你先休息,下午如果无聊可以跟阮时衡去打猎。” 谢恒:“之前阮时衡就说来着,但我又不打算公开跟阮家的关系,担心有人看到我跟阮时衡在一起会多想。” 宣景:“那就叫上寇越他们一起。他们几个之中也就只有冯凯还精通几分骑射,但做掩护总没问题。” 谢恒一听就笑了,亏之前路上行进时寇越总抱怨速度太慢了,说等到了猎场之后一定要大展身手痛快一番,敢情也就是个嘴炮!真正能打的就冯凯一个,而一路上冯凯算是低调的了。 “好,回头我就去找他们。” 宣景点头,转身出了帐子。 谢恒抿着唇鼻孔长长出气。他觉得自己现在好像一天见不到将军心里就不舒服,见到人了时间太短也不舒服,他这对偶像的依赖是不是太过分了? 宣景回到自己帐子后荣启已经在等他。 “去谢四那了?他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宣景抬头看去。 荣启一笑:“你家探花郎懂事得很,要不是有正经事肯定不会大中午的叫你过去,他肯定怕影响你休息。” 宣景没理会荣启调侃,心中却也认可,再有关自己的事情上谢恒总是考虑得很周全。 宣景将谢恒的发现告诉荣启,本来荣启过来也是要跟他商议有关蛮国使团的事。 荣启查到那个使者韦敏智很不简单,是新蛮王智囊团的重要人物,新蛮王能扳倒自己的哥哥继承王位,这个韦敏智可以说是功不可没。派这样一个人作为使团代表来到大瑾国,说不是另有图谋那绝对不可能! 第一百五十章 终究是错付了 听完宣景的讲述,荣启眯眼:“这么隐秘的事你家探花郎是怎么查到的?使团那边很是谨慎,都不准我国侍卫近处保护,都是他们自己的人把守营帐,我们就是想安插人监视偷听都不成功,谢四怎么做到的?” 宣景没说话。 荣启张嘴:“别说这么重要的事你都没开口问。” 宣景:“重要的是结果,而不是他是如何获知。我既然说了要信任他,那不该过问的我就绝对不会过问。” 荣启:“行吧,你们就是这么互相信任情比金坚,就我俗人一个。不过谢四说的这些情况确实怪异,你能想通是怎么回事?” 宣景脸色沉冷:“不过就是沉迷男色。” “不是这么简单吧?”荣启还是觉得难以置信,“看那舞草公主轻轻瘦瘦的,也不是练家子,怎么就有本事把两个男人给榨成那样?除非她是妖精!” 别说,在某些时候荣启和谢恒的脑回路居然出奇一致! 宣景:“她不是妖精,只不过她是上面那个。” 荣启一时没反应过来:“谁?哪个上面?” 宣景抬手扶着额头,似乎很是不愿意将这件事详细讲解。 “简单来说就是在床事之时,舞草处在男人的位置上,而被她叫进去的男宠是处在女人的身份上。” 聪明如荣启,还是愣了好一会才明白了宣景的意思。 “你跟我开玩笑呢吧!怎么可能!那、那、那舞草公主是个女人啊!”荣启的手还在自己胸前比划了一个夸张的弧度,“这么大呢!难道她是传说中的阴阳同体?那她也敢来和亲?” 宣景叹气,好像更不愿意解释了:“不一定是阴阳同体,还可以借助外物。” 这一下荣启愣神的时间更长了。 荣启一向自负见多识广,但此时也唯有沉默能表达他的震惊。 好半晌,他才慢慢转动已经有些僵硬的脖子看向宣景,意味深长地说:“我再也不会说我的见识比你多了,兄台你涉猎很广啊!这种事情都知道!你懂这么多你家探花郎知道吗?” 宣景:“我怎会拿这种事情污他耳朵?” 荣启更加难以置信,“那我的耳朵就可以污了?” 宣景沉默。 荣启:终究是错付了! 营帐之中再次被沉默湮灭,好一会荣启才深吸一口气说道:“罢了,也算涨了见识。没想到这位看着娇美可人的公主爱好竟然这样……特殊。” 宣景:“以前听显扬说过,蛮国那边不乏爱好此道的女子。” 荣启露出三观震碎的表情,“不是,你跟卫显扬最后见面的时候还是十一二岁的时候吧?那时候你们俩就讨论这么、这么那什么的话题了?” 宣景无奈白了一眼荣启,“当然不是,是后来显扬回去南境之后常与我通信,在信中说起过。蛮国铁骑践踏我南境,在村庄城镇烧杀抢掠,遇到年轻且长相清秀的男子都会抓活口。一开始显扬他们还以为蛮国要抓这些年轻人是要回去充作劳力,却不明白为何只抓长相好看的而不是一定身体强壮的。后来俘虏一些专门抓取年轻俊美男子的蛮国士兵,这才知道实情。原来是他们会把长得好看的男人带回去,卖给那些喜好此道的高官贵女们。那些女子大都手段残忍,只把买来的男子当玩物和发泄的对象,导致那些男子死伤严重,如此便一直都有”市场需求”,那些蛮国士兵们就会特意抓那些男子回去,左右能少让他们蛮国自己的男人受罪,还能赚到不少银钱。” 荣启的表情随着宣景的叙说越发变得严肃,最后只剩下满眼痛恨!一拳垂在桌子上:“这些畜生!” 宣景眸光凛冽:“舞草公主既然喜好此道,那和亲之事便更是疑点重重,我们须得加紧调查。一会我会让陆潇和胡靖去盯着舞草公主和韦敏智。” 荣启:“也好,以他们两个的身手不会被轻易发现,应该能查到一些。陛下已经决定回京之后就封舞草公主为舞妃,我们得抓紧。” 下午,舞草公主带着两个真正的侍女出去走走转转。 来到女眷们集中的区域,瞧见那些千金小姐还有贵妇们坐在一起弹琴作画,表情十分不屑地走过去。 “你们大瑾国的女子在狩猎的时候就做这些事情吗?果真是弱不禁风,除了一些娱人之技外什么都不会,可不像我们蛮国女子,连骑射也精通,狩猎这样的场合都要跟男人一较高下。” 此时的舞草公主可一点也没有在面对惠承帝时的乖巧小意。这分明是仗着自己他国来使的身份还有惠承帝的宠爱不将这些人放在眼中。 种千金贵妇们顿时怒目而视,有人冷冷说道:“要不叫蛮国,还真是野蛮无理,女人跟男人一起骑射,这是什么规矩?” 舞草公主轻蔑一笑:“这就是我们蛮国的规矩!” 这般无理搅三分的模样更是让众人气得牙痒痒。 这时一个身着红色劲装的贵女走出人群,通身贵气又有几分军旅之人的飒爽之姿,眸色冷淡地看着舞草公主,“蛮国有蛮国的规矩,大瑾国有大瑾国的规矩。此刻公主脚下乃是大瑾国土,在他人国土上大谈己国规矩,舞草公主是不是有点分不清主客之别?即便日后公主会成为我大瑾国陛下的妃嫔,也别张口闭口就是你们蛮国如何如何,这般身在曹营心在汉,难免会让我们怀疑公主并非诚心到我大瑾国和亲。” 舞草公主被怼得面色难看,也只得抓住大瑾国女子娇弱,在狩猎这种场合也只能弹弹琴说说话。 “不管怎么样,你们大瑾国女子柔弱就是事实,不像我们蛮国女子!” 那红衣贵女不紧不慢地反驳,“大概舞草公主舟车劳顿身体虚弱,以至于耳朵不大好使,我说的是不与男子共同骑射是我大瑾国的规矩,按照我大瑾国的礼仪习俗,蛮国女子与男子这般不注重关系界限还属于不知礼数,至少我们没因此说公主你是淫娃荡妇。” “你、你……” 不等舞草公主说出反驳的话,那贵女又道:“规矩是规矩,我们不与男子一同骑射是按照我大瑾国的规矩行事,但不代表我们不会。学习琴棋书画是我们陶冶情操、修身养性,马上齐射也是我们强身健体、感念祖先的必修课。公主这般热爱自己的国家,那想必对国家历史也十分清楚,该记得在我大瑾国高祖时期,你们蛮国自恃兵强马壮侵入中原,是如何被我们高祖驱逐出境,连续纳贡数十年。我大瑾国就是马背上打下来的天下,在我们面前,昔日败兵之国何以言勇?” “好!说得好!” 不远处树后的韩峦几乎忍不住要站出来为那红衣贵女鼓掌! 边上与他在半路上巧遇的谢恒、寇越等人也十分赞同地点头! 本来谢恒和寇越他们是要去找阮时衡,但在半路上遇见了一个人的韩峦,反正也是大理寺的同事,便结伴而行。走着走着就经过了女眷这边,正要快步离开,却正好目睹那蛮国公主过来挑衅。 碍于舞草公主毕竟是女子,这里也是女眷区,他们不好现身,只能暂时躲在树后看着,如果舞草公主的行为太过分那就算不合适也要出来制止。 没想到都没用他们出场,这贵女中就有巾帼不让须眉之人。 那位贵女说的也不错,本来按照当初高祖时期不成文的规矩,高门贵女也需要学习骑射。但随着大瑾国重文轻武之风日益严重,而且女子娇弱之风盛行,就很少有那些千金小姐再去学习骑射,也就只有一些武将之后或者真正底蕴深厚的世家大族的嫡女才会去学习。 谢恒揶揄笑看着韩峦:“我记得韩大人好像很不喜欢女子抛头露面,而且也更欣赏温婉柔弱有才气的女子。” 韩峦轻咳一声:“这、这情况毕竟不一样嘛!你看在场那么多贵女,在外皆是温婉有才气,可面对蛮国公主的挑衅也就只有这位贵女能够还击,而且说得还有理有据,我自问就算让我去反驳也未必有她说得好。” 谢恒但笑不语,其他人难得看到谢恒这样逗弄人,也都忍着笑。 韩峦无奈:“好吧好吧,我承认之前是我狭隘了,不该那么片面地去看待女子,这位贵女确实给我上了一课,亦让我刮目相看。” 谢恒觉得有趣,这位贵女确实魅力不小,竟然能让“小古板”韩峦都改变了自己一贯的认知看法。 不过对方也确实优秀。 谢恒转头问阮信,“不知她是哪家千金?” 阮信:“这般风姿出众自然是殷庭老将军的孙女殷九思。” 谢恒微微一愣,“就是五年前在东岭关一战中战死的殷庭老将军?” 阮信点点头,其他人也神色沉重下来。 五年前谢恒还没有穿越过来,但是史书上对大瑾国东岭关一战的记载却是相当浓郁的一笔。 第一百五十一章 彩头 敌人是在大瑾国东境外集结起来的一股势力,毫无预兆来势汹汹。 这股势力原本就是一个又一个的部落群体,这些部落之间不断战争,互相蚕食,就是在这种接连不断的战争和吞并之中,他们的作战经验不断丰富,军事实力越发强大,地盘不断扩张,也就越发兵强马壮,甚至开始自立为王,先是将东境之外的无主之地化作自己的地盘,之后野心得不到满足,又将战争的铁蹄踏入东境。 惠承帝一开始瞧不上这个由诸多部落整合而成的新势力,也不想浪费军需在上面,再加上那些看不得武将立功的部分文臣跟着上蹿下跳,最后便驳回了殷老将军的作战请求,主张议和,像打发叫花子似的准备给他们些赏赐,以为这样就能让他们退兵。 敌人狡猾,表面上答应议和,可背地里却还是暗暗准备发动战争。 他们挟持了惠承帝派去和谈的主要官员,那又是位颇有些权势还很得惠承帝喜欢的官员,于是惠承帝接连下旨催促殷庭出战,其他在边境的和谈官员也各种指手画脚。 作战本就需要制定详细的计划,但殷庭被惠承帝的七道加急圣旨催促,还有那些和谈官员仗着自己受皇帝倚重信赖不断施压,逼得殷庭将军在还没有准备玉衍。。万全的时候率兵出征,最后虽然照样赢了,但自己也身负重伤。可恨那些官员还觉得先前就是殷庭故意拖沓,回京之后还集体上书参奏殷庭,令殷老将军不但没受到惠承帝嘉奖宽慰,反而被斥责一番。 不到一个月,殷老将军便因为伤势恶化撒手人寰,现如今接手东境的是殷老将军的儿子殷稷。 冯凯的父亲年轻时曾跟在殷庭麾下一段时间,故而对此事颇为感慨,那段时间是冯凯听到父亲叹气最多的一段时间。 冯凯:“这事我听父亲说过,的确令人唏嘘。因为殷老将军身故,殷稷将军十分痛恨文官,已经痛恨到了一杆子打翻一船人的程度,对所有的文官都十分厌恶,每年一次回京述职看见文官都是横眉冷对。甚至有一次一个素来媚上嚣张的文官因为不满殷稷将军的态度而当面说了几句,就直接被殷稷将军一拳打得满脸血,两颗门牙尽数掉落。陛下数落了殷稷将军的不是,将军也认了,却扬言下次还敢。谁愿意冒着失去门牙的风险得罪殷稷将军?在那之后就再没有人敢招惹他。但同时也导致殷稷将军唯一的女儿,也就是留在京中的殷九思,被不少豪门贵女疏远,也就是一些同为武将之后的女子才愿意跟殷九思打交道。” 寇越也连连点头:“我们就见到过好几次殷小姐被那些贵女疏远排斥,在我们没看到时还不知道有多少次!” 韩峦咬牙:“这些千金也未免太过分!”亏他还觉得京城之中大部分千金都是好教养,竟是他知人知面不知心,以为的那些柔弱知礼的贵女们背后竟是这番做派。也是,若是他眼神真好,又如何会被谢元柔表现出来的假象蒙骗? 柳巡:“不过我们也从没见过殷小姐吃亏就是。殷小姐性情豁达,从来不与那些鼓励排斥她的人计较。那些人看不上殷小姐,殷小姐又何尝将他们放在眼中?你们且看她如何伶牙俐齿对付那蛮国公主,就该知道那些连逞口舌之快都不利落的贵女们不可能在殷小姐身上占到好处。” 谢恒也是因为这样才稍稍心安,瞧着那殷九思不仅口才出众,应该也会些功夫,性子也不是会闷不吭声吃亏的人,这样就好,如此殷庭老将军在天有灵也能稍感欣慰。 这时候蛮国公主和贵女那边的争执仍在继续。 那些贵府千金们也还算拎得清,就算平日里跟殷九思关系不睦,却也知道这种时候就该一致对外,没有人扯殷九思的后腿,还都顺着殷九思的话反驳舞草公主。 舞草公主见自己辩驳不过,最后竟然提出要跟这些千金们比一场骑射。 话赶话到这了,要是不应下的话倒显得她们心虚似的。 殷九思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不用我们都跟你比,不然好像我们人多势众欺负你一个远道而来的公主,就直接我来吧。当然要是公主觉得我看起来比你厉害得多你怕输,那由公主挑个人也行。” 舞草公主咬牙切齿:“你少在这里激我!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在你们大瑾国叫欲纵故擒,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不会选你了?想得美!今日本公主就要跟你一较高下!” 殷九思嘴角微微上扬,“那我就与公主切磋一番。” 舞草公主哼了一声:“光切磋没意思,还得有个彩头!” 殷九思眸光深沉,“公主想要什么彩头?” 舞草公主不怀好意地笑着,眼里都是阴鸷:“如果你输了,你就要给我做一个月的侍女,伺候我端茶喝水、洗脚穿鞋,让你往东不能往西!” “不行!这太过分了!” 不等殷九思说话,就有跟她平日里交好的贵女先愤愤不平起来。 其他千金贵妇们不管跟殷九思交情好的还是不好的这会也都纷纷站出来为殷九思说话。有的是被殷九思的大义之举所感动,有的则是觉得如果殷九思真输了去给蛮国公主当侍女,会连累她们也跟着丢脸。 唯一没说话就是站在最后面的谢元柔。 谢元柔哄着谢斌带自己过来,来了之后自然是跟女眷们在一起。但她身份低微,从始至终都没人搭理她,这会她一个人站在人群最后,那看向殷九思的眼底竟隐隐透着嫉妒和幸灾乐祸。 舞草公主早就想到这些人会这样反驳自己,认定是殷九思只会说大话没有真本事,刚要出言讽刺,殷九思却淡定地说:“可以,那么如果是公主输了呢?” “你说如何?” 殷九思淡淡一笑:“公主日后要成为陛下的妃子,让公主做我的侍女总是不太合适。不如就这样吧,若是公主输了,就以皇帐为中心,两公里为半径,骑马绕圈一整日,并且每半圈口中至少要喊上六句”大瑾国威武!”同时在春猎结束之前,公主都要身着我大瑾国女子服饰,不能再穿蛮国服饰,也要按照我大瑾国的规矩行事行礼。” “你放肆!” 光是听着这要求舞草公主便已经觉得是奇耻大辱! 殷九思却不紧不慢地说:“怎么?公主这是玩不起啊!” 其他人也立即跟着符合,之前舞草公主想要讽刺殷九思却还没来得及开口的那些话尽数被用到了她身上。 舞草公主气急败坏,最后扬着高傲的头颅说:“可以!” 殷九思微微一笑,坐下来迅速写了一张字据,并大大方方印上了自己的拇指印。 “口说无凭,还是立字据比较好,万一舞草公主到时候不愿意认账,即便我有这么多人作证,你也可以说是我们仗着人多势众污蔑于你。我们可没有公主这样好的口才和颠倒是非的本事,到时候再被陛下怪罪就不好了。我这也是出于谨慎起见,公主不会不答应吧?真正有实力的人是不会介意这种保障的。” 舞草公主还能说什么?什么话都被殷九思说了! 谢恒他们远远听着殷九思用这样玩笑的语调戏弄舞草公主,也忍不住发笑。 最后舞草公主也只能气急败坏地在字据上按下了自己的手印。 比试内容很简单,就看一个时辰之内两人谁的猎物多分量重。 殷九思本就是一身劲装不用再去换衣服,舞草公主的衣服也比较轻便,两人直接找禁军侍卫要了马和弓箭,准备一较高低。 而两人的比试也因为要马和弓箭的举动被不少人知晓,没一会过来看热闹的人就多了,不少下午没去狩猎的文臣武将听说情况后都过来看,还有些是正在狩猎但听到了风声也过来瞧热闹的。 如此谢恒他们也就都能站出来混在人群中光明正大地看。 寇越等人目睹了事情的全部经过,为了不让人误会是殷九思争强好胜,便不厌其烦地跟越来越多的看热闹的人解释事实情况。 人传人之下,很快所有人就都知道是蛮国公主挑衅在先,而殷将军之女只是在维护大瑾国千金乃至整个大瑾国的尊严而已。顿时殷九思受到一众肯定好评,都在说这殷家小姐不愧是殷庭老将军的孙女,不愧是殷稷将军的女儿!这将门之女就是巾帼不让须眉! 很快,一个时辰结束,最先回来的是殷九思,舞草公主比殷九思还晚了将近一刻钟。 众人纷纷说着这蛮国公主真是空有一副美艳皮囊,行事竟然这般不要脸,拖了一刻钟才回来! 舞草公主听到周围小声议论,面上还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晚一刻钟就晚了,她未来可是惠承帝的宠妃,难道还真有人会因为这晚来的一刻钟就数落她不成?能赢不就好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脸皮来凑 然而舞草公主刚生出这番念头,韩峦就站了出来,义正言辞地说:“明明是一同出发,舞草公主却比约定时间晚回来足足一刻钟,难不成是蛮国计算时间的概念跟我们大瑾国不一样?” 舞草公主咬牙:“你又是何人!” 韩峦不惧舞草公主的威势,继续说道:“我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公主是不是打算众目睽睽之下赖掉这一刻钟?若真是如此那我自然也不能说什么,顶多就是让大瑾国官员都见识到了蛮国公主耍赖使诈的本事。” 谢恒言简意赅做总结:“实力不够,脸皮来凑。” 顿时周围爆发一阵哄堂大笑。 舞草公主转头凶狠地瞪了一眼谢恒,谢恒却依旧保持着微笑得体的模样,看的舞草公主气得牙根痒痒。 “不算这只兔子总行了吧!” 舞草公主从自己的猎物中挑拣出一只瘦得皮包骨的野兔拎了出来,表示这只可以不算数。 一刻钟的时间,就这么一只小小野兔,对于懂得骑射之人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 那边殷九思看了一眼舞草公主不情不愿的样子,转头对着韩峦和谢恒点头示意,算是感激他们刚刚仗义执言,随即便让侍卫开始清点两人的猎物。 其结果就是即使算上那只野兔,不管是在数量还是在重量上,都是殷九思赢了。 舞草公主不敢相信,自己带着两个侍女又检查了一番,最后不得不承认确实是自己这边少了。 她本来还想耍赖殷九思作弊,但又立刻想到为了公平起见,她这边跟了两个大瑾国侍卫随行,殷九思那边跟了两个护送使团的蛮国侍卫,都没有机会作弊。她能硬生生拖出那一刻钟都是使了些极不光彩的手段。 一个跟殷九思交好的千金小姐道:“既然胜负已分,那公主殿下可别忘了之前说好的彩头,这字据上的手印儿可还新鲜着呢!” 舞草咬牙,在众人的目光下一动没动,忽而脸上神色一变,露出几分脆弱委屈的模样,像极了被刁蛮千金给欺负了的小家碧玉,眼泪说来就来,在眼眶里打着转,我见犹怜! 那些豪门贵女们自然不吃舞草这一套,还纷纷露出厌恶的表情。倒是有几个爱好美色又立场不坚的男子显出几分心疼的神色。 一个身着草灰色华服的男子站出来,故作大义凛然地说:“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人家远道而来的公主很光彩吗?如果不是你们一开始咄咄逼人,公主又怎会被激地主动要求比试?现在既然已经分出胜负也就够了,何必非要抓着那不合理的彩头不放?” 这话一出在场不少人都皱了眉头。谢恒眉头皱得尤其深。 这是哪家地主的傻儿子放出来了?这种话也能说得出口? 事关本国颜面,这时候就是一些太子党和三皇子党都还能拎得清,知道此时该向着谁,这货就是脑子被驴连环踢了也不该能说出这种话吧? 跟殷九思交好的那位千金霎时怒了:“阙献!你是不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九思是你的未婚妻,你这时候不帮着就是居然还胳膊肘往外拐!” 谢恒刚想说这名字起得很合适,可能这货就是智力和人品上的双重缺陷,可后面就震惊了!这玩意儿竟然是殷九思的未婚夫?他连殷九思的一根头发丝儿都配不上好吗? 就连韩峦也十分震惊,甚至眼中有明晃晃地为殷九思感到不值。 阮信立即给谢恒“科普”,那阙献是京中守备军火器营翼长阙胜德的儿子。 这个阙胜德从前也在殷庭手下待过,是殷庭的副手,而且跟殷稷的关系也还不错,那时候的表现那是可圈可点,怎么看都是一个心思耿直、重情重义之人。小时候的阙献也常去殷家玩耍,甜甜地叫着殷庭“爷爷”,于是两家就定了娃娃亲,当时的殷九思不过五岁。 可后来阙胜德步步高升,成了京中守备军火器营翼长,正三品的武职京官,整个人就变了,原本只是瞧着有些追名逐利,但对殷庭和殷稷还和从前一样,殷家父子虽有所不满,但也不能因为人家追求高官厚禄就断了往来不是?人往高处走,想要富贵权势本身也没错。 随着殷庭战死,殷稷与朝臣交恶,殷家出现颓败之势,阙家父子的面孔就变了。 殷稷少在京中不知情形,但殷九思玲珑心思,如何能感觉不出阙家已经不满意这门婚事,甚至阙献对她从来都是看不上的。从前就嫌弃她一个女子舞刀弄枪,只是碍于祖父和父亲才不曾表示出来,现在却是丝毫不加遮掩。 这时候的阙献还腆着脸说:“我这是帮理不帮亲,就算殷九思是我未婚妻我也还是站在公理和正义这边,你们就是不能欺负舞草公主。”说着还对着舞草公主露出自以为颇有魅力的一笑,“公主莫要担心,有我在她们不敢为难于你。” 卧槽老子快忍不住了! 谢恒这会只觉得这种纯天然的傻逼在有时候真是比三皇子和荣旭之流更加气人!他们是怎么做到能傻逼得如此纯粹的? “啊呸!还公理和正义,说着这些四六不着、是非不分的话还标榜公理和正义,我看你就是一时色迷心窍连自己是哪儿的种都忘了!不过是红粉骷髅就能让你把祖宗八辈儿都给抛在脑后,你家先祖要是知道后辈出了你这么个混不吝的犟驴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个仙人板板的什么东西!” 一番震惊四座的发言就这样被毫不遮掩地说了出来。 众人看去,那敢“口出狂言”的不正是前段时间风头正盛的朝中新贵谢恒吗? 不愧是当年被陛下钦点的探花郎,这张嘴可真够厉害的! 谢恒那还没说完,他心里实在气得不行。 “你本就是无品无级仗着父辈关系才进来猎场的官家子弟,不说跟其他人多多学习探讨,又或者本本分分地欣赏春日风光,再者去林场驰骋参与狩猎,却在这里大放厥词,你可知道嘴里吐出来的是人话还是狗屎?分明已经知晓是蛮国公主无理挑衅在先,殷家小姐大义维护在后,而且也是蛮国公主先提出那不合理的彩头试图折辱殷家小姐,这明晃晃的事实摆在眼前你装瞎呀!你这么颠倒是非你爹知道吗?” 阙献都被骂得懵圈了,好一会都没反应过来。 寇越他们赶紧假模假样地劝着谢恒别那么生气,但字里行间却再度把阙献给损了一通。 开玩笑,要是阙胜德他们可能还有些顾忌,但如谢恒所说,阙献无品无级,目前身上也就只有个秀才的功名,他们有什么好顾忌的? 殷九思冷冷看着阙献,往前走了两步,周围喧闹的众人立即安静下来。 “阙公子,我知晓你看不上我家武将出身,也嫌弃我整日舞刀弄枪,既然如此,你我婚约就此作罢。” 阙献反应过来,咬着腮帮子说:“你可确定?” 殷九思目光淡然:“自然,你看不上我舞刀弄枪,我也看不上你不思进取、为人浅薄,你觉得与我订婚是委屈了你,我何尝不觉得你这种忘恩负义之辈根本配不上我殷九思?祖父还在时你极尽巴结提讨好,祖父去世之后你对我相见不识,如此小人行径我看着便深觉恶心。我殷九思就是终身不嫁,也看不上你这种虚伪轻浮之人。” “说得好!” 这下韩峦是真没忍住鼓掌了! 周围围观的人大都是有朝职在身的官员,又或者是一些权贵子弟,也都不将阙献放在眼中,这会又确实被张殷九思的大气豪迈所感染,再加上殷九思的确赢了蛮国公主,这掌声便都响了起来。 阙献面色涨红甚至发紫,在周围人的掌声中好像还隐隐听到了对自己嘲笑的声音,脑袋嗡嗡的,拨开人群就冲了出去。 殷九思目光转向舞草:“现在该公主履行约定了。还是公主打算再扮一会可怜,看看还有没有脑子这么拎不清的再愿意站出来为公主说话?” 谢恒的目光扫视四周,仿佛要是还有谁敢站出来他可就又要管不住自己的嘴甚至无法顾及同朝为官的情谊了。 被谢恒的目光扫过,就是还有那些被舞草公主的美貌和故作娇态给迷了心的,也不敢再站出来。 从前众人都只知道谢恒颇受陛下看重,前途无量,现在又知道他嘴巴毒得很,得理不饶人,性情和才华一样嚣张,日后只会更加不敢得罪于他。 而这一次的事情也在日后被众人评论为谢恒佞臣之路的起点。 舞草公主气得攥紧了拳头,见自己示弱没有效果之后,脸上那点娇柔之态也随之散去,恶气声声地说:“本公主不是耍赖之人,一定会照做!” 殷九思笑着点头:“我也觉得公主一定会信守诺言。为了方便引导公主,教会公主我们大瑾国的礼仪,我会派遣一个教养嬷嬷跟在公主身边。公主放心,这位嬷嬷从前就是在宫中伺候娘娘们的,最是有规矩,也算是帮公主提前适应一下宫中生活,想来若是陛下知道也会很高兴。” 第一百五十三章 将军帮我揍他! 舞草公主咬牙切齿,什么帮助她学习规矩?还不就是来监视她实现赌约的!偏偏说得这样有理有据,让她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只能硬着头皮接下。 韩峦看着这样从容不迫的殷九思,眼中欣赏的光彩更盛。 随着舞草公主的愤而离开,一场闹剧终于结束。 虽然算是他们这边赢了,但谢恒心中还是有气,也没了继续闲逛的心思,就让寇越他们自己去溜达,他自己就先回了营帐。 舞草公主的嚣张跋扈让她生气,她敢这样挑衅那些命妇贵女们归根结底还不是蛮国给她的底气?可见蛮国的确并非真心与大瑾国交好。 而朝中围观者中其实还不乏阙献那样的搅屎棍,不想着如何强大自身抵御外敌,终日歌舞升平瞧不见内忧外患,甚至还会胳膊肘往外拐! 所以真正令谢恒如此动怒的不是“缺心眼”本人,而是朝中那些和“缺心眼”一样的人! 不过他目前还是非常厌恶阙献这个“出头鸟”! 到现在谢恒还觉得自己不过骂了“缺心眼”几句实在不解恨,他若是有功夫在身当时说什么也要上前啪啪抽那“缺心眼”两个大耳锅子! 可惜自己这小身板就算跟将军学习了几日拳脚功夫也只是粗知一二,绝对不是武将之后还明显是练家子的“缺心眼”的对手,如果宣景在的话他一定会大吼一声:“将军帮我揍他!” “揍谁?” 突然出现的声音把谢恒给吓了一跳,转身一看是宣景又立即放下心来,随即捂着嘴道:“啊?我刚刚说出来了?” 宣景挑眉:“嗯,你说让我帮你揍他,谁惹着你了?” 谢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还以为自己只是在心里想想,却没想到是真的说出来了。这事也没什么好瞒着的,谢恒便把所有情况言简意赅地告诉宣景。 宣景眉头一皱:“那蛮国公主竟然如此嚣张?” “就是!”谢恒还义愤填膺,“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是在谁的地盘儿上!空有一副貌美如花的外表,却也是蛇蝎心肠!我看那女人离开的时候还满脸阴鸷,想来就算她履行约定心中定然也十分不甘,说不定还会做出什么报复之举!” 宣景:“我会让陆潇更仔细些。” 谢恒:“是陆潇在盯着啊,辛苦他了,对了,将军可有查出那舞草公主和她那些男扮女装的人是怎么回事?她不会真的再练什么邪功需要男人精气吧?” 宣景神色微微异样,“没有,就只是她生性暴虐,喜欢折磨人。” “专门喜欢折磨男人?她仇男啊?” “也许吧。” 谢恒嘴角一扯,对此不是很理解,但也没有了继续追问的兴趣。 宣景:“你要是不想出去了就休息一会,晚上会有篝火晚会,可能会闹到很晚。” 谢恒点头,“也好,将军要去忙了?” 宣景:“确实有些事要去处理。” “那就快去忙吧,别耽搁了。” 宣景离开后,谢恒就闷头睡觉了。跟宣景聊了一番后心情舒畅了不少,很快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而另外一边,阙献再离开之后一个人跑去了远处的河边,气得踢打河岸边的小树,直到手破了点皮才疼得他停下来蹲在地上一个劲儿吹着伤口。 “公子,包扎一下吧。” 温柔如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阙献抬头一看,只见一个面貌清秀神色温和的女子弯腰站在他身侧,正伸手递过来一块浅粉色的手帕。 那柔和优雅的笑容像一束阳光照进他心中,驱走大半阴霾。 “姑娘,你是……” 那女子只是浅浅笑着,“公子不必气愤,他们不认同你并不是你的错,你只是”众人皆醉我独醒”,有些人不能理解你,但也会有真正理解你的人。” 这一番话可是说进了阙献的心里,让他原本的气愤不甘又去了大半。 待阙献想要再问女子名讳时,对方却只留下一个满是温柔安抚的笑意,转身翩然离去,如同偶然临世的仙女一般,将那仿佛带着救赎之力的温柔背影深深留在阙献心中。 佳人已经远去,阙献看着手中的浅粉色手帕出神。 突然,他眼前一亮,立马将手帕展开,只见在手帕的一角绣着一个小小的“柔”字。 柔…… 真是个美好的字眼。 刚刚这位姑娘定然也是某位世家贵女,只是哪家小姐的名讳中带着一个“柔”字?回头他定然要打听打听去。 谢元柔紧张地回到自己的营帐,站在门口深深呼出一口气,脸上是遮掩不住的欢喜。 她刚刚的表现应该没有任何问题,就是每个表情呈现给阙献的角度都是她精心设计过的,看阙献最后那双眼迷蒙的样子就是被自己给迷住了。 虽然她没有表明身份,但凭着手帕上的一个“柔”字,阙献一定能找到自己。 即便自己身份低微,但就凭着她在阙献最为低落之时对他伸出手,又那样不留姓名地离去,也一定能成为阙献心中的白月光。 正三品的实权武将之家,这个身份虽然比不上嘉南候府但也不差了,最重要的是应该更能容易接受让自己为正妻。而且那个阙献一看就是个头脑简单好驾驭的,要哄住这样的男人对于谢元柔而言并非难事。 她已经给了阙献一个最完美也最印象深刻的“初见”,后面只要好好运作,她绝对有机会成为阙献的正妻。这还要感谢他的前未婚妻,那位骄傲的将军之女殷九思,有她这样闹一通,京城中有头有脸的千金小姐们怕是都看不上阙献了,这就是她的机会! 谢元柔也知道阙献并非是最好的,但是比起被家里草草安排婚事随便嫁给一个寒门子弟,现在的阙献就是她最合适的选择!出身不低而且好驾驭,日后她的日子才能好过。 谢元柔又深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回自己的小帐篷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就被身后的声音叫住了脚步。 “七妹妹。” 谢元柔回头,看到站在身后的谢斌,淡淡一笑,“原来是兄长。兄长找我有事?” 谢斌面无表情地看着谢元柔:“这就是你一定要跟我来春猎的目的?” 谢元柔笑容不变,“兄长在说什么?元柔听不明白。” “你掐的好时机,阙献被打击得颜面尽失,在心情最为低落之际你恰好出现,看似随意实则精心算计的三言两语宽慰了他,轻描淡写地在他心中留下了极深的印象。表面上看似乎没打算与之多做牵扯,可实际上又留下手帕作为线索让他日后能找到你。”谢斌满眼的失望自嘲,“我竟不知一向看起来最为乖巧懂事的七妹妹竟然有这般心机。看来我这个兄长做得着实失败,不管是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还是庶出的妹妹,我都从未真正了解过。” 谢元柔脸上做出慌张的表情,紧握着手惶恐地往后退两步低下头,“我、我实在不知道兄长为何这般误会于我,我真的没有想那般多,只是看着阙公子一人实在可怜这才出言安慰,将手帕给阙公子包扎的确是我大意了,但我现在也不好意思要回来。若是兄长因此而错怪我,那就算是我的不是吧!” 谢斌笑着摇头:“到这时候你还这般巧言善辩,是我低估了七妹妹。但在七妹妹眼中我就是个傻子不成?” 谢元柔还是继续辩解,但谢斌却已经没有听下去的心情。 谢斌好似有些疲累地闭了闭眼睛,无奈地摆摆手:“罢了罢了,事已至此我也懒得再说你什么,只是日后你也别想再拿我当筏子攀高枝儿!” 看着谢斌愤而离去的背影,谢元柔那惶恐不安甚至仿佛下一刻就要委屈得哭出来的表情瞬间被阴冷取代。 她没想到自己的算计会那么巧被谢斌看到,本来看谢斌单纯,谢元柔还想着能利用几次,现下看来是不能了!都怪那个谢恒!那么精明早早就看穿了她,不然她做很多事也不会那般束手束脚! 虽然被谢斌发现了算计,但谢元柔也不可能就此放弃,只是她得重新想想后面该如何规划。 备受打击的谢斌走走就发现自己走到了谢恒的营帐内,突然间就十分想跟谢恒诉说一番心中的不快。 “阿恒,你在吗?” 已经快要睡着的谢恒被这一声“阿恒”叫唤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彻底清醒过来。 谢恒坐起身微微叹气:“我在,兄长进来吧。” 谢斌掀开帘子进来,一看谢恒坐在榻上,身上还盖着被子,不禁一愣:“你这是要睡觉了?现在?” 谢恒勾起嘴角一笑:“这天还清冷得很,什么时候不好睡觉?兄长这时候来找我是有事?” 谢斌点头,表情也变得有些落寞:“我就是在想是不是谢家的教育真的有问题,怎么谢家的姑娘一个两个都这么不懂事?” 谢恒明白了,大概是谢斌发现了谢元柔的小算计,见识到了谢元柔的真面目,觉得受到了打击。 “是不是谢元柔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第一百五十四章 是你不懂! 谢斌听谢恒连七妹妹都没叫,便问道:“你是不是早就发现谢元柔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之前你听到我要带谢元柔参加春猎时候表情就有些不自然,只是当时我并未当回事。现在回想起来,你跟她似乎从未多亲近。想要跟随春猎这件事她本来更可以拜托你,但最后却选择来找我,我早该想到有问题。” 谢恒挠挠鼻子,这让他怎么说呢?有些事情确实不方便让谢斌知道啊! “其实我之前也只是有所怀疑而已。当初在我乡试中榜之后,家里很多人对我的态度都变了,这点想必兄长也知道。但谢元柔却没有上赶着来讨好我,只是在许多人表态之后,她最后才来找我,还是以感激之名。” “感激之名?”谢斌没明白,“她感激你什么?” 谢恒:“感激我同祖母和父亲说取消宴席之事,说我此举是保全了没有发挥好的谢宏的颜面,她被养在万姨娘膝下,与谢宏的关系自然要比旁人近一些,她当谢宏是真正的兄长,自然要为我此番保全了谢宏颜面的做法而感激,给我送了不少她亲手做的点心来,之后还共情了一番,说她在万姨娘手下讨生活也很是不易,从前也就没能多照顾到我。” 谢斌没有说话,他设想着当时的情景,如果不是今天亲眼看见谢元柔的算计,他可能真会以为谢元柔是个人美心善的好姑娘,不仅没有着急攀附成功翻身的庶出兄长,甚至还能替一向对自己不好的谢宏感恩,就没有比这更善良贴心的好妹妹了!就算不仔仔细细捧在手心里宠着也得多加关爱。 “难道当时你就对她产生了怀疑?可她那番说辞也没有问题。” 谢恒笑了笑:“是没有问题,但就是因为”没有问题”才让我生疑。” 谢斌有些不赞同地皱眉:“这样会不会太偏激了?” 谢恒:“我本不是在和风细雨中成长,看待各种人事时便难免多了分天然的怀疑。我不是不相信这世上真有如阳光雨露般真诚美好的人,只是不相信自己能轻易遇上。” 谢斌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反驳的话,只是心里更加为这个弟弟感到酸涩难当。 谢恒:“再者我也仔细观察了谢元柔,她身上穿着虽然不是多好的料子,但也不差,而且面色红润,明显吃穿上并没有被过分苛待,甚至她还能自由出入厨房,有钱买材料自己做点心给我或者孝敬祖母。万姨娘如何你我都清楚,你觉得如果谢元柔真如她表面上那般温和无害没有半点心机,可能在万姨娘手下过得这般滋润?” 谢斌这才回想起从前见谢元柔的情形,每次在万姨娘身边或者两个嫡亲妹妹身后见到这个七妹妹时,对方总是不吭声,没有存在感不惹人注意,但细细回想便会忆起对方的表现也算进退得宜,只是在不经意间透漏出自己的可怜惹人怜爱,而实际上好像也并未总看见她吃亏。 最多就是谢元馨刁难奚落,谢元霞偶尔假装解围,万姨娘那边没怎么听她提起过谢元柔,却也不见她对谢元柔多加为难。 他总是被谢元柔那仿佛时时刻刻都在受委屈的模样给欺骗,真以为这个妹妹就是这样不争不抢总吃亏的性子,才会在对谢恒有所改观之后连带着对谢元柔也好起来。 谢斌摇头苦笑,“我果然很蠢。” 谢恒想了想,安慰道:“也不能这么说,兄长这才是真正的单纯。兄长从前于后宅接触不多,有父亲和夫人护着,也接触不到那些阴私算计,不清楚是正常的。其实在我看来,谢元柔有她的算计是她的事情,谁不想过好日子?特别是在经历过压迫之后。只要谢元柔不算计到我们身上,不做损害谢家名誉之事,她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兄长看不惯的话就直接眼不见为净,不理会便是。” 谢斌微愣,似乎是在极短的时间内三观粉碎又进行了重组。 从前他大概会觉得谢恒的说法有些不负责任,可现在听起来却觉得非常有道理! 或许自己也是该向阿恒学习,那他大概就能看得更加透彻了。 谢斌犹豫片刻,还是告诉了谢恒有关谢元柔和阙献之事。 当时谢恒狂怼阙献时他也在场,鼓掌鼓得最卖力的人中就有他一个,对阙献那也很是看不上,而谢元柔却花费这诸多心思,明显是看上了阙献的家世,有个正三品朝职的父亲。别看阙献现在还只是个秀才功名,但首先吃穿用度上就肯定比一些寒门出身五六品官员家里要好,日后再努把力,只要会试上了榜,有阙胜德上下活动,也能有机会谋个实缺。 谢恒一听阙献的名字,本来还算淡定的态度顿时冷漠下来,连说话语气都满是讽刺:“我原来还当她多聪明,选来选去竟然选中了阙献!” 谢斌一听又直皱眉:“什么叫选来选去?难不成之前那两庄婚事没成都是她自己的手笔?” 谢恒:“自然!至少绝大部分是!嘉南候府门第是高,但她不愿意为妾。韩家虽然给与正妻之位,但毕竟蓬户出身,韩家父子都是七品官,她又看不上。没想到最后竟然把目光放到了阙献身上,她这是认定在京中贵女们面前颜面尽失的阙献不可能再找到一户门当户对的姻缘,而她再设计阙献钟情自己,便能稳稳将阙家少爷的正妻之位握在手中。” 谢斌叹气,“可这阙献的品行实在是……” 谢恒冷笑,“在我们这位七妹妹心中,丈夫的品行哪有正妻之位重要?哪有富贵权势重要?她心中未必看得上阙献,但只要阙献能给她想要的她便不会在乎。或者说只要任何人能给她想要的,她都可以毫不犹豫地出卖自己的婚事。一纸姻缘缔结两姓之好,终身大事在谢元柔眼中才不代表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而只是一场纯粹可以用来谋利的交易罢了。” 说实在的,就谢元柔的这种性格其实很“适合”眼下的官场,如果她是个男人还能入朝为官的话,说不定还真能成为一代奸臣。不管后世如何评价唾骂,她应该都能有本事让自己在当下过得很舒服。 谢斌的心情沉重,到底是自家妹妹,这样的心机深沉不择手段还是让他心冷不已。不过他也没资格指摘什么,谁让自己对谢元柔也确实没怎么尽过为人兄长的责任。 罢了,日后自己就跟阿恒一样,对谢元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前提是谢元柔不能做出有辱谢家门风之事。 看谢斌好像想通了不少,谢恒感叹自己这么多口水总算没有白费,这“知心弟弟”做得还是挺好的。 谢斌深吸一口气,“多谢阿恒宽慰,我日后也知道该怎么做了。” 谢恒点头,“那就好。”他刚想顺口送客,谢斌又笑道:“一起出去走走吧!好不容易参加春猎,就在帐篷里睡觉多没意思!” 谢恒:……是你不懂! 然而谢斌听不到他心中的叫嚣,还是把人从榻上叫了起来,一起出去……散步。 到了晚上,夜幕刚刚降临,熊熊篝火便一堆一堆地燃烧起来,照得整个猎场都是亮堂的。 惠承帝等皇亲国戚那堆的篝火自然最高,设在最中间,其他的篝火堆都围绕着中心这堆。 傍晚时惠承帝也知道了蛮国公主跟殷九思比骑射输了的事情,但他也并没有替自己未来的妃子周旋。一来当初殷庭老将军的事惠承帝多少愧疚,二来嘛……估计他也想稍微杀杀这位异国公主的锐气,以便将来更容易将其身心收服,再说他也很想看看异国公主换上他们大瑾国服饰的模样。 赌约是从明日开始,今天晚上可就是这场春猎期间舞草公主最后身着蛮国服饰的时候了,大概是气愤之下不想见人,篝火晚会上也不见其身影,听说是称病在营帐中不愿出来。 谢恒跟谢斌两个人生地不熟地去溜达小半天的结果就是差点迷路,幸好遇到了巡防的侍卫,这才跟着回来。这事两人坚决不会向任何人提起,实在太丢人! 寇越他们老早就占好了位置,瞧见谢恒之后就赶紧招手叫其过去。 谢恒一看,这一圈坐着的还都是熟人,除了寇越、阮信他们四个之外,还有阮时衡和郭嘉以及韩峦,现在加上他和谢斌就差不多了。他们这个篝火不是很大,一圈人坐下来也刚刚好。 每个篝火堆边上都有伺候的侍从,负责烧烤食物端送酒水。用来烧烤的基本都是白日里狩猎而来的,有些是那些参与狩猎的勋贵大臣们贡献,大多数是禁军侍卫猎捕而来,当然也有提前准备好的食材。 冯凯和阮时衡非要自己动手烤肉,只让侍从给打下手。 谢恒有点担心到手他们会吃到半生不熟或者熟过头的,就让经验丰富的宁六过去帮忙,石竹就只能在一边看着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套麻袋 果然谢恒的担心是对的,要不是有宁六在,他们今晚大概就只能吃点瓜果点心,烤肉就别想了。 一边吃吃喝喝一边聊天,还能看着不远处中心篝火那边载歌载舞的表演,感受着晚间清风和山林草木的气息,也是一番极为不错的体验。 谢斌正看着,突然余光瞧见距离他们不远处的一个篝火堆走出一个人,正是阙献。 看阙献的样子应该是要去方便,连侍从也没带着,着急忙慌地就往没人的地方跑。 谢斌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他想从阙献那里拿回谢元柔的手帕。 手帕本就是姑娘家的贴身之物,若出现在外男身上终究不好。不管谢元柔作何打算,这件事若是被外人知道了多少会牵累谢家本就已经不那么好听的名声,若是能要回来自然最好。 谢斌也没告诉谢恒,想着只是拿回手帕,自己去就够了,就不让谢恒跟着一起操心,于是便跟谢恒说自己去方便。 谢恒点点头,只叮嘱这乌漆嘛黑的让谢斌注意安全。 谢斌加快脚步往阙献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然而走了好一会还是没看到人。 谢斌苦恼,难道这就让他给跟丢了?阙献脚程那么快的吗? 就在谢斌无奈之下打算回去时,却隐隐听到了几声不太对的声音,闷闷的,像是击打重物所致,期间还夹杂着隐忍的呜咽声。 谢恒小心翼翼地寻着声音的方向走过去,在一处半人高还有高大树木掩护的灌木丛后看到了一个算是赤身裸体只有上半身套着麻袋的男人。从旁边散乱的衣服来看着分明就是他以为跟丢了的阙献啊! 这会阙献正在地上艰难地打滚,借着朦胧的月光能看到他身上都是伤,伴随着疼痛的呻吟声。 这时候谢斌就是再迟钝也明白过来了,这是阙献被人套了麻袋还扒光衣服给揍了一顿啊! 什么人竟然如此……干得漂亮! 下午听阙献大放厥词时他就想揍人了,但也只是想想,没想到现在居然真有人做了!肯定还是跟他一样对阙献的所言所行十分不齿的人! 看阙献疼得站都站不起来,甚至连上半身的麻袋都没有力气弄下去,谢斌觉得十分解恨,上前补了两脚之后便在散落的衣物中找到谢元柔的手帕匆匆离开了。 在他走后,宣景才从一棵大树后的阴影下走出来,边上还有忍笑忍到肚子痛的荣启。 之后荣启又给已经半昏迷的阙献补了两脚才跟宣景一起离开。 回去路上,荣启终究是忍不住了,放声大笑了好一会! “可以啊老宣!什么时候连套麻袋打人这种事都能做出来了?进步了啊!不过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有这种好玩儿的事儿也不叫上我,要不是我眼尖发现你动向不对跟着你过来可就错过了!” 宣景:“你就这么闲?” 荣启眉梢一挑:“别往我身上扯话题,老实说,你是怎么想到要去揍阙献的?他下午的事是已经传开了,不过我还是认为你不会无缘无故花心思在他这种废柴身上。” “谢恒说的。” 荣启挑起另外一边眉毛,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也就是你家探花郎能指使得动你,要是我说你肯定当没听见,或者让我自己去。” 宣景:“你说得对。” 荣启:…… “咳咳,不过现在你家探花郎是真不把你当外人啊,这种让你去打人的话也能自然地说出来了,看来你们父子的感情是越来越亲厚了。” 宣景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往边上挪了挪,拉远了和荣启之间的距离。 荣启:“你这是做什么?” 宣景:“听说傻会传染。” 荣启:“……别以为我没听出来你在拐弯抹角骂我!” 宣景摇头,就在荣启以为宣景要否认骂自己时,对方轻飘飘说了句——没拐弯抹角。 荣启无奈,“除了面对你家探花郎你还真是一点亏都不吃!不过可以理解,疼儿子嘛!就是这样!话说对于现在你家探花郎跟阮时衡那小子关系越来越亲近,你有什么想法没?” 宣景:“没有。” 这天儿算是聊死了。 但荣启也能理解,不管朝堂之上宣景跟阮相关系如何,宣景都不会在谢恒面前说上半句让他家探花郎左右为难的话。 晚会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大多数人都已经醉得不轻,还有不少人是困得不行但一直硬撑着,等一结束就在身边侍从的搀扶下东倒西歪地回去,这么一大片人走路都是摇摇晃晃的,要是远远看去估计效果堪比丧尸进城。 谢恒的精神还算好的,也没怎么喝酒,倒是寇越他们,各个都醉得不轻,连谢斌都喝了不少,大概是因为谢元柔的事心中还是多少郁闷,不免就多喝了两杯。 看谢斌的侍从将人掺走之后,谢恒才回去自己的营帐。 石竹和宁六一左一右跟在谢恒身后。到了营帐门口,谢恒也让两人赶紧休息,尤其是宁六,今晚上辛苦了,那帮只会吃不会烤的偏偏要自己动手,最后劳累的都是宁六。 到两人走后,谢恒洗漱完却没有立即入睡,而是宽下外衣裹着被子靠坐在榻上等着。 过了好一会,到他差点就要睡着的时候,外面传来轻微的鸟雀扇动翅膀的声音。 谢恒赶紧起身掀起厚重的帘子,夜鸦呼哧呼哧飞了进来。 谢恒派去两只雀鸟一只盯着舞草公主一只盯着韦敏智,为了不错漏信息,便让夜鸦从中联系,两只雀鸟那边有什么消息都会转告夜鸦,夜鸦汇总之后再过来告诉谢恒。 谢恒还没问,直接就先给了夜鸦一条小鱼干,又另外拿出两条表示是给另外两只雀鸟的。 夜鸦的小红豆眼中竟然有一种接近称赞着谢恒“十分上道”的神色。 根据两只雀鸟获得的消息,舞草公主私下有跟太子接触,而韦敏智却是跟三皇子有所接触。 同一国的使团要员却在私下跟两位皇子接触,这就有猫腻了。 而在夜鸦过来之前,那两人刚刚又秘密去了太子和三皇子的营帐,两只雀鸟也已经跟了过去,就算不能完全听到他们的谈话,能捕捉到一两个关键词也是好的。 之前宣景说有派陆潇和胡靖去分别监视舞草公主和韦敏智,现在应该也已经知道这两人的动向了。但谈话内容肯定无从知晓,等回头自己这边整理完了信息再去告诉将军。 如今的谢恒颇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他的很多消息如此隐秘,连将军都打听不到,他也知道如此定然会让人无比疑惑,可是没办法,大事面前他不能就顾着自己的这点小秘密,即便有暴露的风险也无法。 所幸将军信任他,从来不问他消息来源,谢恒心中也十分感动,他知道这是来自宣景的信任,难得的信任。他也没打算瞒着宣景一辈子,就打算顺其自然,到该说的时候他自然会说。 那边宣景的确已经得到了消息,他让陆潇和胡靖继续盯着,同时也开始更加留意太子和三皇子的举动。 比起外使,要监视太子和三皇子的动向就容易得多了,现在知道蛮国的目的应该跟太子或者三皇子有关,那能盯住这头也好。 太子那边,看着深夜前来仍旧一番异族服饰的舞草公主,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舞草公主见到宣朝这种神情,心中冷冷一笑,这太子跟皇帝还真是一对父子,都对她的美貌无比垂涎,也是,这世上能扛得住她美貌的人着实不多。 舞草很会利用自己的优势,对着宣朝行礼,伴着甜甜一笑,“参见太子殿下。” 宣朝只觉得这甜美的声音喊着他,把他的骨头都给叫得酥软了! 瞧瞧那天鹅一般的美丽脖颈,瞧瞧那不盈一握的纤腰,还有那露在外面的皓白的脚腕,宣朝都恨不得扑上去在这些裸露在外的肌肤都染上自己的气息! 然而下一刻他又立即想到眼前的女子即将成为父皇的女人,身份上也会成为他的长辈! 想到这里,宣朝就觉得十分不甘心!父皇都那般老态龙钟了,还霸占着这样的美人,这不是暴殄天物吗?别看今日瞧着父皇精神还好,也不过是药物吊着,那处都未必还能硬的起来,到时候不得是让这小美人独守空闺? 如果是自己的话肯定不舍得美人空闺寂寞,定要夜夜都叫她满足! 舞草一点也不介意宣朝那仿佛要将她撕碎的灼热眼神,又甜甜地叫了一声:“太子殿下?” 宣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轻咳一声说:“是本太子失礼了,舞草公主快快请坐。啊,还是坐到榻上来吧,下面的垫子太凉。” 舞草就好像没发现宣朝的小心思一样,笑着坐到榻上。 宣朝心中一阵激动,这会两人之间也就还剩下一个人的距离,宣朝觉得自己稍微加重点呼吸就能闻到那从舞草公主身上传来的幽幽清香,真是好闻极了。 宣朝甚至不自觉地靠近:“公主……” 第一百五十六章 阴谋 舞草巧笑:“殿下这是要做什么?可别忘了我是陛下指定回宫后就要册封的舞妃,太子殿下这是连自己父皇的妃子也惦记上了?” 不知为何,这本该是无比羞耻之事,但是从舞草公主口中说出来却好像没什么严重的,甚至还让宣朝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奇异而隐秘的兴奋感! 是,眼前的人即将成为父皇的妃子!如果被他睡了会怎么样?睡父皇的女人会是一种什么感觉! 父皇的后宫之中有佳丽三千,多少人他碰都没有碰过,这简直就是浪费!自己精力不济还霸占着那多么美人,也不说为他的儿子们考虑一下。 宣朝舔了舔嘴唇,看着舞草公主笑得魅惑的模样,嗓子微干地说:“是,你是父皇的女人,但现在还不是。” 舞草笑得花枝乱颤,“其实我觉得殿下说的不完全对。我蛮国王上派我过来是为了联姻,是要嫁给大瑾国的皇帝,重点就是皇帝这个身份。现在你的父皇是皇帝,我自然是他的女人,但你是太子,是未来的皇帝,所以……” “所以你也是我的女人!” 不等舞草把话说完,宣朝就一把抱住了近在咫尺的女人,双手上下摩挲着,口鼻在舞草公主的唇畔颈侧流连忘返。 “既然你也是我的女人,那我现在就要了你又有何妨!” 说着宣朝就猴急地要去扒开舞草的衣裳。 舞草任由宣朝拔掉了外头的衣服,却在只剩下一件内衬时阻止了对方继续动作。 摩擦间那件内衬也被扯得几乎只是半挂在舞草的身上,已经露出来大片如最细嫩的豆腐一般细滑白嫩的肌肤,而这样的若隐若现、半遮半掩才更加令人血脉喷张。 宣朝更加急色,“你做什么?难道你不愿把自己交给本太子?本太子不比父皇强?” 舞草不急不缓地说:“自然不愿意,我说了,我的男人只能是大瑾国的皇帝,但太子还不一定就是皇帝。” 宣朝的脸色沉下来:“公主此言何意?” 舞草微微拉拢内衬,遮住肩膀的大片春光,“这还不明白吗?太子只是预备皇帝,最后能不能成为皇帝还不一定呢!谁让这太子在坐上皇位之前都是可以换人的呢!据我所知,太子殿下的三弟也是皇位的有力竞争人选,在朝堂之上的拥护者也不少,而且贵国陛下对三皇子也十分倚重呢!那保不齐最后……” “一派胡言!”太子气急败坏地打算了舞草的话,又在舞草的腰上狠狠掐了一把,占到了便宜后才说道,“老三就是痴心妄想!我可是正统嫡出,他一个庶子哪里有跟我比拼的份,父皇扶持他两把也不过是把他当做我的磨刀石罢了,让我日后继位更能堪当大任!他算什么东西!” 舞草被掐得娇叫一声,媚眼瞪了一眼宣朝继续说:“但三皇子的母妃是仅次于皇后娘娘的瑜贵妃,且不管皇帝陛下是拿他当太子殿下的磨刀石还是如何,至少在不少官员眼中三皇子更适合继承大统。那他就始终对太子殿下有威胁。再说就算是磨刀石也是亲生的,太子这么多年一直没能将这块碍眼的磨刀石给处理掉不是吗?皇帝陛下难免会怀疑太子殿下的实力,到时候要是真的动了扶持磨刀石上位的心思也不是不可能啊!届时您的太子之位可就不稳当了!大瑾国有句话叫胜者王败者寇,到时候也可以说太子殿下是三殿下的磨刀石!” 宣朝皱眉:“你说的这些我自然知道,可我毕竟与老三相争多年,他也的确有点本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拿下的!反正你放心就是,未来的大瑾国皇帝一定是本太子,你就乖乖地伺候好本太子就是了!” 舞草轻笑,按住宣朝又开始在她身上乱摸的手,“我看太子殿下也是能荣登大宝的人,以往跟三皇子始终没能真正分出个高下来定然是太子殿下顾念手足亲情,下手太轻了,您若是能不遗余力地打击三皇子,就凭您的正统身份和手上的势力,还真能扳不倒他?” “这个……”宣朝犹豫起来,“说是手足亲情那自然是笑话,天家无父子,更何况是手足。只是父皇虽然默认我们争斗,却也一直在大面上盯着我们的举动,若是在他的允许范围内争斗自然没什么,可要是做得太过头,只怕父王那边会有所迁怒。” 惠承帝会放任宣朝和宣阳相斗那也有底线的,这点两人也都非常清楚。所以他们相争多年也都会记着不去踩惠承帝的底线。 舞草公主不高兴的一撇嘴,“殿下别说得这么严肃,事在人为嘛!等殿下真斗倒了三皇子,到时候能继承皇位的就只有你一人,难道陛下还会另立他人吗?” 宣朝眼睛一亮,顿时觉得舞草公主说的有点道理,只是一时半会还在犹豫。 舞草公主媚笑着,白如羊脂玉的手指轻轻划过宣朝的下巴,“不如我给殿下讲个故事吧!” 宣朝攥住舞草公主的手亲了下:“你说。” 舞草公主:“这也算是我从前亲眼所见的一桩事。那一年我逛奴隶市场,看见一个奴隶贩子在卖女奴。总共有两个女奴,长得都十分貌美,但性格却是天壤之别。红衣女奴总是神采飞扬的模样,对着每一个路过的男子都极尽魅惑,将自己的美貌充分展现出来。而粉衣女奴却畏畏缩缩,努力遮掩着身体,企图逃避那些男人打量的目光。本来自然是红衣女奴会更好卖一些,大部分男人在那种地方买女奴都是为了回去享乐,肯定是知情识趣的更好。可红衣女奴却突发疾病,口吐白沫地倒在地上,还浑身抽搐颤抖。” 宣朝脸上露出一分惋惜神色:“那这么一来肯定没人要买她了,就是那奴隶贩子应该都会抛下她,或者随便低价卖了。” 舞草公主扬唇一笑:“不错,本来该是这样。那红衣女奴也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遭遇的情况,于是她趁自己情况稍有好转之际,强撑着身上所剩不多的力气从一个围观男人的腰间拔出一把刀,一刀就将那粉衣女奴给捅死了。” 宣朝大为震惊:“她、她竟然……” 舞草公主笑道:“围观人的表情就跟殿下此时的神情很像,那奴隶贩子也气坏了,扬手就要打那红衣女奴。可那红衣女奴接下来的话却让那努力贩子放下了手。” 宣朝也给勾起了兴趣,“那女奴说了什么?” 舞草公主:“女奴说,”她死了,你现在只有我了,要是把我打伤,你能卖出的价钱就更低,还不如把我照顾好再换个地方卖力吆喝,定能卖个好价钱,说不定还能弥补你的损失。”” 宣朝怔怔出神,不由想着如果自己是那奴隶贩子,应该也会停手,并且按照那红衣女奴说的做。 “置之死地而后生……”宣朝喃喃说着。 舞草公主挑眉:“这是你们大瑾国的说法?有意思!但说的很对,有的时候不破不立,太子殿下要是继续如此跟三皇子胶着下去,殿下稳坐太子位置自然不着急,但将来三皇子等得不耐烦了,先领会了这个道理,那到时候被踢出局的可能就是殿下您了。” 宣朝的眼底闪过一道暗光,“你说得对!这时候就看谁先反应过来,真要让老三先明白这个道理,那倒霉的就是本太子!” 舞草公主的眼中露出满意的笑,“正是!眼下太子殿下就该尽全力与三皇子拼杀,不惜一切代价!等日后您荣登大宝,整个大瑾国都是您的!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而我,自然也是陛下您的!” 一句“陛下”称呼得宣朝飘飘然,仿佛他现在就已经坐上了那至尊之位,而舞草公主已经是他的女人! “你说得对!反正这天下本就该是我的,老三敢跟我争,不管落得什么下场都是他咎由自取!父皇再怎么犹疑也只是在我和他之间举棋不定,只要没有老三拦路,我继承皇位便是顺理成章!” 舞草公主起身对宣朝行了一礼:“那臣妾就提前恭祝陛下大业得成!” “好!哈哈哈!好!” 舞草公主收拾好自己的衣服一件件穿上,走到门口时给了宣朝一个回眸一笑,“那我就静待太子殿下佳音了,何时除掉了三皇子,我何时便是陛下的人!” 宣朝自然不舍得就这么放走舞草,却也知道这种事强迫就没有意义了。而且他现在心潮澎湃,也确实只想好好琢么琢么该怎么对老三下手,便放了舞草公主离开。 而与此同时,韦敏智也正在游说三皇子,说话就是换汤不换药,也是劝说三皇子先下手为强。但跟太子不是一个路子,太子可以用美人引诱,但三皇子心机深沉,美人计那一套自是行不通,故而就得韦敏智亲自出马。 三皇子目光阴恻恻地看着韦敏智,如同一条锁定了猎物的毒蛇。 “你所言当真?蛮国愿意支持我扳倒太子?” 第一百五十七章 你知道就好 韦敏智:“这种事如何能拿来开玩笑?贵国强大,我蛮国确实有意交好,但如今贵国陛下身体欠安,而南境那边又还不够太平,我们也是担心两国随时再爆发冲突。当年三殿下的亲妹妹到我蛮国和亲,才有了这么两三年的平静,我蛮国自然跟三殿下的关系更为亲近,也只相信三殿下愿意修两国之好的决心。更何况三殿下雄才大略,而太子却只是占着个嫡出身份罢了。在我蛮国,皇位只是贤能者居之,可不看什么嫡长。” 对于韦敏智的夸赞,宣阳没有任何表示。 他确实比太子要明白些,他国插手皇位争夺之事可不简单,不能因为对方三言两语就信了。 好听的话谁不会说?可得看清楚对方的言行目的,不然就有可能万劫不复! “韦使也不必把话说得这么好听。你们若是一点想法也没有,也不会一再在边境试探,这三年的安分到底是和亲的的效果还是我大瑾国边境守军的震慑,你们心知肚明。不管你们打什么主意,可都别把本殿下当傻子糊弄!” 韦敏智立即表情真诚地解释,“殿下千万不要误会,我们要与殿下合作的心绝对真诚。不然也不会是我亲自来找殿下商谈。当然,我蛮国也的确有些想法。” “这就是了,”宣阳笑起来,“既然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那也就别再装模作样,有什么想法条件直接提出来,同意就合作,不同意就算了,本殿下也就当今夜没见过韦使,如此简单才最好。” 韦敏智一拱手:“殿下是痛快人,那我就直说了,我们想要广陵关!” 宣阳眯眼:“广陵关?就是当年卫铭战死的广陵关?” “不错!广陵关对于大瑾国来说并不是个物资丰饶之所,但对于我蛮国来说却是好地方,我蛮国多山川少平原,广陵关毗邻我蛮国长贵平原,若能合并在一起就可以大大扩大长贵平原的面积,便于我们进一步发展农牧业。” 宣阳:“恐怕不只这个原因吧?是不是还跟卫铭有关?” 韦敏智一笑,“三殿下睿智,也确实跟卫家有关。当年争夺广陵关,虽然卫铭战死,可那场战役还是大瑾国赢了,我蛮国不仅输了战役,更有两员大将和一位王爷命丧广陵关!那位王爷与我蛮国新帝乃是关系十分亲厚的叔侄,我王小时几乎就是被那位王爷带大。如此也是想借机给那位王爷报仇,若卫铭还在天有灵,那就让他看看,也让所有手染我蛮国无数士兵鲜血的卫家人看看,他们拼死守护的广陵关,最后还是被他们用生命拥护的朝廷亲手送给了我们!” 面对这样的蛇蝎算计,宣阳只是微微一笑,语气轻松地说:“蛮国还真是记仇啊。这是要诛所有卫家人的心啊!” 韦敏智哼了一声:“日后两国交好,怕也是没有开战的机会了,我王自然要抓住这个最后为王爷报仇的机会。再说只是戳戳卫家人的心,又不是要他们的命,这已经是看在往后将会与大瑾国交好的份上,也是看在三殿下的份上。” 宣阳这时对韦敏智的话已经信了七分,在他眼中只要蛮国是真的有所图,那便有合作的可能,利益形成的关系纽带会更加牢靠,也能更显出彼此的诚心。 “那蛮国要如何帮我?” 韦敏智:“我国舞草公主即将入宫为妃,相信三殿下也已经看出陛下对我国公主的喜爱看重。入宫之后,舞草公主会争夺陛下宠爱,但绝对不会与瑜贵妃娘娘为敌,甚至可以为娘娘所用,帮助娘娘排除异己,更有实力与皇后娘娘一较高下。朝政之上也会多为殿下吹陛下的枕边风,不明着向着殿下以免让陛下生疑,但会保证每一个枕边风的结果最终受益人都是三殿下。” 宣阳想着这确实不错,母妃现在虽然身为贵妃位高权重,但毕竟年老色衰,父皇的宠爱已经及不上从前,而皇后手里握着不少年轻妃嫔,联起手来反对付母妃确实难缠,也着实分走了不少母妃本就不如从前的恩宠。偏偏如此皇后还能博得贤良的名声,让父皇越加看重。 而眼下父皇明显十分喜欢舞草公主,看舞草公主那样也是懂得勾住男人的,到时候母妃这边就能如虎添翼,后宫那些为皇后效力的年轻妃嫔便不足为惧。 “好,若是舞草公主能站在我这边自然好!” 韦敏智笑着垂眸:“我们的诚意已经表达到了,接下来也要看三殿下是否全心全意争夺帝位!若是还像之前那样与太子呈胶着之态,就算我对殿下有信心,却也难保我王不怀疑殿下的能力。” 宣阳明白韦敏智话里的意思,说什么姻亲关系都是虚的,最重要的还是他得向蛮国证明他有能力,值得他们一帮,不然蛮国那边也有可能随时倒向太子。 “这不是难事,本殿下会让你们看清楚谁才适合成为大瑾国的新帝!” 韦敏智低头掩饰住嘴角的笑:“夜色已深,我就不打扰三殿下休息了,告辞。” 离开宣阳的帐子,韦敏智有在外头绕了两圈才前往舞草公主的营帐。 舞草公主也刚刚回来,韦敏智一看对方还有些衣衫不整,也只是见怪不怪地挑了挑眼角:“用上美人计了?” 舞草公主不甚在意地拉拢了两下衣服,“我都还没来得及用,那大瑾太子的眼睛就已经粘在我身上撕都撕不下来。后面也不过是我勾勾手指的事,现在人已经服服帖帖了,跟我指天誓日地保证一定会在最短时间内除掉三皇子,还要我做他的女人!哼,真是痴心妄想!” 韦敏智满意地点点头,“做得好,如此也不枉当年王上将你从奴隶市场买回来,还让你以公主的身份衣食无忧。这件事只要你做好了,待日后回去蛮国定然记你一大功。” 舞草斜倚在榻上,表情魅惑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什么大功不大功的我不在意,王上只要多赏我几个美男,或者给我权利让我能看上谁就抢谁,当然只限于平民,那我就知足了。” 韦敏智眼底划过一丝嫌恶,面上不动声色:“难道你现在不是这样?在蛮国,你走在大街上看见哪个男人长得不错不是说掳走就掳走?你玩坏了那么多男人王上可没说你半句。” 舞草娇媚一笑:“所以我这不是为王上尽心尽力办事了嘛!王上好计谋,等三皇子和大瑾太子不计后果地争斗起来,加大大瑾国的内耗,使得朝政更加乌烟瘴气,那就是我们蛮国一举攻入大晋的好时机。到时候朝廷顾不上边境战事,卫显扬他们就是再厉害,没有后方支援补给也撑不了多久,王上便大业可成!到时候我还打算跟王上讨要大瑾国的三皇子和卫显扬以及那个昭武将军,将他们都充入我的后院。” 韦敏智淫邪一笑:“昭武将军和卫显扬都是真正的硬骨头,恐怕不成,不过那个三皇子说不定你使使手腕还是可以的。” 舞草哼了一声,“不只是三皇子,还有大瑾太子!我生平最恨那种将女人视为玩物的男人,就像当初卖我的奴隶贩子,他白天打点好所有的女奴要卖个好价钱,晚上还要逐一侵犯折磨,根本不把女人当人,所以后来我就将他送到了专门爱玩男人的女乞丐堆里,让他也感受感受身体里每天被不同形状材质的东西侵入是个什么感觉!不过我现在也成了跟他一样的人,只是我玩儿的是男人。这种滋味确实很让人上瘾。” 韦敏智轻咳一声,有点听不下去了,毕竟他也是个男人,听一个女人在他面前说这种话,就算是同一战线也多少觉得不舒服。 “你也不要太大意,太子到底是一国储君,他今晚能被你勾引到,明日注意力就有可能放到别的有姿色的宫女身上,你还是要在他身上多花点心思,时不时地给他点甜头尝尝。” “放心吧,”舞草公主揶揄地看了一眼韦敏智,“勾引男人你还能有我在行,我知道该怎么做!” 被小小调戏了一把的韦敏智脸色发黑,他这岁数都快可以当舞草的爹了,居然还被这么一个女人给调戏了!而且他对舞草的感官实在很差,最看不惯对方那变态的喜欢弄男人的嗜好,要不是现在王上还用得着舞草,韦敏智都想悄悄把舞草给解决了。 韦敏智黑着脸离开舞草的营帐,同时舞草叫了两个男扮女装的男宠进去。虽然已经后半夜,可不弄一把她就睡不好。将特制的器物系在腰身上,奋力将两个男宠给弄得合不拢腿后,她才能睡个好觉。 负责监视两人的雀鸟在看到两人都休息之后才去找夜鸦汇报,而谢恒那边一大清早醒来刚一睁开眼就看到夜鸦立在床头歪着脑袋看着它。 他们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看了一会,谢恒缓缓起身,说道:“你这样尽职尽责让我觉得不给你涨工资都是良心上过不去。” 夜鸦嘎嘎两声——你知道就好。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丢人现眼 谢恒:“说吧,打探到什么了?” 夜鸦把汇总后的消息告诉谢恒。 两只雀鸟听得都不是很全面,有些时候说话声音太少,还有就是说话内容太多,有些记不住。 谢恒有特别注意锻炼这些小动物们的记忆力,但有的见效不错,有的就差一点,这次带过来的两只雀鸟已经算是记忆力很好的了,还是他们谈话的内容太多。 不过从零零散散的话语中,谢恒还是大致推断出了蛮国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也亏他们想得出来,要从宣阳和宣朝下手。 也可见他们大瑾国这两位皇子的内斗有多厉害,就连他国都已经知道,甚至还想着利用两人内斗来加大大瑾国的内耗,偏偏这两人还都心动了!那蛮国的人看似好话说尽,实际上心里不知道怎么鄙夷两人,真是丢人现眼! 谢恒让夜鸦嘱咐两只雀鸟继续盯着,他得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将军。 宣景那边已经知道舞草公主和韦敏智深夜前往太子和三皇子的营帐,看到舞草衣衫不整的出来时,胡靖还以为舞草公主是去跟太子鬼混了,但这时间也未免太短了点,太子这么不行的吗?但很快胡靖又想起将军说的舞草公主是有那种特殊癖好的人,太子应该是正常的啊!总不会跟舞草公主做那种事吧? 猜来猜去,胡靖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将自己看到的报告给将军。 正巧今日没什么活动,所有人可自由狩猎。 谢恒老早就去找了宣景,以至于后来阮时衡去找谢恒的时候都扑了个空。 谢恒将自己得到的消息碎片告诉宣景,而不是直接说出自己的猜测,他不想让自己的想法干涉到将军。将军在这方面的经验到底比他丰富,说不定能看到自己看不到的一些情况,他贸然说出自己的想法只会对将军造成影响。 最后宣景得出来的看法在大方向上跟谢恒一致,谢恒松口气,那就说明他的想法没有大的纰漏,这就好。 宣景脸色沉重,眼中带着肃杀之意:“广陵关!他们竟然敢提广陵关!” 哪怕这只是韦敏智用来降低三皇子戒心的借口,宣景也已经对韦敏智动了杀心! 但年卫铭战死广陵关的消息传到北境,他看着卫显扬惊得直接从马上摔了下去! 广陵关一战,卫铭牺牲,将士们也死伤无数,那是一场真正的“惨胜”!为了守住广陵关,南境军付出了太过沉重的代价! 韦敏智以此为饵是可气,而宣阳居然还能面不改色地就此事与韦敏智说笑便是可恨! 在宣阳眼中,广陵关是什么?那么多将士的牺牲是什么?他可以与有血海深仇的仇敌谈笑,甚至答应合作达成后将那染满了大瑾将士鲜血的广陵关拱手送人! 有那么一刻宣景甚至想闯进宣阳的帐子中打断他的手脚,让他跪在广陵关门口忏悔自己的罪孽! 咔嚓一声,宣景手中的茶杯被硬生生捏碎,碎片扎进手掌,鲜红的血顿时流出。 谢恒一惊,赶紧掰开宣景的手小心翼翼地将碎瓷片挑拣出来。他知道宣景的帐子里有医药箱,便赶紧找出来替宣景处理伤口上药包扎。 处理完伤口,谢恒瞧着宣景那依旧仿若凝成实质的杀气,心中十分担忧,双手捧着宣景受伤的手,轻声喊着:“将军……” 宣景狠狠闭眼,深吸一口气,“我没事。” 这都快气得冒烟儿了还没事呢? 谢恒对着宣景受伤的掌心吹了两下,安抚道:“将军莫要生气,左右我们已经知道了敌人的打算,绝对不会让他们得逞!他们这个计划的最大漏洞就是太子和三皇子之间并不相互知晓,如果他们知道蛮国一边向他们各自表示交好,一边又跟另一方交往密切,两头支持,那就一定能反应过来蛮国在打什么主意。也就不会再甘心被利用。” 跟这两人讲家国大义是讲不通的,只能从他们自身的利益下手。 宣景:“但要他们主动发现恐怕会很困难,蛮国那边既然敢这么做,就一定会防止太子和三皇子之间相互通气,而且他们本来就是对头关系,即便有一方有所怀疑,也会考虑这是不是圈套,最严谨的办法就是让他们……” 两人异口同声:“眼见为实。” 宣景和谢恒对视一眼。 谢恒见宣景的表情总算稍微放松下来了,心里也好过了些。 谢恒:“韦敏智谨慎,我看还是得从舞草公主那里下手。为了吊住太子,舞草公主会时不时地给太子点甜头,要是这种时候被三皇子撞见了,那至少三皇子这边会开始怀疑蛮国的可信程度,运气好的话太子那边也会透过三皇子的反应有所察觉。” 宣景点头:“是个好主意,得想想怎么运作才能不留痕迹。” 两人讨论了一会,最后总算拿出来一个可行的章程。还得是舞草公主那特殊的爱好给了他们这个机会。 中午。 宣阳在自己帐子中用膳,吃完后叫人进来收拾,可喊第一声却没人应声,直到他喊第二声留在外头等候传唤的侍从才赶紧进来收拾。 看着侍从匆匆进来,宣阳皱眉:“怎么回事?一个个都惫懒到这种程度,叫都叫不动你们了?” 那侍从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吓得浑身颤抖也不敢辩解。 宣阳没好气地看了一眼,问道:“刚刚在外面做什么才会听不到传唤?” 主子问话,那侍从自然不敢不回答。 “启禀殿下,奴才是听到……听到有人在议论舞草公主,一时好奇,就忍不住多听了一会。” 宣阳哼笑一声,“他们讨论舞草公主什么能让你听得这样入神?”这侍从跟在他身边伺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轻易当不会这般不着调,宣阳用着也习惯,不然也不会还给这侍从辩解的机会。 这次那侍从却犹豫了一会,没有立即开口。 宣阳脸色沉下来,“本殿下问话你竟然敢避而不答!” 侍从惶恐地磕了一个头,“奴才不敢,只是担心这些话说出来会污了殿下的耳朵。” 宣阳皱眉:“到底在说什么你照实说就是,污不污耳朵本殿下都不会怪你!快说!” “是!”那侍从又叩了一个头才开始讲述自己无意中听到的,“他们说……说舞草公主身边跟着的侍女中其实有四个都是男扮女装,他们实际上是舞草公主的男宠!而且几乎每天晚上舞草公主都要叫两个男宠进去,这就是为何舞草公主不让我们大瑾国侍卫守着帐篷的原因,是不想被发现她夜夜叫男宠。这事还是一个前儿个半夜出去方便的宫人无意中发现的,也有其他宫人作证,说曾经远远看到过早上从公主帐子中出来的两个侍女还没来得及梳妆打扮,分明就是男人模样!” 宣景眉心皱得更深:“此事当真?” 侍从:“既然不是一个人看到,那想来就是真的。奴才之前倒是也曾多看过两眼,舞草公主的侍女中确实有几个看着身材比一般的女子要高许多,骨架更大,但体态却不丰腴,确实像是男人所扮。” 宣景眼中闪过几分厌恶的神色,心道这位蛮国公主也未免太不检点了些,过来和亲居然还带着男宠,难道真不怕被发现?要是真被发现了,什么进宫为妃吹枕边风就都别指望了!堂堂公主居然放荡至此,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她就那么缺男人不成?公主都这样,可见那蛮国皇室得乱到何种程度! 不过到底蛮国是站在自己这边,到时候还要指望舞草公主能勾住父皇,自己还是要帮衬两把,给她兜一兜,回头再找韦敏智去警告一番! 宣阳正要多叫几个人进来,让他们去警告那些背后议论舞草公主的人不可再议论蛮国公主,可一看那跪在地上的侍从神色有异,似乎还有什么事情没说。 “还有何情况你一次性说出来,再藏着掖着本殿下定要重重罚你!” 那侍从把脑袋都要埋进地里了,声音闷闷地说:“他们还说、说舞草公主的爱好跟别人不一般,不是想被男人弄,而是想……想弄男人!” 宣阳愣了一下,“什么?你说舞草公主想什么?” 侍从:“看见未曾梳妆的男宠从舞草公主帐子里出来的人说,男宠出来后走路的姿势很奇怪,似乎有些困难,腿都没有合拢,倒像是经历过激烈床事之后女子的反应。有偏了解过蛮国情况的人说,蛮国的一些女子喜好、喜好用器物当做男人胯下那物,去、去弄男人的后面,以此得到满足。特别是一些身份贵重的女子,偏好以此来获得征服男子的兴奋感觉。” 宣阳彻底傻愣住,在今日之前他从来没听过如此荒唐之事! 从前他就很不理解那些喜欢豢养男宠的男子,他不好此道,也觉得这种是太过匪夷所思。 可今日他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离谱!这不是阴阳颠倒吗?蛮国女子怎可如此行事?实在是骇人听闻! 第一百五十九章 撞见 那侍从的脑袋埋得更低了,直觉自己跟三皇子讲这些,即便是遵从皇子的命令,他也可能离死不远了,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那么好奇听那些人嚼舌根! 好一会,宣阳才找回被惊得几乎散开的三魂七魄。 “你说的这些可是真的?” “奴才也是偶然听到他们谈论,但说得头头是道,听着不像是编的。” 宣阳也觉得是真的可能性很大,毕竟这么离谱的时候就是编也很难编出来。 侍从想到三殿下让他知无不言,便又说道:“那稍稍了解蛮国情况的宫人还说,一般情况下喜好此道的女子是不能接受与男子正常欢好的,那会让她们十分难受,好像滚针板一般。这是心理问题,无法克服。” 宣阳的表情一时怔住,不能跟男子正常欢爱?可舞草是来大瑾国和亲的,若是不能接受与男子正常欢爱还和个什么亲?自己还怎么指望她吹枕头风? 且看蛮国这边的情形,舞草公主能直接地把自己的男宠扮成侍女带在身边,也不避着随行的蛮国侍卫,那就说明这件事在蛮国不是秘密,至少蛮国王和韦敏智都知情,他们怎么会派一个不能接受跟男子正常欢爱的女人来和亲?蛮国公主不少,和亲也不一定非得是舞草公主。 突然间,宣阳对蛮国的目的产生了怀疑。不仅仅怀疑他们和亲的真实性,更怀疑昨晚韦敏智跟他说的那些话。 蛮国对他的支持主要就是体现在舞草公主进宫封妃之后所能给他带来的好处,可如果做不到这点,那他们的这场合作本身就无法真正达成!还是他们打算用什么特殊手段来欺瞒父皇?听说蛮国有些人擅长制蛊下蛊,莫非是在这方面有所打算? 宣阳越想越不放心,不行,他得抽空亲自去舞草公主的营帐看看。 不是说舞草公主每晚都要叫男宠陪伴吗,那他今晚就去瞧瞧! 太子宣朝那边也发生了类似状况。 宣朝好享受,出来春猎也带了几个美姬随行,用膳时都是这些美姬伺候着。 其中一个美姬对着宣朝撒娇道,“我们姐妹都还以为殿下被那蛮国公主迷住,都忘了我们呢!” 宣朝对美人的容忍度总是很高,平日里也常与她们开玩笑,说些不合身份的话,都当做是情趣,从不会因此生气。 宣朝点了一下说话的美姬的鼻尖,这个美姬可是他花了不小的力气弄来的,也是他目前最喜欢的一个,走哪都要带着。 “调皮!那蛮国公主确实美艳,但你们才是本太子的心尖尖儿!”宣朝一边搂着美人夸赞一边吹嘘自己,“能伺候本太子那真是你们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我跟你们说,就是那蛮国公主都看上了本太子,昨晚还深更半夜来到帐子里勾引本太子,幸好本太子把持的住,记得她是父皇的人,任凭她如何勾引都不为所动。” 那美姬纤纤玉手点着下巴,做俏皮思考状:“是吗?可奴家怎么听说那位公主殿下身边还跟着四位男宠,夜夜都要叫两个一起快活,居然还有精力来勾引太子殿下,这也太彪悍了!” “你说什么?!”宣朝陡然变了脸色,一把抓住美姬的手腕,“谁告诉你的?可当真?!” 美姬的手腕被攥得很紧,疼得她脸色发白,可看着太子难得凶神恶煞的模样也不敢撒娇辩解,只说自己也是听说来的,但传言有鼻子有眼,不像是假话,还有不同的人亲眼看到大清早从舞草公主帐子里出来的是穿着侍女服饰但还没来得及化妆打扮的男子。 宣朝顿时气得脸色发青! 好个蛮国公主,在自己面前装清高,说什么也不肯给他,转头居然就叫两个男宠颠鸾倒凤,这是多大的欲望?绝对是个老手了,跟一个男人做那种事根本就不能满足! 亏他还以为她只是在勾引自己的时候放肆大胆,看她总守着最后一道防线还以为她还是个处!现在看来指不定被多少男人睡过了!一想到自己将这样的女人当成宝,宣朝就觉得无比恶心! 不过到底是自己惦记了这么长时间的女人,就算已经是个千人骑万人睡的贱货,自己也得先尝到,等尝过了滋味也就没什么好新鲜的,也就不会再惦记了。 于是宣朝决定今晚就去突袭舞草的营帐,看看是不是如外头传言那般她真的每晚都要跟两个男宠快活。不管是不是,他今晚都弄定这个女人! 入夜,差不多到了该睡觉的时辰,整个猎场都安静下来。 舞草照旧将两个男宠唤进来,刚命令他们脱掉衣服,还没来得及拿出收拾起来的玉饰,外头就传来两个侍女的声音。 “太子殿下您不能进去!” “这是我们公主的营帐,太子殿下请自重!” “太子殿下……” 舞草蹭地站起来,刚想叫两个男宠出去穿上衣服,宣朝就猛地掀开帘子进来了。 瞧见那两个梳着侍女发髻但身上一丝不挂的人,自己身上有的他们身上果然都有,这就是两个男人!宣朝顿时怒不可遏! “贱人!”宣朝冲过去一巴掌甩在舞草脸上,“在我面前装纯,背地里却同时跟两个男人鬼混!本太子也是你能戏耍的!” 在宣朝眼中早已将舞草当做自己的女人,眼下舞草的作为不异于给他戴绿帽子,还是一戴不知道多少顶! 舞草被打得突然,下意识地就要站起来反击。 然而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在哪里在做什么,硬生生忍下了这个巴掌。 那两个男宠吓坏了,瑟瑟缩缩抱成一团。 宣朝看他们这样更加碍眼,一脚将两人踹倒:“快滚!” 两个男宠被赶了出去,那追着宣朝进来的两个侍女也十分害怕,但终究没有出去,而是看向舞草。 舞草没功夫搭理两人,正在想着该怎么解释让宣朝继续相信她,可宣朝这时候已经被愤怒给刺激得**上脑,不管不顾就一把将舞草公主推倒在榻上,一边欺身上去一边撕扯舞草公主的衣服。 舞草公主本要挣扎,但又想起昨晚跟韦敏智的谈话。 她本来就打算时不时地给大瑾太子一点甜头,现在又被大瑾太子撞见她召幸男宠,若是不来点大的“牺牲”只怕是稳不住这人了!反正她也不是没被男人弄过,就当是重温了一把噩梦,咬咬牙就过去了,还是国主的任务要紧。 于是舞草放弃挣扎,反而配合起宣朝来。 宣朝感觉到舞草的顺从,也不知道还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在舞草胸前狠狠拧了一把恶声恶气地说:“现在知道顺着本太子了?早些我还能疼疼你,现在你就忍着吧!” 舞草公主委屈地哼了一声,将已经被扒光了的大长腿主动缠绕在宣朝腰上。 “殿下是误会我了,我叫来他们只是想问问他们怎么伺候男人才舒服,可不是要跟他们做什么。” 宣朝自然不相信舞草公主的话,但现在身下的躯体又的确令他十分享受,甚至怒气都消了不少。的确,要是个处子的话,那方面没有经验,很难把人伺候得舒舒服服的,这有经验的女人就是不一样,花样会的多,又放得开,这体验自然不一般。 原不原谅宣朝还没考虑,但现在却实实在在只打算好好享受。 两个伺候的侍女见公主算是暂时稳住了大瑾太子,自然不敢留在这里看热闹,正准备出去,而此时帐子的帘子却被突然从外面掀开,宣阳就这样直接闯了进来。 看到帐子内榻上的情形,宣阳的脸都黑了。 他本来只是来看看那舞草公主是不是会对男宠做那种事,却没想到有这样大的“收获”! 在帐子外时他听着声音就不太对,哪里有男宠敢自称“本太子”?还有舞草公主也称呼对方为“殿下”,最主要的是他跟太子相争那么多年,如何能听不出来死对头的声音?掀开帘子进来一看,还真是宣朝跟舞草公主滚到一起,这还是“郎有情妾有意”,听着对话两人也不是第一次勾搭在一起了,只是之前舞草公主一直没让宣朝碰而已! 宣朝一看见宣阳冲进来,脸色都白了,下面瞬间软趴趴,手忙脚乱地从舞草身上爬起来,“三、三弟你……” 岂料这时候宣阳只是看了一眼宣朝,似乎并没有借题发挥告到父皇那去的意思,反而是在看向舞草公主的时候双眼喷火。 宣朝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舞草跟宣阳也有一腿,宣阳这分明就是“捉奸”的表情! 宣阳:“蛮国的诚意我今天才算是真正见识到了,想必贵国是当我和太子都是傻子,一面叫韦敏智接近我,说服我全力对太子出手,一面又让舞草公主出卖色相勾引太子,想来也是那套换汤不换药的说辞,让太子对我也不计后果地动手,蛮国不是要帮我们任何一人,而是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哼!这算盘打得十万八千里外都能听到响动!看来贵国的帮扶我是要不起了,日后还是顾好各自吧!” 丢下这一番话,宣阳便转身出去,只留给太子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 第一百六十章 毒计 宣朝一开始还懵懵的,没反应过来宣阳为何是这般做派,等琢么了一会彻底消化了宣阳的话,他才面色铁青地看向舞草公主! “蛮国真是好算计!也难为舞草公主甚至要为此委身于本太子!不过本太子挑剔,你这样的女人本太子还不屑于上!咱们的合作也就此作罢,日后我与老三之间的事也不劳蛮国操心,你们还是小心着点自己,将来好生伺候我父皇,别动那不该动的心思,小心我父皇一个不高兴就让卫显扬把你们给灭了!” 宣朝收拢衣服愤愤而去,留下舞草公主独自在榻上咬牙切齿。 舞草公主赶紧叫侍女喊来韦敏智商量对策。 韦敏智气极,原本十分顺利的计划现在被搞成这样,他话里话外将一切都怪在舞草身上,认为要不是她太过放荡,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舞草也怒了,她都要委屈自己跟那个废物太子了,到头来韦敏智还是只会指责她! “你们男人果然都一个德行!什么事情做不好都只会归咎在女人身上!而且事情已经发生,你现在指责我除了能让你觉得自己没有责任之外还有什么用?还不想想该怎么解决?” “我需要你告诉我这些?”韦敏智阴沉地盯着舞草,“当下也没有别的解决办法。大瑾太子和三皇子也算有所顾忌,并不会将这件事闹到明面上去。至少我们还能继续留在大瑾,只要能留下来就还有机会徐徐图之。” 舞草愤恨地锤了一下床榻,“也只能这样了。” 当晚韦敏智走后,舞草还是召幸了那两个男宠过来,只是第二天早上其中一个男宠是被蒙着白布抬出去的。 原定的计划不顺利,舞草的心情十分暴躁,光是虐待男宠已经不能发泄她心中的愤恨, 眼看着春猎就要结束,舞草突然想起了春猎第一日与自己作对害得她当众出丑的那个大瑾国贵女。 既然现在自己这么心情不顺,那不如就拿对方开刀好了。 那个女人不是说什么不与男子共同狩猎是大瑾国的规矩吗?那她就非得让那女人破一破这个规矩!蛮国随行的侍卫不少,她随便找几个侍卫让那个女人好生体会一番做女人的“乐趣”,那女人要真是个守规矩的,就该羞愤自杀了吧! 一想到这个结果,舞草就觉得十分兴奋! 春猎的最后一日,舞草公主以道歉的名义约见殷九思。 殷九思自然不相信,但帖子都直接给她了,她要是不去赴约的话定然会让那嚣张的蛮国公主认为自己怕了她!她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但不能不在乎殷家的名声,殷家满门忠烈,岂会怕一个小小的敌国公主? 不过殷九思也没有托大,并非孤身前往,而是带了两个侍女两个侍卫。就算蛮国公主胆大包天敢直接动手,她这两个百里挑一的侍卫也可以抵挡一阵,而且自己也有武功,不会被轻易拿下。禁军侍卫分布各处,打斗的动静也会立即引得禁军过来,当不会有事。 殷九思带人前往舞草公主帐篷的路上,偶然遇到了韩峦。 韩峦主动向殷九思行礼。对这位将门之女,韩峦十分钦佩。 殷九思一眼认出这位年轻官员就是当日自己与舞草公主和阙献起冲突时第一个站出来维护她的旁观者,便也屈身行礼。 “那日多谢大人仗义执言。” 韩峦立即摆摆手,“别谢我,我没做什么,殷小姐能挺身而出维护我大瑾国尊严才是真正令人钦佩。今日就要拔营回京了,殷小姐这是要去哪?” 殷九思便将舞草公主相邀之事告知韩峦。 韩峦眉毛眼睛都要皱在一起,“并非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那蛮国公主当真不是个磊落之人,与殷小姐对赌输了之后执行彩头也一再打折扣,这样的人又怎么会真心觉得自己错了想要道歉?恐怕有诈!殷小姐还是小心为上。” 殷九思感念韩峦为她担忧,笑着说:“我也与大人看法一致,只是若是不去赴约,难免会让那蛮国公主看轻我们大瑾儿女。我也不是一人赴约,这不是还带着侍女和侍卫吗?再说我自己也会拳脚功夫,多警惕些就是了,任凭她有什么鬼算计都不会让她得逞。” 韩峦咬牙,也明白要是殷九思不去,可能那个无理取闹的野蛮公主就要以此做文章。 “那还是要委屈殷小姐了,只是殷小姐一定要小心提防。即便那蛮国公主不敢硬来,也说不定会用些阴损招数,入口的东西一定要谨慎小心,最好就是不吃不喝,免得她在其中做手脚。我听说蛮国有一种阴阳酒壶,其中暗藏机关,里面有两个存酒的空间,可一个装有毒的酒一个装无毒的,只要轻轻触动把手上的机关就能自由切换,所以即使酒水是从同一个酒壶中倒出来,也可能一杯有毒一杯无毒!万不可掉以轻心!” 殷九思眉宇间多了几分郑重之色,“竟然还有这种东西?我以前确实未曾听说,多谢大人提醒。” 虽然自身有些本事,但殷九思怎么也想不到还有这种下毒的手段!若没有韩峦提醒自己还真有可能中招。这用毒之人的歹毒心思真是防不胜防! 韩峦之后又嘱咐了许多。 听着韩峦说这么多,殷九思不但没觉得对方絮絮叨叨太过墨迹,心中还十分熨帖,更是觉得这个不断叮嘱自己要小心的年轻男子竟有几分可爱。 只不过与蛮国公主相约的时间快到了,殷九思也不便继续停留,问了韩峦的名讳后就先离开了。 韩峦看着殷九思离去,尽管觉得自己把能想到的都嘱咐到了,可还是颇为不放心。 蛮国之人阴险狡诈,那个蛮国公主看着更是难对付,殷小姐那赤城忠勇之人,对那些算计只怕是防不胜防。可自己官职低微,人微言轻,就是找过去也未必能见到,更帮不上忙。 思来想去,韩峦唯一能想到可以帮忙的人就只有谢恒。 虽说他跟谢恒也算不得多相熟,但这时候事态紧急,他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就在韩峦去找谢恒时,谢恒也已经从夜鸦那里知道舞草的算计。 舞草公主根本没打算在自己的营帐内动手。她也考虑到殷九思一定不会轻信她,肯定会带着侍卫前去。 从殷九思的营帐到舞草的营帐的路上会经过一条小河边上,殷九思就安排了自己的侍女埋伏在那,到殷九思路过时就假装溺水呼救。 大瑾国不是注重男女之防吗?到时候殷九思一定会让侍卫远远留在岸边,自己去救人。 舞草还特意打探过,殷九思是会水的,但是她身边的侍女就不一定了。 舞草会让自己的侍卫也埋伏在周边,只要殷九思一下水就立即将人控制住。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这次带来的护卫中就有两个十分精通水中搏斗,要擒住一个殷九思肯定不是难事。 舞草还提前给那些被安排去毁掉殷九思清白的侍卫喂了龙精虎猛的**,让他们一接触到女人就会彻底失控,不管什么场合都只顾着把女人往死里弄。这在水里被那么多人轮暴,殷九思若是还能活下来也算她命大,只是到时候恐怕还不如死了干净! 等殷九思那些守在岸上的侍卫发现的时候也为时已晚了! 虽然这样可能会搭上一个侍女,但舞草一点也不在乎,侍女的命在她眼中与蝼蚁无异,只要能设计陷害殷九思,就是再多搭上几个侍女她也觉得值得。 谢恒知道这条毒计时也是遍体生凉,不能理解一个女子如何能想出如此阴毒可怕的计策。要是把舞草跟谢元柔放在一起,这两人倒是有可能成为意气相投的好姐妹。 谢恒正要出去通知宣景,刚一个掀开帘子就差点跟韩峦撞上。 韩峦道歉一句就急急忙忙跟谢恒说了殷九思去赴舞草公主的约,这让他十分不放心。 谢恒原本还想着到时候事情闹大了要怎么解释他们知道舞草公主约见殷九思的,现在韩峦就给送来了一个现成的理由,来得真是及时。 谢恒:“若是那蛮国公主真要硬来对殷家小姐不利,以我的官职身份也做不了什么,咱们两个不通拳脚的文人也敌不过那些蛮国侍卫,只怕到时候还要拖累殷小姐。” 韩峦急得额头直冒汗,“那可如何是好啊!” 谢恒:“要不我们去找昭武将军吧!我之前见过那蛮国使者韦什么的,面对别人还挺嚣张,一看见昭武将军就跟孙子似的!而且昭武将军武功高强,那些蛮国侍卫加起来也不会是昭武将军的对手!” 韩峦:“可我们请得动昭武将军吗?” “事出紧急,昭武将军也是心怀大义之人,定然愿意仗义出手!” “好,那我们赶紧去找人!” 谢恒和韩峦一同去找宣景,半路上还遇见了也要去宣景那的荣启。只是着急之下的韩峦并没有注意到荣启的方向跟他们一致,还只当是巧合遇上。 第一百六十一章 好家伙 言简意赅说明了情况,荣启也表明要跟他们一起去。 谢恒上下打量了一番荣启,目光十分坦荡,语气也十分平和:“你行吗?” 荣启的脸都气鼓了,“永远不要问一个男人这种问题!我虽然武功不如昭武将军,但身份还是摆在这的,那个韦敏智的官职就还没有我高!” 谢恒点点头,一副“你说你有理”的模样,又加快脚步赶往宣景的营帐。 走在最后的荣启觉得自己被小看了。 宣景得知情况后,便让谢恒和韩峦在后面走,他跟荣启先以轻功追过去,免得来不及。 韩峦连连点头,现在就是分秒必争的紧张时候,昭武将军的安排是对的。 也幸亏宣景和荣启是用轻功过去,这才及时赶到,将已经快要被蛮国侍卫包围的殷九思和那个作为诱饵的侍女一并救了上去。 荣启眼尖地发现了躲在岸边准备看好戏的舞草公主,一想到这个女人的歹毒程度,便直接一脚将舞草给踹进河中。 而那些被下了猛药的侍卫神志都已经不清楚了,只是在凭借人类最原始的兽欲行动,水中无人时他们还不断挺动胯部,感觉下面随时都会爆掉!这终于来了一个女人,他们也看不出清楚是谁,就直接扒光了衣服按进水中一逞兽欲。 对于只喜欢弄男人的舞草公主来说,这不异于世上最为残酷的刑罚!为了王上大业她可以勉强自己委身大瑾太子,那到底情况不同,而且只有大瑾太子一个人,她咬咬牙也不是不能撑过去。 可现在却是同时被这么多男人强行破身,还是因为算计他人不成自己遭了罪,在水中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于舞草来说都是最生不如死的折磨!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被这些癫狂的侍卫占有! 荣启冷笑:“这样的好戏可不能只有我我们观看,我得去多找点观众。” 谢恒知道荣启去干什么了,也没阻止,舞草这是自作自受。 殷九思也已经被丫鬟搀扶着离开。她身上虽然湿了,但因为自小就习惯贴身穿着软甲,所以并没有走光,而宣景救她的时候也目不斜视,只是击退了围上来的侍卫,并未靠近殷九思,还是两个丫鬟跳下水将自家小姐扶上去。 谢恒和韩峦匆匆赶过来,瞧见宣景湿漉漉地站在一旁,再一看河中的舞草和那些侍卫的情形,便知道宣景来得及时,当已经救下殷九思。 突然,谢恒的眼前一黑,眨眨眼,这才发现是有人突然将手挡在他的眼前。 “别看。” 耳边传来熟悉的低沉的声音,还有微微凉意。 谢恒知道这是宣景不想让他脏了眼睛才不让他看,他本来也没打算继续瞧,一手拉住宣景遮挡住他眼睛的那只手腕着急地往回走,“将军身上都湿了,这大冷的天还是赶紧换身干爽衣服,不然着凉了可怎么好?” 韩峦这也才跟着反应过来,“是是是,将军还是赶紧回去换衣服!” 此时韩峦的心中简直把宣景当神一样感激崇拜! 看看现在那蛮国公主的情形就知道,如果不是昭武将军及时赶到,那殷家小姐会遭遇到何种残忍的对待!他一点也没注意到谢恒和宣景之间超乎寻常的亲昵,只想着日后不管是谢恒还是昭武将军,只要有用得到他的地方他一定万死不辞! 这边距离宣景的帐子也比较近,宣景换好了衣服之后就又跟谢恒一起回去河边。 这时候河边的人已经很多,谢恒这才知道为何刚刚不见荣启,想来这么多人都是荣启带过来的。干得漂亮!这时候就是要发挥分享精神! 惠承帝、太子和三皇子,还有不少大臣,脸上神色各异,当真有趣极了! 河中激烈的“多人运动”还在继续,已经可以看出舞草公主处于半昏迷状态,只不过被四个侍卫悬空架起才没有沉到水里面去。 那些侍卫依旧眼睛通红,这么长时间的发泄还没有让他们找回理智,可见舞草公主之前下的药定然药量十足!那效果也真是一点都不打折扣! 最后听到动静赶过来的就是韦敏智。 瞧见河中情形,韦敏智就觉得一股很强的冲劲儿直蹿天灵盖!头盖骨都差点给他冲开!他瘫坐在地,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河里,甚至都没想起叫人过去阻止。 周围诡异的寂静,没有一个人做出反应,也没有一个人说话,如此反而能更加清楚地听到河中的动静。 谢恒觉得是时候打破这种寂静了,他家将军不想他看这些的。 于是…… “好家伙!我直呼一个好家伙!” 顿时所有的目光都向谢恒集中过来! 众人看着谢恒无语。 不是,这种感慨之词你不该在心里过一下就完事儿了吗?怎么还说出来了呢? 不管怎么样,谢恒的“感慨”终究是打破了这种诡异的寂静,气急败坏的惠承帝命人将河中的人都捞出来,但一时急气攻心,刚吩咐完人就直接昏过去了。 可以理解,真的可以理解!本来是要封妃的女人,却在众目睽睽之下与几个男人行苟且之事!这是对一个帝王莫大的羞辱啊!年轻点的都要忍不住爆血管,更何况惠承帝都多大了,还被这样刺激,能撑到现在才昏过去都不容易! 皇帝昏过去了,这下就只能是太子和三皇子主持大局。 两人对视一眼,眼神中透露出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秘而不宣。 太子的心情尤其复杂,明明之前还是求而不得女子,现在对方就成了一块破抹布一样的存在,现在一想到自己先前对舞草公主的那股宝贝劲儿他就觉得恶心。 因为惠承帝昏过去,原定今天拔营回京的计划也只得延迟。 舞草公主事后已经被送回自己的营帐,这次由大瑾国侍卫把守,没有太子和三皇子共同手谕,任何人都不能进去见舞草公主,那几个蛮国侍卫则被关了起来。 韦敏智心急如焚,但他现在的自由也被限制,虽然不至于不能出帐子,但走到哪里都有大瑾国的侍卫盯着。他想再去见三皇子一面,可宣阳压根就不给他这个机会。 惠承帝这一昏迷就直到第二天早上才醒过来。 昏睡了这么长时间,惠承帝的脸色看起来倒是好了一些,没有之前刚昏过去时候那么吓人。太医自然是给用了最好的药,才能让惠承帝的气色瞧着让人放心不少。 宣阳这一整夜几乎都守在惠承帝身边,是真担心惠承帝被舞草公主给气出个好歹来,自己就没有时间与太子争夺帝位了。 惠承帝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要审问舞草公主。 当然不是他亲自审问,他没有那个精力,也更担心自己会再被气得昏厥过去,就将此事的审理交给了随行的大理寺和刑部官员。 最后审问出来的结果就是舞草公主原本是要设计陷害殷九思,但弄巧成拙,殷九思被昭武将军救下,舞草公主自己却是“一时不慎”跌进河中。而那些蛮国侍卫因为被用了药,所以才没有看清人就兽性大发了。 舞草公主选择交代出殷九思的事也是没有办法,陷害他人的罪名总会比刻意给皇帝戴绿帽子的罪名要轻一些。 她倒是有说出自己是被人故意踹进河中。但荣启在朝堂上一直保持中立,宣阳就算拉拢不过来也不打算得罪,毕竟这事就算落实了,以现在父皇对舞草的厌恶,也不会为了舞草而重罚仍得重用的荣启,到时候可就是平白给自己添了一个敌人。宣阳不会做这么傻的事,自然吩咐刑部和大理寺在供词上“稍作修改”。 这也是宣阳笃定父皇不会再见舞草公主,这才敢这样“欺上瞒下”。 殷家在军中声望颇高,再加上现在东境还依靠殷稷守着,惠承帝必须对殷九思有所表示。 事情调查清楚的当日,惠承帝便封殷九思为兰心县主,赏赐黄金千两。 而韩峦也在这件事情中挂了个名,毕竟是他见到殷九思去赴舞草公主之约,担心其会有危险,才辗转求到昭武将军那里,因此直接升官到正六品。 至于宣景,大赏是没有必要的,但也不能不赏,惠承帝就赐了一些金银珠宝之类的。 而“走个过场看热闹”的谢恒和荣启自然没得到什么嘉奖。 实际上凭着谢恒当时那两声“好家伙”,惠承帝能不变着方儿的罚谢恒就不错了。 当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惠承帝也不可能再对舞草公主封妃,这次的和亲之举也算彻底告吹。惠承帝直接下旨遣返蛮国的使者队伍。意思就是你们哪来的就回哪去,你们蛮国这样的公主我们可要不起,以后也别再送公主过来了,谁知道会不会是第二个舞草?这种事经历一次就够够的了。 原本韦敏智还想着他们好歹还能留在大瑾国日后徐徐图之,可现在这唯一的退路也被切断了。 韦敏智也没去找皇帝求情,作为男人他也很清楚这种事没有回旋的余地,只是无奈没能完成任务,回去难以面对国主。 第一百六十二章 死就死了吧 惠承帝重新定下了启程回京的日子,就在两日后,而当日也会是蛮国使团被遣回国的日子。来时是一个队伍,回去却是要分开往不同的方向走。 然而就在大瑾国这边的队伍快要行至京城时,突然传来消息,蛮国使团的队伍在行至虎头岭时遭遇山匪袭击,韦敏智和舞草公主都命丧山匪刀下。 惠承帝在得到消息之后也只是错愕了一下,之后便神色十分淡漠地说:“死就死了吧,毕竟要不是他们行为不检点在先,也不会被遣返回去,更不会命丧山岭。在说我们大瑾国不也在他们蛮国死了一位公主吗?都是意外,互相就不要计较了。” 果然,惠承帝的反应传回蛮国内,没隔多久蛮国那边回信,表示就如惠承帝所说,一切都是意外。 尽管表面上看起来双方再次达成了和解,可比起之前端和婉慧公主和亲那次,这回多少还是有点紧张的味道。 惠承帝没想着蛮国那边情形如何,反正有南境军压着,蛮国也不敢轻举妄动,他现在还得考虑着要怎么安抚一下宣阳。 老实说惠承帝觉得挺亏的,之前因为接纳了舞草公主,对于端和婉慧公主的死就要草草揭过去,当时惠承帝就表示事后会好好补偿瑜贵妃母子。 现在美人没了,但当初许给宣阳他们母子的诺言还是得实现。 瑜贵妃已经是贵妃,至多只能再赏赐一些金银器物,而三皇子这边再只赏赐金银就未免太轻了。惠承帝想了许久,决定让宣阳在四月份去巡视淮都。 淮都是一片极为富饶之地,年年土地丰产,百姓的日子过得相对富庶,而且一般有其他地区闹旱灾水灾需要粮食支援时,很多都是从淮都输送过去,支持其他地区也是毫不影响淮都自己的生活水平。 自然在淮都任职的官员们也都腰包丰厚,到那里去巡视也就成了肥差中的肥差。 往年惠承帝派到淮都巡视的官员都是他亲自精挑细选,不参与党争,绝对忠心君上。 今年惠承帝就打算让三皇子亲自去巡视淮都,以此作为补偿。 宣阳得到消息之后几乎高兴到得意忘形! 巡视淮都啊!只是出去走一趟,不仅能得到地方官员分量十足的“孝敬”,还能赚到“亲民”、“爱民”、“亲力亲为”的好名声,就没有比这更轻松又油水多的好差事! 往年他跟太子对这个差事都争得头破血流,可父皇就是不给他们任何一人,都只委派自己最信任的官员,而这一回还不等他们争夺,父皇就直接把巡视的任务指派给他了。知道这是父皇在思莹公主一事上对自己的补偿,宣阳甚至想着可惜自己只有思莹一个亲妹妹,要是再多两个,都被送去联姻,再都不得好死,那自己不争不抢就能得到不少好处! 谢恒还在大理寺就听到了这个消息,圣旨都已经下来了。 这会他手头的事情不忙,但耳朵一直没歇下来。 从圣旨下来传得满朝皆知开始,韩峦就一直在他耳边叨叨叨。 “你说陛下怎么能将巡视淮都的差事交给三皇子呢!往年陛下交代此任务的大臣多少还算有点谱,可这三皇子……” “虽说三皇子有些贤名,但那也都是跟太子对比得来的,外头人不知道,这满朝文武谁看不透啊!真要是让三皇子去一趟淮都,整个淮都地皮都能给扒下来一层!” “虽说淮都富庶,但百姓的日子也那样,只能说比其他地方要好一些,却也有限,真正有钱的还不是那些官商?到时候肯定有心思不纯的官商上赶着讨好三皇子,那送给三皇子的银钱能都是他们自己出吗?还不是从百姓身上搜刮来的民脂民膏!” “三皇子来一趟,那些官员商贾没事,百姓们却要掉一层皮!” …… 在此之前,谢恒真的不知道韩峦是个这么能说的人! 大概是之前在猎场一起救下殷九思的经历给了韩峦一种“他们是一条船上人”的错觉,才会让韩峦放弃找其他同僚,就盯着他没完没了的絮叨。 谢恒很是无奈,觉得自己都已经被对方絮叨得快要耳鸣了。 对于韩峦的这些话,谢恒也做了中心思想提炼,大概就是说三皇子的贤名都是假的,他也贪得很,只是比太子会装而已,派三皇子去巡视淮都不但起不到巡视该有的作用,只会满了三皇子的荷包,苦了淮都百姓! 谢恒叹气,“我知道你生气,但这事我也没有法子啊!陛下圣旨已下,是你有本事能劝得陛下改注意还是我有这个分量?” 韩峦泄气,“我也知道改变不了结果,但心里就是不舒服。你难道就不介意?” 谢恒换了一只手撑着下巴:“我不是不介意,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韩峦紧盯着谢恒看了一会,最后摇摇头:“没看出来。” 谢恒白眼:“我都没表现出来你当然看不出来!我不表现是因为我知道表现出来也没用,反而会让人觉得我们年轻不禁事。而且你别忘了,你的顶头上级还是三皇子的人,这些话你在我这说说也就罢了,可别在别处还念叨,不然让祝才良听到肯定给你小鞋穿。” 韩峦冷着脸:“我不怕祝才良给我小鞋穿,我只怕淮都百姓遭殃!” 谢恒:“可祝才良给不给你小鞋穿都不影响淮都百姓会不会遭殃。” 韩峦肩膀都耷拉下来了,他发现在怼人和叫人无奈这方面谢恒真的很有办法。 最后谢恒也实在看不下去韩峦这幅要死不活的模样,只能安慰着说:“其实你也不用太悲观,可能事情不会有你想象得那么糟。不管怎样这也是三皇子第一次领下巡视淮都的美差。你也知道往年这事陛下的心腹重臣去做的,今年会落在三皇子身上不过是陛下对于思莹公主的事而对瑜贵妃和三皇子的补偿罢了。三皇子自然也会考量,想着这次办差一定要办好,如此下一次再跟太子竞争巡视淮都的差事时他便有了优势倚仗。” 韩峦略了一思索就明白了谢恒的意思,脸上当即就有了点喜色:“你的意思是为了日后还能争取到这个美差,三皇子应该不会让那些贪官奸商大肆搜刮百姓?” 谢恒点头,“三皇子比太子更精明的地方就在于他不仅要钱,还更注重名声。如果他巡视了一遭淮都就让百姓的日子难过,最后能落得什么好听的评价?别说是为了下一次竞争美差,单纯就论三皇子一向”爱惜羽毛”的作风,也不会把事情做得太难看。当然如果日后陛下总把巡视淮都的差事交给三皇子就说不定了,但至少这头一次三皇子应该会有所收敛。” 韩峦点点头:“你说得对!三皇子很注重名声!仅仅这第一次当不会太过分!” 至于日后,韩峦只希望自己未来能有那个身份地位在陛下面前直言反对让太子和三皇子领下巡视的美差。 看韩峦总算冷静下来了,谢恒也舒了一口气。 刚刚那些话虽然听着在理,但实际上却只是谢恒对韩峦的安慰之言。根据他对大瑾国历史的了解,这一次宣阳去巡视淮都,将爆发一次空前可怕的灾难! 虽然这是一个扳倒三皇子的绝佳契机,但一想到史书上所记载的那些受苦受难的淮都百姓,谢恒心中实在不忍,但可惜不管是以他的能力还是将军的能力,都不能阻止这场灾难的到来,唯一能做的就是提早准备灾后的相关应对事宜。 而也正是因为想起这场灾难,才让谢恒想起为何之前第一次听到韩峦的名字时会觉得有点耳熟了,韩峦也跟这场灾难息息相关! 眼下谢恒也不想韩峦再为这件事纠结,便趁着现在韩峦没继续提这一茬立即转移了话题。 “回来后你可还有再见到兰心县主?” 韩峦摇摇头,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的笑:“县主尊贵,自然不是可以随时见到的。不过我之前上街确实偶遇了一次,她看起来很好,还有问过我关于使团遭遇山匪之事。” “哦?县主还问过你这个?” 韩峦点头:“不过我们大理寺只是负责整理卷宗,对于案件的实际情形并不多了解,我也就没有多说,只是看县主的样子似乎并不认为真是山匪所为。” 谢恒笑而不语,那肯定不能是山匪所为啊!那山匪多大的胆子竟然敢打劫使团队伍!不过是宣景的人扮成的山匪罢了!谢恒心里清楚,从将军知道韦敏智拿广陵关做饵,并且对卫老将军父子出言不逊时,韦敏智就注定只能是一个死人了,将军绝对不会让韦敏智活着回到蛮国! 至于如舞草公主那般心思毒辣的女人,放过她也只会让更多人受害,自然是一并清理了才好。 而且这件事毕竟是蛮国理亏在先,还打算继续蛰伏的蛮国定然不会对大瑾国发难。真要是发难了,倒也是给南境一个开战的理由! 不过谢恒倒是没想到殷九思的心思这般细腻,连这都看出来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发乎情止乎礼 “县主怎么跟你说的?”谢恒做出一脸不解的模样,“她如何怀疑不是山匪所为?” 韩峦摇头:“县主只是问了我案情情况,其他什么都没说,是我自己感觉县主好像对这件事另有看法。” 谢恒笑了:“还你感觉!你可真厉害,都能知道兰心县主心里的感觉了!怎么着?你这是要与县主心有灵犀了不成?” 本来谢恒也就是随便说句玩笑话,却没想到韩峦竟然直接因为他这句话红了脸。 谢恒顿时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凑上前满眼兴味儿地看着韩峦,“哎呀,你这是有情况啊!是不是喜欢上兰心县主了?” 韩峦红着脸皱眉:“你别胡说!莫要坏了县主清誉!” 谢恒笑得眯眼:“没有直接否认,那就是承认了!啧啧啧!可以啊,看看你这样才是真正的情窦初开!” 想当初跟谢元柔有婚约时,提起谢元柔也不见韩峦有这样的反应,如今这一对比自然能看出来,这殷九思才是真正走进韩峦心里的人。 韩峦眼中确实有初偿情爱滋味的喜悦,但更多的却是无奈和淡然。 “你可别再打趣我了,就算我心中有意,但我与县主也绝无可能。且不说我们之间身份悬殊,就是之前我有婚约之事也已经配不上县主。县主是天上明月,而我只是地上草芥,自己想想便已经觉得亵渎了县主。” 谢恒不以为然,“我看县主不是那么看重门第的人。之前就猎场上与蛮国够公主的对峙也看得出来她不似寻常闺秀,不会那般在意门户出身,县主更在意的应该是另一半的人品和心意。如那阙献,人品低劣又三心二意,任凭他是何身份,县主不也是当场宣布与之退婚?要我说你既然心中有县主,就该大大方方去表明心意。发乎情止乎礼,又有何错?再说你现在还年轻,你这个年纪的正六品官本就不算多,日后也定会有大展宏图的机会,怎的就不能步步高升,到有个能配得上县主的身份?” 韩峦被谢恒说得意动,可心中还是有诸多顾虑。 谢恒难得体会一次做媒婆的机会,再接再厉地劝说道:“只要你不是那三心二意的负心之人,未来功成名就就抛弃县主另娶他人,那就放心大胆地表明心迹就是!” “我当然不会对县主三心二意!”韩峦忙不迭保证,“我对殷家小姐的心天地可鉴!” 谢恒忍笑,故作严肃地说道:“据我所知古时候有一位出身才情都相当出众的女子,看上了一位当时还没有功成名就的男子,不嫌弃对方与自己的门户差距,真心相待,默默付出。之后那男子果然成就了一番事业,却只给了那女子一封纳妾书。女子回绝了,并留诗一首,其中言道: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又表示自己只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你可莫要学了那忘恩负义的男人去便是!” 韩峦微怔,口中重复着谢恒刚刚说的诗句:“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他只要一想到如果这样饱含失望与怅然的诗句出自殷九思之口,心中便酸涩又心疼。 这一刻韩峦突然茅塞顿开,与其让县主等将来某个不确定之人的一纸婚约,尚且不知是否牢靠是否真心,他为何不能去争取一番?至少他肯定自己的心意,愿意付出一切对县主好,更会继续奋发图强,争取早日拥有能够匹配得上县主的身份,尽自己所有的努力给殷家小姐幸福。 若是县主拒绝了他也无妨,至少他将自己的心意表达出来便没有遗憾,日后也会退回到合乎礼数的界限,将那份爱意隐藏在心底,默默地看着县主,在对方有任何需要帮助的时候竭尽所能,并真心祝愿对方能觅得良缘,从此不再打扰。 “你说得对,发乎情止乎礼,我、我是该让县主知道!” 谢恒露出一个“孺子可教也”的表情,“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找县主?” 韩峦脸色又爆红,“明、明日吧!今天太晚了!” 谢恒恨铁不成钢地撇嘴:“这还没到中午呢,晚什么晚?你一会递帖子到殷家,还不一定什么能得到回信儿。明日复明日?你想推到几时?” 韩峦低头:“我、我没经验!” 谢恒扑哧一声笑了:“这种事自然是没经验的好!经验多了那不成了渣男了!行了行了,你自己回去好好琢么琢么帖子该怎么写,这种事总不能叫别人帮忙。” 岂料韩峦一听到“别人帮忙”几个字眼睛就亮了,“要不你帮帮我吧!我是真不知道如何开口,实在不行我现在就写,你看着,要是有写的不好或者言辞不合适的地方你提醒我。我觉得这种事估计和写文章有点类似,自己写的东西自己可能不觉得有问题,只有旁人才能看出不妥之处。我这第一次给县主送帖子,万不能有失礼之处!” 谢恒无奈,觉得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可看着韩峦那诚心请教的模样又实在不忍心拒绝。 “行吧行吧,你现在就写,我看着。” 这时候谢恒也只能感慨一句自己就是心太软。 于是韩峦高高兴兴拿了纸笔,就在谢恒的桌子上写了起来。 谢恒也仔细看着,偶尔指出问题,韩峦便及时修改,两人的脑袋也在谁都没有注意之下越凑越近。 等宣景过来,看到的就是两人的头都快贴到一块去。 “你们在做什么?” 乍然响起的声音把谢恒和韩峦吓了一跳,他们之前太过专注,再加上宣景作为习武之人脚步很轻,以至于两人都没听到有人进来的动静。 谢恒立即像自习课开小差却被班主任发现的小学生一样坐直身板,主动交代清楚他们在做什么。 韩峦很是不好意思,拿着已经快要写完的拜帖对宣景匆匆一礼后就离开了。 谢恒:……没义气的男人! 宣景看着谢恒:“我不知道你还有促和人姻缘的爱好。” 谢恒嘿嘿一笑,“爱好是没有这个爱好,只不过看韩峦诚心,就帮着琢么两句罢了。将军今日怎么有空来大理寺?是有何公务要办?” 宣景:“过来查看使团被劫的卷宗。陛下命我去清缴山匪,我就过来再看一下案卷情形。” 虽说惠承帝在韦敏智和舞草公主被害一事上的表现轻描淡写,也已经和蛮国达成了协议,但这事也不能真的就直接不管了,还是得多少做做样子。于是惠承帝就下旨让宣景去剿匪,算是在明面上表明了他们还是有所作为的态度。当然真正剿匪的结果如何惠承帝并不会多在意。 此刻谢恒真心觉得他家将军实在是敬业认真,明明山匪就是宣景的人假扮的,惠承帝让宣景去剿匪,那也只需做做样子就好,人都已经撤回来了,山匪自然就已经没有了,不过就是去公费晃荡一圈,回来就能直接交差,多简单的事?可将军却还是要来大理寺一趟调阅卷宗,让外人看到他切切实实了解了案情,这才是做戏做全套啊! 严谨,就非常严谨! 谢恒觉得自己学到了,以后也一定要像将军这样周全。 “将军稍等,我去给你找卷宗。” 使团的案子才刚刚归档不久,谢恒很快就将卷宗找到交给宣景。 宣景垂眸一页页翻看着,半晌都没有说话。 谢恒心里有点打鼓,觉得将军这是心情不佳啊!好像在生他的气。 他想了想,自己有没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想来想去也就只有将军刚刚进来时看到自己在跟韩峦交头接耳。 一瞬间谢恒就想明白了,这正是将军生气的点啊!明明是办公时间,自己却跟韩峦不务正业,琢么着怎么写帖子给兰心县主,将军一向秉公做事,肯定不高兴自己这种“上班摸鱼”的行为。 谢恒做了一番检讨,心想光自己明白还不够,他还得让将军知道自己明白了。 于是在宣景终于“看”完了卷宗之后,谢恒立即对着宣景拍胸脯表示,往后绝对不会再这样不务正业。 宣景静静看了一会谢恒。 谢恒被看得都有点不太自在,心想是自己表达得不够到位?将军没能get到他的诚意和决心? 就在谢恒想着要不要再组织组织语言重新表达一次时,宣景却极为轻微地叹了口气,“无事,你忙,我先走了。” 目送宣景离开,谢恒心里却怎么都不得劲儿。 另外一边,韩峦心情无比忐忑地将终于整理好的拜帖送去了殷家,之后就开始满心焦急地等待回应。 只是半天时间,韩峦就觉得已经过了许久许久,还忧心地想着是不是殷小姐将他给当成了登徒子,所以才没有回信。毕竟在大瑾国,异性之间下拜帖的情况少之又少,即便是合乎礼数,可还是有些人会觉得不太合适。 就在韩峦已经开始紧张地咬笔头的时候,回帖终于来了,兰心县主同意见他。 第一百六十四章 思想觉悟 韩峦十分高兴,激动地想向恒告知这个好消息。 谢恒被迫被喂了一嘴狗粮,听韩峦絮絮叨叨讲了一刻多钟。 “行行行,恭喜你,不过就算兰心县主同意见你你也要谨慎些,可千万不能一时激动就唐突了县主。我预计县主也不会单独见你,殷将军府上没有其他女眷,但县主应该会叫上自己的闺中密友,以免与你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到时候你更要小心措辞,不但不能唐突了县主,也不能唐突了县主的好友。” 这种“闺蜜效应”谢恒在现代世界也算有所了解,他一个大学的同学就是这样,喜欢上一个女孩子,但却得罪了那个女孩子的闺蜜,虽然最终还是抱得美人归,但其过程却十分曲折。这事到也不能全怪那闺蜜,也是他那同学太过粗心大意,在那闺蜜面前没留下好印象,让人家闺蜜因此怀疑日后他会不会对自己的好姐妹好,才建议姐妹多观察考验一段时间。 在谢恒眼中,韩峦就是个钢铁直男,哪怕有朝一日弯了那也得是个大直角,不然当初也不能那么直白地怼谢元柔,他就是担心韩峦说话太直会得罪兰心县主和其闺中密友,这才一再叮嘱。 韩峦将谢恒的话谨记在心,“我知道了!对了,要不你也跟我一起去?” 谢恒笑了:“我去做什么?给你壮胆啊?人家县主叫上密友一起见你是合情合理,你还非得带着一个算怎么回事?集体相亲吗?” 韩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就是觉得你也年岁不小了,也是该找个合心意的人过日子,兰心县主性情高洁,俗话说人以群分,相信县主的好友也都会是善良坦率的女子,你应该喜欢这样的,说不定一起去了之后就有看对眼的。” 谢恒“呵呵”一声,“你自己的事都还没搞定呢就忙不迭要给别人做媒了?算了吧!我的事也不用你操心,我压根就没想过成家。” 韩峦一惊:“不成家?你家人可……”他本想说“你家人可会同意?”但从跟谢恒交好以来,韩峦也知道了谢恒不少事,特别是他在谢家过得不尽人意,从前甚至一度病入膏肓却无人问津,现在也不过是因为他前途光明了,谢家人才对他好起来,却也处处透着功利。 谢恒的生母又已经去世,父亲也不管不顾,家里都是祖母一手操持,但事情之多也总是忙不过来,好像确实没有人操心谢恒的婚事。 “就算旁人不操心,你自己就不惦记着?就没想过以后要跟什么样的人共度一生?” 直男如韩峦,在遇到殷九思之前也设想过自己未来的妻子该是什么模样,他又没有经验,只是凭着自己一贯的习惯喜好来设想——文静谦和,知书达理,也就够了。当初也正是因为谢元柔表现出来的假象与他心中设想出来的另一半高度接近,他才有了结亲的想法,事实证明很多时候不管是人还是事都不能光看表面。 谢恒想了想,“我之前还真没想过。” 大学时一个宿舍的男生们偶尔还会讨论一下自己的理想型,但谢恒从来没有参与过,因为他根本就没有理想型,那时候他唯一的执念就是希望自己学习这个专业之后能近一步了解昭明帝,能有机会找到那位帝王的陵寝。 至于现在嘛…… 谢恒脑海里回忆着宣景的模样,不自觉地说道:“要英气挺拔,武功高强,要有担当,要胸怀家国大义……” 一开始韩峦还颇有兴趣地听着,但后面越听越不对劲儿,那诸多形容之中,除了胸怀家国大义之外,好像没有哪一条跟女子沾边。还有,你一个男子,为何一定要求女子有担当?不是说女子不能有,只是在男子的角度这么要求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而最后韩峦也只能将谢恒的这一系列要求归结为谢恒心中的“家国大义情怀”实在太过浓烈,他找另外一半不是看对方适不适合做妻子,而是看能不能跟自己志同道合,这不是找妻子的标准,是找知己的标准。 韩峦越想越感动,深深觉得谢恒的思想觉悟真的比自己高多了,自己跟人家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真是羞愧! 两日后沐休,也是韩峦给殷九思下帖子提及会前去拜访的日子。 这上门拜访自然是上午去的好,于是韩峦一大早就打点好了自己,穿着最体面的衣裳前去殷府。 如谢恒所料,殷九思并没有单独见韩峦,确实找来了自己的好姐妹,也就是春猎那日地一个帮着殷九思呛声的那位一看就性情泼辣的姑娘,看对方穿着就不是一般人。后来一聊起来才知道这位姑娘是翰林院掌院杜清大学士的孙女杜若楠。 杜清大学士身为翰林院掌院,在才学和为人师上的名声几乎与身为“天下师”的丞相阮同甫不相上下,韩峦对其也是敬佩不已,可没想到这样一位大儒的孙女却是这般泼辣如火的脾气。这是不是就跟“物极必反”的道理一样? 三人坐在大厅里,中间一扇半透明的八折飞针走线的屏风将用他们隔开,杜若楠和殷九思在一侧,韩峦在另外一侧。 透过屏风,杜若楠上下打量着韩峦,转头对好姐妹说:“这模样倒是周正,可比”缺心眼”强多了。” “缺心眼”就是杜若楠给阙献起的外号,若是谢恒知道有人在起外号上跟他撞了风格,说不定还会把杜若楠引以为知己。 殷九思无奈一笑,“找你来就是来看脸的?” 杜若楠:“这脸是第一关,虽然人不可貌相,但谁不喜欢赏心悦目的长相?若是真有那内外兼修的,凭什么不能挑这样的?我家九思如此貌美,自然也配得上相貌俊俏的郎君。” 殷九思笑着白了一眼杜若楠:“没羞没臊!” 杜若楠笑着抓了一把葡萄干攥在手里,边吃边说:“之前在猎场上他能挺身而出,后来也是因为担心你才辗转求到了昭武将军面前,及时救下你,单凭这两件事来看,人品倒是不错。” 殷九思点头,如果不是这般,她也不会答应见韩峦。 韩峦的拜帖写得很规矩,但她还是能从字里行间感受到韩峦对她的好感。 而自己回想起那个连对她问好都会羞红脸的年轻官员,心中也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或许是从那清瘦的身影在围观人中第一个挺身而出那一刻,就已经在她的心里留下了非一般的印象。 杜若楠和殷九思说话的声音很轻,韩峦也就只能模糊看到两人有交谈的样子,但根本听不到她们说了什么,隐约能看到两人在笑。 韩峦立刻反省自己有没有做得不妥帖不合适的地方,反省了一会觉得好像也还好。 不一会杜若楠说话了,“今日韩大人登门究竟所为何事?这拜帖上也没写清楚。” 韩峦一下就红了脸,那爆红的程度让杜若楠和殷九思隔着屏风都能看到。 “我、我……”就这么“我”了半天韩峦也没能说上一句完整的话,最后实在憋得不行了,脑子一热便用书生们常见表达倾慕之意的方法——念诗!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从前韩峦对于这种方法那是相当嗤之以鼻,觉得这种事情做出来会显得十分轻浮,不仅容易唐突对方,也不是正经读书人的做派。 可如今他也落入俗套,竟然像自己从前鄙视的那些人一样,念这种包含爱慕之意的词句给心仪的女子。 杜若楠瞧着韩峦那傻样就想笑,但心中也高兴是这样一个心思单纯的男子喜欢上了自己的好闺蜜。 “可以啊,瞧瞧人家多单纯,日后肯定被你管得死死的!” 殷九思也忍不住笑出来,之前在猎场见时还觉得对方思维敏捷、伶牙俐齿,没想到面对自己竟然紧张成这样,不过这也更加证明了自己在此人心中的分量。正是因为重视,才分外小心。 杜若楠看穿好友心思,跟着高兴之余还是没能忍住又逗了韩峦两句:“哦,原来韩大人也是这般付钱之人,竟然只看得到女子的美貌,若我们九思不是个美人,你今日便不会出现在这里了呗?” “不是不是,自然不是!”韩峦痛恨自己笨嘴拙舌不会表达,急忙解释,“在韩某心中,殷小姐自然如清风朗月,乃是真正的品行高洁之人!这也是韩某对殷小姐最为动心之处!” 一着急就把心中的爱慕之意给直接表达出来了,韩峦后知后觉,但话都说到这了,而且看屏风后面的两位小姐也没有阻拦的意思,他便一鼓作气说下去。 “春猎上殷小姐勇敢地站出来对抗蛮国公主,维护我大瑾国尊严,那一刻殷小姐的形象便已经深深烙印在我心中!我为殷小姐的胸怀大义和过人胆识所折服,也十分欣赏殷小姐身为将门之后的利落身手和字里行间透漏出来的满腹才学,在我心中这世上再没有哪个女子能比的过殷小姐!” 第一百六十五章 千万别放过他! 杜若楠扑哧一声笑,“想不到这书呆子一紧张说话倒是还利索了!”说完又转头对韩峦说,“你不怕我们九思如外头传言那般粗鄙?若是将来你们有缘结为夫妻,你也不怕九思会揍你?看你这小身板可不是九思的对手。” 殷九思无奈地笑看着自己的闺蜜,这是希望她嫁出去还是嫁不出去? 韩峦不以为然地道:“外面的流言岂可当真?殷小姐也不是是非不分之人,若我没有做错事她当不会揍我。” 杜若楠和殷九思看着韩峦那理直气壮的模样都呆住了。 好一会杜若楠才问道:“那你的意思就是如果你真做错了事,九思就可以揍你了?” 韩峦十分认真地说道:“娶妻娶贤,既然是明礼之人,那便是娘子对我的鞭策教诲,不能算是揍。” 杜若楠深吸一口气,转头表情十分严肃地对殷九思说:“千万别放过他!” 殷九思低头一笑,过了一会才对着评分另一侧的韩峦说道:“我之前有过婚约,韩大人也不介意?” 韩峦底气顿时有些不足:“我、我早前也有过婚约,只是后来作废了,事关别人家女儿的清誉,我也不好多说,但殷小姐放心,退婚虽是我主动,但绝非我薄情寡义辜负她人!这其中情形有些复杂,只是我绝对无愧于心!” 杜若楠:“那你可以不说姓甚名谁,但到底什么情况还是要交代清楚的。九思退婚的事你就在当场,看得分明,若是就是不知你的情况,这是不是不太公平?” 韩峦想了想觉得也是,便说了自己与谢元柔解除婚约的真相,只是没有提及谢元柔的身份,全部叙说都是用“那位小姐”称呼。 殷九思还没说话,杜若楠先表示受不了。 “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厚颜无耻的女子,真当别人都是傻子能被她随意糊弄不成?既看不上婚约对象又不想得罪人,就那般惺惺作态,她是不是还觉得日后韩大人若真平步青云了,她还能成为韩大人心中那求而不得的白月光啊!” 杜若楠说话就是这么直接,虽然不好听,但其实韩峦和殷九思都明白,人家打的应该就是这个主意。 殷九思也很庆幸虽然有时候韩峦看起来呆了点,但在这种关键事情上还是看得很分明,不会被轻易蒙蔽。 杜若楠又高兴地跟殷九思说:“看见没?也就是你能让这位韩大人犯迷糊说话都变结巴,面对别的女人人家可精明得很呐!加分,必须加分!” 殷九思心中也确实高兴,又沉默了一会说道:“终身大事自然不是我自己能轻易决定,此事还要等我修书给父亲,看父亲的意愿。” 韩峦心中大喜,能这么说就表示殷小姐心中是有他的,或者至少对他并不排斥!他的机会还很大!哪怕之后殷将军看不上他极力反对,他也能有勇气不断进步争得殷将军的认可! “殷小姐说的是!那、那我就不打扰了,先、先行回去!” 韩峦急匆匆离开殷府,就怕自己高兴过了头就直接在殷府得意忘形,到时候反而给殷小姐留下不好的印象。 杜若楠毫无形象地大笑,“你瞧瞧这位韩大人,走得这样快,好像怕你会吃了他似的!真要吃也不是现在,怎么也得等洞房花烛夜不是?” 殷九思红了脸,笑着瞪了一眼好姐妹:“一天天也不知道你哪学来的这么多荤话!” 杜若楠:“还不都是从我祖父常看的那些话本上学来的,你是不知道他现在有多沉迷那些话本子,情啊爱啊的占少数,还经常看什么《傲世天下》、《草根成王史》、《六十个女人的丈夫》、《八十个孩子的爹》。还一边看一边做笔记,以前读圣贤书都没见他这样认真过。这要给他一支笔让他自己写,估计不出三章男主就得冒出来十个八个红粉知己!” 殷九思越听越想笑,“那是杜爷爷精神好。” 杜若楠:“别说我祖父了,你打算何时给殷叔叔去信?” 殷九思:“就今天吧!” 杜若楠眯着眼睛笑了:“看不出你这么着急啊!” 殷九思:“我只是不想再被阙献纠缠。” 提到阙献,杜若楠的眼中也全是鄙夷。 那“缺心眼”还真是厚脸皮,明明在猎场已经闹得那样难看,婚约都已经解除了。本来也只是口头婚约,没有婚书也未合过八字,当着那么多人面宣布日后两不相干就算是撇清了关系。可在九思被封为县主之后那阙献又立刻黏了上来,舔着脸跟就是一通道歉,把自己那日的所有举动都说是鬼迷心窍了,张口闭口就是让九思原谅他,两人再续前缘。 这一番情形可把殷九思给恶心了个够呛,当即就命人将阙献给哄了出去。 但之后阙献还是频频登门,还故意误导他人,竟让不少人误会兰心县主要跟阙献和好了,气得殷九思都有几日吃不下饭。 若是今日韩峦没有登门,可能下次阙献再来的时候殷九思就要直接动手了。现在这样正好,只要父亲那里同意,她就尽快挑个好日子,就算得等父亲过年回来时才能举办婚典,但好歹可以先把亲事定下,如此那阙献就是再厚的脸皮应该也不敢再登门。 殷稷给殷九思留了专门用来传信的飞隼,但殷九思很少用。几日后殷稷见到飞隼来送信时还着实担心了一把,以为女儿遇到了大麻烦才会给自己传信,结果一看却是喜事。 殷九思的信写得十分详细,包括自己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宣布和阙献解除婚约,也说了这些年他不在京中时候阙献的所作所为,同时也为韩峦着墨不少,倒是没有一味夸赞,只是讲述了事实,但也足够殷稷从一桩桩一件件事情中看出韩峦的人品出众,且对自己的女儿一往情深。 殷稷一向相信女儿的眼光,再加上有事实辅佐,对于与阙家退婚之事他半点意见也没有,而对于和韩峦的事,他在回信中也表示只要是女儿真心喜欢的他就支持。 婚事也不必等到过年,他马上就向陛下请旨入京,尽早办了,可不想让宝贝女儿因为自己而拖着。 殷稷心中一直很清楚,女儿的年岁不小了,早两年前就该成亲,就是自己这个做父亲的拖累了女儿,不仅让女儿在京中没什么朋友,还会受到排挤,甚至那个阙献都开始三心两意起来,这些殷稷不是不知道,但因着伤重惨死的父亲,他就是收敛不了自己的脾气。他早就看阙献不顺眼,也是不想再让自己女儿的名声雪上加霜才一直隐忍。 现在女儿利落地跟阙献解除了婚约,还是阙献不仁不义在先,无碍女儿的名声,甚至女儿还被封为县主,又找到了一个值得托付终身之人,殷稷只会为女儿感到高兴,巴不得早早成就好事,且对韩峦这个还未谋面的女婿已经天然有了几分好感。 惠承帝那边也十分给力,在收到殷稷上书之后立即就同意了,准殷稷可以即时返京,甚至还亲下圣旨赐婚给殷九思和韩峦,让两人待殷稷回京之后择良辰吉日完婚。 圣旨一下,整个京城都轰动了! 还有不少人没弄明白,不是前些日子还传言说兰心县主要跟阙家公子复合了吗?怎么一转眼这陛下就赐婚了?赐婚的对象还是另外一个男人。 韩峦是谁?之前压根没听过这个人,怎么就入了陛下的眼?被赐婚给这么一个无名之辈,兰心县主能愿意吗? 很快,所有质疑这桩赐婚的人都被打了脸。 兰心县主亲自去杜清大学士府上请来杜大学士的妻子,也是先帝当年亲封的老封君来主持相关事宜。 殷家人丁单薄,没有其他长辈撑着,更没有伯母、叔母可以在婚事上张罗,殷九思请来好闺蜜的祖母也是正常,而且一般人可没有这样的面子能请得动杜大学士的妻子,这位老封君可是很多年都没有在人前露过面了,如今为了殷九思主持事宜,那就是在给殷九思做脸。 等一切事宜准备完善,殷稷也差不多能赶回京了,届时便可以挑个就近的好日子完婚。 众人从殷府以及与殷府交好的的一些府邸的反应中都能看出对于这场赐婚殷府很是满意,就连殷稷将军都提前让人快马加鞭送了不少好东西过来给未来女婿。 一时间众人都十分好奇这韩峦究竟是何方神圣。 而在了解了韩峦的身份之后,众人更觉得神奇。 寒门出身,如今也不过是六品小官,竟然就能得兰心县主青眼,甚至有让陛下赐婚的殊荣。 而且谁不知道殷稷最厌恶的就是文官,当初的阙献是例外,那毕竟是双方自小定下的婚约,但这个韩峦凭什么能让殷稷将军“网开一面”特殊对待?也没听说韩峦有武人背景。 但不管众人如何猜测,这婚事是已经板上钉钉了,而且双方都十分满意,那就是一桩值得祝福的好姻缘。 第一百六十六章 般配与否 谢恒知道惠承帝赐婚的时候正在将军府看宣景跟荣启下下棋。 听到陆潇送来的消息,谢恒也只是摇头一笑。 荣启拿着棋子笑看着谢恒,“你可是猜到陛下此举用意了?” 谢恒:“能有什么用意?陛下本来就忌惮殷家镇守东境手握重兵,因为之前殷老将军之死也担心殷家心中记恨,肯定不愿意看到殷家再与别的豪门勋贵强强联合。而且殷稷将军厌恶文官,陛下也担心最后殷小姐会嫁给某位也手握兵权的武将。” 说到这里谢恒停顿了一下,转头去看宣景:“陛下明知是将军救了殷家小姐,但对这件事却尽量闭口不提,不就是担心会有人说将军与殷家小姐是天作之合?若是将军跟殷小姐在一起,那就是北境和东境的结合,陛下还能坐得稳当就怪了。” 荣启挑眉一笑,“那你觉得将军跟殷小姐是否般配?” 谢恒皱眉,他下意识地就不喜欢荣启的这个问题。 “我个人觉得没什么般配不般配的,难道在世人眼中觉得合适的就一定是好的?就是般配的?成亲这种事又不是做给别人看的,自然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自己觉得喜欢合适才最重要。我看将军殷家小姐并无此意,当时救人时不也保持了距离?你这个问题问得可真没水准。” 这还是谢恒第一次直白地说荣启没水准。 荣启摸摸鼻子,他是感觉到谢恒不大高兴了,但一时还没想到原因。 谢恒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对荣启的问题反应大了点,但这心里就是不痛快。 宣景拉住谢恒的手腕,“我与你想的一样。” 谢恒:好了,气消了。 看着谢恒明显重新放松下来的状态,荣启大为不解!这是什么神奇的力量? 谢恒继续之前没说完的话,只是被宣景拉住的手腕没有动静,好像担心自己稍微一动宣景就会收回手。 “现在殷小姐看上的是一位文员,而且还是寒门出身,没有强大背景,两相结合并不会扩大殷家的势力,甚至会在一定程度上制约,陛下自然满意得不得了,估计在陛下心中已然没有比韩峦更加合适的人,当然要忙不迭下旨赐婚,以免之后殷家后悔。” 荣启的注意力被重新拉回正事上,摇头失笑,“我们这位陛下啊,在别的地方建树有限,可就是这制衡之术掌握得那叫一个炉火纯青,最是明白该如何压制平衡朝中各种势力,以保证自己至高无上的权力。” 谢恒动了动屁股,不着痕迹地往宣景身边靠近几分:“不管陛下如何看,至少对于兰心县主和韩峦而言,这是一场他们都很期待的婚事,便也够了。” 荣启又笑起来,对着谢恒暧昧眨眼:“这话说的,我怎么听着好像很羡慕似的?难不成你也有了心仪的对象想成亲了?要不要我去给你说媒啊!” 谢恒瞪了一眼荣启,刚要说话,边上宣景便干脆地落下一枚黑子,抬头看向荣启:“你输了。” 荣启愣了一下,看了棋盘几秒,随即不可置信地叫出来:“啊!不是说好这次要多让我两步的?” 宣景:“刚刚让你了。” 荣启:“可我在跟谢四说话。” 宣景微微耸肩不语。 荣启在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中深深感觉到了宣景的鄙视和嘲讽。 放下已经被攥热了的白子,荣启看似十分大方地说:“输了就输了,我也不是那输不起的人,不就是十天的锦屏馆吗?又不是请不起!” 跟着蹭吃蹭喝的谢恒十分狗腿地给宣景捏肩捶背,“将军真是辛苦了!” 荣启:……想想还是很生气! “要不是我这两天心情不好,未必就会输给老宣,下次再战啊!” 谢恒还算有良心,想着到底荣启要破费十天,锦屏馆的消费着实不低,便随口问了一句:“为何心情不好?” 荣启:“还不是因为月底三皇子就要去淮都巡视的事?这么个差事落在三皇子手上,他都该乐疯了。” 谢恒:“那将军也知道这事,同样心情不好,但还是能赢你。” 荣启:……你个瓜娃子!这是重点吗? “我看你似乎就挺看得开,没多为此事纠结。” 谢恒:“那是因为我知道纠结也没用,就我一个四品小官,能左右的了谁的意见?不过话说回来,我也的确有担忧,却不是为着三皇子巡视之事。” 宣景转头,拉着一边说话一边还在给自己捏肩的谢恒坐到身边,“何事?” 谢恒也没将自己的手从宣景手中抽出来,脸上已经浮现担忧的神色。 “我记得距离淮都不远的蕲州和晋州最近两年都在干旱之中。” 宣景点头:“不错,蕲州和晋州干旱,这两年都是淮都这边在接济,输送粮食物资等,不过去年年底和今年年初都有下雪,情况有所改善,想来今年两州都会有个丰收年。不用淮都再接济。” 荣启:“你是担心淮都本就在接济两州,会扛不住三皇子的剥削?今年三皇子第一次得巡视淮都的差事,虽说少不了要捞一笔,但应该也不会太过分。” 谢恒却是摇头:“不是,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我只是想起民间有老话,说”旱极而蝗”,还有”久旱必有蝗”,这都是老百姓的经验之谈。另外蝗虫趋水喜洼,而淮都就有相当部分地区是湿地。那也就是说,从两州到淮都湿地,这个范围内现在完全符合发生蝗灾的条件。” 话音落下,荣启和宣景都变了脸色。 蝗灾,放在这个时代绝对是会让任何人谈之色变的事。 大瑾国开国以来,历史上也有两场蝗灾在史书上留下记录,每一次都是劳民伤财,结果极其惨痛!不止大瑾国,包括蛮国和大夏,只要一发生蝗灾,那不说伤筋动骨也是差不多。 荣启:“你肯定?” 谢恒苦笑:“这事怎么肯定?我也只是听说有这么个情况,所以做一下合理推测。” 他当然肯定,历史上就是这么记载的,这一年发生的蝗灾使得淮都到晋州、蕲州一带民不聊生!朝廷想出来的应对计策一条又一条,但就是没有效果。赈灾的款项倒是拨下来不少,但也经不住那帮朝廷蛀虫们的层层剥削,最后真正落实到赈灾上落实百姓身上的所剩无几。灾民被逼暴动,朝廷也只会武力镇压!这一年死伤的百姓达到了一个相当惊人的数字。 可这些到底是还没发生的事,谢恒没有办法斩钉截铁地说出来。也只能用蝗灾的一些前兆来进行提醒。 荣启:“可淮都从来就没有发生过蝗灾,旱涝也不曾有过,有史以来那都是产物富饶之地,更曾被先皇朱笔御批”宝地”,怎么会……” 谢恒:“我也知道淮都的富饶,也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的,不过蝗灾之事实在严重,这心里就难免总惦记着。夏秋也本来就是蝗灾的高发季节,说不定得等过了秋天我才能真正放下心来。” 荣启沉默下来。谢恒说希望还是自己想多了,他也这么希望,可万一谢恒没有想多呢?蝗灾这种事别说万一,就是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都不能有! 宣景面色严肃,扬声叫来陆潇。 “你现在就快马加鞭赶往淮都,途径蕲州,仔细观察当地情况,看看有没有蝗虫,不管多少,先留意这些蝗虫是不是从蕲州飞往这淮都方向,如果是立即鹰隼传书回来!” “是!” 陆潇领命后立即动身前往。 谢恒松了口气,史书上记载的蝗灾彻底爆发就在四月底五月初,按照时间推算,现在应该已经出现蝗虫踪迹,陆潇做事向来细心,应该能注意到。 想罢,谢恒看向宣景的目光更加热忱!他就知道,如果是旁人必然不会因为他三言两语就有所行动,甚至会觉得他危言耸听,但将军绝对不会。不仅仅因为将军对他的信任,更因为将军心系百姓,对有关百姓之事不会有丝毫含糊,也不会心存侥幸。 派出去了陆潇,宣景、谢恒他们也没闲着,找来历史上有关大小蝗灾记录的所有卷宗仔细查阅。 越看荣启越心惊,还真跟谢恒说的一样,凡是蝗灾都发生在大旱之后,而且那些蝗虫的路线都是从干旱之地飞向低洼湿地。 即使之前淮都一直都风调雨顺,现在也不足以让荣启安心了。 此时光是看蝗灾出现的征兆已经没有意义,重要的是如果真的出现蝗灾应该如何应对。 三人都没想过要上报朝廷,因为他们知道上报也没有用,对于没有发生的事,朝廷根本不会重视,还有可能被政敌借机攻歼。尤其是宣景。 这两年宣景风头不小,有的是人不愿意看到宣景这般风光。 他们现在先将里面整治蝗灾过程中一些有效的应对方法整理出来,同时调动可以调动的力量力所能及地做些准备。 谢恒琢么着,等陆潇那边传回来消息,他就可以顺势向宣景引荐韩峦。 第一百六十七章 以后是要还的 韩峦的老家就在曾经发生过严重蝗灾的宜城,那一年韩峦才五岁,但因为身边的亲人族人死去太多,要不是被刚刚金榜题名的父亲接去了京城,他和母亲可能也会死在那一年,故而韩峦对蝗灾印象十分深刻,蝗灾给百姓带来的伤害也深深刻在韩峦的记忆中。 后来慢慢长大的韩峦学有所成,就花费了数年精力在研究蝗灾上,只是在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发生过蝗灾,他进行整理的各种应对蝗灾和灾后关于民生民计的安顿方法就被束之高阁。 直到这一次淮都突然爆发蝗灾,韩峦才重新拿出自己多年前整理的文稿献给上面。 只是历史上这位在这场蝗灾中真正力挽狂澜的有功者在当时却被自己的上司抢了功,直到许多年后祝才良倒台,才有一些韩峦的昔日同僚站出来力证当年治理蝗灾的政策是韩峦所出,只是祝才良眼红才将其霸占。 而现在真正身处在这个时代,谢恒看得更加透彻,祝才良只怕是要将这份功劳送到自己主子手上。 可既然他来了,自然就不会再让祝才良和三皇子夺了本属于韩峦的功劳!更别说现在韩峦也算站在自己和将军这边,现在提拔韩峦,那也等于是在为将军培养势力。 就在谢恒等人等待陆潇传讯回来期间,殷稷抵达京城。 这快马回京的速度就是不一般,八百里加急也差不多就是这个速度。 既然殷稷回来了,那婚典的举办也该提上日程。 殷稷和杜家老封君以及韩家父母一起选定了一个良辰吉日,就在半个月后。 时间看似是有些赶,但因为在殷稷还没回京时就已经在准备各种相关事宜,所以再多出半个月的时间已经绰绰有余。 两位新人也都没有意见,他们也都盼望能早日结为连理。 殷稷主张婚事大办,韩家没钱不要紧,他有,但为了不让韩家面上无光,殷稷还特意请旨,让皇帝赏赐些物件。 惠承帝几乎要被殷稷的厚脸皮给逗笑,以往就算是有功臣之女或者地位较高的宗室女成亲,身为皇帝会进行赏赐,那也是要看皇帝的意愿,赏不赏赐那是皇帝决定的,主动要赏赐的殷稷绝对是头一个。 不过惠承帝想着这桩婚事终归是亏待了殷家,自己随便赏赐两件器物,给殷家和韩家做脸,也算是弥补对殷家的亏待。 有了皇帝御赐,这桩婚事就是办得再寒酸也只有让别人羡慕的份儿,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被惠承帝御赐吸引过去,也就不会在乎韩家这边能拿出多少彩礼,能为这场婚事做些什么。 迎娶高门贵女,韩家就是将全部家底儿都掏空也不够。但好在殷家是明理之人,让韩家量力而为即可,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不在乎这一时半刻的虚礼,最主要的是两个孩子彼此真心相待,往后能相濡以沫把日子过好就成。 殷稷的通情达理刷新了韩父对武官的认识,也深深觉得这位殷将军并没有其他人说的那样粗鄙不堪,甚至觉得那些在背后说闲话重伤殷将军的文官实在可耻,日后自己可要与他们都划清界限! 于是耿直的韩父便主动与部分曾在背后说过殷将军闲话的同僚拉开了距离,也就没有注意到他也被这些同僚有意疏远,自然更不会因此而心情不佳。那些人还以为他们有意疏远了韩父对方就会后悔与韩家结亲,结果却没想到人家根本不在意。这些也都是后话。 谢恒作为半个媒人,不仅在婚前筹备婚礼时给了韩峦不少金钱上的支持,让韩峦能尽可能地给殷九思一个盛大隆重的婚礼,还在成婚当天又封了一个大大的红包,一捏就知道不是银子,是银票! 韩峦十分感激谢恒,谢恒却笑着说:“没关系,以后是要还的。” 韩峦还不知道谢恒指的是日后为宣景效力,还当谢恒是在说等他成亲的时候自己包红包出手可不能寒酸,自然一口应下。 此时的韩峦还不知晓,他应下的不是几百、几千两银子的事,而是他后半辈子的做牛做马!等他身居高位之后每每想起来成婚之日谢恒那别有用心的笑,都深深觉得自己是一早就被盯上算计了!只怪当年的他太单纯! 寇越他们也算与韩峦相交一场,也都纷纷受到了邀请,给出了相当丰厚的份子钱。 冯凯很不理解,明明在春猎刚刚认识时他还觉得这个韩峦就是个丝毫不解风情的榆木疙瘩,跟他聊美人他都能扯到诗经上去的那种,最后话题一点点偏到家国大事,就没见过他这么不会聊天的,不是不开口,是一开口就能在短时间内让人完全丧失聊天的欲望。 那时候冯凯还一度觉得这哥们儿是孤独终老的命,可哪想到这从春猎回来还没多久人就要成亲了,娶得还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兰心县主! 命运这东西还真是让人难以捉摸! 韩峦和殷九思大婚这日,大半个京城都几乎沉浸在喜悦之中。 迎亲的队伍按照习俗从城南走到城北,沿路还分发喜糖、喜包和撒喜钱,那都是真材实料!喜糖和喜包的用料都很讲究。 马背上的新郎官一身红衣更显得俊美非常意气风发,让不少大姑娘小媳妇瞧了都红了脸,甚至有人开始羡慕兰心县主能在与阙献退婚之后还嫁得这样丰神俊朗的如意郎君。 当然也不是没有那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嚼着舌根絮叨两人身份不匹配,或者说韩峦配不上兰心县主,或者说兰心县主是担心自己嫁不出去才这样低嫁给韩家。 不过一般有这样的人一出口就被周围的那些祝福的声音给压住了,这但凡有心的人哪个看不出新郎官那发自心内心的欢喜?若不是因为真心爱慕,眼中不会有那样灿亮的神采。 再者人家两边新人家里都对这门婚事很是满意,就是当今陛下都十分看重,又是赐婚又是御赐器物,这样的荣耀是一般人能得来的吗?多少达官显贵还没轮得上让陛下赐婚呢! 而要说在所有人中最不高兴的,自然就是两位新人的前任——阙献和谢元柔。 谢元柔怎么也没想到当初被自己甩掉的韩峦会有这样的造化,在与自己解除婚约之后居然能娶得一位县主! 当初在春猎猎场,谢元柔就觉得殷九思脸上那种淡然和自信的神采十分碍眼。别人都缩着不说话,凭什么她就能站出来?凭什么她就可以不畏惧也不用隐忍蛮国公主的挑衅?就因为她生来高贵的身份? 在场也不是没有比她出身好的,怎么就轮得到她出头?凭什么自己就只能像见不得光的害虫一样站在最不起眼的后面,而殷九思却能大方地走到蛮国公主身前与之对峙,那光芒万丈的模样几乎令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凭什么?! 在得知殷九思被蛮国公主设计陷害但最终却有惊无险时,谢元柔心中十分遗憾,还恨恨地想着这人怎么就这样好运! 而如今,殷九思居然风光大嫁,嫁的对象还是曾与自己有婚约但最后却对自己弃之如敝履到主动解除婚约的男人! 谢元柔倒是想安慰自己说这个男人是她当初主动不要还推给谢元馨的,可她心中又清楚,当日在棋社见面,她是想给对方留个好印象,将换亲的事全部推到父亲和谢元馨身上,为日后留个退路。但这个男人却并没有为自己的魅力倾倒,她那些无往不利的招数在这个男人面前没有起到半点作用。 谢元柔心中极为不甘,她不明白除了出身之外自己还有什么地方比不上殷九思,自己知书达理,殷九思那个女人强势做作,哪个长眼睛的男人会选择殷九思? 然而谢元柔亲眼看着马背上的韩峦满面欢喜,对殷九思的喜爱之意直白而热烈,她心中就觉得十分不甘。且今日的韩峦真的俊美非常,是她最理想中的新婚丈夫的模样——年轻,俊秀,对自己即将迎娶的新娘满怀爱意。可以说除了出身,韩峦真的没有一点可挑剔的地方。 看着枣红马上意气风发的新郎官,幻想着如果这场大婚的主角是自己和韩峦又会如何。生平第一次,谢元霞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产生了怀疑——她当初抛弃韩峦的选择真的是对的吗? 不说谢元柔这里已经对自己的行为产生了动摇,阙献那边也是又悔又气。 阙献自然没有像谢元柔那样混迹在观礼的人群中,他还怕被人认出来丢脸呢!但迎亲的队伍刚好会经过阙府,阙献就是在自己的院子中都能听到外面锣鼓喧天的热闹动静。 当初殷庭死后,殷稷又不管不顾地得罪大批文臣,殷家逐渐走向没落。阙献是一百个一千个不满意这门婚事,而父亲那边即使没说什么,阙献也能感觉到父亲的想法跟自己一致,对于他逐渐冷落殷九思的行为父亲也是默许的。 但现在一切都好像不是那么回事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报复 春猎上被殷九思当众解除婚约,阙献觉得丢尽脸面,但好歹还能以终于摆脱了这门拖后腿的亲事来安慰自己,往后自己就算是真正的自由身,可谁成想刚跟自己解除婚约的殷九思转眼就被封了县主。 当时阙献就后悔了,就算殷家不行了,但殷九思这个县主的身份配自己还是很合适的。父亲也暗示他可以将殷九思追回来,两人毕竟从小一起长大,有多年的情分在,这一点旁人比不得。他这才多次去殷府找殷九思,但可惜前两次还能见到人,但等他表明来意之后,后面再去就连门槛都进不去了。 他以为殷九思只是跟自己闹闹脾气,就想让自己多哄两句,女人嘛,总是喜欢多听些好话,日子一久殷九思肯定会回到他身边,他甚至提前放出风声让别人以为他们已经重归于好,好绝了其他人对殷九思的心思,免得自己多些对手,也让殷九思更飘。 可没想到殷九思不声不响地就跟别人好上了,还争得了殷稷的同意,甚至让陛下都能下赐婚圣旨。 若对方是个侯门显贵也就罢了,阙献多少还能认,可偏偏就是个寒门出身的小官。 是,他是秀才,对方已经是正六品朝职在身的官员,可那又有什么用,能跟他爹比得了吗?家世能跟他比吗?殷九思拒绝了他却选择了这么一个小官,便让他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羞辱! 阙胜德听着外头敲锣打鼓也烦得慌,便来到儿子院中,瞧见儿子那愤愤不已却也只能拔拔盆里的花草以泄愤的模样,更是恨铁不成钢。 “你现在生气有何用?当初要不是你一时冲动,被美色迷了心窍,替那什么劳什子舞草公主出头顶撞殷九思,她如何会跟你当众解除婚约?现在好了,本来该是你的县主妻子成了别人的,你也就只能在这里拿这些花草出气!老子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中用的儿子!” 阙献也被磨叨出了火气,“这是我一人之错?爹之前不也默认我想跟殷九思解除婚约的念头?您看不上现在的殷家,不过是碍于从前在殷老将军手下得其提拔,不想被人说是忘恩负义才没有直白地表示出来罢了,实际上不也盼着殷九思能在我的冷待之下主动提出解除婚约?现在倒成了我一个人的责任了!” 说教儿子不成反被说了一通的阙胜德恼羞成怒,一巴掌呼在阙献脑袋上,“这就是你跟你老子说话的态度?” 阙献被打得更激发了逆反心理,梗着脖子说:“甭说什么态度不态度的,反正殷九思已经嫁人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你就是打死我也没办法,这个县主儿媳妇终究不是你的!” “你、你……你真是要气死我!” 阙献红着眼睛:“是殷九思要气死我!那个贱人就是故意的,不选择我却选择一个出身卑微的男子,这分明就是故意做给我看!以为这样就能羞辱我!哼!她敢做初一我就敢做十五,到时候看看到底是谁羞辱谁!” 说完阙献就气冲冲地跑了出去! “逆子!你要去哪!” 不管阙胜德在后面怎么喊,阙献就是一口气儿往外冲,不一会就不见了踪影。 阙胜德回想起阙献冲出去之前那红着眼的骇人模样,担心这个儿子真一气之下做出不利于阙府的事,赶紧派几个护院追出去找人。 从家里冲出来的阙献没去别处,而是直奔谢家。 他先前已经打听到那日春猎安慰自己的“仙女”就是谢家七小姐。 得知对方的父亲只是翰林院的一个小小编纂,她的两个兄长虽然厉害,但也未曾听说这兄妹之间感情有多和睦,尤其是最有前途的谢恒,跟谢七小姐似乎甚少有交集,都不知道两人是不是有所不和。而且这个谢七小姐还只是个庶女,生母是个通房,现在也还是养在一个已经失宠的妾室膝下。 得知了谢元柔的身份,阙献当时就打消了想要迎娶对方为妻的念头,虽然觉得惋惜,但这身份确实太过悬殊,娶了谢元柔为正妻只会让他被旁人笑话,他也就只能永远在心中为谢七小姐保留一个位置。又或者是等将来他娶了正妻之后,若是谢七小姐还未婚配,自己可以给她一个贵妾的身份。 可现在情形又不一样,殷九思那个贱人能为了羞辱他嫁给一个寒门小官,自己也可以为了羞辱殷九思娶一个小门小户的庶女为正妻! 他看不上殷九思的事知道的人也不少,试想他瞧不上殷九思解除了婚约,但转头就娶了一个从六品小官家的庶女,那不就是在告诉所有人在他眼中殷九思还不如一个庶女吗?这是多大的羞辱?比殷九思给他的羞辱只多不少! 一想到可以通过这样的方法狠狠打殷九思的脸,阙献就十分激动,恨不得立刻就将谢元柔娶进门。虽然出身不成,但这恰恰是他羞辱殷九思最强力的理由。而且怎么说也是他藏在心底的女人,是他的白月光,就谢元柔本身而言除了出身之外无可挑剔,他也不算太吃亏。 不一会,阙献就风风火火来到了谢家。 今日沐休,谢恒和谢斌去应邀参加婚礼,谢长青在家,正在谢老夫人房里说话。这也是谢长青表现自己孝顺的时候。 门房来报说一位自称是守备军火器营翼长阙胜德之子的公子前来拜访。 谢长青还反应了一下,他是知道阙胜德,但自己跟阙胜德平日并无往来啊!官职等级相差太多,又是文武之别,平时都很少见到,跟阙胜德的儿子就更没有交集,他甚至见都没见过阙胜德的儿子。 不过好端端的应该也不会有人冒充他人,还是要先让人进来问问什么情况。 管家将人引进谢老夫人院中。 阙献进来之前已经跟管家了解到自己即将见到的人是谁,一进来就对谢长青和谢老夫人行了晚辈礼。 虽说阙献的为人是个混不吝的,但长相也算人模狗样,装模作样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晚辈阙献,见过谢大人和谢老夫人。” 谢长青赶紧虚扶起阙献,让管家看座。 “我虽与阙大人同朝为官,但往日并无交集,今日也是第一次见到阙公子,不知阙公子来我谢家有何贵干?” 阙献本来想直接拿出那一日谢元柔留给自己包扎手指的手帕,但想起当天晚上自己被不知道什么人袭击,手帕也丢了,只能作罢,便直言道:“我是代表我自己来向谢七小姐提亲,我要迎娶谢七小姐为正妻!” 谢长青哑然,与同样震惊的谢老夫人面面相觑。 谢老夫人:“阙公子莫不是在开玩笑?” 刚刚在阙献进来之前谢老夫人已经跟儿子了解了那个什么京中守备军火器营翼长是个什么官职,正三品啊!虽然现在小四是正四品,但这谁不知道越往后面越难升官,就像自己的儿子,这都一辈子快熬到头了不还是从六品?小四能不能升到正三品那还不一定呢! 现在却有个正三品大员的儿子来对自家姑娘提亲,谢老夫人就是睡觉都能笑醒。不过也着实怀疑这人是不是在开玩笑,或者他到底是不是真是那什么阙胜德的儿子。 谢老夫人和谢长青的反应在阙献的意料之中,也无形之中让他得意了一把! 看到没有!这就是他这个身份地位该得的待遇,要是来的是那个寒门小官,保不齐还得被谢家嫌弃! “老夫人放心,我所言句句真心!我与谢七小姐是在春猎猎场上相识,若是老夫人和谢大人有所怀疑,可以请谢七小姐出来见上一面。” 提起春猎,谢老夫人和谢长青才想起来之前谢元柔的确作为谢斌的家属也去参加了。 他们知道的一点也不比谢恒早,同样是早上出发了才看到谢元柔居然也一起同行。谢老夫人当时就不同意,但谢斌说只当是带妹妹出去散散心,没什么大不了的。 都已经出发在即,老夫人也是怕耽搁谢斌,便也没有一再阻拦,还是等回来之后才叫上谢长青一起好生数落了一顿谢元柔,直说她心大了,竟然敢跟着谢斌出去参加春猎,还瞒着他们,当即就关了谢元柔的禁闭,直到前两日才放出来。 谢元柔倒是一声不吭,认骂认罚,但谢老夫人可没觉得解气,更没想到春猎里面谢元柔还跟阙家公子有了牵扯。 谢长青脸色可见地难看下来,立马就想到是不是谢元柔做出了勾搭世家公子的轻浮之举。 有谢元霞这个原本最让他骄傲的女儿的前车之鉴,哪怕是素来乖巧的谢元柔也不能让他完全放心。 “元柔今日出门去了,”谢长青说,“不知道小女在春猎时与阙公子有何牵扯?” 阙献说出早就想好的说辞:“我春猎时不甚受了点小伤,正巧遇上了谢七小姐,是谢七小姐拿出手帕为我包扎。只是当时谢七小姐并未留下名讳,想来是顾忌男女有别,我是回京之后凭着手帕才好不容易打听到谢七小姐的身份。” 第一百六十九章 门第之差 听谢元柔当时并没有直接自报名讳,谢长青稍微放了心,这应该就是女儿一时心善,并没有攀附高枝儿的意思,若是换了霞丫头,估计还没帮人就得先自报家门。 然而谢老夫人却不这么想,这女人的小心思小算计,谢长青一个大男人看不明白,但同样身为女人的老夫人却多少能看透一些。 谢元柔当时不留下姓名,估计就是为了让这位阙家公子以为她天真善良,不是为了攀附权贵。但既然留下了手帕,那如果手帕上有什么特殊的图案字样,一样可以凭借此把人找到。瞧瞧这位阙公子不就是凭着手帕找到他们谢家来了吗? 谢长青:“小女帮助阙公子只是一时心善,并没有其他意思,阙公子能登门拜访已经算是表达了感谢,至于这结亲之事就没有必要了。” 现在谢长青不仅仅是不想透过儿女婚事攀附权贵,更是对这种事都已经有了心理阴影。 一想到谢元霞的事给整个谢家带来的污水骂名,更弄臭了自己经营多年的好名声,谢长青还恨得咬后槽牙。 所以说他们清贵人家通过这种事与权贵扯上关系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阙献意外,没想到这谢家还有几分风骨,竟然会拒绝,可他之前明明还打听到谢家的大女儿那些糟心事,难道其中有什么内情不成?还是谢家在欲擒故纵? “谢七小姐可有婚配?” 谢长青刚想说之前有过,这些权贵人家对这种事情也比较在意,他觉得只要自己说出谢元柔从前有过两次婚约之事这位阙公子就该放弃了。 但谢老夫人却拦住了谢长青的话头,赶忙笑着说道:“不算婚配,只是有过议亲。柔丫头的年纪也早到了该议亲的时候,只是之前被她二姐姐给耽误了。” 谢元霞的事不是秘密,京城那些稍微有身份背景的人基本都知道,所以谢老夫人也没打算在这件事上瞒着,但谢元柔两次婚约之事却没人知道,这能不说就不说了。 不论如何,谢老夫人对于谢元柔能嫁进高门还有些期望。而且谢元柔性子软弱好拿捏,真要嫁入高门,让她多帮衬家里她肯定不敢不从。且现在就谢老夫人观察,谢元柔还算有些心机,尽管出身不高,但既然能哄的这位阙公子上门以正妻之礼求亲,那说不定婚后也有本事将这个男人的心给握住。 如今斌儿和小四是前程似锦,但谁会介意锦上添花呢? 阙献点头,对谢老夫人的直言坦白很是满意,谢家没有就那位已故大小姐的事遮遮掩掩,也还算得上坦荡。 原本他还有点担心谢家会不会是那种心思多的,但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当年那位谢家二小姐的事只怕其中多有误会,又或者就是那位二小姐是个另类。 “既然还未婚配,那我前来求娶有何不可?况且我是以正妻之礼求娶,三媒六聘都不会少,绝对不会唐突了谢七小姐。” 谢长青顿时急了:“可是这、这……” 阙献眉头一下子拧起:“谢大人是对我有何不满?” “那自然没有,”谢老夫人立即说道,“阙公子一表人才,出身高贵,哪里有我们可挑拣的地方?相反,正是因为阙公子太过优秀,柔儿她爹才会有所顾忌。我们谢家比不得阙公子家,虽然有三人在朝为官,但官职与阙公子的父亲都比不了,算不得门当户对,柔儿又是庶出,这样的身份匹配阙公子,还是正妻,实在是委屈了阙公子,我们心中着实过意不去。” 阙献越听心里越舒坦,也想着不愧是一门双一甲的人家,就算起点是低了点,但是人家这家教、家风是真不错。 “老夫人和谢大人都过虑了,我若真那么介意门户之别,此刻也就不会在这里。娶妻娶贤,在我看来谢七小姐温柔贤惠,是我见过的女子之最,这也正说明了谢家的家教之好。能娶贤妻如此,往后我也只会越来越好。而且我阙家门户不低,也就用不着靠着结亲的方式水涨船高,成亲也只要考虑娶得一个合自己心意的妻子便足够了。老夫人和谢大人若是没有其他意见,我想在今日就将事情敲定下来,回头就让媒人提礼上门。” 谢长青急得都要掉头发,“可、可今天柔丫头不在……” “不在也没关系,”谢老夫人暗暗瞪了一眼谢长青,转头又笑着对阙公子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自然都是由长辈做主。说实在的,老太婆我活了这么一辈子,还是头一次见到阙公子这样明礼又重情之人,便也只能厚着脸皮高攀了!” 谢老夫人越是这样说,阙献就越是觉得谢家至情至性,感觉有这样一门令人省心的亲家那也是不错的。更何况谢家现在有谢斌和谢恒,两人在朝为官且年轻有为,日后谢家就是有什么麻烦有这两人在也不至于轻易找到他头上。 “老夫人说的是,那这事就定下了,明日就会有媒婆上门,我就先回去打点了,待谢七小姐回来之后还烦请老夫人代我转到谢意,让她等我娶她进门!” 谢老夫人那叫一个高兴,一边连连应着一边催促着谢长青去送送。 过一会谢长青回来,哭丧着一张脸,看得谢老夫人心头一阵窝火。 “你那是什么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谢家是要办丧事不是喜事,你是不是嫌我活得太久了?” “母亲这话说不得!”谢长青脸色大变,“这不是戳儿子的心窝子!” 谢老夫人哼了一声:“可你总是戳我的心窝子!斌儿和小四官途顺畅没见你多高兴,柔儿如今即将得门好亲事你也丧着脸,你就那么看不得咱们谢家好?你到底还是不是谢家儿孙?” 谢长青着急道:“自然是!咱们谢家的第一份荣耀不就是儿子金榜题名得来的?” “这确实是,谁也没想抹了你的功劳去,可谢家不能就守着你带来的这点荣耀世世代代混下去!趁着现在斌儿和小四前途大好,咱们谢家在那些勋贵那挂了名号,给柔丫头寻么一门好亲事锦上添花,这不好?” 谢长青:“可母亲忘了霞儿的事儿了?当初母亲也是兴高采烈霞儿能攀上三皇子,可之后就由三皇子变成了厉王庶子,最后又是什么下场?我们谢家跟着招了多少骂名还无法澄清?母亲就不怕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一回?” “呸呸呸!”谢老夫人连连呸了好几声,那吐沫星子都差点落到谢长青脸上,“你就不能盼点儿好?这种倒霉事碰上一回还不够?这得多衰的运道才能一而再地遇上?再说当初谢元霞的事如何能跟今日柔儿的情况相提并论?都是周氏没教好女儿,千娇万宠给宠出来一个爬床的货色,这才连累了谢家!柔丫头性子如何你不是不知道,最是本分不过!更何况这还是人家阙家公子自己寻来的,足见其诚心!也是柔丫头的造化!” “可是这门第之差终究是大了些!” “小四都是正四品了,跟正三品的差距也不是天上地下!斌儿和小四又还年轻,日后谁指望谁还不一定呢!不过以柔丫头的身份,当下是不会再有比阙家更好的对象。”谢老夫人一阵感慨,“从前我还觉得柔丫头两次婚约都没成,于婚嫁一事上怕是个坎坷的,但现在看来分明是有后福!真要是在前面就嫁出去了,如何还能当得上阙家公子的正妻!就算当初的嘉南候府,所能给出来的也只是个贵妾之位,和能做当家主母的正妻终究比不了!” 谢长青还是有些不情愿,“那人到底是不是阙胜德的儿子还不一定呢!” 谢老夫人没好气,合着她刚刚说了那么多都白说了! “那你就给我打听打听去!确认了再回来!” 等把谢长青赶了出去,谢老夫人又叫来刘妈妈,“你去留意一下,等柔丫头回来让她来见我。” 刘妈妈福身:“是。” 到外面的热闹劲儿过去,谢元柔才有些魂不守舍地回到谢家,一进家门就被刘妈妈拉着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谢元柔还一头雾水,到看见谢老夫人脸上带着平日瞧不见的和善表情,心中就大概有了猜测。 谢老夫人难得和颜悦色地叫谢元柔坐下,还问她外面的热闹好不好看。 谢元柔点头:“自然好看。” 谢老夫人又笑了,“你也不必羡慕,很快就要轮到你了!” 谢元柔低头,做出一副娇羞状,“祖母说的哪里话。” “哎呦呦,瞧瞧还不好意思上了!你跟祖母好好说说,春猎时是不是遇上了阙家公子?” 谢元柔先是佯装诧异了一番,之后才点头,“是,当时孙女瞧见阙家公子手受了伤,就将手帕拿给阙公子包扎,只不过碍于女儿家的名声未曾透漏身份,祖母如何知道?” 谢老夫人这下更放心了,至少说明那人真是阙献。 “今日阙公子找上门来,说了你与他于春猎相识,对你一见钟情,回来之后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你的身份,这就想迎娶你过门,还是以正妻之礼!” 第一百七十章 劣根性 听着谢老夫人的话,知道自己的算计总算达到了目的,但不知为何,谢元柔此时脑海中全部都是韩峦鲜衣怒马的身影,竟没有几分算计得逞的高兴。 谢老夫人真没在谢元柔的眼中看到喜悦之色,这可不像是装的,心中不由得犯嘀咕,难不成这件事真的只是巧合?不是柔丫头有意算计?不过是巧合也好算计也罢,反正现在的结果是好的。 “柔丫头?怎么你不高兴?是不乐意嫁给阙家公子?不是祖母说你,你要真是不愿意,当初就不该将手帕送给阙公子,即便只是给包扎伤口也不应该,这贴身之物送给外男,到什么地方评理去可都说不清楚!再说人家阙公子的身份配你可是吃了亏了,就是给个贵妾的身份都是你高攀,能有正妻的位置坐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可千万别不识好歹!” 眼瞧着谢元柔似乎是真没多满意这门亲事,谢老夫人也变了脸色,刚刚的和蔼慈祥就跟一张薄弱的面具一样,风一吹就没了,露出了一贯严厉冷漠的脸。 先利诱再威逼,这也算是谢老夫人惯用的伎俩。 谢元柔漠不在意,低着头说:“祖母说的是,这桩婚事没有任何可挑拣的地方,是孙女高攀。孙女不是不愿意,只是有些受宠若惊。” 闻言谢老夫人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 “你有此想法说明你是个本分的人,不过姻缘这种事来了就挡不住,是你的就合该是你的。你倒是跟祖母细说说,春猎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情况,你们不是在阙公子受伤的时候才第一次见的吧?之前你就该知晓他的身份。” 谢元柔点头,也说了阙献和殷九思之事,不过经过她的润色,自然变成殷九思那边不占理,而阙献是无辜的,是为蛮国公主仗义执言,被娇纵蛮横的将军之女当众退婚羞辱,却也并未做出任何失礼之事。言语中也多有为阙献打抱不平之意。 谢老夫人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最后冷哼一声说道:“这武将之女就是粗鄙野蛮,当真没有一点教养!就算是要退婚,这也是女儿家能当众说出来的?谁家好教养的女儿会动不动把婚约之事挂在嘴边?且未经过父母长辈直接就把婚事给退了,这样不安分的女人即便是天家公主也绝对要不得!娶回来日后就得是祸家的根源!” 这么想着,谢老夫人越发觉得日后给她的宝贝嫡孙斌儿寻门亲事时更得小心谨慎,断断不能是殷九思那样的女子。 谢元柔听了心中舒坦不少,也想着或许等时间一久,韩峦看清了殷九思的真面目,就会知道还是她最好。 谢老夫人又慈爱地拍了拍谢元柔的手,“阙公子被退婚也是好事,那样的女人娶回去只会给自己添堵,哪里有我们柔儿知礼明仪?这也是他的造化,让他躲开了恶婆娘,得你这么一个好娘子。只不过今日毕竟殷家女大婚,阙公子心中肯定多少不快,今日上门大概也有些赌气的成分,你莫要往心里去。这男人就是这样,没得到手里的多少会记挂,就是男人的劣根性,你得学着开解自己。” “祖母放心,孙女都知晓,毕竟阙公子与殷家小姐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纵然殷家小姐无情无义在先,但阙公子却是重情义之人,心中难免有些放不下。但我也相信阙公子既然上门提亲来了,那心中自是有我的,日后我也会努力笼络住阙公子的心,不会让他再惦记殷家小姐。” 谢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是我谢家的好姑娘!” 谢元柔头一歪,略有些担忧地说:“能嫁给阙公子为妻是我的福分,但六姐姐还未婚嫁,却被我这个妹妹赶在前头,是不是不太合适?” 谢老夫人重重一哼:“她嫁不出去那是她没本事!也不知道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空有一副相貌有什么用?要规矩没规矩,要心思没心思,整日就只会咋咋呼呼!当初你父亲给你们换亲,那韩峦虽出身不好,你六姐姐算是低嫁,可在我看来根本就是馨丫头配不上人家韩峦!她哪里有一点点当家主母的风范?就是些贵妾看着都比她有规矩!都是周氏无能,两个嫡女一个都没教养好!你莫要担心,要是馨丫头敢在你的婚事上闹祖母绝对饶不了她!” 就算周氏已经被关在佛堂那么长时间,一直没再闹出什么动静,可谢老夫人一提起周氏来还是气恨得不行!原本两个嫡出的姑娘,还都是拿得出手的好相貌,可都生生被养歪了,一个两个都成了来要债的!不然若是能嫁入高门,对家里的帮扶还能少的了?真真都是被周氏给耽误了,最后能拿得出手的竟然是个通房所出的女儿! 突然,谢老夫人灵光一闪,想到或许可以将谢元柔改记在周氏名下。 周氏占着正房的身份动不得,而谢老夫人看不上万姨娘,将谢元柔改记在周氏名下,那就能得到嫡女的身份,也更能匹配得上阙献一些。 这么想着,谢老夫人就直接跟谢元柔说了。 谢元柔眼睛一亮,但很快藏住眼中的兴奋之色,神态为难地说:“我终究在姨娘膝下长大,这时候弃姨娘而去怕是不好。且六姐姐未必容得下我。” 谢老夫人却是直接拍板:“没什么不好!从你五哥被流放之后,万氏这几年也是不中用了,什么事儿都管不了,整日闷在自己院中自艾自怜,让你继续挂在她名下是委屈了你!馨丫头那你更不必担心,有祖母在,这种事哪里轮得到她同意不同意?只是你既然要挂在周氏名下,那变更之前还是要去佛堂里看看周氏,走个过场。佛堂阴冷,你可愿意?” 谢元柔乖巧点头:“祖母这般为孙女费心筹谋,这点小事孙女又怎能不配合?” 谢老夫人笑了笑,对谢元柔越发满意了。 阙府。 阙胜德见儿子回来,便立即询问刚刚去了何处。 在谢家被捧了一通的阙献神清气爽了不少,大大方方地说了自己是去谢家提亲了,虽然不够正式,但已经商定下来,让母亲明日就带着媒人亲自去一趟谢家,尽早把婚期敲定。 阙胜德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阙献说的是什么,差点就暴怒而起。 “你疯了不成?谢家那小门小户也值得你母亲亲自去提亲?你还想娶那个庶女为正妻,你是不是魔怔了?” 阙献:“我没有!凭什么殷九思能嫁给一个六品小官,我就不能娶一个小官庶女?她用这种方式来羞辱我,我自然要报复回去!等我娶了谢七小姐,整个京城的人就都会笑话她殷九思在我阙献眼中还不如一个从六品小官的女儿!” “你、你……”阙胜德连连叹气,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这是为了报复殷九思就打算把自己一辈子的终身大事都搭进去!糊涂啊!” “爹!我也不是一时冲动,虽然我主要是想报复殷九思,但谢七小姐人也不错,她温柔贤惠知书达理,除了出身之外,一百个殷九思也比不上谢七小姐。而且谢家清流,并不是攀附权贵之辈,爹不也说当初谢家二小姐之事颇有蹊跷,说辞都是从厉王府和嘉南候府那边传出来的,就算对谢家再不利,谢家也不敢反驳王侯勋贵。即便真是谢二小姐不检点,那也跟谢七小姐没关系!” 阙胜德重重一哼:“现在就知道替那谢元柔说话了,她倒是有本事!” 阙献:“儿子说话凭的是本心,可不是有意偏向。再说现在谢家门户是不高,但不是还有谢斌和谢恒?爹之前也说这对兄弟前途不可限量。尤其是谢恒,小小年纪就已经官拜四品,得陛下赏识看重,未来绝对不会止步于此!咱们现在在谢家彻底发迹之前就先结下这门亲事,若日后谢斌、谢恒真的飞黄腾达,对咱们阙家也有的是好处。即使谢家没起来,那谢家小门小户,什么事儿不都是我们这边说了算,谢家小姐性子软和,不论我作何决定她都不会反驳。” 阙胜德自然是听懂了儿子最后一句话语中的暗示,心下也不免有些动摇。 儿子话已经说出去了,谢家那边可能已经开始告知他人,这时候就是要反悔也不大好。如果谢家只有一个谢长青,他说什么也不会将其放在眼中,但就是还有谢斌和谢恒,尤其是那个谢恒,得陛下看重又性情嚣张,确实棘手了些。 儿子说的也有一定道理,左右儿子的名声也已经被殷九思给坏得差不多了,正经的豪门贵女都看不上他儿子,也就只能娶个门户稍低的。那谢七小姐要是真如儿子所言那般,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眼看父亲就要被说动,阙献再接再厉,几乎是将自己毕生所有的口才都在这一天发挥出来,最后终于说动阙胜德同意。 第一百七十一章 迟则生变 阙胜德叫来阙献的母亲,让其明日请好媒人去谢家提亲。 阙母一听对方只是个从六品小官的女儿,还是个庶女,这心中就有一百个一千个不同意,不明白一向最疼爱儿子的丈夫怎么会给儿子寻了这样一门亲事。再一了解是儿子自己求来的,也还是不能理解儿子的眼光,更想不明白对于儿子这样荒唐的举动丈夫怎么会同意。 但阙母不敢反驳丈夫和儿子的意见。 当初她嫁给阙胜德时,阙胜德还只是殷老将军手下一个小兵,她是农户之女,因为长得颇有几分姿色才被阙胜德相中。当时他们的身份也算相当,说不上谁高攀,甚至她家中还曾接济过银钱短缺的阙胜德。只是后来阙胜德步步高升,她这个糟糠妻就显得配不上了。 阙母何尝不知道丈夫就是顾忌人言可畏,再加上有阙献这个儿子,才一直保有她正室的身份和尊严,实际上在家中她没什么话语权,就是儿子对她也说不上多尊敬。 故而这儿媳妇从高高在上的将军之女,尊贵的县主,换成了一个小官庶女,阙母心中就是再如何不平衡也不敢在丈夫和儿子面前多说道,只能想着等日后那庶女进门,自己能拿捏起当婆婆的款儿,把所有的不痛快都发泄在这个自己不中意的儿媳妇身上。 第二天一早,阙夫人就请了媒婆带了聘礼上谢家。 谢家到底是读书人的人家,再加上在谢斌和谢恒入朝为官之后,朝廷赏赐不少,他们也贡献出来一部分作为中馈,谢老夫人就拿这些钱装修了宅院。 该刷新的刷新,该拓展的拓展,假山花园也都修葺了一番。虽然这规格肯定是远远比不上阙府,但看起来也相当是那么回事,清流人家的风格尽显,非但不寒酸,瞧着还很是大气。 这一进门阙夫人就四处看着,心中还算满意,好歹不是她想象中的那等寒酸。又想起临行之前丈夫交代过,要她将自己那市井之气多多收敛,莫要在人家书香门第丢了阙家颜面,更不要托大,仗着自家门槛高就态度轻慢,谢家的家主谢长青倒没什么,却不能轻易得罪谢家的两兄弟。 阙夫人便立即收敛起四处打量的眼神,撑起贵妇的范儿。 她虽是农户出身,但这么些年作为阙胜德的正妻少不了也有各种赴约应酬,见识的多了自然学得也就多了,阙胜德怕丢脸还专门给她请过教养嬷嬷,教她礼仪规矩。虽然骨子里没变,但至少面上阙夫人能将将维持住一个仪容得体的高官之家当家主母的气度模样。 谢老夫人的年岁大了,身体虽然还算健康,但多数时候懒得动弹,可在收到下人的禀告之后还是在刘妈妈的搀扶下来到院门口接待,也算是表达他们谢家对此事的看重。 阙夫人面上笑着,心中却没什么特殊感觉,只觉得谢家还算识时务,这老夫人还知道出来接待自己,算是有眼力劲儿。要是那谢元柔真是个本分的,能任由自己搓扁揉圆,日后她也可以不摆婆婆的款儿,当然前提是谢元柔能让她满意。 阙夫人言简意赅,在老夫人那落座之后就直接说明了来意。 “按照我家老爷和献儿的意思,这婚事是能尽早就尽早办,我们阙家儿孙这一辈就只有献儿一个男丁,我虽贤德,为老爷纳了几房姬妾,但那些个女人的肚皮都太不争气,这么多年来怀有身孕的没几个,生下来的不多,还都是女儿,我家老爷自然就更宝贝献儿这个命根子。” 谢老夫人笑着应和:“那是夫人好福气,膝下嫡子是唯一的儿子,如何能不得阙大人的看重?” 这话算是夸到了阙夫人的心坎里,也让阙夫人心情大好,心中原本跟谢家结亲的那份不甘心就又少了点。 “可不是!老爷爱重我,献儿也孝顺,既然他们都觉得这门婚事不错,我自然要赶紧过来敲定下来。献儿不小了,从前是一直被殷家小姐耽误着,我与老爷都是想早日抱得孙子,可那殷家小姐就是一拖再拖,最后甚至还当众退婚羞辱我儿,想想我就心痛!我自问对那殷家小姐很是不错,哪成想最后竟然会落得如此结果!” 阙夫人捏着手帕按了按微微湿润的眼角,字里行间都是在说殷家小姐不识抬举。 谢老夫人自然顺着阙夫人的话说:“是啊!这事我也略有耳闻,还惊诧得不得了,那殷家小姐的所作所为当真让人震惊,那哪是好人家好教养的姑娘能干出来的事?我听着都臊得慌!如今阙公子与那殷家小姐解除婚约,可能也是上天眷顾阙夫人,不忍阙夫人日后有那样一个不知礼的儿媳妇。” 阙夫人笑起来:“还是老夫人会说话,我这心里头可宽慰多了。既然咱们聊得也投契,那不如就趁早把婚期定下来吧!方便的话今日就交换一下两个孩子的八字庚帖,我立刻就叫人去合一合,没问题的话就最近找个吉利日子。” 谢老夫人微微凝眉,“就近……这是想多近?” 这是娶妻,又不是纳妾,自然要好好合计多做准备,这日子要是定得太近哪里来得及操持准备? 阙夫人看了一眼边上的媒婆,媒婆立即会意,赶忙笑着说:“今年就是时兴”快嫁”,一年里的好日子都集中在上半年了,我早前就看过黄历,下半年到明年上半年都没有合适娶妻的大好日子,这不就耽误太久了吗?老夫人您且看看那金贵的兰心县主,从陛下下旨赐婚到成婚这才多少时日?也是因为今年形势如此,拖久了不好。这可不比好事多磨,今年的情形就是越拖越不好,越容易生变故。” 谢老夫人一听容易生变故这心里也慌了。 想当初谢元霞的婚事可不就是因为从年底拖到了新年开春才生了那么大的意外变故?要是当初就按照三皇子的意思,在年三十前就把事情办妥当了,后面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糟心事,他们现在也就多了一门王府姻亲!那是多长脸的事儿! 迟则生变,这话是一点没错。 婚事仓促些就仓促些,反正也改变不了柔丫头正妻的身份,结果是好的就成,相信柔丫头也不会介意。 谢老夫人:“行,既然这样那这日子就由阙夫人定吧,合了八字之后看看黄历上就近的好日子。” 阙夫人笑逐颜开:“这就对了!我就不喜欢听什么好事多磨的话,既然是好事,那如何就不能尽早办了尽早高兴?” 谢老夫人也连连点头称是,能早日将阙少夫人的位置攥在手里也好。 阙夫人又四处看着,“今日谢七小姐可在府中?也让我这未来的婆婆看看到底是如何标志的人儿才能让我的儿子喜欢得不得了。” “在的在的,我们柔丫头最是规矩人儿,平日里很少出府,多数时候就是绣绣花练练字,那孩子性子沉静,也不大喜欢热闹,”说着谢老夫人就转头去看刘妈妈,“快去把七小姐请来。” “是。” 刘妈妈去请人,阙夫人的眼中都是笑意。 “那还真是个本分姑娘,我这人就是喜欢本分的,之前的殷家小姐我就很不喜欢,出身虽说不低,但却没有一点女孩子家的样子,净是舞刀弄枪,有一回我去殷家看她还险些被她伤着。还是谢七小姐这样的好,文静有礼又懂规矩,往后我们婆媳肯定合得来。” 话是这样说,但阙夫人心中却不完全这样想。 要真是那懂规矩的好姑娘,又怎么会一次春猎就勾得她的儿子念念不忘了?回来后还就因为手帕上的一个“柔”字四处打听。要不是因为这谢元柔的身份着实低,估计在儿子打听到人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叫她来提亲了! 女人家的那些把戏阙夫人看得也清楚,那个谢元柔定然是个有心眼的,至少不会像儿子说的那般单纯。 不过有点心眼也不要紧,太没心眼的往后出门在外还容易被人算计奚落,到时候丢脸的还是他们阙家。只要这心眼子不是往她身上使,别一进门就想着把持中馈将权利揽在自己手中,那阙夫人也不会介意。有点心机总比是个草包要强。 没一会,谢元柔跟着刘妈妈进来,一眼看见屋中那位面生的贵妇。 路上刘妈妈已经告诉她这人是谁为何而来,谢元柔脸上不见半点紧张的神色,跟老夫人行礼之后又向阙夫人行礼。 “问阙夫人安。” 阙夫人一听对方这称呼就知道这是在路上了解过情况了,对谢元柔大方得体的表现十分惊讶。 本以为一个小门小户的庶女,再有规矩也就那样,见到自己之后难免瑟瑟缩缩,却没想到这一个照面就给她一种知书达理的感觉,虽说距离豪门勋贵大家闺秀的表现还是稍微差了点,缺了那么点与生俱来或者自小精心培养出来的贵气,但也着实不错了,至少这心性沉稳,举止得体,瞧着比那粗鄙的殷九思看着要顺眼得多。 第一百七十二章 真好,我做到了 一时间阙夫人不得不承认自家儿子的眼光还不错,至少这样的人物品性她未来要将其带出去见世面也能拿得出手。 阙夫人招手将谢元柔叫到身边,前前后后地打量,眼里透着笑意:“这可真是个标志人儿!我那儿子还真是好眼力!不过就是瘦了些,以后可要多吃点,总这么瘦我家献儿是要心疼的!” 要说唯一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就是阙夫人觉得谢元柔的屁股太小了,看着不像是能生儿子的。 不过也没关系,当年她刚刚嫁给阙胜德时,还未过世的婆婆也嫌弃她屁股小说怕不好生养,但之后唯一给丈夫生下儿子的还不是她这个正妻?所以说这种事也没那么绝对。 谢元柔娇羞地笑了笑。 今日这一场提亲,双方都很满意,当天回去阙夫人就找人合了八字,说是天作之合,旺夫旺财,阙夫人就更加满意了。 阙夫人还自己安慰自己,要是儿子真娶了一个贵女回来,哪怕是那也算她看着长大的殷九思,这儿媳妇的身份太过尊贵,上来就压自己一头,那也憋屈。她这本来就是好不容易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刚当上婆婆就要被出身显贵的儿媳妇压着,那多不痛快?这小门户的儿媳妇有小门户的好处,至少自己当婆婆的款儿能立得起来。 黄道吉日也看好了,就在五月底。 虽然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准备,但还是仓促了些,双方家里都紧赶慢赶地张罗着。 阙家还好,就这么一个少爷,所有人都围绕着这次婚事各种忙着,而且早前阙夫人和阙大人也有所准备,为了迎娶殷九思而提前张罗了不少,如今迎娶身份比殷九思低那么多的谢家女,有些东西还用不上呢,这进度也快。 谢家那边难免就慢了点。从前没想过一个庶女能这样高嫁,还是做正妻,什么都没准备,现在自然手忙脚乱。不过从前给谢元霞准备的那份嫁妆如今倒是可以并给谢元柔。 谢元柔的名字已经改记到周氏名下。 刘妈妈去知会万氏这件事时万氏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一双略显浑浊的眼睛动了动,说明她听到了。 这么一副半死不活阴气沉沉的样子让刘妈妈觉得十分晦气,知会完之后就赶紧走了。 从谢宏被流放并且明确知道人捞不回来后,万氏就是这幅疯疯癫癫的样子,看着甚至都还不如整日被关在佛堂的周氏,哪里还有从前明媚动人、风韵犹存的样子?谢长青也不知道都有多久没来了,都好像已经不记得还有这么个人,从前对万氏的各种宠爱仿佛也就那么回事。 谢元柔按照谢老夫人的吩咐,在刘妈妈的陪同下来到小佛堂看望周氏。 还没进去,谢元柔便转身温柔地笑着对刘妈妈说:“刘妈妈就在此等我吧,我自己进去看看母亲就是。” “这、这怕是不太好吧!” 刘妈妈当然不想进去,现在整个谢家她最不想去的两个地方一个是万氏的院子一个就是周氏所在的小佛堂。只是因为谢老夫人的吩咐,她不得不跟七小姐走这一趟。 谢元柔摇摇头:“不碍事的,我只是进去向母亲行礼,问候一番,也不会有别的事。而且我自己进去也能更显诚意,刘妈妈就在外面等我就好。” 刘妈妈假意犹豫了一番后同意了,还叮嘱要是有什么不顺利的就高声喊她,她就在外面。 谢元柔点头,转身进去。 木制房门发出陈旧的吱呀声响,傍晚的夕阳余晖一股脑透进来,将空气中飘荡的尘埃照得清清楚楚,越发显得这个地方萧条破败。 周氏此时就跪在佛像前念经,木鱼的敲击声沉闷而有规律,却也更显得小佛堂清冷。 谢元柔关上门,双手交握缓缓走到周氏身边,即便四下无人,谢元柔还是对周氏行了一礼,“母亲。” 周氏淡淡瞥了一眼谢元柔,冷冷地说:“这里没有别人,你何必还要费心思装模作样?” 不管以前谢元柔如何恭顺,素来厌恶庶子庶女的周氏也从不觉得这个所有人眼中都没什么存在感的乖巧庶女是真心尊重自己这个嫡母,她不是针对谢元柔,而是认为天下所有的庶出子女都没有好东西。 不得不说这个偏见让周氏早早就看清了谢元柔,尤其是在大女儿出事她被迫来到小佛堂之后,有时间也有心思回忆起从前种种,就越发觉得这个庶女可疑,但她手上没有任何证据,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 谢元柔低头笑了笑,“我这么做不是做给别人看,而是做给自己。越是到了快要心愿达成的时候就越是要小心,我会不断提醒自己任何小细节都要注意,人前人后也尽量做到一致,免得在这最关键之时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周氏的眼中隐隐透出恨意,“我就知道庶子庶女没一个好东西,你和谢恒那个小贱种一样,都不是省油的灯!” 谢元柔不见生气,反而笑得更轻快了,“四哥哥确实有本事,他应该是整个谢家第一个看清楚我的人,对我处处提防,我对四哥哥也是有意避其锋芒。不过其实我有时也会好奇,如果我跟四哥哥对上,会是怎样的结果。这想法老实说很危险,我也希望不会有这样一天。不过不管我跟四哥哥如何,母亲确实已经没有任何指望了。哦不对,母亲还有兄长,兄长如今在朝廷上也颇得重用,官职早就比父亲还大。等日后母亲上了年纪,兄长定会跟祖母请求将你接出小佛堂好生照料。” 周氏:“你既然知道日后斌儿会将我接出去,现在却在我面前说这些,就不怕我回头告诉斌儿?” 谢元柔勾着嘴角:“告诉就告诉,谢斌也不能拿我怎么样。你那儿子太过正直,没有证据的事他不会贸然行动,而且谢斌也早就已经知道我的真面目,就算母亲再与他说,他也不会多意外。再者我马上就要嫁人了,日后就算是别家人,与谢家的关系就不大了,谢斌更不能把我如何。” 周氏冷笑,“我说你今日如何会特意来我这里耀武扬威,原来是要嫁人有了倚仗,看你那小人得志的模样,要嫁的人门第不低吧?你千算万算给自己谋的婚事,想来定是不错的。只不过这高门府邸的媳妇可不好做,但愿婚后的日子能跟你所想的一样。” 谢元柔微微一笑:“那就借母亲吉言。愿我日后与郎君情投意合,愿我们一生平安顺遂、恩爱缠绵。哦对了,今日过来看母亲也是祖母授意,因为从今天开始我便是记在您名下,也就算是谢家的嫡出小姐,有了嫡女的身份,我的出嫁也会更加体面。” 一直还忍得住的周氏此刻终于爆发,将手中的小木锤狠狠扔向谢元柔! 谢元柔轻松躲开,眼中还带着笑,似乎很是欣赏眼前周氏那气急败坏的模样。 “从我七岁那年不小心踩到了谢元霞的新鞋子,而你让我当众跪在地上用手把鞋擦干净那天开始,我就告诉自己,终有一天,我会把你和你女儿对我的全部羞辱加倍奉还,我要亲眼看着你失掉所有的骄傲尊贵,在我面前疯癫无状。”谢元柔歪头娇媚一笑,“真好,我做到了。” 周氏想要扑过来袭击谢元柔,谢元柔却一脚将人踢开。 在小佛堂里日子清苦,周氏还生了几场大病,如今骨瘦如柴,哪里还能是好吃好喝身体健康的谢元柔的对手? 将人踹倒在地后,谢元柔就转身出去了。 到外头没走几步刘妈妈就立刻迎了上来。 “七小姐没事吧?我刚刚听到里面有些动静……” 谢元柔的眼角立刻就湿润了,捏着手帕轻轻擦了两下,吸了吸鼻子说道:“母亲终究是不愿意接受,还将我责骂一番,甚至还想动手,不过没有打到我,自己倒是摔倒了!” 刘妈妈吗一听立即重重哼了一声:“摔倒了也活该!到了如今这境况夫人还不知道安分,还在七小姐身上撒气,可见就是这佛堂待得还不够久,心中业障还没化解,待我回头禀告老夫人,日后削减她的菜例,免得这人一吃饱了就闲得慌想闹事,多饿上几天就该老实了!” 谢元柔摇摇头:“还是别了,我看母亲摔倒似乎就是因为身子太过瘦弱,没力气在身上,若是再削减菜例那母亲身子不是更加不好?其实我也能理解母亲的心情,二姐姐伤了母亲的心,且至今下落不明,六姐姐也甚少来看望母亲,兄长虽然之前还会过来关怀,但被母亲骂走几次之后来的也少了,都是让身边小厮送些吃食用品过来,母亲心中难免难受,这才对着我撒撒气。为人子女的,这点气没什么受不了的。我记在母亲名下,但也快要大婚,如今这情形怕也是没有几日好孝顺,就更不要因为我而削减母亲的菜例。而且母亲到底是兄长生母,要是兄长知道母亲菜例被削减,心中肯定多有不快,若是还因此对祖母不满那就更是我的过失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生姜盆栽 刘妈妈十分动容,心中还有几分愧疚,她之前还跟老夫人一样怀疑跟阙家的婚事有七小姐自己设计的成分在,后面虽然看着七小姐的反应不太像自己设计的,但也没完全打消怀疑。但这会看到谢元柔这样在周氏那受了委屈,却还是如此替周氏着想,还替老夫人和斌少爷的关系着想,刘妈妈便打心眼里觉得七小姐是真的善良,这样心善的七小姐断断不会像二小姐那样做出那等不知羞耻的事。 回去后刘妈妈便把情况转告给老夫人,老夫人也满意地点点头。 “柔丫头还算是有心。到时候从我的私库中再挑拣一两样首饰给她添到嫁妆里去。” 刘妈妈:“七小姐真是好福气,不仅得了这样一门好亲事,现在还能得到老夫人如此关照!” 谢老夫人一笑:“她要是个真孝顺的,我这做祖母的自然不能亏待了她。不过周氏那还是不能不罚,就吩咐厨房这两日给周氏送菜送晚些,凉了再拿过去,让她这两天吃冷饭好好反省反省。记住就这两日就好,时间也不能太长。柔丫头说得对,她到底还是斌儿的生母,看在斌儿的面子上也不能太过。” “是。” 然而刚刚处置完周氏那边,谢元馨那又开始闹腾了。 得知一向被自己看不起的庶妹谢元柔竟然能嫁得那样的好人家,还是以正妻的身份,谢元馨嫉妒得发狂,再知道谢元柔是被谢斌带着参加春猎时与男方相识,她就更加不甘心。 她才是谢斌同父同母的亲妹妹,比谢元柔那个贱人亲多了,兄长如何能不带着自己? 是,当时她是因为韩峦退婚之事而被父亲迁怒正在关禁闭,但要是那时候兄长为自己求情,以父亲对兄长的看重未必不会答应将自己提前放出来。她要是也跟兄长一起去参加春猎,还能有谢元柔什么事儿?这样的好亲事也该是落在自己头上! 谢元馨一心认为是谢元柔抢了自己的好姻缘,便每日都去找谢元柔的麻烦。 纵然谢元柔满心算计,但遇上谢元馨这样蛮横不讲理的,那再怎么巧舌如簧都是对牛弹琴,一点效果都没有。不得已谢元柔只能去找谢老夫人偷偷暗示。 谢老夫人很是看重跟阙家的婚事,自然不会让谢元馨搅和,便找了两个粗使婆子看着谢元馨,让她不许再去找谢元柔的麻烦,不然找一次就罚跪一次,谢元馨的膝盖都跪紫了才稍稍老实下来。 但这也只是对谢元柔老实,谢元馨又改去缠着谢斌,一定要谢斌给她找一个不低于阙家的人家嫁了,她也要成亲,而且成亲的对象身份一定要高于阙家,不然那她这个嫡出小姐被庶出小姐压上一头,让她的脸往哪搁? 谢斌当然不会同意,任由谢元馨怎么胡闹也不松口,最后的结果当然是谢元馨被谢长青苛责,又罚了关禁闭,而谢斌对这个妹妹也几乎彻底失望。 谢家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中乱成一团,谢恒偷偷躲清闲,不是以公务繁忙为由就是说约了人,反正一天到晚不在家,想找他都找不到人。 这一天谢恒沐休,一大清早他就跑去了将军府。昨天他就听说今日阙献要上门来,他要是不走快点一定会被谢老夫人要求和谢斌一块招待这位未来妹夫,他可不想跟那个“缺心眼”牵扯太多,只能溜之大吉。 谢斌也看不上阙献,但奈何婚事已经定下没有办法。阙献来的时候他来找谢恒,想着好歹别让自己一个人面对这个草包,结果一过来才发现谢恒早就溜之大吉了! 谢斌痛恨自己的反应没有谢恒那么快,败笔啊! 谢恒最近常来将军府,每回都蹭吃又蹭喝,关键是不光他自己,石竹和宁六也会一起来。 蹭了这么多次谢恒也有点不好意思,不好再空着手过来,于是提前就准备好了上门礼物——一个盆栽,一块带了过来。 谢恒来的时候荣启正在跟宣景商量正事,本来气氛还十分严肃,一瞧见谢恒手里的盆栽荣启就先笑了。 “我见过的盆栽也算多种多样,还第一次见到用生姜做盆栽的!我说谢四你怎么想的?” 谢恒白了一眼荣启:“那是你孤陋寡闻!用姜做盆栽有很多好的寓意!这还有风水讲究呢!姜是带有阳气的植物,能去煞护宅!我看你整日阴气就挺重,不如也养上一盆。” 被批阴气重的荣启笑得更厉害了,“我用不用得上且先不说,论阳气,就是一马车的生姜也比不上你家将军阳气重啊!有你家将军在什么宅镇不了?” 谢恒想想也是,又继续说:“姜散发出来的特殊味道对人身体也有利,所以还有健康长寿的意思。我这是希望将军身体康健。且从五行上来说姜也是一种比较吉利的植物,种在家里能在一定程度上推动财运的发展,说不定能从某种程度上改善胡靖总算错账的情况。” 躺枪的胡靖:……跟先生学习算术那么久他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算错账了! 谢恒:“而且如果养殖得当,盆景还能开花,这姜花可不多见,美得非常独特!姜花盛开就会寓意好事降临!” 还有一点好处谢恒私心没有说出来,“姜”音同“江”,他这也是暗示未来他的将军会一统江山! 荣启忍笑点头:“没想到好处还真多,不过让我在书房内养一盆姜那还是万万不可能的!这不符合我的气质!” 谢恒:“本来也不是送你的,你爱养不养呢!”转头又笑眯眯地问宣景,“将军可喜欢?” 宣景看着乌漆嘛黑的盆子里种着的那一小块姜,点点头,“喜欢。” 听不出来半点勉强的意思。 荣启都快笑到在地上打滚了。 谢恒没搭理荣启,转头就把那生姜盆栽放在窗台上,与那盆君子兰并排放在一起。 荣启由衷担心那盆君子兰会不会被姜的味道给呛死,考验适者生存的时候到了。 宣景看着谢恒在那极为认真地调整盆栽的方向,似乎是想把姜块最好看的一面展现给自己,不由得笑出来,又问道:“你很喜欢盆栽?” “喜欢也是喜欢,还有些研究,不光是盆栽,很多花草树木我都喜欢,”谢恒十分骄傲地说,“不少日常植物的寓意我都知道!比如君子兰就代表着刚毅坚强、威武不屈的品格。也很适合将军。牡丹寓意吉祥富贵,白掌是一帆风顺,水仙是长寿平安。还有很多很多。日后你们要是想通过送花草来表示一些心意可以来问我送什么最合适!” 荣启:“你还真挺有研究!那你觉得我适合什么植物?” 谢恒不假思索:“狗尾巴草吧!” 荣启:“……不是,凭什么老宣是君子兰,我就是狗尾巴草?” 谢恒:“狗尾巴草怎么了?你知道狗尾巴草的传说吗?” 瞧着谢恒煞有介事的模样,荣启终于忍不住好奇道:“什么传说?难不成这东西还大有来头?” 谢恒:“当然!传言从前有位仙女下凡,还带下了自己的爱犬。后来这位仙女与人间一位书生相恋,但却遭到王母娘娘的阻挠,仙女和书生为了他们的爱情自然不惜反抗王母娘娘。只是两人的实力终究不敌王母,在与王母对抗的最关键时刻,仙女带下来的爱犬为了保护并成全自己的主人舍弃了自己的性命!多令人感动。” 荣启:“感动是感动,但你是在暗示我有忠犬属性?还是未来会为别人的爱情牺牲?” 谢恒:“一个故事而已,不要计较那么多。” 荣启:…… 宣景看向谢恒:“你喜欢何种类型的花草?” 谢恒想了想说:“我这人比较实在,好不好看先放一边,最好是还能有些用途的,比如可以入药啊,或者是能做成食物的,这些我大都比较喜欢。” 荣启呵呵两声十分无语,宣景也没再说话。 而当天晚上,谢恒刚刚用过晚膳之后,就瞧见胡靖翻墙进来。 宁六还很“热情”地招待了胡靖,两人过了十好几招。 胡靖占了下风,因为他另外一只手上还护着东西,最后输给宁六时还说宁六这是胜之不武。宁六淡定地表示不服下次来战。 谢恒从胡靖手上接过向日葵还是懵懵的,怎么白日里跟将军讨论了一下花草寓意,晚上将军就让胡靖送来了一盆向日葵?所以那时候将军问他喜欢什么花草就是已经在想着要“回礼”了? 是因为他说喜欢比较实际的,最好是能吃的,所以将军才送来了向日葵吧!毕竟葵花籽能吃。只是这么一个小盆栽的向日葵,结出来子也不会有多少! 但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将军的心意不是?谢恒还是高高兴兴地收下了向日葵,并且放在了最显眼的地方,又要保证每天充足的日晒,还让胡靖回去之后一定要代自己好好表达一番谢意,他就等下次再去将军府蹭饭时再亲自表达。 胡靖麻溜回去复命,告诉宣景说谢公子很高兴地收下了盆栽。 宣景挑眉:“他真的收下了?” 胡靖点头:“是啊,谢公子还说让我代为向将军表达谢意,说下次再亲自登门感谢。” 胡靖有点不明白,看将军这表情好像谢公子会这样痛快地收下有什么不对劲儿似的,那不就是一盆向日葵吗? 宣景微微眯起眼睛,像是在思索什么。胡靖想要再问,宣景却摆摆手让胡靖下去。 第一百七十四章 迁怒 到五月中,陆潇那边终于传来消息,确实发现了蝗虫踪迹,由蕲州和晋州飞往淮都方向,但数量不多,零零散散的,根本没有引起注意,要不是陆潇刻意调查都没有发现。 宣景和荣启他么几乎是放下了手头其他所有的事情,专门想办法对抗这已经有极大可能会发生的蝗灾 两日后,谢恒便向宣景举荐了新婚不久的韩峦。 “我之前听韩峦说过,他老家就是上一次发生蝗灾的宜城,那场蝗灾就发生在他小时候,当时的情景他还记得非常清楚,如果不是赶巧他父亲金榜题名在京城做了官,及时将他和母亲给接了过去,他和母亲也就有可能像很多邻居那样饿死病死在那场蝗灾中,故而他花费多年时间来研究应对蝗灾的方法。只是后来因为没有再发生,那些方法无用武之处,便一直没有拿出来,我看这一次不妨听听他的意见。” 宣景一听,立即叫胡靖趁着今日沐休将韩峦请来将军府。 韩峦一听淮都的情况,眉心恨不得打成死结:“没错,当年宜城也是这样。有人发现了一些蝗虫但是没当回事,哪知后来这些蝗虫就铺天盖地地出现了!所到之处庄稼全部被毁!朝廷一条又一条的治灾政策根本就不起作用。在赈灾银两拨放下来之前,百姓们已经开始啃草根煮树皮,就是后来官府开仓放粮也是杯水车薪。”当时家乡的惨状到如今韩峦还历历在目。 谢恒:“你后来整理的那些治理蝗灾以及灾后建设的资料呢?” 韩峦一愣:“你怎么知道我有这些资料?” 谢恒面不改色地撒谎:“你喝醉酒后跟我说过。” “是吗?”韩峦疑惑。 谢恒肯定点头:“是,你还说虽然这些资料花费了你数年心血,但你宁愿永远都用不上。” 韩峦抿唇:“资料都还在,我还留着。” 荣启:“我们这边传信就耽搁了不少时间,现在三皇子也快到淮都了,按照时间推算,可能他前脚到淮都,用不了几日蝗灾就会全面爆发,到时候你的这些资料就能派上最大用场。晋州、蕲州和淮都那边我们已经开始着手安排,是按照之前朝廷治理蝗灾时采用的一些有效手段来进行布置,等蝗灾的消息传入京中,再以你的资料配合朝廷那边的执行力全面推广,加上我们的提前安排,应当能将蝗灾带来的损失降到最小。” 韩峦:“我的资料还需要再修改一下。当初我是针对宜城的情况整理的资料,但淮都和蕲州、晋州的情况跟宜城不一样,不论是气候还是行政规模都有很大差别,适合宜城的办法不一定适合淮都那边,不过我可以在原来的方法上进行调整和改良,但需要时间。” 宣景皱眉:“要多久?” 韩峦:“我尽快。” 谢恒:“我帮你吧,两个人一起更快一些。” 韩峦想到现在被全国推行的新税政可以说就是谢恒一手拟定,虽然两件事南辕北辙,但是都需要详细缜密的思维,有谢恒帮忙肯定能事半功倍! “好!” 宣景:“那你们这段时间多费心,尽量快些出结果。如果有一些通用可行的方法可以提前告诉我,我会尽量多派些人手到淮都去提早执行。” 谢恒有些担忧地说:“我能理解将军一心为民,但也不要暴露太多实力,不要引火烧身,陛下可不是心宽的主儿,三皇子那边更不好对付。” “放心,”宣景拍拍谢恒搭在他手腕上的手,“我有分寸。” 果然,在五月下旬,三皇子刚到淮都不足七天,蝗灾便全面爆发。 一开始三皇子还想瞒着,但这种事隐瞒本就困难,更何况淮都那边还有宣景安排过去的人,除了陆潇之外宣景又调过去了一小队人马,有宣景的人在自然不会让三皇子欺上瞒下的打算得逞,很快朝廷这边就收到了消息。 据说得到爆发蝗灾的紧急奏报时惠承帝正在瑜贵妃那里用午膳,又惊又气的皇帝当场就摔了碗筷。 虽说这突发蝗灾本质上来讲跟三皇子没什么关系,但这世上不是有个词叫“迁怒”嘛! 而且淮都这个地方可以说是风调雨顺数百年,什么问题都没发生过,土地之肥沃,粮食年年丰产,甚至一度有大瑾国“后备粮仓”的美称,但三皇子这头一回巡视淮都,这种把钱和美名送到他手上的美差都能搞砸了,惠承帝如何能不迁怒? 带着满腔怒火离开,饭也没吃完,惠承帝就赶紧召集众大臣们商量对策。 哪怕是还没来得及了解当下淮都那边的情形,光是“蝗灾”这个词本身就足够朝廷上下人心惶惶。 惠承帝一想起当年宜城闹蝗灾的情形,整个人就头皮发麻,在御书房里都快坐不住了,一个劲儿地催问有谁有好办法。 一帮朝廷重臣们讨论来讨论去,最后得出的结果也无非是参考之前宜城蝗灾时那些还算有效的治灾手段。 惠承帝听着生气,但在专门有效的治灾办法想出来之前也只能如此。 一直没怎么发声的荣启心中有点小庆幸,幸好宣景那边已经提前在淮都做了一定的部署准备,另外还有韩峦这边,听谢恒说资料很快就能整理出结果了,到时候应该就好办了。 众人从御书房出来,阮展鸿走到荣启身边,“师弟看起来似乎并没有那么担心。” 荣启习惯性地牵起嘴角,“师兄说笑了,这种事怎么可能不担心。” 阮展鸿摇头:“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荣启叹气,有时候跟聪明人说话也会累。 阮展鸿:“我看你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蝗灾。” 荣启:“也不算是早就料到,但确实比消息传来京城要早。日前跟谢恒闲聊时,说到三皇子被派往淮都巡视之事,谢恒却言及最担心的并不是三皇子会借机大肆敛财,而是担心会不会发生蝗灾,说民间有言”十旱九蝗”,与淮都相近的晋州和蕲州已经连年干旱,而淮都有地势低洼潮湿之所,符合蝗灾发生的条件。我起初还不相信,但现在看来是让谢恒一语成谶了。” 阮展鸿没想到竟然是自家外甥先料到可能会发生蝗灾。 “那如何不提前告知……” 阮展鸿的声音戛然而止。 是啊,为何不提前告知朝廷?当然是因为就算说出来也没用。 谢恒现在是四品官,还没有参与早朝的资格,而就算去告诉有资格参与早朝的官员,又会有多少人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并真的告知陛下? 淮都一向风调雨顺,就凭着民间俗语便说有蝗灾爆发的可能,依照陛下的性子绝对不会重视不说,十有八九还会治一个危言耸听之罪。 陛下最讨厌麻烦,也就更讨厌在麻烦还没有发生时候的预警。 “可既然有所猜测,却又什么都不能做,不是太过可惜?” 荣启看了一眼阮展鸿,说:“倒也不是什么都没做。之前春猎时舞草公主设计陷害兰心县主,是昭武将军出手所救。想必师兄也听说了,最先担忧舞草公主别有用心的是在路上偶然遇见兰心县主的韩峦。韩峦当时想不到别的办法,所有交情好的人中官职最高的就是谢恒,于是就去找了谢恒。是谢恒想到既有能力又有可能仗义出手的便是昭武将军,且当时事发地点距离昭武将军的营帐也较近,两人这才找到昭武将军帮忙出手,如此也算有了交集。这一次谢恒担忧可能发生蝗灾,与我说了之后,还提及或许可以告知昭武将军,我便与他一道去了一次将军府。昭武将军就提前派人去淮都打探,在的确发现蝗虫的踪迹之后已经派人过去做出相关部署。” 阮展鸿松了口气,“那便好,有昭武将军提前安排,应当能将蝗灾的影响减小到最低。” 荣启笑起来:“是啊,也真是难为昭武将军,会因为谢恒两三句话推测就做出各种安排,说到底还是因为他心系百姓,与民计民生相关之事便不抱半点侥幸心理,哪怕只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也一定要确定才好。” 阮展鸿沉默不语。 确实,昭武将军的做法令他很难不佩服。他之前还有点心酸,觉得谢恒是自己外甥,是自家人,可发生这种事这大外甥却没来找自己,反而去求助外人,实在让他这个舅舅觉得外甥不拿他当自己人。可转念一想,如果谢恒真来求助自己,他又是否能做到像昭武将军一样重视? 即便他也会找人去调查,但应该也不会投入多少精力,主要只是为了给外甥一个交代,甚至会下意识地觉得是这个大外甥想太多了,淮都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大外甥还是太年轻,想法不成熟。如此一来,这个消息就算被他先知道,也不会发挥出最大的效果。 最近这两三年,阮展鸿对宣景的印象改变很多。就说从前他虽然不像父亲那样对昭武将军有诸多不满,但也确实觉得昭武将军武人心思,在战事上多少有些急于建功立业不顾劳民伤财。 可如今他却渐渐了解到,从前自己对宣景偏见过深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比纳妾还尴尬 阮展鸿沉思,就说之前因为硫磺红枣的事情爆出来昭武将军名下的一家粮油铺子竟然在当年闹灾荒的时候不但没有像其他铺子那样涨价,甚至还降价以及开设粥棚接济百姓,安抚了不少饥荒中受苦受难的人,而这么多年过去宣景却从来只字不提,要不是赶巧发生硫磺红枣的事,陛下要彻查全城的干货和粮油铺子,估计这件事永远都不会为人所知! 他从未想过以宣景的性子竟然会做出这种善举,甚至是不曾想过留下姓名!并非他否认宣景心性本善,只是没想到对方会这样心系百姓还默默奉献。 包括这一次蝗灾的事,更让阮展鸿心中充满愧疚。 他从前还自诩正义,不偏不倚,能在公平公正的角度看待所有的人和事,可他却没想到自己竟然“冤枉”了宣景那么多年! 或许真是他一叶障目,太过自以为是了。 “现在可有什么是我能帮得上忙的?” 荣启摇晃着扇子,“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与昭武将军交集也不多,除了跟谢恒一起去了一次将军府之后便没怎么见过,也不知道昭武将军那边布置得如何了,我想尽一份力都不知该从哪下手。这昭武将军大概是什么事都亲力亲为惯了,从来没想过找他人帮忙,啊,可能也是不认为他找了旁人旁人就愿意帮忙。” 尤其最后一句话,更让阮展鸿愧疚难当。 荣启戳完了好师兄兼上级的心窝子,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两日后,太子那边先呈上了一套据他所言“十分完美”的治灾政策,说是自己和手下幕僚从传来蝗灾的消息之后便不眠不休商讨出来的,一定能有效果。 惠承帝龙心大悦,还没实行这份治灾政策就先赏赐了太子不少。 太子眼下挂着两条乌青,笑得十分得意。 前一段时间老三风头盛,太子一直被压制,这心头就总憋着一团火气,到后来得知父皇将巡视淮都的差事交给老三,太子几乎是暴跳如雷。 可没想到老三一到淮都就发生了蝗灾,太子关起门来叫好,只觉得这是上天给他反踩一脚老三的机会!于是他便召集幕僚,急急忙忙赶出这份治理蝗灾的政策。 刚好他的幕僚之中有宜城人,亲历过当年宜城蝗灾,也很清楚当初朝廷都有哪些治灾政策,哪些有效哪些无效,还真比别人多些章程,故而才能在两天时间内赶出来一份看起来像模像样的治灾政策。 不过这匆匆忙忙赶出来的治灾方法自然十分粗糙,能有多少效果就不得而知了。 果不其然,惠承帝按照那份方法实施下去,别说是在短时间内有效,就是从一开始就一点浪花没起来。钱花出去了人力也布置出去了,却丝毫没有起色。 惠承帝气得不轻,那么多银子就是都扔进水里还能听个响儿呢!当即就把太子拎过来当众叱责。太子再次喜提禁闭一个月,罚俸半年。 也就是在这时候,宣景将韩峦引荐给惠承帝。 虽然韩峦现在是兰心县主的夫君,但本身品级太低,若是没有引荐,想要见到惠承帝不说多困难,却也会被层层设卡,而最后他手中的那份治灾方法会算作谁的功劳就更不一定了。 宣景从来没想过这份功劳,只是希望能尽快将有效的治灾方法推行出去,不要再有无效的花费,也能尽早让那两州一都的百姓脱离苦海。 惠承帝对韩峦本身没什么信心,他真正有信心的是宣景。 不管宣景有多少让他不满意的地方,但对于宣景的能力他始终非常肯定。既然宣景能将韩峦推荐到他面前,那就说明韩峦的确有本事。即使还没看到韩峦的治灾方法,有宣景在这,惠承帝也隐隐有种安心的感觉。 韩峦将方法呈上去,惠承帝召集其他大臣共同商量探讨,一致觉得可行,这套方法一看就经过十分精细的打磨,比之前太子呈上来的那份粗制滥造的策略强得多。 其中不仅有消灭蝗虫的办法,还有不少关于灾后建设的建议,甚至罗列出了具体的实施方法,并进行了大概银两和人力的估算。除了拨放赈灾银两之外,还建议安排当地受灾群众们以劳动力来换取除了朝廷拨放的基础赈灾粮款之外更多的粮食和银两,如此不仅能妥善安置大批灾民,不至于让灾民无事可做以至于影响地方安定,还能节约相当一部分人力。 惠承帝十分满意,立即就按照韩峦提出来的方法颁布指令。 不过这次惠承帝谨慎了,没着急赏赐,怕像之前太子那次那样被打脸,而是等出了效果之后在酌情奖赏。 就在这期间,谢元柔和阙献的大婚如期举行。 本想大办一场婚礼让全城都知道自己娶亲了的阙献被这场突如其来的蝗灾打乱了阵脚。 婚礼前才广发请帖,结果阙胜德就直接被上头约谈,说现在有两州一都都在闹蝗灾,他们这喜事也不适合大肆操办,若是让陛下知道可免不了要受挂落!就算请帖发出去了,现在陛下正为蝗灾的事情头疼着,能有多少高官显贵愿意在这时候顶着被陛下迁怒的风险来参加婚礼?弄得太过铺张到时候反而不好看。 阙胜德没有办法,只得跟儿子说减小婚礼的规模。 阙献自然不乐意,他这是娶妻,又不是纳妾,这都不能风风光光的,日后还不得被笑话?他还怎么在人前立足?就是在他的那些狐朋狗友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可即便阙献再怎么不愿意也没有办法,总不能真因为一场婚事就搭上父亲的官途。 最后婚礼就简简单单地办了,就是迎亲队伍游街时那锣鼓奏乐都没什么声音。按照阙胜德上头直属长官的要求,有些锣鼓做做样子就好,不用真的敲上去,或者少敲几个,大多数摆个敲锣打鼓的姿势就成。 于是这就造成了一个非常诡异的画面——明明队伍还算壮观,吹拉弹唱那么多人,可这声音怎么就这么小呢? 围观看热闹的人甚至一度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再问旁边的人都是这样,那问题就不是出在自己身上了,是这支迎亲队伍就不像来自阳间的呀! 坐在大红喜轿中的谢元柔那叫一个憋屈! 她筹谋这么多年,这就是她比较来比较去最后用心谋划到的正妻之礼的大婚!简直比纳妾还要尴尬! 这到底是怎么选的黄道吉日,怎么就那么巧合跟爆发蝗灾闹到了一起,弄的一场大婚不上不下的,让人看尽了笑话! 而阙夫人那边也相当不满意,哪个显贵之家正经娶亲会弄成这样?这也太不吉利了! 大婚之事几乎是阙夫人一手操办,谢家那边没什么话语权,谢斌和谢恒更是问都没有问过。但阙夫人绝对不会认为问题出现在自己身上,只会觉得是这个儿媳妇不行,命不好。 大婚当天都没有多少宾客,阙胜德和阙夫人勉力维持面上的笑,却还是怎么看都不自然。 殷九思和韩峦的大婚就在一个多月前,两相时间离得这么近,就难免被拿出来对比。这一比较就更加显得阙府这次的婚事办得实在不怎么样,就算大家面上不说什么,背地里也总要议论。 只不过几乎没有人像之前阙献期待的那样,是议论兰心县主不好,说她被一个小官之女给踩了下去,所有不好的言论几乎都是针对阙府的。 说当初阙献没有好好对人家兰心县主,被兰心县主退婚,又亏又丢了脸面,最后娶了一个小门户的女儿,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婚事还办得这般简陋到诡异,还真不如当初好生道歉求得兰心县主的原谅,或者是从一开始就对人家好些,那么一个多月前风光无限的应该就是阙府了! 这些传言在大婚当日就传到了阙献的耳朵里,气得阙献在新房中好一通打砸。 谢元柔叹气,让喜娘和打杂的丫鬟先都出去。 “夫君。你该给我掀盖头了,总不好让我一晚上就顶着盖头待着吧?” 温柔的带着些笑意的声音传来,顿时像一股清泉淋在阙献的心头的怒火上,不说让阙献怒火全消,但好在是平静了些。 阙献走过去挑开盖头,动作算不上多有耐心。 谢元柔没生气,只是伸出纤纤素手拉住阙献的手腕,“是妾身出身低微,连累夫君了。” 听着这柔柔的嗓音,对上谢元柔水一般的眼眸,即便阙献心中是这样想,也确实有些埋怨,也不能真在此时说出来。 “不怪你。” “夫君宽厚,自然是不怪我的,但是我却不能不怪我自己。看到夫君气愤,我更是自责难当。成亲乃是人生大事,我们却不能办得随心畅快已是十分遗憾。” 说着谢元柔就要掉下泪来。 美人梨花带雨,终究是令人怜惜的。阙献见谢元柔如此,想着这种事对于女人来说打击更大,当下便心疼起来,更加不忍苛责。 阙献攥着袖子给谢元柔擦了擦眼泪:“是我不对,不该发脾气让你伤心了!” 不管怎么说谢元柔也是在他最失意的时候唯一安慰了他的女子,是他心中的白月光,他到底不舍得她这样难过。 第一百七十六章 有得必有失 谢元柔轻轻吸了下鼻子,在阙献的安慰中破涕为笑。 “其实在我看来夫君也不必太过沮丧,听说朝廷那边已经有了有效的章程,治灾的新方案很快就要推广下去,相信用不了太久这蝗灾就能解决了。” 阙献叹气,显然并没有因为这句安慰而心情好转:“这又不是我解决的,就算蝗灾解决了论功行赏也赏不到我头上,咱们这大婚也不能重办一回。” 谢元柔巧笑,眨眨眼睛十分可爱地说:“可夫君关心受灾地区的百姓,是做出了牺牲的呀!自己的婚礼办得十分简陋,将省下来的银钱捐给了受灾的两州一都帮扶灾民,虽然知道是杯水车薪,但到底是一份心意!” 阙献一开始还没听明白,等反应过来后就是眼前一亮,抱住谢元柔又亲又啃! “柔儿!你可真是我的贤内助!” 说完就一阵风似的跑出去,显然是得了谢元柔的点拨后就赶紧去找阙胜德商量具体该怎么做了。 谢元柔目送阙献离去,脸上的笑容微微变淡。 虽然她给阙献出了主意,应当可以让阙献或者阙胜德赚个好名声,甚至可能在陛下那里都挂上名,到时候阙家上下对出了这个主意的她自然会更好,阙夫人也就不会明里暗里挤兑她命不好,成个亲都赶上这种晦气的时候。 只是今晚到底是自己的洞房花烛夜,新郎官却跑出去跟公爹商议事情,留自己独守空房。哪个女人不期待自己的新婚之夜?不对此抱有美好的向往?如果所嫁之人是个自己有本事且有担当的,也就不用她在新婚夜还得各种安慰外带费尽心思出谋划策。 不过如果对方真太有本事,大概也就没有什么能用得到自己的地方,她也就未必能拿到正妻之位,更不容易在夫君心中谋得分量。 大概凡事都是如此,有得必有失。她嫁给一个空有身份但文不成武不就的公子哥儿为正妻,就要多费些心思头脑。 新婚第二日,阙胜德和阙献就在阙府门口大张旗鼓地张罗马车。 有过往的邻居和同僚经过问是什么情况,阙胜德和阙献就扯着大嗓门说这些就是原本打算用在婚礼之上但因为两州一都发生蝗灾之后简办婚礼省下来的钱财,换成粮食准备送往灾区救济灾民。 那声音大得恨不得把询问情况的人的耳朵都给喊聋。 于是阙府的“善举”很快就被传开来,就连昨日那诡异的不似是阳间的大婚也被披上了一层“仁义”色彩。 阙府高义啊!大婚这种事都能从简,还是嫡子娶正妻,就是为了能省下银钱支持受灾的地区!这多令人钦佩!多高风亮节! 言官御史们平日里都是参这个不对那个不好,反正一开口基本就没什么好事,现在终于有好事给他们说,他们当然也想让陛下高兴高兴,于是就把阙府的事情给说了。 惠承帝很满意阙府的做法,当即大加褒奖,赏了一些金银器物,同时还直接赏了阙献一个六品官职。 整个阙府上下大喜过望!阙献和阙胜德对谢元柔也更加看重。 阙胜德对自己儿子肚子里有多少墨水心知肚明,真要是老老实实考取功名,最多就是能上个二甲,还得是吊尾巴的成绩,有自己举荐的话不用去翰林院学习考核再等三年,但也顶多就是从七品官做起。 现在不但不用参加科举,还直接能从六品官做起,他如何能不高兴?自己还能在这个位置上多混几年,致仕之前应该能让儿子坐到正五品或者正四品,儿子要是自己再争气些,还有谢元柔这个贤内助,说不定还能更好。 阙夫人虽然高兴自己的儿子终于有了官职,但对于那父子俩对谢元柔的重视还是有些不得劲儿。听着丈夫不断叮嘱让自己日后对儿媳妇好些,不要总摆婆婆的谱儿,她就是原本心里对谢元柔有感激之意,被丈夫总这么说也淡了。 凭什么别人家都是婆婆顶事儿,儿媳妇要到婆婆这来立规矩,被婆婆死死拿捏,得到了她这她就得好言好语地哄着儿媳妇? 纵然阙夫人心有不甘,但在丈夫和儿子面前还是对谢元柔十分和善,只是背地里总找谢元柔的麻烦。 谢元柔现在忙着笼络丈夫和公爹,对阙夫人的那些小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等她彻底在阙府站稳脚跟,便是阙夫人真正开始倒霉的时候! 从新的治灾方案开始实行之后,蝗灾的确一步步得到了控制。 韩峦的方法见效很快,而为了配合逐渐变化改善的情况,韩峦还拟出了更多的条陈,几乎是没两天就能出个治灾的新花样,让蝗灾的治理进度堪称一日千里! 两州一都受灾百姓们的生活也逐渐有了保障,大家都有事情做,有钱赚,有粮食吃,解决了生计问题,自然也就不会闹事。 即便有些别有用心之人想要趁着蝗灾搞事,但没有绝大部分民众的配合支持也掀不起什么浪花来。 终于到了七月初,蝗灾已经基本消除,两州一都也开始了灾后的各种安顿事宜。 这些在韩峦整理的资料之中也都已经有详细的条陈安排,地方官府只要按照现成的方针政策实施即可,着实给他们省了不少事。 韩峦的名字很快响彻大江南北,感激他的不光是两州一都的官员和百姓,整个大瑾国的老百姓都高兴朝廷中能有这样的人才。以后再发生蝗灾就可以按照这一套方法来执行,也就不用担心再像从前那样,一旦发生蝗灾那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就是灭顶的灾难!对于地方官府来说就是被罢官的前奏! 韩峦注定将名留青史! 另外韩峦还提出了一系列对蝗灾防患于未然的政策,并提出设置“捕蝗吏”这一官职,来管控全国的蝗虫防范和治理工作。将防范蝗虫也作为朝廷的一向重要举措来对待。 惠承帝一口气都答应了!他现在看韩峦就像在看一个香饽饽!本来基本都要持续一个季的蝗灾在一个多月的时间内就控制住了,钱财人力的花费还比从前治理蝗灾的时候都少,惠承帝甚至觉得之前派去治理蝗灾的官员都是吃屎的! 这么一个人才怎么就被埋没了那么久?要不是有宣景的推荐,恐怕到现在他还在为蝗灾而发愁掉头发! 惠承帝甚至想着这一次成功地治理蝗灾会被记入史册,而自己也算是知人善任,这下也能在史书上留下个好名声! 惠承帝简直爱死了韩峦,自然同意韩峦的所有提议,同时不但赏了大笔钱财,还给韩峦一下升迁到了从四品,并从大理寺调至工部。等年底考核定品时这一次蝗灾的成功治理也会是韩峦政绩上一笔靓丽的色彩,来年升官那也是妥妥当当的! 这时候惠承帝也不禁感慨殷九思好眼光啊!本以为殷九思会想嫁给韩峦主要是因为猎场之上得韩峦相助,有点以身相许的意思,但身份上还是差距太大了些。 可现在不一样了,惠承帝只觉得殷九思慧眼识珠,在韩峦还只是个小小的大理寺评事时就已经看出了人家的潜力!又或者本没看出来,真只是以身相许报答恩情,那也是殷九思好运气,这样都能碰到一个有本事的! 这么想来,在跟阙家那小子解除婚约之后,殷九思好像都时来运转了,看来这两人果然八字不合。 阙献在得了正六品的官职之后原本还很高兴自己唯一不如那个韩峦的地方都已经追平了,就等着看殷九思后悔不跌的模样! 可他万万没想到朝廷新颁发的一系列治灾政策都是韩峦拟定的,而且还出其有效!现在蝗灾治理工作已经接近尾声,韩峦竟然凭此一跃升到从四品,结结实实压在他的头上! 才持续了不久的升官的喜悦荡然无存,阙献又是整日一副谁都欠了他八百万的模样。 这一回就是谢元柔都没有那个心情继续安慰阙献。 当初看阙献能跟韩峦平级之时,谢元柔的心中也有一些隐秘的高兴,似乎这样就能证明自己当初的选择没错,是,她是在证明给自己看,她接受不了自己可能选错的事实。 可没高兴多久,就又传来韩峦高升的消息。 韩峦才多大,这就已经是从四品,都快赶上谢恒那个妖孽了! 就算当初的六品是陛下看在救兰心县主有功的份上给韩峦升的,但这一次大升迁靠的却是韩峦自己的本事。即便没有救下兰心县主,韩峦也会因为这一次的事而平步青云! 如果当初婚约没有作废,那么嫁给韩峦的就是自己! 被那个鲜衣怒马的新郎官接亲的是自己,如今与夫君共享荣耀美名的是自己!她不需要费心为夫君前程谋划,只需安安静静待在家中,操持着当家主母的事宜,她的夫君便会将浓烈的爱意和光明的前途捧到她的面前!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不祥之人 谢元柔闭了下眼,警告自己不可再想,这种事情就是越想越悔。她现在已经是正经的阙家少夫人,这已经是她几番谋划的结果,没什么好不满意的,而且她也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 蝗灾已经逐渐过去,生活开始逐渐平稳的百姓们则开始有精力思考为何会发生蝗灾。 古时候的人还是迷信居多,对于那些造成蝗灾的客观条件常常视而不见,多数时候反而会归结为鬼神之力。历史上就是一些颇有声望的学问大儒也会将蝗灾归结为上天对统治者的警告或者惩罚,甚至认为蝗虫是“神虫”,是带着上天降罚的旨意来的,不能伤害消灭。 虽然到了大瑾国已经没有这种“神虫”的理论,但百姓们还是难免往怪力乱神去想,毕竟淮都一向太平,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于是百姓们想到,这蝗灾可不就是在三皇子巡视淮都之后没几天就爆发了吗?所以这问题还是出在三皇子身上吧?三皇子该不会是个不祥之人,所以第一次来淮都巡视就把蝗灾给带来了。往年其他官员巡视,别说蝗灾,就是一个蝗虫都看不见,怎么就偏偏三皇子来了就出事了? 类似的说法一传十十传百,有关于“三皇子是灾星,身负厄运”的说法便逐渐流传开。 一开始只是在淮都小范围地流传,后来拓展到两州一都都是这样的传言,再之后传言喧嚣至上直逼京城! 到传到惠承帝和三皇子耳中的时候,就连大街小巷的孩童都会唱两句有关三皇子是灾星的歌谣。 也无怪传言这样快,两州一都的百姓们被这次蝗灾害得实在苦不堪言。 虽然有韩峦的一系列方针政策及时起到了作用,但之前造成的损失还是不小,大多数老百姓都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就算淮都百姓的生活质量比较好,那也就是吃穿不用发愁,手头还算宽裕,每年都能有存粮,可也算不得大户,比不得那些富商官员。老百姓经历一次蝗灾那就是伤筋动骨的事,只是程度不同罢了。 尤其是晋州和蕲州,这两年干旱,本来就需要淮都接济,现在又闹了蝗灾,若不是朝廷的安抚及时,有多少百姓就要活活饿死,稍微还有点力气的年轻人都要落草为寇了。现在是还没有进行具体统计,不然就会发现死在这场灾情中的百姓已经不算个小数目。 所以这两州一都的百姓对三皇子可谓十分痛恨,哪怕是迁怒,也觉得如果不是三皇子来巡视,可能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特别是三皇子刚到淮都那两日,百姓们可是亲眼瞧见那些富商还有官员抬着箱子去驿馆拜访三皇子,这都不用说,箱子里面放着的肯定是金银珠宝各种孝敬!对比受灾中的两州一都的惨状,再想到那些富商官员给三皇子送的一箱一箱的金银财帛,而蝗灾发生之后三皇子不但没有第一时间有效处理,甚至还想隐瞒上报,百姓们焉能不恨? 两州一都的民怨几乎成鼎沸之势,不然京城那边也不会这么快知晓。 惠承帝大发雷霆,直接将三皇子也给关了禁闭。 如果三皇子只是被无辜牵累,惠承帝也不会这样生气,关键是三皇子自己不争气,刚到淮都什么都没做就先急着收地方孝敬敛财,灾情发生之后还企图欺上瞒下,光是这两点被捅出来就已经足够让惠承帝将其重罚。 惠承帝大概想着:你老子是为了补偿你才给你派了这么个肥差,你自己却不好好珍惜,弄成现在这样,还得你老子给你擦屁股! 三皇子十分憋屈,他肯定不相信自己是什么灾星,不然过去这么些年怎么一点事没有?但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淮都百年难得一遇的蝗灾都让他给赶上了!这顶“灾星”的帽子扣得那叫一个结实! 太子刚出禁闭就听说三皇子被父皇关了禁闭,顿时得意忘形起来!在得知了前因后果之后还直接说老三就是晦气加福薄,得了本不该属于他的好处连老天都看不过去,这才用这种方式来惩治他。往后老三要是本本分分的就算了,再敢肖想些有的没的,老天还得有更大的惩罚在后头等着! 这一番话传到惠承帝耳中,又把惠承帝给气得饭都吃不下! 这蝗灾还不够,还要怎样更大的惩罚?太子说话还真是一点都不过脑子! 于是太子前脚刚刚出禁闭,后脚就又被惠承帝给罚了禁闭一个月。 四皇子在自己宫中听着这些事情,顿时觉得最近这半年自己真是所有皇子中表现最好的了,多么安分!这下父皇应该能看到他了吧?反正他没被关禁闭,不如趁着这段时间多到父皇面前晃晃找找存在感,可能父皇就发现他的好了呢? 抱着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四皇子就开始经常和惠承帝“偶遇”,那个频率简直堪比惠承帝后宫中那些争宠的妃嫔。 惠承帝瞧着三天两头在自己面前晃悠的四儿子,一气之下也关了四皇子的禁闭,要他趁着关禁闭的这段时间好好修身养性。 被关禁闭的四皇子还遭受到了自家皇子妃赵芊羽无情的嘲讽——叫你嘚瑟,就知道你蹦跶不了几天! 一时间三位皇子都被关了禁闭,朝堂之上也有点人心惶惶,那些三皇子党和太子党也前所未有的安静下来,往日因为一点小事两边就争得面红耳赤的场面都没有了,惠承帝终于舒心了些,还想着早知道关儿子禁闭就能换来这样的清静,他之前就该多寻点由头隔三差五地关他们一回,说不定自己能少操不少心,这身子骨也能好起来。 蝗灾过后,整个朝廷都陷入短暂的沉静阶段,仿佛所有官员都开始修身养性了。就算是平日里关系不太好的官员之间见到面也能心平气和地打个招呼。 这种诡异的平和直到太子和三皇子的禁闭结束之后才有所改变,大家依旧在朝堂之上你攻歼我我攻歼你,下朝之后也各种忙着算计对方,谢恒欣慰地想着这才是熟悉的感觉。要是两边继续安静下去他都要怀疑双方是不是在憋什么大招儿,着实担心自己招架不住。 到工部去任职的韩峦可以说是如鱼得水,在那里的确更能发挥他的所长。而且工部的风气可以算是六部之中最好的,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大家都忙着做实事。工部尚书已经是快致仕的年纪,没有参与党争,就想着在自己致仕之前都能做好本职工作。 韩峦在蝗灾之中提出的各种政策方法他都看过,并且十分欣赏,之前也是他主动跟惠承帝建议,如韩峦这样的人才留在大理寺是埋没了,大理寺并非能真正展现他才华的地方,工部才是。惠承帝这才将韩峦调到了工部。 工部尚书对韩峦的到来表示了热切欢迎,真心觉得有了韩峦的加入,工部会越来越好。 韩峦之前还跟谢恒商议,问谢恒要不要考虑调职来工部。他与谢恒一起整理出来的治蝗政策,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在这份新方法中有多少谢恒的心血。 他当初是想将两人的名字一起报上去,但谢恒坚决不同意,甚至还差点跟他发火,他才只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可他心里仍然清楚谢恒在这方面的才干不输给自己,如果能来到工部,谢恒也一定会有很大发展。反正总比跟着那个只会嫉贤妒能的祝才良要好得多。 不过谢恒拒绝了韩峦的提议,他说相比之下还是感觉大理寺更适合自己,他挺喜欢看那些案子卷宗。 韩峦倒是没有彻底放弃游说,只是为了避免说得太多令谢恒反感,就打算日后循序渐进。 就在谢恒跟韩峦打太极的时候,谢元柔要准备回门了。 其实按照实际日子计算,成婚三天后就是回门的日子。 只是当时因为正是蝗灾闹得最厉害的时候,满朝上下都在为蝗灾的事情想办法,谢恒和谢斌总是不着家,谢元柔和阙献回来后也就只有谢长青和谢老夫人招待。 阙献是想找个机会跟谢恒和谢斌熟悉熟悉,既然人都不在,他也懒得应付谢长青和老夫人,于是连午膳都没用就拉着谢元柔走了。 谢长青气得用了一堆“之乎者也”不带脏字的话骂人,谢老夫人神色不愉,却也不敢直说阙献什么,就是背地里也把责任都怪在谢元柔身上,认为是谢元柔没有伺候好相公,才不得这份体面。 回去阙府之后的谢元柔几乎可以想象到谢长青和老夫人在背后是如何说她的,她也确实生气阙献的做法如此不给她脸面,手里的帕子都要搅烂。 最后经过谢元柔不懈努力,再加上确实是她的办法才帮阙献谋得了官职,阙献就答应她等蝗灾结束之后再回门一次。 阙夫人本来是不大愿意的,这二次回门的事听都没听说过,之上难免就絮叨了几句。但阙献已经答应,阙大人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甚至很赞成阙献再去一次,最好这一次能跟谢斌和谢恒打好关系,还说阙夫人内宅妇人什么都不懂就不要跟着瞎搀和。 阙夫人无法,只是看谢元柔越来越不顺眼。 第一百七十八章 蹭一把 在阙献和谢元柔回来的头一天晚上,谢老夫人就特意把谢斌和谢恒叫过去说话。 “我不管你们怎么看待阙公子,他现在既然是你们的七妹夫,是正经迎娶了柔丫头为正妻的,那你们也就得拿出大舅哥的样子来。上一次柔丫头回门你们都不在,我就当你们真是公事繁忙,可现在蝗灾都已经过去了,你们可不能再不见人,不然像什么话?” “就是,像什么话!” 谢长青也在边上帮腔,但他不是真的介意阙献来的时候谢斌和谢恒不在,而是现在他在两个儿子面前已经很难拿起父亲的架势训话,大多数时候反而会被两个儿子的气场所震慑,难得母亲训诫两个儿子,他就跟着蹭一把,也好立一立许久都没立起来的威信。 谢斌和谢恒都低着头,像是在认真聆听教诲,偶尔偷偷对视一眼,就又继续沉默不语。 谢老夫人继续道:“我知道你们两个都是有本事的,大抵是瞧不上阙公子这种只能靠祖上荫封自己却不成的,但再怎么没本事,人家的家底在这,你们的官职还没高过人家老子。没看人家只是大婚简办捐了点银钱就能得个正六品的官职?这要是没有背景,再有钱捐得再多,能捐出一个官身来吗?你们现在入朝为官,可不能就想着凭着自己的本事埋头苦干,不然那说不定到头来自己的成果都被别人抢了去,白忙活一场,但要是多些关系人脉,旁人也就不敢轻易夺了你们的功劳,你们说是不是?” 是!必须是!不是也得是!反正没有必要跟老夫人争执,不管说什么他们回答“是”就对了,自然回头该什么样还什么样。 谢老夫人瞧着两个孙子低头认真聆听的模样,心中很是高兴,她就知道在这个家里说话最管用的还是自己,就连儿子都比不上! 谢老夫人放缓语气,话家常一般地说:“就算不谈这些,你们也要为柔丫头在阙府的处境着想。她好不容易回门一次,但家里最有出息的两个兄长却不在,这让人家阙公子怎么想?还得以为是咱们谢家兄妹关系不和,也会让柔丫头在阙府难做!你们两个大男人心思不够细,之前想不到这些也就罢了,但现在我跟你们说了,你们就得放在心上。” 说了这么多,谢老夫人也终于说得口渴了,边上刘妈妈很有眼力地不等老夫人开口就主动将泡好的茶端上来。 趁着这个空档,谢斌和谢恒连连表示他们明日一定会在家等着阙献他们,说完就以还有公事没有处理完为由走了。 谢老夫人本来也已经说够了,就没再挽留两人,转头又对着谢长青开始数落起来,说谢长青之前回门的时候表现的也不好,端着岳父的架子一点也不和善,定是没有给阙家姑爷留下好印象。 谢长青叫苦不迭,只恨自己刚刚反应太慢了,没跟着两个儿子一起出去,现在被单独留下来训话,想走也走不了! 第二天上午,谢元柔跟阙献二次回门。 这“二次回门”的说法终归不那么好听,面上就只是说趁着闲暇过来串串门。 一进屋看到谢斌和谢恒都在,谢元柔脸上的神色可见更好看了些。 众人纷纷相互见礼,明明是在家,客气得却好像是在朝堂上碰见了一样。 谢老夫人看着一屋子青年才俊,觉得自己都年轻了不少,笑着招呼众人坐下。 谢元柔就坐在谢老夫人身边。 谢老夫人拉着谢元柔的手说道:“好孩子,瞧着好像丰腴了不少。” 谢元柔垂眸娇羞一笑,“最近是吃得多了些,夫君待我极好,每次用膳都说我吃得太少,碗里的菜总要给我满上几回,吃得我肚子都圆了。” 听到不是怀孕了,谢老夫人有些失望,但又从谢元柔的言语中听出来她很得阙献看重,复又满意起来。孩子的事情不着急,反正才成婚没多久,夫妻恩爱现在才是最重要的,如此才能快些怀上。 阙献也顺着谢元柔的话往下说:“是。我就见不得她每次吃饭都像小猫一样,就吃那么一点点,看她瘦心疼的自然还是我这个做丈夫的。宁可自己少吃一口也得多给她夹一筷子。” 谢恒快要被这种虚伪的秀恩爱给恶心吐了,忍不住插了一句,“那你们夫妻可真是够恩爱的。” 阙献下意识地点点头,可点完又举得好像不太对劲儿,明明是好话,但听起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谢斌忍笑,又怕阙献发现谢恒言语中的讽刺闹事,立即接话道:“现在妹夫在朝为官,比不得从前清闲,这督促七妹妹用膳的事交给下人去去做就是了,何必妹夫亲力亲为?” 这话让阙献听着舒坦不少,“算不得什么麻烦事,自己的娘子总要自己宠着。大舅哥还未成家,自然是体会不到其中的夫妻之乐。话说回来,大舅哥也年岁不轻了,打算何时娶得一位贤内助?” 谢斌:……有种引火烧身的感觉!他好心不让阙献太尴尬,对方却上来就是一道送命题,也忒不地道了! 本来祖母就一直催促他,每次都被他耗费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挡回去,现在好不容易祖母还没提起这一茬,就被阙献给提醒了。他刚刚就不该主动说话,就该让阿恒狠狠怼死他! 谢恒来看着谢斌脸上的神色调色盘似的变来变去,很不厚道地笑了,但最后还是顾念着那么点可怜的兄弟情,替谢斌解围道:“你大舅哥是觉得现在谈这些事情还早,好男儿当先立业后成家,他还不满意自己现在的官职,所以打算继续向上拼搏,等什么时候自己满意了也就可以考虑终身大事了。” 阙献的脸色一下变得不太好看。 谢斌是从五品,比自己的正六品还高,却还说什么先立业后成家,这便是觉得从五品的官职算不了什么,既然如此那自己的正六品在对方眼中不更是什么都不是?且当初他娶谢元柔的时候还只是一个秀才,都没有官职在身。要是按照谢斌那先立业后成家的标准,自己那算是什么? 谢元柔也发现这番言语的问题,眼神有些阴沉地看着谢恒。 谢恒就好像没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似的,继续笑着说:“当然了,人各有志,情况不同,有些人就是要先成家,没有后顾之忧,又有了贤内助的帮衬,之后才能扶摇直上。我看妹夫应该就是这种情况,这不娶了七妹妹之后就官途亨通,甚至连科举都不用参加就能直接做官了?多少人就算参加了科举取得了名次,那起步都远远及不上妹夫!” 听了这一番话,阙献心中的那点不快消失了,心道自己刚刚是想多了,瞧瞧人家多会说!人各有志,情况不同嘛!有些人可以先立业后成家,但有些人就要先成家后立业,没毛病! 阙献哈哈笑起来,瞧着与谢恒、谢斌之间的关系还更亲厚了些。 而谢元柔面上笑着,私下里那紧攥着手帕的手却几乎要把指甲都掰断! 阙献这个草包,难道就没有听出来这谢恒是在贬低他靠着女人的计谋才能谋得一官半职吗?她不知道谢恒是如何知晓是自己在背后给阙献出主意的,但明显他刚刚话中就是这个意思。 谢元柔承认并接受自己是嫁了个草包,但是她不能接受别人这样直白地说出来,这是脸面问题! 从前谢元柔以为等自己成亲之后就再不会在谢家人面前丢脸,可现在明显证明她错了,她不仅丢脸,还是主动凑到人家面前丢的这个脸! 偏偏谢元柔还不能点醒阙献,不然以阙献的性子肯定要迁怒于她,那她给阙献出谋划策谋得官职的那点好感也就保不住了! 吃了这样一个哑巴亏,别提心里有多怄! 实在不愿意继续留在这里,也担心谢恒和谢斌会不会接着说出什么让她没脸的话,谢元柔便主动提议带着阙献在府中四处走走转转。 阙献还不大乐意,还觉得自己现在正跟大舅哥和四舅哥聊得愉快,可难得看到妻子这样坚持,又想着妻子应该是太想家了,便还是同意跟谢元柔出去走走。 听出了谢恒言外之意的除了谢元柔外还有谢老夫人,故而刚刚老夫人也帮了两句腔,才让阙献跟谢元柔一起出去走。 待两人一走,谢老夫人就对刘妈妈使了个颜色,刘妈妈便出去在门口守着。 谢老夫人沉着脸看着谢恒:“昨晚怎么跟你说的,你是怎么答应的?这都忘了?” 谢恒很无辜地想着,他不是忘了,而是当时就压根没听进去。 谢斌见谢恒被祖母责怪,立即帮谢恒说话,“阿恒没别的意思,他只是性情坦率,觉得阙献过于做作。”说着谢斌又转头看向谢恒,“不过你后面那话是何意?难道阙献的官职还跟七妹妹有关?” 第一百七十九章 你能善后的 “是啊!”谢恒十分理所当然地说,“我之前也不知道,还是有一次跟寇越他们去锦屏馆,正巧碰到了阙献,不过阙献没看见我,他当时正跟朋友喝酒,酒醉后透漏出他能得到这官职多亏娶了咱们七妹妹这位贤内助!大婚简办可不是他的意思,是他父亲的上峰要求,说是在蝗灾敏感期间,不宜大肆操办酒宴。婚礼那日的情形几乎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据说喜宴上也没多少人,阙献当晚还发了好大的脾气。是我们七妹妹秀外慧中,在洞房花烛夜不但安抚了阙献,还让阙献把握住这次机会,往两州一都随便捐点东西,就说是故意大婚简办省下来的,就为了支援受灾地区,之后还找人大肆宣扬,最后被陛下知晓,这才有了那六品官职的赏赐。” “竟是这样!”谢斌气得拍案而起,“亏我还以为虽然春猎之时阙献是有些举止不当,但既然这人能主动简办婚事并向灾区捐献物资,那至少说明尚有为人底线,却没想到一切都是事后算计!七妹妹也当真是非不分,怎能帮阙献出这种糊涂主意!” “我看糊涂的是你们!”谢老夫人沉着脸,这还是她头一回因为别人而说谢斌和谢恒的不是,“你们两个真是读书读傻了!柔丫头帮自己的夫君谋得官职那是她有本事,有何不对?出嫁从夫,本来就该一切都为夫君着想!再说自家姑爷有个好前途,你们不也跟着沾光?现在是你们的官职高,但以后谁说得准呢!别忘了阙家姑爷还有个正三品的爹!甭管什么方法,能当官能得利就是好方法!其他什么都不用说!就算只是做戏,至少人家阙家姑爷也是实际捐了东西出去的!” 谢恒:“那倒也没有,出城之后没多久阙府就安排自家护院假扮劫匪把那些东西给劫了,即便东西不多他们也舍不得就这么白白捐给灾区。” 谢斌气得脸上的肌肉都在鼓动。 谢老夫人一噎,瞪了一眼谢恒后继续说:“说穿了那些受灾的百姓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们让他们受灾的,没必要非得诚心惦记着他们!就算不捐那也不是错。” 谢斌神色沉冷:“不捐不是错,但诈捐就是错!以此谋利,真是畜生不如!” 谢老夫人脸都涨红了,“你、你们俩这是要气死我啊!” 谢恒笑着安慰:“祖母也不必太过生气,就算我们心中对阙献有不满,不也看在七妹妹的份上没有明着表现出来嘛!至于那些暗示的话,您看以阙献的那点脑子根本就听不出来,七妹妹是个聪明的,自然也知道这些话不能让阙献听明白,会帮着遮掩,祖母不必担心。” 谢老夫人重重哼了一声,“你们也别仗着自己聪明就总把别人当成傻子!” 谢恒点头轻笑:“祖母放心,不是阙献这样的傻子我们绝对不坑!” 谢老夫人已经被杠得彻底没有再说话。 谢斌待不下去,拉着谢恒起身告辞。 纵然谢斌早就知道谢家大多数人都是唯利是图,特别是老夫人,只要能得势能得好处,那就是什么事都能做什么话都能说,但也毕竟是自己的长辈,谢斌心中还是颇为不舒服。 两人一出去,谢斌就跟谢恒说日后尽量在老夫人面前少顶撞些,特别是为了阙献和谢元柔,更加不值得,至少这日后他不在家的时候谢恒要多多收敛。 谢恒歪头一笑:“那意思是等兄长在的时候我就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了?” 谢斌有些无奈,但看向谢恒的目光都是纵容,“那你也得掂量掂量你说的话,琢么一下话要是出口了我还能不能护得住你!” 谢恒哈哈大笑,“放心吧兄长,我就算闯祸也一定闯你能善后的!” 谢斌被成功逗笑,但一想到谢元柔和阙献,脸上的笑意还是渐渐淡了。 “上次我已经说过谢元柔,她什么都没承认,现在……” 谢恒:“谢元柔这人十分谨慎,就算是面对面对峙没有旁人在,她也可能会说谎,这大概就是她最高明的地方,她最先骗的是自己,等自己都相信之后才去骗别人。兄长也不必太多心,左右现在谢元柔已经嫁了出去,阙献既然接受了谢元柔给他带来的好处,那也得要一并承担风险。” 谢斌点头:“你说得对,阙献就算不太聪明,却也不是孩子,该为自己的言行负责,他既然接受了谢元柔这种不当方法带来的好处,那自然也要承担风险。只是我曾经也期盼过谢元柔能知道收敛,现在看来是不太可能了。” 谢恒:“她若是知道收敛就不会嫁给阙献了。算了,不说她了,我最近得了一本好书,兄长有没有兴趣看看?” 谢斌重新笑起来:“能被你这么推荐的一定差不了,走,去看看。” 两人一道往谢恒的院子走去。 另外一头。 跟谢元柔一起逛谢家的阙献实在无聊。 谢家又不是金碧辉煌,跟他家比差远了,着实没什么看头。而且他今天来主要是跟谢斌和谢恒打好关系,之前三人聊得不错,那两人看起来对他很是友善,想来也是因为他家大势大有意与他结交的缘故,正是该趁热打铁进一步增进交情的时候,却被拉过来逛院子。 阙献越逛越不走心,总想着跟谢元柔说该回去了。 可突然间,一阵动听的个歌声的传入阙献的耳朵。空灵美妙,仿若仙乐,听得阙献都愣住了。 谢元柔脸色瞬间难看,拉着阙献转身要走,阙献这时候却不动了,还问谢元柔:“你没听到如此美妙的歌声么?难道真是仙乐故而只有我听得到?” 谢元柔的嘴角**两下,勉强笑道:“哪是什么仙乐,大概是哪个不检点的丫头唱着玩儿呢!我们家里人一向宽和,对待下人疏于管教,有些丫头不检点,都是给惯的,回头我一定禀告祖母好生惩治这些下贱的丫头!” 阙献听得直皱眉,立即反驳道:“这等仙音岂是下人丫头能唱出来的?我听声音就是从假山后头传来,我们去看看。” 说着阙献就大步走了过去,谢元柔在后面喊了两声都没能将人喊住,气得跺脚也只能一并跟过去。 阙献绕过假山后面,果然瞧见一个妆容打扮十分精致的女子,一看就不可能是下人丫鬟。一身粉色襦裙衬得那张如花似玉的容貌更加娇俏可爱。 女子一看见阙献,立即停住了歌唱,受惊似的向后退了两步,如珍珠一般明亮的黑眸中有些惊慌的神色。 阙献看着,感觉这女子就好像深林之中突然被惊扰的梅花小鹿,一蹦一跳地闯进了他的心里。 女子红着脸,还故作镇定地说:“你、你是谁?怎敢突然闯进我家?赶紧走,不然我就要叫人了!我家的护院都很厉害的,到时要是打伤你,我、我可不负责!” 这是还在关心他的安危?明明不知道他是谁,还害怕得很,但还是担心他会被护院打伤?这是个多么纯真善良的女孩啊! 这时候谢元柔也从另外一侧绕过来,看到女子后当即脸色更沉,可终究还是在一瞬间又戴上了温柔的面具,轻声叫着:“六姐姐,你怎么在这?” “六姐姐?”阙献意外地看着女子,“你是谢家六小姐?怎么看着比柔儿还小?” 谢元馨嘟嘴:“长了一张娃娃脸也不是我的错啊!我就是没有七妹妹成熟,你怎样?” 阙献被这孩子一般的语气给逗笑了。 娃娃脸啊!可真好,他一直喜欢女子娃娃脸,感觉这样的女子能比寻常女子更为长久的保持青春靓丽的容貌,只是娃娃脸的女子不多,长得好看的就更少了,没想到今日竟然能让他遇上一个。还是自己妻子的六姐姐。 谢元柔看着谢元馨故作娇态,心中的火气一团团涌上来。 她如何能看不出谢元馨就是故意的?定然是提前知道他们回来,又打探到自己和相公在逛院子,才故意来这里装偶遇,还来一出“先声夺人”,尽唱些淫词艳曲将相公给勾引过来,真是跟她那个嫡姐谢元霞一样不要脸! 谢元馨这么做是什么意思?是打算跟她抢夫君吗?自己一直没找到好姻缘就要来勾引有妇之夫不成?阙献也是,是没见过女人吗?被人随便一勾引就丢了魂似的! 谢元柔深吸一口气说道:“之前六姐姐被关了禁闭,我还以为禁闭尚未结束,却不成想已经出来了,早知道我也早些回来见六姐姐。只是日后六姐姐切记,万万不可再任意妄为!” 关禁闭? 什么原因能让主家关一家小姐的禁闭?阙献皱眉,他记得谢家六小姐还是真正的嫡出,不像他妻子那样只是记在正室夫人名下,这是犯了什么错要被关禁闭?想到传闻中声名狼藉的另外一位谢家嫡女,阙献心中有些打鼓,这位嫡出刘小姐该不会也做出了什么大不妥当的举止吧? 第一百八十章 齐人之福 谢元馨是有备而来,也早就想到谢元柔会故意提起禁闭的事情当着阙献的面坏她的名声。 她娇气地哼了一声,“禁闭都是多久前的事情了,自然早就到时候了,七妹妹一向记性好,怎么会忘了?再说我会被关禁闭还不是因为七妹妹你。那婚约本来就是你的,父亲却非要换给我,我自然不同意,后来男方退婚,爹爹就全怪在我头上,这才关我的禁闭。要不是你的婚约我怎会如此?根本就是遭受了无妄之灾!七妹妹还能说这风凉话。” 谢元柔的脸色立时惨白。 其实从她主动提起禁闭之事时她就已经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实在是被谢元馨这不要脸的行为气得一时失了理智,她怎么能主动提起这一茬?这不是给谢元馨理由说出她之前有婚约的事吗?更何况那婚约的对象可是韩峦,是现在阙献最厌恶的人,最不想听到的名字! 或许她现在唯一该庆幸的就是谢元馨心高气傲,从来没有把韩家放在眼中,也根本不记得韩峦的名字,不然这会她肯定已经指名道姓地说出来了! 不过就算没提到韩峦,阙献一听谢元柔曾经有过婚约,这脸色也还是难看起来。 他也有过婚约,但在阙献眼中女人怎么能跟男人相比?男人有过婚约没事,还能说一句年少风流,可女人之前有过婚约,就多少让阙献觉得不够“干净”。特别是谢元柔还是他心中白月光一般的存在,这白月光竟有过婚约,在他心中的形象就难免打了折扣,还隐秘的有种自己好像吃亏了的感觉。 “柔儿,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之前从来没听你提起过你有婚约?” 谢元柔稳住心态,笑着说:“也算不得婚约,只是对方对我有意,便上门来说亲,我父亲也觉得对方不错,却不是替我看,而是替我六姐姐看,所以严格来说双方并没有达成一致,自然算不得正经婚约。非要算的话那也是我跟六姐姐一人一半吧!” 这么一解释,阙献心里终于好受了点,没正经达成婚约就好。 谢元柔偷偷瞄着阙献的神色,将阙献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悄悄松口气,继续说:“我对对方没有丝毫了解,甚至都已经不记得叫什么名字,就知道是个小门小户,好像父亲是个七品官,想来六姐姐也是不记得了。” 谢元馨娇哼一声,但还是点点头,她今天的目的又不是为了怼谢元柔,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争论不休,否则还有可能给阙公子留下不好的印象。 阙献更高兴了,不记得好啊,这说明妻子根本没将对方放在心上。也是,一个七品小官的儿子竟然也有胆量向他的白月光提亲,甚至还险些染指如此灵动可爱的谢六小姐,可千万别让他知道是谁,不然一定让那人吃不了兜着走。 然而阙献转念一想,没有那人还会有旁人,谢六小姐本就比妻子还年长一些,肯定是要谈婚论嫁的,说不定今年谢长青就会找个人家把谢六小姐给嫁出去。 而且之前就能给谢六小姐找那么一个小门户的夫家,之后说不定还是如此。 如谢六小姐这般灵动如仙子一样的标致人物,却嫁给寒门蓬户,这不是暴殄天物吗!阙献越想越是如此,在后面看向谢元馨时眼中都不自觉带上了可惜的神色。 “不知道六姐姐日后想嫁得什么样的人家?” 谢元馨立即红了脸,轻轻呸了一声:“谁是你六姐姐,可别乱叫!” 这一声轻啐就好像直接啐进了阙献心里,让阙献心中顿时热乎乎甜滋滋的,只想与谢元馨更亲近亲近。 阙献上前一步,笑着说:“你是柔儿的六姐姐,柔儿又是我妻子,我当然也能叫一声六姐姐!六姐姐说是不是?” 不知为何,阙献就好像喊上了瘾,一句句“六姐姐”是在喊谢元馨,却也好像是在喊给自己听,越叫越喜欢,越叫越顺口,特别是每当自己叫一句“六姐姐”,对方的脸颊就可见的又红了一些,真如傍晚朝霞满天,好看极了! 谢元柔快要看不下去了,这简直是在当着她的面打情骂俏! 她上前拉住阙献的手臂紧紧挽住,“夫君,咱们出来的时间够长了,得回去见祖母了,免得失礼。” 阙献想想也是,不过他的眼珠子就是很难从谢元馨身上移开,好半天才磨磨蹭蹭地被谢元柔拉着走,就这还要一步三回头地看,而当最后谢元馨对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时,阙献立刻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要不是还被谢元柔拉着,他都想立刻回去到谢元馨身边一把将人抱住,就用自己的嘴来堵住六姐姐那张笑起来好看的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的唇。 而阙献此时终于意识到他对这个初次见面的大姨姐竟然抱有了这种想法,非但没觉得不好意思,还觉得合该就是如此!既然之前大姨姐和妻子能平分一份婚约,那为何现在就不能平分自己呢? 谢元柔是很好,温柔懂事,知书达理,但过于温柔的妻子偶尔也会让他觉得有些乏味,而这点乏味恰好就是活泼可爱的大姨姐能填补的!这不正说明他们三个是天作之合吗? 本来自己娶谢元柔在身份上就是吃亏的,之前主要也是为了羞辱殷九思,可这目的却没能达成,那就算补偿自己,将大姨姐也一并纳入府中,这不就好了?而且妻妾是亲姐妹,想来应该能和睦相处,他就能享齐人之福了! 越想越是这么个道理,阙献恨不得立刻就将谢元馨也纳进家里。 不过他也知道这种事情急不得,他愿意,六姐姐愿不愿意还不好说,得找个机会问问。 回到谢老夫人那头,阙献显得比之前还要热情,甚至一点都不介意谢斌和谢恒已经不在了,与老夫人和谢长青聊得那叫一个愉快。 谢长青和谢老夫人心里还犯嘀咕,怎么出去一圈回来后这姑爷就看着这么高兴呢?总不会是他们谢家的院子太好看,让姑爷看了不胜喜欢吧? 两人暗暗对谢元柔投去疑惑的目光,想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谢元柔也不好直说,只是神情中隐隐透出几分苦涩,让谢老夫人觉得有些不安。 中午用膳之后,谢老夫人本以为阙献该说要离开了,已经让刘妈妈去准备了一些东西,打算让谢元柔回去的时候带上。 然而阙献却压根没说要回去,甚至聊到了傍晚,还主动说不知道能不能叨扰留下来用个晚膳。 姑爷有意亲近,那自然是好事,谢老夫人又立刻让厨房张罗起来。 谢斌和谢恒晚上都有别的应酬,不在家,谢老夫人本来以为阙献会不高兴,但席间却没见阙献皱一下眉头,反而还兴致很好地与谢长青多喝了几杯,就连谢元柔都被阙献拉着喝了不少。 谢元柔不胜酒力,又在还没吃几口饭菜时就被阙献喂了不少酒,很快就醉过去不省人事,让丫鬟给扶回了房里。 用过晚膳已是星稀月华,谢老夫人也就出于礼貌地问了一句:“这天都黑了,柔丫头又吃醉了酒,赶马车也多有不便,不若姑爷今日就住在家里吧,让下人回去捎个话,明天上午再回去!” 阙献立即笑着答应,“如此就劳烦祖母安排了!” 谢老夫人被这声“祖母”叫得心头高兴,也顾不得那点狐疑,便叮嘱丫鬟带阙献去谢元柔的院子,小心伺候着。 回去谢元柔院子的路上,阙献假装对谢家好奇,便问了谢斌和谢恒还有谢长青的住处都在什么地方,最后才问到谢元馨的住处。 丫鬟没什么心眼,听阙献将所有人的都问到了,就真以为这位七姑爷只是好奇,便都说了出来。 谢家也没有多大,简单一说一指就能明了。 阙献暗暗记住了谢元馨的院子便没再说话。 回到谢元柔房间,阙献将所有伺候的丫鬟都打发了出去,院子里一个人都没留,说他自己照顾妻子就好。 丫鬟们十分羡慕,觉得七小姐真是好福气,能嫁给这样身份的人做正妻,还被对方如此关爱,喝醉酒都要亲自照顾。 阙献站到床边,看谢元柔满脸通红,似乎睡得很熟的模样,弯下腰边推边叫:“柔儿?柔儿?” 任凭他如何推喊,谢元柔都毫无反应,只有匀称的呼吸证明她确实醉得不省人事。 阙献满意了,转身悄悄推门出去。 借着夜色掩护,阙献终于摸到了谢元馨的院子。 这大晚上的还真不是很好找地方,他几次都差点走错了路。 晚上席间谢元馨根本没吃多少,早早就离席了。阙献的心里就一直惦记着。这会偷偷进到院子中,看到被烛火投到窗子上的窈窕身影,阙献只觉得心里的惦记几乎都要化为实质。 阙献在院中仔细观察了一番,确定院子里没有伺候的下人,屋中也只有谢元馨一个,他这才大着胆子去敲门。 第一百八十一章 把持不住 谢元馨打开门,瞧见在**着的阙献,佯装意外,“妹夫这么晚过来是有何事?” 阙献有些心急地往前塌了一步,“有什么事,六姐姐不能让我进去说吗?” 谢元馨笑着白了一眼阙献:“这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可不成!” 阙献又往前一步,满脸的笑:“哎呦我的好六姐姐,我又不是旁人,对自己妹夫还有什么放心的?快些让我进去吧,总在外面站着若是被人瞧见才容易误会!” 谢元馨像是被阙献缠得没办法了,这才退开让人进来。 阙献站在门口时就能隐隐闻到淡淡的女儿香,这一进来之后闻得更加清楚,清新淡雅的香气,不是那种浓浓的脂粉味儿,而是有些像淡淡的花草香气,他以前从来没闻过这种味道,也不知是熏香还是什么,闻惯了胭脂水粉的味道,这种特别的香气倒是很不错。 阙献深吸了一口气笑着说:“六姐姐房里的味道可真好闻!” 谢元馨红了脸,“不正经,净说些荤话!” 阙献凑到谢元馨身边,就站在谢元馨侧后方,两人之间的距离都塞不进去半个人,阙献往前一伸头,那下巴就要贴在谢元馨小巧的肩头,流里流气的话脱口而出:“我这是与六姐姐亲近,才能在六姐姐面前什么都敢说。” 谢元馨往前走了几步拉开距离,轻哼了一声说:“你可少来,真正与你亲近的是我那七妹妹,你的妻子,我一个大姨姐能跟你亲近什么?少这般油腔滑调坏我名声!” 呦呦呦!这梅花小鹿还挺有脾气!不知为何,谢元馨越是这般佯怒娇嗔阙献就越喜欢,他还就是对这种小辣椒似的调调心动。 从前他也以为自己喜欢的应该是柔儿那种温柔如水的性子,但这水喝多了也确实寡淡无味,这小辣椒就正好调剂。而且还是个如此灵动可爱的小辣椒! 阙献心中一热,不管不顾直接伸手抱住了谢元馨! 谢元馨浅浅惊呼一声:“你做什么!登徒子!快放开我!” 谢元馨的挣扎很是微弱,胸前有意无意地蹭到阙献的手臂。 阙献能感觉到那挣扎之中蹭上来的柔软,原本因为对方骂他“登徒子”而稍微回归的理智再次崩盘,竟然收紧双臂,嘴唇还凑了上去,从谢元馨的耳根滑向脖颈。 身下的火越来越旺,阙献直接抱起谢元馨往榻上走去。 谢元馨双脚离地不断挣扎,但最后还是被结结实实压在了床上。 阙献从谢元馨身上摸出手帕塞进后者嘴里,免得谢元馨的呼救声惊动了其他人,又解下自己的腰带捆住了谢元馨的手,放肆地为所欲为。 在成功得到谢元馨的那一刻,阙献舒服地叹息出声,心中甚至有种自己染指了林中仙子的无上兴奋之感!之后更是不断卖力驰骋,一边亲吻着谢元馨一边喃喃地说:“我的好六姐姐……我喜欢你……好喜欢……” 谢元馨疼得流眼泪,却被阙献误以为是因为不情愿被自己强暴而流泪,可这模样却更加激起了阙献想要彻底征服这个女人的心理,嘴上说着甜言蜜语哄着,动作却更加粗鲁。 差不多半个多时辰后阙献才满足地停下动作,转头对谢元馨说:“六姐姐莫要叫喊,我就让你说话。” 谢元馨连连点头,阙献这才拿出堵住谢元馨嘴的手帕,手还不老实地在谢元馨身上上下滑动,时不时发出满足的叹息。 谢元馨哭得妆容都花了,但却花得恰到好处,不仅不丑,看着还十分惹人怜爱。 阙献轻轻亲吻谢元馨的眼角,在对方不断的抽泣声中说:“六姐姐不必难过,我既然要了六姐姐的身子,自然会对六姐姐负责,等过两日我就让人上门提亲。” 谢元馨抽抽搭搭的,苍白的脸上全是泪:“你、你为何要这样对我?我可是你的大姨姐啊!” 阙献一把抱住谢元馨,又在后者腰上掐了一把,“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总之第一眼瞧见你时我就知道你该是我的女人!我是强要了你,但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你是第一个让我这般克制不住的人,还不能说明我有多喜欢你吗?” 谢元馨哭着摇头:“我不能嫁给你!就算你破了我的身,日后我就只能嫁给贩夫走卒也不会嫁给你!” 阙献怒了,转身压在谢元馨身上就开始新一轮的驰骋,直到把初经人事的谢元馨弄得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才停下来。 阙献愤怒地捏住谢元馨的下巴:“我绝对不会允许你跟别人做这种事!” 谢元馨哭得更加厉害,“可我是谢家嫡女!七妹妹只是庶女,就算她被记在母亲名下也改变不了通房所出的低贱出身!我与她共同侍候一个男人也就罢了,还她为妻我为妾!你这哪里是喜欢我!分明是在作践我讨好七妹妹!” 阙献被说的一愣,是了,他险些忘了,谢元馨和谢元柔可不是真的同父同母。六小姐才是真正的嫡出,他的妻子只是为了配合嫁给他身份好看些,才被谢老夫人安排记名在正室名下。 若是真让一个嫡女做妾而庶女做妻,这的确说不过去!他的小仙子这样倔强,肯定不会答应在庶妹手下做妾,这确实是对小仙子的侮辱。 可他能怎么办?他已经明媒正娶谢元柔为正妻,柔儿也很得他欢心,还聪慧非常,能在仕途上为他出谋划策,他也不能休了柔儿啊!可要是让他就这样放弃谢元馨他也做不到!他已经尝到了小仙子的美味,日后还多着花样想跟小仙子玩儿,自然是不可能再放手! 谢元馨紧咬嘴唇,目光绝望地看着阙献:“你强行要了我的身子,也不许我另嫁他人,我唯有一死了之!”说着就做出咬舌之状。 阙献大惊,立即伸手进谢元馨嘴里。 “你这是做什么!我、我娶你做平妻就是!对!做平妻!”说着阙献及眼睛一亮,仿佛高兴自己终于找到了解决办法,“六姐姐,我毕竟对柔儿明媒正娶在先,她也没有任何错处,总不能就这样休弃她!你们终归是姐妹,她现在也记在你母亲名下,面上也算得上嫡女,你们就做平妻可好?如此在她面前你也不算低上一头。” 大瑾国虽有平妻的设置,不过真正这么做的人家少之又少,能在后来被封为平妻的往往都是身份比前头正妻更为高贵也更得夫家喜爱,这才有成为平妻的可能。 谢元馨的情绪似乎也逐渐稳定下来,只是眼神十分空洞。 “平妻……我竟然得跟一个庶女旗鼓相当……” 听谢元馨这么说,阙献便知道小仙女这是已经同意了,心下高兴,不禁又有些情动,但还是克制着先安慰身下人:“我的好姐姐,你莫要难过,虽是平妻身份相当,但你毕竟是正儿八经的嫡女,从出身上还是比你七妹妹要更加尊贵,而且在我心中最中意的还是你,当初我就是再喜欢你七妹妹,也没有像对你这般把持不住!” 谢元馨渐渐止住哭声,眼神中满是依赖地看着阙献:“那、那你何时来家里提亲?” 阙献被谢元馨那小眼神看得心热身热,微微动作了一番后说道:“后天,后天我就让母亲过来。明日归家后我会好好与母亲说这件事。” 谢元馨咬着嘴唇:“那你母亲要是不同意怎么办?” “不会,母亲向来疼我,我说什么她都会赞成。” 阙献有点忍不住了,又想压着谢元馨再来一次,却被谢元馨挣扎阻止,“那要是七妹妹不同意呢?” 闻言阙献一怔,似乎是根本就没想过谢元柔会不同意的可能。 这倒也不是阙献觉得谢元柔一定会大度,而是他确实没想过要去考虑谢元柔的意见,说到底,他对谢元柔还是轻视的,小官庶女,通房所出,如他的小仙子所言,就算记在正室名下,但也改变不了身体里低贱的血脉。 但凡阙献对谢元柔有一丝发自真心的尊重,他今晚都不会来到谢元馨房里。 虽然一开始阙献仅仅是想问问谢元馨的意见,没想到最后会发展成为直接强暴了谢元馨,可于情于理,他今晚都本不该出现在这。 阙献抱紧谢元馨继续亲吻,在亲吻的间隙说:“柔儿向来大度,还总因为自己的出身不好对我心存愧疚,我现在娶一个出身更好的平妻回去她也会为我高兴。就算她不愿意,也更改不了我要娶你为平妻的决心!” 谢元馨看起来还是有些犹疑,但最后却还是好似无奈地点点头,“那、那我就等着你来娶我。” 小仙子终于被安抚住,阙献自然要再好好享受一回。 这一回完事之后,阙献才解开谢元馨的手匆匆离开,再不走他就又要忍不住了。要说自己平日里是稍微有那么点重欲,但也没有到一夜这么多次还险些控制不住的地步,定是这辣椒味儿的小仙子太对自己的胃口,才让他这般把持不住! 阙献走了之后,谢元柔揉着被绑出了红痕的酸疼的手腕,目光瞥向房中角落燃着的香炉,得意地扬起嘴角。 作者闲话:【贩夫走卒:听我说谢谢你……】 第一百八十二章 平妻 清早谢元柔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脑袋跟身体还是分离的状态,她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多酒。 一转头看到身边还在睡着的阙献,谢元柔不知道为何总有种违和之感,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夫君,夫君。” 谢元柔叫了两声,阙献才“迟迟醒来”,揉了揉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模样:“怎么了?” 谢元柔温柔一笑,“天色不早了,该起来了,用过早膳之后我们就回家。” 阙献坐起身点点头,一把搂住谢元柔:“这次回来可还高兴?” 谢元柔红着脸点头:“高兴,很高兴,多谢夫君。” 阙献在谢元柔脸上亲了一下:“你我夫妻,何须言谢?好了,叫丫鬟进来打水洗漱吧!” 谢元柔看着阙献开始起身穿衣愣了一下。 现在时辰还早,她还以为阙献醒过来后会跟她温存一把。之前在阙家时就是这样,醒过来看天色不着急洗漱,阙献就会拉着她翻云覆雨一番。 今儿个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在她家所以不太自在?可阙献也不像是会有这种顾忌的人。 阙献转头看谢元柔没动,还催促了两声,谢元柔这才赶紧起身穿衣。 用早膳时没看见谢元馨,谢元柔还有些意外,她想着自己和阙献就要走了,谢元馨既然有心勾引阙献,这早膳可就是最后的机会,她都已经做好了准备接招,岂料谢元馨居然没来。 谢元柔还问了一句:“怎么不见六姐姐?” 谢老夫人笑着说:“早上下人去叫她,她说昨晚没睡好,想接着睡,就不来用早膳了。你也不用管她,吃你们的就是。” 谢元柔还是觉得不太对劲儿,但也不好问太多。 谢恒低头不语,昨儿个晚上什么情况他已经听雀鸟说过了。现在整个谢家几乎没有什么事儿能瞒过他。 他也是没想到最后谢元馨还是走上了跟谢元霞一样的道路,都是算计到了床上去,以为用自己的清白就能套住看上的男人。 不过谢元馨的运气应该比谢元霞要“好”上一点,当初不管是三皇子还是宣旭都没想过要对谢元霞负责,不过看来这个阙献还是有打算兑现承诺的意思,毕竟谢元柔的出身确实太低,阙献要想弄个平妻那也“理直气壮”。且谢元柔惯会做戏,在阙献面前总是一副贤良淑德、以夫为天的模样,如今阙献说要娶平妻,若是谢元柔死活不同意,那她以往做得的那些功夫可就都白费了。 果然,阙献和谢元柔回去的次日,阙夫人就又上门了,说她的宝贝儿子要娶谢元馨为平妻,还直言早点合八字定日子,仿佛这件事就已经直接敲定下来。 谢老夫人和谢长青一时险些没反应过来是何情况。 这要是换成别人家,敢这样求娶了一个还想再来一个,他们早就骂开了。 但面对阙献,他们就得掂量掂量。 谢老夫人:“可是柔丫头有什么做的姑爷不满意的地方?” 阙夫人笑着摇头:“那倒没有,柔儿那丫头能干得很,很多事情都能帮衬到我家献儿。只是我家献儿前日初见谢六小姐,也是惊为天人,如此一见钟情,昨儿个回去之后就一直央求着我过来说亲。要说这种荒唐事我本来也是不同意,可我那儿子就好像认定了谢六姑娘,说什么也要将人娶进门,还是以正妻之礼。” 阙夫人拍着大腿道:“哎哟这说起来还是你们谢家太会培养女儿了,这一个两个的都是这般出众,才会让我那儿子实在喜欢得不行!” 谢长青快忍不住了,这叫什么话?就算是他们谢家会培养女儿,难道他谢家的女儿都是给阙献一个人培养的吗?他好大的脸! 当然这话谢长青也就是在心里想想,面上是半个字没说。 谢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谢长青,但显然也是对这个儿子不抱有什么希望了,遇到点事还是得靠自己。 “馨丫头能得到姑爷看中那自然是她的福气,只是毕竟姑爷已经是柔丫头的夫君,柔丫头是被正儿八经八抬大轿娶进门的正房夫人,这姐妹同侍一人终究不太像话。柔丫头看着是个好性子的,但也未必会接受这件事。” 阙夫人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姐妹同事一夫怎么了?当今陛下的瑶妃和熙嫔不也是亲姐妹,老夫人莫不是觉得陛下这样做不合适?” 谢老夫人立即变了脸色,“可不敢可不敢!老身可没有这个意思!” 阙夫人心中冷笑,心道她在丈夫和儿子面前说话没什么分量也就罢了,一个身份低微的小官之母她还不至于拿捏不住。 “当初我们是明媒正娶的谢七小姐,但老夫人和谢大人不也总说这身份差距悬殊太大?那现在将嫡次女许配给我儿不是正好?再说当年嫡长女的那些糟心事京城之中有多少人都知道,亲眼瞧了热闹去的人就有不少,有这样的亲姐在,谢六姑娘还能嫁得什么好夫家?高门府邸想都别想。也就是我儿钟情,谢六小姐才有机会嫁进我家,还是做平妻,已经相当不错了!至于我那儿媳妇柔儿嘛,你们就更不用担心。” 阙夫人又笑起来,“柔儿最是知书达理,也常常跟我家献儿说感觉自己的身份配不上献儿,出身上对献儿多有拖累。她既然能这样明事理,那也就肯定不会阻止献儿娶一个在身份上比她更高些的,也不会委屈人家出身更好的姑娘做小,这平妻之位说白了还是我家献儿对柔儿的照顾,没让柔儿主动让出正妻的位置已经算得上有情有义了!再者柔儿和谢六小姐也是亲姐妹,都是谢大人的好女儿,这关系与外人就又是不同。外人不会和平相处,但姐妹之间却可以。” 得,这好话赖话算是都让阙夫人一个人说完了。 谢老夫人终于明白,这阙夫人也不算是来找他们商量的,就是来通知他们的。 其实仔细想想,将两个孙女都嫁到阙家去,看似是有点亏了,但实际上也还好。柔丫头这才跟阙献成婚多久,阙献就开始惦记别人了,也说明她之前是对柔丫头高看了,还真以为柔丫头能有几分手段,到头来却是这般留不住人。 就算没有馨丫头,只怕将来不久还会有别的女人分去柔丫头的宠爱。 柔丫头的出身是她最大的弊端,可能阙献随便看上的一个女人都会比柔丫头的出身高。让馨丫头过去也好,姐妹俩一起总该能圈住阙献的心。这都有一个平妻了,阙家也就不可能再来一个平妻。 而且谢老夫人也承认阙夫人说的没错,当初出了谢元霞那档子事,作为跟谢元霞同父同母的谢元馨确实不好再相看人家,要不然当初儿子也不会做出要将柔丫头的姻缘还给馨丫头的事,自己当时也没说什么,便也知道对于馨丫头而言那样的婚事算不得差了。当然这么一比较,还是给阙献做平妻更体面些。 当初她和谢长青也是都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韩峦也会有今日的造化,不然说什么也一定会想办法促成跟韩家的婚事,不拘于是柔丫头还是馨丫头,但可惜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后悔药卖。 “也罢,待我们去问问馨丫头的意见,她要是同意就成。” 听谢老夫人这么说,阙夫人喜笑颜开。 同意,那肯定同意啊!谢六都已经是她儿子的人了,还能不同意? 对于儿子所说的自己强暴了谢六之事,阙夫人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且不说以她儿子的身份看上谢六那是谢六的荣幸,而且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她可不相信要是谢六没有勾引她儿子的意思,她的献儿会那般控制不住。肯定是那小浪蹄子使了什么手段!谢元柔不是个好东西,她那姐姐更好不了,更何况谢六之前还有个全京城都知道行为有多不检点的姐姐,一母同胞所出能是什么好货色? 不过既然儿子喜欢,那娶就娶了,平妻就平妻,反正她本来看谢元柔也不顺眼,能给谢元柔添堵也好,要不是看在谢元柔确实有点小聪明能在仕途上对儿子有所帮助的份上,她可不会忍着! 谢长青全程都没有开口的机会,就算让他说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就跟个木头人一样戳在那,全听谢老夫人的。 这会谢老夫人让他去问问谢元馨的意见,他这才有所反应。 到了谢元馨那,谢长青先是给了谢元馨两巴掌,也是因为有谢元霞这个前车之鉴,就认定这件事中有谢元馨的手笔。 虽然他的凭据是单薄了些,但误打误撞这结果也算是对上了。 之后就是对着谢元馨一顿数落,将不能在谢老夫人和阙夫人面前抖的威风全都发泄到了谢元馨身上。 谢元馨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傻了吧唧只知道嚣张跋扈得罪人的谢六了,她也学会了使用心机,要不然这一回也不会成功算计到阙献,而对于凉薄的父母,谢元馨也早就已经不报任何希望,即便这会挨了谢长青两巴掌,也就是脸上火辣辣地疼,心里毫无波澜。 不过这戏还是得做。 第一百八十三章 养孩子 “父亲什么都没调查,就认定是我勾引了七妹夫?敢问是我昨日有任何表现越矩了吗?饭桌上我可是连一句话都没跟七妹夫说过,七妹夫单纯看上我的美貌,我能如何?怪自己长得比七妹妹好看吗?” 谢元馨也有部分话没有说错,确实,她虽然脑子不好使,但在谢家姐妹中绝对是长得最好看的,从前不是很会打扮就能艳压过谢元霞,现在有了心机,知道大多数男人喜欢什么样的,这一拾掇起来,就是谢元柔也得甘拜下风。 谢长青脸色涨红,被谢元馨怼得说不出话来,心中越发恼火。 他在谢斌和谢恒面前拿不住父亲的威势,现在连在女儿面前都撑不起来了? 谢长青扬起手就想再给谢元馨一巴掌,谢元馨却直接仰着头毫无畏惧地对上谢长青的视线:“父亲要打便打吧,最好能直接把我给打死或者打破了相,这样阙家应该就不会想着娶我了,也免得我跟庶妹不分上下尊卑共同伺候一个男人!” 谢长青就是心中再气,这时候也不能下去手了。 他是不想谢元馨嫁到阙家让别人戳他脊梁骨,说他为了牢牢攀附住阙家的权势将两个女儿都嫁过去。但他也不敢得罪阙家,要真是自己将谢元柔给打的破了相以至于阙家放弃这门婚事,估计到时候还会算账算到自己头上!他得罪不起阙家! 看着谢长青缓缓放下手,谢元馨心中冷笑。 果然,母亲虽然不疼爱她,但对父亲还是很了解的,父亲就是纸老虎,不,还不如纸老虎,就只会窝里横,还稍微有点情况就横不起来! 这样窝囊的男人竟是她的父亲,而她从前竟也渴望从这个男人身上得到一丁点纯粹的父爱,现在想想就觉得恶心。 谢长青避开谢元馨的眼神,故作镇定地说:“阙家已经上门提亲,说什么都晚了,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得嫁给阙献。虽说是跟你七妹妹共事一夫,但你也是平妻之位,并不低她一头。我听阙夫人的意思,阙献应当十分中意你,你……你只要好好伺候夫君孝敬公婆,往后日子应当差不了。” 谢元馨讽刺地勾起唇边一侧,“父亲当真是这样想的?那怎么一开始还好像我犯下了什么滔天罪孽一般要对我喊打喊杀,这一转眼就又同意我嫁给阙献了?父亲就不担心外面的人说你卖女求荣,让嫡女庶女以平妻的身份去伺候同一个男人,不怕你清贵的名声受损了?” “你闭嘴!”谢长青气急败坏地吼了一声,说完就赶紧逃似的离开谢元馨的房间,好像生怕从谢元馨嘴里再说出令他汗颜又无法反驳的话。 谢元馨看着谢长青仓皇离开的背影,竟然疯了一般哈哈大笑起来。 她就愿意用这种下作的方法算计阙献吗?丢了清白的不是她吗?她不像谢元霞那样没脸没皮,若不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她怎么会主动设计让一个男人强暴自己?她就不想把初夜保留到和如意郎君的洞房花烛夜吗? 她是谢元馨!是谢家嫡女!怎么就落到了这么一个要和低贱的庶女抢男人的地步?平妻!多可笑!她很稀罕平妻吗?她就愿意跟谢元柔那个佛口蛇心的贱货处在一个屋檐下吗? 可她被嫡姐连累了名声,父亲和母亲都不把她当回事,祖母更是对她眼不见心不烦,怕是要等拖到大龄了,再被父亲随便嫁给什么蓬门草户,凄惨一生! 勾引阙献已经是她唯一能想到的自救的办法! 她大概能想到到了阙府之后会是什么境地,也能料到在谢家怕是已经没人能容的她,但是她不后悔,她只是在自救罢了。 边上伺候的丫鬟听着谢元馨的笑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莫名觉得小姐这是要疯了! 两边商定下来,交换了庚帖算了八字,这婚期就定了下来,还就在几天后。 日子是阙家定下,主要还是说错过了这一天,整个下半年到明年上半年都没什么好日子,不适合成亲操办喜事,就只能将就,再说当初娶谢元柔的时候也没准备多久,又因为灾情的缘故简办了,至少这次谢元馨被娶为平妻婚礼办得还算隆重,也算弥补了仓皇举办婚事的各种不够圆满之处。 紧跟着,也就一个月的光景,阙家就传出谢元馨有孕的消息。 整个阙家上下除了谢元柔之外都是真心高兴,尤其是阙胜德和阙夫人,想到很快就能抱上孙子了,对谢元馨那叫一个照顾周全。 之前还稍微有些看不上谢元馨,阙胜德还觉得谢元馨作为嫡女却浑身上下都是小家子气,一点也没有谢元柔端庄大气,但现在谢元馨的肚子里可能就是他阙家的长孙,阙胜德顿时就觉得还是谢元馨好。 这女人嘛!最大的本分自然就是相夫教子,得生儿子,不然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没用。谢元柔平日里能在公事上给阙献一些帮助是好,但还是比不上即将为阙家诞下长子嫡孙的谢元柔。 于是阙胜德还明里暗里地敲打过谢元柔,一是让谢元柔已经要好好照顾初有身孕的妹妹,而是让谢元柔稍稍收敛心思,现在阙献的仕途正顺,用不着她太多出谋划策,还是像她妹妹那样赶紧怀有身孕为谢家诞下儿孙更为重要。 谢元柔面上应下,心中却早已恨死谢元馨! 当初阙献提出要娶谢元馨为平妻的时候她就仿若遭遇晴天霹雳,当场就昏了过去,可惜“醒来”之后还是没能逃过这个问题,阙献甚至都来不及关心她的身体问一句怎么样了,就忙着反复提起迎娶谢元馨的话题。 谢元柔如何看不出阙献这已经是打定主意了,过来问问她这个妻子的意见也不过是走走过场罢了。要是自己不答应,阙献就该说出什么“夫为妻纲”的话逼迫她答应,到时候自己的面子里子可就真的都被扯下来了! 为了保留自己的尊严和保证自己在阙府的地位以及在阙献心中的美好形象,谢元柔也只能假笑着答应,最后得了阙献一句“我就知晓你最贤惠”的夸奖。 谢元馨进门那日,谢元柔只觉得那是自己此生最为屈辱的一天,只是她没想到更屈辱的还在后面。 谢元馨竟然那么快就怀了身孕,而阙献直接就告诉她一定要照看好谢元馨,还说她们是姐妹,交给别人照顾他不放心,只有让谢元柔亲自照顾他才能安心去忙。 从前在谢家时,只要跟谢元馨和谢元霞在一起她就只有被呼来喝去的份儿,明明谢元馨的身边有丫鬟,却还是什么事儿都要支使自己去做。现在她们都已经嫁做人妇,自己却还要伺候谢元馨,看着谢元馨故作得意的神情,谢元柔几度气得眼前发黑也只能忍下。 谢元馨有孕的消息传回谢家,谢老夫人最是高兴。 怀孕好啊,当然得是个男孩,这阙家的嫡长孙是从他们谢家女儿的肚皮里爬出来的,日后阙家和谢家的关系只会更加亲厚,而阙家人也肯定会更加看中谢元馨。 谢老夫人不禁感慨,这庶女就是福薄,明明最先嫁给韩峦的是谢元柔,现在先怀有身孕的却是谢元馨。她现在越发庆幸将谢元馨也嫁入阙家的决定。 谢斌和谢恒知道后也差人送了红包过去,分量不轻,这面上功夫做得还不算差。 谢斌心头复杂,原本在知道谢元馨竟然要嫁给阙献做平妻的时候他是气愤的,当时还想去找阙献算账,还是谢恒告诉他这件事是谢元馨自己算计来的,他在找谢元馨证实之后就想直接断掉兄妹关系。 可到现在谢元馨怀了身孕,想到那肚子里面的应该是他的小外甥或者外甥女,他就还是有些狠不下心,最后也只能不管不顾,只做表面应付。 谢恒没谢斌那么多感慨,他只觉得现在连谢元馨都离开了谢家,谢家比以前更加清净了,他很喜欢。不过依照谢元柔的心机手段以及行事的狠辣程度,就算谢元馨现在怀有身孕,最后能不能平安生下孩子可还不好说。 中午谢恒去将军府蹭饭,荣启上来就先恭喜了一番,“这就快要做舅舅了,心里有何感想啊?” 谢恒想了想:“逢年过节都得准备红包?” 荣启:“你就不羡慕啊?没想着自己什么时候也养个孩子?” 谢恒不以为然:“养孩子这种事哪能说做就做?若是没有提前做好准备,到时候遭罪的可还是孩子!做大人的不能一点责任心都没有,以为弄出个孩子来就可以什么都不管了!” 荣启挑眉:“呦,你这是经验之谈?” 谢恒笑了笑:“我哪来的经验?不过是看城中的乞丐中有些都还是半大的孩子,看着有些心酸罢了。若是为人父母自连自己都还照顾不好养不活,还是别生下孩子让孩子跟着自己一起受罪的好!” 荣启:“可你现在有能力养孩子啊,就一点没往那方面想过?你家将军都还养着个孩子呢!” 第一百八十四章 无药可医 孩、孩子?! 谢恒一整个就震惊住了! 宣景有孩子了?他怎么不知道?历史上也没提这一茬啊?难道是在军中有的私生子后面又出了什么变故? 荣启一看谢恒骤变的脸色就知道对方误会了,刚要解释,宣景就先他一步说道:“别听他胡扯。” 谢恒还差点没反应过来,脸上的笑都还不太自然。 “到、到底什么情况啊!” 荣启顶着宣景刀子一样的眼神老老实实解释道:“我这不是看平日里老宣对你总是特别照顾嘛!你也什么话都听老宣的,所以我就调侃说他好像养了个儿子。” 谢恒黑线,荣启这张嘴有时候可真是能气死人! 荣启:“说真的,你外甥都出来了,你真一点想法没有?” 谢恒面无表情:“我不想英年早婚。” 噗! 荣启一口茶水喷出来!英年早婚……这可真是个恰当的形容。 看荣启闭嘴了,谢恒也满意了,不经意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没过一会又打了一个。 宣景看过来:“着凉了?” 谢恒不好意思:“有、有一点。” 他也不好跟宣景说自己偶尔晚上有踹被子的习惯,昨晚上踹了被子,赶巧后半夜还比较凉,就这么着凉了。 现在天气渐热,这个时候还能这样着凉谢恒也是很佩服自己。 宣景叮嘱他越是春夏交替的时候越要小心着凉,又吩咐下人去熬红糖姜水给谢恒。 荣启撇嘴——这还不叫养儿子? 吃完饭,宣景和荣启在院中下棋,谢恒觉得以自己的棋艺就不在两人面前献丑了,自己就在院子里逛游着。 院中有一座不大的莲花池,里面有各种颜色的鱼儿游来游去。 谢恒坐在莲花池边看着,就觉得这将军府中连池子里的鱼都这么眉清目秀! 池子里的水很清澈,谢恒看着就在身下聚集的鱼儿们,一时兴起弯腰伸手向水中捞去。 手刚刚触及水面,就被另外一只有力的大手攥住了手腕。 他抬头看去,立即解释道:“我没想捞鱼,就是想和和水。” 宣景还攥着谢恒的手,抹去后者指尖的水:“你还在着凉中,池子里的水太过清凉,不要碰。” 谢恒“哦”了一声,乖乖巧巧地点头。 荣启看着这一幕牙都要酸掉了,老宣都把人家给照顾到这个份上了还说不是在养儿子! 谢恒抬眼看见荣启牙疼的表情,笑眯眯道:“荣大人是不是羡慕嫉妒将军待我这样好?” 荣启想象了一下自己着凉后坐在池边玩水然后被宣景攥着手腕温言制止的模样,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当天晚上荣启就去找了司回生,跟他吐槽宣景把谢恒当儿子养还不承认的事。司回生骚包归骚包,但绝对是一起八卦的好对象! 司回生正在捣药,闻言便抬头同情地看了一眼荣启。 荣启被他这个眼神看得发毛,“你别这么看我啊,会让我觉得我病入膏肓了。” 司回生却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差不多吧,脑疾到这种程度也是无药可医的。” 荣启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在骂我?!” 司回生看向荣启的表情更加同情了。 就在后几天荣启想着该怎么回击的时候,朝堂之上又出了新问题,还是跟之前的蝗灾有点关系。 虽然蝗灾已经控制住,但蕲州和晋州的灾后安置工作却进展的不太顺利。 也只能说被委派过去的官员实在太不得力,人家韩峦都已经将主要的方法方针都摆出来了,虽然是针对淮都的,但他们也就只需要因地制宜地去灵活应用,在原有的基础上做些改变,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那就是他们的能力问题。 这朝廷上的官员不仅有清官和贪官,还有无能的官员,霸占着自身能力不足以胜任的职位,这本身也是一种罪! 更何况这还是在灾后安顿、安抚的大事上,一个弄不好就有可能导致百姓们心中不满,那之前那么漂亮的治灾效果也会跟着大打折扣。 惠承帝召回了原本派去的官员,又是罚俸又是降级,但惩罚之后还是得想想该怎么解决,还是要派得力的官员过去。 蕲州那边惠承帝准备让荣启和阮时衡过去。一文一武,文能出谋划策,武能稳定治安。 至于晋州那边惠承帝就比较头疼了。 武这一块惠承帝打算让宣景过去,难就难在与宣景搭配的文官实在不好选。 有能力的大都位高,而宣景的脾气也不那么好,这两边要是一旦发生冲突谁都不服谁,那就麻烦了。可要是找身份太低于宣景的,又担心能力不足,既不能真正解决问题还不能对宣景起到钳制作用,惠承帝私心也不想让宣景在晋州“自由发挥”。 就在惠承帝无比头疼之际,韩峦向惠承帝举荐了谢恒。 韩峦直言当初的治灾政策其实有谢恒一部分功劳,是谢恒帮助他改良完善,要说这天下最了解这份治灾政策最能灵活运用的,除了他自己之外就是谢恒。 惠承帝一听顿时大喜过望! 谢恒好啊! 谢恒本来就是他看重的臣子,聪明又识时务,而且平日也不见他与武将们有多少交集,再说现在谢恒还算是朝廷新贵,有一股锐气在,又真有这个本事,那真是没有比谢恒更加合适的人。 于是惠承帝圣旨一下,直接让谢恒和宣景一道前往晋州。 朝堂上能看透惠承帝心思的人不在少数,对谢恒那是又同情又羡慕,感受十分复杂。 羡慕他被惠承帝看重,竟然委以如此重任,但又同情他是与昭武将军同行。 昭武将军虽然不是性烈如火,但也绝对不是好相与的,特别是文臣武将的关系一向很微妙,而昭武将军几乎是作为武将之首,这能给谢恒什么好脸色?再说谢恒就算得陛下看重,但官职还是低了些,在昭武将军面前肯是人微言轻,而且说不准昭武将军还会因为谢恒得陛下看重而看他更不顺眼,到时候这日子可真是如履薄冰。 谢恒若是知道这些人的想法肯定要大笑不止。 这件事本就是他主动找韩峦,让韩峦到惠承帝面前举荐。 从他知道惠承帝有意让将军去晋州开始,他就猜到这个文官不好选,所以在惠承帝头疼之际让韩峦将他捅上去。 结果很和他的心意。 他还从来没有跟将军真正意义上的一起共事过,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而且他确实了解灾后的相关策略,有信心一定能跟将军把事情解决好。 当然,表面上还是得做出跟将军不是很合得来的模样,他真是喜欢这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感觉。 临行前一天晚上,阮时衡还特意叫谢恒去了趟阮家,说祖父有话要说。 谢恒还以为是什么事,结果阮同甫一开口就是让他一定要注意千万别跟宣景起冲突。 蓝瓷香炉中白烟袅袅,桌上精美的茶具内是热气未散的香茗,墙上的字画相得益彰,竹帘落下一半,半遮半掩院中的山石景致,这般如诗如画的场景,谢恒却在阮同甫无比认真的劝诫中有些想笑,半点欣赏的精神都没有了。 不过这也正常,阮同甫对将军的误解太深,思想又过于顽固,别说是他,就算是阮展鸿和阮时衡亲口跟阮同甫说,阮同甫都未必会就此改变看法。 谢恒也没想抓住这么点时间跟阮同甫解释什么,反正阮同甫说他听着就是。 说了半天,阮同甫都说得渴了,瞧见谢恒一直低着头,看似聆听教诲,却也不知道真将他的话都听进去多少。 “你莫要不将我的话放在心上。到时候在昭武将军哪里吃了亏便该后悔了。你的性子这般倔强,昭武将军也不是好惹的,我还不是担心你惹怒了昭武将军被他找麻烦!” 谢恒故作不以为然地说:“就算我的性子不够温吞,但我也绝对会在朝廷规制内行事,不行差踏错,也不有意挑衅,做好我自己应尽的本分,昭武将军总不能因为我不够捧着他就对我发难吧?” 阮同甫:“这应该也不至于,但你们既然要一起共事,讨论之中可能会有意见相左之处,到时候你只需摆事实讲道理,切莫跟他做意气之争。” 谢恒:“那是自然,我最是个讲道理的人!而且我也不怕昭武将军,他若是不讲道理胡搅蛮缠,那我就给陛下上奏折参他!反正陛下说了,这次去晋州我有直接上奏的权利,就算昭武将军的官职比我高,我的奏折也不用经过他才能送上去!” 阮同甫:…… 这就是他最担心的状况。 他是不介意谢恒直接上奏折参奏宣景,如果是阮时衡跟宣景一起,那怎么参奏都行,只要是有理有据那就是应当的,反正阮时衡的功夫不算差,真要是将宣景给惹恼了,自保应该还做得到。 可他的外孙不一样,谢恒身上半点功夫都没有,若是跟昭武将军争论起来,昭武将军一时没控制住脾气,怕是一拳就有可能将他的外孙给送走。 第一百八十五章 最幸运之人 阮同甫:“你们毕竟远在晋州,就算你的奏折能直达天听,但陛下要看到你的奏折并进行处理也要花费不少时间,到时候若是昭武将军要对你不利,你又能如何?” 谢恒哼了一声:“头可断、血可流,尊严不能丢!要是昭武将军真意图对我不利,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向他屈服的!” 阮同甫可真要被谢恒这番话给急坏了!他的外孙是这么死心眼的人吗?之前觉得不像啊! 谢恒将见阮同甫是真着急得脸都红了,便也缓和了语气,安慰着说道:“外祖父放心,我知道分寸,真有事也不会跟昭武将军起冲突,我会保护好自己。再说昭武将军的剑从来就只指向敌人,我只要没有大的错处,不跟他硬刚,他不会对我如何。” 虽然谢恒是好言好语地说着了,但阮同甫却认定谢恒只是为了让他宽心才这么说,未必会真这么做,心下还是难免担忧,又嘱咐了好一会才让谢恒回去。 待谢恒走后,阮同甫又叫来儿子孙子,说了刚刚跟谢恒的谈话,言语间都是担忧:“那孩子年轻气盛,我就是担心他会跟昭武将军起冲突!” 阮展鸿:“父亲莫要过于担心,我看昭武将军不是那种会轻易与人计较的人,他虽不好相处,但瞧着并非心胸狭隘之人,应当没事。” 阮同甫没好气地看了一眼阮展鸿,“你说没事就没事?你这么了解昭武将军?” 阮展鸿无奈,父亲还说谢恒性子倔强,就算是真倔那也是遗传的父亲。 阮时衡在一旁安安静静听着,但心中却不以为然。 为何祖父就一定认定表弟会跟昭武将军相处不好呢?至少当初在琼林宴上昭武将军还曾经救过表弟,两人当时相处看起来还算平和啊! 阮同甫还是不放心,最后又叮嘱阮时衡明日出发时看见谢恒就多嘱咐两句。 阮时衡答应下来,但转头就又开始琢么谢恒和昭武将军的关系,越想越觉得两人不至于发生什么冲突,应该还能挺和平的相处。 次日,几人一大清早就动身离开京城,因为有很长一段路顺路,四人当然没有必要分开走,不然也显得他们太“不合”了。 宣景骑马,其他三人都坐在马车里。 谢恒很是不解地看着硬要挤进他马车里的阮时衡和荣启,“你们没有自己的马车吗?” 荣启摇着折扇,“有啊,这不是在后面跟着么?” 谢恒:??? 阮时衡果断甩锅:“是师兄说两个人不如三个人热闹,我想你自己在这边应该也挺无聊的,就答应跟师兄一块过来。” 谢恒:……谢谢,我并不无聊。 他真心觉得一个人挺好,还能透过帘子看外头将军骑马的英姿,怎么看都看不腻,现在有这两个人他都不好总盯着将军看了。 荣启:“我们可以一起聊聊天儿,我很会聊天的。” 谢恒皮笑肉不笑,“我不是很喜欢。” “那你喜欢做什么?” 谢恒:“要不我还是出去跟将军一起骑马吧!” 荣启:“别啊,这是你的马车,你要是出去了昭武将军可能会以为是我们欺负你。怎么说你现在跟他是一边儿的,我们俩是一边儿的,容易引起误会。” 阮时衡闻言故意往边上挪了挪,跟荣启拉开了距离。 谢恒干脆不说话了,闭目养神。 也不知道外头的车夫是怎么赶车的,一个巨大的颠簸让谢恒的脑袋先是后脑勺结结实实撞了一下,之后身子又往前倾。 阮时衡稳定自己后想去拉谢恒一把,但速度不够快。荣启原本也是要去稳住谢恒,同样慢了一拍,结果这两人就撞到了一起。 马车内一阵叮叮当当,谢恒抓住座板重新坐起来的时候都觉得眼冒金星。 这时候马车也停了下来,外头有人一把掀开帘子,露出宣景微蹙眉心的脸:“可有受伤?” 宣景的眼神中就只有谢恒,不用猜也知道这个问题是有特定问候对象的。 谢恒摇摇头说没事,但他捂着脑袋龇牙咧嘴的表情让他的话很没有说服力。 宣景面色不善地看向荣启和阮时衡,“你们两个都在,还能让他撞到?” 两人安静如鸡。 宣景也不再骑马了,也跟着坐进马车里,就在谢恒身边。 荣启和阮时衡有些压力,主要是他们两个习武之人都没能护好手无缚鸡之力的谢恒,这着实让他们觉得理亏又丢人,最终在宣景强势的气场下没能撑过一炷香的时间,乖乖回去后面的马车里了。 而回去自己马车的阮时衡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昭武将军对表弟很好啊!还会因为他们没有护好表弟而生气,就说祖父的担忧是多余的,昭武将军多正派一人!即便对待只是与自己共事的同僚都能这般用心! 前头马车里。 宣景看谢恒还偶尔时不时地揉一下脑袋,问道:“可还疼?” 谢恒:“就是还有一点疼,也还好。” “放开。” 谢恒依言放开自己的手,宣景的手掌抬了上去。 谢恒震惊于宣景找的位置竟然这样准确,而且这按摩的手法真是比自己熟练多了,力度也恰到好处。 没一会谢恒就觉得头皮热乎乎的,疼痛感也消失了,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内力”的作用。 “好了,多谢将军。” 宣景:“摸着并未有太大肿胀,问题应当不严重,不过稍后休息时还是用热巾敷一下为好。” “哎呀不用这么麻烦,”谢恒一挥手,“都已经没事了!不过倒是委屈了将军跟我进来坐马车,将军要是觉得不习惯还是出去骑马即可,我自己没问题。” 宣景:“我也累了,进来坐一会。” 谢恒可不相信将军累了,一个久经沙场的人怎么骑马这么一会就累了?而且他们的速度也不快,这就是将军要进来陪着自己坐的理由罢了。越来越感受到将军的贴心,谢恒就越发想着如果将来有一天将军真喜欢上了一个人,那这人必定是天底下最幸运之人! 马车又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出了官道,到了一条不是很好走的泥土路上。前日下了雨,地上的泥巴还没有干透,有的地方坑坑洼洼的不好走,马车又难免颠簸。 谢恒就算手上扶着整个人还是晃悠得东倒西歪,没一会就有种晕车的感觉,脸色有些发白。 宣景见状,一把搂住谢恒的腰贴向自己,“靠着我。” 被宣景身上那种熟悉的北境风雪的气息包围,谢恒瞬间就觉得舒服了不少,本来还不太好意思这样,但一舒服了就顾不得那么多了,他也不想逞强,便老老实实地靠在宣景身上。 不管马车如何颠簸,宣景坐在那依旧沉稳如山,谢恒靠在宣景身上,还有宣景的手固定着他的腰,他便也能稳稳当当的,不至于再晃来晃去,脸色也可见的变好。 没一会,谢恒就这么靠着宣景睡着了。 感受到身边的人呼吸逐渐平稳,宣景侧头看了看。 抬起另外一只手轻轻摩挲谢恒的脸颊。 他的指腹上有成年舞刀弄枪磨出来的茧子,怕弄醒谢恒,动作轻得好像鸿毛拂面。 又过了一会,谢恒睡熟了,而外面的路似乎也变得好走起来,马车一路平稳。 睡着的谢恒还会偶尔调整姿势,最后调整着调整着,就从靠着宣景的肩膀变成了枕在宣景的腿上。 谢恒自己没有感觉,宣景也没叫醒他,只是手自然而然地放在谢恒的肩膀上,如果马车有突然地颠簸,他也能第一时间护住谢恒免得谢恒摔倒。 行至中午,众人要停下来用膳休息。 马车停下来后,车夫刚要掀开帘子,就听到里面将军低沉的声音说他们一会下去,让其他人先吃。 荣启和阮时衡走过来,见宣景他们并没有下车,还问车夫什么情况。 车夫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反正将军说他们一会再下车。 荣启第一时间脑补了一堆,不过没有一个想法靠谱的。 大概是周围太过安静了,在嘈杂声中睡了一路的谢恒没等多久就醒了过来,第一时间发现自己竟然枕着将军的腿睡着了,当下只给自己一个评价——big胆! 之后第二个反应就是立刻抹了一把嘴角,生怕自己以这样的姿势睡着后会流口水弄脏了将军的衣袍,那他会有想死的心。 在发现自己万幸没有流口水后,谢恒松口气,转头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住将军,我可能是昨晚没睡好,靠着将军坐实在太舒服了,就……” 停停停,这样解释好像也不太对! 然而宣景只是笑了下:“无妨,该下去用膳了。” 谢恒立即点头,想着自己是休息了一路,不过将军这一路应该不大舒服。他一点动静都没感觉到,可见将军坐得多稳当,越稳当肯定就越累啊! 荣启瞧见谢恒和宣景出来,调笑道:“你们可算出来了!再不出来我们可就要去闹洞房了!” 对于荣启时不时开这种不过脑子也不当真的玩笑,谢恒已经习惯了,看对方揉了揉因为坐了太长时间马车而有些酸痛的腰,他忍着没有炫耀自己枕着将军的腿舒舒服服睡了一路的事。 第一百八十六章 蹭吃蹭喝 有随行的随从准备膳食,倒是不用谢恒他们亲力亲为。 荣启看着宣景手下的人开始忙中有序地搭火架锅,微微眯起眼睛。 “我说宣将军啊,以前你出门可没这么讲究过,别说锅碗瓢盆带的这么齐全,基本上就是一包干粮走到底,如今怎么也精致起来了?” 宣景瞥了一眼荣启,没做回答。 荣启嘿嘿笑了两声:“你不说我也知道,就是为你家小谢大人呗!” 谢恒心下高兴,但又不好直接向宣景求证,就怕宣景说不是这么回事,那他就尴尬了。 而宣景这时候就好像洞悉了谢恒心中的想法一般,主动说:“就是为你准备的。” 谢恒心中的小得意便一点也不藏着了,高高兴兴并且发自肺腑地拍起了宣景的马屁。 荣启被彻底忽略。 阮时衡有点同情自家师兄,安慰着说:“师兄别介意,我陪师兄说话。” 他觉得师兄往日跟昭武将军也没这么熟稔,刚刚那么说可能是为了套近乎,大概是师兄也觉得昭武将军并不是如传言那般不好,想改善一下关系,但昭武将军好像不太给面子。 然而荣启却相当无所谓地说道:“我有什么好介意的?一会跟着蹭吃蹭喝就好了!师兄教你一招,想要在宣景这里蹭吃蹭喝,那就说谢恒的好话,或者称赞他们关系好就成!宣景就肯定不介意分你一口!” 阮时衡:……是自己看错了。 虽然阮时衡对荣启的做法表示“不齿”,但奈何宣景手下的人厨艺过于“真香”,于是阮时衡也加入了“时不时称赞谢恒和宣景关系亲厚”的队伍中。 一开始夸的时候是有点为难性情耿直的阮时衡,但一回生两回熟,习惯了就好了,而且跟脸皮巨厚的师兄比起来,阮时衡觉得自己是可以被忽略的。 三个月后,谢恒和宣景终于到达晋州。 早前他们已经与荣启他们分开,没有了两只硕大的电灯泡,谢恒非常享受跟将军独处的时光,尽管这段时光不是很长。 只是到了晋州地界,看到百废待兴的状态,瞧见民众们依旧提不起精神的模样,谢恒的心情就一落千丈。 晋州的官员接待谢恒和宣景时那真是小心翼翼到了极点,心中诚惶诚恐。 他们自知办事不力,唯恐上头降罪,在得知这次京中过来的主事之人是昭武将军和那位之前在安州大展拳脚的谢恒时,便只剩下哀嚎一种反应。为何他们就不能和蕲州换换啊! 昭武将军那就不用说了,他们没有一个人得罪得起,且素来知晓昭武将军性情暴戾,若他们真有得罪之处,说不准被来个先斩后奏都有可能,朝廷竟然派了这么一尊煞神过来,也不知道他们是造了几辈子的孽。 而那个谢恒也不是好相与的,当年能以毫无背景靠山的新科探花身份外放做官,还是毫无经验的新官职,又是在安州那种地方,做的还是从人家“地头蛇”的手中抢夺利益的事,都能让他办得漂漂亮亮的,甚至还收服了安州官员,保证了朝廷新政的推行。这样的人物岂能小看? 再说他们也听说了,这位谢大人别看年轻,脾气可一点都不软和,性子十分嚣张,得理不饶人,即便是对同朝为官的同僚那也是说怼就怼,言语间能丝毫不留情面。 都说笑里藏刀的人不好对付,但这种明着强势的人就好对付了?跟这种人打交道有时候就是装傻充愣的机会的都没有! 晋州官员们不敢自作主张,生怕自己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或者拿的主意不对惹恼了两人,因此在两人抵达晋州之后,就先利索地给两人安排好了住处,之后就将所有相关资料整理好一并送上。 宣景和谢恒被安排进驿馆,这点谢恒还是很满意的。 以眼下晋州的情况,要是这些官员还那么拎不清地为了讨好他和宣景而安排十分豪华的住处,那不用说他,将军绝对容不下。 饭食之类的也是按照正常标准来,并没有特别准备多精致的菜肴。 这也是晋州官员们提前打听到昭武将军素来不喜欢骄奢淫逸之风。他们不清楚谢恒的喜好,但就算谢恒爱好享受,可也不能越过昭武将军去,若是两人必然要得罪其中之一,他们当然会选择得罪谢恒,毕竟官职大小摆在那,但好在这个谢恒看起来虽然并不与昭武将军关系多好,却也没有否定他们这般安排。 谢恒和宣景也有提前派人过来打探情况,其实晋州的官员们算不得贪官,晋州如今情形不好,这些官员们也过得紧吧,可没有大鱼大肉地过日子,算得上勤俭了。只是他们自身能力不足,无法完成灾后的安抚事宜。 无能,于为官者而言就是一种过错。 谢恒对韩峦的策略十分熟悉,在进一步了解了晋州的情况之后便开始有针对性地调整策略,安抚策略的具体操作实施就由宣景去完成。 宣景下达的命令没有一个晋州官员敢打折扣,十分的效果也要做出十二分来。 谢恒心想这就是将军的威慑之力! 有谢恒和宣景文武配合,晋州的灾后安抚事宜很快便步入正轨。 本来乱糟糟的晋州仿佛被一把无形的梳子从上到下梳理了一遍,处处都变得秩序井然,百姓们的基本生活有望得到保障,各行各业也呈现复兴趋势。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晋州的本地官员们大都被谢恒和宣景所折服,相处的短短时日,让他们看到两位大人很多与传言并不相符的一面,不说别的,就冲他们衣不解带将全部精力都放在正事上的这份精神就已经足够令他们佩服。 忙碌时昭武将军甚至会与兵士、衙役们同吃同住,到了用饭的时辰来不及吃饭,拿个馒头就匆匆离开。 谢恒拟出的治理条陈层出不穷,除了埋首案头还要常常实地考察。现在虽然已经出了三伏天,但却是“秋老虎”闹得正厉害的时候。谢恒一介文弱书生,顶着炎炎烈日在外头考察,一去就是大半天,还中暑昏厥了两次,都是被昭武将军强行带回来。 晋州官员们自问他们没有一个人能做到这种程度。 在谢恒和宣景的联手努力下,整个晋州的情况得到了迅速改善。 原本在晋州官员们看来十分头疼的问题也一个个被解决,这让众人在谢恒和宣景面前都有些自惭形秽。 论年龄资历,晋州官员们各个都比谢恒和宣景在官场混迹的时间长,然而这能力却远远比之不上。 然而解决了灾后的相关事宜,宣景的心中却并没有感到松快些。只因晋州依旧没有降雨的趋势。 连年干旱是导致一都两州蝗灾的主要原因,若是这个干旱的问题没有解决,那就等于没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蝗灾扔然有可能再次发生。即便没有蝗灾,光是干旱本身也是要命的事。 谢恒看宣景眉间的褶皱依旧没有消失,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好。 晋州的官员们在灾后安抚事宜取得巨大进展后也高兴了一段时间,但看宣景一直冷着脸的模样,他们的高兴劲儿也就没能持续多久,也跟着为旱情着急。 然而旱涝之灾都属于天灾而非人祸,他们就是再着急也没有办法,老天爷不下雨,他们凡夫俗子的又能如何? 而就在这时,谢恒又收到洛非白让信鸟送来的消息。 两条消息,一条是说谢元馨意外落胎。 这也算是早在谢恒的意料之中,所谓的“意外”恐怕有人为的成分在其中。当初得知谢元馨有孕时,谢恒就觉得以谢元柔的性子,这个孩子恐怕没办法顺利降生,只是谢元柔的动作比他预想的还要快了些。 至于第二条消息…… 谢恒猛地攥紧纸条,满眼阴沉。 灾后安抚事宜步入正轨,但谢恒和宣景都没有打算立即离开。一是想着来都来了,那就不如留在这里监督,直到所有环节都顺利完成。二来也是想着这导致蝗灾的根本原因——旱情,还没有解决的办法,就这么离开他们也不放心。 宣景每天都早出晚归,亲力亲为地了解每一步工作。 谢恒一开始还跟着宣景一起去,不过后面几天就没跟宣景一起,虽然也是整天在外面,但是没人知道他在做什么,甚至连宣景也不知道。 有些晋州官员便觉得谢恒还是吃不了苦,不像昭武将军那么能扛,前面撑了那么久就是极限了,现在估计是出去放松了,又不好让昭武将军知道,所以每天出门去做什么也不告知别人。 他们这些地方官管不了谢恒去做什么,反正人家本职差事完成得差不多了,旁的事情自然也轮不到他们指手画脚,要说也是昭武将军去说,人家昭武将军都没发话,他们当然不会去做出头鸟得罪谢恒。 可不出几日,整个晋州便渐渐流传出一些十分不好的言论,说晋州持续干旱是因为州内有个不祥之人,此人天煞孤星、命格大凶,晋州就是被此人连累才会持续干旱,而这不祥之人正是盛京派遣来晋州的官员——谢恒! 第一百八十七章 造谣 议事厅内,宣景坐在主位上,面色冷得如同结了一层冰霜。 下座都是晋州的本地官员,这会没有一个人说话,整个厅堂内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宣景:“流言的源头可有查到?” 一众官员们面面相觑,纷纷低下头。 宣景握着扶手的手微一用力,清脆的喀嚓声清晰地传入每位官员耳中。 不少胆子小的人都直接一激灵,余光瞄过去,就见那实木的椅子扶手已经碎成了渣渣。 宣景的眉心狠狠皱着:“就在你们自己的地界上,任由谣言漫天,你们甚至连源头都查不到。本将军原以为你们只是能力不足,现在看来你们是根本就没有能力。那就不如早早退位让贤!” “将军息怒!” “将军息怒!” …… 一众官员纷纷起身,诚惶诚恐地行礼告罪。 要说这可真是无妄之灾,本以为灾后安抚的事宜已经顺利开展,他们就能稍微松一口气了,结果还要为持续的旱情发愁。旱情还没解决,又不知道哪个天杀的传出这样的流言蜚语。 谢恒可是朝廷派下来的督办官员,就是给他们百八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造谢恒的谣啊!况且那谢恒也不是好惹的! 流言刚出来那会他们还没在意,等到后面越演越烈他们才意识到大事不好,当即就派人调查。 但就如昭武将军所说,明明就是在他们自己的地界上,可就是怎么都查不到谣言的源头。 他们本以为首先得到的一定是谢恒的责难,没想到谢恒这两天依旧不怎么见人,昭武将军却先行发难。 这段时间看昭武将军和谢恒虽然配合得不错,但也仅限于公事上,私下并未见到两人有所交集,甚至两人之间偶尔还隐隐有些针锋相对的意思,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昭武将军会替谢恒出头。 不过看着昭武将军冰冷严肃的面庞,转念一想,众人又找到了合理的解释,想来是因为同为朝廷派下来的督办官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然要相互维护。 宣景:“本将军不喜欢听解释,也不在乎过程,再给你们半天时间,半天内若还查不到流言源头,连带着灾后整治不力的罪责,你们就自行向朝廷准备请罪折子!在朝廷的惩处决定下来之前,整个晋州就暂时由本将军接管!” 官员们纷纷应声,连迟疑片刻都不敢。 就在气氛几乎降到冰点时,一道张扬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呦,将军好大的火气啊!” 众人齐齐转头,看着背着手从外面慢悠悠走进来的谢恒。 众官员们十分无语,这都什么时候了,谢恒怎么还能这样悠哉?整个晋州都是不利于他的谣言,都说他是灾星降世,怎么他自己好像一点都不在乎似?倒是让他们这群无关的人忙得焦头烂额还要顶着昭武将军一日胜过一日的怒火。 没有人注意到,从谢恒进来开始,宣景眼底的寒冰就悄然化去了大半。 “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惹了昭武将军不高兴啊?说出来我给昭武将军出出气。” 没人将谢恒满是轻挑语气的话当真,甚至他们还觉得谢恒这么说就是在故意挑衅昭武将军,这两人私下里果然不和。也是,朝廷上文臣武将大多关系不睦,更何况这两位也都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 宣景的眉间的褶皱又深了一分。官员们立即眼观鼻鼻观心,盼着这两位要是真发生冲突能当他们不存在。 “你们先去忙,本将军要单独跟谢大人谈谈。” 这话落在一众官员的耳中就成了“我要单独修理修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谢恒”。 官员们鱼贯而出,有那么几个在经过谢恒身边时还露出了“同情”和“自求多福”的眼神。 待人都走光后,谢恒关上门,笑眯眯地走到宣景身边坐下,单手托着下巴,“将军有何指教?” 宣景眼神柔和了下来,但面上神色却并未放松。 “那些谣言你可知道?” 谢恒轻笑:“就差写成纸条贴在我脑门上了,我怎么可能不知?” 宣景:“可你并不在意。” 谢恒换了个坐姿,避开了宣景的眼神:“嘴长在别人身上,我管不了那么多。再说不过就是被传几句谣言罢了,我又不会少块肉,无所谓。” 宣景的眼神陡然凌厉起来,目光紧锁着谢恒对着他的半边侧脸,“谣言是你自己传的?” 谢恒叹气,也不知道是该说将军太敏锐还是太了解他。 “是,是我自己传的。” 宣景没再说话,但谢恒知道对方正在等他解释。 谢恒从怀中拿出一张纸递给宣景,正是之前他收到的洛非白的传信。 信中只用寥寥数笔说了谢元馨落胎之事,大部分篇章说的都是关于三皇子宣阳针对他们的阴谋。 因为前段时间关于三皇子是灾星的说法被再度掀起,朝廷那边本来就还没有平息下来,惠承帝对三皇子也一再失望,三皇子为了洗脱灾星之名,才决定将这个“头衔”转移。 原本三皇子的目标是宣景,毕竟宣景从一出生开始就背负了克父克母的名声被远远送去北境,有这个前提在,要想将“灾星”之名甩在宣景身上并非难事,只要多方仔细做好安排,很快就能把自己给摘出去。 三皇子专门找了一个据说颇有几分“仙名”的道士,以忧心晋州的旱情为由请道士卜卦,问何时晋州才能让降雨。 那道士说今年晋州依旧滴雨不降,因为有灾星祸事。原本也没有指名道姓,三皇子只是打算一点点往宣景身上引。 一开始这个传言只在京中小范围流传,还并没有传到晋州。但只要传过来,那身处旱灾的晋州自然会比任何人、任何地方都要对此事敏感,故而谣言流传的速度只会更快。 谢恒收到消息后深知此时想要阻止谣言已经来不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利用三皇子没指名道姓这点顶替宣景成为那个“祸世灾星”。 他始终记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只要他还在,他就不会允许有一滴污水泼到将军身上! 宣景的手还稳稳捏着信笺,手背上却已经爆出青筋。 “你不该这么做。” 谢恒摇头:“其实从绝对的理智上来讲,将军也知道我这么做没错。这次的灾后安抚事宜将军才是主导,说白了我就是来帮将军出出主意罢了。陛下派我来也是担心晋州会变成将军的一言堂,但他也心知以我的能力和身份对将军的制约绝对有限。现在旱情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如果这时候将军背上导致晋州大旱的”灾星”之名,那后续不管我们有任何举措安排,都不会得到晋州百姓的全力配合,甚至可能会遭到抵制。到时候苦的还是最底层的老百姓。” 谢恒深知“命理之说”不过是封建制度下的迷信说法,甚至很多时候会成为统治者把控人心的一种手段,但是老百姓们不知道。这个时期的人们对命理、神明之说还有着高度的依赖和信任,倘若被有心之人利用,那些原本淳朴善良的百姓随时都有可能变得野蛮甚至极具攻击性。 一个负面的“命理之说”轻而易举便能将一个人积累一生甚至用性命换来的好名声毁于一旦! 谢恒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在将军身上! 宣景沉默不语,但心中也明白谢恒说得没错。于公,谢恒的考量和做法挑不出任何问题,但偏偏,宣景有自己的私心。 谢恒笑着安慰宣景:“将军不必为我担心,反正我要好名声也没什么用。我对外一直都是嚣张跋扈,就算突然间开始在意自己的名声做好人好事,别人第一时间还得以为我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这”灾星”之名就让我背了,我也没什么实际的损失。再说即便我现在背负了”灾星”之名那也只是暂时的,只要解决了旱情,这个臭名就会不攻自破。将军不是已经想出一些办法了?” 这段时间宣景早出晚归,每天都下地去实际了解情况,与农民们共同研究探讨,终于制定出了几套有效的应对方案。 谢恒最近虽然一直在忙着造自己的谣,但将军每天在做什么他大致都知道。 对于将军要研究对抗旱灾的方法政策,谢恒是一百个支持。 古诗有云:“田裂烂龟甲,川枯破龙胆。银河夜夜明,望穿老农眼”。 旱灾自古以来都是困扰天下农民的重要自然灾害,若是将军真能研究出行之有效的办法,那绝对是功在千古。 说到这里,宣景本来也打算找谢恒商量一番抗灾的办法,于是将自己这些日子整理出来的治灾策略拿出来给谢恒看。 首先是进行土地耕作的改革,争取利用土地来进行蓄水,实现保水抗旱。畎亩法是目前商讨出来的最有效方法之一。从字面理解,就是由畎和亩两部分组成,畎是沟,亩是垄。实现此种方法的要点也很好理解,即在高田里将作物种在沟里;低田里将作物种在垄上。 谢恒一页页翻看着,啧啧称奇。 他家将军真是厉害,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想到这样好的改良耕种方法!一旦按照此种方法进行耕种改个,确实能在很大程度上有效对抗旱情。 第一百八十八章 迟钝,通透 除了改良土地耕种方法之外,宣景还想到了要建造一些抗旱设施。 《汜胜之书》指出:“后雪复蔺之,则立春保泽,冻虫死,来年宜稼。”即在冬季的闲田里可以蓄积冬雪,为应对春旱问题做好准备。“瑞雪兆丰年”也就是这么个道理。若能实现冬灌春用,农作物也不那么惧怕干旱了。 参照这个原理,宣景与农人们一起设计了“溪井”。 溪井地处河底,其蓄水类似水窖,可称之为备用水源的“底线”。 有了溪井,也就算是一种“有备无患”。 只是宣景始终觉得这个溪井还有些欠缺,不能令他完全满意。 谢恒熟悉历史,对于历史上灌溉技术的进步有一定了解,他便利用自己了解的知识帮助宣景完善了溪井的设计。 一个时辰后,一份完整的溪井设计草图便诞生了。 谢恒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他已经可以遇见在这两项抗旱措施实施之后,一定能解决晋州常年干旱的问题,甚至能推广到全国各地常旱地区,而他的将军也将再次积累善名,终将为日后成就大事奠定良好的民众基础! 然而宣景却没有谢恒那么乐观。 “这两项措施虽然应该能对抗旱情,但却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看到效果。眼下晋州人心浮动,都在担心今年旱情将导致庄稼颗粒无收,甚至再次造成蝗灾,即使这两项措施颁布下去,安抚人心的效果也相对有限,百姓们依旧会对你心生怨怼,也看不到你为他们所做的一切。” 谢恒抿起的嘴角轻轻勾起,他知道将军这是在为他担心。 “无妨,我做这些也不是为了他们的感谢。”谢恒握住宣景的手宽慰道,“若换成将军,将军定然无所谓自己所做之事是否会得到他人感激,就好像当初将军授意米行救济灾民,却从没想过将自己的善举公之于众。将军不必过于担心我,我既然选择与将军一道,便是已经做好了舍己为民的准备,即便是被误会怨怼也不会心生委屈,只要将军能理解我就好。” 世上的人何止千千万,但是在谢恒心中,只要有宣景的理解和看重,旁人如何便无关紧要。 宣景心中叹息,谢恒有的时候是真迟钝,但有的时候又真通透。 “就算如此,我也不能放任你这般污蔑自己。” “我没有!”谢恒满脸的委屈,“我说的也有部分是事实,我娘亲确实是在我金榜题名之后就过世了,旁人自动理解为是被我克的也不能全怪我吧?再说这事归根结底是三皇子和宣旭的错,将军你要是生气就把账记载他们头上,等回京之后咱们再跟他们算账。” 宣景皱眉:“宣旭?” “啊!”谢恒又拿出一张信笺,“这是谢元柔寄给我的信。” 接到谢元柔的来信时谢恒也很意外,更令他意外的是信中的内容。 谢元柔告诉他阙献已经投靠三皇子,还是谢元馨从中牵的线。而正因为阙献现如今为三皇子效力,谢元柔才旁敲侧击地打听到三皇子那要往宣景身上泼脏水的主意竟然是宣旭出的。 谢元柔给谢恒写信就是要他小心提防,最好在谣言传到晋州之前能提前做好准备。 宣景眼中闪过森然杀意。 如果最终中招的是他自己,他可能还没这么愤怒,但千不该万不该最后牵连到了谢恒! 谢恒:“我跟谢元柔没什么交集,甚至还有那么点不太对付,不过我也能理解她为何会写信提醒我。不过是见不得谢元馨压自己一头罢了。从前谢元柔是阙献的智囊,得阙献倚重喜爱,但现在有了一个能帮助阙家搭上三皇子这条船的谢元馨,谢元柔的价值就不那么大了,出于三皇子的原因阙献自然会更看重谢元馨,谢元柔便难免要失意。” 而谢元馨能够搭上三皇子想来还是当初谢元霞事件的“功劳”。 不过谢元柔的做法也确实够狠,她宁愿借他人之手将阙献打击得难以翻身,也绝对不让阙献凭着谢元馨跟三皇子搭上关系自此平步青云。从某种角度想谢元柔的做法甚至算得上明智,只要阙献不能因为谢元馨和三皇子而得志,那就永远需要她,她在阙家的地位就能屹立不倒,不至于被谢元馨给压下去。 “即便知道这些对眼下的形势也没有任何帮助。” 说到底宣景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谢恒的处境。 谢恒却无所谓地笑笑:“没事,只要旱情得到解决所有问题就迎刃而解了,说不定我人品好老天都向着我,用不了多久就会来场大降雨呢!” 这可不是玩笑话,谢恒之所以一直那么心宽,就是因为他知道用不了几天就会来一场特大的降雨,史书上记载,这场降雨之后,晋州便会迎来真正的风调雨顺,自此逐年丰收堪比淮都,因此才能在史书上都留下几处笔墨,言称真正的“天降甘霖”。只要顶住现在的谣言,难关很快便能度过。 只是这种事情他自然不能跟宣景说。而且眼下晋州的天气确实怪得很,日日都艳阳高照,就是让钦天监来看也瞧不出几日后会有那样一场能扭转乾坤的大雨,谢恒要不是熟记历史也难以相信。 宣景只当谢恒是在安慰自己,面上也不再带有难色,只默默在心中盘算该如何化解眼下情形。 入夜,用过晚膳的谢恒和宣景一同出去走动。 刚出了闹市区走到郊外,迎面便有一个八九岁的孩童扑了过来。 男童扑在谢恒身上拽着他的衣摆,满眼焦急,脸上还淌着泪水。 “哥哥哥哥,我弟弟不见了,你帮我去找找我弟弟吧!” 被叫做“哥哥”的谢恒心花怒放,要知道在现代他只有被这么大的孩子叫叔叔的份儿,谁不喜欢年轻啊! 只是还没高兴一秒,听到男童的弟弟不见了,谢恒的眼中便染上郑重之色。 “你弟弟多大了,在哪不见的?你家人呢?” 男童抹了一把眼泪哭着说:“我弟弟今年五岁,爹爹和娘亲都在蝗灾中去世了,我们跟阿公阿婆住一起,阿公病了,阿婆腿脚不好,平日都是我带着弟弟。今日弟弟吵闹,我便带他到后山上的竹林中玩儿,结果一转眼人就不见了。两位哥哥帮我找找弟弟吧!” 谢恒被哭得心都软了,“好好好,你带我们去竹林,我们去帮你找弟弟。” 那男孩转身小步跑在前面,谢恒和宣景紧随其后。 虽说现在是闹秋老虎的时候,但是入夜后天还是比较凉,可这孩子上下都只穿着一层单衣,有些地方已经薄到可以看到里面的皮肤,补丁更是打了不知道多少,简直跟用补丁拼凑上的衣服差不多。 谢恒看着很是心痛。朝廷拨下来的赈灾款项虽然已经每一笔都用在了刀刃上,但对于饱受蝗灾旱情的两州一都的穷苦百姓而言还是不够。 来到男孩所说的后山上,漫山遍野的竹子生得密密麻麻。 这要是白天来看,或者是傍晚,阳光穿透竹林洒在大地上落下斑驳光辉,那该是十分美丽的景象。 但现在天都黑了,月亮还时而被乌云半遮半掩着,看清楚脚下的路都有困难,竹影重重下谢恒反而有种阴森之感。 他一个大人都觉得阴森,更何况是迷失在竹林中的五岁孩童?想到就在这荒山竹林中还有个孩子等着他们寻找,谢恒也顾不得心里的那点不得劲儿,一边喊着一边仔细地搜寻四周看看有没有任何线索痕迹。 那求救的小男孩转头说道:“要不我们分开找吧!这样快一些。” 谢恒点头,“你一个孩子别自己走,免得找到了你弟弟你又丢了,你跟着我,”说着又看向宣景,“将军,我跟他往东走,你往西。” 眼下谢恒也就勉强还能辨别方向,一会要是再在林子里多转几圈他也得晕。 宣景应了一声,“注意安全。” “嗯。” 三人分成两拨往相反的方向走。 夜色渐深,男孩一直走在前面,步履匆匆,看着十分焦急。 大约小半个时辰后,谢恒停下脚步。 男孩转身,“怎么不走了?” 谢恒歪头一笑:“不如你先说说你到底想把我带到哪去?我再考虑要不要跟你继续走。” 月光此时正好照下来,男孩脸色骤变,满眼的恨意让谢恒都愣了一瞬。 男孩转身要跑。 谢恒的大长腿在此时发挥了作用,两步赶上男孩就提留着领子将人抓住,“还想跑?哪那么容易?” 男孩在谢恒手中挣扎,“放开我!坏人放开我!” 谢恒“嘿”了一声,“你还恶人先告状是不是?说,你到底要干什么?” 男孩咬牙切齿:“坏人!要杀要剐随你便!” 谢恒轻笑一声:“别小小年纪就喊打喊杀的,你能不能先说说我到底怎么得罪你了?” “你是灾星!”男孩指着谢恒大吼,“大家都说就是因为你才会天降大旱!我爹娘就是被你这个灾星害死的!如果不是你就不会有旱情蝗灾,我爹娘就不会死!” 第一百八十九章 遇险 谢恒脸上的笑意淡去。 在发现男孩不对劲儿的第一时间他心里其实是高兴的,那就意味着之前男孩所说的凄苦身世可能就是假的,但现在看来男孩并没有完全说谎,在这场蝗灾中这个孩子真的失去了双亲。 瞧着满眼恨意且鼻涕眼泪糊了满脸的男孩,谢恒心中头一次尝到被叫做“灾星”的难过。 强压下心中的悲伤,谢恒有些艰难地说道:“你还小,很多事情你还不明白,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灾星,这些人云亦云的说法根本不是真的,你不要相信。天灾不受人控制,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做好完全的准备去面对。你的双亲已经过世,这事无法改变,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日后晋州只会风调雨顺,你和你的家人再也不用担心旱情蝗灾。” “骗子!我不相信!”男孩呜呜地哭着,“爹死的时候跟我说旱情会过去,娘走的时候也说一切都会好起来,但没有!都是因为你!你就是灾星!” 谢恒头疼,他没法坚定地跟这么大的孩子讲道理。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很多人的观念都是根深蒂固的,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让他们清醒过来。 “算了算了,你走吧!” 除了将人放走,谢恒也没别的办法。 那男孩似乎没想到传言中的“灾星”会这样轻而易举地放过自己,他大概都已经做好“英勇赴死”的准备了。 而谢恒的举动也似乎让男孩心中原本坚定不移的看法产生了一丝动摇,但最后还是恨意占据了上风,男孩恨恨地瞪了一眼谢恒后就转身跑开。 谢恒看着四周黑漆漆的一片,有些后悔刚刚装X过头,他就应该把男孩扣住,让男孩带自己走出去,现在他就是原路返回都不能保证自己走得路线对不对。 就在谢恒准备原路回去时,突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短促的惊叫声,是男孩的声音。 谢恒立即朝着声音的方向跑过去。 尽管这还有可能是男孩要设计他的计谋,但也有可能是对方真遇到了危险。那孩子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他不能怀有侥幸心理去赌那是对方算计的可能。 惊叫声只有一声,谢恒一边跑一边喊,然而却再没有得到男孩的回应。 跑了一会,谢恒突然刹住脚步。 幸亏他眼力还行,在这黑漆漆的环境下也能看清楚面前地上这一条巨大的裂缝。 也真是奇了,这里看起来明明就是一座普通的山林,谁能想到这个地方居然会有这么大一条地缝。地缝向两头绵延看不到尽头,说不定都将这山一分为二了。说宽也不是很宽,但大约能容纳三四个人并排站在一起。 白日里肯定没事,这晚上要是在附近乱走,稍不注意就得一脚踩空掉下去。 谢恒伸头一看,果然隐约瞧见那男孩就卡在地缝中。对方还算激灵,一只脚应该是站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暂时稳住了身体。 见男孩目前没什么事,谢恒也就放心了,挑眉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你聋了?喊你没听见?怎么不应声?” 男孩倔强地转过脸去:“我才不要你这个”灾星”救。” 谢恒狡黠一笑:“行吧,既然你都认定我是灾星了,那我要是不做点符合”灾星”身份的事不是对不住你?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找点沙土把你就地活埋。哎呀,也不知道要多少土才够,实在不行就砍点竹子盖住也行,反正只要没人发现你那你早晚会死在这……” 谢恒一边碎碎念一边就要转身离开。 缝隙中的男孩终于慌了,“别!你别走!我错了!” 谢恒声音轻慢地说:“你哪错了?” 男孩边哭边说:“我、我不该叫你”灾星”,求你别不管我,别埋我,我弟弟才五岁,阿公阿婆身体也都不好,他们还需要我照顾,我不能死。” 谢恒闻言一怔,心下一酸,顿时心中十分愧疚。他也是,谣言明明就是他自己散出去的,不过是为了针对三皇子的陷害而“先下手为强”,这孩子误会了也有一半他自己的责任。 “你稳住,我现在下来救你。” 谢恒观察了一下裂缝的情况,大致做出判断,找了几个着力点,手脚并用地爬下去。 还好裂缝岩壁上有很多突起的石块,手脚都有着力的地方,再加上谢恒跟宣景练了那么长时间的功夫,身体素质大幅提高,爬这样一个岩壁并不十分困难。 很快谢恒就来到了男孩身边。 男孩的一只脚不巧卡在一个缝隙中抽不出来,这也是他不能自己上去的主要原因。 谢恒帮着男孩使力,脚虽然拔了出来,但脚踝和脚底板处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想要依靠自己爬上去还是不可能。 “你搂着我的腰。” 谢恒一手揽住男孩的腰,然让男孩尽可能地贴向自己,另外一只手趴着岩壁,打算单手爬上去。 可还没往上走两步,变故陡生! 谢恒单手扒住的那块岩石突然崩碎,身体重心骤然改变,瞬间失去平衡!两人一起往后倒去! 千钧一发,一只有力的手臂揽住谢恒的腰。 从高处直接纵身跃下来的宣景牢牢抱住谢恒,另外一只手变手为爪猛地抠进岩壁中,固定住身形,脚下也立即找到了一处着力点。 就这样,男孩挂在谢恒身上,谢恒挂在宣景身上,三人连成一串,如果忽略此刻危险的情境,从远处看还是挺好笑的。 宣景运起内力点足而起,轻轻松松就带着一大一小跃出了裂缝,稳稳落到地面上。 谢恒深刻反思——他的失败难道是因为胖了? 男孩惊魂未定,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别别扭扭地跟谢恒和宣景道谢。 谢恒笑看着宣景:“你怎么跑这边来了?” 宣景没说话,只是转头看向男孩。 男孩对上宣景的目光,顿时遍体生寒,竟然不由自主地躲到了他最讨厌的“灾星”身后。 谢恒明白了,想来是宣景意识到了男孩有些不对劲儿,不放心他,才会折回来找他,他家将军真是心细如尘! “哎,这小子确实不怀好意!不过他也是可怜,闹蝗灾没了爹娘,阿公阿婆身体不好,这才会迁怒到我这个”灾星”身上。到底是个孩子,咱就不跟孩子计较了,反正没有下回就是。” 谢恒一下子甩出了“和稀泥三大金句”,宣景也只是冷冰冰地看了一眼男孩,并没有再说什么。 谢恒转身,弯腰对着男孩严肃地说道:“年纪小不是犯错的理由,你要真做了道德败坏的事我可不会因为你年纪小就放过你,这次就算了,要是再有下次我就让这位武功高强的大哥哥把你抓住然后扔到这条裂缝中,再往你身上倒一筐毛毛虫!” 谢恒的表情太认真,男孩忍不住下意识地想象那个画面,想着想着就哇哇哭了起来。 谢恒眉梢一动:“再哭现在就扔你下去。” 哭声戛然而止,附赠两个因为收声太快而导致的哭嗝。 谢恒哼了一声,本来不想再多言,但最后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弟弟没丢吧?” 男孩愣住了,似乎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面前这个人人喊打的“灾星”竟然还会关心他的弟弟是不是真的走丢了。 “没、没有,在家里。” 谢恒点头,“行了,跟我们一起走吧,免得你自己走走又不知道掉哪个坑里。” 男孩涨红着脸想要反驳这次只是意外,他对这片林子熟悉得很,如果不是因为被谢恒揭穿导致他心慌意乱,他才不会一脚踩进裂缝中还弄伤了脚。 宣景注意到男孩的脚伤,与谢恒对视之后便将男孩背到背上。 被“灾星”的“同党”背着,男孩更加不自在,但不知道为何,这宽阔的脊背隔着衣服传来的温暖竟让他觉得无比安心。 在男孩的指路下,谢恒他们顺利送男孩回家。 守在家中的一对年迈的老人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当孩子顽皮,在山上玩儿时受了伤,被好心人给带回来。 谢恒看着破旧的房屋,光秃秃的四壁,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墙皮还在剥落。 一个五岁的孩子穿着一双漏洞的草鞋站在男孩身后,抓着哥哥的衣角怯生生地看着两个陌生人。 谢恒和宣景的穿着都算不上富贵,为了方便考察土地情况,他们穿的都是很普通的棉麻制成的衣服,但在这一家人眼中仍然是做梦都穿不到的好料子。 两个孩子身上的衣服都不合身,明显都是大人的衣服改小了的,他们大概从来没穿过合身的新衣。 谢恒看不得这些,掏出五十两银子递给男孩。 “你阿公身体不好,该买药买药,有病不能拖着,不然只会越来越严重。天气快转凉了,也得准备过冬的衣裳。过几天官府会针对没有劳动力的家庭发放补助,你可以去申领。官府还会给老人和孩子安排一些力所能及的差事,让你们能自己赚钱。”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更何况在这个年代也没有“童工”一说,只要能赚钱,做的也不是什么太苦太累的差事,这些穷苦人家的孩子只会感激。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谢恒给的这五十两也只能缓解这一家眼下的困境,日后还是要靠他们自己。 灾后的各项安抚措施已经开始运作,谢恒相信这里的人生活很快就能好起来。 作者闲话:【多谢月落无殇的礼物~~~(*^▽^*)】 第一百九十章 捧杀 回到驿馆,宣景依旧沉着脸色。 谢恒有些心虚,他知道将军是在担心自己,是为自己差点被一个孩子所伤而生气,这事也是他考虑不周。他只想着先下手为强,在三皇子散布的谣言传到晋州之前先把自己“灾星”的名声坐实了,这样三皇子总不能再说还有一个“灾星”,百姓们也不会再相信。 再加上过两日就会降雨,“灾星”之说不攻自破,这场危机就算解决了。 是谢恒低估了晋州百姓对导致蝗灾旱情的“灾星”的恨意,又一时不慎,才会令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将军莫生气,日后我定会小心谨慎,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在发生。” “就目前来看你的保证并没有太大可信度。” 谢恒撇撇嘴:“真的,肯定不会再出事,我保证。” 应该还有三四天就会降雨,只要撑过这几日就好,他就老老实实待在驿馆足不出户,那肯定没问题。 其实谢恒有想过利用自己知道会下雨这件事做文章,比如自己登台祈雨,做几天“法事”,既能暂时安抚住晋州百姓,等到真正降雨的时候又能为自己搏一把好名声,或者是让将军上香祈雨,下雨之后将军在民间百姓中的声望也会空前高涨。 然而最终谢恒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一来他确实不想糊弄这些老百姓,二来他也不希望让天下百姓以为遇到干旱的时候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祈雨就能有效果,那他们为了对抗旱情而制定的一系列措施不就白搭了?也不会引起百姓们的重视。 所以谢恒宁愿再背负几天骂名。 只是这几日终究没有谢恒以为的那么好过。 京城的谣言已经完全传到晋州,跟之前谢恒自己散布的关于自己的谣言混在一起,一时甚嚣尘上,几乎成鼎沸之势。一大清早就有许多百姓汇聚在驿馆门口,要求谢恒给他们一个交代,又或者是让谢恒离开晋州。 守在门口的衙役们几乎要拦不住气势汹汹的百姓,要不是宣景自己也带了一队军队过来,光指望这些衙役可保护不了谢恒。 宣景想留在驿馆保护谢恒,却被谢恒催着出去将他们之前拟定的各项抗灾措施落实。 “这里有这么多人在,那些百姓闯不进来,将军放心。”谢恒目光坚定地说道,“他们一时不能理解没关系,只要我们是真心为百姓做事,他们总能看到。” 宣景深知谢恒的固执,也只能答应,只是加派了更多人手。 谢恒就这样在驿馆中足不出户。 今天已经是谢恒把自己关在驿馆的第三天,驿馆门口的百姓只多不少。 谢恒虽然没有出去,但也能从窗户的缝隙中看到楼下门口的情况。 前来闹事的百姓中有些是真的因为蝗灾和旱情而怪罪谢恒,但也有些人就是纯粹的找事,自己过得不好就仇视那些过得比自己好的人,官员自然首当其冲。 平日里不敢跟官家对上,这会便浑水摸鱼,想着这么多人都来闹事,法不责众,而且他们也算有理有据,就更加放肆地叫嚣推搡。 把守在门口的是晋州府衙的衙役,宣景的人都守在内院。 叫闹的最凶的人都是那些故意找茬来的人,没完没了地口出污言秽语,甚至还推推搡搡地对衙役动手。 谢恒之前顾忌着这些手无寸铁的老板姓们,下令让衙役们不能对老板姓动手,本来是出于好意为这些不明真相的人考虑,现在却是助长了那些故意闹事之人的嚣张气焰,真让他们以为在这里闹事不用负责。 谢恒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小衙役被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推到在地,那大汉还趁着混乱踢了那小衙役两脚。 这就是典型的心理阴暗的人,偶尔的一次让他们占上风,欺压到了平日里不敢得罪的人,他们便觉得内心会得到极大满足。 谢恒忍无可忍,直接就冲了出去。 守在内院的人没料到谢恒会风风火火地突然跑出来,赶紧跟着谢恒出去。 堵在外头的百姓看到谢恒出来顿时闹得更凶。 谢恒面色沉冷,回身一把抽出身侧侍卫的腰间佩剑,直指那个趁乱踢打衙役的横肉大汉。锋利的剑尖刺破大汉脖子上的皮肤,瞬间见血! 这一手让周围原本还在闹腾的百姓都安静下来,全都面色惊恐地看着谢恒。 谢恒并未收剑,冰冷的目光扫视那几个故意闹事者。 “若不是本官下令让这些衙役不要伤人,你们以为你们还能完好无损地站在这看到本官?真正忧心灾情的本官可以谅解,但别以为本官是傻子,能容着有些人浑水摸鱼打着忧心灾情的幌子寻衅滋事。府衙的牢房还空得很,本官也不介意送你们几十板子外加牢狱之灾让你们知道本官不是好惹的!冲你们今日所为,给你们扣上一个行刺官员的帽子也顺理成章,此时我就是直接就地斩杀几人也合情合理!” 说着,谢恒手中的剑又往前了一分,那大汉脖子上的血流得更多,当即吱哇乱叫地求饶起来。不多时传来一阵尿骚味,竟然是那大喊吓得尿了裤子,一点也看不出刚刚欺负小衙役的凶神恶煞的劲头。 有谢恒这一出,门口聚集的百姓们立时散去,生怕走得晚了就被谢恒戳上一剑。 谢恒收剑,对那大汉说到,“去弄点水把这里冲干净,弄不干净关你进大牢!” “是是是!草民这、这就去弄!” 自以为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的大汉不敢丝毫违背谢恒的话,踉跄着起身之后就去驿馆对面的茶楼借水和工具。 谢恒将剑还给身侧的侍卫,背着手面无表情地转身进去。 目睹了这一切的衙役和州府官员们大为震撼! 虽然是那些人闹事在先,但他们做官的哪有不在乎自己名声的?哪怕是贪官、恶官在人前都还要装模作样几分。 那几个故意闹事的算什么啊,跟嚣张的谢恒一比简直就是渣渣。他们就没见过动不动就拔剑的官员,还是当着那么多老百姓的面,这是真一点都不顾忌自己的名声啊。想想从流言爆发开始谢恒就一直没什么反应,他们原以为谢恒是真的心系百姓,不愿因为这些事情跟百姓计较,现在看来说不定是人家谢恒压根就不在乎神什么“灾星”之说,无所谓自己是什么名声。 州府官员中也有些人在京中有熟人,现在他们终于明白为何那些熟悉的京官都说谢恒惹不得了。官职算不得很高,但就他这个不管不顾、嚣张跋扈的劲头,一般人还真比不了。最要命的是这样一个性格乖戾嚣张之人还得了陛下看重,那简直就是全方位无死角地助长谢恒的气焰。 他才四品官就已经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拔剑动手,这要是日后继续高升,天知道会到什么地步。 嚣张!太嚣张了! 宣景中午回来就听人说了谢恒拔剑对人的事。 将此事告诉宣景的是一个晋州官员,他本意是想着昭武将军是跟谢恒一起来晋州的京官,而且官职又比谢恒要高,应该能对谢恒加以劝阻,让他稍微收着点。 然而宣景在听到这件事后,原本冰冷严肃的脸上竟然浮现出几分笑意,留下“很好”二字便扬长而去。 那官员眨眨眼,一脸懵。 很好?哪里好了?就这样还好? 官员怎么想都想不通,便将此事告诉其他同僚。 众人一合计,得到一个所有人都觉得最有可能的结果。 昭武将军这就相当于“捧杀”,俗话说“天若欲其亡,必先令其狂”,昭武将军一定是觉得放任谢恒这般,嚣张的谢恒早晚有一天会因为自己的张狂放肆而付出代价。 看来昭武将军和谢恒之间的不和比他们想的还要深啊! 在京中有关系的府衙官员立即将这一发现写信告知京中。于是在谢恒和宣景还没有回京之前,京中官员圈子中便又流传起昭武将军和谢恒关系极度不睦的传言,甚至有些人觉得谢恒会莫名背上“灾星”的名号都跟昭武将军有一定关系。 阮同甫收到风声后十分担心,想着这个外孙怎么就这般倔强不听劝,还是跟昭武将军对上了! 宣景来到谢恒房间时,谢恒正悠哉悠哉地吃着陆潇买回来的红枣蜜饯,一点也看不出上午跟人动手还见血的模样。 “将军回来了!”谢恒笑着起身,“辛苦了,吃蜜饯。” 宣景接过谢恒递过来的蜜饯,正要详细问问上午的情形,天色却骤然黑沉下来,不出两息的功夫,硕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的砸下来,砸在地上、房顶上发出响亮的声音,瞬间地面就湿透了。倾盆大雨铺天盖地而来,街上的行人甚至大都来不及躲避就被淋得浑身湿透。 没有一个人因为被淋湿而抱怨,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充斥着大街小巷。谢恒和宣景在屋子里都能听到外头饱含着莫大愉悦的呼喊声——“啊啊下雨啦!终于下雨咯!” 第一百九十一章 挑衅 谢恒急忙探出身去看。 即使知道降雨应该就在这两日,但一日没有降雨他这心终究悬着,担心历史记录有误,又或者出现其他变故,但好在老天还是顺利降雨了。 谢恒转头看宣景:“将军你看!下雨了!” 宣景走到谢恒身边,看向窗外,“嗯,下雨了。” 谢恒眉开眼笑:“我就说老天爷还是向着我的吧!现在降雨了,我这”灾星”的名头也就能名正言顺地甩掉了,三皇子那边也没法再掀起风浪!” 话是这么说,但即便现在已经算是危机解除,可想到谢恒之前险些遭难,宣景还是心有余悸,这件事他大概永远也忘不了。 大雨连下了三天三夜,干旱的土地被淋透,今年虽然光景好不到哪去了,但只要天气给力,来年定然会是个丰收年。 天降甘霖,不仅仅是晋州,蕲州那边也已经下了两场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宣景和谢恒开始组织百姓们学习土地耕种改革的方法,同时开始兴建抗旱、防旱的工事。修建工事仅凭府衙的衙役们远远不够,宣景和谢恒便征集晋州百姓一起。反正今年被蝗灾旱情闹得土地都没什么收成,大家都没什么事做,能给官府做事还有工钱拿,众人都抢着报名。 宣景规定之前带头在驿馆门口寻衅滋事的那几个人不被雇用。 只是愚昧便罢了,但存了坏心的宣景万万容不下。 那些没有去闹事的百姓都十分庆幸,而那些过去闹事但不是成心之人纷纷心怀愧疚。 谢恒知道宣景这是在为自己出气,心里那叫一个高兴,面上却不显。而在其他晋州官员看来却是昭武将军假意为谢恒出气,实际上却是在故意加重百姓对谢恒的怨气。 只能说有些观念一旦在脑海中被根深蒂固,那么发生任何事就都会被往这个观念上去套去解释,也就不能在以平常心去冷静看待。 到了十一月底,所有的防旱工事都已经建造完毕。 这期间又下了一场雨,已经完成的工事都已经开始发挥作用,晋州百姓们看在眼里喜在心头。 谢恒和宣景是在晋州百姓们的拥护声和挽留声中离开晋州,马车上还被不少百姓扔了许多当地特产。尽管今年大家过得都不容易,但百姓们还是想用这些在他们看来金贵的东西向两位大人表达感激谢意。而且官府的帮扶政策已经开始实施,家家户户都能得到切实的帮助,这个年也不会过得太艰难。 荣启和阮时衡已经在半个月前回京,要不是对外还要维持不熟甚至不和的假象,两人一定会跑来晋州等着宣景和谢恒一起走。 这一次宣景和谢恒的功劳甚伟,不仅完成了本职差事,甚至解决了晋州持续干旱的问题。那些防旱工事的建造宣景一早就上报朝廷。能解决这么一个头疼的问题,惠承帝自然高兴,还大笔一挥拨了不少款项到晋州。 惠承帝为表嘉奖,甚至安排皇子亲自到城门口去迎接谢恒和宣景。 被分配到这差事的三皇子在接到圣旨的那一刻脸色就十分难看。 他在京中散布谣言的事父皇定然知道一些,虽然最后没能如愿伤到宣景洗清自己,但却误中副车给谢恒造成了不小麻烦。听说谢恒甚至因为“灾星”之名而被晋州百姓堵在驿馆出都出不去。而且以宣景的性子,就算这事没招到他身上,但也算是给他办差带来了麻烦。所以不管是宣景还是谢恒,只要他们知道这件事是自己的手笔那就算又结了梁子。 而三皇子并未天真地以为这件事能瞒天过海,毕竟京中的人大都清楚,谢恒他们回京之前只要找人稍微打听也能知道个大概。 如此父皇还是安排自己去迎接昭武将军和谢恒,分明是有让自己借此道歉的意思。 三皇子的心里压着一口气。计划没能成功,两州一都关于他才是“灾星”的传言又有起复之势,就连京中也有人说谢恒和宣景不是“灾星”,人家一去晋州,晋州就降雨了,所以“灾星”还是三皇子。 心里憋着气,可又不能抗旨不遵,三皇子一气之下便带上了之前他计划中那个批算晋州有“灾星”的道士。这道士当然没有真本事,不过是坑蒙拐骗之徒。三皇子也不是要做什么,就只打算给谢恒添添堵。 返京的队伍来到城门口,最后一段路谢恒和宣景都是骑马前行,远远就看到三皇子带着几位官员还有那位身着道袍的老道站在城门口。 谢恒眼力好,眼瞧着三皇子原本一脸的愁云惨淡外加极不情愿,而在他们稍微走近之后立即换上一副高兴的表情,这变脸的本事也是挺绝。 二人下马,谢恒刚要跟着宣景一起上前。宣景却突然横手挡住谢恒。 谢恒不明所以,但还是问都没问便站在原地没动。 三皇子一脸狐疑地看着大步走近的宣景,刚要询问,却见宣景突然拔剑! 三皇子大惊,还不待他急忙后退,宣景已经手起剑落。 三皇子只余光看到站在身边的道人脑袋就那么飞了出去,而离得最近的自己被喷了半身的血。一身华贵的衣袍被温热的鲜血染了一半,半边脸上也都是血,滴答滴答地往下流。 好半天三皇子没有半点反应,就像木头人一样呆呆站在原地,完全被吓傻了。 陆潇默默给宣景递上来一块布。 宣景一边擦拭剑身一边冷冷说道:“妖言惑众之徒,当斩!” 跟着三皇子一同来迎接的所有官员都鸦雀无声。宣景就当着三皇子的面直接斩杀道人,此种行为不亚于直接挑衅三皇子!明晃晃地表示未将三皇子放在眼中。 然而这些官员们就算再觉得宣景的行为不妥,但看着道人身首异处的尸体和地上还没凉透的血,也没人敢指摘宣景的不是。 也真是奇怪了,昭武将军虽然确实不好惹,但以往也不见他脾气暴戾成这样,不由分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直接杀人,杀的还是三皇子的人。虽然大家都心照不宣三皇子为了洗脱自己“灾星”的恶名而企图“祸水东引”的事,但这事最后不是没成功吗?最终流言缠身的是谢恒啊!昭武将军居然还这般震怒。 看来“灾星”的命理之说果然是昭武将军的底线,不管成不成功,只要企图用这件事来算计他,昭武将军便容不得。 也是,人昭武将军小时候就是因为“克亲”的命理才被送去北境,这不就是在戳人家的伤口嘛! 三皇子终于反应过来,先是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宣景,又瞬间面色涨红,胸口剧烈地起伏不断,眼眶都要瞪裂。 宣景却没再给三皇子半点反应,直接越过三皇子径直离去。 谢恒立刻紧随其后,庆幸将军没让自己上前,他这身衣服还没穿过几次呢。 宣景和谢恒直接进宫向惠承帝述职。 城门口发生的事惠承帝已经知道,但什么都没说。 他不是怪罪三皇子做出那种事,而是想着这种事做便做了,没有收尾干净还让人查出来那就是宣阳的无能,也就活该被宣景挑衅羞辱。 差事办得这样漂亮,谢恒和宣景自然要受到嘉奖。 若是以往,被惠承帝忌惮的宣景最多也就得些金银器物的赏赐。但这一次功劳太大,仅仅赏赐这些实在不够格。宣景在民间的声望大大提升,惠承帝也不想在这时候被天下百姓批个苛待功臣的罪名,于是还是给宣景升了官,至从一品。 不过只是多了个封号,并未放实权给宣景。 宣景也不在乎,他手上的军队就是最大的实权,用不着惠承帝再行赏赐。 而到赏赐谢恒的时候惠承帝就情愿多了,是他看重的人,表现又着实出众,惠承帝就觉得谢恒特别给自己长脸。谢恒的成功就意味着他看人的眼光好,慧眼识珠。 惠承帝直接跳过从三品,给谢恒升职为正三品宗人府丞。现在谢恒的官职可是跟荣启平级,都是正三品官员。谢恒绝对是当之无愧的大瑾国晋升最快的文官。 除了升职正三品之外,惠承帝还赏赐了谢恒黄金百两和许多珍宝器物,谢恒出宫的时候身后跟着搬东西的宫人就有一大串。 谢恒又高兴又无奈,高兴他的小金库得到了填充,无奈本来想着出宫后就去将军府上蹭吃蹭喝,但现在这么多人跟着自己,太显眼,他只能先回去谢家。 谢恒高升,不用他说,自然有人早早将喜讯告知谢家卖个好。 谢老夫人高兴得浑身发颤,本来前两日微感风寒身体不适,一听到谢恒高升正三品的消息就觉得浑身的不痛快都消失了,在刘妈妈的搀扶下走到门口亲自等谢恒回来。 谢长青也被谢老夫人从书房给揪了出来,一道在门口等着。 双手交叉在袖子中的谢长青满脸的不情愿,别说迎接谢恒,就是光想到这个儿子他就觉得心里堵得慌。谢恒越是成功就越是证明他的失败,虽然他现在已经被打击得麻木了,但是能避开还是想避开。 第一百九十二章 得意忘本? 谢老夫人一看谢长青这缩手缩脚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要说从前自己的儿子也是一身的文人风骨,往哪里一站就让人觉得学富五车、气质出众,但现在也不知道怎么了,竟是越活越回去,如此的不成样子。 “注意你的表情!”谢老夫人不满地看着谢长青,“这是小四的家,你这幅表情是想让小四误以为我们不欢迎他回来不成?” 谢长青低着头闷闷称是,谢老夫人却只觉得心累。 但转念一想,小四高升正三品,斌儿在官场上也如鱼得水,他们谢家未来前途无量,谢长青如何也就不要紧了。谢老夫人还想心宽一些,便不再跟这个儿子计较。 没一会,宫里送谢恒回来的马车晃悠悠地来到门前。 “小四可算回来了!”谢老夫人被刘妈妈搀扶着快步走下台阶,跟从马车上下来的谢恒立即亲的热的关切起来。 “一路回来可劳累?在晋州那么长时间吃住可还习惯?啧啧,瞧瞧这人都瘦了,定然十分辛苦。” 谢恒假模假样地笑着:“为朝廷办差,不敢言累。” 谢老夫人立即连连点头:“说的是说的是,这为朝廷做事哪能喊累,朝廷派给你差事那就是器重你。我们小四当真是人中龙凤,差事办得这样漂亮,陛下定然满意极了。这么年轻的三品大员,放眼整个朝廷有几个?” 谢恒:“祖母过奖了,这话咱们关起门来说就是了,在外还是要慎言。” 谢老夫人脸色微变,是了是了,是她高兴过了头开始得意忘形,这样的话怎么能在外面就宣之于口? 还不等谢老夫人再说话,谢长青不轻不重哼了一声。 “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在意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身正不怕影子斜,你的官职和嘉奖若真是凭本事得来那就可以大大方方地炫耀,除非你自己没什么本事,这次办差也不过就是沾了昭武将军的光,一直办事的是昭武将军,那你这三品朝职和这些金银珠宝确实受之有愧,合该藏着掖着不让别人知晓。” 谢恒依旧笑眯眯地没言语,谢老夫人却险些被气出心脏病,若不是这会在门口人来人往,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她真想一拐杖直接抡在这个拎不清的儿子脑袋上,将其脑袋打开花,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都是棉花稻草。 “你可闭嘴吧!” 谢老夫人恨恨地拄了两下拐杖,谢长青这才不情愿地闭上嘴。 谢老夫人叹气,转头又换上一副好颜色对谢恒慈爱地说道:“是祖母失言了,小四提醒的对。难得在如此春风得意之时你还能保持这般清醒,祖母就知道你是个大有可为的。一路劳累了,快回去歇息吧。” 谢老夫人拉着谢恒的手进门,只说晚上到自己院子用膳,便让谢恒先回去休息。 谢恒笑着点头,看也没看谢长青一眼,就好像这人不存在一样,转身就往自己院子走。 谢长青又开始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却根本无可奈何。 在正三品的儿子面前,他这个从六品的官职形同虚设。 另外一头,宣景出宫之后没有回将军府,而是转而去了王府。 高满瞧见宣景的时候还很意外,他是知道三公子今日回京,陛下擢升三公子从一品天策昭武将军的事已经传开,他们王府刚刚就已经收到了风声。但高满也清楚三公子对王府是怎么一回事,本来还以为三公子应该会直接回去将军府,没想到竟然来王府了。这样也好,王爷见到三公子一定高兴。 高满挂着一脸笑上前,刚要问安,宣景便先一步说道:“宣旭在何处?” 高满愣了一下,立即回答:“在书房和王爷商议事情。” 宣景没在言语,大步流星地朝书房走去。 高满叹息,瞧三公子这架势,看来可以让府医准备着了。 宣景来到书房直接推门进去。门板撞击的声音把屋里的宣旭吓了一跳。 宣旭一看来人是宣景,想到刚刚得知的宣景升职的消息,脸上更加阴郁,连兄友弟恭的假象都懒得维持。 “宣景!进来父王书房怎么能连门都不敲!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莫不是觉得自己是从一品的朝职,便可以不将父王……啊!” 宣旭指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宣景一脚从书桌边上踹倒了墙角,椅子都撞倒了两把,起都起不来,只抱着肚子在地上呻吟打滚。 然而看到这样的场景,厉王却只是轻轻抬了抬眉梢,十分淡然地说:“这下可解气了?” 宣景面无表情:“他若是管不好自己,我便帮他。再有下次,我就断了他的手脚,让他老老实实在王府安度余生。” 宣旭一听谢恒这话,再看父王那不紧不慢的态度,最后直接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厉王点头,“你教训的对,这些日子你哥越来越不像话,甚至有些走极端,让他老实一段时间也好。今天留在王府用膳?” 宣景:“不必了,李侧妃应该并不想见到我,更何况我还伤了她的宝贝儿子。” 厉王没再说话,从前这个儿子就是再怎么生气,在自己面前也都会称呼李侧妃为母妃,这次是真气狠了。 “那你早些回将军府休息。” 宣景最后看了一眼宣旭,冷着脸转身出去。 他刚刚那一脚可是用上了内力,宣旭至少要在床上躺到年后。 宣景走后李侧妃才匆匆赶过来,她知道宣旭给三皇子出谋划策陷害宣景的事,她也是支持的,儿子又没说谎,宣景就是个灾星,他们不过是让全天下的老百姓都知道而已。只是没想到宣景运气这么好,这流言阴差阳错地传成了谢恒。一听宣景回来,李侧妃首先就担心宣景要对自己儿子不利,只可惜她还是来晚了,到了书房后也只看到王爷命人将脸色惨白昏迷过去的儿子抬回自己院子。 李侧妃一声尖叫,“我的儿!” 厉王头疼似的按了按眉心,“人还活着呢!叫什么!” 李侧妃瞬间泪如雨下:“王爷!是不是宣景!是他把旭儿给打成这样的是不是?那个贱种在哪?我绝对饶不了他!” 厉王顿时面色冷厉:“住口!一口一个贱种,你就是这样叫你的儿子!宣景是我的儿子,你骂他就是在骂我!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疯癫无状,哪里有一点王府侧妃的气度!” 关于李侧妃过于偏袒宣旭苛待宣景的情况,厉王说都已经说累了,也懒得再跟李侧妃掰扯,一甩袖子大步越过李侧妃快步离去。 第二天一早,换了一身崭新朝服的谢恒趾高气昂地去上朝。正三品的朝职,已经具有了早朝参政的资格。 金銮殿上惠承帝还没来,朝臣们已经到了七七八八。 谢恒身边围了不少同级官员,虽然他大都不认识,但这些人却好像跟他很熟一样说着恭喜的话,还给他讲述了一些上早朝的注意事项。 谢恒一直笑意盈盈的,这也是人际关系的一种经营,他现在对朝堂上的形势摸得还不算清楚,听这些人讲讲也好,等日后都熟悉了,他自然也会分清对什么人该是什么态度。 还有几个比谢恒官职高的朝臣也过来说了几句勉励之语,毕竟谢恒还这样年轻就做到了正三品的位置,再加上简在帝心,日后继续升迁的可能性很大,现在打好关系也是应该的。 而真正跟谢恒熟悉的宣景、荣启和阮展鸿却远远地保持距离,给旁人一种并不想与谢恒打交道的感觉。这三人的脾气摆在那,也没人觉得异常。 待惠承帝到来后,早朝正式开始。 惠承帝在朝堂之上再度称赞了谢恒他们办事得力,还特别问谢恒有什么感想。 谢恒:“臣最大的感想便是有些地方官员能力欠缺,不足以胜任他们的职位,朝廷应该加强对地方官员的考核,对于考核不通过的应当予以罚俸至降职的处分。当然,能力不足是过错,但相比较起来也比那些贪官污吏要强。晋州的官员们好歹没有一心搜刮百姓孝敬上头官员,不算最糟糕的。” 这话一出,朝堂上立即响起一片浅浅的抽气声。 好家伙!谢恒还真敢说! 然而谢恒还没说完,他继续道:“据我所知京中有些官员不仅能力不足,还竟做些媚上的糊涂之事。就比如给三皇子殿下引荐道士的大理寺卿祝才良。那道士不过是个妖言惑众之辈,竟然说微臣是什么”灾星”?哪个灾星能把陛下交代的差事办得这样漂亮?连老天都看不过眼下雨以正微臣之名,不然微臣岂不是要冤死了?微臣今日说什么也要参那祝才良一本!” 满朝文武再次直呼好家伙!这谢恒刚刚升任正三品的朝职就当朝参奏自己的同级官员,毫不在乎得罪人啊!而且这祝才良还是谢恒之前在大理寺的直属上级,刚升官就参奏老上级,也不怕被人骂得意忘本? 作者闲话:【多谢daffodils88送的礼物~O(∩_∩)O~】 第一百九十三章 公报私仇 祝才良慌慌张张站出来为自己辩解,“微臣冤枉!那道人虽然是微臣举荐给三皇子,但微臣的本意是想为三皇子排忧解难,也是忧心晋州灾情,都是好意啊!请皇上……” “好意?”不等祝才良把话说完,谢恒便冷声打断,嘴角一勾,那笑容极尽讽刺嚣张,丝毫没把这位昔日上官放在眼中,“把我编排成灾星,这是哪门子好意?晋州灾情凶凶,百姓苦不堪言,心中怨极,这时候放出我是灾星导致灾情的消息,可有想过我会遇到什么?要不是晋州府衙的官员派了衙役守着驿馆,我怕都已经没命回来面见陛下!” 谢恒言辞犀利气势逼人,祝才良一时间竟被逼说不出反驳的话。好不容易捋顺了话头准备反驳,谢恒却压根不给他机会。 “我自问从前在大理寺任职之时也算鞠躬尽瘁,本职工作无可挑剔,祝大人调我去帮助别人时我也从来没有怨言,这点大理寺上下都能作证。我实在不知自己到底是什么地方得罪了祝大人,才会让祝大人打算借三殿下之手趁我出差晋州对我下此毒手!我一条命是无足轻重,可若是耽误了陛下交办的差事,敢问这个责任是祝大人负还是三殿下负?” 宣阳傻眼,他还正想着该怎么替祝才良开脱呢,结果还没想到这火就烧到自己身上来了! 宣阳一抬头见惠承帝也投来不赞成的目光,心下一凛。 父皇该是知道他的计划是针对宣景,是意外误伤“谢恒”。但谢恒得父皇看重,而且谢恒还故意将事情的结果放大,上升到耽误皇命的严重程度,父皇不气就怪了! 宣阳的心思转得很快,立即想明白现在自己绝对不能替祝才良说话,不然这耽误皇命的罪名就得他担着,祝才良怕是不能保了。 谢恒的逼问实在太过刁钻,祝才良怎么回答都不合适,只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宣阳。然而宣阳却头都没抬,甚至向相反的方向别过脸,回避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祝才良心中一凉。 谢恒又对惠承帝拱手道:“微臣不愿欺瞒陛下,微臣弹劾祝才良,不仅仅是因为他能力不足德不配位,也确实是因为他险些害微臣在晋州遭难。即便算是微臣公报私仇,但这”公”大于”私”,微臣也是先为朝廷考虑之后顺道为自己考虑罢了!问心无愧!” 满朝文武除了宣景之外都被谢恒这番说辞震惊了,就是荣启和阮展鸿都瞠目结舌。所有人都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能把“公报私仇”说得这样大义凛然。仿佛要是不认同他的“问心无愧”那就是天大的不应该。 惠承帝先是愣了片刻,之后便是一阵开怀大笑,因为缠满病榻多时而显得蜡黄的脸都多了几分红润颜色。 “谢爱卿永远都是这般直言不讳!好!甚好!” 惠承帝从来不介意臣子有私心。只要是人,谁能没有私心?只要这份“私心”不与朝廷利益冲突,不有碍皇权,那就无妨。谢恒说的没错,他的“私”是在“公”之后,公与私的目的统一,那他就更没有好说的。最难的的是旁人有私心都要藏着掖着怕让他知道,但谢恒却难得愿意对他坦白,在他面前毫不遮掩,这就让惠承帝有种格外“安心”的感觉,仿佛他可以信任谢恒所有。 祝才良一听到惠承帝连说两个“好”就知道自己完了。 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祝才良说话。那些平日里跟祝才良交恶的就算了,往日在祝才良身边的同僚友人也不少,但此时此刻他就好像被所有人孤立了一般,就是一个同情的眼神都没有。三殿下不打算帮他,就连陛下也对谢恒表示满意,一众官员们也不是傻子,不会明知道祝才良已经彻底没救还站出来为他说话。 惠承帝笑着询问谢恒:“那依谢爱卿之见,该如何惩罚祝才良?” 谢恒思索片刻,最后叹着气说:“回陛下,微臣这人人性上最大的缺点便是心太软,祝才良虽有大错在身,但这些年在大理寺卿的位置上倒也没有出过太大的过错,且微臣到底在祝大人手下待过一段时间,算得上祝大人的旧属,故而即便祝大人害微臣身陷险境,微臣也觉得只要罢免祝大人的官职就够了。” 罢官?这还算“就够了”?不够还想怎样,直接要他的命吗?这上来就罢官也没比直接要命好多少吧?谢恒这一出手可真够狠,亏他还说自己一向心软,那他硬起心肠来得什么样? 惠承帝:“可大理寺卿之位不宜悬空,若是罢免祝才良,谢爱卿以为该让何人替补?” “微臣可以。”谢恒几乎是在惠承帝话音落下之后紧跟着就毛遂自荐,没有半点时间差,正正好抢在了企图继续在这个位置上推荐自己人的三皇子之前开口,“微臣之前就在大理寺任职,除了自己的本职差事之外还经常被祝大人安排到其他环节做事,所以对大理寺的一应事务不说了如指掌也还算熟悉,会比其他人更容易尽快恢复大理寺的职能。” 惠承帝:“谢爱卿可是对现在的位置有所不满?” 谢恒:“朝廷上下文武官员各司其职,最终目的都是报效朝廷为陛下分忧,大家位置不同但目的一致,故而对于微臣来说,什么位置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够最大限度地发挥自己所长,为陛下多效一份力。陛下若是信得过微臣,微臣可以同时兼顾宗人府丞和大理寺卿,微臣不怕辛劳!” 众人:……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说话的语气是如此的义正言辞,表情是如此的义无反顾,看那样简直随时能为陛下死而后已!可听听那话!那叫什么话?揽权就揽权吧!说的那么好听,谁不明白怎么回事? 但真别说,谢恒还就是大胆,还身兼多职,一般人就是连想都不敢想,他可厉害,不仅敢想,还真敢说。怎么的?就仗着你出身低微,再怎么狮子大开口陛下都不会猜忌你呗? 而且谢恒这脸皮也是真的厚!这话要让别人来说还真未必那么好开口,能像他说得这么顺溜,这得是几层脸皮糊在脸上? 惠承帝又大笑两声:“好!能者多劳,朕也觉得以谢爱卿的能力当可同时兼顾好宗人府丞和大理寺卿的职位。那祝才良的位置就由你来接手。不过你是朕的肱股之臣,朕可不希望你太过劳累。宗人府丞的位置朕会尽快找其他人来接手,大理寺卿更为繁忙一些,谢爱卿难免劳碌了。” 谢恒微笑:“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微臣并不觉得劳累。而且微臣相信满朝文武中定然有很多同僚羡慕微臣可以多一个为陛下分忧的机会。” 众大臣:…… 谢恒的第一次早朝参政就在惠承帝满意的笑声中结束了。 惠承帝已经当堂宣布谢恒一人双职,即刻开始便任职大理寺卿。 至于得罪了谢恒的祝才良,在谢恒的“求情”下,惠承帝打了他二十板子,命侍卫将人扔出宫去。 祝才良养尊处优这么些年,身子娇贵得很,吃不得一点苦受不得一点罪,这下被打了板子皮开肉绽,被扔出宫后自己根本无法行走,还是拿了银子给周围的人,请人将他抬回家去。 日后祝家如何愁云惨淡且先不说,谢恒也不在乎,他本来的目的也不在于一个小小的祝才良。 也许在旁人眼中祝才良三品大员已经很了不得,但谢恒真正的目的是宣阳。 祝才良是为三皇子宣阳做事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但是今天在朝堂之上,他对祝才良步步紧逼,祝才良毫无招架之力,而作为被祝才良效忠的对象,三皇子却连一句话都没替祝才良说。如此行为被其他三皇子党看在眼中,估计他们对三皇子的那颗“忠心”也该动一动、摇一摇了。不过那些人本就是为了从龙之功,利聚而来、利散而去,如此利益勾连的关系又能有多牢固? 下朝之后,到谢恒跟前道喜的朝臣不少,一个个看着都很真心。 早朝之前,谢恒是正三品宗人府丞。早朝之后,他又身兼同样为正三品朝职的大理寺卿。 虽说惠承帝表示日后会安排其他人担任宗人府丞,但那也无妨。同为正三品朝职,但大理寺卿是真正的实权职位,甚至堪比一些从二品朝职,稳住了这个位置谢恒就是赚大了! 另外满朝官员再次明了一点,谢恒此人当真是野心勃勃且丝毫不在乎自己的名声! 他能在早朝参政的第一天便明目张胆公报私仇,甚至不惧人言大大方方说出来。他贪利忘本揽权夺利,面不改色弹劾旧日上官,毫不客气地将上官之职收入囊中。 这一桩桩一件件事放在平时那就是御史言官们口诛笔伐的对象,但看着在朝堂之上就是这般嚣张的谢恒,这些平日里一罐牙尖嘴利的御史们也都哑了火,一时都要避其锋芒。他们也担心自己前一刻参了谢恒一本,下一刻就会被谢恒惦记上自己的官位。 一个有手段有能力有野心的人,还没脸没皮没底线,这才是最可怕的! 佞臣!谢恒就是个佞臣! 第一百九十四章 剑拔弩张 宣景走到谢恒身边,围在谢恒周围的朝臣们一见昭武将军过来,纷纷退开给昭武将军让出位置。 “恭喜。” 宣景就淡淡的两个字,听起来似乎不是很郑重,但谢恒却知道将军是真为自己高兴。 不过这两个字宣景说得不是很自然,主要是因为昨日宣景有些上火,牙龈肿痛所致。 旁人或许看不出来什么,但熟知宣景的谢恒却能从那张看似淡漠如常的脸上看出宣景此刻的不适。谢恒升官的喜悦都淡了,眉心皱着,但周围还有其他人在,他也不好直接关心宣景,就只得意有所指地说:“知道将军平日公务繁忙,不过也要多顾忌自己的身体才是。” 宣景没再说话,只是淡淡点头。 然而这一番交集落在其他朝臣眼中却是完全不同的意味——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呐! 瞧瞧,就连昭武将军都看谢恒那个佞臣不顺眼了,说句“恭喜”都是咬牙切齿的,这种“不待见”也是独一份的,都不见昭武将军对别人这样。 另外谢恒也是够大胆,他居然让昭武将军多顾忌自己的身体,这跟挑衅别人的时候说“你给我小心点”有什么区别?不愧是敢直接在朝堂之上就显露野心勃勃的人,对昭武将军也敢出言威胁! 昭武将军和谢恒一同出使晋州,没听说他们在晋州处事时有多大分歧,现在看来不仅不是没有分歧,两人之间的过节还不小,都快直接闹到明面上了。之前晋州就有传言说两人极度不睦,看来是真的。 陛下偏宠谢恒忌惮昭武将军,想来这点也引起昭武将军的不满。而在晋州一事上对两人的赏赐虽然看起来公平公正,不过实际来说还是谢恒得到的好处更大些。昭武将军肯定就更看谢恒不顺眼了。 但不管怎么样,这两人哪个都不是能随意招惹的。 晚上谢恒受寇越、阮信他们相邀去喝酒,还是他们的老地方——有家酒馆。 当初几个白身少年就常在这家小酒馆相聚,现在几人都已经入朝为官,却还是喜欢偶尔到这个清静的小酒馆来小酌两杯。 而今日相聚更是别有一番意义,除了恭喜谢恒兼任大理寺卿之外,也是为阮信、冯凯、柳巡践行。这三人不日就将外派,这一走就最少三年任期。 席间寇越很快就喝了个半醉,单手搂着阮信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你们三个都走了,就把我留在京城。我多孤单啊!” 阮信好笑,“这不是还有老谢在?人家就坐在这,你可别当人家不存在啊!” 寇越撇撇嘴:“谢四他从前都那么忙,现在还兼任这大理寺卿,那不得更忙?哪里还有时间能跟我出来喝酒?” 柳巡:“敢情我们存在的意义就是陪你出来喝酒啊?” 寇越比划出一根手指,“这只是其中之一,不过是比较重要的一点。” 众人哈哈大笑。 谢恒:“看你们现在这样我就放心了,原本还担心你们会因为外派官职而不高兴。” 冯凯:“有什么不高兴?外派都是我们自己求来的。再说自从你外派归来前途无量后,朝廷上下的官员都不再像以前那样抵制外派官职了,甚至觉得外派就是快速晋升的一个捷径,是个升官的”过场”,很多实缺的外派官职都十分抢手。” 谢恒轻笑,这他也确实没想到,自己的一场外派竟然会在某种程度上改变大晋官场晋升的固有格局。 不过官职升迁多种途径也是好事,这样也能给那些真正有才华的人以更多的机会。 “不过我记得你们外派的官职都不是那些特别抢手的。” 阮信点头:“确实,我们的任职部门虽然是实权部门,但地点都比较偏远,而且我们的官职在许多人眼中可能就是高不成低不就的那种,所以当初我们一申请就申请下来了,根本没费事。” “是不费事,就是费人。”寇越已经稍微有点大舌头,抱着酒瓶撇嘴道,“他们爹知道他们申请的外派官职后都差点请他们吃竹条炒肉。” 谢恒一笑,“几位令尊大人都是不想自己儿子去偏远地区受苦,可以理解。”即便是那位更加疼爱后来继室所出的小儿子的阮信的父亲,阮父也不是不关心不在乎阮信,可以的话当然也不想自己这个儿子在外面受罪,“不过我也了解过了,你们的那些官职苦虽然是苦点,但却能得到极好的历练。而且那些部门的上官大都已经到了快要致仕的年岁,你们能历练出来,就会有比在京城更快的升迁机会。” 柳巡笑起来:“可不是!我们就是这么想的!在京城大多实缺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想要迅速升迁谈何容易?我们可没有你那么厉害的本事,自然要另辟蹊径。还是阮信脑子转得快,想到我们可以主动要求外放。我们不怕吃苦,也忍得下寂寞,所以职位差点地方远点都没关系。我们看的也不是这一时。” 谢恒赞同地点头:“我看你们外放的地点都不是富饶之地,不过我觉得越是这样才越好。像淮都那样富庶的地方可作为的空间就很小,升职机会也就不大,而且再好的职位坐得也不够实。但如果是个偏远落后的地方,你们上任之后能真正改变地方现状,使得地方得以发展,那你们不仅能升官,还会成为当地百姓心中最认可的父母官,对当地拥有绝对的掌控权,位置坐得也会更加牢固,因为当地百姓只认可你。届时不管朝廷在你之下还是之上设置多少官职,都无法真正越过你去。”谢恒勾起嘴角,“说句不恭敬的话,自己亲手打造出来的地界,自己就是土皇帝。古往今来手握重权的封疆大吏不外如是。” 封疆大吏! 阮信三人心中都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热切! 他们原本只是想着在外派职位上好好历练,得到更快的升迁机会,封疆大吏这种事却根本想都不敢想。 可谢恒的话却给了他们指明了一个新的方向,一个让他们觉得比回来当京官更合适的方向。尤其是对于阮信来说。对那个家他已经眼不见心不烦,能在外做一方封疆大吏,对于他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寇越大笑起来,“你们都去做封疆大吏,以后我就去你们的辖地游山玩水,有你们罩着,我到哪都能横着走。” 阮信白了一眼寇越:“想横着走还不简单?下辈子你投胎做螃蟹,一辈子都能横着走。” 寇越似乎被独自留京的结果打击得不轻,竟然都没有像往常一样反驳阮信的话,只沉默了一会说道:“要不我去从军算了,走军功不是也能升得比较快?其实细想想昭武将军也没比我们大多少,人家现在就已经是一品将军,可不就是军功堆出来的?” 冯凯:“我看你是在想屁吃!还走军功?你是熟读兵法擅长领兵作战还是自身武艺高强能以一当百啊?你以为人人都能成为昭武将军啊!” 寇越蔫了,是啊,酒一喝多他就险些忘了自己是几斤几两了。 不过寇越这人扛打击,就算被冯凯这样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他还是很快振作起来。 “不能成为昭武将军就将昭武将军作为榜样,我一定会奋发图强,好好做官,就算留在京中也争取不拖你们的后腿,一定尽快跟上你们的升迁节奏。” 柳巡:“咱们的升迁节奏已经被老谢以一己之力拉高了,就指望你将平均水平拉低呢,你倒也不必太用功。” 寇越:…… 众人一阵大笑。 冯凯:“说到昭武将军,老谢,你们从晋州回京那日的情形可真是刺激!” 谢恒眨眨眼:“什么情形?” “还能是什么?”阮信又喝了一杯酒说道,“当然是昭武将军当着三皇子和朝臣的面一剑斩妖道的事儿呗!这是什么胆气!什么魄力!除了昭武将军外谁还敢这么做?自从那妖道到三皇子身边之后可给出了不少馊主意,不少人看那妖道不顺眼,只是碍于三皇子的面子才一直敢怒不敢言。昭武将军厉害啊,一个照面就让那妖道身首异处了,三皇子却屁都不敢放一个,痛快!” 其他人纷纷点头。 柳巡:“怪只怪三皇子太急于甩掉”灾星”的名头,竟然想出这样荒唐的办法,踩了昭武将军的底线,结果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不但没能甩掉”灾星”名头,还在那么多人面前被昭武将军将脸面扯了仍在地上踩。估计短时间内都抬不起头来了。” 冯凯:“可不是,陛下明明知道这件事也没说昭武将军半点不是。都知道昭武将军年幼被送去北境的原因是什么,三皇子还这样不着调,明晃晃地触及昭武将军底线,日后是别想着还能拉拢昭武将军了。” 阮信看了一眼一言不发只笑眯眯的谢恒,心想这三皇子是触及了昭武将军的底线不假,但这底线是什么可能还有待商榷。 第一百九十五章 轻狂 寇越不无羡慕地说道:“什么时候我要是能像昭武将军那样威风就好了!” 谢恒:“昭武将军的威风不是与生俱来的,那些漂亮的军功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努力吧!” 众人又继续说说笑笑,一顿酒吃到了很晚。好在第二天就是沐休,也不耽误事。 只不过今天下午阮时衡就找人给他传话,让他明日沐休回一趟阮家,去太晚也不大好,谢恒便想着明日上午早些过去。 谢恒从有家酒馆出来时已是天色黑如泼墨,宁六抱剑在门口等着,瞧见公子出来后就立即迎上去。 石竹没有跟着一起出来,谢恒不想跟朋友吃个酒还带着那么多人,要不是之前答应过将军以后出门一定带着宁六,他连宁六都不会带。 所有人中谢恒是最清醒的,他喝的酒最少,将寇越他们一个个送走之后才准备离开。 刚要走就瞧见宣景从阴影处走出来。 谢恒一个激灵,首先想到的是幸好自己没喝太多,答应将军的他可算是都做到了。 宁六很有眼色地默默退开,有将军在这自然用不着他。 “将军特意来找我的?” 宣景点头:“阮信他们很快就要外放,没跟你多喝几杯?” “他们是喝不少,不过我一直控制着,不是答应过将军只要将军不在我就不会喝多吗?我这人说话最是讲信用,答应将军的事一定做到。” 宣景:“走,我送你回去。” “哎呀那多麻烦将军啊!”谢恒嘴上这么说着,身体却已经诚实地走到宣景身边,嘴角都在上扬。 能和将军一起步行回去,这是什么岁月静好的事?虽然不是第一次了,但谢恒内心依旧激动,巴不得这条回去的路能更长些。 宣景:“明日去阮家?” 谢恒点头,“嗯,舅舅说外公要见我,肯定是因为今日早朝的事要找我训话,我都能大概猜到他会说些什么,无非就是我不该这样急功近利,不该当朝揽权之类的。” 说着,谢恒就模仿起阮同甫的语气:“你啊!在朝堂之上实在太过冒进!再说你现在官居三品,如何还能这般争权夺利?在朝为官本就该小心谨慎,哪能像你这般在朝堂之上就跟陛下讨要官职?还有那祝才良,不论如何他都是你旧日上级,你才离开大理寺就弹劾旧日上官,实在多有不妥!易被人质疑人品有瑕。” 看着谢恒那故作老气横秋的模样,宣景笑了起来。 “将军笑了!”谢恒像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般,双眼都在一瞬间亮了起来。 宣景摇头失笑,“我在你面前似乎没少笑。” 谢恒不好意思:“那我就是看不够啊!” 宣景一怔,沉默了片刻后突然问道:“我之前送你的向日葵可还在?” 谢恒点头:“在呢在呢!我照顾得很好,将军放心。等回头葵花籽熟了我请将军吃!虽然数量肯定多不到哪去,不过意义不同嘛。” 宣景没说话,只盯着谢恒的眼睛看着。 谢恒被看得莫名其妙,“将军这样看我作甚?难道将军不喜欢葵花籽?” 宣景轻轻叹息,“没有,很好。” 谢恒心里一咯噔!将军叹气了!是我哪句话说错了让将军不高兴了?还是有什么事让将军对我失望了?可明明刚刚都还好好的,总不至于是因为自己说葵花籽要分给将军吧?难道将军是想吃独食?不不不,将军肯定不是这样的人。 谢恒拿不准宣景心里在想什么,暗暗观察了宣景一会,见对方没再有所表示后,他果断选择另换话题。 “将军,我准备找块地方做动物养殖场,不知道将军有没有合适的地方推荐?” 宣景:“你要养什么动物?” 谢恒想了想回答道:“挺多的,主要是鸟类。” 赏金堂后院地方有限,而谢恒想要扩大自己的“信息团队”,要多养些鸟,赏金堂后面的地方就明显不够。还在晋州时谢恒就想着回来之后要在不起眼的地方弄个养殖场,可以从赏金堂调人过来打理,他也放心。培养更多动物用来传递和收集消息,才能让他更加全面、及时地掌握各种消息,在未来与任何人的博弈中也都能更好地抢占先机。 “你有什么要求?” “就地方宽敞,最好不太起眼。” “我帮你看看,有消息了告诉你。” “好,多谢将军。” 宣景送谢恒到谢家门前一条街,“回去后早点休息。” 谢恒点头,却没有立刻走。 宣景:“还有事?” 谢恒犹豫片刻,最后还是鼓起勇气问道:“将军,我可有做何令你不高兴或者失望之事?” “当然没有,怎么这样问?” “哦,没有就好,”谢恒刚松口气,一抬头对上宣景的双眸,也不知道是夜晚光线影响的缘故还是自己喝的那点酒终究有所影响,他竟然觉得将军的眼眸中有些让他心跳加速的东西。谢恒的心漏跳一拍,慌忙移开眼,“我、我先回去了。” 宣景没说话,就看着谢恒转身匆匆离开。 回到自己院子中,谢恒砰地一声关上院子大门,背靠着大门好一会没动。 宁六已经提前回来,这会正在院子里跟石竹下棋。 两人听到动静一块转头,瞧见公子靠在门上喘着粗气,刚要起身过去,谢恒突然抬手,“你们玩儿你们的,不用管我。” 屁股都还没完全抬起来的两人重新坐下。 轮到宁六走。宁六刚要落下手中黑子,就发现棋盘上有些不对,他抬头看向对面的石竹。 石竹立即转头避开宁六的目光,口中吹起口哨。 宁六:…… 谢恒一个人默默回到书房中,灯也没点,一个人坐在黑暗里。 他现在有点想不起来自己刚刚为何会好像落荒而逃一样地回来。哦对,他是跟将军的眼神对上了。可对上就对上,将军的眼神又不会吃人,他也不是那些肤浅的惧怕将军的人,怎么就逃似的回来? 现在让谢恒回忆他也想不起来自己是在将军的眼中看到了什么,那一瞬间的感觉深刻又模糊,心中仿佛被什么强烈触动,是什么?将军的眼中到底有什么?俊朗帅气的自己吗?他总不会是被将军眼中的自己给帅到了吧? 谢恒闭着眼睛摇摇头,看来自己今晚还是多喝了几杯,有点醉了,以后还是得少喝点,这幸亏是没在将军面前太失态,不然他得悔死。 沐休之日天朗气清。 谢恒出门时还想着可惜了这么好的日子,他得一大清早就去阮府挨训。 到了阮府,谢恒悄摸摸从后门进去,不知道的还得以为是进贼了。 阮时衡在后门等着谢恒,瞧见谢恒进来后无奈说道:“你回个自己家还要这样偷偷摸摸的,我看还是早些公布你就是我表弟为好,省得每次回来都像做贼。你现在已是朝廷三品大员,也不会有人再说你是想借相府的势。” 谢恒不以为然道:“怎么不会有人说?三品官职是不算多低,但在一朝丞相面前算什么?能被丞相提拔的空间还很大。” 阮时衡:“祖父又不会介意提拔你。” 谢恒:“我介意,赶紧走吧,别让外祖父久等。” 两人一起来到阮同甫房间,阮展鸿也在。 谢恒向两人见礼:“外祖父安好,舅舅安好。” 阮展鸿笑着点头:“早上可用膳了?” “用了,多谢舅舅关怀。” 阮同甫哼了一声:“跟自家人还写谢来谢去这般生疏?” 谢恒微笑:“那我不是想着这回惹了外祖父生气,自然要表现得乖巧一些,让外祖父见了也能消消火气。” 阮同甫懒懒掀着眼皮看了一眼谢恒:“你还知道惹我生气了?” “以我在朝堂上的表现,祖父若是不生气便不是祖父了。” 阮同甫的脸色好看了那么一点点,“知错就好。” 谢恒勾起嘴角。 阮展鸿和阮时衡一看谢恒这表情,顿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 “知错,但我下次还敢。” 阮同甫顿时瞪大眼睛,好半天没开口,脸都憋得通红才又急又气地说:“能耐了你!还下次还敢!轻狂!你才多大,未来升官的机会多得是,且有多少人能在你这个年纪就官居三品,何必这样急功近利?且在朝为官,主要是食君之禄为君分忧,你能尽忠陛下,能心系百姓,这就够了,这才是为官之道,而不该是在官场上追名逐利。三品大员已经有足够多的权力让你去做许多你想为百姓做的事情。我倒希望你升迁的速度能再慢些,登高易跌重,更何况你登得太快。” 谢恒:“我既然登上去了就不会让自己摔下来。权力是个好东西,谁会嫌多呢?且早在当初我就同外祖父说过我的目标,也曾跟外祖父明明白白表示过,我要手握重权,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区区三品朝职,与我的目标还相去甚远。既然暂时不能继续往上升,那我就先横向拓展,多握住一个实权部门在手里,这不也理所应当?至于我那位旧日上级,正是因为我曾在他手下做事,所以更加清楚他几斤几两,他霸占着自己能力不足与胜任的官职不愿意退位让贤,那我就干脆帮他一把!” 第一百九十六章 小姨 阮同甫被谢恒这嚣张的说辞给惊到了。他以为自己的外孙只是因为年轻气盛才有些急功近利导致一时糊涂,现在看来这孩子思路清晰得很,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目的也从一开始就十分明确。这哪里是因为年少轻狂,简直就好像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贪权重利! 那个祝才良的为人阮同甫也知道一些,也清楚对方是三皇子的人。但祝才良即便有错,即便真的不能胜任大理寺卿的位置,也不该由谢恒这个旧日下属弹劾,还是在谢恒刚刚升官离开大理寺之后,这是有多迫不及待想要扳倒旧日上官?更糟糕的是谢恒还毛遂自荐原本属于祝才良的大理寺卿之位,这更容易让人觉得他是不是就是惦记这个位置已久才会弹劾自己曾经的上官!这得惹多少人诟病? 现在阮同甫不用去外面打听也能想象到外头有多少人说谢恒的不是,都得言他争权夺利、揽权忘本! 阮展鸿看父亲确实气得不轻,忙说道:“其实阿恒的做法或许不太好看,但其实结果没什么不好。祝才良把大理寺当做给三皇子争储的工具,党同伐异,这些年来出自大理寺之手的冤假错案不少。阿恒得来这个位置的手段或许让父亲觉得难以认同,但儿子相信至少阿恒不会做出冤假错案之事。” 谢恒:“舅舅说的是,至少大理寺在我手上不会沦为鹰犬爪牙成为争储利器。我不会冤枉好人也不会放过坏人,这于那些受害者和苦主而言难道不是最好的结果?” 阮同甫,“我不跟你掰扯这点,我听说下朝之后你还险些跟昭武将军起冲突?” 谢恒一愣,这说得哪跟哪啊?他什么时候跟将军起冲突了? “没有啊。” 阮同甫重重哼了一声:“还想瞒我?我虽然没亲眼所见但已经听别人说了,你与昭武将军不过说了两句话气氛便剑拔弩张,好歹你们在晋州也公司过一段时间,怎么还能到如此地步?难不成你们在晋州就常常闹不愉快?” 谢恒摇头:“真没有。” 这种事不好解释,谢恒就只一口咬定与宣景之间并无嫌隙。 然而看在阮同甫眼中这就成了最苍白无力的辩解,就是谢恒嘴硬罢了。 阮同甫:“我是不知道你跟昭武将军之间到底有何过节,但昭武将军位高权重,你日后还是尽量避其锋芒,他或许不至于故意报复你,但你若是总往他面前凑,他要对付你也容易得很。” 谢恒勾起嘴角,肆无忌惮地放着狠话,“我怕他吗?要对付我就尽管放马过来,我还真不惧他。” 看谢恒这样,阮同甫气得胡子都要吹起来。 祖孙俩你一句我一句,直接开启了辩论模式。 谢恒机智聪敏,说话角度刁钻,总能找到阮同甫言语中的漏洞加以反驳攻击。阮同甫满腹经纶见多识广,逻辑谨慎还总能以实际事例佐证自己的言论。两人的表论可谓十分精彩激烈。 阮展鸿和阮时衡一直在边上做润滑剂,一旦两人的辩论进入“白热化”他们就赶紧插两句降降温。没事的时候就在边上看热闹。 到中午两人的辩论也没分出个胜负。 不一会进来个下人,在阮展鸿耳边说了什么。阮展鸿点点头,起身出去了一会,片刻后再回来时身边跟着一个中年女子。 女子穿着素雅,白色襦裙外罩着浅蓝色的对襟开衫,银线绣着云纹兰花,回字纹锁边,素雅中带着一丝庄重。挺胸抬头莲步沉稳,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大家之气。面容姣好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自来有种恬静亲和之感。 “呦,我这是不是来得不巧,家里有客人?” 说话不紧不慢,声音温柔如水。 “不是客人,是家人。”阮时衡高兴地走到女子身边,抓住女子的手臂,竟然难得地撒起娇来,“姑姑,你都好久没来看我了。怕不是忘了还有我这么个侄子了。” 女子被逗笑,优美修长的手指轻轻点在阮时衡鼻尖上:“就你天天胡说。姑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这不给你带来了你最喜欢的蜂蜜凉糕和红豆山药酥。”女子微微抬了抬手上的食盒,看的阮时衡眼睛都要黏在食盒上。 目睹这一幕的谢恒心想这一对姑侄的感情真好,年少稳重的阮时衡是将自己唯一撒娇的一面都留给他的姑姑了,可见他姑姑真的很疼她。 “你来的正好,”阮同甫说道,“给你介绍个人。” 女子将食盒交给阮时衡后走过去对阮同甫行礼,“父亲。”又对阮展鸿颔首,“兄长。” 阮展鸿点头。 阮同甫:“这是你姐姐阮展玉的儿子,也就是你的外甥。” “原来是展玉姐姐的儿子,姐姐可有消息?”女子眼中的欣喜清晰可见。 阮同甫沉默。 阮展鸿道:“妹妹已经香消玉殒了,谢恒是妹妹唯一的骨血。但出于某些原因还暂时不能公开谢恒的身份,不过自家人还是该知道。” “竟然……”笑容僵在女子脸上,眼底逐渐浮现蒙蒙水汽,“当年父亲收养我便告知我关于展玉姐姐的事,若不是为了寻找展玉姐姐,我也不会有机会被义父和义兄从人贩子手中救下。当时我便想着日后等展玉姐姐回来,我定要好好报答,可没想到姐姐竟这般福薄。” 原来是收养的,谢恒恍然大悟,难怪之前调查阮家信息时没听说过阮家还有一个女儿,看来这个被收养的女儿并不住在阮家,但与阮家的关系应当很好。而且女子并未梳妇人髻,应该是还未出嫁。 阮展鸿给谢恒介绍:“阿恒,这是你展玫小姨。当年你母亲失踪后被你外祖父收养,你就当她是亲小姨便是。” 谢恒乖巧叫人:“小姨。” “哎!”阮展玫应声,再也控制不住,抱着谢恒哭起来,“好孩子!” 一瞬间被抱住的谢恒都懵了,他是没想到阮展玫会直接抱住他,早知道他可能还会躲一下。 如此充沛的情感让谢恒有点不太适应,他想来不太对会应付他人真情流露的时候。 但不论如何,他能感受到女子的真心,能接收到那份长辈对子侄的爱。 阮同甫和阮展鸿也微微红了眼眶,大概是想到如果女儿(妹妹)还活着,一家人能团聚,那才是真的皆大欢喜。 阮时衡抹了把眼睛,笑着说:“表弟可得好好尝尝姑姑做的点心,姑姑最擅长做点心,还在城中开了好几家点心铺子,生意好得很。每日的点心都供不应求,就连王公贵族想吃招牌点心都要提前好长时间预定!” 谢恒意外,没想到这位看起来温柔大方的小姨还是位女强人,能在京城开店,还是好几家店,生意又那般红火,赚得肯定不少。也难怪阮展玫不住在阮家,毕竟不是亲生的没有血缘关系,阮展玫又还没有婚配,住在这里多少于名声有碍。自己有本事做生意赚钱,自然能在外头买上好的宅子住着,也更加自在。 “是了,”阮展玫擦掉眼泪笑着对谢恒说,“小姨没有别的本事,也就是在吃食上能钻营一二,你有什么想吃的或者有什么偏好的口味告诉小姨,小姨给你做。” 谢恒笑着:“我不挑,吃什么都行。小姨的手艺能让表哥赞不绝口,那一定是顶好的,做什么都好吃。” 阮展玫破涕为笑:“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会讲话?好,我就把我拿手的都给你做一遍。” “那你可有的吃了!”阮时衡羡慕地说道,“姑姑拿手的点心少说也得有几十样,你能吃两个月都不带重样的。” 阮展鸿:“现在谢恒与我们的关系还不宜公开,你做好后送到丞相府来,我再让时衡想办法掩人耳目拿给阿恒。” 阮展玫点头,也没有问为何不宜公开,“好,父亲和兄长想吃什么也告诉我,每次问你们你们都说随便,我也不知道做的东西合不合你们胃口。” 阮展鸿笑了笑:“既然说随便那自然是你做什么都好吃。” 阮同甫:“你铺子生意忙,不用总往这边跑送吃的,我们要是想吃会着人去铺子里买。” “那哪能一样?”阮展玫十分认真地说,“铺子里的点心大都是师傅们做的,我亲手做的点心每日就那几样,一出来就没有了,不好买。而且给父亲和兄长吃的,不管什么点心我都要自己做才行,让别人做味道总会差些。而且时衡吃不惯别人做的蜂蜜凉糕,就算再忙这点时间也还是有的。” 阮展鸿轻笑:“这孩子的胃口都被你养刁了。” 阮展玫勾起嘴角:“我养得刁就能惯得住。兄长放心就是。” 阮展玫是知恩图报的人,她年幼失怙被阮同甫收养,得阮同甫教诲,被阮展鸿宠溺,心中一直谨记没有义父和义兄就没有今天的自己,她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有义父的帮扶教导,有兄长的疼爱维护。是他们给了她第二个家。 第一百九十七章 黑天鹅 阮展玫很少将阮家的恩请挂在嘴上念叨,她只是记在心里,表现在行为上,她真正将自己当做阮家人,将阮同甫和阮展鸿当做父兄。她没有成婚没有孩子,就一直将阮时衡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疼爱,将所有好的一切都给阮时衡,故而年少丧母的阮时衡对她才会有对待母亲一般的亲昵,才会愿意在她面前撒娇。就是从未谋面的阮展玉在阮展玫的心中那也是要如珠如宝疼爱着的姐姐,只想着等姐姐被找回来之后她一定会做最好的妹妹。 现在得知阮展玉已经去世,阮展玫心中难过,更想着要代替姐姐好好孝敬义父敬爱兄长,往后也会将谢恒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爱。 一向严厉的阮同甫脸上也露出慈祥的笑。他从未将阮展玫当做阮展玉的替身,在他心里两个都是他的好女儿! 阮展玫:“我今天也不知道阿恒会过来,也没带多些点心,这样,一会我就去厨房做些点心,阿恒走的时候带上。”相府的厨房里一直备着各种做点心的材料,就是方便阮展玫每次回来时亲手给父亲、兄长和侄子做点心。 谢恒没有推辞:“有劳小姨了。” “你这孩子,跟小姨还客气什么?” 阮展玫是越看谢恒越喜欢,彬彬有礼、清秀俊雅,又想着谢恒这么多年流落在外不知道吃了多少苦,这心里头就更加心疼难受,真巴不得一口气将所有好吃好喝的都端到谢恒面前。 中午阮展玫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的美食。做之前还特意问过谢恒都喜欢吃什么。 阮展玫的厨艺很好,还兼顾了所有人的口味,满满当当一桌子菜足见其用心。 上午还激烈辩论的祖孙俩到了中午用膳的时候谁也没耽误给对方夹菜。辩论的时候六亲不认,辩论结束后大家还是相亲相爱一家人嘛! 谢恒在阮府午休了一会才离开,带着阮展玫花了一中午时间赶制好的一盒子点心,只看造型就十分精致,让中午吃饱了饭到现在还没完全消化的谢恒都觉得很有食欲。 正好阮时衡下午有事要出门,就跟谢恒一起走。 两人还要同路一段,谢恒便跟阮时衡问起了阮展玫的情况。 “小姨平时住在何处?可是一个人?” “是啊,姑姑的第一家店就开在正阳街,所以也就直接在正阳街买了一处宅子。跟你说姑姑可厉害,当初开第一家店的钱是父亲资助,但不到半年姑姑就连本带利还给父亲了。之后几乎就是一年一家分店的速度,现在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人家谁家没吃过软玫斋的糕点?” 谢恒惊讶:“原来软玫斋是小姨所开,真是没想到。” 谢老夫人最中意软玫斋的白雪松花糕,只不过糕点太贵,一个月也就吃一两次,还不一定能买得到。 阮时衡自豪:“姑姑虽然是被收养,但祖父对姑姑的教养跟真正的阮家人没有分别。父亲说姑姑小时候家里请来教习女先生都说姑姑聪慧非常。且姑姑看起来温柔如水,但骨子里却有属于阮家人的要强倔强。姑姑十三岁时就创办了第一家软玫斋,刚开始是在店里住,后来生意好了赚到了足够的钱财就在外面买了宅子。父亲说那时候姑姑坚持离开是因为听了外头人的闲言碎语,觉得自己继续留在阮家会影响祖父和父亲的声誉,所以执意搬出去。之后姑姑虽然经常回来,但是从来不会在家中过夜,最多就是在家里用一顿饭就走。姑姑性子如此,父亲和祖父也无法。” 谢恒哼了一声,“这世上就是有那么多人自己的事情都还搞不明白弄不清楚,就整天喜欢嚼别人的舌根,说三道四,仿佛这样自己的日子就能好过了。” 阮时衡点头:“是啊,可惜只要人生在世,就不能完全不介意别人的看法。不过好在姑姑现在的日子过得也很好,也就无妨了。现在祖父最惦记的就是姑姑一直不愿意成亲,几次相看也没有中意的。祖父希望姑姑能找个知冷知热的人,有个能守望相处的丈夫在身边,总好过经年都是一个人。” 谢恒笑起来:“看来小姨的眼光很高。” 阮时衡摇头,“可不是这么回事。我之前问过姑姑,姑姑说不是她看不上人家,父亲和祖父介绍给姑姑的人中不乏俊杰,只是姑姑自己没有这方面的心思,压根就没有成家的念头,总说自己一个人就很好。习惯了这种日子,便不想生活中突然多出来一个人。也许在其他人看来,女人成亲相夫教子就是一生中最重要的事,但姑姑说她不这么认为,她想将软玫斋开到大瑾国的每一座城市,让软玫斋成为大瑾国第一的糕点铺子。她还想将来有机会去游山玩水,在各个名山大川留下自己的足迹。” 谢恒越听心中对阮展玫的佩服就越深。 难得在这个时代竟然有思想如此超前的女性。 就是在现代还有不少人觉得女人一生之中最重要的意义就是给男人生孩子,仿佛这就是身为女子唯一能实现真正自我价值的途径。更气人的是抱有这种想法的人中竟然有很大一部分就是女人。 “小姨大概是觉得人的一生有限,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太多,成亲生子太耽误时间了吧?” 阮时衡惊讶地看着谢恒:“姑姑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谢恒笑起来:“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每个人都可以选择不一样的人生,成亲生子并不是人生的必然。小姨聪明睿智,她会知道怎样的生活最适合自己。” 阮时衡:“你这话可别让祖父知道,不然他会连你一起教训。” 谢恒一笑:“我又不在阮府,天高皇帝远,他可管不着我。” 阮时衡:…… 谢恒刚回到谢家,守在家里的石竹就说上午将军派人来过,说他昨晚托将军找的地方已经有眉目了,将军让他回来后有时间就去趟将军府。 有时间!必须有时间啊! 谢恒赶紧换了一身衣裳出门。中午在阮家吃的火锅,浑身上下都是火锅味儿,他可不想熏着将军。 来到将军府,一进门瞧见荣启也在,谢恒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 “嘿!你这是什么语气?我怎么就不能在这了?你那养殖场还是我帮你找到的地方呢!” 谢恒看向宣景。 宣景:“荣启在郊外找到个正等待转手的养殖场,我上午去看过,感觉还符合你的要求,你若有空我们现在一起去看看。” 谢恒:“好啊,那就去看看。” 三人一起来到郊外。 谢恒本来以为不算远,结果没想到还是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这地方是真够偏了。 这个养殖场其实不算大,一排房屋,一个院子,不过对于谢恒养鸟来说地方已经绰绰有余。 养殖场的原主人也在,正给几人做着介绍。 这个养殖场原本是养鹅的,但因为地方比较偏,生意不是很好,再加上又是新开没有半年,养出来的鹅销路就成了问题。 场主是个年轻人,当初就是看到别人养殖大鹅挺赚钱,自己就也动了心思,但结果亏大发了,这才着急将养殖场出手,不然就要血本无归。场主还说要是谢恒要的话这些大鹅他也一并卖了,就按照市场价一半。 谢恒痛痛快快接手了,主要是想着可以利用这些大鹅来掩人耳目,不让人知道这个养殖场里真正养殖的是什么。 场主将十几只大鹅放出来给谢恒看。 这些大鹅干净漂亮,个头也都不小,谢恒只以市场价的一半收购还觉得挺过意不去。 这时一只大黑鹅朝着谢恒走过来。 远远看着谢恒就觉得这只特别的大黑鹅比其他鹅块头都要大,等到大黑鹅走到跟前他才惊讶的发现这大的不是一星半点,都快到他胸口了! 鹅可是家禽界的扛把子,更何况是这么一只体型硕大的黑鹅,往那里一站压迫感便尽显。 谢恒没往后退,他怕自己一动这大黑鹅就会冲过来。 一人一鹅对视片刻后,大黑鹅突然转头,看向边上的宣景。 宣景面色不动,淡定地与大黑鹅对视。 这次大黑鹅用了更短的时间就移开了视线,最终目光落在荣启身上。 荣启大概以为自己也会跟宣景和谢恒一样,吸引不了大黑鹅的注意力多久,还笑着跟场主聊着,结果这大黑鹅突然发难,直奔荣启冲过去。 荣启吓了一跳,他从小到大就没见过几次活的大鹅,这会被这只气势汹汹又大块头的大黑鹅追着,吓得他不顾形象地满场跑。 宣景和谢恒就在边上淡定地看着。 场主本来还想着要不要去帮个忙,看他们两人这么淡定,他也就没多管闲事,可能那位公子就是喜欢被鹅追呢?现在有钱人的爱好都挺独特的。 宣景:“那是天鹅。” 谢恒点头,他刚刚也看出来了,那分明就是一只黑天鹅。 相比较白天鹅,谢恒一直觉得黑天鹅更有魅力。将优雅和冷酷集于一身,美丽矜贵又高傲,还有一股白天鹅没有的独特的气质,一种特别的震慑感,仅仅是远远看着都觉得赏心悦目。 “你们这养鹅场还养天鹅啊?有几只?” 场主摇头:“没有,我这里养得都是大白鹅,不过距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有个天鹅养殖区。那里专门培养天鹅卖给达官贵人。这不少有身份的人都喜欢在家里养只天鹅,是身份尊贵的象征,也就是这两年兴起的。这只黑天鹅就是从那个养殖区出来的,也是那里唯一一只黑色的天鹅,经常偷跑出来到我这抢我那些大白鹅的口粮,吃完了就自己回去,那边的人好像也不会知道它长出来蹭吃蹭喝。反正吃喝也不多,我也就没赶过它,它也不会欺负我这里的大白鹅,有时候甚至还会帮我看着我那些鹅,还会帮我把它们赶进圈里,可聪明了!” 谢恒笑了,“这是不白吃白喝啊,觉得自己帮着做点事就能蹭吃蹭喝得更加理所当然了吧。” 场主也跟着笑起来,“你别说,还真有可能!” 那边荣启已经被黑天鹅追了很久。 “我说你们真不管我了?” 那场主赶紧过去帮忙。 他一过去黑天鹅就不追了,转身去食槽那里吃东西。 十一月的天气,荣启抹着一头汗,“这东西也太能跑了。” 谢恒笑起来:“它那是没诚心追你,不然你以为你能跑得过黑天鹅?” 荣启:“……它玩儿我?” 第一百九十八章 都护着你 谢恒哈哈大笑,“你觉不觉得它有点像将军?” 宣景闻言看过来。 荣启:“哪里像?都爱欺负人吗?” 谢恒:“呸!将军才不会欺负人!我说的是这黑天鹅给人的这种清冷雅致之感!还有那流畅的身体线条,多好看。” “哦!”荣启长长“哦”了一声,“原来你是看上了老宣的身子,早说啊!老宣,你家小谢大人馋你的身子。” 谢恒急了:“你胡说啥!将军你别理他!” 宣景:“我不介意。” 谢恒脸微微发红,这还是将军第一次配合荣启那不着调的玩笑话。谢恒瞪了一眼荣启,“再口没遮拦我就跟你拼了。” 说着还举起拳头对荣启比划了两下。 刚比划完,荣启还没来得及开口,那本来正蹭吃蹭的好好的黑天鹅突然就向荣启飞来,就好像是为了保护谢恒而要跟荣启干上一架。 片刻后,黑天鹅在场主的安抚下好不用容易安静下来,而荣启则头顶几根鹅毛面无表情地说道:“我现在也觉它像老宣了,都护着你!” 谢恒假意咳嗽两声,满脸得意。 买下养殖场的过程十分顺利,场主开价公道,谢恒付钱痛快。 一并接手了养殖场里剩下的大鹅,谢恒又去黑天鹅所在的养殖区将那总过去蹭吃蹭喝的黑天鹅也买了下来。之后又雇人过来收拾场地,里里外外都得修葺一番。那些被特殊驯养过的小动物都聪明得很,环境太差的话它们住着可不会满意。 荣启:“真不明白你要搞这么个地方做什么。要发展副业吗?大瑾国可规定在朝为官者不能经商啊!你现在可是大理寺卿,别知法犯法啊!不过话说过年的时候我家要是从你这买大白鹅能不能给点优惠?” 谢恒丢给荣启一个白眼。 养殖场修葺完毕之后,谢恒就没再过问,直接将所有事情都交给洛非白处理,让洛非白派遣信得过的人照看养殖场这边。 预计半个月之后养殖场就能投入使用,到时候就可以将赏金堂后院的那些动物也都移过来,直接将这里作为所有动物的大本营。分出两个区域,一个区域用于正在培养各种动物,另一个区域作为已经开始“工作”的小动物的休息区。 如此也能更加方便管理。 最近朝廷上风平浪静,谢恒难得几日清闲。主要是三皇子“灾星”的名头背得结结实实的,言行举止上更加谨小慎微,生怕一点行差踏错,努力降低存在感,就盼着这一茬能早点揭过去,众人能早些忘了他的“灾星”名头。 而太子那边也吸取之前幸灾乐祸后被关禁闭的教训,心里就是再高兴也不敢表现出来。 但太子有点“用力过猛”,整天沉着一张脸,如丧考妣的模样让惠承帝看了就来气,也没少责骂太子不着调。 这也是惠承帝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古往今来就是圣贤在面对生死的问题上都不能淡然处之,更何况是手握天下的皇帝,自然希望自己有长长久久的寿命和足够健康的身体来支撑他对天下的掌控。 太医院对惠承帝的身体已经没有太多办法,基本就是只能用名贵的药物吊着性命。之前惠承帝有段时间倚仗道人炼丹,痴迷丹药,确实曾在短时间内看起来精神焕发。但那只是被药性催出来的假象,就是在透支生命以换得一时的精神抖擞罢了。 好在惠承帝及时醒悟过来,不再胡乱服用丹药,只是醒悟得还不够彻底,又开始听信另外一拨所谓“方外高人”的谏言,每日都要抽出几个时辰来跟这些人一起“修炼”,追求长生。 最近这波“高人”又出幺蛾子了,说陛下的身体要想恢复,就需要“冲喜”。 只是这个“冲喜”跟寻常的“冲喜”不一样,不是让陛下纳妃,而是与陛下有血缘关系的人办喜事。 因为陛下的身体已经太过虚弱,直接“冲喜”的话会受不住,所以才要采取这种迂回的方式。最好是陛下的兄弟姐妹来“冲喜”,这样的效果更好。 于是惠承帝直接下旨,让所有皇室宗亲都办喜事。 没成亲的成亲,已经成亲的就纳妾,总之务必要把喜事给办起来,谁不办喜事那就是不想他好,是要造反。 没有办法,一众皇室宗亲们只能抓紧时间操办起来。 一时间各皇亲贵族都要办喜事的消息成为整个京中几乎所有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从没见过这样荒唐的事,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皇亲们竟然也有被逼着办喜事的时候。 整个皇城到处可见喜气洋洋的红色,但是从办事的人脸上却没怎么瞧出喜庆的感觉。 谢恒听到这消息后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当即就跑去将军府找宣景,有些话他不吐不快,也只能对着将军说。 “真是荒谬!冲喜之事本就是无稽之谈,更何况是让别人成亲给自己冲喜,这叫什么事儿?陛下现在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宣景:“病急乱投医。” 谢恒:“再乱也不能这样,乱点鸳鸯谱都没这离谱!虽然到现在还没发生强行嫁娶之事,但这事也就刚刚开始,谁知道后面会不会出乱子?” 宣景:“我已经跟京兆尹通过气,让他最近要特别注意京中治安。” 这也是为了防止某些毫无底线的皇室宗亲可能会出现强抢民女的情况。虽然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不大,但还是防患于未然的好。 谢恒很皱眉头咬紧牙关:“堂堂大国君主,怎可荒唐至此!对了,厉王应该也在要办喜事的范畴内,王府可有消息?” 宣景:“听高满说父王有中意的女子,只是对方还没有同意。” 谢恒挑眉:“哪家女子?” 敢于拒绝王爷的求爱,这女子也非常人能比。 宣景:“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是个商户女,原本是要立女户。在陛下下旨各皇室宗亲要办喜事之前父王就已经中意,还动用手中权利阻止对方立女户,但也仅限于此,并没有进一步不当之举。这次陛下下旨,父王便希望借着这次机会能将对方纳进王府。” 所谓女户,既是户无男丁,以女子为户主的民户。 一般情况下如果女子打算终身不嫁,便可以到衙门去要求立女户。日后就算要成亲,也只能选择招赘上门。 厉王用自己的权利阻止对方上女户,就是惦记着能将人娶进王府。 说到商户女,谢恒首先想到的就是阮展玫。 也不知道厉王看上的女人什么样,大概也有其特殊魅力,才能让一个王爷为她如此费心。 “对了将军,还没告诉你,我现在有个小姨了。”谢恒跟宣景说了阮展玫的事,“之前一直没见过,阮时衡说我舅舅和外祖父是想着让我慢慢来,先能彻底接受他们,然后再向我介绍其他阮家人,所以才没一开始就介绍小姨给我认识。” “阮展玫?”宣景微微皱眉,“我没听过。” “毕竟不是外祖父的亲生女儿,而且十三岁就出去独立生活了,相府又是有意瞒着,将军早些年又经常不在京中,没听说过很正常。” 宣景眉头皱得更深。 谢恒:“怎么了?” 宣景:“我听高满说过,父王中意的女子似乎就是姓阮。” 谢恒:…… 半个时辰后,谢恒已经身在阮府。 看着神色淡然的阮展玫和明显正怒火中烧的阮展鸿,以及面色十分难看的阮同甫,谢恒心绪下沉,看来是不好的预想成真了。 阮展鸿深吸一口气,看向谢恒:“你怎么过来了?” 谢恒:“我听说厉王看中一个姓阮的商女想要纳入王府……” 阮展玫淡淡一笑:“就是我。” 谢恒:“怎么会……” 阮展玫笑着摇头:“就是那么不巧,有回厉王经过我的店面门口,刚好我就在店中,正在给一位年迈的客人介绍点心,据厉王所说他就是那般对我一见钟情。” “什么一见钟情,分明就是见色起意!” 阮时衡不知道从那冲进来,十分气愤地说道。 谢恒摸摸鼻子,厉王到底是将军的父亲,有些话他不好说,不过他和阮时衡的想法确实一致。 阮时衡:“都怪陛下!想的什么冲喜的办法,就是冲到自身都不一定管用,更何况是让别人办喜事,我看那些给陛下出主意的道士也都是胡来,就该让昭武将军一并砍了!陛下糊涂,这种话也能听信!” “住口!”阮同甫呵斥一声,“如何能编排陛下的不是!” 阮时衡闭上嘴,但看那表情还明显不服,压根不觉得自己说错。 阮同甫气得还要教育阮时衡,被阮展玫拦下。 “父亲莫气,时衡也是替我担心。他年轻气盛,气愤之下说话难免失了分寸,但他骨子里如何父亲最是清楚,时衡绝对不是藐视朝廷、蔑视君威之人。” 暂时安抚住了阮同甫,阮展玫又看向阮时衡:“这事也不能全算在陛下头上,在陛下下旨之前厉王就已经有所表示,现在不过是就着陛下的旨意更加光明正大罢了。” 看着懂事的义女,阮同甫说道:“想来厉王是还不知道你的身份,我去找厉王说,他就算是王爷也不能强取豪夺,而且想来这点脸面为父还是有的。” 然而阮展玫却摇摇头:“父亲不必为我费心,我愿意嫁给厉王。” “姑姑!你不能这么委屈自己,你不是还想要自立……”“女户”一词临到嘴边还是让阮时衡咽下,现在可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反正姑姑的终身幸福不能就这么交代出去!” 阮展玫笑着拍了拍阮时衡的肩膀,“话可不能这么说,厉王位高权重,嫁给他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事,在多少人眼里姑姑这是要去享福了呢!” 阮时衡哼了一声:“厉王有什么稀罕的?任凭他厉王府有什么,咱们阮府也不是没有。且姑姑自己开设软玫斋,这每月的进项说不定比整个厉王府也不差多少,还用指望厉王府的月例花销不成?” 阮展玫:“这些是不算什么,但我见厉王为人沉稳,并没有许多王室公卿的骄奢淫逸之态。且他对我一直都算得上以礼相待,即便态度有些强势,但也从来没有真正为难强迫过我,对我有发自内心的尊重,这便十分难得。” 谢恒心想这倒也是,别说豪门贵族,就是一些普通人家的男人很多都不能做到与自己的妻子相敬如宾,给予妻子爱护尊重,堂堂王爷要是真能做到这点那确实不容易,也算是证明了自己的诚心。 第一百九十九章 莫名其妙 阮展鸿:“若厉王真如此,那倒也可以说明他确有求娶你的真心,不过你也不用因为他不错就一定要嫁给他,这天下的好男人很多,不是因为好就一定要嫁,关键还是要看你自己。” 阮同甫:“对,看你自己,你不愿意谁也不能强迫你。”谢恒左看看右看看,心想阮家在这方面倒是很开明,特别是阮同甫。阮同甫盼着阮展玫能有个好的归宿,但面对就目前来看各方面条件都还不错的厉王却也能尊重阮展玫的想法,可见除了对皇帝愚忠外,其他事情阮同甫都很拎得清。 “我是真心觉得厉王还不错。现在厉王只有一个王妃两个侧妃,其他通房、侍妾都没有,在王公贵族中算得上洁身自好。”阮展玫抬手摸着自己的脸,“我如今这岁数也早过了情爱至上的年纪,要找个共度一生之人最看重的自然是人品。厉王身份贵重,人品也挑不出错来,对我也算用心,也就够了。我以前一直没有成亲的打算,一来是觉得没有必要,二来也是一直没遇到合适的人。我并不是排斥成亲,只是觉得无所谓,但既然现在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我顺应形势嫁给厉王也不觉得委屈。” 话说到这份上,阮时衡也看出来姑姑已经有了自己的考量,这是决定要嫁给厉王了。 不过阮时衡心里还是有点不得劲儿,就觉得姑姑嫁给厉王实在是亏了。他姑姑人美心善能力强,而厉王虽然长得是不错身份也很高,但姑姑作为丞相义女身份也不低啊!而且厉王都已经有一个正妃两个侧妃,还有四个儿子,姑姑可是从未婚嫁。 阮时衡还想说什么,阮展玫又道:“这事就这么定了,我愿意嫁给厉王,只是暂时还不要让厉王知道我的身份。” 阮同甫沉默片刻,“好,你想什么时候告诉他都行。你要记得,不管任何时候,丞相府都是你的后盾,你不是一个人,到了王府要是有任何不如意的就回来告诉为父,为父自然会为你撑腰。哪怕你想要和离,为父也支持你!” 谢恒勾起嘴角,虽然这还没成亲就说和离不太好,但也是阮同甫对阮展玫的一片父爱之情。 阮展玫微笑着点头,眼角微微闪着泪光。 这件事最终还是以阮展玫同意嫁给厉王告终。 阮展玫打算自己跟厉王谈论婚嫁之事,而且暂时不打算让厉王知道她和丞相府的关系。谢恒大概能猜到阮展玫这样做的原因。 其实这样也不错,阮展玫嫁给厉王并不是因为对厉王情根深种,只是各方面权衡之后得到的最好的选择。没有被感情冲昏头脑的聪明女人,会懂得在一段婚姻中如何保护好自己。虽然厉王妃和那两个侧妃都不是好相与的,尤其是将军的母妃,但谢恒相信以阮展玫的聪明才智能应付得来。 阮展玫还要跟阮展鸿进一步商议自己的婚事,谢恒便先行离开。 阮时衡还气呼呼的,听不下去长辈们商量婚事,便跟谢恒一块出去到外面透透气。 “我说你怎么也不劝劝姑姑?你口才那么好,说不定能说服姑姑同意不嫁给厉王。” 谢恒笑着摇头:“长辈的感情之事,我们小辈的可以给予意见,但最好不要干涉过多。更何况小姨聪慧,不是那些只会以夫为天的女人,她能将软玫斋经营得有声有色,能从容理智地分析自己的婚事,你觉得这样的小姨会在与厉王成亲之后吃亏吗?” “话是这么说,我自然也相信姑姑的能力,但是……”阮时衡啧了两声,“我就是觉得厉王配不上姑姑,而且一入豪门深似海,王府中规矩繁多,我也担心姑姑会不习惯。” 谢恒笑了,“要说豪门,阮家难道就算不得豪门?小姨自小长在阮家,论起规矩教养难道就比一般的大家闺秀差?这些年虽然小姨自己在外面生活,但我看小姨的言行举止分明一点也没放下那些规矩礼仪,到了厉王府也不会有什么不习惯。你该想着小姨总是自己一个人也多有无聊,到了王府之后好歹事儿多人多,也能多点趣味。即便后院有些争风吃醋、勾心斗角,以小姨的豁达通透也只会当乐子瞧,绝对不会深陷其中。” 只能说谢恒确实很会说服人,这么一番话下来阮时衡就放心多了,也看到了一些阮展玫嫁给厉王的好处。 “你说得对,姑姑一向睿智,她既然同意嫁给厉王那就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我该支持她。” 谢恒笑着点头,“这就对了,现在小姨需要的就是我们的支持。” 阮时衡叹息:“我要是什么时候都能像你这样沉稳就好了。” 被夸赞“沉稳”的谢恒刚想拽两句深沉的心灵鸡汤,一抬头看到宣景就站在不远处,立即眉开眼笑,整个人顿时好像焕发了不一样的生机光彩,扬声喊了一句“将军”就立即快步走过去。 阮时衡:……突然觉得表弟好像也没有那么沉稳了。 “将军怎么在这?” “路过。” “哦。”谢恒想问宣景这是要去哪,但又觉得这么问好像会显得自己管得太宽了,将军又没必要去哪里都跟他交代。 阮时衡也走过来,向宣景见礼,“昭武将军。” 宣景微微颔首。 阮时衡当宣景是偶像,很是佩服宣景,要是换做平时,他应该有很多话想跟宣景说,但现在一想到姑姑即将嫁进厉王府,而昭武将军是厉王之子,日后他们也算是远亲的关系,就多多少少有那么点不太自在。 “陛下下旨皇亲贵族都要办喜事,将军可是有成婚安排?” 阮时衡也就是不自在之下随便找点话题说,可谢恒的笑容却一瞬间僵住。 是啊,他险些忘了,将军是厉王之子,也姓宣,身上流着的是皇家血脉,自然……自然也在“冲喜”的范围之内! 宣景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谢恒。 谢恒愣愣地与宣景对视,宣景的沉默让他的心也跟着一点点下沉。 难不成将军真要匆匆成亲了? 将军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这次是要娶妻还是纳妾?不管是哪种情况,谢恒只要一想到将军身边会常伴一个女子,这个女人大概率会成为与将军身心最贴近之人,他就觉得胸口闷痛呼吸困难。 “将军……” 阮时衡傻眼了。表弟这么怎么了?这表情怎么跟快要哭出来似的? 阮时衡刚要问谢恒怎么了,宣景便沉着开口,“没有,我并未打算成亲。” 堵在胸口的棉花消失了,谢恒顿时觉得呼吸顺畅起来,周围的空气都仿佛清新了不少。 阮时衡:“啊?这行吗?” 宣景:“我不想成亲,没人能逼迫我。” 阮时衡摸摸鼻子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昭武将军就是霸气。 昭武将军家里的情况他也略有耳闻,自小被送去北境和家人不亲,自己又有实打实的军功,说话做事都硬气得很,对厉王的话不必言听计从。 一时间阮时衡也不知道是该同情昭武将军还是该同情厉王。 “昭武将军既然有事在身那我们就不耽误将军时间了。”阮时衡偷偷拉扯了一下谢恒的衣袖。 谢恒:“那将军先忙,回头有时间我再去将军府拜访将军。” 宣景点头,又低头看了一眼阮时衡攥着谢恒衣角的手。 阮时衡立即放手,不知为何他有种如果再不放手那自己这只手有可能保不住的错觉。 宣景一走,阮时衡如蒙大赦,转头看勇士一般地看着谢恒,“表弟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谢恒:“怎么了?你不是一向都很敬重将军?” 阮时衡理所当然地说:“敬重和敬畏又不冲突,我也很矛盾,每次都想跟昭武将军多请教两句,不过一面对将军就被那强大的气场给震怂了。真佩服你居然还能跟将军有说有笑。” 阮时衡想起之前去蕲州办差,前面那段时间和谢恒、昭武将军同路,他便见识到了昭武将军对表弟的照顾。 要不说表弟厉害,跟昭武将军都能相处得这么好。 只是不知道为何,满朝文武似乎都认为表弟跟将军不和。而且好像还是表弟故意让他们这么以为。 阮时衡想到谢恒应该是有特别的打算,便也从来不在人前为谢恒和宣景的关系做解释。 “不过表弟刚刚你是怎么回事?怎么一说到昭武将军成亲之事你就好像丢了魂似的?人家将军成婚还碍着你了?你要是看着眼红那回头我让我爹给你张罗张罗!” “可别,我可不是眼红!”谢恒有些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刚刚怎么就失态了,大概是难以想象到什么样的女人能配得上昭武将军吧!” 阮时衡想了想也跟着点头,“说得对,我也想象不到。一般的女子大概都会畏惧昭武将军的气势,而且感觉寻常女子确实配之不上。不过这种事也说不好,可能在我们眼中将军当配巾帼英雄,不过感情这种事又不是靠能力来衡量,说不准将军就会喜欢上一个纯粹善良单纯的姑娘。没有显赫的身世和出众的能力,就只是小家碧玉、温柔如水,便能温暖将军一颗坚硬、清冷的心!” 谢恒淡淡横了一眼阮时衡:“你最近是不是很闲?又有闲工夫看你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回头我就告诉舅舅全部给你没收。” 阮时衡:……表弟的火气来得真是莫名其妙! 晚上用过晚膳,谢恒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去一趟将军府。他就是去看看,顺便跟将军说说他们即将成为“远亲”的事。 到了将军府却不见宣景,只有荣启和胡靖在,看起来两人好像还在争执什么。 一见谢恒过来,胡靖立即走上前说:“公子来的正好,正好给评评理。” 谢恒挑眉:“你跟荣启讲理?” 荣启笑出声:“诶谢四你这话什么意思?跟我还不能讲理了?” 谢恒皮笑肉不笑,“我的意思是荣大人能言善辩,胡靖哪里是你的对手?” 荣启:“我不信。” 谢恒:“好的。” 荣启:…… 谢恒转头看胡靖:“到底什么事儿?” 胡靖:“将军最近跟一个女子走得特别近,我想让荣大人帮着劝劝,就算将军因为陛下的旨意打算成婚,可也不能随便找个女人做将军府的女主人啊!” 谢恒心里骤然一沉,“你说将军跟一个女子走得特别近?可是你亲眼所见?” 第二百章 记住你的话 “当然!”胡靖拍着胸脯说,“不是我亲眼所见我还不能这么说!将军前两次去见那个女子时还带着我跟陆潇,只不过大概是嫌我话多,今日下午将军又去见那个女人却没带着我,陆潇又不知道被将军派去做什么事了,好像还是跟那女子有关,我就没见过将军对哪个女子这般上心。” 荣启哈哈大笑:“你也知道你话多啊!” 胡靖十分怨怼地看着荣启。 谢恒想起下午遇到将军,将军说有事要去办,原来是去见姑娘吗?可将军明明跟自己说他不打算成婚,还说只要他不想任何人都不能逼迫他。 谢恒抿唇:“你可知是哪家女儿?” “是、是……”胡靖犹犹豫豫地,半天没说出来,看得谢恒直着急。 “到底是哪家姑娘,有什么不好说的?” “他是不好意思开口,”荣启笑着道,“是个青楼出身的姑娘,好像还是老宣帮她赎的身,给找了个地方安置。” “青、青楼女子?”谢恒瞪大眼睛满脸都写满了震惊。 胡靖像在异国他乡找到了同胞一样激动地说:“谢公子也觉得难以理解对不对?将军他看上什么人不好,怎么能看上一个青楼女子?我也不是看不起青楼女子,就是……就是……哎,怎么说呢!” 看着胡靖头疼的模样,边上荣启还在笑个不停。 胡靖有些没好气地看了一眼荣启:“荣大人跟将军是至交好友,这种时候怎么说也该对将军多加劝解才是。” 荣启摇着扇子笑眯眯地说:“再好的朋友也不该在感情之事上指手画脚,我要是说太多,万一被你们将军误以为我喜欢那青楼女子该如何是好?这不影响我们兄弟感情嘛!” 胡靖:“好兄弟不是更该有话直说的吗?” 眼看着荣启还是无动于衷,胡靖只能转头去说服谢恒。 “谢公子,你跟将军关系好,将军也总待你格外有耐心,你可一定要劝劝将军啊。” 谢恒低头,半边脸在阴影之下看不清神色:“虽是青楼女子,但也许流落风尘也并非她本意,你们将军愿意帮她脱离苦海,她感谢将军从而以身相许,也不失为一段佳话。你既然见过那女子,只要品行没有问题便无碍。” 胡靖急得跺脚:“可我就是觉得那女人品性不佳。她见钱眼开不说,在将军为其赎身之后我还见过她与从前的恩客纠缠不清,这样的女人如何配得上将军?谢公子你可得好好跟将军说道说道。” 谢恒闭上眼按压了两下眉心,“胡靖,你们将军是成年人,而且是个有能力有担当能辨别是非的成年人,他不需要交个朋友都得问过其他朋友的意见还让别人把关。我们关心他正常,但也该相信他懂得看人,不会被轻易蒙蔽。” 胡靖一下子就哑炮了。 荣启又笑起来,“还是谢恒你会说啊,我说了半天都不能让他消停。” 谢恒:“胡靖也是担心将军。你是不是也见过那女子?” 荣启挑眉:“怎么这么说?” 谢恒冷脸:“就冲你一直都是这幅看热闹的状态。” 荣启嘿嘿两声:“我是见过,不过具体情况还是等老宣回来后他自己跟你说吧。” 谢恒没再多问。 他现在已经从初闻将军有个中意女子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冷静下来之后稍稍细想便能想到该是胡靖想多了。 不是说将军一定不会喜欢上青楼女子,而是他相信将军不会骗他,将军说不会成婚就是不会成婚,他不该因为胡靖没头没脑的一番话就以为将军是不好意思告诉他实情才选择隐瞒,将军不是那样的人。 就算将军真为一个青楼女子赎身并与之有所交集,那也一定另有原因。 退一万步讲,哪怕将军真的与一个在大众眼中品性不好的女子过从甚密,谢恒刚刚的话也发自真心。将军有明辨是非的能力,能判断人品好坏,就算是朋友也不该自以为是地过问太多。 又过了半个时辰,就在谢恒想着今日是不是先回去算了,宣景终于回来。 “老宣你可回来了!”荣启调笑道,“你再不回来你家小谢大人都要担心你是不是被美人给勾了心魄去了。” 宣景疑惑地看向谢恒。 谢恒微微脸红,“将军别听他胡说!是胡靖说将军最近对一个青楼出身的女子颇为上心,担心将军被蒙骗,才跟我说了此事。” 胡靖单膝跪地,“将军恕罪。” 宣景摆手:“下去吧。” 胡靖退下,临走时还不放心地看了一眼谢恒,大概还寄希望于谢恒能劝宣景两句。 “下午遇到将军,将军便是出去见那女子的?”谢恒直言不讳地发问。 他一直觉得不管是家人、爱人还是朋友之间就该有话直说,很多时候不少误会都是因为缺少沟通造成的。就比如他在现代世界中看的那些家庭伦理剧或者言情剧,但凡主人公能多开两次口,六七十集的剧集就能至少砍掉一半。 宣景点头,“是。” 谢恒心里又开始有点不得劲儿。 “到底是何情况?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将军身份敏感,还是要多加注意,有些事情将军不便出面的我可以找人代劳。” “无事,已经快处理完,本想一切都解决之后再跟你说,既然现在你知道了那提前告诉你也无妨。” 谢恒挑眉,听将军这意思这事还跟自己有关系啊? 再看荣启,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看来是早就知道了。 这人也是,既然知道事情不是胡靖想得那样也不说清楚,就这么看着胡靖着急。 “到底怎么回事?” “那女子是被人拐卖到青楼,而拐卖他的团伙正是当初将你的母亲拐走卖给那户小商户做童养媳的人。我已经查到了那个团伙目前的所在地,陆潇已经带人前去捉拿。如此也算是给你母亲和你一个交代。” 谢恒愣愣地看着宣景,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那么多年前的事情了,而且几乎所有的线索都已经断掉,宣景居然还能查到这么多,能找到一个被同个团伙拐卖的女子,顺藤摸瓜将这个害人不浅的团伙一网打尽! 谢恒从来没想过那些害了原主母亲一生也间接害了原主的人还能被绳之以法! 而这些都是仰仗将军! 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将军就已经在默默地调查,只等有了好的结果才让自己知晓,应该也是免得结果不如意会让自己失望! 谢恒满胸腔都是暖暖的感觉,除了将军外再没有人默默为他做过这么多事! 荣启在边上起哄:“哎呦老宣,瞧瞧把你家小谢大人给感动的!不过你家小谢大人对你还真是无条件的信任。还说就算你跟一个青楼女子过从甚密,作为一个有基本判断能力能明白弄是非的人,你也不需要我们来对你的交友指手画脚。” 宣景看向谢恒,“你当真这样认为?” 谢恒被问得莫名,难不成他那么说不对?可就算是再好的兄弟应该也不希望被过多干涉这种事吧?再说他也是发自内心地这么认为。将军又不是那些情爱至上的小年轻,哪里会至于因为喜欢一个人就连最基本的理智判断都没有了? “我、我……我就是觉得不论将军将来心仪什么样的人,我都支持将军。” “不管我喜欢什么人?” “啊,”谢恒点头,随即又补充了一句,“只要不是有夫之妇,不触犯伦理道德,那都行。” 宣景点头,“记住你的话。” 谢恒更加不明所以,怎么个意思?为啥让他记住?难不成将军还觉得将来喜欢什么人自己会不同意不成?他哪有那么大的脸干涉将军的感情问题啊!不过这应该也算是将军重视他意见的一种表示吧。 荣启左看看谢恒右看看宣景,表情突然变得有些不确定起来。 “哦对了,”谢恒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来找将军的真正目的,“我已经确定了,厉王要娶的女子就是我小姨,也就是阮相的义女阮展玫。” 宣景皱眉,他本来找荣启过来的目的就是想让荣启调查一番父亲中意女子的身份,之前跟谢恒说起说时他就怀疑是阮展玫,毕竟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没想到还真是。 “父王在陛下的旨意范围之内,原本王妃要帮父王张罗,但父王说自己已经有心仪之人,只是暂时还没有谈妥。但父王的态度很坚定,而且他似乎还不知道阮展玫的真实身份。” 谢恒点头:“是不知道,小姨没跟他说过,厉王应该就只认为小姨是个商女。不过我回去阮府求证时正好遇到小姨,小姨说她已经准备答应厉王,只是暂时依旧打算隐瞒身份。我外祖父和舅舅已经着手为小姨准备嫁妆,至于何时公开身份全看小姨自己。我估计小姨应该是想看看在她”没有显赫背景撑腰”的前提下,厉王会给她怎样的名分,能为她做到何种程度。” 如果厉王能表现出足够的爱重,谢恒相信婚后阮展玫也愿意跟厉王相敬如宾好好生活。但如果厉王的表现让阮展玫失望,即便暂时不能和离,阮展玫也会明哲保身,日后也会寻到机会离开。 荣启:“这还真是巧了,那你们日后不就成了姻亲关系?” 谢恒:“这姻亲关系也太远了些。” 荣启:“再远也不等于没有,不过这辈分怎么算呢?远房表兄弟?” 谢恒白眼:“小姨是外祖父收养的义女,与我没有丝毫血缘关系,就算暂且不论这点,小姨嫁到王府去之后即使直接被封为侧妃,那跟将军的关系也不大,排资论辈顶多就是半个长辈,哪里还能跟我论上表兄弟?” 荣启:“我看你就是不想喊老宣一声表哥吧?” 谢恒不知怎么的脸色发红,瞪了荣启一眼,“我们亲戚之间的事你少管。” 荣启:…… 宣景:“你小姨为何答应?” 谢恒:“应该主要是不想外祖父为难吧。外祖父本来说要去找王爷,但小姨说不用。还说王爷虽然动用关系阻止她立女户,但也仅仅如此,并没有其他不当之举,待她也算真诚用心。小姨还说自己不是排斥成亲,只是之前一直觉得没有那个必要,自己过得也很好,但现在事情既然发展到这个地步,她也没必要抵死不嫁。小姨觉得王爷身上有可取之处,嫁入王府也不算委屈自己。” 作者闲话:【多谢雨非霏的礼物~(?′?‵?)?】 第二百零一章 从未想过隐瞒 荣启点头:“虽然厉王从前也做过不少糊涂事,但总体而言,与许多达官贵人相比,厉王的确算是不错的。上了年纪但依然保持健硕挺拔的身材,光是这点同龄人中就少有能做到。且厉王容貌俊美,外表条件上就不算委屈了阮展玫。身为王爷身份贵重但不嚣张跋扈,也未曾强权压人,沉稳内敛有风度,如此的内外兼修,对阮展玫而言确实是个好选择。” 作为阮同甫门下的得意弟子,与阮家人关系不错,荣启也曾见过阮展玫几次。 那确实是个温柔如水的女子,把他当做跟阮时衡一样的孩子看待,会做好吃的点心给他,会在他与阮展鸿和阮同甫意见相左之时安慰开解他。那是一个给荣启一种和母亲感觉很像的女子。荣启一直觉得如果自己的母亲还活着,一定会跟阮展玫成为闺中密友。 荣启比阮时衡要理智得多,他同样认为从根本角度来说厉王配不上阮展玫,但他更加清楚,阮展玫想要拒绝厉王很困难,如此倒不如接受,未来阮展玫可能还不会后悔自己今日所做出的的选择。 宣景知道谢恒担心,说道:“你放心,你小姨进府之后我会派信得过的人到你小姨身边照顾。” 谢恒点头,“有劳将军。” 他确实担心阮展玫进府之后会被正妃和其他不省心的侧妃为难,虽然他相信以阮展玫的聪明才智应当能自己化解,不过有人在身边帮衬自然更好,他也能更放心。 “三皇子和太子那边可有动静?” 宣景摇头,“他们也在旨意之内,但他们都只是抬了两个丫鬟做侍妾,算是应付陛下的旨意。” 谢恒哼了一声:“倒是会省事,没闹幺蛾子。最近两边的人都太消停,我都要不适应了。” “陛下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太子一直在陛下身边侍疾,三皇子也因为”灾星”名头而一直在府上自省,确实没有其他事情发生。” 谢恒眯眼,“孩子静悄悄,必然再作妖。且看着吧,我觉得不管是三皇子还是太子,用不了多久肯定会有一方先动手,而且是三皇子的可能性最大。” 荣启:“为何这么说?” 谢恒:“说句大不敬的,这个节骨眼上太子已经没什么事情是必须做的。他占着东宫之位,只要等陛下髌天之后他就是顺理成章的新君,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而已。但三皇子却不成,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所以他一定会有所动作。将军宫中是否有可用之人?” 宣景点头:“有。”这些年他陆陆续续安插在宫里还有用手段收买的人可不少,宫女、宫人都有,要想在宫中办事,只要动静不太大都可以。 谢恒:“那就让他们多盯着三皇子那就好。” 宣景:“已经安排下去,不论是陛下还是三皇子、太子那边都有人盯着。” “那就好。” 谢恒感慨果然将军比自己更加思虑周全,这是早就已经做好了相关部署。 最后谢恒又在宣景这蹭了顿夜宵才离开。 谢恒走后,荣启看着宣景目送谢恒离开的背影,突然说道:“我以前竟然没看出来你喜欢的人是谢恒。” 宣景没说话。 荣启歪头轻笑,“你都不反驳一下?” 宣景:“你没说错。” 荣启扶额,笑出声:“我真是够蠢的,之前居然还以为你对谢恒那么好是在当成儿子一样关照,难怪司回生说我脑疾严重没药医。他不常与你们在一起都能看出来,我总跟你们相处居然都没发现!难以相信这么长时间一来我都没看出你们之间的猫腻!可以啊老宣,够能藏的!” 宣景:“我从未想过隐瞒。” 荣启:“你直接说是我眼神不好得了。” 宣景:“确实。” 荣启:“……不过我看你家小谢大人还懵懵懂懂的,他应该不知道你对他怀有什么心思吧?” 宣景没说话。荣启很欠的大笑起来。 “我们小谢大人聪明绝顶,看待世事练达通透,没想到唯独在自己的感情事上这样迟钝。你打算什么时候跟谢恒挑明?我看他对你推崇备至,一个人一旦对另一个人敬仰到一定地步,估计就很难生出爱慕之心,就算有估计自己也难以意识到。谢恒对你一向敬重,待你如师长,你的感情恐怕很难自然地让他感觉到。” 宣景:“不急。他能感觉到我就承认,他感觉不到我也不急着让他明白。” 荣启笑容微敛,“你是担心自己所谋之事会给他带来危险?但恕我直言,他现在就跟你在一条船上,不管他明不明白或者是否接受你的心意,该面对的他早晚都要面对。” 宣景:“我只是想给他更多的时间去感受判断是否要跟我在一起。就因为他对我极为推崇敬重,我若对他表明心意,他不管是否心悦于我答应的可能性都很大,但将来有一日他若是意识到他对我始终难有情谊便会后悔当初的点头,而我抓住了便不会放手,所以他也就只有现在还有犹豫拒绝的机会。” 荣启满脸黑线,说得好听让人家犹豫考量,你倒是让人家知道你的心思啊,不然人家岂不是都不知道自己有过拒绝的机会?等你将来表明心意就只能点头了?老宣什么时候也学坏了! 从前荣启以为宣景会在感情之事上比较不开窍,现在感觉是自己比较不开窍,他若是有宣景的小心思说不定早就脱单了! 第二天早朝结束,谢恒正好在宫门口遇见了刚刚从宫中出来的厉王。 惠承帝身体不好,皇室宗亲们也时常进宫看望。今日早朝只见福公公,有本早奏无本退朝,想来是陛下见了厉王。 不管各位皇室宗亲有几分真心,面子工程也总要做做。 谢恒恭敬对厉王行礼,“见过厉王殿下。” “免礼。” 厉王对谢恒算得上十分和颜悦色。 虽然厉王与谢恒没有多少交集,但关于谢恒的事厉王也听了不少,与其他人觉得谢恒是佞臣不同,厉王对谢恒十分欣赏。年轻,有本事,有手段,目的明确,敢说敢作,有胆识有魄力,这些优点很少能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还是一个刚满二十的年轻人。这样的人未来必定大有可为! 严格来说厉王对自己的儿子们都不太满意。 本该寄予他厚望的嫡长子宣震能力不足昏懦有余,常常以嫡长子自居,骄傲自满。次子宣旭倒是有些能力本事,但总剑走偏锋,心性略显极端,且这两年表现欠佳,连遭打击之下性情越发乖戾。两个儿子在党争之中立场对立他不是不知道,他也从来没有公开表示过支持哪一方,全看两个儿子的本事,但现在看来没有一个能撑得起来的,而太子和三皇子也就那样。 至于三子宣景……厉王的心中着实有骄傲,能力出众,人品贵重,方方面面都很出挑。唯一让厉王觉得不如意的就是这个儿子有时候太过天真耿直,不懂得变通,且对很多事情总抱有不切实际的想法。儿子对一些事情的坚持也让他不能理解。 如果谢恒是自己的儿子,那他一定能省不少心。 “谢大人本月十五可有时间?” 谢恒挑眉:“有的,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本月十五本王要迎娶侧妃,届时谢大人可前去王府观礼,晚些时候我会让人将请帖送去谢大人府上。” 一听厉王说到本月十五谢恒就猜到应该是这件事,之前去阮家阮展玫已经告诉他们本月十五厉王就会纳她进府,只是谢恒没想到厉王居然会亲自邀请自己。虽然应该只是看到自己然后顺便邀请,不过也十分难得。 王爷的婚典本就不是寻常人能参加的,大部分都是朝廷栋梁,四品以下的官员大概连观礼的资格都没有,自己能被亲自邀请绝对算得上殊荣。他平时跟厉王也没有交集,而现在阮展玫也还没有告知厉王她的身份,也不知道这位王爷怎么就想着对自己发出邀请了。 “能得王爷亲自邀请是下官荣幸,不知王爷要纳的是哪家千金?” 厉王:“她不是名门贵女,独自经商,开了几家点心铺子。但我心中对她爱重,不论她出身如何,往后她都是本王最心仪的侧妃。” 谢恒心中满意,厉王说这话就是在表明他对阮展玫的看重,让旁人不要看轻了商贾出身的阮展玫。能做到这份上足以说明小姨没有看走眼,这个男人还值得嫁。 “没人能决定自己的出身,不过商贾也没什么不好,也许旁人觉得女子不该抛头露面,但下官以为,能独自做生意经营店铺,那也是秀外慧中的表现,若没有几分聪慧哪能做得了生意?王爷会相中未来侧妃,这人品定然没有问题,性情好又聪敏,这样的女子合该好好珍惜。” “哈哈哈说得好!”厉王被谢恒的话取悦,“本王就知道谢大人定然与常人见解不同,与本王倒是想到了一处!早知如此本王就该多跟谢大人聊聊,定然有不少共同话题!日后有机会谢大人可要赏脸与本王畅聊一番啊! 谢恒笑容得体,“承蒙王爷看重,下官不胜欣喜!待王爷得空时定然前去王府拜访。能得王爷指点一二也是下官的荣幸。” 虽然是拍马屁的话,但谢恒说起来十分真诚,尤其是那眼神,毫不避讳地直视厉王,更显得他的真诚。厉王贵为王爷自有王爷的威严,少有人敢与他正视,特别是心虚之时,这恭维的话若是说的言不由衷,自然也就不敢直视,谢恒这般便显得他的话皆是出自真心,让厉王十分满意。 厉王要娶阮展玫的事在王府上被反对的声音不少。尤其是王妃和嫡长子,颇有微词,总说一个商户女没有那个身份能进他们王府的大门,就算要纳进来,随便给个什么身份都是抬举了,没有必要直接封为侧妃。就是次子宣旭也很是不满,不乐意一个商女与自己的母妃平起平坐。 厉王虽然不会因为他们的话而改变主意,但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他是王爷,是一家之主,纳个妾居然还会被反对。而且厉王觉得宣旭的有些话是就是李侧妃教的,李侧妃看起来是没有直接反对,但话都是让宣旭说,自己还想得着贤良的名声。 因此这两日厉王都没有理会王妃和李侧妃,晚间一直在魏侧妃那里歇息。 作者闲话:【感谢雨非霏送礼物~(づ ̄3 ̄)づ】 第二百零二章 吃瓜心态 谢恒回去谢家后不久就收到了王府的请柬。红底烫金的丝绒大红请柬,上面点缀的金箔就不少,光是这份请柬要是送到当铺去估计都能当个好价钱。 谢老夫人看到请柬都高兴坏了,拿在手里都不舍得放下,反复摸来摸去。 “这王府的请柬就是不一样啊,瞧瞧这手感!小四真是出息了,能得王府邀请参加喜宴,我们小四什么时候得了王爷青眼?” 谢长青就不用说了,谢斌也没收到请柬,可见这王府的请柬也不是那么好拿的,不是人人都有。 当初谢元霞差点就嫁到厉王府去,后来发生的事情让谢老夫人一度以为他们谢家算是跟厉王府结下了梁子,整日提心吊胆害怕厉王府的报复,只想着谢斌和谢恒能早日担当起来,到时候要是王府要报复他们他们也不至于一点扛不住。 现在好了,厉王府给小四下了请柬,至少说明厉王对小四的印象不错,那也许就会看在小四的面子上将过往一笔勾销。 谢恒:“我与王爷私下并无交集,只是今日早朝结束之后偶遇王爷,闲聊两句后王爷便说要邀请我去观礼。” 谢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那也是你会说话,这要换成你父亲,就算大好的机会摆在他眼前他也抓不住。咱们家之前跟厉王府有些误会,小四你可要把握好这次机会跟厉王府搞好关系,可别让王爷再记恨我们。” 谢恒:“我看王爷是不会,只不过宣旭就不一定了。” 谢老夫人一愣,“可我听说宣公子现在状态不错。” “那是看起来,实际情况如何谁知道?” 谢老夫人顿时担忧起来:“那可如何是好?” 谢恒:“祖母不担心,这事只要王爷不再追究,宣旭便没什么好担心的。他就算是王府公子,至今也不过白身,我官至三品,还能怕他一个白身不成?且我看厉王也是个讲理之人,也不会再主动找我们麻烦。” 现在在谢老夫人眼中谢恒就是主心骨,谢恒这么说她便觉得放心了不少,又叮嘱谢恒去观礼时一定要备好足够的礼金,要显出他们的诚意才是。 谢恒点头称是。 从谢老夫人那离开,谢恒便在院子门口遇见了谢斌。 “兄长找我有事?” “也没别的事,就是想提醒你到时候去王府观礼你就老老实实在人群里待着就是。我虽不知道厉王为何会突然邀请你,但你切莫听祖母的着急与厉王交好,至少别在典礼上表现得太过扎眼,免得被有心人注意到,找你出气。” 谢恒挑眉,“兄长这话似乎意有所指。” 谢斌轻笑:“我就不信你想不到这次典礼哪些人会不高兴。” 谢恒:“兄长说的是厉王妃蒋氏?” 谢斌点头,“厉王妃的父亲蒋太师虽然已经退位,但她还有一个九门步军统领的兄长,出身显赫,一般人得罪不起。我有昔日同窗如今就在蒋统领麾下效力,就听闻厉王妃非常不满厉王要纳一个商女为侧妃的事情,还曾经找过自己的兄长,想让蒋统领帮着去劝厉王。” 谢恒摇头失笑:“厉王妃糊涂,哪里有大舅哥把手伸到妹夫内院去干涉妹夫纳不纳妾的?蒋统领要是开了这个口可就着实拎不清了。” “可不是,蒋统领并未答应,不过也着实安抚了厉王妃一番,他们兄妹俩感情很好,厉王妃是蒋统领唯一的妹妹,所以就算这件事蒋统领不插手,但如果之后还有人让厉王妃不痛快,蒋统领肯定不介意给自己妹妹找个出气的。到时候你可别一头撞上去,免得被人盯上。再说这厉王府里不满意这桩亲事的肯定不只一个厉王妃,李侧妃和魏侧妃也都出身名门,他们也未必看得过眼。” 谢恒笑起来:“兄长对厉王府的事情知道得倒是详细,这么关注这些王公贵族啊?” 谢斌轻轻捶了谢恒一拳:“我这还不是听说你要去厉王府观礼才特意打听的!可别好心当成驴肝肺!” “我是那么不知好歹的人吗?兄长的好意我哪次不领情了?” 谢斌笑着瞪了一眼谢恒,直说谢恒越来越油腔滑调。 很快到了婚典这日。 谢恒换了一身浅青色的常服,清爽低调。 拿着请柬来到王府,大门口人来人往,轿子一顶接一顶落在门前,好不热闹。 “呦,赶巧了不是?”荣启笑眯眯地走过来,“巧啊谢大人!一起进去吧?” 谢恒点头,与荣启一道往里走。两人的表现就好像只是单纯地在门口恰巧遇到,并没有多熟悉。 送完了礼金,谢恒和荣启便找了个角落坐着,没有去和其他人寒暄的意思。 这样的场合在不少人看来都是适合联络交情的场合,是拓展人脉的机会,但谢恒和荣启没打算出去结交他人,因为他们就是“人脉”。倒是那些挖空了心思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请柬的人都忙着与显贵们结交。 谢恒在宴客厅内扫视一圈,“将军呢?” 荣启也看向四周:“今天老宣家里办喜事,他肯定被厉王拉去忙着招呼宾客了。有些宾客总要特别照顾。” 谢恒心想那是自己还不够被“特别照顾”的级别。 不一会,宣景来到前院宴客厅,一眼看见谢恒,便朝着谢恒走过来。 荣启下意识地看向谢恒,心里莫名有些激动。自从知道好友的心思之后,每次好友跟谢恒在一块荣启心中都有种隐秘的兴奋感,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这种情况这属于“吃瓜”心态。 宣景:“这么早就到了?” 谢恒轻笑:“来王府参加喜宴哪里还能托大压轴到场?将军是不是很忙?忙的话不用管我,我又没什么事,等吃完喝完我就走了。” 荣启扑哧笑出来,“你也太实诚了,这话心里知道就好,你怎么还说出来?” 谢恒不以为然,“将军又不是别人,在将军面前说真话有何问题?” 荣启点点头表示没问题,心中却想着你对你家将军总这么实诚,日后肯定会被吃得死死的。 谢恒:“怎么不见宣震和宣旭?我听说他们好像不是很赞同这场婚事。” 宣景:“他们赞不赞同都不会影响父王的决定。” “也是,”谢恒点头,“一看厉王就不是会被小辈拿捏的那种人,不过还是要警惕一些,提防他们闹事。” “他们不敢。” 宣景不认为宣震和宣旭有闹事的胆子,不过出于谨慎起见还是安排人暗中盯着。今日不仅仅是他父亲的喜事,也是谢恒小姨的喜事。 后院中,宣旭在陪着李侧妃说话。 如今的宣旭还躺在床上,之前府医给看过,宣景那一脚踹得着实太重,怎么也要年后才能下床了,没有其他后遗症算是幸运的。 李侧妃倒是想去找宣景的麻烦,但又被厉王明令禁止不许,李侧妃也只能将这口气忍在心里。现在厉王又纳了一个侧妃与她旗鼓相当,而对方竟然还只是个商女,这旧火添新火,李侧妃差点就把自己给气倒了。 “咳咳,母妃莫要生气,父王不过是一时被那狐狸精给迷住罢了,等时间长了过了新鲜劲儿也就那样。” 李侧妃坐在宣旭床边,咬牙切齿道:“蒋曦和也就罢了,她身份比我贵重,作为王妃压我一头我也就忍了,但一个商女也能跟我平起平坐,我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宣旭心累,母妃跟他说这些有什么用?他要是能阻止父王那早就阻止了,事实是他只是稍微表现出不赞同父王纳一个商女为侧妃,父王就对他明晃晃地表示不喜。 他被宣景重伤至此,父王都没说要替自己讨回公道惩罚宣景,可见自己在父王心中已经大不如前,他如何还能因为母妃而得罪父王?现在宣旭只是后悔自己之前没能扛住母妃的软磨硬泡,对父王说了些不赞同纳妾的话,早知道会这样他当初说什么也不会开口,甚至还应该表示同意,说不定还能挽回父王的些许器重,不至于让宣景捡了便宜。这会也就只能先捡好听的话说安抚母妃。 “母妃咽不下,王妃更咽不下。这件事王妃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母妃只要沉住气,等她们鹬蚌相争就好,可千万不要自己出手对付那女人,免得惹父王生气。” 李侧妃也没别的办法,只能相信宣旭的话。 蒋氏那头。 如宣旭所言,蒋氏确实心中极度不甘,正在跟自己的儿子抱怨。 宣震因为之前直白地对厉王迎娶侧妃表示不赞同而被厉王严厉责备,这会也在跟自己的母妃诉苦,娘俩抱团说厉王的不是。 也难怪厉王要将宣景叫回来招呼宾客,他的几个儿子,二儿子卧病在床,大儿子和正室都强烈抵制,四儿子宣临才十二岁,做事难免有不周全的地方,不能招待宾客,也就只有宣景还能帮上忙。 别的不说,就单宣景没有明白地表示反对,便足够厉王对宣景大大生出好感,甚至觉得几个儿子中也就只有最不善言辞的宣景是不带私心地为他着想。 从定下迎娶侧妃进门的日子开始,蒋氏就整日以泪洗面。 “你父王真是好狠的心!好狠的心!他怎么能这样对我!” 也无怪蒋氏哭得这样伤心,她不同意阮展玫进门,若是她这位当家主母坚持不喝侧妃敬的茶,那这娶亲的礼数就不算完成,阮展玫就不算正儿八经的侧妃。即便是贵为王府侧妃,那也是妾。只要是纳妾,哪怕是皇室宗亲,这规矩也跟民间百姓一样,都要正室点头,要正室喝了妾室敬的茶才算数。 厉王为了顺利将阮展玫纳进门,一边威胁蒋氏说如果不同意便是犯了七出之条中的妒忌,一边将蒋氏之前看重的一个中公的铺面送给了蒋氏。就在这威逼利诱之下,蒋氏才不得不同意让阮展玫进门。 可得到了心心念念的铺面的蒋氏一点也不高兴,这铺面她磨了王爷一年王爷都没有松口,眼下却为了娶那个女人进门而主动说要送给自己。日后蒋氏每次看到铺面想到的都只会是王爷对那个女人的重视。这对她而言无疑就是一种羞辱! 这些年厉王府人丁简单,当初的两位侧妃也是在厉王母亲也就是老王妃还在世的时候要求厉王纳进门的,老王妃去世后王府就再没添过新人。 蒋氏一直以来最自豪的就是自己丈夫跟其他王公贵族不一样,没有妻妾成群,就是通房丫头都没有收。对待两个侧妃就算有几分宠爱也绝对没有越过自己去,一直保有她作为正妃的体面。可现在这叫什么事?一个商女就打碎了她的体面! 第二百零三章 二男争一女? 蒋氏也曾佯装大度地跟厉王提议过要给他纳妾,但都被厉王拒绝。每一次蒋氏面上表示遗憾,心里却高兴得不行,甚至隔三差五的就要问一回,既能彰显她作为正室的大度,又不会真的添人,与其他贵妇喝茶聊天的时候还能说出来炫耀一番。 可现在厉王的行为就像在蒋氏的脸上打了一耳光,厉王不仅自己做主娶了以为侧妃,这位侧妃的身份还如此低微! 宣震从出生开始就没见过母妃哭得这样伤心,心中虽然愤怒,但也没有办法。他已经被父王训斥过,而且今天就是父王迎娶侧妃的日子,一切已成定数,宣震也只能想尽办法宽慰母妃。 “一个商女,就算被封为侧妃也构不成威胁,母妃根本不用自降身份跟一个商女计较。而且这个商女是父王自己要纳的,那就说明父王很是喜欢,如此也就能分掉父王在李侧妃母子身上的心思,这对母妃来说也是好事。一个商女再怎么样也肯定比李侧妃要好对付不是?” 蒋氏抽抽噎噎:“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 “就是,李侧妃出身名门,还有宣旭这个儿子傍身,又惯会装模作样得父王喜爱,一直以来都跟母妃作对,现在父王有了新欢,李侧妃自然要失意了。但不管有几个侧妃,正室就只有母妃一个,只要母妃不行差踏错,任何人就都别想取代母妃的位置。” 蒋氏抹了把眼泪:“我儿说的对,只要我不出错,任何人都不能取代我!李如诗不可能,一个商女更不可能!侧妃再多也只是侧妃,越不过我去!” 看母亲总算稍微想开了些,宣震继续说道:“不过母妃也该跟父王提一提关于立世子的事了,我是嫡长子,按理来说这世子之位就该是我的,看看别的王侯之家,嫡长子在成年之际就开始承袭世子之位,就咱们厉王府特殊,外人都说父王是对我不满意,这才迟迟没有立我为世子。我在外都抬不起头!” 蒋氏拉着宣震的手,“你放心,有母妃在,这世子之位一定是你的,不过你自己也要争点气,平日里要多为你父王分忧解难,你看看宣旭,有事没事就往你父王书房跑,不管能不能真的帮到你父王,这好歹能体现出他的孝心来。” 宣震撇嘴,“父王严厉,总说我这不成那不成,我可不想总往他跟前凑。” 蒋氏恨铁不成钢地叹气:“正是因为你有诸多不是才更加需要你父王提点。宣景虽不常在王府,但能力摆在那,陛下随便交办点差事他都能办得漂漂亮亮给你父王争光,你要是有宣景一半的本事就不用往你父王跟前凑,我这王妃之位也能做得更加稳当!” 宣震听着母妃没完没了的絮叨,左一句不如宣旭右一句比不上宣景,心中十分烦躁,甚至有些后悔刚刚开解了母妃,早知道就该让母妃继续难过,至少自己的耳根子能得个清静。 不管蒋氏再如何不愿意,最后还是出现在席上,接受了阮展玫递上来的茶水。 接过茶的一瞬间,蒋氏倒是有直接将茶泼掉的冲动,但这想法也就是在脑子里过了一圈,最后还是在厉王凌厉的眼神下老老实实喝了。 这一刻蒋氏只觉得周围的人看她的眼神就像看一个笑话,想到往日自己在那些命妇们面前自夸如何得王爷喜爱,王爷如何专情,她这脸上就觉得烧得慌,估计日后很长时间不会再出去跟那些闺中密友们小聚。 礼成后,厉王牵着阮展玫的手,大大方方地向所有人宣布,这就是他的阮侧妃,毫不掩饰他对阮侧妃的看重。这也是在变相告诉所有前来观礼的人,他会纳阮侧妃并不是因为陛下的圣旨,而是因为他本就心系阮侧妃,不过是就着陛下的圣旨完婚而已。 在来观礼之前,许多人确实以为厉王纳侧妃就是为了应付陛下的圣旨而已,这才随随便便找了一个商女,因此都对这个商女抱着轻视的态度。 但这场典礼之后,所有人都会在内心重新衡量,毕竟看起来厉王真是非常喜欢这位阮侧妃。 就在喜娘要送阮展玫去后院时,阮展鸿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个锦盒。光看这金线掐丝锦盒就价值不菲,里面装的东西肯定更加贵重。 厉王走到阮展玫身边,有些警惕地看着阮展鸿,“阮大人有何贵干?” 阮展鸿挑眉,“王爷这般防备的表情,是担心我抢婚不成?” 厉王没说话,但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心中更是有些担心。他的年岁比阮展玫要大上许多,阮展玫和阮展鸿倒是年岁相当。他并不是怀疑阮展玫和阮展鸿有自己不知道的交集,只是看着比自己更加年轻俊美的男子明显对阮展玫不一般,他便有些危机感。 阮展鸿打开锦盒,里面竟然是一套上好的翡翠头面,还是难得一见的红翡。 这红翡的颜色不是正红,但接近正红,至少身为侧妃的阮展玫要戴的话不算逾制。看看这质地,这做工,就算是不懂行的人也能瞧出来这套头面定然价值连城。 阮展鸿为何会送如此名贵的头面给厉王侧妃?观礼众人纷纷猜测,这下是不是有好戏看了? 厉王的表情越发难看:“阮大人这是何意?” 阮展鸿从容一笑:“王爷这问题问得就奇怪了,不过是一份礼物,王爷何必如此介意?” 藏在人群中的谢恒偷笑,阮展鸿绝对是故意的。这大概就是大舅哥与妹夫的天然敌意。 “阮大人要送礼可以,但这红翡头面是在太过贵重,本王与阮大人平日也并不深交,这样贵重的礼物还是收回去为好。” 厉王特意在“本王与阮大人”这里加重语气,无非就是想提醒阮展鸿,他不应该跟自己的侧妃有任何牵扯。 阮展鸿却没有理会厉王,直接转头对阮展玫温柔一笑:“可喜欢这套头面?” 阮展玫盖着薄纱的红盖头,能看到外面的情况,那套红翡头面她一眼就入心了,只能说阮展鸿确实很清楚她的喜好。 “喜欢。” 哦豁,这情形很刺激啊!众宾客摒气,难道他们能在厉王的喜宴上看到二男争一女的戏码?而且看情况这阮展玫似乎跟阮展鸿关系真不一般啊! 厉王的脸色可见得发黑,但到底没对着阮展玫发火。 “阮展鸿,今日是本王纳侧妃的大好日子,你不要闹事。” 阮展鸿似笑非笑,“我实在不明白,我在自己妹妹成婚之日送上一套头面,怎么就成了闹事了?” “你……”厉王神色一怔,“你说什么?妹妹?” “啊,是我的疏忽,”阮展鸿装模作样地扶额,“我竟然忘了告诉厉王,展玫六岁便被我父亲收养,是我父亲的义女,也是我的义妹。” 阮展鸿的话音落下,满厅一片哗然! 谢恒激动地直攥拳头,他就喜欢这种反转高光戏码。以为是无权无势的商女,实际上人家也身份显赫! 宣景就站在谢恒身边,猜到这应该是他们早就商量好要在婚典上公开阮展玫的身份。不过宣景还是往前一步,半边身子挡住谢恒,免得被人看到谢恒那太过明显的看热闹的表情。 厉王整个人都是懵的,转头看向阮展玫:“这是真的?” 阮展玫歪头一笑:“阮展玫,阮展鸿,这名字不就已经说明一切了?” 众人恍然。 他们之前只当两人的名字相似是巧合,根本就没往两人可能是兄妹关系上想。 毕竟他们一直都以为这位新晋侧妃就只是个商女,谁能想到堂堂丞相义女会去经商?而且丞相府对这个义女藏得也着实够深。几岁就开始收养,可外面却一点风声都没有,压根没人知道阮相还有个义女。 既然阮展鸿和阮展玫是兄妹关系,那自己刚刚的行为不就是误会一场? 厉王从来没有这样失态过,倒也没觉得生气,只是不明白为何阮展玫一开始不告诉自己。 “你为何不说?若是我误会了你可怎么好?” 阮展玫笑得温柔:“不这样,我又如何知晓王爷就是心中有气也不愿意对我发火?如何知道我在王爷心中有这般分量?且我是不是阮相义女又如何?王爷娶的是阮展玫,我就是阮展玫。” 厉王露出会心一笑,“说的是,不管你从前是何身份,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阮侧妃。” 周围响起一片祝福的掌声。从现在开始,再不会有人说阮展玫身份低微不配侧妃之位了。 虽然不是阮相的亲生女儿,但被阮展鸿亲口承认,而且从阮展鸿的态度也能看出阮相的态度,这样一套顶级的红翡头面便足以证明阮家对阮展玫的看重,这样的身份给厉王做侧妃,都还有点委屈了阮展玫。 阮展鸿送完头面,又代表相府给阮展玫补上了一份十分丰厚的嫁妆。看的在场不少达官显贵都觉得眼红。阮相一向清廉,这怕是把整个家底都搬出来了吧?也还好阮时衡是有本事的,将来娶妻的彩礼钱自己应当拿得出来。 阮展鸿走到阮展玫和厉王中间,郑重道:“王爷,我就把我妹妹交给你了,还望王爷能真心相待。” 厉王:“本王好不容易求娶来的,自然会郑重相待。” 阮展玫红了脸,妩媚地低下头。 后面的蒋氏看着这一幕,险些都要控制不住露出怨怼的表情! 本以为是个可以随便拿捏的商女,她都已经想好回头要好好给这个女人立立规矩,让她知道王府的侧妃不是那么好做的,凡鸟就是飞上了枝头也别想当凤凰。可千算万算,却没算到阮展玫竟然有个了不得的身份,她竟然是阮相的义女! 这个女人一开始对自己的身份瞒得滴水不漏,肯定就是为了让她掉以轻心。如果自己一早知道对方是阮相的义女,她不会那么轻易妥协。 这时候的蒋氏压根就忘了她一开始不同意的理由就是阮展玫是个出身低微的商女,现在证明阮展玫出身名门她同样不满意。归根结底蒋氏就是不满厉王看上别门女子要纳为侧妃这件事本身,无关乎对方是怎样的身份。 这一段小插曲结束,阮展玫被送去后院,厉王在前厅招待宾客。 厉王很克制,记挂着今晚是自己和新侧妃的洞房花烛夜,就算不断有人敬酒也没有喝多,不等酒席结束便推脱不胜酒力,让高满扶着去后院新房。 第二百零四章 绊脚石 谢恒一直在角落里坐着,等着宣景忙完。 差不多到深夜,宾客们才陆陆续续都离开,有些醉酒的宾客被安排在客房睡下。 高满做事周到,基本不用宣景操心,他自己一个人就差不多能安排妥当。 宣景过去找谢恒时,谢恒正抱着酒坛子坐在角落,脸上有一点点红扑扑的,半眯着眼睛,脸上带笑,看起来十分乖巧。 “喝多了?”宣景坐在谢恒身边,将酒坛子从谢恒怀里抽出来。 谢恒本来都有点半迷糊,感觉到有人抽他怀里的东西下意识就要抱紧,一睁开眼发现是宣景,收紧的手臂便又立刻松开。 “将军……”拖着长长的尾音,谢恒笑起来,“将军忙完了?” 宣景点头:“抱歉,让你久等了。” “不久不久,一点也不久。” 等将军永远都不会觉得久。 宣景看了谢恒一会,问道:“喝了多少?” 谢恒摇头,“真不多,是王府的酒劲头太大了!”他清楚地记得自己也就喝了两杯,结果还是头昏脑涨。不是王府的酒劲儿太大就是他现在酒量不如从前了。 都说酒量是练出来的,自从他答应宣景在宣景不在的情况下绝对不多喝酒后,他这酒量就一直在退步。 宣景拉起谢恒:“我送你回家。” 谢恒迷迷糊糊的:“嗯,回家,回……回将军府。” 宣景动作一顿:“将军府……是你家?” 谢恒手里无意识地比划着:“不是我家……胜过我家!那是让我觉得最安全、最有……归属感的地方!” 宣景喉结滚动:“为何?” 谢恒脑袋一歪靠在宣景肩头:“因为、因为有将军在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靠在宣景的身上太舒服,谢恒说完这句话就直接靠着宣景睡着了,眨眼间呼吸都变得平稳。 宣景看着谢恒久久没动。 不一会高满过来,看了眼谢恒说道:“不如让老奴带谢大人去安置。” “不必,”宣景直接拒绝,“我带他回将军府。” 高满点点头,心道没想到三公子跟谢大人关系竟然这样好,他还是第一次听说三公子主动邀请谁去将军府。 这一觉谢恒睡得很熟,还做了一个翱翔九天的梦。梦中的他有了飞天的本事,能乘风而去,在一片风中云中翱翔,十分惬意。 谢恒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做这么舒服的梦了,醒过来的时候嘴角都还带着笑。 宣景:“做了什么美梦?” 谢恒:“梦见我在天上飞,可舒服了。” 回答完,谢恒舒坦的表情定格在脸上,伸懒腰的动作都只做到了一半,恍然反应过来,震惊地看着坐在床头的宣景,一个激灵猛地从床上起来,动作之大险些滚到地上,得亏宣景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 “不、不是,我这是在……在哪?” 宣景松开手,扶着谢恒坐好:“将军府,我的卧室。” 谢恒眨眨眼,大概是大脑超负荷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好一会他才想起来昨晚他去厉王府参加小姨的喜宴,才喝了两杯酒就醉了。最后模模糊糊的印象就是将军来到他身边,之后就断片儿了。 断片儿了……断片儿了…… 他居然在将军面前断片儿了! “不是,厉王府那是什么酒啊,我怎么喝了两杯就醉得人事不知了?” 宣景笑起来:“是千禧醉。很久以前番邦敬献给先皇,先皇就分给了自己的儿子们,父王得了五坛,昨晚喜宴拿出来三坛,你大概就是喝到了千禧醉。” 谢恒“呵呵”两声,“那我还真是好运气,总共就三坛还能让我碰上。我是没事,不过就是麻烦将军了。” 一想到昨天将军那么忙,回头还要照顾已经喝醉的他,谢恒这心里就不得劲儿。他原本该是帮着将军分担一二的,结果不但没有帮到,反而成了将军的麻烦。 “那我昨晚睡这,将军睡哪?” “外室还有一张长榻。” 谢恒嘴角一撇:“这么冷的天,将军居然到外室去睡长榻。都是我不好。下回将军去我房里睡,我去睡长榻。” 宣景笑起来,“好。下次我去你房间睡。” 谢恒眨眨眼,稍微有点不自在地移开目光。 不知道为何,明明挺正经的话,从将军口中说出来好像就不那么正经了。 “那个……时辰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不急,用过早膳再走。” “好的。”谢恒又乖乖巧巧坐下来。 在将军府用早膳,还碰上了过来蹭饭的荣启。 “呦吼!”荣启吹了声口哨,“谢恒你这么早就来了?不对,看你这样子是一夜未归啊!” 说着说着荣启笑容微微一滞,猛地转头看向宣景:“你得手了?生米煮成熟饭了?这么快的?” “咳咳!”宣景连连咳嗽两声,“早膳没有米饭,想吃自己出去买。” “啊……”荣启握拳抵唇轻咳一下,“没有就没有吧,我也不是那么想吃。” 谢恒满脸狐疑地看着两人,总觉得有哪里好像不太对劲儿。将军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他?可荣启好像知道。有什么事是荣启能知道却不能告诉他的?谢恒越想心里越不痛快,他不是将军最得力的“小弟”了吗? 闷闷不乐地用过早膳后谢恒离开将军府。 荣启松口气,笑着说:“以谢恒的聪明但凡他不是对你全心信任早就该发现了。” 宣景:“你觉得我利用了谢恒的信任?” “这话是你说的,我可没说。” 宣景:“吃完就走。” 荣启:“嘿,我是那种占完便宜就走的人吗?” 宣景挑眉:“怎么?你要留下来帮忙刷碗?” 荣启:“那倒也是不至于。不过我也确实有正事跟你说。你不是有派人盯着三皇子和太子吗?最近他们有没有异常?” “目前还没有,怎么?” 荣启正色起来:“我安插在太医院的人说陛下是真的快不行了,最多也就这一两个月的事。太子一直在陛下身边侍疾,这情况他应该清楚,而且就是太子让太医院的人暂时不要将陛下的真实情况说出来。只对外公布陛下暂时情况稳定。不过我猜三皇子应该也在太医院有人,这事儿未必能瞒得过他。” 宣景:“太子要隐瞒陛下的身体状况应该就是担心三皇子会趁机有所举动。等陛下悄无声息地龙驭宾天,他身为东宫太子也就能顺理成章地继位。” “但三皇子谋划多年,一定不会让太子轻易得逞。” 宣景皱眉:“我会让宫里的人更加严密地监视太子和三皇子。” 在这个节骨眼上,太子和三皇子也会比平时更加谨慎,不容易露出马脚,宣景要想探听到真正的消息怕是要费一番事。 另外一头,谢恒回到谢家,心里还有点气儿不顺。荣启简直是他立志成为将军身边第一人这条路上最大的绊脚石!罢了,看在同为将军效力的分上他暂且忍着,早晚有一天他会凭实力将荣启给比下去! 谢恒回到自己院中,石竹迎上来。 “公子,之前老夫人院子那边传话过来,说让公子回来之后就过去一趟,老夫人有事交代。” “就只有我过去?” 石竹端过来一杯新泡好刚刚可入口的茶:“还有大少爷。” 谢恒接过茶抿了两口,“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 前往前院的路上谢恒就遇上了谢斌。 谢斌:“昨晚睡在王府了?” 谢家的人都知道谢恒昨日要去王府观礼,也知道喜宴一直到很晚,故而谢恒一夜未归谢家人也只当他是吃醉了酒在王府歇下了。 谢恒顺着谢斌的话点头,“啊,王府的酒劲头太大,我也就喝了两杯就醉了,便在王府睡下。” 谢斌轻笑:“还是你的酒量不成,回头有时间我陪你练练,咱们兄弟俩就关起房门来喝酒,多喝几回肯定能给你练出来。” 谢恒微笑点头,心中却想着照这么个喝法就是喝死在房间里等被发现的时候尸体都凉了。 “对了,兄长可知祖母找我们所为何事?” 谢斌的表情淡下来,“应该是为了六妹妹之事。” 谢元馨?哦,对了,谢恒想起来他在晋州的时候就收到洛非白的信,谢元馨落胎了。不过这都过去这么久了,会是因为这件事找他们?再说就算是因为这事他们也帮不上忙啊,他们又不是神仙,还能把已经没了的孩子给弄回来? 来到谢老夫人院中,不用老夫人吩咐,刘妈妈就赶紧招呼谢斌和谢恒坐下,让丫鬟端上了点心和水果。 曾几何时,原主谢恒在谢老夫人眼中什么都不是,默默死在自己院中无人知晓。而现在,在谢家的任何角落,任何一个人,甭管是主子还是奴才,再没有一个人敢轻视谢恒。他走到哪都会被敬着捧着,会被家里头哪怕最势利眼的奴才恭恭敬敬叫一声四少爷。 谢斌:“祖母的气色看着好些了。” 谢老夫人笑着点头,“瞧着是好了点,你跟小四买了那么多上好的补品给我这老婆子,都是真金白银的好东西,这气色再不好可就对不起花出去的这些银两。” 谢恒:“祖母安好就好,银子都是小事。” 他还指望着谢老夫人能活得健健康康、长长久久,如此才能压制住给他扯后腿扯上瘾的谢长青,他可没多余的心思能花费在谢长青身上。到底是原主的爹,有那么点血脉之情,真要收拾起来轻不得重不得的,也烦躁得很。 谢老夫人心中对这两个孙子越发满意。 “今日叫你们过来是为了你们六妹妹。” 两人对视一眼,果然是为了谢元馨。 谢老夫人重重叹了一口气:“小四你之前去晋州办差应该还不知道,你六妹妹的胎没能保住,当时本来就想给你去信,但想着你为朝廷办事分心不得,所以就没告诉你。回来之后你受封受赏,这落胎之事着实不吉利,才想着缓缓再告诉你。” 谢恒皱眉:“好端端的怎会落胎?” 谢老夫人又叹息:“是你六妹妹不小心,孩子月份小本就脆弱,她自己还贪嘴吃了不少含有蟹粉的点心,这孩子就没保住。” 谢斌:“有孕在身的女子不能吃蟹,这点常识连我都知晓。就算六妹妹不知,但身边照顾六妹妹的丫鬟婆子还能不知?” 谢老夫人连连叹气:“要不说是你们六妹妹福薄呢!这可是阙家的第一个孩子,生下来若是个男孩那就是嫡长孙,可惜啊!” 谢恒瞧着谢老夫人一副笃定就是谢元馨自己不小心的模样,勾起嘴角。恐怕事实如何他这位祖母心里门儿清。 第二百零五章 失望至极 谢斌:“六妹妹已经落胎,祖母找我们来是想让我们去探望六妹妹?” 谢老夫人点头:“正是。出了这种事,咱们娘家人本就该去看看。” 谢恒:“六妹妹刚落胎时没人去看过?” 谢老夫人:“那自然是有的,我当天收到消息就亲自去阙家看了。可我去看过不等于你们去看过,你们到底是六丫头的兄长,不能不露个面,多少也该去探视宽慰一番。” 谢斌点头:“祖母说的是。我们是该去看望六妹妹。” 然而谢恒却不像谢斌那么单纯,他总觉得这里面有事。 谢老夫人可真算不得善茬,也根本不是个多疼爱后辈的长者,她眼中看到的永远只有谢家的利益和体面。谢恒可不相信谢老夫人对谢元馨是出自真心关怀。 不过谢老夫人到底为何非要他和谢斌去阙家看谢元馨? 在谢老夫人眼中他和谢斌身上最大的价值就是在朝为官,年纪轻轻便得朝廷重用,难道谢老夫人是想在他们的官职身份上做文章? 阙家当初最让谢老夫人心动的便是阙胜德是正三品的朝职,而现在自己也是正三品,官职上与阙胜德旗鼓相当,且他手中同时握着宗人府丞和大理寺卿两个职位,单从权利来说他还在阙胜德之上,莫不是谢老夫人想用他的官职来压制阙胜德?可这又是为何?谢元馨落胎跟这又有何关系?为何要自己压制阙胜德? 谢恒脑海中整合着从进屋开始谢老夫人的言谈表现,心中逐渐浮现出一个猜测。 “祖母,孙儿以为咱们既然是一家人那就不说两家话,不管祖母希望我跟兄长做什么,还是直言不讳告诉我们的好,免得我们不能领会祖母的意思,事情办得不到位,又或者因为不够了解情况,影响我们发挥。到时候就不大好了。” 谢老夫人脸色难看,“你、你这是什么话?难道我还能瞒着你们什么不成?” 说到瞒着,谢恒就想起将军和荣启有事瞒着自己,这心里面就更不痛快了,火气也跟着上来。 “祖母这话说得不真诚。有没有事情瞒着我们祖母自己心里清楚。若是祖母实在不愿意说,那就我来说,祖母只管听听是不是我说的这么回事。” 谢斌一愣,总觉得这会谢恒的火气莫名得大。 “谢元馨就算平日再怎么莽撞,怀孕生子这种大事也肯定不会马虎。更何况这是阙家第一个孩子,谢元馨定然也打着利用这个孩子在阙家站稳脚跟的意图。况且谢元馨和谢元柔现在是平妻,身份相当,若是谢元馨能顺利生下阙家的嫡长子,日后定然能事事都压着谢元柔一头,谢元馨不会不知道其中厉害,又怎会一时贪嘴吃下含有蟹粉的糕点?恐怕谢元馨的落胎跟谢元柔有很大关系吧?” 谢斌震惊地看着谢老夫人:“祖母!四弟说的可是真的?当真是七妹妹害得六妹妹落胎?” 谢老夫人脸色难看,眼神有些闪躲,“胡说什么?你四弟瞎胡猜你也跟着信?你七妹妹是什么人你不清楚?最是柔善不过,如何会做出害死亲姐姐腹中胎儿之事?” 谢恒冷笑:“都到这时候了,祖母就不必再替谢元柔说好话了吧?谢元柔是什么人,我清楚,祖母应该也清楚。这种事她做不做得出来祖母心里明镜似的。想来阙家也是怀疑到了谢元柔身上,祖母让我和兄长去阙家,一是为了看望谢元馨,二来就是给谢元柔撑腰吧?只是祖母可跟谢元馨通好了气?我们帮着谢元柔撑腰,谢元馨可愿意?别到时候她记恨祖母偏心,说些不该说的或者做些不该做的,届时鸡飞蛋打,祖母可别后悔。” 谢斌又叫了一声:“祖母!人命关天,您可不要犯糊涂!” 谢老夫人脸色青白,最后像是认命一般地叹息一声:“是,阙家是怀疑你们七妹妹,但没有证据。这没有证据的事就是子虚乌有!你们六妹妹失了孩子,心中悲痛,这祖母也可以理解,但她悲痛过了头,脑子不清醒,竟然一口咬定是你们七妹妹害的她。让她拿出证据她也没有,就是空口白话。她的态度太坚定,这才让阙家姑爷也心生怀疑。馨丫头糊涂,阙家人又是外人不了解柔丫头,一时有所误会也正常,但你们是柔丫头的兄长,可得相信自家人才是。再说就是官府拿人还得讲究证据确凿呢!” 谢恒挑眉:“谢元馨是不是伤了身子,以后再难有孕?” 谢老夫人震惊地看着谢恒:“你如何知晓?”这事她也是之前到了阙家去看谢元馨才知晓,而且阙家并没有对外声张,现在应该除了阙家人应该就只有她知道。 谢恒冷冷一笑,果然如此。 他事先的确不知道,就是洛非白也没在信中说到谢元馨伤了身子的事,他全是从谢老夫人的态度中推断出来。 谢老夫人偏帮谢元柔的态度太过明显。 就算谢元馨失了孩子,这阙家嫡长孙暂时不是从他们谢家女的肚子里出来的,但这时候阙献对谢元馨毕竟有怜悯之情,说不准就着这股怜悯劲儿,谢元馨能得到阙献更多的疼爱,压过谢元柔一头,调养好身子之后就能再度怀孕。 可谢老夫人言语间对谢元柔十分维护,对刚刚失去孩子的谢元馨却左一个“福薄”右一个“不小心”,明显责备之意更甚。 谢恒知道谢老夫人不是那种会将宝押在一处的人,她会这么做必定有原因,那最大的可能就是谢元馨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所以谢老夫人才说什么都要保住谢元柔。还指望着未来阙家的嫡长孙能从谢元柔的肚子里出来。 谢斌无比震惊:“祖母!这么大的事您怎么也不告诉我们?” 谢老夫人皱着眉:“告诉你们有什么用?馨丫头的身子又不能这么好起来!你们知道也是跟着白着急!” 谢斌心中失望至极。 明明祖母说让他们去阙家探望六妹妹,却隐瞒六妹妹伤了身子再不能怀有身孕之事。他不得不承认谢恒说的,祖母这般就是别有用心!这可是他们的亲祖母,六妹妹可是祖母嫡亲的孙女,到了这时候祖母竟然还一心算计!他们谢家到底还有没有一点真心?! “祖母,我只问您,六妹妹落胎到底是不是七妹妹下的手?” 谢老夫人脸色绷得发紫:“当然不是!都说了没有证据的事不要乱说!也不怕这话让你们七妹妹听到寒了她的心!好了,你们明日就去阙家看你们六妹妹和七妹妹,也跟阙家姑爷好好谈谈,让他不要把你们六妹妹伤心过头的话放在心里,莫要冤枉了柔丫头。” 谢斌深吸一口气:“但愿祖母说的是真的,孙儿还有公务没有处理完,先回去书房了。” 谢斌转身就走,谢老夫人在后面叫了两声也没能让谢斌回头。 “真、真是气死我了!这是当了官就不把祖母放在眼里了!小四,你可不能学得你兄长这般目无尊长。” 谢恒轻声一笑:“我倒觉得兄长已经很尊重祖母,不然就凭着兄长的脾气,但凡有一分怀疑祖母包庇谢元柔,都不可能还这样好言好语地跟祖母说话。” “你、你怎么能这么跟祖母说话?” 谢老夫人看着谢恒似笑非笑的表情,仿佛突然间意识到,她好像从来没有真正看清过这个孙子。她以为对方敬重她这个“雪中送炭”的祖母,以为不管对方官职做到多大自己都能拿捏得住。但现在回想起来,似乎她以为的每一次拿捏住谢恒,都是对方有意为之。她以为的每一次“得利”,得到最大好处的人似乎都是谢恒。 一时间谢老夫人心中充满恐慌,她甚至想不起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弱小”的孙子就已经脱离了她的掌控!不,或许她从来没有真正掌控过这个孙子! 谢恒:“明日我跟兄长会去阙家,如果让我看出来真是谢元柔害的谢元馨,即便我不当场揭穿,也绝对不会帮着谢元柔说话。至于兄长,他向来耿直,会如何抉择就是不我这个做弟弟的能左右的。” “你、你们……” 谢恒勾着嘴角,“我看祖母身子不大好,想来定是因为六妹妹落胎之事而太过伤心,还是早些休息得好,莫要再操心太过。刘妈妈。” 被点名的刘妈妈诚惶诚恐地应了一声,“四、四少爷……” 刘妈妈也得承认是她们主仆看走了眼,错把一头凶狼当成了绵羊,现在的四少爷气势逼人,她竟然都不敢与四少爷对视。 谢恒:“好好伺候祖母,别让祖母操心太过,有什么事不好拿主意的去问兄长便是。”管家的事谢恒是不打算让谢老夫人继续插手了,他自己又懒得看,自然是甩手给谢斌,就让他的这位兄长能者多劳吧! “是、是,老奴谨记。”哪怕谢老夫人就在边上怒目而视,刘妈妈也不敢当着谢恒的面说一个“不”字。 从谢老夫人那离开后,谢恒便去找谢斌。 他觉得自己还是得去开导开导谢斌,免得他这位性情过于刚直的兄长一时想不开钻起牛角尖。 一进院子,果然看到谢斌站在廊下,表情有几分落寞。 谢恒走过去,抬手搭在谢斌肩上:“兄长不必想太多,反正明日我们就去阙家,等见到谢元馨和谢元柔就什么都知道了。” 谢斌沉默片刻说道:“你好像从一开始就怀疑六妹妹落胎和七妹妹有关。” 谢恒点头:“我是有怀疑,但我觉得这样不好,也希望自己以后能改改。” 谢斌不明所以:“为何?你是觉得自己的怀疑不合情理?” 谢恒笑着摇头:“情理情理,情在前,理在后。我会怀疑谢元柔是基于我之前对她的了解,知道她并非善类,但并没有其他更加可靠的信息辅助。仅仅是因为固有印象便怀疑一个人,还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这样恶意的猜测实在太过严重。而谢元柔以往虽然有些心机,但要说绝对伤天害理甚至是草菅人命的事也的确没做过,我的怀疑便更没有依据。于情,我便不该如此,更何况我们到底有一层血缘关系。当然,于理,她以往的行为让人没有办法完全不怀疑她。” 谢斌微微叹息:“你好像永远都能这样理智地看待问题,倒是我身为兄长,很多时候反而需要你来开解。” 谢恒笑而不语,心想他能一直这样理智是因为这些事情终究没有触及到他的核心,所以他能“旁观者清”。如果是跟将军有关的事,他也就没把握还能这么理智地分析应对了。 第二百零六章 眉清目秀? 回到自己院子中,谢恒一进门,一只黑天鹅就扑扇着翅膀朝谢恒飞过来。 谢恒张开手臂抱住黑天鹅,抬头看向后面跟出来的石竹:“你欺负它了?” 石竹嘴角一扯:“哪能啊!就它那么凶,只有它欺负我的份,我哪敢欺负它。是今天白雪过来,两个家伙彼此看不顺眼,差点打起来。白雪狡猾,打不过也不硬拼,长着一张鸟嘴骂,我听不懂也猜到骂得可难听了。小黑不会骂,就只上蹿下跳地追着白雪,白雪个子小又灵活,小黑追不到,骂又骂不过,这不就抑郁了。” 谢恒无奈一笑,从他把黑天鹅带回来第一天开始,白雪就跟小黑不对付,大概白雪觉得自己在谢家的鸟类领导地位受到了威胁,隔三差五就来挑衅小黑。 小黑一开始是真不跟白雪计较,人家是高冷范儿的,但经不住白雪那张鸟嘴实在贱兮兮的,一日三顿地过来挑衅,吃饭都没这么准时,这不再高冷的性子也得被磨出火气来。 谢恒摸着黑天鹅修长的脖颈,“你别跟那只碎嘴子的鸟计较,它就是个流氓,到头来气着的还是你自己。回头我把给它的零食都给你。” 黑天鹅伸着脑袋蹭了蹭谢恒的下巴,应该是被安慰到了。 石竹:“公子这是喜新厌旧啊,白雪知道得伤心了。” 谢恒可不认为白雪那老油条会因此伤心,只要回头再给买零食它就还能跟你亲密无间,典型的有奶便是娘。 “先撩者贱,谁让它总欺负小黑,你在家里也看着点,别让白雪总过来拱火。” 石竹很是为难,他之前倒也管过,但白雪转头就开始对他人身攻击,最后还来句“本大爷的事不是你个凡人能插手的。” 他觉得自己以前就被白雪鄙视,现在好像更严重了。 而且石竹很不理解的是为何公子这么喜欢这只黑天鹅。 京中达官贵人间确实有养天鹅的喜好风气,但别人养的都是白天鹅,干净漂亮,气质出尘。怎么他家公子就这么特立独行,一养就养只黑天鹅呢? “公子若是喜欢天鹅,为何不养只白色的?我听人家说黑天鹅不吉利。” 谢恒怀中的小黑抬起头,看了一眼石竹,又转头看向谢恒,红宝石一样的眼中似乎有什么情绪隐藏。 谢恒皱眉,搂紧了怀中的黑天鹅:“以后不可在它面前说这种话,什么吉利不吉利的,不过是那些迂腐的人因着自己的喜好强行赋予的乌糟东西罢了。就好像那些诗人常常歌颂蜜蜂辛劳为人们酿造甜美的蜜,瞎几把扯淡,蜜蜂酿蜜那是为了人吗?人家明明是为了自己!” 石竹赶紧闭嘴,是他说错话了,竟然都气得温文尔雅的公子骂脏话了。 不过细想公子说的真的很有道理! 谢恒又瞪了石竹一眼,才抱着黑天鹅回去自己房间。 说什么黑天鹅不祥,这让谢恒一下子就想起将军刚出生的时候就是被批“不祥”,说他克亲,才那般年幼及被送去北境,如此跟黑天鹅的情况不是很像吗?本该是与众不同的矜贵骄傲,却被无稽之谈所迫。 谢恒越想越心疼,也觉得黑天鹅跟将军的相似之处越来越多,更加庆幸自己将黑天鹅买了下来,不然还不知道在世人眼中被喻为“不祥”的小黑会遭到怎样的对待。 谢恒抱着黑天鹅躺在床上:“将军啊,你咋这么叫人心疼呢?” 黑天鹅:??工具鹅实锤了? 第二天一早,谢斌过来找谢恒,想着是一起用过早膳之后就去阙家。 石竹在外忙活,看到是谢斌也就没拦着,想到这时候公子应该也起来了。 谢斌进屋,一眼就看到谢恒床上隆起来的弧度不太对,那分明不是一个人的弧度啊! 谢斌震惊了!他的弟弟床上有人! 这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弟弟已经开始知人事了吗?直接就领着人上床了?发展的这么快?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这个做兄长的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不对,这不是重点!据他所知祖母可没给弟弟安排通房丫头。早前祖母倒是表示过,但被他们两个以公事繁忙不宜分心为由给推拒了,那弟弟床上的人到底是谁?哪来的? 谢斌震惊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是把人叫起来问个清楚还是默默退出去? 就在谢斌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床上的人动了。 谢恒伸了个懒腰,穿着睡衣的手臂从暖暖的被窝里伸出来,接触到外面的凉意之后又立刻缩了进去。 谢斌看着好笑,然而嘴角还没勾起来就又想到弟弟被窝里还有另一个人,看样子是个身材娇小的姑娘,脸色当即又严肃起来。 有姑娘在,谢斌终究不好继续留在屋里,转过身出去,到门口的是时候还背对着谢恒喊了一句:“时辰不早了,该起来了。” 谢恒迷迷糊糊醒过来,转头看到站在门口的谢斌的背影,口齿不清地说:“兄长?你怎么在这?” 谢斌:“我来喊你一道用早膳,只是没想到你床上有……” 谢恒这会还不是很清醒,听到谢斌说他床上有什么,他便脑子混沌地来了句,“啊,将军在我床上。” 那一瞬间,谢斌感觉自己浑身血液倒流,身子都凉透了。脚下仿佛被钉在了地上,想转头却动不了。 将、将军?一直以来谢恒嘴上提过的将军不就只有昭武将军宣景? 谢恒说将军在他床上?在他床上?? 每个字他都懂,但连成一句话后他怎么就听不懂了呢? 谢斌再也顾不得那么多,脚下恢复知觉的第一时间便猛地转身,正好看到谢恒掀开被子。 一只黑色的天鹅从被子里探头出来,看了一眼谢斌之后又缩回头去。 谢恒神色温柔地给黑天鹅团了团被子,盖得更加严实几分,最后拍拍被子柔声细语地说:“乖乖再睡一会啊!” 谢斌神色复杂地看着谢恒,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或许弟弟被子里的是昭武将军更好。 “阿恒,你……你是不是一个人太久了?其实你现在官居三品,是可以考虑成亲的事了,没必要非得一个人硬撑着,容易……容易出问题。” 谢恒揉揉惺忪的睡眼不明所以地看着谢斌:“出什么问题?我这样不是挺好的?好端端的干什么要成亲?成亲多分散我精力?” 谢斌:“可是你床上……” “哦,兄长是说小黑啊,照顾它又不用耗费多少精神。而且兄长不觉得小黑很漂亮?我看就是外头那些享誉盛名的美人都不如小黑漂亮。” 虽然黑天鹅是公的,但谢恒就是觉得用“漂亮”来形容是可以的,他有的时候也觉得将军很漂亮啊! 谢斌的表情越发一言难尽了,他甚至开始痛心自责,为什么自己没有早一点发现弟弟的异常。 “阿恒啊……” 谢恒被叫的一个激灵,他怎么觉得谢斌这声音有点不太对劲呢? “兄长,怎么了?” 看着谢恒那“清澈”的眼神,谢斌心中越发不忍,暗暗下决定一定要早日为弟弟觅得良人,他自己就是单身一辈子也得早点把弟弟的终身大事给解决了。 “没事,”谢斌强颜欢笑,“赶紧起来吧!用过早膳后我们就去阙家。” 现在不管是谢元柔还是谢元馨的事都不是让谢斌最头疼了,他最在意的事就在眼前呢! 谢斌出去后,谢恒怎么回想都觉得谢斌的表情不太对劲儿,好像跟天塌了似的,难道他昨天对谢斌的开解都白费了?谢斌自己又脑补了什么? 这得多严重的脑补才能让谢斌好像要哭出来似的? 谢恒赶紧穿衣洗漱,石竹进来送水的时候谢恒还问他谢斌怎么回事,是不是一过来就是这样。 石竹压根就没注意到谢斌什么情况,便说道:“我之前看大少爷挺正常的,不过刚刚大少爷走的时候我不在,没看到大少爷是何情况。” 谢恒更加不解,要是谢斌进来找自己的时候还是正常的那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发生什么让谢斌看起来仿佛遭受了莫大的打击? 想了一会想不明白,谢恒索性就不想了,洗漱好后就去找谢斌一同用早膳。 到了谢斌那,谢恒看早膳还没上,就随口问了一句,“早膳还没好?” 谢斌笑着道:“好了,很快就端上来。” 不一会,四个丫头手里端着托盘鱼贯而入。 谢恒看了,都是自己喜欢吃的,小笼包加小米粥,还有爽口的小菜,豆浆加油条,绝配! 谢斌观察着谢恒的表情,见谢恒的眼神从始至终都在吃食上,压根就没往送吃食的丫鬟身上瞟一眼,心下不免着急。 “阿恒,你看看,你觉得这些送餐的丫鬟如何?” 谢恒随意地瞥了一眼,敷衍地说道:“挺好的。” 谢斌:“……就这?” 谢恒又跟了一句:“挺勤快。” 谢斌:“没啦?” 谢恒终于抬起头来,不解地看向谢斌:“兄长今日怎么了?到底想说什么?” 谢斌咳嗽一声,斟酌着用词:“你觉得跟你的大黑鹅相比如何?” 谢恒皱眉:“不是大黑鹅,是黑天鹅,兄长莫要弄错了,让小黑听见它会不高兴。” 谢斌:“你是不是单身太久了才会看一只鹅都觉得眉清目秀?” 谢恒:“是天鹅,而且不是我觉得,是它本来就眉清目秀。” 谢斌心都凉了。 罢了,事已至此,也不能太着急,阿恒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不能把人给逼急了。 “对对,”谢斌笑起来,“小黑是挺好看的。” 谢恒面无表情:“兄长你夸赞得一点都不真诚。” 谢斌:“……用膳吧。” 完全没弄清楚什么情况的谢恒又被谢斌压着吃早饭。这还是谢恒第一次觉得自己在面对谢斌的时候智商有点不够用。 用膳时谢斌一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问他怎么了又不说,一顿早饭吃得谢恒云里雾里,还没等他弄明白谢斌的反常,两人又动身前往阙家。 谢老夫人已经在前一天帮两人递了帖子,说明今日会前来拜访。 管家在门口迎接,看见谢恒和谢斌后立即摆出一副十分欢喜的表情,进门之后就先带两人去了正厅,阙胜德在正厅接待他们。 阙献和谢恒、谢斌才是同辈,但就如今谢恒、谢斌的身份,阙献已经没有资格接待他们,尤其是谢恒,与阙胜德平级,也只有阙胜德亲自接待才不会显得怠慢。 “两位谢大人,快快请坐。” 谢斌:“今日前来叨扰阙大人了。” 第二百零七章 我好悔! “哎呦谢大人哪里的话,咱们都是自家人,说这话可就见外了。而且小谢大人年纪轻轻就已经官居三品,日后肯定还能继续青云直上,我早晚也要以”下官”自称,这也是难得有机会能跟小谢大人学习学习,旁人可还没有这样的机会。” 谢恒:“阙大人言重了,我们今日过来主要是来探望六妹妹和七妹妹,朝堂之上的事不适合在今日多言。” 阙胜德脸色一僵,心道这个谢恒还真是如传言那般,说话做事向来嚣张不近人情,不然也不会做出金銮殿上弹劾旧日上级、明明白白揽权夺利之事。如此想来能跟自己这么说话都还算是客气的。 谢斌倒是没觉得谢恒这样说有什么不妥,在他看来弟弟就是耿直而已,又没什么坏心思。 “不麻烦阙大人,阙大人随便找个人带我们去看两位妹妹就是。” “诶!两位谢大人来我府上,我如何能慢待?还是我亲自带二位过去。” 阙胜德本来还想好好跟谢恒套套近乎,现在看来是不大可能了,他也不好总拉着人说话,免得适得其反让谢恒心生反感。 去往后院的路上,谢斌又问了阙胜德一些关于谢元馨和谢元柔的情况。 阙胜德看了一眼管家,管家立即回道:“馨夫人自从落胎之后精神就一直不大好,虽然府上请了最好的大夫给看着,还好吃好喝地调理,身子有所恢复,但就是情绪上一直不大好,整日也不怎么说话。人这精神头要是不好,那身子就是调理得再好也没用。” 谢恒:“六妹妹性子有些要强,常人遭到这样的打击都要性情低沉一段时日,六妹妹如此也不奇怪。毕竟肚子里的孩子是她亲生骨肉,这也是条活生生的性命。” 管家连连点头:“小谢大人说的是。” 谢斌:“七妹妹呢?” 管家看了一眼阙胜德,见阙胜德对他眨了下眼后才继续说:“柔夫人关心姐姐,自从馨夫人落胎之后,柔夫人也总是茶饭不思,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也病了,找大夫调理了好一段时日都不见好。” 谢恒:“是吗?可我听祖母说六妹妹痛失孩子后一口咬定是七妹妹所为,我们那好妹夫也更偏向于相信六妹妹,如此还能给七妹妹请大夫调理身子?” 管家表情一僵,虽然谢恒说的是事实,他们家少爷也确实因为责怪柔夫人而冷落柔夫人许久,一开始柔夫人病了后也没给柔夫人找大夫。柔夫人身子弱,差点就没熬过去,还是老爷知道后赶紧叫他找来大夫,这才堪堪保住柔夫人性命。 不过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这种事他们定然不会主动说出来,就算是对亲家也一样。而一般情况下即便是亲家也不会把事情挑明到这种程度,大家基本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只要不太过就都得过且过。 这位小谢大人倒好,上来就把事情直接挑明了说,这是一点不不打算顾忌双方结亲的关系,不顾双方颜面了? 谢斌也没想到谢恒竟然直接就把话给挑明白了,不过想想这样也好,他也不想跟阙家人虚与委蛇,还是早点把话说明白的好。 “阙大人也不必对我们有所隐瞒,有什么话就摊开了说,我们都不喜欢拐弯抹角,这人命关天的大事也不必刻意粉刷太平。若是阙家真怀疑是七妹妹动手害六妹妹,倘若能拿出切实证据,我们也绝对不会包庇。” 阙胜德立即说道:“谢大人此话严重了,哪有什么包庇不包庇的?两位谢大人的为人我清楚,绝对谈不上包庇之说。至于说什么元柔丫头害了元馨丫头的孩子,那更是无稽之谈。元馨丫头就是失去孩子之后太过悲痛,才会一时糊涂。我那儿子也是耳根子软,再加上太过心疼元馨丫头,又悲痛第一个孩子就这么没了,才会一时控制不住情绪对元柔丫头有所误解。倒是元柔丫头好性子,没跟两人计较,不过也因为悲痛姐姐失去孩子,这身子才会不大好。” 谢恒:“那现在阙献在何处?” 阙胜德:“能在哪?肯定是在元馨丫头房里陪着她呢!这孩子虽然有时候犯糊涂,但对自己的两位妻子也是真心疼惜,从元馨丫头出事之后就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要不元馨丫头的情况只会更遭。” 谢斌听着心里头稍微满意了点,虽然他不喜欢阙献,但如果从谢元馨出事之后阙献一直守着,那也能算他重情重义疼爱妻子,也是有可取之处。 谢恒没再说话,只是唇角一直浅浅勾着。 来到谢元馨院中,还没进屋去就听到里面叮铃哐啷的动静,像是砸了许多东西,紧跟着就传出来谢元馨愤怒的声音。 “夫君在哪?都三日了夫君都没来看我,是不是又被谢元柔那小贱认给勾了去?他可还记得我为他失了一个孩子!你们去把少爷给我叫来!快去!” 谢恒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阙胜德:“寸步不离啊!” 阙胜德本来都已经又气又尴尬到脸都要烧起来,谢恒还毫不避讳来这么一出,糗得阙胜德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并且有种如果可以的话他再也不想跟谢恒说话的感觉。 “还愣着干什么?”阙胜德踢了管家一脚,“还不赶紧去把少爷给找来。” 管家连连称是,叫过来边上一个下人问道:“少爷去哪了?” 那下人连忙回道:“少、少爷去梅夫人院子了。” 谢斌脸色越发难看:“怎么还有个梅夫人?” “什么夫人!”阙胜德心里一慌,立即道,“我们阙家就只有元馨丫头和元柔丫头,哪里还有别的少夫人!” 管家也跟着解释:“是是是,只有馨夫人和柔夫人,那位梅夫人只是少爷的一个侍妾。” 谢恒冷笑:“一个侍妾,下人也能称之为夫人,到底还是主子的态度让下人误会了。两个夫人都卧病在床,做夫君的还能流连侍妾房中,妹夫可真是心大。” 阙胜德冷汗都要流下来:“小谢大人误会了,就算献儿在那侍妾院中也不一定就……” “阙大人说的是,”谢恒笑起来,“想来妹夫应该是在和那位梅夫人一起彻夜为两为我两位妹妹祈福,盖着棉被纯祈福那种,菩萨都得为他们的诚心所感动。我两位妹妹定然能早日康复。” 阙胜德几乎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脸皮了,脸上疼的好像直接被谢恒把脸皮从脸上给撕下来一样。这一次他是真真正正领略到谢恒的毒舌有多厉害! 正当阙胜德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之际,边上走过来一个小丫头,对几人行了一礼。 “奴婢是芳柔院的丫鬟,柔夫人得知娘家两位兄长过来,特意命奴婢请两位公子过去芳柔院一见。” 谢恒和谢斌对视一眼,他们原本是打算先去看落胎的谢元馨,再去见谢元柔,毕竟落胎事情更大。但谢元柔一向“体贴懂事”,应该明白这个情况,不会无缘无故让丫鬟在这里拦着他们,这其中一定有事。 阙胜德皱眉:“去告诉元柔丫头,就说等她两位兄长去见过她六姐姐后自然会去看她。” 丫鬟心急,要是没办好柔夫人交代的事,她担心自己被罚,可是老爷都这么说了她也不能强拉着两位公子过去啊! 阙胜德看丫鬟不动作,正要发火,谢恒突然笑着说道:“想来是七妹妹与我们太久不见过于想念了,那这样,兄长去看六妹妹,我就先去七妹妹那,等一会见完七妹妹我再去找兄长。” 谢斌点头:“好。” 人家两位谢家兄弟都这么说了,阙胜德也不好在说什么。 而谢斌是兄长,落胎的又是谢元馨,于情于理他都应该跟谢斌过去香馨院。只是如此就少了与谢恒拉近关系的机会。不过阙胜德一想到谢恒的毒舌,又觉得这样安排也没什么不好。 “管家,你去陪小谢大人去芳柔院。” “不必了,”谢恒笑着说,“有这丫鬟带路就是,管家事忙,就不耽误管家时间了。” 说完谢恒就直接示意那丫鬟带路。 谢斌转头笑着对阙胜德说:“我家四弟性情就是这般随意,还请阙大人不要见怪。” 阙胜德的笑容极不自然,“不会,自然不会,小谢大人是真性情,十分难得。” 要不是因为谢恒简在帝心,阙胜德如何也不会对一个同级官员这般隐忍! 芳柔院。 谢恒跟着那丫鬟来到谢元柔的院子,左右瞧了瞧,这院子还不错,地方并不偏僻,也很宽敞,院子里头布置的清新雅致,养了许多花草,还有好几株四季常青,即便现在是寒冬腊月,院子里依旧不乏绿意。 不远处廊下还有一处藤蔓搭起来的棚架,下面有石桌石椅,闲来无事的时候坐在这里品茶聊天也是一种享受。谢恒在谢家的院子里就有一处这样的藤架,还是葡萄藤,夏日时他就喜欢在藤架下头乘凉,很舒服。到十月份的时候葡萄成熟,长势好的时候一串串饱满的葡萄挂满了藤架,伸手摘下一颗搓两下就能吃,又鲜又甜。他合理怀疑谢元柔就是参照他的葡萄藤架弄的,形状都一样。 一进寝室,谢恒就闻到了淡淡的中药味。 房中燃着香炉,若不是有香炉的功效,那苦了吧唧的药味儿只会更浓。谢元柔是讲究人,就算现在病着也不会放任自己不修边幅。 靠坐在床头的谢元柔看到谢恒进来,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声音还有些有气无力:“四哥哥来了。” “你别动了,”谢恒坐在丫鬟搬来的凳子上,“别我来看你一遭反而让你没能好好休息病情加重。” 谢元柔苦笑。如此表情落在那张本就病态苍白的脸上,让人恍惚产生一种谢元柔已经病入膏肓、命不久矣的感觉。 “四哥哥说笑了,若是四哥哥不来看我,可能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接到我的死讯了。” 谢恒眯眼,“七妹妹一向聪慧,怎会让自己落得如此境地?” 谢元柔没有立刻回答谢恒,吩咐边上的丫鬟道:“你去外面守着,有人过来就大声通报。” “是。”丫鬟转身出去,低着头关上房门,都不敢往屋里多瞟一眼。 谢恒见状笑道:“七妹妹御下有方,可见手段不减当初,如何会让自己这般狼狈?” 谢元柔薄唇一抿,竟然落下两行清泪:“我悔啊!四哥哥,我好悔!” 第二百零八章 和离 谢恒眉梢一挑,并未言语。 谢元柔继续道:“是我错了,我一直执着于正妻之位,以为只要能成为正室,那什么问题都不叫问题,我都能解决。可我忘了,所嫁之人若是薄情寡义到了极点,即便得了正妻之位,那也还远远不如一个受宠的姬妾。占着正妻的位置也只是自取其辱罢了。我是阙献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妻子,可现今在阙家,一个小小的侍妾都能欺负到我头上,这比为妾还要羞辱!” 就像从前在谢家,谢元柔只看到了周氏身为正室的风光,却看不到她背后的心酸苦楚。 “是那个梅夫人?” 谢元柔冷笑:“四哥哥才来就已经听说了?呵呵,梅夫人,一个侍妾也能称之为夫人了!就是因为有阙献给撑腰,一个青楼出身的女子竟然也能被奉为夫人。我那好姐姐还不知道吧?大概还天真地以为这些日子没见到阙献是因为我又把阙献给勾住了。就算没有我,她以为凭着失去孩子扳倒我又得到男人怜悯,就能彻底占据阙献的心,成为这阙家后院真正的女主人吗?” 谢恒眼神一厉:“你这话是何意?” 谢元柔惨笑一声:“四哥哥是不是以为谢元馨落胎是我的手笔?你也一定想不到平日里骄里娇气连手指上拔一根肉刺都能流眼泪的我们谢家嫡次女,会有那个胆量和狠心打掉自己的孩子吧?” 我嘞个去!狠人啊! 一时间谢恒还有点不敢相信,在他的印象中谢元馨一直是又蠢又怂的形象,做事不过脑子,刁蛮又娇纵,还永不知足,总喜欢跟这个比跟那个计较,还总是一副好像所有人都亏欠了她的模样。这样的谢元馨真有这样的胆量? “你确定?谢元馨怀着的是阙家骨肉,她没有必要为了得到阙献的怜悯或者是陷害你而牺牲自己的孩子,她应该还没傻到意识不到那个孩子才是她在阙家站稳脚跟的根本。” 谢元柔哼笑:“不错,她是没蠢到那个地步,但前提是她的孩子得能生得下来。” 谢恒一怔:“那孩子有问题?” “谢元馨第一次被确诊怀有身孕是在外头逛街时突然感觉到腹中不适,便在就近的医馆看了太大夫,然后便被诊断出怀有身孕。阙府有府医,但谢元馨却一直不愿意让府医照看她腹中的孩子,非要说她的孩子跟外头那医馆的大夫有缘,既然是那大夫诊断出来的,就让对方照看她的身孕。怀孕后的女子本就容易情绪不定、喜怒无常,谢元馨怀孕后整个阙家都惯着她,自然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我太了解谢元馨,以她嚣张的性子,若是真怀有身孕,定然巴不得让全京城的大夫都来照看她,又怎么会拒绝府医的照看?况且若是让府医看着,便更能向我炫耀,她怎么放弃这样的机会?” 谢恒听得云里雾里:“所以谢元馨到底有没有怀孕。” “怀孕是真,只不过那孩子胎里不足,根本活不到足月生产。我问过那个大夫,当时谢元馨确实是感觉到腹痛才会去医馆看,也是当时才知道自己怀了身孕,只是还没来得及高兴,那大夫便当场告诉她孩子先天有缺陷,不可能生得下来。谢元馨自然颇受打击,也难得在那种情况下她还能迅速反应过来让大夫不要声张,便是已经生出了利用那个不能出世的孩子为自己谋划的心思。只可惜她太过歹毒,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才会让她在对自己的骨肉下手时伤了身子,导致再也不能有孕,也正是因为这样,阙家才根本没有怀疑这件事是谢元馨自己搞的鬼。阙献也相信谢元馨的鬼话以为是我因妒生恨害了谢元馨的孩子。如果不是阙胜德顾忌我是谢家女,顾忌四哥哥,且又几分小算计能帮衬到阙献,恐怕早就任由阙献和我那恶婆婆将我磋磨至死!” 谢恒沉默,这还真是个一石二鸟的好计策。只要找准时候落胎,就能嫁祸谢元柔,操作得当说不定能让阙献直接休了谢元柔,同时还能得到阙献的怜悯之情,抓紧这个机会增加夫妻感情,一举彻底取代谢元柔在阙献心中的位置。 如果不是出了意外伤了身子,谢元馨自己应该也十分得意她的这场算计。 谢恒不得不承认,谢元馨“成长”了,而且这“成长”的速度还十分惊人。从一个“单蠢”的女人变成一个满腹心机会算计又狠得下心的女人,谢元馨纵然经历了许多,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变成这样,也只能说明谢元馨的心理本来就很阴暗,如今只不过是被一些不如意的事情将她心中的阴暗给彻底激发出来罢了。 他没有怀疑谢元柔的话,这些事情只要他稍微去调查一番就能知道,谢元柔也不会蠢到编这些谎话来骗他。 “所以你急着见我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是因为阙献不相信你,所以你想让我为你正名?” 谢元柔摇头,“我对那个男人已经不再抱有任何希望,他不但无德无才、烂泥扶不上墙,还毫无主见、偏听偏信,更是无情无义、好色重欲,我的一生不能就跟这样的人绑在一起。我要跟他和离!” 谢恒心中直呼好家伙!在谢元柔心里阙献真是一无事处了!阙献也真是好本事,凭一己之力改变了谢元柔自小根深蒂固多年的“为正妻就是一切”的想法,宁愿不要正妻之位也一定要和离! 不过…… 谢恒端着手臂:“你要和离便和离,跟我说做什么?” 谢元柔:“我也不跟四哥哥拐弯抹角,我知道凭着我自己不可能跟阙献和离,阙家绝对不会同意,最可能的结果就是阙献给我一纸休书休弃于我!我绝不接受这个结果!我相信四哥哥,只要四哥哥出手一定能帮我争取到和离!” 谢恒轻笑,“不管我有没有那个能力,你又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可别说什么兄妹之情,你我之间到底有没有那玩意儿你心知肚明。” “是,四哥哥说的不错,我也确实没打算以亲情说动四哥哥帮忙,但我可以跟四哥哥做个交易,”谢元柔的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笑,“我知道一个很重要的消息,足够换取四哥哥保我和离。” 谢恒一瞬间就猜到谢元柔的这个消息应该跟三皇子有关,也只有借着阙献了解到有关三皇子的消息,才能让谢元柔觉得这场交易有这个分量。 “好,你先说是什么消息,若真分量足够,我定然会帮你和离。” 谢元柔笑了笑:“可以,我自然相信四哥哥是一言九鼎的人,肯定不会诓骗于我。我知道四哥哥是要成就大事的人,旁人看四哥哥官居三品便觉得已经足够威风,但我知晓对于四哥哥而言,三品朝职也不过是你宏图大业的一个起步而已,所以我相信,这个消息若是旁人知道可能除了徒添恐慌之外没有别的作用,但若是四哥哥知晓,也许会给四哥哥的官途亨通带来重大帮助。” 谢恒面色如常:“别卖关子了,直接说吧。” 谢元柔咬牙,谢恒的表现太过淡定,这让她原本的自信都大打折扣,担心自己说出来的消息不足以引起谢恒的重视。但眼下谢恒已经是她唯一的退路。 “三皇子要造反!” 谢恒挑眉,是个挺重磅的消息,但是他为什么一点都不意外呢? 看谢恒这般表情,谢元柔的心就凉了一半,急忙说道:“我说的是真的!三皇子召集心腹谋划此事,阙献醉酒后跟我炫耀说他已经得到了三皇子的信任,这样的大事三皇子都愿意告诉他。” 谢恒:“阙胜德是京都守备军火器营翼长,三皇子会告诉阙献,应该是想把阙胜德拉进来。就算阙胜德原本不想趟造反这淌浑水,但阙献已经深陷其中,阙胜德自然也就没有办法继续明哲保身,为了保住儿子,他也只能帮着三皇子。” 谢元柔讽刺一笑,“还是四哥哥睿智,一眼就看出三皇子真正的目的,也就阙献那个蠢货,当真以为自己得三皇子器重,还想着做开国功臣的春秋大梦,以为自己帮了三皇子,来日三皇子登基就能封他为三公九卿!愚不可及!” 谢恒心中想笑,谢元柔对阙献的怨恨还真不是一点半点的,夫妻做成了仇人,也不知道若是当初的谢元柔知道日后自己会是这般,还会不会那么执着于正妻之位。 “你这消息确实有些分量,但还不够,而且连证据都没有,就这么红口白牙,你不能便指望我因为你这两句话就帮你和离吧?” 谢元柔有些心急:“可我根本拿不出证据!这种事也不可能有证据,即便有也不会落在阙献手上。不过我知道他们的计划。现在太子在陛下身边侍疾,三皇子扣住了主治太医徐逢春的儿子,对其威逼利诱,在陛下的汤药中下了慢性毒药。陛下的身子本就不成,再加上毒药,也就没一个月好活。到时候三皇子就会将这件事推到太子身上,说是太子弑君,他便能借此除掉太子,届时便没有任何人能阻碍他登基!” 谢恒脸色一变,“三皇子已经动手了?” 谢元柔点头,“毒已经下了有几日了,就算这时候停手也是回天乏术,而且那毒药特别,若是立即停了,陛下会即刻毒发,继续服用还能多活些时日。听阙献说那毒药是来自大夏,夏毒蛮蛊,大夏擅长制毒,蛮国擅长用蛊,也不知道三皇子是如何从大夏弄到的这等霸道的毒药。” 谢恒面色冷如冰霜,“这件事我会去调查求证。” 谢元柔心中一惊,她没想到这种事谢恒也有办法求证,难道谢恒在宫中也有人?是她低估了谢恒的本事,不过这样也好,她没有说谎,而且谢恒的本事越大她成功和离的希望也就越大。 谢恒:“若你所言属实,半个月内我会帮你和离。” 谢元柔点头:“好,我等着四哥哥的好消息。哦对了,阙献要造反之事谢元馨也知道。他也跟谢元馨炫耀过。之前我去看望谢元馨,她还趾高气昂地说她有一品诰命的命格,只要我自请下堂,她会给我一个体面的死法。呵,我以为她终于长脑子了,想不到掉了孩子后又蠢回原样。就算阙献真能封侯拜相,一品诰命也只有正妻能做,她一个不能怀孕生子的女人,难道还想一直霸占着阙家少爷的正妻之位不成?” 第二百零九章 得理不饶人 谢恒轻笑:“你这时候看得倒是透彻,当初你要嫁给阙献,兄长应该又劝过你三思而后行,你就只盯上了阙家的正妻之位,又看上了阙家位高权重。你以为阙献愚蠢好驾驭,却忽略了当一个男人足够薄情寡义,你拿不住他的心,又何谈驾驭?” 谢元柔闭上眼,却没能阻止流下悔恨的眼泪。 谢恒当然不是为了说教谢元柔才讲这些话,他就是故意戳谢元柔的心窝子,让谢元柔长记性,以后别再弄这种事。不然就算这次他帮了谢元柔,日后如谢元柔死性不改,那早晚还会摔在同一个坑里,他也希望谢元柔少折腾些,自己也能少分点心。 “好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去看看谢元馨。” 谢元柔强忍下泪意,“四哥哥慢走。” 谢恒让外头丫鬟带路带他去香馨院。 到底是女子闺房,进门前特意让门口的丫鬟通报一声。 谢恒进屋,瞧见谢斌坐在床头的凳子上,神色不愉。谢元馨在床榻上靠坐着,背后垫着被子,身上还盖着厚厚的被子,头上裹着抹额,面色苍白,但眼中的戾气却那般浓重。 谢恒:“身子都虚弱成这样了还满眼狠色,又想算计谁?你这样的状态身子能恢复得好才怪了。” 坐得稍远一些的阙胜德松口气,看谢元馨也被如此讽刺他心里便奇妙地平衡了,想着看来谢恒是对任何人都这般不假辞色,那之前应该就不是故意针对他。 谢元馨恶狠狠地瞪着谢恒,“我可没盼着你来,你大可不必来看我!” 谢斌皱眉:“元馨!不可对你四哥无礼!” 谢元馨:“我从来就没当他是我四哥!” 谢斌起身:“那我这个兄长你也不要认了。” 谢元馨咬牙,转头不情不愿地跟谢恒道歉,“四哥,对不起。”每一个字都能听出有多咬牙切齿。 谢恒面带微笑,“我要是说不接受你的道歉是不是就有点得理不饶人?哎,我这人不会无理取闹,但得理不饶人真的是我的一大爱好!” “你!” “开个玩笑,六妹妹别动怒。” 阙胜德看出来了,谢恒跟谢元馨的关系不是一般的恶劣。而谢斌跟谢元馨也没有多兄妹情深。谢斌是真心关心谢元馨,不过也就是出于血脉之情罢了,倒没有多亲厚之感。 谢恒转头看向阙胜德。 阙胜德顿时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就开始回想自从谢恒进来之后自己有没有任何不当之举,很是害怕被谢恒“得理不饶人”,谢恒那张嘴实在太厉害! 谢恒露出一个十分和善的微笑,“阙大人是否介意让我们兄妹单独聊聊?我这人比较腼腆,有外人在的话对自家人有些关怀之语便不大好说出口。” 阙胜德嘴角抽搐,但还是站起身说道:“是我思虑不周,两位谢大人请便。” 目送阙胜德离开,谢元馨也让丫鬟出去门外守着。 谢恒看着这熟悉的操作,心想在某种程度上谢元馨和谢元柔这对姐妹还是有相似之处。 谢元馨直接忽视谢恒,对谢斌哭诉道:“兄长一定要为我做主,好好教训谢元柔那个贱人!” 看这情形,在谢恒来之前谢元馨已经告状了好一会了。 谢斌眉心紧锁:“我说过,如果你能拿出确切的证据证明是七妹妹害你,我自然会为你主持公道,如果拿不出来我也不能全信你一面之词。害人性命这是多大的罪过,口说无凭。” 谢元馨双手紧紧攥着被子:“谢元柔向来心机深沉,她害我如何还会留下证据被人知晓?我是你嫡亲的妹妹,难道我的话还不足以作为证据?你是觉得我会害死自己的孩子就为了陷害那个贱人吗?” 谢元馨那表情仿佛真的与谢元柔有不共戴天的仇恨,恨不得杀谢元柔而后快。 谢恒想着如果谢元柔的话都是真的,那谢元馨能有这般表情还是“归功”于她伤了身子,而谢元馨明显把自己的遭遇拐到了谢元柔身上,才能有这般深刻的恨意。 “这样争论也争不出来结果,”谢恒道,“我听闻为六妹妹诊治的并非阙府的大夫,而是外头医馆的大夫,不如我们就把人找来详细问问情况,也有助于我们了解到底怎么回事。倘若六妹妹落胎真是人为,那大夫在为六妹妹诊治的时候应该也能有所发现才是。” 谢斌点头,“四弟说的是,既然这样就把那郎中找来详问就是。” “何必这么麻烦?难道你们不相信我的话?真以为是我故意害谢元柔不成?早知道你们心中偏向谢元柔,我也无话可说,你们回去吧!” 见谢元馨这紧张的模样,谢斌和谢恒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谢斌怒火中烧:“你果然在骗我!这种事也能拿来骗人?那可是你的亲生骨肉,你也能拿他来做算计?!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谢元馨眼睛瞬间红了。 “我怎会变成这样?你说我怎会变成这样?但凡你有心为我谋划一二,我至于如此?如果不是你带着谢元柔去参加春猎,她能有机会认识阙献嫁入阙府跟我平起平坐?明明我才是你的亲妹妹,为何你处处都帮着谢元柔?” 谢恒:“纠正,谢元柔也是亲妹妹,只不过是同父异母而已。” 谢元馨:…… 她正埋怨得上头,谢恒突然打断让她好不容易酝酿起来的情绪都没了。 谢斌:“就算你与七妹妹不睦,但你也不该将这样恶毒的罪名扣在她身上,你们之间又不是有天大的仇恨,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如果阙家真相信你的说辞,你七妹妹会是什么下场?被休弃都是轻的,这样的名声传出去,往后她还如何做人?一辈子都这样毁了!” “她毁了一生与我何干?一个通房贱婢所出的贱种,还得我为她考虑吗?” 谢元馨瞪大眼睛,眼神说不出的恶毒。 谢恒:“阙献并没有在谢元柔那,我刚从谢元柔那过来。下人说阙献这几日都在梅夫人那。” “梅夫人?一个侍妾凭什么叫夫人?” “凭什么?当然是凭你夫君的宠爱,你以为你撒谎嫁祸谢元柔,让谢元柔被阙献厌弃,你就能独占阙献了?以阙献的身份,他什么时候缺过女人?还是你觉得阙献是个痴情种,一颗心就只在你跟谢元柔身上,非你们两个不可?你费劲心思让阙献厌弃谢元柔,也不过是给别的女人创造机会罢了,真蠢!” 谢元馨张着嘴,嘴唇颤动得厉害,“你、你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你随便问个下人就知道,也就你身边的丫鬟怕你受不住打击才什么都没告诉你。” 谢恒言辞犀利,毫不留情地戳穿真相,也戳穿了谢元馨的美梦。 谢斌几番犹豫,但终究还是没有阻止。现在让谢元馨看清楚一切未必不是好事,长痛不如短痛,能早点清醒也好。 谢恒趁着谢元馨大受打击,继续逼问:“其实你这个孩子一开始就保不住是不是?你在得知自己有孕的同时就已经知道这点,你本可以早点落胎,这样对你的身体也更好,但你心存歹念,一心想着利用这个根本无法降生的孩子陷害谢元柔。最后你虽然成功让阙献相信你并厌弃了谢元柔,但你自己也因为落胎时出了意外,导致终身无法再次有孕。” 谢元馨如遭雷击,愣愣地看着谢恒:“你、你如何知晓?” 谢斌也好像遭到了莫大的打击一般,难以置信地看着谢元馨。 谢恒没有解释自己是如何知道,只继续说:“倘若你没有陷害谢元柔的心思早点落胎,你的身体也不会出现问题。而你却把这一切都怪在谢元柔头上,还指望我们能帮着你定谢元柔的罪?老实说你们两个人都不是善良,我也绝对不会为了其中一个去陷害另一个。你还是收起自己那点小算计多多调理身体,否则日后就是有个健康的体魄都难,小心病痛缠绵终身!” 谢元馨嘴唇蠕动,沉默许久后捂着耳朵尖声大叫:“啊!!” 好像这样就能将谢恒的声音永远隔绝。 谢恒掏掏耳朵,“你叫也没用,事实摆在眼前,你别想骗我和兄长,兄长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你也别企图再利用兄长的善良。不过你也可以放心,经过这次的事情谢元柔已经对阙献彻底死心,她不会再跟你争宠,至少日后你要对付的人中不会再有谢元柔。” “你说是就是?”谢元馨冷冷地看着谢恒,“是谢元柔说的?哼,她惯会装可怜装无辜,现在估计就是要以退为进,以为这样我就不会再当她是敌人了?就能放过她了?做梦!” “元馨!”谢斌气得脸色白一阵红一阵,“怎么到了现在你还认不清?还以为阙献是个良人不成?你能这么轻易陷害七妹妹成功,难道归根结底不是因为作为丈夫的阙献太不可靠?对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不需要他太过偏颇,哪怕稍微调查一下都没有,可见他口口声声的”爱慕”也不过如此,今日他能这样对七妹妹,来日就能这样对你!” 看着曾经也是自己真心疼爱过的小妹,变成如今这幅嘴脸,谢斌只觉得十分痛心。他两个嫡亲的妹妹都是这般虎狼性情,难道真是母亲太不会教女儿了吗? 谢恒:“你也不必猜测谢元柔是不是别有用心,我已经答应帮谢元柔与阙献和离,一个月内谢元柔就会离开阙府,以后你就是阙家唯一的少夫人。当然,这个正妻的位置是不是一直能坐得稳当,就看你自己的了。” 谢元馨狐疑,她还是有点不太相信跟她斗了这么长时间的谢元柔会突然偃旗息鼓,甚至要离开阙家。 但谢恒也不是个会跟她开玩笑的人,既然这么说了那应该就是如此,如果谢元柔敢骗谢恒,她也不用担心,因为以谢恒的性子绝对不会放过耍了他的谢元柔,谢元柔往后的日子不会好过,自己也不用再将谢元柔放在眼中。 “要是她真的离开,那我与她之间自然没有利益冲突,往后老死不相往来就是,我也没那么多功夫对付她。你要怎么护着她都随你。” 这会谢元馨已经在盘算着要如何对付阙献的那位宠妾梅夫人。 嫁给一个不负责任又没有担当而且好色重欲的男人,后宅争斗就会像一场噩梦,令人痛苦使人彷徨。谢元柔已经从这个噩梦中挣扎着清醒过来,但谢元馨似乎已经泥足深陷。 第二百一十章 保不住了 谢恒:“我并没有厚此薄彼,你跟谢元柔我都不待见,我答应谢元柔帮她和离是看在我们那一点血缘关系的份上。你我到底兄妹一场,我再奉劝一句,阙献并非良人,你也该好好考虑是不是真要跟这样的人度过一生。” 这一番话算是谢恒给谢元馨最后的机会。 如果谢元馨能幡然醒悟决定离开阙献,哪怕谢元馨不将三皇子造反之事告诉他,他也不会介意,一样会想办法帮谢元馨离开阙府,这就算是看在谢斌一直待他不错的份上,他才愿意帮助跟谢斌一母同胞的谢元馨最后一次。 但很可惜,谢元馨选择执迷不悟到底。 谢元馨坚定地说:“你不必再多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谢元柔不安于室是她的事,我既然已经嫁给阙献,就生是阙家的人死是阙家的……” “好了好了!”谢恒不耐烦地抬手打断谢元馨的话,他实在没有心思听谢元馨在这对阙家表忠心,“爱咋咋地,随你吧!” 谢斌失望地看着谢元馨:“记住你的选择,但愿你不要后悔。” 谢元馨得意一笑,“我当然不会后悔,我告诉你们,阙献他是个大有可为之人,未来会封侯拜相,位列三公九卿,到时候我诰命加身,你们就会知道我的选择没错!谢家到最后还得指望着我提拔!” 谢恒眯眼,谢元馨果然知道三皇子要造反的事! 谢斌不知道谢元馨的自信是哪来的,只当她已经魔怔了,摇摇头便叫着谢恒一起离开,他对这个妹妹已经无话可说。 天作孽有可为,自作孽不可活。路是谢元馨自己选的,那最终的结果也该由谢元馨自己承担。 谢恒最后冷冷看了一眼谢元馨,转身离去。 谢元馨抓紧被子,谢恒最后的眼神让她有些不安,但她想到现在阙献已经跟三皇子站在一条船上,等三皇子登基之后就能搏个从龙之功,她便又有了底气,扬着高傲的头颅,坚定地想着笑到最后的人一定是自己。 回去的路上,谢斌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问道:“七妹妹到底怎么回事?她真要跟阙献和离?既然她没有害六妹妹的孩子也就无需离开,我们可以向阙献证明。” 谢恒笑起来:“我还以为兄长能一直忍住不问我呢。” 谢斌板起脸:“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 谢恒:“我到觉得七妹妹这是想开了,挺好。阙献又不是什么香饽饽,为何非要巴着他不放?再说他不分青红皂白就相信六妹妹的话冤枉七妹妹,兄长你是没见到七妹妹,那形销骨立的模样仿佛流产的人是她。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这次我们解释了,即便阙献相信,也难保没有下次,难不成我们每次都要搀和到他们的家务事中去?” 谢斌叹息:“那我是不是应该去看看七妹妹?” “倒也不必,让她多休息休息也好,现在对于她而言最重要的就是能跟阙献和离。以阙家的尿性不会轻易放过七妹妹,让他们和离怕是还有些困难,估计他们更加倾向于休弃。” 谢斌满脸愤怒:“欺人太甚!七妹妹又没有过错,他们阙家凭什么休弃七妹妹?” “阙家父子本来也不是什么好鸟。”谢恒冷哼一声,“要想帮七妹妹争取到和离,就得拿捏到阙家的把柄。阙胜德老奸巨猾,不过阙献的把柄应该不难拿到。” 谢斌转眼:“你的意思是……” 谢恒勾唇一笑:“阙献任鸿胪寺僧录司,掌寺院僧尼帐籍及僧官补授,这是个清闲的差事,也是个有油水可捞的差事,兄长觉得以阙献的性子,他会老老实实尽忠职守?只怕他上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想着怎么利用职务之便捞钱。” “说的是,”谢斌咬牙,“他肯定会收受贿赂中饱私囊!” 谢恒:“我记得兄长的旧日同窗中就有人在鸿胪寺任职,而且官职比阙献要高。其实很多清闲又有油水的官职上那点猫腻大家都知道,只不过只要为官者做得不太过分,一般也没人会去拆穿断他人财路。但既然我们要拿阙献的把柄,这就是个极好的着手点,就是需兄长欠个人情,让旧日同窗多留意阙献,拿到他贪污受贿的罪证,我们便能以此要挟阙献答应和离。” 谢斌有些为难:“这方法虽然确实可行,但如果阙献答应和离,我们真就不追究他贪污受贿的事情了?” 谢恒:“为什么不追究?真不追究也对不起帮兄长查找证据的同窗啊。” 谢斌糊涂了:“可我们不是以此作为条件跟阙献交易?” 谢恒轻轻一笑:“守约是君子所为,自然也只对君子如此,阙献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跟他守什么约?他贪污受贿的证据备好两份,一份给阙献,另一份等我们拿到和离书后就交上去。” 谢斌:…… 他现在似乎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理解为什么那么多同僚对自己这个四弟咬牙切齿了。 谢斌办事很有效率,当天就请那位在鸿胪寺任职的同窗吃饭,谈好了事情,就等同窗那边的结果了。 而谢恒则派了好几只雀鸟,甚至让夜鸦都亲自出马,去调查三皇子和太子,以确定谢元柔的话是否属实。 他之前就一直有安排雀鸟监视三皇子和太子,但大概是事情太过重大,两人竟然也都无比谨慎起来,关于这造反的事他的确还没有收到风声。 三日后夜鸦就带来了消息,证明谢元柔所言皆为事实。惠承帝现在已经病到卧床不起,也难怪最近的早朝都见不到陛下人,都是福公公让众位大臣们有事就递折子上去,却也没见陛下及时批改。 就眼下情况来看,谢恒的雀鸟们也发现了不对劲儿,只是还没来得及进一步探听。谢恒相信再过个三五天自己也能得到三皇子造反的消息,不过这种事情拼的就是先机,早一时知道就能早一时开始部署,时间越充足越好。谢元柔的及时告知的确会让谢恒有更多的准备时间。 这么大的事谢恒肯定要去告诉将军,也让将军提前做好相应准备。 片刻耽误不得,谢恒在确定消息的当天就悄悄翻墙出去前往将军府。 是的,在宣景的调教下谢恒已经能轻松翻墙了,可喜可贺的进步。 谢恒没带上宁六,让石竹在床上假装自己,宁六在外面守着,以免有人突然要去找他。 夜色太暗,谢恒走得又着急,刚落地还没来得及高兴自己翻墙成功便就崴了脚。 崴的一瞬间谢恒就有种脚腕不属于自己的感觉,不过也就那一下,之后虽然还是疼痛但也不是不能忍着,这黑灯瞎火的周围也没人搭把手,就算有谢恒也不敢大半夜乌漆麻黑的就随便叫人帮自己,就是有点后悔没带着宁六出来。 以往总将人带着就什么事儿都没有,头一回没带着就崴了脚,这是什么运气? 谢恒就这样一瘸一拐地走到将军府后门。 守门的侍卫看到谢恒这模样都惊呆了,一开始大老远瞧见一个坡脚黑影逐渐走近,他们还以为是路过的乞丐叫花子,都掏出银两准备献个爱心了,结果竟然是谢恒。 “谢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谢恒摆摆手:“没事,将军在不在?” “将军外出了,还没回来。” 谢恒:“这么晚了还外出?” 两个守卫没说话,心道谢公子你不也是这么晚还出来了吗? “那将军何时回来?” “这个我们不清楚,陛下有些不好,将军进宫去探望了,一个时辰前就去了。” 谢恒心下一沉,这么晚了突然进宫去看惠承帝,看来惠承帝的情况很不好,不是突然间毒发撑不住了就是快到极限了。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然不多! “那我进去等将军。” “我扶着公子进去吧,刚好今天傍晚司大夫过来,现下就住在府上,让司大夫帮公子瞧瞧。” 谢恒想说不用太麻烦了,但又觉得脚踝上的疼痛有些加重,便点点头,“有劳了。” 一个守卫扶着谢恒进去,另一个继续守在门口。 司回生本来也还没休息,正在药房研究新得来的药材。将军府中有专门为他打造的药房,这也是他跟着回京来的条件之一——得给他一个足够好的环境能让他能潜心研究药物。 护卫来报说府上来了个客人脚踝受伤了,请他去看看。 司回生二话没有直接拒绝,让那护卫去找别的大夫去,这个时辰外头的医馆还没都关门。 然而当那护卫说来的人叫谢恒时,司回生分拣药材的动作顿住了,嘴角一勾,放下药材后背着手便往外走,嘴里叨叨着:“哎呀医者父母心,我还是亲自去看看我那可怜的病人吧!” 护卫:…… 谢恒在客厅坐着等着,瞧见司回生进来时差点觉得闪瞎眼,这大晚上的司回生身上戴着的各种珠宝饰物即使只是被烛光照着都能让谢恒觉得闪瞎眼! 一如初见之时,司回生作为一个救死扶伤的大夫还是那么热衷于将自己打扮成珠宝架子,浑身上下都是珠光宝气,再加上一件墨绿色的千金裘更是将一代神医衬成了暴发户。。 谢恒一直觉得就司回生这个穿着风格,不了解情况的人顶多会觉得他是个心黑的药贩子,黑心钱赚到满盆满钵,一定想不到他是个医术极为高超的大夫。 “呦,谢四公子,可真是好久不见呐!” 谢恒不太习惯司回生这种妓院老鸨似打招呼似的语气,明明这话也不还算正常,但听起来给人的感觉就是有点不对劲儿。 谢恒本着不能给将军丢人以及不能在将军的人面前丢人的双重原则,气质十分端得住,不紧不慢地说道:“许久不见,我不小心崴了脚,麻烦司大夫了。” 司回生笑起来:“谢公子来找将军想来是有十分重要的事吧?” 谢恒点头:“确实很要紧,不然也不会这么晚来叨扰。” 闻言司回生却一个劲儿地摇头,“只要是你来就算不得叨扰,相信我,你多晚来都行!将军一定都随时欢迎。” 谢恒:……感觉越来越不对劲儿了! 司回生:“来,我看看你的脚。” 谢恒来不及多想,抬起自己的脚。 这一抬他才发现自己的脚踝竟然已经肿到把靴子都给顶起来了,鼓鼓的一大块,可以想见里面的情况有多严重。 谢恒一声抽气,过来一路上都没觉得这么严重啊!不过现在他也感觉到了强烈的痛感,这是强忍着才没叫出来。 司回生看着谢恒的脚啧啧摇头:“可惜啊!保不住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乱臣贼子 保、保不住了?他的脚这就保不住了?得截肢? 一瞬间谢恒的脑袋都嗡嗡的! 司回生毕竟是备受推崇的北境神医,就是宫中太医院的太医都比之不及,谢恒对他的话没有半点怀疑,当即就觉得天都要塌了! 自己还这么年轻,还没实现帮助将军成为一代明君名留青史的愿望,这就残了?难道往后他就只能谱写一段身残志坚的故事吗?只有一只脚的他还如何陪伴将军继续走这条艰难的帝王之路? 这么想着谢恒都要哭出来,嘴一张便悲情地喊道:“我的将军啊!” 听了这么一嗓子,不知道的人还得以为要被截肢的是将军! 赶巧这时候宣景刚刚回府,听护卫说谢恒来找他,就在客厅等着,而且还崴了脚正在让司大夫瞧着,他就加快脚步赶过来,刚走到客厅门前就听到谢恒这十分凄厉的一嗓子。 宣景心中一惊,三步并两步迈进去,就瞧见谢恒坐在椅子上抱着他的脚,神情十分悲怆,眼角甚至隐隐闪着泪光。 谢恒一看宣景来了,心中顿时难过更甚,撇着嘴喊了一声“将军”,那委屈的表情就好像在外受了欺负的儿子回家看到了能为自己撑腰的爹。 宣景走到谢恒身边动作十分自然地揽住后者肩膀,目光转向坐在对面的司回生:“这是怎么回事?” 司回生无辜耸肩:“谢公子的脚崴得有些严重,肿得太大,靴子都脱不下来了,要想治疗只能剪开。我便说谢公子的靴子保不住了,挺可惜的,毕竟看起来面料不错,估计不便宜吧?也没想到谢公子的反应这么大,看来谢公子真的很喜欢这双靴子。” 如果司回生没有忍笑忍到表情扭曲,他这话或许还有那么点可信度。 这时候谢恒要是还没看出来自己是被司回生给耍了那他就傻到家了,当即木着一张脸说道:“司大夫真是幽默。” 司回生微微一笑,表情看起来甚至有点谦虚,“哪里哪里,一般一般。” 宣景凉凉地看了一眼司回生:“别废话,赶紧给他看看。” “得嘞!将军发话小的岂敢耽误!” 谢恒:……这位司大夫怕不是一位被救死扶伤给耽误了的二人转演员。 虽然司回生这人看起来贱兮兮的不靠谱,还不着调喜欢捉弄人,但不可否认他的医术是真不错。谢恒的脚被按摩了几下后上了药,很快就不疼了,还凉丝丝的特别舒服。 司回生一边净手一边说道:“好了,记得短时间内不要跑动,走路的时候也要轻慢,最好不要用这只脚使力。啊,我看你就拄着拐吧。” 谢恒:他居然要拄拐了! “不过这大晚上的也没地方买拐啊!” 司回生抬起自己那戴满戒指的手:“算你幸运,我前两日做了一副拐,刚好可以卖给你。” 谢恒:“……你没事做拐杖干什么?” 司回生叉腰:“做一些医疗器具是我的个人爱好,怎么的?再说要不是我有这个爱好你现在上哪找拐用?” 谢恒:“那谢谢你了。” “不用这么客气,诊金我又不会少收你的。行了,你们先聊正事吧,等你们聊完了我再送拐杖过来。” 司回生哼着歌走了出去。 谢恒转头问边上的陆潇:“他为什么这么高兴?” 陆潇无奈一笑:“司大人又找到能敲竹杠的对象了,心情自然好的。” 谢恒咽了下口水,他的腰包哦…… 陆潇对宣景行礼后便退了出去。 宣景低头看了看谢恒的脚:“现在感觉如何?” 谢恒:“好多了,很舒服,一点都不痛。” “那就好,司回生的话你要记得,免得伤情更严重。” 谢恒点头:“将军进宫去看望陛下,不知陛下现在情形如何?” 宣景神色凝重:“清醒的时候不多,中午就已经昏迷,晚上醒来后便立即召见我。” “所为何事?” “还没来得及说太子和三皇子便到了,插了几句话,陛下便又精神不济睡了过去。” 谢恒冷笑:“我看他们就是故意的吧?就是怕陛下交代你什么,会影响他们的大事。今日我和我兄长谢斌一起去阙府看望谢元馨和谢元柔,谢元柔为了让我帮其和离,便告诉我三皇子有意造反。” 谢恒将从谢元柔那里获知的所有消息原原本本告诉宣景。 “也是三皇子有意拉阙胜德入局,不然也不会让阙献知道这等重要之事。我看他们现在已经在部署了,不过按照谢元柔了解的情况,陛下的身体不应该这么快便坏到这种程度,这么短的时间应该还不够三皇子做出万全准备。” 宣景:“那是因为太子也给陛下下药了。” 他在宫中的人手只查到太子给惠承帝下药,下的什么药多少分量都一清二楚,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奇怪,因为以太子所下的药量按理来说陛下不应该这样快毒发。现在终于知道了,原来除了太子之外三皇子也在给陛下下药。这两边加起来,也难怪陛下的身体会以如此快的速度衰败。 谢恒一听,顿时摇头咋舌。 惠承帝也太惨了点,这被下毒都是双份的。他的两个好儿子在毒害自己老爹的事情上倒是做到了行为一致。 “太子未免也太心急了些,就算他什么都不做,只等着陛下归天,到时候一样能名正言顺继承皇位,现在动手下毒反倒容易给人留下把柄。” 谢恒知道太子应该就是担心夜长梦多,怕三皇子会有所行动,不过还是太沉不住气。 宣景:“现在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谢恒:“那可不来不及嘛!毒已经下了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可是”双管齐下”,都难得陛下还能有口气。现在内宫被太子把持,而宫中守备被三皇子把持,我们要向做点什么都不容易。对了,郭怀义应该还没有被收买吧?” 谢恒不了解郭怀义,但郭怀义的儿子郭嘉与阮时衡交好,这人品就应该不差,能教出郭嘉那样的儿子,这郭怀义还是有很大可能是个纯臣。 宣景点头:“如今宫中手握实际兵权的也就只有郭怀义还没有向太子和三皇子靠拢,但光凭郭怀义手中的那点兵力并不足以跟被三皇子掌握的禁军和被太子掌控的神策军相抗衡。” “这可如何是好?”谢恒眉心皱出一道深深的痕迹,“陛下随时都有可能宾天,按照这个情况,三皇子随时都有可能动手,太子被逼急了也不知道会做出何事。” 造成这种局面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惠承帝聪明反被聪明误。太子在内宫侍疾,逐步揽权,惠承帝知道却无力阻止,便想出了利用三皇子来制约太子的昏招,放权给三皇子,这才导致三皇子以极快的速度收揽宫中兵权,甚至连禁军都掌握在手中。如此也就导致谢恒和宣景现在即便提前知晓也十分被动。 宣景握拳:“我调兵马入宫。” “不行,”谢恒想也未想便拒绝这个提议,“如今陛下到底还能喘口气,而且太子占着正统身份,三皇子又有陛下圣命在手,都是”名正言顺”,将军如果这时候带兵入宫,那就是”乱臣贼子”,到时候太子和三皇子也有可能一致对将军出手,朝廷上下也会误解将军,共同讨伐将军。” 宣景:“陛下今日召我入宫,应该就是已经看清楚当前他被太子和三皇子辖制的局面,想让我带兵入宫护驾,只是因为被太子和三皇子打断,而陛下又不能当场撕破脸,再加上身体不适才没能与我交代。即便我带兵入宫会遭到一时误解,但只要在最短时间内控制住局面,待陛下清醒过来之后召见满朝文武大臣,自然会为我洗清污名。即使现在陛下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但只要我见到他时还有一口气,司回生就能吊住陛下的性命直到见到众大臣。” 从得知太子对惠承帝下手开始,宣景就已经有了带兵入宫的想法,所以他才会叫司回生回来并住在将军府,以便随时跟他入宫。 宣景的这番话本没有错,虽然有点兵行险招的意思,但的确是个有效可行的方法,特别是他们能提前知晓太子和三皇子的野心计划,那就等于占了先机,惠承帝还能清醒过来召见宣景,也就代表他还有意识清醒的时候,只要护驾成功,宣景即便一时被误会最后也能洗清污名。 谢恒都快要被宣景说服同意这个计划了,然而突然间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史书上记载的历史片段,顿时一个激灵! 他怎么险些忘了那么重要的事! 历史上记载的一个对于大瑾国而言重要的转折点,便是昭明帝在还身为昭武将军时发动的一场宫变。 那时候的昭武将军已经因为卢鸿关斩杀大夏两万俘虏的事背上了凶残嗜血之名,且因为没有谢恒的洗白,还有后来发生的一些事,昭武将军在民间已经有了“活阎王”的称号,所有人都当他暴戾凶狠,手段残暴。而这场宫变,则是在真正意义上奠定昭武将军未来“暴君”之名的第一基础! 昭武将军带领自己从北境带回来的军队直入皇宫。这一只精锐军队如同利剑出鞘,所向披靡,守备宫中的禁军和神策军在其面前不堪一击。很快宣景便占领了皇宫,控制住了当时风头正盛的太子和三皇子。而惠承帝则在这场宫变中驾崩。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所有人都认为是宣景打着“清君侧”的旗号抓捕两位皇子并杀害了惠承帝。 因为没有确切证据,史书上并没有关于昭武将军弑君的记载,但野史对于此事却仿佛深信不疑,而现代的那些史学家也大都倾向于昭武将军弑君的说法,尽管这场宫变之后登基的是厉王,可所有人依旧把账都算在昭武将军头上,在厉王登基之后参奏昭武将军的折子数不胜数,而厉王为了坐稳皇位安抚朝臣稳定民心,虽然没有明着严厉责罚,但还是对昭武将军进行了放逐。 每每看到这段历史谢恒都要气得肝儿疼,听到有别人说昭明帝曾是乱臣贼子他也总跟别人争辩。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谢恒之前也有想着这段历史,但他已经改变了很多事情,本以为这件几乎相当于昭明帝一生中洗不清的污点的事应该不会再发生,可没想到历史的齿轮还是转到了这个时候。 这难道就是历史的力量?不论他如何挣扎也无法改变? 不,他不相信! 谢恒眼中流露出无比坚定的神色,他既然已经改变了一些事,已经帮将军经营了这样好的名声,他就不能放任最后功亏一篑! 第二百一十二章 分什么彼此? 谢恒:“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办,将军你什么都不要插手,就当做不知道。” 宣景皱眉:“你要做什么?” “我有我的方法,将军尽管放心就是,总之我不会让你涉险!” 宣景一把握住谢恒的手:“那你以为我会同意你去涉险?” 谢恒脸色微红,将军的掌心温热,他竟然有些舍不得将手抽出去,他耐心跟宣景解释道:“我也不会去涉险,我知晓将军仁善,不愿意别人为自己牺牲,更何况是我呢!” 宣景看着谢恒的表情微微一怔,一时间有点看呆。谢恒自己大概都不知道他此刻这嘴角翘着略带得意的小表情有多招人稀罕。 谢恒继续说:“如果我为了将军而涉险,将军心中也会不安,所以还是把危险的事交给到时候真正会得利的人去做好了。那天大的好处总不能白拿。” 宣景大概明白了谢恒的打算,“你有几分把握。” “不管几分把握都得一试,将军放心,我会安排好,到时候要是有需要将军配合的地方我可不会客气。” 宣景沉默许久,这事还是有一定危险,最主要的是他不清楚谢恒具体会怎么做,而谢恒十有八九不会告诉他。 看宣景迟迟没有答应,谢恒竟然开启了他自己原本都意想不到的撒娇模式。 “将军啊,你就答应我吧,我保证不会有危险,而且我会时时把宁六带在身边。” 宣景:“你今晚就没带着宁六。” 谢恒:……失策,早知道就不该提这茬。 “这次我发誓,”谢恒郑重其事地举起三根手指,“一定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我忽悠谁也不会舍得忽悠将军啊!将军应该相信我能做到!” 宣景无奈地捏了捏眉心,“我要是不答应就是不相信你了?” “那不是吗?将军若是相信为何不答应我?再说了,我做什么事也都是在将军的眼皮子底下,如果真有危险将军肯定会第一时间救我,就像以往每一次我遇险一样。我都这样相信将军,能将自己的性命相托,将军就不能相信我吗?” 宣景觉得自己被谢恒绕进了一个奇怪的圈子里,容不得他不同意。 “好,我同意!” 达到目的的谢恒嘴角更翘,“我就知道将军一定会相信我!放心,我肯定不会辜负将军的信任!” 宣景心中一热,覆上谢恒的手,“我的相信是有条件的,除了随时将宁六带在身边,我还会让陆潇暗中保护你,至少在你的计划成功之前你都要接受。” 谢恒沉吟片刻:“还是让胡靖暗中保护我吧?” “你不相信陆潇的实力?” “当然不是,陆潇和胡靖的身手都是百里挑一,不相上下。但我想着陆潇智勇双全,留在将军身边更合适一些,暗中保护我只要功夫好就够了,脑子不一定也要特别好,所以安排胡靖就够了。” 【胡靖:我谢谢你的肯定!】 宣景:“可以,就让胡靖暗中保护你。如果你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也要第一时间让我知道,切不可逞强。” 谢恒笑眯眯地点头:“将军放心,我不是那逞强的人!好了好了,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话音落下,谢恒刚刚站起来,紧跟着便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叫声。 “啊!!!” 惨叫声几乎响彻整个将军府。 宣景第一时间将谢恒打横抱起。 谢恒疼得眼角都泛起泪花,老老实实待在宣景怀中一动不动,“哎呦我的娘哎可疼死我了!” 司回生的药止痛效果太好,好到他都忘了自己脚踝受伤的事,这一站起来脚踝吃力便传来钻心一般的疼痛。 在谢恒的哭爹喊娘中,大晚上依旧打扮得花孔雀一样的司回生姗姗来迟,步伐悠哉,手中还拿着一副拐。 “一听到你的惨叫我就知道你需要我了。”司回生露出医者父母心的和善微笑,将拐递到谢恒面前,“诚惠一百两。” 谢恒瞪大眼睛,“你这副拐是金子打的啊!张口就要一百两,咋不去抢呢?” 不得不说有将军在,怼神医谢恒都更有底气了! 司回生理直气壮,一点也没有敲竹杠的心虚:“首先,这拐杖可是本神医亲手打造,亲手你懂吗?光是这一点这拐杖就已经可以价值连城。再者我这一百两里还有给你用药的钱,不是最好的药能这么快止痛?我这还是看在大家都是自己人的份上给你的友情价!” 宣景:“我来付。” 还要争辩的谢恒偃旗息鼓了,缩在宣景怀里不好意思地说:“这、这不大好吧?怎么能让将军破费?” 司回生抱着手臂笑看着谢恒:“你们都是一家人,还分什么彼此啊!” 谢恒突然觉得就是自己掏腰包花这一百两也值得,他还可以多花十两,让司回生再给他说十两银子的好话! 最后司回生又给谢恒上了一次药,还说这次不收费,就当是售后服务。 宣景亲自送谢恒回去,让谢恒好好休息,司回生给的药一定要按时敷。 躺在床上的谢恒连衣服都没换,他是被将军抱回来的,这一身衣服可是被将军抱过的衣服,真是天大的福气,他都舍不得脱,晚上得穿着睡觉,半个月都不用洗了,就当睡衣穿。 次日早朝,惠承帝还是没能上朝,这次连福公公都不再说“有本早奏”,直接宣布休朝三日。 谢恒皱眉,看来是惠承帝的情况又严重了,现在可真是争分夺秒。 其他朝臣在讨论了几句之后就准备离开,谢恒却没动,上奏请见惠承帝。 福公公露出为难的表情,“谢大人啊,陛下龙体有恙,连早朝都上不了,如何能见你啊!你看你也有伤在身,还是早些回去养伤吧!” 谢恒拄着拐往前挪了一小步,扬声道:“正是因为陛下龙体抱恙,我才一定要见到陛下,确定陛下是否安好。” 福公公:“这……” “谢大人这是何意?”太子从后面走出来,面色不善地看着谢恒,“父皇病重,是本太子一直在父皇身边侍奉,谢大人说要确定父皇是否安好,可是怀疑本太子会对父皇不利不成?” 这时候其他朝臣都还没有走远,大部分人甚至连金銮殿的大门都还没出,听到谢恒和太子的声音又都停下来脚步,转头看向两人。 谢恒丝毫不惧太子难看的面色,抿唇勾起嘴角:“太子可听过挟天子以令诸侯?” “住口!”太子愤怒地瞪着谢恒。 满朝大臣也都倒吸一口凉气,这谢恒还真敢说啊! “谢恒!你在胡说什么?” 谢恒扬头:“我是不是胡说只要见到陛下便能分晓!陛下一向厚待我,对我委以重任,现如今陛下情况不明,我焉能为明哲保身而无动于衷?也许是我冤枉了太子殿下,但只要有一分可能,我都要确认陛下只是龙体有恙而非被人所辖制,如此才对得起陛下对我的厚爱。倘若是我弄错了,那到时候我也任凭太子殿下责罚绝无怨言!” 朝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其实谢恒的担忧他们心中也有,毕竟太长时间没见到惠承帝露面,难免就会有些不太好的猜测。但即便谢恒用意是好,但这态度也未免太过嚣张了些,哪怕你说得委婉点呢?上来就指摘太子控制了陛下,你这是来怀疑的还是来挑衅的呀?都这种时候可也不能稍微改改这张狂的性子? “你、你莫要强词夺理!”太子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 他哪里真敢让谢恒见到父皇?虽然他现在还没有直接跟父皇翻脸,但显然父皇已经对他有所怀疑甚至是不信任,包括对老三也是,所以之前才会背着他召见昭武将军,幸亏他有眼线及时通知他,不然现在还不知道是如何情形。 若是让谢恒去见父皇,而父皇又刚好醒了,以父皇对谢恒的信任和倚重,一定不会怪罪谢恒不说,甚至还会奖赏,并且安排谢恒做些事情,如此就可能破坏他的计划。他现在只想趁着父皇还有口气在的时候扳倒老三以顺利保证自己登基,可不想节外生枝。这个谢恒向来谁的账都不买,不是个好打发的! 谢恒依旧咄咄逼人,眼中的讽刺一点都不遮掩:“太子殿下这表情可着实有些心虚啊,难不成真被我猜中了?殿下真的有对陛下不利?该不会陛下病重到卧床不起也是殿下的手笔!” “放肆!”太子急忙反驳,“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能随意说出口?” 谢恒寸步不让,“那太子倒是让我去见见陛下!只要见到陛下一切自然能解释清楚,殿下也不用背着挟持陛下的污名,这么简单的事殿下如何就不能答应?不是心虚又是什么?” 满朝文武都直接看呆了,虽然到目前情况他们也更加怀疑,但也没谁有那个胆量敢直接跟太子殿下针锋相对。难道谢恒就没有想过如果真是他弄错了,这一次他就是结结实实得罪了未来储君,陛下就算看重他又能护着他多久?现在陛下身体估计已经是强弩之末,等太子殿下一登基还能有他什么好果子吃? 再说,若是太子殿下真有歹意,谢恒如何能凭一己之力抗衡太子?怎么看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太子的怒火已经烧到前所未有的程度,任谁瞧着都觉得要是这会太子手中有一把剑肯定就直接捅向谢恒了,堂堂太子被一个朝臣逼到这种程度也是闻所未闻。 最终太子什么都没说,铁青着脸拂袖而去,守在殿门口的神策军态度蛮横地将所有朝臣都赶了出去。 出了金銮殿,谢恒拍拍身上的朝服,神色没有半点变化,周围的朝臣们都要忍不住心生佩服了。 不愧是被公认的佞臣,到这个时候了还能这般不将太子放在眼中。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谢恒会继续闹事求见陛下时,他却拄着拐一步一蹦跶地走了。 这……这就完了?刚刚还跟太子殿下针锋相对,这会说走就走了?是不是有点雷声大雨点小? 朝臣们还有点反应不过来,看谢恒确实没有突然杀回头才肯定对方是真的走了,一个个的面面相觑,实在搞不懂谢恒到底怎么回事。 离开皇宫后的谢恒没有回去谢家,而是直奔厉王府。 出宫门口他就先上了提前等在外头的马车,但是吩咐赶车的石竹要多慢有多慢,不着急,他总要多留点时间让早朝上他与太子对峙的事情传到厉王耳中才行。 第二百一十三章 清君侧! 谢恒坐在马车上,受伤的脚搭在座椅上,边上还摆着水果点心,一边吃着一边哼着歌儿,好不惬意。 没一会宁六的声音在外响起,“公子,脚上该换药了。” “哦,进来吧。” 宁六掀开帘子进来,从怀中掏出蓝紫色的小药瓶。 将军对他千叮万嘱一定要按时给谢恒换药,就是因为担心谢恒自己会忘记时间才特意嘱咐他。 宁六虽然是武人,但手上动作很轻,换药的时候谢恒一点也不觉得疼。 司回生的药确实厉害,这只过去一夜,脚踝的肿胀就已经消退了不少,至少不会再卡靴子了,看着也没有昨晚那么吓人。 “司大夫的医术这般高明,有他在将军身边也让人更放心。” 谢恒想着有自己之前花费那么多时间找的各种药方,加上司回生的医术,将军身上的旧伤暗疾应该都能得到治愈。 宁六点头:“确实,司大夫虽然更爱研究各种毒药,但救人的医术也十分高超,而且不拘大伤小病,就是一些寻常的小毛病司大夫治疗起来效果也更好。” “哦?”谢恒顿时好奇,“听你这意思你也被司大夫治疗过?” “嗯,还是我从前在军中时。有一段时间肠胃不是很好,还便秘,虽然不是什么大毛病,但日常训练也颇受影响,后来吃了司大夫给开的药剂,不过两天时间便好了。” “两天就不便秘了?”谢恒想起自己便秘的时候每次都是好些天。 “是,”宁六表情十分正经地说,“放屁如打雷,拉屎如射箭。” 谢恒:“……那还真是好了。对了,你在军中时跟着将军应该蛮久的,将军受伤可多?” 宁六想了想说道:“将军受伤从来不让我们知晓。他是主帅,在战场上就是标杆,是将士们心中的定海神针,如果知道将军受伤,特别是在十分要紧的战役中,很可能会影响军心。所以将军就算受伤也会忍着,我们根本看不出来。事后将军会找司大夫给看,但我们也不知晓,偶尔也是等将军伤好之后才能从司大夫口中得知。我记得有一次将军被敌军暗箭所伤,但整场战役中看不出丝毫异常,直到最后获胜敌军全面撤退,将军竟然直接昏倒从马上摔了下来。等脱下铠甲我们才看到将军里面的衣服都被血浸透了。” 谢恒心酸,我的将军啊…… 他看了看自己包成粽子一样的脚,内心十分嫌弃。跟将军相比,自己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 “希望日后将军再不要如此涉险。” 宁六点头:“我们都这么希望。” 马车晃晃悠悠终于走到了厉王府。 原本大概一刻多钟的路程谢恒硬是走了半个多时辰,正常走路都没有这么慢的。 来到王府门口,谢恒表示要求见厉王。 谢恒并没有提前递上拜帖,但门房也是有见识的人,看谢恒身上的朝服就知道不是一般的小官,而且门房记性还不差,想起来前几日王爷纳侧妃之时这人也是应邀而来的宾客,便去里面通报高管事。 高满认识谢恒,他记得王爷婚典之时,自家三少爷对这位谢大人颇为照顾。听到谢恒要求见王爷,高满便先将人引至花厅,让下人泡了茶上来,自己去书房告知王爷。 厉王正在书房见几个心腹门客,得知了早朝上发生的事,这会就听到管事禀告早朝事件的当事人之一就在他府上花厅,顿时露出兴味儿的表情。 门客一:“王爷,谢恒早朝上才与太子正面冲突,这会来见王爷只怕目的不简单!” 门客二:“有什么不简单的?无非就是谢恒知道自己官职还不够分量,人微言轻,凭他自己想要见到陛下不容易,这才求到王爷头上,定是想让王爷进宫一趟。” 门客三:“这谢恒也是大胆,他就这般肯定陛下一定是被太子辖制?若是子虚乌有,那他这官途也就该到头了。” 门客四:“我看未必,谢恒虽然性情嚣张,但也是个实打实的聪明人,不会轻易让自己陷入窘境。若是陛下无事,依照陛下对谢恒的看重,定然不会太过怪罪,说不定还会嘉奖谢恒忠心耿耿。若是真有事,那谢恒此举就是护驾,更没问题。” 门客五:“可如果陛下无事,陛下也不会因为太子和谢恒的冲突就罢免太子,太子依旧是未来储君。陛下身体每况愈下,说句大逆不道的,不知何时就会龙驭宾天,太子依旧会是新君,到时候谢恒还能有何前途可言?我看王爷实在没有必要趟这趟浑水。” …… 几个门客争辩来争辩去,无非就是觉得谢恒应该只是想让厉王进宫去看看惠承帝。然而厉王却觉得事情可能没这么简单。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厉王才来到花厅。 把谢恒凉了这么长时间,厉王却没在谢恒脸上看到丝毫急躁不耐的神色,心中对谢恒的评价又高了一层。 “让谢大人久等了。” 谢恒撑着拐起身,“参见王爷。” “谢大人有伤在身还坚持上早朝,实在忠心可嘉,快快请坐。” 谢恒勾起嘴角,“看来王爷已经知道早朝上的事情了,那下官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厉王:“谢大人是想让本王进宫面见陛下,以确定陛下没有被太子挟持控制?” 谢恒:“不,从下官早朝与太子对峙的情形,下官判断,陛下确实已经被太子控制,无需再次确定。” 厉王眯眼:“那谢大人来找本王所为何事?” 谢恒微微扬头:“陛下有难,王爷自然是要进宫护驾,清君侧!” 厉王眼神陡然一厉:“谢大人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谢恒:“当然,下官非常清楚。下官还要告诉王爷,太子殿下给陛下下了慢性毒药,陛下宾天也就是这两日的事了。” “下毒?谢大人无凭无据,就因为早朝上与太子的几句对话便要指正一国储君对陛下下毒?这也未免太过轻率。” 谢恒心中隐秘地松了一口气,厉王说的是“轻率”而不是“大逆不道”之类的话,那就代表他的赢面很大! “下官不只要指正太子,还有三皇子,陛下被下毒都是双份的,除了太子之外,三皇子也在给陛下下慢性毒药,如果不是两份毒药撞在一起,现在的陛下还不至于病入膏肓。” 厉王:“证据。” 谢恒:“下官家中六妹妹和七妹妹都嫁给了京中守备军火器营翼长阙胜德的儿子阙献,而三皇子为了拉拢阙胜德,已经将阙献拉入自己阵营,并且告知了阙献自己的计划。阙献一心想要帮扶三皇子搏个从龙之功,如此便间接迫使阙胜德不得不配合三皇子。这件事被下官七妹妹知晓,我七妹妹虽是女子,却也不忿三皇子大逆不道造反之举,因此借着下官前去阙家探视时将此事告知。下官也十分震惊,更不敢轻易相信,于是开始暗中调查。” 厉王表情看不出喜怒,“你的调查可有发现?” “自然有。太医院院首徐逢春徐太医在一年前老来得子,自那之后徐太医每日下值后几乎都是立刻回家看儿子,但最近一段时日,徐太医却主动要求留值宫中。下官找人探查,才发现徐太医的儿子根本不在家中,为徐太医生下儿子的妾室整日以泪洗面,甚至病倒了,还请了外头的大夫诊治。下官暗中查探,才从徐太医家邻人口中得知,半个月前,徐太医的儿子被一伙人带走了,为首人口中说出来三皇子的名号。” 厉王:“即便如此,也只能侧面证明三皇子有谋害陛下之心,却不能证明太子也毒害了陛下。” 谢恒:“下官已经暗中接触到了徐太医,徐太医也已经将三皇子的所作所为都告知下官,并且提出他被三皇子胁迫而给陛下所下的慢性毒药,药性和剂量都经过精心估量,不可能这么快毒发。虽然他为陛下诊治时并没有发现猫腻,但凭借他多年的行医经验,他也断定在陛下体内必然有另外一种毒素,两种毒素相互作用才会导致陛下毒发加快。而除了三皇子之外,唯一还有机会给陛下下毒的就只有太子,陛下的加速毒发就是最有力的证据。三皇子和太子为了争夺皇位而不惜对陛下下毒,这时候也就只有王爷还能主持正义救陛下于水火之中。” 谢恒的表情变得沉痛,“也许陛下龙体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经不住大的波折。也可能在王爷清君侧的时候三皇子和太子就会狗急跳墙伤害陛下。但无论如何,下官相信,陛下一定宁愿死也不想被太子和三皇子如傀儡一般把控!” 厉王托着侧脸轻笑一声:“你倒是自认为了解陛下。” 谢恒却摇头,“相比较陛下,我更了解王爷。” “哦?”厉王换另外一只手托着另一边脸侧,“本王怎么不知?” 谢恒狡黠一笑:“毕竟王爷如今也算是我的小姨夫。” 厉王脸上的笑意微微凝滞,“你说什么?” 谢恒:“王爷应该还不知晓,您新纳的侧妃阮氏,是我小姨。我的生母是阮相的亲生女儿阮展玉。只不过我母亲年少时被人贩子拐走,因太过年幼不记得自己的身世,到死都没能再见到自己的家人,而我与阮相相认时间还不算长,在我的要求下一直以来也没有公开。” 厉王目光中带着审视怀疑:“你若真是阮相的外孙,为何不愿意公开身份?” 谢恒:“外祖父位高权重,我若公开身份,就算我无心,恐怕仕途之上也难免会借到外祖父的光。我与外祖父在政见上多有不合,常常争论得面红耳赤,若是因为外祖父的关系才能步步高升,那日后在外祖父面前岂不是还没争论我就先要矮上一头?我自然要证明即使只凭着我自己也可以在官途上一路亨通,让外祖父知道我的本事!” 看着神情倨傲的谢恒,厉王顿时哭笑不得。 谢恒继续道:“下官的身份王爷回去问阮侧妃便可以证实。虽然阮侧妃并非下官亲小姨,但她待下官一向亲厚。王爷若是相信阮侧妃,就该相信下官,恳请王爷进宫清君侧!” 说完了该说的话,谢恒锐利的目光看向厉王,只等着厉王表态。 厉王不语,花厅中沉默的气氛令人有些胆战心惊。 谢恒安静而坚定地与厉王对视。 不知过了多久,厉王的声音再度响起:“若真在清君侧的过程中发生陛下宾天的意外,那本王也会十分痛心。” 第二百一十四章 千古明君 谢恒面上镇定,但心中却着实松了一口气。厉王这话的意思便是同意进宫清君侧了。这场宫变的主角终于从将军变成了厉王,将军再也不必背负“乱臣贼子”的恶名。只不过惠承帝估计一样会在宫变中发生“意外”。只是谢恒相信原本在昭武将军发动宫变的历史中,惠承帝是真的因为身子承受不住才会宾天,但现在换成厉王可就不一定了。 别看这些年厉王对惠承帝总是避其锋芒,甚至会因为宣景的表现太过突出、手握重权而担心招致惠承帝忌惮,但其实在厉王心中,他怎会一点也不觊觎金銮殿上那张龙椅?没有一个皇子不想做皇帝,厉王也是皇子。 以前是没有机会,现在机会已经在眼前,厉王又不是真的软柿子,自然不会放过。 与其说厉王是被谢恒最后一番表明身份的话说动,倒不如说这一番话只是谢恒给厉王的一个台阶。至少面上看起来厉王的答允似乎只是因为相信自己的侧妃从而决定进宫护驾,并无私心。 许多事情都需要师出有名,即便是造反,人前人后也都得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王爷此举是为了稳定江山社稷,即便真出了意外,相信陛下在天有灵也一定会理解王爷,毕竟我们不能看着大瑾江山落入宵小之辈手中。” 厉王微笑看着谢恒,眼神却十分凌厉。 “本王是为了江山社稷,那谢大人这般又是为何?” 谢恒勾起嘴角:“良禽择木而栖,国士择明主而效。” 厉王挑眉:“看来谢大人眼界甚高,不管是太子还是三皇子,都不是谢大人眼中的明主。” 谢恒:“眼界高不怕,就怕这世上没有足以让我心悦诚服的明主,但还好我已经找到了。” 厉王哈哈大笑:“哈哈!好!很好!本王也相信谢大人的选择定不会错。” 谢恒笑而不语,当然不会错,他的将军,他的昭明帝,就是千古明君! “谢大人难得过来王府,不如去看看阮侧妃。” 谢恒点头:“也好,那就叨扰了。” 厉王让高满带着谢恒去后院,自己则召集所有心腹门客到书房议事。 谢恒来到馥枚院,阮展玫正提着篮子在院中摘梅花。 瞧见谢恒到来阮展玫又是惊喜又是意外,刚想喊谢恒,又立即想到如今谢恒还没有对外公布身份,又有高满在一旁,她便收敛神色,等看谢恒如何反应。 谢恒笑着上前,脆声喊道:“小姨!” 阮展玫笑逐颜开,“阿恒!你怎么来了?” “有事找王爷相商,商量完后王爷便准许我过来探望小姨。”说着谢恒又对阮展玫眨眼笑着,“小姨与王爷正是新婚燕尔的甜蜜时候,王爷对小姨当真疼爱!” 阮展玫红了脸,“你这孩子,净会打趣我!”说完又担忧地看向谢恒的脚,“你这是怎么回事?” “没事,出门没看路不小心崴了一脚,已经找大夫看过,说不严重。” 阮展玫怀疑地皱着眉头:“不严重包成这样?” “就是包得不好看而已。真没事,不然我还能四处跑?” “那也要小心,别小看崴脚,那也可大可小!既然看了大夫就好生将养着,等好利落了再上朝也不迟,可别落下病根。” “小姨放心,我有分寸。”谢恒看着阮展玫已经摘了半篮子的梅花,笑问:“小姨摘这么多梅花作甚?” 阮展玫拨了拨篮子里的花瓣,温柔一笑:“我看着院子里的梅花开得正好,就准备摘些花瓣做梅花饼给王爷尝尝。” 谢恒:“小姨跟王爷感情真好,真叫人羡慕。” 阮展玫点了下谢恒的鼻子,“真羡慕就自己也成亲啊,我家阿恒这么优秀,定然有的是姑娘愿意嫁给阿恒为妻。” 谢恒双手垫在脑后,玩世不恭地说道:“我才多大,可不想这么早就娶妻被束缚!让我再玩几年吧!小姨你可别像外祖父似的催我成亲。哎?”谢恒转头看向一旁的高满,“高管事可成亲了?能把王府打理得这样井井有条,高管事也得有个贤内助吧?” 高满没想到话头会这样猝不及防地转到自己身上,立即摆手道:“谢大人说笑了,老奴未成亲。” “小姨你看,高管事这岁数了都还没成亲,我急什么?” 高满:“……王爷那边还需要老奴,老奴就先行告退了。” 阮展玫和谢恒对高满点头。 待高满一离开院子,阮展玫便收敛笑意,转头有些担忧地看向谢恒:“你找王爷有何事?可要我帮忙?” 谢恒笑着摇头,“不必,小姨不要想太多,没事。反正我现在有时间,不如就帮小姨一起摘梅花吧,一会蹭两块梅花饼也好心安理得。” 阮展玫扑哧一声笑了,“你啊!脚都伤成这样了为了吃还能蹦哒!你就乖乖待在一旁,梅花饼做好了少不了你的!” 这边阮展玫和谢恒气氛欢快,另外一头高满去了书房,向厉王回禀。 “王爷,谢大人确实称呼阮侧妃小姨,二人关系看起来十分亲厚。期间谢大人还提到了阮相,说自己被阮相催婚。阮侧妃并未反驳,也说谢大人该找个人成家了。” 门客一:“看来谢恒所言非虚,他就是阮相的外孙。难怪我之前有几次见到谢恒跟阮时衡一道,当时还当是年轻人意气相投,看来是因为他们早已相认,阮时衡跟谢恒可算是表兄弟。” 门客二:“既然如此那他说的话也就更为可信。” 门客三:“阮相向来不涉党争,一心忠君,阮展鸿也哪边都不靠,整个阮家都是淡泊名利,怎么就出了谢恒这么一个争权逐利的佞臣?” 门客四:“毕竟是外孙,不似阮时衡是嫡亲的孙子。而且依照谢恒所言,他的母亲是从小就被人贩子拐卖,想来有过一段艰辛日子,性情上难免不够宽和,且又不是在阮相膝下长大,未得阮相教导,这处世态度上与阮家人不同也无可厚非。” 门客五:“既然那谢恒这般识时务,王爷不妨顺水推舟,进宫清君侧!” …… 这一次大概是厉王手下这些门客们意见最为统一的一次。 他们从前作为王爷的门客,想着为厉王排忧解难,事情做得好,也就是得些金银赏赐,最多也不过是走厉王的路子在朝廷上谋个中等官职,想要更多是不可能了。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只要厉王进宫清君侧,那十有八九他们王爷就会成为新君,而到时候他们这些昔日为王爷筹谋立功的门客定然能得到厚待! 从龙之功,这四个字的影响力有多大自不必说,否则从古至今也不会有那么多能力卓越的朝臣明知危险却还是走上党争的路子,博的可不就是这四个字? 王爷若是建立新朝,他们在座的所有人都有可能一跃成为朝廷栋梁,成为新君的心腹,这是何等强大的诱惑?谁能不心动! 从前他们都觉得谢恒是佞臣,不该结交,可现在面对把“从龙之功”送到他们眼前的谢恒,众人只觉得这个年轻人真是年少有为啊!这等好意不可不领! 厉王一直闭着眼睛听着门客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分析,手指一下下点着椅子扶手,等所有人都说完该说的安静下来之后,厉王睁开眼睛。 众人都期待地看着厉王。 厉王:“本王与你们想的一样,为了大瑾江山,本王必要清君侧!” 整个书房的气氛顿时热烈起来! “王爷威武!” “我等誓死追随王爷!” 众:“我等誓死追随王爷!” 兵贵神速,厉王用最短时间集结手上兵力,并向宣景征调了从北境带来的军队,当日傍晚便兵临城下! 残血染夕阳,兵马压黄昏! 皇城内人心惶惶,百姓都闭门不出,酒楼客栈之所也都关了门。大小官员和其他皇室宗亲心中都有所猜测,但没人敢站出来说什么,唯恐引火烧身。 三皇子收到消息时都傻眼了,怎么也没想到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厉王居然会出兵直逼皇宫!这是要干什么?造反吗?自己还没来得及造反就被别人给抢先了?平日里真没看出来厉王有这个野心,这是知道父王不行了就脱下了伪善的面具,准备争夺皇位? 而当三皇子知晓厉王打的旗号是“清君侧”,要“清”的对象就是他和太子时,三皇子简直要气歪了鼻子! 要是他已经开始造反了,厉王出兵围剿皇宫也算名正言顺,可自己这不还没动手呢吗?这多少觉得有点冤枉啊! 然而人家都已经打到眼皮子底下了,三皇子也只能应战。 只是禁军虽然已经被三皇子拿下,但也是受蒙蔽居多,是三皇子说太子意欲对陛下不轨,并且拿出了证据,禁军才听命于三皇子。 可现在厉王矛头直指三皇子和太子两人,罗列出来的罪证详细确凿,因此大部分禁军都对三皇子起了疑心,并不愿意听从三皇子号令对上厉王。更别说厉王手上的军队一半都是从宣景手中借来,他们这些禁军也不愿意跟昭武将军手下的军队对上,十有八九讨不着好。 也就只有一小部分利欲熏心的禁军将领抱着“富贵险中求”的想法打算跟随三皇子破釜沉舟对敌厉王。 太子那边情况也不乐观,他手上只有神策军,人数不多,不过神策军本来就是听从皇帝和未来储君调遣,所以太子的话目前还算好用。 只不过神策军虽然还算得用,但可惜太子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得知前方厉王已经跟老三交手,其中还有昭武将军的军队,太子当场就怂了,已经开始设想自己被厉王俘获后会是怎样的下场。他给父皇下毒是事实,而且听闻厉王好像还已经掌握了证据,即使是逼宫那也师出有名! 若是父皇醒过来,定然不会饶恕他。若是父皇宾天,厉王也不会放过他,他简直已经没有活路可走。 光是分析这些,太子都要被自己给吓死,也不知他当初是如何鼓起勇气对惠承帝下手准备谋朝篡位的。 那小部分禁军根本敌不过宣景手下那批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浴血历练的将士,交手没多久就已经呈现溃败之势,一个时辰之后厉王军便势如破竹、长驱而入。 太子命令神策军抵挡,自己收拾了金银细软装扮成太监准备跑路,但可惜还没出宫门就被抓住了,和三皇子一起被暂时关押。 这场宫变从开始到结束也不过两个多时辰,时间短暂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第二百一十五章 阳谋 厉王入宫后便直入乾清宫。 不一会,有分量的朝臣和皇亲贵族们也都被厉王提前安排的人“请”来宫里,都等在乾清宫外头。 众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头有太多话想要交流,但看着周围那些瞧着就凶神恶煞的将士,便硬生生忍住话头,压着一颗快要从嗓子眼儿跳出来的心安静等待。 紧张、压抑的气氛逐渐弥漫开,众多文武官员们都开始额头冒冷汗。他们心中对厉王将他们统统弄进宫里的原因有所猜测,有好有坏,只是在这种气氛之下,不好的猜测逐渐占据上风。心中无比恐慌,不知道未来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大瑾国的天要彻底变了! 就在这样紧张的时刻,开始有人注意到拄着拐的谢恒神色十分坦然,心下不免奇怪,为何谢恒一点都不害怕,他难道就不担心厉王会对他出手吗?现在的情况基本可以判定整个皇城已经被厉王掌控,如果厉王要登基为帝也就是他一个念头的事儿。 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谢恒是惠承帝的心腹宠臣,就不怕来日厉王掌权会对他下手? 谢恒不是个傻的,他难道会想不到这点吗? 注意到谢恒的官员们都抓耳挠腮地难受,实在想知道谢恒这到底是真的毫不在乎还是有所倚仗。 时间一点点过去,朝臣们只感觉已经在乾清宫门前站了许久,但实际上从人到齐开始也不过才过去一刻钟。 片刻后,乾清宫的大门被从里面打开,厉王背着手走出来,神情悲戚:“本王得知皇兄被太子和三皇子下毒才赶来护驾,但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皇兄他……宾天了!” 事情发生的太快,朝臣们差点都没反应过来,等脑子里明白厉王的话是什么意思后,朝臣们才都纷纷换上一副十分悲伤的面孔,有那戏足的已经开始攥着袖子抹眼角。 谢恒:“国不可一日无君,既然三皇子和太子失德,就请厉王登基,重振朝纲!” 众大臣:……靠!被这家伙抢先表忠心了!真鸡贼! 厉王摇头:“皇兄又不是只有太子和三皇子两个儿子,还有其他皇子在,本王如何能越俎代庖?此番清君侧是为了皇兄,为了大瑾江山社稷,如今乱党已除,本王也该功成身退了!” “王爷殿下对陛下其心可表,对朝廷忠心可鉴,如今也全仰仗王爷才能顺利铲除乱臣贼子,王爷就不要推辞了!” “先帝余下皇子中已并无德才兼备可继承大统之人,为大瑾江山考虑,还请王爷登基!” …… 已经错失了表忠心先机的朝臣们这会都开始可劲儿地发挥自己的口才,把厉王给夸的天上有地下无,仿佛厉王继承皇位就是顺承天意。 然而不管朝臣们怎么说,厉王还是一口拒绝,背着手率兵离开皇宫,那背影颇有“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意味。 谢恒心中冷笑,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明明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登上那至高之位,但在已经把成功攥在手中之际,却还能压得住性子,表现一番自己绝无觊觎帝位之心,率兵进宫真就只是为了清君侧而已。 如今朝中无主,虽然厉王一副甩手掌柜的模样,但这时候也绝对没有人敢跳出来表示要主持大局,否则就是等于在跟厉王叫板。 朝廷上每天都有大小事宜需要主事之人做主,不然历史上那些勤政爱民的皇帝也不会每天都要批六七个时辰的折子,诸事繁多,没个做主的人怎么成?那各方运作不是都要出问题? 所以最后朝臣们还是会求到厉王跟前,好话说尽地请求厉王登基。 而这时候厉王便可以装作推脱不过的模样,“顺应”朝臣们的请求登基为帝。 果然,未来三日朝中大臣们和皇室宗亲们都聚集在厉王府的门口,跪请厉王登基主持大局。 最终厉王被朝臣和宗亲们的“诚心”所感动,发表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 谢恒对这场演讲做了一个大概提炼——本王是忠心朝廷忠心先帝的,清君侧不是为了本王自己,是为了避免大瑾江山落入歹人手中。陛下的死是意外,要怪就怪太子和三皇子,跟本王没有半毛钱关系。本王没有觊觎帝位,是你们非要本王登基的,可不是本王谋朝篡位,史官们你们下笔的时候都给本王掂量着点! 朝臣们面上笑嘻嘻心里妈卖批,这种“阳谋”谁看不明白?谁不清楚厉王也不过是在假意推辞走个过场而已?但偏偏即使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可面上还是得装着,圆一个所有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的谎言,真是“你忽悠我我忽悠你”,大家一起忽悠。 谢恒不禁想到历史中记载的这场由昭武将军发动的宫变。 当时因为惠承帝已经病重许久,太子和三皇子忙着各自的算计,政务已经堆积如山,各地都有亟待解决的问题。将军没有任何拖延,也未像厉王这般做足铺垫,处置了太子和三皇子之后便直接登基,就是为了早日处理那些积压的政务,解决地方问题,让百姓能安居乐业。 然而此举落在朝臣们眼中,却是将军急不可待要坐上那张龙椅,享受成为天下之主的感觉! 将军没有解释,也无从解释!就这么背上了恶名! 但凡将军能像厉王一样多一些私心,多为自己考虑几分,最后也不会落得暴君的名声。 钦天监选好了良辰吉日,就在五日后。七日后就是年三十,赶在这个时间点上厉王登基,年后开朝复印便能坐在那张龙椅上接受百官叩拜,正式接手朝政。 为了不拖沓,也为了登基图个好意头,厉王要在大典之前处理好所有积压的政务,其中也包括处理太子和三皇子。 最终太子和三皇子都被判终身幽禁。留下两人的性命不是厉王宽和,只是他不想在登基之际就杀了先帝的两个儿子落下不好的名声。 一切都尘埃落定,跟原本的历史大方向一致——宫变后厉王登基。 改变的是发动宫变的人也是厉王,宣景不用顶着乱臣贼子的名头为他人做嫁衣。 了却了这么一桩心头大事,谢恒的心一下子就宽松不少,整个人都有种过度劳累之后的乏力之感,便索性告假在家休息。 朝臣们不明白为何谢恒不趁着这个时候多在未来陛下面前刷刷存在感,不过都很高兴这个情况,毕竟少了最初第一个在王爷面前表忠心的谢恒,他们也就有更多机会能得到厉王看重。 然而厉王却觉得谢恒此举是故意的,就是在向他证实他们之前的谈话——谢恒当他是明主,才会在情况未明之时便毫不犹豫地选择效忠于他。而现在一切已成定局,谢恒暂时告假便是为了避嫌,以免让朝臣们看出他们早有交集,毕竟发动宫变的那天早上谢恒才跟太子起了冲突,才在众人面前表示怀疑陛下的状况不佳。 厉王心中有几分感动,如谢恒这般有能力、有胆识、识时务且能在烈火烹油之际仍沉着冷静为他细心考量的臣子才是他真正需要的臣子! 厉王已经打算好,待他正式登基之后一定要重用谢恒! 此时朝臣们还不知道他们一心奉承讨好的厉王心中最看重的竟然是告假在家的谢恒。若知道的话肯定要后知后觉地给谢恒扣上一个“以退为进、心机深沉”的帽子。 谢恒告假的理由是要养脚伤,也算是实情。在所有人都忙得晕头转向之际,就只有他悠闲地缩在自己院子中偷闲躲懒。 手边放着阮展玫托阮时衡送来的精致点心,还有石竹刚泡好的红茶,谢恒一边吃喝一边哼着小曲儿,心情算得上美丽。 他还想着这次的宫变,这是他来到这个时代之后做的最大一次改变历史的举动,并且成功了,到现在还觉得有些不太真实,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做到了。于是他隔一会就总要叫石竹过来,问一遍现在外头的情形,得到石竹一遍又一遍地肯定回答——朝廷已经在准备新帝登基事宜;外头仍有传言厉王清君侧其实就是为了皇位,先帝的死仍旧存疑。 曾经对宣景的指控如今尽数落到了厉王头上,谢恒只可惜不能采访厉王问问他此时此刻的心情如何。不过想来也不会太差,毕竟虽然外头有些不利于厉王名声的闲言碎语的猜测,但很少,没什么大的影响,和原本历史中被口诛笔伐几乎被吐沫星子淹死的将军根本不能比。 谢恒稍微有点后悔,他当初就该想办法破坏厉王那假模假样的推辞,如此才能让厉王真正感受到将军所受到的冤枉质疑! 在家歇了两日,谢恒倒也没有忘记当初答应谢元柔的事,向谢斌了解情况,得知阙献的罪证都已经收集完毕之后,谢恒便约见了阙胜德。 虽然是跟阙献和离,但这种事压根没必要跟阙献说,直接从源头解决问题才最高效。 最近厉王正在清缴三皇子和太子的党羽,阙胜德本就一直心惊胆战。因为他投靠三皇子的时间还不长,所以一时还没查到他的头上,但感觉也是早晚的事。故而当谢恒来找他,并且将阙献收受贿赂的证据摆出来,阙胜德第一时间便以为是厉王要借助阙献收受贿赂的名头对他们阙家出手了。 而当谢恒表示他的目的只是让阙献跟谢元柔和离时,阙胜德甚至觉得谢恒的面容看起来十分和善可亲!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回家之后立即就让阙献写下和离书。 阙献老大不乐意,虽然他现在对谢元柔的感情不复从前,却也不想就这么放人离开,好歹那也是他心中的仙女,是他曾经藏在心里的白月光。 但可惜现在阙家做主的还是他老子,他再不愿意也只能答应。 拿到和离书的谢元柔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心心念念盼着的和离书就这样到手了,当即便收拾行囊迫不及待地离开阙家。 谢恒转头就拿着罪证交给了有司衙门。阙献当天就因为收受贿赂的罪名被捉拿下狱。 阙胜德刚知道自己儿子被抓的时候着实紧张了一把,但后来看审来审去都是在说受贿之事,竟然就这么放心了,还表示自己要大义灭亲,绝对不会干涉有司衙门的审判。 毕竟这贪污受贿之罪最多就是罚钱坐牢,总比被查出来是三皇子党最后被抄家灭族要强得多。 第二百一十六章 明路 在谢恒的一些“小操作”下,阙献喜提流放三千里,跟当初谢宏的待遇那是一样一样的。 阙胜德想要阻止却是有心无力,比起想办法将阙献捞回来,还是再生一个儿子更容易些。 谢元馨在阙家的日子很难过,没有阙献宠着,阙夫人就把谢元馨当成了出气筒,把失去儿子的痛苦和愤恨全都发泄到了谢元馨身上。阙胜德对谢元馨毫不在意,只要阙夫人不来烦他,随便她如何。 谢元馨的身子还没有恢复,伺候她的下人也不会为了她而得罪阙夫人。很快谢元馨就被磋磨的面黄肌瘦,整个人的状况看起来比刚刚流产时还要糟。 阙夫人收着手,注意分寸不会把谢元馨弄死,看谢元馨快撑不住了就会找大夫给她治疗,以免弄死了谢元馨再没有出气的对象,也是为了给儿子留着这个妻子,盼着儿子有一天还能回来。 但有谢恒在,阙献这辈子也就跟谢宏一样,即便不死也永远只能待在流放之地。 谢元馨的一生都将陷在阙府后院的泥潭中。 或许有一天她会在阙夫人的磋磨中想通,后悔当初谢恒和谢斌提出让她离开阙家时她执迷不悟不肯离去,而今说什么都晚了。 谢元柔拿了和离书回到谢家后,日子过得也并不过顺心。 被谢恒卸了管家之权的谢老夫人好像终于找到了事情做,有事没事就把谢元柔叫到自己房中各种批评立规矩,三句话里两句半都在拿她和离说事,仿佛是要在谢元柔身上找回她被谢恒剥夺的权利尊严。 这样的日子谢元柔也过不下去了,留在谢家的每一天她都无比窒息,但她也想不到如果自己离开谢家能去哪,能去做什么,最后还是找到了谢恒头上。 谢恒看着眼前依旧憔悴非常的谢元柔,挑挑眉梢:“我已经按照约定帮你和离,当初可没说和离之后的事还要我负责。” 谢元柔攥着手帕咬紧下唇,纠结许久才说道:“我知道,但我现在真的快疯了!这样也没比留在阙家好多少,你就当帮人帮到底吧!” “就算我能帮你,但也是能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说到底,你我之间的这点兄妹之情可不够我帮你一辈子的,能真正为自己负责的也只有自己。” 谢元柔咬牙:“那好歹……你给我指条明路。我现在脑子一团混乱,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在阙家和谢家身心都受到磋磨,谢元柔已经没有足够清醒的头脑去思考自己未来何去何从。 谢恒偏头,皱眉看着谢元柔:“你是菟丝花吗?” 谢元柔:“什么?” 谢恒:“难道你这一辈子都指望寄生在别人身上,都指望能有一个无论什么时候都能照顾你的男人?你有心机有谋算,也算聪慧,可你就只会把你的聪慧都用在如何收服男人身上么?” 谢元柔:“我……” “你是不知道这世上有种情况叫立女户?既然你在谢家待不下去,为何不想着自立门户?你手握和离书,要想立女户会更加容易。之后你可以自己找点赚钱的营生。你不是很擅长女红?那找一份能养活自己的活计不难。或者你也可以直接自己做生意,现在女子做生意的不在少数,以你的能力做点小本买卖日子应该也能过得红火。” 谢元柔被谢恒说的心动。比起给别人做事赚那点死工钱,她当然更加倾向于自己开店做生意。 “可是我没有本钱。” “怎么没有?那些嫁妆现在不都还在你手里?只要你能下定决心,自然可以利用这些嫁妆在外置办一处小宅子,反正是你自己住,还能有余下的钱做点小生意。” 谢元柔是和离而不是被休弃,所以当初带进阙府的嫁妆可以如数拿回来。 那时候谢老夫人为了给谢元柔撑场面,为了让那场婚事看起来不那么寒酸,也为了巩固和阙家的关系,这嫁妆准备得十分丰厚。 谢元柔和离回来,谢老夫人第一时间就想把这些嫁妆收回来,但谢元柔死死抓着,不管怎么被谢老夫人磋磨都不撒手。而被卸了管家之权的谢老夫人也不能强行要求谢元柔把嫁妆都拿出来。 不过就算这样,谢元柔也没想着自己最终能得到这份嫁妆,现在不放手也只不过是多攥一时是一时。 “那些嫁妆……我能带走?” 谢恒:“本就是你的嫁妆,焉能因为你和离就收回来?现在谢家是兄长当家做主,这种没品的事他肯定做不出来。不过这也是你唯一的嫁妆,你也要考虑好是留着将来二嫁带走,还是拿出来做小生意搏一搏独立。我也就是给你这点建议,到底如何还是你自己决定。” “我要自己立起来!”谢元柔坚定地说,“我要离开谢家,自己养活自己!” 经过嫁给阙献这一遭,谢元柔算是大彻大悟了,正妻之位并不是一个女人真正的倚仗,最大的倚仗还得是自己有能力且有夫君爱重,不然光守着一个正室的位置最后只会变成笑话痛苦一生。 要找一个成熟有担当、有责任又爱重妻子的男人实在太困难,比自立门户还难!谢元柔也不想再做菟丝花,她要把自己的未来掌控在自己手中。 谢恒勾起嘴角:“看在你这么清醒的份上我再帮你一把,回头我借两个人给你,他们会协助你做一份小本买卖,等你的生意步入正轨之后他们再离开。” 谢元柔眼底闪着泪光:“多谢。” 谢恒:“你不必谢我,我也不是白帮你,你要给那两人支付工钱,不能让人家白做事。” 谢元柔连连点头:“这是自然,应该的。”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谢元柔的小本生意要做起来怎么也得等到年后了。谢恒打算让洛非白从交易所挑两个人过来帮助谢元柔。反正是要收费的,就派两个好手过来,早完事早省心。 今年过年跟往年不同,于情于理谢恒肯定要去阮家。 在谢家除了谢斌外,其他人谢恒都不放在眼里。反正他跟谢长青已经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跟谢老夫人也已经撕破脸,也就没有必要在维持面上的平和,不用装作孝子贤孙的模样。 三十晚上,年夜饭。 谢长青和谢老夫人都冷着一张脸,没有一点过年的喜庆模样。 尤其是谢老夫人,平日里还有一点慈眉善目的感觉,这会完全沉下脸来便全是刻薄之相。 谢恒却好像没看见谢长青和谢老夫人脸色不佳一般,该吃吃该喝喝。 谢斌皱眉,但瞧着谢恒不受影响,便也什么都没说,除了一开始例行公事一般地对谢长青和谢老夫人说了吉祥话之外,席间就只顾着给谢恒夹菜。谢长青就不用说了,谢老夫人的脸色越加难看。 谢元柔一直安安静静,未免被谢老夫人迁怒,草草吃了两口饭就回去自己房中,心里更加惦记着能早点离开谢家独立起来。 年夜饭吃完,谢恒便要出府去。 还好谢斌没有新年守岁的习惯,不管什么日子都保持着一样的作息规律,晚上看一会书之后就会睡觉,谢恒不用费心编谎话找个出去的理由。 来到阮家,就见阮时衡站在后门口东张西望,瞧见谢恒后便高高兴兴地跑过去。 “你可算来了,都等了你好一会了。” 谢恒微笑,“外祖父和舅舅没生气吧?” “他们生什么气?还就怕你不来呢!” 谢恒被阮时衡拉着进去。阮同甫和阮展鸿正坐在软榻上喝茶下棋。 两个小的在旁边的矮几旁坐下,桌上放着茶水点心。那点心十分精致,一看就知道是阮展玫的手艺。 谢恒拿了一块梅花酥,一口咬下去,软糯香甜,淡淡的梅花香气留在唇齿之间。 “小姨何时来的?” 阮展鸿左手拿着蛋黄酥右手拿着芙蓉饼摇摇头,“年三十这种日子小姨怎么可能出来?这是做好了点心让人送来的。还有一盒是专门留给你的,回头你走的时候带上。” 谢恒点头。 阮展鸿落下一子,转头看谢恒,“这么晚过来也不多穿点衣服?不冷?” 谢恒摇头,拉拢了身上的宝蓝色披风,“不冷,这披风厚实得很。” 阮时衡捏了捏披风边缘的毛:“呦,正宗的北境雪狐毛啊!京城中这样纯正皮毛的披风可不多,之前我一直想买但总是买不到,你从哪买的。” 谢恒一脸得意:“你别想了,只此一件,没有第二件了。” 阮同甫:“这么贵重的披风说买就买,真是好大的手笔。” 谢恒听着阮同甫阴阳怪气的一点也不意外,他就知道今天晚上来阮家肯定得不着阮同甫的好脸色。 阮展鸿无奈,“父亲,大年三十的日子,您就别跟阿恒置气。” 阮同甫哼了一声:“跟他置气?我哪敢啊!他可是头一个向厉王表示忠心的朝臣,不,现在应该叫陛下。这飞黄腾达的日子还在后头,我敢跟他置气?” 谢恒:“厉王登基称帝,外祖父依旧保有丞相之位,新帝对外祖父也十分信任尊敬,再说这新帝还是外祖父的女婿,您有什么不高兴的?”在历史记载中,武德帝,也就是前厉王,一直礼贤下士,对三朝元老阮相十分看重,这对君臣的关系之亲厚甚至超过阮相当初和惠承帝。武德帝对阮相的信任一直非同一般。 历史上并没有记载武德帝和阮相之间有姻亲关系,但谢恒想来,武德帝能对阮相那般信任,除了君臣关系融洽之外,也是因为有阮展玫这个纽带。 阮同甫没说话,但还是气哼哼的样子。 阮时衡大着胆子说道:“祖父没觉得新帝不好,就是觉得表弟你太容易接受了。刚得知先帝宾天便带头请厉王登基,难免让人觉得……觉得你是在讨好新帝,都顾不得对先帝驾崩表示一下悲痛。” 谢恒:“谁说我不悲痛?我十分悲痛!所以才化悲痛为力量第一时间劝厉王登基。先帝病重期间积攒了多少事务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自然需要尽快有主事之人清理这些积压的朝务。” 阮时衡一脸兴奋:“我就说表弟不是媚上之人!” 谢恒:“当然说我有意向新君靠拢也没错,我承认,但这只是顺带的。既能早点推举出继位新君处理朝政,又能在新帝面前表忠心,双赢的好事,有何不可取?难道就为了一时的好名声便要跟新帝保持距离,甚至放任朝廷混乱、政务积压?” 第二百一十七章 至宝,衬君 阮同甫:“你就是说出花儿来也改变不了你就是想在新朝中站稳脚跟的事实。” 谢恒无视阮同甫的愤怒,平静地与其对视:“那敢问外祖父,我这么做错了吗?我是违背了大瑾国的哪条律例还是触碰了道德底线?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不是最基本的道理?” 阮同甫一噎,又道:“就算你没有违背法律触碰底线,但为人难道就只是不触碰底线即可?你有才华有胆识,为何就不能对自己高要求一些?” 谢恒:“我对自己要求一向很高,两个三品朝职加身都不能满足我,这还不叫高?我是争权夺利,所做之事也大都有其目的,但我一不为非作歹二不伤天害理,就算我别有用心那又如何?反正我就是再怎么追名逐利只要无愧于心就是。” “歪理!歪理!咳咳!”阮同甫都被气得咳嗽起来,不过脸色倒是还不错。 谢恒叹气,给阮同甫倒了一杯茶,“外祖父别动怒,在认回阮家之前我就已经表明自己的态度,我还以为外祖父既然认下我这个外孙就是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接受。要是您始终接受不了跟我直说就是,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我算不得孝顺,但也不想把您气出个好歹来!” 阮展鸿忙着打圆场:“你外祖父不是不接受,只是到底你们在政见上大相径庭,也总得给你外祖父点时间。” 谢恒心想外祖父愚忠下的独断专行也有被阮展鸿惯着的原因,要是早些时候阮展鸿就能有所分寸,不事事都顺着阮同甫,可能情况也不会如现在这般。 而且仅是因为他说了句让厉王登基的话,阮同甫就已经气成这样,如果让阮同甫知道就连厉王会去“清君侧”都是他撺掇的,那还真没准一气之下跟他断绝关系。 不过阮同甫也就是现在还不习惯皇帝换了人,等过段时间阮同甫打心里接受这个现实了,他依旧会是最坚实的保皇党。 “外祖父对新帝这个女婿有何不满吗?” 阮展鸿立即捂住谢恒的嘴:“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说!谁敢对陛下不满?” 谢恒不以为意:“是不敢还是没有?” 阮同甫:“就目前来看武德帝比先帝要更适合帝王之位。不过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真正如何还要看日后。” 谢恒点头:“说的是,但”日后”也是从”当前”过去。我们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既然现在武德帝的表现至少不是位昏君,还比先帝要好,那我们作为朝臣效忠新君不也是应该的?太子和三皇子毒害先帝,就算他们身上有最正统的血脉,在下毒的那一刻就已经失去了储君德行。厉王取而代之,名正言顺。又或者外祖父其实对武德帝很有好感,唯一不满的就是我急于效忠武德帝的行为?” 阮同甫沉默良久深深叹息一声:“罢了罢了,不跟你争,你要如何就如何吧!” 谢恒笑起来:“多谢外祖父成全。其实我也知道外祖父是在担心我的名声不好,不过我真一点也不在意,名声这种东西,不能当吃不能当穿,哪里有位高权重实在!而且我就喜欢别人看我不顺眼却又干不掉我还得奉承我的模样。” 阮同甫都被气笑了,谢恒这个外孙身上除了血肉之外大概全是反骨。 阮展鸿和阮时衡在边上哭笑不得,好像每次不管因为什么,只要父亲(祖父)跟阿恒争论,最后的结果都是这样。 阮同甫作为天下师一生育人才无数,大概唯一“教不好”的就是谢恒这个外孙。 过了子时,上了年纪的阮同甫有些撑不住了,明显已经十分困倦。前不久谢恒将宣景找到的那些绑架了阮展玉的人贩子交给了阮家,他没有过问阮家最后如何处置那些人贩子,只是后来再见阮同甫时明显能感觉到阮同甫的精神比之前要好了,不然今晚估计都熬不到这个时候。 也正是因为看着阮同甫的精神好了,谢恒才会保持时长跟阮同甫争辩的习惯。这老人家的精神就是越争辩越好,最近都能明显感觉到阮同甫的中气都变足了。 阮同甫在阮展鸿的搀扶下回房去休息。 阮时衡也准备去睡觉。 谢恒:“你这就去休息了?不等和舅舅一起守岁?”他记得晚上吃点心时阮展鸿还兴致高昂地说今晚一定要守岁,要亲眼瞧见新年的第一缕晨光。 阮时衡嗤笑一声:“不用等,我爹从来就没有真正守岁过,每次都是说得很热闹,一到子时就撑不住了,还不愿意承认,偷摸摸找各种原因回去睡觉。你以为刚刚他为何主动说要送祖父回房休息?祖父又不是不能自己回去,再说还有那么多下人在,哪里就非得父亲扶着?就是借机回去睡觉罢了。” 谢恒没忍住笑了好一会,真没想到阮展鸿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行,那你们都去休息,我也走了。” 阮时衡:“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回谢府去?直接在这睡下不就行了?” 谢恒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不行不行,这么晚出来已经很勉强了,要是在彻夜不归像什么话?谢家别的不成,但规矩可不少,我也不想费心编各种理由解释。” “可你不是说已经在陛下面前坦明身份了?在外祖父家过一夜怎么了?” “我是在陛下面前坦明身份,可也没有直接公开,现在还不是真正公开的时候,陛下也答应我可以继续隐藏身份,什么时候公开全看我自己。” 阮时衡嘟囔:“陛下倒是好性子。” 谢恒:“就是看在小姨的面子上罢了。” 阮时衡:“那行,你这么晚回去注意安全。” “嗯。” 谢恒从阮府出来,往谢家的方向走。 阮时衡就在门口目送谢恒,直到谢恒的身影转进一条小胡同。 而阮时衡并不知道,进入小胡同的谢恒脚下一转,就往与谢家相反的方向走去。 谢恒来到将军府,刚走入后门所在的街巷就看到门口高高挂起的灯笼。走到门前,守卫笑着向谢恒问好。 谢恒:“平时后门这里好像不挂灯笼啊,是因为过年吗?” 一个守卫摇头回答道:“不是,是将军说今晚谢公子有可能会过来,所以让人提早把灯笼挂上,免得街上太暗谢公子不好看路。” 谢恒心中一暖,他家将军永远都这么暖心,尤其是在一些一般人都不会注意到的小细节上,总是更能体现出将军的细心。 宣景本来一个人在书房看文书,谢恒进来时有些不好意思:“我不会是打扰到将军处理公务了吧?” 宣景:“没有,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只是因为在等你,便顺手看来打发时间。 谢恒高高兴兴坐到宣景身边:“将军怎么知道我今晚会过来?” 宣景给谢恒倒了一杯热茶,“我又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只是猜测你若无聊可能会过来。” “我可不是无聊,”谢恒立即端正坐姿,十分严肃地说,“本来我就想着今晚要过来的,只是因为在阮家吃年夜饭耽误了点时间。” “阮相可有怪你?” 谢恒撇嘴,“将军说呢?就外祖父那脾气能不生气就怪了。幸好外祖父还不知道是我去找厉王撺掇他去清君侧,不然就不会是一顿说了事。” 虽然谢恒告诉阮同甫自己已经同武德帝表明和阮家的关系,但仅仅说是因为表明身份后方便进宫看望小姨,可没说清君侧的事。毕竟现在小姨已经是后宫妃嫔,若无亲属关系,谢恒大概一辈子都不能再见到阮展玫。即便现在表明了身份,妃嫔想要见一面娘家人也不是那么方便的事。 宣景:“你这一次确实走了一步险棋。” 谢恒嘿嘿一笑,“棋是险棋,但好歹结果是好的嘛!将军现在可就是正儿八经的皇子了,日后我是不是该称呼一声殿下了?” 宣景笑着:“你想怎么称呼都可以。” 谢恒得意一笑:“那我还是喜欢叫将军,习惯了,这个称呼一出来就觉得亲切。对了,年后咱们一同去橙子园吧,我想摘点新鲜橙子给小姨送进宫去。” 宣景:“年后我不方便,你带着宁六过去,摘多少让他拿着,不要累着。或者可以给橙子园那边送个口信,让他们摘好橙子给你送过去。” 谢恒掩住眼底失望的神色:“将军有公干?” 宣景点头:“父皇让我年后带兵去一趟洛河。” 谢恒立即明了:“是为了洛河水匪?” “嗯。” 谢恒脸上显出几分恼怒:“这时候让将军去洛河剿匪,就是着急在百姓心中建立勤政爱民的好形象吧?” 洛河水匪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先帝在的时候就不止一次派遣过人马去剿匪,但收效甚微。之后就只是让地方官府注意防范。不过地方官府也没什么作为,水匪就成了一块毒瘤,虽不致命,但总去除不掉,留在那里恶心人。 宣景:“父皇登基,皇位毕竟不是从先帝手中名正言顺得来,民间多少有些不太和谐的声音。” 谢恒撇嘴:“所以陛下为了正名,也为了自己的帝王威望,才会让将军在刚过完年就去洛河剿匪。哼,也就是将军有这个本事,陛下如今几位皇子之中也只有将军能为他分忧。宣震和宣旭都是摆设!不拖后腿就是万幸!” 原本谢恒还想着今年过年没什么事,将军应该可以好好放松一番,他要将军同他一起去橙子园也是为了放松心情。除了去橙子园外谢恒还想到了不少安排,想着与将军一起,现在是全泡汤了。 将军去洛河剿匪,光是来回路上估计就要半个多月的时间,再加上洛河水匪狡猾,又占据地理优势,没有个把月肯定回不来。等将军回来了,朝局估计也进入平稳阶段,各种事务就该接踵而至,将军能者多劳,武德帝用起自己的儿子肯定不会客气,到时候就更甭想着能好好休息休息。 宣景看谢恒闷闷不乐,说道:“洛河盛产黑珍珠,到时我给你带一颗最大的回来。” 谢恒的满腹阴郁因为宣景这一句话顿时烟消云散,不过他还是板着脸硬装作心情不佳地说道:“我又不是女人,要珍珠做什么?” “《天工开物》中有言:凡珍珠必产蚌腹,映月成胎,经年最久,乃为至宝。”宣景认真而专注地看着谢恒,“唯有至宝,方能衬君。” 第二百一十八章 有话对你说 谢恒被宣景撩得一愣一愣的。 待稍微回过神来后,谢恒现在心中就一个想法:将军的意思是不是自己在他心中堪比至宝啊? 妈呀,将军好会说!平时惯是严肃的人说起好听的话来更让人招架不住,自己要是个姑娘的话可能会当场忍不住要以身相许! “那、那我就提前谢过将军了。” 黑珍珠啊!谢恒已经在心里琢么着要花重金打造一个精致的盒子用来放黑珍珠,就摆在床头,每天晚上睡前都摸摸! 宣景:“我不在这段时间你要多加注意,在朝堂之上切不可冒进。虽说新朝新气象,但你尚未完全摸清父皇脾性,还是谨慎小心为上。父皇也会安插自己的心腹入朝,提拔亲近的官员,不论这些官员中是否有你看不过眼的,暂时都不要与之正面冲突。” 谢恒嘴角动了动,将军这是让他别惹事啊! “那要是有人主动找我的麻烦呢?”谢恒觉得现在朝廷上看他不顺眼的人好像越来越多了。 “如果不是多严重的事,暂时眼不见为净,”宣景看谢恒不大高兴,又补了一句,“等我回来替你出气。” 谢恒的嘴角翘了起来,“好,我听将军的!” 宣景露出淡淡的温柔笑意,“跟我来,给你看样东西。” 谢恒一脸好奇地跟宣景来到院子中。 漆黑的院子就只在甬道边上点了两盏灯,虽然能够视物但不算亮堂。 陆潇和胡靖一人抱过来一口箱子放到谢恒面前的空地上,同时将箱子打开。 两箱子烟花映入眼帘! 谢恒惊呼:“怎么会有这么多烟花?” 古时候年味儿重,过年少不了放烟花,但一般大户人家都很讲究规矩,就是放烟花都好像有一套固定的流程,很是没意思,还不如寻常百姓家趣味多。 谢斌不好这些,所以谢家今年放烟花跟往年没什么不同,还是按照谢长青和谢老夫人的意思,摆着大户人家规矩重的谱儿,就只放了鞭炮和一点烟花,图个吉利就完事儿。谢恒看着就觉得扫兴。 而像阮家那样的书香门第更不会放太多烟花,就连阮时衡对烟花都不感兴趣。 之前在现代世界,年味早已淡化在车水马龙和钢筋混凝土的城市建筑中。记忆中唯一跟过年有关系的就是小时候在孤儿院,年三十晚上会跟着院长一起捻一种白色的纸灯,沾了油水在房前屋后点上。据说那些纸灯是给孤魂野鬼的,让这些亡魂能抱着纸灯取暖,纸灯还能照亮通往黄泉的路途。 遥远的记忆在后来艰苦的求学之路以及快节奏的生活中渐渐只剩下零星片段,在记忆深处蒙上厚厚的尘埃,过年对于谢恒来说几乎与平日没有分别。 而现在看着眼前的两箱裹着红纸的烟花,谢恒才开始真正有了点过年喜庆的感觉。 一箱烟花是很粗大的长筒。 陆潇和胡靖将这一箱长筒烟花拿出来整整齐齐摆成两排。 另外一箱烟花都是手持烟花,大大小小的手持烟花都可以直接拿在手里,最小的便是现代世界的那种“仙女棒”,又叫“电光花”。现代世界禁放烟花,但“仙女棒”不在禁放之列,光彩又十分绚烂,过年时候很受欢迎。 宣景拿了一打仙女棒,分成两份,塞在谢恒的左右手中,又拿了火折子点燃了其中一份。 刺拉拉的声音瞬间响起,谢恒的脸上同时绽放出惊喜的笑容,用已经燃着的这一份点燃另外一份。 谢恒双手持着两小捧烟花,笑得像个孩子,漆黑的眼眸中两簇鲜亮的光芒十分夺目。 宣景和陆潇、胡靖又拿着火折子将已经摆放好的两排大烟花点燃。 一声接一声的巨大声响下,整个天空被一朵接一朵盛开的烟花照亮,各种各样明亮的颜色在天空炸开,美不胜收。 一片又一片的烟花叠着炸开在天际,谢恒只觉得而自己一双眼睛都不够看!他已经被烟花包围,如同置身玄幻世界!而在这个世界中还有他最最在意的人——将军! 谢恒猛然转头,不知道为何,在这一刻他特别想看着将军!明明天上的朵朵烟花转瞬即逝,可此时他突然觉得烟花下的将军才是最好看的! 谢恒看得目不转睛,手上的烟花烧到头了也不知道。 宣景又分好了两份烟花棒打算塞到谢恒手中,可刚刚碰到谢恒的手,那双手就突然松开,烧完了的烟花棒散落一地。下一瞬宣景的手就被谢恒的双手紧紧握住。 一旁的陆潇和胡靖难得有眼力劲儿,拿着火折子将被两人同时攥着的烟花棒点燃。 两人之间燃起了明亮的火花,与天上绽放的巨大烟花交相辉映。 绚烂明亮的夜幕之下,宣景和谢恒久久对视。 直到所有的烟花燃尽,手中的烟花棒也早没了火热的温度,胡靖一嗓子打破了某种气氛:“真好看,咱们再放一波吧!啊!” 胡靖脑袋上挨了陆潇结实的一下子,被陆潇拖着离开院子。 谢恒这时候才注意到自己还握着宣景的手,立即慌里慌张地松开。 他一定是魔怔了!好端端的为何会突然去握将军的手? “那个……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宣景上前一步:“谢恒。” 谢恒猛地顿住脚步,才意识到将军似乎不经常叫他的名字,每次只要他在,将军的话大多数都是对他说,还会看着他的眼睛,根本无需加前缀。往往只要将军一开口,哪怕还没发出一个音节,谢恒也能从那专注的眼神看出话是对自己所说。 “等我从洛河回来,我有话对你说。” 这一刻谢恒的心跳突然加速,他说不上什么原因,就是觉得将军这莫名郑重的话让他有些脸红心跳。 “好……好。” 谢恒迷迷糊糊地抬脚往外走。 宣景看向宁六:“保护好他。” 宁六抱拳行礼:“是。” 谢恒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一回过神就发现自己已经在谢家院子中,石竹在他面前晃着手。 “公子,回神了!” 谢恒拍开石竹的手,“再近点你都要戳我眼珠子上。” 石竹:“那是公子出神太过,我喊了好几声公子都没反应过来。” 谢恒不大自在地咳了两声,“没事了,你回去休息吧。” “这么晚了公子还不打算休息?” “我很快就去睡,”谢恒又看向宁六,“你也去休息。在自己家不至于有危险。” “是,公子。” 石竹和宁六都被谢恒赶去休息。 谢恒就一个人坐在院子里。 没一会小黑凑过来,脑袋顶了顶谢恒的手臂。 谢恒抬起手,小黑便顺势窝在谢恒怀里。 搂着这么大一只黑天鹅,谢恒原本有的那么一点点寒意也被驱散。一人一鹅就这么坐在院子里,听着远远近近偶尔响起的爆竹声。 大年初一,一大早谢元柔在给谢长青和谢老夫人请安过后便出门去。 今天她要和谢恒给她找来的两人一起去看铺面。 谢元柔打算做刺绣生意。 刺绣是她的专长,十二岁时她刺绣的手艺就已经超过了专业的绣娘,连双面绣都已经掌握得轻车熟驾。她的一幅绣品就是给达官显贵作为贺礼都是送得出手的。 谢元柔打算一开始卖的绣品都自己亲手绣制,东西在精不在多,铺面也就不用找太大的,等以后生意红火起来忙不过来了再考虑招人,自己培训也是可以的。 谢恒没有对谢元柔的小生意给予任何意见,能不能做得起来全看谢元柔自己,他唯一给的帮助就是找两个专业人士帮谢元柔搭起做生意的框架。 谢恒找来的人效率很高,谢元柔也非常配合,到大年初三时,所有准备都已经完毕,谢元柔直接选在这一天开门大吉。 正是走亲访友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富昌街上新开了一家小小的绣品铺子。 谢元柔已经在年前利用空闲时间绣了不少东西,手帕、荷包,甚至在成衣铺买了几件款式简单新衣自己在上面绣了图案。她不指望这些成衣能很快卖出去,主要是给进店的客人们打个样,让客人们知道她可以在衣服上绣制各种图案,给衣服锦上添花,使每一件衣裙都是独一无二的。 谢恒虽然没有插手谢元柔的生意,但是听说了谢元柔的几个想法之后,也得承认这个女人确实是块做生意的料子,或许他可以投资谢元柔的铺子,后期坐拿分红。 开设养殖场后,谢恒的开销骤然加大,而且他提升了训练小动物的方法,又提高了正式“动物员工”的福利待遇,这银两就流水似的花了出去。虽然各个信息交易所的生意一直很好,但谢恒就是觉得赚得还不够。有时候看上的好东西太贵都舍不得买,世上的一大痛苦便是“我的钱包很瘪但我的眼光很高。” 开业第一天谢元柔的生意就还不错,竟然也有不少人在这时候出来逛街。姑娘们对漂亮的绣品总是没有抵抗力,而且谢元柔心思奇巧,绣品的花样大都是自己设计,不仅别出心裁还十分好看,甚至谢元柔还利用绣品做出了不少饰品,包括微刺绣的耳坠和绢花等等。 只第一天,谢元柔的小铺子就已经小有名气,到大年初四,也就是开业第二天,客人已经络绎不绝,当然这也有铺子新开的新鲜感在。 谢元柔忙得脚不沾地而,说话说得喉咙都有些沙哑,腰酸腿痛,但尽管这么累,谢元柔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感和愉悦感,比她当初得知自己能嫁给阙献为正妻时还要快乐百倍千倍! 这时门口进来一对年轻男女,一看就是夫妻,还是十分恩爱的那种。 店里人多,丈夫伸手将妻子半护在怀中免得被撞到。 妻子笑着说自己没那么脆弱,轻轻松松就能避开险些撞过来的人,明显有些功夫在身上,倒是那丈夫瞧着就是文人模样。 店里大都是女子,丈夫有些不好意思,脸微微红着,目不斜视,除了自己娘子之外眼中不看其他任何女子,专心陪着妻子挑选绣品。 男子长相俊雅,长身玉立,气质亦十分出众,这样由内到外都如此优质的男人可不多见了。 谢元柔瞧见不少客人都在往那对此时背对着她的夫妻方向瞧,便也立即过去招呼。 “二位客人久等了,想看些什么绣品?我这……” 谢元柔的声音在看到男子的脸后戛然而止。 韩、韩峦…… 第二百一十九章 转性了? 这对令满店女客无比艳羡的夫妻正是韩峦和殷九思。 谢元柔从未想过她还能再次见到韩峦,又或者是在她的潜意识中便不想见到这个让她后悔终身的错过。 更没想过再次见面之时,他的身边会站着一个曾经让她面上不屑心中却无比羡慕的女人。而现在,这种羡慕更是仿佛火山喷发,到达了极致。 她曾经嫌弃过的男人,给了她羡慕嫉妒的女人以她这一生最向往的生活。 韩峦显然也没想到会再见到谢元柔,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从前那个面上温柔内里势力的谢家七小姐,如今竟然成了这一家小小店铺的掌柜。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接待每一位客人,正月寒冷的天气里,额发被汗湿,也笑得一脸明媚柔和。 这仿佛才是韩峦第一次见到谢元柔时他心中以为的那个形象。 殷九思注意到韩峦微微怔愣的模样,看了一眼对面同样表情有些异样的女掌柜,转头笑问韩峦:“是认识的啊?” 韩峦点头,还不待他说什么,对面谢元柔便先开口道:“从前我与韩公子有过婚约。” 谢元柔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不受控制地说出这句话。当初她想尽办法退婚的时候大概也没想到日后有一天她会一种微妙的心情主动向别人提起这段婚约,当真讽刺。 韩峦的神色已经恢复正常,对着殷九思温柔点头,“是,曾经是有过婚约,就是我以前跟你提到过的。” 谢元柔怔住,她没想到韩峦竟然会主动跟殷九思提起他有过婚约之事。 当初嫁给阙献时,谢元柔就唯恐阙献知道自己曾有过婚约后会对她有所不满,影响日后他们的感情,后面被知道后也靠着她的巧言善辩糊弄过去。 韩峦怎么能主动跟殷九思提起?难道就不怕殷九思心中有所芥蒂? 殷九思转头看向谢元柔。 谢元柔注意到殷九思朝自己看了过来,下意识地挺直脊背。 然而就在谢元柔以为自己会在殷九思眼中看到浓重的敌意时,那如水一般温柔明亮的眼眸中却只有淡淡的笑意:“那如此我还要感谢谢小姐的成全。谢小姐容貌秀美,还能将这样一家小店经营得有声有色,换成我就不行了,可见谢小姐十分聪慧,又有这样一手好绣工,将来必定能觅得一位如意郎君。” 在殷九思的话中,谢元柔没有听出一点讽刺和嘲笑,就是后面的称赞和祝福都是如此真心实意。 谢元柔突然明白了一直以来困扰自己的问题,她终于知道自己和殷九思差在哪里了,也终于明白为何对她不假辞色的韩峦会对殷九思如珠如宝。 最后殷九思挑选了一朵刺绣绢花还有一副微刺绣的耳饰,韩峦付了钱后就与殷九思手拉着手离开了小店。 谢元柔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久久没有回神。 也许她这一生都无法从错失韩峦的遗憾中走出来,但是她却已经再无法嫉恨殷九思。 大年初五复印开朝。 新年上朝第一天,几乎所有的朝臣都是精神奕奕的模样。毕竟是新年第一天上朝,大都希望能有个好的状态,也算是预示接下来一年都能平安顺遂。 唯有谢恒,整个人耷拉着肩膀,瞧着就好像没睡醒提不起神来。 阮时衡走到谢恒身边拍了下后者肩膀:“你怎么回事?昨晚做贼去了?” 谢恒:“去你家做贼啊!” 阮时衡调侃:“那也是你外祖父家,真有什么看上的直说就成,哪里用得着你大半夜翻墙做贼?” 谢恒有气无力地瞪了一眼阮时衡,没有接话。 荣启笑着走过来,“呦,这才几天没见着将军?就已经开始相思成疾了?” 将军?昭武将军?表弟没精神跟昭武将军有何关系?阮时衡一脑袋问好。 一提到宣景,谢恒果然就精神了不少。他立刻对阮时衡转移话题,“你是要进宫找你姑姑?”阮时衡在去年年终定品时升为正四品,但仍然还不能参与早朝,这会却在进宫的路上遇见,八成是要去见阮展玫。 谢恒暂时还不打算让阮家人知道他与将军关系亲厚。也还好阮时衡性情相对单纯,对谢恒也不设防,对这生硬的话题转移也没什么感觉。 “嗯,后宫嫔级以上过年期间可以允许家人进宫探望。父亲和祖父在大年初三的时候进宫探视过,但我因为当天偶感风寒,怕过了病气给姑姑就没跟着去,好在陛下开恩,允许我身体好了之后再进宫探望姑姑。昨儿个就彻底好了,便提前递了折子请示今日入宫。” 谢恒在阮时衡耳边小声说:“那你进宫之后代我向小姨问好。我这身份还没有公开,不便入宫,你就带我向小姨说声新年快乐。” “没问题,你赶紧去上朝吧!” 走到宣武门,阮时衡便跟他们分开转往另外一个方向。 谢恒瞥了一眼荣启:“日后在阮时衡面前不要提到我和将军的关系。” 荣启:“你都已经向陛下表明身份了,我还以为你很快就会公开。” “公不公开的我跟将军的关系也暂时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你是还不想让老师知道吧?”荣启猜测应该是阮相的原因,“小师弟心眼实,你只要跟他说暂时不要告诉老师他定会答应。” 谢恒:“主要是没这个必要,阮时衡虽然有时会埋怨外祖父严厉,但也是打心眼里敬重外祖父,让他帮我向外祖父隐瞒又不是什么好事,何必让他夹在中间为难?将来等我跟将军的关系公开了,所有人都知道我与将军其实是友人之后,外祖父可能还会生气阮时衡帮我隐瞒。干脆就将他们都一起瞒着,也省得我一个个去解释。” “你倒是很会为小师弟考虑。” 谢恒又斜了一眼荣启:“他真心实意叫我一声表弟,我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 “是吗?我还以为你的眼中除了你家将军之外再看不到别人了。” 一个“你家将军”换得了谢恒对荣启的几分好颜色。原本不太好的脾气也有所收敛。 最近这些天谢恒的精神的确是不大好,脾气也是见长。主要就是因为见不到宣景。 宣景大年初一就率兵前往洛河了。 大年初一啊!生产队的驴都还没上工呢!他的将军就要率兵剿匪去了! 谢恒实在是心疼他家将军,再加上想到可能有个把月都见不到将军,他这心里就越来越不得劲儿。整个人就一直处在情绪十分低迷的状态。这时候就最好谁都不要来惹他,不然他就是个一点就着的炮仗,炸伤了人就不要怪他了。 新年的第一天早朝,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各地送上来的新年贺裱会在早朝上被呈上。 今年尤其特别,皇位换了个人坐,各地自然要有所表示,那些封疆大吏们只要不打算近期造反的,这贺裱就不能少。 唱读完各地贺裱之后,就是朝臣们启奏。 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不好的事情只要不是十万火急的,就都不要在新年第一次开朝上提,就为了图个好意头。 大臣们所上的奏折无一都是好事,哪个地方丰收啦,哪个地方的灾情得到缓解啦,哪个地区政绩突出啦…… 武德帝听着朝臣们的汇报,脸上神色也十分好看。 作为继位新帝,自然希望国家一片国泰民安,如此才能显示出他作为皇帝的才能和称职,也是表现出上天对他这位天子是认可满意的,所以国土上才能风调雨顺。 大概是气氛太好了,让一些朝臣有点得意忘形起来,便一时说话没能过脑子。 一位御史大人说道:“去年两州一都发生蝗灾,两州又旱情严重。好在如今都已经顺利渡过难关。连最困难的晋州旱情都已经妥善解决。微臣提议,应该让谢大人巡视我大瑾国所有有旱情发生的地区,推广防旱方法,如此其他常旱地区也能有效防旱。” 谢恒看向那位发言的御史大人,微微眯起眼睛。 稍微了解谢恒的人都知道他此刻心情已经很不爽了,按照这位嚣张的性情,接下来就该当堂将这位御史大人怼到怀疑人生了。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准备替这位御史大人默哀的时候,谢恒却转过头去,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对方的话。 嘿?奇怪了,谢恒这是转了性子了?学会沉稳了? 就连武德帝都十分意外地看向谢恒,他刚刚就想着谢恒会不会当堂发作。 虽然他很看重谢恒,也有在未来重用谢恒将其培养为自己肱股之臣的意思,但今天这情况如果谢恒直接不管不顾地跟那御史对上,他也会觉得谢恒此举不妥,有些沉不住气。一个人如果永远都沉不住气,那他也做不成什么大事。 但谢恒的反应却让武德帝非常满意。 没有上来就跟御史对上,这在武德帝看来是因为自己的君威才让谢恒有所收敛,这也更加证明谢恒对自己的忠心。 然而那位御史大人就不这么想了,这老半天他脑子里断了的哪根筋都没有重新接上,还以为是自己的话说得十分有道理,就连性情乖张的谢恒都十分赞同,又继续巴拉巴拉说了起来。 荣启看谢恒都快要绷不住了,才站出来说:“微臣以为李大人的提议不妥。将防旱抗旱的方法向全国推广是好事,但没有必要让谢大人满大瑾地跑,这根本就是多此一举。就像当初韩大人的防治蝗灾的法子,只要将其整理成文书,造印成册,向下发放到地方官府就是,届时地方官府就可以参照晋州的防旱抗旱的方法,结合当地具体情况进行调整改动,直到适合当地为止。又或者再麻烦一点可以在地方设置一个官职对应防旱抗旱事宜。若有地方官员实在能力不济的,再问谢大人的意见也不迟。谢大人公务繁忙,若是直接去巡视全国常旱之地,那宗人府和大理寺的相关差事找谁来做?” 李大人被荣启的话堵得无法反驳,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气哼哼地闭嘴了,心里暗暗想着荣启真是一点不给他面子。 最后武德帝还是采用了荣启的意见,谢恒也就不用满大瑾国地跑了。荣启达到了目的,也就没有再咄咄逼人。 下朝之后,荣启走到谢恒身边:“今日早朝怎么那么斯文?可真是一点都不像你。换做平常你早该把李大人给喷懵了。” 第二百二十章 人不坏 谢恒:“我怼人你们说我嚣张,我不怼人你们就说我不对劲儿,就没见过你这么难伺候的!” “诶诶!”荣启在谢恒面前摇晃着手指,“别强词夺理啊,又不是我说你的,故意找茬是不是?” 谢恒白了一眼荣启,“我今天懒得跟你计较。” 荣启看着谢恒没什么精气神的样子,直觉得十分神奇。 就因为宣景不在,谢恒就好像被狐狸精吸了精气的书生一样这般无精打采。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影响可以这样大,也还不能理解这是一种怎样的感情。 “我说,我看你早朝的时候都快忍不住怼李储围了,最后却能忍下来,是不是老宣走之前跟你交代了什么?” 谢恒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荣启:“怎么这么说?” 荣启一幅“我一猜就是”的得意模样,“除了你家将军之外还有谁能克制住你的脾气?” “我家将军对我那不叫克制,那是善意的引导。”一提起宣景,谢恒的精神看起来就好了点,“将军走之前跟我说,让我在朝上不要冒进,尽量不要与人冲突,因为我现在还不够了解陛下的脾气,不能够准确把握什么时候可以放肆什么时候就得收敛,将军是为我好,我自然要听将军的话。” 荣启笑道:“为你好的人又不只老宣,也不见你多听别人的话。老师和师兄要是听到你这么说心里绝对不平衡。” 谢恒:“找茬?” 荣启嘿嘿一笑:“开个玩笑。不过我看陛下对你还是挺看重的,这也是你的本事,作为先帝的宠臣,在新君这里依旧这么吃得开。” 谢恒浅浅勾起嘴角,“毕竟是我劝当时的厉王去清君侧,从立场上看陛下就会觉得我跟他是一边儿的,不必担心我对他有不臣之心。” 其实谢恒对武德帝的了解远比宣景以为的多。 武德帝在历史上的记载虽然远不如未来的昭明帝多,但也比当初的惠承帝多。 在大瑾国的官员体系中设有“起居郎”一职,属中书省,掌记录皇帝日常行动与国家大事。只是因为国家大事另有史官详细记载,所以起居郎的主要权责还是在记录皇帝的起居言行上。 谢恒详细读过惠承帝和武德帝的《起居注》,不然当初他也不会将惠承帝的脾性摸得死死的。 不过将军的叮嘱也是因为关心他,他自然乐意按照将军的话做。 令谢恒感到遗憾的是从昭明帝开始便废掉了“起居郎”这个官职,因此也就没有昭明帝的《起居注》,不然他还能对偶像的日常生活有进一步的了解。 荣启:“老宣是为了你好,你为了他能忍受到这个程度也不容易。李储围这个人吧就这样,人不坏,但好大喜功,而且特别容易跟着气氛走,说风就是雨。就是因为早朝上气氛太好,他才一时失了分寸。” 谢恒:“虽然他这人本性不坏,但这样的性子如何能做御史?御史虽然主要职责是掌管记录、收受和保管文件,但如今也已带有监察性质,还有弹劾、纠察官员过失的权利,他全凭自己的喜好行事,又如此容易被气氛所影响,说话不经深思熟虑,做事不看事实根据,根本就不适合御史之职。弹劾官员是多大的权力?权力越大对官员素质要求自然更高,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当上御史的。” 对于这样的人谢恒着实反感,不是说“人不坏”就是免死金牌,什么情况都能用这个当做借口挡过去。 在现代时,有一次谢恒跟随导师去某个还未挖掘的地宫考古,当时队伍中进来个“关系户”,是某个校领导的侄女。 一开始大家对这个关系户的印象还不错,虽然是因为好奇而走后门进来的考古队,但一直没有耍大小姐脾气,态度还算得上友善客气。 下墓之前,导师对那个关系户千叮万嘱,下去之后什么都不能碰,要是有感兴趣想自己上手参与的一定要先来请示导师,然后有专人带着才行。 那个关系户答应得好好的,可等进入地宫之后就被眼前的种种景象所震慑,完全将教授的叮嘱抛之脑后,随意翻动各种陪葬品不说,还连最基本的防护措施都没有做,结果导致不少珍惜文物遭到破坏,还无意中触碰到了地宫的机关,导致两名考古队员重伤一名轻伤。 事后要追究她的责任,那位校领导护短,直说自己的侄女人不坏,不是故意的。 从那之后谢恒就对在做错了事时被开脱为“人不坏”的说法反感到了极点。 仿佛只要不是存心破坏,不是心存恶意,那犯下什么过错都可以被原谅。 荣启叹气:“这还是先帝的锅。李储围是先帝宠妃珍妃的同胞弟弟。当年珍妃受宠时的情况你可能不知道,那真是三千宠爱在一身,风头无两。就是后来前三皇子宣阳的母妃瑜贵妃宠冠六宫,比起当年珍妃受宠时的盛况那也算不得什么。珍妃能从浣衣局的一个洗衣婢升为四妃之一,你就可以想到她受宠到了什么程度。还是先太后实在容不得珍妃,看先帝已经彻底被珍妃给迷了心窍,暗地里下旨毒死了珍妃。” 谢恒:“这事我有所耳闻,据说先帝还是见到了珍妃最后一面。” “可不是!”荣启讽刺一笑,“要是没有这最后一面就没有今天的李御史了。珍妃对自己的娘家弟弟那简直爱护到了疯魔的程度,临终之际请求先帝给自己弟弟授予御史之职,直言自己的弟弟没有其他才干,唯一的优点就是敢说敢做,不管多位高权重之人都敢于弹劾,最适合御史之职。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临死所托,先帝自然满口答应。在珍妃死后也践行诺言,排除众异封李储围为御史。” 谢恒:“荒唐!” 然而过了片刻,谢恒又觉得不太对劲儿。 他回忆自己看过的惠承帝的《起居注》,虽然也确实记录了惠承帝对珍妃的喜爱,但也并不十分突出,总之他不觉得惠承帝对珍妃的喜爱已经到了如此浓重的地步。不是说帝王不能有真心,而是惠承帝不像有这份真心的。 谢恒:“让我猜猜,李储围成为御史之后,主要弹劾的那些人不会都是让惠承帝不满的那些人吧?” 荣启眼中闪过欣赏:“小谢大人还是这般敏锐。” 谢恒翻了个白眼。 他就说惠承帝不像个痴情种子,原来是打着为了“真爱”临终所愿的旗号安插能为自己弹劾不满意的臣子的钉子。 李储围算不得聪明,但这也是他的优点,不聪明,但够听话,如此就能成为惠承帝手中的一把刀子,有哪些朝臣令他不满意了,惠承帝又不能无缘无故发难,这时候李储围便会去弹劾对方,而惠承帝只要将李储围的弹劾变得“有理有据”即可。 当初前太子和前三皇子相争多年,虽然是在惠承帝的默许下,但想来也都做过一些出格的让惠承帝不喜的事,而某些朝臣眼中就只盯着“未来新君”,只想着效忠三皇子或者太子,如此就会令惠承帝不满。就好像精心打理的盆栽有了旁逸斜出的枝杈,这时候李储围这把剪刀就要开始发挥他修剪花枝的作用。 不过这种朝臣就是典型的“一次性”,是在“一朝天子一朝臣”体现最鲜明的那一拨官员。一旦新朝开始,这些官员就很难再待在原来的位置上,除非他们有本事把新君给哄好了。但谢恒觉得至少李储围没这个本事。 谢恒:“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 荣启挑眉:“我怎么感觉李储围要倒霉了呢?” 谢恒:“我是个很善良的人,一直奉行得理不饶……呸,是得饶人处且饶人,最近将军不在我也懒得跟人争斗,要是李储围不再招惹我,短时间内我也懒得收拾他。” 荣启觉得这个“短时间”应该取决于宣景剿匪的时间,等宣景回来了,李储围的御史之位也该坐到头了。 “那他要是还招惹你呢?” “你不是说李大人其实人不坏吗?那他要是两次三番招惹我肯定是因为先帝驾崩他太过悲痛之故,以至于言辞失当,”谢恒露出一脸同情的表情,“我会想办法把他弄去给先帝守灵,以全他们君臣之义!” 荣启:“……小谢大人真是心善。” “过奖。” 眨眼一个多月过去,朝堂之上还算风平浪静。 武德帝处理朝政越来越顺手,每天早朝的效率比起从前的惠承帝来不知道高了多少。宫中也总是生机勃勃的感觉,再也没有惠承帝在时的冷冷清清。 谢恒这段时间都比较老实,很少在朝堂之上发言,大多数时候都是安安静静听着,要是陛下点名问到他他才会回答。 不少朝臣都觉得神奇,一贯嚣张的谢恒这是终于安分了? 之前李储围的事时他们还想着那会不会只是个小意外,当天看谢恒不是很有精神,说不定是身体不舒服。 但这一个月来谢恒每天都精神很好,也没想着要报复李储围。 倒是李储围被同僚提醒谢恒不好惹之后着实紧张了一段时间,但看谢恒没把自己怎么着就又自信起来,觉得谢恒这是怕了他了! 这一日早朝,李储围又提出目前谢恒身上还同时兼有大理寺卿和宗人府丞的职位,如此不妥。 谢恒之前就打算卸掉宗人府丞的职位,并且打算亲自推举一个人继任宗人府丞。故而即使看李储围不顺眼,倒也没有无理取闹到因为自己也同意的事而找李储围的麻烦。 但接下来李储围的话却让谢恒快要暴走了。 “微臣觉得谢大人如此年轻,本就不该身兼多职,即使有先帝看重,但也该看清楚自身能力,以朝局为重。谢恒就是揽权夺利,不顾朝廷利益。所以微臣以为,谢恒该被降职处罚,不论是大理寺卿还是宗人府丞,都不该由谢恒担任。” 嘿呀!我没找你算账倒是让你蹬鼻子上脸了是不是?有些人就是这么犯贱,稍微给个好脸都不行! 谢恒怒了!李储围这就是阎罗殿门口蹦迪他活腻歪了是不是?上赶着要送人头? “那依照李大人的意思,我若是不主动同时辞去两个职位,就是对朝廷不忠了?” 李储围有点怂,避开谢恒的眼神,声音都小了些,但还是说道:“谢大人还如此年轻,应当明白自己是否可以胜任这两个职位。” 第二百二十一章 先下手为强? 谢恒怒极反笑:“就因为我年轻,李大人便觉得我能力不够不足以胜任?那李大人是当每年的政绩考核和年终定品是摆设吗?若真只看年纪,那还考核个什么劲儿?各个官职都凭年龄晋升好了,到了这个岁数就直接升官,朝廷上由大到小的官职就直接按照年龄来撸下来,这不是省了朝廷不少事?李大人就是这般为朝廷着想的吧?按照李大人的说法,你这年纪只让你做御史都是委屈了,应该让你做文官之首啊!” 李储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下官不敢!下官绝对没有僭越之心啊!” 文官之首便是丞相,也就是阮同甫。而李储围跪着的方向也很巧就对着阮同甫,真不知道他的话是说给武德帝听的还是说给阮同甫听的。 谢恒:“李大人切莫做出这种姿态,不知道的人还得以为是我欺负了李大人。” 众人:……你没有吗? 李储围:“谢恒!你别欺人太甚!从前你就只知道争权夺利,明目张胆地排除异己,不像我,我只是单纯地为陛下着想,为朝廷着想!你不过是嫉妒我才会对我百般诋毁!” 谢恒:……这句式听着可真熟悉! 这个李大人可真是二八年的龙井——老绿茶了! 谢恒合理怀疑李储围就是绿茶鼻祖,“我争权夺利我认,升官发财谁不想?我又没有做违法犯忌之事,我的每一步晋升都是光明正大、名正言顺。倒是李大人你,嘴上说着是为陛下着想为朝廷着想,那请问你的实际行动表现在哪?不会就只是像之前那样,提出不靠谱的建议让我去巡视全国向各地普及防旱抗旱的方法,把自己的功劳建立在对别人指手画脚上?你要是指挥得好也就罢了,但可惜全都是无稽之谈,朝廷要是真按照了你的建议去做,只怕会被老百姓给骂死。” “你、你……”李储围还跪着,半抬着上半身伸手指着谢恒,老半天也反驳不出来,最后只得来一句——“我就是看不惯你嚣张跋扈的样子!” 谢恒:“你看不惯我我就得卸任?真是自己跟自己拜把子——你算老几?” 周围好些朝臣们大气不敢出,看着谢恒这火力全开的模样,只感觉他们要是敢出声那下一刻谢恒就会朝着他们喷过来! 这等怒火还是让李储围自己承受吧!谁让是他把谢恒给惹毛的呢! 谢恒转头看向武德帝:“还请陛下原谅臣言语粗鄙!臣只是受不得被人这般欺负!自为官以来臣自认没有过错处,在其位谋其政,臣对的起拿朝廷的每一两俸禄!可李大人仅仅是因为微臣年轻就否认微臣的能力,难道李大人没听过什么叫年少有为吗?而且李大人还说微臣嚣张,微臣不过性情直率了些,不像李大人说话弯弯绕,净捡些好听的虚头巴脑的,难道在陛下面前展示真实自我也是错的?微臣实在难以接受李大人对微臣的指控。” 众人再次被谢恒的厚脸皮惊呆了。 无语,就是纯纯的无语! 谢恒这一番话是先把自己给夸了一遍,然后又表现出了一副被李储围欺负受了奇耻大辱的模样。 苍天啊,哪有欺负人的跪在地上气到浑身发抖,而被欺负的人却站在一旁言辞犀利咄咄逼人? 但众人也不得不承认谢恒确实有一手,他明明就是嚣张至极,可要是掰开了揉碎了去看,似乎又找不到能直接治他失礼之罪的点。 这下就看陛下是什么态度了。 武德帝:“李储围,亏你在御史位置上多年,竟然还能说出这般离谱之言。” 一句话,便已经表明武德帝站在谢恒这边的立场。 李储围满头大汗,心里一阵阵打鼓,脑门都要贴在地上:“微臣知罪。” “有错就要有罚,”武德帝看向谢恒,“谢爱卿觉得该如何惩罚?” 满朝文武都禁声了。 这场景,这言语,多么熟悉。 当初先帝也是这么问谢恒的,结果谢恒三言两语就让先帝罢免了祝才良的官职,并且最终由谢恒接手了祝才良大理寺卿的位置。 现在实在有种“昨日重现”的感觉,不知道李储围会不会丢了御史之职再由谢恒担任。 谢恒:“身为御史言官,本该更加谨言慎行,做好表率才能监督其他官员,而李大人却惯会信口开河,仅凭着个人喜好猜测行事,实在荒谬。若是不严惩,怕是不足以服众。” 是不足以服众还是不能让你自己服? 有官员心里腹诽,但也只敢在心里叨叨两句,真说出来的胆量绝对没有。 谢恒冷冷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李储围:“微臣以为,应当罢免李储围的御史之职,连降三级,最好是送其去皇陵外守着先帝,让其清醒清醒,再以观后效。若是李大人能醒悟过来,相信不论在什么位置上都能报效朝廷、造福百姓,以后也不是没有升迁回来的希望。而这御史之职不如就让光禄寺少卿谢斌接任。” 谢斌?这个谢斌又是谁? 不明所以的朝臣们面带疑色,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小声道:“这光禄寺少卿谢斌不正是谢恒的嫡兄长吗?” 好家伙,这是举荐官员直接举荐到自家人身上了! 以往朝廷上相互举荐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只最多多也就是举荐关系交好的,或者有姻亲、师门的关系,还从来没有直接举荐血亲的,更别说是嫡兄长这样亲近的关系。 哪怕只是有姻亲关系,这面上多少还是得避点嫌,谢恒这是压根无所谓啊! 众人对谢恒不在乎名声的程度再度有了新的认知。 从知道谢恒是阮展玫的外甥开始,武德帝就对谢恒的情况做了更加详细的调查,对谢恒愈加欣赏之余,关于谢恒在谢家的情况他也十分了解。谢家旁人不说,谢斌是唯一一个与谢恒关系融洽的。 “若朕没有记错,光禄寺少卿谢斌应该是你兄长,”武德帝眯起眼睛,“你就不怕旁人说你是任人唯亲?” 这下好了!陛下发怒了! 那些平日里就看不惯谢恒的朝臣顿时都幸灾乐祸起来,觉得谢恒这样可算是混到头了!谁让他如此嚣张到在朝堂之上举荐自己的亲兄长,古往今来只有蔑视皇权的奸佞之臣才敢在金銮殿上这般放肆! 当真以为陛下初登大宝就会对他手下留情不成?可别忘了陛下从前还是厉王时也曾驰骋疆场、杀敌无数,这样的厉王如今已是皇帝,如何能容得他人挑衅?谢恒到底年轻,这个年岁坐到这样高的官职就开始得意忘形了,这下看他如何是好! 谢恒面不改色,“微臣明白,自微臣当年外派被调任回京之后,不满微臣的声音就有很多,即便如今同朝为官,面上与微臣风趣谈笑,背地里却诅咒微臣早晚被废官职捉拿下狱的同僚不在少数。” 这话一出来,不少朝臣们的脸色都微微变了。这……好端端的你提这茬做什么?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根本就是一种普遍现状,但直接挑明了说出来的就只有谢恒这独一份。 仿佛只要他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谢恒继续说:“微臣也知道多少人在等着抓微臣的把柄,就好像我现在举荐我的兄长,一定会有人说我是为了谋私利,甚至会说我攻歼李大人就是为了让自家兄长上位。” 武德帝神色不变,看不出喜怒:“既然如此,你还是要坚持举荐你兄长?” “虽有”任人唯亲”的说法,但古来还有另外一种说法,叫”举贤不避亲”,微臣便是如此。在微臣举荐谢斌时,想到的就只是谢斌适合这个职位。他光明磊落、性情坦荡,为人不畏强权、刚正不阿,且才华横溢、心思敏捷,当年科举时更是高中榜眼居于微臣之上。不论是从心性还是才华上看,都完全足以胜任御史之职。”谢恒拱手,神色坚定又郑重,“微臣只是一心想要举荐能为陛下分忧解难的人才,如此即便是被其他同僚误认为任人唯亲、争权夺利,微臣也心甘情愿。只要能为陛下尽忠,哪怕是被天下人误会微臣也甘之如饴!” 众朝臣:我了个大草!谢大佞臣又趁机表忠心了!这溜须的本事他们真是拍马不能及!他究竟是如何做到能以忠臣之貌行佞臣之事? 亲娘嘞!看看那神态,看看那表情,无辜又倔强到了极点,仿佛是在朝堂之上被其他官员给挤兑的忠直孤臣! 有些平时就比较常溜须拍马的朝臣甚至觉得可以请谢恒出本书让他们好好学习学习。 武德帝并未言语,但看向谢恒的眼神却和善许多。 他不介意手下大臣为自己或者亲近之人谋利,这是人之常情,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真正的大公无私?若所有的朝臣都像宣景那样耿直未必是好事。而且水至清则无鱼,都是正常的,只要这份谋利不损害朝廷的利益就是。在这一点的认知上,武德帝和当初的惠承帝一样,或者说大部分皇帝都是如此。 更何况谢恒不像旁人那样,谋私利都是偷着摸着,欺上瞒下,故而被查出来的时候当权者自然不高兴。 但谢恒明明白白地表现出来,是仗着自己的本事能力,但从另一方面说何尝不是对当权者的倚仗。这种“倚仗”会让当权者觉得舒服,也会因为对方的坦白而更加信任,那也就不会在意对方的那点小算计。 再者谢恒后面的话也的确说到了武德帝的心里,为了给陛下分忧解难而不在乎被朝臣误会,不论是真是假,这话听在武德帝耳朵中就是觉得无比舒坦。 谢恒瞄了一眼武德帝的表情,勾起嘴角继续道:“不论陛下和诸位大臣们是否相信,微臣的初衷就是为朝廷推荐人才,为陛下分忧。微臣也相信陛下慧眼,最终会同意微臣所请。只是如此一来,应该会有不少朝臣觉得陛下偏心,对此不服气。微臣不愿看到其他朝臣对陛下心怀不满,甚至可能会集体上书请求陛下三思并对微臣任人唯亲的举动予以惩罚,让陛下与朝臣失和便是微臣之过!所以微臣请求陛下对微臣的官职降级,以此来换取谢斌出任御史之职。如此诸位大臣们应该就没有意见,陛下也就不必为难了!” 谢恒一脸牺牲自己以全忠义的模样。 朝臣们顿时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诽谤!明晃晃的诽谤啊!杀人诛心啊! 他们谁对陛下心怀不满了?谁要上书逼迫陛下了?谁有那个胆子?他们顶多就是逼逼两句,说了几句酸话罢了,也知道陛下若是答应了谢恒肯定就不会改变想法,他们就是在心里不得劲儿,绝不会表现在脸上更不会让陛下为难啊!这种诛心之论你不能张口就来啊!要命的啊! 好话赖话都让谢恒说了,一顶顶让人胆战心惊的帽子就给他们扣脑袋上!明明他们还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驳呢,都还在打腹稿,谢恒这就先下手为强了?这是要干啥?赶尽杀绝呀? 第二百二十二章 昏倒 武德帝嘴角沉了下来,却不是对谢恒,满带威势震慑和些许怒火的眼神扫过一众朝臣。 谢恒低头,藏住脸上得意的表情。 谢恒刚刚那番话可不是随便胡诌的,每一句话都有特别的用意,尤其是最后一番话。 新帝最忌讳也最反感的是什么?当然是自己的皇位尚未坐稳之际被朝臣威胁,朝政被把控,从而束手束脚,做很多决定都要瞻前顾后,甚至要想办法得到朝臣的认可,违背了朝臣的意思还要加以安慰。 谢恒就抓住了这点,故意说朝臣们对他有意见,不相信他是“举贤不避亲”,那即使陛下相信也没用。他说给自己降职表现上是牺牲自己为陛下着想,实际上则是以一众可能会反对的朝臣的名义打了武德帝一耳光。 武德帝只会想到自己要给谁委派什么官职还得得到其他朝臣的认可,甚至还要为此让谢恒自降官职,这简直就是一种耻辱!是某些官员对他这位新帝不够尊重臣服!是对他皇权的挑衅。 越是这样,以武德帝的性子就越是会同意谢恒的举荐。 果然! 武德帝重重哼了一声,“那就按照谢爱卿所言!罢免李储围官职,去皇陵外围为先帝守灵一年,御史之职由谢斌继任。李储围,还不快谢过谢爱卿!否则你少不了牢狱之灾!” 李储围起身,转身对谢恒拱手行了一礼,“多谢谢大人!” 众人看着李储围脸都涨成了猪肝色,都要忍不住同情他了!被谢恒给逼到这种程度,回头还要反过来感谢谢恒,这心里得是有多憋屈,换成那身体底子不那么好的说不定就当场气得吐血了。 不顾话说回来,这谢恒还真是好本事。 若说从前惠承帝时期,谢恒能成为被惠承帝十分看重的朝臣是有一定运气在,那这运气还延续到了新朝不成?如今的陛下对谢恒明显也有几分偏袒之意,不然也不会向着谢恒将李储围给打压到这种程度。 不,也不能说是全靠运气,就谢恒那颠倒黑白的本事和无法无天的性子,还有他的那些心思算计,也不是旁人能比的。 不论有多少人看谢恒不顺眼,也都得承认至少在成为皇帝宠臣这件事上,谢恒值得他们所有人学习! 直到此时,一众朝臣心中对谢恒已经生出了浓浓的忌惮之情。 虽然这一次谢恒并没有抢夺御史之位给自己,但给他兄长了呀!对被抢夺的人来说结果没什么不同。且看陛下对谢恒的态度,也够让其他朝臣知道至少现在这对君臣的关系十分融洽。 下朝后谢恒匆匆离去,他现在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只想找一张床躺在上面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 刚出宣武门,见周围没什么人,荣启便叫住谢恒,本来是想打趣谢恒在金銮殿上成功反击李储围的事,结果一走到谢恒身边才发现谢恒的脸红得有些不正常。 “喂,谢四,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谢恒很没精神,说话都有点有气无力,仿佛刚刚在金銮殿上的对峙耗光了他所有的精力。 “没、没事,就是有点发热。” 荣启满脸怀疑“有点?” 谢恒:“算是反复了。前两日我有些发热,但用了几贴药之后就好了。结果还没过两天,昨晚就又热上来了,到今天早上也没有明显好转。” 荣启无奈:“你这都发热了还来上朝?要不要这么尽职尽责?老宣走之前还跟我说让我多照顾你,要是他知道你发热了还带病上朝,最先倒霉的一定是我。” 谢恒眼睛微微亮:“真的?将军托你照顾我?” 荣启:“我有说谎话骗你的必要?要编也不会编这么无聊的谎话。” 谢恒笑了起来,突然就觉得舒服很多了。 “其实我……” 话没说完,谢恒便突然眼前一黑,瞬间失去了意识。 看着突然倒地的谢恒,荣启都傻眼了,“不是,你别说倒就倒啊!你别害我啊!我可什么都没干!谢四?谢四!” 叫了几声谢恒都没有反应,荣启只能叫人过来将谢恒抬走。 将人送回谢家,荣启一面给请了大夫一面赶紧叫人通知谢斌。 要不是怕被发现他们的关系,荣启就直接将人送去将军府了。整个谢家也就只有谢斌还靠得住,不过荣启还是意思意思地告知了谢长青和谢老夫人。 然而告假在家的谢长青比还在外面的谢斌到谢恒院子的时间还晚些,谢老夫人压根就没露面。 谢斌从外面匆匆赶回来时就看到谢恒躺在床上,整张脸都烧红了,张着嘴呼吸,整个人陷入半昏迷的状态,看起来十分难受。 “大夫,我弟弟如何了?” 被荣启请来的大夫就是早前谢恒受凉加上火时候给谢恒看的那位胡子老长的老大夫。 这位老大夫是远近闻名的名医,脾气不大好,去他那求医的人都是小心翼翼的,大夫说什么是什么,半句不敢反驳质疑。而谢恒却是头一个不听医嘱的,在被大夫叮嘱不能吃辣之后还问“如果我自己不觉得辣行不行”,这样明晃晃钻空子,故而尽管已经过去多年没见,老大夫对谢恒还是印象深刻。 “发热得这么厉害,还去上朝,这是根本不当自己的身体是回事儿!要是烧傻了那日后就再也不用上朝了!” 谢斌眉心狠狠一皱:“怎么会如此严重?” “不仅热得厉害,据老夫诊断,这应该还是反复发热,之前可能因为还年轻身体扛造所以扛过去了,但是没有注意保养恢复,身子还没好利落就又开始忙起来,就又发起热来。这第二次便不像第一次那么”温和”,来势汹汹,身体本来就还没康复,自然扛不住。” 听着大夫的话,谢斌心中十分自责。 阿恒反复发烧,而自己竟然毫不知情。 老大夫给开了药,一边写药方还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表示谢恒是他行医多年见过的最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的病人,真当身子是铁打的。 石竹跟着老大夫去抓药,还不断跟老大夫询问各种照顾谢恒的注意事项,眼角都是红的。 作为谢恒的贴身小厮,石竹只会更加自责。 之前公子第一次发热他知道。公子不愿意去看大夫,嫌麻烦,又说自己知道怎么把热度降下去。石竹拗不过谢恒,只能答应,好在后来真的不那么热了,石竹才彻底放心。 但石竹实在没想到公子竟然会反复发烧。 昨晚公子睡得比较早,他只当是公子看了太长时间公文太累了,完全没想过会是反复发烧造成的身体不适。他这个小厮也太不称职了,心中发誓日后一定不会再发生这种情况。啊呸!公子日后都会好好的,过了这次就不会再有病痛缠身! 谢斌亲手给谢恒换放在额头上用于降温的帕子,瞧着谢恒难受的模样那叫一个心疼。 这时候谢长青才姗姗来迟,还没看到躺在床上的谢恒的模样便先开口道:“这么大的人了还净给人添麻烦!居然还要劳烦荣大人给送回来!身体若是不适就不该……” “父亲!” 谢长青被谢斌吼得愣住了。 从他们父子关系远不如从前后,也确实发生过几次正面的不愉快,谢斌也的确说过一些重话,但是这样满带怒火的称呼还真是第一次。 “你……” “父亲若是看不惯阿恒就先请回吧,不必强迫自己踏入阿恒的院子,我想如果阿恒清醒过来应该也不想看到父亲。” 谢长青余光扫了一眼边上面色晦暗不明的荣启,脸上顿时烧起火来。 “你、你怎么跟为父说话呢!” 谢斌神色冰冷:“趁着我现在还有理智,请父亲离开阿恒的院子!” 谢长青被谢斌的气势震慑,真担心自己如果继续留下来这个逆子会做出大逆不道之事,到时候更加在荣启面前丢脸,便撑着最后一丝硬气甩袖离开。 谢斌深吸一口气,转头对荣启说道:“让荣大人见笑了,还未多谢荣大人送家弟回来,改日定备上厚礼登门道谢,今日就恕我要照顾阿恒,不能招待荣大人了。” 荣启点头:“谢大人客气了,我与小谢大人也是同僚,不过举手之劳罢了。我也十分担心小谢大人的身体状况,待小谢大人退烧之后还请谢大人派人去我府上告知一声。” 荣启这会是真的挺佩服谢恒,早朝上就谢恒那怼天怼地的劲儿,哪能看得出来他正在发热啊!也难怪今天的谢恒看起来火气那么大,这是本来身体就很不舒服,李储围那傻缺又一头撞了上来。这要是还不给李储围一个惨痛的教训那他就不是谢恒了。 现在看来老宣和谢四还真是一对,一个战场上受伤面不改色,一个反复发烧照样在朝堂上杀个昏天暗地! 谢斌很诧异荣启竟然这么关心自家弟弟,但也只当是荣启人好,没有多想,点点头答应了。 荣启走后没多久,刘妈妈便过来找谢斌,说老夫人请大少爷过去一趟,想跟大少爷说说话。 谢斌瞬间就怒了!当他不明白祖母的用意吗?祖母现在就是对阿恒一千个一万个不满意,但平日里又不敢直接跟阿恒对上,现在看阿恒身体有恙就要落井下石,把自己叫过去说话不让自己照看阿恒,说不定还是授意下人不好好照顾阿恒! 父亲一进门不是询问阿恒的身体状况如何而是责备阿恒给人添麻烦,祖母压根就不来看望,甚至都不说让刘妈妈过来瞧瞧,还要将自己叫走!这就是他们的血脉至亲!这就是家人! 谢斌越来越理解谢恒对这个家的冷心冷情。他自己也越来越对这个从小生活的地方感到陌生。 “刘妈妈。” 刘妈妈一个激灵,“老奴在,大少爷有何话吩咐?” 谢斌声音平静地道:“祖母年岁大了,容易犯糊涂。你告诉祖母,她要是一直这么犯糊涂,我就送她到庄子上去将养。庄子上条件虽然差了些,但贵在清静,很适合祖母修养身体。你一直照顾祖母,到时候自然也要跟着祖母一道过去。” 第二百二十三章 有主的人 刘妈妈一瞬间就出了一身的冷汗。 大少爷虽然一向脾气不太好,但刘妈妈知道大少爷就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面上看着脾气差,但为人最是正直,也最心软不过。 可是这一回,她是真的在大少爷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怒火,好像一瞬间就彻底变了个人一样。 “是、是!老奴一定会劝着老夫人。老夫人就是一时糊涂,大少爷您、您就再给老夫人一次机会!” 她确实想过以后去庄子上养老,但可不是在这种情况下被“送”到庄子上去。 谢斌没再说话,刘妈妈缩着脖子退了出去。 谢斌伸手将被子拉到谢恒下巴上的位置,他看着还很虚弱的谢恒,心想,他的阿恒在朝堂上可以所向披靡、嚣张恣意,可回到家里却是如此境地。或许,从今往后,为了阿恒,他该学着真正硬起心肠。 当天晚上谢斌一直守着谢恒,喂药、换帕子都是亲力亲为,还要时不时摸摸谢恒的额头看看温度有没有下去。石竹看在眼中都觉得十分感动。大少爷真是个好人啊,以前是他误会大少爷了! 直到天色将明,谢恒额头上的热度终于降下去,脸色看着也不是那种病态的通红。 恍恍惚惚中谢恒醒过来,一睁眼就看到神色略显憔悴的谢斌。 “兄长。” 一开口这嗓音就沙哑得不像话。 谢斌倒了点温水过来,将谢恒扶起。 谢恒看谢斌有要亲自喂水给自己的架势,赶紧伸手将杯子接过来。 其实现在他身上还不是很舒服,四肢乏力、肌肉酸痛,喉咙也好像被灼伤了一般,但他还是不愿意连喝个水都得人喂。 喝了点温水润润喉咙,咽下去的时候还好像吞刀片一样。 谢斌紧张地问:“感觉如何?” 谢恒点头:“好多了,多谢兄长。” 看谢恒的脸色的确回缓了些,谢斌终于稍稍松口气。 “你也太不懂的照顾自己,本就不舒服,还为了给我谋个官职在早朝上闹那么一出,耽误了自己身体不说,这下又该让多少人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那李储围为官多年也积累了自己的人脉,那些人若是日后刁难你可怎么办?” 早朝上发生的事情谢斌已经知道。尽管谢斌从来没想过依靠谢恒上位,但看谢恒为他这般费心筹谋,他还是颇为感动,只是难免也更加担心,还是觉得自家弟弟的行为太过冒险。 谢恒却是不以为然地一笑:“人脉这种东西大多时候都是相互的,如果李储围已经丝毫没有能帮助别人的价值,他的那些人脉恐怕也没那么好使了。若不是真心实意地结交,相信不会有人愿意为了替李储围出气而得罪我。我会把陛下搬出来也是为了堵住一些人的嘴,免得日后兄长继任御史之位,还会有人在背后不服气嚼舌根。” 谢斌轻笑:“让他们说两句又何妨?我又不会掉块肉。” “可我会不痛快。”谢恒的眼神凌厉又嚣张,“既然我要保兄长坐上那个位置,那就得坐得舒舒服服的,不然就是我的本事不够。他们要想让我不痛快,那就谁也别想痛快。” 看谢恒因为说了太多话而脸色又有些发白,喉咙也还沙哑,谢斌赶紧让谢恒躺下继续休息。他也不是别扭的人,既然谢恒为他做到了这个份上,那他承下谢恒的好意就是。自己只要谨慎为官,旁人挑不出他的错处,自然也就挑不出谢恒的错处。 也许现在的他还帮不上谢恒什么,但他会力争上游,让谢恒日后有任何需要帮助的时候他都能成为谢恒的首选! 谢恒又喝了点水,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卯时了,”石竹在边上接话道,大少爷照顾了公子一晚上,一夜都没合眼。” 谢恒惊讶地看着谢斌。 他昏迷时迷迷糊糊中是感觉到一直有人在照顾自己,但他以为是石竹,却没想到竟然是谢斌。 “兄长……” 谢斌笑着扶谢恒重新躺下,又给掩好被子,“什么都不必说,只要你能快些康复就好。” 不知道是不是生病让人脆弱,就连心里都跟着软了的缘故,这会的谢恒竟然感动地有点想哭。 谢斌走后,石竹给谢恒煎好药。 喝了药的谢恒又重新睡下。 只可惜这一次谢恒一直没有睡好,总是在半梦半醒的状态,身上一会冷一会热。 偶尔的清醒中,谢恒叮嘱石竹不要去找谢斌,他睡一会捂捂汗就好了。但直到再次入夜,谢恒也始终没有睡踏实。中间清醒的时候喝了小半碗粥就怎么都吃不下去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觉得身上凉凉的谢恒突然察觉到一阵暖意。他被一种温暖舒服的感觉包围,像是一个怀抱坚实可靠。 谢恒的眼皮很重,根本睁不开看看是何情况,最后终于沉沉睡去。 这一睡到谢恒再次醒来睁眼时,屋内黑漆漆的一片,外头有隐隐约约的打更声传来,是四更天了。 这会谢恒感觉还好,终于睡踏实的这一觉让他重新有了精神,身上的酸痛感都淡了很多。 然而下一瞬谢恒的表情便僵住了,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是在被人抱着。 说实在的,现在这会靠在人怀里斜躺着的姿势非常舒服,舒服到谢恒觉得自己随时都可以再次睡过去。 但他还是挣扎着要从这个怀抱中出来。 “别乱动。” 熟悉的低沉嗓音在耳边响起,谢恒一瞬间就不动了,而心跳却在这一刻骤然加速。 “将、将军?” “嗯。” 一瞬间谢恒放下了所有防备,尽管他心中有些莫名的紧张,可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将军何时回来的?” “昨日傍晚进的城。” “已经进宫复命过了?将军肯定是大胜而归!” “嗯。” 谢恒笑起来,“将军威武!” “你好好休息。”宣景帮谢恒微微调整了姿势,让谢恒能躺得更舒服些。 “将军如何知道我生病了?” 谢恒明明记得自己中间清醒过来时有叮嘱过石竹不要再去找任何人。 宣景:“是荣启告诉我,他说你就是在他面前昏倒,烧得意识都已经不清醒,还迷迷糊糊地喊他爹。” 谢恒:……狗东西趁机占我便宜! “是在他面前昏迷不假,但我肯定自己绝对没有喊他爹!” 宣景:“等你好了我带你去揍他出气。” 谢恒点头,高兴地笑了。 “将军怎么会一直抱着我?” “你之前一直睡不踏实,我抱着你后你才睡熟。” 谢恒恍然,难怪他之前一直睡不好,突然在感受到一阵温暖的感觉后才终于睡熟,原来是有将军一直在抱着他,才让他能得一场安眠。 只是谢恒觉得奇怪,自己以前在现代世界也不是没发烧生病过,比现在更严重的时候的都有,他就是有这个毛病,只要发烧就睡不好,怎么都不成。却没想到如今被将军抱着就能睡得这样舒服。 “辛苦将军了。”抱了自己这么长时间,肯定很累了。 “你现在感觉如何?” “好多了,就是还有点乏力。” “还困吗?” 谢恒点头:“困。”说着他就又打了个哈欠。 “那就再睡会。” 谢恒轻轻点头。 黑暗中,宣景低沉的声音仿佛有种特别的魔力,让谢恒觉得心中十分安稳,强烈的睡意将他包裹,发热后难以入睡的毛病似乎在这一刻被治愈,很快便舒舒服服地睡了过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谢恒再度醒过来。他不太清楚时间,只是看天色还黑沉得很。 他依旧被抱在怀中,怀抱结实温暖。耳边是平稳的呼吸声,将军应该也睡着了。 谢恒一点点转头,将自己的动作控制得很轻很轻,以免吵醒将军。 头转到合适的角度,终于能看到将军的脸。 虽然屋内漆黑一片,但因为离得足够近,外头又还有淡淡的月光透进来,让他能隐隐约约看到将军的面容。 一个多月没见,将军看起来瘦了些,下颌骨的线条更加明显,下巴上还有点胡茬,但依旧半点无损那俊美的容貌。想来将军是一回京还没好好休息就来看自己,身上一路风尘,还十分疲倦。 谢恒很想伸手去摸摸宣景的脸,但又想着习武之人向来感觉敏锐,自己要是真伸手了,只怕在抬起胳膊的一瞬间将军就会被惊醒,那自己就不能这样肆无忌惮地欣赏将军的脸。 最后谢恒也只能以眼神代替手来描绘将军的轮廓。 突然,宣景放在谢恒腰间的手稍一用力,将本来就几乎贴在身上的谢恒又往怀里带了带。 谢恒吓了一跳,双手握拳微微缩着没有其他动作,还以为是自己惊醒了宣景,正准备装死。 然而好一会宣景都没有进一步动作,谢恒大着胆子睁开眼去看,将宣景还闭着眼睛,便明白刚刚只是将军睡梦中的反应动作,将军并没有醒过来。 放心的谢恒松了一口气,放松为了身体,也不再抻着脖子看宣景,脸抵在后者胸口,闭着眼睛感受着将军沉稳有力的心跳,嘴角逐渐上扬。 这时候的谢恒觉得自己好像康复了,但又好像没有。身体上已经几乎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但脸上却更加烧得慌。 就在这种复杂的感受之下,谢恒再次沉沉睡去,最后清醒的瞬间脑子里想的是将军之前说剿匪回来后有话对自己说,也不知道是什么话。啊,还有他的黑珍珠,也不知道将军是不是忘记了。 红云淡雾簇朝霞。 晨光永远是一天中最柔和也最能焕发生机的光芒。 谢恒醒过来,这一次他是真觉得自己好彻底了,不但一点没有发热,身上也觉得很有力气,就是还有点汗涔涔的不是很舒服。 宣景已经不知道在何时离开,只有不远处椅背上放着的披风证实将军昨晚一直都在。 谢恒在床上静静躺了约有一刻钟,脑子里快速地过了些东西——将军的脸、将军说过的话、将军做过的事…… 一刻钟后,谢恒蹭的一下从床上起来,大声叫石竹打水给他洗漱。不,他要洗澡,将这一身的臭汗味洗得干干净净。 石竹原本想说公子刚刚好转些还是不要洗澡,可一进来就被谢恒那神采奕奕的模样给震惊到。瞧着现在公子这样精神,仿佛之前的发热生病只是一场错觉。公子就是公子,生病都比一般人好得快啊! 石竹按照谢恒的吩咐给准备好了洗澡水,正准备帮谢恒宽衣洗澡却被阻止,还以为是公子还要自己准备什么东西,“怎么了公子?还需要什么?” 谢恒摇头,“日后我洗澡你不必在一旁伺候了,我自己来便是。” 以前他也没让石竹帮他洗澡,只不过石竹非要跟在一旁,说帮他脱个外衫递个衣服什么的也成。谢恒看要是自己不答应这小厮都要哭了才勉强同意,不过现在却是不行了。 石竹眨眨眼:“啊?这是为何?一直以来都是我伺候公子啊!” 此时石竹的心中有个小人正在又急又气地咬手绢,到底是哪来的小妖精挖了他的墙角,公子竟然不让他伺候了! 谢恒高兴地哼着小曲儿说道:“从今往后你家公子就是有主的人了,自然不能让别人看了身子,你也不行。以后得注意跟我保持距离,不可太过亲近。” 第二百二十四章 最惊喜的意外 石竹下巴都要惊掉在地上。 有、有主的人了?什么意思?是他家公子有了心仪的姑娘了?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而且他一直觉得公子现在眼高于顶,很难看上哪家姑娘,再加上公子又不是能将就的性子,真保不齐一辈子就是一个人了。却没想到会突然有一天公子告诉他自己快要是有主的人了,到底是哪家小姐这般有本事,能将他家公子给拿下? 不过公子是不是夸张了点,有必要连跟他都要保持距离?莫非是这位小姐要求霸道,才会让贴身小厮都不能贴身了?这样的姑娘真的适合他家公子?日后公子成亲会不会被欺负哦! 一时间石竹对自家公子的婚后生活充满了浓浓的担忧,也为自己将来会不会被未来主母嫌弃而忧心。 谢恒洗漱好后站在衣柜前许久,诸多衣服挑来挑去一直没挑到满意的。 这个场景石竹看的有点眼熟,曾几何时公子也这般注重捯饬自己来着?哦,好像还是很多年前,公子要去赴将军的约一同去郊外橙子园那次。 难不成如今在公子心中也就只有将军能跟公子心仪的姑娘相比了? 谢恒最终挑了一件深湖水绿的刺绣外袍,领口和袖口都带有一圈雪白的毛,看着就十分暖和。 一般人很难驾驭湖水绿这个颜色的衣裳,但谢恒穿在身上却好看的不行,衬得他皮肤更白,整个人也更加贵气。要是不开口的话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深居简出、被家人捧在手中的单纯的矜贵公子。 石竹眼前一亮,由衷称赞道:“公子这样穿可真好看。” 谢恒笑得眯起眼睛,“好看就好。” 石竹瞧着公子这般模样,更加觉得能配得上他家公子的姑娘必定得是天仙一般的人物,还得要有珍珠一样纯洁无瑕的品性。 谢恒:“你留在家里,我带着宁六出去。” 石竹:…… 石竹转头瞪着宁六。 宁六抱着剑站在一边,在发现石竹瞪着自己后默默转头。 谢恒感叹时间正巧,今日正好是沐休,不然他恐怕连上朝的心思都没有。 早饭都没吃谢恒就直接来到将军府。 宣景刚刚练完剑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披散在身后的头发都还带着些许水汽。 谢恒直接拿过帕子站在宣景身后,按着宣景的肩膀让其坐下,自己在后面慢慢帮宣景擦头发。 “将军的头发真好,又黑又亮,上好的墨缎也比之不过。” 宣景没说话。 谢恒:“将军的耳朵形状也很好看,像元宝,耳垂也偏厚实一些。老人说长这样的耳垂是有福气的人。” 宣景微微垂眸。 谢恒:“将军的侧脸很好看,轮廓清晰刚毅。” 宣景的手指微微一动。 谢恒:“将军的喉结也特别好看,其实有好几次我盯着将军的喉结看都是想上手摸摸,我没见过比将军的喉结更好看的,硬朗又性感。” 宣景低头,露出淡淡的笑。 谢恒走到宣景面前,蹲下身,抬头与宣景对视。 将军那双在平日里总是冷静、锐利的深沉眼眸,此刻却明晃晃地承载着一汪深情。 谢恒看懂了。 他只是遗憾自己看懂的有点晚,明明不是第一次看到将军这样的眼神,可他却一直都没有意识到,如果他能早些看懂…… 谢恒调整呼吸,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双手搭在宣景的腿上,目光直白地对上宣景:“将军整个人都很好看,我特别喜欢将军,就觉得更好看。” 我不是因为你好看而喜欢你,但是因为喜欢你而更觉得你好看。 宣景眼中的笑意一点点扩大,“巧了,我也是。” 谢恒眼中骤然有烟花绽放,就好像宣景出兵洛河前的年三十晚上在将军府上空绽放的烟花一样明亮耀眼。 “将军!”谢恒直接趴在宣景腿上。 他一时间无法形容那种溢满胸腔的感觉是怎么回事,热烈的,鼓荡的,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一直以来谢恒都觉得看过的爱情剧、偶像剧都太假,他无法从那些电视剧中体会到真情实感,更不理解被反复冠以各种解释的幸福感是怎么回事。 但他现在好像明白了,此时此刻他的感觉,就是幸福。 宣景抬手从旁边的架子上拿过一个木制雕花的盒子,递到谢恒眼前,“打开看看。” 谢恒抬起身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红色的丝绸上躺着一枚鸽子蛋大小的黑珍珠。虽然是黑色的珍珠,但在盒子打开的一瞬,谢恒还是在珍珠的表面上看到一闪而过的彩色流光。 “明明是黑珍珠,为何会有彩色的光芒?好神奇。” 宣景:“这就是洛河顶级黑珍珠的特性。看着是深沉的黑色,但在突然见到光亮或者转动的时候,就会看到彩色的光晕在珍珠表面流转。洛河有习俗,赠珍珠给心爱之人是表达爱意最美好的方式,如果送上的是流彩黑珍珠,那就一定可以得到对方的心,能长长久久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谢恒:“那这种流彩黑珍珠肯定比一般的黑珍珠更加名贵,很难得吧?买下来不是得天价?”他可不想让将军破费,虽然现在大概已经破费了。 宣景:“这是我自己下海采来的。” 如果不是为了亲手采到这样一枚顶级的流彩黑珍珠,宣景十日前就该回到京城了。 “将军真厉害!”谢恒黑亮的眼中映着珍珠的流光,“真漂亮啊!这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珍珠!我特别喜欢!多谢将军!” 虽然谢恒很担心将军的安全,但现在可不是说“将军日后不可再如此冒险”这种扫兴的话的时候。日后有他在将军的身边,太冒险的事他自然不会让将军去做,而现在,他只要好好感受将军的这份珍贵的心意就好。 宣景:“你是不是知道我要表明心迹才特意抢在我前面说出来?” 谢恒攥着黑珍珠嘿嘿一笑,“我反应没有将军快,将军比我先看清自己的心意,我已经落后一步了,所以表明心迹这种事就让我抢个先吧!” 宣景摇头笑得十分宠溺。 去洛河之前他告诉谢恒等自己回来之后有话要说,就是想对谢恒表明心意。 尽管最初他是想着等自己顺利登上皇位、大事已定之后再与谢恒坦白。可三十晚上跟谢恒一起看烟花,当谢恒放开烟花转而紧紧握住他的手,在他们的对视中能看到彼此的身影于烟花的倒影中无比清晰时,那一刻宣景就突然决定,等剿匪回来之后,他就要让谢恒知道自己的心意。 他幼时苦楚,半生谋划,所做的每一件事,走的每一步路,无一不是筹谋考量的结果,唯有谢恒,是他生命中最大也最惊喜的意外。 即使前路依旧艰难危险,但他会用自己的生命去保护谢恒。 若是连自己喜欢的人都护不住,他又如何能护住天下百姓? 只是没想到谢恒在这时候也看清楚了自己的心,还抢在他前面表明心迹。 在他面前,谢恒好像永远都不会隐藏自己的心情。不管是敬仰还是爱慕,谢恒都会在第一时间以最直白而热烈的方式表达出来。 他何其有幸,能得到谢恒最珍贵的爱意! 谢恒窝在宣景怀中,双手抓着宣景的衣襟,脸贴在后者的胸口感觉热得厉害,他肯定此时自己的脸色一定比之前发热的时候还红。 刚刚的表白看起来很有气势,好像谢恒是做足了准备的,但这会在心意相通之后,谢恒却有点“怂”了,不是很敢看将军此时的表情,他甚至有点佩服刚刚的自己一套表白能说得那样流利,半点都没有磕巴。现在算是后知后觉的害羞? 啊!谢恒转头,将整张发烫的脸都埋进宣景怀里。 宣景轻笑出声,伸出双手环抱住谢恒。 谢恒还能感觉到宣景笑时胸腔微微的震动,一时间脸更红了。 相互坦明心迹的第一天,谢恒原本想着是不是要跟将军去做一些特别有纪念意义的事。但实际上这一天两人都只待在将军府。 他们一起讨论朝政、军事,看各种文书并交换意见。在书房待得时间久了,两人就到院子中去,宣景在院中练剑,谢恒就在边上看着。 下午宣景在院中练剑的时候下起了雪。 白雪纷飞中剑光流转,显得别有一番意境。 眼前古色古香中的庭院中,一袭黑色劲装的将军在纷纷扬扬的白雪中使出一套招式凌厉的剑法,一招一式带动簌簌风声,剑气四溢。 眼前这一幅场景满足了从前年少的谢恒对诗剑江湖的全部幻想。 将军哪怕只是在雪地中负剑而立,都能自成一幅诗酒江湖的画卷。 谢恒越来越激动,忍不住跑下去,跑到宣景身边站定:“将军教我剑法吧!” 宣景想了想,点点头,“不过你没有内力,我只能教你一套不需要搭配内力的简单剑法。剑法虽然简单,但只要你学得好,日常防身问题不大。” 谢恒点头,是剑法就行,他可不挑,反正有宁六保护,他学剑法就是图一个字——帅! 宣景先是给谢恒讲解了招式,将那些看起来复杂难懂的招式进行分解,之后就手把手地教谢恒。 几乎是被将军圈在怀中学习剑招,谢恒心想这要是电视剧的话自己拿到的一定是女主的剧本,将军怎么能这么宠他呢! 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一天却在谢恒的感知下飞速度过,当看到夕阳西下时谢恒还想着自己是不是出幻觉了,怎么会这么快就到傍晚了? 谢恒在将军府用过晚膳之后就回去谢家,毕竟自己一天都没消息,谢斌应该也会担心。 临走时谢恒回头看了一眼宣景,笑道:“将军,明天见。” 宣景应了一声:“明天见。” 第二百二十五章 憋大招 回到谢家,谢恒坐在书桌前,瞧着外头渐渐暗淡下来的天色,心里比天边的晚霞还要美。 这会回想起与将军互诉衷肠的过程,谢恒还觉得有些不真实。 那可是将军啊,是未来的昭明帝啊!他竟然把昭明帝给泡到手了!呸呸呸,这么说太不庄重了,他竟然跟昭明帝搞上对象了! 他是怎么那么轻易就想通了自己的感情,又是怎样顺理成章地接受将军对他的感情的?现在如果让他以以前的心情设想,他觉得就算自己知道将军对自己有意,而自己也对将军生出了爱慕心思,估计也要纠结许久。可事实确实他不但毫无障碍地接受了,而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确定了和将军的恋爱关系,干脆利落地简直不像他。 这便是感情到了深处自然而然的表现吗? 谢恒又想到自己伏在将军膝头最终扑在将军怀里的场景……真是怪不好意思的,他哪来那么大的勇气理直气壮地占将军的便宜?跟被夺舍了似的。 “在想什么?” 突然出现的声音把谢恒吓了一跳,抬头看向来人,“兄长?” 谢斌坐到谢恒身边,“一进来就看到你在傻笑,想什么这么开心?” 谢恒一时心虚,看了一眼跟在谢斌身后进来的黑天鹅,一把将其抱住,“我在想小黑,小黑又壮实了。” 谢斌:“……今天一天都没见你,去哪了?” 谢恒:“难得沐休,随便出去走走,兄长找我有事?” 谢斌“嗯”了一声,“下次沐休时有场赏梅宴,到时候你若是没事就跟我一同去参加。” “赏梅宴?谁举办的?” “一线牵。” 谢恒嘴角一抽,“一线牵?那不是冰人馆吗?” 所谓的冰人,其实就是古时候对媒人的另外一种称呼。而冰人馆自然也就跟现代的相亲会所差不多,就是促成姻缘的。 谢恒一开始还以为是哪位大人或者王公贵族举办的赏梅宴,没想到竟然是冰人馆。更离奇的是谢斌竟然要去参加,还想拉着自己。真是活久见! “兄长不是不着急成家?怎么会想着去冰人馆?就算兄长想给我找个嫂子了,也没必要自己亲自过去吧?只要把消息放出去,以兄长的条件自然会有媒人上门,为兄长寻觅门当户对的良配。” 谢恒腹诽:就算你非得想去也别拉着我啊,这要是让将军知道了不得误会! 谢斌:“等着媒人上门终究被动些。而且一线牵是京城最大的冰人馆,每年举办的赏梅宴也多的是达官贵人参加,大都是些条件优秀的年轻男女,若是能在赏梅宴上寻得一心人,也不失为一桩风雅之事,不是比让媒人硬邦邦地介绍促和更有意思?” 谢恒刚要调侃谢斌居然变得这么主动,谢斌又道:“而且我主要是想给自己找个弟妹。” “咳咳!”得亏是没喝水,就是这样谢恒还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还一不小心收紧了手臂,把怀里的小黑都给勒痛了,从谢恒的怀里挣扎出去。 “兄长莫要开我玩笑了!” “这怎么是开玩笑?”谢斌到底没有指出谢恒单身太久看一只黑天鹅都觉得眉清目秀的事,想着还是给自己的弟弟留点颜面,只是委婉地说,“虽说先立业后成家,但现在你官居三品,在你这个年纪已经是了不得的成就,兄长自然相信你日后还能继续扶摇直上,不过这时候也需要一个贤内助在背后支持你。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你,你也能更加心无旁骛地应对朝堂之事。” 谢恒:“我身边有知冷知热的人啊!不是有石竹一直照顾我吗?” 端茶进来的石竹听到谢恒这话顿时感动,公子还是很倚重他的。 谢斌不赞同地看了一眼石竹,“那怎么能一样?” 谢恒:“是不一样。” 谢斌刚要以为自家弟弟开窍了,谢恒便又说道:“我若是成亲,那一定是因为我心悦对方,想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因为我的心需要他,我的精神和情感需要他,而不是想找个照顾我起居的人。那跟找个小厮有什么分别?而感情这种事我也只想顺其自然,并不想太过刻意地去寻找安排。” 谢斌还是不死心,“也不是让你一定在什么时间内找到一个,只是赏梅宴上有众多才貌双全的姑娘,你又如何知道不会跟哪个姑娘一见钟情?” 谢恒叹气:“我当然知道,因为我已经有心悦之人了。” 谢斌一惊,猛地站起来,脸上全是惊喜之色:“真的?是哪家姑娘?兄长明日就替你去提亲!” 还真是说风就是雨。谢恒哭笑不得,拉着谢斌坐下。 “兄长莫要着急,我们……我们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谢斌皱眉:“什么意思?对方还未及笄?” 啊,他真没想到自家弟弟竟然是这样的喜好。 谢恒满脸黑线:“这说的哪跟哪啊!我的意思是我们都觉得现在还不是成亲的时候。” 谢斌:“为何?她不愿意?姑娘家的脸皮肯定是薄了些,你要多多主动才是,可莫要让人家觉得你不想对人家负责。女人很多时候就是口是心非,她说还不想成亲可能就是觉得你的诚意还不够,不是真的不想。” 谢恒摇头失笑:“兄长什么时候这么了解姑娘了?” 谢斌有点不好意思:“我、我这不也是听有经验的同僚说的。” 谢恒深吸一口气,“兄长不必多想,我们是真的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新朝刚刚开始,还有很多事情要操心,而且他也很忙,我们两个的空闲时间都不多,所以如今还不是讨论婚嫁的时候。” 虽然谢恒清楚他跟将军的前路一定很不好走,历史上没有关于昭明帝的感情生活的描写,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是男人,大瑾国并不盛行男风,就是达官贵人有断袖之癖的也都是在暗地里,面上还是要娶妻生子,延续家族香火。 但谢恒并不觉得希望渺茫,也没有因此而消极难过,只要想到身边的人是将军,想到有将军跟他共同面对,再多的艰难险阻在面前谢恒都不觉得难以应对,甚至都不会太情绪低落。正因为知道未来的路不好走,他才格外珍惜现在和将军在一起的每一时刻,这样珍贵的时候,如何能用来伤心失意?自然是要开开心心的。 谢斌弄不明白谢恒到底怎么打算的,也不清楚自家弟弟喜欢上的女子又是怎么想的,但看谢恒坚定的眼神和眼底的那一抹心动的温柔,他就知道弟弟没有诓骗自己,是真的有了心仪之人。 原本谢斌也只是担心谢恒会因为单身太久而生出些心理上的问题,现在知道弟弟还是正常的,并且已经有了爱人,他就该知足了,他可不想成为一个催婚的让弟弟反感的兄长,既然弟弟已经有了心仪之人,他也就不过多搀和了。他知道阿恒是有分寸有担当的人,不会辜负人家姑娘就是。 “那好,等你什么时候需要上门提亲了就告诉兄长,兄长先帮你准备着。” 谢恒点头,“多谢兄长。” 谢斌轻轻拍了拍谢恒的头,转身出去。可以着手帮弟弟准备聘礼了,想想就开心。 石竹这时候走过来,一边收拾茶杯一边说:“公子的心仪之人什么时候让我看看?我作为公子的贴身小厮都没见过。” 谢恒:“你见过啊,就是将军啊,我们已经互通心意了,以后见面记得叫人。” 哐啷! 石竹愣住,手里的茶杯掉在地上直接摔成均匀的两半。 “将、将军?昭武将军?” 谢恒扫了一眼石竹:“干什么这样大惊小怪的?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石竹:……他还真没见过这样的世面。 男子与男子相恋本来就少见,断袖之癖一直被许多人诟病,更别说一个是将军另一个是、是公子! 石竹从前还想过什么样的女子能配得上自家公子,想着不知道未来他会有一个怎样的女主人。各种各样性情的女子,有诗书温柔的,有活泼可爱的,还有英姿飒爽的,等等。但他万万没想到未来不是女主人,而是另外一个男主人,还是昭武将军! “公、公子,是不是你……” “我们真是两情相悦!”谢恒说道,“将军没有强迫我。” 石竹的表情有点耐人寻味:“不是,我是想问问是不是公子你逼将军的。” 谢恒:“……你家公子我至于的吗?” 石竹挠挠后脑勺,“我就是觉得挺难想象昭武将军会喜欢男人。” 谢恒哼了一声:“那就很容易想象你家公子我喜欢男人?” 为避免越描越黑,石竹干脆闭嘴了。 “其实我想将军应该跟我一样,”谢恒低头温柔一笑,“我以前从没特别想过自己喜欢男人还是女人,甚至都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什么人,但是现在我却很确定我喜欢将军。我猜测这无关性别,只是因为是将军,所以我心动。也只因为我是我,所以将军心动了。” 石竹听得不是很懂,但就是觉得很厉害! 次日清早,谢恒哼着小曲儿就去上朝了。 一路上遇到不少同僚,都高高兴兴地打招呼,弄得不少官员云里雾里不明情况,甚至有些人还生出了一股危机感,觉得谢恒是不是又要算计什么人或者又要掀起什么风浪。 在金銮殿门口谢恒遇上了宣景,这时他的笑容明朗到了极点。 “将军,早上好啊!” 这下朝臣们更确定了,谢恒就是要作妖,而且很可能就是针对昭武将军! 宣景面色不变地点点头:“早上好。” 众大臣:昭武将军这是接下谢恒的挑衅了! 将众人的表情收入眼底的荣启忍笑忍得脸都憋红了。 不过今天的老宣和谢四看起来是有点不太对劲儿,等下朝之后一定问问他们是怎么回事。 早朝上没有什么新鲜事,武德帝表扬了宣景洛河剿匪的功绩,赏赐了不少金银器物。 这时候朝臣们的余光大都瞥向了谢恒,想着之前在金銮殿门口“针锋相对”的一幕,谢恒这时候应该会说些什么来否定昭武将军的功绩吧? 然而直到退朝,谢恒也没开口说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朝臣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谢恒走到宣景身边。 这一下子周围的人都放慢了脚步,装模作样的聊天,实际上都在偷偷观察谢恒和宣景这边的情况。 谢恒:“恭喜将军。” 宣景:“多谢。” 谢恒:“相信将军未来一定会取得更多辉煌战绩。” 这是事实,未来的昭明帝一力降十会,扫大夏荡南蛮,天下在他手中归为一统,不是辉煌战绩又是什么? 而听到这话的一众朝臣们又误了,谢恒是没看上洛河剿匪这点功劳,觉得不值得在这种事上费心打击昭武将军,这是要憋大招啊! 第二百二十六章 大智若愚 出宫后在外头转了一圈,谢恒便偷偷摸摸地转道去了将军府。 刚刚确定关系,正该是情侣间黏腻的时候,也难为他们在热恋期还不能正大光明的在一起。不过从另一个角度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还是挺刺激的。 一到将军府,瞧见荣启也在,谢恒就好像没看见这人一样,小跑着奔向宣景,然后在荣启惊掉下巴的表情中扑进宣景怀里。 “将军,我想你了!” 宣景稳稳拥着谢恒,“我也是。” “哎呀妈呀!”反应过来的荣启顿时不知道是该捂住眼睛还是该捂住腮帮子,“你们俩可真酸,牙都让你们酸掉!” 谢恒咧着嘴:“呸,明明是甜,酸也还是你酸好不好?” 荣启还在震惊中:“不是,我这才两天没见着你们俩,你们就背着我确定关系了?”他原本还以为自己有机会亲眼见证老宣的表白场面呢! 谢恒的嘴角都是压不下去的笑:“怎么能叫背着你?你是暗恋将军还是暗恋我?” “啊呸,你可别污蔑我!”荣启又笑起来,“不过谢四,老实说,你是不是也心悦老宣许久了?这接受得也太快了吧?我还以为你需要一个自我说服的过程。” “我跟将军的感情是水到渠成,你又不懂!” 荣启勾起嘴角,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师兄要是知道你不但不像外界传言那样与老宣不对付,还跟他走到了一起,一定会气得不行。” 谢恒想了想:“虽然我还没打算告诉舅舅,不过我觉得舅舅的接受能力应该还行,只是不能让外祖父知道,他老人家可能承受不住。” “那哪是可能啊!是一定!在老师有生之年你们都别让他知道为好。” 这一点谢恒倒是跟荣启想到一块去了,阮相那边还是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吧,老人家是真承受不住这样的冲击。 边上陆潇才从震惊中缓过劲儿来,他是一直都有意识到将军和谢公子的交情不一般,但是从来没想过将军竟然心仪谢公子。 以前兄弟们说笑时也曾经大胆猜测过将军未来会娶一个怎样的女子为妻,但谁能想到他们将军在这方面也是这般与众不同。 但细想想,谢公子除了性别之外,似乎方方面面都很合适将军。两人志同道合,谢公子有勇有谋能辅佐将军,这不是比一个娇娇弱弱的妻子好? 胡靖端着酒水点心过来,看陆潇一副才缓过神来的模样,戳了后者两下:“干什么你?你现在这样好傻。” 陆潇都没心思计较胡靖说他傻了,“将军跟谢公子在一起了,你不觉得惊讶吗?” 胡靖一脸狐疑,“啊?他们不是早就在一起了吗?” 荣启闻言也意外地看向胡靖:“你说他们早就在一起了?” “不是吗?”胡靖挠头,“我看平日里将军和谢公子相处的情形就跟我见过的恩爱夫妻一样,而且感觉上他们比我所见过的夫妻都要和谐,那不是早就在一起了?” 几人表情各异。 万万没想到啊,这里所有人中心思最为通透的竟然是看起来最傻的胡靖。 谢恒在胡靖身上充分理解了一个词语——大智若愚! 二月份开始,武德帝就允许皇子上朝参政。 这个消息也就对于宣震和宣旭来说是好消息,宣景本就有朝职在身,自然要参与早朝,而宣震和宣旭都是白身。从前在王府时两人都想争夺世子之位,也没人想着要考取功名。而现在两人都是皇子,所争夺的也从世子之位变成了太子之位,进而是储君之位。 刚刚参与朝政,两人都巴不得在武德帝和一众朝臣面前好好表现自己的才能。之前两人一个是前太子党一个是前三皇子党,与各自党派的朝臣都有所交集。不过现在情况发生改变,从前支持前太子和前三皇子的人现在大都改为支持宣震和宣旭,毕竟以前共同效忠一个主子,还是有点交情在的。 不过放弃党争保持中立的官员也有,还有部分从来就没有参与过党争的官员,现在宣震和宣旭就是要争夺这些人脉,如此就要拿出足以服众的实力,像那些官员证明他们有被效忠的资本。所以在讨论朝政时总是会积极发言。 只不过宣震能力不足,脑子转得也不够快,个人能力上就显得不如宣旭,而且脾气也不那么好,瞧着就没有宣旭那般会做人。 宣旭虽然有些算计,但他的能力主要就体现在从前为三皇子出些见不得人的阴谋算计上。真到了事关朝廷大事上,要体现格局和远见时,便一下子就暴露出了短板,所说的话都是纸上谈兵,听着天花乱坠一套一套的,但细想之下就会发现根本经不起推敲。 但就算这样,两人依旧在上朝的时候蹦跶的特别欢!那些急着站队的朝臣们也大都把目光放在了宣震和宣旭身上,毕竟宣震是嫡长子,身份上名正言顺。而众所周知从前的厉王最器重的儿子是宣旭,出席很多场合时也都将宣旭带在身边,所以他们猜测储君也会从这两人之间诞生。 谢恒看着老不舒服了。一步步扳倒了前太子和前三皇子,现在又要看着宣震和宣旭在他面前上蹿下跳。啊,有的时候真的很想直接刀了这两货,就能省下不少事了。 这些朝臣也是没有眼光,就看到了宣震和宣旭,就没想过他家将军吗? 到底还是将军平日里太低调了,明明战功赫赫,又有一品朝职在身,但几乎很少在朝堂之上主动发言,之前惠承帝时期少数几次发言都是站在惠承帝的对立面,又触及到了一些权臣的利益,因而被攻歼,将军也就越发沉默,如今倒是让这些朝臣在站队诸君之争时也习惯性地忽略将军,这可不成。 就在谢恒想着该怎么让自家将军显露人前但又不至于太快引起宣震和宣旭的忌惮时,一个机会送到了眼前。 二月底,朝廷收到奏报,原本在关外草原一带活动的游牧民族古河族最近频频向关内试探,而且还劫持了不少在边关跑商的商队,不仅抢走了货物,甚至还杀人放火,连边关的一些村落都遭到了古河族的袭击,情节十分恶劣。 当地官员向朝廷请求援助,古河族十三部落兵强马壮,而且作为游牧民族本就习惯马背上作战,地方守备军根本不足以抗衡。 谢恒听到这奏报时眼睛一亮,双龙将军成名的机会来了! 按照历史记载,最终武德帝将这件事交给了宣景。 只不过交给宣景不代表宣景就一定要亲自出征,最后宣景就派出了陆潇和胡靖,而两人也是借此一战成名,被封为双龙将军。 只不过在武德帝下旨将此事交给宣景之前还有一番波折,就好像现在,宣震和宣旭就在为怎么处理这件事而在朝堂上争得面红耳赤。 两人这段时间疯狂招揽朝臣,也确实让他们拉拢到了几个武将,不过都官衔不高,五六品居多。 古河族毕竟没有一国规模,若是派遣朝中大将,也会显得小题大做,好像大瑾国怕了古河族一般,才会这样兴师动众,所以按照武德帝的意思,本来也是不打算遣名将前往,是以在原本的历史记载中宣景安排陆潇和胡靖也合了武德帝的心意。 这会看来也是五六品的官员正合适。 但只要经过这一仗,顺利取得胜利,加官进爵那是肯定的。 因此宣震和宣旭都不会放过这个能提拔自己人的大好机会,都向武德帝推荐自己一派的武将,将人夸得仿佛神兵在世,就没有他们拿不下的战役。 谢恒瞧着两人在朝堂上争执的模样,就特别想学东方不败一手飞针绝技,将两人的嘴都缝上以图个清静。 武德帝对这件事格外重视。 虽然古河族只是个边关部族,但这场战役毕竟是他登基之后的第一次战役,为了他的帝王威望,这场仗只能赢不能输。 他如何不知道来两个儿子在他面前争得面红耳赤并非真的关心边关,因此对于他们推荐的人也持保守看法,并不多信任。 谢恒不想夜长梦多,也不想放任古河族太久,于是上前一步说道:“陛下,微臣有个建议。” “哦?谢爱卿说出来听听。” 谢恒勾起嘴角,表演时刻到了! “为何不让昭武将军前去?”谢恒眼神挑衅地看向宣景,“要我说昭武将军就该主动请缨才是,领兵作战不是将军的强项吗?还是说将军也畏惧古河十三部落的战力,担心吃了败仗,堕了你常胜将军的名头?” 一众朝臣:来了来了!谢大佞臣带着他的发难来了! 宣景:“父皇自有主张,无需我在父皇面前蹦哒。” 宣震、宣旭:……有被内涵到! 谢恒:“说的好听,我从前竟然没发现将军也是这般能言善道。我看将军就是在京中的时间久了,如今又贵为皇子,这领兵的本事都退化了。听闻将军手下还有两个副将,一个叫陆潇一个叫胡靖,将军若是觉得自己的能力不足以应对古河族,不愿意屈尊降贵去领兵,那就让自己的两个副将去好了。” 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 这个谢恒真是太嚣张了,居然敢跟昭武将军这样说话,不说昭武将军本就比谢恒的官职高,而且昭武将军还是皇子之尊! 哎等等!对哦,昭武将军也是皇子,怎么他们之前就只看到了宣震和宣旭呢?明明相比较起来昭武将军方方面面都更加出众。 谢恒勾起嘴角,看,他家将军就是这样优秀,只要他稍加引导,那些朝臣们就会看到他家将军比宣震和宣旭更加有资格成为未来储君。 武德帝眼前一亮,对啊!他怎么忘了!宣景手下的陆潇和胡靖可算得上是得力干将。 他也曾听手下旧部提起过,说陆潇和胡靖的实力早已经足够独当一面,只是两人更加愿意跟随宣景罢了。 两人有带兵打仗的本事,而且论官职都是五品,正正合适! 不过武德帝也没有直接提出按照谢恒的提议让陆潇和胡靖带兵,不然就是直接认可了谢恒的话,如此就等于打了自己儿子的脸。 第二百二十七章 双龙将军 武德帝倒是不怪罪出言不逊的谢恒,想着文官武将不和是常态,再说谢恒到底给他解决了让他这般头疼的问题。 于是武德帝看向宣景,淡淡的声音中透着威严:“你以为如何? 宣景:“陆潇和胡靖确实是儿臣手下得力干将,儿臣对他们的实力也有绝对的信心。古河族只是边关部族,我大瑾泱泱大国要对付古河族自然不必大举兴兵,就让陆潇和胡靖一同领兵前去正合适。” 朝着们面面相觑,都没想到昭武将军会这么说,竟然是同意了谢恒的提议。 一时间朝臣们无比感动! 昭武将军真是胸怀家国大义之人!面对谢恒如此挑衅,竟然还能以朝廷大事为先,只做有利于朝廷的考虑,而暂时放弃个人意气之争,真是令人佩服。 与之相反,谢恒的佞臣形象更加深入人心了。 武德帝满意地点点头,他原本还有些担心宣景会不会与谢恒杠上,就像之前因为和亲之事而几乎站在满朝文武的对立面一样,现在看来这两年儿子还是很有长进,为人稳重了许多。 “好,那就依你所言。封陆潇为征边将军,胡靖为先锋将军,两日后兴兵古河!” 战事就这么定了下来,谢恒低下头,掩住嘴角得意的笑。而朝臣们却以为谢恒还是因为没能让昭武将军吃瘪而不高兴,心想这下两人的梁子估计结得更深了。 散朝之后,谢恒刚出金銮殿就被宣旭拦下。 谢恒挑眉,不甚恭敬地行了个礼:“二殿下有何事找下官?” 宣旭没在意谢恒的态度,笑得十分和善,“谢大人切莫将我三弟的态度放在心上,他向来是这般目中无人,即便是对我们做兄长的也不过如此。” 谢恒勾起嘴角,原来是使离间计来了。 就他目前和将军的“恶劣关系”也值得宣旭使离间计,宣旭是有多见不得宣景好? “真要说起来,貌似是我的态度更不好,二殿下不打算替自己的弟弟对下官兴师问罪一番?” 宣旭不愧是谢恒见过的最“假”的人,被他这样怼了一番还能保持微笑:“谢大人言重了,谁不知道谢大人就是性情如此,心直口快,并非有意针对,即便三弟生气,我也不会真的跟谢大人计较,倒是该说说三弟心胸不够宽广了。” 好么,自己弟弟态度不好他就要代为道歉,别人态度不好就是“真性情”,这双标的也让谢恒开了眼了。 谢恒笑了一声,“二殿下这话说的是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你们兄弟不和啊。” 宣旭:“谢大人的心直口快也让本殿十分佩服。” 看着宣旭的沉稳模样,谢恒突然意识到这人比以前更难对付了,估计如果是现在的宣旭,当初对他的那些设计只怕没那么容易成功,到底是被“磨炼”出来了,这心智、心性远不是从前可比。 还好现在还有一个占着嫡长子身份的宣震能分散宣旭的注意力,让谢恒可以有更多时间谋划。 “二殿下将我拦下来不会只是为了替昭武将军道歉吧?” “自然,本殿只是想告诉谢大人,我那三弟虽然看着不声不响的,但实际上性子十分倔强,从前谢大人不在朝中,因此可能不知道我三弟在朝的一些”表现”,日后肯定会看得更加清楚。我要提醒谢大人,如今跟我三弟对上,还是要多加小心。” “怎么的?昭武将军还要出手教训我不成?”谢恒轻笑,“那我这小身板确实扛不住他一拳头。” 宣旭也笑起来:“这应该倒也不至于,不过谁知道他不会在其他方面报复谢大人。毕竟现在我三弟还有一品朝职在身。” 谢恒端起手臂,“那以二殿下之见我该当如何?” 宣旭的嘴角扬得更高:“当然是找个靠山更为稳妥。” 谢恒:“二殿下说的不会是自己吧?” 宣旭摊开手:“有何不可?宣景已经是一品朝职,谢大人要想从当朝官员中找个靠山已经不大现实,唯有皇子之尊才能有更大可能保住你。” 谢恒顿时笑起来,“哈哈哈!二殿下莫不是忘了,昭武将军也是皇子!同为皇子,而且昭武将军还有一品朝职在身,二殿下身上可没有其他筹码,你又怎么会觉得对上昭武将军自己有赢面?更何谈护着别人?我真是不知二殿下的这股自信是哪来的。二殿下想要拉拢朝臣的心我能理解,不过也得好好掂量掂量自己吧?再说对我而言,与其找位朝臣或者皇子做靠山,倒不如做个纯臣,对陛下尽忠职守,陛下就会成为我最大的靠山,二殿下说是不是?” 宣旭面不改色:“如此我就祝愿谢大人能早日得到父王的倚重,不过谢大人还是不妨考虑考虑我的话,我的大门永远为谢大人敞开。” 谢恒没再说话,看着宣旭转身离开的背影,心中啧了一声。居然能这么沉得住气,看来是真变得不好对付了。 谢恒还没离开皇宫,他与宣旭的一番谈话就已经传到武德帝的耳朵中。 武德帝哈哈大笑:“这个谢恒倒是真敢说。” 高满在一旁附和着:“可不是嘛!老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胆的人!” 武德帝点头,“说他大胆倒是没错,第一次来王府拜访就撺掇朕清君侧,就算是相交多年的熟人都不一定敢这样建议。” 高满:“不过大胆归大胆,这位谢大人倒是很拎得清。” “哈哈!确实是!”武德帝眼中透着欣赏,“敢让朕做靠山,够大胆,却也够聪明!” 武德帝显然毫不介意谢恒对宣旭的不恭敬,且因为谢恒说要以他为靠山而十分满意。 皇子终究只是皇子,在成为新君之前什么都不是。 作为朝臣,只要坚持忠君就够了。 武德帝清楚谢恒看似嚣张狂妄,但其实很有分寸。只要仔细分析就会发现,不管是从前对惠承帝,还是现在对自己,谢恒的嚣张和狂妄永远不会触及帝王的利益和底线,甚至总能恰到好处地为帝王分忧,是以,不管是先帝还是自己,都愿意在一定程度上纵容谢恒。 高满看了一眼武德帝的表情,又低下头去。 武德帝把玩着白玉镇纸,笑道:“若是谢恒能一直这么识时务,为朕分忧,朕确实不介意做他的”靠山”。” 高满垂眸,说出往后他定然会天天挂在嘴边的一句话:“陛下英明。” 中午谢恒到将军府蹭饭,一见到宣景就开始告状,把早朝结束后宣旭找他的事告诉了宣景。 “那个狗东西还想离间我们,当时我就想给他一个大逼兜子让他知道花儿为何这样红!” 宣景:“何为大逼兜子?” 谢恒:“就是耳刮子。” 宣景轻笑,“那回头我帮你打。” 谢恒连连摆手,“可别,将军没必要惹事上身。” 宣景:“我会找到一个动手的合理理由。” 谢恒:啊,就喜欢将军这种腹黑的样子! “还是算了,我看宣旭现在心黑的狠,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他。” 主要是谢恒也不想宣景到时候又被李侧妃找麻烦。 陆潇和胡靖出征那日,宣景亲自送他们出城。 躲在暗处的谢恒觉得这个场面有种老鹰看着小鹰出巢的感觉,莫名觉得很温馨。 他倒是也想光明正大地去送行,但无奈因为他与宣景的“不和”,导致现在他在军中的名声着实不怎么好。今日出征,他就不给这些将士们添堵了。 在京中等待消息的日子,连荣启都有些紧张,怎么说这也是陆潇和胡靖两人第一次作为主帅出征,没有宣景领着,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 但看谢恒每天吃好喝好的,似乎还胖了点,荣启就觉得很神奇。 “我说谢四,你是一点也不担心啊!” 谢恒:“他们是将军调教出来的人,我自然对他们有信心。” “你是对你家将军有信心吧?就算这样,你这未免也太平静了。” 谢恒啧了一声,“既然这样,那我就告诉你实话吧!” 荣启眼睛一亮:“什么实话。” 正在看文书的宣景看了一眼满脸严肃的谢恒,露出个无奈又宠溺的笑。 谢恒微微倾身:“其实……我能知晓未来!所以我肯定他们一定会大胜而归!” 荣启表情瞬间无语。 谢恒笑了:“你看看,不说你就好奇,说了你还不信。” 荣启:“说归说,你不能瞎胡扯啊!” 谢恒:“你怎么知道我瞎胡扯,等着吧,他们一定会大胜古河,平安归来。” 荣启轻笑:“就算真赢了回来也不能说明你能预知好吧?” 谢恒:“将军他不信我!” “诶诶!说不过我就叫外援是不是?不带这样的啊!” 谢恒:“嫉妒的话你也去找个帮手啊!你给司回生买个大宝石戒指他就愿意帮你了。” 荣启:……那样他只会在送出戒指后再得到一顿无情嘲讽。 四月初,陆潇和胡靖凯旋而归。 古河族兵败如山倒,上了请降书。谢恒得知后第一件事就是想去找荣启让他叫自己爸爸以报当初发热时被那龟儿子占便宜之仇。 武德帝派遣使者前往,最后古河族答应岁岁上贡,武德帝才下旨召回陆潇和胡靖。 这一场胜仗让武德帝龙心大悦,作为他登基后的第一场战役,赢得如此漂亮,再找人润色渲染一番,一时间整个大瑾国都在传言武德帝是天命所归,就是上苍看不惯惠承帝一脉的腐朽,又天佑大瑾,才会让武德帝登基,拯救大瑾于水火之中。 谢恒想着不说别的,至少在造势这一方面武德帝是个好手。 陆潇和胡靖回朝后就受到了武德帝的大加赞赏,并被封为双龙将军,官拜正四品。 从五品到四品,跳过了从四品,要说也算得上不错的恩裳,可要是跟两人建下的战功比起来就有点不够看了。 古河族多嚣张啊,而且古河族的战力如何武德帝也不是不知道,不然古河族如何能凭着仅有的十三个部落便四处挑衅?不仅仅是大瑾,就是大夏边关也遭受过古河族的骚扰,另外还有塞外的其他游牧民族,也曾多次跟古河族发生冲突,这种四处招惹的行为确实很令人厌烦,但何尝不是因为有强大的战力支持? 这次是陆潇和胡靖第一次作为主帅迎战,面对的就是兵强马壮的古河族,还能赢得这样漂亮,给正三品的朝职还差不多。 不过谢恒也明白,武德帝这是在忌惮宣景。 虽然宣景是武德帝的亲儿子,但帝王之心就是如此,一旦王权在手,许多事情就都变了。天家无父子,便是这个道理。 宣景已经是一品将军,而陆潇跟胡靖又是宣景一手带出来的,对宣景忠心耿耿。若是给两人过高的官职,也就等于让宣景如虎添翼。武德帝不会允许宣景的势力大到只手遮天的地步,所以才限制了对陆潇和胡靖的封赏,而且虽被封为将军,却没有给他们相应的兵权,只是各自分配了一小支队伍,其意义已经十分明显。 只能说武德帝到底比惠承帝有远见,也算不得昏聩,懂得以大局为重,以朝廷为重,所以即便有所顾忌,这封赏还是给了。要是换成惠承帝,大概就会厚着脸皮只赏赐金银珠宝,升官就甭想了。 陆潇和胡靖都是心胸开阔之人,即使没有得到匹配他们军功的赏赐,二人也没生气。在他们看来只要能继续追随将军就很好了。 宣景为了犒劳两人,答应在将军府亲自弄一次烧烤,陆、胡两人就更觉得满足,什么官职什么兵权,在他们眼中的吸引力还及不上将军的一次亲手烧烤。 谢恒自然也来到将军府蹭吃,还给陆、胡二人带来了软玫斋的点心,感动得二人热泪盈眶,直说买这么贵的点心真是让谢公子破费了。 谢恒也是真心为两人高兴,也很兴奋能见证“双龙将军”这一封号的诞生。只是高兴之余心中也不免担忧。“双龙将军”的名号出来了,也就意味着陆潇身死的时间接近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绛藤 史书上记载“双龙将军”之一的陆潇英年早逝、死因成谜,史学家们猜测不断、众说纷纭,但始终没有一种能够较为靠谱并得到大多数人认可的说法。 与陆潇和胡靖接触这么久,谢恒对两人也是真心欣赏敬佩。两人心性纯善、胸怀大义,这样的人就该长命百岁。而且大瑾的百姓也需要他们。 有时他想着,如果自己能改变将军的命运,能洗清昭明帝的“暴君”之名,那能不能也救下陆潇一命? 荣启一边啃着羊腿一边问陆潇和胡靖:“此番你们对敌古河族,可有什么新鲜事?” 胡靖:“打仗能有什么新鲜事?不过古河族的人长得都太难看了,好像猴子,都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吃香蕉长大的。” 谢恒扑哧一声笑出来,长得像猴子?这是没进化完全吧?不行不行,不能这样人身攻击,相貌非自己能决定,不能因为他人的长相嘲笑人家,敌人也不行! 陆潇:“说起来我们还遇到了绛藤族的人。” 绛藤族? 谢恒在记忆中搜索,发现没什么印象,转头看向宣景。 宣景:“绛藤族也是草原上的游牧民族,战力几乎与强大的古河族持平。绛藤族共十六个部落,并且内部十分团结,其存在的时间远远超过草原上的其他民族,有独特的历史底蕴和民族特性。如果给草原上的游牧民族按照综合收实力来排序的话,绛藤族大概数一数二。” “哦呦,这么厉害啊!”谢恒心想这么牛逼的民族怎么历史上没有记载呢?最大的可能就是这个民族很本分,没闹什么幺蛾子,所以才没上诗书工笔。 荣启好奇:“你们怎么会碰上绛藤族?” 胡靖:“古河族有一部分人去骚扰过绛藤族,每次都是一小拨人在绛藤族的驻地捣乱,抢些粮食或者偷点其他物资之类的,他们也不跟绛藤族的人正面对上,绛藤族的军队一来他们就跑,等军队走了就再回来。” 谢恒开了眼界了,“堂堂一大部族居然这么贱?” “可不是嘛!我听着都觉得特别生气,绛藤族能忍得了?所以被挑衅了几次之后绛藤族族长就决定派兵出剿,只不过被我们赶在了前面而已。我们取胜时他们刚好到,所以就遇上了。”胡靖摸着下巴,“不过绛藤族领兵的是个女子,我还是第一次见识到有女人可以带兵。” 谢恒知道胡靖这么说不是看不起女性,只是觉得新鲜。大瑾国不仅重文轻武,女子的地位也普遍低于男性,就是在外经商抛头露面都有人说闲话,更别提入朝为官领兵作战。 陆潇:“据我所知,绛藤族的女子与男子地位持平,并不存在男尊女卑的情况,女子和男子一样,可以继承家业,可以当家做主。夫妻之间谁主内谁主外,全凭两人商量。女子可以做生意,也可以在部族中任重要职位。绛藤族史上就出过五位女族长。” 谢恒:“连女族长都能有,那女将军也就不奇怪了。你们没好好聊聊啊?” 陆潇:“陛下有旨召我们归京,哪能半途耽搁?” 是将军举荐他们担任此次征讨古河的主帅,他们自然谨言慎行,不敢有丝毫行差踏错,就怕连累将军。 谢恒:“我也很想见识见识那位女将军。” 荣启呵呵笑起来,“你家将军就在你面前呢,你也敢说这话,就不怕你家将军吃味?” “我这就是单纯的好奇,将军理解的,你少离间我们。是吧将军!” 宣景点头:“再离间就给他大逼兜子。” 荣启歪头:“何为大逼兜子?” 宣景没解释,谢恒已经笑得口水都险些喷出来。 然而很多时候事情就是那么巧,谢恒好奇那位女将军,结果半个月后就见到真人了。 绛藤族派使团前来大瑾,以感谢大瑾出兵古河,把古河族赶到了偏远之地,再也不能去骚扰绛藤族族地。 武德帝对此事颇为重视。 绛藤族的历史远比大瑾国悠久,而且从大瑾国建国以来,就没有与绛藤族有过任何牵扯。 当年惠承帝的父皇永思宏安帝刚登基时倒是想过与绛藤族建交,以得到一个强大的外援,但是却被当时的绛藤族族长拒绝。那位族长明确表示他们绛藤族不会归属任何一方势力,也不会与任何一国建交,他们会一直保持中立,坚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底线。 其实大夏很久以前也曾向绛藤族抛出过橄榄枝,毕竟绛藤族的战力的确令人眼红,但结果与宏安帝一样,都被拒绝。 这么多年过去,大夏和大瑾都已经默认绛藤族是独立的势力,互不干涉,不管大夏与大瑾之间的关系有多紧张,都不会牵涉到绛藤族。就是交战之所也一定会避开绛藤族的领地。 现在绛藤族居然主动来大瑾国拜访,武德帝如何不激动?如何能不想着趁着这次机会与绛藤修好?有绛藤族这一友邦,大夏就更加不敢轻易来犯大瑾。 为表达大瑾国的重视,武德帝决定亲自迎接绛藤族来使。这也是因为得知此次绛藤族使团中有绛藤王子赤泽和公主长风。 现任绛藤族族长只有一儿一女,就是赤泽和长风,未来的族长无疑就是从这两人之中诞生。 再加上在绛藤族男女平等,长风公主也有资格继承族长之位,因此两人都得到了武德帝的重视。 到绛藤使团抵京之日,武德帝便带领朝臣们于宣武门迎接使团。 走在使团正前方的一男一女应该就是赤泽王子和长风公主。 绛藤实行一夫一妻制,所以两人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长相与大瑾国人很相似,并没有谢恒想象中的常见的游牧民族的粗狂特点,反而有种中原人的细腻。 两人容貌皆是上乘,都是难得的俊男美女。赤泽王子英俊非常,长风公主英姿飒爽,光看这两人就可以想象到绛藤族长和族长夫人定然样貌不俗。 在宣武门接到人之后,说了一番场面话便是进宫设宴。 谢恒作为三品大员也在宣武门迎接之列,亲眼瞧见了绛藤使团。 那长风公主倒是一脸英气,看着就让人觉得很舒服,只是那赤泽王子,虽说也是一副好相貌,但却有种桀骜阴鸷之感。 老话说看人不能光看表面,但所有人之间的交往再未深入之前,这“表面”就是人的第一印象。 而且谢恒的第一印象一直还算有几分准头,他觉得是好人的人不一定是好人,但如果他觉得不是好人,那十有八九就真的不是好人。 接风宴设在泰和宫。 武德帝心情甚好,大概是觉得从来不与他国建交的绛藤族前来大瑾,便是对他这个皇帝的肯定,也是他为明君的一种认可。武德帝当然不会在明面上与前面的皇帝比较,但心中自然希望在后世评说中,自己能是大瑾国历代帝王中最英明的。 赤泽王子虽然看着有些桀骜,但在武德帝面前还算恭敬。长风公主也礼节周全,言谈间颇有王族风范,让在场不少大臣和王公贵族都十分欣赏,见识到了女子也可以这般疏阔大气,少了些最开始的轻视之心。 这场接风宴从一开始就是一副宾主尽欢的架势。 武德帝:“赤泽王子和长风公主远道而来,舟车劳顿,一会宴席结束之后两位就暂且在公众歇下,明日再回馆驿。” 赤泽王子:“多谢大瑾陛下关爱,其实我们都还好。我们绛藤族本就是马背上的部落,已经习惯长途跋涉,说劳累倒也谈不上。” 长风公主:“大瑾国山河锦绣,我们这一路过来也醉心湖光山色的美景,自然也不觉劳累。京城又是如此的繁华富庶,看得我们都有些眼花缭乱。” 武德帝哈哈大笑,“既然如此,那二位就多留在大瑾些时日,我大瑾国的美景多不胜数,二位可以好好欣赏。” 赤泽:“我们倒是也想多欣赏欣赏大瑾国的风貌,只不过临行前父亲多加叮嘱,不可过多叨扰陛下,所以我们也不会留在大瑾太久。” 这话一出来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说不叨扰自然是客套话,真实的想法估计还是为了避嫌,不想跟大瑾表现得太过亲密,让其他势力,尤其是大夏,误会他们有跟大瑾结盟之意。 大瑾和大夏之间的冲突那些游牧民族自然也看在眼中,既然历朝历代绛藤都不参与其中,自然也不会因为大瑾出兵古河族便改变态度。毕竟又不是他们求着大瑾出兵,也确实是古河族得罪了大瑾,而且即便没有大瑾,他们也不是摆不平古河族,会来感谢也只是出于礼节罢了。 实际上谢恒猜测,如果不是陆潇和胡靖正好遇上了当时带兵预备出剿古河的长风公主,绛藤族不好当做没看见,可能都不会派使团来这一遭。 现在赤泽王子这番话应该也是绛藤族族长授意,主要就是想委婉地让武德帝明白,他们无心结盟,不会站在大瑾这边帮着对抗大夏。这一次走动就是出于礼节而表示感激之意,说明他们绛藤族也不是无礼野蛮之人,希望大瑾不要误会。 作者闲话:【多谢我心悠然、伯乐7081400的礼物哈~?(′???`)比心】 第二百二十九章 打赌 武德帝的笑容淡了些。 下座的宣旭瞄了眼武德帝的脸色,“既然贵族族长有言在先,那我们自然也不好强留,不过只要二位还在我大瑾国一日,我们自然会尽地主之谊,好生招待贵族使团。” 赤泽王子目光转向宣旭,扬起嘴角挑起眉梢:“这位是……” 武德帝已经恢复平常神色:“这是朕之二子,宣旭。” 赤泽王子拱手:“原来是二殿下,二殿下如此风采令人佩服。” 宣旭有些得意,但很好地压制住了,面上还是一幅沉稳的模样。 如此表现令周围大臣也都欣慰点头。虽然之前陛下还是王爷时宣旭有一些表现令人失望,名声也一度跌至谷底,不过现在看来倒是已经吸取了教训,为人更加稳重。早前宣旭的名声就一直很好,只是后来跟先三皇子扯上关系,又被谢家女拖累,才会沦为京中笑柄。倒也不是他自身犯下了多不可饶恕的过错。 更难得的是经历了这些之后,宣旭还能振作起来,也可见其心性坚韧。平日里宣旭也表现得可圈可点,翩翩君子温文尔雅,对朝臣们也都十分尊重,自然得了不少朝臣的好感。 这会宣旭对赤泽王子的话做出的应对也挑不出毛病,又让朝臣们对他的好感上升了一层,也稍微洗刷了之前那些事情留下的负面印象。 当然有些耿直的朝臣对宣旭还是很不看好,觉得以之前宣旭还是先三皇子党时的表现来看,对方当不起储君大任,任凭现在宣旭如何表现,也无法得到这些朝臣的认可。 宣震见被宣旭抢了表现的机会,心中愤愤,赶紧说道:“京城中也有不少可游玩之处,本殿可以带着赤泽王子和长风公主去逛逛。” 赤泽王子一双丹凤眼扫了过去:“这位又是……” 宣震挺起胸膛,“本殿乃是嫡出皇长子。” 正在吃猪蹄的谢恒差点噎着。 宣震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这话一说出来真是显得他傻透了!这是什么场合,是他该炫耀自己出身的时候吗?这要打压宣旭的意图未免太过明显。 外使在场还这般表现,不是让人家看笑话? 现在谢恒真是在宣震和宣旭的身上看到了从前前太子和前三皇子的缩影。 只不过两人的实力差距可大多了。 以前前太子虽然不如前三皇子那么精明,却也有几分算计,可现在的宣震跟宣旭简直就不是一个层面上的。特别是如今进一步黑化的宣旭,这么一对比宣震那就跟直接降智了一样。 赤泽王子眼中闪过一抹玩味之色,嘴角一勾:“原来是大殿下,失敬失敬。” 见赤泽王子如此态度,宣震更加得意,“王子与我都是嫡出,身份尊贵,应当更有共同语言,一定能聊得投契,来,本殿敬王子一杯!” 话音落下,大殿内都安静了不少,就只有舞乐依旧。 陪同宴席的官员们都没再出声,心中却被宣震的话给惊到了,一时间都不知道是该说这位大皇子太过直白,还是该说他实在愚蠢说话都不过脑子。 大皇子刚刚的话不就是在明明白白地表示宣旭出身不如他高,表示侧妃出身的宣旭不配与他们相提并论啊! 平日里朝堂上两人针锋相对也就罢了,怎么在这种场合也这样不分轻重?说句严厉的,大皇子这般说便已经有失皇子身份。而且这话是连昭武将军也给贬低了! 谢恒暗暗摇头,宣震也就是仗着嫡长子的出身以及有个强势的外家,不然估计早就被宣旭给秒成渣渣了。 众人暗中观察宣旭,却见宣旭脸上神色丝毫未变,一点也没有因为宣震的话而表现出半点怒气,风度依旧。 宣旭可能听不懂宣震话中的鄙夷吗?那必须不可能,所以宣旭只是“以大局为重”,不愿意在这种场合跟宣震对上罢了。 武德帝和许多朝臣们眼中都露出赞许神色。 宣旭面带微笑地转头看向长风公主。 “我看长风公主一直在东瞧西看,似乎是在找什么人?” 长风公主收回寻找的目光,淡淡一笑,“是我失礼了,我确实在找人。” 武德帝和一众朝臣顿时好奇。 武德帝:“公主要找何人?” 长风公主:“我奉父亲之命出兵古河,目睹了贵国军队与古河族的最后一场交战,当真赢得十分漂亮,领兵的那位将军给本公主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原想着这次来大瑾应当能再见,不过从进宫门开始好像就没有见到那位将军。” 武德帝的神色有几分尴尬。 按理来说长风公主自然是能见到的,但他因为忌惮宣景而没有给陆潇和胡靖升到相应的朝职品级,四品朝职不能参与早朝,也就没能参与对绛藤使团的接风。 但武德帝的这点小心思虽然朝臣们大都明白,却也不好宣之于口,不然也是让绛藤看了笑话。 阮同甫作为武官之首说道:“陆将军和胡将军有公干在身。我朝官员众多,并不是每次有外使前来都会让所有的官员一同迎接。” 长风公主点点头,以为只是这次自己运气不好,没有赶上有陆潇和胡靖接风外使的时候。 而谢恒忍了又忍,红烧猪蹄都啃了两个才忍住没有当场拆阮同甫的台,心中一直默念:这是为了大瑾国的的颜面!不能让外使看了我们内斗的笑话! 赤泽王子微笑,“让大瑾陛下见笑了,我这妹妹在我们绛藤族就是征战的好手,也是族中最年轻的将军,对同为武将且优秀的人难免多些好奇之心。这些年来能真正让我这妹妹佩服的人已经少之又少,如今在大瑾看到两位能力出众的年轻将军也就有了结交之心。” 听起来赤泽王子的语气好似十分宠溺,这样看着就觉得兄妹俩的感情很好。武德帝和不少朝臣都是这么认为的,不过谢恒却敏锐地感觉有点不太对劲儿。 大概是因为有谢斌这个真心待他的兄长做对比,谢恒就觉得赤泽王子对长风公主的宠溺有点假,至少表现出来的是如此。 不过也可以理解,这两人互为对方在未来族长之位上的唯一竞争对手,这在大瑾国就相当于皇位继承者只有一母同胞的两位皇子,要是能有真挚的手足之情自然好,不过可能性太过微小。 武德帝:“既然长风公主想见见他们,那朕吩咐下去就是。就让朕之三子宣景安排你们见面。” 赤泽王子猛地抬头,看向武德帝目光所向,眼神紧锁在宣景身上,最后甚至站了起来,按照绛藤族的礼仪对宣景行了一个表示尊敬的平辈礼:“原来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昭武将军,小王失敬。” 宣震不轻不重哼了一声,就是宣旭的脸色也微微变了。 赤泽王子对宣景的态度与对宣震和宣旭的实在大不一样,想刻意忽视都难,这也表示昭武将军在游牧民族中的名气之大、声望之高,是不少游牧民族敬佩的对象。赤泽王子一直觉得要是自己身边能有一位像宣景这样的大将,那他就真的可以高枕无忧了。 瞧着赤泽王子面对宣景时那一脸笑意的热情模样,宣旭脸色虽然没什么变化,但心中却快要愤怒到了极点。 如果是宣震,不管对方怎么叫嚣宣旭都不放在眼里,因为他知道宣震有几斤几两,也明白嫡庶之间的争斗本来就是注定的。但换成了宣景,这个跟他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宣旭却格外地容不下! 谢恒一直十分低调地吃吃喝喝,宫宴的水准自然是外头比不了的,这么些山珍海味可不是随时都能吃到,谢恒可不想浪费。只不过就算他吃吃喝喝,也不耽误他看他家将军。 荣启就坐在谢恒边上,悄悄推了下谢恒的手臂,“瞧见没有?又一个对你家将军感兴趣的,还是位王子,你就没什么危机感?” 谢恒十分“矫揉造作”地一笑:“赤泽看上的是将军领兵作战的能力,不像我,我喜欢的可是将军的全部,这没得比。” 荣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能不能好好说话?” 谢恒恢复正常,又往嘴里丢了一块红烧肉:“那个赤泽王子一看就是个有野心的,对未来族长之位志在必得,也定然希望未来自己手下也能有将军这般骁勇善战之人能与他那位将军妹妹抗衡,不然军中这块就是他竞争族长之位的短板,没什么新鲜的,我倒是更注意那位长风公主。” 荣启闻言也看过去,长风公主神色淡然,气度上确实更显矜贵。 “这位长风公主虽然没有赤泽王子那般健谈,却更给人一种端庄高雅之感。作为一个舞刀弄枪的将军,有军人健朗之气,英姿勃发,但毫不粗鄙,气场强势又气质出众,在他国地界也这般进退有度,倒是比一直蹦哒的赤泽王子更让人有好感,确实十分优秀。既然绛藤族男女平等都可继承族长之位,如果我是现任族长,可能更倾向于长风公主。” 谢恒:“我说的不是这个。” 荣启收回目光:“那是什么?” 谢恒啧了一声:“你难道没有注意到一开始长风公主说的就是”领兵的那位将军”?”那位”,所指明确,也就是一个人。所以从一开始让这位长风公主四处寻找的就只是一个人。也不知道是陆潇还是胡靖,能让这位公主留下这样深的印象,到了大瑾国首先就想将人找到。” 荣启回忆了一下,好像真是这样。 “我看是胡靖吧?那家伙活分,平时就比陆潇更吸引人眼球。” 谢恒摩挲两下下巴,“我觉得以长风公主的性情分析应该是陆潇。” 荣启勾起嘴角,“打赌啊!” 谢恒一拍桌子:“正有此意!” 荣启:“如果你输了就去给我挖一盒子的蚯蚓供我钓鱼!” 谢恒:“如果你输了就去偷司回生左手食指上的血珀戒指给我!” 荣启倒吸一口凉气:“你好狠!” 谢恒:嘿嘿嘿! 距离荣启和谢恒位置稍近的朝臣注意到两人这边的情况,纷纷摇头。他们是听不清两人说些什么,但看两人的表情就像是在唇枪舌战你来我往! 这两人都是脾气贼倔的,居然在这种场合对上了。大概没有把动静闹得太大让绛藤使团的人瞧热闹就是他们作为大瑾臣子最后的一点良心底线了。 谢恒也真是的,跟谁都能对上! 差不多一个时辰后,宫宴结束。 赤泽王子和长风公主今晚留在宫中休息,宫苑已经收拾出来,其他朝臣们则纷纷离宫。 按照一般操作,这些大人们回家之后肯定还要吃一顿夜宵,在宫中参加宴会用膳就从来没有吃饱过,毕竟在陛下面前不能失态,在同僚面前也不能丢人,基本就是意思意思吃一点。 像谢恒这样赴宴就吃个肚圆的绝对少之又少。 次日正好是沐休,宣景就按照昨日宫宴上说的带陆潇和胡靖前往馆驿。 赤泽王子和长风公主在清早就已经回来馆驿。赤泽王子回来之后没多久就得宣震和宣旭相邀出去游玩,便只有长风公主在馆驿。 得知昭武将军带着陆潇和胡靖前来,长风公主立即出来接待三人。 在看到陆潇的那一刻,长风公主的眼中闪过一抹与众不同的亮丽色彩。 宣景注意到了长风公主的这一点眼神变化,心想这下司回生的血珀戒指要保不住了。 “三位将军快快请坐,木桐,上茶,用我带来的青桑茶。” 宣景:“绛藤族茶类稀缺,青桑茶应该是绛藤族最名贵的茶。” 长风公主笑着点点头:“昭武将军好见识,确实如此。这青桑茶培育困难,产量稀少,每年不过三十斤。我虽然贵为公主,但也只能分到一点点。” “用如此名贵的茶招待我们,长风公主破费了。” “好茶配英雄,如何算得上破费?”长风公主笑起来,转头看向陆潇:“陆将军可还记得我?” 第二百三十章 春天到了 陆潇没想到长风公主会这么快就跟自己说话,有点慌张地点点头,“自然记得,只是没想到长风将军也是长风公主。” 长风公主轻笑一声,“当时看陆将军急着回京复命,我不好多耽误将军时间才没有解释清楚,将军莫怪。” 陆潇不明所以,这有什么好怪罪的?这位公主是不是想太多了? “公主……客气了。” 长风公主飒然一笑,“我十分欣赏陆将军,有意与陆将军交个朋友,你若是一直这般拘谨,倒让我觉得是我唐突了陆将军。” 陆潇干笑,表情有点不太自在,他还是第一次听人对他说“唐突”了,他一个糙老爷们,也只有唐突别人的份,现在却有一个女子对他说“唐突”,这感觉实在有些微妙。估计这辈子也就一次这种新鲜体验了。 不一会长风公主的贴身侍女木桐将泡好的青桑茶端了上来,还有一盘点心。 “这点心是我们绛藤族的传统点心马蹄饼,逢年过节都要吃的,味道很好,三位将军请品尝。” 这点心外观并不精致,瞧着甚至有些粗糙,也不好看,状似马蹄,这大概就是这种点心名字的由来。宣景拿起来一块,刚一上手外面的酥皮就掉了不少渣子下来。 陆潇和胡靖也陆续拿了一块,两人的表情看起来都没对这点心抱有太大期待,毕竟口味都已经被谢恒经常给他们带的软玫斋的点心给养刁了。 然而入口之后,胡靖却微微惊讶地睁大眼睛:“好吃!” 长风公主看向陆潇,直到陆潇也露出惊喜的表情,她这才笑出来。 “喜欢就好,早上我们从宫里回来之后就做了不少,一会你们还可以带些回去。” 陆潇意外地看着长风公主:“这点心是公主亲手做的?” 长风公主浅浅一笑:“是我和木桐一起做的。” “我只是帮着打打下手罢了,”木桐拉着长风公主的衣袖,看样子不像是个侍女,到更像是和长风公主交好的姐妹,“大部分工序都是公主完成,我也就是在边上给帮着准备材料、递递东西,我可没有这样好的手艺。” 胡靖由衷称赞:“公主真是上得战场下得厨房,厉害啊!” 长风公主笑起来:“多谢胡将军夸奖。” “我说真的,像公主这样的女子真是太少见了,”胡靖一边吃一边说,长风公主态度平易近人,丝毫没有公主的架子,笑容一直温柔和善,便让胡靖也少了许多拘谨,打开了话匣子,“我们大瑾国的女性,尤其是高官贵女,都讲究十指不沾阳春水,身份越是贵重就越是如此,即便有那么一些厨艺不错的,也大都不会轻易下厨,能常做些点心吃食的少之又少。再像公主这样,既能披甲上阵又能做出这般美味点心的就几乎找不出来了。” “那是,”木桐叉着腰骄傲地说,“就是在我们绛藤,公主也是最好最优秀的女子,求娶公主的男儿郎能从莫桑雪山排到月亮湖。” 这两个地方都是草原上著名的美景圣地,也在绛藤族的领地内。 据说绛藤族男女定情的地方就是这两处,男子向女子表白就去莫桑雪山,而如果是女子向男子表白就去月亮湖。 “好了,”长风公主笑着打断木桐没完没了地夸奖,“总说这些话也不怕让人笑话。” 木桐背着手吐了吐舌头,“那我说的也都是事实嘛!” 宣景看着与自家丫鬟笑闹的长风公主,心想这样明朗坦率又温柔的性子应该也是谢恒欣赏的,要是谢恒在这定然很愿意交长风公主这个朋友。 长风公主将目光转向陆潇:“不知道陆将军可有婚配?” “啊?”被“点名”的陆潇放下手中点心,尴尬地擦了擦还带着点心渣子的嘴角,“还、还没有。” 长风公主笑容加深,“那不知陆将军理想中的意中人是什么样的?或者说陆将军对自己未来的妻子有何设想?” 陆潇被问得有点别扭,心道绛藤民风这么开放的吗?女子竟然可以问男子这些问题,更何况他们还不算熟悉,今天才是第二次见面,而第一次见面时话都没说上几句。 “这个……我没想过。我只想跟随将军,婚配之事暂时还不作想。” 长风公主:“我确实听闻大瑾讲究先立业后成家,这与我们绛藤不一样,我们绛藤人都是觉得先成小家,之后才能更好地位为族群做贡献。” 陆潇挠挠鼻翼,“那公主不也还没婚配?” 长风公主:“我不一样。身为族长的子女,肩上责任重大,因此历代族长一脉都是较晚婚配,而我还是兵马将军,平日里要处理的事务都多到忙不过来,更没有时间想那些。不过现在我倒是觉得,若是有位才能出众的夫君帮衬我,可能我就会更加轻松些。” 宣景已然明白长风公主话中的意思,转头看向陆潇。却见陆潇又吃起了点心,明显一点也没把长风公主口中“才华出众的夫君”往自己的身上想,还为最后一块马蹄饼跟胡靖争了起来。 宣景:…… 长风公主也看出了陆潇无意,倒是没有太失望,只是笑着让木桐多拿些马蹄饼上来。 又闲聊了一会,宣景便以还有许多公务为由起身告辞,陆潇和胡靖自然要跟着宣景一起离开。 长风公主让木桐打包了点心给三人带上,一直送他们到馆驿门口。 到三人骑马远去,木桐才气呼呼地跺着脚说:“那个陆潇真是不解风情,公主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没有半点表示,怕不是个傻的!” 长风公主:“不可无礼。” 木桐嘟着嘴巴,显然还在生陆潇的气。 她家公主千般好万般好,那么多绛藤好男儿都看不上,唯独对一个大瑾男子心生欣赏,偏偏对方还无意,这就是不知好歹! 长风公主:“他既然对我无意,那我也不该强求。大瑾国人讲究缘分,看来我们之间是没有这种东西。” 要说长风公主对陆潇也不是非他不可,她对陆潇的喜欢还不算多,跟多的是一种欣赏。 当时与古河族的交战已经进入尾声,陆潇一箭射中了敌军首领,之后陆潇便率军长驱直入,冲散了敌军阵营,使敌方溃不成军。 而赶来的长风公主就刚好目睹到了最后的交战,将陆潇于军中穿梭自如取敌将首级的身影映入眼中、印在心头。 长风公主是绛藤第一女将军,绛藤的男将军都曾与他切磋过,有单打独斗,也有战场上的操练,最终都败在长风公主手下。而看到陆潇的表现,长风公主便知道这是一个能与自己旗鼓相当的男人,这才有了想将其招揽至绛藤与之成婚的念头。这样的人才是真正能与自己并肩的男人,才能跟她一起守护绛藤族。 但既然陆潇无意,且明确最大的愿望就是能一直跟随昭武将军,长风公主也在陆潇眼中看出了坚定和对昭武将军的忠心,明白自己的打算不成,也就不做强求。 木桐有些担心地看着自家公主:“可是临行之前族长说过要公主和王子殿下……” “这事急不得,”长风公主垂下眼眸,“而且我到现在还没有明白父亲的话到底是何意。或许等我弄明白是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木桐担忧地皱起眉:“公主倒是淡定,我看王子殿下似乎已经胸有成竹了。” 长风公主:“他若真能领会父亲的真正用意,那也只能说明他确实比我更适合族长之位。” 木桐还想说什么,但一想自家公主一直都是这样的性子,说也没用,便无奈闭嘴了,转身去收拾桌上的点心盘子。一边收拾就又想起了陆潇,顿时更觉得对方就是根木头,一点眼力都没有! 回到将军府,宣景三人一进门就看到谢恒和荣启在翘首以盼。 陆潇和胡靖都眨眨眼,不明白这什么情况使得两人亲自在门口“迎接”他们。 谢恒直朝着宣景跑过来:“怎么样怎么样?” 宣景双手接助谢恒,免得谢恒因为跑得太快突然停住站不稳,“是陆潇。” 谢恒嘴角迅速上扬,转头得意地看向荣启:“血珀戒指别忘了啊!” 荣启咬牙:“算你狠!” 陆潇还不明白怎么回事,什么是他? “将军,我怎么了?” 宣景没说话,谢恒笑眯眯地看过去:“可以啊,春天到了啊!” 陆潇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都快夏天了吧?” 谢恒哈哈大笑,“就你这样只要长风公主没有挑明你肯定领会不到公主的意思。” 宣景点头,对谢恒的话表示赞同。 陆潇急了:“到底怎么回事?公主什么意思?” 胡靖也左瞧右看,满脸的搞不清楚状况。 谢恒:“你真没看出来长风公主对你特别在意吗?” 陆潇一怔,仔细回想今日在馆驿的经过,好一会后还是摇摇头,“没有吧!公主和将军聊得比较多。” 荣启:“可以啊你,为了洗脱你自己都敢把将军拖下水了,忘了老宣现在是有主的了吗?小心谢四坑你!” 作者闲话:【多谢雨非霏的礼物哈~~(?′?‵?)IL???????】 第二百三十一章 千里姻缘 谢恒瞪了一眼荣启,对陆潇说:“将军官职最高,又是奉陛下之命前去馆驿,长风公主自然更多会与将军交谈,但这并不妨碍她的主要注意力在你身上。谈话多少是一回事,谈话内容就是另外一回事。你仔细回想一番,长风公主可有问你一些特别的问题,却没有问将军?” “奇了谢公子!”陆潇还没说话,胡靖抢先说道,“那公主确实问陆潇是否婚配,还问他中意什么样的女子!当时我就是觉得这位公主挺平易近人的,能这么闲话家常,又觉得是绛藤民风开放,女子问男子这种问题也不害羞,现在想来她确实只问了老陆,根本没问我和将军!你可真厉害!连这都猜到了!” 谢恒也有点意外,没想到这位公主这么直接。 他刚刚说陆潇的春天到了也有点调侃的意味,一开始只是想着长风公主可能确实对陆潇刮目相看,或者是有其他特别情况,但也没想到竟然是直接看上陆潇了,不然也不会问这些问题。这是不是就叫千里姻缘一线牵? 谢恒问了宣景在馆驿的全部经过,听完之后啧啧摇头。 陆潇这个木头怕是让人家长风公主无奈了。 不过这位公主殿下倒真是很有风度,从一开始的大胆相邀到最后被隐晦拒绝目送他们离开,这位公主的风度一直都在,没有表现出半点不悦,也没有任何刁难之举,从头到尾都十分大气,这才一族公主的格局,也体现出了为将者的胸襟气度。 “你们可有见到赤泽王子?” 宣景摇头,“据馆驿的守备官员说,一大清早宣震和宣旭便来找赤泽王子,几乎是赤泽王子前脚回到馆驿他们后脚就到了,之后便邀请赤泽王子一同上街游玩。宣旭还邀请长风公主,不过被长风公主拒绝。” “长风公主好眼光,拒绝他们是应该的。宣震和宣旭这是想走前太子和前三皇子的老路子,想要拉拢外邦来增重自己夺嫡的筹码。” 当初蛮国的联姻使团来到大瑾国,宣阳和宣朝差点中了蛮国拳套,不就是因为想要得到蛮国的支持?以为这样自己就能有更大的把握争得皇位。 只不过到底绛藤和蛮国性质不同,长风公主也不会是舞草公主可比。 至于那个赤泽王子,还有待观察。 陆潇还处在得知长风公主对他有意的震惊中。 他是挺欣赏长风公主没错,但是真没想过对方会对自己有意。 从小到大他在感情方面都比较迟钝,以前也有女孩子对他隐晦地表示过,但他都没有意识到,等到终于反应过来时,对方已经放弃了。他倒没觉得遗憾,反正自己也没有这方面的打算,再加上父母早逝孤儿一个,也没有成家延续香火的压力。 陆潇就以为自己的一辈子就是跟着将军了。 宣景:“你也不必想太多,我观那长风公主是性情洒脱之人,你若无意她当不会强求。” 谢恒转头:“将军对长风公主评价很高。” “怎么着?”荣启贱兮兮地笑,“吃醋了?” 谢恒呸了一声,“我就是对长风公主好奇而已。” 历史上可没有记载陆潇成婚,双龙将军也是重要的历史人物,如果没有一点关于他们家事的记载,连是否婚配都不清楚,那基本就是单身到底了。这长风公主又不是一般人,如果两人结合,史书上应该有所记载。 陆潇低头没有说话,他是觉得长风公主很特别,也很吸引自己,但他以为这应该只是一种对一个优秀女子的欣赏,并没有上升到喜欢的层面。 胡靖像是找到了又可以调侃陆潇的由头,没完没了地糗陆潇。 谢恒:“不过话说回来,这一次绛藤使团来大瑾,真的只是为了表达感谢吗?” 荣启眯起眼睛:“你在怀疑什么?” 谢恒摇头,“我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如果真只是单纯地为了感谢,也没有必要让王子和公主亲自前来,还是一来来两个。我们兴兵古河不是为了绛藤,也不是绛藤求着我们来的,人家自己不是不能应对。就算因为我们先出手而要表示感谢,那稍微意思意思就行了,直接把唯一的王子和唯一的公主派过来,这是不是小题大做?有必要?” 听谢恒这么一说,胡靖和陆潇那边也不闹了,两人的神色也严肃起来。 陆潇:“如果他们真是别有用心,那还是要尽早查清楚更为稳妥。只是我们该如何调查?” 谢恒勾起嘴角,“这简单。” 荣启接话:“让陆潇对长风公主使个美男计就好。” 两人隔空击掌,真是难得的默契配合! 陆潇:“……谢公子,荣大人,你们莫要再开我玩笑。” 宣景:“我会派人守在馆驿,时刻盯着他们,有任何情况再做应对。” 谢恒点头,心想他跟将军想到一块去了。只不过将军是要安排人盯梢,他是要派鸟儿去。 宣景作为一品将军,要想在馆驿安插些人很简单。 当天中午宣景的人就到位了。 只不过这一天没什么收获,长风公主一直待在馆驿里面没有动静,不是在看书就是在院子里喝茶。且长风公主所看之书都是大瑾文献,公主虽为武将,但也是好诗书之人。 而赤泽王子一整天都在外面跟宣震和宣旭闲逛。 上午宣震带赤泽王子去各种曲乐坊、歌舞馆欣赏,说白了也是带赤泽王子去见识见识他们大瑾国的美人。还问赤泽王子到时候要不要带几个回去。 赤泽王子委婉拒绝,表示他们绛藤是一夫一妻,可没有通房侍妾之说。就算是养歌姬舞姬那也有数量限制,而赤泽王子已经有了达到数量底线的歌舞姬。 宣震表示十分可惜,绛藤族的规矩实在令人难以理解,一个男人怎么能只有一个女人?而且女人的地位如何能跟男子平等?甚至还拥有继承家业的权利,想想就觉得十分荒谬。 下午宣旭带赤泽王子去了书斋、棋社之类的文雅之所。 赤泽王子表示很有兴趣,他知道大瑾重文轻武,很早之前就像多见识见识大瑾的文人墨客。 不过见识之后,虽然赤泽面上没说什么,心中却觉得大瑾文人不过如此,大都是些附庸风雅之辈。估计朝廷上的那些官员也大都如此。 那些武将就被这些文官压制,也难怪大瑾的国势一代衰过一代。 次日,宣震和宣旭又没有去上朝,还是跑去馆驿找赤泽王子。 宣旭有意再次对长风公主发出邀请,可到了馆驿才得知长风公主一早便带着丫鬟出去了,似乎是去郊外骑马去了,具体是何处也没人知道。 宣震见宣旭这般模样,嘲讽道:“若是二弟这般惦记长风公主,不如就去找公主好了,王子这边有我招待,你大可放心。” 宣旭扬起一抹浅笑,“皇兄想差了,我是想着赤泽王子与长风公主本就是一起来我大瑾,若是成天分开各行其是,不是显得王子与公主兄妹不和?我想这着并不是绛藤族长愿意看到的,因此每次过来才想邀请长风公主一起,不管公主是否答应同行,这都是我大瑾国应尽之礼节,不然不是显得我们待客不周?轻视长风公主?” 宣震咬牙,宣旭这张嘴是真会说,三两句就给他扣上了“待客不周”、“忽视公主”两顶帽子,要是传到父皇那里去,肯定要责备他一番!真想把宣旭那张嘴给缝上! 赤泽王子一直没有言语,只是看向宣旭的眼神中带着意义不明的笑。 傍晚,谢恒正准备去将军府,刚出门就碰到下职回来的谢斌。 今日谢斌那头事情多些,故而回来的比较晚,瞧见谢恒正要出去便问道:“你也去馆驿?” 谢恒一愣:“我去馆驿做什么?” 谢斌:“哦,约一个时辰前长风公主受伤回去馆驿,陛下已经派太医过去,大皇子和二皇子也都过去了,我还以为你也是要去馆驿的。” 谢恒压下心中意外,说道:“就算要官员前去看望也轮不到我,该是鸿胪寺官员前去。我有点事要外出。” 谢斌点头,“早些回来,因为长风公主受伤之事外头乱糟糟的,不安全。” “好。” 谢恒出门后直奔将军府。 宣景就料到谢恒会过来,就在后门口等着。 “将军!”谢恒一把拉住宣景的手,“长风公主那边是何情况?” 宣景反握住谢恒的手往里走:“进去说。” 陆潇、胡靖都不在,谢恒猜测他们可能都去了馆驿,不过不是光明正大的。 这会天都黑了大半,想要隐藏也更加容易。 “我听我兄长说长风公主受伤了?” 宣景点头,“今日长风公主带着侍女去郊外骑马,不甚从马上摔了下来,伤到了手臂。” 谢恒皱眉:“可严重?” 就算是长风公主自己出去骑马,但毕竟人在他们大瑾国境内受伤,若是太严重必然不好向绛藤族长交代。 宣景:“根据我的人回报,并不严重,太医已经看过,只是皮外伤。” 谢恒松口气,又道:“这就好,不严重就好。”缓了一会谢恒的表情又严肃起来,“绛藤族是在马背上长大的民族,男女老少皆通骑术,而长风公主还是兵马将军,领兵打仗的好手,如何会在郊外骑马散心都从马上跌下来,只怕不是意外吧?” 宣景:“现在还不知道,我已经让陆潇和胡靖去暗中探查,一有情况他们会立刻回禀。” 谢恒咬着嘴唇思索着,“人为的可能性很大,但如果真是人为,那最可能的人是谁?会不会是赤泽王子?” “若真是人为自然他的嫌疑最大。” 长风公主第一次来大瑾,与大瑾人自然没有瓜葛,且大瑾和绛藤井水不犯河水,不曾有过冲突,再说这次绛藤还是来感谢大瑾的。如果长风公主出了意外,所得利益最大者自然就是跟她竞争未来族长之位的赤泽。不过谢恒现在想的会更加周全,觉得也有一定可能是大夏的人。如果大瑾真和绛藤建交成为友邦,最有危机感的就是大夏!所以大夏也有动手的动机。 晚些时候,陆潇、胡靖回来。 胡靖:“我去馆驿马圈看过,长风公主今日骑的是她最宝贵的白马。据我调查这匹马是绛藤族长三年前送给长风公主的生辰礼物,精挑细选的绝世好马,还十分通人性,长风公主每次出征时都会骑这匹马。按理说应当不会出事才对。所以我们再次细查,果然发现端倪!” 第二百三十二章 人设相反 说到这胡靖就停顿了。 谢恒啧了一声:“你说书呐?还留悬念是不是?到底发现什么了?” 陆潇:“马鞍上被人做了手脚,安上了一根短针,一开始短针并不会直接扎到马,但随着长风公主骑马的动作,短针便会一点点扎进去,到扎到太深的时候马自然会因为受不了疼痛而发狂。长风公主就被甩了下去。” 谢恒:“好阴毒的手段。”这么一来连不在场证明都有了。 胡靖:“我们还在马圈守了一会,想看看会不会有人来回收那根针,不过一直没等到人来,看来对方一点也不担心把这件事闹大。” 谢恒:“回来取针的风险太大,况且只是一根针,只要没有特殊标记就不能指正什么,换成是我的话如果没有绝对的把握我也不会回来取针。” 宣景:“父皇也会派人调查,知道有人动过手脚只是时间问题。” 谢恒:“贺连升又要头疼了。”在京城内发生的案子自然都归京兆尹管,除非陛下有特别旨意。这次涉及到外族使团,贺连升的压力肯定小不了。 “我想见见那位长风公主。”谢恒道,“我们在这里只是猜测,作为被害人,长风公主应该更加清楚谁害她的可能性最大。” 宣景:“我会尽快安排。” 谢恒:“也不一定非得我去,可以让陆潇过去,将军以探视的名义带着陆潇前去馆驿。既然长风公主欣赏陆潇,可能就愿意跟陆潇说说。” 宣景点头:“晚些时候人少些就去。” 陆潇一个晃眼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他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完全入夜后,来往馆驿的官员还有不少,大家都前来对长风公主表示关心问候,将友善的情绪释放出来。回头要是陛下问起来,他们也都能因着亲眼所见多说两嘴,不至于一问三不知。 在人来人往中,夜色逐渐加深,馆驿门口也终于不再有马车停靠,今日的探视该结束了。 宣景带着陆潇来到馆驿,看到长风公主手臂上打着绷带靠坐在床头。 长风公主这时候还能露出几分笑意:“劳烦昭武将军和陆将军这么晚还前来探望。” 宣景:“长风公主客气了。不知公主伤势如何?” 长风公主小幅度地抬了抬受伤的手臂,“不严重,还能动,只是要裹几日纱布。两位这个时候过来应该不只是为了看我吧?” 宣景:“公主聪慧,我们只是想了解一下公主觉得自己和谁有仇,谁最有可能对公主下手。” “所以风雪确实被动了手脚?”风雪就是长风公主的那匹白马,“我就知道它不可能无缘无故发狂。” “被动了手脚的是马鞍。”陆潇将他们的调查结果告诉长风公主。 长风公主原本还算温和的脸色顿时黑沉下来。 “敢这样伤害风雪,我绝对不会罢休!” 自己受伤长风公主的态度尚且云淡风轻,可一听到爱马受伤,长风公主的整个气场就直接变了,瞬间就成了战场之上那个杀伐果决的女将军,带着一身戾气。 宣景:“公主心中是不是已经有所猜测?” 长风公主靠在船头捏了捏鼻梁,“十有八九是我兄长。” 宣景和陆潇对视一眼,果然与他们猜测的一样。 “是为了族长之位?” “应该是。” 宣景:“恕我直言,公主和赤泽王子来我大瑾,除了表达感激之外,是否还有其他事情?” 长风公主低头,沉默片刻就说道:“确实,我也不不瞒你们,这次我们来大瑾,父亲确实另有交代。不过跟大瑾没有关系,两位将军不必担心我们会对大瑾不利。” 宣景心想长风公主可能如此,但那个赤泽王子会不会那么老实就不一定了。 宣景:“可方便告知族长有何交代?” 长风公主轻轻一笑:“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与兄长已经到了要竞选下一任族长的时候,父亲跟我们说,这一次我们出使大瑾,回去的时候将我们认为在大瑾得到的最贵重的东西带回去,父亲会以此来决定下一任族长的人选。” 陆潇:“最贵重的东西?这要求听着简单,但实际做起来好难。什么算是最贵重的东西?是用钱财来衡量?你们族长总不会是让你跟你哥比财力吧?” 长风公主摇头:“我觉得应该没有这么简单,父亲是有大智慧的人,我们部族在父亲的带领下得到了很大发展,能够压过古河族也全是因为父亲领导有方,所以父亲的要求不可能是简单的让我们比拼财力。” 陆潇尴尬笑了笑:“我想也是,不然这也太肤浅了。哎?你哥是不是觉得这个考验太难了,所以干脆对你下杀手,没了竞争对手他就是唯一的继承者,考验不考验的也就无所谓了不是?这是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啊!” 一旁的木桐听得嘴角直抽,虽然情况是这么个情况,但这么说出来还是让人听着很不爽。 长风公主倒是陆潇的话给逗笑了,“对,就是这个道理。其实现在部族中支持我的声音比支持我哥的要多,就算我们两个都没能顺利通过父亲的考核,我继承族长之位的可能性也更大。” “那就是了,”陆潇神色严肃,“将军教我们人后不语人是非,那又是公主的哥哥,我本来也不好多言,但公主还是小心为上。” 长风公主点头,“多谢陆将军提醒。” 陆潇微微红了脸。 从知道长风公主可能对自己有意之后,陆潇的心理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原本他是真的以为自己对长风公主只有简单的欣赏,但是现在又感觉还多了点别的东西。 长风公主是第一个让他发自内心觉得无比优秀的女子,不光是因为长风公主能上得战场下得厨房,还有就是长风公主的那种温柔稳重,那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镇定自若,都让陆潇十分欣赏。 陆潇觉得这样的女子,大概是世间独一无二的。以前没有过,往后可能也不会再遇到比长风公主更好的。 木桐一看陆潇这表情,顿时眼睛一亮!现在瞧着这位陆将军的反应,对她家公主也不是完全无意啊! 大瑾国的皇帝陛下那么和善,对他们又客气,相信不会舍不得一个小将军的! 宣景:“听说宣旭有邀请过公主几次,但都被公主拒绝。” 长风公主“嗯”了一声,“不错,我看不管是那位大皇子还是那位二皇子,都像是心术不正之人,我不欲与他们相交。” 陆潇:“公主真性情。” 长风公主歪头一笑,“陆将军过奖了,说什么真性情,不过是我性子惫懒,不愿意逢场作戏,也懒得戴着面具和那些我不喜欢的人周旋罢了,左右我也没什么事要找那两位皇子,此番来大瑾也不是有求于大瑾,自然不想委屈自己装模作样。” 陆潇十分赞同地点头,他也最讨厌那些虚伪的应酬了。 以前将军还没有长期留在京中时,每年过年他跟将军一道回京,若是遇上需要应酬的时候,他跟胡靖都会躲得远远的。也就更佩服将军,明明心中也不爱这种应酬,却能耐得住性子忍得住脾气,王府里面有应酬需要将军回去的时候,将军在礼数上也一向周全,即便所有人都觉得将军脾气不好,但要是让他们挑出将军有何失礼之处,还真能难为住他们。 长风公主看着陆潇点头如捣蒜的模样,又笑起来,“我看陆将军才是真性情的人,有什么说什么,这样就很好。” 被长风公主夸了的陆潇脸又红了起来。 宣景和陆潇没留太久,又关怀了两句话便离开了馆驿。 谢恒还在将军府等消息。 “怎么样?”谢恒边给宣景倒茶边问,“是不是赤泽王子?” 宣景拉着谢恒的手让人坐在自己身边,“长风公主有这方面的怀疑,但也没有证据,只是根据眼下情况分析,赤泽王子的嫌疑最大。” 陆潇说了绛藤族长对两个子女提出来的考验,“那个赤泽王子也不是傻的,这么奇怪的考验自然也知道一定不是花钱那么简单,要是琢么不出来,那肯定是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更容易些。他的竞争对手就只有长风公主,肯定会对公主下手。” 胡靖听着也直咋舌,“这个绛藤族长也太奇怪了,这是什么奇葩考验?你说简单吧也不简单,但好像也不是太正式的感觉,多少有点任性了。” 谢恒也觉得挺有意思:“可能这位族长大人就是个性情中人呢!行了,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你们两个赶紧回去休息吧。” 胡靖挺胸抬头,“我一点也不累!” 谢恒一脸平静地说:“我是觉得你们打扰到了我跟将军的二人世界。” 胡靖嘿嘿笑了两声,刚想叫陆潇一起走,一转头才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什么叫有眼力见?这就是! 胡靖一走,谢恒就激动地问着宣景关于见到长风公主之后的所有细节。 等听宣景说完,谢恒就是一副“嗑到了”的模样。 而且听宣景描述,谢恒觉得陆潇和长风公主的人设简直反了过来。长风公主是温柔体贴又成熟稳重的霸道总裁,而陆潇就是后知后觉又害羞别扭的甜心娇妻。 妈呀!这设定真带感!下次一定要嗑现场版的! “将军,关于长风公主和赤泽王子的事,咱们要不要帮一把?我看陆潇现在就对长风公主很上心。说不定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而且那个赤泽王子看着可不太安分,要是让他当上绛藤族族长未必是好事,说不定他会搞事情。” “长风公主现在在我大瑾国内,保护她的安全本就应该。而且如你所说,赤泽王子看起来的确不太安分,但我们也不好明着干涉,最多就是如果长风公主提出需要我们帮忙,我们可以根据情况再行考虑定夺。至于一家人……”宣景摇头,“可能性不大。” 谢恒一愣,随即也想到了长风公主和陆潇的身份之别。 倒不是说陆潇配不上,而是他们一个是部族公主,一个是大瑾将军,虽不是对立的立场,却也算不上友邦,而且绛藤族并不打算与大瑾建交。长风公主还不仅仅是一位公主,她也是绛藤族的兵马将军,即使长风公主没能成为下一任族长,绛藤族也不会让他们的兵马将军嫁到大瑾。而大瑾国也不会白白送绛藤一个擅长领兵作战的将军。 最起码陆潇应该也不愿意远离大瑾,去到草原部落当驸马。 他的满腔抱负还都要在大瑾实现。 第二百三十三章 交易 谢恒顿时丧气地低下头,难得嗑一对有情人,结果却可能是要以没有结果告终,心酸啊! 这么一想,谢恒又更觉得自己真是幸运。 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这种概率本来就不是很大,能让他碰上是他的运道。 谢恒突然想着,如果将军没有喜欢上自己,而自己也一直都没能意识到对将军的情感,可能他这一辈子真就会一直单身下去。 都说年少时不能遇到一个太过优秀惊艳的人,不然便要误终身了。 他这一生定然都不会遇到比将军更加优秀的人。 细想想,如果在现代的生活算是他的第一世,那他对将军便是两世追寻,只不过第一师追寻的是将军的陵墓。还是挺浪漫的。 而这一世他应该可以有幸陪伴将军一生! 想着想着,谢恒突然察觉到唇上短暂的温暖柔软的触感,猛地回神,只看到将军正在退开的脸。 宣景微笑:“看你出神,叫了两声都没回应,只能用这个方法了。” 谢恒:…… 错过了整个世界! 不知道要是这时候让将军再来一次会不会显得他太不矜持了。嗯,应该会的,还是他自己来好了。 谢恒一秒凑上前,准确无误地对上了宣景的薄唇。 只是因为速度太快劲头太大,这倒不像个亲吻,更像是报复性地咬上去一般,甚至隐约能听到牙齿相撞的声音,听着就疼。 相关经验尚且欠缺的谢恒得逞后就立即退开,眼瞧着将军的唇被他撞得微微有些红肿,立马不好意思起来,一点也看不出刚刚那“强吻”宣景的流氓劲儿。不知道的人还得以为被强吻的是他。 宣景却是笑了起来,安抚一般地说道:“下次换我来就好。” 谢恒的脸更红了,“将军别、别嫌弃我技术不好,我学得没有将军学得快,但多练习练习应该就会好了。” 宣景点头,眼中揉碎了零星笑意:“说的是,我一定多陪你练习练习。” 谢恒的脑袋顿时冒烟,苍天啊,他刚刚都说了些什么!还多多练习,这话怎么这么羞耻! 将军会不会以为他在变相索吻?连他自己都这么以为! “我、我回去了!” 谢恒腾地起身,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宣景赶紧示意宁六跟上,免得谢恒这样出去跌跌撞撞的又把自己弄伤,那脚都还没好利落。 回到谢家,谢恒觉得自己脸上似乎没那么烧了,刚要松口气,谢斌就不知道打哪冒了出来。 “你脸怎么这么红?怎么了?” 谢恒被吓了一跳,赶紧双手捂脸,“红吗?木有吧!兄长看错了吧!可能是天色太暗了。” 很多人一紧张就容易话多。谢斌双眼一眯,他似乎从来没见过阿恒这般心虚的模样。 “你这么晚去哪了?” 以往谢斌并不会多问谢恒的行程,但今晚见谢恒脸红得这样可疑,便有些好奇起来。 谢恒眼珠子乱转,“没去哪,就是出去了一趟。” 废话文学安排上。 谢斌:“你是不是去见你心仪的那个姑娘了?” 这脸红的样子分明是见了心上人才有的反应。 谢恒犹豫了一会,点点头,这时候还否认就很难糊弄过去了。 谢斌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还带着点点不赞同:“这天都黑了还去找人家姑娘家,怎能做出如此失礼之举?就算你再喜欢人家也不能这般唐突!这不是对人家的不尊重?若是被外人瞧见,多影响人家姑娘名声!你们要不就赶紧把喜事办了,要是不想办就要恪守礼仪。你一个男子不要紧,但姑娘的名节可容不得丝毫马虎!若是真心爱慕就更该发乎情止乎礼!圣贤书都读到哪去了?” 谢恒被说得哑口无言,否认吧,这事不好解释,但要是承认吧,多少又有点冤枉。 罢了,暂时还不能暴露自己跟将军的关系,冤枉也就只能先冤枉着了,就当是自己和将军爱情路上的考验好了。 “兄长教训的是,这次是我失了分寸,以后一定注意。”注意绝对不让你再撞见。 谢斌看谢恒认错态度良好便没再继续责备,闻言说道:“你一向稳重,朝堂上的事情总是成竹在胸,不过生活上的情况也要多加注意。既然对人家姑娘有意,还是早些准备着迎娶的事,我不干涉你,但你自己心中要有数。” “是,我明白。” 谢斌点点头走了,谢恒松口气,刚刚真是莫名有种早恋了被家长抓到的感觉。真是好笑,他就是想早恋也早就过了那个年纪了,倒是在将军这体会了一把。 清晨,天刚放亮,宣旭便来到馆驿邀请赤泽王子出去。 赤泽王子刚刚在自己房中用过早膳,餐盘都还没来得及撤出去,见宣旭来后就邀请宣旭坐下,让手下人去泡茶。 “真是劳烦二殿下,每日都来带我领略大瑾的风土人情。今日怎么不见大殿下?” 以往这两人差不多就是前后脚进屋,很少有明显的先后,大概是彼此都注意着对方,都不甘于落在后面。 宣旭:“今日兄长身体不适,怕是不能来招待王子了。” 昨日宣震晚上和侍妾颠鸾倒凤时着了凉,连夜就发了烧,到他出来前烧刚刚退下,但整个人也没有一点精神,自然是不可能再来馆驿。 这事宫里的人都知道,面上没人敢说什么,但背地里谁不当成笑话看? 堂堂皇子,还是嫡长子,竟然荒唐到因为和侍妾滚床单而着凉发烧,这是玩儿了什么花样?简直不成体统。 武德帝动了怒,想来等宣震身体稍稍好转后少不了一通责罚。宣旭只感觉真是老天都在帮他,心中亦更加贬低宣震。 赤泽王子微微一笑:“这对二殿下来说倒是好事,总算有机会甩开大殿下单独跟本王子相处。若是与本王子相处愉快,甚至最好能促成绛藤与大瑾建交,那在贵朝陛下眼中,二殿下便是立下了大功劳,能为二殿下与大殿下争夺皇位加上一个有力的筹码。” 宣旭眼中闪过一道光,随即笑着说:“想来王子与长风公主的关系与我和兄长情况相似,是以王子才能这般理解我。” 赤泽王子大笑起来,“我就喜欢与聪明人打交道!既然二殿下这般痛快,那我也就直言了,我确实可以帮助二殿下,虽说暂且不能保证一定能与大瑾建交,毕竟即便日后我为族长,与外族建交这等大事也不可能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总也要考虑族中长老的意见。但至少在出使大瑾期间,我可以在贵国陛下面前只表现出于二殿下亲近,贵国陛下只要还想与我绛藤建交,自然就会倚重二殿下,到时候二殿下水涨船高,也就有机会压过大殿下。” 宣旭压制着激动的心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反应平平,毕竟这种时候哪边更能沉得住气,哪边就能占得主导地位。 “我们大瑾讲究来而不往非礼也,王子这般照顾本殿下,本殿下自然要投桃报李,不知能为王子做些什么。” 赤泽王子一边笑一边颇具感慨地说:“我真是喜欢你们大瑾的讲究,来而不往非礼也,说得好!既然如此,那本王子就直言了。我与妹妹长风这一次来大瑾,除了感激大瑾解决了古河族外,也是为了完成父亲的考验。族长大选在即,父亲给我们出的考题便是这次来大瑾,让我们各自带我们认为在这里得到的最珍贵的东西回去,父亲会根据我们所带的东西来判定谁将会成为下一任族长。” 宣旭疑惑:“最珍贵的东西?我们大瑾国值钱的宝物确实不少,不过若是单单比拼财力的话,应该也就没有必要如此大费周章了吧?” “二殿下说的是,我父亲这人平日很喜欢给我和妹妹讲各种故事,总希望我们能从那些故事中悟出道理。我虽然觉得如此很浪费时间,但父亲乐于此道,我也没有办法,这次的考验应该也是类似他讲得那些故事,希望我们能从中领悟什么。只是本王子一向缺乏耐心,懒得琢磨。而我那妹妹在这方面倒是有点本事,平时也总能倚仗这点小聪明博得父亲看重。” “若是如此,那这考验对于王子而言便有些不利。绛藤族长也是有些偏心了。”宣旭皱眉,一副为赤泽王子打抱不平的模样。 “二殿下所言极是。本王子喜欢快刀斩乱麻,对于麻烦最好就从根处解决。二殿下觉得是不是这个道理?” 宣旭看着赤泽王子如狡狐凶狼一般眼神,顿时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这……恐怕有些难办,我屡次相邀长风公主,可惜公主都不曾赏脸。” 赤泽王子拿起精致的茶杯在手中把玩,“私下的邀请自然可以拒绝,但如果是公开邀请呢?又或者是大瑾举办的一些欢迎活动,或者是促进交流的一些安排,身为绛藤公主,她也就不能拒绝了。” 宣旭顿时领悟。 只是就算领悟了,他也还不能下定决心付诸实践。 倘若由他提议举办一些促进与绛藤使团交流的活动,父皇批准,而在活动中长风公主出现“意外”,绛藤那边不可能不追究,那他肯定难逃罪责。 为了得到赤泽王子的支持而冒这样大的风险,他也得考虑考虑是否值得。 第二百三十四章 迫切 赤泽王子看宣旭沉默,微微一笑,继续说:“本王子能够理解二殿下的犹豫,但往往越是能得厚利之事,要承担的风险也就更大,这就是你们大瑾国所言的”富贵险中求”。而且只要二殿下操作得宜,我想找个替死鬼应该不是难事,反正只要查不到”意外”和二殿下有直接关系,二殿下身上的责任就不会太大,而到时候我也会替二殿下向陛下求情。陛下最看重的不过是和我族的关系,我这个未来族长都表示相信二殿下,贵国陛下又怎会对二殿下多加苛责?父亲那边二殿下也不必担心,我会向父亲解释清楚,让父亲相信这只是一场意外,毕竟长风一死,本王子便是父亲唯一的孩子,他如何能不看重我的想法?” 宣旭被赤泽王子说得意动,确实,此举虽然会有极大风险,但这样大的人情才能换得赤泽王子对自己的鼎力支持。他这段日子跟宣震争抢着与赤泽王子交好是为的什么?不就是如赤泽王子所言,想要加重争储的筹码? 这样的好机会可不多,错过了也许就再也碰不到了。 宣旭知道,就算他比宣震有本事,但一个嫡出的身份便结结实实压在他的头上,更何况因为之前他跟随前三皇子而闹出的一些事情大大影响了他的名声,到现在这些影响也还么有完全消除,不论他有何出众表现,在被称赞之余也总有人提起当初之事。 除非他有泼天的功劳,而宣震又犯下难以饶恕的过失,他才有机会越过宣震拿下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宣震无才无德,就是因为比自己会投胎,占据了嫡长的身份,便成天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宣旭无论如何也难以接受对着宣震俯首称臣! 眼下他是要跟赤泽王子做一场交易,不过既然是交易,那自然就有讨价还价的空间。 “王子说的固然有道理,本殿也不是那束手束脚的人,有搏一把的勇气,只是也要看彩头是否值得,倘若只能换得王子在父王面前的几句美言,那在我看来就不那么值得。” 赤泽王子想了想,最后似乎也认同了宣震的“讲价”,“本王子现在的确不能跟二殿下做过多保证,尤其是在建交之事上,本王子并无权利,即便现在向二殿下承诺,那也只是空谈罢了。” 宣震点头:“王子所言实在。” 赤泽王子:“不过有一点本王子倒是能承诺给二殿下,只要二殿下能做到该你做的,本王子便能说服父亲开放与大瑾通商。我们草原上的好东西不少,大瑾国的不少东西也能改善并丰富我们的生活。相信对两边百姓而言,通商都能带来极大的便利。我们绛藤族在此之前可没有与任何族群、国家进行通商,一直都是自给自足。这都已经通商了,那双边文化就必然会得到交流,双方的接受度也就会越来越高,如此一来,正式达成建交也就指日可待。” 宣震心中激动,这个条件可谓是分量十足! 哪怕一直不能达成建交,光是能促成通商这一点便是极大的功劳。若是赤泽王子在父皇面前表现出愿意促成通商的原因之一便是与自己交好,那自己在父皇心中的分量必然上升。从前他多有令父皇失望之举,这下子应该也能一口气填平!甚至还有可能比从前更得父皇看重! “好!既然王子这般有诚意,那本殿也不能含糊,王子便等着本殿的好消息吧!” 合作已经达成,宣旭也就没有必要继续陪着赤泽王子耗时间,痛快地起身告辞。 待宣旭走后,赤泽王子的贴身侍卫虎牙冷冷说道:“这个大瑾二皇子真是利欲熏心!这还虚伪的很!之前说着什么欣赏王子殿下的为人想要结交,到头来还是为了利益罢了。” “这种场面话你听得还少吗?”赤泽王子神色淡漠,“现在绝对大多数人之间的交际不就是因为利益勾连?就算一时半刻没有利益牵扯,也得维持着关系,因为以后可能会有。即便是真心结交的朋友,其中也难免多少有利益挂钩,多少都能从对方身上有所得。那么多人在我面前好话说尽,极尽谄媚,为何?我有何特别之处?多跟我说一句话就能平添十年寿命不成?还是我德才兼备到能令所有人都心悦诚服?不过是因为出身罢了。” 虎牙皱眉:“殿下……” “好了,”赤泽王子又笑起来,“难得今日不用应付那两只苍蝇,我们好好出去逛逛,前几日我都没能好好瞧瞧这大瑾帝都的好风光。你也要买些礼物回去给格桑吧?” 虎牙红了脸,点点头,“临行前是答应她会买礼物,只是还没想好要买什么。” “嗯……”赤泽王子想了想,道,“不如就买些首饰吧!比如耳环、手镯、臂钏之类的,大瑾国在首饰打造上很有一套,你看这里女子的装扮,可比我们绛藤族的姑娘要精致得多。姑娘都爱美,你买这些给格桑她肯定喜欢。而且等回去之后你们就要成亲,买了好看的首饰也可以在成亲时候戴。” 虎牙高兴起来,“王子说的对,那我就给格桑多买点首饰。只不过得精挑细选一番,就属下这点存银,要是真挑好的估计就只能买一样,买了手镯就不能买臂钏。” “不用,”赤泽王子笑道,“你尽管挑,买多少算我的。” “这怎么行!”虎牙想也不想便拒绝。 “有什么不行?”赤泽王子拍了一把虎牙的肩膀,“就当是本王子送给你和格桑的新婚礼物。我买一套,你自己再给格桑买一样算是你的心意。女人再多的首饰也不嫌多,想想你家格桑戴上那些首饰的模样!” 虎牙真的去想象了。 在他心中,他的格桑自然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女子,再加上那些精致漂亮的首饰装扮,那就跟神女有的一比。一想到格桑在收到首饰时脸上会露出来的愉悦表情,虎牙便没有再推辞。 他对王子忠心耿耿,甚至可以为王子牺牲自己的生命,当初如果不是王子,他已经是死在那恶主刁奴的乱棍之下。王子对他的大恩大德他这辈子是还不完了,只能向草原之神祈求下辈子能继续效忠王子! 一日后,宣旭向武德帝提议,可以举办一场赛马,让绛藤使团与大瑾国切磋,也以此增进交流。当然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最终目的是拉近双方关系,促进友善相处。 武德帝考虑了片刻后就答应了。目前绛藤使团还在京中,也是该多安排些项目招待,若是按照以往接待来宾的流程,仅仅是设宴款待,欣赏歌舞,实在没什么新意。武德帝又格外重视与绛藤之间的关系,多点花样也是好的。 既然是宣旭做出的提议,武德帝便欲将此事交给宣旭负责。 岂料宣旭却说道:“父皇,此事事关重大,儿臣唯恐自己能力不足,不能将事情办的周全漂亮,不如就让皇兄与儿臣一起操办,相信定然能不负父皇所望。” 武德帝挑眉:“你要跟你皇兄一起办差?这可是你的主意,你就不怕你皇兄抢了你的功劳?” 宣旭目光十分真诚地说道:“儿臣敬重父皇,平日里想在父皇面前有所表现,故而是会与皇兄有些比较,但接待绛藤使团乃是国之大事,儿臣就算再没有分寸,也明白该以父皇为重,以国事为重,这时候就只想着如何能将这样重要的差事办好,才能不辜负父皇对儿臣的信任。即便最后功劳归于皇兄,儿臣也为能替父皇分忧而真心高兴。” 武德帝面露满意之色,“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了。好,那就让你皇兄跟你一起准备此事。只不过虽然是为了与绛藤交好,但也没有必要在比赛时太过刻意相让,急要维持好关系,也不能太有损我大国国威,”武德帝微微倾身,定定看着宣旭,“你可明白?” 宣旭拱手:“儿臣明白,请父皇放心。” 武德帝点点头,“行了,你去忙吧。” “是,儿臣告退。” 待宣旭离开御书房,武德帝仍坐在椅子上未动,“你说,老二是真的长进了,还是另有打算?” 高满恭恭敬敬地低下头,嘴角含着一贯的笑意,“要老奴说自然是二殿下长进了。陛下您为国事忧心劳累,几位殿下都是孝顺人,自然想为陛下分忧。” 武德帝笑哼一声,“你就净会说些好听的哄朕高兴!” 高满低低笑了笑,“老奴就是伺候陛下的,让陛下高兴可不就是老奴的本分?” “你啊你!”武德帝笑着指了指高满,又叹息一声,“也罢,就真的希望是他长进了吧!” 有关赛马的相关章程很快就拟定下来。 宣旭有心机,他是将所有的章程都大概定下来之后才去找宣震,说父王让他们按照这个既定的大概章程来准备赛马事宜,只将些无关紧要的事交给宣震决定。 因为宣旭知道,要是什么准备都不做直接去找宣震,那结果就是会被宣震喧宾夺主,什么事都不会让他插手,就为了能在父皇面前有更多表现,得更大的功劳。 果然,在宣旭还没拿出那套章程来之前宣震就开始指手画脚,还想直接把他给踢出去,直到宣旭说父皇让他们按照这套大概流程来,宣震才偃旗息鼓,不快地瞪着宣旭,问他有这东西为何不早点拿出来。 大致流程是有了,之后主要就是细化。 按理说最有效率的方法就是分工合作,明确谁负责哪些内容。 但宣震想要揽功劳,便什么事都想插上一脚,于是就变成几乎每个环节都有两人安排的痕迹。 宣震自以为拿捏住了宣旭,占到了好处,殊不知这正是宣旭想要的结果。 他为何愿意让宣震参与进来?可不就是赤泽王子说的要找个替死鬼?寻常的替死鬼可没有能替他的分量。 所有的环节都是来年个人经手,到时候出了问题可就不能怪在他一个人头上,有宣震为他分担嫌疑和责任,自然还有父皇的责怪,他也不想让自己被责怪的时候宣震在一旁看他的笑话。 当然替死鬼不只宣震一个,毕竟就算他跟宣震分摊责任,没有确实不利的证据落在他们身上,以他们皇子之尊也不会受到过重的惩罚,但绛藤那边需要一个具体的交代,那自然还得有其他的替死鬼,这次就是真的替死。 流程都已经确定下来,相关部署也正在进行,武德帝的旨意便先一步下达。 谢恒得知有赛马这项安排时正在将军府院子里跟宣景练剑。 听到消息的那一刻谢恒险些就脱口而出一句“whatareyoutalkingabout?” “赛马?这到底是谁想出来的不靠谱的主意?绛藤族从小到老都会骑马,况且这被派出来赛马的肯定是个中翘楚。我们大瑾不管是输是赢都不好。赢了的话就太打绛藤族的脸,陛下还想跟绛藤族建交这怕是不太好,输了的话我们堂堂大瑾国吹出去的人杰地灵也有点难看。难道就不能选些别的项目比?或者至少不只比赛马,再加上射箭、投壶之类的,有输有赢,大家面上都好看嘛!” 荣启:“据我所知是宣旭的提议。” 谢恒:“就知道不是个有脑子的,陛下居然也能答应。” 其实宣旭确实苦恼了一会,最后还是之前长风公主摔马受伤的事给了他灵感,这才确定要举办赛马。之前长风公主才因为骑马而受伤,旁人应该也想不到这次的赛马还会暗藏杀机! 宣景:“父皇太希望能跟绛藤族建交。” 是,愿望过于迫切,便有些失了分寸,看不清形势。 第二百三十五章 天家无父子 荣启摇晃着扇子:“最神奇的是虽然是宣旭提议,但他也提出要和宣震一起办这件差事,说他担心这样重要的差事自己能力不够,办不好会令大瑾国蒙羞,陛下还夸他长进了。” 谢恒:“他能往哪里长进?只会越长越心黑。事出反常即为妖,估计是又在算计着怎么陷害宣震呢!” 宣景:“未必只是陷害宣震那么简单。宣旭应该明白父皇对绛藤族与大瑾关系的看重,宣旭就算要陷害宣震,也不敢轻易拿与绛藤族有关的事做筏子,他可能是另有所图,即使要陷害宣震应该也只是顺带。” 谢恒沉默,是啊,现在的宣旭越来越心黑,城府也越来越深,应该不会这样冒险。 但是他图的什么呢?让绛藤族与大瑾赛马他能得到什么好处? 谢恒放心不下,不得知宣旭的真正意图他总不踏实,看来回头得多派两只训练有素的雀鸟过去探听情况。 一日后,谢恒从派出去监视宣旭的鸟儿口中得知,宣旭总往馆驿跑,但跟之前光明正大地去找赤泽皇子不一样,最近几趟宣旭都是偷偷摸摸的,大半夜乔装打扮到馆驿去,一待至少都是一刻钟,明显是在跟赤泽王子密谋什么。 而宣景那边也得到消息,那一日宣震着凉,宣旭便自己去馆驿找赤泽王子,可奇怪的是当日他们并没有出去闲逛,宣旭在到了馆驿之后不到半个时辰就又出来了。之后赤泽王子就自己带着侍卫出去游逛,还买了不少东西,看起来心情极好。 再之后宣旭就进宫见了武德帝,与绛藤族赛马的圣旨也下来了。 宣景和谢恒一合计,觉得宣旭会突然提出要赛马的安排,十有八九是跟赤泽王子有关,这应该还是两人共同的计划安排,而宣震则是被宣旭给拉进来的,可能是为了掩人耳目。 谢恒:“这个赤泽王子是要跟宣旭狼狈为奸不成?这两人凑一起是要憋什么坏?” 宣景:“如果是赤泽王子主导,那应该就是针对长风公主。” 荣启也过来一起商量:“难道他们是想在赛马中做什么手脚?长风公主作为兵马将军,原本她参加赛马倒是无可厚非,但之前长风公主去郊外骑马导致手臂受伤,就算拒绝比赛也合情合理,如此一来他们的设计不就泡汤了?” 谢恒:“这坏人想要害人总有的是办法,宣旭不是傻子,那个赤泽王子瞧着也不像简单的,两人说不定有别的算计。距离比赛还有两日,我们再多调查。” 谢恒已经给洛非白去了消息,让洛非白加紧对赤泽王子的调查。 之前使团刚刚进京那日,接风宴上谢恒见赤泽王子,觉得对方如果心怀不轨该是个难缠的角色,于是为了以防万一,便传消息给洛非白,让洛非白尽全力调查有关赤泽王子的所有消息。 只是绛藤族毕竟远在塞外,要调查起来没那么容易,更需要许多时间,所以一直都没有消息传来。现在比赛在即,又不知道赤泽王子到底在打什么主意,谢恒心里着急,前两日便又去催促了洛非白。 平日里他可不会这样,交代洛非白去做什么事他都放开了手十分放心,也就是这次事态过于紧急。 荣启:“可要将调查结果告知长风公主?” 宣景点头:“是该去告知一声,就让陆潇过去,把我们现在所得的消息告诉长风公主,让她能提前有所防备。” 陆潇得了宣景的吩咐,当夜便换上一身夜行衣潜入馆驿。 木桐见到陆潇时差点当成刺客叫出声来,还好被长风公主及时捂住嘴。 被放开后木桐气呼呼地瞪了一眼陆潇:“陆将军这神出鬼没的要吓死人啊!” 陆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抱歉,我有要事要告知公主,一时也只能失礼了。” “无妨,”长风公主笑了笑,“不怪陆将军,是这小妮子总爱一惊一乍的。” 木桐委屈撇嘴,公主偏心! 陆潇将他们所得消息全部告知长风,边说这心里的火气就蹭蹭上涨。 不过他到是也没多说什么,赤泽王子再不好也是长风的兄长,他也不能在人家妹妹面前总数落兄长的不是。再者天家无父子,这兄弟姐妹就更不用说。他跟在将军身边也算见惯了这种情形,生气归生气,却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说完这些,长风公主还没说什么,木桐先火起来。 “王子殿下这是要做什么?真想利用赛马来迫害公主?虽然要竞争族长之位,但也是亲兄妹啊!而且公主从来就不曾做过任何伤害王子的事。”木桐眼中渐渐蓄满泪水,“明明小时候王子和公主的感情那样好,所有人都羡慕,王子还说过要保护公主一辈子的,怎么长大了就能将从前说过的话都忘了?” 长风依旧沉默,但陆潇还是能从那看似淡然的眼中瞧出些许悲伤。 他是真不知道赤泽王子和长风公主小时候感情很好,将军跟宣震、宣旭的关系就从来没有融洽过。 或许正是因为从前兄妹关系十分和睦,所以到了今天手足相残,才会让人那么难以接受。 “我家将军常说,很多人总是会变的,从前可以守望相助甚至性命相托的友人、亲人,也许终有一天会对你刀斧加身。有一个能永远对你好不会变的人,那是莫大的福气,不过这种福气很难拥有。” “我一定永远都对公主好!”木桐立即说道,“永远都不会变!” 长风公主笑起来:“我相信你。” “有关赤泽王子之事,公主还是早做防范。既然他们最有可能在赛马上动手脚,那公主到时候就借由手臂受伤为由不参加赛马就是。” “是啊公主,”木桐也在一旁帮腔,公主的性子有多倔强她很清楚,如无特殊情况,公主一定会带伤参加赛马,但现在情况不同,王子要对公主出手,公主若是好好的也许还有应对的机会,但现在本来手上就有伤,这骑术肯定发挥不出平日的水平,“咱们安全至上,此次使团随行侍卫中也不乏骑术精湛的,有他们在不会丢了我们绛藤的脸面。” 长风公主点头,“我知道,我不会参加。” 不仅仅是为自己的安全,她想父亲和已故的母亲都不会想看到他们兄妹相残,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避开兄长的所有算计。 他们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那时候的她只有五岁,兄长十岁。 她对母亲的记忆有限,大致印象中,那是一个极其温柔的女子,总是笑着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握着兄长的手,告诉他们要相互关爱,要彼此照顾,因为他们都是彼此最亲近的人。母亲温柔的笑着将她和兄长一起揽入怀中是她关于他们三人在一起时最鲜明的记忆。 母亲去世后,父亲消极了很长一段时间,在那段时间里甚至忽略了对他们兄妹的照顾。 一些别有用心的族人总在他们面前说父亲不爱他们了,很快父亲就会迎娶新的妻子,再然后就会有属于他们的孩子降生,她和哥哥就会被父亲彻底抛弃,父亲就只关爱未来的弟弟或者妹妹。 她太年幼,失去了母亲之后又面临着失去父亲的疼爱,她懵懵懂懂地感受着那些族人的恶意,每天哭到嗓子沙哑。 而那时候,是哥哥每天抱着她、哄着她、安慰她,告诉她那些人说的不是真的,父亲只是一时伤心,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来悼念母亲,等缓过来就没事了,父亲最爱的还是他们。 如果没有哥哥,长风都不知道自己如何能度过那段艰难的时光。 小时候的她因为母亲早逝,性情有些孤僻,经常被族中的孩子欺负。每次也都是哥哥站在她面前护着她,将那些欺负她的孩子赶走,还会带着她一个个找到那些欺负她的孩子的父母,让他们赔礼道歉。是哥哥教会了她坚强和勇敢。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哥哥就变了。从前会挡在她面前保护她的哥哥,竟然开始与她对立,会给她制造麻烦,会对旁人予她刁难冷眼旁观。 身边的人告诉她,她与兄长生来就注定有一天会站在对立面,因为他们是族长的儿女,要共同竞争族长之位。 刚得知这个事实时,她甚至怨怪过父亲,觉得是父亲的族长之位害得她失去了最爱她的哥哥,她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 而随着年岁渐长,她懂得事情越来越多,也就渐渐不在期待还能与哥哥回到从前。称呼也从“哥哥”变成了中规中矩的“兄长”。 她对兄长一直避让,不想与之冲突,但似乎换来的只是兄长的变本加厉。 瞧着公主陷入深思的模样,木桐十分心疼。 从王子和公主的感情不复从前开始,公主就越来越沉默,而且时常会像现在这样深思。直到认识了陆将军之后,她才在公主脸上看到了更多笑容。 如果陆将军能跟他们回去族里就好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满满的爱意 该让长风公主知道的事情都已经转达,陆潇也准备离开。 木桐送陆潇到门外,叫住了正欲离开的陆潇。 “陆将军且慢。” 陆潇转身,“木桐姑娘还有何事?” 木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能不能请求陆将军一件事?” 陆潇笑了笑,“木桐姑娘不必如此客气,有什么事尽管说就是,只要是我能办到的就绝不推辞。” “那能不能请将军多来看望公主?” “啊?”陆潇一愣,脖子瞬间就红了一半,“这、这是为何?” 木桐:“公主一直因为王子的事而闷闷不乐,在来大瑾之前我都已经很久没见公主笑过,但在陆将军面前,公主总是笑得比较多。” 木桐是跟长风公主一起长大,大概也是最了解长风公主的人,而木桐一直觉得公主对陆潇的感觉不是公主自己说的那样简单,至少公主对陆将军的好感比她自己以为的要多,可能只是公主还没注意到而已。又或者是公主一向冷静惯了,一时间还没意识到自己的感情。她作为贴身侍女比公主看得更加清楚,自然也要为公主的终身幸福着想。 陆潇的脖子已经全红:“不、不仅仅是我吧,公主为人和善,对谁都有笑的,对我们将军也笑过。” “哎呀,那只是礼节性的微笑,”木桐急得直跺脚,“我跟公主一起长大,她什么时候的笑容发自真心什么时候只是礼节性微笑我会看不出来吗?公主的真心笑容就只在面对陆将军的时候才会展现。跟你直说了吧,我们绛藤族的好男儿自然大把的,但是公主就看上你了。公主自己说对你还是欣赏居多,就算被你拒绝也只是惋惜,算不得多难过,但我知道公主只是习惯性地掩饰自己的难过,对疼痛感都有些麻木了,才会觉得对你是欣赏居多而没那么喜欢。你们大瑾不是有个词叫当什么迷什么的?” “当局者迷。”陆潇庆幸自己在将军的命令下读了不少书,不然那这会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词,两个人都得急死。 “对对对,就是这个词!当局者迷!公主就是当局者迷,陆将军也迷了吗?” 陆潇低下头,“我不知道,但我听到公主有意于我时最先是意外,之后才、才……” 一看陆潇这表情,木桐就知道自己之前没看错,陆潇对公主有意。 “那现在话都说开了,还请陆将军多来看望公主,木桐感激不尽。” “木桐姑娘客气了,若真能让公主高兴,陆某自然愿意配合。哦对了,”陆潇从自己怀中掏出一个粉青玉瓶,“麻烦木桐姑娘将这瓶药转交给公主,这是我们大瑾的一位神医研制的特殊药膏,对跌打扭伤有奇效。公主经常统兵作战,这种伤药应该正需要。” 木桐笑眯眯地接过瓶子,“多谢陆将军,陆将军有心了,公主收到后一定会很高兴。” 陆潇红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点点头便出去了。 木桐高高兴兴地把药转交给公主,“公主你瞧,这是陆大人给的,让我转交给公主。” 长风公主接过小瓶子,“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木桐对长风公主暧昧地眨眨眼,“当然是陆将军满满的爱意啊!” 长风公主笑了,“你越来越皮了!以后可怎么嫁得出去?” “谁说要嫁人了,”木桐嘟着嘴,“我可是要伺候公主一辈子的!而且人家说的是事实!陆将军说这是他们大瑾神医配置的特效药,针对跌打扭伤,还说公主要领兵,少不了会受伤,这药的效果极好,公主用得到。既然是神医,那想来是一药难求,而陆将军自己也是将军,却将这样难得的好药送给公主,这不是满满的爱意又是什么?” 木桐现在觉得陆潇跟他们回去做驸马的可能性更大了。 长风公主没再说话,只是看着手中干净油润的粉青瓶子,缓缓勾起嘴角,眼角流露出浅淡却真心的笑意。 一大清早,赤泽王子便来找长风公主。 木桐一脸警惕地看着赤泽王子,如此表现已算不敬。跟在赤泽王子身边的狼牙眼神凶狠,木桐害怕却还是瞪着眼睛回视。 每回两人见面基本就是这种情况,彼此都已经习惯。 “关于赛马的事你可听说?” 长风点头,“已经听说了,兄长打算派何人参赛?” 赤泽勾起嘴角:“怎么?妹妹不打算参赛?我还以为以妹妹这般精湛的骑术肯定会当仁不让。素闻大瑾国重男轻女,甚至对女子抛头露面都颇有微词,妹妹当用自己的实力证明女子也可不输男子。” 木桐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回嘴道:“王子忘了公主前两日坠马手臂受伤了吗?如何还能参赛?” 赤泽凌厉的目光瞬间扫过去,紧跟着就是啪的一声,木桐的脸被狼牙打得偏了过去,脸上可见浮现出一个红肿的巴掌印。 “妹妹的人越发不懂礼数,”赤泽笑容依旧,只是眼神十分锋利,“为兄帮着妹妹教训一二也是应该的。若是在其他场合,一个小丫鬟敢公然顶撞本王子,就是拖出去砍了也应当。” 长风将捂着脸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的木桐护在身后,“兄长说的是,木桐不懂事,我代木桐向兄长道歉。” 赤泽:“为兄顾念妹妹,这一次就只一巴掌算了,再有下次,可别怪为兄下手狠,为兄都是为了长风好。” 一句“为兄都是为了长风好”,每次当赤泽做出伤害长风之举时,都会说这句话。 长风低下头:“谢过兄长。” “好了,你的手臂恢复如何?若是还没好就让郎大夫给你瞧瞧,我可不太信得过大瑾的御医。” 郎大夫名郎青,是此次随行使团的大夫,也是绛藤名医,同时还是赤泽的人。 长风咬牙:“多谢兄长关怀,已经没有大碍。” 赤泽笑着点头,“没大碍就好,既然这样那就参加赛马吧!虽说使团中也有些好手,不过要论马术,在咱们绛藤妹妹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了,妹妹不上场压阵为兄这心里便始终不踏实。比赛定在后天,五场三胜,妹妹就在最后一场上场就好,这两日好好准备准备,若是手臂有不舒适的一定告知兄长,让郎大夫给你好好瞧瞧。” “是。” 赤泽满意了,“你还没用早膳吧?为兄就不耽误你用早膳了。” 说完赤泽便带着狼牙转身离开。 木桐都气哭了,抓着长风的袖子边哽咽便说:“王子这就是在逼迫公主啊!明明设计了陷阱,公主想以手臂有伤推辞都推不掉!那个郎大夫根本就是王子的人,让他来看肯定说公主没事,要不就是趁机给公主下药,反正一定不安好心!” 长风拿着手帕给木桐擦眼泪,“别哭了,陆将军来跟我说时我便知道躲不过去,兄长若真是精心算计,那我找什么借口都没用。” 木桐眼睛一亮:“对!陆将军!还有陆将军!公主咱们去找陆将军吧!他一定有办法帮咱们!” 长风摇头,“陆将军能来告诉我们这些已经不容易,不要再去让陆将军为难。” “可是、可是……” 木桐又开始哭了。 这次使团中的人大多数都是支持王子的人,支持公主的在少数,她们势单力薄。再者没有直接证据,她们也就不能将王子如何。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长风安慰着木桐,“我是族长的女儿,是绛藤的公主,是兵马将军,如果未来我要继承族长之位,眼下这点小麻烦都解决不了,那族长的位置即便让我坐上也绝对坐不稳。我连这些算计刁难都摆不平,那到时候面对那帮虎视眈眈的叔叔伯伯时岂还有招架之力?你得相信我!” 木桐终于止住了哭声,扑在长风怀中:“公主!” 长风一下下拍着木桐的背笑道,“多大的人了还跟孩子一样。” 尽管被公主笑做孩子,木桐还是在长风怀里窝了好一会才出来,毕竟这样的机会不多,她家公主是温柔,但自己也不好总仗着公主温柔就这么撒娇,这样会被公主质疑她的能力的。 赛马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长风终究还是要参加,而且还是最后一个压轴登场。 长风提前了解到了前四顺位的人,三个是她的人,一个是兄长的人。 长风很是意外,她还以为赤泽会将前面四个人都安排成他的人,这样要是动什么手脚可能也更方便些,却没想到居然多一半都是自己的人。 那他到底想在什么时候动手?长风弄不明白赤泽的意图,只能提醒自己多加警惕。 到了赛马当天,大瑾这边除了皇帝和皇子之外,三品以上的朝臣也可观看。场地就选在皇家驯马场,地方够大足够赛马,也能容得下那么多人观看。 参赛的人员名单在比赛前就会公布。 谢恒看到绛藤名单上最后一个竟然是长风公主时立即转头去看将军,发现宣景眼中也有一闪而逝的诧异。 陆潇和胡靖奉命守备赛马场的安全,因此也在场,瞧见名单时那反应和谢恒一样,都十分意外。 胡靖直接扒拉了一把陆潇:“怎么回事?你没跟人长风公主说啊?” 陆潇皱眉:“我当然说了!公主明明说不会参赛,又怎么会……” 话没说完,陆潇便急忙跑去找宣景。 “将军,长风公主她……” 宣景眉心微微皱着:“估计长风公主也是身不由己。” 陆潇:“这……” 谢恒叹气:“要是赤泽王子铁了心一定要加害公主,那就不会允许公主不参赛,他肯定是用了什么方法逼迫公主。” 陆潇拳头都硬了:“卑鄙!” 谢恒:“公主参赛已成定局,现在也不可能在变更比赛人选,我们只能多加留意,帮着公主仔细提防。” 话虽然这么说,但谢恒也知道这种事再怎么提防,能真正防范到的可能性也不大。 这一次连雀鸟都没有打探到宣旭他们的具体计划,那个赤泽王子就是个奇葩,看到鸟就要赶走,好像命里跟鸟犯冲似的。 宣旭虽然没到赤泽王子的地步,但也确实更加谨慎,密谋的时候窗户都紧紧闭着,让鸟儿们根本没有机会探听到消息。 宣震那边的消息倒是不少,但可惜都没什么价值,全都围绕着赛马以及如何压过宣旭讨得武德帝欢心谋划。 而馆驿那种地方就算能让老鼠潜入,也不可能潜入到赤泽王子的房间,不然还没到地方就被抓住小命不保。谢恒也得考虑“员工”的安全,不能做无谓的牺牲不是? 大瑾国这边派出来的五位参赛者都是皇家马场的驯马师,而且是驯马术最厉害的五人,驾驭烈马都轻而易举。 这些人都是宣旭亲自挑选,最后呈报给武德帝。 武德帝也没有意见,表示就按照宣旭的安排来即可。 这几个比赛人选谢恒倒是早已经从雀鸟口中得知,也对他们进行了调查,但都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就目前来看,大瑾这边似乎没动什么手脚,难道动手脚的就只有绛藤那边? 谢恒觉得赤泽是聪明人,应该会做两手准备,自己这边和宣旭那边都会有所安排才是。只是他还没有查出来赤泽到底作何打算。 陆潇借着巡场之便来到候场区,找到长风公主。 “公主,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不会参赛?” 木桐撇着嘴极尽委屈地说道:“公主当然不想参赛了!你来的那晚次日早上王子就来找公主说赛马之事,当时我就提醒过王子,说公主手臂上还有伤,王子却说要让随行使团的大夫给瞧瞧。那大夫是王子的人,自然会按照王子的说法算。要不就说公主没事,要不就顺着我的话说公主伤势未愈,给公主开药,到时候若是在药中做手脚可如何是好?” “可恶!”陆潇眉心的褶皱能夹死蚊子,“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明明知道有陷阱也躲不开?” 作者闲话:【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前“兔”似锦~】 第二百三十七章 吃错药了 “陆将军不必担心,”长风笑着说,“等到了赛场上我自会小心谨慎。兄长至少有一点没说错,我的骑术确实是绛藤第一,如果真是要在赛马途中动手脚,他们未必能得逞。这一次上马之前我也会让我的人对赛马做详细检查,不会再出现之前郊外坠马的情况。” 虽然长风公主是胸有成竹的模样,但陆潇还是免不了担心。一会他跟胡靖调换一下,到长风公主上场的时候他要在场边看着,若是有危险发生自己也能第一时间保护公主。 胡靖二话不说就答应跟陆潇调换巡场时间,还说道:“你小子可一定要保护好公主,再说那还有可能是你未来媳妇!” 要不是此时陆潇心心念念惦记的都是长风公主的安全,他肯定会被胡靖给调侃成个大红脸。 武德帝站在高台上讲了两句话,表达了一下对这场比试的期待,并强调双方的友谊才是第一位,比赛只是为了促进交流增进情感,之后便宣布赛马正式开会。 双边都派上了第一局的参赛者。 宣震在高台上情绪激动,大瑾国这边的第一位参赛者其实是他的人,是他使用计策放到宣旭手下,被宣旭选中。这人也是他花心思培养了许久的,如果能在比赛中获胜,便会让父皇知道这是他的人,如果输了那就不声张,让宣旭背开场输局的锅,怎么想都很完美。 自以为聪明的宣震还不知道宣旭早已清楚这一切,他也是故意挑中宣震的人,目的便会为了降低宣旭的疑心。而且用这种方法拔出宣震埋在他身边的钉子,绝对的天衣无缝。 第一场比试绛藤获胜,不过双方之间的差距不大,不足三寸。也不知道是不是绛藤故意给大瑾国留的面子,才保持这样微小的差距取得胜利。若真是如此,那只能说明绛藤人的骑术的确令人惊叹,获胜并且控制获胜的程度,这才是最考验骑术的。 宣震看着十分失望。 虽然可以将失败甩锅给宣旭,但到底是自己花了那么多心思培养的,现在却成了一枚废棋。不过还好,自己应该还没有暴露。 到了第二场比试,绛藤那边派出来的便是长风手下的人。 长风公主看着不远处稳如泰山的兄长,实在不明白兄长究竟在想些什么。 不是要害自己吗?可第一局没动手,第二局上来的又是自己的人,也不可能动手。 不过长风公主并没有因此而放松警惕,后面还有三场比试,最后一场由自己上场可能才是最关键的。 越到后面陆潇越紧张,就怕危险突然而至,自己来不及护住长风公主。 终于迎来最后一场比试,长风公主即将上场。 前面的成绩是二比二平。 武德帝对于这个比试成绩非常满意,既不会下绛藤使团的面子,大瑾这边也不至于落了颜面。 最后一场比试输了就输了,毕竟对方是绛藤公主,又是堂堂兵马将军,输给她不难看。 趁着最后一场赛马前休息的空档,武德帝还特意将宣旭和宣震叫到跟前夸赞了一番。 “这次的事情你们办得很好,都辛苦了。” 宣震立即得意地说:“不辛苦,能为父皇分忧,儿臣只觉得高兴!” 这话说的,好像事情办得好就是他一个人的功劳。 武德帝看向宣旭:“等赛马结束后想要什么赏赐?” 宣旭拱手:“谢父皇厚爱,不过儿臣不需要任何赏赐。儿臣之前荒唐,让父皇为儿臣操了不少心,现在儿臣只想好好帮衬父皇,让父皇能少操劳些,就算是儿臣将功赎过。而且这次准备赛马的相关事宜,到到底还是皇兄出力较多,儿臣也只是帮着皇兄打打下手做些小安排罢了,比赛安排得好,自然是皇兄的功劳最大,儿臣不敢抢功。” 宣震心中奇怪,明明准备事宜算是他们两个共同完成,而且就实际操作来说还是老二忙活得更多,怎么老二竟然愿意把功劳都归在他身上? 罢了,反正是好事,谁知道是不是老二吃错药了? 于是宣震便高高兴兴地认下这一次比赛的准备工作是以他主导完成,几乎所有的环节都是他亲自确认。 武德帝瞧着难得没有争得面红耳赤的两人,心情大好。又高兴长子也终于长进,能把差事办得这样漂亮,心中决定就算两个儿子都说不要赏赐,等比赛结束之后回宫也得赏他们一些古玩玉器之类的。 谢恒在观看席上,距离中心武德帝那边稍微有点远,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从三人的表情和口型也能隐约猜出来。心中顿时觉得不公平。 “比赛还没结束呢,陛下就已经想着要赏赐大皇子和二皇子了,也未免太心急了些。” 荣启摇着折扇,“谁让宣震和宣旭是得他多年宠爱的宝贝儿子呢!即便宣震能力不济,宣旭之前又有那么多荒唐之举,但毕竟都是陛下曾经寄予厚望的儿子,又多年疼爱,看他们有所进步,陛下自然高兴。” 谢恒冷哼:“他们稍微有点”长进”陛下就高兴成这样,将军从小到大都那么优秀,也不见他夸赞几回。” 宣景借着袖子遮掩暗中抓住谢恒的手摩挲安抚。 荣启:“那是自然,淘气的孩子偶尔听话一回就成了爹娘眼中的乖孩子,要各种奖励,可一直懂事的孩子要是有一次不懂事,那便会遭到严厉责备。”对此荣启是有经验的,所以从他明白这个道理之后,他就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乖巧懂事渴望得到父亲夸奖的孩子。 谢恒啧声:“恶人放下屠刀变成立地成佛,好人却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才能修成正果,这都是什么道理?” 荣启笑起来:“柿子捡软的捏呗!” 谢恒笑着瞪了一眼荣启,“不过话说回来,宣震和宣旭要是真长进也就罢了,明明一个不劳而获一个心怀鬼胎,可惜陛下看不清。” 荣启收敛笑容,神色讳莫,“从前陛下还是厉王时便看不清,现在站得更高了,自然更加看不清。” “问题不在于站得高不高,重点还是看人。”谢恒转头看向宣景,“如果是我家将军,即便站得再高也依旧耳聪目明、心如明镜!” 宣景心中一动,他就知道,即便他不说,谢恒也会明白他心中真正所想。 荣启也笑起来,心道看来谢恒已经猜到宣景所谋大业了。心中清楚还能这样自然地接受,甚至能以这样淡定的语气说出来,只能说不愧是老宣看上的人! 片刻后,最后一场赛马终于开始。 长风公主骑的马还是她的风雪。 虽然之前风雪也受了伤,不过并不严重,经过几日的修养已经完全康复,不影响比赛。 风雪不仅是匹好马,更是由长风亲手养大,一人一马间有非比寻常的默契。就说当时郊外坠马,如果换成别的马,长风就绝对不会仅仅是伤了手臂那么简单。风雪身上最严重的跌伤就是为了保护长风所致。 这一次明知赤泽做了手脚,自然还是骑着风雪更加保险。 大瑾国这边的最后一位驯马师也是五个参赛者中骑术最好的,训马的本事也最高,马场里性子最烈的枣红马便是被他所驯服,从前还在春猎时降服过几匹野马。 这个驯马师有些瞧不上长风,或者说他看不上的是女人骑马。在他看来,骑马是男人的事,让女人骑马对于马来说就是种侮辱。他一眼就看出长风的风雪是一匹难得的好马,就更加为风雪被一个女人骑着而感到无比可惜甚至愤怒。 最终,对好马的痴迷还是让这位驯马师大着胆子向武德帝请旨,“陛下,既然是最后一场比试,不如我们加个彩头。” 武德帝挑眉,“你想加什么彩头?” 在听到武德帝毫无波澜的声音的那一刻,驯马师就后悔了。他不过是驯马场的奴才,因为有的一手训马的好本事才能讨得先帝喜欢,给了他在驯马场中最大的权利,平日惠承帝来驯马场的时候他还有脸面开两句玩笑。但他忽略了,武德帝不是注重享受的惠承帝,自己训马的本事再高,在武德帝眼中也没多少分量。他是昏了头了竟然敢在这时候跟陛下提彩头。 宣旭皱眉,这个驯马师怎么回事?所有环节他都安排妥当,只要按照正常情况发展下去就是,可不能节外生枝。 宣震也老大不高兴,很是生气这个驯马师的自作主张,想着等赛马结束之后就将人处置了,这种自以为是的奴才留着也是添堵。 武德帝见驯马师沉默,脸色又冷了几分。 站在一旁的高满立即对那驯马师道:“陛下问你话呢,还不快快回答!” “奴、奴才……”驯马师心中已是害怕不已,但这时候就是骑虎难下,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奴才是想着长风公主的风雪是匹好马,如果奴才赢了,能不能……能不能让奴才照看两天风雪,过过眼瘾。” 作者闲话:【多谢daffodils88和xiang0571送的礼物~~爱你们~(*^▽^*)~】 第二百三十八章 撞马 这时候驯马师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再像之前想的那样提议赢了就将风雪据为己有。他已经想起自己到底几斤几两重。 长风公主倒是豁达,笑道:“你也是爱马之人,不过风雪不亲近外人,有外人靠近它就会具有攻击性,至少得我在场才行。” “原来如此,是奴才唐突,请公主恕罪。” 这驯马师这会也算是聪明了一把,想着要是自己能得到绛藤公主的原谅,陛下应该也不会太过责罚他。 “言重了,不是什么大事。” 武德帝:“既然公主不计较,朕就看在公主的面子上饶你一回,下不为例。” “是,奴才谢陛下,谢公主!” 驯马师对着武德帝磕了好几个头,又转过来对长风公主磕头,没磕两个就被长风公主授意木桐拦下。 直到比赛即将开始,上马之时,驯马师的腿还是软的,踩了两下马镫才上去。 爆竹声一响,两匹马就冲了出去。 一开始驯马师和长风公主确实不相上下,但很快,两人之间就稍微拉开了距离,长风公主暂时领先。 瞧着前面的红色身影,驯马师也稍微冷静下来。 害怕归害怕,但他也不能真的输给一个女人啊!那还不如直接被陛下赐死痛快! 驯马师开始调整状态,快速追击。 两人之间的距离在一点点缩小。 谢恒托着下巴偏头问宣景:“将军以为如果没人捣乱,他们谁会赢?” 宣景毫不犹豫:“长风公主。” “这么肯定?”谢恒又转头去看,“我瞧着两人好像差不多啊,距离也在不断缩短,说不定那驯马师能反超呢?” 荣启摇头:“反超是不可能的。长风公主还保留实力,并没有全力以赴,但驯马师却已经拿出在最后冲刺的状态,这种状态持续不了太久,他们的距离很快被再次拉开。” 果然,不一会荣启的话就被印证。 就是谢恒这个不懂马的都能看出驯马师那边的状态在下滑,而长风公主的状态却依旧保持得很好。即使没有用出全力,高低也已经可以分明。 长风公主一袭红色劲装,仿佛一簇鲜活的火焰以极快的速度飘荡在马场上,十分夺目。 矫健的身姿、坚定的眼神、精湛的骑术、靓丽的容貌,这些全部都集中在长风公主身上,叫人根本移不开眼。 陆潇都已经看呆了,他也见过不少美人,但没有一个人能让他这般惊叹。 木桐瞧见陆潇,很是满意陆潇的反应,凑过去说道:“公主好看吧?” 陆潇诚实地点头:“好看。” “公主是不是很厉害?” “厉害!” “陆将军愿不愿意做我们绛藤的驸马?” “愿……”陆潇猛地顿住,无奈地看向因为计谋没有得逞而有些小失落的木桐,“木桐姑娘莫要开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了?你既然对公主有意,公主也很喜欢你,那你为何不能来绛藤做驸马。做将军那么累,做驸马的话可比做将军要轻松多了。” 陆潇笑了笑:“那你有没有问过公主是否嫌累?是否后悔做兵马将军?” 被反问的木桐愣住了,虽然公主有时候是很累,但她跟在公主身边这么多年,却从来没有听公主说过后悔做将军的话,即便公主的手已经被磨出了老茧,不像寻常姑娘家那般细腻,可公主依旧没有后悔过,依旧为能保卫绛藤子民而骄傲自豪。 “我明白了,是我失言了,陆将军莫怪。” 木桐有时候是有点天真,性子也被长风公主纵得不那么温和,但也不是无理取闹之人,更难得的是能发自内心正视自己的错误并反省。 陆潇摇摇头表示没关系就没再说什么,继续专注地看着长风。 眨眼间就已经是最后半圈。 长风公主握紧了缰绳,双腿夹紧马腹。虽然在比赛开始之前她已经亲自检查过风雪,没发现有什么问题,但还是谨慎起来,以免风雪身上还有自己没发现的设计。 然而就在即将冲入终点时,驯马师胯下的马却突然发狂,驮着驯马师就向长风撞去! 谁也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那驯马师是大瑾国的人,而且谢恒之前对大瑾国这边的五位驯马师都做过调查,很清楚每个人的情况,这位驯马师并不是宣震或者宣旭的人,他没理由袭击长风公主。 驯兽师十分慌张,但无论他如何做都控制不住已经发狂的马,最后只能自己翻身从马上滚下来。 而这时长风公主已经到终点边缘。 听到后面的马蹄声,长风公主立即便察觉到不对劲儿,回头一看,只见驯马师的马状似疯癫地朝她狂奔而来。 那一瞬间长风公主已经躲闪不及! 千钧一发! 陆潇纵身一跃腾空而起,扑向长风公主。 两人从马背上摔下来,陆潇用自己的身体护住长风公主,落地时做了一回人肉垫子。 就在陆潇将长风公主扑倒在地的同时,驯马师的那匹马也狠狠撞上了风雪。 通向终点的甬道两旁有木制刺栏,风雪将将被撞倒在刺栏边上无性命之忧。但是如果长风公主没有被陆潇扑下来,那么从马背上摔下来时很可能正好摔在那些尖利的木刺上,非死即伤! 谢恒瞧见陆潇扶着长风公主起来,两人都没有大碍,提到嗓子眼儿的一口气才得以放下,一转头却发现赤泽就站在那木刺围栏边上,也正是驯马师的马将风雪撞倒的地方。 他什么时候站到那去的?之前竟然没有注意到。 谢恒微微眯起眼睛。 在驯兽师的马朝着风雪狂奔过去时,武德帝吓得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直到陆潇将长风公主救下,武德帝才松口气,就这样也已经急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公主可有受伤?御医!” 候在一旁的御医立即上前为长风公主查看。 本来在这种场合安排御医在也只是为了体现做事周到,谁也不希望真能有用上御医的时候,包括御医自己,真用上他准没好事。大事小情的动不动就要他们陪葬,御医这个行业真是宫中被要求陪葬最多的差事。 三个御医一起给长风公主验看了一番,为首的御医向武德帝禀告:“启禀陛下,长风公主并无大碍,只是一点擦伤,之前的受伤的手臂也未见伤势加重。” 可见在从马上跌下来时陆潇将长风公主护持得很好。 武德帝这下是真的放心了,没出事就好,不然不但与绛藤的建交难以达成,弄不好还得结仇。 这时候的宣震也从震惊中回魂,蹭地站起来指着跪在地上的驯马师怒道:“大胆刁奴!竟然敢伤害公主!来人!给本殿下拉下去砍了!” “放肆!”武德帝厉呵一声,“朕还在这里,你这是要越过朕下命令,当朕死了不成?” 宣震赶紧跪下,“儿臣不敢!父皇息怒!” 宣旭又在这时站出来,“父皇,儿臣以为现在还不能杀这驯马师!驯马师与公主无冤无仇,当不会突然袭击公主,背后定然有人指使,需将其关押起来严刑拷问,问出幕后主使,才算是给公主一个交代。” 武德帝沉默地看了一会宣旭,眼神幽深。 宣旭面不改色地维持着请示的姿势,看起来无比坦荡。 片刻后武德帝才收回审视的目光,道:“就按照二皇子的意思,先将人关押起来,容后再审。” 御前侍卫将驯马师拖了下去,一路上驯马师都在喊冤枉。 武德帝又叫来贺连升,将这件事交给贺连升调查。 在场的人都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是驯马师的马突然发狂,现在还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瞧着像是中毒所致。皇家马场的马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总不会是食物中毒,人为的可能性最大。而不管那驯马师是不是无辜的,既然是他骑着那匹马与长风公主比赛,那他都脱不了干洗,即便真是无辜的也少不得要受罚。 御医给长风公主和陆潇身上的擦伤做了包扎。长风公主被陆潇护得严实,身上只有两处擦伤。陆潇就稍微惨了点,手背手臂上的伤都不少,脸上还有一处擦伤,不过幸好不到破相的程度。 武德帝:“长风公主受惊了,这件事朕一定会调查清楚,给长风公主一个交代。” 长风公主点头,“多谢陛下。” 话是这么说,但长风公主知道这件事多半是不了了之,或者找个替罪羊。以兄长的手段,若真是他做的定然不会留下证据让人拿住把柄。 “陛下,陆将军是为救本公主而受伤,本公主可否请陆将军到馆驿一坐?正好我此番来大瑾带了我们部族一种效果极好的伤药,想要给陆将军用上。” 武德帝点头,“当然可以,这次陆潇救公主有功,朕也会赏赐陆将军,现在陆将军就先跟公主回馆驿吧。” “是,微臣遵旨。” 长风公主就这么正大光明地将陆潇带回馆驿。 谢恒转头悄悄跟宣景说道:“这位公主还真是胆大心细,这时候还不忘趁机要求让陆潇跟她一起回去,这是知道依照陆潇不算重的伤势,陛下可能还会让陆潇和胡靖一起协助贺连升调查。毕竟赛马场的安全是交给陆潇、胡靖负责。只是那驯马师算是倒霉了,成了宣旭算计下的牺牲品。” 宣旭自然知道就凭着当初是他提出要进行赛马,现在出了这种事,武德帝肯定首先怀疑他,所以刚刚才故意说要严刑拷问召出幕后主使,这便是一招以退为进。 再有宣震这个猪对手,上来就要求砍了那驯马师,那气愤的模样越看越像是要杀人灭口。如此一对比,就更让人觉得宣旭坦荡无辜,是宣震有所谋划。 武德帝暂时没说什么,但应该也是等调查结果,等贺连升那边调查结束之后,宣震和宣旭定然都少不了责罚。 宣景一直在看着那倒地口吐白沫的马。 那是一匹百色马,马中精品,体格结实四肢强健,现在却倒在地上抽搐不停。 谢恒一瞬间明白,将军是在心疼那匹马。 驰骋疆场少不了与马为伴,为将者大都对马有一种特殊情感,没有战马稳稳当当地驮着将士与敌军周旋,胜算都少了三分。 而现在,这样一匹马,不是倒在战场之上,却一头栽在那些阴谋算计的肮脏泥潭之中。 谢恒走过去,查看了马的情况,利用自己能与动物沟通的天赋,避开其他人的视线,小声与马沟通。 那马的意识还算清醒,谢恒了解完情况之后立即告知匆匆赶来的兽医。 那兽医还当谢恒是同行,正打算叫谢恒一起对马进行急救,边上一同来的人便告诉他这位是大理寺卿谢大人。 兽医没想到身为大理寺卿这样高的官职的谢恒居然还懂得救马,一时间对谢恒颇有好感。 谢恒走回宣景身边:“将军别担心,那马没有性命之忧,兽医说能救过来。” 宣景点头,“那就好。” 荣启:“不过我真是很好奇,宣旭到底是怎么动的手脚。一开始我以为他会在长风公主的风雪身上动手脚,不过没有,那驯马师也不是他的人,他若是一开始就在驯马师的马身上做手脚,那为何直到最后冲刺阶段那马才发狂?他是如何控制时间的?” 谢恒沉默片刻:“我在刺栏边上看到赤泽王子了。” 宣景皱眉:“何时?” “就是驯马师的马撞向风雪时。” 荣启:“难道是赤泽王子动的手脚?可他是怎么做到的?哎,要是司回生在这就好了,他说不定能看出端倪。” 宣景:“他在。” 荣启:“啊?” 宣景:“他说他没见过皇家赛马,想来看看,我便安排他扮做我的侍卫跟随。” 荣启一惊,立即转头看向后面那一排宣景的护卫。转头太快以至于他都听到了自己脖子发出咔的一声,幸好没断,不然这众目睽睽之下的因为扭头太快而把脖子扭断导致丢了性命,也太丢人。 果然司回生站在后面那一排侍卫的中间对荣启快乐招手。 第二百三十九章 你骗我 荣启嘴角颤动两下,“他竟然装了那么长时间都没露出马脚,厉害了!” 宣景:“他原本是想突然出现吓你一跳。” 荣启:“……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宣景将司回生叫过来,让司回生去近处看看那匹马的情况。 正在给风雪急救的兽医只当司回生是宣景派来询问情况的侍卫,也没阻止,还十分细致地讲述了目前救治的情况。 司回生忍着现场教学的冲动,回来跟宣景说:“那匹马是中了”合欢”。” 荣启顿时一脸无语:“现在给兽类用的毒药起名字都这么不正经了吗?” 司回生瞪了一眼荣启:“不知道就不要乱说,不然容易暴露你有脑疾的事。” 荣启:…… 谢恒一听这名字,再加上原本的猜测,便问道:“这合欢是不是两种药,只有当两种药碰在一起时才能发生作用?” 司回生给谢恒比了个大拇指:“还是你聪明,荣启那脑子简直没救了。” 谢恒:“另外一种毒药是不是抹在了风雪所在甬道上?” 司回生点头:“不错,刚刚我已经确认过了。首先那匹马口吐白沫,白沫中还带着一点点粉黄色,有淡淡桃花香气。这便是合欢中毒的特征。合欢分”合”与”欢”两部分。两部分的性质完全不一样。”合”没有任何味道,单独吃下去也不会有任何反应,而”欢”则有桃花香气。如果已经吃下了”合”,又闻到了”欢”,就会出现如那匹马那样的症状。发疯发狂,并且会不管不顾地朝着”欢”的方向冲过去。而且在毒发期间所有的感觉都会消退,也就表示即使中箭都不会感觉到疼痛。所以那个驯兽师才无论如何都拦不住那匹马,因为那匹马几乎已经没有任何感觉,对外界的刺激自然也不会给出反应。刚刚我也看了,就在风雪所在那一侧跑道的地面上被涂上了”欢”,只不过之前是有尘土掩盖,而风雪马蹄踏上去的时候扬起尘土,也就将”欢”的味道都释放了出来,马蹄上也沾上了”欢”,所以驯马师的马才会毒发,并朝着风雪撞过去。” 荣启眼睛瞪得老大,“不是,这下毒就下毒,还弄这么多花样。只当初发明”合欢”这种毒药的人也是奇葩,他是怎么想到要配制出这么麻烦的毒药的?说起来很多毒药都很奇葩,我之前看你那本《百毒谱》时就很难理解为何下个毒还要弄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果然擅长制毒的人脑子都跟正常人不太一样是不是?我真是大为震撼!” 司回生呲牙:“你少在这耍嘴皮子!什么时候赔我一枚血珀戒指?” 荣启转头看向宣景,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觉得有关”合欢”这种毒药的情况我们可以告诉贺连升。” 司回生:…… 这时候一只雀鸟飞来,落在谢恒肩上,鸟腿上还帮着小小的信筒。 谢恒拆开来看,是洛非白送过来的信,里面就是他之前让洛非白调查的内容。 “我要去一趟馆驿。”看完信笺的谢恒说道,“将军能不能带我过去?” 宣景点头:“好。” 荣启:“不是,你现在去馆驿做什么?难不成是要去当面质问赤泽?” 谢恒:“不,我有别的事情要确认一下。” 宣景带谢恒到馆驿时,陆潇刚刚用完药。 长风公主确实带了效果奇佳的伤药过来,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昭武将军,这位是……” “在下谢恒,”谢恒上前一步自我介绍,“是昭武将军和陆将军的朋友。” 长风公主对谢恒有点印象,当初接风宴时见过一面,而且先前在马场上她也有看到陆潇和谢恒说话,她一直留意陆潇,也就注意到陆潇看起来跟谢恒很是相熟。 “谢大人,昭武将军,快请坐。”长风公主让木桐给两人看座。 谢恒:“公主的伤势不要紧吧?” 长风公主摇头,“多谢谢大人关心,我一切都好。倒是陆将军,伤得比我还重些。” 陆潇立即道:“我皮糙肉厚的,这点小伤不算事。” 谢恒:“赤泽王子是公主的兄长,公主受伤,王子殿下没来关怀一二?” 长风公主正要回答,木桐气哼哼地说:“王子怎么可能过来?公主受伤估计都是王子的手笔,结果公主吉人天相,有陆将军保护,只是受了点皮外伤,王子估计正气愤着呢!” “你这小丫头就是不长记性,是不是非得本王子剪了你的舌头你才能知道什么叫慎言?” 赤泽王子慢悠悠走进来,凌厉如刀的眼神瞥向木桐,木桐当即吓得噤声,脸色瞬间惨白。 长风公主立即起身,“兄长,木桐她有口无心,兄长莫怪。” 赤泽王子冷笑:“冒犯就是冒犯,本王子还要体谅她一个奴婢是不是有口无心?你这小丫头以下犯上也不是第一次了,也就是本王子好气性,换成旁人,只怕她第一次”有口无心”时就会被拔了舌头,第二次就直接小命不保,哪里还能容得她一次又一次放肆?” 身后狼牙上前一步,腰间弯刀已经出鞘一寸。 长风公主直接给赤泽行了降辈礼,“是长风管教无方,长风愿意顶替木桐受罚,望兄长再饶木桐一次。” “一次又一次,”赤泽神色冷漠,“我记得你上次就这么说过。你要想找丫鬟,族中多得是,守规矩又会办事的不难找,又何必留着这个总是嘴上没把门给你招麻烦的小丫头?旁人侍从、侍女都是要帮着主子分忧解难,你的这个丫鬟倒好,一天到晚给你拖后腿,就是不长记性。要不是她一次次口没遮拦,你现在又何须这般低声下气地求我?” 木桐已经泪流满面,哭得话都说不利落,“公、公主……” 长风公主暗暗攥紧拳头:“木桐于我而言不同于一般丫鬟,我们毕竟从小一起长大……” 赤泽王子依旧不松口:“焉知不是因为有这份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她才能有所依仗这般放肆?主是主,奴是奴,你就是这般主奴不分,才会纵得这小丫头一直不知道天高地厚!” 长风公主咬牙:“只要兄长愿意放过木桐,我愿意答应兄长一个条件。” “公主!呜呜!”木桐哭成了泪人,“奴婢错了,公主……都是奴婢的错!” 赤泽王子摇头,“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感情用事?罢了,这是最后一次。不过还是得给木桐点教训,不然她就是不长记性。” 长风已经再没有理由反驳。 赤泽王子让狼牙对木桐掌嘴十下。 十下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狼牙毕竟是男人,又是习武之人,手掌粗手劲儿大,这十巴掌下来木桐直接就肿成了猪头,嘴角都是血,丝毫看不出原来清丽的容貌。 这次木桐也算受了教训长了记性,被打成这样也没哭嚎一声,受完刑后就老老实实站在长风身后,连一点怨怼的表情也无。 赤泽面无表情地看着长风:“希望这真的是最后一次。” 长风没有说话,只有垂在身体两侧紧攥的拳头能显示出她此刻并不平静的心情。 赤泽神色淡漠:“你伤势如何了?” 长风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直视赤泽,不卑不亢地说道:“承蒙兄长关怀,已无大碍。” “没事就好,身上那些小伤也要处理好,免得回去之后还带着伤,让父亲以为是我这个做兄长的没有照顾好你。” “是。” 赤泽转头看了一眼谢恒和宣景,笑道:“辛苦二位大人跑一趟,本王子代我妹妹谢过。” 说完赤泽王子就转身往外走,仿佛过来这一趟只是为了给长风找茬,教训一下木桐。 谢恒看着赤泽的背影,突然站起身追了出去。 长风公主来不及喊,急忙看向宣景:“谢大人这是……” 宣景:“他应该是有话要跟赤泽王子说。” 长风公主:“将军不跟着一起过去?” 宣景:“如果需要我过去他会叫我。” 这一瞬间,长风公主在宣景和谢恒之间看到了一种特别的默契。 外面走廊上,谢恒快步追上赤泽王子。 “赤泽王子请留步。” 赤泽王子停下脚步转身,“这位大人有何贵干?” “在下有些话想跟赤泽王子单独谈谈,在这里就可以,不知王子是否方便。” “放肆!”狼牙挡在赤泽王子身前,对谢恒怒目而视,“你是什么人?王子怎会单独跟你说话?你是不是想对王子不利?” “在下大瑾国大理寺卿谢恒,有关于长风公主之事想要告知王子。” 赤泽王子眯起眼睛打量着谢恒,片刻后抬了抬手,“你先退下。” 这话是对狼牙说的。 狼牙虽然不放心,但他从来不会违背赤泽王子的命令,立即转身退下。 退下的狼牙并没有走远,只是走到听不见两人谈话的位置站定,默默守着。 “你有何话要说?” 斜巷的表情突然变得沉重起来,“其实公主的伤……”谢恒欲言又止,“之前在赛马场上是公主让御医说自己没事,又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只是不想让人看出真正的伤势情况罢了。只有当时救下公主的陆潇知道公主的真实伤情,我们会过来这里看望公主就是因为我们跟陆潇关系交好,而我略通医术,陆潇暗中给我们打了手势,示意我们一会过来给公主疗伤。公主说此事不想让任何人知晓,但我想着毕竟王子与公主是亲兄妹,而公主的伤又……总之是我自作主张告知王子殿下。王子殿下有时间还是多看看公主吧。也劝劝公主想吃什么就多吃点……” 谢恒话还没说完,赤泽王子便冲向长风房间。 刚迈出去两步,谢恒立即道:“王子果然十分关心公主殿下。” 赤泽王子猛地停住脚步,转过头目光危险地看着谢恒:“你骗我?” 第二百四十章 倘若 谢恒一脸无辜:“就算你是王子也不能乱说话,我什么时候骗王子了?刚刚我有哪句话是明明白白地谎言吗?” 确实没有,他没有一句话直说长风公主伤势严重,只是用了一些模棱两可的词语,加上特意营造的语言环境,就会让人下意识地以为他的意思是长风公主伤势堪忧。 赤泽王子嘴角勾出一个嗜血的笑:“如果大人在这里出了什么意外,本王子也会十分遗憾,一定会请大瑾皇帝加紧馆驿的保护。” 谢恒摇头:“在王子见到我们陛下之前,跟我一同前来的昭武将军就会查明我真正的死因,不管凶手是谁是何身份,都不会活着走出馆驿。王子还是想想你或者你的那位侍卫是不是昭武将军的对手。” 赤泽王子笑起来,没有再言语。 谢恒:“其实王子不必太过紧张,有些事情即便我知道也不代表我就会说出去,我也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就是有时难免有点好奇心重。” 赤泽王子:“我记得大瑾有句谚语叫”好奇害死猫”。” 谢恒点头:“确实有,所以我每次对什么事物好奇之前,都会先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扛的过去好奇带来的后果,有没有把握保证自己的安全。所以我的好奇都是建立在理智之上。” “谢大人确实很聪明。” 谢恒:“之前赛马时,我看到王子站在刺栏边上。那时候王子应该不是在下毒,时间、地点都不合适,王子站在那里应该就是以防万一,如果长风公主真摔下来并且是摔向刺栏,我想赤泽王子应该会立即奋不顾身去冲上去保护公主。而刚刚王子过来也不是为了找茬,就如王子所言,是真的来看望妹妹的伤势。这世上有人能把假话说得像真话一样,也有人能把真话说得像假话一样。” 赤泽王子笑起来,“谢大人在说什么,本王子完全听不懂。” 谢恒却继续说:“王子有心计有手段,而据我了解,长风公主与王子对立至今虽然屡次受挫,但是从来没有受到真正的实质性的伤害,并非公主从一开始就有能力与王子周旋,只能说明王子总在看似凶狠冷漠的对立下对公主手下留情。与其说王子是在与长风公主竞争族长之位,我倒觉得应该说是王子在训练公主,让公主有足够的能力和魄力担任族长之位。” 洛非白送来的消息中简单记述了在绛藤族时长风公主和赤泽王子的几次较大的冲突,起因虽然并不详细,但经过和结果还算详细。谢恒也正是在这些过程和结果中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他之前就觉得赤泽王子站在刺栏边上有些不对劲儿。毒肯定是一早就下好了的,不然等着赤泽王子去下毒太过明显。 看完纸条,谢恒就有所推测,直到刚刚看到赤泽王子来看长风公主,听赤泽说的那些“挑衅”的话,这种怀疑就越来越深。 还有就是长风公主身边的那个丫鬟木桐。 虽然赤泽让自己的侍卫掌嘴木桐,但也要看因为什么。 木桐只是一个奴婢,而赤泽却是绛藤族的王子,一个奴婢怎么能在背后说主子的不是?还让主子听见了。就凭木桐那一番话,赤泽就是让自己的侍卫当场将其斩杀也完全说得过去,较真儿起来长风公主这个主子也要被责罚。 且听赤泽王子话中的意思,木桐如此无礼也不是一次了,却还能好好地活到现在,便足以说明赤泽王子并没有过分针对。 甚至从实际来说,赤泽王子教训木桐也的确是为了长风公主好。不然就木桐如此性子,早晚得给长风公主招致大麻烦。被重重罚一次长长记性也好。 心中有了猜测,谢恒就打算找个机会试探一番。 赤泽王子笑容淡了些,也更冷了些,转身背对着谢恒:“本王子还是听不懂谢大人的话,我看谢大人大概是身体有些不适才开始说胡话,还是赶紧看看大夫吧。”说完便转身离去,再不给谢恒开口的机会。 谢恒站在原地看了一会,片刻后才回去长风公主那边。 见谢恒回来,长风公主说道:“我已经没事,昭武将军和谢大人就先回去吧,总是占用二位的时间我心中也过意不去。” 长风公主半个字也没问谢恒刚刚去找赤泽王子说什么。 谢恒突然想到,大概就是这样的长风公主,才会让赤泽那样的人如此心甘情愿地做妹妹的磨刀石。 宣景和谢恒告辞。 陆潇本来也想跟着两人一起离开,却被谢恒打趣在这多休息一会也无妨,毕竟他是伤者。 最后陆潇还是在宣景的授意下暂时继续留在馆驿休息。 回去将军府的路上,谢恒将自己的推测和向赤泽证实的经过告诉了宣景。 宣景皱眉:“以后这种事不可自己去冒险,如果对方为了隐瞒真相要对你动手你当如何?” 谢恒在讲述的时候已经隐去了赤泽威胁自己的那段,没想到将军还是想到了。 “我本来也有极大的把握自己的猜测不会错,才会去找赤泽王子证实。不过将军说的对,”谢恒狗腿地说,“是我错了,就算有一丝一毫的偏差都有可能导致我身陷险境,我不该这般托大,日后再有这种情况一定叫上将军一起。” 宣景笑了,“你这错认得倒是又快又坦诚,就是保证的可信度不高。” 谢恒嘿嘿一笑:“将军别这么说,我答应将军的可都做到了。” 宣景:“确实,但你下一次又会以新的形式涉险。” 谢恒被宣景说得不好意思了,完全瞧不见刚刚与赤泽王子对峙时的那种从容和强势。 宣景捏了捏谢恒的鼻尖。 谢恒揉揉鼻子,“那将军以为这件事要不要告诉长风公主?” 宣景:“既然赤泽王子对长风公主并非真的心怀敌意,我们也不必多此一举。赤泽王子这么做自然有他这么做的理由,我们不必横加干涉。” 谢恒点头:“我也这么想,反正他不是真的要对长风公主不利,不过这事我们就不用告诉陆潇了吧?我怕他在长风公主面前绷不住。长风公主心思玲珑,陆潇的反常肯定会被她看出来。” 宣景点头应声:“陆潇是直肠子,不会说谎,就暂且不告诉他,等绛藤使团离开之后再让他知道也不迟。” 说到使团离开的事,谢恒啧了一声,“我看长风公主身边的那个小丫鬟倒是很想让陆潇跟着去绛藤,这是操心他们公主会孤独终老吧?” “依照陆潇目前的身份他必然不会去绛藤。” 谢恒沉默,琢么着在这个时代异地恋的可能性有多大。 感觉是微乎其微。没有便利的通讯设备,只能飞鸽传书,但时间太长,这便会导致消息滞后。 谢恒庆幸地想着幸好自己穿越到这个时代来身份还是大瑾国民,不然得多麻烦! 很快就到了使团回绛藤的日子。 长风公主在木桐的“怂恿”下,还是在离开的前一天晚上特意传话给陆潇,让陆潇来馆驿一见。 来到馆驿的陆潇神色没有往日的轻快,他清楚明日就是离别的日子。 这段时间与长风公主相处,陆潇被长风公主身上的闪光点吸引,越来越多地发现长风公主的美好,在一起的每时每刻他都很快乐,也很珍惜。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就算他再怎么克制自己不去想这些,也无法阻止这一天的到来。 木桐给两人端上茶点后就悄悄退了出去,关上房门。 屋中的两人久久都没有说话,分别在即,即使只是这样平静无言地相处,也让他们觉得愉悦。 最终还是长风公主先开了口。 “陆将军,明日我就要回绛藤。我想坦白地与陆将军说,我心悦陆将军。这份心意如果不能让陆将军知道,等回去绛藤之后我也会倍感遗憾。” 陆潇在椅子上坐得笔直,放在大腿上的双手缓缓攥紧。 长风公主:“我想知道,陆将军的心意是否与我相同?” 陆潇坚定地点了点头,这时候如果再沉默他就不像个男人了。 “我心悦公主,我、我……这是我第一次心动,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我就是粗人一个,就是觉得喜欢一个人就该对这个人好,但公主身份尊贵,对你好的人很多,我……” 长风笑起来:“你能这么说,我就已经很高兴了。那陆将军,你可愿意与我一同回绛藤?我是绛藤公主,即便不做族长,也是绛藤的兵马大将军,无法像你们大瑾国的女子那般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但我也希望能为你我之间的感情做一番争取,你可愿意?” 陆潇脸上的红晕渐退,他低着头沉默良久。 “我也不想与公主分离,如果能有幸与公主在一起,我此生当只有公主一人。只是我心中抱负未成,与将军大业未就,恕我不能离开。倘若……” 长风公主似乎并不意外陆潇的回答,只平静地笑着问道:“倘若什么?” 陆潇摇头:“没什么。公主明日就要启程,今日还是早些休息吧!” 说完也不待长风公主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房间。 木桐就站在门口,看见陆潇出来时刚要高兴地说什么,可陆潇脚步太快,木桐还没来得及开口他人就已经走远了。 木桐傻了眼,小跑着进屋去,“公主,怎么回事啊?陆将军他……” 长风公主笑了笑,“与我所想一样。” 木桐哭丧着脸,“那、那……” “无妨,”长风公主笑着,“我喜欢的,就是如此的陆潇,他如果心中只知情爱,愿意抛下一切随我回绛藤,那便不是我喜欢的那个人了。” 木桐:“那若是这样,公主岂不是永远都不能和所爱之人在一起了?” 长风公主民唇一笑,“不,还有机会。” 木桐歪头:“公主……我不懂。” 长风公主看向窗外:“不需要懂,只要……等着便好。” 另外一头,陆潇回去将军府。 宣景和谢恒还在院中等着他。 谢恒:“道别过了?” 陆潇点头。 谢恒:“长风公主有没有跟你说什么?比如……邀请你去绛藤?” 陆潇又点头。 谢恒看陆潇沉默的样子便明白了,偏头问道:“你拒绝了?” 陆潇低着头,声音低沉但坚定:“将军大业未成,我如何能因一己之私而离开?” 谢恒看向宣景,还真跟他家将军说的一样。 “将军总有成就大业那一日,你就没让长风公主等你?到时候你们不是还能再续前缘?” “我……”陆潇咬牙,他差一点就说了。 【倘若,倘若公主愿意等我,待我实现抱负助将军成就大业,我便跨马扬鞭,亲自去绛藤,迎娶公主!】 只是这话,他终究没能对着公主说出来。 他不知何时才能成就大业,更不知自己是否有那个福气与将军走到最后。从一开始追随将军,他便已经做好了随时为将军赴死的准备。如果他死了,那岂不是让公主白白等上一场? 他不希望让自己的承诺像枷锁一样束缚着公主。 也许公主还能再遇到一个心仪之人,能过上夫妻恩爱的日子。 而如果到将军大业成就那日,公主仍然孤身一人,他会去实践他心中那未能言明的誓言。 第二百四十一章 就他一缕白 使团离京这日是个晴朗的天气。 陆潇在送行的官员队伍中看着车驾远去,未等队伍消失在视线中,相思便已漫上心头。 送行结束,官员们也渐渐散去。 陆潇有些魂不守舍地跟在宣景身后回去将军府。 谢恒一进门瞧见陆潇这失魂落魄的模样,调侃道:“爱情的苦啊,真是谁吃谁知道。” 胡靖一脸纠结:“爱情只有苦吗?那我可不要。” “要不要可由不得你!”谢恒一副过来人的语气,“感情这种事不能要求也不能提防。你将来要是遇上个能让你一眼入心的人就会知道你现在的想法是多么天真。不过这爱情是苦是甜,也全看各人造化。比如我和你们将军的造化就比较好,所以我们就很甜。” 胡靖瘪嘴:“谢公子,老陆那正在品尝爱情的苦呢,你这甜的就别戳他心窝子了呗!” 谢恒扑哧笑了,搭着陆潇的肩膀说:“放心吧,用不了多久将军就能成就大业,到时候你就可以去绛藤找你的公主。” “只要公主还对我有意,我自然要去。”陆潇担忧地说,“只是我还是有些担心。” 胡靖大咧咧说道:“担心公主遇上比你更好的啊?放心,那难着呢!毕竟像我这样优秀的还在少数。” 谢恒:“……之前还真没发现胡靖还有这样厚的脸皮。 宣景:“如果是因为赤泽,那你不必担心。” 陆潇不明所以:“将军何以这样说?” 谢恒:“当然是因为人家这位做哥哥的实际上也是打心眼里儿为妹妹好,只不过这爱护妹妹的方式有些与众不同。” 本来也打算等长风公主离开之后就告诉陆潇实情,谢恒便将自己的推断和后来证实的过程都一五一十地讲给陆潇听。 陆潇震惊许久。 “这、这么说是我误会了赤泽王子?” 胡靖也相当震惊,但看陆潇眼中已有自责之色,便安慰道:“这也不能怪你,我们所有人都误会了,就赤泽王子那表现想不误会也不可能啊!哎,反正现在知道他是好的就成!” 陆潇:“但我不明白他为何这样做。公主并不执着于族长之位,明明他可以当族长,然后好生照顾公主就是。” 关于这点谢恒也想过,他觉得赤泽应该是有难言之隐,不然确实可以如陆潇所言那般自己当族长然后庇护妹妹。 只是个人有个人的想法,而且这到底是人家的隐私,他也不能仗着有那些动物替他打探消息就肆无忌惮地窥探人家隐私。坏人也就罢了,都知道人家是好人了就没必要再探听。不然谢恒会觉得自己就像个爱窥探别人隐私的变态。 “人家总有人家的原因,反正你知道赤泽王子不会真的伤害长风公主就是。其他的就是人家绛藤族的事了,咱们也不好干涉。” 陆潇点头,“说的也是。” 得知赤泽并非歹人,陆潇心里着实松了口气。如此他也能更加心无旁骛地辅佐将军,直等大业成就那日! 绛藤使团虽然已经离开,但贺连升仍然在调查惊马之事。 宣景将司回生“借”给贺连升,如此“合欢”之毒便暴露在众人眼前。 武德帝得知后大怒,心中也十分惊恐这等诡秘的下毒手段,心想歹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皇家马场下毒,焉知有一天不会害到他身上?他可不一定有长风公主那样好运气能在危难时刻被人救下。 于是武德帝也只草草责罚了宣震和宣旭,重点督促贺连升继续调查,一定要查到幕后黑手究竟是何人。还给贺连升又派了几个好手帮忙。 二皇子府内。 庭院中,宣旭气急败坏,一脚踢翻了脚下的一个铜胎掐丝珐琅花盆。 “徐师爷!你不是说那”合欢”之毒十分罕见,绝对不会被查出来吗?怎么贺连升就知道了?” 徐雪月是宣旭手下第一谋士,从前以布衣之身效忠前三皇子,与那时候惯爱道貌岸然的宣旭臭气相投,十分聊得来。即便后来宣旭名声一落千丈,周围从前交好的人都对他冷眼旁观甚至落井下石,但徐雪月却是唯一一个去厉王府看望他并宽慰他的人。 后来前三皇子倒台,跟随三皇子的人备受打压,徐雪月也是如此。宣旭便向徐雪月伸出援手,让徐雪月做了自己的谋士。 正好宣旭如今也是皇子之尊,要谋划那至尊之位,身边也的确需要能为他出谋划策的人。 徐雪月皱眉:“我没想到司回生会去帮京兆尹的忙。”合欢”之毒乃是八大奇毒之一,我也是费尽心思才弄到那么一点点,一般人的确不可能认出来,但司回生是北境名医,甚至有”神医”之称,还有传言他的医术能起死回生。且又精通毒物,能认出”合欢”来并不奇怪。只是司回生性情古怪,又怎么会帮助京兆尹?” “北境……”宣旭眯起眼睛,“去查查,司回生跟宣景有没有关系!” 徐雪月:“殿下的意思是……” “宣景是北境统帅,既然那什么司回生是北境神医,那最有可能跟他有交集的就是宣景。” 徐雪月点头,“确实是,只是据属下所知,昭武将军跟贺连升并无交集,又如何会让自己手下的人去协助贺连升?” “呵,”宣旭冷笑,“重点应该不是为了帮贺连升,而是宣景这人本身就喜欢管闲事,看到不平事就是要插手,好像他就是公平正义的化身,殊不知这就是他最不招人待见的地方!这天下就是黑的,偏生就他一缕白,谁能看得过眼?” 在阴暗沟渠中呆惯了的人见不得阳光,宣旭每次面对宣景的时候都是那种如刺眼一般的不舒服。 且一想到之前宣景踹他的那一脚,宣旭心头的火气就几乎要喷薄而出,即便他这么长时间以来已经很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和脾气,但那踹在胸口的一脚却始终是他最难以忘却的耻辱!每每看到宣景就要想起来。若不是他现在的主要精力还都放在对付宣震上,他早就容不得宣景! 还有这次的事,他费尽心思布局,本来就要成功了,却半路杀出来个陆潇救下了成分公主,害得自己跟赤泽王子的合作没有达成,不然说不定现在赤泽王子就已经在跟父皇商量通商之事,而自己也能得到父皇的夸赞看重。 现在好了,不但跟赤泽王子的合作没有达成,还被贺连升查到了“合欢”,说不定很快就要查到他头上。就算一时半会查不到,但这件事多少也算个把柄,成为他的威胁。宣震手下的人也不都是吃素的,难保不会查到什么。 那个陆潇也是宣景的人,他自然要把这笔账也记在宣景身上。 徐雪月:“那殿下有何高见?” 宣旭危险地眯起眼睛,“我不管宣景是有意还是无意,既然他给我找了这么大的麻烦,我自然要在他身上找补回来,而且贺连升也需要一些事情来分散注意力,免得他总盯着这个案子。” 徐雪月明白了,“殿下是想给贺连升找点事情做,而这事情最好能牵扯到昭武将军?” 宣旭拨弄着青松盆栽,“你可有什么好主意?” 徐雪月:“昭武将军为人正派,做事一向谨慎,他的把柄不好抓,但殿下这边又急需一些事情分散贺连升的注意力,我们也就只有……无中生有。” 宣旭拨弄松针的动作一顿,“继续说。” “昭武将军不仅仅是皇子,更有一品朝职在身,如果想要找什么事将他牵扯进去,一般的小事不成,随随便便他就能摆脱桎梏,也就达不到让殿下出气解恨的目的。唯有……造反!” 宣旭一惊:“大胆!你忘了前太子和三皇子是什么下场?也敢提这两个字?” 徐雪月镇定一笑:“殿下不必惊慌,造反的又不是我们,是宣景。我们想办法伪造一些罪证,栽赃嫁祸宣景谋反。比如在昭武将军的辖区内藏一些兵器,或者是伪造一些通敌文书之类的。造反这样的大事自然是重中之重,更何况还牵连到昭武将军,贺连升自然分得清轻重,一定会先调查造反之事。” “你说得容易!”宣旭袖子一甩,“造反的证据哪里是那么好伪造的?就算做得再怎么逼真,用不了多久就能查出来。” “查出来就查出来,”徐雪月不以为意地说道,“反正我们的目的也不是要真的给昭武将军扣上造反之名,只是想教训他一下,顺便利用他来分散贺连升的精力。如此也就方便属下进一步进行扫尾。等查出来一一切都是假的之后,属下这边的扫尾也已经完成,保证贺连升无论如何也查不到殿下身上。只要在造假的时候谨慎些,查不到是我们动手就好。” “好,”宣旭满意地勾起嘴角,“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伪造的证据尽量做得逼真一些,要是真能直接给宣景扣一个造反的帽子,那日后的我麻烦也就能少一些。” “是,殿下放心,属下一定不辜负殿下所托!” “我相信你,”宣旭的表情变得温和起来,抬手搭上徐雪月的肩膀,轻轻揉捏了两下,“你一直都是我最器重的谋士,待我将来成就大业,定然少不了你的好处,你只要一直待在我身边就是。” “多谢殿下看重,”徐雪月不着痕迹地避开宣旭的手,“属下一定尽心竭力为殿下办事。” 徐雪月是为数不多知道现在的宣旭好男风的人,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男风,宣旭喜欢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伤害上,喜欢用各种各样的办法来折磨伤害同床之人,。 已经不止一次,徐雪月撞见宣旭和人做那档子事,有的时候宣旭甚至会约他去小倌馆商量要事。 他知道宣旭是故意的,也知道宣旭对自己有那个心思。宣旭现在是他的主子,他不能把话挑得太明白,只能用行为表示拒绝。 好在宣旭还没有色令智昏,知道徐雪月是他的谋士,即便有那种心思,也没有对徐雪月行强迫之事。 第二百四十二章 罪证 傍晚,谢恒在屋中听着派去监视宣旭的雀鸟的汇报,嘭的一下摔了手里的茶杯。 “无耻小人!”谢恒咬牙切齿,拳头攥得死死的,“老子一定要弄死他!” 因为贺连升还在调查赛马的事,谢恒也希望贺连升能调查到宣旭头上,又担心宣旭闹什么幺蛾子,所以又安排了雀鸟去监视,却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消息! 造反!宣旭居然想嫁祸将军造反! 这个狗逼东西! 窝在谢恒怀中的黑天鹅似乎察觉到了谢恒的怒火,抬起脑袋蹭了蹭谢恒的下巴。 谢恒摸了摸黑天鹅的脖子,心中想着宣旭竟然敢这么设计将军,他一定要让宣旭吃不了兜着走! 谢恒立即给洛非白送去消息,让洛非白派人监视徐雪月,他要弄清楚徐雪月打算怎么设计将军,才好破解他们的阴谋。 两天后洛非白那里有了消息,谢恒亲自前往交易所了解。 洛非白:“公子,属下查到徐雪月正在跑牙行买地或者租赁山头,地点就在郊外。除此之外他还准备不少破旧的冶铁工具和兵器模具,另有一些已经废弃的甲胄。” “租赁山头,冶铁工具和兵器模具,甲胄……”谢恒明白了,“他这是想要伪造一个造反之地。” 大瑾国律例有规定,除朝廷所属部门外,禁止冶炼兵器制造甲胄,否则等同谋逆罪论处。倘若真的出现一个山头,上面有制造兵器甲胄的痕迹,而这片山头还是在宣景名下,确实会造成一些麻烦。 徐雪月买地或者租赁山头一定会用宣景的名义。旁人或许还不好这样造假,但对于宣旭来说这并不困难,宣旭毕竟是皇子,从前还是前三皇子的谋士,自然有这样的门路也有能让别人买账的脸面。 虽然假的就是假的,谢恒也相信即便真的发生这种事,将军也绝对有办法洗清罪名,但麻烦就是麻烦,洗清罪名也要花费不少时间精力。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这是一个道理。 为了给将军找麻烦同时分散贺连升的注意力,宣旭可真够下血本的,一整座山头,就算是租赁也要不少钱,更别说还要提前布置好各种痕迹假象,这也是个不小的工程。 这个“谣”造得成本可够高的,谢恒突然有个奇葩的念头——这样高品质的造谣才配得上将军的身份! “那个徐雪月也算有本事,能做到这个地步。” 洛非白:“据属下调查,徐雪月从前是前三皇子的门客,三皇子的那些阴毒算计有相当一部分都是出自这个徐雪月之手。” 另外洛非白依稀觉得徐雪月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只是一时想不起在哪听到过。 “还有一部分出自宣旭,”谢恒冷笑,“现在倒是讽刺了,旧主倒台,一个谋士成了另一个谋士的主子。那个徐雪月也是能屈能伸。” 洛非白:“不但能屈能伸,徐雪月还是个聪明人。根据属下对徐雪月为前三皇子效力那段时日的调查,发现这个徐雪月还懂得藏拙。他为前三皇子宣阳效力,会出谋划策,展现自己的聪明本事,但是进退有度,不会让宣阳觉得他聪明到难以驾驭,甚至还会表现得不如宣旭,让宣旭成为那个为宣阳出谋划策最多的人,而自己则隐藏在宣旭的光芒之下,不引人注意,但又保持着足够的存在感。如果不是他懂得隐藏,当初宣阳倒台的时候他就该跟着身陷囹圄了。” “那还真是个聪明人,想来如今作为宣旭的谋士,这位徐先生还是秉持着一贯的做事原则,聪明劲只发挥六分,必要时还得装出一副自己想不出办法向宣旭求教的的模样,”谢恒讽刺一笑,“就是可惜他的聪明没有用在正途上。但凡他有一点良心,有点为人底线,他都不应该以造反这等罪名去陷害一位保家卫国的将军。” “公子说的是,那公子打算如何应对?可要告诉将军?” 谢恒眼睛一斜:“这点小事哪里还用劳烦将军?” 洛非白:“那公子打算如何做?” 谢恒手指敲了两下:“要想解决这事还得你出马。” “公子请吩咐。”洛非白巴不得有多些机会能为谢恒效力。 谢恒微微一笑,“他们不是要制造将军谋反的罪证吗?那我就好心送他们一把罪证!” 徐雪月这两日头疼得很,他已经把陷害宣景的计划详细写成文书拿给宣旭看,宣旭那边是通过了,让他抓紧时间执行,但问题是他的计划并没有那么容易执行,光是要租个山头这一项基本内容就要花费不少钱。 宣旭倒是拨给了他一笔钱,但光是租赁到一片位置合适的山头这些钱都未必够用,更何况还有后面许多事。 又想要计划完美万无一失,又想少花钱,哪有这样容易的事? 但徐雪月知道自己不能再去找宣旭要钱,不然就是他能力不够,所以他还是得继续想办法。 这一天徐雪月又来到牙行,想看看有没有位置价钱都合适的山头。 一个伙计满脸笑意迎上来,“这位公子想看什么?让小的帮您找。” 徐雪月看着眼前的伙计,长得倒是眉清目秀,这笑容让人看着也挺舒服,不是寻常伙计的那种过度的谄媚,那些伙计总让徐雪月想起刚刚来京时讨生活的自己。 “你看着面生,前两日我来牙行没瞧见你。” “哎呦公子真是好记性!”那伙计笑得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小的确实是新来的,不过您别担心,小的人生但业务不生啊!您要找什么尽管说,我一定帮您找到满意的。” 徐雪月笑起来,“好大的口气,你们这的老伙计帮我找了两天都没找到,你一个新人就行?” 伙计笑起来,“行不行的,公子也得给我个机会不是?” “好,我想找一片山头租赁,你要是帮我找到合适的,少不了你的赏钱。” “好嘞,那我就先谢过公子了!” 徐雪月说了自己的要求,那伙计就立即拿来一本小册子,在徐雪月面前一页页翻着,边翻边说,“这里面应该有符合公子要求的。” 徐雪月看了一眼本子,刚想说这本他前天看过,没有合适的,眼角余光却突然不经意瞥到一个名字。 “等等!” 那伙计立即停手,笑着说:“怎么样?看到合适的山头了吧?我就说我一定能帮公子找到。” 徐雪月指着其中一页:“这座山头的买家是宣景?就是那个昭武将军宣景?” 伙计低头一看:“嘿!还真是!哎呦这肯定是弄错了,已经成交的单子我们不可能放在这里,肯定是做账的时候放错了。客官您放心,我们这对客人的隐私保护得很好,绝对不会轻易泄露,这就是个意外,您放心在我们这买,绝对不会让泄露您的信息。” 徐雪月的手指在宣景的名字上点了点:“昭武将军买这座山头做什么用?” 伙计笑了下,“哎呦客官,这您可为难我了,我们这做生意的就只管满足客人的要求,最后收钱,这客人买屋买地要做什么,那哪是我们该过问的?” 徐雪月想了想:“那这山头在哪,你告诉我。” 伙计嘿嘿两声:“这、这可不行,都说了,我们得保护客人的隐私,再说您问这干什么?还是您想考验考验我们,看看我们是不是能给客人守住隐私啊!” 徐雪月从怀中掏出一锭五两银子放到伙计手中:“你告诉我,我又不告诉别人,没人知道是你说的。再说我也只是去看看,昭武将军位高权重,你还担心我会做出不利将军的事不成?那我不是找死吗?” 伙计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收下了银子:“那成,那我就告诉您。不过其实告诉您也没用,据我所知,自从昭武将军买下那片山头之后,那片山就封掉了,根本不允许外人上山,山下还有个村子,那村子里的可不是常人,都是会点功夫的,各个人高马大,身上还有一股子煞气,我看您文质彬彬的,要是碰上那帮人可得小心点。” 伙计越说,徐雪月的眼睛就越亮。 最后问了山在何处,徐雪月便匆匆忙忙走了。 一个多时辰后,徐雪月乘着马车来到那片山脚下,见唯一上山的路口立着一块牌子:私人山林,非请勿入。 徐雪月往上看了看,刚想上去,边上便出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呵斥声:“干什么的?” 徐雪月止住脚步,看向来人。 对方虽然一身农户打扮,但徐雪月还是一眼看出对方是军旅出身,跟在前三皇子身边那么久,这点眼力他还是有的。 徐雪月露出个友善的笑:“这位大哥,您是这山下的村民吗?这山是……” 那村民的神色显得有些慌张,但又立即变得凶狠起来,“这是我们的山,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哪来的回哪去!” 徐雪月眼底闪过一道光,拿出一锭五两银子,“这位大哥,您让我上山去看看,这五两银子就是您的了。” 那村民看也没看银子,就只顾着赶人:“我不要你的银子,这山头是我们村的,你赶紧走,再不走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徐雪月是个文人,被村民恐吓着后退了两步,眼里却满是兴奋。 只可惜不能上山去瞧瞧,不过这应该也够了。 回城之后徐雪月直奔宣旭府上,跟宣旭说了自己的发现。 “殿下,这下可算是省了我们的事!不用我们造假,那昭武将军就直接把把柄送到我们手上了!谁能想到他竟然真有造反之心呢!” 宣旭皱眉:“你确定?如果你说是宣震有反叛之心我都不意外,但宣景怎么可能?他那性子可能就是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都不会造反。” 徐雪月:“属下倒是以为正是因为所有人都觉得昭武将军为人正派不会造反,才是他最好的保护色,谁能想到正气凛然的昭武将军竟然会有谋反之心呢!咱们之前不也是没想到!” 宣旭皱眉,还是有几分怀疑:“可你终究没有上山去看过,也不能确定。” “不确定也十有八九了,不然好端端的昭武将军为何要包下那么一大片山头,还不许人上去,甚至专门在山下建一个村子守着,那村里的人应该都是军旅出身。这还不足以显示昭武将军有狼子野心?属下猜测,那山上定有屯兵,不然就算只是私铸兵器也用不着这么大片的地方。” 宣旭心中本来只有三分信,被徐雪月说的直接涨到了六分。 “哼!我就说嘛!这天底下哪里有真正没有私心之人?宣景他平日看着一副清高模样,开口闭口都是为了将士为了天下,却原来心中也惦记着那九五至尊之位。”宣旭一脸鄙视,“都是贪恋权势,至少我跟宣震都很直接,不像他!既然这次我们抓到了他这么大的把柄,说什么也要好生利用!” 第二百四十三章 谋反之心 “是!属下也这么想,这件事咱们得重新谋划才是!”徐雪月一脸兴奋。虽然这一次的对手不是宣震,但换成宣景只会让他更有成就感。 那可是昭武将军,可不是宣震那个只能依靠母亲和外家的废物能比的! 原本他们只是计划“诬陷”,给昭武将军和贺连升制造点麻烦,一来给宣旭出出气,二来也是让贺连升不能全副精力去调查赛马场之事。 但现在既然确定宣景真的有在谋反,那他们不仅省下了造假之事,免了不少风险,甚至还能直接扳倒昭武将军。并且查到有人谋反也是大功一件,到时候必定能得到武德帝的信任倚重。他们之前会冒险跟赤泽王子合作图得不也是这个?那件事搞砸了,现在可是又有了机会! 这可是一箭双雕的好事! “确实要好好谋划,”宣旭摩拳擦掌,“在制定好详细的计划之前,这事绝对不能泄露半分。” “是,属下省的。” 然而第二天早上,早朝结束之后,朝臣们正陆续离开,谢恒便主动朝着宣旭走去。 还没走的朝臣们都顿住了脚步,想起上一次谢恒主动找上皇子还是惠承帝时期,谢恒直接在早朝上怼了前太子一顿,之后厉王就清君侧了。虽然这两者之间应该没什么关系,但终归让人觉得不是好兆头。 不知道今天又能看到什么奇景。 瞧见朝着自己走过来的谢恒,宣旭一脸防备,甚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谢大人有何贵干?” 他之前跟随三皇子时曾为三皇子招揽过谢恒数次,但都没有成功,而且每次都是碰一鼻子灰,前次自己向其抛出橄榄枝时也是一样的结果,他成为皇子之后第一次被人明晃晃拒绝就是在谢恒身上体会到,反正只要跟谢恒沾上边就没好事,他现在就想避讳着点。 谢恒露出迷之微笑,“徐雪月是二殿下的人吧?” 宣旭脸色一变,“你说什么?什么徐雪月?” 谢恒下巴一收,笑容不减,“哎呦!二殿下您还搁这跟我装呢!我可在锦屏馆的翠竹阁里见过徐雪月跟人赛诗,有认识的人可说过徐雪月是您府上的门客,您怎么能装作不认识呢?话说我昨日出城办事,正好就看见徐公子出城,是去那个什么……” “谢大人!”宣旭立即扬声打断谢恒,见周围的官员都已经注意到这边,就连已经走到金銮殿门口的宣景都停下脚步看过来,宣旭立即说道,“我确有事要跟谢大人相商,我们还是找个地方边喝茶边聊。” 谢恒勾起嘴角:“甚好。” 一众官员看着谢恒和宣旭一同离开,全都想着也不知道这回谢大佞臣又要算计谁,居然还找上了二殿下。 荣启走到宣景身边,眼睛瞧着谢恒和宣旭离开的方向,“这怎么回事?谢四找宣旭做什么?你们俩又瞒着我搞什么事情呢?” 宣景:“不管明天早朝上谢恒启奏什么,你都附议。” 荣启眯眼:“你们俩果然有事瞒着我,神神叨叨的,还不能说啊?” 宣景勾起嘴角:“给你个惊喜。” 荣启:……老宣居然会开玩笑了,但是他一点也不觉得好笑。 另外一边,谢恒跟着宣旭来到锦屏馆。 谢恒打量着四周,啧啧摇头,“真没想到随便来跟殿下喝个茶都能到锦屏馆来,今日让殿下破费了。” “谢大人哪里的话。”宣旭皮笑肉不笑,“刚刚在金銮殿上谢大人说昨日见到我府上门客徐雪月,是在哪里看到?” 谢恒:“哦,殿下特意请我来锦屏馆就是为了说这个?” 宣旭无语,明明是你先找上我! 谢恒抿了口茶:“这徐雪月不是殿下的门客么?怎么他去哪里殿下不知道?我还以为他昨日会去那是奉殿下之命呢!” 宣旭咬牙:“的确是奉我之命,但是这件事我希望谢大人不要声张。” 谢恒眨了眨他那此刻看起来无比天真无邪的大眼睛:“为何不能?难道徐雪月是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那我更得弄清楚了,我可是个正直的人!殿下你可不能企图收买我!多少金银珠宝也不成!古玩玉器也不可以!” 宣旭:…… “谢大人不要无端猜测,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本殿下只是皇子,自然会奉公守法,断然不会做违法乱纪之事。不过谢大人若是喜欢古玩玉器,我那也确实有几件还算看得过眼的,到时候可以送给谢大人赏玩一番。” 谢恒的表情瞬间正经起来,“古玩玉器的事情稍后再说,咱们还是先说徐雪月吧!” 宣旭见谢恒抓着这件事不放,也知道今日若是不说怕是不能蒙混过去,谢恒精明,这临时说谎话他也没有把握万无一失,若是再被拆穿说谎反而不好。 “这件事告诉谢大人也无妨,反正谢大人也是朝廷栋梁。徐雪月在牙行意外发现我三弟宣景在郊外买了一处山头,一时好奇便过去看了看,结果发现守着那片山头的竟然是训练有素的兵士,根本不准外人上山。因此我断定那山上有问题,宣景一定在上面养了私兵!” 宣景大惊:“玄武将军这是要造反?” “嘘!”宣旭赶紧让谢恒噤声,左右看了看,见没人看过来才放心,“不要声张!以免打草惊蛇!” 谢恒连连点头:“不声张不声张!只是昭武将军手握重兵,他若是想造反手里本来就有兵马,又何须冒那么大的危险养私兵?” “这就是谢大人对兵马制度不够了解了。我三弟手中的兵马都被朝廷记录在册,自己擅动不得。即便他能凭借自己的威信调动兵马,也十分容易被朝廷察觉,那朝廷就能提前做出防备。” 谢恒恍然大悟一般:“原来如此!养私兵便可随时兵法京城,并且不容易被提前察觉。若是化整为零进京,那就更是神不知鬼不觉!” 宣旭一拍手,“可不就是如此!我之前还在想宣景若是有心造反该怎么最大程度地隐瞒动向,还是谢大人聪明,竟然能想到化整为零的想法!” 谢恒差点笑喷破功。真是难为宣旭了,为了拉拢自己说好话,竟然连这种自降智商的话都说了出来。 “那现在我们当如何?肯定要上奏陛下啊!” 谢恒一副忠心耿耿为朝廷完全容不得奸佞的模样,看的宣旭都觉得日后要是自己为君时谢恒也能这般效忠自己就好。 虽然现在谢恒并不站队党争,但从帝王的角度来看,这种纯臣才是最合心意的,不然为何阮相能得到惠承帝和武德帝的看重?当然,若是能力不足就不用说了。但谢恒自身才华横溢,于政事上很有一套,同时还是个纯臣,那自然没有帝王不喜欢。 “暂时还不能告知父皇,”宣旭放缓语气,如同和谢恒是多年老友一般搭着后者肩膀说道,“目前我手上证据还不充足。宣景是一品将军,若是没有十足有力的证据证明他确实藏了私兵意欲谋反,不能一击将其击倒,那我们定然承受不住他的反击。所以我打算等收集到了足够的证据再禀告父皇。” 谢恒:“我明白了,那有什么事是我能做的?” 宣旭笑着摇头:“这倒没有。谢大人只要等着听我消息就是了。” 谢恒皱眉:“这如何使得?昭武将军如此胆大包天,竟然企图谋反,我食朝廷俸禄,怎能明知此事却不管不顾?如此岂不是辜负陛下信任?” 宣旭直着急:“话可不能这么说,我本来就已经在调查,确实没有需要劳累谢大人的地方。不过日后在朝堂上揭穿宣景时,他肯定会为自己辩解,到时候谢大人若是能站出来与他纷说,让他无从狡辩,这便是谢大人的功劳了。” 谢恒点头:“这好说,我别的本事没有,这嘴上功夫还算过得去。到时候绝对不给他狡辩的机会!” 这点宣旭倒是很相信,就凭着谢恒的机智和口才,他那三弟定然招架不住。 与谢恒的一番谈话让宣旭对扳倒宣景之事更有信心。 这谢恒确实是一心为朝廷,以前自己跟谢恒打交道可不见他如今天这般和颜悦色过,果然对于不涉党争的纯臣而言,也就只有真正关系到朝廷社稷的大事才能牵动他们的情绪。同时宣旭也觉得虽然谢恒不涉党争,但在自己和宣震之间,谢恒肯定还是更加偏向自己的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才分开。 宣旭以为自己安抚住了谢恒,便又回去积极调查取证。 走出十几米远的谢恒回头看宣旭,对着宣旭的背景比了个中指。 而好巧不巧这时候宣旭居然回头了,虽然实际来说宣旭应该看不懂那个手势的意思,但谢恒还是出于心虚,将那个不文明的手势变成了挥手告别的手势。 宣旭看得一愣,心想这达成了统一战线的谢恒就是不一样,居然这么友好,都走出那么远了还要跟自己挥手告别,于是也跟着回了一个一样的手势。 看着宣旭做出来的略显傻气的动作,谢恒这才放心了,应该是没有被发现。 次日上早朝。 宣旭正心不在焉地想着该用什么办法才能混进山里去进一步调查,谢恒就突然上前一步,“陛下,微臣要弹劾昭武将军屯养私兵,有谋反之心!” 第二百四十四章 谢恒疯了! 宣旭险些一口老血喷出老远! 说好的等他收集到足够的证据在上奏弹劾呢?!昨天跟他商量得好好的是鬼吗?谢恒到底在搞什么? 满朝文武一片哗然! 事先并不知情的荣启无比震惊地看着谢恒,这他娘的真是个好大的“惊喜”! 朝堂上安静得落针可闻。 从谢恒开口开始,武德帝的表情就没有变过,冷静中透着威严。 直到大部分朝臣们都从极度的震惊中稍微缓过劲儿来,武德帝才缓缓开口。 武德帝:“谢恒,你可知你所奏之事有多严重?” 谢恒面不改色,他觉得武德帝那高深莫测的表情应该是被惊呆了没反应过来的结果:“微臣知晓。微臣也知道自己和昭武将军地位悬殊,但事关江山社稷,微臣必须要告知陛下!” 武德帝:“你口口声声说昭武将军屯兵谋反,可有证据?” 谢恒:“微臣没有证据!” …… 满朝文武这时候只有一个想法:谢恒疯了! 就连武德帝都明显愣了好一会,“你说……你没有证据。” 谢恒声音洪亮:“微臣的确没有!” 这下武德帝直接语塞,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朝臣们的目光在看起来理直气壮的谢恒和无动于衷的宣景之间转来转去,竟然不知道此刻他们该作何反应才是对的,为官这么多年竟然又体会了一把初入朝堂的紧张感。 很快便有武将站出来替宣景说话:“陛下!谢恒这分明就是诬告!昭武将军多年镇守北境,劳苦功高,对朝廷忠心耿耿,对陛下尽忠尽孝,何来屯兵谋反之说!再者谢恒根本没有证据,就凭一张嘴便说将军谋反,这不是诬告是什么?将军为了朝廷鞠躬尽瘁,怎能容忍这等宵小之辈侮辱!请陛下严惩谢恒,以儆效尤!” 好么!连“宵小之辈”都出来了。 谢恒在武将心中的印象一直不太好,现在他又将矛头直指武将们心中的信仰——昭武将军,。现在在武将们心中,谢恒就是个善于玩弄权术的诡谲之徒,每天只知道钻营如何祸害他们将军,如何欺压他们武将。佞臣的名头实锤。 一众武将都开始义愤填膺地指责谢恒,而谢恒在文臣中的关系也不怎么样,因为他那张狂的性子,也没多少人真心与他结交,这会看谢恒被武将围攻,也没有几个人站出来为他说话。 宣旭可是被谢恒气得够呛,所有的计划节奏都被谢恒打乱,这会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都恨不得咬谢恒一口,更不会为他说话。 瞧着谢恒几乎“孤立无援”的状态,阮展鸿都忍不住要站出来为自家外甥说话,虽然他也觉得谢恒参奏宣景又没有证据,听起来有些荒唐,可那到底是自己外甥。 武德帝沉默了足够长额时间,威严的声音才压过众臣私下的讨论。 “谢卿,朕希望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要明白该任何人都要为自己的言论负责。” 谢恒还是那副义正言辞的模样:“微臣知道,虽然微臣没有证据,但是二殿下有啊!微臣就是从二殿下那里得知昭武将军有谋反之心。” 宣旭:你特么的…… 此刻宣旭真是生吃了谢恒的心都有! 众朝臣傻眼了,这里面居然还有二殿下的事? 一直沉默的宣景抬头看向宣旭。 这一刻众臣们仿佛从宣景的眼中看到了相煎何太急的心酸。 这时候荣启也明白了,今天谢恒这一出老宣是知道的,昨天说的“惊喜”指的应该就是这个。好么,这俩人做戏居然不告诉他,害他真情实感了那么一会! 武德帝转头看向宣旭,不怒自威:“到底怎么回事?” 宣旭无法,这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启禀父皇,确实是……是儿臣先发现三弟他屯养私兵,有谋反之嫌。” 武德帝:“既然你有这般发现,为何不告诉朕,却告诉谢卿?” 谢恒立即道:“陛下莫要误会,本来二殿下也没要告诉我,是我无意中发现二殿下的一位门客行为有异,向二殿下询问,二殿下才告知,还让我暂时不要声张以免打打草惊蛇。” 宣旭:我谢谢你了你可别再说了! 然而不说是不可能的! 谢恒:“微臣虽然理解二殿下想要将昭武将军铲除……不是,是想要抓住昭武将军罪证的决心,但心中还是不免担忧,毕竟关系到江山社稷、朝廷安危,若是昭武将军真有谋反之心,那等他有所动作再得到证据,从而来个罪证确凿、一网打尽,万一为时已晚,陛下来不及防备,这岂不是要天下大乱?故而微臣也只能做个言而无信的小人,违背了之前答应二殿下不声张的话,上奏告知陛下,如此就算被二殿下记恨,微臣也认了!” 宣旭:就觉得越听越不对劲儿。 明明谢恒说的也算是实情,但宣旭就是越听越觉得有问题,只是还不待他细细思索,上面武德帝又发话了。 “宣旭,是你手下门客发现宣景谋反?” 宣旭嘴唇发干:“回禀父皇,是……是儿臣手下一个门客在牙行发现三弟买了一处山头,一时好奇,就过去看了看,结果发现那山头根本不让人上去,在山下把守的都是训练有素的兵士,所以便觉得情况有异,特此将此事告知了儿臣。” “陛下,”谢恒又道,“二殿下手下的门客真是忠贞之士,自己去牙行买山头,还能注意到昭武将军也买了山头,就因为这样便觉得情况有异从而前去查看情况,真真是敏锐。” “不、不是……”宣旭急了,这要是父皇相信了谢恒的说辞,以为他府上一个门客都有钱买一座山头那还得了?父皇得以为他收受贿赂、中饱私囊到什么程度?还有什么“就因为这样便觉得情况有异”,好像他时时刻刻都在怀疑宣景一样。真要给父皇留下了这样的印象,那他就算浑身是嘴都解释不清。 谢恒摆摆手打断宣旭的解释:“二殿下不必谦虚,你府上的门客能有此警觉性都是二殿下调教的好,在家国大事面前,即便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也应该随时提防。” 朝臣们心中惊骇,谢恒这话翻译过来的意思可不就是宣旭有心争夺帝位,所以时刻防备着自己的兄弟,哪怕是跟他从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昭武将军,丝毫不讲一点兄弟情义,故而连自己府上的门客都会时时惦记想着抓昭武将军的把柄。 当然还有二殿下的一个门客都能去买山头的事。 毕竟牙行的规矩大多数人都了解,房屋、土地、山头等,不同买卖分得很清楚,你若不是也去买山头,牙行也不会给你看山头的资料,你也就不可能无意中发现昭武将军有买山头的记录,这种事根本就经不起推敲。 宣旭真觉得自己是有口难辩了。他总不能说自己一开始就是跟徐雪月计划着要算计宣景,所以才去牙行准备用宣景的名字租一块山地,这才看到宣景名下本就有那么一块山头。 “父皇……儿臣、儿臣……这只是个意外,我那门客只是去看一间宅子,然后牙行的伙计给拿错了,又意外看到了三弟的名字,所以、所以……” 宣旭自己都说不下去了,越说越像在欲盖弥彰。此刻他心中真是恨透了谢恒,如果不是谢恒突然在朝堂上弹劾宣景,他就有更多的时间好好筹谋安排一番,想办法将徐雪月的身影从这件事中抹掉,让自己发现宣景谋反这件事更加自然也更加顺理成章。 但现在,谢恒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让他连为自己辩解的语言都不知道该怎么组织。 朝臣们虽然没说什么,但心里却都不相信宣旭的说法,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巧的事?你去看宅子,偏偏是昭武将军去过的那个牙行。然后牙行的伙计还给你拿错了单子,然后又那么巧是登记了昭武将军买山头的单子,你还又那么巧地看见了。这得是多少巧合才能凑到这种情况?当我们傻子呢! 宣旭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慌乱的心稍微镇定下来。 “父皇,不管儿臣是如何发现的,但宣景确有谋反之心。”到了这个时候,宣旭唯一将父皇目光从自己身上撇开的方法就是坐实宣景的谋反之心。只要这个坐实了,那么不论自己是怎么发现的就都不重要了。 相反,若是这样还让宣景躲过一劫,那自己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武德帝面色深沉:“这么说,你是已经掌握了宣景谋反的证据?” 宣旭咬牙,心一横说道:“实际的证据儿臣还没有握在手中,但只要父皇下令调查宣景名下的那处山头就一定能搜到他养私兵的证据!若不是他防范太严,儿臣也就不必劳烦父皇!” 武德帝看向从头到尾一言不发仿佛这件事情跟他就没有关系的宣景:“宣景,你怎么说?” 宣景:“儿臣没有证据证明自己无辜,就请父皇按照皇兄所说派人调查就是。” 一众朝臣们总觉得宣景前面那句“没有证据证明自己无辜”是在反讽宣旭的没有证据证明他造反。 但众人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毕竟昭武将军是个实诚人,断然不会口出讽刺之语。 谢恒却在这时候冷笑出声:“昭武将军这是在讽刺二殿下吗?” 众朝臣: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让你说了!可显摆你长了张嘴! 宣景沉默不语,谢恒又继续挤兑:“你没有证据证明自己是无辜的很正常,因为你根本就不无辜!二殿下暂时拿不出证据是因为你防范太严。陛下该即刻派人前往那座山头,以免我们打草惊蛇让昭武将军有时间做出布置为自己脱罪!” 宣旭想哭的心思都有,你特么哪里来的脸说不要打草惊蛇?你已经“惊”了好吗? 众人看谢恒这般咄咄逼人的模样,不管跟宣景有交集的没交集的心里都不太舒服,都觉得谢恒太过分了,怎么能这般目中无人? 而昭武将军现在真是深明大义,面对这样无礼的指控竟然还能忍住不为自己多做辩解。 也是,现在谢恒和二殿下手上并无昭武将军造反的证据都能这样胡搅蛮超,若是昭武将军还跟他们争辩,那整个朝堂不是得成菜市场一样乱了天? 现在朝臣们对宣景的印象是一天好过一天,有的时候甚至会稍微反省一番自己以前看人是不是太片面了,怎么会对昭武将军误会得这般严重。 武德帝一直沉默着,没有下达任何旨意。 宣震看着都跟着着急。 他虽然不知道宣旭在搞什么名堂,但这种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事他可不愿意错过。 看宣旭的反应,以他对宣旭的了解,虽然现在是没有证据,但宣景造反的事是八九不离十。他跟宣旭争斗了这么多年,这点把握还是有的。 尽管觉得以宣景的性子不是会介入皇位之争的,不过他更相信自己对宣旭的了解。宣景虽然身份不高还背着“克亲”的名声,但他手上权力确实不小,也勉强算得上个威胁,要是能借助宣旭的手除掉自然是好。 于是宣震也站出来说道:“父皇,儿臣觉得二弟为人一向谨慎,不会信口开河。宣景的性子本就顽固执拗,之前也跟父皇多有不快,与我和二弟也算不得兄友弟恭,看他平时就不知道上尊齿下益悌,会生出反叛之心儿臣一点也不意外。” 谢恒低头,掩住惊喜的表情。 哎呦,没想到这回还能“买一送一”!将计就计算计了宣旭还不够,宣震还主动送上门来了,他要是不把宣震也给套进去都对不起人家的这股主动劲儿! 谢恒立即高声道:“大殿下言之有理!虽然目前只是二殿下空口白牙,但就连大殿下也相信二殿下,足以说明昭武将军并不得兄长关爱,这肯定是自己的问题啊!不然为何两个哥哥都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定下将军的谋反之罪?反正我家兄长是不会如此。” 第二百四十五章 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众朝臣越听越不对劲儿,宣震和宣旭也感觉这话味道不对,这谢恒到底是哪边儿的?还是他为了给昭武将军定罪都有些口不择言了?杀敌八百自损一千了属于是。 宣震虽然没反应过来,但也直觉这话不对,本能地想要反驳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武德帝的目光在三个儿子之间转了转,最后眸光一敛,“既然如此,那就弄个明白。来人!” 武德帝当即就直接让荣启带人去宣旭所说的那片被宣景包下的山头调查。 荣启还有些遗憾,他都还没来得及对谢恒弹劾宣景之举表示附议就给他派了差事,那他就在这件差事上好好发挥发挥。 从皇宫到那片山头,光是一来一回就少说也要半天时间,更别说还要搜查取证,一天时间可能就要扔出去了。武德帝也没让大臣们都在朝堂上等着,宣布散朝,等明日一早上早朝时直接审理此事。 朝臣们琢么琢么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儿,造反这样的大事,怎么也该当堂审理,如何还能容后再议?难道就不怕这么一来打草惊蛇,昭武将军会有所举动不成?陛下对昭武将军是信任还是不信任? 皇帝一走,谢恒就主动来到宣旭身边,满脸真诚的歉意:“殿下恕罪,微臣昨日是答应了殿下暂且不动声色,但夜间微臣一直思量此事,夜半未眠,总觉得还是早日让陛下知晓得好,反正殿下有十足把握,那调查取证的事是殿下做还是陛下做都没什么分别,早日能定下昭武将军谋反之罪,咱们也能打他个措手不及,早日放下心不是?殿下你不会怪我吧?” 宣旭:…… 好话赖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这会宣旭是真的懒得跟谢恒周旋,连客套话都不想说了。 福公公宣布散朝时宣旭就莫名一后背的冷汗,他也不知道为何。谢恒说得是有道理,他也这么想来着,但就是觉得有些心慌。 荣启在一定能拿到宣景造反的证据吧?能拿到,一定能!这件事已经没有别的后路,荣启必须拿到! 看着宣旭头也不回地离开,谢恒还在后面假模假样地喊了两声,见宣旭没有给出任何反应,他脸上还有那么点恰到好处的歉疚。 周围的其他官员看到这一幕,原本觉得谢恒嚣张,现在也觉得二殿下有点不合适了,人家谢恒本来就是在你这知道昭武将军要造反才会在早朝上弹劾,这任何人知道有人要造反不都该是第一时间告发吗?二殿下怎么能因为这样就责怪谢恒?人家谢恒都道歉了! 其实朝臣们也知道宣旭这般做就是为了能收集到足够的证据将昭武将军的谋反之罪给定死,让昭武将军不能翻身,如此就少了一个皇位的竞争者,在那至高无上的权利面前,连一母同胞的亲情又算得了什么?反正这兄弟俩的感情也一直不怎么样。 只是谢恒对陛下的忠心让他无法配合二殿下,如此也就算得罪了二殿下了。 出了皇宫,谢恒没着急走,因为他知道一会会有人来找他。 果然,就在他慢慢悠悠往外踱步时,阮展鸿来了。 谢恒微微一笑:“是不是外祖父找我?” 阮展鸿叹息:“你说你这又是何必?” 谢恒扬起唇角:“忠君,这不是外祖父最想看到的?” 阮展鸿看向谢恒的目光满是无奈。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这个外甥真是亦正亦邪,让人捉摸不透。 来到阮家,毫无疑问先被阮同甫给教育了一番。 谢恒一个字不反驳,安安静静地听着,但这难得乖巧的模样却一点也没让阮同甫消气。 “我知道你着急上位,你追逐功名利禄我也不说什么了,但凡事都有底线,你不觉得自己如今的做法太过了?当初你还说过你不涉党争,怎么现在就站到了二皇子一派,还这样毫无原则地攻歼他人?” 谢恒:“外祖父误会了,我可没站位党争。” 阮同甫:“没站位党争你为何连证据都没有就言之凿凿昭武将军谋反?” 谢恒摊手:“造反可是大事,容不得一点侥幸心理,我这不就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么!如果是真的,早点让陛下知道不就能防患于未然?我知道宣旭不让我提早说是为了做足准备对付昭武将军,我可不惯着他,该说说!外祖父不是教我忠君才是最重要的?我这可是在贯彻外祖父的教导。” 谢恒的诡辩能力当真一流。 阮同甫:“你不必说这些话来对付我,无论如何我也没有教过你诬告他人!” 谢恒:“这调查结果明天才知道,外祖父怎么就断定我是在诬告?还是说外祖父就对昭武将军这样有信心,就算荣大人那边还没出结果,您也肯定昭武将军是无辜的?您不是一向看不惯昭武将军?怎的这个时候这般相信他?” 阮同甫一噎,顿了下说道:“我看不惯他那是不满他的行事风格,也没说他的人品有问题。” 谢恒:“外祖父的意思是昭武将军人品端正,只是性情让外祖父不喜?我以为如果为人足够正直,那一点点性情上的瑕疵应当不算什么,那还是昭武将军的人物品性没好到那种程度。” 阮同甫:“你别扯远话题,反正这件事是你不对。倘若荣启什么都没查出来,你自然要向昭武将军道歉。” 谢恒点头:“好好,看在外祖父的面子上,若真冤枉了宣景我向他道歉就是。不过外祖父也不必这般为昭武将军打抱不平,满朝文武都知道外祖父对昭武将军颇有微词,昭武将军自己也知晓,您现在就算再怎么为昭武将军而批评我,他也不知道,满朝文武更不知道。我还能说是问心无愧,并未针对昭武将军,但换成其他人就不一定了。您门生众多,须知不少人都是因为外祖父对昭武将军不喜,从而对昭武将军意见颇多,在遇到与昭武将军有关之事时其看法、行为便有失公允。” 说完谢恒就对着阮同甫行礼,转身离去。 一直没插上话的阮时衡跑出去送谢恒。 屋中只剩下阮同甫和阮展鸿。 阮同甫沉默思量许久,才略有些疲惫地说道:“展鸿,我是不是真的错了?” 阮展鸿:“父亲……” 阮同甫叹气,“之前谢恒行事虽有些激进,但好歹还有原则,未曾触及底线,可你看看他现在,造反这等大事没有证据也能乱说?就算他未站队党争,但此种行为也绝对不可取!我是觉得昭武将军有些好大喜功,但我从不怀疑他对朝廷的忠心,不怀疑他为将的品性。是不是因为我对昭武将军的偏见太深,才会让谢恒为了追名逐利而不惜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就将这般滔天罪名安插到昭武将军身上?” “父亲别这么说,阿恒他可能只是、只是……” 阮展鸿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从刚刚谢恒的话听来,他确实好像是受外祖父的影响才会这般做。 阮同甫:“还有刚刚阿恒说的,说我的那些门生都是因我之故才会对昭武将军有诸多意见,可是如此?” 阮展鸿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阮同甫怔住好一会,最后才长长叹息一声,“我一直以为他们只是跟我想法一样,都觉得昭武将军太过好战才会对其有意见,竟不知晓都是我的缘故。若不是今日和阿恒的一番谈话,我都……展鸿啊,为父真是老了!竟然忽视了身在高位其言行举止必影响深远的道理,说起来,倒是我对不住昭武将军。” 阮展鸿虽然也觉得之前父亲对昭武将军偏见了,但现在瞧见父亲这般,他心中也不好受。 “也不能全怪父亲,是那些人太过没有主见,若是自己能坚定一些,或者能更加明辨是非,也就不会盲目跟随。” 说完阮展鸿又觉得自己的话太严重了,想要找补两句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阮同甫低着头,看起来十分颓然。 想他为天下师,一生桃李天下,可到了这个岁数却忘了“以身作则”的道理,忘了在他这个身份地位,以他的名声名望,有多少人会以他的言行和喜恶作为标杆。 从前的阮同甫坚定自己不会有任何行差踏错之处,但是现在他却不肯定了,正是谢恒让他稍微看清了自己的固执和刚愎自用,以及他对昭武将军过分的偏见。 散朝之后没多久,关于二皇子弹劾昭武将军造反之说便在京中流传开来。 大概满朝文武也在好奇那些走街串巷的大妈还有酒楼茶馆的说书的是怎么这么快就知晓早朝上发生的事,是谁那么嘴欠这么快就把消息给散步出去的!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如果荣启没有查到宣景谋反的证据,那就很难收场了,当然这个“难收场”针对的就只是二皇子宣旭,毕竟传言中只说是宣旭举报宣景屯兵意欲谋反。 此刻宣旭正在自己的府上大发雷霆。 “说了让你们去杜绝传言,怎么还没有效果?” 宣旭手下的侍卫首领跪地领罪:“是属下无能。传言散布太快,而且似乎一开始就不只一个源头,属下找了几乎所有传言闹得最厉害的地方,但还是没有找到究竟是谁将此事散布出去,也就一时无法杜绝传言!” “废物!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调查!要不就找到散布传言的人给我带回来,要不就给我杜绝传言,两件事你一件都办不到,我要你们还有何用?!” “是,属下这就去办。” 侍卫首领后退着出去,额头上都是冷汗。 第二百四十六章 有何关系 宣旭手下的一个门客说道:“殿下不必忧心,现在那些百姓说殿下的闲话只是因为他们被昭武将军表现出来的假象蒙蔽,只要荣启去搜查,拿到昭武将军造反的证据,他们自然会知道错。到时候也就会知道殿下多英明。” 另一个门客又道:“没错,如此殿下不仅能在陛下面前立功,就是在百姓心中的形象也会得到提高。” 宣旭没说话,他如何能不知道这些好处?但所有好处的前提就是能落实宣景造反的罪名,那自然什么问题都没有。 虽然心中很有把握,但宣旭不知为何就是觉得心慌。总有种事情不会如他所想那般进展顺利的感觉。 他也不知道这感觉从何而来,反正弄得他心发慌。 徐雪月:“殿下别担心,咱们一定……” “你还好意思说!”宣旭对徐雪月怒目而视,这也是他第一次这般不客气地直接打断徐雪月的话,平日和颜悦色的脸上这会都是狰狞的表情,“让你办点事你就办成这样!如果不是你被谢恒看到,今日我们又怎么如此被动?倘若真出了岔子你担待得起吗?” 徐雪月脸色青白,长袖下的拳头攥着:“是属下不够小心,但殿下放心,此事一定万无一失。” 宣旭:“本殿下最忌讳事情还没办之前就把话说得太满。如果真出问题,那便是你的能力不足,能力不济的人也就不该辅佐本殿下,或许到时候你就该以另外一种身份留在本殿下身边。” 徐雪月听懂宣旭的暗示,顿时脸色一白。 宣旭的意思就是如果这件事没有达到本来预计的效果,他就要放弃谋士的身份,成为宣旭的男宠!这他如何能接受? “殿下,我……” “你不是说这件事一定万无一失吗?”宣旭再次冷冷打断徐雪月的话,“既然这样你也就不用担心得到床上来伺候本殿下。” 徐雪月咬牙,“殿下说的是。” 宣旭哼了一声离开议事厅。 有几个门客笑着走到徐雪月身边。虽是笑着,但那笑容中却透着一些不怀好意。 门客一:“哎呦,徐师爷在殿下心中的地位就是不一般,一般的谋士若是办错了事只怕就要被主子给彻底赶出去了,徐师爷倒是好,不仅不会受罚,还能留在主子身边成为更加亲近之人,这样的福气可真叫人羡慕。” 门客二:“是啊是啊!要不说徐师爷得殿下厚爱呢!不愧是从前跟殿下一起追随过前三皇子的老人,跟我们就是不一样,倍得殿下看重。” 门客三:“我看日后徐师爷就算不为殿下出谋划策,只要愿意放软身段,那殿下必定有求必应!” 门客四:“谁让徐师爷生得这样好身段好相貌,戳中了咱们殿下的心呢!旁人可真羡慕不来!”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说笑笑,却都是诛心之言。 徐雪月的脸色由青转紫。最后众人瞧着徐雪月那发红的眼神和好像要吃人的表情,这才停止各种讽刺,只是那眼神中都是明晃晃的轻视。 在宣旭的所有门客中只有徐雪月是从前与宣旭一样追随过前三皇子宣阳的,两人平日相处也就更加亲近些。一般有什么事徐雪月的意见和别人的意见不同时,宣旭也多采纳徐雪月的意见,即便持有另外想法的人更多些,如此也就得罪了不少人,徐雪月在宣旭手下门客中的人缘就不怎么好。 这一回发生这样的事,徐雪月明显被殿下迁怒,他么这些门客自然不会放过这么难得的能羞辱徐雪月的机会。反正他们也是打心眼里将徐雪月归为以色侍人之人,没有半点尊重。 徐雪月气得肝疼,紧攥的拳头手心都被抠出了血。 当年他考中秀才,最后为何会放弃功名?还不是那一届的一个考官有龙阳之好,威胁自己委身于他,不然就要在他的考试中做手脚。 徐雪月想要将其告发,最后却发现接他状子的官员是那人的亲戚,但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那种,可即便这样捏死他也只是“举手之劳”,最后的结果就是被打了一顿赶出京城,让他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官官相护”!直到现在,他的左边膝盖一到阴天下雨便刺痛不已,便是那时候被打落下的病根。也时刻提醒他从前的耻辱经历! 自那之后他就绝了考取功名的心思。 他也会安慰自己,反正自己心中那人也因为有个只会拖后腿的母亲,不愿意听母亲的话做官之后照拂父亲家中而选择放弃官途,明明对方的才华远胜于自己,本有大好前途。现在自己这般做也算是让他们之间多了一个共同点。他的心思无法得到对方回应,能多一个共同之处也是好的。 他另寻途径,想用其他方法来实现手握重权,是为了自己,也是为能有机会帮衬到那人,只是对方如今似乎找到了一份好差事,在信息交易所做掌柜的,日子过得平静富足,而自己却一再跟错主子,白白蹉跎了那么些年。这样的自己,更没有脸面站在那人面前。 这一日,京中的气氛都安静到诡异,平日里会相互拜访的大人们都安安分分待在自己家中,几乎所有朝臣非必要都足不出户。谁都想知道昭武将军到底有没有屯兵。 但可惜荣启还没回来,而即便荣启回来,既然陛下说了明日早朝再解决这件事,那他们也很难能提前从荣启口中打探到消息。 所有人都怀着一种极其复杂的心情等待明日的早朝,既想早点知道结果,却又有些说不上来的担忧,隐隐有种风雨欲来之感。 这一夜对多少人来说是个不眠之夜。 次日上早朝,这大概是新朝以来除了第一次参拜武德帝之外,朝臣们来得最早最齐的一次。 倒是谢恒,作为事件的中心人物之一,竟然姗姗来迟,几乎是最后到朝的。 之前先到的宣旭和宣景已经受到了一众朝臣们的注目礼,两人都是镇定自若的模样,至于谁是真镇定谁是假镇定,暂时还无法从表面上看出来。 谢恒走进来时再度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备受瞩目的谢大佞臣背着手,面上毫无惧色地迎上朝臣们的目光,“都看着我做什么?被弹劾造反的是昭武将军,斩钉截铁说将军造反的是二殿下,跟我有何关系?” 朝臣们:…… 昨日在早朝上率先上奏的人是谁?当他们没有记忆的吗? 你就这样睁眼说瞎话真的好吗? 最后来到朝堂上的是荣启。他几乎是踩着点进来的,大概就是知道今日他一上朝肯定不少人缠着他问结果,他懒得应对,索性就踩着早朝的时间线来。 荣启刚一进来,高满嘹亮的嗓音便响起:“陛下驾到!” 宣旭那才朝着荣启迈出去的步子又缩了回来。 武德帝稳坐龙椅之上,“荣卿,调查结果如何?” 荣启上前一步,从怀中掏出奏折。 “启奏陛下,微臣已经将全部调查结果整理成奏章,请陛下过目。” 荣启将奏章呈上,高满下来接过奏章再呈给武德帝。整个过程都被朝臣们一眼不眨地盯着。 武德帝翻开奏章一行行看着。 朝臣们的目光都集中在武德帝脸上,企图从陛下脸上看出蛛丝马迹。 然而从始至终武德帝脸上的表情都没什么变化。 朝臣们不明白情况,这是什么意思?是这个结果就在陛下的意料之中还是怎么回事? 武德帝合上奏章,将奏章交给高满,目光却看着台下的宣旭:“你看看。” 高满立即将奏章拿给宣旭。 宣旭心中忐忑,接过奏折时手心都是汗。 父皇平静的表情并没有让他心安,反而有种特别的恐慌。 宣旭打开奏折,一目十行地看着,越看脸色越难看,额头的汗越来越多。 “这、怎么会这样?不可能!” 荣启挑眉,冷淡地说:“二殿下什么意思?这是质疑我的调查结果?就这点小事我还不至于弄错,二殿下若是不信,就向陛下请旨自己亲自去看就是。” 宣旭猛地合上奏折:“父皇!就让儿臣……” “闭嘴!” 武德帝大喝一声重重打断宣旭的话。 文武大臣们直接跪了一地:“陛下息怒。” 虽然大多数时候他们嘴上说这句话但实际上并不知道陛下在怒什么,反正说就对了。但这一回多少有些猜测,看来有关昭武将军屯兵造反的事该是属于子虚乌有了。 谢恒眨眨眼,给人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感觉,“不知荣大人的调查结果是什么?能否公开说说?” 这会朝臣们真不知道该说谢恒什么好,眼下这情况只要不是傻子应该就能看出来,如果把这一回合当做是二皇子和昭武将军之间的较量,那明显是二皇子输了,而谢恒一开始就是站在二皇子那边弹劾昭武将军。现在弹劾不成,他现在就不觉得心虚理亏吗?怎么还有心思让荣启说说调查结果?是想死得更明白一点吗? 荣启淡淡看了一眼谢恒,一副“我跟你不熟但如果你想知道我也可以大发慈悲告诉你”的样子。 “据我调查,谢大人和二殿下口中的那一处山头的确是在昭武将军名下,但是……” “但是”来了!果然有“但是”! 荣启又看了一眼还处在不知所措中的宣旭,继续道:“但是那处山上并没有任何造反行迹,更无私兵,山里种着大片的橙子树,那本来就是一处橙子园,不让外人上去是担心辛苦种的橙子被偷或者被破坏。至于二殿下口中的那所谓守山的训练有素的兵士,他们以前确实是兵士不假,但都已经因伤离开军中,兵部均有记录。昭武将军是可怜他们为保卫大瑾而负伤在身,导致各种活动不便,甚至身有残疾,更有那拖家带口的,生活无以为继,才安排他们在山下建造村子生活,以种植贩卖甜橙为生。” 谢恒夸张地瞪大眼睛:“什么?竟是这种情况?可不对啊,对于那些在军中因真战事受伤致残导致不能继续从军的,朝廷不是会发放抚恤金吗?怎么还用得着昭武将军做这般安排?荣启大人你确定自己的调查无误?” 荣启的腮部肌肉动了动,所有人都以为这是荣启被谢恒质疑之后给气到了,但实际上荣启是憋笑憋得太困难,脸都要抽筋。 荣启冷哼一声:“我虽然不及谢大人大才,但调查这么点事还不至于出错。朝廷对因伤离军的兵士虽有补偿,但一来这些补偿只能保证个人的基本生活。生活生活,既得能生存下去,也得能活得像个人样才是。若是那拖家带口的便难以为继。男子汉大丈夫,连妻儿的生活都无法保障,像什么样?二来,朝廷是靠着征收的税银来给士兵发放抚恤金,往年发给兵士们的抚恤金也就只有三分之二落实下来,有将近三分之一都被各级官员瓜分。谢大人若是不相信的话大可以去户部和兵部对对账,说来我能这么快查清楚这些还是托了谢大人的福。” 谢恒:“这跟我有何关系?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当初先帝要实行关于税收的新政,是谢大人提出了完整的税收改革方案,并亲自实行,在取得了成功之后新的方案才被推荐到全国各地。正是因为谢大人对税收的改革,使得朝廷里只要跟钱有关的部门和事情都变得十分透明,要调查各个环节也都容易得很,我这才发现每年户部上报的税收中用于军需的部分跟实际支出根本对不上。” 第二百四十七章 关我什么事? 谢恒大手一挥,扬声道:“这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如果户部的账目跟实际对不上,那兵部尚书早该发现了,难道荣大人的意思是兵部的叶剑叶大人连这样大的纰漏都没有发现?若真是无能至此,叶大人怎么可能担任兵部尚书?” 叶剑已经在用宽大的朝服袖子擦着脑门上的汗,可以的话他真想堵住谢恒的嘴让他别说了!这可不是在帮他说话,是在害他啊! 荣启:“叶大人当然不是无能,但却有比无能更加难以原谅的过错。叶大人,是你自己交代还是我帮你交代?” 叶剑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臣有罪!之前罪臣是被前太子要挟,不得已才与其狼狈为奸,被迫贪污了朝廷下发的抚恤金,但微臣心中一直不安,故而所取得的银两分文未动,现如今能如数奉还,希望能减轻臣之罪责。” 谢恒:“什么被迫不被迫的?你要是不利欲熏心怎会如此?亏我刚刚还为你叫冤,他们是将刀架在你脖子上了怎么的?或者你当时就向陛下举报此事,他们更不能把你如何,现在的大瑾还不到让皇子就能为所欲为的地步。” 叶剑梗着脖子没有搭理谢恒,这时候还觉得谢恒这个大佞臣没有资格教训自己。 乍然听到这种事,朝廷上的那些心中尚有正义的朝臣们顿时怒不可遏!这些人是有多心黑,竟然连朝廷给那些受伤将士的抚恤金都要贪污! 想起之前因为和亲之事在朝堂上争辩之时,户部和兵部都不赞同打仗,异口同声主张和亲,最站得住的理由就是军需消耗太大,而当时昭武将军就说要跟两位大人对峙一番,好好核对一下账目,但最后却被前太子和前三皇子胡搅蛮缠将这一茬给带过去了。 现在看来,前太子分明就是故意的,是担心一旦进行账目核对,就会发现他做的账根本就对不上。 而他们那时候还误会昭武将军,以为是昭武将军太过贪心,不满足朝廷拨放的军资,现在想来真真是十分没脸! 不过这荣启也确实厉害,仅仅昨天一天时间,不仅查清楚了昭武将军之事,连之前户部和兵部的旧账都一起翻了出来。感慨中的朝臣们自动忽略了荣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查清这些乌糟事,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谢恒改变了税收制度。 虽然前太子已经被废,但至少可以证明当初昭武将军在朝堂之上所言非虚,也算澄清了一直以来所说的军需耗资巨大并非军中问题,而是有这些朝廷蛀虫的存在。 谢恒:“那既然是前太子的主张,那现在前太子都已经被罢免,而从前的户部尚书也已经因为当初的硫磺红枣之事被连贬三级,那这勾当也就该停止了,但看荣启大人的意思,现在的军需依然在被克扣,难道是没了前太子,又有其他心怀不轨之人在打着军需的主意?” 叶剑没开口,他当然不能说现在接手这一切的是当初追随前太子的宣震。宣震了解前太子的那些勾当,如今自己成了最接近皇位的人,这些也就顺理成章地接手过来。 宣震原本还是看热闹的心态,现在眼瞧着火烧到自己身上来了,立即当起了缩头乌龟。 谢恒:“且先不说这些,相信陛下之后一定会彻查此事,咱们就说回昭武将军的事上。按照荣大人的调查结果,该是昭武将军手下那些受伤致残的兵士,被克扣了抚恤金,保证生命都成了问题,更不用是说生活。所以昭武将军才会做出这样的安排,让那些身体有碍的兵士都生活在一个村子里,没有外人,日子清静,还能守着这样一座橙子园的山头,自己种橙子自己卖,也能当做一门生计。也算为朝廷分忧。” 荣启点头:“谢大人总结得非常到位,就是这么个情况。” 谢恒:“那就是我冤枉将军了,冤枉也好,至少这谋朝篡位的事是假的。” 朝臣们再度无语,谢恒还真是厉害,这时候都还能为自己开脱。可话说得再漂亮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已经把昭武将军给得罪了! 满朝以宣景为首的武将们第一次有了扬眉吐气的感觉,一个个的连脊背都挺直了不少。 以往的每一次跟文臣交锋,他们几乎都要落下乘,说又说不过,心里不服气,只能气的干跺脚,心中为将军不平,为他们武将不平。这一次可真是打了一场漂亮仗!而且还是敌人主动把胜利给送到他们手中的感觉。就一个字——爽! 昨日跟谢恒杠上的那个武将又站出来说道:“谢大人昨日斩钉截铁地说将军有谋反之嫌,今日证明将军是无辜的,难道谢大人就不该有所表示吗?” 谢恒眉梢一挑:“这关我什么事?我都说了我没有证据,是出于对二殿下的信任以及对朝廷社稷的担忧才要提醒陛下,我有什么错?即便现在证明将军是无辜的,那也只能说是二殿下的错,可不能算在我头上。” 向谢恒发难的武将都惊呆了! 这是什么逻辑?听起来毫无道理却又没有办法反驳。文臣的嘴皮子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谢恒:“难道我不是从一开始就跟陛下坦言了?再说后面是二殿下一再强调肯定昭武将军谋反,我也只是希望陛下下旨调查一番,可没直接就认定昭武将军有罪,要质问也质问不到我头上。我只是个一心为朝廷和陛下着想但却一时不慎受人蒙蔽的可怜人罢了。” 对于谢恒这种三两句就把自己给摘得干干净净还顺带表了一腔忠心卖了一把惨的行为,朝臣们全都无言以对。 果然要想做佞臣,首先这脸皮就要不一般得厚,那就得铜墙铁壁、刀枪不入! 谢恒:“不过话说回来,在户部尚书和兵部尚书以及前太子克扣军饷贪污抚恤金的时候,是昭武将军尽自己的全部能力,安抚了那些为保卫大瑾而流血受伤的将士,抚慰兵士遗孀遗孤,这才没有让将士们对我朝失望。而昭武将军只是默默无闻地做着这一切,不请赏未邀功,就如同当初开放自己名下的米行商铺接济穷苦百姓一样,没有到处宣扬自己做过的好事,一心只为朝廷为百姓,如此品性当真让人佩服!” 朝臣们鸦雀无声。 他们还是低估了谢大佞臣厚脸皮的程度,在之前那样诬告昭武将军之后,还能毫无愧疚地说自己只是被蒙蔽,只是因为太过关心朝廷,而现在意识到自己把昭武将军给得罪狠了,又能没事人一样面不改色地称赞,好像之前口口声声说昭武将军造反的人不是他一样。这是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可劲儿夸赞,昭武将军就能大度地不跟他一般见识了? 谢恒目光扫向众臣:“各位大人不对我的话表示一下赞同吗?还是你们觉得我刚刚说得不对,觉得昭武将军不该得到你们的赞赏?” 被谢恒目光扫过的朝臣们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好像立了起来。谢大佞臣可以啊!抬高自己的同时还不忘踩他们一脚!这是想踩着他们在昭武将军面前表现博好感呐!可不能让他得逞! 于是朝臣们纷纷开始了对宣景的“花式夸赞”。 一般过分地去称赞一个人,都是越夸越心虚,还会逐渐词穷,捋完了能夸赞的点之后就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好。可朝臣们却发现他们夸赞昭武将军那是越夸赞越来劲儿,能细数出来的优点真是越说越多。 这时候朝臣们才真正意识到昭武将军真的默默无闻地做了很多实事,他的功劳并不仅仅体现在戍守边关上,以往每年只在年关时候回来京城的昭武将军都会做一些真正惠及百姓的举动,只是这些事从来没有被拿到明面上来说,或者有很多是许多人都不知道的。现在因为要附和谢恒的话夸赞才被一件件拎出来说,结果不说不知道,一说才发现竟然有这么多。 就连武德帝自己都很意外。宣景是他的儿子,但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竟然默默做了那么多。旁人误会他儿子也就罢了,他作为父亲,对儿子的了解竟然和旁人一样贫瘠。而现在满朝文武甚至包括他这位当爹的能意识到宣景所做的这一切,竟然是因为一向与宣景不对付甚至还在昨天参奏过宣景谋反的谢恒。 何其讽刺! 谢恒听着这些夸赞,面上毫无表情,心里却已经美得冒泡。 他就是要所有人都能意识到将军的好,哪怕是那些之前攻歼过将军或者是一直对将军心怀不满之人,在今日也要绞尽脑汁地去夸赞将军!更要让那些眼瞎心盲之人看看,他的将军为朝廷为百姓做了多少实事! 过了许久,朝堂之上的声音才稍稍安静下来。 谢恒连连点头,满是感慨地说:“我竟然不知昭武将军为国为民做了这么多!但既然各位大人都知道,那为何昨日我参奏昭武将军造反之时,就只有几位武将站出来为昭武将军力辩,其他人就毫无反应?我参与早朝的时日尚短,对将军不够了解,又是受人蒙蔽也就罢了,怎么各位大人明知昭武将军大义,却还是不为他说一句情,表示一声信任?难道文臣武将之间的矛盾真的已经大到让各位饱读圣贤书的大人即使知道昭武将军不可能谋反也不愿意为其辩驳一句?哪怕你们的沉默有可能导致一位为国为民的将军蒙冤受屈也无动于衷?” 满朝大臣被谢恒的责问弄得心虚不已,尽管他们坚信谢恒此刻的诘问只是为了转移昭武将军的仇恨,洗脱自己对昭武将军的诬告,但心里还是非常不得劲儿,有种被人挑明了错处公告天下的羞耻之感。 明明是谢恒弹劾昭武将军谋反在先,结果现在却成了他们的不是,弄得他们心里都挺愧疚的,谢大佞臣倒是理直气壮得很,他就不能先反省一下自己昨日的所作所为么? 谢恒:“我知道现在各位大人心里一定想着最该反省的人是我。” 众人:…… 谢恒:“微臣惭愧,因受人蒙蔽,自己又谨慎不足,昨日才会在朝堂之上弹劾昭武将军谋反,现真相大白,昭武将军蒙受不白之冤也算有微臣一份过失,微臣自请罚俸一月,也请陛下补偿昭武将军。” 武德帝都要气笑,谢恒倒是敢说,自己犯下的过错让他补偿,罚俸一个月算得了什么?现在被各朝臣这么一夸,对昭武将军争相称赞,他还能少得了对宣景的补偿?更何况他这个做父亲的也的确对这个儿子有诸多亏欠。 “谢卿行事确实有欠稳重,日后要多加注意,这次就先罚俸一个月,再有下次可不会这般轻易饶过你。” 朝臣们听着武德帝的话,心中又是阵阵发酸。 谢恒以三品朝职状告一品将军谋反,还是一场乌龙,这是多大的过失,怎么能罚俸一个月就此了事?这处罚实在不痛不痒。 陛下对谢恒实在是很偏爱了。 “至于昭武将军……”武德帝沉吟,“由从一品升至正一品,赐封”冠军侯”。” 冠军侯! 这对于武将来说可是至高无上的封赏荣耀! 从前宣景只是相当于武将之首,而现在,被赐封“冠军侯”的他才真正实至名归! 对于行伍之人,“冠军侯”便是最高荣誉,也是非皇族中人从军后可以达到的最高成就。 从古至今也并非所有皇子都能封王,有的只是贝勒,大部分都是郡王。 但论起实权来,冠军侯虽为侯,却比郡王更胜一筹! 第二百四十八章 垫背的 宣旭和宣震都沉默了。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兄弟几人中第一个授封爵位的竟然是宣景,虽然只是侯位,但也比他们两个空有皇子头衔的强上太多,更何况还是极有分量的“冠军侯”! 昨日的宣景还面临被安上谋反之名,今日不但洗清了罪名,还被满朝文武称赞这些年对朝廷和百姓的贡献,最后还被封为正一品军侯,这可真是惊天反转! 宣景跪地领旨授封,面上虽然平静,但眼中却有任谁都看得出来的激动之色。 武德帝对宣景的反应很满意,毕竟所有施恩者都希望受恩者能够感恩,不然便会心里不平衡,多少会觉得对方有点不知好歹。 宣景面无表情心中感慨,他家将军的演技也提高了不少啊!这眼神戏绝了! 只是事情到这里还不算完。 “陛下,微臣自请罚俸一个月,那是微臣有所过失,应当的,微臣错信他人以至被蒙蔽,才险些害了昭武将军。那让微臣错信之人是不是也该受罚?若不是二殿下斩钉截铁地跟微臣说昭武将军谋反,微臣也不会那般肯定,这事二殿下也有不可推脱的责任。还有大殿下,平时与二殿下不睦,但这次发生这样的事却选择站在二殿下那边,是何原因微臣就不说了,大家都心知肚明。微臣只是觉得有赏就要有罚,我罚俸一月,不能别人一点事没有。” 众臣合理怀疑最后一句话才是核心! 谢大佞臣就是看不惯只有自己被罚俸一个月,就算钱不算多也一定要再拉一个垫背的! 也幸好他们昨日没有直接攻歼昭武将军,不然今天被谢恒强行拉着一起受罚的就有他们了,陛下有可能对大殿下和二殿下手下留情,对他们可不会。 武德帝无奈一笑,果然不管什么时候谢恒都这样大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谢卿说得有理。”武德帝眼神一扫。 宣旭立即跪地,脊背挺直,低着头沉声说:“儿臣知错。” 武德帝:“既然知错,日后便该知道要谨言慎行,身为皇子,更该清楚自己的一言一行会给旁人带来多大影响,就罚你闭门思过一个月,罚俸三个月,好好反省。宣震也一样!” 宣震指着自己的鼻子差点就直接问出来凭什么他也要跟着受罚,但好在他还记得现在是在朝堂之上,他要是真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这么问出来,那最后肯定就不是禁闭罚钱这么简单了。 宣旭倒是二话不说直接认罚。 宣震看宣旭这般,心里骂了一声“虚伪”,也只能跟着一起认罚。 谢恒没说话,心里却很不满意,才禁闭一个月罚了点俸禄,这可差点事儿! 一场弹劾谋反的风波就这么过去了。 弹劾的人都受了罚,被弹劾的人却被奖赏夸赞,这是一开始谁都没想到的结果。 本来以为最多也就是无罪,查出来一切都是误会,可谁也没想到这被弹劾谋反的人这么“经得住”调查,不仅无罪,以前做的好事还都一件件被翻了出来。 若是这些事情都是宣景自己表出来的,那可能没什么效果,甚至可能会让人觉得他是想以此脱罪,但这些事情没有一件是宣景自己说的,都是朝臣们为了迎合谢恒的话自己说出来的,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一直不动声色的昭武将军就这样成了最大赢家。 下朝后阮展鸿过来找谢恒,“你外祖父让我跟你说这段时间多避着点昭武将军的锋芒。虽然这一次陛下并没有重罚你,昭武将军也没事,但难保你不被记恨。” 谢恒咧嘴一笑:“外祖父今日告假没上朝都猜到了结果,看来是对昭武将军很有信心。” 阮展鸿无奈,“你外祖父就算不喜昭武将军却也不会是非不分,你就不能少气你外祖父几回。” 谢恒眼睛一弯:“舅舅这话说的都没有底气,其实舅舅也是觉得我有很多话我都是话糙理不糙吧?说句有点不敬的话,外祖父有时就是太过固执,还嘴硬,他自己不愿意承认,我们做晚辈的也不能一味顺着,有些话该说还是要说。外祖父博学天下,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更难意识到自己思想的偏差,许多时候光靠解释可不够,就得来点稍微刺激的。反正我把握着分寸,不触及外祖父的底线就是。” 阮展鸿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你倒是想得开。” 他也知道谢恒不是不孝顺,不是存心气父亲,毕竟有些事情一旦妥协,那后面就再难立起来,谢恒有自己的坚持和主张,性子又是一贯强硬,能耐心跟父亲说那么多已经不容易。父亲的性子他心里也清楚,谢恒的态度要是不够强硬可拗不过父亲。 谢恒轻叹一声:“外祖父身体如何?” “已经请了御医看过,没有大碍,现在天气还暖和,倒也不至于畏寒,就是有点脾胃不和。” 谢恒挠头:“这是被我气得吃不下饭了吧?” 阮展鸿笑着没说话。 中午,阮府。 阮同甫在一直在卧床休息,阮展鸿亲自将晚膳端了过去。 “父亲,该用晚膳了。” 一同跟着进来的阮时衡扶着阮同甫坐起来。 阮同甫摆摆手,“我没事,不至于让人扶着。”说罢就自己撑着手坐了起来,“让你跟阿恒说的话可都说了?” 阮展鸿点头,“都说了。” “那小子可有说什么?” 阮展鸿微笑,“阿恒知道外祖父惦记他,心里感动,问了您的身体状况。” 阮同甫哼了一声,“你不用替他说好话,肯定又说了些不中听的,你就是不告诉我。” 阮时衡撇嘴:“祖父别这么说,表弟不会这样,他虽然跟祖父政见多有不同,但心里是真的记挂孝顺祖父。” 阮同甫:“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替他说话!就这么惯着他吧!今日他敢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弹劾昭武将军,谁知道明日又敢做出什么胆大包天的事情来?” 阮展鸿本来想说谢恒会有分寸,但想也知道自己说出这句话一定会被父亲反驳,便还是闭嘴,让父亲安安静静吃完这顿饭再说。 今晚的饭菜很简单,一道凉拌甘蓝,一道芹菜虾仁,还有拆了骨头的红烧肘子。 阮同甫吃了两口,微微皱眉:“厨房换了新厨子?这菜的味道怎么变了?” 阮展鸿和阮时衡相视一笑。 阮时衡:“祖父觉得味道如何?” 阮同甫眉头还没解开,嫌弃地说道:“若是换了厨子那就再找一个,这个厨子的手艺可不怎么样。凉拌甘蓝的辣椒放多了,芹菜虾仁淡了,红烧肘子不够烂。” 阮展鸿:“那您放心,这个厨子就只做这一回。” 阮同甫点头:“那还成。”随即又问道,“这从哪找来的厨子?饭做成这样还是换门营生得好。” 阮时衡:“哪是什么厨子?那是您外孙,我表弟!” 阮同甫瞪眼,“阿恒?” “是啊!” “人呢?”阮同甫说着就要站起来。 “人走了,”阮展鸿赶紧拉住老爷子,“这不是您外孙自觉惹了您生气,又听我说您现在胃口不好,就跑过来给您做顿饭认个错。他怕您见着他还生气,做完了饭就走了。” 阮同甫的脸拉得老长,“谁让你跟他乱说的!我这好得很,哪里就被他气得没胃口吃饭了!” 阮展鸿一脸无辜:“我可没说您是让他气的,我只跟他说您胃口不好,您今日又没上朝,他就觉得您是让他气着了。” 阮同甫气呼呼的,“竟瞎想!你也不跟他解释解释!” 阮展鸿忍着笑:“可我看您好像是挺生他的气,让他知道知道错也好。” “胡闹!明日我上朝自己跟他说!这孩子也是,来了也不知道进来,还做完了菜就走了,我是能吃了他怎么的!”阮同甫一边说着一边重新拿起筷子,一口一口吃着原本都不打算再吃的饭菜,瞧着还挺香。 阮时衡心下松了一口气,看老爷子的样子是不生气了,表弟这一招果然厉害,给老爷子金山银山赔礼,都不如亲自下厨做一顿饭更显诚意。 谢恒从阮府离开之后就去了将军府,现在不算晚上睡觉,谢恒留在将军府的时间可比在谢家的时间长多了。 一进门谢恒就看到荣启一幅兴师问罪的模样。 “好啊谢四,你跟老宣也太不地道了,这么好玩儿的事居然都不叫上我!” 谢恒挑眉一笑:“你不是也参与了么!当时你也该反应过来是何情况了。” “那我还是被你们吓了一跳!”荣启刷刷扇着扇子,“也就是我反应快,不动声色,要不你们也得跟着露馅儿!再说你们要是一开始就告诉我知道,我还能更有参与感!” 谢恒翻白眼,他就怕跟荣启说这货会临时加戏。据将军所言这货是有“前科”的。 “不过你这次干得是真漂亮,也算是让宣旭自食恶果,”荣启毫不吝啬地夸了谢恒一通,“可他怎么会把要陷害老宣的事告诉你?之前他屡次拉拢你你不都没给他好脸色?” 谢恒拉着宣景的手,“他当然不会主动告诉我,我是想发现了他手下谋士徐雪月的反常,这才进而查到宣旭的谋划,就干脆来个将计就计。” “下次有这种事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宣景说道。 荣启左右看了看,最后震惊地看着谢恒:“不是,你连你家将军都没说?那他什么知道的?” 作者闲话:【多谢雨非霏送礼物~O(∩_∩)O~】 第二百四十九章 有所表示 谢恒笑看着正给自己用勺子挖柿子瓤到碗里的宣景:“是啊,将军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的确没有明明白白地告诉将军,主要就是不想让宣旭那瘪犊子整的那点糟心事让将军烦忧,不过想起将军之前对他的叮嘱,便还是模棱两可地透漏了一些。 宣景:“在你弹劾我造反之时。”之前早朝结束看到谢恒去找宣旭,再加上谢恒跟他说的那些话,宣景便只是猜测谢恒应该会有所举动,但并不知晓具体内容,直到被谢恒弹劾造反,他才大致明白对方的计划。 当谢恒于朝堂之上当众说他有谋反之心时,宣景没有一丝一毫怀疑谢恒要对他不利,于是从头到尾都没有为自己辩驳过一句。 谢恒抿嘴笑得那叫一个甜。 荣启难以置信地摇头,什么话也没说,直接对宣景比了个大拇指! 谢恒确实有才华有胆识有谋略,而谢恒对宣景的辅佐也终有一日会被世人发现,到那时,或许会有人说宣景好运,能得谢恒的忠心辅佐,但没人知道,宣景给了谢恒任何人都给不了的偏爱和信任。而这两样东西,都是千金不换! 谢恒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被一个人信任到这种程度。将军给他的从来都不只有爱情和信仰,还有许多他从来不曾得到的人之常“情”。 从将军府离开回到谢家,谢恒的嘴角都还没有放下来。 回到自己院子中,谢斌正站在屋门口等着他。 “兄长找我有事?” “你还好意思说!”谢斌冷着一张脸,“那么大的事情怎么不告诉我?” 谢恒笑着明知故问:“什么事情啊?” 谢斌拉着嘴角:“别贫啊,你是怎么想的?连证据都没有居然就敢弹劾昭武将军,还好陛下未曾怪罪。” 谢恒:“怎么没怪罪啊,我不是被罚俸一个月了吗?” “跟你做下的事情相比,你那一个月的俸禄算得了什么?昭武将军是正一品!高你多少级?而且他还是皇子,哪怕没有皇子之尊,如何能随便将谋反之名扣在朝廷大员的头上?那昭武将军是好相与的吗?” 谢恒一摊手:“可我也是被蒙蔽的啊!二殿下也是皇子,从前还倍受陛下器重,我怎么知道这么大的事他都不靠谱?我也是心怀社稷,担心如果说晚了昭武将军那边会有所动作。二殿下是为了皇位而打击昭武将军,所以才要多花时间收集罪证,但我可得把朝廷和陛下放在第一位才是。” 谢斌仔仔细细地看着谢恒的表情,单纯又无辜,顿时心里又有些动摇。 他家阿恒他还是了解的,不是那种心无城府的人,要说莽莽撞撞弹劾昭武将军这种事不该是阿恒的作为。难不成真是如阿恒所说那般,是因为担心等到二殿下搜集到证据之时再有动作会来不及,才提前弹劾? 谢斌:“不管怎么样,以后不可再如此莽撞,日后有什么大事要跟为兄商量,冒险的事不要轻易去做。” 自从接手了李储围的御史一职后,谢斌也已经有了早朝参政的权利,只是前几日他感染风寒,强撑了两日,因为咳嗽不断,未免冒犯龙颜,便告假在家,却没想到就这么凑巧,在他告假的这两日谢恒闹了这样大的幺蛾子。 要不是今日前来探望他的同僚跟他说了这件事,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 谢恒连连点头,“兄长放心,我省得。不过说到底我还是被二殿下给连累的,要不是二殿下那么斩钉截铁地说昭武将军谋反,我也不会出这个头不是?” 谢斌无奈地看了一眼谢恒:“以后行事要再谨慎些。二殿下的为人我不做评价,但你心里应该多少有点数,他的话要不要信,你自己要有个评估。” 谢恒继续点头:“我知晓。” 谢斌舔了舔嘴唇,似乎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说道:“兄长知道你的性子就是宁折不弯,也知道你心系朝廷,但说句自私的话,兄长希望你能多重视自己一些。朝廷不是只有你一个,但兄长只有你一个弟弟。” 【谢宏:你礼貌吗?】 谢恒收敛起玩闹的笑:“兄长放心,我明白。其实我也没有兄长想得那样大公无私。跟兄长坦白,我有我的私心,只是我的私心还不便告诉兄长。但日后总有日会让兄长知晓。” 谢斌笑着打了谢恒一拳,“还不跟我坦白,我还不知道你,肯定是为了你那心上人吧?对方门第是不是很高?你这样就是为了能更配得上对方是不是?” 同僚跟他说让他劝劝谢恒,在朝堂上不要太过冒进,不然不会每一次运气都那么好。而且现在也是越来越多的朝臣对谢恒不满,要是弄到最后满朝文武都对谢恒怨声载道,那不是不好? 谢斌当时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自家弟弟并不是旁人以为的那样。 即便有些冒进,有点急功近利,阿恒也不是为了自己。他的弟弟他还能不知道吗?谢恒如果真是个自私自利的人,他们兄弟也不能像今天这样和睦。 而且因为家里的情况,阿恒面上看着没什么,但实际上已经有些冷心冷情,现在好不容易有个人能让弟弟敞开心扉,他高兴还来不及,就算弟弟为了配得上对方而大肆揽权,他也没觉得有何不妥,只要阿恒不贪赃枉法,权利这种东西自然是谁有本事谁拿去。 至于得罪朝廷同僚,谢斌也觉得问题不大,他相信阿恒有本事让那些不服的人敢怒不敢言。 而唯一让谢斌担心的,就是坐在龙椅上的那位九五之尊。他就是担心阿恒会冲撞到陛下。 谢恒微笑点头:“这确实是一方面原因,不仅仅是因为门第之别,主要是他真的很优秀,我要是不够优秀,那从本身上我都配不上他。” 谢斌笑着点头:“我是真想知道究竟是哪家姑娘能让你这样着迷。你就争取早点带回来让我看看吧!” 谢恒:“会的。兄长早些回去休息吧,我看你脸色还不是上佳,病情应该还未痊愈。” “没痊愈也差不多了,没多大事。我现在也不咳嗽了,明日就能上朝。下次沐休时我陪你一起去趟将军府。” 谢恒心里一紧张,“干、干什么去?” “你傻啊!”谢斌白了一眼谢恒,“你弹劾了人家一场,折腾得动静这么大,不得亲自登门道歉去?就说昭武将军仁义,不跟你斤斤计较,你自己也不能就这么过去,还是得有所表示。” 谢恒心下一松,他刚刚差点以为谢斌知道了什么。跟将军有关的事他总这么容易一惊一乍的。 “兄长说的是。” 谢恒抿嘴忍笑,想到下次沐休时要跟谢斌一起去将军府,就有一种又紧张又羞涩还有点小兴奋的感觉。 又说了两句好话才哄得谢斌离开,谢恒嘴里哼着小调拿过石竹手里的小瓢给墙角的月季浇水。 石竹被抢了活也很淡定,转身去厨房看看给公子弄的雪梨炖燕窝好了没有。 宁六觉得公子在做事自己却傻站着不好,但公子又明显没有让他接手的意思,他便只能跟在谢恒身后帮忙提着水桶。 “逆子!” 带着怒意的中气十足的喊声响起。 谢恒头都没抬,甚至连嘴角的弧度都没有扯下丝毫。 谢长青大步迈进院子,却发现院中的一主一仆都好像没看见他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顿时怒火更甚。 “谢恒!没听见我叫你?!” 谢恒终于起身,似笑非笑地看着谢长青,一句话没说,但那表情和眼神却让谢长青觉得对方似乎在说:你在狗叫什么? 谢长青气红了一张脸:“这就是你对父亲的态度!” 谢恒动作随意地将小瓢扔进宁六提着的水桶里,“你要是没什么新词儿就哪来的回哪去,我没功夫听你叨叨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话。” 谢长青::“你、你……你现在真是不忠不孝!当初你跟你兄长初入仕途时我便提醒过你们,对权贵不巴结但也不能招惹,你倒好,如今一招惹就是两个!二殿下和昭武将军也是你能戏耍的?尤其是昭武将军,你有几条命?” 今早在翰林院上职时他才听说了谢恒在金銮殿上的“壮举”,当即吓的脸色发白,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赶紧回来收拾包裹跑路。但很快又绝望地想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若是真要连坐整个谢家,那跑也跑不到哪去。 他胆战心惊了一天,中午的时候才终于知道一切平安无事,谢恒只是被罚了一个月俸禄,顿时有种劫后余生之感,整个人都要虚脱。缓过进来后仍然为谢恒的举动感到怒火滔天,而且这么大的事他这个做父亲的却是要从同僚的口中得知,他甚至觉得同僚在告诉他的时候眼神都是鄙夷的。 憋了一肚子火的谢长青本想下职之后就回来教训谢恒,但谢恒却没回来,他便一直在房中练字,想等心情平静下来再好好缕缕要怎么教训这个逆子。 谢恒接过宁六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手:“这么说在父亲眼中,二殿下和昭武将军相比,前者还是可以招惹的?那我明天就告诉二殿下知道。” 谢长青眼睛都瞪圆了:“胡闹!我是与你说正事,你还在这里说笑!” 谢恒冷笑,“说笑的是父亲才对。父亲凭什么以为你说的话我跟兄长就一定要听,你当自己讲的都是金玉良言?我们有我们的行事底线,也有自己的原则方法,要是什么事都按照父亲说的去做,那我们的官途也就走不到今日了。” 谢长青的脸色由红转紫色,“你……逆子!” 谢恒转身,背对着谢长青:“父亲有这个时间教育我,还不如多反思反思,为何我们父子关系会闹到如今这个地步,我就不说了,就连父亲最看重的兄长如今都不愿意听父亲多言。” 谢长青重重哼了一声:“不过是因为你们如今平步青云,便不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中罢了!” 谢恒:“有些人即便不擅长为官,但却是个好父亲,难道所有的朝廷大员都有一个比他们官职更高的父亲吗?你若还是这般想,那你永远也不会真的明白自己到底是如何在曾经最器重的儿子面前失去身为父亲的威严。宁六,天黑路滑,送我父亲回去。” “是。”宁六放下水桶走到谢长青身边,“老爷,我送您。” 谢长青看着宁六那张神色冰冷的脸,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拒绝的话对方甚至有可能把他夹在腋下弄回去,路上还不会避着那些下人,那他的老脸可就算是丢光了。 谢长青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开,到了嘴边的“芬芳之言”到底因为还有那么点读书人的礼仪矜持没有说出来。 石竹端着雪梨炖燕窝回来时刚好听到了谢恒反击谢长青的最后一番话,顿时勾起了他对公子爹不疼娘不爱的身世的心疼和气恼。想着幸好现在公子已经不再期盼父爱母爱了,不然还不得天天被自己的亲爹给气出毛病来! “公子,吃燕窝,别跟老爷一般见识。” 从前的石竹就算再不满谢长青,顶多也就是和谢恒小小抱怨两句,而自从跟谢恒经历了安州之行,回来后的石竹就有了为自家公子怼天怼地毫不客气的胆识,怼人也能逻辑自洽。在这个谢家,除了谢恒和谢斌之外,其他人都已经不被石竹放在眼中,就是宁六有时候对上石竹都要在口舌上吃点亏。 谢恒:“我早就不跟他一般见识了,对了,这两日我可能会跟大少爷去一趟将军府,你到时候跟我一起去。” 前一刻还镇定从容的石竹这一瞬下巴都要掉在地上!公子这是要对大少爷公开了?还直接带人上门?这么刺激大少爷受得住吗? 第二百五十章 我行我素 “公子,你听我说,我觉得这事还急不得,您多少得先跟大少爷说一声,让他慢慢接受了,可不能上来就直接见面,我觉得大少爷可能会难以接受,万一跟昭武将军起了冲突就不好了,昭武将军也不是那能受气的不是?” 谢恒好笑地看着石竹,“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石竹:“公子不是打算对大少爷坦白和昭武将军的事吗?” 谢恒扑哧一声笑了:“当然不是,我和兄长去找将军是有正事,你想哪去了!” 石竹松了一口气,“正事就好,我真担心公子直接就跟大少爷这么说了。” “说肯定是要说的,但不是现在,不然我也不会叫你嘴上得有个把门儿的。” “那您就时不时地给大公子透漏一点,或者稍微暗示一点,让大公子自己琢么琢么,后面知道真相时可能还好接受一些。” 谢恒点头:“说得对,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办了,你能想的这样周全,也一定能把事情做好。” 石竹:他果然就不该多这个嘴。 几日后早朝,谢恒比平时到晚了一些。 平日里他总会到得早一点,跟他家将军隔着一众朝臣“暗送秋波”,这种感觉又刺激又有意思。 可今日谢恒不仅到得比较晚,几乎是踩着最后的时间点到,还满头大汗。现在已经是十一月的天气,按理说可不至于。 荣启好奇谢恒干嘛去了弄得这一脑门子汗,但武德帝很快到了,他便没得着机会。 最近两日没什么事,就前两天武德帝授意荣启调查了克扣军饷和抚恤金之事,查到在前太子倒台之后这事便是宣震接了手。事关皇家颜面,武德帝没有直接公开这个结果,只是让宣震用自己的私库填平了贪污的缺口,不够的就预支俸禄,然后又加了一个月禁闭。 这都是在将军府闲聊之时荣启说的。 朝廷上眼看平静了两日,谢恒觉得是时候再给找点事情了。 “启奏陛下,微臣这两日思来想去,觉得有件事还是想上奏陛下。” 本来安逸的朝臣们瞬间打了个激灵。 他们现在对谢恒口中的“思来想去”有点犯怵。 上一次谢恒“思来想去”的结果是弹劾昭武将军谋反,最后的结果是大皇子和二皇子罚俸又禁闭,不知道他这回又想闹出点什么动静。 武德帝:“你就别来这些虚的了,有什么话直说。” 谢恒:“陛下,微臣觉得虽说之前克扣的抚恤金已经补上,但就如同迟来的正义已经不能算是真正的正义,因为当初抚恤金的克扣,有些悲剧可能已经酿成,比如自身的伤没有妥善处理留下病根,家人生病不能及时救治,还有其他许许多多的事,生活无非就是柴米油盐银钱花费。虽然有冠军侯的帮助,但冠军侯一个人终究能力有限,而且这事本身就是朝廷的责任,让冠军侯一个人担着也不合适。” 武德帝思索着点点头,他从前毕竟也有南征北战过,就算现如今与从前差别甚大,但至少与其他皇帝相比,他还能为将士们多思虑些许。 “那依谢卿之见该当如何?” “微臣是想着,咱们也不能一有点事就从国库里拨银子,这国库里的银子又不会下崽儿,不是越用越多,能避免就避免。且人多力量大,要是朝臣们都能对这些将士们稍微表示一番心意,那才是最好不过的。” 武德帝对谢恒的那句“不能一有点事就从国库里拨银子”十分满意,真是头一次见到这么真心实意地为国库着想的朝臣。 “你的意思是让朝臣们捐款?” 谢恒摇头,“捐款这种纯纯献爱心的事情可不能道德绑架,想捐就捐,不想捐就拒绝,这没什么好说的。再说那些都是曾经为保家卫国甘于牺牲的热血之士,又怎么会无功不受禄,白拿他人银两?他们若是会接受也就不会在这里了。不过虽然直接给钱不合适,但是可以去购买他们种植的橙子啊!” 武德帝恍然:“你说的是冠军侯包下的那座山头。” 谢恒坦然:“没错,我们去买他们种植的橙子,那对于他们来说这钱赚得就是理所应当、光明正大。” 正好现在就是第一茬橙子熟了的时候,不仅新鲜价格也算不得太高。 武德帝十分认同,“这倒是个好方法。” 谢恒:“反正橙子也是大多数人家里都会备着的水果,在外头买的水果不管多好肯定都不如这在树上现摘的新鲜。而且我打听过,那些橙子的卖价不贵,至少比市面上很多橙子都便宜,不至于让大人们为了帮衬这些将士就自己吃亏。当然,帮衬也不能强买强卖,平日里就有需求的大人们可以去买,没有的就算了。我只是听说大殿下和二殿下都听爱吃橙子,还偶尔会请一些大人一起吃。想来这些大人一定是因为很喜欢吃橙子才会应约前去,那就别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宣震党和宣旭党的朝臣们脸色各异,谢恒这话简直就是在说大皇子和二皇子串联朝臣、结党营私了。 而他们如果不去买橙子,那就是坐实了这个说法。 虽然党派之争几乎是朝堂上默认的事,但这默认的事也不代表就能摆到明面上。谢恒一向张狂,已经不是第一次把这种原本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情白给挑明了说,他似乎从来不愿意遵守那些世俗的既定的规则,永远都是我行我素。 武德帝扫视一众朝臣:“你们觉得谢卿的提议如何?” 一个宣旭一派的朝臣站出来,眼观鼻鼻观口,一副令人厌恶的假清高模样,拿腔拿调地说:“我能理解谢大人想要帮衬这些将士们……” 谢恒打断那朝臣的话:“不是我想要,是本该如此。” 那人依旧笑着:“好,就算按照谢大人所说,我们都为了帮衬那些将士们而去买橙子,但买的少了帮不到多少,买的多了,这我们也不能天天就只吃橙子这一种水果,这要是买多了吃不完浪费了,也不好吧?浪费食物不好,这也是不尊重人家的劳动成果啊!” 谢恒上下打量那人,“这位大人怎么称呼?” 众朝臣:…… 金銮殿内总共多少朝臣?谢恒早朝参政这么多时间竟然还记不全?这是有多目中无人! 后面谢斌小声给谢恒提醒,“太仆寺卿刘彦。” 刘彦脸上勉强微笑的表情差点绷不住。 “哦,刘大人。”谢恒似笑非笑,“刘大人这话也不无道理,就是你这小人得志的表情让我觉得你好像是故意找茬一样。” 刘彦的微笑面具彻底崩碎。 朝臣们:谢大佞臣越来越嚣张了,同朝为官一场只要不顺他的心那是一点颜面也不留! 谢恒:“刘大人所言我事先已经考虑到,所以我之前已经跟那边了解过,村子里的人卖不完的橙子要是自己也吃不完,就会制成各种各样的点心和蜜饯,既好吃保存的时间还长,也就不用担心留存久了果子坏掉太过浪费。” 说着谢恒又笑着斜了一眼刘彦:“刘大人思虑这样周全,想来是已经做好准备要多买一些了,八九十斤应该是挡不住的吧?” 刘彦转头避开谢恒的目光,却是气得手脚都在发抖。 谢恒没跟刘彦再计较,继续说道:“当然,君子远庖厨,各位大人们肯定是不会做各种点心蜜饯了,但到时候大人们可以带着家人一起过去。平日里朝政繁忙,大人们陪伴妻儿的时间应该也算不得多,这还是个促进家人交流感情的机会。夫人小姐平日足不出户,公子们也一心只读圣贤书,倒是难得去亲近亲近自然,亲自体验一下田园生活果园风光,定然很有意思。有夫人小姐感兴趣的,就可以和山下的村妇们学习制作点心蜜饯,不感兴趣的可以带上家中的厨子去学习。用自己摘的果子制成美食,那味道也一定十分独特。” 简单来说,谢恒已经为大家考虑好了,拖家带口去摘橙子,多摘点,既可以作为新鲜水果直接食用,也能制作成其他吃食,更重要的是这些达官贵人确实很少接触到农事,寒门出身的也就罢了,皇室宗亲们确实没接触过,而寒门官员们的下一代也大都娇生惯养,如此体验确实会很新鲜有意思。 也不用担心果子摘多了吃不完会坏,人家还有增值服务。 反正也是自愿原则,谢恒只是给宣震和宣旭党派的人下了套,其他官员他可不干涉。 武德帝很满意谢恒提前将这些信息都了解清楚,当即便同意谢恒所请。定下明日早朝结束后,有意愿前往的朝臣们就回府去拖家带口地前往郊外橙子园。 朝臣们大都明白,武德帝就是看中了既能进一步安抚补偿那些将士又不用动用国库这个优点,少花钱谁不乐意?估计现在谢恒在陛下心中的分量更重了,哪个皇帝不喜欢能替自己省钱的臣子?更何况他们大瑾国的国库好像从来就没有特别充裕过。 而同时,朝臣们也都觉得谢恒会有此提议,一是为了讨好陛下,二来就是为了弥补昭武将军,说白了不就还是担心被贵为冠军侯的昭武将军报复嘛!谢恒也不是天不怕地不怕! 不过到底得承认谢大佞臣实在很会钻营,这事要落到旁人身上真未必能想到这些。 作者闲话:【多谢kusano、fsrm送礼物!爱你们~~】 第二百五十一章 离谱 下朝后谢恒又跑去了将军府。 现在宣景被封为侯爷,按理说应该重新赐封规格更大的侯府,或者是把将军府扩建。 但宣景已经在早朝上明确表示不需要,他现在住着就很好,不用换地方也无需扩建。主要就是考虑现在的将军府地理位置很方便谢恒来去,而扩建的时候备受瞩目,谢恒也就不方便常来常往了。从将军府的规格扩建到侯府规格,每个一年半载的可弄不完。 武德帝又夸赞了宣景一番就同意了他的请求。 宣震和宣旭听到之后自然又是在心中暗骂宣景装腔作势,他们就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人在面对有更好更舒适的选择时真的能无动于衷,不过是沽名钓誉罢了。 谢恒翘着二郎腿坐在石桌边上吃宣景给他削好皮的苹果,咔嚓咔嚓得咬得那叫一个声音清脆,听着就觉得特别好吃。 荣启:“你早上那么晚才来不会就是去了橙子园了吧?” 谢恒点头:“本来前两日就安排得差不多了,今天早上是我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情要说就又跑了过去。本来想着下朝之后再去也无妨,但谁知道陛下会不会心血来潮当即表示下朝之后就去橙子园呐!所以我就先去交代清楚。” 荣启好奇:“你都跟他们说了什么?” 谢恒转头笑眯眯地看向宣景:“将军猜猜看。” 宣景帮谢恒擦掉嘴角的果肉残渣:“是教他们如何掏光那些党派朝臣的钱袋。” “果然还是将军最了解我!”谢恒嘿嘿一笑,“就那些站队宣震和宣旭的朝臣,兜里都不差钱,除了俸禄之外基本来路不正,让他们多花点钱买橙子还算是帮他们行善积德呢!” 其实谢恒也没做什么,就是将现代的农家乐的营销手法教给了村里人。到时候除了摘橙子和用橙子做糕点蜜饯之外,还有以橙子为主要材料的餐食,口味好又健康,还有美白作用。光是美白这点就能吸引许多贵妇和千金。 当然还有一些营销的话术和手段,他也利用前面两天时间教给了那些将士和他们的妻儿,肯定能利用这次机会狠狠赚上一笔,赚那些贪官的钱不用有一点心理负担,再说他们的东西又是真的好,水果鲜甜,做出来的东西也是真的好吃。 荣启感叹地摇头:“你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什么好点子都能让你想到。” 谢恒满眼冒星星地看着宣景:“大概是因为将军得上天垂青,上天又知道我最是敬服将军,所以就给了我一副好头脑,让我能更好地为将军尽心尽力。” 宣景没说话,只是微笑着紧紧握住谢恒的手。 荣启当即露出一副吃肥肉腻到了表情。 “你们两个就不能稍微注意一点,我还在这呢!” 谢恒转头:“你也知道自己在这不合适是不是?” 荣启白眼,下一瞬突然想到什么,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早前我遇到你兄长谢斌,他向我打听,问到冰人馆举办的赏梅宴。” 谢恒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荣启继续道:“我当时还想着莫不是谢大人也春心萌动了,想找个对象恩爱一生,结果谢大人却说是为了自家弟弟问的。我寻么着谢大人虽然有两个弟弟,但流放三千里的那位肯定是不用谢大人挂心了,那就只剩下谢四你。我还担心是不是你跟老宣的感情出了问题。” 谢恒气急败坏地看着荣启:“闭上你的乌鸦嘴吧!” 骂完了荣启谢恒赶紧向宣景解释:“将军你别信他狗嘴吐不出象牙,我也不知道我兄长是受了什么刺激,非要给我相看姑娘,不过我已经拒绝了,还告诉他我已经有了心仪之人,等大事已定我便告诉他实情。” 谢恒紧张地话都差点说不清楚,他可不能让将军误认为他是脚踩两条船的渣男! 宣景:“我知道,不会误会。” 其实宣景心里清楚,在婚事方面谢恒的压力比他更大。父皇不会催他成亲,母妃更对他不管不顾,终身大事基本上就是他自己说了算。谢恒虽然跟谢家大多数人关系恶劣,但与谢斌的兄弟之情不浅。所谓长兄如父,谢斌自然有权利主张谢恒的婚事。 谢恒年轻有为功成名就,这个时候成亲那就是锦上添花烈火烹油,正是好时候,谢斌会有这主张很正常。 不过宣景不会因为这样就放手,甚至心中一点点犹豫都没有,就坚定地霸占着谢恒。因为他有足够的底气,不会有人比他更配得上谢恒,也不会有人比他对谢恒更好。 如果说爱一个人就是给对方最好的一切,就是要保证对方的幸福,那自己会比任何人做得都好。谢恒要在朝堂上大展拳脚,免不了要树敌,要招人嫉恨,而他有能力于那些牛鬼蛇神的算计中给谢恒最直接可靠的安全保障,就如同当初当着宣阳的面斩杀那个妖言惑众的道士一般,他的剑除了于阵前斩杀敌将,还会稳稳地护在谢恒身前。 既然这样,那他为何要把谢恒让给他人? 谢恒仿佛能感受到宣景的心意一般,就这么看着宣景,真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荣启实在看不下去了,他觉得再这么看下去那就是对自己的伤害。 最后荣启到底什么时候走的谢恒都没有注意到。 转眼就到了要去橙子园的日子。 马车排着队驶出城门,最前面挂着明黄色帐幔的自然是武德帝的车驾,后面是皇子和其他皇室宗亲,再后面就是三品之上的文武大臣及其家眷。 去的人远远比谢恒一开始预想的要多。除了被谢恒以言语陷阱算计的宣震党和宣旭党之外,谢恒以为其他人去的应该会很少才是,但结果几乎是全去了。大概是想着反正没什么事,就跟家人走一遭,如谢恒所说那般增进一下感情。这也算是公费秋游了。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大概还是武德帝决定亲自前往。其他朝臣们可能觉得陛下都去自己不去那不太合适,不过买不买的那就是个人自由了。 以往这样的队伍阵容出城无非就是春猎和秋猎以及年底的祭祀活动,这一次把围观的京城百姓都给看愣了,想不出陛下和那些达官贵人们这时候这么浩浩荡荡出城是何情况。 后来经过各种打听,这才了解实情。 可了解之后就只觉得更加离谱。 大概大瑾建国以来都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这些矜贵的皇亲和朝廷重臣居然要到橙子园去摘橙子,还是亲手摘!这可真是难以相信了! 然而事实就摆在眼前,确实就是这么一回事。 这一下橙子园的名气再度被打响,等武德帝和朝臣们离开之后,相信橙子园也会不愁生计。 到了地方,因为马车不能上山,武德帝和朝臣们便只能在山脚下下车,休息片刻后就准备上山。 村民们出来为众人提供了热情的服务,将提前准备好的以橙子为原材料的点心蜜饯用精致的盒子包装好,同时还有之前做好的蜂蜜橙子茶,每家限带一小罐,还提供了清水用来泡茶。 有人看到水是凉的时候还很不满意,想着就算到山上之后这泡茶的水有可能会凉些,但你也不能直接就给凉水啊! 结果就被村里人告知,这蜂蜜橙子茶就是要用凉水泡才好喝,所以给他们的水囊中还夹着几块冰,上山之后到了该休息的时候,这些冰就算已经化成了水也还带着沁人心脾的凉意,喝起来会十分爽口。 官员们就没听说过用冷水泡的茶,都觉得是在胡闹。倒是那些贵妇千金们对着冰水泡茶很感兴趣,觉得很新鲜,而且看那一小罐蜂蜜橙子茶晶莹剔透的十分漂亮,闻着也有一股香甜气息,都十分期待它的味道。 人手一个小竹篮上山,就连武德帝也不例外被发到了一个,不过是由高满拿着。 而且武德帝大概是找到了那么一点点田园生活的乐趣,这还没上山就让村北给他换一个更大的竹篮,直说自己一定会摘到最多最甜的橙子。 有武德帝做表率,其他人自然要有样学样,都得表现出一幅跃跃欲试的模样。 所有人出来前都换了一身便于活动的常服,武德帝也是如此。 脱下厚重的龙袍,换上一身墨绿色的衣裳,武德帝有一种特别的轻松感。整个人都好像轻松了十岁。 村长张柏走在最前面带着众人上山。 跟张柏走在一起的是武德帝,身边就只有高满伺候着,王公大臣们都在后面保持一段距离,武德帝不招呼他们便不会上前。 路上武德帝问张柏,“昭武将军可常来?” 张柏摇头,“回陛下,将军不常来,每次来村民们都要送很多东西给将军,将军不想大家破费,所以来的时候不多,基本都是过年的时候来这里看看大家。” 武德帝:“你们这算是从昭武将军手上租地,租金如何?” 张柏低头,十分感慨:“那点所谓的租金也就是意思意思,将军就是想帮我们这些老弱病残,但也知道白给我们一座山头我们肯定不会接受,这才以承租的形式让我们接受,租子是一年一付,那点钱还不够在好的点心铺子买一回糕点。” 武德帝:“你们对朝廷可有怨?” 旁边的高满都顿了一下,一个弄不好这可就是道送命题。 张柏沉默片刻,最后眼神坚定地说:“陛下,草民不能昧着良心说完全没有。”张柏拉起自己的裤脚,让武德帝看到自己腿上纵横交错的伤疤,“草民的左脚总是使不上力气,阴天下雨就疼,手上提点种东西走路就不稳当。这伤还算轻的,比这更严重的伤草民身上还有好几处。弄成这样便不能继续留在军中,主要是有心无力,便干脆离开免得给大家伙儿拖后腿。可回来之后也找不到一份合适的营生。草民的婆娘照顾多病的老娘多年,怀了身孕连个鸡蛋都吃不上。草民去城里找活计被一再拒绝,看着那些衣着光鲜的身影,草民心中难免悲哀。但将军的出现拯救了草民,也让草民知道朝廷里还有人关心我们。将军给了我们安逸的生活,我们心中感激,也明白上行下效,是因为陛下的影响才成就了昭武将军,将军偶尔也会跟我说起陛下。” 武德帝听着前面的话还心思复杂,一听后面的话顿时挑眉来了兴趣。 “他跟你们说朕?” 张柏点头,“是啊!在陛下还是王爷的时候,那时候将军还没有常留京中,只是过年的时候会回来,也就来看看我们,大家喝喝酒聊聊天,昭武将军便有提及陛下,能听得出将军对陛下的濡沐敬仰之情。” 武德帝:“你确定?”他一直以为宣景对自己有怨,平日里不多与自己说话,在外也会甚少想起他这个父亲。 张柏点头肯定,而点头过后又好像想到了什么,但就在话即将出口的时候又咽了进去。 武德帝:“还有什么要说的?但说无妨,好事必讲,坏事只要不多严重朕也可以考虑不予追究。” 作者闲话:【多谢雨非霏送礼物喔~(/≧▽≦)/】 第二百五十二章 你看我在乎吗? 张柏摇头:“倒不是不敬之事,只是小事,所以草民意思拿不准到底要不要跟陛下说,可能陛下并不感兴趣。” 武德帝:“反正也没有旁的事,你说说,朕听听。” 张柏痛快应了一声:“将军每年回来都会来看看我们,一起喝喝酒说说话,将军知道我们就算从军中退下来,也还是很关心北境战事,关心从前一起出生入死现在还在军中的兄弟,所以就总是跟我们讲边境的事。但有一年,将军罕见地吃醉了酒,嘴里一首接一首地念着诗。将军跟我们不一样,论武功没人是将军的对手,论肚子里的墨水儿将军也不少。我没读过书,也就勉强识得些字,将军年的那些诗我一首也听不懂。虽然听不懂,但我能感觉到将军心里头的难过。我岳父是教书先生,所以我婆娘这方面比我懂得多,她告诉我将军一共吟诗十三首,每一首都是在诉说对父母的思念之情,与家人的离别之苦。” 武德帝怔住,就连脚下的步子都不自觉地停下来。 后面跟着的皇亲贵族和朝臣们见前头陛下停下来,也跟着停下来,但陛下没发话,高满又在边上站着没动,可见陛下并没有吩咐,他们也就跟着站着等着。 张柏叹气,“草民跟着将军有些年头了,也知道将军自小便到北境的情况。只是草民实在不明白,为何在北境的时候草民从来不见将军有多思念亲人的模样,说起陛下的时候也是敬仰居多,可都回到了京城,到了家了,离家人近了,怎么将军反而这般失态。” 武德帝久久没有言语。 是啊,为何? 是不是因为从前在北境,离得远,有些事情还能自欺欺人,而回到了京城,便再也不能为本该是最亲近的家人的狠心找任何借口。 近在咫尺却不如远在他乡。 他一直以为老三冷心冷情,即便心中明白造成三儿子这般的罪魁是自己和李侧妃,可他心中仍然对老三的冰冷和疏远感到些微不满,大概身为父母的总会觉得是孩子不懂事,而不愿意正视自身的问题。 也就是后来发现李侧妃对宣景竟然那般恶劣,他的心才稍稍偏向了儿子一些。 后面的宣震和宣旭心里都犯嘀咕,不知道父皇为何停下来这么长时间没有动静。但他们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上前。他们本来都在紧闭中,因为表示想为这些将士尽一份心意,父皇才答应他们跟来。 他们没指望今天出来后禁闭的事情就能直接对付过去了,毕竟父皇这回明显动了大怒,但多多少少在父皇面前刷刷存在感,换点好印象,那也是好的。 武德帝眼睛发酸,低头轻叹,“走吧。” 张柏“哎”了一声,继续在前面带路。 后面的人见武德帝动了才又赶紧跟上去。 后面张柏都只是在跟武德帝介绍橙子园,说今年的年景收成如何,预计第二茬能涨多少,大家伙能分的多少钱。 武德帝一言不发,但从神情看听得十分认真。 张柏一边说着一边余光偷偷观察武德帝的表情,心中阵阵感慨——谢公子说得可真准! 刚刚他同武德帝说得那一番话其实都是谢公子教他的,几乎一字一句都不差。 他原本还想着陛下不一定会按照谢公子的预想去问那些,但没想到陛下所说的问题都在谢公子的预测范围内。 他大概能明白谢公子这般安排的用意,只是实在没想到对方能料事如神到这等程度,甚至连在他回答之后陛下的反应都让谢公子给一说一个准儿! 将军身边能有这样的人才辅佐,他们这些退下来的老兵、伤兵也总算能放心了。 众人被张柏带着来到一处山头,满山头的橙子长势喜人。 而且这些橙子树都不算高,就算是那些平日里格外注重仪表言行的朝臣也不用担心摘橙子时因为果子太高就总要踮脚伸手甚至爬树而显得不雅观。 已经有几个村民和村妇提前等在这里接应。 众人爬山爬得辛苦,鲜榨的橙汁一端上来就备受好评。 这些橙汁可不仅仅是直接从橙子里挤出来那么简单。谢恒帮助这些村民调整了橙汁的口味,虽然味道不能和现代的那些橙汁相比,但也不差很多,反正谢恒是很喜欢,最重要的是健康又省事。 这橙汁真是惊艳到了那些贵妇和千金们。 为了美容养颜,从吃上下功夫,她们也经常吃各种水果,弄各种果汁,但原味果汁的味道很多确实不敢恭维,橙子就是其中之一,实在是酸得难以下咽啊!却没想到这里的橙汁竟然这样好喝,纷纷向那些村妇请教是如何弄的,回去也要照样弄起来。如此看来光是凭果汁这一点,这些贵妇千金们便能贡献惊人的购买量。 稍作休息过后就开始自由摘橙子。 谢恒还安排了一些周边,在橙子院中有村妇和小姑娘卖一些小饰品,比如绣着橙子的手帕和扇子,或者是橙子样式的耳饰和簪花、头钗等等。 虽然所用的材料并不名贵,但胜在款式着实新鲜,不仅市面上没有,还几乎所有的款式都只有一件,做到了许多名门贵女们极为看重的独特,不会与他人撞上同款。 大部分的饰品图纸都是谢恒参照现代见过的那些小饰品进行改动绘制,那些将士妻女们都相当震惊谢恒一个男子能有这些巧思。 另外还有一样东西很受欢迎,这也是唯一一样款式有重样的——橙子手持, 其实就是将用来穿成手持的小珠子做成橙子样式,每一颗珠子都是一个可爱的小橙子,有橙红色和绿色粮款。 大致样式虽然一样,但谢恒为了尽量做出区别,便在手持的跑环上下了点功夫,确定每一个跑环的颜色都不一样,而跑环下面坠着的流苏也都不是一个色,五颜六色什么都有。 这些颜色各易的跑环和流苏也在一定程度上成全了这些手持的独特性。 现在那些王公贵族和一些重臣家中的老夫人,或者是当家主母,很多都喜欢念佛,手持便是用得上的东西,所以可以买回去做为礼物,这个样式估计大部分当家主母都会很喜欢。 而且谢恒还给大家准备了广告语——橙子手持,更显橙(诚)心。 这个时代的人远远比现代人更爱听也更加相信那些吉祥话。 而各位朝臣们的注意力基本就在摘橙子上,一些一辈子都没接触过劳作的官员还真觉得挺有意思,看到自己手上的筐子被橙子一点点填满,还真有那么点特别的成就感。 最不痛快的就是那些被谢恒言语算计了的站队宣震和宣旭的官员,本来这事确实挺有意思,但就因为他们被谢恒给坑了一把,是被动参与,跟别人的主动欣赏不一样,这心里就有点不太舒服了。 谢恒一边摘橙子一边不着痕迹地往宣景那边凑,就算他们不能光明正大地一起摘,他也想离宣景近点,结果才挪到一半,就被韩峦和兰心县主给拦住了。 谢恒看了看两人手中的篮子。 兰心县主的篮子里放的是满满当当的橙子。这么一大篮子的橙子,谢恒自问没有那个提起来的力气。 再看韩峦手中的篮子,都是些丝绢、扇子、发饰之类的,轻的一根手指就够用了。 没办法,韩峦毕竟手无缚鸡之力,兰心县主功夫高强手劲也不小,这么一篮子橙子也只能她提着。 两人身后倒是有小厮和丫鬟跟着,不过他们明显更想自己动手。 “你们夫妻俩倒是收获不小,这么一篮子橙子不会就只是县主一个人摘的吧?”谢恒笑着看向韩峦,“你也好意思让县主一个人拿着。” 韩峦:“我们这是依照个人情况分工明确,可不是胡来。县主会做一些橙子点心,问你喜不喜欢,做好之后给你送去一些。” 谢恒:“那肯定是喜欢的,但就是担心操劳到县主。” 殷九思明朗一笑,“不过是做些点心,哪里就算得上劳累了。要不是谢大人我们都还不知道有这么个好地方。这里的橙子味道是真不错,我刚刚吃的点心喝的橙汁也都非常美味,新鲜的橙子更不用说,果肉香甜可口,价钱又是如此公道,往后我们府上若是买橙子就认准这里了。” 谢恒:“那是,不是好地方我也不会提议都过来不是!平日里让家里头下人过来买,有空的时候你们夫妻也可以来这里逛逛,我听说这次之后橙子园就会开放,买家可以自己上山摘橙子。京城里好玩儿的地方逛得差不多了,这里也是个好去处,对于小夫妻而言也不比花前月下差!” 殷九思甜甜地笑起来:“谢大人倒是懂得夫妻情趣,该不会是有了心上人了吧?” 谢恒:“有是有了,只不过现在还不好告知县主。” 殷九思遗憾地摇摇头:“真可惜,我原还想着将自己的好姐妹介绍给谢大人,现在却是没这个机会了。” 谢恒这下有些尴尬,余光往宣景那边瞟了两眼,庆幸这还离得远将军听不见。他虽然没有做对不起将军的事儿,却也不想让将军觉得他桃花太多。 哪知这时候韩峦这个钢铁直男又说道:“谢兄不成了不还有冠军侯,侯爷这个年岁也早该成家了,你也可以给侯爷介绍。” 殷九思笑着瞪了一眼韩峦,“你倒是会想,也不怕侯爷想你多管闲事找你麻烦。” 韩峦挠头,“侯爷不是这样的人。” 谢恒:侯爷不是,我是! “你们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是了,做媒还是算了吧!”谢恒毫不客气地打击韩峦,以保证彻底消除他为将军牵线搭桥的念头。从前是真没看出来韩峦还有做媒人的嗜好。 又聊了一会,待殷九思和韩峦离开后,谢恒正准备继续宣景那边挪,又再度被人拦下。 这人正是昨日早朝上找茬的宣旭一党的太仆寺卿刘彦。 谢恒心头起了火气,面无表情地冷冷说道:“张大人有何贵干?” 刘彦气得鼻孔冒烟,“我姓刘,刘彦!” 谢恒接下来一个翻白眼的表情充分把“你看我在乎吗?”这种情绪表现的淋漓尽致。 第二百五十三章 带不动 刘彦深吸一口气,大概是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我昨晚思来想去,有个疑问想请谢大人解惑。” 谢恒哼了一声:“我虽不好为人师,但也不忍心你整日迷迷瞪瞪、糊涂不清,有什么话就尽管问吧!” 刘彦想说自己没有糊涂不清,但最后强压下怒火没与谢恒争辩。 “谢大人从来不是性情宽和之人,我这么说谢大人没有意见吧?” 谢恒沉吟一声:“其实这也分人,对赵大人你我确实不够宽和。” 刘彦:“……以谢大人一贯爱在朝堂上搅风弄雨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我实在很难以想象你会这般毫无目的地帮衬这些将士,即便是为了讨好冠军侯,也一定不只这一个原因。” 谢恒有些不耐烦地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刘彦目光怀疑地看着谢恒:“谢大人莫不是与这些村民达成了什么协议,比如村民卖了多少钱,谢大人可以拿个回扣?” 谢恒沉默了一会,抬头笑道:“你可知,这心中有花便满目皆花,以何眼观世界,便观到何种世界。” 刘彦黑了脸:“你这话什么意思?” 谢恒顿时一脸嫌弃:“好歹是四书五经读过来一笔一划考取功名的,怎么连这都还要我解释?真拿你没办法!这句话的意思是……” “我是问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刘彦都要气炸了,谢恒就是故意的,他不相信谢恒听不懂他真正的意思。 “我家阿恒的意思是如果让你在他的位置上,一定会想着拿回扣中饱私囊,故而才会以此肮脏的眼光看待阿恒。” 谢斌大步走过来,如果手上没有挎着竹篮的话看起来应该会更有气势。 “兄长!”刚刚还怼天怼地的谢恒看到谢斌后便露出一个无奈苦笑的表情,“我被人误会惯了,兄长倒不必为我如此动怒。” 刘彦:……这位兄台你是谁? 谢斌一听这话,顿时怒火满级,他就没见他的宝贝弟弟这样委屈过! “我家弟弟本念着同朝为官的情谊,这才把话说得含蓄又委婉,但心性纯善的他就是想不到这世上有人能这么恶劣又愚蠢,非要别人指着鼻子把训斥的话说得明明白白!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就罢了,自己不占理还这么咄咄逼人,干什么你!” 谢恒看着谢斌气到头顶冒烟的模样,深深觉得要是这时候悄悄往谢斌手里塞一根棍子,谢斌说不定会直接对着刘彦抡起来。 刘彦眼睛本来就小,这会气极了使劲儿往大了瞪,也就还是那样,半点气势没有,还因为那气愤扭曲的表情显得很好笑。 “你们、你们兄弟俩不要欺人太甚!” 谢恒站在谢斌身后,一脸的被无理取闹之人纠缠的无奈:“其实说到底我与你也没有过大过节,充其量就是朝堂之上的一点口舌之争,君子不拘小节,更何况同朝为官政见不同也是常有之事,大家各抒己见,没有必要因为这点小事便记恨在心。不然这心胸也未免太过狭窄了。” 刘彦真是气到头顶冒烟。 还“一点口舌之争”,他都被谢恒给数落挤兑成什么样了?这叫一点口舌之争吗?如果他是挤兑人的那个他也不介意! 这兄弟俩一唱一和的,让他根本没有回嘴之力。 本来今天来找茬就是想让谢恒不痛快,可到现在不痛快的还是自己。 谢斌可见不得自家一贯意气风发的弟弟这般委曲求全的模样,一气之下完全不给刘彦辩驳的机会,直接开口赶人:“我们兄弟俩还要一起摘橙子,没时间招呼你,还请孙大人自便!” 刘彦忍无可忍:“我姓刘!” 这一声吼得周围其他官员都看了过来,就连稍远处的武德帝都被惊动。 刘彦一张脸由红转紫,在众人的注视下愤然甩袖离开。 荣启晃晃悠悠走过来,“这什么情况?” 谢恒耸肩:“也不知道刘大人怎么了,大概是最近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才会格外暴躁吧!” 荣启看了看谢斌手中的篮子:“你这半天也没摘几个啊!” 谢恒:“我兄长这是再多不在精,你摘了一篮子有几个比我兄长摘的大?” 谢斌被谢恒夸的有点不好意思,刚想拉拉谢恒让他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跟荣启争个高低,荣启那边就不干了! “嘿!我还真就不服气!谢大人!走,咱们现在就一起去摘,看看同样的时间谁摘的橙子又多又大!” 不给谢斌拒绝的机会,荣启抬手就搭在谢斌肩膀将人给拉走了。 走出几步之后荣启回头对谢恒一笑,谢恒也对着荣启比起一个大拇指。 这一次谢恒终于毫无障碍地一点点挪到了宣景身边,那步伐真是自然又随意,就好像是不经意走到宣景身边似的。 “呦,将军也在这摘呢!看来这地方是真不错,那我也在这摘好了。” 朝臣们:谢大佞臣又开始挑事儿了,他们还是躲远点,以免被殃及池鱼。 宣景对谢恒点点头,在旁人看来这就是冠军侯大义,不跟谢大佞臣一般计较。 谢恒凑到宣景身边,给宣景展示他刚刚摘的一个橙子,又大又好看,像极了当初他第一次来橙子园时送给宣景的那个。 宣景:“刚刚刘彦是不是找你麻烦?” 谢恒:“算不得找麻烦,我就当个乐子,他说又说不过我,还总被我气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就当添个笑料了。” “你兄长很维护你。” “这倒是。这回也得夸荣启激灵,要不是他把我兄长拉走,我也不好过来找将军。我看不少人都摘了许多橙子,还有很多人直接去跟村民订购,少的十几斤,多的一百斤都有,说还能送亲友。周嫂和小月他们的丝绢和小饰品卖的也不少,还有贵妇提前跟她们预定新花样。橙子酱卖的也特别多。” 宣景点头:“听张柏说这一次大家的收益应该能抵得上至少过去六年的收益。” “那才好,本来东西就好,咱家的价钱也公道,谁能买到那还是福气呢!” 谢恒知道宣景将这些将士当做家人,那将军的家人就是他的家人,一句“咱家”叫得无比顺溜。 就在谢恒还想多跟宣景聊聊时,高满过来了。 谢恒笑着打招呼:“高总管可要与我们一起摘橙子?” 高满笑得满面慈祥:“谢大人说笑了,老奴还要伺候陛下,哪里有那个福分能跟谢大人摘橙子?陛下那边要找侯爷过去一趟,老奴便来打扰了。” 谢恒:“既然是陛下找,那将军就快些随高总管过去吧,这里的好橙子就都归我了!” 宣景笑了笑,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篮子。 谢恒几乎在一瞬间就明白,宣景的意思是他摘的那些也是给自己的。谢恒淡定地转身,好像是在找树上有没有好的橙子,心里却已经美得冒泡儿。 高满一直低着头维持着谦恭的姿势,好像什么都没看到。 宣景随高满来到武德帝身边,恭敬行礼。 “父皇。” 武德帝低头看了一眼宣景手里的篮子,笑道:“你这还没有我摘得多。” 话音落下,宣景和高满都是微微一愣,不过两人的反应都在一瞬间,没有被任何人发觉。 宣景:“儿臣自然比不过父皇。” 武德帝:“朕以为你不会像你两个兄长一样说这些好听的哄朕高兴。” 宣景:“儿臣说的是事实。” 武德帝转头,看着眼前缀满了果实的橙子树:“这样好的橙子,在北境看不到吧?你自小被送往北境,直到前些年才回来长留京中,可怨怪父皇?” 宣景:“儿臣不敢。” 武德帝:“是不敢,不是不怨。” 说罢武德帝又自顾自地点点头,“是了,怨才是正常的。不过如果当初换做是你,也会同朕一样,这就是皇家。” 宣景没说话。 武德帝:“来,跟朕多摘些橙子回去。明日阮妃要做些奶橙甜糕,你也入宫来尝尝。” 宣景垂眸:“是。” 谢恒在远处一边摘橙子一边偷偷观察着武德帝和宣景那边的情况。 一开始还有些担忧,但是看两人之间的气氛还算得上和谐,他也就稍微放心了,再看两人都一起摘橙子了,他便彻底不再担忧。 看来他安排张柏说的那些话起作用了。 武德帝虽然比已驾崩的惠承帝年岁要小,但总的来说也不年轻了。这人一旦上了岁数,便容易念旧心软,从前年轻的时候处置起什么事情来能毫不手软,可现在却不会,不但不会,还更容易“感情用事”。 谢恒让张柏说的那些话也不算是完全忽悠武德帝。他知道虽然将军从来嘴上不说什么,看起来对家人也不抱有多浓厚的感情,尤其是对从前的李侧妃,今日的李贵妃,更谈不上母子之情,但对武德帝,却还是保有些身为人子对父亲的濡沐之情。 不管在朝政上他们的政见有多不合,将军对武德帝有多失望不满,但武德帝终究没有如李贵妃那般对将军狠心到底。 将军本就是个外冷内热的人,武德帝的“不够绝情”便也让将军无法完全割舍这份父子之情。 父子俩一起摘橙子的画面不只是谢恒看到,在场的皇亲国戚和文臣武将都看得清清楚楚。 从前昭武将军不争不抢,即便身上战功赫赫也没什么存在感。背负着“克亲”之名自小被送往边境,戍边多年远离朝局,回京之后也就是在有关四境的事情上会发表言论,基本还都与大多数人意见相左。 所以在皇位之争这件事上,不管是涉足党争还是不涉足党争的,都没把宣景算进皇位的有力竞争者中,他们看到的就只有一直上蹿下跳的宣震和宣旭。 可是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昭武将军就进入了他们的视线,而且从前暴戾怪癖的名声也逐渐消失,取而代之都是“骁勇善战”、“大义凛然”、“忧心百姓”、“默默付出”等各种好名声。 朝堂之上,为昭武将军发声的朝臣也越来越多,不再仅限于那些武将。文臣中也开始有人偏向昭武将军,越来越对的人改变了从前对昭武将军的印象和偏见,就是在私下讨论的时候也能更加公平地看待。 现在,就是陛下都对昭武将军格外不同,让他们这些外人都看出了父慈子孝的感觉。 事到如今,他们再也不能忽视,于皇位竞争之中,同样具有资格的昭武将军比大皇子和二皇子也并不差多少竞争力。 宣震和宣旭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黑。 他们两个忍着对对方的不喜在一起摘橙子,就是想让父皇看到他们兄友弟恭的画面,这样说不定就能让父皇心软,解了他们的禁闭。 可结果父皇一眼没往他们这边瞧不说,居然还让高满传宣景过去,之前也不知道两人都说了些什么,现在竟然就一起摘橙子了! 怎么能这样? 宣震气得将手中的橙子都捏烂出水:“老三什么东西?怎么能跟父皇一起?该站在父皇身边的是我!” 宣旭也气得拆安扔了手里的篮子:“这橙子园都是宣景的,如此大出风头还不够,竟然还缠着父皇!” 宣震恶气声声地一哼:“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什么都没弄清楚就想给老三扣上一定谋反的帽子,他算哪个牌面上的人物?哪有机会入父皇的眼?还不都是你给他的机会!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就是你!” 宣旭从前大概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被宣震这样教训的一天。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要是你有点脑子,在朝堂之上与我多多配合,也不会落下个双双禁闭罚俸的结果!” 宣震很不客气地“呸”了一声:“你少把责任往我身上推!谢恒那么精明的人都站在你这边帮你对付宣景,可结果如何?说到底还是你自己能力不行,连谢大佞臣都带不动你!” 第二百五十四章 人间清醒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武德帝和宣景之间那种父子融洽相处的画面给气着了,宣震说话竟然也难得思维谨慎、逻辑清晰起来,头一次怼的宣旭哑口无言,宣震心里都觉得十分畅快,甚至连火气都消了不少。 宣旭懒得再跟宣震做口舌之争,默默地继续摘橙子,只是偶尔投向宣景的目光十分阴鸷。 谢恒站在橙子树下,将大多数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也包括宣震和宣旭。 他知道经过今天这一遭,将军将彻底“暴露”在宣震和宣旭面前,会引起两人的重视和忌惮,他们会真正把将军当做皇位竞争的对手,将军便再也不能于暗中算计,明枪暗箭将会接踵而来。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要想竞争皇位就不能一直躲在暗处,如果宣旭和宣震看不见,那十有八九陛下和朝臣们也都会看不到将军,不会考虑到储位之争还有一个更加适合的人选。 被注意到并被攻歼,这是成王的必经之路。 “嘿,想什么呢?” 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谢恒的思路,回头一看,竟然是宣腾。 宣腾是惠承帝的儿子,前四皇子。多年前的灶祭灯会上,他们第一次见面,之后这位皇子就给他留下了“逗比”的印象。整天嚷嚷着要争夺皇位,说自己不比太子和三皇子差,但从来不付诸行动,没有为皇位之争做过深思熟虑和精心算计,在谢恒眼中这就是位“搞笑担当”,就连跟赵芊羽的婚姻都充满了戏剧感。 惠承帝驾崩后,武德帝上位,前太子和前三皇子身陷囹圄,宣腾从善如流跪拜新君。为了彰显自己的仁慈,武德帝封宣腾为腾郡王。如今也是个正经王爷了。 谢恒弯起眼角,“腾郡王,之前都没看见你,哪个旮旯窝着着?” 宣腾哈哈一笑:“我果然还是更喜欢跟你说话,有意思!” 谢恒:“郡王过奖了!” 宣腾大咧咧挥手:“过奖个屁啊!我虽然不参与朝政,但朝堂上发生的事情我大都知道,跟你有关的事更是一耳朵没落!每回听到你在朝堂之上又有什么嚣张之举我都能乐得不行,就遗憾自己没机会亲眼瞧见!” 谢恒也笑了:“做个闲散王爷多让人羡慕!吃好的喝好的,没人会轻易招惹你,还不用操心朝廷大事,只要你不太过骄奢淫逸,不动不该动的心思,这日子过得比神仙都舒坦,简直完美!” 宣腾笑眯眯的:“什么叫不该动的心思?” 谢恒挑眉:“你说呢?” 宣腾从篮子里拿出一个橙子抛了两下:“当初灶祭灯会船上初见,我就觉得你是个很有意思的人,放着更有价值的前太子和前三皇子不去讨好,偏偏跟我这个纨绔皇子喝酒畅言。” 谢恒微笑:“我就不能是单纯地觉得跟郡王投缘吗?” 宣腾并没有直接回答谢恒的问题,只继续说道:“当时的你连名字都不值得被我们记住,老大和老三更没把你放在眼里,要不是后来你连续高中,他们大概连你长什么样都忘了。若是他们能早些预料到你后来的平步青云,下场大概就不会如此了。” 谢恒笑而不语,宣腾却突然“哦”了一声,“也不能这么说,这也不一定,毕竟天作孽有可为,自作孽不可活。他们就是自己把自己给作死的,你说是不是?” 谢恒点头:“别的不说,至少他们的运气是没有你好。” “那是自然,”宣腾扬着一脸得意的小表情,“因为我比他们长得都周正,长得好看的人运气就更好,你要是有我这相貌也就不用非得依靠自身能力了。” 谢恒笑得前仰后合,真要被宣腾的话给逗得笑死。 宣腾:“权利这种东西啊是真的可怕,可以把有趣的人变成无趣的人,当然像我这种从里到外都有趣的人是例外。我听别人佞臣佞臣的叫你,原本还以为你也变了,但在听说你都做了什么事情之后我就知道你一直没变,现在贵为三品大员的你,也仍然是当初那个只能跟在几个官家子弟身后连名字都不能被人记住的你,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 谢恒的笑容渐渐淡下,只是嘴角还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我自负看人一向很准,没想到却在郡王身上走了眼。” 宣腾笑着摆手,“你可没看走眼,你看到的我就是真正的我。” 谢恒:“我见过有人把真话说得像假话,如今也见到了把假话说得很像真话的人。” 宣腾眨眨眼,“得了吧!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把假话说得像真话的人!行了,不跟你聊了,我要去再多摘点橙子。赵芊羽那个泼妇今天有事来不了,非要我亲手摘二十斤橙子回去,还让她的丫鬟监督我,就没这么过分的我跟你说!也就是我好男不跟女斗让着她!” 宣腾一边絮叨一边走远,谢恒看着,直到完全看不见宣腾的背影。 终于摆脱了荣启的谢斌走过来,顺着谢恒的视线看过去却没发现什么特别的。 “你在看什么?” 谢恒嘴角一勾:“人间清醒。” 谢斌没听明白:“什么?” “没什么,”谢恒收回目光,转眼看到谢斌篮子里已经放满了橙子,当即笑道,“兄长收获颇丰啊!” 谢斌:“这还得感谢荣大人,他是真实诚,说摘橙子真摘橙子,还想爬到树上去摘。跟没见过橙子似的!看他那么卖力我也不好傻站着,就也跟着挑挑拣拣,一不注意篮子就满了。” 谢恒提了提自己的篮子:“我这还没摘多少呢!劳累兄长再跟我去摘一遭吧!” 谢斌宠溺地看着谢恒,将手里的篮子交给身后跟着的小厮,自己又拿了一个空篮子去跟谢恒一起摘。 摘不摘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兄弟俩一起动手劳作。 上午摘了半天橙子,中午就直接在山上用膳,下午还可以接着摘。 新鲜的菜和肉已经被提前送上山,临近中午的时候村妇们便已经开始准备饭菜。饭菜中有许多菜都用到了橙子,哪怕只是用橙子汁调味,也有一股特别的清香。橙子皮也是很好的调味料,炖肉煮鱼都可以放进去一点,有一道芹菜野牛肉就可以用橙子皮调味。 饭菜还没烧好众人就已经闻到了香气,一个个若不是顾着身份,口水都要留下来。 在山上条件有限没那么多规矩,众人基本就是席地而坐。 一开始还有朝臣不愿意,但看到陛下直接就在草地上坐下去后就没人敢有意见了,有意见的也只能在心里头憋着。 虽然用了橙子做菜,但菜式基本都是些家常小菜,跟宫中御厨们以及王公大臣府上厨子做的精致饭菜比不了,可众人吃着却觉得特别香,似乎就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 其实饭菜好吃是好吃,但满朝文武这么多人吃得停不下来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上午摘橙子累着了。武德帝都亲力亲为摘了不少,其他人也不敢装模作样。 这么忙了一上午又累又饿,加上饭菜又的确好吃,自然都吃了不少,那些带着厨子出来的就让厨子去请教这些饭菜的做法和橙子的用法,想着回去之后也能吃到这么好的饭菜,心情都更好了些,下午再继续摘橙子也能更有干劲儿。 到了下午,宣震和宣旭都舔着脸来到武德帝身边试探,见父皇没有赶他们,他们就干脆留下来,跟武德帝一起摘橙子。两人还比着赛似的,一个比一个专注认真。 武德帝看了两人卖力的动作,眉毛一动突然说道:“朕看你们都很喜欢摘橙子。” 两人犹豫了片刻,最后几乎一起点头。 “是喜欢,难得劳作一番感觉很不错,也能体会体会农民的辛苦。” “对,儿臣觉得特别有干劲儿。” 武德帝点点头,“那好说,反正你们也在禁闭中,就直接把你们的禁闭地点改在这里,禁闭期间你们就帮着村里人摘橙子。” 两人一听顿时傻了眼。 宣震:“父皇!这如何使得!我们可都是皇子!” 宣旭咬着牙,虽然没有立刻辩驳,但从那表情也明显看得出并不想留下来摘橙子。 武德帝哼了一声:“皇子怎么了?皇子能与民同乐,就不能与民同苦?你们两个,一个诬告宣景,一个克扣抚恤金,做出这样的事只是罚俸禁闭,如此便宜你们,还有什么不知足?现在不过是让你们在禁闭期间帮着这些曾经征战沙场如今生活不易的将士做些体力活,又没有让你们去吆喝叫卖,这都不乐意?” 宣震被说得哑口无言,最后又怂有不甘心地嘟囔:“那父皇怎的不叫老三跟我们一起?” 武德帝:“老三是受害者,这片橙子园也是他为这些退役将士们谋划,他做的还不够多?受的委屈还不够多?让你们做点事就推三阻四,这还像话吗?” 宣旭听不下去了,“父皇教训的是,儿臣遵旨。” 宣震心中暗骂宣旭狡猾,明明他也不乐意却什么都不说,却等自己说完了挨骂了就开始扮演孝子听话了!什么东西! 武德帝直接吩咐高满去跟张柏商议,当然两人在这期间的吃穿用度都要自己解决,在人家这吃饭就得给钱,到时候还会派人来监督,免得他们偷懒又摆着皇子架子作威作福。 第二百五十五章 挣扎过了 傍晚临近离开橙子园时,武德帝说了要将选整合宣旭留下,让他们在禁闭期间就在橙子园帮忙收橙子的事。 反正这一茬橙子熟了,村民们也确实要摘橙子拿去卖,多两个青壮年劳动力自然是好。 不过两人身为皇子身份尊贵,要是做事的时候不好好做还捣乱,村民们也不能管教,那便是添麻烦了。 谢恒可不犹疑,不像别人似的嘀嘀咕咕的不敢说什么,他上来便道:“陛下打算安排何人监督?两位皇子身份尊贵,一般朝臣怕是想管也不敢管。” 朝臣们眼观鼻鼻观心,想着莫不是谢大佞臣打算亲自留下来监督两位皇子?别人不敢他确实是敢,但这也着实不至于吧?大理寺卿又不是个闲职,哪能一两个月的不在职? 宣震和宣旭也紧张,他们实在不想悲催地干这么长时间活儿还要面对谢恒。尤其是宣震,只要想到现在的一切几乎都是拜谢恒所赐,偏偏谢恒还是跟自己一道的,这想气又不知道该怎么气,他这心里就十分憋屈,真要对着谢恒那么久他可能还得抑郁。 武德帝就喜欢谢恒这种有话直说的性子,当即说道:“朕也知道有此顾忌,一时半会还没想到合适的人选。” 谢恒:“那要不微臣给陛下推荐一人?” 朝臣们肯定谢恒就是在这等着陛下呢! 武德帝:“好啊!谢爱卿想推荐谁?” 谢恒:“腾郡王。” 武德帝一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谁?” 朝臣们有些也一头雾水,彼此交换着目光,一时都没想起来哪来的郡王,陛下的几位皇子如今最位高的不就是冠军侯吗? 谢恒很是无语。 就说宣腾从前朝到现在都很没有存在感吧,也不至于他都主动提起了还没人反应过来是谁。 宣景最先反应过来:“是先帝四子宣腾。” “对咯!”谢恒点头,“就是前四皇子!” 这下众人一个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说的是他。 武德帝沉默思索片刻点点头:“嗯,这个人选确实不错。身为郡王,要监督两个没有封号品级的皇子,在身份上是绰绰有余了。” 谢恒:“正是,血缘上腾郡王还是两位皇子的堂兄,占了一个”长”字,再加上郡王的头衔,如此管教起两位皇子来也就够身份。而且腾郡王不早朝参政,有的是闲工夫。兴许腾郡王整日无聊的很,陛下能派给他这件差事他高兴都来不及。” 躲在人群中的腾郡王现在是真的很疼,头疼,被谢恒给气的。早知道他就不该一时嘴贱到谢恒面前去逗呗,不然谢恒早就忘了自己,也就不会想起将这费力不讨好的差事安排给他。 武德帝也觉得谢恒说的很有道理,抻着脑袋在人群中找着:“腾郡王可在?” 宣腾无奈,只能站了出来,“皇叔父。” 武德帝打量了宣腾半晌:“你可愿意留在橙子园监督你那两个堂弟?” 宣腾心道,这是他愿不愿意的事儿吗?问的是什么屁话?除了“愿意”外他还能给出什么答案,虽然他的确还想挣扎一下。 “皇叔父,您侄媳妇贪嘴,出行前就千叮万嘱让我早点带着新摘得新鲜橙子回去,她要吃。” 武德帝:“这好说,一会回去朕就让人给你府上弄去一筐,让你媳妇随便吃,在你在这监督这段时间你们府上吃的橙子朕管够。” 好了,挣扎过了。 “侄儿领旨。” 安排好了宣旭和宣震的事,大部队这就准备回去。 宣腾找到谢恒,满脸幽怨:“都怪你,这下我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了。” 谢恒笑着:“你不是总抱怨你媳妇欺负你?那你在这里这段时间你媳妇就欺负不到你了。” 宣腾:“那我还得谢谢你呗!你就不担心我管不住他们俩?” 谢恒:“你能在先帝时期于党争中明哲保身,又在新朝得享受封郡王,这就是你的本事。对付那两个肯定不成问题。” 宣腾手指点着谢恒,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气呼呼地走了。 谢斌看得很纳闷,转头问谢恒:“你何时跟腾郡王关系这般好了?” 谢恒狡黠一笑,“哪里就关系好了?不过是之前灶祭第一次见面之后就留下了还算不错的印象罢了,我推荐他也只是为了给陛下分忧,正好他合适,兄长你看他还不愿意,还埋怨我呢!” 谢斌无奈一笑:“你还真是不客气。” 谢恒:“又不是多熟悉,我跟他客气什么?” 谢斌:“我看你是熟不熟的都不客气。反正只要是合你心意的就好,这不合你心意的你是半点颜面都不给。” 对于谢恒这么脾气,谢斌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就算容易树敌,但至少自己过得舒坦,心里不用憋屈。他们兄弟同心其利断金,遇上别人为难也不怕,见招拆招就是了。 谢恒:“我知道现在官场上都是得过且过那一套,奉行的是低头不见抬头见,你虚我也虚。还有些人就是喜欢看别人演戏,演的好了给鼓鼓掌,兴头上还能配合着演上一段。不过我不行,甭管真的假的虚的实的,只要演到了我面前,如兄长所说,合我心意也就罢了,要是不合,那我非得拆你的台不可,拆得清清楚楚,一是一二是二!” 谢斌点头,“反正只要不什么道德问题,不违背做人原则底线,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兄长都支持你!” 谢恒嘴上抹了蜜:“要不说我运气好呢!能有这样的兄长!这可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福气!” 这也是大实话,一般的嫡子和庶子之间,就算没什么龌龊,但要想感情好到如谢斌和谢恒一般,也是难得一见。 回去之后,谢恒也没彻底当个甩手掌柜,还是让雀鸟关注着橙子园那边的情况,看了几日后他越发觉得自己推荐宣腾是推荐对了。 宣震和宣旭被迫留在橙子园劳作心里肯定不舒坦,哪怕一开始压着自己接受,但也装不了两天好人。而事实也证明谢恒猜得没错。 第一天干活儿时两人表现还算可以,虽然很多事情做不好,但到底有在跟着学习动手干。 然而才第二天他们就开始撑不住了,自小养尊处优的,别说摘一整天的橙子,他们就是站半天都没有过。 村民们对两人的喊苦叫累无动于衷,谢大人走之前都告诉他们了,这两人虽然是将军的兄长,但是对将军特别不好,总欺负将军,他们不故意为难就不错了,绝对不会给他们行方便,更不会称他们的意让他们早点回去。 于是这两人就开始作妖,大概就是想着故意不做好,甚至捣乱,让这些村民受不了,便会主动找宣腾,说让他们回去。反正他们自己是不愿意拉下脸去找宣腾。 哪里知道宣腾根本不按照常理出牌。 他看到两人不好好干活,也不会扯着嗓子吼,就只把自己看到和从村民那里汇总的有关两人的表现写成奏折送进宫。反正他一整天都没什么事,收集汇总意见耽误不了多少功夫。 橙子园到皇宫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奏折早上送出去,晚上武德帝训斥宣震和宣旭的折子就送到了橙子园。 宣震和宣旭都懵了,他们没想到宣腾不但没让他们回去,居然还跟父皇告状。多大人了你还告状! 宣腾也不管宣震和宣旭怎么想的,反正就是一天一份奏折,换来两人一天挨一次训斥。 训斥的奏折越来越言辞严厉,最后甚至说就算等关禁闭的时间到了,如果没有村长张柏和腾郡王的认可,他们也不能回来,什么时候做到能让张柏满意了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宫。 听到这旨意的那一刻,宣震和宣旭的心几乎瞬间凉透! 这几天他们故意捣乱可把张柏给得罪了,又仗着皇子身份根本没有把张柏放在眼中,现在却要得到张柏的认可签字才能回去,哪那么容易?这个张柏的脾气又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不为金钱权势所动,想拉拢都拉拢不了。 这要是张柏故意为难他们,一年半载都不点头,那他们不是要在这里呆上那么长时间! 但不管心里再怎么气愤不服,两人也不敢再闹事,唯恐宣腾又打他们的小报告,到时候父皇直接延长他们的禁闭时间,那就没地儿哭了! 宣震和宣旭老实下来,每天勤勤恳恳跟着张柏他们几个村人学做事,宣腾也跟着轻松起来,不用再整日盯着这两人。 一个月下来,两人已经做得熟练多了,像模像样的。 宣腾反馈上去,武德帝很满意。 又过了十来天,张柏便跟宣腾说他们村人已经认可了宣震和宣旭的劳动。 有一说一,现在两人是干得很好,有活儿抢着做。虽然知道他们是为了能早点离开,但两人的实际表现没的说,摘下来的橙子都在那堆着呢。张柏他们不屑说谎污蔑,也没打算对两人的劳动成果视而不见,否则他们跟这两个欺负将军的人有什么两样? 然而就算这样,武德帝也还是让两人在橙子园待了足足两个月,到第二茬橙子熟了的时候他们还帮着摘了几天。 两人也不敢闹腾,生怕一个表现不好就被延迟到年后才能回去。 两个月后就到了年关,朝廷上事情多,也是他们该多活动的时候。 橙子园今年是不用宣景和谢恒再多操心了,在这两个月的时间内,第一茬的橙子都卖了个精光不说,就是第二茬的都被预定的差不多了。 也是谢恒提前就跟张柏他们说好,早就预留了他那份,不然等他想起来要预定的时候毛都没了。 这可是陛下亲自来过的橙子园,亲自在这摘了橙子,估计陛下的寝殿内都还放着从这摘走的橙子呢!那些当时不够资格跟来的朝臣肯定要大买特买,表示跟随陛下的忠心,老百姓们也要买,总觉得在这买了橙子就是跟天家沾上边儿了。 买过一次之后发现物美价廉,紧跟着就开始回购、预定,不少人都感慨怎么之前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卖橙子?早知道早买了! 而除了橙子大卖,能让村子里多赚钱,保证更多的伤兵、老兵的生活外,还有另外一个好处,那就是让一贯生活安逸的京中百姓们看看这些从沙场上退下来的将士是何种情况。 三年一次的征兵,几乎很少有京中人士,毕竟天子脚下,路上随便指个人都说不准跟哪位高官沾着亲又与哪位权贵带着故。 加上一直以来相对安逸的生活环境,这就让京中及附近的百姓们对沙场将士的不易知之甚少。 他们对战争的概念大多都是四个字——劳民伤财。却甚少细想过,那些军中的将士难道不是老百姓吗?他们不也有爹有娘甚至有儿有女?他们就不是大瑾国的子民?他们保护着你们,谁来保护他们? 刀口舔血多番出生入死却只会被人念叨来日封侯拜相“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却不曾想将士们“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的大义和艰辛。 谢恒不可能提着每一个人的领子让他们去前线观摩,也不能挨家挨户地普及沙场艰难、刀剑无眼,茶楼酒馆里说书的再怎么绘声绘色也不过尔尔,最强大最无限的想象力所构建的画面也不及真正的沙场惨烈之万一。 但如果能让百姓们看到这些兵士的现状,看到将士们在疆场杀敌时敌人留给他们的那些永远无法抹平的伤害,便能进一步让百姓们理解将士的不易,能明白如果不是有这些将士镇守四境,那么那些可怕的伤害就会落到他们身上。是这些将士们用身体筑建起了保护他们的城墙! 谢恒并非有意卖惨,也不是想靠这些博同情,他只是将事实展现出来,那些伤疤是伤害,也是军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而且他也提前跟张柏说了这种情况,告知张柏后期大概会有很多人过来橙子园,会看到他们这里有那么多的“老弱病残”。张柏也提前跟全村人打了招呼,争得所有人的同意后,谢恒才安排的这一出。 第二百五十六章 大舅子 谢恒深知,要想彻底改变大瑾国重文轻武的风气,不仅仅要从上位者源头下手,最好的方法便是两头抓,让百姓这边也逐渐认识到身为一个武将,或者一个普通的兵卒,只要他拿起刀剑保卫国土,他就是英雄,值得敬服! 当然想要扭转一些已经根深蒂固的观念并非一朝一夕的事儿,谢恒也不着急,他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和将军一起改变朝局,将这个天下变得更好。 年关将至,宣震和宣旭回来后就开始马不停蹄地跑起关系来。 过去这一年他们损兵折将,本来在朝堂之上的根基就还算不得十分稳当,现在更是有种风雨飘零的感觉,自然要抓紧这个关键时候巩固、拓展人脉,有价值能拉拢的朝臣都要尽力拉拢。 谢恒没管两人的动作,他甚至还乐意两人如此。倒不是唯恐天下不乱,而是可以将两人的拉拢看做是一面巨大的筛子,将那些细小的砂砾过滤掉,留下真正的金子。能被这两人拉拢,且先不说能力上是否是真材实料,就是这品性上已经有些不过关。不一定是大奸大恶非要一网打尽,但就算只是一时糊涂站队党争,也该好好敲打敲打。 有宣震和宣旭这番操作,倒让谢恒省了不少心,不用劳心劳力将朝臣中的那些“砂砾”找出来,只要看最后哪些人跟随了宣震和宣旭,那些便是谢恒要铲除或者敲打的目标。现在就给两人时间折腾着,谢恒也能趁这个时候好好放松休息一番。 “阿恒,”一大清早,谢斌就跑来找谢恒,“好好收拾一下自己,一会跟我去侯府。” 懒腰伸到一半的谢恒直接愣住,“去哪?” 谢斌:“侯府啊!之前不是说好,要去找将军赔不是。” 谢恒:“不是,这都多长时间了,兄长怎么还惦记着?” 谢斌不赞同地一皱眉,“这跟时间长短有何关系?当初你错信二殿下误会冠军侯,就说好要去道歉表示一番,只是从橙子园回来之后冠军侯就去肇远检阅兵马,一去就是两个月,前几日才回来。这旧年的事不能留到新年办,我们当然得抓紧这几天的时间。” 谢恒:“那就算要去也不能说走就走吧?怎么着也得先递拜访帖子过去。” “那是自然,!”谢斌露出胸有成竹的笑意,“所以我前日就给侯府递了拜帖,将军也回帖了,邀我今日上门。” 谢恒:……谢斌也学会先斩后奏了。 “兄长你这是打算给我来个措手不及啊!” 谢斌轻轻哼了一声:“谁让我之前提起这事你总是推三阻四的,就是去登门道歉而已,你却好像去说亲似的!我怕要是再跟你提前商量你又给我找借口。” 谢恒笑起来,“我不都答应兄长要去了么?我又不是那说话不算数的人!” 不过将军也是,既然已经收到了谢斌的拜帖知道他们今日登门,怎么也不提前跟他说一声,明明他们昨天晚上还一块用膳来着。 “那我收拾收拾,兄长先去外面等我。” 谢斌在外面等谢恒等了一刻多钟也不见人,怀疑该不会是阿恒又去睡了回笼觉。之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儿,前不久盛传城外小桑山上多了一家姻缘庙,十分灵验,不少人去拜了之后都成就了姻缘,谢斌就想着自家弟弟的姻缘也不算十分顺遂,就在沐休日的一大早叫谢恒去姻缘庙上香。 当时谢恒也是让他先在外面等等,结果左等右等不见人,进去一看,竟然是又睡着了,被窝都还没出。 谢斌以为谢恒又“故技重施”,正要进去,就看到一身打扮妥当的谢恒步履款款地走了出来。 谢斌由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笑道:“让你随便收拾一下,衣着得体便是,你这打扮得倒是精细。这身衣裳是前几日新做的吧?这两个月不上朝时就少见你把头发梳得这么整齐过。” 谢恒嘿嘿一笑:“不是兄长说要去登门致歉吗?去都去了,那肯定要表现的足够诚心,不然不是白跑这一趟?” “你知道就好。到了侯府切莫失礼,我观侯爷并非心胸狭隘之人,你礼数到了诚意到了,侯爷当不会记恨于你……” 跟在后面的石竹静静听着大少爷一句句跟公子交代要如何如何,顿时有些同情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的大少爷。 来到侯府,看着门前巍峨的牌匾,谢恒感慨,这么多年了,他从正门进去侯府的次数真是屈指可数。 因为提前递过拜帖,两人很快就被迎了进去。 进门时谢恒还跟守在门口的两个护卫交换了眼神。 这两位大兄弟之前是守后门的,之前将军去阅兵时他们刚好换班到前门,现在也还没换回来。 来到花厅,瞧见荣启也在,谢斌愣了一下。 “荣大人也在,赶巧了。” 荣启:“不是赶巧,我就是听说两位谢大人今日要来侯府,所以才特意过来。” 谢斌:“……荣大人有事?” 荣启摇头微笑:“没有没有,就是觉得人多热闹。” 谢斌:…… 谢恒都要看不下去了,天知道他到现在都还强忍着没有喷荣启是用了多大的毅力。 谢斌被荣启弄得都差点不知道自己是干什么来的,看到谢恒脸色越来越黑后才反应过来。 “侯爷。”谢斌对着宣景行礼。 然而这礼还没拜下去就被宣景拦住,“谢大人不比多礼。” 谢斌又是一愣,侯爷好生客气啊!虽然他现在对冠军侯的印象有所改观,不再像以前那般觉得宣景暴戾噬杀,但也没觉得对方性情宽和到这个地步,居然连礼都不让自己行完。 “噗!” 旁边传来一声笑声,是荣启所在的方向。 谢斌转过头去看,见荣启表情正经,还面带疑惑地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为何突然看过去。 大概是自己听错了?谢斌对着荣启歉意一笑,又转头对宣景说道:“今日我们兄弟俩前来,是为了之前舍弟受人蒙蔽误会侯爷,在朝堂上弹劾侯爷造反一事,特此来向侯爷致歉。” 宣景:“谢大人言重,如果不是谢恒,我现在还当不上侯爷。” 明明宣景的表情十分真挚,但谢斌就是下意识觉得宣景在说反话,那意思就跟“拜你所赐”差不多,顿时担忧加深。 “侯爷,舍弟性子是耿直了些,但并无坏心,也无意针对侯爷,还请侯爷不要怪罪!” 宣景:“谢大人不必如此紧张,我确实没有怪罪谢恒。”正巧这时下人端茶上来,宣景便亲手从茶托上将茶端到谢斌面前, 看着堂堂侯爷居然亲自给自己端茶,甚至自称“我”而不是“本候”,谢斌才相信宣景是真的没有生气,更没有记恨谢恒。 只是他很不明白,谢恒之前在早朝上的弹劾,换做一般人应该都会非常生气才是,甚至有可能记恨一辈子,冠军侯更不可能是没脾气的人。 即便冠军侯深明大义,谅解谢恒只是一心为朝廷着想才会一时不慎受小人蒙蔽,那顶多就是不怪罪了,如何还能是这般好言好语好态度?好的叫他心里直打鼓,甚至担心会不会有什么陷阱套路等着自己,但细想想冠军侯也不是那样的人。 “噗!” 和之前相同的笑声响起。 这下谢斌确定了,不是他耳误,就是谢斌在笑。 “荣大人在笑什么?” 荣启还在辩解:“我没有。” 谢恒忍不住了,“我们都听到两次了,你还装什么装?” 谢斌本来想让谢恒不要无礼,但一来他宠着谢恒,二来他也被荣启给气到了,便没阻止谢恒怼荣启。一次两次地偷着笑,被发现了还装作没这回事,这人什么毛病? 荣启抿着唇都还压不住笑:“我其实就是觉得谢大人太过拘谨了,你看小谢大人多自然,就算是他人地界上也是说怼人就怼人毫不含糊!” 谢恒:“又不是你家怼你怎么了!” 荣启一摊手:“你看!” 谢斌:…… 荣启笑道:“我就是看侯爷这么冷淡的一个人,但对谢大人却好像对待大舅子一样友善,就觉得这个画面十分温馨。我这是温馨的笑。” 谢斌更加无语,大舅子?他又没有妹妹嫁给侯爷,这算是什么形容? 宣景一个眼神扫过去,荣启瞬间安静了,刷的一声打开折扇遮住了嘴,只一双笑成月牙的看热闹的眼睛露在外头。 谢恒毫不客气地白了荣启一眼,转头又十分认真地对谢斌说:“我也这么觉得,将军真是个好人!谁要是能跟将军在一起那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兄长你说是不是?” ……什么就你也这么觉得?谢斌都快被弄傻了。这怎么就又扯到侯爷的终身大事上来了?之前不还在跟侯爷道歉么?他们聊得话题这样跳脱吗?为什么他觉得自己跟这三人说话不在一条线儿上?好像他们三个说什么都互相听得懂,到了自己这就是一头雾水。 第二百五十七章 凡俗的问题 虽然有点弄不清楚情况,但至少谢斌觉得冠军侯应该是真的没有生阿恒的气,也算是达到了他们此番前来的目的,这就够了。 虽说目的达到了也不能就这么直接走人,可谢斌又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本来就不是那左右逢源、擅长交际的人,除非是朝政上的事情,他能跟人说上一整天都不成问题,但要是闲话聊天,那便要暴露他不善言辞的短板了。 好在荣启和谢恒都是能说会道的,这气氛倒也还算得上热络。 荣启就是明晃晃来凑热闹的。谢斌的拜帖送来的那日他就在侯府跟宣景商量事情,一看见谢斌的拜帖送来立即露出一个“有好戏看”的笑容,当时他什么话都没说,因为他知道就算自己说宣景也不会搭理他,所以今天他就直接一大早不请自来。 今天怎么说也是老宣跟他大舅子第一次正式见面,这样的热闹可不能错过。 老宣不食人间烟火太久了,如今也要面对讨好大舅子这种凡俗的问题,想想就觉得有意思。 宣景:“听闻谢大人喜欢毛尖,我便让人提前准备了些,不知道是不是谢大人贯喝的那种。” 谢斌再次受宠若惊,“哪里敢劳烦侯爷费心。” 荣启笑着:“谢大人快尝尝吧,为了在这时候弄到上好的毛尖,侯爷可费了不少心思。” 听了荣启这话,端起茶杯抿了两口的谢斌都没顾得细细地品味这好茶,只觉得摸着温度适中的茶水格外烫口。他何德何能让冠军侯这般费心啊!还是说冠军侯平日看起来不好相处,但实际上在私下里却十分礼重文人? 不然谢斌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自己在冠军侯这怎么会有这样重的分量。 宣景又吩咐下人端上来许多点心果品,谢斌看着奇怪。 荣启:“谢大人怎么一直盯着这些点心看?喜欢吃拿着吃就是,这样看又不会看出花儿来。” 谢斌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不是,我就是觉得侯爷跟家弟的口味相近,这些点心也都是家弟喜欢吃的。” 荣启的嘴角都快裂到耳朵叉子上去了,“侯爷对点心其实没什么偏好,没想到正好都买到小谢大人喜欢吃的,这可能就是缘分吧!” 谢恒:“就你话多。” “没想到荣大人跟侯爷交情这般好,”谢斌赶紧出声拦住谢恒的话头,他也不知道为何阿恒会对荣启这般不客气,还是当着侯爷的面,“连侯爷有没有特别喜好的点心都知道,这可不是一般的交情。” 荣启:“我跟侯爷的交情确实不像外人以为的那样,不过也希望谢大人能对此保密,不要让人知道我跟侯爷相熟。” 谢斌点头:“自然。” 痛快应下的谢斌并没有多问,他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朝堂之上的有些事情他不参与却不代表他不明白。而且知道荣启是侯爷这边的,谢斌甚至有些欣慰。现在他也觉得侯爷比另外那两位皇子更有资格坐上九五之尊的位置。 只是荣启既然与侯爷是一条心,阿恒还这样不管不顾地得罪荣启就不大好了,就算侯爷心胸开阔不跟阿恒计较,却也不能眼看着支持自己的朝臣被别人这样不客气地对待吧? 然而聊到后面谢斌就又发现不对劲儿的地方了,每回阿恒与荣启斗嘴时,侯爷明显偏帮阿恒。尽管侯爷的话不是很多,但每次对上荣启都是直中要害,这时候阿恒脸上那种得意的表情一点都不加掩饰。 明明荣启才是自己人,侯爷为何会偏帮在朝堂之上弹劾自己的阿恒? 想了想,谢斌终于明白了——侯爷这是打算拉拢阿恒啊! 这是唯一的解释! 阿恒就算如今在朝臣中的名声口碑都不好,但他的能力有目共睹,又得陛下倚重,但凡冠军侯对那个位置有一丁点想法,应该都会想要拉拢阿恒。当初先帝时期前太子和前三皇子不都拉拢过阿恒吗?如今的二殿下宣旭也向阿恒抛出过橄榄枝。 一时间谢斌更觉得冠军侯是个实诚人,明明有心拉拢阿恒,但是从来不会在明面上拉拢让阿恒为难,也不会像宣旭那样就只知道嘴上说些好好听的一点实际表现都没有。冠军侯没有天花乱坠的说辞,却会在阿恒与人斗嘴时明显偏帮,哪怕对方就是自己的人,如此便能感觉到侯爷的诚意。 此时谢斌已经开始为冠军侯感到惋惜,他家阿恒是一定不会站队皇位之争的,侯爷的一番诚心也只能白白付出了。 想到这里,谢斌看向宣景的眼神都“慈爱”了不少。 荣启注意到谢斌眼神的变化,心下又意外又好笑,这位谢大人也太单纯太容易交好了,一份毛尖茶就能让对方展现出这般友善的态度,这性子也太软和了些。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子的谢恒跟谢斌简直不像一个娘生的。 啊,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个娘,是一个爹,那也不像啊。这性子真差得太远了。 谢恒一看谢斌这样就知道对方一定脑补了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不过没关系,只要谢斌能跟将军相处愉快就好,毕竟他现在对这个兄长也是挺喜欢的。 几人一边喝茶一边聊天,茶越喝越多,话越说越顺。 前一会谢斌还因为没话说而感到尴尬,但没想到看起来不是很健谈的侯爷竟然与自己在很多事情上的看法不谋而合,很多朝政之事也意见相同,这顿时让谢斌有种“难得觅一知音”的快意。而且谢斌也见识到身为武将的侯爷有多见多识广,其文学造诣甚至远高于大多数文官,谢斌觉得如果侯爷有去考科举的话必定名列三甲! 最让谢斌惊喜的是王爷居然跟他一样也很喜欢看野史,聊到一些比较出名的野史书籍时侯爷知道得比他还要清楚。 在很多文人雅士看来,喜欢看野史并不是多高尚的爱好,因为野史中作者的个人观点和情感占比较重,对于一些目前还无法考究的事情,基本都是凭借作者猜测。如此便不够严谨,也不够“正式”。 在与谢斌交好的人中知道他喜欢看野史的不多,也没几个跟他有共同爱好,谢斌也从来不主动向别人提起,这便少了在看到好书之时可与人分享的乐趣。却没想到这种乐趣竟然让他在侯爷这体会到了。 两人交换了读书心得,一起聊了好几本目前大受欢迎的野史。 宣景还让下人到府上书库去取了一本野史拿过来。 谢斌看到那本书眼睛都直了。 “这是春阳先生的《湘南记》第三卷!” 宣景:“既然谢大人喜欢,那便赠予谢大人。” 谢斌欣喜若狂,但还礼貌压制着:“这、这怎么好!” 嘴里说着推辞的话,但谢斌却始终放不开手。 谢恒觉得这时候谢斌的表情就好像过年被长辈塞红包的小辈,一边推辞着说不要一边使劲拉扯口袋。 “《湘南记》我只有这一卷,倒不如赠予谢大人凑上一整套,日后我若是想看就去找谢大人借,谢大人不要将我拒之门外就好。” “那不可能!借不借书的,只要侯爷登门就是贵客,哪能拒之门外。我那还有不少精彩的野史,侯爷什么时候去了我定带侯爷好好看一看。” ……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得热闹,谢恒都已经好一会没插上话。 他一边悠哉悠哉地嗑着瓜子一边小声问荣启:“将军什么时候喜欢看野史了?”他作为昭明帝的头号粉丝竟然都不知道宣景还有这爱好。 荣启轻笑:“你觉得老宣是会喜欢看野史的人吗?还不是为了能跟大舅子有话题,得到大舅子认可!老宣知道你看重谢斌这个兄长,谢家其他人无所谓,但你在意的人老宣当然也在意。从你兄长递拜帖到今日登门这才多少时间,老宣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熟悉各种野史,还不能只是流于表面,为了达到你兄长说什么他都能接上话的程度,你可知他下了多大功夫!这不都是为了给大舅子留下好印象,让将来你们公开之后来自大舅子的阻碍能少一些。” 谢恒抿唇,眼中满满都是感动。感动过后又瞥了眼荣启:“那你在这做什么?将军下多大功夫跟你有关系吗?” 荣启微微一笑:“你说那已经相当于孤本的《湘南记》第三卷老宣是从哪弄来的?”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谢恒对着荣启再难维持嚣张气焰了。 “这回让你破费了,改天请你喝酒。” 荣启:“喝酒就不用了,你把我输给你的司回生的那枚血珀戒指给我就行,我实在受不了他天天在我耳边叨叨叨了。也不知道他那血珀到底有什么特殊意义,我重新买给他的血珀明明品相更好他都不要。” 谢恒:“那大概是还不够好吧,难得这么理直气壮宰你一回不是!” 荣启:…… 作者闲话:【多谢kissmeimei的礼物~(?′?‵?)IL???????】 第二百五十八章 寸土不让 下午荣启拉着谢斌下棋,谢恒就总算有时间跟宣景独处。 两人来到书房,谢恒一眼瞧见摆放在书桌上的生姜盆景,立即不好意思笑了起来。 “这盆生姜将军还留着呢!” 当初送生姜给将军的时候谢恒还觉得挺好,“一桶(统)姜(江)山”这寓意简直没谁了!觉得能想到这个寓意的自己都特别厉害!然而后来跟将军在一起了,再回想起之前送生姜盆栽的举动谢恒就觉得自己傻暴了!他当时搭错了哪根筋,怎么会想到送给将军一盆生姜呢?这要是换成别人他大概还会无情嘲笑。 宣景:“你送的我很喜欢。” 谢恒明白,重点还是那个前缀,因为是他送的,将军才喜欢。 “是我考虑不如将军考虑的周全,还是将军送的实在,向日葵多好啊,不仅长得好看,子熟了还能吃。当初我本来想着等熟了之后给将军送来一把尝尝,结果吃着吃着就给忘了,一转眼才发现都已经吃完了。下回我也送将军一盆向日葵!” 宣景沉默了两秒,点点头。 谢恒心头顿时觉得不对劲儿,以他对将军的了解,那两秒钟肯定不是白沉默的,一定有事! 是他刚刚的话有问题?他说了什么?不就说自己把向日葵给吃了吗?将军总不至于因为他没给送来那一把瓜子就不痛快。 那还能是什么事儿? 谢恒目光不经意地转向他送的生姜盆栽,想到自己当初送这盆栽时想的是“一统江山”这个寓意,顿时心里一咯噔,难不成将军那时送自己向日葵也是有寓意的?如果真是这样,而他又误以为将军送向日葵是出于务实心理把向日葵给吃了,那这叫什么事儿? “将军,你送我向日葵……是不是有特别意义?” 宣景淡淡一笑,“当初你送生姜盆栽来时说自己对各种花草所代表的意义都一清二楚,所以我在之后送了你那盆向日葵。我以为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但后来听到胡靖反馈你的表现,我就知道你没明白。” 向日葵的意义……谢恒思绪一滞,是忠诚和爱慕! “难道将军当时是想用向日葵来表明心迹?” 宣景点头,又有点无奈地笑着说:“但好像我选错了方法,没能让你明白我的心意。” 谢恒震惊了! 我滴个神啊!原来早在那时候将军就已经对他有心意了,偏偏他傻缺似的以为将军是让他能既赏花又吃瓜子,要是他当时就能明白将军的用意估计当时就能直接在一起了,能少走不少弯路! 主要是他当时也想不到将军竟然会这么浪漫,用花来表达爱慕的心意。 “将军……我……哎!都是我不好,我当时怎么就只想着吃了呢!我要是不知道向日葵的花语也就罢了,偏偏我知道,就是当时压根没往哪个方向想。” 谢恒那叫一个悔恨啊!又一次感觉错过了全世界! 那可是将军第一次向他表明心意啊!他的重点就全放在那一把瓜子上了!这叫什么事儿啊!一想到这心里就难受! 宣景笑着将气成河豚的谢恒搂入怀中。 “不怪你,当时是我的勇气还不够,还瞻前顾后地想着这时候跟你坦白到底好不好,在发现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后也没直接与你说明。但我很庆幸后来能够及时想明白,也由衷感谢你能直接给我我想要的回应。” 谢恒窝在宣景怀里,调整个了舒服的姿势说:“如果不是将军先走出这一步,我们现在可能都还没在一起。我很怂的,因为太过敬重将军而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动了心,可以说是直到将军先表明心意,我内心的喜欢才有勇气冲破敬重那一层模模糊糊的屏障变得明朗,是将军的感情给了我底气。” 两辈子加起来,谢恒也没想过自己能说出这么肉麻的话,还这么自然!到说完了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都说了什么,然后瞬间被自己肉麻到。 宣景笑容清朗,低着头轻轻吻在谢恒额头上。 谢恒红了脸,他真是喜欢极了额头吻! 在将军府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谢斌和谢恒是清早就去了侯府,原本谢斌是打算道完歉就回去,用不了一个时辰,但没想到跟宣景越聊越投契,连晚饭都是在侯府吃的,回去时已经月上梢头,侯爷还派了一队护卫送他们去回去。 谢斌人生中第一次体会被一队士兵护送回家的感受,浑身都不太自在,更加不能理解为何有的官员出入都喜欢摆那么大的阵仗,就挺尴尬的。不过人家冠军侯也是好意,谢斌心里领情。 回到家门口目送那一队士兵回去之后,谢斌才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你说说!我们本来是去道歉,结果却叨扰侯爷那么长时间!还拿了人家的孤本回来!又麻烦侯爷派人送我们回来,这多不好!” 谢恒笑道:“若是将军不愿早就端茶送客了,兄长也该知道将军的性子可不是委曲求全的人。能跟兄长聊这么久就表示是人家乐意如此。再说宝剑赠英雄,这跟将孤本赠给兄长是一个道理!” “就你会说话!”谢斌笑着,笑了两声后又感慨颇深地说道,“是啊,从前是真没想到侯爷这般见多识广,又如此好客,你别说,在外头可真一点看不出来。” 谢恒舔了舔嘴唇,瞄了一眼谢斌后说道:“我倒觉得将军并不是多好客,可能只是跟兄长比较投契呢!不过不管怎么说,人家待我们算是十分周到了。” 谢斌本来想说自己应该还没那个资格与侯爷投契,但很快又被谢恒的话给吸引了注意力,“哪里只是周到,根本就是热情。”自打跟宣景聊起来了之后谢斌脸上的笑意就没有断过,“改日我们还是请侯爷来家中做客,在侯府吃了两顿饭,总要请回来才合适。” 谢恒:“去外头吃不行?到锦屏馆去不就挺好的吗?还省事。” 谢斌笑着瞪了一眼谢恒:“请人吃饭还能图省事?你也忒不讲究了些,再说锦屏馆再好,也不如在家中宴请更显诚意。” 谢恒点头:“倒也是。” 谢斌:“你要是担心父亲会捣乱,那就抽父亲不在的时候便是。” 谢恒一笑:“还是兄长考虑周全,那改日就下帖给将军。不过还是等年后吧,现在年关大家都忙着。” “也是,就算咱么有时间侯爷也未必会有,那就等年后再说。” 兄弟俩说说笑笑地往里面走,却没注意到些后门口站着的谢长青。 谢长青脸色阴沉,心中暗暗盘算着等冠军侯来了之后他一定要在侯爷面前好好说道说道这两人的不是! 一天天接近除夕,就在朝廷上下都在忙着年终祭典时,一个令人很不愉快的消息传入京中——潼谷岭附近出现大夏兵马。 潼谷岭属大瑾国土,但却不在整块的大瑾国版图上。大瑾国的国土接近六边形,相对完整,而在这个六边形之外,便还有一个潼谷岭。 这潼谷岭是当年大瑾国的开国高祖皇帝在建国五年占领。 潼谷岭本是无主之地,山野之地不好建造城镇,也不是什么交通要道,从政治和军事角度看都没有占领的价值。但有一年高祖皇帝到关外游历,就来到了潼谷岭,发现这里有许多奇珍异草、飞禽走兽,景致别具一格,是在大瑾国内没有见到过的景象,便将这无主之地占领,在最高的山峰上插上了大瑾国的旗帜。并派遣一队兵马常年驻扎在这里。 后来随着时间推移,后面几代帝王都觉得潼谷岭这个地方十分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不愿意再派精兵良将镇守,便只从各军中抽调那些稍微上了些年纪的兵卒去潼谷岭。 潼谷岭的将领在发现大夏兵马痕迹的时候估计都得先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要上报的是还要先回忆一下上报的流程,毕竟除了老兵退役和新兵报道,潼谷岭跟外界几乎没有联系。 一大早上朝,群臣们便在讨论这件事。 上报的奏折上说只是发现了大夏兵马的痕迹,双方并没有发生冲突,也不知晓大夏兵马出现在那里的原因。 从地理位置上来看,潼谷岭确实距离大夏较近,但也并没有毗邻相接,所以大夏兵马没有理由出现在潼谷岭,甚至都不该出现在潼谷岭附近。难不成是大夏对潼谷岭起了心思? 朝臣们的意见主要分成两派。 一派是觉得没有必要太过重视,大夏不可能对潼谷岭这样一个在政治军事上都没有占领价值的地方起什么心思,就算起了又如何?这么一个地方让给他们又怎么样?还省得每年兵部都要跟潼谷岭核对要退役的士兵人数并及时补充。 而另外一派人则主张国之土地寸土不让。 两派人在朝堂上激烈讨论,谁也不让谁。 不过情况终究是跟以前大不同了。从前是鲜明的文武对立,文官都希望和平解决,能退就退,武将们大都半步不愿退让。可武将们嘴皮子都不如那帮文臣利索,每次朝堂辩论都说不过人家。也就是宣景在的时候还能与那些文臣辩上一辩,但可惜拗不过上位者一颗息事宁人的心。 武德帝一直没说话,闭着眼睛听朝臣们辩论,等朝臣们说得差不多了,武德帝才睁开眼睛,目光扫向下面众臣,看到谢恒时停了下来,想到刚刚谢恒好像一直没开口。 “谢爱卿似乎一直没说话,有什么想法也说出来听听。” 谢恒本来揣着手老老实实的模样,听到武德帝问话后摆出一脸疑惑的模样:“回陛下,微臣不说话是因为微臣觉得这事实在没什么可讨论的。” 一个主张不必太过重视的朝臣听了谢恒这话顿时嗤之以鼻,“装腔作势!” 那人只是小声嘀咕,但奈何谢恒的耳朵太灵,直接就听见了。 本来谢恒是真没打算说太多,但既然有人送上门来给他喷那他就不客气了! “我说这是没必要讨论我才没打算多说,这话有什么不好理解的吗?怎么就成了装腔作势了!不是你怎么理解的?还是听不懂人话?” “你、你……” “你什么你!舌头都捋不直你还想跟我争辩?嘴不好使脑子也不好使!潼谷岭不是我们大瑾国土吗?” 那人刚要回答,谢恒又抢在前面说道:“这都不用你说!哪个大瑾朝臣不知道?” 对方:…… 谢恒:“寻常百姓家就是一个盆子一个筛子都不会平白无故送人,哪怕被贼偷了个扫把都要追出三条街去骂,我们泱泱大国就能随随便便把属于我们的国土给割出去?冤大头都没有这么当的。诸位朝堂大员还不如平头百姓有气性?”谢恒鄙夷的目光扫过那些主张不必太过在意哪怕将潼谷岭让给大夏也无妨的朝臣,嘲讽道,“你们一个个的怎么都死不了,都得窝囊死!” 满朝鸦雀无声,那些被谢恒嘲讽的朝臣全都气得脸红脖子粗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跟谢恒对上,就怕熊二大佞臣还没骂完,自己一开口就把谢大佞臣的火力集中在自己身上了,这语言杀伤力简直了!他们单扛可扛不住! 武将们听得十分动容,觉得谢恒的话实在解气极了! 之前他们还因为谢恒诬告将军的事对其印象差到了极点,却没想到在这种家国大义的事情上谢大佞臣竟然能这样拎得清!把那些就嘴皮子利索脑子却不清醒的朝臣给喷得毫无还嘴之力!这些话他们听得也痛快,心里也想说,但换成他们自己就是说不出来,还得是人家肚子里有墨水的才能说。 要是谢恒知道此时武将们心中所想,就会明白自己成了武将们的嘴替! 武德帝没回应谢恒的话,转头看向宣景。 “宣景,你以为如何?” 宣景目光坚毅地看着皇位上的武德帝,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国之疆土,寸土不让!” 第二百五十九章 很难不佩服 啪啪! 谢恒当即鼓掌:“将军说的好,别的不讲,这点我十分赞同。从目前来看,潼谷岭确实没有多大价值,但倘若这只是大夏的一次试探呢?” 阮展鸿皱眉:“你的意思是大夏可能是想借潼谷岭来试探我们的态度?” “不错,”谢恒扬眉道,“大夏野心勃勃,一直觊觎我大瑾国土,两国在边境对峙已久,但我国一直采取相对保守的作战态度,这便助涨了大夏的野心,才会使得他们不断在我们的底线上疯狂试探。如果这一次我们依旧对他们的试探无动于衷,任由他们强占我大瑾国土,大夏便觉得我国软弱可欺,到时候就不是一个潼谷岭能满足他们的。底线就是这样被一再逼退。” “可是……” “在国土主权这种事情上没有”可是”!”谢恒直接打断一个想要反驳他的朝臣,冷冰冰地说,“哪怕你们没有底线,但我有,大瑾国的绝大多数百姓也有!当年高祖皇帝占领潼谷岭是因为那里环境独特,可赏景游玩,但高祖皇帝一定没有想到他的后世子孙连这样一块没有军事价值的地方都守不住,那还能指望我们守住什么?不是,我就想不明白了,自己国家的领土,说让给人家就让给人家,各位大人怎么就这么大度呢?相信凡是主张不必太过在意的大人们都是慷慨之人,要是让你们把自己房屋地契都贡献出来接济穷苦百姓你们也不会有意见的吧?毕竟在你们眼中就算把属于自己国家的土地送给他国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多宽广的胸襟啊!” 谢恒是懂得讽刺的,一套话说的那些大臣面红耳赤。 眼看在朝堂上最不对付的谢恒和宣景都在这件事上达成了意见一致,那些原本好不容易蓄了力想要继续争辩一二的言官还没开口就再次闭嘴了。只要稍微有点脑子稍微注重点面子的人都不愿意被谢恒给喷得体无完肤。 武将们再次震惊于谢恒的战斗力,从前费心费力、嘴皮子都磨破也说不过这些文臣们,现在只谢恒一个人就能让这些文臣连抬眼对视的勇气都没有。他们甚至有种跟在谢恒身后躺赢的感觉。这种感觉不要太好!要是日后每次他们与文臣有意见冲突的时候谢大佞臣都能站在他们这边就好了。 武德帝沉吟,片刻后在满朝文臣武将的目光中淡淡说道:“冠军侯以为该派何人前去潼谷岭?” 一场争论已出结果。 这是武将们在朝堂辩论中罕见的一次胜利! 宣景:“儿臣觉得可先派遣双龙将军之一的胡靖前往潼谷岭。” 胡靖有军功在身,官职上够了,而且他也的确有领兵作战的能力。 武德帝点头:“好,那就这么安排。由胡靖率领五千精兵前往。” 根据潼谷岭送上来的奏折,出现在附近的大夏军队只是一小股,应该也就只有两三千人。 潼谷岭的守备军本来就有一千人,再加上胡靖带过去的五千人绝对足够应对。 宣震和宣旭原本还想推荐自己这边的武将,可都没等他们开口这事就火速定下来了,早知道一开始他们就不该为了打压以宣景为主导的武将一派而主张和平解决,失了先机! 下朝后,谢恒大摇大摆走在前面,有些离得近的朝臣想要打一声招呼,但一靠近就想起谢恒在朝堂上那句“都得窝囊死”便又怂了,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招来谢大佞臣一番毒舌而自己心灵承受不住。 说起来谢恒能这般令人忌惮除了他确实聪明有本事又得陛下器重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原因,便是每次在朝堂上有所争议时,谢恒都是一副完全无所顾忌、破釜沉舟的模样,好像随时都能与人同归于尽的架势,一般人确实招架不住。 最后走在谢恒身边的就只有谢斌。 之前朝堂辩论,谢斌也是部分站在武将那边主张寸土不让的文臣之一。 这是他第一次站在武将的立场上,顿时觉得视野开阔了许多,有些话说出来也的确痛快,不过他到底做不到像自家弟弟那样在朝堂上一开口就把几乎半数朝臣给骂个狗血淋头。 以前看谢恒不管不顾地得罪人,谢斌只有担心,但现在瞧着自家弟弟在金銮殿上大杀四方,谢斌只觉得他家阿恒真是厉害极了! “兄长,你先回去,我晚些时候再回家。” 谢斌:“你还有什么事儿?” 谢恒:“昭武将军要去军营找胡靖将军,我打算一起跟着去看看。” “可军事上的事你又不懂。”谢斌主要是担心他的弟弟面对一帮武将会吃亏。虽然这一次阿恒是站在武将这边,但之前阿恒在朝堂上弹劾昭武将军的事可算是犯了众武将的怒,估计现在还有不少人记恨阿恒,他就担心阿恒过去后会有人故意为难。 谢恒:“没事,我聪明,多听他们说说,就算学不来打仗的本事也能多少听懂一些。主要我就是想听听胡将军对这次出征的看法,不然我不放心。” 谢斌点头:“那好,但也别去太久,而且军营重地常有兵士训练,刀剑无眼,你要多注意安全。” “放心吧兄长!”正好这时候宣景走到谢恒身边,谢恒顺势说道,“我相信将军会保护我的安全。” 听全了谢恒和谢斌对话的朝臣顿时觉得谢恒真是太狡猾了,明明之前得罪了武将那边,预料到这一次过去凑热闹很有可能被武将刁难,现在就以这种方法来逼迫冠军侯为他的安全负责,这样一来那些武将为了为了冠军侯也不会太过为难他了! 谢斌心下稍安,对宣景点点头,得到宣景的回应后就彻底放心了。一个喜欢野史的人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侯爷一定会保护好阿恒的! 不过谢斌心里多少还有点过意不去,总觉得是自家弟弟强迫人家冠军侯为他的安全负责,回头自己一定要多找两本精彩的野史杂记送到冠军侯府上以做感谢。 谢恒跟宣景一起去军营并没有避着人,不少朝臣都看到了,不过没人觉得有问题,毕竟谢恒在朝堂之上是公然表示支持宣景的观点,认为有必要派兵前往潼谷岭。那他现在要去军营看看也顺理成章。 老实说在这一点上有不少朝臣都很佩服谢恒,不管是主张派兵还是不派兵的。他们佩服的就是谢恒这种不掺杂个人情感只看立场的为官态度。 混迹官场,不论好官坏官,多少都要讲些人情世故,不能免俗。对于跟自己交好的,即便有政见不合的时候,那也不会闹得太难看。而对于关系不好的,即便在某件事情上意见统一,也难免要刺上几句,甚至有可能宁愿违背自身意愿也不想让对方痛快。 可谢恒不一样,他只看立场,只为达到自己的目的,至于站在对面的人和并肩而立的人是谁他似乎从来不在乎。就比如对冠军侯,之前谢恒还可以言辞激烈地在朝堂之上弹劾昭武将军,而今天他却能在主张派兵前往潼谷岭一方处于弱势的情况下毅然决然地力挺,即便知道冠军侯也是这边的,他依然言语如刀将那些主张不必过于在意的朝臣喷到精神恍惚! 只在乎自己的立场和目的而不用在乎其他人情世故,这样的人活得应该很自在吧! 不得不承认还正是有些羡慕谢大佞臣这样,不被世俗的交际规则所束缚,真是舒坦极了! 和谢恒、宣景一起去军营的还有荣启。 前往军营的一路上荣启一直呵欠连天,谢恒挑眉道:“你昨晚做贼去了?这么困?” “就是没睡好,早上起来时还有种起不来床的感觉,估计是遇上鬼压床了!”荣启又打了个哈欠,“谢四,你说这世上到底有没有鬼?” “对于鬼神之说即便不信也最好保持敬畏!”现代世界的谢恒绝对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但是从他莫名其妙穿越到这个时代之后他就不敢再坚定否认鬼神的存在。 荣启精神了,十分兴味儿地看着谢恒:“真没想到啊!别人都是不信鬼神只信自己,坚信人定胜天,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谢恒。” 谢恒白眼:“对鬼神敬畏跟坚信人定胜天存在本质上的冲突吗?我现在的官职也不是求神拜佛得来的啊!就说城外新起的姻缘庙,你要是整天蓬头垢面不修边幅,就算常住在里头这也不可能有姻缘啊!你姻缘哪来啊!” 荣启:“咱们这不是在说鬼压床的事情呢么!你这好好的怎么就开始挤兑人了呢!” 谢恒:“那就说有鬼估计也是在少数,而且应该对人造不成太大影响,不然这世界岂不是乱了套了?你那也一定不是鬼压床,人家鬼也不会什么人都压,你以为你谁啊!” 荣启:“……老宣你也不管管他!” 宣景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油桃给谢恒,“渴了没有?吃个桃子。” 谢恒接过桃子,对着荣启咔哧咔哧地咬起来,都能看到嘴边有桃汁溢出,瞧着就觉得特别甜! 荣启哼了一声,竟然从怀里拿出一根香蕉! 谢恒:很难不佩服! 第二百六十章 鄙视并谴责 来到军营,陆潇和胡靖都正在练兵。 两人看到谢恒几人过来,吩咐手下副将继续练兵,高高兴兴地迎上去,“将军!谢公子!” 陆潇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胡靖后脑勺:“都说了要叫侯爷,你怎么就是记不住!” 胡靖委屈地摸了摸被陆潇打到的地方:“我这不是都习惯了么!” 谢恒笑起来:“没事,你们想叫什么就叫什么,我也一直都叫将军。” 荣启:“瞧瞧!现在谢四都已经能做老宣的主了,往后你们要有眼色,犯了错怕被责罚就去找谢四,只要谢四给你们求情老宣就肯定不跟你们计较。” 谢恒对着荣启微微一笑:“闭嘴吧你!” 宣景扬了下下巴,“去营帐里说。” 陆潇和胡靖立即在前面带路。 两人升为将军之后大多数时候都留在军营中,如此方便练兵,反正他们也没别的事。 进了营帐,宣景没多废话,直接就把在早朝上的事情告诉了两人。 “圣旨晚些时候就会下来,你做好准备,” 胡靖浑身热血都要烧起来了! “好啊!这下总算让我逮着那帮瘪犊子了!如果以前遇上这种事肯定会说咱们得过且过,又是要体现大国风度什么的,没想到这次居然允许我们带兵前往!谢公子给力!侯爷给力!” “这好事竟让你占着了!”嫉妒使陆潇面目全非! 回京这么长时间,除了之前与古河族交手外他们就再没有其他动静,他也想好好教训大夏那帮没事就撩、有事就跑的怂货,手都痒痒了,这么好的机会居然没轮到他! 不行,他得争去争取! “侯爷,让我跟陆潇一起去吧!” 谢恒:“别为难将军,潼谷岭是什么地方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能争取到这个结果已经不容易了,还想你们两个都去,可能吗?潼谷岭地方就那么大,还是在大瑾整块版图之外的地方,你们知道有多少朝臣都说出了即便将那里让给大夏也无妨的话?” 胡靖顿时怒火冲天:“狗屁!潼谷岭就算再偏再没价值那也是我们大瑾国土,别说是将整个潼谷岭让给大夏,就算只在边界上某处多让出半寸我都接受不了!” 陆潇也气得不行,“说要不必太过在意的都是哪些朝臣?我晚上一个个去套他们的麻袋!” 谢恒:“套他们的麻袋不如让他们头顶长草,反正他们乐于分享,一定不介意的。” 宣景拉住谢恒的手:“别闹。” 谢恒一秒正经:“我在心里鄙视并谴责他们!” 荣启:“甭管他们了,多往好的想,至少现在已经有很多朝臣愿意站在我们这边,这跟以前的情形可大不一样。这就是进步,往后也会有越老越多的人站到我们这边。” 陆潇和胡靖面色激动地点头! 谢恒抿嘴笑着,是啊,以后会越来越好。 他由衷感谢陆潇、胡靖和荣启,在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一直尽心竭力辅佐将军。日后他们会继续并肩作战,直到实现那个存在他们所有人心中的目标! 荣启也笑起来,这些年老宣的艰难他最了解,他比任何人都高兴如今能有谢恒陪在老宣身边,不仅能在朝政上作为强大助力,也让老宣这个人更有人情味了。 接下来就是宣景和陆潇、胡靖一起讨论这次出兵潼谷岭的事宜。 潼谷岭过来的奏报宣景已经看过,上面记录的有关大夏军队的情况十分模糊,几乎没有可用的信息,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才需要提前做更多的准备工作。包括潼谷岭的地形地貌,还有潼谷岭守军的分布,在动身之前这些信息都要全部弄清楚,到时才能占据绝对的主动权。 就从那写的规矩但并不详尽的奏报来看,潼谷岭的守军将领估计是那种得过且过的人,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整天就是混日子。这也算正常,精兵良将不会被派去驻扎潼谷岭,派过去的不适整日无所事事的就是一些临近退役的老兵。如此一来等胡靖过去之后压在胡靖身上的担子可就重了,自然要提前做好尽可能万全的准备。 谢恒和荣启都不是武将,讨论这些事情就给不了什么意见了,未免打扰到三人,两人决定出去走走。 出了营帐,谢恒也不知道去哪,这是他第一次来军营。已经不是第一次来的荣启自发当起了向导:“我带你去操练场看看。” 谢恒点头,他确实挺好奇的。 军营分大小操练场,大操练场是用来整队练兵的,而小操练场则是少数人对练切磋的。 军中功夫好的人不在少数,达到陆潇、胡靖那种身手的虽然在少数,但比宫中御前侍卫强的大把的。所以在没有大操练安排的时候,很多人就喜欢到小操练场来比试,前来围观的将士不在少数。 谢恒和荣启到小操练场时刚好一场切磋接近尾声,最终获胜的是一个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 瞧着男子取胜之后的情形和围观者们的反应,不难看出这个年轻男子已经连胜数场,这会瞧着很是春风得意的模样。 周围的将士围在男子身边起哄,大家说说笑笑,气氛很是热闹。 男子看到荣启和谢恒,转头问身边的人:“荣大人旁边那个小白脸是谁?” “嘘!”身边那人立即一脸惶恐,“小声点!可别让他听见你叫他小白脸!这位可惹不得!他就是大理寺卿谢恒!” 男子诧异:“就是他!那个谢大佞臣?他居然这么年轻!”原本一直以为被满朝文武称为“佞臣”的人会是个一脸狡诈、天生坏人相的中年男子,没想到却是个年纪轻轻文弱书生一般的人物,一点杀伤力都没有,感觉自己一拳头就能送对方去见阎王。 “年轻怎么了?就是这么年轻才说明人家有本事!这么年轻的三品大员你见过吗?四五十岁的秀才我见的都不少!” “有本事怎么了?”男子哼了一声,“有本事不用到正经事上那也是瞎本事!忘了之前他在朝堂上弹劾我们侯爷谋反了?你还夸他!” 刚刚说话的人嘟囔两声,“那不是误会嘛!都说了是被二皇子给蒙蔽了!” 男子:“这话明显就是托词,傻子才信!” 对方还是不服气:“可不管怎么说是侯爷带他来军营的,那至少说明大家不算敌人。” “是不是敌人,试过才知道!” 说着男子就将手中的长刀对着谢恒掷了过去。 “魏淳!” 周围的人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荣启瞧见长刀向谢恒飞来,当即就要阻挡,只是他的动作到底不如疾驰飞来的刀快。 谢恒却如一座雕像一般站在那一动没动,神色也无半点惧意。 长刀几乎擦着谢恒的鬓角而过,锵的一声插入后面的木板墙内。 谢恒鬓角有几缕碎发被刀气带起,除此之外谢恒再无半点动静,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就冲他这份被长刀逼身还这般淡定从容的气魄,也够叫下面的士兵刮目相看。 荣启脸色冷冽如冰:“魏淳!你干什么!” 叫做魏淳的年轻男子勾唇一笑,“没什么,就是想跟谢大人打个招呼。谢大人心胸宽广,肯定不会跟我一个无名小卒计较吧?” 谢恒轻轻扯动嘴角:“那你算是说错了,别人夸我什么我都能认下,就心胸宽广这条认下我就心虚了!你既然知道我是谁,难道就没听过我睚眦必报的性格吗?” 魏淳不服地扬起下巴:“那你待如何?” 谢恒:“今日看在昭武将军的面子上,我不与你计较,不过其实今天这件事丢脸的不是你也不是我,而是昭武将军。你们都算是他手底下的兵,一言一行中体现的除了你们个人的为人品行之外,也体现昭武将军的治军能力。今日莫说是我,换做任何一个人站在这里被你们险些威胁到性命,传出去都不会说你们如何如何,而是说昭武将军治下不严,你们不经过思考的所作所为就是在给昭武将军的政敌手上递刀子,真是觉得将军在朝阳之上太容易了是不是?非要给人以攻歼他的理由。” 魏淳面色涨红:“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想……” “现在辩解这些有什么意义?事情已经做下了,说出去的话做出去的事儿还能当没发生过?”谢恒眼神冰冷地扫视下面一众士兵,“你们若是知道昭武将军在朝阳上的艰难,就更应该谨言慎行,于正事上你们帮助不了他,那连多约束自己规范言行都做不到?难怪昭武将军整日看起来压力那般大,身为皇子又是一品军侯可在朝堂上还是举步维艰,上头压制、中间辖制,下面还有你们一点不让他省心,他能轻松才怪。” 谢恒一番话直接把魏淳说得愧疚难当,其他士兵们也纷纷低下头。 荣启又是松口气又觉得好笑,亏他刚刚还担心谢恒会不会被欺负,他就是想太多了,以谢四的本事不管在什么时候都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除了老宣之外没人能降得住他。 谢恒抬眼,面无表情地说:“这件事我不会告诉将军,但你们若是真知道错,就该自己好好反省,自我惩罚,希望日后你们能不再拖累昭武将军。” 说完谢恒就转身离开。 荣启跟在谢恒身边,刚想夸谢恒刚刚的表现真是厉害,就见谢恒长长出了一口气,紧跟着就弯腰驼背罗圈腿,双腿还隐隐有些打哆嗦。 荣启:“你这怎么了?” 谢恒四指并拢在脖子上比划了好几下,“没瞧见吗?刚刚那刀擦着就过去了,不管是我还是到,只要其中一个再偏一点点我就有可能被削去半个脑袋!” 荣启大笑得快直不起腰来:“我看你那么镇定还以为你不怕呢!” 谢恒一脸“你在说什么屁话”的表情,“性命都受到威胁了谁能不怕!不过输人不输阵,我就算心里再怕也不能让人看出来,还得端着架子教训他们一顿把场子给找回来!要不我心里能一直难受!” 荣启无奈一笑:“你这么生气为何不告诉老宣?还是说你跟他们说不会说出去是骗他们的?” 谢恒白眼:“我是那样的人吗?我要是想找谁的不痛快就喜欢当面找,背后找多没成就感?还浪费精力!不过我也能理解,毕竟我是反面人物,是他们眼中的佞臣,之前还弹劾过将军,他们只是吓唬吓唬我已经算是不错的。不过理解归理解,那大刀直冲着就过来谁不怕啊!” 荣启抿嘴笑着:“真难为你当时还能一派从容的模样。你教训得也对,他们也的确有点没规没矩,要是换成别人在这说不定真给老宣招来麻烦。让他们知道错长长记性也好。” 谢恒:“这事你也不用告诉将军,他要知道肯定会责罚那个叫魏淳的。这些兵士也不容易,朝堂上那些贪官污吏可着军需军饷贪污了不少,受罪的就是他们,我现在又是这么个形象,他们看我不顺眼也正常。只要他们懂了规矩不给将军找麻烦就成。” 荣启:“难为你了,受了委屈。” 谢恒:“为将军哪能说是委屈?那是荣耀!我都想找个小本本把我为将军做的一切都记下来。不是为了向将军邀功,纯粹就是自己看着带劲儿!” 荣启看着谢恒久久没有说话,最后万分感慨道:“我之前听一个说书的说一个感情故事,故事中的一方说能为对方付出对他而言就已经是莫大的幸福,我还觉得瞎胡扯,还把那个说书的给怼了一顿,就算编故事也不能这么离谱,现在看来我应该给那位说书先生道个歉。” 谢恒哈哈一笑:“你怼他也算是互动了吧,这有捧的有踩的才正常,不然不都是托儿了?” 荣启沉默了一会,又说:“可我把他怼到收摊儿不说了。” 谢恒:“真闲的你!” 第二百六十一章 怎么想的! 三日后,胡靖清点好了五千兵马出征。 这五千兵马是宣景和胡靖、陆潇一起精挑细选,因为按照武德帝的要求,这五千兵马中有一半是从京城守备军中挑选。 而京中守备军不是缺乏实战经验就是不适应北地气候,很多甚至连刀枪剑戟都没一个用得称手的,所以这些天为了能挑出这两千五百人就几乎消耗了三人全部的精力。,而且越挑选火气就越大,主要是“矬子里面拔将军”,要挑出合适的两千五百人实在太难了,最后虽然挑了出来,可实际上三人都很不满意,只是没有选择之下的无奈勉强罢了。 没有办法,圣旨上就是这么要求的,这又不是菜市场买菜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谢恒其实能明白为何武德帝会有这样的安排。 京中守备军的战力不足,最直接受到最大威胁的就是皇权。虽然平日里军队也有操练,但京中无事,这些兵士就缺乏实战的机会,养尊处优惯了,不管是身体机能还是神经反应都不成,而且实战的作用是无论做多少操练都无法企及的! 当然也不能因为想要提升守备军的战力就盼着发生战事,京中要是发生战事那不是要亡国了就是造反已经造到皇城根儿底下了。 但眼下却是个极好的机会,潼谷岭那边出了点小状况,需要带兵过去,按照奏报上所说的情况,即便真与大夏的军队交手,应该也只是小规模的战役,情况不会太严重,他们这边有五千人,应对小股的大夏兵马肯定完胜。 这样的机会正好可以给京中的守备军练练手,积累一下实战经验。 谢恒想着这估计还是武德帝稍微收手的结果,京中不能没有守备军镇守,所以才只让宣景挑去两千五百人。想来要是下次还有这样的机会,武德帝肯定还会这么干。 这天沐休,谢恒闲来无事就跟宣景一起去军营看看。 胡靖走了之后就只有陆潇在军营操练兵马。 远远的,都还没瞧清楚人,谢恒就听到陆潇微微带着火气的声音,是在指出一个小兵训练时不够认真。 谢恒走过去后仔细看了看,也不能说那小兵不认真,就是对方稍微有点跟不上,可能是新兵蛋子,身体条件也不是很好,瞧着瘦胳膊瘦腿的,还没自己硬朗。 谢恒背着手,上身微微往宣景肩头侧倾,小声道:“陆潇这是怎么了?很暴躁啊!” 宣景:“他不放心胡靖。以前都是我带着他们,唯一我不在的那次就是对敌古河族,至少还是他们两个一起,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分开作战。” 谢恒笑了:“他们俩又不是双胞胎还讲心灵感应的,有何不放心的?哦,是不是因为那两千五的京中守备军?” 宣景点头:“京中守备军毕竟不是由我们操练,我们并不熟悉,而且其军风惫懒不是一天两天,从先帝时期京中守备军就有骄奢淫逸之气,贪图享受,就连正常训练的苦都吃不得。早前我手下一个副将曾经被调任为京中守备军教头,但没多久便申请回来,直说如果不能回来他就直接辞官。” 谢恒:“这是为何?” “京中守备军与地方守备军不同,因为京中几乎不会发生战事,所以大家都默认京中守备军是只拿军饷不用辛苦冒险的闲差。现在京中守备军的人大都是一些富贵权势家没什么能耐的二世祖,文不成武不就,继承不了家业又没本事走上官途,就被使银子打点关系送进京中守备军,好歹也是吃皇粮的,说出去也好听些。这些人家中要么有权要么有钱,如何会好好训练?自然也就不听管教。” 谢恒气得咬牙:“难道就不能向上反应?” 宣景神色晦暗:“在一些人眼中这不是什么要紧事,想着反正京中也不会发生战事,要是真发生了,上位者也就没有功夫揪着这些错处惩罚了,自然是拿了银子后就得过且过,最多也就是申斥两句意思意思。长此以往,做教头的便在兵士面前没了威信,更无法有效训练。守备军的素质也始终不能提高。” 谢恒急了:“从这么一帮人选出两千五百人,选到猴年马月也不可能选出真正有能力上战场的啊,这底子就在这呢,都是烂泥扶不上墙的货,让这些人出征这不是开玩笑么?陛下怎么想的!” 难怪陆潇不放心,陆潇跟胡靖那比亲兄弟还亲。只要上战场那就不是轻松的事儿,就不能儿戏,所带兵马不是自己日常训练的也就罢了,居然还是那么一帮二世祖,别说全部都是,就这两千五百人中哪怕只有五百人是混天儿的这也危险啊!陆潇能不担心么!如果是将军要带着这么些人出征,他都得恨不得跟着去! 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武德帝有时候看着还是挺拎得清的,但有时候又办这种糊涂事,到底还是皇权在他心中占了极大分量,为了保证皇城的安全,为了坐稳那把龙椅,他甚至可以把一场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的战事来当做那些二世祖的磨刀石!一时间无法从根本改变京中守备军的问题,就让别人为此买单,这叫什么事儿? 可惜这件事就是他现在也想不到什么可行的办法。逐渐走向腐朽衰变的大瑾国在方方面面都有许多诟病之处,也真是因为这样,这个国家才急需改变。 魏淳也在下面训练的兵士中,看到谢恒和侯爷一起过来,他心里就是一突。 现在看起来侯爷和谢大佞臣的关系确实不像传闻中那样糟糕,而且听说前几天在朝堂上对潼谷岭一事进行讨论时谢大佞臣也是站在侯爷这边的,还把那些持反对意见的大臣给喷到毫无招架之力。不管之前或者以后会如何,至少现在他们的立场不算敌对。 魏淳很是心虚,现在他已经为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了。谢恒说不把这件事告诉侯爷就真的没说,他当时还以为谢恒事后有可能还会告诉侯爷。自己不但无理取闹了一番,还以他的心度了人家的腹,想想就不应该,心中更加愧疚,对谢恒的印象也发生了极大改观。 宣景注意到魏淳时不时地看向这边,仔细看过之后发现目光是冲着谢恒来的,而且不是敌视,他转头问谢恒:“你认识魏淳?” 谢恒听这名字似乎有点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听过,便问了一句:“谁?” 宣景笑了笑,“没什么。” 谢恒正奇怪他家将军怎么所答非所问,宣景便让他看陆潇演示刀法。 谢恒一下子就被吸引了,也就将刚刚的疑惑直接抛诸脑后。 这一天谢恒都在军中,旁观将士们训练,跟将士们一起吃大锅饭,在将士们训练休息时一起聊天侃大山。 将士们一开始大都不知道谢恒的真实身份,知道的那些也没说,有侯爷在总用不着他们介绍,大多人都只当谢恒是侯爷的好友,甚至没想过他年纪轻轻的就已经是能早朝参政的朝廷命官。 等到后面谢恒毫不顾忌地直接说出自己的身份时,好些人都愣住了,都没想到前不久还被他们骂的人这会竟然就跟他们坐在一起还谈笑风生这么久!一时间都有一点点不得劲儿,都听别扭。之前还说坏话的对象就在眼前,即便当时他们背后骂人骂得有理有据,这些憨厚的兵卒此刻也觉得有几分心虚。 不过这些将士都是直肠子,在发现谢恒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坏之后,他们很快就接受了,该聊聊该说说,一点也不见外。 谢恒也很高兴,他确实不在乎为了将军被人误会,但也会为将军手下的士兵接受他而真心感到高兴。 正好过两日就是阮时衡的生日,谢恒想要送阮时衡礼物但又一时想不到送什么好,便跟这些士兵们一起讨论讨论,集思广益。士兵中跟阮时衡年龄相仿的不在少数,一个个的都很积极地给谢恒出主意,讨论现场十分热烈,气氛好像跟过年似的。 其中最积极的当属魏淳,他心中对谢恒觉得过意不去,有没有其他途径可以补偿,现在得知谢恒在为送兄长礼物而烦恼,便特别积极地给出主意。 “谢公子的兄长可会骑马?” 谢恒点头:“会,而且骑术不错。” 武状元出身的阮时衡当然会骑马,而且别说同龄人中,就是在年长些的都算上,也没有几人的骑术能超过阮时衡。 “那就送个马鞍啊!”魏淳兴奋地说,“我家有个兄弟,也会骑马,他生辰时我就送他一条马鞍,他可喜欢!” 谢恒眼睛一亮,这个主意好!送马鞍!他虽然不精通骑马,但也想着骑马的时候坐着不舒服肯定会影响骑马感受,有个好的马鞍那简直太重要了。再说不是还有一句话叫人靠衣装马靠鞍吗? “这个提议好,不过我没有买过马鞍,不知道上哪买又买什么样的好,你有没有推荐?” “有啊!”魏淳一听谢恒要采纳自己的建议,当即高兴起来,“城西吉祥街有一条老默马具店,店家三代都是做马具的,老手艺人,店铺虽然不大但是里面的东西件件都是精品,就是价格不便宜。” 谢恒:“什么价位?” 魏淳:“我看到的最贵的马鞍要三十两银子,我没那么多钱,当时就只给我家兄弟买了个十五两银子的,但也相当不错,我兄弟特别喜欢,说比别处三十四两银子的马鞍都好。谢公子如果去买的话报我名字,能给你免掉零头。” 谢恒还以为多贵,这个价位实在太亲民了,到时候他过去再看看有没有更好的,除了马鞍之外还有鞍垫之类的,反正是马具就可以买。 谢恒笑起来:“看来你是常客啊!” 魏淳嘿嘿嘿:“啊,我的马具一般都在那买,有坏了的还能拿去哪里修,修的话价格就很便宜了,老板手艺又好。” 谢恒:“真是家宝藏店铺。” 魏淳觉得谢恒的形容真是太对了,不愧是读书人,四个字就表达到位。 “对对对,就是宝藏店铺。” 两人越聊越热络。 边上的宣景看着插不进去话,默默想着日后自己也要多了解一些这方面的讯息。 隔天谢恒就去那个马具店买了马鞍、鞍垫还有缰绳,一整套下来花了不到一百两银子。只是还不等阮时衡的生日到,宫中便传出消息——阮妃身怀龙裔。 第二百六十二章 身怀龙裔 谢恒去丞相府,阮家祖孙三人正在讨论要送些什么东西进宫比较好。 这种事本该是内宅女子拿主意,但阮家清一色的男人,一个女人都没有,也没有走得比较近的女亲戚主事,这事就只能三个大老爷们一起想。 然而做学问讨论政事三人肯定没问题,但这女人怀孕该吃什么喝什么他们是真不知道,阮时衡都提议干脆送个妇科大夫进宫算了,结果被阮同甫骂不靠谱。 看见谢恒来三人就好像看到了亲救星一样,一个劲儿地问谢恒这个能不能带、那个能不能用。 谢恒十分无语,看这祖孙三人的架势,不知道的人还得以为他有怀孕经验似的。他连婚都没成,阮时衡也就罢了,阮同甫和阮展鸿怎么好问到他头上? 然而偏偏谢恒还真能说出些道道来。在现代世界时,他导师的女儿怀孕的时候回娘家养胎来着,而那段时间他们经常去导师家里做课题研究,也就常看到师母给女儿准备了什么吃的喝的。 在谢恒的指导下,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终于整理好了明日进宫要带的东西。 谢恒看了看那写了满满当当的一页纸,换成实物这得多少东西!占多大的地方!当即无奈说道:“其实小姨肚子的月份还小,很多东西都还用不上,没必要这么早就送进宫去。” 阮同甫:“早晚都得送,现在想起来就现在送,反正宫里又不是没有地方放。” 谢恒:……贫穷使他的格局太小了。 “祖父和舅舅打算何时进宫?” 阮展鸿:“明天一早,阿恒也跟我们一起去,反正陛下也知道你的身份,进宫的时候避着人点应该没事。” 谢恒点头:“也好,那我先回去准备准备。” “你准备什么?”阮时衡担心谢恒花太多银子破费,直说,“该准备我们都准备了,明天你人直接过来就行了。” 阮家人为官虽然清廉,但有庄子有地有铺子,并不指望那点俸禄过活,所以阮家人的手头上都比较宽裕。阮同甫一开始就提议每个月给谢恒和阮时衡一样的月钱,但谢恒没接受。 阮时衡知道谢家从前几乎不给谢恒月钱,后来谢恒“病好”之后又给了,却也没有多少,他每个月月末剩下的钱都比谢恒一个月的月钱多,再加上俸禄也就那样,他就更不想谢恒破费。 谢恒笑着说:“没事,我准备我的,那是我小姨,我表示一下心意也是应该的。” 阮时衡:“那你看着来,反正心意到了就好。” 转头到了第二天入宫,这会天都还没有亮透,谢恒这时候跟着一起进宫也不容易被注意到。 许久没见家人,阮展玫想念得紧,一手拉着阮时衡一手拉着谢恒没完没了地说话。 阮时衡也难得嘴巴抹蜜,说了好多好话,哄的阮展玫那叫一个高兴。阮同甫和阮展鸿也表示带来了不少补品,让阮展玫多吃,这样生出来的孩子就会更健康更漂亮。 阮展玫的嘴角自打翘上去就没下来过。 好一会,阮展玫看向谢恒,笑着说:“平日里你也是能说会道的,怎么今天一句话都不说?想什么呢?” 谢恒看了看阮展玫还十分平坦的小腹,笑容淡淡地说:“小姨身怀有孕是好事,但小姨如今这个年岁怀孕会很辛苦,平日更要多加注意自身休养,不仅仅是为了孩子,也为了小姨自己。陛下当初求娶小姨是真心诚意,为人父固然爱护自己的孩子,但我相信陛下也必然对小姨真心疼爱,会希望小姨健康平安。” 阮展玫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柔软,被岁月爱抚的温润双眸中亮起了点点碎光。 从她被御医诊出怀孕之后,往来恭贺的人确实不少,吉祥话不断地往她耳朵里堆,但说的最多的就是恭贺她怀有龙裔,祝愿一举得男,孩子平安健康。 这些人心里的真实想法暂且不提,话确实都是好话,但谢恒仍是唯一一个对她的身体表现出关心的人,会说她年岁大了,怀孕生子会是很吃力的事,对身体不好,让她多加保重。谢恒送他的是一柄玉如意手把件,上面还有两个柿子雕花,寓意“柿(事)柿(事)如意”。 不是说没有这么叮嘱她的人就一定不关心她的身体,就比如父亲和兄长还有时衡,她知道他们都真关心她,但谢恒能在所有人都将重点放在恭贺她有孕之喜的时候想到叮嘱她多保重自己,这份关怀便让她觉得格外熨帖。也体现出了谢恒超过常人的细心。 “你放心吧,你小姨有朕照顾着,定然平安!” 武德帝背着手笑着从门外走进来,看向谢恒的眼中都是赞许。 他到门外已经有段时间,本是担心阮展玫在休息才故意不让人通报,结果听到阮相他们来了,他一时好奇就站在门外听了一会里面话家常,这种家人之间的关怀和温馨总是格外吸引人。 本来在听完阮相他们对阮妃的叮嘱之后他就打算进来,但阮妃又问到了一直没说话的谢恒,他也就又听了一耳朵。 听完谢恒的话,别说阮妃,就是武德帝自己都觉得心里暖呼呼的,只有真正的发自内心的关怀才能引发真正的情感触动!武德帝上一次有这种真情实感的触动时还是在纳阮展玫为侧妃时。 阮时衡等人立即起身行礼。 武德帝一挥手:“都平身吧!” 阮同甫带头起身,“既然陛下来看娘娘,那我们就不多打扰了。” “阮相生分了,都是一家人,说什么打扰不打扰。” 如今满朝文武,要说武德帝看得顺眼的官员,阮家老少绝对算得上一份。 阮家一直以来都是保皇党,在忠心这一块武德帝对阮家没有半分怀疑。阮同甫为天下师,身份声望都摆在那,只要自己礼待阮同甫,在天下读书人心中便是他这位皇帝重视尊敬文人的表现。阮展鸿和阮时衡都有真材实料,在职谋事没的说。还有谢恒,虽然不姓阮,但身上流着阮家血的谢恒又是个绝对的纯臣,性子嚣张没关系,有底线、懂敬畏、知分寸,自身又有足够的本事为他分忧解难,这就更没的说。 谢恒再次行礼:“刚刚微臣失言,还请陛下责罚。” 武德帝笑起来:“你是真心关心阮妃,怎能说是失言?朕要是真治你失言之罪,阮妃都得跟朕生气。” 阮展玫笑着任由自己的小手被武德帝的大手包裹住,眉目温和:“陛下才不会给臣妾这个生气的机会,谁让陛下是明君呢!” 武德帝哈哈一笑,抬手将阮展玫耳鬓的一缕碎发别到脑后:“你一个女人家知道什么叫明君?还不都是看话本子看来的!” 阮展玫歪头,这样略带俏皮的动作在她做来竟然也十分自然,即便阮展玫脸上有岁月自然留下的痕迹,却依旧显出几分温和的娇态。 “臣妾说不出那些文绉绉的话,也不知道朝中大臣们是如何定义明君,但在臣妾看来陛下您就是明君了!” 阮展玫天真又实在的言语将一个完全倚重爱戴丈夫的妻子形象诠释得十分到位。至少在武德帝看来,阮展玫满心满眼都是他。 武德帝笑得更加开怀,一边笑着握紧阮展玫的手一边问高满:“朕记得朕的私库里还有一支白色飘一抹黄的镯子。” 高满点头:“是,那是一支糖白镯子,一口飘糖,是陛下还是王爷时先皇后所赐。” 武德帝:“找出来送给阮妃。” 高满正要应声,阮展玫立即拉紧了武德帝的手说道:“陛下,这么名贵的镯子给臣妾不好吧?先皇后所赐,还是给王妃姐姐更妥当。” 阮展玫的谦让懂事让武德帝满意,也更加宠爱心疼,“不过一支镯子罢了,朕想给谁就给谁,你不必推脱。你是朕的爱妃,一只镯子还收不起么?” 阮展玫垂眸:“那臣妾就多谢陛下。” 武德帝转头看向阮同甫他们:“难得阮相一家进宫,就在宫里用了午膳再走。” “谢陛下!” 谢恒跟着阮同甫行礼,心里却忍不住啧声,他原本还想中午去找将军呢!可惜皇帝请吃饭不能推辞。 用了午膳后又说了好一会话,武德帝才放谢恒等人出宫。 能看得出这一顿饭武德帝吃得心情极好。 阮展玫亲手泡了一杯茶递到武德帝手上,笑着说:“中午的饭食有些油腻了,陛下尝尝这山楂冰糖茶,酸甜可口又解腻。” 这茶在后宫中阮展玫这里是唯一一份。新鲜的山楂洗干净去核切片晒干,便于储存,喝的时候抓一把洗干净直接扔进茶壶里,再放上冰糖倒上热水,等冰糖化开而山楂的味道也被泡出来之后就可以喝了,冰镇口感最佳。 因为山楂和冰糖都是便宜货,皇后和贵妃那里都不用。 但武德帝很喜欢,尤其爱在饭后来上一杯。 武德帝接过茶赶紧放到桌上,又小心翼翼地扶着阮展玫在身边坐下:“你怀着身孕,以后泡茶这种事就让下人来,你得保重身子。” 阮展玫怀着的是武德帝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哪怕她不是武德帝的宠妃,也会得到最大的重视。 阮展玫温柔一笑:“只是泡个茶而已,又不多费事,下人掌握不好冰糖和山楂的量还有水量,怕陛下喝了不顺口。” 武德帝搂着阮展玫:“就算不顺口,为了你朕还不能忍上十个月了!谢恒说得对,你如今确实要多保重自己,为了孩子也为了朕!” 阮展玫眉眼更加温润:“阿恒确实是个好孩子。” 武德帝:“以前只在朝上看谢爱卿舌战群臣,见识到谢爱卿厉害的一面,如今又看到谢爱卿关爱长辈的一面。是个仁义之人。” 若说从前武德帝对谢恒是看重能力和那纯臣之心,那今日见识到谢恒对阮展玫发自内心的关怀,便更觉得谢恒的品性是难得的仁厚。这样有能力又是纯臣还性情仁厚之人,最是值得信任倚重。 阮展玫:“臣妾居住深宫之中,不了解朝政之事,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唯一所求就是家人平安。之前父亲进宫探望,说起阿恒,言及阿恒在朝堂上表现有些冒进。臣妾知晓后公不得干政,朝政上的事臣妾不会过问,只求陛下看在阿恒是真的关心臣妾关心我们孩子的份上,对他多一份宽宏,臣妾也会让父亲提点他不要过于冒进。” 第二百六十三章 陆潇离去 武德帝“哎”了一声,“朕自然会对他宽宏,只是爱妃也不必跟阮相说这些,甚至可以劝劝阮相,不要限制谢爱卿。谢爱卿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虽然有时难免思虑不周,但年轻人就是要有冲劲儿,不然都像那些混日子的朝臣一样,整日无所作为得过且过,朝政还如何进步?还去哪里找真正能为朕分忧之人?倘若没有真本事也就罢了,朕不会任人唯亲,但谢爱卿的能力摆在那,不能因为他年轻就对他诸多设限。冒进就冒进些,以后多经事就稳重了。只要不犯大错,朕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也不是从一开始就能稳扎稳打、算无遗策,朕也相信,谢爱卿一定不会让朕失望。” 阮展玫低头,“那臣妾就多谢陛下谅解。阿恒有忠君报国之心,只是他年纪轻轻就官居三品,如此可能就心浮气躁了些。即便日后阿恒再做出什么成绩,陛下也可不必再加封他的官职,让他沉淀沉淀,免得辜负陛下厚爱。” 武德帝身体往后一靠,“这叫什么话?有过当罚有功当奖,谢恒他有这个本事,他现在所得到的一切也都是他应得的,朕又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给他的三品朝职。你就放心吧,朕如今也算是谢爱卿的长辈,还能不为他着想么?阮相的想法就是太过保守,保守是有保守的好处,但也不能因此埋没人才,不能打击谢恒为官的积极性。” 在此之前,武德帝也不是没想过谢恒以如今的年纪官居三品是不是太年轻了,但现在阮展玫将他的顾虑说了出来,让他不要给谢恒太高的官职,他反而开始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劝阮展玫的那些话也把他自己给劝住了,以后就不该顾忌年岁,只要展现出足够的能力,那就应该给出匹配这份能力的回报。 只要谢恒能一直忠君,武德帝也不介意继续抬举他,就看他的能力够不够了。 谢恒也确实还年轻,未来还有足够的时间能走到更高的位置。若将来谢恒能官居一品,一想到大瑾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一品重臣是自己所封,也算一桩成就。 阮展玫低下头,温柔的眼底闪过愉悦的光芒。 另外一头,谢恒他们已经快走到宫门口。阮府的马车就停在宫墙边上。 阮同甫感慨,“回想起来我好像前不久还在担心你妹妹的终身大事,这一转眼孩子都有了。” 阮展鸿笑了笑,“就说儿孙自有儿孙福,父亲不必操心。” 阮同甫:“你比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不管时衡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到了年纪还不成亲,哪里能一心一意为朝廷做事?” 阮时衡的逆骨在这时候充分显现,“怎么就不能?什么时候在朝为官还得加一条已成婚的条件?据我所知朝廷里的老光棍不少啊!我现在又没这个想法,以后老了就老了,形象好气质佳的老太太又不是没有!祖父你不出去看看都不知道现在您这个岁数的老太太有多花枝招展!” “胡闹!怎么跟你祖父说话呢!”阮展鸿虽然是在呵斥阮时衡,但话里的笑意却没能压住,换来阮同甫的一记白眼。 谢恒瞧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笑着说:“我突然想起之前听到的一桩趣事。都知道孙御史是寒门出身,直到他父亲破釜沉舟到城里做点小买卖家里的生活条件才有所改善。据说孙御史当年抓周时一把就抓住了秤杆,当时他父亲还挺高兴,觉得自己的儿子未来最不济也会是个小商贩,不用做泥腿子靠老天爷吃饭。但没想到孙御史都五十岁了还没成家,当年抓周竟然预示着未来会是一根老光棍。” 传出这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孙御史那年过七十的老母亲。 老太太气孙御史一心扑在朝政上不肯成亲,家里给相看的姑娘一个不要,甚至还为了不成亲做过不少荒唐事来破坏自己在女方家的印象,可着实把急着抱孙子的孙母给气得不成,这么多年母子俩一直为此事斗智斗勇。 孙母被气得破罐子破摔,逢上女眷相聚的活动时就要把这件事拿出来说说,也彻底不给孙御史面子了,弄的现在不少人都知道铁面无私的孙御史抓周时抓秤杆就预示了老光棍的命运,使那刚正不阿的严厉形象都打了几分折扣。 阮展鸿和阮时衡听了都哈哈大笑,这事他们也听说过,不过每听一次都还是觉得好好笑。 阮同甫的脸都给气黑了,每次催促孙子和外孙子的终身大事都被这样糊弄过去,催外孙子时孙子打岔,催孙子时外孙子打岔,都跟商量好的似的。 “谢恒,你别说笑,我还没说你呢!” “哎呀这都到宫门口了,咱们还得分开走,外祖父还是改天再说!” 说着谢恒就直接扶着阮同甫的胳膊将人硬扶上马车,又气得阮同甫在马车里吹胡子瞪眼睛。 阮时衡直接以与同僚约好为借口脚底抹油溜了。开玩笑!要是这时候跟祖父坐在一辆马车内肯定能被祖父给念死,谢恒是拍拍屁股走人了,这招惹出来的火气谁顶着?反正他是顶不了。 看着谢恒和阮时衡一前一后跑了,还没上车的阮展鸿咬牙——这两个小子真是太不讲意气了! 谢恒高高兴兴去将军府找宣景,结果到门口守卫就告诉他半个时辰前侯爷就匆匆忙忙出去了。 不应该啊!昨天中午他还问过将军今天有没有什么安排,将军说没有,这才说等今日他出宫后就来找将军。本来以为进宫看看阮展玫说一会话就会出来,没想到会被武德帝留下来用膳。整个过程中谢恒心里没有一点跟皇帝一起用膳的兴奋高兴,只想快点结束去找将军,可恨古时候没有手机,没办法及时告知将军自己这边的情况。 “将军去做什么了?” 守卫摇头,“我们也不知道,但侯爷临走前吩咐过要是谢公子来找他就让谢公子直接去军营。” 谢恒点头:“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 急匆匆赶到军营,就见到宣景正在往外走,神色是谢恒从未见过的凝重。 谢恒心中一沉,能让将军露出这种表情,看来事情很严重。 “将军,”谢恒快步上前,“发生何事?” 宣景:“回去路上说。” 还好不是“回去说”,不然回去这一路上谢恒就得抓心挠肝地难受。 路上听宣景说完之后,谢恒整个人还是不好了。 “陆潇竟然跑去找胡靖?怎么会这样?这可是违反军纪的!四品以上武将无诏不得出京,就算有事要出京也要向上报备,他怎么能什么都不说就跑去找胡靖!” 宣景:“昨往陆潇来找过我请求出京,但我没批。” 谢恒:“就他那请求出京的理由实在站不住脚啊!这也就是将军才不说什么,换了别人还得觉得他故意找事儿。” 陆潇请求出京的理由就是胡靖没有回他的信。 按照时间推算,几日前胡靖应该就已经到潼谷岭了,而陆潇的信是提前让鹰隼送过去的,估计会比胡靖还早到一些。鹰隼不会将信交给别人,只会等着胡靖到了之后将信交给他。 本来陆潇也没写什么正事,就是听人说潼谷岭有一种花叫不死蔷薇。雨水不足时就像一团干枯的杂草,瞧着好像已经死了,但只要一下雨,沾上小半天雨水,或者是直接放在水盆里浸泡一个时辰,干枯的“杂草”就会焕发生机,随着经络叶片的逐渐饱满,如同一朵鲜艳的绿色蔷薇正在绽放。 陆潇想让胡靖回去的时候给他带一捧不死蔷薇。 然而这么些天过去了,却始终没有收到胡靖的回信。 这不符合胡靖的一贯作风,陆潇坚定不管胡靖答不答应都一定会给自己回信再顺道嘲讽他一个大男人要什么蔷薇才对。不回信就一定是遇上了很棘手的情况。 然而这番说辞并不能让所有人信服。 现在陆潇和胡靖已经不再像以前一样只是宣景手下的副将,任何行动只向宣景报备即可,他们都是有正品朝职在身的武将,很多事情都需要向朝廷报备,就比如陆潇要去找胡靖,这不是一走了之的事。 宣景不是不相信陆潇的话,他昨晚会拒绝陆潇并不是不同意陆潇去,他知道陆潇与胡靖并肩作战多年,有常人没有甚至不能理解的默契,他只是需要制造一个合理的理由,以免到时候兵部找陆潇的麻烦。也就是一两天的事,却没想到陆潇会连这一两天都等不了,当晚就走了。 宣景上午已经给陆潇争取到了一个正当出京的理由,准备告诉陆潇,结果还没等他去找陆潇,陆潇手下一个心腹匆匆去找他,告诉他一大早不见陆将军,到营帐中去找才发现陆将军不在,床上也没有昨晚睡过觉的痕迹,人应该是连夜离开了。 谢恒心里有些气陆潇的莽撞,安慰宣景:“将军别生气,陆潇就是急性子,他可能误以为将军不同意他去……” 话到这里谢恒发现自己这劝说不到位。 陆潇也不是第一天跟随将军,将军什么性情他不会不知道,怎么会误以为将军不同意他去找胡靖?说到底还是他太冲动心急了,半点时间都等不得,就这么冒着被兵部知晓的风险去找胡靖。 第二百六十四章 失守 谢恒心中不太痛快,他能理解陆潇对胡靖的担忧,但还是觉得陆潇过于莽撞,他应该知道一旦这事被兵部查出来回来后一定会受罚,作为上级的宣景也有可能被申斥,虽然于宣景而言多严重不至于,但他们这些年苦心博弈,一点点在武德帝心中建立好印象就容易吗? 刷好感难,但是将好不容易刷起来的好感消耗掉很容易! 就算将军不介意,但如果真被兵部发现,陆潇的古河族战功也就搭进去一半了。 “那现在该如何是好?” 宣景:“我写信给距离潼谷岭最近的边境守军,让他们派人过去看看。” 虽然宣景很久未回北境,但北境依旧牢牢在他的掌握之中,北境的将士们也只认他。哪怕没有虎符没有圣旨,他要调动北境兵马也轻而易举。 谢恒咬牙,这可够冒险的! 写信倒没什么,送信的鹰隼受过专业训练,不仅飞行速度快,还有一定躲避射箭的本事,用其送信最为安全。而且谢恒知道宣景和陆潇、胡靖以及其他北境心腹将士有专门的密语,就好像现代的摩斯密码一样,只有熟悉密语规则的人才能看得懂往来信笺,其他人就算截获信笺也不会知道信中写的什么。 谢恒真正担心的是调兵这件事。 虽然宣景可以轻易调动北境军,但也算是私自调兵了,北境将士们自然会守口如瓶,但就担心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被发现,这绝对是不小的罪责!武德帝甚至可以凭借这个机会削减宣景手中的兵权。 只不过谢恒知道这是没办法,将军也是担心胡靖遇到危险,也想陆潇能早点悄悄回来。 陆潇一个人骑快马前往潼谷岭只用了十天时间,他几乎是昼夜不停,一路上换了好几匹马。 到了潼谷岭才发现这里距离绛藤族族地不是很远,昼夜不歇地往返也就是三天到四天。陆潇想着等他确认了胡靖没事之后也许可以去看看长风公主,悄悄的,不让公主知道。 然而距离潼谷关守军驻地越近陆潇越觉得不对劲。 当在第一处岗哨没看见人时陆潇就起了警惕心,没有在大摇大摆地往前走,而是选择潜伏起来慢慢前进。后面的岗哨倒是有看见人把守,但分布情况却不对。 之前在京中帮着胡靖梳理潼谷岭守备军的分布情况时他也在场,也都记了下来,但眼前分布情况明显跟他之前了解的不一样。 岗哨的布置并非随意安排,而是结合当地地形及军力配备做出的安排,不可能轻易变动,一般除非布防图外泄,或者军力配备出现重大调整,岗哨的分布才会进行调整。 入夜后,陆潇摸到了守备军的营地外。这一路走来他顺利避开所有岗哨,也记下了所有岗哨的位置,与原本的布置出入很大,主要表现就是更为密集,虽然不到十步一岗的程度,但的确是从前松懈的岗哨设置所不能比。 而且营地的戒备看起来也很严格,斜对角两个高岗哨,四周还有八个低岗哨,更有巡逻队。且各个瞧着都是精壮的大小伙子,身板儿挺得直直的。 这真是的传说中的“养老军”?就算是胡靖带的五千人到了,但那五千人是他们一起挑选出来的,自己那边的两千五百人他几乎都认识,京中守备军的两千五百人可没有这样的精神面貌,这些人一看就是真的打过仗的。 陆潇越看越不对劲儿。 就在这时,陆潇身后突然传来簌簌的杂草异动声。 陆潇第一时间回头出手,拔刀的手才到一半就被对方的手卡住,只有十分熟悉他招式的人才能这样快地阻止他出招。 “是我!” 胡靖的脸露了出来。 陆潇收手,反手一拳打在胡靖肩膀上,“干什么去了你!给你写信也不回!在自家营地怎么还做贼似的偷偷摸摸!” 胡靖苦笑:“你都看了有一会了吧,还觉得这是我们大瑾国的营地吗?” 陆潇又回头看了一眼营地中的旗帜,还是他们的大瑾王旗。只是如他之前所怀疑的那般,这些精兵良将哪里像是“养老军”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 胡靖抬头看了一眼对面,又对着陆潇招手:“跟我来。” 陆潇跟着胡靖在几乎一人高的草地中穿行,约莫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抹黑来到一处山洞。 让陆潇震惊的是这处山洞里竟然都是他们之前挑出来的那五千兵马中的人,只不过这一个山洞里也就几十号人。 “其他人呢?” “我们暂时都分散开了,不过之前的五千人现在都只剩下三千人!”胡靖颓然地坐在地上,背靠着山洞壁,一脸灰败。 而直到这时候陆潇才注意到胡靖的左手手臂上有一条很深的刀伤,腹部也缠着绷带,有不少血渗了出来。看样子伤势不轻,之前因为天色昏暗,两人又是一前一后走着,他竟然没有发现。 “怎么会这样?”陆潇死死皱着眉头,“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胡靖没有立刻回答,却反问占陆潇:“你怎么跑到这来了?” 陆潇:“我没收到你的回信,觉得不对劲儿,有些不放心。以前你我分开训练,你到南境那段日子,我给你写信你就是再忙也没落回过一封。” 胡靖:“那你跟侯爷请示了吗?” 陆潇:“请示了,你放心。” 胡靖扯了下嘴角:“别骗我了,你要是真通过了侯爷就不会是自己过来了,你了解我,我也了解你。不过现在就是想回去也回不去了。” 陆潇心中升起极不好的预感,“现在在军营的是不是……大夏的人?” 到底与大夏是多年宿敌,对他们也算很了解。再看到的那些人的第一时间陆潇便觉得像大夏人,只是他潜意识里不愿意接受他们大瑾的营地已经被大夏占领! 胡靖点头。 “大夏人已经占领营地,原守军中出了叛徒,里应外合,才使营地悄无声息地沦陷,几乎毫无招架之力。之后大夏人又让投降的守军士兵将我们引入陷阱,我们损失惨重,好不容易才突围出来,但五千人也折损了近两千人。” 损失的这两千人当然是以京中守备军中的人为主,没有真正见识过战场残酷的他们被措手不及地打懵了,被凶神恶煞的敌人吓傻了,当即就只知道逃,根本不听从胡靖的指挥。 虽然事发突然,但如果他们能听胡靖的指挥,怎么也不至于跟敌人一个照面就损失了两千人。甚至说如果这五千人都是胡靖他们自己训练的士兵,这场埋伏甚至有可能被反客为主,胡靖能直接就把这帮大夏人给收拾了。 而现在的结果就是损失两千人,剩下的人也有不少负伤,包括胡靖自己。而那些还活下来的京中守备军的士兵还在埋怨胡靖指挥不力,害他们落到如此危险的境地。 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好不容易冲出包围、死里逃生的胡靖手下的将士们听不得这话,明明他们都清楚还能还能活下来这么多人已经是胡将军指挥得当的结果,再加上从前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如今先走一步,还是因为这样窝囊的原因,各个都气愤不已,抓着那些还在耍嘴皮子守备军士兵就是一顿毒打。可惜即便将守备军士兵都打得爹妈都不认的,也换不回从前一起并肩作战多年的好兄弟。 胡靖:“整个潼谷岭营地已经被大夏占领,而且为了防范我们,他们还更改布防图,重新设置岗哨。我们现在所在的范围就是他们的警戒范围,出也出不去,就更没有办法给你回信,不然就有可能暴露。” 陆潇咬牙:“这帮夏狗!他们到底要干什么?这么费尽心机地占领一个在民生和政治上都没什么作用的地方,还派这么多人守着,究竟什么意思!” 胡靖:“可能就跟谢公子说得一样,为了试探我们的底线,” 陆潇:“那他们已经触及到我的底线了,不弄死这帮夏狗怎么对得起死在他们手上的兄弟!” 胡靖:“太困难,我估计对方至少有六千兵马!而我们现在只有三千人,其中还有战力不济的京中守备军,更有不少伤兵,根本不能跟对方的兵强马壮抗衡!” 陆潇气得直咬牙:“六千精兵!这叫小股?当初汇报的人就是叛徒吧!” “也不知道是他是叛徒还是之前大夏故意隐藏。” “你就甭替他开脱,六千精兵,怎么隐瞒?都会缩骨功吗?”陆潇面色阴沉,“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我们就两个方向,一是尽快联系京中,二是想办法下山。总躲在这里不是长久之计,只要他们大规模搜山,我们这三千人藏不住。这伤的伤、怕的怕,真打起来根本没有胜算。” 胡靖:“我就是这么想的。但三千人一起下山不现实,如果只是一个人并且武功高强就有可能躲过层层岗哨。我受伤不轻,而且我作为主帅不能抛下大家离开,但你可以。你能避开岗哨上来就能下去。传讯的鹰隼还在我这,你下山之后就可以找个较为隐秘的地方放飞鹰隼给侯爷传信。” 陆潇眉心锁紧:“可这鹰隼传到京城最快也要三四日,到时候即便侯爷能立即派兵过来,骠骑营先行,从京城到这里也要一个月时间,如果在这期间夏狗就开始搜山,你们不是很危险?” 胡靖:“可目前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也容不得我们多考虑,多耽误一刻就多一份危险。到这种情况也只能尽人事听听天命!我们能撑到援军到来是我们的运道,撑不到也是我们的命数。” 陆潇心头发苦,他眼神发涩地扫视周围。 在这个山洞里的都是胡靖和陆潇带的兵,此刻这些兵士都看着他,眼神中都是全然的坚定与信任。所有人都在用坚毅的眼神告诉陆潇——能等来援军他们自然庆幸,但他们也不惧与夏狗血战到底! 陆潇揉了把眼睛猛地站起来:“好!我这就去下山去!” 临走时陆潇把身上带来的伤药都给胡靖他们留了下来。 可惜他带的不多,就只是出来前随手拿了两瓶。 趁着夜色浓重,陆潇匆匆下山,路上看到那些站在岗哨里的大夏士兵,他不断告诉自己不要打草惊蛇才好不容易将杀意压下。 下山后,陆潇放走了鹰隼,鹰隼的脚上已经绑上了胡靖提前写好的信笺,将潼谷岭的情况用他们的密语写了下来,如果顺利,两天半至三天后侯爷就能看到。 放走鹰隼的陆潇并没有回去山上,他还要去搬救兵。 好在陆潇上山时将马匹系在了安全又隐秘的地方,快马加鞭赶去绛藤族的驻地也就一日多的功夫。 隔天傍晚,长风公主正在练剑,木桐兴冲冲地从外面跑进来,“公主,你看谁来了!” 长风收剑,正要笑木桐叽叽喳喳的又没规矩,就看到跟在木桐身后大步流星走进来的陆潇。 就是一向稳重的长风公主这时也抑制不住脸上激动的神色,满眼愉悦的光彩。 “陆将军!” 陆潇来不及与长风叙旧,双手抱拳:“请公主仗义援手!” 长风看着陆潇一身风尘,面色又十分难看,立即收敛笑意:“发生何事?陆将军慢慢说!” 陆潇言简意赅地讲述了事情经过,最后对着长风一拱手:“情况危急,还请公主出手相助,此恩我陆潇永生不忘,日后必定倾尽所有报答公主!” 长风咬牙,沉默良久才面带痛苦地说:“对不起陆将军!我不能出兵!我们绛藤族从来不参与大夏与大瑾的纷争,这才能平静地生活在这里。如果我这次出兵,传递给外界的讯息就是我绛藤族站在了大瑾这边,那便违背了族中祖训,也会给绛藤族带来麻烦!恕我不能相帮!” 第二百六十五章 选择 陆潇愣住了,他从没想过自己日夜兼程来绛藤求助得到的会是拒绝!他以为……他以为…… 是,一切只是他以为。 于公,他以为之前两国往来算是有了交情,在这种重要关头绛藤族就算再怎么中立也该愿意出手相助,更何况大瑾最后一定不会让绛藤族白出手。于私,他以为他与长风公主两心相印,长风公主应该也愿意帮他一把。 可显然,他的想法还太过天真,或者说太不够“政治”。 陆潇还是不愿意就此放弃,他身上还担着胡靖和三千士兵的性命! “不需要太多兵马,两千人,不,一千人!只要公主借给我一千兵马,让我能跟胡靖他们里应外合,我就有把握将他们都救出来,不需要公主直接带兵与大夏兵马对上!我已经送信回京城,侯爷很快就会派援军过来,只要能撑到援军到来就够了!” 长风公主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堂堂七尺昂藏男儿,眼中都已经露出恳求之色,她心里也很不好受,可这个兵她真的不能借! “陆将军!不是我不帮你,我与胡将军虽然只有几面之缘,但我对他也十分欣赏。可这件事涉及到的不是我一个人,而是整个绛藤族。绛藤族的族地在大夏与大瑾之间,我们两不相帮才能保有如今平和的日子。一旦有所偏颇就有可能将整个绛藤族拉入水深火热中。祖上的规矩也是为了保护族群,我不能因为自己与你和胡将军的私交便派兵。不说只是一千人,甚至五百人,那在别人眼中都等于明示了我绛藤族的立场。” 陆潇眉头紧锁,神色中已带上一丝哀求:“真的就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长风公主不忍与陆潇对视,转过头去,“对不起!” 陆潇神色黯淡,并未口出指责,对长风郑重行了一礼后就转身离开。 “慢着!” 陆潇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公主还有何事?” 长风公主:“潼谷岭已被大夏占领,你一人回去也于事无补,还有可能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你就留在我这里,等你们侯爷派援兵过来你再去就是。” “多谢公主美意,只是我实在不能任由我军将士被困危在旦夕,自己却在别处安然等待。公主不愿出兵是有公主的立场,我不怪公主,但也请公主不要阻止我与我军将士共同进退!” “什么共进退!”长风公主上前一步,“那就是一起去送死!从京城到潼谷岭路途遥远,你们那三千人根本不可能躲过大夏搜山撑到援军赶到,你就是去白白送死!这种牺牲根本没有必要!你活下来还能在日后为胡将军和那三千将士报仇。” 陆潇赫然转身,看着长风的神色近乎冷漠:“我人就在这里!一日路程之外就是我同生共死并肩作战的兄弟正在水深火热中!我在屋子里吃酒喝茶都能听到刀剑厮杀之声!这叫我如何坐得住?即便我们都战死了,还有侯爷为我们报仇!” 长风公主咬牙,“不管你怎么说,今日我都不会让你出去!来人!” 一声令下,便有带刀护卫站在门口死死把守。 “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陆将军出去!”长风公主走向门口,“陆将军日夜兼程辛苦了,好好休息一会,晚些时候会有人送饭菜进来。” “长风!”陆潇直呼名讳,“我不怪你不借我兵马,但如果你扣住我不让我离开,我会恨你。” 用恨意威胁自己心爱的女人,这大概是陆潇这一生最自觉没用、窝囊的时候。 长风身体一颤,但这一次始终没有回头的人换成了她:“即便你恨我,我也不能让你去送死!” 长风一把挡开珠帘大步离去。焦急的木桐还想跟陆潇说什么缓和缓和两人的关系,但最后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好,急急忙忙地追上长风公主。 “公主,”木桐倒腾着小碎步追上长风公主,“要不公主多和陆将军解释两句?” 长风苦笑,“我与他之间没有误会,只是立场问题,解释什么?再解释结果也一样。我明白,他也明白。” “可这不是影响公主和陆将军的感情么!我看陆将军真的好气,公主也是无可奈何啊!再过几天就是公主的族长继任大典,您更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犯错被王子抓到。公主好好和陆将军说说,陆将军脾气好,又真心喜欢公主,一定会谅解的。” 长风摇头,“都说了我们之间并无误会,他也明白我的立场,所以他说不怪我,但我终究让他失望了。而且现在我将他扣下更是不争的事实。” “但公主也是为了保护陆将军啊!”木桐急得攥紧双手,“公主肯定做不到眼看着陆将军去送死。” “陆潇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在这种时候他更愿意跟大瑾国的将士同生共死,也不愿意在这里躲安全。他说会恨我,就真的会恨我。” 木桐都急哭了,“为什么会这样啊!都怪大夏!大夏人怎么这么坏呀!他们也有自己的国啊,怎么就非要惦记属于别人的地方!非得侵略别人的国土,他们太坏了!” 长风深深吐出一口浊气:“人性之恶,不过一个”贪”字。” 到了晚上用膳时辰,长风亲自到厨房去做了晚膳,都是大瑾国风格的菜式,也有她在大瑾时候了解的陆潇喜欢的菜式。不说多精致,但看起来也很可口。 做好之后长风叫来木桐:“你去给陆将军送过去,别说是我做的。” 木桐看着眼前明显花费了不少心思的四菜一汤撇嘴:“为什么呀?这都是公主的心意,为何不能让陆将军知道?” 长风无奈苦笑:“若是让他知道是我做的,他怕是要不吃了。我能理解,换做是我这会也还在气头上,你就给他送过去吧!” 木桐嘟嘴,但还是按照吩咐给陆潇端了过去。 “陆将军,用膳了。” 木桐将托盘放到桌上,将饭菜一道道摆出来。 陆潇脸色冷淡:“公主殿下在何处?我要见她。” 木桐嘴角一抿:“将军就别费心了,公主不会放你走的。你这一走就是去送死,公主怎么可能会答应?你就听公主的话,在这里等你们大瑾的援兵就好了。你们大瑾不是有句俗语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援兵到了肯定用不了十年。” 陆潇闭上眼睛,“我不饿,你端走吧!” “你!”木桐叉腰道,“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这些饭菜可都是公主按照你的口味亲自下厨做的,公主的手都烫伤了!你不能不吃。” 听到长风公主的手烫伤,陆潇身形一顿,但终究还是强逼着自己将关怀的话咽了下去,冷笑着说:“怎么?我不吃你还能硬塞给我?还请木桐姑娘转告,公祖千金之躯,就不必为我一个粗人洗手作羹汤了。” 木桐气得直跺脚,瞪了陆潇几眼后气冲冲地端着饭菜走了。 回去木桐就向长风公主告状。 “公主,陆将军太过分了!一点也珍惜公主的心意!我之前真是看错他了!” 长风公主仿佛已经预料到这个结果一般,什么都没说,只是苦笑着摇摇头。 晚上长风公主又重新准备了饭菜,给陆潇放在了房门口。 这一晚上长风公主几乎整夜无眠,心里总有种担忧,大半夜的又让人加强了陆潇房间外的守卫。翻来覆去地想着之前两人在大瑾相处的种种,这一想就想到了天亮。 到早上木桐来叫起,还不等木桐开口,只听到门外有脚步声,长风便一个挺身坐起。 木桐推门进来,看长风公主的脸色不好,立即担忧地问道:“公主昨晚可是没休息好?” 长风:“没事,早膳的材料都准备好了?” 木桐点头,随即又为长风打抱不平地说道:“公主何必费这个事,反正陆将军也不会领情,我刚刚过去看,昨晚公主给陆将军做的饭菜现在还在门口放着呢,根本就没动,我看就算公主再给他做早膳他也不会吃,陆将军就是想用自己来威胁公主,想逼着公主出兵!公主就不该由着他,不吃便不给他吃了,一个人不吃不喝还能撑上几日?到时候他便知道饿。” 长风摇头:“他不是那样的人。” “他的确不是那样的人。”赤泽单手背在身后走进来,后面亦步亦趋跟着狼牙,“你的眼光倒不算差。” 长风起身,“兄长。” 赤泽:“你成长了,昨天陆潇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会答应出兵。” 长风一惊:“兄长知道?” 赤泽扬唇一笑,“族中的事情一贯只有我不想知道的,没有我不知道的。我本来以为你会借给他兵马,却没想到你能狠得下这个心,倒是有几分做族长的样子。你也不用费心准备早膳了,他走了。” “什么?”长风公主急忙跑了出去。 来到陆潇昨日住的房间,门口守卫还在。 长风公主呵问:“里面的人呢?” 守卫:“还在。我们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 长风猛地推开门,里面空无一人。 “在哪?” 两个护卫也傻眼了,他们这六个人两两一组地轮班守着,眼睛都不眨一下,一只蚊子都没有放进去,那么大一个活人怎么就不见了呢? 长风公主转身回去,看着偏着腿优哉坐着赤泽:“兄长知道他何时走的?” 赤泽:“自然知道,我还在外头给他准备了一匹好马。怎么说也是我妹妹的心上人,本来有机会成为我们绛藤族驸马的。就是昨晚上后半夜走的,走了这么长时间你就算亲自去追也来不及了。” “兄长!” 长风急了,声音中都带上了怒意。 赤泽神色平静:“你们立场不同,他不怪你不肯出兵,你也不能阻止他与自己的兄弟和将士同生共死。是生是死,都是他的命数。你已经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就不要再干涉不该你干涉的事。” 长风眼眶微红,紧紧咬着下唇:“可是、可是……” “你们同为将领,你应该比任何人都要理解他,如果今日你们立场对调,你也会恨那个阻止你与你的将士共进退的人。你们已经不能在一起,你总不希望他还恨你。” 第二百六十六章 将军,政客 京城。 宣景收到鹰隼传信时正在与荣启、谢恒商量。 陆潇离京之事要想瞒住倒也不十分困难,可要想长久瞒住却并不容易,因此就算他们这边已经做好了准备但还是要尽快让陆潇回来。 鹰隼直接飞入侯府。 宣景借助鹰隼,却发现鹰隼的翅膀上有血。 荣启:“这怎么受伤了?” 谢恒轻轻拿起翅膀看了看沾血的地方:“没受伤,这不是它的血。” 宣景手指捏了一点已经干涸的血迹:“是人血。” 人血!鹰隼身上怎么会有人血?三人心中顿时涌起浓浓的不好的预感。 展开绑在鹰隼身上的信笺,透出微微的红色,是血书! 看完这一封用血写出来的信笺,谢恒气得嘴唇发抖,一掌拍在桌子上,手掌立马就红了大片。 “欺人太甚!夏狗这是想跟我们全面开战不成?谁给他们的勇气!” 荣启冷哼,“他们要是真有这个魄力就不会偷偷摸摸地袭击潼谷岭!看情形他们也不光是想要以此来试探我们的底线,否则没有必要这般隐蔽,他们明显是不想让人知道,潼谷岭一定还有我们没有看到的价值。” 宣景:“地理位置我们已经研究透了,确实不占优势,只能是潼谷岭本身有可取之处,而且是极大的好处,才能让大夏做到这个地步。” 只可惜胡靖他们一到潼谷岭就踩入了对方的陷阱,根本就没有机会探知潼谷岭有何值得大夏重视之处。 荣启:“该不会是潼谷岭有什么奇珍异宝?那地方的花草树木都是野蛮生长,也许会有一些能有益于延年益寿的特殊草药,大夏就是想据为己有。” 谢恒:“这谁能知道?又不能去瞧瞧。不过不管潼谷岭有什么那也都是属于我们大瑾的,跟大夏没关系,大夏做到这个地步咱们要是不反击那可不成,而且看现在的情形,胡靖和剩下的三千将士十分危险。夏狗一定不会放过他们。潼谷岭就那么大的地方,只要在展开搜索前做好包围,到时候全面搜索胡靖他们没跑!以现在双方悬殊的实力差距,如果对上那就危险了!” 荣启:“这件事必须上奏陛下,大夏的狼子野心也该让那些一贯主和的朝臣们好好看看。” 谢恒:“上奏肯定要上奏,只是当下最重要的就是派援军过去,还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宣景:“我之前已经给北境送信,会有军队前往潼谷岭接应。” 荣启担忧地蹙起眉头,“就是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撑到最近的北境援军赶到。我们上奏陛下,陛下肯定会派更多兵马前往潼谷岭支援,到时候很大可能会调用最近的北境军。如此就能名正言顺地调兵前往,而之前老宣先写信调去的小股兵马就能悄悄汇进大数兵马中,也就不用担心被发现私自调兵之事。” 所有设想的前提都是胡靖和陆潇他们要至少能支撑到宣景先派去的北境兵马赶到。 宣景从书柜上取下地图,着重研究潼谷岭一带。 谢恒看着看着忽然说道:“潼谷岭距离绛藤族的驻地很近,我之前竟然没有注意到。” 荣启:“确实,我倒是早就看到了,只是估计指望不上绛藤族伸出援手,绛藤族向来中立,就算我们跟大夏打到了他们门口,只要不动他们,他们也不会偏帮。” 政治上的事情就是如此,别看之前绛藤使团来大瑾宾主尽欢,这涉及到利益的事情就没人跟你将情分了。 谢恒:“我知道,我只是想着陆潇可能会去求助绛藤族,但结果大概会让他失望。” 陆潇跟长风公主谈得来,短短时间内便能相处愉快,那是因为他们都是优秀的将领。但长风公主除了是将军之外,还是一位政客。 之前收到消息,在族长继承人的测验中,长风公主顺利赢过赤泽王子,她带回去的自己认为最珍贵的东西就是与陆潇的感情。这份虚无缥缈的感情让她顺利得到了正式族长继承人的身份。 但同时,也因为如今的长风公主是准族长继承人,所以即便陆潇去求助,为着向来中立的族训,长风公主也不可能答应他。 哎!可惜了! 之前谢恒还想过等将来大事已定,也许陆潇和长风公主还有可能成就一对佳话,但现在看来是绝无可能了。 等等! 谢恒脑海中突然闪过什么! 他对了一下现在的时间,又仔细回想了一下前前后后的情况,心中一个可怕的想法逐渐成型! 史书上记载的双龙将军之一的陆潇身死应该就是在这个时间前后。现在又发生了这种事,难道陆潇就是死在潼谷岭与大夏的对战中? 谢恒越想越慌,手心后背都出了一层汗。 宣景攥住谢恒的手:“怎么了?” 谢恒努力克制住打颤的牙:“我只是很担心潼谷岭的情况。” 宣景没再说话,只是握着谢恒的手微微用力。 盘点完了潼谷岭的情况,宣景立即进宫向武德帝禀明此事,荣启和谢恒继续留在侯府商量后续事宜。 来到御书房,被高满引进去之后,从头到尾宣景都没有提及陆潇也去了潼谷岭,不说也不会有所影响,说了陆潇一定会被罚,而且还有可能被迁怒。 这种情况下隐瞒这么一件小事并不打紧。 武德帝看完胡靖的手书,脸颊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沉默片刻后一把将书桌上的纸墨笔砚都扫了一地。 宣景:“父皇息怒,事不宜迟,现在必须尽快派兵。” 武德帝:“朕不是没有带兵打过仗,即便这时候派兵过去,那三千将士还能救下多少?” 宣景:“能救下一个是一个。调北境军过去,骑兵先行,步兵压阵,以最快速度行进赶往潼谷岭。现在我们也只能寄希望于胡靖他们能撑到那个时候。” 宣景自然不会说出之前私调兵马的事,他不是怕惩罚,只是不想武德帝的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那就按你说的下旨。能救下他们最好,如果不能,”武德帝眯起眼睛,“那也要把潼谷岭的大夏军全部留下!” 难以想象,从前惠承帝时期脾气还算平和的厉王也会放出这种狠话,明显这次是被气到了。武德帝还想着自己登基这段时间一直风调雨顺,之前唯一的战事就是跟古河族,还取得了全面胜利。等年底的时候找人安排烘托烘托,他就是一位得上天认可的帝王!现在却被大夏给搅和了。 “是!” 谢恒得知武德帝已经下旨后,心头的担忧并没有因此松减。 他越想越觉得历史上记载的陆潇身死就是在这个时候,就是在潼谷岭一战中。 现在只希望一切都还能来得及,奇迹能够发生! 从绛藤族离开三日后陆潇才赶回潼谷岭,又是在月黑风高的晚上。 本来他一天就能回来,偏偏下了雪,路上不好走,硬生生耽误了两天的脚程,还摔了一次马。隐隐感觉腿上应该受了伤,但他连查看的功夫都没有。 现在已入正月,正是天寒地冻的时候,北境更是风雪连绵,出口气眼前就白茫茫的一片。 陆潇出来得匆忙,只有一件厚披风,一路上裹了风雪,到潼谷岭时已经发热得厉害,却根本无暇顾及、 漆黑的夜色中,刀枪剑戟伴随着厮杀声响彻四野,陆潇顾不得头昏脑涨便冲过去加入战局。 胡靖看见陆潇回来神色一厉:“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等到跟援兵一起来!” 陆潇甩了甩发昏的脑袋:“少说屁话!换成你你会老老实实等着援军?可不能光让你一个人收夏狗的脑袋!” 尽管夜色浓重,但胡靖还是看出陆潇的脸色不太对,一边砍杀夏兵一边问:“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不舒服?” 陆潇:“谁骑马骑了一路不脸红?” 凭借多年并肩作战的熟悉和默契,胡靖还是觉得陆潇有点不太对劲儿,但敌军一波波杀上来,他根本没机会细想。 恶战持续了三天三夜,再加上于之前的埋伏中受伤的士兵有不少,大瑾这边的兵马几乎筋疲力尽,伤亡情况也十分严重。来自京中守备军的那两千五百人几乎已经全部阵亡,现如今总共也就只还有不到一千兵马。 胡靖和陆潇都伤势不轻,胡靖的头盔都不知道掉到哪里,脸上一道伤痕几乎深可见骨。 陆潇的手臂和后背上也都有伤。 他们不但要对敌,还要护着一些已经伤重到无法继续作战的士兵,边退边战。 然而面对的敌军数量众多,就算陆潇和胡靖的身手再好,双拳难敌四手,颓败之势已经越来越明显。 陆潇后背受伤,一道长长的伤口几乎从最左贯穿到最右。腿部也能感觉到剧烈的疼痛,只是没有时间查看。 胡靖腰腹上的伤势加重,手臂上的伤已经化脓,根本使不上力气,只能使用一只手勉强支撑。左腿上巨大的伤口几乎截掉他整个小腿。 一个副将架着胡靖边退边战。 这时,躲在暗中的大夏弓箭手再度放箭。 那个架着胡靖的副将一手扶着人一手拿剑,躲闪不及,眼看胡靖就要被一箭穿心,陆潇迅速闪身过来,那一箭便射中了他的肩头!而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被射中肩头的同时还挥剑取了一个大夏士兵的首级。 “老陆!” “我没事!”陆潇硬生生忍住已经涌到喉头的鲜血,半转过头对那个副将说道,“快带你们将军走!这里我先挡着!” “你放屁!别给我逞能!” 胡靖眼睛通红,一边用还能活动的那条手臂奋力杀敌一边对陆潇怒吼。 陆潇却没有回应胡靖,只让那副将听从他的安排,他现在还能应付一阵,但胡靖的情况已经十分危险,至少也要先找个地方给腰腹和小腿上的伤口止血。 那副将咬牙拖着陆潇离开。 大夏军也杀红了眼。 他们有六千精兵,而大瑾的军队在先头遭遇埋伏之后只剩下三千人,只有三千人他们这么长时间都没拿下,到现在反而是自己这边损兵折将了不少。如果还不能将胡靖的性命留下,那这一波可就亏大了! 大夏将领指挥弓箭手全员准备。 副将焦急道:“将军!现在双方近身混战,天又这么黑,如果用上全部弓箭手那根本不可能完全避开我们的人!” “那也没有办法!我们已经损失了这么多人,不杀胡靖回去如何交代?哪怕再损失更多的人,胡靖的人头也必须带回大夏!”大夏将军神色阴冷如鬼,“有时为了取胜,一些牺牲也在所难免!” 副将没有办法,只能咬牙下令。 箭雨劈头盖脸地下来,集中在胡靖和陆潇的方向。那一片大夏和大瑾的士兵顿时死伤惨重! 陆潇拼命护着胡靖撤离,无法打掉所有的箭,就用自己的身体去挡。 已经连站都站不稳的胡靖就这么看着陆潇身中数十箭却始终屹立不倒,即使气息全无也还睁着眼身姿挺拔地挡在他身前。 “老陆!!”胡靖撕心裂肺! 迎着初升的旭日,不远处熟悉的号角声响起,宣景写信调来的第一拨北境援军赶到! 但有些人的生命已经永远停留在破晓前的黑暗中。 作者闲话:【多谢雨非霏送礼物~Thanks?(?ω?)?】 第二百六十七章 有所图 “胡靖,将来我们要一起从军,保卫村子!” “好啊!我做将军,你做副将军。要不我做你的副将也成!” “瞅你这志气!咋就不能我们俩都做将军!” “对,咱俩都做将军!” 夕阳下的田埂边上,两个半大小子挽着并肩坐着,一个叼着稻草一个甩着赶牛鞭,光着的脚丫踩在倒映着夕阳光辉的涔涔溪水里,前头的老黄牛优哉游哉地甩着尾巴。 少年陆潇的声音尚且稚嫩,小脚丫划拉着溪水:“听说军营里也有老兵欺负小兵的。” “有我罩着你,怕啥!”小小的胡靖一手扣着脚丫缝一手拍胸脯,“十里八乡有几个打得过我的!放心,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陆潇甩着鞭子啪啪响:“以后咱们要学功夫,谁比谁厉害还不一定呢!说不定往后还是我保护你!” “哎呦!就你这小身板!”胡靖叼着草扬起下巴,“那成,我等着你保护我!” 少年的戏言,终竟成真。 鲜血如利刃划破了记忆中安逸美好的画面。 当初的夕阳与如今的朝阳仿佛融在一起,儿时坐在自己身边说笑的玩伴此刻却满身中箭护在他身前! 胡靖脸上血泪混成一片,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力气,竟然在这时候挣脱了扶着他的副将扑上前,咬着牙硬生生拖着陆潇躲到一棵三人合抱粗的大树后面去。 援军的到来使得胡靖他们有了喘息的机会。 一击不成的夏军想要再次一鼓作气横扫大瑾军队是不可能了! “胡将军!末将来迟!” 带领一千人前来支援的是北境军骑兵营先锋杨重阳。从前杨重阳待在陆潇手下一段时间,跟陆潇学到不少东西,武功上也得到陆潇不少指点。 宣景信中特意交代杨重阳来救援时一定带着小草莓一起来。 小草莓是司回生的徒弟,三岁时被司回生从冰天雪地中捡回来救了性命,之后就跟在司回生身边。 小姑娘身子骨好得很,哪怕当初年幼在雪地里冻了那么久也没落下病根,又是天生学医的料子,一点既透聪明的很,后来还顺利继承了司回生的医术,如今也能独当一面。司回生跟着宣景回去京城,小草莓就留在北境。 胡靖看见小草莓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把拉住小草莓的手:“你快救救老陆,快救救他!” 杨重阳不忍直视,他想拉胡靖起来,告诉胡靖陆将军已经没有气息了,但看着胡将军那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放开的模样,他又开不了这个口。 半个月后,六千大夏兵马全数命丧潼谷岭。 北境守军在接到出兵的圣旨之后便日夜兼程赶往潼谷岭支援。杨重阳带去的那一千将士牵制住了敌军主力,为后续支援争取到了时间。 夏军怎么也没料到大瑾国的大部队支援会这么快到达,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最后一场交战胡靖带伤上阵作为主帅与大夏交手。 大夏将军眼看已经无力回天,不得已选择投降。 而胡靖却好像没有看到对方投降的举动一样,扬手挥刀,带领将士将大夏军杀个片甲不留,并亲手摘了敌方将领的首级。 事后杨重阳问后面带兵过来支援的先锋将军左善:“你之前看到夏军投降了吗?” 一脸憨厚的左善摇摇头:“他们哪有投降?分明是顽固不灵非要拼个你死我活,我们当然只能跟他们血战到底。” 杨重阳点头:“对,就是这样。” 战争结束后,将士们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才开始打扫战场。 胡靖拖着伤重亲自在战场上搜救,不错过任何一个哪怕还有一丁点气息的士兵, 小草莓叉着腰鼓着腮追出来:“跟你说了你要好好休息,怎么就是不听话?” 胡靖胡子拉碴,头发也一团乱,眼里血丝纵横交错,“我没事,多一个人搜救,那些等待救援的将士就多一分生还希望。” 小草莓:“可你再这样下去你就没希望了!我知道,你们就是不怕我,要是我师父在你们才不敢不听话。” 胡靖没说话,转头继续搜救。 小草莓气得跺脚,指着胡靖的背影说:“你信不信我一针扎晕你!” “哎呦好了我的小祖宗!”杨重阳匆匆跑过来,“您就别跟陆将军犟了,他这心里不好受,您就让他去吧,有我们看着不会有事!” 小草莓哼了一声:“懒得管你们!” 就在这时,不远处响起一阵马蹄声。 众人抬头看去,雪白的马在血腥的战场上十分显眼。 一身红衣华服的长风翻身而下,看着炼狱一般的战场心中仓惶,每看到一具被抬走的大瑾士兵的尸体就跟着一阵紧张,生怕那尸体是陆潇。 抬眼望去瞧见半背对着她的胡靖,长风立刻跑了过去。 “胡将军!你还活着!太好了!” 胡靖冷漠地看着长风,“战场脏乱,公主还是尽快离开为好。” 长风微微咬唇:“陆、陆潇呢?我想见他。” 陆潇离开的当天她就想追过来,但她被兄长关了起来,直到继任族长的典礼结束才放她出来。之后她便连夜赶路过来,连身上族长继任典礼所穿的华服都没来得及换。 胡靖闭了闭眼,“明日我们便启程回京,陆潇的丧事要在京中办,长风公主若是还念及昔日的一点交情,也可以去他灵前上柱香。” 长风公主手中的马鞭掉在地上,却顾不得捡起来,第一次丢掉得体和稳重,目光死死盯着胡靖:“你骗我!” 胡靖淡淡看了一眼长风,转头继续和其他士兵搜救。 长风公主想要追上胡靖,却被其他人拦了下来。片刻后赤泽赶了过来,打晕了声嘶力竭的长风,有礼貌地对胡靖表示歉意后将人带了回去。 三月的盛京春暖花开,这一年的春天比头两年都显得生机勃勃,就连城外护城河边上几年都没动静的老桃树都开了花。然而朝廷上下却没有人欣赏这春日美景。 潼谷岭一战虽然全歼敌军六千兵马,但大瑾的损失也不小。两千五百的京中守备军无一生还,那其中还有不少官家子弟,即便大都不是嫡子,也不是很得宠,但到底是亲生骨血,那些失了孩子的父亲是没有半点心情迎接新春。 除了这两千五百京中守备军,另外死伤的兵士也不在少数,加起来也有一千多人。 即使总共也就大夏军队一半的数量,他们还是觉得亏大了! 被敌人挑衅到了这个份上,要是不还击那就不礼貌了。 朝廷上一边商议着要如何回击大夏,一边讨论潼谷岭究竟有什么价值值得大夏如此大费周章。 武德帝派了一队人去潼谷岭调查,可惜潼谷岭附近也没有村庄城镇,不然也能向那边的人打听打听。 有些官员又开始发出不着调的言论,其中自然又是以宣震党和宣旭党为主。 “为何当时不留下些活口?哪怕一两个也好,说不定就能问出潼谷岭的秘密。” “就是!而且大夏兵士何时这般铁骨铮铮了?竟然一个投降的都没有,怕不是人家投降但还是被……” “说不出人话就闭嘴!”谢恒当即呵斥那名官员,“我最烦的就是你这种人!还”人家”?什么”人家”?那是踏我河山杀我百姓的夏狗!你还叫得那么亲热,我看要是有一天大夏铁骑攻进京城你就是第一拨投降的人!” “胡、胡说!”那官员面红耳赤,“我、我只是做出合理猜测,陛下切莫听信谢恒胡言!” “合理猜测?”谢恒冷笑,“那你要不要到军中去将你这合理猜测说上一说,看看我军将士对你的”合理猜测”是个什么反应,你要能活着出来都算你命大信不信?做人不能一点良心底线都不讲吧?你即便看不到战场惨烈,但阵亡书上那一个个鲜红如血的名字就不能给你一丁点触动?你他妈的还能说出这种畜生不如的话?” 任谁都看得出现在的谢恒已经算得上暴怒。那官员是宣震党,因为看不惯武将立功才会故意这样说,结果就触及到了谢恒底线。 这会满朝大臣也算明白了,就算想要攻歼武将也得挑准时候,至少不能拿战事做文章,这是谢大佞臣的底线。 谢恒就算跟冠军侯不合,但对于战事还是颇为看重。 边上有大臣嘀咕:“谢大人倒是重视我军将士,也不知图的什么。” 谢恒转头看去:“你也知道是我军将士,重视不是应该的?你要知道你现在能在这里跟我阴阳怪气就是因为有我军将士!个白眼狼!” 继又一个宣旭党“阵亡”,再没有参与党派之争的朝臣敢挑谢恒的茬。 武德帝无奈地看着谢恒怼了一个又一个,倒也没有呵斥,毕竟谢恒的话在理,而这一次他的心也更加偏向武将这边。 谢恒对着武德帝一拱手:“微臣向陛下坦白,微臣是有所图,图的是山河无恙、国泰民安!微臣也知道如今不少人在背后骂微臣是佞臣,微臣就是担了这佞臣的名声又有何妨?但即便是佞臣,也是依附朝廷而存在,只有陛下安好,朝堂稳定,我才能无所顾忌当个佞臣。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众大臣一听还真是这么回事,只有朝廷安稳,国家强盛,谢恒才能继续得陛下倚重,稳做他的佞臣,在朝廷上搅风弄雨,争权夺利。如果朝廷都风雨飘摇,那他的佞臣还怎么做? 作者闲话:【多谢雨非霏送礼物~(?′?‵?)IL???????】 第二百六十八章 有憾无怨 有谢恒在朝堂上大杀四方,宣震党和宣旭党是一点便宜也别想占到。 武德帝也念着死伤那么多的士兵,没怎么给宣震和宣旭留脸,斥责了两边官员,也旁敲侧击地说了两人不要只顾着争权夺势。 最后朝堂上商定的结果就是先派人去潼谷岭进行调查,至于如何回击大夏,武德帝挑了几位武将和文官重臣到御书房去进一步商议。 谢恒没去,武德帝也看出他火气未消,估计是担心到了御书房他也能一言不合就骂起来。 不过谢恒也没回谢家,他还要和胡靖一起操持陆潇的丧事。 其实谢恒这么大的火气甚至直接在朝堂上说脏话,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陆潇。 陆潇是私自去潼谷岭,算是严重违反军纪,即便是战死沙场为国捐躯,可有违反军纪在前头,那名声也好听不了,旁人也会说他仅仅是为了与胡靖的私交而违反军纪,不但不可能追封他的功勋,甚至有可能被那些碎嘴的朝臣作为理由攻歼将士。 所以宣景他们才决定隐瞒到底,只做突然病逝报备朝廷。直到现在朝廷里也没有其他人知道陆潇去了潼谷岭。 谢恒终于知道为何史书上没有记载陆潇的死因。 他们不能让陆潇背负着违反军纪的名声,至少直到举办丧礼,陆潇还是奉公守法、战功赫赫的将军,受得起前来吊唁官员的礼拜。 到了晌午,宫中御书房终于商议出了结果。 北境漠河以东有一片山岭名出头岭,是大夏地界,其面积就跟潼谷岭差不多,武德帝下令北境军于一个月内占领出头岭,算是给大夏一个教训。 内阁去拟旨,其他文武大臣相继离开御书房,宣景正要最后一个离开,武德帝将其叫住。 “父皇还有何吩咐?” 武德帝眼神锐利:“陆潇是怎么回事?” 宣景面不改色:“病逝。” 武德帝:“他之前一直在军中,后来似乎有几天不在,直到病逝。” 宣景:“生病了,自然要去看大夫。” 武德帝不再言语,宣景也保持沉默。 半晌后,武德帝缓缓开后:“朕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下去吧。” “是,儿臣告退。” 宣景转身离开,从始至终,他的脊背无比挺直。 武德帝看着紧闭书房门,“你说老三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朕?” 高满“嗨”了一声,“这寻常百姓家的孩子都还有自己个儿的小秘密呢,更何况是皇子龙孙。只不过孩子就是再有自己的小秘密,这心都还是向着父亲的。” 武德帝的表情放松了些,笑着瞪了一眼高满:“你还没儿子呢,怎么就说得这么头头是道!” 高满笑着:“这不是看多了皇子们对陛下的孝顺,总结出来了!” “你啊你!”武德帝点了高满几下,心情确实愉快了不少。 宣景出宫后就去了陆潇家。 陆潇早早便孑然一身,上无父母下无子侄,家宅里就他一个人,所以他日常都是住在军中。这位要办丧事自然是要在家中,摆灵堂设灵位,走寻常丧事该走的流程。 胡靖在陆潇家里外张罗着,看见宣景来后立即迎上去。 “侯爷。” “忙得如何?” “都差不多了,我跟司回生在外张罗,谢公子和荣大人在里面写讣告。” “嗯,我进去看看,你忙你的。” “是。” 宣景进内堂,看到荣启坐在桌边写,谢恒在边上弯腰看着,偶尔给出一两句意见。 瞧见宣景进来,谢恒直起身:“怎么商议的?陛下如何说?” 宣景将商议的结果告诉谢恒和荣启。 谢恒点头:“这次倒还像点样。” 荣启:“毕竟两千五百多京中守备军中有太多官家子弟,是陛下让他们去借助这个机会历练,现在都把命给历练没了,陛下也要有所交代。” 谢恒心中也这么想,如果不是死了那么多官家子弟,武德帝未必会这么痛快同意回击大夏。 谢恒:“派去潼谷岭的人定下来没有?” 宣景:“羽林卫指挥使张青和宣慰使高崇。” 荣启:“我记得张青好像就是北地人出身。” 宣景:“没错,所以父皇派张青过去,张青有北地生活经验,身手也好,带一队羽林卫过去调查,再有高崇辅佐。高崇祖上是药师,他自己也知道一些药理,能辨认名贵药草。如果潼谷岭真有能延年益寿的药材,当能找到。” 谢恒冷笑:“要是没有找到那就有意思了,夏狗就是得了失心疯!这么一条疯狗要是不早处理掉,周围的人都得遭罪。绛藤族以为他们只要两不相帮就能明哲保身,真是笑话!大夏要是真那么讲规矩就不会一再侵犯我国边境。狗改不了吃屎的东西能指望他们守规则?呸,不能这么侮辱狗!” 提到绛藤族,荣启的脸色也冷下来。他们的确有预料到绛藤族可能不会出手,但到事实真发生的时候,这心里说不气那也是假的。 如果绛藤族能伸出援手,就算日后大夏要报复绛藤族,他们大瑾也不会冷眼旁观,哪怕武德帝再不想发生战事,也明白不能至同盟于不顾的道理,必定会派兵支援。 可绛藤族终究选择遵循祖训。 这世上很少有一成不变的东西,尤其是野心。 野心从诞生开始就只会不断膨,直到使有野心的人最后摒弃所有原则和底线,彻底沦为欲望的奴隶。大夏的野心已经膨胀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他们一定不会放过近在嘴边的绛藤族,只要大瑾北境失守,大夏在继续进攻大瑾腹地之前一定会先收拾了绛藤族。 三日后,举行陆潇的丧礼。 满朝文武来了不少人,不管平日里武将文臣有多不和,这种场合还是要来吊唁。更何况陆潇是有军功在身的将军,以前在北境时就立下了不少战功,再加上古河族一役,当得上年少有为、军功累累。 军中来的人更多,有昔日并肩作战的兄弟,有一手提拔的下属,东境、西境和南境也派了人前来吊唁。 陆潇家不大,现在却挤满了军中将士和朝中大臣。 为了保证不出乱子,宣景还提前调了兵马守在周围,前来吊唁的人都要核实身份。 到了傍晚,过来吊唁的人基本都已经离开,也没什么人在这时候过来,陆宅一片安静。 守在门外的士兵进来禀报,说绛藤族的族长和摄政王来了。 谢恒反应了一下才想到如今的绛藤族族长已经是长风,只是摄政王又是谁? 宣景:“请他们进来。” 长风族长一身黑青色劲装,披着雪白的披风,健步如飞地走进来。身后裹着千金裘的正是赤泽王子。听到赤泽王子身边人的称呼,谢恒才知道原来他就是摄政王。 这绛藤族的先族长也是有意思了,让自己的女儿继承了族长之位,却又让儿子做摄政王。 长风看着灵堂上的牌位,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这一路上她仍旧不相信陆潇已经死了,她宁愿是陆潇恨她怪她故意骗她,她愿意用一生的时间去获得陆潇的原谅,可她不能接受陆潇真的死了! 长风就这么站在灵位前,久久无言。 胡靖走进来,拿了一炷香递到长风面前,“给他上柱香吧,他会受你的香。” 长风眼眶湿得厉害,但就是固执地没让一滴眼泪流下来。 “他去找我,希望我能派兵援救,我没有答应。” 胡靖沉默。 “他跟我说只要一千人,还不需我带兵前往,就给他一千人就行。我就是没有点头。” 胡靖咬牙,拿着香的手微微发颤。 “我把他强留下来,派人在门口看守,是不想他去送死。” 胡靖将香塞在长风手中便要转身出去。 长风:“你恨我吗?” 胡靖没有回答,因为他知道这个问题不是问他的。 胡靖离开,还叫走了其他人,只留长风一个人在灵堂中。 长风扑跪在棺材上,终于泪如雨下。 棺材盖已经封死,长风却双手扒在上面,好像想要凭蛮力将棺材盖打开,再见陆潇最后一面。 赤泽走进来,来到长风身边站定,手掌轻轻落在长风肩头,“别哭得太难看,他定不会喜欢。” 长风转身扑在赤泽怀里,灵堂中回荡着她伤心欲绝的哭声。 “哥哥!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我好想他!我想他回来!陆潇!” 赤泽身体僵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抬起手,像小时候安慰被欺负哭的妹妹一样,一下一下摸着长风的头。 灵堂隔壁的房间,坐在木制轮椅上的陆潇红了眼眶。 胡靖的手搭在陆潇肩膀上,“你要实在难受就出去见见她,反正你现在已经不再是”陆将军”,就算跟她回去绛藤族也没关系。” 陆潇摇头:“我不再是陆将军,却是北境军的陆参谋。陆潇死了,这世上又多了一个”陆萧”。跟长风有瓜葛的是从前的陆潇,不是我。” 胡靖叹息:“你这又是何必,明明你还那么喜欢他。” 陆潇:“并不是所有相互喜欢的人都能在一起。能与她相识一场,即便最终无果,我有憾无怨。” 从长风拒绝出兵援助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绝无可能。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该想到,以他们的立场,想要在一起太过困难,但他非要争一争,最后就是两败俱伤的结果。 长风自然有她的立场,他并不怪长风,但也无法接受,他心中有所芥蒂,便不能像从前一样纯粹地爱着长风。人因不惜而散,心因不纯而凉。陆萧不愿与长风走到相看两厌的地步。 而且他虽然得小草莓救下大难不死,但身体也受到了重创,尤其是双腿,即便回京后司回生给看,也说再也没有重新站立的可能,他也不再是长风心中那位骁勇善战的将军。 就让双龙将军之一的陆潇在最好的年华带着一身战功离世,而往后,他只是双腿不良于行的北境军参谋,陆萧。 等再过段时日天气更暖些,陆潇就要动身前往北境。在京中认识他的人不少,若是被瞧见了也不好。北境将士们却会为他保守秘密。能回北境陆潇自己也高兴,那才是能让他真正无拘无束之所。哪怕双腿不便行动,北境也才是真正属于他的天地。 谢恒走进来,看到陆潇神色落寞,心中也有些不忍。 不过这既然是陆潇的选择,他自然尊重。感情的事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别人说不了什么。 陆潇能保住性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谢恒不知道真实历史上的陆潇是不是也是如此,化名陆萧留在北境军,但至少这一次,陆潇还活着。 只是潼谷岭一战也算给谢恒上了一课。 在这场战事中他几乎没能帮到胡靖和陆潇,只能干着急。即便他能与动物交流,可不代表动物们就一定要听他的,哪怕他让训练得力的飞鸟去潼谷岭给那里的动物传话,但那些动物又凭什么要帮他?就是如今用来搜集和传递信息的雀鸟也都要通过训练才能实现。也是他支付报酬才能让这些雀鸟帮他做事,他指挥不了千里之外的动物。 陆潇回京后,谢恒看到他重伤的情况,心里难受得不行,更加不敢想象若是将军伤重至此他会如何。他如今已经可以在朝堂上助将军一臂之力,但如果有一日北境全面开战,与大夏真正拼个你死我活,他是不是只能在京城等待消息,鞭长莫及? 战场上瞬息万变,即使知道最后的结果会是宣景取胜,但这个过程依旧有可能要经历九死一生!他的将军要在鬼门关徘徊多少次才能换来四方安定、天下太平? 谢恒舍不得! 第二百六十九章 安宁公主 陆潇的事让谢恒深刻认识到,他不能满足于眼下的状态,不能因为连开了几家信息交易所,很多事情都能先别人一步知道而骄傲自满,许多时候不仅仅是知道那么简单。 为了不让潼谷岭的悲剧在宣景身上出现,谢恒决定要有所改变。 他不能再只单一的训练动物收集和传递消息,还要训练它们具有战斗力! 他要训练出一支苍鹰军队,能在短时间内奔赴万里之外的战场,锋利的爪和坚硬的喙都是它们的武器,还要能躲避弓箭袭击。待他日将军征战北境,这支雄鹰军队便能助其一臂之力! 只是设想虽好,要想实践却还有很大困难,一时半刻肯定不成。首先即使上哪去找那么多的苍鹰,找到之后又如何能说服它们加入,后续训练怎么安排,这些都是要好好琢么的事,要投入的时间、精力和金钱也将十分客观,谢恒需要跟司回生好好规划一番。 到将入夜,谢恒才回去谢家。 谢斌就在谢恒院中等着,瞧见谢恒回来又问了丧礼的后续情况。 他与陆潇没什么交集,今日只是去上了一炷香。但他心里也由衷为这位青年将军感到惋惜。 “都结束了?” 谢恒点头。 谢斌深深叹气,“陆将军可惜了,我看胡将军十分悲痛,他们感情那么好,但如今陆将军却……” 谢恒眼睛闭了下:“兄长,我累了。” 谢斌:“那就赶紧休息去,我让石竹给你炖了安神汤,你喝完也好睡个整觉。” “嗯,谢兄长。” 谢恒回到房间,石竹将炖好的安神汤端了上来。 他知道这几日公子忙着陆潇将军的丧礼很累,却一直不怎么睡得着,是以大少爷才让自己给公子炖安神汤助睡眠。 谢恒摆送礼物~摆手,“我不喝,要喝你喝,不喝就倒了去。” 石竹刚要说话,谢恒立即堵上一句:“敢告诉兄长就扣光你下个月的月钱。” 石竹端着安神汤默默退了出去,早知道就应该让宁六过去。 躺在床上的谢恒一直不得安眠,就那么翻来覆去的,直到后半夜才睡着,却也醒过来多次,一直没睡踏实,还没天亮,谢恒又从噩梦中惊醒。 他梦见自己终究没能改变历史,穷尽一生的时间还是没能洗刷掉昭明帝身上的暴君污名。而昭明帝也还是如历史上那般,因为操心国事积劳成疾,再加上早年征战四方留下的暗疾,最终早早薨逝。 谢恒从梦中惊醒时满身的汗,背后的衣服都汗湿贴在了身上。 将军! 顾不得天还黑着,谢恒随便披了件衣裳就匆匆跑去将军府。 后门口的两个守卫瞧见谢恒这时候过来,而且衣裳都没穿整齐,顿时惊呆了。 “谢公子怎么了?怎么这时候过来?” 他们差点就想脱口而出问谢恒是不是被打劫了,看起来怎么这般狼狈。 谢恒摇头:“我没事,我、我就在门口坐一会。” “这哪行!”一个护卫赶紧开门,“谢公子快进来,我去叫侯爷。” 谢恒进门,但拦住了护卫,“不用叫他,反正也快到他起来练剑的时辰了,我就等一会就好。” 护卫见谢恒坚持,也就没再劝说。 谢恒知道宣景的院子在哪,自己摸着黑就过去了。 来到宣景卧房门口,谢恒站着看了一会后就转身坐在台阶上。 知道将军就在与他一墙之隔的里面,他这心里就踏实了,坐在硬邦邦的台阶上都比躺在柔软的床上舒服,很快就生出点困意。 就在谢恒快要靠上柱子时,房门打开,宣景穿着里衣披着外袍出来。 谢恒一个激灵站起来,“将、将军。” 宣景拉着谢恒的手:“怎么了?” 谢恒下巴垫在宣景肩头,双手环住劲瘦的腰身:“就是睡不着,心里不踏实。” “因为陆潇?” 谢恒脑袋埋进宣景颈窝里,声音闷闷的,“有一定原因。” 虽然陆潇还活着,但在世人眼中他已经“死”了,也就相当于历史没有改变,这个认知确实是让谢恒很心慌。 宣景没说话,只是拉着谢恒的手进屋。来到内寝室,帮谢恒脱掉穿得乱糟糟的外袍,拉着人上床。 谢恒脸红,宣景大手一伸将他搂在怀里,亲亲他的额头,低沉磁性的嗓音贴着谢恒的耳朵响起:“再睡会。” 短短三个字就好像蕴含着某种魔力一般,谢恒的眼皮很快变得沉重,没一会就窝在宣景怀里睡着了。 这一睡就睡了一个多时辰,天都大亮了才醒过来,像是一觉把整晚的失眠都给补了过来。 谢恒揉着眼睛起床:“将军……” 宣景已经洗漱穿戴好,起来时一点都没惊动到谢恒。 “早膳准备好了,洗漱完就来吃。” 谢恒磨磨蹭蹭起来,伸了个懒腰——爽! “可惜就是错过将军练剑了。” 宣景:“你在这里住两日,早上我叫你一起练剑。” 谢恒摸着下巴点头:“是个好主意。” 随着陆萧葬礼的结束,潼谷岭一战带给京中权贵圈的阴影也渐渐淡了,到了三月下旬,宫中要举办春日宴。 大瑾国最初的春日宴只是女眷参加,是命妇千金们交流的机会,说白了也就是贵妇们相看儿媳妇的好时候。 后来前朝也举办春日宴,是皇帝与大臣们促进关系的时机。 之后为了方便,前朝与后宫的春日宴便在同一日举办。朝臣们带着妻女进宫,妻女们去后宫镜湖园拜见皇后和妃嫔,朝臣们就在御花园拜见皇帝。 谢恒本来是要跟谢斌一道进宫,但谢斌昨晚宿在了友人家中,今早就跟友人一起进宫,谢恒就只能自己去。 尽管也不是第一次去御花园,但谢恒还是记不太清楚路。每次进宫之后必须让宫人带路。 快到御花园之时,谢恒听到了西边假山后面传来一阵说话声。 那尖锐的讽刺的声音听着实在叫人不舒服。 “你知道我这条裙子多贵重吗?二殿下最喜欢的就是这条裙子!回头惹了二殿下不高兴你可担待的起!” 说话的女子身着粉色衣裙,那衣服倒是真漂亮,就是满脸的狰狞让谢恒觉得十分丑陋。 站在对面被女子指着鼻子呵斥的是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穿着普通,橘红色的丝带扎着丸子头,发带尾端各吊着两个金色的小铃铛,看起来清瘦得很,估计是哪个朝臣家中不受宠的小姐,来参加春日宴的。 小姑娘被那盛气凌人的女子呵斥也不敢反驳,低着头小手仅仅攥着衣服,好不可怜。 谢恒看不下去了。 “我还真不知道二殿下的心胸已经狭隘到会因为一条裙子跟一个小姑娘计较的地步,你少在这拿鸡毛当令箭!” 谢恒突然出声,把那女子和小姑家都吓了一跳。 女子看谢恒穿着不俗,心里有几分忌惮,但又看对方这么年轻,便又没多把人放在眼中。 “你是何人?你可知道我是谁?” 谢恒转头问身边带路的宫人:“她谁啊?” 女子:…… 宫人额头出了汗,刚要回答,谢恒又看向女子:“我管你谁!” 女子气脸发红:“你、你报上姓名,回头我定要让二殿下严惩于你!” “我很怕吗?”谢恒不屑一顾地翻了个白眼,又对那小姑娘招了招手,“小妹妹,到哥哥这来,别怕这个大婶。” “你叫谁大婶!”女子的愤怒因为这一声称呼达到了顶峰,“二殿下一定不会放过你!” 谢恒将慢慢踱步到自己身边的小姑娘护在身后,“开口闭口就拿二皇子说事,你是二皇子宫里的吧?我听闻二皇子至今还没有迎娶正妻,那想来你就只是个妾了。” 女子正要开口,谢恒又继续道:“一个妾室哪来这么大的脸在这里大呼小叫?你当这是什么地方?别告诉我你还要去参加春日宴。奉劝你不要有事没事就仗着二皇子的势作威作福,二皇子还是挺注重自己的形象的,要是让他知道你在外头打着他的名号欺负人,你就先等着看他怎么收拾你吧!” 女子都要被谢恒给气哭了,大概是自从得宠之后就一直被人捧着,从来就没受过这份儿气。 给谢恒带路的宫人一直想插话都插不上,看谢恒都把女人给怼哭了,赶紧说道:“谢大人,这位是二殿下的侍妾徐美人,您就看在二殿下的面子上……” “徐美人!一个美人也值得浪费二殿下的面子?那回头我得好好问问二殿下,他府上的一个美人就能在宫中这么横行无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后驾到呢!” 徐美人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又是惊恐又是愤怒地辩解:“我没有!” 谢恒:“你别哭,我虽也会怜花惜玉,但对蛇蝎美人却毫无感觉。而且你连蛇蝎美人都算不上,还得去掉后面那两个字。” 徐美人哇的一声就哭着跑开了。 谢恒冷哼,就这点战斗力,也敢跟自己叫嚣。 “小妹妹,”谢恒转过身去看被他护在后面的小姑娘,那温柔的笑容与刚刚怼徐美人时的嚣张放肆简直判若两人,“你是来参加春日宴的?” 小姑娘点点头,“谢谢哥哥。” “不客气,你是哪家小姑娘?我带你去找你爹娘。” 小姑娘咬牙,没说话,看起来既紧张又害怕。 边上的宫人总算找到了开口的机会,“谢大人,这位是安宁公主。” 谢恒一愣,“就是昭武将军的妹妹,安宁公主?” 宫人点头:“正是。” 谢恒的火气噌的一下就上来了。 “你知道她是安宁公主,那刚刚那个什么徐美人这样欺负堂堂公主你却一点都不意外?这种事难道常有发生?她总不会不知道这是安宁公主!” 宫人叹气,他也是王府的老人了,因为得用才在厉王登基后被调进皇宫,知道得事情也更多些:“二殿下虽与安宁公主是一母同胞,但奴才说句掉脑袋的话,安宁公主不受宠,贵妃娘娘的心思只在二殿下身上,对公主不闻不问。三殿下常在北境顾之不及,二殿下与公主并不亲近,陛下政务繁忙……对公主也就难免忽视。宫里的情形一贯就是捧高踩低,安宁公主这般境况,自然是宫中稍有些身份的主子就不将公主放在眼中。” 每次谢恒进宫都是这个宫人引路,两人也算熟悉了,宫人知道谢恒的脾性,这话也就敢说得直白些。他自己也看不惯安宁公主被这样对待,一个皇子侍妾都能欺负到公主头上,但他只是个奴才,人微言轻,能做的太有限。 作者闲话:【多谢daffodils88送礼物~?(′???`)比心】 第二百七十章 很懂事 李贵妃一共育有二子一女,两个儿子就是宣景和宣旭,一个女儿叫宣宁。 宣宁是厉王唯一的女儿,在厉王登基之后赐封号为安宁,成了安宁公主。 然而宣宁并没有因为是唯一的公主就受尽宠爱,相反,她的存在感弱到不行,每年记得她生辰的就只有高满和宣景。高满是做事周到,在王府时就是,上上下下不管受宠不受宠的主子都是一视同仁,生辰礼物都是按照例礼准备。 从前宣景还在北境时,每年都会从北境寄回来一些东西给宣宁做生辰礼物,宣宁所有衣物中最值钱的就是宣景送她的白狐裘大衣。后来常留京中这么些年宣景也从没落下过。 只是除了高满和宣景之外,旁人就对安宁公主忽视个彻底,谁让李贵妃丝毫不重视这个女儿,而陛下对女儿也就一般般。 宣宁的出生就是李贵妃的一场攀比算计。 在宣景被送去边关整整十年之际,当时还是厉王的武德帝纳了魏侧妃,那一年魏侧妃就怀了身孕。 当时李如诗是王府里最得宠的女人,魏侧妃怀有身孕的消息就仿佛在她整日得意洋洋的脸上狠狠打了一耳光。 她为了压住更加年轻貌美的魏侧妃,重新得到厉王的重视和喜爱,便又让自己怀孕了。 因为孕期动怒和身体调理不当,李如诗早产了。 宣宁因为早产的关系一出生身子骨就不好,瘦瘦小小的,好长时间都不长重量,王府的府医甚至觉得即便宣宁能长大,也是扶风弱柳的身子,一辈子都离不开汤药罐子。 是女儿,身子骨又不好,而魏侧妃又在半个月后剩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婴,也就是如今武德帝最小的孩子宣临,这就让李侧妃更加失意生气,对小女儿也更不闻不问,每次见到小女儿都是叮嘱她不要到父王面前去晃悠,免得厉王见了瘦弱的女儿不高兴。每次厉王过去李侧妃院子中,李侧妃也一定会告诉嬷嬷别让宣宁出来。 于是作为厉王唯一的女儿,本该千娇万宠的小公主,就这么活成了一个谁都不放在眼中的透明人。 谢恒听宣景大概说过宣宁的事,但他不知道真实的情况比他从宣景那听到的还要糟糕。 真是不明白李贵妃究竟怎么想的,这么可爱的女儿,身子不好,不应该更加百般疼爱,怎么还能这般不闻不问?在李贵妃的眼中是不是只有宣旭才是她的孩子?将军和宣宁都是捡来的不成? 也错是宣宁没有被批出克父克母的命格,不然她恐怕连周岁都未必能活得到。 谢恒看着一直低着头的小姑娘,心疼得不的了,这可是将军的妹妹啊!金尊玉贵的公主,那高傲的头颅本该一直扬着,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自卑地低垂,。 “公主殿下,微臣想带您去春日宴,不知可有这个荣幸?” 宣宁看着那只伸到眼前的白皙修长的手,缓缓抬头,一张明朗如同春日的笑脸骤然映入她眼帘,闯入她心间。 一瞬间,宣宁清冷了十三年的心恍得温暖起来。她笑着眯起眼睛,压下眼底的温热湿意,伸出手去搭上她的阳光,露出了十三年来最甜美的一个笑容:“嗯!” 谢恒带宣宁到镜湖园门口前五十多米处。 男女有别,虽然他只当宣宁是个孩子,但在古时候对男女之防的要求还比较苛刻,宣宁已经十三岁,都到了可以定亲的年岁,他就不能跟宣宁走得太近,不然被看到了对小姑娘的名声不好。 “前面就是镜湖园,微臣就送公主到这里了。” 小姑娘点点头。 谢恒想了想,还是说道:“公主,很多时候一味地忍让并不能换来想要的平静,想要不被欺负,还是要自己强大起来。一开始可以借助外力,贵妃娘娘一心扑在二殿下身上,但公主还有陛下。会哭的孩子有奶吃,陛下的心肠没有贵妃娘娘那么硬,公主可以多多考量。怎么说您也是陛下唯一的女儿。” 宣宁咬牙,“我知道了,多谢谢大人提点。我、我能不能问问谢大人名讳?” 谢恒笑道:“怎么?公主要知道微臣的名讳,难道是还想以后报答微臣?” 宣宁攥着小拳头焦急而坚定地说:“会的!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你是除了三哥之外对我最好的人!我肯定要报答你。” 谢恒笑了笑,只当是小孩子戏言,未曾当真,但还是很认真地回答了宣宁:“微臣,谢恒。” 谢恒…… 宣宁在心中一遍遍默念着这个名字。 不远处传来女子说笑的声音,应该是有参加春日宴的女眷到了。 谢恒一个外男在这里定然不方便,匆匆与宣宁告辞后便赶紧离开。 那一直给谢恒引路的宫人都急出了一身汗,这要是被发现谢大人来这里他少不了挨罚。还好谢大人及时离开了。 宣宁看着谢恒远去的背景,心里有些东西悄悄萌芽。 来到御花园,谢斌立刻过去拉着谢恒到他们的位置坐下。许是内务府照顾他们是兄弟,座位就安排在了一起。 “你怎么这么晚才到?人都来得差不多了。” 谢恒:“出了点小意外。” 闻言谢斌立即担忧地上下打量谢恒:“没事吧?伤着哪了?” 谢恒:“没受伤。就是又得罪了人。” 谢斌松口气,“那没事,你哪天不得罪人。”停顿了片刻,谢斌还是问了一句,“得罪谁了?” 谢恒:“二皇子的侍妾徐美人。” 谢斌张了张嘴,他家阿恒这是已经开始从前朝往后宫得罪了吗? 另外一头,阮时衡一双眼睛瞪着谢斌和谢恒这边,咬牙切齿:“我也想和阿恒一起坐!” 阮展鸿拍了拍儿子的腿,“没事,以后有机会的。” 没多久,宣景和宣震、宣旭也到了,难得这三兄弟同时过来。不过看情况应该就是路上碰上。 最小的皇子宣临过来后直奔宣景那边,“三哥!” 宣临如今也是少年模样了,他的母妃被封为魏妃,低李贵妃一头。宣临跟宣震和宣旭的关系不怎么样,反而是比较亲近从前不常在京中的宣景。 以前宣景只在过年回来,宣临就总缠着宣景,稍微大些后就让宣景教自己功夫,就是他的骑射也是宣景领入门。 “三哥,我何时能跟你去军中见识见识!” 宣景:“等你再长大些。” 宣临不高兴,“三年前你就这么说,现在还这么说。明明三哥在我这个年纪都已经披甲上阵了!” 宣景:“那是因为我自小长在北境,你在喝奶的时候我已经在杀敌。” 宣临:“可现在我已经能百步穿杨,去年张青跟我比射箭都没能赢过我。” 宣景摸摸宣临的头,笑容中透着几分骄傲:“好,那等四月中旬军中招新时你就以新兵身份去报道,可愿意?” “愿意!三哥就是从小兵做起,我也行,一定不让三哥失望!” 宣临的话谢恒也模模糊糊听到了一些,心想不愧是后来统帅三军的镇国将军,小小年纪就有这般魄力。啊,说到底还是他家将军这个榜样好! 宣震和宣旭做了面上打招呼的功夫之后便与各自党派的朝臣混在一起,直到外头响起高满的声音:“陛下驾到!” 所有人立即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规规矩矩站定。谢恒看着觉得这场景跟中学时期班长在门口喊了一嗓子“老师来了”效果是一样一样的。 武德帝坐下后便示意其他人都坐下。 “今日春日宴,众爱卿不要拘束,只管饮美酒赏歌舞,反正有家眷的都在宫中,结束后一道回去就是。可不必担心家中夫人闹你们了。” 武德帝少有这样说笑的时候,朝臣们那都是相当给面子,纷纷跟着笑起来。 只是当大部分人的笑声结束之后,谢恒还笑了好一会,便显得十分突兀。 武德帝笑看着谢恒:“你一个没成家的跟着笑什么?就是回去再晚也没人催你。” 谢恒:“回陛下,微臣倒没什么,只是想着微臣的兄长是个规矩人,日后若是成亲生子,那肯定对妻儿都宝贝得很,下朝之后都不愿意再去别处,只想早点回家。” 谢斌懵了,这好端端的扯他做什么? 武德帝点点头:“你兄长是比你规矩多了。” 谢恒继续道:“兄长还说喜欢女儿。兄长脾气不是很好,说如果是儿子,过于顽劣的话自己肯定要生气,但如果是女儿就生不起起来,只想做掌上明珠好好疼爱。” 谢斌震惊了,睁眼说瞎话啊属于是!他什么时候说过这话?虽然日后生男生女无所谓吧,但他真还没那个想法啊! 谢斌不知谢恒为何说这些,但到底谨慎着没拆自家弟弟的台,对周围同僚偷过来的目光都报以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武德帝哈哈大笑起来,“真看不出谢爱卿还会是个女儿奴!疼女儿也好,都说女儿贴心,可比儿子更会疼人。” 谢恒笑着:“陛下也不用羡慕微臣兄长,陛下不也有个女儿吗?微臣虽没有见过安宁公主,但想来作为陛下唯一的女儿定然得了最好的教导,得是万千宠爱在一身,定然不是寻常能见到的。” 武德帝的表情微微一滞,像是一时间没想起来,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高满。 高满立即说道:“安宁公主今年十三了,上个月生辰时陛下还送了一对羊脂叮当的镯子,公主很是喜欢。” 镯子自然是高满安排送的,以武德帝的名义,一对羊脂镯子也符合公主生辰送礼的规格,武德帝是忘了一干二净,但作为大内总管,高满肯定要事无巨细都打典得漂漂亮亮。 “啊,”武德帝点点头,“安宁……很懂事。” 他都已经快忘了这个女儿长什么样,自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也就只能以一句“懂事”揭过去。 谢恒:“我记得卢大人、方大人和周大人家里也都是千金,三位大人都疼爱得紧。” 就算是在重男轻女的时代背景下,也有许许多多真心疼爱女儿的父亲,被谢恒点名的这三位朝臣不仅疼爱女儿,还是疼爱到骨子里的那种,跟人聊天都是三句离不开女儿。 谢恒有通过信息交易所收集所有朝中重臣的消息,即便是家有几口人也要弄得清清楚楚。 果然,这三位大人纷纷说起了自己的女儿。 夸赞时那是一个不遗余力。 在三位大人卖力的描绘中,不少人都开始觉得有个女儿或许真不错,瞧瞧人家的姑娘,两个多月就知道要跟爹爹贴贴了,多招人稀罕! 第二百七十一章 他能有什么错? 武德帝也开始逐渐回忆起自己的女儿。 他对女儿的印象很少,李贵妃很少让自己见到女儿。他平日朝政繁忙,每次到李贵妃那李贵妃也只跟他说宣旭如何如何,不仅从来不提宣景,就是宣宁也很少听她提起。 看那三位大人在说起自家女儿时眉飞色舞的样子,武德帝突然有点嫉妒,又想着是自己与女儿疏远了些。 不过很快武德帝又改变了想法,要错也是李贵妃错,要是还在王府时李贵妃能让他跟女儿接触接触,他也不会忽略女儿至此,本就是深宅后院的事,他能有什么错? 武德帝想着今日的事儿就当给自己提个醒了。谢恒说的对,唯一的女儿,本来就该好好宠着。 要是放在以前,武德帝自然相信李贵妃一定会好好照顾女儿,但看了这些年宣景在京城中李贵妃对宣景的态度,对比李贵妃对待宣旭的态度,就让武德帝有些担心李贵妃对自己的女儿也不怎么样。 看来回头他要多关心一下这个女儿才是。 宴会开始,伴随着歌舞开场,酒水点心水果也被陆续端了上来。 这时候谢斌才开始问谢恒:“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那些话?” 谢恒眨眨眼:“兄长说过,可能是忘了。” 谢斌眯眼:“你少来,说,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谢恒笑着,就将自己偶遇安宁公主之事告诉谢斌。 “我就是看安宁公主太过可怜,才会想帮她一把,觉得要是陛下能注意到安宁公主,她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最是“规矩人”的谢斌很是气愤,“真是离谱!公主是何等尊贵,一个小小侍妾竟然也敢如此放肆无礼,可见在宫中欺负安宁公主的人不在少数!” 谢恒:“自然,宫里那些人多会看人脸色?给我引路的那个宫人瞧见那场景一点都不意外。可见已是常态。李贵妃多宠二殿下,要星星不给月亮,就宠到了这个份上,安宁公主跟二殿下一母同胞,在宫中的境况却是天差地别。二皇子的侍妾都敢这样欺负安宁公主,我都替这小姑娘难受。” “好了,我看这次被你提醒,陛下应该会多在意些,到时候李贵妃应该就不会明目张胆对公主不好。不过这也就是改善一下公主的生活水平,让她不至于被宫人欺负,想要得到来自母亲的真正关爱怕是不成。哪怕陛下施压,这没有真心就是没有真心。” 谢恒冷笑:“那样的母亲,图她什么真心?李贵妃要是对安宁公主有一丁点真心,那个什么徐美人就不敢这样嚣张,安宁公主也不会过了十三年无人问津的日子。与其要那点虚情假意,还不如提高生活水平来得实在。至少能吃饱穿暖还不被欺负,其他的就甭说了。” 谢斌眯眼:“你对安宁公主倒是上心。” 谢恒没说话,他那也不是对安宁公主上心,谁看见这么个可爱的小姑娘这样遭罪不同情啊!而且他也是由安宁公主的情况想到了他家将军。 就说他家将军是男人,皮糙肉厚,但当初将军被送去北境时可就是个奶娃娃!那又受了多少罪呢! “我就是觉得李贵妃……算了,说这些有什么用。” 谢斌眯眼,就这么两句话他都能感觉到自家弟弟的愤怒。他家阿恒虽然是个正直之人,但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因为旁人之事而动怒的,但现在看来阿恒对李贵妃是不满到了极点,连说都不想说。难道就是因为安宁公主? 谢斌突然像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难道阿恒的心上人就是安宁公主?他顿时觉得自己真相了! 是了,如果是安宁公主那的确符合他之前的推测,而也正是因为心仪安宁公主,阿恒才会这样气对女儿不负责任的李贵妃。 谢斌一边喝茶掩饰自己洞悉真相的震惊一边想着,安宁公主的年岁是小了阿恒许多,但也不没有大到离谱。小姑娘的情况确实招人疼。明明有尊贵的身份,常人配之不上,可身份上能配得上的又看不上小姑娘爹不疼娘不爱。 也难怪阿恒要如此努力,他们谢家并非名门望族,要娶天家女那自然是高攀,所以阿恒要自己立起来。没有显赫的出身但凭着自身的努力成为朝廷重臣,这样的身份便不会辱没了公主,因为满腔爱意也定会给公主幸福。 真是难为阿恒了! 宴席进行到一半,武德帝就有了醉意,这两日他睡眠不是很好,这会醉了竟然有了点睡意,便说了两句场面话就让高满先扶着他离席。 众人起身恭送武德帝,待皇帝走后又开始说说笑笑。 陛下不在,少了约束,不少人也更放得开。宣震和宣旭立即就忙着拉帮结派了。 看着这两人着急拉拢朝臣的模样,谢恒就觉得滑稽又丑陋。 谢斌也多喝了两杯,主要是弄清楚了弟弟的心上人,他心里高兴。 瞧见不远处宣景一个人坐着,周围也没什么人敢上前,谢斌腹诽这些人对冠军侯的误解,端着酒杯就高高兴兴地上前去。 周围朝臣顿时震惊于谢斌的壮举,谢御史胆子够大的啊!这怕不是被谢恒给传染了吧!就知道这兄弟天天生活在一起,谢恒的嚣张早晚会影响到一向端正的谢斌! “侯爷,下官来跟您喝两杯!” 宣景看了一眼不远处被几个武将缠住说话的谢恒,对着谢斌抬了抬手,“谢大人坐。” 谢斌一屁股坐在宣景边上,杯中酒一饮而下,又一把抓起宣景身前的酒壶给自己满上。 “侯爷你不知道,今天我是真高兴!” 宣景想多看看谢恒,但又不能敷衍谢斌,便收回目光配合着问:“为何?” 谢斌指着谢恒:“我家阿恒,有心上人了!” 宣景顿了一下,随即想到谢恒告诉过他之前谢斌想给他相看,他拒绝后就告诉谢斌自己有喜欢的人了,也不知道怎么今日谢斌突然向自己提起,难道谢斌发现他和谢恒的关系了?应该没有,不然谢斌不该是这个反应。 “谢御史可支持?” “支持!为何不支持!”谢斌一扬手,“我家不是高门大族,不讲究门当户对,主要就看两人是否心意相通。阿恒喜欢,对方有意,那就够了。而且我觉得安宁公主很好,我之前远远见过一面,没有一点公主架子,还挺让人心疼。” 宣景喝酒的动作停住:“谢御史说谁?” “安宁公主啊,就是侯爷您的妹妹!” 宣景放下酒杯:“何人告知谢御史,谢恒喜欢的人是我妹妹?” “还用人告诉,我这不是一猜就猜到了么!” 宣景:“谢御史有没有可能弄错?” “没可能!”大概谢斌这一辈子都没这么坚定过,“我是他兄长,还能把自己弟弟喜欢的人给弄错?就冲他对安宁公主的关心劲儿就知道错不了。” 宣景把玩着酒杯:“谢恒很关心安宁?” “当然!”谢斌一脸这有什么可怀疑的表情,“侯爷可知道为何阿恒特意在陛下面前提起我说喜欢女儿的事?” 这会的谢斌是真不把宣景当外人,准确来说自从之前去侯府拜访两人畅聊了一番野史之后这关系就开始突飞猛进!男人要想建立起友情就是这么简单! 再加上这会又稍微有点醉酒,谢斌就差抬手搭上宣景肩膀直接跟人称兄道弟了! “其实我根本就没说过什么喜欢女儿的话,那都是阿恒瞎编的,就是为了把话题引到安宁公主身上去,让陛下还想起有这么个女儿。贵妃娘娘精力有限,心思大都放在二殿下身上,公主性子软和,下面伺候的人便奴大欺主,背地里可受了不少磋磨。侯爷跟公主是亲兄妹,但也未必知道公主这些情形,那些宫人在侯爷进宫的时候肯定会好好伺候公主,但侯爷毕竟不能常留宫里,公主也不是那爱挑衅找事儿的性子,肯定报喜不报忧。” “谢御史很为公主打抱不平。” “打抱不平不敢说,看不惯倒是真的。要是最后长风公主真成了我的弟妹,那我肯定会好好照顾她,侯爷也可以放心,我们谢家定然不会亏待公主。” “现在就开始想以后的事是不是早了些?我建议谢御史最好问问谢大人。” 谢斌叹气:“问也没有必要问,他若是愿意说的话早就愿意告诉我了,现在不说就是还没做好准备。到时候也麻烦侯爷帮我多说说他,他就算不听我的话,但侯爷的话一定管事儿。” 宣景起身,:“不用”到时候”,我现在就去问问他” 看宣景朝着谢恒走过去,谢斌想着一边喝酒一边想着侯爷可真是个好人,这件事本来跟侯爷没有一点关系,难得侯爷这样热心。 众人离得较远,也没听到两人具体在说什么,但瞧见这话好像还没说完冠军侯就去找谢恒了,纷纷想着是不是谢斌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连累到了谢恒。这兄弟俩关系一向好,告状肯定是不至于。再说旁观的人也都不知道谢斌和谢恒已经在宣景家中吃过饭了。 谢恒老远地看见宣景走过来,心里高兴,面上却得装出有点爱答不理的模样。 “将军到这来做什么?” “一定要有理由才能看来你这?” 偶然经过的两个宫人听到昭武将军的话,顿时觉得侯爷也是人前人后两幅面孔。瞧瞧这话刺儿头的一地都不输给谢大佞臣。 谢恒:“刚刚我兄长去找将军,都说了什么?” 宣景:“也没说什么大事,就是跟我说了你的怜花惜玉之举。” 谢恒没明白:“啊?我怜谁了?” 宣景皱眉:“自然是安宁公主,你兄长已经在设想公主嫁给你之后的种种。” what? 谢恒傻眼,“谁说我喜欢安宁公主?” 宣景:“不用你说,你兄长已经看出来了。” 谢恒哭笑不得,“这可真是个误会!我兄长想多了。” 谢恒把偶遇安宁公祖被欺负的事告诉宣景,“我就是看不过那么小的孩子被欺负。小姑娘没有一点公主脾气,整个儿就一小可怜儿,一个皇子侍妾欺负到公主头上,没有这样的道理。再说她是你的亲妹妹,我这不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多管闲事的么!” 宣景:“我知道,没生气。” 谢恒挑起一侧眉梢:“没生气?那刚刚阴阳怪气的是谁?” 宣景:“我没阴阳怪气。” 谢恒眯眼:“将军可不兴骗人啊!吃醋就是吃醋了,怎么还不承认呢!” 宣景:“没有。” 谢恒凑近:“真没有?” 宣景忍住去揉谢恒脑袋的冲动:“一点点。” 谢恒满意了,笑得好像偷腥成功的猫儿。 第二百七十二章 合该尊贵 武德帝在承乾宫小憩了一会,醒过来后酒也醒了不少。 “高满。” “奴才在。” 高满立即上前,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陛下,这是阮妃娘娘让人送来的醒酒汤,是娘娘亲自熬的,嘱咐老奴随时温着,待陛下何时醒来何时就能正好喝。” 武德帝接过来喝了几口,确实觉得神清气爽了不少。 “阮妃的手艺旁人比不了,这醒酒汤都甘甜可口,比御医开的那些可好喝多了。” “那是,”高满笑着,“每回陛下喝完阮妃娘娘从来的汤水脸色都瞧着好了不少。” “难为她怀着身孕还要考虑朕,后宫的春日宴怎么样了?阮妃玩儿得可高兴?” “回陛下,阮妃娘娘自然高兴,只是这怀着身孕难免辛苦,所以阮妃娘娘提前离席了。” 武德帝点点头,“应该的,她是要多休息,等生了孩子之后她想办多少宴会都随她就是。走,去看看阮妃去。” 武德帝到紫翠宫时阮展玫正在刺绣,手边摆着不少针线。一身白色裙衫半散着头发的阮展玫低头刺绣的模样好看极了,脸上淡淡的微笑散发着母性光辉,为阮展玫又多添了一抹柔和美。武德帝在门口都看呆了,高满很有眼色地拦住了正准备禀报陛下驾到行礼的宫人,以免惊扰破坏这让武德帝看了十分赏心悦目的画面。 好一会阮展玫抬头,看到站在门口的武德帝吓了一跳,“陛下,您怎么来了?下头人怎么也不通报一声,真是越来越没规矩。” 武德帝一把搂住阮展玫的肩膀:“你别生气,是朕让他们不要通报,怕打扰你绣花。” 阮展玫温柔一笑:“一个绣花还怕什么打扰不打扰的,臣妾比不得那些专门的绣娘,人家手艺高超又要全神贯注,臣妾就只是随便给咱们的孩子绣个肚兜鞋袜之类的,就是敲锣打鼓都不耽搁。” 武德帝环着阮展玫:“你绣的就是最好的,哪里是那些绣娘能比得上?只是不要太过劳累。” “不过是点小刺绣,能累到哪去?太医也说臣妾的身体状况很好,不必担心。只是不知道肚子里的是男是女,所以选择绣花的样式为难了些。” “不论皇子还是公主,朕都喜欢。” 说到公主,武德帝就又想起了宴席上被谢恒提到的安宁公主,就顺口问了一句:“你最近可有见过安宁公主?” 阮展玫一愣,只是这微小的怔愣并没有被武德帝发现。 “见过,安宁公主也有参加春日宴。” “今日听谢卿提起,朕才想起来好像有很久都没见过安宁了。” “阿恒?” “是,你这好外甥说起他哥哥未来肯定是个女儿奴,朕笑话了两句,他便说朕不用羡慕,朕也有女儿,还说安宁作为朕唯一的女儿一定是集万千宠爱,说得朕十分愧疚,对安宁这个女儿朕是真没怎么上心,甚至都忘了她如今长什么模样。过年宫宴时好像也没见过她。” 阮展玫眼底闪过一道微弱的光,抬头浅浅笑着说道:“别说陛下,就是臣妾整日在后宫也没见过公主几次。公主深居简出,而且好像身子一直不好。” “身子不好?”武德帝皱眉,“可有请太医?” 阮展玫摇头:“倒是没见公主所那边请过几次太医,但每次宫宴不见安宁公主,臣妾之前也曾问过李贵妃姐姐,但姐姐说是因为公主自小体弱多病,受不得风,所以才从不参加。臣妾觉得贵妃姐姐确实很疼爱公主,这宫宴只有少数时候在外头,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屋里,如此贵妃姐姐还担心公主受风,肯定是疼爱极了。臣妾见过公主几次,也觉得十分乖巧,要是我的女儿我肯定也特别宝贝。” 听着阮展玫的话,武德帝陷入深思。 旁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吗?李如诗的眼中就只有她的宝贝儿子宣旭,怎么可能真心疼爱安宁?若真的疼爱,就该像对宣旭一样,时时在他面前提起,那自己也不会几乎对这唯一的女儿一点印象也无。 说什么身子不好,估计身子不好是真,但不想让这个女儿多在人前露面也是真。 想到卢大人那几个女儿奴形容的自家女儿多可爱多贴心,武德帝就有点坐不住了,站起来说道:“朕去公主所看看,爱妃早点休息,别总刺绣伤眼睛。” “是,臣妾谢陛下关怀,恭送陛下。” 送走了武德帝,阮展玫的贴身宫女不解地问道:“娘娘为何说那么多关于公主的事儿?以前陛下并不关注公主。” 阮展玫笑着说:“也是个挺不容易的小姑娘,陛下要是能看见她,她日子也能过得好些。” 虽然不知道阿恒为何要让陛下注意到安宁公主,也可能是纯粹出于同情,反正既然外甥这么做,那自己就助外甥一把力就是。 宫女:“娘娘就是心善,这宫里大部分人都只顾自己,娘娘却还惦记着不受宠的宫主。” “受不受宠的,毕竟是陛下的骨血,也算我半个孩子,力所能及照顾点也是应该的,”阮展玫低头摸着手里绣到一半的刺绣,“只是估计今晚有人要睡不好了。” 武德帝来到公主所,眼前的景象把他吓了一跳。 满院子的落叶无人收拾,墙皮都剥落了。角落里还东倒西歪放着几个好像瓦罐儿的东西,廊下花圃里也只剩下乱糟糟的枯枝,台阶上连苔藓都生了出来。 武德帝几乎结巴着问身边的高满:“这、这真是的是公主所?”他都不敢相信这里是皇宫!宫里怎么会还有这样的地方,慎刑司都比这干净亮堂! 高满点头,“回陛下,这里的确就是公主所。” 从前惠承帝时期也就只有一位公主,就是前三皇子的妹妹思莹公主,后来和亲去的那位。 自从思莹公主去和亲后,这公主所就空了下来,反正没有主子,宫人们自然就开始偷懒,甚少做修葺打扫。就算将墙皮剥落、地砖碎裂这种事情报上去,内务府也会给压着,没有主子没处献殷勤,不做也不会被罚,那谁还会干活? 到后来厉王登基,公主所迎来了新主子——安宁公主。 但奴才们也没想到这位公主没比和亲去那位好多少。明明是陛下唯一的女儿,丈母亲是仅次于皇后的贵妃,却活得还不如混得好点的宫女。 不受宠身子又不好,这伺候得费事还没什么好处,公主所里的奴才们也就渐渐不把安宁当回事,反正陛下遗忘娘娘不管,也没人责备。 高满虽然做到不捧高踩低,但也没有去特意讨好安宁公主,他见到的时候就说这些宫人两句,也没多为公主出头,这本也不是他的责任,他只做好该他做的事情便是。 武德帝的脸色十分难看,“内务府的人是干什么吃的?公主所成这样也没派人来修一修!这哪里是公主该住的地方!” “是,奴才这就去吩咐内务府。” 高满叫过来一个小太监,让小太监到内务府去,告诉内务府总管钱多福,陛下让内务府派人来修葺公主所,还生了好大的气。 武德帝大步进去,宫人们见到突然出现在这的武德帝都跟见了鬼一样,扑通扑通全跪了下去。 谁也不知道陛下怎么会突然来这里。 进到内殿,没瞧见安宁。武德帝转头问就近一个宫人,“公主呢?” “公主……公主……” 宫人结巴了半天也没说出来。 武德帝沉着脸往后走,来到后院,就看到在墙角水井边上洗衣服的瘦小身影。 第一时间武德帝甚至以为那是个小宫女,但看到女孩身上的衣服虽然陈旧但确实是公主的规格,慢慢走了过去,轻轻叫了一声:“安宁?” 小女孩的背影僵住,好一会才缓缓转身过来,漂亮的杏眼在见到武德帝的瞬间便蓄满泪水。 “父皇!” 这一声父皇简直叫痛了武德帝的心! “安宁!” 武德帝快步走过去,双手扶着安宁的手臂将人拉起来。 抓住安宁手臂的一瞬间,武德帝就被手中瘦弱的感觉惊住了。再看安宁的脸,苍白无血色,眼下还有淡淡的乌青。这个年岁的小女孩不都该面色红润吗?春猎时他也见过一些大臣家的小女儿,不说都胖嘟嘟的,这脸色都很好,哪个像安宁一样! 再看安宁的手,明明是纤长漂亮的一双手,却无比粗糙,还不如他这个父亲的手细。 旁边那一盆子的衣服堆得老高,边上放着皂角,一个破旧的小板凳。堂堂公主,千金之躯,竟然要自己洗衣服,就坐在这么一个小板凳上。 虽然三月底的天气不那么冷了,可那也是从冬天过来的,现在那帮奴才能眼睁睁看着安宁自己洗衣服,武德帝就不相信冬日里天冷的时候他们能洗! 这是他的女儿!他唯一的女儿! “高满!” “奴才在。” “将公主所的所有奴才全部杖毙!拉住去行刑,别脏了公主的眼睛!” “是。” 所有的奴才都傻眼了,他们本以为最多就是被陛下呵斥打几板子再罚点俸禄的事,没想到陛下一开口就是要他们的命! “陛下饶命啊!” “陛下饶命!” …… 此起彼伏的求饶声响起,武德帝却无动于衷! 武德帝看向缩在自己怀中的安宁公主,“你可要为他们求情?” 安宁公主犹豫,这时谢恒的话在她的脑海中响起。 安宁抬头,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武德帝:“父皇,他们苛待我,是他们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对不对?” 武德帝:“没错,你是明珠,他们是草芥,以下犯上到这种地步,诛九族都不为过。” “那父皇只是杖杀他们,未累及亲族,已是宽仁,女儿不会为他们求情,而且女儿不会为了旁人违背父皇的指令。” 武德帝眼中十分满意,“好,这才是我大瑾国的公主!这帮奴才杀了就杀了,父皇让内务府再给你选些更得力的过来。” 安宁绞着手指:“那、那安宁能自己去选吗?” “当然可以,让高满陪着你去,谁敢让你不顺心,你可以就地惩罚!你是父皇唯一的女儿,合该尊贵。” 安宁的眼中又隐隐闪着泪花,欢喜地扑进武德帝怀里,“谢谢父皇!” 从来没跟孩子这么亲近过的武德帝一瞬间觉得心都化了,这就是有贴心的宝贝女儿的感觉!难怪那些老东西一个个都成了女儿奴! 第二百七十三章 赞许 武德帝跟高满要帕子擦干净了安宁手上的水。 “安宁,想不想你母妃?” 安宁没有立刻回答,几乎是有片刻的停顿,之后才点点头,声音小小地说:“想的。” 武德帝心中一酸,“走,父皇带你去找你母妃。” 一大一小牵着手,走着去李贵妃的德清宫。 从公主所到德清宫的距离不远,走也不到一刻钟。 武德帝心中更加愤怒。 就是这么几步路的事儿,不要求李贵妃对安宁多上心,哪怕就是偶尔有个闲暇功夫的时候关心上一嘴,安宁就不会是这个情况。 刚走到德清宫门口,武德帝就闻到了一阵淡淡的点心香气。 门口的宫人想要禀报被武德帝拦下,走进去一看,是李贵妃正在亲手做点心。大厅中央放着一面大桌子,桌上摆着五颜六色许多盘子,里面的东西大部分武德帝都不知道是什么,看得出是加工过的食材,那阵阵惹人的香气就这么飘出老远去。 李贵妃一看见武德帝过来,秀美的脸上当即露出无比温柔灿烂的笑。 “陛下怎么这时候来了?春日宴刚刚结束,臣妾还以为陛下回去休息了。” 一边拿过宫女递来的手帕擦手一边迎上来的李贵妃根本没注意到在武德帝身后还有一个小小的身影。 武德帝看了一眼摆了满桌子的食材,“你这是要做点心?” 李贵妃点点头,脸颊上浮上一抹娇羞,将耳边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常听陛下夸赞阮妃妹妹好手艺,喜欢阮妃妹妹做的糕点,臣妾便也想做些吃食给陛下品尝。所以臣妾特意让钱嬷嬷教臣妾做百花饼。臣妾打算多做一些,给陛下和旭儿。” 钱嬷嬷在一旁附和:“是呢是呢!为了做这道百花饼娘娘还亲自去御花园摘了花回来,手指都被刺破了。” 武德帝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钱嬷嬷,钱嬷嬷感觉到情况不对,立即闭嘴低着脑袋后退一步。 武德帝:“给朕和老二,那老三呢?” 李贵妃脸色一僵,随即换上一副哀戚的表情:“陛下,臣妾和景儿的关系如何您又不是不知道,即便臣妾这个做母亲的有想修好之意,先低了头,但陛下想想景儿那个脾气,他愿不愿意与臣妾修好?臣妾不是不想做个慈母,是景儿他不愿意给臣妾这个机会!今日臣妾也跟陛下坦白了,五根手指头尚有长短,臣妾就是偏心旭儿了些,也不愿意再去刻意讨好景儿。” 要是谢恒在,一定就看明白这是李贵妃准备走耿直人设了。 明明白白地表示出自己和宣景的不和,不愿意热脸贴冷屁股什么的,可能还会让武德帝觉得她坦诚。 要是平时,武德帝可能还真会因为李贵妃的“真性情”少些火气,但可惜今天不是这情形。 “你说老三脾气不好顶撞你,那安宁呢?” 李贵妃愣了一下。 就是这微愣的表情几乎彻底点燃武德帝的怒火:“你该不会连自己还有这么个女儿都忘了!怕连她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 李贵妃脸色煞白:“怎么会!臣妾、臣妾当然记得,安宁她在公主所一切都好,只是今日天色已晚,明日臣妾就带安宁去见陛下。” 武德帝没接李贵妃的话,突然说道:“去给贵妃娘娘倒杯水。” 他没有指名道姓,但后面的安宁却知道这话是对她说的,于是就从武德帝身后走出来,到桌边倒了一杯茶递给李贵妃。 武德帝的眼底浮现淡淡赞许欣慰。 李贵妃搞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接过茶水后还是说道:“有这满宫里的丫头,哪里还劳动陛下身边的人给臣妾倒茶。” 武德帝一把抢过李贵妃手里的茶狠狠摔在地上,茶水浸湿了地毯,碎裂的茶杯瓷片崩得到处都是。 “你好好看看,这就是你的女儿!” 李贵妃吓得一激灵,又听到武德帝的话,整个人都傻眼了,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孩,“你、你……你怎么能这样算计你的母妃!小小年纪就这般有心机!” “不是她算计你,是朕想看看你到底怎么做母亲的!你的女儿在宫里过得什么日子你到底知不知道?公主所都成了什么样?你怕是一次也没去过。她连衣服都要自己洗,你看看她的手!就是你宫里的宫女都比你女儿的手细嫩,你这做母亲的真就如此狠心?” 李贵妃不知所措,“臣妾、臣妾真不知道那些奴才如此大胆,臣妾以为她在公主所一切都好。” “以为?她这样可不是一天两天,你一天以为两天以为,哪怕一个月去看她一次都不会毫不知情!” 李贵妃依旧十分委屈的模样:“她也不说,若是她早告诉臣妾在公主所过得不好,臣妾会不管吗?” 武德帝问高满:“那些被杖毙的奴才都死了吗?” 高满:“回陛下,应该还没有杖毙完。” “把还活着的带进来!” 很快就有一个宫女被拖了进来。 进来后宫女跪在地上就不断磕头求饶,脑门都是血,这模样要是放在佛前谁都要说一句心诚。 高满:“陛下有几个问题问你,你老实回答。” “是是是,陛下问什么奴婢说什么!” 武德帝:“你们为何敢如此欺负公主?” 那宫女面色发青双腿发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高满:“快快回话,莫要拖延。” 宫女被高满吓得一激灵,赶紧说道:“因为奴婢们都知道公主不受宠,所以才敢如此放肆,但奴婢们已经知错了,真的知错了!” 高满:“陛下问你什么就说,不问的你就不要多话。” 宫女缩了缩脖子,怯生生道:“是。” 武德帝:“公主可有将此情形告知贵妃?” 宫女闻言想要抬眼看一眼贵妃,只是刚刚有点抬头的趋势,武德帝便呵斥道:“是朕在问话,你个狗奴才要看谁才肯回答!” 宫女吓得匍匐在地,带着哭腔快速说:“公主确有找过贵妃娘娘,还找了几次。第一次娘娘在和二殿下说话,没有见公主。第二次贵妃娘娘在午睡,第三次娘娘在梳妆,后面还有几次,但总之都没有见。后来娘娘被找得烦了,就吩咐不许公主再过来找娘娘。奴婢们也是见娘娘真的不在乎公主,这才敢放肆!” “你胡说!”李贵妃呵斥宫女,“你居然敢污蔑本宫!” 宫女上半身都几乎趴在地上,“奴婢不敢啊!奴婢说的都是实情!若不是看娘娘真的对公主不上心,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哪里敢这样苛待公主?就是认准了娘娘不会管,这才想要偷懒,奴婢们都知错了!” 李贵妃焦急地看向武德帝:“陛下若想知道安宁有没有来找过臣妾,那直接问臣妾就是,为何要问一个奴才?这狗奴才为了自己脱罪自然会将责任推脱给臣妾,难道在陛下心中臣妾还不如一个奴才可信?哪怕您问安宁也好,也比问一个奴才强!” 李贵妃这是笃定如果武德帝问安宁,安宁终究会向着她这个做母亲的为她遮掩一番。 武德帝冷眼看着李贵妃,“不问安宁,是朕给你留的最后一丝颜面。既然你以前不曾管她,以后也不要管了,明日朕就下旨将安宁养在魏妃膝下。” 李贵妃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自古以来的规矩都是除非生母的身份底下,或者已经去世,孩子才会养在别人膝下。臣妾的身份要高过魏妃,陛下若是将安宁养在魏妃名下,这是要诅咒臣妾死吗?” 看着李贵妃狰狞的表情,武德帝摇摇头:“你连这样都能想到诅咒上去,但凡把你这些心思分一点点给安宁,现在就不会是这种情况,你好自为之。” 说完,武德帝就拉着安宁离开。 李贵妃颓坐在地上,眼泪晕花了妆容。 武德帝走后没多久,宣旭就来了。 宣旭原本是被李贵妃叫过来拿糕点,结果一进来就看到自己母妃瘫坐在地上哭得不行,旁边宫人怎么劝慰都不成。 “母妃这是怎么了?” 一看见宣旭,李贵妃的委屈就好像全面爆发了一般,抱着儿子就开始伤心地哭了起来。 李贵妃只顾着哭说不清话,宣旭就问站在一旁的大宫女。 大宫女便告诉宣旭刚刚发生的事情,话里话外自然都是在责怪安宁公主,觉得公主不孝顺,才会让陛下对娘娘这般不满。 宣旭一听却是立即狠狠皱起了眉头,很不赞同地看着李贵妃。 “母妃,不是儿臣说您,您怎么就总是惹父皇不高兴?安宁一个小丫头,能耗费您多少精力?您哪怕一个月稍微关心她一回做做样子也不至于闹成这样。我跟宣震本就争得厉害,皇后虽然不受宠,但至少也没让父皇不高兴。现在我的竞争对手又多了一个让人不省心的宣景,您就不能让我省点心?要知道您惹了父皇生气必然也累得我让父皇不喜!” 李贵妃本来因为宣旭提及皇后如何如何有些不高兴,但听到后面的话表情瞬间严厉起来。 “宣景有什么资格跟你争?他出生就是克父克母的不祥之人,这样的命格怎么可能会成为未来储君?你不必多心,你父皇就是再怎么糊涂也不可能将皇位传给他!那扫把星那么记仇,到现在对我都没个好脸色,又怎么会原谅你父皇?你父皇又不是没脾气,肯定不会一直惯着他。” 第二百七十四章 美言 宣旭有些不耐烦:“母妃,您能不能不要这么天真,你看现在父皇的样子像是还在忌讳宣景克亲的命数吗?即便父皇不会让宣景继承皇位,但你不可否认的是现在父皇对宣景算得上看重,那就会考虑他的意见和想法,万一他倒向宣震怎么办?明明宣景是我一母同胞的兄弟,怎么能把他送去对方阵营?你做不到对宣景好,那至少也该对安宁好些,让宣景看了也能有所触动,知道我们不是冷血无情的人,以后还有机会将宣景拉拢过来,你现在这样就只会将本该属于我们的势力越推越远。” 李贵妃都懵了,她本来是要跟儿子哭诉自己的委屈,却没想到自己还没说上两句话就被儿子给数落了一顿。 李贵妃瞬间眼眶湿润,“你这是怪我?我被你父皇苛责,你不说安慰我,还责怪我?” 眼看着李贵妃又要哭了,宣旭一阵烦闷。 每次母亲有不如意的事儿就要跟自己哭哭啼啼,弄的他也跟着烦闷,这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好了好了,是我的错。母妃切莫难过,也没必要跟一个小丫头计较。安宁不懂事,等过些日子儿臣带着安宁来给母妃道歉就是。” 为了能尽早摆脱李贵妃,宣旭也学会了应付。所谓的“过些日子”就是一个遥遥无期的承诺。 得了宣旭的承诺,李贵妃总算瞧着好些了。 “安宁的事我也不是故意的,谁让她每次来找我都那么不巧,总赶上我有事的时候,她又不愿意多等等。你们三个里也就只有你最让母妃省心。这下安宁这丫头也得了势了,往后肯定跟宣景那个白眼狼一样整日让我不痛快。” 宣旭灵机一动,“母妃,父皇看起来真的很疼爱安宁?” 李贵妃委屈地撇撇嘴,“也不知道你父皇今儿个是怎么了!以往也没见他多惦记安宁这个女儿,还说我不记得安宁的长相,你父皇之前就记得?今天倒是护上了,瞧着如珠如宝的!” 宣旭:“妹妹得父皇喜爱是好事。” 李贵妃似懂非懂,“什么意思?” “父皇如今对我并不多满意,现在我正缺一个能在父皇面前替我美言的人。” “可安宁能答应吗?你们兄妹的感情也没有多好。” 宣旭却很有自信:“安宁跟我不好跟别人也没多要好,但至少我们还是亲兄妹,比别人多了一层关系,这就是不一样。我一会去找找她,跟她多聊聊,一个小姑娘我还能拿不下?母妃只要别拖我后腿。” 李贵妃被说的不高兴,但面对自己最疼爱的儿子还是点点头,“那只要安宁丫头来跟我道个歉,再去跟你父皇说不同意养在魏妃膝下,我也就既往不咎了,你去找她的时候说着点她,老大的姑娘了还一点事儿都不懂,”李贵妃掐着自己的小拇指就往宣旭面前送,“受了这么点点的小委屈就要往你父皇面前捅咕,这小家子的做派倒是像极了魏妃那个狐狸精,平时不言不语的,关键时候倒是会闷声告状。” 宣旭敷衍着点点头,又说了两句话便起身离开。 武德帝父爱爆棚,这公主所在重新修葺好之前是不能住了,武德帝便直接让安宁公主住清思殿。 清思殿是慈安宫偏殿,而慈安宫则是太后的寝宫。 厉王的母亲早已过世,惠承帝的母亲满惠太后也已经去世多年,这慈安宫自然就空了下来,如果现在的皇后能一直稳坐后位,那未来慈安宫自然就是她的。 只是在新太后住进去之前,安宁就先住进偏殿了。 记忆中从来没有住进过这样亮堂的宫殿,没有睡过这样柔软舒服的床榻。 安宁公主上床前先去好好洗了个澡,被人伺候洗澡让她十分不适应,从前她就是洗澡水都要自己烧,而现在不但有现成的热水,还有宫女给她往水里撒花瓣和玫瑰香露,水稍微有点凉了就立刻有人给自己添热水,都不用等她喊。 洗完澡换了干净的里衣之后她才敢躺在柔软的床上,不然就担心自己身上脏兮兮的会把这么好看的床给弄脏。 躺在床上盖上被子,安宁看着床顶上漂亮的流苏,眼泪就这么流了下来。 一个时辰之前,她还坐在小破板凳上洗着陈旧的衣服,而一个时辰之后的现在,她才过上了真正的公主应该过上的日子。 武德帝进来正好看到安宁眼角正在滑落的泪,急忙走过去问安宁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安宁摇头,双手捏着被沿,微微缩着,只露出小半张脸在外面:“没有不舒服,父皇不必担忧,我、我就是觉得自己太幸福了!我从来没有睡过这么漂亮又舒服的床!” 武德帝再次觉得心都要化了,这么懂事乖巧又可爱的女儿,不比那几个儿子香多了?他怎么就忽视了这么多年?说到底还是怪李贵妃! 一边哄着可爱的女儿睡觉,武德帝一边在心里想着这一回多亏了谢恒,要不是谢恒偶然提起,自己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想起这个女儿。 转眼到了早上,安宁被宫女温柔地叫起伺候洗漱。站了一排的宫女每人手上都捧着一套衣服供安宁挑选。穿好衣服之后就坐到梳妆台前,手巧的宫女给梳起好看的发髻搭配简约漂亮的发饰,画上淡淡却精致的妆容,这才是一个公主该有的模样。 之后宫人端上来的早膳更是十分丰富,简单的小包子都做成各种小动物的样式。 小动物的包子原本就是哄小孩子的,但对于没有美好同年的安宁来说恰到好处,她喜欢得很。 早膳还没吃完,宣旭就登门了。 “安宁,二哥来看看你。” 安宁放下筷子起身,规矩行礼。 “二哥。” “许久不见,我们安宁真是个大姑娘了!”宣旭一脸和善的笑,仿佛真是个疼爱妹妹的好兄长。瞧他这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兄妹关系多好。 “劳二哥惦记。” 宣旭在安宁身边坐下,“之前二哥一直很忙,都没时间去公主所看看你,昨儿个听母妃说起才知道你在公主所过得不好,是二哥的疏忽,要是二哥早知道那帮奴才敢这么苛待你早就替你出气了!” 安宁点点头,“谢谢二哥关心。” 宣旭:“二哥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从前是二哥不好,以后二哥肯定好好对你。你在这里住得可习惯?缺什么或者想要什么跟二哥说,让二哥好好补偿你。” 安宁点点头,但没在说什么。 宣旭看了安宁一会,又道:“你是不是还在怪母妃?” 安宁摇头,“没有的事。” 宣旭叹气:“母妃之前对你多有疏忽,其实她心里也不好受,二哥希望你不要记恨母妃。你是不知道,现在你三哥跟母妃的关系很不好,母妃会疏忽你也是因为心思大都在你三哥身上,一心想要与你三个修好,只是你三哥不领情。” 安宁本来一直低着头,听到宣旭这么说后才抬起头,表情淡淡地问:“三哥与母妃不亲近,难道不是因为小时候就被母妃送去北境,如今回来,母妃也总把”灾星”两个字挂在嘴边?” 宣旭表情一僵,讪讪笑道:“母妃只是担心三弟的命格会对我们这些亲人有不好的影响。” 安宁:“那母妃到底是忌讳三哥还是想跟三哥修好?” 宣旭:“……这大概才是母妃真正头疼的地方吧!这天底下哪有不疼爱孩子的母亲,母妃也有诸多无奈。可父皇偏偏还不理解母妃,总以为母妃对老三和你不好,你以后有机会还是劝劝父皇,在父皇面前替母妃说两句好话。” 安宁露出为难的表情:“二哥过来是专门来为母妃说话的?我听说父皇之前与二哥有些不愉快,我还想着替二哥说两句好话,不过二哥也知道我是好不容易才得到父皇的喜欢,担心说太多会让父皇不高兴,我不想再过以前那种日子了。现下二哥既然想让我先为母妃说话,那我就先为母妃说。” 这下宣旭的表情瞧着更加精彩,就好像误食了一把屎而在咽下去之后才知道的那种。 “安宁,我……” “对了二哥,”安宁挑图打断宣旭的话,“还麻烦二哥回去后替我跟徐美人道个歉。” 宣旭懵了一下,竟没第一时间想起被安宁突然提到的徐美人是谁,缓了一下后才意识到是自己的一位最近比较得他喜欢的侍妾。 “怎么回事?” 安宁便讲了自己是如何被徐美人羞辱为难的事。 宣旭脸色铁青。 安宁声音柔柔地说道:“其实我倒是没什么,平日里也没少被人欺负奚落,就是宫女都能踩在我头上,徐美人是二哥的侍妾,自然也可以。只是有位大人正巧路过遇到,替我不平了几句。我担心徐美人跟二哥说这件事,二哥会有所怪罪,那位大人也是好心,冲撞了徐美人也是为了我,我就在此替那位大人赔罪了。” 宣旭脑门儿上的青筋直跳,好一会青白的脸色才恢复正常。 “你这么说就是打二哥的脸了,是二哥管教无方,让一个侍妾欺负了你,回去二哥就削了她的品级给你送来做丫鬟,你莫要生二哥的气。” “可千万别,到底是二哥的人,妹妹如何能收做丫鬟?若是让母妃知道了还要以为是我故意给二哥没脸。二哥能如此大度,妹妹就已经十分感怀。是否还要责罚徐美人,就看二哥自己的意思,可莫要说是为了妹妹,否则妹妹心中难安。” 尝尽了人情冷暖的安宁并不傻,甚至很会看人心。 只是她性子软,从小到大过得都是这种日子,有三哥关心她她就很知足,不想让三哥知道后为她费心,也就没想过反抗。可遇上谢恒之后,听了谢恒的话,安宁的心就悄悄改变了。 若是再不改变依旧任人欺凌,谢大人也会对她失望吧! 宣旭还想说什么挽回一下,宣景背着手走进来。 “安宁。” 安宁立即起身迎过去:“三哥!” 这是背对着宣旭,如果正对着,宣旭就会看到安宁在面对宣景时候的表情跟面对他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宣景笑着摸了摸安宁的头,转头看向宣旭:“你也在。” 宣旭勾起嘴角,“三弟如今位高权重,是越发不把兄长当回事,说话就直接用”你”了。” 宣景沉默片刻,更改了一下说辞:“安宁他二哥也在。” 安宁差点没忍住笑。 宣旭脸色难看,“你如今是一点表面上的兄友弟恭都不愿意维系了。” 宣景:“说完了没有?我想和小妹单独说话。” 这毫不客气的话让宣旭的脸色更加难看。 不过宣旭还是尽力维持分度。 “安宁,二哥过两日再来看你,今天就先走了。” 安宁标准行了一礼:“二哥慢走。” 不招待见的人走了,安宁的脸上露出了真心的笑。 “三哥,安宁好想你!” 宣景的脸上露出愧疚的表情,“是三哥不好,你在宫里过得不好,三哥也没能帮你。” 安宁摇摇头:“过去这十三年中我生命里唯一的温暖就是三哥,没有三哥我早就死了。宫里的事三哥鞭长莫及,我故意瞒着三哥是因为我知道三哥如果了解我在宫中的真正情形一定不会不管,到时候母妃肯定又会借机找三哥的麻烦。好在现在父皇看到我了,我一定会好好抓住这次机会,三哥不必为我担心。” 宣景看着从很小就会反过来安慰他的妹妹,心里不太是滋味儿。 “对了三哥,你可知为何父皇会突然注意到我了?” 宣景又摸摸安宁的头,“你觉得一定是有什么理由才让父皇注意到你?不能纯粹的就是父皇想起你了?” 安宁苦笑摇头,“父皇若是能无缘无故地想起我,也就不会等了十三年才想起来。” 第二百七十五章 三省吾身 宣景将谢恒之事告诉安宁。 安宁笑起来:“谢大人是个好人。昨日我被二哥的侍妾徐美人欺负,谢大人看到便帮了我一把,他定是同情我身为公主却被一个皇子侍妾羞辱。我虽然没有告诉二哥为我出头的是谢大人,但也许二哥还是能查到,不知道会不会给谢大人造成麻烦。” 虽然安宁已经尽力将矛盾往徐美人身上引,但她也不确定惩罚了徐美人之后宣旭还会不会找谢恒的麻烦。 “不会,你不必担心,谢恒很厉害,即便他查到也拿谢恒没有办法,而且我也会保护好谢恒。” 安宁眼露欣喜:“三哥跟谢大人关系很好?” 宣景点头:“很好。” 安宁低头一笑:“难怪谢大人在知道我是你妹妹之后那样愤怒,除了同情之外也是有哥哥的原因在。哥哥跟谢大人想来志同道合,你们都是很优秀的人,才能关系亲厚。对了,父皇昨日说要将我养在魏妃膝下,也不知道是一时气话还是什么。” 宣景:“魏妃人不错,不争不抢,宣临也还算懂事,至少如果你过给魏妃他不会与你为难。你自己如何想?” 安宁:“魏妃是很好,从前在王府时有一次我偶遇魏妃和五弟在花园里品茶,魏妃还拉我过去一起吃点心聊天,一点也不介意我不受宠,更没有因与母妃有过节而迁怒于我。魏妃性子虽然冷淡,但我觉得她该是个外冷内热的人。” 宣景:“那我就找机会提醒父皇安排过继的事。” 安宁摇头:“不,魏妃虽好,但如果我名义上不再是母妃的女儿,那日后很多时候我能帮三哥的就有限。母妃偏疼二哥,对三哥苛刻冷待,这些我都知道,但从前我有心无力,日后若是父皇疼爱不减,我便有机会帮到二哥。” 宣景轻轻弹了下安宁的鼻头:“小姑娘家的天天想这些复杂的事做什么?你二哥不用你谋划,和母妃之间的事我也有分寸,只要你好好的就行,这些事情都不用你操心。” “可我想帮三哥,”安宁拉着宣景的衣袖,“从前是我无能,只能拖累二哥帮我,但凡我有意思能力,我都想帮着三哥。” 宣景心软了,“好,但你不要刻意做什么,也不要为了我跟母妃对上,有什么事拿不定主意的也别轻举妄动,一定先跟我说。” 安宁点头:“我晓得,三哥放心。” 到下午武德帝来看安宁,询问关于将安宁养在魏妃名下时,安宁委婉拒绝。 “母妃毕竟是我生母,如今健在,我若是去到魏妃那里,宫中难免有对母妃不好的风声,我体弱多病一直不能在母妃跟前尽孝,已经是我的不是,如何还能让母妃因为我而倍受非议?再说现在我都已经十三岁了,是真正大大姑娘了,也不需要非得由人看着养着,身边有那么宫女就够了,不必去麻烦魏妃娘娘。” 如此武德帝也就没在多说,心中还觉得这个女儿真是非常懂事,又赏赐了不少珠宝首饰,想着女孩子家应该就喜欢这些东西,还让安宁没事可以去陪陪初有身孕的阮妃,多说说话。 李贵妃提心吊胆了一天,就怕圣旨传来说要将安宁养在魏妃名下,到时自己在后宫中便是颜面扫地。到入夜也没接到圣旨,总算是安心了。 钱嬷嬷讨好地说道:“娘娘您瞧瞧,陛下到底还是顾着您的颜面,昨日说的也就气话罢了。” 李贵妃舒心地点点头,“自然,我与陛下的情分在那。” “可不是嘛!陛下断然不会为了安宁公主就真的给您没脸。不过老奴还是得劝一句,您也别等着安宁公主上门了,明天就去一趟清思殿,就让陛下看看您心中还是惦记女儿,真正不懂事的是公主。” “你说的对,我不能跟一个小丫头这样计较,可不能让陛下觉得我小气。罢了,明日去看看就是。把我最不喜欢的那支红皮老玉的镯子找出来,明天给她。” 钱嬷嬷笑吟吟地应下:“是。” 到李贵妃上门时,安宁不意外,她也猜到自己这位母妃差不多该来敲打敲打她了。 到钱嬷嬷将那支红皮老玉的镯子拿出来时,安宁眼神不着痕迹地闪了一下便笑意盈盈地接了下来。 回去的路上李贵妃还在跟钱嬷嬷说安宁没见过世面,那样一支看起来黑不溜丢明显更适合老年人的的镯子她也那么喜欢。那嘲讽的语气仿佛安宁不是她的儿女而是她对头的女儿一样。 哪知道晚上武德帝就去德清宫将李贵妃给责怪了一通,说怎么能送给女儿那样一支镯子,要是不愿意送就不要送,别故意埋汰人。责怪完了李贵妃,武德帝又赏赐了安宁不少漂亮的镯子,藕粉、羊脂白、粉青、翠青、阳绿……通通都是鲜嫩的颜色。 这件事也很快就在后宫传开,别说是当主子的,就是那些奴才也都看了李贵妃的笑话,气得李贵妃一怒之下摔了自己最喜欢的一套茶具。 到四月中,北境传来消息,杨重阳和左善成功占领了出头岭,歼灭大夏敌军六千人。 出头岭的大夏守军就只有一万人,一下子就损失了六千人,只还剩下一半不到。 武德帝龙心大悦,下旨犒劳了参战的北境军,同时册封左善和杨重阳为三品骁勇将军和三品忠勇将军。 就这点来说武德帝确实比惠承帝要大气得多。 左善和杨重阳是陆潇一手带出来,再过不久就会回京接受册封,不过只有左善一人前来,两人总得留一个在北境,以免有用人的情况两人都不在,杨重阳的功勋也可以由左善代领。等左善再离开的时候陆潇就会跟着回去北境,之后怕是此生便没什么机会再回来京城了。 同月下旬,张青和高崇从潼谷岭回来,只是这次没带回来什么好消息。 去潼谷岭那么长时间,他们也没发现潼谷岭有何特别之处,弄不清楚大夏占领潼谷岭究竟是何原因。 武德帝很不高兴,这事不弄清楚了肯定不痛快,他这心里就一直悬着,担心大夏那边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于是武德帝准备再继续派人去潼谷岭调查。 挑来挑去,武德帝挑到了谢恒身上。 要说这事从面上看跟谢恒那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但奈何现在可用的人实在太少。潼谷岭靠近北境,环境恶劣了些,上岁数的基本就不用考虑了,这山高水远长途跋涉的去了就不一定还能回得来。年轻或者正直壮年的官员中能让武德帝十分信任的也不算多,武德帝也是担心如果真在潼谷岭有什么了不得的发现,派去的官员会隐瞒不报。而觉得可信的官员中能力足够的又很有限。 张青和高崇的办事能力不低,不然一开始武德帝也不会安排他们两个前去。现在两人无功而返,再派过去的人自然能力要在两人之上,不然就是白做工。 能得武德帝信任,有能力,而最近又还算是比较闲的也就只有谢恒了。 谢恒的办事效率高,手边的案子都处理审结了,就开始翻旧案子。大理寺多年来积压的案子都被翻出来一件件按照时间顺序重新开始调查,武德帝也知道,还特意夸过谢恒。 谢恒啧了一声,他是挺好奇潼谷岭,但本来真没想着要去,主要宣景在京城,他就对别的地方和别的事情不感兴趣了。 不过武德帝既然点到了他头上,他也没办法直接拒绝,还是只能应下。 武德帝看谢恒并不怎么掩饰的不大情愿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地说:“你倒是一点也不遮掩你的不情愿。” 谢恒:“微臣这是不想在陛下面前装模作样,潼谷岭离北境那么近,那地方多冷啊!朝中大人们没有一个愿意抓住这个在陛下面前表现的机会前往潼谷岭,可不就是因为那里冷得不行!献殷勤都不愿意去。也就是那些守卫边境的将士们常年风雪无阻地留在那里,为了保护我们这些连踏足都不愿意踏足的金贵肉体。” 朝臣们:……有必要这样拉踩吗? 他们没觉得谢恒是在为那些戍边的将士们仗义直言,只觉得是谢大佞臣不爽自己被陛下点名去跑腿,所以才要这样无差别伤害。伤害了别人谢大佞臣心里应该就能舒坦些。 不过就算这样想,朝臣们还是觉得有点心虚。 有些话不挑明了说谁都能装作不在意,可一旦说明白了那就不一样了,即使原本心里是真不在意,但多少还是有点不太自在。更有不少官员在心中感慨戍边将士的不易,觉得自己以前真没怎么想到这些。 武德帝也由着谢恒,有些时候在一些事情上帝王不能任性,不然其结果就是被朝臣们劝谏,现在偶尔看着这些朝臣们被谢恒时不时地怼一顿,武德帝的心情也很好,总觉得有谢恒在这些朝臣们都没工夫“劝谏”他了。尤其是一些爱倚老卖老的老臣,每日上朝被谢恒怼过之后还能喘着气下朝就算不错的。 武德帝笑看着谢恒:“你放心,朕也不是让你一个人去,就让先锋将军杨重阳与你一同前往,朕会下旨让他提前去接应你。” 谢恒知道杨重阳,当初将军写信调北境军去援救胡靖,就是杨重阳前去。 虽然谢恒没有见过杨重阳,但想着能让将军临危授命的人应该差不了, “是,微臣遵旨。” 下朝后,谢恒出了宫门就拐弯儿抹角地在几条街穿了穿,还钻了两个胡同,之后才去了阮府。 上早朝前阮展鸿就跟他说让他下朝之后过去阮府一趟。阮展玫又做了很多点心让人送出来,几乎有一半都是给谢恒的。其中就有谢恒超喜欢的蛋黄卷,酥脆香甜,简直了! 谢恒提了提食盒,在感受到那沉甸甸的分量后笑得十分愉快。 “还是小姨惦记我!” 阮展鸿笑着白了一眼:“你这意思是我们都不惦记你?” 谢恒嘿嘿一笑:“当然不是,舅舅和外祖父也可惦记我了。” 阮同甫:“哼,能从你这嘴里听到好听的话可真不容易!” 谢恒一听就知道阮同甫是因为早朝上他又说了那些话无差别得罪人而生气,笑着道:“外祖父自然最惦记我!我知道外祖父是不想我树敌太多,不过我就是这样的性子。” 阮同甫:“知道自己性子不好也不改改,平日里控制不住,晚上睡觉前就好好反省一下自己一天的言行,哪些是不足之处,提醒自己下次一定要注意,时间久了再尖锐的性子也能磨平。” 谢恒耸肩:“好好的性子为何要磨平?要是这世上所有人都是平静如水的性子,那还有什么意思?不过外祖父有一点说的没错,晚上睡前的确应该适当自我反省,我每天晚上都干这个,反省我这一天是不是对人太客气了?是不是太给谁脸了?下次是不是可以直接动手?您看,这三省吾身几个人做得到?” 阮同甫大概也是被练出来了,就这么一番“反骨发言”竟然没把他气得呼吸加快。 又坐了一会后谢恒就拿着一大盒子的点心高高兴兴地走了。 阮同甫还跟阮展鸿说:“你看看他!” 阮展鸿笑着道:“您不也惯着。” “……”阮同甫忍了又忍,还是叮嘱道,“你明天让时衡把殷大夫给我调的百草膏拿三瓶给阿恒。” 阮展鸿笑容加深。父亲平日最烦蚊虫叮咬,而且很容易叮咬后浑身红肿,于是跟父亲交好的殷大夫就给配置了百草膏。那百草膏调配不易,所用的药材又十分金贵,之前时衡跟父亲要两瓶父亲都不舍得,这回却主动拿出三瓶,可不就是担心阿恒到了潼谷岭后会不适应。山岭里虫子多,就算是在北地,但马上就要入夏,蚊虫什么的都少不了。 阮同甫看着阮展鸿笑的,脸色都变得黑红黑红的,哼了一声就转过头去来个眼不见为净。 第二百七十六章 天生这块料 另外一头,谢恒提着食盒跑去了将军府。 宣景正在书房写信。 谢恒没主动凑过去,宣景抬了抬手,谢恒才过去看。 瞧见信的抬头,谢恒挑眉:“这是写给杨重阳的?” 宣景点头:“你第一次去北境,我多嘱咐他几句。” 谢恒抿嘴笑着,“将军放心,我没那么娇贵。” 在现代世界他跟随导师去考古探墓,恶劣的环境也经过不少,都能克服,连他的导师都说他就是天生这块料。一时间谢恒也不知道被夸天生适合挖人墓是好还是不好。 不过有将军事无巨细都为他考虑到,他这心里还是很高兴。 “杨将军今年多大?” 宣景想了想:“应该有二十六七。” “年轻有为啊!我听说那位左善将军岁数也不大,将军手下的人果然各个都是人才。可有婚配?” 宣景摇头:“行伍之人,不少人都觉得娶妻生子是耽误人。常年戍边,为国虽是尽忠,但为家却是亏欠。家国天下,护得了国却未必守得了家,难以尽到为人夫和为人父的责任。便就不想耽误人家姑娘。” 谢恒啧了一声:“话也不能这么说,这去戍边的将士们都是大好男儿,人物品性那都没的说,哪个女子嫁人不希望嫁个好品性的?将士们怕耽误人,但有些姑娘就不觉得是耽误。这事主要还是得看双方。要不等有机会,我开个婚介所,给他们介绍介绍,有的是好姑娘会愿意嫁个边境将士。” 宣景:“姑娘们不觉得是耽误,但将士们也不能心安理得地让姑娘们付出。现下朝廷兵制这一块还不够完善,给到将士和家属的保障太少,甚至连现有的一些保障都还落实不到实处。将士们也不想好姑娘跟着自己受苦。若是等将来兵制进一步完善,能给到将士和家人更多更牢靠的保障,他们也就愿意了。” 谢恒点点头,想想也确实是这个理儿,很多事情还是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不然就是做再多其他的功夫也不成。 谢恒相信,即便现在解决不了,但等来日将军登基,这一切就都能实现!他们眼中的理想国度,未来的天下太平,终究会在将军的带领下实现。而自己也终究不再只是历史的旁观者,不再只能从简陋的文字记载中去窥见这场盛世的一角!他有幸参与,与缔造这一切的帝王携手并进! 微微抚平心绪,谢恒把点心盒子推到宣景面前:“这是小姨做的点心,早上才从宫里送出来的,将军尝尝。” 宣景拿了一块,掰成两半,一半放自己嘴里一半送到谢恒口中。 “潼谷岭地形复杂,过去之后千万不要跟杨重阳走散。有什么发现如果是在比较危险的地方有何让杨重阳去查看。” 谢恒点头,“其实我有些野外生存的经验,就算真走散了,短时间内也能照顾好自己。将军放心,我一定会平安回来。” 宣景抬手抹掉谢恒嘴边的点心屑:“能找到就找,找不到也不要紧,我终有一天会灭了大夏,到时候他们想要占领潼谷岭的原因就不再重要。” 谢恒看着宣景眼神闪闪发亮,他真是喜欢极了将军的这种轻描淡写的霸气外露! “对了,还有一个月就是安宁公主的生辰了吧?” 谢恒记得以前宣景提过他为了赶在六月前将生辰礼物送到京城费了不少事,毕竟如果生日礼物不能在生日那天送达就失去了不少意义。所以谢恒一想起来也就大概知道安宁公主的生辰是在什么时候。 宣景点头,“是。” “那将军一会跟我一同上街去给安宁公主挑一份生辰贺礼吧!她是将军的亲妹妹,如今我们也算认识了,我也该准备一份礼物。”安宁公主生辰的时候他应该还在潼谷岭,礼物可以提前选好了交给将军,到时候由将军转交。反正将军也是要送礼物给公主。 宣景:“好,你打算送什么?” “这个……”谢恒想了想,“就送首饰吧!项链珠串或者步摇、发簪之类的,女孩子应该都喜欢这些吧。就去谢元柔的店里买就好,我看有很多都是谢元柔自己设计,没有重样的,女孩子也不喜欢跟别人撞型。” 宣景轻笑,“你倒是很了解女孩子的心思。” 谢恒:“也不算了解,毕竟谢家有三个女儿,这些事情自然就知道得多了一些。”现在社会也讲究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入夜后两人用过晚膳才上街去。 别看是晚上,街上的人可一点也不必白日少。盛京的夜晚依旧热闹非凡,甚至比白日里还要显得繁华漂亮,一盏盏灯笼挂起来很是亮眼。 为了避免被人认出来太麻烦,宣景的脸上戴着面具。 谢恒亲手给宣景挑的面具,暗银色的面具绝对将整张脸都遮得结结实实。以前看电视剧的时候就觉得那些主人公隐藏身份时戴着的面具就是糊弄观众的,就跟那些擦口红的女扮男装一样。 只是就算戴着面具,就宣景的身高和气场还是很吸引人,谢恒就特别想拍着将军的肩膀说一句:你真就是整条街最靓的仔! 来到谢元柔的铺子,往里面一看就是几乎满屋子的人。别看是首饰铺子,里面男子倒还不少,很多都是陪着妻子出来逛的。谢恒和宣景进去倒也不显得多突兀,只是因为宣景人高马大气质非常,吸引了不少女客的目光。 谢元柔正在跟一个明显是熟客的妇人说话,瞧见谢恒进来之后跟那妇人交代了几句便过来找谢恒。 “四哥,怎么今日有空过来?要选什么东西?” 谢恒:“给我这位朋友的妹妹选生辰礼,十三岁的小姑娘,你帮着挑挑。” 谢元柔转头看向宣景,虽然看不到容貌,但就看穿着打扮和那非比寻常的气势也知道非富即贵,那一般的首饰肯定不成。 “四哥稍等我。” 谢元柔掀开帘子去后面,没一会再回来时手上拿着两个盒子,一个小正方形的檀木盒子还有一个半镂空雕花的红木盒子。 将两个盒子放在柜台面上,谢元柔先将那个小正方形的盒子打开交给谢恒。 “送给十三岁小姑娘的生辰礼,这个应该很合适。” 谢恒低头一看,是一枚通身雪白的玉簪,簪头是一只小兔子的形状,十分可爱,眼睛处还镶嵌着两颗漂亮的极小的红宝石,更显得灵动活泼。尾部坠着两条白色的丝带,上面绣着几簇亮绿色小草,颜色看着十分清新亮眼。 第一眼谢恒就觉得这簪子很适合安宁,小姑娘一定会很喜欢。 “很好,就这个了。下面的盒子又是什么?” 谢元柔歪头一笑:“四哥打开看看。” 谢恒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放着一套十分漂亮的红宝石头面,辅佐以亮红色的刺绣部分别出心裁,跟红宝石相得益彰。 也许那红宝石不是多上等的宝石,但光这设计的巧思和手工就足够使得这套头面价格不菲。高贵中透着鲜艳的活力,只要一戴出场必定能吸引满场瞩目。 “很漂亮,定能卖个好价钱。” 谢元柔却摇摇头,将盒子往谢恒的面前推了推,“这套头面不是卖的,是我要送给四哥的。” 谢恒笑了:“我又不是女人,你送我头面做什么?” 谢元柔:“之前大哥来看我,跟我说你已经有了心仪之人,我当时便想着要送给未来嫂子一份礼物。只是我这店开的时间也不算很久,赚的钱还很有限,所以便想着自己做兼找人打造。这套头面的红宝石并不是多稀罕之物,却也是以我的财力所能买到的最好的,我自己设计的款式,画了图纸让人按照图纸打造,自己完成刺绣的部分,这才做好了这套头面,绝对独一无二,也是我如今能送给未来嫂子最好的礼物。” 谢恒微微一笑,“多谢。” 没有规定小姑子要送嫂子礼物,反过来也一样,但如果送了,那就是一番心意。不管收与不收,对这份心意也总要有所表示。 “你的心意我收下了,但东西就不用了,你自己留着吧。卖掉能赚不少钱,不舍得卖的话就留给自己也无妨。我看这套头面也很衬你。” 谢元柔有些失落,“四哥是不喜欢?你哪里不喜欢可以告诉我,我试着改改。” “不用,你做得很好,这么漂亮的头面我还是第一次见。只不过我没打算娶妻,也就用不上,这样好的头面要是放在我这里永远没有真正的主人,年年月月不见天日,那也未免太可惜了,好的东西还是要展示出来让其他人看到才好。” 谢元柔眨眨眼,不明白地问:“四哥不是已经有心仪之人?怎会不打算娶妻?” 谢恒摊手故作难过地说:“这有心仪之人也不代表一定能成亲呀!谁让我喜欢上了一个不能娶的人!” 谢元柔一下子就呆住了,脑海里面顿时浮现了许多不太道德的想象。 第二百七十七章 月下美人 谢恒一看谢元柔的表情就知道她误会了,立即哭笑不得地解释:“你可别误会,我没招惹有夫之妇,只不过是我喜欢的人不愿意嫁给我。” 谢元柔放了心,但随即心里又有点不得劲儿:“四哥这般优秀,那女子是何等条件竟然都看不上四哥?” 谢恒眼睛一弯,笑着转头看向宣景:“是啊,什么条件啊!” 面具遮掩下看不到宣景的表情,但那磁性的声音却透过面具清晰地传出来:“你怎知他不愿意嫁?” 谢恒一愣,脸上迅速发红,“那、那我倒是没问。” 谢元柔左右看了看两人,心里顿时有个猜测——难道兄长喜欢的就是这人的妹妹? 那是有可能了,这不就跟着未来大舅子一起来给心上人挑生辰礼物了嘛! 十三岁是还小了些,但可以先定亲,等及笄之后就可以正式迎娶,也不知道大哥是不是清楚,回头跟大哥合计一下。 “那这头面就先放我这里,等什么时候四哥跟人家定下来了我再送。” 谢恒囫囵点头,脑袋发烧的他压根就没听清谢元柔说的是什么。 迷迷糊糊地出了铺子,谢恒就被宣景一路牵着手回去。 街上人来人往,两人的衣服宽大,袖子遮住了手,倒是没有人注意到。 回到将军府,宣景的手还没放开。 等谢恒反应过来,他已经身在宣景的卧房中。 屋中没有点灯,但窗户开着,温柔如水的月光洒进来,映得宣景坚毅的脸庞温柔又俊美。 一瞬间谢恒脑海中就浮现四个字——月下美人。 “将军,你可真好看!” 宣景笑着:“我觉得我们可以探讨一下,你都没问我,怎么知道我不愿意嫁?” 被宣景这么一问,谢恒脸上更烧得慌。 “我是觉得将军是男子,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定然不愿意用”嫁”这个字眼。” 宣景:“是男人或者英雄,可不是通过这么来区分,对象是你,嫁娶都不是问题,你高兴就好。” 谢恒感动坏了,将军怎么这么好!听将军这么说,他脑海中就不自觉地想象出他与将军一同身披大红喜服的模样。虽然知道这很不现实,不过想象又不犯法。 几日后谢恒便出京了。 坐着的马车上放着满满当当的东西,大都是宣景准备的,有吃的喝的用的。要不是谢恒不想太过铺张惹眼,宣景可能还想给他安排一辆马车专门放东西用。 担心路上颠簸,宣景还在车上铺上了毛茸茸的毯子,这也就是即将入夏,要是真到了夏天肯定就不能这么弄了。 阮展玫知道谢恒要去潼谷岭后,在谢恒出行的前一天晚上做了不少经得住放的点心,太早做存不住。熬了大半夜做了六个食盒的点心,给谢恒带路上吃。 武德帝心疼坏了,都琢么着以后得少让谢恒往外跑,要不就不能让阮妃知道。 谢斌去给谢恒送行,没准备什么东西,但塞了一大把银票。 谢恒数着银票想着估计谢斌是把自己为官以来攒的所有俸禄都拿出来给他了,自己肯定毛干爪净。 送完谢恒,谢斌就去了一趟谢元柔的铺子。 谢元柔已经搬出谢家很长时间,女户也已经在办理当中,等衙门的文书下来谢元柔就是自己独立的一户了。 如今没什么特殊情况谢元柔已经不会再回去谢家,住就住在铺子里。 这对曾经渐行渐远的兄妹在谢元柔搬出去后反而有了更多的来往,关系日渐缓和。谢斌会时不时地送一些东西到谢元柔的铺子里,经过布坊看到有好看的布上新时觉得有适合谢元柔的也会扯一些给送过去。 谢元柔得空做了点心也会给谢斌送过去。 就这么有来有往的,虽然不是每天都能见面,也不常在一起聊天说话,但这关系是真比从前好了许多。 前两日谢元柔让人给谢斌送去口信,说有空的时候去她那一趟。 今日谢元柔没在前面招呼客人,如今她店里也请了伙计,不用她总在前头盯着。 谢斌直接从后院进去,谢元柔见谢斌来后立即泡了茶端了糕点出来。 “上午新作的糕点,原本想着晚些时候给大哥送过去,没想到大哥这就来了。” 谢斌:“你前两日让人递话我就一直想着早点过来,不过这两天事情多,而且谢恒又要远行,就一直耽搁了。” “四哥走了?” 谢斌点头。 谢元柔神色微微有些落寞:“我还道他没这么快走,给他做了件披风,只差最后收尾,想着今日也一道拿过去。” 谢斌:“你不必担心,他带的衣服不少,这又快入夏了,冷不着他。冠军侯也给他带了不少东西,还说提前给那边接应的将军去了信,嘱咐了要照顾好你四哥。” 谢元柔狐疑:“冠军侯?四哥跟冠军侯关系很好?” 谢斌点头:“是不错,之前你四哥跟冠军侯之间有点不快,不过现在好了,用江湖话来说也就是不打不相识吧!冠军侯人不错,我之前也是误会了,还是有所交流之后才发现人很好。” 谢元柔对那些权贵不了解,但也听说过冠军侯的名声。 还记得当初冠军侯还只是昭武将军时,几年前刚刚回京,人人都畏惧昭武将军,说他暴戾噬杀,但是如今这些年过去,昭武将军已成冠军侯,而且是人人称赞,美名远扬。 “难道那日晚上跟四哥哥一起来的就是冠军侯?” 谢斌:“什么时候?” 谢元柔便说了那个晚上谢恒跟宣景一起到她铺子里买礼物的事。 “我当时看那人虽戴着面具但依旧难掩通身贵气,便想着定然不是普通权贵,估计就是冠军侯。” 谢斌眯眼:“你是说阿恒是去给那人的妹妹选生辰礼物?对方十三岁?” 谢元柔点头:“四哥是这么说的。” 谢斌难得很不“文人”地打了个响指,“那就没错了,就是冠军侯。之前我就猜测阿恒的心上人是安宁公主,安宁公主就是冠军侯的妹妹,今年十三岁,过了生辰就是十四岁。” 兄妹俩这么一合计,那准是没错了,谢恒喜欢的就是安宁公主。 谢斌:“我听同僚说安宁公主的生辰就要到了,最近陛下对安宁公主上了心,还让其搬到清思殿去居住,今年生辰应该也会好好操办一番,不过按照时间推算那时候阿恒还在潼谷岭,这份生辰礼物想来是让冠军侯代为转交。只要那发簪出现在安宁公主头上,就能确定了。” 谢元柔:“可四哥说对方不同意嫁他,但冠军侯又说四哥没问。” 谢斌一拍手:“那没跑了,阿恒喜欢的一定是安宁公主!要不冠军侯如何会知道阿恒没问?肯定是自己的妹妹自己最清楚。” 谢元柔有些忧心:“对方本就贵为公主,现在又得陛下看重,也不知四哥最终能否如愿。” 谢斌:“阿恒如今是三品朝职,尚公主也够了,而且往后肯定还会升职。这一次他去潼谷岭,之前张青和高崇去一无所获,他若是能有所发现,估计就算不升官也会有一番嘉奖。” 谢元柔点头:“反正现在公主才十三,也不急。我没那个福气亲眼见到公主,不过四哥喜欢的人定然不差。” 谢斌:“日后阿恒真尚公主,定会带回谢家,到时候你也能去见见。” 兄妹俩人这么聊着,就仿佛已经确定谢恒喜欢的就是安宁公主,所做的一切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公主。 谢元柔想着既然是公主,那她的那套头面就得再改改了,最好就是把那红宝石换成红翡翠,这才配得上公主的身份。 谢斌看着谢元柔,眼神中透着些温柔:“过两日是你娘生辰,你回家来吧。等再过段时间我就跟父亲说,让你将你娘接出来。” 谢元柔眼含泪光:“多谢大哥。” 一路颠簸,谢恒终于来到潼谷岭。 他这脚程算是快的,反正只有他自己,一路上也没欣赏湖光山色的心情,就一直在赶路,比原本预计的还早了一日。 在快到潼谷岭时就看到了提前过来接他的杨重阳。 “谢大人一路辛苦。” 谢恒:“坐着马车哪里就辛苦了,杨大人客气了,还劳杨大人特意出来这么远接我。” 杨重阳爽朗一笑:“侯爷的吩咐,末将岂能违抗?托了谢大人的福,让末将收到侯爷的一封墨宝,别人可都羡慕呢!” 宣景在信中并没有隐瞒自己和谢恒的关系,杨重阳和左善是陆潇带出来,也是宣景的心腹,他信得过。 杨重阳他们都挺为侯爷高兴,一点也不介意侯爷找了个男子。 男子怎么了?谢大人在朝为官且官职不低,听说还很得陛下信任,有谢大人帮衬侯爷他们高兴都来不及。谢大人是文臣,侯爷以往在京中总是吃亏,多少也有朝中文臣大都不向着侯爷的原因,现在有个这么厉害的文臣与侯爷一道,他们也能更加放心。 他们都是武将,又常年戍边,侯爷在京中他们就一点忙都帮不上,反而是要侯爷多为他们操心。 有这么聪明、优秀又一心为侯爷的谢大人在,他们求之不得。因此他们也早就商量好,一定要好好保护谢大人,绝对不能让谢大人少一根汗毛。这不仅仅是完成侯爷的交代,也是他们发自内心地想要保护好谢大人。 谢恒当时并没有仔细看信的内容,也就不知道杨重阳清楚自己和宣景的关系,这会正想着宣景的字确实好看,他在现代就超级喜欢,只可惜后世几乎没有留存,这位杨将军确实很有眼光。 一瞬间谢恒就觉得杨重阳更加面目可亲了。 “再有两个时辰就能到驻地,到时候谢大人可要先休息?” 谢恒:“是在潼谷岭附近驻扎?” 杨重阳:“潼谷岭已被收回,我们现在就住在原本山上的守军驻地,但做了一些整改。您的住处也已经提前收拾整理出来,您看看,有什么不到位的尽管说,我们一定尽全力满足谢大人的要求。” 跟随侯爷多年,杨重阳他们一帮心腹也是头一次见到一贯铁面无私的侯爷竟然让他们这样特别照顾一个人。到底是心上人,就算是侯爷也展现出了温柔的一面。 想起来从前陆将军和胡将军还曾经打赌将军有可能孤独终老,就算将来找了另一半也一定还是不解风情,因为将军就是这样的性子,现在看来这话还是说太早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道人 谢恒笑道:“不必如此麻烦,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讲究。天色还早,先不急着休息,杨将军若是没有其他安排就跟我先在山上四处看看。” 杨重阳:“末将就是专门协助谢大人的,自然听从谢大人安排。” 来到潼谷岭上,谢恒发现这个地方的确有点意思。 这里的环境跟其他地方不同,山上的植被十分茂盛。 虽说人间三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因为地势海拔原因导致山上的春色停留得更久,但这潼谷岭上的春色也过于艳丽了些。 不仅各种花卉齐放,草木葱茏,植被覆盖也比别的地方多,三步虫叫,五步鸟鸣。谢恒在现代时见到的最漂亮的国家公园都无法与之相比。 最难得的是这里还有湿地,更有小河溪流穿梭于林间,高耸茂密的树木遮挡住大半阳光,枝杈树叶的缝隙间透过来温柔光芒照入溪水中,远处山泉叮咚,谭中游鱼灵动。 难怪当初高祖陛下特意要将这里占据,这样的山水风光确实很吸引人,放在南方可能不是太惹眼,但这可是北地,在北境这种地方实在少有如此环境。 只是谢恒观察了许久,也没能找到导致潼谷岭如此特殊地貌的原因。他的地理学得很不错,毕竟考古这一块对综合知识的储备量要求不低,但他分析了半天还却还是没有找到合理的解释。 谢恒问杨重阳:“在北境可还有这样的地方?” 杨重阳摇头:“没有,就潼谷岭是这样的,北境的一些百姓还说潼谷岭大概是有神仙保佑的地方,所以才能这样草木葱荣,就是在冬日,别处的山都光秃秃的了,一片枯黄,但在潼谷岭上还能看到不少绿意。要不是怕冒犯神灵,不敢在这山上开荒,这也不会一直没有人居住。而且因为守军就驻扎在潼谷岭上,山上各处也有岗哨,也就不会有寻常百姓上山。” 谢恒:“要是这里真有神灵,那当初在这的那些大夏兵马早就该被雷劈得投胎了!哪里还能害了那么多我军将士。” 杨重阳的脸色也沉重起来,“陆将军可还好?” “有司回生在,你们不必担心。虽然陆潇双腿难以恢复,但身上其他伤已经恢复的差不多,精神状态也不错。他很坚强,没整天垂头丧气的,你们也不必唉声叹气的,等他回了北境还是可以和你们并肩作战,对抗大夏也不一定只有征战沙场。” 杨重阳点头,“那是当然,陆将军比我们都聪明,跟在侯爷身边的时间也最长,学了侯爷的本事,上马能战下马能治,可以给我们做军师!其实只要人还在,怎么样都好。” 这最后一句说得谢恒心里都有点难受。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战场之上,不说生死有命,终究每时每刻都充斥着危险,百姓也要饱受战乱之苦。只有天下一统,才能得来真正的太平。 两人走着走着,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人声,不像是军中士兵的动静,听着像是有人在唱歌谣。 谢恒:“潼谷岭不是已经封起来了?怎么还会有人上山?” 杨重阳也一脸纳闷:“不应该啊,几个进山的路口都被封住了,而且这附近也没有村庄,怎么可能这时候有人在山上?” 虽然这么说,但这声音听得也是真真儿的。 “世间多奇特,黑白不分说。缘来天注定,无畏岁月磋。清水归四海,浑水入沙河。乾坤颠倒转,古今任穿梭!” 谢恒脸色骤变,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疾步而去。 杨重阳正要表示他们的布防没有问题,在原来守军的防控基础上还做了周密的调整,各个岗哨还增派了人手,不可能放外人上山。可还没开口就瞧见谢恒离弦的箭一样冲出去,就赶紧跟了上去。 谢恒脚下走得太快,甚至几次险些跌倒。杨重阳不明白为何谢恒会突然如此心急。 往前跑了有十多米,拐过一道弯,就瞧见一个道人打扮的年轻男子。 那男子一身灰色道袍,肩上背着个小布包,腰上挂着个酒葫芦,手里拿着一支拂尘,蹦蹦跳跳地走着,遇到拦路的石头大的就跳过去小的就一脚踢开,明明边上还有更加平坦的路,他却非要从满是石头的地方走。那轻快的模样实在与他这一身打扮不是很相符。人家道人一般都是言行稳重的高人模样,这男子却好像一个披着道袍的小混混。 杨重阳将谢恒拦在身后:“我先上前看看,谢大人在这稍等,谨防有诈。” 说完杨重阳就走上前将那年轻道人拦住:“你是何人?来此作甚?不知道这里已经封山了?” 道人甩了一把拂尘:“你封你的,我走我的,我都没拦着你封山,你凭什么拦着我不让我走?” 杨重阳:“……你不能强词夺理啊!这是大瑾地界,我们是朝廷的军队,封山是军令,不可违抗。” 道人哼了一声:“哎呦,这是什么世道了,军队怎么是朝廷的军队?难道不该是百姓的军队吗?军队保护的从来都不是朝廷,而是百姓才是。” 杨重阳被说得哑口无言。 谢恒走过来:“北境军的确是百姓的军队,但受命于朝廷,是朝廷组建了军队。北境军也一直在保卫百姓,从来问心无愧。是大瑾百姓就该配合军令,而不是挑事找茬,当然如果你说你不是大瑾人,那另当别论。” 道人嘿嘿一笑,“你真狡猾啊!别想给我下套,我不上当!我要是说自己不是大瑾人你们肯定立刻把我抓起来!” 谢恒没说话,只面无表情地看着道人。 道人与谢恒对视片刻,胸有成竹的勾起嘴角:“我猜你是有话要问我。” 谢恒:“确实。” “那你问吧。” 谢恒:“你那句”清水归四海,浑水入沙河”就是为了强行押韵才放进去的是不是,这一句没有实际意义。” 道人:“……有咩有搞错啊你!居然问这种问题!你难道不应该问我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吗?不应该问我是不是知道你的秘密吗?” 谢恒:“我猜你就是故意那么说等着我问,我就是不想如你的愿。” 道人的表情几乎扭曲:“哎你这个人真的很不讨喜!真不明白怎么就选中了你!” 谢恒眯眼:“你说什么?” 道人:“我看你也不是很想知道,我就不告诉你。” 杨重阳上前一步:“不得对谢大人无礼!” 道人一梗脖子:“我劝你不要对我无礼,有你求我的时候。”说完又转头看向谢恒,“我今天不会回答你的问题,三天后你可以再来这里找我,到时候不管你问什么我都一定会告诉你,但是,我只会回答你一个问题,你可记住了。” 谢恒:“你要住在这里吗?睡草地还是树梢?” 道人气得嘴角抽筋:“要你管!” 杨重阳:“我看你就是故弄玄虚,要骗人也不好好整整行头。人家道者都是老者,须发皆白,看着就道骨仙风的模样,你这么年轻也就算了,好歹弄个假头发假胡子装一装。” 道人不屑:“且不说现在骗子多,就算是真的修道者,都一把年纪了才了那么点道行有什么好吹捧的?我年轻是因为我天赋好本事高。” 谢恒一脸淡定:“你既然这么厉害,那你变成一只猫给我看看。” 道人嘴角一撇:“我果然很不喜欢你!” 杨重阳看了一眼道人身后的路,问:“明明有平坦的路走,你为何专挑有石头的地方走?” 道人正色:“若总是一路平坦,便经不住挫折受不住打击,有一些磕磕绊绊很多时候也未必是坏事。” 这一番话让杨重阳觉得眼前的男子还真有了一点得道高人的意思。 谢恒眉梢一挑:“我看你就是喜欢踢石头罢了。” 道人:…… 谢恒没再搭理道人,直接越过道人继续往前走。 杨重阳立即跟上去,走前还嘱咐道人:“你尽快下山吧!” 道人一言未发,只静静注视着谢恒和杨重阳远去。 两人在山上转悠了一个时辰,没有其他发现,便回去驻地。杨重阳有派人去山上找那个道人,要是还没下山就把人弄下山去,不过过去的士兵回来禀报说没瞧见道人,估计是已经走了。 天已经擦黑,现在正好是用晚膳的时候。 杨重阳本来想把饭食送到谢恒的屋子里,谢恒却说不用,他就跟大家一起,也可以边吃边聊相互熟悉一下。 杨重阳和两个副将还有谢恒便一起用膳,最后一道菜端上来后,一个年轻女子直接坐在杨重阳边上。 谢恒看了看,“这位是?” 杨重阳介绍:“这是茉莉,我们的厨娘,军中做饭最好吃的就是她和她娘秋婶。这回我们来潼谷岭就让她们跟我们一起来了。军中那帮人现在肯定恨着我们呢,林婶他们做饭可没有茉莉和秋婶做的好吃!” 这个叫茉莉的姑娘也就二十岁左右,标准的柳叶眉杏核眼,长相十分清秀,穿着一身红衣,头上绑着一角红色方巾,朴素又漂亮。即便没有化妆也有一种天然清秀的美,就算在京城也算得上美人胚子。 茉莉瞪了一眼杨重阳:“我可不是冲你来的,早知道将军没有回来我才不跟你来。” 谢恒一挑眉,这话信息量很大啊! 杨重阳边上的一个副将赶紧戳了一下茉莉的手臂,眼神往谢恒的方向示意。 茉莉却嘴巴一撇:“怎么了?我就是这么想的,还不能说了?还是有人听不得这话,就不允许别人对将军好?” 杨重阳的笑容有些尴尬:“嗨呀,当着谢大人的面说这些做什么?” 茉莉转头直视谢恒:“为何有你在我就不能这么说?你听不得?” 杨重阳这回直接拉着茉莉站起来,“我看你也不饿,要不就先去别处呆着,别捣乱,我们还要吃饭。” 茉莉却一把甩开杨重阳的手,就盯着谢恒不放。 谢恒微笑:“茉莉姑娘性子利落,要是有什么话对我说就请直言,我洗耳恭听。” 茉莉刚要开口就被一个副将堵住嘴,连拖带拽地拉走了。另外一个副将拨了点饭菜到茉莉的碗里就追了上去。 杨重阳尴尬一笑:“谢大人对不住,您别跟茉莉计较。” 要是谢恒生气,回头告诉了将军,茉莉肯定要受罚。 杨重阳知道茉莉不对,但到底是自己人,也不忍苛责茉莉。 谢恒:“茉莉姑娘是不是心悦侯爷?” 第二百七十九章 心慌 杨重阳无奈点头:“茉莉爱慕侯爷多年,兄弟们都知道,我猜侯爷也清楚,所以侯爷从来不会给茉莉一点点机会,但是茉莉对侯爷很痴心。茉莉是农家女,以前生活的村庄被大夏人烧毁,她爹死在大夏人刀下,是侯爷救了她和她娘。母女俩没有亲戚,也无处可去,最后就留在军中做了厨娘。小姑娘很能吃苦,饮食上尽可能地将我们照顾好,粮草短缺的时候自己饿个几顿也尽量不饿着我们,还请谢大人原谅她的无礼。末将代她向大人赔不是。” 谢恒摆摆手:“既然是自己人我肯定多包容,只要她不刻意找我麻烦。” 做好事归做好事,做了再多的好事也不代表可以随意做错事。 谢恒欣赏也敬佩这个小姑娘能在困难的时候委屈自己照顾他人,也会因此多多宽容,但要是被一再挑衅他也不可能永远没有底线的容忍。自己没亏欠她什么,也没得过她的恩惠,他认同她是北境军的一员才会愿意忍让,只是凡事总有个度。 杨重阳立即点头:“这是自然,我们也都会劝着她些,只不过茉莉性子执拗,可能需要些时间。” 谢恒点头,没再说话。 其实他现在心情很不好,确切地说是从遇到那个道人之后心情就很复杂。 他不是没想过自己到底是怎么来到这个时代的,也想过这世上会不会只有他一个穿越了古今,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个情况。 但尽管他发动那些受训的小动物去各种调查,却依旧没有任何消息收获。甚至他也不知道该去哪调查或者该调查什么,完全没有头绪。 而今天,在这个地方,他却遇到了一个道人,道人口中的歌谣一开始听着只是觉得有点意思,但最后一句却让他结结实实的震惊!那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好像要倒流。说不清是什么心情,震惊,好奇,恐惧,无措…… 他猜测道人应该知道些什么,可在诸多情绪之后,他又奇迹般地迅速冷静下来,为人处世的经验告诉他越是这种时候越要镇定,不能让道人看出来自己已经慌了,就跟去买东西砍价不能让店家看出来自己非常满意这件商品一样,情绪一旦暴露,主动权就不在自己手里了。 因此他硬生生忍住,什么都没问,他知道自己一定会再次见到那个道人,甚至有可能对方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这会谢恒的脑子一团乱,只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绪也就难免不佳。今日若是在京城之中,遇到一个茉莉这样因为爱慕将军而给自己找茬的人,他就绝对不会善了。 谢恒没什么食欲,扒了几口饭就放下了筷子回去房间。 杨重阳很苦恼,他觉得谢大人虽然说不跟茉莉计较,但这心里大概还是不舒服。不过这也正常,这事儿搁谁身上谁都痛快不了。谁乐意自己喜欢的人被别人惦记着?听说谢大人的脾气还不好,但人家对着茉莉挑衅都还是笑眯眯的,已经很照顾他们了。 晚上谢恒睡不着,越发想念现代的科技,要是有手机和网络,好歹现在他还能跟将军视个频。他想着那道人的歌谣心里就发慌,总担心自己会不会在某个时刻突然就回到现代去。真要是能随意穿梭也就罢了,但想想这样的好事估计没可能,最担心回去现代之后就回不来了。如果再也不能回来,他的将军得多难过。那他会宁愿从来没有来过。不曾有得到的快乐,也就不会有失去的痛苦。 在床上躺到腰疼也睡不着,谢恒就起来转了转。 打开窗户看外头月色不错,虽然是同一轮月亮,但这山中月色跟在京城看的又是不同。 谢恒穿上衣服从房间出来,身上披着披风。四月的山上晚风清凉,这么一吹就更没有睡意。 拉拢了披风,谢恒打算往外走走。 路上遇到了巡夜的士兵,各个精神抖擞,看着就很有安全感。 走着走着,有两人的对话声传入耳中,是两个女子,一个年长一个年少,年少的女子听声音是茉莉。 年长女子说道:“我今天可听杨将军说了,你怎么能那么大胆?竟然对那位谢大人无礼!那是朝廷派下来的大人,而且又跟侯爷关系亲厚,侯爷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还帮我们报了你爹的仇,你更该对侯爷重视的人好才是!怎么还能找人的麻烦?这不是忘恩负义吗!” 茉莉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哭腔:“娘,我是真心喜欢将军!” “真心有什么用?从前你配不上将军,如今将军已是侯爷,你便是连”喜欢”这两个字都不该说出口。不是娘有意揭你伤疤,你自己好好思量思量,你跟侯爷的身份本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而且你还被夏狗给、给……哪怕你是官家小姐,可遇上了这种事,寻常百姓家都会介意,又如何配得上侯爷?你不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从来没有将自己的心思明明白白告诉侯爷!” 茉莉低低地啜泣起来,“娘!” “我可怜的女儿!”妇人也哭起来,“你就彻底绝了对侯爷的心思吧!更不要再对谢大人无礼,若是惹恼了那位大人,兴许我们就不能继续留在军中了。” 茉莉抹了一把眼泪,“凭什么?” 妇人:“就凭人家是身份尊贵的朝廷大员,就凭人家跟侯爷的关系不是你能比的!” 茉莉咬紧嘴唇不再说话。 母女俩走过拐角,就正好跟谢恒对上了。 茉莉的脸瞬间由红转紫,最后变成青白之色,扔掉手里的木盆头也不回地跑开。 茉莉娘亲没能拽住女儿,赶紧给谢恒下跪:“大人恕罪!” 谢恒一把握住妇人的手臂,没让人跪下去:“秋婶不必如此多礼。”他记性好,杨重阳跟他说一次茉莉娘怎么称呼他就记住了。 秋婶一手抱着木盆一手抹着眼泪,“我知道茉莉得罪了您,求您大人有大量饶她一回!这孩子命苦,想必您刚刚也听到了,我也不瞒着您,我们一家子就是被夏狗害的!侯爷救了我们娘儿俩,还给她爹报了仇,我们打心眼里感激侯爷,做牛做马想要报答。只是没想到茉莉这孩子就喜欢上了侯爷。她知道自己啥情况啥条件,不敢高攀,就只是在心里念着想着,如今见着了您,她心里难过,知道自己跟您比不了,就是这难受劲儿控制不住。只要您别怪罪她,明天我们就走,绝对不给您添麻烦。” 谢恒看着秋婶诚惶诚恐的模样,沉默了一会说:“首先,您和茉莉都是北境军的人,我没有资格让你们离开。再者,你们没有犯任何错误,甚至我听闻军中遭遇艰难时期,你们饿着自己也不肯苦了将士,这是有功表现。无过又有功,任何人都不能让你们离开北境军。” 秋婶看着谢恒涌出热泪,又想跪下来行礼:“多谢大人。” 谢恒扶住妇人:“你们在将军面前没有下跪的规矩,在我这里自然也没有。”他笑起来,“茉莉脾气是直了些,但我的脾气也不好,我肯定不会治她的罪,不过要是她总找我麻烦跟我呛声,那可就别怪我嘴上不留情了。” “应该的应该的!”秋婶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您怎么说她都成!这丫头就是欠人说,我说的话她都不听,从前都是她爹……” 秋婶哑声,眼底又渐渐蓄上泪水。 谢恒:“时间不早了,婶子回去休息吧。” “哎!哎!”茉莉娘连连应了两声,一手挎着盆子一手捂着嘴走开了。 谢恒在原地站了一会,约有一刻钟的时间才回去休息。 山中的清晨自有一番诗意,谢恒起了个大早,洗漱好后还去外面溜达了一圈,感受着“槲叶落山路,枳花明驿墙”的意境。 回来用早膳时看到了茉莉,谢恒什么话都没说,与昨日初见时的态度没有两样。 杨重阳看茉莉眼睛红红的,想着该是昨晚上哭过,他不知道谢恒无意中听到母女俩说话的事,只当是茉莉心里难受,才哭了一晚上。 现在杨重阳是真后悔带着茉莉了。也是他一开始不知道朝廷会派将军的心上人过来,早知道的话他说什么也不会让茉莉过来。 “茉莉,你昨晚没睡好吧?一会吃完饭再回去睡个回笼觉,瞧瞧你这眼睛红的。” 杨重阳说这话只是不想谢恒介意,算是帮茉莉眼红找个好理由,可茉莉却没领情,还故意扬着下巴说道:“从将军离开北境后我就一直睡得不大好。本来我一个人睡就害怕,现在还是在山里,要是将军在就好了。” 杨重阳急了!你这说的什么话?这不是成心让谢大人误会吗? 还不等杨重阳解释,谢恒便冷笑着说道:“一个人睡害怕,那就半个人睡,这样害怕的就是别人了。” 茉莉:…… 杨重阳立即闭嘴了,谢大人的“战力”他根本不用操心,还是担心茉莉能不能扛得住吧! 谢恒冷着脸继续道:“有些话别轻易说出口,尤其是在气头上,真要到了特别愤怒想说什么话的时候最好逼着自己忍一忍,等冷静了之后在考虑考虑这情况值不值得你说出这种要担负严重后果的话。你一个姑娘家,该多注重自己的名声,就算不看重自己的,你也不能拖累将军的名声。” 茉莉咬牙,气呼呼地走了,一口早饭都没吃。 终于反应过来的杨重阳立即为茉莉说好话,“她、她估计就是昨日晚上没睡好,脑子还不清醒,说了这些四六不着的话,侯爷对她就跟对待普通兵卒一样,不,还不如对待普通兵卒好脸色。侯爷是一点机会都没给茉莉,就是这丫头脾气倔。不过她也就是嘴上说说,从来没有真的骚扰过侯爷,谢大人您放心!” 谢恒沉默片刻,问道:“茉莉的遭遇,你们是不是都清楚?” 杨重阳表情一僵:“谢大人您也……知道了?” 谢恒:“昨晚无意中听到了茉莉和秋婶说话。” 杨重阳表情晦涩:“秋婶是在劝茉莉不要对侯爷痴心妄想也不要得罪谢大人吧!以前侯爷还在军中时秋婶就总是这样。” 谢恒:“因为她的这种经历,所以你们总是对她格外宽容,总是小心翼翼地哄着。但其实越是这样你们就越是在提醒她的痛苦经历。或许你们该试着用平常的态度来面对她。有错就说,有过就罚,这才是让她能尽快走出伤痛的最好办法” 第二百八十章 无为 杨重阳想想觉得也是这个道理,他们总这么顺着,可不就是在提醒茉莉正是因为她的那些可怕的经历他们才对她格外宽容?如此茉莉确实很难从伤痛中走出来。 “多谢谢大人提醒,回头我就跟兄弟们说。其实这事也怪我不好,当时侯爷来信时说了跟谢大人的事,我就跟两个副将说了一声,他们也都是信得过的,正好茉莉进来送饭,就听到了,所以……” 谢恒抬头看了一眼:“你这保密做得不行。” 杨重阳表情尴尬,“大家都是自己人,也没注意防范着……是我的错!回头我去领罚!” “领罚不着急,今日我们再去山上看看。” 杨重阳点头,“不过现在有雾,最好是等晚一点太阳升的高一些了雾气散了再进山,这样更安全些。” 谢恒:“你安排就好。” 到日头驱散了雾气,谢恒和杨重阳一起上山。 这一次他们准备往另外一个方向走。 杨重阳身上带了干粮,中午他们走到哪就在哪休息,下午好继续走,这样一天时间就能多看些地方。为了安全,杨重阳还带了四个兵士。 谢恒为了提高效率,又让另外两个副将带着一小队人去其他的方向看。 虽然之前张青他们没什么收获,但谢恒还是觉得可以再看一遍,即便两个副将也许对花草之类的不太懂,但谢恒跟他们说就随便看看,要是看到觉得不同寻常的就记下来,回来告诉他就是。 出去忙了一天,回来时又是披星戴月,疲惫还不算什么,关键还是一无所获。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收获,谢恒摘了点野果子回来,有小野梨还有小野酸枣。 那小野酸枣红彤彤的,特别好看,味道又是酸甜可口,虽然水分少,果肉也不算多,但味儿是正好。 茉莉看谢恒带了那么多小野梨和酸枣回来,哼了一声说:“这到底是去办差了还是去游山玩水了?难怪一直没有收获,这是压根就没好好办事儿吧?” 这些不用谢恒开口,杨重阳就先黑了脸,“茉莉,别太过分了。” 茉莉委屈地瘪瘪嘴,“我怎么就过分了?难道我说的不是实情吗?作为朝廷命官,就是这样对待朝廷交代的差事的?” 杨重阳急了,正要呵斥茉莉,谢恒却无所谓地抬抬手,漫不经心地看着茉莉:“你是不是觉得杨重阳他们一向让着你迁就你,我就会迁就你,还是你觉得我会为了在北境军中树立一个仁善形象博得侯爷好感就会对你的挑衅格外宽厚?” 茉莉不说话,但她的表情证明谢恒没说错。 谢恒勾起一侧嘴角,“我是看重侯爷,也想给侯爷的北境军留下好印象,但这不代表我就愿意委屈我自己。就算我愿意,侯爷还不愿意。做人啊,其实要想做到面面俱到很难,我就不想为难自己。我不能让所有人满意,但我有本事让所有人都不满意。你现在对我不满意,我还可以让你更不满意。” 那两个副将都被谢恒的话给绕晕了,心想这文臣就是能说会道,要是谢大人骂他们的话估计就是骂完了他们都还没反应过来。 茉莉气得脸色发青,一跺脚转身跑开了。 杨重阳叹气,“这丫头真是……我回头跟秋婶说说。” 谢恒摇头:“不必,秋婶说得已经够多,过犹不及。你倒是应该多劝劝秋婶,有些话没必要反复说,她听就是听,不听说多少都没用,还会起反作用。从前的经历对茉莉的伤害太大,即便作为母亲,有些话也不是能随便说,是要以平常心对待,但也不能随意揭开伤疤。” 杨重阳:“茉莉这么找茬,大人你还……” 谢恒:“行了,把这些野梨和酸枣洗了去,给两位副将也分一些。” 杨重阳立得板儿直:“好嘞!” 晚上晚膳,茉莉做了一堆辣菜,红彤彤的铺了一桌面。 杨重阳这下是真怒了,侯爷明明在信中提醒他谢大人不太能吃辣,要是有辣菜少做些,他也特意跟茉莉交代过,现在茉莉却弄了这么一大桌子辣菜,分明就是故意的。他们吃是没关系,可若是把谢大人吃出问题来,这让他如何跟侯爷交代! “谢大人稍等,我这就让茉莉去重新做一份!” 谢恒没说话,这种事他本就没有必要亲自出手。 过了一会,秋婶端着重新做好的饭菜进来给谢恒,放下菜就要下跪认错。 谢恒再次拦住秋婶,神色淡淡地说:“您能替她道一辈子歉吗?” 秋婶愣住,随即就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 谢恒:“我是个外人,有些话本不该我说,我就这么叨叨一嘴,您也就随便这么一听。” 秋婶粗糙的掌心抹着眼泪:“您说您说,民妇听着。” “您对茉莉说的那些对话对她伤害很大,但是在行为上您又没有确切的举动管制她,如此您只会让她心里越来越难过,行为上越来越偏激。我没有儿女,不能跟您大谈如何教养子女,也就只能从自己的角度随便说这么两句,你要是觉得有用就琢么琢么,要是觉得没用就当我废话了。” 秋婶紧紧抿唇,“民妇明白了,多谢大人提醒。” 谢恒也不知道秋婶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反正这话也就只能说到这了。 “对了秋婶,茉莉喜欢吃辣?” 秋婶一愣,没反应过来谢恒怎么突然这么闷,恍了一下才回答:“也不能说是喜欢吧,就是可以吃一些。” 谢恒淡淡一笑:“不,我就觉得她应该很喜欢,不然她今晚怎么做了这么多辣菜?怕是平时没有吃够,我看明天一天您三顿都给她做辣的吃,务必让她吃够。” 秋婶明白了,谢大人这是要为今晚这事惩罚茉莉。 秋婶没生气,反而还松了一口气,这能惩罚就好,惩罚了就出气了,这一茬就算过去了,日后也不会翻旧账。 “是是是,谢大人放心,民妇一定让她连着吃上三顿辣,好好反省反省!” 于是第二天茉莉的三餐就都是辣的,大清早就开始吃油泼辣子拌面,吃完嘴唇边上都红了一圈。 茉莉看见谢恒都想明晃晃给谢恒白眼,只是这白眼还没翻起来就又被秋婶拉走。 这一晃谢恒就来了三天了,尽管每天都进山调查,但还是什么都没查到。 杨重阳急得直挠头皮:“我们都快挖地三尺了,还是一点发现没有,这大夏是不是就是吃饱了撑的才会来占领潼谷岭?” 谢恒:“这个可能性不大。” 杨重阳:“……我就是这么一发牢骚,大人倒是不必如此一本正经地回答。” 突然,谢恒想起那天遇到的那个年轻道人,道人说有问题可以三日后再去原来那个地方找他,会不会对方知道潼谷岭的秘密? 谢恒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杨重阳。 杨重阳嘴角一扯:“那应该就是个江湖骗子吧?那日我们回来之后我就让人过去看了,想着要是还没下山就把人送下山,但过去的士兵回来说人已经不在那,估计是走了。” 谢恒:“走了也可能再回来,反正今天就是三天后,去看看再说。” “好。” 谢恒和杨重阳再次上山来到之前偶遇年轻道人的地方,还真看到对方就在树下打坐。 杨重阳一脸见了鬼的表情,明明那天人不在了,而且这几天也有巡逻队巡山啊,真要是见到道人或者发现点踪迹肯定会跟他汇报,可一点动静都没有,今天这人就突然出现了,怎么跟变戏法儿似的! 道人睁开眼,对着谢恒微微一笑,“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 谢恒:“请教尊者道号。” 道人笑了,“这回你还挺上道,贫道无为!” 谢恒:……好摆烂的名字,感觉叫了这样的名字就更能心安理得地无所作为了。 “三日前你说我们有问题可以回来找你,但是你只会回答一个问题,是不是你当时就已经料到我想要问的问题不只一个?” 无为得意一笑:“没错。” 边上杨重阳狐疑,不只一个问题?他们不就是想问问这潼谷岭到底有什么猫腻吗?难道谢大人还有别的问题想问?那这道人又是如何知道的?难不成他真有神通? 谢恒点头:“那我想问问大夏想要占领潼谷岭的缘由,这个地方究竟有什么如此吸引大夏。” 无为扬起嘴角笑得有几分邪气:“你确定自己要问这个问题?难道你就不想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还会不会突然回去?” “你这道人在说什么废话?”杨重阳不客气地说道,“谢大人当然是坐马车过来的,等事情办完了自然会回去京城,这有什么好问的?你是不是在故作高深?” 无为没理会杨重阳,只是继续笑眯眯地看着谢恒。 谢恒:“弄明白这两件事目前对我而言没有实际意义,我奉旨来办差,自然把差事做好是首位。至于如果还会回去,那想来也不是我能决定的,知道与不知道的差别不会很大,我每天都是在尽全力辅佐将军,尽可能地为将军最好每一件事,为将军未来铺路。有时候有些事情知道得太多反而容易分心,也未必是好事。” 无为不大高兴:“你还真是会安慰自己。” 谢恒:“看来你是很想我问你别的问题。” 无为:“这样会比较有意思。” 谢恒淡定地对杨重阳说:“我们走吧,这就是个江湖骗子,他什么都不知道。” “啊呸!我知道!”无为气呼呼的,“你不用对我使激将法!你这人真不讨人喜欢!走,跟我来!” 无为转身走在前面,谢恒和杨重阳跟在后面。 走了大概有半个多时辰,三人来到一处沼泽地旁。 无为指着沼泽地说:“这里面有一种植物叫黑心水龙,外形长得很像荷花茎,但内里是黑色的,整根黑心水龙一大半都在沼泽里面,只有一小部分露在外头。大夏攻占潼谷岭为的就是这东西。” 谢恒:“有何功效?” 无为:“如果人食用了茎秆里面黑色的部分,身体机能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力大无穷,而且痛感迟钝,若是打起架来以一当十不是问题。试想,如果一个军队都是这样的人,那是何等可怕的战力?人家一百人就能灭掉你们一千人,一千人能灭掉一万人。” 谢恒:“这世上就没有一本万利的事,若真用了这黑心水龙,即便有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本事,恐怕也有时限,还要付出不少代价。况且这名字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第二百八十一章 赚大了好么! 无为竖起手指:“说得对,这就跟不可能真的有天上掉馅饼的事一样。只有三十岁以下且身体机能正常、健康状况良好的人服用黑心水龙才能有这种效果,超过三十岁或者身有重病者吃下去那就是个死。这种状态只能维持三个月。三个月后药效消失,寿命会短三十年。也就相当于是用十年的寿命换一个月的龙精虎猛。光是寿命短也就罢了,说不定有些人就是觉得活得太久了呢,但关键是在未来仅剩的寿命中那也是大病常见小病不断,身体基本就彻底垮了,可能真还不如死了的痛快。” 谢恒:“但真正会选择用黑心水龙的人基本不会用在自己身上。” 无为笑得意味深长,“不错,会把黑心水龙当成宝的人也就只有那些致力于侵占他国国土的上位者,黑心水龙可以帮助他们实现野心,而他们的心也必定是黑的,也得不怕因果报应,才会使用这种泯灭人性的东西。哦对了,黑心水龙还有另外一个特性,那就是当三十岁以下的人服用并发挥出效果之后,服用者还会断绝七情六欲,彻底成为一个只会服从命令的活死人。哪怕是如胶似漆的夫妻,其中一方服用了黑心水龙,也能毫不犹豫地举起屠刀杀死自己的心爱之人。” 谢恒看着沼泽地中那些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黑心水龙,眼里闪过一道冷光。 杨重阳已经被无为的话给彻底吓着了,他是将士,是经历过大大小小诸多战役的,所以他更加清楚如果将这种东西运用到战场之上会是什么结果。 他绝对不会同意给自己手下的兵士用这种东西,而如果敌方用了,面对没有感情和痛觉的强大对手,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一场灾难! 杨重阳万分忧虑:“也不知道大夏那边是不是已经弄到了一些。” “没有,”无为笑得一脸得意,“我一直看着,还给他们使了点小绊子,他们一根都没得到。不过幸好你们来得及时,要是再拖些时间我也不一定能阻止得了。放心吧,这东西就只生长在这里,其他地方没有。我敢肯定!” 谢恒扫了一眼无为:“你不是高人吗?连俗人都阻止不了?” 无为咬牙跺脚,“我是高人可也是人啊,是血肉之躯,再说了,我乃方外之士,世俗之事本不该插手,现在已经算是破了例了!” 杨重阳对着无为郑重一拱手:“无论如何,多谢尊者!” 无为轻轻哼了一声:“这还像点样子。” 杨重阳眉头紧锁,心中依旧十分担忧。虽然大夏没有得到黑心水龙算得上不幸中的万幸,但他们大瑾朝廷这边会如何还说不好。万一朝廷看重黑心水龙的效果,想要用这东西打造一支无敌的军队呢?这不是不可能。 现今陛下虽然并不好战,但如果有这样的“诱惑”在眼前,也说不好会做出什么决定。 上位者的心思他从来都不能理解,从前惠承帝是如此,如今的武德帝也是如此。 武德帝是侯爷的父亲,但就冲着侯爷自小被送来北境,一晃二十余年才常驻京城,杨重阳就对武德帝没有抱多好的印象。 倘若陛下真想利用这黑心水龙……杨重阳暗暗攥紧拳头,哪怕要他服用他也认了,但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牺牲自己手下的兵士! 谢恒神色淡然,“我从未见过什么黑心水龙,但我觉得眼前这东西实在丑陋碍眼,杨将军,想办法把这东西弄出来毁了。” 杨重阳震惊地看着谢恒:“谢大人!” 谢恒转头微微皱眉:“怎么?你不觉得这东西很丑吗?” 杨重阳嘴唇微颤:“可陛下那边……” 谢恒:“这么丑的东西还是不要让陛下知道了,免得污了圣听。” “可到时候要如何向陛下交代?我们……什么都没发现。” 谢恒理所应当地说:“张青和高崇不也什么都没发现?我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奇怪的?我又不是神人,别人做不到的事我就一定能做到?真不用这么高看我。” 杨重阳眼眶微红,他现在好像终于明白为何侯爷会喜欢上谢大人了! 无为嘴角笑意加深:“这才像样!你也不用担心没办法对朝廷交代,我这里还有一样东西,够让你回去交差了。跟我来吧!” 谢恒和杨重阳相视一眼,又跟在无为身后继续往前走。 走了没多远,来到一处岩壁下面。 这岩壁并不高,就是几座小山连在一起,形成了一片小型山岭。 潼谷岭中还有很多这样的地形,谢恒没看出什么特别来。 无为站在岩壁前,伸手摸了摸,又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看了看,递给谢恒,“你仔细瞧瞧。” 谢恒接过石头,皱着眉仔细看着,隐隐约约似乎看到石头上有一点点金色的闪光。 杨重阳也凑过来看,“这……这石头颜色挺白,带着青色花纹,还挺好看。” 谢恒闻言,又凑近看了看,还真是,因为有尘土覆盖他一开始都没注意到石头本来的颜色,带点金光又有黑青色花纹的石头…… “这难道是洒金青花玉?” 无为扬起下巴:“算你有眼光,这就是洒金青花玉!这里有一个洒金青花玉矿,虽然规模不是很大,但一般洒金青花玉都是用来抠镯子或者是一些精致的吊坠和小摆件,还有镶嵌在发冠上的,都是小物件。这么一个玉矿已经很了不得了。再说洒金青花玉是大瑾国玉,一般集中在墨兰郡,开采艰难,而且产量稀少,现在这里发现一个玉矿,上报朝廷,由朝廷掌控,不仅能加大国玉的储备,还能增加朝廷的财政收入,如此也算是有交代了。国库不是一直不太富裕吗?有这玉矿应该能填补不少,这下你们陛下说不定还会给你再官升一级!” 杨重阳很是高兴,“对啊!如此一来就对朝廷有了交代了!谢大人也就不必被陛下责备!” 谢恒挑眉看向杨重阳:“这里哪有什么洒金青花玉?我可没看到。” 杨重阳傻眼。 无为也瞪大眼睛看着谢恒:“不是吧你!这个玉矿你想自己弄?吃得下吗你?” 谢恒转头看着无为:“你既然是高人,那你知不知道朝廷每年那么多税收,有多少用于军需?” 无为一噎。 谢恒继续道:“之前惠承帝时期,成天嚷嚷着军需消耗大,处处克扣,仿佛所有的税收都用在了军队上一样。一旦有什么事那些大臣们就拿军需说事,开口闭口都是钱,好像整个朝廷上下就只有军队花钱了。兵士们战场上厮杀,朝廷却在后面拖后腿,粮草物资跟不上,军饷拖延,抚恤金削减,这简直是把将士们往死里逼,到头来他们这边还成了税收消耗的大头。如今的陛下虽然有大力整治贪污,也有我当初的税收改革制度辅佐,使得军饷贪污的情况大大减少,但本来各项制定的标准都是最低的,那点银钱够干什么用?退伍将士能拿到的钱就算一分不扣全额发放也难以保证普通的生活水准,更别说多少将士身上有伤有病,那日子都过成什么样了?你是方外之人,但也不至于不闻人间疾苦吧?” 无为被谢恒说得哑口无言。 杨重阳却攥着拳头激动起来:“谢大人的意思是这玉矿交给北境军?” 谢恒“嗯”了一声:“上头不管咱们,咱们不就得自给自足吗?有了这玉矿,至少能稍微提高大家的生活水准,冬天里能有厚实的棉衣,铠甲不会一戳就烂,武器不能用了可以换新。不管是到了年龄退伍还是因伤退伍,都能得到足够维持后面正常生活的银两。在京中时我就跟将军合计着,往后完善相关兵制,可以给到士兵家属一些补偿。只是碍于现在的朝政,有些想法还不能实现,我们就只能先自己想办法。” 无为:“你想怎么做是你的事,但你得清楚,真要是把这玉矿交给北境军,我可再找不出第二个来让你跟朝廷交差的。” 谢恒嘴角一扬:“最多不过几句斥责,哪怕让我官降一级,能给北境军这么一个玉矿,让将军少些后顾之忧,我简直赚大了好么!” 无为认真地看着谢恒,在那张年轻又张扬的脸上只看到了真心实意的高兴。他也似乎有些明白为何谢恒会成为那个被选中的人。 杨重阳已经快要感动得抹眼泪了,那是咬着牙不让眼泪落下来,哭哭啼啼的还像什么男子汉。 “北境军都感谢谢大人!只是这事到底不合规矩,也不知道将军会不会同意。” 谢恒:“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再说这事是不合朝廷的规矩,不是不合天下的规矩。我们又不是在伤天害理,这不也是帮朝廷省钱了吗?就当这是朝廷拨给北境军的军饷呗!大大方方地用,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将军也不是死板之人。” 死板之人不会有征战天下的野心,也不会有将其实现的能力。 甚至有的时候谢恒会觉得将军都不算是个“规矩人”,“规矩人”哪里会有那么多心思撩拨他呀! 第二百八十二章 讨厌不起来 杨重阳:“这矿是在这了,但怎么开采?还有加工和销路这些,这都怎么整?” 谢恒:“这些不用你操心,等我回京之后会跟将军好好商量,我手上也有些信得过的门路,你们就是要小心着,千万不能把消息泄露出去。到时候不管是开采还是运输都不会用北境军中的人,你也不用让其他人知道,这事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可别再守不住秘密。” 杨重阳不好意思地挠头,“谢大人放心,这一次我一定守得住,你让我告诉谁我就告诉谁,不让我告诉谁我一个字都不会说!” 无为眼珠左右转,一会看看谢恒一会看看杨重阳,见两人都没有看向自己的意思才忍不住出声道:“那我呢?” 谢恒看过来,对着无为报以微笑,“你是在提醒我灭口?” 无为赶紧后退一步,“我可是自己人!” 谢恒轻哼:“真要是自己人有些问题就不该等我问,你应该主动说出来。” 无得顿时得意一笑,“你果然还是想知道,先前还跟我故作高深!不过可惜了,我这人就是规矩大,之前说只回答一个问题就是一个问题。规矩不能坏。” 杨重阳顿时有些心急,他是不知道那两个问题到底什么意思,但看情形应该对谢大人很重要。 谢大人为了北境军做了这么多,他也希望谢大人能心想事成。 “尊者真的不能告诉谢大人,谢大人都是为了我们才……” “不管为了什么,”无为直接打断杨重阳的话,“他已经做出选择了。” 谢恒:“没错,我已经做出了选择,我乐意。不过我也不是那忘恩负义的人,这次确实多亏了你,不管你是野道士还是真高人,我都要感谢你。我不喜欢欠人情,你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说。” 杨重阳也拍着胸脯,“我也是,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尊者尽管说。” 无为嘴角左右拱了拱:“虽然很不想就这么便宜你,但我还真不能跟你要好处,你出现在这里对我而言就已经是最大的好处,好好做你要做的事就是。” 谢恒浅浅皱眉,“这里”指的是哪里?是潼谷岭这个地方,还是这个时代? 无为:“好了,咱们的这一场缘分到这里就结束了,我也该走了,不用挂念哥,日后咱们还有见面的机会。也不用刻意找我,到该见面的时候我自然会出现。” 说完无为转身就要走,谢恒却将人叫住,“我还有句话有跟你说。” 无为好整以暇地看着谢恒:“怎么?还有临别赠言?” 谢恒微笑:“你说只回答我一个问题,但我今天问了两个,我问的第一个问题是”是不是你当时就已经料到我想要问的问题不只一个”,这个问题你也回答了。所以你已经破了规矩。” 无为先是表情怔住,紧跟着是满脸错愕,最后无关扭曲,让杨重阳都觉得下一刻无为就有可能冲上来。 谢恒微笑转身:“慢走不送啊!” 无为气得直在原地咬牙:“我果然还是不喜欢这家伙!” 回到驻地,谢恒就直接开始收拾包袱。 杨重阳见状立即说道:“谢大人这就要走了吗?” 谢恒点头:“事情都已经弄清楚了,还继续留在这做什么?” “可谢大人才来没多少日子,这潼谷岭还有许多风光优美奇特之处,末将还想着带谢大人都去看看。” “行了,你平时也不清闲,军中事情多,哪能整天带着我四处转悠?再说我也想早点回去见将军。” 杨重阳本来还想多劝两句,但一听到谢恒最后一句话就知道劝不住了,也不敢再劝,不然自己这就是阻拦谢大人跟侯爷团聚啊!回头要是让侯爷知道可了不得! “那谢大人准备何时动身?今天天色都已经不早了,晚上山路不好走,不如等明天一早,我送大人下山。” 谢恒想了想,点点头:“行,那就明天一早动身。” 晚上杨重阳告诉茉莉和秋婶,说谢大人明天就要动身返京了,今晚就做些好吃的,他回来路上顺手打到了野鸡还抓到了一只野猪,可以看看怎么弄,另外还要再给谢大人准备一些干粮。从潼谷岭到下一个有人烟的地方得走个两三天的,不带干粮可不成。 茉莉闷声问:“怎么这么快就走了?不是还没完成差事吗?” 杨重阳谨记谢恒说的越少人知道越好,而且黑心水龙的事也最好不要被其他人知道,虽然他已经带人将那一片沼泽的黑心水龙都拔除了,但想想还是觉得很是恶心。 “是没完成,但是谢大人说找不到就是找不到,继续留在这里就是在故意消耗时间了,对不住陛下对他的信任,所以决定早些回京跟陛下交代。” 茉莉低头剁菜,顿了下又问:“那谢大人没有完成差事,陛下会不会怪罪他?” “会的吧,不过谢大人说也不会太严重,之前派来的张青张大人和高崇高大人也都能力出众,不也是无功而返?陛下都没惩罚他们,也就不会惩罚谢大人,只是难免会责问两句吧!” 茉莉头垂得更替了,手上的劲儿越来越大,整个菜板子被剁得当当响。 最后做出来的晚饭是野猪肉的锅贴大饺子。 谢恒可爱锅贴这一口,从前在现代世界时最喜欢的就是导师师母做的锅贴饺子,好吃到他可以光吃皮就吃饱、吃满足。 只是到底是师母,不好总是去劳烦人家,谢恒想吃了就在网上点外卖,可惜的是外头这么些外卖的锅贴饺子没有一个正宗和他胃口的。 来到潼谷岭这么些天也是第一次吃锅贴饺子,谢恒原本准备随便吃三四个就可以了,却没想到一入口那味道就跟以前师母做的味道极像,真是好吃极了,谢恒自己就干掉了二十个饺子。 秋婶看到谢恒喜欢的不得了,心情也终于放松下来。这几天他看这位谢大人吃什么都不多,还以为是谢大人不喜欢自己的厨艺,却没想到是她没做到谢大人心坎里最想吃的。谢大人看着脾气不好,却很好伺候,什么要求都不提,做什么吃什么,在秋婶看来就是话本子里头那种真正公正清廉的好官。 吃饭的时候不见茉莉,杨重阳就问了一句:“茉莉呢?” 秋婶:“她还在厨房做点心,不是谢大人明早就要走,丫头就说今晚抓紧时间多做点点心给谢大人带上。” 杨重阳勾起嘴角:“这才像话嘛!”转头又跟谢恒说,“茉莉做点心也做得特别好,平日里要等她做一回点心可不容易。点心做起来麻烦,我们人又多,这点心就得是批量出来的似的,之前茉莉的手都有点难受,找大夫来看就说是劳累过度了需要好好休息,在那之后我们就很少吃到了。” 谢恒笑道:“那还请秋婶代我向茉莉姑娘表示感谢。” 秋婶忍了又忍,这才说道:“我们之前得罪了您,感谢您大人有大量,不与我们计较,我们心里知道感恩,多谢谢大人!” 谢恒笑笑没再再言语。 晚上吃的特别饱,谢恒都撑着了,甚至后半夜还起来过一次。 到了清早,谢恒起来后又整理了一下包袱,他的包袱整理完,早膳也准备好了。 瞧着面前精致的清粥还有小肉包子,谢恒才吃了几扣就直呼好吃。 以前谢恒没有吃过野猪,那野生动物的量刑可特别严重。现在来到古时候却没想到有机会吃了一次。 用完早膳,谢恒就回去自己住处拿已经收拾好的行囊,杨重阳和另外两个副将一同陪他下山。 军中将士们虽然与谢恒相处的时间不多,但对谢恒都很有好感,特别是问到跟将军有关的事,谢大人总是愿意跟他们细讲讲,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样子,而且谢恒还教了他们许多。 只觉得这这日子过得实在太快,感觉就是眨个眼的功夫,谢大人就要走了。 到谢恒和杨重阳下山之后,茉莉才从藏身的角落出来。目送两人的身影越来越远。 秋婶搂着茉莉,“娘会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这也没办法,很多事情不是通过努力就一定能实现的。这你肯定比娘更明白。谢大人跟侯爷就是天生一对,咱们祝福就好,” 茉莉:“我明白。” “那你在不高兴个什么劲儿?” 茉莉犹豫半天才别别扭扭地说:“也不知道那点点心够不够他路上吃。” 秋婶笑起来:“怎么?你不是很不喜欢谢大人?不是从第一天见到谢大人开始就恨不得谢大人早点离开?” 茉莉:“一开始我是不喜欢,但是相处这么几天下来发现他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不好,甚至……他明明知道我的情况,知道我喜欢侯爷,但是他不管怎么挤兑我,却从来不曾拿那件事来羞辱我。” 从谢恒听到她们母女的谈话开始,茉莉就一直等着谢恒用那件事来羞辱自己的一刻,但终究没有出现。 秋婶拍了拍茉莉的肩膀没说话,好一会茉莉才咬着牙道:“他就是让人讨厌不起来,我有什么办法!” 秋婶眼眶微热,“那你该高兴,侯爷身边有这样一个人,你要为侯爷高兴。” 茉莉没说什么,但眼中有些东西确实放下了。 杨重阳送谢恒到山脚下,之前谢恒过来就有朝廷的一小队兵马护送,杨重阳还是另外又派了一小队人跟着,等路程过半这一小队人就回来。 “谢大人一路珍重,等到了京城之后给个信儿。” 谢恒:“这是自然。如今之后我会尽快跟侯爷商议玉矿的事,杨将军务必要做好保密,安排士兵勤巡逻,但也不用告知原因。也不是说不信任,但这种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谢大人放心,末将明白。” “还有,虽然无为说黑心水龙只有那一处,不过谨慎起见你还是带人搜搜山,看看其他地方还有没有,一旦发现立即销毁。” “是。” 谢恒想了想,觉得没别的要嘱咐的了,便转身上了马车。 回去的路程比来时要慢了点,谢恒在路上经过一些地方城镇时买了不少东西,出来一趟自然要带些礼物回去。 给外祖父的一套塔县出产的塔青茶具,给舅舅的陇南绿茶,给阮时衡的一张云海龙筋弓,给阮展玫的一对高冰紫晴镯,还有给谢斌的端州砚。 另外谢恒还给宁六和石竹都准备了礼物。 他这次出门没带着两人,因为谢斌要到距离京城较近的通州去办差,而且还是查一件贪污案,这件案子是谢斌接了通州百姓的状子才告到御前,又恳求陛下让他亲自去调查。谢恒不放心谢斌的安全,怕那些胆大包天的地头蛇对谢斌动手,这才让宁六跟着谢斌去通州。按照计划谢斌会在他走的第二天动身前往通州。 正好谢斌身边的那个小厮也病了,谢恒就也让石竹跟着一起去,照顾好谢斌。 这也是时间匆忙,谢恒没来得及跟宣景说,回去肯定又要被将军念叨。 谢恒也给陆潇和胡靖选了礼物,雨露均沾嘛! 要说唯一没有准备礼物的就是将军了。 谢恒实在不知道该给将军准备什么,到最后很不要脸地想自己早点回去对于将军而言句式最好的礼物了。 回到京城已经是八月初,正是天热的时候,谢恒都不愿意闷在马车里,快到京城那段路都是在外头骑马的。 进城是下午,谢恒第一时间进宫复命。 武德帝在御书房召见谢恒。 在御书房的还有几位大臣,刚好也在商讨事情。 谢恒直言道:“微臣此去潼谷岭没有任何发现,有负陛下所托。” 武德帝没说话,边上一位跟谢恒不对付的大臣说道:“我还以为谢大人无所不能呢,原来谢大人也有做不到的事。” 谢恒挑眉,一点也没有因为差事“没办好”而心虚,“你是不是傻?我做不到的事情多了去了,最起码我就不会生孩子。” 第二百八十三章 庸人思想 那大臣脸色难看,“差事没办好也不耽误谢大人嚣张。” 谢恒:“那是陛下交办给我的差事又不是你交办的,我对不住陛下又不妨碍我教训你。” 说完谢恒又上下打量了一遍那官员,眼神中仿佛都透露着“你果然不灵泛”的嫌弃。对方气哼哼地不再说话。 “谢大人还是这么能说会道,”又一位大臣说道,“不过我很是好奇,当初张青和高崇去潼谷岭用的时间可不短,但谢大人却这么快就从潼谷岭回来,该不会是根本就没有好好调查吧?” 谢恒不屑:“花费的时间多才能体现做事认真,这就是庸人思想。时间长短并不能说明什么,大家查探的方法不一样,张青他们有他们的方法,我有我的方法,这有什么问题?难道非得我查过了确实没查出什么,然后拿着朝廷的钱在那边游山玩水十天半个月再回来,你们是不是就觉得我很认真了?这点事都不懂,你会让我觉得你很没见过世面。” “你、你……” “还是说你一贯就是以耗时间来显示自己勤于政事?本来一天解决的事情非要拖到三天解决,最后还显得自己每天都十分忙碌,以此向陛下邀功。哎你能坐到如今的官职不会就是这样耗时间耗来的吧?” 那位官员彻底哑声。 武德帝倒是不怀疑谢恒的能力,他现在更倾向于大夏可能仅仅是为了试探他们的底线。 “既然没有发现也就不必继续在此事上耗费时间。谢卿一路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谢恒:“谢陛下,微臣告退。” 走的时候谢恒也没忘给那两个官员一人一记白眼。 从宫中出来后谢恒才回去谢家,将马车上的东西都卸下,让石竹和宁六整理,自己拿着给谢斌精挑细选的端州砚去后者书房。 走到一半才想起来今天不是沐休,谢斌这会应该还在御史院,于是又折了回去,半路上却遇到了谢长青。 谢恒挑眉,想要直接越过去,但谢长青那情况就是在故意等着他。 “回来了也不知道先来拜见为父!见到了为父还想躲着走,像什么样?” 谢恒:“父亲今日怎么没上职?今天可不是沐休。” 谢长青:“你还知道关心我!” 谢恒:“随口一问,父亲不必当真!” 谢长青忍着怒气说:“你手上的这端州砚不错。” 谢恒明白谢长青是奔着什么来的了。 “再好也是给兄长准备的,父亲总不至于抢夺我给兄长的礼物。” “咳咳!胡说!为父岂会如此!你给为父准备了什么?” 谢恒面不改色:“路途匆忙,没来得及。” 谢长青脸色直接黑了:“你能给你兄长买端州砚,就没有功夫给我也买一块?” 那可是端州砚!他们这些文人最爱不过文房四宝,有一块端州砚他能跟同僚炫耀上一整年! 谢恒叹口气:“非要我把话说得太明白吗?我就是不想给您带礼物,这样行不行?” 谢长青气得直吹胡子:“逆子!” 谢恒笑了:“您说说您,我对您是个什么态度您还不清楚吗?怎么就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而且您哪次找我说话不是被我气得脸红脖子粗,怎么就是不长记性?还非要往我跟前儿凑?” 谢长青:“你、你……” 谢恒:“真是巧了,今天您是第二个这么跟我说话的人了,我在宫中的御书房才把一个大人气到不知说何是好。得了,我还有事,就不跟您磨嘴皮子了,您要是实在无聊得慌,就喜欢听别人拿话刺您,一会我回来给您买只爱骂人的鹦鹉,您没事了就跟它对骂,就当我孝敬您的礼物了!实在不行找白雪也成,我看它最近好像挺无聊,正想找人练练嘴!大不了回头我多准备点它喜欢吃的瓜子花生之类的。” 说完谢恒轻蔑一笑,转身离开。 谢长青捂着胸口后退两步,真是被谢恒给气得快要喘不过气。 谢恒把端州砚放回去后就去了将军府。 将军不知道他今日回来,这会人还在军中。府中侍卫说去军中给侯爷送个话,谢恒没让,反正自己也没什么事儿,等着就好。 到宣景回来,谢恒就躲在书房门后面,打算突然出现吓一吓宣景。 然而等宣景推门进来,谢恒门后面一探头,还不等他看清楚宣景,就直接被宣景大手一揽抱进怀里。 谢恒瞬间老实了。 “将军……” 宣景牢牢抱着谢恒:“回来了。” 一瞬间谢恒什么玩儿闹的心思都没有了,紧紧回抱住宣景:“嗯,回来了。” 两人抱了好一会,到谢恒都觉得热了,宣景才慢慢放开。 谢恒:“将军怎么知道是我?” 宣景:“守卫告诉我你在等我。” 谢恒哈哈一笑,他就知道不可能听到什么“你我心有灵犀”之类的浪漫回答。 谢恒:“数月不见,将军可好?” 宣景:“除了想你,一切都好。” 谢恒扛不住了,将军好会说话! “这么巧,我也是!” 宣景拉着谢恒到桌边坐下,“进宫过了?” 谢恒点头,“一回来就先进宫向陛下禀报情况,一无所获。” 宣景看着谢恒:“发现了什么?” 谢恒嘿嘿直笑:“还是将军了解我,一看就知道我有发现!” 谢恒将黑心水龙和洒金青花玉矿的事告诉宣景,提到了那个道人,但没有提起道人的那首歌谣。 “黑心水龙已经让杨将军销毁,我走之前还让他进行搜山,以免有所遗漏。洒金青花玉矿要进行开采,我这边可以安排。” 开信息交易所就是会会聚三教九流的人才,要想找搞玉矿的并不难。 洒金青花玉虽然是国玉,但直属于朝廷的玉矿没几个,大部分还是掌握在私人手中,通过信息交易所应该可以找到这方面的人。就算不是弄洒金青花玉的,搞其他玉石的应该也可以。 宣景抬手蹭了蹭谢恒的耳朵:“辛苦了。” 谢恒靠在宣景肩头:“这有什么辛苦的,就当是去游山玩水了一圈,潼谷岭的景色确实不错,难得在北地能看到那些景致。” “那道士究竟是何人?为何知道如此多的事?” “不知道,带我们找到玉矿之后他就离开了,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遇上。将军,你可信鬼神?” 宣景:“倒无法单纯地说信不信,有时候信人定胜天,事在人为,但有时候也会希望真的有神明存在。” 谢恒点头,“自然,不管信与不信,至少都要心怀敬畏。现在看来那道人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就算他真有神通也是好事。” “他帮了这么多,可有提出什么条件?”宣景最在意的还是那道人有没有为难谢恒。 谢恒摇头:“没有,他没提什么条件,还特意跟他说我不喜欢欠人情,问他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既然他没提出提要求,那我也没办法。” 宣景皱眉,还是有些不放心。 谢恒笑着拉住宣景的手:“说不定这是上天对将军的馈赠,将军是天命所归,所以上天会派神人前来相助。” 宣景被谢恒逗笑,摩挲着谢恒的掌心温柔地说:“你就是上天对我的馈赠。” 谢恒脸红,跟将军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他还是扛不住将军时不时的情话。 宣景抱住谢恒:“罢了,若是来日再见到那道人,他若有所求,我来应对就是。” 谢恒眯起眼睛:“将军的意思是不是与我夫夫一体,所以我的事情就是将军的事情?” 宣景:“自然。” 谢恒满意了,因为那道人出现而发慌的心也终于安定了不少。 “对了,陆潇什么时候离京?” “也就这两日,和左善一起走。” “我还给陆潇和胡靖都准备了礼物,这一半天的就给他们送过去。” 宣景:“我没有?” 谢恒:“有的有的!少谁也不能少了将军的。” 说着谢恒就从怀中掏出一纸画卷,“这个送给将军。” 宣景打开来看,十分熟悉的画风,当初宣阳和宣旭去谢府提亲,谢恒就用这种画风的连环画记录下了当时的情况给自己看。而现在画上的两个人,从衣服配饰宣景大概猜出是他和谢恒。 谢恒:“将军能看出背景吗?” 宣景仔细看着。 谢恒偷笑,他知道这有点为难人了,简笔画,就那几道横横竖竖的痕迹,就让人看是什么背景,这可不好说。 然而岂料宣景直接脱口而出:“橙子园。” 谢恒瞠目结舌:“怎么看出来的?” 宣景轻笑,“就是觉得像。” 谢恒:……无言以对。 “我在回来路上想了许久不知道该送给将军什么,路过一个镇子看到镇上卖画的,就想起之前将军说过我的简笔画挺好看,所以就画了我们之前一起去橙子园时的情景。” 宣景:“很好看,独一无二。” 谢恒:“那还是将军有眼光,别人看了还得说是小孩子乱涂乱画!” …… 两人就这么聊着这些在旁人看来毫无意思的话题,脸上的笑却越来越灿烂。 在将军府用完晚膳谢恒才回去谢家。 谢斌早就下职回来,吃了饭后就一直在书房,听下人说四少爷回来了才赶去谢恒的院子。 “你这回来也不说好好在家休息休息,又跑哪去了?” 谢恒:“我带了些礼物回来,有给兄长的也有给冠军侯的,回来时兄长不在,我就先去将军府了。” 谢斌点头,“应该的,难得你还想着给侯爷带礼物,送的什么?” 谢恒微微一笑:“名家画作。” 谢斌微微蹙眉:“侯爷可喜欢?” 谢恒:“喜欢得不得了。” 谢斌:“那就好,我还担心侯爷是武将不会喜欢画作。不过侯爷跟一般武将不同,既然会喜欢野史,那喜欢画作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就是。我送给兄长的是端州砚。兄长快来看看喜不喜欢。” 谢恒将端州砚从架子上拿下来。 这端州砚可以说只要是文人墨客就没有不喜欢的,谢斌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端砚昂贵,不是一般文人能负担得起的。 谢斌一边摸着手感极佳的砚台一边说:“这么好的砚台可不便宜吧?” 谢恒:“要是在京城买那肯定价值不菲,但我此行路过端州,在当地买就便宜了许多。” 谢斌点头:“这个我收下了,以后可别再买这么贵重的东西,底子在这,就算在端州买便宜也便宜不了太多,有钱也不要乱花,以后要用钱的地方还多得是。” 要尚公主,这花费肯定少不了,谢斌突然就不那么盼着谢恒早日成亲了,再多等两三年也无妨,让他有时间多攒点钱,免得尚公主的时候他家阿恒太寒酸。 谢恒又从架子上取下一个盒子交给谢斌。 谢斌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当初谢恒离京时自己塞给他的那些银票。 “你还怎么都没花?” 谢恒笑起来:“我是去办差的,又不是去花银子的,这么多的银两哪里花得完?” “花不完留着啊,给你的就收着,我还能要回来?” 谢恒:“我自己又不是没有俸禄,再说我都这么大的人了,哪里还能拿兄长的钱!” 谢斌:“再大你也是我弟弟!哥哥照顾弟弟有什么问题?” 谢恒内心震惊,之前真看不出来谢斌还有当“扶弟魔”的潜质。 看谢斌态度如此坚决,谢恒也只能继续将银票手下,不过他心中想着日后等谢斌要成亲时,他一定会送上最丰厚的礼金,怎么着肯定不能让谢斌亏了。 “这砚台兄长收好,若是父亲跟你要你也别给。” 谢斌奇怪:“父亲?” “嗯,我之前忘了今日不是沐休,拿着砚台想给你送书房去,走到半路才想起来,折回来时碰到父亲,父亲就看上了这方砚台,我直接拒绝了。” 谢斌:“父亲知道这是你要送我的?” 谢恒:“我说了,父亲责怪我只给兄长买却没有给他买,叱责了我一番,不过我一点也没往心里去,兄长不用生气。” 谢斌眉头又开始打结:“他怎么能这么说?端州砚什么价他不可能不知,若是说你乱花钱不该给我买也就罢了,看到你给我买了就生气没给他买,他是一点也不考虑以你的俸禄能不能承受的起两方端砚!” 作者闲话:【多谢九火丶的打赏~(*^▽^*)】 第二百八十四章 摆谱 谢恒心道:别说两方,就是十方也不是问题。 “父亲什么情况兄长也不是不知道,他要是真能顾忌到这,这些年我们父子的关系也就不至于恶劣成这样。随他怎么说,我们不予理会就是。我就是担心兄长你碍于孝道,父亲一跟你要你就给了。” 谢斌:“放心,你兄长不是愚孝之人。况且父亲爱砚台,也不是为了书写,十有八九还是想带去翰林院显摆显摆。” 在官场的时间久了,谢斌也成长了不少,见的多了懂的多了,看人和事也就更加透彻,所以现在的他很清楚真实的父亲并不是他以为的那样,他从前就已经看了出来,现在只是更加明确而已,“沽名钓誉”——说的就是父亲这一类人。 “你给我带了端砚给侯爷带了画作,那给公主带了什么?” 谢恒一愣,公主? “兄长是说安宁公主?” 谢斌一脸“你好调皮”的模样:“不是安宁公主还能是谁?现在咱们大瑾不也就只有这一位公主!” 知道人没有弄错,谢恒却还是很不明白。为何他一定要给安宁公主带礼物,总不能更因为那是他们大瑾唯一的公主自己就一定要带吧?难不成到现在为止兄长还觉得自己喜欢的人是安宁? “兄长,你是不是还以为我喜欢安宁公主啊!” 谢斌:“什么我以为,难道不是?之前还骗我!” “我可没骗你!”谢恒立即解释,“我可以发誓,我喜欢的人真不是安宁公主,兄长你真弄错了。” 谢斌仔细看着谢恒的表情,瞧着那一脸认真的模样,心中也开始相信阿恒喜欢的的确不是安宁公主。 “不是安宁公主你为何要给她买生辰礼物,这你可别否认,前段时间安宁公主的生辰宴会上我都看到了,那只雪兔白玉簪就戴在安宁公主的头上。” 谢恒满眼错愕:“兄长怎么知道那白玉簪是我送的?” “咳咳!”一不小心说漏嘴了,谢斌掩饰性地咳嗽两声。 谢恒眯眼:“兄长——” 谢斌:“那什么,就是那天我去看七妹妹,就听到七妹妹提起你去买玉簪的事,说是给朋友的妹妹买,我就立马想到应该是安宁公主,那日跟你一起去买的应该就是侯爷。七妹妹也说对方一身贵气,不似寻常权贵。” 谢恒:“所以你们就一合计,便觉得我喜欢的人还是安宁公主,兄长是不是也告诉七妹妹了?” “咳咳咳!”谢斌咳嗽得更厉害了吗,“我就那么一说,你七妹妹也是关心你。” 谢恒无奈:“现在你们知道我喜欢的不是安宁公主了,以后可不要乱说,我还好,别坏了安宁公主的名声。” “这你放心,我们没跟别人说。但你喜欢的如果不是安宁公主,那是谁?”上次侯爷也说阿恒喜欢的不是安宁公主,还说去问,现在看来是已经问到了。 “保密!” 谢斌一脸怀疑:“你真不是在骗我?就你说的情况我分析来分析去最可能的就是安宁公主,那你解释解释你不喜欢公主为何还要送生辰礼物?” 谢恒:“送礼物的应改不只我一个吧?难道送了的都喜欢公主不成?我送公主那是因为跟将军关系好,送好友的妹妹生辰礼物有什么不成的?再说我只是送了一根很普通的簪子,价格并不昂贵,也没有特殊意义,怎么就能说是我喜欢公主呢?那日春日宴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安宁公主。” 谢斌这下是相信了,不过心中更加困惑,越发想会知道让自家弟弟心动的人到底是谁。 “你是真的有心仪之人吧?” 谢恒竖起三根指头:“我发誓,真有。” 谢斌叹气:“也罢,我就不问你是谁了,但你能不能说说为何人家不愿意嫁给你?之前跟我说的理由可不成!侯爷都说了你又没有问过人家,之后可问了?” 谢恒脸色发红,想到宣景说的只要对象是他,无所谓嫁娶,他这心就跳得贼快。 “反正我们的事兄长就不必操心了,以后时机到了我一定带他正式来见兄长就是。” 谢斌撇撇嘴,“我是你兄长,都不知道你心悦何人,你跟侯爷才交好多久,怎么他就知道?” 谢斌哭笑不得:“这有什么好计较的,我都答应日后一定让兄长看了,现在兄长就别为难我了。还有啊,七妹妹那里兄长去帮我解释一下吧,可别让她误会我跟公主。我也真是服了你们,这么能合计!” 谢斌难得不庄重地耸了下肩膀,这动作绝对是跟谢恒学的。 兄弟俩也算是小别了一番,这一晚谢斌就在谢恒院子里,两兄弟一边下棋一边聊天,到夜深人静了谢斌才回去自己院子休息。 反正明日是沐休,不用上朝,睡太晚也不要紧,起来得也可以晚一点。 谢斌从前的作息时间很严格,现在就是被谢恒给带的,没了准点,沐休的早上能睡多久就睡多久,不会想着早早起来去做什么。 而开始这样做的谢斌也发现睡懒觉是一件十分美妙的事,特别是在沐休的早上在平常上朝的时辰自然醒过来,结果发现今日沐休不用去上朝,在重新翻身躺下,那种感觉真是棒极了。 到了第二天早上,谢斌是没起来,但谢恒起了个大早。昨日跟将军商量好一起去看陆潇,不过自己要先去一趟洛非白那里,先把玉矿的事给安排下去。 没来得及让石竹去准备早膳,谢恒就在路上买了几个肉包子填填肚子。 这一次谢恒带上了宁六,他已经准备向将军坦白交易所和他能跟动物交流的事,就这两天。 到了信息交易所,却发现洛非白不在。 虽说谢恒也没提前告诉洛非白自己要过来,不过他已经习惯了有什么事就直接来交易所,从来没有提前跟洛非白说,而只要自己过来,洛非白就在,这还是第一次扑空。 谢恒问店里的二掌柜:“洛非白呢?” 二掌柜恭敬回话:“回家去了,早上刚开门洛掌柜家里就来了人,说是有个长辈去世了,让洛掌柜回去看看。” 谢恒挑眉,洛非白的情况他也知道,这些年洛非白从来就没跟家里联系过,他那些极品亲戚都不知道洛非白在这里做掌柜,还以为只是个账房先生。 自从洛非白的母亲去世之后,洛非白就跟那边基本划清界限。 从前的种种他都是看在眼睛里的,如今也一点也不在乎旁人怎么说他,。 过去的事情暂且不提,现在好端端的,怎么会开找洛非白?谢恒断定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你知不知道洛掌柜架家住哪里?” 二掌柜摇头,“我是不知道,不过有记录的,东家稍等。” 没一会二掌柜就把登记了信息交易所里所有人基本情况的人员记录簿找了出来。 谢恒找到洛非白的信息,发现洛非白填写的家里的住址就是之前他跟母亲共同租住的地方,在洛非白母亲死了之后,洛非白就彻底搬了出去,又因为谢恒有这个需求,所以洛非白一直在这里住,不过后来洛非白赚了钱后就把那处破旧的宅子给买了下来,算是留个念想,反正地方都破成那样了也没用几个钱。 那些找上门的亲戚不管真正出于何种原因,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估计洛非白为了不影响交易所的生意才跟他们走。 洛家有亲戚去世,找他按理说是无可厚非,但也得想想这些年他们之间那比陌生人没好到哪去的关系。 谢恒也不知道按照这个地址能不能把人找到。 来到那处破宅,还真看到了洛非白,还有两个中年女子,另有三个男子,两个年长的一个年轻的,年轻的那个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也就是个半大孩子。 那半大孩子就在一旁沉默看着,没有说话,倒是那年长的两男两女,在那没完没了地说着什么,一脸的贪婪相。 谢恒走过去,刚一走进就听到其中一个女子尖锐的嗓音。 “狗子啊,不是二婶说你,那到底是你爹,现在他病入膏肓了,治病要花那么多银两,你这都发达了,怎么也得帮衬上一手。” “就是!”另一个女子说道,“你那小娘带着孩子拿了钱回娘家了,天天就指望我们照顾你爹,我们也得过活不是!” 洛非白看着两个女子:“二婶、三婶,你们是不知道那女人的娘家在哪?真要不知道我可以带你们过去。” 两个女人脸对脸,一时说不出话。 洛非白面无表情:“说白了不过看那女人家里兄弟多,你们不敢去把人找回来罢了。看我一个人你们想柿子捡软的捏,当真以为我好欺负不成?” 边上的男人呵斥一声:“兔崽子!怎么跟你二婶、三婶说话呢!” 洛非白目光冷冷地看向男人:“别一口一个叔婶,当初你们将我和我娘赶出家门的时候可是签了断绝关系的文书,就算洛有贵站在我面前我都不用叫他一声爹,你们又是哪来的脸跟我这摆长辈的谱儿?” 第二百八十五章 我来善后 噗! 边上传来一声笑,正是那个一直没说话靠墙待着的半大孩子。 一个中年男子脸色涨红,上前就对着男孩的后背狠狠拍了一巴掌:“臭小子,笑什么!看你老子吃瘪就这么高兴!” 男孩被打得一趔趄,却没有太大的反应,显然是已经习惯被这样粗暴的对待,换了个姿势继续靠着墙哼笑着说:“我早就说过,你们来找他没结果,人都讲究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们倒好,当初把事情做得那么绝,现在却指望人家还能跟你们讲情分,这吃相也未免太难看了。还说什么家里有人去世把人骗出来,也不怕谎话成真报应到你们谁头上!” 谢恒在边上听的直想给鼓掌。 这孩子的嘴皮子可够厉害的!一开始还以为洛非白家里的人都是极品,现在瞧着倒是还有个分得清是非黑白的,对比那些满脸贪婪的长辈,小伙子简直给人一种凤凰落在了乌鸦群的感觉。 那男人被说得恼羞成怒,伸手就要打人。男孩已经抬起手臂习惯性地做出抵挡的动作。 然而等了一会,料想中的拳打脚踢却没有出现。 男孩张开紧闭的眼睛,从护住脑袋的胳膊下面看过去,只见一个面貌清秀的男人抓住了他父亲的手臂,一脸云淡风轻地笑着说:“说不过就动手打孩子,只有最无能的长辈才会这么做,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了。” 五大三粗的男人看着比自己小两圈的谢恒,却怎么用力都不能把自己的手腕从对方的手中挣脱出来,这才意识到自己是遇上狠茬子了,虽然不敢放狠话,但还是故作强硬地说:“你是什么人?我教训自己的儿子跟你有啥关系!少管闲事!” 谢恒知道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家暴一说,男子打老婆打孩子都是家事,甚至算不得多新鲜,不过谢恒还是不能接受。 好就好在他“位高权重”,对于看不惯的事想插手就插手,也没有那么多限制顾虑。 “我乃大理寺卿,你在这里寻衅滋事,本官便可让衙门将你抓起来关个十天半个月!”谢恒的目光扫向另外两女一男,“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几人并不知道大理寺卿是什么官职,但听到对方能指使得动官府,又确实是一身贵气,当即就被吓着了。 被谢恒制住的男子也顾不得将手抽出来,带着哭腔辩解:“大人冤枉啊!我们真没闹事!这里都是自家人!” 另外一个男人也赶紧帮腔:“对对对,都是自家人!” 谢恒冷着脸:“休想诓骗本官!刚刚我可都听到了,人家跟你们已经签了断绝关系的文书,你们还来纠缠作甚?定是当初看不上人家,现在瞧人家发达了便又来打秋风,仗着亲戚关系讨要好处,你们这样的人本官见的多了,一年少说也要斩个一二十人再发配个三四十人,看来今天你们就是来给本官送业绩的了!” 听到又是斩杀又是发配的,那两男两女也吓着了,纷纷开始解释。 “误会误会,都是误会!” “是是是,是误会,我们现在就走在。” “现在就走现在就走!” 四人你推我我推你赶紧溜了,甚至都没来得及叫上那个半大孩子。 少年冷眼看着谢恒:“哪里有因为这个就杀人发配的?坐牢都不至于,你这唬人的说辞也太假了。” 谢恒笑:“假不假的,有用就成。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别开脸不说话。 洛非白走上前,“老板,这是我堂弟,洛扬。” 洛扬哼了一声:“可别说我是你堂弟,你现在是有身份赚大钱的人,跟我放在一起说可算是辱没了你的身份。” 洛非白无奈地看了一眼洛扬,转头跟谢恒说:“老板别介意,他就是这样的脾气。” 谢恒:“有点脾气不算什么,我也有脾气,只要心不坏就不算事。不过你要是继续跟你那些亲人生活在一起,说不准就变成什么样了,能早点独立出来就独立出来吧!非白,你的事情算忙完了吗?我有事找你。” 洛非白点头,“忙完了。” “那就回去。” 说完谢恒也没再看洛扬,背着手转身往回走。 还没走几步,洛扬便追了上来,挡在谢恒前面,仰着头说:“你那里还招不招伙计?我去跟你做,月钱好商量,管吃住就成。” 谢恒勾起嘴角:“你不去问问你爹的意思?” 洛扬冷哼:“他管不了我,也做不了我的主,一句话成不成吧!不成我再去找下家!” 谢恒看向洛非白:“你觉得他可不可以?” 洛非白没立刻回答,犹豫了片刻刚要开口,谢恒就对洛扬说道:“跟上来吧!” 洛非白:……老板总是这么不按常理出牌。 回到信息交易所,谢恒让洛非白给洛扬安排差事,安排好后去书房找他。 谢恒先去了书房,没一会洛非白就来了。 谢恒:“给你堂弟安排好了?什么差事?” 洛非白:“他还什么都不会,我就让他到前面去扫地。” “他去了?” 洛非白:“去了,不过不大情愿。” 谢恒笑了:“你看他那样子也不像是会心甘情愿老实扫地的,不过我原本以为他会直接拒绝,没想到他应下了,可见他也懂得隐忍,是块可造的料子。” 洛非白低头:“给老板惹麻烦了。” 谢恒摆手:“这算什么麻烦?谁家还没有几个糟心的亲戚。只要你的实力足够,这些人就别想给你添堵。我再问你一遍,你真不打算考科举了?” 洛非白摇头:“现在这样就很好。我不能违背我娘的临终嘱托,也不想便宜了那些人,就这么着吧!” 谢恒:“反正你们也已经签了断绝关系的文书,下次要是再敢来找你就直接报官,告他们骚扰,打一顿板子他们就都老实了。” 洛非白:“虽然已经签了文书,但一般这种情况衙门都会选择和稀泥,让我们自己调解,这时候就看哪边使的银子多了。” 谢恒冷笑:“还使银子?给他们脸了!真要到那时候你就该怎么着就怎么着,谁要是敢让你使银子,哪怕只是暗示那么一下,你就来告诉我,我就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官大一级压死人!” 洛非白一笑:“万一有人说老板滥用职权该如何是好?” 谢恒无所谓地道:“这怎么算滥用职权?他们敢收受贿赂,我这是为朝廷除害。说不定还能拔出萝卜带出泥,把他们上头的人一锅端了。再说手上有权利为何不能用?好不容易爬到位高权重,还能让自己受委屈?宁六你说是不是?” 一直安安静静站在谢恒身后仿佛隐形人的宁六点头:“公子说得对。” 谢恒又对洛非白说:“以后要是有人找你麻烦,不用太收敛,跟着我的人就是有嚣张的资本,只要不是去欺压良善就不用顾虑太多。要是有人敢对你仗势欺人,或者是找我们交易所的麻烦,你只管处理,我来善后。” 谢恒的支持给了洛非白莫大的底气,“是,属下明白!” 洛非白给谢恒泡了他最喜欢的太平猴魁,“老板这么急着找我是有何事?” 谢恒端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交易所里有没有跟矿场有关的路子?最好是玉矿,从开采到加工售卖一条龙最好,没有的拆开找也成,重要的是人得靠得住。” 听谢恒这么形容,洛非白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很合谢恒标准的人。 “有个叫玉怀恩的,是做玉石生意,手上就有玉矿,还是个矿区,自己开采自己开石加工,手下还有好些个玉器店,一些玉石散商也会从他这里进货,碎料都能卖给加工小件玉器的商户,销路不成问题,从矿区到玉器店都在自己手上,好像主要经营的还是洒金青花玉,他是我们交易所的客户,认识的人都叫他玉老板。” “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洛非白:“接触过几回,人有本事也有涵养,人品应该也还行。洛扬的爹之前就在玉老板手底下做事,但因为手脚不干净被辞退了,本来还要让洛扬的爹赔,结果那畜生不如的东西想拿洛扬抵债,把洛扬卖给人家当矿工,这样买卖人口犯法,人家自然没收,把洛扬他爹给揍了一顿,这债就算了了,并没有为难洛扬,现在洛扬他爹左脚不太好使就是当初几乎被打断了,虽然及时送医保住了腿,但日后却不再那么灵便。” 谢恒听到那位玉老板叫人把洛扬的爹给收拾了一顿就想笑,顿时觉得对方应该是个挺有意思的人。 能把生意做这么大,人肯定不简单,十有八九是黑白通吃,行事虽然有些嚣张,但又不牵连无辜,有原则有底线。 而且对方如果也经手洒金青花玉,那简直就再好不过。 “你跟这个玉老板可有联系?知道能在哪找到人?” 洛非白:“知道,我知道玉老板的住处。而且玉老板人很风趣,还很健谈,差不多每个月都会来交易所找我喝茶聊天,算算日子估计这两天就又该来了。老板若是着急见他我一会就去找他。” 谢恒眼睛一眯:“你说他每个月都来跟你喝茶聊天?不是有事委托交易所?” 洛非白摇头,“没有,就是过来聊天,而且玉老板在交易所下任务也从来不催促,赏金也十分丰厚。”。 谢恒心下狐疑,赏金丰厚也就算了,人家有钱人办事不在乎多花点银两,再说那可是真正的“家里有矿”,采石、加工、售卖一条龙,就算不用事事都得自己操持,可对于这种级别的有钱人来说时间也是相当宝贵的,又怎么会每个月都来交交易所喝茶聊天? 谢恒不怀疑洛非白的能力,不会将对方的情况弄错,身份造假当没可能,那对方估计就是另有所图。 “不着急找他,等什么时候他来找你喝茶,你给我递个消息,我过来看看,到时候再说。” “是。” 谢恒回去后本以为可能要过几天才能等到洛非白的消息,就先想着怎么跟宣景坦白交易所以及自己能跟动物沟通的事,结果没两天洛非白那就来了消息,说玉老板已经送拜帖来了,明日就会过来。 递拜贴一般都是官家和文人的规矩,商贾之人这么做的不多,能这么做就表示了对对方极大的重视。如今至少从表面来看玉怀恩很尊重洛非白。 眼下这情况形象点来说无异于一个黑白通吃的商界大佬对一个连锁超市的老板礼貌友善。 第二百八十六章 黑白通吃 在玉老板去交易所那日,谢恒也去了。 谢恒到的时候就看到洛非白的身边坐着一个锦衣华服、气势非凡的年轻男子。 男子皮肤很白,一身青黑色锦缎裁制的衣服衬得他的脸更有一种病态的苍白。玉冠束发,书生贵气。端着茶杯的手修长白皙,左手拇指上戴着一枚质地通透飘满翠的翡翠扳指。往那里一坐不像个满身铜臭的商人,更像个年少当家的清贵公子,有着清俊的面容但浑身上下自然而然透着一股上位者的沉稳。 谢恒很是意外,他还以为玉老板应该至少是个上了年纪的中年人,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年轻,应该与将军差不多年岁。 洛非白立即起来介绍,“玉老板,这位是我朋友,谢恒。”之后又转向谢恒,“这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玉老板。” 对外洛非白就是交易所的老板。 谢恒身在官场不能经营生意,而且也不能让人知道他手上有这么大的信息交易所。 玉怀恩微微一笑:“原来是大理寺卿谢大人,久仰。” 一听名字就知道是谁,谢恒心想自己果然没猜错,玉怀恩在官场上果然有人脉,而且估计不只一条。 谢恒拱手回礼:“玉老板的大名我也早已如雷贯耳。” “谢大人客气了!” 两人就这么聊了起来,一会说说交易所的情况,一会聊聊目前的玉石市场,什么都说。 也亏得谢恒肚子里有点东西,不然可就要在这位玉老板面前露怯了。 谢恒并没有上来就直接跟玉怀恩说玉矿的事,虽然这两日洛非白已经整理了有关玉怀恩的所有资料给他,从资料上看是没有问题,该是个很好的合作人员,但谨慎起见他也要亲自探探玉怀恩的情况。不是为自己,是为将军和北境将士们谋一个稳妥。 聊天过程中谢恒发现这位玉老板确实颇有学识,也见识深远。言谈举止都是大家风范,跟他说话会让人忽视他的年纪,不会因为年轻而轻视。甚至会不自觉地以为坐在对面的是个学识渊博、出身世家的老者。 不过谢恒也没有直接被这种现象给唬住,商人重利,能横跨黑白路的人,玉老板一定不会是他表面所表现出来的这种温厚无害。 而且谢恒还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每当洛非白跟自己说话时,玉老板就会微微勾起嘴角。 但对微表情有所研究的谢恒可以肯定,这个看似微笑的表情并不是表示玉老板心情好,甚至恰恰相反,这正是心情不愉快的表现。 有些人就是这样,喜怒不形于色,心情不好的时候会下意识地做出微笑的表情,这就是为何有些人笑起来会更让人害怕,越是心机深沉的上位者就越容易如此。 可玉怀恩为何会不高兴洛非白跟他说话? 谢恒试着跟宁六说话,玉怀恩的表情便没什么变化,那可见影响结果的变量是洛非白,不是他。 谢恒又仔细观察了跟洛非白说话时的玉怀恩,从眼神到嘴角都透着一股特别的温柔。也难怪一向眼光高看人又挑剔的洛非白都对玉怀恩赞不绝口,这玉怀恩分明是把最好的一面都展示给洛非白了。 面对别人的时候就是心思深沉琢么不透的玉石商人,面对洛非白就是宽和大气温柔耐心的温润公子,这不能不说一句双标得很。 要是以前可能谢恒还不了解是什么情况,但如今作为过来人,谢恒很肯定这个玉怀恩就是看上洛非白了!瞧瞧,当他故意做出和洛非白较为亲近的动作时就准能看到这位大佬变脸。 半天过去,谢恒和玉怀恩看起来相谈甚欢。 洛非白看着也高兴,他当玉怀恩是朋友,而谢恒又是他最敬重的人,两人相处好他也愉快。 “老……老谢,不如晚上一起吃个饭。” 差一点洛非白就要脱口而出“老板”,幸好反应快。 谢恒本来没打算答应,但眼角余光瞥见玉怀恩的表情变了,当即改了口:“也好,你们晚上是不是本来就有约了?加我一个会不会打扰?” 洛非白想也不想地回答道:“怎么会?多一个人不是更热闹?是吧玉兄!” 玉怀恩点点头,笑得很真诚。 谢恒憋笑憋得很难受,为了日后的合作,他还是决定不去当这个电灯泡了。 “我突然想起我还有点事,就不跟你们一起去了。” 就这样,今天谢恒收获了玉怀恩第一个真诚的笑容。 “那就改天再聚,到时候我请客。” “好啊,”谢恒笑起来,“一定不跟玉老板客气。” 从信息交易所离开后谢恒就去了将军府,半路上让宁六回去谢家。 天色已经这么晚,原计划今天是要去找陆潇也只能往后拖了。 晚饭宣景亲自下厨,已经提前做好了两道菜,一荤一素,现在还剩下一道小鸡炖蘑菇。 宣景切鸡肉,谢恒在那里洗蘑菇摘蘑菇,准备一些辅料。 等材料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就要开始下锅。宣景主勺,谢恒就在边上看着。 宣景动作很熟练,先是将锅中的油大火加热,然后放入鸡块翻炒,等鸡块变色后就立刻放入葱段、蒜瓣、干辣椒和八角等。 炒菜本不是什么优雅的画面,加上烟熏火燎的,着实不那么好看。 但这会情况完全不一样。 炒菜的动作干净利落,炒菜的人英俊帅气,简直就是一部文艺片,谢恒觉得自己光是看宣景炒菜都永远看不腻! 到了最后收汤汁的步骤,只要等待即可。 汤汁还没收好荣启就过来了,来给宣景送草莓。 这个月份草莓基本都下架了,外头就算还有卖的也都不怎么样,价格还贵。但荣启送过来的草莓不仅个儿大,看着颜色也鲜艳,不用凑近闻就是阵阵草莓香。 在现代世界,那些水果蔬菜因为商业化而越来越失去原本的味道,就像小时候吃西红柿拌白糖觉得十分美味,可长大之后的西红柿却再也不能拌白糖吃,除了酸之外什么味道都没有。古代就不一样了,没有那么多“高科技”,都是原生态,水果蔬菜的味道都极好。 谢恒眼珠子盯着那篮子草莓:“我记得将军好像不是很爱吃草莓。” 荣启:“老宣不太理会,可你不是喜欢吗?我送来这里的吃的不都基本进了你的肚子?” 谢恒嘿嘿一笑:“够意思!给你带的玉猪龙喜欢吧?” 荣启的礼物谢恒也没忘,回来路过且兰县时就给荣启买了个玉猪龙的吊坠。且兰县的雕刻工艺那是全大瑾有名的,价格也不便宜。这个年代都是纯手工,老手艺,花钱多点也值得。 荣启扇子一晃,谢恒这才注意到那玉猪龙已经被荣启当成扇坠挂上了。 “我老早就想买个玉猪龙的扇坠,这雕工绝了!” 谢恒嘴角一抽,拿玉猪龙当扇坠,也亏荣启想得出来! 宣景拿着草莓去洗。 将洗完的草莓放在篮子里沥干水,一颗一颗拿着喂给谢恒。 谢恒不爱吃草莓屁股,但在将军面前还是想表现得“节俭”一些,不过宣景没给他这个机会。他是瞄着要将整个草莓咬掉,可一合上嘴的时候宣景就微微往外挪了一点点,这就使谢恒只咬掉了草莓尖,剩下的草莓屁股宣景就放进了自己嘴里。 谢恒脸红,却觉得嘴里的草莓甜的不行! 荣启嘶了一声,“吃个草莓你们俩也能这么腻歪,老宣你变了老宣!你以前不会这样的!” 谢恒转头一笑:“你不会要留下来吃晚饭的对吧?饭菜不够。” 荣启去呼呼地走了。 吃完了草莓,锅里的汤汁也已经收浓。 宣景将菜打出来放进盘子里,色香味俱全,谢恒觉得就是酒楼饭馆做的也不过如此。 简简单单三道小菜,两荤一素,没有酒,谢恒却已经要醉了,不切实际地想着以后要是跟将军在某个平祥和的小镇隐居,日常生活中两菜一汤就已经足够。 他们就能像今天这样,他打下手,将军炒菜,没有朝廷政事上的纷争,没有家国大事的困扰。平平静静的生活。 直到吃完饭,谢恒才开始琢么着要怎么跟将军说他能跟动物交流的事。 信息交易所还好说,反正将军一直知道他有特别的消息门路,就是跟动物交流这件事,怎么听怎么玄幻。 现代还要求建国之后动物不许成精呢,也不知道将军听到这样的事会不会觉得匪夷所思难以接受。 宣景端了饭后水果上来,削了皮切成块的冰镇西瓜,红彤彤的,带着微微的一点沙瓤,一看就又水又好吃。 “在想什么?” 谢恒拿叉子叉了一块扔进嘴里,满嘴立刻爆满了香甜的西瓜汁,“我在想该怎么跟将军说我能跟动物交流的事。” 谢恒:……等等,他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 宣景笑起来:“嗯,我知道了。” “咳咳咳!”谢恒咳嗽起来,被西瓜汁呛到了。 宣景赶紧给谢恒拍背,边拍边说:“慢点吃,都是你的。” 待咳嗽稍微有所缓解,谢恒难以置信地看着宣景,好像他才是那个被告知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的人:“不是,将军你就这么接受了?不觉得……难以理解?人怎么能跟动物交流?你好歹怀疑一下啊!” 宣景:“是你说的,我便相信。” 谢恒心中一热,这一瞬间他甚至想告诉将军自己真正的来历。然而这股冲动终究还是被他忍了下来,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去现代,还有那个尚未搞清楚意图的道人,有这么多不确定的因素,而将军要操心的事还有很多,他如何还能让将军再分心? 谢恒又吃了块西瓜:“早知道将军这么快就能接受,我也不至于犹豫这么久。” 宣景笑起来,“其实早在那年灶祭和宣旭他们同船游湖那次我就已经有所发现。” “啊?”谢恒十分惊讶,那都多少年前了?将军那么早就发现端倪了?亏他还以为自己一直瞒得很好。 宣景:“我注意到有只夜鸦总出现在船上,而你好像与那夜鸦有所交流。一开始我还以为是错觉,但后来我亲眼看到你写了纸条,那夜鸦将纸条趁人不注意扔到了前太子桌上,所以当时宣旭和前三皇子的算计才没有得逞。那时我便想着你可能是善于训练这些动物。因为注意到了这点便多关注了些,后来就渐渐发现,你不光是训练它们,甚至能跟它们交流。” 第二百八十七章 灵丹妙药 谢恒目瞪口呆,真没想到将军那么早就察觉到了,他还以为将军不清楚。 “那……将军有没有被我吓到?会不会觉得我很可怕?” 宣景皱眉:“还有别人知道你能跟动物交流?” 谢恒一怔:“怎么了?” 宣景眼神冰冷:“有人说你很可怕?” 谢恒心中又是一暖:“没有,我没告诉其他人。” 就是在现代世界他也从来不曾告诉任何人,他可不想被送上解剖台研究。 谢恒也没想到自己那么问,将军首先想到的会是自己告诉过想要信任的人但却被对方说可怕,将军总是在心疼他。 宣景放心地松口气:“你不必因为掌握了别人没有的能力而心中不安,这就是天赋异禀,是上天的馈赠,该被所有人羡慕。老天偏爱的永远都是少数人。不过你也不用告诉外人知道,有些人就是心思狭隘,见不得别人优秀,接受不了与众不同。” 谢恒抿着唇,真的有被狠狠安慰到! 谢恒:“那我就顺便再坦白一件事。我手上还有几个信息交易所。当初只开了一家,后来生意越做越好,就多开了几家。第一家就在将军名下那个米行对面。” 宣景:……他现在明白谢恒偷偷捐给北境军的那些物资是怎么来的了。 之前是有想到谢恒手上应该有些产业,但却没想到竟然有好几家信息交易所。现在整个大瑾最火爆的生意之一就是在信息交易所! 而且宣景也知道那家开在米行对面的信息交易所,生意好得很,整个京城几乎生意最好的信息及交易所就是那里,每天进进出出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说是日进斗金绝对不为过。 他也曾去稍微了解过,得知那家交易所的老板是个秀才出身的年轻男子,不仅无权无势,家里的情况还复杂又糟糕,当时他就猜到在那个叫洛非白的人背后肯定还有人,对方很会用人,至少那个洛非白本身的能力不差,他的存在又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 只是宣景也没想到真正的幕后老板会是谢恒,也难怪谢恒总能第一时间掌握到一些十分要紧的消息,手上有全京城最大的信息交易所,还能跟动物沟通,能瞒过他的事情确实不多。 宣景:“一个人背负着这样的秘密,还要操持这么多事,是不是很辛苦?” 谢恒嘴唇动了动,伸手环抱住宣景。 他的将军没有因为他能与动物沟通的天赋而觉的他可怕,也没有因为他默默将信息交易所开遍全京城而觉得他心机深沉精于算计。 大概在将军眼中,不管他做什么都是好的。 宣景摸摸谢恒的头,又顺下去一下下抚着谢恒的背:“辛苦了。” 这三个字一出,谢恒又是一阵心酸感动。 他也不是一下子就有今天的成就,把一家小小的交易所做到如今的规模不容易。最开始那真是一个人当成十个人用,一天恨不得有二十四个时辰。回想起最初的艰难,谢恒仍旧觉得能熬过来太不容易了。 而偏偏那时候这些不容易又没有其他任何人知道,到如今将军的一句“辛苦了”才会让他觉得鼻子都发酸了。 宣景瞧着谢恒这样那叫一个心疼,默默想着日后定不能再让谢恒一个人扛着这么多事。 谢恒在宣景怀里窝够了,揉了揉鼻子退出来,跟宣景说了玉怀恩的事。 “将军可有听过玉怀恩这个人?怎么样?” 宣景:“听是听说过,但从未见过。玉怀恩此人有些本事,在商场有手段,在官场有人脉,朝中不少重臣都跟他有关系,得过他的好处。” 谢恒:“我在信息交易所也看了他的不少资料。只是再多的资料都是纸面上的,这个人如何还不够了解。生意做得大也不代表人品信得过,我今天跟他接触,是个深藏不露的人。” 宣景:“听闻玉怀恩出生在外地一个富裕之家,本该一出生便生活富足无忧,但他出生时母亲大出血,没能救过来,生辰之日便是母亲身死之时。他父母尤其恩爱,父亲觉得是他害死了心爱的女子,便对他不闻不问,但没两年就娶了继续,又有了儿子。” “这事我知道,他爹可真不是个东西!妻子亡故关玉怀恩什么事儿?哪怕一时迁怒可以理解,但怎么能真就不把这儿子当回事,那还是你心爱的女人生的呢!你爱人用命换来的孩子就不值得你好好疼着护着?” 谢恒一想到在资料上看到的玉怀恩的身世就忍不住生气,天底下的奇葩爹娘就是这么多。 “再说他爹要是真那么爱他娘,又怎么会在玉怀恩两岁时就娶了继室,第二年就又有了个孩子?而玉怀恩在家里的情况比我当初在谢家也没好到哪去,更可怜的是七岁就被人贩子给拐走了,他那没良心的爹竟然找都没找,最后还是玉怀恩自己聪明从人贩子那逃跑出来,还帮着当地官府将人贩子团伙一网打尽。” 没人知道玉怀恩在被人贩子拐走的那半年发生了什么,反正资料上显示从玉怀恩自己逃回来之后就整个变了一个人。具体变成什么样倒是不清楚。 之后三年内,玉怀恩的父亲病重身故,都没来得及立下遗嘱,玉怀恩作为前面正室的儿子,得到了大部分遗产,当然还有当年他母亲嫁给父亲时候的全部嫁妆。 之后玉怀恩就消失了,此后好久都没有他的消息,再有消息已是六年后,此时的玉怀恩也只有十六岁,却已经是远近闻名响当当的玉石商人,人称玉老板。 没有证据显示玉怀恩父亲的死跟他有关,但谢恒就是觉得这其中应该有点关联,就算不是玉怀恩直接下手,他应该也做了些什么,不然他父亲应该也不至于连遗嘱都没能来得及留下。 宣景:“荣启跟他接触过。荣启的外祖父酷爱玉器,每一年生辰荣启都会跟玉怀恩买一件玉器作为礼物送给老爷子。回头问问他。” 谢恒啧嘴:“早知道刚刚就不把他给挤兑走了。不过我还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儿,玉怀恩喜欢我交易所的那个掌柜,洛非白。” 宣景暗暗提起的气又落了回去,他听到“玉怀恩喜欢我”时就已经下意识地动了内力,还好谢恒不是大喘气,还没等他将内力都提上来一句话就说完了,不然还得让谢恒看出来。 宣景:“你确定?” 谢恒:“我不是我兄长,这种事不会弄错,我亲眼看见只要洛非白跟我说话他就一副明明笑着可给人的感觉却是阴沉沉的那种,我跟宁六说话就没反应,可见他看的是洛非白。而且他们说好晚上一起吃,洛非白问我要不要一起,我一开始假装答应,好家伙,他那要刀我的眼神都快藏不住了。后面我说还另有安排,那眼神才缓和下来。这还不是喜欢洛非白?” 宣景:“那确有可能。” 谢恒连连点头:“以往每次荣启要打扰我们二人世界时我也想刀了他。” 宣景大概理解谢恒说的“刀了他”就是类似“杀了他”的意思,也不知道谢恒天天哪来这么多新奇的字眼。 “我这一阵子会多跟玉怀恩接触接触,再和荣启多了解一番,如果没什么问题,那潼谷岭的玉矿就能交给玉怀恩。” 宣景:“那么远玉怀恩未必能接手。” 谢恒:“我又不用他人过去,可以直接跟他借人。需要人力信息交易所这边有,要他出的就是”技术人员”,指挥如何进行玉石开采,需要什么工具我们这边准备就是。后期的玉石加工也需要他那边有经验的师傅,成品也可以考虑放在他们的铺子里售卖,说白了就是人力和财力我们来出,他们就是出”技术”、出”指导”、出“销路”。到时候若是能合作,肯定要做好相关安排。另外分成也要提前谈好。玉矿主要是为了北境军,可不能让他太多。” 宣景:“这些你来拿主意就好,或者你什么时候确定了,我跟你一起去。” 谢恒摇头:“这倒不用。只是让他开采、加工、售卖一条龙就是减少我们跟外界接触的机会。到时候钱款直接汇入交易所的户头,再由交易所这边转给北境军。不管是军需还是抚慰金,都可以走交易所户头的路子,也不容易被察觉到,咱们就算用玉怀恩也没必要让他知道将军和北境军牵扯其中。” “玉矿就在潼谷岭,而现在潼谷岭由北境军接手,看父皇目前也没打算撤走北境军的准备。玉怀恩应该知道要在潼谷岭动手矿脉,不可能不惊动守军,他依然会知道这里面有北境军的事儿。” 谢恒:“知道归知道,但只要他没见到你,这事顶多就只能算是心照不宣,往最坏的考虑如果有一天我们跟玉怀恩翻脸了,他要是想从身份上找你麻烦可不成,即便他黑白通吃也没用。” 看谢恒都打算好了,宣景点点头:“好,听你的,我不露面。” 谢恒满意了,有个听劝的男朋友就是省心。 “对了,我送给妹妹的玉簪她喜不喜欢?” 谢恒问这话时脸色微微发红,他就擅自跟着宣景叫了妹妹,更有一种他们已经过了明路,被家人接受认可的感觉。 宣景明白谢恒的小心思,顿时笑了起来:“喜欢,非常喜欢,收到当日就戴上了。你兄长似乎还是坚定地认为你喜欢安宁,我之前跟他说过,他好像不信。” “现在他不信也得信了,我已经彻底跟他解释清楚,我喜欢的不是公主,他已经相信了。这次应该不会再乱点鸳鸯谱。” 谢恒这一次也总算感受到了什么叫“辟谣跑断腿”,这谢斌还没给他四处宣扬,真要弄的人尽皆知,想要解释清楚就没那么容易了,还有可能被说是“始乱终弃”。 “说来安宁公主虽然还小,但再过一年也要及笄,也不知道陛下会给她寻个怎样的郎君。我觉在陛下下旨之前最好让她知道所有有资格向她求亲的人是什么情况。” 宣景:“这如何能知道?” 谢恒微微一笑:“将军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收集信息这块我是第二谁敢认第一?回头我就让洛非白开始整理京中所有权贵家中适龄未婚男子的情况,整理好之后就给安宁送过去,让她提前心里有个数。” 宣景点头:“这倒是个好办法。” 谢恒都觉得自己的主意真是棒极了,安宁一直没有出宫过,对外头的情况不了解,对人的了解基本上出于第一印象。这要是碰上那人模狗样惯会做戏的,说不定就被骗了去,那么可爱的小姑娘可不能随便就让什么人娶了。 吃完晚饭,谢恒就跟宣景一起去看陆潇。时间赶了点,但没办法,左善明日一早就要离京,陆潇自然要跟左善一起走。今晚不过去明早时间只会更加仓促。 现在陆潇住在胡靖家中,胡靖也是上没老下没下,陆潇住在他家很是方便。 谢恒给陆潇带的礼物是一套袖箭。以陆潇现在的身体状况,袖箭是很合用的武器。 胡靖对陆潇的袖箭爱不释手,直接拿在手里把玩:“谢公子可真照顾老陆,这套袖箭太棒了,一定不便宜!” 谢恒:“我给你带的飞镖也不差吧?那可是名家打造,你要是不喜欢就还给我!” 胡靖捂着放在腰间飞镖:“都已经送出去的东西了谢公子怎么好意思再要回来?就算我给你你也不好意思收回去吧!” 谢恒:“我很好意思。” 这下胡靖直接装作听不见,继续磨陆潇把袖箭多给他玩儿一会。 谢恒面上哼了一声,心情却不差。 正是胡靖这种跟以前一般无二毫不客气的态度,才是让陆潇的心绪迅速恢复的“灵丹妙药”。 第二百八十八章 再会无期 谢恒看着比以前稳妥了许多的陆潇,谢恒还是忍不住为他和长风公主的这段感情感到遗憾。作为旁观者的他都是如此,想必陆潇的心中更是难过。 只是从前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的性子已经大变,现在的陆潇也学会了用微笑来掩饰真正的心情。也不知道胡靖在用一如从前的态度对待陆潇时,看着好友现在的反应,心中又作何感想。 次日清晨,天光未亮,一队马车从城门缓缓驶出。 谢恒也和宣景、胡靖他们一起过来给左善、陆潇送行。 胡靖还是那么大大咧咧的模样,仿佛陆潇只是去不远的地方出趟差,很快就会回来,而不是此去北地,一别经年。 到陆潇的马车走远,刚刚还咋咋呼呼让陆潇多寄点人参、鹿茸回来的胡靖就彻底安静下来,眼眶蔓延上淡淡的红。 谢恒心里一下子就有点不是滋味儿了。 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这两人还是他刚刚认识时那般直率简单。 车队驶离了谢恒等人的视线,却在临下官道之际,于路边长亭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左善认识绛赤泽王子,如今的绛藤摄政王,也正是因为认识他才更好奇为何这位新上任不是很久的摄政王会出现在这里。 陆潇与赤泽对视一眼,告诉左善:“他是来找我的,等我一会,我去跟他聊聊。” 左善有些不放心:“要不我跟你一起?” 陆潇摇头:“这是大瑾境内,他不会做什么,你在这里等我就好。” 左善点头,心想反正就算站在这也能看得到亭子里的情况,就算陆将军身手不比从前,但如果对方动手,争得一二时间尚可,足够自己冲过去。 陆潇自己转着轮椅过去,这轮椅是谢恒专门设计,操作起来很方便,也不费力。 “赤泽摄政王,好久不见。” 赤泽嘴角浅浅勾起,“也没有许久,”随即手一抬,跟在他身后的狼牙便转去亭子**着。 赤泽毫不避讳地看了一眼陆潇的双腿,但那淡定泰然且不带丝毫同情的目光一点也不让人反感。 “陆将军,我来给你送行。” 陆潇淡淡一笑:“这里哪有什么陆将军,不过还是感谢你特来跑这一遭。这里距离京城不远,你从绛藤过来这里要花不少时间。” “本想着等你差不多到北境之后再去看看你,不过到时候可能会被长风发现。她现在是越来越能干了,这才多长时间,族中权利已经收拢得差不多,我这个摄政王都已经快被架空。” 赤泽一直淡淡笑着,说到最后语气中已经难掩自豪。 陆潇:“从前是我误会了你,还望摄政王见谅。” 赤泽抬手:“你也是为了长风。” 陆潇:“我也欠摄政王一声感谢。” 回到京城休养后,他和胡靖、左善还有将军一起推断过,最先赶来支援的那一批北境军之所以能那么顺利,这其中应该还有其他势力的介入,不然不可能仅凭着那么一点人就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牵扯住大夏军的主力还顺利救出胡靖和陆潇。 思来想去,在当时的情况下也就只有绛藤族会出兵。 之前陆潇去求助绛藤族,长风为了族群的利益而拒绝,也就不可能还暗中派遣人过去,那么仅有的可能就是赤泽了。 现在看到赤泽在这里等他,明显就是知道他没死的事,也就变相证实了他们之前的猜测,暗中相助的确实是赤泽。 赤泽背着手:“你不必感谢我,我救你不是为了你,是为了长风。从未来族长的身份出发,长风不能帮你,我也为她能在这种时候选择牺牲儿女私情而骄傲,但另一方面,单纯地作为一个疼爱妹妹的哥哥,我也不希望妹妹真心爱慕的人就这么死了。” 族中的确有规矩不能搀和他国国事,但在有些时候,对于赤泽来说某些规矩就是放屁。 “君主之术,毁在无心,现在长风正在向着一个优秀的族长迈进,但我不希望她变成一个没有感情只有利益的上位者,真正的她也不会愿意看到自己变成那样,所以作为她内心唯一的柔软的你得活着,如果有一天她即将失去那颗温暖的心,我会告诉他你还活着,你会是那颗心的唯一救赎。”赤泽的表情略有些得意,“其实从当初我看出长风喜欢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会成为她成长为一个优秀族长的路上最得力的一块垫脚石。” 要是谢恒在这大概就已经按捺不住要叨叨两句了。 在赤泽这陆潇就是工具人啊!当初长风是用自己对陆潇的感情获得了父亲的认可成为了族长继承人,之后又是在拒绝陆潇的求助中淬炼出强韧的心性并且巩固一切以族群利益为先的原则,现在需要陆潇活着却不能让长风公主知晓,是因为公主已经踏上了主君之路,最好心无杂念,而陆潇则是那颗最柔软的心最坚强的防护。 不管怎么说,赤泽到底帮了他们,不管是谢恒、宣景还是陆潇、胡靖,都记得他这份情,因此即使此时赤泽明明白白地说着利用陆潇的话,陆潇也没说什么。 经历了这么多,陆潇如今的心态已经非常沉稳,他会为那段有憾无怨的感情而惋惜,但也深深明白往后他和长风不会再有交集。 即使这一次他回去北境,从地理位置上看他和长风更近了,但终其一生,大概就是再会无期。 陆潇低头一笑:“能成为这块垫脚石,我很高兴。” 赤泽:“我就知道没有看错你。这个送给你。” 赤泽从身后腰间摸出一把弯刀。 陆潇接过弯刀,拔掉刀鞘,一道亮光直接反射到脸上,“好刀!” 这把弯刀很特别,刀背上有一道红色的痕迹,这种红色有些难以形容,像是鲜血的颜色,但似乎又更加明亮。 “这是我们绛藤族最好的血背弯刀,血背弯刀只赠英雄,你当得起!” 陆潇收刀入鞘,“多谢。” 如此干脆利落的反应也让赤泽很欣赏,他就不喜欢中原人让来让去的那种谦虚,别扭。陆潇的性子确实很对他的胃口。就单纯看个人,他会很喜欢陆潇做他的妹婿,但可惜,这两人着实有缘无分。 “我该上路了,告辞。” 陆潇没再多说,转动轮椅离开。 在他转身的时候左善就立即上来接应。 回到车队中,左善也没问陆潇和那位绛藤摄政王说了那么久都在聊什么,只是默默扶着陆潇上车。 但在车帘放下之际,他似乎看到陆将军红了眼眶,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一时眼花。 那边谢恒在送走陆潇之后就开始着手整理准备给安宁的资料。 谢恒一趟趟往交易所跑,本来想着可以自己完成,这写写画画的他也算了解,但有很多讯息需要到交易所去查询。跑几趟也没什么,只是这样见到玉怀恩的次数就多了。 一开始谢恒还没有注意到,等他注意到之后他才发现,基本上只要是自己跟洛非白说话的时候玉怀恩就会突然出现,是真的很突然,一点征兆都没有。 谢恒很是佩服,实在很想知道玉怀恩是怎么知道他来的?难不成玉怀恩在交易所外面布置了眼线,看到自己一来就去报信儿?如此大费周章就为了不让自己跟洛非白独处,这真是有钱就能“为所欲为”。 一个月下来,谢恒与玉怀恩也算熟悉了些。 再加上在荣启哪里了解到的有关玉怀恩的一些情况,谢恒判定这是个可以合作的人,于是便挑了个日子跟玉怀恩商讨正事。 地方也不用特别挑选,就在信息交易所。 洛非白提前收拾了书房,准备好茶点之后就吩咐任何人不可以靠近,给两人一个安静的环境。 玉怀恩听谢恒简单说完了情况,低头沉思片刻问道:“如果我没有记错,潼谷岭有朝廷的军队把守,以前就不说了,现在还是骁勇善战的北境军镇守潼谷岭,要想在潼谷岭开凿玉矿怕是不成,若是向朝廷上报,这个矿估计也就是朝廷的了。” 谢恒淡淡一笑:“我只是跟玉老板借人到潼谷岭去转上一圈,没有别的意图,北境军那边不会有人干涉。将士们都忙着保家卫国,哪里有闲工夫管我们这些没事去瞎转悠的。” 玉怀恩瞬间明白,看向谢恒的眼神更加幽深:“谢大人好手段!”连北境军的关系都能打通,玉怀恩暗暗心惊,也开始再一次重新评估谢恒的本事。 “玉老板客气了。接下来咱们要说的都是假设。假设在潼谷岭有洒金青花玉的玉矿,我们相互合作,我需要玉老板的人做技术指导,劳动力我这边出。之后的加工和售卖也要仰仗玉老板,这分成就按照二八分。” 玉怀恩:“谢大人这利润压得可真够低。三七分,我保证会把往来账目做得漂漂亮亮,中间环节有各种问题我都负责处理,谢大人这边只需要保证北境军不会干涉。” 谢恒:“成交。” 从一开始他想的就是三七分,跟玉怀恩这样的人合作不可能把分利压榨到这种程度,说二八分也只是为了给玉怀恩一个讨价还价的空间罢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焉知不是我 玉怀恩:“谢大人什么时候要人?” 谢恒:“越快越好。” 玉怀恩:“好,明天我就让人来信息交易所,工具也会准备齐全。矿工也有我这边来安排,我这里的都是老手,经验丰富,可别以为挖矿只是单纯的体力活,要想更加安全高效,还是得找有经验的人。” 玉怀恩如此痛快,谢恒这边自然也不差事:“这是自然,如此就麻烦玉老板了。工钱我这边来结算,玉老板只管报个数就好。” 玉怀恩笑起来:“谢大人大气,不过既然是合作,有来有往才能长久,这工钱就五五分。只是往后若是还有这样的好事,谢大人别忘了在下就是。” 谢恒爽朗一笑:“这是自然,能跟玉老板交朋友也是我的荣幸。” 玉怀恩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含笑的眼神中夹着一缕锋芒,:“既然是交朋友,那有些话我就直言不讳了。” 谢恒笑看着玉怀恩:“如果我没有猜错,玉老板想问的事情应该跟洛非白有关。” 玉怀恩的神色带上几分凌厉:“不错,我也不想跟谢大人拐弯抹角,洛非白我看上了,他一定会成为我的人。” 谢恒:“玉老板可知,人非货物,不是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人有感情和自我判断,若是强取豪夺,在别人那你是可能得到人但得不到心,可在我这,只要洛非白一天还承认我这个朋友,你就什么都得不到。” “朋友?”玉怀恩挑眉,“谢大人只当非白是朋友?” 谢恒:“不然呢?” 玉怀恩的态度瞬间好了不少,“我还以为谢大人对非白有意。” 谢恒抿嘴笑:“猜到了,之前玉老板看我那般不顺眼,可不就是把我当成情敌了?” 玉怀恩:“看来谢大人是过来人,看得这样通透。” 谢恒:“谁让我也有心上人,而且已经得偿所愿。” 这下玉怀恩的表情已经算的上十分友好。他本来就十分新上谢恒,如果大家不是情敌关系自然可以交好。谢恒年轻,有权有势,而且手段非同一般,跟这样的人自然是做交朋友好过做敌人。 “那就恭喜谢兄,不知是谁那么幸运,能得谢大人青眼。” 谢恒扬眉一笑,“焉知幸运的那个人不是我?” 玉怀恩嘴角笑意加深,这次是真相信了谢恒已有相好之人。 他也看出来谢恒不欲多说,看来对方的身份比较敏感。而且直觉告诉玉怀恩,谢恒喜欢的也是个男人。 能理解谢恒的守口如瓶,毕竟如果对方真是个男人,谢恒在朝为官就多有不便,而且谢恒在朝堂上的情况玉怀恩也多有耳闻,这么一个四处树敌的人,更是不能轻易让人抓住把柄。 抛开其他不谈,玉怀恩很欣赏谢恒这个人,不管是他的才华能力,还是他的性格和为人处世的作风,玉怀恩都很欣赏。从前是一直没有机会认识,如今意外相识还能达成合作,倒也不错。 且谢恒跟洛非白是朋友,看情形关系还很好,玉怀恩一眼就看出洛非白在面对谢恒的时候那种全然的倚仗和信任,这也是他吃味的主要原因。 现在能确定谢恒已有心悦之人并已经在一起,自己便少了一个强大的竞争对手。 谢恒:“我把洛非白当朋友,对他的感情事不会多加干涉,但还是有一句话要奉劝玉老板,你对非白若是真心,我祝你成功,但如果是假意,那可就要掂量掂量后果。” 洛非白的这小半生已经很悲催,被一帮子极品亲戚拖累,还有一个拎不清的妈。谢恒不能说如果洛非白没遇上他日子一定难过,毕竟人家没准也会遇上其他贵人,但到底洛非白没能像他最初期望那样,考取功名,登入庙堂。读书人,大都为的就是有一日能封侯拜相。而洛非白母亲的愚昧却彻底断送了儿子的青云路。 要是日后能有个心心相印的爱人,对方也有本事有能力,那对于洛非白来说也是他悲催人生的一种补偿。 玉怀恩:“不必谢兄多说,我的心意我自己清楚,日后也会让非白清楚。” “日后是什么时候?”谢恒板着一张正经脸,八卦之魂正在熊熊燃烧,“玉老板可别总拖着,虽然非白目前是没有成亲的打算,但那也是因为受到父母的影响,对娶妻生子才不热衷,若是将来走出父母婚姻不幸的阴影,怕是多得是姑娘都想与非白喜结连理。我们非白这条件可也是没得挑。” 谢恒越说玉怀恩的脸色越不好看。 是他不想跟洛非白表明心迹吗?还不是因为在与洛非白相交过程中看出这人对感情之事并不热衷,担心把人给吓跑才打算循序渐进?这是他喜欢的人,他自然知道有多好。谢恒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在说风凉话罢了。 “多谢谢大人提醒,不劳谢大人操心。” 谢恒:“刚刚玉老板还称我谢兄,怎么现在就又变成谢大人了?玉老板可有些善变啊!” 玉怀恩:…… “开个玩笑,玉老板不必如此认真。” “谢大人真幽默。” 玉怀恩也算看出来了,这个谢恒可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正经。也是,若真是个正经人,哪里会成为满朝文武谈之色变的佞臣? 反正话已经说开,玉怀恩和谢恒的相处也更加坦然,之后两人又商量了一些合作的细节,双方对这次的谈话都很满意。 洛非白一直没有进来打扰,直到两人聊完才叫人进来去请洛非白过来。 “都谈好了?” “嗯。谈好了,希望这一次能跟玉老板合作愉快。” “一定。” 三人都没再说话,莫名安静了一会,玉怀恩看向谢恒:“谢大人还有事?” “啊!”谢恒直白点头,“我还有事要跟非白商量,玉老板忙的话就先走吧。” 玉怀恩:“……我不忙,刚好我也有事要跟非白说。” 谢恒:“是我先说的,玉老板得排队。要不您先出去溜达一圈,半个时辰后再回来。” 洛非白听着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但没有贸然开口。 玉怀恩:“……好。” 现在除了“好”也没法说别的。 玉怀恩一走,谢恒就很没形象地哈哈大笑起来。 洛非白:“老板在笑什么?” 谢恒半抿着嘴角:“你觉不觉得玉怀恩这人真的很有意思?” 洛非白:“也就还好吧!我和他相处这么长时间,觉得他学识很渊博,虽为商贾,却浑身都透着一股书卷气,言谈有度,博闻强识,说话也不死板,甚至算得上风趣幽默,在我认识的人当中各方面都算的上极为优秀,与他相处很舒服。” 谢恒:“对他评价很高啊!” 洛非白还以为谢恒当他有跳槽的想法,立即表忠心:“老板放心,我永远都不会离开,只要老板有用得上我的一天,我就为老板效力一天,绝不食言!” 谢恒笑着:“你这话可千万别在玉怀恩面前说,他要找我的麻烦。” 洛非白皱眉:“是不是他在老板面前说了什么,我可以向老板保证,绝对没有要离开的心思。”他甚至想着要是玉怀恩正在谢恒面前表示有挖人的意思,那为了避嫌日后还是少跟玉怀恩来往些好。他虽然觉得这人不错可以相交,但心中还是更看重谢恒这个恩同再造的老板。 谢恒点头,拍拍洛非白肩膀,“我相信你,我当你是最得力的干将,但也当你是朋友。交易所你打理得非常好,你也差不多可以考虑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 洛非白不明白怎么好端端的老板会说起自己的终身大事。 “我确实还没这个想法,自己一个人也挺好。” 谢恒:“我从前也是这么想的,现在不还是找了个伴儿?” 洛非白震惊地看着谢恒,“老板……什么时候?!” 他竟然一点也没听说。 谢恒:“有段时间了,不过出于一些原因一直没有公开,以后你总有机会知道,别想着瞎打听啊!” 洛非白:……他确实想假公济查一查。 难道就是因为老板有了喜欢的人,就容不下那些喜欢单身的?老板不是这么霸道的人啊! 洛非白:“既然老板已经名草有主,我是不是也该表示一下恭喜?” 谢恒:“你这话要问出来就显得很没诚意了。” 洛非白:……是他的错。 谢恒:“好了,不逗你了,你自己也要注意,要是真碰上合适的,对你好的,也别犹豫太久,其实很很多时候缘分就在身边,有可能一个转身一个回头就看到了,也不要把心思都放在交易所上,免得忽略身边一些美好的人和事,之后追悔莫及。” 洛非白点头表示明白,但心里总觉得今天的老板有点怪怪。 思索良久,洛非白还是问道:“老板是不是有意向拓展业务?” 谢恒:“啊?” 洛非白:“老板跟我说这些,是不是想做冰人馆?我个人觉得冰人馆的生意不太适合我们,但如果老板很想尝试,那我们可以先试着跟冰人馆合作,冰人馆撮合姻缘也要了解双方的情况,打探信息咱们是行家,可以让男女双方都极尽了解彼此的情况,免得出现骗婚或者了解不够周全以致导致后续问题等情况,等摸清楚了冰人馆的经营形式和一些基本情况,再考虑要不要往这方面发展,老板觉得呢?” 谢恒:……无言以对,谁让他之前确实动过替边境将士们找姻缘的念头,看来玉怀恩想要得偿所愿还要很久。 洒金青花玉矿的事终于落实,谢恒给杨重阳去了信,让将军帮忙用他们的密语写书写,告诉杨重阳他这边已经做好了相应安排,很快就会派人到潼谷岭去开矿,让杨重阳那边也做好准备。 秋去冬来,新年还没出正月,阮展玫的孩子就出生了,竟然还是龙凤胎,这下整个朝廷上下都是一片欢腾,这不仅仅是生孩子,还是祥瑞之兆啊! 老来得子的武德帝高兴得好像年轻了十多岁,对这对龙凤胎兄妹如珠如宝。 宣震和宣旭也都难得大度了一番,表现出了一点当兄长的样子,送了不少东西到紫翠宫去。其实也就是变相讨武德帝高兴罢了。 虽然武德帝宠爱龙凤胎,但两人都没有一点危机感,毕竟孩子还太小,就连宣临他们都不当回事,更别说还没出襁褓的奶娃娃,就算是皇子也不惧任何威胁,也就不介意上演一番兄友弟恭的戏码哄武德帝乐上一乐。 自古以来,龙凤胎都是寓意吉祥,哪怕寻常百姓家生了龙凤胎都要大摆流水宴,更何况这龙凤胎还是在武德帝登基为帝之后有的,是他称帝之后的第一对子女,可以想见武德帝有多高兴! 上位者就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宣扬自己天命所归的机会。 于是很快民间就多了很多对武德帝乃是上天选中的真命天子的传言,说这一对罕见的龙凤双胎就是上天对厉王登基后的奖励。 老百姓们对鬼神之说大都十分信任,于是也更加相信武德帝是上天选中的帝王,对朝廷和陛下也更加忠心。 连谢恒都忍不住给这一波操作鼓掌。 武德帝这造势的本事真是不减当年啊!要是给他造势的这拨人去到现代那也得是搞营销的一把手!绝对优秀专业的运营团队! 新添了一对龙凤胎儿女,帝位牢固皇权稳定,武德帝心情大好,一天三回地赏赐,数不尽的金银珠宝一趟趟往紫翠宫送。许多皇室亲贵和诰命夫人都进宫探望,紫翠宫迎来送往好不热闹。这还是顾忌着阮展玫尚在月子里多有不便,过来探望的人大都是看两眼就走了,不敢叨扰阮展玫休息,只等满月之后再来贺喜。 于两位皇子、公主满月之际,宫中设宴。 阮同甫和阮展鸿、阮时衡作为家人,提早了将近一个时辰进宫,就为了陪伴刚出月子的阮展玫。 谢恒也被叫来一起。 第二百九十章 小秘密 虽然娘家没有女人,但阮展玫作为身份贵重的皇妃,月子里自然有经验丰富的嬷嬷照顾,她如今又可以说是后宫之中最得宠的女人,宫人们自然不敢怠慢。月子里伺候得十分周到,阮同甫他们来看都能瞧出张阮展玫明显丰腴了不少。 阮同甫如此也就放心了。 这会陛下不在,正是一家人说说体己话的时候。 阮展玫让嬷嬷将两个孩子抱过来。 “父亲,兄长,你们快瞧瞧。” 阮同甫和阮展鸿上前,瞧着襁褓中的两个幼小的婴儿,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阮时衡和谢恒在后面踮着脚伸着脖子看,把阮展玫逗得笑不停。 “想看就上前去看。” 两人上前。一个看男宝宝一个看女宝宝,看完了这个再看那个。 这是谢恒第一次看到小婴儿,这么小的孩子,自己半条手臂好像就能拖住,小小的嫩嫩的,感觉脆弱得不行。阮展玫让他抱一抱他都不敢,不是顾忌皇子的身份,只是谢恒担心自己粗手粗脚的会把孩子给弄伤弄痛。 看完了男宝宝,谢恒又去看女宝宝,就感觉两个小婴儿长得一模一样,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真有意思。 两个小宝宝都在睡觉,时不时地扭动两下,似醒非醒的样子。 谢恒看得入迷,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小、这么软又这么可爱的东西? “真是太可爱了!两个小家伙未来必定都是俊男美女。” 阮展玫微微一笑,满脸的母性光辉:“现在看着是好看,刚出生那会可不是这样。我记得大概也就是三四天的时候,两个孩子黄得不像样子,我都吓着了,心想这俩孩子这么黄,要是长大以后还这样可得了?” 谢恒:“新生儿都会这样,不是什么大事,现在不就白白嫩嫩的了?” 他了解过这情况,这既是新生儿黄疸,一般在出身两道三天左右开始显现出来,大部分在一个月内就能消下去了,只要不是病理性的黄疸就没事。 阮展玫点头:“是,太医和嬷嬷也是这么说的,说多晒晒太阳就好了。现在看两个孩子都白过来我也放心了。” 两个小孩子看着确实白嫩,阮展玫肤色很白,武德帝也不黑,这孩子自然也会白。 阮时衡瞧着好奇,抬手就想要去捏捏小皇子的脸,那脸颊胖乎乎的,看着全是肉,手感一定很好。可还没碰到小宝宝的脸就被谢恒轻轻拍开。 阮时衡捂着手背不解地看谢恒:“你打我干什么?” 谢恒一本正经地教训阮时衡:“可以摸不可以捏,小宝宝的脸不能捏,不然大点以后就很容易流口水。” 阮时衡吓得赶紧收回手,可嘴里还嘟囔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要捏不是摸?” 谢恒白眼:“你那眼神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阮展玫笑起来:“阿恒懂得还真多,我一开始都不知道,看着孩子的脸肉乎乎的就想捏,还是嬷嬷告诉我孩子的脸不能捏。幸好我手不快,不然以后两个孩子整日的流口水就是我的过失了。” 谢恒:“我之前也不知道,进宫前找了大夫询问了一些关于小孩子的情况,这才了解一些,免得什么都不知道伤了孩子。大夫还说最好不要经常亲吻孩子的脸颊,特别是耳朵附近,更是不能亲吻,尤其禁止声音太大,不然会对宝宝造成很大伤害,甚至是耳聋,有些伤害甚至可能到孩子大些才显现出来,也就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间。孩子毕竟还小,脆弱得很,方方面面都要顾及到。” 旁边两个嬷嬷连连点头,显然对谢恒能提前了解这些感到欣慰,这年头难得一个男人愿意去了解这些,还了解的这样详细清楚。这位大人将来若是当了父亲一定最是贴心!哪个女子能嫁给这位大人那可是前世修来的福气了。 阮时衡摊手:“我说表弟,你这样会显得我好像什么准备都没做。” 谢恒:“不是显得,挺多算突出,你本来就什么都没做。” 阮时衡:……相煎何太急啊表弟! 阮展玫笑起来:“真是好久没看到你们两个这样逗话了,有个兄弟姐妹就是好,我之前还担心若是只有一个孩子,没有同龄的兄弟姐妹在身边难免寂寞。” 谢恒:“这下小姨不用担心了,兄妹俩一起长大,这过程寂寞不了。自小相互陪伴的感情也不是一般兄妹所能比,往后他们就是最亲近的人。” 阮展玫点头,笑看着谢恒和阮时衡:“等以后两个孩子稍微大些,你们两兄弟可得多教教他们。正好你们一文一武!都是顶尖儿的!” 阮时衡哈哈笑了两声:“皇子也就罢了,公主柔柔软软的,我可不敢教。” 阮展玫笑着瞥了一眼:“姑娘怎么了?巾帼不让须眉的还少?我这姑娘可不要求她弹琴绣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高兴就好。阿恒说是不是?” 被点名的谢恒愣愣地点点头,刚刚一句“表哥”都把他给说得一激灵,反应过来自己确实是表哥,自己也二十多岁了,跟一个孩子平辈,这感觉很新鲜。 不过教孩子这种话也就是随口说说,且不说他和阮时衡能不能为人师,即便能,这皇子公主哪里用得着他们教?宫里有专门的早教师傅,之后还有开蒙老师,太傅们各个满腹经纶,他的那点野路子糊弄糊弄朝臣们还成,真要为人师可就耽误人了。 不过阮时衡倒是可以教孩子们骑射,毕竟他那武状元可不是水来的。至于说女孩子能不能学习舞刀弄枪的,谢恒倒觉得没什么,如阮展玫所言,不刻意限制,看孩子以后喜欢什么。反正就凭着武德帝如今对双胎的重视,小姑娘就是被宠成个刁蛮公主也是有可能。 没过一会武德帝进来,一来就直奔两个孩子,瞧瞧这个逗逗那个,满眼喜欢看都看不过来。 看完孩子,武德帝坐到阮妃身边,“今日身体觉得如何?” 阮妃点点头:“臣妾好多了,谢陛下关心。一会宴会就开始了,陛下还不先过去。” 武德帝搂着阮展玫:“朕一会同爱妃一起过去。”说着又转向旁边的大宫女,“还不快些给你们娘娘梳妆。动作都轻点。燕窝好了没有?给娘娘端上来。刚刚有没有吃水果?栗子羹准备了吗?” 嬷嬷和宫女在边上连连应声,什么都准备好了。对如今陛下的第一宠妃谁敢怠慢? 谢恒看着武德帝熟悉地吩咐着,心道一个帝王能做到这个程度也是不容易了,武德帝对阮展玫绝对算得上真爱。 阮同甫他们看在眼里也觉得更加放心,都是男人,自然能看得出武德帝对阮展玫的真心,这生了孩子也没有只顾孩子不顾母亲,放在寻常百姓家也是难得。 探视得差不多了,阮同甫他们也准备出去,也差不多快到开宴的时候。 武德帝回头看着谢恒道:“谢爱卿从东侧门走,免得被瞧见。” 现在满朝文武都还不知道谢恒跟阮家的关系,作为知情人的武德帝莫名有种与宠臣之间有旁人不知道的小秘密的感觉。不得不说这种感觉还挺好。一向都是朝臣们之间有秘密瞒着他这个皇帝,现在自己也体现了一把“小团体”的感觉。 谢恒:“是。” 武德帝给谢恒指了个宫人,让那宫人带谢恒从东侧门出去到设宴的春明殿。 谢恒一看,巧了,指给他的那个宫人还就是每次进宫给他带路的那个,老熟人了。 对方也抬头对着谢恒眯眼一笑。 出了门,谢恒就开始跟那侍从聊天。 “我说兄弟你不行啊!你说说你是从王府跟出来的,这可有着一般人比不了的底子,怎么混了这么长时间还是得给我引路?” 那侍从笑着:“谢大人是没留意,我这身上的衣裳可换了三茬了,那是越换越精细,不过不管升得多高,那也是要伺候各位主子的。谢大人是陛下跟前的红人,能给谢大人引路是小人的荣幸,旁人还没这样的机会。” 谢恒背着手笑:“你这张嘴啊就是会说话!难怪能在这深宫里混得这么风生水起。” 两人走着走着,迎面遇上了安宁公主。 与当初在宫中的初见不同,那时候的安宁公主穿着旧衣裳,低着头被宣旭的一个侍妾责骂羞辱,怯生生的模样还不如一个宫女。 而如今的安宁公主,身上穿着衣裳素雅崭新,用的都是最名贵的料子,身后跟着面目恭敬的宫女,不讲排场那是因为她恬淡的性子,举手投足间再不见从前的畏缩,尽显一国公主的高贵大气。 谢恒:“拜见公主。” 安宁公主微微弯腰,“谢大人不必多礼。谢大人是要去太和殿吧?” 谢恒点头,“正是,也要恭喜公主又多了一对弟弟、妹妹。” 安宁公主笑起来:“是啊,我之前去看两个孩子真是喜欢得紧,后宫中也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如今我也不再是唯一的公主,可算是有了个伴儿。谢大人还没见过两个孩子吧?一会一定多瞧瞧,可爱得不行!我之前送了一对小铃铛给他们,我那小妹妹都会抓我的手……” 第二百九十一章 表白 说到两个孩子,安宁公主就停不下来话。 谢恒看的出安宁是真的很喜欢那对龙凤胎。 “日后公主做了母亲,定然是位慈母。” 安宁微微红了脸,“谢大人过奖。对了,我生辰时谢大人送我的白玉簪我很喜欢。” 说着安宁摸了摸发髻,谢恒寻着安宁的手看过去,才注意到那枚雪兔白玉簪正被安宁戴在头上。听谢斌说安宁公主生辰时就直接戴着白玉簪,想来是很喜欢了。 “公主喜欢就好,这白玉簪是在我七妹妹的刺绣铺子里买的,公主若是喜欢回头可以叫身边的宫女出宫去买,我告诉你们位置,报我名字给你打折优惠!” 跟在谢恒边上的侍从差点没笑出声来。他那么高的忍笑功底都险些破功! 谢大人真是太有意思了!他一开始还以为谢大人是要说公主喜欢的话就再买来送给公主,没想到竟然是让公主身边的侍女去买,还打折优惠! 不行!越想越好笑! 实在忍不住了,侍从低着头偷笑,笑完后又觉得多跟着谢大人有助于训练提高他的忍笑能力,日后伺候主子们更能忍,无论多好笑的画面他都能扛得住了。 安宁低着头,脸色越来越红。谢恒刚想问安宁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就见安宁从袖子里掏出一枚绣着擎苍的宝蓝底金银缕荷包。 大瑾对佩戴的荷包的规格也有规定,官无印绶者,不可佩戴绣有飞禽走兽的荷包。七、八、九品官员的荷包可用彩缕。五品、六品彩缕配兽爪。四品银缕,三品金银缕,二品以上金缕。 安宁绣的荷包正合谢恒的身份,而且这绣工也十分精湛,那一头擎苍呈展翅高飞的姿态,栩栩如生,气势如虹! 然而谢恒却迟迟没有收下。 在大瑾国,女子的荷包只赠心爱之人。 谢恒看着荷包微笑:“真是一手好绣工,没想到公主的绣技都不在我七妹妹之下。日后有机会说不定你们可以相互探讨探讨。” 安宁的神色黯淡下来,慢慢收回了手,她已经明白谢恒的意思。 “我、我就是自己闲着无聊,随便绣了绣,哪里能跟谢大人的妹妹相比,人家那才是真正的好手艺。我、我先走了。” 安宁将荷包收进袖中,低着头快步从谢恒身边走过。 一滴泪飘落,滴落在谢恒的脚边,迎着晴朗的日头摔开数道光芒。 谢恒在原地站了一会,微微侧首目光沉冷地看向一旁的侍从。 侍从立即躬身:“奴才什么都没看见,刚刚也并未遇见安宁公主。” 谢恒没说话,背着手迈步向前。 侍从额头直冒冷汗,为什么这种事要让他看见! 来到宴会上,瞧见谢斌已经到了,谢恒没用人引就直接坐到谢斌边上。 谢斌:“去哪了?早上出门想叫你一起才发现你早就走了。” 谢恒:“阮时衡找我有事。” 谢斌:“你跟阮时衡关系也不错。” 谢恒歪头一笑:“我虽然人缘不大好,但也不是没有交好的人。而且跟我交好的没有几个是简单人物。” 谢斌失笑:“是,你最厉害。今日是六皇子和七公主的满月宴,你可收着点,有想怼的人也忍一忍,回头早朝的时候你再怼。” 谢恒愣了一下才反应过谢斌说的六皇子和七公主是阮展玫生的龙凤胎,都没注意排辈。 就记得他家将军是老三,安宁公主行四,然后就是魏妃的儿子宣临行五,到了双胎这可不就是老六和老七了。 要说这皇家子女的年龄差就是大。宣震和宣旭是还没有儿女,但按照正常来说也就是这两年的事儿,到时候自己的孩子跟弟弟妹妹岁数相近,这也是常事。 不一会惠承帝和阮妃相携而来,后面跟着嬷嬷抱着六皇子和七公主,其他侍从侍女跟在后头。 盛装打扮的阮展玫脸上没有半点憔悴之色,因生了孩子又是刚刚坐完月子,整个人容光焕发更显丰腴。 都说一个女人嫁得好不好,看她坐月子的情形便能知晓。 事实证明当初阮展玫的选择没错。 虽是六皇子和七公主的满月宴,但皇后和其他妃嫔也会来参加。 到皇后和所有妃嫔落座后,宴席才正式开始。 先是以宣震为首的几个皇子以及安宁公主对两位小皇子小公主表示祝福,送上满月礼,之后就是前来赴宴的官员们轮番表现。嫔妃们就等满月宴结束之后将礼物直接送去紫翠宫。 宴席上惠承帝一直在逗弄两个孩子,根本就来不及分出精神给旁人。 皇后和李贵妃看的咬牙切齿,虽说没把嫉妒的神色摆在脸上,但表情看着也不多愉快。让她们一脸喜笑模样可做不到。 谢恒看着觉得有些无趣,这场面瞧着还没有宫斗电视剧精彩。人家那勾心斗角、口是心非的场面才刺激。 之前得知阮展玫怀孕之后,谢恒就安排了几只雀鸟在宫里盯着,就怕皇后和李贵妃会暗中下手对付阮展玫,比如下药或在饮食中做个手脚什么的。而事实证明他是宫斗剧看多了,皇后和李贵妃虽然没给阮展玫好脸色,但还真没做什么手脚,大概也是觉得就算阮展玫生了个儿子,这小娃娃也不可能跟他们的儿子争帝位了。也就省了这个心思。 谢斌远远看着双胎,不无羡慕地说:“什么时候咱们家也能添新丁。” 谢恒好像没听懂谢斌的明示,笑着说:“这还不容易!到人牙子那买两个下人回来不就添新丁了?” 谢斌:…… 酒过三巡,武德帝看两个孩子累了,便跟阮展玫一起带着孩子们回去紫翠宫。 紧跟着皇后和李贵妃、魏妃也相继离席,剩下就又成了朝臣们自由交际的时候。 又添了新皇嗣是好事,不过大臣们也商议着,如今陛下的后宫着实清冷了些,除了皇后之外就只有一个贵妃两个妃子,不,是两个贵妃一个妃子,日前惠承帝已经下旨要册封阮妃为贵妃,待双胎百日时行册封礼。 只是就算如此,后宫中也该多添些人,毕竟皇帝的子嗣众多也是国家兴旺的一种表现,自大瑾国建国以来,除了高祖皇帝之外,其他哪届皇帝不是三宫六院?就是上届的惠承帝已经算是收敛的了,到了武德帝这简直算得上后宫凋零。这可不成! 现下阮贵妃已经生下龙凤胎,这可是好兆头,更该趁着这个时候进行选妃,充盈后宫。 谢恒听着这些大臣的议论,心里头就一个想法: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 以前不懂事时,看着电视剧里那些大臣对皇帝后宫的是指手画脚他就觉得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皇帝有几个妃子多少儿子跟你们有毛关系?生的孩子再多也不是给你生的。 但如今他算是看明白了,朝臣们关心皇帝的后宫,这是想往后宫塞人呢!没看蹦跶的最欢腾的那几个都是家里正好有适龄女儿的么!若是女儿入宫后又得宠,那也是升迁的捷径,枕头风可一向都了不得,混得好连带着整个家族都能荣耀一番。 前朝后宫根本就不可能真正分割开。宣震无德无才还能角逐皇位可不就是因为有个强大的外家。有这个外家在,宣旭便会处处掣肘。 武德帝不好女色,但为了平衡前朝后宫,估计很快就会开始选秀了,到时候宣震和宣旭应该也会有所动作。 在皇帝和妃嫔们走了之后,宴会上最备受瞩目的就是阮同甫和阮展鸿、阮时衡。 以往主动去找阮时衡的人算不得多,毕竟他现在还只是兵部侍郎,若是未来能接手兵部尚书的位置,自然就算得上真正的位高权重,跻身权臣行列,不过今日主动找上阮时衡攀谈交流的可有大把官职比他高的,无非就是因为阮展玫生了龙凤胎,从前便是极为受宠的妃子,如今更被宠得名正言顺,在后宫的地位那也是十分稳固。 想当初,阮展玫嫁给厉王为侧妃能不被诟病还是因为她阮家养女的身份,是借了阮家的势。而如今,阮家又因为阮展玫而更加水涨船高。 本来阮同甫为宰相,文官之首,阮展鸿为督查院总督御史,阮家就已经是无与伦比的勋贵之家,如今又有一个为贵妃的女儿,还生下了代表祥瑞的龙凤双胎,更是繁花似锦、烈火烹油!即便阮家绝不涉党争,阮家人态度再怎么清冷,也多的是朝臣愿意想尽办法跟阮家人打好关系。 就算不找阮家人办事,只要让人知道自己跟阮家人有所牵扯,往后许多事情都会好办得多。就连荣启都被好几个官员缠得脱不开身,要知道平时因为荣启也不怎么卖他人面子的性格,在这种场合跟他套近乎的官员也没几个。 谢恒端着酒杯看着那些平日自命清高的人现在都一个个满脸巴结之相,如同看着一台滑稽的戏。 谢斌不喜欢这种场合,转头跟谢恒说:“一会我们就走吧!” 谢恒:“我还有事跟将军说,兄长先回去吧。” 谢斌看着谢恒手中的酒杯,瞧见一杯酒还剩下一大半,这才点头:“好,那我一会先回去,你也不要叨扰将军到太晚。顺便邀请将军下次沐休时到我们家去坐一坐。” 从之前到将军府拜访后,谢斌就一直打算着邀请冠军侯去谢家,只不过一直不得空,侯爷事忙,能抽出来的时间不多,好不容易有时间又赶上他有事了,就这么一直拖到了现在。 谢恒:“好,到时候我跟将军说。” 谢斌走后,谢恒就开始一个人喝酒。 就只有一杯酒,抿来抿去半杯都没喝完。 最后谢恒举着这半杯酒朝着宣景走过去。 有朝臣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心道刚刚还在想着今日谢大佞臣挺安分,没想到还是他们天真了,谢大佞臣这不就又去挑衅侯爷了?之前诬告的事侯爷大度没计较,谢大佞臣这是又开始飘了吧? “将军看起来有些无聊,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 众人:明明冠军侯一直都是这幅样子,谢大佞臣睁眼说瞎话的境界又高了。 宣景:“也好。” 不愧是冠军侯!面对谢大佞臣一点也不犯怵! 此时朝臣们去对宣景有一种怪异的感激心理,都觉得是宣景分担了谢大佞臣的注意力,才让谢大佞臣没功夫找他们的麻烦,这两人出去后肯定又是针锋相对,还是别去凑热闹了,免得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宣震和宣旭看得也乐呵,都以为谢恒是去找宣旭的麻烦,全都幸灾乐祸地想着宣景招惹上谢恒,日后估计都难以消停了。 两人端着酒杯来到御花园。 正月里御花园虽没有旺盛的花草,但前些天刚下过一场三天两夜的大雪,这会地上枝头都还是厚厚的积雪,园中雪景亦是美不胜收。 谢恒身上披着的是宣景送他的一件亮绸深湖水绿镶狐狸毛的披风,金绿色的丝线绣着藤蔓暗纹,低调的同时又不失富贵大气。 宣景:“心情不佳?” 谢恒抿嘴,表情顿时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对不住将军,我真没想到安宁公主会对我有意。” 谢恒把安宁公主想送他荷包的事情告诉宣景,心情有点小紧张。 也不知道将军是要吃醋还是气自己让他的妹妹失了心,又或者二者都有,那就很复杂了。 宣景:“我之前就看出了些端倪,只是没想到她会那么快就向你表明心迹。” 安宁看着柔柔弱弱的,被人欺负了也不知声,实际上却是外柔内刚的性子,更是有一颗勇敢追爱的心,确定了自己对谢恒的心意之后就直接送荷包表示,这点倒是比很多女子都要大胆。 谢恒:“啊?什么时候?” “她刚刚搬去清思殿时我去看她,她便跟我提起春日宴时你帮她解围的事。说到你时她的眼神会格外明亮。” 大概是因为自己也有心仪之人,才会对喜欢一个人的眼神变化格外清楚。 第二百九十二章 大舅哥 谢恒苦笑:“刚刚宴会上我就一直在想会不会是因为那次对安宁公主施以援手的原因,在那次之前我根本没有见过公主,今天才是第二次见。” 他也没想到一见钟情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谢恒从来不觉得自己具备能让他人一见钟情的因素,长相是还可以,但没到令人惊艳的地步,也没有将军的气场,可能就是一般偏上的水平。 “我觉得公主对我未必就是真的男女之情,可能就是因为我在她艰难的时候帮了她,所以对我有一种类似依赖和感激的感觉,然后错把这种感觉当成了喜欢。将军虽然也关心公主,但兄妹到底不一样,我这个外人就又不同了。” 宣景摇头:“安宁年纪虽然不大但心性相对成熟,不至于分不清自己的感情。” 谢恒表情都要哭了:“那我不是造孽了?” “别想太多,”宣景捏了捏谢恒的脸,“没有谁规定被人喜欢就一定要回应,经历拒绝也是人生的一种成长,安宁不是骄矜的人。” 被宣景这样安慰,谢恒的心里是稍微好受了点,但还是有点过意不去。 他就是这样的性子,如果遇上的是那种厚脸皮的,因为自己动心就一定要他负责的那种人,他干脆利落地拒绝也一点不会觉得愧疚,还会毫不客气地把人给怼一顿,但如果是像安宁这样的,羞怯地表白,又柔软地接受他的拒绝,他就会觉得很抱歉了,更何况安宁还是将军的妹妹。 之前他还想着给安宁整理一下京中适龄的官家子弟的名册,到时候要是陛下有意为安宁找个如意郎君,这份册子也能帮得上忙。但后来因为跟玉怀恩合作玉矿的事一直耽误了,册子始终没弄完也就没拿给安宁公主。 现在谢恒就很庆幸还没来得及这么做,不然若是真给安宁公主送去了也未免太伤人。就好像他不愿意回应公主的感情还要着急忙慌地把公主给嫁出去一样,这就不好了。 谢恒无奈地挠了挠脑袋,这事儿整的…… 就但愿日后安宁还能遇到一个让她心动的男人吧!要是真能遇上,对方又是个可靠之人,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帮着安宁达成所愿。 “啊,将军,我兄长让我请将军下次沐休时到谢家吃个便饭。说之前去将军府那次的将军盛情款待,一直想要回请,不过总有事情耽搁。” 一顿饭磨蹭了一年才请上,谢恒这话说出来也有点不好意思。 宣景:“好。这也算是我第一次正式去你家拜访。” 谢恒:“什么正式不正式的,谢家于我而言本就没有多大意义,也就只有兄长还值得我看重,若不是有兄长在,我早就从谢家搬出来了。” 谢斌那个性子妥妥就是“敏感小女人”,要是自己突然提出要搬出去独住,谢斌肯定又要开始自我反省是不是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让他觉得不舒服了,还是家里什么人得罪他让他不高兴了。 反正现在他住在自己的小院,没事也没人去打扰他。 宣景:“你跟大舅哥的感情真好。” ……大舅哥?! 谢恒直接听愣住了! 以往也就是荣启开玩笑时会说谢斌是宣景的大舅哥,这还是谢恒第一次听到宣景自己这么说,一下子就脸红起来。 “将、将军……” 关键宣景还是一脸的无辜加正经,故意凑近过去问:“怎么了?” 谢恒赶紧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都没有人才开始放心害羞:……将军真是越来越会撩拨人了。 逗得谢恒满脸通红,宣景才笑起来,认真地问:“谢斌除了喜欢看野史之外也很喜欢文房四宝,你之前送了他端州砚,我就送他看两条徽州墨。” 徽州墨乃墨中至尊,与端州砚齐名,都是文人墨客的心头宝,其中更以烫金竹青墨闻名天下。 有言道一两墨条十两金,这徽州墨也基本是有钱人的玩意儿,普通文人也就只能看看了。 谢恒:“京城的徽州墨都炒到什么价儿了?买那也太亏了些。” 宣景:“不用现买,早前我到徽州去验兵,徽州总督送了我一对烫金竹青墨。” “是吗?那一会我先看看!”谢恒虽说不是很爱这些东西,但也有几分好奇,很想瞧瞧被这些文人吹上天的徽州墨到底什么样。 到将军府,宣景给谢恒拿出来看。 别说,虽然不是很懂行,但是看着这两根躺在锦盒里的墨条便觉得价值不菲。色泽油润黑亮,泛着淡淡的青色,像极了极品塔青玉,也就是所谓的黑羊脂,上面有烫金的图案,两根墨条拼在一起是一副猛虎上山图。能在不损害墨条的前提下烫金,也只有徽州墨能做到,烫金的工艺十分精湛,寓意也极好。 只一眼,谢恒就明白为何几乎天下文人都推崇徽州墨了,连他一个外行人看着都心动,像玉石一样漂亮的墨,写出来的字迹一定很好看。 谢恒肯定要是谢斌得到这两条徽州墨一定会激动得好几天睡不着。 终于到了沐休,这一个沐休谢恒觉得等得有些久了。主要是现在朝堂上的官员们整日都围着扩充后宫的话题讨论个没完。 武德帝虽然有意平衡势力,但也没直接同意进行选秀,似乎还在犹豫中。可一众官员们你一嘴我一嘴,甚至将武德帝不肯扩充后宫的行为上升到了对不起大瑾国皇室的列祖列宗,问题性质十分严重! 武德帝就一直硬扛着,找各种各样的借口,什么朝政繁忙啊,什么阮贵妃刚刚生完孩子做完月子,这时候选新人入宫不好啊,皇子公主们也不算少了,皇嗣不算艰难之类的。大概就是能拖一天是一天。 然而几乎所有的理由都被朝臣们逐个攻破。 朝政繁忙吗?最近都没人上奏折有什么好繁忙的?阮贵妃是刚做完月子,但谁都知道阮贵妃性子好,温柔大度,毕竟阮家的家教摆在那,阮相的养女绝对不可能善妒,甚至正因为身体还在恢复阶段,不能很好地伺候陛下,更需要多选些人充盈后宫。 至于皇嗣问题,谁会嫌弃子女多呢!皇室多开枝散叶才是好事。 武德帝被说得无法反驳,频频看向谢恒。大概是觉得最近谢恒都没有怼那些大臣,才让他们有了精神盯着自己的后宫。 而谢恒难得迟钝了一回,没有领悟武德帝看着他的用意,心中还奇怪为何大臣们劝谏陛下选秀陛下要看自己,难不成还想让他给帮忙把关吗?他大理寺卿,这种差事无论如何也不该落到他头上吧? 为了避免武德帝不按常理出牌把他揪出去,谢恒更加不敢开口,免得引起武德帝注意。 而选秀的事也终于在沐休前定了下来,就在下个月初。 沐休这日,宣景带着礼物上门。除了原本给谢恒看过的徽州烫金竹青墨外,还有两坛陈年老酒。 拿酒的事是荣启提醒他的。 荣启说没有哪个大舅哥是一坛酒拿不下来的,如果有那就两坛酒。 宣景觉得这话不是很靠谱,但犹豫再三后还是带了两坛老酒上门,万一有用呢? 谢斌一大早就吩咐厨房张罗饭菜,他跟谢恒说过去了解一下侯爷的口味。谢恒假装了解过,转头就跟谢斌说起了宣景口味如何,这可是他早就熟记于心的。 一开始谢恒还有些担心将军来府上,谢长青和谢老夫人会不会趁机搞事情。两人都算是他名义上的长辈,他也不想在将军面前对两人太过不留情面。 但没想到谢斌早就安排好了一切,有刘妈妈看着,谢老夫人那根本就不能离开自己的屋子,什么动静也传不到外面去。 而谢斌也早就跟谢长青的一位同僚通了气,让对方在今天约谢长青到锦屏馆去,当然他出钱。 谢恒都忍不住要狠狠夸谢斌一番,这番安排实在太棒了! 中午宣景带着礼物到了。 如谢恒所料,看见徽州墨的谢斌眼睛都直了,要不是骨子里的修养撑着,他可能是直接就从宣景手中拿过来细细摩挲欣赏。 “这、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如何能接受?” 宣景:“受得。” 谢恒被宣景一本正经地说“受得”逗笑,转头对谢斌说:“将军送礼向来没有收回去的道理,兄长收下便是,反正将军又不是找你办事,让你贪污受贿。就算是朋友间也不是没有赠送贵重礼物的。” 谢斌无奈笑看着谢恒,刚刚的紧张感也淡了不少。 “什么贪污受贿,净胡说!侯爷见谅,阿恒他就是这样口没遮拦。” 宣景却摇摇头:“无妨,他这样很好。” 一时间谢斌觉得宣景的话听起来有点怪怪的,但他的注意力都在那两根墨条上,也就没有多想。 饭菜还没有做好,谢斌就邀请宣景到前厅去坐坐,让下人端上已经提前泡好的茶。 宣景将两坛老酒放在桌上,“也不知道谢兄是否喜欢喝酒,这酒窖藏三十年的佳酿,好酒之人应该都喜欢。” 作者闲话:【多谢daffodils88送的礼物~】 第二百九十三章 君臣之别 谢斌更加不好意思了,请人过来吃饭,结果人家这又是带礼物又是带酒的,感觉还是自己占了侯爷的便宜。 “我都行,论酒量倒是比阿恒好些。” 谢恒无奈:“兄长要表现自己酒量好直说就是,何必拿我做对比?” 谢斌:“我这是为了让侯爷更形象地了解。” 谢恒笑起来,状似随口说道:“那今天兄长可要多喝一些。将军的酒量也不错,您们拼个酒,将军若是吃醉了酒就直接在家中住下。” 谢斌一拍手:“阿恒说的对!将军今天咱们就不醉不归!” 宣景扬唇一笑:“乐意奉陪。” 三人聊了一会,约半个时辰后午膳准备好了。 下人陆续将饭菜端进来,谢恒让下人拿两个大点的酒杯过来,将之前嘬一口就没了的小酒杯全部都换成大的,这样喝才算痛快。 谢斌和宣景拼酒,谢恒就负责给两人倒酒。 一开始还好,他们还能边喝边聊,口齿、思维也都很清楚,但到了后面,谢恒就明显感觉到谢斌醉酒了,说话都有点捋不直舌头,眼神也有点发直。 谢恒觉得差不多了,就让谢斌别喝了。但这会谢斌好像正在兴头上,根本不听劝 “怎么能就不喝了?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能跟侯爷好好喝一杯,下一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还没醉,还能再喝两杯。” “我没醉”简直就是天下醉汉的同统一说辞。 谢恒没有办法,只能暂时由着谢斌,还要在谢斌的催促下不断将酒杯满上。无奈之余给宣景狂使眼色,让宣景差不多就别再跟谢斌喝了。 “能跟将军喝醉一场也是我的荣幸,以前我就想过投笔从戎,奈何我这身子骨打小就不好,真要参了军也是给别人找拖累去了。” 说着谢斌脸上还带上了伤感之色。 若是别人说这话可能就是为了拉近跟宣景的关系,但是谢恒相信谢斌是真的这么想过。 宣景:“保家卫国论心不论迹。” 谢恒:“将军说的对,只要有心便不拘于形式。” 谢斌深呼吸一口气:“说的是,论心不论迹!” 谢恒看谢斌一时还有点缓不过来,就想着先吩咐厨房去准备醒酒汤。两坛老酒才只开了一坛,另外一坛还没动。 谢斌一个劲儿地朝另外一坛伸手。谢恒没有办法,只能起身抱着另外一坛拿去自己院子放好。早知道就该让石竹或者宁六跟自己过来,他就不用亲自跑一趟。别的侍从谢恒从来不让他们进去自己的院子。 厅中只剩下谢斌和宣景。 宣景淡淡开口:“我与谢恒两情相悦,已经许下白头之约,望兄长祝愿。” 一瞬间,谢斌的酒劲儿全醒了。 他极为缓慢地眨了两下眼,“侯爷刚刚说什么?” 宣景脸不红气不喘地把刚刚的话又给重复了一遍。 谢斌觉得自己把当初科举考试时候的脑子都用上了,还是险些没反应过来。 “侯爷的意思是……你喜欢阿恒,是那种想要相伴终生的喜欢?” 宣景点头,又进一步解释:“若是大瑾国允许男子与男子成婚,我与谢恒必定三书六礼,缺一不可。” 谢斌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之后又张了张嘴。 他觉得他应该感觉到愤怒,自家弟弟这是被侯爷给拐跑了,但是……那可是冠军侯啊!瞧着对弟弟也是真心,这么看来自家弟弟也没有吃亏。 “这、这……阿恒也没跟我说。” 宣景:“他担心兄长难以接受。整个谢家他你最在乎也唯一在乎的就是兄长的看法,担心你不能接受才一直隐瞒。” 这连“兄长”都叫上了,真是…… 谢斌也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表情,脸上的肌肉有点僵,估计很不自然:“那怎么现在不打算瞒着我了?” 宣景:“兄长操心谢恒终身大事,险些乱点鸳鸯谱,谢恒为此烦忧,我只是希望他少些烦恼。今日与兄长坦白之举是我一人主意,并未与谢恒相商,兄长可先思量,只是无论答应与否还请不要与谢恒置气,有气对我出就好。” 这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谢斌就算现在心情真不太得劲儿也不能真的跟宣景发脾气,更何况让他对冠军侯发火,他还真没这个勇气。 片刻后谢恒回来,瞧着屋内的气氛好像有些不对劲儿,他还以为回来时会看到谢斌又在跟将军说野史呢,怎么两人都这么安静? 谢恒:“怎么了?怎么都不说话?” 宣景:“刚刚说完,说累了正歇息。” 谢斌:…… 谢恒顿时笑起来,“将军这糊弄谁呢?不会是趁我不在欺负兄长吧?” 宣景:“你知我不是这样的人。” 谢斌看着两人有说有笑,恍然注意到从前没多在意的事。 冠军侯在面对阿恒时表情会比平时更加柔和,锋利深沉的双眸会载上温柔的笑,哪怕没有明显笑意时神色也是轻松的。 阿恒也是一样,对着旁人总有一分防备两分谨慎,可对着侯爷时就是满眼纯然的信任,甚至说话都不需要再三思量,可以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丝毫不担心会冒犯到侯爷。 他一直以为两人交好是从那次他们登门道歉开始,但现在才发现根本不是这样,两人应该早在那之前就已经在一起,难怪侯爷一点也不怪罪阿恒,甚至还很热忱地跟自己聊起来。估计当初阿恒会在朝堂上弹劾侯爷也是两人的刻意安排。 谢斌觉得有好些话想问问谢恒,但话到嘴边却又开不了口。 后面谢斌一直恍恍惚惚的,宣景敬酒他就喝,宣景没敬酒他就自己喝,不知不觉就醉得不省人事。 谢恒要照看谢斌,宣景就先离开。 大半夜谢斌就醒了,跑到谢恒的院子当当当地敲门。 谢恒睡得迷迷糊糊地被敲起来,石竹去给谢斌开门。 谢斌一进来就对谢恒说:“我同意你们。” 谢恒坐在床上眨了眨还带着点眼屎的眼:“啥?” 谢斌:“你跟侯爷的事,我同意。” 谢恒一下子就清醒了,“兄长……” 谢斌坐在谢恒身边,叹了一口气就开始老妈子叨叨叨的模式:“是兄长不称职,对你从来就没尽到应有的爱护,更是连你有心仪之人都看不出,还给你乱点鸳鸯谱。你明明喜欢的是冠军侯,我却连性别都给你弄错!我这兄长到底是怎么当的!一开始我甚至还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地想着难怪他送我那样贵重的礼物,原来是把我弟弟都给拐走了!冠军侯处处为你着想,还主动与我说和你的事,让我不要与你生气,心中有不快对他发泄即可,他都能为你做到这种地步,我却还犹犹豫豫地担心你们前路坎坷,有他这般护着你,必不会让你受屈。我一直兢兢业业努力为官,是想着在你遇到困难时我这个兄长能派的上用处,若是冠军侯,想必你都不会有受委屈的时候……” 谢恒看出来了,谢斌这是酒还没醒呢! 谢斌一个人就叨叨了足有一刻钟。 谢恒听着,从一开始感动将军竟然一个人就跟谢斌坦白了,主动承担了一切,还放低姿态愿意接受谢斌的怒火,也对谢斌发自内心的话而有所触动,到后来听着谢斌因为酒劲儿未醒而车轱辘话来回说,困得上下眼皮开始打架。 正当谢恒几乎要睡着的时候,谢斌双手箍住谢恒的肩膀,带着哭腔说:“侯爷!我家阿恒就交给你了!” 谢恒:……认错人了这是。 谢恒刚要说话,谢斌就直接抱住谢恒,大吼一声:“我的阿恒啊!” 谢恒:可谢谢你,我还活着呢! 醉酒的谢斌手劲儿还挺大,谢恒也不好强行把人给推开,就只能静静等着谢斌自己平静下来。 好一会谢斌终于没什么动静了,谢恒却感觉到肩膀上有些湿润。 谢恒心惊,不至于吧?谢斌这是真哭了? 转头一看,好么,眼泪是没有,流了他一肩膀口水。 谢恒无奈,瞧着谢斌睡着了,就赶紧让石竹和宁六将谢斌送回去。 大半夜的,谢恒的睡意也被搅和得差不多了,暂时睡不着,便干脆起来看看白天交易所那边送来的最新一季的洒金青花玉的销售情况。 玉怀恩很是大手笔,直接在距离潼谷岭最近的村庄建造了一个玉石加工厂,从矿场中开采出来的石头就被运送去加工厂进行加工,师傅们也就被养在这边。 虽然新开一个加工厂加上把师傅们调过来要花不少钱,但时间一长,节省的运输成本就能远远超过这两方面的花销,还是省了不少钱。 在工厂里加工成各种成品之后再运去店里卖,以镯子为主,镯心做牌子吊坠之类。剩下的碎料可以按照玉怀恩的安排就卖给其他的玉石商人,毕竟他们吃肉也得给别人喝汤的机会,不然这生意可能就做的不会那么顺遂。反正他们的碎料卖给那些小玉石加工商价格也不算低,而且如果他们也需要小饰品,就可以从那些小加工商手中以最优惠的价格拿到,基本就是给师傅加工费就成,也比在市场上直接买要便宜太多。 玉石一直都是送礼的上上之选,往后要是有这方面的人情往来可就方便得多了。 洒金青花玉不愧是国玉,再加上如今产量稀少,物以稀为贵,生意相当好。玉怀恩的账目做得清楚漂亮,谢恒看得明明白白,瞧着每个月都在上涨的销售额,谢恒这心情就相当飞扬,大半夜的都能笑出猪叫声。 到天快亮起来,谢恒才有点困意,不过又该上朝了。 谢斌倒是精神好,醒过来之后压根不记得自己大半夜去敲谢恒门的事,看见谢恒没什么精神的样子还关心询问:“怎么了这是?昨晚上没睡好?” 谢恒:…… 上朝路上,谢斌又跟谢恒语重心长地谈了一次。 对于谢恒跟宣景的事,谢斌表示十分赞同。 他本来就没有坚决反对的意思,睡了一晚上之后脑袋还更加清醒了,觉得侯爷除了性别之外没有任何可挑剔的。他家阿恒那无法无天的性子,也就只有侯爷的身份能兜得住。有侯爷护着,阿恒在朝堂之上也能更加恣意。 “阿恒,别的不说,我就只问一个问题。” 谢恒:“兄长是想问将军未来会不会争夺皇位?” 谢斌:“我家阿恒就是聪明,这都猜得到!” 谢恒也没想到自己也有一天会遭遇无脑吹。 “如果我说会呢?” 谢斌沉默半晌,“如果是侯爷刚入京那会,还只是昭武将军时,我会觉得你跟我在开玩笑,要不就是将军自不量力,但现在他的确有争夺皇位的实力,有你的辅佐,他的赢面也会更大。这些年来你表面上跟侯爷不和,暗中却一直鼎力辅佐,是不是?” 仔细回想盘算就会发现,阿恒跟宣景的不和都是表面上的,从来没有真正的大冲突,最厉害的就是之前那次阿恒在朝堂上弹劾宣景屯兵谋反,而最后是以宣景被封冠军侯告终,得利的还是宣景。 谢恒轻笑:“兄长也很聪明。既然我是将军这边的,那兄长自然也得是这边的。” 谢斌从来没想过参与夺嫡,但眼下看是不能独善其身了。 躲过了前太子和前三皇子,也躲过了现在的大皇子和二皇子,结果没躲过自己的弟夫。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侯爷真成了皇帝,你们两个之间也许就不可能了。君臣之别,可远可近,近可为肱股之臣,远可隔佳丽三千。任何一个帝王都要有皇后和妃嫔。” 第二百九十四章 我家阿恒 谢恒心道那可不一定,他那帅气逼人的老祖宗始皇陛下不就没有立后? “兄长所言我明白,我并非是个不切实际的人,但我心中也相信将军不会负我。为官这么些年,我习惯了瞻前顾后,走一步就要往前思虑十步,这是因为没办法,身处官场,我有我的目的,不得不想的长远一些。但感情本该是让人幸福快乐的东西,本该是能让我在忙碌劳累时感到放松的一种情感,所以我不愿意再去算计,再去往更加深远的地方去考量,也不愿意设置诸多假设,说句可能有点意气的话,我就想好好享受当下。也有信心未来的每一刻将军带给我的幸福感都会远胜于当下。” 谢斌很少听到谢恒一口气说这样多的话。 但看着谢恒自信的模样,仿佛自己最担心的问题在谢恒眼中根本不算事。 如此谢斌也就看开了,冠军侯也确实不像是那种会“食言而肥”之人,将来若真继承皇位,百官因为后宫问题谏言,那就该是侯爷头疼的问题了。冠军侯应该也不是那种会轻易被朝臣拿捏的人。 再说就算到时候冠军侯真的无奈选择有负阿恒,他家阿恒虽然脾气执拗,但也不是那种死脑筋的人,估计也就是和已经是帝王的冠军侯一起吃个酒喝个茶,神色淡然地说着一别两宽的话。 谢斌也没有追问谢恒是否得到过冠军侯的承诺,诺言这种东西,一不具备律例效力,二不用真金白银堆砌,不过是上下嘴皮子一磕巴的结果。说话的人真心,也就能表达一下当下的心境,说话的人假意,也就图个哄人高兴。 阿恒和冠军侯都是体面的人,在一起也好分开也罢,都不会用旁人操心。 到了金銮殿上,皇帝还没来,谢斌就走向宣景,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我家阿恒,承蒙照顾。” 宣景神色微动:“必不负兄长信任。” 早朝上选秀的旨意已经下达,给各地两个月的时间,三月初,各地的秀女就要齐聚京城。 临近选秀,谢恒抽了个时间进宫,看望阮展玫。 前日阮时衡他们进宫他又没赶上,只能跟惠承帝再申请了一次。大概是选秀在即,惠承帝自觉心中对阮展玫多有歉意,很痛快就同意了,甚至跟谢恒说平日里没事就多进宫陪陪他小姨。阮家没有女眷,阮同甫和阮展鸿不是那么方便,也就阮时衡跟谢恒能多往宫里跑跑。 谢恒进紫翠宫时阮展玫正在哄逗龙凤胎,瞧见谢恒来后拉着谢恒到婴儿床边跟两个孩子说笑。 “快看看,这是你们恒表哥,你们恒表哥可厉害了,日后你们长大了一定要多向恒表哥学习。” 谢恒瞧着阮展玫好像并没有因为选秀而影响心情,心下也终于不那么担忧。 阮展玫看谢恒好像终于放松的模样,笑道:“怎么了?” 谢恒:“这不是担心小姨心里不痛快,现在看来倒是我想多了。” 阮展玫笑起来:“为何不痛快?因为选秀?” 谢恒点头:“听说皇后和李贵妃那边已经好些天都食不下咽,宫里伺候的人都战战兢兢的,生怕出了一点错处就被重重责罚。” 阮展玫:“那你不用担心我,我可不会。就算再有新人入宫又如何?能影响到我什么?我现在已是贵妃,上头就是皇后,封无可封的富贵。后宫不进新人我的位置不可能再提升,进新人也不会下降。哪怕陛下的心被新人给勾了去,只要位分不变我这吃穿用度就不会变,有什么好担心的?” 谢恒笑起来,阮展玫确实是他见过的最智慧也最通透的女人。 “小姨这么想我就放心了。” 阮展玫单手逗弄着孩子神色悠哉:“其实我还盼着有新人入宫,能分去陛下的精力,我自己还乐得清闲。” 谢恒看了一眼周围的宫人,一个个都好像没听到阮展玫说了什么一样,低着头恭恭敬敬,无半点异样神色。 阮展玫拍了拍谢恒的手,微笑着说:“我在宫中一切都好,你就不用担心我了,只要你们在外头好好别叫我担心就是。” 谢恒点头。 他对阮展玫也确实比较放心,如阮展玫所说,她已经是封无可封的尊贵,对于一个聪明的没有把自己的心完全交出去的女人,眼下的状态已经足够了,哪怕被分去些宠爱也无妨,只要不行差踏错,不管未来武德帝宠爱谁宠爱多少人,她的贵妃之位也不会动摇。 很快选秀正式开始。 选秀当日,武德帝坐在高座上,左边是蒋皇后,右边是阮贵妃。 可惜皇室身份的位置就只有这么两个,于是李贵妃和魏妃就只能坐在下手。 魏妃也就罢了,这里她的身份最低,坐在下手也没什么,而且她性子清冷不争不抢,也就不计较这些。 不过李贵妃就不一样了,她也是贵妃,还比阮贵妃入府早资历深,但现在却要去屈身于阮贵妃身下! 李贵妃心中不服,想着阮展玫有什么比自己强的?不就是生了一对龙凤胎吗?她还生了两儿一女,比阮展玫还多一个呢!位分相同本来就该看资历,现在她坐在阮展玫的下手,这岂不是告诉满宫里的人,即便位分相当,她又是资历更深,但还是阮展玫更得陛下宠爱? 宫里那些人都是势利眼,往后可以想象在她的德清宫和阮展玫的紫翠宫之间,那些宫人一定会更巴结紫翠宫。 秀女们七个一组上前,由皇帝和各位娘娘品看。 其实能站在这里的秀女已经是经历过层层筛选和训练。 最初是地方选拔,能参与选拔的都是官家女,最差也得是九品官的家世。地方选拔主要是看身形相貌,每个地方以县为单位有三个名额,当然也不是每个地方三个名额都能用得上,若是当地官家没有适龄的女子,又或者在身形相貌上不够过关,那那都不行,有些地方可能一个名额都用不上。 初选之后还要以省级为单位再次进行选拔淘汰,每个省也只有二十个名额,听着不算少,但一个省那么大,二十个名额往往还得靠抢的。 这一次的选拔就要看是否有一技之长,琴棋书画刺绣歌舞等等总得有一样能拿得出手,哪怕是剑走偏锋掌握一些不常见的技能也行,但绝对不能什么都不会。 这一次选拔成功,便能进入京城了。 入京之后也不是就能见到皇帝,还要先在秀女阁住下,接受为期半个月的基础宫规的训练,将规矩学会了还要接受宫中嬷嬷的考核,考核通过之后才算是最终通关,可以站在陛下的面前等候垂青。 要不武德帝不愿意选秀,一是因为自己没这个需要仅仅是为了平衡朝局,二是选秀一次就太过麻烦,十分周折,从中央到地方花费的钱财都不少。 武德帝根本就不想给后宫添人,因此挑选的时候故意十分苛刻,鸡蛋里头挑骨头,稍微有一点点问题就撂牌子,过了好几轮一个都没留下。 皇后和李贵妃倒是高兴,阮贵妃和魏妃都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什么。 不过一场选秀也不能一个不留,不然到时候那帮大人又叨逼叨地没完没了,弄不好还要再重新来一次,所以武德帝就算没那个心,也还是要留下来几个。 到第六轮,武德帝留下了都转盐运使之女蔡冬蜜。第八轮留下了云麾使卫冕之女卫清月。 第九轮和第十轮无人当选,众人还以为武德帝就只打算选两个人。然而到了第十一轮时,武德帝却眼神一怔,指了指站在最左边那个穿着月白色衣裳的女子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微微屈膝行礼,“民女平阳知县孙开胜之女孙茹心。” 孙茹心的声音轻轻的,但她吐字清晰,声音灵动,让人很容易能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孙茹心看起来有二十三四岁了。在古代这个年岁还没成婚的可不多。 这个年龄标准还是武德帝自己定的,按照原本的选秀规矩,秀女的年龄最好在十五到十八岁,最高不能高于二十岁。 可武德帝不像以往的大多数帝王一样就喜欢年轻的、鲜活的面孔,他觉得自己这个岁数再找小姑娘是不合适了,所以要求这一次秀女的年龄要在十八岁到二十五岁。 二十五岁已经是他能争取到的最大的年龄,再放大朝臣们就不同意了。 武德帝会点出孙茹心,可不仅仅是因为她看起来很成熟,实际上孙茹心非常漂亮,大概也正是因为有这样一副好皮相,才能让她在家世和年龄都不够好的情况下依然走到了最后。 武德帝静静看了孙茹心一会,问:“你为何会选择栀子花做头饰?” 孙茹心下意识地摸了一把头上的栀子花,没想到陛下会突然问这样奇怪的问题。 “回陛下,民女自小就喜欢栀子花,虽然颜色清淡,但香气很是特别,民女闻了栀子花的香气就连用膳都会更有胃口。” 武德帝脸上露出淡淡的追忆的笑容,“那你觉得栀子花的味道像什么?” 孙茹心想了一会,表情苦恼地摇摇头:“民女一时说不上来,在别处也没有闻到过类似的味道,但就是觉得十分香甜,越闻越喜欢。” 香甜啊……很久之前也有人这么形容过栀子花的味道。 第二百九十五章 曲解 武德帝问:“你衣服上绣的也是栀子花?” 孙茹心点点头,抻了抻自己的衣裳说:“进宫之前伺候民女的嬷嬷说让民女穿点颜色艳丽的衣裳,但民女就是喜欢在这浅色的栀子花,所以当时面上答应,但还是偷偷带了这身衣裳出来。” 众人看着能跟陛下这样说话的孙茹心,都觉得这姑娘还真是大胆,看着柔柔弱弱的,没想到能这么自然地跟陛下说话,一点都不犯怵,连结巴都没有一个。 武德帝似乎也很喜欢孙茹心直来直去的性格,笑着说:“回头让尚衣局多给你做几身栀子花图样的衣裳,你穿着是好看。” 其他人明了,陛下这么说就代表这人是留下了。还以为后面所有的秀女都会被撂牌子,却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知县之女竟然能顺利留下来,这可是叫一众被淘汰的家世比孙茹心好的秀女心中十分愤愤不平。 然而就算她们心中再怎么不平也不敢问陛下为何孙茹心能留下来她们却不能,没人有这个胆子,更没有那么厚的脸皮。 孙茹心温柔一笑,并没有其他人预料中的欣喜若狂失了分寸,倒是难得沉得住气,谢恩之后就站到入选秀女那一边去。 后面武德帝也翻了几个牌子,但都不是重臣家的女儿,全是五品及以下官家子女。 整场热热闹闹的选秀最后就只有十三个人入选,其他人花了这么长时间和精力,都成了白忙活一场。 人已经选好了,接下来就是定位分。 蔡冬蜜被封为贵人,卫清月和孙茹心被封为常在。其他人有的被封为答应,有的只是最低级的官女子 卫清月很不服气,她的父亲是从四品,而孙茹心的父亲只是个七品知县,家世天差地别,为何孙茹心能跟她一样被封为常在?以孙茹心的家世,就是被封为答应也算是抬举了! 卫清月的不高兴都写在脸上,心想着日后一定要给那个孙茹心好看! 正好阮展玫册封贵妃的典礼也还没有举行,于是就将新人入宫的册封礼与贵妃的册封礼安排在一起,也算是省事了。 阮展玫是没有意见,到时候册封礼上最艳冠群芳的当然是她,三个新人只会被衬得黯淡无光。 卫清月之前还很高兴能蹭到贵妃的册封礼,但等到了大典那一天才知道事情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美好。所有的人都在围绕着阮贵妃转。陛下的目光在阮展玫身上,命妇们的恭贺也都是冲着阮贵妃去的,其他人彻彻底底沦为了陪衬。 这也让那些一开始打着各种主意的新人见识到了阮贵妃的受宠,明白贵妃的册封礼可不是那么好蹭的。 歌舞声响起,册封礼结束,宴会正式开始。从四品以上朝臣都可以参加,偌大的御花园热闹非凡。 现在正是四月,春暖花开的好时候,也是御花园中一年里花最多的时候,百花竞相开放,也象征了后宫的争奇斗艳。 将宴席设在御花园,除了地方宽敞之外也是为了欣赏这些经过匠人们精心打理的花卉。 朝臣们已经落座,就等陛下和宫妃们。 不一会,武德帝和妃嫔们到了。 武德帝和蒋皇后并肩前行,但等落座之后却让阮展玫坐在他的右手边,下面就是李贵妃和魏妃,之后就是佟贵人和卫常在、孙常在等新人。 谢恒原本正在跟谢斌聊天,看到武德帝等人进来后就自然地看过去,结果目光不经意间跟一个人对上,神色一滞。 谢斌注意到谢恒神情有些不对,出声问:“怎么了?看什么呢?” 谢恒眼神示意:“兄长可知那个穿着藕粉色宫装的女子是何人?” 因为阮展玫的通透,谢恒也就没有多关注这次选秀,选上了哪些人都被安排了什么位分他都不了解。 谢斌应声去看:“哦,那位应该就是孙常在。” “兄长认识?” 谢斌摇头失笑:“我上哪认识去?就是看到她头上的栀子花了。我同僚的妹妹也参加选秀,说起在这次选秀中唯一被陛下问话的秀女是一位七品官的女儿,因为对方头上带着栀子花,陛下就问她是不是喜欢,之后就翻了那位秀女的牌子,定品还封为常在。后面还有从四品官的官家小姐都只被封为答应的,因此就颇受关注了些。还因为这个情况都在传陛下喜欢颜色清淡的,没瞧见后面的那些宫嫔头上戴的身上穿的都是浅色的吗?” 谢恒:“陛下问她是不是喜欢栀子花?” “据说是这么回事,问完之后就翻了她的牌子。”谢斌奇怪地看着谢恒,眼里还有些意义不明,“你怎么特意问起她?” 谢恒赶紧解释:“兄长别误会,我可没移情别恋。我就是觉得这个孙茹心刚刚看我的眼神有点不对。” 谢斌挑眉:“她看上你了?这么叛逆吗?” 若是别人听到谢恒这问题肯定首先怀疑他是不是看错了,也就谢斌一点不怀疑地相信一个新当选的后宫娘娘会看上自家弟弟。 谢恒觉得谢斌是越来越淘气了。 “兄长别开玩笑,我是觉得她看我的眼神有些敌意。” 谢斌一听这话表情立即正经起来,仔仔细细看看着孙茹心,这要是让不了解情况的看到还得以为是他对孙茹心有什么想法。 这么盯着也看不出什么来,反正他是没再瞧见孙茹心往他们这边看,就更别说谢恒看到的敌意。 不过谢斌没觉得是谢恒看花眼,只要有可能对他家阿恒不利的事,他都要小心对待。 “明日我再去向我那同僚打听打听,看看他知不知道其他有关孙茹心的事。” 谢恒:“不必了,正好我有交好的朋友在吏部,可以让他帮忙查查有关孙茹心父亲的资料,看看以前有没有交集。要是没有的话那可能就是我看错了,以前我也没见过孙茹心,若是没跟她为官的父亲打过交道想来也没有别的交集。” 谢斌:“那就好。” 谢恒根本没有交好的朋友在礼部,他是打算让洛非白去查一下有关孙家的情况。 刚刚他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孙茹心看他的眼神的确不对,但那艳若桃花的脸他也肯定自己没有见过,不然一定会有印象,只能先让洛非白查查是怎么回事了。 宴会后期,武德帝看阮贵妃有些疲累了,便带人先行离席回去休息。 蒋皇后还没走,其他妃嫔就也没有动身。 蒋皇后笑道:“陛下果然还是最疼惜阮贵妃妹妹,几位新进的妹妹可都要向阮贵妃妹妹学习,日后好好侍候陛下。” 朝臣们都还在,蒋皇后说这些话就有点不大合适了,摆明了不尊重阮贵妃。 阮同甫也硬气,丝毫没给皇后面子,一句“不舒服”就直接走了。他就算愚忠,忠的也是皇上,不是皇后。 阮展鸿也随着站起身,说道:“时候陛下同样也是皇后娘娘的职责,相信娘娘一定能给后宫妃嫔们做好表率,与陛下琴瑟和鸣。” 谢恒“喔”了一声,没想到阮展鸿平时看着挺温和的,说话也能这么毒。不管是做好表率还是琴瑟和鸣,这两样蒋皇后是一个也没占。 蒋皇后看着说完就拍拍屁股走人的阮展鸿,气得都维持不住端庄的姿态。 李贵妃嗤笑,“要我说,皇后娘娘刚刚就该跟陛下一起走,现在说这些话没人买账,多丢份儿啊!” 从前在王府时李如诗对蒋氏还能有几分面上的尊重,现如今就是明明白白地怼了。 蒋皇后也不示弱,反唇相讥道:“妹妹与阮贵妃妹妹平起平坐,陛下带着阮贵妃妹妹离席都没带着你,你也该好好反省自己,别天天就想着怎么跟本宫找不痛快。” 李贵妃冷笑:“陛下连皇后娘娘都没叫上,没叫上我算什么?真要失意都还轮不上我。” 蒋皇后和李贵妃那已经火星四溅,其他朝臣们也纷纷找借口离席,这后宫的争风吃醋可不是他们能看的。 谢恒也正要离开,那边孙茹心突然喊道:“哪位是谢恒谢大人?” 被点名的谢恒头也不回地往外走,脚步没有半点停留。 众朝臣:…… 有人尴尬解释:“谢大人大概是没听见。” 孙茹心脸色瞧着也不大好,但后面还是扬唇一笑:“我就是常听父亲提起,说谢大人年轻有为,便想趁着这次宫宴目睹一番谢大人的风采,毕竟错过了这次,估计日后也没什么见面的机会,却没想到这么不巧,我声音都这么大了谢大人还是没听到。” 谢斌本来是要跟谢恒一起离开,听孙茹心这样说明显是有怨怪的意思,正想替自家弟弟辩驳两句。 可谢斌还没开口,宣景的声音就先响起:“孙常在的父亲是何要职?” 孙茹心面色不佳,没立刻回答,正想酝酿一番让自己面上好看的说辞,卫清月就笑着道:“听说是个七品知县。这次一同被选入宫的姐妹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孙常在,父亲的官职是所有人中最低,却能一入宫就被封为常在,简直是天大的福气。” 孙茹心目光冷冷地看着卫清月。卫清月丝毫不怵,挑衅地回视。 宣景单单是坐在那里就气场强大让人不敢直视,声音散漫却充满威慑:“七品的地方知县,怕是从未见过谢大人,又是从哪听说的谢大人的什么事迹因此佩服?估计得日日在耳边说道,才能让孙常在特意在宫宴上想要见上一见。” 孙茹心低着头,紧攥的手泄露了一丝紧张:“是我唐突了。” 卫清月终于抓到机会羞辱孙茹心,哪能轻易放过? “是不小心唐突,还是有意为之啊?孙常在最好记得自己的身份,若是陛下看到孙常在这么想认识一位朝臣怕也会不高兴。你小地方出来的大概不知道,我们大瑾国历来有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哪怕是皇子倘若尚未参政都不宜与大臣过多来往,更别说妃嫔。当初在秀女阁也是学过规矩的,真不知道你的规矩都学到了那里去。” “放肆!”蒋皇后一声厉呵,“本宫还在,哪里就轮得到你教训宫嫔了!你这么威风,本宫要不要干脆把这皇后的位置也让给你坐?” “皇后娘娘息怒!”卫清月吓着了,赶紧下座请罪。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就是想羞辱孙茹心几句,竟然会因此而得罪皇后娘娘。 还没来得及走的朝臣们见这个情况纷纷后悔刚刚怎么不快点走,这种事也是难得一遇,都尴尬得不行。 蒋皇后似乎是要把在武德帝和李贵妃那受的气都撒在卫清月身上,指责得十分严厉。 到卫清月都被骂哭了才稍稍收敛住。 荣启是少数看后宫的热闹都不嫌事儿大的,笑着说:“皇后娘娘最是重规矩,不过卫常在固然有不妥帖之处,但说出来的话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老老实说刚刚孙常在问谁是谢恒时我都吓了一跳。孙常在看着本分,可不像是会主动跟与朝臣结交的人,此等行为也的确多有不妥,皇后娘娘也该管束。这到了后宫就都是娘娘的姐妹,娘娘可不能厚此薄彼,就因为孙常在的父亲官职太低就不屑于管教啊!” 任谁都听得出来蒋皇后责备卫常在是有偏帮孙常在的意思,荣启这个人精不可能听不出来,却故意曲解为是皇后看不上孙常在,既膈应了皇后也打了孙常在的脸。 众人倒也不算意外,人家荣启可是阮同甫的得意门生,阮贵妃是阮同甫的义女,蒋皇后话里话外地跟阮贵妃不对付,荣启自然向着自己老师这边。 眼看蒋皇后和孙常在的脸色都很是难看,达到了目的的荣启背着手笑哼哼地离开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天生相冲 宣景回府,谢恒就在院子里等他,还提前泡好茶洗好了水果。 “那个孙茹心是怎么回事?” 谢恒摇头,拽下几颗葡萄推进宣景嘴里。 人家别人喂葡萄都是一颗一颗来,谢恒喂给宣景就是一把一把来,真是生怕宣景吃不够。 “我根本不认识她。之前我无意中跟她对视就发现她看我的眼神带着很浓烈的敌意,我就问了兄长,这才知道她叫孙茹心,父亲是个七品知县。我的记性好你是知道的,如果我以前真见过她不可能不记得,再说就她这容貌,想忘也不容易。” 宣景挑眉:“她很好看?” 谢恒吸了下鼻子,表情完全是不为美色所动的正经:“我这是按照大众眼光所判断的传统意义的美,不是我欣赏的美。” 宣景笑起来:“你走后她们发生了些口角,当选的另外一位常在羞辱了孙茹心,但却遭到了皇后的严厉斥责。” 谢恒眯眼:“皇后可不是个宽和的人,不会无缘无故替人出头,她是不是跟另外一位常在有过节,只是借孙茹心这个筏子?” 宣景:“还不知道。另外那个常在叫卫清月,我倒是知道她的父亲是宣旭一派,也许皇后是知道这点才故意找卫清月的不痛快。但也不能直接排除她就是有意偏帮孙茹心。” 谢恒:“看来还是要调查一下孙茹心的情况,我今天晚上就给洛非白去消息,让他尽快整理孙家的全部资料给我。” 宣景点头,有信息交易所确实方便。 另外一边,皇宫中。 宫宴已散,宫嫔们都回到各自宫中。 卫清月和孙茹心冤家路窄,两人都被安排在了欣乐宫。原本卫清月还想着回头讨好皇后娘娘,让皇后娘娘同意她搬去别的宫殿,却没想到会在宫宴上惹的皇后娘娘那样生气,现下是不敢再去找皇后娘娘了,只能等日后修复了关系再说。 深夜,各宫宫门紧闭,孙茹心坐在寝殿中,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身边伺候的宫女看着孙茹心这样心里毛毛的。 一开始她还很庆幸被分派到孙茹心身边,想着一个小官的女儿应该没什么主子架子,必然很好伺候,说不定还要倚仗自己,对她不说多客气,也会比一般出身高贵的主子要和善。而且这又是个一开始就吸引了陛下注意的主儿,往后很可能就扶摇直上成为宠妃了,那自己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出身低微但受宠,没有比这更好的。 然而等真正伺候了之后才发现不是这么回事。 这位孙常在平时看着是挺有气质,也总爱笑脸迎人,但私下却十分阴沉,从宴会结束回宫到现在,一句话都还没说过,就一个人安安静静坐在那,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主子不发话,又是这样阴沉,她这伺候的也不敢上前。在宫里待得时间久了,自然知道有些主子人前人后两幅面孔,在彻底摸透主子的脾气之前还是不要贸然讨好的好。 “春梅。” 宫女立刻小碎步上前:“常在有何吩咐?” “出去。” 叫做春梅的宫女没立即反应过来。 “出去!” 孙茹心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声音中带着厉色。 春梅吓了一跳,连应声都忘了赶紧退了出去。刚刚的孙常在看着太可怕了,尤其是那眼神,跟恶鬼似的!她在宫中这么长时间都没见过这么可怕的眼神! 就在春梅出去之后没多久,一个太监打扮的人走进来。 这人竟然事先没有通禀,见到孙茹心后也没有行礼,表情甚至有些冰冷不耐。 “你今天是怎么回事?说好一开始进宫要低调行事,你怎么上来就招惹权臣谢恒?若是一开始就被注意到我们该如何行事?” 孙茹心长出口气,闭着眼睛说道:“抱歉,我没忍住。看见他我就会回想起自己之前究竟有多惨。” 那太监冷笑,“据我所知你的所有遭遇都是你咎由自取。” 要不是主子派他配合孙茹心行事,他一点也不想搭理这个女人,又蠢又毒,而且从来不会反省自己,做错的都是别人,她受的罪也都是因为别人。 孙茹心冷眉冷眼:“但我的一切不顺都是从他有所改变开始。大概我跟他就是天生相冲,他好我就不好,那我就只能让他不好!” “你要怎么对付谢恒我不管,但如果你敢因为私事坏了主人的大事,你要知道后果。” 孙茹心高傲地抬起头,“不用你说,我自然知道。” 太监又看了一眼孙茹心,冷哼一声离去。 没一会内务府总管过来,身后带着六个宫女。 “见过孙常在。” “夏总管免礼。” 夏总管起身,笑着道:“按照规制,小主您这还缺一个宫女,奴才给您挑了几个人过来,请小主选个称心合眼的。” 孙茹心:“夏总管挑的必然都是伶俐可人的。” “小主过奖了。” 孙茹心看着那几个宫女,在瞧见其中一人袖口上的一点红色痕迹时眼神一闪,指着那个宫女说道:“就是她了。” 夏总管:“好嘞,这丫头叫春月,就给小主留下了。”转头又对着那个宫女说,“小主看上你是你的福气,日后一定要好好伺候小主。” 宫女乖巧点头:“是,谨遵总管吩咐。” 夏总管带着其他宫女出去了,寝殿内就只剩下张孙茹心和那个叫春月的宫女。 而在寝殿门关上的一瞬间,春月原本毕恭毕敬的神情消失,但也不算无礼,只是跟一般的宫女相比看起来好像有点倚仗似的。 “日后你跟大殿下的联系就由我来负责,大殿下有任何吩咐我会及时告诉你,你若是有事要找大殿下也先跟我说。” 孙茹心点点头没说话。 春月看孙茹心不是很当回事的样子,有些生气地说道:“你不要以进宫成了正经小主就可以不把大殿下放在眼里了,须知大殿下日后登基,你要想在后宫过好日子还得仰仗殿下。不过一个七品知县家的女儿,能入宫被封为常在是你几世修来的福分,可若没有大殿下帮你,你可享受不来这福分!” 孙茹心冷笑:“大殿下让你过来是来协助我争宠的,不是让你来教训我的。你若是不愿意来服侍我就就换个人来,我也不想天天对着一张不情不愿的脸,会影响我争宠。” “你!” 春月想要发怒,她可是大殿下的人,虽然一直在后宫但却听从大殿下吩咐,所以一直觉得自己跟其他的宫女不一样,能得大殿下青眼的她是高人一等的,而且她的父亲是从六品官员,只是因为犯了事得罪了人被剥了官职,得大殿下照顾才能免除牢狱之灾,自己进宫来帮大殿下是心甘情愿,也就很看不上小门小户出身的孙茹心。 在春夜看来孙茹心也就是得了一副好皮囊罢了,要是自己也长得这么好看,哪里用得上孙茹心? 想着到底是帮殿下做事的人,春月也忍下了脾气。反正这个女人再漂亮,伺候了陛下后身子就不干净了,别想日后等大殿下登基还能进入后宫,而自己不一样,大殿下说过,往后至少会给她一个嫔的位分。到那时再跟这个女人算账也不迟。 “罢了,我不跟你计较。你别忘了殿下教你的,只有得到陛下的心,你才能有好日子过。” “我这不是已经成功了第一步了?”孙茹心得意地捋了捋耳边的头发,“选秀时陛下可只跟我一个人聊了,就是被封为贵人的蔡冬蜜也没得着陛下只言片语,不过是靠着刚刚好的家世背景。” 春月:“你也只是靠着头上的栀子花而已,若不是殿下告诉你,哪怕你再多几分姿色,陛下也不会多看你一样。如今阮贵妃正得盛宠,你可得多琢么点手段,必要的时候也可以请皇后娘娘帮忙,娘娘虽然不喜欢你,但为了殿下也会出手帮你。只要你能得宠,再与娘娘联手,吹吹陛下的枕边风,殿下在前朝就不至于总被二殿下和冠军侯压着。” 孙茹心:“这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行了,很晚了,你先退下吧,我要早点休息,睡得太晚皮肤不好,要是因此得不到盛宠可别怪我。” 春月哼了一声退了出去。 两日后,谢恒手上得到了孙家的全部资料。 孙茹心的父亲孙开胜,平阳县知县。 孙开胜的的年纪跟惠承帝一般大,要说参与选秀的秀女们年岁都没比安宁公主大多少,这也是规矩,倒没什么特别的。 孙开胜是农户出身,科举开始二甲前十,算是相当不错的成绩,本来他的前途不应该只是个七品知县,知县的官职应该只是个过度,但因为得罪了惠承帝时期的权贵,被一直打压,做了知县后就没动过窝,从青葱年少做到了壮士暮年,所有的理想抱负和激情早就被那二寸又八的惊堂木敲击得支离破碎。 做了几十年的地方官,孙开胜娶了三任妻子,前两个都病逝,第三任妻子是去年过门,和第二任妻子还是姐妹,替他生了唯一的儿子。 孙茹心是原配所出,她三岁时母亲去世,一年后父亲再娶,继室又生了一个女儿后去世,在之后就是去年所娶的第三位妻子,妾室也有一个,但一直无所出。 第二百九十七章 教识字 孙茹心虽然是原配嫡出的女儿,但孙开胜并不重视这个女儿,可能跟他与原配妻子的感情并不好有关,他对孙茹心还不如对第二任妻子所出女儿好。 孙茹心很少离开家门,几乎做到了真正意义上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因此平阳县知道有孙茹心这个人的不少,但真正见过孙茹心的人却不多,只听说孙家的大小姐长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又是极好教养,登门求亲的人倒是不少,但人家孙家一直没有看得上的,留来留去就成了大姑娘,要不是这次选秀,还不知道还要耽误到什么时候。 资料上看孙茹心并没有特殊背景,能通过前期的层层选拔主要凭借的就是过人的容貌,就算是到最后面见陛下这一环节,在所有的秀女中她的容貌也是数一数二的。 唯一值得注意的就是入京之后,大皇子宣震派人跟孙茹心有过接触。 其实不只是宣震,宣旭的人也接触过孙茹心。这两人要在选秀上最文章,自然只有两条路,一是安插自己的人进去,二是选择收买极有可能当选的秀女,怎么看都是第二条路更加省事。 谢恒看着这份资料,觉得大面上没什么问题。孙开胜的情况在惠承帝时期不算个例,甚至在惠承帝之前就有这种情况,大瑾国的腐败早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而是积毒已深。 在武德帝上位之后虽有所好转,但因为武德帝还是很想维持朝局的“稳定”,所以在处理这方面事务上的力度不算大,拔出了几个面上的毒瘤,还有更深处的没有动。 而想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谢恒认为只有等侯爷登基之后才能实现。 至于孙茹心,小可怜一个,母亲死的早,爹爹不疼爱,但比起这个世上的大多数普通老百姓,她已经算是不错的,至少生活上孙开胜并没有苛待他,吃穿用度不曾委屈,也请了女先生教导,还学了些许才艺。 资料上有些小细节比较模糊,但这是正常现象,哪怕他们收集情报的手段再厉害,也不可能将孙家所有人经历的大大小小所有事都调查得清清楚楚。 所以就目前来看,资料没有问题。 可问题就出在没有问题。 如果资料上的内容都是真的,他跟孙茹心就的确没有交集,那孙茹心对他的恨意又是从哪里来?真要相信是他看错了不成? 另外还有一点小问题。 孙茹心容貌佼佼,在一众被待选侍女中非常惹眼出众。宣震和宣旭选择收买秀女也的确都没有放过孙茹心。 但为何孙茹心会选择宣震? 宣旭有手段,又惯会笼络人心,要是他的人没接触过孙茹心也就罢了,明明接触了,又怎么会让宣震得逞? 不是说宣震就一定会输给宣旭,秀女会被收买,除了自身身份不够被对方威慑之外,那自然看得就是利益。 宣震和宣旭的人接触的秀女不只孙茹心一个,开出什么条件也很好调查,明明宣震给出的条件不如宣旭优渥,而且宣震那一方的态度有些高高在上的,这点从两人接触的所有秀女中除了孙茹心之外其他人都选了宣旭就能看出来。 问题就是为何孙茹心会成为这个例外。 还有一点,宣震是怎么知道栀子花的事儿的。 谢恒也调查了孙茹心会当选的原因,根据谢斌从通辽那知道的,孙茹心能当选的关键应该就在于当天头上戴的栀子花。 经过调查谢恒才知晓,原来厉王还有一个一母同胞的妹妹。兄妹相差三岁,自小感情就非常好。然而厉王在十三岁那年不幸意外掉入水中。厉王不会游泳,是被小三岁的妹妹给救了上来。但可惜拼命将厉王推上岸的小公主最后实在没了力气,香消玉殒了。 那位小公主最喜欢的花就是栀子花。 疼爱的妹妹为救自己而死,厉王心中十分悲痛,对待栀子花也就有了特别的感情。 这件事因为是发生在厉王年幼的时候,知道的人很少很少,最起码宣震不应该知道。 谢恒头疼地捏了捏眉心,总觉得还有些事情是他没有查到的。 拿着资料,谢恒去找宣景,想跟宣景一块研究研究,过去时正好看到宣景要出门,还是一身束腰劲装。平日里不上朝时将军也习惯套一件外衫,这一次却没有。 “将军有事要出去?去军营?” 宣景摇头:“去找你。” 谢恒:“啊?找我什么事?” 宣景:“我要去一趟橙子园,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好啊!”谢恒毫不犹疑地答应,之后才问道,“去橙子园做什么?” 现在的橙子园今非昔比,生意好得不得了。以前生意还算可以,但是自从武德帝带着满朝大臣去过橙子园之后,那里一下子就火了,按照现代情况来说也是网红打卡的圣地。 橙子根本不愁卖,只愁不购卖。甚至一半橙子都不需要他们去摘,好多人都自发上山,那些有权有势有钱的人家都来体验一番自己动手摘橙子的乐趣。 再说就连陛下都来去新手摘橙子了,他们自然可以效仿,摘橙子的时候还总想着不知道自己现在摘的这棵树是不是陛下或者哪位权臣摘过的。 宣景:“我打算请先生到橙子园教书,先要盖出学堂。今日动工,我去看看。” 谢恒点头,“是个好想法,不管什么时候多读书学**不会错。” 宣景:“那些退下来的兵有学识的不多,少数识得一些字,大多数目不识丁,还有他们的家眷。家里妻子也可以读书识字,孩子还小的时候自己可以教一教,稍微大些便能送去学堂。” 橙子园毕竟在郊外那么远的地方,那附近根本没有私塾之类的,即便现在橙子园生意好赚的钱多,但要是让孩子们去到最近的私塾也要走上许久,很不方便,如此的确不如就在村里盖好学堂,这样不仅孩子们能学习,大人们也能跟着脱离文盲。 谢恒想着反正孙茹心的事也不着急,就跟宣景一起去橙子园,等回来之后再说。 到了橙子园,请来的工人已经开始动工。 村长张柏看见谢恒和宣景过来立即迎了上去。 “侯爷还请了工人过来,多费钱,这么点活儿我们自己就能干了!” 谢恒笑起来:“你们是木匠还是泥瓦匠?造过几把椅子盖过多少房子?手艺有人家好吗?刮风下雨能不能挡得住?这要是正上着课屋顶被吹跑了,你们还得追屋顶去。” 张柏被谢恒的话逗笑,也不再推辞宣景的安排。 盖房子所需的材料都已经到位,工人们已经开始忙碌起来。 谢恒和宣景也都帮着搭把手,做点能做的事。 学习的书本都已经送了过来,谢恒在边上清点书本,时不时地给围观的孩子们讲讲书本上的内容。 大家听说谢恒是探花郎,那叫一百一千个佩服。 出来当兵的除了被应召入伍的之外,很多人都是觉得自己不是读书的料子。家里穷的读不了书也就罢了,稍微有那么点条件能读书的,也有许多人就是学不下去,也就更加佩服那些能读书读出来的。 尽管文官武将不和是大瑾国的常态,但其实武将们最初对那些能出口成章的文人也抱有敬意,只是在后来的相处过程中,这些敬意和好感被部分文官的所作所为消磨殆尽。 围在谢恒身边的大都是七八岁的孩子,只有几个十一二岁的孩子。 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正是好奇心最旺盛的时候,手里拿着看不懂的书本问谢恒各种各样的问题。 这个字怎么念?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这一段讲得是什么…… 比起都是文字的书,带插画的明显更得小孩子们喜欢。 谢恒想着回头自己可以让洛非白找渠道以最便宜的价格多买一些书,由浅到深,不能上来就是特别深奥的,从浅显易懂的入手才不会打击孩子们的学习积极性,还要调动学习兴趣。 宣景在帮着做体力活,搬搬石头、扛扛木头什么的。袖子挽到了小臂上头,露出结实的肌肉,汗珠顺着并不夸张却线条优美的肌肉纹理往下流淌,看得谢恒口干舌燥,好想去摸一摸、亲一亲。 到临近中午,村里的女人们做好了饭菜带过来。饭菜按照荤素搭配装在大碗里送到每一个人手上。 一个年轻的姑娘端着满满一大碗饭菜送到宣景跟前,红着脸:“侯爷,先吃饭吧!” 宣景接过来,“多谢。” 姑娘笑了笑,抬手将鬓边一缕发丝别到耳后。 “我只识得几个字,都是我爹教的,他也就会那几个字。现在村子里有了学堂,我也能跟着学习了,多谢将军。” 宣景:“有那个心就好好学习,不要信女子无才便是德那一套,多读点书,将来受用不尽。” “侯爷说的极是。”姑娘有些扭捏,好半天才拿出一张纸,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这、这些都是我写的,我认识的字都写在上面,能不能请侯爷帮我看看写得好不好?” 宣景没多想,接过来看了起来。 不远处谢恒看着这一幕,挑了挑眉梢,放下手中的饭菜走了过去。 走到两人跟前,谢恒一脸笑意地对着那姑娘说:“想学识字?我教你!”说着又从宣景手中抽出那张纸,一边看一边点头,“倒是一笔一画,看得出写得很用心,不过从笔画痕迹看你倒插笔了。写字不是把这个字写出来就成,要想写得好看写得顺,那就要注意笔画顺序,来,我先教教你这几个字的正确笔画顺序。” 姑娘都懵了,看到谢恒这么热情这么细心,就呆愣愣地跟着学了起来。不经意地一偏头,瞧见谢恒俊朗的侧脸,顿时脸色爆红,赶紧转头认认真真地看着谢恒写,只是那脸颊上的红晕都已经快要蔓延到耳朵根上。 宣景眯了眯眼睛,瞧着谢恒主动又认真地教着那姑娘,饭也不吃了,就在边上看着。等谢恒把那几个字教完了直接起身把人拉走,留下那姑娘一脸错愕。 谢恒被宣景拉到远处一棵粗壮的大树后面,避开所有人的目光。 作者闲话:【多谢kusano、雨非霏、我心悠然送礼物~】 第二百九十八章 负心汉 谢恒脸上还挂着笑。 宣景捏了一把谢恒的腰:“还笑。当着我的面招蜂引蝶。” 谢恒依旧笑着。 宣景危险地眯起眼睛,直接倾身咬住谢恒那上挑的嘴角。 谢恒嘶了一声,将军这是真咬啊! 他没伸手将人推开,就怕自己用力将军又没撒口。 等察觉到嘴唇上的力道小了一些,谢恒才撑着宣景的胸膛将人推开些许,在宣景危险的目光中说:“我吃醋了。” 宣景愣了一下。 谢恒又重复:“我吃醋了。” 宣景恍然明白过来,顿时哭笑不得,“你吃醋就得让我也吃醋?这是要把你的情敌转化成我的情敌是吧?” 谢恒狡辩着:“那我是惦记将军啊!我有的能不让将军也有吗?反倒是将军有的我可没有,”停顿了一下谢恒又补充了一句,“有也没有将军那么多。” 宣景没明白:“什么?” “刚刚那个姑娘喜欢你,北境军中的茉莉也喜欢你,还有谁是我不知道的?” 宣景又亲了谢恒一下:“你见到茉莉了?去潼谷岭的时候?” 谢恒梗着脖子:“不然呢!” 宣景:“我救了茉莉和她母亲,又报了她的父仇,她对我是崇拜居多。” 谢恒切了一声:“将军还学我说话。” 宣景又捏了谢恒一把,“那你想我怎样?” 谢恒白眼安翻上天,“我能怎样,将军的事我又做不得主。” 宣景失笑,“做得,以后我的主都你来做。” 谢恒满意了,不过心里还是暗戳戳地想着怎么在将军身上打个属于自己的印记。 从橙子园回来天都黑了,盖学堂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宣景也就是在第一天过去看看情况顺便搭把手,后面也没多少时间总过去看。 谢恒跟着宣景回去侯府,将白天时本来打算给宣景看的有关孙家的资料都拿了出来。 “将军看看。” 宣景接过来,一目十行地看。 虽然他看的速度快,但也没落下内容。 “孙开胜,他的事情我知道一点。”宣景也是看了这份资料才想起来,“他之前虽然确实被人打压,不过打压他的人早就已经被卸权了。对方贪污军饷,还是我亲自办的。当时孙开胜只做了四年知县。” 谢恒:“只做了四年,那应该还很年轻啊!既然打压他的人都被卸权了,他还有机会往上爬!在没有特殊表现的情况下按政绩考核进行升迁调动也是三年一次。哪怕他错过了第一次,再等两年一样有机会出头。” 宣景:“原本是这样没错,当时上头还有人看好他,是他自己表现消极。哪怕没有被刻意压制,一切都按照公平公正的来,在最前面那三年他的政绩考核也不过关。” 谢恒大概明白了,就是说孙开胜是在科举考试之后刚开始做官的第一年就被上头打压,也就是本来他的起步应该不是七品官。 不过按照孙开胜的科举名次,又不是前三甲,二甲十名内,不是第一第二的,能有个从六品的官职就是顶天儿的了,还得是朝中有人照顾,不然都是从七品官做起。 所以严格来说,孙开胜也没被怎么打压,可能就是原本觉得自己应该可以从六品起步,结果变成七品,心里不痛快。 这一不痛快,就直接开始摆烂了,刚上位就不好好做。 七品县令,在现代那就相当于县长、县委书记啊,那也不是什么小官。跟谢恒他们比是不够看,但谢恒他们都已经算是中央人物了。七品官是县级行政区划的最高官员,所辖区域内的行政、司法、审判、税务、兵役等大权都在县令手中。别说在官场上说不上什么话,那也得看是什么地方的官场。 孙开胜能考到二甲前十就不是个不知道事的,也该明白按照历届科举的情况,二甲前十能做到七品官不错了,这已经是正常安排,他要是真能做到从六品,才是他的手段。 从七品地方县令做起,但凡孙开胜稍微负点责任,不说多为百姓谋福利,哪怕就只是尽好为官的本分,他都不会在县令这个位置上困这么多年,到头来他还把所有的失意都归结为当初那位权贵对他的刁难。 谢恒觉得这种人就是天生的失败者,而孙开胜也只是恰好为自己的失败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借口。 “不管孙开胜怎么着,我确实不认识他,资料上也显示孙茹心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这次选秀之前根本就没出过平阳县,我也没去过平阳县,按理说跟孙茹心就是毫无交集,那她为何会对我有敌意?” 谢恒百思不得其解:“将军你说会不会是她眼睛有毛病,在某个角度看人的时候就是像有敌意的那种感觉,而刚好那天我就在那个角度?” 宣景:“……可能性不是很大。” 谢恒嘿嘿两声:“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只是越想越觉得奇怪,罢了,我还是多派些雀鸟盯着她。” 宣景:“虽然你能与动物沟通,但还是要小心谨慎,莫要暴露。这世上多得是浅薄之人无法接受超出认知外的事情。” 谢恒明白,他的这项天赋,在将军眼中那是天赋异禀,但是落在旁人眼中,指不定就要把他当成妖魔鬼怪一把火给烧了。 当天晚上回去谢家后,谢恒就叫来夜鸦,让夜鸦挑两只机灵的雀鸟到后宫去盯着点孙茹心。同时给洛非白去信,让洛非白更加深入地去调查一下孙家的情况。 收到消息的洛非白明白这是老板对自己给出的孙家的资料不满意,顿时抓心挠肝地难受。 从他效忠老板以来,只要是老板交办的差事,向来都是完成到超过老板的预期,这还是第一次让老板不满意。洛非白咬牙,把手上的事情都尽可能地分了出去,将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对孙家的调查上。 玉怀恩几次邀请洛非白出去都被拒绝,一开始玉怀恩还以为是自己的心思被洛非白知道了,现在洛非白是在变相地拒绝他。 后来才知道是谢恒有事找洛非白去办,才让洛非白投入了大量精力,一时间咬牙切齿,但又没有办法,唯一能做的就是动用自己的力量也帮着洛非白一起。 谢恒知道后觉得自己是赚了,手下有一个洛非白,却也等于绑定了玉怀恩。想想要是以后洛非白答应了玉怀恩,得利最大的不是玉怀恩,貌似是自己。 五月份的京城突然兴起了养鸟风。 也不知道这股风气是怎么兴起来的,反正当注意到的时候京城大街小巷都有人拎着鸟笼子四处溜达。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平头百姓都有养鸟的,区别就在于有钱人养值钱的鸟,没钱的人养家雀。 谢恒自从养了那只取名“小黑”的黑天鹅之后,也会在有空的时候带黑天鹅出去溜达溜达。 院子里还是小了点,不够黑天鹅扑腾的,谢恒又不想放任黑天鹅在谢家到处飞,免得让谢长青看到又叨叨,所以谢恒一有空就出去遛鹅。 之前不少人看到谢恒遛鹅的举动都很新鲜,不少朝臣也知道谢恒养了一只黑天鹅,没事还带着和天鹅出去逛街,也把此种情况归结为谢大佞臣的一种与众不同的生活习惯。 现在满大街都是遛鸟儿的人,尽管很少有人遛像天鹅那么大的鸟儿,谢恒到底也不像之前那样惹眼了。 今天谢恒带着小黑出去,到永昌街逛了逛,去了宣景名下的米行,给小黑买了点米饼吃。 回来时小黑嘴上还沾着米饼粒,正好被刚从外面浪回来的白雪瞧见。 白雪一下子就不干了,认定谢恒是背着它给小黑开小灶了,买了好吃的只给小黑不给它,跟小黑折腾了一阵之后又去折腾谢恒。 谢恒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第一声“渣男”的称呼竟然是从一张鸟嘴里出来的。 白雪追着谢恒回到自己院子还不罢休,一口一个“负心汉”把谢恒都给逗笑了:“你知道负心汉什么意思吗就说?我可没对一个鹦鹉怎么着。” 白雪老大不乐意,喳喳喳地闹了好一会,中心大意还是指责谢恒有了新鸟忘了旧鸟。 谢恒知道白雪霸道而且跟黑天鹅不对盘,但没想到会不对盘到这种地步,就为了那点米糕吵闹不休的。 “明天我就给你买去,你消停点不成?” 白雪还委屈上来了,拍了两下翅膀用鸟说:“这是米糕的事儿吗?这确实是!” 谢恒:…… 白雪:“但不仅仅是,亏我还给你忙前忙后的,你个负心汉!” 谢恒忍笑:“你为我忙什么了?从介绍了夜鸦之后你可没再给我添兵添将,我都没介意你每天混吃混喝的照样经常给你带好吃的,你还抱怨?” “我现在可帮着你盯着谢老太太呢,你就背着我在外面给你那小情鸟买吃的。我太伤心了!” 谢恒奇怪:“谢老太太有什么好盯着的?” 白雪:“她这些日子不太对劲,经常把刘妈妈支开,只是我还没查到她到底在做什么,想着等有了结果再告诉你。” 谢恒微微蹙眉,他相信白雪不是在胡说。 白雪跟别的鸟不一样,它是真的聪明到快成精了,谢恒第一次跟白雪沟通的的时候都被这鸟儿的聪明给吓了一跳,可以说白雪几乎有相对成熟的思维和想法。 在办事能力上,夜鸦虽然也很得力,也有点小机灵,但还是不能跟白雪相比。夜鸦更多的是听话,谢恒让它做什么它就做什么,只要谢恒教到位,夜鸦就能做好。可如果中间出了变动,夜鸦就可能无法应付,而白雪却会懂得随机应变。 因此白雪说谢老夫人有问题,就应该是真的有问题。 “好,那你帮我盯着老夫人,回头真要发现什么及时告诉我。” 白雪哼了一声,高傲地仰起头闭上它那本就不大的眼睛。 谢恒一笑,伸手轻轻搔了嫂白雪的下巴,“这回是我不对,以后有什么好吃的绝对不落下你,或者下回我带你和小黑一起溜达去。” “得了吧,我才懒得跟那傻大个儿一起,你就预备好了好吃的等我的消息吧!” 瞧着白雪高傲的模样,谢恒扑哧一声笑了:“没问题!” 五月底,宫中传来消息,晋孙常在为孙贵人。 一时间后宫十分热闹。 这距离选秀才多长时间,怎么这位出身低微的孙常在就晋升为贵人了?这速度可着实少见。 按照规矩,不应该是等身怀龙裔之后才能晋封吗?更严厉一点,还要等孩子生下来之后才可以。看来这位孙贵人是真的很得陛下的心,居然能让一向重视规矩的陛下都破例了。 后宫的风向变了,阮贵妃不再是众星捧月,从前极力讨好阮贵妃的那些人如今又开始与孙贵人交好。 第二百九十九章 坏消息 孙贵人在后宫中的风评也很好,都说她虽然是小门小户出身,但心地善良是旁人比不上的,对待下人奴才也十分和善,根本不摆主子的架子,还曾经有人亲眼瞧见孙贵人给手上受伤的宫女擦药,甚至有一次卫常在对一个小太监发火,还是孙贵人替那小太监求情,卫常在才终于没有继续刁难。 总之现在的孙贵人就是人美心善的代表。 谢恒知道这些情况后也琢么了一些时候,又找人去调查了一番,果然查到在武德帝还是皇子时曾经喜欢过一个宫女,那宫女就跟孙茹心的情况十分相似,出身寒微,卖身葬父入了宫门,在宫里做了几年,因为心细而被派去照顾还没有出宫建府的皇子。 宫女一直照顾年少的厉王,心地十分善良,一直帮助一些生活上或者办差上有困难的小宫女小太监,用自己本就微薄的俸禄帮助他人,少年厉王问她为何这么做,她只说自己无亲无故,攒那么多银子没用,还不如留给有需要的人。 宫女的善良美好让年少的厉王情窦初开,想着等日后自己出宫也要将小宫女带出去,给她一个名分留在自己身边。 只是还不等厉王成年出宫,宫女便在一场疾病中去世了。 现在厉王如此宠爱孙贵人,正是因为在孙贵人的身上看到了当初那个宫女的影子。 又是栀子花又是立善良美好的人设,这世上没有这么巧合的事,谢恒也算看出来了,这个孙茹心就是有备而来。 想透了情况的谢恒连连啧声,之前还想着武德帝对阮展玫算是有些真心,没想到这心里还住着一个白月光,而且还对一个跟白月光有些地方相似的女人动了心思。这是要玩儿替身文学吗? 谢恒倒不是觉得武德帝对白月光或者这个白月光替身有多一往情深,最多就是年少时一点求而不得的小小念想罢了。只是他原本还以为武德帝对阮展玫能有多用心,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之前还因为要在阮展玫刚出月子不久便要选妃而稍有歉疚,现在就直接不顾规矩将人封为贵人了。也幸好阮展玫不是个被感情冲昏头脑的女人,始终保留着自己的心没有交出去,又不贪恋帝王的宠爱,不然这心里肯定不好受。 谢恒又派了雀鸟去盯着宣震,他总觉得以宣震的本事当查不到这么多信息,他要是真这么能干,还有外家护航,哪里还能让宣旭在他跟前蹦哒那么久? 谢恒还特意了解过,对于孙茹心封为贵人的这件事,蒋皇后并没有横加劝阻。按理说后宫之事皇后有很大的话语权,不管武德帝对她还剩下几分情意,只要没有削她的权,这后宫妃嫔的升降就有她说话的权利。 这样不合规矩的晋封,按照蒋皇后以往为人处世的风格肯定会大力劝阻。但消息上去说蒋皇后不仅没有劝阻,还十分赞同晋封孙茹心,甚至在李贵妃表示反对狠狠叱责了李贵妃一般,说她是善妒。身为皇上的妃子,更应该德行兼备,为天下女子之表率,陛下喜欢就该晋封,这又不是封嫔或者封妃,一个贵人而已,只要陛下高兴就是。 这一番话说的那叫一个大度,尽显皇后的贤德,就跟换了个人一样,连武德帝都十分诧异,还很难得地在皇后那用了午膳。 谢恒再次肯定皇后一定是知道孙茹心是自己儿子安排的人,所以才会这样向着孙茹心说话。 谢恒琢么着要不要给阮展玫送个信,让她小心着点孙茹心,毕竟孙茹心不管因为什么针对他,只要是真的,那这人都不简单。 此时,秋屏宫中。 孙茹心看着面前两个一老一少的女子冷笑,“你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年长女子正是孙茹心的继母胡氏,也是孙开胜的第三任妻子。 胡氏脸色难看,“你这孩子,怎么跟长辈说话呢!什么态度这是!让你妹妹进宫不也是为了帮衬你!虽说你现在得宠封了贵人,但要想君恩长久哪是哪呢容易的?后宫中好看的女人少吗?你以为你一个人就能笼住陛下不成?要是让翠乔也进宫,你们姐妹俩一起服侍陛下,还用担心留不住陛下的心?” 孙翠乔,也就是边上的少女,正是孙茹心的妹妹,是孙开胜的第二任妻子所出。 “是啊姐姐!姨母也是为你考虑!”孙翠乔的声音娇滴滴的,无比乖巧地依偎在胡氏身边。 孙茹心冷笑,“为我?为你考虑和为她自己考虑才是真的。她这是没有女儿,看到我如今成了娘娘,荣宠在身,这就馋得难受了,鼓捣着自己的外甥女也进宫来,妄图分我的恩宠得着好处。我可真没看出来对我有什么好的。” 胡氏脸色微冷,但想到对方早已不是那个能任自己拿捏的继女,又努力缓和脸色:“话可不能这么说,你一个人在宫中到底势单力薄的,咱家又算不得权贵,跟其他人比不了,真要是被欺负了连个说话的都没有。” 孙茹心端着手臂,纤纤玉指点着下巴,又娇又冷地说:“我被人欺负了,要说话的管什么用?她若是能替我欺负回来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孙翠乔咬牙,她当然不可能为了孙茹心去得罪那些背景深厚的娘娘,自己还不够人家一个手指头碾死的呢!但为了能让孙茹心在陛下面前提起自己将自己引进入宫,她现在也只能顺着孙茹心的话说。 “这是自然!我跟姐姐就是一条心!”孙翠乔伸手握住孙茹心的手,“姐姐的敌人便是妹妹我的敌人。”哼!等自己也成了娘娘,就算她成天跟孙茹心对着干,孙茹心又能如何?自己是没有孙茹心漂亮,不过也不差,只要手段用得好,就不信不能得宠! “那便好!既然如此,你就帮姐姐去收拾了那个卫常在,她总是找姐姐我的麻烦。只要你能做到,姐姐便跟陛下说让你入宫。” 孙翠乔的笑容僵在脸上。 孙茹心露出讽刺的笑:“怎么?刚刚不还跟姐姐亲的热的?怎么到了实际的就不行了?” 孙茹心伸手拍了拍孙翠乔的脸,“妹妹啊妹妹,姐姐看你这想入宫的心还不够迫切啊!” 孙翠乔咬牙:“孙茹心!你!” 胡氏刚要教训孙茹心,孙茹心却抢先道:“你们过来父亲应该不知道吧?” 顿时孙翠乔和胡氏就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面色难看又滑稽。 孙茹心冷笑:“我也懒得跟你们浪费精神,你们若是想进宫也别来烦我,找父亲去,他若是同意就让他来找我。春月,送客。” 被叫来的宫女面无表情地站在胡氏和孙翠乔身边,“夫人,二小姐,请吧。” 被一个宫女这样不客气地对待,两人气得直咬牙。 她们怎么没有跟孙开胜说过?要不是因为孙开胜死活不同意,她们怎么会进宫来讨好孙茹心?两人也是不明白了,多个人进宫不好吗?不管谁得宠,最终得利的不还是他们孙家?她们可不相信孙开胜是为了大女儿着想,担心小女儿抢了大女儿的恩宠,却也想不出什么原因能让孙开胜这般。 两人气呼呼地走了。 孙茹心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不屑地冷哼一声。 这一番动静很快就被谢恒知晓。 派去监视孙茹心的雀鸟进不去宫殿里面,但是瞧见了胡氏和孙翠乔进出,也听到了两人在背后骂孙茹心的话,传达给谢恒之后,谢恒就大概推断出了三人在殿内发生的情况。 现在看来孙家的确有秘密,如胡氏抱怨那般,从来没关爱过孙茹心的孙开胜不可能是出于对孙茹心的疼爱才不让孙翠乔进宫分去姐姐的恩宠,这里面必定有其他原因。 谢恒又给洛非白去信,让他将对孙家调查的主要精力放在孙开胜身上。 只是还不等洛非白那边回消息,阮时衡便来找谢恒,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阮时衡是翻墙进来谢恒的院子,那时谢恒正在院子里泡茶。 乍一看到从墙头翻进来的人时,谢恒一时恍惚,有一瞬间将阮时衡看成了陆潇,觉得好像时光倒退回刚跟将军搭上线的时候,那时候陆潇为了帮他和将军传话就总是翻墙进来,墙头上那一块都被陆潇的衣服给擦干净了。 只是一眨眼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已物是人非。 阮时衡在谢恒面前晃了两下手谢恒才反应过来。 “想什么呢?” 谢恒:“没有,只是看你翻墙进来有点不太习惯。” 阮时衡:“还不是你不愿意公开我们的关系,不然我哪里用这么麻烦。” 谢恒白眼,这话说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这时候过来什么事?” 阮时衡停顿片刻:“姑姑病了。” 谢恒皱眉:“什么时候的事?你去宫中见过了没有?情况怎么样?” 阮时衡:“祖父和父亲已经去看过了。负责诊治的太医说只是普通风寒,可是都已经十来天了,还是不见好。昨日父亲又进宫去探视,回来跟我说姑姑的情况看起来不但没有好转,还比之前更加严重,很是担心。” 谢恒:“如果只是简单的风寒,又如何会这么长时间都没有痊愈?” 风寒算什么事儿?哪怕是在古代,风寒之症也只是常见病痛罢了,中医渊博,治疗一个小小风寒还不在话下。 虽然也不是没有得了风寒最后病情加重了的,但那是极少数情况,还都是因为身体本就不好,有基础病。 可阮展玫的身体一向很好,自己在吃食上也很注重养生,不可能会因为一个小小风寒就倒下。 阮时衡疲惫地揉了揉额角,“祖父和父亲都觉得姑姑可能不只是风寒之症,还从外面给找了大夫,但看来看去都说是风寒。” 宫中太医和外面的名医都说是风寒,症状表现也像,但阮家人就是不能接受一个小小的风寒看起来都好像能要了阮展玫的命。 阮时衡深吸一口气:“这两日陛下应改变就会让你我进宫去看看姑姑。” 谢恒心里一沉,如果这就让他进宫,那可能阮展玫的情况就真的不好了。 “龙凤胎怎么样了?” “陛下担心姑姑会过了病气给两个孩子,姑姑自己也担心,就暂时由乳母照料,让魏妃帮忙照看。” 谢恒点头,据他所知魏妃这个人还算靠得住,就是将军对魏妃也比较放心。 第三百章 阎王恨 谢恒想了想说:“冠军侯身边有一位医术超群的大夫,我想带他进宫给小姨看看,不过需要外祖父帮忙,我不想他的身份暴露,就说是外祖父找来的人。” 阮时衡眼睛一亮:“好啊!这没问题!冠军侯身边有能人,能跟着他的大夫肯定差不了,身份的事情好说,回去跟祖父说一声就是。” 谢恒:“那我先去找冠军侯,也不确定现在那位大夫在不在京,如果在我再告诉你,你再与外祖父说。” 阮时衡点头:“好。” 谢恒知道今天宣景会去军营,便让宁六去给宣景送信,自己在将军府等着,他总往军营跑也不合适,被发现会太惹眼。 宣景的动作很快,谢恒到了将军府之后没一会宣景就回来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宣景满眼担忧,谢恒几乎没有让宁六去找过自己,他以为是谢恒遇到了什么难事,步履匆忙地回来,见到谢恒就直接将人拥入怀中,“别担心,不管出什么事豆油我。” 谢恒贴着宣景的胸膛,“我没出事,是小姨。” 宣景松了口气,放开谢恒,手还覆在谢恒腰上:“阮贵妃?她怎么了?” 谢恒简单说了情况。 “我跟阮时衡都怀疑不会是风寒那么简单,但奈何宫中太医还有外祖父从外头找来的那些名医都没看出其他端倪,所以我想请司回生帮忙看看。他还在京吗?” 宣景点头:“在。司回生找人去打听一种有利于陆潇双腿恢复的草药,还在等消息,所以暂时留在京中,等有了消息之后就去找药,找到了就会直接回北境。现在暂住胡靖那。” 谢恒:“幸好他还在。那到时候就麻烦他跟我一同入宫,就说是外祖父找来的大夫,不让司回生暴露身份。” 宣景:“我去给司回生送信。” 谢恒点头:“那我也去告诉阮时衡一声。” 谢恒匆匆离开,不是他不想跟将军多呆一会,实在是阮展玫那边的情况并不乐观。 联系好了司回生,也跟阮家那边通了气,很快宫里武德帝就让人到阮家传消息,说阮贵妃想见阮时衡和谢恒。 两人一同进宫,带着名义上已经是阮府府医化名“阎王恨”的司回生。 有一说一,谢恒觉得司回生给自己取的化名实在是又敷衍又嚣张。 来到紫翠宫,谢恒还没进来就闻到浓浓的药味,呛得他鼻子都有些难受。 武德帝就坐在阮展玫的床边,也没说什么,就静静看着。 此刻谢恒觉得不管武德帝对那个白月光替身的孙茹心有几分心思,至少此时此刻,他是真的在心疼阮展玫。 “参见陛下!” “参见陛下!” 武德帝本来如同一尊雕像在那一动不动,这会才微微转了一下身子,“你们来了,过来陪贵妃说说话。” 谢恒和阮时衡走上前。 尽管已经料到缠绵病榻多日的阮展玫状态肯定好不到哪去,但看着眼前憔悴到双颊都已经微微凹陷的女子,谢恒的心里还是颇不是滋味。 那个总是温柔笑着叫自己“阿恒”的女人,甚至在某些时候给了他类似母亲的感觉,此刻却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几乎看不到生气。 有一瞬间谢恒几乎想吼一声:这特么叫风寒? 武德帝起身正要离开紫翠宫,给三人说点体己话的空间,注意到跟在两人身后的男子。 “这是谁?” 阮时衡道:“这是我们府上的府医,祖父叫我带来给姑姑看看。” 能理解阮同甫的心情,武德帝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但显然对这位看起来很年轻的府医没报什么希望,转身出去。 谢恒对已经醒过来的阮展玫温声说:“这是我给小姨找来的大夫,小姨放心,他的医术很高超,比宫里的太医都厉害。” 司回生微微扬头,对谢恒的话很是受用。 阮展玫温柔一笑,并没说什么“没必要再费心”的丧气话,只点点头:“辛苦阿恒了。” 谢恒心里一酸:“我哪里就辛苦了,小姨病了这么长时间才是辛苦。”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只是我放心不下我的两个孩子。”阮展玫艰难地伸出双手,谢恒和阮时衡立刻一边一个握上去。 阮展玫温柔地笑着,眼角带泪,“如果我真的有所不测,时衡,阿恒,希望你们能多帮我照看两个孩子。我不求别的,只希望他们能平安长大。或许我该庆幸他们两个来到这世上的时间太晚,哪怕跟我的母子、母女缘分不久,但至少不会威胁到有些人。只是我仍然担心他们会被卷入纷争之中,你们有精力就搭把手,多护着他们两个点就是。” 阮时衡的眼睛都红了:“姑姑说的什么话!你一定会没事的!两个孩子也是我们阮家人,不论姑姑如何我们都会护着他们。” 谢恒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先别说这些,赶紧让司回生看看。” 司回生一副“你们终于想起我”的样子。 “别着急交代遗言,让我看过的人基本都没机会交代遗言,我这阎王恨的名字可不是白叫的。” 瞧着司回生底气十足的模样,就算还没开始诊断谢恒的心里也安定了不少。这家伙看起来不靠谱,医术确实没的说。 司回生坐在床边给阮展玫诊脉,总是玩世不恭的表情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正经起来。 阮展玫微微咬唇,眼中也有些期许的光芒。 片刻后司回生大大松开了口气:“还好还好,只是中毒了。” 阮展玫三人:…… 阮时衡:“中毒?你说小姨是中毒?确实不是风寒?” 司回生笑了,“这状态能特么是风寒?” 谢恒:痛快了!这话他早想说! 阮展玫道:“一开始确实不是现在这样,太医和父亲从外面请来的其他大夫看我之前的情况就是风寒之症,只是后面身体每况愈下,又查不到其他问题,才说可能是风寒所致。司大夫说我是中毒?那是何种毒药?怎么其他大夫看不出来?” 司回生端着手臂倨傲地说:“别人看不出来那当然是他们能力不够,我能看出来是因为我比他们都医术高超。你中的毒名为跎颜,主要是由一种名叫跎颜花的毒物提炼而出。跎颜花如海碗大小,花开艳丽,外观十分漂亮,极具迷惑性,但实际上却剧毒无比,简直就跟越漂亮的女人越危险一个道理。” “跎颜花用银针不能验出来?” 司回生:“怎么不能?不但能验出来,要是浓度够大,整根银针都能给你腌黑了。看贵妃娘娘的情况,所中跎颜的分量并不多,一开始呈现出类似风寒的症状也是跎颜中毒的特征之一。” 阮时衡:“那就奇怪了,小姨对吃食一向谨慎,只要是过口的东西一定会用银针、银筷测毒,甚至陛下还送了小姨一双清河白玉雕花的筷子,也能验毒,怎么都没发现?” 司回生:“就说银针验毒这回事,我真得跟你说说,不是所有的毒都能用银针验出来,实际上银针能验的毒在极少数,毒药五花八门,岂是区区白银就能全验过来的?当然跎颜是可以。另外,谁规定毒只能在吃食里面下?下毒手法这么单一的吗?很多毒也不是只有吃下去才能发挥作用,内服外敷都可见效哦!” 阮时衡:…… 阮展玫:“外敷……” 谢恒:“小姨想到了什么?” 阮展玫:“之前卫清月给我送来一盒香粉,说是她父亲去云烟城时给她买来的,叫红颜醉,一共就两盒,她自己在用一盒,这一盒就给我送来。我不好推拒只能收下,但也没用,只是打开看了看,应该是那时候沾了一点点香粉在身上。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特别的了。” 司回生:“那香粉在哪?我看看。” 阮展玫叫自己的贴身宫女水碧去拿。 不一会水碧回来,手上拿着一个镶嵌精致的小盒子交给司回生。 司回生将盒子放到桌子上,让人倒一杯清水过来,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小布包,里面放着的是一些奇奇怪怪各种材质的工具,也不知道都是干什么用的。 司回生取下一根红色半透明形状有点像挖耳勺的东西,打开盒子,弄了一点点粉末出来,轻手轻脚地洒进杯子里。 明明是白色的粉末,可撒进杯子里溶于水后,那水竟然变成了深紫色。之后司回生又让宫女拿了一点白醋过来,滴进水中,深紫色的水又变成了明艳的红色,非常鲜亮。 阮时衡都看傻了,变戏法呢这是! 司回生甩了甩“挖耳勺”,跟宫女要了一块布擦干净之后收了起来,“没错了,就是跎颜,用毒之人倒是有点本事,跎颜这种毒药在大瑾很少见,因为跎颜花只生在大夏。” 阮时衡一惊:“难道是卫清月是大夏奸细?” 谢恒皱眉:“还不能这么早下结论。如果毒真是卫清月的,她大概不会下在自己送给小姨的东西里,万一被查出来她难逃一死。再说毒是大夏的,不代表拥有毒药的人就一定跟大夏有关系。” 司回生连连点头,“我手上就有不只一种一般只能在大夏或者蛮国才能找到的毒药。” 阮时衡:“不管怎么说,毒是她带给姑姑的,她就脱不了干系,就算她是被人陷害,也要透过她找到真凶。” 谢恒:“找真凶的事先放一放,司大夫,你可能解这跎颜之毒?” 司回生扬首:“小小跎颜,还能难得住我阎王恨?” 谢恒:……真的不想再听到这个名字。 “那你就赶紧给小姨解毒吧。” “解毒是不难,不过我手上没有现成的解药,得配制,跎颜的解药就需要用跎颜来配,大概需要三四天时间。” 阮时衡蹙眉:“可姑姑现在的身体……” 司回生:“我手上有另外一种药,虽然不能彻底接解除跎颜的毒性,但是可以缓解症状,能让娘娘感觉到舒适一些。” 阮时衡放心了:“那就好,能缓解就成。”能缓解就能少受一点罪。 司回生:“娘娘若是不嫌麻烦,就让草民再给娘娘详细把一次脉,看看还有没有其他问题,顺便也进一步了解娘娘的身体状况,方便解毒之后调理身体。” 阮展玫笑起来,“哪里会嫌麻烦,有劳神医了。” 司回生抿嘴笑起来,夸赞他神医的人可不少,但是他从来听不腻。特别是真心的称赞,多少都不嫌多。 谢恒:“能解毒就好,外祖父和舅舅也就能放心了。” 第三百零一章 倒打一耙 “娘娘,”水碧进来,“蔡贵人又来看望娘娘了。” “又?”谢恒问水碧,“那位蔡贵人经常来看小姨?” 水碧点头:“蔡贵人常来。以前娘娘还好的时候来得倒不是很多,就是偶尔过来请个安,娘娘病重后就常来陪伴娘娘。之前娘娘康健时不知道多少人一天三趟地过来讨好娘娘,现在娘娘病重,竟然有人乱传娘娘不大好了,那些人就再也没来过我们紫翠宫!都是些两面三刀的,蔡贵人比她们要好多了!那才是真正的人美心善!” 水碧是个稳妥人,不然也不会被阮展玫提为大宫女。 现在竟然就当着阮时衡和谢恒的面说这些话,可见是气大了。不过冲她对蔡贵人评价那么高,想来人是真不错。 阮展玫也笑道:“蔡贵人确实很好,经常来陪我说话,给我讲她以前在宫外的一些趣事,我听着听着,身上也就不觉得那么难受了。快快请贵人进来吧,别让人久等了。” 谢恒起身:“那我从偏殿侧门出去,表哥再多陪小姨一会。” 阮时衡也就罢了,要是让外人见到他在这就不好了。 司回生还要给阮展玫再详细把一次脉,也得留下,谢恒便自己先走。 只是还没走出后宫,谢恒就意外碰到了孙茹心。 这也算是冤家路窄了吧! 孙茹心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谢恒,她就是心里烦躁出来走走,没想到老天就给她从来这么大一个礼物,看来她今天真是走运了。 “谢大人,这里可是后宫,你一个外人居然敢擅闯后宫,可知罪?” 谢恒眯眼:“可算给你逮着机会了是不是?之前册封宴上你就看我满眼敌意,我跟你之前应该没见过吧?” 孙茹心扬起下巴:“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擅入后宫可是我亲眼所见,今日你别想逃脱罪责!来人……” 孙茹心瘫倒在地。 谢恒看着站在孙茹心身后的宣景笑道:“我猜她还有一个”啊”没有喊出来。” 宣景:“怎么会遇上她?” 谢恒耸肩:“大概是出门没看黄历吧。我刚刚还以为这这种情况下遇到她会坦白地告诉我敌视我的原因,想不到连承认她都不承认,也不知道是该说她没胆还是该说她谨慎。” 谢恒估计还是谨慎居多,真要是没胆就不会在自己面前那般张狂了。 孙茹心进宫自然有她的目的,只是在有目的的前提下,这么一个谨慎的人却在第一个照面时就对自己流露出浓烈的敌意,可见内心应该是非常恨他,恨到即使是那般谨慎的性子,也明知道不该,还是忍不住对他表露敌意,简直就是一种不能控制的自然反应。 谢恒实在想不起来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得罪的这个女人,难不成对方是认错人了? “现在怎么办?” 宣景:“我送你出去。” 谢恒轻笑,下巴往孙茹心的方向点了点,“我是说她怎么办。” 宣景:“就让她在这里呆着,不用管。” 谢恒扑哧一笑:“好。” 这个地方可稍微有点偏僻,要是没有侍卫巡逻,寻常宫人应该也不会经过这里,弄不好直到孙茹心醒过来都不会被人发现。 谢恒的猜测没错,当天直到入夜,孙茹心自己被晚风吹醒了才起来。宣景下手重,孙茹心就这样在地上躺了大半天。 回到自己宫中的孙茹心对着一众宫人大发雷霆,每个侍从、宫女都挨了罚。 宫人们心中叫屈,明明是孙贵人非要自己出去不让他们任何人跟着。而且孙贵人性子喜怒无常,还时常有些奇怪的举动,偶尔会大半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见人,也不让任何人进去伺候。他们哪里摸得清情况?虽然大半天没见到孙贵人,但他们还以为孙贵人又是一个人在什么地方呆着呢,也就没想去找,现在却被严厉责罚。 当初被分来这里还以为这个小官家出身的主子会是个好脾气好伺候的,现在瞧瞧,就是人家大家出生的娘娘都没有这样古怪的脾气,更没有这么难伺候。 第二天一早,谢恒就是被宣召入宫。 谢恒对传令官说道:“劳烦在外稍等,我换身衣裳。” 传令官便到外面去等着谢恒。 谢斌奇怪,“今日沐休,陛下招你入宫什么事儿?” 谢恒猜测十有八九是孙茹心到武德帝那告状去了。 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决定向谢斌坦白。反正连他和将军的事都让谢斌知道了,跟阮家的关系也就更没有必要瞒着了。 “兄长,我可能闯祸了。” 谢斌的表情不算意外:“什么祸?” 谢恒:“我昨日去了后宫。” 谢斌嘴角一抽。莫非陛下这么早召阿恒入宫就是为了这事?不过虽然外臣不能擅如后宫,但他家阿恒喜欢的是侯爷,肯定不会跟后宫的娘娘们有什么,仅仅是出现在后宫的话也还不算太大的罪过。 谢恒:“我还打了孙贵人。” 虽然真正打人的是将军,但将军是为了他打的,他们夫夫一体,将军打的也可以算他打的。 谢斌:……他的弟弟跑去后宫还打了陛下的宠妃……这事听起来就很荒唐,可偏偏阿恒不会跟他开这种玩笑。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谢恒:“事情说来话长。现在一时半会解释不清,不过兄长放心,我绝对不会有事。” 谢斌揉着额角:“发生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让我放心?” “我是阮同甫的外孙,去后宫是为了看望生病的阮贵妃,她是我小姨,打了孙贵人纯属意外,但我有办法脱身。”只要别连累将军就好。 谢斌彻底怔住。 谢恒继续道:“我生母的情况兄长应该也大概知道了,只是你不知道她确实就是被拐卖的阮家千金。阮家找到了我,也将我认了回去。” 谢斌缓过劲儿来:“那为何不公开?他们对你有意见?还是担心你会借他们的势?”一想到有后一种可能,谢斌就很是气儿不顺。 谢恒笑着摇头:“都不是,是我不愿意公开,我不想让人说我的成就是靠着跟阮府的关系得来。而且就算我不仗阮府的势,旁人知道我是阮同甫的外孙,什么事也都会顺我三分,那可就没意思了。” 谢斌:“那你入宫看望阮贵妃又怎么会跟孙贵人碰上?还打了她?” 谢恒起身:“详细的情况等我回来再跟兄长说。” 尽管谢恒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但谢斌还是有些担心,不过眼下就算担心也没别的办法,没有陛下的旨意,他也不能陪阿恒入宫,只希望阿恒真的没事。 谢恒出来对传令官一笑:“久等了,走吧。” 传令官上下打量了一番:“谢大人不是要换衣裳?” 谢恒从善如流:“换了啊!我有几身一模一样的衣裳。” 传令官:…… 谢恒被传召到景阳殿,果然看到孙茹心。然而看到宣景也在,谢恒的心里就一咯噔。难道当时孙茹心看到打她的人是宣景了。 除了孙茹心和宣景外,还有另外三个朝臣,看情况似乎是武德帝跟朝臣们正在商议事情,孙贵人突然就过来求见了。 “微臣参见陛下。” “起来吧。”武德帝看着谢恒,“孙贵人说你昨儿个上午擅入后宫,可有此事?” 谢恒抬头看了一眼暗暗对他眨眼的武德帝,浅浅勾了下嘴唇:“绝对没有的事儿啊陛下!微臣昨日一直在大理寺,忙得很,陛下并没有召臣进宫臣当然不会进,更何况还是后宫,我一个外臣到陛下的后宫去做什么?真是荒唐!也不知微臣是怎么得罪了孙贵人,竟然让孙贵人将如此严重的罪名扣在微臣头上。” 孙茹心看傻了谢恒的这波操作。 “你这根本就是在倒打一耙!”孙茹心道,“陛下您不要被他骗了!臣妾是真的在后宫遇见了谢恒。说不定就是与后宫哪位妃子有见不得人的关系。” 谢恒不紧不慢地说:“孙贵人慎言,我好歹是朝廷命官,您上来就诬告我,手上还没有证据,就是一口咬定我擅闯后宫,还与宫妃私通,这是不是太说不过去了?污蔑我不说,还污蔑陛下的妃嫔,争宠也不是这样争的。是不是我以前真的得罪过你?再说如果你真想亲眼瞧见我擅闯后宫,那你昨日为何不向陛下告发,而非要等到今日?” 旁边的几个大臣听到孙贵人说谢恒擅闯后宫、私通宫妃的时候也吓了一跳,还暗暗倒霉怎么让他们撞上这种事。倘若谢恒真给陛下戴了绿帽子,他们这些知情者怕也是落不着好。再一听谢恒的辩解觉得也对,昨儿个发生的事怎么会今天才说?还挑了个这么不恰当的时候。 孙茹心:“我当然想立时就检举你,但昨天正当我准备叫侍卫时却被冠军侯给打昏了。直到昨儿入夜才醒过来。因为当时已经太晚才没有去打扰陛下,今日一大早才来检举。” 众人傻眼,怎么这里面还有冠军侯的事?而且听孙茹心这意思,冠军侯还是跟谢大佞臣一伙的?这便不对了吧?朝堂之上谁人不知谢大佞臣跟冠军侯不合? 一时间众人更加怀疑孙茹心所言的真实性。 谢恒却是心里一惊!她真的看到将军了?! 别人或许会因为孙茹心的这句话觉得她是在撒谎,可武德帝却不一样,因为武德帝知道他确实去后宫看望阮展玫,孙茹心这点没说错,那么孙茹心又言被宣景打昏就必然会引起武德帝的怀疑。宣景是皇子,可以出现在后宫,但没有任何一种合理的说法能解释他为何会帮着自己打晕孙茹心。 谢恒用余光瞄着武德帝,果然见武德帝微微皱起了眉毛。 若是这时候被武德帝发现他跟宣景关系匪浅就糟了! 武德帝:“老三,到底怎么回事?你昨日可在后宫?” 宣景:“儿臣在,但儿臣并未见过孙贵人。” 谢恒:“那敢问孙贵人是怎么被人袭击的?” 孙茹心:“从背后!” 谢恒:“既然是从背后袭击,孙贵人又是立时就被打晕了,如何能知道袭击你的人是冠军侯?” 孙茹心:“臣妾并未撒谎!当时臣妾虽然是被从后面打昏,但昏过去之前臣妾看到了袭击臣妾之人腰上挂着的玉佩。当初册封礼上见到冠军侯,臣妾看到过那枚玉佩,故而才能认出来。” 宣景:“仅见过一次,孙贵人便记下了。” 话只说到这里,但已经足够。 起他朝臣反应过来,是啊,册封礼那人那么多人那么乱,也应该是孙茹心第一次见到冠军侯,但她就直接记住了冠军侯的玉佩什么样,这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第三百零二章 人证 武德帝什么都没说,只沉默地看着。 谢恒面上稳得一批。他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考验心里,千万千万不能露怯。 眼下的情况就是各执一词,表面上看起来孙茹心没有证据,说出来的话站不住脚,但谢恒担心武德帝已经开始怀疑他和宣景了。 就因为武德帝比谁都清楚谢恒昨日确实在后宫,所以至少孙茹心说的有一半是真的。既然有一部分是真的,那另一部分就值得怀疑。 谢恒心里紧张,脑子飞速运转,想着该如何应对眼下的困境。 就在这时,守在外头的侍从进来禀告,说安宁公主求见。 “宣。” 以往若是安宁公主过来,武德帝脸上多少会有点笑模样,但今天却是一点没有,面上依旧严肃。 谢恒心里一沉,看来今天这局面是不好破了。 安宁公主走进来。 “参见父皇,三皇兄。” “安宁有何事?父皇与你三皇兄有事商议,你若找父皇且等父皇忙完可好?” 安宁摇头,“父皇,儿臣是来找三皇兄的。听说三皇兄在这里儿臣便找了过来,不成想是父皇与皇兄有正事要谈,那儿臣就先退下。” 武德帝挑眉:“找你三皇兄所为何事?” “昨日三皇兄进宫来看儿臣,是受儿臣之托到外面一家刺绣铺子帮儿臣买头饰回来。今早儿臣才发现几样头饰中有一款上镶嵌的玉石有些松动,便想让皇兄帮儿臣拿去退了。” 武德帝:“你说昨儿个你三皇兄进宫是受你所托?” “是啊,”安宁公主眨眨眼,“怎么了?昨日皇兄上午就到清思殿了,中午还在我那用了午膳,差不多到了下午才离开。是不是儿臣耽误三皇兄正事了?” 安宁公主一脸愧疚,“儿臣只是想让三皇兄帮忙带东西进宫,不成想会耽误三皇兄正事,还请父皇不要怪罪皇兄,都是儿臣的不好。” 几个朝臣一听这时间就发现不对了,孙贵人说她是在中午被袭击,然后晕了大半天,直到入夜才醒过来。 但如果冠军侯一直在安宁公主那,到下午才回去,那就不可能有**之能去袭击孙贵人。 孙贵人顿时急了,“不可能!我看见玉佩了,那肯定就是冠军侯!安宁公主跟冠军侯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自然向着自己的兄长,不能排除安宁公主是在作伪证。” 几个大人都觉得孙贵人是不是魔怔了,怎么就非得咬着冠军侯不放,一定要落实冠军侯给陛下戴了绿帽子,这对孙贵人与什么好处?就算真少了一个竞争对手,但日后陛下一见到他不就得想起当初被戴绿帽子的事?她再想获得盛宠就难了。 安宁公主一副被欺负了的泫然欲泣的模样:“我、我没有说谎。生辰时三皇兄送给我的礼物我很喜欢,就特意跟他打听在什么地方买的,这次才又托三皇给我买,我真的没有说谎。” 对比这会神色看起来有几分狠厉的孙茹心,朝臣们更愿意相信小白花一样安宁公主。 更何况对于安宁公主的了解怎么也比孙茹心多。 武德帝这时候心中也更偏向安宁一些,但他心中仍有疑虑,孙茹心跟宣景之前应该也无交集,按理说同样没有理由污蔑宣景。 安宁公主眼角挂着几滴泪,像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双手攥拳抵在胸口,好像在给自己打气。这模样看在朝臣们眼中更加觉得公主真是太可爱了!这样的公主一定不会说谎! “父皇,儿臣想起来了,三皇兄从儿臣那离开时,儿臣相送,路上还遇到了蔡贵人。” 谢恒一愣,蔡贵人?他就记得这位蔡贵人也是这次选秀进来的新人,但具体是什么背景记不清了。宣景本来就是不放心他才进宫,根本就没去安宁那,谢恒知道安宁应该是从什么渠道知道了自己和宣景这的情况过来救场,但蔡贵人是怎么回事?他记得昨日从阮展玫那离开时蔡贵人正好去探视。 武德帝:“既然这样,高满,宣蔡贵人过来。” 高满:“是。” 没一会蔡冬蜜过来,“臣妾参见陛下。” 武德帝:“你昨日可在后宫中见到冠军侯?” 蔡冬蜜微怔,看起来似乎是没想到陛下叫自己过来是问这么一个问题,顿了一下后点点头,“是,臣妾见到了。” “在何处?何时?冠军侯和谁在一起?” 蔡冬蜜没立即回答,而是想了想才开口道:“应该是昨日午膳后,具体什么时候臣妾就记不太清楚了。臣妾上午去探望了阮贵妃姐姐,在贵妃姐姐那待了好一会,还蹭了一顿午饭,之后才回去。回宫之后本想小憩一会,但许是中午吃的太多了有点不消化,便又出去走了走,大概在清思殿附近吧,见到了公主和冠军侯。当时见公主和冠军侯正在边走边聊天,臣妾便没上前打扰。” 肃然蔡冬蜜只能说出大概的时辰和地点,但就是因为这种大概才显得她的话更加真是,毕竟没有人会时时刻刻记得在具体什么时间什么地点遇见什么人。 这下好了,有蔡贵人这一番话,便彻底可以证明安宁公主所言不假,那么说假话的就是孙贵人。 孙茹心傻了眼,怎么可能这样?明明她说的是实话,现在那枚玉佩都还挂在冠军侯的腰上! “这是你们串通好的!明明我就是在遇上谢恒要喊侍卫时被冠军侯打昏!” 安宁公主抽噎两声,“孙贵人太过分了!我替皇兄作证,贵人便说我们兄妹相护,我作伪证。现在与我们毫不相干的蔡贵人都能证明我没有撒谎,你又说我们是串通好的。这是一定要污蔑我们不成?” 几个大人也觉得安宁公主说得很对。孙贵人空口无凭,但冠军侯这边却有一个又一个的证人。而孙贵人面对这些人证就只会说他们是串通好的,这才是最无力的辩解。 武德帝这时候也已经完全相信宣景这边。 “传朕旨意,孙贵人冒犯皇亲,冤枉重臣,降为答应!” 孙茹心不敢相信,明明是上天将扳倒谢恒的机会送到眼前,但结果受罚的却是自己,谢恒一点事儿都没有。 早知道或许她不提冠军侯就没事了!安宁公主和蔡贵人只是为冠军侯作证,又不是替谢恒作证。反倒是因为她总一口咬定谢恒跟冠军侯有关系才导致冠军侯的清白间接证明了谢恒。 现在就是孙茹心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可能当时袭击自己的人真的只是戴了一块和冠军侯的玉佩比较相似的玉佩,所以她看花了眼,不然确实不好解释蔡贵人的所言所行。一个跟自己一同入宫的新人,而且据她对所有新人的了解,蔡冬蜜跟安宁公主和冠军侯的确没有交集,应当没理由与他们串通才是。 孙茹心迅速冷静下来,现在情况已成定局,她若是再咬死谢恒不放,不但达不到惩治谢恒的目的,还会让她在武德帝面前彻底失宠。 孙茹心噗通一声跪下来,“臣妾知罪,臣妾昨日身子多有不适,头昏眼花,定然是将他人认成了谢大人和冠军侯,臣妾甘愿受罚。” 谢恒内心哦吼了一声,这个孙贵人,不,是孙答应,还挺能屈能伸啊!知道自己告状不成就索性说是自己看错了,这看走眼总比诬告要强很多。 只是她这么“识时务”,于武德帝而言却未必是好事。 不管是武德帝的妹妹还是后来的白月光,在武德帝心中都是最美好善良的,尤其是武德帝的白月光,不然一开始孙茹心也不会走人美心善的路子。 现在孙茹心看似聪明地为自己找退路,但实际上却已经玷污了武德帝心中白月光的形象。如果孙茹心一开始不是走模仿武德帝妹妹和白月光的路子,她的这番作为或许还能让武德帝有几分欣赏,但现在…… 谢恒偷偷瞄了一眼武德帝的脸,果然黑得厉害。 这个孙茹心就是典型的聪明反被聪明误。 武德帝打发走了所有人,只留下谢恒。 “昨天到底怎么回事?” 谢恒无奈一笑:“是微臣不够谨慎,从小姨宫里出来之后微臣本是抄小道走,却没想到碰到了孙答应。孙答应自然叱责微臣一个外男进来后宫,训斥了微臣几句,还说要找来侍卫捉拿微臣。本来微臣想着既然被发现了,最差的结果也就是公开自己的身份,进入后宫是为了探望小姨,如此也就没事了。但孙答应说话实在难听,微臣都觉得震惊,看起来乖巧甜美的孙答应说话竟然能刺耳到这种程度,微臣当时就忍不住了。她是陛下的枕边人,微臣自然不能做什么,只能先走。不然那还不知道要纠缠到什么时候。至于之后发生了什么,微臣就不清楚了。” 虽然谢恒说话一点也不客气,还直言孙答应言语刺耳,但武德帝一点也不意外,他清楚谢恒受不得委屈的性子,要是这会谢恒替孙答应说话,那才是有问题。 “孙答应见你是真,那你觉得她为何要冤枉宣景。” 谢恒:“大概是为了报恩吧。我听说皇后娘娘对孙答应十分照顾,皇后娘娘又是大殿下的母亲,孙答应大概为了报答皇后娘娘就想着帮大殿下一把。几位皇子之间关系不和也不是秘密。也许孙答应只是在二殿下和冠军侯之间随意选择了一个,结果就那么不巧,冠军侯有人证。当然,这些都只是微臣的猜测。” 武德帝点头:“你说的有些道理。朕也很奇怪皇后为何会格外关照孙答应。” 多年的夫妻,蒋皇后是什么样的人武德帝不说完全清楚,这心中还是有点数的,最起码知道不是个真正贤惠大度的,对自己的妾室都没什么好脸色。 谢恒以玩笑的语气说道:“微臣是不了解皇后娘娘如何想,但如果换做是一般后宅妇人,大概就是决定联手了。” “联手?”武德帝一脸好奇,“怎么个联手法?” 谢恒挠挠鼻子:“微臣其实也没真的见过,就是看一些话本子上写过,后宅中如果妻妾很多,出现了那么一两个特别受宠的,其他女人就会结盟,一起对付受宠的女人,等对方不再受宠了,联盟就自动解散,大家还是争夺夫君宠爱的对手。” 武德帝无奈一笑,“你这一天天的都在看些什么?” 谢恒挠了挠脸:“就……业余爱好。” “行了行了,没事就赶紧回去吧,以后再入宫看阮贵妃小心些,莫要再让人看到。” “是。” 作者闲话:【多谢kusano送礼物~】 第三百零三章 旧识 “对了,”武德帝突然那想起什么,“你刚刚说昨日你是从僻静的小道走的?” 谢恒点头:“是啊,所以见到孙答应时微臣还很奇怪。” 武德帝皱眉,“当时她身边可带着宫人?” 谢恒想了想,随即摇头,“没有,只有孙答应一人。” 武德帝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一个宫妃,身边不带着一个宫人,独自在僻静的小道,这怎么想都不对劲儿!或许他应该叫人前去调查一番。 “行了,出去吧。” “是,微臣告退。” 谢恒退出去,在门口站了一会,转身往紫翠宫走。 反正都已经进宫了,不如就直接去看看小姨。 来到紫翠宫,阮展玫正在喝药,边上坐着蔡贵人和安宁公主,宣景也在。 谢恒对安宁和蔡冬蜜行礼:“今日多谢公主和蔡贵人。” “谢大人不必多礼,之前谢大人帮过我,我如今帮回谢大人也是应该,再说你谢大人还是兄长的好友。而且严格来讲我们是为兄长作证。”安宁公主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目光深处仍有对谢恒的情愫,却已经能被她很好地克制。 “你们为将军作证就是帮我了,”谢恒转头看向蔡贵人,“想来蔡贵人是与公主和贵妃的交情好才会出手相助。” 蔡贵人却摇摇头,“我确实与公主和贵妃娘娘相处愉快,但这次可就是冲着帮助谢大人来的。” 谢恒一愣:“啊?可我与蔡贵人并不相识。” 蔡冬蜜甜甜一笑,“谢大人不认识我,我却知道谢大人。” 这话说的……谢恒下意识地看向宣景。 宣景微微勾起嘴角,“蔡贵人是蔡康全之女。” 蔡康全? 谢恒想起来:“是之前的安州知府蔡康全?” 蔡冬蜜点头:“正是。家父常跟我提起谢大人,说起与谢大人共事那段时日是他为官以来最畅快的一段时间,跟着谢大人学了许多,也是托谢大人的福,父亲才能坐上都盐转运使的位置。” 谢恒是真没想到蔡冬蜜竟然是蔡康全的女儿。 当初在安州两年多,他与蔡康全共事得还算愉快,后面提前回京也是得蔡康全安排才能瞒过京中的人。 没想到一晃又过去这么久,蔡康全的女儿都入宫为妃了。 “我记得你还有个弟弟。” 蔡冬蜜点头,“是,弟弟明年就要进京参加科考,父亲定会嘱咐弟弟来京后一定要去拜访谢大人。” 蔡冬蜜一生最敬重的人就是自己的父亲,对于被父亲百般推崇的谢恒,蔡冬蜜也存了尊敬仰慕之心。 当初册封宴上见到谢恒,蔡冬蜜一直想跟谢恒说说话,但可惜谢恒离席太早。 不过没想到这一次能帮到谢大人,她心中也十分高兴。 说来还是宣景提前做好的安排。 宣景不是冲动之人,不会做事不顾后果,所以在他打昏孙茹心时,就已经想好了后面要如何做。 孙茹心自然不会吃这个闷亏,告到御前那是必然的,所以宣景昨晚就偷偷入宫找了安宁,提前串好了说辞。本来有安宁做证人就已经足够。 而安宁则是在在过来的路上遇到了听到风声的蔡贵人。 蔡贵人身边的宫女苏溪跟孙茹心身边的春梅是好姐妹。春梅因为在孙茹心身边伺候得战战兢兢,而且大宫女的身份又被后来来的春月抢了去,便经常找苏溪抱怨,苏溪就把从春梅那知道的事情都告诉蔡贵人,蔡贵人这才知道孙茹心到御前去状告谢恒。 她匆匆赶过去,也没想到该怎么帮谢恒,只是想先过去看看,结果就遇上了安宁公主,两人便直接合作了。这下总算帮到了谢恒和宣景,让孙茹心吃了那么大一个亏。 谢恒:“你父亲现在可好?” 蔡冬蜜点头,“很好,父亲从前一直以为自己一个知府做到头了,没想到还能有升迁的机会,这都是托了谢大人的福。” 谢恒立即摆手:“可别这么说,我也没帮蔡大人多少,蔡大人能成为都盐转运使那完全是他自身的能力足够强,我顶多就是推波助澜罢了。还未恭喜蔡小姐封了贵人。” 蔡冬蜜笑了:“我也觉得是该恭喜,但父亲却说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边上脸色已经有些好转阮展玫笑了笑:“令尊怎么这样说?” 蔡冬蜜又笑了两声:“我一点也不想成亲,但父亲总逼着我相看人家,老说什么别的女子在我这个年岁孩子都有了,我再不成亲就是老姑娘了。可我就是不想,成婚有什么好的?单身时我是家里的大小姐,中馈等事有母亲操持,我每天除了跟着先生学习之外,其他所有时间都是自己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多潇洒自在。可要是成了婚,以我的出身那定然是要做正妻,做正妻就要掌中馈,那是多麻烦!嫁个门当户对的,家中里里外外都要操持,上面有公婆要孝敬,中间有夫君要伺候,下头有庄子和店铺的伙计要管束,一年就能老十岁!” 安宁被蔡贵人夸张的语气和表情逗笑了,“成婚这么可怕吗?跟话本子写得可不一样。” 蔡冬蜜哼了一声:“公主也得看看那些话本都是什么人写的,不都是那些臭男人!成婚对他们最有利,除了娘之外又多了一个女人爱他照顾他,替他打理家中大小事宜,为他传宗接代,就是纳妾都是正妻给操持。他们自然觉得成婚是好事,还要写话本荼毒大众未婚女子。” 臭男人一号宣景:…… 臭男人二号谢恒:…… 安宁一听还真是这么回事。 她最近看的都是一些书生与千金小姐相恋的故事,难怪她觉得别扭,为何那些出身优秀自身也很优秀的女子们要喜欢一个功未成名为就只会耍嘴皮子的男人,虽然故事很浪漫,但还是很令人疑惑。 现在她算是明白了,因为写这些书的人就是那些整天白日做梦的书生。 蔡冬蜜继续说:“我完全是为了躲避父亲的安排才会自作主张参加选秀,直到第一轮被选上父亲才知晓。” 谢恒扑哧笑了一声:“这初选一旦选上,就是你父亲也不能将你的名字直接抹掉了。” 蔡冬蜜使劲儿点头:“是啊是啊!那时候可我给急坏了,又侥幸想着这只是初选,后面还有很多次筛选,一定能帮我给筛下去,结果就愣是没成。” 蔡冬蜜也不敢故意藏拙,就怕被发现后会连累父亲,可没想到她只是普普通通的发挥,就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熬到了最后,还被封了贵人。 “所以我就开始安慰自己,做后宫娘娘没什么不好,后宫大事有皇后娘娘定夺,就算小事惊动不到皇后,那在皇后之下还有贵妃和妃,妃之下还有嫔,嫔的下面才是贵人,怎么都轮不到我来操心。” 更大逆不道的话蔡冬蜜还没说,比如太后已经去世,免了像寻常百姓家里那样新婆婆要立规矩。而皇帝的年岁已经很大,自己光熬时间都能熬过他。陛下驾崩前她熬资历也能熬到一个嫔位,等陛下一龙驭宾天,那自己就是妥妥的后宫太嫔,有吃的有喝的有玩儿的,还没人管束,连伺候相公都省了,想想就很幸福。 于是转变了想法的蔡冬蜜就欣然接受了自己可能要进宫当娘娘的事实。 谢恒越听越觉得蔡冬梅的想法真是跟现代那些不婚主义者的想法一模一样,能在这个时代有这样的想法可真是相当超前。 阮展玫:“不管怎么说,你们今天的确狠狠得罪了孙……答应,还是要小心些。” 谢恒:“我查到孙答应有点不对劲儿,你们在后宫与她相处更加危险,日后尽量避免单独遇到,平日也要有所提防。” 安宁公主点点头,深深看了谢恒一眼后又很快低下头去。 她愿意将自己的感情深埋于心底,但是每当看到谢恒时,目光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追随。她不想让谢恒知道以免给谢恒增加负担,便会在谢恒的目光转过来时及时避开。 从紫翠宫离开,谢恒和宣景一道回去。 宣景:“交易所那边还没消息?” 谢恒摇头:“还没有,以洛非白的能力现在还没查到端倪,不是孙家没有问题就是问题藏得太深,我比较倾向于后者。” 宣景:“孙茹心入宫的目的总不会是为了对付你,但她以为自己抓到了你的大把柄,能一次至你于死地,竟都顾不得暴露自己影响最终目的,可见她是真的恨你。” 谢恒咬着嘴唇,他的想法跟宣景一样。但如果对方真恨自己到了这种程度,那也就代表他们之间的瓜葛很深。 谢恒更是一头雾水,他怎么会把人得罪到这种程度还一点都不记得?这实在不科学! 宣景拿掉谢恒的手,在手指王摩挲两下:“别咬。” 也不知道谢恒什么时候添的新毛病,思考得很投入的时候就喜欢啃指甲。 谢恒苦恼地啧了一声:“我实在是想不起来跟这个孙茹心有什么过节。能恨我恨到这种程度,我到底怎么着她了?” 他不怕对手强大,但他很反感连怎么成为对手的都不知道,这会让他有种很被动的感觉。 宣景:“你有没有想过,你查不到和孙茹心的过节,是因为你们本来就没有过节?” 谢恒一愣:“什么意思?” 宣景:“如果孙茹心是孙茹心的话,她就确实没有与你为敌的理由。” 谢恒猛然一惊:“将军的意思是……孙茹心有可能被人调换了?”一下子他就想到了资料上提到的孙茹心深居简出的情况。 但也不对啊,就算能瞒得过外人,但总不可能瞒过孙家人,孙开胜再不关心自己的女儿也不至于认不出。 还有孙茹心的继母和继妹,她们也跟孙茹心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不可能认不出。啊,易容术!这个时代虽然没有整容技术,但是有堪比整容的易容术啊!他记得之前陆潇就提到过北境军中就有一个擅长易容术的。 谢恒突然想起之前雀鸟监视孙茹心时听到孙茹心继母和继妹的谈话,便告诉了宣景。 “我觉得孙开胜应该有事瞒着他妻子,说不定就是跟孙茹心有关。” “极有可能。大概是怕他的妻子女儿出错漏才没说。” “如果现在的孙茹心是假的,是有人易容的,那能不能看出来?”谢恒眯眼:“我现在越来越觉得孙茹心真有可能被人掉包了。” 宣景:“估计只有同样精通易容术的人才能有机会看穿。” “北境军中不是有个会易容术的?我还是听陆潇说的。早先将军扮成霍崇老将军领兵作战,靠的就是那人的易容术。还是个军医是不是?” 宣景点头:“是,你也认识。” 作者闲话:【多谢daffodils88送礼物~比心~】 第三百零四章 技多不压身 “我认识?”谢恒想了想,他认识的北境军还不少呢!不过将军既然这么说,想来应该不是橙子园的人,橙子园那边除了张柏之外其他人都算不得认识。 对方还是个军医…… 一张表情极其自恋的脸闯入谢恒脑海——该不会是司回生吧! 宣景看到谢恒的表情,抿唇轻笑:“对,就是你想的那个人。” 谢恒:……这人还真是技多不压身啊! 谢恒:“不是,他一个大夫,却擅长制毒,现在连易容术也会,术业有专攻这话看来是不能用在他身上,他分明是什么都攻。” 宣景:“医毒本来就不分家,司回生就是爱好比较多,从前有一段时间他还痴迷研究尸体,不过这个爱好被胡靖和陆潇给强行掐断了。” 谢恒心想行好是掐断了,不然要是什么时候没有尸体给司回生研究,这人真说不准会自己制造点尸体。 “应该再过不了两日,司回生那边就会配置出给小姨的解药,到时候就让他看看孙茹心究竟是不是易容的。” 宣景点头,他也正有此意。 不枉费这两日的等待,司回生终于成功搭配出了阮展玫的解药。 解药出来当日谢恒和阮时衡又一同进宫,看着阮展玫服用了解药后很快便呕出一大口黑血。 边上司回生看了看,“恩,可以了,毒已经解了,接下来只要好好休息便成,注意不要太过劳累,还要多喝点汤补一补,什么乌鸡参汤、猪脚燕窝之类的都喝点。中毒一次元气大伤,可没那么容易补回来。” 阮展玫身边的宫女苏溪认认真真地记下司回生的话,生怕自己有所遗漏。 阮展玫深吸一口气,虽然还是有些疲累感,但解毒之后确实觉得浑身上下都轻松多了,特别是胸口,再没有那种沉重的仿佛呼吸不过来的感觉。 “多谢神医。”阮展玫对司回生真心道谢,又叫了一声“水碧”。 水碧立即从袖子中拿出一个绣工精致的丝绸袋子,恭恭敬敬递到司回生手上:“神医,这是我们娘娘的一点心意,还请神医收下。” 司回生接过来,一下子便觉得十分沉手,打开一看,嚯!好家伙!里面装的满满当当的金瓜子,那金灿灿的颜色直接要晃瞎他的眼! 妈呀!这位阮贵妃可真是太上道了!比起那些傻不拉几的金银元宝,当然还是这些小玩意更称他的心。 司回生高高兴兴地收下金瓜子,笑眯眯地说:“以后娘娘有什么不适的尽管来找我啊!” 水碧脸色不大好看,这是咒她们娘娘生病吗? 阮贵妃却不介意地笑道:“我可不希望再有麻烦到神医的时候。” 司回生从善如流:“小毛病我也给瞧的!我们医者父母心,不拘于大病小痛,只要身体有不适都可以找我。” 谢恒嘴角直抽,什么医者父母心,不过就是向钱看罢了。 阮时衡:“现在毒已经解了,姑姑准备如何跟陛下说?” 到现在武德帝也还不知道他的爱妃不是风寒而是中毒,之前还没治好时恐多生事端就没说,不过现在阮展玫已经没事了,只要多加调理,便可想想该怎么做。 阮展玫:“自然是将真实情况告知陛下,让陛下去调查。” 谢恒:“没错,咱们是受害者,又不是下毒的,有什么好隐瞒的?这种事就该直接让陛下知道。陛下在明面上调查,咱们可以在暗中调查。到时候陛下的动静还能吸引住敌人的注意力,可能咱们暗中的调查就会进行得更加顺利。要是幸运,陛下那边直接就查出来了,不还省了咱们的事?” 阮时衡想想也是,姑姑是受害者,理应告诉陛下,不然还得以为他们心虚呢! 阮展玫:“你们有什么事就先去办,等陛下过来看我时我就告诉陛下。” 谢恒:“最近孙答应有没有来看望小姨?” 阮展玫点头,“之前来的是很少,但是昨日陛下发怒,训斥后宫低位嫔妃少有来探望我,所以昨儿个下午就差不多都来了,孙答应也在。” 谢恒:“今天孙答应可还会来?” 阮展玫:“估计会,我也不是很确定,只是昨日她们有说今日会来看我。” 谢恒点头,又转头看向司回生:“只是远距离观察你可能看出来?” 宣景已经跟司回生通过信,司回生知道谢恒需要他做什么。 司回生:“当然!不是我吹啊!别人要想看出有没有易容过得用手摸上去才知道,可我不一样,只要她脸上的骨头没有动过刀子,我都能一眼看出来那张面皮到底是不是真的。” 谢恒放心了,感慨幸好我方有司回生这么个人才! 阮展玫听着两人的对话,问道:“什么意思?你们怀疑谁易容了?孙答应?” 谢恒点头:“没错,之前我第一次见孙答应就觉得她对我有敌意,可几番调查下来发现我与孙答应并无交集,包括孙答应的父亲孙开胜,更是见都没有见过。最后还是将军提醒我,孙答应未必是真的孙答应。” 阮展玫满脸惊骇:“怎会如此?那可知究竟是何人冒充?究竟有何目的?” 谢恒无奈:“都还不能完全确定孙答应是否为易容,又如何能确定究竟是何人假扮?我只是觉得对方的真正目的未必是为了对付我,不然应该不会选择进宫,进了后宫跟我的交集可只会更少。而如果不是当日册封演上那充满敌意的一眼,我也不会有所怀疑。” 阮展玫:“那就是说对方若真为易容,进宫当是另有目的,但与你也有过节。” 阮时衡:“该不会是桃花债吧?” 谢恒失笑:“这时候还打趣我。” 阮展玫看着两人淡淡一笑:“玩笑归玩笑,若是确定是敌非友,就该早做防范。” 谢恒点头:“小姨放心,小姨照顾好自己便好,不必为我操心。” 谢恒和阮时衡不方便在后宫久留,又陪阮展玫说了一会话之后就离开了。 阮时衡想着孙茹心的事还是不放心,路上一边走一边跟谢恒说着这事。 “虽然孙茹心已经被贬为孙答应,但那个女人既然有本事让陛下能在短短时间内将她从常在提升为贵人,那就是有些笼络圣心的手段。不管她本来目的是什么,与你有过节也是当真,万一她日后得势给陛下吹枕边风可怎么好?陛下如今是器重你,但日后清醒不好说,而且枕头风的威力也着实不小。” “陛下还算明辨是非,不会无缘无故发落于我,再说,只要让孙茹心没有机会再复宠就是了。” 之前孙茹心能被留牌子和能在短时间内晋封,靠的就是玩儿回忆杀,但除了厉王的妹妹和白月光,那女人应该也找不到其他再能帮她固宠的回忆了,往后还能不能得宠就只看孙茹心自己的本事手段。 如若只是这样,以孙茹心之前表现出来的那点道行,想要笼络住武德帝的心估计很困难。 阮时衡:“我看陛下最看重的还是姑姑,只要有姑姑在,那孙茹心就别想宠冠后宫,你放心,姑姑绝对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谢恒勾起嘴角:“我从来不是被动的人,不能就只让对方没有机会害我。不然还当欺负我不用付出什么代价。” 阮时衡:“反正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有需要帮忙的说一声,我还是告诉父亲一声吧!” 谢恒摇头:“你回去之后可以告诉祖父和舅舅关于小姨中毒的事,让他们也稍加提防,我们也不知道那下毒之人到底只是冲着小姨去的还是针对整个阮家,我的事就暂且不要告诉舅舅和外祖父,免得他们担心,等回头处理好了我再跟他们说。” 阮时衡看着这样的谢恒,心里发酸,他这表弟真是太不容易了,四面楚歌的感觉。 “你要不跟我一起回家里一趟,也有段时间没回去了。” 谢恒笑起来:“哪里就有段时间?再说这上早朝不也是天天见着么!明天吧,下早朝之后我就去,用过晚膳再回来,将军还在等着我。” 阮时衡点头:“那也行,不过我是真没想到你跟冠军侯的关系这么好。” 从前阮时衡只知道两人关系并不是外人看到的那般糟糕,却也没想到能好到这种程度。冠军侯居然为了表弟直接把一个受宠的宫妃给打昏了,这一般的好兄弟能做到这种程度?这也着实颠覆了他对冠军侯的印象,他能想象到冠军侯在战场上英勇杀敌的形象,但却很想难想象冠军侯为了表弟打晕宫妃的情景。 谢恒:“你没想到的还多着呢!” 此时,谢家谢恒的院子中。 宣景过来这里等谢恒,在屋里坐了一会,突然听到啪啪啪的声音,转头一看,窗户棱上落了一只毛色雪白的鹦鹉。 这是不是也是谢恒手下打探消息的鸟儿? 宣景没动,白雪也没动。 一人一鸟专注地对视。 好一会,白雪先开了口:“你会说话不?” 宣景:…… 他之前以为谢恒所说的能跟动物交流指的是能听懂动物叫声所表达的意思,难道真正的情况是动物在面对谢恒的时候都能口吐人言? 这…… 谢恒一进来看到的景象就是宣景和白雪大眼瞪小眼。 “什么情况?” 宣景还没说话,白雪翅膀一抬,指着宣景说:“这挺俊的小伙咋是个哑巴?” 谢恒:…… 宣景笑起来:“不会所有的动物都能跟你用人言交流吧?” 白雪吓得蹦着往后退,“唉呀妈呀会说话!” 谢恒忍住烤鸟吃的冲动,告诉自己鹦鹉肉味道应该不怎么样。 “白雪,别胡闹。是不是老夫人那边有消息了?” 白雪昂首挺胸。 谢恒会意,转身从柜子上拿出一个小包,打开后抓了一把瓜子放到窗台上,白雪扑腾扑腾飞上去吃得很欢。 吃完了瓜子的白雪满意了,也不再顾忌宣景,继续说:“是查到了一点消息,但我可不敢确定对你而言这消息是否有用,不过确实很怪异。” “你先说说。”谢恒拉着宣景坐到一旁,“有没有用我自己判断。” 白雪倚靠着窗户框坐下来,宣景觉得如果不是因为鸟腿长度有限又没有灵活关节,这鸟儿应该是想翘着二郎腿的。 白雪:“之前谢斌震慑住了刘妈妈,刘妈妈就一直在约束老夫人,但从前些日子开始,刘妈妈就又为老夫人做事了。老夫人让刘妈妈找到宋婆婆,给宋婆婆一笔钱让其远离京城。” 谢恒:“宋婆婆是谁?” 白雪:“不知道不知道,这就得你自己去打听了。” 第三百零五章 人命关天 谢恒啧了一声:“就这么点消息你就想换那么多瓜子吃?我可太吃亏了!” 白雪立即呼扇了两下翅膀:“可不只呢!我还知道是先有一个男人跟刘妈妈和老夫人接触,之后老夫人才叫刘妈妈去找宋婆婆。” 谢恒眯眼:“那个男人有没有什么特征?” 白雪:“他从头都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只能从身形看出来是个男子,没看到什么特征,就是个子不高,隐隐约约听到他说什么虾。” 谢恒沉默一会,又拿了一把瓜子给白雪。 白雪满意了,吃完后临走前还看了一眼宣景:“会说话以后就多说话,挺俊的小伙砸被误认为哑巴多不好!” 宣景:…… 谢恒扑哧一笑,跟宣景解释:“白雪属于个例,它很聪明,听人说话久了就学的会说话了,连正常对话都不成问题,若是不看到它,完全会被当成是在跟人对话。其他鸟就没有这么厉害。” 宣景点点头,心想也是,要是所有的鸟都能这样,也太玄幻了些。 “谢老夫人是何情况?” 谢恒:“还不知道,据我了解谢家的下人中有姓宋的,但是没有年长者姓宋,谢老夫人要找的宋婆婆应该不是谢家下人,不然白雪应该也能知道。回头我还是要跟兄长确认一下,可能外头庄子上有姓宋的也不一定。” 宣景点头:“阮贵妃如何了?” 谢恒神色一松:“毒已经解了,多亏了司回生。晚上陛下会去探望小姨,小姨就会告诉陛下自己是遭人下毒的事。” 宣景:“此事由父皇来调查自然最好。” “本来就该让陛下调查,即便调查不出结果,也算是给陛下敲个警钟,让他知道后宫并不太平。” 今天被下毒的是宠妃,那明日被下毒的就有可能是皇帝。谢恒相信武德帝为了自身安全也一定会好好调查此事。 晚上谢斌回来,谢恒直接去谢斌书房找人。 “兄长。” 谢斌放下笔:“阿恒,怎么了?” 谢恒说了谢老夫人和刘妈妈的事,但隐瞒了白雪,只说是自己无意间发现。 谢斌皱眉,“她们怎么就是不能消停下来!” 虽然还不知道祖母到底在做什么事,但就冲这鬼鬼祟祟隐瞒他们的行径,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谢恒:“咱们府上应该没有姓宋的年龄较大的下人吧?” 谢斌摇头:“没有。”他刚刚接管后宅事务时就做过一次全面的统计了解,确实没有什么宋婆婆。 谢恒:“那就是外面的人,我去找人调查一番。” 这段时间交给洛非白的差事不少,今天又得多一件了。 次日上朝,宣景便告诉谢恒,昨天司回生送回来的消息,证实孙茹心的确有易容的痕迹。 心中的困惑解开了大半,现在就是要调查假扮孙茹心的人到底是谁。 谢恒猜测孙开胜是知道这件事的,要想完全顶替一个人,很难不被家里的所有人察觉。而胡氏和孙茹心的继妹应当并不知道,不然她们也就不会瞒着孙开胜进宫找孙茹心。 孙茹心入京,是由胡氏母女俩陪同,这也是因为同为女子比较方便。之前孙茹心被封为贵人,胡氏母女才获得一次进宫的机会。 现在孙茹心被贬为答应,她们两人应该也会准备回平阳。 昨日跟阮时衡说好今天去阮府,下朝之后就过去了。 阮同甫的脸色看着比之前好了许多,这是知道阮展玫已经无事,心下便不再担忧了。 阮展鸿:“多亏了冠军侯同意借出司神医,改日我当亲自登门感谢冠军侯。” 谢恒道:“舅舅不觉得冠军侯此举是有私心?毕竟若小姨好好的,能继续得陛下宠爱,那蒋皇后和李贵妃那就讨不着好。冠军侯跟宣震、宣旭不合,自然不愿意看到蒋皇后和李贵妃得意。”他转向阮同甫,“外祖父就是这般想的吧?” 阮同甫哼了一声,“我不否认确有此想法,但不论我如何作想,冠军侯帮了我们是事实,该感谢还是得感谢。你外祖父也不是那不懂的知恩图报的。” 谢恒扑哧一声笑起来:“我跟外祖父想法不同,虽然我与冠军侯不睦,但我觉得冠军侯若是真有这心机,也就不会这么多年都被排挤打压,让宣震和宣旭压得十分艰难,自己的母亲都不亲近。冠军侯会同意让司回生救治小姨,大概只是出于对人命的重视。人命关天,这不是最基本的?” 阮同甫被谢恒最后一句话问得一愣,是啊,人命关天,这本就是最基本的。 可他在朝为官这么些年,习惯以阴谋论来看待人和事,竟然连最基本的都忘了。 阮展鸿轻咳一声,想着每次谢恒过来,父亲的思想意识似乎都会被刷新一次。 这种刷新是好的,说不定有一天父亲的那些“顽固思想”都能被改变。 阮时衡一直没说话,暗戳戳地想着表弟真是太狡猾了,明明跟将军的关系好得很,却还瞒着祖父。 不过表弟这么做也没错,要是让祖父知道,那在祖父眼中表弟的每句话就都是在为冠军侯说好话。这一旦带上了偏见,就很难再正视事实。 相反,正因为现在祖父以为表弟和冠军侯不合,他才能听得进去表弟的话,才能纠正对冠军侯的看法。 表弟高杆! 阮展鸿看父亲自我反省地差不多了,也适时岔开了话题。 “也不知道陛下是否能调查出给展玫下毒的真凶。” 阮同甫皱眉:“这可说不好。虽然目前是指向卫常在,但对方既然能轻易拿出跎颜这样罕见的剧毒想必有些本事,又如何能这样简单便暴露?卫常在很有可能就是个替罪羊。” 阮时衡:“我看也是,册封大典那日看着那个卫常在就不像个聪明人,就是那种很容易被利用的类型。” 谢恒:“后宫之事我们鞭长莫及,不好插手,不过就算我们不好调查,但加强防范还能做到。外祖父最好给小姨挑两个会武功的侍女送进宫去,最好也找个精通医术或者毒理的,防患于未然。” 阮同甫点头,他本来也有此想法。 “下次进宫时让小姨提防着点孙答应。她很可能有问题。” 阮展鸿看向谢恒:“什么问题?你又如何知晓?” 谢恒:“为小姨解毒的司大夫还懂得易容之术,昨儿个晚上一众妃嫔去看望小姨,司大夫也在,他一眼便看出孙答应那张脸是假的,就告诉冠军侯了,今早上朝时冠军侯告诉了我。” 阮同甫大惊:“这还得了?还不赶紧告诉陛下!怎能让一个不知身份的人伺候陛下?” 谢恒:“要制住一个假的孙茹心容易,但我们若贸然采取行动极有可能会打草惊蛇,那要抓住幕后主谋就困难了。对方若真意图对陛下不利,这一日抓不到主谋,陛下不就多一日的危险?再者这件事已经让小姨知晓,她那边也会盯着孙茹心。” 阮同甫想了想,犹豫几番,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冠军侯那里可有安排?” “有,冠军侯已经安排了两个侍卫入宫,装作侍从跟在小姨身边,一方面保护小姨,另一方面可以暗中调查假孙茹心。只是侯爷身边的人都是男子,所以才跟祖父说能不能找女子进宫做侍女,会更方便些。” 阮同甫也没想到有一天他会跟宣景共同为着一件事操心,而且还瞒着陛下。 “一有了结果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谢恒点头:“这是自然。” 想了想阮同甫又说道:“你说那个假孙茹心对你有敌意,他们来者不善,你也要多加小心。干脆让你表哥也给你安排两个人在身边。” 谢恒心头一暖,笑着说:“您放心,我没事,我身边有个护卫,叫宁六,非常厉害,有他跟在我身边您不必担心。倒是您,前两日不是腰有些疼?现在年岁大了,更要多注意身体。” “知道,你送来的药膏我用着呢,效果挺好,这两日已经不痛了,你比你舅舅还能操心。” 最后一句话说着好像很嫌弃,但那眼底都是真真切切的笑意。 祖孙又聊了差不多半个多时辰,谢恒才回去谢家。 难得这一次跟谢恒跟阮同甫聊得还算和谐,没像以前一样聊到一半就争论起来,看来还是得有个共同敌对的对象。 谢恒回去没多久,就得到了洛非白让夜鸦送来的消息。 他让洛非白去调查宋婆婆,就这么一个称呼,唯一的线索就是应该跟谢家或者谢老夫人有些关系,这就让洛非白去调查。 本以为线索这么少,最快可能也要个三五天才有线索,没想到这么快就有眉目了。 传来的消息上说宋婆婆是个产婆,在谢家接过生,谢斌、谢元霞和谢元馨都是宋婆婆接生的。不过她如今年岁已经大了,早就不再做接生,前年添了个孙子,如今就是整日帮着在外做工的儿子和儿媳妇看孩子。 宋婆婆的背景简单,没什么好调查的,那重点应该就是在接生上。 洛非白的人也接触到了宋婆婆,利用宋婆婆的儿子套出了话,得知确实是谢老夫人派刘妈妈跟宋婆婆接触,给了宋婆婆两百两银子,让宋婆婆一家离开京城。 两百两银子虽然不少,但宋婆婆的儿子和儿子在外做工,一年也能赚个二三十两银子,再加上还有京城的房子,即便不怎么好,但天子脚下寸土寸金,要是把房子卖了,绝对不可能用同样的价钱再买到一样大小的。再加上宋婆婆年纪大了,难免想着落叶归根,不愿意去别的地方。 所以宋婆婆一家就不是很想搬走,目前就还在犹豫中。 洛非白很是聪明,他想到既然宋婆婆跟谢家的唯一接触就是接生了三个孩子,那关键肯定就在谢斌他们身上,于是也问了宋婆婆,对于当时接生的三个孩子还有什么印象。 这种事本来不好说,不过洛非白使了银子,那宋婆婆就很痛快地说清楚了。 对于谢斌和谢元馨,宋婆婆已经没什么印象,而且很多小孩子刚出生的时候样子都差不多,就算把谢斌和谢元馨跟其他孩子放在一起,当时的宋婆婆也认不出来。唯一有特点的就是谢元霞。谢元霞的后腰上有一块近圆形的浅棕色胎记。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的了。 谢恒看完消息之后就连夜去将军府找宣景,把资料给宣景看,说道:“如果没弄错的话,宫里头那位孙答应的后腰上应该就有一块近圆形的浅棕色胎记。” 宣景跟谢恒想到了一处,假扮孙茹心的人应该就是谢元霞。 白雪说过有个男子接触过刘妈妈,说什么虾,应该是白雪听错了音,对方说的是“霞”。 谢元霞换了个身份回来,自然担心会被拆穿,而最了解她情况的当然就是谢府的人。 后腰上的位置太过隐秘,就是贴身丫鬟都未必能看到,最清楚的自然就是当初接生的稳婆。 那现在看来谢元霞是跟谢老夫人搭上了线儿,大概是许了某种好处,才会让之前那般痛恨谢元霞的老夫人肯为她费心。 作者闲话:【多谢fsrm送礼物~】 第三百零六章 人心易变 对于很多人来说,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或者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而谢老夫人确实就是一个利益至上的人。 从前的谢老夫人把谢家的荣誉看的比什么都重要,而现在,在被谢斌夺了权利之后,她大概就只看重自己的利益了。 只能说谢老夫人的胆子是真不小,她既然要找到稳婆瞒住谢元霞的特征,又跟宫中的太监侍从联系,那就肯定知道现在的谢元霞假冒他人成了皇帝的妃嫔,这一旦被发现那就是掉脑袋的事,甚至满门抄斩,还真是长本事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谢斌给压迫得太狠了。不过都说人老成精,但谢老夫人这做法可算不得多聪明。 谢恒啧了一声,转头去找谢斌,将自己的调查结果和分析结果都告诉谢斌。 谢斌正在喝茶,听了谢恒的话后手上一抖,心爱的药王石杯子直接脱手掉了下来。 幸好谢恒眼疾手快接住了,不然那一套他最心爱的药王石茶具就少了一个杯子。 然而谢斌却没功夫庆幸心爱的茶杯被保住:“孙茹心是谢元霞,阿恒你莫要跟我开玩笑!这怎么可能?” 谢恒就知道谢斌会是这个反应,又耐心解释了自己有这番猜测的种种依据。 最后谢恒借用了自己在现代世界时一位偶像的话对谢斌说:“知道兄长很难接受,但很多事情,排除所有不可能的,剩下的那个即使再不可思议,那也是事实。” 谢斌长久沉默。 谢元霞,他同父同母的妹妹,曾经除了父母,他和谢元霞是世上最亲近的人,他对谢元霞有着远超过谢元馨的疼爱。 与谢长青疼爱谢元霞是因为这个大女儿给他长脸不同,谢斌是真的疼爱这个妹妹。 后来发生的许多事颠覆了谢斌一直以来对谢元霞的认知,对这个妹妹逐渐放手不管,何尝不是因为已经失望至极。 谢元霞逃跑的时候谢斌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觉,有愤怒有担忧,却也寄着一丝希望,希望谢元霞能找个安稳的小地方过上简单幸福的生活,能平息从前那些歪心思,找个可以依托终身的男人。这是他作为兄长最后的祝愿。 一晃多年,谢斌心中不是丝毫没有惦记,他也曾想过去信息交易所下单打听妹妹的消息,想着如果能找到人,倘若谢元霞如自己所期待的那般过得很好,自己不会去做打扰,如果过得不如意,自己会暗中帮上一把。但可惜一直没有结果。 他怎么也没想到,多年后终于有了妹妹的消息,却是在这种情况下。 “她疯了吗?怎么能做下这种事?” 谢恒嘲讽地勾起嘴角,“这倒是让我想起之前看过的一个话本,里面的主要人物从小就不被家人重视,还受到家里人的百般欺凌,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也毫无自尊可言。当初刚看的时候我以为后面的情节应该是这个人物发愤图强,最终成为人上人,将所有曾经欺负过他的人踩在脚下,让那些人后悔不跌。可结果确实那人选择行刺皇上,因为失败后就能收获一个”满门抄斩”的结果。” 谢斌:“……这时候你还有心事开玩笑。” 谢恒:“我倒觉得这不完全是个玩笑。谢元霞虽然在谢家没受到百般欺凌,从小几乎受尽父母兄长的宠爱。但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最后在谢家的那段时间才让她无法接受。” “可是……她自己也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谢恒:“不错,凭她自己肯定没本事又是换脸又是换身份,还能顺利入宫,在她背后自然还有人,这也是为何到现在我们还按兵不动,要拿下谢元霞容易,但我们的目的是揪出她背后的人。告诉兄长这件事一来是想兄长有个心理准备,二来也是希望兄长能多注意祖母那边。祖母和谢元霞搭上了线,说不定私下还会有联系。” 谢斌:“祖母不是已经给宋婆婆钱让她离京?” 谢恒:“但宋婆婆还没走,他们还在犹豫,祖母有可能会再度找上宋婆婆,而且我们也不会知道谢元霞会不会让祖母做别的事情。” 谢斌皱眉:“什么事?” 谢恒抿起嘴角:“其实兄长应该也能大概猜到,谢元霞恨我,甚至恨到了不顾露出马脚也隐藏不住恨意的地步,但其实我与她之间也不算有天大的过节,所以她这也就是迁怒。大概当初逃跑后的谢元霞吃了不少苦头,便将这笔账算到我的头上。要是真只针对我一个人就罢了,我可没什么好怕的。我就担心她会不会迁怒整个谢家,做出一些对谢家或者对你我不利的事。” 谢斌是真的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妹妹会如此,但是想到当初谢元霞做出的那些事,如果在那些事情发生之前就有人告诉他之后会发生这些事,他也断然不会相信。 “祖母就算帮元霞打发走宋婆婆,大概就是想着入宫得宠后的元霞不管是什么身份,骨子里还是谢家人,能提携谢家,或者能帮她脱离我的管制,当不会做出危害谢家利益之事。祖母最看重的就是谢家。” 谢恒歪头一笑,“那是从祖母当家做主的谢家,而不是如今这个由你掌管还将她架空的谢家。人心易变,特别是当利益关系转化的时候,很多东西便不能相信。” 谢斌无话可说,是啊,人心易变。 谢恒:“退一步说,就算祖母仍然最看重谢家,内心坚定不会做出有害于谢家之事,但有些事情祖母也未必知道是不是会有害于谢家,谢元霞很有可能诓骗祖母。” 谢斌默然低头,无从反驳谢恒的话。 谢恒拍拍谢斌肩膀,想要说什么话安慰一番,但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具有安抚效果的说辞。 谢斌:“我明白了,家里这边有我盯着,你尽管放心。只是后宫我却插不上什么手。” 谢恒:“兄长放心,宫中已有安排,只待谢元霞背后的人露出马脚我们立即就能行动。” 从得知谢云霞的事情后,谢斌的眉心就没舒展开过。虽然还不知道元霞的目的还是什么,但他相信阿恒和侯爷一定不会让其得逞,而一旦被发现,元霞难逃一死,他们谢家或许会因为阿恒而逃过一劫。 谢斌心中有一股冲动,很想冲进宫去问问谢元霞到底怎么想的,但这一切他也只能在心里想想。 很快宫中也有了消息,武德帝将卫常在关押起来审讯。 对于阮展玫被下毒一事,武德帝的反应跟谢恒预料得差不多,甚至还有更盛一些,据说除了卫常在之外还发落了不少人,卫常在身边的宫人当场就杖杀了三个。 卫常在被打了二十板子暂时关押在慎刑司,如果不是有阮展玫求情,也不会仅仅就二十板子。 阮展玫跟卫常在没什么交情,只是觉得卫常在虽然脾气不好但人很简单,更加倾向于卫常在是被人陷害。那真正的凶手不是想着事发后能找个替罪羊,就是想来个一箭双雕。 阮展玫肯定不会让对方的这点小算计得逞。再说比起在背后算计人,卫常在这种有不痛快就当面说的性格还让阮展玫觉得更加光明坦荡。 武德帝现在对阮展玫十分宝贝,自然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便当即将卫常在关押起来,嘱咐慎刑司的人可以审讯但不可用大刑。 除了卫常在自己之外,伺候她的那些侍从、侍女也都被带进了慎刑司逐个进行审讯,也就免不了要受点罪了。 然而慎刑司那边一直没审出结果,武德帝都有些等烦了。 中午武德帝在紫翠宫陪阮贵妃用膳,便说起了这件事。 “是朕不好,到现在还没有捉拿到真凶给你一个交代。” 阮展玫摇头:“陛下能这么重视此事,臣妾已经十分感动,结果不结果的,陛下有这份心便是对臣妾的厚爱了。” “说什么呢!”武德帝轻轻捏了捏阮展玫的鼻子,“朕说过会查到真凶给你交代就一定会查到,只是慎刑司那帮人不得力,目前还什么都问不出。” 阮展玫叹气:“也不能怪慎刑司,人家慎刑司的人也不是专门审案查案的,都是犯了错的宫人到慎刑司去领罚,估计这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没有经验,难免进展不顺,所幸托陛下洪福,臣妾已经无事,陛下就再多宽些些时日。” 武德帝哼了一声,“我都宽限他们多久了!”突然,他眼睛一亮:“你说得对!这专业的事自然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办。慎刑司是不擅长审理,但是大理寺擅长啊!以谢恒的本事肯定能找到突破口!朕这就让他们将人都移交到大理寺去!高满!” 守在一旁的高满立即应声:“是,奴才这就去安排。” 阮展玫垂眸,天蓝色的手帕按了按微微上挑的嘴角。 很快,卫常在等人就被移交到了大理寺。 谢恒抓紧审讯,将在现代看一些刑侦电视剧时学到的审讯技巧都用上了。 不到两日,卫常在的贴身宫女浮萍便招供了。是她将跎颜毒下到了香粉之中。 卫清月起初都不敢相信,浮萍是她从家中带过来的侍女,从小就贴身照顾她,两人虽是主仆却情同姐妹。 当初入宫时,卫清月虽然内心舍不得浮萍,但还是不想浮萍跟着自己入宫,不然入宫容易出宫难,一旦上了内务府的名册,便有可能终老宫中。卫清月甚至给浮萍存了一笔钱,托自己的母亲给浮萍找个好人家嫁了。 结果还是浮萍坚决不肯离去,一定要跟着卫清月入宫,说要伺候小姐一辈子。 当初事发时卫清月怀疑过自己身边的所有人,就是没有怀疑过浮萍。 可据浮萍交代,她不是想害阮贵妃,她真正想害的人是卫清月。 第三百零七章 命不好 谢恒看着跪在地上娇小女子,一身囚服空荡荡的的,透着斑斑血迹。 武德帝听了阮展玫的劝没有对卫清月用刑,但卫清月身边的宫人一个也没落下。除了被当场打死的那三个宫人外,浮萍身上的伤是最重的。转移到大理寺后,谢恒找了大夫给浮萍医治,否则浮萍跪都跪不住。 “浮萍,你为何要害你家小主?” “还能为何?”浮萍咬牙,满是伤痕的脸上带着几分刻意的凶狠,“我害她当然是因为我恨她!难不成还是因为稀罕她吗?” 呦!受那么重的伤口气还这么硬,看来恢复得很好啊! 谢恒:“据本官所知,你家小主对你很好,不管是入宫前还是入宫后,她待你不似旁人,一直视你为姐妹。” 浮萍冷笑看着谢恒:“姐妹?呵呵,大人真的相信主仆之间能有真感情?从前她还是小姐我是丫鬟,如今她是主子我是宫女,入宫前后有分别?我不是一样伺候她?她坐着我站着,她吃着我看着,晚上她睡觉做个噩梦惊醒了我都要随叫随到,这是什么姐妹?” 谢恒:“她给你的月例高出正常月例许多,而且根据卫家的丫鬟和伺候卫常在的其他宫女所言,卫清月有什么好东西都会想着与你分享。” “是,我的月例是不少,她也时常给我一些赏赐,但也不过是为了满足她的虚荣罢了,从手指头缝里露出那点她不稀罕的东西给我,这也叫分享?说是施舍还差不多!就这还指望我能感激涕零吗?”浮萍轻咳一声,嘴角有些渗血,“我下毒在她最喜欢的香粉中,就是为了报复她。只是我没想到她会把香粉送给阮贵妃,算她运气好,也只说阮贵妃倒霉了。” 谢恒:“既然这次下毒失败,为何你之后没有再继续对卫常在下手?从阮贵妃中毒到现在时间可不短。” 浮萍:“这不是阮贵妃出事了,虽然太医们一时还没发现阮贵妃是中毒所致,可我也担心之后会被发现,如果这时候再对卫常在下手,很可能会引起怀疑。我是想害卫常在,但还没想把自己搭进去。就想着缓缓再说,要是阮贵妃直到死也没发现是她中了毒,我会再寻找下手的时机。不信你们可以去我的包裹中搜搜,还有一点跎颜没用完呢!” 谢恒:“但你现在还是跪在这里了。” 浮萍低头,似是低低地笑了一声:“那只能说是我命不好吧!” 谢恒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跪在堂下的浮萍。 低垂着的头颅仿佛有千斤重。两侧垂下来的散乱的头发彻底遮住整张脸。她就安安静静地跪在那里,真就好像一缕浮萍,无根无叶,漂泊无定。 过了一会,还没听到判决下来,浮萍抬头看向谢恒。 谢恒又问:“你下的毒是从何处得到?” 浮萍想也不想地说:“就是在外头买的。” “外头什么地方?”谢恒追问。 浮萍冷着脸:“不记得了,可能是某家药材铺。” 谢恒:“胡说,那毒药名为跎颜,在大瑾国内都很少见,你如何得到?” 浮萍似乎没想到那毒药还这么有名,顿了一下说道:“什么严不严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东西有毒。就是随手买的,爱信不信。我都已经承认是我下的毒,还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作假吗?” 谢恒皱眉。 浮萍看心浮气躁起来:“大人怎么还不宣判?早日判出结果也好早日向陛下交代。不必纠结那些没有意义的事。” 谢恒:“你好像很希望我尽快判你死刑。” 浮萍怔了一下,谢恒的目光深邃而明亮,让她有种自己内心的秘密无所遁形的感觉,下意识就撇开了眼:“大人想多了,我只是知道自己已经难逃一死,所以想求个痛快。以我犯下的罪行总不至于凌迟处死。” 谢恒:“求生是本能,你为何都不替自己再辩解一下?” 浮萍神色已有些烦躁,“没有必要!我辩解了就能不用死吗?就算我侥幸活下来也难逃牢狱之灾,我可受不了在牢狱里吃苦,大人就快些下判决吧!” 谢恒神色莫测地看着浮萍,良久后说道:“先将嫌犯收押,容后再审。” 浮萍猛地抬头:“大人!” 谢恒没理会浮萍,站起来转身欲走。 砰的一声传来,谢恒顿住脚步猛然回头,只见刚刚还鲜活地跪在地上的女子此刻已经头破血流地倒在柱子旁。 “来人!快叫大夫!” 谢恒一边吩咐着一边冲到浮萍身边,伸手按在脉搏上…… 片刻后,谢恒慢慢收回手…… 大夫急急忙忙赶过来,蹲下身瞧了瞧,摇头叹气,“没救了。” 现在这种情况,任谁看来都会觉得是畏罪自杀。 虽然嫌犯已经死了,但证据确凿,这种情况依旧可以结案,然而谢恒却迟迟没有写结案文书。 吩咐手下人先将浮萍的遗体安置,把她刚刚的口供誊抄一份,谢恒亲自给卫清月送过去。 卫清月看着面前的口供,眼也不眨,泪水却已经溢了出来。 口供上诉说着浮萍对她的种种恨意和不满,但在卫清月的脑海中回忆的却全是两人一起做过的事,一起玩过的游戏,一起吃过的食物逛过的街。 卫清月自小被爹娘娇宠,性子有些飞扬跋扈,身边的下人都顺着她怕着她,只有浮萍会在适当的时候提醒她什么可以做什么不能做。 浮萍约着她,也顺着她,她们也会一起耍性子闹脾气,一起欺负人耍威风。浮萍娇娇小小的,看着温柔纤弱,但却会在她抱怨哪个下人没有伺候周到的时候冷着脸说“打断他的腿”。 这样的浮萍,怎么会恨到要毒死她? 卫清月想亲口问问浮萍,可现在已经没有机会了。 收起供词,卫清月闭上眼睛,泪水滑落得更凶。 谢恒什么都没说,也没催促,就这样静静等待。 半晌过后,卫清月出重新睁开眼睛,深吸一口气问谢恒:“浮萍的尸体呢?” 谢恒:“暂时在大理寺的停尸房,我让仵作整理好尸体遗容,如果浮萍有家人或者朋友可以前来认领,如果没有人认领就会送去城外的义庄,义庄那边会不定期将无人认领的尸体拉去乱葬岗掩埋。” 卫清月:“浮萍还有一个弟弟,今年年初成的家。” 尽管姐弟俩不经常见面,但他们的感情非常好。姐弟俩的爹娘早早去世,浮萍一个人独自将弟弟拉扯长大,吃了不少苦。 好在浮萍的弟弟虽然不是读书的料子,但做生意还行,浮萍做丫鬟的月钱都攒起来给弟弟帮助其开店。 弟弟也很懂事,店铺开始赚钱之后就慢慢把姐姐的钱都还上了,还说他们没有爹娘兄长,日后姐姐成婚的嫁妆肯定要由他这个弟弟出的。 “那就劳烦小主告知去哪里找浮萍的弟弟,我们也好通知他前来认领尸体。” 卫清月沉默片刻:“能我给她收尸吗?她弟媳前不久怀孕了,现在出了这样的事终究不好,我给浮萍收尸,之后再送去她弟弟那。” 谢恒:“浮萍要杀你,你还这样为她着想?” 卫清月有些僵硬地扯了下嘴角:“不管谢大人信不信,反正我不相信浮萍会这样对我。就算她承认了……我也更愿意相信她必定有难言之隐。浮萍五岁没了爹娘,六岁被卖到我家做了我的小丫鬟加伴读,我们一起长大,我对她的信任甚至超过我自己。现如今人没了,这也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 谢恒沉默片刻:“好,但仵作整理遗容还需要些时间,浮萍撞柱自尽,样子不太好看,我会让仵作尽力给她修复好一些。” 卫清月嘴唇微动,颤声道:“多谢谢大人。” 现在的卫清月不是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卫家小姐,也不是嚣张跋扈的卫常在,她只是一个痛失姐妹的小姑娘,心中的悲痛却无法发泄。 从卫清月那离开后,谢恒就去了将军府。 宣景瞧着谢恒萎靡不振的模样,轻轻抱了抱谢恒,“怎么了?” 谢恒把今天审讯浮萍的情况跟宣景讲了一遍。 “虽然证据确凿,嫌犯也已经认罪,但我觉得这事儿明显不对。浮萍只是一个小丫头,她上哪弄到跎颜这种毒药?我问她她还顾左右而言他,说的十分模糊。而且她口口声声说自己跟卫清月根本不是什么姐妹,说主子和丫鬟不可能有真的姐妹情,但她却没怎么数落卫清月的缺点。若是她真如自己所言那般讨厌卫清月,总能说她几点不好的地方吧?给人感觉她就是在故意那么说,就为了给自己的行为找个合理理由。” 宣景听着谢恒连珠炮似的话,一句也没插嘴。等谢恒说完之后他才道:“你在为她感到惋惜。” 谢恒张了张嘴,最后无奈地点点头。 “她要是没撞柱自尽我可能还不会觉得有什么,但偏偏人死了。” 很多时候,对有些人、有些事可能本不该留下深刻印象,但就是因为成了永远也无法弥补的遗憾,才会在心中留下一道或深或浅的印记。 谢恒为浮萍感到遗憾。 担任大理寺卿这么长时间,这也是唯一一件让他觉得非常遗憾的案子。 “我还没有写结案陈词,至少对于我而言这案子还没有结。” 宣景拍了拍谢恒的背:“你是大理寺卿,你说没结那就是没结。” 谢恒心里舒服些许,他家将军就是有这样的魅力,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心情不好,有将军在,心中再多的结也能被梳理开。 “虽然表面看起来线索是断了,但卫清月说浮萍还有一个弟弟,说不定她那个弟弟知道些什么。” “那就去调查,需不需要我借给你几个人?” 谢恒摇头:“大理寺又不是没人,要是人手不够用我再跟将军说。” 宣景点头:“你也不要太心急,现在案子落在我们手上,就更加方便我们调查。宫里头也有贵妃娘娘看着,应当无事。” 谢恒抱着宣景的腰,转头脸贴着宣景的胸膛,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满胸腔都是宣景的味道。 “现在感觉好多了,你就是我的充电宝。” 宣景笑着摸了摸谢恒的头:“何为充电宝?” 谢恒:“就是我精神不好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抱着你就能变好。” 宣景笑了笑,“那我就是你的充电宝。” 晚上谢恒也没回去谢家,留在将军府蹭宣景的床。 后半夜,谢恒满脸冷汗地从噩梦中省过来。脑海中挥之不去的都是浮萍撞柱自尽后满脸鲜血的模样。 宣景左手从谢恒的脖子下面穿过,右手环住谢恒的腰将人紧紧搂在怀中:“别怕,我在。” 谢恒迷迷糊糊的,闻着熟悉的味道,慢慢闭上眼睛。后半夜在宣景怀中的谢恒总算睡了个好觉。 早上去上朝,谢恒和宣景一前一后走。谢恒心里轻快了不少,牟足了干劲儿想着等下朝之后再去好好调查。 而早朝刚结束,谢恒就被一个稍微有点眼熟的小太监拦住:“谢大人,孙常在请您过去一趟。” 谢恒这才想起来这个太监就是孙常在宫里的。 卫清月已经从慎刑司中放了出来。虽然在浮萍承认罪行后她算是重获清白,而且她也是被害人,故而虽有御下不严之过,但也只是罚了三个月俸禄,且等结案之后禁足半年,并没有降低微分,已经算是恩宽了。 而武德帝为了方便谢恒查案,也特别允许谢恒在调查案情期间可以出入后宫。甚至允许卫清月出宫协助调查,只要有谢恒签字的外出申请令。 周围的朝臣们想着这会卫常在差人来找谢大人肯定是为了案子的事,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 谢恒不清楚卫清月这么着急找自己什么事,外出申请令他昨日就已经给卫清月签了,就是为了方便卫清月去给浮萍收尸,难道是遇到了什么阻碍? 到了欣乐宫,却见卫清月的眼睛红肿的厉害,明显是太长时间流泪所致。 第三百零八章 血书 谢恒以为卫清月是为浮萍的死而难过,劝慰道:“小主节哀。” 卫清月一边吸鼻子一边摇头,右手颤抖着从袖子中拿出一样东西。 谢恒眼睛一眯——血书?! 卫清月的眼泪又开始吧嗒吧嗒地掉下来,“谢、谢大人看看……” 谢恒神色慎重地双手接过手书,认真地看起来。 原来这封手书竟然是浮萍的弟弟所写。 书中言及他与妻子被人抓了起来,抓他们的人目的就是为了威胁浮萍。他的妻子已经惨遭伤害,那些人拿着他妻子的头颅威胁姐姐为他们办事,否则下次送来的人头就是他的。 姐姐是为了保护他才答应为那些人做事。 他不知道这些人是否会信守承诺在姐姐为他们办完事后放了自己,也不清楚他们让姐姐做的究竟是什么事。被困期间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咬下手指写出这份血书,将他知道的情况都写下来,或许有一日能派上用场。 他将血书藏在鞋底,想着如果自己被这些人杀了肯定会抛尸乱葬岗,也只能寄希望于那些偶尔会去乱葬岗翻找死人财务的乞丐能发现他藏在鞋底的血书。若是有一念仁慈的,他的血书就还有机会被公告天下。 谢恒看完后双手将血书合上,现在终于弄明白为何浮萍要做这种事。唯一亲人的性命受到威胁,她别无选择。 “现在浮萍的弟弟情况如何?” 卫清月深呼吸了好几次才让自己稍稍平静下来不再剧烈抽噎。 “他现在还好,据他说他是在昨日发现关押他的人松懈了不少才偷跑出来。正好我家在京城有亲戚,他也知道,便过去投奔,亲戚家辗转托人好不容易才联系到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不会背叛我!不会背叛我!” 说道最后卫清月又哽咽得不行。 谢恒明白卫清月有多难过,浮萍没有背叛她,虽然为了救自己的弟弟,浮萍答应了帮那些人做事,但她也知道这样会连累到卫清月,所以就干脆认下了所有罪责,再故意说成是为了害卫清月,让卫清月也变成受害人,如此一来卫清月的罪责就会被降到最低。但浮萍则只有死路一条。 浮萍担心自己受不住酷刑会说出真相害死弟弟,又连累卫清月,便直接一头碰死,以“嫌犯畏罪自杀”来结束这件案子。 其实浮萍应该也知道,即便她照着那些人的话做了,他们放不放他弟弟也是没准儿的事儿。但弟弟已经在他们手上,她除了听那些人的安排之外别无他法。 浮萍弟弟的这封血书很有分量,足以证明浮萍是被胁迫,而且下毒的目标就是阮展玫,不存在弄错人的情况。 谢恒看着卫清月道:“你打算如何?如果这封手书公布出去,你不再是受害人,罪责有可能会加重。” 卫清月哭得妆都花了,说话还是断断虚虚的,但语气却无比坚定。 “公布、公布出去!真相如何就是如何,我要让、要让所有人知道,浮萍没有背叛我,她是我最好的姐妹,永远都是!” 即便有可能被贬为答应,这一刻的卫清月也无比坚定,她要为浮萍正名!不能让浮萍死了都还背负着“恶奴欺主”的名声! 谢恒眼神中露出几许欣慰。其实不管卫清月如何,有这份血书在,他都一定会将这个情况记录下来,作为新的调查方向。他只是想看一看卫清月到底值不值得浮萍这般维护。 现在看来答案是肯定的。 也正是因为卫清月对浮萍真心以待,才能换来浮萍的忠心耿耿吧! “浮萍的弟弟伤势可严重?” 卫清月:“不算严重,都是皮外伤。” 谢恒点头:“那好,晚些时候我便传讯他。你给你亲戚家去封信,提前告诉他们一声。” “好!”卫清月抹了把眼睛,也不顾的自己的脸都哭成了花猫,“谢大人一定要查到幕后黑手,一定要为浮萍讨回公道!” 谢恒:“这是自然。我必定全力以赴。” 得到谢恒的承诺,卫清月又开始嚎啕大哭起来,嘴里一声声地喊着浮萍,但可惜再也不会有人回应她。 谢恒着急回去办案,但看卫清月哭成这样不好打断,也不能什么都不说直接走,这样也未免太没礼貌,只能耐着性子等卫清月哭完。 看着卫清月哭得那么伤心,谢恒想着当初刚见到卫清月时,瞧见对方飞扬跋扈的模样,哪里能想到还有这样的一面? 说到底,卫清月只是个被爹娘宠坏的大小姐,脾气娇纵了些,有点小性子,却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坏人。 还好卫清月也没有哭太久,大概她只是需要发泄一下心中的悲痛,哭过了嚎过了,就好多了, “我就不打扰谢大人办案了,一会还要去紫翠宫一趟。” 谢恒:“去看望阮贵妃?” 卫清月擦了两把已经有些红肿的鼻子,“不只是看望,也是道歉。浮萍可怜,阮贵妃也无辜,到底浮萍是我的人,如今她不在了,我应该替她向阮贵妃道个歉。” 谢恒没想到卫清月还有这个心思,他还以为卫清月只会沉浸在伤痛中,竟然还能想着跟阮展玫道个歉,对于这个被宠坏的千金小姐来说能有这样的觉悟着实不容易。 浮萍的死让卫清月悲伤,却也使她成长。 谢恒跟卫清月一同去了紫翠宫。 有外人在场,谢恒不能喊小姨,只能喊阮贵妃。 听谢恒说清楚了来意,阮展玫哄着眼眶拉住卫清月的手,温柔地说:“这不是你的错,你不必跟我道歉,我也愿意原谅浮萍。那姑娘也不容易,难得她对你如此忠心,用自己一命换你不被牵连。” 阮展玫的声音是那么细致又温柔,很能治愈人,卫清月的眼泪又控制不住了,最后竟然直接扑在阮展玫怀里放声大哭。 之前的哭都是压抑着的,这一次才终于痛痛快快地哭了出来。 谢恒坐了一会就离开了,他现在要赶紧去找浮萍的弟弟,以免来晚一步。 出宫后谢恒立即叫来在宫门口等着自己的宁六,将卫清月给他的地址交给宁六,让宁六将浮萍的弟弟浮生带去大理寺。 事实证明谢恒这一步做的没错,得亏及时,去的又是武功高强的宁六,才能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险些被灭口的浮生。 只可惜刺杀浮生的杀手在失手后意识到自己打不过宁六就果断逃跑了。宁六担心有调虎离山便没追过去,直接将浮生带回大理寺。 浮生看到谢恒明显很吃惊,他大概猜到自己为何会被带到大理寺来,却没想到这位大人竟然如此年轻。 “草民参见大人,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谢恒:“你可知道追杀你的人是何人?” 浮生摇头:“草民不知他们的身份,但之前他们已经将草民囚禁许久,就连草民的妻子也死在他们手中!他们拿草民的性命威胁家姐!家姐是宫中卫常在的贴身婢女,还请大人联系家姐,为我们姐弟做主!为我妻子讨回公道!” 到现在为止浮生还不知道浮萍已死,卫清月的家人一直没告诉他,怕他本来就受伤不轻,妻子死得凄惨也对他的心里造成很大伤害,再知道自己姐姐也死了,担心他承受不住。 谢恒:“你先将你被绑架的过程详细讲述给本官。” “是。” 浮生生意做得还不错,头脑清晰,思维能力也不差,尽管被囚禁这些日子他的身心都受到了极大打击,但昨晚他几乎想了一晚上见官之后要说什么怎么说,组织了一晚上语言,这会谢恒问他,他便能口齿清楚、条理清晰地将整个被绑架的过程讲述出来。 边上刑名师爷迅速记录着浮生的证供,心中也暗暗佩服这个年轻人能在被绑架遭受折磨的时候将那些细节都记得那么清楚。这得有坚强的心性和足够强大的理智才能做到这点。 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浮生将自己知道的、掌握的情况都说了出来。 笔录做完,谢恒说道:“在本案调查结束之前你就暂时留在大理寺,这样你的安全也能有所保证。” 浮生点头:“多谢大人安排。敢问大人我何时能见到家姐?” 该来的还是要来。 谢恒现在可以理解那些刑事警察在面对死者家属时的心情了。 他想着或许自己可以说得委婉一些:“你姐姐已经死了。” 浮生的表情瞬间定格,也就一两息的功夫,他嘴唇动了动,“大人说……家姐……怎么了?” 谢恒将浮萍撞柱自尽的整个过程告知浮生,也将浮萍的证词交给浮生看。 当时谢恒起身离开,刑名师爷也将写好的口供交给浮萍画押。浮萍是在按了手印之后才撞柱自尽,许是觉得只有这样才能更加稳妥地护住卫清月。 浮生拿着供词的手不断颤抖,眼睛逐渐漫上的血丝比那供词上的指印还要鲜红! “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大人!我姐姐不会这样!她跟卫家小姐比亲姐妹还要亲,她不会做出这种事!” 第三百零九章 机不可失 谢恒:“真相如何本官还在调查中。案情进展目前本官不便透露,但你可以放心,本官定然不会让你们姐弟蒙冤受屈,会还你姐姐一个真相。” 浮生咬牙,给谢恒重重磕了一个头,“多谢大人!” 整理完所有资料,谢恒让刑名师爷给浮生安排好住处,他拿着资料回去谢家把自己关在书房中细细研看。 目前的线索看起来虽然很多,但千头万绪,每条线索都看起来有用又好像没用,梳理起来很困难。这些看似毫不相关的线索只有找到相互关联的点将其串联起来,才能近一步挖掘到更深的内容。 从上午审讯结束到傍晚,谢恒一直在书房里研究这些口供和线索,中午连午饭都没吃。 傍晚宁六端着饭菜来书房敲门,“公子,该用膳了。” 过了好一会里面才传出来声音:“我不吃了,你吃吧。” 宁六皱眉:“公子中午都没用膳。” 这一回谢恒没有再回应。 过了半个时辰,宁六和石竹再来敲门,这一次里面一点反应都没有。 宁六没有办法,侯爷说过要照顾好谢公子,这一天两顿饭都没吃怎么能算好?他只能去把侯爷请过来。 谢恒正在专心整理着资料,外头有敲门声,他却一点没听见。 过一会,一个人影来到桌边,高大得身影挡去了大半光芒,谢恒这才皱着眉抬起头,“我不是说我不……将军?” 紧皱的眉头在第一时间舒展开,谢恒伸手过去拉住宣景的手,“将军什么时候过来的?” 宣景:“你午饭晚饭都没吃?” 谢恒撇嘴,侧头往宣景身后看。 宁六不说话,石竹抬手指着宁六。 宁六:…… 谢恒瞪了宁六一眼,转头对宣景说:“我不是不吃,就是正在捋线索,怕中断思路后线索就捋不上了。” 宣景:“有何发现?” 谢恒眯眼一笑,“还真有。我对比了浮生和白雪提供的消息,发现了一个点。浮生夫妻被绑架那天,还有白雪发现神秘男子和刘妈妈接触那天,都是在初十。” 宣景想了想:“是宫中侍从可以出去采买的日子。” 谢恒打了个响指:“没错!除了像御膳房这样特殊的地方可以不定期出去采买外,各宫的侍从如果要出宫去就只有每个月出十,不然其他时候如果要出宫就要经过层层申请麻烦得很。所以现在基本可以肯定绑架浮生夫妻和跟刘妈妈接触的人就是宫中侍从。更有甚者可能是同一个人,而如果这一切都跟谢元霞有关,那就能串联起来了。” 谢元霞就是一根线,将所有看起来无关的线索串联起来,形成一个圆。 是谢元霞派人去接触刘妈妈,可能许以重利或者其他,让刘妈妈和谢老夫人去料理那些之大谢元霞特征的人,以保证自己的身份不会被泄露。 也是谢元霞要对阮贵妃下手,所以派人绑架了浮生,要挟浮萍。本来谢元霞应该是想让卫清月做替罪羊,既能保住自己又能除掉一个跟她不对劲儿的人。 但她没想到浮萍对卫清月会忠心到这种地步,竟然会自己担下所有罪名,牺牲自己护住卫清月。想来这会谢元霞应该正在气愤,布置这么多,结果一个目的也没能达成,真正白忙活了一场。 谢恒:“我想毒害小姨因应该就是谢元霞实现真正目的一步。谢元霞的目的就是得到陛下的宠爱,而不是对陛下不利。”其实很多时候如果不是有国仇家恨,刺杀皇帝是一件很没有必要的事。困难重重不说,自己也难逃一死,而且就算这个皇帝死了,他的儿子们也能很快竞争出一个新帝来,于国家根基不会又太大影响。 宣景:“不管是什么目的,都不能让她得逞。”别说谢元霞有没有伤害皇帝危害超纲的心思,哪怕只是想获宠宣景都不会让她得逞。凭她对谢恒的恨意,真让她得宠,她绝对会想尽办法对付谢恒。 宣景:“不管怎么说现在总算有个大范围,那就好办得多。” “我会让人调查欣乐宫所有的宫人,核对每一个人的出宫记录。这些在内务府都有详细记载。”武德帝给了谢恒这样调查的权利,就是在后宫中一手遮天的内务府也要配合谢恒调查。 不过谢恒还是想着能低调就低调些,他不是低调的人,但现在确实是该低调的时候。 只是虽然面上看谢元霞假扮的孙茹心是宣震的人,但谢恒还是觉得宣震没有本事下这么大一盘棋。说不定就是宣震也是被利用的。 宣景:“先从有出宫记录的调查起,这样更精准些。” 谢恒点头:“放心吧将军!”之前谢恒烦宫里规矩多,但现在却要庆幸有那么多的规矩,如此要调查相关的信息才能更加方便。 就在谢恒开始调查欣乐宫宫人的出宫记录时,宣旭那边察觉到了动静。 宣旭看着那前来禀告的侍从,“你说谢恒怀疑阮贵妃中毒的事跟孙答应有关?” 宣旭在招揽孙茹心失败之后没多久,才知道孙茹心竟然被他那除了强势的外家外一无是处的兄长给招揽了,当时便很难以接受,实在想不通为何孙茹心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既然无法将人招揽到,宣旭就在欣乐宫安排了眼线,虽然没报太大希望,但安排一个人也不废什么事,也许就会有意外收获。结果还真让他给碰上了。 毒害阮贵妃的这件案子,别说是后宫了,就是前朝都在关注着。谁让阮贵妃是阮同甫的义女,是从来不涉党争只忠君的阮家人。 倘若真是孙茹心给阮贵妃下毒,而孙茹心又是宣震的人,这一旦被落实,宣震便有可能彻底失势。 想到这里,宣旭心中的激动几乎要抑制不住! “现在案子查到什么程度了?” 那眼线回道:“案子的具体进展大理寺那边的人一点都不肯透露,但小人打听到谢大人正在调查欣乐宫中每月初十出去采买的人,而固定在那时候出门的都是孙答应身边的人,跟孙答应同住欣乐宫的卫常在几乎没有派人出去过。” 宣旭听得有些迷惑:“阮贵妃中毒跟日子有什么关系?她也不是在初十那天中毒的。” 侍从摇头:“那小人就不知道了,反正是谢大派人打听,现在谢大人不就是在奉旨调查阮贵妃的案子吗?那应该就是跟这件案子有关。” 宣旭点头:“说的对,谢恒这人虽然嚣张,但也确实有真本事,大理寺多年来积压的案子从他上任之后就一直在减少,既然父皇将这件案子交给他,那他就不会做无用功。现在只要等谢恒调查出来结果就好。” “是!殿下您就稳坐钓鱼台吧!”那侍从恭维着,“只要谢恒将大皇子拉下来,您就是最有希望继承皇位的。” 宣旭笑着:“说得好!咱们就等着!” 然而半天过去,一天过去,大理寺一点动静都没传出来。 宣旭有些坐不住了,招来自己的幕僚商议。 “你们说这是什么情况?谢恒都已经着手调查,怎么会这么长时间一点动静都没有?” 一个幕僚说道:“会不会这事跟孙答应根本没有关系?” “怎么可能!”另一个幕僚立即反驳,“谢恒是什么人?要是没有把握他会让人调查吗?就算陛下给了他可以调查后宫的权利,他也不可能没有依据直接胡来。想想以往谢恒做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那些嚣张表象的背后不都是有所倚仗?” “这我同意,没有把握谢恒不会直接开展调查。既然他选择调查,那至少孙答应就有被怀疑的表现。而到现在为止谢恒那边还没有动静就恰恰表明孙答应有问题。” 最后一句话倒是得到了不少人认可。 确实,要是没问题谢恒肯定就大大方方地表现出来了,就是因为没有表现才有可能是在隐瞒什么。 “各位,你们都猜猜,既然谢恒查出孙茹心有问题,为何不继续往上查?” “还往上查什么呀?就谢恒那么聪明,能看不出孙答应是大皇子的人吗?更何况之前册封宴上皇后明显偏帮孙答应,这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那就说明是谢恒自己不想继续往上查,不想把这件事跟大皇子扯上关系。” “难不成谢恒已经是大皇子一派的了?” “我看未必。谢恒性情乖张,就凭大皇子很难收服他。或许是他自己有别的打算。” “谢恒唯利是图,争权夺势,却又不愿意站队党争,但说不定是想借此卖给大皇子一个人情,想着日后有需要的时候好让大皇子还回来。” …… 众人几番讨论,终究还是觉得关于卖人情的猜测是最靠谱的。 毕竟谢恒也不是什么正直良善之臣,拿到了大皇子这么大一个把柄却不公开,只能是为了卖给大皇子一个人情。 他不站队党争,却能在关键的时候卖这么重要的人情,如此就算他不明着站在大皇子这一边,大皇子对他也会多些器重,当真狡猾。 宣旭沉着脸:“你们觉得这事该如何处理?” 幕僚一:“阮贵妃本就是陛下的心头好,再加上有龙凤胎,可以说后宫之中已经没有谁的盛宠能超过阮贵妃,动了阮贵妃那就是触了陛下的霉头,陛下一定不会放过!” 幕僚二:“这也不是小事,是要害了阮贵妃的性命!而且陛下向来多疑,也会想着今日被害的是阮贵妃,来日会不会就变成他。因而一定会严惩凶手,就算是自己的儿子也一样。” 幕僚三:“也许会因为正是自己的儿子而惩罚得更加严重。若被落实是大皇子,估计大皇子就彻底没有希望竞争皇位了。” 幕僚四:“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样的机会老天爷是不会给第二次的!殿下绝对不可以放过!” 宣旭也被说得热血沸腾:“不错!我跟各位的想法是一样的,机会这种东西就是失不再来!本殿跟大皇子争斗了这么多年,换成是他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谢恒想要扣下这件事卖大皇子人情,本殿偏不给他这个机会!” 到现在,宣旭只要想起之前他想给宣景安个私吞兵器的罪名而被谢恒给彻底搅和还害得自己被父皇责备,偏偏他还没法明着怪谢恒,毕竟对方也算是“好心办坏事”,宣旭就气得上火。 这一次他就要截了谢恒的胡,让谢恒也好好体会一下挫败感! 作者闲话:【多谢mudcat送礼物和打赏~Thanks?(?ω?)?;谢谢草薰风暖打赏~】 第三百一十章 亏本买卖 清早上朝,武德帝问了谢恒目前的案情进展。 谢恒:“回陛下,目前案件还在调查中。” 武德帝:“不是查到卫常在的那个侍女身上了?朕听说她在大理寺的公堂上撞柱自尽,算是畏罪自杀了。还不能结案?” 谢恒拱手:“据微臣调查,虽然下毒的的确是卫常在的侍女浮萍,但浮萍也是被人要挟,具体是何人微臣还在调查。” 武德帝刚要他催促谢恒加快调查进度,宣旭便冷笑着说:“本殿看谢大人是有所隐瞒吧!” 谢恒抬头,冷眼看着宣旭:“二殿下所言何意?” 宣旭哼了一声,转头对武德帝躬身行礼:“父皇,据儿臣所知,目前谢大人的查案进度不只这一点,他分明已经查到了指使宫女下毒的真正凶手。” “哦?”武德帝微微眯起眼角,“是谁啊?你说说!” 宣旭:“正是前不久被父皇贬斥的孙答应!谢大人找内务府调查欣乐宫宫人的出宫记录,目标应该是锁定了伺候孙答应的侍从。” 谢恒哼笑:“应该?二殿下说得这么斩钉截铁,我还以为你已经可以确定我是断了案子但故意隐瞒不报呢!” “难道不是吗?” 宣旭那表情仿佛是在说“哎呀明明犯错的是你怎么弄的好像是我不对”。 谢恒:“案子进展到什么程度我自己最清楚,我是调看了欣乐宫的宫人出宫记录,也发现了一些问题,但目前还没来得及进行审讯,更不能直接定罪孙答应。也不知道二殿下跟孙答应有什么过节让你这样盼着她出事。” 宣旭一惊:“你别血口喷人,我跟孙答应没有半点交集!”他偷偷瞄了一眼武德帝,见武德帝没有脸色不对才稍稍放下心,又继续为自己辩解,“我只是见不得谢大人欺瞒父皇!” 谢恒:“我欺瞒陛下什么了?刚刚我也告诉陛下审讯还没有结束。没有结束就意味着还不能确定谁有罪谁没罪,殿下是听不懂什么意思?就算想说我包庇或者诬陷,那也得等我宣布了审理结果之后吧?” 宣旭:……觉得谢恒说的好像是有点道理,呸,不能被对方的话迷惑! “谢大人莫要巧言令色!真要等到那时候再提出异议,只怕你连假的证人、证据都准备好了!” “老二!你可不要血口喷人!”宣震立即站出来为谢恒说话,“谢大人向来秉公执法,怎么可能制造冤假错案!你别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宣旭冷笑,“孙答应在后宫颇受皇后娘娘照顾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那定然就是皇后娘娘一派的,未来要是有了恩宠体面,一定会站在你这边,谢恒保下孙答应就是保下你,你现在当然向着他说话。” 宣震脸色涨红,就是那种被当面拆穿心思之后的表现。 谢恒无奈,他还以为宣震能多扛住两局呢,这是上来就被完虐。 “我实在不明白为何二殿下就一口咬定我一定会偏袒孙答应。难道我看起来像是孙答应的远亲?还是对孙答应有什么特别的心思?” 朝臣们顿时一脸“你真敢!”的表情! 谢大佞臣真是越来越牛逼了!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宣旭:“谢大人就是想卖大皇子一个人情。” 谢恒瞪大眼睛,完全不可置信,直接抬手指着宣震:“为了他一个人情,我要冒着被罢官杀头的风险徇私枉法?这是什么亏本买卖?” 宣震:……真是很不礼貌! 宣旭:“……你不用说这些没用的,如果你要证明自己的清白那就判孙答应有罪,同时还要连坐孙答应背后的大皇子。” “我想谢恒如何查案当用不着二殿下来教导。”谢斌冷着一张脸,“谢恒并没有隐瞒调查进展,包括调看内务府记档,且是因为还没有来得及审讯才没上报陛下,毕竟审案子这种事不可能每进行一步还没出结果就要跟陛下说一回,如此也是浪费陛下的精力。二殿下可以不懂审案的流程,但不应该因为自己不懂就认为别人徇私枉法,随意安插罪名!” “谢大人所言甚是。”荣启笑着说,“其实谢恒大人的审理进度已经不算慢了,之前这件案子交给慎刑司时不是好些天一点进展都没有?当时怎么不见二殿下跳出来指责慎刑司审案不利?怎么不说慎刑司要包庇犯人给大殿下卖人情?哦,对了,慎刑司的主司好像是二殿下的小舅舅,那就是了,自家人肯定不会帮着外人,二殿下信任也是应该的。” 宣旭刚要反驳,阮展鸿又说:“凡是都要讲道理讲证据,更何况是徇私枉法这种重罪。二殿下手上没有任何证据就直接信口开河,这是为了报复当初谢大人没有与二殿下商量好就直接弹劾冠军侯,导致二殿下被陛下苛责吗?” 宣旭被怼得哑口无言。 这时候他也意识到自己大意了,他不该上来就直接站在谢恒的对里面指责他要包庇孙答应。而是该以疑惑的方式将情况说明,如此一来父皇和朝臣们自然会要求谢恒自证清白,到时候他就能顺利达成目的。 偏偏他因为得了宣震这么大的把柄高兴过了头,再加上确实气恨之前被谢恒给坑了的事,才会一上来就是这般咄咄逼人的态度。 谢恒本来都要气炸了,但不等他开口就有谢斌和荣启帮他说话。看着宣旭被怼得脸色涨红无力反驳的模样,谢恒心里就痛快了。这吵架也不一定自己来吵,有人帮着自己那就是省时省力又暖心。 宣旭也不是吃素的,他说不过还有支持他的朝臣。 别看谢恒这边人少,除了谢斌和荣启之外就只有两三个耿直的朝臣觉得宣旭不占理帮着说话。但他们这边都是实力派,单独拎出去一个就能舌战群儒,故而跟那些支持宣旭的朝臣争论起来也一点都不落下乘。 而且宣震那边的人也很快加入了“战局”,自然是帮着谢恒那边,整个朝堂上顿时热闹非凡。 武德帝被他们吵得头疼,最后一拍板说道:“既然诸位爱卿争执不下,那就到大理寺去观看谢卿审案。也省得你们有诸多微词,怀疑这个怀疑那个的。” 宣旭一听,虽然跟他最初的设想有些出入,但这个结果也可以,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审案谢恒就不能包庇孙茹心。如果能扯出孙茹心背后的人就是宣震,宣震便很难再有资格能跟自己竞争皇位! 谢恒气得直咬牙!宣旭这样胡乱闹一通完全打乱了他的节奏,而且还会打草惊蛇!真正的背后主谋极有可能会弃车保帅! 但现在武德帝已经这样要求,他就算推辞也推辞不下,只会让武德帝怀疑他是不是真如宣旭所说有意包庇宣震! 从谢恒正式进入朝堂开始,这还是他第一次吃瘪!当真憋屈到不行! 于是早朝上到一半,武德帝和一众朝臣便前往大理寺观看谢恒审案。 大理寺的其他官员们瞧见这阵仗都傻眼了,这什么情况啊?怎么陛下和各位大人都来了?是来视察还是怎么回事? 等谢恒坐在主审位上,武德帝和其他大臣也都坐了下来,大理寺的其他官员才大概猜测这是来看他们谢大人审案了。 宣景就坐在武德帝的下手,一直默默看着谢恒,面上一派云淡风轻,可藏在长袖中的手却已经攥成拳头,不经意扫向对面的宣震和宣旭的目光冰冷锐利,令两人都有种脊背发凉的感觉。 武德帝大概是想着自己都亲自来了一趟大理寺了,那最好就是这一次审案就能出结果,该来的人都得来,于是让高满到后宫去传旨,把涉案人员都宣过来。 不一会,卫常在和孙答应就都到了。阮贵妃身子还在恢复中,武德帝心疼,就没让她过来。 卫常在和孙答应被安排在后堂,虽然在后堂,但也能听到前面的动静。 谢恒第一个提审的是在孙茹心身边伺候的掌事太监德善。 不等谢恒提问,德善一上来就直接喊冤:“奴才冤枉!” 谢恒:“我都还没说你犯了什么事,上来就喊冤?” 德善一噎:“奴才、奴才自觉一直本分行事,尽心尽力照顾小主,不敢有任何不当之举,当、当不会犯错。” 谢恒:“你倒是会夸你自己。那不如你来猜猜本官要问你什么罪。” 边上听着的宣旭有点不耐烦了,皱着眉说道:“谢大人可不要故意放缓进度拖延时间。” 谢恒神色平静地站起身,指着自己的椅子对宣旭说道:“你来!” 宣旭面色一僵,“我、凭什么我来,你才是审案的!” 谢恒:“你能你来,不能别哔哔!” 宣旭的脸几乎要涨成猪肝色。 武德帝也皱眉看着宣旭:“谢卿自然有他的审讯方法,你别多话。” 宣旭暗暗咬牙,“是。” 谢恒毫不客气地白了一眼宣旭,继续问德善:“回答本官的问题,不然本官就算你藐视公堂先打你二十板子!” 众人:…… 一众朝臣们可算是开了眼界,当着陛下的面谢恒就说这种话,难道就不怕被批滥用私刑? 当然大家也都知道这种事不算新鲜,可基本上都不会摆到明面上来,更别说这会陛下就在这呢! 只能说谢大佞臣不愧是谢大佞臣! 德善显然也没想到皇帝在场谢恒还能这样,表情顿时好像吞了苍蝇一样。 “奴才猜测大人是要说阮贵妃中毒一事。这事满宫里的人都知道,凶手就是、就是卫常在小主身边的浮萍。奴才不知大人为何要将奴才带过来,但奴才跟浮萍真的不熟!卫小主和我们小主关系不睦,我们底下人自然也不好来往。” 谢恒:“你这番说辞在心里酝酿多久了?说的比你之前的每一句话都顺畅。” 德善低头:“这么重要的事,奴才说的又都是真话,自然顺畅。” 谢恒:“可惜了,我不是要问你这个。你之前跟刘妈妈和谢老夫人接触时给了多少银子?是不是想让她们将所有知道谢元霞特征的人都处理干净?可惜你没想过她们也有”妇人之仁”,一辈子在后宅勾心斗角却未必真正能下得了杀手,而是选择以金钱收买,让其离开京城。但可惜抠抠索索的出钱又出的不多,人家就在犹豫呢!” 武德帝和朝臣们都一脸雾水,完全没听懂谢恒在说什么。什么刘妈妈?什么谢老夫人?是谢家的那个老夫人吗?谢恒的祖母?这跟阮贵妃的案子有什么关系?谢恒是不是弄错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 残忍!太残忍了! 谢斌的手紧紧攥着椅子扶手。 他之前已经与谢恒商量好,这一次的事情不打算包庇刘妈妈和祖母。甚至他们愿意接受连带责任,可以被连坐受罚!否则有一日由别人来揭开真相东窗事发,他们才是真要吃不了兜着走。 虽然已经做好了这个心理准备,但到了这时候谢斌还是难免有些紧张。 边上荣启看着谢斌明明有点害怕还硬撑着的样子,顿时觉得有点好笑还有点可爱。 谢恒的调查进度和怀疑方向他都知道,昨晚上他还和将军他们一起讨论来着。对于谢斌也同意将事情公之于众,荣启还是很佩服的。 德善脸色骤变,“我、我听不懂大人在说什么。” 谢恒啧了一声:“这装傻充愣的话实在是一点新意都没有,还不如说你间歇性失聪根本听不到我的话。其实你也没有必要狡辩,你该猜到我能在这里问你这些便是已经问过了刘妈妈和谢老夫人。所以也就没有必要继续说谎,你以为你当时裹得严严实实的就没事了?听声音照样能认得出人来。还有,”谢恒停顿了一下,冷笑道,“你手下的人就让你那么不省心,去绑架一个不会武功的小商贩都得你亲自出马?” 德善撑在地上的手猛然抓紧,却没有抬头看向谢恒。 谢恒冷哼一声:“不是吧?你以为只要你不开口就没事了?你可别指望有陛下和诸位大臣在这里我就会顾忌形象不对你使用那些刑具。啊,我还自己发明了几个新的刑罚,正好可以拿你试试效果。” 谢恒那胸有成竹的模样让德善心里打鼓,那散漫的表情似乎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会在这里审问就是走个流程罢了。 谢恒:“我看你细皮嫩肉的,自身保养挺不错,应该吃不了刑讯的苦吧?” 话音刚落,谢恒余光就注意到宣景往他这边看了一眼,他还有点纳闷,将军突然看他做什么?他哪句话说错了? 德善咬牙,还是不做反应。 谢恒也不着急,就慢条斯理地吩咐下面的人将几样刑具搬上来。 “放在前面这些都是本官发明的,本官想你可能不太清楚这几样东西的用法,没关系,本官可以给你逐一介绍。” 谢恒拿起放在最前面的纸:“看这个,就是一沓子纸,是不是想不到它干什么用?它的用法很简单。我会先将你捆在一张木板床上,揭起一张桑皮纸盖在你脸上。行刑的人会含住一口酒对着你的脸使劲一喷,桑皮纸就会受潮发软,导致很快贴服在脸上,当然也会糊住你的鼻孔。这样你的呼吸就会变得很困难。之后如法炮制加盖第二张、第三张,一般人加盖到第五张或者第六张的时候就会窒息而亡,且这个过程十分痛苦!” 德善浑身打冷战,什么人才能想出这么可怕的刑罚!魔鬼!只有魔鬼! 旁观的大臣们也都不寒而栗,有的甚至忍不住搓搓身上的鸡皮疙瘩。这种刑罚光是听着就叫人害怕!谢恒怎么能想出来这么可怕的刑罚?叫他谢大佞臣还真是低估他了,这是人能想出来的吗? 就在众人都在猜测面上温润如玉的谢恒内心究竟能残忍到什么程度时,荣启说话了:“从嘴里喷出来酒会不会不干净?有洁癖的人受不了的,不能换成用手撒水吗?” ……特么的命都没了谁还计较干不干净? 谢恒:“……我相信大多数人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应该都不会在意这些小细节。” 荣启摇头:“那不成,我在意,就算是死我也不能死得不干净。” 好好的恐怖气氛就这样被荣启给破坏得一干二净。 谢恒呲牙:“可惜你没那个机会体验。”他转头重新向德善,指着边上的木板说道,“瞧见没,一会你就会被绑在那块木板上。我会用最结实的绳子捆着你,人在剧烈的痛苦中有可能会爆发惊人的潜力,以前也不是没有人把绳子挣断的,所以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我就换了最结实的绳子,那可是我货比三家亲自买来的,断了包退的那种。” 德善死死盯着谢恒。 谢恒微微一笑,“看到木板上的那些抓痕了吗?你猜猜这些抓痕是怎么形成的?” 德善看向抓痕,深色的满是污渍的木板上,一道一道,清晰深刻。 他想转开脸,但不知道为什么,就好像整个人都被定住了一样,头颅僵硬得无法转动。 谢恒:“窒息多痛苦啊!每往上盖一张桑皮纸,呼吸就会困难三分,这会就是不想挣扎都控制不住,手指会下意识地四处抓挠,刺啦刺啦的声音,就在这木板上留下一道道痕迹。你看上面的痕迹不多,那是因为这刑罚用上的时间段次数少,也不是所有的嫌犯都能有机会用到,不过我给你这个体面!” 哐啷! 一声响声把谢恒都吓了一跳。 竟然是一位官员被谢恒的描绘吓到,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那官员见所有的目光都转到自己身上,就连武德帝也好像被吓了一跳面色难看地看着他,顿时脸色由红转白,鹌鹑似的坐下来不敢动弹。 谢恒:……为什么他每每营造恐怖气氛时总有人打岔。 “来人!将犯人绑上刑板!” 两个差役过来,一边一个架起德善就要弄到木板上,德善愣了一瞬后猛力挣扎:“我说!我说!” 谢恒挥挥手,差役停住动作,却没有放下德善。 德善一脑门的汗:“是,是我绑架了浮萍的弟弟,要挟浮萍在卫常在准备送给阮贵妃的香粉中下毒。原本是想让卫常在背这个黑锅,可谁让那浮萍是个傻的,竟然自己担下了所有的罪过。孙茹心是谢云霞假扮的,当初她逃走之后被人贩子抓去卖到了青楼,之后又被主子买了下来。孙茹心是我们千挑万选出来的,既合适被顶替,又长相漂亮,入宫后定能得到陛下宠爱。为了避免谢元霞的身份被认出来,我们才会找上谢家老夫人,让老夫人把知道谢元霞身体特征的人全部处理掉,可没想到她们拿了钱却没有照我们的吩咐办事!” 谢恒:“你们是怎么跟谢老夫人说的?” 德善:“我们不敢让她知道太多,就说我家少爷看上了被卖入青楼的谢元霞,想要给她一个新身份方便纳入府中,让她处理一下那些知道谢元霞身体特征的人。” “轻飘飘几句话就想要了人命,谢老夫人难道就没有怀疑?” 德善:“我们给了她足足一百两黄金,这个价钱买条性命,又不是什么贵人,已经是天价,她没理由不答应。自然也没立场怀疑。” 众人都挺傻了,这、这里面居然有这么多事? 本来以为凶手就是那个畏罪自尽的宫女浮萍,岂料对方竟然是被威胁的,而且还是个忠心护主的丫头,用自己的命换主子的命。真正的黑手竟然是孙茹心! 结果这个孙茹心也不是真正的孙茹心,却是别人易容假冒的! 更难以置信的是这个假冒孙茹心的人竟然是谢恒那位已经身死多年的嫡姐谢元霞。 怎么会有这么离奇的事? 武德帝直接站起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大殿下!”德善抬手直指宣震,“所有的一切都是大殿下和皇后娘娘指使的!大殿下不忿陛下过分宠爱阮贵妃,冷待皇后娘娘,偏爱二殿下重用三殿下,所以才设计了这么多。奴才只是听命行事!” “放你娘的屁!”宣震蹭得站起来,忍不住直接爆粗口,“我什么时候指使你们干那些事!敢这么污蔑本殿下你活腻歪了?” 这时候“孙茹心”也从后面匆匆走出来,双手在脸上鼓捣一下便撕开了一小块易容的人皮,露出底下真实的皮肤,再一拉一扯,半张人皮面具就被扯了下来。 一半孙茹心的脸,一半谢元霞的脸,原本都是美丽的容貌,可此刻看起来却比修罗恶鬼还要可怕。 “我的确就是曾经的谢家嫡女谢元霞!当初我从谢家逃走被卖入青楼,确实被大殿下所救。我本以为从此以后能有个归宿,哪怕是为奴为婢也好,一切就当从头开始,却没想到大殿下竟然想让我完全扮成另外一个人,进入皇宫争宠,我若不答应他就要把我送回谢家!我之前年少不懂事,做了许多对不起家里的事,无颜回去面对父兄,这才被迫答应大殿下!” 宣震都要气疯了! “你们、你们胡说!” 谢元霞:“我宫里的掌事宫女春月也是大殿下的人,她身上还佩戴有大殿下送给她的玉佩。虽然不是什么好料,不过用来收买人心是够了!” 武德帝冷着脸:“把春月带过来!” 不一会,春月被带到。 春月还不明白为何自己会被带过来,再一看到陛下和众多朝臣都在,更是吓得腿软。 瞧着前面背对着自己站着的应该是“孙答应”,便上前一步叫道:“小主。” 谢元霞转过头,先露出孙茹心那半张脸,之后就是谢元霞的半张脸,中间人皮面具被扯坏的地方看着就好像真的皮肤被撕裂,还透着一点点血红。 “啊!”春月被吓坏了,瞧见宣震就立即扑了过去,“殿下有鬼!” 好!就春月这么一扑就什么都用不用说了,她就是宣震的人无疑。如此一来众人就更加相信谢元霞和德善的话。 宣震一把推开春月直接跪在地上,膝行到武德帝面前。 “父皇!父皇您相信儿臣!儿臣真的没有!春月是儿臣派去协助孙答应,但孙答应是在入宫之后才被儿臣收买!那时候孙答应都还没有被父皇选中。儿臣是觉得她相貌好,被留下的可能性大,就提前让人跟她接触,表现招揽之意。儿臣承认收买孙答应是为了分得父皇宠爱帮助母后也帮助自己,但其他事情儿臣真的一概不知!父皇明鉴啊!” 谢恒都已经清楚地看到武德帝的额角在跳动,估计武德帝已经很久没有气成这样了。生了这么个儿子,真不知道前世造的什么孽。 什么话都没说,武德帝一脚踢开宣震便气冲冲地出去。高满和一众宫人紧随其后。 宣震瘫坐在地,他知道他完了! 武德帝一走,各位大人也都迅速起身。 谢恒眼睛一斜轻飘飘地说:“各位大人这是要走了?审讯还没结束,不继续看了?尤其之前帮着二殿下说我故意拖延要包庇孙答应的那几位,怎么不留下来继续观看?” 那几个宣旭派的朝臣笑得很是尴尬。 “这不都完了吗?犯人都已经招了!” “就是!事情不都已经清楚了还看什么!” 谢恒冷着脸:“可本官觉得事情还没结束。春月的话只能证明大殿下的确安排了她到谢元霞身边,按照大殿下所言,他是在谢元霞入宫后当选前接触的她并将其收买,这也是有可能的。德善和谢元霞并没有其他证据证明他们所说的关于一早大殿下就安排好了一切的事,也没有证据证明让谢元霞假扮孙茹心以及毒害阮贵妃都是大殿下指使。所以我觉得还是很有必要对德善和谢元霞使用我发明的刑罚。” 一众朝臣:…… 感觉最后一句话才是谢大佞臣的主要目的,就是想让人用他发明的刑具! 残忍!太残忍了! 谢恒转头看向宣旭:“别人不留下来也就罢了,二殿下对这件案子如此关注,甚至闹到陛下面前说我断案不公,那必须要留下来看我把案子断完再走。” 宣旭咽了下口水,“倒也不必。”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宣震是注定失去圣心了。父皇已经亲自过来看过,谢恒审案便做不得假。宣震是凶手就是凶手,不是就不是,他左右不了结果。 是凶手最好,光是毒害阮贵妃一条就够将宣震永远踢出皇位竞争的行列。但如果不是,他也不可能让谢恒改变结果陷害宣震。 第三百一十二章 心虚 实际上这一回得罪谢恒,宣旭都有点心虚发憷,如果最后查出来宣震真只做了他说的那点事,虽然会失去圣心,但也不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以宣震失去的那点圣心换来跟谢恒结下这么大的梁子,宣旭甚至觉得有点得不偿失。 呸!上一回自己要算计宣景,那么好的计划就是被谢恒给破坏了,不然就算陷害不成,他也不至于被父皇苛责还让宣景得了冠军侯的封号,那才是陪了夫人又折兵。这回顶多算是扯平,他凭什么心虚? 自我安慰完的宣旭顿时觉得自己又硬气了,可以了,昂首挺胸地说:“本殿其实没有不相信谢大人的意思,实际山本殿对谢大人有着非一般的信任,就好像之前本殿误以为老三有不臣之心但没告诉别人只告诉谢大人一样。这一回也只是想鞭策一下谢大人,给你办案的动力,相信谢大人不会怪我的吧?” 谢恒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殿下可真是八二年的龙井,老绿茶了!” 宣旭不明所以,“此话何意?” 谢恒:“夸你呢!” 宣旭:……感觉上不太像。 “本殿还有事,就先走了。”说完宣旭不再给谢恒开口的机会,走得那叫一个快,连压襟的玉佩都晃荡起来。 宣旭一走,他那一派的更是没一个人留下。开玩笑,谁愿意观看那光是听着就觉得可怕的刑罚?这要是看了还不得做噩梦啊!弄不好以后见着水都得害怕。 别说是宣旭,就连本来失魂落魄的宣震看谢恒已经有用刑的打算都赶紧脚底抹油了。 这会宣震对谢恒甚至有种感激,因为谢恒没有像旁人那样因为春月就怀疑所有的事都是他干的,仍然愿意继续审讯。这要是换了别的官员,哪怕直接结案也是有的。不过观刑还是免了,他受不住。 宣震一派的官员也都跟着宣震往外走,全都低着头,就怕一抬头跟谢恒对上眼,谢恒会邀请他们留下来观刑。 阮展鸿也跟阮同甫一起走了。 阮同甫毕竟年纪大了,阮展鸿想着老人家受不得刺激,这种场面还是不看为好。 最后还留在堂上的就只六七个人,其中还包括宣景、荣启和几个大理寺的谢恒的心腹官员。 卫清月从后面走出来,对谢恒行了一礼:“多谢谢大人为我洗清冤屈,为浮萍洗清冤屈。” 谢恒看得出来卫清月是在强撑着,那眼底的泪光一闪一闪。平日里张扬的卫清月如同蔷薇一般热烈,而这会沉浸在悲伤中的她则是一朵静静的水中莲。 经历过这次的事,卫清月定然会成熟不少,估计再也不会见到从前那咋咋呼呼的模样,因为再没有人时时刻刻提醒她底线和分寸。 谢恒:“小主客气了,查案本就是我的职责。” 卫清月点点头,转身离开。她已经没有继续旁听的必要。在经过谢元霞身边时,卫清月的眼中闪过一抹浓烈的恨意。 谢恒看着德善和谢元霞,微微一笑:“怎么说你们好呢?你们就算是想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宣震身上,也不要那么急不可待,好歹多犹豫一会,或者演得再像点。在你们眼里我就是这么好糊弄的吗?” 德善一直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 就在谢恒要再开口时,德善突然抬头一跃而起,表情狰狞地冲向谢恒。而他手中竟也不知时候握上了一把匕首! 一道剑光亮起,德善握着匕首的手被从肩膀处直接砍断。 “啊!” 惨叫声充斥整个大堂。 宣景脸色如冰手中握剑,鲜血顺着剑尖低落。 谢恒赶紧起身站到宣景身后,双手扶在宣景肩上:“将军,真是太可怕了,他竟然要杀我!” 荣启眯眼,可怕?他刚刚好像都没看到谢恒有往后退的动作,嘻嘻哈哈地说可怕?也就老宣眼睛瞎了以为谢恒真害怕。 谢恒还在趁机占宣景便宜:“好险,差一点我就被杀了。” 宣景将谢恒护在身后,侧首道:“有我在,不会。” 谢恒笑起来:“多谢将军。”转头看向一众差役时又是那副稳重可靠的模样,“先把人抬下去止血,在他真正招供之前可不能让人死了!” “是!” 差役们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就连其他几个心腹官员也才恍然明白过来,他们可从来没见过大人这般模样,一直以来他们是不是都误会了大人和冠军侯的关系? 谢元霞冷冷看着谢恒和宣景:“你们两个关系果然非同一般,那日我没有看错,打昏我的就是冠军侯。可惜皇帝走得早,不然看到你们这样也会相信我的话。” 谢恒走到宣景身侧,大大方方地靠着宣景勾起嘴角:“可惜你不会再有机会见到陛下。谢元霞,你可真有本事,我还以为你从谢家离开之后活不了多久,没想到你还能耐了,还能到宫中来搅风弄雨。” 谢元霞:“是,你当然巴不得我已经死了!谢恒,你的命怎么就那么硬?如果当初你大病一场就直接病死了,或许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谢恒一下子就笑了,摆摆手说道:“你可千万别把你自己看的太重,顶多是不会在你身上发生,你背后的人不用你也可以用别人,谢元霞,你对于任何人而言都不是必需存在的,这才是你最可悲之处。” 谢元霞猛地瞪大眼睛,血丝瞬间充斥眼眶! “谢恒!你就是我的克星!” 谢恒一脸“你别开玩笑了”的表情,“你哪里值得我克?” 谢元霞不语,只是死死盯着谢恒,那眼中的恨意仿佛夹裹着无限的怒火。 这有的人就是要将自己的不幸和失败都归结给他人,仿佛这样他们的心里才能好过一些。 谢恒:“看在跟你的一点血脉关系上,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出真正的背后主使,你还有活命的可能!” 谢元霞:“我早就活够了!有可能的话我还想拖着你一起死!你以为刚刚德善说的都是谎话?我确实被人贩子卖进了青楼,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如果不是被人所救,我连死都死不了,每天都会被强行喂药,不能自尽,只能张开双腿去迎接一个又一个男人!偏偏我的意识还无比清醒!这就是青楼的手段,一点点消磨意志,最终就会彻底沦为男人的玩物,一天接不到男人就难受得不行!” 说着说着,谢元霞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如果我没有被人救出来,我都不敢想象现在的自己是什么样?谢恒,你真得害人不浅。” 谢恒耸肩:“让我说什么呢?你所遭遇的一切都是你自己一手导致,是你贪心不足黑心有余,你还非要怪到我身上,我要是说你这一切都是活该报应,你是不是得恨不得咬我一口?” 谢元霞冷笑不语。 谢恒:“你背后的主子救了你,你为了嫁祸给宣震就说是他救的,你心里真能舒坦?还是说在你心中救了你的人其实跟宣震是同一类人?” “我不许你污蔑他!他才不是宣震那个废物能比的!” 谢恒转头看向一旁记录证供的师爷,“听到了吧,她背后还有人,一定把这句话仔仔细细记下来。大家也都听到了啊,这可不是我随意编的。” 谢元霞目光阴沉地瞪着谢恒:“你诓我!” 谢恒:“正常的审讯手段而已,是你自己太蠢。就你这点脑子,还指望你背后的人能真心待你?也不过不是被人利用的棋子罢了。” 谢元霞:“就算是棋子,也是我心甘情愿!” 谢恒扶额,其实恋爱脑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恋爱脑的对象不值得恋爱脑。 “你现在对于你背后的主子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即便你守口如瓶,但对于他来说,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安全的。” 谢元霞带着一分狠意扯了下嘴角:“你不必说这些离间之言,我本来就是被他所救,这条贱命早已是他的,他若想收回去也是我的荣幸。这世间这般肮脏,我也不屑活于这世上,能死在他手里,对我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谢恒满脸讥诮:“那你就等着你的解脱,将她带下去。” 差役将谢元霞带了下去,谢恒冷眼看着谢元霞得意的模样只想笑。他真不明白谢元霞得意什么。毒害阮贵妃的计划没能成功,想要嫁祸于人还没嫁祸成,身份又暴露了,甚至想要拿宣震当挡箭牌的算计都落空,可以说失败得不能再失败,难道就因为还没有说出谁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就觉得自己好厉害了?就觉得自己对得起背后之人的信任了?自我感动到这种程度也是很罕见。 谢恒挥挥手,“你们也都退下吧,记得加强监牢的防范,不可让幕后主使有机会杀人灭口。” “是。” 大理寺的心腹们退了下去,急忙去监牢进行布置。 虽然谢大人只是说让他们加强防范以免嫌犯别灭口,但跟着谢恒这么多年,他们已然明白大人还有一层意思,就是要布置陷阱瓮中捉鳖。要是连这一层意思都没有领会到,那他们就白白跟着大人这么多年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 一家姐妹 大堂只剩下谢恒、宣景和荣启。 谢恒看向荣启:“你还在这戳着干啥?” 荣启恍然,“啊,是我没眼力见了,我走。对了!”荣启迈出去两步又停了下来,“改天我打算去登门拜访一番。” 谢恒挑眉:“有何指教?” 荣启笑了:“客气了不是?指教谈不上,就是觉得你兄长挺有意思,打算跟他讨论些正事。” 有没有意思跟讨论正事有什么关系?不过官职上荣启和谢斌确实算得上一系,荣启还是谢斌的上级,要说讨论正事倒也正常。 谢恒没多想,只是说道:“你们要讨论正事还是在上职时讨论比较好,在家里可不方便,我们那个爹最喜欢和人一起讨论政事,且对上官来家里这种情况十分热衷,到时候你光是应对他都得花点精神。” 荣启皱眉:“你们父亲……算了,那回头上职的时候我再跟他聊。” 荣启也多少知道有关谢长青的事,对这人很是无语,不过到底是人家父亲,有不满的话人家可以说,他这个外人还是不要多言了。 “那我先走了,你们俩慢慢卿卿我我,不过最好换个地方,这里煞气重。不好!” 谢恒难以置信地看着荣启,转头就跟宣景告状:“他这是嫌弃我这里晦气。” 宣景:“你可以告诉你兄长,这样等荣启去找你兄长聊天时你兄长就会对他爱答不理。” 谢恒点头:“好主意!” 眼下该审问的都已经审问结束,谢恒就拉着宣景一起上街。 “去哪?” “去我七妹妹那。” 前些日子谢元柔说她开始学着护肤了,她还挺有这方面的天赋,学了一段时日之后就开始自己调配,做了一些霜啊膏啊油之类的,护肤效果还特别好,尤其能保湿,特别现在进入秋季,天气干燥得很,对于一些一到这个时候就容易皮肤开裂的人来说那真是福音。主要是价格还很便宜,一般的老板姓都能消费得起。 谢恒就想着跟谢元柔合作,批量买一些,送去北境。 之前听陆潇和胡靖说过,北境将士们到了冬天天冷干燥的时候有不少人会脚跟开裂,严重的还会渗血,走路都疼。还有手背裂得厉害的,握兵器的时候牵动手背皮肤,能疼得龇牙咧嘴,一冬都好不了,只能忍着到来年开春。 要是北境军中能长期储备这些霜啊膏啊之类的,那出现这种情况时也能及时使用改善,少受些罪。 谢恒把自己的想法跟宣景说了。 宣景点头:“是我之前考虑不周。” 谢恒可见不得他家将军自责,赶紧说道:“那是以前情况不同,这些护肤的东西本就价格昂贵,要是按照以前的价格,就算是我也很难长期保证北境军的需要。现在这价格不是便宜了么,要不是谢元柔鼓捣这些东西,也拿不到这样的价格。” 宣景:“我的确不清楚,之前也不用这些,不是细皮嫩肉,皮糙肉厚的用这些吸收不好。” 嗯?将军这话听着怎么觉得有点不太对儿?话里有话啊这是! 细皮嫩肉……这个词儿听着有点耳熟,好像最近有谁说过! 啊!谢恒想起来了,可不就是自己说过么!就刚刚堂审的时候他说那个谁来着!德善!对!他是说德善细皮嫩肉的。 谢恒背着手侧身弯腰笑眯眯地看着宣景:“将军该不会是因为我说德善细皮嫩肉就吃醋了吧?” 宣景大方承认,温柔笑道:“嗯,是吃醋了。” 谢恒一噎,他家将军果然不一般!寻常人被拆穿吃醋总要扭捏几分,就算是男人也会有点不愿意承认,他家将军倒是好,承认得又坦荡又痛快,让他那些调侃的话都只能憋在嗓子眼儿里没机会出来了。 谢恒拉着宣景的手:“将军放心,你就是再皮糙肉厚,在我眼中也是国色天香!况且将军就只是手糙了些,这长期露在外面又是舞刀弄枪的在所难免,这衣服里面的皮肤还是很滑很嫩的!关于这点我可最有发言权。我可喜欢摸了!” 宣景一点没害羞,还笑着说了四个字:“彼此彼此。” 谢恒觉得这样很好,他跟将军彼此从心灵到身体都是相互满意的,这也是和谐生活的一种辅助。 见到谢元柔,谢恒说了要买很多护肤膏的事,说要捐送给北境军。 谢元柔一听立马答应,还打算直接以成本价给谢恒,就只收些材料钱。 谢恒皱眉:“你别跟我客气,这么多的量你肯定要雇人弄,自己弄不完,雇人也要花钱,手工该收还是得收。” 谢元柔却摇摇头:“兄长别跟我客气才是。虽然要雇用人弄,但这一来不是体力活儿,二来也没有多复杂,一人负责一道工序,最关键的步骤还得是我自己来完成,免得配方和制作方法被泄露,所以也花不了多少人工费。兄长就别推辞了,也当是我对北境军的一点心意。” 谢元柔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谢恒也就没再说什么。 如今谢元柔的变化是真不小,不仅能自己独立不再倚靠男人,店里找的伙计和招来的学徒都是女性,大多都是因为从前过于依附男人而最后却惨遭抛弃的。 谢元柔教会她们独立自强,还授她们一技之长,虽然不能学到谢元柔最精湛的技艺,但日后就算离开这里,也算是有一门能糊口的手艺。 谢元柔的变化令人欣慰,但可惜不是所有人都能像谢元柔一样及时醒悟过来。 就像是谢元霞。 谢元柔端了玫瑰饼和谢恒最喜欢太平猴魁上来,不好意思地说:“我从前泡茶的手艺不好,现今可是下了功夫练的,请四哥哥和侯爷品鉴。” 谢恒抿了一口,点点头:“不错。” 这架势装逼是很到位了。 谢恒是喜欢喝太平猴魁,纯粹是觉得味道口感能接受,比其他的茶接受度更好,要说多深的研究是真没有。不过好像别人都以为他对太平猴魁的钟情是因为他对这种茶有特别多的了解。实际上他知道的可能还不如宣景多。 宣景也点头表示赞许。 谢元柔略带些歉意地说:“之前是我弄错了,以为四哥哥对安宁公主有意,后来大哥跟我说不是这么一回事,我心中颇觉不安,一直想找个机会跟四哥哥和侯爷道歉。前段时日总是见不到,我想着该是侯爷和四哥哥公务缠身,我也不便打扰,幸好你们今日过来了。” 谢恒摆手:“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必介怀。” 谢元柔笑着点头。大哥并没告诉她四哥哥真正心仪之人是谁,她猜测可能是身份上有些敏感,也没有贸然再问。这种事自然是四哥哥想说就说,不想说她也不好问,免得让四哥哥为难。 谢恒:“对了,谢元霞回来了。” 谢元柔笑容一滞,停顿了好一会才喃喃出声:“二姐姐……” 大概谢元柔也没想到有一天还能听到谢元霞的消息。当初发生的事情仿佛还历历在目。 说实在的,谢元柔对自己对谢元霞做出的那些算计,还真没有几样后悔的。 谢元霞跟四哥哥不一样,四哥哥是从来没想过害她,也没瞧不起她,即便后面对自己的帮助有利益互换,但谢元霞也知道那利益互换的交易算不得多公平,终究还是自己更占便宜。 可谢元霞不同,谢元霞是真的满满恶意,践踏她的尊严和人格,对她还不如对待得用的下人。 “那二姐姐……可还好?” 谢恒:“你希望她好还是不好?” 谢元柔笑了笑:“要是我说不想她好,四哥哥和侯爷会不会觉得我过于狭隘了?” 谢恒:“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有些事在旁人看来可能不算什么,但在自己这就是永远也过不去的坎儿。伤害你的人,旁人没资格替你原谅,怎么想都是你自己的事儿。” 谢元柔想着,真正让自己心悦诚服的,就是谢恒的这份通透和豁达。 “所以她过得不好?”要是很好的话应该早就来自己这耀武扬威了。 “确实不好。”谢恒不甚在意地说着,“都进大牢了能好吗?” 谢元柔一愣:“坐牢?怎么了?” 她想过谢元霞可能做得不太好,但没想到人直接进监狱了, 谢恒语气轻松:“也没什么,就是弄不好就有可能会满门抄斩的那种。” 倘若谢元霞的跎颜真是从大夏弄来的,她背后的人真是大夏人,那这通敌叛国的罪名就没跑了,满门抄斩诛九族的套餐也就可以安排上了。 谢元柔顿时花容失色,“四哥哥可别吓我!”说着又转向宣景,想着侯爷应该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岂料宣景也跟着点头。 谢元柔的心一下子就凉了,“那、那我们只能……” 谢恒:“别担心,案子是我在审,我自己过手的案子,还能把我自己搭进去?” 虽然这话听着让人很安心,但谢元柔还是抽了抽嘴角,侯爷还在这呢,四哥哥也太直接了。 “那……我能不能去看看二姐姐?” 谢恒:“去落井下石吗?是的话就让你去。” 谢元柔扑哧笑了:“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我没有去讽刺她的意思,但到底姐妹一场,去看看她,也让她知道我现在过得还好。” 谢恒勾起嘴角,“好,下午你就过去看看,我会提前安排好。” “谢四哥哥。” 从谢元柔那离开回去将军府,宣景道:“你让谢元柔去看谢元霞,是想刺激谢元霞?” 谢恒吧唧一口亲在宣景脸上:“要不说我的将军最是明白我呢!谢元霞打心眼里看不上谢元柔,如果让她看到现在谢元柔的状态,对她必然是个极大的刺激。自己曾经最看不上的人过的比自己还好,独立,漂亮,整个人的气质都不是从前能比,你猜谢元霞会不会情绪激动?她的心态本来就有点问题,若是被谢元柔这么一刺激,说不定就能透漏一些有用的消息。” 若是在旁人看来,大概会觉得谢恒的手段有些残忍,都知道谢元霞的精神状态有问题了,还要去刺激。 可谢恒无所谓,旁人怎么评价他他不在乎,反正将军不觉得他不好就是。 再说他虽然不是那种圣人一样的好人,但谢恒觉得自己也不是个坏人,不过是非常之事行非常之法,谢元霞做出来的事已经不值得对她讲究什么人情了。 中午在将军府吃过饭后,谢恒就准备去大理寺安排让谢元柔去探监的事。 到了大理寺交代完情况刚要走,阮时衡就来了。 “我去你家找你,石竹说你没回去,我就猜你不是在将军府就是在这。” 谢恒:“有事?” 阮时衡:“今天是你舅舅生辰,晚上到家里来吃饭。” 谢恒蹭地站起来:“你怎么不早说?我什么都没准备。” 阮时衡嘿嘿一笑“就是故意不早告诉你,爹说怕你破费。都是一家人,不讲究这个,晚上去吃个饭就好。” 谢恒:“那不成,这不是讲究不讲究的事,你在这等我,我去去就来。” 阮时衡以为谢恒去买礼物了,结果过了一会后就看到谢恒提着两坛子酒回来。 “你这是……你舅舅虽然好酒,但家里的酒可多了去了。” 谢恒神秘一笑,“这可不是一般的酒,就看舅舅有没有这个眼力了。” 阮时衡挑眉,顿时也对这酒有了兴趣,能让他表弟这样说的,肯定不是一般的好酒。 下午谢元柔忙完了手上的事儿,便去大理寺监牢探望谢元霞。带了一篮子自己亲手做的糕点。 看守牢房的差役得了谢恒的吩咐,顺利放行,但叮嘱谢元柔不要进去太久。 谢元柔有礼地点头:“多谢差大哥,这些点心是我自己做的,几位大哥不嫌弃就带回去尝尝。” 几个差役推辞不下就不好意思地收下,七姑娘还知道嘱咐她们下差后带回去吃,真是心思细腻。这人美手巧,真是羡慕谢大人有这样的妹妹。听说里面那个还是谢大人的姐姐,这一家姐妹相差得可太远了。 第三百一十四章 最下乘 谢元柔来到牢房门口,看着坐在稻草铺的床上的谢元霞,轻轻唤了一声:“二姐姐。” 谢元霞身体一震,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睛。 “谢元柔!”谢元霞神色狰狞,“你还活着!” 谢元柔温柔淡然地一笑:“这是自然,姐姐都还活着,我为什么不能活着,而且我活得很好。是四哥哥告诉我二姐姐在这里,我才能过来看望二姐姐。” 谢元霞阴沉沉地笑起来:“原来你是跟谢恒那小贱种联手了,难怪!都是庶出的贱种,自然合得来。” 谢元柔摇头:“到现在二姐姐还在为自己嫡出的身份骄傲?你可知当初从你逃离谢家,家中便已经宣布你死了,你已经不是谢家的嫡小姐。” 谢元霞:“可我现在活着回来了。你也劝劝谢恒,别想着从我嘴里挖出什么来,我真要都招了,他不一定扛得住,整个谢家也不一定扛得住。” 谢元柔心中一沉,难怪四哥哥说谢元霞犯的事儿有可能牵连整个谢家,看来这担忧是对的。 “二姐姐想多了,”谢元柔淡淡一笑,“这件案子就是四哥哥在审,四哥哥过手的案子,能让自己身陷险境吗?二姐姐许久不在京城,大概不了解如今的四哥哥有多简在帝心。别说眼下案子是四哥哥在查,就是换到别人手上,真要是严重到了殃及整个谢家连累四哥哥也无法脱身,陛下也会睁一只眼闭只一眼地说真正的谢元霞早就死了,现在的谢元霞还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人冒充的,你可能人还没死身份就已经保不住了。” 谢元霞瞪大眼睛,“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 “听闻上午审讯时陛下也在,审出来的东西也不少,那二姐姐可看出陛下有要怪罪四哥哥的意思?” 谢元霞身子一震,是,上午审讯时武德帝确实动了怒,但是这怒气是对她,对德善,甚至是对宣震和其他朝臣,但没有一次是对谢恒! 难道现在谢恒就这般得皇帝看重? 不是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吗?谢恒在先帝时期就得倚重,怎么到了当今陛下这里还是这般如鱼得水? 老天真是不公!凭什么让谢恒那样的人总能这般顺风顺水,而自己就如此坎坷? “多年不见,我本以为二姐姐是在什么地方享福,但现在看来,二姐姐似乎比之前老了十岁不止,”谢元柔摸了摸自己嫩滑的脸,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保养得宜的双手,“我也没比姐姐小多少,可如今看着却好似不是一个辈分的人。就说我这双手吧,就比二姐姐的脸还要细嫩。” 谢元霞脸色越来越沉,是,她也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好。最初被卖入青楼那段时间,她因为反抗而受到了太多的毒打和折磨,每每回想起来还觉得浑身发冷。后来被迫接客,为了避免怀孕要吃一种特别的药,身体状态更觉不如从前。廉价的胭脂水粉涂在脸上身上,没有不伤皮肤的。即便后来被二郎所救,好吃好喝好用地养着,也是效果甚微,终究恢复不到从前的状态。 平日用妆容遮着还好些,入狱后没法打扮体面,真实的面容状态就直接暴露出来。 谢元霞抬头,看着谢元柔那青春靓丽的容貌,眼中燃着深深的妒火。 谢元柔灿然一笑:“忘了跟姐姐说,我之前嫁人后又和离了,从前我觉得只要嫁为正妻就好,所以为了这个目的不择手段。但后来让我明白,女子若是不能自立自强,一味靠着男人,那就算稳坐正妻的位置,也一样有可能活得窝窝囊囊。我和离归家后总遭到祖母和父亲的嫌弃,就在四哥哥的鼓励和帮助下自己独立出来开了一家店,卖刺绣相关的东西,生意做得不错,自给自足,如今也立了女户。妹妹我如今也算是要钱有钱要颜有颜,四哥哥说得对,这样的我为何非要纠结找个男人嫁了?遇到好看的男人就多欣赏欣赏,不用非得上升到谈婚论嫁,自在快活得很。” 谢元霞看着眼前的谢元柔,当真是有种容光焕发的感觉。如果……如果还有机会,她何尝不想活成谢元柔这样?但世上没有回头路可走,她悲哀一生,能遇到二郎已经是莫大的幸运! “你有你的活法,我有我的活法,这一生有幸结识二郎,我已死而无憾!” 谢元柔:“二姐姐和你的二郎是情投意合?” 谢元霞:“自然!你立了女户又如何?女人若是一辈子都尝不到情爱的滋味儿,那便枉来这世上走一遭。” 谢元柔不紧不慢地说:“妹妹不知你口口声声说的二郎是谁,也没兴趣知道,对姐姐于情爱的看法妹妹也暂且不做评说。但妹妹私以为,一个男人,如果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女人,便是下乘;要自己的女人为了保护自己而身陷囹圄,是下下乘;知道自己的女人受苦受罪却没有采取任何手段,是为最下乘。姐姐看上的若是这样的男人,那妹妹着实没什么好羡慕的!” “你懂什么!”谢元霞猛地站起来,快步走过来抓着牢门,恶狠狠地瞪着谢元柔,“我不允许你这样说二郎!他不是不救我,只是以大局为重!别以为我不知道,谢恒阴险狡诈,只怕早就在这牢房四周做了埋伏,只等着二郎派人来救我就来个瓮中捉鳖!我的二郎是何等睿智,才不会上当!为了二郎的宏图大业,我也甘愿牺牲!” 谢元柔嘴角轻轻一勾:“我真该为二姐姐鼓掌,二姐姐的爱真是感人。你牺牲自己成全对方,未来对方享尽富贵妻妾成群,也定会念及姐姐的功劳。” “你闭嘴!不可能!”谢元霞的手从牢房房门缝隙中伸出来抓向谢元柔。 谢元柔后退一步,甜甜地笑着说:“怎么不可能?听二姐姐所言,那位二郎也是个有野心抱负的,他那样的男人身边少不了女子相伴,不仅得有国色天香的,还得有身份背景强大的,要不至少也得像妹妹我这样,独立自主手上有钱的。二姐姐你现在是一样不占,就只是个随时有暴露他身份危险的拖累,对于他来说自然是早死早安心。” “贱人!”谢元霞的眼睛都要瞪出来,“就你一个残花败柳也敢肖想我的二郎!我二郎金尊玉贵,就是公主都匹配不上!你一个和离过的女子以为自己多金贵!不过是有两个臭钱罢了,我的二郎可不差你这点钱!” 谢元柔看着谢元霞这副为了一个男人要生要死的癫狂模样,越发觉得没有意思。 从前的谢元霞还有几分手段算计,就算黑透了心肠,但至少还知道什么事都为自己考虑。而现在的谢元霞却又蠢又毒,为了一个男人竟然连命都不要了,口口声声为了她的二郎,还相信在她牺牲之后那个男人还能念着她还能为她守身一辈子,真是愚不可及。 瞧着谢元霞这样,谢元柔越发觉得一个人真的太好了,她这辈子都不想再找男人过日子。找个女人可能都比男人强。 看够了谢元霞的狼狈模样,谢元柔也觉得估计再难从对方口中套出什么了,便冷冷一瞥转身离去。 大概,她们不会有机会再见。 从牢房出来,谢元柔就将自己从谢元霞那套出来的情况整理好交给谢恒。 “四哥哥,依我之见,谢元霞背后的男人应该也是位权贵,不然她也不会用上金尊玉贵这样的词语,还说他有宏伟抱负,要实现宏韬大略,这样的人恐怕还不是一般的权贵。” 谢恒:“好了,我知道了,辛苦七妹妹,我让宁六送你回去。” 谢元柔摇头:“不必麻烦宁哥,反正又不是很远,我自己回去就成。四哥哥先忙吧。” 转眼到了晚上,谢恒带着两坛老酒去了阮府。 阮展鸿看着就笑了开来,“时衡回来跟我说你给我弄了好酒,这可真是馋着我了!” 谢恒:“一会开膳就就就好好尝尝,绝对不会让舅舅失望。” 小半个时辰后开席。 阮展鸿的生辰很是低调,根本没有大肆宣扬,不然谢恒也不会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中午来的是一些亲戚还有交好的朋友朝臣,到了晚上就是纯纯的家宴,只有自家人在。 下人拿了酒杯上来,谢恒揭开酒坛上的酒封,一股浓郁的酒香瞬间散开,满室飘香。 阮展鸿狂喜,盯着酒坛的眼睛登时放光:“是千山雪!” 谢恒比起大拇指:“舅舅好见识,就是千山雪!” 阮展鸿直接伸手抱起了酒坛子,摸了又摸,满眼欢喜:“这可是北地最好的酒!也只有极北风雪交加之地才能酿造出的独特口味!气息如此香醇,没有窖藏十年的效果可下不来!” 谢恒微笑,这送好礼自然就希望对方识货,如此这心意才不会浪费! “窖藏三十年的千山雪!希望舅舅喜欢!” “喜欢!可喜欢!哈哈!这是我收到的最称心的生辰礼!” 作者闲话:【多谢雨非霏送礼物~】 第三百一十五章 谁想弄脏 阮同甫白眼,“就你这出息!有了好酒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阮时衡笑道:“我爹就这点爱好,祖父又不是不知道。” 阮同甫看向谢恒:“你这千山雪是从哪来的?” 谢恒微笑:“我自然有我的渠道。祖父要是也想要回头我再想想办法,可能要晚些时候,现在是没有更多的了。” 阮同甫哼了一声,“我对这些可没兴趣。” 阮时衡悄咪咪地吃着炒虾仁,猜测这酒一定是表弟从侯爷那里拿来的。满京城估计除了侯爷也没有第二个人能一口气拿出两坛窖藏三十年的北地千山雪。 整顿饭间阮同甫都没怎么说话,看起来脸色不大好。 谢恒跟他说话时他也没有不理,就是没有主动说话的意思。 阮时衡给谢恒使了个颜色。 谢恒放下筷子,笑看着阮同甫:“祖父是不是在想今日堂审之事,是不是觉得我的做法有些不妥?” 阮同甫放下筷子,“既然你提起这个了,那我就说两句。你任大理寺卿,审讯犯人是你应尽之责,可你也要注意手段。不能为了让犯人开口就用尽酷刑!” 之前堂审时谢恒就猜到阮同甫一定不会赞同他的所作所为,不过与以前相比,阮同甫的脾气已经收敛许多。如果是从前,可能不等吃晚膳阮同甫就得跟他好好掰扯掰扯。这如今能忍到吃完后再说已经很不容易了。 谢恒:“不瞒祖父,其实那使用桑皮纸的刑罚名叫水刑,却并不是我所发明。我也是从一卷古籍上看到,之所以说是我发明的不过是为了恐吓犯人而已。” 阮同甫还是皱眉:“那你对多少犯人使用过水刑?” 谢恒微笑摇头:“一个也无,那木板是我让手下人跟一个屠夫买来的,上面那抓痕也是我让人弄上去的,都是作假。” 阮时衡一拍谢恒肩膀:“可以啊!你那假做得把我都骗过去了!” 谢恒:“外祖父和舅舅你们大可放心,我绝对不会对犯人屈打成招的人,但有些犯人他冥顽不灵,就是仗着遇上心慈手软的不会对他们用刑,那我恐吓恐吓总可以。水刑确实残酷,光是描述就能吓到不少人,再把那做了假的木板抬上来,没有几个人是不怕的,基本连板子都不用打就能让他们招供。” 阮同甫的脸色彻底缓和下来。 阮展鸿哈哈一笑:“我就知道阿恒是有分寸的,父亲你就是多心了。” 阮同甫无语地看着阮展鸿:“别以为我不知道当时你也被阿恒吓到了,现在都推到我身上,你可真孝顺。” 阮展鸿笑眯眯的:“今天是我生辰,以前母亲说过在我生辰这日我说什么都是对的,父亲说呢?” 阮同甫:……一个个的都欺负他! 谢恒:“其实祖父大可放心,我虽然追名逐利,但我体内有阮家的血,就一定不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即便行事有几分不择手段,也一定不会突破为人底线。这是阮家血脉赋予我的天性,改变不了。” 这一番话可真是把阮同甫和阮展鸿都给哄的高兴了,不是因为谢恒说阮家的血脉出不了伤天害理之人,而是谢恒再次从正面承认自己是阮家人。 两人一直以来最担心的就是谢恒只是为了让他们宽心才认可阮家人的身份,没有从心里接受,现在看来是他们多想了。 阮时衡在桌子底下暗暗给谢恒比大拇指,三两句话就能把倔脾气的祖父给哄得满面笑容,这是真本事。他要是有这本事也就不至于犯点小错就被罚抄书了。 饭后谢恒又跟阮同甫他们说了案子的最新进展。 阮展鸿感慨:“那个浮萍倒是个忠心护住的,可惜了。只是目前看来要想查到真正的幕后主使还很困难,那个谢元霞应该不会轻易开口。” 阮同甫看向谢恒:“谢元霞毕竟是你嫡姐,你打算如何?” 谢恒微微一笑:“我的嫡姐早在多年前就已经病重身故了,这个谢元霞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人冒充的,以为扮成我的嫡姐就能让我在审讯时手下留情,熟不知早已被我识破。我嫡姐去世多年还被冒充,这是对她最大的不敬,我一定会严惩此人!” 阮同甫明白了。 对于谢恒的这个决定阮同甫也无话可说,毕竟谢元霞的所作所为摆在那,即便是再亲的兄弟姐妹,也没理由一直包容一个一心想要致自己于死地的人。 案子的事情聊完了,阮时衡又拉着谢恒说了好一会话。 他们年轻人有很多共同话题,怎么说都说不完。 夜深了,谢恒就干脆住在阮家,差宁六去给谢斌送口信告知自己在阮家过夜。 这便是让谢斌知道自己和阮家关系的好处,不用费心思编瞎话。 阮时衡强烈要求谢恒去他房间睡,他还有很多话要跟谢恒说。 如今阮时衡在兵部任职侍郎之职。 原兵部尚书被罢免之后,就由原兵部侍郎担任尚书之职。而阮时衡之前是兵部主司,便也顺利晋升为兵部侍郎。 现在的兵部尚书站到了宣旭一派,平日里就跟阮时衡多有不合,在很多事情上意见分歧。 这位新的兵部尚书自然万事都要以自己主子的利益为先,就算宣旭很少有什么事是涉及到需要兵部去做的,兵部尚书也会通过为难宣旭的政敌来表忠心。 宣震就不说了,但宣景很多军务上的事都要跟兵部对接,小到军需分配,大到兵马制度的改革。而兵部尚书为了讨好宣旭打压宣景,自然是能多为难就多为难。 宣景有侯爷的身份,兵部尚书自然不能在明面上得罪,但暗中使绊子可不是难事。 他也不怕得知宣景,都已经站队党争了,辅佐一边就肯定会得罪另一边,这没什么好说的。 阮时衡看不上这种行为,他虽然不涉党争,但也想本本分分地做好自己的事。冠军侯的所作所为他都欣赏赞同,有些事情是应该的,比如军饷军需的发放,有些事情的改变是有利于近一步完善兵马制度。这些都是好事,他就算不参与党争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些有利于军队又无害于朝廷的事就因为涉及到党派纷争而被诸多刁难以至难以实现。 晚上阮时衡就把这些事情都一股脑跟谢恒说了,他想着表弟一向聪慧,说不定就能有什么好的意见。 谢恒越听越气,真没想到兵部不靠谱到这个地步。难怪每次将军有什么事需要对接到兵部的时候总是要忙上很长时间。本来事情就不少,兵部还给使绊子,这能不拖延吗? 之前关于兵马调动制度的改善将军还被武德帝责备来着,说实行起来不像计划时候那样顺利,还不如不改。当时谢恒还以为是京中试点的兵士处尊养优,效率低下,不像边境将士那般令行禁止。现在才知道这里面还有兵部的手笔。 瘪犊子欠教训! 现在手上的案子让谢恒没法分太多精神出去,而且现在的兵部尚书康一鸣也是个老奸巨猾,不多费些精神很难将其扳倒,若是不能一击致命,怕是要让那老东西抓住话头。 谢恒就只针对阮时衡提出的一些问题做了分析,给了可做参考的应对方法和意见。 他对兵部的事务不算熟悉,也是因为将军才多关注了兵部一些,因此给出的意见会有一定局限性。 但阮时衡在兵部这么长时间不是白呆的,有谢恒的意见加上他自己的能力以及对兵部事务的熟悉掌握,当能改善目前让他颇觉无力的现状。 这一晚上差不多讨论到了后半夜才消停下来。 阮时衡相当心满意足,想着日后再有什么问题都一并积攒下来,回来有机会就跟表弟请教,真是事半功倍。 第二天谢恒就顶着一对熊猫眼去上早朝了。 没睡醒的谢恒浑身围绕着低气压,一副“靠近我的人都得死”的气场。 皇帝还没来,没有一个人敢靠近谢恒周身半米内。 全都想着这必然是谢大佞臣审案进展不顺,以至于晚上睡不着,还是离他远点,免得被他迁怒。 直到宣景过来。 宣景看谢恒浑身都散发着阴沉的感觉便直接走过去。 朝臣们看着只觉得不愧是冠军侯,真勇士! 没人敢凑到两人前面去,都只敢在后面看着。 宣景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问:“怎么了?” 谢恒打了个哈欠:“阮时衡那个狗……” 宣景:…… 不一会武德帝到来,开始早朝。 早朝上处理了完了几个奏折便说到了宣震之事。 谢恒将昨日谢元柔从谢元霞那里套来的话做了简单整理,目前可以确定的是宣震的确是被故意栽赃嫁祸的。 宣震大大松了一口气,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看谢恒如此顺眼过。 其实对于谢恒来说,这案子要是在别人手上他可能还真不介意宣震被冤枉,但在自己手上就不太想出这种冤假错案,即使结果是对自己有利的,能双手干净些谁想弄脏呢? 第三百一十六章 不识抬举 武德帝哼了一声,昨日冷静下来之后他也觉得宣震是没这个本事布置这么多,除非这一切都是宣震的外家布置,但显然也没这个必要,所以在昨天他就对宣震可能是被嫁祸的事实相信大半,今天谢恒呈上来的证据也是佐证了这一点,也证明谢恒没有因为急于结案就随便找个凶手,更没有包庇谢元霞。 瞧着宣震那劫后余生的模样,武德帝又恨铁不成钢地哼了一声,指着宣震的鼻子骂道:“你虽是被冤枉,但你妄图收买宫嫔也是事实!若是你自己没有歪心思,别人也算计不到你头上!” 宣震赶紧跪下来,“儿臣知错!请父皇责罚!” “知错知错!你天天知错!”武德帝气得指着自己的耳朵,“我这都听得长茧子了!传旨,赐大皇子于皇子府幽禁一年,三年内不得参政!” 旨意一出,跪在地上的宣震直接瘫倒,宣震一派的朝臣心中也直呼“完了”! 幽禁一年已经了不得,居然还三年不得参政!那可是三年!很多事情三年已经足够出现定局,包括皇位之争! 大皇子三年不在朝,足够二皇子培植更多势力并将大皇子的人脉都拔除干净。 即便不用二皇子动手,原先的宣震一派也该明白,陛下会下这样的旨意也就基本说明他不会属意大皇子为未来储君,那他们继续效忠宣震也将没有任何意义。还不如趁早倒戈,免得落个被新君秋后算账的境地。 宣旭低着头,他完全掩饰不住脸上的兴奋表情,只能低下头不让父皇看到。 这么多年!他跟宣震斗了这么多年!今日总算分出胜负了! 三年不参政的结果便会彻底淡出朝局,三年后的宣震就算再重新参政也将没有与自己一争的本钱。 这个结果也算在谢恒的预料之中。 宣震的所作所为就相当于收买老爹的小老婆为自己做事,这问题可就大了。一顶绿帽子时时悬在头顶上不说,要是儿子想某朝篡位了,是不是还能指使小老婆弑君? 所以宣震已经算是隐隐触碰到了武德帝的底线,才会被武德帝如此重罚。 没有其他意外的话,宣震的确已经无缘帝位,算是从皇位的竞争行列中退了出去。 最后武德帝让谢恒抓紧时间审讯便宣布退朝。 从前一下朝就围在宣震身边的那些朝臣都不见了踪影。宣震一个人坐在地上,冷冷清清,看着竟有几分可怜,好一会还是宣震外家的舅舅过来扶起他,让他先去后宫找皇后娘娘商议一番。 宣震立即像找到了主心骨往皇后宫中跑。 很多大事上他一向都没什么主意,都是母后帮自己做主。有母后在什么问题都能解决,不用怕! 然而宣震前脚到了皇宫寝宫,后脚武德帝的旨意就到了。 圣旨上说皇后教子无方,且无贤德,令皇后闭宫自省一年。由阮贵妃管理后宫,魏妃协助。 圣旨一下来蒋皇后就傻了眼,她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儿了。 正好宣震过来她便问了宣震,这才知道全部情况。 蒋皇后当即就瘫坐在躺椅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究竟是谁!是谁在害我们母子?!” “还能有谁!”宣震满脸愤恨,“除了宣旭还能有谁?他这般算计我,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蒋皇后:“你也是,怎么选来选去就选了那个孙茹心?现在好了,咱们都被算计了!宣旭那混账东西也太狠了,为了害我们母子竟然设了这么大一个局!他有这心思哪怕多在陛下身边放几个人呢!” 宣震:“放再多的人,也不如直接扳倒我们痛快!他就是知道我一定会收买参加选秀的女子才会这般安排,当真狡猾。那时候我也是看到他先去跟那个孙茹心接触我才去接触的人,现在想想他就是故意做给我看的。” 蒋皇后以袖掩泪:“他就是故意算计你!也幸好这事是落在那个谢恒手上,他不会被宣旭收买,换成别人这罪名大概就直接扣在你头上了!” “确实是,”宣震颇为感慨,“以前我还觉得谢恒有些不识抬举,现在却觉得也许正是因为他这种”不识抬举”才救了我一回。” 蒋皇后抹抹眼泪,“不管怎么说你被陛下禁止参政三年,还如何跟宣旭斗?” 宣震却没蒋皇后那般担忧:“现在父皇不过是在气头上才这般重罚我,我的禁足只有一年,只要还能讨得父皇欢心,我们就还有机会。有外祖父在,宣旭别想用一年时间就清除掉我所有的势力!” 蒋皇后还是不放心:“可是、可是……” “母后,”宣震又道,“父皇的性情您多少了解,没有我制衡宣旭,父皇也不会放任宣旭发展太过,他一定会扶持老三跟宣旭对上。我们也要让我们的人去支持老三。” “老三?宣景?” “不错!”宣震十分得意地说道,“母后要相信儿臣对朝局的判断,只有将老三扶持上来才可以避免宣旭独大,等我重新回到朝堂上时才不至于无法跟宣旭一博。” 蒋皇后还是觉得有些不太对,“可一个宣旭已经够让我们头疼,我们还要亲手扶植起来一个宣景?而且宣景已经是冠军侯了,还要继续助涨他的势力?” “母后您不懂!”宣震继续说,“宣旭一直是父皇的心头好,您想想之前还在王府时,就那个谢元霞还有前三皇子的事,宣旭给我们丢了多大的脸,现在还不是能跟我一争皇位?我看要不是有当初的事情害得宣旭名誉扫地,说不定他现在已经被封为太子了!哪里还有我什么事!” 蒋皇后想想也是一阵后怕,当初陛下对宣旭的宠爱那的确是有目共睹,有什么要紧的场合都带着宣旭,而她的儿子却常常被遗忘在后,的确如果不是当初迎娶谢元霞的事,现在的东宫之位可能已经落入宣旭手中。 宣震:“父皇偏疼宣旭,而老三又背着克亲的名声,如果没有冠军侯的身份,就算得到我们这边朝臣的支持也难以与宣旭抗衡。我们把老三扶起来跟宣旭斗,让他们鹬蚌相争,等我回来参政也好能渔翁得利。” 蒋皇后被绕得云里雾里,她还是听得不太明白,但看宣震的语气神态就觉得这是十拿九稳的安排,最后还是按照宣震的安排做了。 “你的事还有回转余地,母后可怎么办?管理六宫的权利被分了出去,母后说话都不管用了!” “就算没了管理后宫的权利,可您还是皇后啊!您的后位还稳稳的呢!就当是将手头上的事情都放出去让自己好好休息休息。再说这管理后宫的权利又没落在李贵妃手上。宣临还小,阮贵妃的儿子更还在襁褓中,根本没有威胁。她们俩又是泥人儿的脾气,随便搓扁揉圆,肯定不感克扣您的例银。” 蒋皇后点头:“你说的对,只要不是李贵妃那贱人,是谁我都认了!” “不仅如此,母后还要在能力范围之内帮着阮贵妃!李贵妃肯定不服父皇将管理六宫的权利交给阮贵妃和魏妃,极有可能从中作梗。只要后宫出了错处那就是阮贵妃和魏妃的错,李贵妃就能趁机抢夺管理六宫的权利!咱们绝对不能给李贵妃这个机会!” 宣震就从没觉得自己这样聪明过!分析得真是太透彻了! 蒋皇后越听越觉得有道理,更加欣慰皇儿总算成长了!从前她不是没听人说过她的震儿不如宣旭聪明云云,现在呢!哼!她的震儿如此聪慧,宣旭就是再长一百个心眼子都比不上! 未来的皇位一定是她的震儿的!而她也会是唯一的皇太后! 哈哈哈哈! 被罚禁足的母子俩此刻都大笑出声。宫人们十分不解,怎么被罚了两位主子还这么高兴呢? 很快圣旨晓喻六宫。 李贵妃气得差点就要去找武德帝理论,被匆匆赶来的宣旭阻止。 “你还拦着我!你父皇把管理六宫的权利交给阮贵妃,还让魏妃协理,这是一点机会不给我,他这是防着我呢!我嫁予你父皇三十多年,就换来他的这般防备!相伴半生,到头来还不如一个在他身边没多久的女人,他这是要将我至于何地!” 相比较于以前的生气,这一次的李贵妃是真的伤心了。 她跟着武德帝的时间不比蒋皇后短,也算是年少夫妻,从前也曾花前月下诗酒情话,可几十年下来,剩下的就只有冷漠和失望。 宣旭无奈地看着李贵妃:“母妃,您怎么还这么天真?父皇不比从前,他现在是天子,不似从前做王爷时纳妃纳妾都能自己说了算,就连朝臣们都能管到父皇的后宫来,宫妃少了皇子少了都是事。您要是还凭着从前的那点情分就总是拈酸吃醋,只会把父皇越推越远。阮贵妃跟我们本没有太大的利益冲突,您何必非容不下她?这是要把阮贵妃推到皇后阵营去您才满意吗?” 第三百一十七章 匪夷所思 李贵妃委屈极了,“你还凶我?你母妃现在这般难过,你不说多加安慰,竟然还凶我?也不想想我当初十月怀胎的辛苦,对你自小到大的偏爱!” 李贵妃也是过过一段神仙日子的,就在谢恒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丈夫疼爱,儿子孝顺,随便撒个娇、皱个眉就有丈夫和儿子嘘寒问暖、百般关心,满京城里多少正室夫人都羡慕嫉妒。 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日子就没了呢?似乎就是从宣景回来开始!那个扫把星,生来就是克她这个母亲的! 宣旭可不想看李贵妃哭,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安慰:“如今不比从前,母妃你要认清楚现实。帝王的宠爱哪能专一长久?父皇对您已经很不错了,您可别犯糊涂,一时生气就去找阮贵妃的麻烦。父皇刚刚罚了皇后和宣震,现在可还在气头上,您要是一头撞上去,讨不着好的不只您,也许连我都会受挂落。” 李贵妃不满意,但也确实不想连累心爱的儿子被陛下责备,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点头,“母妃知道。” 虽然这么答应着,但李贵妃还是想着别让她得这机会,不然她一定会让阮贵妃和魏妃好看。 随着宣震被禁足且被禁止参政,朝堂上的格局发生了新变化。 谢恒奇怪地发现从前支持宣震的那波朝臣现在改支持将军了,这是什么神奇操作?他们是觉得从前把宣旭给得罪了个彻底,即便现在再归顺宣旭宣旭也不会收他们吗?虽然料到若是宣震长久不参政,跟着他的那些人朝臣势必会另投他人,谢恒也打算挑几个良心未泯的看看能不能收为己用,但真没想到这才几天时间宣震的人就全部倒戈将军了,这就很匪夷所思。 大家的眼光什么时候都这样好了? 唯恐担心有诈的谢恒提醒宣景暂时不要相信这些人,他要先打听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派出去了几只雀鸟去盯着宣震和蒋皇后那边,才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由好笑,要是所有对手都能向宣震这样,那就真能躺赢了! 就在宣震被禁足后没多久,谢元霞死于大理寺监牢内。 谢恒得知消息时正是早朝结束,下属官员匆匆来找他。 一众朝臣就看到那下属官员在谢大佞臣的耳边说了什么,谢大佞臣脸色立马就变了,急匆匆就跟那下属官员离开。 到了当天下午才有消息传出来,是关在大理寺监牢的谢元霞死了。 验尸结果是自杀,谢元霞身上的致命伤只有一处,额头上的撞伤,她是自己撞墙自尽。 然而谢恒却持有怀疑态度。虽然谢元霞一直没有招认幕后主使的意思,但也没有轻生的表现,她可能在等着未来她的二郎成就大业就来救她。 像谢元霞这样的人最是惜命不过,既然一开始她没有选择自尽,后面就也不会自尽。 德善本来一直在养伤,可就在谢元霞自尽那日他也自尽了,这两人就跟商量好了似的,如此就更让谢恒怀疑两人应该是被杀人灭口了。 然而仵作的结果摆在这里,不能因为他怀疑就更改结果。 两个重要嫌疑人都死了,案件也只能暂时封存。 倒是后来谢恒进宫看望阮展玫时卫常在过来了。 一见谢恒阮展玫就要下跪,把谢恒吓了一跳。 “小主这是作甚?可别害我啊!” 卫清月面不改色,垂着眸冷静地说道:“谢元霞死的前一天有个黑衣女人来找我,说可以帮我报仇,只要我帮他进大理寺,我就将你写给我的放行条交给了他,他便以我的名义去探监了。” 谢恒瞪大眼,他就在想大理寺防范得如此严密,对方是怎么悄无声息地进去杀人灭口的,原来还是他写的放行条。 只是就算是他写的放行条盖的章,现在人犯死了,看管牢房的人也应该跟他禀告才是。 后来谢恒回去查问才知道,原来拿着放行条进去的人正好赶在换班的时候,两拨人都以为对方上报了,但其实都没上报。 卫清月明明白白地承认,也痛快表示甘愿受罚。 谢恒无奈,这时候就算罚卫清月也没什么意义。而且卫清月只知道对方是个女子,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谢恒只跟卫清月说:“你难道就没想过这个说要帮你报仇的人很可能就是真正的幕后黑手?就是他们指使的德善和谢元霞,才害死了浮萍?他们就是要杀人灭口。你这是帮了害死浮萍的人!” 卫清月傻了,直接哭昏了过去。 这个案子弄的谢恒心力交瘁,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死的人都太多了。 谢恒决定告假几日缓缓心情。 朝臣们有些幸灾乐祸的,这也算是谢大佞臣头一次栽跟头吧? 不过武德帝倒是没有因此责备谢恒,至少谢恒审案审得有眉有眼的,这事要是交给别人去审估计什么也审不出来,还有可能干脆就认定宣震是主谋了。 于是武德帝很痛快地批了谢恒七天假,让他好好休息休息。 谢恒每天在家睡到自然醒,醒过来之后就跑去将军府的假山鱼池去钓鱼。 宣景吩咐府上的人每天大清早就要去市场买最新鲜的鱼放到池子里让谢恒钓。 之后要在将军府用完晚膳谢恒才会回去谢家,要是时间太晚就干脆不回去了。 这一晚谢恒正在钓鱼,宣景就在一旁拿着网兜等着,袖子挽到小臂上头。 正好一条鱼上钩,谢恒收线,宣景立即用网兜兜住已经被拉上来一半的鱼,二人配合十分默契。 “呦,我说你怎么走的那么快,原来是赶着回来陪谢四钓鱼,真悠闲啊!” 光听这声音不用看谢恒就知道来的是荣启。 今天的荣启看起来比平时沉稳低调了不少,以前的私服大都是白色、浅蓝等,今天居然穿了沙枣青的外袍。 说起来他记得谢斌好像就比较喜欢如沙枣青、黑青之类的颜色。 谢恒:“你得庆幸你过来时我鱼都钓完了,不然惊了我的鱼你可得陪我。” 荣启扇着扇子:“笑死,早市上买来的鱼而已,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 谢恒:“来找茬的是不是?” 荣启咳嗽一声打住笑:“那到不是,有正事,一会我还要去找谢斌,有些事要跟你兄长聊聊。” 谢恒:“那你现在不去?还想着去蹭晚饭不成?” “本来是没这个想法的,但是现在觉得或许可以。” 谢恒不再搭理荣启。 荣启笑道:“你家将军是不是还没跟你说你们即将小别一段时日?” 谢恒赶紧转头:“你说什么?” “就知道还没说,我就不搀和了,你们小两口慢慢聊。”荣启笑眯眯地走了。 谢恒拉着宣景:“将军,他那话什么意思?” 宣景收拾好鱼,顺道在池子里洗了洗手:“很快就要去金光岭的日月坛祭天,父皇让我与他一同前往。” 谢恒一拍脑门,恍然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 大瑾朝时期,每十年皇族都要进行一次祭天。这是十分隆重盛大的仪式,哪怕是谋朝篡位,前面的朝代五年没有祭天,新朝诞生后过了五年也要祭天。 许多史学家曾调侃随着王朝更迭唯一不变的就是祭天仪典。不管统治者是谁,这十年一祭的节奏都不能打乱,不然就极有可能遭受到上天的惩罚。 历史记载中的大瑾国祭天仪典要做的准备工程很大,除了玉、帛之类,整牛、整羊、整豕和酒、果、菜肴等大量供品也是必不可少的,同时还有盛放祭品的器皿和所用的各种礼器,光是这些就多达七百余件。另外还有编磬、编钟等十六种,六七十件乐器组成的中和韶乐。 其过程的繁琐程度即使只是在脑子里演练一遍就觉得头皮发麻! 到了几百甚至几千年之后,祭天仪典确实简化了不少,但也由十年一祭变成每年一祭,祭典也更加形式化,再也不见大瑾时期的恢弘盛大。 武德帝能把祭天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将军做,可见对将军已经十分看重了,最起码如今将军在武德帝心中的位置不会比宣震和宣旭低,也终于有了能在同一起跑线上共同竞争的资格。 谢恒越想心里还是越不平衡,凭什么他家将军这么努力这么优秀,做了这么多的事也只是具备了竞争皇位的资格,而宣震和宣旭没什么作为都是皇位炙手可热的竞争人选。 就是因为当出被批出来那克亲的命格吗? 一想到他的将军所遭的罪有一大部分原因都是来自那句批语,谢恒就想把当初给出批语的那位“大师”给拖出来鞭尸,什么东西?!不行,他还是得想想办法再给他家将军出口气。 “将军什么时候动身?” 宣景捏着谢恒的手,好像那是什么奇珍异宝,怎么捏都不够:“还要两三日。” 谢恒点头,不过他怎么不记得历史上有记载将军这么早就去祭天过呢?这么盛大的事自己不应该没印象才是。 史书上将军的第一次祭天是在登基之后的事情,至于登基之前…… 猛地,谢恒瞪大眼睛!糟了! 第三百一十八章 条件 他想起来了!原本的历史中将军确实是在登基之后才第一次祭天,而在那之前的那次祭天是武德帝带着宣旭去的。也就是将军说的这一次。 是了,是因为他的出现改变了历史,如今武德帝的几个儿子中最成气候的便是将军,宣震被禁足还禁止参政,宣旭也因为在朝堂上对宣震过度攻歼而被武德帝斥责,反倒是被自己洗白了名声的将军成了无可挑剔的存在,武德帝要祭天自然会想到将军。 而在真正的历史上,武德帝带着宣旭祭天那次却发生了一件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很可怕的事——天狗食日! 现代人自然明白所谓的“天狗食日”只是因为月球移动到了地球和太阳之间而造成的一种天文现象罢了,要是遇上还觉得高兴得很,能赶上一次得是多大的运道,多少人一辈子都碰不上,瞧见的往后还能跟小辈吹吹。 但在古代人眼中,出现“天狗食日”那就是丧到了极点,就没有比这更不吉利的,诸事皆不利,妥妥的大凶之兆,很内都会人心惶惶,将之后发生的所有不幸的事都归到他“天狗食日”上。 当时的武德帝也已经给自己造了“天选明君”的人设,还挺成功,百姓们已经接受了这位并没有按照传统形式登基的皇帝,可却在祭天这日发生了“天狗食日”,一下子从前所做的所有准备、铺垫全都白费了,就没有打脸打得这么响的,当时武德帝就气吐血了,身子从那开始便不太行了,至少跟从前是比不了。 民间各种不利的传言喧嚣之上,病中的武德帝觉得自己的皇位都要坐不稳。 没有办法,他只能重重责罚了跟他一道去祭天的宣旭,并让钦天监指出真正触犯天威的是宣旭,宣旭的八字不行,承受不住祭天的时候的龙气和正气,所以才会出现天狗时日的情况。说白了这就是被天大的福气折了寿。 武德帝内心应该也多少这样认为,他都已经当上皇帝了,怎么可能还不是天选帝王?怎么可能还会招来天狗食日这等大凶之兆,那肯定就是宣旭的问题。 彼时宣旭在皇位之争中已经占尽先机,将宣震打压得毫无还手之力,对付宣景更是阴谋诡计一套一套的,可以说形势一片大好。但就是因为武德帝将“冒犯天威引来天狗食日”的帽子扣在了他头上,他苦心经营的名声一下子就毁得差不多了,也顺势给了将军反击的机会。 可如今历史改变,武德帝不带宣旭去了,改带他家将军了,现在看着是荣宠在身的好事,但等天狗食日发生了可就是天大的灾难! 将军本来就背着克亲的名声,这些年自己为江军筹谋,总算将这不好名声给压下去了,在百姓心中也给将军树立起了好印象,这可不容易。 但如果在祭天时发生天狗食日,那他们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百姓们或许可以不介意上位者克不克亲,反正他们不是上位者的亲戚,但如果是一个可能给整个国家招来灾祸的上位者,那绝对不可能接受!谢恒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看着他家将军替宣旭顶了这个雷。 “将军!你不能陪陛下去祭天!” 荣启:“这是为何?祭天是好事,是被陛下认可的表示,怎么能推辞不去?再说陪同陛下去祭天还能得到更高的声望,让百官都看清楚当前所有皇子中谁才是最接近那个位置的,也好让他们明白该怎么站队。” 谢恒:“那一天会发生天狗食日。” 宣景和荣启几乎同时愣住。 荣启:“什、什么?” 宣景面不改色重复了一遍:“天狗食日。” 悬系和震惊俱是一惊。 天狗食日!大凶之兆! 荣启皱眉:“你可确定?” 谢恒:“如果祭天的日子是固定的没有更改过,我就确定。” 宣景:“祭天的日子和时辰都是固定的,是最早一届的钦天监推演而出,十年一轮的最佳黄道吉日。过去这么些年一直都是如此,祭天之日必然是黄道吉日。” 谢恒笑了,这最早一届的钦天监明显功力不够啊,推演十年一轮的黄道吉日,却没推演到这一回会赶上天狗食日。这样的日子祭天,真要那有心造反的可就有了个绝佳的借口。 当然到时候没人会说是挑的日子问题,只会说是祭天的人不吉,不得上天认可。或者说是大瑾国的气数尽了,总之不会是什么好话。再严重点甚至国之根基都有可能被动摇。 荣启担忧地看着宣景:“那可怎么办?陛下今日都说让你去了,这种事你总不能推辞。” 宣景:“我想想。” 荣启想问问谢恒是怎么知道的,如何就有这般大的把握,可宣景却根本没有问的意思,已是全然相信。 他知道这种事情哪怕只有一分可能也一定要避开,不然对于老宣的打击那就是巨大的。只是老宣对谢恒的这种毫不保留的信任依旧让他觉得很是震撼。 晚上宣景要进宫一趟,说是要去解决祭天的事。 谢恒也不知道宣景具体打算如何,但他相信将军说能解决就一定能解决。 天刚擦黑,宣景就进了宫,去见李贵妃。 这时候李贵妃刚刚用过晚膳,听到宣景来见她本不打算理会,可想着如今自己和陛下的关系不好,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陛下介意她对宣景的态度,便忍着不快让宣景进来了。 李贵妃慵懒地协议在软榻上,拿着手帕轻轻按了按嘴角,都没拿正眼瞧宣景:“这么晚了找我什么事?” 宣景神色淡漠,看起来丝毫不介意李贵妃的态度:“过两日我便要和父皇去金光岭,可能要半个多月才回来,提前来向母妃辞行。” 李贵妃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你都有些年头没特意在出行前来看过我了,这会来装模作样个什么劲儿?哎不对!你们去金光岭做什么?” 宣景:“马上就是十年一度的祭天,父皇让我陪同他一起前往日月坛。” “你?”李贵妃一下坐起了身体,“凭什么是你?这种事就算带皇子前往也该是你兄长跟你父皇去,怎么就轮得到你!”一边说着李贵妃一边叫贴身宫女去叫宣旭进宫。 宣景面不改色:“这是父皇的安排。” “那不行!”李贵妃直接站了起来,“这等大事必须由你兄长前去,你不行!” “怎么不行?” “真要由你前去,这不是告诉满朝文武如今在你父皇眼中你比你兄长更为重要?” 宣景:“那母妃觉得一定得是父皇看重兄长超过我才是?” “那是自然,”李贵妃说的理所应当,“你如何能与你兄长相比?” 宣景:“从前父皇和母妃事事都想着兄长,我从无意见。今日是父皇说要带我去祭天,母妃这是还要将这次机会从我手中夺走?” 李贵妃皱眉:“你说这些做什么?是不愿意?那是你兄长!你本就该多为他着想。你兄长好不也就是你好?兄弟之间还要这样计较?你也知道最近你兄长不太得你父皇欢心,你正是该帮帮他!更何况这祭天是最为积累功德之事,你血战沙场,身上的煞气重,给你积累功德也是浪费,倒是不如将这份功德留给你兄长。” 宣景好半天没说话。 李贵妃眉心的沟壑深得能夹死蚊子。 “我说你别不说话!这事到底能不能成!” 宣景眼眸半垂:“母妃若是想让兄长顶替我,那就让父皇改口就是,我听从父皇安排。” “我说你怎么这么轴呢?这事要是我说就能说成,我还用跟你在这里废话?”李贵妃浅浅吸了一口气,“如今我跟你父皇的关系不如从前,你父皇……对我有些误会,所以这事还是得你来,你自己去跟你父皇说去。” “对,你去和父皇说。”宣旭大步走进来,“这次祭天必须得我去!” 宣景双眸微眯:“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让你?” 宣旭静静看着宣景,片刻后笑了出来,抬手搭上宣景的肩膀:“阿景啊,咱们终究是亲兄弟,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今天咱们说的直接点,我承认过去对你不够好,母妃对我偏爱,但你也要理解母妃,更要理解我。你常在京城也有些年了,京中的形势也该清楚,咱们兄弟不联手,你还要跟谁联手?” 宣景抬头:“联手?联手对付谁?宣震?现在宣震都已经出局了,你不是让我跟你联手,你是让我给你铺路。牺牲我的利益来成就你。” 宣旭的表情变了,那种虚伪的笑终究落了下来。他坐在太师椅上摇头晃脑得看着宣景:“就算是,又能如何?你不会以为就凭着原本支持宣震的人现在改支持你,你就有机会跟我一争吧?” “争什么争?”李贵妃尖酸地对宣景说道,“他是你兄长!他要什么你就该给!” 宣旭:“听到没有?你要是还想让母妃认你这个儿子,就赶紧去跟父皇说去。” 宣景无声扯了扯嘴角:“贵妃娘娘不当我是她儿子,我为何一定要认这个母亲?” “畜生!你……” “您就省省力气!”宣景平淡地打断李贵妃的谩骂,嘴角挂着一丝讥讽的冷笑,“这些您难听的话着实说了不少,您看我什么时候放在心上过?要想我将这次的差事让宣旭,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作者闲话:【多谢雨非霏、xiang0571送礼物~~】 第三百一十九章 交换条件 李贵妃很是不满:“就让你为你哥哥做这么点事,你还要跟我们谈条件。行了行了,说吧,什么条件,”她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告诉你可别得寸进尺,差不多就得。” 宣景抬头,“我要贵妃娘娘跟父皇承诺,我的终身大事,你不能插手分毫。” 李贵妃眉毛一竖:“放肆!我是你的母亲!自古以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的终身大事还想越过我去?” 宣景:“贵妃娘娘不必跟我说这些,简单点,你同意,我就去找父皇推掉祭天的事并推荐宣旭,你不同意,那就什么都不用谈了。” 看着宣景这副一句话不愿多说只想早了事早走人的模样,李贵妃气得咬牙切齿。 她倒不是乐意管宣景的事,实际上宣旭那边她帮着纳了几房姬妾,至于宣景那边她甚至都忘了自己这个儿子也早就到了适婚年龄,可还连个暖床丫头都还没有。 宣旭看李贵妃始终不开口也急了,“母妃,这么点小事你答应又有何妨?” 李贵妃咬着牙说道:“这哪里是小事?我是他母妃,他的终身大事我不能插手,这根本就是打我的脸!就是不把我这个母妃放在眼里。你也不帮我说说他!” 宣景抿唇,一边嘴角向下一勾,似笑非笑的模样:“我又不是第一天不把贵妃娘娘放在眼里,娘娘还没习惯?” “你……” “贵妃娘娘本就不关心我的事,”宣景直接打断李贵妃的话,“现在你只要继续坚持你一直以来不作为的事,并对这种行为做个保证,我就能答应你的要求,送你宝贝儿子去祭天,你可没什么损失。” 什么叫送她儿子去祭天?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儿。李贵妃心里不得劲,可细想想宣景的话又还真是这么回事。 虽然还是很不痛快,但到底还是旭儿的事情最重要。 最终李贵妃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了。 “好,我答应你,你现在就去跟你父皇说。” 宣景往后一靠:“贵妃娘娘,现在是您有求于我,您先完成了答应我的条件,我自然会去找父皇。” “宣景!” 李贵妃正要发火,被一旁的宣旭按住,“母妃!” 李贵妃深吸一口气,“好,我现在就去找你父皇。” 宣景没说话,看着李贵妃憋着一肚子气风风火火地离开。 她这一走,殿内就只剩下宣景和宣旭两兄弟。 宣旭打量了宣景好一会,突然笑起来说:“你特意跟母妃说这个条件,该不会是因为你心中已经有喜欢的人,担心母妃不会同意?” 宣景没理会宣旭。 大概是觉得祭天这事已经十拿九稳,宣旭这会的心情看起来很好,即便对着宣景始终不变的冷脸也能有几分笑。 “肯定是这样,不然你没理由提这个条件。真是奇了怪了,你也会有喜欢的人?我一直以为没有任何人能走进你心里呢!说说,到底是哪个天仙美女融化了你这块大冰山?什么时候带出来让兄长也见见?身份差异倒没什么,你都已经还是侯爷了,对方家里得多富贵才能跟你门当户对?差不多就行!” 宣旭还巴不得宣景娶个小门小户的女子,那就更不能跟自己抗衡了。 宣景闭上眼睛。 宣旭继续自顾自地说:“好像也没在你身边见到什么女人,难不成是你在北境的下属?北境军没有女兵吧?还是北境的居民?其实你大可放心,母妃根本就不想操心你的事儿,不拘于棚户民女还是高门千金,哪怕你直接成了婚不告诉她也无妨,日后她知道了也就是一顿唠叨的事儿。你要实在不放心不是还有兄长吗?兄长可以帮你跟母妃说和说和。” 宣景睁开眼,冰冷锐利的目光如同冰箭射向宣旭:“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踹过你一脚?” 宣旭的笑脸直接僵住。 宣景重新闭眼,耳朵终于清静了。 好一会,李贵妃回来,气儿不顺地瞪了一眼宣景:“好了!” 宣景起身,一句话没说头也不回地离开。 “你看看他!”李贵妃指着出去的宣景跟宣旭抱怨,“像什么样子!” 宣旭沉着脸,眼里闪着凶光,“以前是觉得他没有弱点,现在不一样了。” 李贵妃:“你说什么?” “没什么,母妃辛苦了,我给母妃揉揉肩膀。”宣旭走到李贵妃身后为她揉肩。 李贵妃笑着拍了拍宣旭的手,“这才是我的好儿子!” 另外一头,宣景来到御书房门外请见。 高满迎着宣景进去。 武德帝正斜倚在榻上看书,又翻了一页后头也不抬地说:“真是巧了,你母妃前脚来找朕,后脚你就来了。” 宣景面无表情:“是挺巧。” 武德帝:“你可知她来做什么,竟然央求朕同意日后你娶妻纳妾她不插手,这话亏她说的出来,哪有做母亲的不为自己儿子的终身大事着想?” “父皇不也同意了?” 武德帝放下书卷,诧异地看着宣景:“还真是你主动提的?我还以为你母妃乱说。为何?” 宣景:“我只是不想有朝一日当我的婚事对宣旭有利时,会被母妃毫不留情拿出来利用。别的事情也就罢了,婚事毕竟涉及终身,我可不想一辈子都过着有家不想回的日子。” 武德帝静静看了宣景好一会:“你说话还是这么直接。” 宣景低头:“父皇了解,儿臣就是如此,不管对母妃还是对父皇,儿臣都是有话直说,只是母妃一向不是很有耐心听儿臣说话,除非是有什么情况能用得上儿臣的时候。” 武德帝:“那这一次,是什么事?” 宣景没说话。 武德帝放下书本,转身正对着宣景:“你刚刚还说对朕是有话直说。” 宣景:“祭天的事,请父皇换宣旭前往。” 武德帝眯眼:“这就是你们谈的条件?她想让宣旭去祭天,就找了你,你就提了这个条件?” 宣景:“父皇英明。” 被一向油盐不进、一句好话不会说的儿子夸奖了,武德帝却不会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 “不是,祭天这么重要的事,你说让出去就让出去了?真当这事是你能做主的?你胆子很大啊,就不怕朕降罪于你?” 宣景低头:“父皇之前跟儿臣说过,让儿臣多迁就母妃,儿臣正是按照父皇说的做。” “你……”武德帝指着宣景,“你这是在怪朕?怪朕偏帮你母妃了?百善孝为先,你若是连那点面子上的功夫都不愿意做,得多少人戳你的脊梁骨!” 宣景:“儿臣不敢,父皇说得都对,只是总要有一个皇子陪父皇去祭天,不是儿臣,是宣旭也可以。” 武德帝倾身,紧盯着宣景:“你该知道陪朕去祭天意味着什么。” 宣景点头。 “那你还这样拱手相让?”武德帝神看不出喜怒,声音平静地说,“有些事情不摆到明面上说,不代表朕不知道。从前跟着宣震的人如今都去投奔你,你挑挑拣拣地留下了些,朕知道为什么。去祭天,你的声望能提高,支持你的朝臣会更多,你便更能在朝堂上站稳脚跟。” 宣景:“谢父皇理解,只是儿臣已与母妃说定,她不插手儿臣的终身大事,儿臣便推举宣旭陪父皇去祭天,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至于父皇是否应允,那自然是看父皇自己的意愿,儿臣不能干涉父皇的决定。况且儿臣以为是否能在朝堂上站稳,不在朝臣,而在父皇。父皇想让谁站稳,谁就能站稳。” 不得不说最后一句话确实取悦了武德帝。武德帝知道自己这个儿子虽然寡言还有些倔脾气,但一向心实,心里怎么想的就会怎么说,不会阿谀奉承。 好一会,武德帝都没说话。 宣景也沉默着。 不知过了多久,武德帝才重重哼了一声:“还不干涉朕的决定?朕让你陪着去祭天,你倒好,直接拿这事当筹码换条件!罢了,既然你看不上这差事,就让宣旭去吧!” 宣景拱手:“谢父皇成全。” 说完正事,武德帝又拉着宣景下了一会棋才放人走。 高满收拾棋盘,武德帝看着已经被撤了一小半的棋局,手里还捏着一颗棋子:“朕这几个孩子中,棋艺最好的就是宣景。” “那是,”高满笑道,“每回陛下跟侯爷下完棋都还要回味好久,还得想想自己哪步走错了哪步走得好!” 武德帝也笑了:“那可不!这次走错的步下次肯定不能再错!那小子可不知道让着朕!” 高满继续一边收拾棋盘一边笑着说:“那是侯爷知道陛下不想让侯爷让着。” 武德帝笑着叹息一声:“你说说,宣景明明从小到大都在边境舞刀弄枪,这棋艺却比自小在京中精心学习的宣震和宣旭都要好。那两个,哼!” 高门将棋子都收进盒子里,恭敬站在一旁:“侯爷是陛下的儿子,自然聪明得很,而且大概是侯爷在下棋上更具天赋吧!也是陛下疼爱侯爷,让着侯爷呢!” 第三百二十章 被欺负了 武德帝嘴角抻着,单手把玩着棋子,眼睛眯了起来:“从前朕觉得,宣震和宣旭,将来继承朕皇位的也就是在他们两个人之中。但宣震先让朕失望了,自己不长进,什么都想靠着外家。别说他算是自己把自己给折腾得出了局,就是没出局,将来若真是让他当了皇帝,只怕也会出现外戚干政的局面,他自己也会被外家给拿捏得死死的。” 高满低头,没有说话,刚刚还能搭话两句,但现在不是他开口的时候,他只要静静听着就好。 “至于宣旭,当初他犯过一次糊涂,朕同样给了他一次机会。这些年他面上看着有所长进,好像沉稳了不少,但私下里做的事情朕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也有许多。如今更是这般直接地欺负跟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将来若是让他当了皇帝,以他的心性,他连宣景都容不下,你觉得他会不会容得下跟他相争多年的宣震?” 高满还是没有回答。 武德帝似乎也没想从高满口中得到什么回应,只是低低地叹息一声,“或许朕真是从一开始就选错了人。” 次日早朝,高满宣旨三日后由二皇子宣旭陪同武德帝前往日月坛祭天。 满朝文武顿时议论纷纷。 之前虽然未下明旨,但部分要同去祭天的朝臣已经知道陛下属意冠军侯一同前往,怎么今天下旨就变成了二殿下? 不少人将目光投向宣震和宣景,却不见二人面上有什么神色变化,显然两人早就知道这个结果。 祭天对于任何一个皇子而言都是天大的好事,这是被认可的象征,运气好的话往后风调雨顺,还能好好造势一番得到百姓推崇爱戴。 冠军侯在大瑾百姓心中本就形象极好,守卫边境,爱护百姓,默默无闻做着诸多善事,声望早就已经远远超过了其他任何一位皇子。等祭天回来,估计就会比二皇子更具竞争力。二皇子好不容易斗败了大皇子,如今却有冠军侯这个更加强大的对手。 可谁也没想到这祭天的皇子人选就这么悄悄地给换了,想来是二皇子使了什么手段从冠军侯那抢了过来。 宣临如今也参政了,一听圣旨的内容很是气愤。 因着魏妃帮阮贵妃打理宫务,宣临的消息也就灵通了些,昨日就已经知道父皇要带着三哥去祭天。他还想着让三哥给自己带点土仪回来,不成想自己还没来得及找三哥开口,这祭天的人选就换了。换成二哥他才不会去找,还替宣景生气。 宣临正要询问为何突然换了人,却被宣景一个眼神制止。 宣临努努嘴,极不甘愿地收回已经迈出去的一只脚。 下朝后宣临迫不及待地跑到宣景身边。 “三哥,原本不是说好你陪父皇去祭天?怎么换成二哥了?” 周围的朝臣们也竖着耳朵听着,都想知道到底怎么一回事。 宣景:“是谁都一样。” “那怎么能一样?”宣临一边眉梢往上一挑,“哪怕同是皇子,这祭天之后的分量也不一样了。百官会觉得二哥更得父皇看重,天下百姓也会觉得二哥更为尊贵。这祭天的流程都是礼部定好的,又不会出什么岔子,只要天朗气清就算成功,到时候二哥在民间的声望也会有所提高。” 宣景:“那是他的造化。” 宣临:“可这本来该是你的造化。” “到底是亲兄弟,”宣景垂下眼眸,“且母妃……” 后面的话都被沉默代替。 然而就算只有这三个字,也足够宣临和朝臣们脑补完所有的情况。 肯定又是李贵妃找到冠军侯,让冠军侯跟陛下推掉祭天的事换二皇子去。以往也有过这种情况,冠军侯得到什么好差事或者赏赐,只要是二皇子看上的,李贵妃就总要跟冠军侯要过来给二皇子。 虽然此种情况算不得多见,可这样偏心偏到海里去的事有一回就够让人心寒的。 一碗水端不平就算了,毕竟五根手指尚有长短,但也不能差太多了,手心手背还都是肉呢! 多少朝臣十分不能理解李贵妃怎么就能对冠军侯这般狠心。从前在王府时他们知道得不多,如今厉王成了皇帝,孩子成了皇子,后宫中娘娘们的一言一行也就不知道会被多少双眼睛看着,了解各种情况的人自然也就多了。 从前只是稍微听说厉王府的李侧妃对自己那个常年在外的小儿子不上心,可到如今才知道那不是不上心,根本就是刻薄寡恩。 宣临气得冷笑连连:“猜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要我说三哥你就是太孝顺了,贵妃娘娘这样待你,那宣旭也不只一次给你找麻烦,你就这么么轻易地同意了,往后再有这种好事他们只会变本加厉、得寸进尺。” 宣景:“祭天十年一次,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境况了。” 宣临:“你还知道这事十年一次!多难得的机会,就这么拱手送给他了,瞧他多嘚瑟!” 宣景朝着宣临下巴点的方向看过去。 宣旭被一众朝臣围着,看那春风得意的表情就知道是在听恭维话。甚至有一些之前中立的官员也站到宣旭身边谈笑。 大概这些人都会想着,不管二殿下是用的什么手段从冠军侯手中抢到的祭天的资格,至少最后陛下是同意了的,那就说明陛下心中可能还是更偏向二殿下一些。 冠军侯的性子不讨人喜欢,想要跟他交好很难,再说他身上还背着克亲的命格呢,不管他表现多好,不论陛下多看重,这心里肯定还是介意的。就冲着这一点,冠军侯就始终差二殿下一筹。 宣临看着那些人冷笑:“都是见风使舵的,之前还讨好三哥,现在转头就去找二哥献殷勤,也就是二哥来者不拒,什么脏的臭的都接手,也不怕被拖累!” 宣景背着手,皱眉看着宣临:“小小年纪哪来这么重的戾气?” 宣临不高兴:“我哪里还是小孩子?父皇都让我参政了。你不要总不把这些事当回事。” 宣景:“我知道,这一回我让了宣旭,下一次就不会了。” 宣临:“贵妃娘娘到底怎么跟你说的,你怎么就……” 然而不管宣临怎么说,宣景就是不再回应。 看着这一情况的不少朝臣们都颇为感慨! 瞧瞧,冠军侯都被李贵妃给挤兑成什么样了?一直以来的偏心没边,这回更是逼着冠军侯将如此重要的差事让给二殿下。 可就是如此,冠军侯还是始终没说一句李贵妃的不是,这是大孝啊! 他们倒是希望往后冠军侯能多为自己着想一番,对李贵妃他真是已经仁至义尽了。这也就是在天家,要是在寻常百姓家估计早就分家了。 谢恒今天还是休息,这会正在院子里晒山楂干。 前些日子在谢元柔那里喝了山楂干冰糖泡水,酸甜可口,味道极好。他就想着回来一定要去多买点山楂干。 不过挑来挑去都没挑到满意的,他又不想再去麻烦谢元柔,便自己买了山楂回来,让厨房给切成一片一片的,他自己亲手在院子里晾晒。 谢斌走路一阵风似的进来,差点就踩到了谢恒晾晒的山楂。 “兄长小心些!” 谢斌急忙刹住脚步,啧了一声绕过一堆山楂在谢恒面前站定,“你还有心思鼓捣这些山楂?不知道冠军侯被欺负了吗?” 谢恒嗤笑:“谁能欺负的了我家将军?” 谢斌:“除了二皇子还能有谁?今日早朝陛下宣旨由二皇子宣旭陪同前往祭天。可我下朝时听几位大人聊说本来昨日定下的人是冠军侯,也不知道怎么今日圣旨上就换人了。后面还是五皇子问冠军侯才知道又是贵妃娘娘逼的。” 谢恒顿了一下道:“将军肯定没直接说是李贵妃吧?” 谢斌摇头,“侯爷仁孝,这种指责母亲的话肯定不会说出口。不过猜也能猜到。” 谢恒一本正经地点头:“那这么说将军心里一定很不好过,我还是过去看看为好。” “自然,你快去看看吧!” “好,我这里还有一袋子没晒完,就麻烦兄长了,傍晚前要收,不然要潮了。” 谢斌:…… 谢恒乐呵呵地来到将军府,直奔书房找到宣景,没骨头似的靠在正在看文书的宣景肩上,笑嘻嘻地说:“听说将军伤心了,我特意过来安慰安慰将军。” 宣景一把抓住谢恒正搔弄他喉结的手,深邃的黑眸中闪着光:“那你打算如何安慰?” 谢恒对着宣景的耳朵吹了口气,“我打算……请将军到一品记吃臭豆腐!” 宣景一下变了脸色。 臭豆腐真是宣景极少数不能接受的食物之一。 荣启爱吃臭豆腐,早前有一次来找宣景议事之前就吃了臭豆腐,那一次宣景的脸都被臭黑了,从此绝对禁止荣启在吃了臭豆腐之后找他说话。 这事还被荣启当成笑话讲给谢恒听。 谢恒微微有点遗憾,他觉得炸臭豆腐还是可以的,可惜不能与将军共同品尝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要懂得节制 谢恒想请宣景吃油炸臭豆腐的想法自然还是没有付诸实践,他知道要是他多说两句软话将军一定会答应,但他可舍不得让将军吃不喜欢吃的东西。 “我兄长说祭天的事已经换成宣旭了,昨晚将军怎么做的?” 宣景点头,“我昨晚进宫告诉母妃父皇有意让我陪同前去祭天,母妃自然希望这样的好差事能落到宣旭头上,定会强逼我将这个资格让出去。如此我便可以让父皇知道不是我不想去,是母妃和宣旭逼迫,我只能答应。” 谢恒痛快地拍马屁:“将军聪明!将军威武!是他们自己将这差事从将军这里抢走的,日后宣旭在这差事上吃了亏那也是他咎由自取,可怪不到将军身上。”兜兜转转,这事还是落到了宣旭头上,对于这样的历史谢恒自然无比支持的 宣景没说话。 谢恒看着宣景,好一会后抬手搭在后者肩膀上:“将军,还有我呢!” 宣景笑着摸了摸谢恒的脑袋:“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谢恒犹豫了一会说:“将军应该是在想自己和宣旭都是李贵妃的儿子,但在李贵妃却只认宣旭一个。” 宣景低低笑了一声:“其实这种情况我早就已经习惯了,但有的时候也还是会想为何会如此。不过想归想,我并非一定要个答案,也只是习惯了。说来随着年岁增长,我想这个问题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谢恒心里难受,将军想的次数少了哪里是因为年岁,这跟年岁有个屁的关系!说到底还是因为将军越来越失望罢了,失望到已经不再抱有希望,甚至逐渐到了无所谓的地步,才会越来越不关心这个问题。 之前谢恒就想着替他家将军先出出气。早前他让雀鸟探听到了不少有关宣旭的事,其中一点可以作为下手的契机。 宣旭经营着地下钱放高利贷,而且还有暴力催债的情况,有些人不能及时还上欠款,本金包括利息,宣旭就会让人断胳膊断腿做警告,一次两次也不会下死手,毕竟他的目的是要钱,但要是长期不能还上欠款的,可就没那么“幸运”了。除了可能身上少点零部件外,说不定还要到衙门去住上个几天,宣旭会给这些人罗织一些莫须有的罪名,这就是权利在手的结果。 谢恒早就想端掉宣旭的地下钱庄,一直在做准备,却始终没动手,不过眼下是时候了。 祭天在即,宣旭无论如何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多生事端。即便地下钱庄在这时候被查,他会做的也只有尽快切断和钱庄的所有联系,避免顺藤摸瓜查到自己身上,绝对不可能还惦记着其他事。 当天晚上,贺连升刚刚下职回家,乘车回去的路上咻的一声一支箭就射到他的马车上。 贺连升吓了一条,忙碌了一天随着下职而来的丁点睡意顿时全消。 赶车的车夫吓的停了下来,立即回头:“老爷没事吧?” 随行的两个护卫刀都拔出来了,谨慎地看向四周。 贺连升瞧见箭尾绑着的纸条就知道对方不是冲着要自己的命来的,对车夫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让其继续赶车。 拿下箭上绑着的纸条摊开来看,贺连升再次变了脸色,抬头对着车夫大声道:“掉头!回衙门!” 车夫赶紧掉头,直奔衙门而去。 小半个时辰后,位于京郊黑坊街的地下钱庄就被京兆尹衙门给端了。 贺连升看着战果很是满意,快年底了,有了这一笔就不用冲业绩了,今年评定肯定没问题! 此时宣旭正在自己府中准备出行事宜。 去日月坛虽然也不算很远,但来回也要个把月,这路上的吃穿用度自然都要准备好, 本来这事根本不需要他来亲自操持,但他就是太兴奋了,一想到祭天所能给自己带来的诸多好处,他就想亲力亲为每一个细节。 “殿下,”宣旭的贴身侍从进来,“冯管事来了。” 宣旭正在对比着两条最喜欢的腰带,想着出行那天用哪条好,“他怎么来了?可还不到报账的时候。让他进来吧。” “是。” 侍从退出去,很快冯管事就进来了。 “殿下!殿下!” “喊什么喊?”宣旭皱了一下眉,很快又舒展开来,拿着两条腰带给冯管事看,笑着问,“你觉得哪条更适合出发祭天那日穿戴?” “哎呦喂!”冯管事拍着大腿,“殿下,大事不好了!” 宣旭抿着唇重重呼出一声,随手一甩将两条腰带扔到一旁,“扫兴!说吧,何事如此惊慌?” 冯管事舔了舔发干发白的嘴唇,“是、是地下钱庄,被贺连升给查出来了!都已经封了!” “什么?”宣旭大惊失色,“怎么可能?贺连升怎么知道地下钱庄的?” “如今他怎么知道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该怎么补救。贺连升的动作快准狠,大部分钱又都是现银放在银库里,除了钱庄里的银库之外,外头还有两个银库,小的担心贺连升会顺藤摸瓜找到另外两个银子,所以咱们要不要把另外两个银库的银子先转移出来?” “开什么玩笑?!你动动脑子!”宣旭气得直叉腰,“现在是什么时候?本殿要陪父皇去祭天,这时候可不能出一点乱子!万一贺连升已经派人在另外两处钱庄那守株待兔可怎么办?这时候过去转移银子可能就是自投罗网!” 冯管事急得脑门都是汗:“那可怎么办?难不成那么多白花花的银子就都丢了?” 本来还有几天这些银子就要清点后存入特定钱庄账户,到时候就算钱庄被查那这些银子也保得住,可谁成想就是怎么寸,就卡在这个时间点上! 宣旭眸光阴沉:“不然还能如何!若是其他时候也就罢了,本殿祭天在即,倘若真因为此事受罚而不能前去祭天,这损失是再有多少个银库都弥补不来!反正银子也没了,尽快销毁所有账目和与本殿有关的一切消息。只要有本殿在,即便你入了狱,本殿也有本事将你捞出来!” 冯管事无奈,只能点头同意。 他之前看钱庄生意好,就把自己的全部身家都拿出来投到钱庄里,也确实赚得满盆满钵,本想着等这次清账的时候就将自己赚到的那份给拿出来,没想到遇上这种事。他又不敢跟宣旭说,只能自己认下了。这次可算是赔得倾家荡产! 待冯管事走后,宣旭还一个人站在桌子前许久,紧绷的脸色铁青,一把推倒手边的椅子! 就算他决断得再利索,那么多钱,他能不心痛吗? 当初跟随前三皇子时,他往前三皇子的地下赌场里投了不少钱,收益也是好,但越好他的胃口就越大,投入得就越多,最后一把几乎将所有的继续都投进去,可偏偏那一次地下赌场被查了!赔得底儿掉。 好不容易这么些年又捞了不少,弄了个地下钱庄就是只下金蛋的鸡,现在别金蛋了,就是鸡都被端了!他手上如今已没有多少钱,就等着这次清账的时候入账,现在可好,“两袖清风”了! 这下宣旭也没了心思鼓捣,直接叫管家进来继续收拾。 宣旭不断安慰自己还有祭天、还有祭天……等祭天一结束,他就是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皇子!待来日登基,整个天下都是他的,这点银子又算的了什么? 次日早朝,武德帝还没来。 宣旭一早就到了,就是顶着一对黑眼圈一看就没睡好。 “呦!二殿下这是怎么了?”谢恒欠欠地说,“瞧着这么精神不济?我可听大夫说过,那档子事太频繁了伤身体,殿下您可悠着点!” 宣旭脸色发青地瞪着谢恒:“不劳谢大人费心!” “宋大人、赵大人!”谢恒一嗓子喊来了两个朝堂上有名的“老顽固”。 宣旭往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谢恒:“你干什么?” 谢恒:“殿下说不想我费心,我知道,这是觉得我年轻没经验,没问题,我给殿下找来两位有经验的。宋大人,赵大人,你们可得劝劝二殿下!” 二人秒懂谢恒的意思,拉着宣旭十分热情地说:“想不到二殿下也……嘿嘿,二殿下可要多注意,不管多喜欢,还是要懂得节制,这也是为了日后更加长远地享受着想啊!” “是啊是啊!可不要仗着年轻体力好精神好就没完没了地胡来,不然不知道哪天就立不成了!” …… 谢恒憋笑都要憋到内伤。 宣旭想要辩解不是这么回事,可现在好像他说什么都像是恼羞成怒。 谢恒轻咳一声转头对谢斌道:“兄长可听说昨晚上京兆尹立了大功了!” 谢斌摇头:“什么事?” 谢恒边不着痕迹地瞥着宣旭边说:“听说是查封了一家地下钱庄!可缴获了不少银子!这么多银子都充了国库,瞧着吧,今早陛下的心情一定很好!” 周围的其他官员也附和着,就只有宣旭脸黑如锅底。 作者闲话:【多谢kusano打赏~】 第三百二十二章 代朕执政 没一会武德帝上朝,果然是一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面貌。 谢恒笑道:“瞧着陛下今日心情甚佳。” 武德帝挑眉:“谢爱卿心情也不错啊!” 谢恒:“这不是看陛下心情好,您的喜怒哀乐就主导着微臣的喜怒哀乐,陛下高兴微臣自然就高兴。” 一众朝臣:…… 又被谢大佞臣抢先了,这才是真正的拍马不能及! 武德帝哈哈一笑:“谢爱卿果然深得朕心,不枉朕对你的信任看重。昨日京兆尹贺连升查封了一家地下钱庄,共缴白银七百六十万两!” 谢恒心里一乐,哎呦,这比他想的还多了不少,挺能耐啊!半年就七百六十万两! 他哪里知道,以往半年可没有这么多,这一次纯属不可复制的意外。 “微臣也听说了,这下国库可充盈了不少!” 武德帝点头:“说的不错!有这七百多万两,许多就只差银钱的事儿便都能解决了!” 谢恒:“听说之前户部还有欠账?欠的什么账?” 户部尚书站了出来,“是给北境军的赏银,不过都是先帝时期的了。” 武德帝“嗯”了一声,“多少?” 户部尚书:“整个北境军算下来共三百三十万两。” 武德帝点头:“那就先兑现给北境军。” “是。” 户部尚书简直哭晕在茅房,刚到手七百多万两,还没捂热乎呢就差不多要出去一半了! 宣旭肺都气炸!那是使劲儿死死压制着才没有把气急败坏的心思显露在脸上。 昨日刚知道这个消息时都还没有这样生气!今天听谢恒这么一说他就觉得气得不行!怎么这人说话就这么能惹人生气呢! 而且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次的银两竟然有那么多,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稍微有点后悔自己昨晚没能立刻作为。他要多长还是将才能再赚到这么多银子啊!或许如果当时他安排人跟冯管事一起将那些银子取回来也不会有什么事儿。 更何况现在这笔钱有近乎一半都要用在北境军身上,一想到这点他就更难受! 在他眼中给北境军跟给宣景没什么分别。 自己好不容易挣下来的银子,他还没摸没享受呢就先给了老三了!越想越气。 谢恒还在那拍马屁:“陛下胸怀宽广!” 这一声恭维很得武德帝的欢心,而且这会武德帝还有种花别人的钱给自己经营好名声的快感。 “好了,后天就要启程前往日月坛,现在公布随行官员的名单。” 之前只大概拟定了几位随行的一品朝臣,这一次高满所宣读的名单就是全部伴驾大臣的名单。 谢恒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正高兴着不用跟将军分开了,结果高满那边念完了,而将军并未在列。 宣景皱眉,上前一步道:“父皇,可是漏了儿臣的名字?” 武德帝静静看了宣景片刻,看得谢恒都有点心慌了,才缓缓沉声道:“在朕出京祭天期间,朝中上下大小事宜都交由你来处理,由你代朕执政。” 话音落下,满堂寂静。 所有人都被“代朕执政”四个字镇住了!这四个字是何等分量! 什么情况下什么人才能“代朕执政”?能实现“代朕执政”的往往都是太子!而也不是所有太子都能“代朕执政”! 陛下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明明已经同意二殿下取代冠军侯去祭天,可现在又给冠军侯“代朕执政”的权利。陛下到底怎么想的? 宣旭最是懵逼! 他以为自己能取代宣景去祭天,虽说是因为自己和母亲逼迫宣景,但如果父皇坚持不同意的话这事也成不了。既然父皇同意了,那就至少说明在父皇心中自己也是可以的,而且他觉得父皇对他的看重肯定要超过宣景才是。 可现在,父皇前面答应让他去陪同祭天,后面就让宣景“代朕执政”,怎么感觉都好像是在故意打他的脸。 一个是“陪同祭天”,一个是“代朕执政”,很难分得出轻重。 宣旭安慰自己,前者涉及的面更广,关乎大瑾国的百姓乃至国运,还是这个分量更重。可能父皇只是觉得宣景办事能力还是有的,有他在京中主事他们去祭天才能更加放心。 只是……宣旭总不由自主地想到,如果他没有逼宣旭将伴驾祭天的差事给自己,那今日“代朕执政”的人是不是就是他了? 武德帝歪头看着宣景:“宣景,怎么不回话?可是觉得辛苦不愿意?” 宣景拱手:“儿臣领旨,定不辜负父皇信任。” 谢恒心里那叫一个激动,简直想原地转圈圈的那种激动! 代朕执政!历史上可没有这一茬!原本武德帝可没有赋予他任何一个儿子“代朕执政”的权利! 但现在他给了宣景! 这说明什么!说明至少武德帝已经开始考虑把江山传给将军的可能性了! 从前将军固然优秀,但武德帝却总是看不到,甚至是有意无意地忽略,但如今,武德帝已经在不由自主地对宣景这个儿子的关注的过程中,意识到这个儿子也算得上竞争帝王之位的好人选。才干、心性都无可挑剔,“克亲”之说的影响也已经逐渐淡化了,也就是这脾气倔得很,还是那宁折不弯的性子。 这一时刻,谢恒真心觉得胜利在望! 谢恒一直都就坚信自己的存在会帮助他家将军在成王的道路上更加容易也更加名正言顺,没有任何污点骂名,是在所有人的期待与期盼中坐上那至高之位成为一代明君!而今天他觉得自己距离这个目标更近了一步。 朝中大臣们心思各异。 宣旭低着头一言不发, 散朝后,谢恒“尾随”宣景回去将军府。 一进门,谢恒就直接助跑起跳,一下跳到宣景背上。 被一百二十斤的大活人这么一冲,宣景却安稳如山,晃都没晃一下,双手向后兜住谢恒,免得谢恒滑下来。 谢恒就这么趴在宣景宽阔结实的脊背上,手指像是弹琴一般在那平坦的肩膀上一下下点着。 “将军,咱们又要小别胜新婚了!” 宣景背着谢恒步伐平稳地往里走:“注意安全,带上宁六。” 谢恒:“我知道,肯定带着。其实能出去转转也好。我还没有去过日月坛呢,也很想看看这传说中的圣地到底什么样,就是很可惜不能跟将军一同前往。” 宣景微微侧首:“日后有机会我们再一同前去。” “好啊!”谢恒一把搂住宣景的脖子,“反正不急,日后我们还有大把时间,想去哪就去哪!” 宣景一路背着谢恒到了书房。 底下人很有眼色地端上来谢恒喜欢的茶水和点心。 因为谢恒喜欢吃软玫斋的点心,将军府里机会就常备着,只要谢恒过来就能吃上。 谢恒一边吃着黄金奶卷一边说:“这次陛下让将军代为执政,想来是有开始考虑立将军为储的可能。” 宣震完了,而宣旭,虽说现在看起来还有得到武德帝的重用,但一直以来都没什么特殊的表现,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功绩。 这也就是武德帝偏向宣旭,对这个从小就偏爱到大的儿子还抱有一些希望和期待,不然宣旭凭什么和将军争? 宣景:“还只是考虑这个可能。” 看着宣景这淡定从容的模样,谢恒真是喜欢得双眼放光!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不骄不躁的心态,面对“代朕执政”四个字亦没有欣喜若狂的表现,也就只有他家将军才能这样沉稳淡定了。 “那也是不小的进步呢!将军还是没看到宣旭的脸色,估计他现在都在后悔,可能还想着如果他没有逼迫将军,是不是也能得到”代朕执政”的殊荣。我看他是想屁吃!” 宣景笑着揉了揉谢恒的脑袋:“读书人当斯文些” 谢恒从善如流:“我看他是想臀部排气吃!” 宣景莞尔一笑,随即想到了什么又收敛起笑意:“祭天那日你尽量离父皇远些,天狗食日必定让父皇龙颜大怒,他气急了就会想找人撒气。从前是王爷时尚会注意些,如今是天子,无人能约束,也无人敢弹劾,他更该找人撒气消火。” “将军放心,”谢恒很肯定地说,“我到时候肯定躲得远远的。” 只要天狗食日的天象一旦出现,宣旭就等于完蛋了一大半,根本不用他在这时候插一手,他只要安安静静地欣赏这一段发生在眼前的鲜活的历史就好。 谢恒突然想着,如果他的导师知道他有能穿越到古代的本事,首先想到的一定会是让他对一些模糊的时间、地点做一个确定。而绝对不会着急忙慌地把他送到解剖台上去研究。 转眼到了出发的日子,谢恒就跟着祭天的大部队出京了。 回头看去,宣景就站在城墙上往下看着。 旁人不知道宣景在看什么,但跟宣景的目光对上后,谢恒这心里就别提多美了!将军在看他呢!也不知道他今天穿的这身便装好不好看,他这骑马的姿势够不够英俊。这背影还是有几分迷人的吧? 第三百二十三章 圣地日月坛 荣启就骑马走在谢恒边上,看谢恒这昂首挺胸的样子微微眯眼,“你在骚包个什么劲儿?” 谢恒:“你懂个屁!” 荣启兰花指颤抖地指着谢恒:“果然你在老宣面前的乖巧斯文都是装的!” 谢恒:“错,我那不是装,是只在将军面前会这样。” 荣启哼了一声,“这次你兄长留京,出行前可有跟你说什么?” 谢恒想了想:“说什么?没有啊,兄长什么都没说。哦,说了!” 荣启不自觉地挺直身板:“说什么?” “说让我注意身体,天气越来越冷了,小心别着凉。每次出门兄长都是这般叮咛,我都快背下来了。” 荣启:“没有别的了?” 谢恒纳闷地看着荣启:“还能有什么?” 荣启撇撇嘴:“他就没提到我么?” 谢恒懒懒地一挑眉:“为何要提你?我兄长跟你很熟吗?就是上下级的关系而已,没必要我出个门还要特别提到你吧!” 荣启摇头叹气:“看来是我表现得还不够。” 谢恒:“你到底打什么鬼主意?” 荣启嘴角一拉一提,“没什么,就是想跟你兄长交个朋友,能深入交流的那种朋友。” 谢恒:……就感觉很不对劲儿。 大部队的行进较慢,到达金光岭已是十日后。 金光岭上建造了一处行宫,为的就是这十年一度的皇族祭天仪式。 皇室宗亲和随行管员入住行宫,礼部的人已经开始着手准备。 在大部队达到之前,礼部已经先行派人过来进行布置,故而现在要准备的事宜已经不多,明日就可以开始正式祭天。祭天流程繁琐,几乎是从早到晚,太阳还没升起来时就得各就各位了,待月满星稀时才结束。 之后休息一日再启程回京,大概就是这么安排。 入住行宫时已是傍晚,行宫够大,而随行的皇亲和官员并没有很多,故而三品以上朝职和皇亲都能每人单独分到一间房。 月上梢头,谢恒都准备睡觉了,荣启过来敲门。 谢恒打开门,抱着酒坛子的荣启便不请自入。 “这么晚了你干嘛来?” 荣启:“我的房间就在你房间隔壁,这不得过来看看邻居?” 谢恒:“无聊。” 荣启:“别这么说嘛!来,我们好好聊聊,多跟我讲讲你兄长的事。” 谢恒:…… 一个时辰后,谢恒终于把荣启给打发走了。气哼哼地想着荣启这货也忒抠门,就一坛子酒就想跟自己打听兄长的所有事,做梦! 夜深人静,谢恒耳边听到了轰隆隆的声响。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面前巨大的汉白玉雕花浮龙门,瞬间清醒过来。 我靠! 这什么情况?! 谢恒慌张地往四周看,却发现周围白茫茫的一片,仿佛置身于看不到尽头的白雾之中。唯一能看到的就是眼前这两扇汉白玉雕花门。 而此时,两扇大门正在缓缓打开,他听到的轰隆隆的声音就是厚重的石门打开的声音。 分析越来越大,亮眼的白光倾泻而出,谢恒下意识地闭上眼。 待到轰隆隆的动静消失,谢恒睁开眼,在他眼前最前看到的是一个宽敞的入口。 这是什么地方? 谢恒走上前,看着入口里面就是一堵墙。里里外外都是汉白玉。 虽说汉白玉不算值钱的东西,但前面那两扇石门就已经足够叫人震撼,眼前好像还是一座汉白玉建筑。 谢恒往左边走了走,又退回来去右边看了看,最终确定,眼前这一眼看不到头的建筑是一座巨大的迷宫。 不过很奇怪,虽然这座迷宫的大部分都隐在浓浓白雾之中,但迷宫墙还没有一人高,也就到谢恒鼻子的位置,所以就目前看得到的这部分迷宫,尽管道路错综复杂,但要想走出去难度应该不会很大,最困难的点也就是迷宫的大部分都在白雾中,所以看不全面罢了。 要进去吗? 谢恒站在门口犹豫,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站在这个地方,也不知道这个地方是哪。 按理说对于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又没有必须要进去的理由,出于谨慎起见自然是不进去的好。 但谢恒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莫名的有一种想要进去的冲动,就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吸引他一样。迷宫最外围的墙壁上也是和汉白玉门上相似的浮雕,有龙有凤,这是皇室建筑的常见风格,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谢恒从来没见过的奇怪花纹。 说是花纹,但其组合排列看起来更像文字,可问题是谢恒根本不认识这些字,就算是在大瑾国时期,这文字的书写形式和现在也没有太大区别。又或者这是一些特别的宗教性质的符文? 谢恒决定去里面瞧瞧,但就在他迈出一步的时候,脚下地面突然塌陷,他一脚踩空直接摔了下去。 谢恒惊坐起身,呼吸急促。环顾四周,还是在他的房间内。 原来只是一场梦。 谢恒松了口气,却依然觉得心有余悸,实在是梦中的那种从高处坠落到深渊的感觉太过真实,还有汉白玉门后的那座巨大的迷宫,着实震撼! 谢恒赶紧下床,连外套都顾不得披一下就赶紧来到桌边坐下,铺纸提笔,将梦中的汉白玉门和他看到的部分迷宫画下来。也难得他现在记忆无比清晰,连迷宫中的每条通道都以画面的形式记得清清楚楚。 很多时候梦境中的一些景象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迅速从记忆脑海中消退,晚上做的梦,可能早上醒来后洗个脸就不记得大部分情节了。 画卷一气呵成,谢恒看着纸上的汉白玉门点点头,对,这就是自己梦中见过的样子。 谢恒无比肯定自己从来没有在现实中见过这两扇汉白玉门,更没有见过里面那个同样由汉白玉堆砌的巨大迷宫。 他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何一定要将梦中所见画下来,但就是觉得有必要这么做。 不一会荣启过来,叫谢恒一起到正殿去。用过早膳祭天马上就要开始了。 从行宫出来再往上走小半个时辰就是日月坛。 谢恒既兴奋又紧张,他还没见过日月坛呢,这回终于可以长长见识了, 史书上有记载大瑾国皇室每十年要进行一次声势浩大的祭天活动,前往大瑾圣地日月坛举行,可这么神圣的地方,史书上却没有半句记载,唯一相关出现的就是大瑾国有祭天活动要在此举行。 文字记载都没有,就更别说图画了,就是当初的设计稿件也不知道搁哪去了,这么重要的地方怎么会没在史书上留下痕迹?这点一直都让谢恒想不明白。不过今天他就能见识到那传说中的大瑾圣地日月坛了! 早膳过后,武德帝带领着朝臣们往日月坛走。 从行宫出来还要走一段山路。山路崎岖,连骑马都有一定困难,更别说乘坐马车,因此也就只能徒步上去。 谢恒一边走一边很荣启聊天。这是他第一次参与祭天,却不是荣启的第一次。 十年前惠承帝时期,荣启就已经来过一次。 “祭天是大事,但我好像从没有在史料典籍中看到详细的记载,也没有图画,日月坛长什么样我都不知道。” 荣启:“这是规矩,你大概没听说过。祭天不能被记录,日月坛也不能。我记得有一卷古籍中提到过,日月坛是在大瑾建国初期,高祖皇帝招来数名道士,共同推演建造而成。那些道士曾经说过,日月坛作为圣地,建于龙脉之顶,守大瑾龙脉护大瑾气运。但圣地之形不可描于纸绘于书,否则就会影响圣地的灵气。” 谢恒脖子一缩,“这么神神叨叨的呢?我听着怎么这么不靠谱?” 荣启:“很多事情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既然高祖皇帝是找的这些道士建造,那自然会听这些道士的建议。气运之说本就十分缥缈,高祖皇帝可能也未必完全相信,但既然关系到国运,肯定要慎重待之。” 谢恒:“将军是不是从来没有参与过祭天?” 荣启点头:“那可不嘛!你家将军常驻京城之前都只有在过年时才能回来,自然无法参加祭天。” 谢恒默默想着,等回去之后他要跟将军好好讲讲祭天的过程,讲讲圣地日月坛到底什么样。只说不可描于纸绘于书,可没说不能宣于口啊! 走了好一会,终于到了日月坛。 谢恒还在跟荣启说笑,发现队伍停下来后就转头看向前面,然而这一眼他就愣住了! 眼前几乎有两人高的汉白玉雕花浮龙门,可不就跟他在梦中所见的一模一样?! 但是怎么可能?他从来没来过这里,也根本不知道圣地到底什么样,怎么会梦到? 谢恒想说是巧合,可能只是大概相像,毕竟这种浮龙雕花的样式很常见于跟皇族有关的地方。 一排护卫一起推才将厚重的汉白玉门推开,里面的情景让谢恒清晰地认识到他那侥幸的想法根本不成立。 门口就是迷宫的入口!连左右两侧墙上的雕花都一样!不用跟自己画的梦中情形的图去比对,谢恒现在还记忆犹新! 要说唯一的不同点,就是入口处的牌坊上上书“日月坛”三个大字。 作者闲话:【多谢雨非霏送礼物~】 第三百二十四章 抽签 荣启看谢恒愣住,还以为谢恒是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慑,笑着说:“是不是很震撼?其实我第一次见到日月坛的时候也被这恢弘的景象所震慑!难以想象这样大的工程究竟是如何完成的!” 谢恒转头有些疑惑:“恢弘是恢弘,但也不至于到让你难以想象的地步吧?” 荣启嘴角一挑:“一会你就知道我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巨大的迷宫一共三个入口。 现在在众人眼前的这个入口位于正中间,一侧雕着五爪金龙腾云驾雾的图案,一会武德帝就要从这里进入。 左边是皇亲国戚的入口,雕刻的是四爪金龙。右边是其他朝臣的入口,浮雕为猛虎上山。 正常情况下谢恒肯定觉得很有意思,定会跟荣启好好讨论讨论,但现在他却陷在巨大的震惊中出不来,实在想不明白为何自己会梦到从没来过的日月坛。这种玄之又玄的事情想来就是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吧!不,要是将军一定会相信他! 谢恒心中有种事情不在掌控之中的恐慌感。 他只是个普通人,即便经历了穿越这种离奇的事,他也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若是遇上怪力乱神之事也毫无办法。 一时间谢恒想起了当初在潼谷岭遇到的那个道人。 那道人似乎知道很多事情,也不知道对方是否清楚自己究竟为何会梦到日月坛。 就在谢恒心思烦乱之际,一个侍从端着托盘走过来。 托盘里放着一个碧玉圆筒,里面放着许多白玉签,看起来就好像庙宇里面的那种签筒。 怎么的?这在进去迷宫之前还要摇签啊? 谢恒往左边看去,果然皇亲国戚那边也是一样的情况。 大臣们开始抽签,谢恒小声问荣启,“这是要干什么?” 荣启:“不是所有人都能进迷宫,所以历来除了皇帝之外,皇室宗亲和朝廷重臣都是抽签决定谁能进。两边各有五个上签,抽到了就能进去。” 谢恒:“那就算抽到了也不一定能顺利走到中心祭坛吧?” “那是自然,能不能走到中心祭坛全看运气。这也是为了测试大家的运道。” 谢恒勾起嘴角:“怎么的?这要是运道不好的没能走到中心祭坛去的,还要受到什么惩罚不成?” 荣启:“那当然是不至于,只不过要是没能走过去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吧?这就跟去寺庙求签求到了下签一样,能痛快吗?而且陛下也可能会觉得这人运气不好,要交代一些重要差事时就得考虑考虑了。” 谢恒:“要是走到里面迷路了出不来怎么办?” 荣启:“里面有很多做了红色标记的机关点,走不出去又不能原路返回的话就到机关点去,按下机关,地砖就会陷落露出一条通道,通道直达入口,就能出来了。这种机关点很多的,不愁找不到。” 谢恒嘴角一抽:“你说得对,这还真是个大工程。那要是陛下没能走到中心祭坛,岂不是……” “你想多了,”荣启摆手,“陛下走的那条通道几乎没什么岔路口,不说闭着眼也能走到中心祭坛去也差不多了。” 谢恒:……这就很不公平了。 端着签筒的侍从走到谢恒面前。 谢恒看着签筒,心想按照正常的剧情发展,自己肯定是能抽到上签进入的,他都梦到迷宫了,那必然与这里有不一般的缘分。 也许那个梦就是一个预兆,告诉他这迷宫里面有什么东西需要他去看看。 然而…… 谢恒看着签底的一个“下”字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不是,他从没来过这地方都能梦到这里了,那就说明是有天大的缘分啊!怎么能抽不中签进去呢?不应该啊这! 荣启眉梢一动,二指一夹,很是随意地就夹出来一根上签。 谢恒:……这签绝逼有毒。 直到所有抽到签的人都进去了,谢恒还是很难接受自己居然没有抽到上签的结果。 他以前算不得运气好的,但是他梦到日月坛了啊!都让他梦到了却没给他名正言顺进去的机会,这就很不地道了。 其他同样没抽到签进去的朝臣看着谢恒在门口咬手指转圈圈,心里诡异地平衡了。 连谢大佞臣都没能抽到签进去,他们还有啥好抱怨的? 进入迷宫的朝臣们也有时间限制,他们必须在半个时辰内走到中心祭坛,半个时辰后祭天便正式开始。 没能在半个时辰内进去的就自动到机关点去退出迷宫。 在最后一个抽中签的朝臣进去后,地面突然轰隆作响! 谢恒吓了一跳,慌忙往四周看,却发现那些已经是第二次或者第三次过来朝臣和皇亲都没有任何慌张的表现,顿时明白这应该是正常现象。 紧跟着他就亲眼看到迷宫墙升高了!原本只到他鼻子的高度,竟然直接升到了近四米高才停下! 这会谢恒才明白荣启说的大工程应该指的是这点!整个巨大的汉白玉迷宫直接升高到四米,这得是怎样庞大的机关才能支撑实现? 就算是在现代,要想打造这样一座能升降的巨大的迷宫建筑都不是简单事,更何况是在遥远的古代。 谢恒再一次被古人的智慧才能所折服! 随着时间的推移,从机关通道出来的皇亲和朝臣越来越多,最后半个时辰过去,经统计,皇室宗亲那边只进去两个,朝臣那边进去三个,其中就有荣启。谢恒想嘲笑荣启的打算落空了。 迷宫墙并没有降下来,站在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的情况,而且一点动静也听不到,不知道里面情形如何。 留在外面的人就老老实实等候,说是以虔诚的心态祝祷大瑾,在这圣地为大瑾祈福,但其实就是在发呆罢了。陛下又不在这,装虔诚给谁看? 好在站累了还能坐着,就是没有吃喝。 直到傍晚,进去的那五个皇亲重臣才走出来。 谢恒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看着荣启说:“你们可算出来了!陛下呢?” 荣启:“按照规矩陛下今晚会住在这里,直到明天中午才会出来。明天就没我们什么事儿了,就等着陛下出来后再休整一下,后天早上就启程回京。” 谢恒皱了皱鼻子:“这荒山野岭的,陛下自己住这?” “中心祭坛上有个半封闭的空间,陛下就住在里面,不会冷。” “那吃的喝的呢?” “里面有水,但没有食物,这也是对帝王意志的考验。” 谢恒心想难怪武德帝在进去迷宫前吃了不少东西,原来是之后要饿肚子。不过满打满算也就一天一夜的时间,挺挺就过去了。就是不知道大小便怎么解决。 啧了一声,谢恒发现自己好像总容易思想跑偏。 武德帝留在迷宫的中心祭坛,其他人就准备下山,等明日上午再来接武德帝。 深夜,本该是休息的时候,谢恒却一个人偷摸着来到迷宫入口。 不弄清楚情况他实在睡不着。既然没能抽中签,那他自己来就是了。反正他一向也不是个多守规矩的人。 三个迷宫入口都有护卫守着,硬闯进去肯定不成。 好在三个入口相距较远,又是乌漆嘛黑的看不清彼此的情况。 谢恒往远处扔了个小石子,动静惊动了距离最近的朝臣入口的两个护卫,其中一个就去传来动静的地方查看情况。 正在谢恒想着要怎么引走另外一个护卫时,不远处的林子里传来几声异动,那护卫便扶着刀过去了。 啊这……这么容易的吗?而且这情况好像也着实凑巧了些。 谢恒又支棱起来了,瞧瞧,他果然跟这地方有缘!白日里没抽中签很可能是因为时间有限不够他挖掘这迷宫的秘密,所以就得晚上偷偷过来,这不运气就站在他这边了。 谢恒用黑巾蒙住脸一个闪身进入迷宫。 迷宫内光线不算太暗,毕竟是“露天”式的,今晚的月亮又很大,月光打在光滑的汉白玉墙上也起到了相当不错的照明效果。 谢恒从怀中拿出早上画的梦中的迷宫图。虽然只画出了没有雾气的那一部分,但也能帮他少走一些弯路。 对于方向感一向不太好的谢恒来说,走迷宫实在是挺有难度的。他还是想不明白这祭天就祭天吧,为何要在祭坛外围修建一座迷宫呢?这没事谁会往这里跑?又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好偷。再说要是真有贼,这迷宫的防盗效果也不会特别好吧?当然要是涉及到玄学领域那就另当别论了。 谢恒走了好一会,图纸上的部分已经走完了,接下来的路就要靠他自己。 迷宫内安静至极,连自己的脚步声都听不到。 谢恒特别留意了,故意制造了点动静,结果发现就算是他自己弄出来的动静声音都小得不得了。看来建造这迷宫的材料可能不是一般的汉白玉,应该还融合了某种吸音效果极好的材料。而且迷宫里的路应该也不是随便规划的,可能跟五行八卦有关。 走到一个拐角处,谢恒刚一转弯,迎面就跟一支护卫巡逻队面对面。 事发突然,两边都愣住了。 谢恒面不改色地抬手打了个招呼:“呦!” 下一瞬,一场多人对单人的追逐赛就在迷宫里上演。 第三百二十五章 封建迷信 谢恒双手各四指并拢拇指弯曲,跑出了儿时偶像樱木花道的姿势。 虽然前路不定后有追兵,但谢恒还是觉得这一刻随风奔跑自由是方向的自己简直帅爆了! 在迷宫中被追赶,这倚靠运气的成分就大了去了,稍微运气差点就有可能跑进死路。谢恒已经在边跑边想如果自己被抓有没有什么合理的解释能为自己开脱。大半夜的擅闯祭坛,这理由可这不好编啊! 跑着跑着,前面拐角处又跑出来一堆人。 最前面的人一身黑衣蒙面,后面追着一队跟谢恒身后一样的护卫巡逻队。 这条通道再没有别的岔路口,两拨人肯定要接触到。 而让谢恒奇怪的是对面这个黑衣蒙面人跑步的姿势几乎跟自己一样。 啊,古人中也有这样跑的吗? 即将擦身而过之际,那黑衣蒙面人眼神锐利充满斗志,对着谢恒抬起手。 鬼使神差地,谢恒也抬起了手。 啪! 击掌完成。 又跑出了好几步谢恒才反应过来——那大兄弟是谁啊!他们为什么要击掌啊! 谢恒回头看去,却只看到一个都跑的快要飞起来的背影。 这丫真快! 别说谢恒和那黑衣蒙面人,就是两人身后追赶的两队护卫巡逻队都是一脸的问号。还停顿了一下犹豫着不知道该去追哪边。短暂地懵逼之后又赶紧各追各的。 这一点停顿的时间给谢恒争取到了便利,迷宫道路复杂,一小段没跟上就有可能把人给跟丢了。 终于摆脱了追兵,谢恒弯着腰双手撑着大腿呼哧呼哧喘着气。 这体力还是有些跟不上啊!这才跑了多久就感觉要不行了! 待喘匀了气,谢恒观察四周,啧了一声。 刚刚净顾着跑了,也没怎么看路,现在都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才是继续往中心祭坛靠近。这要是选错了方向越走越往外可就麻烦了。 最终谢恒决定跟着自己的直觉来。 他看了看眼前的两个转口,直觉告诉他应该往左边走。于是——果断走了右边! 走了约有一盏茶的时间,谢恒终于看到了中心祭坛,心中骄傲地想着果然自己的直觉很准——准是错的! 中心祭坛很大,大的超乎谢恒的想象。 在祭坛的正中心是一间玉室,应该就是荣启说的武德帝休息之所。 是不是他看错了,为何他觉得那玉室好像在隐隐放光?一层淡淡的金黄色的光芒将整个玉室笼罩着,这是正常的吗?也是祭天的一部分?原来这祭天真的不只是走走形式? 谢恒往前一步,踏上中心祭坛的台阶。 只这一步,谢恒顿时感受到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之感。好像在这一刻天地倒转再倒转,也幸亏他晚上没吃什么饭,不然这会就要在祭坛上做出冒犯的行为了。 然而在头脑重新恢复清醒后,看着眼前的景象,谢恒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在谢恒面前竟然站着十几个……煞白的鬼影! 这十几个白色的鬼影有着和人相似的外形轮廓,但四肢长得厉害,不过也仅仅是轮廓,脸上对应眼睛和嘴的位置是三个黑洞洞的窟窿,看着就十分可怕。 光是这些鬼影就已经拉满了恐怖效果,再加上周围一片寂静,这偌大的汉白玉祭坛看起来都透着几分阴森之感,这场面可以直接拍鬼片儿了,都不用后期修饰的。 鬼影朝着谢恒张牙舞爪地扑过去。 此时谢恒也顾不得动静太大会惊醒武德帝,满场跑得十分狼狈。 开玩笑,人也就罢了,他还能用将军教自己的招式对付,但鬼可怎么对付? 谢恒心中的唯物主义思想早就已经在接受自己穿越到古代的事实的那一刻碎得稀里哗啦了,见鬼什么的也就不至于接受不了。 谢恒在前面跑,十几个晃晃悠悠的鬼影在后面飘。 这一刻谢恒忽然觉得之前追自己的那一队护卫还是很面目可亲的。 好一会,谢恒的速度越来越慢,终于还是跑不动了。 既然跑不了,那就只能正面迎战。 可谢恒一拳打出去,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拳头穿透了鬼影,一点感觉也没有。而持刀的鬼影却一下子砍在谢恒手臂上,顿时鲜血直流! 谢恒:……这特么还怎么玩?! 自己是平民,对手却是法师加战士,这根本不在同一个层面上,怎么打? 就这样的他一个都打不过,别说对方还有十几个! 在确定不管是拳头还是匕首都不能伤到这些鬼影之后,谢恒只能继续逃跑。 体力消耗太大,手臂上的伤又血流不止,谢恒的脸一点点退去血色,嘴唇都开始发白得厉害。 难道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谢恒很难接受自己即将死得这般猝不及防。 明明是上天指引他来到这里,可他却要在这丢了性命,都没机会给将军留下只言片语! 那十几个鬼影已经追了上来,手中的长刀几乎在同一时间向已经完全跑不动扑倒在地的谢恒砍了下去。 谢恒下意识地闭上眼,将军…… 铛的一声响,谢恒微微蹙眉。 不对啊,就算自己已经有两天没洗澡了那刀砍在身上也不该是这种声音啊!而且也没有疼痛感。 谢恒小心翼翼睁开左眼一条缝,看到一角还算有几分眼熟的灰色道袍。 “无为?” 身前的男人背对着他:“还活着就赶紧起来!” 谢恒赶紧起身,只见无为横起佛尘,同时挡住了原本砍向他的四把刀。 这一瞬间谢恒觉得无为的背影还真有点世外高人的意思! “看个鬼啊!帮忙啊!” 高人形象荡然无存! 谢恒拍拍屁股上的灰尘,“的确在看鬼。不是我不帮你,我要是能跟这些鬼东西斗也就不至于那么狼狈了。这摸不着碰不着的只能被动挨打。” 无为:“看到我背后绑着的那把剑没?抽出来,这把剑可以斩杀这些鬼祟。” 谢恒:“你早说嘛!” 无为:…… 谢恒抽出无为背后的长剑,原本还有点吊儿郎当的模样在手中握剑后瞬间变得锋利冷冽! 跟将军学了那么长时间的剑法可不是白学的,若是出去闯荡江湖兴许也能混成一个小有名气的剑客。 那些鬼影的厉害之处也就在于人触之不到而它们却能伤人,现在谢恒有这把斩鬼剑在手,又经宣景调教剑法出众,杀这些鬼影就跟砍瓜切菜似的。 一连斩杀了三个鬼影,谢恒十分痛快:“弄死你们这帮封建迷信!” 道士无为:…… 两人通力合作,没一会所有的鬼影就都被杀干净了,化作一阵阵阴冷清风消散于空中。 “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真是鬼魂不成?” 无为面无表情地看着谢恒动作极其自然地将斩鬼剑挂在自己腰间。 “你不要以为你动作自然我就意识不到那是我的剑。” 谢恒摆摆手:“一把剑而已,尊者您本事通天,空手都能对付这些鬼祟了,还带着这把剑不是累赘么?倒不如让我为尊者分担一二。” 无为:“你脸皮真厚。” 谢恒:“过奖过奖。” “这些东西就叫鬼祟,是大恶之人死后因怨气和恶气经久不散,再加上特殊地理位置的阴气滋养,形成的一种鬼物。” “阴气?不对吧!”谢恒环顾四周,“这里可是祭坛,是大瑾国的圣地,建立于龙脉之上,哪来的阴气?” 无为:“少见多怪!就不能是这些鬼祟在别处形成然后被懂得道法之人带到这里的吗?” 谢恒:“被带过来的?你什么意思?” 无为:“这些鬼祟在这里的作用就是守坛。白日里皇帝和其他朝臣能进来那是被允许的,是祭天的步骤,但你晚上过来就属于夜闯祭坛,不合规矩,那自然不被欢迎,这些鬼祟就是防着有不合规矩的人进来这里。就是当初在这修建日月坛的那帮道士养在这里的。这么多年过去,此地的龙气冲刷着这些鬼祟的鬼气,使得这些鬼祟越来越弱,不然今天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收场的。” 谢恒“切”了一声:“甭管怎么说,这祭坛神圣之所,却弄这些鬼东西进来,这是不是多少不合适?哪怕在这里多安排些护卫守备不也比这些鬼东西强?还鬼祟,这反派色彩是不是过于浓厚了些?” 无为:“确实不够正派。罢了,这些也是可怜人,死后还被人放在这里做守卫魂魄难安,给烧点纸钱吧!” 说着无为就从怀里掏出一叠纸钱。 谢恒:“你还随身带着这东西?担心自己随时能用得上?” 无为:“就你这张嘴真叫人不喜,这东西也能作为捉鬼道具的好吗?头发长见识短!” 谢恒甩了一把自己乌黑的长发,十分嘚瑟。 无为那已经开始烧上纸钱了,谢恒觉得自己可以大人不计小鬼过,烧点就烧点:“借个火。” 无为把火折子递给谢恒,就眼看着谢恒从怀中掏出一把纸给点了。 “……你干啥?” “没看出来吗?”谢恒吹了一口,火一下子烧起来,“糊弄鬼呢!” 作者闲话:【感谢kusano送礼物~~】 第三百二十六章 干啥啥不行 无为痛心疾首:“连鬼都糊弄,你这是不是太过分了?” 谢恒:“谁让他们想杀我,我是那以德报怨的人吗?真要是好人死后身不由己也就罢了,你不说能成为鬼祟的生前都是恶人吗?那更没必要给他们烧纸钱了,能给烧点纸都算我心善。” 无为眯眼:“你还真是不畏鬼神。” “别这么说,我这只是不向恶势力低头。话说你来就来了,跟我那一击掌是什么意思?” 无为眉头一挑:“别碰瓷儿啊!我什么时候跟你击掌来着?” 谢恒瞪大眼睛:“在迷宫里被护卫巡逻队追赶跟我擦肩而过击掌的人不是你?” 无为:“本尊往来迷宫如入无人之境,那些凡夫俗子看都看不见我,岂能追赶我?” 谢恒一瞬间正色:“不是你?那另外一个擅闯祭坛的人又是谁?” “先别管是谁了,搭把手。去把里面那个阵法破坏掉。” 谢恒看着无为围着武德帝所在的玉室打转,问道:“什么阵法?哎我们外边这么热闹,陛下好像一点也没被惊动。” 无为冷冷地看向玉室:“他现在的状态就是什么也听不见,哪怕在他耳边放爆竹也惊不醒他。” 谢恒皱眉:“什么意思?你是说祭天还正在进行?睡着祭天?” 无为冷笑,“什么祭天,不过是在窃取龙气罢了!” 谢恒:“能不能一口气说完?” 无为装逼失败:“你这人一点耐心都没有。罢了,我不妨直接告诉你,所谓的祭天,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大瑾国的开国皇帝高祖皇帝,晚年一直在研究道法神学,还真让他给研究出来了,不过却是歪门邪道!以窃取龙脉龙气的方法来增加自身的龙气,使其能稳坐皇位更长时间。就在那间玉室内,便有当初那些道人共同设置的阵法,只要躺在阵法内五个时辰,就能完成一次龙气的吸收。” 谢恒震惊地张了张嘴,原来所谓的祭天,竟然是大瑾国的历代皇帝在窃取龙气。他就说这祭天的方式怎么会这般奇怪,竟然还要在祭坛内过夜,原来竟然是躺着就把龙气给吸收了。 “历代皇帝都知道这事?” “继承皇位之前自是不知,但继承皇位之后就会知道。这个秘密就刻在乾清宫的龙床上,睡上去自然就知道了。” ……好独特的传承方法。 “既然窃取龙气有这样大的好处,他们为何十年才来窃取一次?” “自然是因为需要给龙气恢复的时间。”无为不屑地说,“当初绘制阵法的那些道士都是二把刀,能力有限,所绘制的阵法效果不怎么样,只能窃取极为浅层的龙气,五个时辰就窃取得差不多了。而浅层因为距离龙脉较远,所以要十年时间才能恢复龙气,因此祭天就规定十年一度。” 谢恒想着,难怪历史记载中大瑾国早前的好几位皇帝在位的时间都比其他朝代时期的皇帝要长,甚至现代还有许多学着专门研究这个问题,猜测众多。原来是因为有龙气这个外挂。 而这个外挂正是在将军登基之后结束的。 将军在位的时间不长,而在将军之后的几代大瑾国皇帝在位时间也都算是比较正常的,十年到四十年不等,没有像之前那样都能在位六七十年。 谢恒知道他家将军不是贪恋皇权之人,想来将军也看到了龙榻上关于窃取龙气的记载,但将军并没有那么做。 甚至将军该是抹掉了那份记载,并且更改了祭天的形式,因此后世皇帝的在位时间才会恢复到正常年限。 只有他家将军才能抵挡得住那至高皇权的诱惑!将军威武! 谢恒双眼闪闪发亮,他真是喜欢上了一个好棒好优秀的人! 无为看着谢恒那样就笑了,“行了,别发春了,赶紧与我一起去破坏阵法。如果表层龙气一直被窃取,龙脉就一直要补充,在补充过程中还会有更多龙气流失,” 谢恒:“如果表层龙气一直被窃,究竟会造成何种后果?” 无为:“即使是表层龙气被窃取,长此以往龙脉也会受损。龙脉的存在是守护一方百姓,一旦受损,此地的灵气风水均会受到影响,严重的甚至有可能会导致瘟疫和各种自然灾害发生。” 谢恒神色一正,若是这样,那当真不能允许这种能窃取龙气的地方存在。 “既然你早就知道,为何直到今天才来?” “这个嘛……”无为被问得支支吾吾一时答不上话。 谢恒双眸一眯:“该不会……你一个人根本不能破坏阵法,需要我帮你,所以你一直在等我出现。” 无为轻咳两声,“你知道是这么回事就成,没有必要非得说出来不是?” 谢恒:“所以我会梦见迷宫也是你搞得鬼?” “瞎说!这跟我可没关系。你会梦到这里是因为这里的龙脉对你……” “对我什么?” 无为捂嘴:“天机不可泄露,你别逼我啊,再多说点我就要倒霉了。反正于你而言没什么坏处就是了。” 谢恒看着无为这样也知道今天是问不出什么了,不过这家伙应该不会骗自己,就目前来看他们还算是友非敌。 想到自己穿越过来前是在将军的陵寝中,一般帝王陵寝所在之地应该就是道家玄学所说的风水宝地,可能就跟龙脉有关系也说不定。 反正既然龙脉是护佑一方百姓的,那保护龙脉总没有错。 “需要我怎么做?” 无为:“简单,你进去玉室后就会看见地上巨大的黄色符文阵法,而在阵法的四角放着四张纯金打造的符篆,你只要把这四张符篆收起来就是。没有符篆压阵,阵法自然失效。” 谢恒一脸怀疑:“这么简单的事为何非得要我来做?” 无为抱着手臂气呼呼地道:“我要是能进去就不用等着你了。” “啊!”谢恒仰头,指着玉室说,“是不是那层金光?你不是说当初那些建造这里并布阵的道士都是二把刀么?怎么还能被二把刀的伎俩给限制住。” 无为不服,积极辩解道:“他们的伎俩是不够看,但他们借助了龙脉龙气之力,我就算本事再大也不能跟龙气抗衡。” 谢恒指着自己:“那我怎么就能进去?” 无为看向谢恒的表情瞬间变得高深莫测:“因为你是天选之人。” 谢恒:“什么意思?什么天选之人?你知道我到底从哪来的是不是?那是不是就跟这个什么天选之人有关?” 无为哼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不关心这些呢,在潼谷岭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好奇。” 谢恒一点也不惯着无为:“说这么多废话肯定还是天机不可泄露吧?” 无为:“……你还是这么不讨人喜欢。” 谢恒:“我家将军喜欢就成,别人喜不喜欢你看我在意吗?” 无为:“行了,赶紧去吧。取了符篆之后就赶紧出来。阵法一旦开始失效武德帝就能感知到外面的情况,要是被他发现你可就跑不了了。” 谢恒:“这不是还有你嘛!你不是说只要你想,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根本就看不到你。” 无为:“那我也只能保我自己,又不能让你也隐身。” 谢恒一脸嫌弃:“你真是干啥啥不行!” 无为:……他想弄死谢狗! 谢恒正要进去,一个人影突然闯进中心祭坛。 谢恒打眼一看,嘿,这不正是跟他半路击掌的那位仁兄吗?他之前还以为是道士,两人身形是有点相似。 那人看到谢恒也愣了一下,随即抬手打招呼,“嘿,又见面了,你也是来刺杀狗皇帝的?” 谢恒:……他现在要是叫人的话自己应该也会被抓的吧? 不过这个刺客看起来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谢恒看向无为,无为摊手。 谢恒发现了,这个刺客果然看不到无为。 “你是哪来的?为何要刺杀武德帝?” 黑衣男子痛快地说道:“我是大夏人,来刺杀皇帝当然是为了让大瑾乱成一团。这样我们大夏就有机会乘虚而入,你呢?” 谢恒没回到男子的问题,只是说道:“谁告诉你只要皇帝死了大瑾就能乱成一团?你这想法也太天真了。皇帝要是没有儿子也就罢了,但现在成年皇子就有四位,就算武德帝死了,新帝也会很快从四位皇子中诞生。说不定新帝会比武德帝更有治国的手段,而且新帝即位正是锐气强盛,到时候大夏反而麻烦了。” 黑衣男子一愣,显然没想到这一层。 “那、那怎么办?我只是想替殿下分忧?” 殿下? 谢恒一眯眼,试探地说了句:“二殿下?” 男子立刻喜上眉梢:“你也是二殿下的人?” 谢恒心中的猜测又进一步被验证,谢元霞口中的“二郎”很有可能就是大夏的二皇子。 也只有那等身份,才能轻易弄到跎颜这种奇毒。 只是谢元霞说她是在被卖身到青楼之后为她的“二郎”所救,这青楼应该就是大瑾的青楼才是。难道说大夏的二皇子已经来到大瑾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 平平无奇 黑衣男子疑惑:“可不对啊!之前我提议说刺杀武德帝,二殿下就驳回了,他怎么可能拒绝我却让你来?” 谢恒:“我的确不是二殿下的人,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英俊男子。” 无为捂脸,这货怎么就不能要点脸? 黑衣男子顿感敬畏,“我一直也是这么认知自己的,虽然我很英俊,但是我从来不说,总觉得主动说出来有炫耀之嫌。兄台真是坦荡得令人心生佩服,日后我也定要向兄台学习!兄台还没说为何要来刺杀狗皇帝。” 谢恒搓了搓手:“我好像一直没承认我是来刺杀皇帝的。” “不是来杀皇帝的?那就是来保护皇帝的?”男子抽出腰间长剑,“拔剑吧!” 谢恒:……这变脸也太快了。 “虽然我不是来杀皇帝的,但严格来说我是来破坏祭天的。” 男子收回长剑,眼神再度变得友善:“那也可以算自己人。这么盛大的祭天被破坏,大瑾国肯定会陷入接连不断的灾厄之中!如此也算是为殿下分忧了!” 谢恒:“那可说不定,没准破坏了祭天反而对大瑾有利呢!” “那你就是敌人了,拔剑吧!” 谢恒:…… 看着对方又拔出剑摆出攻击的姿势,谢恒无语至极。 “不是,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能不能有点自己的主张?” 男子:“我相信你还信错了?那你没事干嘛骗我?大瑾国的人都是这般无礼吗?” 谢恒受不了,大夏二皇子到底从哪个犄角旮旯挖出来这么个奇葩? “那啥,反正今日有我在,你是不可能刺杀武德帝的,而且都跟你说了皇帝死了也不一定对大夏有好处,你还是赶紧走吧。” 这么一个看起来有点傻乎乎的人,谢恒还真不忍心对他下杀手。 男子却固执又认真地说道:“那可不行,就算不直接取了狗皇帝性命,我也要断他一条手臂带回去给二殿下做礼物。” 谢恒无奈,这听着声音感觉对方应该是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年轻人,这么年轻怎么手段这么血腥呢! “有我在你是不能如愿了。” “那便各凭本事,拔剑吧!” 铛铛铛! 两人你来我往,速度都极快,一会的功夫就已经过了十几招。 但谢恒在这方面可没有外挂,就算有宣景的悉心教导,可面对一个内力浑厚的剑术高手,他还不是对手。 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脑子缺根筋儿的家伙竟然有这般本事! 谢恒咬牙:“臭道士!你再看热闹等我死了可就没人帮你了!” 男子一愣,立即转头看向谢恒说话的方向,可那里却空无一人,然而不知怎么的,男子却觉得整个祭坛突然变得阴森起来。 “你、你别瞎说啊!那里根本没人!” 谢恒快要应承不住,但嘴角还是牵起一抹诡异的笑:“是没有人,可不代表没有其他东西。” 男子持剑的手抖了一下:“你、你别吓我,我不怕的!” “不害怕你抖什么?话说你来这里刺杀皇帝,难道就没有事先打听打听,不知道这大瑾国的圣地祭坛传说是闹鬼的吗?” 男子:“胡扯!圣地怎么会闹鬼!你骗我也不打草稿!” 谢恒收剑,反正他也打不过男子,摊手说道:“我可没骗你,这是圣地虽不假,但是的确囚着几只恶鬼,就是用来守护圣地的。你我在这里打斗已经扰了圣地的安宁,估计他们很快就会出来。” 眼也不眨地编着瞎话,谢恒还说的头头是道。他也看出来了,眼前这个年轻男子虽然有着极高的剑术和深厚的内力,但却极怕鬼神。自己随口编的两句谎话都能把他给唬住,一般人都不会这么好骗。 “那、那你怎么还不走?” 谢恒:“我能来着自然是做了万全准备,有克制鬼物之法。” “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动手啊!” 谢恒一副不是很留恋人世的摆烂模样:“为什么要费那个事?反正都要死在你手上了,都是活不成,我还折腾个什么劲儿?” “哎我不杀你了!你赶紧的!” 谢恒:“真不杀我了?那还要不要断武德帝一条手臂?” 男子神色挣扎:“这次先给狗皇帝留着,下次再说!” 谢恒歪头:“我就不明白了,武德帝也没怎么招你,大家顶多算是立场不同,你干嘛一口一个狗皇帝?” 他不是为武德帝打抱不平,只是将军毕竟是武德帝的儿子,骂武德帝是狗皇帝就好像是连带着将军也一起骂了。 男子:“那戏文都是这样的,坏皇帝就是狗皇帝!跟二殿下立场相对的人,都是坏人!” 哦,谢恒明白了,这孩子还是大夏二皇子的脑残粉。 谢恒回忆着以前在现代世界看的破封建迷信的法制节目,想着节目中跳大神的,模仿跳大神的动作来了一段他自己看起来都惨不忍睹的“驱鬼舞”。 谢恒不能直观地看到自己的样子,不然他就会发现他现在模仿“跳大神的”看起来就好像个小脑发育不全的傻子又摊上了精神错乱。 无为在一旁不住地摇头,最后索性双手捂眼,实在是太不忍直视了。 而黑衣男子却被谢恒的动作震慑,虽然不理解这些动作的含义,但不妨碍他觉得大为震撼!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男子觉得周围阴森的感觉都淡了不少。 谢恒跳得满头大汗,直感觉跟将军练剑都没这么累。 到实在编不下去了,谢恒来了个收尾。 “驱鬼完毕!” 男子对着谢恒比起大拇指,“你可真厉害!” 谢恒:“你赶紧走吧,这里人气太盛的话那些鬼物有可能会寻着人气回来。” 男子打了一哆嗦,“我这就走,那你呢?” 谢恒:“待破坏祭坛之后我自然会离开。” 男子准备离去,走之前又转身看了谢恒一样,那眼神竟透出几分悲壮:“你要保重!” 这眼神,这语气,让谢恒觉得他不是去破坏祭坛的,而是去牺牲的。 这货要是放在现代世界那妥妥的中二病晚期。 男子一走,无为开口道:“我还以为你会杀了他,就算你的武功不如他,但有我帮你就不成问题。” 谢恒:“没事别随随便便就喊打喊杀的,戾气那么重,你还是修道之人,不讲究因果缘法吗?人命关天,岂能说杀就杀?真要是个穷凶极恶之徒就罢了,全当为民除害,可我看那人单纯得很,即使现在立场不同,也没必要见到一个大夏的人就杀。” 无为摇头,心道谢恒看着强硬,但心肠却很是柔软。 没人干扰,谢恒顺利进入玉室,瞧见了地上的法阵和四角压阵的符篆。 几张符篆就只是放在地上,也没有固定,一拿就拿走了。 谢恒发现每拿走一张符篆,那法阵的光芒就黯淡一分,到四张符篆全部取走时,整个法阵彻底黯淡无光。 瞧着榻上的武德帝微微蹙眉似乎有要醒过来的趋势,谢恒赶紧跑了出去。 “你可得掩护我出去!武德帝应该快醒了!” “放心,跟我走!” 无为在前面带路,谢恒就在后头跟着。 谢恒发现无为对迷宫的道路相当熟悉,在任何一个岔路口或者多个转口的地方都没有半点犹豫,也不知道是真对迷宫熟悉还是运用了某种法术之类的。 在经历过之前那些摇摇晃晃的白色鬼影之后,谢恒对法术之说也能接受良好了。 然而走了好一会还没出去,谢恒便觉得不太对劲了。 “等等,”谢恒拉住还使劲往前冲的无为,“你到底知不知道正确路线?怎么走了这么长时间还没出去?” 他进来都没用这么长时间。 无为一脸镇定:“不知道。” “不……”谢恒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无为:“我虽然不知道,但我们自己都跑得毫无章法,想来就算被发现,那些巡逻护卫队也找不到我们。” 谢恒满脸黑线:“这哪写着呢?说不准下个转角大家就能面对面打个招呼呢!我们跑得没有章法,人家可能就对迷宫地形很是熟悉,你觉得在这种信息不对等的前提下,我们被抓住的可能性有多大?” 无为竖起手指:“纠正一下,是你被抓住的可能性,不是我。” 谢恒端着手臂静静看着无为。 对峙片刻,无为败下阵来。他都不明白自己一个修道大成者如何会在气势上被谢恒一个普通人给压制得死死的。 “好吧好吧,等着!” 无为一手探进腰间挂着的灰扑扑的布袋里,在里头摸索了一阵,拿出来一个看起来像是八卦盘的东西,银白色的外壳,也就手掌大小。盘的中心有一枚亮黑色的指针,在月色下闪闪发亮。 到两人再度来到一个岔路口,那枚指针竟然动了,方向正指着其中一个路口。 “走!” 无为率先朝着黑针指着的方向迈步过去。 谢恒赶紧跟上。 后面每到需要选择的路口或者转角时,那黑针都会指向一个方向。 两人很快就来到出口,并且一路上都没有碰上巡逻队。 谢恒目光闪闪地看着无为手中的银盘,这可真是个好东西! 第三百二十八章 两幅面孔 无为一看谢恒那眼神就赶紧将银盘收进口袋中,“这是我的宝贝,你想也别想。” 谢恒撇撇嘴:“尊者那么厉害,手上的法宝肯定不少,送我一件又如何?” 无为咬牙:“有用叫尊者,没用就叫臭道士,你这人怎么还两幅面孔?” 谢恒伸手:“把宝贝送我,让我叫你神仙都成。” “别想!你还是考虑考虑怎么出去吧!别以为到了出口就万事大吉了,还有两个护卫在那把守着呢!” 说完无为就大摇大摆地出去了。 门口的两个护卫看不见无为,自然不会阻拦。 谢恒咬牙,这货竟然就这样把自己给丢在这了!臭道士! 就在谢恒想着要怎么出去时,外头两个护卫似乎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动静,便一起朝着有动静的方向过去,谢恒就趁着这个时候赶紧跑出来。 疾步走在山路上,忽然听到后面有声音。 谢恒立即躲到路边的草丛中,直到看到来人后才又站出来。 “宁六?你怎么在这?” 宁六上前,“公子从行宫出来我就一路跟着,保护公子的安全是我的责任。” 谢恒明白了:“我进去之前也是你引开的护卫吧?” 宁六点头。 谢恒心道就知道自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不过是“人为”罢了,也是他托大,以后这种事还是该叫上宁六。 “走吧,赶紧回去。” 估么着武德帝这会也该醒过来了,发现阵法被破坏定然龙颜大怒。 果然,谢恒和宁六前脚回到行宫,武德帝随后也到了,并且直接命所有护卫包围了行宫。 这会还是后半夜,天都没亮,所有人都在这动静中醒过来。 不醒过来也不行,武德帝几乎是让护卫一间房一间房地去敲门,把所有人都给喊起来,命众人到龙吟殿去集合。 谢恒装作睡眼惺忪的样子来到龙吟殿,问边上同样还有点睁不开眼的荣启:“发生何事了?” 荣启的头发都是随便束的,还有些许发誓散乱在外,皱着眉说:“不知,看样子好像很严重。” 片刻后,所有前来祭天的皇亲重臣都到齐了,众人的睡意也因为武德帝那无比严肃的表情彻底淡去。 从武德帝称帝至今,朝廷里大事小情也不少,但所有人都不曾见过武德帝如此慎重严厉的表情。纷纷猜测到底发生了何事能让陛下有如此脸色。 不一会,禁军首领进来,向武德帝禀告:“启禀陛下,上下山路已经封锁,初步搜查已经结束,并未发现可疑之人。” 武德帝:“那就说明盗贼还没有离开,极有可能就在这行宫之中。” 盗贼?什么盗贼? 众人面面相觑,哪里闹贼了?是祭坛还是行宫?不是,什么贼能这么大胆偷到这里来?这是真的要钱不要命啊,这贼的九族知道吗? 而且陛下不是要在祭坛过夜吗?怎么会下来行宫?难道那小偷是真偷到祭坛去了?所以惊动了陛下?这贼若是有一百二十斤重大概得有一百一十九斤的胆子。 不过祭天如此重大之事,即便真有不长眼的小贼,那陛下让禁军护卫去捉拿就是了,没有必要直接停止祭天跑出来亲自抓贼吧? 再说祭坛上也没什么贵重物品,那小贼有胆子来这里偷盗那怎么也得做笔大买卖,那么点瓜果酒水总不能就满足了。 荣启看向谢恒。 谢恒瞬间有种小时候上课老师问这道题谁会回答而同桌却把自己的手给举起来的感觉。 “你看我干什么?” 瞧着谢恒满脸的疑惑,荣启收回目光,“不好意思,习惯了,稍微有点异常动静我就觉得可能跟你有关。” 谢恒:…… 武德帝阴沉沉的目光扫向所有人。 “朕怀疑偷窃之人就在行宫之中,现在若是主动站出来,朕会考虑从轻处罚,可若是让朕查出来……” 真正可怕的威胁就是这种语意未尽,就算武德帝没有把话说全,众人就从武德帝那明显动了大怒的表情中也能猜出九族是跑不脱了。 宣震上前询问:“父皇,到底丢失何物?” 本来宣震还在禁足期间,只是因为祭天这等大事才能暂时出府。 宣震一直想着在祭天过程中好好表现,说不定能让父皇收回对他的禁足以及禁止他参政。眼下就是个绝佳的机会,要是能帮着父皇把丢失的东西找回来,凭着父皇这般重视,自己也有望解禁。 武德帝:“在祭坛中心的玉室内有一个向上苍祈求风调雨顺的阵法,丢失的就是保证阵法能顺利运转的黄金符篆。” 谢恒忍笑,武德帝还真会编,这种谎话也能张口就来。 众人一听,表情顿时都十分精彩。 黄金符篆,这纯金打造的东西的确值钱,要是放在别处也确实有被偷的可能。但这可是大瑾圣地日月坛,谁会为了四张金箔擅闯日月坛啊?真要是有那能闯入日月坛的本事,又怎么会看得上区区四张金箔?这么大的本事要弄到金银珠宝还能是难事吗?在外头打劫都比这来的又快又安全。 宣旭心下疑惑,且不说窃贼胆大包天擅长日月坛仅仅是为了四张金箔的情况实在有些不合理,就看父皇的反应也很奇怪。四张金箔而已,哪里就值得这样大动干戈?若说是为了皇族颜面倒也可以理解,毕竟这小贼都已经偷到皇家头上来了,但宣旭就是觉得事情不那么简单。 宣震不似宣旭那么多心思,听武德帝说了丢失之物后便主动请缨:“父皇,让儿臣带人搜索行宫各处,一定将黄金符篆找出来,揪出那贼人!” 武德帝眯眼:“好,这事便由你负责,你尽管带人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搜,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阻拦!” 一听这话,几乎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在场的不是皇室宗亲就是朝廷重臣,平日里就是武德帝也要拿捏好相处之下的分寸,即便身为皇帝,也不能动辄为难这些宗室权贵。 但现在,为了四张金箔,武德帝居然能下达这样的命令。 一时间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件事绝对不像表面那么简单,不然武德帝绝对不可能下达这种命令。 只是众人还是难免好奇,那四张金箔怎会有这样的分量? 关于祭天之事,众人虽然重视,但也没真想着能有多么显著的效果,大家都是明白人,都知晓祭天仪式中有多少作用是心理成分,有多少作用是为了巩固皇权。 如果仅仅是这样,当不会引起陛下这般重视才对,还是在那四张金箔的背后有他们不知道的秘密? 宣震没想那么多,听到武德帝的话内心狂喜! 他也认为那偷盗的贼人应该就在行宫内,而且有胆子这么做的估计不会是一般的小兵小卒。虽然不明白为何会有此作为,但只要是在行宫内,他一间一间去搜查总能找到。 除了搜房间之外,还要进行搜身,毕竟说不定贼人为了保险就将东西藏在自己身上。 宣震觉得这件差事自己一定能办好,就是要多花点时间罢了。只要办好了差事,找到了东西和贼人,父皇一高兴就极有可能免了他的禁闭。 还好自己机灵,抢先一步将差事揽到自己身上,不然被别人抢了先他还不知道要过多久才有机会戴罪立功。 宣震将武德帝拨给他搜查的禁军分为两队,人少的一队负责搜身,人多的一队再分成几个小队去搜房间。 这一回宣震办事还算有效率,这样安排人手的确能缩短耗时。 然而时间一点点流逝,搜查却始终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宣震的表情从一开始的信誓旦旦到后面越来越心慌没底,手心都出满了汗水。 从后半夜一直耗到傍晚,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搜到。 宣震满头大汗地跪在武德帝面前请罪,想哭的心都有。 本以为是个翻身的机会,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实在想不透为何会这样,明明搜查得很仔细了,能找的地方都找了,怎么就一点影子都没有? 武德帝也了解搜查的进展,最终不得不相信偷了四张纯金符篆的贼人应该已经下山了。若还留在行宫,就冲着宣震已经几乎将整个行宫翻个底儿朝天,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 谢恒暗暗松了口气,他一开始就意识到那四张纯金符篆有可能会成为他“犯案”的证据,所以回来之后就立即让宁六处理掉。 也不知道宁六是怎么做到的,竟然在武德帝到来之前那么短的时间内就将四张符篆融成了一颗金珠子。谢恒将金珠子带在身上,就算被搜到了也没人会想到这颗装饰样的金珠子就是那四张黄金符篆。 祭天还没完成就被打断,而且最重要的是没有那四张符篆阵法就无法像记载中的那样发挥作用,武德帝心情十分糟糕。 没错,武德帝对于这以吸收龙气之法来延长称帝时间的阵法颇为信任。前面的几位皇帝不都是最好的例子?除了他们大瑾国,大夏和蛮国的君主在位时间可都短的很,甚至常常只是大瑾国这边的三分之一或者一半。 但现在,祭天未成,武德帝心中便觉得十分晦气,加之不能补救,这会的武德帝已经在暴怒边缘。 第三百二十九章 集体受罚 “既然一直抓不到贼人,又没有人能提供有用的线索,就干脆所有人都一起受罚。凡是来参加祭天的,不论皇亲还是官员,全部罚俸三个月!” 众人全部噤声,都没想到武德帝会动这么大的怒。 罚俸虽然不是多严重的惩罚,但问题就在于所有人都没能幸免。 常言道法不责众,而这一次明明贼人只有两个,陛下却直接下旨责罚了所有人,足见陛下的盛怒。 面对着怒火正盛的武德帝,没有人敢说出反驳的话。 谢恒那叫一个心疼,三个月的工资啊!说没就没了! 虽然他不指望工资过活,但本该属于自己的钱就这样没了,别说三个月的俸禄,就是半个月的俸禄他都肉疼!那是他勤勤恳恳做事换来的报酬,可武德帝一句话就让他白打三个月的工! 谢恒心中不痛快,但转而想到那颗不小的金珠,勉强算是稍微补偿了一点吧。 罚完了众人,武德帝却还是不甘心,又叫谢恒上前。 “谢爱卿,朕希望你能接手调查此事。” 谢恒心中苦笑,他这算不算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坑?武德帝让他调查,他总不能把自己给交出去吧?也不能为了交差随便冤枉别人。 “是,臣领旨。”再不甘愿也得接旨,武德帝说是“希望”,可也没给他留商量的余地。 “微臣还不了解情况,不知陛下对那两名贼人了解多少。” 虽然谢恒不会抓自己,而且也基本肯定以无为和那个中二青年的身手一定早就逃出去了,不过该问还是要问一下,以显示自己是有准备认真调查。 武德帝回忆,“朕并未见到他们,巡夜的护卫倒是见着了,只是两人都蒙着面,看不到长相,不过可以肯定他们是一伙的。” 谢恒嘴角直抽:“那是有可能。” “不是有可能,是一定,”武德帝的语气十分肯定,“他们击掌了,这肯定是某种传递消息的信号。” 谢恒的嘴角抽得更厉害了,现在回想自己居然会跟对方击掌都觉得傻透了。 只是没想到武德帝会因此断定他跟那个中二青年是一伙的。 “敢问陛下可还丢了其他贵重物品?” 武德帝摇头:“并无。” 谢恒思索片刻说道:“两个贼人能闯入祭坛盗窃,如今还消失得无影无踪,有这本事绝非常人,只是四张纯金的符篆想来不值得他们如此。当然,这四张符篆最名贵之处不是它们的材质,而是符篆本身的作用。能用作祭坛阵法的符篆,按照玄门道家所言,该是蕴含着极大的力量,所以微臣斗胆猜测,偷取符篆的人有没有可能是懂得这些奇门遁甲之术的道士?” 武德帝恍然大悟! “谢卿所言极是!” 之前他是被愤怒冲昏了头,都没有来得及思索,怎么那贼人有这般本事却要冒着这样大的风险偷取四张金箔,现在看来正是如谢恒所言,偷盗之人极有可能是术士。即使不是,也一定与之有所关联。 谢恒目光转向宣旭,诡异一笑。 宣旭心中顿时竖起十二分的防备,直觉告诉他谢恒看他这一眼一定没好事。 “微臣记得,从前先帝时期,前三皇子宣阳身边就有一个道士,那道士还曾指责微臣是灾星来着。” 宣旭咬牙,什么指责谢恒是灾星?一开始他们针对的分明是宣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后这灾星之名竟然落到了谢恒头上。 而当时宣景回来之后直接就在城门口当着前三皇子宣阳的面让那道士身首异处! 宣旭还记得自己就是因为这件事被宣景一脚踢在腹部伤势严重,在床上躺了个把月才能下来。这事他的记忆十分深刻。 武德帝回忆了一番点点头:“是有这么回事。” 谢恒:“微臣还听说,这个道士其实就是二殿下为前三皇子寻来的,所以可不可以理解为二殿下有这方面的路子?要是这样,那说不定二殿下能帮着找到贼人呢!” 话音落下,武德帝的目光骤然转向宣旭,那其中甚至还夹杂着一丝威胁和试探。 是,他怎么忘了,老二平时最是爱做出一副礼贤下士的姿态,三教九流的人认识了不少,其中玄门道士的确有许多。有没有可能是老二知道了阵法之事,手上有道士为其谋事,便起了偷走符篆为自己所用的心思?虽说龙脉就在这里,但一来他不知道这世上是不是只有这一条龙脉,二来他也不知道那四张符篆除了帮助吸收龙气之外是不是还有别的作用。倘若真有别的作用,那老二就有了动机。 宣旭心中叫苦不迭,他就知道被谢恒盯上准没好事!却也没想到对方给他下了这么大一个套!自己的父皇他还有几分了解,当然看出父皇俨然已经在怀疑他了!这事可真是无妄之灾! “父皇明鉴,儿臣虽然认识一些道士,但这些人绝对不敢做出藐视皇威之事。绝对不可能是他们偷走符篆。谢大人莫要血口喷人!” 谢恒微笑,十分和善地说:“二殿下这是什么话?我又没说贼人是你的人,只是说二殿下可能有这方面的门路罢了。说不定可以帮着打听打听,二殿下怎么就认为我是觉得偷盗贼人与你有关?这可真是误会我了!” 宣旭被堵得哑口无言,憋了好半天才说道:“谢大人的话意有所指,无怪本殿这样想。” 谢恒摇头,看似无奈地说道:“所谓心中有花满目皆花,既是二殿下误会了,那就当是我措辞不当吧!” 武德帝不满地看着宣旭:“谢卿说得没错,你想那么多到底是怕被误会还是心虚,你自己心里清楚!” 宣旭被武德帝教训得头都抬不起来,心中十分涩然。他知道,父皇这是已经怀疑他了,若是没有别的嫌疑人出来,那这事十有八九是要记在他身上。 没有实质性的证据父皇自然不会对他如何,但光是失去圣心这点便是极大的损失。 从当初差点娶了谢元馨开始,他似乎就一直在让父亲失望,每次好不容易重新积累了一些好感,用不了多久就会因为其他原因被败掉,总是入不敷出的状态。 这样下去,用不了宣震和宣景做什么,他便会被父皇排除在皇位继承人之外! 武德帝让众人散去,自己一个呆在寝殿里,估计是心气儿不顺谁都不想见。 众人相继离开。 荣启追着谢恒来到后者房间,开门见山:“那四张符篆是你偷的吧?另外一个人是不是宁六?” 谢恒挑眉:“没凭没据的别乱讲啊!告你诽谤啊!” 荣启嘿嘿一笑:“你要是没那么急着往宣旭身上泼脏水我还真不敢肯定,这一招不就是祸水东引吗?不过你要那符篆做什么?你又不是道士,而且那点金子也不至于被你放在眼中吧!” 话说到这谢恒要是再隐瞒就没意思了。 “两个黑衣人其中一个是我,不过另外一个不是宁六。” 荣启:“那是谁?你还带了别的帮手?” 谢恒摇头,将那神秘中二男子的事告诉荣启。 荣启震惊,难以想象昨晚竟然有一名刺客闯进祭坛,如果不是谢恒也在,那刺客可能就得手了!一想到如果陛下真被刺杀,那导致的后果可会相当严重! 虽然现在侯爷的实力已经相当雄厚,在朝堂之上也不再是孤立无援的状态,可如果宣旭拼尽全力相争,侯爷要想名正言顺继承皇位也不会那么容易。 即便最终能继承皇位,也会有所消耗。 “幸好幸好!你这可算是救驾有功啊!就是可惜不能公开。” 谢恒没应下这份夸赞,历史上的武德帝并不是死于祭天过程中,所以谢恒相信今天就算没有自己在场,那个中二青年应该也不能得手,总会有别的变故发生。 谢恒:“对方既然走了应该就不会再来,而且现在陛下在行宫,又不是在祭坛,来了也不好动手。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大夏的二皇子是不是已经在大瑾,他来这里究竟目的为何。” 荣启正色起来:“大夏狼子野心,不管他们做什么,最终的目的都是想要侵略我大瑾国土,不管他们有何手段,都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 谢恒:“自然!” 天一亮,大队人马便启程回京。 一到京城,武德帝便让所有随行宗室和官员各回各家,明日休息一天,以缓解舟车劳顿,后日再开始上朝。 谢恒直接去信息交有所找洛非白,让洛非白去想办法打探到有关大夏二皇子的所有消息。 洛非白笑起来,“老板真是越来越看重我了,之前打探消息最远也就只是到绛藤族,现在直接扩展到另外一个国度了。” 谢恒战术性咳嗽两声,他也知道这事对于洛非白来说是有些为难了。 洛非白又不像自己一样能跟动物交流,在有限的势力范围内却要打听超过这个范围的事,的确非一般人能做到。 自然谢恒也会安排一些雀鸟过去,但一来他如今能调动的雀鸟范围也有限,去到不熟悉的地方他也担心这些雀鸟会迷失方向,又或者因为灵智有限探听不到重点消息,大夏如此之远,即便能飞,这往返来回要花费的时间也不少。 第三百三十章 做点文章 “你也不用妄自菲薄,你的实力我是知道的,就算此事是有些困难,你也不是办不到。而且事情虽难,但也是个拓展业务范围提升我们交易所实力的机会。”谢恒严肃地看着自己这位得力干将,“非白,我希望你能明白,未来交易所的业务范围不会限制于眼下的大瑾,我开交易所的最终目的也不是为了赚钱,唯有掌握更加广大的消息领域才能最终助我成就大事。先前发生了一些事情已经让我感受到消息领域狭窄的弊端。我自然知道要提升并非易事,我可以给你时间,你也别让我失望。” 洛非白苦笑,从前他确实以为谢恒开设交易所就是为了赚钱,但在了解到谢恒在朝堂上的一些表现后,他就知道自己这位老板的真正野心绝对不只是赚钱揽权那般。 不过洛非白倒是没被吓到,甚至越是这样,越让他觉得自己没有跟错人,倘若一心只有黄白之物,便不具备值得自己跟随的格局和魄力。 “老板说的是!请老板放心,我一定在最短时间内查到老板想要的信息!” 谢恒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是他看重的人! “对了,再查查大夏二皇子身边是不是有个用剑高手,能查到的话也了解清楚他的情况。” “是!” 离开交易所,谢恒就立即去了将军府。 之前他的记忆出现了偏差,一直以为是在祭天当日出现的“天狗食日”,然而在祭坛的祭天过程横跨两天,到结束那日还没出现,谢恒还恍惚了一下,但很快他便想起来“天狗食日”是在归京之后。 今日归京正好就是朔日,也就是会发生日食的日子。 归京当日便是祭天的最后一个环节,这个环节不用皇亲国戚和朝臣们参与,只是武德帝到太庙敬告先祖祭天完成。 太庙就是皇室宗庙,供奉皇室先祖。 历史上大瑾国的太庙规格最严,其他朝代的太庙还对皇后以及重功之臣开放,唯有大瑾国,太庙只供奉皇帝先祖派位。 敬告先祖的时辰便是晌午,也正是在这时候发生的“天狗食日”。 敬告先祖是祭天的最后一个环节,这时候发生这种不吉利的事也同样等于祭天失败! 来到将军府,荣启正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瞧见谢恒过来后赶紧上前问道:“不是说今天就有天狗食日?你看看现在天朗气清的,真会出现?” 谢恒笑起来:“那你觉得天狗食日之前应该是何天象?乌云密布、天雷滚滚?那不是天狗食日,那还是神仙渡劫!” 一旁的宣景被谢恒逗笑,神态之轻松似是一点也不担心今天不会有天狗食日。 荣启无奈一笑:“你还真是沉得住气。” 谢恒:“那是将军信任我!你个单身狗不懂的!” 虽然不知道何为“单身狗”,但结合语境和谢恒的表情,荣启也能判断出来不是好话,骂人嫌疑很重。 三人聊了一会,终于到了晌午。 本来天光大亮,突然之间天色黯淡下来,好像即将进入夜幕。 天色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黯。 此刻所有人,不论是王侯将相还是平民百姓,凡是发现天色变化不对的人都去看向天空,便有人发现那耀眼日头的一侧似乎出现了一条黑色的边,正是因为“黑边”才导致白昼黯淡。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惊慌和恐惧如同最强的瘟疫一般以惊人的速度在大地上蔓延开来!很快热闹的京城街道都空无一人! 荣启终于松口气,日食终于开始了,不然他们可就白白把陪同祭天的机会让给宣旭了。 “这日食会持续多久?” 谢恒:“急什么?现在还只是初亏而已,日食的过程大概分为五步,初亏、食既、食甚、生光、复圆,从最开始到完全结束可能要一两个时辰,不过太阳完全黑下来的时间很短,大概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荣启点头,“原来如此。” 谢恒邪气一笑,“你不觉得咱们可以利用这点做些文章吗?” 宣景:“你又有什么好主意?” 荣启震惊地看好友,老宣在谢恒面前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随便一句话都透着语言艺术! 谢恒:“日食已经开始,宫中陛下定然十分惊愕,正是茫然愤怒又无可奈何的时候,将军进宫先稳住陛下,我另外会安排两个御史在日头全部变黑之际进宫,再向陛下进言,说出现此种天象可能是祭天出了岔子,该是参与祭天的重要人士不合身份,或者不被上天庇佑,才会出现”天狗食日”的征兆。陛下自然会往宣旭身上想去。” 虽然这次祭天武德帝将宣震也带上了,但宣震并没有到祭坛去,一直都留在行宫。只有宣旭伴驾一直跟到了祭坛。当初武德帝想要宣景跟自己一起,也就是让宣景陪同到祭坛之外而已。 走帝王入口到祭天中心的就只有武德帝自己,他当然不会认为也绝不会认下所谓引得“天狗食日”的不祥之人会是自己。那自然只有宣旭。 荣启:“那之后呢?” 宣景:“这种关键时刻父皇一定会当机立断下旨惩罚宣旭。全食既然只有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那待圣旨下去之后,日全食也即将结束,便是到生光阶段。届时父皇就会以为是惩罚宣旭的举动起到了作用。” 谢恒一把搂住宣景的腰,笑眯眯的眼中全是宣景的身影:“将军真是厉害,我只说了一遍将军就记住了,还能以此推断出我的用意,咱们果然心有灵犀!” 被迫喂了一把口粮的荣启也顾不得那快要噎着的感觉了,兴奋地说道:“好你个谢四,这计谋可真是一环扣一环!时间差利用得很溜啊!这么一来哪怕陛下没有因此真铁定认为宣旭便是导致”天狗食日”的灾星,可消息一旦传出去,天下百姓却都会这么认为!这种大事也不可能瞒得住!到时候被天下百姓所抵制,宣旭还能安生地留在京城都不容易,更别说有机会竞争皇位!你这一招就是釜底抽薪,彻底断了宣旭所有退路,让他连竞争的机会都没有了!” 谢恒对着宣景露出小得意的表情,满脸写着“求夸奖”。 宣景捏了捏谢恒的耳垂,温柔又宠溺地说:“你最厉害。”说完又轻轻吻了下谢恒的鼻尖。 谢恒满意了,整个人都觉得轻飘飘得舒坦。 狗粮吃得多了,荣启竟然也觉得习惯了,面对次场景也没有被闪瞎狗眼的感觉,还激动地说:“话说你去偷黄金符篆不会就是为了给宣旭下套吧?陛下已经怀疑符篆的丢失跟宣旭有关,现在又来这么一出,宣旭是彻底与帝位无缘了,比宣震还彻底。” 听到荣启提起符篆之事,谢恒心道不好,转头去看宣景,果然看后者短暂地皱了下眉,问:“符篆是你偷走的?” 在祭天队伍还未归京时宣景就已经知道在金光岭发生的事。 祭天没有完成,祭坛中心阵法的四张黄金符篆还被盗走,到现在还没有找回来。 宣景还知道武德帝将调查的事情交给了谢恒,原还想着回头他会帮谢恒一起调查,却没想到偷走符篆的人就是谢恒。 “到底怎么回事?” 谢恒瞪了一眼荣启:“可显摆你长了张嘴。” 这事他还没来得及跟宣景说,却被荣启抢了先,好像是他要故意隐瞒似的。 荣启摸摸鼻子,“一时嘴快。” 谢恒只跟他说了那个大夏国的黑衣人的事,又没说为何要偷取符篆,他便一直想着,结果刚刚有了怀疑就迫不及待开口求证了,没想到谢四还没来得及告诉老宣,弄的他像打小报告的。 谢恒哼了一声,也没避讳着荣启,就把无为跟他讲的有关窃取龙气的事讲了出来。 但谢恒也知道,这等怪力乱神的说法,常人难以接受。 与他已经经历过穿越这等奇遇不同,荣启和将军还没遇到过什么正经的超自然现象的事儿,所以让他们相信这种虚无缥缈的说法多少有些困难。 荣启震惊到只张嘴却说不出话,老半天才磕磕巴巴地道:“这是真的?” 谢恒无所谓地说:“反正是我亲眼所见,信不信就是你的事儿了。” 荣启咽了下口水,如果不是谢恒提前准确说出了“天狗食日”的事,现在这些话他肯定一个字也不信,更宁愿相信谢恒是在戏耍他。 宣景剑眉微蹙,一向镇定沉稳的眼眸此刻却有些紧张地看着谢恒:“可有受伤?” 谢恒心头一暖,随即扑在宣景怀里:“受伤了!手臂被那些鬼东西划了一刀,可疼可疼了!” 刚刚还处在震惊中的荣启嘴角直抽,难以想象就这么一个得着机会就跟老宣撒娇的货竟然真的亲手斩杀了数只鬼……鬼祟!他连见都没见过! 宣景眼中蒙上一层阴翳之色,“叫大夫过来!” “不用不用!”谢恒赶紧从宣景怀中出来,“我都好了!” 作者闲话:【多谢kissmeimei送礼物~】 第三百三十一章 大凶之兆 宣景眉心依旧皱着,“让我看看。” 谢恒伸出手臂,让之前受伤的地方展现给宣景看。 伤他的鬼祟不是凡物,这伤势自然也就与寻常情况不同。 被鬼祟所伤的伤口呈青黑色,看起来既好像中毒了似的,但除此之外还有一团黑气缠绕在上。 不过这都是刚受伤时的情况。无为帮谢恒处理了伤口,如今看起来就只是一道浅浅的伤痕,像是小刀划过的一样。要还是之前那样可怕的伤口谢恒也不敢给将军看。 荣启看到这伤痕撇了撇嘴,“你这真是被那什么鬼祟用刀砍的?修脚刀吗?” 谢恒:“你可闭嘴吧!” 宣景:“若有机会见到那道士,当表感谢。” 就听谢恒的描述,宣景便知道如果不是那道士及时出现,谢恒就危险了。凡人之躯如何能与鬼神相抗? 想到谢恒险些命丧鬼祟刀下,宣景心中就满是后怕。倘若谢恒真在祭坛出了事,他大概会直接掀了祭坛。 谢恒:“是得感谢,不过他神出鬼没的,如今也不知道在哪,还是等下次见到再说。” 虽然谢恒帮了无为的忙破坏了法阵,但就算无为没让他出手,如果他得知那祭坛玉室中的阵法是在窃取龙脉龙气,并最终有可能导致一方百姓天灾人祸不断,他也一定会出手,所以倒是不能以此当做还无为的人情。谢恒可不是那什么便宜都占的人,该讲理还是要讲理。 宣景再三确定谢恒的伤口没有问题之后才进宫去。 他一走,谢恒便回去谢家,让谢斌找来两个信得过的御史,告知他们什么时候进宫,进宫后大概要对武德帝说什么。 如今在御史台,谢斌还是很有号召力的,也确实结交了几位志同道合的同僚,关系十分亲厚。 谢斌一听谢恒的话,虽然心中有所疑惑,但还是先去找了人,等安排好之后才回来问谢恒到底是何打算。 谢恒轻笑:“兄长都不知道我要做什么便顺着我的话去安排,也不担心被我坑?” 谢斌:“谁让你是我弟呢?真要是被你坑了那我也认了。” 谢恒微微动容,谢斌还真是越来越惯着他了。 “这一次,我要彻底扳倒二皇子。” 谢斌沉默片刻,点点头。既然阿恒是要支持冠军侯的,那对上二皇子也很正常。 其实从谢恒交代的内容,谢斌也大概能推断出来谢恒是要对付宣旭,只是他还是感觉此举太冒险了些。 “这可是”天狗食日”,你真有把握?”谢斌这么问倒不是担心别的,谢恒让那几个与他交好的御史到陛下面前说的话也不是什么大逆之言,而且就算谢恒没提起,他们心中也隐隐有这个想法,只不过谢恒坚定了他们的决心而已, 谢斌真正担心的是谢恒的谋划不能成真。毕竟凡人如何能断天上事?这“天狗食日”几百年未必能见到一回,又是大凶之兆,谢恒如何能精准判断什么阶段会持续多长时间? 谢恒拍拍谢斌的肩膀:“兄长不必担心,这所谓的”天狗食日”也只是一种自然天象罢了,可没有什么征兆不征兆的,只不过是因为天现异样,就让人觉得心里没底,再加上是照亮天地的太阳变成这样,才会被赋予凶兆的色彩。也是咱们的钦天监本事还不到家,不然这”天狗食日”绝对能被提前预测出来。” 闻言谢斌终于放心了不少,揶揄道:“这么说来阿恒观测天象的本事是比钦天监还厉害了?” 谢恒咳了两声:“倒也不能这么说,我就是对这种异象有所了解,可不表示能提前看出来。” 谢斌哈哈大笑,又开始打趣谢恒。 另一边,宫中。 武德帝的脸色简直是从未有过的难看。 边上高满心中也很是无奈,他在陛下还是小皇子的时候就跟在身边伺候了,一晃几十年,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般震怒的模样。 日前祭天中黄金符篆被盗,高满以为那就是他见到的陛下最震怒的一面了,结果今日又在进入太庙敬告先祖之时发生了“天狗食日”这等大凶之兆,直接让陛下的怒火又上升了一个台阶。 符篆被盗还能说是人为,可“天狗食日”却是天意。 在祭天的最后一环发生这种事,这是老天不佑陛下,不佑大瑾国啊! 称帝以来,武德帝一直营造自己才是被上天选中的真命天子的形象,取代惠承帝的皇子们成为新帝那是上天的意思,且一直以来形象营造得很成功,大瑾国百姓们对他们这位得上天选中庇佑的新君十分信服。 可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如此大凶之兆,大瑾国的百姓们便会对武德帝是否为上天选中的真命天子而生疑,情况糟糕的话甚至有可能被质疑他是否有这个资格坐在那张龙椅之上。 天子天子,真正的天子又怎么会让上天降下这等大凶之兆? 啪嗒! 这是武德帝从太庙回来之后摔坏的第五支毛笔。 高满叫人将毛笔收拾起来,把地上的墨迹擦干净,他上前倾身道:“陛下息怒。” “息怒?你叫朕怎么息怒,感情不是你拜祖宗的时候出现这等大凶天象!” 被迁怒的高满只得苦笑一声。他哪里不知道这时候开口肯定是要触霉头的,但以他对陛下的了解,一直不开口的结果只会更糟。 这时外头宫人来报,说冠军侯在外请见。 武德帝气儿不顺,正想找个撒气的,便让宣景进来。 高满暗自摇头,这冠军侯来的可忒不是时候了。 “儿臣参见父皇。” 武德帝:“这时候进宫所为何事?” 宣景一怔,似乎是有些犹疑。 这反应让武德帝更是生气,感觉宣景可能就是没事找事来的,当下语气更重:“到底什么事?” 宣景一拱手,“父皇恕罪,儿臣见天狗食日此等大凶天象,又算着时辰想着这时候父皇该正在太庙祭祖,担心这异象会冲撞父皇,便急急忙忙进宫了。现在见父皇无事儿臣也就放心了,并无他事。” 武德帝心中动容。 他知道自己所有孩子中数老三宣景最不善言辞,也最不善于表达。其他皇子,如宣震和宣旭,随时随地都能说出不少表孝心的话,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在他面前表现的机会。 但是老三却很少主动表达对他的濡沐敬仰。 他从前一度以为是因为这孩子被他自小丢在边境而心中有怨,后来才慢慢了解是性格使然。 再看今日宣景的表现,武德帝突然觉得或许所有孩子中最不善于表达的老三才是最惦记他这个父亲的。 心中因为“天狗食日”而充斥的愤懑也因为宣景的这番真情实意关怀而淡了些许。 武德帝连连点头,“好孩子,有心了!” 边上高满微微抬头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宣景,又不着痕迹地低下头去。 宣景:“父皇不必太过忧心,如今虽出现这等不祥天象,但父皇的皇位名正言顺,且即位以来功绩不断,定是得上天庇佑的真命天子,这”天狗食日”即便是大凶之兆,也不会是冲着父皇。” 这一番话确实稍微宽慰了武德帝,但也没能让武德帝完全从这种忧心中解脱出来。 “不管是冲着谁,大凶之兆就是大凶之兆!” “天定之事我们无力改变,只能在能力所及范围内做到最好。父皇为大瑾国殚精竭虑,已是绝对的尽心尽力,问心无愧,如此若是再有天灾降临,那就是老天不开眼了。” “胡闹!这等话怎能乱说!”武德帝虽对宣景出言责备,但那眼中的怒火和戾气确实又消散了些。 宣景:“是儿臣失言,但父皇知道儿臣也是心直口快。” “罢了,朕没怪你。”武德帝长叹,“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我们只要把该做的能做的都做了,其他就只能看老天如何了。” 虽然武德帝还是忧心忡忡的,但比起日食刚开始时的状态却是好了许多。 宣景:“若父皇不嫌弃,儿臣想跟父皇对弈两盘。” 武德帝心中更为感动,他如何能不知道自己这个喜欢舞刀弄枪的儿子对于下棋之类的文雅之事并不喜欢,现在却主动提出来,不过是不想自己再胡思乱想罢了。 本来武德帝是真没心情下棋,但看儿子这般为自己考虑,便应了对弈。 两人下了半局,外面就来人禀告。 “陛下,御史台郭文、应锥求见。” 武德帝皱眉:“他们这时候来干什么?让他进来吧!” “是。” 宣景放下棋子:“看来要停一停了。” 武德帝无奈地哼了一声,“郭文和应锥的脾气你多少应该也了解点,都是属茅坑的石头又臭又硬,还都是火急火燎的性子,有点什么事都按捺不住,让他们等是不可能的,看他们有什么事儿,等他们走了咱们父子俩再继续。” 宣景点头。 郭文和应锥进来,对武德帝和谢恒行礼。 郭文先道:“陛下,您可看见外头天狗食日了?” 武德帝硬哼一声:“朕又不瞎!” 第三百三十二章 还不知道你么 郭文神色尴尬,边上应锥赶紧接话道:“天狗食日可是大凶之兆!今日又是祭天的最后一环——敬告太庙先祖,在这时候出现”天狗食日”可着实不是好兆头。” 武德帝脸色更加难看:“朕也不傻,你们俩要是就过来给朕添堵的就赶紧滚蛋!” 平日武德帝对朝臣们不说和颜悦色,可也算得上中规中矩,这还是头一次发这么大的火,连“滚蛋”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可见他现在怒火多盛。 郭文脸色发白,但还是硬撑着说道:“微臣们知道陛下心烦,心下也十分担忧,但微臣觉得,我们更该好好想想为何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这种大凶天象。” “哪个节骨眼?”武德帝眯眼,“敬告太庙?那你们的意思是朕的不是?敬告太庙之时发生天狗食日,你们是不是想说这是上天对朕在表达不满?还是觉得朕不配坐这把龙椅?” 两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郭文:“陛下息怒,微臣绝对没有这个心思!” 应锥:“微臣们只是觉得这天狗食日的天象可能与祭天有关,但从未质疑过陛下,还请陛下明鉴。” 武德帝目光沉冷:“你们既然说这天狗食日是与祭天有关,又未质疑朕,那你们是在质疑谁?” 郭文:“陛下称帝乃是顺应天命,而且自陛下登基以来,朝廷上下气象一新,且我们都是在陛下登基之后才被提拔上来,若是没有陛下也就没有今日的我们。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更加希望陛下一切安好,希望朝廷安好,大瑾国安好!” 这一番话总算然让武德帝的脾气顺了些。 应锥看武德帝的怒火稍稍平复,心中尝尝出了口气,这才接着郭文的话头继续说:“陛下是天命所归,朝臣们也没有问题,今次今天的情形与往次没什么分别,一应流程步骤也都没有出错,唯一的问题就是陛下带二殿下前去天坛!” 武德帝眼神一变:“你的意思是这次的天狗食日是跟宣旭有关?” 郭文头垂得更低,让武德帝机会看不到他的表情:“这、这只是微臣的猜测。在祭天之际发生这等天象,毫无疑问必然是凶兆之中的凶兆,而陛下是真命天子,这等凶兆自然不可能找上陛下,那唯一有那个身份能引得上天不满到降下凶兆地步的也及只有皇子。身为天子之子,自然也会被上天重视,倘若再为不祥之人,上天会有所警示也就正常了。” 应锥:“此次跟随陛下前往祭天的只有大殿下和二殿下,但是大殿下只到行宫便止步,而二殿下却跟陛下到了日月坛,所有微臣斗胆猜测,真正导致天狗食日的人极有可能就是二殿下!” 有些话这两人却没说,如果冠军侯也有跟着去祭天,那么就凭借从前冠军侯被批克亲的命格,那这招来“天狗食日”的不祥之人的名头就该落到他身上了。偏生他运气好,没给人诬赖的机会。只是如此一来,宣旭便是要倒霉了。 细想想,宣旭此人的运气的确算不得好。 之前跟随前三皇子宣阳,宣阳倒了,娶了个媳妇,尚未过门人就没了。这样的坏运气也的确不是什么人都能碰上。 被应锥这么一分析,武德帝还真觉得似乎很有这个可能。 至少比起灾星是自己,武德帝更能接受是自己的儿子。 本来他还在想要如何跟天下人交代才能不影响自己的帝王威望,现在这两人倒是给了他一个很好的理由。 “两位爱卿考虑得极是。”武德帝的声音陡然平和起来,跟刚刚暴怒的状态判若两人,“天狗食日这等大凶之兆定然不会随意出现,一点点小问题也引不起这样的天象,自然还是跟祭天有关。而祭天之中唯一能引起凶兆的环节的确就是朕带着宣旭到祭坛去。本来带上一位皇子到日月坛,只是想表达朕对祭天的看重,却没想到会适得其反。” 话说到这,就表示武德帝已经接受并认可两人的说辞,这“天狗食日”的锅就彻底扣在宣旭身上了。 应锥赶忙道:“陛下切莫自责。今次是陛下登基后第一次祭天,自然格外重视,带着皇子前往也是应该的,而且陛下也不会想到二殿下竟然会不祥到惹来天狗食日的地步。” 郭文:“说起来这事二殿下也是无辜,没有谁愿意自己是不祥之人,但天生如此,也没有办法。” 一句“没有谁愿意自己是不祥之人”又说到了武德帝心里。 武德帝转头看向宣景。 当初宣景被送去边境时上在襁褓之中,到懂事后也是一年才回京一次。 那时候他只是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将这个有克亲命格的孩子送走,却没想过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能有什么错?即便真是克亲的命格,那也不是他能决定的,他自己也不想如此。 想着年幼的宣景当是北境吃了不少苦,他的兄长们在京中享受锦衣玉食的时候,这个孩子却在和将士们吃大锅饭,每天接受严厉而苛刻的训练。在他的兄长们与有人潇洒快活时,宣景却已经披甲上阵。 想着在这种时刻唯一来关怀自己的宣景,武德帝心头一阵发酸。 应锥瞧瞧抬头看了一眼武德帝,见后者神情虽有些伤感,却也不是不快的模样,便又鼓起勇气说道:“即便二殿下确实无辜,但这事还是需要做个处理,否则民心不安,于朝廷社稷可是大大的不利。” 武德帝点头,“不错,这事也只能说是宣旭运气不好。高满。” 高满上前:“老奴在。” 武德帝:“传旨下去,二皇子宣旭,因犯天怒,责令其于相国寺禁足半年,潜心抄写佛经。希望佛门圣地能见他身上的不祥之气都洗涤干净。” 郭文和应锥共同叩首,“陛下英明!” 其实到现在武德帝内心也不一定就真的认定这不祥之兆是因为宣旭,可能心中还存有那么两三分的自我怀疑,但别说自我存疑只有两三分,就算有八九分,武德帝真的肯定不是宣旭,今天这道旨意也必须下。 引来“天狗食日”这等大凶之兆总得有个人为此负责,武德帝不能让这等不幸凶名落在自己头上。 高满亲自去传旨,郭文和应锥也一同退下。 武德帝转头,却见宣景的表情有些不太对。 “宣景。在想什么?” 宣景神色似乎有几分挣扎,但最后还是说道:“儿臣之前在北境时,曾听人说过,即便是天现异象,也不一定就有其意义,这”天狗食日”虽然自古以来都被说是大凶之兆,但儿臣来之前也曾翻阅典籍,在有记载的历史上一共出现过三次”天狗食日”,有两次之后发生大灾,但还有一次平安无事。故儿臣想着,这次也有可能只是一次不同寻常的天象,并不一定意味灾难降临。” 武德帝看着谢恒,好一会没有言语,许久后才深深叹息一声:“你啊,就是太过实诚!你看过这样的记载,知道有这样的情况,也许可以为宣旭开脱。你刚刚犹豫,显然是因为你与宣旭之间有过节,所以一时间拿不住主意要不要为他说话是不是?” 宣景没有说话,但在武德帝眼中这就是默认的意思。 武德帝:“可你最终还是说了,到底你心性正直,即便是与你不和的宣旭,你也一样会说公道话。” 宣景低头:“儿臣只是想将自己知道事情都告诉父皇。” “行了,”武德帝摆手,“朕还不知道你么,就是嘴硬心软!你有这样的好品性,朕本该多夸赞你,但你也要明白,咱们皇家与外面寻常百姓家终究不同。朕不想说天家无父子,但对于兄弟,你心里还是要有个谱。该防备还是要防备。” 宣景沉默了一会才说:“儿臣知道。” 武德帝无奈一哼:“你要是真知道朕也就不必费这么多口舌!朕知晓你的性子,就是直接了当有什么说什么,所有的不满都会摆在面上,面上解决了就解决了,不会在背后搞小动作。可你也须得明白,不是人人都会如你这般光明磊落,” 武德帝又想起当初宣景出使两州一都时,宣旭联合前三皇子宣阳给宣景使绊子,虽然最终这绊子是阴差阳错落到谢恒身上,但宣景回来之后还是一脚把宣旭给踹成了重伤。 当时武德帝也没多生气,甚至很满意宣景这种有事就直接面上解决的性子,但如今他却希望这个儿子也能有几分心机,别总是毫无城府的, 宣景这回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武德帝心知一个人的性子不是说改就能改的,今天哪怕他说再多也不能一下子就让宣景多长几个心眼,也难得这孩子自小父不疼母不爱还有这般纯善的性子,武德帝心中又是隐隐生出些许愧疚。或许等“天狗食日”的影响结束之后,他该多花点心思补偿这个儿子。 第三百三十三章 宣旨 此时,二皇子府。 憋了许久的宣旭正在后院中与自己的几名男宠快活。哪怕突然出现的“天狗食日”的天象让他震惊了好一会,最后却也只是增添了几分兴致。 “天狗食日”必出大事,他知道他现在应该进宫,但他实在停不下来! 自从喜欢上性虐男子之后,宣旭就好像上了瘾,完全停不下来。从前在王府因为有厉王制约,他只能忍着,每次都要到外面去找。现在有了自己的皇子府,他便可以在自己府中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 看着面前被自己抽的浑身都是鞭痕的三个赤裸男子,宣旭双眼通红,呼吸急促,越来越兴奋。 三人中已有两人撑不住,对着宣旭开始苦苦求饶。 宣旭没做理会,只转头看向那个没有开口求饶的男子。 这个男宠跟他的时间很长,是他从小倌馆买出来的。 跟别人被折磨了一会就开始呼天抢地地求饶不一样,这人几乎没有对他求饶过。不是说骨头硬不屈服什么的,而是这人不管收多重的伤,也从不会怨怼自己,有一次都被他给折磨昏了过去,而昏死之前还在对他微笑。 听下人说这人平日里很是注重保养身体,不止是让自己的皮肤细滑水嫩,还特别注重提升身体素质,问他为何这么做,他只笑着说是为了让殿下能玩儿得更加尽兴。 宣旭觉得难以理解,喜欢施虐还好说,他踏入这个圈子之后算是见识过不少这样的人,荣家的荣邵也是同好,只不过那人喜欢弄女人。 至于被虐,有喜好的人,却是不多,基本都有个度,至少自己喜欢施虐的程度是大多数喜欢被虐的人承受不住的。 而他的这个男宠,似乎每次都能咬牙撑下来,不叫痛不求饶,真就只为让他尽兴。 “谜音,你到底为何?” 被唤做谜音的男子抬起头,苍白的脸上还挂着温柔的笑,“只要殿下高兴,让谜音做什么都愿意。” 宣旭:“就因为我将你从那地方赎出来?” 谜音低头,“能从那里出来,谜音自然感激殿下,但是……”娇俏的脸重新抬起来,宝石一样的眼眸中迸发着夺目的光彩,“但是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谜音爱慕殿下!” 被这样明白且热烈地表白,宣旭却是厌恶地一皱眉。 爱慕? 多么可笑的词! 虽然宣旭如今已有龙阳之好,床榻之上只喜欢玩弄男子,却也从来没想过男子和男子之间也能有真情实感,不过是肉体上的一种特殊需求罢了。且不说他日后大婚定要取一个能对自己大业有助或者至少门当户对的女子,即便有朝一日他真会有一星半点的心动,那也只会对女子! 男子之情……想想就恶心。 谜音看着宣旭蹙眉厌恶的神色,心中一痛,却也是早有预料。 “殿下,谜音自知卑贱之躯,配不上殿下,也只是想将心中爱慕表达出来,让陛下知晓,从未想过能得殿下回应。只要殿下能允许谜音一直陪在您身边,即使只是玩物,谜音也心甘情愿!若有一日殿下真的厌恶谜音,谜音愿意一死!” 虽然厌恶,但这会看着谜音磕头磕头满头鲜血,宣旭心中也真的相信这人确实深深爱慕自己。 真是神奇,男子对男子也能有真心。 突然间,宣旭想起了宣景…… 自从知道宣景有心仪之人后,宣旭就一直在暗中调查,想着若是能找宣景喜欢的人就有可能利用此人来辖制宣景。 然而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查到,他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弄错了,但现在他恍然想到,自己一直找的都是宣景心仪的女子,但如果宣景喜欢的是男人呢? 虽然这个猜测听起来是很天方夜谭,但他几乎将皇城贵女们都调查了一个遍,宣景不近女色,也没有交好自的异性知己,这就导致宣旭查来查去连个稍微有点可能的怀疑对象都没有。 但如今知晓了谜音对自己的心思,宣旭到真觉得宣景的心仪之人确实可能是男子。 可如果宣景喜欢的真是个男人,对方又会是谁呢?这个范围可就太大了。 宣景身边的得力干将都是男人,更别说还有庞大的北境军,要想在这么多人中找到目标可不容易。 但不管怎么说,这总算一个新的调查方向,他还是打算查探一番。若真能查到,他可就算是握住了宣景一个不小的把柄。 谜音看着宣旭陷入沉思之中,也不敢打扰,就在一旁安静地等着。 不一会外头护卫来报,说高总管来传旨了。 高满? 宣旭奇怪,什么圣旨能让高满亲自来传?扔下鞭子整理好衣衫,宣旭缓步而出,在外人看来还是那个文质彬彬、衣冠楚楚的二殿下,令众多女子为之折腰的温润公子。 “高总管,怎么是您来传旨?” 宣旭堆上满脸笑意。从前在王府时宣旭对高满的态度很是一般,甚至有的时候隐隐透露出几分轻视,虽然知道高满深得父亲看重,但在宣旭心中高满再得看重也只是个奴才,即便他有心招揽高满为自己做事,面上也维持着几分客气有礼,但还是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对高满的瞧不上。 现如今高满是大内总管,身上筹码加重,且依旧得陛下看重信任,宣旭更有心将人拉拢,但可惜不管他怎么做,高满都无动于衷。 这会宣旭笑容和善,高满脸上也挂着笑,但这笑容有几分真意就不得而知了。做人做事到了高满这个程度,不管心中如何做想,面上都不会被人瞧出来。 “谁来都是为陛下传旨,老奴也只是陛下身边的奴才而已。殿下,听旨吧!” 宣旭隐隐觉得高满的话有点不太对劲,但没来得及细想便先跪下来听旨。 除了宣旭之外,还有皇子府的管事和一众下人,都跪在宣旭身后。 圣旨上的内容很短,不过两句话的事,宣旭却有种被雷劈了的感觉。 “高总管,您这圣旨……当真是宣给我的?” 高满叹气,“除了殿下,也没有别的皇子跟随陛下到了祭坛吧!” “就算是本殿跟父皇去了祭坛,怎能就时候是我犯了天怒?就要把这”天狗食日”的大凶之兆算在本殿头上?” 高满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面上耐着性子说:“老奴只是过来传旨,至于陛下的心思却不是老奴能猜度的。殿下心中有不甘,可以在之后进宫去找陛下,只是眼下这旨意还是得接下。” “本殿自然要接旨,这点不用高总管提醒!”宣旭的脸色十分阴沉,竟是连基本和善的表象都不维持了。 而高满却自始至终没什么变化,传完了旨意便走了。 管家担忧地看着宣旭:“殿下,这可怎么办?这旨意很快就会传开,到时候……” “到时候怎样不用你说本殿也知道!”宣旭凶狠地打断管家的话,“你也想学高满那老东西教训本殿不成?” 管家慌忙退后两步,“奴才不敢,奴才只是担心殿下。” 宣旭咬牙切齿,没再理会管家,转身回屋换身衣裳准备进宫。 谜音原本还想着等宣旭回来之后继续伺候,却见宣旭急急忙忙地走了,便赶紧起身出去问管家。 “管家,殿下怎么了?刚刚圣旨说的什么?我看殿下脸色很是不好。” 管家知道宣旭在床事上的特殊爱好,因此对于宣旭的那些男宠,管家压根就没把他们当人看,只除了这个谜音。毕竟谜音跟在殿下身边时间最久,哪怕殿下只是用来虐待,也说不定高兴时能听谜音说上几句。 故而管家对谜音的态度也不算太差,听得谜音询问便也将情况告知。 “这次殿下是有大麻烦了!刚刚宫里的总管传旨,说殿下犯了天怒,陛下要殿下到相国寺去关禁闭抄佛经。” 谜音满脸担忧:“怎么会、会这样?殿下做了什么?凭什么说殿下犯了天怒!” “哎呦喂你不要命了!”管家连忙捂住谜音的嘴,“那是陛下下的旨意,陛下说是犯了天怒那就是犯了天怒,谁敢问凭什么!这隔墙有耳的,你自己不想活就罢了,可不要连累咱们皇子府!” 谜音赶紧闭上嘴,但心中还是愤恨不已。 他看着天空黑洞一样的日头,心里涌起无限担忧。 殿下…… 宣旭进宫后就直接去御书房找武德帝。 被宣进来后看见宣景也在,还正在跟父皇下棋,当即怒火中烧:“好啊!我说父皇怎么将犯天怒的名头安在我身上,肯定都是你怂恿的。明明灾星是你,犯天怒的也应该是你!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才让父皇不分青红皂白就将……” “放肆!” 武德帝一声厉呵,也终于让宣旭从愤怒到失去理智的状态中清醒出来。回想起自己刚刚的话顿时如坠冰窖! 他刚刚说了父皇什么?不分青红皂白?他是疯了吗?怎么敢对父皇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父皇息怒!儿臣知错!” 宣旭噗通跪在地上,膝盖磕得生疼,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 第三百三十四章 赢面 武德帝重重哼了一声:“知错!你看看你那什么表情,哪有一点知错的样子!” 宣旭咬牙:“儿臣只是不明白,父皇为何要说是儿臣犯了天怒,明明当初被批克父克母的是宣景!即便真有犯天怒之人也该是他!” “你少往老三身上扯!这”天狗食日”发生在祭天期间,而这一次祭天在流程上并未发生变化,就连朝臣变动都不大,唯一能引起”天狗食日”这等凶兆的变动就是朕和你,是朕带着你亲自到达祭坛。如不是你犯了天怒,难道还是朕不成?你可认为是老天觉得朕不配坐上皇位?” 宣旭自然不敢将这等凶名扣到武德帝头上,但让他认下他也不甘心! 这一次陪同父皇去祭天,其效果并没有他最初预料的那般好。他原本以为父皇会带他到中心祭坛去,如此他才能有效在朝中建立威信,结果却不成想只是待在祭坛外头,甚至连抽签都没抽中,他都不知道自己这一趟到底是干什么来的,父皇让他伴驾到底有何意义。 “父皇明鉴,儿臣绝对不敢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只是儿臣若真是不祥之人,甚至因为儿臣陪同父皇到祭坛就导致这等大凶之兆,那当初批算宣景是克亲性格的高人为何没有看出来?” 武德帝眼睛一眯:“你这话说的倒有些道理。” 宣旭心下刚要稍稍放松,却又听武德帝说道:“可见当初的那什么高人也不过是欺世盗名之徒!不是本事不到家便是故意欺瞒。现在朕倒是怀疑老三到底是不是克亲的命格,又或者拥有克亲命格之人究竟是不是老三!” 宣旭气得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父皇是糊涂了吗?现在不但说他犯天怒招至“天狗食日”,甚至还想将宣景克亲的命格给安在他身上!父皇什么时候这么偏袒宣景了! “父皇!儿臣绝不是那犯天怒之人!” “你不是?朕是?” 宣旭咬牙,他是真想说犯天怒的人是宣景,但可惜最致命的一点便是宣景压根就没去。而这一点偏偏还是他亲手造成!是他将这个“天大的好机会”从宣景手中抢走! 哪怕宣景只是跟宣震一样留在金光岭行宫,他还能有几分把握将这事往宣景身上扯,但人压根就没去,他就是想嫁祸都不成! 武德帝看着宣旭的模样,也多少能猜到他心中所想,当即冷哼:“你就别想着在你三弟身上动歪脑筋了。犯天怒也非你所愿,所以朕只是罚你在相国寺禁足半年,抄写佛经。你看看你现在,整日心浮气躁,抄写佛经也能安一安你的心绪。” 如果说之前武德帝确实有考虑宣景的话,想着这“天狗食日”会不会真的只是一个简单的异象,并不代表灾厄。那在让宣旭背了这口锅之后,他定然会给予宣旭足够的安抚。 可就在他让高满去宣旨后,算计着旨意差不多到皇子府了,天上那好像被啃干净了的太阳竟然真的一点点缓慢恢复了! 那原本一整个黑洞洞的大窟窿有再被圆满的预兆。 这说明什么?武德帝甚至不敢细想!现在只是让宣旭留在相国寺而不是将他赶制偏远地方,已经是他为父之慈! 宣旭咬牙,他如此激动是只为了这份惩罚吗?又不是没被禁足过,跟宣震禁足的时间比起来自己都不算什么,抄写佛经也不是难事,就算真抄写他不会是自己动手。他真正在乎的是一旦扣上了“犯天怒”的帽子,他便是要和皇位彻底失之交臂了! 谁都不会让一个“犯天怒”的人继承皇位,这是跟老天叫板呢?别说朝廷上的大臣,就是那些普通老百姓也不会允许。特别是占据了最多人口比重的农户。 农户都是靠天吃饭,风调雨顺全仰仗老天爷,他们自然想着要是有个“犯天怒”的皇帝,庄稼还能有收成?他们还能有活路? 连粮食都没有,那些有钱有权的也过不好日子,钱再多,但地里没。粮食,那又有什么用? 如此,若是他想要继位,那从民间到权贵都会反对! 所以父皇是要彻底绝了他竞争皇位的心思吗? 宣旭猛然转头看向始终没有开口的宣景,眼神十分凶狠,“三弟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 宣景想了想,道:“你最好不要抗旨。” 武德帝骤然看向宣旭,眼中带着浓浓的威胁。 宣旭:……他没想抗旨,只是心里难以接受。 武德帝:“你也别迁怒你三弟,如果不是他为你求情,朕只觉得这点惩罚都还不够!” 宣旭可不相信宣景真的会为自己求情,多半还是个坑,只是心里这般想却不能说出来。 武德帝挥手,“你先回去吧,朕和你三弟还要继续下棋。” 言罢武德帝就不再看向宣旭,目光重新回到棋盘之上。 这一刻,跪在地上的宣旭看着坐在榻上的宣景,心中燃起了一种名为仇恨的情绪。 宣景! 失魂落魄的宣旭回到皇子府,几个心腹幕僚正在书房等候。 圣旨的事情已经传开,现在几乎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是二皇子宣旭伴驾祭天犯了天怒,才会招致“天狗食日”的现象。这不,宫里下了旨意惩罚二皇子,这“天狗食日”就开始逆转了,太阳正在一点点恢复,天光缓缓放亮。如此不更能说明问题在二皇子身上? 幕僚们心急如焚,这才赶紧过来等宣旭回来共同商议。 幕僚一:“殿下,陛下怎么说?” “怎么说?”宣旭冷笑,“这旨意都下来了,你说怎么说?” 众人相互看了看,眼中都是无奈甚至是绝望, 幕僚二:“那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真就认下了!” 幕僚三:“可陛下旨意已下,就算不想认能有什么办法?难道要让殿下逢人就去解释不是自己犯天怒?且不说这解释了旁人会不会信,若是让陛下知道,殿下还能得着好?忍下一时,日后又不是不能东山再起!以前宣景也曾被批过命格不好,现在不一样封侯?” 幕僚四:“那能一样?宣景是被批克亲,天下百姓又不会在乎坐在皇位上的人是不是克亲,克也克不到自己身上,但百姓们绝对不能接受一个犯天怒者坐上皇位。你们可知这名头一旦落实,将会给殿下带来多大影响!” “现在说这些有何用!”宣旭冷呵,“事情已成定局,父皇不会收回旨意,本殿更不可能私下去解释,否则就是跟父皇对着干。只要父皇自己不想担上这凶名,就只能扣在本殿身上。” 几个幕僚相互看了看,最终叹着气低下头。 然而宣旭却目露凶光,“就算本殿失去继承皇位的资格又如何?如果父皇只剩下本殿一个儿子,那就没有选择的余地!本殿依旧能坐上皇位!” 一众幕僚震惊地看着宣旭。 “殿下的意思是……” “你们也不用这么惊讶,争夺皇位本就多是你死我活。否则史书上那些储位之争也不会血迹斑斑。从前我与宣震争夺的手段都算是温和的,不过是顾忌着父皇不想看到我们手足相残。可如果这将成为本殿唯一能继承皇位的方法,本殿也不介意杀兄弑弟!” 幕僚们心思几番周转,自然也明白殿下说的没错。 对于至尊之位的争夺从来就没有温情脉脉。眼下他们已经被逼到这个地步,再不使些强硬手段就真的跟帝位无缘了。他们辅佐宣旭这么久,可不想到了最后功亏一篑! “那殿下可有打算,从何处入手?” 宣旭诡异一笑:“宣震目前不足为虑,当下最重要的是对付宣景。” 幕僚们点点头,的确,宣震差不多已经不具备竞争储位的资格,现在的重点就是宣景。 只是想到如今他们最大的敌人竟然是最一开始没人看好甚至都没怎么当回事的宣景,众人还是觉得恍恍惚惚。 那个被批克亲命格自小送去北境远离朝局的宣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步步成长到如今需要他们仰望的冠军侯? “不知殿下可有计划?冠军侯武艺超群,想要除掉他可不容易……” 宣旭冷笑:“除掉不一定是非得要他的命,只要他也犯下大错到失去继承皇位的资格,那大家不就又在同一水平线上了?再加上他克亲的名头,本殿的赢面依旧比他大!” 一个幕僚点头:“看来殿下是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宣旭:“我怀疑宣景喜欢男人。” 几个幕僚相互看了看,都十分震惊。 本来宣景给他们的感觉就很难跟“喜欢”这个词挂钩,更别说还是男人。 “殿下肯定?” “十有八九。” “可就算冠军后喜欢男人,哪怕让陛下知晓,也未必能撼动冠军侯几分。喜欢豢养男宠的贵族官员也不少,陛下当也清楚,只要不闹到明面上来,估计顶多就是让冠军侯注意分寸。” 宣旭:“可如果闹到明面上来呢?” 第三百三十五章 绑架 幕僚们面面相觑,这…… 宣旭讽刺地勾起嘴角:“你们是不知道,我当初能从我那好三弟手中抢到伴驾祭天的差事,可就是用母妃答应他绝对不会干涉他的婚事换来的!” 一想到费了半天口舌甚至让母妃失去拿捏宣景终身大事的权利,就只换来了那不痛不痒的日月坛外一日游,最后甚至还落得个犯天怒的下场,宣旭就气得气血翻涌。 幕僚们不知这情况,听到宣旭这么说也觉得颇为可惜。而且他们也很是后悔怎么之前没想到可以拿捏冠军侯的婚事做文章。就算冠军侯跟贵妃娘娘关系不睦,但贵妃娘娘始终是冠军侯的母亲,这婚姻大事基本就是贵妃娘娘张罗,若是能给冠军侯安排一门“好”亲事,对他们的帮助也极大。 只可惜现在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宣旭继续道:“本殿由此猜疑宣景有了心仪之人,但之后几经调查却没有半点收获,京中贵女们都查了个遍。所以本殿才怀疑宣景真正心仪之人若不是寒门之女那便是个男人。” 虽然目前还没有可靠依据,但宣旭就是直觉应该是男人。 几个幕僚还是觉得难以置信,但既然殿下这么说,想来确有几分可能。 “那殿下准备如何做?” 宣旭眼中寒芒一闪:“先将人找出来,本殿自有打算。” 圣旨已下,宣旭必须立即动身前往相国寺。 但好在相国寺就在京城近郊,不用跑去很远。 宣旭吩咐手下幕僚去全力调查宣景的心仪之人,有了结果之后再去相国寺向他禀告。 他是不能出相国寺,但圣旨可没有禁止他与人来往。 即使不能出去他一样可以指挥手下人做事。 “天狗食日”的天象终于结束,但京中还是人心惶惶。人们怕的从来不是“天狗时日”本身,而是这一现象是否预示着大灾难即将降临。一时间整个繁华热闹的京城都显得沉寂了不少。 朝廷中的气氛也不怎么好,每日上朝都是暮气沉沉的,像是所有人心中都怀揣着沉重的心事。 谢恒倒是没什么变化,依旧跟从前一样,嚣张放肆。 十多天后,宣旭终于得到手下人送来的消息,看着纸上的名字,宣旭眯起眼睛。 “你们确定宣景喜欢的人是荣启?” 下属:“经过我们仔细调查,确实发现荣启跟宣景的关系不如表面上那般简单。他们在朝堂上看似井水不犯河水,但私下却另有交流,若不是我们的人在锦屏馆打听到两人曾私下一起在那里用膳,根本不会知晓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 宣旭手底下的人也不都是吃干饭的,花了十多天能打探到这消息也算是不容易了,这其中还有许多运气成分。 其实只是几顿饭而已,这要是放在其他人身上根本不能说明什么。 但如果是宣景,那就完全不一样了。向来少言却不怎么与朝臣来往的宣景却会跟荣启私下约饭,这本身就是问题。 宣旭眼中透出危险的光芒,“好一个荣启,平时在朝堂上看着与宣景毫无关系,想来就是在装模作样罢了!亏的本殿之前还想拉拢他,竟是把本殿耍得团团转,既然他选择站在老三这边,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宣旭将接下来要如何做吩咐了下去,说完之后又跟一众幕僚探讨了最近的朝政。 即便他现在被罚在寺庙抄经,可也不可能真的完全不管朝中事,不然就算有朝一日他真的能把宣景除掉或者是拉到跟自己一样几乎丧失皇位争夺资格的时候,他也可能因为对朝局的不了解而无法与宣景对抗。 只是到底因为被冠以“犯天怒”的大凶之名,导致他不好再拉拢官员,而从前属他这一派的官员也有些人心思不稳,想来若不是因为担心就算从他这里离开去投奔宣景,宣景也未必会接受,那些墙头草大概早就弃他而去了。 沐休日。 正是春和景明,窗外抽了新枝嫩芽的柳条随风摆动,有小鸟站在陈旧的窗棂上发出清脆的鸣叫。 可惜这样的好景象屋内的荣启看不到。 这会他正被绑着手脚,眼睛上蒙着黑布。 不远处有响动传来,荣启微微侧首,听着像是有人在上楼梯。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他不清楚,但能闻到一点尘土的味道,想来是个空置已久的房子。 说来也是他大意了,今天他原本约了谢斌到他经常买酒的一家小酒馆,想请谢斌喝酒。他比约定时间提前了不少到来,在等谢斌的时候点了一小壶酒。却不曾想自己会在常来的地方被人下药。喝到第二杯的时候他就已经觉得不对劲儿了,但可惜为时已晚。晕过去前他还想着幸好不是要命的毒药。 脚步声已经走到身边。 荣启侧耳听着,觉得对方应该是坐了下来,而且有纸张响动的声音,紧跟着就是一阵肉香飘到鼻端。 原来这位绑架他的绑匪是出去买吃的了。 “大哥还是大姐?” 那绑匪大概没料到荣启会突然开口,咀嚼声停顿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很快又吃了起来。 荣启:“那该是个大哥了。” 那绑匪终是没忍住:“怎么知道的?” 荣启:“一般的女子都很难抵挡得住我英俊容貌和磁性嗓音的双重诱惑。” 绑匪:…… 荣启:“大哥你绑我做什么?” 绑匪刚要开口,荣启:“我爹没钱,有钱也不会用来赎我,我甚至怀疑过你是不是他派来的。另外我是朝廷命官,这个绑架罪名落实了会很严重的。啊,看来你知道我的身份。难道是我的政敌?不过能与我为敌的人中应当少有没脑子到用绑架这招的。又或者这一切都是大哥你的个人行为?你似乎不图我的钱,那是图我这个人吗?只要你长的不是特别难看我也可以勉为其难跟你快活一番,之后给条活路?” 黑衣人像是终于听不下去了,蹭的一下站起来走到荣启身边。紧跟着荣启就感觉得脖子上一凉,估计是把匕首抵了上来。 “再废话就要了你的命。” “大哥你可真暴躁,不过你现在不要我的命也不要我的钱,还不要我的身子,是想用我来威胁别人吗?” 荣启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节奏乱了一下,看来自己猜中了。 “反正我都猜到了,大哥不如告诉我你准备用我来威胁谁,我也实在很想知道有谁会这么在乎我这一条命。” “你跟他聊什么?” 另外一个声音。 荣启竖起耳朵听着,又来了两个人。 “我没跟他聊,是他自己一直在说。” “那就把他嘴巴塞上。” “就让他说呗,反正这里也没别人,他就是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他,就当听个乐呵了。” “也是,据我所知这还是个大官,能让一个大官给咱们找乐子,这机会可不多。” “是啊,反正雇主只说把他暂扣在这里,在没有新的指示之前咱们找点乐子也不打紧!” “也不知道孙哥要绑架这么个大官威胁谁。” “问这干啥?跟咱们也没关系,这些事还是少打听,知道得越多越不好。” …… 在三个人的对话中荣启基本摸清了情况。 这三个人就是被人雇来绑架自己的,至于绑架他的原因人家背后雇主肯定没必要跟他们交代清楚,他们也就知道绑架自己是为了威胁人,却不知道被威胁的对象是谁。 荣启有些失望,“我说你们三个怎么一点求知欲都没有?多知道一点有时候对你们也有好处。” “关你什么事儿?都自身难保了还教训我们!” “别不听劝啊!”荣启接着说道,“我能做大官而你们只能做绑匪这是有原因的!” “妈的这小白脸是不是瞧不起我们!” 说话间那有小孩儿脑袋大的拳头就朝着荣启砸了下去。 几乎同一时间,荣启挣断了捆绑着自己的绳子,一把接住了拳头。 绑匪三人都愣住了,怎么也想不到这么一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小白脸竟然能挣断绳子还能接住拳头。 边上脸上有道疤的彪形大汉呵斥道:“老三!没吃饭啊!让个小白脸都能拦下你的拳头!” 那被叫做老三的绑匪虽然体型上不如彪形大汉,却也比寻常人要魁梧强壮得多。被接住拳头时他直接傻眼了,这一拳本就带着怒火,用了几分力气他比谁都清楚。 荣启一手拦着魁梧男子的拳头一手扯掉绑着眼睛的黑布,对着三人微微一笑。 领头的彪形大汉在短暂的震惊过后呵道:“一起上!就不信咱们三兄弟还干不过一个小白脸!” 荣启笑着一歪头:“呦。你们三个是亲兄弟?” 大汉一脸惊恐加戒备:“你是怎么知道的?” 荣启:“……这里是哪里?我要回去,你们给我带个路。” “做梦!” 说话的男人在三人中身形最偏瘦,当然这也只是比较另外两人而言,跟普通人相比他这身板还是很厚实的。 荣启:“你们能把我绑来是因为我今儿个大意了,不是你们有本事,但现在我能走那便是我的本事。” 偏瘦男子转头看向彪形大汉:“大哥!他说我们没本事!” 第三百三十六章 默认 “干他!” 那领头大汉一声呵,三人就对着荣启动了手。 荣启脸上连点紧张的神色都没有,应对从容。 一会的功夫三个大汉就挂了彩,而荣启却还是白衣飘然,连点尘土都没沾上。 “妈的!孙哥不是说这小白脸就会一点简单的拳脚功夫吗?这叫简单?” 荣启:“我确实少在人前显露身手,大概别人就误会了吧!” 三人表情要哭了似的,这个“误会”可害人不浅啊! 荣启:“你们是要束手就擒还是负隅顽抗?我给你们选择的机会。” 那老二和老三似乎很是犹豫,转头看向老大。 领头大汉一咬牙:“那些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听说这人官儿还不小,肯定坏得流油!要是真把他给放了回头咱们三兄弟都落不着好!一起跟他拼了!” 老二和老三明显听大哥的,一听这话二话不说抡着拳头提着刀就上。 荣启心想这三个绑匪还挺穷的,三个人只有一把匕首。 也就几个眨眼的功夫,三个绑匪就全部躺在地上哎呦哎呦了。 就在荣启想要继续问话时,楼下传来一阵响动,紧跟着就是一群人上楼的声音。 “荣启!” 谢斌带着一队官兵上来,瞧见荣启好好地站在才松了口气,“还好你没事。” 荣启立即委屈地直撇嘴,“谁说我没事?你看看我的手!” 谢斌低头看着荣启抬起来的手,指关节处有些不太严重的擦伤。 荣启:“你别觉得不严重,我这细皮嫩肉的,一点伤就可疼了!” 谢斌:…… 他转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三个大汉,到底谁伤得比较严重? 谢斌叹息一声,拿出自己没用过的汗巾给荣启轻轻擦了擦伤口,“一会回去找大夫上药。” 荣启:“你给我上吧,我看你细心,大夫粗手粗脚的会弄疼我。” 眼看着谢斌要因为他的得寸进尺变脸,荣启赶紧转移话题:“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谢斌:“酒馆老板的儿子提供的线索。他偷偷跟在绑架你的人身后,发现这个地方之后才回去报官。” “哦!”荣启想起来了,“那孩子胆子大心细。” “不仅胆子大,而且还很崇拜你。”谢斌还记得那半大的孩子一脸担忧地拜托自己一定要将荣启救出来时的样子。他说荣大人是好官,是他最崇拜的官。他读书就是以荣大人为榜样。 “真高兴你亲自来救我,”荣启凑近谢恒,一双漂亮的凤眼快要眯成一条线,“有没有很担心我?” 谢斌:“……回去。” 荣启背着手高兴地跟在谢斌背后,“我就当你默认了啊。话说你也不问问我被绑在这里这段时间有没有遭遇什么,我长的这么好看,你就不担心他们对我见色起意……” 荣启絮絮叨叨地没完没了,后面被压着的三兄弟疯狂摇头。 三个绑匪不是很有骨气的那种,到了公堂之上还没开始审讯就招了个干干净净,贺连升难得觉得三个犯人看着很顺眼,坐在京兆府尹这个位置上很难碰到这么配合的犯人,看着满身横肉的三兄弟都觉得眉清目秀的。 三兄弟交代的情况跟荣启自己套话了解得差不多,其实严格来说也不算是套话,毕竟他没怎么套这三兄弟自己聊天就都说得差不多了。 荣启跟谢斌说他觉得自己找到了三兄弟干坏事日子却还过得不咋地的原因——嘴上没把门儿的。要是雇主什么都跟他们说,他们绝对能在闲聊的时候就把雇主给卖个干净。就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他之前被绑后所在的地方就是三兄弟家,一个破旧的二层小房子,据说还是祖宅,祖上是做家具的,不过这门手艺显然没能顺利传下来,在他们爷爷那辈就靠打零工过活了。家里没有土地,守着个京城近郊的破宅子也没什么用。到了三兄弟这,家里能卖的都卖了,祖宅是三兄弟的底线,为了养活自己又不卖掉祖宅,就成天在城里跟着一些三教九流的人瞎混,靠着唬人的外表和一点三脚猫的功夫赚些见不得光的钱。 三人口中的“孙哥”是个小地头蛇。别看京城天子脚下,达官贵人众多,像“地头蛇”这样的人物也不少,一条街的小混混总有个领头的,一般都叫这哥那哥,也就是“地头蛇”。“地头蛇”有赚钱的路子,想在这一片赚钱就得跟着哥混,“地头蛇”一般不会自己亲自办事,都是把事交给底下人,他从报酬里头抽取一部分。 谢斌和荣启一起听的堂审,知道这个“孙哥”应该是个关键。 贺连升不含糊,直接派了衙役去把人抓回来。 这要是被绑架的是普通人,贺连升肯定是规规矩矩走流程,但受害人可是荣启,堂堂朝廷二品大员。得亏是没出什么事儿,不然他估计就要见到陛下了。现在他只想快点把绑架荣启的幕后之人揪出来,不然耽搁久了感觉还是有机会见到陛下。 人到中年的贺连升只想在这个位置上平平安安干到致仕,往上升是不指望了,能一直保住乌纱帽就不容易。 谢斌:“贺大人知道这个”孙哥”?” 刚刚看贺连升下命令十分利索,显然是很了解要抓捕的对象。 贺连升:“知道!这个孙哥原名孙宝财,外头孙秃,头几年可是牢房常客,一天到晚净是小偷小摸,一个月都不知道能逮着他几回。后来发了笔横财,加之结交了不少人,路子多了,就不再做这些事了,手底下收了一帮小弟,干些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勾当,多数都是帮人要要债或者做打手之类的,犯法的事儿还是少。只是据我所知,这两年凭着这些事孙秃赚的钱多了,发达了,就做起了小生意。开了赌坊,已经许久没听到他手底下的人犯事儿。” 荣启笑笑:“能让这位孙哥放着安稳日子不过,继续让手底下的人重操旧业,甚至是绑架朝廷命官,想来那背后雇主给的钱一定不在少数,要不就是个权贵,孙秃得罪不起,不然他都混到赌场老板了,想来不会再做这种危险的事儿。” 谢斌短暂地皱了下眉头,看着荣启:“你心中可有数?” 荣启摇头:“想找我麻烦的人多了去了,凡是混迹官场的谁还没有几个政敌了?” “可能这样直接绑架人的不多,且那三兄弟不是招供说从孙宝财那里听来绑架你是为了威胁什么人?” 荣启:“那你就得想想自己得罪过什么人了。” 谢斌被说得一愣:“我?” 荣启连连点头,“是啊,谢大人与我关系亲厚,保不齐是谢大人的政敌为了报复你才会绑架被你如此重视的我。” 谢斌嘴角抽了两下,面无表情地说:“我觉得我的那些政敌应该没胆子与你为难。” 既然是政敌那基本官职级别一样,没有哪个三品朝臣会为了为难另外一个三品朝臣而去绑架一个二品大员。真有会这样做的人一般也不会成为三品朝臣,做三品官是很需要脑子的。 荣启点头:“说的是。” 谢斌瞧着荣启这幅吊儿郎当的模样很是无语,好歹也是被绑架一回,虽然说最后是绑匪比较惨,但这么严重的事好歹也重视一下,若不把幕后之人揪出来难保不会有第二次。 换成别人这样不把自身安全当回事,谢斌可能还懒得管,他可不是善心泛滥的人,但看着荣启这样他就是气不打一处来。 贺连升左右看看两人,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儿。 之前谢斌来找他说荣启被人绑架的时候,那神情别提有多焦急,后面更是要亲自带人过去,不第一眼瞧见荣启安好他就放不下心。 真没想到这两位大人关系这样好。 过了一会,差役将孙宝财带了过来。 荣启上下打量了一眼孙宝财,觉得“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这句话在孙宝财身上得到了很好的诠释,“人靠衣装”这句话就像放屁。 孙宝财生得一副尖嘴猴腮的相貌,看着就是天生没有富贵相,一双眼睛四处乱转很是不安分。身材矮小还弯腰驼背,身上穿着的衣服倒是顶好的丝绸料子,可惜这身形气质却是与这名贵的衣裳十分不搭,瞧着就好像偷来的衣服。 “孙秃,你好大的胆子!” 贺连升怒喝一声,一拍惊堂木,孙宝财就直接吓得跪在地上。 “大人息怒小人知错下次再也不敢了请大人再给小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小人一定感恩戴德绝不再犯!” 背书似的说完一串话,这反应简直跟条件反射一样,足见以前这人就没少犯事,不然从下跪认错到求饶也不会这般熟练。 而说完这些之后孙宝财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反应太大了,抬头对着贺连升露出一个讨好的笑,“不知道小人这次犯的什么事儿?还请大人明示。” 贺连升气得脸都红了,孙宝财上来就认错求饶,求饶之后又问他自己犯了什么事儿,这要是不知情的人看到这情景还得以为他惯是诬赖孙宝财! 第三百三十七章 咱弟 贺连升:“孙宝财,本官现在还给你机会让你自己坦白,你还有可能被从轻发落,要是等本官查问出来,你的罪名可轻不了,还得另受一番皮肉之苦。” 就算贺连升把话说得文绉绉的,但已经习惯了跟官老爷打交道的孙宝财也知道贺连升这是要用刑的意思。 他从前虽然屡次犯事成了衙门大牢的常客,但真没挨过太多板子,更别说还有其他酷刑。 思及此,孙宝财只能招认:“其实……前两日小人确实接了个小活儿。说是让绑架一个人。一开始我们不知道是朝廷命官,以为就是个普通人,就拿了钱答应了。之后准备找人动手时才发现这要绑架的对象还是个大官,这要是早知道我们说什么也不敢下手啊!大人您是知道的,小人绝对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贺连升:“那最后你们不还是动手了?” 孙宝财哭丧着脸,“那雇主说我已经收了银子就不能反悔,不然就把我做过的那些事都告发到官府去。” 贺连升微微一眯眼:“你还做过什么事是本官不知道的?” 孙宝财心虚地笑了笑:“没有没有,我这就是担心那人用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来麻烦大人。” “少来这套!现在说这些好听的也没用!”贺连升重重哼了一声:“绑架朝廷命官是绑架,绑架寻常百姓就不是绑架了?告诉你该是什么罪就是什么罪!” 孙宝财又开始忙不迭地求饶:“大人给个机会啊大人!” 贺连升转头看了一眼荣启,见荣启微微点头后便说到:“现在给你这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只要你说出到底是什么人让你绑架荣大人,抓到了幕后真凶你的罪责就能减少些。” 孙宝财一脸苦笑,“大人你可能不知道,现在道上的规矩变了,中间介绍人不能再过多询问,雇主给多少消息就接受多少,多的一句话也不能打听,不然人家会以为你就是来打探消息的,什么活儿接不到不说还有可能被教训一顿,所以每个活儿我们也不一定就都了解得很清楚。更何况我们得知这个活儿关系到朝廷命官,更不能多问。” 荣启似笑非笑:“那干你们这一行规矩还挺多。” 孙宝财呵呵两声:“无规矩不成方圆是吧!” 谢斌:…… 孙宝财:“不过虽然被对方威胁,小人一开始还是不想接这活儿,就担心万一对方是要对朝廷大员不利,那绝对要连累到小人。后来雇主为了让小人放心才告诉小人,他们绑架这位大人只是为了要挟。只是要挟谁要做什么丢不得而知了。” 谢斌:“那你还知不知道其他的?这么点消息我们从那三兄弟那也了解到了,不够给你申请减轻刑罚。” 孙宝财一脸的苦笑,都快哭了:“别的事情小人是真不知道了,而且一般都是雇主主动找上我们或者单线联系我们,我们都不可能跟雇主联系上。这也是为了保证雇主的安全。” 荣启托着下巴,笑眯眯地问:“但好歹你们是面对面见过的吧?” 孙宝财害怕地咽了下口水,“见、见过。” 不知道为何,明明在场的三位大人中这位大人是唯一脸上挂笑的,但他就是觉得这位大人才是最不好惹的。 “那能不能回忆出他身上有什么特征?能想起一点是一点,想到什么说什么。” 虽然即使是孙宝财见到的人也未必是真正的幕后主使,很可能也只是对方派下来的人,但多了解一点总没有坏处,他们现在也没有别的可靠线索。 孙宝财想说自己真没怎么注意,但是对上荣启的眼睛立马浑身打冷战,哆哆嗦嗦地谨慎回忆着。 “我记得那人个子也不是很高,”孙宝财拿手在自己头顶上比划了一下,“最多就比小人高半个头,不是很壮实,算是寻常体魄。身上穿的衣服也是常见的棉麻料子,什么配饰都没有。其实一般来找我们做事的人都穿得比较普通,就是不想被看出身份。哦对了!” 孙宝财突然眼睛一亮:“小人想起一个很特别的地方!” 贺连升:“什么特别之处?赶紧说!” 孙宝财别别扭扭的:“那个……小人要是说了,算不算重大立功表现啊,能不能就放小人回去?” 贺连升气着了,谢斌脸色也不好,只有荣启笑容越发灿烂:“原来是想讨价还价啊!这量刑多少以及有将功赎罪的表现后如何减刑都是有法律条文的依据,可不是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我们不会坑你就是。但你要是把公堂当成菜市场还想砍价,那就要有自己是盘儿菜随时都有可能被吃掉的觉悟。” 孙宝财被吓着了,再也不敢提什么立功减刑,痛痛快快地说起自己的发现。 “我记得那人的手上在虎口位置有一道伤疤,只是记不清是左手还是右手了。啊,是右手,我能看到那道伤疤是因为他正把银子交给我,对,是右手虎口。” 谢斌追问:“新还是旧?” 孙宝财又想了想才肯定地说:“是旧伤疤,看着都有些年头了。对方看着像是个习武之人,而且瞧着可能是护卫或者护院。我接触过的一些达官贵人身边带着的护卫就差不多是这种感觉。” 孙宝财接触的人不少,而且也会看人,要不是有这点眼色,他也不能从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小流氓混到今天“地头蛇”的位置上。 贺连升让孙宝财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可惜无论孙宝财怎么回忆都没有其他内容了。 这虎口位置上有道伤疤,听着是一条挺详细的线索,可要想就单凭这一条线索找到人,那无异于大海捞针。 贺连升心中发虚,觉得不管是谢大人还是荣大人应该都不会满意这个结果。 谢斌是很不满意这个结果的,而且几乎是把“不满意”三个字都写在了脸上。 反观当事人荣启却不怎么在意的模样。 谢斌:“你就一点也不着急?” 荣启摊手:“关键着急也没什么用不是?有胆子雇人绑架我的估计不是什么简单角色,哪怕咱们掌握更多的线索也未必能如何。倘若咱们真的掌握了让孙秃找人绑架我的那个人的身份,你信不信到最后我们很可能找到的只是一具尸体。” 谢斌狠狠一皱眉,荣启说的很有道理,但也不能因为这样就什么都不调查。 没一会,进来个差役说外头有人找谢大人。 谢斌奇怪什么人找他找到这来,结果进来人一看竟然是宁六。 “宁六?是阿恒让你来的?” 宁六点头,“公子说有急事找您,让您赶紧回府一趟,还说荣大人在的话也可以一起。” 谢斌更为奇怪,这到底是找他还是找荣启? 荣启起身:“走,回去看看咱弟有什么事儿。” 谢斌:…… 回到谢家,来到谢恒的小院,没想到宣景也在。 荣启刚想习惯性地打开扇子,结果往腰间一摸什么都没有,估计是被那两人绑架的时候掉在路上了,回头让人去找找看看还能不能找到。 “老宣,你怎么也在?我还以为就我弟找我呢!原来弟夫也在。” 谢斌瞪了一眼荣启:“你就不能别总这么不正经?” 荣启:“我哪里不正经了,都跟你一起叫弟了还不正经?” 说完话后荣启停顿了好一会,没听到意料之中的来自谢恒的怒怼,甚是奇怪地微微调了下眉:“呦呵,今天谢四怎么回事?怎么不怼我?修身养性呢?” 谢恒嘴角快速地抽了两下:“你是受虐体质吗?不怼你你还不习惯了。” “那到不是,就是奇怪你今天行为怎么这么反常。总不会是跟老宣闹别扭了吧?” 宣景:“闭嘴。” 荣启微微眯眼,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儿。今天老宣让自己闭嘴的语气都没有平时那么硬啊! “该不会绑架我的人是你们俩谁安排的吧?” 谢恒白眼,“胡扯!我们绑架你干什么?” 荣启手指摩挲着下巴:“可你们俩都是一脸心虚的模样。” 谢恒:“你确定将军脸上有心虚的神色?” 荣启:“那就是你了。” 谢恒:…… 谢斌看着直着急:“到底怎么回事?阿恒你着急让宁六找我回来是不是有荣启被绑架的线索?” 谢恒啧了一声,“这是一言难尽,将军……” 宣景从袖口中掏出一张纸递给荣启。 谢斌凑过来跟荣启一起看。 两人一目十行看得很快,读完全部内容时脑子却都好像生了锈的齿轮,转动艰难。 最先反应过来的荣启立即紧张地看向谢斌:“我对天发誓我跟老宣之间绝对清清白白,他看不上我我也不稀罕他!” 谢斌瞬间脸色爆红,“你、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荣启又往谢斌身边凑近了些:“那不是怕你误会我跟咱弟抢人嘛!你放心,我绝不是那人!” 谢恒看着快要跟谢斌贴到一起的荣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第三百三十八章 反击 “我说,差不多得了啊!”谢恒拉着谢斌往自己身边挪了挪,鄙夷地看着荣启,“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看我兄长的眼神就好像饿了几天的狼突然看见了一堆猪肉?” 谢斌无语,这孩子怎么形容的! 荣启哼了一声,“谢四,好歹我也是因为你才遭受了这无妄之灾,你就不能稍微注意一下你的态度?” 他就说怎么谢四和老宣那么奇怪,敢情是因为自己这趟被绑完全是替人受过! 刚刚那张纸条上的内容就是让宣景向武德帝承认自己喜欢男人,并且这辈子都不会娶女人。如果宣景不答应他们就要撕票,让宣景再也见不到他心爱之人。 “心爱之人”几个字把荣启看的都有点不适了,比被绑匪帮着的时候还难受。 “这得是眼睛多瘸的人才会觉得老宣喜欢我?” 谢恒冷笑:“除了宣旭不会有别人。” 别人也没有这样害宣景的理由。胁迫宣景去找武德帝说自己喜欢男人,无非就是想让武德帝对宣景失望,从而影响宣景继承皇位的资格。 宣震没那个本事,而宣旭即便如今被罚在相国寺关禁闭,谢恒也相信他有这个本事办得到。 谢恒猜测宣旭应该是从宣景那边发现了有关他们之间关系的蛛丝马迹,不然也不会弄错人。 虽然自己没被绑架,但想想还是挺让人窝火。 “宣旭这个蠢货,还真是一点眼力都没有,手下带的人也都是饭桶。” 荣启:“要不是饭桶的话那被绑架的人就是你了。” 谢恒端着手臂不服气道:“真要是绑架我我也能干翻他们。” 宣景握住谢恒的手:“我不会让他有机会伤害到你。” 刚刚还满身杀气的谢恒一秒乖巧,低下头鼻尖蹭了蹭宣景的手,“嗯,有将军在我一点都不担心。” 瞧着两人这般荣启只觉得没眼看,就谢恒这样还嫌弃他黏谢斌呢,这货不比自己更粘人? 谢斌也觉得不太好意思,虽然他已经接受了侯爷跟自家弟弟在一起,但还是鲜少看到两人这样亲密,一时间还不是很习惯,有些不太自在地转看开了目光。 只是这一转开就又跟荣启对上了视线,瞧着荣启对自己扬唇一笑,谢斌又立刻转开目光。 “咳咳!”谢斌咳了两声,“既然二皇子已经盯上侯爷,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吧?总要想想办法应对。这一次二皇子弄错了人,下一次可就不一定。” 荣启:“说实在的我不是很介意让宣旭一直误会下去,这样也能保护好咱弟。” 谢恒嘴角直抽:“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真没有必要故意让宣旭误会。” 一来谢恒是不想让荣启替自己承担风险,二来若是真想让宣旭继续误会,那免不了要将军和荣启做出一些能令人误会的举动,谢恒也不愿意这样。 谢斌:“那要不要让阿恒先避一避?”想起他之前看的一些话本子上两情相悦的两人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一个人就总会让另外一个人先离开,到别处去避一避,这样分离的情节让人瞧着挺揪心的,谢斌要不是为了自己弟弟的安全也不会提出来。 宣景冷静沉着地说:“没必要,他跟在我身边最安全。” 荣启偷笑,他就知道老宣会这么说。 谢恒心里也舒坦了,他可就怕将军会出于为了他的安全考虑就要跟他保持距离什么的,果然这种狗血的想法绝对不会出现他家将军脑海里!将军威武! 谢斌摇头失笑,这样的侯爷确实值得阿恒喜欢。 荣启:“我觉得现在我们可以商量一下该怎么反击了,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却不还回去可不符合我为人处世的原则。” 谢恒狡黠一笑:“放心吧,已经安排上了。” 当天晚上,相国寺的明智大师就亲自进宫求见武德帝,请求武德帝将二皇子挪出相国寺。原因是二皇子跟男子做那档子事时被前去送斋饭的小和尚给撞见个正着。 哪怕是在自家卧室里被人撞见做这种事都不够光彩,更别说还是在佛门净地,这简直是大不敬!是对佛门的极大亵渎。据说明智大师赶过去现场看的时候都差点气昏过去,是被弟子们又掐人中又扇风才缓过来,之后就直接进宫来告状了,连出家人一向端重的态度都维持不住。 武德帝听后龙颜大怒,拨了御前侍卫将二皇子带回皇子府,还命人打了五十大板。 自小身骄肉贵,别说五十大板,就是二十大板都已经很吃不消,五十大板下来宣旭已经浑身血汗交加昏死过去。这下估计得至少在床上养上一个月,这还是宣旭底子好的情况下。 武德帝直接对宣旭禁足一年,并且命他吃斋半年以赎自己玷污佛门净地的大罪。同时还罚俸一年捐给相国寺做香火钱。 这事发生在晚上,而且武德帝也禁止众人讨论,严令不许外传,但最后还是该知道的人不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就冲着明智大师深夜进宫这点众人也能猜到肯定是跟在相国寺的二殿下有关。皇宫这种地方是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发生点什么事儿都有可能第一时间被传出来。所以几乎是明智大师刚一进宫就有人去调查到底什么情况,相国寺那边又没瞒着,一众僧人恨不得将宣旭这大不敬的行为公告天下,在陛下下封口令的时候,消息就已经在皇室宗亲的圈子里传开了,武德帝的阻止也就是让消息不能进一步往外扩散,不会有多少朝臣知道。 将军府院子中,几人围坐在石桌边上打火锅。 荣启拍着大腿喊绝:“谢四你可真是厉害,这反手一巴掌打得是真响亮!痛快!” 被绑架的不快彻底从荣启心头消去,虽然没能亲眼看到宣旭光屁股被送斋饭的小和尚堵在床上的模样,但光是想象到这个场景就让荣启大笑不止。 “这下宣旭肯定上了相国寺的黑名单了,往后要是皇家有什么仪典仪式需要在相国寺举行,不知道会不会被相国寺要求禁止宣旭进入。” 作为传承千年的佛寺,别说,相国寺还真有这个本钱。 谢恒勾着嘴角:“我一没冤枉他二没陷害他,是他自己管不住下半身在佛门净地做出那种腌臜事,我不过是揭穿他罢了。” 宣旭只要不傻就该知道自己会这么巧被撞见不是意外,也会很容易就联想到是宣景这边的人所为。不过没关系,反正现在他们两边的争斗早就已经摆在明面上来了,谢恒也不指望还能像从前让将军韬光养晦时那样把算计宣旭的事都摊到宣震身上,毕竟如今的宣震已经没有这个本事。 只是很可惜,武德帝对宣旭的惩罚在谢恒看来还是轻了点。 不过这也没办法,早在王府时武德帝就知道宣旭喜欢弄男人,而且手段残忍。后来宣旭消停下来了,武德帝也没天真的以为这个儿子是改邪归正了,知道他还是会去花街柳巷发泄一下,但只要不伤害无辜,那些金钱达成的交易武德帝才不屑于管。 所以这一次宣旭在相国寺的事情能真正激怒武德帝的就是“玷污佛门净地”这个罪名,至于在宣旭床上的是男还是女,武德帝已经不在乎。 也正是因为这样,谢恒才觉得武德帝给宣旭的惩罚还是轻了。 看来还是多搜集点宣旭的黑点。 从当初知道宣旭有了那特殊的癖好之后,谢恒就一直让洛非白派人暗中盯着宣旭,多关注那方面的情况,不过到现在为止还是没有掌握比较大的把柄,那些小痛小痒的事儿谢恒都懒得费精神谋划,不然没起到多大作用还会打草惊蛇。 另外一边,二皇子府。 宣旭趴在床上动弹不得,脸上苍白得好像死人。 身后府医正在给他伤口上药,虽然已经尽力放轻动作,但那皮开肉绽的伤口还是让宣旭时不时疼得抽气。 疼痛让宣旭满脸冷汗,管家就在一旁时不时地给他擦汗。隔着一扇屏风后面是宣旭的幕僚,都是在听说了情况之后就第一时间过来的。 “宣景!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不用宣旭说,幕僚们也基本能猜到这事是宣景搞的鬼。 但就算是宣景揭穿,可事情总是殿下自己做下的。 这都什么时候了,殿下居然还有心思做这种事。若不是如此,宣景就算想抓殿下的把柄也没那么容易抓到。 连番打击之下,幕僚之中已经有不少人心绪动摇,跟着这样的主子,真的能实现他们心中所想吗?真能实现满腔抱负吗? 看着幕僚们一个个都不说话,宣旭也能猜到一些人的心思,当下沉声说道:“本殿的私事不劳你们操心,宣景那边也不会好过!” 坐在最前面的幕僚担忧是说:“可是我们的计划已经失败,荣启被谢斌所救,孙宝财等也被关押起来。” 宣旭:“孙宝财那里不用担心,他什么都不知道。而且本殿也早就想过荣启没那么容易抓,所以已经做了另外一手准备,你们就等着看吧!” 第三百三十九章 便宜不能占 早朝结束,宣景要去一趟军营,荣启正好也有事要出城一趟,出宫之后两人便一道走。谢恒和谢斌因为都有公事便没跟着一起。 出宫路上,荣启跟宣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哎我说老宣,你收到纸条知道我被绑架的时候怎么想的?” “有人在跟我开玩笑?” 荣启一拍手:“嘿!别说!我换位思考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要是有人绑架你并要挟我,还以为咱俩是一对,我肯定觉得是在开玩笑。” 宣景:“我不会被绑架。”说完淡淡扫了一眼荣启。 荣启觉得那眼神的意思应该是“我没你那么弱鸡”。 荣启:呵呵,这段友谊能够维持至今全靠他心胸豁达。 两人并肩骑马出城。 军营距离荣启要去的地方也挺近,两人便一直顺路同行。 刚下官道走到小路上,突然从旁边树林中跑出来一个白衣男子。 男子跌跌撞撞的,看起来好像受了伤,衣服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还露出大片雪白的肩膀,白得晃眼。身上有些淡淡的血痕,被那白衣一衬,竟然有种特别的美感。 男子拦在宣景和荣启的马前,直接对着宣景跪地磕头,遂又高高抬起头,梨花带雨:“求公子救命!” 这一仰头,雪白的脖颈露出一截,弧线优美,就是那瞧着脏兮兮的小脸也能看出是张美人面。 还不待宣景和荣启有所反应,后面就有三个凶神恶煞的大汉追了出来,“小贱人!看你还往哪里跑!” 那白衣男子吓得脸上血色尽褪,又往前跪了两步,楚楚可怜地哀求:“求求公子救我,别让他们抓我回去!我愿意为公子当牛做马!” 那三个男子已经走到宣景和荣启的马前,拿着刀指着宣景,“告诉你们别多管闲事啊!” 宣景看了一眼地上跪着得貌美男子,面无表情地驱马向前。 貌美男子傻眼了,那三个大汉也愣住了。 荣启忍笑,跟在宣景身后。 三个大汉反应过来,为首那个绕到宣景面前,“你怎么说走就走!” 宣景:“不是你说让我们别多管闲事?” 大汉噎住,转脸立即嘲讽道:“看你人高马大的,没想到胆子这么小!” 宣景沉默片刻,然后淡淡“嗯”了一声,再度提起缰绳。 瞧着大汉那一脸懵的表情,荣启真的快要忍不住了。 白衣男子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站起身后小跑着来到宣景的马前再度跪下,“公子你就救救我吧!让我做什么都行!” 宣景看向一旁动也不动的三个大汉:“你们不是要抓他?还愣着做什么?” 三个大汉一个比一个傻眼。 领头的人对着宣景比划了两下手里的刀:“你这人心怎么这么狠,你没看他多可怜,就这么求你你还如此无动于衷?你……” “哈哈哈哈!” 大汉还没说完的话被荣启的大笑打断。瞧着所有人都朝自己这边看过来,荣启摆摆手,满脸歉意:“不好意思,实在太好笑了,我一时没忍住。那个你们继续。” 三个大汉和那个白衣男子顿时都涨红了脸。 宣景单手拉着缰绳,另外一只手已经按在腰间的佩剑上,“让开。” 白衣男子咬牙,在宣景沉冷的目光下极为不甘心地让开。 荣启看了一眼明显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的几人,一路笑着驱马走到宣景身边,微微往侧面倾身小声道:“明知道有问题,为何不将计就计?而且人家这美人计用得也挺走心,这么好看的男人也不是那么好找的。将人留在身边说不定就能知道他们是在打什么主意了。可能连绑架的事情都能一并弄清楚。顶多就是你被占点便宜。” 宣景:“头可断血可流便宜不能占。” 荣启傻眼:“啊?” 宣景:“有一百种方法能查到真相,为什么要选择会让他不高兴的方法。” 荣启一瞬间就明白宣景说的“他”是谢恒,立即笑起来:“得!还是老宣你最有觉悟,我可是该好好向你学习学习!” 说完荣启一回头,就看到那三个大汉还有那个白衣男子都被两个穿着黑衣的男子提剑押走,如果谢恒在的话就会发现那两个黑衣男子的长相跟宁六有几分相似。 “原来你早就做好了准备。” 宣景:“他们绑架要挟我不成自然会再动手,我便让宁三和宁五暗中跟着我。” 刚刚在那白衣男子突然出现拦在马前时宣景就给暗中的宁三和宁五打了手势。 荣启:“这下应该能从他们嘴里问出点消息,宁三可是刑讯的好手,那三个大汉不说,那白衣男子肯定扛不住。” 然而到了晚上去将军府找宣景问审讯结果,荣启才大大吃了一惊,没想到三个大汉一看见刑具就直接招了,都没给宁三机会用。反倒是被荣启认为最瘦弱扛不住用刑的白衣男子自始至终都没吐露一个字。 白衣男子被用刑都不知道昏死过去多少回,但就是不开口,哪怕是一些专门训练的死士都少有能在宁三手底下撑这么久的。 谢恒和宣景、荣启一边坐在院子里喝茶一边听宁三汇报审讯情况。 荣启:“真没想到那个瞧着弱不禁风的小白脸居然才是嘴最严实的,可真能扛啊!他还不会武功?” 宁三点头:“试过了,不会武功,也没有半点内力。” 荣启:“那三个扮黑脸的大汉都招了什么?” 宁三:“他们知道的不多,说是那个白衣男人找到的他们,给他们钱让他们帮忙演这一场戏,至于原因他们并不知道,也不清楚男人的身份。” 得,比绑架荣启那三个倒霉蛋知道的还少。 其实他们也能猜到背后指使的人是宣旭,只是如果不能撬开白衣男子的嘴,那他们知道也没用,根本不能定宣旭的罪。就算是闹到武德帝那里去,武德帝也未必会相信他们。 再退一步,就算武德帝相信他们,心也偏向宣景这边,但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也不能对宣旭做出惩罚,顶多就是心里清楚。 就好像朝堂上的那些官员,唇枪舌剑也是各为其主,朝政上挣得面红耳赤、寸步不让,出了金銮殿的大门便多一团和气、谈笑轻松。这些情况武德帝也看在眼里,明在心中,要是连这点情况都不分明他也当不上这个皇帝。 宣景:“继续审。” 谢恒站起来:“我去看看吧!” 荣启兴味儿地看着谢恒:“呦,谢四你还懂刑讯?” 谢恒双手整理了下衣襟,扬了扬下巴,勾着嘴角说:“用刑那些我不懂,但我知道对于不畏酷刑之人,攻心为上。你们就在这等着吧,人多了效果可不好。” 看着谢恒跟宁三走,荣启转头对宣景说:“以后可千万别得罪谢四,要是闹矛盾了记得先低头!” 宣景:“不会。” 荣启微微挑了挑眉:“你可真自信。” 宣景:“他不是无理取闹的人,而我也会无条件惯着他。他说过我们这叫双向奔赴。” 荣启撇撇嘴,酸溜溜地嘟囔了一句:“谢四净说那些听不懂的词儿。” 谢恒跟宁三来到将军府的牢房。 虽然将军府只有这一间牢房,不过用上的时候还是少。大多数情况下都空置着,即便现在塞个人进来这么长时间了,空气中还都是尘土的味道。 谢恒从台阶上走下来,揉了揉被尘土钻入有些发痒的鼻子。 看着被绑在刑架上的男子,浑身的白衣都被血染成了鲜红,脚下还有一滩尚未干涸的血迹,头颅低垂,散乱的头发几乎遮住了整张脸,纤细的脖子露出来一些,看着毫无生机,就好像被掐断了脖子耷拉着脑袋的大白鹅。 谢恒又往前走了两步,被宁三拦下。 “公子小心,还是不要走太近了。” 谢恒笑起来,“他被用了重刑,还被绑着,而且还不会武功,我这好好的还有点功夫在身,他能伤着我?” 宁三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公子说的是。” 谢恒歪头,细细打量了一会宁三,“你是宁六的兄长?” 宁三点头:“我们兄弟五个,都为王爷做事。” 谢恒:“既然只有五个为何排行到六?” 宁三表情纠结了一会才说:“其实宁五是老四,但他觉得宁四不好听,不吉利,坚持要叫宁五,所以老五就排成宁六。” 谢恒笑了好一会,“还真有意思。你们兄弟几个里面谁的功夫最好?” 宁三果断回答:“宁六。” 谢恒点头,他也料到将军会把功夫最好的派给他。 “话说你们跟着将军多长时间了?” 宁三一愣,心想公子不是来审讯的吗?怎么这架势像是要跟自己聊起来了? 疑惑归疑惑,宁三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十四年了。” 他们都是年少便跟在将军身边,就是一身武艺也都是将军所授。 谢恒“嗯”了一声,“真是挺久的了。对于我跟将军的事,你们有什么看法?私下会不会讨论讨论?” 宁三脸红,他们还真私下里说过,这会直接被谢恒这么问出来更加不好意思。 “是、是说过,都觉得公子和侯爷很是般配。” 刑架上一直低着头的男子终于抬起头看向谢恒:“原来冠军侯中意的人是你。” 作者闲话:【多谢草薰风暖送礼物~~】 第三百四十章 成全他 谢恒转头,和男子对上视线,微微一笑。 “荣启说对方的美人计这次用的很用心,果然是,就算满脸血污也看得出是个美人。” 男子冷冷看着谢恒,“如果让皇帝知道你跟冠军侯的关系,冠军侯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谢恒扑哧一声笑了,“你不会以为我还会让你活着离开吧?我以为你应该意识到最后我们不会留活口,你哪来的机会让别人知道我跟冠军侯的关系?” 男子神色一僵,“我、我还什么都没说,你总要从我口里问出些什么……” 谢恒笑了:“你还挺天真的,不过对于我们来说你开不开口都没有太大影响。难道你不开口我们就不知道背后的人是宣旭吗?” 男子咬牙:“可你们没有证据,你们难道不希望我出面指征?” 谢恒摊手:“你嘴那么严实,用了这么多酷刑却什么都不说,就算你现在突然改口说愿意指证宣旭我们也不会放你,谁知道你会不会突然在公堂上改口说是我们叫你诬陷宣旭的?到时候案子不归我们审理,我们还得自证清白,而宣旭说不定就有机会做点手脚把你弄出去或者跟你配合继续诬陷我们,那多麻烦?” 男子不说话了,盯着谢恒的目光很是凶狠。 谢恒:“其实我们也不是非要从你口中问出什么,只是想着有可能的话就通过你来了解一下宣旭接下来打算怎么做,你愿意开口说我们可能就更容易对付宣旭一些,你不愿意开口也没关系,我们照样能弄死他。顶多就是多花点时间。” “你做梦!”男子情绪激动起来,“殿下才不会输给你们,最后荣登大宝的一定是殿下,你们都会成为殿下的手下败将!” 谢恒:“不管我们谁输谁赢,反正你是看不到那天了。” 男子咬牙:“殿下不会放过你们!” 谢恒凑过来:“你不是个专业的杀手,眼神很没有威胁力,又不会武功,该不会你能在宣旭手底下混就是因为长得好看吧?你是他的男宠吗?” 男子闭上眼睛偏过头。 谢恒勾起嘴角:“看来我说的没错,你还真是他的男宠。我是高看了宣旭,连自己的男宠都派出来,还是去勾引别的男人,他这是为了大业宁愿自己给自己头上戴绿巾啊!是个狠人!” 男子转头,双眼冒火地看瞪着谢恒:“不许你侮辱殿下!” 谢恒模样轻挑地端着手臂,说出来的话满带嘲讽:“这不是他自己做下的事吗?让自己的男宠去爬别的男人的床,多大的格局!不过你也该知道,就算你还能活着回到宣旭身边,他也会觉得你已经不干净了。他应该不缺男宠,哪怕你有张漂亮的脸蛋儿,以宣旭的性子也不会再多宠爱你,即使是他让你勾引的冠军侯。他就是那副德行,表面上逞凶斗狠自以为是,实际上懦弱又没有担当。你怎么会喜欢上这么一个人?” “你、你……咳咳咳……” 男子本就因为刑讯受伤严重,现在谢恒又毫不客气地说了这么一通,简直是让男子气急攻心,剧烈的咳嗽声在不算大的牢房中十分响亮。 宁三看着那男子都咳出血了,表情比被自己用刑时还要痛苦,再看谢公子一脸笑意,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为什么在侯爷面前看起来那么人畜无害的公子这会可以这么可怕?公子到底是来审讯的还是想直接把人犯给气死了? 宣恒突然转头看向宁三,“你是不是在想我到底是来问话的还是想直接把人给气死?” 宁三:…… 谢恒眼角都带上笑容:“侯爷是我的人,我不会容忍任何觊觎侯爷的人,不管出于何种原因。反正我一开始也没指望能问出什么,气死就气死了,我心里还能痛快些。回头我在给宣旭送两个美人过去,就当赔偿他了。你说他会不会接受?” 男子想说殿下不会被美色所惑,但这话他说不出来,因为他知道最大的可能就是殿下先享受了谢恒送过去的人,之后再将人杀了,若是真伺候得好,留下来做玩物也不是不可能。 谢恒:“你也知道他会怎么做对不对?你为他豁出性命,也不耽误他跟别的男人颠鸾倒凤。” 男子的牙龈都要咬出血,一字一字说道:“从我跟在殿下身边开始,他就不只属于我一个人,不管是他自己找的还是别人送给他的,都没什么分别,殿下那样优秀,本就不该被一个人独占。” 谢恒煞有其事地点点头:“看来你真是爱惨了宣旭,我真是太感动了,既然这样我怎么还能忍心拆散你们呢?” 男子猛地抬头,“你想干什么?”看着谢恒笑起来,他顿时有种极不好的预感。 谢恒:“我打算挑断你的手筋、脚筋,再割了你的舌头,然后把你送回给宣旭。你成了个废人就不可能告诉宣旭我和侯爷的关系,我也就没什么好不放心的。我还会特意在你身上留书解释你还是清清白白,让你家殿下千万不要误会你。你的殿下这么好,肯定不会因为你是个废人就不要你了。” “不!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男子眼中满是惊惧! 他知道殿下多疑,而如果他身上真有那样一份留书,殿下只会更加怀疑他已经被人用过了。虽然最一开始伺候殿下时他就不是干净身子,但他知道殿下在意的只是跟了殿下之后就不能再被别人碰,以前的事殿下可以不在乎。但他经历这一次的事再被送回去,即使殿下留下他,却不会再碰他了!他不能接受眼睁睁看着殿下一个接一个地宠幸别人,而自己却无法触碰到殿下! 原本他是抱着必死之心,想着为殿下成功传递消息之后就去自尽。但他没想到冠军侯会那样精明,从一开始就识破了他,而这个谢恒长了一副人畜无害的脸,做事却如此狠毒! 谢恒:“你也不要想着咬舌自尽什么的。也不知道是谁说咬舌头就一定能死,简直就是耽误人家那些想自杀的人。当然,如果找个没人的地方咬舌自尽还是能死的,但一般情况下只要得到及时救治都没什么事,所以你大可放心,想咬就随便咬,我一定不会让你死。” 男子绝望了,谢恒的话简直就是断了他唯一的后路。 谢恒:“成为一个废人后还要每日看着心爱的人跟别人快活,同时还要承受对方对自己的嫌弃,这感觉肯定比死了还难受吧?” 男子低下头,眼泪不停地往下流,与地上的血水混在一起:“别这样,求你别这样……” 谢恒眼神一厉:“那就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就给你个痛快。要是宣旭稍微有点良心说不定还会念着你是因他而死便在心中给你留块地方。” 男子的心理防线已经彻底被谢恒摧毁,哭了好一会才断断续续地交代。 “我叫谜音,是殿下从小倌馆买来的,平日里就是在床上伺候殿下,殿下的事情我真不知道多少,这一次殿下让我来勾引冠军侯,说是冠军侯喜好男色,我这么漂亮冠军侯一定喜欢,到时候我就能在冠军侯身边帮着殿下传递消息,还能……” 谢恒眯眼:“还能什么?” 谜音咬牙:“还能给冠军侯下药或者跟殿下里应外合陷害冠军侯。” 谢恒气笑了:“你们想得还挺多。” 谜音:“如果不是因为冠军侯处处跟殿下张作对,殿下也不会这般!殿下好不容易争取来伴驾祭天,可最后却是那样的结果。” 谢恒:“谁逼他争取来着?自己强取豪夺,活该这样的下场。他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谜音低着头,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死气,声音低低地说:“殿下让我想办法查到冠军侯跟荣启关系暧昧的证据。比如来往书信或者信物之类。” 谢恒愣了愣,他都差点忘了,宣旭那边还以为将军的心仪之人是荣启呢。虽然绑架荣启要挟将军的事儿没成,不过宣旭没有找到别的线索会继续误会下去也很正常。 想要找证据或者信笺、信物,估计是为了给武德帝看,让武德帝知道自己的儿子跟自己信任的臣子关系亲密还瞒着他,要是这样武德帝势必对将军动怒。 只是虽说宣旭误会,但就算让武德帝知道将军跟荣启是好友,可面上却装作毫不相干的模样,都会使得武德帝对将军心怀芥蒂,也不利于他们日后行事。 谢恒危险地眯起眼睛,这个宣旭,就是被打了板子都还这么能折腾,还是打得轻了! 看着从谜音这也得不到更多消息了,谢恒便转身出去。 谜音抬头,对着谢恒的背影声音嘶哑地喊了一句:“你说过会给我个痛快信!” 谢恒转头看着谜音满是血污的脸,“为了那么一个男人当真值得?” 谜音惨笑:“我知道殿下是怎样的人,但是他将我从泥沼中救出,他就是我的光,而我却背叛了他,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谢恒转回头,轻轻抬了下手,“成全他。” 宁三:“是。” 作者闲话:【多谢雨非霏送礼物~~】 第三百四十一章 寿礼 走出牢房,谢恒抬头看着外面的阳光,明亮耀眼的光芒刺激得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正微微颤抖的手,刚刚就是这一只手,轻轻一挥,便让宁三取走了一条人命。 他人生大部分的时间还是在讲究法制的现代社会度过,穿越到大瑾国事情这么多年,经历了这么多事,为了辅佐宣景登上帝位,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手早晚要沾上血腥,不管是直接还是间接。 只是他到底还是不太习惯如此,即使他知道自己做的没错,留着谜音的性命只会是个隐患,而且谜音自己也求一死,可……人命,那也是一条人命。 谢恒并不天真,所以他也清楚,在上位者的斗争中,人命的牺牲终究在所难免。 一直没等到谜音消息的宣旭知道谜音恐怕已经暴露了。 宣旭实在想不明白,就谜音的那张脸蛋,只要宣景喜欢男人怎么可能就不喜欢?哪怕谜音跟了自己这么久他都还没腻,要不是为了对付宣景,他也不会舍得。 既然谜音失败,那他就得想想别的办法了。 朝堂内,宣景的势力在一步步扩大。宣震一派和宣旭一派从前还敢在明面上跟宣景的人对着干,但现在却大多选择隐忍。朝堂之上的气氛一时看起来竟然十分和睦融洽,但私底下却还是暗流汹涌、静水流深。宣景看得分明。 日子过得飞快,一转眼就到了武德帝寿辰。 皇帝寿辰,那就是天大的事,许多宗室皇亲和朝中重臣几乎是从半年前开始便着手准备要送给武德帝的寿礼。 给皇帝送寿礼也是门学问。 不能送太差的,不然显得太对付,是对陛下的不敬。但也不能送太贵重的,一来是要跟自己的俸禄对得上,别送个贺礼再送出贪污受贿的证据,二来也不能把皇子公主们的合理比下去,那也不太合适。 谢恒就随随便便准备了个小摆件儿,中规中矩的,不寒酸也不张扬。 且因为寿辰,宣震和宣旭也得以暂时解了禁足,待寿典结束之后再继续。 这两人也想着要在寿典上好好表现一番,要精挑细选好寿礼,盼着父皇收到礼物后高兴,能免了他们的禁足,或者至少能缩短些时间。 以前宣景不在京中,武德帝的寿辰又是在年中,他还在北境没回来,每次都是让人从北境送点当地的特产回来,了表心意。 在京中这几年自然不同于以往,宣景每次准备的寿礼都是自己精挑细选,虽然不甚名贵,也不一定就是武德帝最喜欢的,但每一件寿礼都能显出宣景的用心,体现出宣景对武德帝的敬意和爱戴,因此也颇让武德帝高兴。 晚上宫中寿宴,宴前便是皇子公主送贺礼表孝心的时候。 宣震作为嫡长子第一个站出来。 “父皇,儿臣送给父皇的是天山雪参,如今的天山雪参几乎已经绝迹,这可是儿臣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找到的一株。刚找到的时候说还没完全成熟,儿臣便派人在天山守了近三年时间才等到成熟,正好赶上父皇寿辰,可见这雪参也知道自己是要被敬献给父皇的,所以在父皇寿诞前夕成熟,好让儿臣采来献给父皇。” 宣震这一番话说的真是又假又尴尬,有大臣听到这一番话险些忍不住发笑。 还是说什么雪参也知道自己是要被献给陛下的,它要真有这灵性估计早跑了,还能让你抓着把它吃了?就说是要拍陛下的马屁也不用编的这么不靠谱,大皇子自己听着就不觉得很油腻吗? 武德帝脸色也相当难看,丝毫不给宣震留面子地说:“前年你送的鹿茸,说是来自罕见的七彩神鹿,去年你送的灵芝,说是来自蓬莱仙境,你咋那么能耐?这神物都让你碰上了?它们都追着你是不是?今年倒是靠谱点,这天山雪参好歹不跟传说靠边儿了。可你年年都送补品,你是觉得朕有多虚?岁岁补品,要把朕补到流鼻血不成?” 被说了一通的宣震蔫儿了,阴沉着脸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看来是别指望父皇能一高兴免了他的禁足。 第二个轮到宣旭。 只见宣旭胸有成竹地站起来,拿了一副装裱十分精致的卷轴让宫人展开,一副万寿图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在大瑾国时期,“寿”字就已经有了一万五千多种写法,可以说是写法最多的一个字。而万寿图便也成了以祝寿为题相当能显示心意的礼物。 “父皇,”宣旭脸上带着十分骄傲的表情,“这万寿图中确确实实有一万个寿字,且每一个字都是儿臣亲手所写,耗时三个月,儿臣恭祝父皇万寿无疆!” 武德帝笑着点点头,显然很是满意这份礼物,“你有心了。” 已经尊为皇帝,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愿望,而越是如此,便也就越是看重心意。宣旭纵然做了许多让武德帝无比气愤之事,但这万寿图还是送到了武德帝心坎里,让他对宣旭终于有了点好脸色。 宣旭心中高兴,这寿礼果然没有送错,今日打动了父皇,后面他也好进一步使些手段让父皇免了他的禁足。 宣震在下座撇嘴,什么万寿图,说的好听,实际上也不过就是一张纸几笔墨,怎么跟自己那无比名贵的雪参相比?父皇真是不识货!而且他也不认为这万寿图是宣旭自己亲手书写,这么多字,还得一笔一划不能出半点错误,不然那就得重来,同时也要保证每一个字都漂漂亮亮的,这得花多少时间精力?他可不相信宣旭会做到这份上。怪只怪自己没有宣旭那么会做戏。 终于轮到宣景。 宣景送上来一个匣子,黑漆漆的,看着也不是什么名贵材质。 宣震一看那匣子就满脸嫌弃,想着能用这种匣子装的肯定不是什么名贵宝贝。 高满将匣子呈给武德帝。 武德帝心下好奇,看了一眼宣景,宣景脸上难得带着淡淡微笑。 “这里到底是什么?” 宣景:“父皇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武德帝也笑了,“你也学会卖关子了。”随即打开盒子,里面放的是一个红呼呼灰扑扑的东西,瞧着像是某种根块作物,上面还沾着土。 朝臣们面面相觑。 宣震嘲笑道:“老三,就说你手上没几个钱,可这毕竟是父皇的寿辰,你也不能这么对付。哪怕是寻常百姓家中给父亲送寿礼都要讲究些,你这送的是什么玩意儿!从哪弄来树根就来糊弄父皇?” 宣震越说越得意,想着有宣景送的这块“树根”,自己的雪参怎么着也不至于垫底了! 武德帝看向宣景,眼中却不带怒色,“这东西究竟是何物?” 宣景:“回禀父皇,此物名为甘薯,来自北境黑河。想必父皇也知道,北境黑河的土地相对贫瘠,种上粮食少有丰产。五年里面至少有两年,粮食产量仅够黑河百姓勉强维持生计,根本没有多余粮食可做赋税缴纳。还有一年甚至还要朝廷救济。但长此以往终究不是办法,耗费朝廷财政不说,黑河百姓也总食不果腹。几年前开始,黑河便划分区域试点种植其他作物,而今年终于有了成效。这种甘薯便极适合种植在黑河土地,不仅个头饱满产量充足,味道也十分好,仅做蒸食便绵软香甜,且饱腹效果极佳。” 说着,宣景一挥手,一个宫人端着托盘上前,托盘汇总的白玉盘子里放着一块赤红色的糕点。 “父皇请品尝。” 武德帝一挥手,高满便下去将那糕点端上来,用托盘中的小刀切了一小块夹给武德帝。 一口下去,松软香甜,唇齿留香。 武德帝眼中露出惊喜的神色,看着面前其貌不扬的糕点震惊道:“这就是那个甘薯做成的食物?” 宣景点头:“不错,父皇觉得味道如何?” 武德帝舔了下嘴唇十分赞许地说:“极好!” 宣景清淡一笑:“自然,这道甘薯蜜枣糕是精心制作的结果,寻常百姓家里不会这么讲究,做不来如此精细的吃食,但甘薯本身的味道就已经很好,可以满足一般百姓的口腹之欲。做主食肯定不成问题,条件好些的人家自然还能做成甜点。” 武德帝看着盒子里堪称丑陋的根块,难以想象这东西竟然如此美味。 “怎么以前不曾听说黑河有此物?” “回禀父皇,这东西最早是由在海外游历的旅人发现,带回我大瑾国。那旅人正是黑河人士,在知道黑河要尝试新作物试点后便将这东西拿了出来。” 其实事实并非是那人主动拿出,而是谢恒告诉宣景,黑河有个叫陈振毅的人,他手上有种名为甘薯的藤苗,将其种植,得出来的果实味道甜美,产量丰富,可改善黑河农业滞后的情形。 熟悉历史的谢恒一直想尽办法改善北境军的状况,其中最基础也最重要的一点自然就是粮草储备。 第三百四十二章 瞧不起谁呢! 如今北境其实也并不太平,虽然没有爆发大规模的战争,但与大夏的小摩擦不断。今天这来一小仗,明天那来一小仗,如此也同样要消耗粮草。 即便是战事紧急之时粮草供应尚且不能保证及时足量,更何况是这种并不严峻的时刻。但整日被动地等待那点粮草下发,对北境军来说也是耗费精神的事,他们一方面要应对四处点火、各种试探的敌人一次次小规模的冲突,一面还要惦记着粮草能不能及时赶到,着实心力交瘁。 谢恒在整理资料梳理各种历史事件的时候终于想到了陈振毅引进甘薯之事,古文中有记载:大如拳,皮色朱红,心脆多汁,生熟皆可食,产量又高,广种耐瘠。正适合黑河的土地情况,这才跟宣景说了此事。 本来陈振毅一个人人微言轻,虽说已经将藤苗带回,但要普及种植还需很长时间,而这件事有宣景来推广,便能事半功倍。节省了推广时间,也不至于抢了本属于陈振毅的功劳。 如此一来北境军要是遇到粮草不能及时送达的情况,想要在当地征集粮草也会容易很多,甚至可以专门开辟一片地方雇人进行种植。 武德帝高兴地直接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好!好!好!” 连说三个“好”字,足以证明此刻武德帝的心情多么激动! “老三啊!你可真是给朕送了一份大礼!哈哈哈哈!” 满朝文武这时候也都很有眼色地站起来说恭维之语,都道是武德帝得上天庇佑,是老天认可的君主,如此才能有这样神奇的农作物得以出现在大瑾。 武德帝眉开眼笑,就是刚刚得那张万寿图他都没高兴成这样。 “老三,你可是立了大功了!” 宣景笑着摇头:“儿臣以为诸位的人说得很对,这都是因为父皇洪福齐天。儿臣笨嘴拙舌,说不出来多好听的话,但儿臣相信是父皇是天命所归,而这甘薯能成功在黑河种植,也该是上天对父皇勤政、英明的回报。” 尽管宣景的声音听起来不如其他大臣那般激动,恭维的话也不如别人说得多,但胜在表情和语气都十分真诚,那双眼睛专注地注视着武德帝,只让武德帝觉得宣景的每一句话都是肺腑之言。 武德帝满意地看着宣景,“好,你这份寿礼是朕最满意的一份!” 其他大臣也都跟风似的夸赞着宣景,宣旭的脸色却比那黑漆的案几还要黑沉。 宣震虽然也不得劲儿,但瞧着边上宣旭那好像吃了屎一样的脸色,心里就又舒坦了不少,喝了一口酒就开始讽刺:“哎呦呦!万寿图啊!这寿礼可真是够用心的,只可惜啊,你就算再来个十张八张的万寿图,也比不上宣景送的那么一块树根,手都写废了又能有什么用?现在父皇言中根本就没有你。” 宣旭:“你闭嘴!” 宣震语气嘲弄:“还让我闭嘴,你以为你谁啊?自己比不过宣景就跟我耍脾气,有本事你送一件比他那树根更能让父皇高兴的贺礼啊!哼!我那雪参虽然名贵,但也不用我亲自去天山守着,你这万寿图要真是自己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的!啧啧啧,我可真是替你难过,废了这么大的功夫,也不过是成了抛砖引玉的那块砖罢了!” 宣震越说越上头,比起宣景,他自然更讨厌更他相争多年的宣旭。宣旭假正经、伪君子,可是让他吃了不少苦头。 如今看到宣旭吃瘪,他竟然觉得比自己的寿礼得父皇看重更加让他高兴。 宣旭没理会宣震,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握成拳头。 最后送上贺礼的是安宁公主。 安宁公主有心,送了一副锦绣山河的刺绣,一针一线都是亲手绣制,绣图上的红日是安宁用自己的指尖血混着颜料所点,鲜红又亮丽。 这份寿礼也十分走心,武德帝也很喜欢。不算宣景送的甘薯,这份山河图可以说最得武德帝喜欢,还远胜过那幅万寿图。 送完寿礼,寿宴才正式开始。 今晚寿宴的菜单也是御膳房精心准备,除了要好吃好看之外,还要每一道菜都能跟“寿”的主题沾上边。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谢恒埋头吃着,觉得主食长寿面搭配的酱料味道极好,回头有机会的话一定要跟大厨打听打听这酱料到底是怎么做的。 今天的酒是荣启颇喜欢的国色天香,宫廷御酒,也只有在宫宴上才能喝到,一不注意就多饮了两杯。 荣启有些醉意,便自己到外面去吹吹风醒醒酒。 谢恒百无聊赖,想去跟宣景说说话,却发现宣景也不在位置上。 这会众人都自由活动着,大多数人都三五成团,与交好的人说话谈笑,估计将军也是出去和什么人聊天去了。现在将军在朝中的拥护者也不少。 谢恒一手撑着脸侧,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着的案几。 周围倒是有官员想上前跟谢恒攀谈,但是看着谢恒似乎不是很像开口的样子,最终还是没敢上去,就怕扛不住谢恒那一张能把人说到羞愤自杀的嘴。 等了好一会荣启和宣景都还没回来,谢恒正想着要不要出去看看,一个小厮神色慌张跌跌撞撞地朝着谢恒走过来。 “谢、谢大人!” 谢恒抬头一看,哎?这不是荣启身边的小厮吗? “你是……姜、姜……” “姜茶。” “啊,对,姜茶,你是荣启身边的小厮,有什么事?” 小厮狠狠一闭眼,“我家大人让我来请谢大人过去一趟,说有要事相商。” 谢恒一歪头:“什么事?” 姜茶笑容僵硬:“这、这哪是小人能知道的!” 谢恒心中有些奇怪,以往荣启找他可没通过这个小厮来叫自己,不过这个小厮也的确跟在荣启身边很久了,之前还听荣启说过小厮家境不好,荣启帮衬过小厮多次,而且小厮办事能力还不错。 谢恒起身:“你家大人在哪?是酒还没醒过来?” 姜茶低着头:“谢大人跟着小人来就是了。” 两人一起出了承轩殿往后走,越走越偏,来到一座陌生的宫殿门前。 姜茶停住脚步:“谢大人,我们大人就在里面等您,说有一件很重要的东西要给您看。” 宣景瞥了一眼姜茶:“你不是说你不知道你家大人找我要说什么?怎么现在又知道是有东西要给我?” 姜茶额头出汗,“小人、小人就是听大人说了那么一嘴。” 谢恒勾起嘴角,“姜茶,我虽然跟你不熟悉,但是我知道一个说谎的人有何常见表现。” “谢、谢大人,我……”姜茶的表情看起来可怜极了,好像要哭了一样。 谢恒紧抿着的嘴唇微动,眼睛盯着姜茶,一抬手推开了身侧的宫门。 转头看过去,只见里面床榻上躺着一个赤身裸体的女子。那女子在看到在门口站着的谢恒之后愣了一下,似是疑惑谢恒怎么在门口站着没进来。 而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嘈杂的声音,武德帝和一众大臣走过来。 走在武德帝身边的是内大臣李春生。 李春生笑道:“陛下,在这边看月亮真与别处不同,您一定要来瞧瞧!” 武德帝已经有几分倦意,要不是李春生颇费口舌一定要他过来看,说在这边赏月是如何如何的与众不同,他早就回宫歇息了。 李春生一看见殿门口站着个人上来就大声道:“这不是荣……” 后面的话在谢恒转过头与李春生对上视线后戛然而止。 “谢、谢大人?”李春生的表情很是怪异,像是十分出乎意料,还有些错愕慌张。 谢恒将李春生的表情尽收眼底,却没开口。 李春生咬牙,接着说道:“谢大人也来这边赏月?” 谢恒微微眯眼,继续沉默。 李春生走过来,转头看向敞开着门的宫殿里面,“哎呀!这、这是什么情况?哎呦谢大人呐!可让我说你什么好!您就算许久没有疏解,也不能在宫里面就……今日可是陛下的寿诞啊!” 随着李春生夸张的声音,其他大臣也都走过来看。结果都看到一个宫女衣不蔽体地躺在里面榻上,手脚缩成一团。 众人脸色各异,武德帝原本还有几分笑意的脸已经彻底阴沉下来。 “这到底怎么回事?” 谢恒不慌不忙地说:“微臣也不清楚,反正微臣一过来那个女人就光着身子在里面了。” “你说这话可就不负责任了,”李春生哼了一声,“人家姑娘都已经这样了,你还不承认,这是不是太不男人了?怎么?在这偷香窃玉被发现了就想来个死不认账?我们这么多双眼睛可都看着呢!” 武德帝的脸色更加阴沉。 谢恒指着里面的女人说:“她光着身子在里面,我穿着衣服在门外,李大人就非要说我跟这个女子之间有什么?” 李春生噎了一下:“那、那就不能是你完事儿了先出来了?人家姑娘害羞,可没你这么动作利索。” 谢恒冷笑:“你跟承轩殿门口的护卫打听打听我是什么时候出来的,从我离开承轩殿到现在才多长时间,这么点时间够不够喝一杯茶?瞧不起谁呢!” 噗! 后面人群中有人忍不住笑出声。 李春生咬唇,这、这话让他怎么接? 僵持之际,里面赤裸的女子抱着衣服冲出来扑到谢恒脚边,仰头梨花带雨地哭道:“大人,您才说过会给奴婢个名分,不可言而无信啊!” 第三百四十三章 偏心,瞎眼 “怎么了?”原本不在这的宣旭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看见谢恒顿时微微一怔,“怎么是你?” 谢恒怀疑地眯起眼睛:“二殿下以为是谁?” 宣旭理解撇开眼,“没、没有,到底发生了何事?” 这一句话是对着李春生问的。 谢恒的目光在宣旭和李春生之间转了转。 李春生刚要回答,谢恒突然抬手制止,转身看向那个衣不蔽体的宫女,冷笑着问:“你既然说我承诺给你个名分,那你说说,我要给你什么名分?” 宫女瑟缩,抬头看了一样李春生。 谢恒端着手臂:“我在问你话,你看他做什么?我到底是要给你名分还是要给他名分?” 李春生涨红着脸却不敢说话。 “我!”宫女立即道,“当然是给我!大人占了奴婢的身子,自然是要给奴婢名分!” 谢恒:“我可没见过你,你说我占了你的身子,那你可知我是谁?” 李春生暗道一声不好,想阻止却已经来不及。 宫女:“你是都察院左都御史荣启荣大人,奴婢第一次见您就是在去年的一次宫宴上,您当时正与另外一位大人谈论朝事,奴婢去给您倒酒,不小心弄洒了酒沾湿了另外一位大人的衣裳,那位大人责怪奴婢,是您替奴婢说话,那位大人才没有继续怪罪。事后您亲口说让奴婢跟着您,日后只要有机会入宫就来看奴婢,还言及早晚有一天会将奴婢带出宫,给奴婢名分能永远陪在大人身边。” 宫女只顾着低头说话,完全没注意到在她说出“荣启”这个名字之后武德帝和周围朝臣们的反应。 谢恒勾着嘴角,“既然初见时你见到我在同别人聊天,那你可听到别人是如何称呼我的?” 宫女心下疑惑对方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低着头闷声回答:“荣大人。” “谁在叫我?” 荣启拨开人群走过来,脸上微红,眼中还带着三份醉意。 看着地上跪着的宫女和边上站着的谢恒,荣启蹙起眉头:“怎么回事?” 宫女身体一震,缓缓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荣启:“你、你才是荣启?” 荣启轻笑:“什么意思?难不成这里还有第二个荣启?” 谢恒转头看着宫女,“你要不要把刚刚那番说辞在往他身上套一次?” 宫女愣住,嘴唇微微颤动。 围观朝臣们窃窃私语,这时候要是再看不出来谢恒是被陷害的那就是个傻子了。 宫女低下头,散乱的头发遮住眉眼。 武德帝十分震怒,正要命人将人带下去严刑拷问,那宫女突然站起来冲向武德帝,而她的手上正握着一支锋利的簪子。 这个发展让所有人始料未及,谁也没想到刚刚还在诬陷谢恒的宫女转头竟然就要行刺陛下。 这会距离武德帝最近的便是宣旭。 “父皇!” 宣旭大吼一声挡在武德帝面前。 紧要关头,宣景突然出现,一脚踢飞了宫女。 砰地一声,宫女倒地后吐了一大口血,却还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将那簪子扎进自己的脖子,当场毙命! 御前护卫匆匆赶来护驾,将周围围得水泄不通。 李春生:“哎呀!二殿下受伤了!” 众人闻言一看,可不是,宣旭胸口的衣服被划破,周围的衣服都染上了血,虽然不多,但的确是受伤了。应该就是刚刚挡在陛下身前时被那锋利的簪子所伤。 武德帝十分担忧,立即叫来御医。 经过御医诊治,所幸宣旭的情况并不严重,只是一点皮外伤。 武德帝松口气,“不严重就好,你这孩子真是,那么危险怎么不知道躲?还往前凑!” 宣旭露出一个稍显虚弱的笑:“儿臣当时并未考虑太多,只是看到父皇有危险就冲过来了,这大概就是本能吧!” 武德帝一时无言,久久才沉沉地说了句:“好孩子!” 看武德帝这态度,朝臣们心里清楚,这二殿下估计是要凭着今日护驾之举重新得获盛宠了。 百姓那边虽然还过不去,但只要陛下能解了二殿下的禁足让他重新参与朝政,天长日久,百姓那边就算不能完全淡忘天狗食日,但也不会死盯着宣旭不让他在朝涉政,一般的百姓也没有这样的本事。后面也可走一步算一步。 于是大臣们又开始对着宣旭不住口地夸赞,心道果然是陛下放在心尖儿上疼了这么多年的儿子,不是自小就在北境的冠军侯能比的。 冠军侯再优秀,二殿下一再出错,陛下的心始终更偏向二殿下那边。 有向着宣景的朝臣不服气,嘟囔着说:“明明侯爷才是真正的救驾,二殿下就是多此一举,要是他没挡在陛下面前,有侯爷出手,那宫女依旧没有机会碰到陛下,二殿下也不至于受那点皮外伤。” 一听这话的谢恒就知道要不好。 果然…… “放肆!”武德帝厉声呵斥刚刚说话的朝臣,“什么叫多此一举?忠君护驾,你管这叫多此一举?日后若是朕再遇上什么危险,你只怕是第一个跑的!只受一点轻伤那是他的运气,哪由得你在这里胡言!” 官员跪下来不断磕头请罪,武德帝却没再理会他,就让他这么跪着。 谢恒气得攥拳头,这哪里是在罚跪那官员,根本就是在打将军的脸! 武德帝真是昏了头了!他就只记得宣旭挡在他面前,却忘了是将军救了他们两个的事实? 还有,谁看不出来今天这出戏绝对有宣旭的手笔,就冲宣旭那句“怎么是你”也知道他绝不清白!可武德帝就只看到了宣旭那假模假样的救驾,剩下什么都顾不得了。 可见这人心一旦偏的没边儿了,眼睛也就跟着瞎了。 谢恒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宣景,瞧见宣景自始至终没什么表情变化的脸,心中却无比难受。真的太心疼他家将军! 武德帝冷哼一声,叫人扶着宣旭去养心殿,说是要让太医再给全面的检查一番。 临走前让谢恒接手这个案子,好好调查这个宫女究竟是受何人指使。 在武德帝下令的那一瞬间谢恒气得直想把鞋脱下来扔武德帝脸上。 武德帝一走,其他官员也相继散去。 “李春生!” 谢恒冷冷喊住正悄摸摸要走的人。 尚未离开的其他大臣将目光投在李春生身上,李春生尴尬地整理了一下朝服,“谢大人叫我就叫我,这么连名带姓地叫做什么?” “看你不爽。” 李春生张嘴动了两下才出声:“你……” 谢恒脸上一片冷漠:“我现在怀疑你是幕后主使者,跟我回一趟大理寺吧!” 李春生急了:“不是,你凭什么说是我?” 谢恒继续面无表情地说:“你还没见到我时喊出来的是”荣”,发现是我之后才改口”谢大人”,而且满脸震惊,显然你以为我不该出现在这,该在这的是荣启,他才是你要设计的人。你一口咬定我跟那宫女行为不检,你我同朝为官,在没有其他证据的情况下你选择相信宫女而认定我说谎,即便在我表示我刚刚离开宴会,到这的时间短到脱个衣服都不够用,不可能在发生什么之后还有时间穿戴整齐。就算没有我说的这点,现场疑点重重,你又何必急着定性?只能说明这事就是你策划,只是你针对的人是荣启,却意外变成了我。” 李春生冷汗都下来了,“你、你没有证据!” 谢恒冷笑:“我要什么证据?凭这些猜测我对你的怀疑就合情合理!陛下授予我权利调查此事,我现在怀疑你你就得跟我去大理寺接受调查!哪怕最终还是没有足以定案的证据,你也得给我老老实实走这一趟过一过我大理寺的公堂!” 李春生被谢恒的气势震得后退数步。 他没想到谢恒竟然嚣张到这种程度,明明没有证据,仅凭怀疑就要带他到大理寺去!可偏偏这是陛下赋予谢恒的权利,谢恒能这么疯他不能,他要是拒不配合,就算有理陛下也会对他心生怀疑。 谢恒转头看向其他大臣,眼神锐利如剑:“还有哪位大人想去大理寺给李春生做个伴?大胆说出来,本官成全他!” 一众官员顿时做鸟兽散。 谢恒冷哼一声,一招手,侍卫便将李春生带了下去。 最后只剩下宣景和荣启、谢恒。 宣景走到谢恒身边:“可有受伤?” 刚刚还嚣张得不行的谢恒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却没开口。 他有什么事?有事的分明是将军,有一个偏心成这样的爹,将军心里得多难过? 宣景自然知道谢恒是在替他难过,他淡淡笑了笑:“无妨。” 从出生就被送到北境开始,他的心上就一点一点筑起城墙,如今不管是李贵妃还是武德帝,都不可能再让他轻易受伤。 荣启看了看四周,轻咳两声朝着谢恒走过去,扬声道:“那个……这件事毕竟涉及到我,我就跟谢大人往大理寺走一趟,冠军侯也一起吧,刚刚是你制服了那宫女,就一起做个笔录去?” 宣景点点头:“好。” 周围的官员走得更快了,谢大佞臣真的好可怕,就连荣大人和冠军侯都得好生配合。那李春生真是不长眼,怎么就要去陷害谢大佞臣? 啊,不对,李春生要陷害的人应该是荣启,谢大佞臣属于被意外牵连。惹上谢大佞臣,也算李春生倒霉! 第三百四十四章 弃车保帅 回去大理寺的路上,谢恒就一直气儿不顺,绷着一张仿佛被人欠了八百万的脸。 “今天这事要说不是宣旭主谋,我名字倒过来写。” 荣启:“你正过来倒过来有什么用?就算咱们都知道是这么回事,可陛下他不认,估计现在在陛下眼中宣旭的分量又压过老宣了。” 谢恒看了一眼宣景,咬牙道:“什么叫又?哪怕在宣旭最糟糕的时候,于陛下心中也就是跟将军持平。” 从前谢恒觉得李贵妃对宣旭的偏爱是不分青红皂白,武德帝虽然也更偏疼宣旭,但好歹还分得清对错,即便心中有所偏私,但在是非之上,还是能做到相对公正。 看来还是他太天真了,就今天这事不难看出,武德帝就算对宣旭再失望,只要宣旭做了一件“好事”,哪怕漏洞百出,武德帝内心还是会自动将所有的漏洞给找补上,在心里美化这个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孩子。 宣景:“父皇并非不分是非,只是他在宣旭身上所花费的精力远远超过花费在我和宣震身上的,所以如果宣旭不成器,甚至是一再犯错,父皇会更加生气,但同时,一旦宣旭有好的表现,父皇也会将这一点好无限放大。” 谢恒嘲讽一笑:“陛下这是不愿意相信自己最用心教导的儿子不但能力不足还品性有瑕。抓着一点好就跟看到救命稻草一样,可不可悲!” 与其说武德帝过分偏爱宣旭,倒不如说他是不愿意承认自己一直以来都疼错了人宠错了人,在教育子女上出现了极大问题、人越是在高位就越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某一方面的极度失败。 荣启:“不过宣旭好端端的设计我做什么?啊!他还认为老宣中意的人是我,是想借着打压我来打压老宣!” 谢恒:“不然呢?宣旭就是个傻逼,用这种招数就是想陷害你还恶心将军。只是没想到他这次也算是长本事了,竟然能想到一环扣一环,设计陷害不成,紧接着就上演一出苦肉计,两环计策能成功一环就算他赚了!” “吃一堑长一智,”荣启笑道,“宣旭在咱们这也算吃了不少瘪了,也该长进些。” 谢恒斜了一眼荣启,“你还好意思笑,这回可是我替你挡了,要不是阴差阳错我代替了你,那宫女指控完你之后就一死了之,你可没那么容易洗清名声。” 荣启反击:“我之前还替你被绑架过一次呢。” “那就算扯平了。” “谁跟你扯平了?我会被算计还不是因为他们以为老宣喜欢的是我,归根结底还是我替你挡的。” 谢恒:“不过既然是要算计你,为何你那小厮姜茶找的却是我?” 虽然这转移话题的痕迹十分明显,但荣启还是收敛起玩闹的表情,认真说:“姜茶是家生子,对我一直忠心耿耿,我猜这一次他是被宣旭威胁,不得已为宣旭办事。但他又实在不愿陷害我,所以就骗了你过去。” 宣景:“情有可原,但该处置还是要处置。” 荣启点头:“我明白。” 一次不忠,百次不容。不管出于什么理由,背叛就是背叛。 原本姜茶可以选择将事情告诉荣启,他解决不了的事不代表荣启解决不了,但他还是选择听从威胁,即使他最后没有害荣启,但荣启也不可能继续留姜茶在身边。 不过到底姜茶跟了他那么长时间,而且如宣景所说,情有可原,故而荣启也不会将姜茶赶走,照样会留他在府中做事,只是再不可能让姜茶贴身伺候。 当然这得是姜茶在大理寺接受审讯之后。 想到已经被押到大理寺的李春生,谢恒的眼底慢慢浮上戾气。 他们以为没有绝对的证据他就动不了李春生了?笑话! 既然他把李春生给抓了,就绝对不会让他完好地回去! 李春生的官职要低谢恒半级,即使仅仅半级,也让谢恒有权力对李春生展开全面审讯。 五天四夜的审讯,李春生从一开始的自信笃定,到后来被谢恒精神折磨得逐渐颓废。 最终,李春生认下了所有的罪,声称一切确实是自己在背后谋划。 他言及嫉妒荣启年纪轻轻就位高权重,而且去年年终官员考核政绩定品之时,他本来有望官升一级,但就因为荣启抓到了他的一个错处,才让他升官无望,他由此怀恨在心,一直想要伺机报复。 那个行刺武德帝的宫女,是被他抓住与宫中侍卫私通,他以此来要挟宫女,如果不为他办事就要将其与侍卫之事告知内务府。宫女为了保护情郎,才不得已答应,最后甚至付出自己的生命。 案情审到这里,谢恒心知还没有审到根上,但暂时也不可能再审出更多内容。宣旭这次做的准备很充分,所有的证据痕迹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短时间不可能查到他身上,而如果谢恒为了查到宣旭不肯结案一拖再拖,在武德帝眼中便有攀咬之嫌。 结案当天,谢恒将结案陈词交给武德帝。 武德帝满意地点点头,“不错,朕就知道这事交给谢爱卿查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谢恒面上笑着应下武德帝的夸奖,心中却在喷火。 他知道武德帝最满意的是这件事没有牵扯到宣旭。 这一次宣旭确实做得很漂亮,一招弃车保帅玩儿的贼溜,当真是一点痕迹都没留下,算是为自己扳回了一局。 虽然现在武德帝还没有直接免了宣旭的禁足,但却将时间缩短到三个月,而且让太医时不时地去探望,可见心中对宣旭导致“天狗食日”的情况已经不那么介意。 果然是自己最疼的孩子,当初他家将军被一个江湖骗子批命克父克母,武德帝都能狠下心将还在襁褓中的孩子远送北境,现在宣旭犯天怒都“坐实”了,武德帝却能这样轻描淡写地揭过。 在父母眼中,孩子犯下的许多过错都能被轻易原谅。武德帝和李贵妃不是不具备这点,只是他们表现父母之爱的对象不是将军。 谢恒将大瑾刑法用到了极致,削了李春生的官职,杖责三十大板,发配黑河。 正好如今黑河要全面推广种植甘薯,就让李春生去充个劳力。 同时谢恒又让洛非白安排了人在大街小巷和酒楼饭馆再度掀起对“天狗食日”这件事的讨论。 只要这件事的热度不下去,宣旭即便重回朝堂,武德帝也要顾忌民情汹汹,不能对宣旭委以重任。 武德帝和宣旭以为只要有足够的时间,这件事的影响终究会淡去,但谢恒绝对不会让他们得逞!当初伴驾祭天的名额不是随便让出去的,既然算计到这了,谢恒自然也会将这件事的作用发挥到最大,哪怕武德帝心中再怎么向着宣旭,谢恒也要让武德帝步步都受掣肘,再不能像从前那样在明面上无所顾忌的偏私! 十二月中,伴随着入冬初雪,西境万阳的使团入京。 西境有两大部落鼎立,势力都强于北境的古河族,一为万阳一为昌河。 两大部落有世仇,大小摩擦不断,不说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也已经差不多。 谢恒记得在大瑾国的历史上,是万阳主动来大瑾寻求建交。 去年老万阳王病逝,新王即位。 新王十分年轻,且政治手段稚嫩,远远比不上自己的父亲,光是摆平蠢蠢欲动的叔伯就已经耗费了他绝大部分的精力,这还是在先王给他留下了能辅佐他的左膀右臂的前提下。若是再与昌河开战,情况一定会十分不利,很有可能会导致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惨败,甚至被昌河吞并也不是不可能。 于是新任万阳王孤注一掷,宁愿与大瑾建交甚至最终臣服大瑾,也绝不便宜与他们世代结怨的昌河部落。 只是建交也不是那么好谈成的,虽然最终万阳确实归顺大瑾,时间却是在这次出使的三年后。中间拖的这三年时间主要用花费在谈判上。万阳之前毕竟是独立的部族,要归顺大瑾作为附属,多多少少会有些不太自在。也自然会提出各种能够最大程度保证万阳权益的条件。大瑾国这边不会毫无底线的纵容,肯定也要坚持原则。这一来二去耗费的时间就长了。 谢恒记得后来昌河企图跟大夏联合,同时进犯大瑾,使大瑾腹背受敌顾及不暇。是将军平定昌河之乱,在昌河与大夏联手之前攻下昌河。 那时候万阳刚刚归顺大瑾不久,兵马制度还没统一,兵力调动也尚未完成。如果万阳能早些归顺大瑾,那么就能早些整合兵马,在兵马足够、粮草充足的前提下,将军攻下昌河也会更加容易。 谢恒决定这一次要尽早促成建交,争取让万阳早日臣服大瑾,届时将军与昌河开战便能速战速决,最大程度缩短时间减少伤亡。 作为武德帝登基后第一个主动有意向建交的边境部族,武德帝给予了极大的重视。 使团还没入京时,武德帝便先派人马去迎接护送,又着工部精修使团入京后将要居住的鸿胪寺,提前了解了万阳的饮食习惯,安排好了后厨,又选在乾清宫亲自接见。 第三百四十五章 薄情寡义 万阳使团入京这日,京中百姓夹道欢迎,十分热情,这景况比当初绛藤族入京可热闹多了。 使团的领头使者是新任万阳王的弟弟煦烈王子。煦烈王子和新万阳王同父异母,但据说兄弟俩的关系极好。煦烈王子的母妃去世得早,煦烈王子自小就被养在如今的万阳太后膝下。在之前平定那些野心勃勃的叔伯的过程中,煦烈王子功不可没。 接待使团设宴在泰和殿。 谢恒瞧着泰和殿的摆设,看着鱼贯而入的宫女侍从,不禁想起了当初在这里招待绛藤使团的情景。那时候他是真以为大瑾有机会跟绛藤建交,以为长风公主与陆潇不是全无可能,但可惜,最终的结果还是令人无比唏嘘。 荣启走到谢恒身边坐下:“想什么呢?一进门就看到你在这唉声叹气的,让别人看见还得以为你对万阳有什么意见呢!” 谢恒白眼:“我能对万阳有什么意见?就是看着这里啊,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荣启立即猜到谢恒该是想到长风和陆潇了,少见谢恒这般感慨万千的模样,正要出言安慰两句,就看到谢恒陡然明亮起来的眼睛,漆黑如夜幕的双眸中顿时星辰万千。 转头一看,果然是宣景来了。 荣启呵呵,谢恒这货好像不论心情有多不好,只要见到老宣那立即好似孔雀开屏。 只可惜这会虽然武德帝还没到,但朝臣已经到了不少,谢恒不好正大光明地去找他家将军。而荣启跟谢恒坐在一起说话只会让朝臣们以为是之前李春生陷害荣启不成“误伤”谢恒,让这两人由此产生了几分交情。 荣启:“行了,别看了,等宴会结束后你去找老宣,今晚就睡在他那,被窝里头慢慢看,想看哪就看哪,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谢恒笑嘻嘻的:“哎呀你这人怎么就把我心里想的都给说出来了!” 荣启:……果然谢恒只会在老宣面前脸皮薄。 “对了,你之前不是说有让人去留意打听大夏二皇子的情况?可有消息?” 谢恒摇头:“没有,要是有消息我早就告诉你和将军了。” 荣启:“那会不会他根本不在大瑾?” “说不好,先让人继续查着。李春生那边你安排得怎么样?” 荣启阴险一笑:“你放心,我早就安排好了,这一路都不会让李春生好过。王八羔子敢算计我,到黑河之前我就先让他脱三层皮!” 谢恒嫌弃地皱眉:“将军说了,不能说脏话。” “那是说你又不是说我!” 两人一边斗嘴一边观察着此时情势。 各种宴会都是观察朝中拉帮结派现象的好时候。 宣旭已经结束禁闭重新参政,但谢恒提前做好了安排,坊间对“天狗食日”之事还常有谈论,当初老百姓们得知犯“天怒”的二皇子就这么结束禁闭的时候还闹了好一阵子,甚至各地还有百姓请愿上书,几乎所有地方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儿都尽数扣在宣旭头上,导致如今宣旭都已经重新参政有段时间了,武德帝却迫于民情压力什么差事都没派给他。 本来他被关禁闭也可以从他这一派的官员口中时刻关注朝中之事,现在解了禁闭,而与关禁闭时唯一的不同便是可以自己亲自了解,却依然不能参与其中,当真憋屈。 宣旭老早就来了泰和殿,但直到现在围在他身边的朝臣却不多。不仅仅因为如今武德帝还没有派给他正经差事,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李春生身上。 谢恒冷笑:“他以为一招弃车保帅自己就赢了?除了陛下眼瞎心盲,谁看不出来那事是他的手笔?李春生不过是他的马前卒罢了!他为了自己的安危眼睁睁看着李春生被判罢官、杖刑、流放,只会让其他朝臣觉得他是个过河拆桥的主儿,甚至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就这情况还有多少人愿意真心追随他?他不仅很难再拉拢到朝臣,就是之前被他拉拢的那些人恐怕也要重新掂量掂量自己是不是要继续效忠这样一位薄情寡义的主子!” 这也是为何谢恒要大费周章地将大瑾律法研究透彻发挥到极致也要将李春生以最重的刑罚去判。 宣旭不是不想捞李春生,可能他本来也以为能捞得到,但是谢恒没让他得逞。不仅没得逞,谢恒还对李春生极尽惩罚。宣旭要是再多干涉就势必会牵扯到他自己,那他的计划就泡汤了,费尽心思演这么一出就是为了能挽回自己在父皇心中的形象。所以谢恒笃定在自己的极尽惩罚惩罚和穷追猛打之下,宣旭绝对不敢捞李春生,事实也的确如他所想。 如此一来,朝臣们便看到了宣旭对于为他做事甚至最后为他牺牲的人是何等凉薄,如此要是面对宣旭的招揽,他们就得多思量几番。 不能定宣旭的罪,谢恒心里不痛快,这么做也是为了稍微解解气。瞧着宣旭想要借着宴会的机会多招揽几个大臣但却一再碰了软钉子后那铁青的脸色,谢恒的心情就好了不少。 又过了一会,武德帝和万阳使团先后入场。 煦烈王子先是代表万阳上下问候武德帝,表达了新任万阳王与大瑾交好的意愿,之后又呈上万阳精心准备的大礼。 首先能呈上大殿的就是三箱金银珠宝,三箱兽皮,还有一箱名贵药草。 万阳势力范围内有一处药王谷,有取之不尽的名贵草药,这一箱草药的年份都不短,其价值远远超过那三箱金银珠宝! 除此之外还有还有一队乐师舞女,舞女各个相貌倾城。 万阳人在相貌上主要分为两种,一种与大瑾人没什么区别,另外一种就有相对显著的不同,高鼻梁大眼睛,眼窝也较深,明显的异域风情。 这一队舞女都极具异域魅力,在大瑾可找不到这样的。 武德帝虽然不好美色,但觉得留下来偶尔欣赏异域歌舞很是不错。 另外还有未能呈上殿的,是一匹万阳名驹烈焰马。 虽然只有一匹,但烈焰马在万阳都是一马难求,其速度、体力、耐力都是寻常战马的十倍不止。烈焰马的马鬃成鲜红色,跑起来的时候如同马身上燃着熊熊烈火一般,这才得名烈焰马。 这一件件厚礼都显示了万阳交好大瑾的诚心。 武德帝十分高兴,特别是对比当初绛藤的表现,武德帝更觉得万阳使团实在非常顺眼。 煦烈很是健谈,在与武德帝聊天时能看出他对大瑾文化十分了解,如果不是如他所言真的很喜欢大瑾,那就是在出使之前做足了功课。 谢恒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宣旭一直欠欠儿地主动找话题同煦烈聊天。 不能被委以像样的差事以及拉拢朝臣效果不佳让宣旭十分郁闷,他迫切需要一些事情来安抚一下无比焦躁的心情。在万阳使团面前积极表现和不断找话题跟煦烈聊,都是为了让万阳使团觉得他才是最得武德帝看重的皇子,是大瑾未来的皇帝。 而不管宣旭多么“开朗健谈”,煦烈王子给出的回应都十分中规中矩,不轻慢也不亲热。这样的态度让武德帝很是欣赏。他可不喜欢外人来插手他们大瑾的内政。这个老二也真是,一点都不知道轻重。 谢恒看着煦烈对所有人进退有度的应对,心想这人不简单。 历史上对这位煦烈王子并没有记述,也不知道是他低调还是怎么回事。 不过他若真有本事,却还是让自己的兄长坐上王位,又真心辅佐,那就说明这兄弟俩的关系是真好,可不是什么为了维护万阳颜面的谎言。 至宴会即将结束,煦烈王子突然站起来,对武德帝行了一礼。 武德帝心情极好,笑着问道:“煦烈王子有何事?可是还未尽兴?” 煦烈:“陛下安排周全,我等十分尽兴,只是还有一件极为重要之事要与陛下商谈。” “哦?何事啊?” 煦烈:“我王意与大瑾交好,诚心求娶大瑾国公主,还望陛下成全。” 朝臣们顿时安静下来,只有舞乐还在继续。 武德帝很是意外,要联姻? “怎么之前没听王子提及?” 煦烈:“听闻陛下如今膝下只有一女,为安宁公主。陛下对公主十分疼爱,我王心知若是让公主远嫁,陛下心中定然十分不舍,所以嘱咐小王不要一上来便直接谈及联姻之事。而小王观陛下今日心情甚佳,不愿陛下在欣赏歌舞时还为女儿可能远嫁而伤神,故而才打算等宴会即将结束之时再向陛下提及。” 谢恒冷笑,这位煦烈王子还真是会说话,什么顾及武德帝心情,不过是担心上来就提及联姻会被拒绝,所以先展现万阳交好的诚意,将武德帝给哄高兴了,再说联姻之事。 原本谢恒还觉得这个煦烈王子有点意思,万阳的诚意也算充足,但如今一听他们要求娶安宁,他便有些担忧,也不大高兴。他从来就不是很赞成联姻政策,将两国的交好压在一个女子瘦弱的肩上,更何况安宁还是将军的妹妹。 第三百四十六章 自愿 安宁自小生活在京城,万阳相对湿润的气候也不会知道她能不能适应。而且小姑娘自己背井离乡,怎么都不会高兴。 这自古以来凡是去联姻的公主,有哪一个是高高兴兴的? 武德帝没立即说话,像是有几分犹豫。 边上宣旭看得着急,心道这有什么好犹豫的?人家万阳王求娶公主的诚意十足,若是想顺利建交,这联姻之事便推拒不得。父皇还在考虑什么?一个公主能换得与一强族建交,这不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公主本来就是用来联姻获得更大的政治利益,如今安宁得父皇宠爱,在宫中锦衣玉食这么久,也该是她回报的时候。 煦烈王子很有眼力,当即笑着说:“小王心知陛下定然舍得不公主,陛下不必着急给出回复,只要在我等回万阳之前做出决定既是。” 武德帝笑着点点头,“好,那王子就在大瑾多待些时日,我们这里虽然不一定有万阳那般山明水秀,但也有自己的特色,城镇景致也值得一看,届时朕让鸿胪寺官员多带王子四处走走看看。” 煦烈王子拱手:“谢陛下美意。” 宣旭脸色不大好,父皇明着说让鸿胪寺的官员招待万阳使团,那就是不许旁人插手了,他甚至觉得父皇就是专门在警告他别对万阳使团使什么心思。 凭什么?父皇难道看不到如今他在朝中的形势有多糟糕吗?明明如果让他接待使团多少也能改善一下现状,为何不许他插手?不对自己委以重任,就连接待使团这种算不得麻烦还能纯刷好感的差事都不让自己接手,到底什么意思?口口声声说着重视自己这个儿子,都是虚的!还说什么让自己好好表现,日后总有发挥的时候。可连表现的机会都不给他他还怎么发挥? 宣旭越想越气,整个人周身都仿佛绕着一层黑气一般,叫人一眼就能瞧出他的阴沉。 谢恒瞥了一眼宣旭的方向,心想宣旭到底不如从前沉得住气了,接连的打击还是让他的心性越加浮躁,武德帝还想沉一沉他的性子,哪那么容易? 联姻之事有待商榷,但不妨碍武德帝依旧十分热情地招待万阳使团。除了好吃好喝的准备着,每日的行程也安排的满满当当。凡是大瑾国内稍有特色的活动都会请万阳使团去观看,在宫中也办了几场歌舞杂耍之类的表演节目。 煦烈王子也很给面子,什么节目都看得津津有味。 在鸿胪寺官员陪同外出时,煦烈王子一行人还做大瑾人打扮,从穿着上就开始融入大瑾的市井之中,更深入地体验大瑾文化。 武德帝知道后心下宽慰许多,也是真真正正感受到了万阳的诚意。这段时间与万阳使团的接触,武德帝能感受到万阳使团的姿态放得很低,从煦烈王子透漏出来的意思看,万阳除了想达成建交之外,甚至有主动归顺大瑾的意思。 只是归顺毕竟是大事,牵扯甚广,万阳使团没有直接明显表现出来应该也是为了日后谈判争取利益着想。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有这个意思便已经十分难得。 心中有了思量,武德帝叫来了宣宁。 “安宁啊,万阳使团求亲一事你也应该听说了,有什么想法?” 宣宁睫毛轻轻一颤,她知道既然父皇这么问自己了便是心中已经有了想法,十有八九是打算答应万阳的求亲请求。 宣宁低头:“儿臣是大瑾的公主,就要有为大瑾奉献一切的觉悟。父皇疼爱儿臣,儿臣只恨自己是女儿身不能如兄长一般在朝政上辅佐父皇,现如今终于有了能帮衬父皇的机会,儿臣只会高兴。如果儿臣嫁予万阳,能换得万阳与大瑾建交,甚至未来臣服大瑾,那是儿臣的荣耀。” 武德帝眼眶微微湿润,论贴心果然还得是女儿,他的几个儿子就没有一个能像女儿这样暖他的心窝子。这么一想,武德帝就更加不舍得让宣宁远嫁了。 只是想不想是一回事,国事当前,即便身为皇帝也不能全然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这样,你先跟万阳的使团接触一下,略微感受他们的人文习惯,如果能接受,咱们再谈联姻一事。” 宣宁知道父皇这么说只是为了面上好看罢了,就算回头她说不习惯,父皇也会想别的办法让她答应,而且到时候估计还会对自己有意见。如此郑重其事,便能显示大瑾对她这位公主的重视,那么一旦答应联姻,万阳就更该感恩戴德。也就有助于日后谈条件时候掌握主动权。 “是,父皇,儿臣还有一个请求。” “你说。”这会武德帝疼宣宁,又因为联姻的事对宣宁满怀愧疚,自然是宣宁所求无有不应。 “自儿臣封号”安宁”之后,就甚少见到母妃。母妃对儿臣似乎有些误会,平日里儿臣去请安,十天也有八天被母妃以各种理由拒不相见。这一次若顺利和亲,儿臣此去万阳便是难有归期,因此想在离开之前能多在母亲膝下承欢。所以能不能请父皇跟母妃说说,让母妃不要……不要总把安宁拒之门外。” 瞧着宣宁低头请求的模样,武德帝十分心疼,这样乖巧可爱的女儿,李贵妃怎么能狠得下心不疼爱?甚至连见都不愿意见?那个女人真是越来越不可理喻! “安宁乖,你放心,父皇这就去找你母妃说,你母妃日后绝对不会不见你。” “多谢父皇。” 很快,安宁公主同意联姻的消息就传遍了朝野上下。 古往今来,所有去和亲的公主都是被迫,她们没有选择的余地,贵为皇室公主,可在婚姻上却不如寻常百姓家来的好。 远去异国他乡,终生未还。 然而这一次陛下还没有下决定是否联姻,安宁公主便表态愿意远嫁万阳,这实乃为陛下分忧,为朝廷分忧。 一时间朝廷上下无不赞叹公主大义,有公主如此是他们大瑾之幸。 谢恒听到消息时正在将军府与宣景、荣启一起讨论万阳与昌河的形势。 乍闻此讯,谢恒都愣了好一会。 荣启也十分意外,“公主怎会主动同意联姻?她不是心仪……” 话头及时被打住,到底事关女儿家清誉。 但荣启也确实知道宣宁喜欢谢恒,也知道谢恒之前已经明明白白地拒绝了宣宁。难道就是因为无法跟自己心仪之人在一起,宣宁伤心欲绝,才决定远嫁他乡? 宣景一看荣启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当即摇摇头:“安宁的格局如此狭小。” 谢恒:“要不将军进宫问问公主?咱们这也是刚刚收到消息,还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公主自愿。” 宣景:“你同我一起进宫。” 谢恒怔了一下,旋即点头,“好。” 荣启拿不准安宁公主的心思,但看宣景对自己的妹妹很是信任,便没有多言。 傍晚,宣景带着乔装打扮成侍卫的谢恒进宫去见宣宁。 宣宁正在宫中为自己绣制嫁衣,瞧见宣景进来立即放下手中针线,高兴地亲手为宣景烹茶。 “兄长有些日子没来看宁儿了,宁儿很是惦记兄长。” 在宣景面前,安宁才真正是个娇憨可爱的小姑娘。 谢恒拱手,“参见公主。” 宣宁烹茶的手一顿,满是笑意的眼中瞬间多了一抹别样的柔软,连笑容都更甜了些,“谢大人也来了?快快请坐。我这烹茶的手艺粗陋,还请谢大人不要笑话。” 谢恒:“不敢劳烦公主。” 宣宁微微垂下眼眸,嘴角的弧度也淡了些许,“谢大人一定要这样客气吗?你……你与兄长交好,也算是我兄长,不必如此生疏。” 谢恒心中弥漫淡淡的愧疚,“是。” 宣宁又笑起来,“两位兄长今日前来是为了联姻之事吧?此事确实是我主动同意的,父皇并未逼迫我。” 宣景:“为何?” 宣宁笑看着宣景:“兄长不觉得我是当联姻儿戏,因为对谢大人求而不得才意气用事决定和亲?” “咳咳!” 被点了名的谢恒颇为尴尬,倒是没想到宣宁会如此直接。 宣景摇头:“你不会。我的妹妹虽不是男子,却也巾帼不让须眉,胸中自有丘壑,断不会因为儿女情长意气家国大事。” 宣宁笑起来,晶亮的双眸灿若星辰:“有兄长如此,我这一生又有何遗憾?” 谢恒抿唇,将军和公主,这份兄妹之情着实令他动容。 “所以公主愿远嫁万阳,是自己深思熟虑过的?” 宣宁点头,“我本就是大瑾公主,合该为大瑾做些实事。若是联姻达成,大瑾与万阳的建交便是板上钉钉。我听说万阳有意归顺大瑾,大瑾嫁过去一位公主,那在日后共同商议归顺之事时,想来阻碍也会小些。兄长不必为我担心,往后万阳是大瑾的附属,对我这位大瑾公主,万阳只会拿出十二分的优待,断然不会让我受到丝毫委屈,我这日子说不定比在大瑾过得还要自在舒坦。” 第三百四十七章 天家公主 瞧着宣宁巧笑的模样,宣景越发心疼,他如何不知宣宁这般说只是为了让他心里好过些罢了。 宣宁不是贪图享受之人,在万阳如何锦衣玉食备受尊敬,那也是在他乡,如何比得上故国? “你是公主,但也是我的妹妹。与万阳的建交不必你操心,我会处理好。” 万阳的诚意已经摆出来,即便和亲不成,最多也就是建交受到些阻碍,宣景自然也有办法最终促成建交,和亲是捷径,却不是唯一的办法。 宣宁摇头,“兄长不必为我操心,可能对我来说,嫁到万阳也未必就是坏事。万阳日后归属大瑾,那我其实就相当于没有外嫁,还是在自己国家的领土上。我也相信终有一日,兄长定会实现真正的”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作为兄长唯一的妹妹,在万阳便是无人敢惹、无人敢欺。而在这之前,我愿远赴千里之外,先替兄长看看那未来终将归于我大瑾的大好河山!” 这一刻,谢恒直接被宣宁身上的磅礴大气所震慑!这才是天家公主应有的风范! 回想起以前在现代世界时看的那些古装电视剧中的恋爱脑公主都是什么玩意儿? 宣景知道自己的妹妹已经彻底下定决心,不论自己说什么都不会改变决定。如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场联姻中为妹妹做到尽善尽美,实现她所有的要求。将来加快天下一统,他要让妹妹做这天底下最为尊贵的女子! 看着桌上刚开始绣制的大红嫁衣,宣景说道:“嫁衣自有内务府准备,无需你费神。” 宣宁却是笑着摇摇头,面上带着几分并不明显的憧憬:“我听说民间嫁娶,都是新娘自己绣制嫁衣,这是个好意头,也是考验新娘的绣技,绣得好看出嫁之时自然最是风光,我便也想自己动手试试。” 谢恒:“那是普通人家,高门望族的大家小姐可没几个精通绣技,嫁衣都是从外头招来绣娘绣制,为图个好意头,新娘顶多就是在绣娘的帮助下穿个一两针,便算过了自己的手。” 这些都是谢恒听谢元柔说的,京中的大户人家有喜事的经常到谢元柔的店里头买花样,虽然谢元柔不做嫁衣生意,但是可以在嫁衣上绣制些特别的花样,为嫁衣增光添彩。 宣宁错愕,“还这样啊!那我还真不知道,不过自己绣绣也挺有意思的,左右我也没别的事,就当绣着玩儿了。其实就算我绣好了,能不能穿得上还是未知。我这嫁衣的样式是我自己琢么,结合了大瑾国和万阳的传统嫁衣的样式,再多添了些我自己喜欢的东西。若是到时候正式联姻,万阳那边要准备嫁衣,我这也就用不上了。” 宣宁说到最后神色已有积几分落寞,看来是真的很想穿上自己亲手绣制的嫁衣。 宣景轻轻拍了拍宣宁的头,“别担心,你想穿这件就好好绣,其他的交给兄长。” 宣宁眨眨眼,甜甜地笑着点头。 “啊,兄长,我能不能跟谢大人单独聊聊?” 宣景看了一眼谢恒,谢恒一副“一切由将军做主”的乖巧模样。 宣景轻轻勾起嘴角,“我到外面等你。” 谢恒点头:“好。” 宣景出去后谢恒才看向宣宁:“公主有什么话要对微臣说?” 宣宁没回答,只是认真地看着谢恒。 “公主?” 宣宁缓缓笑起来,“想着和亲之后大概很难再回来大瑾,往后可能都见不到谢大人了,便想趁着现在多瞧两眼。” 谢恒微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 宣宁看着谢恒微愣的表情扑哧一声笑了:“开个玩笑罢了,谢大人不必当真。” 谢恒刚要松口气,宣宁又看起来很认真地说道:“就算不看,谢大人的容貌也早已在我心中,一生不忘。” 谢恒:…… “哈哈哈!”宣宁难得不顾形象有几分孩子气的笑起来,“谢大人你这表情实在太有意思了。” 谢恒汗颜,“公主莫要再取笑我了。” 宣宁慢慢收住笑,“谢大人听到我主动同意和亲之时是何想法?” 谢恒真心诚意地说:“公主高义。” 宣宁:“你也不觉得我是在任性胡闹,不觉得我是因为你才赌气如此?” 谢恒认真地摇头:“我所了解的公主并不是这样的人。” 宣宁笑着低下头,再抬起头时眼中透着一丝追忆:“我的确真心爱慕过谢大人,少时听嬷嬷讲过一些情情爱爱的故事,故事中男子英俊又温柔,总能救女子于危难之际。那时候我便想着,如果将来我也遇到这样一个人,那我也会喜欢上的。” 初识爱慕,总是因为一些最简单也最纯粹的缘由。遇到一个惊才绝艳的人,一眼入心。年少不知爱恨,一生最心动。 不考虑未来,只看当下。 “与谢大人初见,我还在被二哥的一个侍妾欺负。谢大人对我伸出援手,那时候我便想着,话本子里得千金小姐倾慕的男子,大抵就是谢大人这般。并非书生亦非侠客,却也是秋水为神玉为骨,独一无二。”那些个于后来讨好她、奉承她的人,只瞧见她得父皇宠爱光鲜亮丽,只有谢恒,见过她的狼狈不堪,“我以为我也能像那些故事中的女子一样,就此因缘际会、觅得良人。却原来是有缘无分,空留期许。” 谢恒低头:“抱歉。” 宣宁:“这有什么抱歉的,我喜欢谢大人是我的事,没规定喜欢一个人对方就一定得有所回应,而且虽然我没能跟谢大人在一起,但谢大人跟兄长在一起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谢恒惊讶地看着宣宁:“公主知道……” “女人的直觉可是很敏锐的,我对谢大人又有那么点心思,关注得自然也就多了些,发现也不奇怪啊!”宣宁眨着眼睛俏皮一笑,“说来也奇怪,我刚看出来谢大人和兄长两情相悦时,第一感觉竟然是你们二人十分相配!心中虽然有些酸楚,却还是高兴居多。从前我一直想着,得是怎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我兄长,现如今看来,最合适的就是谢大人。你们能在一起,我由衷高兴。” 谢恒张了张嘴,最终也只吐出两个字:“多谢。” 宣宁歪头:“往后咱们也算是一家人啦!可别再这么客气!即使最终没能与谢大人在一起,我依然高兴能有机会与你相识,这在我的整个人生中都会是一段很美好的回忆。” 谢恒发自肺腑地说道:“能与公主相识,亦是我之荣幸。” “与万阳建交之事,可能还要仰赖谢大人多多费心。日后到了万阳,兄长这边我鞭长莫及,但好在还有谢大人在兄长身边辅佐,我也能放心。”宣宁目光坚定,“我心知兄长有宏图大志,而我能做的,除了和亲万阳,便是再帮兄长扫清一个障碍。” 谢恒疑惑:“障碍?公主所指为何?” 宣宁:“日后谢大人就知道了,但还请谢大人帮忙保密,暂时不要告知兄长。这也算是我原价之前送给兄长的最后一份礼物。” 谢恒心下奇怪,但还是点头答应:“好。” 宣宁:“那就多谢谢大人帮忙保密了。时间不早了,谢大人也该回去,别叫兄长在外面久等。” 宣宁又叫住谢恒,笑得温柔又真心:“其实仔细想想,我好像也没那么喜欢你。” 谢恒久久没有言语,转身走出宫殿。 安宁公主,真的是一个善良的过分的人。 走出宫殿,看到在外面等候自己的宣景。夕阳下,地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周围树影婆娑,宣景负手静立在树下,肩膀上是阳光透过枝杈缝隙投下的斑驳光影。微风轻拂,光影跳动。那张素来冷峻的脸上也明明暗暗。影影绰绰之下谢恒看不太清楚那张脸上的表情,但他知道将军的眼中一定会因为映入自己的身影而盛满细碎温柔的笑。 谢恒朝着自己的心之所向走过去,“将军。” 宣景淡淡“嗯”了一声,“聊完了?” “聊完了。” “我送你回去。” 谢恒走在宣景身侧,“将军不好奇公主都跟我说了什么?” 宣景:“好奇,但你不必告诉我。” 谢恒:“其他暂且不提,有件事我觉得公主也不会介意让将军知晓。” 宣景看向谢恒。 谢恒轻轻一笑:“公主说我们日后也算是一家人了,她祝福你我。” 宣景轻挑眉梢,倒是不很意外宣宁会看出他跟谢恒的关系。 在宣宁面前他并未刻意掩饰,这丫头向来聪慧。 “公主远远比我以为的更加通透,心胸和格局是多少男子都比之不上。”谢恒感慨地说,“希望万阳王是个值得托付之人,未来公主在万阳能过得幸福。” “她会的。” 宣景沉稳的声音也坚定了谢恒的信心,“是,公主值得任何一个优秀的男子付出最真挚的爱意。希望万阳王不要不识抬举。” 作者闲话:【多谢凌寒易清酒的打赏~比心~】 第三百四十八章 绊脚石 煦烈王子得知大瑾同意联姻十分高兴,满怀激动地开始与大瑾商议具体事宜,同时给万阳传信,让万阳那边抓紧时间准备好迎亲事宜,等他们这边谈妥那边迎亲队伍就能立刻出发,也免得耽搁太多时间。 万阳诚意十足,对安宁也表现了绝对的重视。 之前武德帝提议让安宁与万阳使团先试着相处,煦烈王子对安宁的照顾可以说是无微不至。 连安宁自己也挑不出任何毛病,与万阳使团相处十分愉快。 双方商谈很快进入尾声,由万阳而来的迎亲队伍已经在路上。 这晚,宣宁来到德清宫给李贵妃请安。 李贵妃脸色难看得很,要不是钱嬷嬷在边上一再劝她,她恨不得让宣宁维持着请安的姿势待上半个时辰。 当初这臭丫头刚得陛下宠爱就无法无天,不仅不肯帮衬旭儿还竟给她找麻烦,害得她被陛下苛责,之后也甚少来看望她这个母妃,眼中就只有宣景那个孽障。李贵妃是一点也不想看到宣宁。 最近也不知道死丫头抽的什么风,竟然每日都来给她请安。她是不愿意见,偏偏陛下又警告她不可将臭丫头拒之门外,甚至不可冷待,她只得压着一口气让臭丫头进来。 光是瞧见宣宁那张跟宣景更为相似的面孔,李贵妃就心堵得不行,但她也知道钱嬷嬷劝得没错,在与万阳建交的这个节骨眼上,宣宁就是金贵得很,千万不能责罚于她,哪怕她有不敬的举动也要忍一忍,不然罚了她陛下那不好交代,真要对建交造成影响,那麻烦可就大了。 是以李贵妃才努力让自己沉住气,不断告诉自己过不了多久这臭丫头就要远嫁他乡,就再也不用看见她添堵了。只是这种暂时的忍气吞声的感觉还是太难受。 李贵妃欣赏着自己新打造的护甲,凉凉地说:“听说万阳来的迎亲队伍已经在路上了,你不好好留在自己宫中备嫁,总往本宫这跑做什么?” 宣宁:“正是因为姻亲队伍已经在路上,不日儿臣就要远嫁,所以才每日多来陪陪母妃,往后大概也没这样的机会了。” 李贵妃得意地扬起下巴:“现在知道来讨好本宫了?晚了!这和亲之事已定,谁也改不了,你就是求本宫本宫也帮不了你。若是当初你愿意多帮衬旭儿,说不定旭儿还能为你在你父皇面前说说好话,谁让你自己分不清亲疏,待旭儿远不如那个灾星!这就是报应!” 宣宁敛下的眼眸一片冷意:“母妃误会了,大概是母妃消息不够灵通,所以不知道是儿臣主动同意和亲。儿臣自己主张的事,怎么会不愿意?” 李贵妃诧异地看着表情平静的宣宁,她之前是听说是宣宁主动同意和亲,但她以为这只是陛下为了顺利和万阳建交而放出的假消息。从来就没有哪位公主真心自愿去和亲,都只是在一纸诏书之下不得已的顺从罢了。 李贵妃原本还幸灾乐祸地想着,之前陛下那样疼爱宣宁,为了宣宁责罚自己,到头来还不是痛痛快快逼迫宣宁去和亲?还要说什么是宣宁自愿的谎言,多可笑!要不是钱嬷嬷拦着她都想去宣宁面前好生嘲笑一番。 可现在看来,竟然真是宣宁自己的意愿。 “不可能,你怎么会愿意远嫁和亲?万阳山野之地,可跟大瑾的繁华富庶比不了,你如何会愿意放弃大瑾的锦衣玉食去到那粗野之地吃苦受罪?” 宣宁看向李贵妃:“因为人生不只有享有、自由,还有责任和担当。儿臣是大瑾公主,以和亲为大瑾免战事、添友邦,那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荣耀,像母妃这样自私自利的人大概永远也不会明白。” “放肆!”李贵妃瞬间沉下脸色:“你怎么能这样说你母妃!” 宣宁:“母妃不该生气,儿臣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你、你……” 李贵妃气得喘不过气,钱嬷嬷赶紧给李贵妃顺气,“娘娘莫气娘娘莫气!”说着又转头看向宣宁,“公主是不是太过分了?娘娘可是公主的母妃,公主如何能这般顶撞娘娘?莫不是要做那万阳的王妃,便连自己的母妃也不放在眼中了?” 宣宁淡淡抬眼,漂亮的桃花眼中一片冰冷:“狗奴才,主子说话也有你叫唤的份?待本公主回头禀告父皇,看看你这条狗命还能不能保得住。” 清清冷冷的声音,平平淡淡的音调,却透着森然寒意,不怒自威。 钱嬷嬷被宣宁震慑,吓得赶紧退到李贵妃身后,再不敢多言。 “反了!反了!”李贵妃气得从脖子一路红到脑门儿,“你可真是厉害了,到本宫这德清宫来耍你公主的威风!连你母妃的人也敢教训!你是要做本宫的主不成?” 宣宁毫不畏惧地直视李贵妃:“你但凡有一点为人母的样子,我和三哥也不会对你疏远至此。你不看重我、疏忽我哪怕厌恶我都没关系,我不在乎,但你不该事事找三哥麻烦,为了宣旭不断为难三哥。既然如此,也就别怪我为了三哥踢了你这块绊脚石。” 啪! 忍无可忍的李贵妃终于打了宣宁一巴掌。 这盛怒之下的一巴掌用尽了力气,宣宁的脸瞬间红肿,脸上还被李贵妃精致的护甲划出了两道血痕,嘴角也被打破流血。 宣宁舔了舔嘴角,嘶了一声,冷笑着说道:“多谢母妃赏赐。” 那凄惨的面容配上冷冽的眼神,直把李贵妃吓得险些站不稳。 钱嬷嬷刚忙扶住李贵妃,却是始终低着头都不敢看宣宁一眼。 而李贵妃和钱嬷嬷都没注意到,宣宁一开始就是自己来的德清宫,常跟在她身边的小宫女并不在。 就在李贵妃气得不知该作何反应时,外头传来高满的声音,“陛下驾到!” 陛下? 陛下怎么来了?怎么能在这时候来? 李贵妃急急忙忙想要掩饰,却根本来不及,而本来气势逼人的宣宁也突然跪倒在地上,捂着脸浑身颤抖,一眨眼的功夫眼泪就簌簌地往下掉。 武德帝一进来就看到自己那可爱乖巧又懂事贴心的女儿无助地跪在地上,抽噎到肩膀都在抖动,红肿的侧脸上两道血痕十分吓人。嘴角上的血都溢了出来。 一瞬间武德帝的火气就窜了上来。 “宁儿!”武德帝亲手扶起宣宁。 宣宁哭着扑进武德帝怀中:“父皇!” 这一身父皇叫得十分凄楚,把武德帝给心疼坏了! “高满,传太医!” “是!” 武德帝看向李贵妃。 李贵妃被那狠厉冰冷的眼神吓得腿脚发软,“陛、陛下……” “一会再收拾你!” 太医们匆匆赶来,给宣宁清理伤口并上药。 处理完伤口之后赶紧向武德帝回禀:“启禀陛下,公主脸上的伤已经处理完毕。红肿大约在一个时辰后就会消退,只是被护甲造成的伤口稍微有些严重,但妥善处理应当不会留疤。” “应当?什么应当!朕不要应当!”武德帝皱着眉厉声道,“你们务必要保证公主的脸上不能留疤,否则朕要你们的身上也都是疤!” “是!是!” 几个太医连连应下,面上诚惶诚恐,内心毫无波澜。 在太医院当差的哪个一年到头不得被主子们威胁个几次的?毛毛雨啦!公主脸上的伤其实并没有那么严重,绝对不会留疤,他们只是习惯性地往严重了说,这样等治好之后不就能显得他们医术高超了?那赏赐不就有了?就太医院那点俸禄够干什么的?主子们的赏赐才是大头! 太医们下去准备配药,武德帝看着女儿脸上狰狞的伤痕眉心拧得死紧。心中想着可千万不能留疤!虽然就算宣宁脸上留下点伤疤,和万阳的和亲也会照旧进行,万阳不会因此退婚,毕竟和亲的最终目的是双方建交,哪怕宣宁是个丑女,也依旧会成为万阳的王后。 可即使万阳在身份上给了宣宁足够的体面,若不能夫妻恩爱,这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去。 武德帝原本想着他的宁儿生得漂亮,又乖巧温柔,那万阳王只要不是个瞎子就一定会喜欢上宁儿。但如果宁儿脸上留下两道伤疤,那可就不一定了。 哪怕联姻是为政治,武德帝也希望自己疼爱的女儿能过得幸福。 宣宁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父皇不要担心,儿臣没事,不疼。” 看着乖巧的女儿即使受伤都还要安慰自己,武德帝更加心疼不已。 “宁儿乖,你放心,你脸上一定不会留疤!” 宣宁点头:“儿臣相信父皇。还请父皇也不要过分苛责母妃,母妃不是故意的。” 听宣宁这时候还在为李贵妃求情,武德帝眼中的怒火又燃了起来,猛然抬头瞪向对面的李贵妃。 李贵妃吓得直接跪在地上,“臣妾知错。” “这时候知错了!”武德帝重重一哼,“你以为一句”知错”就完事了?你明知宁儿即将远嫁万阳,这时候你居然还打她的脸,就不担心把她打破相让万阳王不喜?日后夫妻不睦,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宁儿可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怎能如此狠毒!” 第三百四十九章 晚矣 “臣妾不是故意的!”李贵妃哭着为自己辩解,“难道在陛下心中臣妾就是这样不识大体的人吗?是她,是她故意激怒臣妾!” 武德帝丝毫不相信李贵妃的话。“宁儿惦记你这个母妃,日日都来请安,便是你最疼爱的老二都没做到这个份上,这些朕都看在眼里!你之前不愿意见宁儿,宁儿都未曾怪过你。现在你打她不够,还要污蔑她,宁儿这般乖巧,怎么可能故意激怒你?这么做对她有何好处?” 是啊!有何好处? 李贵妃想着,忽然想到之前宣宁说她是绊脚石阻碍宣景的事,便立即说道:“都是为了宣景那个孽障!他们兄妹感情好,这个逆女就是为了宣景才要污蔑臣妾!陛下您可不能被这个逆女蒙蔽!” 武德帝摇摇头,神色越发不耐,“真是越说越离谱,你到底是老三的母亲,算计了你对老三有什么好处?再者宁儿这孩子朕是知道的,定然不会如此。你是宁儿和老三的母亲,但你心里眼里就只有老二,苛待老三不顾宁儿,你有什么资格做他们的母妃?如今更是不念母女之情、枉顾朝廷大事对宁儿下此狠手,如此恶劣行径实在配不上贵妃之位!” 李贵妃怔怔地看着武德帝:“陛、陛下……” “高满,拟旨,李贵妃为母不慈,德行欠佳,干涉朝政,斥降为贵人,迁居婉烟馆。” 李贵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是贵妃,是在王府时就跟着武德帝且有侧妃之尊,现如今竟然被贬为贵人,屈居阮贵妃和魏妃之下!差的还不是一星半点! 贵人!由贵妃直接降为贵人!她这是开了大瑾后宫的先例了! 李贵妃久久不能反应过来,打心眼里不能接受。 然而不管李贵妃心里如何难以接受,这降品的圣旨是都要下了。 一下降为贵人,月例少了不说,各种权益也都少了,比如不是什么时候想让子女过来请安都可以,公主还好说,在外建府的儿子却是没那么方便。每个月只有固定的两天可以召儿子进宫来看。同时也没有了随时都能去见武德帝的权利,大多数时候得等候武德帝翻牌子,实在有事要求见就得走很繁琐的流程。待遇也远不是从前可比,从独居一宫到栖身偏殿,身边伺候的人都被砍掉了一大半。 李如诗惶惶不可终日,再也没有空闲和方便能找宣景的麻烦。 谢恒听到这事时就知道这便是宣宁送给宣景的临别礼物,让李贵妃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干涉将军。 虽然李如诗是将军和公主的生母,但她的所作所为早已不配为两人的母亲。宣宁的性子就是外柔内刚,在她心中真正得她认可的就只有宣景这个兄长,“母妃”于她而言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称谓罢了,与“张三”、“李四”没什么分别。 一个月后,万阳的迎亲使团终于入京。 迎亲使团和煦烈王子带领的使团直接合并。 万阳的迎亲队伍在进城到进宫,场面十分盛大,光是那长街上一眼望不到头的聘礼队伍都叫人叹为观止。 万阳王拿出了绝对的诚意,武德帝高兴,在安宁公主的嫁妆上也是丝毫不含糊。 双方洽谈也十分顺利,宣宁以公主之尊嫁入万阳,得王妃之位,绝不动摇。 大瑾和万阳就此建交,双方开始进行文化和习俗的交流与相互渗透,待建交满一年之后,万阳便正式归顺大瑾。这一年算是给双方的适应时间,当然主要是让万阳适应归顺大瑾后的情况。 公主要远嫁万阳,大瑾这边当然也要安排送亲使团。 朝廷上正在为安排何人送亲而争论不休,宣宁却自己跟武德帝说想要谢恒做和亲使臣。 宣阳跟武德帝说的是,谢恒当年科举,一朝殿试、钦点探花。谢恒进宫谢恩之时,她也曾意外见到身着红袍、帽插宫花少年意气的探花郎。那时候她便想着,若是这面如冠玉的探花郎就是自己的未来夫君该有多好。然而那终究只是年少的一场梦,不切实际的想法在现实面前不值一提,她作为大瑾的公主,婚姻大事从来优先考虑的都是国之利益。 既然那意气风发的探花郎不能成为她的夫君,就做她的和亲使臣吧!亲自送她出嫁,打马前行在她的大红马车之前,领着身穿大红嫁衣的她步入万阳宫殿。也算从另外一个角度圆了她曾经镜花水月的念想。 武德帝听着女儿笑着跟他说这些,早已心酸不已,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得知定下谢恒为和亲使臣之后,宣旭气得掀翻了桌子。 李如诗被吓得惊叫一声,“旭儿,你这是做什么!” 宣旭咬牙切齿:“我安排了那么多人去争取和亲使臣一职,父皇却偏偏安排谢恒去,这是要故意跟我过不去吗?” 李如诗一边擦着被茶水溅到的手一边说:“这种事情你父皇自然有他的考量。你是他最喜欢的儿子,他怎么会不向着你?定然是你父皇觉得谢恒更为合适。” 宣旭:“做和亲使臣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又不是两国交战要去谈判,就是领着和亲队伍到万阳罢了,把宣宁送过去就算完事,还要怎么合适?未来万阳就是大瑾的附属,若我的人能出使万阳,便有机会跟万阳王提前交好,来日万阳王就能成为我登基称帝的助力!归属大瑾后的万阳王就相当于一方封疆大吏,这是多大的支持!眼下却让谢恒截胡!” 当初他安排李春生设计荣启时也是,本是想着借打击荣启来打击宣景,却没想到荣启的那个小厮竟然临阵变卦,叫来了谢恒。 谢恒是什么人?有仇必报、无理还要搅三分。结果没能打击荣启,还把李春生给搭了进去,又害得自己现在招揽朝臣都十分困难。 这回想安排自己的人做和亲使臣提前与万阳王打好交道,又是被谢恒破坏。 他是不是和谢恒天生命里犯冲?不然怎么回回自己计划失败都或多或少跟谢恒有关? 李如诗看着宣旭苦恼,心下也不大高兴。 “你好不容易能进宫来看看我,就不能先把朝政上的事放一放,多陪我说说话?今时不同往日,你不能随时进宫,好不容易来一次就非得板着个脸?” 宣旭本来就气儿不顺,现在听李如诗这一直叨叨叨就更不痛快。 “母亲也知道今时不同往日?您是怎么沦落到这个境地的自己不清楚吗?”说起这个来宣旭就更来气,“我原还指望您在贵妃之位上好歹能对我有所帮助,这倒好,直接被父皇贬斥为贵人,说是一撸到底也差不多!您怎么就那么冲动,非要跟一个小丫头片子过不去。平日也就罢了,您都知道她即将和亲,怎么也忍不住动手?现在您被贬斥为贵人,还能帮我什么?不拖累我便不错了。” 李如诗刚要为自己辩解,宣旭就极不耐烦地抬手制止,“好了,您说来说去也就是那些埋怨之言,我听都听腻了。您早前就失了父皇的宠爱,如今更被父皇厌弃,往后您就本本分分在这婉烟馆待着,别再闹事给我添麻烦。也别总想着谁都要让着您讨好您,吃穿用度也将就些,别还当自己是贵妃娘娘那般挑挑拣拣。我得空时自然会来看看您。” 李如诗张着嘴半天说不出来话,最后眼睁睁看着宣旭不耐烦地起身离开。 从宣旭来到走,半个时辰都没有,大部分时间都在诉说自己的不顺,埋怨她给不了她任何帮助,看不到她现在生活的窘境,也不愿意听她诉说心中苦闷,最后还警告自己要将就不要惹事。 这就是她疼到骨子里的孩子,这就是她千娇万宠着长大的儿子! 环顾清冷、素简的房间,陈旧的摆设,低头看着桌上粗糙的糕点和冷掉的陈茶,李如诗的眼泪瞬间决堤,双手捂着脸,泪水从指缝里滑落。 第一次,她第一次生出名为后悔的情绪。 宣旭说得对,她是该好好想想自己如何落到这个境地!如果她没有过分偏心宣旭,没有那般苛待宣景和宣宁,不说一碗水端平,哪怕她不是看见宣景就说那些诛心之言,自己想来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李如诗不禁想到小时候那个每次回京都要粘着自己并且小心翼翼各种讨自己欢心的孩子,无比肯定地想着如果是宣景,一定不会像宣旭这样对自己不管不顾。 她悔!却晚矣! 将军府。 荣启正跟谢恒讨价还价,让谢恒从万阳回来时多带点特产。 “听说万阳的牛肉干相当不错,不仅肉质鲜美,制作手法也十分原始,保留了牛肉最原汁原味的口感和味道,又经得住放,你可多带点回来。” 谢恒白眼,“行啊,要牛肉干就拿宋清珍的《春日图》来换。” 荣启“嘶”了一声:“你黑不黑啊!要你带点牛肉干你就要《春日图》,你不知道宋清珍已经封笔了吗?我当初买《春日图》花了三百两,现在就是三千两都买不到!” 第三百五十章 招揽人才 “当然知道,不然我还不要呢!” 谢恒这是个俗人,对于名家字画虽然有一定的鉴赏能力,但要说有多喜好也就一般,最看重还是字画的价值。 他现在手上其实已经有不少名家字画,而且不少都是出自已经封笔的大师之手,之前收集的时候就是先让洛非白去打听有哪些大师有封笔的意头,他才专门去买这些大师的画作。 大瑾国的重文轻武之风使得字画之类的风雅之物价格极高,名家字画本就值钱,封笔的就更不用说了。而一般会封笔的都是些上了年岁的名家,眼花手抖,不得不封笔。谢恒买了这些字画屯着,端等那些大师们挂了,价格还能再翻几番。到时候他再卖出去,就又是一笔丰厚军资。 当然跟荣启要《春日图》就是开个玩笑,那么贵重的东西就是荣启白给他他拿着还烫手呢! 荣启哼了一声:“话说就快要入春了,送亲的日子也已经定下来,你还真打算出使万阳?” 谢恒懒懒地靠向宣景,“不然呢?圣旨不都已经下来了。” 宣景忙搂住谢恒,调整姿势让后者靠得更舒服些。 荣启又看向宣景:“你就真舍得让他跑那么远玩儿去?” 由谢恒做送亲使臣,虽然是宣宁跟武德帝说的,但实际上却是谢恒自己的主意。他透过宣景给宣宁传话,问宣宁介不介意他做送亲使臣。 原本谢恒是想着如果宣宁不介意,他就使些手段让武德帝选择他,却没想到宣宁竟然直接找到武德帝开口要求他做使臣。这个时候的武德帝对宣宁几乎即使有求必应,这么点小事自然会答应。 宣景:“不是玩,是有正事。” 谢恒抬头就亲了一下宣景的下巴,笑眯眯地说:“还是将军了解我,我什么都没说呢就知道我是有正事。” 荣启:“行啊,那你说说在万阳能有什么正事?” 谢恒:“谁说是在万阳?” 荣启轻轻挑了下眉梢:“你真正的目标是昌河?” 谢恒:“不错。昌河王可不是个安分的,你以为他一天到晚挑衅万阳就只是看上万阳而已吗?他看上的是西境八城,只要能拿下万阳,他攻下西境八城的把握就会更大。当然现在这个打算是泡汤了,不过昌河王是个越挫越勇的主,又狗胆包天的野心,不出三年,他一定会兵发西境,说不定还会跟大夏联手,让我们腹背受敌。” 宣景皱眉:“我之前也收到一些风声,西境那边确实不太安定。” 谢恒也猜到宣景应该有收到这方面的消息。 从前他家将军只是北境战神,但南境和西境的事情多少也了解些,甚至他还知道南境和西境的统帅经常与将军通信,共同讨论兵马政策等等,有大小战事也会跟将军说,听将军的意见。 现如今将军已是冠军侯,是武将之首,其他边境统帅就更是直接唯将军马首是瞻。 谢恒记得历史上将军平定昌河之乱时还不是冠军侯,虽然官居从一品,但到底还顶着北境统帅的头衔,在那种情况下能让武德帝同意由他来带兵平定战事自然是不容易。这还是在西境已经接连吃了两场败仗的前提下,否则武德帝绝对不会答应。 但如今情况不一样了,将军身为冠军侯,在必要的时候可以直接请凑陛下要求出征,不用等西境军吃了败仗,用将士们的鲜血去换那道任命将军为征西大将的圣旨。 原本历史中昌河最终落败,且因为昌河王凶暴残忍,在将军大军直逼皇城时竟然不顾百姓下令火烧皇城,想要留给将军一座死城,虽然此举最终被阻止,但还是让昌河王遗臭万年,而将军带兵进入皇城反而受到当地百姓的拥戴。 将军直接废了昌河皇室,朝廷便安排封疆大吏过来接手。 如今大瑾跟万阳的建交因为安宁公主的主动出嫁而达成,这也跟历史中不一样,历史上并没有这场和亲的出现,不是大瑾不答应,而是万阳根本没有提出和亲的请求,也不知这一回为何会有这样的变化。有万阳的协助,这一回将军再平定昌河之乱会更加顺利,而估计朝廷也有可能将昌河直接划给万阳,毕竟两边离得很近。既然有已经归顺大瑾的万阳在,也就没有必要另外派遣大臣过去。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都建立在将来将军打下昌河之上。 荣启:“就算边境不安定,你去又有什么用?难不成你一个人还能把昌河给收拾了?” 谢恒摇头:“我自然没那个本事,将来还是得靠将军才能平定昌河。不过我此去是想给将军挖一个人才。” 宣景:“何人?” “昌河宰相韩通你们可听说过?” 荣启嘴角抽了一抽:“那韩通都年过半百了,你还想把他招揽给你家将军?听说他身体还不大好,可能都没有几年好活,况且我听闻此人十分迂腐,比你外祖父还有过之无不及,对昌河皇室忠心耿耿,你何必去费那个心思?” 谢恒:“我还没说完呢,就问你听没听说过,你直接回答就是了,话那么多。” 宣景拿给荣启一块糕点,那意思很明显了——拿吃的把嘴堵上。 荣启撇着嘴接过绿豆糕。 谢恒喝了一口茶,接着说:“我要说的是韩通的儿子韩钰。那小子今年应该二十出头,比他爹更有才华,也更有远见,而且是天生的政治家!将军若能得他辅佐,绝对如虎添翼!” 对于这个韩钰,实际上是一个让谢恒又爱又恨的人物。 韩钰虽在昌河为官,但因为政治理念与昌河皇室不符,所以并未得到重用,又因为他很看不惯一些达官显贵的所作所为,上上下下得罪了不少人,只是因为他是丞相之子,所以在官场上尚有立足之地。 后来昌河跟大夏合作,昌河被将军攻占之后,韩钰家破人亡,便只身到了大夏,开始为大夏皇室效力。 很快,韩钰就向大夏皇室展示出了自己的雄才伟略。大瑾国和将军不知道在韩钰的手里吃了多少亏。别看韩钰只是文官,但他不仅有治国安邦的才能,在军事上的见解和认识也非同一般。 这还是在大夏皇室对韩钰不是十分信任的情况下。 大夏皇室十分排外,对于本朝的官员和外来官员有着明显的差别对待,一面欣赏韩钰的能力,一面又不愿意放权给韩钰,对他提出的方法政策总是抱着怀疑的态度打折扣地实行,就是这样都让大瑾焦头烂额了好长时间。 后来韩钰因为牵涉进朝廷内部的党派斗争中被判流放,死在了流放的路上,大瑾才算少了一个强敌。 谢恒在荣启和宣景面前极尽称赞韩钰,势必要让两人认识到韩钰绝对称得上经世之才。 宣景:“如此人才,确实值得结识一番。” 谢恒勾起嘴角,他就知道将军会这么说。 历史上的将军可是很为韩钰感到惋惜。 荣启笑起来:“要是他真有你说的这么厉害,若能拉拢到此人,费些周折倒也无妨。你觉得该如何收服这样的人?” 谢恒:“日后将军攻入昌河,就暗中放过韩钰一家,韩钰是个知恩图报之人,他会感激将军的高抬贵手,届时昌河不复存在,他自然会愿意归顺大瑾,就此效忠将军。” 这话谢恒说得有点没头没脑,但宣景还是迅速反应过来。 “你的意思是你先去与他结交,这样等来日我暗中放过他们,就可以说是受你所托,有这么一个合理的解释才能打消韩钰的怀疑,让他以为我并非是为了看上他的才能想让他效力才留他一命。” 谢恒点头,:“对,就是这么回事。”将军果然最明白他。 荣启眯眼:“你这是带着目的去与人结交啊!” 谢恒十分坦然:“不然难道真纯纯只为了交朋友吗?将军也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收服了韩钰之后就尽管用他,让他好好发挥自己的才能。能尽情施展自己的才华对于韩钰这样的人来说才是最好的,这何尝不算知遇之恩?他不必束手束脚,将军会给他施展才华的空间,对他提拔庇护。他尽心尽力辅佐将军不也是这一种报恩?” 荣启:“还报恩,真是把你家将军说得老金贵了!” 谢恒一笑:“不是我说的,是本来就金贵!” “那是,在你眼里有什么能比得上你家将军金贵?”荣启笑道,“不过你这消息也真是太灵通了,韩钰只是韩通的儿子,还一点名气都没有,你居然对他的情况知道得如此详细。” 谢恒毫不谦虚地说:“那是因为我有一双发现人才的眼睛!” 荣启呵呵:“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谢恒哼了一声,不再理会荣启,一心腻歪在宣景身边。 距离送亲的日子不远了,这一次要分开这么长时间,他可得在动身之前多黏黏他家将军。 宣景也宠着谢恒,浑身上下都由着谢恒占便宜。 荣启直呼不能看,用扇子挡着眼睛就跑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 和亲 一帘红雨桃花谢,十里清阴柳影斜。 宣宁出嫁在一个桃花纷飞、杨柳如烟的日子。 谢恒作为和亲使者,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面,一身孔雀蓝锁金边的长袍,矜贵大气。 武德帝和送行的大臣们看着这样意气风发的谢恒觉得十分长脸。 瞧瞧!他们的和亲使臣多么拿得出手!年轻俊朗,又沉稳干练,这长相气度绝对能吊打各国使臣。 那万阳来的煦烈王子虽说皮相也不错,但跟他们的谢大人比还是差了点。 不少朝臣都想着,谢恒虽是佞臣,但才华能力均是出众,又有这么一副好相貌,脾气也算是美中不足了。老天果然不可能让一个人尽善尽美。 哎,不过如果能给他们优秀的才干和出挑的相貌,他们也不会介意自己的脾气差点,说到底还是相当嫉妒。 宣景也在送行的队伍中,只不过他的不舍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 看着谢斌名正言顺拥抱谢恒,不厌其烦地各种叮嘱,宣景微微抿唇。 荣启悄悄用手肘撞了一下宣景的胳膊,“羡慕吧?不过不用嫉妒,人家兄弟俩搂搂抱抱也正常,你要是实在不舒坦我也让你抱抱。” 宣景给了荣启一个看着绝症晚期患者的眼神。 荣启轻轻啧了一声,“我可是谢斌抱不到的男人,他抱你家谢恒,你就抱我,这不解气?” 宣景:“是他抱不到,还是不想抱?” 荣启丝毫没有被拆穿的心虚:“你这样说就很不友好了。我这还不是看你心里羡慕才来开导开导你。你还这么戳我心窝子!” 宣景神情专注地看着谢恒,“终有一天,我也能如此光明正大地站在谢恒身边。” 荣启微笑眯着眼睛,“我也盼着那一天能早日到来。” 阮时衡和阮展鸿也十分羡慕谢斌,到现在为止谢斌还是不愿意公开与阮家的关系,他们就不能像谢斌那样站在家人的立场与谢恒相处,也不知道这种偷偷摸摸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和亲队伍和使团队伍一起走,如此也更安全,但武德帝还是专门给安排了护卫队。 煦烈皇子驱马和谢恒并排前行,除了安宁公主外,双方队伍中他们两个都是身份最高的。 “在大瑾时都没什么机会跟谢大人好好聊聊,这回倒是能聊个够了。” 谢恒:“王子殿下这般健谈,路上确实不会寂寞。” 煦烈王子哈哈一笑,“谢大人这不是在变相说我话多吧!” 谢恒:“那要看殿下怎么理解了。” 煦烈王子嘴角一勾,“小王听到朝中不少人谈论谢大人,对谢大人评价褒贬不一,早就想与谢大人结识一番。” 谢恒挑眉一笑:“什么褒贬不一,煦烈王子这是捡好听的说吧?朝中多在背后议论我的来来回回也就是那几个素日里便爱搬弄是非嚼舌根的货色,他们嘴里能说出我什么好话?左右不过是狂妄嚣张、奸佞之徒,王子倒也不用为他们遮掩。待我日后回来再好生收拾他们。” 煦烈没想到谢恒说话这般直接有趣,当即开怀大笑,“谢大人真是远比我想象的更有意思,早知如此,之前在大瑾时我就该早些时候跟谢大人结交。” 这样的场面话谢恒也就是听听,他没真以为煦烈有多欣赏自己,只不过就算是打官腔,他也尽量打得真诚打得友善。 大瑾和万阳的建交才刚刚开始,日后还少不得打交道,能平和愉快地相处自然最好。虽然有将军在京中他就应当不会远离京城为官,即便只能日后武德帝派官员到万阳驻守也不会是他,但若是能跟万阳皇室相处融洽,对自己也没有坏处,可能日后将军兵发昌河,自己说不定还要主动跟万阳打交道。 谢恒:“王子能不轻信他人贬低之语,也让外臣十分佩服。” 煦烈:“我万阳虽然没有大瑾皇城繁华富庶,但江河敞亮、山林秀丽,湖光山色美不胜收。春日有北归候鸟凌空亮翅,夏日中碧波荡漾、群山返青,秋日里硕果累累、流萤逐星,冬日里日照金顶漫山斑斓,四季美景如画,谢大人可一定要在万阳多留些时日,小王也好带谢大人好好领略一番我万阳的旖旎风光。” 谢恒扑哧一声笑了,“王子殿下的描述确实令人心向往之,不过外臣只是送公主来和亲,即便能稍作停留,却也不可能时间太长,王子把万阳四季美景都给介绍了个遍,也只能叫外臣徒增遗憾了。” 煦烈听出了谢恒言语中的推拒之意,也很意外被这样拒绝的自己丝毫不觉得恼怒,而且还分外觉得这位谢大人风趣幽默,跟那些大瑾朝臣空中的“奸佞之臣”真是一点都对不上号。 不管怎么说,这个谢恒出身寒门,无亲族倚仗,无权贵可依,却是能凭着自己一步步走到今日这个位置,历经两朝都还能简在帝心,便可见其本事。值得他用心结交。 煦烈也不是什么直肠子傻白甜,能主动对谢恒释放善意自然有缘由。大瑾安排的和亲使者他肯定要是先将其情况调查清楚。说实在的,在拿到谢恒的资料之后,煦烈脑海中对这份文字资料堆砌呈现出来的人物已经有了十分的好奇,很想瞧瞧这位年纪轻轻便在大瑾朝堂上搅风弄雨有“佞臣”之称的谢恒究竟是怎样的人物。 如今短短聊了这几句,倒也的确没让他失望。说话滴水不露,却又看起来坦然真诚,让人被拒绝也生不起气。确实是个有趣的人物。 自从兄长成为万阳王之后,他已经很久都提不起干劲儿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人或者事有趣了。 此去万阳,一路山高水远,队伍行进的速度也不能太快,个把月的时间砸进去才见到万阳界碑。 万阳王有心,在国界处便派人前来接应。 本来就有煦烈带领的使团,后又有迎亲使团,现在又来了一拨人迎接,谢恒已经充分感受到万阳王的诚心。 不过他心里也挺奇怪的,就说为了尽快达成建交而和亲,但万阳的态度也太好了些,这诚意都多得过头了,让谢恒还没见到这万阳王就已经能从对方接连的举动中看出对方对迎娶公主的迫切。心道总不会这堂堂一方霸主会连个媳妇都娶不到只能指望着联姻吧? 谢恒摇摇头,只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荒唐,哪怕那万阳王是瞎子、坡子另外在丑出大天儿去也不可能讨不着媳妇,更何况这当了王的怎么可能身体有疾?再者看煦烈那俊美的容貌,这一个爹的亲哥哥当也不会丑到哪去。 这会正在回皇宫的路上,煦烈看谢恒在那兀自摇头,笑着问:“谢大人在想什么?” 谢恒觉得既然煦烈问了,那自己也不妨趁机打听打听。 “我记得之前王子说过,贵王上今年二十又八,但尚未娶妻。据我所知,与婚嫁习俗上,万阳与我大瑾相似,男子最早十五岁便可娶妻,晚些也不过二十岁,但王子殿下和贵王上为何……” 煦烈笑起来:“这么说起来,谢大人也早就过了弱冠之年,不也没有成亲?” 谢恒没想到煦烈会把话题转到他身上,当即摇头笑着说:“我自然不能跟万阳王比,我家又没有王位要继承。” 煦烈被谢恒的话逗笑,“那谢大人说的是,小王这也没有王位要继承,自然没有传宗接代的压力,我兄长是有,不过都被他顶下来了。虽说如今兄长后宫空置,但他自己不提,也没有大臣敢张罗。兄长手段雷霆,在上位之前就将那些你们大瑾所说的刺儿头还有倚老卖老的朝臣都收拾得服服帖帖,上位之后就更不必说。” 谢恒笑着:“贵王上倒是说一不二。” 煦烈怕谢恒误会张自家兄长是个刚愎自用把朝廷变成一言堂的君王,立即说道:“兄长早早便说过,哪怕自古以来,家国大事,皇家的家事就是国事,但在他这里这一套行不通。他如何娶妻生子,谁也不能干涉他,要是刚朝他的后宫伸手,那手就别要了。” 听煦烈这么一说,谢恒顿时对这位还未谋面的万阳王起了好奇之心,这样的话,可不是一般的君主能说出来的,别看涉及的只是私事,但很多时候越是私事、小事越是能反应出一个人的见识和胸襟。 谢恒觉得这位万阳王当会给他个惊喜。 “既然贵王上有如此主张,又为何会主动要求联姻?说是联姻可以有利建交,但若是真心建交,联姻与否也不会是太大问题,端看诚意罢了。”谢恒这话说的直接,他也是真心为了宣宁打算,不想那万阳王有什么不好的算计,耽误宣宁一生,“且我看贵王上诚意十足,若真是不愿将自己的后院之事被前朝大臣们拿捏,又怎会对一场政治和亲如此上赶着?王子也别介意我问得直接,安宁公主是我大瑾皇室唯一的公主,金尊玉贵,我也希望公主即便和亲也能过得顺遂。” 作者闲话:【多谢kusano、我心悠然、雨非霏送礼物~~比心~~】 第三百五十二章 月下仙子 煦烈看着谢恒认真的表情微微一笑。 谢恒:“王子殿下笑什么?” 煦烈:“谢大人终于不再自称”外臣”了。” 谢恒这才注意刚刚因为好奇万阳王且又为宣宁担心,说话间都没注意到称呼。不过这种小事也值得煦烈笑?谢恒顿时觉得这位王子殿下偶尔好像也会有不太靠谱的时候。 瞧着谢恒要皱眉,煦烈赶紧说道:“谢大人大可放心,我兄长对安宁公主并无坏心,他是真心实意求娶公主。” 谢恒眉梢一动:“见都还未见过,何来真心求娶?” 煦烈对着谢恒眨了眨眼,“谁说没见过?” 谢恒一愣,还真见过?但怎么可能? 瞧着谢恒终于露出一点意外的表情,煦烈心中稍有成就感。一路上看着明明年岁比自己还小上一些的谢恒却总是沉稳得体,进退有度,比他还持重,他就觉得这人也太少年老成了些,撇开位高权重不说,也就是个风华正茂的青年,却比那些胡子一大把的老人还端得住。煦烈就特别想看看这个一向滴水不漏的人若是意外起来会是什么样,于是就三两句掀了自己兄长的底。 “谢大人有所不知,我兄长年少时爱游离四方,拜了江湖高人为师,习得一身好武艺,一身能擘两雕弧,虏骑千重只似无。少年侠气,加之父王母后宠爱,十几岁就离开万阳四处闯荡,在大瑾国就足足游历一年多。” 谢恒眼睛一眯:“难不成是贵王上在大瑾游历之时见过安宁公主?” 煦烈点点头:“那时候还不是安宁公主,只是厉王之女。我兄长早有听闻昭武将军的名头,心中佩服不已,游历到大瑾皇城之时便想去瞧瞧是何等人家培养出来的昭武将军,辗转打听到了厉王府。只是兄长不便暴露身份,以游侠的身份拜见厉王却被拒之门外。偏生还被厉王府有眼不识泰山的家丁损了一番,兄长年轻气盛,如何忍得?便夜探王府,想找出白日那家丁教训一番,却不成想见到了在院子中独坐赏月的厉王之女。用兄长的话说,当时便对那月下仙子一见钟情,此后数年念念不忘。” 谢恒没想到一场万阳王主动要求的和亲背后竟然还有这样一段插曲。 倘若这煦烈王子所言是真,那也许宣宁嫁到万阳来说还是件好事。这有感情跟没感情还是不一样,有一份真心实意的喜欢在,天长日久,说不定也能催生另外一份喜欢,尤其两人还是夫妻,在一方有感情的基础上培养另一方的感情就容易得多。 就算宣宁没有和亲,按照大瑾国的情况,还有武德帝的脾性,十有八九也就是安排嫁给朝中新贵,或者重臣勋贵家中的嫡子,婚前最多也就形式上的相看一眼,同样没有感情基础。且目前朝堂风气仍然不佳,能拿得出手匹配得上宣宁的着实不多。 相貌好的出身配不上,出身配得上的才能又不够,才能好出身高的不一定愿意尚公主,大瑾国律法规定驸马官职不能高于三品,这便大大限制了发展。真正有才华有野心的人,都不会愿意尚公主来给自己的仕途设限。真要是被武德帝强行婚配了,指不定还要怨怼公主阻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这么一比较,这万阳王可能还真是个好归宿。 当然感情之事不能强求,若是宣宁最终能从心里接受万阳王自然好,若是不能,锦衣玉食的日子也就算不得尽善尽美。 终于来到万阳皇宫,万阳王竟然亲自到宫门口迎接。 别的不说,就冲这举动,谢恒对这位万阳王的首面印象便是不错。 而且这万阳王从长相到气度也都没让谢恒失望,如他一开始所想,煦烈长得还可以,这万阳王的相貌也不差。只是兄弟俩风格迥异。 煦烈笑谈言语间像个书香门第出身的矜贵公子,文质彬彬,谦逊儒雅。 而万阳王煦炎却像个大马金刀的将门之后,大概是早前游历江湖之故,身上还有一股有别于帝王之家的洒脱超然。 谢恒大概明白万阳跟大瑾建交的重要性了,煦炎和煦烈两兄弟,有手段有能力,争得了皇位镇得住朝臣,但偏偏似乎都不热衷于皇权,眼里没有对权势的渴望,一个像富贵散人,一个像江湖游侠。比起日日殚精竭虑对外敌严防死守,还有随时爆发战事的可能,选择与强国建交自然更加省心。 双方一见面自然是一堆官方式的交谈,待场面话都说得差不多了,谢恒才笑着说:“有劳王上亲自出宫迎接。” 煦炎爽朗一笑,“孤王知晓你们大瑾朝迎亲送嫁的习俗,这新娘子若是得夫家爱重,新郎官便会亲自迎亲。不然就是直接在堂上等着喜婆牵着新娘子进来直接拜堂。孤王不能轻易离开,无法亲自到大瑾去接公主,便只能退而求其次在这里等着,以展现我对公主的重视。” 最后一句话煦炎说的是“我”而不是“孤王”,光是这称谓上能这般变动就很了不得了,更别说他竟然会效仿大瑾迎亲的习俗。 大瑾虽说有这样的习俗,但一年到头成婚的人家中也未必有一家的夫君愿意主动到女子娘家亲自迎娶,哪怕是那些女子低嫁的也少有能遇到这样诚心诚意的男子。 大多数男人觉得主动去迎娶妻子是挺丢脸的事,是夫纲不振,所以哪怕是婚前有些情谊的,成亲这日也都还是在喜堂等着。 更别说有些爱挑事的婆母,更是恨不得新妇一进家门就开始立规矩磋磨,哪里可能让自己的儿子去主动迎亲,平白低了一头似的。 煦炎能做到这份上,谢恒还真有几分动容。 也该叫那些自命不凡随随便便就觉得“夫纲不振”的男人都看看,人万阳王家里还有王位继承都没你们这么势儿大,都还亲自来迎娶自己的媳妇,真活该人家为一族之王还没有糟心的兄弟闹事! 坐在大红装饰的马车里的宣宁公主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实际上那日煦烈跟谢恒聊说他们应该很早就见过时候,她心中确实十分惊讶,没想到自己跟万阳王还有这样的“缘分”。心下本来对这场和亲有些迷茫和害怕,可瞧见煦炎都亲自来接她,还上来就为她立威,这心就稍微放下了些。 进宫之后,原本谢恒以为会直接开始各种仪式典礼,却没想到万阳王竟然安排他们休息,说所有的仪式典礼都等明天再开始。 跟在万阳王身后的朝臣们都忍不住捂脸,王上又开始任性了! 这和亲的流程规矩一般就是送亲队伍一到,就直接开始典礼,按照早前万阳王说的,大瑾公主过来就是给他做妻子做王妃的,这典礼就更不能含糊,大清早送亲的队伍进宫,典礼就顺势开始,从早上到傍晚也就将将走完所有流程。 然而万阳王一挥手,直接让和亲使团休息,他这一开口,后面跟着大臣们就是有微词的也不敢张嘴了,老老实实听从王上的安排。 谢恒是打心眼儿里满意,他这一路过来身子骨早就散架了,休息也没休息好,为了赶在吉时进宫,和亲队伍后半夜就从临时落脚的地方出发了,直到天蒙蒙亮入皇城。要是今儿个再直接举办典礼,谢恒觉得自己一把骨头都得交代在这,先休息一天的安排实在太人性化。 如此倒是也能看出来煦炎确实如煦烈所说那般对宣宁极为重视,才会连老规矩都不顾做出这违背祖宗的决定。 只是虽说典礼推到明天举行,但今晚还是要设宴为送亲使团接风,但安宁公主出于礼数不能参加,自己安安静静待在精心收拾过的房中,只得等明日典礼结束之后才能光明正大地现身人前。 晚上的接风宴,谢恒作为送亲使臣算是主角,万阳那边除了万阳王和煦烈王子,参加的重臣也不在少数。 万阳的规矩没有大瑾那么多,宴会上就算王上尚未离席,朝臣也可以相互走动随意交流,不必非在自己的座位上拘束着。 作为接风宴的中心人物,围在谢恒身边的朝臣可不少,而且还有那消息灵通的,老早知道大瑾派来的和亲使臣是何人,使了手段提前调查了有关谢恒的情况,知道眼前这位谢大人看着年轻,可那一身的本事却是能将不少大瑾重臣按在地上摩擦。 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这谢恒能历经两朝依旧混得风生水起,那自然不是简单人物,也就都收起因为年岁而略微轻慢的态度,一个个笑得慈眉善目,相谈甚欢。 谢恒看似好说话,前来敬酒的无有不应,但都是以茶代酒,狡猾地说自己对酒过敏,喝了就浑身起红疹,醉酒的话还有性命之忧。这么一说哪里还有人敢劝着他喝酒?大瑾的使臣要是在万阳喝酒喝死了就完了。唯有煦烈在边上一脸微笑地看着谢恒面不改色地胡编乱造,却也没有拆穿。 第三百五十三章 吃醋 推杯换盏间,谢恒靠着数杯茶水和令煦炎都瞠目结舌的超强社交能力就将万阳朝中的情况摸得差不多了,虽说这任何一个朝堂都没有完全平静的,再怎么一团和气也是静水流深,不过整体比较而言,这万阳的朝堂气氛倒是比大瑾干净清朗的多。 更让谢恒觉得有意思的是似乎万阳的朝臣们很喜欢八卦,还八卦的明目张胆,就算是在宴会这种场合,好些人说话那也是直接得不行。那些家长里短的阴私事儿别人都是藏着掖着,看热闹面上也得收敛三分。万阳的朝臣倒是好,明明白白地就议论上了,一点都不知道背着人。 “听说李善的孙子要成亲了,怎么也没发请帖宴请同僚,咱们也好去恭喜一番!” “可不是得好好恭喜,找个孙媳妇不仅门不当户不对,连肚子里的孩子都是现成的,揣着个蛋就要进李家的门!给李家省了大事!” “哎呦,那这事可得谨慎着点,现成的便宜可不是那么好捡的,肚皮又不会说话,谁知道经手人是哪个?” “那可不!难怪这样的喜事李家都没声张,嫡亲孙子的婚事这么悄没声地就办了,赶情是有这么多弯弯绕在里面。” “儿子死于马上风,孙子腿脚不便利又是个银样镴枪头,大夫都明说了提枪十次难立一回,别说这准孙媳妇只是一场露水姻缘还名声不好水性杨花,就是被和奸夫捉奸在床,只要怀上了就得先圈起来,谁让李家九代单传呢!只要日后孩子生下来肚脐下面有三两肉,除非日后再来一个重孙子,否则李家都得当眼珠子疼着!” “荒唐啊荒唐!” “话说刘泰家的情况跟李善家好像差不多。” “那差得可多了去了,刘泰的两个儿子心善,不忍邻居俏寡妇独守空房,争先恐后想要帮扶,最后愣是将两个人的快乐变成三个人,幸福最大化,结果乐极生悲双双死在人家寡妇床上,寡妇肚子里的种至少确定是兄弟俩之一的,跑不脱的刘家人,刘泰为了不落个断子绝孙的下场当然要把寡妇安顿好,舍了脸皮对外宣称俏寡妇是自家未过门的儿媳妇,到底哪个儿子的都没说清楚。” “造孽啊造孽!” …… 谢恒听着这些乱七八糟的话题居然觉得很有意思,要是在大瑾的宫宴上可绝对没机会听到这么些八卦。在万阳人眼中似乎完全没有“家丑不可外扬”的概念,谁家有点什么下脸面的事儿都很容易传出去,然后被当做谈资在各种场合说道。 煦烈王子瞧着谢恒端着装着茶水的酒杯四处蹭八卦,越发觉得这个大瑾朝臣口中位高权重的谢大佞臣真是十分有意思。 接风宴会结束后,谢恒还得到了万阳王的特别召见。 书房内就只有煦炎在,不见其他朝臣和权贵,谢恒掂量着这次的见面应该属于私下性质。 “不知王上单独召见外臣所为何事?” 谢恒觉得自己的感觉没错,这位万阳王对他有那么点敌意。 煦炎:“孤王听闻这次谢大人会担任送亲使团的使者,乃是安宁公主亲自向大瑾陛下所求。” 谢恒秒懂,这是吃醋了,他心中一动,平静地应了一声:“嗯呐。” 煦炎:“……” 谢恒:“王上还听说了什么?” 煦炎:……王弟说的没错,这个谢恒的确不是个会按照常理出牌的人。 看煦炎一时沉默,谢恒表情微冷:“王上可是要质问外臣与公主的关系?是想怪罪外臣还是想怪罪公主?” 煦炎面上紧绷:“自然不是,孤王相信公主人品,既然公主答应嫁予孤王,定然不会与旁人牵扯不清。只是……” 谢恒:“只是王上觉得即便公主答应和亲,与外臣之间也清清白白,但可能公主心中另有所属,这个所属就是外臣,王上是能得到公主的人却得不到公主的心?” 煦炎却是摇摇头:“我万阳虽不像大瑾盛行君子之风,但孤王爱慕公主,自然也会尊重公主。若是公主不能从心中接受孤王,孤王自会一直对公主以礼相待。” 谢恒:“那王上未来是准备立其他妃嫔的孩子为王?” “其他妃嫔的孩子未必会真心对待公主,更多可能会为自己的母妃谋划。而公主善良,想来也不会愿见孤王为她去母留子。大瑾崇尚因果报应,公主是大瑾人,孤王也不愿意种下恶因让公主承受恶果。且孤王此生只会有公主为妻,不纳姬妾。倘若公主始终不能接受孤王,或者我们一直没有子嗣,孤王会选择过继未来王弟的儿子,由孤王和公主共同抚养长大,日后必定会孝顺公主。” 谢恒:“若是朝臣们不同意,王上当如何?” “孤王的家事,轮不到旁人指手画脚。” 一瞬间,谢恒就在煦炎的身上看到了刚刚还未呈现的王者之风。果然,这位万阳王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刻意收敛了,即使面对可能是情敌的人也并未以身份权势压制,这份心性确实难得。 “那王上将外臣叫来所为何意?难不成是为了成全外臣与公主。” 煦炎攥紧拳头,脸色已经彻底黑沉下来,脖子上青筋绷现:“你做梦!” 谢恒瞧着那体格大约比自己壮实了三分之一的万阳王,心想他该把宁六一起带过来的。 不过输人不输阵,这时候的谢恒面上依旧一副云淡风轻、胸有成竹的模样,这气势还是没的说。 煦炎深吸一口气,冷眼看着谢恒:“孤王只是想看看能让公主倾心之人究竟有何特别之处,谢大人在大瑾的名声可算不得好,但还是能让公主放在心上,孤王以为谢大人当有绝对的过人之处,现在看来不过尔尔。” 谢恒丝毫不恼,也不为自己多做辩解,只是笑着问道:“王上有何打算?” 煦炎:“尽我所能,获佳人芳心。终我一生,保公主喜乐。” 是“我”,不是“孤王”。 谢恒心中满意,面上却还是没有透漏半分。 “外臣曾听煦烈王子说过有关月下仙子之事。” 煦炎毫不脸红,只在心中想着回去之后要如何胖揍煦烈一顿,面对谢恒只是淡淡挑了挑眉梢,“那又如何?” 谢恒:“外臣不是不相信一见钟情,只是好奇这一见的影响力真能大到让王上多年念念不忘,如今终于娶得佳人,却还愿意让步至此?” 煦烈抿起唇角:“孤王从前也不信,但对公主就是这般一眼入心,经年不忘。孤王的王位得来不易,守得也艰难,支撑孤王一路披荆斩棘的便是成为万阳王后自己的婚事便能由自己做主。当年得知厉王继位大瑾皇帝,更加明白只有得到王位才能促使和亲,才有机会跨越万里迎娶佳人。即便公主心中仍对谢大人惦念有加,孤王也有信心终有一天能取代谢大人在公主心中的位置,孤王才是最配得上公主的男人!” 谢恒简直想给煦炎鼓掌!他在煦炎的眼中看到了真诚和坚定,不管未来如何,至少此时此刻,这位万阳王的确是全心全意地爱护宣宁。即便万阳不盛君子之风,但谢恒也相信如煦炎这般人物定然会言出必行! 之前谢恒就想着,如果煦炎因为公主点明让他做和亲使者而生气迁怒,或者是自以为大度地要成全他和公主,不管万阳王采取了两种行为中的哪一种,便都算不得良人,自己总要再想办法为宣宁谋划一番。 不过煦炎的选择和态度终究没让他失望,真男人就该努力去争取,而不是随随便便就展现自以为的大度表达成全。若是男未婚女未嫁的,人家用不着你成全,而像和亲这种情况,他倒是大度了,可没有经过详细规划、权衡多方的“成全”便只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表现罢了,也只会将宣宁置于一个更加尴尬的境地。 有这样的男人为夫君才算没有辱没了宣宁! 谢恒终于对煦炎展现出第一个真诚友好的笑容,“王上不必忧心,公主之所以会要求外臣作为和亲使者,其实是外臣主动所求,而因为外臣与公主的一母同胞的兄长冠军侯有些交情,公主才会答应帮忙。想必王上应当也从煦烈王子口中知晓,这场和亲是公主主动点头同意。我大瑾公主一诺千金,既然做了这样的决定,就不会言而无信,亦不会不尊重这场和亲。” 煦炎眼睛一亮:“所言当真?” 谢恒:“千真万确。” 本来就是他主动找宣宁帮忙,既然煦炎知道了,那他肯定不能让宣宁背锅,以免日后两人若是真有缘分走到一起,这件事还会成为煦炎心中的疙瘩。 煦炎又问:“那谢大人为何主动要求作为使臣前来?” 谢恒老早就知道如果要去昌河必定绕不开万阳王,所以也没打算欺瞒,只是也不好说得太清楚:“是这样,我有些事情要去一趟昌河,但此行不在原本行程之内,出于某些原因,我也不能上报朝廷,因此想请王上配合一番。” 作者闲话:【多谢daffodils88送礼物~~Thanks?(?ω?)?】 第三百五十四章 帮忙 煦炎很快明白过来,“谢大人是想借孤王之手隐藏行程?比如孤王对外宣称安排人带谢大人四处游览,方便谢大人隐藏行迹前往昌河?” 谢恒微笑:“王上英明。” 面对谢恒从善如流的称赞,煦炎嘴角抽了抽,顿感这个谢恒还真是能屈能伸。 煦炎心中快速思量。 按理说这种事他不应该答应,谢恒要做之事要瞒着大瑾朝廷,万阳要与大瑾建交,就更该小心谨慎,不该帮着一个臣子隐瞒大瑾皇帝,甚至他更应该书信一封送往大瑾,告知大瑾皇帝他这位臣子有异。实际上如果谢恒不是跟公主有交情,他一定会这么做,但既然谢恒能让公主主动要求大瑾皇帝安排其为和亲使臣,便说明这个谢恒与冠军侯的关系当不是“有些交情”那么简单,自己若是害了谢恒,只怕公主那边会对他心有芥蒂。 谢恒一眼看出煦炎的顾虑,当即说道:“我向王上保证,这一次去昌河所做之事绝对不会伤害大瑾和万阳的利益,也不会有碍邦交。倘若真出了问题,王上大可以直接推到我身上,我绝不会连累万阳。还请王上相信,我由衷希望万阳能与大瑾建交,所以绝对不会做出任何伤及建交之举。” 煦炎一咬牙,“好!就当是看在你与大舅哥的交情的份上,孤王帮你这一次!” 谢恒愣是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煦炎说的“大舅哥”是谁。 明白是在说将军后顿时哭笑不得。 如果他没记错,万阳和昌河都没这称呼。想来该是万阳王为了能拉近和宣宁的关系,了解学习了不少大瑾文化。 谢恒拱手:“那就多谢了。” 次日,正式开始举行封后大典。 谢恒看着仪典一步步进行,满意到不能再满意,这般隆重的典礼确实说明在封后这件事上万阳没有半点含糊,煦炎也给了宣宁足够的尊崇和体面。 看着煦炎牵着宣宁的手共同走上高位,谢恒突然生出一种嫁女儿的感觉,高兴又悲伤,此时此刻他在内心给自己的定位就是宣宁的娘家人。 本来也没错,他跟将军夫夫一体,将军是宣宁的娘家人,自己当然也是。 热热闹闹的仪典沐浴着朝阳开始,披着星月结束。 从今天开始,宣宁的身份中,除了高贵的大瑾公主之外,还是尊贵的万阳王后。 万阳太后已经故去多年,煦炎的后宫中又只有她一个,连个暖床的婢子也无,在宣宁来之前,后宫中都只有侍卫,还是宣宁来了之后煦炎才给添了宫女。就是为了避免有那心大爬床的或者勾引的,万一一时不慎丢了清白,煦炎会觉得不干净的自己配不上他的月下仙子。 如此,宣宁可真算得上是上无公婆压顶,下无妾室闹心,中间有丈夫如珠如玉地疼着,再没有比这更加令人羡慕的。 新婚第一日的早上,谢恒按照规矩来给宣宁请安,同时也是看看宣宁有没有不适应的。 疏了妇人髻的宣宁看着多了分成熟,朝着坐在下首的谢恒微微一笑。 “谢大哥。” “咳咳!”第一次被宣宁这么称呼的谢恒很是不习惯,一口茶水呛到了嗓子眼儿。 宣宁笑了两声:“以你跟兄长的关系,我叫你一声大哥不为过吧?” 谢恒也笑起来,“那自是我的荣幸。王上没跟公主一起?” 宣宁:“他早起后就去上朝了,这会应该在书房。我已经同他说过谢大哥要过来看我。” 既然已经是夫妻,宣宁也想最大程度地对自己的夫君坦诚,所以就提前告知谢恒会过来。这会早就到了下朝的时辰,煦炎应该是为了方便他们说话才没有过来。这份体贴宣宁感受到了。 谢恒:“一切可都还好?” 宣宁笑着点头:“很好。” 丈夫比她原本想象的还要英俊伟岸,最重要的是非常尊重她,并且明确表示在她发自内心接受自己之前,不会要求行夫妻之礼。昨晚两人就是躺在床上纯聊天,或者说是煦炎一直在说,而宣宁多数时候都是在静静听着,偶尔回应两句。这种感觉倒也不错,至少比她原本想象过的新婚之夜好很多。 这也让宣宁对未来的日子有了一点期盼。 看了看宣宁脸色、精神都还不错,谢恒也就放下心来。 这一次来和亲,宣宁身边除了带着自己的贴身心腹宫女之外,还有武德帝另外赐给她的许多宫人和嬷嬷,还有资历深厚的老姑姑。当会把宣宁照顾得妥妥当当。 最重要的是煦炎对宣宁的态度挑不出半点毛病,满宫里的人因为煦炎的态度,对宣宁也是恭恭敬敬,没有丝毫怠慢。 谢恒的心有八成都放到了肚子里,想着再看两日没什么问题,便动身前往昌河。 宣宁:“谢大哥有要事要办就赶紧忙去吧,我在这里一切都好,谢大哥不必担心。” 谢恒:“不着急,左右都已经到这了,昌河距离这里也不是很远,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倒是公主,我观公主的精神比昨日好多了。” 宣宁歪头一笑:“坐马车久了也累人不是?昨晚休息了一番,今早吃的也不少,精神自然好了许多。” “这里的吃食可还习惯?” 宣宁点头,“习惯,本来父皇给我带了厨子,但没想到王上已经专门安排厨子学了地道的大瑾菜式,做得十分正宗,口感极佳,早上吃的水煎包味道极好,昨晚的麻辣豆腐也极正。会的菜式比父皇给安排的厨子会得都多。” “他这般把你放在心上是好事。” 宣宁点头,“确实比我期望得好了太多。我也跟兄长说好,会时长去信,不让兄长担心。” 谢恒也觉得这样最好,经常保持联系,真要是出了什么事,也能尽快察觉。 两日后,谢恒便动身了。 煦炎给打得好掩护,将整个和亲使团都直接分散开,安排不同的人带着被分散的使团去不同地方游玩观览,如此一来就算谢恒不在,使团的其他人也只当是被分开了。 到底是在人家的地盘儿上,而且人家对公主好的没话说,招待他们也挑不出错,总不能因为人家想要尽善尽美地招待而说人家的不是。 谢恒和宁六轻装简行,煦炎给他们准备了快马,一路不停歇地赶往昌河也就小半个月的事儿。 如今的谢恒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骑一会马就会把大腿磨得通红破皮的菜鸡,有宣景的教导,这骑术日渐提高,赶路根本不会拖宁六的后腿。 到了昌河国都,先找了地方住下来。 万阳和昌河男子的衣着打扮与大瑾没什么不同,谢恒和宁六也就不用另外装扮。 在客栈住下来,先大概了解清楚国都的形势,以免横冲直撞地惹麻烦。 到国都时正好是中午,谢恒和宁六在落脚的客栈用了午膳,顺道叫来店伙计询问丞相府的位置。 那伙计看谢恒一身儒生打扮,穿着讲究,形容大方,再看谢恒身边的宁六,有眼色的他立即猜测估计是外地来的出自书香门第的有钱人家的少爷,身边跟着的护卫瞧着都很不简单。 “这位公子是外乡来的吧?” 谢恒故作惊讶:“你如何知道?” 伙计把抹布往肩上一甩,笑着说:“城内的人家哪有不知道丞相府在哪的?” 谢恒点头,“说的是,我们的确是外地来的。” 伙计接着道,“这每年从外地慕名而来拜访丞相大人的读书人多得是,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小的见得多了,不过像公子这般气质的还是少见。” “小哥儿可真会说话,”谢恒笑眯眯地转头看向一脸严肃的宁六,“你瞧瞧人家,多能说会道,你可得跟人家好好学习!” 一贯如此从来没被嫌弃过的宁六:…… 伙计被谢恒夸得高兴,更愿意多说几句,告诉了谢恒丞相府的位置后还特别叮嘱道:“公子可要注意了,去拜访丞相一定赶着上午去,下午就莫要去了。” 谢恒不解:“这是为何?难道是你们这还有什么习俗忌讳?下午拜访不吉利之类的?” 伙计摇头:“那倒是没有,只是到了下午丞相家的公子就回来了。韩公子跟韩相父子不和众所周知,上午韩公子一般外出去书坊,下午才会回相府,这只要一回去,一个月里半个月都是在争执。” 谢恒笑了:“难不成丞相训子还是在门口训的,不然如何知道他们经常争执?” 伙计:“嘿!这又不是啥秘密,而且有几回外人都看到韩公子被大发雷霆的韩相直接赶出家门。而且你们读书人不是有句话叫人前训子人后教妻,这当着同僚好友的面儿,韩相都不知道骂过韩公子多少次了。韩公子回回顶嘴回回被教训,一对父子处得跟仇人似的。” 谢恒:“那韩公子的母亲不会说他?让他别总跟韩相犟?” 伙计又叹息一声,“公子是真不知道啊!韩相的夫人都走了好几年了,要不韩相父子俩可能还不会闹到这份上。” 第三百五十五章 好与坏,忠与奸 谢恒一愣,这事他倒是真没了解过。 这会都已经中午了,要是非要等到上午去拜访那就只能等到明天。 谢恒想着反正他真正的目的也不是去拜访韩相,而是去看韩钰,下午就先到韩相府附近转悠转悠,看看情况。不过他还是要好好筹划一番跟韩钰的第一次见面。 用过午膳,两人便按照伙计说的路线前往相府。 大概由于现在正是午休的时候,相府的位置又不是在闹市,一条街上都没什么人,不过有几处门口树下坐着一些妇人老者,大腿上放着笸箩针线,在那便做针线活边聊天。无非是东家长西家短,再炫耀炫耀子孙。 谢恒和宁六就站在胡同拐角处的一棵大树后面,看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外相府紧闭的大门。 谢恒:“你觉得这相府如何?” 宁六一激灵,有种公子这是要考验自己的感觉。 以前石竹跟在公子身边,这些问题公子都是问石竹的,不过这一次公子只带了自己过来,没让石竹跟着。宁六以为自己只要保护好公子听公子差遣就是了,却没想到没有石竹在那公子的问题就得自己来回答了。 “嗯……很朴素。” 憋了半天宁六也就憋出这几个字,觉得自己的回答可能会让公子不太满意。 然而谢恒却点点头,笑着说:“不错,是很朴素。比京中阮相府还要朴素。” 宁六:“虽说昌河只是边境部落,但也算个小国,国土面积即便远远不及大瑾,但一国丞相的府邸还不及大瑾一个富商居所,确实清减了些。” 谢恒:“是啊,更何况昌河又不是穷乡僻壤,你瞧瞧这皇城国都,即使没有大瑾盛京那般富丽,却也不算差的,一国丞相的府邸却这样素简,若是一般人看来定会觉得这位丞相大人必定清正廉明、两袖清风。” 宁六:“外表看起来素简并不能说明清廉。阮相府虽然大气,但阮相却并非贪官,两位阮大人也都是好官。” 谢恒回头笑看着宁六:“哎哟,我们宁六也这么会说话了,不会是因为我让你跟那能言善道的伙计学学就把你给刺激到了吧?” 宁六低头,“没有。” 谢恒没继续逗宁六,转头再度看向丞相府的大门,“不过你说的也没错,很多人和事不能光从外表看。生活素简也许能说明对方不贪,却不代表就是个好官。在朝为官不是自己的事,是要为天下百姓谋福祉,光是个好人可没用,还得有那个本事,有那份兼济天下之心。” 宁六:“公子的意思是韩相是个好人但不是个好官?” “这要看人们对好官的定义是什么,在有些人眼中,韩相这样就已经是好官,不倚着官职贪污受贿,不仗着权势欺压百姓,甚至还会为百姓鸣不平,会提出惠民的政策方法。但在我眼中,要被称之为好官,仅做到这些还远远不够。真正的好官就是把天下百姓放在第一位,效忠维护的从来不是皇权,不是某个姓氏。这天下不是一姓之人的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韩相是有治国之才,只是他忠于的是皇权,是昌河皇室,他考虑百姓如何也是建立在维护和巩固皇权的前提下。” 宁六:“巩固皇权和为百姓谋福祉冲突吗?” 谢恒:“这要看是什么情况了,倘若皇室无道,奸臣当朝,那自然就会冲突。又或者皇室平庸,在当前皇室的带领下百姓的日子会越加艰难,但如果归顺一强国,放弃国主之尊,百姓们的日子就能更加好过,如此也会冲突。” 宁六大概明白了,“也就是说,昌河皇室不能让百姓们过上好日子,如果归顺我大瑾,便能改善昌河百姓的生活。且昌河本就不敌我大瑾,但却要挑衅大瑾,挑起争端,昌河百姓们也会因为皇室的举动而陷入水深火热饱受战乱之苦。而在这种情况下,韩相若还是支持昌河皇室,坚决不肯定站在百姓的角度,那便算不得好官。” 谢恒眼神赞赏地看着宁六,“孺子可教也。” 其实纵观历史,忠臣与奸臣,并不能完全作为划分好官和坏官的标准,很多情况下的界定也都很模糊。 忠的对象是谁,这很关键。 若是一个王朝已经处在风雨飘摇之际,可当权者们却还是纵情酒色,大片国土战火四起,而国都皇城还歌舞升平,那这样的朝廷,可还值得效忠? 倘若这时候有人,或者有其他的国家势力有能力也有这个心接手这个千疮百孔的国家,肯花心思安抚凄惶困苦的百姓,那么即便身为当朝官员,归顺这样的势力也只能说是顺应大局,如此也算是心怀天下,为了百姓而不顾自己的名声,不怕被世人唾骂,不惧遗臭万年。 而韩钰,就是这样的人。 谢恒相信,如果韩钰没有死于昌河皇室的党派内斗,他一定会被将军招揽,成为未来大瑾的肱股之臣。 等了一会,也不见相府有人进来或者出去。 宁六正想着是不是公子要找的那位韩公子还没回来,就见公子朝着不远处坐在院门口大树底下的一堆妇人走过去,便赶紧跟了上去。 “几位婶子,冒昧打扰了。” 几个妇人就是在闲话家常,瞧见谢恒面貌清秀,举止有礼,身后还跟着护卫一样的人物,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有教养的公子。这样好看又有礼的孩子,处在她们这个年纪的女人就没有不喜欢的。 “什么冒昧不冒昧的,公子客气了!有什么事儿啊?”其中一个妇人热情地说。 谢恒清清爽爽地一笑:“我们是来拜访韩相的,但是之前听人说拜访韩相最好上午过来,但我们中午才到这里,所以就先过来瞧瞧,要是合适就直接登门拜访,实在不合适再明天上午过来。我看几位婶子应该都是住在这附近的,便想先跟婶子们打听打听情况。” 几个妇人被谢恒那清爽的笑容晃得眼睛一亮,立刻热情地让谢恒坐下,她们都乐意给谢恒好好说说。 “可不!这相府的情况哪有人比我们这些左邻右舍的清楚,小伙子你可算是问对人了。” 谢恒继续展现能让几个晕头转向的笑:“我也是看几位婶子该都是热心肠的人,这才向大家打听。实不相瞒,我是外乡来的,就是想面见韩相,有那荣幸得韩相两句点拨。韩相可是我们读书人的典范,只可惜韩相很少收学生,若是能设讲坛于坊间,我肯定慕名而来的读书人会更多。” “嗐!可别说得这么好听了,还教人呢!他连自己的儿子都教不好!” 谢恒露出个恰到好处的疑惑表情:“啊?婶子这是何意?我听说韩相的儿子也在朝为官啊?” “在朝为官又怎么样?不得王上重用啊!” “韩相可是丞相,他的儿子如何会不得重用?” “要不怎么说丞相教不好自己的儿子呢!自己这么大官,儿子却不成。父子俩还天天吵架!” “就是!为啥说让你上午去拜访,可不就是因为下午那韩公子在家,父子俩难有消停的时候。” …… 几个妇人七嘴八舌地说着,说韩相教不好自己的儿子,也说韩钰不孝顺顶撞父亲。 妇人们对朝政之事自然不了解,哪怕听过父子俩吵架也听不懂其中内容,不懂何为政见不同,也不知道韩钰不得重用是因为他看不惯昌河的官场,对皇室的所作所为也十分不满,也是因此导致与父亲的分歧。 反正在这些妇人眼中,能做官却不做大官,那就是没本事,可能她们好觉得韩钰就是烂泥扶不上墙,要是自己孩子托生在韩家,那一定是宠臣。 这时候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对谢恒说:“今日你还是别去相府拜访了,今天韩家公子回来得早,中午还不到用午膳的时候就回来了,我亲眼瞧见的。也不知道今日父子两个有没有争执。你就明日再来吧,明日韩公子要出城去,一天都不在家。” 谢恒:“婶子如何知晓?” 那妇人有几分得意地说道:“我家跟相府做了十几年的邻居了,但凡相府有什么固定的事我都知道。东城城郊有个葛家村,大前年村子里闹了一场怪病,死了不少人,而且都是青壮年,反而是老人孩子没啥事。可家里的顶梁柱没了,这日子能好过得了?朝廷虽然拨了救济款,但也就是勉强能维持一下生计罢了。城里就有那些好心的年轻人,轮番去葛家村看望那些老弱妇孺,有什么活儿计能帮把手的地方就帮把手,在送些吃穿的。韩家公子虽然脑子不咋好使做不了高官,但这心肠还挺好,每个月都要去初十都要过去。不忙时月底也要去一趟。” 谢恒点头,“是一群人组织一起去?” “这哪里要什么人组织?”另一个妇人说道,“还不是谁想去就去!就是韩公子总是在固定的日子去。” 谢恒:“那我晓得了,多谢几位婶子。我看几位婶子也都是心善的人,日后肯定也好人有好报!” 第三百五十六章 久别不成书 谢恒嘴巴甜,把那几个妇人给哄的笑得合不拢嘴,又跟谢恒说了不少韩相家的事,大到平日里有多少官员来相府拜访,虽然她们不认识那些官,不知官职大小,但认识衣服上的图案,数得清轿子和马车上的铜铃。昌河官员的等级区分除了官府的区别之外,就是出行时轿子和马车上的铜铃数量,不同等级的官员铜铃数量自然不一样。小到韩相家的狗今年生了几窝崽子,每窝有多少只。 谢恒一边笑着跟一众妇人们聊天,一边把有用的消息都留心记在脑子里。 后面有关韩相府的事打听得差不多了,这些妇人们又开始打听谢恒是哪里人,可有婚配,家中都有什么人在。 似乎保媒拉纤永远是这些妇人与年轻小伙聊天的最终话题,不管一开始聊得什么最后都能扯到这种事情上。做媒俨然成了许多妇人的终极爱好,这一点不管在地方都是如此。 谢恒毫不心虚地将自己身后的宁六给推了出来,笑着跟几个妇人说:“我是已经定亲了,不过我这护卫还没有,婶子们要是有合适的倒是可以给说和说和。” 能住在这附近的都不是穷苦人家,对个护卫身份多少有些看不上,可瞧着宁六长相虽没有谢恒好看,却也算得上周正,而且一身正气给人的感觉也很安全可靠。就是不知道这身板怎么样,瞧着是结实,但别是那外强中干的。 于是一众妇人们便直接上手了,反正她们的年纪小点的能当谢恒和宁六的娘,大点的都可以叫奶奶了,丝毫不用担心什么男女有别。有的摸宁六的胳膊,有的拍后背,还有掐腰的,一身结实又韧性十足的肌肉手感极佳,妇人们纷纷表示这样的好身板要找媳妇可不算难事。 宁六这一辈子就从没有被这么多女人围着过,哪怕都是可以叫婶子、阿婆的,他也局促到家。万万没想到做谢公子的守卫还有一天要面临被“揩油”的局面。 谢恒很不地道地偷笑,最后看宁六实在应付不住了才找了借口叫上宁六离开。 回去客栈路上,宁六还觉得浑身的虚汗都没干,从前哪怕是跟人切磋他都没觉得像今天这么累过。 谢恒笑了好一会:“你看你这行情还是很不错的,要是将来想要找媳妇成亲生子肯定不难,到时候我一定给你包个大红包!” 宁六:“公子莫要取笑了。宁六从未想过娶妻。” 谢恒点头:“我在遇上将军之前跟你的想法一样。” 宁六:“……没想到那些妇人会知道那么多关于相府的事。” 谢恒笑着斜了一眼宁六,“你这话题转移得可一点也不高明。” 宁六尴尬地咳了两声。 谢恒转过头来说道:“你可不要小看了那些妇人,你以为她们只是坐在家门口无所事事地聊天?实际上人家是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别说是相府,这一片的大事小情估计都没有能瞒过她们的。那些想走相府的门路办事前来行贿的,以为没人瞧见,却不想几个妇人坐着针线活不拿正眼瞅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以后要是有打听消息的需要,但凡遇上这样的,去问她们准没差,保准详细又真实。” 宁六认真点头,学到了。 “公子接下来有何打算?” 谢恒:“先回客栈,一会你去打听打听那个葛家村怎么走,明日我们也去献爱心去。” 宁六:“是。” 宁六护送谢恒回了客栈后就出去打听了,直到快入夜才回来。 谢恒已经用过晚膳,又给宁六叫了些吃食。 宁六已经打听到了葛家村的位置,甚至还出城去看了一趟,想着既然明日公子要过去,那他还是提前先去一趟探探路为好。也就是宁六脚程快,不到半天的功夫就能跑个来回。 跟谢恒汇报完了情况,宁六又从怀中掏出一张小纸条交给谢恒。 “侯爷来信。” 谢恒平静如古井的眼眸瞬间泛起波澜,如夜幕下的大海拥抱住了漫天星辰。 他早就知道将军和宁六等安暗卫之间有特别的联系方式,来万阳之前他就想着若是实在想念将军,就让宁六用他们特别的联系方式替自己传话给将军,却没想到是将军这边先来信了。 给了谢恒纸条之后,宁六就识相地转身出去。 谢恒本来坐没坐相地倚靠在软榻上,这会拿着纸条也没立即打开,而是起身到不远处放着纸墨笔砚的案几前,端坐之后才珍而重之地一点点展开纸条。 纸条不大,展开之后只有巴掌大小,且上面只有两个字——安否。 靠下一些的地方有一处墨点。 仅仅两个字,谢恒的心便一团柔软,他的将军啊! 谢恒反反复复地看着,盯着纸条仿佛能盯出花来,笑得像个傻子。 既然将军能穿纸条过来,那想来宁六也有办法传回去。 谢恒拿起桌面上的一张纸,叠了几下之后沿着折痕也撕成巴掌大小。毛笔占了墨水写了一个“安”字,之后却不知道该写些什么了。他明明有一肚子的话要跟将军说,可这时候竟不知该如何下笔。 毛笔在纸张上方悬置太久,一滴墨滴落到纸上,留下一个小小的墨点。 久别不成书。 谢恒的眼前仿佛浮现出将军在给他写信时,亦有千言万语,可在写下“安否”之后,握着笔的手久久悬置,不知该从何说起的模样。 人有生老三千疾,唯有相思不可医。 谢恒犹豫良久,最终还是选择将那小小的一张纸写满。他想着纸笔远远承受不住他满满的思念,那就能承受多少是多少吧! 写完之后谢恒便去隔壁找宁六,将小纸条交给他。 就在宁六伸手要接过来时,谢恒又收回了手,挑眉警告道:“可不许偷看啊!” 宁六:“……公子放心。” 把纸条给了宁六,谢恒又问:“我能不能多给将军写几张?” 宁六点头,“可以,送得过去。” 谢恒:“百八十张行吗?” 宁六:“……” 谢恒笑了两声,“开玩笑呢!这一张纸也差不多了!我可是很会精简语言的!” 后来宣景收到谢恒的回信,满怀期待地打开,读完之后却发现除了知道第一个“安”是回应自己去的信,但后面的话怎么读怎么不对劲。 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宣景才看明白,原来是谢恒为了省地方好多写点话,很多话都采取了“省略”的形式,有的时候一句话里十个词,有三个词都只写了一个字,另一个字是什么全靠猜,结合语境多少能猜到一点,但读起来是真的不伦不类。宣景觉得谢恒大概还认为自己想了个聪明办法,估计正偷偷乐呢! 当然这都是后话。 谢恒那边,在客栈睡了一晚后,天还没亮,谢恒便和宁六一起前往郊外葛家村,他要争取在韩钰到之前先到。 伴随着旭日东升,谢恒披着一身晨光来到葛家村。 有在村口玩儿的小孩子看到沐浴着晨光而来的谢恒,还以为是神仙下凡了。 其中一个小孩儿胆子大,走到谢恒跟前仰着头一脸新奇地问:“你是神仙吗?” 应该只有神仙才能这么好看,一笑就好像整个人都会发光。 谢恒有心逗逗小孩子,半是严肃半是慈爱地说:“对啊,我就是神仙。” 小孩眼睛亮亮地,兴奋地问道:“那你会拉屎吗?神仙应该都是不拉屎的吧!” 谢恒:…… 有大一点的小孩看着谢恒身后高大威猛的宁六有些害怕,早就躲到一边不出声了。 谢恒深吸一口气,刚要跟小朋友讲道理,村长便来了。 村长也纳闷,以往那些前来帮忙的人都是上午过了快一半才会来,还是头一次遇着一个一大清早就过来的,这人倒是实诚。 面对“实诚”的谢恒,村长立即禁止孩子们胡闹,赶紧将谢恒和宁六给引了进去。 谢恒虽然是奔着韩钰来的,但他既然了解了这里的情况,知道村子里的人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就不可能完全不管。 村里的人其实也不算太少,只是年轻人少,老弱妇孺还有一大堆。 谢恒给了村长一些银子,算是他捐给这个村子的,到时候到底是用这比银子做些实事,还是直接给每一家分了,就是村长的事情了。 给了银子之后,谢恒也开是帮着做点事。 体力活儿干一会就累得气喘吁吁,谢恒转头看了一眼同样在干活儿但面不红气不喘的宁六,再次觉得等他回去之后一定再好好锻炼自己。 暂时不能继续干粗活儿的谢恒也没闲着,把所有的孩子集中到一块,教他们认字。反正之前在大瑾时,橙子园建立私塾那天他去帮忙,也是教孩子们认字,还是有经验的。 之前问谢恒会不会拉屎的孩子也在其中,虽然在村长的压制下乖乖坐下来学习认字,但还是时不时地给谢恒做鬼脸。 谢恒也不生气,但每次教完一个字都让那孩子先写,写不出来他就带头起哄,其他小孩子也跟着笑闹。几次下来那孩子也就不敢对着谢恒做鬼脸了。 第三百五十七章 道 韩钰来的时候就看到已经有个从没见过的陌生人先他一步来到这里,正在教小孩子们认字。 村里的小孩儿他都熟悉,之前也想过教这些孩子读书认字,但除了几个特别乖巧的小女孩儿外,其他孩子都没有耐心学习,见他来也只是伸手要好吃的,就算他用吃的利诱,这些孩子也是吃完了就不学了,压着他们学就要捣乱,总不能一直让他们吃。 只是没想到竟然有人能制住这些孩子让他们老老实实学习。 谢恒余光早就看到韩钰,虽然他没见过韩钰,但昨日跟那些妇人聊天时也稍微打听了一下,在那些妇人口中的韩钰就是唇红齿白,比那唱戏的小生还要好看,只可惜空有一副皮囊,脑子却不够聪明,明明有个当丞相的爹自己却混成那样。 韩钰跟村长聊了一会,得到的消息就是有钱的外乡公子带着侍卫来都城游玩,意外知道这个地方,就老早过来看看,力所能及地帮帮忙,还捐了一百两银子以及一些谷物粮种,还都是精品种子。 这年头好的粮食种子可十分昂贵,十斤细粮换不来一两种子。韩钰之前就想给村里买些好的种子或者种苗,但奈何囊中羞涩,原本想要攒一阵子,又担心错过了最好的播种时候,现在倒是解决了这个麻烦。这时节播种正正好。 忙到中午,村长那边招呼韩钰和谢恒他们去吃饭。 村里的伙食简陋,但每回有人来村里帮忙时,村里都会尽力拿出最好的吃食招待。说是最好的吃食,其实也就是杂面的锅贴饼子,然后还有一锅泥鳅鱼炖白菜。鱼市上泥鳅鱼本就是最便宜的,大户人家都不喜欢吃泥鳅鱼,鱼贩子们都当处理的鱼来卖。 村里吃的泥鳅鱼也不是在市场上买的,是村长带着人去河滩水沟摸的,大的卖给收鱼的贩子,小的就弄来吃。 泥鳅鱼就那么几条,也就是用来炖味儿,但就这沾了泥鳅鱼的白菜对于村里人来说已经是十分难得的美味。 谢恒和宁六、韩钰每人都分到了一条,锅里就基本只剩下白菜了,多扒了扒了兴许还能找到一两条。但平时顽劣的孩子们这时候却乖乖坐在一起,没有上手去找,分到自己什么吃什么,偶尔偷偷瞄一眼谢恒他们的饭碗,露出羡慕的目光。 韩钰将自己的泥鳅鱼夹出来,给两个瘦弱的孩子分了。本就不爱吃泥鳅鱼的谢恒也赶紧把自己碗里的夹出来,分给另外两个孩子,宁六自然跟着谢恒做。 孩子们终于尝了腥,用门牙一点点咬着,不舍得一口气吃完,吃白菜的时候还要在泥鳅鱼上裹两下,多沾点儿鱼腥味。 谢恒他们就锅贴饼子蘸汤,就着白菜吃完了午饭。 饭后村长给他们一人一碗凉茶。茶叶是村里人自己晒的,不是什么名贵的茶叶,但也有几分清香,饭后用正好。也是锅贴饼子太干,吃完了还噎得慌。 谢恒他们就坐在村口的大树下喝茶休息,宁六去周边巡视。 三月的天乍暖还寒,最难将歇,不过村里人大都休息去了,多是些上了年岁的老人,精神足的时候短,中午不睡一会下午更没精神做事。 孩子们的精神倒是好,中午又吃了荤腥,就在不远处玩儿石子和泥巴。 韩钰开口对谢恒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公子怎么称呼?” 一上午,两人都没有丝毫交集,谢恒也不着急,根本没主动去找韩钰。中午吃饭,但食不言寝不语,也不是说话的时候。 谢恒:“在下景恒。” 韩钰:“原来是景兄。看景兄穿着该是富贵人家出身,难得愿意到这种地方来帮忙。” 他瞧着谢恒穿着讲究,但在教孩子们识字时被孩子蹭了鼻涕到身上也没生气,还是认认真真地教着,光是这点就让他十分动容。 以往其他那些来村里帮忙的,有少数是出自真心同情,多数都是为了博个好名声罢了,过来做做样子就走,要是稍微弄脏了衣服鞋子都要发好大的火气。 谢恒:“公子不也是?还未请教公子名讳。” “在下韩钰。” 谢恒恍然点头:“就是韩相家那位文不成武不就的韩公子?” 韩钰嘴角一抽,他虽然知道外人如何评价他,却也是头一回被人当着面这般说。 “景兄倒也不必如此直接。” “韩公子叫我一声景兄,我也就托大叫一声韩兄。”谢恒扬眉笑着,“其实外人如何评价,韩兄也不用过分放在心上,随他们怎么说,我们又不会少一块肉。实不相瞒,我在家乡的名声也不怎么样,皆因我不会看人脸色行事,也不屑于做表面功夫。谁惹了我,或者做了我看不过眼的事,我总要教他”后悔”一词是何意思。久而久之,旁人都说我嚣张狂悖,枉为读书人。不过那又如何?我就是喜欢他们看我不顺眼却干不掉我的样子,更有甚者还多得是时候要求到我面前。” 韩钰怔怔看着谢恒,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狂妄得如此理直气壮! 然而他却一点不觉得讨厌,还被谢恒的这种真性情深深吸引! 谢恒接着道:“我初来都城,无意间在茶楼里听到有人议论韩兄,动辄为韩相打抱不平,说生了个不听教养的儿子,给谋了朝廷的缺,却不好好为官,仗着自己有几分学识总是在朝堂上大放厥词,树敌众多,甚至还曾顶撞过王上,何为不忠不孝可算是让韩公子给整明白了。” 谢恒每多说一句韩钰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巡视周边回来的宁六听着谢恒的话都在想着公子到底是来拉拢人的还是来得罪人的。 韩钰脸色发白,最后一声短促的惨笑:“景兄真是心直口快。” 谢恒:“我又没什么要求着你的,还不能有什么说什么了?” 韩钰顿时语塞,半晌过后却仰天大笑。 “哎呦景兄你可真是太有意思了!”韩钰伸手抹了一把笑出来的眼泪顺带抠了下眼屎,“我还从来没碰到过你这么有趣的人。” 谢恒:“我也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明明有高门背景却还混得这么惨的人。” 韩钰叹气:“景兄直接,我也就不隐瞒了,我会这样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道不同不相为谋!” 谢恒挑眉:“谁的道?” 韩钰:“父亲的道,朝廷的道,不是我的道。” 谢恒:“那韩兄的道又为何?” 韩钰:“天下大同!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谢恒点头,“韩兄的道景某佩服,只是光是一点天下为公,以现今情形便是异想天开。” 韩钰苦笑,“我自然知晓。朝中气象污浊,官员任免成了党派斗争的手段,排除异己、任人唯亲,当然我自己也是因为父亲的缘故才在如今这个职位上,倒也没有资格说什么。” 当初他凭借自己的能力考取功名,连番努力得了御史之职。向下监督百官,向上劝谏帝王。然而就因为他不买任何人的面子,甚至质疑反对王上的一些决断,他便不断被排挤和边缘化,最后被父亲硬逼着调动官职,得了一个空领俸禄却无所作为的闲差,年纪轻轻便开始养老。 十年寒窗苦读,不是为了未及弱冠便与那些上了年岁的同僚喝茶闲聊、养花逗鸟。他少小多才学,平生志气高,即使最初官场受挫,想的也是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但为官多年,终究,他意识到了现实的残酷,本想愤而辞官,但最终还是扛不过父亲的执拗。父亲不能接受唯一的儿子在本该官场力争上游的年岁变回草民之身,无休无止的争吵和指责。 看着父亲被自己气白了的头发,韩钰最终妥协,接受了父亲安排的官职,却无论如何不肯再进一步,不愿参与党派斗争,更不愿意与父亲一般愚忠王上。 谢恒:“韩兄大概也是身不由己吧!大环境如此,若是没有伤筋动骨的改变,想来再怎么有心也是无力。” 韩钰转脸看向谢恒:“伤筋动骨的改变?” 谢恒点头,“拿我家族来说。我的家族看似庞大,但周围的竞争家族却是不少。而家族当权者却仗着底蕴雄厚,无视周围家族的虎视眈眈,只一心想着过平静日子。然家族逐步腐朽,奸人当道,族长亲小人而远贤者,看不清日渐势微的形势。族人水深火热,当权者沉迷享乐。此等形势,若是不刮骨疗毒,当无有效解决办法。” 韩钰眼神幽深:“刮骨疗毒……” 谢恒:“你所求天下大同,但你也该知道,如今大夏、大瑾、蛮国,三国鼎立,大小部落各自为王,边境摩擦终年不断,上位者们有的得过且过有的野心勃勃,极端的碰撞之下最受苦受罪的当然还是底层老百姓。天下大同?唯有天下一统,才能实现天下大同!” 一番话,听得韩钰心神剧震! 作者闲话:【备注:韩钰的道有部分引用自《礼运大同篇》】 第三百五十八章 爱恨情仇 “天下一统……”韩钰喃喃自语,“可要是想天下一统,何其艰难!” 谢恒扬起唇角,“因为艰难就不去争取吗?若只是口头上说说,那心中所想便永远只能是个遥不可及的念想,吊着自己难受罢了。韩兄若也是轻易言败之人,那刚刚我们聊得这些可就毫无意义。” 韩钰转过头定定看着谢恒:“景兄之见解,着实令我佩服。有这般胸怀远见,景兄也不该是寂寂无名之辈。” “啊,”谢恒很是无所谓地说,“景恒这名字只是我的化名,假的。” 韩钰:“……景兄还真是从来不按照常理出招,一般人当招架不住。”他已经猜到“景恒”是个化名,却没想到对方会这样坦白地说出来,倒是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谢恒:“韩兄能招架得住就成。” 韩钰:“景兄说天下一统,但谁来同一,这首先就是个不得不思考面对的问题。不管昌河王室如何,这里都是我的母国,我自然不想有一日昌河被他国吸收,成为他国附属。” 谢恒注意到韩钰的那句“我的母国”,看来对方对他的身份已经有所怀疑了,只能说不愧是被后世评说的昌河第一智者,果然敏锐非常。 “韩兄知道我是何人?” 韩钰斩钉截铁,“你不是昌河人。” 谢恒没承认也没否认,只道:“可还能进一步猜测?” 韩钰又思索了片刻,突然眼神一紧,“你是谢恒!” 谢恒依旧镇定,但边上的宁六却暗暗抬手覆上腰间的剑。 他没想到公子的身份会这么快暴露,如果这个韩钰要对公子不利,有泄露公子身份的倾向,那为了公子安全,他也只能先下手为强。 谢恒不紧不慢地说:“何以见得?” “你这样的见识思想,断然不会是普通人。天下一统,这样的话非有大格局之人所不能言。有此才学,怎会不于朝堂之上崭露头角?” 谢恒似笑非笑:“那兴许是我同韩兄一样,是对朝堂失去了信心,所以才不想为朝廷效力。” 韩钰:“失去信心也需要过程,你总要混迹过官场,才能说对朝廷对王室失去信心。以你的雄才伟略,但凡你在朝任职过一日,我都不可能不知道你。既然不是昌河人,那便是万阳或者大瑾。万阳的官场我有所了解,似乎也没有景兄这样一号人物。” 谢恒抿了抿唇:“还要多谢韩兄对我有如此之高的的评价。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隐瞒了,我的确是谢恒,只是不知我在昌河也这般有名?” 韩钰眼神复杂地看着谢恒:“大瑾朝的第一佞臣,开国以来晋升最快的朝臣,谢恒,鼎鼎大名如雷贯耳。只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谢大人这时候应该人在万阳,为何会来我昌河?” 如果不是因为知道万阳跟大瑾联姻,大瑾公主嫁与万阳王,而送亲队伍便是由谢恒带领,他可能还没那么快猜到谢恒身上。 “我若是说游山玩水想来韩兄是不信的。”即使被拆穿了身份,谢恒还是一脸笑意。 韩钰抿紧嘴角,“大瑾想要对昌河开战?谢大人是来打探情况的?” 谢恒:“昌河与大瑾的战事终究难免,当然如果昌河主动投降大瑾就不一样了。不过想想也不可能。而且韩兄应当知晓,若是来日开战,这最先挑起争端的可不是我大瑾。” 韩钰咬紧牙关,他当然知道! 在得知王上有意与大夏联手兵发大瑾西境时,韩钰就知道此举必定以卵击石!即便如今大瑾日渐腐朽没落,但只要军事上有冠军侯宣景压阵,想要在战事上讨得便宜那就是痴人说梦。 王上贪利大瑾西境,被大夏鼓动,真以为凭着自己那点兵力,再与大夏联手就能从大瑾西境咬下一块肉来?简直是笑话!最后顶多就是为他人做嫁衣,让大夏得着好处,还平白惹了大瑾这个强敌。 他对朝廷冷心已久,已经很长时间未在朝堂上进言,而这一次他坚决反对与大夏联手,结果不意外被王上一通叱责。这也导致最近一段时日他和父亲的关系越发紧张。 谢恒见韩钰沉默,笑着说:“想来你也知道你们王上的野心,其实有野心也没什么,上位者有野心也是好事,但如果空有野心却没有与之匹配的能力,那这份野心对于整个国家来说便是一种灾难,特别是昌河不过是个较大的部落,势力范围不过大瑾的三四个大都城,这么点实力还要主动挑衅,这是想给整个部落招来灭顶之灾啊!若是大瑾对昌河用兵,你们总不能指望隔着那么远的大夏会出兵援助。” 韩钰冷笑,“他们自然不会。对昌河,大夏只是抱着利用的心态,偏偏朝堂上就有那么多人有眼无珠,以为与大夏交好联手,帮助大夏吸引大瑾兵力,便能与大夏合作谋得大瑾西境都城。与虎谋皮不得善终,与那中山狼相谋又能得着什么好结果?”说完韩钰又看向谢恒,“想来谢大人是借着送亲便利,顺道来昌河打探情况,只是你又为何出现在这里?” 韩钰百思不得其解,他压根就没往自己身上想。 如今的韩钰可还不是后世所评“昌河第一智者”,他对自己也有个大概认知,不说声名狼藉,但也确实是多数人眼中“不识时务的无用之人”,哪怕谢恒有要拉拢昌河朝臣的想法,也不可能把心思动到他身上。 谢恒也是仗着如今的韩钰处在一个“人人瞧不上”的状态,才敢大胆表露身份,知道自己不会被韩钰怀疑真实动机。 “我此番前来的确是为打探昌河形势。之前在大瑾就收到消息说西境这边不太平,昌河已经蠢蠢欲动。我过来本是想打探昌河与大夏的合作到底进行到了何种程度。只是在住客栈时,无意中听到有人说起葛家村这个地方,我便想起了我大瑾的一个村落,村民都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将士,带着家人谋生,一时间有几分同情,便过来瞧瞧,也帮些忙。” 韩钰:“这里是昌河,葛家村的村民是昌河百姓,昌河挑衅大瑾开战在即,谢大人为何还要帮扶昌河人?” 谢恒看着韩钰直摇头:“我没想到韩兄竟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倒是让我失望了。昌河百姓又如何?两国交恶,那是当权者们的较量,两边朝廷也可以相互敌视,却没有必要牵涉到普通百姓。哪怕是枉顾律法的江湖都还讲究一个祸不及家人,难道我们还不如江湖草莽?再退一步,韩兄渴望天下大同,那不管是昌河人还是大瑾人,不都是天下人?” 韩钰被问的一愣,是啊,不管是昌河人还是大瑾人,不都是天下人?枉他口口声声追求天下大同,却还在纠结昌区分河人与大瑾人!他的格局还是小了! 这一刻,韩钰对谢恒由衷生出一股钦佩之情! “谢兄说的是!” 谢恒笑起来,“我还以为你要一直叫我谢大人了。” 韩钰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我之前是有些气你隐瞒身份,但现在想想,如果是我孤身进入大瑾,就算知道没人会认识我,与人相交时也一定会使用化名。” 孤身? 一旁的宁六默默看了一眼韩钰。 韩钰:“谢兄对我坦白身份,难道就不担心我会告知朝廷?” 谢恒:“韩兄当然不会。昌河王室若是知道我在,一定会绑了我要挟大瑾,致使与大瑾进一步交恶,其结果不过是在交战过程中大瑾会打得更狠,这绝对不是韩兄想看到的。” 谢恒这笃定的模样让韩钰稍稍有点不痛快,虽然他知道谢恒说的是事实,不过这种被人完全看透还有点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却不大好。他就算与父亲吵架,与同僚不和,但也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看着韩钰有点气鼓鼓却又不得不服气的样子,谢恒心里偷笑。 他知道韩钰这种人,想要这类人能为己所用,就得让对方心悦诚服。 谢恒不认为自己比韩钰更聪明,也不觉得在治国的本领上能超过韩钰,他现在能让韩钰信服,靠的不过是先知的外挂。谢恒觉得自己能平步青云至今,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从来不会仗着先知而轻视古人,更不会忽略古人的智慧。当然他了解历史走向,也知道韩钰的为人和性情,这便能在他与韩钰的交往中提供极大便利。 再者现在的韩钰还比较年轻,思想上远远不如后期的韩钰成熟。如果他再晚遇上韩钰几年,哪怕凭借他对历史上韩钰的主张有诸多了解,也未必能轻易入韩钰的眼。 相交于年少,总有些特别的好处。 韩钰有些赌气地说道:“你又如何知道大瑾一定会因为你被挟持而痛打昌河?说不定投鼠忌器,反而不敢轻易出兵。” “因为一旦昌河跟大瑾开战,大瑾领兵的将领极有可能是冠军侯啊!”谢恒笑着对韩钰眨眨眼,“话说你就没了解过我跟冠军侯的爱恨情仇吗?那你这消息可太滞后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自我认知 韩钰的嘴角抽搐得厉害,“我是有所听闻谢兄与冠军侯不睦,在官场上是针锋相对的政敌,恨和仇可以理解,哪来的情和爱?” 谢恒撇嘴,“以后你就知道了。话说韩兄介不介意多跟我说说昌河朝堂的情况?” 韩钰十分无语地看着谢恒:“谢兄,我好歹是昌河人,哪怕我对如今的王室十分失望,你也不能指望我做你们大瑾的内应,不向朝廷泄露你的踪迹已经是我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谢恒耸肩:“我只是觉得未来大瑾终会将昌河收入囊中,而且反正韩兄你在昌河也是郁郁不得志,若是能提供给大瑾一些有效的帮助,未来说不定可以在大瑾施展你的才华。既是为天下计,也就不该拘泥于效忠的是哪个朝廷。” 韩钰不得不承认谢恒的口才确实很好,但他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即便我求一个天下大同,却也不能为此放弃底线。倘若有一日,昌河因王室衰败、朝代更迭的必然性而成为历史,那我会平静接受,但我不能成为推动这一进程的因素之一。”这也算是他对昌河的一点固执的坚持。 谢恒点头,作出几分惋惜的表情,“那想来你也不会放任我继续想办法打听昌河的情况吧?” 韩钰盯着谢恒,笑容里有几分歉意,却也有不容置疑的坚定,“若是我不知道也就罢了,但既然我遇上了你又得知了你的目的,自然是要加以阻止。所以很抱歉,你留在昌河一日我就要跟着你一日,直到你离开。” 谢恒状似无奈地一笑,“也罢,谁让我倒霉,刚来就碰上你了。看来这次昌河之行注定要无功而返了。” 韩钰笑而不语。 接下来几天,谢恒没有再去葛家村,但不论他去什么地方,总能跟韩钰“巧遇”。谢恒知道韩钰是在故意跟着他,打听到他在哪家客栈落榻后就让人盯着,只要他一出门,韩钰就会收到消息出来。 韩钰雇来监视谢恒的那些人武功都跟宁六比不了,人一来宁六就知道了,也第一时间告诉谢恒。 每次“巧遇”,谢恒都是一副无奈的模样,但最后还是会跟韩钰相谈甚欢。 宁六对谢恒的敬佩又达到了一个更高的程度。 明明公子的目的就是韩钰,但现在却能让韩钰主动过来找公子,还更加不被怀疑。 尽管现在两人立场对立,但韩钰仍然在与谢恒的一次次接触、一日日相处之中生出一种知音难觅之感。 谢恒理解他的理想抱负,有许多政治上的见解与他出奇一致,甚至是一些他脑海中才产生不久的模模糊糊的思想意识,谢恒都能将其完善。偏偏谢恒还与自己年岁相当,也没比自己多吃几年的米,怎么就能这样通透又这样见识深远? 韩钰与谢恒越聊越投机,几天下来,韩钰便觉得谢恒当是这世上最了解自己的人,也是最能明白他心中抱负之人。 如果谢恒是昌河人该多好——韩钰心中无数次生出这样的感慨。 在昌河待得够久了,谢恒准备明日就离开,他此来目的已经达到,铺垫也都铺垫得差不多,只等日后将军率领军队在昌河长驱直入,在因着自己与韩钰的交情“放其一条生路”。 当晚,谢恒没让客栈准备晚膳,而是在外头买了许多昌河的特色小吃回来,准备就当做晚饭了。 这一走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再吃到这里的美食,相比起来客栈的那些饭菜大瑾的厨子也能做,再好吃也没什么新鲜感。 谢恒招呼宁六一起吃东西,“买了这么多,我自己也吃不完,你坐下来跟我一起吃。” 宁六听话地坐到谢恒对面。公子身边的位置是将军的,就算空着旁人也不能坐。 谢恒看宁六垂眸安安静静地吃着,偶尔会看自己一眼,他放下手中的鱿鱼烤串,拿过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和嘴,“有什么问题就问,不用憋着。” 宁六没想到谢恒会主动这么说,犹豫了一番还是开了口。 “公子心中可会难过?” 谢恒:“你指什么?” “属下看得出这些时日公子与韩钰相交愉快,公子所言韩钰都能理解并赞赏,韩钰所想公子也十分清楚并认同,知己大概便是如此。只是公子因为大计而不能与韩钰坦诚相待,想必心中多有歉疚,也有几分不痛快。” 谢恒笑了:“你这些想法都是打哪来的?” 宁六低头,“属下一介武夫,不懂君子之交,从前是跟随将军,将军说什么我们就做什么,将军指出的方向就是我们的方向,现如今我跟随公子,便是公子如何说属下就如何做。但之前属下偶有听到荣大人说起君子之交的概念,说到千金易得知己难求,这世上志同道合的人实在太少,若是能遇上便是运道,遇上了若不能成为知己,或者不能诚心以待,便是莫大损失。所以属下才想,公子欣赏韩钰,却不能真诚相交,心中怕也是遗憾的。” 谢恒笑着往嘴里抛了一粒五香花生米,“那你觉得我看起来像是很遗憾的样子吗?” 宁六仔细看了谢恒一会,摇摇头,“属下看不出来。” 谢恒:“看不出来就对了,因为我压根不觉得遗憾。宁六啊,你要记得,如果两个人交往,不论是朋友还是爱人,从一开始就是带着目的,是别有用心,那就一定要把持好自己的心,别打着利用他人的算计却付出了真心,否则就会伤害别人也对不住自己。反正在这场”别有用心”的关系建立中总有人会受伤,那一个人受伤是不是比两个人都受伤要好?我们在什么位置,做什么事,最重要的就是有清晰的自我认知。就比如我来昌河,是为了给将军招揽韩钰做铺垫,不是来交朋友的,所以我会很注意在与韩钰交往的过程中时刻提醒自己真正目的,别一时糊涂,那对我和韩钰都没有好处。” 宁六听得愣愣的,这些事情真是超出他的理解认知。 谢恒看着宁六呆愣的模样笑了:“你也不必太过介怀,文官与武将不同,武将的情感大多是战场上拼杀建立起来的,那是真正的过命的交情。不说你与几个亲兄弟,就说你们与将军麾下的其他将士,曾一同上阵杀敌,将背后全然托付。这便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文官不一样,除了知己之外,大家同朝为官,称一声同僚,但实际上心中各有算计。面上谈笑风声,实际波涛暗涌。习惯了这种勾心斗角,那么在人际交往中要想守住自己的心,不轻易推心置腹,便不是什么难事。即便未来我与韩钰同朝为官,大家是同僚,却也不一定要是朋友。” 就好像在现代,同事就是同事,如果轻易把同事当做交心好友,那极有可能会被残酷的社会现实教做人。 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在古代,谢恒在这种立场上都很拎得清。也可能是他出身孤儿院的缘故,对人情的反应比较冷淡,人际交往中不那么容易走心,所以才更不容易在这上头吃亏。 宁六似乎明白了,“那将来有一日韩钰知道与公子的一场相交是算计,怕是要怪公子。” 谢恒:“韩钰是聪明人,我确实没想过能永远瞒着他,等他在大瑾稳定下来之后,我也会一步步引导他知道真相。到时候我自然会认认真真向他道歉,极尽所能给予补偿。但我估计韩钰也会理解我的所作所为,只是理解归理解,感情毕竟不能纯讲道理,不管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都一样,所以我猜到时候韩钰会原谅我,但不会再重新当我是朋友。纯粹的同僚关系也不错,朝堂上的关系越单纯越好。” 虽然谢恒说的随意又坦然,但宁六还是有种莫名心酸的感觉,他又道:“但公子对侯爷是真心。” “那是自然!”提到宣景,谢恒止不住地嘴角上扬,“我与将军又不是为了交朋友,之前我对将军是崇拜,哪怕单方面付出我也清楚又愿意,现在我们是最亲密的爱人,那又不一样。这怎么能相互比较?” 宁六:“我们追随后侯爷,也效忠公子,不因为任何情况而改变。” 说完这话宁六都有点不好意思,脖子都悄悄红了。 他跟着侯爷的时间不短,却是头一次这样直白地将自己的忠心表述出来。 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更多的是一种舒坦的感觉。 谢恒笑起来:“我知道。” 次日清早,谢恒和宁六下楼,退了房间,刚拿到掌柜退回来的没用完的银子,就看到韩钰走了进来。 “韩兄怎么过来了?” 韩钰:“你要走了,我岂能不来送行?” 谢恒嘴角一扯:“我可不喜欢离别时的气氛。” “不喜欢就忍着吧!”这么多日相处下来,韩钰跟谢恒说话是越来越自然了,“也不知道你这一走何时才能再见,送送你不应该的?” 谢恒:“有再见的机会,但只怕不是你愿意看到的情景。” 第三百六十章 不破不立 韩钰的笑容微沉,他明白谢恒指的是什么。 他们再次见面时,说不定昌河已经作为战败国成为大瑾的附属。 不过现在倒也不必担心那么远,等战火烧到都城时他能不能活下来都还不一定。 “你啊,总是在该煽情的时候说话这么不中听。” 谢恒:“我这也是实事求是,韩兄什么时候连实话都不爱听了?” “好好好,赶紧走吧你!” 韩钰目送谢恒和宁六出城,心中有说不出的愁绪,却似乎不是因为单纯的离别。 在城门口站了一会,韩钰便转头去了葛家村。 村长看到韩钰过来很是意外,虽说韩钰有时候一个月会来两次,但是从没有间隔这么短的时间过。 “韩公子怎么又有空过来了?” 韩钰浅浅一笑,“过来看看孩子们。” 村长也跟着笑起来,“孩子们都很好,韩公子放心。额……” 韩钰看村长欲言又止,正色道:“村长有何事大可直言,与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村长不好意思地搓了搓还沾着草木灰的手,“那个……我就是想打听打听,之前的那位外乡来的景公子还在不在城中?可还会过来?” 韩钰顿了一下:“村长有事找他?” “啊,这不是孩子们很喜欢他嘛!也真是奇了怪了,之前来这里教孩子们认字的好心人不少,多得是比那位景公子更有耐心也更温和的,但这些孩子就是不买账,依旧总捣乱,可唯独面对景公子时一个个乖得不行,还惦记着下次景公子能继续教他们识字。” 韩钰偏头,看着藏在村长身后的几个孩子,一双双眼睛中都带着期许。 韩钰心中突然很不是滋味儿。 “抱歉村长,景恒他……他已经走了。而且也没说过什么时候会再来。” “哦,这样啊,”村长满是皱纹的脸上有些说不出的遗憾,脚下踱了步两步,瘦弱的背看起来又佝偻了些,“也是,之前就听景公子说他只是过来游玩儿,想来也不会在这边待上太长时间。” 韩钰看着老村长这样,心下更加难受。 这个村子里已经少有年轻人,都是些老弱妇孺,孩子是这个村子里唯一的希望。 韩钰攥紧拳头咬紧牙关,这一刻心中对朝廷对王室的不满再度膨张! 都说葛家村的青壮年是得了怪病才死得差不多了,但那只是人云亦云的说法,是朝廷为了掩盖丑闻的说辞。 葛家村真正的的青壮年其实都被朝廷的人带走去给王上的宠妃月妃到深山中修建园林去了。 就因为月妃爱好自然景观,又觉得宫中园林虽然好看却匠气十足,怎么都不喜欢,非要在山林中弄一处园林,地方一定要有山有水,还要搭建宫殿。 口中嫌弃宫中园林匠气十足,但这么折腾一番之后,就算是在山林之中,又还能剩下多少自然景致?况且这也是劳民伤财。前两年许多地方洪涝灾害,整个昌河农作物产量锐减,百姓生活本就不容易,再弄这么一出,自然会怨声载道。 王上也知道如果这件事公开,不仅朝堂上一定会有人反对,也会造成民间诸多非议,所以便暗中进行,找了葛家村这样在都城郊外的村子,从村中抽取青壮年做劳力,只要做好封口就不会闹得人尽皆知。一个小村子不比都城,都城人际关系错综复杂,弄不好就有可能走漏风声,但一个小村子,人口简单,哪怕是与外界断了联系都不一定有人注意到。 本来只要朝廷给发工钱,这些村民还都乐意得很。 可偏偏在动工时出了意外,火药炸山的时候没有把握好量,也没提前做好充分的地质评估,最终导致山体崩塌,将所有人统统活埋在那片本来作为新皇家园林打造的山林之中。 王上担心因为这件事自己会被百官参奏,也担心自己的爱妃会被要求重罚,故而将事情瞒得严严实实,甚至因为担心会被发现蛛丝马迹,都没有给葛家村的死者家属们丝毫补偿,只是派心腹过去警告,让他们不可以将这件事往外说,否则就要让这一村的人好看。 平头百姓如何敢跟王室叫嚣,除了默默吞下苦果还能如何?如果村子里只还剩下一帮老人,韩钰相信他们会坚持为自己惨死的孩子讨回公道,即使搭上自己的性命。但村里还有孩子,是那些死者的后代,为了这些孩子,他们只能忍气吞声。 知道这件事的只有王上的几个心腹,其中就包括韩钰的父亲。 当韩钰巧合之下知道这件事后,他只觉得一直以来心中的信仰都崩塌了! 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对王上绝对的忠诚,甚至是有些愚忠,但他没想到父亲的“愚忠”已经到了是非不分的地步! 那是多少条人命啊!又是多少个家庭失去了顶梁柱,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王上想到的只是自己的名声不能受损,是自己的宠妃不能受罚,便枉顾这么多性命!死伤的人还远远不只葛家村的这几十个人,几百号人无一生还!背负着这么多的人命,仅仅是因为一时任性的喜好,事后还丝毫不知道悔改只想堵住悠悠之口,王上和那宠妃就真睡得着觉?午夜梦回就不担心那些人来找他们索命?面对如此情形,父亲又怎能无动于衷,还继续帮王上隐瞒? 在韩钰看来,王上无道,宠妃无德,就连父亲也失去了做人的底线。 韩钰说不动父亲将这件事昭告天下,他自己又人微言轻,且只怕他还没开始动作,就已经被父亲“大义灭亲”。连如此泯灭人性的事情都不能动摇父亲对王上的忠诚,韩钰也毫不怀疑一旦自己的存在威胁到王上的声誉,父亲一定会对他出手。 最后也不过就是像以前一样,与韩相大吵一架,弄的左邻右舍都知道他们父子嫌隙越来越深。只当是他不孝顺,又惹了父亲生气。 韩钰看着面前破败穷困的村落,看着老村长满脸的沧桑疲惫,想着如今京中一片歌舞升平,听说王上还要为下个月月妃生辰大肆操办,紧攥的手心生疼。 韩钰又想起谢恒的话。 谢恒说,不破不立。 他坚守着最后的底线,虽不满王室,却也不想亲手推动部落的灭亡,令昌河成为大瑾的附属,但说到底,这份底线的坚守也是因为他不愿意背上“叛徒”的千古骂名。 可是,在黎民百姓面前,在公理正义的面前,名声又有多重要呢? 昌河王室多存在一天,昌河百姓便要多受一天的苦难! 或许,他真该再好好考虑考虑。 在韩钰陷入深思与纠结的时候,谢恒和宁六已经快马加鞭赶回万阳。 送亲的使团也终于意识到谢恒已经许久没有露面,正在惶恐之际,想着要不要向朝廷汇报,谢恒终于出现了。 送亲队伍的副使孟全是鸿胪寺卿,看到谢恒那一副没什么大不了样子十分气愤。 “大人离开这么长时间,招呼都不打一声,是不是太不合适了?” 谢恒就料到自己离开这么长时间,一定会有人找茬,只是没想到第一个跳出来的就是这个副使。 孟全确实是宣旭一派,但他以为孟全会先让别人挑刺,之后自己再站出来,好像处在一个公平公正的位置上对他进行抨击,结果这人居然直接就自己跳出来了。 谢恒:“万阳招待我们使团,怕人太多众口难调,这才将我们分散开招待,我只是没有与你们一起,怎么就算是招呼都不打一声?我还没管你们都去哪了呢!再说,我是正使你是副使,我有什么义务要向你报备行踪?没有追究你尚未跟我报备就算我开恩!” 孟全脸色暗沉:“下官并未去四处游玩,只是想早日回朝,不像大人,在这里都乐不思蜀了。” 这一开口就老绿茶了! 谢恒冷冷哼了一声:“你拒绝了万阳的好意,难道就要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拒绝?你不要忘了,我们联姻的最终目的是建交,是为了与万阳发展友好关系,人家尽心尽力尽地主之谊,你上来就冷着脸拒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大瑾对这次联姻有什么异议,心不甘情不愿。若是就此影响了双方建交,这罪名你可担待得起?” 孟全傻眼了,他不过是想说谢恒玩心重,给他扣一个不顾正事的帽子,怎么一下子就变成是自己影响建交了?这么大的罪名他哪里扛得住啊! 其他一直围观的随行使臣看到这一幕真是一点都不意外,打从知道孟全有意找谢恒麻烦的时候他们就预料到十有八九是这样的结果。 孟全还想找他们一起为难谢恒,他们当时就果断拒绝了。开玩笑,这孟全真是在鸿胪寺憋久了,不知道谢大佞臣一贯是怎么在朝堂上大杀四方的,竟然还想拖他们下水,傻子才会跟他一道。 再说了,他们觉得谢恒说的也没错,你自己不去游玩是你自己的事,有什么资格管到别人头上去?真是脸大如盆! 第三百六十一章 情到浓时 谢恒看孟全这就不说话了,心里冷冷一笑,真是一点也不扛打。这样就被自己给怼哑巴了,一开始看他跳出来还以为有多能耐呢! 孟全被谢恒那轻蔑的眼神看得心中阵阵冒火,却又不敢再与之起冲突,他可没有谢恒的好口才! 今日他可算是领教了为何朝堂上那些位高权重的大臣大都不愿意跟谢恒正面刚,谢大佞臣还真是“名不虚传”。 谢恒一副很看不上孟全的模样,话都懒得对他说,转头看着其他随行使臣说道:“再歇息两日,后天一早动身回朝。” 众人恭敬应声:“是。” 当晚,煦烈过来找谢恒,一进来就满脸笑意:“谢大人此行昌河可还顺利?” 谢恒本来就累了,没什么精力应付人,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煦烈展现了友好态度他也不能当看不见。 “还不错。” 煦烈挑眉:“看来谢大人是得偿所愿了。” “王子有事?” “倒也没什么事,只是听说大人打算后天一早就动身反朝?” 谢恒点头,心中想着这煦烈王子的消息还真灵通,他傍晚的时候才跟其他人说了这个安排,这会煦烈就知道了。 “确实,在这里待得时间够久了,再不回去朝中又该有人就此大做文章找我的麻烦。” 煦烈笑起来:“谢大人才思敏捷,就算这些人故意找茬,想来谢大人也一定不会被用他们拿捏住。” 谢恒:“王子殿下对我倒是有信心。不过就算有那个能力,但也不想总有苍蝇在耳边嗡嗡嗡地闹不是?听着也烦心。” 煦烈十分认同地点点头:“谢大人说的极是。既然后天一早就走,谢大人明天可要见见王后嫂嫂?” 谢恒:“若是方便那自然最好。”本来他也想问问能不能在走前再见安宁公主一面。 “谢大人是大瑾送亲使臣,能有什么不方便的?你们都是王后嫂嫂的娘家人,这一走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若是离开之间不能跟嫂嫂见上一面,想来嫂嫂也会难过。” 谢恒:“那就有劳王子安排了。” “应该的,”煦烈站起来,“看谢大人也劳累了,小王便不打扰谢大人休息。” “王子殿下慢走。” 送走了煦烈,谢恒淡淡呼出一口气,坐回桌边。 宁六给谢恒倒了一杯茶:“这煦烈王子过来这一趟到底要作甚?感觉除了让公子走之前和公主见一面外没其他要紧事,他总不会就为了这个来的,他看起来可不是个滥好心之人。” “呦!”谢恒抬头笑看着煦烈,“可以啊,长进了,都会分析了!” 宁六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在大瑾临行前石竹嘱咐我保护公子不能光靠武力,也要多动动脑子,平日里要多向公子学习,说一定会受益匪浅。” 谢恒笑了一声:“你倒是听他的话。” “石竹跟随公子多年,对公子自然了解,这么交代我也不会错。” “恩,不过你别看现在石竹能独当一面,我交代他做什么差事都能有条不紊地进行,从前也是什么都不懂,遇上点难事儿还要哭鼻子呢!” 宁六张了张嘴,倒是难以想象这样的石竹。 从他跟在公子身边开始,见到的石竹就已经是公子手边的得力干将,公子的很多谋算部署都会交给石竹去完成,作为一个小厮,石竹反而很少在公子身边贴身照顾。像这一次来万阳,公子将石竹留在京城,有些事情是交给交易所的洛非白,还有些事情就交给石竹打理。 宁六还以为石竹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高冷还有点毒舌的石竹从前竟然真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厮,还会哭鼻子,这可真是颠覆了他对石竹的认知。 不过能把石竹培养到如今,也是公子的本事。 谢恒:“煦烈知道我们去昌河,却不知道我们去昌河的真正目的,过来一应该是为了打探我们的真实目的,二就是为了试探我们是否已经成功。他知道不管我们目的为何,对万阳总是没有坏处。” 煦烈是个聪明人,而且从目前来看还是个没什么异心的聪明人,这样最好。 谢恒又看了一会书就准备睡觉了。 睡前找出宣景送来的那张纸条,贴放在胸口,谢恒缓缓闭上眼睛。 晚安,将军。 清早谢恒一觉睡到自然醒,睁开眼就瞧见宣景那张上下左右毫无死角的俊颜,习惯性窝进宣景怀里,整张脸几乎都埋进那温暖的胸膛,手自然而然地环住宣景的劲瘦有力的腰:“早上好啊将军!” 头顶传来宣景低沉清朗的笑:“早上好。” 谢恒还迷迷糊糊的脑子瞬间清醒! 他猛地抬头——“唔!” 宣景赶忙帮谢恒轻揉那撞在他下巴上的头顶。 谢恒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宣景。 揉了一会,宣景才问:“还痛吗?” 谢恒恍恍惚惚地摇头,“将军?你怎么来了?” 宣景:“一别多时,甚是想念。” 谢恒心头陡然烧起一股火,炙热却不灼人。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谢恒捧着宣景的脸吧唧亲了一口,“我想将军都要想疯了。” 最早,昭明帝是他心中的神明一般的存在,即便来到这个世界后,接触到了尚且年少的昭明帝,谢恒心中的向往和崇拜都没有丝毫减退。 而今跟将军走到一起,最一开始的每一次亲密接触,都让谢恒有种亵渎神明的兴奋感!不过渐渐的,这种兴奋感被温馨和甜蜜一点点取代,将军依旧是他心目中的神明,但这个神明愿意为他永远留在人间。 两人腻腻乎乎了好一会,谢恒才慢慢起来穿戴洗漱,一边洗漱一边问宣景:“将军何时来的?” 宣景:“也就在你醒过来前一刻钟。” 难怪谢恒清醒过来抱着将军时还是感觉到了一丝风尘凉意,星夜赶路,必是披了一身寒气。 “那将军可要歇会?反正今天无事,本就是打算好好修整一日,明天一早就动身回去了。” “我听宁六说了,不过我不累,不必歇息。” 谢恒愣了一下,啊对,宁六,一见到将军他就差点把宁六给忘了,自己房间进来个人宁六不可能不知道,就算在隔壁肯定也能听到动静。 宣景:“听宁六说昌河之行你们很顺利。” 谢恒点头,“嗯,韩钰现在已经对昌河王室十分不满,只是固守自己毕竟是昌河人的底线,所以不愿意背弃昌河。将军可莫要觉得韩钰是个不忠家国的小人,他只是比一般人的眼光更加长远,考虑问题时并非立足于昌河,而是立足天下。韩钰有很深的家国情怀,但正因为深厚,才更加难以接受昌河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谢恒将自己和韩钰相交的过程详细讲给宣景听,他不想宣景误会韩钰,以免将来在任用韩钰时有所顾虑。 “虽然韩钰同我说他会坚持最后的底线,但据我说知,昌河王室的荒淫无道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与其让昌河腐朽溃烂下去,还不如给一个新生的机会!且韩钰为天下计,大概会比我们原本想象地更加容易接受由大瑾统领昌河。” 宣景:“听你这般说,这个韩钰至少在人物品性上十分难得,不被条条框框限制,心怀天下,这番思想格局倒是少有人能比得上。昌河的朝堂上多是弄权之辈,就连昌河王上在还是王子时也喜欢争权夺势且毫无底线、不择手段,现在更是听不进相左的意见,不顾民生贪图享受,也难怪韩钰难以在昌河朝堂上立足。” 谢恒:“没错,但这样的朝臣如果能追随一位明君,那必定会成为朝堂上的中流砥柱,成为国之栋梁。他有才华有谋略,有治国的政策,有一颗求得天下大同的心,从本质上来说,他的追求与我们的追求一致。”谢恒眼睛亮亮地看着宣景,“我知晓一个大瑾不能让将军止步,而将军要想最终实现心中所想,便需要这样的朝臣来尽心辅佐。” 谢恒从来不觉得凭借自己一个人就能帮助将军实现宏图大业,为将军招揽天下贤士乃是必然! 宣景未有多言,只轻轻在谢恒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志同道合、情到浓时,身体便不由自主。薄唇一路下滑经过高挺的鼻梁,最后在柔软微凉的薄唇上流连忘返。 谢恒动情回应。 精神恋爱什么的,谢恒没有意见,不过他自己还是喜欢看得见摸得着的,就好像现在,上面将军亲得温柔,下面他摸得火热。 啊,这么长时间不见,将军的身材更好了! 大清早的,本就是容易激动的时候,谢恒白洗漱了一遭,半个时辰后又叫进来一桶水彻底洗了一次。 送水进来的是宁六,他提前就备好了,到谢恒叫的时候他就直接弄水进来。 从前石竹跟他说过,如果侯爷和公子一大早就在房间腻歪,那就提前烧好水准没错。面对心爱的人,又是容易生理冲动的时候,还要强行压制就没天理了! 本来谢恒还想跟宣景温存一会,只是他们留在房间里的时间已经太久,连早膳都是让宁六端到房中来,若是还不出去说不定孟全又要来找麻烦。 第三百六十二章 打劫 宣景的身份不能泄露,他带了人皮面具过来,往脸上一戴,泯然众人的相貌,再将气势收敛,往谢恒身后一站,那就跟宁六一样,是个不容易引人注目的护卫。 谢恒想着反正也不好一整天都待在驿馆,便打算跟宣景一同出去逛逛。 宁六就留在驿馆,若是有急事再出去找他们。 两人刚要出门,煦烈就来了,看了一眼便装打扮的谢恒,煦烈问道:“谢大人是要出去?” “啊,”谢恒点头,下意识地挪了一下步子挡住宣景,“今天没什么事,便打算去走街串巷地逛逛,之前听说万阳的许多地道风味小吃都隐藏在一些不起眼的小街巷中,我也没去找过,明日就回大瑾了,今天可不就是最后机会。” 煦烈点头:“原来如此,要不然就由小王亲自带谢大人出去逛逛,要说风味小吃可没有人比小王更加清楚。” 谢恒倒是没想到养尊处优的王子居然会对街头巷尾的小吃这般熟悉,如果不是因为将军在,他大概就会同意让煦烈带自己逛逛了。 “那倒不必,我随便走走看看就成,不劳烦王子。对了,王子一大早找我可有什么事儿?” 煦烈见谢恒拒绝,也没继续自荐,笑着说:“没什么大事,就是想来告诉谢大人,王后嫂嫂约谢大人一同用晚膳,也算是为谢大人践行。至于其他使臣就由我王兄来招待。” 谢恒猜到这样的安排应该是宣宁主动跟煦炎提及的,没想到煦炎能大方至此,真就由着宣宁。这样也好,至少说明煦炎是真的将宣宁放在心尖尖上。 “好,多谢王子转告。” “傍晚时候王后嫂嫂会派人来接谢大人。不过谢大人最好想办法对随行使臣有个交代,免得他们有所误会。” 谢恒:“我今天出去逛一天大概会感染风寒身体不适,晚上的践行宴大概是不能参加了。” 煦烈煞有介事地点头,“既然如此,那谢大人当好生修养,我会安排几位太医和侍从过来照看谢大人,必定保证让谢大人能安心养病不被旁人打扰。” 谢恒:“多谢王子。” 煦烈正要转身离开,一偏头看到谢恒身后站着的宣景,眉头微微一皱:“这位也是谢大人的护卫?怎么之前没见过?” 谢恒:“之前我让他跟在队伍中帮我去了解一些情况,现在都要返程了,该了解的也都差不多了,便把人调回来身边。” 煦烈明白了,他以为这个护卫是谢恒安插在送亲队伍中的耳目,来了解当自己不在时那些随行使臣都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以此达到对随亲使团的绝对了解和掌控。 不愧是谢大佞臣,这手段真是有一套! 目送煦烈带着别有深意的笑离开,谢恒微微眯眼,他觉得刚刚煦烈应该是脑补了什么可能会有害自己形象的东西。 宣景:“这个煦烈王子对你很是友善。” 谢恒笑眯眯的:“将军吃醋了?” 宣景宠溺地捏了捏谢恒的耳朵:“有一些吧。” 谢恒脸上爬上浅浅的红晕,将军这样直接他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 “对了,将军可了解公主的情况了?” 宣景:“跟宁六大概了解了一下,说万阳王很是宠爱安宁。而且万阳王早就见过安宁。” “是这么回事,之前煦烈和我说的时候我特别意外,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在两个人中有一个人有感情基础,煦炎把公主放在心上,不是出于邦交联姻,真正宠着爱着公主,我们也就不必担心公主在万阳会受委屈。我之前也单独见过万阳王,他给我的感觉就是坦诚真挚,虽然瞧着不是个好脾气的,但在有关公主的事情上倒是很有耐心,还向我请教了许多公主的喜好。不过我说这么多都抵不上让将军见一见公主,晚上我们一同过去就是。” 宣景:“我相信你的判断。” 谢恒心里高兴,抿着嘴笑,他就是很爱这种被将军完全信任的感觉。 两人一同上街,这会正处在一个不上不下的时辰,早市已经结束了,但上午还未正式开始,做工的人都还没出工,街上的人也就不算多。 “我们去那里看看!” 谢恒带着宣景来到一个人挺多的小摊,卖的炸油条和豆浆。 主要是谢恒觉得人这么多,味道肯定好,要不然边上还有别的早点摊,都没有坐满人,这里却还要排队。谢恒知道这也是一种从众心理,不过没关系,他就是想凑凑热闹。反正他跟将军已经在客栈吃过一点了,只是那生煎的味道不怎么样,他也就稍微吃了一点点垫垫肚子而已。 等了好一会才终于有位置,靠在角落的一张小的不能再小的桌子,一面贴着墙壁,还有一面放了些杂物箱子,谢恒和宣景就坐在另外两边,这样的好处就是不用跟别人拼桌。 没一会就有一个小孩子端着一个托盘过来,里面放着两碗豆浆,一盘子炸油条,还有两小碟子清爽可口的凉菜。 这孩子也就七八岁大,是摊主夫妻俩的儿子。 周围坐满了人,小孩从缝隙中穿来穿去,走得还算稳当,只是靠近宣景那边的一个食客没注意,在小孩子过来时恰好伸出一条腿。 小孩子被绊了一下,眼看着手里的托盘就要扔出去泼在谢恒身上,宣景及时出手,一手稳住孩子一手扶住托盘,稳稳当当,连一滴豆浆都没洒出去。 那食客赶紧跟宣景道歉。 谢恒眉毛一挑,指着那孩子说道:“你该跟他道歉。” 食客面色一僵,大概是不愿意跟个小孩子认错,但刚刚宣景那一手又任谁都看得出来绝对是个练家子,还是个高手,那食客不敢不答应,立即跟那孩子赔了不是。 小摊夫妻俩感谢谢恒和宣景,也道歉说是孩子毛手毛脚,说要给两人免单。 谢恒没同意,还是照旧付了钱。 不过那炸油条还真没辜负他的期待,味道相当不错,泡在放了糖的甜豆浆里简直绝了! 虽说好吃,但谢恒也没吃多,他的肚子还要给其他美食留地方。 从早点摊离开,谢恒又奔着甜点铺子过去,来点少糖的山楂糕备着,回头吃多了可以用来消消食。 甜点铺子的老板又给谢恒介绍了一个卖铁板豆腐的小摊子,就一个小推车,却是远近闻名的美味。 谢恒跟宣景从甜点铺子出来,直奔铁板豆腐摊。 只是还没走出几步,就有三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拦住两人去路。 “站住!打劫!” 周围的人一听是打劫的赶紧吓得散开,只有谢恒和宣景纹丝未动。 谢恒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三个男人,手指在周围比划了一圈:“闹市区?打劫?” 三人被谢恒的眼神和语气激怒,中间那个男子甚至亮出了刀子:“少废话!把身上的钱都拿出来!不然少不了你们一番皮肉之苦!” 谢恒翻白眼,往后退了一步,“别打死了。” 三人听谢恒这话,还以为谢恒是在求饶,虽然觉得表情和语气好像不太对。 然而下一刻,他们只觉得眼前有一道黑色残影闪过,都没看清是谁怎么动的手,反应过来时三人都已经倒在地上,浑身上下竟然没有一处不疼的。中间那人用来指着谢恒威胁的那只手,手腕上鲜血淋淋,明显被挑断了手筋。 对于在战场上一出手基本就是奔着取敌人性命的宣景而言,他这一次出手已经很轻很轻了。 谢恒背着手迈着四方步走过来,弯腰看着三人,啧啧摇头:“你说说你们,出来打劫,大街上这么多人,一挑就挑中了最能打的,不知道我的护卫有多厉害吗!” 三人顺着谢恒往后指着的大拇指看向后面一脸冰冷的宣景,眼神直打颤:“不、不知道啊!”他们要真知道就不会动手了! 啪啪!谢恒伸手在这人脸上拍了两下,“天要亡你们啊!” 宣景蹙眉,将谢恒拉到自己身边,握着谢恒的手用干净的汗巾擦了擦:“别摸脏东西。” 劫·脏东西·匪:…… 谢恒乖乖让宣景擦着手指,继续对那三个男人说:“敢打劫本公子,本公子的护卫动动手指就能弄死你们!” 这会的谢恒,看起来就好像个被家族宠坏了的嚣张少爷,家里安排了厉害的护卫保护在少爷身边,有谁惹了少爷那就要被武功高强的护卫狠狠教训。 “碰上我们也是你们运道不好!”谢恒鼻孔朝天地哼了一声,抬手过肩膀,手指朝着三人的方向轻轻一点,轻启薄唇,“办了他们!” 宣景往前一步,这猛然爆发出来的气势把三个男人都给吓尿了! “别!别杀我们!我们也是受人指使!”中间的男子一边抬手挡着自己一边叫了出来。 谢恒勾起嘴角,“我就知道!虽然本公子是这条街上最靓的仔是有目共睹的事实,但你们三个哪来这么好的眼光能看出来这条街上最有钱的还是本公子?肯定是被人指使的!” 围观众人:……突然一点也不同情这人,还隐隐希望他被打劫成功。 第三百六十三章 职业道德 谢恒也没审问,直接就把三人押到了驿馆。 这时候三人才知道他们要打劫的对象竟然大瑾朝来的使臣,纷纷后悔不跌,也恨死了那个指使他们打劫的人! 谢恒派人前去请煦烈王子来一趟,毕竟是在他的地盘儿发生这种事,自己也不好越俎代庖,他相信为了大瑾和万阳的交好,煦烈一定会审出幕后主使。 其他随行使臣听闻谢大佞臣被打劫了,刚要幸灾乐祸,结果又听到打劫不成,劫匪还被谢大佞臣拖死猪一样给拖回来了,纷纷感叹谢恒的运气还真好,又忙不迭过来看看到底是怎样的劫匪倒了八辈子霉打劫到谢大佞臣的头上。 煦烈王子一到,作者懒得取名字的劫匪头子便扑在煦烈脚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诉说自己只是被人蛊惑、贪图小利想占点便宜而已,是真不知道自己打劫到了大瑾使臣的头上,不然就是借他一百一千个胆子他也不敢啊! 煦烈还没说什么,谢恒抱着手臂冷冷说道:“你打劫的人是我,与其求你们王子,还不如求我来的实际。” 一听这话,那劫匪头子又赶紧转向谢恒,一个劲儿地磕头求饶。 谢恒叹气:“我到底是大瑾人,这是在万阳,我人生地不熟的,所以我决定将此事全权交给王子殿下,相信王子殿下定然能查个水落石出。” 劫匪头子:…… 煦烈想笑,但到底忍住没笑出来,毕竟人家是真的在他的地界儿上遇上劫匪了,哪怕是打劫未遂,但这事情发生了就不能当做什么事儿都没有,还是得给人家一个交代。 煦烈就直接当场审讯。 三个劫匪又不是什么硬骨头,立马就招了他们是受人雇佣,是有人找到他们,给了他们一笔钱和一幅画像,让他们打劫画像上的人,并且一定要让对方尝到皮肉之苦,只要不断胳膊断腿就成。 他们想着反正有钱拿,打劫了的银子也是他们的,而且又不是断手断脚要人命的事,瞧着画像上的人又很面生,不是大户人家的公子,顿时就没什么忌讳了,却压根没想到对方是大瑾使臣,还有个那么厉害的护卫在身边,不仅没能成功打劫,跑都没能跑得了。 至于那个雇佣他们的人,三个劫匪说是在赌场遇到的。他们去赌钱,还喝了不少酒,醉醺醺的输了不少,那人帮他们付了赌资,然后又雇佣他们打劫,他们以往也没少接这种打手的活儿,但一般都会比较谨慎,注意调查被打的对象,不是权贵人家才会接手。这一次承了对方还赌资的情,再加上画像是生面孔,就直接答应了。但凡他们像以往那样谨慎点先做个调查,都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煦烈找来宫廷画师,让三个劫匪描述一下那人的长相。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幕后主使的面容便逐步跃然于纸上。 古人的画像水平参差不齐,作为宫廷画师那自然是有两把刷子的,不会像电视剧上演的那样,被通缉的人能够逃过追兵全靠那与本人没有丝毫相符之处的画像。 谢恒歪头看着:“怎么觉得这人好像有点眼熟?” 其他随行使者闻言过来一样,嗯,还真有点眼熟。 其中一个官员啊了一声:“这不是孟大人吗?” 谢恒挑眉,还真是!就是孟全那狗东西! 随行官员们立即开始左看右看寻找孟全的身影,却发现人根本不在。 “真是奇怪了,”还是刚刚那最先发现画像中的人是孟全的官员说道,“明明刚刚孟大人还在这呢!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还能怎么回事?肯定是看到画师都快把自己画出来了,知道事情要不好,赶紧跑了呗! 谢恒冷笑,这个孟全还真是蠢货,这里是驿馆,里里外外都是煦烈的人,而且刚刚煦烈过来之后就已经在他的示意下将这里封锁了,他能逃到哪去? 果然,没一会,孟全就被煦烈手下的侍卫给押了回来。 谢恒:“孟全,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这会没一个人敢为孟全说话,战战兢兢地看着谢大佞臣发怒。 “你要真是手头紧张,银钱实在不够花,你跟我直说啊,说不定我还会看在同朝为官的份上从手指缝里漏出一点给你花,你怎么就能雇人打劫我呢?这雇人要花钱,打劫来的银子还得分赃吧?最后可落不到你手里多少,何必费这个功夫!” 众人:…… 傻子都能猜到孟全这么做不会是为了钱,谢大佞臣故意这么说分明就是在折辱孟全! 谢恒还掏出一块银锞子,朝着孟全的脑门就砸了过去,当的一声,听着就觉得疼。 而孟全的脑门也很快被砸红了一大块,肉眼可见肿起了一个大包。 谢恒冷冷一笑:“这点小钱就当本官接济孟大人的,不用孟大人还了,不过孟大人打劫本大人的事情可没这么容易就算了,等回朝之后本官会亲自继续审讯孟大人。” 说着谢恒又转向煦烈:“为这点小事惊扰到王子实在过意不去,接下来就不劳王子费心了。这孟全毕竟是大瑾官员,要是让王子继续审讯,可能多多少少会影响两朝关系。” 煦烈看着面容平静的谢恒,沉默半晌,最后扬起嘴角点头:“好,既然如此小王就不插手了,谢大人之后若是还有需要小王帮忙之处尽管开口。” “好,先谢过王子殿下。” 三下五除二,这件事就算解决了。煦烈带着自己的人离开。孟全由大瑾送亲队伍中侍卫押着跪在谢恒面前。 看煦烈王子一走,孟全就又蹦跶起来了:“谢恒!你我同为朝廷命官,在我未被定罪之前,你不能让我跪你!你没这个资格!” 尽管孟全叫得厉害,但是这会根本没人站在他这边跟谢恒对抗,哪怕他说的确实是对的,且随行官员中也还有宣旭的人,可面对此时无比强势的谢恒,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质疑谢恒的命令,就是那些护卫也是对谢恒唯命是从。 谢恒收敛起面对煦烈时的微微笑意,居高临下冷眼看着孟全。 “孟全,我是真没想到你会蠢到这种程度。这是在万阳,不是大瑾,你就算有点小算计好歹也该等到回大瑾之后再实施,迫不及待地在别人的地盘儿上搞事,是生怕别人不会笑话我大瑾,还是想让外邦以为我大瑾都是你这种心思狭隘、坑害同僚、玩弄手段的小人?你丢的不是你自己的脸,是我大瑾朝的脸面!” 就算万阳与大瑾的建交已经是板上钉钉,臣服大瑾也只是时间问题,可现在万阳到底还没臣服大瑾,还是个独立的权力体系,让人家看到大瑾官员这般作为,这不是上赶着被看轻?往后谈及归属之时,人家是否会怀疑大瑾到底有没有足够的能力和资格让他们臣服? 为了维护大瑾的声誉,不让外邦看笑话,谢恒才插科打诨地将这一切都硬推到孟全的个人行为上,说是孟全贪他的钱财。自然煦烈基本不会相信,但好歹有个说辞交代一下。 在出使万阳之前,孟全一定得到过宣旭的吩咐,说可以给谢恒找些麻烦之类的话,谢恒自己都能猜到宣旭一定不会老实。若是真直接把孟全交给煦烈,谁知道煦烈有什么审讯手段,孟全会不会和盘托出。 到时候让煦烈知道孟全这种人的背后是有大瑾皇子撑腰,为了两邦建交可能煦烈不会说什么,但心里只怕是要对大瑾生出些许轻视之意。 谢恒一开始是真没想到打劫自己的人背后竟是孟全,真只以为是万阳的不法之徒不长眼,又或者是万阳的朝堂水太深,有人想利用大瑾使团做什么文章,所以他才会特地把人拖回来,并且打算交给煦烈来处理。 错就错在谢恒没想到使团队伍中真能有人这般不顾大局,他就算再怎么跟宣旭水火不容,也绝对不会暴露到外邦跟前! 孟全也着实是个没脑子的,因为被谢恒怼了心里不舒服就喝得醉醺醺的跑去赌馆,输了大把银子之后又正好听到那三个同样输的精光的劫匪在跟赌馆的人吹牛皮,说他们做的就是绑票加打手的声音,来钱快,欠的那点赌债三两天就能还上。 于是孟全就脑子一热,帮三人还了赌债,画了谢恒的画像给他们,让他们教训谢恒给他点颜色看看。 酒醒之后的孟全其实第一时间就后悔了,这里到底是万阳,不是大瑾,他都没有好好部署,谢恒身边一直跟着个看起来身手很厉害的护卫,万一失手就麻烦了,连操作的空间都没有。 可偏偏孟全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三个人,只盼望着三人是骗子,拿了他的钱就算了,不用那么有职业道德非替他把事情办了。又或者最好自己醉酒时候的画像画的不伦不类,让那三人找不到目标也好。 只可惜,三个劫匪很注重自己的信誉,收钱就要办事,而且醉酒后的孟全反而展现了平日里没有没有高超画技,任谁一看都能瞧出跟谢恒八九不离十。完美诠释了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第三百六十四章 开光 孟全作死,谢恒却不能由着他。在确定是孟全的第一时间,谢恒的脑子就转得飞快,想着要怎么遮掩一番,即使不能真的让人相信,好歹面上要能过得去。 周围的随行官员听到谢恒这么说,也纷纷表示赞同,即便是那些站队宣旭的官员,即使知道二殿下跟谢恒不和,这会也还是忍不住要为谢恒鼓掌。 并非所有参与党争的官员都丧心病狂毫无底线。有一部分人即便他们会有助纣为虐的行为,会为了推主子上位而不择手段,但是在家国大义面前,他们也还有一份原则坚持。就比如现在,哪怕之前还跟孟全一起背后说谢恒坏话的鹅,这会也忍不住钦佩谢恒的所作所为。 这样的人,在未来党争结束之后,还有清醒过来走上正途的可能。 孟全大概也意识到就算现在谢恒一时放过他,等回去大瑾之后,等待他的也不会是好下场,于是不管不顾骂骂咧咧,还细数谢恒为官的十大罪状,可见这些话已经在心中打了腹稿多时,如今终于算是有机会说出来了。 宣景冷着脸走到孟全身前一掌将人劈昏,世界瞬间安静了。 其他官员看宣景下手这么狠,自然以为是谢恒的授意,琢么了一下自己估计也扛不住这一下子,哪怕不会丢了性命,但醒过来之后估计也要疼上好长时间,赶紧都缩着脑袋较低存在感。 谢恒让人把孟全带下去好生看管,转头目光扫过众人。 “各位大人还有何事?” 众人:“没有没有!” “谢大人好好休息,明日就要动身回朝了。” “就是就是,我等就不打扰大人休息了。” …… 有眼力劲儿的拉着没眼力劲儿的都走了,一下子就清静下来。 谢恒带着宣景回房间,一屁股坐在床上揉着有些酸痛的脖子。 昨晚睡觉没睡好,早上醒过来就有点落枕的感觉,今天出去逛了一大圈回来更疼了,刚刚为了为了撑住气场镇住孟全和其他人,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一直绷着劲儿,现在卸了力气就觉得脖子已经不是自己的。 宣景走到谢恒身侧,帮谢恒按压脖子肩膀,“辛苦了。” 从完成送亲到为收服韩钰做铺垫,谢恒来到万阳之后就一直没能歇着,好不容易赶在回程前一天能出去消遣消遣,还有孟全这个不省心的。 谢恒享受着他家将军的服务,身体在将军厚实温暖的手掌下渐渐软的如同一团棉花,没骨头似的靠在将军身上,闭着眼睛浅浅扬着嘴角,声音懒懒地说:“这有什么辛苦的,我只是遗憾那孟全不过是个小虾米,作为鸿胪寺卿,除了接待使臣之外没有其他大的作用,就算撤了他的官职,对于宣旭来说也算不得伤筋动骨的损失。而且孟全设计我的事情也牵扯不到宣旭身上去,没什么文章可做。” 宣景:“宣旭能拉拢的朝臣越来越少,若是在从前他可能不怎么看重孟全,但如今,就是孟全这个品级的官员他身边都没有多少,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想尽办法把孟全塞进送亲使团里。” 本来作为鸿胪寺卿,孟全本不应该作为随行使臣出使万阳。但宣旭对于能得到万阳王支持这件事还心存幻想,于是便打算在使团中安插自己的人,等到了万阳之后寻着机会与万阳王见上一面,表达合作的意愿。 当然宣旭也打算给出诚意,表示只要万阳王能支持他,待他来日登基也会给万阳足够的好处,甚至裂土封王也不是不能答应。 而且宣旭打得好算盘,觉得就算万阳王没有答应与自己合作,看在建交的份上,也不会把自己的所作所为让父皇知道,毕竟他还是皇子,万阳王也得掂量彻底把他惹火的结果。 可没想到费尽心力地把孟全弄进去,但孟全却连单独见到万阳王的机会都没有。别说万阳王,就是煦烈王子也没能单独接触,宣旭交代的事孟全根本完不成。 谢恒冷哼一声,“宣旭就是受到的教训还不够。” 他打定主意等回去之后寻个机会好好教训教训宣旭。 傍晚,万阳王设宴宴请大瑾送亲使团。 谢恒称病没有参加,煦烈好心地安排了太医给谢恒诊治,说是吃坏了东西,而且有些着凉,导致腹痛腹泻,给开了两副药,嘱咐服药之后一定要卧床休息,其他人最好不要去打扰病人,不然恢复不好会影响明日归朝的计划。 其他随行朝臣们都挺意外,明明之前谢恒逛街回来时看着还挺好,不像是不舒服的样子,还那么干脆利落地发落了孟全呢!怎么这会就得卧床休息了?他们简直要怀疑是不是谢恒不想赴宴所以以生病做借口。 不过转念一想,人家万阳的太医都给诊治过了,做不得假,万阳的太医总不会帮着外臣欺瞒自己的王上,那想来谢恒是真的身子不舒服。本来还有人想着去探视一番,借此在谢恒面前刷刷好感,但被提醒太医叮嘱最好不要探视以免影响病人休息,就又打消了这个想法,免得谢大佞臣真病情加重导致明日不能回朝,他们可没有谁能担得起这个罪名。 在其他人都去赴宴之后,谢恒赶紧起来,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裳。为了装病,他可是让将军使用内力帮他发汗,一身黏答答的极不舒服,可不能就这样去见公主,也太失礼了。 宣景帮谢恒擦干头发束好发带,动作很是熟练。这是每一个两人一起醒来的早上宣景帮谢恒绑发带的习惯练出来的。 谢恒刚刚收拾好,宣宁的贴身侍女就过来,邀请谢恒过去用晚膳。 晚膳摆在宣宁宫中的小花园。 煦炎真的很疼爱宣宁,还特意在宣宁的宫中给弄了一片小花园,所种植的都是大瑾常见的花草,以缓解宣宁的思乡之情。 宣宁看到谢恒身后带着一个护卫,却不是眼熟的宁六,微微诧异, 不过人既然是谢恒带来的,那想来就没问题,宣宁也就没有多说。 “谢大哥,快请坐。” 宣宁调走了其他人,就是自己的贴身侍女都没留下。 谢恒看了一眼桌上的菜,笑着说:“正好,有将军爱吃的。” 宣宁一愣,“谢大哥说什么?” 谢恒笑而不语地看向边上的宣景。 宣景对着宣宁温和一笑,“安宁。” 这个声音…… 宣宁直接惊喜地站起来:“兄长!你怎么来了?” 宣景:“来看看你,也来找谢恒。” 宣宁捂着嘴笑:“兄长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谢大哥而来吧,看我才是顺道的。” 宣景:“你是我最疼爱的妹妹,我自然希望你嫁得好,过得幸福。” 宣宁的眼中微微闪着泪光。 远嫁异国他乡,心中怎可能丝毫不会彷徨?夜深人静时她也会害怕,会想家,即使煦炎迁就她疼着她,将她房间的装饰风格完全按照大瑾时的闺房打造,可也改变不了她已经离家千里住在陌生的宫殿的事实。 煦炎的爱意并不能填充她心中对故国家人的思念,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可在见到宣景的这一刻,听到兄长熟悉的声音,她还是忍不住湿看眼眶。 “兄长……” 宣景在宣宁的头上轻轻拍了拍,“我永远是你兄长,大瑾永远是你的家,嫁人了只是有更多的人疼爱你,表示你又多了一个家。” 宣宁点头,心中涌起无限暖意。 “兄长和谢大哥也要好好的,我会在这里默默为你们祝福。” 成王之路也是一条凶险之路,如今她的两位兄长注定要在这条路上前行。她已嫁为人妇,能帮扶两位兄长的不多,但只要有机会,她仍然希望能为两位兄长贡献一份助力,如若不能,最基本的也要保全自己,不让两位兄长忙于大计时还要为远在万阳的她担心。 三人聊了很久,直到宁六过来,说万阳王那边的践行宴快要结束了,谢恒和宣景才离开。 许是喝了不少酒的缘故,早上谢恒起床的时候有种愣是有种即将撒手人寰的感觉。 这也就是叫他起床的是宣景,换成别人早就要承受他快要冒烟儿的起床气了。 今日便要启程回朝,可谢恒想着回去要花的时间也不短,难得能跟将军一起走,要是都骑马的话,这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占将军便宜,呸,是不好跟将军增进感情,于是谢恒直接自己出钱买了一辆豪华又宽敞的马车,打算跟宣景一块坐马车里,那要想干点什么就方便多了。 有那没眼力劲儿的随行官员还问谢恒,怎么过来时候还骑马,回去就要坐马车? 谢恒直接来了一句:“我昨日得真人托梦,回程路上需乘马车,否则会招致灾祸,这马车是我从万阳都城的寺庙买来的,开了光的,你们其他人不要随意靠近。” 随行官员:…… 谢大佞臣又在信口开河了,哪个寺庙会给马车开光?这借口也太粗糙了些。 不过他们也没多想,只当是谢恒腹泻还没好不便骑马,又不好意思说,才胡编乱造的借口。 作者闲话:【多谢雨非霏送礼物~】 第三百六十五章 不是那样的人 使团回京时已经是六月底。 虽然只是一场送亲,但对于出使外邦这种差事,只要无过便是有功,故而谢恒等人回来之后还是得到了武德帝的嘉奖。 只是孟全,他犯的错可算是不小,这是丢脸丢到外邦去了,武德帝干干脆脆将他的官职一撸到底,打发到地方去做小吏。这还是因为建交顺利武德帝心情好,不然就是直接罢官都挡不住。 孟全自然不可能咬出背后的宣旭,他的家族还在京城,他还要保全初入官场的儿子。而且他对谢恒可以说是恨之入骨,想着只要二殿下得势,那就是谢恒的好日子到头的时候,他也就还有机会被调回京城!事到如今,二殿下已经是他唯一可以依靠的。 七月中的某个晚上,将军府弄烧烤,时不时地来一场烧烤已经成了他们的习惯,这次谢斌也来了。 谢恒和谢斌一起在不远处处理食材和各种调味料,荣启和宣景在那烧火。 荣启边扒拉着火堆边说:“孟全那边已经处理好了,最多两日就会病逝。” 宣景点头,火光映着他的脸明明暗暗,“孟家那边也要处理好。” “放心,孟全本来就有病史,孟家人不会怀疑。而且孟全是庶子,之前不过是因为投靠了宣旭才嚣张了一段日子,孟家嫡子是商人,还算老实本分,与孟全也一贯不和,哪怕猜到孟全的死有问题也不会如何,等孟全的死讯传回来之后他就会带着全家搬回平城老家。至于孟全的那个儿子,借着年底官员评定考核给调任到偏远地方去就是。” “嗯,谨慎些,别出岔子。”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荣启笑眯眯地说,“那孟全也算倒霉,撞到了你手里。你家谢四就是面上看着凶,孟全直接得罪的是他,他都没想着要斩草除根。你倒是给来个不留后患。” 宣景面上柔和几分:“他面冷心软,有些事情想不到,有些决定也做不出来。但我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对他构成威胁的人。孟全对他恨之入骨,若给孟全喘息的机会,焉知未来某一天这不被我们看在眼中的蝼蚁会不会给出致命伤害。” 荣启点头:“说得对,有些蝼蚁的拼死反击也不能小觑。不过这件事你不打算告诉谢四?” 宣景:“小事一桩,不必让他费心,”说着又淡淡扫了一眼荣启,“你也别在谢斌面前说漏嘴。” 荣启摆摆手:“说的好像谢斌会给我在他面前说吐露嘴的机会似的。” 也不知道最近谢斌是怎么回事,都不大爱搭理他了,自己想尽理由往谢斌身边凑,最后都被不轻不重地挡回来。 宣景:“可能是你的攻势太猛,他有点招架不住。” 荣启咋舌:“什么攻势,我那只是正常的同僚相处,不知道别瞎说。” 宣景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他大概知道谢斌为什么不爱搭理荣启了,不过就荣启现在这幅表现,他是不会告诉荣启的,就该让他好好尝尝某些苦头。 谢恒端着串好的一大盘子牛羊肉和鸡肉走过来,看着从自己过来后就直接闭嘴的荣启,眼睛一眯:“你在说我坏话?” 荣启“嘿”了一声:“你别胡说啊!我要说你坏话老宣还能饶我?他早把我烤了好吗?”一边说着荣启还一边偷瞄不远处的仍在处理食材的谢斌,见谢斌头都没往这边转一下,荣启心里又是说不出的失落。 谢恒哼了一声:“你看我兄长干什么?” 这些谢斌听到动静转头过来了,荣启却好像偷看心爱的姑娘被发现的纯情小伙,猛地转过头张嘴就否认,“我没有,别乱讲!” 谢斌冷冷淡淡地哼了一声,“荣大人才不会看我,比起我一个硬邦邦的男子,自然还是那些娇滴滴的花朵一般的姑娘更能吸引荣大人的注意力,让荣大人开怀。” 荣启坐不住了,屁颠颠跑到谢斌那边,一边弄着调味料一边哄着谢斌,那模样低眉顺眼极了,就算时不时地被谢斌嫌弃笨手笨脚地碍事也不走开。 谢恒坐在宣景身边眯眼看着谢斌:“他是不是欺负我兄长来着?” 宣景:“不会,你兄长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谢恒:“这倒也是。” 烧烤结束之后已经很晚了,要是以前谢恒肯定就直接在将军府住下,不过今天谢斌在,执意回去。 谢斌拉着谢恒到角落说:“知道你跟侯爷感情好,不过就算你们不用像寻常未婚夫妻那般保持距离,却也不能总黏在一起,适当的距离也是维持新鲜感的一种手段,天天都在一起还哪来的新鲜感?” 谢恒不可思议地看着谢斌,难以想象这种颇具“情调”的话竟然是从谢斌口中说出来的,他只是出使万阳一段时间,谢斌的变化也太大了,以前只会说些学问或者朝堂上的事,这种话别说从他口中说出来,就是听都没兴趣听的。 谢斌被谢恒的目光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你这么看着为兄做甚?” “啊,只是觉得兄长的变化是在太大了,从前可真没听兄长这些话。” 谢斌脸腾的红了,顿时觉得自己身为兄长的形象崩塌,转头狠狠瞪了一眼荣启。 荣启无辜急了,指着谢恒对旁边的宣景说:“你家谢四是不是在说我坏话!” 宣景背着手,剑眉一挑嘴角一勾,想也不想地说道:“怎么可能?他不是那样的人。” 荣启面无表情地看着宣景,手指对着宣景的脸比划了一圈:“你知道你现在的表情有多假吗?” 宣景:“怎么可能?我不是那样的人。” 荣启:…… 最终谢恒还是决定顺着兄长一回,毕竟兄长的脸红得看起来好像都要滴血了,这也算是他说错话的过失。 两人离开将军府,宣景本打算送谢恒回去,但谢恒想着回去路上跟谢斌好好聊聊,担心宣景在谢斌会不自在,便没让宣景送。 宣景不送,荣启自然更没机会。 走到南乐街上,这里平时就人烟稀少,这会天都这么晚了,街上几乎一个人都没有,谢恒才开始跟谢斌聊起他不在京的这段时间可有发生什么事儿。 谢斌:“朝廷没什么大事,都还好。” “我知道,”谢恒道。要是朝廷上有什么大事洛非白肯定早就跟他说了,“我是问兄长可发生了什么事儿?” 谢斌转头:“我能有什么事儿?你别瞎操心了!” “兄长的事怎么能是瞎操心?我明明记得出使之前兄长跟荣启关系还不错,都约着一块出去吃饭了,怎么回来后见你们好像闹了别扭似的?” 谢斌还是固执地摇头,不说话。 谢恒无奈,转头看了一眼一直跟在身侧的宁六。 宁六会意,停下脚步跟谢恒他们拉开了一段距离,确保谢恒他们小声说话他听不到。 谢恒:“现在兄长可以说了。” 谢斌哭笑不得,刚想说他们又不是小孩子,还要避着人说悄悄话,突然周围跳出几个黑衣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宁六立即上前将谢恒和谢斌挡在身后。 虽然围攻的黑衣人有五六个,但宁六的身手确实厉害,再加上谢恒的剑术也还算不错,即便没有内力但也能面前自保。谢斌也没强出头给两人拖后腿,一时还算应对的来。而且宁六已经第一时间发了信号出去,将军府那边看到信号肯定会立即派人过来。 可偏偏在这时屋顶上又冒出来六个人放冷箭。 谢恒让宁六注意保护谢斌。 上下加攻,雨点式密集的攻击扑面而来,谢恒躲过了砍向面门的刀,却没能避开从刁钻角度射过来的箭。 中了一箭的谢恒眉头皱了下,看着箭矢贯穿肩膀,跟烤串似的。 又有数支箭朝着谢恒射来! 铛铛铛! 一个扎眼的功夫,所有射向谢恒的箭都被飞身而来的宣景原路打了回去,准确无误地命中射箭的黑衣人! 看到宣景,谢恒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这一放松就觉得肩膀处钻心地疼,眼泪都要出来。 那些黑衣人瞧见宣景的厉害,便知道他们这么多人也不会是宣景的对手,已萌生退意。 而将军府的府兵也在这时候赶到。 这些府兵可不是许多大人府上那些吃白饭做样子的,各个身手卓越,很快便将所有黑衣人捉拿,一个都没放跑。 虽然已经有好些人死在宣景和宁六手上,但只要有一个活口就还能问出幕后主使。 宁六动作利索地掰掉那几个活口的下巴,免得他们咬舌自尽。 宣景已经抱着谢恒运起轻功赶回将军府,叫来府医为谢恒处理伤口。 谢恒脸色微白,但还是笑着说:“可惜司回生不在,要是回头他知道错过了一个能敲诈我的机会一定会很遗憾。” 宣景没说话,薄唇几乎抿成一条线,下颌线绷得很紧。 谢恒叹气,他刚刚那么说就是想逗逗宣景让他别那么紧张,但显然他想差了,想想也是,如果受伤的是将军,他肯定也会这样。 第三百六十六章 一句话的功夫 府医是早年在北境跟随宣景的一位军医,姓苗,只是因为年纪大了,不再适合跟着军队东奔西跑,便退了下来,宣景就安排他来京城,一开始是在外头行医,后来宣景有了自己的府邸,就把苗大夫接回来做了府医。司回生在那会两人还时常切磋。苗大夫的医术虽不及司回生,却也是个中翘楚。 苗大夫让宣景帮着扶着,他做好相应准备后就要给谢恒拔箭。 谢恒心惊肉跳的,感觉拔箭说不定比中箭还要疼。 “大夫,拔箭是不是很疼啊?” 苗大夫:“疼那是肯定疼的,不过我这准备着药,而且已经往你伤口上敷了一些具有止痛作用的草药,拔箭肯定不会比中箭痛,这你放心。” 谢恒本来是想放心的,但一想到中箭也是很痛的,这府医说肯定没有中箭痛,那差一点也是差,也还是很痛啊! 谢恒:“那您一会下手的时候可轻点啊,倒不是怕疼什么的,就是怕一会太多血溅出来把您的衣服弄脏。” 苗大夫:……明明一开始还能笑嘻嘻地跟侯爷开玩笑,这会就怕成这样。 谢恒倒是也想在逞英雄,不过他实在太怕疼了,而且在将军面前他总会对自己多一份放纵。 宣景:“不疼,很快就过去了,”他又把手放到谢恒嘴边,“一会咬住我的手。” 他怕谢恒太痛会咬伤自己,布又太硬,谢恒的牙龈不是很好,容易出血。 谢恒:“我哪里舍得咬将军啊,疼在你手痛在我心。就算……唔!” 苗大夫痛快利落地直接把箭给拔了,这可真是……出其不意! 血喷溅出来的不多,宣景及时给谢恒点了止血的穴道。 谢恒痛得昏了过去,昏迷之前就想着果然医生安慰人的话都是不能信的。 谢斌心疼坏了,“大夫,您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就直接动手了?” 苗大夫:“越说越怕,这是老夫行医多年总结出来的经验,出其不意还能少受点罪,你看现在不挺好的?多顺利!” 谢斌:……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谢恒就觉得身上一直不痛快,一会冷一会热,睡也睡不沉。 等到沉重的意识逐渐变轻,谢恒身上温暖起来,才终于沉沉睡去。 到谢恒再次睁开眼时,天还是黑的,他还纳闷,本来以为自己应该睡了很久,没想到天都还没亮。 “阿恒!” 谢恒听到谢斌的声音,转头去看,宣景、谢斌还有宁六都在他身边。 谢恒有些虚弱地扯了扯嘴角:“怎么这么一会你们都这么憔悴了?” 床边站着的三人神色都不太好,谢斌是眼见的憔悴,双眼下面都是重重的乌青,就是宣景眼中都充斥着血丝,下巴上还有点青色的胡茬,不是很显眼,但对于谢恒来说,将军有丁点变化他都能立刻瞧出来,别说是长了胡茬。 谢恒意识到不对劲儿,干干地问了一句:“我这是……昏迷了多久?” 谢斌抿了下唇,眼中还带着湿意,“三天,你都昏迷三天了!”要不是苗大夫一再保证谢恒没事,只是身体需要恢复所以才一直昏睡,他早就扛不住了。 “怎么会这么久?”谢恒自己都很吃惊,他感觉中那一箭也不是很严重,怎么就会昏迷这么久? 宣景:“那箭上有毒,主要是解毒多花了些功夫,你会昏睡这么久也是因为中毒所致,即便清理干净了毒素,但身体也需要多休息以恢复。” 谢恒张着嘴,被自己中毒这个结果震惊到。 这会他觉得自己可能是遭了报应了,以前看古装电视剧的时候瞧见主角中箭,只要箭头上没毒他就要吐槽,说这就是“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为什么反派就是不懂的赶尽杀绝的道理? 好了,现在换成他被赶尽杀绝了。 “我这毒已经解了?” 谢斌点头:“多亏了苗大夫,你这毒可不是一般的毒,换个大夫兴许就解不了了。” 谢恒:“这话可别让司回生听到。” “我可不怕他听到,”苗大夫大步走进来,“也得让那小子知道我的医术也是在不断进步的,不会每回都输给他,说不定等他下次来京时我的医术就已经超过他了。” 谢恒笑了,这还是个争强好胜的小老头儿。 “多谢苗大夫救命之恩。” 苗老头:“好说好说,谁让你是王爷的心头宝啊!” 谢恒心里美滋滋的,“苗神医可真会说话!” 从大夫到神医,就只是一句话的功夫。 宁六:……公子都没叫过司大夫神医。 果然能不能成为神医也跟会不会说话有关。 宁六单膝跪地,“请公子责罚!请侯爷责罚!” 谢恒一惊:“你这是干什么?你赶紧起来!” 宁六:“侯爷让属下保护公子,属下却没有做到,公子中箭受伤,是属下失职,理应受罚。” 谢恒:“胡说什么!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对方人那么多,你一个人要保护我们两个,能做到那种程度已经很不容易,一个人再厉害也有个极限,你已经尽到了你的责任。敌人有备而来,我们能都保住性命便是最好的结果。是吧将军?” 宣景点头,“你起来吧,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 他不是那种不分是非的人,宁六有多少本事他清楚得很,如果枉顾属下的能力,让其去做超出能力的事,一旦失败,那么该负责任的不是属下,而是决策者。 这一次如果没有在屋顶上放冷箭的那些人,谢恒要是还会受伤,宣景定然会责罚宁六,但就如谢恒所言,在当时的那种情况下,宁六还能把谢恒和谢斌同时保护到这种程度,已经算得上超常发挥,他没理由责罚宁六。 谢恒看着宣景这般也是心头一暖,他家将军就是这么明理的人,从前那看些电视剧或者小说动不动就让属下去领罚,瞧着好像很严格很铁面无私似的,但谢恒就觉得很难理解,你自己的属下有多大本事你不知道吗?给人家派能力范围内不可能完成的差事,完成了就是应该的,完不成就要被罚,这叫什么?真要那么看重某个计划就要选好执行这个计划的人,若是失败了那么作为主子的才应该负主要责任。 他家将军就是这么公正! 谢斌红着眼眶,“都怪我!是我不好!如果我没有硬拉着阿恒回去,而是当晚就直接在将军府住下,也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谢恒:“那兄长可就说错了,只能说这事不会发生在那天晚上。人家指定要害你,今天不成还不能改天吗?谁会因为一个时间不方便就彻底不害你了?兄长可别把责任硬往自己身上扯,别人要杀我,总能找到机会下手。” 谢斌:“可……” “兄长放心,”宣景道,“我会保护好谢恒,这种事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谢恒:“将军不是要加派人手保护我吧?真不用,宁六一个就够了,满朝文武成天带着护卫上街的也就只有我一个了,要是再多带几个那也太显眼了。” 谢斌:“不直接跟着你,就在暗中保护。” 谢恒想了想这样还可以接受,他也是很惜命的。 “对了,那些杀手可审出来什么?” 宣景摇头:“都是从暗楼被雇来的职业杀手,他们也不知道雇主的信息,就是楼里接了杀人的单子就让他们去做。” 谢恒点头,他就想昨晚那些人的身手怎么那么厉害,宁六都应付不过来,原来是职业杀手,那就不一样了。 “所有的职业杀手都这么厉害吗?” 宁六:“不是,据属下了解,那日暗杀公子的杀手应该就是暗楼里最厉害的红级杀手,红级杀手总共就只有二十个,全部都折在我们手里!” 谢恒心里舒坦了,最厉害的杀手,一下子就全折进去了。 一个杀手组织培养出一个优秀的杀手肯定很不容易,还是优秀的红级杀手,如今为了一个任务全军覆没,想来他们心里肯定也很不甘心吧!说不定还会迁怒那个下单任务的人。 谢斌着急:“什么都审不出来,这可怎么办?” “其实审不审的实际意义不大,我们都知道会这么做且能这么做的就只有宣旭那瘪犊子!”谢恒冷笑,被宣景扶着坐起来,宁六赶紧在谢恒的身后垫上被子垫子,让谢恒靠得更舒服些。 谢斌:“那就是孟全的事惹恼了他,他明着不能把我们怎么样,所以只能来暗的,所有手段都跟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见不得光!” 之前谢斌还觉得孟全这么大岁数了才做到鸿胪寺卿的位置不容易,官职一下子被撸到底,虽然是自作孽不可活吧,但还挺可惜的!不过现在他却觉得只是这样一点点惩罚实在太简单了,就该彻底罢了官,打个二十大板,让他把背后的宣旭招出来,连带着宣旭一起受罚! 谢斌:“接下来你准备如何做?” 谢恒:“反正还留下的活口也给不了有用的信息,更不可能指望他们指证宣旭,干脆把人交给贺连升。” 谢斌皱眉:“京兆府尹?” 作者闲话:【多谢雨非霏送礼物~】 第三百六十七章 值得 “夜间街头遭遇杀手袭击,这事本就属于京兆尹的职责范围内,”谢恒歪头笑着“我们先审就是为了掌握第一手信息,既然审讯不出来有用的东西,留着人也没用。贺连升虽然应该也审不出来什么,但人在他手上,对杀手组织和宣旭都是一个警示作用。能让他们心神不宁一段时间也好。” 宣景对此赞同:“中午就把人送去京兆尹衙门。” 谢恒:“让宁六去,宁六是我的侍卫,我受伤不便行动,宁六去合情合理。” 中午,贺连升正在后堂跟师爷一起吃饭。 三十岁的贺连升至今单身,家中爹娘早早去世,也没其他长辈张罗他的终身大事,他自己也不着急,渐渐的就成了京中叫的上名号的大龄剩男。 京兆尹的差事不好做,要忙的事情一大堆,常常脚不沾地儿,也就没时间去认识姑娘,有媒人帮着相看他自己都没时间,一年到头大部分时光都是跟自己的师爷在一起。坐堂办公的时候是,吃饭休息的时候也是。 贺连升夹了一筷子凉拌菠菜:“最近京中比较太平,这么长时间了都无事发生,要是今年后半年都这么安静就好了。” 师爷楚深连连点头:“这都是大人治理有方!” 贺连升:“还好还好!也多亏有你不断为我出谋划策,不然之前最忙那段时间我自己定是要焦头烂额!” 楚深:“大人过奖,到底还是大人知人善用,领导有方。” 贺连升和楚深来了一波商业互吹。 楚深跟贺连升年纪相仿,也就三十左右。平日跟贺连升一起上公堂的时候总是端着,一副气度从容的模样,这样能给犯人施加心理压力,不过私底下倒是平易近人,两人的关系私下也更像是朋友相处。 他们本就是同窗,当初还一起参加科举考试,只是贺连升榜上有名,而师爷却因为身体原因没能完成考试,后面两次也都是如此,便直接放弃科举,转而接受已经为官的贺连升的邀请,给他当师爷。两人相交十多载,贺连升是七品小官时楚深就是他的师爷,如今贺连升官居三品京兆府尹,楚深还是他唯一的师爷。 贺连升:“晚上下职后要不要一同去打火锅儿?我知道城南开了一家新的火锅儿店,很是不错,菜品很全,肉类也不少,新开的还有优惠!你不是最爱吃火锅儿吗?尝尝去?” 楚深刚要说好,衙役就匆匆进来禀告:“大人,有人报案!” 贺连升一脸菜色:“让人先等着,我划拉完最后两口!” 衙役犹豫片刻,没立即退下去。 楚深:“有什么叶舒情况你直说。” 衙役:“那、那报案的人是谢恒谢大人身边的护卫。” “噗!”贺连升急忙忙扒进去的一口饭连带着菜就这么喷了出来。 好在对面的楚深有先见之明,在那衙役说完的同一时间便相当从容不迫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然此刻他的脸上就要挂着紫菜鸡蛋花了。 “谢、谢恒?”贺连升只觉得一瞬间连头皮上都起了鸡皮疙瘩!他今日是得罪了哪路神仙,为何谢大佞臣的人到他这来报案? 赤身比贺连升稳重些:“有没有说是什么案子?” 差役:“说是谢大人晚间遭人刺杀,至重伤昏迷。” 哐当! 贺连升手里的杯子都摔了,他现在很想昏迷!刚刚还说最近盛京太平,果然这种话说不得! 虽然还没开始审讯,但贺连升就是觉得自己要倒霉了! 什么人能狗胆包天刺杀谢恒?左右就是朝中那些位高权重自己一个都得罪不得的人物。 这就是这就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得,这饭也不用吃了! 楚深帮贺连升换上官服戴上官帽,二人一同出去看看什么情况。 到外头大堂一看,只有一个宁六,地上还跪着三个人,谢恒根本不在。 贺连升松口气,只要谢大佞臣不在,他这心里压力能小一半。 “到底怎么回事?宁护卫,听说谢大人遇刺了?”贺连升认识宁六,他跟谢恒有过几次小交集,每次都见宁六守在谢恒身边,也算脸熟。 “是,”宁六指了指跪在地上的三个人,“还活着的杀手都给大人带过来了。大人随时都可以审问。” 还活着…… 贺连升轻咳两声:“现在谢大人在何处?伤势如何?” 宁六:“大人三天前遇刺受伤,今日才转醒,目前正在府上休息。” 贺连升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三天才醒过来。 不过既然是三天前遇刺,今日才来报案可算不得及时。但贺连升稍微一想也知道原因,想来有些被抓的杀手应该是在这三天内经不住用刑一命呜呼的。 按理说这动用私刑可要不得,但贺连升很明智地没有提起这一茬,边上的楚深心里也有数,自然而然地将这一茬略过去。 “有些细节本官想要请问谢大人,不知何时方便?” 宁六:“大人遇刺那晚我也在,您有什么疑惑直接问我就是。” 要是这么说话的是别人贺连升早就火上了,不过谢恒的人这般他还真不能怎么地。 于是贺连升详细询问了宁六事情经过。 宁六基本照实说,只是有些地方略作更改,比如忽略了是从将军府出来,只说是在将军府附近遇刺,然后动静惊到了将军府的护卫,这才有了危难之际将军府那边的出手相救。 贺连升和师爷听着都觉得这是谢恒命大,刚好在将军府附近,这要是在别的地方,就是动静再大,估计短时间内也没人有本事能救下谢恒。 不过这杀手这般大张旗鼓地行事,就算是还在晚上也过于嚣张了些,偏偏城防营还一点动静都没有,贺连升心里基本有数了。 这么大的事情,也理所应当惊动了武德帝。 就在京城,天子脚下,受他宠信的朝臣竟然差点被暗杀! 这简直是对皇权的挑衅! 谢斌借着这件事在早朝上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主要就是指责城防漏洞。城防不仅仅是对外,对内也有重要守卫责任。城内的安全稳定也是城防的一部分。谢恒是朝廷命官,都能在大半夜差点被杀,这换成普通百姓不是更没有安全保障? 武德帝重重责难了城防营统领。原本辖制城防营的是兵部,兵部尚书也遭到了武德帝的严厉斥责,并罚俸半年。 城防营虽然算不得大,但却是直接负责皇城安危。京兆尹是维护皇城治安,那么武力守卫京城安全这一块就是城防营的责任。 从早到晚,各个街区应该都有城防营的巡逻队,十二个时辰轮岗。谢恒遇刺,那么长时间那么大的动静,城防营压根不知道,最后还得是冠军侯那边及时将人救下,偌大一个城防营不就成了摆设? 这一次谢恒能被救下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但是谁知道下次若是有别人遇难,还有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再被冠军侯所救?感觉城防营压根指望不上呢! 武德帝直接下旨,将城防营从兵部剥离出来,交给冠军侯,日后就由冠军侯安排人来统领城防营。 这个结果把宣旭气得直跺脚。 是他派人去刺杀谢恒,兵部尚书是他的人,他自然提前给兵部尚书说好,让城防营不要在那个时候去巡视那一片,免得到时候不好动作被抓住把柄。 却没想到他这般安排依旧落了把柄到谢恒手上,让兵部吃挂落,还把那么重要的城防营给丢了! 要是杀了谢恒也就罢了,偏偏谢恒还活着,这一把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谢恒一直在家中养伤,得知城防营如他所愿地落在将军手中后十分满意。 从他醒过来之后他就一直在琢么怎么还击,自己都被扎成烤串了,要是还无动于衷不是不符合他的佞臣人设?而且他总要让宣旭知道敢对他出手的代价! 谢恒让谢斌从城防安全的角度上奏武德帝,将事情的性质放大,上升到整个皇城安全的层次,便是早就打定主意要把城防营从宣旭手中搞过来。而从兵部剥离出来的城防营也就只有将军有资格辖制,且还能让武德帝放心。 其实从当初宣震阵营的原兵部尚书叶剑倒台,由宣旭阵营的原兵部侍郎何平升为尚书后,谢恒就一直在琢么着怎么办,要么就想办法尽快将何平给拉下来,要么就把城防营从兵部剥离出来。 有城防营在手,方便加强对京中兵力的监视和把控,才能更好地确保京城安全,防止未来宣旭被逼得狗急跳墙选择造反。 只不过宣旭比从前精神了很多,谢恒想要下手没有那么容易,一直没找到好的机会,这一次可算宣旭自己把机会给他送到眼前了。帮着将军得到了城防营,谢恒都觉得自己被射这一箭真是十分值得。 是他狭隘了,他早就该自导自演这样一出戏,自己插自己一箭,说不定早就能帮将军拿到城防营了。 第三百六十八章 密信 在谢恒卧床养伤这些日子,宣景每日都会来看谢恒。 最近几天宣景来得有些晚,谢恒便想到该是将军有什么要紧的事在忙。 这一日,谢恒拉着宣景的手说:“将军若是有事就不要每日都来了,忙正事要紧,我这里都快好了。” 实际上头两日谢恒就已经觉得没有大碍,但宣景不放心,一定要他多修养两日,待彻底好了之后才能下床走动。 宣景:“不是什么大事,而且已经快忙完了。” 谢恒点头,也没多问。 又过了两日,苗大夫说谢恒已经彻底好了。 宣景还不大相信,仔细给谢恒检查了伤口,却发现真的已经好了。 这才多长时间? 宣景自然不是不希望谢恒好,只是他从前在战场上,不管是自己受伤还是其他将士受伤,各种各样的伤他都看惯了,自然知道什么样的伤势大概需要多少时间,谢恒的箭伤不应该会这么快好,就算是一向恢复能力比较强的自己,如果被一箭射穿肩膀,少说也要半个月左右的时间才能恢复得差不多,而要想完全无碍动作,那得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可现在看谢恒的伤口都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 别说宣景,苗大夫自己也很纳闷。 今天是最后一次敷药,实际上已经没有太大意义,苗大夫边帮谢恒包扎边问:“谢公子从前吃过什么有助于身体恢复的灵丹妙药吗?还是特别用特殊药材调理过身体?” 苗大夫倒是听过有些地方的人因为常年泡药浴,所以身体素质要比一般人强悍许多,不过这种情况很少见,而且一般是在一些与世隔绝的深山幽谷中的一些避世的村落或者部落中才会有这种情况。 谢恒摇头:“没有。” 边上石竹担心苗大夫这么问是不是公子的身体还有什么隐患,赶紧说道:“公子小时候身子骨还不好,多年前,就是还没入朝为官那会,曾生过一场大病,险些没了性命,在那之后身体就明显好转了,再不像之前那样动不动就生病,身体强健了不少。苗大夫,这样是不好吗?还是公子的伤势还有复发的可能?” 苗大夫摇头,“伤势已经没有大碍,毒素也已经清除,我只是好奇一般人需要养上很久的伤势,但在谢公子这却好的这样快。按照你的说法,也不排除是当初那场差点要了谢公子性命的大病改善了谢公子的体质。” 虽然这种情况听起来比泡药浴强身健体还要令人匪夷所思,但眼下的确也没有更能让芋沿尔人信服的解释。 苗大夫虽然嘴上说自己的医术一直在进步,说不准下次就能超过司回生,但他心中一直坚定地认为医学是没有边界的,甚至很多有关人体的一些无法解释的被称为“神迹”的现象,走可以用医学来解开最终谜团,只是他的本事还不到那个层次罢了。 然而苗大夫的话也让谢恒心中存疑,他低头想看看肩上的伤,目光不经意略过上臂上的一处米粒大小的暗红色胎记。 本来已经扫过去的目光登时顿住,又立即看过去,真的是胎记! 谢恒心中一突!这胎记……是他的!是他原本的身体的,而不是“原主”的! 谢恒记得很清楚,原主的身上没有这块胎记,但是在现代世界,这块胎记却跟了他二十多年! 怎么回事?他是魂穿过来的才对,这就是原主的身体,明明身上没有这块胎记的。 谢恒赶紧看自己的脚腕,他原本的身体在脚腕处有一块疤痕,是小时候被野狗咬的。 这具身体……没有! 谢恒茫然了,这究竟什么情况? 这应该还是原主的身体,但为何手臂上会出现自己身体上才有的胎记? 这是不是有什么特殊意义? 谢恒讨厌毫无征兆的变化,突如其来的改变往往不是什么好事情,在这个世界步步为营的他现在最讨厌超出预料的事。 这一刻的谢恒心烦意乱,忽然想着或许无为知道什么,但可惜那个野道士神出鬼没,自己就算想找也没地方找。 宣景注意到谢恒的神色不对劲儿,一手搂着谢恒肩膀,一手握住谢恒的手,拇指轻轻摸索,“怎么了?” 谢恒:“没有,就是感慨我这伤恢复得确实挺快的。” 宣景:“外面看着是已经没有大碍了,但里面真正的恢复情况也许没有外面看起来看那么好,还是要小心一些,尽量不要使用这边的手臂。” 谢恒点头,“嗯,我知道。” 紧紧回握着宣景的手,谢恒的那种没来由的心慌被压下去了不少。 等宣景和苗大夫他们离开后,谢恒就让石竹去给洛非白带话,让洛非白打听一个道士的消息。 谢恒详细描述了无为的外貌特征,光是年轻英俊的小道士这一点就能排除掉很多人。无为不同于一般道士的行事风格倒成了一种标识,让人更加方便寻找。 洛非白很是奇怪主子让他找个道士做什么,还特别强调是个年轻的长得很好看的道士,要不是洛非白很确定主子是跟冠军侯在一起并且是真情实感,他都要以为主子是想换换口味了,道士什么的就很禁忌。 谢恒这边还没找到无为,朝廷那边就收到了万阳送来的劫获自昌河的密信。 大瑾和万阳已经于九月初正式建交,虽然目前的万阳还是独立的权力体系,但双方也已经在洽谈万阳归属大瑾之事。 这种归属事宜就好像现代社会的大公司收购小公司,需要一定的时间谈判,尽量达成一个双方都能满意的结果,更何况万阳跟大瑾有联姻之谊、秦晋之好,那大瑾在态度上就更加不能过于强硬,哪怕多磨一会嘴皮子也是应该的。 而这一次万阳劫获了昌河的密信交给大瑾,也算是又拿出了有力的筹码。 密信上显然是大夏勾结场合的证据,这封信是从昌河发出送往大夏,是昌河对大夏提出的合作的最终回应,昌河表示愿意跟大夏合作,从大瑾西境咬掉一块肉。 信上虽然没有提到详细的时间点,但看表述,昌河应该是打算在半年内对大瑾西境正式出兵,也希望大夏能配合着动手,让大瑾应对不暇! 武德帝看完信冷笑连连,直接在早朝上让一众朝臣传阅。 这时候谢恒也已经养好伤势重新回到朝堂上,而信上的内容他也已经在上朝之前就知道了。 不过这会还是要装作第一次看到的模样。 “欺人太甚!”谢恒气得眉毛都立成了倒八字,“昌河竟然说他们的公主比我们的公主好看!真是吹牛不打草稿!当我们不知道昌河那位唯一的公主脸上长了两颗媒婆痣,而且还养了一堆男宠,尤其喜欢霸占有妇之夫,让这样的公主去大夏联姻,这不是要去建交,这是想去结仇吧?我们真应该助他们一臂之力!” “咳咳!谢大人,您的重点是不是放偏了?我们重心不应该放在昌河竟然妄图跟大夏联手上?” 谢恒:“这还用说吗?重点当然是这个,但也不能因此忽略其他屁话!也难怪昌河王脑子拎不清想要让这样一位公主去联姻,区区弹丸之地也敢肖想我大瑾国土,真是脑子被驴踢了!陛下,臣以为我们必须给昌河一个教训,不然旁人还得以为是我们大瑾好欺负,什么阿猫阿狗就都要跑到我大瑾来占便宜。” “谢大人想要给昌河什么教训?”宣旭一派的一位大臣站出来说道,“怎么说也是读书人,谢大人为何成天喊打喊杀的?” 谢恒冷笑:“人家都把屎拉你脸上了,你还要端着读书人的架势礼貌地问人家为什么这么做?也不怕一开口屎就掉嘴里?” 那位大臣被谢恒嘲讽得脸一红,“谢大人何必口出这等粗鄙之言?现在不是还在好好讨论吗?” 谢恒:“谁说要跟你讨论?陛下让我们说说自己的看法,有说要相互讨论吗?再说这事有什么讨论的必要?要是一个小叫花子跑到你家说要抢占你家前院,你也要好好想想该怎么应对?那不高低得把人赶出去再教训一顿?” 其他武将也纷纷迎合谢恒的话! 谢大佞臣说的可太对他们口味了!人家都要商量着怎么抢占你家地盘儿了,这不动手等着干嘛? 这位大臣不敌谢恒,光荣下线,另外又有一位宣旭党派的朝臣站出来说道:“虽说我们已经知晓昌河的意图,但毕竟昌河尚未有所举动,我们主动出击难免落人口舌。” 谢恒难以理解的目光上下扫视了一番,“钟大人,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人家说要打你,你不在乎,非得一拳头砸你脸上了你才知道反击?答应我,真要是脑子有问题就及时看大夫,好吗?” 钟大人无言以对,卒。 后面又接二连三蹦出来几个宣旭党的朝臣,都是反对直接对昌河开战的,但无一例外都被谢恒怼得怀疑人生。 不过谢恒也看出来了,既然这些人众口一词,那也就说明不对昌河出兵是宣旭的意思。 第三百六十九章 越描越黑 至于原因谢恒大概也能猜到,宣旭无非就是不想武将再立功。 宣旭也能大概猜到,现在的武将就是一个整体,以宣景为核心。任何一个武将有好的表现,那都是在为宣景添加助力。 宣旭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宣景的实力一步步增大,自然出手阻挠。当然宣旭也不认为一旦战事开始选宣旭会亲自领兵出征,肯定是派自己的人过去,哪怕就是直接安排西境军作战,从西境军的统帅中挑选主导战事的将军,父皇也肯定会听从宣景的意见,到时候打了胜仗一样算有宣景的功劳。抬举的也是宣景的人。 宣旭眼看自己这边的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一个个都在谢恒面前撑不到五句就要败下阵来,不得已亲自上阵。 “谢大人不必如此激动……” 谢恒斜了一眼佯装风度翩翩的宣旭:“要被人打到家门口还不激动就不是男人了。” 宣旭:……你在内涵谁? 宣旭:“我只是觉得动辄就打仗实在不好,劳民伤财。” 谢恒:“二殿下可还记得当初的户部尚书和兵部尚书是怎么被撸下去的?” 宣旭:“……我这也是在跟你好好说话。谢大人不要这么具有攻击性。虽然万阳劫获了昌河给大夏的回信,但也说不定昌河后面会反悔,只要战事没有真正开始,那就还有变数。我们若是做主动挑起战事的,怕是不合我天朝大国的风度,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旁人还说我们欺负边境部落。” 武德帝是爱好名声的,宣旭的这一番话倒是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你说的有理,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宣旭内心顿时无比兴奋!终于,他在朝堂上扳回了一局! 得意地看了一眼谢恒,宣旭对武德帝行了一礼,不紧不慢地说:“父皇,儿臣以为,我们应该先派遣使者到昌河,与之进行谈判。咱们手上握着他们给大夏的回信,那就是占理的一方。谈判的时候自然能掌握主动权。到时候我们恩威并施,一方面以大国之威震慑昌河,一方面再许给昌河一些好处,如此儿臣相信,昌河绝对不会再与大夏联手。” 谢恒冷笑,“人家打着侵占我大瑾国土的目的,你还要送人家好处让人家别打,这是什么大国之威?那以后人家昌河缺什么物资,是不是只要给大夏写封信表示有意联手,咱们就巴巴儿地给人家送东西让人家别打?” 宣旭脸色涨红,“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谢恒:“你就是。” 宣旭看向身后一个自己一派的朝臣,“你说我是什么意思?” 那大臣无奈,顶着宣旭的目光辩驳:“殿下的意思是昌河只是在信里面表示有这个意思,就跟口头说说差不多,咱们给他们点甜头他们就不会打了。” 谢恒挑眉摊手:“有什么区别?” 宣旭脸更黑了,转头瞪了一眼那个大臣。 那位大臣缩了缩脖子:“殿下莫气,下官就是这实诚性子您是知道的,下官就是怎么理解就怎么说,说错了也是有可能的,殿下莫要见怪。” 越描越黑大体就是这么个情况。 “好了!”武德帝皱眉,“宣旭说得有理,但谢爱卿说得也对,昌河不知道天高地厚,我大瑾如何还能给他们好处?不过贸然开战也确实不好。这样,就先按照宣旭所说,派遣使者前往昌河,与昌河王谈判。他们若是能有所收敛,不再与大夏来往,朕可以既往不咎,要是还不识相,那就让西境军活动活动。” 虽然没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来,但宣旭也还算满意这个结果,不管怎么说父皇在大方向上还是采取了自己的意见。 荣启站出来说道:“那不知陛下打算派何人出使昌河?” 下意识地,武德帝的目光就向谢恒扫去。不止武德帝,就是其他朝臣也都朝着谢恒看过去。谢恒刚刚出使过万阳,而且这一趟行程还非常顺利,昌河跟万阳离得又那么近…… 谢恒脑袋一偏,站回队伍中去。 武德帝:…… 谢恒明明白白拒绝的表现正和宣旭的意,宣旭可不希望自己好不容易争取到的结果最后却是为别人做嫁衣,还是让他恨得咬牙切齿的谢恒。 在宣旭看来,这一趟出使昌河比送亲万阳还要简单。 昌河只不过是一方部落,敢跟大夏联手也是以为大瑾不知情,想来个出其不意。但现在既然他们已经掌握到这个消息,并且直接出使昌河谈判,只要昌河王不傻,都该知道不能跟大瑾硬碰硬,最后一定会妥协,保证绝不再跟大夏合作。 这么一来出使的目的就算达成了,轻轻松松就避免了一场战事,成为载入史册的光荣事迹。 这样的事怎么能落在谢恒手里? 于是宣旭主动请求道:“父皇,出使是儿臣提出的建议,就让儿臣去吧!” 武德帝眉心蹙起:“可你并无出使外邦的经验。” 宣旭:“谢大人也不是天生就有经验。经历过才能有经验,儿臣自信一定能完成出使任务,不负父皇所托!” 武德帝还在犹豫,宣旭赶紧给了身后几个朝臣眼色,于是那些大臣也纷纷站出来,请求武德帝给宣旭这次机会。 谢恒低着头不说话,旁人都当他是因为难得一次的朝堂失利正心绪不佳,殊不知此刻他眼中满是嘲讽。 这会站出来支持宣旭的这些人他可是都记住了,等这次出使失败,这些人一定都别想得着好! 散朝后,谢恒刚走到门口,就被后面赶上的宣旭追上。 “哎呀谢大人,真是不好意思,这回父皇听了本殿的建议,却没采纳谢大人的。” “殿下要道歉是吗?我听着。” 宣旭:“谁说要道歉?” 谢恒面无表情:“不是殿下说”不好意思”?这不就是要道歉?还是说殿下故意这般说只是为了嘲讽?那这格局可真是不高。” 宣旭:……他就不该到谢恒面前来炫耀,就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后面谢斌急忙忙走上前,以为谢恒被欺负了,当即冷着脸说:“殿下有功夫在这里找存在感,不如好好琢么琢么出使昌河的事,陛下还等着殿下拿出一应章程,您自己争取来的差事,可别砸在自己手里。” 宣旭震惊地看着谢斌,难以想象刚刚的尖锐言语是从这人口中说出来的。谢斌和谢恒虽然是兄弟,但两人的性格诧异相当大,谢斌严肃正直,不苟言笑,就算是要参奏哪个朝臣,也是正儿八经的,从来不会像谢恒那般言语如刀。没想到今天竟然也能见识到他如此犀利刻薄的一面,果然不愧是两兄弟! 宣旭重重哼了一声,想着自己今日在朝堂上的胜利,便懒得跟谢斌计较,背着手扬着下巴好像斗胜的公鸡扬长而去。 谢斌怕谢恒在朝堂上无往不利惯了,这一次却被宣旭占了上风,心下会难以接受,轻声安慰道:“其实以陛下的性情,会同意宣旭的提议很正常。从前陛下还是王爷时就不是主战一派,还记不记得那时候跟蛮国和亲之前,冠军侯主战,厉王却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支持,还在先帝面前斥责了冠军侯,说冠军侯贪功揽权。打从心眼里陛下就不想发动战事,宣旭的提议正合了他的心意。这不是你不如宣旭,而是陛下主张如此,我们也没有办法。” 谢恒:“我知道,兄长放心,我心里有数。我也没把宣旭的挑衅放在眼里,反正他注定会失败。” 谢斌想问谢恒为何如此笃定,但显然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谢恒:“我要去那边,兄长是否一起去?” 谢斌一听“那边”就知道是将军府,想来谢恒是打算就这件事再好好跟冠军侯商议一番。 “我就不去了,你自己去吧,早点回来。” 谢斌觉得冠军侯应该会开解阿恒,有冠军侯安慰,阿恒心里应该会好受很多。 谢恒来到将军府。 已经先一步过来的荣启往谢恒身后看。 谢恒:“别看了,我兄长没来。” 荣启咳嗽一声,没否认自己是在找谢斌。 谢恒:“你到底做了什么缺德事儿才把我兄长给惹得生这么大的气?我兄长脾气多好一个人!” 荣启噎了一下:“你兄长脾气好?那就是对你脾气好吧?” 谢恒挑眉:“你若是觉得他脾气不好可以不与他来往。” 荣启语塞:“算了,回头再说他的事。” 谢恒淡淡一哼,快步走到宣景跟前。 宣景将刚刚泡好的冰糖山楂水端到谢恒面前,“润润嗓子。” 谢恒一口亲在宣景脸上,他家将军果然最是贴心了!知道他一早上跟那帮宣旭党叨叨那么久早就渴了。 冰镇过的冰糖山楂水,清清凉凉,酸酸甜甜,一大口下去浑身舒畅,还特别下火。 “爽!” 谢恒还想再喝,不过他知道将军肯定不同意,主要是怕他着凉拉肚子。 荣启坏笑着:“头一回让宣旭占了上风,感受如何啊谢四?” 谢恒白了一眼:“早就料到的事儿,能有什么感受?” 第三百七十章 太堕落了! 在密信被万阳送入大瑾之前,洛非白那就已经收到了消息,当时谢恒的箭伤还没好,洛非白就把消息先告诉了宣景。 后来谢恒的伤势完全好了,宣景才告诉谢恒。 当时他们就猜到,密信一旦送入京中,朝廷上一顿会分为两派,一派主战,一派主和。 毫无疑问,主战的肯定是以宣景为首的武将们,而主和的自然就是不愿意看到宣景继续建功揽权的宣旭一派。 而不出意外,武德帝也会同意宣旭那边。 而武将们一旦强烈要求开战,势必会像以往那样触怒武德帝,武德帝还会将这一切都算在宣景头上,会觉得的是宣景利用自己的人脉和影响力引导武将们如此,从而对宣景心生芥蒂,那么过去他们努力营造的好印象怕是又要打折扣了。 所以明知武德帝的心思,谢恒这一次却没顺着武德帝,而是极力主战,有他在前面打头阵,那些武将们甚至都没有开口表态的机会,偶尔有机会开口也就是附和两句,起不到主要作用,谢恒一个人就能把那一票主和的文臣一竿子打翻! 如此武德帝的注意力就都被谢恒吸引,也就不会被武将们触怒,更不会迁怒宣景。 而对于谢恒的态度,因为他文官的身份,且跟宣景“不和”,武德帝当然不会怀疑他揽权,只当他是年少气盛,受不得昌河挑衅,才会主战,也就不会真的怪罪于他。 虽说宣景也可以跟武将们提前打好招呼让他们在朝堂上克制脾气不要过分要求开战,但如果武将们都安安静静的不表态,生性多疑的武德帝也会觉得不对劲儿,还是会认为是宣景在搞什么事情。 因此要想让武将们既能开口又不至于得罪武德帝,最好的办法就是谢恒吸引去全部的火力。凭着他经营的人物形象和武德帝对他的宠信,肯定能毫发无伤。 宣景拉着谢恒的手,“辛苦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 谢恒并不知道宣景有什么打算,但他相信既然将军说能顺利出征就一定能。 荣启:“陛下那里还要宣旭做个章程,也不知道他做得怎么样,能不能一次性通过,这要是陛下不满意,再让他回去改个两三回的,还耽误时间。” 谢恒贼兮兮地笑:“这还不简单,你帮他一把啊!” 荣启:“怎么帮?” 谢恒:“他没那个本事写出好的章程,但荣大人可以啊!你一会就借将军的书房写一份,写好了之后想办法送到宣旭手里去。我记得宣旭身边有两个门客是你安插的人,虽然平日里讨论要事轮不上他们,但给写章程拟条陈什么的应该还有几乎吧?反正宣旭估计也是让门客写,自己铁定偷懒。” “还是你鬼主意多!老宣,借你书房一用啊!”荣启说完正要提笔,有突然想起来什么,套头看向谢恒和宣景,“不是,我一个人写章程,你们两个干什么?” 谢恒:“后面的事都是将军操心,前阵子将军也那么忙,当然是要好好休息休息。我重伤初愈,你还指望我什么?” 荣启看着谢恒比自己还好的脸色咬牙切齿,神特么重伤初愈! 不容荣启什么眼神,谢恒就毫无压力地拉着宣景走了。 “将军我累了,我们去休息一会。” “真累了?”宣景还以为谢恒刚刚说要去休息就是在故意气荣启。 谢恒点点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中箭伤愈之后,他就特别容易犯困,起先还以为是恢复得不够好,他还特意找苗大夫给诊断来着,好得不行,仔细查看也没别的问题,谢恒就当做是伤了一回所以精神头不那么足了,以为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就没事。 但一段日子早睡晚起下来,还是那样。 谢斌都以为他是变懒了。 这会还是上午,谢恒就又困了。 宣景瞧着谢恒是有点困倦的模样,便带人去卧室。 只不过刚一上床谢恒就又精神了,一双手在宣景腹部摸来摸去,撩开衣服对着宣景的腹肌说:“好久没见着你们了,都还在,真好!” 宣景:…… 一瞬间,谢恒只觉得天旋地转,到再看清楚时已经被宣景压在身下。 宣景的手已经探进谢恒衣服里:“不休息了?” 谢恒歪头笑着:“这也是一种休息,精神休息。” 宣景也笑起来,“那我一定得让你休息好。” ……半个时辰后。 谢恒揉着酸痛不已的腰肢,“这不是我的腰了,我的腰已经离家出走了!” 宣景一手揽着谢恒一手帮谢恒按摩腰部。 厚实有力的手掌,温热的感觉从掌心传递到腰部,谢恒舒服地哼了出来:“喔……爽!” 宣景:“……要是不想你的腰再出走一次就别发出这种声音。” 谢恒就很不赞同了,“我在床上的声音比刚刚的更带劲儿吧?就这么两声算什么?将军不至于扛不住!” 宣景捂着额头笑了两声,最后不轻不重打了下谢恒的屁股,“我扛不扛得住你最清楚!” 谢恒被宣景打得下意识地甚至往前拱了一下,直接贴到了某一处,身体一下就僵住了。 宣景却挑眉笑着:“清楚了吗?” 谢恒咽了咽口水,“清楚了!而且我觉得我又可以了!” 两个男人上床就是有这点好处,不会轻易出现一方还没怎么尽兴但另外一方已经受不住的情况。 谢恒庆幸自己跟着宣景锻炼身体、学习剑法提高了身体强度,要不现在就只能干看着那一处雄伟而心有余力不足了! 这一次完事后谢恒就直接睡了过去,直到该用午膳的时辰。 来到偏厅,荣启已经坐在摆满了饭菜的桌边等候。 看着谢恒和宣景一起进来,谢恒走路的姿势还稍微有点别扭,他眯起眼睛:“你们两个居然白日宣淫!太过分了,我忙着写章程,你们俩就在那享受!” 谢恒点头:“我是该好好反省!堕落!太堕落了……嘿嘿!” 荣启:“……不行,我需要补偿!” 谢恒白眼,看在此刻身心愉悦的份上问了句:“要什么补偿?” 荣启:“一会我跟你一起回去谢家,我要去谢斌。” 谢恒:“找我兄长你自己去就是来,何必非跟我一起回去?啊,你是不是觉得兄长不会见你,所以拿我当借口?” 荣启:“……你们白日宣淫!” 宣景平静地说:“嫉妒容易使人面目全非。” 荣启:…… 谢恒看着荣启被将军一句话怼得一脸菜色,大笑了好一会,最后才大发善心同意当荣启的借口。他也看得出之前兄长跟荣启相处很愉快,兄长对荣启也多有欣赏,只是不知道两人为何会闹到这个地步。 他不打算干涉兄长的决定,也不会对兄长的感情指手画脚,不过就从弟弟的角度稍微帮一把手。兄长有的时候确实容易钻牛角尖,不帮忙一把确实会很困难。 本来谢恒打算陪将军用完午膳后就离开,但可惜还没吃完饭外头就下起了瓢泼大雨,没一会房檐上就已经水流如注。 这么大的雨就是打伞回去也得淋个透彻,更何况完全没这个必要嘛! 谢恒就在将军府优哉游哉地和宣景下棋聊天,等雨停了再走。 荣启有些着急,“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谢斌是在外面还是在家,在外有没有带伞。” 谢恒手里捏着黑子,头也不抬地说道:“你放心吧,下朝的时候兄长说过今天没什么事儿不会出去。” 荣启稍稍放心:“那最好。” 都说大雨无久时,可这场大于下了有一个多时辰才停歇,这要是再多下一会谢恒就可以就在将军府用晚膳了。 雨过天晴好颜色,谢恒和荣启一起回了谢家。 来到谢斌院子门口,正好瞧见谢斌出来。 “兄长。”谢恒在门口站定,“这是要出去?” “正要去将军府找你,上午你说中午不一定回来但晚上肯定会来,我看都这么时候了,雨也停了,你还没回来,就准备去找你。”谢斌笑着,“免得你乐不思蜀,都不愿回来了。” 谢恒挠头:“雨一停我就赶紧回来了,今天是兄长寿日,晚上要吃面,我说好要亲手给兄长做面吃。” 谢斌笑起来:“行啊,还记得,米面我都准备好了,就在我院子里做就成。” 厨房的油烟味儿太重,谢斌也不想让谢恒被熏到。 “好。” 谢恒和谢斌之间隔着一滩水。这里的地面有点高低不平,中间稍微凹下去一点,平日看着不显眼,但一场大雨过后就积了一滩水。 这么一滩水不宽不窄,助跑没必要,一步跨过去又有扯蛋的风险。谢恒再次惋惜自己没有内力不会轻功,不然就能来个纵身一跃了。 最后谢恒还是一大步跨过去。过去后差点没站稳,被谢斌扶住。 荣启一看眼睛就亮了,他也要谢斌扶。 于是纵身一跃过去,落脚在谢斌身边,且刚好一胳膊肘把谢恒给怼了出去。 “荣启你大爷!”被怼出一米远的谢恒还没骂完就被一双手稳稳接住顺势搂如怀中,抬眼一看,“将军!” 第三百七十一章 一家人 宣景扶着谢恒站好才松开手。 谢恒抓着宣景的袖子:“将军怎么这时候过来?”他们才刚刚分开,将军就来找他了,可真是黏他得紧。谢恒心里美得冒泡儿。 宣景:“今日是兄长寿辰,我理应过来。” 谢恒没主动跟宣景说,还以为宣景不记得这回事了呢。 “那你之前跟我们一起过来就是了。” 宣景:“单独登门更显诚意。”说着还扬了扬手里提前准备好的礼物。虽然明天才是正式生辰,但宣景本来就准备了两份礼物,一份在寿日送出去,一份等明日送。 荣启震惊地看着谢斌:“今日是你寿日?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谢恒:“那得问你自己啊,我们哪里管得了你知不知道。” 荣启抿唇,看向宣景:“老宣你这就不够意思了。” 宣景:“我没想到你竟然不知道兄长生辰。” 一声兄长,宣景跟谢恒、谢斌就是一家人了,荣启就是在场的唯一外人。 荣启:……你个浓眉大眼的也学坏了! 还好今天只是寿日,明日生辰,还来得及准备礼物。 谢斌没理会荣启,对着宣景一拱手,:“有劳侯爷惦记,侯爷请进。” 看着谢斌跟宣景和谢恒有说有笑的模样,荣启觉得自己被冷落了,十分不高兴。但要是让他现在转头就走他也不乐意,便撇着嘴跟上去。 本来是要在院子里做面条,因为之前下雨,谢斌就把东西都转到厅里面了。好在偏厅地方也不小,谢斌提前收拾一下,弄了两张方桌拼在一起,上面放着面粉和水,还有面板、擀面杖、锅碗瓢盆等等。 本来就谢恒和谢斌两个人,好操作,现在又多了两个,就得分工了。 谢斌问荣启会做什么。 荣启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说。 谢斌一下就明白了,挑了挑眉:“你什么都不会?” 荣启:“……以前确实未做过这些。”说罢又看向谢斌,“难不成你吃饭还要自己做?” 谢斌:“自然不用,只是有时候读书累了,或思绪阻塞,做这些事情可帮助缓解疏通。都是些固定的步骤,不必劳心,还可解压。” 什么君子远庖厨,谢斌以前倒是会在意这些,可是自从之前谢恒受伤,他亲自到厨房给谢恒煲药之后,他就发现在厨房里,听着烧柴火的噼啪声响,竟然能帮他静下思绪,他就开始是这接触厨房的一切了。 “竟然还有这些好处!”荣启又往谢斌身边凑了一点,“那以后你教我,我遇着什么事想不通时也做饭。” 谢斌往边上一挪重新拉开距离:“这些小事不必跟我学,你府上厨子会的花样比我多,你想学什么他都能教你。再不济还有你那些红颜知己,都愿意为你洗手作羹汤了,那想来教你做这些也不是问题,你们还能共同探讨有利于增进情感。” 荣启的表情一下子就垮了,可怜兮兮地说:“我都说了我跟她们没关系,也不是我让她们对我献殷勤的。” 谢斌表情更冷:“你是没让她们献殷勤,只是在她们献殷勤的时候没有拒绝。” 边上谢恒大概听明白了,指着荣启就说:“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你这样很渣哦!” 荣启也有了点火气,他长这么大还从从来没有低声下气地哄一个人,谢斌还是第一个,而且他哄了这么久,谢斌还是一点好脸色都不给他。 不就是那日约谢斌去锦屏馆,被谢斌看到有从前的桃花债主动找上来。他也没做什么,就是那女人主动坐到他身边给他倒酒,然后来一番忆往昔。他当时已经明确表态过去的就过去了,是那个女人自己拎不清,还非要跑厨房去给他做什么糕点。之后又碰到了之前一起玩乐的狐朋狗友,对方不认识谢斌,见他对谢斌关照却不理会那个女人,以为谢斌是他的男宠,便打趣着说他是不是换了口味,还说他以前不是很不理解那些私下里养男宠的,觉得还是女人身娇体软抱着舒服。 荣启当时就翻脸了,也解释了,但谢斌还是气冲冲地一走了之,之后任凭他怎么哄就是不肯给他一个好表情。 荣启眉心皱了起来,他也是有气性的! 自己不能这么无底线地退让,不然以后在谢斌面前就会彻底失去人权,他得支棱起来! 哐啷一声,谢斌把刚刚装面的盆子扔到荣启面前,不客气地说:“洗了去。” 荣启面无表情一把拿过盆子。 洗就洗! 谢恒看荣启这样,忍不住偷笑。看来兄长这边是不用他操心了。 四个大男人一起做长寿面,愣是搞了一个多时辰才弄完,好在最后出来的面条成品不错,根根分明、粗细均匀。揉面和切面条的都是宣景,他臂力强劲,揉出来的面十分劲道,再加上用刀熟练,哪怕是菜刀握在他手里也能舞出花儿来,切出来的手工面条比机器弄的还好看。 谢恒想着要是将军到了现代,别的不说,光是做面条的手艺应该就够发家致富了! 谢斌喜欢吃拌面,不喜欢汤面。 拌面的卤汁做了三种,西红柿鸡蛋卤,青椒肉丁卤,还有香菇鸡丁卤。勾芡恰到好处,卤汁浓稠,看着就极有食欲。 谢斌和谢恒兄弟里做卤,荣启就去煮面。 他也不知道怎么算是煮熟了,不好意思问谢斌,便去问谢恒。 “这面条怎么算是煮熟了?” 谢恒那正在切青椒,没空搭理荣启,便头也不抬地说道:“你觉得差不多了就行!” 荣启一脸懵,什么叫他觉得差不多了就行?他要是能觉得差不多了还会问? 纠结了好一会,荣启还是没去问谢斌。 连一锅面条都煮不好,他在谢斌面前还能有什么面子? 他看不出来熟不熟的,还吃不出来吗? 于是煮了一会后荣启就挑出来一根尝尝,觉得没熟就继续煮,过一会再挑一根尝尝。 到把面煮熟,荣启都差不多吃了小半碗的半生不熟的面条了。 谢恒看到后很不给面子地指着荣启大笑了好一会,转头又去喊谢斌:“哥你看看荣启那个傻缺……” 荣启:谢四! 宣景也转头看过来,最后默不作声地摇摇头。 荣启:…… 到了后买吃面的时候,荣启的食欲明显不佳,不过还是想着这是谢斌的长寿面,是谢斌亲手熬制的卤汁,于是硬逼着自己吃了三大碗。 结果就是吃撑了的荣启走不动路了,硬赖着要睡在谢家。 “我真的走不动了!”荣启摸着自己的肚子,“收留我一晚上又能怎么样?” 谢恒表示十分嫌弃:“我家没有多余的客房。” 荣启大喜,并且毫不遮掩他的表情:“没有多余的客房没关系,我可以跟你兄长将就一下。” 谢恒呵呵一声,“来者是客哪能将就?你睡我院子,我跟将军回将军府。” 荣启:…… 最终荣启还是去睡了客房,而宣景也留下来过夜,在谢恒房中。 从谢斌院子离开时又下了雨,而谢恒的院子又比较偏远,谢恒和宣景回到院子时都有点淋湿了。 谢恒让石竹和宁六去弄热水进来,这淋了雨最好还是洗个热水澡。 因为没有能同时容纳两个人那么大的浴桶,房间里地方又有限,两人只能先后洗澡。 宣景坚持让谢恒先洗。 谢恒知道这是将军怕他着凉,也不上演“不你先洗”的腻腻歪歪的戏码,痛痛快快去洗了澡。 到后面宣景洗澡时,谢恒到屋子衣柜里找出一身黑青色的锦缎束腰长衫,银云纹锁边,冰纹针绣制的暗色海棠叶。 看到这衣服的第一眼谢恒就觉得很适合他家将军,瞄了一眼尺码大概合适,就给直接买下来了。不过一直没有机会让将军穿,也没想起来要送去将军府,正好今天可以派上用场。 宣景洗完澡,换上谢恒提前给找出来的亵裤,光着脚走出来。 谢恒正要给宣景送衣服,看到宣景就这么出来,瞧着那水滴顺着肌肉的纹理滑下,颇有些艰难地咽了下口水。 “将军……这是我之前给你买的,一直没顾得上给你送过去,刚好今天可以穿。” 宣景看着谢恒微微有些局促的模样笑了,无论他们“坦诚相待”多久,谢恒还是会时不时脸红。 “那个……我帮你?” 宣景笑着:“好。” 谢恒帮宣景把衣服穿上,也不是什么复杂的款式,但就是穿了老半天。特别是在手不经意碰到宣景腹肌的时候,谢恒就好像被按了几秒钟的暂停键,盯着那腹肌看了好一会。谢恒觉得自己的手指有点僵硬不听使唤,一个简单的绳结都打了好一会,最后穿完衣服宣景还没怎么着,他倒是先出汗了。 宣景笑容加深:“穿好了?” “好了。”谢恒点头,“衣服很性感,不,我是说腹肌很合身……” ……妈了个巴子他这破嘴! 谢恒一抬头就对上宣景带笑意的眼。啊,真好看……今天晚上他可以欣赏这双眼睛一整夜! 第三百七十二章 旧账 两日后,荣启写的那份章程冠以宣旭的名字被送到武德帝手中。 当然最后到武德帝手里的是宣旭手抄过一遍的,免得字迹对不上。 武德帝看后十分满意,当众夸奖宣旭长进了。 宣旭面上谦虚,心里却十分得意,还想着等回去之后就要重用那个写出这份章程的门客。 出使章程已经有了,接下来便开始具体安排,三日后动身。 因为武德帝对这一次宣旭提交的章程十分满意,这一次出使的相关事宜便全权交给宣旭负责。 宣旭大喜过望,他本来还担心让别人插一手不方便自己行事,既然父皇让他全权负责,那他就方便了,安排的所有随行官员都是他的人。 谢恒早就料到宣旭会如此。 一次正儿八经的出使可是给政绩镀金的好机会,年底政绩考核定品的时候,凭着这一份政绩,来年便有升官的希望。或者至少比其他同级官员的机会要大。 现在追随宣旭的官员远远不如以前多,官职也普遍低于从前,既然一直不能拉拢到位高权重的大臣,那宣旭自然只能想办法提升自己阵营官员的品级。 而在谢恒看来,宣旭这样安排也好,还方便一网打尽,免得殃及无辜! 谢恒肯定,狼子野心的昌河一定不会让宣旭的打算得逞,到时候宣旭就要倒大霉了。 浩浩荡荡的使团队伍从皇宫出发,队伍最前面骑着高头大马的宣旭微微扬着唇角,目不斜视,瞧着倒是好气派。 宣旭的相貌也不差,这会心中得意,面带微笑、脊背挺直,手里握着缰绳不紧不慢地驱马前行在皇城街道上,人模狗样的,还真让不少大姑娘小媳妇都瞧红了脸。 高坐在茶楼上的谢恒从窗户往下看。在普通民众眼中的宣旭是英俊偏偏的皇子,而在谢恒眼中俨然就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谢恒撇了撇嘴,他可不会让宣旭就这么风风光光地出城。 不一会,人群中就有一些人小声议论。 “这位二皇子殿下看着好生眼熟啊!哎呀,可不就是之前差点娶了谢家嫡女的那位吗?” “对啊!说起来咱们当今陛下那时候还是王爷,这位二皇子就还是王爷庶子。” “谢家?可是多年前春闱一门双一甲的谢家?” “就是他们家!哎哟一门出了两个一甲,最后还一个榜眼一个探花,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只不过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谢家的两个兄弟虽然出息了,但谢家嫡长女却是成了满京城的笑话,连累的谢家名声扫地!” “既是这样一个女子,那当时身为王爷之子的二殿下又怎会险些迎娶她?”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我三姑奶奶的表侄子的堂兄弟的外甥之前就在王府当差,对这事可知道得清楚,你听我说……” 没一会的功夫,当初宣旭和谢元霞那点事就又被翻了出来。 人们的确是健忘的没错,但对于一些“红”极一时的八卦,只要有人重新提起,就又能再度引起讨论的浪潮。 更别说当初八卦中心的人物,那位一身耻辱的厉王府庶子,现在就在他们的眼前骑着骏马招摇过市,还是要作为使臣出使外邦。这讨论的热度必定居高不下。 甚至有人开始怀疑,当初那个在自家门口一脚将未过门且给自己戴了绿巾的妻子踹流产的男人,真的能担当使臣重任吗? 此刻的宣旭还在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他已经很有没有在人前如此露脸了,从前风光的时候恍如隔世,他仿佛在黑暗中摸索许久,好不容易才重见光明。 然而没过一会,他就发现了不对劲儿,刚刚那些崇拜的眼神怎么都变了?那种怀疑和淡淡的鄙视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他。 很快,一些碎片的言语传入他的耳朵中。 “……就是他……好像叫谢元霞……” “……可不检点,还坏了别的男人的孩子……” “……过门那日奸夫家还找来了……” …… 宣旭瞬间就明白怎么回事,这是自己的旧账被人翻出来了! 为何会这样?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为何还会有人提起这件事? 听着那些人的言语,宣旭想起曾经那段晦暗无比的日子,模模糊糊地觉得那好像不是真正发生过的,只是他的一场噩梦。 是,就是噩梦,他没有背上与谢元霞乱搞的名声,没有真的要娶谢元霞,也没有因为谢元霞头戴绿巾,那些都是噩梦,是噩梦…… 一转眼,宣旭的目光无意间落到路边几个平民身上,那些平民当着他的面指指点点,脸上的表情十分不屑。 一瞬间,宣旭仿佛回到了那个纳谢元霞进门的清早,所有不堪的事情都已发生,他承受着那么多围观者的或是同情或是鄙夷的目光,发了疯一般狠狠一脚踹在谢元霞的肚子上,然后被父王命令护卫像拖死狗一样将他拖回府中。 那一天是他人生中最悲惨、黑暗的一天,是他声名狼藉的一天,他沦为全京城的笑柄,也是他的人生步入下坡路的开始。 那一天、那一天…… 宣旭心绪翻涌,猛地吐出一口血,紧跟着便眼前一黑,直接从马上摔了下去。 街上顿时乱成一团,使团也人仰马翻,赶紧叫随行太医给宣旭诊治。 太医在宣旭人中扎了一针,宣旭便醒了过来。 边上的贴身侍从赶紧上前:“殿下!您没事吧殿下!” 宣旭刚要说什么,边上人群中又有人小声说:“这好端端的怎么就从马上掉下来还吐血了呢?不会是身体虚吧?” “有可能!我二舅姥爷就是这样,身子虚,还爱装,平时看着精神,脱裤子就不成!每回搞之前还得婆娘撸半天!” “哎呦!说不定他那未过门的媳妇就是知道他不行才跟别人搞破鞋!真可惜了这好皮相!” “中看不中用啊!” …… 噗! 才醒过来的宣旭又吐血晕了过去! 太医没办法,只能再给人中上来一针。这次戳了三针人才醒过来。 那贴身侍从又挤了过来,摆着一张送终脸哭喊着:“殿下!您没事吧殿下!” 太医在一旁皱着眉头建议:“殿下,要不今日还是先不出城了,先回去休息调理一下身体,陛下若是得知殿下抱恙,也定会希望殿下能稍稍休息。” “不必!” 宣旭知道,如果他这时候真回去休息了,还不等他回府消息就能传到父皇那边。以父皇的脾气到时候绝对会换掉他让别人出使,而且极有可能换成谢恒!他好不容易才促成的这次出使,绝对、绝对不能便宜别人! 等他完成这次出使,定然会博得父皇看重,扭转自如今不利的局面。未来等他当上皇帝,就再没有人能像现在这样议论他!所有的不看都会被彻底掩埋! 宣旭沉着一张脸被侍从扶着站起来,“上马车!” 侍从连连点头,“好的殿下!您是坐马车比较好!” 宣旭:“……闭嘴!” 被呵斥了的侍从立即噤声。心中十分委屈,他明明是在为殿下考虑,殿下为何如此? 他是前几日才被提到殿下身边做近身侍从,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中等杂役。当得到这个消息时高兴坏了,没想到自己竟然有这份体面能到殿下近身伺候。他还特意打听了一下殿下为何要换掉之前的侍从,想着要是对方做错了什么,自己心里得有个数,以免犯同样的错误,结果打听到的却是先前那个侍从因病去世了,才有他这个机会。 这个侍从也没想过为何宣旭身边明明还有其他近身伺候的侍从却选了自己这个中等杂役,只觉得这是自己的福气。 宣旭带领的使团队伍终于走出了城门,然而人群中的那些讨论还是被随行官员都听在了耳朵中,记在了心里。 尽管没人说什么,但心里什么想法只有自己知道。 没有人愿意自己跟随的主子是个名声败坏的。 当初宣旭的事他们也都知道,但他们跟宣旭想的一样,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应该早就被人遗忘了。而且成王败寇,只要未来殿下荣登大宝,这件事就不会再有人提起。 可他们没想到在本该作为翻盘一局的今天,这件事竟然又被人拿出来说! 曾经的丑闻被再度提起,他们能想象到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这件事又会被当做谈资在京中流传。二殿下在坊间百姓心中的形象怕是又要跌到谷底了。 众人又不禁想到当初的天狗食日,二殿下就被说是灾星,哪怕是他们当初心中多多少少也有个疑影,毕竟那个时间点实在太巧了。 名声不好,还背着个“天狗食日”的灾星之名,他们当初到底为什么会站到二殿下这一边来的?为什么就没有选择冠军侯? 本来争取到这样一个结果板上钉钉的出使的差事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儿,但这会队伍中却没有一个人有好心情。这些跟着宣旭的官员只感觉那些对着宣旭的指指点点也落到了他们身上一样。 第三百七十三章 谋算 就在使团队伍出京后不久,武德帝还是知道了宣旭在大庭广众之下坠马吐血的事。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听到宣旭两次吐血晕倒,武德帝还十分担心,后来得知是怒急攻心,再一打听当时的情况,武德帝的脸色也沉下来。 他命人调查当时都是哪些人在说闲话,但调查来调查去也没落实到具体个人的身上,基本可以确定就是普通老板姓。 武德帝十分颓然,即便他如今已是九五之尊,但有些事情还是堵不住天下人悠悠之口! 更何况那是事实发生的事,而且早在当时就已经传遍京城,还多的是人亲眼所见,他若是下令封口,只会更让百姓在暗地里看皇家的笑话。 什么时间能冲淡一切,或许是真的能,但武德帝也意识到,这个冲淡一切所需要的时间太长,最起码可能在他有生之年,关于宣旭的那些负面的评论和消息都难以平息。 还有当初的“天狗食日”…… 武德帝突然想着,那时候的“天狗食日”或许就是在明示他宣旭绝对不适合继承大统。 若是真有能成为真龙天子的气运,那宣旭就不该有跟谢元霞那一段恶心人的遭遇,也不该有针对他的“天狗食日”。 皇家人讲究气运和命数,即使武德帝知道自己的这个皇位来的不那么名正言顺,可既然他能坐上皇位,那就是有气运在身。 宣旭……大概真没这个气运。 “高满。” “老奴在。” 武德帝:“你觉得老二和老三,谁才是真正的储君之选?” “老奴不敢!”高满面上惶恐,低着头的眼中却一片清明。 他知道刚刚那个问题并不是真正问他的,陛下问的是自己,就好像当初陛下问他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选错了人一样。 他不需要回答。 果然,武德帝没有再追问。 类似的问题他之前已经问过高满一次,但这次再问的时候,他心里其实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一个多月后,使团终于来到昌河边境。 五百米外就是昌河国土,而昌河也派了队伍出来,为首的络腮胡男人站在边境线内对着使团队伍挥手。 宣旭心中激动,转头对着身边的煦烈王子说道:“王子请看,我就说昌河还是有心跟我们交好的吧!先前定然是被大夏的花言巧语蒙蔽,现在见我大瑾有心交好,他们都直接来迎接了!” 日前使团先到达万阳境内,因为现如今万阳已经与大瑾交好,所以这次大瑾使团出使昌河,在章程中就有先到万阳休息,之后再请万阳派遣护卫队护送使团到昌河。 使团本来也有自己的护卫队,章程中也只是说到万阳休息一番,没提到护卫队的事,是武德帝不放心,所以才特意嘱咐了宣旭,又提前快马加鞭给送信万阳,说明了宣旭带领使团与昌河何谈之事,希望万阳王能出一直护卫队协助保护宣旭的安全。 能想到这一层,就说明武德帝对昌河的信任很是有限,即便昌河那边已经回信说愿意接待使团并展开和谈,但武德帝依旧心存怀疑。 只可惜他怀疑没用,宣旭对这一次出使信心十足,因此在到了万阳之后,只是见了一面万阳王,对于对方要派护卫队的事直接拒绝了。 万阳王劝说了两回,但宣旭态度坚定,他也就没强求,只是修书一封告知武德帝,表示他是要给宣旭派护卫队的,但是你的好大儿说什么也不接受,那就没办法了,但至少我还让我弟带了几个护卫跟涅日一起过去,仁至义尽。 煦烈看着宣旭那一脸得意的表情,又是好笑又是奇怪,一母同胞啊,怎么兄弟两个能差这么多?不论人品能力,都是天上地下的比对。 心中鄙夷着,但煦烈面上还是一派和善:“二殿下说的是。” “既然昌河都已经派人来接了,煦烈王子就请回吧。”宣旭不冷不热地说着。他对煦烈态度算不上好,主要是想着反正拉拢失败,也就没有必要装出一副好脸色了。 而且昌河跟万阳多有不合,自己这让万阳王子跟着,可能会让昌河那边不高兴。人家都亲自出来迎接他了,他自然也得表现出自己的心是偏向哪一边。 煦烈眼底闪过一丝冷意,面上笑了笑,“既然如此,那小王就先走了,还请二殿下……多加保重。” 宣旭没说什么,只是有点不耐烦地摆摆手。 跟在煦烈身边的几个护卫瞧见宣旭如此态度都很是生气,正想开口替自家主子教训教训宣旭,却被煦烈一个眼神制止,最后心不甘情不愿地闭嘴。 煦烈带着自己的人转身离开。 宣旭看他们走出几百米远后,才驱马走向昌河那边。 道路两旁都是黑压压的密林,看进去就是重重叠叠的树影和一片黑暗。 就在宣旭已经走过多一半路,距离昌河的队伍也就不到两百米时,突然从两边树林中冲出来数十个黑衣蒙面人,对着宣旭率领的使团挥刀而去。 这明显就是提前埋伏好的! 宣旭一惊,立即抽出腰间的佩剑。 他是皇子,早前在京中享有美名时也是被人称赞过文武双全的。虽说这里面确实有拍马屁的成分,但他也的确会那么点功夫,只是跟宣景比不了。 而使团的护卫队也已经自动围在宣旭身边。这个护卫队也是宣旭自己挑选的人,基本上都是他的府兵。他的疑心有时候比武德帝还要重,不愿意将自己的性命交给别人,就安排自己的府兵做护卫队,而且也是想着要是出使这一遭,有这么一趟经历,回头也可以挑选表现优秀的,给在军中安个一官半职。 昌河那边傻眼了。 大胡子身边的一个侍卫说道:“将军,这不对啊!那好像不是咱们的人!” 大胡子正是昌河边境的兵马将军邬洪宝。他们是得到上头的指示,假意迎接大瑾使团,然后将使团扣住,用宣旭作为要挟大瑾的筹码。 从一开始收到大瑾的信,他们压根就没想真的跟大瑾和谈,比起和谈后从大瑾抠到那么一星半点的好处,他们更想与大夏合作,从大瑾西境咬下几块肉。 有宣旭这个皇子在手,也能更加方便行事。 只是为了避免被万阳插手,他们原本就想着要等宣旭带领的使团彻底进入昌河边境后再动手,到时候万阳就是想救援都已经来不及。 可现在人还没到昌河境内,怎么就动手了呢? 邬洪宝仔细看了看,还真不是他安排的人。难不成是什么人跟宣旭有私仇,才会在这个时候要置他于死地? 这下邬洪宝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是个武将,还是粗人一个,脑子不怎么灵光,就只是身手还行会打仗而已。上头交代他什么事他就完成什么事,简简单单不用脑子。 但现在的情况在他看来有点复杂。 上头让他等宣旭进入昌河境内后将人拿下。 但是现在人还没到昌河境内就遭到了暗杀,左右他们最后也不会留宣旭活口,而且就算宣旭死了,拿他的尸体来威胁大瑾应该也是一样的吧?不是说大瑾皇帝特别疼爱这个儿子,肯定不舍得心爱儿子的尸体流落异邦。可能效果是差了点,不过要不是宣旭自己要送上门儿来,他们本来也没这个筹码。本就算是多出来的好处。 再者看那些黑衣人下手挺凶,砍瓜切菜似的,那些随行官员已经死了不少,护卫队也已经死伤大半,他若是派人过去营救,自己手下的人肯定要有所损伤,他可不想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筹码损失自己的人手。 煦烈那边也听到了动静,转头看了一眼,之后就站在原地没动,等过了一会,看宣旭那边真要挡不住了,他才仿佛十万火急一般地带人折返。 “二殿下撑住!小王来了!” 嘴上喊得多凶,这脚下驱马的动作就多慢。 到煦烈王子“急急忙忙”赶过来救援时,宣旭已经重伤坠马,昏迷不醒,随行的朝臣就还剩下两个活口,护卫队也没几个人了,十分凄惨。 而那些刺客黑衣人见到煦烈王子来了之后,为首的那个黑衣人恶狠狠地说:“天呐!是高贵勇猛的煦烈王子!我们根本打不过他!” 正准备装模作样比划一番的煦烈嘴角狠狠一抽! 他知道这些人是谢恒和宣景安排,但是现在他肯定,这个黑衣人之所以会这么说肯定是谢恒教的,就只有那个看起来亦正亦邪的家伙才会在这种时候还开这么不正经的玩笑! 两边交上了手,黑衣人那边很快“不敌”,在杀了宣旭所有的护卫之后开始分散向林中撤退。 撤退之前对着邬洪宝的方向大喊一声:“对不住了将军!我等未能完成王上所托,剩下的就只能依靠将军了!” 任谁都能听得出那咬牙切齿的声音中偷出来的浓浓的不甘! 邬洪宝没反应过来,瞧见对方对自己挥手之后也本能地挥手回应。 那两个吓得涕泪横流的大臣这回听清了那些黑衣人的话,再看到邬洪宝竟然对那些人挥手回应,心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分明是昌河王要他们的命! 第三百七十四章 监军 此时随行官员中仅剩下的两个活口万分后悔。 如果当初他们没有参加科举就不会入朝为官。如果没有入朝为官就不会有机会投到二殿下阵营。如果没有投到二殿下阵营,他们就不会跟着来出使昌河。如果没有来出使昌河,他们也就不会经历这一场九死一生,魂儿都吓掉了一半。 “王子殿下……” “殿下……” 这会看到来救他们的煦烈,两人真觉得无比亲切,丝毫没想起来之前跟着宣旭一起无视这位王子的事儿。 这时候邬洪宝就是再糊涂也反应过来了!他是被算计了! “他妈的!撤!” 边上那护卫说:“将军为何不解释清楚?别让大瑾使臣误会是刚刚袭击他们的都是我们的人啊!” 邬洪宝:“刚刚那些黑衣人不是,但我们也确实安排了人,只是没有机会下手而已,本质还不是一样!走!” 那护卫本来想说就算他们也安排了人,但大瑾使团并不知道啊!他们要是出口解释人家大概还是能稍微相信一些。总比没完成王上交代的任务还被别人严严实实摆了一道强。 不过看现在邬洪宝满脸的阴沉之色,那人也不敢再说话,怕惹了邬洪宝生气。整个昌河的人都知道邬洪宝将军的脾气不好,就算是近身伺候的人,稍微惹了邬洪宝将军,说不定也会被一巴掌给拍死。 昌河的人马始终没有踏过边境界,煦烈自然不可能主动跟他们起冲突。在看到邬洪宝带着人离开之后,他才带上已经昏迷的宣旭和另外两个朝臣离开。 回到万阳皇宫后,煦烈找来大夫给宣旭诊治,他们随行的太医也已经被杀了。那人也是宣旭在太医院的眼线,之前跟着李贵妃,帮着李贵妃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李贵妃在被打入冷宫之后,就将所有的关系人脉都交给宣旭。 宣旭这次出使会带着这位太医也是信不过别人,结果也折在了这里,这下太医院里他是一个人都没有了。 万阳的太医给宣旭诊治之后,称宣旭受伤严重,长途跋涉肯定是不行的,也就是说现在宣旭不能回去大瑾,至少要在万阳修养一段时间。不过另外两个随行使臣没怎么受伤,可以先回去京城。 发生这样的事,总要有人先回去向武德帝禀告,光写折子回去还不够。 几日后,武德帝先收到了从万阳过来的八百里加急。 收到八百里加急时正在早朝上,听到是从万阳送来的,武德帝当下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尤其是在看到文书上的字不是宣旭的字迹后,一颗心就下沉了不少。打开一看,脸色青白变化,最后竟然硬生生吐血了。信中言及二殿下重伤昏迷,随行官员死伤惨重,护卫队无一幸存。 朝堂上顿时一阵人仰马翻,还好宣景稳住了局面,让人将武德帝送回乾清宫,又赶紧宣太医,同时宣布散朝,一切等陛下醒过来之后再说。 谢恒一直在下面稳稳当当地看着,心想这回宣旭可是把武德帝给气够呛了,瞧瞧这昏过去的是多干脆利落! 大概是惦记着还重伤的儿子,武德帝昏过去的快但醒来的也快,立即召集了肱股之臣到御书房商讨对策,其中自然有谢恒和宣景。 将那份八百里加急的文书传阅给每个人看,众人脸上的表情一个比一个精彩,但谢恒却始终没有太大反应。 “谢爱卿,你有何看法?”武德帝自从吐血昏迷醒过来之后,整个人的脸色还是偏苍白的,瞧着好像病症缠身。 谢恒:“微臣是有些话憋在心里,但不能说,因为都不是什么好话,还有点落井下石,未免触怒陛下,微臣还是决定闭嘴!” 周围的朝臣顿时捏了一把冷汗,光是这话就已经很能触怒人了好吗?现在二殿下重伤,你这时候还说这种话,真不怕陛下一怒之下刀了你?你自己不怕死可不要牵连我们! 武德帝确实面色沉了下来,但最终只是叹息一声,“朕知道这一次是老二莽撞了,不过事已至此,还是要想想接下来当如何。” 谢恒面上不想,心中直撇嘴,什么“老二莽撞了”,好像最终同意的人不是他一样,要不是武德帝也站在宣旭这边,能有这样的结果?这会倒是把自己给摘出来了,这是要面子不想让人说是他最终的决策失误。 心里想归想,谢恒嚣张也有个分寸,这种话自然不会说出来。 “微臣只是觉得现在已经没有讨论的必要,事实就摆在眼前。微臣知道陛下和一些大人之前根本没把昌河放在眼中,不认为这么个弹丸之地真有那个胆子跟大夏联手与我大瑾为敌,但可惜事实就是摆在眼前,大瑾对昌河的威慑力远远没有我们以为的那么强。人家还真就敢这么干了。不仅敢这么干,人家还敢骗我们,将我们的人骗过去之后喊打喊杀,这也就是万阳及时出手,才没能让昌河得逞。不然若是二殿下落到昌河手上,焉知那帮贼寇会趁机提出什么条件?我们被人耍了这么一遭,损失惨重,堂堂皇子差点把命都丢在那,没理由就这么算了吧?而且本来就是昌河意欲对我大瑾边境图谋不轨,早就该料理了他们,还有什么讨论的必要?” 武德帝和其他大臣都沉默了。 谢恒说话虽然不好听,但也没说错,本来就是昌河要与大夏联手侵犯他们大瑾边境在先,他们好脾气地忍了,没直接发兵,自以为给了昌河一个“弃恶从善”的机会,昌河倒好,面上答应得好好的,使团一到就下杀手,这简直比过河拆桥还没有道德! 说的不好听点,他们的行为就是被人打了一巴掌后没还手,还把另外一边脸凑上去让人又打了一巴掌,这稍微有气性的人都过不去。 武德帝的火气被谢恒彻底点了起来,直接任命宣景为征西大将军,不日兵发昌河! 很好,本来是打算叫来肱股之臣们大家一起好好谈论一下,结果谢恒话一说完,武德帝就直接拍板出结果了。 一众官员对谢恒那叫一个佩服,人家嚣张归嚣张,但从来都能把陛下的底线摸得很准,再嚣张都不会踩了陛下的底线,所以一直都可以平安无事,哪怕再怎么猖狂,也依旧简在帝心。 等到谢恒和其他朝臣都散去,御书房只剩下武德帝和高满,武德帝才好像刚刚反应过来,愣愣地说:“ 朕答应出兵了?” 高满恭恭敬敬应了一声,“是的陛下。” 武德帝笑了一声,“出兵就出兵,一个小小的昌河也敢跟我大瑾叫板,就让老三好好收拾收拾他们!” 高满敛下眼眸没说话。 曾几何时,陛下对冠军侯十分不满,甚至有所防备忌惮,而如今,倒是放心让其接手西境之事了。 宣景回去将军府之后就开始准备出征事宜,谢恒知道他要忙,自然不会跟过去打扰,直接就回了谢家。 武德帝下了明旨,让宣景三日后就要出京。 谢恒知道他的将军一定能大获全胜、凯旋而归,不过还是难免担心,忍不住想多叮咛一些事。 临行前一日下午,谢恒刚从将军府回来,晚上就又要过去。 谢斌把谢恒拦住,无奈地说道:“你才回来不到一个时辰就又要过去,那你还回来做什么?” 谢恒挠挠头:“也对,我就该一直在将军府待着!早知道就不这么来回跑了!” 谢斌:……此弟不宜久留! “你这么舍不得你家将军,怎么不干脆想办法随军?” 本来这就是谢斌的一句气话,岂料谢恒却顿时眼睛一亮,高兴地说:“兄长说得对啊!我干脆随军好了!” 谢斌额角突突直跳,咬着牙说道:“你当自己是个闲人吗?想随军就随军?” 谢恒:“现在大理寺没什么事,而且将军和宣旭都不在京中,我也就没必要留在京中。不如就与将军一同前往西境。” 谢斌:“那你打算怎么跟陛下说?” 谢恒:“这个兄长放心,我已有打算。”说罢他便立刻进宫面圣。 就在谢恒进宫后不到半个时辰,宫中便传出一道旨意,封谢恒为监军,随冠军侯一同出征西境。 其他文武大臣们很快知道这个消息。 文官们想着谢大佞臣不愧是谢大佞臣,居然能想到让自己做监军这种方法来制约冠军侯。他们原本还想着这一回谢大佞臣支持兵发昌河应该是跟冠军侯想到一块去了,两人的矛盾说不定会因为这一次的目标一致而有所化解,再说就算没有化解,谢大佞臣也没别的办法,毕竟目前朝廷上除了冠军侯之外,没有其他武将能保证可以一战拿下昌河。 结果没想到谢大佞臣反手就给自己弄了个监军的身份,看来两人之间的梁子依旧很深啊! 武德帝对此倒是喜闻乐见,哪怕他心中已经有意考虑立宣景为储君,但还是不愿意看到在自己还没有赋予宣景权力时,对方就已经有了能跟他这个父皇相抗衡的本事,有个人能制约着宣景他自然高兴,也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谢恒的监军请求,甚至还觉得谢恒果然深得他心,总能先一步考虑并解决掉他在意的事。 第三百七十五章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谢恒以要提前与宣景商量正事为由,当晚就去了将军府。 宣景知道谢恒要跟自己一起西征很是欣喜。原本他还想着反正最近谢恒似乎也没什么事,能不能想办法让谢恒跟着自己一起去,没想到他们竟想到一处,谢恒还利落地把事情都办好了。 边上原本正在跟宣景一起要讨论兵法的荣启地说道:“打仗可不是儿戏,你要跟着老宣过去,自己可得多注意安全,别让你兄长担心。” 知道荣启也是好心提醒,谢恒点点头:“放心吧!” 他也不是真的手无缚鸡之力,又不是那种没脑子要逞英雄给人拖后腿的,再说有将军在,他肯定不会有事。 谢恒偏头看了一眼桌上放着的图纸:“这是西境布防图?” 宣景点头,“你会看图纸?” “当然。”作为一个考古工作者那不是天天都跟各种各样的图纸打交道吗?虽然这是古代的图纸,但一来从古至今图纸的演变可以说是大同小异,二来谢恒对古代图纸也一向很有研究,看图纸一点难度都没有。 “那就一起来看看。”宣景让出身边的位置。荣启很有眼色地走到一旁。 宣景给谢恒介绍着地图上的各种标识都是什么意思,谢恒学习能力强,再加上自己会看地图的基础,一张地图很快就吃透了。 两人一边看地图一边讨论,渐渐进入忘我的状态。边上荣启看得啧啧摇头,谢恒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能给他们惊喜。 等讨论得差不多了,谢恒打了个哈欠,眼角泛上来一点点湿意,直接脑袋一偏靠在宣景肩上,还跟猫儿似的蹭了蹭。 宣景搂着谢恒的腰:“困了?” 谢恒点头,又打了个哈欠,最后直接双手搂住宣景,放任自己半边身子都靠在宣景身上,仰头轻轻亲了下宣景的下巴,轻轻“嗯”了一声后又眯着眼睛继续享受宽阔的胸膛。 宣景也这么由着谢恒靠着,手掌一下下地轻抚着谢恒的背。 昏黄的灯光下,气氛旖旎。 半晌,两人身后不远处传来荣启略微显得麻木的声音:“我还是个人吧?” 谢恒身子一僵,刚要说话,就看到荣启背着手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念叨:“怎么就没人把我当个人呢?” 荣启一路碎碎念地出去,但到底还给关上了房门。 噗! 谢恒没忍住笑出来:“我是真把他给忘了!可怜的孩子吃了一嘴的狗粮。” 宣景:“狗粮?” 谢恒笑得前仰后合,“没什么,就是觉得他有点可怜。不过等我兄长原谅他了他就又该嘚瑟了。” 宣景笑起来,搂紧了怀中的人:“你倒是肯定你兄长一定会原谅他。” 谢恒:“是啊,兄长刀子嘴豆腐心,他若是真的绝不会原谅荣启,过寿日那天就不会让荣启进来跟我们一个做长寿面了。不过原谅是肯定会原谅,就是什么时候原谅可说不好,就看荣启能不能撑住了,就当是对他的考验吧,谁让他之前招蜂引蝶来着。” 宣景无奈地笑笑:“他也不是真的招蜂引蝶,只是一开始他跟父亲关系不好,想故意败坏荣家名声,而且他也没有去招惹良家女子,对于那些喜欢他的正经人家的姑娘也都很明确地拒绝,没有耽误人家,即便去过几次花街柳巷,也只是听听曲儿喝喝酒,未曾有过出格的举动。” 谢恒:“行行,将军不用替他说,这我都知道,不然我还不能让他接近我兄长呢!天也不早了,咱们也休息呗?” 宣景深邃的眼中映着烛光:“好。” 来到寝室,两人边脱衣服边说着出征的事儿。 谢恒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就飘向了宣景的腹肌。天知道他有多喜欢!自己这辈子是很难拥有了,但自己的男人有也是一样的,看着就赏心悦目。 不过很多时候谢恒还是脸皮薄,对宣景满脑子有色思想却不敢让人知道。就比如现在,他想看宣景的腹肌也就是偷看,主要是不想让他家将军觉得他太色了。 宣景说了许多也没听到谢恒回应,转头问了一句:“你听到我说的了?” 谢恒蹭得一下抬起头:“我没看!” 宣景:…… 一瞬间谢恒就知道自己傻X了,抿起嘴狠狠一闭眼,开始有摆烂倾向:“睡觉了,我刚刚说的梦话。” 宣景扑哧笑了,抱着谢恒轻轻亲吻鼻尖:“想看就看,都是你的。” 谢恒看着宣景的笑咽了下口水,“这倒也是。” 只可惜明日就要离京,为了方便骑马,今晚是不能做什么了。 大清早,谢恒和宣景便要整装待发。 谢斌过来送行,一过来就先给了谢恒一个白眼。 “出征日子短不了,你要走这么长时间,又是跟将军日夜在一起,昨晚上还跑将军府过夜,真是一点也不想你兄长啊!男大不中留!” 谢恒不好意思地笑笑,随即又说道:“兄长莫生气,等我回来之后一定多陪陪兄长。” 谢斌没好气地笑了一声:“得了吧你!指望你陪着我还不如……” “还不如指望我!”荣启不知从哪冒出来接住谢斌的话头,又对谢恒说道,“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你兄长,你一路走好!” 谢恒嘴角一抽,还一路走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挂了! 最后又跟匆匆跟谢斌嘱咐了几句,谢恒才去与大部队汇合。 谢斌看着谢恒远去的背影,笑容落下,换上浓浓的担忧。 他不想让谢恒不放心才故作淡定,可心中却一点也不踏实。他那文弱的弟弟啊,此去一路辛劳,当初从万阳出使回来他就觉得弟弟瘦了。如今还没补回来二两肉就又要做那劳什子参军随军出征,定然十分辛苦,回来估计又要瘦个一大圈。而且刀剑无眼,即使知道侯爷肯定不会让阿恒上战场,谢斌还是很担心自己那瘦弱的弟弟吃不消。 荣启看出谢斌的担忧,在边上劝说安慰:“放心吧,区区一个西境部落,都不值得冠军侯亲自出手。就是朝中无人,陛下担心派别人过来攻打昌河要是没能一招制敌,就会给昌河讨价还价的余地,让他们觉得我们大瑾是好欺负的。所以才要让冠军侯出手。老宣会保护好谢恒。” 谢斌深吸一口气:“多谢你告知我这些。” 荣启:“咱俩就不要说这些客气话了吧?要不我得多伤心!” 谢斌抿唇,最后还是点点头。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点头的动作,让荣启高兴了老半天。 一个月后,大瑾正式对昌河发兵。 由头也是现成的,大瑾派去昌河的使团遇刺,而刺客就是昌河的人。当时在场的万阳王子以及使团幸存的使臣都可以证明。 昌河没想到大瑾的动作会这么快,他们虽然已经决定要跟大夏联手,但是到底还没有商量出具体的对策,怎么个合作法还有待商榷。而大瑾却没有再给他们商量的时间,只是几日间,大军已经压境。由宣景亲自领兵,军队气势如虹。 这时候的昌河王室才终于怕了,赶忙叫人跟大瑾谈判。 在绝对的武力压制面前,任何的算计都是徒劳。 谢恒和宣景就在军帐中见了昌河的使臣。 那昌河使臣将所有过错都推到了大夏身上,只说他们小部落身不由己,对抗不了大夏,在他们的威胁下才会与其联手。 谢恒一听这话就直冷笑,本来以为昌河能主动派人过来和谈,该是有几分诚意,没想到还是信口胡说,那他们也就没有必要继续浪费时间听下去了。 谢恒看着使者的眼睛闪着堪称邪恶的光芒:“听他说这些废话,还是直接将人砍了吧!” 那使臣吓得一哆嗦,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帐篷里看起来最无害的书生模样的任务居然是最狠的!那几个武将都还没说什么,这人居然一张口就要砍了自己。 宣景在边上摇头失笑:“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谢恒嘴角一撇:“那是两军交战,跟咱们现在的情况不一样,现在不是交战,是我大瑾对昌河的单方面碾压。” 边上的几个武将听到谢恒这么说顿时通体舒畅,甚至觉得这个监军都没有一开始看着那么不顺眼了。 使臣吓到了,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声泪俱下地求饶。 谢恒看到这使臣这般直撇嘴。好歹也是雄霸一方的部落,派使臣过来谈判就不能找个像样点的,这么一个贪生怕死的货也能当使臣。哪怕不能如史书所载的蔺相如,多少也该有些气节,眼前这货是个什么鬼? 谢恒转着手中未蘸墨的毛笔,声音懒懒地说:“要想活命,你也得拿出些有价值的东西来,至少得证明你值得我们留你一命。” 那使臣面带犹豫:“我只是一个小官,知道的事情不多。” 谢恒面无表情:“拖下去砍了。” “虽然不多但却是很重要的内容!”那人从善如流地改口,“我知道在燕霞谷有多少兵力把守!” 燕霞谷是昌河的一道天然屏障,易守难攻。但只要突破这层屏障,便可对昌河都城长驱直入! 第三百七十六章 成王败寇 账内几个将军的脸色都不约而同地郑重起来。 要是能轻松拿下燕霞谷,那他们就能把这次作战的损失降到最低。 宣景看了一眼边上的胡靖,胡靖立即会意,对那人冷冰冰地说道:“好,只要你说的是实话,我们会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那人做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知道的所有情况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他交代的越多,账内众人看着他的神情就越发鄙夷。虽然能获知对方的重要消息是好事,但对于这种叛国贼他们也没有任何好印象。如果是他们大瑾出了这样的人,他们一定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 最后那人交代得差不多了,谢恒给做了记录,将记录好的内容交给宣景。 “还要想办法核实一下,以免有诈。” 宣景点头,“放心。” 接下来众人针对那人所说的内容,制定了一个小规模的突击计划。 他们没指望一次交手就能直接拿下燕霞谷,但如果制定的计划行得通,说明那人没有欺骗他们,他们就可以制定更大更远的作战计划。 当晚,胡靖带兵突袭燕霞谷守军,首战告捷,在严密防线上制造了一个突破口。 这一战证明了那人所言非虚,宣景下令乘胜追击,要在对方做出新的战略调整之前拿下燕霞谷。 到了第三天傍晚,燕霞谷上已经插上了大瑾王旗! 休息一晚,明天一早他们将直入昌河腹地,争取在最短时间内攻进王宫。 这是谢恒第一次直面战场。 尽管他并没有去前线参战,但在指挥的营帐中他也能听到两军交战的动静,哪怕知道会一切顺利,但心中还是有着说不出的紧张。 昌河无论是从士兵的数量还是将士作战的勇猛程度都远远逊于大瑾,而且因为昌河王这些年的昏庸无道,导致民心尽失,昌河的百姓们巴不得看到暴君倒台,推翻这个让他们的生活一直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的王朝统治,于是竟然都十分配合大瑾,甚至算得上“里应外合”,有几处甚至是百姓们杀了当地的官员,然后欢迎大瑾国军队的到来。 在正式开战的第七天,宣景便斩下了昌河王的首级,大瑾的军队占领了昌河都城。 很多昌河官员都选择归顺投降。 出征之前武德帝有明旨,昌河皇族和朝廷一品大员一个不留,全部处死。 这便是昌河出尔反尔还伤及大瑾使团的代价,搭进去整个部落不说,那些主事之人连命都保不住。 杀了昌河高层,但二品及以下的官员还有不少。 有谢恒在,宣景很容易了解到哪些官员值得留一条性命让他们效忠大瑾,哪些官员是朝廷蛀虫,应该彻底除去。 只不过到底这些人都已经投降,在这种情况下斩杀俘虏确实会带来很不好的影响,就算那些人都该杀,但一时半会拿不出证据,旁人也会说昭武将军滥杀俘虏,再度留下残暴之名。 不过现在的宣景也比许多年前更加成熟稳重,做事更加周全,自然有办法在达到目的的情况下也不落人口舌。 最终,那几位昌河的贪官污吏因“假降”,在见到宣景之后竟然大胆行刺,被宣景斩杀于剑下。 这下旁人没什么好说的了,昭武将军不是滥杀俘虏,是这些人根本就是假意投降,那就怪不得他了。 韩钰的父亲是丞相,自然在要被处死的行列之内。 不过韩相没有给别人机会,国已破,君已亡,他誓死追随王上,自然要随王上而去,于是直接在家中一杯毒酒了结自己的性命。 韩钰抱着父亲的尸体无声落泪,火光包围下,屠刀已经悬在头顶。 “住手。” 宣景大步而来。 那原本要杀韩钰的将士立即后退数步,站稳后向宣景行礼,“侯爷。” “这里交给我,你去协助胡靖。” “是。” 那人没有丝毫迟疑,干脆利落地奉命退下。 韩钰在对方称呼宣景为侯爷时就抬起了头,“你便是冠军侯?” 宣景:“正是。” 韩钰凄惨一笑,“想不到我这条小命最后竟然还能劳烦冠军侯来收,倒是我的荣幸了!” 宣景:“我不杀你,不过你也不能继续留在这,朝廷马上就会派人来接手这里,你留在这会有暴露的风险。你先扮成大瑾士兵跟我走,等到合适的时机我会放你离开。动作快些。”说着宣景就扔给韩钰一套士兵的衣服。 韩钰接过衣服怔怔地看着宣景:“为何留我性命?” 宣景沉默片刻,最后淡淡突出四个字:“受人之托。” 受人之托?自己认识的什么人能认识昭武将军,还有面子能让昭武将军冒险留自己一命? 韩钰顿时睁大眼,“是不是……谢恒?” 宣景没有回答,但韩钰知道就是了。 想起从前谢恒还跟自己开玩笑说他与昭武将军之间有爱恨情仇的关系,自己只当他开玩笑,毕竟稍微有点消息门路的人都知道大瑾朝的武将之首冠军侯跟那位大名鼎鼎的谢大佞臣关系十分恶劣。 可现在看来却不是这样,这两人应该不但没有关系恶劣,相反,还有着不为人知的深厚交情,不然冠军侯这样严肃刚正的人定然不会做出私放他一条生路这种事。他可是知道为了斩草除根,大瑾皇帝早就下了命令,那些被杀的一品大臣的家人虽然没有同被处死,但如果家中有其他在朝为官者,不论品级皆不留性命。 自己本来也在要在处死的范围之内。 然国破家亡,韩钰心中受到了不小打击,心神恍惚,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一人独活还有何意义。 宣景看到韩钰这般,微微冷了眼神。 “他同我说你是有大胸怀大抱负之人,会理解昌河的灭亡不是一人之过,而是当前形势下发展的必然结果。你有能力去辅佐明君,建造出你真正理想的大同世界。但现在看来,是他高看你了。” 韩钰心神一震,他自然知道宣景口中的“他”指的一定是谢恒,只是他没想到谢恒会在这位冠军侯的面前对自己有如此高的评价。 一时间韩钰心头涌上几分愧疚之意,觉得自己辜负了知己的信任。 宣景:“你先随我离开,至于日后如何,待离开之后你自己再慢慢考虑。” 韩钰低下头:“多谢。” 直到此时此刻,韩钰对宣景的感受是复杂的。 他知道带领军队攻入皇城的就是冠军侯,他本该痛恨大瑾,仇恨宣景。 可正如谢恒所说,他心中明白,昌河的灭亡不是一人之过,甚至也怪不到大瑾头上,昌河王室的行事作风注定了这个权力体系将走向灭亡,被新的权力体系所取代。于百姓而言,这甚至是一个好的结果。 在昌河王室残暴统治下艰难生存的人们,迫切希望一个新的势力能带领他们走出苦海。 他心中所求的大同天下,昌河王室实现不了,而大瑾,还有一线希望,至少在大瑾的朝堂上,还有与他志同道合之人,有能理解他并且赞同他的知己。 至于父亲,从父亲选择无条件忠诚于那个腐朽发臭的王室时,也已经注定了他的结果。 只是为人子,为人臣,他心中还是不免伤痛难过。即便他能走出来,也着实需要一段时间。 战争结束后,打扫战场的相关事宜宣景全权交给胡靖负责。 他带着伪装成他亲兵的韩钰去见谢恒,并给两人单独说话的空间。 干净明亮的军帐内,谢恒坐在案几后,对韩钰微微一笑,“韩兄,好久不见。” 韩钰苦笑,“实际上也没有很久。只不过如今再见却是物是人非。” 谢恒看得出韩钰此时内心的挣扎和痛苦,沉默片刻后起身说道,“我们会在这里修整两日,之后会去万阳再落脚两日,然后回京。回京之前的这些天你好好考虑考虑,是就此离开隐身市井,还是随我们一起回京共谋天下事。” 说完谢恒就要出去。 韩钰抬头:“我以为你会对我劝说一番。” 谢恒:“以你的心性才智并不需要听旁人劝说,你需要的只是平复心情冷静下来,然后做出不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若是有机会和你共事我自然高兴,若是你选择离开,我也尊重你的决定。” 韩钰:“但你不会允许我为大夏效力是不是?” 谢恒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就在韩钰以为他不会得到答案时,谢恒再度缓缓开口:“与你相交是以朋友的身份,救你也是出于朋友之情。你的任何选择我都尊重,包括如果你想效力大夏。但同样,我有我的立场,若有朝一日你当真站在了大夏朝堂上,那你我之间的朋友之谊便算尽了。我仍不后悔今日救你之举,日后你也不必对我手下留情,我们各为其主,成王败寇,各凭本事。” 韩钰认真地看着谢恒,没有从那双眼中看出一丝一毫的怨怪和怒气。 他捂着眼睛呵呵笑了几声,“你啊你……” 韩钰语意未尽,谢恒也没多问,嘱咐韩钰好好休息后便离开帐子。 守在外头的宁六跟在谢恒身后往宣景的大帐走,走了一会还是没忍住,问道:“公子,若韩公子真要去大夏,您当真不会阻拦吗?” 谢恒勾起嘴角:“你觉得呢?” 宁六沉默下来,没有再问。 作者闲话:【多谢fsrm、草薰风暖送礼物~爱你们~】 第三百七十七章 无人在意 宣景见谢恒进来,拉着人坐到身边,宁六在帐外守着。 “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我还以为你要跟韩钰多聊聊。” 谢恒靠坐在榻上,双腿直接搭在宣景大腿上,“韩钰是聪明人,说的太多反而会起到反效果。他自己会思量。” 宣景帮谢恒揉着小腿,这两天谢恒也帮着清理战场,四处跑,腿一直都是疼的。 “那你觉得他会不会来大瑾?” “会,”谢恒坚定地说道,“他会做出最明智的选择。” 这边战场打扫结束,原地修整两日后,大部队开始前往万阳。 万阳王煦炎亲自出来接待,还带着宣宁。 宣宁一看见宣景眼睛就红了,“兄长!” 宣景点头,笑着摸了摸宣宁的头,“胖了。” 宣宁脸色微红,嘟着嘴不高兴地说道:“兄长过分!哪有许久不见一开口就说自己妹妹胖了的!” 谢恒笑道:“公主原本就偏清瘦,这长了点肉恰到好处!也说明公主在这里一切都好,王上将公主照料得极好。” 这宣宁倒是不否认,她在这里的日子过得的确滋润,煦炎将她是为掌中宝,整个王宫上下没有任何人敢对她半点不敬,确实比从前在大瑾皇宫的日子过得舒坦。 但舒坦归舒坦,任何人对故土总有或深或浅的特殊情感,不因自身经历而改变,而且宣宁实在很想念宣景这个兄长,也想念谢恒。 到如今,她对谢恒再没有半点想法,只将谢恒看成和兄长一样的家人,对一直精心呵护她的煦炎倒是已经生出些情愫。 煦炎让煦烈给谢恒和宣景安排了住处,并且妥善安置了其他将领士兵,让他们能好生休养。 对于万阳而言,昌河这个宿敌被灭,那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往后在这片土地上,再没有势力能与万阳为难。 煦炎并没有太大的野心,只是不想一直受制于人,以前的万阳虽然也不惧昌河,但总发生大小摩擦,又要时刻提防着昌河会不会又有什么阴谋诡计,着实累得慌。 现如今没了昌河,即便大瑾会派遣官员接手这里,秉着大瑾与万阳的友好建交,他们应该也能和睦相处,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好“邻居”。 中午,煦炎邀请宣景和谢恒以及其胡靖等其他几个重要的武将一起用膳,算是专门为他们举办的宴席,庆祝他们取得大捷。 宣景和谢恒就不用说了,就是胡靖等几个大将脸上也没有特别兴奋的模样。 从前在北境,他们取得的大大小小的胜利太多,早就已经习惯,没什么特别高兴的。而且,每一次战事爆发,即便取得胜利,但也终究牺牲了许多将士,葬送了不少鲜活的生命。 故而在北境军中有这样不成文的规定,即便战事取得胜利,也从来不会大肆庆祝,一来是避免骄傲,二来也是为了那些战死的同胞。喝酒吃肉便是最实在的犒劳,一杯杯黄酒洒在地上激起尘土飞扬,是敬逝去的将士手足。 煦炎和煦烈早就听闻昭武将军大名,兄弟俩对这位北境战神都有绝对的敬仰,如今不但能见到真人,还能看对方指挥作战轻而易举地歼灭宿敌昌河,心中的激动不能以言语表达。 席间两人都亲自向宣景敬酒,以表达对昭武将军的敬意。 王宫内的某处房中传来摔碎茶杯的声响。 宣旭坐在窗边喘着粗气,一双怒睁的眼睛内满是猩红的血丝! 边上伺候他的小厮还是之前从京城来就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如今这小厮也终于明白为何自己一个小杂役能当了主子的贴身小厮,但之前那些近身小厮却没有一个嫉妒他的。 此时小厮看着平整,只是脸色有些苍白,但如果撩开他的衣服就会发现那被衣服遮挡下的身体早已满布伤痕! 他之前怎么也想不到看起来霁月清风的主子居然会是那样一个恶魔一般的人!之前在过来的路上,宣旭就以让他伺候洗澡为名,带他到河边或者溪边,还不让别人跟着,结果就在水里强暴了他!他有反抗过,但他那点踢踢打打在会武功的宣旭面前顶多就是一点情趣罢了。而且宣旭是他的主子,他若真是抵死反抗,就是被杀也算咎由自取,更何况他还有家人,他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家人想想。 宣旭不仅强暴他,在那种事情上还口味极重,最喜欢凌虐,从第一次被强暴开始,他身上的伤就没有好彻底过。 而在使团遭到袭击之后,宣旭被万阳王子救回来。 在万阳这么久,宣旭一开始下不来床甚至连抬手都困难的那段日子是这小厮过得最舒坦的一段时间。但等宣旭稍微恢复之后,地狱一般的日子就又开始了。 而且因为出使失败,又死了那么多朝臣,宣旭似乎将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在他身上一般,变本加厉地折磨他。有的时候他甚至想着,为何自己没被那些黑衣人杀死,至少如果他死了就不必再受这些折磨,家人也能得到妥善的安置。 小厮蹲下来收拾地上的碎瓷片,宣旭却一脚踹在他的肩膀上,将人踹翻在地。 小厮的手本能地撑在地上,却按在了碎瓷片上,顿时扎得血肉模糊,他却没叫一身疼,甚至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化。被虐待得久了,小厮知道,他越是喊疼,表情越是痛苦,宣旭就会越兴奋。 宣旭怒骂着:“狗屁东西!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打赢了一仗吗?他也就是这点本事,匹夫之勇!除了打仗他还会什么!从前不还是狗一样被我踩在脚下!不过一朝翻身罢了!以前我能踩死他,以后也能!” 小厮知道宣旭在骂冠军侯,从得到消息冠军侯率军直捣毁昌河王廷开始,宣旭时不时地就要这样骂上一通。 宣旭的伤还没有好彻底,他被黑衣人伤了心脉,大夫说能救过来保住一条命已经是万幸,不可能再恢复到从前的状态,不过只要好生调养个三五年的,平日也多注重保养,不要经常操劳和大动肝火,对寿命的影响便不会太大。 从宣旭知道太医的这番话之后就一直阴鸷得不行,还骂人家万阳的太医无能,吵闹着要回大瑾,让大瑾的御医给他诊治。但奈何当时他醒来之后伤势仍然比较严重,根本经不起长途跋涉,煦炎就给武德帝去了一封信,告知情况,武德帝便亲手写了一封回信,信中让宣旭一切都听从万阳王的安排,等身体稍稍好些之后再回来。 而这一次宣景带兵剿灭昌河,宣旭便打算到时候跟着宣景一起离开。不过即便有这个打算,也不妨碍他在这里不断咒骂宣景! “他什么东西!万阳王真是蠢钝!竟然那样热情招待宣景,却如此轻慢本殿下!待日后本殿下登基为帝定然要万阳好看!”宣旭歇斯底里地骂了一通又踢了一脚小厮,“你去,告诉宣景,让他立刻过来见我!” 小厮立即出去。他不是急着完成宣旭交代的事,只是希望能早一刻多些时候离开宣旭的身边。 煦炎他们的宴席也快结束了。有宣景在,谢恒就稍微多喝了两杯,却也没醉,如今他的酒量比从前好了太多。 这时候万阳一个宫人来报,说大瑾二殿下的贴身侍从在外面,奉二殿下之命请冠军侯过去一趟。 煦炎看了一眼谢恒毫不遮掩的厌烦神色,笑了一声说道:“看来二殿下是太惦记自己的兄弟了,这才迫不及待想见到侯爷,不过孤王还是要提醒一声,二殿下自受伤之后一直心绪不佳,性情也较为暴躁。” 谢恒倒是直言不讳,冷笑一声道:“面对将军他的心情就没好过,处处被将军压制一头,偏生还要装腔作势,只会更显得自己废物罢了。” 既然已经跟万阳合作,之前的那些黑衣人刺客是谢恒和宣景安排,而煦炎和煦烈两兄弟也是知情者,谢恒也就没有隐瞒他是站在宣景这边的必要。就冲着煦炎对宣宁的那份心,谢恒和宣景对煦炎便已经决定信任,不然设计宣旭的事也不会让煦炎和煦烈插手。 煦烈哈哈一笑:“小王一直觉得二殿下的伤势恢复得不好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自己把自己给气着了,本来就伤势不轻,自己不好好将养,整天看不惯这个嫉妒那个,侯爷大捷消息传来的当晚他就又气吐血了,要不是我们太医医术高超,他现在都别想清醒过来,被救过来后还口口声声嫌弃我们太医医术不行,呵,就真该随便找个赤脚大夫过来,把他治傻了治残了,到时候大瑾皇帝要是问起来,我们就直接说,你儿子早就说了,是我们的太医医术不行,都是庸医,他说得没错!” “阿烈,别胡闹!” 煦炎嘴上这么说着,但眼中都是笑意。 众人继续说说笑笑,即使胡靖等一众武将也没有将宣旭派人过来传话的事放在心上,就好像这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无人在意。 作者闲话:【多谢kusano送礼物~~】 第三百七十八章 大势已去 外面的小厮也没让人再度通传,就安安静静地等着,享受这为数不多的不用在宣旭伺候的时间。他甚至希望里面的人能一直没有回应,那他就能尽可能多地留在这里,等回去之后也可以向宣旭说明是冠军侯没有理会他,而他为了完成殿下的交代才一直等着。 又过了约有小半个时辰,宴席才结束。煦炎喝得有点多,被煦烈搀扶着回去。 胡靖等武将也回到给他们安排的房间休息。 宣景看着谢恒还精神很好的样子,笑着问:“不回去睡一会?” 谢恒摇头:“不急,去看看宣旭。” 瞧瞧耍猴的,就当饭后消遣。 宣景点头:“好。” 守在一旁的小厮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为何谢大人愿意过去,并且感觉谢大人好像有点不怀好意,但这样最好。他等得时间长,又能领着冠军侯过去见二殿下,也就不用被二殿下虐待了。 宣景和谢恒还没走进屋,在院子里就听到屋内传来的摔砸的声音。 两人身后跟着的小厮低下头,心道估计又有不少茶具摆设遭了殃。希望是些摆件,他可以硬着头皮不去要,但如果是茶具一类的,就算他不去,二殿下也会让他去。宫内负责主管器具的宫人每次见他来都要冷嘲热讽一番,也无怪别人这样,从二殿下清醒后都不知道砸了多少茶具了,人家看着自然不顺眼。 谢恒推门进去,正好一个茶杯朝他面门砸来。 宣景抬手,稳稳握住茶杯,动作随意地一掷,茶杯便安安稳稳落到茶几上的托盘内,甚至都没怎么发出声响。 宣旭一抬头,看见谢恒和宣景进来,眼中的红色血丝更甚。 “叫了你们这么久,怎么才来?是不是没把本殿下放在眼里!” 谢恒抱着胳膊嗤笑,“多明显的事啊。你还看不出来吗?” 宣旭被谢恒毫不客气的话噎住,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好像有话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脸色憋得通红。 谢恒冷冷地勾着嘴角:“这里又没有别人,你又何必摆着一副兄长的架子,该不会是遇袭一遭脑子也被打坏了,真以为将军会买你的账,对你这个狗屁兄长礼敬有加?简直在想屁吃!” 宣旭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只觉得身上的伤更疼了。 “你、你果然跟他是一伙儿的!从前在朝堂上的针锋相对只是做戏!” 谢恒:“没错,不过你现在知道也没什么用了,这一次你出使昌河,将自己一派的官员带出来一大半,结果几乎尽数命丧他乡,还剩下的那两个也被吓破了胆,日后想来也没什么作为,朝堂上还有几个人是站在你这边的?况且你一心促成双方和谈,最终却是这样的结果,害得我大瑾颜面尽失,使团伤亡惨重,你这唯一一个翻身的机会彻底砸了。最后还要将军给你擦屁股!陛下定然已经对你失望至极!” 宣旭目眦尽裂,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 “为何!你究竟为何要这般对我!” “当然是因为你是将军的敌人!”谢恒的眼中闪着幽幽暗光,“将军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 宣景握住谢恒的手,谢恒转头,在面对宣旭时沉冷如修罗的表情瞬间变得无害又温柔。 宣旭微怔,瞬间明白过来:“你、你才是宣景爱慕之人!不是荣启!是你!我、待我回京之后一定告知父皇!” 谢恒转头轻蔑一笑:“你以为陛下还会相信你说的话,到现在你还认不清形势?宣旭,你大势已去了!” 宣旭不可置信地看着谢恒和宣景。 自始至终,宣景甚至连一个正面的眼神都没给他,仿佛他只是不值一提的蝼蚁,不值得他分出一点心思。 噗! 青筋毕露、满脸涨紫的宣旭猛地吐出一口血,直挺挺地昏倒在地。 谢恒切了一声:“还是这么不扛打!” 宣景拉着谢恒的手:“走吧!” 谢恒用看垃圾的眼神看了一眼地上的宣旭,跟着宣景往外走。 走到门口,看到站在门外的小厮。 那小厮一直低着头,两手紧张地纠在一起,见谢恒和宣景出之后赶紧俯身行礼。 谢恒瞥了一眼,那小厮的领口因为俯身敞开了一些,露出了里面一点青紫的痕迹。 谢恒顿住脚步,前面的宣景也跟着停下来。 “你是跟在二殿下身边伺候的?”谢恒问。 小厮点头,“回谢大人,是,奴才是在离京前被调到二殿下跟前伺候。” 谢恒从怀中掏出一个白底青花的小瓷瓶扔给小厮,“这是外伤药,效果不错。” 小厮的眼眶瞬间红了,捧着瓷瓶的手骤然攥紧,微微颤抖,“多、多谢大人!” 谢恒转头看向前方:“一个彻底失势的主子,就如同没了爪牙的老虎,没什么好怕的。若是不能自救,那就盼着老虎失掉爪牙的那天吧!” 说了一通看似没头没脑的话,谢恒便拉着宣景继续往外走。 走出院门,宣景笑看着谢恒:“你刚刚是在点拨那个小厮。” 谢恒耸肩:“就是看他挺可怜的,不过我也不是神仙,救不了所有人,能点一句就点一句。那小厮看着不是恶人,也挺可怜。而且宣旭早晚彻底失势,将军要顾忌名声,就算宣旭完全失势一时也还不能要他性命,但要是是宣旭身边的人不堪被他折磨,趁他失势进行报复,那可就不关将军的事,顶多只能算一时失察。” 谢恒知道,经过这一次的事,武德帝就是再偏心,这心中对未来储君的属意应该也偏向将军这边了。毕竟武德帝不是惠承帝,哪怕也有些不明智的举动,但总体上不算个昏君,多少还会为天下百姓考虑。 只不过就算武德帝已经有意立将军为储君,他们也不能掉以轻心。 当初在武德帝心中,宣旭的分量远远超过宣景,那时候的将军甚至没有跟宣旭一争的资格。他们如今彻底扭转了形式,却也不代表宣旭完全没有翻盘的机会。 只能说在将军彻底坐上皇位之前都绝对大意不得! 若是在宣旭的身边近身伺候的是个有二心的,那对他们也算有好处。 次日一早,谢恒和宣景刚刚一同用了早膳,煦烈就过来了。 “王子大清早过来是有何事?” 煦烈眯眼,他总觉得谢恒表情虽没变但这话就是在指责他破坏了谢恒和宣旭的独处时光。 “关于俘虏的一些事情还要跟冠军侯商议。” 谢恒以为煦烈说的是他们杀了不少昌河朝臣的事,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淡淡开口:“那些人假装投降,想要趁我们放松警惕的时候偷袭,可惜就他们那三脚猫的功夫是实在不够看,轻而易举就被我们反杀了。这可怪不到我们头上,是他们自己挑得事儿,咎由自取。” 煦烈嘴角抽了两下,关于宣景杀了不少昌河朝臣的事他自然也有听说,虽然外人都传是那些人假意投降,实际是为了趁机伤人逃脱,最后被杀那都是活该。但煦烈却知道,这昌河的官员要是那么多都有这份气性,拼着没命也要伤宣景一分,昌河也不会走到今天这步。 不过是宣景要杀人,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罢了。 煦烈看着宣景,心想这位冠军侯的杀心比自己还要旺盛。 “谢大人误会了,小王不是为这件事而来。此事的结果已经很明显,王兄也已经写信告知大瑾皇帝,相信大瑾皇帝会明辨是非,不会怪罪侯爷和谢大人。小王说的俘虏是昌河王室的女眷。” 谢恒“啊”了一声,转头看向宣景,“以往战败方的女眷如何安置?” 宣景:“寻常百姓不做干涉,宫婢直接遣散,如果是王室女眷,一般充作官奴,若是有一技之长的可以入宫为奴,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位置。” 谢恒:“王室女眷一般都是妃嫔吧?她们擅长的估计很有限,可能琴棋书画多一些,顶多就是进入宫中的教坊司,还不一定用得上,宫里现在好像也不缺人。” 宣景:“我已经写信奏请父皇,将昌河女眷留在万阳,由万阳王来处置。” 煦烈听后顿时哭笑不得,“你们懒得管就直接推给我们,真的是……罢了罢了,左右就是充作官奴了,到时候再看看,若是有非自愿入宫的,再根据其意愿最大限度妥善安排。” 谢恒:“王子真是宅心仁厚。” 煦烈:“过了啊!不过还有一位昌河公主,你们可有想法?” 谢恒挑眉:“哪方面的想法?” 煦烈一笑:“当然是想问问你们有没有特殊打算?毕竟这也是位公主。”说最后煦烈的笑容都十分讽刺,公主和公主的区别也是很大的,在煦烈眼中只有他嫂嫂那样的才算得上真正的公主。 宣景:“昌河王室还在她就是公主,不在便不是。” 煦烈啧啧两声:“冠军侯说的是,那我就随意安排了。不过我早听说这位公主十分仰慕侯爷,一直嚷嚷着想要见侯爷一面。” 第三百七十九章 污蔑 “呸!”谢恒毫不客气地啐了一声,“要不是这次直捣昌河王廷他们见都没见过,哪来的仰慕之情?” 煦烈感慨摇头:“可不就是这次一见钟情了!” 谢恒顿时目瞪口呆,这世上居然有会对灭了自家家国的人一见钟情的女人?而且其中还没有任何误会!狗血言情剧都不敢这么拍! 谢恒冷哼:“被这样的女人一见钟情真是场灾难,抱走我家将军!” 说着谢恒还真张开双臂抱住了宣景。 宣景顿了一下,下巴轻轻垫在谢恒肩上,伸手拍了拍谢恒的后腰。 煦烈震惊了,我还在这呢!我是个活人! 谢恒抱了一会松开手,转头看到煦烈,微微皱眉:“你怎么还在这里?” 煦烈:…… 两日后,宣景等人准备启程回京。 在回京的前一天晚上,谢恒和宣景去宣宁那赴宴回来,见到煦烈正在等着他们。 宣景:“王子殿下有何事?” 煦烈表情有些无奈地说道:“之前跟你们商讨如何安置昌河王室的女眷,其他都还算顺利,只是那昌河公主金屏有些麻烦。” 谢恒皱眉:“有什么麻烦?昌河战败,她一个亡国公主还有什么能耐?” 煦烈:“自然是你们大瑾的那位二殿下给她的能耐。宣旭大概是太想找存在感,找了人打听有关昌河的情况,得知我们要将所有王室女眷充作官奴,他便跳出来维护金屏,说到底是公主之尊,作为官奴实在太过折辱,还说要将其带回大瑾。” 谢恒咬牙切齿,“搁这指手画脚,什么东西!” 谁都能猜到宣旭根本不是为了那昌河公主打抱不平,就像煦烈说的,那货就是想找点存在感。 宣旭带领使团伤亡惨重,宣景率军大胜而归,明日一同还朝,回京之后朝臣们对两方的看法和武德帝的态度可想而知。 宣旭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无法面对自己辛苦谋划一番最后却是这样的结果,自然牟足了劲儿给宣景找麻烦,同时给自己找点能体现存在感的事儿。战后的所有事宜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宣旭根本插不上手,所以就针对对昌河王室女眷处置这件事做文章。 他如今为金屏公主鸣不平,大概连金屏公主长什么样都还不知道。 煦烈无奈地:“虽说没入官奴是一贯的处置方法,但是宣旭毕竟还是大瑾皇子,他开了这个口,我们也不可能扣着人不给他,所以明日会安排金屏跟你们一同回京。我觉得宣旭的目的应该不仅仅是体现存在感,既然他救了金屏,就很有可能在金屏身上做文章,说不准就要给你们找麻烦,你们最好提前做好准备。” 宣景点头:“多谢告知。” 煦烈说完就走了,明日送宣景他们离开,还有好些事情要准备。 谢恒气得磨牙:“这个宣旭,还真是一刻都不消停,果然当初安排人刺杀时就该直接把他给嘎了!” 当时没让人下死手也是顾忌着武德帝就算对宣旭失望,可到底是他宠了多年的儿子,如果就让宣旭这样死了,武德帝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全力彻查这件事不说,还有可能影响和万阳的建交,这才留了宣旭一条小命。 宣景安抚地拍拍谢恒的手背又赶紧握住,“放心,区区一个金屏公主,就算让她跟着宣旭回到大瑾,有我们看着,他们也掀不起多大风浪。” 谢恒:“这不是癞蛤蟆趴脚背他不咬人但恶心人么!本来拿下昌河是高兴事,这个宣旭就非得出来搅合一通!回头我就让他后悔这么干!” 不管谢恒心里多不得劲儿,次日动身回京,宣旭还是将金屏公主带上了。还跟煦烈要了两个侍女伺候着。 那金屏公主知道自己如今只是个亡国公主,再没有威势可仗,一直倒还算是老实。脸上戴着面纱,安安分分坐上宣旭给争取来的一辆简朴的马车。 宣旭自己还没好利落,不能骑马,煦烈也给安排了一辆马车,自然比金屏公主那一辆更加宽敞舒适些。 金屏公主上马车之前往宣旭的马车那边看了一眼。她知道自己没有作为官奴都是那位大瑾皇子为她求情的结果,眼中闪烁着某种别样的情绪,还有一股显而易见的野心。 这一幕正好被谢恒看到,谢恒眼中露出一抹玩味的笑。 回到大瑾已是隆冬腊月。 武德帝率领百官在宫门口迎接宣景。 宣景打了这样的胜仗,用了这么短的时间攻下昌河,而且将己方伤亡控制到了最低,如此成就武德帝自然要有所表示。 宣景已经封无可封,再提升他的兵权,武德帝就要觉得自己屁股下面的龙椅坐不稳了。但也不能不表扬,不然天下人会说他忌惮自己的儿子功高震主,明明立下如此大功却视而不见。 故而武德帝亲自出宫迎接,给足了宣景面子,堵住天下悠悠之口,还不用给出实际的军权封赏,一举两得。 武德帝一点也不介意自己的行为抬举了宣景,他这点格局还是有的。 宣景、谢恒和宣旭随武德帝进宫,其他将士先回军中休息,等待封赏。 朝中几位重要的文武大臣也一起来到御书房。 宣景将战事的详细情况以及战后的统一安排调度写成奏折,当面呈给武德帝。 武德帝边看奏折边点头,“很好,所有安排都非常妥当。这次你们都辛苦了!” 宣景和谢恒还没说话,宣旭先插言道:“不辛苦,能为父皇分忧是儿臣的荣幸,儿臣高兴都还来不及。” 其他几个朝臣顿时一脸便秘一般的表情。 宣旭却还好像看不懂似的,笑着问几位大人是不是不舒服,自以为这亲切的表现能拉近自己和几位重臣之间的关系。 谢恒嗤笑:“我看几位大人没不舒服,应该是犯了替别人尴尬的毛病。二殿下脸皮甚厚,自己什么事儿都没做成,还让使团伤亡惨重,如今认领陛下称赞倒是快,我也挺纳闷的,您就一点都不心虚吗?” 宣旭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当然知道自己刚刚的行为像个笑话,但他以为自己主动这般做,就能让人暂时忽略他的错处,或者至少让父皇不要在所有人都对宣景交相称赞的时候还数落他的不是,给他留下最后的颜面。 可他忽略了谢恒。 如果没有谢恒在,宣景懒得跟他计较,父皇也会给他留面子,大臣们更不会说什么难听的话,唯有谢恒,不买任何人的面子,说话从来都是字字带刺、句句藏针,压根就不考虑什么“做人留一线日后好想见”这种。 几个大臣没说话,但看他们表情就知道谢恒说的没错。 武德帝轻咳两声:“好了好了,你们都累了,没事就早点回去休息,明日庆功宴,好好享受。” “父皇,”宣旭咬牙,“儿臣有要事启奏!” 武德帝皱眉,如今他看向宣旭的眼神中有失望有不耐,但看着儿子苍白的脸色,想到他受伤不轻,叹息一声后还是说道:“何事?” 宣旭:“宣景他滥杀俘虏!昌河许多朝臣都已经投降,但最后还是被宣景所杀,有昌河公主为证。” 谢恒心中冷哼,他就想怎么宣旭一定要将金屏公主带回大瑾,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当年他刚穿越到这个时代时将军背着的就是滥杀俘虏的恶名,如今名声被他洗得干干净净,宣旭竟然还敢把屎盆子往将军身上扣! 武德帝皱眉,看向宣景,“可有此事?” “回禀父皇,”宣景十分从容地说道,“儿臣的确杀了一些俘虏,但原因是他们假意投降,待松绑之后竟然刺杀儿臣,儿臣才将他们斩杀。” “你胡说!”宣旭抬头瞪着宣景,“那么多人都要杀你不成?” 宣景:“是儿臣率军覆灭昌河,他们痛恨儿臣也是正常。” “才不是!”宣旭继续争辩,“有金屏公主可以作证!” 谢恒凉凉地说:“如果微臣没有记错,金屏公主与朝臣并未关押在一处,她如何作证?冠军侯到底有没有杀人,她如何知道?” 宣景:“此事万阳王煦炎知晓,儿臣在审问俘虏时万阳王煦炎和王子煦烈都在场,他们应该有给父皇修书说明情况。” 武德帝恍然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当时他净顾着收到捷报高兴,对于万阳王信中所说的对昌河官员的处置情况他便没有多加在意。 武德帝在书案上找了一会,果然找到了万阳王的信笺,打开又仔细看了看,上面确有说到昌河许多官员假意投降最后刺杀之事。有些人是刺杀宣景,还有些人是刺杀万阳王,这些人最后都被斩杀。而其他真正投降的官员目前还留在昌河,等候大瑾派遣朝臣过去再行处置。 “既是如此,那些人便是死有余辜,”武德帝看着宣旭,“你不该随意轻信他人言语,污蔑自己的兄弟。” 谢恒:“微臣看未必是轻信那么简单!那昌河的金屏公主原本要充作官奴,可二殿下说堂堂公主如何能做得官奴?硬是将人要了过来,最后还带来大瑾。一开始微臣还以为是二殿下怜惜佳人,现在看来是另有原因啊!” 作者闲话:【多谢shenyu1984打赏和雨非霏送礼物~爱你们呦~】 第三百八十章 挑唆 宣旭冷汗直流,他是真不知道万阳王竟然已经将此事告知父皇,早知道这样他就不会千里迢迢把那个金屏公主带过来。 费力不讨好,还在父皇面前被宣景给摆了一道。 宣旭倒是想在武德帝面前揭露谢恒和宣景的关系,但他还没彻底昏头,他知道自己现在在父皇心中是个什么形象,再加上此事是他落了下乘,这时候若是再说出谢恒和宣景的关系,父皇只会觉得是他在故意攀咬抹黑,污蔑宣景不成又打算将宣景和谢恒一起拉下水,到时候恐怕自己在父皇心中的才是再难占有一席之地。 众人散去,走到宫门口,宣旭冷冷看着谢恒和宣景。 “三弟真是好手段,能笼络谢恒这位父皇面前的红人为你效力,为兄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你的心机如此深沉?” 宣景和谢恒都没搭理宣旭,无视走过。 宣旭对着谢恒的背影满带恶意地说:“谢恒!枉你聪明一世,竟会犯如此大的糊涂!你以为你助宣景成王,日后他就会一心一意对你?哪个皇帝不是三宫六院?即便你是个女子他尚且不能对你专一,更别说你是个男人!到时候他为了自己的名声和皇位的稳定,定然会跟你划清界限,再广纳后妃,你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谢恒头也没回,跟宣旭这样的人就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宣旭的价值观和品性决定了他的眼界和对事物的认知判断,别人说再多他也不会改变自己的看法,根本没必要跟他浪费口舌。 回到将军府,宣景拉着谢恒的手放在唇边亲吻,带着淡淡的安抚意味。 谢恒轻笑,抽回手搂住宣景肩膀,“将军可是担心我会将宣旭的话放在心上?” 宣景揽住谢恒的腰让人更加贴近自己,“我知你不会,只是听到疯狗叫唤终究会影响心情。” 谢恒撇嘴,“可别这么说,疯狗都比宣旭可爱。将军放心,咱俩的感情我清楚,不会受人挑拨。” 虽然他们之间没有那么多山盟海誓、甜言蜜语,但谢恒就是非常肯定,他和将军的感情永不会变,这不是他盲目自信,是将军给他的信心。 很多时候对两人之间感情的坚定,其实不单单依靠对对方有多少爱意,更多的,是建立在感知对方对自己的情感基础上的信心。 宣景就给了谢恒这样的信心,让谢恒坚定不论未来两人是何身份,他们的感情都不会变。 谢恒想起在现代世界时,大学时期有个女孩子追求他,追了两年都没有放弃。周围的同学朋友都被那女孩子的坚持所感动,都劝他接受,人家姑娘学习好、相貌佳,家庭条件也不错,性格也开朗大方,对他又很专情,他还有什么不满的? 但谢恒知道,他没有什么不满,他只是不喜欢那个姑娘,而且他觉得姑娘对自己的喜欢也没有别人以为的那么深。 有一次,他实在被磨得不行,答应了姑娘约饭的邀请。就在学校食堂,那姑娘十分冷静地跟他说:“反正你也没有喜欢的人,那不妨跟我试试,我觉得咱俩挺合适的,要是有一天你喜欢上别人,那咱们就坐一块平平静静吃个分手饭。往后我绝对不会继续缠着你。” 谢恒曾经在电视剧上看到过这样的桥段,但大多数时候这样说的人是为了以退为进,或者是真真正正为对方考虑,退而求其次。 但谢恒觉得那姑娘不是,她只是为了达到一个目的在不断碰壁之后换了一种表达方式而已。 姑娘看着他的眼神很是平静,说这些话的时候就好像在谈一个合作一笔交易,清楚冷静地分析双方的权利义务。 谢恒再度拒绝,并且坚定地表示不是各方面条件看起来合适就该在一起,哪怕是试试,他也不愿意在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大概是他这次说的话太伤人,那姑娘之后就再也没来找过他。 后来他读博的时候再度见到那个姑娘,对方已经结婚。 姑娘很大方地告诉他,当年就是觉得他符合自己所有的择偶标准,所以才执拗地追求他。 直到后来遇到她现在的丈夫,她才明白,符合标准并不等于喜欢,就像当初谢恒说的,条件合适也不代表必须在一起,如今她的丈夫就是跟谢恒完全不一样的人,她很感谢谢恒那时候言辞犀利地拒绝,让她最终放弃,否则大概就和她现在的丈夫失之交臂了。 如同当初一眼断定那姑娘对自己没有多深的喜欢一样,谢恒同样可以肯定,宣景将他爱到了骨子里。 “对了将军,我听说明日的庆功宴上,宣旭打算让那金屏公主献舞?” 宣景点头:“是昌河的一些官员说他们的公主虽然长相不佳且性情上不得台面,但舞姿却是十分拿得出手。她五岁开始学习舞蹈,在其上颇有天赋。宣旭安排金屏公主献舞,应当是想将金屏公主安排进教坊司教导舞乐。这应该是他跟金屏达成的条件,金屏按照他的意思诬陷我,他帮助金屏进教坊司,免做官奴。” 谢恒:“节目已经定下来,就算宣旭诬陷将军的算计没能得逞,明日金屏还是能照旧献舞。” 宣旭也没有理由阻止,若是金屏表现得好,能让武德帝欣赏她的舞技,对他也没坏处。 谢恒:“我还听说从万阳回到大瑾一路上,金屏公主一直对宣旭大献殷勤。” 宣景点头:“是有这么回事。” 谢恒冷笑:“那金屏公主之前还口口声声想见将军表达爱慕之情,可真是侮辱了这几个字。这是觉得将军这边走不通了,才想着走宣旭的路子,以为宣旭能帮她这一把,她就有机会得到宣旭喜爱?” 宣景:“大抵如此。如今金屏公主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就是宣旭。宣旭若是能接受她,她说不定还有机会从阶下囚变成大瑾皇子妃,就算不接受,退一步还有宫中教坊司。” 谢恒危险地眯起眼睛:“那金屏公主惯爱抢夺有妇之夫做男宠,这样的品性如何能留在宫中?早晚要添乱子!而且宣旭一再挑衅,我们要是不还击可说不过去。将军,可否安排我去见那金屏公主一面?” “可以。”这点小事宣景自然办得到。而且现在金屏不在宣旭府上,就在宫中。因为明日金屏公主要在庆功宴上献舞,所以提前一晚入宫准备,明日一早去教坊司的舞乐司报道。到时候就跟着舞乐司的人一起前往宫宴。 “我还想带个人去。” “何人?” 谢恒恶意一笑:“宣旭身边的那个近身伺候的小厮。” 宣景想了想,点点头:“好。我会尽快安排。” 一个时辰后,谢恒和那名叫小辛的小厮就来到金屏公主暂住的小院。 谢恒站在院外,看着身边的小辛,“知道一会该怎么说?” 小辛点点头,咽了下口水,“奴才知道,谢大人的话奴才都记得。” 谢恒:“你若真想摆脱宣旭,一会就好好表现。他今晚”感染风寒”会一直昏睡,不会找你,而等明日庆功宴一过,我就会帮你离开京城,他到时候也已经无暇顾及你。” 小辛攥紧拳头,咬着牙坚定地说道:“谢大人放心,奴才定能将此事办好!奴才感谢谢大人救奴才脱离苦海!” 谢恒点头:“去吧!” 小辛深吸一口气,端着盛放着华美衣裙的托盘进到院内,敲响了金屏公主的房门。 屋内传来女子不悦的声音:“何人?” “公主殿下,是奴才,二殿下身边的小辛。” 很快,房门打开,开门的正是金屏公主。 金屏公主脸上还蒙着面纱,眼睛左转右转,没瞧见想见的人,神色可见地难看起来。 “怎么就你自己来了?殿下呢?” “殿下感染风寒,正在休养,不过殿下一心惦记公主,便叫奴才过来给公主送明日跳舞的衣裙。” 回来大瑾一路上,金屏公主有事没事就去找宣旭,自然也就认识了小辛,知道这人是殿下的近身侍从,对他的话便没有半点怀疑。 金屏公主面纱下的脸浮现红晕,“殿下有心了,你代本公主多谢殿下,明日请宫宴结束之后殿下可能来与我相见?” 小辛:“这个奴才说不好,殿下也未曾特别交代。” 金屏公主的眼中露出失望的神色,须臾掏出一锭银子塞进小辛手中,故作硬气地说道:“你是殿下近身侍从,想来殿下定然十分信任你,你替本公主在殿下面前多说说好话,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其实作为亡国公主,金屏手上已经没多少钱财,仅剩下的那点银子还是她从前专门用来打赏下人的,自己以往对这点银子都看不上,但如今却已经是她全部的家当。 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更加迫不及待地想要攀上宣旭这棵大树,从前骄奢淫逸,如今这种寄人篱下备受冷眼的日子她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金屏公主之前是想攀冠军侯,但那个男人连见面的机会都不给她,她只能选择与她合作的宣旭。 但她一直没得到召见,也能猜到估计是宣旭陷害冠军侯的计划失败了,她已经少了一分被利用的价值,心下发慌,越发没有理智,迫切想要得到宣旭的喜爱。 小辛神色为难,将银子推了回去,“公主您就别为难奴才了,殿下喜欢的可不是您这样的!” 金屏有些心急,但也不愿意在一个奴才面前失态,便冷着脸呵斥道:“你只是殿下身边的一条狗,殿下喜欢什么样的人哪里轮得到你做主?” 小辛十分谦卑地说:“奴才自然不能替殿下做主,只是奴才跟在殿下身边许久,殿下喜欢什么样的,奴才心里有数,确实不是公主这样的。” 金屏急了,“那你倒是说说他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大不了本公主往殿下喜欢的方向改变就是!” 小辛咬牙,左右看看,还是没吱声。 金屏公主看着小辛的表情退后一步,“你进来说话。” 小辛犹犹豫豫,最终还是进去了。 金屏叉腰看着小辛,“这里没有别人,你就大胆直说,大不了事后本公主不会告诉殿下是你说的就是。” 小辛紧紧抿着嘴唇,又犹疑了片刻后才缓缓点头,“其实殿下他在感情事上有特殊的癖好!” 金屏“呵”了一声,“本公主还当什么事,有特殊癖好怎么了?从前本公主也专门喜欢那些有妇之夫。成过婚有过娘子的,才有经验,知道怎么伺候女人最能让女人舒服!你家殿下是不是也喜欢有夫之妇?那尽管放心,本公主虽为成婚,但在这事上也算经验丰富,定能将殿下伺候的舒舒服服。” 小辛忍着心中厌恶摇头:“不是,殿下他的喜好……还要特殊些。” 金屏皱眉:“殿下到底喜欢什么?别婆婆妈妈的,直说!” 小辛一脸无奈:“殿下他……喜欢被强势对待!” 金屏愣住了:“什、什么意思?怎么个强势对待?” 小辛嘴巴张了又合,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很是难以启齿,最后才好似硬着头皮说:“殿下喜欢被粗暴对待,比如扇巴掌、抽鞭子,越是粗暴他越是喜欢,越能激起他的爱意和欲望!” 金屏彻底傻眼了,怎么也没想到宣旭的癖好竟是如此特别! 不过金屏很快便反应过来,她也算是“见多识广”,从前跟她交好的贵女中倒是也有一人喜好此道,特别是在床事上,总喜欢被各种虐待,鞭打滴蜡什么的都是家常便饭。金屏只是没想到男人之中也有喜好这种的。 “你不是在骗本公主吧?” 小辛:“奴才哪来的胆子欺骗公主?况且奴才也没这么做的理由啊!若不是公主态度坚决非要知道,奴才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将这等事情泄露出去。” 金屏想想也是,谁能想到堂堂皇子之尊竟然会喜欢被虐待,这事要是传出去估计也没人相信。 第三百八十一章 特别爱好 小辛叹气:“奴才刚开始伺候殿下时知道这情况也吓了一跳,有时殿下还让奴才抽打他。但奴才实在接受不了!奴才是什么身份,怎敢在殿下头上动土?就算是殿下吩咐,奴才也不敢下手啊!就因为奴才的不配合,每次都被殿下惩罚!” 小辛卷起自己的袖子,让金屏看到他手臂上的伤痕,有淤青也有鞭痕,新旧交替,看着触目惊心。 这下金屏是彻底相信了小辛的说辞。 她也能理解,奴才就是奴才,即便是主子给他们的权利,他们也不可能有那个胆子对主子动手。主子可不管那么多,自然该打打该罚罚。 小辛摇头:“而且公主有所不知,殿下他……尤其喜欢被人看到凌虐。说如果能被人看到他被鞭打,他大概会不受控制地爱上鞭打他的人!只是顾着名声,一直不敢如此罢了!殿下之前伤重,已经许久没有发泄,脾气便不大好,奴才伺候殿下一场,被打就打了,奴才不敢有怨言,只是难过殿下无法发泄,憋久了也要伤身体。奴才过来之前殿下还说,要是明日庆功宴上,有哪个女人能当众虐待他,他一定会迎娶那人为王妃!这也是殿下实在憋坏了,不然哪会如此!” 金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明日庆功宴上?当众?” 她一直觉得自己玩得够花的了,没想到竟然还有比她玩儿的更花的!那宣旭看着人模人样的,真没想到竟然爱好如此……“特别”! 小辛坚定点头,“奴才也觉得荒唐,但殿下是真的快忍到极限了,不然也不会说出这种话!其实我们大瑾的风气很是开放,公主可能不了解,在我大瑾就算是男人同男人也不是不能接受,许多达官贵人私下都豢养男宠,玩儿得花样也不少。更有一些专门搞这种事的宴会,都摆到了明面上。当然在庆功宴这种场合做这种事还是出格了些,不过若不是如此,殿下大概还会觉得不够刺激,内心难以得到宣泄,否则也就不会说要娶能在这种场合虐待她的女子为王妃了。” 金屏控制不住地心动:“那、那你们大瑾皇帝能同意?” 小辛笑起来:“说到这个,公主大概不知,我们陛下对于儿女亲事最是宽和。您看我们几位殿下至今都还没有正妻,都是因为殿下们一直没找到真正合他们心意的。” 金屏公主十分震惊:“竟是如此!” 他们昌河只是个部落,但父王对几个王兄的婚事都十分重视,早早就为他们选定了身份相当的世家女子为正妻,没想到大瑾这边竟然是这等情况。 小辛:“我们陛下是性情中人,公主稍微打听就能知道,陛下还是王爷时曾经纳过一位侧妃,那还是商家女。士农工商,商户本来在最底层,可陛下却不顾众人议论,排除万难,最终纳了对方为侧妃,现如今那位已经是尊贵无比的贵妃娘娘。因此陛下对几位皇子也是如此,不会为他们主动指婚,只看几位殿下自己的态度。所以只要二殿下真的看重,那陛下自然会顺着二殿下的心意。” 金屏公主没再说话,双手暗暗攥成拳头,心中已有了打算。 这大概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在教坊司教舞乐有什么好?那也是奴才干的活儿,也是要伺候宫中的贵人主子。她是公主,屈尊降贵去伺候别人,想想就觉得难以接受。一开始会答应跟宣旭做这个交易也是别无选择,入教坊司总比没入官奴要好。 可现在,她有另外一种选择! 宣旭有那样的爱好,一般女子如何能满足他?大瑾女子都是娇滴滴的,别说让她们挥鞭子,就是打巴掌估计都使不上劲头。 金屏知道自己没有一副好相貌,想要凭一张脸翻身是不可能了,但宣旭看重的不是容貌,而是能满足他的特殊癖好,这简直就是老天专门为她量身打造的机会。 她有一把力气,也有那个动手的胆量,除了她还有谁能完全满足宣旭?说不定那时候宣旭会将她救下带来大瑾就是因为他们有上天注定的缘分! 往后到底是做奴才低声下气地伺候人,还是做主子继续享受荣华富贵,就看她明天的表现了! “行了,本公主知道了,对了,你一会去给本公主弄条鞭子来。” 小辛好像没听懂金屏公主的话一般,疑惑地问:“鞭子?公主要鞭子作甚?” “你一个奴才打听那么多做什么?本公主要做什么事还需要向你交代!” “是是是,是奴才逾越了,奴才这就去办。” “嗯,”金屏公主微微扬头,“记得不用太粗,也不要太长,就马鞭就差不多。” “是,奴才这就去找。” 小辛看似恭敬地退了出去,到外面将金屏公主的要求转告谢恒。 谢恒微微一笑,也不枉费他教小辛说那么多话做铺垫,这个又蠢又毒的女人果然相信了,长的丑还没脑子,想得倒是很美。也得亏她没脑子又胆大,不然这事还没那么容易能成。 没一会谢恒就找来一条符合金屏公主条件的马鞭,还是条没有用过的新鞭子,漆黑油亮。 谢恒把鞭子交给小辛,“过一会再给她送进去。” 小辛:“是。”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小辛拿着马鞭进去找金屏公主。 “公主殿下,您要的马鞭。” 金屏公主拿过马鞭还瞪了小辛一眼,“让你找个马鞭怎么去了这么久?” 小辛讨好地一笑:“奴才只是二殿下的近身侍从,在宫里行事多有不便,马鞭虽然算不得贵重之物,但也不那么好找。还请公主殿下……” “行了行了!”金屏公主不耐烦地打断小辛的话,虽摆着一张臭脸,但心里面却是很相信小辛的话。 看着手上崭新的马鞭,金屏公主很是满意,用力一挥,啪得一声抽在小辛身上。 “啊!” 小辛抱着手臂后退一步,咬着牙不敢喊疼。 金屏公主边摸着鞭子边满意地点点头,“很不错,下去吧!” “是!” 离开院子,来到僻静的角落,小辛对谢恒行礼,“谢大人交代的事奴才都已经办妥。” “很好。”谢恒看到小辛手臂上被抽烂的衣服上浸出的血色皱起眉头,“她打你了?” 小辛点头:“这点小伤不算什么,比起在二殿下身边受的根本不值一提,只要能离开二殿下身边,就是再被抽十鞭、百鞭奴才都愿意!” 谢恒摇头,又拿出一小瓶外伤药,“拿着。” 小辛摇头后退,“奴才贱躯,受不得这等名贵的伤药。” 谢恒还是塞给小辛:“给你就拿着,也不是多名贵的东西,把身上的伤养好,一会我便让人送你走,你的家人也已经在安全的地方等着你,未来你还有的是平静的日子。” 平静的日子…… 小辛眼中泛起泪光:“多谢大人!” 次日。 庆功宴设在晚上,白日赶上沐休,上午谢恒陪谢斌在书房练字,下午便去了阮府。 阮时衡一把抱住谢恒,双手拍着谢恒后背,那砰砰的声音听着就不轻,“表弟,我可想死你了!” 谢恒被拍得直咳嗽。 “你再多拍两下我就真死了!” 阮时衡松开手,不好意思地蹭了蹭鼻子,之后又用蹭鼻子的那只手去拉谢恒的手,兴奋地说:“怎么样?跟着昭武将军出征的感觉如何?能亲眼见到昭武将军领兵作战是不是特别震撼?我从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成为昭武将军那样的人,或者能有机会效力于昭武将军麾下。不过现在估计是没这个机会了!” 谢恒:“战争并不是好事,如果不是因为在有些时候长久的和平和发展只能通过战争来实现,就算是将军也不会愿意发动战争。你别一提到战事就那么兴奋。” “阿恒说的是,”阮展鸿笑着走过来,手指在阮时衡额头上点了点,“你啊,做兄长的还没有弟弟稳重。” 阮时衡:“我自然知道战事不是好事,不过在战场上建功立业是我从前的心愿,现在我都弃武从文了,也就偶尔忍不住叨叨两句罢了。” 谢恒笑了笑:“外祖父呢?” 阮展鸿:“书房里等着你呢!出征之前你们祖孙俩就约了这盘棋,他老人家可惦记了许久。” 阮时衡凑在谢恒身边用手挡着嘴小声道:“我跟你说,在你离京这段时间,祖父有空就研究棋谱,还经常拉着我跟父亲对弈,这是想等你回来把你杀个落花流水啊!” 谢恒笑起来,“那我定要好好陪陪他老人家,务必让老人家尽兴。” 阮时衡看着谢恒背着手往书房走的背影,转头跟阮展鸿说:“为何我觉得这回祖父的赢面不是很大?” 阮展鸿也眯着眼睛点头:“同感。” 屋内阮同甫已经把棋盘准备好,瞧见谢恒进来就立即招呼人坐下。 “跟冠军侯出征这么长时间,棋艺可生疏了?” 谢恒微笑:“是有些生疏,一会还请外祖父手下留情。” 阮同甫哼了一声,“为了公平起见,在你出征这段时间我也没碰棋盘,所以你也别指望我让你。” 谢恒:“……那就多谢外祖父如此公平了。” 两人边下棋边聊。 聊天聊得云淡风轻,棋盘上却杀得风起云涌。 阮同甫落下一子:“这一次跟冠军侯出征,见识了真正的战场,可有何感想?” 谢恒:“感想就是觉得外祖父有机会也可以去见识见识。” 阮同甫:“牙尖嘴利!” 谢恒:“冠军侯用最少的伤亡征服昌河,这点孙儿拜服。孙儿也想着,若是朝廷支持冠军侯在北境用兵,说不定现在大夏的千里江山都已经是我大瑾国土。” “说的容易!昌河不过边境部落,如何能跟大夏相比?取得了点小成绩就忘乎所以了?” 谢恒手里把玩着黑子,头也不抬地说道:“昌河不能与大夏相比,但我们投入大夏的兵力也会远非投入昌河的兵力所能比,怎么就算忘乎所以?我知外祖父一直不主张战事,但外祖父耳聪目明,也该清楚之前那些年昭武将军镇守北境,多番与大夏交战,若没有兵部掣肘、朝廷压制,收复失地、驱赶夏狗又怎会如此艰难?又怎会牺牲那么多将士?朝廷上文官武将关系恶劣,到底是武将骄傲不逊,还是有那么多文官眼瞎心盲说话跟放屁一样?” 阮同甫又气得胡子都吹了起来,“你是觉得你外祖父也是眼瞎心盲?” “怎么会!我都说了外祖父是耳聪目明!” “我怎么觉得你在讽刺我?” “孙儿哪敢。” 阮同甫冷哼:“这世上还有你不敢的事?我看你什么都敢!” 谢恒抬头一笑,“您输了。” 阮同甫一愣,低头一看,他的白子果然都已经被彻底围死! 作者闲话:【多谢kusano送礼物和shenyu1984打赏~爱你们~】 第三百八十二章 你会喜欢的 谢恒慢悠悠站起身往外走,“外祖父不妨好好想想孙儿刚刚的话,是不是这个道理。一会孙儿还要进宫赴宴,过两日再来陪外祖父下棋。” 阮时衡送谢恒出去,阮展鸿进来安慰自己那输了棋的老父亲。 阮同甫还气呼呼的,“这小子真是越来越贼了!故意惹我生气让我分心!” 阮展鸿笑着道:“那只能说明阿恒跟您下棋是认真的,要是阿恒为了让您赢故意让着您,您又该不高兴了。” “哼!你不用替他说好话。” “我可没有,倒是父亲,每回见阿恒好像都被气得不行,可不还是会为有这个外孙感到骄傲?月前不是您催着下人赶制冬衣,就为了在阿恒回京后第一时间给他送过去?阿恒也惦记您,前日进京,从陛下那回来之后连谢家都还没回,大晚上的就先来看您,千里迢迢从万阳带回来限量售卖的好酒给您,我和时衡都只得了别的特产。” 阮同甫渐渐勾起嘴角,“还算他孝顺!对了,你觉得阿恒和冠军侯如今关系如何?他们好像没有之间那般针锋相对了,都没听他说冠军侯的不是。” 阮展鸿边收拾棋盘边道:“阿恒作为将军跟冠军侯一同出征,相处这么长时间,可能从前的矛盾有所化解。不过阿恒的脾气您也知道,软硬不吃,若他真能跟冠军侯和平相处,那只能说明冠军侯有这个人格魅力,真的令阿恒信服。从前我们对冠军侯有诸多误解,后来许多事情也逐渐证明冠军侯跟我以为的并不一样,只是因为一些固有印象,我们又与他接触不多,一时间才。若是阿恒真对冠军侯改观,那倒也能证明冠军侯为人确实不错。” 阮同甫没说话,只看着棋盘陷入深思。 入夜,谢恒和谢斌一同入宫赴宴。 三品以上文武大臣都要参加庆功宴。宴会上自然是宣景风头最盛。只不过朝臣们对宣景有一种习惯性的敬畏,恭贺的话也说得规规矩矩。看着谢斌竟然无所畏惧地与冠军侯说话,脸上还带着笑意,众人只觉得不愧是谢大佞臣的兄长!别的不说,这胆量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再看谢恒,虽然一直面带微笑,但那笑容就是莫名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依旧没几个人敢主动上前与谢恒寒暄。阮时衡和荣启站在谢恒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不过对于胡靖等将士,一众大臣的态度就放松了不少,甚至还能插科打诨两句。 酒菜都上齐之后舞乐开始,众人相继落座。 教坊司编排的舞蹈这一次倒是稍微有点新意,众人看得津津有味。 齐舞之后便是金屏公主的独舞。 金屏自知她的样貌不佳会影响观感,便一直戴着面纱。 红纱遮面,一身西域舞女的打扮,露出雪白的纤腰,身材曼妙,吸引了一众目光。 就连武德帝也点点头,转头问高满:“这个舞姬是新来的?跳得不错。” 高满:“回禀陛下,这不是新来的舞姬,是昌河的那位金屏公主。” 武德帝眯眼:“就是老二带回来的那个?” 高满点头:“正是。二殿下安排这位公主进教坊司,今日献舞结束之后人就直接进教坊司教授舞乐了。” 武德帝面色冷淡了些:“进了教坊司还算什么公主,就是个奴才。” 高满垂眸:“陛下说的是,原本金屏就是要在万阳被没入官奴,据说是二殿下了解她舞技出众,所以才想着安排进教坊司,让她教授舞蹈曲乐,便特意跟万阳王将人要了过来。” “了解?他怎么了解的?”武德帝满眼不满,“丢人丢到万阳去!” 高满笑了下,“许是在万阳时听别人说的吧!” 武德帝冷哼一声,“总是弄这些没用的,让他办点实事就没有一件做得好!” 高满不再接话,但明白在陛下心中,二殿下的位置恐怕又下降了些。 这事要是发生在以前二殿下还受宠那会肯定不算什么,陛下大概还会夸赞二殿下做得好,昌河的公主如今只能在大瑾的教坊司教授曲乐做伺候人的事,更显得大瑾国威。 但现在陛下对二殿下正是不喜的时候,有一千一万个不满意。这一旦心中有所芥蒂,那不管对方作什么都总能找出不满的地方。 宣旭不知道他当初只是为了彰显存在感且给谢恒和宣景找不痛快的小小举动惹了武德帝不快,这会的他也正惊喜于金屏的舞姿。他真没想到这个金屏公主还真有两下子,如此安排她进教坊司应该更加名正言顺。 他想好了,让金屏进教坊司对自己也有好处,毕竟这么一来金屏就能留在宫中,说不定还能帮他多打探一些消息。如果不是他,金屏就会被没入官奴,于情于理这个女人都应该站在他这边为他办事。现在他正是缺少人手的时候。母妃被打入冷宫,太医院也没了人,从前那些依附母妃的年轻妃嫔如今不是依附皇后便是安分守己,他在后宫就是个瞎子,若是能把金屏安插进去,也算一条眼线。 宣旭陷入自己的思绪中,压根就没注意到金屏已经舞到了他面前。 其他朝臣见到这一幕有点奇怪,他们虽然不懂跳舞,但看得多了也稍微有点见识。这独舞虽说可以满场跑,偶尔互动什么的也见过,但这位舞姬是不是在二殿下面前停留的时间过长了? 还有她腰间别着的马鞭是做什么的?是一会表演所需的道具吗? 金屏在宣旭面前轻摆腰肢,心中十分紧张。 也正是因为紧张,她才迟迟没有动手。 这样的场合,有这么多大瑾重臣,大瑾皇帝还在上面看着,她真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动手吗? 这时候宣旭才反应过来,看到对着自己扭腰摆臀的金屏微微皱眉。 这个女人在做什么? 而这一个皱眉的表情,也终于让金屏下定决心。 以她的相貌,不采用偏门手段不可能得到宣旭青睐,看对方表现就知道对自己毫无感觉。而且按照小辛说的,宣旭已经憋了很久,只是寻常虐待恐怕不能多激起他的爱意,只有在这种场合才有机会。虽说到时候肯定会有碍名声,但这种事情顶多算闺房乐趣,又没有上升到朝政,算不得大事,丢脸也是一时的,顶多就是被大瑾皇帝呵斥几句。 富贵险中求,拼了! 刷的一声,金屏抽出腰间的鞭子,在半空中啪得甩了一下。 宣旭一脸懵逼。 金屏面纱下的脸邪魅一笑:“相信我,你会喜欢的!” 下一瞬,金屏扬起鞭子狠狠抽在宣旭胸口! 啪! “啊!” 现场所有人都震惊到懵,有的人正在倒酒,酒杯满了直往外流都没注意到,就是武德帝一时都没能反应过来。 众人眼睁睁看着金屏对宣旭抽下一鞭又一鞭,边抽边问:“你爽不爽!爽不爽!” 宣旭的伤势还未痊愈,身体尚且虚弱,金屏的手劲儿又大,抽的速度也快,一下下的宣旭躲都躲不及。 谢恒看得那叫一个起劲儿。就是忍笑忍得很辛苦。 宣旭被抽得嗷嗷叫,终于反应过来喊人。 “侍卫呢!侍卫!” 武德帝也终于反应过来,一挥手让侍卫赶紧将金屏拉开。 金屏被拉开后还对着宣旭的方向喊着:“殿下!您可喜欢?可喜欢?” 所有大人都惊呆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这女人疯了不成? 武德帝的脸色已经黑到可以滴墨。 宣旭被侍卫扶起来,高满已经叫来太医。 感受着周围的人饱含各种深意的目光,宣旭回想到自己刚刚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金屏那个丑女鞭打,对方还一边打一边问出那些无比羞耻的话! 这是噩梦!这一定是噩梦! 宣旭闭上眼睛,不断告诉自己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只要再睁开眼他就会发现刚刚的一切都是噩梦! 然而等他再睁开眼睛,周围的场景没有丝毫变化,高位上的父皇看着他的眼神好像在看一块散发着恶臭的抹布。 宣旭胸口一阵钝痛,紧跟着猛地吐出一口血,眼前一黑,就此不省人事。 这时候的金屏也意识到事情不对了,可惜她再没有开口的机会。武德帝一挥手,御前侍卫便堵上了金屏的嘴,将人拖了下去。 人群中有人小声讨论。 “那个舞姬怎么回事?得了失心疯不成?” “嘿,我可知道那女人不是普通舞姬,是昌河的那位金屏公主。被二殿下从昌河带过来的。” “还是二殿下带过来的?” “是啊!我也听说了,好像原本是要被万阳充作官奴,二殿下觉得到底是公主之尊,才跟万阳开口将人要了过来。” “什么公主!昌河都亡了,哪还来的公主!二殿下什么时候这般好心?” “没听那女人还问二殿下爽不爽嘛!这其中说不定有什么隐情!” …… 这些讨论的声音也落入武德帝的耳中。武德帝脸色越加阴沉,一怒之下将桌上的饭菜酒水全部扫到地上。叮呤咣啷的声响在殿内尤为刺耳。朝臣们一个个噤若寒蝉,再没有人敢议论。 宣景背在身后的手动了动。没人注意到一个站在暗处的侍卫悄然离开。 没一会,押着金屏的那些护卫传来消息,金屏在挣扎的过程中意外撞到了一个护卫的刀口上,脖子当场血流不止,很快一命呜呼了。 众人听到这个消息又都傻了眼,这叫什么事儿? 武德帝好一会才在高满的安抚下顺过气来,冷冷说道:“把尸体扔去乱葬岗!” “是!” 原本高高在上的公主,最后的下场竟是这般凄惨。 武德帝又看了一眼还在昏厥中的宣旭,眼中闪过一抹厌恶。 高满作为武德帝肚子里的蛔虫,当即站出来吩咐几个御前侍卫:“赶紧将二殿下送回府去,太医跟着!” 昏迷中的宣旭就这样被抬了出去,衣衫凌乱,身上的道道鞭痕若隐若现,狼狈至极。 从古至今,就从来没有一位皇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陛下和朝臣的面,被一个女子疯狂鞭打同时被问爽否。宣旭算是彻底失去了身为皇子的尊严。 这甚至比当初于成亲当日被告知新娘子怀了别人的骨肉还被奸夫找上门更要颜面扫地! 所有朝臣都意识到,发生今天这一出,除非日后皇室只剩下宣旭一人,否则他永远不会成为储君之选! 第三百八十三章 骤然昏迷 闹出这种事,好好的一场庆功宴会就以这种戏剧化的形式收场。 本来作为庆功宴主角的谢恒和宣景却是丝毫不在意,他们所做的一切也从来都不是为了名誉和赏赐。 倒是武德帝,对宣旭气愤之余,对宣景也有许多愧疚,事后又赏了不少金银珠宝给宣景。 谢恒觉有点讽刺,从前那么多年,他家将军因为宣旭而受到的委屈可多了去了,也从来不见武德帝对将军有半点愧疚心疼,甚至那诸多的委屈中,还有不少是武德帝为了宣旭而施加给将军的,如今倒是做起了慈父的样子,恐怕也是因为终于意识到宣旭实在烂泥扶不上墙的缘故。 从宫中出来,谢斌主动邀请宣景到谢家坐坐。 “反正现在时间还早,侯爷不如到我们府上去喝两杯?阿恒肯定也高兴!” 他可是看出来了,他这弟弟还舍不得侯爷呢,那眼神总控制不住地往侯爷身上飘,要是自己不邀请侯爷过来,阿恒肯定又要跑去将军府。回来这么长时间,阿恒在将军府的时候可比在家里的时候还多。 宣景点头,“那就打扰了。” 谢斌大方地笑了笑:“都是一家人,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那我也能一起去吗?”荣启突然从三人身后冒出来,蹭到谢斌身边,满眼的渴望,“我也想去你家喝酒。” 谢斌哼了一声:“去去去,腿长在你身上,我又没拦着。” 谢恒看着谢斌这般表现忍不住笑出来,他兄长的“傲娇”属性全体现在荣启身上了。不过看来在自己和将军去西境这段时日,荣启还是稍微“讨”了谢斌的欢心,跟他们离开之前相比,谢斌可是好说话多了。 到了谢家,几人直奔谢恒的小院。 谢恒的院子虽然没有谢斌的院子大,但环境更加清幽,他们也喜欢来谢家就在谢恒的院子里聚聚。 散养在院子里的黑天鹅看到谢恒回来便张开翅膀扑了过来。 谢恒蹲下身,那黑天鹅来到谢恒跟前就收拢翅膀,整个窝进谢恒怀里,弯着曲线优美的脖子一下下蹭着谢恒的肩膀和胸膛,明明那么大一只,却愣是做出了小鸟依人的姿态。 荣启在边上抱着手臂摇头:“啧啧,真想不明白小黑怎么就这么喜欢你,这么长时间了还就只爱粘着你一个。之前我还听石竹说平日小黑都是你亲自喂养,你不在的时候石竹喂养,小黑每次吃东西都让石竹有种小黑肯吃他给的食物都是屈尊降贵的感觉。我还真没见过这一人一鸟关系这么好的。” 谢恒哼了一声:“你懂什么?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人人禽禽!” “哈哈哈哈!” 荣启怔愣一瞬后便指着谢恒和小黑笑得形象全无,最后在谢斌的挑眉冷眼下才慢慢收声。 宣景佯装无奈地笑道:“以前我的情敌还只是人,现在我连禽类都要提防了?” 谢恒扑哧笑了起来,站起身搂住宣景的腰,边拍着肩膀边说,“放心,将军永远是正宫!” 小黑走到谢恒身边,脑袋蹭着谢恒,眼睛却时不时地看着宣景,偶尔还叫两声,那感觉就像在说“侯爷这就吃醋了?这不是让主人为难么?不像我,只会心疼主人!” 这会连谢斌都忍不住笑出来。 宁六去拿酒,石竹将廊下的桌子收拾干净,端上红泥小火炉。 原本是想坐在院子里,但晚风清凉,院子里太冷,而且感觉天色偏阴,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下雪。转在廊下既没有那么冷,真要下了雪也有遮挡,不必麻烦换地方。 几人围坐桌边,红泥火炉燃着,稍微驱散了冬夜的冷意。 不一会宁六拿来酒。 这酒还是新酿的米酒,未经过滤,酒面上泛起一层浅浅的绿泡,却挡不住香气扑鼻。 晚来一阵寒风,片刻后竟真有雪花簌簌而下,一片片的如同棉絮轻盈,又如同梨花洁白,装点着冬日里原本景致萧瑟的院落。 雪越下越密,房檐、地面、树梢都渐渐银装素裹,廊下却被红泥小炉烘烤得一片暖意。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谢恒从前就很喜欢这首诗,对诗中所描绘的场景和所展现的意境十分向往。如今并非刻意,这般机缘巧合之下,便凑齐了自己最喜欢的诗,还有最爱的人。 两杯温酒下肚,谢恒浑身都是暖洋洋的,甚至觉得这狐裘大氅有些热了。 还不等他松开绳结,脑海中突然一阵天旋地转,下一瞬谢恒就失去意识,身体骤然倒向后方。 坐在旁边的宣景反应极快,长臂一伸就揽住了谢恒的腰将人搂在怀里。 他一开始还以为谢恒是醉了,还在奇怪这米酒也没多大劲儿,怎么谢恒喝了两杯就醉了。但他很快发现怀中人的人根本不是醉酒,那苍白如纸的脸色和紧闭的眉眼分明是昏了过去。毫无血色的脸仿佛是失血过多。 谢斌本来也有了点醉意,可一看谢恒突然昏倒,那点醉意瞬间消散,猛地清醒过来挪到谢恒身边:“阿恒?阿恒!” 荣启立即让石竹找最近的医馆的大夫过来,又让宁六去将军府把苗大夫接过来。 附近医馆的大夫先到,这时候谢恒已经被宣景抱到里屋榻上。 大夫来之前宣景已经给谢恒做过基础检查,身上没有伤,自然就不可能失血,可却无法解释为何谢恒的脸色如此苍白,连体温都好像低了点。 这位医馆大夫在附近也是有些名气的,算得上医术精湛,然而他看了好一会,也仔仔细细地切了脉,却还是没找到症结所在,依旧不知道究竟是何情况导致得谢恒突然昏迷。 医馆大夫没办法,没一会苗大夫到了,换他诊治。 苗大夫越来越沉的脸色让宣景的心也跟着往下沉。 “真是奇怪,谢公子的脉象越来越弱,这是生命垂危的表现,可是却找不出任何原因,就好像……突然间生机开始不断流失。” 苗大夫自己都觉得说的话很离谱,但这又是事实。 他仔仔细细给谢恒做了检查,无伤无病,就是突然间生机流失,身体快速衰败。 谢斌急红了眼,咬着牙问:“那、那可怎么办?可有解决之道?” 苗大夫十分为难,“若是能查出病灶所在,那才能对症下药,但现在关键是查不出谢公子的身体有任何问题,我就是想救谢公子也我从下手!” 宣景:“我给司回生传信,让他立即赶来京城。” 苗大夫叹气,“就算现在司回生从北境往京城赶,也不知道谢公子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他现在的生机流逝太快。” 宣景黑沉的眼中裹着风暴,他俯身握住宣景的手。明明刚刚喝酒时这手还十分温热,只这么一会,便就凉了许多。 宣景自然知道如果人体温度过低会是什么情况! “我去给司回生去信,在司回生来之前我会召集太医院的几位医术最高的太医过来协助您,请您务必让谢恒能撑到司回生回来!” 荣启皱眉:“可这么一来你和谢四的关系也会被所有人知道。” 宣景狠狠皱眉,握着谢恒的手一刻也没有松开:“已经顾不得那么多。” 尽管两人的关系在这时候公开会引来诸多猜测,甚至有可能引起父皇的忌惮,被父皇打压,但在宣景眼中,这些都没有确保谢恒的安全重要。哪怕一切都要从头开始也没关系,只要谢恒没事。 “没用的,你们就别白费功夫了。” 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 众人转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灰色道袍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腰间别着个酒葫芦,双手互相插进袖子里,姿态十分随意。 荣启心惊,暗道难道此人的武功在自己之上?他之前竟然丝毫没有感受到有外人靠近。 宣景也警惕地看着来人,不知对方是敌是友,但刚刚那一句话就已经让他心中生一股戾气,他挡在谢恒床前,冰冷深邃的眼神中带着防备,随时准备出手。 灰袍道人一眼就看穿了宣景的想法,赶紧挥手说道:“别误会,我可不是坏人,而且真打起架来我肯定不是你对手,你一拳就能送走我。你放心,我要是想对你家谢恒不利,那当初在潼谷岭时就已经对谢恒下手了!啊,还有在日月坛的时候!” 宣景顿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你是无为?” 无为笑着点头:“正是在下。” 宣景眼中透出几分希望:“那你可能救醒谢恒?” 无为看了一眼床上脸色惨白的谢恒,啧了一声,“这是自然,而且这世上也只有我能让他醒过来。” 谢斌看着无为,总觉得这个吊儿郎当的男人不靠谱,看他样子就像个江湖骗子,但既然侯爷信任他那想来是有些本事的。 “那就麻烦尊者救我弟弟!” 无为:“谢恒陷入这种状态并非疾病之故,此事涉及天机,然天机不可泄露,故而我可以救他,但你们任何人都不能围观。” 谢斌一愣,这是什么说法?哪个大夫治病还不许病人家属陪同? 他刚要质疑,无为又道:“即便我全力救他,他要醒过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可能要半个月到一个月。你们也要做好心理准备。” 居然要这么长时间? 谢斌更加不放心,哪怕侯爷看起来对这个道士十分信任,可他还是不放心将救治自己弟弟的唯一希望放在这个瞧着很不正经的道人身上。 谢斌正要说话,边上荣启却扶住他的肩膀,对他摇摇头。 谢斌咬牙,看着宣景跟那道人说话,终究没有插嘴。 宣景:“我们可以不在边上看着,但守在门外总是可以。” 无为轻笑:“别人可以,你却不行。” 宣景面色一寒,眼神显得越发黑沉:“为何?” 无为:“因为过几日你便要出京,前往南境支援。这一去就少说也要两三个月,哪里能陪在谢恒身边?” 宣景皱眉:“你说什么?谁说我要出京?” 无为没在说话,只是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说他要开始为谢恒治疗。 然天还没亮,宁三就过来给谢恒报信,说南境传来消息,蛮国在半月前突然对南境发动大规模的猛烈战事,此时南境已经全面开战! 蛮国这一次的攻势要强过以往的每一次,甚至给人一种将要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感觉!兵力布置盛过以往十数倍不止,南境守将卫显扬已经有些应对吃力! 同时南境呈给武德帝的官方加急战报也已经在路上,预计早朝之前就能到武德帝手上。 第三百八十四章 等我回来 果然,早朝上,武德帝便沉着脸色说了南境战事。 众大臣听闻此情况,无不觉得这蛮国国主是不是得了失心疯。虽然这些年来在边境处两国摩擦不断,而且大家也都知道蛮国的那点野心,无非就是贪婪边境的几座要城,只不过因为南境守军寸土不让,卫显扬也不是好对付的,所以一直没能得逞。 这一回蛮国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不顾一切发动战争,甚至都没想个好听点的名目,就是突然间发难。 卫显扬的确是被对方突然豁出去地打法打了个措手不及。 蛮国算得上有真本事的将领只有两个,他们的武将比大瑾还要稀缺。本来如果只是正常的交战,卫显扬就是一对儿也丝毫不会落了下乘。但偏偏这一回蛮国似乎是倾尽举国之力来发动这场战事,这就很棘手了。 源源不断的兵力输送,充分的粮草支持,甚至蛮国还专门召集医者,组成专门的医疗队,在前线为受伤的将士们诊治,伤药支持也毫不含糊。 在这种情况下,卫显扬终于有些扛不住了。 这还得亏蛮国两个作战经验丰富的优秀将领只有一个在战场上,另外一个早前因为被蛮国皇帝怀疑功高震主,给打发到了偏远地方。若是两个都在,卫显扬怕是招架不住。 这种情况下,早朝上讨论的重心就不是要不要应战,而是该如何应战。 人家连名目都不打算巧立,直接就打上门来了,武德帝又不是真的没脾气,更不是嫌麻烦又怕事的惠承帝,自然会应战。 最后还商讨来商讨去,还是决定让宣景去南境支援。 本来朝堂上可用的武将不只宣景,但刚刚攻下昌河,又与万阳建交,现在正讨论万阳归顺大瑾之事,需要派遣合适的文官武将前去坐镇,武德帝便每边都各派遣了一名文官和一名武将过去,这一下子就没什么人能用了。 俗话说千军易得良将难求,且由于大瑾重文轻武,导致如今能拿得出手的武将还真不多。武德帝知道卫显扬作为卫泰的孙子,领兵作战很是有一套,能让卫显扬应对吃力,可见战局十分紧张,随便派遣一个武将过去根本没用,就是给人送人头长威风的。 军中不是没有人才,只是还没来得及发掘。原本的历史中是直到宣景登基,那些优秀的武将才被逐渐挖掘出来。 战事很快敲定下来,两日后宣景就要出征南境,协助卫显扬。 下朝后,宣景和谢斌、荣启回到谢家,本想看看谢恒,但因为无为正在里面施救,他们便只能在院子里站着。 大雪在早上上朝时已经转小。但仅仅一晚上,地面上的积雪已经能没过脚背。 宣景看着紧闭的房门,眼里都是担忧,心中一片苦涩。 谢斌苦笑着摇头:“真没想到那个道士说的都是真的。” 荣启握住谢斌的肩膀:“往好处想,他既然真有这本事,那应该也如他所言定能治好谢恒。” 谢斌低头,现在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荣启看着从下朝之后就一直沉默的宣景,想要安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种情况下,老宣自然希望能陪在谢四身边。谢四到底为何会发生这等情况那个道士也还没说,就算治疗好了,日后还会不会再度出现这种情况也是未知。而且换做自己,若是不能亲眼看到心爱的人平安无事地醒过来,如何能安心做其他事情? 战场之上凶险万分,不容丝毫分心。尤其作为统帅,不仅是为了自己的安全,更要为手下的一众将士负责。老宣必然要逼迫自己全心应战对敌,真是难为他了! 这个蛮国也真是,发动战争还真会挑时候! 无为给谢恒治疗,每日都是清早进屋,傍晚才出来。 看着每次从房间出来的无为脸色有些苍白,便能猜到就算是这个能未卜先知的道人尊者,为了救谢恒也很不容易。 宣景只有晚上才能去看谢恒。 谢恒昏迷着,宣景就坐在窗边,握着谢恒的手说话,说朝廷上的事,说南境的战事,说石竹喂小黑又被小黑给啄了。 谢斌也很想多陪陪昏迷的弟弟,但是想到侯爷又要出征,而且到时候弟弟醒过来侯爷肯定还没回来,便将更多的时间都留给宣景和弟弟独处。 出征那日的一大清早,无为还没过来给谢恒治疗,宣景身披银色战甲,单手抱着头盔,俯身在谢恒额头上落下轻柔一吻:“等我回来。” 谢斌站在门口,看着从窗棱透进来的破晓晨光洒在屋内两人身上,床上脸色苍白的脆弱青年和俯身垂眸满目情深的将军,他莫名觉得一阵心酸。 不一会无为到了,宣景也该离开。 他走到门口,对着谢斌郑重一礼,“劳烦兄长照顾好谢恒。” 谢斌抿着唇点点头,“你也是,保护好自己,阿恒还等着你回来。” 宣景没在会说什么,转身往外走。 不在谢恒的身边,宣景刚毅的脸上不再有一丝柔软,即便是照在上面的晨光都让人觉得是冰冷的。 就在宣景出征十日后的清早,谢恒醒了过来。 刚睁眼时谢恒的眼前还是漆黑一片,他还以为是晚上,结果慢慢的眼前亮了起来。正想起身,身上却沉得不得了,稍微动作一下便觉得全身都酸酸麻麻的难受。 “你睡得时间太久了,缓缓才能起来。” 这又熟悉又有点陌生的声音让谢恒一愣,转头一看,顿时满脸错愕,“无为?你怎么在这?” 无为笑了下:“还行啊,没上来就叫我臭道士,是个进步。” 谢恒扶着还有些昏沉沉的脑袋慢慢坐起来,“我怎么了?” “你跟宣景还有你兄长他们喝酒,喝到一半突然失去意识了,不记得了?” 谢恒回忆了一番,是,他们是一起喝酒来着,还有荣启,不过喝到一半他就没什么印象了,看来就是无为说的突然间失去意识。 “将军呢?” “打仗去了?” “什么?”谢恒一惊,“我就昏迷了一个晚上,怎么就打仗去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一个晚上?”无为哼笑一声,“你都睡了十天了!” 谢恒瞠目结舌。 无为简单跟谢恒说了一下情况,并表示等一会谢斌下朝回来肯定会来看他。 谢恒没想到自己会昏迷这么长时间,更没想到在这段时间内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蛮国不可能无缘无故突然疯狗一样地“咬人”,他得去查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将军去南境协助卫显扬,自己也得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看着谢恒就要起身,还一副有好多事情要忙的架势,无为赶紧将人拦住。 “昭武将军战无不胜,用不着你操心,你还是先顾着你自己吧!别到时候前线没什么事,你自己却出了问题,反而让昭武将军牵肠挂肚地分心!” 谢恒一下子就被劝住了,是了,他现在就该顾好自己,别给将军添乱拖后腿。 “那我之前好端端的为何会失去意识?” 无为:“哪里就好端端的了,难道你没发现最近你现在的身体上出现了一些以前身体上才有的特征?” 谢恒的脸色骤然严肃,“你如何知道?” 无为叹息:“你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可曾想过自己是不是还能回去?” 谢恒一愣,随即垂下头。 刚到这个世界时他确实想过。不是什么故土难离,自己跨越的是多少个时代,即便那时候知道自己的偶像就在这个世界,他能有幸亲眼目睹宣景从一个背负着“克亲”之名的少年成长为千古一帝,可兴奋之余还是多多少少有那么点疏离之感,特别是在谢家那样一个乌烟瘴气的环境里。 后来他身边也渐渐有了真心关爱的家人,有了共同奋斗的好友,更是跟将军情投意合,他才终于觉得自己完全融入了这个时代。有时候夜里半睡半醒,他甚至会在神思恍惚间觉得自己在现代社会的经历会不会只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只是每当他跟动物交流获得信息时,他才确信自己的确是从现代社会穿越过来。 越来越融合于这个时代他的确实再没有想过回去原来世界的事,只是第一次在潼谷岭见到无为,意识到对方可能知道自己的情况时,他才想过自己是不是有一天还会回去,也不知道是主动还是被动。他只担心如果自己有朝一日被动离开,将军会接受不了他的突然消失。 无为瞧着谢恒失神的模样,心里有些不忍,但还是将情况跟谢恒说了明白。 “现代世界的你现在还在医院昏迷,不过有一点你可以放心,这里的时间与现代世界的时间不同步,这里的一年在现代世界只有一天。若是现在你回到现代世界,距离你们考古昭明帝的陵墓也只过去几天时间而已。” “昏迷?”谢恒喃喃道,“那其他人……” 无为:“你的导师和当时参与考古的其他人已经在过去几天陆续醒过来。” “那我们”昏迷”的原因……” “目前给出的官方解释是墓室内有一种特殊的有毒气体,而这种气体的成分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完全分析出来。你们几个只是昏迷,身体上并没有出现其他不适症状。” “那陵寝中可有……”谢恒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可有昭明帝的尸身?” 无为狡黠一笑:“你猜?” 谢恒面无表情地准备重新躺下。 “哎哎我说我说!”无为扯了扯嘴角,“你可真是不经逗。陵寝内没有昭明帝的尸身。” 谢恒一愣:“难道我们找到只是疑冢?” 无为:“你们找到的是真的,不然你也不会触发陵寝内的禁制让神魂穿越到这个时代。” “那……” 谢恒张了张嘴,他有很多很多问题。既然是真的陵寝,那为何没有昭明帝的尸身?禁制又是怎么回事?自己会穿越到这个时代究竟是意外还是必然?无为到底是什么人?他找到自己又出于何种目的?对将军是有害还是有利?问题太多,谢恒一时间竟然不知该从哪个问起。 无为看到谢恒欲言又止的模样,笑着说:“我知道你肯定有很多疑问,不过有些问题不是你现在应该知道的,以后你总会有机会明白。现在你最应该关心的是你的身体。其实从你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你的这具身体就已经在向你原先世界的本体转变,只是变化非常细微,所以之前你并没有注意到,而现在一些显著特征渐渐出现,你才发现这种变化。” 谢恒不明所以:“那又如何?变回我本来的身体有什么不好?” 无为:“别忘了,现代世界的你还在医院昏迷,如果你的身体在这个时代得以完全转化,那么现代世界的你的身体就会彻底死亡。” 第三百八十五章 从不认命 谢恒一怔:“死亡……” 他之前不是没想过,自己穿越到这个时代,成为谢家庶子,那现代世界的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可怀疑是一回事,确认就是另外一回事。 “就算现代世界的我死了,那我不也可以在这个世界继续活下去?” 无为摇头:“你的神魂能在这个世界存在,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现代世界的身体在支撑着,如果现代世界的身体死了,那么在同一时间,这个时代的你也会死。也就是说当这个时代的你身体完全转化完成,就是你的死期。” 谢恒气笑了,“那照你这么说我横竖都是个死,还挣扎个什么劲儿?就直接躺平等死呗!你直接告诉我我还有多少日子得了!” 无为撇撇嘴:“说话就好好说话,干什么这么暴躁!我又没说你一定会死,既然我在这就代表还有一线生机的嘛!虽然天机不可泄露,我还不能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但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力替你争取到这一线生机。” 谢恒长长出了一口气,闭着眼睛烦躁地捏着眉心,除了将军,他不相信任何人的保证,包括眼前这个来历不明、身份成谜的神棍,哪怕对方知道自己最大的秘密。况且“尽力”这种说辞,在大多数人身上都没什么说服力。 “我这身体还有多少时间?” 无为瘪着嘴,“我都说了我……” “我只问你正常还有多少时间。” 感受到谢恒的暴躁,无为有些不情愿地说:“五年。” 呼!还有五年,五年时间足够他助将军成就霸业。只是从前想着自己有一辈子的时间能参与并见证将军平四境安天下,开创昭明盛世,可现在…… 谢恒摇摇头,压下满心的晦涩,现在可不是悲春伤秋的时候,将军在南境浴血杀敌,他还要助将军一臂之力。 “我之后是不是还会时不时昏倒?” 无为:“也不一定,不过你平日尽量少操劳些,多注意养生,总是有好处的。” 谢恒低头沉默片刻,再抬头看向无为时目光灼灼:“你刚刚说过,我有一线生机。” 无为被谢恒盯得有点不太自在,舔了舔嘴唇说:“我是说会尽力……” “我不管你尽力还是不尽力,我只要结果!”谢恒看着无为,眼中透着从未有过的锐利锋芒,“管他天命如何,我谢恒从来就没认过命!我要的是跟将军长长久久、一生一世,不是三年五年,不论你用什么方法都要帮我争取到那一线生机!否则我死前也会留下遗言让将军追杀你到天涯海角!即便你有些神通,可到底还是凡人之躯吧?除非你有本事飞天遁地,不然你休想逃过将军的追杀!” “你你你……”无为颤抖的手指指着谢恒,满脸的震惊,“你这人真是太可恶了!” 谢恒不在意地哼了一声,“抱歉了!” 无为气结,从未见过如此硬气的道歉! 谢恒又道:“我会到这个时代来总跟你有脱不开的关系,既然是你主动招惹我让我能见到将军,那也就别怪我赖上你,我与将军情比金坚,没跟你要求生生世世就不错了。” “还生生世世?你还真敢想!”无为气得不行,他觉得自己被碰瓷儿了,但偏偏还没地方说理去,“哼,反正你现在也没事了,我走了!” 谢恒看着无为的背影扬声道:“希望下次见面时尊者已经找到我的那一线生机。” 无为的脚步踉跄一下,头也没回地往外走。 谢恒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睛靠着床头休息。 大概真是昏迷的时间太久了,跟无为说了这么一会话就觉得脑袋有些嗡嗡得难受。 “阿恒!” 谢斌一下朝就回来看谢恒,刚进家门就瞧见无为正往外走,他还以为谢恒出了什么事赶忙询问,得知竟然是人提前醒了,高兴得无以复加的谢斌只想着赶紧来看看弟弟,都没注意到无为走的时候满脸菜色。 “你可终于醒了!” 谢斌一下子抱住谢恒,心里又酸又高兴。 谢恒拍拍谢斌的后背:“让兄长担心了。” 谢斌放开手,眨了眨酸涩的眼:“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这段时间发生了一些事,你……” 虽然谢恒醒了,但脸色看着还不是很好,谢斌犹豫到底要不要告诉谢恒关于将军出征的事。 “兄长,我知道将军出征了,无为跟我说了这段时间的情况。” 谢斌点头,说了也好,反正就算不说阿恒也一定会问起。 “南境的战事我们无能为力,再说有侯爷在,打退蛮国只是早晚的事,你就好好修养身体,让侯爷回来后看到个健健康康的你比什么都重要。一会就给侯爷去信,告诉他你醒了,侯爷一定高兴。” 谢恒:“将军是能征善战,但就算他战无不胜,也不代表每一场胜利都来得轻轻松松。我是远在京城,但也还是想尽我所能地辅助将军。” 谢斌知道自家弟弟的执拗脾气,决定了的事就算再怎么劝也没用。 “那你想怎么帮?” “蛮国那边突然这般破釜沉舟的架势,肯定有其原因。将军在战场上无暇调查,我在后方就帮他查,若是能查到什么,说不定就能帮到将军,” 谢斌犯难:“这怎么查?” “兄长不必担心,我自然有我的方法。对了,胡靖可有跟随将军前往南境?” 谢斌摇头:“没有,胡靖被派去昌河了。陛下派了一文一武驻守昌河,文官你也认识。” 谢恒:“谁?” “阮信。” 这下谢恒是真意外了,“我记得他之前好像在元江任知府。” “是在元江,这些年他政绩十分突出,每年年终的考核政绩都很是漂亮,我看陛下是早就有打算给阮信升迁,正好如今攻下昌河,陛下就直接将阮信调过去,任昌河节度使,这可是总管一方统兵的封疆大吏。” 说到这谢斌也很是感慨。不光是他,就说稍微熟知阮信的人,谁能想到当初那个整天跟其他二世祖不务正业、混吃等死且在阮家身份尴尬的嫡子,有朝一日竟然能有这等成就! 据说阮信的父亲阮副使肠子都悔青了,当年为了续弦生下的儿子冷待了这个前头发妻所出的儿子,导致父子离心,阮信外调多年,时长与京中的一些好友以及外家亲戚通信,但就是没给阮副使寄过一封家书,说到底都是阮副使自己作的。 而阮副使偏爱的那位小儿子,殿试落榜,还是阮副使舍下那张脸四处走关系,时不时地又要被同僚笑话他有眼无珠,苛待那么优秀的发妻嫡子,宠着草包一样的继室嫡子,上了岁数还要为小儿子的前程四处奔走,最后使尽全力也只给谋了个六品官职,却也是个没有实权在手的闲差,一做到老的那种,上头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没有一点上升空间。 多少人都明里暗里地讥讽阮副使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成就那么高的大儿子跟他不亲,被他宠着的小儿子前途无望。 阮副使倒是也想过跟阮信修复一下关系,希望阮信能看在血脉至亲的份上拉一把小儿子,但可惜,阮信不买他的账,而且阮信在外,他这个做父亲的就是想“管教”也伸不到那么长的手。 不只是阮信,冯凯和柳巡也都外调多年,全都政绩斐然,都是一方总督的苗子。 寇越虽然之前在京,但表现也很不错,前几年他父亲升职,再加上他一直政绩突出,也被外调为潭江巡抚,掌一省财政、司法,而且潭江距离京城并不远,又是临江富饶之地,绝对令人艳羡。 当初跟谢恒一起考科举的几位起初不被任何人看好的二世祖,如今都是实权在手、举足轻重的一方重臣。 别看他们不在朝,但只要谢恒有需要,他们稍微表达出支持的意愿,那便是连皇帝都不能小觑的势力。 谢恒记得冯凯现任辽鞍总兵,辽鞍距离南境较近,而且之前跟冯凯通信时还听冯凯提过,辽鞍的一些百姓会到南蛮去做生意。虽然目前大瑾和南蛮并没有通商,但仍然有些辽鞍百姓会假扮成南蛮人过去卖东西,之后还会倒腾一些南蛮的特产带回大瑾来卖。 辽鞍政权体系的官员都知道这种情况,不过只要不出什么大乱子,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太过计较。反正赚钱的是大瑾百姓,他们不吃亏就行。 谢恒觉得可以让冯凯那边帮着调查,冯凯任总兵这么长时间,手上应该有些渠道能打听到南蛮的一些重要消息,说不定能知道蛮国突然不管不顾开战的原因。 当然谢恒也没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冯凯身上。 之前潼谷岭一战让谢恒认识到自己的消息渠道还过于狭窄,在京城搅风弄雨还成,但设计边关战事便暴露出极大的短板,所以谢恒特别训练了一批能长久飞行的鹰隼,这些鹰隼分两部分,一部分能适应北地气候,另一部分适应南部气候。为了能有效获取消息并提高效率,谢恒可是花了大价钱调教驯养,交易所的收益有五分之一都投了进去,不然光凭着他能和动物沟通的天赋可远远不够,毕竟人和人说话还能有驴唇不对马嘴的时候。 有了这些鹰隼,他便可以扩大消息获得的领域。 只是原本的训练还没有真正完成,但现在战事开始,谢恒也就顾不得这些鹰隼还不能很好地完成任务,哪怕是有不便的地方也只能先将就。等将军凯旋归来再继续训练也不迟。 第三百八十六章 还治其人之身 没几日,谢恒得到了从辽鞍传回来的消息,总算知道了蛮国会突然发疯的原因。 说来这事也跟他们有点关系。 当初蛮国派遣和亲使团前来大瑾,意欲将舞草公主嫁给惠承帝。但和亲未成便暴露他们野心勃勃,最后被谢恒将全部计划给破坏得彻彻底底,舞草公主和蛮王心腹韦敏智也都没能活着回到都城。 别说舞草公主的性子和那特殊的爱好让人吃不消,但凭着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蛋,还真就有受虐狂对舞草公主爱到了骨子里头。 蛮国皇帝的一位御前侍卫就是舞草公主的裙下臣,且对舞草公主爱得极为深沉。 舞草公主虽然喜欢玩儿男人,但有一条原则就是“兔子不吃窝边草”,宫里的男人她不会碰,更别说是蛮王身边的御前侍卫。所以即便那侍卫向舞草表明了心意,但舞草公主却没有接受他。 那侍卫被就有极大的受虐倾向,他知道舞草公主的手段,也正是因为知道才更加着迷,又因为爱而不得,使得舞草在他心中成了最神圣不可侵犯的存在。 后来舞草公主身亡的消息传回蛮国,而蛮国国主却没有对大瑾发难,最后甚至一笔勾销,这便让痛失所爱的侍卫恨上了蛮国国主,觉得如果不是国主让公主出使大瑾嫁给大瑾皇帝,公主也不死。而公主死后国主却没想替公主报仇,竟然还选择和解,这就让护卫对蛮国国主的恨意达到了顶峰。 那侍卫当然也恨惠承帝,但要杀惠承帝就是天方夜谭,根本不可能,可以他御前侍卫的身份要想行刺国主倒还有一试的机会。 谋划了许久,侍卫终于在三个月前行刺了蛮国国主。 这一次的行刺算不得成功也不能说完全失败,蛮国国主确实被那侍卫所伤,但伤势虽重,却还是保住了性命,而那护卫已经被乱箭射死。 重伤的蛮国国主经过三个月的治理调养,身子却还是没能大好,御医告诉他即便用尽名贵的药材吊着,也最多只还有一年的寿命。 蛮国国主这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拿下大瑾南境八城,在得知自己已经时日无多之后,自然决定背水一战,反正他也只有这么长时间好活,若能攻下八城,他便完成毕生所愿,还能在蛮国名垂青史,若是不能,这般破釜沉舟也算了无遗憾。 当时侍卫是趁着蛮国国主出宫时进行刺杀,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在被乱箭射杀之前那侍卫还大声嚷嚷出了自己刺杀国主的原因,目的就是想让更多的人知道他们的国主是多么伪善的一个人,让所有人一起怀念已经逝去的舞草公主,所以蛮国都城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冯凯才能这么顺利的打听到。 谢恒记得很清楚,在原本的历史上蛮国国主并没有发动这场战争,所以是因为他插手了舞草公主的事,导致了舞草公主跟原本历史上不一样的结局,进而至使那名侍卫对蛮国国主怀恨在心,刺杀蛮国国主,又间接导致了这场战事的发生。 这就是蝴蝶效应。 谢恒早就想过,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一些所作所为会导致某些事情的结果与历史上的结果大相径庭,就比如本该英年早逝的陆潇还是活了下来,还有许许多多的事,焉知哪件事就能成为蝴蝶那轻轻抖动的翅膀,最终引发完全预料之外的结果。 谢恒很快写信给宣景,将蛮国国主的情况告知。 敌国国主命不久矣,这对于我军将士来是绝对算得上一个好消息。 而且据谢恒所知,蛮国皇室还挺乱的。现任的蛮国国主有手段,能压得住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可他一旦崩逝,整个蛮国必定陷入内乱。 再说按照那蛮国御医的意思,应当是如果蛮国国主能好生调理修养,他便还有一年的时间,要是劳心劳力、耗费精神,那又能撑多久?这两军交战,蛮国又是破釜沉舟,怎么可能不劳神? 没多久,谢恒派去南境的鹰隼又传来一条重要消息,蛮国国主在跟朝臣们商量是否要召回威武大将军越何泽。 谢恒收到消息时谢斌也在。 当初刚知道全京城最大的信息交易所是自家弟弟开的时,谢斌着实恍惚了好一阵,不过后来他自己就想通了,他家阿恒这么优秀,能开这么大一家信息交易所也没什么。 谢斌:“我听说过这个越何泽,如今已经年过半百,却是蛮国当之无愧的战神。” 蛮国真正能派得出手且与卫显扬的祖父卫泰不相上下的武将只有两个,一个是现在正在南境与卫显扬对阵的骠骑大将军权煜,另外一个就是当初追随过蛮国先帝的威武大将军越何泽。 只不过因为当初储位之争时越何泽并不支持现任国主,故而也就不得现任国主的器重。在现任国主登基之时就将越何泽打发到了极为偏远的地方,安排了自己的人顶替了越何泽的位置。压根就没有让人再回国都的打算。 而这一次主动发动战事,蛮国国主才意识到越何泽的重要性。 卫显扬本来就不好对付,他们还没在卫显扬手里讨到多少甜头,人称“常胜将军”、“北境战神”的昭武将军宣景又过来了,照这样下去他们还能有多少胜算? 谢恒:“虽然目前为止还没收到从南境传来的捷报,但我相信目前的局势一定还不错,蛮国定然吃了不小的亏,要不是被逼到一定程度,蛮国国主也不会动了将自己好不容易挤出朝堂的人再调回来的念头。请神容易送神难,这越何泽只要不是个愚忠的,一旦回来总会为自己多做打算。” 谢斌眉宇间几分不解:“不过蛮国国主到底怎么打算的?调越何泽回来,是想让越何泽跟权煜协同作战?他们的情况与侯爷和卫显扬又不同,侯爷与卫显扬有旧交,少时一起在霍老将军麾下并肩作战,但越何泽曾经反对过现今的蛮国国主,而权煜一直都是蛮国国主一派的人,他们两个应该不合吧?一山不容二虎,到时候听谁的?” 谢恒皱眉,这的确是个问题。蛮国国主即便着急,但应该也不至于糊涂到连这么重要的情况都忽视的地步。 突然间,谢恒想到了什么,立即抬头问谢斌:“兄长可有南境地图?要涵盖蛮国边境和中间地区。” “没有,不过荣启那有沙盘。” 谢斌说的是荣启自己在外置办的住所。 平日荣启就住在那,即便是逢年过节也不一定回荣府,但凡回去那都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回去之后就给那一大家子人添堵,他们不痛快了荣启就痛快了。 谢恒和谢斌直接来到荣启府上。 荣启高兴谢斌主动来找他,也不管什么原因,反正人来了他就高兴,乐呵呵地带谢斌和谢恒去书房看沙盘。 南境和北境一直最不稳定,荣启书房内的沙盘就分为两部分,各标注南境、北境。 谢恒看着南境的沙盘,目光扫过山川、丘陵,眉头越皱越深。 “我明白了!蛮国很可能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谢恒指着沙盘上的两处地方说道,“南境因为地理条件导致防线最弱的地方就是这两处,正对着两国中间的东垣谷和太峡坡,目前两军交战住处就在东垣谷和太峡坡的中间,如果越何泽被调回来,那么极有可能就是他和权煜分别带兵,一人出击东垣谷,一人兵发太峡坡,蛮国兵力充足,到时候将军和卫显扬他们的情况就会被动许多。” 荣启的神色也跟着郑重起来,“老宣肯定能看透蛮国的打算,就算越何泽真跟权煜包抄,也绝对不会是老宣的对手。” 谢恒自然也相信他的将军最终会取得胜利,但就像他原本想的那样,如果可以,他希望将军的胜利能得来的不要那么辛苦。 谢恒冷冷一笑:“想要包抄,那也得越何泽真的能来!” 谢斌:“你打算对越何泽动手?” 荣启:“越何泽远在蛮国,你打算怎么对付他?” 谢恒:“对付倒也没有必要,只要能阻拦他不让他顺利驰援就是。而且只要阻碍了越何泽,只剩下权煜一个,我们就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谢斌没听明白:“什么意思?如何还治其人之身?” 谢恒:“晚些时候我再同兄长解释,先去一趟交易所。” 说着谢恒就直接出了,这般风风火火的,让谢斌啧啧摇头。 谢恒来到信息交易所找到洛非白,让洛非白联系距离南境最近的交易所,时刻关注蛮国的情况,尤其是跟越何泽有关的事。如果蛮国国主决定调回越何泽,那么交易所那边就大力悬赏,让在交易所挂名的江湖人士尽全力阻止越何泽,决不能让他前往支援。同时谢恒也将这件事写信告知宣景。 洛非白第一时间就将事情交代下去,做好了详细的布置,谢恒看着也很满意。 瞧着谢恒的脸色还不是很好,洛非白有些担忧地问道:“日前听闻老板身体欠佳,昏迷许久,现在可好些了?” 谢恒点头,“好了很多,不必担心,交易所的事情可还忙得过来?” “忙得过来,谢老板惦记。”洛非白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只不过老板说要阻止越何泽,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越何泽回去的路上动手脚,若是能直接将人杀了就会简单很多,但我们的人不一定能做到,所以……” 谢恒轻笑,“你是不是想找玉怀恩帮忙?” 洛非白脸色微红,但还是点点头,“玉怀恩的生意路子广,人脉也广,在蛮国还有不小的产业势力,更有心腹在那边打理,所以我觉得这件事或者可以找玉怀恩帮忙,把握也更大。” 若是别的事情谢恒还真不愿意欠玉怀恩这个人情,但事关将军,谢恒便点头同意,想着大不了在青花玉矿的生意上多让利给玉怀恩。 “好,那玉怀恩那边就交给你对接了。” “是,老板放心,我一定安排好。” 没过多久,玉怀恩的在蛮国的心腹已经开始针对拦截越何泽进行周密的计划。 同时宣景那边也收到谢恒送来的消息,得知蛮国有意派遣越何泽过来,谢恒也说他们会想办法拖住越何泽。 宣景和卫显扬一同研究沙盘,很快便也想到了蛮国着急将越何泽召回来的原因。 宣景:“看来我们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卫显扬蹙眉,他明白宣景是什么意思,但却觉得把握不大。 “你肯定你家那位一定能将越何泽拦住?”不是卫显扬不信任,这些年对于谢恒的名声他有所耳闻,一些关于谢恒的事迹他也听了不少,各种信息拼拼凑凑就差不多能勾勒出一个大概的情况,谢恒是年少有为,不然也不能得好友真心以待,但再怎么年少有为,他也只是一个在京文官,哪里就能有本事拖住尚在蛮国的越何泽? 如果谢恒没能成功拖住,那他们要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很麻烦了,甚至还有很大风险。 宣景:“他说能,就一定能。我们现在该讨论的是如何兵分两路。” 卫显扬泄气,“好,你打算如何安排?” 宣景:“你带人攻东垣谷,我攻太峡坡。现在的战场距离东垣谷最近,若权煜坚守东垣谷,那我攻太峡坡便是长驱直入,攻破蛮国边境防线只在瞬间。而倘若他选择驰援太峡坡,则东垣谷空门大开,你便可穿过东垣谷袭击蛮国金华边城北部,亦能所向披靡!” 不管是何种情况,只要谢恒能阻止越何泽驰援,仅凭着权煜一人,即便现在还可以仗着兵力优势和粮草充足与他们周旋数日,却也只是一时之稳,一旦稍现颓势,宣景和卫显扬抓紧空档兵分两路,蛮国边境横竖都得被破! 第三百八十七章 好撕 卫显扬看着宣景坚定的神色,最终还是选择相信宣景。 从前两人并肩作战时便是互相信任,他也曾经提出过一些看似不是很理智的建议,但宣景也信任了他。尽管多年未见,但两人仍保有将背后交给对方的默契,战场上指挥作战也依旧能完美配合,没有因时间和空间的距离而生疏隔阂。 最终,事实证明宣景的判断没错,越何泽没能来得及支援权煜,宣景和卫显扬攻破了蛮国边境防线,权煜死在了卫显扬手上,宣景直奔蛮国腹地。 卫家世代镇守南境抵御蛮国,有多少好儿郎忠骨埋沙场,如今终于在卫显扬手里有了真正的胜负分晓。卫家的列祖列宗泉下有知也当欣慰了。 三月中,越何泽于通凉城败于宣景之手,在城墙之上挥剑自刎。 四月底,宣景带兵杀入蛮国皇宫,活捉蛮皇。 自此,于史书上存世三百余年的三足鼎立局面被彻底打破。 蛮国真正成为一个历史词汇,大瑾王朝的领土突破三百年禁锢,首次向南扩张,将原本的蛮国领土尽数占为己有。 大捷的消息传入京中,又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到大瑾的各个角落,所有大瑾人都知道,他们战无不胜的昭武将军踏平了蛮国皇庭,将这个曾经无数次企图侵占大瑾南境的国家彻底征服,从前的蛮国如今彻底归属大瑾。 站在蛮国皇宫的高墙上,卫显扬看着远处兵士们忙忙碌碌地收拾,心头感慨万千。 宣景拿了两壶酒过来,递给卫显扬一壶。 卫显扬仰头猛灌,不少酒洒出来顺着脖子浸湿了衣襟。 如此彻底的胜利并没有让这位年轻的将军志得意满,他的眼上蒙着一层氤氲水汽,被酒水沾湿的唇扯出哀伤的弧度:“如果父亲和祖父能看到这一切就好了。” “他们能看到,”宣景喝了一口酒,“不只是他们,所有牺牲的将士英灵在天,都能看到。” 宣景将剩下的酒尽数洒在地上,这场胜利不是他和卫显扬两人之功,没有边境军百年镇守,以无数鲜血和生命誓死捍卫、寸土不让,也就不会有今日的胜利。这场胜利,属于所有南境守军,从前的,现在的,活着的,逝去的,每个人的身上都是灿亮的功勋! 卫显扬也将手中的酒洒在地上,望着远山的视线更加模糊,嘴唇微微颤动,“父亲,祖父,显扬为你们报仇了,显扬没有让你们失望!没让南境军失望!” 两人就在宫墙上站了许久,直到过来的副将禀告说外头战场已经完成了初步打扫。 宣景:“可有惊扰都城中百姓?” 副将摇头,“并未。告示已经贴出去,但城中的各种营生还未恢复。” 卫显扬抹了把脸,笑着说:“哪就这么容易?咱们刚刚踏平了人家都城皇宫,官员抓的抓杀的杀,普通百姓看见自然如惊弓之鸟,不是咱们说不会杀害、惩处普通百姓他们就一定会信,还是得多给他们点时间,等时间长了,知道我大瑾军队并无针对平民之意,想来他们也才会重新开始各种营生。” 南境军只是跟蛮国皇室有仇,不管是卫显扬还是军中的任何一个将士,都不会将这种仇怨撒到普通百姓身上。现如今攻下蛮国,蛮国国土成为大瑾国土,蛮国的百姓自然也是大瑾的百姓。不日朝廷就会派下官员过来,配合军队进行战后整顿工作,恢复整个地区经济,蛮国大概会被重新划分,建立新的附属于大瑾的政权体系,但不管怎么划分,一定很快就能再度热闹起来。战后的各种疮痍也将得到妥善治理。 卫显扬偏头看着好友,瞧着对方看向远处那幽深的眼神,笑道:“可是在想你家那位?” 宣景大大方方承认点头,“恩,想他了。” 他出征之前谢恒还在昏迷,虽然后来收到信笺知道谢恒比原本预计的时间早醒过来不少,又说已经一切安好,但只要没有亲眼见到,他就难以完全安心。 战时通信始终多有不便,他也不知谢恒的具体情况,心中归心似箭,只盼能早日回去亲眼看到对方安好。 卫显扬笑道:“说来你家这位还真是个奇人,我没想到他真能成功拦住越何泽。” 尽管攻破边境之后,他们还是在后面的战事中对上了越何泽,但是至少最难的部分已经攻克,而越何泽再强也强不过宣景,一对一的状态下还是败在宣景手下。 “传言他是大瑾朝第一佞臣,简在帝心还手段通天,我曾真以为他是大奸大恶之辈。”卫显扬说得随意,那时候他是真对朝廷有些失望了,武将一直被文臣打压,现在文臣那边又出了一个如此有手段的重臣,感觉日后武将更难有出头之日,在战事上只怕也会有越来越多的身不由己。 但后来宣景亲口告诉他自己和谢恒的关系,对宣景的信任让卫显扬在第一时间就确信自己误会了,心中颇觉惭愧。明明从前武将就是因为许多不实的传言被扣上各种帽子,这才举步艰难,现如今他竟然也会犯下这种偏听偏信的错误。 宣景:“他很好。” 卫显扬笑了一声:“你看上的人,能不好吗!这回返京不得介绍我们认识认识?也让我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有这么大的本事把你给收了!” 即便在军中单身的人不少,卫显扬也多年忙于守卫边境无暇成家,但将士们私下凑在一起,偶尔也会讨论一些有关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话题,要不就是吹吹自己喜欢的类型,说说对未来娘子的幻想。 当初卫显扬和宣景同在北境时,十来岁的少年,按照正常情况来说也快到可以谈婚论嫁的年岁,这要是在家,家中长辈都要琢么着去门当户对的人家相看了。他们跟士兵们同吃同住,自然也会参与到这一类话题的讨论中。 卫显扬也曾经表示过自己喜欢什么样的类型,跟其他人嘻嘻哈哈地讨论着,偶尔搀两句颜色玩笑。军中都是男儿,男人跟男人搞的也有,大家都不会觉得异样,甚至比京中那些只敢在暗地里养男宠的还要坦荡能接受。只有宣景,从来不参与这种话题,那时候卫显扬一度以为宣景不喜欢人。 结果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比自己还更早找到那个能与自己的心灵完全契合的另一半,对方还同样优秀,真叫人怪羡慕的。 这一回拿下蛮国,陛下肯定会召他回京一趟,到时候就方便去见见那位能让宣景魂牵梦萦的谢大佞臣。 宣景笑着应下:“好,到时候介绍你们认识。他也很想看看从小就跟我切磋但一次没赢过的人什么样。” 卫显扬黑脸:“你这就过分了啊!” 宣景没再回话,转身离开。卫显扬跟在宣景身后一路絮絮叨叨地说着宣景不够意思,背后说人坏话枉为君子。 周围路过的将士看到这情景都偷偷笑起来。 大战之后固然疲惫,也有对逝者已逝的牵挂和悲痛,但同样的,也有对战事终于平息的欣慰,和对光明美好未来的无限期待。 此时,京城。 谢恒和谢斌、荣启正在逛街。 主要是谢恒打算出来买衣服,又是难得沐休,谢斌便陪着谢恒一起出来,刚出门就碰上真过来找他的荣启,于是本来一个人的出行就变成了三个人。 荣启摇着扇子语气不佳地说:“什么衣服还得劳烦我们谢大人亲自去买?府上那么多下人,连买衣服这种小事都做不好?再说以你现在的身份,买衣服完全可以让成衣坊上门量身定制,还用得着你花费时间往外跑?” 谢恒冷哼:“抱怨这么多,不就是觉得我耽误你跟兄长独处的时间了?真是不好意思,兄长就是疼我,你跟我比就得往后靠。而且我今天要是买不到合适的衣服,下个沐休我还出来买,还拉着兄长一起。” 荣启敢怒不敢言,只能在心中盼着宣景早点回来好收了谢四这妖孽! 谢斌看着每次都要斗嘴的两人,笑而不语。 三人来到一家成衣坊,谢恒看着五花八门的衣服,没有哪件特别合他的心意。掌柜的看三人一身福贵,气势逼人,亲自出来招待,知道是谢恒要买衣裳,连着推荐了不少,但没有一件让谢恒看上眼。 谢斌倒是有耐心帮着挑,荣启就暗暗咬牙切齿了,悲哀地想着难不成难得一天沐休真就要跟谢恒耗在成衣坊了? 那掌柜的招待过不少达官贵人,也知道很多贵人挑剔难伺候,故而就算谢恒这会挑剔了点,他也还是很有耐心,毕竟比眼前这位公子更麻烦的客人他也见过不少,至少这位公子很有礼貌。 “公子对衣裳有什么具体要求可以说出来,这样小人也好给公子推荐更合适的,免得耽误公子时间。” 谢恒想了想,说道:“要薄一点的,面料不用太结实。” 掌柜的一愣,前面一点要求还能理解,但后面的面料不要太结实是个什么意思? 谢斌和荣启也相互疑惑地对视一眼,不明白谢恒怎会有这种要求。 突然,谢恒眼前一亮,看到角落里挂着的一件衣裳,立即上前,摸来摸去最后十分满意地点头,“这件就很好。” 那掌柜的一看谢恒手中抓着的衣服,顿时满脸尴尬。 谢斌没走过去,衣服所在的角落光线也比较昏暗,他没看清,瞧着掌柜的脸色有异便问道:“是尺码不合适?那照着这个样式定做一身就是。” 掌柜的摇摇头,“尺码是合适的,只是……” 掌柜的话还没说完,谢恒已经把衣服拿出来了。 看清了衣服的样式后,谢斌的脸色也变了。 瞧着像是里衣的款式,可领口开得很大,说是外衫,但又是束腰的,这要是穿在身上那是什么效果?胸膛露出一大片? 另外这衣服的料子也太薄了些,都有点透了。 虽说整体上确实有股特别的美感,但谢斌还是觉得不合适,有点……不成体统。 “阿恒,你确定要这件衣裳?” 谢恒点头,“等将军回来穿给他看。” 谢斌脸色又黑了一分,“你要是想穿好看的衣裳给将军看,兄长再陪你看看别的,这件就算了。肯定有比这件更好看的。” 谢恒不答应:“就这件了,不仅好看,还好撕。” 噗! 尽管知道这时候笑肯定会惹得谢斌不高兴,但荣启还是没忍住,他甚至暗暗给谢恒比了个大拇指,厉害还是你厉害! 第三百八十八章 归京 尽管掌柜的说那衣服是他的小女儿胡乱设计的,他做出来只是为了哄小女儿高兴,根本就没打算卖,所以才会挂在最里面的角落。 但谢恒还是将衣服买了下来,并且很高兴地跟掌柜的说你家小女儿很有设计衣服的天赋,不妨让她多设计几件,自己以后肯定会常来光顾。 谢斌的脸色已经到了一言难尽的地步,他挣扎了许久,最后还是没干涉谢恒。 阿恒又不是小孩子了,他这当兄长的不能连阿恒买什么衣服都要干涉,再说这兴许就是阿恒跟侯爷之间的小情趣,他更不该过问。 只是谢斌觉得自己的接受能力还是有待提高。鉴于往后阿恒说不定还会给他什么“惊喜”,他应该时长主动提升一下自己的承受能力和见识。 买完衣裳回去天都黑了,荣启拉着谢斌去锦屏馆吃饭,谢恒不愿意再去当电灯泡,找了个借口自己回来,让那两人过过二人世界。 刚一进门就看到洛非白在等着他,脸上有些担忧焦急。 谢恒皱眉:“怎么了?” 洛非白:“霍将军病了,中午就有些不大舒服,下午找了大夫去看,似乎不大好。” 霍老将军如今已经六十有五,去年便真正解甲归田,武德帝念及霍老将军功高,又有着从前霍老将军追随他麾下的情分在,便给霍老将军在京中置办了宅子,让他在京中颐养天年。 谢恒知道霍老将军孤家寡人,又什么事都不喜欢麻烦人,便让洛非白派人留意着,要是老将军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就搭把手。他和将军逢年过节也都会去探望老将军,只是平日事忙,担心有顾及不到的时候。 谢恒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外走,出了门直奔霍将军府。 霍将军府上的管家、门房都是从前霍老将军麾下的兵,退下来后就在宣景的安排下来这里当差,照旧跟着老将军。谢恒跟着宣景来多几次之后便也认识了。门房一瞧见谢恒就直接开门让人进去,每次谢恒和将军来也都不用通报,霍老将军看见他们就比什么都高兴。 洛非白跟霍老将军不熟,就没跟着进去,送谢恒到霍将军府后就回去交易所。 管家引着谢恒进去内院。 谢恒:“老将军如何了?” “用过晚膳后就去书房了,还让我们送了酒进去。” 谢恒蹙眉:“下午大夫不是说老将军身体不大好?如何还能让他饮酒?” 管家无奈苦笑:“老将军要喝酒,我们劝也劝不住,而且大夫也说了,将军身体不好多是从前战场上留下的暗伤旧疾,岁数大了便容易生出各种不适,除了用要调理也没别的办法,偶尔喝个酒倒也没有大的妨碍。” 谢恒没说话,军旅之人,特别如霍老将军这般的,对自己的身体状况肯定早就有所了解,也预料得到会有如今情况,心中早已接受。今日霍老将军会饮酒,想来是因为收到了南境大捷的消息,得知一直以来威胁南境的心腹大患蛮国终于被灭,高兴之下想来两杯也很正常。 来到书房门口,看见里面亮着灯,谢恒转身对管家道:“我进去瞧瞧,您也去忙吧。” “好,有事您叫我。” 谢恒没立即推门进去,他走到侧面,从打开着的窗户看进去。 书房桌上燃着一盏灯,旁边放着开了封的酒坛,酒坛边上有个白瓷大碗,里面还有映着烛光的半碗酒水。头发大半花白的霍崇老将军坐在灯下,正在低头缓缓擦拭一把暗色长剑。 谢恒认得那就是霍老将军的佩剑,陪着霍老将军上阵杀敌数十载,不知杀了多少进犯大瑾的敌军。 如今霍老将军恩养天年,连兵都不练了,这把剑唯一出鞘的机会大概就是被擦拭的时候。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谢恒的脑海中骤然回想起这首诗,心中刹那间涌起无尽的酸涩。 有多少少年将士,撑过了战场厮杀,避过了刀剑无眼,却败给岁月流逝,于垂垂暮年只能在灯下一遍遍擦拭见证了年少风华、护卫了家国天下的那把剑。 灯下寂静,却不知心中如何翻涌。 谢恒深吸一口气,走到门前敲了两下。 过了一会里头才传出声音:“何事?” “老将军,是我。” 谢恒说完,就听到里面又传来一阵动静,下一瞬房门被打开,霍老将军惊喜地看着谢恒,“谢公子怎么来了?咳咳咳!” 谢恒看霍老将军咳得厉害,赶紧将人扶着坐去桌边。 “我听人说老将军身体有不适,还找了大夫瞧,便赶紧过来看看。” 霍老将军摇摇头,“都是他们大惊小怪了,就是些小毛病,从前打仗留下的,不是多严重的伤,让谢公子担心了。” 谢恒:“宣景出兵南境之前还叮嘱我一定要照看好老将军,等他回来还想亲自跟老将军说说打仗的情况,您可一定要保重身体,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直接说,可别瞒着。” 霍老将军点头,“谢公子放心,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没啥大事。大夫也给开了方子,一天一次,有管家盯着我吃,也不怕忘了。” 谢恒看了看霍崇手中的剑,认真地说道:“这剑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该是陪了老将军许久。” 霍崇低头看着,眼中满是追忆:“是,三十七年了,今年过完就是三十八年。那是我第一次立功,得了赏银,加上自己之前一直攒下的银钱,找了城中最好的铸剑师打造。它陪着我赢过大小无数战役,斩杀过数不清的敌军头颅。后来我有条件换一把更好的剑,但始终没换,这是我的老伙计了!可惜如今倒是被我这一把老骨头给耽误了,再不能上阵杀敌。” 谢恒:“我曾听闻有道家尊者言,以正气杀敌之剑易生剑灵,倘若宝剑有灵,也只会高兴能陪伴将军戎马一生,如今也愿意收敛锋芒归入鞘中,伴将军终老。” 霍崇没说什么,只是抚着剑身的手微微颤抖。 谢恒:“老将军今日有感,可是因为南境大捷?” 霍崇点头,脸上的笑意加深:“大夏和蛮国一直都是我大瑾的心腹大患,如今二者去其一,我如何能不高兴?卫泰和卫铭若是在天有灵也终于可以安心了!卫显扬青出于蓝,没让他们失望,卫家总算后继有人。” 从前,因着朝廷上的形势,霍崇一直以为自己有生之年大概都不能看到边境长治久安,哪怕只是一方呢! 没想到他的愿望竟然有能实现的一日! 谢恒:“蛮国已经被灭,大夏还会远吗?” 霍崇一愣,遂又猛地抬头看向谢恒,眼中迸发精光。 谢恒微笑,“我知晓老将军心中最牵挂的是什么,您放心,我向您保证,不出五年,大夏会和蛮国一样,终被划入我大瑾国土!” 霍崇嘴唇颤抖:“谢大人……” 谢恒拍拍霍崇苍老的手,“您与将军的心中所想,亦是我心中所念,我愿为将军扫清前路障碍,助将军实现宏图大业!老将军您可一定要保重身体,好看天下一统,四海升平!” 霍老紧紧抓着谢恒的手,跳跃着烛火的眼中有另一种光亮闪动。 “好……好!”霍崇盖上酒封,剩下那半碗酒也直接倒了,目光坚定地说,“我定好好保重身体,等着亲眼瞧见那一天!” 谢恒又陪霍崇聊了一会,霍老将军虽然瞧着精神一直很好,但谢恒还是劝他早些休息,人岁数大了,又有暗伤在身,精神头不那么足,强撑着不好,每天都得保证充足的睡眠。 亲眼看着谢老将军睡下,谢恒才从房间出来。 临出来前谢恒又回头看了一眼,瞧着已经在酒劲儿下睡着的霍老将军嘴里断断续续地说着梦话,左一句“守我边境”,右一句“卫我河山”,不由得一阵心酸。老将军这是醉酒昏睡之际也不忘杀敌抗战!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谢恒庆幸宣景不必体会这种心酸,因为到天下一统时,将军便是君王,而自己也一定会在昭明帝的身边,辅佐他治理天下,开创盛世江山! 一个月后,宣景和卫显扬凯旋归京。 与当初谢恒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宣景归京的情况不同,那时候人人都畏惧昭武将军,说他虐杀俘虏、残暴嗜血,多少人的心中对宣景都抱着极大的抵触。 而如今,宣景一身恶名洗清,这么些年来美名远扬,如今又干掉了曾经对南境虎视眈眈的一方强国,扩大瑾疆土,壮大瑾国威,已经是大瑾百姓心中当之无愧的战神英雄,人们敬佩他、爱戴他、仰慕他。宣景在民间的声望几乎达到了顶峰。 如今回京,京中百姓更是夹道欢迎,与多年之前那次回京的寂寥景象形成鲜明对比。 卫显扬都看愣了,武将什么时候这么受欢迎了?这可是盛京,又不是边境,这些百姓怎么会这样欢迎他们?其中还有不少文人书生,那眼中不再是不屑和抵触,而是满满的敬意。 卫显扬小声问身边的宣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宣景笑道:“回头在跟你慢慢说,你只要会知道如今已经不同于从前,武将的地位也已经远不是曾经所能比。” 卫显扬涵看着宣景眼中那藏不住的幸福和骄傲,微微眯眼,他大胆猜测这一切肯定都跟那位谢大佞臣有关。 谢恒知道今日宣景回京,一大清早就在临江楼定了包房,窗户就对着外头宽敞的街道,宣景的队伍会从窗下的街道经过。 看着高头大马上的将军,数月未见,将军瘦了些,也黑了一点点,但看着精神很好,也没有受伤,稳重内敛,又意气风发。 周围楼上有不少姑娘,倚在窗户上对着队伍扔手帕绢花,长得俊俏的将士就被扔得多一些。 这些常年征战沙场的小伙子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一个个都红了脸,头上落了粉红绢花也不敢伸手弄掉。 这般表现更是让那些姑娘们肆无忌惮了,同时也让普通百姓更加认识到这些身上充斥着杀伐之气的将士们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加和善,从前觉得这些士兵冷漠强硬,现在只觉得他们实诚可靠。他们的杀气只对着外敌,对着自己国家的百姓只有保护和纵容。想到从前对将士们的误会,不少人都觉得很是愧疚,尤其是那些擅长口诛笔伐的读书人,更是觉得从前的自己对这些武将士兵们有太多偏见。 靠着窗户的谢恒手里拿着一朵白色芍药,轻轻一掷,那开得正盛的花朵稳稳落在宣景身前。 宣景伸手接住,似有所感,转脸抬头看去,正对上谢恒盛那满笑意与相思的目光。 第三百八十九章 景亲王 一瞬间怦然心动! 宣景心中那本就要溢满而出的思念在这一刻膨张到顶点。 他很想不管不顾地飞身而上,将那言笑晏晏的人狠狠搂在怀中,但他知道还不行,至少现在还不行,不过终有一天,他会光明正大地抱着他,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面对任何人。 宣景转回头去,握着缰绳的手却收紧了几分。 街上的人看到落到宣景怀中的芍药花,都很想知道是出自哪位勇气可嘉的姑娘之手,毕竟虽然冠军侯的身材样貌都没得挑,可身份和气势在那,就没有大姑娘小媳妇敢往他身上扔花儿,也不知道是意外还是怎么回事。 而等他们看到向来不苟言笑的冠军侯竟然将那白色芍药花的花茎插入怀中,留那盛开的花朵在外面时,全都震惊了。 所以……冠军侯是喜欢芍药花的吗? 有人抬头往上看,想瞧瞧是什么人扔的花,不过可惜,楼上趴在窗户边的男男女女实在太多,真找不出来。 倒是走在宣景身边的卫显扬看清楚了,习武之人本就耳聪目明,暗器都能看得清楚,别说一朵飘飘荡荡下来的花。扔花的人他也看得清清楚楚,确实眉清目秀,笑起来给人的感觉如清风拂面、朗月入怀。能让宣景将花收起来,想来这人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谢恒谢大佞臣了。再想想对方做的那些事,从外表到内在都是如此优秀,也难怪能让宣景动心。 宣景和卫显扬先入宫向武德帝述职,武德帝大大褒奖了两人,给了十分丰厚的赏赐。 卫显扬直接异姓封王,从此南境便有了卫王府。 对于这样的赏赐有些朝臣并不赞同,担心封王容易撤王难,万一日后卫王府有了异心,到时候不好收拾。武德帝本就不是会轻易对外放权的人,他既然会这样封赏,自然是早就想好了对策。原先的蛮国,武德帝会另外派遣重臣接手。卫王府与接手蛮国的封疆大吏就可互相牵制,如此远在京城的皇帝才能更加高枕无忧。 卫显扬都被封为异姓王了,宣景的赏赐自然更差不了,直接被封为景亲王,也是大瑾这近一百年来唯一的一位亲王。 从侯爷直接跳到亲王,这样的跨越幅度却没有任何人提出质疑,就是之前那些觉得不应该封卫显扬为异姓王的老大臣都没一个人站出来反对。 这还有什么好反对的?大皇子早就废了,二皇子也不成了,只要不瞎不傻都应该能看出来这储君之位已经是宣景的囊中物,缺的只是一个流程罢了。 眼下陛下没有直接立储,一个亲王的身份,也足以表示再没有任何人能跟宣景相争。而且可能加封亲王也是为了后续立储做铺垫。 现在的宣景,已经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宣景还没出宫,这加封景亲王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京中的大街小巷。 坐在茶楼里的谢恒点点头:“这回陛下的赏赐还算过得去。” 对面的谢斌笑着说:“是啊,我原本还以为这一回陛下又会像从前那样精打细算地赏赐,做到既不放权也不让人说道,没想到竟然直接封了亲王,连郡王这一步都省下了。” 谢恒勾着嘴角,“那是因为陛下已经有心要将大瑾江山交给将军,估计少则半年多则一年,册封储君的旨意就会下来。” 谢斌心中也难免激动! 当初他虽然算是被谢恒“逼着”站队冠军侯,但他心中也知道,所有皇子中要说真正心系天下的,也就只有冠军侯。现如今自己追随的人距离储君之位只有一步之遥,他当然也高兴。 而直到这时候,谢斌也才稍微有了点自己可能得“从龙之功”的意识。 既然入了官场,那就没有不想往上爬的,真心要为百姓做事的也一样,有了更大的权力也才能做更多更好的事儿不是?谢斌也希望自己能节节高升,除了为了百姓之外,自然就是为了能在谢恒需要的任何时候都可以给他撑腰。 不过现在想想,撑腰这种事,有侯爷在,不,该改口了,是有王爷在,应该都轮不上他这个兄长。 结了茶钱,谢斌去找荣启,这是头天就约好了的,谢恒便去了将军府等宣景。 也就前后脚的功夫,谢恒才到将军府,宣景和卫显扬也回来了。 宣景给来两人做了介绍。 谢恒看着卫显扬,眼中满是敬佩。封狼居胥的卫王爷,他如今也终于见到活着的了! “卫将军,现在是不是该改口叫卫王爷了?久仰!” 卫显扬爽朗一笑,“哪里,我对谢大人才是如雷贯耳。谢大人年纪轻轻身居高位,又能得陛下倚重,才华横溢,有勇有谋,更有宣景对谢大人一往情深!之前我还觉得宣景夸赞谢大人的话有夸张的成分,可这会看来,倒是他形容得还不够了。” 谢恒眉心一动,他还真没想到历史上战功显赫的异姓王卫显扬竟然是这么个能说会道的人。 谁说武将就一定笨嘴拙舌的?瞧瞧他家将军和这位卫王爷,不都会说得很! 卫显扬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子交给谢恒,“见面礼,还请谢大人笑纳。” 谢恒接过来打开一看,一枚精致的墨玉玉佩,挂在腰间正好。墨玉不同于白玉和碧玉,相对比较罕见,颜色也显得持稳庄重,有一种古朴厚重的美感。 卫显扬笑着道:“你可见过宣景的那支墨玉笛?” 谢恒点头:“见过,听说就是卫王爷所赠。” 当初将军就是用那跟墨玉笛跟他的古琴合奏安魂曲,在将军冢告慰英灵。 卫显扬:“这枚墨玉配跟他的墨玉笛来自同一块玉料。当初给他做完笛子之后还剩下一些碎料,那时也没想到能做什么,就一直搁置着,想着这次进京让他介绍我们认识,用当初剩下的料子来做见面礼应该最好不过。这可是极为罕见的籽料,玉质极好,请的雕刻师傅也是大家。你这玉佩随身戴着,对身体也能起到一定滋养作用,可别学宣景那么败家,一根籽料的墨玉笛竟然让他舍得整日束之高阁。” 谢恒拇指摸了摸玉佩,手感当真十分油润,触手就知道是顶好的料子。 “多谢!” 别的东西谢恒就不收了,但是跟将军的墨玉笛同出一块料子的玉佩他是真的喜欢。 “我没准备什么见面礼,一会就去锦屏馆吃饭,我请客。” 卫显扬哈哈一笑:“谢公子实诚,那我就不客气了!” 远来是客,而且卫显扬跟宣景的关系又那么好,谢恒自然招待得很尽心,要的最好的酒菜,一桌子也不便宜。 卫显扬跟宣景不同,很是健谈,但又没到荣启那么话痨的程度,性子也十分开朗,是个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人,又是大瑾唯一的异姓王,身份尊贵,且来日宣景做了皇帝之后,又得宣景信任。如此优越的条件,按理说应该红粉知己遍地,可偏偏,历史记载上的卫显扬孤独一生,没有娶妻生子,将自己的一辈子都奉献给了大瑾王朝。 年轻时为了大瑾征战四方,年纪大了又硬撑着一身病骨训练后起之秀,这一生辉煌又灿烂,人生的每一个重要转折点和每一条重要的轨迹都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能和这样的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喝酒,谢恒觉得十分荣幸! 三天后卫显扬就要回南境,这些日子就暂时住在客栈。 原本宣景想让卫显扬住将军府,但卫显扬婉拒了,笑着说他才不要看他们两个恩恩爱爱,会衬得他孤家寡人太可怜。 将卫显扬安顿在客栈,趁着卫显扬和宣景说话的空档,谢恒偷偷去付了房费。一共付了四天的,还包含了一日三餐,又多押了五百两银子,让伙计机灵点,时不时地给卫显扬送一些酒水、点心,点心要从软玫斋买,每次买都可以扣二两银子做跑腿费。要是钱不够了就让人去谢府找他。 伙计连连点头,这五百两银子只是为了喝酒吃点心再加上扣跑腿费也很难花完,他得勤奋点花。 安顿好了卫显扬,谢恒和宣景才一起回了将军府,此时已是傍晚,暮色四合,炊烟袅袅。 斜阳映照的屋子里只有宣景和谢恒。 终于不用在压抑满腔思念,谢恒一把抱住宣景的脖子,埋首颈间,深吸一口气,鼻腔中都是宣景独一无二的味道,令他无比着迷。 “将军,我好想你!” 宣景抱住谢恒的腰,“嗯”了一声。 谢恒不满意这反应,抬起头正欲说话,可刚一开口,一双唇就被彻底封住,情动而猛烈! 被吻得迷迷糊糊的谢恒想着,将军就是直接,有什么想法不说,直接做。 小别胜新婚的两人从傍晚一直折腾到了后半夜,谢恒洗了三次澡,但每次没洗完多久就又被将军拉着陷入情欲的漩涡,不一会整个人就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大汗,温热又黏腻。 最后一次谢恒挂在宣景的身上被动承受,仅有的那点力气只能用来攀住宣景宽阔的肩膀,其他的一切都只能交给宣景。谢恒由紧咬下唇改为咬住宣景的肩膀,整个人随宣景的动作起起伏伏,最后意识逐渐模糊。 再醒过来时已经晌午,屋内门窗都关着,但谢恒还是能透过窗子看到外头定然天光大亮。 睡了这么长时间,他浑身上下还是酸痛不已,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欠奉。 不过身上倒是干爽,想来在他昏过去之后将军帮他清理过身子。 谢恒动了动,感受着腰仿佛离家出走,不过那隐秘的地方倒不是特别疼痛。谢恒知道一定是将军给自己上了药,那是司回生回去北境之前留下的药膏,说专门擦那种地方的,消肿止痛效果奇佳,这药膏就是他们夜夜都能放纵的倚仗。 到现在谢恒还忘不了司回生交给他们药膏时那无比猥琐的表情。 药膏是真的好用,但人也是真的狗。 谢恒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宣景的脸,他还有点恍惚,想着这应该不是他做梦吧?是将军真的回来了吧? “好看吗?” 不知道何时,宣景睁开眼睛,笑看着一眼不眨盯着他的谢恒。 谢恒一贯的厚脸皮让他在这时候丝毫没有偷看被抓包的局促,嗯,他也不是偷看,这男人都是他的,他那是正大光明地看。 “好看,将军在我眼中永远最好看。” 宣景笑起来,微微收紧搂着谢恒的手臂,让人更加贴近自己,轻轻吻在谢恒的额头上。 将人结结实实抱在怀里,心中才觉得踏实。 出征前谢恒还昏迷着,即便后来收到书信得知已经安好,但心中却还是放不下。昨日归京看到人好好的,心中愁绪才减了一分。而昨晚他好似失控一般地一次又一次要谢恒,每次将人完完全全地占有,他心中的担忧和惶恐才能锐减,一晚上折腾下来,才终于控住了即将暴走的情绪,抱着谢恒入睡,内心才真正得以安抚。 作者闲话:【多谢雨非霏和草薰风暖送礼物~爱你们~】 第三百九十章 多大的冲突! 谢恒被宣景抱得很紧,也没觉得不舒服,正好还有些困意,在将军的怀里无比踏实,没一会就又闭上眼睛睡着了。 到谢再醒过来的时候已是肚子饿得不行,硬生生被饿醒过来。 身边的人已经不在,谢恒揉着眼睛坐起来,下一刻就瞧见宣景推门进来,一手关门,另一只手上托着托盘,颜色鲜亮的酱肘子看得本就已经饥饿感十足的谢恒口水直流。 宣景将托盘放到桌上,转头走到谢恒身边,俯身动作轻柔地将人拉起来,“先起来洗漱,洗完再吃东西。” 谢恒动作迅速地穿起衣服,只是偶尔扶下一下腰,疼得他龇牙咧嘴。不得不说他们昨天晚上真是太疯狂了!饶是他这么厚的脸皮这会回想起来也还是脸红心跳得不行,也难怪都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腰还是这么酸疼。 宣景帮谢恒系好腰带,说是让谢恒洗漱,但实际就是宣景帮谢恒洗,洗脸洗手,连耳后这种宣景自己还经常忘记的地方都跟给他洗到位。被宣景这样弄着,谢恒都觉得自己好像四肢退化了! “快来吃。” 洗漱好后宣景拉着谢恒到桌边吃饭,给谢恒夹了一大块肉。 酱肘子里面的骨头已经提前被宣景给拆了出去,这样谢恒吃起来方便。 谢恒深深觉得自己要多跟在将军身边,早晚什么都不会做了,得被彻底养生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状态,将军真是太惯着他了。 体力消耗巨大的谢恒一个人就吃了半盘子,嘴边都是酱汁,还是宣景给他擦干净。 饭后再来一杯山楂冰糖水,解渴又解腻,好极。 宣景看着谢恒脸上满足的表情,也跟着笑起来。 笑了一会宣景又有些担心地问:“你的身体真的没事了?” 之前谢恒在信中说自己已经没有大碍,昨日睡之前宣景又问了一次,谢恒迷迷糊糊地说没事了,但宣景还是没完全放心,一想到当时谢恒就在自己面前毫无预兆地昏倒,宣景就克制不住地心慌。 “没事了,”谢恒靠在宣景怀里,抬头蹭了蹭后者侧脸,“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无为也说已经没事了。” “那究竟为何昏倒?” 谢恒:“情况太复杂,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总之将军放心,我现在身体状况很好。” 宣景替谢恒整理了些下稍微蹭歪了的胸襟,“日后要是有不舒服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我,不管情况严不严重,我都要知道,不许瞒着。” 谢恒歪头一笑,痛快应允:“好,我都听将军的。” 知道宣景要回来,这两天谢恒都提前告假,打算好好和将军腻歪腻歪。 从昨天傍晚到今天下午,谢恒都没踏出过宣景的卧室,也是该出去走走了。 “将军,一会我们去看看霍老将军吧,前一阵子老将军身体不大好,这段时间虽然经过调理好了点,但到底岁数大了,恢复得比较慢。而且老将军知道你打了胜仗可高兴,咱们一块去看他他肯定更高兴。” 宣景点头:“好,要不要先去找你兄长打声招呼?” “不用不用,”谢恒摆手,“我已经提前跟兄长说好,告假这几日都在将军府,他知道的。等我们看望老将军回来再去见兄长也不迟。” “好,听你的。” 两人收拾一番就去了霍将军府。 霍崇见到两人果然高兴地看起来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一直拉着两人说话。 岁月催人老,当初宣景刚进京那会,霍崇还好似正在壮年一般,就是那些沉疴旧疾也没能压弯他的脊梁。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清闲地练练兵,在京中陛下御赐的宅子里恩养天年,却老得如此之快。 宣景简单讲了跟蛮国的战事经过,霍崇听着,脸上又是激动又是骄傲,一双已经有些浑浊的眼中此刻满是精光。 “好啊!好!往后南境是彻底安全了!” 宣景:“卫显扬后日离京,他说这两天会来看看您。” 霍崇欣慰地笑了笑,“我一把老骨头有什么好看的,知道你们还惦记我就成了。” 宣景:“自从卫泰老将军和卫铭将军战死后,对卫显扬来说您就是他唯一的长辈,是他的家人,他昨日还问我,如果跟您说将您接去南境,给你养老送终,不知道您愿不愿意。” 霍崇眼中汇聚出浑浊的泪:“我在京中很好,他有这份心便够了。从前我以为到死也看不到的事情都已经实现,也没有太多遗憾。唯一还牵挂的就是北境,不过有殿下在,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如今的宣景已经不再只是昭武将军,他还是大瑾唯一的亲王,景亲王!未来还会是储君,是皇帝!有他在,霍崇相信北境的事都将不再是难事。大瑾国重文轻武的局面也终将改善。 三人聊了没一会,卫显扬就来了。 看到霍崇的第一眼,卫显扬就红了眼眶。 即便他如今已经是高高在上的异姓王,见到霍崇后还是单膝跪拜行礼,郑重地叫了一声:“将军!” 一声“将军”,将三人都拉回了十几年前在北境抗敌的岁月。 霍崇扶着卫显扬的手将人拉起来,老泪纵横:“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你也永远都是你祖父和父亲最大的骄傲!” 卫显扬哽咽。 如今他身边能跟他一起回忆祖父和父亲的人已经不多,见到两鬓斑白的老将军,他恍然觉得好像看见了祖父和父亲。他年少便挑起南境的重担,在惠承帝对武将诸多忌惮、对南境军明里暗里地打压的时候,他一方面要稳定南境军,沉默地向朝廷表态,一方面又要时刻注意边防,防止蛮国偷袭。从回到南境之后,他没有一天过得轻松。 但此刻面对霍崇,他竟然想像小时候伏在祖父和父亲膝头那样,将自己的艰辛不易都告诉这位打从心眼里疼爱他的长辈。 谢恒拉拉宣景的衣角,示意他们两个该出去了。卫显扬内心的脆弱愿意向霍崇展开,但一定不愿意让他们看到。 一转眼到了卫显扬要回南境的日子,为了答谢那枚墨玉玉佩,谢恒给卫显扬准备了不少吃的喝的用在路上,都不便宜,另外还去相国寺买了一块开光过的青玉平安牌,送给卫显扬。 征战沙场之人最重要的就是平安,谢恒这礼物送的也走心。 倘若卫显扬跟宣景没有那么深厚的交情,谢恒也不会这么用心地送礼物。 卫显扬走后,谢恒的假期也结束了,每日还是要上早朝。 如今朝堂上的气氛已经变了很多,尤其是在宣景回来之后。 宣景被封亲王,那一身亲王制的朝服穿在他身上,简直比龙袍还有气势,每日早朝只要宣景一到,所有原本还在聊天的朝臣都会自动放低音量,对宣景恭恭敬敬地行礼。 现在也没什么党派之争了,身为亲王的宣景已经算是隐形太子,哪有人还不开眼地去支持早就大势已去的宣震和宣旭? 从前的大皇子党和二皇子党的朝臣整日战战兢兢,做事也勤勤恳恳,生怕稍不注意就让景亲王拿到一点错处给发落了。而那些秉性正直的大臣以及武将们倒是很高兴,毕竟所有皇子中属宣景的品性能力最为出众,又军功累累,且在民间声望极高,由他坐上储君之位绝对实至名归! 不过一众朝臣也时不时地打量谢恒,都想着现在三殿下贵为亲王,那么一直跟三殿下最不对付的谢大佞臣是不是要倒霉了? 最近朝政上也没什么重要的事讨论,没有冲突发生,也就没有让两人针锋相对的机会,还真是可惜。 不过看谢大佞臣总还是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显然是一点也不担心贵为亲王的三殿下会找他的麻烦,一众大臣直摇头,也不知道这谢大佞臣到底哪来的自信。 荣启多少了解这些朝臣的心思,心下好笑不已,每天看着这些朝臣对谢四和老宣之间的各种猜测简直是荣启的快乐源泉。 这一日早朝,武德帝还没来,宣景和谢恒都已经到了。 朝臣们又习惯性地安静下来,一会看看谢恒,一会看看宣景,然后小声跟身边的同僚嘀嘀咕咕。 荣启走到谢恒和谢斌身边,笑着扬声说:“日前瞧见两位谢大人一同上街买衣裳,小谢大人高眼光,一眼就挑中了那成衣坊的镇店之宝。不知那衣服谢大人穿着感觉如何?真好的话回头我也买一身去。” 谢斌听着荣启的话,想象着荣启穿上那身衣裳,刷的一下红了脸,立即低下头去以免被人看到他的异样。 荣启瞥到谢斌的反应,心中暗笑。刚刚本来就是玩笑话,但现在却想着真的去买一身那样的衣服回来让谢斌穿。 谢恒冷笑一声:“荣大人不说也就罢了,一说起来我就气得很!我那好好的衣裳还没穿几次,就被景亲王给撕破了,怎么说也是真金白银买回来的,景亲王这么做也未免太过分,且到现在我可还没听到王爷一声道歉。” 众大臣们一听这话全都震惊到目瞪口呆! 什么?景亲王撕坏了谢大佞臣的衣裳?两人这是动手了?他们在何时何地爆发了这么大的冲突,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不过谢大佞臣应该不会功夫吧?真要是跟王爷动手了能只是被撕了衣服那么简单? 谢斌听到这话简直羞愤欲死,不是自己,是替谢恒! 阿恒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种话?虽然知道所有人都误会了,但是……但是……啊呀!谢斌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有人不敢相信,仗着胆子去问宣景。 “王爷真的撕毁了谢大人的衣裳?” 宣景面无表情地点头,“撕了。” 谢恒还一本严肃地补充:“都撕得一道一道的,缝都缝不起!” 众人再次凌乱了!这居然是真的! 那谢大佞臣究竟做了什么事儿,能把王爷气到把衣服都给他撕了?这些年来朝臣们也逐渐了解,王爷看着不好相与,性子冷淡了些,但只要不涉及到原则问题,王爷轻易也不会动怒。这谢大佞臣可真是好本事啊,竟然让王爷失态至此!他们实在想象不到王爷气愤到把人衣服都给撕了是怎样的场景! 第三百九十一章 狗改不了吃屎 虽然此刻谢恒的表情是一脸愤慨,景王的表情很是严肃正经,但谢斌就是有种不忍直视的感觉。 荣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在边上煞有其事地摇头,“残暴,太残暴了!王爷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哪怕谢大人真惹了你生气,你也不能直接把衣服给撕了啊!我建议您还是买件衣服赔给谢大人!” 宣景点头,“回头本王自会挑选十几身风格款式接近的衣裳送给谢大人。” 谢恒冷笑一声:“买那么多做什么?穿上让王爷撕个过瘾吗?” 朝臣们顿时觉得谢大佞臣实在太过分了,人家王爷都说了要赔偿了,撕了你一件衣裳买十几件赔偿你,还不够?你还在这挤兑王爷?王爷性情虽然冷了些,但也是守礼之人,能做到这份上就不错了,你怎么还能得寸进尺呢?再说了,把王爷气到撕了你衣裳的地步,那肯定是你做了很不好的事,你都不说道歉,王爷都退一步了你还喋喋不休的,真真是过分! 谢斌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冒烟了,这两人怎么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些话!真是仗着外人不知道他们的真正关系就胡作非为,怎么这么敢呦! 看着荣启还要凑热闹,谢斌暗暗瞪了荣启一眼。 荣启立刻老实了,小声在谢斌耳边说:“我这可是为了你连热闹都不凑了,回头得补偿我。” 谢斌此时觉得四个人中大概只有他一个是脸皮薄的。 从先后拿下昌河和蛮国之后,大瑾一时风头无两。周边的一些小部族也都安分下来接连投诚,整个大瑾难得进入一段十分平静的日子。 八月中,正是金秋时节,大夏那边传来消息,打算派使团前来大瑾,修两国之好。 作为世世代代的劲敌,大夏和大瑾从来没有使团往来,有的只是刀光剑影、血海深仇。 大夏和大瑾的关系远远比蛮国和大瑾要恶劣得多。 蛮国只是惦记大瑾边境的几座城池,而大夏想得到的却是整个大瑾。 大夏的手段向来卑劣,不仅仅是在交战中,为了获得利益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 在嘉阳帝时期,也就是武德帝的祖父在位时,大夏曾经派遣一个训练有素的女细作进入大瑾。 当时的嘉阳帝非常喜欢微服出巡,那女细作就扮成江湖女子来到嘉阳帝身边,还来了一场“美人救英雄”。嘉阳帝对那女细作很是喜爱,甚至动了要将其接回宫中册封妃嫔的想法。 但后来嘉阳帝身边跟着的暗卫查出了女细作的真实身份,那女细作见事情败露,又没能杀得了嘉阳帝,便直接自杀了。 这件事令嘉阳帝十分愤怒,也让当时大瑾和大夏的关系降到冰点,险些爆发大规模战事。 而大夏诸如此类的小手段一直不少,他们在边境上不能越雷池一步,无法从北境军中手中尝到甜头,便一直使这些不入流的计谋。 而这一次,大夏有意派遣使团来大瑾,朝臣们的态度呈两极分化。 一方朝臣认为大夏这是怕了他们大瑾,在看到昌河跟蛮国的下场之后,大夏担心自己早晚被灭,所以才主动来示好。他们不妨接受。不管怎么说,对昌河和蛮国的战事,他们的军需消耗不小,也需要休养生息,若是能跟大夏就此和平相处也是好事。 然而另外一部分朝臣却认为大夏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佯装有修好之意只是为了麻痹他们,大夏一定另有算计,这次来他们大瑾指不定是有什么阴谋。 下头大臣们争辩得激烈,武德帝被他们吵得头疼,一挥手让所有人闭嘴。 “景王,你怎么看?” 宣景:“儿臣以为大夏极有可能居心叵测。多少年来大夏屡次犯我边境,北境的大小战事少有停歇的时候。且大夏野心昭然若揭,向来胆大妄为,如何会因为昌河以及蛮国被灭便害怕到想要我们修好?他们只会觉得应该想出更加稳妥、周密的方法来谋夺大瑾江山。这次派遣使团来大瑾,有可能是为了来打探虚实,想办法了解我大瑾如今的具体军事实力,也有可能是想试探我大瑾的态度,以便做好应当安排。” “微臣也觉得景王殿下所言极是。”荣启站出来,瞥了一眼刚刚主张大夏该是怕了大瑾的那位朝臣,说道,“大夏又不是三岁孩子,如何能因为昌河跟蛮国被我大瑾攻占便彻底歇了动了这么多年的心思?他们只会觉得该趁早动手,免得之后我们彻底吸收了昌河和蛮国的势力会变得更加难以对付。他们迫不及待地要出使大瑾就有可能就是找个合适的契机全面发动战事,拖得越久对他们越不利。” 其他支持宣景看法的朝臣纷纷点头,他们也是这个意思。 大夏不是会轻言放弃的人,他们一定着急在大瑾彻底吸收了昌河跟蛮国的势力之前就做出应对。换成是他们也会一样。哪怕他们大瑾原本就对大夏没什么想法,但要是大夏吞并了昌河跟蛮国,他们也会有危机意识,担心下一个就轮到大瑾,更别说是本就对大瑾“惦念不忘”的大夏。 武德帝沉吟片刻,又看向谢恒:“谢爱卿如何看?” 谢恒冷冷一笑:“狗改不了吃屎!” 六个字,简单粗暴地表达了谢恒的立场。 有些朝臣脸色不大好,不过是觉得谢恒所言有辱斯文之类的。 边上荣启不断点头,“话糙理不糙。” 武德帝沉默半晌,最后什么都没说宣布退朝。 退朝后有几个朝臣围着荣启,问荣启猜测陛下最终会如何决断。 荣启摇头:“陛下的心思哪是我等随意猜测的?哎你们不如去问问谢大人,毕竟谢大人可一直都是简在帝心。” 众人转头去看后面走出来的谢恒。 谢恒抬眼与众人对视,嘴角一扬,露出个堪称“友好”的笑。 几个朝臣顿时一激灵,只觉得毛骨悚然,没有一个敢去问谢恒的,都低着头装作没看见。 荣启摸着下巴眯着眼,跟边上的谢斌说:“我这人是不是看起来太好说话了,看来还是得向谢四学习,一个笑就能把这些人劝退。” 谢斌没心思跟荣启开玩笑,眉心一直紧皱着。 荣启见状为不可查地叹息一声:“其实你不用想太多,没必要,你我都知道,就算朝堂之上一时没有争论出结果,但陛下还是会更倾向于接受大夏来使。估计用不了多久,陛下就会再度招几个朝臣进宫商议此事,不过被召进宫的一定是同意与大夏和谈的。” 现在虽说宣景基本上已是唯一且当之无愧的储君人选,但仍然有相当一部分顽固不化的朝臣反对宣景,很多人都是出于宣景是武将的缘故,还是担心他杀伐心过重。这一部分朝臣就最是赞同和谈,不管爆发什么冲突,只要有一点点可能和平相处的苗头,他们都愿意和谈,好像只要发动战事就能要他们的命。 另外从前的宣震党派和宣旭党派的不少人在向宣景投诚无果之后,也继续跟宣景对着干,反正他们觉得只要宣景上位就没他们好果子吃,那宣景赞成的事情不管什么他们都得反对。再说现在陛下看起来龙体还算安康,那不是还有五皇子宣临?五皇子虽说没什么权利在手,年岁上也稍微吃点亏,目前跟景王比是没有一点胜算,但只要陛下还在位,未来的事就还说不好。对于不被宣景接受的他们,宣临就是他们唯一的指望。 还有一部分人不涉党争,其中最突出的就是以阮相为代表的一派。他们绝对忠君,并不在乎日后宣景登基为帝会给他们穿小鞋,在他们看来,自己反对炙手可热的储君人选甚至是壮举,是大义。这些人也比较倾向于和谈,那是因为他们知道陛下不想大动干戈,他们的意愿会紧跟着陛下走。 这些人加起来在朝中的影响力也不小,再加上武德帝自己的意愿,故而最终肯定会同意和谈,接待大夏使团。 “这可怎么成?”谢斌眉头皱得更深,“陛下一心和谈,但大夏狼子野心,这一次派遣使团国来肯定有阴谋,陛下怎么就看不穿呢!” 谢恒:“很多位高权重的人都有这样的毛病,算不得刚愎自用,但在某些事情上就是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只接受自己想接受的。陛下不想大动干戈,现在大夏表现出要和平共处的意思,陛下自然会顺水推舟地接受。” 果然,当天不到傍晚,宫中就传出来旨意,要鸿胪寺做好准备,迎接大夏使团。 被谢恒和荣启提前做了思想工作的谢斌也不觉得意外了,但心中还是晦涩难当。 谢恒站在窗前,遥看天边夕阳西下,火烧云铺满了半边天,脸上一片平静,心中满是化不开的愤慨。 早就知道的结果,可当真正听到的时候心里还是不痛快得很。 就像早朝武德帝问他什么意见的时候,他知道武德帝的心思,也知道自己应该顺着武德帝的意思去说,反正最终武德帝一定会接见大夏使团,他反对也没用,不如顺着武德帝的意思,还能加重自己在武德帝心中的分量。大夏使团的事可以之后再徐徐图之。 心中明明清楚得很,但是同意的话到嘴边,最后出来的还是一句带着怒意的粗鄙之语。 最没用的就是意气用事,但是很多时候如果真能那么容易地控制住,也就不叫意气用事了。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偏偏在这种时候,谢恒无法说出违拗本心的话,也许是因为想到了北境那些守疆卫土、宁死不退半步的将士,也许是因为当时将军早就猜到最终结果眼中的那种悲凉。 晚膳过后,谢恒原本打算去一趟将军府,可还没出门洛非白就过来了。 “老板,之前你让我调查的有关大夏二皇子的事,稍微有了点眉目。” 谢恒挑眉:“查到了什么?” “大夏二皇子拓跋风雪的确有来过大瑾,不过他十分谨慎,身边应该也只带着一个护卫,所以仅仅是查到他的一点踪迹,但并不知道他来大瑾做什么。之前最先查到踪迹是在拨云城。” 谢恒:“拨云城是不是距离潼谷岭很近?” 洛非白点头:“是距离潼谷岭最近的城池。之后再发现踪迹就是京都附近,不过到我派人赶过去的时候人已经走了。一直到前一段时间又有拓跋风雪的消息,是他派遣身边的一个护卫来了一趟大瑾,但目的未知。我觉得他应该是让人过来打探消息,了解大瑾如何规划蛮国。” 那谢恒大概明白了,潼谷岭的黑水心龙是大夏的目标,可能最先发现的就是这位大夏的二皇子拓跋风雪。但最终潼谷岭被大瑾收复,而拓跋风雪就是要确定他们到底有没有发现黑水心龙。 谢恒怀疑就算是大夏皇族也不一定所有人都知道黑水心龙的事,不然拓跋风雪应该就没必要亲自来大瑾。 “大夏那边的使团应该已经出发,面上说带领使团的是大夏大皇子拓跋云雷,你再去调查清楚,这拓跋云雷和拓跋风雪关系如何。还有其他随行使臣,也都尽量调查清楚背景。” “是。” “对了,之前拦截越何泽的事,你帮我谢过玉怀恩,玉矿再给他让利一成。” 别看只有一成,如今玉矿的生意好得很,一成的利润也十分可观。 洛非白点头:“他说不用,老板在玉矿的收益都用来支援北境军,玉怀恩说他佩服老板高义,这次能在战事上帮上忙是他的荣幸,断断不能接受这份利益。还说以后在战事上还有能用得上他的地方尽管说,他能做到的绝不推辞。” 谢恒没想到玉怀恩居然能说出这番话,他猜测其中应该有洛非白的缘故,但作为一个重利的商人,能做到这种地步也不易了,且至少玉怀恩的心中当有家国情怀。 第三百九十二章 是非诟病 这一段时间朝中的气氛有些低沉。主要原因还是在关于接待大夏使团一事上。 陛下和景亲王的意见相左,朝臣们又是两极分化。虽说现在已经定了下来,但由于之前大家表态不同,而且现在景亲王也还是一副并不欢迎大夏的模样,导致武德帝对景亲王有些不满,上朝也冷着一张脸。只不过武德帝也知道这个儿子就是这样执拗的脾气,并不觉得宣景是有意冲撞或者对他不敬,若是换成旁人,大概早觉得是对方因为终于封王便嚣张得眼中没有他这个父皇了。 而在其他朝臣眼中,当初同样怀疑大夏图谋不轨的谢大佞臣倒是已经接受,还能在陛下询问众大臣在接待使臣一事上有何意见时发表看法,且看陛下的脸色,对谢恒提出来的意见就十分满意的模样。 两方大臣对此都嗤之以鼻。 本来就支持武德帝的朝臣觉得谢恒这是在跟他们抢功,最气人的是他们还抢不过谢恒,谢恒对陛下心思的琢磨简直透彻到极点。也不知道他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这么会揣度人心。 而本来站在宣景那边反对的就觉得谢恒实在见风使舵,之前明明也不赞同,现在见到陛下执意如此就又向着陛下那边了。果然是奸佞之臣! 下朝后。 谢斌本来跟荣启并排走,听到身后有大臣在议论,稍稍放慢了脚步。 “说谢恒是佞臣果然没错,你看他在朝堂上变脸变得多快!” “哼!我之前还想着他就算有万般不是,但至少在对外上还算有些气节,没想到这佞臣就是佞臣,只要能讨得陛下高兴,什么原则便都不重要!” “谢恒跟景王殿下关系不睦,估计这一回看到陛下不赞同景王殿下心里还高兴着呢!” “别人赞同接待大夏使团可能真的是出于希望两国和平相处少些战事,但谢恒绝对就是为了讨好陛下以及打击景王殿下,他心中哪里有真正考虑过家国天下!” …… 谢斌的脸色越来越白,牙关咬得死紧。 荣启皱眉,赫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身后的几个还在讨论的朝臣。 那几人看着突然停下来挡在前面的荣启,一个个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小心翼翼地说道:“荣大人有事?” 荣启冷冷说道:“你们若对谢恒有不满,那就当着他的面去说,明明白白地与他分辩。你们口口声声说谢恒是佞臣,骂他小人行径,那你们背后语人是非便是君子所为?说谢恒见风使舵,我看若是让你们站在谢恒面前,估计一句批评也说不出来,倒是有可能好言好语地奉承!陛下已有决断,你们不服气就去找陛下,不过有是不敢在陛下面前反对,便挑着为陛下谋划的谢恒当软柿子捏!好歹当初陛下问及谢恒的看法,他也曾毫不犹豫地表示不信任大夏,当时怎么没见几位大人站出来表达一下自己的意见?我看你们还远远比不上你们口中的佞臣!” 荣启一番话说得这些人面红耳赤,灰溜溜地躲过,经过大前面谢恒身边时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谢斌长长呼出一口气,转身对荣启道谢:“谢谢你为阿恒说话。” 荣启笑着:“我可不是为了他,只是不想你生气。不过你也确实不必太担心,谢四既然今日在朝堂上这般表现,便也预料到旁人会在背后如何说他。自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谢斌苦笑,“我知道,可我是他兄长,看他被人这般诟病如何能不心疼?” 荣启:“若是他自己不觉得难受,你也就不用心疼。其实这些年谢四披着佞臣之名,背后骂他的人还少吗?就是坊间百姓也有耳闻。老人小孩儿都知道忠良之臣恨谢恒,贪官污吏惧谢恒。谢恒自己不在乎这些流言蜚语,是因为他心中有坚定的信念,他在用自己的方法肃清朝堂、支持景王。能达到这些目的,他心里只会高兴,不会难过。” 谢斌觉得荣启说的很有道理,可心下就是不舒服。 “我去找阿恒聊聊。” 说完谢斌就直接快走几步追上大前面的谢恒。 荣启瘪着嘴跟在两人身后,不过转眼看到更远处的宣景,顿时觉得自己还不是最可怜的。要说实行那个谢四的自然还是老宣。荣启知道宣景并不愿意谢恒牺牲至此,但谢恒坚持,宣景也只能配合。一边配合一边心疼。 谢斌:“阿恒,别人说你那些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不管你做什么兄长都支持你。” 谢恒本来正在想着大夏使团的事,乍然听到谢斌的话还愣了会,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谢斌说的什么意思,等明白过来之后立即笑开。 “兄长放心,我心没那么脆弱,不会因为别人随便两句话就不高兴。那些人背后说我不是,可面对我的时候没一个人敢正面与我叫嚣,我还挺喜欢这种感觉,看我不爽又怎么样?能奈我何?” 瞧着谢恒是真一点不在乎的样子,谢斌心里多少好过了一点,但还是不大痛快。就算不在乎人言是非,但肯定没有人天生喜欢被人背后中伤吧?他家阿恒也是为了景王才会如此,但愿日后景王荣登大宝,不要辜负他家阿恒。 孟冬之时,天气转寒,大夏使团入京。 宫中设晚宴为使团接风。 拓跋云雷作为使团代表,同时也是大夏皇帝嫡长子,身份贵重。 之前不少朝臣听闻来的是大夏皇长子,亦是准太子,对这位未来的大夏皇帝很是好奇。毕竟两国是否能和平相处,皇帝的意见很是重要。若这位大皇子是个好相处的,那说不定两国还真有机会放下世代仇怨,达成友邦。 然而到见到人了,心下还是有些失望。 这位大夏大皇子相貌倒是不错,英挺粗狂,又是一身尊贵之气,看得出大夏皇帝应该很宠爱这位大皇子。只是举手投足之间欠缺些礼貌从容,都不是在自己的地盘儿上,又是你们大夏主动希望和谈,却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晚宴上也是坐没坐相,瞧见跳舞的女子中有容貌较为出众的,便丝毫不顾场合十分露骨地评价,虽没有污言秽语,但在崇尚礼仪的大瑾,还是让人听着觉得十分刺耳。 武德帝特意将宣旭放出来招待拓跋云雷。 拓跋云雷是大夏皇子,在出使之前被封为雷王。来到大瑾之后也总得有皇子招待才不算怠慢。但武德帝知道让宣景招待拓跋云雷那肯定不成,不仅因为他清楚宣景的性子怕是不会答应,也是考虑到大夏在宣景手上吃过太多败仗,简直快要跟吃饭一样,要是让宣景招待拓跋云雷,说不定会让对方觉得他们是在故意羞辱他。 而尽管宣旭有诸多不是,但至少在招待来使上还算有经验,而且也能将人照顾得面面俱到。 在当初昌河公主当众鞭打宣旭之后,武德帝就下旨让宣旭养好伤之后闭门反省,不许再参与朝政,日后就算解了禁足,若没有特殊旨意,也就不用上朝了。 宣旭一度以为自己也就这样了,没想到有一天父皇还能用上他,还是让他接待大夏使团。 但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陛下并没有对二皇子再度寄予期望,只是因为情况特殊,才让二皇子出来招呼人,若是五皇子宣临能再长两岁都未必轮得上他。估计等和谈达成、使团离开之后,二皇子仍旧会被排除在朝堂之外,哪怕还能上朝,估计也没什么发言权了。 偏偏二皇子自己看不清楚,以为抓住了唯一的机会,拼命表现。 “雷王殿下,这舞乐可还称心?” 拓跋云雷撑着手臂,点点头:“尚可,不过跟我们大夏的宫廷歌舞相比还有些差距!而且这些舞女穿得也太多了些,包裹得这么严实能瞧见什么!” 宣旭立即顺着拓跋云雷的话笑着说:“风俗不同,殿下就当体验一下不同的风情了。若是殿下看上哪个,回头本殿为殿下安排就是。” 拓跋云雷懒懒一哼:“罢了,女子再怎么肤白貌美也就是养个眼,在床上本王喜欢的还是男人,带劲儿!” 宣旭错愕,他意外的不是拓跋云雷有断袖之癖,而是对方竟然能在这种场合这般毫无顾忌地说出来。 拓跋云雷瞧见宣旭的表情,哼了一声,嘴上不说什么却心中鄙夷。当他不知道大瑾也不是完全不好男风?只是这些大瑾人惯会虚伪,明面上装的正人君子,豢养男宠都在私下里。 宣旭反应过来后迅速压低了声量:“殿下若是喜欢男人,改日我带殿下去城中的男风馆逛逛,只是在宫中不大方便。” 男风馆? 拓跋云雷淫邪一笑,这倒是真让他期待了。 宴饮过半,武德帝乏了,便提前离席休息,走之前叮嘱宣旭一定要招待好雷王。 宣旭谨慎又小心地应下。经过之前连番打击,在他脸上已经再看不到从前的意气风发,说话做事都给人以畏缩之感。 武德帝看宣旭这样,心中也只是更加失望。左右他现在已经属意宣景继承大统,对宣旭这般表现也不甚在意,只要他招待好雷王就是,旁的他也懒得说了。 武德帝一走,那些原本就不赞同和谈的大臣就陆陆续续走了一半。 谢恒坐了一会也准备离开,站起来打算叫上不远处的谢斌一起走。 他这一起身,边上视线不经意扫过来的拓跋云雷顿时眼前一亮! 这男子模样好生俊俏! 第三百九十三章 故意找茬 宣旭正在跟拓跋云雷说着明日去男风馆的事,好半天不见拓跋云雷回应,瞧见对方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一个方向,顺着视线看过去,正好瞧见谢恒转身而出的背影。 一瞬间宣旭就明白了。 谢恒这人虽然可恨,但也不可否认确实生了一副好皮囊。拓跋云雷喜好男子,在不知道谢恒的性子有多恶劣的情况下自然会为之惊艳。 不过估计就算拓跋云雷知道谢恒的性子,想来这位大夏准太子也不会放在眼中。瞧这位目空一切的架势,这大概也只在乎床上的人模样好不好看,身段合不合心意,别的就不管了,反正顺从而对不顺从的,在大夏准皇子的眼中都不重要。 宣旭咬牙,转头又对着拓跋云雷讨好一笑,“殿下,刚刚那位是大理寺卿谢恒。是我父皇极看重的朝臣。” 他说这话自然是想拓跋云雷歇了对谢恒的心思,毕竟父皇让他招待拓跋云雷,若是对方**上脑对谢恒做出什么不规矩的事,他肯定就谢恒那脾气一定不从,还会捅到父皇那里去,到时候父皇肯定会迁怒于他。他是恨谢恒,巴不得谢恒遭殃,但是他更不能搞砸这唯一的翻身机会。 拓跋云雷眼中兴味儿更浓:“原来他就是谢恒,本王在大夏就略有耳闻,还以为能有本事在大瑾朝堂上搅风弄雨的人少说也得有个四五十岁,没想到竟然这么年轻,长相还如此出众。” 宣旭:“谢恒确实有本事,不过他本人的性情十分恶劣,嚣张放肆,从前官职还不高时就敢顶撞高官,更无情无义参奏旧时上级以此上位,行事手段也十分狠辣,对待同僚都丝毫不留情面。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宣旭本以为自己说了这些应该会让拓跋云雷对谢恒印象不好,却没想到起了反作用,拓跋云雷更上心了。 “这有什么,朝堂上政见不合该说就说,难道因为跟自己意见不合的人比自己官职高就闭口不言?再说他既然参奏旧时上级成功了,就代表是他的上级确实做了错事,做错了为何不能说?还是你们大瑾做什么事都讲究情面,若是因为做错事的人与自己有各种关系便网开一面,那朝廷律法不都成了摆设?身在高位,手段狠辣很正常,你见哪个手握实权的人是温情脉脉的性子?” 拓跋云雷越说对谢恒的欣赏之意便越重,对宣旭也有些看不上。当他看不出来这人就是在自己跟前搬弄是非?或许是不想自己招惹谢恒,但也有刻意给谢恒抹黑的举动在里面,八成是从前在谢恒手上吃过亏,抹黑起来才这么卖力。 被拓跋云雷教训了一番的宣旭脸色更加难看。 如果他还是从前那个得父皇宠爱的二皇子,他如何会受这份气?但现在却只能忍着,还要想办法哄拓跋云雷高兴。 “雷王殿下说的是。只是也别怪我直言,谢恒这样的人物,雷王殿下可不好染指。” 拓跋云雷翻白眼,“你当本王傻?既然知道的他身份本王自然不会去招惹。本王是来和谈的,不是来结仇的。谢恒是不是也反对大瑾与大夏和谈?” 宣旭点头,“是,父皇很是看重谢恒,之前未做决定时还询问过谢恒的意见,但谢恒却说狗改不了吃屎,摆明了不信任大夏真有和谈之意。” 拓跋云雷眉头一皱:“你说我大夏是狗?” 宣旭:“……不是我,是谢恒。” 拓跋云雷:“他又没点名道姓,我自己都没想对号入座,你凭什么替我大夏认领这话?” 宣旭气得不行,这拓跋云雷脑子有什么毛病?故意找茬是不是? 偏偏宣旭还不能发作,只能赔笑点头:“雷王殿下说的是。” 瞧着宣旭这伏低做小的模样,拓跋云雷越发看不上。堂堂大瑾国的皇子怎么会如此畏畏缩缩?那谢恒只是朝臣都比这位皇子看着端庄贵气。 可惜了,那么一个人物却不能弄上床。 拓跋云雷实在心痒难耐,又问宣旭:“能不能找个跟谢恒长得像的人来伺候本王?” 宣旭:“这个……我试试吧,男风馆里其实很多小倌都相当不错,气质才学出众的也有,雷王殿下明日还是先去男风馆看看,若实在没有合心意的,我再为殿下寻摸肖似谢恒的。” “好!那就劳烦二殿下安排了。” 终于看到拓跋云雷脸上露出笑意,宣旭松口气,心下也跟着高兴起来。 只要把这雷王照顾妥帖了,自己这事就算办得漂亮,父皇一定会高兴,说不定就能答应让自己重新参政。 谢恒和谢斌离开后没多久宣景和荣启也离席。两人悄悄来到谢家,轻车熟路地翻墙进到谢恒院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岁越来越大,人就越来越偏执,武德帝变得比以前多疑了不少,尽管已经有意立宣景为储君,但一直没下旨意不说,从他的表现来看也不是很愿意放权给宣景。帝王通病,他们只能接受自己有意培养皇子壮大势力,却不能接受皇子凭借自己的能力拥有堪比储君的声势。储君之位得是皇帝自己愿意封的,而不能是因为皇子的声望够高、功劳够大、拥护他的朝臣过多而逼着皇帝封的。武德帝在许多重臣府邸附近都安插了眼线,以便第一时间了解情况。 谢恒和宣景都知道,所以即使现如今在朝堂上两人的实力都足够大,但每次谢恒去将军府还是隐秘地走后面,宣景过来找他也依旧靠翻墙。 正好洛非白那边已经调查清楚了使团所有人的情况,将整理好的资料送去给谢恒看。 荣启边看便皱眉,“这个雷王还真是……”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这位准太子从来不掩饰自己在床事上的爱好,府上后院都是男人,整个大夏皇室都知道,大夏皇帝也没有阻拦。拓跋云雷早在公开自己爱好的时候就说过,就算他喜欢搞男人,但日后还是会娶一位女子为正妻,绵延后代。等妻子生下嫡长子之后,再娶两位侧妃开枝散叶,之后就不再纳妾,顶多只会不断往后院添男人。 大夏皇帝是真的溺爱这个儿子,这样荒唐的事情也答应了。 这也就是说,日后拓跋云雷登基为帝,后宫就只有一个皇后两个妃子,就算弄了一堆男人进宫,那也就是男宠,看受宠程度大概能享受媲美妃嫔的待遇,但始终没有名分,最重要的是不会有孩子。 按理说以拓跋云雷这种喜好,还是人尽皆知,朝中勋贵之家门当户对的女子当都不愿嫁给他。 可实际上却恰恰相反,盼着嫁给拓跋云雷的女子多得很,还有不少都是世家贵女。 偏偏这些人脑子都很清醒,她们奔着的不是拓跋云雷的宠爱,而就是图后院清静。 身为女子,尤其是她们这样的身份,未来的夫君十有八九要门当户对,差一点或者更好些也有可能。而这样的夫家,是绝对不可能守着一个女子过日子。越是高门望族越是看重开枝散叶、绵延后嗣,一个个府上的妾室、通房都少不得,那么多女人要争宠,还要防着一个接一个出生的孩子,哪怕身为正妻得夫君看重,可瓜分宠爱的“姐妹”太多,日子也轻松不得。 但拓跋云雷不一样,他说了只有一个正妃两个侧妃,那不论对正妃还是侧妃而言都少了不少事。王室公卿子弟中,还是嫡子的,有谁能像拓跋云雷这样?多少人还没娶正妻,妾室通房就已经一大堆了!再荒唐点的还已经有了庶长子。更别说拓跋云雷还是皇子,未来是皇帝,后宫也能这样清静,想想就省心。 哪怕他喜欢男人也没关系,没名没分还没孩子的男人根本不用在乎,就当是讨夫君高兴的玩意儿了。她们这样的身份,有几个是指望靠着夫君的宠爱过日子?身份有了,又没有添堵的左一房小妾又一房通房和一堆庶子庶女,日子不知道能有多滋润。 谢斌:“大夏皇帝能这么惯着他,算是他命好。” 荣启失笑:“这么明明白白地将自己的爱好昭告天下,真不知道是他说他嚣张还是坦诚。” 谢恒:“不管怎么说,都比宣旭强。” 几人也都知道宣旭背地里搞男人的事情,还竟喜欢搞些虐待手段,面上却还是装服翩翩公子的样子,一有机会就对那些豪门贵女大献殷勤,不过是想借助这些女子背后家族的势力。放在现代这就是骗婚同妻,这种人才最恶心。 这么一比较,谢恒甚至觉得那拓跋云雷都比宣旭看着眉清目秀。 不过比起嚣张却感觉没有多深城府的拓跋云雷,谢恒自然更加关注二皇子拓跋风雪。 这位二皇子手伸得可够长,当初不但指使谢元霞回来搞事情,还在大瑾活动频繁,他能猜想到如果潼谷岭的黑水心龙落到拓跋风雪手上会是什么结果。 不过洛非白整理过来的资料上显示,拓跋风雪是个病秧子,自小身体就不好,比女子还要深居简出。大夏皇室对这位二皇子的印象都非常浅淡,是个存在感不怎么强的人。出席宫宴时给人的感觉也是柔柔弱弱的,脸色永远是病态的苍白,唇无血色,现在这样十月份的天气,旁人还穿着单衣,他就要裹上厚厚的披风,再晚些时候便要手炉不离身,早晚都得咳嗽好一阵。 谢恒有些难以想象,就这么一个弱到好像一阵风就能送走的男人,居然有可能是大瑾要对付大夏最大的障碍! 第三百九十四章 替身文学 荣启一下下敲击着桌面,“照现在看来,最值得我们担心的还是那位二皇子拓跋风雪,就是不知道在这场和谈中这位二皇子都”出了什么力”。” 谢斌:“资料上使团上每个人的身份都清清楚楚,那位二皇子并不在列。就算我们最该把重心放在拓跋风雪身上,可眼下在大瑾的是拓跋云雷。拓跋风雪那边咱们还不好伸手,而且也还不知道大夏使团的真正目的,不如就从拓跋云雷下手,先弄清楚大夏到底什么心思,之后再研究如何应对。” 荣启连连点头:“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谢斌无奈地给荣启翻了个白眼。 谢恒看向宣景:“拓跋云雷那边可有安排?” 宣景点头:“驿馆有我的人。” 那就成了,有将军的人时刻盯着就成。 次日清早,宣旭天还没亮就来了驿馆。 被迫早起的拓跋云雷很是不快,衣服都没穿好就出来,胸膛还露着一大半,沉着脸看向宣旭:“你最好给出一个扰本王清梦的理由!” 宣旭讨好地笑了笑:“雷王殿下忘了,今日咱们可要去男风馆。” “那又如何?晚些时候去那男风馆就不在了不成?” 宣旭笑容一僵,“那倒不是,只是去男风馆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之事,所以……” “怎么不光彩?”拓跋云雷不客气地打断宣旭的话,“本王光明正大去嫖,又不是不给钱,有什么好不光彩的?你们大瑾人就是虚伪,真要觉得不光彩,那就别允许有这种地方,既然合法经营,还说什么光彩不光彩!伪君子!” 宣旭被拓跋云雷说得面红耳赤,心中羞愤不已,却还是不能跟拓跋云雷翻脸。为了能再有机会回到朝堂之上,再大的羞辱他都要承受! “雷王殿下说的是,只是我们大瑾确实在这种事情上比较隐晦,尽量不摊在明面上,殿下就当做是入乡随俗。父皇让我好生招待殿下,多是嘱咐带殿下欣赏大瑾的湖光山色,若是让父皇知道我带着殿下去了男风馆,恐怕也要责备于我,还请殿下理解。” 拓跋云雷的神色已经很不耐烦,但最后想着前来和谈的目的,还是压下了怒气,“罢了罢了,那就听你安排,现在就过去。” 他也懒得再收拾自己,草草把衣服穿好便催促着宣旭赶紧出门。 宣旭一大早就碰了这么一鼻子灰,心情实在算不得好,但这会也还是得陪着笑脸,带拓跋云雷去男风馆。 男风馆,为了附庸风雅,不要显得那么低俗,外头又叫南风馆。 鸾凤街有半条街是青楼,另外半条街就是南风馆。 有那些男女通吃又荒唐的,可能上午在南风馆,下午就又跑去了妓院。 妓院里面也有小倌,不过一般都打扮的妖妖娆娆跟女人似的,脂粉气很重,类型单一,而南风馆里可就是什么样的男人都有。 清俊斯文书生,孔武有力的壮汉,活泼可爱的少年,清冷出尘的公子……基本上能满足所有人的口味。而且不仅仅是下面的,做上面的也有,毕竟来这的客人也不全是主动方,就喜欢作为承受一方的也不是没有。 拓跋云雷本来因为被宣旭叫着早起而一直不高兴,再加上对方那一套“不光彩”的理论,就更让他心情不佳,要不是顾忌着两国正在和谈的关口,他说什么也不会理会宣旭。 然而一来到这南风馆,拓跋云雷乌云密布的心情便立即转晴了,形形色色的美男让他看得目不暇接,脸上哪还有一丁点生气的样子! 宣旭一看拓跋云雷这幅表现就知道自己这回做对了,这天羽楼可是鸾凤街上最大的南风馆。那些有钱又喜欢男人的大多数都会来这里消遣。 从前他也曾是这里的常客,那时候还在王府,父皇知道他对家中下人做的事,对他不满至极,他为了挽回父皇的好感,不敢再在后院放肆,每次身体上有需要就会来这里,这里有那些接特殊服务的男子,鞭打、滴蜡等不少手段都玩得顺溜,只要不把人彻底弄坏就成。宣旭心中的暴戾情绪大部分都是在这里得以缓解。 而后来自己在外建府,没人管着他了,他就把看上的人弄到后院去,这南风馆倒是来得少了些。 这会楼里的人还不多,晚上睡在这的客人也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再不走可就不好走了。 天羽楼的管事瞧见宣旭,立即满面笑容地迎上前:“哎呦二殿下,您可真是有日子没来了,小水儿可一直惦记着您呢!” 宣旭笑了一声,手往边上的拓跋云雷身上比划了一番:“这位大人是第一次来这里,你将这位大人照顾好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管事看拓跋云雷觉得眼生得很,但想着能让二皇子殿下特意带过来的定然不是小人物,巴结就没错了。 “这位公子果然贵气逼人,能来我们小店我们这真是蓬荜生辉!不知道这位公子喜欢什么类型的?是先听我介绍介绍,还是直接先叫几个人过来看看?” 拓跋云雷想了想,一时没有言语。 宣旭心思一动,对着管事说道:“要皮肤白的,一点点丹凤眼,就是那种细而不小,眼尾平滑,略微上翘的那种,鼻梁要挺,嘴唇要薄,偏清瘦,文人打扮。最好换一身靛蓝色的衣衫。这样的多找几个让我们挑挑。” 拓跋云雷看了一眼宣旭,眼中终于有了点满意的神色。 宣旭心中一喜,他就知道照着谢恒描述肯定没错。 管事心中有数了,扬声应道:“好嘞!二位爷就请好吧!你们要的人马上就到!” 说完管事招手过来一个小伙计,让伙计带两人到楼上包房。 拓跋云雷看宣旭这般轻车熟路,而且这里的管事和伙计都和宣旭很熟的模样,就知道宣旭是这里的常客,当即笑道:“没想到二殿下也爱好此道。” 宣旭笑笑没说话。 拓跋云雷暗暗撇嘴,心道装什么装啊! 两人来到宣旭惯用的包房,没一会,管事就带来三个男子,长相气质都很符合之前宣旭的要求。 拓跋云雷挑了两个,一个眼睛和谢恒像,一个嘴巴和耳朵像,特别是眼睛像的那个,那看过来的清清冷冷的目光,只一眼就让他觉得心痒难耐。 正主是没机会弄上床了,倒是可以找个替身。虽说容貌气质上还相差不少,但也能将就。 宣旭笑起来,“雷王殿下真是雄伟,一下就要两个。” 拓跋云雷得意地笑了笑:“这算什么,别说两个,四五个本王也不在话下。另外那个就留给二殿下了!” 宣旭没再说话,领着没被拓跋云雷挑中的那个新开了一间房,他可没有围观别人做那档子事的爱好。 重新开了一间房后,宣旭犹豫了片刻,还是把那个小倌给打发走了,另让管事把小水儿找来。不是那个小倌不好看,而是对着那张脸,宣旭就总想到自己被谢恒各种打压的场景,实在是心理阴影过大,硬不起来! 在两人踏入天羽楼后不到一个时辰,谢恒就知道了。他安排了两只雀鸟去跟踪宣旭和拓跋云雷,就是为了方便第一时间了解两人的动向。 他没想到宣旭居然会带着拓跋云雷去南风馆!可真是长本事了,带着他国使臣去嫖娼,怎么想的呢?投其所好也不是这么投的!真是丢尽了大瑾的脸面,兴许宣旭还觉得自己这是把人给安排妥当了,等着大瑾跟大夏真正达成和解之后武德帝能好好奖赏他一番! 荒唐!太荒唐! 谢恒又问了两只雀鸟在两人进去天羽楼之后都说了什么。雀鸟虽然进不去包房,但是大堂内的情形两只雀鸟在门口听得清清楚楚,完完整整地给谢恒叙述。 对于宣旭的那番描述,一开始谢恒还没当回事,但越往后听月觉得不对劲儿,貌似自己的容貌就跟宣旭形容的差不多,而且宫中设宴招待大夏使团那日,陛下提前说好让一众官员都穿常服,显得更加亲切,他穿的就是一身靛蓝色的衣服。 谢恒觉得自己不是自恋,特么的宣旭就是在按照他的样子描述! 到底是拓跋云雷对他有所企图,还是宣旭自作主张恶心人? 谢恒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前者的可能性更大。因为按照正常情况,自己根本不会知道他们去了南风馆,更不会知道他们点了什么样的小倌,如果自己不知道这些,那宣旭也就达不到恶心他的目的。 一想到拓跋云雷可能对他有不轨的心思,而且还在南风馆找跟他像的人做那种事,谢恒就觉得恶心得早饭都要吐出来。什么玩意儿?还玩儿替身文学! 谢斌来找谢恒时就看到谢恒的脸色难看到发青,立即担心地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谢恒摇头:“没事,就是听说宣旭带着拓跋云雷去了南风馆。” 那么恶心的事情,还是不要说出来让谢斌也跟着恶心了,他一个人知道就行。 谢斌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谢恒是身体哪不舒服。 自从之前谢恒毫无征兆地昏倒,谢斌就有点草木皆兵,看谢恒稍微有点不舒服的样子就担心是不是身体不适。 然而等谢斌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刚谢恒说的是什么后,顿时沉下脸色。 “宣旭怎能如此下作!哪有招待使臣把人招待到那种地方去的!他自己无耻也就罢了,怎能、怎能……” 看到谢斌气得头顶冒烟、语无伦次的模样,谢恒就知道自己隐瞒宣旭给拓跋云雷找长得像自己的小管的事是隐瞒对了,不然谢斌真有可能气到直接杀去天羽楼。 “宣旭下作,那雷王也不是好东西。他若是稍微知道点礼义廉耻,也就不会同意宣旭的安排。” 谢斌很不“文人”地呸了一声:“一路货色!” 谢恒按了按眉心,“我一会打算去一趟天羽楼打探消息,他们那种人在那种地方就容易放松,什么话都更能轻易说出口。” “你是想去探听拓跋云雷来大瑾的真实目的?” 谢恒点头:“不一定真能打听到,但确实是个机会。那拓跋云雷不是个有城府的,说不定玩得高兴就会透漏一二。” “那你打算怎么打听?扮成小倌混进去?那可不成!万一吃亏怎么办?”谢斌一脸的不赞同,“若是让王爷知道定然也不同意。” 谢恒哭笑不得,“兄长,你能不能少看点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我去那种地方探听消息就一定要扮成小倌?我不能直接收买人吗?咱又不差银子。” 谢斌尴尬地咳了一声,“说的是。那我跟你一起去。” “我自己去就成。”谢恒当然不能让谢斌跟着去,不然谢斌不就会看到拓跋云雷点的那两个小倌跟他长相有几分相似了?“今日沐休,兄长不妨去找荣启,你们可以一起去驿馆拜访一下使团的其他随行使臣。咱们大瑾是礼仪之邦,人家来到咱们的地界上,在没有明确冲突之前自然是要友善相处,估计今日也会有别的朝臣过去,兄长和荣启一起去应该也不会太引人注目,到时候就试着旁敲侧击了解一番。” “行,但你自己过去一定要注意安全。”刚说完荣启又变了脸色,“不行,你不能自己过去,最起码要把宁六带着。” “好好,兄长放心,我会带着宁六。” 跟谢斌商量好,谢恒就带着宁六一番乔装打扮,前往天羽楼。 第三百九十五章 王大爷 谢恒和宁六都带上了人皮面具,当初司回生临走前就留下了不少人皮面具,方便自己不在而宣景他们又有易容的需求。只是这些人皮面具虽然使用方便,却因为不能及时得到保养,所以每张面具从戴上开始就只有最多两个月的使用时间,过了两个月就会破败。 就司回生那孔雀开屏的性子,留下来的人皮面具也都俊美非常,张张都是美男子。 谢恒和宁六挑了两张比较相似的,装扮成一对兄弟。像天羽楼这种地方都是看人下菜碟,故而两人在穿着上就得稍微下点功夫,务必要在那俊脸上呈现出“富贵”二字。毕竟穷书生和有钱的青楼知己的故事大都只在话本子中,真实世界里人家青楼姑娘和南风馆里的公子也没那么多傻的。 宁六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浑身都不太自在。刚到天羽楼门口,他正想跟谢恒说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里面就走出来几个面容姣好的男子将两人团团围住,嬉嬉笑笑地招呼着。 这、这不就跟青楼一样吗? 宁六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过还好是男子,他还扛得住,如果换成女子,他大概已经跑了。 两人被一众男子簇拥着进来大堂。 管事一瞧见两人的穿着打扮顿时眼冒金光!肥羊啊!再瞧瞧这相貌,哎呦呦,就是白嫖他这楼里的公子都有大把愿意的! “哎呦,看两位爷这样是第一次来我们这种地方吧?可开过荤呐!”管事摇摇摆摆地走过来,分明是个男子,却比女子还会扭,又偏偏不会让人觉得别扭。 谢恒端着手臂,一副高高在上看不上这些庸脂俗粉的模样,“今日大爷我就是带我弟弟来见识见识,你们这些我可看不上,不过把我弟弟伺候好了,这好处自然少不了你们的。” 说完谢恒就丢了一个钱袋子到管事手上。 管事本来还因为谢恒直言看不上他这的人而有些不大高兴,可钱袋子一到手,那沉甸甸的重量立马叫他喜笑颜开。在他们这自然有钱的就是大爷,大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位爷真是讲究!成,那不知道这些小爷喜欢什么样的?燕瘦环肥,我们这什么样的公子都有!” 宁六的脸都要烧起来,他是真没见过这阵仗,不由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谢恒。 谢恒这也是没办法,谁让他是有家室的人呢!就算是为了正事,逢场作戏也不成。所以就只能让宁六“献身”了,左右也不是来真的,最多就是被揩两把油占点便宜。 谢恒:“我弟弟比较内向,找个热情大胆的带带他!其他的你看着来,多点花样!开个雅间,再泡两壶好茶上来!” “好嘞!二位爷楼上请!” 新面孔还出手大方,这样的客人管事的肯定要使劲浑身解数好好招待,将人留住成回头客,不然要是被别的店把人抢了去那就是他们的损失了。 两人被管事亲自引着来到楼上包房,“二位爷稍坐,公子们这就来。” 不一会就来了四个男子,长相自然都很拿得出手,性情也各有特色,月白衣衫的男子神色清冷,大红衣衫的男子热情奔放,暖黄衣衫的少年活泼开朗,粉青衣衫的青年笑容温柔。 四个男子在见到谢恒和宁六时眼中都有惊艳的光芒一闪而过。 来他们这里寻欢作乐的男人,要说长相俊俏的真没几个,不少都容貌平平,甚至很多其貌不扬,更有丑得让人反胃的,而像眼前两人这般丰神俊朗的恩客,他们“从业至今”还真没遇到几个。 原本四人对自己的容貌都还很有信心,可面对这两位爷顿时就觉得底气不足了,人家来嫖他们,他们还没人家长得好看! 不过有这样的相貌,瞧着体格也不错,尤其是那个弟弟,身材高大魁梧,想来下面的本钱也差不了,没经验不要紧,多调教两回就是,男人在这种事情上大都很容易上手。 如果对象是这两位公子,他们少收点钱甚至偶尔给白嫖都是可以的。做他们这一行,阅人无数,大都本钱一般,却也不能嫌弃,哪怕是针尖儿豆芽菜都得装作十分舒服的模样,业务全靠演技,真正能让他们享受到的还就得有这样强壮的体魄。 管事交代了,他们就只服侍那位弟弟就好,那位大爷看不上他们这样的,许是府中有美人,就只是带从来还没开荤过的弟弟来见识见识。 处男在他们这种地方更是罕见,四个人明里暗里较劲儿,都想做那个给宁六破处的。 红衣男子最是大胆,直接坐到宁六身边,“还不知道两位爷怎么称呼呢!” 宁六拿开红衣男子不安分的手不言语。 谢恒笑着说:“我姓王,这是我二弟。” “原来是王大爷和王二爷,”黄衣少年娇笑,占据了宁六另外一边的座位,上身前倾,整个人都要挂在宁六身上,“可惜王大爷看不上我们,王二爷您可要好好疼惜我们才是,不然我可不依啊!” 正在喝茶的谢恒被那一句“王大爷”叫得差点一口茶喷在对面的白衣男子身上。 他之前只想着用大众姓氏好隐藏身份,随便就选了个“王”姓,没想过会被称呼“王大爷”,真是怎么听怎么别扭。 谢恒拿出一锭足有十两重的金元宝放在桌上,笑着道:“谁把我弟弟伺候高兴了,这金元宝就是谁的,我再去另外开一间包房,免得影响你们发挥。” 四个人盯着金元宝眼睛都直了,谢恒笑了一声,起身出去。 到外面谢恒叫来伙计,打赏了五两银子,让伙计又开了一间上房。 “我看那间就不错,就开那间吧!”谢恒指着一间包房说道。 伙计利索给开好了房间,又按照谢恒的要求端上了酒水点心,问及是否需要点公子时,谢恒摇头拒绝,表示有需要会再叫人。 谢恒独自在桌边坐了一会,便起身站到墙边侧耳倾听,一墙之隔的包房里就是拓跋云雷。 这里的隔音效果一般,安安静静认真听的话还是能听到隔壁的一些动静。 不一会,谢恒来到门边,看着从旁边包房内走出来的一个男子,关上门后一边整理还有些凌乱的衣衫一边往他这边走过来。 谢恒跨出来一步挡在那人面前。 遥春本来不耐烦的表情在看清谢恒的长相之后立即消失,怔愣愣地看着,他就从来没见过这样俊美的男子。不光是这出众的长相,还有那通身的贵气,一看就是出身勋贵,最难得的是对方脸上一点倨傲的神色也无,笑容温和明亮,让他这风月场上的老手都忍不住脸红心跳。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完美的男子? 遥春恍然清醒过来,面上含羞带怯,“这位公子是想点我的吗?可惜我现在有客人在招待,公子不介意的话可否等上我一会?” 这么说本是不合规矩,客人若是有看中的小倌在接客可以选择等待,但他们却不能主动说让客人等着。但奈何谢恒易容后的相貌完全戳中了遥春的心,还有那一身温和贵公子的气质,实在让遥春心动。他便忍不住一时坏了规矩,只得侥幸想着管事不会知道。看这位公子面生,应该是头一次来,可能也不清楚他们这的规矩。 谢恒:“我不是要挂公子的牌子,但确实有事与公子相商,不知可否耽误公子片刻?” 遥春眼神微动,从来就没有人对他说话这样温柔。以往的恩客中也不是翩翩公子风度的,但阅历丰富的遥春哪里会看不出那些人只是便面上维持着风度,看着他的眼底深处还是带着鄙夷和轻视,说话温柔也掺杂着欲念,从没有人像眼前这人这样,看着自己的眼神温温暖暖,干干净净。 “好!” 谢恒微微一笑,引着遥春进了自己新开的包房。 小半晌,遥春从谢恒房间里出来,又去了一趟茅房之后才回去拓跋云雷的包房。 他的袖子里揣着谢恒给的五百两银票,这是他做上一整年也赚不到的银子。接的恩客不少,但赚钱的都是管事,他们的赚头除了固定的那点月钱外就靠恩客的打赏,多数的恩客出手都不阔绰,毕竟已经在管事那花了钱,像谢恒这样出手如此大方的,多少小倌一辈子都碰不到。 不过就算没有这三百两的好处,遥春也愿意帮他那个忙。 重新回到包房,花雨正在伺候拓跋云雷喝酒。 之前遥春出去时两人还在床上闹得厉害,三人行本就耗费体力,拓跋云雷在遥春身上来了一把后,在春雨那就快了些,这会是已经完事了。 拓跋云雷皱眉看着遥春:“怎么去了这么久?” 两个小倌,拓跋云雷还是更喜欢遥春,遥春的身段更好,皮肤也更嫩滑,在床上也更放得开,花样多,刚刚要是遥春还在,他还能压着遥春再来一回。 遥春柔弱无骨地依偎在拓跋云雷怀里,倒了一杯酒奉上:“我这不是想着有花雨在,您未必还要的着我。我可没有花雨弟弟那么善解人意。” “呵!还吃醋了!”拓跋云雷捏着遥春小巧的下巴轻轻晃了晃,“爷刚刚有多疼你你是没感觉吗?个小没良心的!” 说罢拓跋云雷对一旁的花雨摆摆手,“你出去吧!” 花雨有些不甘心,难得遇到这么个长相好活儿也好的还体力好的,不过不甘心归不甘心,他可不敢说什么,拓跋云雷看起来就不是个好惹的,他可不敢对着这个男人拿娇,只能暗暗瞪了一眼遥春后别别扭扭地离去。 花雨一走,遥春更加卖力地讨好拓跋云雷,一杯一杯地给拓跋云雷灌酒。拓跋云雷的酒量很是不错,但也经不住遥春这么一杯杯地灌,一小坛子酒下去一大半,拓跋云雷也开始晕晕乎乎的。 遥春看拓跋云雷醉得也差不多了,再灌下去只怕要说不清话。 将酒杯往边上推了推,遥春抱着拓跋云雷的手臂,仰着小脸一脸崇拜地说:“这还是我第一次伺候像殿下这般身份尊贵之人。” “哦?”拓跋云雷锋眉一挑,“你没伺候过宣旭?” “他如何能跟王爷比?”遥春嘟着嘴,“二殿下从前是我们这的常客,不过那时候他还是王爷之子,后来做了皇子就很少来了,约莫是顾忌身份。他来的时候一般都是小水儿伺候,小水儿是我们这的红牌小倌。我没伺候过二殿下,但也不像旁人那般羡慕小水儿。” 拓跋云雷:“哦?这是为何?他就算是王爷之子时也身份贵重,出手应该也不吝啬吧?” 遥春表情为难,似是纠结了好一会之后才决定跟拓跋云雷说,身子轻轻靠在拓跋云雷身上与之耳语:“我跟殿下说,不过殿下可千万莫要告诉旁人呐!” 这般行为更是在无形之中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显得更加亲近。 拓跋云雷很是喜欢这种被当做亲近之人说悄悄话的感觉,以往他的那些男宠从来没人敢这样对他。 “好,你说。”拓跋云雷搂住遥春的腰,让人更加贴近自己,朦胧的醉意之下只觉得怀中的人是这样乖巧,甚得他喜欢。 作者闲话:【多谢雨非霏送礼物~~给宝子比心~】 第三百九十六章 套话 遥春:“其实二殿下在床事上有特殊癖好,旁人不知道,可我有一次路过小水儿的房间,那日正好赶上二殿下过来找小水儿。我路过时听到房中动静不对,就趴在门缝看了看,结果瞧见……瞧见小水儿光着身子被吊起来鞭打,下面还……还插着角先生!边上二殿下一边挥鞭子一边辱骂,那模样狰狞可怕得很,吓得我当天晚上都做噩梦了!” 说着遥春又往拓跋云雷怀里钻了钻,仿佛只是回想起来便又被吓到。 拓跋云雷搂着遥春,迷迷糊糊地想着他果然没看错,在跟宣旭的接触过程中他就觉得对方该是个衣冠禽兽的类型,瞧着文质彬彬,但那眼底深处一片浑浊。就如同一堆腐烂的脏东西上面盖上了光鲜亮丽的丝绸,面上再好看也遮不住那由内而外的恶臭。 遥春又道:“那二殿下虚伪残暴,一边嫖着我们一边还看不起我们,觉得这种事丢人,每次来都遮遮掩掩的,比不得雷王殿下懂得怜香惜玉,还是坦坦荡荡真性情。” “哈哈哈!你这样小嘴儿还真会说!”拓跋云雷被遥春哄的心情大好,掏出二十两银子塞进遥春怀中,还趁机在遥春胸口摸了一把。 遥春娇笑着窝进拓跋云雷怀中。两人又卿卿我我好一会之后,遥春脸上的笑容不知怎么的越来越淡。 拓跋云雷搂着遥春亲了一口,“怎么不高兴了?” 遥春低头,白净的小手攀着后者肩膀,“没什么,就是想着殿下不是大瑾人,早晚都要离开,一想到总有一天会再也见不到殿下,我这心里就难受得紧。” 拓跋云雷搂着遥春亲了一口,“你若是愿意,到时候本王带你回大夏!” “我才不要跟殿下去!”遥春摇头,脸上明明是狡黠的笑意,却透着一股强颜欢笑的酸楚,“到了大夏,殿下身边少不得蓝颜知己,我没什么本事能一直留住殿下在我身边,殿下会你烦我也是早晚的事,还不如就留在这边,至少能让殿下时时念在心中,我也就算是有人惦记的了。” 听到遥春这么说,拓跋云雷心中竟然有些隐隐的心疼。但他也知道遥春说得没错,遥春跟他走,他总有一天会失去新鲜感,遥春留下来,那他心中就会一直有他一席之地。 拓跋云雷倒是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倌竟然有这样的魄力,能够挡住与自己回去大夏享受荣华富贵的诱惑。一时间对这小倌还真多了几分与众不同的上心。 “你也真舍得本王啊!” “不舍得也得舍得,殿下是大夏皇子,是未来的国君,我能有机会伺候殿下一场就已经是莫大的福分,哪里还敢惦记别的!” 这一番话再度成功取悦到了醉意朦胧的拓跋云雷,越发觉得这个小倌实在称心得很。 遥春又道:“我听说殿下这次来大瑾是奔着和谈来的,外头都传往后大瑾和大夏就是友邦了,再也不会有战事,两国之间也会加紧往来,若真是这样,那殿下闲暇时能来大夏看看我,我就知足了。” 拓跋云雷囫囵着点头,“没错,本王过来就是为了和谈。也是你们大夏太生猛了些,短短时间就接连拿下了昌河跟蛮国,要不然我父皇才不会轻易想着和谈!其实本王也不喜欢天天打打杀杀的,我大夏土地也不比大瑾小,百姓生活不说富足,但基本的生活保障都有,没有必要惦记着你们大瑾。主要是朝堂上有一帮大臣天天主战,父皇他耳根子软,主战派的大臣一多,他就听人家的了!” 遥春眼神一闪,“原来是真的,那真好。我之前还担心殿下过来是……哎呦……不说了!” 拓跋云雷呵呵笑了两声,“干什么不说?有什么就说什么!你是不是担心我们过来和谈是假,还是有别的阴谋。” 遥春不好意思地别过头,“那不是话本子上都是这么写的。” 拓跋云雷亲了遥春一口,“你可真是傻得可爱!话本上那些都是假的,也就你这么天真什么都信。哪那么多阴谋诡计,本王过来就是带着诚意来跟你们大瑾和谈,修两国之好。真要是有阴谋诡计,本王也不会过来,本王可不屑于玩儿那一套。” 遥春:“殿下是皇长子,既然您都倾向于和谈,旁人自然不敢违拗殿下。想必您的那些兄弟姐妹应该也都唯殿下马首是瞻吧?” 拓跋云雷皱了皱眉,似乎是一时想不起来自己都有哪些兄弟姐妹,最后不甚在意地一摆手:“其他人如何本王可没兴趣知道,反正父皇就只有本王一个嫡子,其他人的看法父皇从来不放在眼中,本王更不在乎。本王有几个庶弟,不过都不成气候。” 遥春笑得眼睛都成了两道月牙:“殿下威武!既然如此,那我也等着咱们两国正式成为友国的那一日,到时候我可就天天盼着殿下了!” “哈哈!放心,到时候只要有时间本王一定常来看你!” 酒劲儿上来色劲儿也跟着上头,拓跋云雷一把抱起遥春,摇摇晃晃地朝着床榻走去,不多时屋内便响起让人脸红心跳的呻吟声。 一盏茶的功夫,遥春从床上起来,穿好衣服,看了一眼睡得深沉的拓跋云雷,悄悄地开门出去,来到隔壁房间。 “公子。”遥春将脸侧的几缕碎发别到耳后,“让公子久等了。” 谢恒:“无妨,刚刚你们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辛苦了。” 谢恒又拿出一百来银票想要塞给遥春。 遥春却是摇摇头没接受:“之前公子已经给了五百两了,够了。” 谢恒还是塞进遥春手里:“你肯冒险帮我打探消息,这点银钱是你该得的。” 塞银票的时候谢恒的手不小心碰到了遥春的手,谢恒倒是没什么,大家都是男子,这点小小的碰触他压根没放在心上。可遥春却好像被烫到了一般直接往后退了一步,已经拿在手里的银票也没有再还给谢恒。 谢恒一怔,轻声道:“抱歉,是我唐突了。” 他想着大概是因为小倌都是伺候男人的,所以可能会比较介意? 遥春摇摇头没说话,他这身子,不知被多少男人碰过睡过,面上看着干净,实际却污秽不堪,若是让王公子碰了,怕是要污了王公子的手。 谢恒看着遥春,笑问:“刚刚他问你愿不愿意跟着去大夏,你为何不答应?就算到了那边他终会失去兴趣,不过依照他这般出手大方,估计也会安顿好你,可能会给你一笔丰厚的银子,够你后半生衣食无忧。你一点也不动心?” 遥春扬头笑了:“谁说我想被赎身的?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我本来也是喜欢男人,而且我也算是个小红牌,接客时候管事多少也会看我意愿,我也不是完全没有选择的权利。那些恩客是在花钱找乐子,还有不少在下面的男人到这里花钱找人干自己,我这每天都有不同的男人可享受,不但不用花钱还能赚钱!这要是跟了那拓跋皇子,肯定就只能伺候他一个,还得是跟一堆男人分享他,一个月里都不知道能轮到我几日,这狼多肉少的,那平时我要是空虚难耐了可怎么办?万一一个没忍住给他戴了绿巾,我这小命还保得住?为了他一棵树放弃一片森林,我傻不傻?” 谢恒都惊呆了,这番说辞真是……真是挑不出一点毛病! 一万个人就有一万种活法,遥春的这种想法也未尝不可取,可能在这个时代是有些惊世骇俗,但要是放在现代社会也就没那么难以理解。当然做这种生意不可取,可若是有钱有闲,那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你情我愿,这样的人也不在少数。明明白白地说清楚只是及时行乐,不涉及感情,不伤害他人,那也没什么可诟病。 最后谢恒又给了遥春一百两银子,“我猜你应该有钱为自己赎身,也许你是真心想留在这里,也许是因为不知道离开后自己能做什么。不过外面能做的事情很多,机会也有很多,你有时间不妨走出去看看,说不定会有其他收获。” 说完谢恒就转身出去,走到门口时又停下脚步,指着桌上一份卖相精致摆盘也十分漂亮的糕点说:“这点心味道不错,这是我新叫的一份,你尝尝。” 遥春没动,等谢恒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口后,他才缓缓抬起手捏起一块点心。点心包着半透明白皮,隐隐可见里面的粉红色,白里透红,瞧着就让人很有食欲。 他从来不吃点心,吃点心容易发胖,做他们这行的身材稍微有点瑕疵就容易被客人嫌弃,想要做红牌可没那么容易。 第一次,轻轻咬了一口这圆滚滚的白里透红的点心,软糯香甜,是他做梦都没想到的好味道。 端着点心出去,正好碰上楼中一个跟他交好的小倌。 “哎呀遥春!你怎么哭了?” 遥春诧异地抹了一把眼睛,果然满手湿意,他露出招牌笑容,“没事,就是点心太好吃了。但我大概这辈子只会吃这一次了。” 交好的小倌满脸不解,却识趣地没再多问。 另外一边。 谢恒回到之前开的包房,敲了敲门,笑着问:“我说二弟啊,你……” 话还没说完,面前的门就打开了。 宁六沉着脸站在门口:“公子。” 谢恒伸着头往里面瞧,好家伙,那四个小倌都在地上躺着呢。 他调侃一笑:“可以啊小老弟,玩儿得挺野的啊!” 宁六:“公子莫要再取笑我。” “行行行,下手有注意分寸吧?” 宁六点头,“只是把他们敲晕而已,不会有大碍。” “那行,走吧。” 两人低调地离开天羽楼。 过了一会四个人醒过来,揉了揉发酸的脖子走出去。 外头的管事瞧见四人统一的动作,诧异了好一会,半天也没想明白怎样的玩法会造成这种结果。 第三百九十七章 好气 当晚,宣景和荣启来找谢恒,谢恒将在天羽楼打听到的情况告知两人。 遥春问拓跋云雷的那些问题都是谢恒所教,而拓跋云雷也很“单纯”地和盘托出。 荣启晃着折扇:“这么说这一次大夏的和谈是来真的?我看那拓跋云雷也不像是有城府能撒这种谎的人。” 宣景:“的确有这个可能。但即便当下是真心想要和谈,却也不能保证日后也会如此。大夏皇帝从来可算不上重信守诺,此时他会因为我们吞并了昌河跟蛮国而心生畏惧,想要和谈,但日后若是大夏继续发展壮大,有了底气,即便达成和谈,他们也能找出借口毁约。” 谢恒拍桌子:“我就是这么想的。说他们是狗改不了吃屎那是一点没差!再说还有拓跋风雪在。拓跋云雷说他父皇是耳根子软,很多事情都是大部分朝臣怎么说,他便怎么做。作为未来储君的拓跋云雷主和,但为何还会有那么多朝臣主战?这只能说明这些朝臣真正支持的另有他人,这个人估计就是拓跋风雪。拓跋云雷还说他其他皇子都没什么作为,那是他显然不知道拓跋风雪都做了什么。拓跋云雷这个准太子却是被拓跋风雪给玩弄于股掌之中。这对兄弟简直不是一个层面上的,我猜拓跋风雪要想弄死他这个嫡兄长易如反掌。” 荣启讽刺一笑,“看来拓跋云雷之所以还能活着,能以未来储君的身份活跃在大夏朝堂,却都是拓跋风雪的纵容。拓跋风雪并不想这么快便现身人前,有拓跋云雷这个靶子正好。既能将对皇室有不臣之心的人的目光都吸到拓跋云雷身上,同时也能迷惑外邦。若不是谢四老早就注意到了这位大夏二皇子,恐怕我们一时间也难以注意到他的存在,更不会想到大夏的威胁多是来自这位极少现身人前的病弱皇子。” 这样的心机手段,就是荣启都觉得震惊。既能隐忍,又能谋算,这样的敌人最是可怕! 也得亏是拓跋风雪的身子一直不好,不然估计也用不上拓跋云雷这块挡箭牌,而大夏的狼子野心也早就会体现在行动上。 荣启:“现在看来,我们与大夏的一次次战争极有可能都是这位二皇子在背后推波助澜。” 这一任的大夏皇帝着实有些没用,身为嫡长子的拓跋云雷在某种程度上堪比“傻白甜”,一心只想安安分分地过自己的日子,而真正继承了大夏诸位先皇的野心与狠辣手段的竟是这位病弱的二皇子。 “大夏作为主动侵略的一方,朝堂之上的权臣多倾向开战,而我们大瑾作为被侵略的一方,却还有那么多人主和,呵呵,”荣启低笑摇头,“何其讽刺!” 谢恒:“大夏的武将们确实有底气,朝中真正握有权利的皇子支持他们,且大夏崇尚武将,不似大瑾这般重文轻武,武将们得到重视,在战场上发挥自然也更加得心应手,还不用担心后备支援。” 宣景垂眸,大瑾国的形式的确对武将很不利,尽管这么多年经过他们的努力,武将的地位已经比从前提高了不少,文臣与武将之间的隔阂也有所消除。 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想给武将真正与文臣平等的地位,让镇守四境的将士们能够没有后顾之忧,还需要很长时间的努力。并且光有时间不够,上位者的思想也很重要。作为皇帝,武德帝比惠承帝要称职,但也远远不够。 荣启:“我想起很久之前,那时候谢四你还在谢家后院受罪呢,有一次大夏又进犯北境,被老宣带兵击退。当时其实最省时省力的方法就是烧了大夏的粮草,但老宣还是选择带人跟大夏军正面交锋,然后让陆潇和胡靖带着一小队人绕到后方,将大夏的粮草给偷了出来。此举因为要深入敌营内部,十分危险,但幸好他们最后成功了。” 谢恒皱眉:“为何?既然有更快的方法为何不采用?” 宣景没有回答,只是放在膝上的手攥成了拳头。 荣启扯着嘴角又是冷笑又是叹气,“还能为何?咱们自己军队的粮草无以为继,将士们每天吃汤喝水嚼草根,能有什么力气打仗?连命都要保不住了!朝廷的粮草供给时时不到,地方百姓的粮草也已经征收过一遍,再去征收人家老百姓都没得吃了。你家将军一遍遍上书,换来的不是粮草军需,是先皇的斥责。没有办法,要守卫边境首先得能活着,若是都饿死了,谁来守卫?饿得手脚发软头昏眼花,上了战场不也是去送人头?当时老宣别无选择,只能铤而走险去偷敌军的粮草,否则横竖都是死,拼一把还有可能抓住一线生机。好在老宣指挥得当,将士们也都十分英勇,这才撑过了危机。而等他们打劫了敌方粮草一个多月后,朝廷的粮草才送到,还比原本报上去所需的粮草数量少了三分之一。真要就指望朝廷的粮草供给,投胎都赶不上!” 谢恒的手死死握着茶杯,他若是有宣景的身手,这会茶杯都已经被他攥碎成渣渣! 当初在现代,最一开始研究大瑾历史时,他看到北境之战持续了那么久,原本还以为是大夏太过强大,即便昭明帝用兵如神,但如果敌人也十分厉害,多花些时间便也正常。 可后来他才知道,不是因为敌军强大,真正拖后腿的竟然是“自己人”。 将士在前线浴血杀敌,后方竟然连最基本的粮草供给都不能保证!还要让将士们为斗米犯难,明明有更简单更直接的方法赢得战争胜利,可就为了那糊口米粮,不得不采取中下之策,既延长了战事的时间,又增多了伤亡! 来到这个时代后,谢恒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将军在北境领兵时候的艰难,但是每听到一次,他的心就多痛一分,为将军心痛,为所有征战沙场守家卫国的将士心痛! 若不是朝廷腐败、奸臣当道、权者昏聩,以将军之能、将士之勇,北境之战何以持续十数年! 谢恒捂着胸口,不行,越想越气! 宣景握住谢恒的手紧了紧,大拇指一下下摩挲着谢恒的掌心。 谢恒有被安抚到,拉着宣景的手放在胸口,“将军放心,日后绝对不会再出这种事!”有他在朝堂一日,若是有一天将军要回北境作战,他一定会为将军打点好一切,让将军绝无后顾之忧!到时候要是有谁敢给他使绊子拖他的后腿,他就弄死谁! 妈的,还是好气! 荣启:“不过现在拓跋云雷是真的来和谈,陛下本就主和,答应的可能性很大。而大夏那位二皇子又绝对不可能真让大夏和大瑾建交,背后定有阴谋!说不定咱么前脚答应和谈,后脚拓跋风雪就开始作妖。” 宣景幽深的眼眸中透出一缕锋芒:“拖。” 谢恒点头:“不错,眼下我们只能拖延。拓跋风雪定然有他的算计,在他暴露真实目的之前,我们若是没有一击必胜的把握,就只能先想办法拖延和谈。一边拖延一边调查,不管拓跋风雪有何打算,既然他让拓跋云雷前来和谈,那他的算计就一定跟和谈有关。我们双管齐下,一边继续盯着使团,不管是拓跋云雷还是其他随行使臣都要监控,另外一边继续调查拓跋风雪,关注大夏朝廷动向,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不放过。如此我们还有机会在他们真正动手之前察觉到他们的目的,也就方便做出应对。” 宣景:“最好能找到证据证明大夏的和谈只是个幌子,真正在背后操控一切的是大夏二皇子拓跋风雪,如此一来父皇才会对和谈彻底死心。” 荣启:“我猜测这次的和谈使团里应该有拓跋风雪的人。从我们了解的情况分析,拓跋风雪在朝堂上的势力绝对不小,只是皇帝和拓跋云雷不知道。他要想在使团中安插自己的人不是难事。” 谢恒冷笑,这对父子都是“傻白甜”。 一转眼,大夏使团来京已经有十余天,每天宣旭都带着拓跋云雷四处玩乐,有的时候会有使团的几个随行使臣和护卫跟着,有时候就只是拓跋云雷自己带着护卫。 其他随行使臣大多数每天也会出去走走逛逛,但只有一个使臣很少出去,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驿馆,唯一出去的几次还是跟着拓跋云雷一起,而且也不见他多享乐,拓跋云雷玩乐时他常常只是安静地待在一边,便是出去喝酒时,宣旭给他们叫了姑娘作陪,其他使臣玩儿的不错,只有这人在玩乐时还透着几分敷衍。 谢恒已经基本肯定,这个使臣十有八九就是拓跋风雪的眼线。 只是监视了这么长时间,却没有发现对方有何异常,也不见他主动与外头联系。 谢恒之前以为这个使臣应该会想办法暗中联系拓跋风雪,在京中可能还有拓跋风雪安插的人,但这么长时间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即便出于谨慎,刚到大瑾时不敢轻举妄动,但这都来了这么长时间了,大瑾这边的态度也十分友善,也刚让他放心才是,可还是没有任何举动反应,这便让谢恒有些怀疑自己的推测。 如果说这人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做什么,只是作为使臣陪拓跋云雷来这一趟,演这么一出,那就是另外一种可能——拓跋风雪早就计划好了一切,他要做的事情虽与和谈相关,却不是必要的关系,不受到大瑾这边和谈进度的影响,故而他的人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监视拓跋云雷不要节外生枝搞事。 一时间谢恒十分担心,如果拓跋风雪要做的事情不受限于和谈进度的影响,那他们这么拖着可有意义?谢恒有些心慌,他不知道拓跋风雪到底要做什么,只担心等拓跋风雪的目的暴露时,自己也已经无力阻止! 武德帝最近很忙,也不知道怎么没回事,最近的奏折突然就多了起来。 只不过上奏的都不是什么大事,鸡毛蒜皮一大堆,但也不能说不值得上奏,他也不好苛责那几位见天儿往他面前堆奏折的朝臣,只想着赶紧把奏折都处理好了,这样才有功夫跟拓跋云雷进一步讨论和谈事宜。 武德帝安插了眼线在驿馆附近,之前他的眼线前来禀报,说宣旭带着拓跋云雷到南风馆去。 武德帝气得倒仰,但也知道这会还不是责罚的时候,而且既然那雷王还挺喜欢这一口,自己就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自己现在没功夫招待雷王,人家玩儿的高兴就不会介意一时怠慢。 谢恒确定大瑾这边的和谈进度对拓跋风雪的计划应该没有太大影响之后,就让宣景那边停止安排。 没日没夜批了好一阵子奏折觉得自己快要虚脱的武德帝终于得了喘息的空档,这两日的折子明显减少了,渐渐恢复到正常数量。武德帝打算休息一日后就召见拓跋云雷,还提前一天给驿馆那边递了话过去,免得明日召人进宫时人已经在南风馆快活。 中午拓跋云雷从南风馆回来驿馆,是驿馆的使臣派人去南风馆传话,不然按照平时的习惯,拓跋云雷都是大半夜才回来。听到留在驿馆的使臣说大瑾皇帝明日要召见他们,他才恍然想起他们来大瑾是来和谈的,快活了这么久都快把本来目的给忘了。若是大瑾皇帝没找他他可能还要一段时间才能想起来这回事。 不过拓跋云雷也没多上心,在他眼中这场和谈一定能成,他也知道大瑾皇帝并不主战,更加清楚大瑾重文轻武的现状,而且这些年一直都是他们大夏在挑衅大瑾,他相信只要大夏有和谈的念头,大瑾高兴都来不及。明日进宫也就是走个过场,和谈成功后不日他也会返回大夏。等他走时大瑾皇帝肯定还会给他带不少好东西回去。 第三百九十八章 面白心黑 临行前大夏皇帝跟拓跋云雷说了一些促成双方和谈的条件,比如双方通商,展开贸易合作等等,都是互利互惠的事。在拓跋云雷看来有这么好的条件,大瑾更没理由不同意。 有使臣提出:“王爷,咱们要不要先去拜访一下大瑾的一些重臣?若是大瑾的重臣也都同意和谈,肯定更有利于我们明日的谈判。” “是啊,据微臣所知大瑾有一些位高权重的朝臣其实不是很赞同和谈,为谨慎起见,咱们还是提前去拜访一趟比较好。”说着这位使臣拿出了一张纸,“这是微臣拟定的需要拜访的大瑾朝臣的名单,请王爷过目。” 拓跋云雷很是不耐烦,但这个朝臣是父皇特意给他安排的,就是担心他沉不住气做不好事,他不好直接驳了对方的话,不情不愿地接过名单,原本是打算随意扫一眼就撇到桌子上,结果眼角余光却瞥到谢恒的名字。 虽然他已经对谢恒没什么心思,但一想到对方那出众的相貌和身材,还是没忍住心中一热。 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拓跋云雷说道:“这么多人,半天时间也不能都拜访完,咱们坟头行动,本王就去拜访这位谢恒谢大人。” 那位大臣原本听到拓跋云雷愿意去,心中真高兴,结果一听对方说要去拜访谢恒,便拧眉说道:“拜访肯定要分头去。这位谢恒谢大人虽然也要去拜访,但在名单中他的官职并非最高,王爷要去拜访的自然是身份最高的景亲王。其他朝臣就由下官等人去拜访就是。” 一听到“景亲王”,拓跋云雷那脑袋摇晃得堪比拨浪鼓,咬牙瞪眼看着那大臣:“让本王去拜访景亲王那个杀神?是想害死本王吗?本王有理由怀疑你是不是细作,就想让本王死在景亲王手上!” 那大臣一脸惶恐,“微臣不敢啊!” “不敢?我看你就是!谁不知道咱们大夏的死敌不是大瑾而是昭武将军!你真觉得的有必要去找他吗?找他干嘛?把自己当盘儿菜送过去?别说拜访交流,就是我死在他面前他也不可能松口答应与大夏建交,说不定转头就把本王子的脑袋割下来挂到卢鸿关城墙上,本王又何必去自取其辱!哎我真觉得你这个老头子坏得很,你就是故意的是不是?” 那大臣被拓跋云雷说得面红耳赤、满头是汗,一个劲儿地辩解,就差撞柱自尽表忠心了!最后只能连连表示让拓跋云雷去拜访谢恒才算揭过去。 拓跋云雷松口气,他是真不敢去见宣景,同是皇子,他们大夏也不比大瑾弱,但他就是一见到宣景就腿软。他也大大方方承认自己确实不如宣景,害怕这个杀神,这又不是什么可耻的事,大夏有几个人不怕宣景的?他就是皇子可也是血肉之躯,被宣景砍一刀还是会死的。 晚上用过晚膳,拓跋云雷就带着两个侍卫兴冲冲地去拜访谢恒。 谢恒下职在家,听到门房通报拓跋云雷前来拜访,下意识地皱起眉。 他想到武德帝将于明日召见大夏使团,拓跋云雷这时候来拜访应该是为了提前拉关系,他的目的既然是和谈,那肯定不希望有太多权臣反对。 只是谢恒也猜测大夏要拜访的官员应该不少,自己绝对不是最位高权重的,本不该值得拓跋云雷亲自拜访。能让拓跋云雷选择来他这里的的原因……谢恒想起南风馆里伺候拓跋云雷的那两个肖似自己的小倌,眯起眼睛。 谢恒叫来宁六,低声吩咐了宁六什么,等宁六出去之后才让门房将拓跋云雷给引进来。 “谢大人居住的小院好生别致啊!”拓跋云雷一进来就开始闭眼夸,“一砖一瓦都罗列有序,真是一步一景!” 谢恒皮笑肉不笑:“地砖房瓦不有序排列还能怎样,随便摞吗?我这院子一眼看全貌,除非眼花得厉害视线太窄,要不哪来的一步一景?雷王殿下若是没什么好夸的也不用硬夸,不要为难自己。” 拓跋云雷没被谢恒的一番回怼气着,反而还激动地想着,真不愧是他看上的人,这小脾气可够带劲儿的! “谢大人就是在这里住久了,不觉得新鲜,本王第一次过来,自然看哪都是好的。不若本王就搬来谢大人这里住,谢大人不会不欢迎吧?” “欢迎,”谢恒假笑得厉害,“雷王殿下能看上我这小院,是这小院的福气,我如何能拒绝?” 就算一个假笑,也把拓跋云雷给迷得神魂颠倒的,一下子就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真正目的,正得寸进尺地想着能不能跟谢恒睡一个屋。 他觉得谢恒没有拒绝他的要求,那就是不反感他,说不定两人多相处些时日,谢恒也能心悦他,他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材有身材,还身份贵重,要是谢恒会喜欢上也很正常吧?越想越有这个可能! 拓跋云雷正琢么着该如何开口,外头进来一个护卫,手里还拖着一个不知死活的男子。 那男子衣衫破烂,明显是被鞭打所致,还能透过破烂的衣服瞧见里面身上纵身交错的鞭痕。身上的衣裳上全是大片的血污。头发散乱,脸上也都是血,几乎看不清模样。 拓跋云雷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下移,在瞧见对方裆部那明显的一大滩血时瞬间脸色苍白,心脏在那一瞬间都好像都停止了跳动。 男子闭着眼睛不知是死是活,被护卫粗鲁地拖进来,后面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那护卫对谢恒拱手一礼,“大人,已经行刑完毕。” 谢恒淡淡“嗯”了一声,“拖下去吧,把人治好,送到南风馆去。” “是。” 还能治好,那说明人还没死。但拓跋云雷并没有因此放松,原本想要表达住在这里的话到了嘴边打了个转儿,最后出口的就是另外一句与之毫不相干的话。 “刚刚那人似乎被用了大刑,不知犯了什么错?” 谢恒懒懒抬眼,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雷王殿下怎么会对这种小事感兴趣?” 拓跋云雷干笑两声,觉得这会谢恒的表情莫名渗人。 “说不上感兴趣,就是好奇,谢大人是文人,瞧着也文雅清俊,便想不到那人究竟做错了什么事能让谢大人这般动怒。” 谢恒:“雷王殿下来大瑾也有段时日了,难道没有听说我的佞臣之名?外头多少人传我面白心黑,心狠手辣,惯会在朝堂上兴风作浪,怎么到了雷王殿下这就是文雅清俊?以谋取人不可取啊殿下!” 雷王十分尴尬,他之前真觉得那些大瑾朝臣就是太夸张了,长得这么好看的人能狠到哪去?但现在被谢恒的气场所震慑,再加上刚刚那一幕,他无法再坚持之前的判断。 谢恒淡淡转开目光,瞥了一眼地上的血痕,语气轻轻地说道:“刚刚那人原本是我花了不少心思多年培养的心腹,我对他信任有加,许多事情都交给他去办。” 拓跋云雷更加不解,“即使如此,那为何……” 谢恒:“他千不该万不该对我起了心思,又没有藏好,被我发现,我自然容不得他。不过他到底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从前也算器重他,要他的命也不至于,就挑了他的手筋脚筋割了舌头断了他的子孙根,再鞭打五十以惩戒,最后送到南风馆去也就罢了。” 拓跋云雷已经彻底僵住,几乎是谢恒每说出一小句他就跟着抖上一抖! 那人是谢恒一手培养的,听那意思还多年跟随谢恒立下不少功劳,可就因为对谢恒起了点心思,而且好像还没付诸什么行动,结果就落到这个下场! 一个人,被割了舌头,惨!一个武人,被挑断手筋脚筋,很惨!一个男人,被断了子孙根,非常惨!在不能人道的情况下还被送去南风馆,极致惨! 而就有这么一个人,因为对谢恒起了心思,便将所有的惨集于一身,这世上还有多少人能比他更惨? 有那么一瞬间,拓跋云雷将那满身是血的人带入自己,谢恒发现了他的那点爱慕之意,然后…… 一个激灵!拓跋云雷惊醒过来,自己被自己吓到手脚冰凉。 “雷王殿下?” 谢恒轻轻叫了一声。 下一瞬,拓跋云雷弹身而起,拔腿往外走,头也不回地说道:“本王突然想起还有要事要处理,就不耽误谢大人时间了,告辞!” 跟着拓跋云雷出来的两个侍卫也赶紧追了上去,心中都想着大瑾的文官真的太凶残了!这么一个表面看起来温和无害的年轻人怎么能下手这么狠呢! 谢恒站都没站起来,满眼戏谑地看着拓跋云雷的身影快速消失在视线中。 不一会,宁六进来,身上还是那件破败不堪的衣服,血还在往下滴,他拨开蓬乱的头发露出满是血污的脸:“雷王走了?” 谢恒点头笑起来:“可不是!跑得比兔子还快!你这演技可以啊!” 后面跟进来的石竹一边拿帕子擦掉手上的鸡血一边说:“那还不是我给他装扮得好,这幅样子就是王爷在都未必能认得出他。” 第三百九十九章 他的战场 谢恒笑着:“是,你们两个功劳都不小。我看这回拓跋云雷是不敢再惦记我了。” 宁六低头不语,他觉得那雷王看起来受到的惊吓不小,应该不仅不敢再惦记公子,甚至有可能很长一段时间不举。 守在驿馆的大夏使臣见拓跋云雷这么快回来还很是奇怪,这么快就谈完了?有心问一问谈得如何,却都被拓跋云雷那惨白如鬼的脸色吓到。怎么的?那谢恒还吓唬人来着? 拓跋云雷谁也不见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外头大臣们都急坏了,还以为他们雷王殿下是在谢府受了天大的委屈,嚷嚷着要去谢府为殿下讨回公道。 正闹腾着,拓跋云雷就突然打开房门,警告他们谁也不准去骚扰谢恒,又重新把门关上。 众人看拓跋云雷不像是受委屈的样子,这才作罢,但任凭他们问到底在见谢恒的时候发生了何事,拓跋云雷说什么也不肯讲。 其他人没办法,只能作罢。 次日,武德帝宣召大夏使团进宫。 拓跋云雷一晚上没睡好,噩梦连连,总是梦见自己被谢恒给挑断手筋脚筋,割舌头又割子孙根,挣扎着从噩梦中醒过来又困得难受,一闭上眼睛那噩梦又能续上,只能勉强睁着眼睛,就导致他大清早起来就是挂着一副黑眼圈,进宫的时候黑眼圈也没消。 武德帝在泰和宫设宴,瞧见拓跋云雷精神不济的颓废模样,看着就好像纵欲过度,皱着眉瞪了一眼宣旭。 宣旭被瞪得莫名其妙,心下发沉。他还什么都没做呢父皇就瞪他,现在父皇对他已经到了这般不耐烦的地步了吗?是不是不喜欢他,便看他做什么都是不顺眼的! 这次设宴主要是为了进行和谈,故而宴会上奉茶不奉酒,也没有那么多歌舞表演,就只有宫廷乐队在角落奏乐,悠扬舒缓的音乐有助于平复情绪,有利于和谈进行。 拓跋云雷难得做出正经模样,按照自己父皇教的,先抛出部分和谈的条件和大夏能给出的利益。 两国和谈,其实在某种角度上看,也有点类似于做生意,既然是做生意,那讨价还价就很正常了。 两边都要给彼此留出讨价还价的余地,这是双方都心知肚明的事。 武德帝这边的谈判代表是阮展鸿。 这种事情武德帝自然不能亲自谈判,大夏派出的是皇子,那他们大瑾要是皇帝亲自谈判便平白矮了一截。 武德帝倒是也想让皇子上,但可惜宣震烂泥扶不上墙,宣旭让他太过失望,名声又差到不能再差,和谈这么重要的事绝对不能交给一个声名狼藉的皇子。宣景倒是能力也有声望也有,可偏偏又是跟大夏你死我活的关系,武德帝担心让宣景去和谈最大的结果可能是谈着谈着就一刀砍死拓跋云雷然后两国直接开战。 没办法,武德帝只能让阮展鸿来。 阮展鸿深得阮相教导,才华、品性都不容置疑,官阶也够,且在思想上与阮相一致,那就是与皇帝一致。这么认为的武德帝自然觉得阮展鸿是最合适的人选。 和谈进行了大半日,双方你来我往,唇枪舌剑下竟然也有些形势紧张。 拓跋云雷算是轻松的,他只负责在适当的时候抛出条件和利益,具体和谈的过程有随行使臣来完成,他就是牵个头,以自己的身份表示对和谈的重视。他可没那三寸不烂之舌的口才,真要让他亲自和谈,以阮展鸿的能力,半个时辰内就能让他开口叫爹。 差不多一个时辰后,和谈进入尾声。 虽然中间有些波折,但总的来说还算顺利。 最后由大瑾这边拟定建交的具体条陈,明日会将写好并盖有玉玺的一式两份的文书交给大夏使团过目。大夏使团看过没有问题之后,再将两份文书八百里加急送往大夏。大夏皇帝会在两份文书上盖上玺印,然后将其中一份送回来。两国各留有一份文书。 就目前来看,一切都很顺利。 武德帝很高兴,瑾、夏之战由来已久,若是能在他在位期间结束,瑾、夏两国能达成百年之好,也不失为一桩功绩。 次日早上,建交文书被送去大夏。 朝廷上不少人都在诉说着这一举动的明智,都在对武德帝歌功颂德,这些奉承的声音和激动的面孔与宣景冷沉的脸形成鲜明对比。 武德帝本来挺高兴,可一看到宣景的脸色,脸上的笑也淡了下来。 “景王,你似乎对此很是不满。” 武德帝这一开口,整个朝廷上顿时鸦雀无声。 宣景目光坦然又凛冽,“儿臣只是在想,如果北境那些被大夏无情屠戮的百姓和那些为保卫边境而战死沙场的将士们知道,他们的国,他们的君,竟然为与大夏建交而庆贺,与有血海深仇的敌人把酒言欢,该是何种心情。” “放肆!”武德帝重重一拍案几,“你这是在指责朕吗?是在对朕表达不满吗?你觉得怎样才是对的?继续打仗,与大夏不死不休!” “难道不该吗?”宣景目光如炬,沉冷的语调中满是怒意,“血债本该血来偿!” “你、你……”武德帝气得站了起来,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最后罚了宣景三个月的俸禄一甩袖子愤而退朝。 武德帝一走,气氛更加尴尬,其他朝臣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如果宣景还只是一个普通的皇子,又或者是冠军侯,他们可能还不用这样进退两难,偏偏如今的宣景已是亲王之尊,又是隐形太子,陛下已经年老,还能当政几年?皇子中再没有人有一争的能力,未来的大瑾就是景亲王的。他们这会要是不管不顾地直接离开,怕是会得罪未来新君啊! 不过倒也不怕得罪宣景的,比如忠君至上的阮同甫,只看了一眼宣景便自顾走出大殿。 阮展鸿紧随其后。 还在大殿中的朝臣们是真心佩服阮家人,能将忠君做到这种程度那也很不容易。 宣景深吸一口气,大步离开。 从宣景一走,整个大殿中窒息的气氛在第一时间消散,其他朝臣们也三三两两地离开。 宣旭走在一群大臣中,无人上前与他攀谈。 感受着这些朝臣的孤立,宣旭暗暗攥紧拳头,眉目间一片阴鸷。 曾几何时,他也有过一呼百应,进出身边都跟着讨好他的朝臣,一个眼神就有人能明白他的意思,去办他想办的事。 可现在,那些朝臣却好像要根本看不到他一样,甚至避他如洪水猛兽,远远看见他就想绕道走。哪怕他撑起勇气主动找从前对他示好过的朝臣说话,也被敷衍塞责,三两句应付开。 看着走在大前面被几个文臣武将跟着的宣景,宣旭的眼中满是仇恨! 宣景的一切本该是他的…… 突然,仇视的目光被一道身影挡住。 宣旭抬头,瞧见站在面前的谢恒,傻愣愣地眨眨眼,“你……” “你刚刚看着宣景那是什么眼神?”谢恒微仰着头,几乎是鼻孔对着宣旭,神色十分鄙夷,“羡慕嫉妒恨?你有这个资格吗?你是不是觉得宣景的一切本该是你的?看把你脸大的,若是没有宣景,陛下就算从宗室中过继孩子也绝对不会把皇位传给你这个叉烧!你是比宣景长得帅还是身手强过他?是比他得民心还是比他有才华?你怎么有脸拿自己跟宣景比?今日你能上朝主要是因为你把拓跋云雷给招呼好了,建交文书在今天送出去,不然你连跟宣景同站在朝堂上的资格都没有!你还当自己是从前那个倍受陛下疼爱的皇子呢?还以为自己在朝堂之上有众多拥护者呢?哪怕是你最光鲜亮丽的时候,与现在景亲王比也不值一提!我要是你,就不再挣扎着上朝了,实在不想出来丢这个人。往朝堂上一站,也只会让朝臣们更加清楚地看到你跟景亲王之间永远不可跨越的差距。老老实实在自己的皇子府待着,景亲王日理万机,没那么容易想起你来,你还有机会后半生做个富贵闲人,若不然,贬为平民都算你走运!” 说完谢恒便转身离开。 很好,满腔怒火总算发泄了一些出来。 刚刚在朝堂上他真是被气到炸,偏偏他不能明着站在将军一边替将军说话,这就憋了一肚子怒火。一会他还要去安慰将军,就得先把自己的火气散散,于是一眼看到正满脸不甘地盯着宣景背影的宣旭,谢恒就知道出气筒送上门儿了。 而且语言在很多时候也能成为杀人不见血的利器,特别是对于处在低谷中的人而言,一句鼓励能让人醍醐灌顶重获新生,一句贬斥也能让人精神崩溃一蹶不振。 谢恒相信自己刚刚那一番话绝对会给宣旭造成严重的打击,痛打落水狗也是件很痛快的事。 而且谢恒压根不担心宣旭会把自己和将军的关系捅到武德帝面前,他看透了,武德帝已经彻底对宣旭失望,不管宣旭说出任何有害宣景的话,都会被武德帝当做是污蔑诋毁。 宣旭对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威胁,让宣旭狗苟延残喘地活着,是他们的慈悲。 将军府里。 谢恒并没有劝慰宣景什么,只是陪宣景一起在校场练习射箭。 从宣景被封亲王之后,按理来说应该搬到亲王规制的府邸,或者至少也该扩建将军府到王府规制。但宣景没动。就像当初他被封为冠军侯之后,也还一直住在将军府,并未拓展规格。 住在什么地方,是何规格,宣景从来不在乎这些。 谢恒的箭术一般,这还是在来到这个时代之后宣景教他的,从前他可连姿势都摆不好。 看着宣景轻轻松松咻咻咻地命中靶心,再看看自己的靶子,谢恒默默放下弓箭,还是不丢人了。 谢恒也不说话,就在一旁站着,看着宣景射箭。 三大筐的箭,不到晌午就射得干干净净,连靶子都换了十几个。 就这还不够,宣景又叫来府上的侍卫切磋。 跟着宣景的侍卫武功都不差,刀枪剑戟十八般武艺各有精通。 兵器架就放在演武台边上,对方用什么兵器,宣景就用什么兵器。十几个侍卫,没有一个能在宣景手下撑过十招。 到第十六个侍卫败下,谢恒起身,仰头对着屹立在台上的宣旭说:“将军,我饿了。” 宣旭“嗯”了一声,扬手一掷,锵的一声,长枪稳稳落在兵器架上插好。 谢恒走上前,拿汗巾给跳下台的宣景擦汗,边擦边道:“还是洗个澡比较好,要不黏糊糊的不舒服。先洗澡,洗完澡刚好可以用膳。” 宣景抓着谢恒的手,“让你等久了。” 谢恒笑着摇头,“可没有!该是我大饱眼福才对。” 瞧着宣景这样,谢恒心里稍稍松口气,发泄了大半天,将军心里应该稍微好受些。 中午用过午膳,过了午休时辰,谢恒和宣景一起去看望霍崇。 这些日子霍崇身体恢复不错,虽然肯定和从前比不了,但脸上气色看着总算好些,也不枉谢恒通过交易所弄来那么多名贵的山参给霍老将军调理身体。 如今在京中,虽不上朝参政,但对于朝中的一些动向霍崇还是知道的。今天早朝上的事他就已经听闻。从得知大瑾同意与大夏和谈开始,霍崇心里就堵着一口浊气,昨日在知晓建交文书已成时,他还吐血昏厥。醒过来后他嘱咐手底下的人都要瞒着,不能让王爷和谢大人知道,上午王爷派人过来说下午会来看他,他便赶紧让大夫调理了有助于气色恢复的药,不想让宣景和谢恒忙于朝政还要为他忧心。 “王爷早朝上可是冲动了。这些年王爷越发稳重,今日怎么就……” 宣景牵起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只是一时未能忍住罢了。” 霍崇恍然想起,当初蛮国要与大夏和亲以休战时,还是将军的王爷也是在朝堂上与先皇冲突,他问及将军明知陛下心思为何还要如此,当时的将军也是这般回答。 王爷一向智勇双全,也懂得蛰伏隐忍,可就算这样,在有些时候,面对那些荒唐的人和事,也难免会压不住脾气。王爷有血性,每一个在沙场上奋勇杀敌的将士都有血性!但王爷还有其他人没有的压力,他的战场从来不止在北境,还在朝堂! 第四百章 无耻之尤 霍崇重重叹息。 “陛下主和,王爷就不要再与陛下对着来了,否则于您大计无益。登高易跌重,如今您好不容易走到这个位置,更要小心谨慎,不可行差踏错。” 宣景点头,“老将军放心,我心中有数。高猛可在?” 老将军笑着点头,“在,前日高猛还说王爷有段时间没来找他切磋了,他手痒得很,估计王爷再不来,他就要到王府去找王爷了。” 宣景笑起来,“我去找他切磋。” 霍崇:“他就在演武场,我同王爷一起过去。” 一直很少说话的谢恒就跟在两人身后。 高猛是霍老将军的义子,他家乡在北境,六岁时,大夏的一支游击军队闯入他的村庄烧杀抢掠,杀害了他的父母家人。 尽管后来大瑾的军队赶到,却只擒获了大夏的那支队伍,而没能救下他的家人。 当时村中还有一些幸存的百姓,北境军有一套安抚百姓的流程,帮助他们重建村子,或者是迁移到相对更加安全的地方。 打扫村庄搬运尸体时,有个大夏士兵假死,趁着霍崇不备偷袭。 而最后,这个士兵死在了年仅六岁的高猛手上。 霍崇看着六岁的高猛手里拿着比他还长的刀,插进了那意图偷袭的大夏士兵的体内,身上被溅到了不少血。他的手还在颤抖,脸上有显而易见的慌张害怕,可那双眼中,也有着刻骨的仇恨。 就是在那一刻,霍崇决定收养这个已经无依无靠的孩子,亲手教他武功。 高猛也算跟宣景一同长大,但小时候的高猛跟宣景和卫显扬的关系都不太好,他总是独来独往,切磋的时候下手也比一般人狠,就像一头永远警惕的狼崽子,看谁都像敌人,除了霍崇。 后来长到十几岁,这种情况才有所改善,但高猛也只能接受宣景和卫显扬,跟其他人依旧很合不来,动不动就搞得剑拔弩张。 他的武功高,下手又不留情,故而军中除了宣景和卫显扬以及霍崇之外,其他人都不太喜欢高猛。 正是因为如此,高猛虽有一身好武艺,却不能作领兵作战的将军,在宣景和霍崇离开北境后,没人再能管得住他,霍崇就只能带他一起回来。 高猛一看见宣景,虽没说话,但眼睛明显亮了不少。 两人也没挑兵器,就是徒手过招,但谢恒看着却觉得比之前宣景跟那些侍卫带兵器过招还要心惊胆战。他就算不怎么懂武功,也能看得出高猛和宣景的那些侍卫根本不在同一个水平上,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台上两人交手,台下谢恒和霍崇在那看着。 谢恒:“高猛似乎也心情不好。” 霍崇叹息:“跟大夏建交的事他知道了。” 谢恒抿唇,他们是出于家国大义不同意跟大夏建交,而高猛就是真的与大夏有血海深仇,自然难以接受这个结果。 霍崇:“也是这两年在京中他的性子被磨平了不少,若是搁以前,他大概就单枪匹马杀到大夏去了。” 这事高猛也不是没干过,当初刚刚学有所成那会,在军中比武赢了不少人,高猛提刀便想去大夏为自己的爹娘和村人报仇。宣景过来阻止,又在二十招内赢了高猛,才让高猛暂时歇了心思。 霍崇满面惆怅:“我从未想过将高猛一直拘在身边,他学了一身武艺不是用来每日消耗力气的,虽然我将他带回京城,但我想着瑾、夏终会开战,而到时候能有把握战胜大夏的就只有王爷,王爷早晚会回到北境战场。到时就让高猛做先锋,这才算有用武之处,没有辜负他勤学苦练的一身本事,可如今……大夏狼子野心,一纸协议能维持多久的和平?不过是给大夏韬光养晦的时间罢了!” 谢恒明白霍崇的心情,说道:“老将军请放心,如今我们已经有了些眉目,相信再过不久应该就能找到足以证明大夏并非真心实意建交的证据,到时候陛下自然会明白这只是大夏的阴谋,我们还有机会在大夏继续壮大之前争取到开战的机会。” 霍崇的眼中本来已经有些浑浊的泪光,听到谢恒的话后才又多了一抹光亮,“谢大人此言当真?” 谢恒笑着点头:“自然是真的!大夏屡屡犯我边境,如今说不打了就不打了,哪有这么容易的事?再者正如老将军所言,他们并非真心想要建交,不过是看我们吞并了昌河跟蛮国,害怕了而已。我们岂能给他们壮大到能再与我们匹敌的时间?这和养虎为患有何区别?况且大夏还有一位心思深沉、手段诡谲的二皇子,他野心勃勃一心想要吞并我大瑾,大夏朝廷已基本为他所控,就是有他在,也不会允许我们达成真正的建交。我一定会尽快找到证据说服陛下!” 霍崇激动地连连点头,满布皱纹与沧桑的脸上终于带上了笑容:“从前先帝时期,先皇一直忌讳王爷,纵然王爷得武将支持,但一来朝廷重文轻武,二来越多的武将支持王爷,先皇对王爷的忌讳就越深。当时还是将军的王爷在朝堂上孤立无援,即便王爷亦有智计手段,但一个人的精力终归有限,若不是有荣启荣大人的暗中支援,王爷只会更加艰难。那时候老夫便知道,王爷更需要的是朝中文臣的支持。如今有谢大人全力支持王爷,老夫服终于可以安心了!虽说老夫已是无用之人,但只要王爷有所召唤,老夫也随时愿意为王爷效犬马之劳!” 谢恒心中激荡,霍崇显然已经把将军当做君主看待! 在霍崇老将军的身上,家国之情,君臣之义,都被体现得淋漓尽致! “老将军放心!您为将军做得已经够多,没有您也就没有今日的景亲王,剩下的交给我们就是。” 霍崇没在言语,只重重点了点头。 跟霍崇的一番交谈,让谢恒心中干劲儿十足。 原本历史中的霍崇老将军因为年迈和身上的旧疾暗伤太多,没能撑到昭明帝一统天下的时候,但是这一回,谢恒想让这位满心家国大义的老将军看看,看看天下一统,海晏河清! 谢恒开始加大力度调查大夏,雀鸟派出去一批又一批,烧钱的手段一茬又一茬,只为尽快找到大夏暗中另有阴谋的证据。然而当他刚刚查到一点苗头的时候,拓跋风雪给他来了个措手不及的“坦白”,就差把“算计”两个字明明白白刻在脑门儿上。 这就好像一对宿敌每天打架每天打架,但一直没有明显分出胜负,终于有一天有一方眼瞧着占据上风了,结果另外一方直接自己把自己给嘎了,哎我就是不让你得逞!我死我自己手里边我也不死你手里头! 拓跋风雪就给谢恒来了这么一手“自爆”。 本来建交的文书已经到了大夏,就等着盖好了印鉴再送回来了,但大夏那边却突然变了卦。 也不能说直白地变卦,就是又提出了一个条件。 大夏那边说大瑾的军队之神勇,令他们无比钦佩,所以他们希望能有个机会向大瑾军队学习,观摩一下大瑾军队日常是如何操练的。 那这能上哪去观摩呢?当然得在大瑾地界上才能观摩不是?至于具体的地方,大夏觉得卢鸿关就很好。 简而言之,大夏那边的意思就是派遣军队驻进卢鸿关,观摩大瑾军队的日常训练。 不得不说,这番说辞大夏就是明晃晃地把大瑾当傻子。 啊,当初你们攻打卢鸿关兵败,还被当时还是昭武将军的景亲王斩杀了两万俘虏。现在你居然想让卢鸿关直接关门大开,放你们的军队进来?这到底是谁在做梦?鬼都不会相信你们的军队进来后会只是观摩学习,傻子都不会放过这样里应外合拿下卢鸿关的好机会! 大夏提出这样的要求,还明确表示如果大瑾小气到连这“小小”的要求都不能答应,那可见没什么建交的诚意,那这建交文书就干脆撕了算了。 消息传回大瑾,所有的武将都出离愤怒了! 这不就是逼着他们把卢鸿关割让给大夏吗? 大夏的这一举动虽然也算是省了谢恒调查的力气,但谢恒也着实被气得火冒三丈!无耻!无耻之尤! 朝堂上也直炸了锅了,一大早得到消息后早朝上就开始了激烈讨论。 武德帝沉着脸一言不发,任谁都能看得出陛下现在也在暴怒的边缘。 这时一个侍卫来报,说大夏使团雷王殿下求见。 武德帝冷笑:“朕正要找他呢!他倒自己来了!宣!” 拓跋云雷带着两个使臣匆匆入殿,衣衫都没穿戴整齐,衣带系得歪歪扭扭,身上还有一股南风馆常用的香粉气。估计是其他使臣在得到消息之后就急忙去南风馆找人,拓跋云雷便立刻匆忙进宫,都没有好好整理一下仪容。 “皇帝陛下!误会!这其中一定有误会!我大夏断断不可能提出这种要求!” 第四百零一章 变天 许是喝了些酒又过于放纵的缘故,拓跋云雷的布置有些虚浮不稳,加之过于匆忙,刚一进殿就摔了个狗吃屎,好不狼狈。 还没完全爬起来拓跋云雷就开始辩解:“皇帝陛下,您一定要相信我大夏建交的诚意,这里面定有误会!” “误会?”武德帝愤怒地将大夏送来的文书扔到地上,“你且好好看看,这是不是你们大夏的印鉴!” 拓跋云雷赶忙将文书捡起来,翻来覆去地看,想找出印鉴是假的证明,可偏偏越看越真。他都要急哭了,赶忙叫边上的使臣一起看。 然而就算将这份文书盯出花来,那上面的印鉴也是真的! 拓跋云雷还不死心,强撑着一张笑脸对武德帝说:“那兴许……兴许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大夏钦佩北境军神勇,所以真心想要观摩学习,不如皇帝陛下应允……” 噗! 众人看向谢恒。 谢恒吸了吸鼻子,“啊,不好意思,太好笑了没忍住。” 说是好笑,但谢恒眼底的讽刺谁都看得出来。 这般严肃的时候,也就只有谢大佞臣敢如此。 拓跋云雷瞬间涨红了脸,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谢大人不必如此阴阳怪气!本王还在这里,父皇绝对不可能不顾本王的安全对大瑾图谋不轨!这其中若是不有误会,那就是父皇真的只是想观摩大瑾练兵。许是父王觉得,我们即将建交,那就该有建交的表现,让大夏观摩大瑾练兵,这不是一个绝佳的促进双方交流的机会?我大夏与大瑾最大的摩擦就在于武将之间的过节,但那也是因为之前立场相对罢了,只要给双方近距离接触的机会,相信很快就能化解仇怨,到时候大瑾与大夏的关系不是能更加紧密?” 拓跋云雷这会的情况绝对属于急中生智。 难为他能在这种堪称“死地”的情况下还想出这么多为自己辩解的话,而且听起来居然还稍微有那么点道理。当然能听出道理来的仅限于本来就主和的武德帝等人,对于谢恒和宣景等人来说,这不过是强词夺理的狡辩罢了。 武德帝微微沉思,怒而拧起的眉心稍显平缓。 拓跋云雷一看武德帝这样就觉得有门儿,继续道:“本王在大夏的身份地位皇帝陛下和诸位大人想必也清楚,作为父皇的唯一嫡子,大夏将来就是我的,父皇对本王的宠爱也是有目共睹,试问此等情况,父皇如何会置本王的生死于不顾,就为了一个卢鸿关?本王可以肯定,如果大夏和大瑾交战,假设卢鸿关被我大夏占领,而本王被大瑾俘获,大瑾若是提出以本王来换回卢鸿关,父皇二话不说就会答应!” 拓跋云雷越说越带劲儿,别说武德帝,他自己都要被自己说服了。 主和一派的大臣点点头,也觉得是这么个理。 谢恒:“大夏与大瑾将士势如水火,雷王竟然能说什么双方多接触能化解仇怨,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也别说让两军将士近距离接触了,雷王殿下若是敢跟景王殿下单独同处一室超过一个时辰,那我便相信。” 谢恒早就看出来了,拓跋云雷对将军怕得很,别说单独同处一室一个时辰,就是一科长拓跋云雷都不敢。 果然,听谢恒这么说,拓跋云雷当即缩着脖子安静了。 “陛下,”殿阁大学士温阳辉站出来说道:“微臣以为雷王殿下所言有理。这一次雷王殿下带领使团出使我大瑾,使团队伍中光是专门保护殿下的侍卫就有三百人。另外还有专门的厨师和点心师傅,都是大夏皇帝亲自安排,担心殿下在大瑾吃不习惯。光凭这些就足以看出大夏皇帝对雷王殿下的爱重,如何会这般铤而走险?大夏皇帝当考虑到如果他们以和谈之名实侵占我大瑾国土之实,那还在大瑾的雷王殿下处境该是何等凶险。” 詹事府詹事吴修远也拱手道:“微臣同意温大人的看法。大夏皇帝对雷王殿下的宠爱就连我大瑾也有所耳闻。可能真是如雷王殿下所言,大夏仅仅是想参观我们大瑾的军队训练。这也的确是一个化解大夏和大瑾两国武将之间嫌隙的好方法。” 武德帝没立即决断,但也看得出他的确有被这两位大臣的话说得心中动摇。 顿时其他主和的朝臣也七嘴八舌地说着或许大夏真的可信,这事儿就算听起来再怎么荒唐,可也架不住大夏的未来储君就在他们大瑾的事实啊!大夏皇帝总不会为了一个卢鸿关把唯一能继位的嫡子的性命给搭上!可能这就是大夏想试探一番他们大瑾到底有没有和谈的诚意? 谢恒冷笑一声,极尽讽刺的目光在温阳辉和吴修远之间转了转:“我说二位大人,答应我,下次开口之前先把脑浆子摇匀了行吗?” 温阳辉今年都五十有七了,被谢恒一个小辈这样说,顿时气得面红耳赤:“谢恒!你、你休要无礼!” 谢恒:“我都已经无礼了你把我怎么着?你们说的话我真是一个字儿都听不下去。没有个十年以上脑血栓都说不出来这种论调。大夏为了侵占我大瑾国土做尽了丧心病狂之事,多少村庄城镇被大夏铁蹄践踏,房屋田地被烧毁,百姓被侮辱屠戮,敢情是那些烧杀抢掠没发生在你们身上是吧?一个手持屠刀无恶不作的恶人,哪怕因为一时遇上强敌而暂时收手,你们还真当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就这么巴巴地将自己的脖子洗干净放人家刀刃上试试?大夏惦记卢鸿关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北境将士浴血奋战,守得住卢鸿关寸土不让,结果你们这帮人倒是打算大开关门,直接放人家的军队进来,脑袋被门夹了吧!” 谢恒一边说话还一边抬手点着那几个主张和谈最欢实的大臣,只恨自己只长了一张嘴,心里面的愤怒不是几句话便能尽数表达。 武德帝有些生气,“谢卿,注意言辞。” 谢恒端正行礼,“陛下见谅,臣实在太生气了,不过微臣不觉得自己有说错之处。微臣以为如果真同意了大夏的请求,那跟把卢鸿关直接拱手让给大夏没有区别。咱们扪心自问,倘若给我们这样一个机会,能把军队带入大夏边城腹地,我们就真的能忍住什么都不干吗?” 吴修远感觉自己抓到谢恒言语中的错漏之处,立即道:“谢大人这纯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阮展鸿冷冷瞥了一眼吴修远:“吴大人要说话就好好说话,朝堂争论是正途,但不要言论攻击个人。” 吴修远:???到底是谁先言论攻击个人的?刚刚他们被谢恒指着鼻子数落时你怎么不说不能言论攻击个人?言论若是真能化为刀剑,他们都要被扎成筛子了好吗? 腹诽归腹诽,吴修远即便不满也不敢当着阮展鸿的面说,转头继续跟谢恒争辩:“你是这么想,但不代表大夏皇帝会这么想!” 谢恒:“一向爱好和平的我都这么想了,整天发动侵略战争的大夏为何不会这么想?” ……这话让吴修远无言以对了,再对恐怕又要被阮展鸿说是言论攻击个人。 温阳辉冷冷道:“即便大夏确实想要卢鸿关又如何?用一个卢鸿关,换得两国和平建交,惠及两国百姓,有何不可?” 荣启:“有的是不可!首先,大夏这是出尔反尔。雷王带领大夏使团来我大瑾和谈已经结束,双方已经达成建交,所有的条件条款也都已经拟定。臣相信那些条款定然不是雷王自作主张,该是大夏皇帝属意。建交文书已成,只剩下盖章。大夏在这个时候却想要再得卢鸿关,那就是得寸进尺。在和谈这么重要的事情上都能言而无信,还能相信他们带兵驻进卢鸿关后就真只是观摩练兵?简直笑话!其次,是大夏主动要求和谈,凭什么到头来还让我们割让卢鸿关以保证建交?难道是我大瑾上赶着求他们和谈不成?商人还知道上赶着不叫买卖,几位大人是还不如商人远见?” 中书省参知政事田永禄站出来说道:“不管大夏那边如何作为,也不论是哪一方主动,但和谈建交都是利国利民之举。只要能和平相处,让百姓免受战乱之苦,为天下计,我们就是稍微吃点亏又如何?” 谢恒啪啪拍手:“田大人真是大善啊!我看相国寺供奉佛祖是供奉错了,他们应该直接供奉你!” 田永禄脸色发青,哼了一声不说话。 谢恒讥诮一笑:“割让涵卢鸿关,在田大人眼中就是”稍微”吃点亏?田大人好大方法啊!你怎么不会说直接让我大瑾臣服大夏,那就彻底不用打仗了,也不过是”稍微多”吃点亏!” 武德帝沉声:“谢卿!” 谢恒转头:“看,陛下是不同意田大人的说辞的。” 田永禄:……陛下不同意的到底是谁你心里没点数? 谢恒:“微臣是文官,但也知道战事惨烈,也知晓将士们守家卫国不容易,他们用性命捍卫的国土,若是被我们三言两语拱手相让,这不是让我大瑾国所有武将寒心?当然武将中也确有做的不好的人,微臣该说也会说,但不管怎么样,武将也是我大瑾人,是我大瑾朝廷命官,哪里轮得到外人欺负给委屈受?” 朝臣们一听这话顿时表情都变得耐人寻味了。 所以你这意思是只许你欺负武将,不许大夏欺负是吗?不愧是大瑾第一佞臣,这种想法也只有谢大佞臣会有! 此时满朝武将们的心情就很是复杂了。 第一次被“欺负”他们的人保护,实在……难以表达此刻的心情。 阮时衡:“陛下,卢鸿关百姓曾遭受大夏铁骑无情践踏,百姓们恨不得生饮夏狗的血,若真将卢鸿关割让给大夏,这是把关内百姓往绝路上逼啊!” 武德帝看向一直没有开口的宣景:“景王,你怎么看?” 宣景目光灼灼:“儿臣是如何主张,父皇一直都很清楚。” 只有一句话,但其气势却胜过千言万语! 所有人都明白,景亲王对大夏的态度和看法,从未有一刻改变。 拓跋云雷还想辩解几分,但谢恒他们唇枪舌剑,他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这会他倒是有发言的空档了,却又没有胆量在宣景开口之后说话。 武德帝沉默许久,最后什么都没说宣布退朝。 主张和主和的大臣们倒是想找时机进宫继续劝谏陛下,但武德帝直接让高满传口谕,未经召见,任何人不得请见入宫。 所有人就只能眼巴巴等着。 将军府内,谢恒和宣景、荣启、谢斌都在。 荣启皱眉:“虽说目前陛下还未决断,但最大的可能还是同意建交。” 谢恒也没想到到了这么地步,大夏都提出了那等无力要求,武德帝居然还对和平建交抱有幻想。 谢斌:“毕竟陛下本就主和,而现在拓跋云雷在大瑾,这就给了陛下一丝幻想。” 宣景:“大夏那边估计已经变天了。” 谢恒点头:“拓跋风雪大概已经出手,如今的大夏皇帝恐怕已是名副其实的傀儡,而牵动的线头已经握在拓跋风雪手中。” 若不是如此,大瑾不会收到那样一份文书。诚如那些主和的大臣所言,大夏皇帝很是宠爱拓跋云雷,唯一会将拓跋云雷的生死置于不顾的,就只有拓跋风雪。 可惜现在他们还没有证据,证明如今大夏政权已经掌握在拓跋风雪手上。 谢恒猛然起身,“既然无法从大夏下手,那就只能从我们自己着手。” 谢斌皱眉:“可要说服陛下实在太难,阿恒你简在帝心,陛下都没有采取你的看法。” 谢恒:“我承认今天朝堂上我冲动了些,实在是吴修远他们他可恨。我言辞过于激烈,陛下会不快也很正常。而且陛下不采纳我的话,也是因为我”简在帝心”的程度还不够。既然我不够,那我就去找够的人!” 第四百零二章 他一定能! 午膳过后,谢恒来到阮府。 阮展鸿和阮时衡都知道谢恒来此的目的,他们都没进去书房,给两人单独谈话的空间。 听到谢恒进来,阮同甫头也没抬,将棋盘摆出来:“来,陪外祖父来一盘。” 谢恒面色平静地坐在阮同甫对面,习惯性地执黑子。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两人还在下棋,期间一句交流也无。 门外阮时衡都着急了。“父亲,你说表弟跟祖父到底什么情况?这么半天就一直下棋?表弟来找祖父分明是为了……” 阮展鸿对着阮时衡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你表弟有分寸,我们不必干涉,走吧,咱们父子也去下一盘。” 阮时衡撇嘴不大乐意:“您可算了吧!您就天生没有下棋的天赋,练多久都一样!棋艺不行棋品也不行,下五步悔三步,我可不乐意跟您下棋,您还是找别人去吧!” “哎你这孩子……真是不孝!”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棋盘上胜负已见分晓。 阮同甫捋着胡子,“难为你这时候心绪还能这样沉稳,步步为营,稳中求胜。” 谢恒脊背挺直,从容不迫地迎视阮同甫的目光:“多谢祖父夸奖,倒是祖父的心绪似乎有些浮躁。” 阮同甫哼了一声,“你就是永远都不知道谦虚,夸你什么都应下,这个时候你难道不应该多说些好听的巴结巴结我?” 谢恒:“祖父从来不爱听奉承之言,只要您想听好话,有的是人排着队说给祖父听。祖父真正想听的是实话,是真心话。” “那你想来说什么真心话给我听?” 谢恒起身,对着阮同甫郑重躬身一拜:“请求祖父,助景亲王一臂之力!” 阮同甫脸色难看,他是真没想到谢恒竟然这样直接,本以为自己一开始什么都不说只拉着谢恒下棋,应该能让谢恒明白他的想法,这个外孙向来聪慧。阮同甫只是不想直言拒绝以免伤了他们祖孙的情分,却想没到一向聪明的外孙这一次竟然对自己的暗示视若无睹,还这般直白地说出来。 “我早该料到,从前你与景亲王看似不和,可实际上你每次所谋所划,所言所行,不论当时情境如何,最终得利者都是景亲王!从最一开始,你就是站在景亲王一边。” 阮同甫也觉得自己实在是老眼昏花了,为何以前竟然一点端倪都没看出来。若不是这一次谢恒坚定地站在景亲王地立场上主战,他大概还不会发现,以为外孙与景亲王水火不容,可没想到人家才是一伙的!真正是骗喝起来在他这个老头子面前演戏呢! 看着阮同甫明显气得不轻,谢恒还是眉目含笑淡定从容的模样,“外祖父之前不也说让我不要事事都与将军对着干?现如今见我本就是将军的人,您不该高兴?” “那能一样?”阮同甫气得胡子都吹起来,一提起这个他就更觉得那时候的自己真是一叶障目,连这种伎俩都看不透,“我受你蒙蔽,以为你与景亲王不睦,担心你过于冲动惹得他不满,这才劝诫你莫要与其冲突,若是我一开始就知道你是他的人……” “若事外祖父一开始就知道那要怎样?” 阮同甫一噎。 谢恒:“皇位上的陛下终有一天会禅位,未来的皇帝定然是从皇子中诞生,我笃定将军来日必定荣登大宝,现在帮扶将军,不过是提前效忠新君。” “谬论!”阮同甫怒喝一声,“只要陛下一天没有让位,我们臣子忠君,忠的就是皇位上的陛下!” “那是外祖父的想法,我毕竟不是外祖父。甚至外祖父都不能用自己的想法去要求舅舅和时衡表哥。” 阮同甫再次被噎住,竟然不知该如何反驳,只得问道:“你舅舅和你表哥,是不是早就知道你站队景王?” 谢恒摇头:“舅舅不知,不过衡表哥确实知道我跟将军关系不错。” 时衡那臭小子! 正在外头潇洒快活的阮时衡陡然背后一凉,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谢恒:“舅舅和表哥知不知道又有何关系?他们指导与否也不影响我为景王效力,若不是因为外祖父只忠心陛下,我可能早就拉拢舅舅和表哥了。在帝位之争中,大家都是择主而事,不过是各有各的选择。不说陛下,那些选择宣震和宣旭的人,平日里都是什么嘴脸,外祖父不知道吗?上梁不正,焉能让下梁挺直?自嘉宏帝起,朝堂之上风气如何,外祖父也当清楚,到惠承帝时期已是乌烟瘴气。再到如今武德帝,一点点的改善杯水车薪。若是未来新帝从宣震和宣旭之中诞生,大瑾只会陷入更加水深火热的境地。我们是要忠君,但同时难道不该爱民?择一明主而立,才能真正匡扶社稷,才能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阮同甫冷笑:“你肯定景亲王就是那个明主?” 谢恒并未直接回答,只道:“不论我现在说景亲王多好,外祖父也会因我站队景亲王先入为主地认为我只是在为自己效力的人说好话,但凭心而论,宣震和宣旭一个比一个荒唐,宣临又还年岁尚轻,哪怕是一个个排除,轮也轮到景亲王了。更何况,景亲王博学多才、战功赫赫、心系百姓,于皇室有功勋,于民间有声望,一个英明帝王所应该具有的一切才华品性他一样不缺。从前是外祖父对景亲王多有误会,但如今景亲王为人如何多年来已是有目共睹,外祖父到底为何如此固执己见不肯拥戴明主?” 阮同甫咬牙:“就算景亲王值得拥戴,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来找我最直接的目的还是想我劝陛下对大夏开战!” “是又如何?”谢恒坦言,“我本来也没想隐瞒自己的目的。还是外祖父真心觉得我们不该开战?都已经被大夏欺负到头上了,以外祖父之英明,难道真同吴修远之流一般,还以为这只是大夏在试探我们是否诚心建交吗?” 阮同甫拧眉:“可若能和平共处……” “外祖父当知晓,所谓和平共处,不过是自欺欺人,”谢恒平静而严肃地说道,“古有郑朱使秦,是为前车之鉴。原本六国合纵连横,是为抗秦之佳策,可赵国却自作主张,被秦国利用,使得六国之间互相猜忌,联盟土崩瓦解,最终被秦国一统。外祖父以为,我们主张和平建交,大夏就真心如此?不过是等着机会将我们蚕食鲸吞!所谓建交,不过是大夏企图侵占我大瑾国土的一块跳板,他们深知陛下和绝大部分朝臣的态度,正因为如此才有恃无恐提出这等要求,我们若是真同意了,未来诗书工笔,满朝文武都将是千古罪人!” 阮同甫的心狠狠一颤! 千古罪人! 他阮家历代忠君!最后岂能落个千古罪人的名声! 谢恒看着阮同甫失神的模样,继续道:“这天下本就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三国鼎立的局面已经够久了,从蛮国被灭开始,祖父就该看出来,这天下已到该一统之时。最终成为这天下之主的,不是大夏,就是大瑾。既然我们形势大好,为何要将这天下拱手让人?而且您历经三朝,难道就不想亲眼瞧见天下归为一统吗?唯有景亲王,才能将这天下尽收掌中,也只有四境安定、八方臣服,天下百姓才能真正远离战争,再不用饱受战乱之苦!朝有食,暮有所,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这难道不是外祖父想看到的天下?” 阮同甫嘴唇颤抖,手上一直把玩着的白色棋子滚落地上,声音清脆,而他的心中却仿佛有千斤重锤敲击! 长袖下的手掌攥紧了又松开,反反复复,衣服上被攥出了褶皱,纹路凌乱却不及他心中纷乱之万一。 罢了!自己终究是老了,这朝堂,这天下,需要的或许就是谢恒这样的人。 “你想外祖父如何做?” 谢恒:“不只是外祖父,我希望小姨也能帮忙。景亲王的母妃李贵妃已被贬冷宫,就算她还当权,也绝对不会帮助景王,后宫之中景王并无助力。” 阮同甫皱眉:“后宫不得干政,你该知道。” 谢恒扬起唇角,“小姨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怎样在”不干政”的情况下劝说陛下。不是有一句话叫”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相信小姨定然能办到。等陛下在小姨那里受了”启发”,一定会召见外祖父。因为陛下知道,满朝文武外祖父最为忠君。陛下信不过任何人,包括自己的儿子,但一定会信外祖父。” 阮同甫看着谢恒几乎将所有事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轻轻叹息:“我实在不知,你究竟为何能为景王谋划至此。你就真的肯定,景王一定能打造出你理想中的那个大同世界?” “不是我肯定,”谢恒粲然一笑,“是他一定能!” 阮同甫定定看着谢恒,谢恒坦然对视。 祖孙俩似乎是在无形之中较量,而最终,阮同甫深吸一口气,“好,我也想看看,这天下在景王手中,到底能成何种模样!” 第四百零三章 三年为期 是夜。 武德帝在养心殿批折子。 批着批着,武德帝便心烦议论地扔下笔。 “看看看看!这些折子一个个写的都是什么东西!词不达意、不知所云!当初怎么考上科举的?全都作弊了吧!” “陛下息怒,喝口凉茶静静心吧。”高满没跟着说奏折,他知道陛下真正烦躁的不是这些奏折,而是对大夏究竟是战是和,犹豫不决,这些奏折就算是被迁怒了。 武德帝接过茶,可喝了一口就当的一声搁回桌子上,杯盖掉到地上摔成两半。 高满立即叫人进来收拾,拿了帕子给武德帝净手,“陛下息怒,可别气坏了龙体!” 武德帝正要说话,一个宫人在这时进来通禀:“陛下,阮贵妃娘娘身边的桃蕊姑娘过来传话,说娘娘做了草莓凉糕和酸角糕,还有山楂甜汤,请陛下过去品尝。” 一听这些名字,武德帝就有了食欲,中午没吃什么东西,一看见那些大鱼大肉就腻乎乎的没有胃口,这会还真有点饿了,又不想用膳,用些糕点倒是正好。左右也看不下去奏折,便直接让高满摆驾。 来到阮展玫的宫苑,还没进去就仿佛闻到了香甜的气息,武德帝郁郁沉沉的心情终于有所好转。 “陛下!”阮展玫笑意盈盈地出来迎接。 瞧见阮展玫温柔静雅的笑脸,武德帝心中又舒缓了一分。 “你今日怎么有心情下厨了?朕可有些日子没吃到你亲手做的糕点了。” 阮展玫莞尔一笑,“陛下这话说的好像臣妾苛待了您似的。您要是想吃臣妾的糕点,不就是让高总管过来传句话的事,臣妾必定兴高采烈地给您准备。要吃什么有什么!” “呵呵,那倒是朕的不是了。” “臣妾可不敢这么说!”阮展玫说是不敢,但那表情可娇嗔得很,又惹的武德帝开怀一笑。 诞下龙凤胎之后的阮展玫非但没有身材也走样,整个人还越发显得风韵迷人了。武德帝对阮展玫的宠爱也是一日胜过一日。 阮展玫扶着武德帝到榻上坐下,命宫人将做好的点心赶紧端上来。 “臣妾是看陛下今日郁郁寡欢,中午膳食都没用几口,这才想着做些可口的点心,让陛下吃了好放松一下心情。” 武德帝叹气:“朕能为什么不高兴?还不是为着和大夏建交的事?也不知道大夏皇帝吃错了什么汤药,居然在这种时候提出这等要求,朕一心想两国和平共处,可这样的条件也确实让朕犯难。” “好了好了,陛下莫气,”阮展玫一下下抚着武德帝的胸口给后者顺气,“朝政的事臣妾不懂,不能为陛下分忧,也就只能做些点心让陛下吃着高兴了。御膳房的大厨都说香甜的味道能促使人心情愉快。在臣妾这,陛下就别说朝政上的事,就只管由臣妾陪着,高高兴兴地吃喝,陛下心情好了,说不定处理起政事来也能更加顺畅。” 武德帝握着阮贵妃的手,一眼不眨地看着她。 阮展玫好似被看的莫名,另外一只没被握着的手轻轻抚上自己的脸颊:“陛下这么看着臣妾做什么?” 武德帝:“后宫其他妃嫔都想多听朕说说前朝政事,或多或少都存了想要从朕这里套点消息好帮扶自己母家的心思。也就是你,一直这么单纯没心机,从没想过利用自己的宠爱帮扶阮家。” 阮展玫甜甜一笑,温柔小意地靠进武德帝怀里:“臣妾只知道出嫁从夫,陛下是臣妾的夫君,臣妾自然万事都要以陛下为先,义父也是这样教导臣妾的。” 武德帝点头:“阮相最是明理。” 阮展玫:“而且臣妾除了阮家之外没有旁的亲族,义父和义兄都对陛下忠心耿耿,阮家的祖训便是忠君,若是臣妾真有利用宠爱帮扶家里的意思,估计义父都要第一个不同意。所有阮家人都明白,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只要是陛下赐予的,不管是什么我们都接受。若是陛下没给的,我们也一定不去惦记。” 武德帝感慨叹息一声,更加抱紧了阮展玫,“朕能有你是为夫的福气,有阮相,是为君的幸运。” 阮展玫笑而不语,任由武德帝抱着。 直到宫人将点心都端上来,阮展玫才从武德帝怀中出来。 精致的点心被摆上桌,阮展玫正要哄着武德帝吃,突然想起什么,转头问边上站着的桃蕊:“百花定神香给小皇子和小公主点上了没?” 桃蕊躬身福了一礼,“娘娘放心,已经点上了。” “嗯,”阮展玫点头,“那就好。” “什么香?”武德帝便吃点心边问,“干什么用?朕记得以前太医说过孩子太小尽量不要用香料。” “陛下放心,臣妾自己的孩子还能不上心吗?”阮展玫白皙如玉的修长手指捏着一块糕点喂给武德帝,“那香料是臣妾亲手所制,也让太医看过了,对孩子无害。这段日子两个孩子睡得不大安稳,时常半夜惊醒,四更天醒过来后便再睡不着了。让太医看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这小孩子哪能不睡觉啊!太医也说总不睡觉不利于孩子长身体。臣妾便亲手调制了百花定神香,两个孩子用了后果然得以安眠。有时臣妾心气浮躁睡不踏实,心思郁郁,用这香也好得很,就是不睡觉,也有平心静气的效果。” 武德帝“嗯”了一声,“那倒是好东西,爱妃果然手巧,一会也给朕拿点,放到养心殿去,朕最近批折子也总心气躁动。”说着武德帝又比划了两下,“先在这也点上。” 阮展玫看向桃蕊:“去拿点过来。” “是。” 没一会桃蕊回来,手上捧着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盒子。 桃蕊将殿中角落的香炉打开盖子,又打开紫檀木盒子,用纯金的小夹子夹了一根香条出来,掰断了一截,点燃后扔进香炉中,盖上盖子,很快,袅袅香烟便从雕花香炉中飘出来。 武德帝闭目凝神片刻,“嗯,这香果然有奇效,朕闻着就觉得舒坦多了。” “陛下觉得有用就好。”阮展玫对桃蕊招了招手。 桃蕊立即走过来,用一块白帛将那掰掉了一块的香条包好,之后才放回盒子里,将盒子交个站在一旁的高满。 武德帝看在眼中,十分不解地问:“为何还要用白帛将那断香包起?” 阮展玫轻轻一笑,“陛下刚刚大概未曾注意到,那掰断的香条里面的颜色和表面不一样。” 武德帝还是不明白:“这有什么讲究?” 阮展玫摇头,“不是什么讲究,是这百花定神香有些特别。这香燃着的时候能安定心神,也没有其他问题。可若是未燃着的香料暴露在外,那其独特的香气就会引来各路蚊虫。臣妾在制成香料之后发现了这一情况,就对每根香条的外层做了特殊处理,用一层能隔绝气味的涂料将香条薄薄地刷上一层,便不会引来蚊虫,但如果将香条掰断,那味道从里面散发出来,蚊虫就蜂拥而至了,所以没有用完的掰断的香条一定要用白帛裹上以免散发气味,高总管可一定要记好了。” 高满躬身:“娘娘放心,老奴记住了。” 武德帝本来只是随意地听着,可也不知道是从阮展玫的哪句话开始,他的表情就变得讳莫如深,沉默片刻后眯着眼睛自言自语起来:“说得对,一旦破了一个口子,这香味儿飘出来,闻味而来的就不会只有一只虫子了。一只虫子不足为患,可若是来了一堆,说不定也会伤筋动骨。” 阮展玫低头用桃蕊递过来的手帕擦着沾着点心渣的手指,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仿佛根本没听到武德帝的喃喃自语。 高满抬眼看了看垂眸浅笑的阮展玫,又缓缓低下头。 当晚,武德帝连夜召阮同甫进宫。 御书房内,香炉中燃着阮展玫所制的百花定神香。 “对于跟大夏到底是建交还是开战,丞相有何想法?” 阮同甫拱手:“微臣自然跟着陛下走,陛下若是觉得应当建交,微臣必定全力支持陛下!” 武德帝笑着点头:“阮相的忠心朕是知道的,但朕想问的是阮相自己对此事的真实看法。” 阮同甫沉吟片刻,说:“我们前不久才收服了昌河跟蛮国,在国库上确实不是十分充裕,另外在北境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部落,虽然这些部落一直保持中立,但如果我们贸然与大夏开战,而一旦稍显颓势,那这些大小部落也有可能趁火打劫,甚至是与大夏联手,企图分一杯羹。” 武德帝点头,“丞相的担忧正是朕的担忧,所以还是不能轻易开战,当以建交为首要考虑?” 阮同甫没立刻肯定,他捋了一把胡子又道:“大夏的意图其实已经很明显,我们也不必抱有侥幸心理地想着他们只是去观摩,他们就是想要卢鸿关。可若是我们真用割让卢鸿关来达成和平共处的协议,那让周边的那些本就不太安分的大小部落如何作想?是不是也会觉得只要与我们开战,最后再提出建交协议,要求我们割让一座城池,我们就会答应?那到时候即便一时没有了大夏这个劲敌,却依旧会麻烦不断,北境仍然难以安定,甚至会影响其他边境地区。” 武德帝眉心紧皱,这也是他目前最担心的。 阮同甫:“微臣知道,朝廷上以温阳辉温大人为首的主和派觉得割让卢鸿关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就且不论卢鸿关的百姓会不会以性命相抗,也不管北境将士是否寒心,单单说此举是不是等同于”割地求和”?什么情况下会割地求和?只有当战败且无力再战的时候,才会以割地的方式换取敌方的高抬贵手,得一时和平。我们是这种情况吗?明明当下是我们占据先机,为何弄的好像是我们战败求和一般?陛下的脸面往哪放?自古以来,割地之举不论发生在哪位皇帝身上,那都是要被后世抨击,被后人戳着脊梁骨骂。温大人他们轻飘飘几句话表明立场,但未来史书上真正担负千古骂名的是陛下,不是他温阳辉。他们只知道主和少打仗,省钱,却压根没有真心为陛下的名声着想!” 武德帝听着无比动容,“果然会真正为朕考虑的就只有丞相!温阳辉见天儿就想着自己名垂青史,以为促成和谈史书上得记他一笔,他休想!明日朕就下旨,史官记载史实绝对不能提温阳辉的名字,就……就用”某人”来代替。” 阮同甫轻咳两声,“这事自然随陛下意愿。微臣要说的是,不论陛下最终作何决定,都要顾忌着名声。之前拿下蛮国,结束三国鼎立的局面,这便是史书上陛下的功绩,本该被后世敬仰称颂。但如果陛下为了建交,将卢鸿关割让给大夏,那陛下前面的功绩怕也是要被抵消了。” 武德帝连连点头,越来越觉得阮同甫说的有道理,自己找来阮同甫商议此事真是商议对了。 “所以综合考量,微臣觉得,这一次或许出战大夏才是上上决策。” 武德帝很清楚从前阮同甫一贯是什么主张,只要涉及到战事,阮相都站在他这边,从来没有主战过。而这一次,连阮相都这么说,那么可见确实出战才是最正确的决定,只是他还有别的担忧。 “但丞相刚刚也说,国库目前不算充裕,这一旦打起仗来,军需消耗必然小不了。” 阮同甫:“从前微臣也觉得军需消耗过大,但从查出户部和兵部的问题之后,重新整理账册,真正的军需花费还不到账册上的十分之一。从前在这样少的军需下,北境将士都能与大夏周旋如此之久,若是真能按照账册上的军需做实际支出,说不定与大夏的战事早就结束了。” 武德帝微微倾身:“那丞相的意思是……” 阮同甫:“一旦瑾、夏开战,领兵作战的最佳人选自然是景王,只有景王才能保证在最短时间内结束战事。陛下不妨给景王设一个年限,以三年为期,让景王务必在三年内拿下大夏!” 作者闲话:【多谢kusano打赏~~】 第四百零四章 说服 武德帝皱眉:“三年的时间是否短了些?大夏与大瑾的矛盾历朝历代由来已久,只是三年时间景王未必会同意。” 阮同甫笑笑摇头,“景王不赞成建交,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他一定会全力以赴。哪怕有再打的困哪,他也一定会想办法克服。到时候朝廷就在这三年时间内全力支持北境军,能打到哪里就看景王的本事了。若是能攻下大夏,那也陛下的功绩,若是没能攻下,多少也会给大夏重创,到时候大夏再与我们和谈,也不会再有那个底气要求割让卢鸿关,陛下的英明也能保住,不至于百年之后被人议论诟病。横竖对陛下对朝廷都没有损失。” 三年这个期限是阮同甫跟谢恒商量好的,谢恒也跟宣景说过。本来宣景说两年,是谢恒不想把他家将军逼得太紧,才商定三年时间。 看武德帝不言语,阮同甫又道:“陛下也别觉得咱们主动出兵不合适,大夏的野心昭然若揭,这一次得卢鸿关不成,之后肯定还会有别的举动,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咱们不能总处在被动局面,等着对方有所举动之后再想办法应对。与其这样,还不如主动出击,将主动权握在我们自己手上。若是将大夏吞并,也算是永绝后患。” 武德帝思索片刻,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阮同甫的建议。 次日早朝,武德帝直接下旨,命景亲王于三日后前往北境,兵发大夏!同时大夏使团也从被礼遇的使者变成了阶下囚,到时候就坐在囚车里跟着宣景的队伍前往边关。 朝臣们看陛下突然做出的这个决定,一个个都傻眼了。特别是吴修远他们那一帮,完全不明白陛下怎么会有如此决断。 明明陛下之前还犹豫不决到底该怎么做,而且似乎更加倾向于主和,怎么这才一个晚上过去,陛下就突然决定要对大夏出兵了?昨日就只有阮相奉诏入宫,但阮相不是一直都主和吗?他们当时听到阮相入宫的消息还以为妥妥地要跟大夏建交了呢,却没想到一大清早上朝就得到这么个完全意料之外的结果。 哪怕说陛下不同意割让卢鸿关给大夏换取建交,但只要不回应大夏就是了,或者直接拒绝也可以,都犯不着主动出兵啊! 他们陛下怎么突然之间就这么好战了?温阳辉他们想不通,但不管他们想不想的通,陛下旨意已下,总不可能再劝陛下收回成命。 这三日,宣景都在为出征做相关准备部署。 谢恒本来想多陪陪宣景,但他也有很多事要做,将军在前面打仗,他要想办法给将军最好的后方保障。 谢恒还专门找到阮展鸿:“舅舅,有件事想请您帮忙。” 阮展鸿满脸激动,从谢恒认回阮家开始,他就一直盼着自己能为这个外甥做点事。但外甥自己的能力够强,这么些年来也没什么地方用得上他,这回还是第一次外甥主动找他帮忙。 “你说,什么事,只要舅舅能力范围之内的一定都帮你,超出舅舅能力范围的还有你外祖父呢!” 谢恒:“现在的兵部尚书,舅舅能不能拿到他的错处?” 阮展鸿挑眉:“你要将人换掉?” 谢恒点头:“将军在前线征战,决不能让兵部拖将军的后腿。现在的兵部尚书是从前宣旭的人,宣旭倒台之后他曾向将军投诚,不过将军看不惯他的作为,并未理睬,如今他转而支持宣临。别的官职也就罢了,我大可以等日后慢慢收拾,不过兵部关系到前线战事,拖不得。” 阮展鸿点头:“好,兵部尚书的错处不少,之前我也是没分出功夫来对付他,现在要想把人换下去不难。而且时衡如今在兵部的表现很是出众,虽说还是年轻了些,但有我跟父亲保荐,陛下会同意让时衡接任兵部尚书一职。他做尚书你总该放心。” “好,那就麻烦舅舅了。” “一家人还这么客气!” 三日后,宣景出京。 这一次回去北境,宣景带着当初从北境带过来的自己精心训练的那支队伍。此次与大夏的战争得到朝廷的支持,也有武德帝的承诺,他必要给出一个能让所有人都满意的结果,拿不下大夏,是他对谢恒的辜负,也是对大瑾百姓的辜负! 武德帝带领文武百官为宣景送行。 这一仗将会是武德帝登基以来最重要的一次战役,也是大瑾建国以来最重要的一次。输了不说,只要赢了,大瑾将会成为这片土地上唯一的王朝,届时不用大瑾有任何表示,周边的大小部落也会主动臣服,岁岁上贡。 谢恒站在人群中,目送着将军渐渐远去的背影,心潮澎湃! 历史提前了! 从灭蛮国开始,历史节点就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在现世历史中,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前期的昭武将军在朝堂上举步维艰,直到后来昭武将军在储君之争中胜出,到继承皇位之后,才开始真正的始南征北战。毕竟不料理了朝中那些总爱背后生事的,他也无法全心投入到战事中。 初登皇位的将军势头正盛,不断收服部落和国家。到昭明五年,才真正结束了三国鼎立的局面,相继灭掉了蛮国和大夏之后,周边的部落也开始逐一归顺,最终实现天下一统。 而现在,将军还没有登基,甚至都还没有正式被封为太子,蛮国和昌河就已经被收服,如今将军甚至已经踏上北征的路途! 自己的到来造成了历史的重大改变,使得将军的称帝之路不再满是荆棘、寸步难行,也将让天下提前归为一统,百姓能更早许多年享受安居乐业的日子。 谢恒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他终于,可以亲眼见证昭明帝一统天下! 虽说现在武德帝还在位,将军南征北战开疆辟土必然会有一分功劳属于武德帝,但谢恒知道,历史不会抢走真正属于将军的功勋。 如果宣景只是一个武将,那么自然最大的光环会落在武德帝头上,可关键是宣景不只是一个单纯的武将,他还是未来的大瑾皇帝。身为帝王,该属于他的功勋不会被抢走,甚至因为宣景会成为帝王,他的生平成就会更加鲜明地跃然于史书之上。 谢恒能想象到,不再背负“暴君”之名的昭明帝,他的丰功伟业会与惠承帝和武德帝形成鲜明对比,后世的人们只会更加觉得惠承帝平庸无能,武德帝优柔寡断。但凡他们有昭明帝一半的心性和能力,大瑾统一天下的时间只会再提前许多年。 宣景到达北境之后,只休息了一日,便立即与下属商讨作战计划,第二日便直接向大夏发动进攻。 这也是与大夏对敌多少年来,大瑾首次主动发动大规模战争。 得知消息的胡靖也向武德帝请旨,匆忙赶来北境,与大夏的这场最终决战他怎么能不参加? 陆潇经过司回生这么长时间的调养,以各种奇花异草调理身体重塑经脉。也终于能从轮椅上站起来。虽然跑步骑马还不成,但正常走路已经没有大碍,即便不能亲上战场杀敌,也可在后方整顿军队,做战略部署。 拓跋云雷等大夏使团成员一直被囚禁着,宣景并没有用他们来跟大夏谈条件。 军中不少将士都不明白为何有现成的俘虏不用,拓跋云雷可是大夏唯一的嫡出皇子,有他在手,说不定能换得大夏答应他们许多条件,更有利于日后交战。 不过既然王爷一直没提,其他人也就没说什么。他们对宣景有着全然的信任,反正王爷怎么说他们怎么做就是,王爷没说的他们也就不用管。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他们打仗再不用像以前那样束手束脚,瞻前顾后,前头杀着敌人,后面还要担心回去后会不会粮草不够还得饿肚子,或者伤药不够,受伤的兄弟不能得到及时有效的医治。 朝廷全力支持,还有那军队中少数高层才知道洒金青花玉矿,他们完全不用担心后备军需。听说如今兵部尚书也换人了,新任的兵部尚书是武状元出身,对他们武将有天然的好感,不用担心兵部掣肘。 在诸多优势条件的加持下,他们只要全心对敌,狠狠地打,那就一定能拿下大夏! 朝廷隔三差五地就能收到北境的捷报,武德帝的嘴角就没下来过。 他这会真是万分庆幸自己听从了阮相的建议,同意对大夏用兵,照这个架势,用不了三年,大夏就会对大瑾俯首称臣! 拓跋云雷被关押着,虽然没有受到任何虐待,吃食上也没有委屈他,可作为阶下囚,他终究是惶惶不可终日。他以为宣景会用他来要挟大夏投降,或者至少从大夏换得一些利益,可一直没有。但越是没有动静,他这心里就越是难安。 这无异于一把锋利的刀悬于颈上,却不知何时会落下来。 第四百零五章 秒懂 此时,大瑾皇城。 从第一封捷报传来到现在,整个皇城上下都是一片喜气洋洋。 前方不断传来大捷的消息,京中的文人们都开始撰写诗篇文章来歌颂前线将士们。 到底这么多年来谢恒的努力是有作用的,如今的大瑾文人们也看到了武将的艰难不易,更加深刻地明白没有那些将士们在边境抵御外敌,便没有他们歌舞升平的安乐日子。 读书人明白的道理不少,只是有些读书人学这些道理只是为了换取功名利禄,于是在歧途上越行越远。但绝大多数人都还有明辨是非的能力,亦有知恩图报的意识。随着内心对将士们的接纳,他们也会反思从前的偏见和作为。 京中气氛一片大好,百姓们的眼界有限,他们只知道景王之能,将大夏打的节节败退!这是大夏活该,谁让大夏惦记他们大瑾国土?真要是让大夏得逞了,夏贼占据他们的山河土地,那么他们这些大瑾人日后岂不是永远都要为大夏的奴隶,在夏贼面前低人一等? 多亏了景王殿下!也多亏了那么多边境将士! 而朝廷这边看得就更远了些。 如今景王已经带领军队杀入大夏国土,拿下一座座大夏城池,朝着王都进军。到时候大瑾成为这片土地上唯一的王朝,疆土得以大大扩张,每一片土地都要掌控在大瑾的势力之下,大夏的那些官员估计最后留下任用的不会有多少,届时便会有大量的实权职位空缺,这是多少人升迁的机会!底下的人盯着上面的职位,上面的人也要为与自己交好或者自己一派的人盯着。竞争虽然免不了,但毕竟有那么多的职位,每个人的机会也就大些。 原本大瑾的顶层权利结构已经接近饱和,之前拿下昌河跟蛮国,多出来了一批权职空缺,也已经在很短的时间内被任命完毕,眼下大夏还没全部拿下,所有的眼睛都已经开始盯上大夏的权职了。 有些人甚至这时候才恍然大悟地觉得自己之前主和真是太傻了,说不定早点主战,景王早早攻下大夏,自己早就跻身权职。 朝堂上的人心变化谢恒看在眼里。 这些人也就只能趁着这时候意淫意淫,待将军满载荣耀而归,武德帝为了嘉奖将军,必然会进行太子册封,将军会顺利入主东宫。 而到时候关于空缺出来的权职任职情况,武德帝也一定会重点参考将军的意见。 那些只知道争权夺势削尖了脑袋往上钻营的人,将军一个都不会任用,真正被提拔上来的只能是那些有真才实学且一心为百姓计为天下计的忠良之臣。 这日午后,荣启来找谢斌。谢恒也在,瞧见荣启来了之后立即腾出自己的地方,“你来得正好,快陪我兄长杀两盘。” 谢斌无奈,“你就这么不愿意陪我下棋?是不是只有在景王面前你才能老老实实坐得住?下几盘都行?” 谢恒立即一副“兄长你真是误会我了”的表情,“怎么能这么说!我跟将军在一起更坐不住,除非我坐他身上。不过这个姿势就比较耗费体力,还好将军腰好,能顶得起!” 谢斌:……他恨自己一瞬间就听懂了! 到现在为止还只限于跟谢斌拉拉小手的荣启羡慕地摇头:“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谢斌满脸通红,直想抓起一把棋子狠狠砸向荣启。 荣启摸摸鼻子,眼看着把谢斌惹火赶紧换了话题。 “哎呦这老宣走了也快一年了,虽说捷报频频,可到现在他都还没用得上拓跋云雷那帮大夏使臣,老宣到底怎么想的?总不会真打算就把拓跋云雷他们留下来养老吧?” 谢斌横了一眼荣启,“整天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脑子都迟钝了,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 被怼的荣启缩缩脖子不敢反驳。 谢斌:“大夏既然能在使团还在大瑾时就提出割让卢鸿关的条件,就可见拓跋云雷的命于他们而言已经没有那么重要,当时他们便敢如此,更别说现在两国交战,剑拔弩张,你觉得一个拓跋云雷就真的能让大夏投鼠忌器,甚至是暂时休战,答应我们一些条件,让我们能在战争中取得先机?” 荣启“你说得对,不过老宣既然不怕麻烦地将使团带过去,总应该有他的用场。谢四,你最了解老宣,你觉得而他是想干嘛?” 谢恒微微勾起嘴角,“我们能想到的将军也能想到,他当然知道一个拓跋云雷,甚至是一个使团,都不可能让大夏有所忌讳,因为真正做决策的人是拓跋风雪,哪怕咱们还没见过这位闭大夏二皇子,也多少能猜出对方是个真正心狠手辣的。不过作为一个国君,或者说是皇家子弟,太多心狠手辣可不是好事,很容易……失民心。” 荣启眼睛一亮:“我明白了!老宣是要用拓跋云雷做最后的杀手锏!本来大夏节节溃败,城池一座接一座地丢失,大夏百姓们就已经十分惶恐,持续的战事对他们的精神也会造成很大负担。在他们的精神已经紧绷到极致的时候,老宣再把使团给提溜出来,表示只要他们主动投降,就会放过使团,不然就杀光使团。拓跋风雪自然不会同意,而到时候早就因为战事而精神和身体都双重疲惫到极限的大夏百姓就会觉得拓跋风雪实在太过狠辣,为了不撒手权势,连自己亲兄长和那么多朝臣的性命都不顾。一旦拓跋风雪与民心向背,要拿下大夏便能事半功倍。” 经荣启这么一说,谢斌才恍然大悟,难怪这么长时间以来,虽然朝中议论纷纷,连陛下都曾给景王传话,暗示可以利用大夏使团,但景王一直都不为所动,原来是有更加长远也更加完善的计划,只有这样才能将大夏使团的价值利用到极限。 谢斌心中对景王佩服不已,但同样令他震撼的是阿恒对景王的了解。这样的事,就连从一开始便在景王身边辅佐的荣启都没有想到,阿恒却早已经料到。这是阿恒的本事,也是他与景王心有灵犀。 又是一年冬日。 瑾、夏之战已经持续一年,宣景已经带军横扫了大夏近一半的国土。 这日清晨,天灰蒙蒙的,还未大亮,经过了连续三个月大战的大夏将士们都已经疲惫不堪,这时候都还没能从睡梦中省过来。 战鼓陡然响起!声音如利剑穿透沉寂的营地! 所有将士强撑着精神疲惫的身躯尽可能迅速地起身,拿起兵器准备迎敌。 然而来到敌对阵前,看着被五花大绑在最前面的几个人,大夏军为首的将领司徒寒狠狠皱起剑眉! 后面几个副将也都认出阵前的几人是他们大夏的皇子拓跋云雷和几位重臣。 当初奉命与大瑾开战时,他们就想过,这大皇子和不少大臣都还在大瑾,他们这时候迎战真的好吗?难道不应该主动跟对方和谈,先想办法把人救回来?而且他们得知,大瑾会突然以如此强势的态度出兵攻打大夏,就是因为他们这边原本答应得好好的和谈不干了,非要大瑾割让卢鸿关。别说大瑾官员,就是司徒寒都觉得要是换成他,面对这等出尔反尔、狮子大开口的情况,不打是不可能的,非你死我活不能收场。 他们武将都重信守诺,一个唾沫一个钉!朝廷这等做法已经让不少武将感到不屑。 朝中也早在前不久变了天,陛下时长称病不能临朝,就算是偶尔上朝了,也要让二皇子在后面暖阁听着,最后甚至直接分权二皇子,让他代为执政。而等众人看到拓跋风雪执政后所做的一系列举措,看到那么多位高权重的文武大臣对二皇子不遗余力地支持,他们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原来这位他们从来没有放在眼中的病弱皇子,早在不知道何时将朝中的绝大部分势力收入囊中,他鲜少露面于人前,但朝廷下达的每一道指令几乎都有他的手笔! 胡靖骑在马上,手中长枪顶在拓跋云雷身后。 拓跋云雷怕被锋利的枪头戳伤,只能往前挪了两步。 看见司徒寒的拓跋云雷如同瞧见了救星!跟着大瑾军队这么长时间,他还是第一次被放出见到大夏的将领!那模样简直比瞧见亲爹还亲! “司徒将军!救本王!一定要救本王啊!” 从前拓跋云雷再一次宴会上见到过司徒寒,那时候父皇还跟他说司徒寒虽然不是驻京武将,但守城的本事很有一套。平陵关是帝都前的最后一道关口,也就相当于最后一道屏障。有司徒寒守着,他们在能王都高枕无忧。 当时拓跋云雷不是很将司徒寒放在眼中,觉得不过就是一介武夫罢了,给他将军的尊荣,他就该用自己的性命守住平陵关。 现在拓跋风雪竟然庆幸大瑾军队打到这里才那他弄出来,如果是在之前几个关口,就算他被弄出来,那些人也未必有本事救下他,但被父皇亲口褒奖过的司徒寒一定可以。 见拓跋云雷这样呼喊,大瑾的那位将军也没有阻止,其他使臣也纷纷向司徒寒呼救。 胡靖狡黠一笑,“司徒将军听到了吗?你们大夏的嫡皇子还有这些大臣们正在向你求助,你不能无动于衷啊!” 司徒寒抓紧缰绳,粗声粗气地说:“你们有何要求?” 胡靖:“我大瑾一向很好说话,景王殿下说了,现在两军交战,我们也不能提出直接让你们大夏彻底投降这种要求,不太合适,就来个简单点的,你们平陵关主动投降,我们就把整个使团毫发无伤地还给你们。这买卖稳赚不赔吧?” 对面的大夏将士们听到这话各个都无语了。让他们主动投降,还说这是什么稳赚不赔的买卖,这是把谁当傻子糊弄呢? 胡靖:“我知道司徒将军可能做不了这个主,这样,我也不为难将军,给将军五天时间,请奏朝廷回复。飞鸽传书从平陵关到你们王都,往返也就大概四天时间,我还格外留出一天时间给你们大夏朝廷好好考虑,不用谢我,谁让我们大瑾男儿都是人帅心善呢!” 瞧着胡靖一副“真是便宜你们了”的表情,大夏将士们几近呕血。 这么大的事情司徒寒确实不能做主,本来他也要说这种事须得请示朝廷,只是被胡靖抢了先,现在弄得好像是胡靖体谅他们似的。 “哦对了,”胡靖好像才想起还有别的事情要说,笑嘻嘻地道,“如果你们不同意用平陵关投降来换你们的大皇子和朝臣,那我们也不可能留着他们浪费粮食,到时候就直接剁成肉馅包包子。你们大夏该知道我们总是粮草不够,就这么些人虽说也没有多少肉,但好歹也算荤腥不是?” 拓跋云雷和其他几个使臣都要吓尿了! 他们没有亲历过战场,但以前也常常听说大瑾的皇帝不主张战事,重文轻武,故而边境军的条件很不好,但从没听过他们还会吃人啊! 一时间他们连哭都不敢哭了,就怕大瑾听烦了,抓着他们其中一个人就去剁馅儿包包子吃。 司徒寒脸色铁青! 两日后,大夏朝廷收到前线送来的消息,大瑾军队以使团要挟,让平陵关主动投降,那就相当于把平陵关直接送给大瑾,就是怎么简单。如果大夏不答应,大瑾就要杀了整个使团,甚至还不肯留给他们全尸,要把他们剁馅儿包包子! 朝堂上一下就沸腾了,满朝官员都在讨论该如何应对。 当初大瑾主和,所有的条件都已经谈好,他们这边临时反悔,要让大瑾割让卢鸿关。 如今大瑾以牙还牙,就用他们派过去谈判的使臣做筹码,要求他们割让平陵关。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正是如此。 夏帝在皇位上坐不住了,却不敢直接让下朝,眼角余光一直瞥向身后的一帘之隔的偏殿。 满朝文武的目光也都看过去,心中都清楚,如今真正在大瑾朝堂上拥有决策权的是后面暖阁中的那位。 第四百零六章 分包子 隔着蒙蒙珠帘,传出来一道清淡冷静的声音:“大敌当前,既身为皇子,更该有为国献身的觉悟。” 夏帝嘴唇颤抖:“那……那是你的兄长……” “便是父皇,在家国天下面前,都无比渺小。父皇不必舍不得,您的儿子不少,若是想要嫡子,那废掉不能生育的皇后,从后宫妃嫔中挑一个晋封后位,再生出来的也算是嫡子。” 这等大逆不道的话,那人却轻飘飘地张口就来,而满朝文武竟然没有一人敢站出来指谪他的不是。 “告诉大瑾景王,他若真将我大夏的嫡皇子剁了馅儿包包子,届时分我军将士些,到底是天潢贵胄,说不定吃了他的肉对身体真还能有些益处。其他使臣的肉包子也分点,优渥的俸禄养着他们,就当最后回馈朝廷了。咳咳……今日早朝就到这里吧。” 清清冷冷的音调咳嗽两声之后,最后一句话显得虚弱了些。隐隐约约可窥见珠帘后头一道清瘦的身影缓缓站起,在另一个高大身影的搀扶下离开。 夏帝还未开口,身边的总管便扬声道:“退朝!” 满朝文武骤然反应过来,多少人身上的衣服都被冷汗浸湿。 二皇子,拓跋风雪,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心狠手辣。 临时休战不到第五日,司徒寒就收到了朝廷的旨意。 虽然料想到二殿下不会为了大殿下和那些朝臣选择让平陵关投降,但收到具体旨意的他还是觉得齿冷!更别说旨意中还特别提到让他转达给大瑾景王的话。 司徒寒知道二殿下这么说该是为了搓一搓大瑾军的士气,也是让大夏将士们看到朝廷坚决不许他们投降的决心。可这话着实狠了些,不仅是狠,甚至是毫无人性! 司徒寒一直觉得自己见惯了沙场凛冽,已经没有其他事情能让他觉得更加残酷,但这回他见识到了,比死伤无数的战场更可怕的,是二殿下的那颗心! 然而即便心中并不赞同拓跋风雪的做法,但身为臣子,他只能照办。 于是,次日与大瑾对阵,司徒寒一字不差地转达了拓跋风雪的话。 胡靖咽了下吐沫,心想这个结果是在意料之中,不过那个拓跋风雪还真是个远远超过他想象的狠人。也幸好听王爷说那二皇子是个终日离不开参汤药罐的病秧子,十句话五句喘三句咳,不然还不知道这天下会被他搅成什么样。 从前胡靖是比较佩服狠人的,然而狠到拓跋风雪这个程度,他就真佩服不起来了。 不只是胡靖,军中几个先锋听到敌方竟然如此说,一个个眼中都是鄙夷。 他们知道战场凶险,两军对垒有时也会有一些身不由己的情况,比如自己国家的百姓甚至是将领被对方俘虏,以此作为要挟。他们也能理解有的时候为了顾全大局,而不得不做出一些无可奈何的决定。 但他们实在不能理解也不能想象,大夏那边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情才会说出“你们要是拿我们的皇子和大臣包包子那别忘了分我们一点”这种话。这简直要颠覆他们对人的认知! 司徒寒看着对面的反应,脸上仿佛被扇了几巴掌那般难堪! 哪怕是打仗输了,他都没像现在这般觉得难以忍受。 看着对面阵前唯一面无表情的景王,司徒寒突然意识到,对方似乎跟他一样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甚至都不意外二殿下会说出那样的话。所以这一次,在还未从他这里得最终结果之前,景王便亲自带兵,只等听到他这边给出拒绝的结果,便挥兵攻城! 景亲王,他如何知道朝廷一定会拒绝救回大殿下,又如何对二殿下说出来的话丝毫不感到意外? 司徒寒咬牙,现在知不知道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反正这场仗避无可避,而且曾经在边境待过一段时间并曾经与当时还是昭武将军的景王交过手的经验告诉他,他如今依旧不是景王的对手。 可即便知道一定会输,但只要没有朝廷的旨意,哪怕是一场必败之仗,他也必须迎上,这就是武将的悲哀。 司徒寒拔出腰间长刀,如今在这场战斗中他唯一能控制的,只剩下率先进攻这一点! “杀!” 一声用尽了全部力气的嘶吼,司徒寒驱动胯下战马,带领着身后将士攻向敌方! 宣景一言未发,抬起手臂,剑指敌军,身后的千军万马便在同一时间厮杀而出! 马蹄纷乱,尘土飞扬,刀光剑影,血染黄沙! 而在两军交战之际,陆潇让人将那“分包子”的言论宣扬出去。消息像长了翅膀一般很快从平陵关一路传回帝都,就连两地之间的其他城池也都听说了。 就在宣景攻破平陵关之时,整个大夏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因为如今坐在皇位上的还是夏帝,外头百姓不知道真正的当权者已经换了人,都道那“分包子”的言论是出自夏帝之口! 虎毒不食子啊!他们陛下不但不救自己的儿子,还要让人家把用他儿子的肉做的包子分几个回来!这还是人吗?这是畜生不如! 普通的老百姓思维高度有限,他们总是习惯用最简单的为人处世的道理去衡量一个人的好坏。就好像当初昭武将军虽然战功赫赫,但就因为他杀了太多俘虏,便让天下人误会,以为他性格残暴嗜杀成性。 而如今也是一样,不管大夏朝廷是出于何种原因才没有选择救下大皇子和那些使臣,但竟然说出那种话来,便让大夏百姓都觉得他们的君主是个凶残无道的暴君!谁愿意真心侍奉这样一个君主?他连自己的儿子都能这样对待,能指望他会真心爱民如子吗?不不不,您千万别爱民如子,毕竟做您的“子”下场不要太惨! 皇帝的一言一行很多时候代表的不是个人,而是整个朝廷。皇帝让人失望,朝廷便让人失望。一个国家的统治阶级彻底失去了民心,那距离改朝换代就不远了。 如同谢恒和宣景所料那般,这件事的恶劣影响甚广,已经超出了拓跋风雪最一开始的预计。 后面宣景带兵继续攻城,那些守城士兵的抵抗都越来越敷衍,敷衍到胡靖都不好意思下手了。更有地方的百姓主动拿下了守城的官员,直接打开城门迎接大瑾军队。 这也是大瑾军队严谨的治军所致,他们即便攻下城池,也绝对不会去骚扰城中百姓,还会在战后尽全力去安抚那些因为战事而流离失所的百姓。 在大夏百姓心中,大瑾军的义举又跟他们那畜生不如的皇帝形成鲜明对比,让更多的大夏百姓觉得或许日后归顺大瑾也不错。 老百姓们往往最是不关心国君是否换了人,对于他们而言,只要有个安身之所,有安生日子过,那就够了。 渐渐的,又有一个传言在大夏坊间流传,说如今大瑾军队的领兵主将景亲王,就是未来的大瑾皇帝。景亲王的仁义他们都看到了,而且也听说了一些景亲王的事迹,知道大瑾百姓对其十分爱戴,有这样的君主不好吗? 一时间甚至连大夏王都的百姓都有些在盼着景亲王的军队能快些到来。 其实如果让百姓们知道真正下达指令的不是夏帝而是拓跋风雪,可能舆论还不至于糟糕到这种地步。 毕竟就算是普通百姓也知晓天家皇位竞争的激烈,皇室无手足,皇家的兄弟从来都是彼此最大的敌人,为了竞争帝位你死我活的还是什么新鲜事?所以即便知道是拓跋风雪不管自己的兄长,那百姓们也不会太过意外,而“分包子”的言论也就是会让百姓们对拓跋风雪畏惧,觉得他不是个好人,不至于上升到整个皇家甚至是整个朝廷。 可惜拓跋风雪只想着自己没有夺取皇位,觉得这样在天下人眼中他就算不得奸佞,让夏帝继续坐在龙椅上算是他给自己的最后一块遮羞布。计划中未来他会在适当的时候让夏帝传位给自己。 而他只顾着未来自己登基名正言顺,结果却有了这么大一个疏漏,也是他从来不把拓跋云雷放在眼中的结果。 大夏的局势越来越紧张,朝廷上的气氛也一天沉重过一天。 而在这时候,宣景又“好心”地将拓跋云雷等人都给放了回来。对外说是虽然大夏没有同意将人救回,但他们大瑾军从不滥杀无辜,两国交战归两国交战,使团是之前两国还未开战时候以友好的姿态过去的,他们不能滥杀无辜,所以还是决定将人放回来。 一时间大瑾军在大夏房坊间的呼声更高,特别是宣景,那简直就是神的化身,能力强大还心地善良,这样的君主那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遇上就是运气! 这时候谢恒在早期借玉怀恩的手埋在大夏的一些人手就又起到作用了——大夏坊间的一些茶楼酒馆里涌现出一批专门讲有关景王的英雄事迹的说书先生,讲的那是绘声绘色,声情并茂,让更多的大夏百姓了解景王,也更加深刻地体会到景王的人格魅力。每当讲完一个事迹之后,说书的还要对这件事中所反映出来的景王的各种优点做个总结,最后来一句“听懂掌声”! 第四百零七章 不属于这个时代 茶馆酒楼说书这种事,其实不难解决,只要朝廷和当地官府足够重视,白日里多多巡逻,加大双方惩处力度,总能在恶劣影响进一步扩大之前将事情解决。 但偏偏,因为宣景将拓跋云雷和一众使臣都放了回来,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的拓跋云雷能善罢甘休?特别是拓跋云雷知道他不仅被放弃,甚至在大瑾说要剁了他包包子之后,这边居然还说分几个,拓跋云雷简直愤怒又心寒到了极点,再加上这次他也知道了如今朝中真正形势,看到自己那连名字都快要记不得的病弱庶弟居然把持了朝政甚至架空了父皇,他如何能忍? 再怎么说他也是身份尊贵的嫡皇子,豁出一切跟拓跋风雪斗,就算斗不过,但多少还能给拓跋风雪造成些麻烦。朝廷上就这样乱做一团,没有及时且有效的指令应对,地方官府就更加懈怠,最后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影响。 在文化渗透和强势武力的双重加持下,大夏的颓势已经完全显露出来。 大瑾京中。 谢恒悠闲又懒散地坐在长椅上,看着雀鸟带回来的最新战况思索着,手指一下下敲击着椅子扶手。 看来用不了多久,战事就能彻底结束了。 武德帝这半年身体垮得厉害,各种名贵药材用着,也没让武德帝的脸色多好看几分。 谢恒知道,在原本历史中,这时候的将军并未出征,尚且在京城进行储位之争,武德帝的身体每况愈下,将军就引荐了司回生。在太医院一众太医都束手无策的情况下,司回生凭借一己之力将武德帝的身体调理得终于有了起色。 武德帝龙心大悦,封司回生为太医院之首,同时对将军大为赞赏,也使得将军在储位之争上赢过了其他皇子一筹。 可如今,将军在前线打仗,而武德帝也算没病糊涂,知道越是在这种关键时刻越不能让将士分心,若他病重的消息传到前线去,定然会动摇军心,同时令大夏士气大涨。所以武德帝将自己的身体情况隐瞒了下来,只让几个心腹重臣知道。谢恒一直安排雀鸟盯着宫里,他也是最早知道武德帝的身体出现问题的。 将军会成为未来帝王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已经不需要武德帝来压制其他皇子,所以谢恒也没打算采取什么措施。更何况能救武德帝的就只有司回生,可现在前线哪里少的了司回生? 就算武德帝比历史上提前驾崩,那也是他的命数如此,又没有人害他。 将军与武德帝之间几乎没有父子亲情。自小离家又在后来长大成人的过程中遭受到来自亲生父亲的一次次不公的对待,对于宣景来说,武德帝和李贵妃并没有太大区别。 如此谢恒也就不用担心将军会因为没能见到武德帝最后一眼而太过伤心。 只是就武德帝的身体状况,未必能撑到将军回来。虽说将军继承大宝应该没有其他阻碍,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让武德帝提早写下传位诏书比较好。 午后谢恒找来荣启和谢斌以及阮展鸿、阮时衡,说出自己的想法。 “陛下估计时日不多了,咱们看看什么时候让陛下写出传位诏书合适?” 谢恒翘着二郎腿,轻飘飘一句话,语气仿佛讨论今日天气一般平常,说出来的内容却叫在场的人无不心惊。 其实到如今这个时候,这个情况,大多数人心里都会划过这样的念头,哪怕是如流星一般一闪即逝,但也是有过的。只是这心里面悄咪咪囫囵个儿地想一想是一回事,真正说出来就是另外一回事。 即使在场的众人都不是像阮同甫那般忠君,可到底身为臣子,这种绝对算得上以下犯上甚至有些微不臣之心的话哪怕是听一听都能构成大不敬! 此时几人真是佩服谢恒能这般平静又坦然地说出这番话。 谢恒扫了几人一眼,看看地说,“行了,这大逆不道的话都让我说了,你们也发表发表意见吧!” 阮展鸿咳嗽一声,“阿恒说的是,陛下的身体状况知道的人不多,咱们既然清楚也确实该照做准备。” 谢斌:“可让陛下现在就写下传位诏书,只怕陛下不愿。” 谢恒:“若是旁人劝谏陛下肯定不愿,但如果是陛下自己想传位的,那不就没事了?就像当初陛下会同意出兵大夏一样,我们只要让陛下觉得是他自己想通的,那便不会有问题。” 阮时衡:“那看来还是要麻烦到姑姑。” 谢恒点头:“在所难免,不过相信这一回高总管也会愿意帮我们。” “高满?”荣启皱眉,“那老家伙一向中立,不偏不倚,很会明哲保身,他怎么会帮我们?” 谢恒微笑:“高总管明哲保身是因为谨慎,在没有绝对把握谁会成为下一任皇帝之前,他那么做无可厚非。而现在一切都已成定局,高满是聪明人,我相信他一定也在等一个效力新君的机会。咱们有用得上他的地方,他自然会尽心竭力。” 阮展鸿:“那明日我就进宫去和你小姨说。” 谢恒:“可不能让外祖父知晓。” 阮时衡:“最近天凉,老爷子身体不大好,这几日都没上早朝,我会劝老爷子多休息段日子。” 谢恒点头,又看向荣启:“宣震和宣旭那边还是得让人盯着点,虽说他们已经不成气候,不过也要防止他们打算鱼死网破给我们找麻烦。” 荣启摇晃着扇子,“放心,我的人一直盯着。宣震是不用担心,本就烂泥扶不上墙,宣旭那边我会再加派人手。” 谢斌有些紧张,但看其他人都是沉着冷静的模样,他的心也渐渐安定下来。 阿恒多年所谋,终要成功。不过越是在这种时候,越要更加小心仔细,万不可轻视大意,以免到了最后关头反而功亏一篑。 他帮不了阿恒太多,也只能在这种时候多帮阿恒注意小心一些。 商量完了正事,荣启又开始没正经:“经过这次大战,老宣可真真是名动天下。我可听说如今就是大夏也有不少人对老宣心悦诚服!甚至有不少文人都投笔从戎,想要效仿神勇威武的景王殿下,有朝一日也能上阵杀敌!所向披靡!” 谢恒轻笑,“将军都要一统天下了,他们哪里还有上阵杀敌的机会?想要造反不成!” “是是是,”阮展鸿也笑道,“景王殿下是厉害!但能收了景王的你不是更厉害?” “不不不,”谢恒连连谦虚摆手,又一脸向往地说,“将军杀我不用刀,勾魂夺魄全靠腰!他还是比我厉害!” 荣启嗤了一声,“出息!” 两个月后,武德帝自感身体越加不适,在阮贵妃和高满不着痕迹地劝说下,最终决定写下传位诏书,以免自己突然崩逝导致朝廷大乱。 此时武德帝已经连笔都握不稳,传位诏书便是由他口述,由阮同甫代笔,三省六部的主事官员也都在场。除了宣景不在,没能开始正式的登基流程,这跟册立新君已经没有太大差别。 半个月后,武德帝龙驭宾天。 一个月后,宣景率领大军直入大夏王都,活捉了除了拓跋风雪之外的全部皇室成员。 就在宣景攻入大夏王宫的那日,也收到了大瑾京城传过来的消息,得知父皇已经病逝,而且还在病逝之前将皇位传给了他。丧礼由阮贵妃主持,已经下葬皇陵。如今京中已经在筹备他的登基事宜,虽然具体登基的黄道吉日还没有选出来,须得等他回京之后再商议决定,但其他事情可以先筹备着,到时候就能选择一个最近的好日子。国不可一日无君,新君早些登基,天下臣民才会觉得安心。 大战已经结束,宣景迫不及待地想要早日回京,不是为了登基,而是想见谢恒,很想! 不过大夏这边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来亲自收尾,另外最重要的是还没抓到拓跋风雪。 拓跋风雪才是所有皇室成员中最重要的那个人,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个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他的心机和手段绝非常人所能比,放着这样一个人没有抓到,就等于留下了无穷祸患。宣景从来不是骄傲自大的人,他不会过于高看自己,也不会随意轻视敌人,不将拓跋风雪抓到,他心中难安。 数日后的一个清早,陆潇过来:“找到拓跋风雪了。” 宣景放下长剑,拿起搭在一旁的帕子擦了擦脸上、脖子上的汗水,“在哪找到的?” 陆潇:“他自己找上来的。” 宣景的动作一顿:“自己?” 陆潇点头:“嗯,还有他身边的一个护卫。那护卫武功很高,攻入皇城那天如果不是有那护卫护着,拓跋风雪也不可能逃得出去。他说要见你。” 宣景收剑:“那就去会会这位心思诡谲的二皇子。” 安静的偏殿内,拓跋风雪神色平静地坐在椅子上。清瘦身躯被裹在厚重的雪白狐裘之下。四月底的天气,他还穿着寒冬腊月的衣裳。俊美清雅的脸上泛着久病缠身的青白之色,薄唇更是如同干枯的沙漠玫瑰。头上没有束冠,仅仅是一根冰蓝色的发带便拘束了那一头黑发。一身月白色的衣裳衬得他的气质更加清冷出尘,他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似乎是在养神,神色平静地一点看不出是即将成为阶下囚的人。 就这样一个清俊书生模样的年轻人,谁能想到他就是那个如今让人谈之色变、手段毒辣的大夏二皇子拓跋风雪? 他身后的护卫犹犹豫豫地想要开口说什么,但每次嘴都张开了,最后却又闭上,就这么开开合合,半天还是没吐出一个字。 倒是一直闭着眼睛的拓跋风雪先开了口:“你要说什么就说,别总这么吞吞吐吐的。” 护卫不知道怎么殿下闭着眼都知道他有话要说。 大概是拓跋风雪语气中的揶揄笑意给了护卫勇气,他终于说道:“属下不明白殿下为何要坚持回来,明明我们都出宫去了,属下定然会一直保护殿下,绝对不让大夏士兵抓到殿下。” 拓跋风雪睁开眼:“如今我大夏已经被灭,大瑾一统三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能逃到哪去?况且若真是要一辈子都躲躲藏藏的,我也受不了。” “可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殿下这般优秀,总有一天能东山再起!”护卫攥着拳头,对他的殿下,他总是有这世上最充沛的信任。 这下拓跋风雪直接笑出了声,“天池啊,如今咱们可算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你还说这种话,也太不把人家放在眼里了。” 被唤作天池的护卫嘴唇又抿了抿,他本来就从不把除了殿下之外的任何人放在眼中。 站在门口听了好一会的宣景在此时推门进来。 天池立即一惊,他竟然都没察觉到这人是什么时候到门前的!只能说明对方的武功还远在他之上。 下一瞬天池就移到了拓跋风雪身前,手本能地想要按住腰间佩剑,触手空空才想起在他们进来时佩剑已经被收走了。 就算没有武器,天池也依旧挡在拓跋风雪身前寸步不让。 拓跋风雪一双眼睛含着笑意与宣景对视,“想必阁下就是大瑾景王殿下吧,久仰。”说罢又轻轻拍了拍天池的手臂,“好了,你退开,我相信景王殿下不会对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之人出手。” 大概是话说得急了些,拓跋风雪连连咳嗽了好几声,明明说话的时候声音那么轻,一咳嗽起来却撕心裂肺的,只让人觉得咳成这样怕是要命不久矣了。 天池吓了一跳,赶紧拿手边的茶壶倒水。 还好茶壶中还有温水,喝了水的拓跋风雪压下了咳嗽,只是脸色因为刚刚激烈的咳嗽有点泛红。 宣景一言不发,只在拓跋风雪对面坐了下来。 终于缓过劲来的拓跋风雪笑着看向宣景,开口第一句话却让宣景的心狠狠一颤——“如果不是有那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相助于你,我们是不会这么快见面的。” 第四百零八章 逆天改命 宣景表情未变,那冷冰冰的模样让人丝毫看不透他的内心想法。 而拓跋风雪却突然变了话题,好像刚刚那句话只是他随口一说。 “我主动来投降,不管景王有任何安排我都愿意全力配合,只一点,希望景王殿下能放了我的护卫,他只是负责保护我的安全,我做的任何事他都没有插手,他,不是坏人。” “殿下!”天池震惊地看着拓跋风雪,转身单膝跪了下来,双手搭在拓跋风雪的膝上,“我誓死追随殿下!绝不离开!” 拓跋风雪抬手抚上天池的头顶:“不,你得活着。”他的笑容是那样温柔,“旁人都说我毫无人性,可你就是我唯一的人性。” 天池死死咬着嘴唇,有丝丝血色渗透出来。 “好了好了,”拓跋风雪笑着拍了拍天池的肩膀,“再说你也知道我其实活不久了,能用最后没几天日子换你一生平安,那我真是赚大发了,你也切不可责怪他人,不要想着报仇什么的,我没什么仇,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你只要好好活着,就算带着我的那一份。天下风景多秀丽,我这破败的身子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大瑾,还指望你用余生替我四处走走,多看看这个天下,清明寒食也好有见闻趣事讲给我听。” 拓跋风雪把天池的未来都给规划好了,他似乎肯定宣景一定会答应他的条件。 天池呜呜哭着,他不想让殿下看到他流泪,但他就是忍不住。 “行了,你出去吧,我有些话要单独跟景王殿下说。” 天池不愿意走,他不放心,但最后还是在拓跋风雪温柔又坚决的眼神下走了出去,却也只是在门口站着,想着如果里面有任何大的动静他都能第一时间冲进去。 从天池出去的那一刻起,拓跋风雪周身的气场立即变了,之前的他温柔得如同被醉酒的神仙柔碎的云,可这会眨眼间就变成了天山之上终年不化的凛冽冰雪,带着能置人于死地的寒意。 拓跋风雪又喝了一口水润润喉咙,才抬头看向对面的宣景,笑道:“景王殿下还真是沉得住气,我以为在我说了那句话之后殿下一定会迫不及待地问我。” 宣景:“说出你知道的,我留你那护卫一命。” “我知道的其实非常有限。”拓跋风雪又轻轻咳嗽两声,但这两声都被他努力压制,“我的母亲,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个不安分的宫女,为了荣华富贵爬上夏帝的床,最后富贵没得着,反而一辈子被困冷宫,最终凄惨死去。” 这个情况宣景也知道,之前谢恒让洛非白去调查有关大夏二皇子的一切,就曾经调查到对方的出身。说是一个宫女趁着夏帝醉酒爬床,之后想母凭子贵,但没想到夏帝根本不在乎她肚子里的孩子,他想要儿子女儿以后可以要多少有多少,一个尚在宫女肚子里的孩子根本不会得他重视。于是拓跋风雪的母亲在还怀着他的时候就被打发到冷宫去。 当时的皇后因为气恨这个爬床的宫女,没少让人在冷宫里受罪,几次险些流产。最后拓跋风雪虽然还是出生了,却因为在娘胎里受了罪,一出生身子就不好。 在冷宫中活下去都很艰难,更别说能调理身子。直到后来那宫女死了,年仅七岁的拓跋风雪才被人想起来,在夏帝的“一时兴起”下从冷宫接了出去,过上了一个皇子该过的日子。都没人知道这么小小的一个孩子在之前那些年究竟是怎么在冷宫活下来的,毕竟他的那个母亲伤了身子,一天里大部分的时候都只能在发潮发霉的床上躺着度过,别说照顾孩子,还得孩子照顾她。 拓跋风雪冷笑:“那其实只是夏帝对外的说辞,就为了掩盖他畜生不如的行径。我母亲真正的身份是隐世部落巫族的圣女。大夏早有记载,巫族有通天之能,巫族圣女可以观测帝王气数,占卜天下之主。只是窥探天机终究有违天理,最终殃及自身及族人,故而巫族一直隐世,不愿意牵扯进天下纷争中。大夏历代皇帝都在寻找巫族的下落,几代积累下来还真让他们发现了点蛛丝马迹,最后便宜了夏帝。只不过夏帝并不是很相信这些。我母亲发现夏帝也并不能肯定他们部落就是巫族,而且好像也不太相信巫族的通天之能,就一直故意隐藏,族人们也都表现得十分普通。大家天真地以为只要夏帝不相信他们是巫族,那就能放过他们,可惜……他们高估了一个畜生的底线。” 宣景皱眉:“宁可错杀,不可错放?” “不仅是这样,他贪图我母亲的美貌,将刚刚新婚的我母亲强行掳进宫中,强占了我母亲,一方面出于宁可错杀不可错放的想法,另一方面也是担心他做的事被泄露出去,便直接屠戮了整个部落。巫族全族,除了我母亲外无一幸免。我在冷宫出生,我的母亲从未在我面前粉饰过太平,从小我就知道自己是一个畜生的种,我的母亲就总是叫我小畜生。”拓跋风雪轻轻一笑,笑得眉眼温和,“她最爱折磨我,仿佛只要折磨了我这个小畜生,在她心中就等于折磨了那个老畜生,而我不论受到多大的伤害,却不能怪也不能恨,她说,是我的父亲害得她家破人亡,让她失去了爱人和所有的族人,我的出生就是一场深重的罪孽。我受到的所有痛苦都是应该的。” 大概许久没有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拓跋风雪又低低咳嗽了两声,缓了口气继续说道:“不过她到底舍不得弄死我,因为她发现我继承了巫族真正的通天之能,我比她更能观测帝王气运,甚至可以测算天下大势。她想利用我来报复那个老畜生,于是她开始找人照顾我。她用了圣女的能力,设计了一个小宫女被一个侍卫强暴,然后在关键时候出手相救,得对方感激涕零,真心实意愿意为她做事。” 只不过拓跋风雪母亲的算计出了岔子,她本是打算在那侍卫动手之前将人救下,可她去的晚了点,就晚了这一步,便有了天池。 虽然出了这点小问题,但整体计划还算成功,那宫女最后还是如了拓跋风雪母亲的愿,对她死心塌地地效忠,也将拓跋风雪当做小主子尽心尽力地照顾。直到拓跋风雪七岁那年母亲去世,在被夏帝接出冷宫之前,拓跋风雪用尽所能,将五岁的天池和他的母亲送出宫去。只是拓跋风雪本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的人,却在他十八岁生辰时回来了,学得一身武功,像那些年那宫女守着他母亲那样,天池选择守在他的身边。 只不过那时候的拓跋风雪已从心底黑透了,他的任何手段都没避着天池,他以为见识到了他的心狠手辣,天池就会离开,可是没有,那个人的是非观念似乎都是围绕他建立,他想做的就是对的,他厌恶的就是错的。 拓跋风雪低头一笑:“你看,我的生父是个畜生,我的生母不论出于什么原因,也算是坏了心肠,而连他们都厌恶的我,得是多让人恶心的存在?既然所有人都厌弃我,憎恨我,那我就要跟他们对着来,我偏要所有人都臣服在我脚下!我不想做一个见证者或者推测者,我想做那个天下之主,我要搅得这个天下永无宁日!如果所有人都过得比我痛苦,那我就能算是幸福的吧?” 听拓跋风雪说了这么多,宣景一直表现得无动于衷。 哪怕对方年少的经历确实很可怜,但他也不会同情这个恶贯满盈的人。是这人一再挑起北境战争,甚至将手伸到了蛮国,南境的纷乱也有他的手笔。他因一己之私,害死了太多无辜之人。 拓跋风雪似乎也没想着博人同情,他好像仅仅是想将自己的经历还有自己所做的事情说出来,他的一生太过短暂,又常年隐于幕后,知道他的人很少,记得他的人更少。他好像只是不太甘心,自己在这世上走了一遭,被人欺辱,遭人怨恨,最后悄无声息地死去,他的一生仿佛只是为了尝尽千百磨难。 “我找了不少术士,又以自己的通天之能为代价,以血肉精气为祭,想要逆天改命。我早就推算出你会一统三国成为天下之主,我便从中作梗,想要截断你的真龙气运。本来,你的一生应该顺风顺水,父慈母爱,兄友弟恭,有名师引路,有挚友辅佐,你会在天下人的拥护声中登上帝位,然后开创一个亘古未有的太平盛世,成为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明君,得后世无上赞誉,名垂千秋。” 宣景皱眉,却没说什么。 拓跋风雪叹了口气,“我本来应该要成功的,虽说你的龙气太强我不能完全截断,但我还是可以很大程度改变你一生顺遂的命运。被我逆天改命之后,你背负克亲之名出生,最后也应该在一片骂声中称帝,死后还要背负暴君之名,被批判千载。本来一切都很顺利,直到当年在你回京前夕,我骤然发现,原本设计好的星盘彻底乱了!只因为一颗不知名的星宿横冲直撞地闯进来,之后那颗代表你的原本已经快要黯淡无光的紫微帝星竟重新光芒大盛!” 第四百零九章 将军,陛下 拓跋风雪弯下腰,手撑着额头低低笑了出来,“不愧是数千年来第一个身负天道大运的紫微帝星,即便是到了这等近乎山穷水尽的时候,竟然也能有这样的转机。但我为了逆天改命,已经付出了太大代价,如何能这样就算了?所以我只能步步为营,用俗世的手段来与你争夺这个天下。只可惜,到最后还是功亏一篑,这因为逆天改命和数次推演而破败的身体还会让我不得善终!我挣扎一生,却还是落得这样的下场!哈哈……哈哈哈哈……” 凄厉的笑声让守在门口的天池猛地推开门冲进来,一把将拓跋风雪抱在怀中,心疼得眼眶泛红,“殿下……” 宣景挥挥手,让在天池后面冲进来的护卫出去。 在拓跋风雪刚刚的话中,他抓住了重点。他在乎的不是自己原本一帆风顺的一生因为被逆天改命而变得满是坎坷,再难他都已经过来了,他最在意的是那颗突然闯入星图的不知名的星宿,那颗星宿所代表的应该就是谢恒! 从他当年回京开始,本来是有许多不利于他的流言,谁他好战的、说他残暴的,没一句好听的话。可却是谢恒,在暗中引导民间言论,一环扣一环地筹谋算计,一步步为他洗清污名,甚至为他在百姓心中树立起了高大形象。 若果没有谢恒,他这一生应该就像拓跋风雪之后说的那样。 按照拓跋风雪所言,那颗代表了谢恒的星宿是在他回京前夕出现,但当时的谢恒已经十六岁,在谢家生活了十六年,又怎么会才出现?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后面认识的谢恒,不是原本的谢家四公子。 这么一想,很多从前说不通的事情都有了很合理的解释。 为何以谢恒的才华和谋略会在谢家默默无名十六年,甚至在这十六年中饱受欺辱,一度险些死在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后院阴私的手段上。而后来的谢恒从在谢家谋得一席之地到在朝堂上大放异彩,短短时间内就颠覆了所有人对他的印象,却因为他从前深居简出,而被当成是故意藏拙。还有他那能与动物沟通的本事,又岂是常人所能拥有?这一切原来都是因为此谢恒非彼谢恒。 宣景想起之前听说过在他回京前谢恒生了一场大病,石竹都说那时候他都已经在想着给公子办后事。想来原本的谢恒已经在那场重病中去世,而后来的谢恒才是那颗误打误撞闯进这个时代的星宿。 不属于这个时代……拓跋风雪说过,谢恒不属于这个时代…… “他到底来自何处,是否还会离开。” 拓跋风雪抬头看着宣景,又笑起来,“你本来应该无牵无挂,在实现帝国大业后英年早逝,可现在,因为有了他,你都开始惜命了。不愧是天道大运的宠儿,我非但没能成功改变你的命运,到最后,你甚至还有了一份牵挂,有一个让你愿意长久地留在这世上的人。上天不公啊!不公!” 许是恨到了极致,拓跋风雪脸上依然挂着笑容,可嘴角却开始溢血。 “殿下!”天池惊慌地叫了一声,慌忙拿着手帕给拓跋风雪擦拭嘴角,“殿下别说了!药,快吃药!” 拓跋风雪握住天池的手摇摇头,“已经没有必要了。” 天池却不愿就这么放弃,转头去求宣景:“景王殿下,我求求您,您让太医来看看殿下,我愿意为您做牛做马!” 拓跋风雪想拦着天池说这些,可着急之下只是咳嗽得更加厉害。 宣景:“来人。” 外头士兵进来:“王爷有何吩咐?” “请司大夫过来一趟。” “是。” 不一会司回生过来,刚推门进来嘴里就叨叨上了,“什么人值得让你非把我给叫过来?呦,这不是那位大夏的二皇子拓跋风雪吗?这小模样是真不错,不过你已经有谢四了,始乱终弃不大好吧?” 宣景没说话,只是眼神刀子一样地扎在司回生身上。 司回生立即举手投降,“开个玩笑嘛,我这就看。” 这时候拓跋风雪已经昏过去,司回生给拓跋风雪把脉,原本吊儿郎当的表情逐渐沉重。 须臾,司回生放开手,转头对宣景道:“这就是个病入膏肓的人,我甚至怀疑他刚刚能跟你一直说话都属于是回光返照。” “不、不是这样的!”天池急了,“殿下的身体是一直都不太好,这么些年都这样,但是只是不好而已,不会伤及性命!” 见惯了这种不愿意听大夫说实话的人,司回生淡淡扫了一眼天池,“他这么跟你说的?还是你自己一厢情愿地这么认为?” 天池咬紧嘴唇不再说话。 司回生无所谓地说道:“反正实情我告诉你了,信不信就是你自己的事儿。最多我还能保他三天性命,不过这三天内大多数时候他都会处在昏睡的状态。三天之后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得他。又或者可以现在就让他毫无痛苦地死去,毕竟他这身体情况,多撑一个时辰就饱受一个时辰的痛苦,活着于他而言已经是一种折磨,他浑身上下大概没有一处不痛的。” 天池久久沉默,最后还是低着头攥着拳头说道:“救殿下!我不能让殿下就这么死去,有些话我还要告诉他,听了我的话,殿下才能走得更加安心。” 宣景:“我可以给你这三天时间,但我也要我的答案。” 天池紧紧抱着拓跋风雪:“殿下醒来,我会帮你问。” 宣景转身,对着司回生道:“给他们三天时间。” 司回生:“没问题,说三天就三天,多一个时辰都没有!” 当天晚上,拓跋风雪醒过来,还没睁开眼便被一屋子浓郁苦涩的药味儿熏得直咳嗽。 “殿下!” 身边的声音焦急的声音他再熟悉不过。缓缓睁开眼,只见天池正双眼通红地看着他,眼中都是血丝。 “殿下,你终于醒了!” 拓跋风雪轻轻叹气,“你说说你,何必要求景王救我?好不容易我觉得和景王的谈话占了上风,这个时候死了他就永远都不能赢我了,多有气势!现在偏偏把我救过来……” 就这么两句话拓跋风雪就开始轻喘。 天池担忧地握住拓跋风雪的手,“对不起殿下,我只是还有很多话想跟殿下说,殿下现在是不是很难受?我去找司大夫,他一定有办法让殿下好受些。” “好了,不用这么麻烦,我不难受,”拓跋风雪叫着,“相反,我从来没觉得这么轻松过。而且我能醒过来应该也只是暂时的吧?大夫不是神仙,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就算现在醒过来,也撑不过几日,时间就这么有限,你还不如多陪陪我。” “我陪着殿下,我会一直陪着殿下。”天池蹲在床边,漂亮的眼中映着拓跋风雪苍白的脸,“我其实是想告诉殿下,我觉得我这一生能陪在殿下身边,能保护殿下,是我最大的幸运。小时候我就爱粘着殿下,长大了,殿下就是我存在的意义,如果这世上有件事是我能说了算的,我会希望自己可以永远陪在殿下身边。” 拓跋风雪怔怔地看着天池,眼神一闪,用尽全部的力气伸出手臂将人抱住,“老天待我不薄。”他笑着,笑得从未这样真诚,“真的待我不薄!” 天池犹豫了一瞬,终是狠狠抱住了拓跋风雪。 “殿下!” “让我走吧,天池。” 天池身躯狠狠一震,“殿下……” “我刚刚骗你的,其实我很难受,整个身体都难受得好像要撕裂了一样,你还不如早点让我解脱。至少,这也算是我的命掌握在我自己的手里。” 天池强忍着泪水,他其实知道的,他的殿下很怕疼,可殿下的身体常年饱受病痛折磨,就没有什么时候是不疼的。但殿下的表情总是让人看不出分毫,哪怕是痛到袖子下面的手在发抖,殿下的脸上也能云淡风轻,那些大臣还以为殿下的病弱都是装的,以为等有一天真正掌握了整个大夏,殿下就会以健康的状态示人。 这是第一次,他那么直白地听到殿下喊痛。 “好,我、我会让殿下走得毫无痛苦。” 拓跋风雪在抱着天池闭上了眼睛,“谢谢。” 第二天清早,司回生熬好了药,亲自去给拓跋风雪送过去,也打算再看看拓跋风雪的情况。 在外面敲了半天门没动静,司回生心中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 砰地一声踹开门,司回生大步走进去,只见里面卧房的床上,拓跋风雪神色安详地躺在上面,天池单膝跪在床边,上半身几乎是趴在床沿上,右手伸出去握着拓跋风雪交叠在一起的手。 不用走近查看,他也知道这两人都已经死了。 司回生叹息一声,晃了晃手里的汤药,真是白白浪费了这么珍贵的药材。 宣景听到司回生禀告时皱了皱眉,是他疏忽了,他早该想到,如拓跋风雪那样骄傲的人,怎么会配合他们,说让他活几日就活几日?他不能掌握自己的生,就干脆选择掌握自己的死。 这是拓跋风雪在用自己的性命回击他。 宣景闭上眼,终是没能从拓跋风雪口中问出想要的答案。 叹口气,宣景叫来陆潇和胡靖,“后续其实事情就交给你们了,我一会就回京。” 陆潇:“一会?战事刚结束没多久,王爷何不休息几日再回去?” 他就算没上阵杀敌,整日顾着后方,都还忙得没日没夜,更何况是永远冲锋在前的王爷,一年多的战事,他们都看着王爷肉眼可见的瘦了,现在战事好不容易结束,京中那边又还算是太平,王爷根本没有必要着急回去,完全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宣景却摇摇头,一边吩咐人去给他牵马过来一边说道:“我想早点回去见谢恒。” 陆潇和胡靖对视一眼,这样他们就没法劝了。 还不等准备好马匹,巡逻队的统领过来求见,“王爷,京中来人了。” 陆潇疑惑:“这时候来人做什么?” 先皇驾崩的事他们已经知道了,也知道传位诏书都已经拟好,只等王爷回去后挑个好日子举行登基大典,还有什么事儿能让京中这时候来人? 胡靖问的更直接:“来的谁啊?” 巡逻队统领:“好像姓谢。” 下一瞬,巡逻队统领只觉得面前刮起了一阵风,待到再反应过来时,眼前哪里还有王爷的身影? 宣景飞一样地冲了出去。 在皇宫的正门入口,一身黑青色束腰长衫的的男人背对着他负手而立。 此刻的宣景竟然有了一种类似近乡情怯的感觉,他在距离那人五步远时停下脚步,薄唇轻而缓地张开:“谢恒。” 面前的男子转身,露出欢喜的笑脸,“将军。” 宣景又不自觉上前一步:“你怎么来了?” 谢恒歪头笑着:“京中朝臣们商量着,还是直接把传位诏书送到这来,在这里宣读。护送并宣读诏书的是阮家舅舅,我就毛遂自荐跟过来了。本来是跟大部队走,但我觉得太慢,实在迫不及待见到将军,就先一个人驱马过来。” 看宣景感动到不知该说什么好的样子,谢恒又是微微一笑,一字一句清晰又明朗地说道:“我策马先至,贺将军大捷,迎陛下回宫!” 作者闲话:【多谢雨非霏送礼物~】 第四百一十章 坦白 这一刻宣景再也忍不住,不顾的周围还有其他人在,三步并两步来到谢恒身前,一把将这个无比明亮耀眼又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人揽入怀中。 谢恒没想到宣景会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拥抱自己,紧张了一瞬之后便是汹涌澎湃的思念与爱意涌上心头,双手紧紧抓住宣景的衣服,眼里竟控制不住有些氤氲湿意:“将军,我……” “我想你了。”宣景抢在谢恒前面开口,又收紧了手臂,“很想。” 谢恒的眉眼之间都是旁人从来不曾见过的温柔缱绻,他吸了吸鼻子,任由自己埋进宣景的怀抱中,声音有些发闷,语气竟然难得的有些撒娇的意味:“我也是。” 抱了一会,谢恒才注意到周围有点安静得过分。 他松开宣景扫了周围一眼,那些原本石化一般愣在原地看着相拥两人的将士们,顿时都好像才重新活过来一般,该做事做事该说话说话,仿佛刚刚什么都没看到,只是那言行中怎么看都透着一股不自然的感觉。 谢恒挑眉,丝毫不觉得尴尬,都是跟随将军出生入死的,没啥可不好意思的,还大大方方单手搭在宣景的肩上,转头问道:“将军,军中有没有人对你的感情超过战友兄弟情的范畴?” 宣景愣了一瞬才明白过来谢恒问的什么意思,笑着揉了一把谢恒的脑袋:“别乱想,当然没有。” “那我就不用宣誓主权了。” 宣景拉着谢恒的手:“你想什么时候宣誓主权都可以,我一定配合。” 想宣誓主权的从来不只有谢恒。 谢恒很满意,宣誓不宣誓的,这份心情和觉悟最重要。 “不着急,将军还没坐稳皇位,在这咱们还得”不对付”一段时间,也好方便我查清楚朝中还有没有人不愿臣服将军,那些想要背地里搞事的人估计都不会错过我这个”佞臣”。将军日后要江山稳固才能真正有精力去泽被天下苍生,所有不安分的人,我一定会替将军一个个揪出来!” 谢恒自然知道,在将军登基之前那些人不能把将军如何,那在将军成为昭明帝之后,那些人即便还是满肚子坏水儿,更不可能撼动帝位分毫。 只是即便不会有碍于将军治理天下,可也是癞蛤蟆趴脚背上不咬人他膈应人。任何一个时代的朝堂都不能完全杜绝贪官、坏官,人性的复杂是古今多少圣贤大儒都不能真正定义的,更何况是处在一个时刻都能考验人心、人性的环境下。 谢恒也没想过能彻底肃清朝堂,但至少尽力为之。且只要坐在那个位置上的是将军,朝廷的污浊气象便会消失,在一个公正廉明、心细天下百姓的朝堂氛围下,那些只顾着升官发财却不做实事甚至还想着拉帮结派做坏事的朝臣就会沦为异类,遭到巨大排斥。 他们理想中的天下也终将实现。 宣景带着谢恒进去。 陆潇和胡靖见到谢恒都十分惊喜。 “谢公子,好久不见!” “一听说来人姓谢就知道了肯定是谢公子。” 谢恒拍了拍胡靖肩膀,又笑着看向陆潇:“看来恢复的不错。” “还好,劳公子惦记。” 终究还是跟以前不一样了,谢恒心道,以前的陆潇跟胡靖一样总爱笑闹,但现在的陆潇比以前沉默许多,心中好像总是装着很多事,笑起来也总会有几分克制。 胡靖:“还好谢公子这么快到了,若是再晚上一个时辰肯定就跟王爷错过了。” 谢恒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陆潇:“公子来之前王爷正让人备马,打算立即回京。” 谢恒很是诧异:“之前也未收到将军要收兵回京的消息。” 胡靖:“不是收兵回京,就是王爷想念公子了,忍不住想早点回去看看,说这边的事就劝交给我和老陆。” 谢恒笑眯眯地转头看着宣景:“是这样啊,我都没想到将军竟然会这样想我。” “那你现在知道我有多想你了。”宣景上前一步,使得自己的胸膛几乎贴上了宣景的后背,从斜后方的某个角度看简直就是宣景直接把谢恒从后面圈在怀中。 “知道了知道了,这还能不知道吗?”谢恒笑得那叫一个美,一点也不在意自己调戏失败,反正他都习惯了,这浓眉大眼看似正直的将军实际上比自己还能撩!每次跟将军“耍流氓”最后一定是自己以各种各样的奇怪形式败下阵来, 司回生正好路过,瞧见谢恒立即笑了出来,“哎呦,这不是谢大人嘛!好久不见啊!怎么有空到这边来了?都没有公务要忙的吗?可真是羡慕谢大人,不像我,天生劳碌命!一天到晚跟阎王抢人,也不知道有没有把阎王给得罪彻底,到我死后会不会被穿小鞋。” 谢恒眉毛抖了抖,是他的错觉吗?怎么感觉司回生说话阴阳怪气的? 陆潇给了司回生一肘子,“谢公子别介意,这人跟阎王抢人抢惯了,结果这回没抢过,人家上赶着去阎王爷那报道,司回生没拦住,正气儿不顺呢!” “哈!我有什么好气儿不顺的!”司回生叉腰,“我只救那些真心想要活命之人,上赶着送死的你看我什么时候搭理过?我只是可惜了我那些药材!” 说完司回生就头也不回地骄傲地走开了。 宣景疑惑:“谁上赶着见阎王?” 胡靖:“就是那个大夏的二皇子拓跋风雪,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们攻破了大夏让他急气攻心了,本来身体状况就已经很不好,司回生给他看的时候就是病入膏肓,是他身边的一个护卫坚持想给他再争取点时间,司回生才许了那三日,我看司回生准备了不少药材,连银针都备好了,结果拓跋风雪为了不让我们掌控他的生死,就让那护卫把他给了结了,之后那护卫也自尽了。” 谢恒愣住,他没想到居然会出这种事。那个他认为最大最难以对付的敌人,既然会直接选择结束自己,他甚至都还没见过拓跋风雪一面。 还有那个护卫,动不动就让他拔剑,单纯却又忠心耿耿。他早该料到,以那护卫的心性,一旦他忠心护持的主子出了事,他也不会独活。 这也是这个年代的特殊性。 “他们什么时候死的?” 宣景:“昨天晚上死的,但今天早上才被发现。” 谢恒:“我能不能去看看?” 宣景:“可以,我陪你去。” 原本宣景让人处理了拓跋风雪和那护卫的后事,就将两人合葬在一起,葬在郊外青山上。大夏已经被灭,皇陵也已经被封,宣景自然不会为了拓跋风雪去重开皇陵。 宣景还将他与拓跋风雪的对话都告诉了谢恒。 谢恒十分震惊,怎么也没想到这其中竟然有这么多弯弯绕。 所以原来他家将军会受那么多罪,明明战功赫赫却还饱受诟病,被后人学者们不带丝毫敬意的批判,竟然都是因为被拓跋风雪逆天改命。 妈的亏他之前还觉得这对殉死的主仆有点可怜!把他家将军害得这么惨,现在也算是死有余辜! 只是关于自己是来自另外一个时代这件事,没想到拓跋风雪竟然知道,这个巫族还真是不简单!更可恨的是拓跋风雪竟然直接把这事告诉将军了! 谢恒看着并排躺在棺材中的两人,其中一个果然就是他在日月坛见到的那个护卫,另外一个陌生面孔,就是拓跋风雪。 据说拓跋风雪在活着的时候脸色总是十分苍白,而如今死了,脸上竟然有几分颜色了。 只是闭着眼睛的拓跋风雪看起来十分无害,任谁也不会想到这看似温和的人在活着的时候做了少伤天害理的事。 谢恒想了想,与其等将军问自己,还不如自己把该说的都说清楚。 本来他之前也想着等将军得胜归来之后就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将军,除了自己可能最多还有五年活头这件事,不是他不想说,是还没想好该怎么说。 两人来到宣景的临时书房,谢恒尽可能用宣景听得懂语言解释了一下自己的真正来历,包括他以前是做什么的以及现代世界的一些基本情况。 如果在没有接触到无为和拓跋风雪之前听到这些,宣景可能一时难以接受,但先前经历了那么多铺垫,他的承受能力也算得到了锻炼,理解起来也没什么问题。 谢恒讲完这些已经有点口干舌燥,喝了口茶水润润喉咙,又给宣景也倒了一杯,“将军能接受我说的这些?有什么问题吗?” “有,”宣景握住谢恒的手,“你还会不会回去?” 谢恒一愣,没想到将军一开口就是问这个。 他刚刚讲了后世很多在这个时代看来匪夷所思的情况,陆地上的汽车,天上的飞机,海里的轮船,甚至是外太空的宇宙飞船他都提了一嘴,当然还有作为将军可能最关心的一些军事上的情况,坦克大炮之类的他也都说了。他本以为将军会问这些,可没没想到一开口还是有关自己的事儿。 宣景见谢恒愣着不说话,又接着问:“既然你来到这个世界就直接用了谢家四少的身体,那你原本的身体不还在原来的世界?是什么状态?我以前听人说过离魂之症,这个身体原本不是你的,你还会不会离魂?” 谢恒被宣景一连串的问题给砸的晕晕乎乎的,他能明显感觉到将军的不安,这是怕他会突然间消失啊! “将军,”谢恒温柔地抱住宣景,“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去,也不敢说自己会一直留在这个世界,但我会努力弄清楚情况。无为他应该还知道很多事,我已经让信息交易所那边去打探无为的消息,等找到人之后我们一起问他。” “好。”宣景抱住谢恒,紧紧的,好像担心稍微松开这人就会从他怀中消失。 第四百一十一章 富贵闲人 谢恒依旧能感觉到宣景情绪的低迷,不行,得说点什么转移将军的注意力。 “将军对我来自未来的事接受得可真快,比我想象的快多了。”这话也是出自谢恒真心,从前他一直不愿意跟宣景说出实情,不是因为不信任宣景,而是觉得从很大程度上来说,自己的精力对于一个古人而言是很难接受的。 宣景下巴垫在谢恒肩上:“大概是从一开始与你接触,我便已是将你和从前的谢家四公子分开来看。” 谢恒心下高兴,是啊,将军从一开始接触的就是自己,他看到的就是完整的自己,没有别人。 当天晚上,阮展鸿到达大夏皇宫。 虽然知道自己那外甥一早就过来了,但是看到站在宣景身边咧嘴嘴笑的跟个傻子一样的外甥,阮展鸿还是觉得很无奈。 这傻小子怎么就怎么喜欢景王呢!不过还好,如今景王已经天下在手,但看起来对待自己外甥的态度还是和从前一样。如果他们看错的话外甥身上的那件薄披风就是景王的,应该当初出征前夕先皇所赐,能轻易将这御赐之物送给外甥,可见外甥在景王心中的分量。 阮展鸿手拿传位诏书,“景亲王,接旨。” 宣景单膝跪下,身后一众将士也刷刷跟着跪下来。然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激动的潮红! 他们跟随王爷多年,从前也是看着王爷作为最不受宠的皇子,举步维艰,明明是天潢贵胄,却自小在边境受苦,与他们同吃同住,同上阵杀敌,受的伤流的血不比任何人少。就算每年过年回京,也从来不得看重,哪怕立下再大的功劳,也得不到应有的赏赐。 到如今,经历那么多起起伏伏,王爷终于荣登大宝!那个位置,本来就该是王爷的,除了景亲王,任何人都不配坐在那里,不配让景亲王俯首称臣! 文绉绉的传位诏书,好些词语是众将士们都听不懂的,但仍然不妨碍他们觉得很厉害,不影响他们激动万分!他们只觉得从阮大人口中念出来的每一个字都那么好听,每一句话都是对他们一生浴血沙场最大的赏赐!王爷成为新帝,武将的地位便一定会提高,将士们也能彻底摆脱过去不尴不尬的位置,如今天下一统,短时间内再无战事,他们也能好好修养生息。将来若是陛下还有用得上他们的地方,他们义不容辞,而曾作为他们之中一份子的陛下,也一定不会再让他们面临前有强敌后面供给不济的窘境。 在庄严肃穆的声音下,每一个将士都在内心暗暗发誓,对景亲王,他们必将一生奉他为主,助他开疆! 在阮展鸿到来的第三日,宣景便打算回京。 这边已经没有什么事儿是必须他亲力亲为的,倒是朝廷那边大臣们都盼着他早日回去,选个黄道吉日好进行登基大典。 这一次的登基大典可不同于大瑾之前的任何一次,这是三国一统后的第一个登基大典,也是宣景成为天下之主的正式开端。故而在形式上定然要空前盛大。而且原本三国周边的大小部落这一次也会前来参加登基大典,算得上万朝来贺,这种情况也没有先例,须得好好规划,可不能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出乱子。 回京之后,朝臣们自然是忙着在准新君面前刷好感,而谢恒则迎来一段难得放松的日子,他知道将军每日都忙得很,登基大典的太多事需要将军亲自过目,还有就是武德帝崩逝后至今积压如山的朝政也需要尽快处理,再加上要应付那么多朝臣,肯定**乏术,所以他便很少进宫,只想着让将军能多一些休息的时间。 而这番作为看在朝臣们眼中就不是很能理解了。 本来这谢大佞臣跟景王就不太对付,虽说当初在对待大夏的态度上二人是难得统一战线了一回,但这也不能说明什么,比起过去两人的针锋相对,这么一次的意见相同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现在景王殿下很快就要登基为帝,谢大佞臣怎么也不说过来刷刷好感,在未来新帝面前奉承一番,难道就真不怕将来新帝登基不给他好果子吃? 想起当初先皇刚登基时也是这般,朝臣们都过来拼命讨好先皇,唯有谢大佞臣整日缩在家中,甚至还请了假不来上朝,在别人忙着于新帝面前立下好印象时,他倒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当时也有不少人等和看谢恒的笑话,想着一朝天子一朝臣,谢恒得惠承帝看重,就一定会被武德帝排除到权利中心之外。 可结果却是让所有人都打了脸,谢大佞臣没有过去讨好新帝,可最后还是简在帝心,得了不一般的看重。 不过这次情况完全不一样了,当初武德帝怎么说也是跟谢恒没有直接过节,谢恒这人性子不讨喜,但能力确实没话说,武德帝爱才,在没有大的矛盾前提下会看重谢恒也就理所应当。 可新帝就不一样了,两人的过节是摆在明面上的,哪怕景王殿下为人再如何宽厚,公私分明,但应该也不会主动提拔谢恒,谢恒又不肯在新帝面前服软,只怕早晚要被放逐到权力中枢之外。 于是从前想要讨好谢恒的一些朝臣也歇了心思,本来隔三差五的可能会有一些朝臣来谢家拜访谢恒,但现在却几乎瞧不见,谢家门可罗雀,就是以前跟谢斌交好的一些朝臣也有避讳的意思,生怕被牵连。 谢斌对此很是气愤,亏他之前还确实与其中一些人交好,没想到竟都是捧高踩低之辈。 只是气归气,再怎么生气谢斌也不会在谢恒面前表露出来,就怕让谢恒不高兴。 这一日,午后悠闲,谢恒让石竹在枝叶繁茂的葡萄架下支了一张太师椅,下面做了弧形支撑,躺坐在上面摇摇晃晃的,十分惬意。 谢恒穿着一身青提色的绸缎长衫,料子比较薄,在这种天气穿最是凉快。身下竹编的太师椅也是凉凉的,很舒服。 谢恒的脸上盖着一本书,挡住了从葡萄架枝叶缝隙中偷偷溜出来的点点光影,让谢恒睡得更加踏实,偶有一阵清风趟过,吹动那垂下来的一角衣衫。 谢斌过来时瞧见的就是这样一副悠闲景象,本来有些浮躁的心也渐渐安定下来。 怕扰了谢恒清梦,谢斌也没开口叫人,就在边上另一张太师椅上坐下来,拿过石桌上放着的一本杂记看着。那是一本风土志,记载了许多地方独特的风土人情,很有意思,谢斌看着看着,就觉得自己来之前的满心怒火都消散了不少,再来一杯西湖龙井,就连最后那点愤怒的小火苗都刺啦一声被浇灭了。 他现在好像能理解为何弟弟什么都撒手不管每日就窝在院子里了,真是太享受了,等他将来致仕了就要过这样的日子。 呃,阿恒现在就算是过上了致仕后的日子,真是少走了几十年弯路。 又过了一会,宁六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一个食盒。 打开一看,都是做工精致的点心,光是外表就瞧着很有食欲。 夏日里天气热,常常没有胃口,食欲远不及其他三个季节。可看着眼前红的绿的黄的白的点心,谢斌都觉得自己好像有些饿了。 而这时候谢恒没用人叫就睁开了眼,一把拿下脸上的书坐起来,看着面前的点心盒子眉开眼笑,“我说要冰橙甜糕和椰蓉凉薯团,小姨就真的做出来了!厉害!” 宁六笑道:“太妃疼爱公子,每次公子说想吃什么太妃都会尽快做出来。最近公子食欲不振,好不容易有想吃的东西,王爷才放心了些,又怕让公子久等,才让属下一直留在宫里,等做好了就能第一时间给公子送来。” 谢斌听到这么个情况,心里总算踏实了不少,而且看阿恒的情况,一点也没受到外头那些流言蜚语的影响。 谢恒转头笑看着谢斌:“兄长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赶上点心送出来,赶紧尝尝。” 谢斌拿了一块粉红色糯米外皮的点心,轻轻一咬,香糯甜软,里面的馅儿竟然还是黏稠的,颜色比外皮更深一些,有点像草莓酱,味道酸甜适中,其中还夹杂着一些草莓果肉,相当美味。 “阮太妃的手艺真是无人能比!” 谢斌自问不是贪图口腹之欲的人,但阮太妃做的点心实在好吃到让他都要停不下来。 谢恒:“那是!小姨做的点心样样都能成为珍品。啊,兄长这时候找我来是有什么事?” 谢斌:“也没什么事,就是最近谣言太多,有那么多不好听的话,想劝你别放在心上,反正是那些人无知,不清楚你跟王爷的真正关系,王爷对你一如既往就是了,不要听别人嚼舌根。” 谢恒看着谢斌小心措辞担心自己会不高兴的样子,心中一暖,笑着说:“兄长都说是他们不知道我的跟将军的关系,我自然不会将用他们的话听进心里。要是真别人说什么我都要放在心上,那我担着佞臣的名声不是早就受不了了?” 说到这点,谢斌又是忍不住操心,“如今天下大势已定,礼部和钦天监已经商定好登基吉日,你也没有必要继续担着佞臣的名头。” 谢恒摇头,“将军登基不是结束,只是开始,是真正要实现他理想抱负的时候。朝中仍然存在不服将军的势力,周边的大小部落虽然会来朝贺,但也定然会在暗中观察,想知道我们大瑾王朝是不是真的无懈可击,将军是否完全没有弱点。所以现如今还远远不到可以真正放松的时候,我现在忙里偷闲这几日,那也是为了等将军登基之后有更好的精神状态能跟那些牛鬼蛇神周旋。只有在暗中才能更好更快地将那些心怀鬼胎之辈给揪出来。我与将军一明一暗,这是最好的配合。” 谢斌:“可是……” “兄长放心,”谢恒笑着打断谢斌的话,“兄长可以当我是没心没肺,这也算是我的优点,我只在乎我在乎的人对我的看法,至于其他无关紧要的人,他们怎么看我与我无关。我不能接受天下人对将军有所误解,但如果是对我那他们随便误解我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而且我还很乐意看到他们看我不顺眼却又畏惧我的权势和手段不敢与我正面相抗的模样。平日里都是哪些人最爱在背后说我坏话我不是不知道,只是暂且留着他们,等到我心情真正不好的时候,那些人就是完美的出气对象。” 谢恒被谢斌的话逗笑,“你啊你,也就你会这么想。” “那是,天下独我,我就是这么特别,要不然将军怎么能对我喜欢得难以自拔?” 谢斌的脸红了,想起荣启也说过因为他的特别自己才对他情根深种,真真是脸厚如鞋底! “反正你心里有数就好,兄长不干涉你。” 谢斌还有些公务要处理,他本来也只是担心谢恒所以过来看看,见谢恒是真的没事就又去忙活自己的。 谢斌前脚刚走,洛非白就过来了。他身边还跟着玉怀恩。 谢恒挑眉看着玉怀恩,虽没有言语,但眼神的意思很明显——你跟着过来作甚? 玉怀恩温文儒雅地一笑:“非白这段时间太忙,早出晚归,有时就直接在交易所里过夜,我常常一整天看不到人,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非白也是朝廷命官,跟着忙新帝登基的事才会这般脚不沾地。反倒是谢老板,堂堂朝廷重臣活成了富贵闲人。” 第四百一十二章 他不在乎吗? 谢恒摸着鼻子笑了笑,玉怀恩这语气真是很“核善”啊! 不过他也知道这段日子的确是累着洛非白了,谢恒交代了洛非白不少事,为保证到时候将军顺利登基,谢恒几乎是让洛非白监控了整个京城不说,包括通向京城的数条官道和小路也都让洛非白纳入掌控之中。 京城每日进进出出的人流量就是一个相当可怕的数字,而洛非白要在这么多进出的人中留意有没有可疑之人,行迹上稍微有些问题的就要跟踪调查。 还有各官道、小路的监控,有任何不同寻常的风吹草动,洛非白也必须即使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哪怕很多事情都不用洛非白亲力亲为,但光是整合各个渠道的信息就已经足够消耗精神。 这还是在底下人已经给筛选过两三轮之后的结果,到洛非白这里的就已经是非要他自己去整合判断的了,不然洛非白就是有三头六臂都不够用。 玉怀恩在跟洛非白相处以来,给了他足够的尊重,绝对不干涉洛非白做的任何事,有需要还会毫不犹豫地支持,还不会指手画脚,这一次如果不是眼看着洛非白忙得昏头转向,整个人眼见得瘦了,他也不会跟着洛非白来见谢恒。 当然洛非白也不是来找谢恒诉苦的,他只是按照规定每隔两日就来汇报一下情况。 他知道玉怀恩心疼他,不过他自己觉得还好,当初刚接手信息交易所时,方方面面的情况都不是很完善,他也差不多总这么忙碌。 而且这次虽然忙但也不会持续太久时间,等新帝登基之后就不用如此了。 谢恒听了洛非白的汇报点点头:“这段日子的确是辛苦你了,不过你做得很好。” 洛非白:“这是应该的,我永远不会辜负老板的信任。” 玉怀恩在边上维持着优雅的微笑,但心中早就打翻了醋坛子,就算他知道非白跟谢恒之间没什么,但是每回瞧见非白对谢恒那忠心耿耿的样子,他就是忍不住吃味。 谢恒:“我让宁六去协助你,你把监控京城和通往京城的小路这两部分交给宁六。” 洛非白一愣,随即道:“不必这么麻烦,我还应付得来。” 谢恒却坚定地摇头,“我希望你除了监控官道之外,重心多放在调查无为上。” 拓跋风雪对宣景说的那番话终究还是在谢恒心中埋下了浓浓的担忧。 最后拓跋风雪选择自我了断,没有回答将军的问题,谢恒总觉得那人是故意的。这让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当初无为说他还有五年时间,但现在已经过去差不多两年,他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也不知道无为到底有没有找到他的那一线生机,也不知晓拓跋风雪的通天之能到底卜算到了什么。 这些不确定的担忧都像一道道锁链束缚着他,让他觉得呼吸都很困难。 如今宣景正忙,他也不想让这些事情让宣景分心。但他也知道在宣景心中肯定也惦记着这些事,所以谢恒希望能在登基大典结束之后给宣景一个哪怕能让他暂时心安的结果。 提到无为,洛非白也是一阵头疼。 从接手信息交易所开始,他调查过许许多多的人,但就没有一个人像无为这样让他头疼,哪怕本来最难打探到消息的原大夏二皇子拓跋风雪,他都能查到一二内容,可这个无为是真让他有点崩溃。 一开始是压根查不到任何消息,后来终于有了点眉目,他还兴高采烈地跟老板说来着,结果发现查到的消息都是假的。 那些假消息个顶个的离谱。 某个村专门给猪接生的稳婆叫无为。且不说“无为”这种名字不是村里人惯叫的,就算有,哪个女娃会叫这种名字? 再要不就是某村村头卖臭豆腐的,某镇上开赌场妓院的,唯一跟道士这个身份最贴近的就是某地小有名气的神婆,俗称跳大神儿的! 洛非白怀疑这一切都是那个无为在暗中捣鬼,故意使坏。 如果可以,洛非白实在不想继续跟“无为”打交道,但他优秀的职业素养不允许他打退堂鼓,而且他也不想自己为老板效力这么些年几乎没有完不成的任务,结果却栽在这个“无为”身上。 谢恒看洛非白沉默,问道:“有困难?” 洛非白立即摇头,“没有,属下一定会查到,老板放心。” “嗯,”谢恒点头,“对你我自是放心的。” 玉怀恩的笑容放大,“谢老板放心,就算非白遇到什么难事还有我,我会帮他解决。” 谢恒自然感觉得到玉怀恩的不爽,但这可是高质量免费劳动力,值得他客客气气地对待:“那是,非白很优秀,跟玉老板绝对天造地设。” 玉怀恩高兴了,觉得自己可以看在谢恒这么上道的份上多帮他一些。 一晃两个多月过去,转眼已入秋。 距离钦天监选好的黄道吉日还有是十余天,各地大小部落都已经快到京城。 绛藤族作为曾经跟大瑾有过往来的部落,受到不少部落的羡慕。虽说当时绛藤族并没有与大瑾建交,但那时候的相处也算是友善,即便后来在潼谷岭一战中绛藤族并没有直接出兵帮助,大瑾也没有因此怪罪。况且实际情况是赤泽王子有在暗中帮了他们一把,只是没有告知长风公主,其他部落也不知道这回事,但谢恒和宣景都清楚,故而丝毫没有为难绛藤,对于绛藤前来大瑾也给出了比其他部落更加礼遇的规格,让其他部落眼红不已。 长风还有些奇怪,为何大瑾会唯独对他们礼遇,她问赤泽。 赤泽笑着说:“大瑾乃礼仪之邦,况且新君是明辨是非之人,他也明白在我们这个身份想来都是公大于私,而从公出发,你当时的选择并没有错。大瑾对我们的礼遇应该也只是出于当初我们来大瑾相处融洽的缘故。” 长风低头,“是这样么……我还以为……” 语意未尽,长风眼中的光黯淡下去,周身那仅仅出现了片刻的柔和彻底消失,再度成为那个清冷孤傲的绛藤族长。 来到大瑾的第二天,长风和赤泽便一大早进宫去拜见宣景。 赶巧昨天晚上谢恒留在宫中过夜,知道长风和赤泽过来,他便也跟着去见见。 长风见到谢恒和宣景一同出现,愣了一下,随即想着可能是谢大人一大早就有事来找景王商议,而他们又刚好过来,正好大家都是相互认识的,便一起来见他们。 倒是赤泽,看向宣景和谢恒的目光讳莫如深。 赤泽和长风对宣景见礼,谢恒也和他们打了招呼。 谢恒正要坐下,宣景却一把将人拉住,之后转身将自己龙榻上的软垫拿起来放到谢恒要坐着的椅子上。 谢恒习以为常,长风的心里却顿时五味陈杂,目光一闪,她又看到谢恒脖子上的一抹红痕。哪怕她还没有大婚,却也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没行到谢大人和景王殿下的感情还是这般要好。” 当初她便看出来谢恒和宣景的关系不一般,特别是她对陆潇动了心,自然明白看喜欢的人的眼神是什么样的。 只是那时候她几乎是本能地以为两人的感情不会长久,她跟陆潇之间是身份和立场上的鸿沟,而这两人之间不仅有身份之别,还同为男子,只会比她和陆潇更加艰难。 前一阵子得知宣景一扫昌河、蛮国、大夏,即将登基为帝,她就已经认定宣景跟谢恒肯定已经分了,然而今天所见却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两人不仅没有因为君臣之别以及性别相同而渐行渐远,甚至看着比之前还要亲密。 她不能理解,宣景作为一个准帝王,且真正拥有为帝的实力,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和谢恒的关系有可能被天下人诟病,成为他为帝的唯一污点?他不在乎吗? 谢恒看到长风的表情便知道她在想什么。 啊,这两日都在宣景这里躲清闲,懒散了两日就一时没注意到隐藏关系,看来是被长风看出来了。 他倒是不担心长风和赤泽会出去乱说,他们要是真敢这么做,将军自然会让他们后悔,一个绛藤族,有没有都不打紧。 不过赤泽是聪明人,至于长风,她心中但凡还念着陆潇一分,就不会往外说。 谢恒笑了笑:“长风族长好像有话想说。” 长风:“你们……” 赤泽似乎已经猜到长风要问什么,皱着眉出声阻止:“长风!” 可这一次长风却没听赤泽的,依旧问出了心中疑惑:“你们为何还在一起?” 谢恒:“为何不?” 长风:“景王殿下眼看就要登基,大瑾在明面上并不承认男子与男子的关系,你们的关系对他不利……” 谢恒笑了,只是笑容中透着些凉意:“长风族长狭隘了,这利与不利,是要看从谁的角度出发,由谁来判断。况且,这世上很多事情不能光靠一个”利”字来判断。不然不就成了”唯利是图”?” 宣景:“我登基为帝,是为创造太平盛世,泽被天下苍生,这与我的个人感情并没有关联,要说有,那也得是我的感情顺利,才能让我在政事上处理得更加得心应手。谢恒是我心之所向,我的心之所向不需要世俗来认定,也不需要旁人来认可。有看不惯的可以不看,但如果非要看还要对我的感情指手画脚,那我就剁了他的手脚。” 长风嘴唇微颤:“那你就不担心天下人指责你实施暴政?不担心坏了名声遗臭万年?” 第四百一十三章 登基 宣景:“本王现在的名声好,不代表本王会真的在乎名声。之所以愿意维系,是因为如今的名声是谢恒为本王辛苦建立,本王不愿辜负他的付出,但如果要为了维护名声而伤害他,那要这名声何用?天下都已经是本王的,本王要做什么,并不需要好名声来支持。便是因此多了许多障碍,那将这些障碍尽数扫平就是。本王从一个担负克亲之名的皇子走到今日,扫除的障碍还少吗?况且本王的目的是让天下百姓安居乐意,只要百姓的日子过得好,料想他们不会介意君主喜欢的是男人还是女人,而真正在意这些的人,本王不会在意他们。本王想要的东西,想要达成的目的,从来凭借的都是自己的实力。人心太小,小到只能容下一个人,是为心上人。本王这么一个心上人,若是世所不容,那本王就改变这个世界。” 长风怔怔地看着宣景,心神剧震! 就是边上的赤泽看向宣景的眼神都满是钦佩。 宣景有这个魄力,只要他成为这天下之主,那这天下的规则就可以由他来制定,既然这样,他喜欢什么人不可以? 长风攥紧拳头,如果她能有宣景一半的魄力,即便她没有一统天下的本事,但至少在绛藤族内,她说一不二,她和陆潇也不会…… 已经被深埋心底的疼痛骤然翻滚出来,她以为这么长时间过去,她已经放下了许多,可这时候她才知道,她的伤口依旧是血淋淋的,表面的那层薄薄的痂轻轻一碰就掉,露出从未真正愈合反而越来越严重的伤口。 谢恒看着宣景,心中暗笑。 他家将军从来不是这么多话的人,而且也从不屑于向外人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今日会对长风说这么多话,无非是为了陆潇。 虽然说长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族群,从一族之长的角度出发,她的做法固然有些保守,却也不能说大错特错。但感情的事却不是能这样算得清,长风终究是在感情上对陆潇有所亏欠。 宣景并不是责怪长风,两个人的感情轮不到外人评判,他只是想让长风知道,只要两人是真心的,那不管这份感情是不是符合世俗的眼光,都不该被摆在家国大义的对立面。 长风羞愧地低下头,“景王殿下说的是,长风受教。” 谢恒微笑道:“长风族长不必这么说,将军可没教你什么,只是就事论事罢了。两位也不是第一次来大瑾了,有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应该也不用我们多介绍。距离登基大典还有好些日子,你们不妨多四处看见,若是需要派人跟着也可以安排。” 长风怀疑谢恒就是在故意戳她的心窝子,这么一说不就又让她想起当初来大瑾时陆潇带她四处游玩的事了? 长风深深吸了一口气,算了,什么都不说了。 赤泽看长风低沉的模样,便顺势接过话头,“其实本王早有想过大瑾终究会拿下大夏,并且一定是景王殿下的功劳,只是没想到会这样快。还记得当初来大瑾时能明显感受到先皇陛下并不主战,本王还以为景王殿下光是要说服先皇陛下就要花上许久的时间。” 谢恒:“也不光是说服先皇,这里面也有大夏自己作死的成分。要不是他们在我们的底线上反复试探可能还不会这么快玩儿完,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你们可千万别学他们。” 长风、赤泽:…… 前面一句话也就罢了,最后面一句真是直白地让他们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偏偏谢恒说的严肃又认真,不像是警告威胁,倒更像是出于朋友之间相处而给出的诚心建议,这感觉就更加怪异了。 赤泽轻咳一声,想着说点什么缓解一下这货只能跟尴尬。 “说来大夏被灭也是好事,大夏先帝可不是什么好人,早前灭了乌羽族整个部落,连在襁褓中的婴孩都不放过,这样的丧尽天良,还以为别人不知道他做下的事。” 谢恒:“乌羽族?以前怎么没听过这个部族?” 赤泽:“乌羽族是大夏境内的一个部族,只不过处在边境地区,世代隐居深山。我们绛藤族的一位先人族长曾经意外发现了乌羽族的存在,并被乌羽族所救,之后为了报答乌羽族,我们就时常给乌羽族送去一些常用物资。两个部族之间就算达成了建交。乌羽族会给我们一些外头难得一见的药草,而我们继续为乌羽族提供物资。也不知晓他们那么族群为何如此奇怪,竟然避世到了这种程度,都吃糠咽菜了也不许族人踏出领地半步,若不是与我们有建交,不知日子要过程什么样。” 谢恒皱眉,与宣景对视一眼,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到这个乌羽族有没有可能就是巫族。 巫族要隐世,自然会改一下族群的名族。 不过这也只是猜测。 谢恒:“乌羽族如何会被大夏灭族?” 长风冷笑:“色令智昏!当时我与兄长还未出生,只是后来听说,那一日我们的人去给乌羽族送物资,结果还没进到族地就闻到了冲天的血腥味。进去一看,竟然尸横遍野。我们的人在堆积如山的尸体中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活口,对方撑着最后一口气说出了夏帝的恶行。夏帝看中了他们族长的女儿,对方刚刚新婚,夏帝将人掳走,又担心恶行败露,才对整个部族下了杀手。可惜我们部族也不是大夏的对手,无法为乌羽族报仇,也不能救回族长的女儿。” 谢恒心下了然,长风的话跟拓跋风雪对将军说的对上了,那乌羽族就是巫族。 宣景:“当年那个仅剩的活口……” 长风叹气:“对方也只剩下最后一口气而已,我们没能将人救下。只是可惜了,大概是老天爷也不允许乌羽族这样独特的族群存在世上吧!” 谢恒:“这是何意?” 赤泽:“乌羽族的人好像都有些特别的本事,能帮人看相测字,还挺准,据说以前去给乌羽族送物资可是抢手的差事,不是有什么油水可捞,就是过去后能让乌羽族的组人给看看面相,就是东西找不到了都能通过测字来找到,很是神奇,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宣景身体微微前倾:“可否请赤泽王子带我们去一趟乌羽族的族地?” 赤泽和长风疑惑地看着宣景,都能感觉到宣景那一贯冷静的气场下并为多加遮掩的急切。 他们很是不解,怎么这景亲王都要登基为帝了,且还是前所未有的三国一统,他还有什么事情是想要卜算的吗?就算想要卜算,可乌羽族的人都已经灭绝了,就算去到族地又能如何? 长风:“这倒是小事一桩,反正乌羽族已经不存在,就算再有人进到他们族地也什么影响。只是如今乌羽族的人已经灭绝,景王殿下确定还要去?” 宣景坚定地说:“去!” 谢恒心中幽幽叹息,他知道宣景这般都是为了自己。没能从拓跋风雪那里得到的答案,便想去巫族的族地走一遭,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将军,就算要去要等登基大典结束之后,还有不到十天,这时候可哪都不能去。” 宣景支着额头有些无奈地说道:“我知道。” 他倒是想立刻就动身过去,但也知道谢恒说得对,登基大典在即,实在不能这样任性。 谢恒走过去握住宣景的手,“放心吧,不会有事,等登基大典结束之后你空出来点时间,咱们一起去。” 宣景反手与谢恒十指相扣,“好。” 长风本来想问问他们到底为何一定要找到乌羽族族地,可看着两个人这般相处又觉得自己要是在这时候开口可就太煞风景了。 真叫人牙酸。 宣景整日忙着登基大典的事,谢恒也终于不得偷闲,被阮展鸿安排着接待各个部族的使臣。 这一忙起来时间过得就快了不少,转眼就到了登基大典的日子。 一大清早,谢恒在宣景的床上起来。 这段时间他都留宿在宫中陪着宣景,白日再忙,晚上跟宣景睡一块,一天的疲惫都能消失得无影无踪。宣景也是如此,准备登基事宜感觉比打仗还累,但只要回到寝宫抱着谢恒,那点疲累就不算什么了。 谢恒摸了摸身边的床榻,只余一点温度,想来是宣景早就起了。 今日登基大典,是必要从早忙到晚,这会宣景应该是去沐浴更衣了。 “来人。” 谢恒轻轻招呼了一声,便有一队宫人进来。 前面的几人手里端着盆子、帕子等用作洗漱准备,中间的两个宫人手里捧着崭新的朝服和官靴,后面的人端着吃食,都是谢恒喜欢的,有小笼包、皮蛋粥、肉饼,还有豆浆和豆腐脑等。 “王爷可有用早膳?”谢恒一边洗漱一边问着。 “回大人,用过了,王爷还叮嘱让谢大人务必多吃些,按照流程安排,午膳会稍微推后,免得到时候饿肚子。” 谢恒:“我知道了。” 洗漱穿戴好,餐食都放到了桌上。 估计还是刚出锅不久的,都还冒着热气。 谢恒揉了揉从醒过来就一直跳的右边眼皮,心情有些烦躁。 古语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他这右眼皮都跳了一早上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预示。 若是平时他肯定不会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甚至还能轻松地说哪边眼跳哪边发财,但今日毕竟是个大日子,是将军登基为帝的日子,他真不希望有任何差池。 吃过早饭后谢恒立即去了前朝。 登基仪式开始的时候新君就要接受百官朝拜。 谢恒站在人群中,和其他人一起仰望着身着玄色龙袍一步步走上台阶的宣景,将早上那点因为右眼狂跳的不安甩到了九霄云外,满心满眼都是那位年轻的帝王! 这是他的将军,是他的偶像!他竟然亲眼目睹甚至是参与了昭明帝的登基大典,这是在现代世界时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谢恒心潮澎湃,难以言说的激动之情充满胸腔,鼓胀地好像随时都会汹涌而出! 他的将军!他的陛下! 从今日起,这个世界开启新的篇章! 如历史记载那般,宣景定了帝号昭明。然而与历史不同的是,宣景将国号定为恒安。 在原本的历史中,宣景没有新定国号,就直接用帝号做了国号。这虽然不合规矩,但是没人敢上书劝谏,毕竟昭明帝的脾气众所周知,没人敢因为这点小事去烦他,自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一次国号的改变,也让谢恒再一次真真切切地意识到,历史真的被改变了。 至于“恒安”这个国号,意思简直不要太明显,宣景这分明就是以一国之号来祈愿他的平安。 还有最后七八个台阶,宣景就要登顶。 可就在这个时候,谢恒突然皱眉。 他的视线一直紧锁着宣景,自然看到刚刚宣景的脚下踉跄了一下,虽说很微小,但还是没能逃过他的眼。 如果是别人还可能是意外或者不小心,但那是宣景,根本不可能出现这样的意外。 将军怎么了? 就在那一下微不可查的踉跄之后,宣景的脚步也略略停顿了一下,同样因为太过短暂而没有被任何人注意到,除了谢恒。 第四百一十四章 生机 几乎是在一瞬间,谢恒就确定,这会宣景的身体一定出了大问题,很大的问题! 不然已宣景的忍耐和毅力,一般小问题定不会让他都看出端倪。 其他朝臣并没有发现,宣景已经在极力隐忍,而谢恒能发现也是因为他太了解宣景的身体,两人的肌肤相亲让谢恒比任何人都能更加轻易地看出宣景的身体状态。 直到傍晚,各种繁琐的流程才终于结束,开始晚宴。 从中午开始,谢恒的心就一直紧紧揪着,期间他不能单独接触宣景,也实在不知道宣景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 晚宴上,宣景作为新帝自然要与众大臣同饮,直到晚宴过半,宣景才以不胜酒力为由先行离席。 然而宣景说着自己不胜酒力,可脸上却没有半分醉意,淡然的表情一如平常。朝臣们便猜到这是陛下怕他在场他们约束着,想让他们好好放松一把,所以自己就先走了。 这是多么为他们着想啊!从前陛下还是昭武将军时他们还觉得陛下的性子不好相处,但实际上仔细想想,陛下虽然寡言了些,但也从未轻易与他们为难。让陛下真正发难过的那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人,也的确是做错了事说错了话,陛下倒是从来没有主动找任何人的麻烦。而且谢恒与陛下不睦,但后来即便陛下成了冠军侯,成了景亲王,也从来不曾为难过谢恒。 陛下是真君子啊! 宣景走后,谢恒也立即起身。 谢斌拉住谢恒,“上哪去?” 谢恒:“陛下身体不适,我去看看。” “身体不适?”谢斌皱眉,他怎么没看出来,“你确定?我瞧着陛下好好的。” “我确定,兄长,我得去看看。” 谢斌看得出谢恒担心得很,点点头,“去吧,有什么事叫我。” 谢恒来到寝宫,宣景正半靠在软榻上,脸色苍白,甚至连话都已经说不出,看向谢恒的眼神甚至有几分涣散。 谢恒在那一刻只觉得手脚冰凉,一颗心顿时沉到谷底,他从来没见过将军这般虚弱的模样!赶紧到门口吩咐宫人:“去叫司回生!” 现在司回生已经以太医院院首的身份留在宫中。宣景也给了他绝对的自由,他若是什么时候在宫里面待腻了,也可以随时出宫。 偌大的宫殿中就只有谢恒和宣景,而宣景明显已经意识模糊。宣景不喜欢被人近身伺候,所有的宫人都被打发到外面守着。 若是自己没有过来,都没人知道宣景疼到快要失去意识……谢恒越想越心疼,他想要抱住宣景,却不知道宣景到底哪里痛,怕自己的任何一个举动都有可能加重疼痛,只能站在宣景身边干着急,嘴唇都咬出了血还浑然未觉。 宣景其实这会对周围还有感知,他知道谢恒就在身边,也知道谢恒担心他,可他已经痛到无法开口,而且他的意识也越来越沉,他想抬手握住谢恒的手,像以往那样在谢恒心烦意乱的时候轻轻摩挲安慰,却半点力气也无。 拿着药箱匆匆赶来,瞧见宣景苍白的脸色,司回生的脸上也浮现郑重之色。 可一番把脉,却没查出任何问题,只是脉象乱得出奇。 谢恒:“到底怎么了?” 司回生急得额头冒汗,直摇头,“脉象很乱,却探查不到原因。” “唔!” 宣景死死闭着眼睛,紧皱的眉心隐隐发青。若是仔细看的话便会发现他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双拳紧握到指关节都在泛白。 司回生心惊,这是痛到了极致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他跟随宣景多年,从前在战场上九死一生,也见过宣景身受重伤到命垂一线,最严重的一次便是刮骨疗毒,可就是那种时刻,宣景也是痛到满身大汗,却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这次得是多疼,能让宣景在谢恒面前都有些绷不住了!以宣景的性子,该绝不愿意让谢恒担心才是。 可偏偏他找不出任何问题!身上没有伤口,身体体征也没有问题,除了那紊乱的脉象之外一切都很正常。 但凡事都该有个诱因啊!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脉象乱成这样? 司回生急得直抓头发,还是没有半点头绪! 看着宣景这般难受,谢恒急得红了眼眶,他紧紧握住宣景的手,一遍遍叫着,“将军,将军……” 宣景已经陷入半昏迷的状态,给不了谢恒任何反应。 突然间,谢恒想起自己之前昏厥那次,也是毫无征兆,而且看了多少大夫都束手无策,直到无为出手。 会不会将军的情况也并非寻常病灶,而是跟自己的情形相似? 无为! 他要到哪里去找无为?洛非白到现在还没打探到无为的消息!就算日后还能找到,将军如何能等得起! “是不是在找我啊!” 几乎绝望之际,突然出现的声音让谢恒一愣,抬眼一看,这穿着宫中侍从的衣裳进来的人不正是无为? “你快看看!将军他到底怎么回事?” 来不及高兴,谢恒赶紧让无为给宣景瞧瞧。 司回生知道暂时用不到自己,便带着宫人出去,也没走远,就在外头等着,里面若是有需要喊一声他便能听到。 无为看了宣景的情况:“他这是被诅咒了。” “诅咒?是拓跋风雪?” 在谢恒知道的人中有能力这么做的就只有无为和拓跋风雪,而会这么做的人显然是后者。 无为:“巫族的人,有那么点窥探天机的本事。只不过要下这个诅咒可是以三世不得善终为代价。他可够狠的!” 谢恒死死皱眉,他不知道原本的历史上是不是有这么一出,还是因为自己改变了历史,才会让拓跋风雪做出这样疯狂的事。 谢恒:“那这诅咒到底怎么解?他现在很痛,你有没有办法?” 无为从怀中掏出一枚拇指指甲盖大小的白色玉片,放在宣景眉心,下一瞬宣景紧皱的眉心就舒展开来,紧攥的拳头也微微放松。而那白色的玉片中心竟然隐隐出现了一点黑色。 “这个诅咒很简单,就是让人活活疼死。从诅咒开始的时候起疼痛便足以让寻常人直接昏厥,按理来说最多不超过一个时辰,被诅咒者就会因为极致的疼痛而死。他身上的诅咒应该在临近中午时就已经发动了,真不会知道他是怎么撑到现在的。” 谢恒咬住嘴唇,将原本的伤口咬得更深。 他刚刚发现将军身体出现问题时就是上午大典进行的时候,那踉跄一下应该就是诅咒发动! 而直到晚宴退场,将军都一直面不改色,如此剧烈的疼痛他竟然承受了这么长时间! 谢恒心疼地看着宣景,却猛然发现放在宣景眉心的那枚白色玉片中心的黑点比之前变大了一点。这种情况一般不会是什么好事。 “这又是怎么回事?” 无为:“我说了,只能暂时压制他的疼痛,等玉片完全变黑的时候就压制不住了。” “那到底有没有办法解决!”谢恒神色冰冷,眼中竟然隐隐透着些许杀意,“如果你救不了宣景,我就杀了你再自杀!” 无为震惊地看着谢恒:“凭什么杀我!他是你男人你跟着殉情就罢了,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害的他。” “你一个真正的修道之人,却连一个半吊子下的诅咒都解决不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早日投胎重新开始!” “你你你……你说话也太毒了!” 谢恒:“能救还是不能救!” “能能能!”无为没好气地说道,“怎么不能!我的命不算什么,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还了得!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救他的方法是有,但却有可能给你造成很大伤害,甚至有可能要了你的性命。” “别废话,赶紧开始!” 无为诧异地看着谢恒:“你没听到我刚刚说的吗?要救他极有可能伤害到你,甚至你都可能没命。” 谢恒皱眉:“我不是聋子,要怎么做你快些。” 多耽误一刻将军就要多承受一刻的痛苦。 无为心下动容,“你不必担心,有玉片在你家将军这会虽然昏迷却不会感觉到疼痛,玉片还能撑上一会,至少够我跟你解释清楚。” “那你快些。” “你的命格特殊,抽取你的生气,加上我的符篆就可以解除诅咒,前提是你心甘情愿,这点就不用说了,你肯定愿意。但我之前也跟你说过,你现在的情况并不乐观,一旦被抽取生气,你随时都有可能丧命。我知道你定然愿意为你家将军受伤,但性命攸关,你确定不好好考虑?” 谢恒:“你都说了是可能,哪怕只有一成活命的机会那也是机会,可如果不抽取我的生机,将军就连一成的希望都没有。要是我死了,一命换一命,不算亏,这个天下可以没有我,但是不能没有将军,太平盛世还需要将军来开创,只能算是我辜负将军了。而如果那一成机会实现,我侥幸活了下来,这不就赚大了?我有什么好犹豫的?” 无为看着谢恒坚定而清澈的眼神,从前的一些疑惑似乎有了答案。 “好!你连命都可以不要,就算为天下苍生,我也得把你活命的机会提一提!” 谢恒眼睛骤然一亮:“你有办法?” 如果可以,他当然也想好好活着,若不是为天下计,他不会一命换一命,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死了,将军也不会独活世上。只是因为心系天下,担负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责任,将军才不能轻易随他而去。 无为:“本来我今日来找你就是为了之前说的那一线生机。现在看来那应该是你们两人的生机!虽说我也没有绝对的把握,但也确实可以一试,就像你说的,成功了就是你们两个赚到了,失败了也无非就是你没了性命,你家将军还是能得救。” 第四百一十五章 君问归期未有期 谢恒:“到底什么方法?” 无为:“你还记不记得日月坛?” 谢恒:“龙脉?” 无为点头:“不错。当初我们破坏了阵法,我又设置了一个聚灵阵,龙脉恢复得很快。原本你的那一线生机就在龙脉。龙脉灵气可沟通天地古今,你唯一的生机就是通过龙脉阵法回到现世,你的神魂回到原本的身体内,你就能在医院苏醒,继续你的人生。” 谢恒:“那我还能会回来吗?” 无为很不客气地给了谢恒一个白眼:“你当是时光机啊,想回来就回来?” 谢恒咬牙,“那这跟救将军有何关系?” 无为:“你的这具身体本来已经死了,是因为你神魂的注入以及特殊的命格才重新有了生气。我抽取你的生气,死亡的是你这具身体,但只要在你这具身体死亡的同时,你的神魂剥离,回到现世,那你就能在现世继续活着,而宣景也能解除诅咒,这便是你们两人的生机。” 是生机,却也是陌路! 虽说都能活下来,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却是无法跨越的时空! 他又只能在历史片段中寻找宣景的身影。从前宣景只是他的偶像,是他钦佩的帝王,但如今,还是他的爱人!自己又能留给宣景什么?一生的分别,无望的重聚,相处的这些年在一辈子面前是如此短暂。 如果他没有爱上宣景,在如今的形势下,他自然可以坦然抽身。他改变了历史,如果不出所料,等他回去现世,在现世的有关这个时代的历史也会改变。他只会把这些年当做宝贵的经历留在记忆深处,在翻看历史材料瞧见有关这个时代的部分时,会骄傲地想着这里面也有他一份功劳。 可现在……在他想要永远地留在这个时代陪伴自己的爱人时,老天竟然又跟他开起了这样的玩笑。 但即使有千般万般的不愿意,谢恒也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他们都能活下来,即便是在不同的时空,大概也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谢生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待到再度睁开眼睛时,所有的疼痛都仿佛被深深掩埋,眼中只剩一片冷静的清明。 “赶去日月坛要花费很多时间,这玉片怕是支撑不了那么久。” 无为又摸出五枚:“我这还有。” 谢恒:“不够。” 无为:“我有术法,能缩地成寸。” 谢恒恍然想起来在潼谷岭第一次见到无为时确实有见无为施展过。 无为挠头,“不过因为各种限制,这缩地成寸的术法一个月只能施展四次,带着一个人就相当于消耗两次。但也够了。” 谢恒松口气,能赶得及就好。 他将司回生叫进来,将所有的玉片交给司回生,并告知如何使用。 “记得一定要在玉片彻底变黑之前立刻换上新的。” 司回生点头,“放心。” 谢恒蹲在宣景身边,双手握住宣景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眼中是满满的伤痛和不舍。 “将军……” 无为转头看了一眼,提醒道:“时不等人。” 谢恒起身,又俯身闭着眼轻轻吻在宣景额头,“你会好起来的。”这一去日月坛,大概就不会回来了,哪怕已经做出了选择也无怨无悔,可谢恒还是撕心裂肺地疼着,他太舍不得这个人…… 心脏仿佛在被极限拉扯,谢恒难以自制地用双手轻柔地捧着宣景的脸,闭上眼虔诚地吻住那苍白的薄唇,一滴眼泪滴落在宣景脸上。 宣景似有所感,紧闭的眼睛睫毛轻轻颤动。 司回生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儿。 “不是,谢恒,你要去做什么?我怎么觉得你这是要永别?” 谢恒没有回答,只回头叮嘱了司回生一句“照顾好他”,便跟无为消失在夜色之中。 无为拉着谢恒的手,带人施展术法。 谢恒看着身侧的景致飞快掠过,这感觉让他想起了在现代世界时,大二暑假,班里组织去欢乐谷。经过丛林飞车时候班里的几个女生跃跃欲试。超级过山车几个女生不太敢玩儿,就觉得这丛林飞车算是“低配”版本的过山车,可以试一试。结果坐上去一开动,没多久还是惨叫一片。随着速度越来越快,周围的景致飞速向后掠取,而且因为座位是摩托车的样式,就感觉脚下一个踩不稳或者手上一个抓不稳就会被甩出去。 谢恒想着,今晚如果顺利,他就会回到原来世界去,会见到从前的同学、朋友、导师,还有一些有着或多或少交集的人。 在这个时代生活了这么多年,突然间就有可能回去了,没有一点心理准备,突兀又茫然。 谢恒突然觉得自己即便回到了那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时代,也有可能要花上不短的时间来重新适应。 如果在这个时代的经历算是一场冒险的旅途,那他就算是把心丢在这趟旅途上了。 周围景致掠过得越来越快,一开始还能隐隐看清是什么,到后来就干脆变成各种颜色的线条,直到最后,所有的线条都混在一起,成为一片暗沉的颜色,和谢恒此刻的心情倒是映衬。 谢恒觉得自己好像一直是漂浮的状态,眼睛也有点花,不知道是看周围看的还是术法对他的影响。 待到再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时,谢恒眼前一晃,便见到熟悉的景致。 日月坛,这么快就到了。 无为看着谢恒如常的脸色,说道:“可以啊,我还以为你第一次这样感受缩地成寸肯定会图个昏天黑地来着,我当初刚学这个术法的时候就这样,自己把自己弄吐好几回,都说这个术法不吐个十回八回的是学不会的。” 谢恒没心思跟无为扯皮,冷淡地说:“开始吧。” 瞧着谢恒这冷淡又了无生气的模样,无为嘴角往下一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已经开始抽取生气了呢! “没这么快,我得先准备准备。” 谢恒:“要做什么?” “布阵,你又不会,就在边上等着就行,放心吧,玉片绝对够用。” 谢恒不再说话,只站在一旁打量四周。 当初黄金符篆被他拿走,这里截取龙脉龙气的阵法就算是毁了。武德帝应该也是知道这点,明白这个祭坛已经废了,便将原本守在这里的官兵全部撤掉,也没有再安排人日常打理这里。 如今偌大的祭坛上满布落叶,随便走几步都是脚踩落叶发出的咔嚓咔嚓的声响。 如果是在白天,这里的景色应该别有一番韵味。 谢恒弯腰拾起一片落叶,手指捏着叶茎左右转动,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一段画面—— “将军我教你个游戏,叫拔根,我小时候玩儿过的,用落叶茎就能玩儿。” “怎么玩?” “很简单的,咱俩各找一片叶茎看起来比较结实的,把叶片撸掉,然后……” …… “不是吧!我以前玩儿这个很厉害的!将军你是不是用内力作弊了,虽说咱们有彩头可也不兴这样啊!” “我没有。” “我不信,除非刚刚那三局不算,从头来!” “好。” “我要将军的叶茎。” “可以,但你拿什么交换?” “还要交换?” “你说的,游戏场上亲兄弟明算账。” “那是跟谢斌明算账……好吧,将军要什么?” “给我亲一下。” “十下八下都成!来吧!不要怜惜我!” …… 记忆的碎片纷至沓来。在将军府的大树下,他们两个大男人像孩子一样蹲在铺满落叶的地上,玩儿着最幼稚的游戏。他兴冲冲地挑选着树叶,将军总在边上笑看着他。将军那样沉稳的人,却总愿意陪着他胡闹。 游戏他输了不认账,就找各种理由耍赖,将军都知道,但却总是由着他、惯着他,每次的结果都是他输得一塌糊涂却得尽了彩头。他问将军这样会不会觉得没意思,将军总笑着说他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他们“各取所需”。 眼眶渐渐发热,视线变得模糊,手中的树叶逐渐变成了一团朦胧的颜色。 将军…… “好了。”远处布置好法阵的无为喊了一声,“快过来吧,可以开始了。” 谢恒丢掉树叶,抬起手背抹了把眼睛,转身朝着那散发着阵阵金色光芒的法阵走去…… 深夜,金光岭山巅光芒大盛,照得周围的山林村庄都亮如白昼。 不少人都遥遥看到那冲天的光柱和夜幕中漫天霞光,皆以为神迹,又逢新帝登基,如此天现异象吉兆,更说明新帝乃真正的天选之人,是受到上天庇佑的真龙天子。 从前武德帝在时就总是宣扬自己是上天认可的君主,然而不论如何人为制造舆论,还是远远比不上这上天以神迹认证。比起武德帝,昭明帝才是真正的得上天认可的君王。先前武德帝所做的种种倒是给宣景做了嫁衣。 后有记载——恒安一年,十一月,昭明帝登基。是夜,有星如月,金光岭日月坛,仙光冲天,映夜如昼,世人称吉兆神迹,为贺真龙归位,普天同庆之。 第四百一十六章 苏醒 眼前灰蒙蒙的一片,谢恒的意识一点点归拢,晦暗逐渐变得光亮,直到一片白光闪过,耳边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脚步声,还有人的说话声…… “医生!医生快来!他醒了!” 谢恒眼睛还没睁开,就感觉有人在拨弄他的眼皮,之后便是一阵炫目的白光。 “唔……” 周身的触感恢复,谢恒大概意识到自己是躺在床上。 缓缓睁开眼,床边站了一圈人,有医生护士,还有…… 等等!医生护士?他真的回来了? 谢恒想要坐起来,但身上却觉得十分沉重,手脚上都好像绑着千斤重物,抬都抬不起来,起身的动作也变成了无用的挣扎。 “哎你别急,昏迷了好几天了,可能还有点低血糖,再休息休息缓缓,别这么快起身。” 说话的是个年轻的男医生,安抚了他之后又去边上查看各种仪器数据。 “我的天你可真是吓死我们了,这么多人就你醒得最晚!” 谢恒转头,看向说话的男人。 他一时间竟想不起这个人是谁。 实际上在床边上站了一圈的这么些明显是来探视他的人,他都只觉得眼熟,都没能立刻想起来怎么称呼。在别人看来他只是昏迷了几天,但实际上他却是在另外一个时空度过了八年。 看谢恒一直没说话,边上的其他人都以为他是还没缓过来,头脑可能还不太清楚,就跟他东聊西扯起来。 谢恒静静听着,也感受着记忆回笼,渐渐的将眼前的人一个个都想了起来。 这些人都是考古团队的成员,有些是他的同学,他们都是跟着导师一起参与昭明帝陵墓挖掘的。 对!陵墓!昭明帝的陵墓! 谢恒心中一急,这一次竟然直接坐了起来。 几个同学看谢恒跟诈尸似的突然坐起来都吓了一跳,边上的男医生也皱着眉看过来不赞同地说道:“都跟你说了不要着急,这样突然起来容易头昏,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谢恒却没理会那男医生,着急地问向最一开始跟他说话的那个男生,他想起来对方的名字,也记起对方跟他一样跟随了导师很多年,是导师的得力助手。 “陆洲,陵墓怎么样了?挖掘工作进展到什么程度了?”他记得之前无为说过他们团队并没有在陵墓中找到昭明帝的尸体,但他还是想确认一下。 陆洲:“你别急,之前大家昏迷,挖掘工作不得已暂停,但前些日子除了你之外大家都陆行醒过来了,挖掘工作已经继续展开,现在你也醒过来了,老师也可以放心了,只是我们找遍了陵寝,也用仪器做了探索,还是没发现昭明帝的棺椁,所以这里很可能是个疑冢。” 谢恒皱眉,他刚听无为说时也有这样的猜测,但无为又说过他们找到的就是真正的陵寝,至于为何尸身不在,无为也没有告诉他。 “疑冢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规模?而且之前进去的偏殿、耳室的陈列也十分讲究,若真是疑冢那也太逼真了。” 边上另外一个男生苦笑:“谁说不是呢!咱们做了这么多年的研究准备,教授更是在昭明帝的陵墓位置研究上花了几十年时间,结果找到的竟然可能是个疑冢,谁能接受?” 谢恒:“老师呢?” “因为可能还是疑冢,教授受到打击不小,”一个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女生说,“不过教授只是颓废两天,这两天就又打起精神了,现在在考古现场亲自参与挖掘呢,估计是想证明那里不是疑冢。” 谢恒掀开被子:“我也去看看。” “等等!”之前说话的男医生将人拦住,无奈道,“你还真当我是透明人啊!” 谢恒皱眉,边上陆洲立即解释道:“医生你别生气,他就是这样,什么时候都是把学术研究放在第一位。” 男医生叹气,“我也很欣赏专业又敬业的人,不过再敬业也得注意身体吧,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况且做你们这一行的我也多少了解一些,身体就是研究勘探的根本,不然往后什么挖掘工作都别想参与。” 那女生连连点头,“医生说得对。”说完又戳了谢恒两下。 谢恒也知道人家医生这么说自然是为他好,反正他已经回到这个世界,陵墓就在那里也跑不了,就暂且忍忍。 看谢恒终于肯配合,男医生才露出了笑脸。 本来男医生对谢恒的初始印象就很好,人长的好看,虽然送来医院的时候是昏迷状态,但还是能让人觉得气质很是出众,又听说这还是位高材生,这段时间在新闻上闹得沸沸扬扬的昭明帝古墓就是他们团队发掘的,一时间好感倍增。 虽然醒过来后有点不听医嘱,不过也是因为太敬业了,一点点的小脾气无伤大雅,反而让人觉得更加有意思。 男医生给谢恒做了全面的身体检查,确定各项指标都没有问题之后才让人出院,并且嘱咐要定期回来复查,至少要复查三次没有问题才行。 等谢恒一行人离开,正在收拾病床的小护士看到男医生进来拿落在病房的文件夹,笑着打趣:“沈主任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男医生,沈淮州,拿着文件夹轻轻拍了一下小护士的头,笑着说:“别乱讲。” 小护士吐吐舌头,“我可没乱说,对方的长相出众,比电视上那些小明星也不差,又是个博士研究生,搞学术的,气质干净,为人看着也不死板,脾气瞧着虽然不太好,但也没有很差,还算是有个性,简直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符合沈主任的审美标准,不动心才怪。” 整个医院都知道年轻有为外科大夫沈主任喜欢男人。 不过这都什么年代了,国外同性结婚都合法了,据说国内也快了,自然不会有人上赶着说什么不好听的话。 只是医院的未婚女同胞们都很遗憾,毕竟沈淮州相貌出众又事业有成,不到三十岁的主任级医师,全国能有几个?而且沈主任性格也很好,为人风趣有礼貌,是很多女医生、女护士的梦中情人。 男医生男护士也有喜欢沈主任的,不过沈主任偏偏喜欢搞学术的,而且还喜欢年纪比自己小的,长相也是偏好阳光帅气大男孩那一款。他们见过沈医生的前男友,就是那样的。 沈淮州笑了笑没再辩解,他承认自己对那个叫谢恒的男生有点兴趣,不过两人这也是初次接触,对方大部分时间还都在昏迷中,刚刚人走得急连个微信都没来得及要,也不知道下次见面能不能要到联系方式。对方好像对他不太感冒,比其他这个大活人,好像那座陵墓更吸引对方。 谢恒和陆洲等人来到考古现场,这会团队的其他工作人员正在处理一些应该是刚刚出土的丝织品。 边上有个白头发的老者正在指挥着,左一个“小心些”右一个“谨慎点”。 这老者叫陶永年,是这次考古挖掘的领头人,也是谢恒的导师,是考古界赫赫有名的人物,业界人称陶老。 陶永年看谢恒等人过来,立即高兴地走过来。 别看他年纪一大把了,这腿脚还挺利索。 “小谢终于醒了!身体怎么样?还有没有不舒服?” 谢恒扶了一把陶永年,“老师放心,我一切都好。” 在这里真正是陶永年亲手带的博士生就只有谢恒和陆洲,其他人都只是本院硕士研究生,经过了十分激烈的竞争选拔才进入陶老的课题组。故而也就只有谢恒和陆洲叫陶永年老师,其他人都叫教授。 能进课题组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多少博士生都没这个机会,这些硕士生就算只是进来打杂都心甘情愿,更何况陶老向来无私,他们能学到的东西很多,也能跟着长不少见识。 陶永年点头,“那就好!来,快来看看,这些都是今日刚出土的丝织品,算上前几日的一共有三十五件!包裹起来的衣衾就多达十三层!” 众人跟着陶老过去看。 谢恒仔细瞧了瞧,就是今日出土的这些就包含了绢、纱、缇、锦、罗、绮、绦七大类别,几乎涵盖了大瑾时期记载的所有种类。 陶老看着这些丝织物,眼中是抑制不住地狂热。 “你们看看,其他器物暂且不说,这些丝织品竟然都保存得如此完好!” 边上一个工作人员说道:“本来丝织品很是不好保存,原材料都是天然蚕丝,放置久了都容易氧化变脆,更别说是在古墓里。” 陆洲:“之前做了勘测,陵墓的土层主要可以归为两大类,上一层是五花土,回土填充,下一层则是密封性极强的高岭土,土层之下还做了多种防护措施。另外盛放丝织品等不易保存的陪葬品的器物还用拼缝严密的盖板进行了保存,如此就创造了一个恒温且干燥的环境、初步推测真是这些措施使得多数易损的陪葬品能够这样完好地保存。” 陶永年点头,转头问一个女生,也是之前去医院看望谢恒的几人之一,“小桃啊,高岭土下面的防护层材质分析出来没有?” 小桃摇头:“实验室那边还没出结果。最初的化验只得出所有的防护层都是混合材质。但还不能进行完整剥离,也就没有分析出详细结果。” 陶永年:“催一催他们。” 小桃:“好的教授。” 若是以往,这么长时间还没出结果陶永年早就生气了,还会亲自打电话去催实验室,但这一次任谁都能感觉到陶教授的心情之好。毕竟这一回的发现实在惊人,各种金银器物丝织品等陪葬物还没有清点完毕,但即使截止至目前,出土的丝织物数量之多、种类之全、做工只精致、保存之完整,堪称前所未有。就是十年前号称最大的考古发现成王之墓都没有这样的规模。 有这样的规模,怎么可能是疑冢? 虽然利用高科技探测仪探测古墓全貌,并没有发现疑似昭明帝棺椁的存在,但也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就是陵墓内放置棺椁的主墓室可能采用了特殊材质,隔绝了探测仪的探测。所有考古人都明白的一个道理就是永远不能小看古人的智慧,在任何一个陵墓内都有可能出现意想不到甚至是超出认知的情况。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这里的确是昭明帝的陵墓,但昭明帝死后并没有埋在这里。 如果真是第二种情况,那为何会这样?昭明帝这么做的目的为何?他真正的棺椁又在何处?这将又是一个历史性难题。 陶永年招呼着谢恒他们,难掩激动地说:“都过来,给你们看一样东西!” 众人立即跟上去。 临时搭建的帐篷内,堆放着不少专业的仪器设备,有几个工作人员正在对几件丝织品做保存处理。 边上一张大桌子上放着一打图片,是打印出来的已经做好保存处理的所有丝织品图片。 因为担心放在这里会给这些珍贵的文物造成损伤,故而在这边做完初步的保存处理之后就会立刻送去实验室做进一步的更加完善的处理。而为了方便随时随地研究,在送过去之前就会给每一件文物拍照。 “就在你们去医院看望小谢的时候出土了一件极为珍贵的文物,我亲手做了初步保存处理,已经送去实验室了,来,给你们看看照片。” 众人一听无不惊讶,谁都知道陶教授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亲手处理文物了,据说陶教授还会修复文物,这修复的技术在业内都相当有名。 这初步保存处理只是再简单不过的小事,一般都是一些助理技术员去做,到底是什么珍贵的东西能让教授亲手做这么基本的事? 陶永年此时的神情就好像一个感情充沛的魔术师正在揭秘一般,神秘又激动将那张图片展示出来。 十六开纸的图片,几乎占满全纸。 文物保存得好,照片拍得清晰,打印出来的质量也高,他们甚至能清楚地看到上面的纹路——这是一件衮服! 第四百一十七章 离朱神鸟 衮服,就是古代多数时期皇帝的礼服,也是最尊贵的服饰。是皇帝在祭天地、宗庙等重大庆典活动中所穿的礼服,也称为卷龙衣。 陆洲激动地说:“这难道就是昭明帝所穿的衮服?肯定是了!” 谢恒微微皱眉:“我怎么记得史书上描绘的昭明帝的衮服不是这样的?历史上对昭明帝的登基大典记述详尽,也提到了衮服的样式,跟这一身明显不同。” 每一代新帝登基时候都会设计新的衮服,一次来和前代区分。且不说从前学习历史时谢恒就记得自己偶像的衮服是什么样,他还亲身参加了登基大典,大典上将军身上穿着的就是历史上描述的那件。 哪知这话一出,周围的人看向谢恒的眼神都有些怪异。 谢恒轻咳一声,“怎么了吗?” 陆洲:“可能学弟刚刚醒过来,脑子还有些混乱,所以一时记混淆了吧?你忘了,昭明帝很特殊,大瑾国的其他皇帝都只有一套衮服,只有昭明帝有两套不同样式的衮服,其中一套是在登基大典那日穿的,还有一套是在他登基之后才裁制出来,而后昭明帝就只穿后面裁制出来的那套衮服,按历史文献记载中的描述就是眼前图片上的这套对龙凤纹绣玄色绢面金丝锦袍。” 谢恒恍然,这是改变的历史! 还没回来现世时他就想过,他改变了历史,那么世人所记住的历史就有可能也跟着发生改变,只有他,记住的还是之前的情况。 但是大事件上的改变也就罢了,怎么在这些小细节上也会有所改变?自己是在登基大典那日消失,宣景之后关于衮服的举动出现了历史偏差,难道跟自己有关? 谢恒仔细看着图片,这件衮服与原本的那件差异其实不是很大,最大的区别就在绣制的图案上。 原本的那件衮服上只有龙纹,但这件衮服上还有凤纹,只是这凤纹与传统的凤纹又不太一样。 衣服上绣的凤纹是三头金凤,中间凤头朝向正前方,眼睛以极小的赤红宝石点缀,显得炯炯有神,喙部看起来并不十分尖利,上面的弧度甚至给人一种祥和之感。头上戴着高巍花冠,那花冠上也有一些细小的宝石作为装饰,用的金丝也很实在,线条轮廓十分紧密。翅膀上曲且尾端做鸟头状,比正中间的头颅稍微矮上一点,是为三头。并生有并蒂莲花枝向上蜿蜒缠绕。 小桃偏头看着,满眼疑惑:“这凤纹的形状可真奇怪,跟以前发现的那些衮服上的凤纹完全不一样,不过看着有点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了。” 谢恒喉头一滚,声音哑涩:“离朱。” 陶永年赞赏地点点头:“没错,这三头凤就是上古神鸟离朱的形象!在原本的研究中,我们得知昭明帝一生未娶,也没有子嗣,最后是过继宗室的孩子继承帝位。而且他与父母兄弟的关系也不太好,我们一直觉得昭明帝虽为千古明君,但在感情上却过于淡薄,仿佛他的心中只有天下苍生,丝毫没有个人情感。原本历史中记载这件衮服的时候只说是对龙凤纹,没有清晰的画图辅佐,也没有提到这凤纹是离朱神鸟!”陶永年越说越激动,“将离朱神鸟绣制在衮服上,是代表生生不息,也是祈愿挚爱之人的灵魂能得以重生!所以可见,昭明帝并非个人感情淡漠,他心中很可能有一个挚爱之人,那人该是先昭明帝而去,且却并未在历史上留下痕迹!这绝对是近百年来考古界最大的发现之一!” 所有人都无比兴奋!这件衮服的存在证明了千古一帝昭明帝存在感情生活,至少他曾有个心爱之人。 历史上对昭明帝的评价很多,各种溢美之词用来形容这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贤明帝王都不为过,其中有一点就是说昭明帝是古往今来最为勤政的皇帝,也是最不近女色的皇帝。在他在位期间后空就真成了摆设,别说立后,就是连一个妃子都没有。 按理说这种情况一般会被以为是好男风,历史上有龙阳之好的皇帝也不是没有,但偏偏昭明帝也不是如此,史书上有记载,周边部落曾在上贡时给昭明帝送来各色美男,但最后的结果却是触怒昭明帝,上贡的使团险些有来无回。 现在他们终于知道,昭明帝并非真的清心寡欲到了那种程度,而是他心系一人,只是佳人已逝,他的心中也再装不下任何人,甚至特意制造了一身特别的衮服,以此为早逝的爱人祈愿。 小桃感动的不行:“我那帅气迷人的老祖宗啊,从前只觉得他勤政爱民,又有诸多成就功在千秋,现在才知道他竟然还如此专一痴情,妈的,那些帝王宠妃的小说男主角跟我老祖宗比都弱爆了!” 陆洲无奈:“小桃,女孩子家不要说脏话。” —— “你是读书人,不该口吐粗鄙之言。” 将军的声音犹在耳畔…… 谢恒眼眶隐隐发热,低下头不想让人看到他的异状。 稍稍平复心情,谢恒抬头,“老师,我想先回去一趟实验室。”他想亲眼去瞧瞧那件将军为了他而专门改制的衮龙服。 陶永年:“也行,那你先回去吧,顺便看看检测结果出来没有。” “好。” 实验室设在城里,从陵墓发现地到城里大概要开三个小时的车。 他们刚从城里的医院过来,坐了三个小时的车,后面的路段有比较颠簸,一个个的都还没完全缓过劲儿来,便只有谢恒一个人回去实验室。 谢恒拿着身份牌进入全封闭式的实验室,终于在最里面的文物保管室见到了被放在玻璃罩后面的那件特殊的衮龙服,为他而设计裁制的衮龙服。 这是将军穿在身上的衣服。谢恒的手按在玻璃上,对在衣服胸口的位置。在这里曾有将军的心跳。 脑海中想象着将军穿着这身衮服上朝的模样,英俊的眉眼间是化不开的冷冽和深埋的思念。 他的将军在穿着这身衮服时是何种心情? 一瞬间,谢恒的心中尖锐地痛了一下,疼痛感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扶着玻璃柜缓缓蹲下身去,双臂抱着膝盖深深埋首。 将军……我好想你。 独自在保管室里待了好一会,谢恒才重新收拾好情绪起身出去,他恋恋不舍地看着玻璃柜后面的衮龙服,不想离开,但继续留在这里也于事无补。 再回到挖掘现场时天都已经黑了。 陶永年等人看到谢恒时很意外,原本还以为他今天不会回来了。 “怎么这个时候还赶回来?后面那段山路不好走,晚上开车多危险!”陶永年很不赞同地看着谢恒,他的这个学生从前最是稳重,这两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毛毛躁躁的。 谢恒淡淡一笑,“就是想早点过来看挖掘现场。老师,我想一会就下场看看。” 陶永年抬手看了看手表:“这还有半个小时今天的挖掘工作就结束了,你还不如去帐篷里面看看刚刚新出土的那些文物。” 谢恒:“我就下去看看,等结束了我再去帐篷。” 陶永年知道谢恒执拗的性子,也没在多说,就让他下去了。 谢恒在几个墓室转了转,手指触摸着墙壁,感受着沧桑的历史古韵,心中愈加难受。 陵寝只是死后的安葬之所,但将军的尸身并没有在这里,这个地方的实际意义也就没有多大。 绕过几间宫室,走过一条约十六米长的墓道,穿过回廊形藏阁,来到位于东室西堂之间的主殿。 当初就是在这里,谢恒莫名其妙回到了古代。 谢恒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触碰到了什么东西还是怎么样,又或者是……法阵? 当初在将军之前的大瑾历代先皇就是用阵法截取龙脉气运,而自己被无为送回到现代用的也是法阵,会不会在这个地宫中,或者就在这个主殿内,就有法阵? 谢恒低头看着地面。 因为年代过于久远,颜色稍显暗沉,而地砖上的花纹又比较繁复,看得不是很清楚,就算有法阵也会和花纹混在一起,不那么容易看清。 殿内已经放了照明设备,但是远远不够,谢恒蹲在地上打着手电看着,突然间,眼角余光飘到一个独特的符文。 他立刻往左边挪了两步,从口袋中拿出一个小刷子谨慎地清理那块露出一半符文的地砖。 片刻后,整个符文都露了出来。 就是这个! 这一刻谢恒激动的呼吸都觉得有些困难! 是这个符文!他就说之前看到那露出来的一半的独特符文有些眼眼熟,之前他在日月坛帮无为去破坏法阵拿走那几张黄金符篆时就一眼瞥到这枚符文,当时就觉得这符文样子很像一个胖子举着烤串,所以印象稍微深了些。 就是这个符文没错! 等等!日月坛的符文为何会出现在地宫里? 难道说…… 谢恒站起身后退一步,寿典开了强光照射地面,果然又找到了几个符文,还有其他法阵部分。 所以他的猜测没错,将军是直接将地宫修建在了日月坛上?这几块地砖都是日月坛的地砖! 不,不对,日月坛是在山上,地宫是在地下,即便说经过几千年时间地理情况发生了变化,但变化也不可能这么大。 再说当时日月坛还在山上,而宣景作为凡人,寿命最多不过百年,百年时间日月坛更不可能从山上变到地下去。 唯一的可能就是宣景动了大工程,将日月坛搬走,然后移到地下重建。 谢恒匆匆出了地宫,四处眺望,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了一片连绵山岭。 金光岭!那就是金光岭!虽然周围地势和建筑变化很大,但谢恒还是隐隐看出了金光岭的轮廓。 龙脉不是一个点,而是一条线,将军将日月坛从金光岭上搬了下来,然后在距离金光岭不远的龙脉的另外一个点上修建地宫,将日月坛作为地宫地基的一部分! 谢恒猜测,将军应该是得知了日月坛和龙脉的事,而且自己离开那晚日月坛出现异象,将军也一定知道,所以将军才会这样修建陵寝地宫。将军大概不确定真正能起到作用的究竟是日月坛的阵法还是龙脉,又或者二者缺一不可,所以才要将整个日月坛都从金光岭上搬下来,再另外寻得龙脉上的另外一个点修建地宫。 这得是多大的工程! 不过比起在金光岭上修建地宫,这样的操作还算简单些。只是如果自己能回到古代真的跟那法阵和龙脉有关,为何刚刚他在里面也触碰了法阵却没有再次回到古代?难不成那法阵还是一次性的? 陆洲出来拿东西,正好瞧见谢恒在外头站着发呆,走过去一拍谢恒肩膀:“想什么呢?” 谢恒看了陆洲一眼,摇头,“没想什么。” 陆洲“嘶”了一声,“我说小师弟,你怎么回事啊?从医院醒过来之后就一直怪怪的,别是有什么后遗症吧?可我们其他人都没事,你这不仅醒得晚整个人还不对劲儿了,不行啊你!” 谢恒低头一笑:“没什么,可能是在医院躺了太久,精神还没恢复。” 陆洲哼了一声:“我堂哥车祸植物人在医院躺了三年醒过来都比你这八天的精神好。” 谢恒表情讪讪。 陆洲:“行了,走,去看看今天出来的文物,有几件玉器都相当不错。” 谢恒被陆洲拉着回了帐篷,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人在闲聊。 陆洲:“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小桃眨眨眼:“我们在说谢恒呢!” 谢恒:“说我什么?” 小桃嘿嘿一笑:“此谢恒非彼谢恒,我们说的是大瑾王朝的第一佞臣谢恒!” 第四百一十八章 招魂 谢恒心神一震,勉强笑道:“啊,是那个谢恒。” 帐篷内的光线稍微暗了些,谢恒又是站在门口阴影处,没人注意到他的表情不对。 “也是巧哈,你居然跟那位第一佞臣同名,”陆洲摸着下巴做思考状,“以前怎么没注意到呢!” 小桃也笑起来:“是啊,以前都没注意到你们同名,”说完又看向陶永年,“教授,你说历史上的那个谢恒到底是不是被昭明帝给暗中除掉了?” 陶永年沉吟着点点头,“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谢恒这个人,对于君王来说,如果不能收服,大概还是除掉比较保险。他在历史上出现的时间不长,却在史书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根据记载,谢恒年少出仕,年纪轻轻历经两朝,却得惠承帝和武德帝两任皇帝器重,这在讲究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古代相当难得,即便有这种待遇的,往往也是元老级别的朝臣,比如同期的丞相阮同甫。但谢恒未满三十岁,就已经位高权重。且他的权势地位并非通过媚上所得,是有真才实干,堪称经世之才,如他这般年轻又才华横溢且还能有权有势的可不多。他在朝期间颇有建树,提出的许多政策都惠及后世。只是他最为人诟病的就是他的脾气和为人处世的手段,他光明正大地以权谋私,毫不遮掩地排除异己,明明有着出色的政绩,却是以佞臣的名声流传千古。谢恒是一个很复杂的人,在今天的历史界对他褒贬不一。在昭明帝未登基之前,两人就十分不和,甚至有记载,谢恒还曾在武德帝期间弹劾昭武将军屯兵造反,只是最后没有成功罢了。” 陆洲跟着点头:“是啊,我也觉得谢恒这个人很矛盾,说他是忠臣吧,可他党同伐异、公私不分,历史记载的诸多事件中都能看出他的嚣张放肆。但说他是奸臣,可他的政绩确实突出,有那么多惠民利民的举动,尤其是在国政改革上,如果没有谢恒,当时许多不透明的制度会滋生不少贪官污吏。我还从来没见过历史上有比谢恒更加具有两面性的人。不过我也觉得他大概是被昭明帝给暗中除掉了。造反啊!这可是要命的大罪,他就直接安在当时还是昭武将军的昭明帝身上,这幸亏是罪名没能成立,真要是成立了,那可就没有后来的恒安盛世!有这样的过节在,昭明帝就算再怎么大度,也不可能容得下一个曾经险些致自己于死地的人。再说一个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失踪?在昭明帝登基之后就再没有谢恒的消息,好好的一个人不可能人间蒸发!一定是昭明帝下的手。” 谢恒的手紧紧攥住,尽管知道这些人说的都是假的,也知道他们会有这样的猜测也全是因为自己营造的佞臣假象,但他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我倒是觉得不是这样。在那场造反的弹劾之后,昭武将军被封为冠军侯,在身份上压了谢恒一大截,可冠军侯并没有为难谢恒。既然当时都没有为难,又怎么会在称帝之后将人除去?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而且昭明帝光明磊落,应该不会做这种暗中下手的事。” 陆洲:“冠军侯到底有没有为难谢恒谁知道?可能明面上是没有,但私下可说不好。咱们都只能凭史书判断,谁也没有亲历过那个时期,哪知道真实情况?” 我亲身经历过!那个谢恒就是我!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然而这些话谢恒只能在心里喊,就算他说出来,别人也得当他疯了! 大家又讨论了一会就散了,该回去休息。 为了方便考古作业,考古队的人晚上都住在帐篷里,没有特殊情况都不会回去城里。 两个人一个帐篷,谢恒和陆洲住一个。 躺在睡袋里的谢恒根本睡不着,看了几次手机,时间从一点到三点,他还是毫无睡意。 之前无为说在这边的一天,在那个时代就是一年,他清早在医院醒过来,这会都已经凌晨快四点了,也快一天一夜了,将军那边也快过了一年。比起自己,将军那边应该更不好过。 放弃挣扎,谢恒从睡袋中钻了出来,披上外套出去,坐在距离帐篷有段距离的一个小土坡上。 他抬头望天,在这种远离城市喧嚣的地方,赶上好天气,星空的美才完完整整地展现出来。 他想起从前看过的偶像剧,分隔两地的情侣都抬头望天,自我安慰地说着好歹他们还在同一片天空之下,一抬头看到的是同一轮月亮。 可自己和将军却连这种自我安慰都做不到,他们处在不同的时空,又怎么能算在同一片天空下? 就在谢恒盯着华美的星空发呆时,一个男人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 谢恒以为对方也是考古队的工作人员,虽然瞧着面生,不过参与挖掘工作的人很多,他也不是每个都见过,而且在另一个时代待了八年,就是陆洲他们他一开始都没想起来,更别说其他交集不多的人。 那人坐下后拿出一包烟颠了两下点出来一根,对着谢恒比划了一下,“介意吗?” 谢恒心说你要是怕我介意就去远一点的地方抽,这里地方这么大又这么空旷,隔个十几米就熏不到我,你非得坐我边上干啥? 不过他还是摇摇头,这人这么晚也没睡,可能也是有什么心事才出来抽烟。 看那人动作利索地点了根烟,谢恒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兄弟,来一根!” 他不会抽烟,但他知道很多人发愁的时候都爱抽烟,好像抽了烟就不会那么愁了。 对方没说话,拿了一根烟给他。 刚抽两口,谢恒就咳嗽起来,嗓子辣的慌,呛得眼泪都出来了。 “将军……咳咳,给我水……” 伸出去的手没有在第一时间得到回应,谢恒立即反应过来他已经回来现代了,将军不在他的身边,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有什么不痛快的就第一时间叫将军。 谢恒收回手,正想着是要解释一下自己怪异的行为,还是干脆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旁边的男人便先开了口:“你刚刚喊的是不是昭武将军?看来你们的关系果然跟历史记载的不一样。” 谢恒一惊,猛地转头看过去! 这么仔细一看他才注意到对方的穿着根本不是考古队的工作服,而是一件类似唐装的衣服,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一般这么打扮的人大都上了年纪,可这人瞧着也就不到三十岁的模样,相貌相当出挑。指间夹着烟,吞云吐雾,身上有一股懒散又危险的气质。头发偏长,颈部后面的头发还用扎了起来,约有一指长。 谢恒站起来,扔掉手里的烟,警惕地看着陌生男人:“你是什么人?” 男子笑着摆摆手,“别紧张,我不是坏人,最起码给你的烟里面绝对没毒。这烟可贵了,你就这么扔了可真是浪费。啊,你在古代位高权重,是不是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就不知道节俭了?这可不好!昭明帝也不是骄奢淫逸的人啊!是不是他平时太惯着你了?” 谢恒没说话,依旧谨慎地看着对方。 男子似乎没打算过多解释,还维持着先前的姿势继续抽烟,好像他出现在这里真就只是为了抽烟一样。 一根烟抽完,男子站起来,将地上的烟蒂踩灭,双手插兜对着谢恒邪气一笑,“我是来接你的人。” —— 另外一头,大瑾王朝。 一个管事侍从领着一队道士打扮的人自长乐门进宫。 守在宫门口的两个侍卫目不转睛,像是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况。 待一队人都进去之后,两人瞧着周围没有别人了才开始说话。 “这都第几拨了?” “这个月的第三拨。” “还没过半月都第三拨了,啧啧!” “这算啥!忘了上个月就有十拨!” “也是,你说陛下找这么多道士干啥?难道真像外头说的那样想要长生?可这才陛下登基的第一年,而且咱陛下身体不是挺好的吗?” “嗐!这谁知道!不过都说这越是位高权重的人越是惜命,越想活得长久,更何况九五之尊呢!” “可听说从前陛下征战四方时都是冲锋在前,要真是那么惜命,又怎么会总冲在前头?” “人都是会变的嘛!不过我觉得咱们陛下就算求长生肯定也不是怕死,而是想要做的事情太多。” “也对,陛下雄韬伟略,不是一般人能比,想得也肯定跟一般人不一样。这些道士成天都吹嘘自己会炼丹,吃了能延年益寿什么的。没准陛下就是想把这些人都聚集在一起,让他们一块炼制长生不老药。不过好像有不少大臣反对,但陛下压根不听。” “那你说人真能长生不老?” “不知道,反正我不信。而且这世上也不是什么人都想长生不老。” “这倒是。” 仙居殿内。 刚刚进来的那一批道士就被带到了这里。 领他们过来的人出去了,让他们先在这里等着,一会就会有人过来告诉他们要做什么。 站在最角落的元天运伸着脖子往四周看了看,有点紧张。 殿内没有其他人,众人已经讨论开了。 “哎你们谁知道陛下找我们到底所为何事?真是为了炼丹?” “应该不是,我有可靠消息!”站在元天运身边的男子神神秘秘地说,“陛下找我们是为了招魂!” 第四百一十九章 召灵阵 元天运一怔,招魂?那可是他的强项。只是不知道陛下要招什么人的魂。 很快就有人问出了他的疑惑。 “那你知不知道陛下要招谁的魂?” 那男子端着手臂摇摇头,“那我就不清楚了。” “会不会是陛下的心仪之人?” “没听说陛下有喜欢的人啊?陛下登基一年了后宫里连一个妃子都没有。” “没有妃子不代表没有喜欢的人。可能正是因为有一个太喜欢的人,而对方又已经去世了,所以陛下才迟迟没有选立后宫。” “别扯了,你当是看话本子呢!” “不然你说陛下如此大费周章地找这么多道士进宫招魂还能为了什么人?” …… 众人越讨论越激烈,元天运却一句话没说。 他隐隐有种预感,师父收养他并教得他这一身招魂的本事,为的就是今日。 他八岁那年全村闹饥荒,父母为了三岁的弟弟将他卖给了云游路过的师父。他自小在师父身边长大,知道师父是一个特别厉害的道士,能驱邪捉鬼,还能相面测字、断人吉凶。但师父却从来不以此敛财。对象不论是权贵富人,还是寒门棚户,师父所要的报酬都只是几餐饭钱,只为下一段路程挣得些许盘缠。 然师父这般有本事,却只教他招魂。 他从前以为是自己天赋不够,学不得那么多的本事,但他招魂学得很好,师父也不吝啬夸赞。他便知道自己的天赋是不错的。 后来他终于问及师父为何只教他招魂,师父说,这就是他最应该学的,他就是为招魂而生,终有一天,他的所学会派上大用场。 元天运觉得,师父所言的那一天已经到了。 过了一会,一个面容冷淡年轻男子走进大殿,身后跟着几个侍从,看着地位很是不一般。 那人身上穿着的也是内侍的衣服,但是明显比其他内侍要华丽许多。 门口站着的两名内侍对那年轻人弯腰行礼,“石总管。” 原来这位就是大内总管。难怪他身上的气质很是不一般,说他是位权臣都有人信。 石竹扫过在场的所有道士。 众人因为他的目光都不自觉地挺直脊背。光是被这位石总管的目光扫过就让人特别紧张,这位大内总管也太有气势了! “你们记着,”石竹开口,声音清冷,如同他的表情一般,“找你们过来是来做事,让你们做什么便做什么,不该听的别听,不该看的别看,不该问的,也不要问。老老实实做事,做好了自然有泼天的富贵等着你们,做不好,也不会让你们白来一趟。” 众人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总觉得这个不会让他们白来一趟不会是什么好事,总不会是事情办不好还能有安慰奖。 石竹转身,“跟我来。” 众人跟在石竹身后走出大殿。兜兜转转来到一个院子内。 从拱形门进入,左右两边各是一排厢房,正中间是一间厅堂,厅堂左右连着暖阁。 厅堂的门没有关,但挂着厚厚的珠帘。 元天运悄悄抬头往里看了一眼,隔着层层珠帘,能看到厅堂里大马金刀地坐着一个人,即使是坐着,也能看对方身形应当十分高大,一身玄色衣袍,半隐身在屋内的阴影之下,头上戴的似乎是十二冕旒?!是昭明帝! 坐在堂内的人是昭明帝! 元天运赶紧低下头,他刚刚居然盯着陛下看!真是不要命了!不过应该没有被发现! 话说回来陛下的气势真的好强!哪怕是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都不能让人忽视!反而轻而易举地就能注意到!想忽视都不行! 宫人将所有的道士分成两队。 石竹:“你们今天要做的就是招魂。一会你们每个人都进去自己对应着的房间,房间里放着的衣服就来自你们要招魂的人,其他还有什么需要随时说。有任何消息结果,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随时上报。记住,你们的首要任务就是招魂,只要能成功招魂,你们的任何要求,陛下都会达成。” 最后一句话真是个天大的诱惑! 任何要求!陛下都能达成! 这是怎样的许诺! 看来陛下要招魂的人真的非常重要,可能还真让他们猜到了,那就是陛下的心爱之人,为了那人连后宫都空置至今。 所有道士都进了对应的房间。 房间很大,但空荡荡的,一张桌子,一把椅子,还有一张床。 桌子上放着香炉,是上好的紫金香炉,没有一个道士不向往紫金香炉的,不管是焚香做法还是其他,用到香炉的地方很多,而紫金香炉又是所有香炉中的极品。 因为是极品,价格也极为昂贵,而且因为紫金沙过于稀少,却用于打造香炉难度很高,真正能打造出紫金香炉的匠人少之又少,故而这紫金香炉也并非有钱就能买到。 而在这个院子里,估计每一间房中都有一个紫金香炉。 香炉的边上还放着朱砂和空白的符纸,符纸有好几种,红色的,黄色的,甚至还有黄金符。 画符的笔就准备了大大小小一共十三支,挂满了笔架。 准备很充分。 元天运看了,那朱砂是最顶级的原矿紫金砂,这东西他只在师父那里见过一次,而且只有一点,师父轻易也不舍得用。呦,真是大手笔。 边上的床榻上放着一件衣服,应该就是那要被招魂的人的衣服。 元天运走过去,拿起衣服看了看。 咦?怎么是男人的衣服? 元天运又摊开看了看,没错,就是男人的衣服,所以……昭明帝要招魂的人不是他的爱人?还是……他的爱人是个男人? 算了,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早点弄完早点离开,他还想去找师父,也不知道如今师父云游到何处去了。 元天运铺好符纸兑好朱砂,提笔画符。他绘制的正是召灵符。 若是让其他有真本事的道士看见定会大吃一惊。 召灵符可是最难绘制的符篆之一,通常不修炼个六七十年很难画出来,就算能画出来,一张召灵符也大概要两到三日,之前还要沐浴焚香做各种准备。外头不断传来有人要水的声音,应该就是准备要沐浴。 想要招魂,最保险的方法就是使用召灵符摆召灵阵。 召灵阵有三个等级,初级召灵阵要用三张召灵符,成功率不足两成。中级召灵阵要九张召灵符,成功率五成,高级召灵阵就要十八张,成功率有九成。 不到中午,元天运就绘制完了三张召灵符。他自己看着不是很满意,如果师父在他身边的话他一定能绘制得更多更好。看着师父那张仿佛永远不会老去的漂亮到极致的厌世脸,他做什么都特别有动力。 中午有宫人过来送午饭。 外头响起敲门声,“尊者,可要用膳?” 正在画第四张召灵符的元天运停下笔,淡淡应了声:“要,”后又补充道,“我要吃红烧鳜鱼和板栗烧鸡。” 门外的宫人一愣,他伺候过不少被召进宫的道爷了,这还是第一个主动在饮食上提要求的。 “好的,您稍等。” 饭食本来是厨房统一安排,但是之前石总管也说过只要是道爷们提出来的要求都尽力完成,那吃饭这种小事肯定更不算什么,让厨房重新做这一份就是了。 过了一会,那宫人将元天运要的饭菜端来。 本来这种事不需要他来做,但他实在很想见见这位在饮食上有所要求的道爷究竟章什么样,听声音年纪该是不大。 见到元天运本人,宫人很吃惊,这应该是他见过的最年轻长得最好看的道爷。 这么年轻真的有真本事吗?而且其他道爷中午都没叫膳,一心投入到招魂中,只有这位道爷准时准点用膳,虽然是他先询问的吧,但也就是走个流程,他没想到这位道爷竟然真的要吃。 元天运看宫人送来膳食还不离开,心下疑惑,“你是要看着我吃完才能走?” “不是不是,”宫人连连摆手,“只是奴才伺候了那么多位道爷,只有您是按时按点用膳的。” 元天运点头,“嗯,我师父教的,饭一定按时吃。” 宫人又恭维了两句便退了出去。 晚上还是他过来询问众人是否要用晚膳。 这一次说要吃饭的人多了,不过还是只有元天运一个人提出了要求,他要吃香菇肉丁打卤面。 宫人笑着应下。 一连过了三日,元天运终于绘制好了十八张召灵符,明天就可以准备布阵了,心情好了不少,晚上吃饭都比平时多吃了两碗。 夜深几许,元天运还在位明天布阵做最后的准备,宫人送来甜汤宵夜。也是元天运点名要吃的,他真是一点都不委屈自己。 经过这么几日相处,那宫人也跟元天运混熟了些。 宫人没觉得元天运有真本事,主要是元天运一直都是一副很轻松的模样,没有其他人的那种严肃紧张感,慢条斯理的,但他也不觉得元天运是来坑蒙拐骗,对方看起来不像是这样的人,可能就是对自己的实力认知不清。 “你为何取名天运?不觉得这个名字太大了点?”初听到元天运的名字宫人吓了一跳,总觉得这名字有点冒犯天威了。 不过所有被宣召进宫的道士陛下都看过相关资料,没说什么那应该就是不介意,也是他们陛下仁德。 元天运还是那副清清淡淡的模样:“我的名字是师父取的,师父说我的命格太重而魂魄太轻,所以要起一个大点的名字来压一压魂。” “那你师父来了吗?” 元天运摇头,“没有,师父说我自己来就够了。” 宫人没在说话,但已经把元天运的师父当成了走江湖的骗子,元天运单纯无知被骗子耍得团团转,还让其进宫来,冒着被砍脑袋的风险来搏一搏荣华富贵,实在人渣一个。 然宫人也没当着元天运的面说,看元天运一提到自己师父那立刻柔和下来的表情就知道对方有多爱戴他的师父。 元天运看着宫人要出去,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陛下每天都在这吗?” 前两日他出去方便时都看到厅堂里面坐着人,就是晚上都在,烛火照出了十二冕旒的影子。 而且他还看到过石总管端着一大摞奏折过去,肯定是给陛下批阅的。 宫人点头:“是啊,陛下十分重视此事,基本除了上朝之外其他时间都在这里,就是晚上都经常在这里休息。” 元天运看向厅堂的方向,就这么着急吗?这么在乎那个人?每天都要亲自关注进展?他不明白这是一种怎样的感情,但也知道这样的感情在一个帝王身上本该是最少见的。 他想问问陛下要招的到底是谁会的魂,刚要开口就想起石总管交代不该问的别问,这应该也算是不该问的了吧? 元天运瘪瘪嘴,不大高兴,想师父了。 第四日。 一大清早,元天运就让守在门口的宫人给他要招魂者的生辰八字。 宫人立即前去禀告。 宣景正在处理奏折,听到下面人来报,立即停住了手中朱笔。 不用他开口,边上石竹立刻皱眉说道:“你可有告诉那尊者,招魂要按部就班地来,等到他准备完召灵符自然会给他生辰八字。” 宣景不愿意轻易将谢恒的生辰八字说出来,召进宫来的道士不是每一个都有能招魂的本事。他这一年一直都在找道士招魂,从未停止过,也就多少了解了一些有关招魂的情况,知晓这是一件多难的事,多少人光是绘制召灵符就耗尽了精力,根本催不动召灵阵。 所以不到最后一步,他不会给出生辰八字。 那宫人惶恐跪地,“奴才说了,但那位尊者说他已经准备好了十八张召灵符。其他准备也都已经完成,只差生辰八字。” 第四百二十章 滞后的眼泪 宣景放下朱笔:“哪个?” 宫人匍匐成一团,“元、元天运。” 石竹立即想起来,对宣景说道:“是这次宣召来的道人中最年轻的一个。原本想要请的是他的师父,据说他师父颇有道行,师徒俩虽甚少在京城活动,不过外头名声不小。” “为何没将人请来?” “他的师父外出云游,居无定所,找不到踪迹,正巧他这一阵子在京中帮一个富贵人家祈福,这才把他召进来,本来以为他没多少本事,条件提的却不少。” 宣景:“什么条件?” 石竹:“都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在饮食上有自己的偏好,每天都点菜吃。” 宣景:“给他。” “是。” 石竹丝毫不意外陛下这么说,只要有一点希望,陛下就愿意尝试。 石竹随那宫人出去,公子的生辰八字他牢记在心。陛下不愿意写在纸上,不想被其他人将公子的生辰八字攥在手里,每次都是他去口述。 宣景看着看着石竹出去的方向,缓缓攥紧拳头。 能走到这最后一步的道人并不多,这将近一年他找了数百近千的道人进宫招魂,但只有十七人走到了这最后一步。但最终没有一个人成功。 一次次怀抱着希望,一次次得来失望。 可宣景从来没有放弃,一点点放弃的念头都没有。他若是放弃了,就真的再也见不到谢恒了。这些人不行,那就再换一批人。天下能人异士之多,宣景就不信找不到真正能招魂之人。 片刻后,宁六进来。 “陛下,有消息传来在清河出现疑似无为之人的踪迹。” 咔擦!手下的奏折被宣景一掌捏皱。 “抓,人手不够就调遣清河驻军。” 低沉的声音中透着森然冷意。 当初登基大典第二日清早,宣景醒过来,莫名有种劫后余生之感。他还记得自己前一天痛得几乎失去意识,模糊中只记得最后是谢恒陪在自己身边,可现在身上却一点痛感都没有。但睁开眼后却没第一眼见到谢恒,不知为何心里面骤然恐慌。而当司回生跟他说谢恒和无为昨天晚上就离开了,他心中的恐慌在那一刻达到了顶点。 慌张至极的他甚至忘了吩咐让其他人去找谢恒,自己披着外袍就要出去找人。 还没出门就迎面碰上无为。 无为似乎很匆忙,好像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去办,见到他之后只说了四个字——谢恒死了。 那一刻,整个世界在宣景的眼中都静止了。 无为的话他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他只知道他跟这个有着神通的男人并没有熟到可以开玩笑的地步。 等他反应过来时,无为已经消失。 他第一时间派人封锁宫门,可还是没能拦住无为,自此,杳无音信。 他还想着刚刚的一切是不是自己的幻觉,无为没有出现过,谢恒也还好好的,只是不在宫中。 然而一切都是宣景的自我安慰。 谢恒失踪了。 从登基大典结束至今,再没有人见过谢恒。 理智上宣景相信无为,但感情上却不能接受。他和谢斌还有阮家发动一切力量去找人,却毫无线索,好端端的一个人就这样人间蒸发。 几番寻找无果,就算人真的出了事,也该有尸体! 现在是什么情况?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可不管如何想要找到谢恒,朝政上的事情不能落下,他不能刚刚登基就荒废政事。谢恒想要看到的那个天下,还要由他来实现。 对无为的海捕文书是宣景继位后颁布的第一道圣旨。 三个月后,宣景开始大肆宣召天下道士入宫。而天下人皆以为他们圣明无比的陛下是在寻求长生之道。 宁六:“那无为有些神通,可能不那么好抓捕。” 宣景抬手撑着额头,幽冷深邃的眼神穿透指缝和冕旒前的坠珠划过暗芒,暗哑低沉的声音在厅堂内响起:“死活不论。” 宁六浑身一震:“是!” 当初公子失踪那会,那个叫无为的道士说公子死了。 宁六不相信。公子好好的,怎么会死? 然而当所有人都开始找公子,可却连信息交易所都查不到一点消息时,宁六才真的开始觉得公子可能已经不在了。 他以为陛下会崩溃,毕竟陛下对公子的感情有多深他都看在眼里。 可是陛下没有。 每天的早朝雷打不动,朝政上没有丝毫拖沓,即便由于陛下刚刚登基要处理的事情堆积如山,但陛下还是能每日都有条不紊地将所有的事情都解决好。 早上依旧早起练剑,三餐在石竹的提醒下也能按时吃。一开始他们担心陛下会茶饭不思,但结果是陛下的饮食比以前更加规律,还更加注重保养身体,日日都让司大夫把平安脉。 看着这样的陛下,宁六甚至曾有一瞬的怀疑难道陛下真的不伤心吗?难道陛下对谢公子的爱不是他以为的那么深? 直到那一日。 陛下在批阅奏章,奏章上出现一个“恒”字,就是这个一个字,陛下竟然毫无预兆地红了眼眶,瞬间泪水决堤! 当日的午膳陛下依旧用了不少,可膳后不到一刻钟却全都吐了。 吐完的陛下又立即让石竹吩咐御膳房重新准备午膳。 瞧着陛下明明不适却还是硬吃了许多,宁六才知道自己错了,这样的陛下分明是爱惨了公子! —— 砰——召灵阵最前方的三张召灵符同时爆裂! 元天运愣愣的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的招魂术……失败了? 怎么可能? 师父明明说过他的招魂术已经炉火纯青,即便是他有一天忘了要怎么吃饭都不会在招魂术上失手。 守在门外的石竹听到这个动静,尽管不是很意外,但脸上还是难掩失望。 他就不该以为这个年纪轻轻的小道士真的能招魂成功。 石竹推门进去:“这位尊者,既然……” “你给的生辰八字有问题。”元天运捏着一张已经毁坏的召灵符神情坚定地说着,脸上一点也没有刚刚进宫时候的那点紧张模样。 他的招魂术是被师父认可过的,青出于蓝胜于蓝,如果自己失败了,那不是对师父的否定?他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石竹脸色难看:“不可能!我就算记错了自己的生辰八字都不可能记错这个!你失败了就是失败了,又不会将你如何,可你若是还要推脱责任……” “真的错了!”元天运固执地说着,还将那张爆裂的召灵符拿给石竹看,“这就是最好的证明,就是因为生辰八字错了,灵符才会裂成这样!如果你没有记错,那就是你一开始知道的便是错的!” 石竹怒急,可对招魂术成功的渴望还是让他想着万一呢?万一真是自己弄错了呢?公子的生辰八字整个谢家的人都知道,但当初公子出生时并不受看重,听说稳婆都没有及时请来,说不准真就弄错了具体时辰? 事关公子,还是先去向陛下禀告。 “你且等着!” 石竹匆匆回去,将情况告知宣景。 宣景提笔的手一顿,奏折上滴下了红色一点。 “生辰八字不对?” 石竹点头:“那道士是这么说的。还说灵符上的裂纹就是最好的证明。” “如果不是有那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相助于你,我们不会这么快见面。”——拓跋风雪的话突然回响在宣景脑海中。 是了,石竹所记的生辰八字是原本谢家四少的生辰八字,不是他的谢恒的! 他的谢恒不属于这个时代,来自未来! 那一瞬间,宣景仿佛久久被困于黑暗的人终于在绝望之中看到了一丝光亮。 那个道士既然能发现这点,那就说明是有真本事! “去问他,没有生辰八字,可还有其他办法招来魂魄。” 石竹觉得奇怪,他只是怀疑可能公子一开始的生辰八字就是错的,但看陛下的样子好像已经完全相信那个道士的话。 难道那真的不是公子的真正生辰? 回想起来从前公子还在时每年过生辰好像反应都比较平淡,似乎唯一能让公子高兴的就是生辰那日能收到许多礼物,重点在礼物,而不是生辰本身。 石竹找元天运说明了情况。 元天运:“没有生辰八字……就稍微有点难办。” “你尽管说,难不难办不需要你来操心。” 元天运蹭了下鼻子:“那个……如果有真龙天子的血也可以,血中的龙气可以弥补缺少生辰八字的不足,不用多,几滴就行。” 石竹皱眉:“你等着。” 回到厅堂,石竹阐述了元天运的需求。 宣景:“拿碗来。” 边上宫人很快拿来一个碗和一把匕首。 宣景一刀划破手掌,狠狠一攥,顿时血流如注,眨眼的功夫就放了小半碗的血。 石竹张了张嘴,想阻止已经来不及。 元天运说只要几滴就够的,怪他一开始没说,陛下动手又太快,这个锅只能元天运来背了。 片刻后,拿到半碗血的元天运整个都呆住了。 他只要几滴,为什么有这么多啊! 让陛下放了这么多的血,他会不会最后没命离开? 石竹轻咳一声:“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可以了,石总管请先回避,成功之后再请总管进来。” 石竹也知道这些道士在施展招魂术时不能有外人在的道理,不等元天运把话说完就已经转身出去。 看到站在门外的玄衣帝王,石竹躬身行礼:“已经开始了”。 宣景没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紧闭的房门,而背在身后的手却已经紧攥到发汗。 作者闲话:【多谢我心悠然、雨非霏、fsrm的礼物~爱你们~】 第四百二十一章 重重关山! 宣景给自己的那一刀着实不轻,他又急着过来看情况,没让太医好好处理,只是做了简单的包扎。 因为紧攥的动作伤口再次崩开,汗水渗透进伤口之中,钻心得疼。而宣景始终面不改色。 石竹看到宣景受伤的手又在滴血,浅浅的惊呼一声,“陛下!您的手!” “无碍。” 虽然宣景这么说,可石竹还是不放心,他以前听司大夫说过,从前在边境时有个伤兵伤了手掌,起初没怎么在意,没有好好治疗,后来整只手都用不上力气,兵器都握不稳了。 石竹暗中给后面的宫人递了个眼色,那人也算是石竹培养出来的,一瞬间就明白石竹的意思,悄悄退了出去。 没一会司回生拿着药箱匆匆过来,瞧见宣景绑着手掌的白布已经几乎被鲜红的血液浸透,整张脸黑如锅底。 “我就不信要是谢四在这你还能这么不把自己的手当回事。” 石竹噤若寒蝉。 这一年来敢直接在陛下面前提起公子的就只有司大夫、荣大人和谢大人。 宣景没有反应,任由司回生给他重新包扎伤口。 “割得这么深,你也真下得去手。要放血你倒是告诉我,我来放肯定最安全,你也不怕自己下手狠了止都止不住。” 重新包扎好,司回生也没离开,转头看着紧闭的房门,“这一次能成功?” 宣景没言语,石竹说道:“有可能。对方虽然年轻,但瞧着却有些真本事。” 司回生:“年轻不年轻的,从来也不是衡量实力的标准。太医院里还不是数我最年轻?又有谁的医术在我之上?我也觉得这次说不定有门。” 石竹:“司御医如何知晓?” 司回生指着房门:“这人都让陛下割手放血了,要是还不成功能善了?他活腻了!” 石竹:……这么说倒是也有些道理。 不一会,院内上空风云滚动,四面八方聚集来厚厚的云层,却不黑沉,云层相接处金边耀眼,如同白浪中翻滚着数条金色游龙! 石竹激动起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天象,看来真的要成功了! 宣景抬头,幽深黑沉的眼眸中映着游弋的金龙。 霎时间,一道金光直直摄入面前的屋顶。 紧跟着里面传来元天运的声音,“可以进来了。” 宣景快步上前,登上台阶时脚下趔趄了一下。 屋内一片昏暗,只有紫金香炉被从屋顶上穿透下来的光束笼罩。 在香炉的正上方,有一团模糊的影像,虽然不是很清晰,但还是能看出来是个人形轮廓。 那人形轮廓似乎是坐在什么地方,周围看着像是山岭。 元天运挠挠头,很是苦恼地说道:“招魂绝对是我最擅长的,我可以以师父的名义保证!但我招魂那么多年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招魂只能招离体的魂魄,但明显这是个人,魂魄并未离体。但按理来说,若是没有离体,魂魄稳定,这种景象应该都看不到。可现在却能看到。这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个人前不久才经历了魂魄离体,因为魂魄刚刚回到身体,时间还不长,与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到完美融合的程度,故而我才能通过招魂看到他。不过我能确定,他就是陛下找的人。陛下的真龙之血似乎与他有所感应,指向性很强,绝对不会弄错。” 不用元天运说,宣景也知道这就是他的谢恒。 虽然能隐隐看到头发变短了,身上的穿着也有些奇怪,但他的感觉不会错。 只是为何元天运说谢恒的魂魄刚刚回归身体?明明他的谢恒已经离开他将近一年,怎么能算“刚刚”?还是说他们处在不同时空,时间的流动不一样? 民谚说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会不会谢恒所在的地方也是如此? “你……可能确定他在什么地方?可否看得更清楚一些?” 元天运摇头,他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自己还懵着。 宣景:“那……能否让朕听到他的声音?或者让他听到朕的声音?” 元天运还是摇头。 宣景抿唇,上前一步,仰头看着那团模糊的影子。 他的谢恒…… 他想伸手去摸一摸,却又担心眼前的景象镜花水月,一碰就散了。 明明连人脸都看不清,但宣景却觉得自己那在这一年中已经疼痛到麻痹的心脏又重新恢复了知觉。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他与谢恒之间相隔的,何止重重关山! 片刻后,天上祥云散去,金光渐渐黯淡,光束中的影像也渐渐透明消失。 宣景心中一慌,伸手抓了一把,却什么都没抓到。 双手撑在桌子上,宣景缓缓低着头,头上的十二冕旒轻轻晃动,整张脸埋在阴影之中。 看宣景这样,元天运终是心中不忍,“陛下,我虽然做不到陛下说的这些,但说不定我的师父可以,师父的神通远在我之上,且这种情况我也是从来没有遇见过,可能我师父知道该怎么办。” 石竹赶紧道:“那请问尊师名讳?” 经过刚刚的一切,石竹已经彻底肯定面前的年轻人是位有真本事的道长,这一声“尊者”不再是客套,他叫得心甘情愿。 做徒弟的都能有这样的本事,那当师父的肯定更加厉害,说不定真的能让陛下跟公子说上话,也有望找到公子! 提到师父,元天运的表情瞬间柔和:“家师,姓沈,名淮州。” —— 谢恒看着身侧明明有着俊美的长相却一脸厌世的男子,心中有点反应不过来自己怎么就跟着这人走了。 昨晚这人说是来接自己的,如果自己还想见到宣景就跟他走。 他就傻乎乎地上了这人的车。 系上安全带之后谢恒才反应过来,他这也太好骗了,感觉要是遇上人贩子那很容易会被人拐卖还帮人数钱! “你到底是什么人?” 男子嗤笑:“都上了我的车了才想起来问,是不是太晚了?不过说实在的,我以为你是认出了我才会跟我走。” 谢恒挑眉:“我们见过?抱歉,我昏迷了好些日子,才出院,认人有点困难。” 男子叹息一声,“好歹我是你的主治医生,你用这借口来搪塞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谢恒闻言震惊地看着男子,终于在那眉眼上看出了一丢丢眼熟。 “你是那个……那个沈大夫?” 男子:“你是不是连我叫什么名字都不记得了?” 谢恒这次理直气壮了,“就算是病人不记得大夫的名字也很正常吧?基本就是记个姓氏。” 男子扑哧一笑,“算你说的有道理,不过你最好还是记一下我的名字,我叫沈淮州。” 谢恒盯着沈淮州看了一会,还是难以相信这个满身痞气加不说话时就是一张厌世脸的美男子竟然是之前那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医生。 “你真的是沈医生?不是孪生兄弟?” “不是,”沈淮州的声音有点厌厌的,似乎已经回答了很多遍类似的问题,“不是孪生兄弟,是多重人格。” 谢恒了然,虽然多重人格很少见,但也确实是眼前情况的唯一解释。 不然很难相信两个给人完全相反的感觉的人竟然是同一个人。 气质这种东西的确非常神奇,明明是同一张脸,但就是因为气质截然不同,就硬生生给人以两个完全不同的人的感觉,就连长相好像都不一样了。 “我听说多重人格有时候其中一个人格可能并不知道另外一个人格的存在。” 沈淮州点头:“的确,沈医生确实不知道我的存在,他就是一个普通人。但我知道他的存在。我是后来衍生出来的人格。但我已经占据科主体,可以随时切换。所以你不用担心我说着话就突然换人。” 谢恒倒是没听说过这种情况。此时的沈淮州是衍生出来的人格他倒是想到了,因为一般后面衍生出来的人格都会比原本的人格要强势一些。他之前接触过的沈医生明显是个温吞性子。只是他之前所知道的多重人格,一般都是在某种特定的情况下才会出现人格切换,很少有说其中一个人格能彻底掌握,想什么时候出现就出现,想什么时候离开就离开。 谢恒:“既然你已经这么强大,为何没有想过将原本的人格吞并?” 沈淮州:“我跟他没什么冲突,为什么要吞并他?再说这样也挺好,换成他的时候我就当在休息了,这种休息比睡觉彻底。” 谢恒看着沈淮州明明笑着,但却愣是给人一种凉薄的感觉,眼神中也透着冷淡的疏离,顿时脑补了一出原本的人格在童年时期有过十分悲惨的经历,所以才会衍生出强势的人格来保护自己的桥段。 “沈医生是普通人,你又是什么人?” 沈淮州勾起嘴角,笑容中有几分恶劣,“我是人贩子,把你绑票后卖给那些玩喜欢男人的脑满肠肥的变态富商,成为那些人的性玩具!” 说完沈淮州看了一眼谢恒,对方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沈淮州:“……你这人很缺乏幽默感啊!” 谢恒:“彼此彼此。”停顿一瞬,他又平静地说,“你说过会让我见到宣景,如果你敢骗我,我就弄死你。” 沈淮州抖了抖肩膀,做出一个夸张的害怕的表情,“哎呀你可吓死我了!果然是在古代做了太久的权臣,连人命都不当回事了。” 谢恒微微皱眉。 沈淮州摆摆手,“放心,我说了就不会骗你,不过我最多给你一个见到宣景的机会,至于能不能见到,还得看你自己的本事。” 谢恒没再说话,能有个机会也好,这人既然知道自己曾经去过古代,说不定真有神通,就像无为那样。即使能再见到将军的机会再小,他也不会放过,并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车子从黑夜开到白天,进入了市区,又从市区出来驶向郊外。 谢恒在天亮之后给陶永年打了电话,说自己身体有些不舒服,想请假一段时间。 陶永年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谢恒是他最骄傲的学生,跟着他这么长时间从来没有因为任何理由请过假,甚至在该放假的时候别人都去休息游玩,谢恒还跟他跑古墓做研究。这一次出事,谢恒的身体状况是他最担心的,本来他还希望谢恒能多休息一段时间好好恢复一下,之前没说也是以为会像以前一样被拒绝。现在谢恒自己提议要休息他自然答应得很痛快。 陶永年怕谢恒休息得不安心,还答应会每日发考古进度到他的手机上,让他踏实休息。 车子又开了一上午,后面大半时间都在高速路上。 到了中午,沈淮州将车开进一个服务区。 谢恒:“你要带我去的地方不会就是这个服务区?” 沈淮州:“当然不是,我只是开了一晚上加一个上午的车太累,需要休息。你总不希望我疲劳驾驶。出门在外一定要遵守交通规则才是良好市民应该做的。” 谢恒满脸无语:“我会开车。你只要告诉我去什么地方。” 沈淮州,“你会开车我也得吃饭,稍微休息一下,下午你开。” 谢恒以为沈淮州所说的休息应该就是随便在服务区买点吃的喝的,吃完后上个厕所,然后在车里小小休息一下。 可当他们坐在四星级酒店的大厅,等着服务员上菜的时候,谢恒才知道自己的想法简单了。另外为什么高速服务区这种地方会有星级酒店? 酒店上菜的速度很快,不一会他们点的菜就上齐了。 龙虾鲍鱼,还有比谢恒的脸都大的螃蟹…… 谢恒嘴角抽搐:“这就是你说的稍微休息一下?” 沈淮州:“已经很对付了,做咱们这一行的,有今天没明天,任何一天都要当着最后一天过,好好享受,娶妻生子什么的也不指望,除非是同行,要不就挺拖累人家的。” 经过两人身边的大堂经理听到了沈淮州的话,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总之神情可见地变得敬重,还给他们免费添了一壶茶。 第四百二十二章 天师 谢恒:“……那请问咱们到底是干哪一行的。还有,我什么时候跟你是同行了,你也考古吗?我怎么不知道考古还是有今天没明天的事?” 沈淮州笑了,拿起一旁的餐巾布优雅地擦了擦嘴,“你这一路都没问,我还以为你能忍到目的地。” 谢恒:“反正你现在也很闲。说来听听。” “其实你自己心里应该也稍微有点意识,普通人能穿越到古代去吗?从你去到古代的那一刻,你就应该知道,自己已经脱离了普通人的范畴。本来,从普通人的定义来讲,我们这一行的确实根本没有普通人,”沈淮州向后靠在沙发上,双腿交叠,双手十指交握放在腿上,微微扬起线条凌厉的下巴,狭长的眼睛露出类似野兽的锐利光芒,“我们是天师。” 谢恒瞳孔一缩!天师?! 沈淮州歪头:“这么意外做什么?你都穿越回古代了,对这个词还那么难以接受吗?总不会还觉得这是骗子吧?你也可以说说你对天师的理解。” 谢恒犹豫了片刻,仍然有些迟疑地说:“……钟馗?” 沈淮州:…… “哈哈哈哈!”如同在短时间内被按了暂停键的沈淮州哈哈大笑起来,“你真是很有意思!揽下这个接你的差事真是做对了!” 谢恒:……不要以为这样他就听不出来沈淮州是在笑话他。 沈淮州:“天师之名始见于《庄子》,这你该知道吧?” 谢恒:“知道,我还知道创立天师道教的是西汉开国功臣张良的第八世孙张道陵。” 沈淮州点头:“不愧是考古专业的,这些知道的倒是很清楚。不过从古至今,有关天师的起源和说法众多,也不只是张道陵这一支。《晋书·郝超传》有记载,相传上古黄帝之大臣、太医,兼司日月、星辰、阴阳、历数,被尊称为”天师”。” 谢恒:“那你们倒是属于哪一边?” “严格来说都不算。” 谢恒:……废话文学? 沈淮州:“天师起源不一,几千年来分化复杂,到了如今这时代,谁还知道到底起源哪边?就是现在,天师的势力也并不集中。不过你放心,我们所属的势力还是很大的,在天师圈子里赫赫有名,你可以理解为国企加世界五百强,福利待遇也都很不错。退休工资很可观哦!” 谢恒:“我们?” 沈淮州重新开吃,一边拿工具拆着蟹壳一边说:“当然是我们,你也要加入,不然我们凭什么帮你?” 谢恒冷笑:“帮?这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好意,你们是做慈善的世界五百强吗?不过是我身上也有你们利用的价值罢了。” 沈淮州:“年轻人,戾气不要这么重,当然你说的也是有道理的。但就算是互利互惠,你也得加入我们。天师是天生的,本身就具有修道的天赋。真正普通人一辈子都不可能成为天师,而如果具备成为天师的天赋却不修炼不学习,那与普通人的差别也不会太大。你想见昭明帝,我们给你提供机会,但你只有成为一个真正的实力强大的天师,才能把握住这个机会。” 谢恒大概明白了,他能够穿越到古代去,果然也有一部分自身独特的原因。 “你们既然有穿越的方法,那是不是穿越到古代去的人不只我一个?” 沈淮州:“的确不只一个,但也绝对凤毛麟角,不然你以为穿越时空能像菜市场买菜那么简单吗?各大天师势力都算上,一百年也未必能出来一个可以穿越时空的天才。历史上每一个能穿越时空的天师无不是有着极其强大的天师血脉。但就算这样,也要先经过血脉觉醒,再进行艰苦的学习和锤炼,之后才能穿越时空,你是唯一一个从来没有接受过正统天师学习就自己实现穿越的,甚至你的天师血脉都还没有完全觉醒。” 谢恒:“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我是天才中的天才?” 沈淮州勾起嘴角,“是天才中的妖孽!从前那些大佬就算能穿越回去古代,却只是以魂体的方式,碰触不到任何人或物,也不会被穿越过去的那个时代的人所见到,简单来说就是什么都做不了。所以其实穿越这回事还是挺鸡肋的,也就是能证明自身实力强大天赋极高,没有实际作用。但你不一样,你不但在未觉醒天师血脉的情况下穿越回了古代,竟然还能成功附身于那个时代的人身上,还改变了历史!真是牛逼大发了!我都可以想象那些元老级天师在发现这件事时得震惊到什么程度,假牙都得给他们吓掉!” 谢恒:“……你们怎么知道我去了古代,还改变了历史?我的导师和同学们却只记住了改变之后的历史。” “天师也不是吃素的不是?每个天师势力都有一个星盘,一旦有人穿越回去古代,星盘上就会有所显示。而且凡是觉醒了天师血脉的天师,在历史发生改变的时候都会有所感知,我们不会像其他人一样被改变的历史刷新记忆。我们就是通过星盘找到的你。你是不知道你有多抢手,想要吸纳你的天师势力可不少,不过我们势大,动作快,还占了我的主人格是你主治医师这个便宜。” 谢恒没再说话,他对什么天师什么势力都不感兴趣,但如果这是能再次见到将军的唯一途径,他愿意加入。 吃完饭,沈淮州又开了两间房,跟谢恒说睡一个小时候再上路。 四星级的酒店没有钟点房,沈淮州直接开了两个商务大床房。 谢恒看出来了,这货很有钱。 两个人格,一个年轻有为的主任医师,一个大势力名门天师,想来也是很厉害的,都是不差钱的主。 只不过谢恒很好奇沈淮州是怎么兼顾两个身份的,主任医师应该都很忙的吧? 晚上没怎么睡觉,但这一个小时谢恒依旧睡得不踏实,心心念念的都是他家将军。 他不知道自己这种失眠的状况还会持续多久,只希望在他崩溃之前能摸到回去的门路。 下午重新上路,谢恒开车。 沈淮州给谢恒开了导航,看着预计还有四个多小时达到目的地的显示,谢恒满脸黑线。 “你们天师就没有缩地成寸的法术?” 沈淮州震惊地看着谢恒,一脸“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的表情。 谢恒啧了一声,“弱爆了。” 沈淮州:…… 谢恒按着导航走,从下午走到晚上,地方越来越偏。 “是不是弄错了?”谢恒握着方向盘往四周看着,“这好像都开到深山老林里来了。” 实际上他都没想到这种地方竟然还能有路开进来。密林包裹着的小路崎岖不平,周围树影重重,冷白的月光投下来,平添一股森然之感。偶尔能听到远远近近的一些动静,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动物在林中穿梭。拍鬼片的话这气氛挺合适。 坐在副驾驶上的沈淮州双手垫着脑后,嘴里叼着根牙签,“放心吧,没错,继续往前开。” 谢恒无奈,开了远光灯继续前行,反正这种地方也不用担心对面有车过来。 山路越来越窄,两边的林子越来越密。 “前面没路了。” 也就还有不到一百米,这条路就到了尽头了,再往前就是从两边包围过来的密林,根本开不进去车。 沈淮州眼睛都没睁开,“继续开。” 一百米很快就要走到头,谢恒刚想踩刹车,边上沈淮州幽幽来了一句,“是男人就不要停。” 这话就很过分了。 沈淮州的这辆大G明显经过改造,就是这么直直撞到树上去,车上的人也不会有事。 谢恒冷笑,反正与将军的被迫离别一直让他气儿不顺呢,早就想发泄一下,车主都不心疼车,他心疼什么? 眼看着前面已经没路,谢恒不但没踩刹车,还猛踩了油门!沈淮州被都吓了一跳。 然而谢恒预想中的撞在树上的场景并没有发生,他亲眼看到在即将撞到树上之前,车头穿透了一层金色的光膜,穿过去的部分消失不见! 下一刻,森然幽黑的密林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宽敞平坦的隧道。 沈淮州扶着车门,“你现在可以松开油门了。” 谢恒面无表情地松开脚,车速降了下来。 明亮的隧道出口就在眼前。 从出口出去,车辆行驶在一座宽广的桥上,两边没有护栏,能清晰地看到桥外的是一片大海。 而桥的另外一端连接着一座岛屿,岛屿上耸立着现代建筑群,最中间却是几座古堡连在一起。看起来就像电影中的高科技世界,却还带有一些古典神秘感。 从桥上下来后两人就换了位置,这时候的导航已经没用了。 沈淮州开着车一路行驶,直到古堡前停下。 片刻后古堡大门打开,沈淮州开车进去。 来到一个类似停车场的地方,沈淮州停车下来。走到另外一边,对着解开安全带下车的谢恒张开手臂:“欢迎来到,我们的世界!” 第四百二十三章 天问 谢恒没理会中沈淮州那好像献宝一样的神情,谢恒:“我什么时候可以开始觉醒完整的天师血脉学习术法?” 沈淮州就好像一腔热血被冷水淋了个透彻。 “你这人还真是一点好奇心都没有,眼前的景象就不值得你惊讶一番?就不值得你多问两句这是什么地方?” 谢恒面无表情:“我只关心自己什么时候能再回去古代见到将军。” 沈淮州:“……算你狠。不过就算你不想知道我也得给你普及一下,你总得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要做什么。跟我来。” 谢恒跟在沈淮州身后往一座古色古香的建筑走去。 “我们的天师组织名为天问,这里就是我们的大本营。” 谢恒:“很先进。” “与时俱进嘛!”沈淮州摊手道,“就算咱们有术法,也得跟世界进步接轨,相信科技之光,不能固步自封不是?你想象中的我们的大本营是不是类似世外桃源的样子,坐落于青山之巅,云雾缭绕,仙气飘飘,有遗世独立的感觉?” 谢恒没说话,但他一开始确实是这么以为的。 沈淮州:“中间那几座古堡就是我们的天师学院,血脉觉醒和术法学习都是在天师学院进行。只有在学院学习并且最终通过考核的天师才能真正加入天问。当然你是个例外,你得先加入天问才能进学院学习。” 谢恒勾起嘴角,“这是怕我学了术法就跑了?怎么,加入了你们身上就得带个定位?走到哪你们都能知道?” “那倒不是,我们也没这么不仁道。这事其实主要还是靠自觉,我们相信你的人品,你加入了我们就不会再加入别的势力。各大天师势力之间的内卷很严重,多你一个天赋妖孽的强者加入对我们有很多好处。” 谢恒知道自己为了学习术法早日见到将军最终一定会加入,但这会还是得先讨价还价,他可不能不明不白地就把自己给“卖”了,他是将军的。 “加入你们,我需要做什么?是不是每月都要完成什么任务或者有贡献度的要求?” “没有没有,”沈淮州笑了,“你知道得还挺多。只有一些三流小势力才会有那么多的规矩,要求贡献度之类的,咱们这可没有。只不过你每个月都要打卡,打卡也不一定非得在这里,可以在任何地方用术法打卡,就是表示你一切安好。你加入我们,可以享有更多、更好的修炼资源,可以自主自愿参加各种活动,而且对于一些于整个天师圈子而言的大型活动,也往往只有几大天师势力的人才有资格参加。” “那我就不明白了,这么多好的条件都是给加入者的,难道就不需要加入的人做什么?你们总不会是真的做慈善吧?” “强者的加入本身对势力来说就是一种好处。整个天师界的资源很多都是凭实力分配,实力越强分配到的公共资源自然就越多。还有些罕见稀有资源要公平竞争,那也是看实力说话。只要在组织有需要的时候能去贡献一份力量,那就算尽了义务。” 谢恒想着真要是这样,那条件确实算得上优厚了,做人也不能太得寸进尺。 沈淮州:“咱们现在已经进入学院范围,我现在先带你去做登记,做完登记和信息录入,你就算正式加入天问,之后我会送你去学习。学院里面有院规,厚厚的一大本,针对院内所有人,包括老师、学生和所有管理层,任何人只要进入学院都要遵守,晚些时候会连带着教材一并发给你,你随便翻翻就得,不用细看,太浪费时间。” 谢恒:……这话估计学院的领导们并不想听到。 沈淮州掏出一根烟点上,继续说:“再说等你把可能会触犯的校规的举动都做一遍,也就知道哪些事情是校规内不允许的了,这不比看校规印象更加深刻?运气好的话说不准你还能创造几条校规。” 谢恒觉得这可能是沈淮州的经验之谈。 “第一条校规是什么?”谢恒觉得自己可以先稍微了解一下。 沈淮州仰头吐出一个烟圈,“学院内不准抽烟。” 谢恒:…… “你也是学院的学生?” 沈淮州微微一笑:“我是老师,来,叫声沈老师听听。” 谢恒面无表情地转开眼,开始对天问学院教资队伍的人品和实力产生严重怀疑。 加入天问的过程比谢恒想象的要简单的多,最繁琐的步骤也不过是填了几张表格,还有稍微麻烦点的就是取了他一滴心头血。听说厉害的天师甚至可以给自己的指纹和血液造假,但心头血却不能造假,故而心头血在某种程度上算得上一个天师的身份证。 最后就是谈话环节,谢恒在一个房间里等待着要跟他谈话的人,沈淮州也在边上。 谢恒:“你们这加入组织的流程也太简单了些。” 沈淮州靠着桌子站着,端着手臂,双脚交叠,痞气十足,“这还不是因为对象是你,要是换成别人想要加入天问,纯走流程就得三天,要是中间哪项考核花费得时间长了,这就不知道要延长多久。” 谢恒:“你当初用了多长时间加入?” 沈淮州:“三天,就是走了流程,毕竟我的毕业成绩是我那一届第一,毕业之后就直接加入天问,还在学院做了老师。不过我的课是选修,每个月数量不多,还不固定有。” 谢恒松口气。 沈淮州:“……你这个反应就很伤人了。” “我早说不让你去接人,有可能损毁天问的形象。”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个年轻温和的声音响起。 谢恒朝着声音看过去,一个容貌清秀的男子推门进来,手里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沈淮州哼了一声,“介绍一下,萧亦荣,学院副院长,也是天问八长老之一。一般人加入天问可没机会上来就能见到萧长老,还是你这个妖孽面子大。” 谢恒倒是没想到学院的副院长竟然这般年轻,还是天问的长老。这人看着斯斯文文的,更像个普通学校里的语老师,长相俊美,还满带书卷气。 萧亦荣例行公事地问了谢恒几个问题,谢恒发现这些问题都是之前沈淮州跟他说过的,好家伙,这是泄题泄露得明目张胆啊! 现在谢恒相信他们是真的很想自己加入。 萧亦荣在问问题之前打开了电脑,谢恒原本以为这人是要一边问一边用电脑记录他的回答,可能是要做资料备份管理什么的。然后他就看到萧亦荣抬起手。 唐装的袖子比较宽,谢恒眼睁睁看着他的袖子有一点点鼓动的痕迹,一只花色黑红相间的蜘蛛从他的袖子里钻了出来,爬到键盘上,在他们开口说话之后蜘蛛就动了起来,哒哒哒的键盘敲击声十分清脆。 谢恒:……涨了大见识。 沈淮州看着谢恒震惊的表情哈哈直笑:“怎么着,是不是也被他的外表欺骗了?还以为他是个正常人来着?这货就喜欢非人的东西,就连他的对象都是一条蟒蛇精,性子凶得很,且蛇性本淫,却还玩不过他,天天被他压,这家伙就是个腹黑。” 谢恒:……这并不是他想听到的内容。 不过也可以看得出萧亦荣和沈淮州的关系很好,不然这种话可不是能随便说的。 萧亦荣脸不红气不喘,仿佛被点破了私密之事的人不是他一样。 到问完了所有问题,笔记本上的记录也做完了,这蜘蛛的打字速度果然快。 “好了。”萧亦荣收起笔记本,那蜘蛛也重新钻进他的袖子里。 谢恒看的有点难受,这直接放进口袋里不行吗?为什么非让钻进袖子里,就不难受吗? 萧亦荣瞧见谢恒的眼神,温柔地笑起来,“不必太羡慕,学院里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都可以养宠物,只要不是有特殊要求的课堂,在不影响他人的前提下,宠物都可以随身携带。不过如果你想像我这样让宠物钻进袖子里,那一定记住不能养刺猬,不信你问沈淮州。” 虽然谢恒一点都没羡慕也本来就没打算养宠物,但他还是没忍住看向沈淮州,所以这人以前就曾养过刺猬然后还让刺猬钻袖子了?那不是一不小心就可能上不去下不来! 沈淮州揉了把脑袋,咬牙啧了一声:“百八十年前的糗事也就你记得这么清楚!就你记性好!” 萧亦荣面色平静:“过奖。你现在可以先带谢恒去宿舍,之后再带他稍微参观一下学院,熟悉一下食堂和图书馆等地的位置,反正今天这么晚也上不了课了。” 沈淮州:“放心,人是我带来的,我肯定给安顿好。” 萧亦荣笑起来:“那就有劳沈老师了。” 人刚一走,沈淮州立刻就在背后说起人的坏话:“看到没?衣冠禽兽就是这样的,惹谁也不能惹这种人,不像我,除了双重人格之外从里到外都是真诚可靠。” 谢恒:“学院每天的课程很多?” 萧亦荣:“这要看你自己怎么安排。课程每天都有,但学习是自主的,没有强制性要求。你可以每天都上课,把所有的时间都排得满满当当,不用担心没课可上,学院每天的课程都有很多,二十四个小时都有课,有些课程的时间甚至还是冲突的。每套课程都是从最基础到最高级轮回授课。比如某套课程你错过了初级内容,可以等这一轮结束之后再重新跟着学习。你也可以一个月、两个月甚至半年都不上课,也没人管你。只要能通过每年年末的考核。考核不过在下一年年初会有一次补考的机会,补考过了也可以。如果再不过那就要留级,留级的年末考试还不过就会被退学,这规则是不是很通俗易懂?” 谢恒没想到学院的管制会这样松,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其实管理越松散,越考验一个人的自我约束力。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样的管理制度其实更加残酷,因为它会比要求按部就班地要求上课的制度淘汰掉更多人。 沈淮州先带谢恒去看了宿舍楼,单人单间的公寓式宿舍,每个宿舍内还有独立的卫生间和阳台,比酒店标准房还要大一些。这条件相当不错了。 从宿舍出来后两人又来到一幢“H”形状的双子大楼前。 “这就是我们学院的图书馆。” 谢恒抬头看着,觉得这图书馆确实很华丽,也充满了现代化气息,但还是比他原本想的小一点。毕竟这个学院已经大到不可思议,而学院的图书馆也就比他的学校京大的图书馆大出一倍左右,尽管京大的图书馆已经是全国高校最大的。 沈淮州看谢恒表情,猜到他心里的想法,笑着说:“咱们的图书馆是折叠空间,里面远远比外面看到的还要大。” 谢恒:……呵,术法。 沈淮州:“你所学习的所有课程都能在里面找到相关的辅助学习的资料,不过这也只是图书馆中九牛一毛的内容。里面还有许许多多的高级术法,甚至是一些禁术。学院的学生只能查阅一到六楼的内容,在往上就只有天问成员才能进去,每一层都被天问长老们设置了禁制,具体能上到几层就看你的本事。这也是我们天问的一大优势,多少厉害的天师加入天问就是冲着能看图书馆里面的资料。图书馆中不仅有无数术法可以学习,还有一块天问石,将你的疑惑写在天问石上,很快上面就会显示出答案。啊,天问石在第七层,不过你现在已经是天问成员,自然可以上去看看。友情提示,要去趁早,每天等着从天问石那得到答案的人都多到排队。” 谢恒终于有了点兴趣:“那是不是这世上所有的疑问都能从天问石那得到解答?” 沈淮州摇头:“当然不是,最起码它就没有回答出我的问题。” 谢恒:“你问了什么?你是不是世界上最帅的人?那石头是不是不能说谎又怕说了实话被你砸了才选择不回答?” 第四百二十四章 血脉觉醒 “这会你倒是幽默起来了,”沈淮州在一旁的垃圾桶上捻灭烟蒂,却没有回答谢恒的问题,“走,带你去食堂看看。” 谢恒跟在沈淮州身后,刚刚本来就是随口一问,可这会倒是真有点好奇了,什么问题能让看起来没心没肺的沈淮州在一瞬间气场沉郁了不少? 不过这种好奇也就维持了不到两分钟,如今对于跟将军无关的事,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热情和耐心。 “什么时候开始血脉觉醒?” “明天上午。血脉觉醒要在天问台进行,那里有一个法阵。” 谢恒皱眉,又是法阵,所以无为那个道士……也算是天师一挂的? 无为的法术明显应该在这个世界的绝大部分天师之上,而且又知道自己是穿越过去的,那无为到底是哪个时空的人? “天师圈子里的能人,你是不是都认识?” 沈淮州:“差不多,怎么,要打听什么人?” 谢恒斜了一眼沈淮州,心道这人还真敏锐。 “嗯,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无为的人?” “不认识,完全没听过。”沈淮州回答得干脆利落。“这名字略显中二,真的是混天师圈子的?会不会是个骗子?很多骗子就喜欢起这类名字。” 谢恒烦躁地皱起眉心,“算了,当我没说。” “不是,你要真想找这个人回头我帮你打听打听,我不知道兴许别人知道呢。” “那多谢了。” “客气什么,多大点事。走,咱们先去食堂吃饭,这会应该上宵夜了。” “不用饭卡什么的?” “不用,食堂是免费的。” 谢恒点头,那还真不错。 “对了,我刚刚一路上还看到一些外国人,难道国外也有天师?不过他们的穿着有些奇怪。” 沈淮州扑哧一声笑了,“外国的不叫天师,人家叫巫师。那些是国外交换生。巫师和天师的神学体系不同,但现在这个时代嘛,肯定不能像以前闭关锁国那样,即便是不同的神学体系,咱们也要求同存异,共同进步。” 谢恒:…… 沈淮州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转头严肃叮嘱:“有几条院规就跟国外交换生有关——不能拿人家的魔杖当筷子,不可以用弹弓打传信的猫头鹰,捡到蛇不能泡酒,不能强迫人家用蹩脚的中文喊急急如律令。” 谢恒很是无语:“前面几条也就罢了,最后一条是什么鬼?什么人会这么无聊做这种事?” 沈淮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谢恒:…… “咳咳!”沈淮州迅速转移话题,“总之你现在已经正式加入天问,每个月有固定工资七千,另外还会给你上六险一金。其中五险一金是按照普通人社会标准来,多出来的一险是天师人身险。” 谢恒嘴角直抽,天师人身险,天师还有保险公司?厉害了!不过要经常抓鬼驱邪,某种程度来说这也算是个高危职业。 沈淮州:“七千的固定工资不算很多,但在学院里没有太多花销,最起码你还要在学院里待四年,吃住都不花钱,每个月固定七千,也不错了。” 谢恒是真没想到,加入这个天师组织竟然还有固定工资拿,什么都不做每个月就有七千,谢恒相信这个工资水平已经超过了绝大多数普通人,确实很不错。 “难道除了固定工资之外还有提成?” “也不能算是提成,我们天师要接普通人的单子,有些是抓鬼驱邪,还有看相测字,另外还有给看阴宅、阳宅等。你要是有自己的渠道可以自己去接,一开始没有渠道就去任务部门领任务,不过在任务部门领的任务要上交百分之十的佣金。” 谢恒觉得很有意思,赚钱不赚钱的是一方面,这也不失为一种检验自我能力的方式。 而且……谢恒也想过,如果自己能再去到古代见到将军,那是不是也有可能把将军带到这个时代来,哪怕不能永远待在这边,但也可以当做度假什么的。 虽然以前应该没有过这种情况,但自己穿越到古代并且附身到那边的人身上改变历史不也是前所未有?总要抱有一定期待嘛! 如果真能让将军过来,自己总要给将军最好的一切。将军是帝王,在古代享受到的一切都是最好的,没理由跟自己到了现代之后却要将就。一个月七千的工资还不太行,那就努力学习术法,勤奋修炼,争取多接点单子赚钱。 第二天一大早,沈淮州就来找谢恒,要带他去天问台觉醒天师血脉。 谢恒看着有差不多有半个足球场大的天问台,想着这里跟日月坛有点像。 主持这场血脉觉醒仪式的是昨天见过的萧亦荣。 沈淮州告诉谢恒,正常情况下血脉觉醒仪式一年只有一次,也就是为加入学院的新生进行血脉觉醒。 有些血脉不是很好的,也就是本身的血脉力量不够强大,可能一次觉醒还会失败,需要第二次甚至是第三次觉醒。基本上如果三次觉醒都失败的,即便最终能从学院毕业,也是毕业即顶点,不会再有实力提升的空间。而大部分人在第二次血脉觉醒失败后基本上连年终考试都难以通过,大都会在第二年被退学。这一次给谢恒觉醒血脉算是破例。 沈淮州拍拍谢恒肩膀,“你放心,以你的天赋肯定是一次就能觉醒成功,如果不成功那也一定是因为你的血脉力量太强,需要多觉醒几次。” 谢恒本来还有点紧张,一听沈淮州这么说顿时笑了,就因为他能穿越到古代,还能做到其他天师大能做不到附体,就双标到这种程度。 萧亦荣也笑起来,还是温温柔柔的,他今天穿的米色V领针织衫和黑色偏休闲风的西裤,一丝不苟温文尔雅。他的皮肤很白,是那种瓷器一样温和的白,在阳光下好像会发光,说话神态又总是教养良好的温柔公子的模样,很难想象到他会是沈淮州口中的那种会将身强力壮的蛇妖男友压在身下XXOO到失神的腹黑男。 “沈老师说的没错,你一定会觉醒成功,不过有些情况我要提前告知,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谢恒皱眉:“什么情况?” “天师血脉中蕴含的力量非常神奇,至今也没有人能真正研究透这种力量的来源,而且也没有任何一位天师能完整地发挥出自身血脉的力量。这样强大的力量自然也会在某些时候具有不可控性,最明显的就是在觉血脉觉醒的时候。” 沈淮州靠在一旁,嘴里叼着烟:“简单来说就是在血脉觉醒的时候可能会发生一些不可控的情况。不过不同的人情况不同,血脉力量的强弱也会有很大影响。” 谢恒:“以前都发生过什么情况,说出来让我参考一下。” 萧亦荣:“比较常见的情况就是觉醒血脉的时候会出现幻觉,幻觉有好有坏,不一定。” “出现幻觉其实没什么,最尴尬的就是在幻觉的影响下做出一些尴尬的举动。”沈淮州不怀好意地笑看了一眼萧亦荣,“我记得之前有一次萧长老主持血脉觉醒仪式,一个新生的幻觉大概是那种情色有关的,迷糊之下竟然当场对着萧长老打飞机。这也是因为萧长老长了一副美人面孔!意识模糊之下又起了情欲,也难怪对萧长老把持不住。不过后来那新生可是被萧长老家的蛇妖揍得鼻青脸肿,两个多月下不来床。” 谢恒心里一阵紧张,他不会出现跟将军做那种事情的幻觉吧?要是能在幻觉中见到将军缓一缓相思之苦也是好事,但他可不想有旁人在场。 萧亦荣:“除了出现幻觉之外也有很多其他可能,比如昏厥,或者暂时性失语,还有一些极少见的情况是在短时间内获得一项特殊能力,比如读心术,再比如可以进入他人梦境等,这些情况比较特殊,出现的概率也非常低,而且持续时间不会超过两天。” 沈淮州:“还有一种最罕见的情况——灵魂出窍。虽然时间不长但也是难得的体验,毕竟纯靠学习术法老老实实修炼可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具备灵魂出窍的本事。且整个灵魂出窍的过程也就只在觉醒血脉期间。一般觉醒血脉所需要的时间也就六个小时,且有我们在不会有什么危险。” 谢恒呼出一口气,“我知道了,开始吧。” 现在再怎么担心也没用,一会该是什么情况还是什么情况。 萧亦荣让谢恒到法阵正中间盘腿而坐,他站在谢恒身前,掐动手诀,口中念念有词。 下一瞬,法阵上的符文由外及内一层层光芒大盛,直至将谢恒完全包裹。 谢恒本能地闭上眼睛,脑子一团混沌,周身所有的触感逐渐消失,他感受不到自己是坐在法阵上,好像整个人处在一片混沌虚空之中。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可能很长也可能很短,谢恒再次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等等……有风,还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天问台上哪来的树? 谢恒睁开眼睛,震惊地发现周围的环境变了,这不是天问台,而是……一片树林? 而就在谢恒身前不远处,一个七八岁的穿着古代服饰的孩子正在练拳,那眉眼之间依稀可见年少宣景的模样! 第四百二十五章 信不信是我的事 谢恒都懵了,脑海里第一时间反应是他又回到古代了,而且将军都有儿子了? 等等,不对,他才离开多长时间,就算是一天对一年的时间比,将军也不可能有个这么大的儿子。再说皇帝的儿子怎么可能会穿这种平民穿的粗布麻衣,就算将军不是会娇宠儿子的,也应该不至于到这种地步。 谢恒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这还什么都没弄清楚呢,不要轻易下结论。不过现在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确实又回到了古代,瞭望四周,这里是处在山坡上的一片小树林,而他就在树林边缘,往外看能隐隐看到山下的村庄,的确是古时候的样式。现在可能是临近中午,许多人家都升起了炊烟。 不管怎么说,这周围现在除了他之外就只有那个长相酷似将军的孩子,谢恒觉得还是过去打个招呼比较好,刚迈出一步就看到一只野兔朝自己跑过来。 这野兔胆子很大啊,自己一个大活人站在这居然还敢往自己这个方向跑。 然而下一刻,在看到那只野兔跳起来直接穿过自己的身体后,谢恒懵上加懵。 他的身体……怎么回事? 谢恒伸手去触碰边上的树,可以碰到,没有穿过去。 那刚刚的兔子是怎么回事? 安静了一会,谢恒心中有了个猜想,他还要验证一下。 不远处的树枝上有几只小鸟。 谢恒飘到树上去,对,他现在可以用飘的,坐在树干上,不到一臂的距离,那些小鸟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谢恒直接伸手抓住了一只鸟。 小鸟在他手中挣扎,其他的鸟受惊都飞了起来,有两只鸟穿过了他的身体。 谢恒明白了,他的猜想没错,他现在的状态不太正常,很可能就是沈淮州他们说的灵魂出窍。 在这个状态下,他主动去接触的事物就能碰到,而如果是被动的,就像先前的那只兔子和那些小鸟一样,是别的事物主动去接触他,就会直接穿过去,根本碰不到。 而且他现在的状态还应该类似于隐身,所以兔子和小鸟都看不到他。 这可有意思了。 谢恒从树上下来,大大咧咧地朝着男孩走去。 走到男孩身边时,谢恒起了捉弄的心思,抬手正要去摸男孩的脸,下一刻却被精准地抓住了手腕,一抬头,对上一双冷静但仍然透着些许稚嫩的眼眸,眼中还有些许惊讶之色。 谢恒心里一惊,卧槽,这孩子能看见他! 是他的隐身能力消失了?不应该啊,只要他还维持着魂体状态应该就不可能消失,那问题应该就出在这个男孩身上。 想想自己灵魂出窍,没像别人一样四处飘。反而再次来到了古时候,这就已经很奇特,且自己没出现在别的地方,就出现在这个男孩身边,这肯定是有缘由的。 谢恒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小朋友,先放开哥哥的手好不好?哥哥不是坏人。” 男孩冷冷地看着谢恒,大概是真的没在谢恒身上感受到恶意,这才松开手。 谢恒揉揉手腕,心道这孩子的力气可真大。 不过他还是得尽力摆出一副和蔼的模样:“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的身体明显一震,却没有回答谢恒的话,只是刷地一下转过身去,侧身对着谢恒,不看,也不给出任何反应。 谢恒微微一愣,他刚刚……好像在男孩的眼中看到一闪即逝的害怕的神色。虽然眨眼间这小男孩又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但谢恒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他就是能将这孩子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看得清清楚楚。 谢恒眯眼,摸着下巴:“你……是不是看到刚刚野兔和鸟穿透我的身体?” 男孩没说话,神情也依旧冷漠,但那轻轻抖动了一下的肩膀却泄露了他此时真正的心情。 谢恒:“……你是不是把我当成鬼了?” 男孩终于抬头看了一眼谢恒:“你不是?” 不是鬼的话为什么那些动物好像看不到他?朝他扑过去的时候还能直接穿透过去?最重要的是,他亲眼看到这个人是凭空出现的! 不是从什么地方过来,也不是一直都在那里,而是突然一瞬间就出现在那。男孩当时就被吓了一跳,却没有停下练拳。他眼角余光看着兔子穿透对方的身体,心下便当对方是个孤魂野鬼。 他之前听过军中的人讲鬼故事,不是说一般人是看不到鬼的吗? 自己以前也没见过,不知道这一次怎么就能看见了。或许自己只要装看不见,过一会这鬼就会自己走了。 带着这样的想法,他才没有给出任何反应。他倒是想跑,但是一跑就暴露自己能看到对方了,到时候他应该是跑不过鬼的。 只是他没想到这鬼最后还是朝着自己过来了,甚至还伸手想捏他的脸?那一刻他实在没有控制住,伸手去抓对方的手腕。 感受到手下真实的触感,他又愣住了,不是说鬼是没有实体的?而且他刚刚也看到了,如果是这鬼主动去碰的,就能碰到,可别的活物却不能主动碰到这只鬼。 在出手的那一刻他就后悔了,以为自己会抓空还会暴露能看到对方的事,却没想到竟然被他结结实实地抓住。 谢恒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状态,可面对着这样一张神似将军的脸,他又不是很想说谎话,于是道:“严格意义来说我还真不算是鬼,但我也不是普通人。” 男孩想了想,刚刚抓住对方手腕的时候的确是温暖的触感,传说鬼都是阴冷的,那对方的确有可能真的不是鬼。 “那你是什么?” “情况有些复杂,一两句话解释不清,反正你知道我不是坏人也不是鬼就行了。小朋友,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绷着脸,依旧不肯开口。 谢恒乐了,这小娃娃警惕性还挺强。 “你该不会还以为我是恶鬼,知道了你的名字就能勾走你的魂吧?” 男孩不说话,但瞧着的确有几分怀疑的模样。 谢恒也不强迫,“行,你不想说就不说,那我问你个别的问题,你认不认识宣景?” 谢恒问完话的一瞬间,男孩的表情更加沉冷,明显生气了。 谢恒:“不是,我问你叫什么你不说,问你认不认识宣景你还生气,你这小孩儿怎么这么不好相处呢!” 男孩冷冷瞥了一眼谢恒:“你分明知道我的名字还要问,是在故意戏耍我?” 一瞬间,谢恒的大脑宕机了! “你、你说什么?我知道你的名字?你叫……宣景?” 男孩神色漠然地道:“我猜测这世上应该无人与我重名。” 谢恒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所以,你就是厉王第三子,宣景?你的母妃是李侧妃?宣震和宣旭是你兄长?” 少年宣景看着谢恒的目光更加警惕,“你到底是什么人?” 谢恒张了张嘴,双唇却吐不出一个字,不知道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还是被眼前男孩的身份震惊地说不出话。估计二者皆有。 冷静,他必须冷静!小将军什么都不清楚,他要是不能冷静下来那小将军更要迷惑了。 “所以,现在的当今皇帝还是惠承帝?” 虽然觉得谢恒说话的方式有些奇怪,小宣景还是点点头。 谢恒深吸一口气,狠狠闭了闭眼! 很好!他这次不但又穿越回了古代,时间还提前了这么多!现在的将军居然还是个孩子!亏他之前还为再次来到古代能找到将军然后好好温存一番而感到兴奋,如今对着这么一个孩子他要是还能有什么想法就真的禽兽不如了! 谢恒几番深呼吸,心绪总算稍微平静了些。 “你、你今年多大了?七岁,还是八岁?” 小宣景:“八岁。” 真就八岁啊! 也是了,八岁的宣景,警惕性虽然有,但思维还不够缜密,对事情的考虑还不够周全,所以刚刚跟自己交流时才会无意中透漏出一些信息,明明不想说自己的名字还是一不小心暴露了,对自己的隐瞒和猜测也没有及时察觉。若果他面对的是成年后的将军,那就真的不好打交道了。 谢恒再次环顾四周,瞧着应该是春末夏初,一片绿草芳茵,微微有些燥热,但并不太强烈。 “这里是北境?” 这个年龄段,将军应该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会回京。 小宣景眉头皱得更深:“是。你究竟是何人?” 谢恒看着宣景,小小年纪,脸庞还显得有些青涩稚嫩,但眼神已经初显锐利,即使是一身布衣,整个人的气场也已初具锋芒。 “我是谁不重要,反正我不会害你。” 小宣景眯眼:“你知道我的名字和许多情况,却不认识我,我觉得你应该给我个解释。” 谢恒:……将军就是将军,哪怕是小时候也不好糊弄。 “我不是不愿意说,只是情况太过离奇,说了你也不会相信。” 小宣景:“你都以堪比鬼魂的形式出现在我面前,还能有多离奇的情况让我难以相信?你只管说,信不信是我的事。” 第四百二十六章 太当个人 除了一开始以为自己是鬼被稍微吓到,也算是一个孩子会有的正常反应,再之后的小宣景就是冷静又理性,啊呀,真不愧是他的偶像,在这种状态下依然能如此镇定!谢恒简直激动想为他家将军鼓掌撞大墙! “既然这样那我就告诉你,其实我是从未来而来,在未来我们是……很要好的朋友。” 谢恒斟酌了一番用词,最后还是决定暂时用“朋友”这个身份比较妥当。 毕竟将军还小,现在跟他说他们两情相悦什么的,会让谢恒有种自己对着小孩儿耍流氓的羞耻感。太找接触这些对孩子也不好。 小宣景直直看着谢恒。 谢恒被看得不太自在,心道自己刚刚说谎话也算面不改色,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被看出来在说谎吧?就算小将军不完全相信自己,应该也只是有所怀疑,这也是正常的,哪怕这会将军还小,但终究比同龄人更加成熟,不会轻易相信别人的话。 好一会,小宣景才重新开口,“那你怎么会这样出现在这里?” 谢恒:“这是个意外,绝对的意外。不过能出现在这我还是很高兴。我跟你认识的时候是在京城,那时你早已经成年。虽然后面我们一起做了很多事情,但我也很遗憾在你艰难的童年时期不曾认识你,不能给予你帮助,说不定正是因为我的这个念想,老天爷又看我是个大好人,才会成全我。哎你现在是不是已经跟卫显扬成朋友了?高猛是不是也跟你们一起训练,他现在应该除了霍老将军之外谁都不愿意搭理吧?你别介意,日后上了战场,你们的关系会越来越好。” 霍老将军?霍将军现在可不至于称上一个“老”字。 这会小宣景才稍微相信谢恒说的是真的,人的一些下意识的言辞举动做不了假,这人称呼“霍老将军”是习惯使然的举动。所以在这个人过来的未来,霍将军已经老了,那就有可能是十年甚至二十年后。而且小宣景也注意到谢恒在提到霍老将军时语气中带着敬意,这便又让他多了一分好感和信任。 “你叫什么名字?” 谢恒微微一笑,“你可终于想起来问我的名字了!记住了,我叫谢恒!旧时王谢的谢,永恒的恒。” 小宣景回忆了一番,自己的确没听过这个名字,据他所知的京中达官显贵也没有姓谢的。不知道自己未来是如何与这人结交的。 谢恒弯腰,笑眯眯地看着宣景。 长大后的将军丰神俊朗,小时候的将军虽然总绷着一张脸,但看起来还是可爱极了!整个一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就是皮肤被晒得稍微黑了点,但依旧丝毫不影响可爱!乌黑明亮的大眼睛,一点点婴儿肥的脸,偏偏还总是皱着眉少年老成的模样,谢恒看着看着就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这一趟灵魂出窍着实不亏! 小宣景被谢恒这样毫不掩饰的热忱目光盯着看,很是不自在,偏过头避开谢恒的视线问:“未来的我,怎么样了?” 谢恒收敛笑容,“未来的你功成名就,但也吃了很多苦,受了不少委屈,我不能跟你透漏太多,免得你被我的话影响。但我可以告诉你,未来的你并不孤单,在你的身边会有很多志同道合的友人知己,还有对你忠心耿耿的属下将士,你不会孤军奋战,会有很多人帮助你辅佐你,你只要坚定心中的信念一往无前。” 小宣景微微一愣,怔怔地看着满脸认真的谢恒。 谢恒瞧见小宣景的表情,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对于一个八岁的孩子来说好像太深奥也太严肃了些。 不想把人吓到,谢恒赶紧又露出来一个笑脸,“你别介意,我刚刚的话你现在还听不懂,但以后总会明白。” 小宣景没说话,转身往树林外走。 谢恒想也没想立即跟了上去。 小宣景快走到军营的时候才发现谢恒一直跟在他身后,他虽然能看到对方,但对方走路确实没有声音。 “你跟着我做什么?” 谢恒:“我现在这个状况在这也不是自己能控制的,除了你之外我也不认识别人,不跟着你我能去哪?” 小宣景抿唇:“那说不定会有人能像我一样看见你。” 谢恒背手摇头,“估计不会有。” 他朝着军营入口站岗的士兵飘过去。 小宣景想要阻止,谢恒动作太快,眨眼就已经飘到两个士兵面前。 谢恒对着两个士兵做鬼脸,左晃右晃,两个士兵都无动于衷,根本看不见他,而一队经过的巡逻队更是直接穿过了谢恒的身体。 虽然他现在是魂体,但这种被穿过身体的感觉还是不大好。 谢恒立即飘回小宣景身边,“放心了吧?除了你之外任何人都看不见我,也不能主动碰到我。” 小宣景:“为什么?” 谢恒:“那我哪知道?可能是因为我们在未来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你见过卫显扬和高猛?” “见过,”谢恒又补充了一句,“见过未来的他们。” 小宣景没再说话,大步往里面走。 这会到了用午膳的时候,军中都是大锅饭,宣景从小到大都是跟军中将士们同吃同住,身为王爷之子也没搞过特殊,现在当然也是去排队打饭吃。 谢恒看着宣景打了一碗菜粥,领了两个糙面馒头,眼也不眨地大口吃着,心里那叫一个难受。 这时候的将军才八岁,还正在长身体的时候,京中的兄弟锦衣玉食,他就在这里啃野菜粥吃糙馒头! 妈的那些狗东西! 亲眼看到这一切,谢恒对宣震、宣旭,对武德帝和李侧妃的恨意,在这一刻汹涌而来。 “你、你就吃这些,吃得饱吗?” 小宣景愣了一下,起身重新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坐下,“吃得饱。其实馒头可以领四个,我小,还吃不了那么多,两个就够了。” 谢恒心想这糙馒头根本不是用面做的,而是米糠,还能看到谷壳,宣景才八岁,要是真吃了四个糙馒头这胃也受不了。 谢恒:“不管再怎么说你也还是个孩子,霍老将军就不能给你开个小灶。” 小宣景低头,“军中还有粮草无以为继的时候,能有东西吃就不错了。” 谢恒微微抿唇:“那、那你父王呢?他应该每半年都给你送来一些吃食、药物、衣物还有银两吧?” 小宣景垂下眼眸:“以前是会送,那些东西还曾帮军中度过一次难关,只是从我六岁开始,便不再送了,许是忘了,许是……” 我草他妈¥#@%*¥&*@#¥%&*! 谢恒实在是忍不住在心中口吐芬芳,当初的他还真是太把武德帝给当个人了!自己的亲儿子,六岁开始连基本的生活用品都给断了,要是那时候的将军真有个三长两短的,估计那傻逼玩儿意也不会有什么触动! 瞧着小宣景低头垂眸,有点遮掩不住难过的模样,谢恒的心里就跟被刀绞一样难受! 这时候的将军,还没有完全树立起将那些血脉亲人彻底隔绝的心墙,还会渴望父母疼爱,会因为被忽视被抛弃而伤心难过。 他还会思念亲人,即便已经有了投身军旅的意识,却还是渴望能多在父母膝下承欢,能像其他的孩子一样,得父母的关心爱护。 我的妈呀这是什么绝世小可怜儿! 谢恒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宣景抱在怀里。仗着目前身高的优势,小宣景的头被他牢牢按在胸口。 “咱们不稀罕他们的关心,那些人也不值得你难过,他们眼瞎不是你的错,日后会有很多人看到你的好,你只管发光发热,未来有的是人说他们有眼无珠!” 小宣景在被谢恒抱住的那一刻就已经惊呆了,他从来、从来没有跟人这样亲近过,就算是待他最好的霍将军,在他有记忆以来也从来没有这样抱过他。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原来怀抱……是这么温暖的东西! 谢恒抱了小宣景一会,才注意到自己影响人吃饭了,敢忙将手松开。 脱离温暖的怀抱,小宣景有些微的……不舒服。 “啊,你的手受伤了?” 谢恒一说,小宣景才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轻轻嗯了一声,“在林子里打拳的时候不小心弄伤的。” 谢恒自责不已,他之前竟然一直都没注意到,刚刚松开小宣景后看到自己衣服袖子上沾了点零星血迹,才发现原来是小宣景的手受伤了。 “那我们先去包扎,包扎后再回来吃!” 小宣景却摇摇头:“不用,只是一点小伤,不用包扎。” 谢恒:“你流血了!而且这又不是在战场上,不赶时间,为什么不去处理?” 小宣景低头:“吃完饭要把碗送回去,去处理伤口会耽误时间,送晚了就是给别人添麻烦。” 谢恒一愣,一股强烈的心酸涌上心头。 他的将军…… 劝说的话再也开不了口,面对现在的情况,谢恒说什么都觉得没有意义。 吃完饭,小宣景回去帐篷,熟练地从枕头下面摸出一个很粗糙的棕色瓶子,从里面倒出来一点白色粉末抹在手上的伤口上。 这是军中发的伤药,三个月才有一瓶。他轻易不舍得用。平日里受到比今日更严重些的伤他都不会用,但是这个叫谢恒的人看着他伤口的表情很难过,好像随时都会哭出来似的,他实在不太习惯,还有点别扭。为了不让对方继续露出这种表情他才用了药。 谢恒跟小宣景聊了一会,才知道今天是军中的休息日。 没有战事的时候军中也要日常操练,差不多十天休息一天。 平时小宣景也会跟其他士兵一起操练,别看他才八岁,但已经能跟上正常的训练进度,甚至是超额完成日常训练任务。他现在的武功在军中能打过他的人已经不多。除了天分之外自然还有超乎常人的勤勉付出,即便是在休息日,小宣景也给自己制定了训练任务。 但军中士兵们都休息,他要是自己跑去练兵场训练,难免显得格格不入,可能还会让别人觉得不太自在,所以天每个休息日他都是跑到山上林子里面去训练。 谢恒心想他家将军真的从小就是个外冷内热的人,那么的善良。 小宣景也注意劳逸结合,中午还是要休息的,反正旁人也看不到谢恒,他也就没管,自顾自躺下来睡觉。 下午小宣景起来,视线扫了帐篷一圈,没看到谢恒。 他走了吗? 小宣景低头沉默片刻,最后若无其事地起身,又去山上继续训练。 快到日落西山时,小宣景正准备下山,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响动。 他立即警惕起来,猛地回身,在看清来人后却愣住了。 “你没走?” 谢恒左手拎着两只野鸡,右手拎着两条鱼,歪头呲牙一笑:“怎么?你盼着我我走啊?那我可太伤心了,亏我还忙了一下午帮你弄来这些东西!” 小宣景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的样子:“给我的?” “不然呢?我自己不用吃东西,当然是给你弄的,哎别说我现在这状态要抓这些东西还真是一抓一个准!老方便了!现在也快到吃晚饭的时候了,你就别回去了军营吃了,反正也没什么好菜,咱就在这生火把这些东西烤了!” 谢恒想好了,他不确定自己能留在这个时候多久,但在他在这里的时间,小将军的三餐他就包圆了!这么关键的长身体的时候,怎么能就吃那些东西?虽说后来将军还是长得人高马大的,但那绝对是自身条件优秀,要是小时候能在饮食上稍微注意点,能多吃点荤腥,身体底子可能更好。 小宣景犹豫了一会,但最终还是没能抵挡得住对肉的渴望。 他确实很久没有吃肉了。 上一次吃肉还是军中大伙一起打了头野猪,但人多肉少,最后分到嘴里的就两块肉一碗汤,却也让他回味很久。 小宣景的动手能力很强,不一会就架好了火堆,之后就跟谢恒一起去河边处理野鸡和鱼。 谢恒本来想着这么吃不完没必要都弄,不过现在天热,东西不经放,还是一起弄了,反正他这情况随时都能再去打新的猎物。 第四百二十七章 少年赤诚 将处理好的鸡和鱼穿起来,放在火堆上慢慢烤着,很快香味就飘了出来,尤其是那野鸡,烤得色泽金黄,让谢恒都有食欲了。 谢恒知道将军烤肉的手艺好,但没想到将军在这么小就已经会烤肉了。 到烤得差不多,谢恒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皮袋子打开。 小宣景往里面瞥了一眼,眉毛一挑,“你哪来的盐?” 谢恒嘿嘿一笑:“从你们军中后厨摸来的。不放盐烤得再好也不行啊!我还拿了点辣椒面还有孜然粉。想法到孜然粉这种稀罕东西你们后厨也有。” 小宣景:“附近的老乡给的。” 谢恒没在多问。 鱼先烤好,谢恒将烤鱼取下,均匀撒上盐,又吹了好一会,等鱼不那么热了之后才交给小宣景。 在小宣景吃鱼时他又开始摆弄烤鸡。 将鸡肉撕成一块一块的,放在提前清洗干净的荷叶上,再撒上盐和辣椒粉以及一点孜然粉抓拌均匀。 等小宣景吃完烤鱼,鸡肉也都处理好了,也不那么烫,可以直接吃。 小宣景看着谢恒把处理好的鸡肉递到自己眼前,在抬眼看对方明朗的笑,心中一阵温热。 他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细腻的关心和照顾。 霍将军对他是很好,但是对他生活上的照顾却很少。就像今天他的手受伤,这种程度的伤,霍将军根本不会过问,只会觉得身为男人,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军旅之人大伤小伤都该习惯,就算他只是个八岁的孩子,既然他在这个集体中,在这个身份下,那就是一样的。 他自己也这么认为,所以从来不矫情,也从未因为自己的年龄搞特殊。 可眼前这个人,会因为他的一点小伤急得不行,会关心他在长身体的阶段吃不好,会细心地帮他处理好食物。而且一切关心的举动都十分自然,仿佛是一种习惯,也好像他本来就值得被这样对待。 这世上为什么会有人对他这么好? 也就两刻钟,两条鱼、两只鸡,最后就只剩下两个鸡腿。 亏谢恒一开始还想着吃不完。 虽说野鸡的个头不大,但这么多加起来量着实不小,八岁的将军胃口还真大。不过也有可能是太长时间没吃肉了。 暴饮暴食对身体不好,谢恒觉得下次或许可以少弄点。 “你怎么不把鸡腿吃了?下次要是吃不完可以把其他地方剩下。” 小宣景将鸡腿用干净的荷叶包好,“这是带给卫显扬和高猛的。” 谢恒一愣,随即笑起来,揉了一把小宣景的脑袋:“可以啊,都知道要惦记小伙伴了!下次我再多弄点,你每次都可以带给他们。” 小宣景摇头:“太麻烦。” 谢恒:“不麻烦,不就顺带的事,你也该知道我抓这些东西有多容易,放心吧。” 晚上回去军营,卫显扬跑来找小宣景。 “晚饭时候你去哪了,怎么没看到你?是不是在山上训练忘记时辰了?还好我给你留了个馒头,要不然晚上你铁定要饿。” 说着卫显扬就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米糠馒头。 每个人的食物都是固定量的,谁也不能多领,现在卫显扬和宣景都是一餐两个馒头,他给宣景留了一个,那就是自己只吃了一个。 边上谢恒满意地点点头,这兄弟值得处! 小宣景将馒头推了回去,又从怀里拿出荷叶包裹好的鸡腿,“我在山上打了野鸡吃,留了两个鸡腿,你跟高猛一人一个。” 卫显扬震惊地接过荷叶包,还没打开那香味儿就直往鼻子里窜。 “我说我怎么闻着肉味儿了,还以为是太久没吃出现幻觉了!可以啊你!居然还能打到野鸡!” 之前宣景和卫显扬他们就经常上山打野物,一开始还能打到些,但后来就越来越难,山上的野物都被他们打惊了,贼得很,老远看见他们就跑了,他们又还小,十天半个月打不到一回还耗费体力,渐渐的就不去了。 卫显扬打开荷叶包,看到里面金黄喷香的鸡腿,口水都快忍不住。 “你、你没吃晚饭,两个鸡腿你再吃一个,我跟高猛吃一个就行!”卫显扬又把鸡腿推到宣景面前,那表情跟慷慨就义差不多。飘忽的眼神都好像再说“你赶紧拿过去,不然我忍不住了!” 边上谢恒扑哧笑出来,一个鸡腿又不大,两三口的事儿,两个人分吃一个鸡腿能吃到什么,也就是尝个肉味儿!少年的赤诚啊!真叫人羡慕! 小宣景:“我还吃了别的。给你吃你就吃。” 卫显扬笃定宣景说的别的就是在骗他,却也明白好友一向说一不二,也就没在推辞。 怕一会鸡腿就凉了,卫显扬赶紧把鸡腿揣进怀里去找高猛。 谢恒:“没想到你们小时候感情就这么好了。也难怪长大后还能那么相信彼此。” 小宣景:“你也见过未来的卫显扬,但他看不到你。” 谢恒愣了一下,小宣景这话题转得有点快,他差点没跟上。 “啊,是,都说了,可能你能看见我是因为我们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我虽然因为你认识了卫显扬和高猛,不过关系一般。” 小宣景没再说话,但眉宇间却有一抹不甚明显的喜色。这时候的他还没掌握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虽然常常绷着一张小脸故作成熟,但当心情有较大变化时还是会直白地在表情上反应出来。 谢恒看在眼里,也欢喜在心头。 小将军啊,竟然这样容易满足! 入夜,万籁俱静。 除了巡逻和站岗的士兵,其他人都睡了。 宣景和卫显扬、高猛三个孩子用一间帐篷。不用像其他士兵那样七八个人挤在一起,算是霍崇对他们最大的优待。 三人之间的空隙不小,睡起来可以四仰八叉,也不会打到彼此。 春末夏初的晚上,有风的时候就会比较清凉。 小宣景的位置比较靠近帐篷口,平日没事,今天也不知道是没弄好还是怎么回事,竟然有点点漏风,吹得小宣景身上凉飕飕的,盖着被子也还是有点冷。 谢恒看着小宣景缩成一团的模样,心里揪得疼,直接过去躺在宣景身边将人连带着被子抱进怀里。 “这样有没有暖和些?” 被抱着的小宣景红着脸,有点迟缓地点点头。 谢恒放心了,收紧了搂在小宣景腰上的手,又把人往怀里按了按,“快睡吧!” 小宣景闭上眼睛,额头贴着温热的胸膛,从来没有这样舒服过。 第二天早上,锣声还未响小宣景就醒了过来,他从来没有睡得这样好过。 然而身边的空空如也却让他脸色一变,穿好衣服匆匆出去,刚一走到外面就跟正好回来的谢恒撞到一起。 幸好这会其他人还没起来,不然他们就会看到小宣景是撞在了一面无形的墙上,还被弹倒在地。 “你没事吧?”谢恒赶紧将人扶起来,“这么着急干什么去?”又还没开始操练。 小宣景没顾得上自己微微泛红的额头,一把抓住谢恒的手,“你去哪了?” 谢恒眨了眨眼,顿时反应过来对方这样急切是误以为自己走了。 他立即笑起来,看来这一天多的相处两人的关系算是突飞猛进了呀!果然真诚才是必杀技! “我去给你弄吃的了!” 谢恒用没被握住的那只手从怀中掏出一个鼓囊囊的小包裹,“给你!” 小宣景放开谢恒,神情别扭地将包裹接过来,拿在手上竟然还有点温热。 打开一看,里面竟然两枚野鸡蛋,还有几个色泽鲜亮饱满的野果子。这些野果子他之前也在林中见过,长在林子深处,还是很高的树上。 “你这是……什么时候弄的?” 谢恒:“看你睡熟了我才出去,反正我不用睡觉。这野鸡蛋可不好找,我寻摸了好久,不过你放心,下回没有鸡蛋还有鸟蛋,总要保证你早上都能吃到蛋,对你长身体有好处。这野果子也不错,多吃点水果对身体也好,能让人变得更加聪明!就是被鸡蛋给焐热了,不过应该不会影响味道。你快吃完,别让别人瞧见了。这野鸡蛋少,下次我弄到多一些你再分给卫显扬和高猛。” 小谢恒攥着野鸡蛋,低着头,“你、你不用这样,很辛苦。” 呦!小将军知道心疼人了! 谢恒心里美得不行。 “我都不觉得累,可能是跟我现在的状态有关吧,一点也不辛苦,你放心。我既然来到这个时候的你身边,那就要照顾好你,才能寥寥弥补我心中遗憾,你可不能不给我这个机会。” 小宣景踟蹰:“那、那我能为你做什么?” 谢恒一笑:“你只要照顾好自己就行,对我来说你过得好,我就会觉得幸福!” 小宣景的心狠狠一震!红着脸转身钻进帐子里。 谢恒歪头,这是……害羞了? 我的妈呀!好可爱! 上午开始操练,谢恒也见识到了北境军操练的严苛,光是一开始的热身活动就有好几项,第二项是平板支撑。 谢恒一直在边上看着,瞧着小宣景汗流浃背,到最后甚至手臂都隐隐有些发抖。他实在看得心疼,便忍不住蹲到宣景身边,将双臂伸到小宣景身体下方,说:“你放松,我撑着你,你休息一会。” 然而小宣景却并没有因此放松自己,甚至在霍将军宣布可以稍微休息一下的时候他还多坚持了一会。 谢恒更心疼了,等小宣景休息时才忍不住问:“你干嘛不在我手上休息一会?” 小宣景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你说过,未来的我功成名就,战功赫赫,可如果我现在操练都开始偷懒,那未来的我真的能做到这些?敌人不会因为我的偷懒而放松,也不会因为我能力不济而手下留情。我的强大只能靠我自己。” 谢恒语塞,小将军说的没错,是他狭隘了。 “我知道了,以后我不会再这么做。” 小宣景点头,两人之间陷入沉默。 下一轮操练即将开始,小宣景走回队伍中,而这一次不管谢恒有多心疼,都没有再插手。 之后过了小半个月,谢恒和小宣景相处的越加融洽,谢恒三餐都会给小宣景弄来各种各样的食物加餐,白天陪着他操练,晚上陪着睡觉,除了去找食物的时候,两人几乎寸步不离。 日子这样平静,谢恒几乎忘了他原本是在天问台上进行血脉觉醒。 直到这一日晚上,他才抱着宣景睡着没多久,周身忽然感到一阵强大的吸力,下一刻,天旋地转,他彻底失去意识。 第四百二十八章 委屈上了 仿佛是在一片混沌之中沉沉浮浮许久,那种感觉就好睡觉的时候没有睡沉差不多,一觉醒来的时候都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睡着。 再次感觉到意识一点点归拢,谢恒眼睛还没睁开心里便想着:这就结束了? 他是不是又回到了现代,见不到将军了? 哎,他都没跟将军说一声,突然就消失了,也不知道将军会不会想他。自己不在将军身边,将军饮食上估计又会回到从前那样。受了伤也不说及时上药。 这么想着,身体渐渐归到实处,那种飘忽的感觉也消失了。 等等,不太对! 他在天问台上进行血脉觉醒是坐着的,现在怎么是躺着,难道是觉醒中途昏倒了? 而且身下的感觉也比较柔软,不是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 谢恒睁开眼睛,入目的是白色的帐篷顶。 帐篷? 谢恒猛地坐起来,环顾四周。 他不是在天问台,是在一间帐篷里,而且还是古时候的帐篷。 这帐篷比之前小宣景的帐篷大了很多,只有一张床榻,就是自己身下躺着的这张,铺着一层不算厚实的软垫。 不远处有一张案几,上面放着文房四宝。 整个帐篷里没有其他多余的东西,简洁又干净。 谢恒能听到外面隐隐传来军队操练的声音,还有士兵走路铠甲摩擦的声音! 他……他还在古代!而且还在军营! 这个认知让谢恒兴奋不已!他还能见到将军! 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样一个应该属于军中将领的帐子内,但只要还能见到将军就好。 谢恒正准备出去找宣景,外面突然由远及近传来脚步声。 有人要进来了! 谢恒下意识想躲,但脚步还没动就想起这里除了宣景之外没人能看到他,于是又优哉游哉站到边上,等人进来之后他再出去。 他实在不喜欢被任何人或者物从身体穿过的感觉。 大帐的帘子被掀开,迎面进来一个身披铠甲的少年将军。头盔被夹在右臂下面,左手扶着腰间佩剑。 谢恒看愣了,不自觉地喊了一声:“将军!” 那少年将军瞧着谢恒的方向,瞳孔一震! 然而这番失态只维持了一瞬间,之后他便像没看到谢恒一样,径直走到案几后面坐下。 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三个将领,几人共同讨论了战事。讨论完之后那三人离开,大帐内重新恢复安静。 少年将军低头看着桌上的地图,半点没有理会谢恒,好像真的看不到一样。 谢恒来到那人面前,“你、你分明看得到我,为何不理我?” 少年将军放在桌上的手猛地攥成拳头!一声不响就消失了五年的人是谁?他还没说什么,这人竟先委屈上了! 这少年将军正是宣景! 只是比起当初那个才八岁的孩子,眼前的宣景明显成熟了不少。 谢恒有注意到之前进来的那些将领对宣景的称呼,都是将军了啊! 宣景冷冷看着谢恒:“你不是已经走了?还回来作甚?” 谢恒一愣,他总算明白为何一开始宣景就是一副气儿不顺的模样了,还装看不见他,原来是因为这跟他生气呢! 谢恒当即无奈一笑,“这事你真不能怪我,都说了我当初会以那种状态来这里本来就是个意外,也不是我自己能控制的,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回来也不是我说了算。如果我自己能控制,或者哪怕我能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离开,你觉得我会连招呼都不跟你打一声?咱们也相处那么久了,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吗?” 宣景低头,嘴唇抿到发白。 其实他也想到谢恒应该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去留,但他忘不了那天早上,他睁开眼,没见到谢恒,心里就有些不安。之前谢恒答应他以后一定会在他早上醒来之前回来。 他当时安慰自己可能是在山上抓猎物耽搁了,晚些时候就会回来的。 可等他洗漱完吃完早饭,谢恒还是没回来。上午操练的时候谢恒不在,中午吃完饭他匆匆回到帐篷,还是不在。那时候他就意识到,谢恒不是去打猎没回来,而是真的离开了。 那一刻冰冷刺骨的心情,直到现在宣景回想起来还觉得很难受。 看宣景不回答,神情还有点别扭,谢恒直接绕过案几坐到宣景身边,脑袋凑到宣景眼前,两人鼻子之间的不足两拳。稍微专注些就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谢恒直接握住宣景的手:“你得相信我,我很想留在你身边。而且之前我被迫离开之后意识一直昏昏沉沉的,到我再恢复意识的时候我以为最多只过了几个小时,真的没想到会这么久,你都是将军了。你今年……” 宣景:“十三。” 比谢恒想的还小一点,主要是因为将军的气质太成熟,气场太强大,而且有多少人十三岁的时候身高都快一米八?难怪将军成年之后能长到一米九,自己这一八五的身高都不够看。 “十三啊,五年……我却感觉连五个小时都没有。对不起,”谢恒双手握住宣景的手,“不告而别这么久。” 虽然不是他的错,但他还是很愿意跟将军道歉。他之前能感觉到八岁的将军已经对自己有了点依赖,能让心防那么重的小宣景接纳自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好不容易对方对自己敞开了心门,他悄无声息地消失不易于从外面将这扇门重新关上。 一想到自己消失后小宣景的心情,谢恒就止不住地心疼。 宣景看着眼前的男人紧紧握着自己的手,看向自己的眼中满是心疼,心中那点难过和不痛快就微妙地消了不少。 算了,只要这人再回到他身边就好。 人好不容易回来了,他怎么还能跟人吵架发脾气? 宣景抽出自己的手。谢恒还以为对方还在生气,可下一刻,自己的腰被对方直接圈住,毛茸茸的脑袋就窝进了他的颈侧。 谢恒微微惊讶,即便是从前八岁的宣景在除了睡着的时候之外都没有这样主动地亲近过他。成年后的将军就更不用说了,这种类似撒娇的姿势基本都是自己对将军做,将军可从来没有对自己做过。 不过他并不是反感,甚至……有点享受。 谢恒感觉自己的心被一种独特的感觉充斥,新鲜,温暖,满足。 他伸手圈住宣景将人搂在怀中,一边感受难得的温馨亲近,一边想着,按照将军长身体的速度,自己很快就不能这样抱着他了。 抱了好一会,谢恒觉得胳膊都有点发酸,想跟宣景说换一个姿势,却发现怀中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谢恒低头,看着宣景眼下淡淡的青色,心想将军定然是累极了吧? 十三年岁的少年将军,这是值得骄傲的荣耀,却也代表了背后常人难以想象的付出。 想要在军中树立威信就只能靠实打实的军功,那些大老爷们儿为何能对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心悦诚服?还不是因为宣景年岁虽轻却已经立下赫赫战功! 可宣景终究是个人,他既然取得了超乎常人的成就,那自然也有常人难以承受的艰辛不易。 刚刚他也听了一耳朵宣景和几个将士的对话,应该是最近大夏不太安分,派了几队骑兵扰乱一些边境城镇的安定。他们出兵围剿,而大夏边境军又蠢蠢欲动,有要开战的意思。 十三岁的年纪,京中的那些公子哥们儿还在看戏听曲儿斗蝈蝈,他的将军就已经开始上阵杀敌屡建功勋! 谢恒真是又骄傲又心疼! 过了有将近一个时辰,宣景才醒过来。 他几乎是在醒来的一瞬间便猛地抬头,似乎是要急于确定谢恒还在。 只是谢恒本来就在低头看着宣景,宣景这一抬头就精准无误地撞到了谢恒的下巴,疼得后者眼泪立马就出来了。 “唔!” 宣景吓了一跳,赶紧起身想看看谢恒被撞得严不严重。 然而这一下就碰到谢恒已经酸到发麻的手臂,感觉那叫一个酸爽! “嘶!” 宣景这下直接僵住,不知道该怎么动作才好。 谢恒笑了小,“没事,我就是手臂麻了。等我缓缓你帮我揉揉。” 宣景忙不迭点头。 谢恒缓了一回,感觉好些了,就让宣景帮自己按按手臂。 宣景双手帮谢恒按揉,能感觉到掌下的肌肉在他按揉的动作下逐渐放松。 比想象中的感觉还好。 宣景之前就觉得谢恒跟他们军中的那些大老爷们儿不一样,看起来偏清瘦,肌肉也有,但是有些单薄。宣景觉得谢恒摸起来应该是软软的,跟自己硬邦邦的身体不一样,事实证明还真是这样。甚至谢恒的身体比他原本想象的还要软。 温热的,柔软的身体…… 宣景按揉的动作不自觉地放缓,越来越慢,手掌接触身体的时间却越来越长,与其说是按揉,倒更像是抚摸。 谢恒被摸得身体有些发热,脑海中却在痛斥自己:十三岁也是未成年!你不能有任何想法!禽兽! 他没觉得宣景是故意的,只当是宣景按得时间太长了,再加上本就有些疲惫,所以才会放慢速度。只是在这样下去他实在受不,再这么摸他就要起反应了! “那个……不用捏了,我没事了。” 宣景按揉的动作停住,但下一刻手指又轻轻捏住了宣景的下巴,“我看看刚刚撞到的地方。” 谢恒看着宣景的眼睛,明明是与往日没什么分别的清淡平静之色,可仔细看却又觉得里面暗藏着风暴,带着一股隐秘的狠劲儿! 谢恒仿佛被这深邃的眼神摄了魂,明明宣景钳住他下巴的力道很轻,他却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下巴上有一点点红,但没大事。 宣景的目光上移,从下巴上转到脸上,猛地一颤! 被他捏着下巴的谢恒轻轻蹙着眉,睫毛上还挂着之前因为被他撞痛下巴而溢出来的小小泪珠,眼角微微泛红,表情似乎有些痛苦,却又带着一种别样的隐忍。 宣景只觉自己心跳如雷,漆黑的瞳孔中映着谢恒的脸,这从来没见过的表情让他的身体逐渐火热。他很想,很想让这个表情在谢恒的脸上多停留一段时间,甚至想让这个表情更深刻一些,他想…… 下一刻,宣景猛地起身,头也不回地冲出大帐。 谢恒一脸懵逼,搞不清楚状况,不过还是松了一口气,还好宣景出去了,不然再那么近距离接触下去真要控制不住了! 将军现在才十三岁啊! 谢恒再次忍不住唾弃自己!我真禽兽! 第四百二十九章 孔雀开屏 谢恒调整呼吸,虽然不知道将军为何突然出去,但他得在将军回来之前平复心情。于是他努力把这辈子最难过的事都回想了一遍,那点燥热的感觉总算被压下去了不少。 不一会宣景回来,手里拿了一个小瓷瓶,这瓶子可比之前他见到的被小宣景放在枕头下面的瓶子瞧着精致多了。 宣景坐回谢恒身边,打开瓶子,从里面挖了一点点白色膏状物出来,抹在谢恒下巴被他撞到的位置上,轻轻按揉。 啊,原来将军是出去给他拿药去了。 “没事的,这不用擦药。” 谢恒抬着下巴,嘴也不好张开太大,一句话说得有点像在咬牙切齿。 宣景:“撞得不轻,不用药按摩一下会留下淤青。” 宣景的声音很轻,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心。 谢恒被哄得迷迷糊糊的,只觉得将军说什么都是对的! 上完了药,刚好外面有人来通报,说霍将军让宣景过去一趟。 宣景收好药膏站起来,“在这等我,我去去就来。” 谢恒恍恍惚惚地点头。 快走到门口,宣景停下脚步,他背对着谢恒,手指微微收紧,“我……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不要生气。” 说完才长臂一挥撩开帐子出去。 谢恒歪着头一脸不解,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宣景说的应该是之前自己不告而别,刚回来的时候他那明显不愿意搭理自己的态度。这是在主动向自己解释呢!明明是自己突然消失,将军会生气也是应该的,可却还是这样哄着自己! 他的将军啊……怎么就这么好! 差不多半个时辰后,宣景匆匆回来。 他掀开帐子目光就开始姬妾地寻找谢恒的身影,到看到谢恒就翘着腿躺在床榻上时他才松了口气。 谢恒一看宣景这样就知道对方是又担心他会突然消失。他意气风发的将军什么时候这样小心翼翼过?也就是自己能让将军如此了! “放心,我还在!” 谢恒站起来,给了宣景一个拥抱安慰。 宣景紧紧抱着谢恒,深深吸了一口气! 谢恒被宣景身上的铠甲硌得有点痛,但还是什么都没说,隔着厚重的盔甲他仿佛都能感受到宣景那因为不安而跳动过快的心脏。 抱了好一会,宣景平静得差不多了,才放开谢恒,拉着人坐到榻上。 “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你再休息会?” “我又不累,有什么好休息的,要不然我还是去山上给你打猎吧?” “不用。现在军中伙食改善了些,我们经常会打劫敌军粮草,还帮着百姓们种地,能换得一些粮草,偶尔也会组织去打猎。” 谢恒:“啊,那就好,你现在也虽然已经有这么高,不过你的年龄在这,身高还能再长,吃食跟不上对身有影响。” 就像他在现代看过的一个新闻,一个山区穷人家的孩子,也是小小年纪就不停地蹿,十来岁就一米八,但因为身高窜得太快而营养跟不上,所以导致营养不良还有很多其他健康问题。 宣景:“你要是想出去看看我陪着你去。” 谢恒摇头:“不用,你做什么我跟着你就行。” 虽然再次过来之后他就一直待在大帐里没出去过,不过无所谓,他本来最在乎的就只是宣景而已,宣景在哪他就在哪,在大帐里还是在外面都没有关系,就算一直待在这里他也不会觉得闷。 宣景笑起来,“好,就在我身边就好。” 谢恒被宣景的笑容晃了眼,一下子就飘到宣景身边。 在榻上坐着干什么呀?贴着将军坐不香吗? 宣景偏头,看着谢恒对他笑容灿烂,“我能不能坐在这?” 宣景笑着点头,“当然可以,你想坐哪都行。” 坐我腿上都可以。 谢恒满意了,窝在宣景身边静静看着将军办公。 中午用膳,伙头兵将饭菜端到宣景的大帐里。 已经成为将军的宣景不用再像以前一样排队领饭然后随便找个地方快速吃完,过一会伙头兵会过来收拾碗筷。 谢恒看了饭菜,绝对算不得丰盛,还是没有荤腥,但至少馒头上已经看不到明显的谷壳。 不过距离正常的饭菜还是差得太远,谢恒只恨现在的自己不能帮北境军筹集军资。即便他还能上山打猎,可也至多只能照顾到将军一人。 现在的将军惦记将士们,让他自己吃好的喝好的他心里不愿意。 下午操练,谢恒也陪着宣景。 宣景操练士兵,有时候也会亲自下场参与,谢恒看得津津有味,他家将军真是太好看了。 当然其他将士们也不错,一个个的身材都相当棒!北境军的超强战力不仅仅因为将军用兵如神,也是因为严苛的操练,让每个士兵的体能都尽量发挥到极致。 强健的体魄在战场上尤为重要。 谢恒看得目不转睛,真心觉得这样健康的体魄更符合他的审美。 宣景看谢恒瞧得认真,不由小声笑道:“这么喜欢看我操练?” “喜欢啊!”谢恒很坦率地点头,“特别好看!瞧瞧这些身材!多好!” 如今正是秋老虎闹得厉害的时候,没一会众人就汗流浃背。 脱了铠甲衣服,一群大老爷们光着膀子肉搏,满是阳刚之气。 宣景的笑容陡然消失,转头看着那些光着上身切磋的士兵,眉心拧紧。 谢恒正要再夸一句,就瞧见宣景朝着切磋的人走了过去。 军中气氛好,宣景作为将军偶尔也会跟手下士兵们切磋过招。 想跟宣景切磋的人很多,但没人会因为他年仅十三岁就有丝毫轻视。 实际上就算提起十二分的警惕,用尽全力,他们也不是宣景的对手,能在宣景手下撑得时间稍微长些的就是卫显扬和高猛。 宣景也脱了上衣,露出精壮的上半身。 谢恒看的眼睛都直了!这是什么荷尔蒙爆表的完美肉体! 十三岁啊!十三岁的将军就已经有了一副能让他垂涎的身子了! 好在那些跟将军切磋的人连将军的身都近不了,不然他一定得嫉妒! 啊!感觉他快要按捺不住体内的禽兽了! 边上有几个小兵在那讨论。 “真是奇怪!以前将军切磋时从来不会脱衣服!” “对啊!你不说我都没注意到,以前将军最多就是脱了铠甲,不管多热的天都不会脱里衣,今个儿好像还是第一次。” “可今天感觉和以往也没什么不同,不都是随便切磋过招?而且现在才一对三,之前一对五也没见将军脱衣服。” “话说你们感觉到没有,今天的将军……好像……怎么说呢,感觉有点怪!” “我知道,我也感觉到了,就好像我在老家山上见到的孔雀,孔雀开屏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 …… 谢恒专注地看着将军,没留意到边上的人说什么,只是模糊听到“孔雀”这个词,还好奇地想着哪有孔雀?他怎么没看到? 一晃又过去小半个月,尽管两人什么都没说,但却有一种心照不宣的紧张感逐渐弥漫在两人之间。 上一次谢恒就是在来了小半个月之后突然消失了,具体说是十三天。 明天就是这次谢恒过来后的第十三天。 夜深了,宣景却没打算睡,他紧紧搂着谢恒,眼睛眨也不眨。好像只要他这样抱着,看着,怀里的人就不会消失。 到后半夜,宣景还是没合眼,甚至都没眨一下,眼中的血丝由四周向中间扩散。 谢恒看着心疼,他双手捧着宣景的脸,柔声说:“睡会吧,前两日你们连夜商讨作战计划你都没好好休息。而且……”谢恒不想说这么残忍的话,但他得让宣景认清事实,“而且我要消失,你这样抱着我也没用。” 宣景声音低沉:“我知道。” 说着知道,可还是一眼不眨地紧盯着谢恒。 谢恒无奈,只能双手盖住宣景的眼,“你听话,闭上眼休息。如果可以,我会再来,就算我不来了,最多五年后,我们就能在这个世界真正相遇。” 五年后,宣景十八岁,他与他,京城初见。 宣景没说话,握住谢恒的手。 谢恒能感觉到掌下的眼睛终于眨动了一下,长长的睫毛轻轻扫过掌心,软软的,痒痒的。 其实谢恒的心里也不踏实,他记得三年后,也就是宣景十六岁,就会假扮霍老将军披甲上阵。 现在的宣景是先锋将军,而三年后他要扮成镇北大将军,统帅整个北境军。 宣景明知道他从未来而来,但是却从来没有问过他未来发生了什么事,他倒是想将一些军事上的情况告诉宣景,好让对方提前有个防范,可每当要说这些的时候他就发不出任何声音,他便明白这些事情是不能说的。 宣景没说话,但也终于听谢恒的闭上了眼睛。 直到第二天清晨,早起集合的锣声响起,谢恒和宣景同时睁开眼。 两人的眼中都毫无睡意。 谢恒无奈,即便将军这一晚上都合着眼睛,但果然还是没睡着。 不过合上眼就算稍微休息到了,总比睁一晚上眼睛强。 而且最令谢恒高兴的是,他还在,还没有消失。 宣景洗漱穿戴好出去,谢恒在他身边都能感受到他的亢奋。一夜没睡还能这么精神。 两人一前一后出去。 走到外面,谢恒正要抬手搭上宣景肩膀,却突然发现自己的手在一瞬间变得透明。 他使劲儿眨了眨眼,再低头看,是正常的。 刚才……是幻觉吗? 谢恒皱眉。 早饭过后上午的操练开始,谢恒一直在宣景的身边看着,只是之前他会一刻不停地跟宣景说说说,可现在却十分沉默。 宣景留意到谢恒不同于以往的安静,刚要说什么,就看到身边的人突然变透明,他心中一突,立即伸手拉住谢恒的手臂。 掌下实实在在的触感让他在一瞬间狂跳的心微微平稳。 谢恒诧异地看着宣景:“将军?” 宣景摇摇头:“没事,刚刚许是我眼花了……” 谢恒抿嘴:“你……是不是看到我消失了?” 宣景心下一沉。 谢恒转头:“其实从大帐出来的时候我也看到了,只是一瞬间,我的手变得透明,我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既然你也看到了……” 宣景:“那也有可能是我们都眼花了,昨晚没休息好……” “自欺欺人可不是你的性子,”谢恒对着宣景一笑,“都说了,就算这次分别后我不能再回来,五年后我们就能真正遇见,只是到时候我应该不记得你,你可要多多包涵。” 宣景沉默,整个人看起来十分低沉。 谢恒挣开宣景的手又主动重新握住,他可不能让将军握着他,不然旁人看不到他,那在别人看来将军的姿势就太奇怪了。 “如果这是预示着我即将离开,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比起之前的毫无预兆,现在我们能做些心理准备。” 宣景:“五年时间,太长了。” 他从八岁等到了十三岁,难道相处了不到半个月,就要再从十三岁等到十八岁? 谢恒心疼地宣景,他倒是想安慰说也许用不了五年他们就能再见面,但这种事谁知道呢?万一他这一次一走就直接回到天问台去了,那将军不就得等个五年?自己说了反而只是给了将军一个虚假的希望,到希望破灭的时候只会更加难过。 而且即便是五年后相遇,他们还是会在八年之后再次分开,这些他要怎么说? 谢恒也郁闷了。 宣景抿起薄唇,“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你能来最好,不能来,我等五年便是。反正又不是没等过。” 一句“反正又不是没等过”,让谢恒心中一下子涌起无限心酸。 他这算不算是一直在让将军等待? 这两次的分离,加上后面八年之后的分别,将军一直在等他。 想到这里,谢恒更抑郁了。 猜到随时可能离开,谢恒就更黏宣景,能多看一会是一会。 谢恒还有些小小的庆幸,庆幸将军还小,还没喜欢上自己,他们现在的关系只是“朋友”,朋友的分别应该不像爱人分别那样难以忍受。 第四百三十章 融化其中 从下午开始,谢恒变透明的次数越来越多,两人都知道,这该是谢恒快要离开的表现。 宣景几乎无时无刻不攥着谢恒的手,哪怕被士兵们看到他动作怪异也不在乎。 谢恒感叹自己在将军心中的地位真的很高了,应该从“朋友”上升到了“知己”层次。 他不知道这边究竟是平行时空还是什么,但他想着现在将军这样看重自己,等到将军十八岁他们初遇时,将军的态度应该会和原本他们的初相识不一样吧!不知道将军会不会把这段时间的经历告诉将来于京城中初遇的他,而到时候将军又会是以何种心情面对没有这段记忆的他?想想……还挺刺激的。 傍晚,当天边最后一缕夕阳余晖消散,谢恒再次感受到了熟悉的吸力,再跟着就是熟悉的人事不知。 可这一次谢恒却没在黑暗中沉浮多久,很快就恢复了意识。 他迫不及待地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萧亦荣和沈淮州……呃,就很不爽。 沈淮州还叼着烟,看见谢恒睁开眼睛后的表情瞬间乐了,“你这表情什么意思?怎么很不待见我们似的?重新见到我们不高兴吗?” 谢恒:“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吗?” 沈淮州:…… 这真的问到他了! 谢恒看到阵法的光芒还在持续,而且自己浑身动弹不得。 “怎么回事?血脉觉醒还没结束?” 萧亦荣:“确实还没结束,不过也没有失败,还在正常进行。” 谢恒懵了,不太明白眼下到底算什么情况。 沈淮州捏住烟轻轻弹了一下,“哥们儿,你这情况是真特殊,觉醒仪式还没结束你居然就醒了,以往出现这种情况百分之百是觉醒失败,可现在法阵还亮着就证明觉醒还在继续,你可真是什么都跟别人不一样。” 谢恒:……他并不想要这种“不一样”,谢谢! “我刚刚……应该是灵魂出窍,既然觉醒还没结束,我还能恢复到刚刚的状态吗?” 沈淮州咧嘴一笑:“怎么?出窍出上瘾了?你出哪儿去了?看到什么了?有没有限制级的画面?有的话可以考虑口述吗?” 谢恒:…… 萧亦荣:“这个我们无法确定,能不能继续灵魂出窍还是看你自己。看目前进度,觉醒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二,你大概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或许你可以重新闭上眼睛试一试。” 不管怎么说,萧亦荣的话可比沈淮州正经多了。 谢恒闭上眼睛,尽可能地放松,沉下心绪,就像觉醒仪式刚开始时候那样。 渐渐的,谢恒再次感觉到身体轻飘飘的,这一次他似乎能清晰地感受到魂魄与身体的剥离。下一刻,熟悉的晕眩感袭来,谢恒只觉得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所有感知。 意思再次恢复时,谢恒还来不及睁开眼,就感觉到自己突然被人抱住了! “你回来了!”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气味。 谢恒张开手臂抱住对方结实的后背,“我回来了,将军。” 拥抱住的一瞬间谢恒就感觉到了,他的将军又长高了,身材也变得更加魁梧。 “将军,今年多大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自己问的问题。却莫名有些尴尬。 头顶上传来闷闷的声音:“上个月满十八。” 谢恒心中满是歉意:“抱歉,还是让你等了这么久。” “无事,你回来就好。” 谢恒微微一笑,他看了看四周,还是在营帐之中。 “将军什么时候回京。” “半年后。” 谢恒算了算时间,当初自己是在将军十八岁回京前差不多三个月穿越过来了。那也就是说现在在京中谢家的还是原本的谢家四公子,现在最晚再过四个月,快的话可能三个月,自己就要穿过来了。 他会在这个时间节点再次回到将军身边,是不是因为同一个时空不能出现两个自己? 谢恒还在想着,搂着他的怀抱微微松开。 谢恒回神,与宣景对视上。 十八岁的将军,眉目间已经彻底是自己熟悉的成熟模样,坚毅,硬朗。 而这时候的谢恒也才注意到两人都躺在床榻上,自己几乎整个人都被将军圈在怀里。这样紧密的拥抱,从意识到的那一刻开始,谢恒就觉得自己心跳加速了。 老实说这个姿势有点过于暧昧,容易让人想偏,进而产生某种尴尬的生理反应。更别说谢恒深知自己对将军抱有很不纯洁的念头,而且现在将军已经是十八岁,真要在这时候开荤,咳咳,他也不会有太大的负罪感。 只不过现在的将军还只把他当知己,要是自己有冒犯的举动,会不会挨揍不重要,他只是怕让将军难过,毕竟“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让我睡你”这种事应该也挺伤人的。 这会应该是晚上,账内漆黑一片,但在如此近的距离下,谢恒还是能清楚地看到宣景的脸,还有那深邃的眼神。 这会宣景的眼神让他突然想起了上一次自己来时,被将军撞疼了下巴,将军在给他看下巴时的眼神,漆黑的眼眸看着清冷,可深处却好像藏着一抹令人心悸的狠劲儿! “将军。” “嗯?” 谢恒张了张嘴,叫完了人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 “别动,让我抱着睡一会。” 谢恒还没“我”出来,脑袋就被重新按在宣景胸口。 温热宽阔的胸膛,仿佛将谢恒的脸都烤热了。 将军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很疲惫,是刚经历战事不久吗?那自己来的还算是时候。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回去了一趟天问台的缘故,谢恒也难得在灵魂状态感到了疲惫。 被将军抱着踏实又舒服,他很快就睡着了。 谢恒不知道,在他睡着之后,本来闭着眼睛的宣景重新睁开眼,且和之前他看到的眼神不同,此时宣景的眼神危险又炙热,若是与之对视,大概会被融化在其中。 谢恒再次睁开眼睛,天还是黑的,他想着自己应该没睡多久,但宣景已经不在身边。 这么晚了将军去哪了? 谢恒迷迷糊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却听到外面传来十分热闹的响动。 他正要起身去看,宣景正好从外面进来。 在大帐帘子被撩起来的时候,谢恒看到了外面的火光。 “今天什么日子?怎么弄上篝火晚会了?”话说他刚刚过来的时候怎么就没听到外面那么大动静? 宣景:“打了胜仗,今天又是霍老将军寿辰,上午还意外抓到了两头野猪,军中便一起庆祝。” 谢恒眨眨眼。 宣景笑着摸了摸谢恒的头,“你是昨晚回来的。” 谢恒瞠目结舌,他竟然睡了一天! “我怎么会睡了这么久?” 宣景:“有没有不舒服?” 他看谢恒睡那么久也有些担忧,毕竟之前谢恒都不需要睡觉,但他每过一会就仔细观察,确定谢恒真的只是在睡觉,并没有昏迷,就又稍稍放下心。 谢恒摇头:“那倒没有,而且现在感觉神清气爽。” 宣景:“那就好。” 谢恒:“你不跟他们出去庆祝?霍老将军的寿辰,你在这里待着不好吧?” 宣景:“今天还有些公务没处理完,处理完就出去,”停顿片刻后,“带你一起去。” 就等着这句话呢! 谢恒高兴了,又躺回榻上还翘起了二郎腿。 账内点着蜡烛,光线不算昏暗。 谢恒看着烛光下的宣景,感叹这五年时间眼前人的变化之大。 在这个宣景的身上已经看不多一丝一毫的年少青涩,只有大气稳重。他表面看起来比从前更爱笑了些,但性子却终究不再如少年时那般直率,他可以完美地隐藏自己的心绪,心情变动也不会在轻易显露在脸上。举手投足间已具真正的大将风范。 渐渐的,在谢恒眼中,将这一张脸与另外一张更为成熟些的面孔重叠到了一起。 那是八年后的宣景,更加成熟也更加强大的宣景。 在宣景被封为景亲王的那个晚上,他们也是像现在这样,宣景在案前看折子,自己躺在软榻上一边吃水果一边欣赏宣景认真忙碌的模样。 谢恒看着宣景看得近乎忘我。 “王爷……” 一声称呼脱口而出。 谢恒本来还无所觉,那边原本低头写着什么的宣景却骤然抬头看过来,目光竟还有几分阴沉。 谢恒心里一咯噔,暗叫一声糟糕。这么近的距离,不能指望将军没听清了。 “咳咳!”谢恒轻咳两声,正打算说点什么来打破这尴尬又沉重的氛围。 宣景却突然恢复了正常脸色,放下了手中的笔,起身走到谢恒身边,“我处理完了,走吧,带你出去看看。” 骗鬼呢?刚提笔就处理完了? 谢恒心里不信,但这时候也聪明地没有反驳。台阶都搭起来了还不赶紧下?只是他心中还有些疑惑,不知道将军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选择直接翻篇儿。将军不好奇自己口中的王爷是谁吗?之前那个眼神明显是不高兴,那为什么不问自己? 看着身边的人透着几分凌厉的侧颜,谢恒还是选择将所有的疑问藏在肚子里。 第四百三十一章 看到了谁 两人并肩走出去。 外面的篝火堆很多,很是热闹。宣景领着谢恒走向最大的一个篝火堆。 谢恒在这里见到霍老将军,还有陆潇和胡靖。高猛就坐在霍老将军身边,再旁边的人离他较远,好像有壁似的。 “将军!” 胡靖和陆潇一看宣景过来赶紧起身,让宣景坐在他们两人中间。 陆潇先坐下,在胡靖就要坐到另一边时,谢恒明显看到宣景本来要喊住胡靖,应该是打算让胡靖坐到陆潇那边去,把这个位置留给他。 可下一刻,宣景已经张开的嘴却闭上了,感觉明明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却没说出来。 谢恒想了想,估计是将军觉得莫名其妙叫胡靖坐到别出去有点牵强,而且这里在别人眼中就是空着一个位置,一会可能还会有别人过来坐,将军也不好每次都不让人坐。 反正谢恒也不介意,他可以站着。 然而宣景却不着痕迹地拉了下谢恒的手,说:“你坐我腿上。” 谢恒微微脸红,稍微有点点甜蜜的抗拒,不是他不愿意,而是他怕坐上去之后自己的禽兽之心就遮掩不住了。 但最后他还是在宣景强势的目光下坐了上去,心中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篝火晚会看起来一时半会不会那么快结束,不过他魂体没什么重量,坐得再久应该也不至于压麻宣景的腿。 宣景从后面抱住谢恒,将人牢牢圈在怀里。 谢恒是魂体又不是纸片人,宣景的动作看在别人眼中就十分怪异。 不过众人只当将军是在练功,可能是特殊的训练方式,这么长时间一直以这种姿势抬着手臂应该也挺累的。 将军不愧是将军,时时刻刻都不放松自己。 然而胡靖却没像往常一样跟身边的人吹将军的彩虹屁,中间他去方便,陆潇跟他一起,还问他怎么回事。 “你今晚是怎么了?从将军来开始就魂不守舍的。” 胡靖狠狠抓了一把脑袋,表情纠结地说:“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陆潇:“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胡靖:“将军……将军他让我坐他腿上!” 陆潇:…… 面无表情沉默片刻的陆潇抬手按住胡靖的脑门,“没烧啊,怎么就开始说胡话了?” 胡靖拍掉陆潇的手:“谁跟你说胡话,我说的是真的,就是刚刚将军坐下来之后说的。就对着我这个方向,我边上又没有人,不是对我说的还能是对鬼说的?” “那一定就是你听错了,相信我,这绝对是不可能的。就算将军真喜欢男人也不会喜欢你。你长得还没我好看!别整天胡思乱想些没用的,好吗?瞧瞧你这都出现幻觉了。” “陆潇!” 胡靖连尿都不撒了,追着陆潇到处跑。 陆潇和胡靖一走,宣景的两边就没人了。 谢恒动了动,“将军,要不我先下来,你边上有空位了。” 宣景的手却好像两条固定的粗壮钢筋,纹丝不动,“不用,他们可能很快回来,别折腾。” 谢恒心中叫苦,他真的快忍不住了! 从前自己和将军可没少用过这个姿势,正对的、背对的,都是自己坐在将军身上,有时候将军难得恶劣起来,还会笑着让他自己动,等他动得累了时又突然给他狂风暴雨一般激烈的回应。 就现在两人的姿势让谢恒没办法不回想起那些限制级的画面!而且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快有反应了! 也幸亏现在是背对着将军,自己就算起了反应将军应该也感觉不到。 这种事情往往就是越不想去想,就越控制不住去想。 短短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谢恒已经回想了他们用过的十八种姿势! 完了!控制不住了! 清晰感受到自己身体变化的谢恒欲哭无泪,只能再次想着这个姿势将军该是感觉不到的。 过了一会,陆潇和胡靖果然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壶酒。 宣景看过来,“哪来的酒?” 胡靖:“从司大夫那拿来的,将军来点?” 战事中不能饮酒,不过最近都算得上太平,将士们也都很有分寸,就算弄到了酒也就是稍微尝尝解解馋,不会喝多。 胡靖正要给宣景倒些,宣景却直接将一整壶拿了过去,“没收。” 说完起身离开,回去营帐。 谢恒跟在宣景身边走,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胡靖。 他知道是自己刚刚跟将军说这酒闻着好香,将军才会直接把一整壶拿走,真是怪对不住胡靖的。 陆潇幸灾乐祸:“跟你说直接在司大夫那喝完再回来吧,你不听,歇菜咯!” 胡靖转头看向陆潇,那眼泪汪汪的模样把陆潇给吓了一跳。 “不至于吧你,不就一壶酒吗?大不了一会我再去司回生那给你要一壶就是。” 胡靖咬着嘴唇,“你说是不是因为将军让我坐他腿上,我没坐,他才故意抢走我的酒?” 陆潇:…… 压根不知道胡靖心中有多苦的谢恒跟宣景回到大帐内。 宣景翻出来一个杯子,倒上酒,“喝吧。” 谢恒:“就一个酒杯?你不喝吗?” 宣景摇头,“不合适。” 谢恒想想也是,陆潇、胡靖他们还可以浅饮两杯,但作为将军的宣景却不成。 谢恒怀着同情的心痛快地喝了起来。 这司回生还真是什么都会,会易容,医术好,居然还会酿酒,这酒的味道极好,不是谢恒之前喝过的任何一种,甘冽香醇,回味无穷! 两杯下去,感觉劲儿也不是很大,谢恒就放心了喝,反正他是魂体,哪怕是喝醉了应该也没关系。 不知不觉,一壶酒就下去了大半,谢恒也有些醉意了。 只能说这酒度数应该不高,他酒量那么差,喝了这么多才开始醉。 宣景按住谢恒想要继续倒酒的手,“今日喝了不少,不能再喝了。” 谢恒瘪嘴,“可我还没喝够。” “喝多了伤身,明日再喝。”宣景语调又放温柔了些,“你听话,等喝完了这壶我就再去找司回生要。” 谢恒迷迷糊糊地仰起头:“当真?” 宣景:“当真。不过你要是接着喝那以后就都没有了。” 谢恒的脑子还不算太混乱,最终在“一时爽”和“时时爽”中选择了后者。 宣景将酒壶收起来,免得谢恒看到就又想要。 收好了酒壶,又将醉得趴在案几上的人抱到榻上去。 谢恒身上穿着的是现代的衣服,宽松的白色休闲衬衫,黑色休闲裤。 宣景没问过谢恒为什么穿这么奇怪的衣服,比起谢恒身上的其他谜点,穿着怪异了些实在不算什么。 只是在将人挪到榻上去时,白衬衫被蹭了上去,露出一截白皙劲瘦的腰身。 宣景眸色晦暗,双手箍住谢恒的腰身,轻轻抚摸。 他还记得当初给谢恒按摩手臂时身体发生的微妙反应,当时的他只有十三岁,面对这样的反应兴奋却又慌张。 可现在不一样,他已经能坦然接受自己的感受。 宣景一只手从腰身上移,这怪异的衣服此时倒是方便了他。 最终,粗糙的手落在谢恒因为醉酒而发红的眼角。 好想弄哭他! 像他做了许多次的梦境那样! 这时候如果他真要对谢恒做些什么,这人该是拦不住的。 然而宣景终究没再有更进一步的举动,只是专注地看着谢恒,拇指轻轻摩挲那让自己日思夜想、思之如狂的眉眼。 谢恒许是感受到宣景手掌的温热,侧过脸往宣景的手心蹭了蹭。 宣景轻笑一声,跟猫儿似的。 边上烛火轻轻晃动了一下,宣景突然想到自己之前在烛光下处理公务,谢恒看着他,却叫了一声“王爷”。 八岁的时候他还不懂,但到了十三岁的时候,他已经看出来,谢恒有的时候看着他,眼中却焦距模糊,那分明是在看着他却想着别人。 是什么人?跟他很像?也是未来谢恒认识的人? 当时的他就很想问谢恒,但年少的他却缺乏勇气,他很担心有些话问出口便无法挽回,所以他犹犹豫豫,直到谢恒再次消失也没能问出来。 如今,他十八岁,已统帅整个北境军,可面对谢恒,他还是莫名没能问出深埋于心底的问题,甚至在谢恒直接看着他口中却喊了另外一个人之后,他依旧没有刨根究底。 王爷……那人是个王爷? 可京中如今的王爷就只有他的父王,他们毕竟是父子,该有几分相像,但年龄上对不上,谢恒口中的人应该不是父皇。 难道是未来的王爷? 将来有可能被封为王爷的人不少,有惠承帝的几个儿子,还有能袭承父亲王位的人。是他,或者是他的兄弟们。他们都有血缘关系,容貌上都有相似之处。 到底会是谁?让谢恒魂牵梦萦! 醉得迷迷糊糊的谢恒突然感觉到一阵寒意。下意识睁开眼,看到坐在身边的宣景。对方正看着他,昏暗的光线下,谢恒好像又看到了八年后的将军。 那迷离的眼神让宣景心中狠狠一刺! 他俯下身,双手撑在谢恒的身体两侧,鼻尖距离将将一拳。黑暗中,宣景的眼神仿佛闪着冷光:“谢恒,你透过我,究竟看到了谁?” 第四百三十二章 觉醒成功! 明明是两个人的故事却演出了三个人的火葬场! 谢恒觉得没有个三千字小作文都不足以恰当地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看谢恒不说话,宣景难得没有跟他心有灵犀一回,只以为是谢恒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或者是想要回避这个问题。 如此不更能证明他猜想的没错? “谢恒,我五年前我就知道你在透过我看别人,我以为自己可以等,在你心里我终究是特别的。但你的心里是不是只有他?我等多久都是徒劳?” 谢恒很想摊手再来一句这从何说起啊! 然而宣景却没给他这个机会,直接俯身下来重重吻在谢恒的唇上。 “唔……” 期待已久的吻,谢恒难免心神荡漾了些。 然而他现在还不能由着自己享受,将军对他有误会,隔着误会的亲热是不完美的。 谢恒双手撑住宣景的胸膛试图将人推开,可这个动作却触怒了宣景。 宣景大掌攥住谢恒的手腕,直接将人的双手按在头顶,再次俯身亲下来。 谢恒浑身战栗! 他跟将军之间的情事一直都是比较温柔的,偶尔粗鲁那也是情趣,可这一次,谢恒却在宣景身上感到了一种令他心尖发麻的侵略感! “将军……等等……别……” 谢恒的话被宣景的亲吻吞噬的断断续续不成句。 他也火了,虽然这样很刺激,但他真的不想被将军误会,也不想将军因为这些没有的事难过,可这人也不能一点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 谢恒张口,直接咬住了宣景的唇,“伊能无能好好听唔豁话!”(你能不能好好听我说话!) 被咬住嘴唇的宣景没有生气,相反,那烦躁的心情也因为谢恒主动亲近的动作有所缓解,伸出舌头舔了下谢恒的唇,“好。” 谢恒又被宣景舔得一哆嗦,心想将军也太能撩了。 “我喜欢的人是你,一直都是你,也只有你。我没有通过你看别人,只是偶尔会想到你将来更成熟的样子,原本你我相识时你十八岁,我们认识了八年。初识之时你是昭武将军,但后来你一路猛进,身份也一直在升迁,我叫的王爷就是你。” 宣景:“我继承了父王的王位?” 谢恒:“具体情况我不便多说,反正你很厉害,而且你知道知道我心里从始至终都只有你就是了。” 宣景:“你既然喜欢我,那为何从来没与我亲近。以前也就罢了,我如今已经年满十八岁,可你最多就只是跟我同塌而眠,我感觉不到你对我身体的渴望。” 谢恒脑袋直冒烟!脑海中的蒸汽小火车哔哔直响! 这种话是能随便说出口的吗? 是不是太开放了? 谢恒脸色爆红,但也想到现在不是害羞的时候,不一次性跟将军解释清楚,误会只会越来越深。 “我不是对你没有想法,而是我一直在克制。我以为你把我当朋友知己,想着如果让你知道你真心对待的好友实际上却想睡你,这多伤人?我是怕你难过,也不想你对我失望,才想着暂时隐忍,反正日后相遇,你总会爱上我。若是一时贪欢,让你对我坏了印象,影响了日后我们交往,那不是得不偿失?” 宣景直勾勾地看着谢恒,像是想以此来分辨谢恒说的是不是真的。 这一次谢恒不在掩饰自己对宣景的欲望,也不伪装遮掩,那眼中是满满深情。 宣景紧紧抱住谢恒,“谢谢。” 谢谢?谢什么?谢自己喜欢的是他吗? 谢恒搂住宣景,该说谢谢的是我才是! 谢谢你,给我喜欢你的机会,谢谢你,全盘接受我的爱! 一场原本很可能引发血案的火葬场就这样被化解了,谢恒在心里给机智的自己点了个赞。 气氛正好,误会解开的两人开始做些不可描述之事。 十八岁的将军,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又是头回开荤,还是在刚刚相互坦明心迹的情况下,于是多少有些把持不住,把谢恒给折腾的够呛。 谢恒就觉得自己就是那铁锅里的米饭,被翻过来倒过去地炒,炒得油光水亮。 哪怕是灵魂状态,谢恒都觉得自己快要散架了。 折腾了一晚上,谢恒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再看站在床榻边上刚刚洗漱穿戴好的宣景,容光焕发!这可真是鲜明对比! 宣景低头亲了亲谢恒的眉心,“我帮你上过药了,有没有好些?” 说起这个谢恒也是很奇怪,明明是魂体状态,可偏偏宣景就是能在他身上留下各种痕迹,而且那些伤药还真对他有作用,涂抹了药膏之后明显舒服多了,要不是他现在走路还是可以用飘的,他几乎都要忘了自己还是魂体。 就这样,两人着实过了一段蜜里调油的小日子,直到一个月后,谢恒再度看到自己的身体一部分变得透明,看来离开的日子就要到了。 谢恒有预感,这一次离开,血脉觉醒也会结束,他就不会再以这种形式回来了。 不过很快将军就能遇到穿越过来的自己,不用再像之前那样一等数年。 宣景也知道谢恒又快离开了,但两人已经互通心意,而且想到他们很快就能再见,还是一场真正的相遇,他便心情雀跃,也是十岁之后第一次对京城那个地方有了憧憬。 谢恒捧着宣景的脸:“从五岁到十八岁,有我在的那些日子,将军可高兴?” 宣景点头,抓着谢恒的手,眼神坚定又温柔:“高兴。” 他自然是高兴的,因为谢恒,他的童年也有了值得深深回忆、无法忘怀的部分。 十八岁间,谢恒出现在他身边的时间不长,但每一时每一刻的相处都让宣景觉得弥足珍贵! 他不用再去羡慕任何人,因为他拥有的就是世上最好的。 谢恒满怀欣慰:“那就好。” 他穿越回古代,洗清了将军的污名,助将军登基为帝,这是他原本的目标,他也实现了。但每次了解到将军曾经遭受过的苦难,他还是难以释怀。而这一回,自己总算多多少少弥补了。 身体变透明的部分越来越多,时间也越来越长,根据上一次的经验,最多到明天一早,谢恒就要离开。 这一天晚上,两人抵死缠绵。 除了过程中谢恒担心自己可能随时消失然后导致将军尴尬,其他一切都就很好。 清晨,第一缕阳光洒落大地,还没清醒过来的谢恒就在宣景怀中消失了。 几乎在怀中人消失的同时,宣景就睁开了眼睛。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床被之间好像还残留着谢恒的气息。 起身将床榻整理好,外头士兵前来禀告:“将军,大将军请您过去商讨回京事宜。” “嗯,我这就过去。” 宣景温柔地抚摸着谢恒睡过的地方,浅浅勾起唇角:“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 另外一头,一阵头晕目眩的感觉消磨了谢恒的所有睡意,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啊,这次真的回来了。 明明现代世界才是他出生长大的地方,可如今在谢恒心中还是古代更让他觉得亲切。 他的归属感从来与时代无关,只因为一个人。 从谢恒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起,法阵的光芒从中心开始向外一层一层变得黯淡。 谢恒:“成功没有?” 萧亦荣:“非常成功!我就没见过血脉觉醒之后法阵光灭得这么有顺序的!这说明你的天师血脉力量非常强大。” 沈淮州对着谢恒比大拇指:“牛逼!” 谢恒起身:“没事的话我要去上课了。” “哎?这么着急?”沈淮州上下打量着谢恒,“你不累吗?血脉觉醒之后一般都会觉得十分疲惫,少则休息三天多则休息五天,我和萧长老当初都休息了两天,反正你也是中途插班进来的,也不在乎多耽误两天功夫。” 谢恒:“我一个小时也不能耽误。” 他在这里耽误一个小时,在将军那边就是半个月,耽误一天,那边就是一年,他怎么舍得让将军等他那么久? 沈淮州和萧亦荣也只是劝说两句,他们跟谢恒也算不得多熟稔,更都不是爱管闲事的人,谢恒坚持要去上课学习,他们也不能死乞白赖拦着。 最近整个天问学院都很热闹。 学生和老师们消息灵通,都知道学院来了个狠角色,还没觉醒血脉就能穿越到古代,甚至还附身在古人身上改变了历史,青史留名。 这得是多强大的血脉天赋! 另外,谢大佞臣的事迹,高中历史能及格的人基本都知道。史学家们对这位权倾朝野的佞臣评价十分极端,而他们大概如何也想不到这人是从现代穿越过去的,并且还回来了,就在他们学院里。 从某个角度来说,这也算是个“货真价实”的古人,大家当然更想亲眼瞧一瞧这位大瑾王朝时期杰出的政治家,更有一些人还是谢恒的“粉丝”,更是迫不及待地想见到活的偶像。 种种原因加持,让谢恒成了天问学院内最炙手可热的人,不管是学生还是老师,大家都想看看谢恒到底长什么样,也多的是人希望能跟谢恒说上一句话,最有幸还能交个朋友。 然而作为学院的“风云人物”,谢恒却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要说见他很简单,因为他每天都会去上课,而且是把课上到极致,最少一天都要上满十个小时,所以在课堂上很容易见到他。 他并非盲目地上课,而是结合自己情况,给自己制定了详细的学习计划,其中包括要上哪些课,上多少。 虽然见到谢恒很容易,但要想跟谢恒说上话很难,他每天的课程量在十个小时到十四个小时不等,只有十个小时课程量的时候,他一下课就会直奔图书馆。 图书馆有单人的阅览室,他会利用碎片时间在图书馆的网站上找到自己要借阅的书在什么位置,过去之后迅速找到书然后进入单人单间的阅览室,速度之快旁人根本跟不上,就更别提还能把他拦下来说话,他几乎是把不到十四个小时的部分都用来看看,每天都是来去匆匆。 而光是这点时间看书远远不够,他的基础还很薄弱,想要在最短时间内学习到最多的术法,还要看更多的书,所以即便是再满十四个小时之后,他还是会划分出看书的时间。 随着学习术法的加强,他也会调整自己修炼计划。 一开始注重理论打基础,到了什么时候开始可以加入实际操作,谢恒也都有认真琢么。 但不管计划如何变动,谢恒每日留给自己的休息时间就只有四个小时。 他的这份刻苦学院的老师们都看在眼里,全都十分欣慰,也真正成为了老师们眼中的学生楷模。不少老师在教育那些顽皮不努力的学生时都要拿谢恒说事。 “瞧瞧人家谢恒,有那么高的血脉天赋还那么努力!你们怎么还好意思偷懒?估计人家用不了四年就能考下天师执照,你们还是学长学姐呢,都不觉得惭愧啊!” “没说让你们一定要像人家谢恒那样努力,但也不能连作业都完不成,上个课还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就说咱们这不像外头的大学那样会点名签到,全靠自觉,但你们也稍微为自己负责点!” …… 这么一来,倒是也给谢恒拉了一些仇恨。 不过到底还是欣赏敬佩谢恒的占多数。 在加上谢恒还是个有着“权臣”身份的“古人”,长相又那么出众,这一切都使得谢恒的人格魅力非同一般,喜欢他的男人女人不在少数,上课常坐的位置上都是情书,直到谢恒为了不收到情书而经常换座位,这种情况才稍微好转。 谢恒丝毫不在意自己在别人眼中的形象,是好还是坏,他根本无所谓,在不知情的人看来,谢恒简直就像个没有感情的学习机器。甚至觉得他天生就是为“天师”这个身份而存在。 只有最初接谢恒过来的沈淮州知道,谢恒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能够早点再次穿越到古代,去见他家陛下。 第四百三十三章 代价 谢恒不要命的学习很有成效,加上他本就有着超乎常人的血脉天赋,仅仅半个月的时间,他就完成了一年的课程,并且实操优秀。 在旁人眼中,谢恒的表现是对“天之骄子”这个称号当之无愧的诠释,甚至是一些之前反感老师们总拿谢恒说教的学生,也都对他开始发自内心地佩服。 可对于谢恒自己来说,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半个月的时间,就只完成了一年的课程!而后面的课程只会越来越难,他不可能再在这么短的时间完成一年的学业。 可是将军……将军那边…… 他这里的一天就是将军那边的一年!半个月!十五天!将军那边已经过去了十五年!人生有几个十五年! 等他学成了术法回去古代,将军不是已经垂垂老矣?他可以不在乎年龄上的差距,可到时候留给他们的时间还能剩下多少?他还能陪伴将军几个年头? 无力感汹涌而来,可此刻的谢恒连颓废的时间都没有!他的内心充满了极致的焦虑! 这样不行! 谢恒去找沈淮州。 “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让人不用睡觉?” 沈淮州看着谢恒仅用了半个月就把自己弄的形销骨立,双眼下的乌青重到让他看起来好像个绝症濒死的病人。别人是觉得谢恒用了半个月时间完成一年的课程是天才,但沈淮州却只看到这人用半个月的时间就把自己给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 而在这种情况下,对方不说好好休息,竟然还问他有没有方法能让人不睡觉。 沈淮州笑了:“怎么的?你还觉得你每天睡得太多了啊?我看你不是想穿越会古代,你是想直接投胎过去吧?别说,这倒也是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谢恒皱眉:“我的时间不够。” “再不够也不是你这么折腾的!”沈淮州弹了弹烟灰,没好气地说,“没有!” 谢恒转身离开。 片刻后,萧亦荣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谢恒笑了笑,“还真让沈老师说对了,他说你在他那碰壁一定会来找我,不过可惜,我们还真没有可以让人不需要睡觉的术法。而且你也的确需要好好休息,再这么下去你身体肯定熬不住。” 谢恒没说话,只是沉着脸色转身走了。 萧亦荣伸手摸了盘在桌边的蟒蛇,“他不会听劝的,对不对?” 蟒蛇吐了吐信子,巨大的蛇头蹭了蹭萧亦荣的手背。 不能不睡觉,谢恒就索性把睡眠时间压缩到两个小时,反正他身体底子好,而且天师术法中也有强健体魄的,不至于就这么猝死。他是这么想的。 可惜半个月后,他还是昏倒在了图书馆。 幸好他是在进入单人借阅室之前昏倒的,不然真在里面昏倒,都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会被人发现。 谢恒被送进学院内的医院,经过初步抢救脱离危险,医生说他至少要睡个三天才能醒过来,然而刚过半天,谢恒就睁开了眼睛。 醒来后得知自己是昏倒后被送医,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换算一下从他昏倒到醒来耽误的这些时间折合到古代又是多久。 当天下午谢恒就从医院跑了出来,再度出现在学院的课堂上。 这时候学院的老师和学生对谢恒已经不再是佩服了,他们觉得谢恒就是疯子,你天赋高又勤奋,这是好事,但是你有必要豁出命去努力学吗?天赋高也不等于不会死啊!你到底是想学习术法,还是想把自己直接累死? 从前喜欢围在谢恒身边的人渐渐疏远了,没有人会无端端愿意跟一个不把自己性命当回事的疯子交好。 凌晨三点,谢恒回到宿舍,草草洗了个澡就躺在床上。 他现在可以睡两个小时,睡到五点。然后去图书馆两个小时,七点钟的课他要去上…… 脑海中盘算着接下来满满的安排,谢恒渐渐闭上眼睛。 “哎呦,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你休息了?” 下一刻,谢恒猛地睁开眼睛,直接从床上弹坐起来,眼睛瞪大的好像被金莲闷了毒药的大郎。 “无为!” 谢恒咬牙切齿地看着突然出现在他房中的男人! 出于人类情感的本能,他心中对无为有怨,毕竟从实际行动上来说,自己和将军之间横亘了时空是经过无为的操作。 但是从理性角度来说,他不但不该恨无为,还应该心怀感激,如果不是无为,将军也许已经死在拓跋风雪的诅咒之下。 再者也是他逼着无为救将军,现在这个结果他也提前知晓。 “你怎么会在这里?将军怎么样?” 无为:“这个我得分时间段回答。之前是挺好的,还天南海北地找道士进宫,想给您招魂。上位第一件事就是发布对我的海捕文书,还死活不论你知道吗?哎呦我这真是好人难做!” 谢恒心里一紧:“那现在怎么样?”不等无为回答,他又赶紧说,“你是不是能在古代和现代随意穿梭,那你能不能带我回去?” 无为:“我要有这本是当时你回来这边之后我就直接过来带你走了,也不至于被你家陛下发海捕文书。你是不知道我躲得有多惨。不过现在你家陛下的状况也很不好,所以我一点也不生气。” 谢恒:“他到底怎么了?” “大约二十年前,我是说古代那个时候,你家陛下突然多了一段记忆,我想那段记忆你应该不陌生,你血脉觉醒灵魂出窍,就是去了你们相遇之前的时间点。在你的灵魂回归之后,你家陛下也就有了那段记忆。” 谢恒一怔,他之前就想过经历了这些将军那边会不会也有记忆,原来是真的有,所以他回去的的确就是将军的过去,不是平行时空。 “之后呢?” 无为:“结合你之前跟他说过的,还有他之前招魂的结果,他断定你活在未来,所以想尽办法要来到这个时代见你。他越来越多地召集术士进宫,研究跨越时代的方法。但你应该也能想到,这样大规模地招揽术士,结果必定是鱼龙混杂。” 谢恒心里一沉,确实,这大批量的招揽术士,便无法保证每个人都有真本事,必然有企图鱼目混珠之辈。将军英明,若是在正常情况下,当不会被轻易蒙蔽,可他能想象到在自己离开这段时间,将军会是个什么状态。 他相信将军不会因为要寻找他而荒废朝政,但正因为朝政本就繁忙,将军忙于政事,还要想着如何寻回他,必定无比辛苦,精神和身体上都要经受非一般的折磨。那在寻找术士这种事情上,也就难免疏漏。 若滥竽充数之辈只是装腔作势混取些钱财也就罢了,就怕那些声称自己的丹药、符水有如何神效的骗子,让将军吃了那些害人身体的东西! 无为叹气:“早些年,你家陛下一边忙着政事,一边从宗室中过继了一个孩子培养,那孩子成长得很出色,完全可以挑起社稷大梁。之后你家陛下就更加无所顾忌了,政事直接甩手给那被他拔苗助长起来的可怜小苗苗。为了能找到方法与你团聚,简直连命都能豁出去,那些假道士拿着一把黑黢黢的丹药张口闭口忽悠得天上地下,他二话不说就能一口吞了连水都不喝怕影响效果。你说说,他就是数猫的也没有那么多条命给那些假药祸祸!” 谢恒眼眶泛红。 无为:“你家陛下不是不惜命,只是对于他来说如果始终不能跟你在一起,那卸下了天下重担之后,活着对他而言也就没什么意义。” 谢恒心中酸涩,却不愿意让无为看出来,强忍着难受冷冰冰地道:“你不要面无表情地说这种感性的话。” 无为:……这人真是从始至终都不讨喜! 谢恒浅浅吸了下鼻子:“那他、他现在……” “啊,他现在是不吃假药了。” 谢恒刚要松口气,无为又接了一句——“不过在上刀山下火海呢!” 谢恒猛地提起一口气,“你说什么?” 无为摊手,“我又不能真的看着他找死,只能帮他一把。但他不像你,有天师血脉这个可以穿越古今的媒介,以他凡人之躯想要跨越时空,自然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谢恒的心紧张地揪在一起:“什么代价?” “淬炼。”无为,“说是代价,其实也是必要条件,你信我,绝对不是我故意为难他,我可没那胆子。你家陛下要来找你,要穿越时空,而且是身穿,那不论是灵魂还是肉体都要经受时空之力的摧残拉扯,不淬炼一番那能承受得住吗?所以从二十年前开始,也就基本是从他多了那段记忆开始,我就送他到一处结界秘境去,强化身体和灵魂。那里面有无数危险,每一项都能突破他身体和灵魂的承受极限,刀山火海这种只是小儿科,但我给了他保命的手段,就算他只剩下一口气,休息休息也能缓过劲儿来,断手断脚也能恢复,哪怕肚子上被捅出个大窟窿甚至肠穿肚烂也性命无忧。残酷是残酷了点,可如果不这样也就达不到淬炼的效果。” “二十年……他在那鬼地方待了二十年?受了二十年的罪!” 谢恒这次是真的对无为咬牙切齿产生了恨意! 刀山火海?肠穿肚烂?!无为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的将军怎么能受这种罪?不,这不是受罪!这是极致的生不如死的折磨! 无为被谢恒阴鸷的表情吓得后退几步,“你、你别这么看我,进去之前你家陛下就知道这个情况,我跟他说清楚了,但不这样就不能来见你,他心甘情愿。而且你也该知道,就算你不断修炼学习术法,也要许久才有所成就,凭着你自己的力量达到可以穿越时空的地步,那得多久?你家陛下也等不起啊!不过有一点还是值得高兴的,从他进入秘境的那一刻起,他的年龄就固定在了进去的那一刻,所以就算过去几十年几百年,他还是处在最年富力强的时候,你不用担心有朝一日重聚会像祖孙团圆。” 谢恒闭了闭眼,心情丝毫没有因为无为的“不过”而好转,他压抑着满腔怒火和快要汹涌而出的心疼,可连浅浅的呼吸都像是在极致痛哭之后的喘喘停停。 “还要多久。” 无为:“这、这真说不好,那处结界秘境从形式上来说有点像是闯关游戏,通过了所有的关卡获得胜利自然就出来了,但如果没能通过……那就只能重来。” 谢恒的嘴唇又轻又狠的一颤! 有保命的手段,不会死,可如果一直没有通过,就要重复承受那些锥心蚀骨的疼痛!在那些极刑中不断轮回!与这比起来,死亡都算得上享受! 在这种无与伦比的痛苦折磨下,他的将军已经经历了二十年!二十年!甚至不知道往后还要陷在里面多久! 谢恒只觉得自己的胸口传来实际性的闷痛,痛得他脸色发白呼吸困难,手脚随之发软,从床沿缓缓滑落到地上。 大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却又因为吸气过猛而猛烈地咳嗽起来,好像得了肺病一般,咳得一张脸由白转红,心肝肺好像都要咳出来,嗓子都疼得厉害,似乎已经渗出了血丝。 咳到这个程度他都没有停下来,强烈的干呕感袭来,他跌跌撞撞跑进卫生间,对着马桶吐了起来。一天就只吃了两个面包,这会都没什么东西能让他吐,胃酸反上来,呛得他的喉咙又是一阵火辣辣的难受。 无为看不下去,“其实你这是何必呢?以你家陛下的本事肯定能成功通过淬炼,只要他通过我就能有感知,到时候他就能直接通过秘境过来这边,你们就能在一起了啊!这不是皆大欢喜的结果吗?” 谢恒坐在洗手间的地上缓着气,头低低垂着,许久没有打理的过长的头发遮住了眉眼。 “你不懂。” 无为:“我也不想懂!不过看你们这样我也算稍微明白为何诸多神劫中情劫最是难过了!” 第四百三十四章 赚钱 谢恒没有说话,他现在这么靠坐着,纹丝不动,就连胸膛都看不到明显的起伏,像极了一个死人。 无为:“我过来就是要告诉你你家陛下会来找你,所以你不用再可这劲儿折腾自己了。” 谢恒:“你又知道我在折腾自己?” 无为:“这很难猜吗?还没瞧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一定善待不了自己,只不过你疯的程度还是超过我的想象了。好了,我得走了,下一次再见面的时候就是你家陛下过来的时候,我相信你一定会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盼着能早点见到我。” 谢恒没有回答,也没有抬头。 他也不知道就这样坐了多久,等到起身出去的时候已经不见无为的身影。 天问学院的人发现最近“学习机器”谢恒变得正常了,没有再疯狂地上课学习。 三餐时间会出现在食堂,早饭营养,午饭荤素搭配,晚上吃得清淡。吃饭细嚼慢咽,没再像之前那样即便吃个包子都吃出风卷残云的架势。 每天早上饭前他还会去健身房健身,晚上九点准时从图书馆出来,十点半之前就能看到他的宿舍熄了灯。 虽说作息时间规律了,但也规律到令人觉得有点发毛,试问现在的年轻人有多少人能做到他这样? 先是疯狂地学习到压缩睡眠时间直至昏倒就医,现在又是作息规律到令人发指的地步,果然大多数天才都是半个疯子,不是他们常人能理解的。 这段时间沈淮州不在学院,他切换到主人格的状态在医院忙乎,等过了一段时间再回到学院见到谢恒时着实吓了一跳。 沈淮州双手插兜,上身前倾,好奇地盯着谢恒:“你知道你的脸好像在发光吗?你这是往脸上打了一层蜡?” 谢恒摸摸自己的脸,面无表情地说:“那是我最近注重保养。” 沈淮州:“怎么?有了新目标决定放弃你家皇帝陛下了?” 谢恒冷笑:“你觉得这世上有谁能将他比下去?” 这话说的就很唯心了。 沈淮州:“行行行,知道你家皇帝陛下最厉害,不过你现在这是什么情况,之前还把自己熬得半死不活,这才多长时间,气色都变得这么好。要不是看起来确实圆润了些,我都得以为你是回光返照了。” 谢恒没搭沈淮州的腔调,转而说道:“你有没有途径给我介绍点活儿?” 沈淮州:“任务部有的是任务。” 谢恒:“会被抽成。” 沈淮州:“急用钱?” 谢恒点头:“算是。” 和无为一样,谢恒虽然心疼将军要遭受那些痛苦,却也坚定地认为将军一定会通过淬炼,一定会来见他。那他就要把赚钱提上日程。 一般学院里完成第一年的学习且通过考核之后,就已经具备到任务部门接任务的资格。谢恒早在完成课业之后就去找教学主任申请提前考核了,也已经顺利通过。 教导主任跟他说过可以去任务部门领任务,一方面能检验自己所学,另一方面还能赚钱。 只是当时谢恒忙着继续提升实力,所以一直没有去任务部门。 沈淮州想了想:“行,正好我有个朋友,说他另外一个朋友最近继承了一个亲戚的遗产,遗产中有套别墅,他朋友想把别墅卖出去,但是那别墅死过人,阴气重,好像不是很干净,所以想找人给看看,你没问题的话我就推荐你去。” 简单来说这就是个凶宅除灵的case。死过人的宅子确实阴气会重一点,但大多数情况下并不会直接让人有所察觉。能让普通人明显感觉到,那就不是阴气重那么简单,宅子十有八九不干净。 不过宅子里的鬼未必就是在宅子里自杀的人,也可能是路过的孤魂野鬼觉得这宅子不错,所幸留下来当个临时居所。 谢恒:“那就麻烦沈老师了。” 沈淮州笑起来,“你叫我一声沈老师,我肯定多少也要尽一点为人师的本分不是?不过关于我那主人格的情况我也得说两句,你现在的身体已经没有问题,之前你昏倒那次在咱们学院的医院检查也一切正常,所以也就不用再去复查了,我那主人格要是主动联系你你就明明白白告诉他你在别的医院看过了,别说什么不用复查之类的话,那他肯定要反复游说你。” 谢恒皱眉:“你还会干涉你的主人格接病人?” 沈淮州:“正常病人无所谓。” 谢恒:“我哪不正常?” 沈淮州无奈:“不是你不正常,是我那主人格对你有想法,他想泡你,没看出来?” 谢恒沉默片刻:“需不需要我让他死心?” 瞧着谢恒有些阴沉的表情,沈淮州心里一抖,连忙说道:“不用不用。” 他怕谢恒让主人格死心的方法会导致主人格产生心理阴影,毕竟现在的谢恒看着都不像个正常人。 “就是你的外表是他喜欢的类型,所以对你有点兴趣,也没上升到多喜欢的程度。你远着他点,他那份心思慢慢就会淡了。” 谢恒点头:“我知道了。” 沈淮州:“刚刚跟你说的凶宅初灵的这个事儿,定金两万,事成之后再给你三万。不过做咱们这一行价钱基本都不会说死,要是凶宅里的鬼比较好对付,就是个道行不高的小鬼之类的,这个价钱就还算公道。但要是遇到比较难缠的鬼甚至是恶鬼,那你收拾之前记得打电话加钱,对方同意了再动手,免得你都把鬼给除了对方却心疼钱不认账。” 谢恒:“你介绍给我的活儿,自己都信不过?” 沈淮州:“那是朋友的朋友啊,我跟对方又不是很熟,怎么知道对方人品怎么样?再说这年头就是血浓于水的亲人都有可能相挖坑,朋友又是多牢靠的关系?而且我这是教给你经验,日后你要是有自己的途径可以接活儿了,也得先小人后君子,真要是心里坦荡没准备耍猫腻的人绝对不会因为这个就跟你生气,要实在是小气到这种程度的,这样的人往往逼事多,他们的活儿不接最好。” 谢恒:“谢谢。” 沈淮州拍拍谢恒的肩膀以示加油。 当天沈淮州就给谢恒搭上了线儿。 下午谢恒跟雇主视频,对方住在木伦市,离得比较远,见面有些麻烦,要是没谈拢那就是白跑那么远。所以就先视频了解一下情况,双方进行进一步确定。 雇主是个看起来年龄不大的男孩子,估计最多大二。皮相好,看起来就是那阳光开朗的性格,现在这一挂的男生很受女生喜欢。 对方显然也没想到这么大费周章推荐来的“天师”竟然这样年轻,还是帅哥。 原本因为第一次跟天师视频还有点紧张,但看好像跟自己差不多年纪,一下子就放松了不少。 “我叫宗砚,天师怎么称呼。” “谢。” “谢天师您好,我跟您说说基本情况。” 宗砚把别墅的情况都告诉了谢恒,苦哈哈地说:“就是这些情况,其实我家里条件也很不错,我倒是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别墅这么折腾,但我最近两天实在运气不怎么样,情况就是从我去了别墅一趟之后开始的,我肯定是在里面招了不干净的东西了。并且这两天我睡觉总出现鬼压床,以前也没有过。” 谢恒:“运气时好时坏也是有的,本来就没有人能一直顺风顺水,除非用了特殊手段。” “真的?”宗砚明显不是很相信,“你看我印堂有没有发黑?” 谢恒:“……没有。” 宗砚:“是真没有还是隔着电脑屏幕看不出来?我真觉得自己被鬼压床了!我跟你说……” 谢恒被宗砚的喋喋不休吵得头疼,如果是以前他可能还有耐心听人这絮叨,但现在,从哪个角度来说他都没那份耐心。 “宗先生,疑心生暗鬼,有的时候正是因为过度怀疑造成了类似心理暗示的效果,才会导致一些乌龙状况的发生。你以为鬼压床不挑的吗?你以为你是谁?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能让鬼挑你的床压?” 宗砚:“……” 这人长得这么好看,怎么说话这样不留情面? 不过很多人就是这样,好言好语地哄着不信,被呲了一顿反而信了。 “那大概就是真的是我自己吓自己了。谢天师什么时候能来别墅?” 谢恒:“如果谈拢,我今天下午就飞过去。” 宗砚:“要谈的基本都谈完了,最后就是价钱。你们这行的规矩我清楚,现在就是定金两万事成三万,但如果真遇到太棘手的情况,您随时说。” 虽说宗砚年纪小了些,但可能正是因为年纪小,还没染上社会上的市侩之气,从眼神到表情都在充分表示这个大男生的态度诚恳又坦荡。 最后商量了一些细枝末节的问题,就算确定下来了。 当天晚上八点多,飞机降落在木伦天朗机场。 宗砚让人去接了谢恒,本来是打算就在机场附近的酒店休息一晚,但谢恒直接让司机把车开到凶宅去。司机请示了宗砚得到肯定答复后就直接带谢恒去了。 作者闲话:【大家五一快乐~】 第四百三十五章 鬼推磨 前往别墅的路上,宗砚又给谢恒打了个电话。 “我觉得我还是跟你一起去趟别墅比较好,现在我就往那边赶。” 宗砚住的地方是富豪区,距离别墅那边还有段不近的距离。 谢恒:“怎么?信不过我?” 宗砚:“那倒不是,只是我之前也请过别人到别墅来驱鬼,不过却没成功,被我请来的人回去后反倒生了一场大病。我跟你一起过去,真要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你自己应付不来,多一个人也多一分照应,不是说鬼其实也怕人多阳气重吗?” 这么说到底还是宗砚不够信任谢恒,许还是看着谢恒实在太年轻了,在他眼中真正有道行的天师应该就是那种上了年纪胡子一大把的,有种道骨仙风的感觉,而不是像谢恒这样,瞧着就是个大学生。要是换成别人,宗砚就算不放心也不会自己直接过去,可能只是会雇两个保镖过去。 但他看谢恒很有眼缘,他是同性恋,就喜欢谢恒这个类型的,看着清冷文雅,不管日后能不能有所发展,对自己有好感的对象还是忍不住多关怀几分。 谢恒:“要真是人多点鬼就害怕,你还找什么天师?请十几二十个阳气盛的大汉在你别墅住个十天半个月,看看能不能把鬼给住走。” 被怼了的宗砚语塞,差点忘了谢恒是长得有多好看嘴就有多毒,他真该改改自己看见好看的人就忍不住献殷勤的毛病。 谢恒也知道对方该是一片好心,正好他有些东西还没来得及买,既然对方自告奋勇过去,那就干脆跑这个腿。 “你要去就去。来的路上到丧葬品店买点烧纸用的金银元宝来。” 宗砚本来还挺低落,一听谢恒有事交给他做,立刻就精神了。 “干嘛还买银元宝,可以都买金元宝啊!这种东西又值不了几个钱。” 谢恒:“让你怎么买就怎么买!” 宗砚:……好、好暴躁的脾气! “哦。” 一个小时后,谢恒来到目的地。 自己开车过来的宗砚先到一步,这会就靠在车门边等着, 送谢恒过来的司机到宗砚的车上将他买来的东西提下去,跟在两人身后,到进门前,那司机停住脚步,宗砚接过两个塑料袋跟谢恒进去。 司机身子一转往外走。 谢恒亲眼看着那司机转身离开的时候,一开始背影还算得上从容,但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最后竟然是小碎步跑了起来,两条腿差点倒腾不开。 宗砚注意到谢恒的眼神,解释说:“正常人都是这反应,你别介意。” 谢恒:“他不是为我工作,这里也不是我的别墅,我介意什么?” 宗砚:……他想多了。 宗砚买来的两大袋子东西,一袋子是烧纸和金银元宝,另外一袋子都是些吃的东西,有泡面、自热米饭、自热火锅,还有各种零食饮料,反正是只要有手的人都能吃的那种,还不用开火做饭。 看宗砚熟练自然地将这些东西收拾起来,就能知道他平时就很习惯吃这些东西。 谢恒却是皱眉:“你还打算在这里一直常住?” 宗砚:“不是,我都是给你准备的,我看你也不像是最做饭的样子,与其给你买菜卖肉,还不如给你买这些,我平时也是这么吃的,所有东西都亲测味道极好!不信你尝尝!保证你也喜欢!” 谢恒:“我就不能叫外卖?” 宗砚:……他忘了!谢恒会不会觉得他太小气连外卖钱都不愿意报销? “对,能叫外卖,”宗砚赶紧补救,“你在这里住的期间所有外卖我都给你报销,我刚刚是忘了。你想吃什么点什么,真的!” 谢恒没理会宗砚,转身在别墅里参观起来。 他还真在这里感受到了阴气,也确实不仅是因为死过人所致,这里的确有鬼,但又不是很难对付的厉鬼。掺杂在阴气中的鬼气并不浓郁,甚至算得上清淡。 谢恒可以隐隐看到空中漂浮着淡淡的青黑色,这是鬼气的颜色,而青黑色的鬼气说明成鬼的时间不是很长。 鬼气最浓郁的地方就是一楼大厅,也就说明这里是鬼最常停留的地方。 谢恒在这里走了一遭,却没找到那鬼的踪迹,身上带着的寻鬼罗盘也没有反应。 宗砚也知道罗盘,之前他请来的天师也是用罗盘寻鬼,但是都没有找到,罗盘一动不动,因此对于谢恒的罗盘毫无反应,他一点也不意外。 谢恒让宗砚带着他去楼上转了转,罗盘还是半点反应都没有,跟坏了一样。 一个诞生不久的小鬼的应当没有能力可以蒙蔽罗盘,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个可能,第一,这里的阴气过盛,再搭配独特的地理位置,形成特殊的阴气磁场,干扰了罗盘。第二,对方是天生鬼体,死后成鬼,一般的寻鬼罗盘根本不能锁定他的方向。 进来别墅之前谢恒已经在外面大致看过这别墅所处的地理位置,确实不太好,易滋生阴气,但是绝对没有到可以达成阴气磁场的地步。 那也就只剩下第二种可能了。 天生鬼体,那可就有意思了。 谢恒回到一楼大厅,让宗砚去厨房拿一个不锈钢的盆子,然后从另一个塑料袋里取出银元宝,接着又从自己的小行李箱中拿出一个精致的青玉磨盘。 拿了不锈钢盆子回来的宗砚看着那还没有自己掌心大的青玉磨盘很是喜欢。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磨盘样式的玉雕,真漂亮。” 大部分的玉雕都取意吉祥,比如白菜、如意、玉蝉、貔貅、醒狮等等,大一点的还有山流水等景致,而磨盘却没什么好意头,且拉磨是种穷苦的劳动,没人会雕刻这种东西。 宗砚仔细看着:“雕刻得真精致!”他上手摆弄了一下,居然还真的可以转动,“这是出自哪位大家之手?” 谢恒:“我。” 宗砚意外:“天师还是兼职玉雕师?” 谢恒:“这是我自己做的法器。” 宗砚点点头,没再发表意见,只是觉得这青玉磨很漂亮。而且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法器。 但若是有其他天师在场,肯定要狠狠震惊一把。 捉鬼的法器一般分为两种,一种天成,比如雷击木,那本身就是上佳的驱邪法器。另一种人造,人造的就五花八门多得是了,比如铜钱剑、照鬼镜等等。 但哪怕是最低等级的法器,也需要极深厚的修为打基础,按理来讲,别说仅仅是在天问学院完成了一年的学习,就是完成了四年课业,也不一定能成功制造出一件普通法器。 可谢恒只是前几日在图书馆看书时找到了玉雕类法器的制作方法,自己尝试着学了学,然后去学院的小材料市场买了一块青玉练练手,没想到就成功了,而这一次也刚好能用得上。 谢恒将青玉磨放到不锈钢盆子的边上,又拿出一条不太长的红线,红线的一端压在不锈钢盆子下面,另外一端压在青玉磨下面。 这样看起来就是一根红线将不锈钢盆子和青玉磨连接在了一起。 谢恒点燃了银元宝扔进了不锈钢盆子里,并且不断往里面添加。 宗砚好奇地看着。 片刻后,宗砚瞪大了眼睛,还不可置信地揉了两把。 不是他眼花,是那青玉磨真的自己动了起来! 宗砚刚刚还拨弄过青玉磨,非常肯定这就是一件纯粹的玉雕,里面没有任何机关,这青玉磨就是自己动起来的! “天、天天天师!”宗砚吓得直结巴,“这是怎么回事?这东西怎么自己转了?” 谢恒头也不抬,继续烧银元宝:“谁说是在自己转?是有鬼在推着他转。你没听过有钱能使鬼推磨吗?我烧了这么多银元宝,他当然要给我推磨。” 宗砚心中整了个大惊!妈妈我真是涨见识了!从来不知道竟然还有这种操作! 宗砚:“你、你让一个鬼磨磨,这、这真的好吗?” 谢恒:“谁让他太能藏,罗盘找不到他,我只能用这种方式,让他身不由己来磨磨。” 宗砚:……好家伙!还是身不由己的! 宗砚实在担心那被迫劳动的鬼兄弟事后报复,想着还是多给他点好处,于是从一旁的塑料袋里摸出两个金元宝准备扔进火烧得正旺的不锈钢盆子里,心里还想着谢天师也太抠唆了,人家堂堂一个鬼都被忽悠地来磨磨了,也不说给点金元宝,就用银元宝对付着,这玩意儿又不值钱,怎么就不能大方点。 然而宗砚刚抬手要扔,就被谢恒打了下手背,两个金元宝掉在地上。 谢恒冷眼看着:“不能烧金元宝。” 宗砚不解,但看谢恒严肃的模样也猜到这人一直没烧金元宝肯定不是舍不得那么简单了,应该有特别的讲究,于是虚心求教。 “为什么呀?” “判官要金,小鬼要银。” “这句话我知道!”宗砚像个上课回答老师问题的学生一生举着手说道,“这是一种比喻,是说办事需要行贿,而且权利越大的人越贪。” 谢恒:“没错,但这也同样适用于鬼圈。金子是用来贿赂鬼差和大鬼的,你这别墅里的鬼成鬼时间还不长,虽然体质有些特殊,但现在还在小鬼范围内,所以只能用银子。如果用了金子就是坏了规矩,会对我们不利。” 一开始谢恒并不确定别墅里的鬼是大鬼还是小鬼,才会让宗砚金银元宝都买,现在知道是小鬼,那金元宝也就用不上了。 宗砚“啊”了一声,“那、那清明节的时候给亲人烧纸钱,很多人都会烧金银元宝啊,那不是都不好?” 谢恒:“性质不一样。有多少人死后会变成鬼逗留人世?已经入了冥府的鬼魂就不在这条约束范围内。而且捎给亲人金银元宝是好事。冥府有冥府的秩序,跟人世一样,也是个世界,在人世时找人办事要花钱,在冥府也一样。办小事花小钱,办大事花大钱,金子依旧能用来贿赂鬼差,而且作为冥府永久性流通货币,金银元宝可比纸钱受欢迎的多。” 宗砚连连点头,“我明白了,多谢天师指点。” 这会的宗砚已经彻底相信谢恒是有真本事的了,以往请来的那些天师连鬼影子都摸不着,可谢天师却能让那恶鬼推磨! 宗砚收起了原本对谢恒的那点小心思。本来要是谢恒没有真本事,他也不打算跟谢恒生气,就当交个朋友,看看以后有没有发展的空间。 但现在谢恒既然这么厉害,那他就得恭敬着对待了。 他是又菜又爱玩,但是他不傻,知道有本事的人得罪不得,万一谢恒知道他的心思后生气了呢?世上光怪陆离的事情那么多,哪知道自己以后还会不会撞鬼,这样的能人只能敬着。 谢恒让宗砚继续烧银元宝,转头对着还在转动的青玉磨的方向说:“你最好还是现身吧,你要是不现身,我们就一直烧银元宝,你就得一直在这里磨磨。我们有钱,多少银元宝都买的来,就算我们有事,还能雇人在这里烧,烧个十几二十年都行,哪怕烧到我们寿终正寝都是可以的,这个玉磨坏了我还可以给你做新的,你喜欢什么材质的?白玉、墨玉还是若羌黄口?我这人很好说话的。以后你用的多了我还能给你弄雕花儿的。怎么样,我是不是很人性化?” 宗砚看不到鬼,但也知道谢恒刚刚这些话都是对那个鬼说的。 不得不说谢天师的手段真是太狠了!他很想对那鬼说一句“生产队的驴都没你勤奋”,这还是字面意义上的。 然而他该是没那么胆子说出来。谢天师敢挑衅鬼,他不敢。 第四百三十六章 债主 片刻后,就在青玉磨的边上,真的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身影一开始很模糊,之后逐渐凝实。 这是一个相貌英俊的男人,五官十分立体,侧脸的轮廓都坚毅分明。此刻的他明显在暴怒的状态,眉心狠狠揪在一起。可就算他的表情愤怒到扭曲,却还是遮掩不住那相当出众的相貌。 宗砚俯身十分好奇地看着,他原本还以为鬼会非常可怕,却没想到对方竟然长得这么好看。 要是鬼都长这么样子的话,他甚至觉得天天撞鬼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 谢恒看了一眼宗砚,冷冷道:“这是他生前的样貌,死后变鬼又不会整容,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你最好别盼着天天见鬼。” 被谢恒看透了心思的宗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更多的注意力还是在那磨磨的小鬼身上:“你怎么这么小?” 那鬼咬牙切齿:“这磨就这么大,我有什么办法!” 宗砚明白了,是这法器限制住了这鬼的大小,为了能磨磨,对方自然也要变到合适的尺寸。 “真神奇!” 男鬼气得不行,极其凶狠地瞪着谢恒,像只炸毛的刺猬。 谢恒:“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到这里来?” 男鬼高傲地哼了一声,这幅模样显然是不准备回答谢恒的任何问题。 这样优秀的长相,搭配上如此桀骜的神情,本来很有魅力,但偏偏对方正身不由己地磨磨,这高尚的气质瞬间就大打折扣。 宗砚眯起眼睛,“我怎么觉得你有点眼熟?不对啊,你长的这么好看,我要是见过你不可能没有印象。” 谢恒:“可能他现在太小,让他恢复到正常人的大小你就能认出来。” 宗砚惊喜:“真的能?” 谢恒转头看向男鬼,“我可以让你停止,但你也要答应不能伤害我们。” 宗砚一听就吓到了,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有些惊恐地看着正在推磨的帅气小鬼:“他、他还能伤人?要不别把他恢复了吧!不安全!” 谢恒:“不用担心。” 宗砚看着谢恒胸有成竹的模样立即灵光一闪:“啊,是不是只要他想攻击我们,我们立即烧银元宝,他就会被迫回去磨磨?” 谢恒:“这个方法对同一只鬼只要中断过一次就不能再使用第二次。” “啊?那还是别放他了吧?” 谢恒没听宗砚的,就只看着那男鬼。 男鬼立即保证:“没问题,你赶紧停止烧纸,我保证不会伤害你们。” 这男鬼的表情看起来非常真诚,也很有感染力,刚刚还吓得不行的宗砚立即就相信对方会说到做到。 但宗砚根本没注意到对方眼底深处的狠厉和算计。 谢恒没有在继续往不锈钢盆子里添银元宝,又从冰箱里拿出来一瓶矿泉水,哗啦啦倒进不锈钢盆子里。 刺啦一声,盆子里的火灭得干干净净。 几乎在火灭的一瞬间,男鬼就停止了磨磨,身体逐渐变大。 宗砚认出了对方,“你是那个明星!叫……” 话好没说完,那男鬼就满脸狰狞地朝着谢恒和宗砚扑了过来。 宗砚吓得脸色发白,瞬间躲到谢恒身后。 而谢恒却不紧不慢从裤子口袋中掏出一支枪,对着男鬼就开了一枪。 宗砚震惊于谢恒居然有枪,但他很快想到对方是鬼啊!怎么可能会被这种物理攻击伤害到? 可下一刻他就听到一声惨叫,刚刚还满身气势地朝他们张牙舞爪扑过来的鬼这会竟然捂着手在地上打滚儿。 宗砚亲眼瞧见对方的一只手上有一个明晃晃的大窟窿,这就是刚刚那一枪的效果? “怎么会……这枪难道也是一件法器?” 谢恒没回答,但宗砚已经这么坚定地认为了,还想着谢天师就是不一般,别的天师用的抓鬼法器看起来都很古朴,就谢天师,居然用枪!而且还这么有效! 谢恒手上的枪就只是仿真枪,只不过是做得非常精良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那种,不管是外形还是重量,跟真枪都没有区别。这就是一件有钱人的玩具。谢恒买下来之后就将其改造。那些仿真子弹都用强效的符水浸泡过,然后他还用最细小的书法笔在子弹上面绘制了符文,如此这些子弹不会伤害到普通人,但却能伤到鬼。 他喜欢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而不喜欢像许多天师那样进行传统的繁杂的操作,效果还不一定如何。 那男鬼也终于意识到自己是碰上硬茬子了,这个时候自然是跑为上策,一个转身便凭空消失在大厅。 宗砚:“哎呀,他跑了!” 谢恒却是不紧不慢,弯腰捡起地上的红绳。 这时候的红绳两端仍旧压在不锈钢盆和玉磨的底下,谢恒拿起不锈钢盆,将盆地的那一段红绳握在自己手上,之后狠狠一拽。 另外一端被从磨盘底下迅速拽出来,下一秒,原本消失不见的男鬼又凭空出现,脚下还趔趄了一下,看起来就好像是被什么人突然从隐身的地方被拽出来的一样,而此时那红线的另一端就系在他的手腕上。 宗砚傻眼:“这、这是什么回事?” 谢恒冷冷一笑:“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你得了我们那么多银元宝,还想轻易跑路?哪那么容易?” 男鬼气呼呼地瞪着宗砚。 宗砚又不理解了,“不是,我们给他烧银元宝,他也磨磨了啊,这不算扯平?” 谢恒哼了一声:“你家雇人磨磨是一圈一个银元宝的价格?” 宗砚懂了,虽然他们烧了银元宝而男鬼也磨了磨,但这二者之间还并没有构成等价交换。他们停止烧银元宝是解除了男鬼的禁锢,但在价值上男鬼还欠着他们。 他觉得谢天师能用一根红线就把那男鬼抓住也是因为他们跟“鬼”的交易不等价,所以“主动权”还在他们手里。 宗砚再次转头看向男鬼,“你就是那个叫封时的男星,我想起来了!几年前我爸公司的产品请你当过代言人。你怎么……” 原本宗砚想问封时怎么会在这里,可对方既然都已经成了鬼了那肯定就是死了,他再这样问好像就不太合适。 当年封时做他们家的代言人时自己正在高三的关键时刻,虽然知道自家公司找了个长得特好看的明星代言人,他却也只是在帮父亲送落在家里的文件资料时匆匆在公司里见了一面,但可惜那时候他没仔细看,而且繁重的学业让他没有一点精力生出花花心思。 等后来考上大学,他就很少回家,也更少接触父亲公司里的事情,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现在他都已经大三了,要不是今天在这里碰见了,他大概也想不起来他们之前见过。 封时冷冷盯着宗砚,“你叫什么?” “宗砚。” “宗……你的父亲是宗长德?” 宗砚点头,随即又有点高兴,“你还记的啊。” 封时眼中的杀气淡了不少,谢恒看出来对方没有再伤害他们的意图,却也没有急着收回红线,而是将自己手上这一端的红线系在了宗砚的手腕上。 宗砚眨眼:怎么个意思?天师你这是要给我们来个阴阳情缘一线牵? 谢恒:“你既然与他生前有过交集,这线握在你手里会更加牢靠。而且你系着红绳,就是他的债主,他不能伤害你。” 宗砚立即点头,宝贝似的握了握手上的红线:“好的天师!谢谢天师!” 封时冷冷瞥了一眼谢恒,最后视线又落到宗砚身上:“看在你是宗长德儿子的份上,我不找你麻烦,你解开绳子,我现在就离开别墅。” 宗砚被封时冷冰冰的样子吓得缩了缩脖子,“不行,刚刚你也说不会攻击我们,可还不是一恢复就跟我们动手了?再说就算你不找我的麻烦,但要是放你走,你还是可能去伤害别人,这可不行。” 封时表情再度变得狰狞,没好气地朝着宗砚吼道:“别人受不受到伤害关你屁事!老子是看在你老子的份上饶过你,你他妈的别给老子得寸进尺!” 宗砚委屈地瘪瘪嘴,然后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晃了晃手腕上的红绳,“我、我是你债主,你不能这么凶我。” 封时一个鬼硬生生被气出了脸上泛红的效果,转头就对着玉磨疾步而去。 谢恒似乎早就料到封时会有此举动,手一伸就把玉磨收了起来。 想还债,那是不可能的。 封时气得原地跺脚,嘴里出来的每一个字都不是干净的。 宗砚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转头求助地看向谢恒,他们也不能永远这么控制着封时吧?而且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封时的眼睛越来越红了。 谢恒:“宗砚说的没错,我们不能明知道你有害人之心还把你放出去。” 封时:“我只是要去找我的仇人,找害死我的人报仇。因果报应,这你们总管不着!” 谢恒:“你知道你的仇人是谁吗?” 封时愣了一下,随后恶狠狠地说:“我当然知道!” “你要是真知道就不会在这里了。不就是因为想不起自己的仇人是谁,你才在这个地方一边借着阴气增进鬼力一遍努力回忆?” 一听封时竟然都不记得害死自己的仇人是谁了,宗砚顿时有点心酸。这么好看的男人年纪轻轻就被害死了已经够可怜了,死后化成鬼可见怨念不小,却连自己的仇人是谁都忘记了,这就更可怜了! 第四百三十七章 解决掉 封时恶气声声地说:“那大不了等我日后恢复记忆我再去找凶手报仇,我又不是那滥杀无辜的恶鬼,之前进来别墅那些人我也没把他们怎么样,就是吓一吓他们,他们沾染了我的鬼气回去生病一场,也不严重,养好了不就没事了!” 谢恒眯眼:“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是天生鬼体?” 封时一愣:“什么意思?” 宗砚犹犹豫豫地说道:“可能是表示你很适合做鬼?” 封时猛地转头瞪了宗砚一眼,宗砚立即埋下头不说话了。 谢恒:“你不用瞪他,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你成鬼时间不久,估计不超过两个月,所以你的鬼气都还是青黑色,没有过度到真正的黑色。按理说这种程度的小鬼,虽说也会有自我意识,但是根本做不到去吓人的程度,因为两个月的时间连鬼力这种力量都还不能适应,又怎么能运用?而你现在对鬼力的运用甚至比一些一两年的鬼都要娴熟。” 封时邪恶一笑:“那这不是好事?怎么?你们担心我太厉害,会仗着自己的本事去到处欺负人不成?” 谢恒淡淡看了一眼封时:“天生鬼体的弊端,如果不加以引导,你会比一般的鬼更加容易失去理智,沦为只知道杀戮的恶鬼,你手上沾染了太多无辜者的性命,到时候等待你的就是各大天师势力的追杀。” 封时的表情彻底僵住,良久后才抬头咬牙切齿地看着谢恒:“你是在危言耸听!” 谢恒抬手指着封时,划了一圈,“你去照照镜子看看,瞧瞧现在你眼底有什么。” 封时还没动,宗砚立即“哦”了一声:“他的眼底有红光,我刚刚就看见了,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我说怎么觉得他眼睛好像越来越红了。” 宗砚的表情很真,且看他那有点泛着傻气的模样也说不出这么高明的谎话。 但封时还是走到茶几边上,将透明茶几当成镜子仔细看,果然看到了眼底的一丝血色。 封时的心陡然一沉! 他确实不记得杀害自己的凶手,但他能肯定自己的确是被人害死的! 他不能在还没有报仇的情况下就失去理智成为一个无差别攻击的恶鬼,他不愿意杀害无辜之人,也明白自己要是失去理智真杀了不少人,那能杀掉凶手为自己报仇的可能性也低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而且真要是被厉害的天师追杀,就再也不能给自己报仇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貌似现在能保住自己的就只有眼前这个神棍。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跟在他身边,”谢恒指着宗砚,“他现在是你的债主,有这种”世俗”的关系在,你的神志就会保持更长时间的清醒,同时你要加快吸收阴气强大鬼力,之后就是看你自己的毅力。一年时间内,只要你一直保持理智,鬼力修为达到现在的三倍以上,你就能彻底保住神志,到时候你有的是时间慢慢回忆一下自己的仇人到底是谁。” 封时皱起好看的眉毛:“可一年的时间太长了。” 谢恒:“这已经是最快的方法,再说这一年之内你也不是什么都做不了,只是必须待在宗砚身边而已,你照样可以慢慢回忆。” 宗砚:“可、可虽说我是他债主,天师也说他的神志会保持更长时间的清醒,但能不能保持一年还要看他的毅力,万一他的毅力不够,没保持一年呢?那我不就危险了?” 谢恒:“你是他的债主,他就算失去神志,除非还清债务,否则也不能伤害你,有你控制着他,他也不能去伤害别人,到时候你就赶紧联系我,我会把他处理掉。” 听到“处理”两个字,宗砚打了个寒颤,他大概能猜到谢恒是要怎么个“处理”法。 “那个……既然他受制于我,不能伤害我也不能伤害别人,那就没必要非得……”处理”吧?” 谢恒:“收起你的妇人之仁,就算他失去理智成为恶鬼,他的鬼力不但不会停止增长,还会增长得更快,等到他的鬼力足够强大的那一天,你这个债主在他面前就不具有任何约束力了,他有一千一万种方法能让你生不如死,我们自然要在他强大起来之前把他解决掉。” 封时:“……你们能看到我还在这吧?” 他们是不是太过分了,当着他的面就说要将他解决掉? 谢恒:“所以你答不答应?” 封时冷笑:“我有别的选择吗?” 谢恒:“你可以选择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封时:……这人真的是天师?怎么感觉比恶鬼还恶? “好,我答应。” 谢恒:“你答应了,人家还没答应。” 封时转头看着宗砚,那眯起眼睛的表情大有你不要不识抬举的意思。 宗砚:“我、我能不能再考虑考虑?” 封时没好气:“你有什么好考虑的?你现在是我的债主,我现身的时候可以让你看到而别人看不到,根本不会影响你。而且有我在,你要是遇到了不法分子,抢劫什么的,我还能吓退他们。你现在还是学生不是吗?大学的考试很严格也困难吧?我可以帮你作弊,免得你挂科连毕业证都拿不了。” 宗砚低着头,声音弱弱地为自己辩解:“我学习很好,用不着作弊。” 封时:“你他妈……” “好了好了我答应!”宗砚像是勉为其难才答应让封时跟着自己,又对封时说道,“咱们虽然算不得认识,但好歹有过交集,而且就算半点关系没有,瞧见陌生人有这样的遭遇我也愿意帮一把,不过你得答应我,以后不能再说脏话了。你脾气暴躁一时半会改不了这我可以理解,但你得控制自己文明用语。” 封时刚想反驳,宗砚立即说道:“要是连这么点小要求都做不到,那说明你的自制力很一般,也就不用指望一年之内你能保持清醒的神志,省点事,直接让谢天师把你给收了算了。” 谢恒也没想到宗砚竟然难得硬气了一回,看来这位有钱人家的小少爷也不全是面团捏的,多少还有点脾气。 封时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将差点脱口而出的脏话给咽了下去。 “行,听你的!” 宗砚高兴了,“我明天新学期开学,本来今天应该回学校,但因为你的事情耽搁了,现在就得往学校赶,你跟我一起走吧?” 封时:“怎么走?” 宗砚:“管家开车送我。” 封时:“那就赶紧走!” 宗砚点点头,又转头对谢恒说:“这一次多亏了谢天师,尾款我稍后就会打到您的账户上。” 谢恒点头,想了想说道:“以后有生意可以给我介绍,你再出事我可以给你打折。” “……好的,多谢天师。今天也很晚了,天师就暂且在这里住下,您什么时候打算离开就联系我,我安排人送您。” 谢恒:“多谢。” 不到凌晨四点,宗砚回到了学校。 走在安静的小路上,宗砚拿出手机给月亮拍了个照,然后打开微信编辑了一条朋友圈发了出去。 ——有谁见过京大凌晨四点的月亮吗? 封时看到宗砚发的朋友圈,冷哼一声:“做作。” 宗砚脸微微红,倒是也没有生气,只笑着说:“以前看过别人发过类似的,觉得还挺有意思的。不过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是觉得挺做作的哦。” 封时:……就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宗砚:“对了,你既然是明星,那我们不如上网搜搜你的消息,说不定就能找到什么线索。” 封时不以为然:“凶手还能把杀人证据放到网上去吗?” 宗砚:“你不要小看现在网友的侦查能力,而且你毕竟是公众人物,肯定有不少粉丝,可能你的粉丝会知道些什么。再说你现在跟着我,我总要多了解一些你的情况。” 封时:“想了解我的情况你不能直接问我?” 宗砚眼睛一亮:“你愿意告诉我?” 封时恶劣一笑,“不愿意,你自己查去吧,看看你能查出什么。” 宗砚无奈,却也没跟封时计较,他觉得自己能理解对方这般恶劣的脾气,要是自己原本活得好好的却突然被人害死,他肯定跟封时一样暴躁。 京大的宿舍是公寓型,一间住两人,两室一厅,带独立的浴室卫生间,卧室阳台是隔开的。 宗砚回宿舍就看到门口鞋柜上放的鞋子,他的室友每次都比他先返校。 两人在不同专业,不过关系倒是很不错,课程重合的时候要是在同一幢教学楼还会一起去上课,之后一块去食堂。 这会室友肯定都睡着了,宗砚悄悄地回到自己房间,关上房门。 他打开电脑开始查找有关封时的资料,封时就在屋里四处转着。 两人之间原本那条实质性的红线已经被谢恒给烧了,谢恒说如今在他们之间是一条无形的红线,不会限制他们的行动,但是封时不能离开超过宗砚五十米的距离。 第四百三十八章 巧不巧 网上关于封时的消息很多,五花八门说什么的都有。 其中最多的内容就是两个方面的,一个是他的绯闻,跟他拍戏的女演员中有一半都跟他传过绯闻,另一方面就是说他脾气不好。 宗砚点头:“脾气不好倒是真的。” 说完宗砚就习惯性地闭嘴了,他以为封时一定会像之前那样怼他,却没想到对方只是轻飘飘地看了一眼,淡淡地说:“你觉得我的那些绯闻不像真的?” “唔……”宗砚沉吟了一下,“我虽然不是很了解娱乐圈的事,但从常识角度来说,一个人精力有限,应该不能跟那么多人传绯闻吧,更何况这上面还有好几个人在同一个时间段,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明星,都看重面子,就算是普通人也不能容忍被脚踩几条船吧?这要是真的,你怎么可能不翻车?” 封时沉默片刻,幽幽地说:“想不到你还有动脑子的时候。” 宗砚无奈:“你夸人就不能好好夸吗?” 封时:“谁说我想夸你!” 宗砚笑了笑,还是不生气,继续往下浏览。 越看宗砚越觉得不对劲儿。 谢天师说封时死了不到两个月,那怎么说也算是失踪了将近两个月,一个明星,失踪近两个月,怎么网上一点消息也没有? 宗砚进入封时的超话,不断翻帖子,倒是有几个忠实粉丝的帖子说封时很长时间没有消息了,还有后援会的一些粉头子也说许久都没有见到封时,工作室那边也没有行程消息。 然而这样的帖子很少,而且都被沉到了最下面。底下还有人回复说哥哥可能是在某个深山老林里面拍戏,现在不说可能是签了保密协议什么的。 等过一会宗砚再去翻,之前还能看到的几个帖子就直接不见了,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就被全删了。 宗砚意识到事情不对,转头看着脸色难看的封时:“我觉得有人在有意隐瞒你失踪的消息,凡是关于你太长时间没有露面的言论先是被沉下去,之后就干脆删掉。你有没有怀疑的对象?” 封时抿唇:“我的运营团队。” 宗砚也是这么想的,个人粉丝的力量是小,但是一个运营团队的力量已经不小了,如果团队有将封时失踪的消息公布出去,或者至少报警,也不会一点风声都没有。 相反,真正能轻易隐藏封时失踪这件事的,就是他的运营团队。 就像之前那些帖子下面的某个留言一样,封时是去深山老林里拍什么电视剧或者电影了,因为保密协议所以暂时不能对外公开。运营团队没有正面发布这样的消息以免日后被抓住把柄,却可以引导其他人这么以为,就算日后东窗事发,甩锅的时候也方便,直接说“我们可什么都没说,一切都是你们自己猜的,我们可没承认过”。 宗砚之前对封时到底是怎么死的做过些猜测,可能是抢劫,可能是一些疯狂的粉丝本着“我得不到也不会让其他人得到”的念头,毕竟就算不怎么关注娱乐圈他也知道有一种存在被称为“私生饭”,这些人大都有认知异常或者精神异常,会做出现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事,甚至是一些极其变态的举动,不然这一类人也不会在娱乐圈臭名昭著到他一个圈外人都听说过。 但是现在看来,事情似乎不是那么简单。 什么势力能让整个运营团队隐瞒一个人失踪的事?而且他们到底知不知道封时已经死了? 一个好好的大活人将近两个月没有消息,再怎么猜测也该料到对方出事了,但是却没有人报警,那有极大的可能说明这些人都已经知道封时遭遇了意外。 宗砚家里毕竟是做生意的,他脑子也不差,很快就能分析出来几个可能性。其中可能性最高的就是封时的运营团队已经知道他死了,但是出于某种原因,很可能就是封时真正的死因,他们不能让外界知道这件事,所以选择隐瞒。当然隐瞒肯定是一时的,但他们肯定会找到后手来摆平这件事。 杀害封时的人很可能有钱有势,而且不是一般的有钱有势,不然不可能只手遮天到这个地步。 宗砚有些同情地看着封时:“你到底得罪了什么大人物?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可不多。” “我不记得了。”封时坐在床边,痛苦地捂着脑袋,死死抓着头发,“我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宗砚拉住封时的手,“那你最后的记忆是什么?” 封时抬头:“大概是三个月前,我的一部电视剧开播一个月,收视率很高,所以参加了剧组的庆功宴,在宴会上我多喝了几杯酒,之后的事情我就不记得了。但我能肯定,我就是被人害死的!” 宗砚点头,“谢天师说过,你确实是被人害死的,不然不会怨气这么大。但你死了不到两个月,可你最后记住的事情却是三个月前,这跨度有点大。” 原本宗砚还以为封时只是不记得杀害自己的凶手,或者不记得自己是被怎么杀死的,却没想到他记忆的空白期居然有那么久。 宗砚又在网上查找封时说的他那部上映了一个月收视率很高的电视剧的消息。 庆功宴也的确是有,网上还放了一些照片。 但并没有其他特殊的消息。 在网上流传的庆功宴的一些照片上,宗砚看到了封时的身影。 一身灰白色高定西装剪裁得体,包裹着封时完美的身材。 在封时身边走走停停的人很多,宗砚都能想象到那个衣香鬓影的热闹场面,只是看来看去,也没什么特殊发现。 宗砚揉了揉眉心,看起来有些疲惫。 封时已经差不多整理好了情绪,看了一眼宗砚,淡淡地说:“行了,你赶紧睡觉吧,这都快五点了,今天不是还有课?” 宗砚笑了:“十点钟才有课,放心,我至少可以睡到九点半。” 男孩子洗漱穿衣最快的时候五分钟就能搞定,宿舍楼下又停着校园公交,不会迟到。 封时没说话,淡淡的目光扫向窗外。 宗砚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你一定会想起来的。” 另外一头。 谢恒在别墅那边住了一晚,没去客房,就在大厅沙发上对付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九点钟,一辆骚包至极的红色布加迪停在别墅外头。 与此同时,谢恒的手机响了起来。 谢恒迷迷糊糊接通电话:“喂?”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之后才传来沈淮州没好气的声音:“不是,你让我九点钟按照定位来接你,结果你自己还在睡觉?人干事?” 谢恒打了个哈欠,“不好意思,昨晚忙得比较晚。你在门口了?我这就出来。” 十分钟后,简单洗漱过后的谢恒出来,手边提着小行李箱。 沈淮州:“可以啊你,那么多天师都没解决的问题你不到一个晚上就搞定!厉害!” 谢恒在副驾驶位上坐下,又打了个哈欠:“凑巧了,对方不是道行多高深的厉鬼,但却是个天生鬼体,一般的罗盘不管用,我身上正好带着青玉磨。” 谢恒绝对不是自以为是的人,所以他很清楚,这一次运气的成分有多大,以对方的天生鬼体,只要成鬼超过一年,以自己现在的实力就绝对不是对手。而如果他没有带那青玉磨过来,他恐怕也会跟之前过来的那些天师一样,最终无功而返。 沈淮州:“也不能这么讲,单就说你雕刻出了青玉磨的御鬼法器就已经甩了绝大部分天师几条街。你可能在修为上尚且不如他们,但那是因为你接触这一行的时间太短。以后日子长了肯定能让他们望尘莫及。而制造法器那才是真的需要极其强大的天赋,有些人就是术法高强得很,可连一件普通的抓鬼法器都做不来,你接触这一行拢共也没有一个月的时间,就已经能雕刻出御鬼法器,这消息要是放出去,不少人得把你当神仙来膜拜!” 与鬼相关的法器根据用途不同可以大体分为三类:抓鬼、杀鬼、御鬼。 相对来说最容易制造的是抓鬼的法器,然后是杀鬼,而最难的就是御鬼的法器。 御鬼就是能让鬼去做事。青玉磨就是属于御鬼法器。 谢恒第一次做法器,就做了最难的类型。 不过在御鬼法器中,玉磨倒不是特别稀罕的,因为操作简单,所以在售卖的御鬼类法器中玉磨还是属于比较常见的一款。 沈淮州:“第一次接这种活儿,感觉怎么样?” 谢恒闭眼:“没什么感觉。” 沈淮州看着谢恒:“你是不是太累了?本来还想带你去涨涨见识,你要真累了我就先送你回学院。” “什么见识?”谢恒声音淡淡的,他的确没什么兴趣,就是随口问一句。 沈淮州:“学院的几位长老一起接了个活儿,给一个隐世家族的继承人驱邪。” 谢恒睁开眼:“几位长老?” 沈淮州点头:“是啊,一来是对方身份摆在那,值得我们郑重以待,二来是情况确实比较棘手,之前有其他天师势力的长老去过,但都失败了。我听说那位继承人是前不久才被宣家寻回来的,叫宣景,跟你家皇帝陛下重名,你说巧不巧?” 作者闲话:【多谢雨非霏送礼物~】 第四百三十九章 宣家 仅仅是从别人口中听到宣景的名字,都能让谢恒的心狠狠一颤。 但宣不是个常见的姓氏,在这样的情况下重名的概率能有多少? 谢恒:“你说的这个宣家来头很大?” 沈淮州:“当然,不然也不会出动学院几位长老。其实算起来,宣家跟你也还有些渊源。历史上你家陛下从旁支中选了一个孩子继承皇位,而这个宣家就是那个旁支的后代,跟你家陛下是旁系血亲的关系。当然人家这一旁支也确实争气,这世上也不是没有其他古时候的一些权贵阶级的后代,但在经历时代变迁之后,扛得住历史更迭,能壮大为隐世世家程度的还真没有多少。昭明帝旁系血亲的身份给了宣家底蕴,但不浪费这份底蕴也是本事。” 谢恒:“既然这样,他们又怎么会起”宣景”这个名字?这不是冲撞了祖宗?” 他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对隐世世家的情况也并不好奇,但是想到有人跟他家将军同名,心里就多少有点不喜欢,真要是毫不相关的人也就罢了,但对方居然是将军的旁系后代。 哪怕是在现在普通人家中,家里小辈取名字都还要避讳着长辈。 沈淮州:“这情况就比较复杂了,刚不跟你说了,那继承人是前段时间才被找回来的。宣家的现任家主宣老爷子今年已经七十多,这要是在其他一些家族,早就到了该颐养天年的时候,可宣老爷子却没办法撒手家族里的事,因为唯一的儿子是个混不吝的。几代之前宣家就一直是单传,孩子有不少,但儿子只有一个,其他都是女儿。” 谢恒:“单传不单传的有什么要紧?只要这一个儿子上进,那也不输给别人家十几个儿子。” “说的是!”沈淮州一拍方向盘,一百个赞成,“以往的宣家家主确实都是厉害人物,但到了宣老爷子的儿子这,不知道是基因突变还是怎么回事,那宣振海就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整日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会,出身在这样的隐世世家,却还比不上普通人家的孩子。” 沈淮州后面的语气满满的鄙视。 谢恒拿出手机搜索了一下“宣振海”这个名字,搜出来的消息不少,都是和各个女明星的绯闻。 隐世世家的背景很低调,不会轻易公之于众,不然也担不上“隐世”两个字,网络上很多人都在猜测宣振海的身份,他怎么有本事让那么多女明星甚至不乏视后、影后对他趋之若鹜、青睐有加,最后得出的结论只是宣振海是个富二代,他的父亲应该是个很有势力的神秘大富豪。 身份上的神秘色彩使得宣振海更加抢手,反正大家都知道他背景一定不简单,不会是普通的有钱人,能跟了他绝对差不了。 再加上宣振海虽然能力、性情都不行,但还算个绣花枕头,有着相当不错的外貌条件,他的红粉知己就更多了。 谢恒草草数了一下,光是网络上有报道的就有三十多人,几乎涵盖各个领域。 从前宣振海是因为频繁和娱乐圈的那些明星交往才被一再推上头条,现在他随便交往个女人都能上头条,似乎很多人都是抱着想看看他到底能花心渣到什么程度。 宣振海从十八岁开始泡妞,喜欢的就是三十岁左右的御姐,到了五十岁,喜好依旧没变,从这点来说他还挺“长情”的。 而关于宣振海的最新消息,就是半年前他带着几个女人出海,结果发生了海难,死无全尸。 谢恒:“宣振海已经死了,那现在寻回来的这个”宣景”是……” 沈淮州:“是宣振海的儿子。” 听到这个结果,谢恒心中那微小的几乎连他自己都没怎么察觉到的期待彻底落空。 这样的大家族不会随便认儿子,既然已经确认是宣振海的儿子,想来是已经做过DNA检测了。 谢恒又变得兴趣缺缺的模样,随口问道:“既然是宣振海的儿子怎么会一直流落在外?” 沈淮州:“宣振海四处留情,流落在外的私生女都能组成一支女子足球队了。宣家从来没有主动去找过宣振海的那些私生女,对于主动找上门来的,有能力的就可以留下为宣家效力,没能力的就得一笔钱走人。但谁能想到宣振海在外面居然还有个儿子。也不知道是宣振海自己都不知道,还是知道也不在乎,啊,也可能是故意不让儿子被认回去,毕竟要是宣老爷子有了孙子可以培养,他这块叉烧潇洒快活的日子就要打折扣了。” “那这个”宣景”是怎么被找回来的?” “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不过据我所知,对方被找回来时是失忆状态,而且即便是以宣家的势力都没能查到他的过去,他唯一记得的就是自己的名字,宣景。宣老爷子是想给他改个名字,但他说什么也不肯接受,宁可不被认回宣家也不肯改名字。宣老爷子没办法,只能同意不改名字。” 失忆? 谢恒眼中再度亮起微弱的小火苗,“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仅不记得,连生活常识都没有,听说连汽车、电视都不认识。不过他的学习能力倒是真强,只不过几天时间就已经掌握了基本的生活常识,宣老爷子给他请了家教,课程上一日千里,一天只睡四五个小时,从被认回来到现在才多长时间,学习进度已经达到知名高校的水准。更可怕的是在他学习期间,宣老爷子还教他如何处理一些生意上的事,还拨给他一个快要倒闭的小公司试手,本来就是想试试他的手段和洞察力,没有过多指望,可结果人家却把一个濒临破产的公司做得风生水起。果然有些人的领导能力就是天生的,也难怪宣老爷子对这个孙子满意到极点,直接放话这个孙子就是下一任宣家家主。” 谢恒眼中的小火苗已经壮大到一簇明晃晃的火焰! 查不到过去、没有生活常识、学习能力强、天生的领导能力,最关键的是没有记忆…… 这一切都是巧合吗? 谢恒的手下意识地攥紧,如果将军来到这个时代,应该也差不多是这个状况,现代科技的高速发展必然会让将军一时难以适应,但凭着将军的能力,想要迅速融入这个时代绝对不是难事。就算将军没有接受过义务教育,但将军拥有着一般人没有的超强的学习能力。 现代人不断学习深造,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为了获得更强的学习能力。 将军秉承着军人作风,严于律己,在加上得天独厚的学习能力,会在短时间内取得惊人的成绩也很正常。 在这一刻谢恒甚至觉得那个“宣景”就是他的将军! 然而最大的一道障碍,就是宣家认可了宣景继承人的身份,认可了宣景就是宣振海的儿子。 如果这个“宣景”就是他的将军,那这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谢恒:“做过DNA了吗?” 他满意为会得到一个无比肯定的答案或者一个表示“这还用说”的白眼,却没想到沈淮州竟然毫不犹豫地摇摇头:“那肯定没有。” 谢恒:“……” 沈淮州:“宣家的情况跟一般人不同。他家祖上中过一种血脉诅咒,当时大瑾王朝都已经覆灭很长时间了,跟你家陛下无关,你不用担心。诅咒本是世代延续,但后来宣家也找过不少术士破解诅咒,时至今日,虽说诅咒还没有完全化解,但负面影响已经基本可以忽略不计。只不过残留的诅咒作用会导致宣家人的DNA都无法精准检测。明明是父子可能检测出来不是,不是父子也有可能检测出来是,所以宣家无法采用DNA检测来判断血缘关系。” 谢恒:“既然这样,宣家又怎么那么肯定找回来的这个人一定是宣家血脉?有办法能看出来诅咒?” 沈淮州摇头:“那倒不是,但对方是纯阳之体,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证明。这世上只有宣家人有纯阳之体。” 谢恒皱眉:“我只听过至阳之体和至阴之体,纯阳之体是什么?” “纯阳之体是专门为宣家人的体质做出的定义。至阳之体和至阴之体虽然十分罕见,但好在如果要在世界范围内找,只要有钱有精力,还是能找到一些,但纯阳之体,整个世界就只有宣家人拥有。纯阳之体与至阳之体有极多类似之处,差别非常微小。首先,纯阳之体的阳气比至阳之体更加精纯充沛。其次,至阳之体会因为做爱随着元阳的泄出而阳气减弱,但纯阳之体不会,哪怕是一夜七次,那阳气也充足得很。其他的差别还有没有目前就不太清楚了,毕竟只有宣家人拥有纯阳之体,隐世世家的人可不好动,没有人会为了特意研究纯阳之体和至阳之体的区别去得罪宣家。” 谢恒脸色发黑:“那宣家是如何确定那认回来的继承人是纯阳之体?总不会找个人跟他……” 第四百四十章 重逢 沈淮州一开始还没明白谢恒的意思,但瞧着谢恒欲言又止,脸色又越来越难看,顿时明白了他想说什么,当即拍着方向盘毫无形象地大笑起来。 也幸亏这会是在等红灯,要不然就他这样十有八九要出车祸。 “哎呦不行,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谢恒继续冷脸。 沈淮州夸张地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摇头笑着说:“你这也太不纯洁了,想什么呢!人家宣家自然有测出纯阳之体的方法,就算没有特别的方法,找术士从那人身上取出一点阳气还是什么难事?跟至阳之体里取出来的阳气比对一下不就知道了?有头有脸的天师势力中都存着不少阳气,也有至阳之体的天师,哪里就非得用那种方法!真看不出来你这浓眉大眼的思想居然这么污!” 谢恒:“……” 沈淮州笑话够了谢恒,继续说:“也无怪宣老爷子把这认回来的孙子当成宝,我听说这个跟你家陛下重名的继承人身上的纯阳之气是宣家历代以来最浓厚的,呈最耀眼浓郁的紫金色,宣家其他人身上的纯阳之气都是淡金色,只是淡的程度不同。有记载中纯阳之气最强的就是宣老爷子的祖父,是正金色。跟这个人还是比不了。而且纯阳之气越浓,也就代表方方面面的能力越强。换成你是宣老爷子,能不宝贝这么个完美的继承人?天上掉馅儿饼都难有这么好的事儿!这些日子圈子里都传开了,不少人都在私下说宣振海烂泥扶不上墙一辈子,但就凭他给宣家留下了这个儿子,也算是对家族有功了。” 谢恒没再说话,可漆黑的眼底却仿佛燃着火焰一般晶亮! 没有做DNA,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谢恒兴奋! 将军是宣家的祖宗,当然有可能是那什么纯阳之体。宣家人认错也很正常,毕竟他们也不可能想到老祖宗会穿越时空来到现代。 “开快点,”谢恒催促着沈淮州,“你再开快点!” “再快就超速了,我从考驾照到现在可一分都没扣过,你别想破我的完美记录!”沈淮州狐疑地看着谢恒,“你那么着急干什么?还真以为那会是你家陛下?做什么梦呢!” 谢恒没回答,他现在满脑子除了兴奋之外就是在想怎么无为没有联系他。 之前明明说只要将军过来无为会第一时间来找他,他可不觉得无为会放过这个让他欠人情的机会。 而且沈淮州说学院的那些长老是过去给宣家继承人驱邪…… 谢恒:“宣家那位继承人是什么情况?遇上了什么邪祟?” 沈淮州本来还想调侃谢恒两句,听到谢恒问到这个,表情也不由得严肃起来。 “是梦鬼。” 谢恒眉心一蹙,“什么是梦鬼?” 沈淮州:“这是第四年的课程里才会有的内容,你现在不知道也正常。梦鬼就是因为梦魇而死的人化成的鬼。” 谢恒有些惊讶:“梦魇还会死人?” 其实梦魇听起来可怕,但基本上可以理解为一种睡眠障碍,有些时候是因为噩梦而惊醒,醒过来后对梦中的一切可能记得也可能不记得,就算不记得,可心中的那种恐惧却会持续很长时间。另外有些梦魇还会被当成是“鬼压床”,就像之前宗砚有过梦魇的情况,却以为是自己被别墅里的鬼给缠上了。 只是这种睡眠障碍虽然可轻可重,但谢恒也从来没听说过能严重到死人。 沈淮州:“怎么不会?任何事情伤害即使再小,只要积累到一定程度都能要人命。不过因梦魇而死的人也确实在少数。可以想象,一定是长时间的极为严重的梦魇才能导致死亡,那么死者的精神也就会受到极大创伤,成鬼之后破坏力可就小不了。” 谢恒皱眉:“梦魇成鬼,怕是恶鬼居多!” “那可不嘛!能噩梦缠身的排除非自然因素,大都是做了亏心事心里有鬼的,活着的时候就不是什么好鸟儿,能指望他们死后改邪归正?不可能嘛!这样的人成了恶鬼,肯定也是想极尽可能地去伤害别人。梦鬼就是在梦中杀人,每杀死一个,他们的力量就会增强一分,就能制造更加可怕也更加难以攻破的梦境。不过我对梦鬼的大部分了解都来自图书馆的资料,到目前为止还没见过真正的梦鬼。别说我,估计萧亦荣都没有见过。” 谢恒苦笑:“这么罕见的鬼怎么就被他碰上了!” 沈淮州点头:“我也很好奇。梦鬼本身就太过罕见,而且一般情况下,刚刚形成的梦鬼还不懂得分辨哪些人好下手哪些人不好下手,一旦遇见意志力比较强大的,或者八字本身比较硬的,可能还没入梦就先被重伤了。” 谢恒更加不解:“能成为宣家继承人,怎么可能意志力薄弱?” 沈淮州:“意识不清的时候效果也一样。那人不是失忆着嘛,那之前可能就昏迷过,说不定就是在那种情况下被梦鬼钻了空子。” 谢恒:“可他还是纯阳之体,这种体质难道就没有抵御鬼怪邪祟的能力?” 沈淮州:“一般的鬼怪肯定害怕纯阳之体,但梦鬼自诞生就比寻常鬼怪要强大,而且你之前说的也没错,那位继承人就算昏迷,但心性和意志应该也不是一般人能比,他在清醒之后却没能将梦鬼逐出去,足以证明那梦鬼已经非常厉害!” 听沈淮州这么一说,谢恒心中更加担忧。 宣家本家在京市,不过本家大宅不是在市里面,而是在郊外的一片山林中。 那一整片山岭都是宣家的。 能在首都京市拥有一片山岭,即便是郊区,也可见宣家的地位超然。 沈淮州开车到一栋私人别墅,之后换乘直升机飞回京市。这一次也是谢恒之前听沈淮州说刚好有事到这边来,他才会给沈淮州发消息问方不方便来接他一块回去。 谢恒没想到沈淮州看着一副游手好闲的富家公子哥儿做派,居然连直升飞机也开得这样好。 回到京市,直升飞机降落在沈淮州私人别墅的停机坪上。 一个管家打扮的男人主动上前,递上湿毛巾给沈淮州擦手,边上还有女仆端着果汁糕点。 沈淮州自己拿了一杯果汁,也递给谢恒一杯。 管家双手奉上带着法拉利标志的车钥匙。 两人从别墅出来,谢恒就看到外面停着一辆法拉利恩佐。 谢恒深吸一口气,他看出来沈淮州有钱,但没想到这么有钱! 男人有几个不爱车的?世界名车法拉利谢恒也了解过不少。而且这辆还不是一般的法拉利。 法拉利恩佐,想要购买这辆车需要满足五个条件,而其中的任何一个条件,都是非顶级富豪所不能完成!就比如有一条要求是必须先拥有法拉利F40和F50车型,而这两部本身就属于珍藏车型,有钱都难以买到。 谢恒:“你到底多有钱?” 沈淮州:“你是问我还是问沈医生?” 谢恒:…… 人家是亲兄弟明算账,这家伙是两个人格都分得清清楚楚。 算了,不问了,免得嫉妒。 谢恒的行李箱也交给了管家,沈淮州说管家也是从天问学院毕业的,一会会把他的行礼送回学院去。 一个从天问学院这样的顶级天师学府毕业的天师,竟然来给沈淮州当管家! 谢恒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个小时后,谢恒和沈淮州来到了宣家本家大宅。 古色古香的宅院,富丽堂皇,从门口进去一路往里走,谢恒目测跟古时候的亲王府邸大概有的一比。 这还是真是非同一般的深厚底蕴。 两人到时并没有引起太多注意,天问学院来了三个长老还有五个老师,客厅了站了不少人,佣人还有宣家人,宣家的客厅很大,能够当个小型宴会场,要不站着这么多人肯定挤得慌。 沈淮州和谢恒拿出天问学院的徽章别在胸口,宣家人见到徽章知道他们是天问学院的人便纷纷让出道路。 走到最中心,谢恒一眼瞧见一身西装笔挺被众人围着却仍然泰然自若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不是他家将军又是谁? 谢恒有可能认错任何人,但绝对不会认错他家将军! 一瞬间,谢恒的眼眶就湿润了,过来的路上他还有诸多疑惑和担心,有满肚子的话想要问宣景,有无数的思念想要倾诉。 可见到了人,他就只想将人紧紧抱住! 谢恒湿润的眼睛微微弯起来,将军的身材果然也很适合西装!宽阔的肩膀能将西装完美撑起来,合身的裤子显得双腿更加劲瘦修长。 还有这一头及腰长发,也并未显得和这一身穿搭不符,将部分头发在脑后束起,严肃庄重中带着一丝迫人的野性。 真好看! 谢恒情不自禁地走上前,想要拥抱宣景。 可就在他迈出第一步从人群中走出后,宣景几乎在同一时间抬头看了过来。 那双一如既往深沉锐利的眼眸中,却没有谢恒熟悉的温柔纵容。 一瞬间,谢恒的心如坠冰窖! 宣景的眼神,是他从未见过的陌生,即便是在古代与将军初遇时,对方看着自己的眼神都不像现在这样冰冷! 第四百四十一章 催眠 谢恒的身体被那冰冷的眼神定在原地,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宣景他……真的失忆了?他之前还以为那只是将军无法应对现代世界又不能解释自己来历才故意那么说,他从没想过将军真的会不记得他! 将军是身穿,难道是穿越过来的时候出了什么岔子?还是在那个什么秘境里接受淬炼时发生了意外? 不管是哪种可能,谢恒都觉得难以接受。 他心力交瘁等了这么久,将军却将他忘了? 他为自己难过,也为将军难过。 将军是遭了多少罪承受了多大的痛苦才能来到这个世界找他,而现在,一朝失忆,将军大概连自己为什么来这里的都不知道。 这时候谢恒甚至希望宣景的失忆能更彻底一些,不单单是忘记他,最好连自己是来自古代也忘记,否则将军得多彷徨!皇帝做得好好的,突然就来到这么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面对一帮不认识的人,甚至颠覆对世界的认知,寻常人若是如此大概会直接疯掉! 沈淮州立即上前拉了一把谢恒,小声道:“你干什么?” 谢恒稳住震颤的心神,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没有,就是……就是这位先生长得很像我一位故人,我差点认错人,不好意思。” 沈淮州猜测谢恒说的故人肯定是他家陛下,但也能理解。他今天是第一次见这位宣家继承人,对方只是随意地往那里一坐,竟就有一种让人不自觉想要跪拜下去的气势,如天生的王者一般。再加上同名,也难怪会让谢恒想到昭明帝。 没见到人之前,沈淮州还觉得外面对这位宣家继承人的传言有一些不实之处,现在看来不实之处确实有,但却不是夸大其词,而是没有展现出这人优秀的十分之一。 哪怕是最肤浅的外表,传言再惊艳也不及本人实际样貌的一分出众。 从前沈淮州看到一些男人留长发,只觉得娘里娘气,就是很多男星古装的打扮,也让沈淮州觉得不伦不类,气质欠缺,真正能入他的眼的没有几个。 而这个宣家继承人,这一头黑发及腰,却只给他平添了张扬与霸道,丝毫不显得违和,更无损半点男子气概。 即使还没有深入接触,光是这气势,就足以让沈淮州觉得对方会是个狠角色。 这样的人可惹不得! 沈淮州拉着谢恒后退到人群中,对边上的宣老爷子点头表示歉意。 宣老爷子微微颔首,倒是没有介意谢恒的失礼。 而一直面冷如冰、一言未发的宣景却盯着沈淮州拉着谢恒胳膊的那只手,眸色又沉了沉。 天问学院三位长老中看起来年纪最大的那位是三长老邵桐为,这一次给宣景驱邪也是他领头。 邵桐为:“稍后就可以开始,既然现在宣先生还没有睡意,那不如我们给宣先生做个催眠,睡着了才能入梦。” 谢恒已经稳定了心神,努力压制住所有负面情绪,心中不断告诫自己当下最重要的是帮将军解决梦鬼,其他的以后再说。 宣老爷子看向宣景。一向说一不二的家主却会先征求宣景的意见,足见这个“孙子”在他心中的重要性。 宣景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宣老爷子转头看向邵桐为等人:“那就有劳各位天师了。” 宣老爷子又让管家将其他宣家人和佣人都带出去,屋内除了宣景和宣老爷子之外就只有天问学院的人。 萧亦荣上前准备给宣景催眠。 后面沈淮州挡着嘴小声跟谢恒说:“学院里面最精通催眠的就是萧亦荣,这方面没人比他更厉害,他轻轻松松就能摧毁一个人的意志,让人变成自己的傀儡,对自己言听计从!” 谢恒已经领教过这位看似温润如玉的萧长老的手段,只是没想到对方竟然还有这么厉害的催眠的本事! 沈淮州:“当初他降服他家那位蛇妖就用这招来着,要不然被压的就是他了。你跟你家陛下谁上谁下?估计你是下面那个,想反攻的话可以找机会跟萧亦荣学学催眠。” 谢恒心中苦笑,还谁上谁下,将军都不记得他了,这会还讨论上下有什么意义? 他看了一眼邵桐为和其他人的表情,都很平常,似乎是认定萧亦荣的一定能将宣景催眠睡着。 然而谢恒却觉得未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家将军有着怎样坚不可摧的意志,怎样铜墙铁壁牢靠的自我保护意识,就算是有着顶级催眠手法的萧亦荣,也未必一出手就能成功。 果然,十分钟后,萧亦荣额头上都沁了汗珠,却还是没能成功催眠宣景。 “不行,”萧亦荣极其疲惫地舒了口气,“他的意志力太强,我催眠不了。” 天文学院的天师们各个脸色难看。要说别的能让人睡着的术法也有,可终究没有催眠来得自然,更好入梦。 萧亦荣的催眠术在整个天师界都是顶尖的,他都催眠不了宣景,还有谁能催眠到? 而且萧亦荣是连顶级特种兵以及蛇妖都能成功催眠的人,并且前者用时一分钟,后者也只是用时八分钟,难道宣景的意志力比顶级特种兵和蛇妖还要强? 听了这个结果的宣老爷子不知道是该自豪还是该难过。 孙子的意志力惊人是好事,但是这睡不着,天师们就不能入梦,也就不能解决掉梦鬼。 这段时间宣景很少睡觉,因为睡着之后很有可能会被梦鬼攻击,在一个又一个噩梦中被吞噬掉生命力,说不定在哪一次睡着之后就永远醒不过来了,所以宣景就一直撑着,尽量保持多自己清醒的时间。 结果现在他已经习惯成自然,大脑仿佛打开了自我保护机制,怎么都睡不着了。 一个人总是不睡觉,能撑多久? 尽管现在宣景的状态看起来也没有很糟糕,但谢恒却能看得出来,这会的宣景已经极其疲惫。 谢恒想到自己之前为了赶学习进度而不眠不休,那滋味儿真是没比死了好受多少。 宣老爷子劝宣景:“你在放松些,萧天师他们都是信得过的人。” 看宣景不语,谢恒心疼了,控制不住地说:“这也不能怪将……不能怪宣先生,潜意识的自我防备很难控制,宣先生毕竟跟我们不熟,这种防范意识是不由自主的,没有办法。” 宣老爷子看了宣景一眼,也明白宣景说的没错,倒是没有计较这个小年轻的擅自开口。 天问学院的长老也不是迂腐之辈,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怪谢恒,相反他们还觉得谢恒的开口恰到好处,这也是表明并非是我们的催眠术的问题,而是宣景他防备意识太重,意志力又非常人能比,没办法。 宣景突然抬头看向谢恒:“你来给我做催眠。” 众人顿时愣住,就连谢恒自己都险些没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让我……给你做催眠?” 宣景点头:“看着你让我觉得很舒服,我对你的下意识防备应该是最弱的。” 谢恒心中顿时涌出无限狂喜! 即使将军失忆不记得自己,可对自己却有着本能的信任,这就是印刻在灵魂中的感情,不因为记忆的消失而消失。 邵桐为皱眉,他倒是没觉得谢恒和宣景之间有什么,纯粹是认为宣景看谢恒更加顺眼。 很多人都会这样,有些人即使相互不认识,但见到的第一面就是觉得很舒服,这就是“眼缘”。 “眼缘”也是缘分的一种,说不定宣景对谢恒的防备意识确实会比对其他人的要弱上许多,但关键是…… “谢恒,你会不会催眠术?” 谢恒摇头:“我不会,但我可以学。” 有人悄悄嘀咕:“他在说笑吧?现在才学,什么时候才能用上?” “是啊!还指望宣先生等他什么学成催眠术什么时候再驱邪?” …… 在背后说闲话的那几个都是这次跟过来的学院的学生。他们能跟着长老们来这里就表示学院对他们是有重点培养的想法,天赋不错,能力在其他学生中算得上顶尖,都是即将毕业的学员,在学院比较受追捧。 然而从谢恒这个风云人物出现在学校后,原本追着他们的那些学弟学妹现在都围着谢恒转,从前老师和长老们最常挂在嘴边夸的人是他们,现在也都变成了谢恒,他们心里满是嫉妒,终于能逮住奚落谢恒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他们还故意控制着音量,只让谢恒听到,不让三位长老听到。 沈淮州本来也觉得谢恒是在说笑,这催眠术哪里是那么好学的?更何况萧亦荣都没能成功催眠宣景,即便宣景说看谢恒比较顺眼,可到底还是陌生人,肯定还是会下意识地防备,哪怕真弱上一些,估计也要有强大的催眠术才能成功。 然而听到那几个人的对话,沈淮州有种自己带的人被其他人瞧不起的感觉,当即扬声道:“邵长老,不如就让萧长老对谢恒现场教学。谢恒超强的学习能力和罕见的天赋你们也都清楚,说不定他真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学会催眠,反正现在也没有别的方法,不如就试试。宣先生觉得怎么样?” 第四百四十二章 失败 沈淮州直接把话头对准宣景,反正宣老爷子尊重宣景的意见,既然宣景自己能做主也就没有必要问别人,而且明显宣景对谢恒有一份对旁人没有的信任。 宣景点头:“可以。” “妥了!”沈淮州打个响指,转头挑眉邪笑着看着萧亦荣,“早前你不一直头疼没有合适的人能继承你的催眠术,刚好,这棵好苗子给你练练手,说不定就能成了。” 萧亦荣看向谢恒:“催眠术不好学,更别说你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掌握,一个弄不好就有可能反过来伤害你自己的精神意识。你要是真想学,等回头回去学院我可以慢慢教你,不要急于求成,以你的天赋应该不超过三个月就能小有所成。” 哦吼! 沈淮州挑眉。萧长老硬气啊!人家宣先生都同意让谢恒现场学习然而为他催眠,可萧亦荣的话无异于直接反驳,看来萧亦荣对谢恒的确非常欣赏,所以宁可让这位宣家未来的家主有所不满,也不愿意让对谢恒这么一棵好苗子拔苗助长。 宣景倒是没生气,反而在听到如果仓促学习催眠术可能会对谢恒的精神造成创伤后浅浅地皱起眉头。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三个月之后再说。” “不行!”宣老爷子急了,“觉都睡不了,你怎么撑得过三个月?” 别说宣景可能撑不住,就是能,谢恒也不会让他的将军再受三个月的罪。将军在那个秘境中受的苦已经够多了! 将军来到这个世界,有他在,还能让将军继续受这种罪? “萧长老,请您现在就教我催眠术。我相信自己的精神一定能扛得住。” 萧亦荣挑眉:“好,既然你坚持。” 谢恒就知道萧亦荣一定会答应,这人面上看着是人畜无害、教养良好的贵公子,但其实也是个面热心冷的人,他待人接物都很有礼貌,但其实就是不走心罢了。谢恒知道他劝自己是出于惜才,自己既然坚持,萧亦荣就不会再干涉他。 宣老爷子大喜过望,看向谢恒的眼神也带上了感激,赶忙让管家准备一间房间给萧亦荣和宣景,方便萧亦荣能在绝对清静的环境下教授谢恒催眠术。 宣景还想说什么,谢恒似乎早有预料,赶在宣景前面开口:“这是我自己的决定,宣先生不必担心,既然我选择这么做就是一定有把握。” 看着谢恒坚定的眼神,宣景终究只是点点头。 房间内,萧亦荣认真地教谢恒催眠术。 催眠术的种类很多,掌握起来的困难程度自然也不一样。 现在的目的是让宣景睡觉,所以萧亦荣就先教谢恒能让人入睡的催眠方法,这种方法在催眠手法中算是比较初级的,很多普通人心理专家或者心理医生都会这一招。 而对于天师而言,术法的辅助和天师血脉的力量都能让他们比普通人更加容易掌握催眠,也更能将催眠运用得得心应手。 一个小时后,萧亦荣和谢恒从房间出来。 谢恒走在萧亦荣身后,一出来就对上宣景的深邃冷厉的眉眼,那眸色中有种让人胆颤的黑沉感。 谢恒不免奇怪,将军好像在不高兴……为什么?是他们出来得太晚了吗?他还以为一个小时应该算快的。 沈淮州震惊地看着两人:“这么快就出来了?” 谢恒有点颓废,“这哪里算快?”让将军等了那么久,都不高兴了! 萧亦荣一贯平静柔和的脸上也隐隐带着兴奋之色,“虽然只学了催眠入睡一个模块,但当初我学习这部分内容足足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才掌握。尽管谢恒现在还没完全掌握,但初步运用已经没有问题,他绝对是我见过的最具有催眠天赋的人,假以时日恐怕要是较量起来我都不是对手!” 这下就是邵桐为都诧异地看向谢恒。 他是知道谢恒的天师血脉力量强大,在学习术法上很厉害,常人哪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完成一年课程?只是他没想到在催眠方面谢恒竟然也如此有天赋。 最高兴的莫过于宣老爷子,听这意思这个叫谢恒的年轻人是成功了,真好!可以为他的孙子进行催眠了。 谢恒走到宣景面前,歪头一笑:“你好,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刚刚在里面的时候谢恒就已经想清楚了,将军忘记他也没关系,至少从现在情况来看,即便忘记,但将军对他的感情还是让他即使以“陌生人”的状态出现在将军面前,依旧能让将军特别对待。 那大不了自己就从新追求将军就是了,全当两人之间玩个小情趣。 想想将军为了来到这个世界找到自己经历了多少苦难与折磨,自己只是从新追求将军而已,有什么不可以? 宣景看着谢恒笑得那样明朗,心中不知怎么的,竟然觉得暖暖的,好像有一束金黄的温暖的光芒,穿透乌黑厚重的云层,照亮了黑暗中的一片冰天雪地,冰雪覆盖下的草地上吐露了嫩绿的新芽。 催眠开始。 谢恒拿出一枚厚装的墨玉面包扣吊坠。 这吊坠是他之前在天问学院的玉器市场上买的,正面面积比成年男子的拇指指甲大上两圈,厚度约有一厘米,单面鼓。别看个头不大,上手却很有分量,因为是顶级的“钢板料”,也是籽料,不仅厚重,而且油糯糯的,上手就出油,端在手里看着也十分沉手。 谢恒当时一眼看上就觉得很适合他家将军,立即买了下来,花了两千多,这还是因为在学院里面买便宜,要是在外头玉器店买,这样少见的好料子这点钱可拿不下来。之后又直接做了个金镶扣头花了五百多。谢恒想着等自己学会做辟邪挡煞的护身符了,就白这墨玉吊坠加工成护身符,到时候再送给将军。 但没想到今天这东西就派上用场了,直接做催眠道具用。 三分钟后,宣景睡着了。 众人都觉得很不可思议,不光是宣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掌握催眠手法,也是为意志强到让萧亦荣没有半点空子可钻的宣景竟然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被一个新手催眠成功! 虽然之前宣景是说谢恒的长相很合他的眼缘,但也不至于差别这么大吧? 最后众人还是将一切归结为谢恒太过天才,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就能将让人睡觉的催眠术学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因为他的催眠术本就不差,再加上宣景对谢恒的那点“眼缘”,才能让这一次的催眠进行得如此成功。 宣老爷子很高兴,连连夸赞不愧是天问学院出来的学生。 人已经睡着,就可以开始入梦驱邪。 谢恒看着原地打坐掐念口诀的邵桐为等三位张老,心下隐隐担忧。 “这个入梦驱邪对宣景有没有危险?会不会伤害到他?” 沈淮州:“一般不会。” 谢恒急了:“什么叫一般?” 沈淮州:“其实这个入梦驱邪很简单,就是分出意识进入被驱邪者的梦中,而这个梦就是梦鬼创造。梦中的内容对做梦的人来说肯定很不友好,主要就是暴力血腥,身体和精神双方面都会受到摧残。在梦中不论是肉体死亡还是精神彻底崩溃,梦鬼就算赢了,力量能得到壮大,现实中的人也会进入脑死亡的状态,就等于植物人。当然梦鬼不能直接在梦中杀人,但是可以不断折磨对方,最后都是把人精神折磨崩溃或者是逼人自杀两种结果。我们的意识进去,就是要拯救梦境场景中的被驱邪者,并找到梦鬼的化身将其杀死。这样梦鬼就会被迫脱离被驱邪者的意识。只要他一脱离,我们守在外面就能将他捉住。梦鬼只有在梦境中才有强大的力量,一旦脱离意识出来,就能轻松抓到他。” 谢恒:“分离意识进入梦中,那我们的实力是不是也会打折扣?” “这还用说!真要是在外面是什么实力进去还是什么实力,那梦鬼就不会这么难对付了。不过具体会缩减到什么程度也不一定,一来看个人修为,二来看梦鬼创造的梦境环境,三来……” 谢恒心急:“三来看什么?” 沈淮州:“三来就看入梦者的运气了。” 谢恒:…… 虽然沈淮州最后一句话有放屁的嫌疑,但谢恒也得承认,这世上需要有运气的事情可多了去了。 不到十分中,邵桐为等三位张老同时睁开眼睛。 宣老爷子看了看还睡着且眉头皱得极深的宣景:“这、这是驱邪完了?” 邵桐为摇头:“即便宣先生睡着,我们还是无法入梦,他的潜意识依旧在防备,我们的意识根本无法进去。” 现在他可以肯定,那梦鬼之所以能够进入宣景的意识,一定是在宣景重度昏迷意识薄弱的时候,否则连他们三个合力都进不去,那梦鬼更不可能成功。如果那梦鬼真有能破开防范意志的本事,宣景也不可能撑到现在。 宣老爷子脸色发白,“那、真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几位天师不能再……” 萧亦荣摇头,“若是我们强行破开宣先生的防范意志,那有可能对宣先生的精神造成难以挽回的巨大伤害。” 第四百四十三章 二把手 宣老爷子颓然地坐在沙发上:“那这么说……是没有办法了?” 之前过来给宣景看的那些天师,有的是不能让宣景睡着,有的也是即便睡着了也无法进入梦境,没想到请了这天问的天师过来也是一样的结果。 萧亦荣眼睛一转,看向谢恒。 “不如让谢恒来。” 邵桐为下意识地皱眉,但细细一想,既然宣景防备萧亦荣却能接受谢恒的催眠,那也许他们不能突破宣景的意识防范但谢恒就可以。 “谢恒,你现在能否分离意识?” 谢恒点头:“可以是可以,但是我从来不曾入梦过,也不知该怎么做。” 沈淮州:“这个简单,我现在就能教你,你学催眠都那么快,意识入梦肯定不是难事。” 宣老爷子也重新燃起了希望:“那就有劳这位天师了。” 他好不容易盼来了这么一位方方面面都如此出众的继承人,绝对不能让人有半点差池!而且他有信心,未来宣家定然会在宣景手上继续发展壮大! 那几个之前在背后说谢恒坏话的学院学生都用嫉妒的眼光看着谢恒,真不明白这人怎么就运气这么好,能让那位冷冰冰的宣家继承人有眼缘。 谢恒不过半个小时就彻底掌握了寻常人要花上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彻底学会的意识入梦。 沈淮州冷笑着瞥了一眼那几个学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接受不了别人比自己优秀就各种嫉妒诋毁,天问学院能教你们本事,但没有义务教你们做人,都不是小孩子了,还没有点是非观念,看来以后学院找人也得加入品格考核。心术不正的还有那些爱背后生事的通通别想进入学院!” 沈淮州这话说得丝毫不留情面,那几个学生面色难看的很。在学院里也就罢了,这还是在外面,还当着外人的面,沈淮州就这样半点不给面子地数落他们。 邵桐为本来想说沈淮州两句,不过想着沈淮州的话也没什么错处,而且他一向就是这样无法无天痞子一样的性子,以沈淮州的能力完全可以做学院的长老,就是因为双重人格以及不愿意被约束,就只做了相对清闲的老师。再者他在天师圈子里人脉广、关系硬,各大天师势力都有说得上话的人做朋友。就算自己说他他也不会当回事,没必要自讨没趣。 学会了的谢恒开始准备入梦,萧亦荣跟他讲入梦后需要注意的一些情况。 “你进入的梦境就是梦鬼给宣先生编织的梦境,不管是什么环境,宣先生一定处在劣势,你要尽快找到他,在他身边保护他。梦鬼的化身一定会想尽办法伤害宣先生,你在保护宣先生的同时也一定要除掉梦鬼。” 谢恒:“知道了。” 沈淮州靠着墙壁笑道:“你也不问问怎么辨别谁才是梦鬼的化身?” 谢恒勾起嘴角,“有什么好问的?凡是在梦中企图对他不利的,我都杀了就是。” 明明是笑着,说话的声音也轻飘飘的,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出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瞧见其他人都不做声,谢恒面上相处一副犹豫不解的模样:“不会不允许吧?梦境里的反正都是假的,只要达到保护宣景消灭梦鬼的目的,有什么不可以的?还是我杀了不是梦鬼的梦中人会对宣景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沈淮州轻咳两声:“这倒是没有。” 谢恒:“那不就得了。” 瞧见这油盐不进的谢恒这为了完成任务打算不择手段的态度,邵桐为目光不善地看了一眼沈淮州。觉得当初接谢恒回来的人是沈淮州,所以谢恒就是受了沈淮州性格的影响才成了这样混不吝的样子。 沈淮州眉梢动了动,回视邵桐为——你看我做什么? 邵桐为收回目光看向谢恒:“你在梦境中杀了梦鬼化身,意识会自动脱离出来,梦境世界也会崩塌。宣先生在梦境中不会记得自己在现实世界中的身份,他会在梦鬼的影响下完完全全适应梦境中的身份,而等梦境被毁之后,宣先生在现实中清醒过来也不会记得梦境中的内容,为了避免给宣先生造成精神影响,事后……不要跟他提及梦中的内容。” 最后一句话邵桐为顿了一下才说完。 凡是有过入梦驱邪经验的天师都知道,出来之后被驱邪者会忘记梦境中的内容,他们为了被驱邪者的精神和意志着想,自然也不会提及梦中发生了什么。梦鬼也会在出来的第一时间就被抓住消灭,所以除了入梦的天师之外,没有任何人能知道梦境里发生了什么事。 入梦驱邪本就不是容易的事,再加上梦鬼的化身在梦境中一般都是有身份有地位有能力的,要对付起来很困难,可能受伤甚至九死一生。 然而承载着这么大的危险驱邪,被驱邪者却不知道,如此在感激之心上便会弱上一些。 天师帮助普通人驱邪捉鬼,一方面为的是报酬,而另一方面就是为了得到感激之力。世界上有许多缥缈但强大的力量,比如信仰之力、感激之力、功德之力、仇恨之力等等。 正向的力量就能帮助走正道修炼的天师提高修炼速度,甚至是直接强化自身修为,有许许多多的益处。 使了那么大的劲儿冒那么大的危险,但最后因为被驱邪者的遗忘而使得感激之力大打折扣,确实会叫人不爽。 有这方面经验的老人都知道这种情况,习惯了那也就不那么介意,但大多数第一次入梦驱邪的天师都会觉得挺亏的,从而导致心理上有些不太平衡。 这也是为什么大多数人都不喜欢接驱逐梦鬼的活儿,主要是收获和付出可能不太对等。 然而谢恒一听这话顿时就兴奋了! 现实中将军已经不记得他了,他想跟将军来点亲密的举动缓解一下相思之苦都不行。 可到了梦中,将军不记得现实世界的情况,完全融入到梦境里的身份,那自己不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反正梦境被破后将军就会忘记在梦里经历的一切,自己就是不要脸耍流氓将军也不会记得,更不影响他在现实世界里追求将军! 我的妈呀,想想就兴奋! 谢恒觉得这可能是老天在让将军忘记他之后补偿给他的一点小小福利! “我知道,几位长老放心,我是有分寸的人,不管梦境中发生什么,我出来后一定只字不提。” 邵桐为点头,对谢恒的保证很是满意。 沈淮州和萧亦荣却微微眯起眼睛,看向谢恒的眼神别有深意。 脑海中一片白光闪过,谢恒的分意识进入了宣景的梦境之中。 外头的邵桐为等人看到谢恒的眉心出现一道淡金色的光芒,知道他已经成功入梦。 众人的表情有些耐人寻味。 居然……真就这么简单地进去了。速度这么快,这是压根就没有被防范意志阻拦。 什么时候“眼缘”能有这么大力量?竟然可以让人在面对钢铁一般坚毅的防范意志时犹入无人之境! 这是不是表示他们可以去整个容,整到惨绝人寰的帅,这样再碰到类似的情况,他们就可以凭借刷脸来突破防御意志? 梦境中。 谢恒的知觉恢复,就听到周围一阵嘈杂的声音。 定睛一看,他正在一个山寨一样的地方。 说是山寨,是因为谢恒一眼就瞧见了主位后面的墙上一个大大的“義”字。 再加上主位的长榻上铺着一张老虎皮,这不是山寨大王位置的标配? 两边还有几个座位,其中有两个座位离主位最近,应该是山寨二把手和三把手的。 这让谢恒立即想起了某部电影中那位大名鼎鼎的座山雕三爷。 不过这地方一看就是古时候,所以将军虽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来历,但可能潜意识里还记得自己原本所在的时代背景,因而多多少少影响了梦鬼缔造的梦境吗? 此时的大堂十分热闹,饭菜摆了好几桌,都是好酒好肉,一堆没有谁比谁更糙的老爷们儿闹哄哄地喝酒吃肉。 谢恒也在其中。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明显也是山匪的一员,且冲着他上身的虎皮坎肩儿,还有周围人对他的态度,能基本断定他现在的身份在这帮人中应当有些地位。 周围有人过来敬酒:“二爷!敬您!” 好的,他成了山寨二把手。 谢恒浅浅抿了一口酒没说话,他现在还什么都不清楚,多说多错,还是安安静静地先了解清楚情况再说。 不过好像他这个人物身份原本就是这样冷淡的性格,别人见他不说话也一点不意外,敬了酒就走了,倒是省了谢恒应对的麻烦。 谢恒静静听着这些人说话,基本捋清楚了当下的情况。 目前他所在的地方的确是一个山寨,职业山匪,就靠拦路打劫、打家劫舍为生。 今天白天他们刚在大当家的雕爷的带领下打劫了一伙过路人。 过路人有马有车,还雇佣了镖局的人护送,除了被重点保护的马车之外还有好几个大箱子的金银珠宝,妥妥的富贵人家。 打劫这一趟,够他们山寨几年的开销,故而晚上才要好好庆祝一番。 第四百四十四章 二当家 除了银子,这帮山匪还把人也给绑了,主打一个劫财劫色两不误。 被打劫的一行人中主要人物是位一看就是出身富贵的公子,他带了一个小厮两个护卫,也不知是回乡还是出远门,反正带了几箱子金银珠宝,雇了镖局的人一路护送,却没想到还是被盯上了,并且真被打劫成功。镖局二十五个人无一幸免全都死在山匪刀下。那公子的两个护卫也死了一个。 而山匪这边之所以能这么顺利,不光是因为人多势众且功夫还不错,更是因为山匪提前打探到了会有一个有钱的车队从他们这经过,他们就暗中先把车队找到了,因为在别的地方不好动手,就买通了车队里面一个人,让那人在所有人的吃食中下药,他们这才轻而易举地拿下了车队。 被买通的人就是镖局的人,只是这人没想到最后自己不但没拿到原本说定的好处,还被凶残的山匪一并杀害了。 那有钱的公子和那活着的一个小厮和一个侍卫都被带了回来,关进山寨的牢房,那里还有之前被山匪掳来的其他人。 谢恒有些担心,那有钱的公子哥会不会就是宣景。 按照在外面了解到的梦境中的宣景一定会被各种欺压,这位有钱的公子的遭遇就很符合对宣景的设定。 山匪1:“雕爷不愧是雕爷,这都快半个时辰了吧!还没完事儿呢!那小娘皮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住!” 山匪2:“你当那女的是咱们以前抢回来的黄花大闺女呢!就是一千人骑的烂货,被有钱的老爷赎身养在外头玩儿的!那有钱的老爷还是背着自家婆娘在外头乱搞,人被咱们给抢了屁都不敢放一个!雕爷厉害,那女的也算是身经百战,没那么容易被玩儿坏。” 山匪3:“可今儿个咱们大丰收,雕爷高兴,说不准就弄得狠了!那小娘皮都三天没出屋了,我看也称不了多久了。不过我听说这青楼里的姐儿虽然下面松,但有的是技巧,能让人爽到升天!等雕爷玩腻了要是人还活着我也想玩玩儿!” 山匪2:“这你放心!咱们雕爷一向惦记兄弟,等雕爷玩腻了肯定把那女的让给咱们兄弟享受。可不像三爷,被三爷玩儿过的没一个好的,不死的也就只剩下一口气,别人谁也别想接着玩!” 山匪4:“幸好三爷喜欢搞后门儿,要不那些女人可轮不到咱们兄弟搞。” 山匪5:“我瞧见今天劫来的那个有钱公子身边的那个小厮,还有那个受伤的护卫都被三爷带到房间里去了,现在都还没出来,估计是活不了多久,我之前从三爷门口经过都能听到惨叫声呢!” 山匪6:“这还用说!让三爷弄进屋的男人有几个能活着出来的,就算还能活着,后面都烂了,也喘不了几口气。” 山匪7:“我看那少爷不比那小厮和那护卫白净好看?怎么三爷没弄那少爷?” 山匪4:“这你就不懂了吧!最好的要留在最后慢慢品尝!先弄了那小厮和那护卫消消火,再慢慢享受那身骄肉贵的……” 谢恒蹭地站起来。 周围还在讲荤段子的山匪们立刻安静下来,大气儿不敢出,偷偷瞄了谢恒两眼,瞧见那冷罗刹似的面孔又赶紧低下头。 有胆子大平日还能在二当家面前说得上话的山匪端着酒碗谄笑着来到谢恒身边:“二爷咋的了?可是这酒菜不合胃口?” 他们没人觉得是他们刚刚谈论的内容惹得二当家不高兴,毕竟以前他们也常常在二当家面前说这些。 大当家好女色,三当家好男色,就只有二当家,男女不近。但是他很喜欢听别人说这些,也尤其喜欢看,还就喜欢看施虐的那种,曾经还让手底下的人当着他的面玩儿鞭子滴蜡那一套,几个人弄一个男人或者女人,但不管玩儿的多激烈,他看得多带劲儿,自己却从来不参与。 有传言说二当家的那里受过伤,起不来,所以从来就只是看,还总爱看那些重口的玩儿法。 没人敢在二当家面前议论这些,毕竟二当家的性子在三位当家的中是最阴沉的,手段也是最狠的。 谢恒像是没注意到周围人对他的畏惧一般,对身边凑上来的男子说:“带我去牢房。” 那人一愣,虽然不明白为何二当家的去牢房要让他带着,却也不敢问原因,老老实实走在前面给谢恒引路。 来到牢房前。 守门的人看到是谢恒立即恭敬叫人:“二爷好!” 谢恒面无表情:“开门。” 那人立即拿出要钥匙打开牢房大门,同时给跟谢恒一起过来的山匪使了个眼色——啥情况? ——不清楚。 阴暗的牢房很宽敞,里面关着的有男有女,甚至还有个六七岁的孩子。 这些人三三两两抱作一团,瞧见有人进来就赶紧往里面缩。只有一个半身都在阴影中的青衫男子靠着墙壁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吓着了还是受了什么伤不方便动弹。 跟着进来的牢房守卫觉得他们二当家应该是终于要自己找人玩儿了,看得再带劲也不如自己亲身感受的好。传言二当家不能人道他是不相信的,在说就算下面受伤了不能人道又怎么样,可以用工具嘛! 那守卫横眉竖眼、恶气声声地吼道:“都把脑袋抬起来,让我们二爷好好瞧瞧!” 众人害怕,却没有人敢违抗命令,都颤抖着抬起头。 有两个女子倒是很大胆,看出谢恒是说话管事的,就一直对谢恒抛媚眼。谢恒在这里是自己本来的容貌,清俊非常,就算气质阴鸷了些,也比看起来像是猿人未进化完全的大当家和三当家要养眼得多,能伺候这么一个俊美男子自然是好事。 然而谢恒的目光很快掠过她们,满脸都写着毫无兴趣。 那牢房守卫和带着谢恒过来的山匪立马就明白了,真没想到二爷第一次尝试就想找男人。 牢房里的男人们脸色瞬间惨白! 那个六七岁的男孩都哭了。他虽然还小,但知道每次被挑中叫出去的男人很少有活着回来的,即使能回来也活不了几天,他还曾看到一个人晚上被挑出去,第二天早上被送回来,一裤子的血,没到中午人就没了。 谢恒的目光落在角落里的青衫男子身上。男子身上都是伤,有刀伤还有鞭伤,破裂的衣服下面是一条条触目惊心的伤口。 要说有哪里是干干净净一点伤没有的,就是那张脸了。 谢恒攥着拳头,忍着怒火,抬手指向一直闭着眼睛不知是否昏迷的宣景,“他,还有这个孩子,一起送到我房里去。” 那山匪犹豫了一瞬,孩子倒是没问题,但那个小白脸的公子哥儿是三爷准备要的人。 谢恒转身一脚狠狠踹在山匪肚子上,山匪直接向后飞出去,撞上牢房外的桌椅,哐啷啷全倒了。 “什么时候爷说话都不好使了?” 那牢房守卫险些吓破胆,赶紧招呼人将那孩子还有宣景送去谢恒房间。 他们是险些忘了,二当家之前是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但二当家的手腕可比三当家的强硬得多,三当家的都忌讳着二当家的,他们这些手底下办事的哪来的底气敢对二当家的话质疑? 宣景身上的伤让谢恒怒火中烧,他怕暴怒中的自己吓到梦境中没有记忆完全融入角色的宣景,在外头结结实实揍了一顿山匪,又找山寨里的大夫拿了药,之后才回去“自己”的房间。 谢恒走后,一帮山匪在地上哀嚎,实在不明白他们怎么触怒了二当家的,本来在里面喝酒吃肉好好的却被叫出来打到鼻青脸肿。 房间里。 男孩和宣景都被绑住手脚扔在床上。 山匪出去后,宣景睁开眼睛,眼中一片冰冷的杀意。 男孩害怕地挪到宣景身边,眼泪停不下来:“哥哥,我们是不是会被……会被捅……屁股,会被弄死……” 宣景眼中郁色更浓,黑沉的眼眸下藏着疯狂汹涌的恨意! 从一开始被镖局中的叛徒在吃食中下药,他体内的药就没断过,每隔一个时辰就被灌一次药,面对那个三当家的想让他屈服的鞭打,连手指都动不了的他根本无法反抗,而在这种即将被极尽折辱的时候,他却连自杀都做不到! 今日若真被侮辱,在自杀之前,他一定要先让这里所有的人都生不如死! 谢恒刚一推门进来就看对上宣景仇恨的双眼,心中猛地一颤。明明知道现在的宣景没有记忆认不得人,又是在这种情况下,以这种眼神看他这个“二当家”很正常,可这心里就是忍不住难受。 谢恒关上门,走到床边:“我不会动你,你别担心,我会放你走。” 宣景眼神一闪,却并未因这一句话放下防备,依旧警惕地看着谢恒。 谢恒叹气,转头看向那个孩子。 宣景心中一凛,咬牙切齿:“他还只是个孩子!” “……”谢恒看着男孩儿,冷脸说,“哭!” 男孩一直在抽抽噎噎地哭,闻言反而愣了一下:“啊?” 谢恒:“想要活命就大声哭!哭得越惨越好,不哭我就凑你!” 男孩不明所以,但一听谢恒要揍他,还是哇哇地哭了起来。 而且是大概被抓来之后每日都担惊受怕,又吃了太多苦,哭起来真是一声比一声凄惨。 有从门口路过的山匪听到里面这么大的哭声,心中无不唏嘘——二当家果然比三当家玩得还狠! 第四百四十五章 禽兽不如! 男孩哭得很卖力,谢恒给两人松了绑,给宣景处理伤口。 男孩倒没受什么伤,就是饿得不行,声嘶力竭地哭了一会后更饿了,谢恒就出去吩咐外面的人弄些吃食过来。还特别叮嘱要来一碗粥。 外头人觉得奇怪,二当家什么时候愿意喝粥了?以前不是最讨厌粥还有稀饭之类的吗? 然而顶着谢恒阴沉的目光,一句话也不敢多问,赶紧准备去了。 没一会,吃的端过来。 谢恒给小男孩一个大鸡腿两个馒头,让他自己慢慢吃。 另外弄了一个鸡腿,拆成鸡丝,拌进粥里,一点一点喂给宣景。 谢恒:“你先吃点东西,本来身上的伤就不少,再一天不吃东西身体估计要吃不消。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在粥里面下毒,你都已经这样了,再下毒就是浪费毒药。你放心,我说不动你就肯定不会动你,我还会想办法将你弄出去。现在不给你解药是因为我知道你一旦有了力气能动了估计就要弄死我了,所以我要先跟你讲清楚。” 宣景脸上的冷意未曾消退,但却张嘴一点点吃下谢恒喂的粥。 对方说的没错,只有吃东西他的体力才能好转,要想离开这里现在的身体状况绝对不成。 谢恒:“你暂时就跟着我,我能护着你,不会让老三染指你,只是暂时还不能放你离开。我虽然是山寨的二当家,但如果把绑了的人随便放了也不合适,说不过去,弟兄们会有意见,到时候你也有可能再被抓回来,我就没办法再保你。” 宣景上了药吃了东西,有了些力气,能开口说话了,声音低沉,略有些暗哑:“你总不能让我永远留在这。” 与之前仿佛要鱼死网破的恨意和决绝不同,这会的宣景看起来已经彻底冷静下来,语气中已经不带丝毫怒意,只是一种平等的如同在谈判的从容。即便他现在浑身是伤、行动受限,可在他身上却看不出丝毫颓势,哪怕在阶下囚的处境,他依旧保有镇定,仿佛随时都能翻盘。 谢恒觉得他家将军可能已经想到了一套离开这里的方法,不过将军并不知道他真正的对手不是人。 “当然,我肯定要帮你离开。既然他们不会放过你,那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斩草除根。把他们都杀了,他们就不能追杀你了。” 宣景:…… 这话听起来说得很随意,可说话的人表情却十分认真。 边上正在啃鸡腿的小男孩被吓到了,张着嘴愣住。 谢恒扑哧一声笑出来,揉了揉小男孩的脑袋:“瞧把你给高兴的,到时候给你留一个人让你动手好不好?” 小男孩:“……” 谢恒:“那你愿不愿意暂时跟着哥哥?” 小男孩看了一眼宣景,见后者没说话,他这才点点头:“愿意的。” 谢恒撇嘴:“我问你,你还要先看别人,哥哥这么靠不住吗?别忘了你手上的鸡腿还是哥哥给你的。” 小男孩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对不起。” “知错就改就是好孩子,你的家人呢?” 谢恒对这小孩儿的事并不过多关心,反正只是并不真真实存在的梦中人,他这样对孩子表示关心只是希望将军对他能多点友善和信任。 进来梦境之前他还满脑子黄色废料想跟将军发生点什么,主动被动无所谓,怎么刺激怎么来,可进来之后瞧见将军这凄惨的模样,他是半点也想不起来那些旖旎心思,只想让他的将军早点摆脱痛苦。 “没了,家乡闹饥荒,我爹要卖掉我,我娘就带着我跑出来了,跑到这边就被山匪给抓了。一开始我们被关在一起,后来有一天娘被带出去,之后就再也没回来。他们都说……说我娘肯定被山匪给弄死了!”小男孩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鸡腿都不香了。 虽然心里知道只是梦中人,但看着这么一个小可怜在自己眼前掉眼泪,谢恒心里实在不好受。他要是真能因为对方只是梦境产物就毫不在意,也就不会还把这小孩另外要过来,就是怕那什么三当家会对一个小孩子出手。 谢恒啧了一声,一个孩子,就是搭把手的事儿。 宣景眼神复杂地看着谢恒:“你为何要这么做?” 问出这个问题的一瞬间,宣景便下意识地皱眉。 这世上很容易生出无端的恶意,却很难有无端的善意。眼前人是山寨的二当家,能坐在这个位置岂会是善男信女?即使对方是真的帮助自己也一定另有目的,他就算问,这人也十有八九不会给出真正的答案,着实没有这个必要。 可不只为何,面对这张脸,这双眼睛,他就是不自觉地开口了。 谢恒半分犹豫没有,十分正经地说:“实不相瞒,我现在不是我,我是个孤魂野鬼,就在大概半个时辰前附身到二当家身上。然后冥冥中有个声音告诉我,老天之所以给我一个再世为人的机会,就是让我去拯救一个人,这个人就是你。” 一番话说完,宣景和小男孩都沉默了。 小男孩极度无语,他觉得就算是他,再不走心也不至于编出这种谎话来。 宣景也皱着眉,这种荒诞至极的话任何一个正常人听了都不可能相信。对方要是真不打算告诉他实情大可以选择不说,或者编一个稍微像样点的谎言,自己会不会相信是一方面,但至少他们明面上能因为这个说得过去的缘由而暂时和平相处。 但现在对方却给出这么一个等同于无稽之谈在的缘由,这是什么意思?故意的? 谢恒:“我就知道说出来你一定不信,不过没关系,反正你知道我不会害你就是。我先去一趟老三那,你的小厮和侍卫还在他那,我看看能不能把人一起要过来,不过你要做好准备,他们可能已经……” 宣景点头:“我明白,多谢。” 他已经在最短时间内权衡了利弊,不管对方究竟打什么主意,至少现在自己于对方而言应该是“有用”的,所以他才能安全地呆在这。即使这人真的另有目的,但当下这里的确是最安全的地方。 谢恒起身,抬手就开始扯自己的衣裳。 虎皮坎肩扔到地上,胸口衣襟也被得松开,露出一片洁白的皮肤。 宣景无意中看到一眼,却好像被烫到似的立即转开头。 对于一个山匪来说,那皮肤真是过于白皙细嫩了,甚至宣景觉得那粗糙的棉麻布衣都有可能将那人的细嫩的肌肤磨红。 宣景狠狠皱眉,他到底在想什么!他怎么会对一个山匪有所旖念?难不成还真相信了对方是被孤魂野鬼占据了身体这种荒谬可笑的说法不成?就算是真,他也不应该对一个鬼生出什么心思。一定是被关押的时间长了些,脑子都混乱了。 眼看着谢恒还要继续八扯衣服,宣景终于忍不住,声音低沉压抑地问:“你要做什么?” 谢恒动作的手一顿,遂又继续扒扯,“把衣服弄得乱一点啊!毕竟在别人看来我刚刚跟你们玩儿了那么久,要是衣衫公整地出去肯定会被怀疑。原本的二当家可不是什么讲究人,出去还必须穿戴整齐,做山匪的没那么多规矩。” 谢恒为自己的机智点赞,而宣景的脸色却比刚刚还沉。 他竟然要这样出去!那岂不是外面的那些人都能看到这人白皙的胸膛还有那形状漂亮的锁骨?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都能被那些山匪给瞧了去? 一想到这点,宣景的眼中就有黑气弥漫。 谢恒敏锐地发现宣景陡然阴沉下来的气场,“怎么了?是有哪不舒服?” 宣景仿佛恍然醒悟过来,对上谢恒明晃晃满载担忧关心的眼睛,别过头去,“无事。” 面上镇定自若,可那藏在袖子下面的手却暗暗攥紧。 他这是怎么了?怎么就对这个山匪这样控制不住地上心! 谢恒也没多想,只当是宣景因为暂时无法离开这里而心情不佳,还是先去救人要紧。 还没走到三当家房间,远远就看到几个山匪手下从三当家的房间里抬出两个人,都是赤身裸体,身上的伤痕简直让谢恒不忍直视! 被活活折磨致死,眼睛都还睁着,两人都是死不瞑目啊! 谢恒浑身发冷!第一次从心底正视他所在的地方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匪窝! 大当家是个爱好淫人妻女的禽兽,三当家是个喜欢折磨男人的畜生,最悲哀的莫过于自己这个二当家的身份,那是畜生不如啊! 再看看那两具被抬走的尸体,肯定就是宣景的小厮和护卫。他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 可能如果入梦之后他先来找他们,他们还能逃过一劫,但就算再给谢恒一次重来的机会,他还是会先去找宣景。 对于这些梦境产物,哪怕只是为安慰自己的良心,谢恒也会给予力所能及的帮助,但这帮助的前提是建立在确保宣景已经安全的基础上。 一脸餍足的三当家衣衫不整地从房间里走出来,看见谢恒时还一愣,再看到对方松散的衣衫和一小片白皙的胸膛,再抬头对上那张堪称漂亮的脸蛋儿,他竟然下意识地吞了下口水。 之前怎么没发现老二这么的……诱人呢? 作者闲话:【多谢kusano、daffodils88的打赏和礼物~】 第四百四十六章 策反 从前的三当家也不是不知道老二好看,但五六年相处下来一点别的感觉都没有,只觉得老二为人阴森,再好看也注意不到他的长相,可今天的老二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很特别的气质,跟以前比像两个人似的,叫他看一眼都忍不住心猿意马。 谢恒抬头,阴冷的眼神如同一道冰箭射进三当家的眼中。 三当家顿时如同被冰锥捅了菊花一般骤然清醒过来,然后果断意识到他二哥永远是他二哥,再深刻反思自己是不是欲求不满,还是刚刚没爽够,才会对一个比自己还变态可怕的家伙产生不该有的感受。 三当家抖了抖自己的衣裳,笑着说:“这是什么风把二哥吹到我这来了?” 谢恒:“改革开放的春风。” 三当家:“……啥?” 谢恒瞥了一眼即将消失在视线中的两具尸体微微皱眉:“以后还是注意下分寸。” 三当家一边掏着耳朵一边说知道了,显然就是在敷衍。 不过让这种人愿意敷衍也是一种本事,可见谢恒这个二当家对三当家还是很能拿捏得住的。 “既然那小厮和护卫都被你玩儿死了,那公子哥儿就是我的了,在我腻了之前,你不许动他。” 三当家吊儿郎当的表情消失了,此刻在这个形似人猿的大汉脸上竟然出现了类似“你怎么能这么欺负人”的委屈的情绪。 谢恒冷冷斜了一眼三当家的,缓缓勾起嘴角,露出一个阴沉至极的笑:“在我失去兴趣之前,你要是敢动他,我就剁了你那玩意儿塞进你后面!” 三当家的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地夹紧了双腿,他知道对方说的是真的,毕竟以前这人就干过这种事。果然自己之前觉得这人有几分诱人都是错觉。 再怎么惦记那公子哥肯定也不如自己的子孙根重要,三当家分得清轻重。只是不免惋惜地想着,老二这一开窍,以后让他玩儿过的人估计自己也玩儿不到什么了。 谢恒脚下一转往“自己”的房间走,一进来就对宣景道歉:“抱歉,我去晚了,你的小厮和护卫都已经……死了。” 宣景一时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过一会后宣景抬起头,淡淡说了句“没关系”。 边上的小男孩认为这位大哥哥就是在强撑着,小大人似的安慰地拍了拍宣景的手臂。 而谢恒却轻轻挑起一边眉梢。 他太了解宣景,所以可以肯定宣景是真的没有伤心愤怒。 明明自己的小厮和护卫都被折辱而死,他的反应却如此平淡。 深知自家将军外冷内热的性格,绝对不可能真的冷心冷肺,所以问题一定出现在那小厮和护卫身上。 谢恒:“他们是不是本来就意图对你不利?” 宣景看向谢恒。 谢恒:“我说他们死了,但你一点都不为他们难过。” 宣景:“那也许我就是视人命如草芥,他们只是我的下人,为了保护我死就死了,还要我如何?” 谢恒:“随你怎么说,反正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如果别人伤害你,那肯定是别人错了,如果是你伤害了别人,那一定是别人做了错事惹恼了你。” 宣景目光复杂地看着谢恒。即便是伪装,他也从来不曾被人这样毫无条件地信任过,仿佛天地之间衡量对错的标准就是他的喜恶。更何况他在对方的眼中只看到一片炙热的真诚。如果这一切都是伪装,那只能说这人是他见过的最会伪装的人。 “你之前说要杀了大当家和三当家,打算怎么做?” 谢恒:“你不用操心,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养伤,等我处理了山寨的事情后你能健健康康地跟我一起离开。” 原本谢恒还怀疑过会不会这山寨的大当家雕爷就是梦鬼的化身,但从那些山匪小卒口中打听到的结果是三位当家中功夫最高也最有智谋的是二当家,也就是他自己,而大当家的之所以能当上头头,是因为早年对二当家的有恩,而二当家性子比较随意,不愿意管理整个山寨,所以才让大当家的统领一切。 如果梦鬼真是大当家的,那他的实力绝对不可能在二当家之下,即便二当家是他创造的人物,对他再怎么忠心,梦鬼也一定会把最强的实力安排给自己才是。 所以那位大当家的是梦鬼的可能性不高,那谢恒要除掉这人难度应该也不会太大。 夜深了,谢恒让那小男孩睡在一旁的长椅上。 小男孩还没完全长起来,身高在那,让他睡在长椅上也不会缩手缩脚不舒服,长度刚刚好。 谢恒动作利索地铺好床被,上去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对宣景说:“你睡里面,这床榻宽敞,咱们两个睡够了。” 宣景:“为何不是你睡里面?” 谢恒一愣,怎么也没想到将军会问这个问题。 明明将军是在山洞树梢都能将就的人,怎么自己让人睡里面他却非得问出个所以然来? 小男孩偷偷瞄了眼宣景,他总觉得这位大哥哥现在的表现就好像以前村里的二毛。二毛喜欢大花,每次跟大花没话找话说都是这样的。 谢恒:“今天晚上半夜我可能要出去,你要是睡在外面我上去下来的可能会不小心惊动你,你的伤需要好好休息。” 宣景垂下眼眸,“好。” 谢恒点点头,将军还是很好说话的。 大约一个时辰后,谢恒估么着山寨的人都睡着得差不多了,便起身出去,他要把山寨的地形摸清楚,到时候行动起来才更加方便。 白天他不好到处走,免得引人怀疑。 在山寨里里外外溜了一圈,谢恒记住了大概路线。琢么着这两天就要把这个山匪窝子给端了! 他可记得自己入梦这一趟不仅仅是要保护宣景,还得找到梦鬼化身。 现在看来梦鬼化身不在山寨,他不能再这里浪费太多时间。即便梦中的时间和外面不对等,可若是耽误的时间太久,自己这一抹意识的力量也会减弱,越到后面就越不好对付梦鬼。 谢恒来到大当家房间外头,原本就是来踩个点,结果却看到拴在外头的一头白雕。 座山雕…… 所以这就是大当家绰号的由来?养了只雕? 谢恒眯眼,也不知道自己能跟动物沟通的能力在梦中还能不能用。 谢恒与白雕对视:“你想要自由吗?想要摆脱束缚吗?想要拥抱蓝天白云吗?想要在林海雪蛉自由翱翔吗?这些不是梦!不要998,不要898,只要与我精诚合作弄死屋里面那个老畜生,便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白雕:…… 谢恒遗憾摇头:“看来你什么都不懂,注定只能是被锁链束缚的没有灵魂的沙雕,房檐上的麻雀都能比你飞得更高。” 白雕怒了:“你沙雕!你全家都沙雕!” 谢恒开心了:“原来咱们能沟通,真是太好了。我的提议你觉得怎么样?” “我在这里有吃有喝,不用自己抓捕猎物,清闲得很,”白雕抖了抖自己的鸟腿,“只不过脚上多了条链子,我还嫌飞得太高累得慌。” “这不是链子,这是心灵的枷锁!回头我介绍只母雕给你认识!” 白雕扇着翅膀,“介绍不介绍的,我早就想为民除害了!奈何能力不足!” 谢恒微微一笑,在白雕的爪子上撒上了一点白色药粉,“找机会把这药粉弄到座山雕喝的酒里或者水里,能让他吃下去就行。”原本他想自己下毒,但是现在明显找到了更合适去做这件事的。 白雕:“你的武功比座山雕高,还要靠投毒?” 谢恒:“高也是有限的,就算我能正面击杀他,自己也肯定会受伤。你觉得到时候三当家不会乘人之危?还有这满寨子的山匪,明明坏事做尽还讲什么义气,肯定要杀我给座山雕报仇!双拳难敌四手,我要是真逃脱不了只能拉着你陪葬了。” 白雕:“行了行了,交给爷爷我!明天中午之前保准弄死他!事成之后别忘了给爷介绍小老妹儿!” 谢恒:“端了整个山寨,一定给你介绍最好看的!” 成功策反了大当家的爱宠,谢恒很是满意地回到房间。 刚刚躺回床上,边上宣景就睁开了眼睛。 谢恒正要拉被子的手一顿,“吵到你了?” “你很高兴?”宣景的声音很低沉,黑暗中一双幽深的眼眸却有种别样的光亮,危险而摄人! 谢恒:“啊……算是吧!” “去做什么了?” 谢恒眯起眼睛笑起来:“去了一趟大当家那。” “去做什么?” 被这样询问,谢恒反而觉得很高兴,看来自己这形象洗白初有成效!不过现在他还不打算说,想着明天可以给将军一个惊喜,于是故作神秘地说:“以后你就知道了。” 宣景没再说话,但想到之前被关在牢中,听那几个守卫闲聊,说起二当家和大当家有一腿。二当家喜欢大当家已久,但大当家只喜欢女人,大当家为了让“有勇有谋”的二当家对自己忠心耿耿,才答应跟二当家做那档子事,但仅限于用手,还只能在后半夜,不能点灯,黑灯瞎火的看不清是男人,大当家才做得下去。 再看谢恒明显做了什么事很高兴的样子,宣景眼中一片黑沉。 第四百四十七章 大赦牢房 第二天一早,谢恒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喊他起床。 熟悉的声音,还有熟悉的北地风雪的气息。 谢恒睁开眼睛,看到熟悉的面容,自然而然地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早啊!” 宣景瞳孔一震,胸腔中仿佛有某种温暖热烈的东西骤然炸开,溢满胸怀! 谢恒没注意到宣景眼神的微妙变化,揉揉眼睛坐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他都不记得自己已经有多长时间这么好好地睡过觉了,就算只是在一抹意识在将军的梦境中,却也觉得通体舒畅。 从回来现代世界开始,他就没睡过一个好觉,哪怕是后来强行规范作息时间,却也不是到了该睡觉的时间点就一定能睡着,甚至有几天他都需要借助安眠药才能睡下。 而现在只是因为有宣景躺在他的身边,就算只是在梦中,谢恒也觉得自己的精神意识都得到了很好的休息。 谢恒叫来早饭,等早饭的时候他查看了宣景的伤势,只是一个晚上罢了,居然就已经恢复得很好,甚至可以看到一点点伤口处新长出来的粉色嫩肉,山寨里大夫的药这么管用吗? 吃完早饭,谢恒询问宣景和小男孩要不要出去走走,两人一同摇头。 谢恒心知两人对山寨还很抵触,不愿意出去是正常的,不过他得出去了,作为二当家的,日常也要巡视巡视山寨。 “那你们就好好在房间里待着,记得把门锁上,不要给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开门。真要有人强行闯入,该打就打,打死了有我兜着!” 经过一个晚上的代谢,谢恒想着将军体内的**应该被代谢得差不多了,这会应该已经能活动自如。他昨晚注意到将军的手上有茧子,那应该是常年握剑握出来的,就像现实中的将军一样,所以梦中的将军应该也会武功,自保当不是问题。 小男孩有些害怕,但还是点点头,只是手上死死抓着宣景的衣袖。 谢恒有些不放心,就对宣景多嘱咐了两句:“就算你现在恢复了行动能力也不要贸然行事,我昨晚出去看过了,这山寨里里外外防备森严,一个人想要单枪匹马地冲出去很难。你相信我,我肯定能护你出去。” 本以为这一次会像昨天一样不被回应,谢恒都已经想好接下来继续劝说宣景的说辞,却没想到宣景竟然轻轻地点了点头。 谢恒大喜过望,忍着抱住宣景的冲动,转头给了小男孩一个拥抱,高高兴兴出门去。 不到中午,山寨里面就挂起来丧幡——大当家的去了。 这去世的原因还恨不光彩,竟然是马上风! 山寨里的人都知道大当家的好色至极,每天床上都不能少了女人,兴致不好的时候至少都要有一个,兴致好的时候得四五个。他玩儿的花样多,不光是胯下三两肉的事,人少了都进经不住他玩弄。 大当家的不节制,之前二当家还劝过,但大当家不当回事,这下可真是灾了! 昨天抢了那么多东西回来大家高兴,大当家弄了三个女人到自个儿屋里,其中还包括那个之前在勾栏院待过的颇有手段的女子,要不然三个也不可能够。 本就荒唐到了大半夜,才休息个把时辰在,大清早上洗漱完还没吃饭,就喝了两口酒,便又按捺不住,又叫了四个女人到屋里,在外头都能听到里面的动静多大,结果不到中午人就没了,正应了当初二当家劝大当家时说的话——早晚有一日要死在女人的肚皮上。 大厅里,众人低着头,胳膊上都绑着白布。谢恒和三当家往火盆里添着纸钱、麦秆。 三当家精神恍惚,烧着烧着不小心烧到自己的手,丢了手上的纸钱嘶了一声。 谢恒皱眉,身上那股子当家的气势尽显,“怎么这么毛毛躁躁的!” 三当家没说话,只是神色看着依旧不大好。 谢恒:“是不是在想自己会不会有一天死在男人肚皮上?” 三当家惊恐地看着谢恒,一瞧那表情就知道被谢恒说准了。 谢恒:“早就告诉过你们要节制,就是没人听我的。也算你运气好,大哥走你前面给你提了个醒,日后要是还那么荒唐,迟早步大哥后尘。” 三当家低头,“我知道了二哥,以后一定注意。不过我还是觉得奇怪,大哥前一阵子都没怎么找人,昨天算是这阵子难得一次放纵,哪怕说着玩了大半宿,早上又接着来,也不至于就这样把命给玩儿没了。我昨晚见到大哥时人还龙精虎猛的,怎么就马上风了!” 谢恒冷哼:“你懂什么!大哥日日荒唐,身子早就被掏空了,之前那段时间没怎么找人,本来算是给身体回复的时机,可这才多长时间大哥就又闹得这么凶!要不是有那段时间大哥有休息,都不一定能撑到现在。昨晚的好精神大概就是回光返照,你当时要是能看出来多规劝大哥两句,大哥有所收敛,可能也不会死。” 三当家很自责,觉得自己得为大哥的死负一部分责任!而且以后他一定听二哥的,注意节制。 昨日听说自己看中的那个公子哥被二当家要走,他心里还有点不得劲儿,现在却觉得真是二哥救了自己一命,要不然就冲着自己急色的性子,一定等不到今天就得把人弄自己屋里折腾,到时候说不定死于马上风的就是他了。 那公子哥确实是少见的极品,但再好也不能跟自己的小命比不是?他又不会吊死在这一棵树上,往后还要品尝的美人多了去了,少这一个不少。他还得感谢二哥救了他的命。 山寨不能一日没有主人,到了下午,众人就开始商议该由谁来担任山寨大当家的。 毫无疑问,这新任当家自然该是从之前的二当家和三当家之间选出来。 三当家:“二哥,这大当家的就你来坐吧,你会算计,又满肚子坏水儿,没人比你更厉害!” 这三当家玩心重,而且而且他似乎把所有的聪明劲儿都放到了对大当家这个位置的分析上。身为大当家的,虽然最有权力,但山寨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操心,享乐的时间必定减少,山寨里的人大都没什么文化,屁大点事都要找大当家拿主意,三当家才不愿意做这些,自然大义凛然地将大当家的身份推给谢恒,还说得看似有理有据。 谢恒看着三当家的眼神就像很多严厉的家长看向自己不成器的儿子,沉声道:“你要是能把这点小心思都用到为山寨牟利或者管理山寨上,我也就能清闲了!” 三当家的嘿嘿嘿,“二哥威武,可用不着我指手画脚。以后你还是我二哥,但也是我们霸王寨的大当家。” 这还是谢恒第一次知道这个山寨叫什么名字,不得不说很形象了属于是。 谢恒看向其他人,现在在这的都是山寨的……算是骨干部分。 这些人也目光灼灼地看着谢恒,很显然他们的想法跟三当家是一毛一样的,都觉得只有手段阴狠毒辣的二当家能胜任大当家的位置。 谢恒叹气,做足了一种自己是被临危授命不得已才接受大当家这个身份的样子。 “那我就勉为其难接下了。只是有些情况我要先说清楚,既然你们让我做大当家的,那日后我若是有什么吩咐,你们就得按照我的吩咐好好做,谁要是对我的决定有置疑,那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三当家被谢恒阴狠的表情吓到,他一定是疯了,之前觉得二哥突然变得很诱人,现在可好,二哥做了当家,没变得更诱人,倒是比以前看着还叫人害怕。 周围的筛鲱骨干跟三当家感受一样,都觉得二当家整个人的气场比以前更加强大,原本还有几个不是很夫妻的,只是被谢恒阴冷的眼神扫过,就不自觉地站直身体,大气不敢出。 最后众人对着谢恒齐齐弯腰拱手,“拜见大当家!” 后面就是原来大当家的棺材,火盆里的麦秆都还没烧尽,新任当家的就这么诞生了,这更迭不可谓不快。 “往后还叫我二爷即可,”谢恒冷淡的眉眼扫过满堂人:“你们知道朝廷新帝登基时会如何做吗?”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个身材相对而言偏瘦的年轻山匪试探地说:“选、选秀?” 众人顿时觉得真相了! 看来新任当家的是迫不及待多弄点人进来了。 不过听说昨日二爷从牢里弄出去一个毛都没长齐的男娃还有那个公子哥,那是不是代表接下来他们要掳人就得掳这两种类型的? 谢恒冷脸,重重哼了一声:“除了这些你们脑子里当真是一点旁的都装不下!爷说的是大赦天下!” 众人恍然,啊,是有这么个情况。就算他们再不学无术,但对于一些既定的规矩还算清楚,新帝登基确实有这么个环节,不过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谢恒勾唇,露出一抹算计的笑:“今日爷为霸王寨大当家,也效仿一回那皇帝老儿,大赦牢房!” 作者闲话:【多谢daffodils88、雨非霏送礼物,爱你们~】 第四百四十八章 可怜的身世 三当家眨眼:“啥意思啊二哥?” 谢恒:“之前所有被我们抓来的人,全部放了。” “这哪行!”三当家大吼一声,“人都放了我们玩儿什么?” 谢恒冷冷斜了一眼:“你就这点出息?放了这一批就不能在重新去绑?” 三当家还是不太乐意,嘀嘀咕咕地说:“都是我们辛辛苦苦绑来的,说放就放!” 谢恒:“朝廷的罪犯也是人家辛辛苦苦抓来的,说大赦就是大赦!他们能大赦,为何我们不能!在这一片我们就是王法!今日我做了当家的,就是这片的土皇帝!你们就是文武大臣,他们大赦天下,我们大赦牢房,有何不可?” 这一番话可把一种山匪给说得意了!文武大臣哎!他们都能跟那些当官的相比了!二爷说的对!这里他们就是王法!他们就是当官的!朝廷咋地他们就能咋地,绝对不能输给朝廷! 三当家一听心里头也挺火热,这一刻仿佛自己真的不是臭名昭著的山匪,而是人人敬畏的大官儿! “我们听二爷!” “听二爷的!” …… 谢恒就这么三两句话,忽悠的全山寨的人对他言听计从。 三当家的嘿嘿两声,“二哥,旁人也就罢了,昨天那个公子哥……” 不等他话说完,谢恒刀子一样的目光射过来,他立即乖乖闭嘴。 谢恒还算满意现在的情况,趁热继续给一众山匪小头目洗脑,务必让这些人对自己忠心耿耿、唯命是从。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 宣景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面前一个黑衣人正单膝跪地。 “主子,府里的内奸都已经清理干净了,皇帝那边也已经彻底被我们控制,我们随之可以返京,主子您也可以随时登基。” 宣景一只手撑着脸侧,另一只手修长的手指敲击着椅子扶手,“不急,暂时不要让皇帝病逝,控制住京中局势,我要继续留在这里几日。还有,从附近调一支军队过来,隐藏在山中,随时候命。” 暗卫不知道自家主子为何还要留在这山匪窝。 这一次主子被皇帝设计陷害,虽说有主子故意为之的意思,是为了以自身为饵牵制住皇帝,方便他们在京中布局。只是中间出了差池导致他们跟主子失去联系,昨天后半夜才找到这里来,清早等那山匪二当家离开他才现身。 按理说主子已经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这个山匪窝作恶多端,直接抄了就是,可现在看来主子似乎另有打算、 暗卫心中虽然疑惑,但是也没有多问,反正主子的任何决定都不会是错的,他们只要认真执行主子的命令就是。 暗卫离开后,房间内再度恢复安静。 小男孩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不知道自己之前明明正在吃东西怎么突然间就睡着了。 瞧见宣景坐在不远处,小男孩凑到宣景身边。他就是觉得跟在这个大哥哥身边更有安全感。 没一会,外面响起敲门声,那小男孩吓得紧紧攥住宣景的衣袖。 宣景却没有任何防备之色,他从脚步声就能听出外面敲门的人是谁。 不等外面的人开口,宣景就起身打开了门。 谢恒皱眉:“不是跟你说了不要随便给人开门?” 他刚刚在门口故意没开口就是想试试宣景有没有听他的,现在看来是没有。 宣景低头:“我只是不想给你惹麻烦。” 谢恒的心一下子就软了,瞧瞧他家将军,多好的人啊,在这种环境下自身难保居然还会为别人考虑,他就知道将军果然还是那样外冷内热,看着对自己不假辞色,可实际上却很在乎会不会给自己添麻烦。 “你放心,我敢让你这么做就是不怕惹麻烦。不过以后你们也不用担惊受怕了,现在你们就可以离开山寨。” 小男孩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谢恒:“真、真的吗?” 谢恒笑着揉了揉小男孩的脑袋:“当然是真的!之前的大当家已经被我弄死了,我刚刚已经坐上大当家的位置,并且说服山寨里的人将之前所有掳来的人都放了,算是庆祝我当上大当家。我给你们拿些盘缠,你们带着盘缠就赶紧走。下山之后走大路一直往东,最多三天就能走到一个镇子上,到时候再好好休息。” 谢恒的打算是让宣景先走,这样他收拾起整个山寨来也能更加无所顾忌,等把整个山寨端了,他再去镇子上找宣景。 然而宣景沉默了片刻后却摇摇头,“我不走,我要留下来。” 谢恒:“啊?你不想离开吗?” 宣景垂下眼眸:“我本来就是孤儿,无依无靠,走哪都一样,还不如就留在这里,你是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 谢恒心酸呐!特别酸!那天杀的梦魔究竟给他家将军安排了怎样可怜凄惨的身世! “好,你既然愿意留在我身边,我必定照顾好你。你放心,有我在,绝对没人能欺负你!” 宣景点头,缓缓露出一个笑容:“好。” 小男孩左右看看,突然跑过来抱住谢恒的大腿,“那、那我也不走了,我还小,就算自己到镇上去找活计也没人会用我。但我会做的事情其实有很多,我能、我能烧火,能去山上捡柴火,我还能刷锅洗碗!” 谢恒提着小男孩的领子把人拉开,“这些事情不用你做,你就好好陪着这个大哥哥,不要让他一个人无聊就是。” 小男孩使劲儿点头,一想到自己以后也算是有个落脚的地方了,虽然是山匪窝,但好歹有吃有喝,也是个能遮风挡雨的住处,他已经很满足。 谢恒:“往后你们就是我的干兄弟和干儿子,有这层身份在,山寨里的人才不敢把你们怎么样。” 宣景:“我也不能总白吃白喝,你那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跟我说,我读过书,也会算账,还会点功夫,总能帮到你。” 谢恒点头,“行。” 说是这么说,不过谢恒却没打算给宣景安排什么差事做,反正这个山寨也留不了多久了,没必要这么折腾。 宣景看着谢恒,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但却犹豫着没开口。 谢恒当即说道:“你我之间不必有任何顾忌,想说什么就说。” 宣景:“我听闻你跟原本的山寨大当家关系密切,每天晚上都要私会。” 谢恒瞪大眼睛:“这是谁说的!诬蔑!绝对是诬蔑!”接着他话音一顿,一掌拍在脑门儿上,“这……也有可能是原本的二爷做的,我都说了,我是孤魂野鬼占据了原本那个二爷的身躯,我不是他,他做的事情可不能算在我头上。” 宣景看着谢恒干净纯粹的眼神,轻轻“嗯”了一声,“我相信你。” 谢恒感动,就知道他家将军不是是非不分的人。 晚上,三当家和其他山匪头目得知之前被二爷弄到房里去的小男孩和那个公子哥留了下来,心中无不想着这肯定是二爷尝过了那一大一小,觉得滋味儿好,实在不愿意放走,但这大赦牢房的话又说了出去,才会对外说是认的干儿子和干兄弟! 要这么说其实也没差,干儿子干兄弟,也是干儿子干兄弟!一样的! 果然论变态还是二爷变态! 下午山匪就把原来的大当家给埋了,当天晚上就庆祝新当家上位。 一帮匪类,自然不讲究那些老规矩,别说停灵三天什么的,能在大厅内挂上丧幡他们就已经觉得自己很仗义了。 晚上又是喝酒吃肉,不少人都来给谢恒敬酒。 谢恒自然不能喝多,却也不能推拒,好在他现在的这个身份是个高手,有内力在身,可借用内力悄悄化去酒力,最后再装作不胜酒力的模样。 三当家看谢恒趴桌上不动弹,啧了一声道:“二哥的酒力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你们先喝着,我送二哥回去休息,一会回来再跟你们这帮瘪犊子杀几轮!谁也别想跑啊!” 三当家说着就架起看起来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谢恒,脚下一深一浅地往二当家房间走。 来到门口,三当家正要敲门,不经意一转眼,看到近在咫尺的漂亮脸蛋儿,心里噗通一下! 真、真好看! 睡着的二哥没有了清醒时候的阴狠劲儿,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少爷,唇红齿白,贼漂亮! 三当家咽了下口水,瞧着那被酒水润得红亮的双唇,在门口灯笼朦胧的光芒下显得格外诱人。 鬼使神差地,三当家缓缓低下头。 就在谢恒忍不住要揍人的时候,两人面前的门打开了。 宣景目光阴沉的站在门口。 三当家吓的一激灵,赶紧把谢恒往宣景怀里一推,撒丫子就跑了。 跑到一半,三当家才想着自己怎么就被那个小白脸的眼神给吓到了?然而让他再回去找场子他也不愿意,毕竟是他疯了竟然想对老二那个变态做那种事,要是让老二知道自己肯定得完! 宣景将人扶到屋里。 一进屋谢恒就是满血复活的状态,刚要骂三当家几句,就看到宣景那张黑沉沉的脸,还有乌云密布的眼眸。 谢恒心里一咯噔,刚要解释,宣景就转身回桌边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明显不想搭理谢恒。 第四百四十九章 为我而来? 谢恒挠挠脑袋,心知这会宣景肯定在气头上,哪怕这时候自己解释效果肯定也要打折扣,还不如等宣景稍微气消点了自己再解释。 忙了一天谢恒本来也有些累了,而且他虽然用内力化去了绝大部分酒力,但还是稍微吸收了一点,就这么一点也让他有了些许困意,躺床上没一会就睡着了。 感受到床上的人呼吸已经平稳,宣景放下手中的书起身走到床边站定。 他垂眼看着面上带着几分酒后红晕的男人,想到之前开门时看到的情景,幽深漆黑的眼底闪过一道冷芒:“我都说了相信你,你怎么还能叫我失望?” 正准备到榻上睡觉的小男孩听到宣景的声音,不知为何,有种脊背发凉的感觉,看了一眼窗户,关得挺紧的啊!哆嗦了一下拿小毯子把自己盖住。 第二天,谢恒在一阵震天响的拍门声中醒过来。 谢恒还迷迷糊糊的,“什么情况?” “二哥!不好了!咱们山寨被官兵给包围了!” 谢恒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官兵? 哪来的官兵! 手下意识地往边上一摸,空的,凉的。 宣景去哪了? 谢恒看向不远处的软榻,小男孩也不见了。 昨晚睡觉本来就没脱衣服,谢恒蹭地起来打开门,一把抓住三当家的衣襟:“人呢!” 他以为是三当家趁他睡着的时候带走了宣景和小男孩,过度的担忧让他忽略了宣景也会武功,只要是三当家强行进来抓人,不说宣景能不能应付,自己也不至于一点动静听不到。 三当家的还以为谢恒说的是山寨的兄弟们,赶紧说道:“兄弟们已经在外头跟官兵对上了!可对方人多势众,咱们这点人根本不是对手!真要动起手来山头都能让人家抹平!二哥你赶紧想想办法!” 这时候的谢恒也反应过来,应该不是三当家将人带走的,房间内没有任何打斗的迹象,应该是宣景主动带着小男孩离开。 谢恒按了按有些抽疼的太阳穴,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明明自己之前说了让他们走,是宣景主动要留下,现在怎么回事?趁着自己睡着溜走?这是觉得之前的他是在诓骗他们? 虽然内心可以理解宣景的谨慎,但这种被爱人小心防备的感觉还是让人稍微有那么一丢丢的不得劲儿。 也不知道他们逃到哪里了,有没有遇到官兵。 谢恒抹了一把脸,还是先出去看看外头的情况。 来到山寨门前,瞧见外头乌压压的军队,一看就是兵强马壮、训练有素! 谢恒心里一咯噔,觉得自己运气不好的特性延续到了梦中,他昨晚才正式接任大当家的位置,今天官兵就打上门来了。 虽说谢恒从一开始就打算要端了山寨,这官兵要是对山寨出手也算是遂了他的意。但问题是他没打算把自己给搭进去啊!他还要去找将军,还要去除梦鬼,哪能在大牢里待着! 偏生他现在又是山寨的当家的,这些官兵放过谁也不可能放过他!真他么操蛋! 就在谢恒想着要怎么脱身时,外头官兵有了动静。 官兵从中间分开,让出来一条道,一个身着银色铠甲白色披风的男人骑着马走到军前。 谢恒瞳孔一缩——将军? 三当家也看到了宣景,立马在谢恒耳边低声咒骂:“妈的!是那个小白脸!真他娘的不要脸,二哥你认他做干兄弟,他居然这么对你!果然那些当官的么一个好东西!比二哥你还一肚子坏水儿!” 谢恒凉凉地看了一眼三当家:“你怎么不大点声骂?” 三当家退后一步,一脸认真又忠心地道:“我不能抢二哥风头!” 谢恒:…… 宣景和谢恒遥遥相望,两人的脸上都毫无表情,眼神也都一样讳莫如深,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精神较量。 良久,宣景开口:“霸王寨作恶多端,本王今日就踏平这山匪窝,为民除害!” 没想到将军在梦中竟然是王爷的身份,梦鬼怎么会这样安排?谢恒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儿,但还没来得及细究,宣景又对谢恒说道:“你投降,做本王的禁脔,本王饶你一命!” 三当家的气得手抖:“二哥!这小白脸太过分了!他怎么能这样!我也能做他的禁脔啊,凭啥机会都不给一个!我们的命就不是命吗?瞧不起谁呢!” 谢恒:…… 没有理会叽叽歪歪的三当家,谢恒低着头没说话,一双眼眸隐在阴影中,可仔细看到话还是能看到他微微颤抖的肩膀。 宣景那边的士兵将士都以为谢恒是因为感受到巨大的侮辱所以愤怒到浑身颤抖,包括宣景自己都这样认为。 然而实际上如果他们再往前走五十米,就能看到谢恒的眼中全是亮晶晶的兴奋无比的笑意! 强制play!终于要实现了吗? 本来看将军那小可怜的模样,谢恒都已经打消了来点刺激的想法,却没想到将军就是将军,永远都能给自己惊喜! 啊,表情管理,控制一下,绝对不能让人看出他兴奋又期待! 谢恒猛地抬头,满脸的屈辱不甘,指着边上的三当家对着宣景大吼道:“你妄想!我就是跟他在一起都不会做你的禁脔!” 三当家都慌死了!二哥你为何要害我啊! 咻——噗! 三当家中箭而亡,死不瞑目! 身上没有沾到半点血腥的谢恒抬头看着放下弓满脸冷漠阴沉的宣景——妈呀!有疯批那味儿了! 宣景:“除了我,你看上谁,我便杀谁。” 谢恒的目光转向宣景身边的将士。 众将士:……不带这样的啊! 谢恒摆出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这里有我所有的兄弟们!有他们在我绝对不会跟你走!” 宣景拿着弓的手轻轻抬起,指向山寨的方向,冰冷低沉的声音响起:“除了他,鸡犬不留!” 众山匪:……大当家我们谢谢你! 厮杀声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渐渐停歇,这不是一场双方的交锋,而是一场单向的屠杀。 山寨里全是乌合之众,对付普通人还能逞凶斗狠一番,可面对训练有素的军队,那就什么都不是!只能被完全碾压。 因为有宣景的吩咐,谢恒没有受伤,被毫发无损地活捉,衣衫比那些官兵将领还要整洁。 威风一时的霸王寨就这样被端了,整个寨子除了谢恒之外唯一的活口就是那头白雕了。 官兵要把白雕杀了,谢恒站出来阻止,并且十分“屈辱”地对宣景说:“你别杀它,我跟你走。” 宣景手一挥让人将白雕装进笼子里。 白雕对着谢恒拍了两下翅膀,“好兄弟!仗义!小老妹儿的事不着急!” 谢恒:“放心吧,答应你的我肯定做到。” 谢恒被捆得结结实实的丢在马车内。 要说是囚犯,却没有用囚车关着他,而且马车内十分宽敞,还铺着软垫,他就算被绑着,躺在里面也十分舒服。 没一会,宣景进来。 在宣景坐下后,谢恒能感受到马车才开始前行。 谢恒的双手被绑在身后,双脚也被绑在一起,嘴上还塞着一块布。 他努力用内力压制着身体反应,现在这个羞耻的姿势实在让他很难不想入非非。 将军啊,你要是不趁着这个姿势做点什么可就对不起他的手脚被绑得这么漂亮了。嘴里塞着布,不管多激烈也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这不是很刺激吗? 可惜这时候的宣景看起来又开始继续正人君子了,就坐在谢恒身边闭目养神。 山不就我我去就山! 就这么干等着可不是谢恒的作风。 谢恒身体动了动,往与宣景相反的方向挪了挪。 宣景终于睁开眼睛,冷冷地看着谢恒:“你逃不了。” 谢恒的表情变得有几分惊恐,逃离宣景的动作更加明显。 宣景的眼中带上明显的怒意,长臂一挥将谢恒拉近怀里,摘掉口中的布激烈地吻起来。 不到片刻谢恒就尝到了血腥味! 带劲儿! 湿热的吻从嘴唇一路向下,到锁骨时谢恒下意识地扬起脖子,感受到对方仍然有下移的趋势,谢恒想要挺起胸膛迎合,却陡然想起来自己现在可是“被强制”的状态,万万不能表现得太爽了。 于是死死咬着牙克制住舒服的哼唧声,并用尽全部的意志力闪躲宣景的吻,心中不断告诫自己——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忍不了一时爽不了一世! 感受到谢恒的躲避,宣景脸色更加难看。 下一刻—— “唔!” 谢恒的身体猛地一颤,怎么也没想到宣景居然会一口咬在他的锁骨上。 妈的! 此情此景此动作!好爽! 许久没有开荤的身体几乎要承受不住这样的刺激,谢恒觉得要不是梦中的自己是内家高手能用内力压制反应,他大概已经在刚刚宣景那一口之下缴械投降了! 而谢恒那激动到颤抖的表现在宣景眼中却被理解为极度的抗拒。 锐利的眼眸中满是风雨欲来的阴沉:“你不是说你是孤魂野鬼,为我而来?” 第四百五十章 入戏太深 谢恒心里一咯噔,忘了这一茬了!那之前自己说的那些故意刺激宣景的话在对方看来是不是特别可笑?还是对方已经不肯相信自己是孤魂野鬼,坚定地认为自己之前就是在撒谎? 不行!宣景梦中的二当家实在作恶多端,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被背这个黑锅! “我确实是孤魂野鬼,也的确为你而来,但我的目的只是要救你,不是要把自己搭给你!” 宣景眯眼:“你是孤魂野鬼,却看不出我有自救的能力?” 谢恒梗着脖子继续理直气壮地抬杠,“那我是孤魂野鬼又不是算命的,我怎么知道你能不能自救?早知道你能自救我又何必费那么大的事?” 宣景的眼神变得更加危险:“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你知道我能自救,你根本不会救我?” 谢恒琢么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能一次下太狠的手:“救还是会救,但我一定不会再给你机会对我有非分之想,我宁愿毁了这张脸!” 宣景勾起嘴角,笑得有些残酷:“可惜现在晚了,别说毁容,就是断手断脚,我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谢恒: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他偏过头闭上眼,装作破罐子破摔不再理会宣景的模样。 可刚转过头去,下巴上传来的强硬力道就将他重新掰了回去。 双唇再度被狠狠封住,谢恒的心也随之一颤!心中默默期待着宣景能再没下限一些,他还没尝试过在马车里弄的感觉。这一路颠颇肯定很刺激! 不过很可惜,梦中的宣景也比谢恒更有节操一些,虽然一度把谢恒吻得晕晕乎乎不知今夕何夕,手上也没少在谢恒身上撩拨点火,但就是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三天的车程,谢恒一直跟宣景“斗智斗勇”,并且时刻不经意地勾引宣景在车上做点什么,不但最后都没能得逞,倒是把谢恒自己的精神弄得十分疲惫,最后那段路程谢恒一直都是睡着的,再醒过来时就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一张华丽舒适的大床上,光是头顶的床幔看着都贵气逼人。 谢恒起身,一阵清脆的声响让他一愣。 低头一看,手脚上的绳子是都没有了,可却多了两条锁链。锁链大概有半米长,一些日常动作不妨碍,但肯定跑不起来。 更让谢恒惊讶的是束缚着手脚的金色金属锁链很细,瞧着就像是装饰品,可他都用上了全部内力,还是不能将锁链扯断。 有点意思! 谢恒起身看了看,很大的房间,有里屋和外室,外室像个书房,里屋是寝室。 装饰简约,但即便是外面桌上放的茶具都是描金的,价格不菲。 所以他现在是被宣景软禁起来了?这软禁的条件还正好,简直就是金屋藏娇啊! 谢恒正高兴着,房门突然被打开。 一瞬间谢恒就从满脸兴奋变为苦大仇深,那变脸的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进来的人正是宣景,他一看到谢恒抵触的表情,眉心微微皱了起来,但很快又舒展开。 谢恒觉得他已经从这微小的表情变化中看出了宣景的心理活动——我知你不愿意,但我还是无法放开你。 谢恒冷笑着抬了抬双手,金色的锁链轻轻晃动,“你这是什么意思?摘了绳子又换成锁链,你是真打算囚禁我一辈子?” 宣景:“如果你永远不能听话,那我确实会这么做。” 不知为何,宣景总有种如果不将这人牢牢锁住,对方一定会离开自己的感觉。甚至他觉得即便这人开口答应他,他都不敢将锁链解开。 宣景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有这种感觉,明明此时此刻人就在他面前,被千金铁锁着,没有钥匙绝对不可能挣开,可他心里就是莫名不踏实,甚至有种对方如果一定要走自己就难以将人留下的无力感。 这不应该! 谢恒仰头,终于说出自己想了很久的一句话——“你锁得住我的人,却锁不住我的心!” “没关系,”宣景低低地说,“总比人心两空要好。” 看宣景这般低沉的模样,谢恒心里忍不住抽疼。 不想玩儿了,他不舍得让将军露出这种不惜一切想要抓住可到头来还会是一场空的表情。 “其实……”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给你解开锁链,”察觉到谢恒似乎想要说软话,宣景怕自己心软答应,便抢先一步打断,冷冷地说,“你还是死了离开这的心,熊天霸。” 谢恒……what? “你说……我叫什么?” 宣景皱眉,“熊天霸,你的名字!” “那不是我的名字!”谢恒咬牙,“是原本山寨二当家的名字!我才不会叫这种名字!” 别的什么都能忍,只有这个名字万万忍不了! 宣景看着谢恒那咬牙切齿的愤恨模样,比听自己说要他当禁脔时还生气,所以……他真的是孤魂野鬼占据了熊天霸的身体? “那你叫什么?” 宣景对这种神鬼之事接受得很坦然,他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就好像他一直觉得这个人会突然离开他一样,说不上原因,就是一种感觉。 “谢恒,旧时王谢的谢,永恒的恒。” “谢恒……” 宣景默默念着这个名字,突然间脑中一阵刺痛。 谢恒看到宣景脸色骤然苍白,高大稳重的身躯晃动了一下,似乎有些站不稳,他急忙伸手将人扶住,还不等他问出怎么了,地面突然都开始晃动起来! 地震?! 谢恒还没做出反应,整个人就突然被抱进怀中。眼前一片漆黑,脚下骤然悬空,耳边好像有风声呼啸而过。 到重新站定,刚刚地动山摇的感觉已经停止。束缚着自己的力量松开,谢恒抓着宣景胸前的衣襟缓缓抬头,这才发现他已经从屋里到了院子中,明显是宣景抱他出来的。 “地震……结束了?” 宣景没说话,但仍然虚虚抱着谢恒,“不知道,应该没事了。” 谢恒低头,眼中透着深思。 这又不是现实世界,只是梦鬼编织的梦境,怎么还会地震?而且他直觉刚刚的情况并非普通的地震,那一瞬间他甚至有种这个梦境世界快要崩塌的感觉。 到底怎么回事? 宣景低头,瞧着怀中的人难得安静的模样,以为对方是被刚刚的地动吓到了,一手环着谢恒的腰,一手温柔抚摸后背,低头用嘴唇轻轻蹭着谢恒的耳朵,“别怕,有我在。” 谢恒心下一热,很想不管不顾地紧紧抱住宣景,感受这份久违的温暖,但他之前在宣景面前表现得那般宁死不屈的模样,现在要是突然间软化态度就太奇怪了,说不定还会被宣景误以为有什么阴谋。 这会谢恒是真后悔了,他就不该给自己加戏! 谢恒转过头,避开了宣景的唇。 宣景心里的火气刚要上来,一低头却看到谢恒正咬着嘴唇,眉心微微皱着,一下子就又心软了。 罢了! “我送你回房间!” “不用,我自己又不是没腿!”话一出口谢恒就后悔了,入戏太深,一时有点出不来。 宣景眸色黯淡,却又很快扬起嘴角,“在这里,我说的算。”说完便打横包起谢恒,大步往屋里走去。 谢恒心中有个小人儿正在拼命咬手指,这样的宣景真的也好爱! 在这安静的小院窝了两日后,谢恒终于被允许可以出去走走。 每次出去的时候宣景都会过来给他解开手上和脚上的锁链,或是自己跟着谢恒,忙的时候就派遣两个护卫跟着,等谢恒回去院子的时候,宣景会过来给他重新锁上。 谢恒心里明白,宣景一刻也不想给他解开链子,会在他出去的时候给解开只是顾忌他的心情,怕他会因为别人瞧见他被锁链束缚着手脚而羞愤。 所以即便宣景嘴上说得再狠,可真正做起事情来还是会对他诸多顾念。 谢恒这两日在府上里里外外地转着,也摸清了一些情况。 这里就是宣景的王府,宣景还是景亲王,谢恒觉得这可能跟宣景残留的一点意识有关。 只是与真正古时候不同的事,宣景是异姓王,现在的皇帝是宣景的外甥。当今太后跟宣景是亲姐弟,两人相差七岁,因为太后生下皇帝时只有十六岁,所以宣景只比自己这个外甥大九岁而已,现在也不过才二十五岁。 宣景的王位可不是靠着姐姐来的,那是实打实的军功,且他的姐姐正是因为有这个异姓王的弟弟,当初才能被封为皇后,自己的儿子才能在宣景的辅佐下成为未来储君,直至登上皇位。 最近两天宣景常不在府上,听说是被皇帝召进宫去了,因为之前遇到山匪的事,皇帝和太后都十分担心,所以总要将人叫进宫去说话,还有各种各样的名贵赏赐流水似的被送进王府。 谢恒站在王府门口看着各种赏赐被抬进来,宫中来的唱礼官在边上高声读着赏赐清单。谢恒能听到外头瞧热闹的百姓都在议论说陛下和太后娘娘对王爷真是关爱有加。 第四百五十一章 不至于邪门儿 起初谢恒也觉得这这是皇家有情人家有爱,然而越到后面他却越觉得不太对劲儿。 这赏赐确实是不少,但问题是真的有必要专门派个唱礼官过来? 瞧瞧外面那些人,眼珠子都要红透了! 安排这样一个唱礼官有什么好处?让所有人都知道皇家赏了景王这么多金银珍宝,各种嫉妒吗? 这世上从来都是恨人有笑人无。景王为保卫家国征战沙场,本该得到百姓的拥护爱戴,皇家赏赐也是应该。但这样高调的赏赐,却会让百姓在羡慕嫉妒的同时,弱化了对宣景的感恩,他们潜意识里就会想着景王浴血沙场又如何?朝廷又没有亏待他,瞧瞧这么些金银珠宝,是多少人几辈子都得不到的赏赐,要是给他们这么多钱,他们也愿意上战场! 而同为朝廷官员以及皇室宗亲,也会对宣景更加嫉妒。官员会觉得宣景是异姓王,与皇家沾亲,才能得到这么多赏赐。而皇室宗亲又觉得宣景并非真的皇家血脉,给他这样的赏赐真是不应该。不论是哪边,都会对宣景排斥嫉妒。 再说,财帛动人心,总会有人愿意为了那些黄白之物铤而走险。 所以综合来说,皇帝和太后这样大张旗鼓地赏赐景王,除了对他们有好名声外,对景王确实有害无利。 身在皇家,还是皇帝和太后,不至于这点脑子都没有,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是故意的。 谢恒眯起眼睛,合着那一对母子是联手在欺负他家将军。 那梦鬼会不会就是皇帝?皇帝虽然比将军小了些,但这个年岁在古代也可以独当一面了,甚至已经可以娶妻生子。而且皇帝是这个梦境世界中身份最高的人,倒非常有可能是梦鬼。 王府管家就在唱礼官边上站着。 谢恒瞄了一眼,管家脸色不太好,估计也是看出这种情况对自家王爷不利,但是却没办法阻止。 谢恒觉得自己可以跟这位管家多了解一点有关梦境中的将军的情况。 “管家,可否借一步说话?” 管家本来就在心烦那唱礼官,又做不了什么,现在谢恒来找他说话他他就干脆到一边去,眼不见为净。 “谢公子有何吩咐?” 谢恒笑了笑:“吩咐可不敢当,我听说王爷是您一手带大,平日里王爷对您都是像对真正的长辈一样敬重,那在我这您自然也是我的长辈。” 这么一番温和有礼又识大体的说辞让管家气闷的心情有所缓解。管家自然知道眼前人是王爷从那山匪寨子带回来的,还是大当家,一开始他听说王爷把山匪头子带回来的时候还觉得眼前一黑,心中对这山匪形象的定位就是浑身肌肉疙瘩,面相凶狠,满脸络腮胡子不修边幅,那时候他还无奈地想着原来这么多年王爷都孤身一人是喜好太过特殊的缘故?那些常给王爷塞人的人送来的的确都是貌美娇柔的姑娘或者俊美潇洒的公子,却不知道他们王爷的口味竟然是这么重的。 等见到真人后管家才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王爷的喜好虽然有些偏门但还好不至于邪门。 而这位从前的山寨当家的也十分有礼貌,让管家都疑惑现在的山匪素质居然都这么高了。 谢恒:“我想知道王爷跟太后的关系到底怎么样。” 管家一愣,没想到谢恒会问得这样直白。 犹豫了一会,管家还是觉得可以透漏一些情况给这位山匪头子知道,毕竟这人是王爷目前最看重的。看着宣景长大的管家比任何人都清楚宣景对谢恒的态度,那是真的很喜欢。奈何这位山匪头子貌似对王爷的感受却是一般,自己或许可以帮帮王爷。 管家先是重重一声叹息,将谢恒的心提了起来,之后才说道:“其实以前太后和王爷姐弟俩的关系很好,就是在太后嫁给先皇之前。宣家往上三代是有个伯爵的身份,但也算不上显贵,而且到王爷父亲那一代就已经彻底没落。按理说我是不该多讲主人家的是非,但王爷确实太不容易了。王爷的父亲能力并不出众,连世袭的爵位都没能守住,加速了宣家的没落。而在王爷五岁时,父母双双意外去世,王爷和姐姐相依为命。那时候的太后对王爷也是真心,全心全意为自己唯一的弟弟付出,一个小女孩为了守住本就不富裕的家业,与一帮面热心黑的亲戚周旋,也是吃了不少苦。甚至当初也是为了护着这个弟弟才会主动入宫,想着有了皇妃的身份,那些亲戚就不敢轻易欺负他们姐弟。王爷是个重情义又知道感恩的人,他将姐姐的付出看在眼中,自然是拼尽一切希望报答姐姐,所以年纪还不到就谎报年龄去参军,一步一个脚印攒下了越来越多的军功,拜将封侯。” 谢恒点头,接下来的情况他大概也能猜到了。将军有了军功和声望,有了权利和地位,自然是要好好保护从前相依为命并且为自己做了许多的姐姐。 有一个军权在手的弟弟,姐姐在后宫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一朝诞下皇子,也成了皇位炙手可热的人选。 在小皇帝登基之前,王爷和姐姐以及外甥还是利益共同体,他心甘情愿付出拥戴,姐姐和外甥也坦然接受。 然而当权利结构发生变更,曾经的皇子变成了今日的皇帝,谢恒的地位和拥护就成了功高震主和外戚干政。 从前护着弟弟的好姐姐,如今也一心扑在儿子身上,对弟弟有了防范和忌惮,甚至不惜将从前对付敌人的手段用在对付自己弟弟的身上。 谢恒可以理解宣染在有了孩子之后将重心放到自己儿子身上,这无可厚非,但为了保证儿子的权利,却要去陷害一路扶持自己和儿子的弟弟,这便让谢恒不能接受了。 鸟尽弓藏,皇家还真是就爱玩儿这一手。 谢恒:“王爷很不容易。” 管家连连点头:“是啊!我每每想起来都替王爷觉得心疼不值。容我说句犯上的话,太后确实在王爷从前最艰难的时候给予过支持,但那何尝不是因为太后知道王爷也是她唯一的依靠,没有王爷,她一个女子也不能在那些亲戚手下守住家产。可以说真正给王爷庇护的还是家族从前的光辉以及王爷自己是男儿能继承家业。王爷重情,给太后母子的也早早就超过他们对王爷的付出,可是太后却已经习以为常,甚至如今一再利用王爷对她的那点情分算计王爷。别看陛下现在年岁不大,倒是很会演戏,面上对王爷一口一个小舅舅叫得亲热,背地里算计王爷的阴招却层出不穷。之前王爷会被设计,被山匪抓去,也是那皇帝背后使的坏。” 谢恒狠狠皱眉,他就说,以宣景的身份和武功,又怎么会轻易被一群山匪抓了去?原来是有人在背后搞鬼算计! 他家将军真是太可怜了,小时候吃了那么多苦,唯二的亲人却只知道算计他,那还是他真心护持的姐姐和外甥!该死的梦鬼! 谢恒现在越来越觉得皇帝应该就是梦鬼,估计梦鬼还把自己设计成了被权臣打压的皇帝男主,而宣景就是手握重拳的大反派,就像多尔衮和顺治帝一样。 呸!真是不要脸! 看到谢恒难看的脸色,管家微微一笑,看来替王爷卖惨这一步棋是走对了! 他也没说错,王爷之前的状况确实是这样。只不过王爷已经看清了皇帝和太后的嘴脸,并且在一次次原谅之后最终对那对母子失望透顶,所以早就准备反击了。现在整个皇宫都已经被王爷掌控,就连皇帝和太后身边的心腹也都已经被王爷收买,若是王爷想,那小皇帝随时可以“病逝”。朝廷上大半朝臣都是以王爷马首是瞻,王爷如果有心称帝,随时都可以。 也就太后和小皇帝还不知情,以为王爷一直被他们算计,实际上这点小打小闹王爷根本不放在眼中,由着他们折腾,就跟看热闹一样,左右也没什么事儿赶时间。 中午,宣景回来王府,谢恒立即跑前跑后地伺候着,一会给端茶倒水,一会揉肩捶背,态度殷勤得不像话。 宣景疑惑,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管家。管家对他微微一笑,表示一切尽在不言中。 宣景:…… 看着谢恒眼神中不自觉透露出来的心疼,宣景大概明白管家做了什么。心里想着回头一定要给管家涨月钱。 这一刻宣景也意识到应该从哪方面下手来得到谢恒的心。 就算这人还不喜欢自己,但从当初在山寨的表现来看对方对自己是有好感的,不管这点好感是来自于朋友关系还是初见的欣赏,好感就是好感,宣景觉得这种好感就是自己的突破口。 谢恒看着宣景一直不说话,以为宣景是在宫里面受了委屈,几番琢么到底该怎么开口安慰。 “那个……太后和皇上找你说了什么?” 宣景沉默片刻,自嘲一笑:“还能说什么?无非是打着关心之名的敲打。” 第四百五十二章 可能我会喜欢 谢恒瞬间怒了:“敲打?他们有什么好敲打你的?你敲打他们还差不多!真是忘恩负义!刚当上皇帝就忘了自己是怎么坐上这个位置的!白眼狼!” 宣景摇头,神色落寞地说:“也无怪他们,是我功高震主了!” 谢恒急了,“你怎么就这么善良呢?这时候还说是自己的不是?明明就是他们没有容人之心!你征战沙场乃是保家卫国之举,只有本就心胸狭隘、心思不正之人才会只看的到权势。他们也忘了如果没有你的支持,凭他们自己哪里能当得上皇帝和太后!你就是太顾念亲情。你顾念,他们不顾念,那就只有你被他们拿捏的份儿。” 宣景点点头:“我知道,但……他们毕竟是我的姐姐和外甥,从前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也是姐姐守在我身边。我不想再孤单一人,就算他们真的防备我忌惮我,但逢年过节还是要叫上我,我就不是一个人。” “你有我!”谢恒一把抓住宣景的手,“往后有我陪着你,你不会再一个人,用不着他们!” 突然间,谢恒发现他终于为自己找到了一条台阶下! 之前他还在头疼自己入戏太深,打造的人设没有办法跟将军和平共处,还在头疼不知道该怎么顺理成章又不突兀地缓和跟将军的关系。现在机会不就来了吗? “王爷,”谢恒双手抓住宣景的手,看着那双还沾染着淡淡的哀伤的眼眸,温和又坚定地说,“我是为了王爷而来,断断见不得王爷这样伤感。让王爷幸福才是我的目的。之前……我是不太能接受要把自己搭给王爷,但我实在不知道王爷竟然还有这样的遭遇。以后、以后我会努力,请王爷……再给我点时间。” 宣景的眼中陡然亮起光芒:“真的?你愿意接受我?” 这询问的语气和眼中的亮光让谢恒更加心疼,但人设不能转变太快,于是他强忍着一口答应下来的冲动,深吸一口气,仿佛很艰难地下定了决心一般,说道:“给我点时间,虽然我现在还不能、不能接受跟你做那种事,但我会试着喜欢上你。” 宣景眼中的光彩又黯淡了一些:“这样……没关系,我不想你勉强自己,实在不能接受也无妨,我们能像现在这样相处我已经很满足。” 神呐!他家将军真的好惹人怜爱!在古代时他从来不曾见过将军这样示弱的一面!更没想到这样的将军也是如此让他心动! “你别这样……要不、要不咱们就先试试?我、我从来没跟人做过,也不会知道什么感觉,”谢恒一脸纯情地骗炮,“可能我会喜欢也说不定。” 宣景内心翻腾,却强压抑着,依旧平静地询问:“你确定?” 谢恒用力点头,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 宣景眸光黯淡了一瞬,“还是再等……” “择日不如撞日,”谢恒打断宣景的话,“就今天吧,我怕过了今天我就没勇气再这么说。” 宣景低头,微微抿唇,隐藏住嘴角的一抹笑,“好,那就今天。” 谢恒一副不太自在又有点羞怯的模样点点头,袖子下的手已经兴奋激动到颤抖! 两人来到宣景房间,关上房门。 看着宣景将窗子也关好,谢恒激动地想着这就是白日宣淫啊! 盯着宣景的背影,谢恒的眼神如狼似虎,而当宣景转过来时,谢恒就是一副完全不知道该看向什么地方的局促又紧张的模样,那受惊的小兔子一样的神情让宣景的心中一阵火热。 谢恒几乎什么都没做,外衣是宣景脱的,人也是被宣景直接抱上床的。 谢恒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白色里衣,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好奇地问:“怎么里衣不脱了?” 宣景:“第一次,怕你难为情,留里衣在身上你可能更自在些。” 谢恒心中感动,但很快又觉得不太对劲儿,抬头看着宣景:“你是第几次?很熟练?” 宣景笑着亲了亲谢恒的脸颊,很高兴谢恒问这个问题:“我也是第一次,但我比你的脸皮厚一些。” 谢恒忍笑,没办法,他现在还是一个“不太能接受和男人做这种事”的人设。 “渴了吗?我去给你倒杯水。” 正准备深入亲吻的谢恒愣住了,喝水?为什么要喝水?他不渴啊!这时候谁会喝水啊! 在谢恒的懵逼中,宣景端过来一杯水,然后谢恒眼看着宣景手上“不稳”,“一不小心”将一整杯水一滴不剩地泼在他的胸口。 胸前白色的里衣被瞬间打湿,露出若隐若现的春色。这可比直接露出来更加诱人。 宣景不紧不慢地将水杯放在一边,直勾勾地看着谢恒胸前,声音却一如既往地正人君子:“抱歉,手滑。” 如果不是宣景的眼睛里明晃晃地写着“我就知道这样会很好看”谢恒还就真信了他的“抱歉”。 呵,梦中的将军真会玩儿! 等等!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会不会将军原本就想玩得很花,只是担心自己不愿意,所以在做那种事时过程虽然堪称“凶狠”但整体形式上还算中规中矩? 呦!感觉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呢! 不行,注意表情!不能太荡漾了! 谢恒的表情管理做得还行,适时露出了一副有些屈辱的模样。却不知道自己此时的表情和状态真是非常搭配。 宣景的眼角已经发红,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呼吸急促了几分。 温热的手掌覆上谢恒湿透的胸膛,灼人的热量通过肌肤相贴的部分传递,谢恒觉得自己的身上好像有火在燃烧。 宣景欺身而上,黑沉的眼眸像野兽锁住猎物一般锁住谢恒:“如果你现在喊停,还来得及。” 谢恒艰难吞咽了一下,还喊停?他没有抱着宣景的脑袋喊快点那都是他在用全部的理智克制! 谢恒索性闭上眼睛,偏过头去。 而这一动作在宣景眼中无异于给了他四个字的建议——为所欲为。 野火燎原,只在一瞬间,便一发不可收拾。 谢恒在欲望的海洋中沉浮挣扎,明明爽到脚趾都要抽筋,却还得时刻提醒自己做出一副被迫无奈的表现,特别是当双手手腕并在一起被锁链束缚在头顶,自己一边假模假样地抵抗一边感受着身体被强行打开的时候,强制play那味道也有了! 真是痛苦与快乐并存! 在两种极端感受的拉扯中,谢恒坚持了有半个时辰,然后彻彻底底昏了过去,爽的! 不知过了多久,谢恒醒过来,身上很清爽是意料之中的,从前每次欢好之后将军也会帮他把身体清理干净。让他有些意外的是自己身上的酸痛感并没有预想中那么强烈。这不太应该啊,就酸只看他清醒的那段时间被宣景翻来覆去地折腾,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舒服。更何况谢恒不认为在自己昏过去后宣景就会放过他。 转头,谢恒看到了放在床头的两个瓶子。 一个瓶子他认识,那是减小摩擦力方便某种运动的小帮手。另一个瓶子却没见过。 他拿过来打开看了看,里面装的是类似精油之类的东西,还有淡淡的香气,跟自己身上的味道有点像。 这时候宣景进来,手上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粥。 “我估计你也该醒了,就让厨房准备了瘦肉粥,大夫说我们的第一次太过激烈,事后喝点粥比较好,晚些时候再吃其他的。” 谢恒一下子就闹了个大红脸,“你、你还去问大夫了?” 宣景点头:“我们都是第一次,都没有经验,我总要问大夫有没有要注意的。你手上的精油也是大夫给我的,说让我用这个给你按摩,等你醒过来后身上不会那么酸痛。” 谢恒心想难怪了,他就说作为两人在梦中的“第一次”,事后他不可能这样舒服。 “辛苦王爷了。” 宣景摇头:“你本来就不是心甘情愿,若是第一次还没让你舒服,事后又难受得厉害,以后怕是没有第二次了。” 谢恒:……你大可不必如此直白! 宣景抱住谢恒:“谢谢,我现在觉得好受多了!” 谢恒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自己给自己找的台阶是为了安慰宣景,让宣景不要因为那对白眼狼母子而难过。 难不成以后每次想要跟将军滚床单都得找这个理由?感觉不是很方便啊! 宣景看到谢恒沉默,以为谢恒还是心有芥蒂。他告示自己不要着急,谢恒能愿意跟他欢好已经是巨大的进步,往后他们会越来越好。 谢恒在心中默念三秒,之后才抱住宣景,将那份犹犹豫豫却又忍不住关心宣景的心态表达得十分到位。 宣景心中一震,收紧了抱着谢恒的手,“现在你都是我的人了,我总要对你负责,我们成亲吧!” 谢恒眨眨眼,从宣景的怀抱中出来,揉了揉太阳穴笑着说:“我可能还没睡醒,要不就是出现了幻觉,居然听到你说要跟我成亲。” 宣景:“你没听错,我是这么说的。” 第四百五十三章 走向你 这个走向谢恒万万没有想到,不是他不愿意跟宣景成亲,而是他没想到梦境中的宣景会跟他提出成亲的要求。 在古代他和将军相处八年,都没有谈论到成亲的话题。当然那也是因为大业未成,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思索这些,且在当时的背景下,并没有男子与男子成亲的说法,只有在一些极其贫困的地方,男人都娶不上媳妇,才有可能两个男人结为契兄弟搭伙过日子。 谢恒不知道在梦境中是什么背景,但如果这个古时候的梦境是基于宣景对原本生活的古代的认知,那两个男子应该也是不能成亲的才是。 谢恒低头:“可你我都是男子。” 宣景松了一口气,被拒绝是意料之中的,只是谢恒拒绝他的理由是他们都是男子,而不是不喜欢自己,这就让宣景好受得多。 “无妨,哪怕这世上没有男子与男子成婚的说法,但只要是我想做的事情,任何人都不能阻止。只要你点头,我们立刻就大婚。你放心,没人敢到你面前说闲话。” 谢恒看着宣景坚定的眼神,一瞬间想到,将军在梦中这样执着地希望与自己成婚,是不是为了弥补在古代他们没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的遗憾? 那时候他们身上的责任太多,担子太重,很多事情不能由着性子来。谢恒相信,如果自己没有突然离开,以宣景的能力手段,他们共同努力,终有一天他们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现实中的遗憾映射进了梦境之中,在梦里,将军没有那么重的包袱,即使还有许多顾忌,可都挡不住心中的那份渴望。 而同样怀有这份遗憾和渴望的,又岂止是宣景一人! 谢恒看着宣景,微微一笑:“好,我们大婚。” 宣景愣住了,巨大的喜悦几乎冲昏了他的脑袋,他一把抱起谢恒,双手托着谢恒站起来原地转了好几圈。明明是那样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位高权重杀伐果决,可这会却高兴得像个孩子。 宣景:“我这就进宫,请旨赐婚。” 谢恒却按住宣景的肩膀:“那对母子没安好心,要是趁此为难你怎么办?其实你是王爷,要娶亲根本不用经过皇帝。” 宣景:“我知道,但我想给你一场最体面的大婚。” 谢恒不在意地说道:“圣旨赐婚就体面了?我可不觉得。那皇帝对你不好,他的圣旨我也不放在眼中,当然,要是你是皇帝那就不一样了。” 本来谢恒只是随便说说,主要是想表示自己不在乎圣旨赐婚。 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宣景却想到了另外一层。 “你说的对,”宣景一口亲在谢恒脸上,“圣旨赐婚算不得什么体面。乖,你先好好休息,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晚些时候我再过来陪你。” 谢恒点头:“嗯,你去吧,公事重要。” 宣景回去书房,招来心腹暗卫。 “陛下病重,不日将禅位于本王。” 暗卫心中激动!王爷终于肯走这一步了! 之前王爷虽然已经把控了朝廷和宫中,却始终没走到这一步,他们都觉得王爷到底还是顾念着和太后的情分,也担心有一日太后会利用王爷的这份心软伤害王爷,现在好了,王爷终于下定了决心! “那……陛下是否会病逝?” 宣景沉默半晌:“不会,只是要终生静养。” “是,属下明白了。” “告诉钦天监,本王觉得后天就是黄道吉日。” “是。” 暗卫心惊,也十分疑惑,不知道王爷这是受了什么刺激了,之前是还不愿意夺权,现在竟然是一天都不愿意多等。 安排好一切颁发禅位诏书怎么也得明日了,后日就要登基。这绝对是历史上最快的一次权力更迭,前无古人,也一定后无来者。 谢恒在自己院子里吃吃喝喝好不快活,压根就不知道外面已经变天了。 直到第二天,谢恒被接进宫。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太后或者那小白眼狼皇帝要见自己,可能是听说了自己和宣景的事情,想利用自己伤害宣景。 谢恒已经做好了要跟皇帝和太后斗智斗勇的准备,但却只是被接进了皇后居住的长乐宫,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半天也没见到任何不怀好意的人。 甚至伺候自己的这些宫人每一个都对他恭敬有加,一举一动都谨慎又小心。 吃喝得差不多了,谢恒又被一众宫人拥着去泡汤,汤池子里竟然还放了许多花瓣,红红黄黄的,好像西红柿鸡蛋汤。 沐浴之后便是更衣。 谢恒看着边上焚起来的香,心想做什么要这么隆重?洗个澡换个衣服要这么重的仪式感吗? 而且他到底为什么会被带到皇后的宫里来焚香沐浴更衣? 一开始谢恒还提防着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可到现在为止,他还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儿的,但偏偏这一切本身就不对劲儿。 等看到宫人拿过来要给他穿的衣服,这种不对劲儿的感觉达到了顶峰! 玄色长袍,金色回字纹滚边,暗金色刺绣几乎铺满整件华服。 谢恒越看越觉得这身衣服很像当初宣景在古代登基时穿的那身衮服。 宫人双手恭敬地将衣服呈上,“请公子更衣。” 谢恒没有接过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宫人:“这衣服是谁让你送来的?” 宫人低头:“是陛下。” 谢恒皱眉:“陛下为何要送我这套衣裳?” 宫人:“这……” 谢恒端着手臂:“拿走吧,我不会穿的,把我原本的衣服拿出来。” 宫人为难,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王府管家从外面走进来,接过宫人手中的衣服,笑着对谢恒说:“公子换上吧,这是王爷的意思,稍后您就知道王爷的用意了。” 对老管家谢恒还是信任的,既然对方这么说,那想来应该是宣景的安排,于是接过衣服去屏风后面换上。 衣服很合身,谢恒也更加相信是宣景的安排,除了宣景之外这里应该没有其他人更了解他的衣服尺寸。 只不过这身衣服真的跟当初宣景的那身衮服太像了,大同小异,最大的不同就是胸前对襟多了两根红色的流苏配饰。 “王爷到底在哪?” 管家高深一笑:“公子不必着急,您很快就能见到王爷了。” 谢恒:“那皇帝和太后呢?我在这里沐浴更衣,他们都没意见?” 管家继续高深一笑:“有王爷在,公子什么都不用操心。” 谢恒:……他很怀疑这位老管家年轻的时候是不是油腻霸道总裁类型的。 不多时,外面响起礼乐声。 谢恒还没来得及问,管家便道:“吉时已到,公子请随我来。” 谢恒狐疑,但还是跟在管家身后出去。 身后一众宫人跟着,浩浩荡荡,看起来排场倒是不小。 这到底什么情况? 从长乐宫出去,谢恒才发现这一路上都张灯结彩。 之前进宫的时候明明还没有,就在他焚香沐浴更衣的时候就红灯彩绸都挂好了?这是什么效率? 不过宫里是有什么喜事吗?是皇上要选妃还是怎么回事?宣景让自己入宫是不是就为了参加这场喜事?只是他身上穿的衣服会不会太隆重了些?喧宾夺主是不是不太好? 就在谢恒东想西想着,前面的管家已经停下脚步。 幸好谢恒及时反应过来,要不就得撞上去。 抬起头来的谢恒看到周围的情况,直接一整个傻眼! 此刻的他正站在汉白玉宫道的中央,两旁宽阔的广场上站着文武大臣和仪仗队。 最前面浮龙纹台阶的最上方,宣景一身玄色衮服站在那里,头上带着十二冕旒。 宣景愣住了,一瞬间面前的场景与当初宣景登基时的场景重合到一起,竟让他一时间险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古代还是在梦境中。 啊,是梦境,古时候的他并没有站在这个角度看着宣景过。 管家侧身一笑:“帝后,陛下正等着您呢!” 谢恒迟钝地转头:“您、您喊我什么?” “帝后,今日是您和陛下大婚。” 谢恒的脑子彻底宕机了,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他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理智上谢恒知道他这会应该走向宣景了。宣景竟然真的排除万难准备了与他的大婚,而且现在的宣景竟然还成了皇帝,那要与自己成婚所会遇到的艰难阻拦只会比身为王爷时候更加严重,可他还是做到了。现在的自己必须也坚定地走向宣景。 但不知道是太过紧张还是仍然处在震惊中没有完全回过神来,谢恒竟然竟然在迈出一步之后就觉得浑身僵硬,身体的表面好像覆盖了一层寒冰,动弹不得。 就在他急得快要出汗时,那个已经高高在上的男人从容不迫地走下浮龙纹台阶,并且坚定地朝他走来。 宣景来到谢恒面前,一旁的管家有些担忧地说:“陛下,这不合规矩。” 原本按照规矩来应该是帝后走向陛下。 然而宣景却不甚在意,他拉住谢恒的手,笑得缱绻温柔:“你只需走向我一步,剩下的,我就可以义无反顾地走向你。” 第四百五十四章 同上 冰雪消融,春暖花开。 在被宣景握住手的那一刻,谢恒就觉得自己整个人好像重新活过来了一样,甚至仿佛能感受到有力的心跳和奔腾的血液。 第一时间,谢恒紧紧回握住宣景的手,脸上有着比朝阳更加明朗比珍珠更加温柔的笑:“那接下来的路,我们一起走。” 噗通! 胸腔里的跳动因谢恒的回应而变得强烈。 宣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的满腔情义都得到了爱人坚定的回应。 原本稍微有些忐忑的心情在这一刻彻底安定下来。 红毯上的每一步,两人都走得无比认真。 最后站在高台上,宣景当着满朝文武和所有王室公卿的面,低头亲吻谢恒的手,无比虔诚地说道:“我将用我一生,宣誓对你爱的忠诚。” 自古以来最深情的帝王由此诞生。 谢恒忍不住热泪盈眶,但执拗地没让眼泪流下来,他笑得眉眼弯弯,同样当着所有人的面,低头亲吻宣景的手,笑道:“同上。” 众公卿大臣:……山匪头子出身的帝后果然没文化! 然而从前的王府老管家如今的大内总管却非常满意,要知道他一开始担心帝后会说“俺也一样”来着,一句“同上”已经很好了。 成婚大典并没有谢恒原本想象的那样繁复,半天时间就结束了。 宴会自然要有,但宣景和谢恒只是露了个面喝了两杯酒就回去了,满朝文武就算有人觉得如此不妥也不敢在这样的日子里他挑剔陛下的不是。 更何况陛下是新帝登基,这新官上任还三把火呢,陛下又是真龙天子,谁也不想做那出头鸟被陛下“惦记”上。 回到长乐宫,谢恒还恍恍惚惚的,直到宫人全都退下去,看着红烛帐暖,谢恒才恍然意识到——他真的跟宣景成婚了! 啊,虽然是在梦中,但也是亲身经历的大婚啊! 谢恒微微撇嘴,跟宣景抱怨:“你、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害得我一点准备都没有,险些出丑。” 宣景笑着捏了下谢恒的脸:“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再说有我在,又怎么会让你出丑?” 谢恒:“世事无绝对,万一我真出丑了呢?” 宣景想了想说:“那我就出一个更大的丑,这样他们就只会在心里笑话我,不会笑话你。” 好吧,真的是没法跟这人生气! “不过王爷怎么就成了皇帝了?原来的皇帝呢?” 宣景:“我那外甥病重,太医说了,切不可劳累,所以我便安排他到个好地方安安静静地修养身体,大约需要一辈子的时间。” 谢恒扑哧一下,宣景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是越来越高了。 宣景继续道:“而且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圣旨赐婚并不是最风光的,只有皇帝立后才是,所以我得当上皇帝,才能给你一场最体面的大婚。” 谢恒忍笑,也不知道那皇帝清不清楚会丢了皇位只是因为宣景要给自己一场最盛大的大婚典礼。 “你毕竟是他舅舅,大家是一家人,我看明天我还是去瞧瞧他吧。” 要是那小混蛋不知道的话自己还可以“好心”告诉他。 宣景似乎明白谢恒的打算,但也还是笑着点头,仿佛只要是谢恒想做的事情,不管多么离经叛道,他都会答应。 “大婚休息三日,你想去看着三日哪天去看都行,不过第四天开始就得上朝了。” 谢恒一愣:“上朝?我?” 宣景点头。 谢恒声音有些嘶哑:“可不是……后宫不能干政?” 宣景搂住谢恒:“即使你成为我的帝后,我也从来没想过要束缚你,我的后宫只会有你一人,所以你也没有其他妃嫔要管理,我在前朝忙碌时你不是会很无趣?更何况我总有种感觉,朝堂是最适合你的战场,比起笼中鸟一样的生活,你会更愿意在朝堂上厮杀。” 谢恒:“那你就不担心朝臣们会反对?” 宣景:“谁反对,我给他死谏的机会,不死谏不行。” 谢恒心中已被爱意和感动填满,他的将军怎么能这么好?他改变想法了,他不是运气不好,他是天底下运气最好的人,不然怎么能遇上他的将军? 之前在古代时他就想过,如果自己和将军的关系公开了,那他是不是应该为了将军退出朝堂,想想也知道朝堂上的一些老顽固接受不了将军为了他一个男人后宫都形同虚设,就算好不容易同意了,应该也会让他彻底退出朝堂。 但如今宣景的表现让谢恒知道,即便到时候真出现这种局面,他的将军也会坚定地护在他的身边,让他可以去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 这就是将军爱他的方式! 谢恒十分感动,勾着宣景的脖子说:“作为奖励,这三天你想怎么做都可以。” 宣景挑眉:“包括后入式和爱的小皮鞭?” 谢恒:“……到底是谁教你爱的小皮鞭这种东西!” 听墙角的大内总管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大婚后第一天,谢恒没能按照原计划那样去见宣景的那个白眼狼外甥,因为没能起得来床。第二天,谢恒终于可以起来了,换了一身低调奢华的衣服去看望在冷宫别院“静养”的白眼狼。大内总管陪同。 白眼狼看到谢恒,挣扎着想要从床上起来,但也看得出他身上没什么多余的力气,就挣扎了几下便喘得厉害,死了三天的尸体都没他的脸白。 谢恒:“前天是我跟你小舅舅的大婚,你应该知道吧?那你知不知道为何他被你们母子欺负了这么多年都忍气吞声,如今却突然夺了你的皇位?因为他要给我一场最盛大的婚礼。我这样说你生气吗?” 大内总管瞄了一眼床上的废皇帝,能不生气吗?看起来都距离阎王殿又近一步了。 谢恒也看出来了,欣慰地点点头,“看到你这么生气我就放心了。” “咳咳!”大内总管不得不咳嗽两声,“陛下关心赝王,每日都让太医来给赝王殿下请平安脉。” 这意思就是陛下并没有打算弄死废皇帝,帝后您悠着点气人。 谢恒摇头,有些可惜地想着他家将军就是太过心善,今日如果位置颠倒,这小白眼狼绝对不会给将军活命的机会。 不过……赝王?谢恒转头看了一眼大内总管,从对方嘲讽的目光和床上废皇帝再度被气得进气少出气多的模样大致能判断出到底是哪个“赝”,这可真是一个讽刺性十足的封号。 刚回到长乐宫,就有宫人过来禀告,说太后娘娘请帝后过去一趟。 大内总管当即劝谢恒别去:“太后恨陛下夺了赝王的帝位,这会请帝后过去必然不怀好意,指定要说些不好听的话,帝后大可不予理会,等陛下回来告知陛下就是。” 谢恒却摆摆手:“没关系,我也不想什么事儿都劳烦陛下,他也很辛苦,再说这点小事我能自己解决。” 当初在古代他能舌战群儒把满朝大臣喷得怀疑人生,一个久居深宫又无甚见识的女人他有什么好怕的?他可不是真正需要仰赖太后鼻息的妃子,宣景对他独一无二的宠爱就是他最大的倚仗。 谢恒带着不少宫人大大方方来到太后的慈宁宫。 太后一见这么多人,当即沉下脸色:“帝后真是好大的阵仗,来哀家这里也带这么多人,这是不把哀家放在眼里故意挑衅吗?” 谢恒姿态十分随意地坐在椅子上,勾着嘴角笑道:“既然知道我不把你放在眼里就有话快说,趁着我现在心情好还能听你叨叨几句,再晚会你可就没机会了。” “你!” 太后没想到谢恒竟然是个硬茬子,本来以为一个男人被封为帝后这般离谱,就会小心翼翼低调做人,哪成想对方竟然嚣张成这样! “你就不怕哀家跟皇帝告状?” 谢恒不耐烦地掏掏耳朵,“你当现在的皇帝还是你儿子呢?你们母子对宣景做了多少缺德事心里没点数?你大可去找他告状,我绝对不拦着,估计你告完状后就能跟你儿子一块去冷宫别院静养了。不先感谢我给你提供这个机会?” 太后气得直喘:“你、你怎么如此恶毒?” 谢恒谦虚一笑:“在您面前这个词语我可不敢当。行了,念在你从前也是对宣景好过的,我今天就只过来警告警告你,往后这后宫是我做主,你老老实实的,还能保得住你太后的尊荣,下去吧!” 太后面容扭曲,谢恒忽然想起来:“啊对了,这里是你的慈宁宫,不好意思,有时候我记性不太好,不过也算给你提个醒吧,你要是敢背地里搞事情,这地方就真不能给你住了哈!” 谢恒转身走了,身后的宫人跟着哗啦啦离开,瞧那气势还真有点娇纵跋扈的盛世宠妃的味道。 出了慈宁宫,谢恒身边伺候的侍从有些担心地道:“帝后,您这样顶撞太后,太后若是去告诉陛下……太后终归是陛下的亲姐姐,到时候陛下会不会怪罪您?” 谢恒没回答小侍从的话,转头笑问着边上的总管:“您说呢?” 总管继续维持着高深的笑容:“陛下的心中只有帝后,任何人跟帝后冲突,那就是跟陛下作对。” 第四百五十五章 潜意识 闻言侍从终于放心了,总管是从前陛下在王府时候的管家,据说又是看着陛下长大的,是陛下最信任的人,既然总管这么说那肯定没事了。 身后跟着的宫人们虽然没说话,但心里都跟着高兴。在后宫当差,没什么比跟着一个得宠的主子最要紧的。他们的主子不仅得宠,还最得宠,唯一得宠!往后得更加尽心尽力地在主子身边做事,伺候好主子,免得稍有不当被替换走,那就太可惜了。 入夜。 谢恒靠在宣景怀里。 宣景一手搂着谢恒一手拿着书在看。 谢恒主动说:“我今天去见了你的那个外甥。” 宣景点头嗯了一声,眼睛没有从书上移开。 谢恒:“你不杀他,只是让他一直病重修养,就是还顾念着那点血脉亲情,可我看那小白眼狼分明就是恨你入骨!只要一给他机会他一定会全力反扑。陛下啊,斩草不除根可不行。” 若是正常情况下,谢恒不会给出这种建议。 那小白眼狼还是皇帝的时候宣景都能说反就反,如今对方就是个卧病在床的阶下囚,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谢恒还不想让宣景觉得他心狠手辣呢! 但关键是谢恒有种直觉,那个小白眼狼就是梦鬼!虽然没有任何证据支撑,但在见到那小白眼狼的一刻,谢恒就是无比确定! 沈淮州他们说过,要想让宣景彻底摆脱梦鬼,就得在梦中将梦鬼的化身杀死才行。 但那小白狼周围都是宣景的人看着,他不能直接动手,只能想办法说服宣景。 宣景放下书本,摸着谢恒柔顺的黑发,笑着说:“不管他曾经做过什么,都改变不了我是他舅舅的事实。看在小时候姐姐照顾过我的份上,我不能赶尽杀绝。而且我如今刚刚登基,帝位尚且不稳,本来外头对于皇帝病重禅位之说就有诸多猜测,若是我才当上皇帝他就死了,更是难以堵住悠悠之口。所以不论怎么看,他活着都比死了好。” 宣景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谢恒的表情,他的话听起来有理有据,但如果了解实情就会知道那也只是听起来而已。 宣景对朝廷的掌控已非一日两日,皇帝这个位置他比赝王当初坐得还稳当,满朝文武都是他的人,哪里有人敢胡乱猜测议论?至于外头的老百姓,对皇帝本来就印象模糊,闻名天下的是战神景亲王,这天下人也就只知景王,不知帝王。现在他登基,昭告天下,天下人的反应也只会是“早该如此”。 至于那点血脉亲情,也早已在小白眼狼和太后一次又一次的加害中被消磨殆尽,五天一下毒,十天一暗杀,多亏他们母子俩,这下毒、暗杀对于宣景来说就跟吃饭睡觉一样平常,他哪里还会下不了手杀了那小白眼狼? 只是每当宣景动了杀心的时候,潜意识中就有个声音告诉他,如果小白眼狼死了,他的谢恒就会再次消失。 再次? 宣景第一次在潜意识中听到这个声音时很诧异,什么叫再次?明明从他跟谢恒认识以来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 明明很假,可宣景却直觉潜意识里的这个声音是真的。 而且不管真假,就算只有一丝一毫的可能,他也不愿意冒哪怕万分之一的风险失去谢恒。 所以,赝王不能死。 宣景无法跟谢恒解释自己的感觉,这种理由也太过匪夷所思,所以就用更加“世俗”的理由来说服谢恒。 谢恒轻轻叹了口气,他早就料到宣景会这样说。 宣景不想谢恒不高兴,哄着人说道:“白日里是不是很无聊?那明日开始我让甄元宝进宫来陪你。” 谢恒歪头:“甄元宝?谁啊?” 宣景:“就是当初你在山寨救下的那个小男孩。” 谢恒“啊”了一声,他当初就知道该是宣景带走了那个小男孩。 “他现在在做什么?” 宣景:“兵部尚书甄远达如今已经年过五十,却膝下无子,只因妻子有体寒之症,难以有孕。但甄大人爱妻如命,一直不肯纳妾,这甄家香火本来就算断了,现在我给他一个儿子,刚刚好。” 谢恒:“既然都已经是有了家了,哪里能随便让他入宫?他的年纪已经过了该启蒙的年岁,想来甄家应该正在安排他读书。” 宣景点头:“甄氏夫妇对他视如己出,重金给他请了教习先生,甄远达自己下职回家后除了陪伴妻子就是辅导甄元宝的功课。” 谢恒:“那多好,元宝没有父母,甄大人和甄夫人没有孩子,他们这算是互相救赎,咱们就别搀和了。再说过两天我就要上朝参政,不会无聊,要是让甄元宝入宫,我没时间陪他,还得耽误他的学业。” 宣景圈住谢恒,下巴在谢恒的肩膀上蹭了蹭,“都随你。” 谢恒摩挲着宣景的手,无奈地想着话题偏移了这么多了,他也不好再提及杀小白眼狼的事,只能以后再说。 从帝后大婚第四日开始,谢恒上朝参政。 他在朝廷上的身份位同亲王,站在百官最前端。 一开始谢恒还以为他会受到许多官员攻讦,但没想到朝堂上一片风平浪静,甚至在他刚到的时候许多官员都主动过来跟他打招呼,释放友善信号。 谢恒立即猜到应该是宣景提前震慑过了百官。 明明新帝即位,都说了皇位还坐得不是很稳当,竟然还为了他特意敲打过朝臣,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宣景绝对付出不少。 谢恒很是心疼自家陛下,决定晚上回去后得好好犒劳犒劳陛下。 在朝堂上的日子风平浪静,梦中的世界如今已经实现了真正的四境平稳、国泰民安,仿佛所有的艰难困苦都在谢恒进来梦境之前得以解决,所有的战事也在他来之前全部被平息,他一进来这个世界,就是八方臣服、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 朝堂上政治清明、风气清正,官员们都是一心为国为民,文臣武将和平共处互相尊重。即便在一些政策上官员之间互有分歧,也仅限于在朝堂上有理有据地唇枪舌战,绝对没有背后使坏的存在。 谢恒在这样的朝廷氛围下如鱼得水,他提出的每一条建议每一项改革都能从根本上利国利民,能得到宣景和一众朝臣们的支持。 渐渐的,文臣们逐渐呈现以谢恒马首是瞻的趋势,谢恒也真正凭借自己的本事封侯拜相。 一个有官职在身的帝后,不但没有被诟病,还被天下人拥戴,直说是上苍眷顾,是陛下乃真龙天子,他们才能有这样一位有造福天下之能的帝后。 然而一切风平浪静,谢恒的心却越来越焦躁。 在梦境中已经过了两年时间,依旧没有半点要结束的迹象。 当初他盼着小白眼狼能病死,可两年过去,那玩意儿居然越活越精神了,脸色瞧着都没那么难看了,这怎么行! 梦里的一切再好终究是假的,他们不能永远停留在梦境中! 就在谢恒琢么着实在不行就去暗杀小白狼的时候,沉寂依旧了的太后终于有了动静。 谢恒被召来慈宁宫的时候因为惦记着该怎么弄死小白眼狼的事儿,心情并不怎么好,但看在太后眼里,就是对方已经知道自己叫他来的意图。 瞧瞧,这是沉不住气了呢! 太后心中得意,亏外头还把这个帝后夸得神乎其神,还不是因为这么点小事就乱了分寸。 不过这也说明自己这步棋是走对了! 谢恒看太后来了也不说话,就看着他傻笑,当即心情更加烦闷:“有话就说,别笑得这么渗得慌。” 太后笑容微滞,但难得没被谢恒一句话就气得七窍生烟,毕竟这会她还觉得是自己占据上风。 “你又何必这样自欺欺人?这两年陛下独宠你一个,你也该享受够了,哀家说要选秀也是为了陛下的子嗣着想。再说你如今在朝为官,每日朝政繁多,你又能分出多少时间精力在陛下身上?在后宫之中最重要的就是伺候陛下,这是后宫人的第一要务。既然你现在不能做到全心全意伺候陛下,那也就别耽误别人伺候。” 谢恒眨眨眼,缓了一会才听明白这个女人说的什么。 然而这短暂的沉默在太后看来就是谢恒不高兴了,明明知道自己不占理却还是不想答应。 太后又摆出一副慈爱的长辈模样说:“当然了,帝后的位子还是你的,陛下最疼爱你,哀家也认可你,日后不管后宫中进了多少人,都越不过你去。封嫔封妃的,都看你的意思。只是往后陛下有了孩子,你也不要嫉妒,谁让你是男人生不了呢!另外你虽然为后宫之主,但你毕竟在朝为官没空教养皇子,却也不能让陛下的长子顶着庶出的身份,这不合适。日后有妃嫔诞下皇长子,就把孩子记到你的名下做嫡子,再抱到哀家膝下教养。你们放心,哀家教孩子还是有一套的,一定能给你们教出个德才兼备的皇长子!” 作者闲话:【多谢我心悠然大大送礼物!】 第四百五十六章 脏了眼睛 谢恒终于知道这个女人打什么主意了。 想要安排选秀,以为这样一来可以分走宣景对他的宠爱,使得他们二人之间生出嫌隙,二来以他在朝为官没有时间为理由,光明正大地将记在他名下的皇嫡长子养在自己身边。孩子自然是自小跟着谁便跟谁亲,这个女人是觉得拿捏不了宣景,就将宣景的嫡长子、未来的储君拿捏到自己手上。这样也算是一石二鸟。 谢恒:“这件事太后跟陛下商量过了?” 太后脸上的笑容一僵,遂又笑道:“倒是还没有,不过选秀这种事情本就是应该的,是祖宗保留下来的老规矩。按理说在当初陛下登基的时候就该开始选秀,现在都两年了,真按照时间来算,再过一年都该第二轮选秀了,你是个男人,应该不至于嫉妒一帮女人,不让陛下选秀吧?帝后是六宫之主,更该大气,有容人之量,这种事情都该主动为陛下张罗。” 谢恒笑起来:“你看我像软柿子吗?” 太后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你什么意思?” 谢恒:“你不敢跟陛下说,不就是觉得陛下不会同意?特意找我说这么多,威逼利诱的,可不就是觉得我是软柿子好欺负?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这两年太给你脸了,才让你生出这样的错觉。” 太后脸色渐渐发青:“你怎么敢如此同哀家说话?” 谢恒:“两年前我刚同陛下大婚时不就这样对你?现在我还重权加身,而你呢?比两年前更加没有存在感,说话也越来越不顶用,你哪来的底气跟我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让我去跟陛下说选秀的事,若是成了,你觉得到时候新被选入宫的女人能分走我的宠爱,陛下的嫡长子被你捏在手中教养,未来对陛下取而代之,你就能重掌后宫权利。就算最差的结果,陛下没有答应选秀,可我有了这样的提议,也多少会让我们的感情产生裂痕。你这算盘打得倒是响亮!” 太后寒着脸:“你莫要将哀家想得这样不怀好意,哀家也只是为了皇帝着想。” 谢恒:“一口一个哀家,你是不是忘了这份体面是谁给你的?又是谁允许你保留下来的?抛却这一切不谈,你一个当姐姐的,手总往自家弟弟的后院伸,是不是不太合适?你以为陛下是你呢?那般耐不住寂寞,见天的往床上勾搭男人,一次一个都不够,两个起步上不封顶,你以为我和陛下不会知道你宫中的侍从都是没净过身的?我们只是懒得搭理你罢了。” 太后一张俏脸瞬间变得惨白:“你、你胡说!你竟然敢污蔑哀家!” 谢恒冷笑:“来人!” 一队煞气腾腾的带刀黑甲卫应声进来。 太后吓得身子瑟缩了一下:“你要做什么?” 谢恒懒洋洋地靠坐在椅子上,手指一划:“将慈宁宫所有侍从都押进来,扒光他们的衣服。” 很快,慈宁宫上上下下所有侍从都被押了进来,衣服全都被扒光,露出完整的身体,完整,没有任何缺失的身体。 太后脸上已经毫无血色,那些没有净身的宫人也吓得瑟瑟发抖跪在地上。 谢恒懒得多看一眼,手一抬就让黑甲卫将人都押了下去。 太后已经面无人色,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瞪着谢恒。 谢恒轻飘飘地笑道:“你别想用子嗣之事来刁难我,不是我是男人生不了孩子,而是两个男人生不了孩子。你自己淫乱荒唐就够了,可别想拉着陛下。若真是在这两年在你那在冷宫中过得还算不错的儿子给了你什么错觉让你难以再安分下去,那我不介意用点手段先让你的儿子永远安分,到时候有你儿子做榜样,相信你就该知道要怎么做了。” 太后被彻底踩到了底线,弹坐而起:“你别动哀家的儿子!” 谢恒的神色也冷下来,“你要知道,你和你那白眼狼的儿子能平安活到今日,是因为陛下还稍微念着一点血脉亲情,可你也别太把这点情分当回事,与对我的感情相比,跟你们的这点亲情实在是大海之于砂砾,说白了,你们母子得有仰人鼻息活着的觉悟,惹恼了我,我杀了你们,你觉得陛下会不会为了你们跟我翻脸。” 太后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不……你不会的,你不会这么做!” “我真的会,”谢恒笑起来,“我这人最讨厌麻烦,遇到了麻烦,最简单直白的方式当然就是把给我制造麻烦的人解决了,这叫从源头上解决问题,太后是不是觉得我说的话很有道理,很难不认同?” “你别伤害我的儿子!我求你!”太后双腿颤抖,仿佛下一刻就要给谢恒跪下,“我以后绝对老老实实的,再不给你和陛下添麻烦,否则你就杀了我!” 能让一向高高在上的太后将自称从“哀家”变成“我”,这其中经历了什么? 只需要经历一个谢恒。 “希望你说到做到。当然我也不介意你说话不算数,给我一个能永绝后患的机会。” 谢恒起身离开,偌大的宫殿中只剩下太后一个人低低的哭声和咒骂声,没有一个宫人侍从上前安慰。 晚上宣景回来寝宫,尽管今天一天他都在宫外视察工部的一项工程,但谢恒在宫中的情况他一清二楚。 床榻上,宣景搂着谢恒耳鬓厮磨,低沉道:“以后不许这样。” 谢恒本来已经有些意乱情迷,一听宣景这话当即把人推开:“怎么?觉得我欺负你姐姐不应该了?” “不是因为她,”宣景搂紧谢恒,“你只能看我,其他任何男人或者女人都不行。” 谢恒愣了一下,旋即想到那些侍从,顿时反应过来他家陛下这是吃醋了。 “你放心,那些侍从我才看不上,四个人加起来都没有八块腹肌,我又没有眼瞎。” 可惜这个答案并没有让宣景满意。 “怎么?他们要是有八块腹肌你就看得上了?” 谢恒:“那当然不是,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我看重的是陛下的灵魂还有爱我的那颗心!而且我相信即便有一天陛下发生一些特殊情况忘记了我,也一定会再次爱上我!” 宣景高兴了,虽然没说什么,但眼角眉梢的锋利之感淡化了许多。 不过被宣景这么一提醒,谢恒也终于想到了解决小白眼狼的方法,说来还得感谢太后今天闹得这一出。 宣景一看谢恒的表情就知道他又想算计人了,以为还是因为白天太后的事情在生气,想着要怎么报复,便说道:“太后那边的事情你不用再操心,明日我会给她一个警告,她日后会很安分。” 谢恒由着宣景误会,问:“什么警告?” 宣景:“不说出来,免得脏了你的耳朵。” 谢恒嘿嘿一笑,捧着宣景的脸吧唧亲了一口:“坏坏的你我也超喜欢。” 第二天是沐休,没有早朝,但是宣景还要去宫外视察工程,谢恒一个人处理完政事之后就去了冷宫别院。 赝王一看到谢恒就跟动物遇到了天敌一样,浑身都戒备了起来。 “你来这里做什么?” 谢恒冷笑:“你这话说的,真当自己是这的主人了不成?能让你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住着是陛下恩宽,你也就是在陛下的允许下苟延残喘地活着,可千万别觉得自己还能在这个宫里的任何地方做主,一个角落都不行。” 赝王气得浑身颤抖,“你一大早过来就是为了来羞辱我的?” 谢恒:“说得对!哎呦真难得你竟然聪明了一回!今日陛下不在宫中,我朝政上的事情又都处理完了,实在无趣得很,这不就来你这找乐子了?话说你知不知道昨日你母后找我麻烦来着?还想让我去陛下面前说选秀的事,结果算盘没打成,被我给收拾一顿。” 赝王阴狠地瞪着谢恒,“因为母后找你麻烦,你才迁怒我?” 谢恒啧啧摇头:“你怎么也不问问我怎么收拾的那个女人,她可是你母亲,你倒真是一点都不惦记,说你是白眼狼还真没差。不过我这人向来心善,就算你不问,我还是得告诉你。你母后宫中的所有侍从都是没净身过的,而且全都上了你母后的床,每个晚上你母后床上都热闹得很,人数就没低于三个过。真真是潇洒。不过往后是不可能了,她要不早死早超生,要不就得清心寡欲一辈子!” “你胡说!不可能!” 赝王恶气声声地反驳,他不是在为太后说话,而是不能接受自己的母后是个这样淫乱不堪的女人。 谢恒:“我可没骗你,我还当着你母后的面把她满宫里的侍从都给扒了,可着实伤了我的眼睛,你母后却丝毫不避讳,也半点没有脸红,想来是都熟悉得很。哎呀,话说回来,你到底是不是先皇的种啊!该不会是哪个侍从让你母后怀了孕,你母后就顺水推舟赖给先皇了吧?越想越有可能,要是同一个父亲,你怎么连陛下一根头发丝儿都比不上?” 小白眼狼眼睛通红、目眦尽裂:“我要杀了你!” 第四百五十七章 他加戏了 赝王从来就没有感觉这样屈辱过,即使是当初被舅舅夺走皇位又赐封为赝王时,他都没有今天这样屈辱。 熊天霸是在质疑他的血脉!怀疑他不是龙种而是杂种! 如果这会赝王的手中有把刀,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捅进对方的身体! 谢恒看着对方仿若化成实质的仇恨的视线,暗暗勾起嘴唇,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到底是当过皇帝的人,怎么可能受得住这样的质疑羞辱? 这个赝王最骄傲的不就是自己是皇子龙孙,是皇家血脉?听管家说从前赝王还是皇帝时就曾经明里暗里地挤兑宣景这个异姓王名不正言不顺,明明不是天家血脉,却占着王爷千岁的身份。那现在谢恒就从小白眼狼最骄傲的血脉上打击他,不愁这小白眼狼不跟他鱼死网破。 反正这小白眼狼应该也很清楚,就算他现在身体状况有所好转,也是绝对不可能还有机会夺回皇位,说不定被逼急了就会跳墙了。 然而等了几天,赝王那边还是没有动静。 谢恒没想到对方竟然能这么沉得住气,自己都这么刺激对方了,小白眼狼居然还能忍住没有动作。难道真是被宣景吓破了胆,为了苟延残喘地活着,不管自己怎么刺激他都不会反抗? 这样下去可不行。赝王不作妖伤害他,宣景就不会对赝王真正动杀心。 谢恒知道,他其实可以自己害自己来嫁祸赝王,但是宣景太聪明,如果自己做得不够周密下手不够狠,不是有性命之忧,未必能瞒得过宣景。要是在真正的古代,自己有势力有人脉,要想来一出天衣无缝的嫁祸戏码不会太困难,但在梦中他还不具备那样的实力。可真要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谢恒也始终不愿意到这一步。 不是他贪生怕死,而是他不想刺激宣景刺激得这么深。 当初在古代自己突然消失一定已经给宣景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阴影,这些日子在梦中的相处谢恒也能多多少少感觉到当初的分别对宣景有极大的影响。如果自己再在宣景的面前出事,即便是在梦中,那也一定会给宣景过大的打击,他实在舍不得。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真的不能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得宣景的清醒。 不过好在赝王最终还是没让谢恒“失望”,看着面前面生的侍从,谢恒懒懒地靠在椅背上,抬手虚握成拳顶着脸侧,嘴角隐隐带着算计的笑,声音慵懒地说道:“你这侍从看着怎么有些眼生?小穗子呢?” 那人微微抬头,露出自己俊朗的容貌,“回禀帝后,今日御膳房有别的事情让小穗子去忙,所以就叫奴才来送燕窝。” 谢恒:“叫什么名字?” “奴才小祥子。” “小祥子,倒是生了一副好样貌,连我看着都挺心动,只可惜进宫做了侍从,算是白白浪费了这张脸了!” 小祥子突然抬头看着谢恒:“帝后真觉得小祥子长得好看?” 谢恒点头,“当然,你这相貌放在什么地方都是出挑的。出去晃一圈都不知道会有多少大姑娘小媳妇为你着迷。” 小祥子微微侧脸,将最好看的角度对着谢恒,又展现出一种很特别的略带忧郁的气质:“帝后谬赞了,陛下的容貌材是当世之最,帝后日日看着陛下,哪里还会觉得旁人好看?燕窝快凉了,帝后快用吧!” 谢恒不紧不慢地搅动着手中的燕窝,摇头笑道:“你这人说话可不诚实,明明大胆得在我面前抬头直视,可不就是因为对自己的容貌有信心,觉得我在见过你这张脸后便不会怪罪你直视天颜?你一边说着觉得自己的容貌比不上陛下,一边不着痕迹地调整角度将最好看的一面对着我,不就是想让我反驳你,说你比陛下好看?可惜了,我没你想的那么好色,而且你说得对,你的容貌不及陛下万一,陛下的脚指头都比你这张脸好看,你哪来的勇气勾引我?” 谢恒每说完一句话小祥子的脸色就要白上一分,到最后整个人颤抖的好像犯了羊癫疯一般,知道自己的算计已经被谢恒看透,一个劲儿地磕头求饶,脑门磕在地上铛铛的动静还不小,不稍片刻,额头上就破了一小片,还流出了不少血。 谢恒冷笑:“你在燕窝了应该还放了药吧?是不是担心你的姿色不足以让我上钩,所以还得用药助阵?这点你也算有自知之明。” 那宫人整个跪着匍匐在地上,谢恒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只能瞧见那双肩膀在微微颤抖。 很快,外头传来脚步声,该是宣景来了。 谢恒正要起身,那原本跪在地上的小祥子却突然直起身,扯开自己的衣服,露出一侧的肩膀和大片胸膛,又啪啪往自己的脸上扇了两耳光,下手还挺狠,嘴角都流血了,之后就又跌倒在地上狼狈地往后退,嘴里不停喊着“不要啊不要……”看那样子活像被人强了。 谢恒一开始确实惊到了,但很快反应过来,依旧镇定得一批,只是微微眯起眼睛——他加戏了! 宣景进来时就看到谢恒无动于衷地坐在椅子上。地上的男人衣衫不整,额头破皮流血,脸上红肿,隐隐能看到巴掌印,嘴角破了一边,头发也散乱了些许,一副刚刚惨遭蹂躏的可怜模样。 一瞬间宣景的脸就黑了下来。 小祥子还以为是自己的计划成功了,万分委屈地向宣景告状:“陛下饶命!奴才只是来给帝后送燕窝的,却没想到帝后他竟然要对奴才……奴才不肯,使劲磕头请求帝后放过奴才,但帝后却要对奴才用强!若不是陛下来的及时,奴才就要被帝后给……给……” 说着说着小祥子还泣不成声了。 “噗!” 一声突兀的笑声响起。 谢恒轻咳,“那个……实在太好笑了,一时没忍住,要不……小祥子你继续?” 小祥子顿时憋红了脸,后面控诉的话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宣景转身一脚踹在小祥子胸口,硬生生把人从屋中间踹倒了门槛外头。 几乎是飞出去又重重摔在地上的小祥子吐了一通血就彻底昏死过去。 谢恒伸着脖子看了一眼,觉得宣景这一脚下去,即便小祥子那体格看上去还算健硕,也得非死即残,肋骨铁定得断几根。 宣景:“把人带下去,好好审审到底是何人指使!” 跟在宣景身后的大内总管应声而出,招来两个侍卫像拖死狗一样将那侍从给拖走了。 谢恒手指点了点桌子:“还有这碗燕窝,也拿下去让太医看看,瞧瞧里面下了什么药。” 大内总管暗暗摇头,心想那个被拖走的侍从大概是跟自己的九族有仇。 宣景脸色更加难看,但还是能看出来他在克制着脾气,不想在谢恒面前发怒。 “知道他有问题怎么不早点叫人进来?” 谢恒:“我这不是想看看他到底打算耍什么花招嘛!没想到竟然是美人计!真是笑话,我身边有你,他们怎么会认为美人计对我有效?” 不用谢恒细说,宣景也能猜到这个“他们”是谁,在宫中有胆子跟他作对,还是用这种方式来恶心他的就只有那多母子!到底是自己对他们太过宽和了! 谢恒看了眼宣景的表情,故作叹息:“虽说这回他们是没有得逞,可还是挺恶心人的。不过单看那侍从的身材倒是不错,胸肌有腹肌也有,宽肩窄腰,还有一副好相貌,想来能找到这样的人,还得让对方心甘情愿为他们做事,甚至要做出付出性命的代价,太后和赝王定然花了不少功夫。陛下,你说太后能找到条件这么优秀的男人,还能让对方搭上自己的性命来陷害我,怎么当初就没把这侍从放在自己身边享用?这人可比之前我在太后宫中看到的那些侍从都强多了!还是说这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看着挺有本钱,但实际上……” 后面的话谢恒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宣景用嘴唇彻底封住。 之后宣景就身体力行地让谢恒知道什么叫“中看又中用”。 谢恒几次被弄得昏过去,到完全清醒过来时已经是下午了。 醒过来的谢恒发现自己被宣景单手抱在怀里,而把他折腾的“死去活来”的男人这会看起来是那么容光焕发,精神好得还能批阅奏折。边上凳子上放着的两摞奏折,批阅过的比没批阅过的要高出一半。 谢恒很难不佩服。 “大白天的,以后不可这般荒唐。” 语气还是十分正经的,但如果谢恒的眼底没有情事过后的兴奋和餍足,他这话会更有说服力。 “那你以后也不能因为任何原因看别的男人的身体,”宣景合上奏折低头温柔地亲吻谢恒的眉心,“你看一次,我就把你按床上干一天。” 谢恒的身体轻轻颤动! 干一天哎!掐着脖子按在床上的那种吗? 看着谢恒眼中兴奋的光芒,宣景意识到自己大概选错了惩罚的方式。 第四百五十八章 出梦 不等宣景更好惩罚方式,谢恒问道:“那个侍从招了吗?” 宣景皱眉:“死了。” 谢恒意外:“怎么死了?”就算对方有任务失败就自杀的觉悟,但谢恒以为宫中慎刑司的人各个经验丰富,应当不会给对方寻死的机会。 宣景:“他在牙齿里藏了毒,知道自己挨不过酷刑,就提前咬破了毒囊。” 这些轮到谢恒皱眉:“死士手段?看来赝王手上还有些残余势力。” 宣景:“不足为惧。” 其实那个侍从死不死的并没有太大妨碍,他是死是活都不影响谢恒他们确定幕后黑手是皇帝和太后。面对有些敌人,并不需要决定性的证据,心里都有数。 谢恒点头,他知道宣景一定会处理好。 而且经过这么一遭,不管是自己被设计,还是赝王手上仍然有隐藏势力,这两条之中的任何一条,应该都够让宣景置赝王于死地。 然而让谢恒没想到的是,当晚太后去了一趟御书房,也不知道跟宣景说了什么,宣景就宣布让太后带着赝王到千佛山去礼佛,终生不再回宫。 虽然终身被困千佛山,算是彻底控制住了赝王,且太后和赝王身边的人都被大换血,全部换成了宣景的人,也等于阻碍了赝王与自己隐藏势力的联系,这对母子也不可能再有什么作为,但终究还是留下了活口。 哪怕肯定赝王已经掀不起多大风浪,可谢恒还是喜欢斩草除根,而且留了梦鬼活口,宣景还怎么彻底打破梦境出去? 这一次谢恒没再拐弯儿抹角,直接跟宣景表示应该彻底弄死赝王。 宣景:“赝王残余势力还没有彻底清除,我加强了对赝王的监控,赝王和他手中的残余势力如果再次接触我就能第一时间知道,到时候就可以反向跟踪,找到那些残余势力,或收服或消灭。” 谢恒:“之后呢?消除了残余势力之后你打算怎么做?” 宣景:“让他们母子在千佛山终老。” 谢恒勾起嘴角:“陛下对亲情的执念真是令人动容。” 当谢恒开始打官腔讽刺的时候,宣景就知道这人是真的生气了。 宣景无奈,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要是直接跟谢恒说——我有种直觉,杀了赝王,你就会从我的世界消失。 谢恒一定会说这只是他的错觉。 宣景也觉得匪夷所思,可他不敢尝试。他一生之中冒过的险很多,但独独面对谢恒,他不能接受半点差池。 谢恒叹息:“算了,你决定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宣景握住谢恒的手:“生气了?” 谢恒笑了笑:“我只是担心他们还会伤害你。” 宣景低头亲吻谢恒的手:“他们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 谢恒能怎么办呢?又不能抓着宣景的领子逼宣景杀了赝王,只得点点头,可眼底的忧色却没能逃过宣景的眼睛。 几日后,谢恒渐渐觉得最近身体疲惫得厉害,而且很容易发困。 从前一天睡四个时辰八个小时,一整天都能精力充沛,可现在就是睡十个小时都不够,上早朝起不来,起来了也是呵欠连天。 谢恒努力克制了,但还是忍不住。早朝上打呵欠太不庄重,谢恒就干脆告假几日,想着好好休息一番,等精神恢复些了在继续上朝。 然而就算谢恒将睡眠时间加到十二个小时还是没用,清醒的时候依旧困得跟三天没睡过觉了一样。 谢恒即使再迟钝也感觉到自己身体状态不对劲儿了,更别说比他自己更关注他身体的宣景。 一开始找来数位太医都没能看出什么问题来,宣景就直接把整个太医院都搬到了长乐宫, 然而所有太医轮番诊治,还是没能看出来谢恒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找不出问题,自然就无法对症治疗,商量来商量去还是只有四个字的结果——束手无策。 谢恒到还好,宣景却每天都处在震怒的状态,感受最直观的就是满朝文武大臣们,每天上朝都胆战心惊,差事一个办不好就会招致陛下雷霆之怒。 有两位老大臣心脏不太好,已经告假在家好些天了,要是陛下一直是这个状态,他们大概直接辞官比较省事。 这时候所有大臣们竟然都空前一致地盼望陛下不用那么勤政,其实也不需要每天都上朝,或者是由衷希望帝后的怪病能早日康复。 晚上,谢恒被宣景搂在怀里。 谢恒的眼睛缓慢地眨啊眨,他实在太困了,但是他从中午睡到傍晚才醒过来,这还没清醒多长时间,要是再继续睡宣景又要担心了。 其实就算谢恒撑着不睡觉,宣景看他现在的样子心里就已经很不好受。 “陛下,”谢恒抬手摸着宣景的脸,修长的手指温柔地描绘宣景刚毅的轮廓,“你不要担心,就算……就算我真得了不治之症,这辈子结束了,我们一定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 谢恒大概能猜到,自己现在的状况十有八九是因为在梦中的时间太长了,这分出来的意识已经快要支撑不住。 他甚至有些感谢自己能以这种缓慢又没有痛苦的“病逝”的方式离开宣景的世界,而不是像之前在古代那样突然消失。 即使是在梦中,他也不想让宣景再承受一次毫无预兆的离别,也有时间能多宽慰宽慰宣景。 宣景抓住谢恒的手,主动在谢恒的手心轻轻蹭着,“可我这辈子都还没有过够,我们都还这么年轻,明明至少还可以有几十年的时间。” 谢恒:“咱们是好人,你又是个励精图治的好皇帝,上天不会亏待我们,这辈子我们的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下辈子老天一定会补偿我们,让我们早早相遇相爱,然后长命百岁。” 宣景点头:“好。” “我觉得应该是我先找到你,我肯定会对你一见钟情,”谢恒意识越来越模糊,声音也越来越低,“希望你不要让我太难追求,我的……陛下……” 谢恒彻底闭上眼睛,嘴角的笑意还在,面容安逸又温柔,他看起来和平时睡着没什么两样,但宣景就是有种感觉,他的谢恒不会再睁开眼睛了。 从最初相识到如今,他们经历了两年半的时间,可宣景却觉得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但这并不代表他觉得够了,相反,他认为自己理解了从前那些妄求长生的帝王。跟谢恒在一起,即便拥有无穷无尽的寿命,也不会觉得寂寞无趣。可惜,上天没给他这个机会! 宣景的眼神渐渐变得冰冷,他记得谢恒一直惦记着要弄死赝王。 当天,一道密信被从皇宫送往千佛山。 —— 现实世界。 谢恒醒过来,看着面前沈淮州那张放大的脸,本能地一拳抡上去。 沈淮州躲得还算快,但谢恒在古代跟宣景学过功夫,出拳的速度和力度一般人比不了,沈淮州的脸上被擦到了一点点,白皙的皮肤红了一小块。 沈淮州:“你在梦里跟宣景干架吗?刚醒过来就打人?” 谢恒没说话,心想干架确实是干架了,但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干架。 宣老爷子激动地问:“成功没有?” 谢恒刚想摇头,那边宣景也睁开眼睛了。 萧亦荣满意地点头:“看来是成功了。” 谢恒一愣:“不应该啊,我出来的时候梦鬼化身还没死。” 萧亦荣一愣:“你确定?没弄错?” 谢恒:“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会弄错?梦鬼真要是死了我高兴还来不及!我会从梦境中出来是因为在梦境中的意识体越来越嗜睡,到最后就长睡不起了。如果梦鬼的化身被杀死了,那我出来的原因应该是梦境世界的坍塌不是吗?” 邵桐为皱眉:“谢恒说的没错,梦境中意识体越来越嗜睡就是脱离梦境的征兆,是因为意识在梦境中的时间太长,意识力量已经不足以继续支撑。如果梦鬼被杀的确不该是这样。” 萧亦荣:“可宣先生也是自己主动醒过来,而不是被梦鬼迫害惊醒。” 这也是事实,刚刚宣景醒过来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到了,表情自然眼神清明,印堂有短暂的却肉眼可见的白光闪现,那白光就是梦鬼力量消失导致梦境坍塌最直接的证明。 明明谢恒先一步从梦境中出来,如果当时梦鬼化身还活着,宣景不可能一个人就对付得了,他要是真能对付梦鬼,也就不会被梦鬼制造的梦境困住那么多次,每次都是以意识险些崩溃为代价才能从梦中清醒过来。 可惜宣景根本不会记得梦中的情景,也就无法知道在谢恒离开之后梦境中又发生了什么。 宣老爷子一脸懵:“这到底什么情况?成功还是没成功?” 邵桐为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种情况他是真没遇到过。 最后还是萧亦荣说:“现在情况比较复杂,经过我们分析,最可能的情况是梦鬼并未完全消失,但是已经遭受到重创,一段时间内应该不会在创造梦境伤害宣先生。” 第四百五十九章 忠言逆耳啊 闻言宣老爷子半喜半忧,比起之前找了那么多天师却一点效果都没有,眼下的情况应该算是很好的了,但终究还是没能完全解决。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放着。”宣老爷子皱着眉说。 宣家的继承人不能随时都有被梦鬼害命的危险,否则让那些别有心思的旁支知道,大概又要暗中搞事情。 邵桐为轻咳一声,顺着萧亦荣的话往下说:“眼下梦鬼受到重创,肯定是躲到了宣先生的意识深处,我们暂时不能将他如何,但是他要想完全恢复,肯定就需要制造梦境让宣先生进入,从而夺取生机疗伤。等宣先生再度陷入梦魇的时候,我们再意识入梦,即便还不能直接杀死梦鬼,但也能再次将其重创,削弱其力量,最多来个三五次,应该就可以彻底解决梦鬼。” 本来邵桐为是想说再次意识入梦就能解决梦鬼,但宣景的情况实在太过特殊,他们这回已经有点丢脸了,可不想把话说得太满导致再度打脸。心下也觉得再来三五次肯定能消灭梦鬼。 宣老爷子放心了,只要还能解决就好。 “那如此就要麻烦谢天师了!”宣老爷子将目光转向谢恒,对这个唯一能入孙子梦境的青年十分慈爱,“不如谢天师就直接在这住下,免得什么时候宣景被梦鬼困住,谢天师还要急匆匆从别处赶过来。” 现在在宣老爷子眼中,谢恒就是宣景的救命稻草,自然要留在身边才安心。 谢恒刚想答应,那边宣景就冷冷开口:“不必,本家不方便让外人长时间留宿。而且他们不是说我短时间不会再被梦鬼困住?说不定那梦鬼虚弱至极,长时间不能从我身上得到力量就会自行消散。” 谢恒瞪眼!负心汉!在梦境里把他这样那样玩儿得那叫一个花,在现实里都不愿意跟自己同住一个屋檐下,**都没这么过分! 宣老爷子笑容有几分无奈:“谢天师别生气,我这孙子就是性子比较独,哪怕是自家亲戚都少有能在他面前说上话的,他绝对不是有意针对谢天师。” 谢恒当然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在梦中亲密无间,出来面对宣景这样对待陌生人的态度,心理落差稍微有点大。 边上沈淮州立即搂住谢恒的肩膀笑道:“没事没事,我们谢恒向来心宽,这点小事肯定不会计较。那我们就先回去了,若是宣先生再度被梦境所困就随时联系我们,我们一定尽快赶过来。” 宣老爷子点头:“好,有劳各位。” 宣景看到沈淮州搭在谢恒肩膀上的手,拧着眉心别过头。 宣老爷子很大方,虽然梦鬼并没有被彻底除掉,但还是给了全部的报酬,并且说以后每次过来为入梦都会给出同样的报酬。 只能说不愧是宣家,就是大手笔。 谢恒恋恋不舍地跟沈淮州他们离开,心中想着看来要在现实中拿下宣景恐怕比他原本想象的要难得多。 天问的人一走,宣老爷子就叫宣景到书房去说话。 “你现在感觉如何?” 宣景:“确实轻松许多,尤其头脑感觉很清醒,没有那种浑浑噩噩的沉重感。” 宣老爷子点头:“那就好。不过天师们都不能肯定梦鬼已经被彻底消失,认为其还存在的可能性很大,你不该对谢天师那般冷淡。以往你就算不喜同陌生人靠近,但基本的礼仪从不会欠缺,今日直接拒绝谢天师留下的举动已经算得上十分失礼。” 宣景暗暗攥紧拳头,他也知道自己今天的行为很失礼,这也不是他一贯的作风,可是……他发现自己对那个叫谢恒的年轻人关注太过了! 明明有一屋子的人,但他的目光却总是会准确无误地落在谢恒身上,会不由自主地琢磨谢恒的心思,还想知道自己给谢恒的第一印象怎么样。看到那个叫沈什么的男人跟谢恒形容亲密,他就很不痛快,下意识地觉得那些画面很刺眼。甚至刚刚他差点就直接动手将那个男人搭在谢恒肩上的手拿下去。 这些想法实在太过危险,也不该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意识到谢恒对自己太大的影响,一向严格要求自己不允许在任何事情上出错的宣景自然会选择远离这个“影响”。而在话说出去之后,他又不得不面对心里巨大的空落感,强忍着才没有将拒绝的话收回。 宣景一遍遍告诉自己,他不喜欢脱离掌控的事,就必须跟谢恒保持距离。 另外一边,沈淮州刚出门就想上厕所。其他人去外面等着,佣人给沈淮州带路,沈淮州还非得拉着谢恒一起,谢恒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最后只能语气不善地说:“你是小姑娘吗?上个厕所还要人陪着?” 沈淮州:“如果你需要肯定答案心里才能舒服一些的话那我是可以大方地承认的。” 谢恒:…… 沈淮州去上卫生间,谢恒就在外头院子里等着,没一会听到不远处传来小孩子说话的声音。 本来谢恒没打算理会,却不经意间听到了宣景的名字,便脚步轻轻地走过去。 “哼!要不是那个宣景突然冒出来,未来家主就是我哥哥了!” 一个大约七八岁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孩正对着一棵大树踢打,谢恒还眼力很好地看到那树上刻着宣景的名字。 男孩踢打还不够,还用匕首在“宣景”两个字上划了一道又一道,一边划一边咒骂,让人很难相信那些无比恶毒的言语竟然是从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口中说出来的。 谢恒走过去:“小朋友?” 男孩没想到附近会有人,吓了一跳,看到是陌生面孔,猜想应该不是本家人,就又放松了些,叉着腰相当嚣张地说道:“你谁啊?” 谢恒笑容亲和:“你家长呢?” 小男孩以为这人是要找自己家里人办事,于是更加鼻孔朝天,“他们不在,你有什么事跟我说吧!” “不在?”下一刻,谢恒亲和的表情立即变得狰狞,“不在我特么还能惯着你!熊孩子就是欠教育,今天我就代你那不称职的爹妈好好教训教训你!”说着直接把小男孩按在树上,掌下啪啪打着小男孩的屁股。 长这么大从来没被打过的小男孩又羞又愤,不停叫骂,可当他发现对方真一点没有收手的打算,而且他骂得越厉害对方打得越狠之后,终于在屁股快要疼麻了时开口求饶。 谢恒下手确实不轻,但他也不想给宣景添麻烦,所以最终还是放弃了把熊孩子打到三天下不来床的打算。 打完孩子,谢恒气定神闲地摇了摇手机,“你刚刚咒骂宣景的画面我都已经拍下来了,我没弄错的话这个宣景应该就是未来的宣家家主,你应该只是旁支的孩子吧?要是不想我把这个视频发给宣老爷子还有宣景,我相信你该知道怎么做。” 视频是真没有,但诓骗这样一个熊孩子谢恒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表情自然得就是成人都看不出破绽。 小男孩傻眼了,被打了一通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还不能告状,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谢恒不再理会小男孩,转身回去之前的地方等沈淮州。 没一会沈淮州出来。 “哎我怎么听到那边好像有人在哭?” 谢恒面无表情地拉着沈淮州往外走:“富贵人家的事我们少管。” 富·沈淮州·人点头,表示十分赞同。 一行人离开宣家,回去的一路上谢恒都闷闷不乐。 沈淮州看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才小声跟谢恒说:“你是不是移情别恋了?” 谢恒抬头冷淡地看了一眼沈淮州——你在狗叫什么? 沈淮州:“你还不承认?见到那个宣先生你眼珠子都不知道转了,直接看直,这不是看上人家是什么?我之前还以为你对你家陛下多深情,原来只是喜欢这一卦的,强势冷漠的古典长发美人攻,啧啧!不过你眼光也算好,宣景这气质长相很难找到第二个,长发西装也不会有违和感,古典现代都能驾驭,得到他一个等于有了两个老公,怎么看都很划算,你可以加油试试!反正你条件也不差,我看好你!” 谢恒没多解释,只是想到宣景那冷淡的态度,淡淡问道:“你真的看好我?” 那认真的表情让沈淮州都不好意思说谎了,“不,我只是想看你的笑话。” 谢恒:…… 沈淮州看着谢恒自从开始注重养生后难得一见的颓废模样,问:“你不会真的看上宣景了吧?哥诚挚地告诉你,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走的是金钱路子,你走的是铜钱路子,前两天你在法器实验室弄坏的铜钱剑都还没赔呢!” 谢恒:“……你可以少说两句吗?” “忠言逆耳啊!”沈淮州满脸痛心,“再说你真的忘记了大明湖畔的昭明帝了吗?” 谢恒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懒得再接沈淮州的话茬。 作者闲话:【多谢lina33打赏和送礼物~爱你宝子~】 第四百六十章 报丧鸟 回到天问学院,谢恒正准备回宿舍,萧亦荣叫住谢恒:“把你的银行账号给我。” 谢恒:“做什么?” 沈淮州一拍谢恒后背:“还能做什么!给你打钱啊!” 萧亦荣笑着点头:“这次能成功入梦都是你的功劳,所以这一次的报酬理应归你,之后如果再去宣家,报酬也都是你的。” 谢恒:“那不行,没有你们教我催眠和入梦,我也做不到。这钱我最多只能拿一半。” 萧亦荣还想说什么,谢恒接着说:“你放心,我不是谦虚,该我拿的我不会往外推,以后如果再去宣家那钱我肯定就全收了,但这一次的确只能拿一半。” 看谢恒坚持,萧亦荣也就没再推辞。 沈淮州笑道:“宣家给的报酬丰厚,就算只有一半也不是小数目,你不得请我吃个饭?” 谢恒:“我们熟到要请你吃饭的地步了?” 萧亦荣扑哧一声笑了,对沈淮州说:“真是难得看到你吃瘪。” 沈淮州哼笑,“没关系,我心态好。” 谢恒兴致缺缺,懒得再多话。 沈淮州叹气,“我就见不得你这要死不活的样!明日我带你去花鸟市场转转。” 谢恒:“去花鸟市场做什么?” “花鸟市场生气旺盛啊!那看么多鲜活的花鸟虫草,你肯定能打起精神来!” 谢恒:“没兴趣。” 沈淮州:“那就跟我去健身房,看看你这小身板,我一巴掌能扇飞一排,不求你到哥这种程度,但好歹得再练练,现在可太清瘦了。” 谢恒瞄了一眼沈淮州,不否认,沈淮州的身材的确好,宽肩窄腰,从左肩到右肩打车都得二十块钱,虽然不是那种双开门大冰箱样式的夸张身材,但也的确十分健硕。 谢恒:“还是去花鸟市场吧。” 他觉得自己现在的身材还行,是稍微瘦了一点,但也不至于过度健身。而且他本来也打算养几只鸟,他现在不能时时在宣景身边,就训练两只鸟跟着宣景,让自己每天都能知道宣景的情况也好。 次日下午,天都快黑了,谢恒和沈淮州才来到花鸟市场。 别人来到这里感受的是鸟语花香,可对于能跟动物交流的谢恒来说,耳边就是各种各样呱噪的言语。 “妈的!一千块就想买走老子,做什么梦呢?我老板是要收摊又不是破产!” “一看这人的穿着就不是有钱的,完了,往后要过苦日子了,家道中落!” “放眼看去没有一个人配得上姐的美貌,注孤生!” “妈耶终于来了两个好看的男人!大家快瞧啊!” …… 沈淮州双手背在身后悠闲地逛着:“哎你有没有发现这些动物好像都在看我们,是因为我们长得好看吗?” 谢恒:……虽然是事实,但从沈淮州嘴里说出来感觉就是很不对。 走着走着,谢恒来到一个卖鸟的店铺,里头大部分都是鹦鹉八哥之类的会学舌的鸟。 谢恒看得认真,瞧着好像是打算挑一只买。 沈淮州见老板在招待别的客人还没瞧见他们,赶紧跟谢恒小声说:“带你过来就是随便转转,咱们没必要在这买。你要是真想买什么动物回头我带你去天师商业街,那里面买的动物都是能通灵的。” 谢恒:“据说黑猫也能通灵。” 沈淮州:“那不一样,黑猫是能通灵,但普通的黑猫通灵感很弱,要是天生的通灵黑猫就不一样了。” 谢恒:“能通灵的动物和普通动物外观上有差别吗?” 沈淮州:“有的有有的没有,看你喜欢。” “那没有差别的那些一般天师能一眼看出来是可以通灵的动物吗?” 沈淮州点头:“自然可以,天师商业街售卖的通灵动物其实就是灵宠,自带灵力,身为天师当然能感觉到。” 谢恒摇头:“那就算了,还是买普通的鸟。” 普通的鸟才不会引起天师的注意和防备,如果有一天他要监视的对象是天师,普通鸟类自然最好。 沈淮州耸肩:“随你。” 就算是买只普通的鸟,也不能太随便,谢恒继续精心挑选着,直到来到一只外形有些特别的八哥面前。 沈淮州也凑过来盯着那只八哥看。 “哎呦这只八哥长得跟其他的好像不太一样啊!” 【你才八哥!你全家都是八哥!老子是乌鸦!】 沈淮州看着谢恒:“虽然听不懂,但我觉得这鸟在骂我!” 谢恒:……你猜得真准。 这时候老板也闻声看到了他们,招待完了先前的顾客笑眯眯地走过来。 “二位客人想要买什么?喜欢这只八哥?那您二位可真是好眼光,这可是稀有品种,整个花鸟市场也就只有我家有这种八哥!” 谢恒挑眉,原来是无良奸商,把乌鸦当八哥卖。 不过这只乌鸦从外形上来看确实更加偏向八哥一点,只是仍还与寻常八哥有些不同之处。 乌鸦忽闪着翅膀大叫:【老子不是八哥!别侮辱老子!老子是报丧鸟!鸟嘴一张你必得心慌,金口一开定有大灾!】 沈淮州双手插兜,笑得讽刺:“什么稀有品种?我看这就是只乌鸦!” 谢恒刚要震惊沈淮州居然真相了,就看到对方在老板看不到的角度对他偷偷眨眼。 啊,看来是沈淮州以为他看上了这只鸟,所以要帮他杀价。 只是沈淮州不知道自己歪打正着,这还真就是只乌鸦。 老板一点不心虚,一口咬定就是稀有品种。还声称这是一只喜欢模仿乌鸦叫声的八哥。 果然只要把良心丢到马里亚海沟去,挣黑心钱就能这么理直气壮。 谢恒确实看上了这只乌鸦,虽然脾气暴躁,但瞧着挺聪明,而且也不知道店主是从哪捉来的,瞧着还有点与众不同的气质。 趁着沈淮州跟店主磨嘴皮子的功夫,谢恒开始跟乌鸦谈条件。 【我买走你,你就不用再在这里跟一帮八哥混了。】 乌鸦很诧异一个人居然能跟自己交流,但还是很警惕地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下轮到谢恒惊讶了,这竟然还是一只有学问的乌鸦。 【往后我确实可能需要你帮我做事,比如监视人或者打探一些消息什么的,你要是累的话也可以多召集一些手下,把它们训练好了帮我做事。我也不白让你们忙活,你们的食宿我都包了,到时候专门给你们建造一个鸟巢别墅,你们有任何需求也可以提出来,我能满足的都尽量满足,当然,你们也得展现出值得我满足你们一切需求的价值。】 谢恒把在古代培养动物探子的那一套拿出来照搬,还有点遗憾地想着怎么以前就没想过利用这项天赋做点什么。 乌鸦被说的有点心动,但一想到以后就得为人类做事还是有点不舒坦。 谢恒再接再厉地劝说,他是真的很看好这只乌鸦,这只乌鸦的智慧应该比他原本想象得还高,甚至比他在古代接触到的所有动物都要聪明。 【我又不是要圈养你,买下你之后你还是自由的,咱们到时候就是合作关系,你可以理解为我用一些你需要的东西来雇佣你为我做事。往后你召集的小弟多了,你自己就能越来越清闲,没事的时候出去浪,任何时候想回来都有你的家,吃喝都不是问题,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再说如果你不跟我走,这黑心的老板也迟早把你卖给别人,到时候你纤细妩媚的小腿上可能就要永远绑着漂亮的链子了,除非你喜欢被禁锢。】 最后一句话打消了乌鸦所有的顾虑,【好,老子跟你走!】 谢恒打开鸟笼,那乌鸦就飞出来落在谢恒的肩头。 谢恒托着乌鸦走过去,店老板一看乌鸦跑了出来,立即表情凶狠地说:“你干什么!乌鸦跑了怎么办?” 沈淮州:“哦,你承认了!我就说是乌鸦吧!” 老板瞪了一眼沈淮州:“我那是被你带的口误!” 谢恒:“是它自己打开的鸟笼。” 老板:“它就是只乌——八哥,怎么可能自己打开笼子?” 谢恒一脸冷漠:“你说它是稀有品种,大概稀有品种就比一般的八哥聪明。” 边上沈淮州都要笑岔气了。 老板咬牙切齿:“最多再给你们便宜五十,一千一百五,不能再低了!” 谢恒:“五百。” 老板跳脚:“你打劫呢!” 谢恒:“你不卖我就走了。” 老板:“那你把我的鸟放下!” 谢恒:“你自己抓。” 老板上前,刚要伸手去抓,乌鸦就呼扇呼扇飞了起来,在店铺了上上下下飞了一通,逗得满店的八哥、鹦鹉都叽叽喳喳叫了起来。店老板出了一身汗都没抓住,眼睁睁地看着乌鸦冲出门口飞走了。 “五百!”店老板急着跟谢恒要钱,生怕谢恒就这么走了,“五百就卖你。” 沈淮州:“欺负谁呢!你这鸟都自己飞走了还想讹我们五百块钱?当我们傻子呢!不行就报警吧,咱们慢慢掰扯!” 谢恒按住沈淮州的手臂,气定神闲地对店老板说:“一百。” 第四百六十一章 勾引 店老板当谢恒也是懒得浪费时间才愿意破财免灾,一百就一百,反正鸟都飞走了,能赚点是点。而且那鸟的确是乌鸦,他卖了这么多年的鸟还是有这点眼力的,加上又是从路边捡来的,喂了几口水和一点鸟粮就救了过来,他也没花什么成本,而且还不知道那鸟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才会昏倒在路边,飞走了也好,省得别人买走了回头犯病了再来找他麻烦。 “一百就一百!当我倒霉!” 谢恒动作麻利地扫了墙上的二维码付了一百块钱。 老板挺高兴,还想着今天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碰到了个冤大头,要是换成旁人,鸟都飞走了,肯定不会付钱。而且他店里虽然转了摄像头,但乌鸦所在的位置确实是摄像头的死角,根本拍不到,也不能证明是那人打开了笼子把乌鸦放了出来。 然而谢恒和沈淮州刚走出门口,那只本来已经飞不见了踪影的乌鸦就又飞回来了,稳稳当当落在谢恒的肩膀上。 店主:…… 沈淮州毫不给面子地大笑出声,从其笑声的癫狂程度不难听出他此刻有多么的幸灾乐祸。 “哎呦我现在也开始喜欢上这只八哥了。” “他是乌鸦。”既然这乌鸦跟了他,谢恒就得为对方正名。 沈淮州仔细盯着鸟看:“还真是乌鸦啊!果然是黑心商贩。不过这乌鸦挺聪明的,而且跟你很投缘。” 在天师圈子里很讲究缘分,就算只是一只普通的乌鸦,但如果真有缘分,有时候带给天师的益处可能还高于从天师街买来的灵宠。 谢恒:“我不算是他的主人,就当交个朋友。” 沈淮州看着谢恒笑起来,“你这人真有意思。” 买了乌鸦,谢恒也没兴趣再去别的花鸟店转悠,最后也只在乌鸦的“建议”下去花鸟市场对面的一家糕点店买了不少点心,又在边上的干货店买了许多坚果。 沈淮州:“你爱吃这些东西?” 谢恒偏头看了一眼肩上的乌鸦,只见对方利落地将鸟头转向一边,浑身上下都透着四个字——雨我无瓜。于是缓缓点头认下。 回到学院宿舍,乌鸦坐在窗台上抱着坚果和点心吃了个饱,之后就跑出去消食了,美其名曰去收几个小弟回来帮谢恒做事。 谢恒正收拾满是点心渣的阳台,突然抓着扫把反身砸向后面。 无为堪堪抓住扫把杆,惊恐地看着谢恒:“你这人真是越来越暴力了!” 谢恒咬牙切齿:“你他妈还有胆子出现在我面前?” 无为理不是很直气也不是很壮:“那、那好歹你家将军是过来找你了不是!” 谢恒松开手,目光冰冷地看着无为:“你知道他失忆了。” 无为嘿嘿嘿,右手食指和拇指捏在一起在谢恒面前比划,“是出了这么一点点小意外,不过人能平安无事地过来就已经很好了!” “平安无事?”谢恒冷笑,“别说你不知道他被梦鬼侵入意识的事!” 无为:“那是他刚过来的时候处在昏迷状态,意识太过混乱,才让那梦鬼有机可趁。再说你不是去帮他除过鬼了吗?” 谢恒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可我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成功。天问学院的长老说可能梦鬼并没有完全被消灭,但应该受了重创,短时间内不能再作乱。” 无为:“你家男人别人不了解你还能不了解吗?既然那梦鬼受了重创,凭你男人强大的精神意志一会的功夫就能让那梦鬼投胎几回了!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谢恒目光阴冷地瞥了一眼无为:“不是你的男人,你当然不担心。” 无为吓得抱住自己:“我可不想要男人!不过就算那梦鬼还能嘚瑟,下次你再去收拾它也能把它解决了,这还多给了你一次接近你家将军的机会。” 谢恒:“这种建立在可能会伤害将军基础上的机会,不要也罢。” 无为点头:“说的也是。现在你家将军忘了你,你打算怎么怎么做?告诉他你们曾经在古代相亲相爱过?” 谢恒:“他会当我是神经病。” 无为心中为谢恒默哀三秒钟,不能再多了。 “但没关系,”谢恒勾起嘴角,“他能喜欢上我一次,就能喜欢上我第二次、第三次,忘了我也不要紧,只要让他重新喜欢上我就是了。” 无为:“你倒是很有自信。” 谢恒:“如果有一个人能像将军爱我一样爱着你,你就会拥有我这种自信了。” 无为:……话说就好好说话,怎么还能把狗骗进去杀? “有什么具体措施没有?”吐槽归吐槽,无为心里还是很好奇的。 谢恒扬唇一笑:“勾引!” “啥?”无为以为自己听错了。 谢恒又看着无为重复了一遍,“我要勾引他!” 无为:“你是不是病得不轻?还是前段时间浑浑噩噩的劲儿还没过去?你家将军那么正经的一个人,你怎么勾引他?” 谢恒摆摆手:“那是你不了解。” 回想到在梦中跟宣景的每一场都能称之为“荒唐”的性事,谢恒还忍不住脸红心跳。 一个真正正经的人怎么可能在床上玩儿得那么花?一晚上姿势都不带重样的!还有那些稀奇古怪的色色的要求,谢恒光是想想就觉得很不好意思,偏偏他还真被宣景哄得晕头转向都答应了, 从梦境中出来之后,谢恒意识到那些应该都是宣景内心真实想法的映射,将军就是想对他酱酱酿酿。 既然他能让在大众眼中那么正经的宣景在面对自己时化身“禽兽”,那足见自己对宣景的影响,他就不信宣景那么馋他的身子,失忆后真就半点也不在乎了。 哪怕一开始只能用“色诱”的方式拉近两人的距离,谢恒也有信心让宣景从喜欢自己的肉体逐渐上升到对他的灵魂动心,这就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罢了。 无为觉得自己很佩服谢恒的勇气,是该说这货太自信了吗?压根就没有考虑过如果没有勾引成功,那以宣景的脾气很有可能按着他的脸在地上摩擦? 谢恒不知道无为的心里想法,看无为在那傻站着,冷冷问道:“你还有事吗?没事不要耽误我打扫阳台。” 无为心痛摇头:“你真是越来越不讨喜了,我看你身边那个叫沈淮州的就很幽默风趣,你也跟人家学学。” 谢恒动作一顿,“你是哪个天师势力的?” “终于想起问问我的来历了?”无为一边嘴角上扬,“我独我,不属于这世间任何一股天师势力!” 谢恒皱眉:“这世间?你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人?”无为笑了,“我可从来没说过我是个人啊!” 谢恒:“……那你是什么东西?” 无为:……这个问法就让人很不爽了! “好了好了,我的事情现在还不到你该知道的时候,以后总会告诉你。你好好加油,我期待你重新拿下宣景的那一天!” 刷的一下,无为原地消失。 谢恒原本不甚在意的表情变得凝重,看来他周围最大的不确定因素就是无为。到现在为止,他对无为的来历和目的都还一无所知,最可怕的是无为那深不可测的实力。天问学院的长老们应该是这个世界的天师中实力比较厉害的存在,但跟无为相比,还是天壤之别。 哪怕现在看来无为不是敌人,却也让谢恒不得不小心防备。他也不知道自己身上究竟有什么东西是无为看上的,才会让这人一直帮了自己许多。 几日后,乌鸦被谢恒训练得差不多了。 接触这么几天,谢恒发现这乌鸦确实比他想象的要聪明得多,教什么东西都是一学就会,他甚至真有点怀疑会不会那黑心商贩说的是真的,这真是什么稀有品种。 而且这只乌鸦的毛色看着确实比一般的乌鸦更加黑亮,不开口的时候站在那有种通身贵气的感觉,不过只要一开口立马破功。 那乌鸦还给自己起了一个又清新又俗气的名字——墨羽。 并且坚持让谢恒以后都这么叫它,不然它就翻脸不认人了。 谢恒无所谓,管它墨羽白羽,只要对方乖乖为他做事就好。 谢恒让墨羽去宣家帮他看着宣景,也没必要每天回报宣景一天都做了什么,只是隔三差五地回来说说最近宣景都在忙些什么,然后还要注意宣景有没有遇到危险或者困难,谢恒等着机会在宣景面前刷好感。 不过一个月下来谢恒都没等到这个机会。 宣景一直没有再被梦鬼困住,处理家族事业也得心应手,各种繁杂事务上手很快,即使有旁支的人暗中使绊子,宣景也能很快把事情解决,并且把使绊子的人揪出来,该杀鸡儆猴的绝不用手软,不那么严重的也小惩大诫。 才短短这么些日子,宣景这宣家未来家主的位置就做得更稳当了,如今也是名副其实的宣氏集团总裁。 各种新闻和财经杂志争相报道,不过宣景本人却几乎没有出境,各大媒体连他一张照片都没有,给外界的感觉神秘到了极点。 第四百六十二章 工具人 谢恒通过各种渠道了解有关宣景的信息,暗搓搓地计划着什么时候能跟宣景来个“偶遇”,就算自己打算色诱勾引,也得能见到人才行。 还不等谢恒策划好“偶遇”,天问学院放暑假了。 谢恒这才知道学院里还有寒暑假。 恰好放假前的最后一堂课是沈淮州的,下课后沈淮州就直接来找谢恒一起去逛街。 谢恒:“逛什么街?” “不是早跟你说好有时间就带你去逛天师商业街?” 谢恒拿掉沈淮州搭在他肩上的手:“没兴趣。” “没兴趣也得去,你不是打算提前参加天师执照的考核吗?那有些东西就必须买!” 谢恒皱眉:“什么东西?我怎么不知道?” “你上天师执照官网查查就知道了。天师执照考试有笔试部分,所用的答题笔必须是专业的防作弊笔,能无效一切术法,免得有人在考试的时候利用法术作弊。还有实操部分需要现场画符,也是要用考试专用符纸来画,能节省时间,虽然不具有真正符篆的效果,但也能有效检测出考生绘制符篆的能力。” 谢恒挠头,“好麻烦!” 沈淮州:“这就叫麻烦了?” 谢恒:“我都不记得自己多久没在实体店买过东西了,天师圈子不也是与时俱进的吗?怎么这些东西不支持网购?” 沈淮州:“天师街有天师街的规矩,大部分东西可以网购,少部分东西不可以,刚好,这些考试用品就是不可以网购的。再说就算现在网购方便,也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什么都喜欢网购,还是很多人愿意逛街的,天师街一年到头每天二十四小时都热闹得很,就连年三十都人满为患。” 谢恒无奈妥协,“什么时候去?” “现在就走呗!这都中午了,咱们先去食堂吃个饭,吃完就去天师街,我要买的东西也不少。还是你想去天师街吃饭?” 谢恒:“去食堂吧!” 沈淮州一本正经:“我觉得还是去天师街比较好,今天上午就开始放假了,中午食堂应该没什么吃的。” 谢恒:“……那你还问我?” 沈淮州拨了一下额前的头发,“我作为老师不得多听听学生的意见尊重学生看法嘛!” 谢恒觉得以后还是得跟沈淮州保持距离,不然容易被气死。 本来谢恒打算直接走,沈淮州却还要回去宿舍一趟,说有重要的东西要拿,谢恒就在沈淮州宿舍楼下等着。 过了十来分钟沈淮州出来,谢恒才发现这货居然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那及肩长的头发还扎起了一部分做了个简单的造型。 白色打底衫加上黑色休闲西装,一半头发被黑色小发圈简单扎在脑后,脸上架着一副橙色的渐变色太阳镜,一边耳朵上还带着宝蓝色的耳钉,隐约能闻到淡淡的香水味,整个人骚包到不行。 谢恒:“你不是说上去拿东西?” 沈淮州:“要是我说去换衣服你肯定不同意。” 谢恒:“真的狗!” 沈淮州:“没办法,天师街那地方隐藏在东皇中心,我有不少朋友都经常逛东皇中心,要是太不修边幅地过去被他们看到,肯定要怀疑我是不是破产了。” 东皇中心是有名的“富人区”,全部都是奢侈品店还有高档酒店以及各种高档娱乐会所,尤其是那些娱乐会所,基本都是会员制,不是会员进不去。 谢恒注意到沈淮州用的是“隐藏”,看来应该也和天问学院一样,用的某些障眼法掩人耳目。 谢恒转身:“现在可以走了?” 沈淮州:“你不打算换身衣服?” 谢恒:“我的衣服都跟我现在穿的差不多。” 沈淮州啧了一声:“没事,等一会到东皇中心老师给你买两套高奢品牌的衣服。” 谢恒:“不用老师破费了。” 沈淮州:“自己买?也是,宣家那一单你赚到的就是多少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数。买两套衣服算什么!” 谢恒没说话,像是默认,但他根本没打算买衣裳。 虽然现在宣景阴差阳错成了宣家继承人,还是宣氏集团的总裁,吃穿上不用自己照顾,而他估计也一辈子都不可能赚到比宣景更多的钱,但他也不能因此直接摆烂。该上进还是要上进,该攒钱还是要攒钱。以后他们在一起了,他不会固执地要求任何花销都AA,但也不能只要去约会干啥的都让宣景花钱。 尽管现在两人的关系没比陌生人强多少,但在谢恒的心中已经开始思索度蜜月去哪比较好了。 一个小时后。 宣景和沈淮州来到东皇中心。 就算是在富人遍地的东皇中心,他们两人也是很抢眼的存在。 毕竟富人在这里很常见,但长得帅到超过明星的富人实在很少。而且两人的风格迥异,一个就像是放荡不羁又爱玩儿的财团大佬,另一个却像个未入社会的大学生。 而且沈淮州今天开的还是一辆十分亮眼的黄色轩尼诗毒蛇GT,价值五千五百万,全球限量十台。 这车一出现就已经足够吸引众人眼球。 不少女人甚至男人都将暧昧的目光投在沈淮州身上,不会有人觉得这辆车是谢恒的。 沈淮州有钱有相貌,有不输健美先生的健硕身材,宽松的打底衫都被穿成了半紧身的,能隐隐看出流畅的肌肉线条,他所在的地方就是全场目光的焦点,随便几步都能把普通的马路走出国际模特T台的效果。 而在大多数眼中,谢恒虽然也是一副好相貌,但这会看起来就像是跟着有钱哥哥出来逛街的弟弟。 谢恒原本就想简简单单买个东西,现在倒好,他们往哪走都有不少目光跟随。 宣景原本正跟人在会所谈生意,他们坐的位置靠窗,这会生意已经谈得差不多了,正准备离开,那合作对象突然看向窗外,惊讶道:“轩尼诗毒蛇!这辆车刚出的时候我也想买来着,可惜没抢到,没想到今天居然看到一辆!” 这人是个跑车发烧友,有自己的跑车俱乐部,都是世界名车,这会看到自己心仪已久的跑车,眼里都是羡慕。 谢恒顺着对方的目光朝楼下看去,第一眼便瞧见了人群中并不那么起眼的谢恒。 心跳在一瞬间加快,宣景都没注意到自己眼神中的神采比对面的生意伙伴还要明亮得多。 对方见宣景这样,还以为宣景也喜好跑车,兴致勃勃地跟宣景科普起来。 而宣景只盯着楼下谢恒的身影,嘴角正要缓缓勾起。 下一秒,上扬的嘴角顿住,宣景眉头微蹙——他看到了谢恒身边的沈淮州。 怎么谢恒又跟这人在一起?他们一块出来逛街? 什么关系会让两人男人单独出来逛街? 就很不顺眼。 对面的生意伙伴见宣景好像不大高兴了,还想着难道是自己有什么地方说得不对?这场合作对于他的意义更大,他不是宣氏集团的唯一选择,但宣氏集团却是他的最好选择,为了不得罪人黄了合作,还是先走为上。 宣景让秘书送对方下楼,他却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刚刚他就觉得这个姓沈的有点眼熟,现在才想起来,前两日去表弟家里,表弟的卧室床头就挂着这人的画像,只不过画中人跟自己一样都是长发,而且穿着一身白衣古装。尽管那个所谓的表弟在见到自己时表情有些怪异,但现在宣景需要的就是一个能把这个姓沈的弄走的工具人。 沈淮州双手插兜,丝毫不介意自己是许多男人女人明里暗里的打量对象,笑眯眯地跟谢恒说:“想去哪吃饭?我请客!” 谢恒:“不必了,我现在不饿,先去把该买的东西买了。” 买完东西立即走人,他一点也不想走在沈淮州身边被围观。 沈淮州感叹:“你可真是个好学生!那就走吧,先去买东西,回来再找地方慢慢吃!” 两人来到一个从外面看很是低调的会所,与东皇中心的其他高级会所比较起来,这里看起来就很“亲民”。 沈淮州出示了天问学院的徽章,走出来一个模样清秀的侍者领着两人往会所后面走去。 穿过一扇门,谢恒看到了门上贴着的不对外开放的标识。 门后是一个房间,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任何摆设,只有对面墙上有一扇暗红色的木质大门。门上刻着像是法阵的图案,侍者做了个请的手势。沈淮州抬手掌心对着法阵,淡淡的光芒照亮法阵的每一道纹路,花纹古朴的大门自动打开。 大门的后面,一条繁华的街道出现在谢恒眼前。 更神奇的是这条街道还是在天空上,明明之前他们所处的地方是会所一楼,可现在门口居然就是在半空中。周围还有许多和这一条相似的高架桥一样的街道,在空中纵横交错。将商铺修在桥上,这果然不是寻常人力能做到的。而且虽然店铺林立,但道路十分宽阔,一点也不拥挤。 下面地面高楼林立,和外头的东皇中心布局有些相像。 原本谢恒以为所谓的天师街应该就是一条购物街,现在看来就是一般的市中心都没这里大。 第四百六十三章 桃花运 谢恒:“所有人进来这里都要这么麻烦?” 沈淮州:“当然不是,咱们走的是贵宾通道,一般天师只能在下面逛,可上不来这里。” 谢恒心道果然三六九等的划分在任何圈子里都有。 沈淮州:“今天也算我拉着你来陪我逛,你要买什么我都包了。” 谢恒:“你有当冤大头的嗜好是你的事,但我确实没有兴趣。” 沈淮州:“怎么的?我给你花钱不稀罕,要是宣家那位总裁大人你就愿意了吧?” 谢恒皱眉:“你不要乱讲,我和他之间不是金钱关系,目前就是在努力往肉体关系发展而已。” 噗! 沈淮州:“你倒是一点也不避讳。” 这一次沈淮州没再问谢恒是不是真的放弃了昭明帝,在他看来成年人的感情就是这样,今天有明天无,山盟海誓什么的都是口头上说说好听的,这样的感情在现实中不说压根不存在,沈淮州确实根本不抱希望能被自己碰到,这样稀少而珍贵的东西,哪那么容易轮到自己? 不过虽然沈淮州自己对待感情的态度比较开放,但却从来不会许诺给另一半什么,哪怕知道承诺这种东西不过是在感情最为炙热的时候锦上添花的把戏,他却也不想做出尔反尔的人,每次有新的交往对象他都会提前说好自己不是长情的人,也说好没有感觉了就会分手,但绝对不会在交往期间劈腿,可谓渣得明明白白。 就是这样,也多的是人前仆后继想要做沈淮州的恋人,毕竟沈淮州长相身材都是万里挑一,而且还有相当重要的一点——有钱且大方。 谢恒不喜欢逛街,明确了要买的东西,问了沈淮州这些东西都可以在哪里买,直奔商铺,拿了自己需要的东西付了款就撤,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商铺老板就喜欢谢恒这样的,不磨磨唧唧地逛游,看中什么拿了付钱就走,也不需要花费心思招待,最省心完美的客人。 不到一个小时,谢恒就买完了自己需要的所有东西。 沈淮州咋舌,“以后我可不跟你一起出来了,真是没意思。” 谢恒:“我时间宝贵,要学习还要赚钱,不像沈老师这么轻松。不过日后等我跟宣景在一起了,一定叫沈老师一起逛街。” “怎么着?”沈淮州歪头笑着,“感谢我这个媒人?也是,没有我带你去宣家你可没这么快认识宣景。” 谢恒微笑:“秀恩爱需要对象。” 沈淮州:…… 又过了半个小时,沈淮州也买完了自己需要的东西,两人正准备离开,忽然不约而同地注意到了一家很特别的店面。 能一眼注意到实在是因为这家店跟周围其他装潢精致的店铺比起来相差太远,就好像一堆五颜六色顶级的海水珍珠中混进了一颗灰溜溜的木头珠子。 简陋的门脸,挂着木质牌匾感觉有可能会让走路没注意看路的人撞到脑袋。 门口摆着两盆绿化带常见的小野菊。 很不理解为什么这样一家瞧着像是上世界五十年代小杂货铺的商店会夹在这些精装的店铺中。 谢恒:“你不是说这上面的店铺都是高档店铺?” 沈淮州:“是啊,谁都知道能开在桥上的店铺都不简单,这家店铺……可能就是喜欢这种返璞归真的风格?” 他一边说一边看着门口放着的磨损严重的小马扎,声音越来越没有底气,这怎么看都像是生意不好过于拮据,才会没有钱装点店铺门面。 谢恒还是很好奇的,准备进去瞧瞧里面是卖什么的,光从门口挂着的那个“金光阁”的招牌确实看不出来。 沈淮州当然也是爱凑热闹的,两人相视一眼就一块走了进去。 谢恒往四周瞧了瞧,这店铺外头看着不怎么样,里头还挺宽敞,卖的东西种类也多,符篆、法器都有。 而两人在看到屋子商品柜台最中间摆放着的牌子后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一家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店却能开在这里了。 牌子上写着——欢迎订制符篆、法器,两件九折。修理法器小件五万起步,大件二十五万起步。消费满五十万赠送测字相面一次,最多赠送三次。 简单质朴的宣传语,却用最朴实无华的字眼侧面表现了店家的高超水平! 制作符篆和法器本就十分困难,天师圈子里有限的几个能制作高级符篆和法器的大家倍受追捧,各大天师势力在他们面前都得放低姿态表示友好。 而这个牌子上写的不是制造,还是“订制”,根据购买者的需要以及自身的实力和特性来订制法器,沈淮州从来就没听说过有人能做到这点,一时间他竟然怀疑对方是不是在吹牛,可如果不是展现了足够强大的实力,这店铺也不可能开在这里,有本事在这里开店铺,又何必坑蒙拐骗? 沈淮州肯定这应该是一家新开不久的店铺,不然如果以前在这里有这么一家敢夸下这等海口的店铺他肯定早就听别人说了。 店铺里没有销售员,只有一个扎着马尾辫穿着校服的小姑娘坐在柜台后面,看着也就是个初中生,脸上还戴着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镜,正在低头写着什么。 两人走过去。 沈淮州一手插兜一手搭在柜台上,露出俊朗又和善的笑容:“小姑娘,就你自己看店?你家大人呢?” 小姑娘抬头,淡淡看了一眼沈淮州,面无表情地说:“大人不在,要买什么自己看,每一件符篆、法宝下面都有使用说明,”说着又伸出白皙的小手点了点桌上的二维码,“扫这里付款。” 呦,还是个酷酷的小姑娘。 谢恒倾身,看了一眼小姑娘刚刚一直在写的东西,是一套语文试卷,而且是老师判过的卷子,小姑娘正在修改试卷。 120分的卷子,考了114,还不错,作文扣了5分,还有一道词义题扣了1分。 谢恒眼力好,一眼就看到错了的那道词义题是让写反义词,题目是:强攻—— 小姑娘原本的答案还清晰地摆在那里:弱受。 谢恒:…… 小姑娘看到谢恒在盯着自己的试卷看,也没像别的小孩子一样别别扭扭地把卷子收起来,反而很坦然地问:“你知道答案吗?告诉我答案,给你们打九五折。” 沈淮州伸着脑袋看过来:“强攻的反义词,弱受,这不对吗?非常完美的答案啊!” 小姑娘也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摸着下巴附和道:“没有比这更完美的了。” 谢恒一脸无语地看着两人,最后满是嫌弃地对沈淮州说:“幸好没让你教这些祖国的花朵。强攻的反义词难道不该是智取吗?” 沈淮州恍然大悟,但顿了一下后又说:“不过我还是觉得”弱受”这个答案比较完美。” 小姑娘继续点头。 “我说话算话,你们今天在店里买的东西一律九五折。” 沈淮州笑起来:“那就多谢了,小老板。” 小姑娘看了一会沈淮州,转头平静地对谢恒说:“这个人看起来就是个花心渣男,我觉得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谢恒失笑:“你是不是误会了?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小姑娘点头,“那就好。” 沈淮州气笑了:“你这小丫头,当着我的面就这么嫌弃人是不是不合适?” “对不起。” 小姑娘干脆利落地道歉倒是让沈淮州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自己要是继续揪着不放就好像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儿还不如人家小姑娘心胸开阔似的。 谢恒心中默默为小姑娘的“能屈能伸”点赞,这孩子将来必成大器啊! 最后沈淮州报复似的买了一大堆符篆法宝,好像买的越多这个九五折就能让他占到更多便宜从而导致小姑娘亏损似的。 中间在买满第一个五十万的时候,小姑娘给沈淮州测了个字。 小姑娘让沈淮州写字时两人都很意外,本以为这小孩儿就是帮家里大人看看店,没想到竟然还会测字。在这种地方做生意可不兴骗人,不然就会被天师街管理处的人罚款并在一定时间内禁止营业。 沈淮州写了个“帅”字,小姑娘看了看,也没像其他算命测字的人那样给出各种分析解释,直接一步到位得出结果——“一个小时内你会有桃花运。” “哈?”沈淮州明显不大相信,还逗弄小姑娘,“什么桃花运啊!能不能详细说说?” 小姑娘面无表情收拾纸笔:“千年不腐精装版镶金桃花。” 这下连谢恒都觉得有点匪夷所思。 沈淮州认定了小姑娘在忽悠他,又继续疯狂购物,几乎将屋内的商品扫了大半。 谢恒看着他们离开时小姑娘亲自送他们出门且那张无比正经的小脸上写满了“感恩”,就觉得自己之前叫沈淮州“冤大头”真是没叫错。 买完东西两人原路返回离开天师商业街。 出来后沈淮州还跟谢恒说着等下次有机会再带谢恒好好转转,这一次他们都没去几个地方,还有很多好玩的去处都还没去。 然而刚走出会馆大门没多久,迎面就快步走来一个身材高挑不输模特的年轻男子,激动地一把抱住沈淮州:“师父,我终于找到你了!” 第四百六十四章 认错人? 过往不少路人都看向这边,但那紧紧抱住沈淮州的男子却压根没有松手的打算。 沈淮州倒是想把人推开,但对方似乎是用了全部的力气来拥抱他,竟然让他一时间有些挣脱不开。 这人身高和沈淮州相仿,但看着体型上却稍微瘦上一点点,没想到力气倒是不小。 谢恒眨眨眼,师父?这是什么古典称呼?这人也是天问学院的学生,但是不应该叫老师吗? 再看沈淮州的表情明显一脸懵逼,看来根本不认识对方。 这可有意思了,一边是明显的久别重逢,一边是弟弟你是谁,也不知道到底是哪边出了问题。 谢恒端起手臂正准备看笑话,目光却在接触到男人身后的人后直接愣住。 宣景?! 他怎么会在这? 他跟这个男人认识? 沈淮州也看到了宣景,使劲扒开陌生男人在他颈间蹭来蹭去的脑袋,对着宣景勉强笑道:“宣总?这位是你朋友?请问他有什么毛病?” 宣景:“沈先生长得很像他的一位故人。” 沈淮州快要被勒得喘不过气了:“宣总的朋友是认错人了。” 宣景一本正经:“可能沈先生之前失忆过。这是我表弟元天运,他非常肯定沈先生就是他的故人,绝对不会认错。” “抱歉,我肯定自己没有失忆过!”沈淮州提着元天运的衣领,终于将紧紧抱着自己的人从自己身上撕了下来。谢恒觉得那一刻他好像都听到了“刺啦”一声。 沈淮州整理了下凌乱的领子,没好气地笑道:“我连小学时候上英语课给老师背后贴小纸条被罚站的事都记得清清楚楚,所以我肯定自己跟宣总的表弟并不认识。” 元天运那张比大多数明星都精致漂亮的脸蛋上满是委屈和难过,“师父怎么能不记得我?我找了你那么久那么久,你骗我去云游,可之后却再无音信,您怎么舍得把弟子一个人扔下?” 沈淮州抬手抵着额头啧了一声,满脸的不耐烦:“你当自己在演古装剧吗?戏瘾这么大怎么不去当演员?大街上这么多人你怎么就非得拉着我飙戏?” 周围指指点点的人越来越多。 一个漂亮的大男孩满脸委屈得快要哭出来,另一个明显更加成熟穿衣风格又显得花花公子的男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不耐烦,给人的感觉就是一出渣男在提分手而单纯的另一方却在苦苦哀求的戏码。 谢恒佯装无视且不着痕迹地往边上挪了挪,慢慢拉开跟沈淮州的距离,不想被人误会是跟渣男一起的。 边上宣景突然说:“他们久别重逢应该还会聊一会,我们最好给他们单独相处的空间。” 谢恒真是佩服宣景面不改色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他可不相信宣景真相信他家表弟跟沈淮州真是什么阔别已久的师徒关系,只当是宣景在维护自己的表弟。 不过难得有机会跟宣景独处,谢恒当然愿意。 “好啊,不如我请宣总喝咖啡?” “好。” 沈淮州只顾着应对面前眼眶里已经蓄了眼泪的元天运,到注意到身边太过安静的时候一转头才发现谢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了。 沈淮州攥紧拳头咬牙切齿:“重色轻友!” 元天运看着沈淮州,心中想着真的是师父啊,师父生气的时候就是这样的表情,好看到不行! 不管什么表情的师父,都特别迷人! 他找了师父几千年!终于在快要疯魔的时候找到了!真好!他再也不会让师父离开自己了! 虽然不知道为何昭明帝会出现在这个时代,还成了宣振海的儿子,成为宣家继承人,但跟自己都没有关系,对方帮他找到了师父,他会记着这份恩情。 谢恒和宣景来到就近的一家咖啡馆,到侍者过来询问要什么咖啡,谢恒突然有些后悔了,比起咖啡,宣景应该更喜欢喝茶吧?自己应该约宣景去茶馆才对。 宣景看谢恒突然愣住,眉心浅浅皱了一下,挥手让服务员一会再过来,低声道:“在担心你朋友?” 反应过来的谢恒摇头,“啊,不是,他其实也不能算是我朋友,他是我的老师。” 宣景的眉心并没有松开:“老师带你出来逛街?” 谢恒有条不紊地解释:“宣总知道我们是天师,但我其实还只是在学院学习的学生,还没有正式考到天师执照,不过我会参加这一届的考试,因为不太了解情况,所以沈老师带我出来购买考试需要的一些物品。” 宣景往后一靠,双手交握放在交叠的腿上:“总不会你们学院每个学员考试都有老师带着购买物品,这位沈老师对你格外照顾?” 谢恒抬头,“宣总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宣景坦然地看着谢恒,仿佛只是出于再平常不过的一种关心:“男孩子也要学会保护自己。” 谢恒顿时一愣,随即大笑起来:“宣总是不是误会了?我跟沈老师的确有点私交,但这份私交无关个人感情,只是沈老师代表天问向我抛出橄榄枝,希望我加入,所以严格来说我是被沈老师带进天问的,再加上天问有意招揽我,自然会让沈老师对我多些照顾。” 宣景挑眉,“所以你在还没加入天问学院的时候他们的人就开始接触你?” “你可以理解为每年高考毕业季各大高校都要抢夺好苗子,天问算是天师势力中的清北,我就是被抢的苗子。”谢恒无心显摆,但觉得有必要让宣景知道自己是很优秀的,毕竟现实不是偶像剧,没有那么多成功人士会对无知傻白甜恋爱脑,大多数时候优秀的人也只会被优秀的人吸引,即使不是同个领域。 宣景笑起来:“所以你的确很厉害。” 谢恒大方接受宣景的称赞:“要不然怎么能在那么短时间内学会催眠和入梦?按照沈老师的说法,我的天赋千年难得一遇,所以很多天师势力都想我加入,只不过天问快人一步,我当时又确实因为一些事情着急系统地学习术法强大自己,所以也没多考量就加入了天问。啊,对了,我在外面是京大考古系的研究生。” 宣景微笑:“那也是名校高材生。” 谢恒点头:“当然,我的导师也是个很厉害的考古学者,我跟着他参与过不少知名古墓的挖掘,你要是个古人,说不定我手底下挖过的墓就有你的。” 宣景:…… “哈哈哈开个玩笑!” 看谢恒笑容明朗,宣景也跟着笑起来。 这一次宣景叫来侍者,要了一杯拿铁,又抬头看向谢恒。 谢恒毫不犹豫地选择酸梅汤。 宣景的笑容更加柔和,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谢恒并没有选择咖啡他一点都不意外。酸梅汤很好,酸酸甜甜的,挺适合他。 谢恒看向窗外车水马龙,神色淡淡。 他这是为了把自己最好看的角度展现给宣景,但宣景却偏偏看出了一种忧郁感。 “东皇中心是最繁华的商业中心,但你好像不怎么感兴趣。” 之前他看到谢恒,等把元天运叫来之后谢恒和沈淮州就不见了,他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就在以为人已经走了的时候才看到他们从一所会馆里出来。不过当时谢恒的表情也不像是放纵享乐之后的轻松愉悦,而是一种百无聊赖的感觉,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谢恒嘬了一口酸梅汤:“我并不太喜欢高楼林立的地方,相比较起来我觉得一些古色古香的小镇更能吸引我。只是可惜现在不少被化为景区的古镇商业化都太严重,少了古色古香的味道,都是大同小异的工艺品,还有各种宰客行为。” 之前大一课程比较轻松的时候谢恒曾经利用假期去旅游过。 虽然是孤儿出身,但其实谢恒的日子过得并不算拮据,他没有申请贫困助学贷款之类的,因为成绩优秀,每次考试拿到的国家励志奖学金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再有就是利用课余时间去做家教,名校背景加上优秀的成绩让他很容易就找到高薪又轻松的家教工作,所以即便自己教了学费,手头也比大多数学生都要宽裕。 只是从前还觉得挺有特色的古镇,那些商业化的地方也能将就,但在真正去了一圈古代之后,回想起那些打着古典名号的旅游胜地就没有多少优点了。 说来说去,谢恒也不是真觉得现在哪哪都不好,只是因为宣景失忆,他格外怀念从前和宣景在古代两情相悦的日子。 宣景沉默片刻后说道:“晚上我想请你吃饭,有没有时间?” 谢恒一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怎么话题就跳跃到晚上一起吃饭了,但还是点点头,“有,去哪?” “一个很特别的地方,”宣景看了看手表,“现在过去刚到能在晚饭的时间到,我提前打个电话预约一下。” 谢恒以为宣景是要带他到什么高档餐厅去吃饭。 而等坐在宣景车的副驾驶上位上经历了两个小时的车程后,看着外面夜幕下的田园山水,谢恒都不能确定他们是不是已经出了京市。 第四百六十五章 过家家呢 谢恒忍了一会还是没忍住,问道:“宣总这是要带我去哪?” 正在开车的宣景偏头看了一眼谢恒,眼角里都是笑意:“放心,肯定不是把你拉去卖了。” 谢恒:……陛下幽默了。 不好光明正大地打量宣景怕被觉得奇怪,谢恒眼角余光瞄着,安静了一会后又主动搭话:“听说宣总之前失忆,连生活技能都是重新掌握的,没想到这么短时间就连驾照都考上了,真是厉害。” 宣景:“谁告诉你我有驾照的?” 谢恒:…… 默默抓住了车窗顶上的扶手。 宣景哈哈一笑。 又过了十多分钟,终于到了目的地——一个位于树林湖畔的农家小院。 小院是古装风格,篱笆扎起来的院子内一座连在一起的三间瓦房,看起来很干净,外头墙壁上挂着大半面墙的爬山虎,古典中充斥着自然美。田字格窗里亮着昏黄的光,篱笆院子门口还挂着两只橘黄的小灯笼,明亮又温馨,照亮了从院门口到房门口的青石板小路。 石板路两边的院子并不空旷,左边种着一棵很大的银杏树,树下面有石桌石椅。右边一个葡萄架几乎占据了一半的面积,另外一半是一小片菜畦,种着些嫩绿的小菜。 宣景把车停在外头,带着谢恒进去。 里面一个穿着青衫古装的男人提着灯笼出来迎接。 不像很多古地风景区里那些为了迎合游客而做着粗糙古装打扮的工作人员那样不自然,这个青衣男人举手投足间都很有书卷气,走起路来步伐稳健又从容,像是真真正正从古代走出来的读书人一样。 宣景:“这里是一家古典私房菜,因为气氛很到位食物也确实好吃,所以在上流圈子内很有名,只不过这里半个月只接待一次客人。” 谢恒嘴角一抽:“半个月接待一次,是接待一次的价格就够维持半个月的开销还有盈利吗?” 宣景笑了,“这里的消费确实不便宜,不过也没贵到你以为的那种程度,这家私房菜的老板本身就是个富二代,家里有兄长继承家业,他的年底分红就够他享乐一辈子,做古典私家菜只是出于自己的爱好。” 谢恒点头表示明白了。 这一顿饭吃的确实不错,两人没有铺张浪费,就点了三菜一汤,菜的分量不是很多,两人胃口也都不算小,全都吃了没有浪费,刚好吃饱。 整个的装潢氛围和菜品味道都没有让谢恒失望,在用餐前,两人还被要求换上了合身的古装,这也是这家私家菜的规矩,在这里吃饭就要换成古装打扮。 宣景本来就是长发,换上古装之后更加自然。 有那么一瞬间,谢恒甚至真的感觉好像回到了古时候。 这一番体验让谢恒很满意,也觉得多花些钱是值得的。 最后谢恒也没有跟宣景打听这一顿饭究竟花费多少,真打听的话未免显得太失礼。日后自己也请宣景来一次就好了。 这样有来有往,才能长久保持联系增进感情。 吃完饭天都黑了,这里不能留宿,两人又开车准备回去。 开到半路上忽然下起了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果只是坐在车里欣赏山林中的晚间雨景倒也是不错的体验,但可惜,宣景的车子……出问题了。 山路上车子突然熄火,宣景脱了西装外套把衬衫袖子卷到手腕处下车去检查,手上拿着一把小伞,还是之前加油的时候加油站送的,一直扔在车上也没管。 鼓捣了十多分钟还是没能弄好,哪怕是开创了恒安盛世的昭明帝,宣氏集团的总裁,那也有他做不到的事情,比如生孩子和修车。 谢恒也从车上下来,“怎么样?弄不好?” 宣景点头。 谢恒:“那我们打个电话叫道路救援?” 说着他拿出手机,按亮屏幕后才发现这地方根本没有信号。 宣景皱眉,他的手机也没有信号。 “再往前走大约二十分钟应该有一家小民宿。”之前开车的时候有经过,宣景记得。 谢恒:“那就去吧,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就算一直在车上也不一定安全,万一后面雨势加大发生泥石流什么的就麻烦了。” 宣景点头,两人就把车子扔在原地,共同撑着一把小伞在雨夜的山路上走着。 伞不大,谢恒正想着是不是可以光明正大地贴着宣景,后者就直接伸手揽住住他的肩膀,表情和语气都十分平静:“离得近一点,免得淋雨。” 谢恒很会顺坡下驴,本来只是肩膀将将贴着胸口,他干脆身子一挪让自己整个人都几乎陷阱宣景怀里。表情依旧十分正经:“我肩宽,这样错位好些。” 宣景:“嗯。” 谢恒心中偷笑,突然宣景的车子出问题是上天给自己的机会。 二十分钟后,两人终于来到民宿。 尽管他们一路上几乎抱在一起,但晚间有风,斜风细雨之下两个人身上还是湿得差不多了。 宣景用民宿的电话打给秘书,他不是那周扒皮没人性的老板,没让已经回家哄女儿睡觉的秘书大半夜开山路车来接他,只说明天早上尽早过来,并叫人拉走半路上抛锚的车。 宣景拿出银行卡准备开两间房,前台大叔抽着烟眼睛都没抬懒懒地说:“就一间房了。” 谢恒:天助我也! “一间房也行,”谢恒脸上做足了在“不得已将就”的表情,“反正就一个晚上,对付一下也成。” 宣景也点头。 两人来到房间,才发现这单间很小,有个卫生间,卫生间不是浴室,只有马桶没有淋浴。 而他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赶紧洗个热水澡。 大腹便便的民宿老板兼前台大叔再次出现在两人面前,递给两人两个钥匙圈,“一楼左转楼梯后面就是公共浴室,你们可以去洗个热水澡,柜子里有一次性浴袍和浴巾。” 公共浴室?谢恒觉得自己的脸都要开裂了! 他从来就没在公共浴室洗过澡,哪怕是没喜欢上宣景的时候他也接受不了一帮大老爷们在一个屋子里都光着屁股蛋子! 然而下一秒,谢恒开裂的表情又接上了! 他傻啊! 去了公共澡堂不就能跟宣景“坦诚相待”了吗?他不是要勾引宣景的吗?有什么勾引比的上让宣景看到自己完美的肉体力度更大?虽然这一下子就算下了“猛药”,但之后也不妨碍他继续循序渐进啊! 再说自己也好久没有看到宣景的身体了,饱饱眼福也好。 更何况在浴室洗澡,少不了相互搓澡的部分,到时候……嘿嘿嘿! 宣景明显也很抵触公共浴室,正皱着眉头,一转头就看到谢恒不知道在想什么正笑得十分……不好形容。 “谢恒?” “啊!”谢恒反应过来,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色心,“我看就去公共浴室洗个澡吧!这样湿着不好,直接擦干了也会不舒服,还容易感冒。” 宣景想了想,最后也觉得身体最重要,于是跟谢恒一起去了公共浴室。 好在这个时间已经比较晚,公共浴室里没有别人,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在更衣室里脱了衣服,裹着一次性浴巾进去。 洗澡的水很热,开了两个淋浴,没一会这不大的公共浴室里就白雾缭绕。 谢恒在热水下冲着,眼角余光时不时瞄着一米之外的宣景,装作不经意地摆出各种姿势,从不同的角度向宣景展示自己的身材,并适时弄出一些声音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谢恒的身材虽然偏瘦,但也是宽肩窄腰翘臀,薄薄的一层肌肉覆盖在线条流畅的身体上,皮肤白皙,在热水的冲刷下泛着淡淡的粉红色,很是吸引人。 然而这样的好“风景”,边上的人却头也不转,就安安分分地洗着自己的,沉静又内敛,把一个公共浴室都洗出了私人浴场的既视感。 谢恒撇嘴,这可不行!这样的机会可不是随时都有的,不能就这么浪费了!你不看是吧,我就非得让你看! “宣总,”谢恒水雾蒙蒙的眼睛看着宣景,声音又轻又缓,“能不能帮我搓个背?” 本来谢恒是想在宣景面前来个“捡肥皂”着,但可惜一次性的洗漱用品里只有沐浴露,道具不支持,他就不好硬捡。 宣景转头看过来,谢恒歪头笑得无比坦然:“一会我也给你搓。”怕宣景介意,谢恒又说,“来公共浴室洗澡的都这样,有的时候陌生人还互相帮着搓呢!” 宣景像是犹豫一会,但最后还是点点头。 谢恒将自己的一次性搓澡巾交给宣景,转过身背对着。 双手撑在墙壁上的一瞬间他就脑补了一万字小黄文。心想着等重新跟宣景在一起后浴室play必须安排上! 之前在古代,后期谢恒的身体慢慢向现代过度,宣景就曾经夸过他的背部线条很好看,现在有水汽加持,一定更迷人,他就不信宣景看了会不喜欢! 谢恒动了动肩膀,让自己的肩背部的肌肉线条在宣景掌下微动,一场无声地勾引。 宣景的动作确实顿了一下,约有两三秒钟的停滞,之后才继续。 明明宣景的动作不重,但谢恒还是偏头扬首微微皱眉,眼角发红地看着宣景,声音有些暗哑:“痛……轻点……” 这下他明显感觉到宣景的手颤了一下。 谢恒心中得意,正准备进一步勾引,比如装作没站稳摔进宣景怀里什么的,还不等他调整姿势准备好,民宿老板趿拉着拖鞋拍着圆滚滚的肚子进来了,腰上裹着浴巾,肩上搭着毛巾,嘴里还叼着牙签儿。 经过谢恒和宣景身边,他看了两人一眼,面无表情眉毛一掀:“你俩过家家呢?” 两人还没来得及回答,老板拿掉嘴里的牙签,伸手拽掉肩上的毛巾啪啪在背上甩了两下,“我来!” 一分钟后,浴室里响起谢恒杀猪一般的惨叫! 第四百六十六章 天要亡我! 十分钟后,搓澡结束。谢恒觉得此时的自己就好像是惨遭暴风雨蹂躏的小嫩草,正在风雨中飘摇。 宣景在民宿老板对他发出搓澡的服务邀请后就十分坚决地婉拒了。 谢恒第一次对宣景生出来了那么点点小怨念,同甘共苦不是爱人的基本素养吗? 谢恒缓缓起身,后背火辣辣得疼痛让他觉得自己被搓掉的不是泥,是一层皮。 民宿老板咬着牙签看着谢恒通红的后背直摇头:“你们这些城里的娃子就是娇嫩,轻轻一搓就这样,得了,要不我送你一次按摩理疗吧!” 谢恒想了想,觉得也可以,反正他现在背上火辣辣地难受,让他这会去勾引宣景他也提不起精神来,但要是直接放过这个机会也未免太过可惜,错过了这次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一次跟宣景单独相处一个晚上了,所以他准备休息一下,之后回房间再接再厉。 “宣总,要不你先回房去?” 自己在这做按摩让宣景干等着也不好。 宣景点头,“我回房间去等你。” 谢恒一顿,这话说得好暧昧哦! 不过他喜欢! 谢恒趴在按摩床上,民宿老板在他背后敲敲打打。 不得不说老板虽然搓澡的手艺有点费人,但这敲打的功夫还是不错的。 没一会谢恒就昏昏欲睡。 过了一会,谢恒被叫醒过来,民宿老板告诉他都弄好了。 谢恒耳边听到一些声音,迷迷糊糊转头,看到民宿老板正在……收拾罐子? 他的脑袋一瞬间就停止运转了,“这是……” 民宿老板依旧叼着牙签:“啊,拔罐,给你除除湿气,你们这些年轻人现在都太不注重身体,一个个的大冬天穿的比夏天都清凉,全都不怕冻尿血,夏天湿气重也不知道保养,该……” 后面民宿老板还絮絮叨叨地说了些什么谢恒已经不记得了,他现在唯一想的就是自己线条完美的后背上已经全是一个又一个圆溜溜的红印子!! 这特么还勾引个锤子! 拿啥勾引?拿这一排拔罐拔出来的红印子吗?他敢肯定自己要是还对着宣景露背诱惑结果不是勾引成功,而是给宣景留下一生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 天要亡我! 谢恒浑浑噩噩地回到房间。 宣景听到开门声转头一看,就瞧见谢恒身上穿着一次性的睡衣,从脖子到膝盖裹得严严实实。 “按摩完了?” 谢恒点点头,却不愿意说话。 宣景奇怪,怎么做完按摩看起来更累了? 谢恒裹着睡衣躺在床上,好在这还是一张双人床,两个枕头两床被子,谢恒拽了一床被子盖住,生无可恋地闭上了眼睛。 雨天,民宿,独处,同床共枕,这么多暧昧因素组合在一起,天时地利地绝佳色诱条件,却被他一后背的拔罐印子给毁了! 谢恒咬着被子默默流泪!他与拔罐不共戴天! 宣景看了谢恒一会,以为谢恒是在雨中走路累了,洗了热水澡又按摩之后疲倦感都涌了上来,所以才早早睡觉。 他本来给手机充了电想看一会电子资料,但考虑到开着灯会让谢恒睡得不舒服,就关了手机也上了床。 在谢恒原本计划中本该温柔缱绻甚至有进一步实质进展的一夜就这样平和地过去,两人各睡各的,比盖着被子聊天还要纯洁。 第二天谢恒回到天问学院时整个人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丧到不行的感觉。 本来他今天打算回京大,在这边这么长时间,也该去看看教授那边的考古挖掘进展到了什么程度,但昨天买的东西还有一部分在沈淮州那,他后来给沈淮州打电话发消息都没得到回复,就只能直接找过来。 谢恒直接来到沈淮州的宿舍,敲了好半天门都没人开。难道现在是第一人格时间,沈淮州不在这? 谢恒正要走,房门却在这时候打开了,门后露出来沈淮州那张俊朗却透着几分阴郁的脸。 “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你得跟你家宣总多相处几天。” 谢恒皱眉:“你这阴阳怪气地怎么回事?” 沈淮州没说话,转身进去。 谢恒顿了一下才推开门跟进去。 本来挺宽敞明亮的套房,但因为各种东西乱丢乱放杂乱无章,显得狭窄了不少。沈淮州昨天穿过的衣裳就随意地扔在地上,这些本该被放在衣柜里精心保养的名牌服装在沈淮州眼中却像是毫不值钱。 谢恒不在意屋里乱不乱,他告诉沈淮州自己只是来拿东西的。 沈淮州穿着一条浅灰色的系带睡裤,露着精壮的上身,光着脚在房中走来走去,找到谢恒放在他这的东西递过去,看着谢恒眼下有淡淡的乌青,精神也不是很好,顿时幸灾乐祸地笑着问:“怎么?是不是表白不成反被干了?” 谢恒面不改色,“哪有这么好的事?” 沈淮州冷哼。 谢恒看了沈淮州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出昨天将人丢下的愧疚,竟然难得主动开口地问:“昨天你和宣景的表弟相处得怎么样?” 沈淮州的脸色本来就很难看,一听谢恒提起元天运那就是难看的N次方。 他难得不顾形象地抓了抓脑袋,从放了一堆杂物的桌子上摸出来一盒烟抽出来一根,对着谢恒比划了一下。 谢恒:“你随意。” 啪嗒。 沈淮州点燃了烟叼在嘴里,靠着阳台围栏,眼神有些烦闷:“那货就是个神经病!非得说我是他师父,我说肯定不是,他就说我是转世了没有记忆。反正就是一定要我相信他跟我是师徒关系,妈的!疯子一个!” 谢恒笑起来:“那你是转世,他是什么?活了上千年的老妖怪?” 沈淮州烦躁地“啧”了一声:“谁知道!不是,你还真信他的啊!” 瞧着沈淮州一脸苦恼的样子,谢恒的心里舒坦多了,开始站着不腰疼地说风凉话。 “人家要真是活了上千年就为找你的转世,那还挺善良的。” 沈淮州看着谢恒:“什么意思?” “人家找了你这么久,你却死活不承认,多打击人?但人家却只想着说服你,都没采取什么有效行动。” 沈淮州笑了,弹了弹烟灰:“那在你看来什么叫有效行动?” 谢恒咧嘴一笑:“如果是我,找一个人找了几千年,终于找到了对方却不愿意接受我,那我就杀了他,反正能转世,那就杀到对方愿意接受我的那一世为止。何必浪费时间又为难自己?” 沈淮州轻轻笑了一声,指尖上升的烟雾模糊了他的表情,“这种做法不适合你,也不符合我的人物性格,别瞎建议。” 谢恒无所谓地耸肩,“这可说不好,你又没站在对方的立场上经历过这种感受,要知道执念从来都有一种能让人疯魔的力量,对任何性格的人都一样。” 沈淮州不再说话,谢恒也不想继续浪费时间掰扯,起身离开。 回去京大后,谢恒去找了陶永年,说他休息得差不多了,可以继续跟考古队。 虽然之前掉队那么长时间,不过谢恒的专业知识过硬,很快就重新跟上了进度。 团队的其他人也没人对谢恒有意见,更不会觉得对方这样三天两头不在团队有什么不好,也不会因为陶永年对谢恒的看重而觉得不平衡。 面对一个比自己稍微优秀的人是很容易产生嫉妒并对对方得到的一些优待感到不公,但如果实力上的差距已经深如鸿沟,那就连嫉妒这种情绪都不会再有了。哪怕对方再如何被偏爱优待,也都是应当的。 现在京大也即将进入暑假阶段,不过团队的考古工作并不会因为假期而停滞,但会有一些任务上的重新安排调动。 很多导师带学生的考古团队都会这样,隔一段时间就换一下分工,也是为了让学生们能更加全面地接触到考古作业的各个领域,有更多方面的经验。 这一次谢恒主动要求负责电子模拟材料修复的工作,因为这一块的工作只要有电脑就能完成,不受场地限制,这样他去天问学院学习和接单赚钱的时候就不会耽误考古工作,不用总是请假。 只不过更改后工作安排是从暑假结束之后开始,现在还是按照原本的工作安排进行,因此谢恒这个假期大部分时间都得贡献给考古团队这边。 连续工作了一个多星期,又是多在户外作业,天气炎热之下已经有些工作人员吃不消,陶永年便给大家放了两天假,好好休息一下调整下状态。 谢恒第一个想的就是利用这两天时间去找宣景刷存在感,顺便找找有没有勾引的机会。 没错,他身上拔罐的印子已经消了,他又可以了! 墨羽隔三差五给他送消息,所以他知道最近两天宣景正好也不是很忙。 之前从民宿回来后他就跟宣景交换了联系方式,宣景很抱歉说这一次没有给他很好的体验,有机会再好好补偿他。 谢恒觉得他现在就可以给宣景补偿自己的机会。 第四百六十七章 昏君体验卡 谢恒直接给宣景打了电话,他可不觉得要主动有什么不好,在勾引诱惑这件事上他已经非常含蓄了。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了起来,谢恒还很纳闷怎么接电话这么快,在对方说了“你好”之后都没立刻反应过来。 宣景看了一眼手机显示,又贴回耳边:“谢恒?” “啊!”谢恒不好意思丢挠头,“我没想到你会接的这么快。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还在想该怎么说好呢!” 宣景轻笑:“那要不我挂断让你重新打,半分钟后我再接?” 谢恒:“……这倒也不必。” …… 电话里安静下来。 之前打电话的时候谢恒都还没想好要怎么说,现在直接通话了,谢恒更是脑子一片空白,唯一的想法就电话里宣景的声音也这么充满磁性,贼好听! 短暂的沉默后,还是宣景先开口:“听说现在天问学院放假了。” 谢恒不意外宣景会知道,以宣景的身份,玄学界的事肯定有他自己的渠道了解。 “对,有两个月的假。” “京大现在也在暑假期间吧?” 谢恒“嗯”了一声,“不过我现在在跟考古队。”挖的还是你的墓。 宣景:“很忙吗?” 谢恒渐渐放松下来,宣景的声音低沉和缓,而且这种话家常的感觉也会让人十分轻松。 “最近两天放假,天气太热了,队伍里有人中暑。” 宣景皱眉:“那你要多加注意。” “嗯。要不要一起去游泳?”谢恒靠在墙上急促放松身体,让自己的语气也显得更加自然,“这么热的天去游泳最解热,你忙不忙?” “不忙,”宣景笑起来,“正好现在没什么事。” 站在对面汇报工作汇报到一半的秘书长险些忍不住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宣景!瞧瞧您左手边还没处理完的文件,看看您右手边的最新一季的财务报表和下一季度的相关预算,栽听听我刚刚汇报的各项工作进展,您是怎么面无表情地说出“不忙”这个词儿的? 王秘书长从来不知道自家老板是能这样面不改色地说谎的,真不知道对面是什么人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能送给他家老板这样一张“昏君体验卡”。 谢恒很高兴,幸好自己没有影响宣景工作。他现在跟宣景的关系也就算得上普通朋友,以宣景严谨的性格,要是自己在对方真忙着工作的时候打电话过去约去游泳,对方肯定不会答应,说不定还会觉得他就知道玩儿不务正业。 宣景:“我知道一家会馆内有游泳场,私密性好,人不多。” 谢恒想想也知道宣景不会愿意去那些普通的游泳馆,卫生情况堪忧不说,这大热天的那些游泳馆里肯定跟下饺子一样。 “行,你介绍地方,我请客。” 宣景笑起来,没有推拒:“好,你在哪,我现在去接你。” 谢恒:“京大河西校区。我在西门等你。” “行,”宣景抬手看了眼时间,“我三十分钟后到,你先别出来,天热。我到了给你打电话。” 王秘书长扶了扶金丝眼镜,看来二十分钟后的会议得换个时间了。 挂断电话,宣景嘴角的笑逐渐消失。 “给水中花打个电话,清场六楼的室内游泳馆。” 水中花是东皇中心一家十分有名的但又特别低调的会所,能来这里享乐的人不仅有钱还得有身份,而宣景就是在那些有身份的人当中也得被仰视的存在。 当初宣家旁支有多少人不看好宣景,觉得宣老爷子把宣家的未来交到一个连生活常识都要现学的人手上是疯了,都等着看宣景的笑话。但就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宣景不但完美解决了各种绊子,还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做出了分支几十年都做不出的成绩。如今对于水中花这种高级会所,宣景想要包场也只是打个电话的事,还不用亲自打,这是他自己实力得来的结果,而宣家旁支的人光是想要进去水中花消费都需要提前半个月预约。 二十分钟后,宣景到了和谢恒约定的地点。 他本来想早到十分钟等着,到了三十分钟后再给谢恒打电话,却没想到车子还没停稳就看到了在大树下躲太阳的谢恒。 今天宣景换了一辆低昂对低调的铁灰色保时捷卡宴,谢恒虽然没有见宣景开过,但老远瞧见一辆名车往这边开来时就想着可能是宣景,毕竟这个级别的豪车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在学校门口看到。 车子在面前停下,谢恒一看还真是宣景,立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周围有不少人都住到了这边,谢恒不想引起围观,立即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 宣景便发动车子边说:“怎么这么早就下来了?不是跟你说我到了会给你打电话?” 谢恒系着安全带笑着:“我本来就是来这边校区做实验,实验室到西门口距离很远,光走路就得十多分钟,校园小绿车也不是随时都能坐上,我就干脆早点出来,免得你到了之后还要久等。今天有风,站树下没那么热。” 宣景:“以后在不要这么早出来,早出来就给我电话。” 谢恒痛快应声,没有忽略那个“以后”,这是表示愿意跟他常来常往啊! 谢恒转头,不好意思让宣景看到他那快要藏不住的笑。 宣景没再说话,专心开车,脑袋里却想着果然只要面对谢恒,自己的言行举止就不能用平时的习惯判断。他总会说些自己意料不到的话,做出冷静思考后当不会这样做的毫无意义的举动。 心里明明清楚谢恒对自己的影响很大,会让事情的走向变得不可控,但他就是克制不住,也无法狠心彻底隔绝这个“影响”。 宣景的反应很快,也很果断,既然不能隔绝,那就只能将这个“影响”放在身边,接受了,掌握了,变成了习惯,也就算不得“影响”了。 两人来到水中花会所,宣景刚把钥匙交给侍者让侍者去停车,一辆宝蓝色兰博基尼停在两人面前。 穿着花衬衫黑西裤露出一片精壮结实的胸膛的沈淮州迈开大长腿从车上下来。 “呦吼,小恒子,好巧啊!” 谢恒呲牙:“会不会说话?不会说就装哑巴?” 沈淮州摆摆手:“我不跟你计较,”说着目光转向宣景,“倒是没想到你会跟宣总一起来水中花。” 谢恒:“我们来游泳。” 沈淮州“哦”了一声,“我说呢,原本我想过来游泳的,一打电话却被告知今天游泳馆被人包了,我就过来想看看是不是熟人,毕竟京市里能在没有预约的情况下直接包了水中花的人可没几个,要是熟人的话就过来蹭蹭,现在看来是宣总包的场,我果然来对了,” 谢恒嘴角一扯:“你跟宣景很熟吗?还来对了?” 沈淮州把车钥匙抛给侍者后往落地窗上一靠:“我跟宣总不熟,但你熟啊,不然宣总能带你来吗?我是你的老师,四舍五入也就算有点交清了吧?宣总肯定不会那么小气。” 谢恒咬牙切齿,当着宣景的面儿,在还没把人勾搭到手之前他可不想给宣景留下不好的印象,只能在心里骂沈淮州个狗东西!这可是他主动争取来的跟宣景单独相处的机会,这狗比竟然想来当电灯泡! 沈淮州看着谢恒面色不愉,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神色夸张地“哦”了一声,“你不愿意我跟你们一起游泳,是不是想一会来个不小心溺水的戏码然后骗宣总给你人工呼吸?怕我碍事?” 谢恒一愣,第一时间想的是这还真是个好方法,然而很快反应过来,方法再好有什么用?沈淮州这狗东西也不知道私下给他出主意,就这么当着宣景的面儿说出来他哪里还有机会假装溺水? 宣景脸上看不出喜怒,似乎没把沈淮州的猜测当回事,也还是让沈淮州跟他们一块进去了。 谢恒心里愤愤,一方面觉得沈淮州破坏了他们的二人世界,另一方面还觉得宣景被占便宜了。 不行,下回他得让沈淮州请他和宣景做点什么才成。 水中花会所游泳馆的更衣室都是独立的,每间更衣室都准备的全套用品,浴巾、浴袍之类的袋子上虽然写着一次性,但其质地却都是上乘,在外头买可不便宜。 谢恒和沈淮州先出来,两人都换好了泳裤,只是沈淮州身上除了泳裤什么都没有,而谢恒身上还裹着浴袍。 沈淮州在水边做热身运动时宣景才出来,身上也披着浴袍。 沈淮州转头:“宣总,来两圈?” 宣景:“一会。” 沈淮州耸肩,下一瞬一个完美的入水动作让谢恒都挑了挑眉。 这人骚包归骚包,却也是真有骚包的本钱。 就刚刚那一跳,周围要是有小姑娘在,大都得忍不住尖叫。 谢恒也开始做热身,瞧见宣景走过来后随便问了一句:“一起?” 宣景拉着谢恒坐下,把边上的浴袍重新给谢恒披上,“等会,还有人过来。” 第四百六十八章 渣男语录 谢恒有点意外宣景会再叫人,不过想着沈淮州都在这了,一个电灯泡是闪,一对点灯泡也是亮,没啥区别,说不定多来一个人还能稍微分散一下沈淮州的注意力,别总影响他勾引宣景。 沈淮州还没游玩两圈,宣景喊来的人就到了。 瞧见那张有过一面之缘的脸,谢恒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元天运走到宣景身边,看到泳池里婉若游龙的沈淮州,缓缓勾起嘴角,“表哥,谢了。” 宣景微微颔首:“一家人。” 谢恒:…… 宣景:“我们去另外一边。” 这个室内游泳馆本来就有两个泳池,宣景直接带着谢恒去另外一个。 沈淮州游得差不多了,趴在岸边休息,一抬头就看到一双雪白笔直的大长腿,那叫一个好看,跟模特似的! 宣景和谢恒都没这么白吧? 沈淮州抬头,对上元天运笑容满面的脸,“师父!” 任谁都能看出来元天运脸上的喜悦是多么的真挚,那一声“师父”更是饱含情义。 然而被这浓烈情义包裹着的沈淮州脸色却骤然黑了下来。 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呢? 没了游泳的心情,沈淮州扶着扶手上去,往躺椅上一坐,张开五指将完全打湿的长发往后一抓,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你怎么在这?” 元天运抿唇:“表哥给我打的电话,说师父在这里,我正好也在附近,就立刻过来了。” 沈淮州暗骂宣景奸诈,他就说宣景怎么那么轻易就同意他过来一起游泳,敢情在这等着他呢!这么一比较果然还是小恒子更加光明磊落,不愿意带着他都是直接表现在脸上的。 元天运看着沈淮州的发梢还在滴水,便走过去站到沈淮州身后,拿边上的毛巾轻轻为沈淮州擦头发。 沈淮州正要拒绝,却发现元天运这擦头发的手法相当好,还伴着轻轻的按摩,特别舒服。 “你在澡堂打过工?” 元天运一愣:“没有。” 沈淮州想想也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太傻,这人是宣景的表弟,家里条件能差吗?哪里就用得着他澡堂打工? “你这擦头发的手法很熟练。” 元天运笑起来,“那还是因为以前师父洗澡后都是我给师父擦头发,时间久了自然就有经验了。” 沈淮州的眉心狠狠一皱,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你还真没完没了了,都说我不是你师父,你不是认错人了就是得了妄想症!” 瞧沈淮州上了火气,元天运抿唇,最后还是顺着说道:“嗯,你说不是就不是,就当我得了妄想症。但我想对你好,你能别拒绝吗?” 沈淮州抬头,正对上元天运低头看下来的湿漉漉的眼神。 他心中微微一震,有点想不明白这么一个高大的男人却用这种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他,而他竟然丝毫不觉得违和,甚至觉得……有点点可爱! 他眼睛是什么时候出的问题? 沈淮州有些烦躁,他想拒绝,但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就是说不出口。 也真不明白了,不过就是见过两面的男人,今天才是第二次见面而已,怎么就有了“舍不得”这种情绪。虽然元天运那张顶级流量的脸确实完美到即使是他也挑不出一点瑕疵,自己也确实是个颜控,但有颜控到这种地步吗? 妈的,还是这小子段数太高! “我可以不拒绝你对我好,但你也别想让我对你负责。” 这话一出口沈淮州脸色更加阴郁,瞧瞧,都逼得他说渣男语录了! 哪知元天运却笑得十分开怀,好像沈淮州不拒绝他的示好就是他得了天大的便宜一样。 “谢谢师父!” 沈淮州看着元天运的笑脸,只觉得太阳光都没他的笑耀眼。 “那个,你也不要再叫我师父了,我是天问学院的老师,以后你叫我老师就行。对了,以后我不找你你就别主动找我。” 沈淮州没打算告诉元天运自己双重人格的事情,他们还没熟到那种地步。 本来知道沈淮州有另一和人格的人就在少数,毕竟另一个他只是一个医院的科室主任,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已经很厉害,甚至非常算得上年少有为,但是对于沈淮州当下这个人格所接触到的圈子和人脉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再加上沈淮州对自己医生人格的一些暗示,让对方有注意避开一些可能会遇到这个人格“熟人”的场所,到目前为止,这双重人格的秘密被保守得很好。 元天运有些难过,但想着至少师父已经不排斥他的接近了,暂时他及应该知足,以后他会慢慢努力,终有一天师父会彻底接受他。 从前在古代,顾忌着师徒身份,他不能将自己心中隐秘的情感宣之于口,但是在现代不一样了,人们的观念变得会更加积极且开放,别说现在他们已经不是真正的师徒,就算是,那日后他们在一起也不是什么罔顾人伦,找几个营销号操作一下,还能变成一段人间佳话。 “好,那我也不叫你老师了,我能不能叫你淮州?” 啪! 沈淮州一指弹在元天运脑门上,声音那叫一个清脆,“没大没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还是个大学生!还想叫我名字?要不叫老师,要不叫沈哥!” 元天运将毛巾放到一边,五指帮沈淮州梳理着头发,“那我就沈老师、沈哥轮着叫,想叫什么就叫什么。” 沈淮州本来想说“惯的你了”,一抬眼却看到元天运的脑门上一个粉红粉红的印子,就是刚刚他弹的。 不禁腹诽:这人脸上这么嫩吗?那么轻轻弹了一下就红了,果然皮肤白的人最容易在身上留下印子。 沈淮州:“谢恒和你表哥呢?” 元天运转头。 沈淮州随着元天运的眼神看过去,才瞧见在另外一个泳池里的两人。 看那样子,宣景是在教谢恒游泳? 沈淮州哼笑,这个谢恒,明明在学院的游泳课上把老师都给比下去了,现在为了勾搭宣景竟然好意思装不会游泳? 元天运一看沈淮州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笑着道:“你放心,我表哥虽然看着不好相处,但不是坏人,他既然愿意跟谢恒来往,那就不会欺负人家。” 更何况这谢恒长得跟当年大瑾朝的第一佞臣是一模一样,毕竟谢恒的画像他可是在宫里看了不少,说不定这个谢恒也是当初那个谢恒的转世,而昭明帝也是用了什么秘法才会来到这个时代找到谢恒的转世。 沈淮州淡淡扫了一眼元天运:“你又知道我在担心谢恒?” 元天运笑起来:“我知道沈哥就是这样,嘴上说得再怎么不在意,对身边的人终究是上心的。谢恒是天问学院的天师,是沈哥的学生,也是沈哥的朋友,但我表哥跟沈哥可没什么交情,沈哥会跟着他们,不过是看出谢恒对我表哥有意思,担心我表哥会让谢恒受伤。” 被说中心思的沈淮州白了一眼元天运:“就你知道得多。” 元天运笑起来,“我不是知道得多,只是更了解沈哥是什么样的人。其实沈哥大可放心,我表哥跟那些只谈情不负责的渣男不一样。” 只谈情不负责的渣男沈淮州:……这一波属实被牵连扎刀。 元天运:“表哥一向洁身自好,以前不说,至少从失忆后被宣家找到开始,他就从来没交过男女朋友,也没有情人一类的,更不曾对任何异性或者同性有过表示或者特殊照顾,但为了谢恒,表哥可算是一再打破原则了。我不敢说表哥喜欢谢恒,但我肯定谢恒在表哥心中的分量肯定很重。” 沈淮州眯眼,不是很相信堂堂宣氏集团总裁能清心寡欲到这种程度,这已经不是自控,这是自虐了吧?他是不是连处男之身都还保留着? “宣景真连个红颜知己都没有?” 沈淮州问的这话刚好被回来拿水的宣景听到,他眉毛一挑:“为什么要红颜知己?” 沈淮州被问的一愣,这是什么问题?什么叫“为什么要”? 宣景:“我事业上不需要外人助力,如果有心里话想找人倾诉多的是人愿意听,还能找最专业的的人给我分析建议,虽然我没有。而且我也没什么外人不能了解的苦衷和难处需要专门一个人来理解我,一般都是我让别人有难处,我要红颜知己做什么?” 沈淮州被说的一愣一愣的,此刻在他这么红颜知己遍地的人眼中,宣景的身上简直在散发道德的圣光! 宣景走远后,元天运拍拍沈淮州的肩膀:“沈哥放心了吧!我看表哥对谢恒真的很上心。至少绝对不会欺负谢恒!” 别说欺负,估计疼爱还来不及,就算昭明帝大概是在过来这边时出了岔子失去记忆,但刻入骨髓的感情会变为一种生理和心理上的本能,这种本能不会因为记忆的消失而消失。 瞧瞧,那边宣景不是把他绕过来拿的水递给谢恒了?有多少人能让宣氏集团的总裁亲自递水,还是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自己来拿的。 第四百六十九章 狗成精 沈淮州皱眉,他原本以为宣景愿意纵着谢恒是因为感激谢恒帮他打压了梦鬼,他就担心谢恒会因为这份谢意而误会一头栽进去,但现在细看看好像真不是这样。 以宣景的身份,要想感激谢恒有千百种方式,现在这种方式是最不可取的,太浪费时间精力,宣景不至于想不到,更不该到为了感谢就过去替谢恒拿水,事情虽小,但反映出来的情况可很耐人寻味。 难道宣景真看上谢恒了? 好小子!还挺有魅力! 沈淮州虽然没感觉到谢恒的这种魅力,但谢恒喜欢的人感觉到了就成! 一瞬间沈淮州就意识到自己在这两人之中恐怕是起到了某种比较讨人嫌的“照明”作用。难怪谢恒看他的眼神一直不太对。 那个宣景也是个闷骚的,明明也不愿意他在,面上却没拒绝,结果反手就给元天运打了电话!果然阴险! 元天运见沈淮州有点咬牙切齿的模样,立即说道:“沈哥要是想游泳可以去我那,我在翠屏山有个山顶别墅,有户外泳池,沈哥想怎么游就怎么游。” 沈淮州瞥了元天运一眼:“谁家还没个泳池?” 元天运笑起来,“当然,我知道沈哥家肯定也有,不过总在自己泳池游泳也没意思,不新鲜,要不沈哥也不会来这了,我那山顶别墅的环境不错,沈哥一定会喜欢。” 沈淮州想了想,觉得比起继续没有眼力劲地留在这里发光发热,还是去元天运那的好。 沈淮州还算讲究,临走的时候还跟谢恒、宣景打了声招呼。 谢恒看着元天运那高兴到眉飞色舞的样子,挑了挑眉,转头问宣景:“元天运是不是喜欢沈淮州?” 宣景:“应该是。” 谢恒沉默不语。 宣景:“在想什么?” 谢恒抬头:“你猜。” 宣景想了会,还是摇摇头:“想不到。” 谢恒笑着凑到宣景身边,“怎么?不觉得我是在不高兴沈淮州跟着元天运走?” 宣景揉了把谢恒的脑袋,笑得宠溺:“不觉得。” 谢恒直勾勾地看着宣景:“为什么?” “直觉吧,”宣景笑着说,“就是对你有种很放心的感觉,确定你不会随便看上什么人。” 谢恒嘴角一勾:“我不会随便看上什么人,你就放心,为什么?” 宣景一愣,他……真的没想过为什么,刚刚说的那些就是他心里的真实想法,谢恒问了,他就回答了,至于原因……他的确没有想过。 谢恒看宣景怔愣的表情,心里突然不忍,也有些内疚自己问这种问题做什么。 宣景对他的信任是下意识的,是他们多年感情的沉淀,没有受到失忆的影响,可宣景终究不记得他们二人的从前,自己现在却对宣景这种下意识的想法追根究底,这根本就是在逼宣景。 “是我话多,”谢恒立即转移话题,笑着说,“其实我刚刚就是在想要是以后元天运和沈淮州在一起了,谁上谁下。” 虽然能察觉到谢恒是在转移话题,但宣景还是被这个话题稍微吸引了注意力:“什么上下?” 谢恒扑哧一笑,歪头看着宣景:“宣总真是纯洁,还不知道男人跟男人在一起是有上下之分的吧?这种位置关系可以固定也可以不固定,主要看两人怎么想,虽然是为爱鼓掌,但一般性情决定体位。在上面的就是主动”进攻”的一方,也被称为1,下面作为承受的一方就被称为0。据说现在的大体现状就是遍地飘零、无1无靠。沈淮州从外形条件到内里性格都是百年难遇的大总攻设定,这要是在圈子里绝对抢手。” 宣景大概明白了,沉默片刻后认真地说:“以上下位置来判断是1是零不是很严谨,在上面还是下面不重要,重要的应该是里面还是外面。” 谢恒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宣景说的是什么意思,当即一张脸爆红! 虎狼之词!妥妥的虎狼之词! 陛下怎么能面不改色说出这种话! 宣景看谢恒不说话了,嘴角浅浅勾起一个不仔细看都看不到的小小弧度:“我说错了?” 谢恒咳嗽一声,“那、那倒没有。” 宣景:“沈淮州是1,那你觉得我是什么?” “这还用说,”谢恒立刻支棱起来了,“绝对是1!” 关于这点可真是没有谁比他更有发言权了! 宣景笑起来,“多谢你给我科普,让我又知道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事。” 谢恒脸上发热,他倒是没有给人科普的成就感,反而有种在教宣景做坏事的感觉。 两人游泳加闲聊就过去了差不多半天,眼看着该到中午了,宣景又主动提出邀请谢恒一起吃饭。 谢恒欣然答应,甚至已经在想着等吃完饭还有没有什么理由能继续跟宣景待在一起。要不在吃饭的时候把宣景的衣服弄脏?不太好…… 洗了淋浴穿好衣服出来,宣景正要带谢恒到会所六楼餐厅去吃饭,谢恒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一看来电显示是陶教授。 “我去接个电话。” 宣景点头。 没两分钟,谢恒一脸抱歉地回来:“不好意思啊,今天不能跟你一起吃饭了。” “你导师找你?抱歉,刚刚无意中看到了来电显示。” “没关系,确实是导致找我,说有一组文物上传资料出了问题。我得回去看看。” 宣景点头,“那回头再联系。” “好。” “回京大还是哪?我送你。” “我要去考古队现场,太远了,你就不用送我了,不然来回得几个小时,”谢恒晃了晃手机,“我叫了车了,一会就到。” “那行,把叫车截图发给我。” 谢恒“啊”了一下,随即笑了,“宣总这是怕我被拐卖?” 宣景:“你们考古队的的挖掘现场太偏远,一个人坐网约车去那么远的地方不安全,到了给我消息。” 谢恒微笑:“好。” 虽然没能跟宣景一起吃饭,但被对方这样关心,谢恒心里也美得冒泡,感觉自己跟宣景关系的进展真是一日千里。 宣景陪谢恒一起等网约车,期间还打了个电话。 等网约车到的时候,水中花里走出来一个侍者,手里拿着一份打包好的饭菜。 谢恒顿时明白之前宣景打那通电话是干什么去了。 宣景把打包精致的饭菜递到谢恒手中:“再忙也得吃饭,别仗着年轻就不知道爱惜身体。” 谢恒笑了,“你这话说的好像是我长辈似的。” 宣景:“只有长辈能关心你?” 谢恒双手插兜:“那倒不是,我又不是不知好歹,有人关心我还不好?师长、朋友……对象,都好。” 宣景眉梢一动:“你有恋人?” 谢恒:“那必然是没有的,不然我就这么两天假,有对象还能找宣总?那我就是哮天犬了!” “什么意思?” “已经不是一般的狗了,得狗成精!”说着谢恒还对宣景眨眨眼,“这对宣总也不公平啊!” 宣景笑了两声,“放心,我不会让你有狗我的机会。” 谢恒心中一动,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一句话会让他心中有种莫名的悸动。 两个多小时后,谢恒才到考古现场,有一段山路有些泥泞,不太好走,耽误了不少时间。 到现场后谢恒直奔临时实验室,除了陶永年外小桃也在。 小桃瞧见谢恒主动打招呼:“学长。” 谢恒点头,“资料上传得怎么样了?” 小桃皱眉:“有一组照片没处理好,也不知道是谁弄的,重要的细节居然没有对上,这么模糊的地方本该有辅助资料做备注的,也没有,而且还缺少说明文件,现在文物都已经送到研究室去进行修复了,根本没办法还原最之前的情况。” 小桃很生气,上传照片是她负责整理,昨天晚上忙到很晚,今天早上又起了个大早,就是想今天早点弄完能跟小姐妹一起去逛街,都已经约好了,结果没想到最后一组照片出了问题,偏偏负责这一块的人还联系不上了。 她又不是那种得过且过的人,而且还有点小小的强迫症,既然发现问题了就得立即解决,实际上就算等这两日休息结束之后再跟陶老说也不耽误事,但她就是受不了。 陶永年倒是很喜欢小桃这样严谨钻到有点钻牛角尖的性子,这也是他会同意小桃进入自己团队的原因之一。 他也试着联系原本负责这一部分的学生,但还是没能联系上,没办法才找的谢恒,因为谢恒在他们所有人中记忆力最好,而且电脑技术也最好,说不定他还记得这件文物的这一处小细节,能对着最后一组照片做出“挽救”。至于原本负责这一块的那个学生,陶永年决定将其踢出考古队。 谢恒看着电脑屏幕,这组照片他有印象,照片上的双耳八宝转龙壶还是经他的手从古墓中出去的。 “没事,我记得这处细节什么样,手机上也有图片,一会我把这些图片修一下,再把我手机上的图片调出来加进去,再插一份补充说明报告。” 第四百七十章 宣总慷慨 陶永年点头:“行,就这么办。” 谢恒坐下来咔咔咔地操作电脑,小桃从旁协助,陶永年对电脑没有那么精通,但是在边上谢恒的操作连连点头,半个小时后照片就都处理完了,连做特别分析说明的报告都写好了。 小桃对着谢恒露出无比崇拜的目光:“学长真是太厉害了!” 谢恒笑了笑:“以后你熟悉了也能做得很好。” 小桃使劲点头:“先谢学长吉言。”她本来对这方面也很感兴趣。 谢恒没再说什么,坐到一旁准备吃饭。之前在路上他不好意思在人家车上吃,怕把人家车里弄得都是饭菜的味道,一到这就净顾着处理照片资料,把吃饭这件事也给忘了,这么长时间饭菜肯定已经凉透。 陶永年:“你这是午饭还是晚饭?” 谢恒:“午饭啊,现在吃晚饭还稍微早了点吧?” 小桃抬头:“学长不是吃完饭才来的?” 谢恒点头,“上午去找朋友,中午吃饭的时间晚了些,老师打电话过来时正准备去吃饭。” 陶永年皱眉:“你怎么不告诉我?”他要是知道当时谢恒准备去吃饭就会让他晚点过来了。 谢恒“嗐”了一声,“又不是什么大事,不就是一顿饭嘛!就算不吃也不会怎么样,我这就是吃得晚了点。” 陶永年眉头一皱:“跟你说了多少回!咱们考古人更要注重身体,三餐能正常吃就正常吃,这样你才能有好的身体去挖掘保护更多的古墓!” “是是是,老师教育的是,我以后一定注意。您也别天天跟我生气,对肝不好。” 谢恒笑嘻嘻的虽然有点没正行,但他对陶永年的关心却是真的。 陶永年这个导师对他很好,不仅是在学业上的帮助,生活上对他也很关照,知道他是孤儿,过年过节的时候还会邀请他到家里去一起吃饭,不说把他当半个儿子,也的确比其他所有的学生都要上心照顾。谢恒是懂得感恩的人,对陶永年自然也是发自内心的爱戴。 小桃眼尖,眯眼看着谢恒那打包盒上的标志,看清后惊讶道:“这是水中花会所的?” 谢恒:“恩,上午就跟朋友在水中花。” “我去!”小桃双眼放光地看着谢恒,“所以学长你还是个隐形富豪?” 谢恒摇头失笑:“我可不是,是朋友邀请过去的。” 本来说是宣景约地方他来付钱,不过最后还是宣景付的。 小桃激动不减:“那你也太低调了,要是我有个富豪朋友肯定早显摆上了!而且我听说水中花可不是一般有钱就能随便去的,预约都是半个月开外起步,你那朋友到底是谁啊?我觉得我可能认识他,不过他应该不认识我。” 陶永年也挺意外地看着谢恒,他带了谢恒两年,知道谢恒的人际关系很简单,就算是放假没事的时候大多数时间也都是一个人泡在图书馆里面,没有多少朋友,更没听过有个超级富豪的朋友。 陶永年是教授学者,同时也是一个豪门旁系,他对水中花的了解自然比小桃多,其中他就知道水中花是没有外卖可带的,没吃完可以打包,但不能专门点菜打包。 但刚刚谢恒打开盒子的时候他看到了,盒子里面的可不是剩菜打包,而是装点精致的佳肴。还是水中花的招牌菜之一。 看来谢恒的这个朋友很有来头。 虽然资料已经处理完了,但来都来了,而且天色也不算早,晚上在山路上开夜车本来就不安全,更别说现在路还不好走,肯定最快也要明天一早才能回去,三人就干脆多做些工作。 实验室里有各种速食,面包、罐头、八宝粥、方便面什么的,随便对付两口就行。 期间谢恒给宣景发了消息。 之前刚到的谢恒就给宣景发消息告诉对方自己已经平安到了,发完消息之后他就忙着处理资料没再看手机,后面处理完再看的时候才发现对方早就回了消息,而且几乎是在他发过去之后宣景秒回了,虽然只是一条普通的关心问候,但谢恒还是很高兴,只是为自己没能及时回消息而抓心挠肝地遗憾。 他这么长时间没回消息,也不知道宣景有没有不高兴。要是自己现在回复消息宣景会看吗?这个时间点会不会正在忙? 对话框里的词句写了又删删了又写。 还不等谢恒组织好措辞,宣景的消息先过来了——【忙完了?】 谢恒一愣,随即笑了,迅速打出一条消息:【你怎么知道?】 宣景:【正要给你发消息,看到你那边总显示消息输入中却一直没消息过来。】 谢恒脸上一红,没想自己刚刚删删写写的窘态被宣景看到了。不过宣景能这么直接地跟他说出来而不是当做没看到,这样“不得体”的行为却让谢恒觉得很亲切,说明宣景没把他当做需要客套对待的外人。 【想给你发消息,又担心你那边在忙。】 宣景:【没关系,你想什么时候给我发消息都可以。】 谢恒摸了摸自己的脸,有点热:【哈哈!那是,你要是忙的话手机肯定会静音吧,发消息你也不知道。】 宣景:【不用静音,知道我联系方式的人不多,会给我发消息的人更少。】 这下谢恒心里都跟着热上来了。 宣景是不是在表示自己对于他来说是特别的? 虽然“他喜欢我”是人生三大错觉之一,但如果是宣景,谢恒还是有些信心的。只是他们毕竟“认识”的时间还不长,按照正常发展来说也不能太快。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谢恒这边忙的时候回消息就慢些,宣景那边好像也在处理公事,有时候也会隔好一会才回消息。 但谢恒很喜欢这种感觉,即使这会两人不在一起,也仿佛有一种淡淡的温馨围绕着两人。 差不多到了饭点,谢恒三人还都在临时实验室里呆着,小桃正准备烧热水泡面,外头就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三人赶紧从实验室出去,就看到外头半空中停着一辆直升机。 一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从直升机上下来,手上提着三份精致的餐盒,上头都有水中花的标志。 黑西装男人走到三人面前,态度有礼地说:“这是我们宣总为三位订的晚餐,希望没有来迟。” 谢恒傻眼,他想起来自己跟宣景发消息时是说现在在现场的包括他就只有三个人,晚上就打算吃泡面了,没想到宣景直接送了外卖过来。 陶永年和小桃都看向谢恒,毕竟这人虽然说是给他们三个送饭,但眼睛却是看着谢恒的。 谢恒接过餐盒:“谢谢,我一会给宣总打电话。” 西装男点头,转身离开。 “我的妈呀!”小桃抱着外卖盒,“这可是水中花的外卖,这盒子我要是放到”咸鱼”上去卖估计都能卖个几百块。” 陶教授皱眉:“一个包装盒也有人买?” “肯定有大把人买!为啥装奢侈品的手提袋都能卖到两三百的价格?爱装13呗!这个水中花的餐盒效果可不会比那些名牌的手提袋差。再说这好歹是个餐盒,比手提袋更有实际作用。” 陶教授听完直摇头:“你们年轻人的想法我是理解不了了。” 谢恒无奈笑着:“可别说我们,我反正是不会花几百就买个牛皮纸袋子的。” “学长当然不用,学长有个货真价实的金大腿可以抱!不仅送水中花的外卖,还是用直升机送过来,这得豪到什么程度才能为一顿晚餐这样大动干戈的?不对,在我们这是大动干戈,在人家那说不定就是在正常不过的小事一件”小桃一脸“别解释解释就是掩饰”的表情,“学长啊!苟富贵勿相忘!” 谢恒被逗笑了,又拍了外卖食盒的照片给宣景:【宣总慷慨!宣总威武!】 正在听工作汇报的宣景看到谢恒发过来的消息,嘴角一边微微扬起。 刚刚好汇报完的高管看到宣景这幅表情,心中大定,看来这次的方案是可以顺利通过的了,总裁瞧着就很满意。 第二天清早,谢恒准备离开,临走前还多跟陶永年多要了一天假。 陶永年很痛快地答应了,从谢恒能独挡一面跟他一起下墓之后,他就一直劝谢恒要多休息,但谢恒却总是以研究和课业为重,自然朋友也会更少,放假了也没什么人找他,他不是在图书馆就是在实验室,不是在学习就是在睡觉。现在谢恒能主动提出要多休息,陶永年高兴都来不及。 到京市后,谢恒给宣景发消息,问要不要一起吃午饭,那边很快回应好。 谢恒提前找好了地方,给宣景发了定位。 然而等了快一个小时宣景都还没来。 谢恒觉得不太对劲儿,这里距离宣氏集团总部也不远,宣景给他回消息说立刻就过来,就算堵车二十分钟也该够了。 谢恒有些不大放心,就又给宣景打了个电话,然而电话被接通后,对面响起的却不是宣景的声音。 第四百七十一章 原因 华京医院。 半个小时前谢恒给宣景打电话,接电话的却是王秘书长。 谢恒还很奇怪,宣景一向很注重隐私,据他所知虽然宣景对王秘书长这个心腹比较信任,但私事一般很少交给王秘书长做,也不会让王秘书长接他的电话。除非是有什么极特殊的情况让宣景不能接电话。 果然,王秘书长告诉他宣景在准备出门时忽然昏倒了,现在人已经在医院,但仍然昏迷不醒。 王秘书长知道谢恒是天师,而且跟总裁关系很好,总裁要出门也是去见谢恒的,所以就告诉谢恒病房号。 谢恒打了车匆匆赶来,看到躺在病床上昏迷的宣景,眉心狠狠皱着。 王秘书长:“谢先生,总裁本来是要去找您的,可刚准备出门就昏倒了,刚刚已经安排做了检查,但是身体各项指标数据都是正常的,现在几个专家去开会讨论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讨论出什么来。” 老实说王秘书长觉得可能最终没什么结果,不是不相信这些医学专家,而是各种详细的检查都做过了,什么问题都查不出来,专家们对着没有病症的病例能讨论出什么结果? 而且王秘书长比较偏向于总裁可能遇上了什么“脏东西”。 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可能都会觉得神神鬼鬼的东西根本不存在,不相信这些,可实际上越是有钱有势的人越是相信,风水大师们也就在富人圈子里比较多见,搬个家、开个公司什么的都要找风水大师看,选好位置测好时辰,就是娱乐圈里电视剧、电影开机拍摄都要有个开机酬神仪式。 普通人会觉得这就是迷信,或者就是图个心理慰藉,但处在上层社会的人才会真正重视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 王秘书长不说很是相信这种事情,但也是心存敬畏的。 谢恒仔细看着宣景,在命宫的位置看到一点若有似无的黑气。 命宫是面相十二宫中极为重要的一宫,俗话说,相由心生,这就和面相十二宫有很大关系。看面相其实就是看三庭、五官、十二宫。 而十二宫中的命宫,也就是印堂,是命运的总开关所在,印堂饱满,光明如镜,往往一生多顺遂,是一个相对圆满命格的体现,容易获得成功和财富。 同样的,如果自身气运发生了问题,不管是身体上的不适还是行为上的不顺,也会最先反应在命宫上。 谢恒在天问学院学习了相面,尽管目前掌握的内容还相对粗浅,但是简单看相还是不成问题的。 只不过玄学上讲究,天师看相,不看血缘至亲、不看政客、不看生死,另有规矩:无运者不可谓无,恐他寻死误我阴德;凶暴者不可说明,恐他忌我看破反遭伊害;命将尽者不可直言,恐他心慌而家人妇子悲伤。 这些规矩,有些是不能看,有些是看不了,但不论哪种,对于谢恒而言,宣景都不在其中,可他就是看不透宣景的面相,测不出他一生运道。 在谢恒眼中,宣景的面相是一片模糊的,这个“模糊”不是指长相,而是面相所带来的运势。 就算此时此刻,谢恒也仅仅能看到宣景的命宫有一团淡淡的黑气,其他还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但同时这也是谢恒疑惑的地方。 在命宫出现黑气,最直接的反应就是身体健康出现异常。而这种情况出现的异常是完全能够依靠现代医学检查出来的,可以找出病灶,可能是心肝脾肺肾任何地方出现问题,又或者是其他免疫系统疾病等等。 但宣景不是这样的情况。 宣景陷入昏迷,可各项身体指标都很正常,甚至检查结果比一般人还要健康得多,要不是因为叫不醒,他现在的样子都不像是昏迷而是睡着。 王秘书长在边上叹气:“要是一会医生们还讨论不出结果就必须告诉董事长了。” 华京医院本来就是宣氏集团旗下的医院,要是宣景一直昏迷不醒,不用王秘书长说宣老爷子那肯定也会知道。 然而谢恒这时候却看到宣景命宫上那本就不是很浓郁的黑气正在逐渐变淡,很快就要消失了。 谢恒:“应该不用,他快醒了。” 王秘书长很诧异,刚想问谢恒怎么知道,病床上的宣景就睁开了眼睛。 嘿!真神了! 谢恒微微弯腰,对着宣景浅浅又温柔地一笑:“醒了,有没有哪不舒服?” 宣景摇摇头:“没有。” 大概是刚醒过来还有点懵,过了一两分钟宣景才想起来自己本来是要去找谢恒,结果突然间失去意识。 王秘书长把宣景昏迷之后的情况做了简单汇报,他也弄不清总裁到底什么情况,明明之前都昏倒了,按理说情况应该很严重,但现在人不但自己醒了过来,瞧着精神头还好了不少。 宣景转头看向谢恒:“我现在没事了,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饭?” 王秘书长心下着急,虽然现在人是醒了,但之前人都昏迷了怎么都不可能是小事吧?好歹再做个全面检查啊! 不过他可不敢劝总裁,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谢恒身上,想着谢先生应该会劝总裁的,正常朋友都这样。 然而…… 谢恒双手插兜微微一笑:“好啊,你想吃什么?怎么说你刚刚也昏迷着,还是吃清淡点比较好。” 王秘书长:…… 最后宣景让王秘书长在雍华庭订了位置。雍华庭的素膳在整个京市都顶顶有名。 吃完了饭宣景本来还想跟谢恒一起到水中花坐坐,不过谢恒说有事,也让宣景回去好好休息。毕竟经历了一场莫名其妙的昏迷,哪怕目前身体看着没什么问题,还是多休息比较好,回头有空再做个全面体检。 跟宣景分开后谢恒就直接电话联系了沈淮州,说有重要的事情跟沈淮州谈。 沈淮州那边的背景音很嘈杂,感觉像是在酒吧或者歌舞厅之类的地方,沈淮州让谢恒等会,之后应该是走到了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才继续跟谢恒通话。 “什么事这么重要?让你这么难得主动打电话给我?” 谢恒简单说了宣景的情况,“我觉得他不像是遇到了脏东西,而是煞气入体。” 沈淮州那边也正经起来:“煞气入体的情况不可能这么简单,断胳膊断腿都算是幸运的,他这只是昏迷,而且自己醒了过来,还没有给身体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谢恒:“命宫黑气缠绕,且黑气为云絮状,确实是煞气入体的特征,但我看应该是入体并未成功。宣景是纯阳之体,应当能克制阴邪之气,也包括煞气,所以他虽然被煞气缠上,但煞气并没能直接冲破命宫。” 电话那头的沈淮州也点点头:“这么说倒也很有可能,也许宣景会突然晕倒就是煞气和他纯阳之体相互冲撞的结果。不过一般情况下煞气还有其他阴邪之气不可能会挑选具有纯阳之体的人来入侵。” 谢恒眼中闪过一抹冷色:“阴气不会主动缠上,但如果是人为利用阴气那结果就又不一定了。” 沈淮州皱眉:“你觉得有人故意针对宣景?” “不然你觉得一个纯阳之体为什么又是被梦鬼惦记上又是被煞气缠身?就算是一般人也不是常常能见鬼的,纯阳之体更该是阴鬼克星,宣景平白无故怎么可能招惹上?他自己又很洁身自律,不可能做有损阴德的事情。倒是他生意上的一些竞争对手,还有宣家分支一些男女老少,可没几个盼着他好。” 沈淮州:“你准备怎么办?” 谢恒声音冷冷地说:“我早晚会把在背后害宣景的人给揪出来。但是在这之前,我想先给他弄一件驱鬼挡煞的法器。” “法器?”沈淮州拔高音量,“你还真敢想!你知不知道这种法器有多少见?一般的也就罢了,宣景纯阳之体,还敢冲撞他的煞能是一般的煞吗?敢在他头上动土的鬼能是一般的鬼吗?寻常的法器不管用,能对宣景管用的法器能是那么好找的?” 谢恒:“我知道难找,所以才找你。” 沈淮州顿了一下,随即轻笑一声:“我是不是该感谢你对我实力的肯定?” 谢恒:“那倒也不必。” 沈淮州叹气,“能让你这样跟我开口,看来你是真的很中意那位宣总啊!我真是好奇他究竟有什么魅力能让你这样上心,难不成就因为他跟昭明帝同名?” 谢恒没回答,这种问题其实就好像在问一个人为什么会喜欢另外一个人。这是没有标准答案的,不同的人感受自然不同,有些人是一见钟情,有些人是日久生情,有些人是循序渐进地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有些可能就是在一瞬间因为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或者一句话被牵动心弦。还有爱而不自知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等等。 谢恒觉得,自己和宣景,无法限定于是哪种情况。让他细数宣景的优点,他可以说上两个小时不带重样的,但谢恒知道,并非是其中的某一个优点或者所有的优点让自己动心,至少……不是这么单薄的原因。 第四百七十二章 阴阳市 宣景毫无疑问是一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千古明君,在现代人的眼中,这位老祖宗是英明的,是具有传奇色彩的。 昭明帝结束了三足鼎立的局面,开创了恒安盛世,他在位期间所颁布的法规条令,做出的农商改革,还有一系列惠民、利民的政策对后世的影响非常大,他对整个国家社会的发展有着巨大影响,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世界格局。华国的国土面积在恒安盛世时达到了最大,甚至有人说如果给昭明帝一颗长生不老药,现在全世界的官方流通语言就是中文了。 宣景是个有责任有担当的人,不管是对将士、百姓,还是家国天下,他的一双肩膀似乎是穷尽了所有的力气去扛着这些责任,他有抱负,有目标,并且有将一切实现的决心、魄力和能力。他胸中有志向,心中有理想,他勾画了一个海清河晏的天下,一个秀丽且清正的江山,并将其实现。 然而抛开这一切,就从他个人自身出发,从“小我”出发,他又是寡淡的,他的内心世界非黑即白,单一又沉寂。 但有一天,谢恒出现了。 他张狂放肆,做事狠辣,宣景就在他后面给他收尾干净,不叫旁人轻易找他麻烦。他爱嬉笑逗闹,得理不饶人,旁人不爱也不敢与他多交流,宣景却觉得很有意思,乐意听他说话,且满脸笑意兴趣盎然。就算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显得沉默内敛,坐在他边上的宣景也要忍不住琢么他心心里在想什么,他低着头,宣景就想知道他这会是什么表情。 宣景对谢恒宠溺纵容,丝毫不介意这样一个人突然进入他的生活,横冲直撞到近乎野蛮地闯进他心里,将他的心弄得乱七八糟、五彩斑斓。 谢恒觉得自己和宣景是一种相互的成就和救赎,他也不是一个多乐观积极的人,但是在宣景的身边,他就总是有种这个世界其实美好得令人期待的感觉。 沈淮州半天没听到谢恒说话,就觉得是谢恒不大想回答这个问题,转而说道:“目前我手上是没有这样的法器,你要是去天师街的商铺买虽然能买到,但这个价钱绝对让你吐血,而且也不一定就能买到最合适的。人各有异,每个人的气场不同,试用的法器不同,同一件法器能发挥出来的效果也不一样,要想找到力量强大又适合宣景命格的法器,真的太难,而且十有八九得天价。” 谢恒:“我觉得沈老师跟我这么说,应该就是有渠道能让我找到合适的法器又不至于一朝倾家荡产。” “有事沈老师,无事沈淮州,你这两幅面孔啊!” “我是既把你当老师又把你当朋友。” 电话那头传来沈淮州两声轻笑:“就你鸡贼!确实有这样的渠道,不过能不能买到我不能打包票,还得看你运气。” 谢恒:“什么渠道?” 沈淮州:“阴阳市。” 谢恒:“你可以一口气说完,我对这个阴阳市没有半点了解。” “……看你这没有耐心的样子!”沈淮州啧了一声,“阴阳市就是一个市场,从性质上来说就跟集市差不多,只不过不管是在市场上摆摊的还是顾客,都有人有鬼,所以叫阴阳市。” 谢恒:“居然还有这种地方?” 沈淮州:“当然,不过阴阳市一般一个月只开放两次,就在月中和月末,每个月的十五号和三十号,二月份只开放十五这一天,七月份只开三十这一天,只有这两个月特殊。” 谢恒:“应该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什么鬼就能去阴阳市的吧?” 要真是这样,他不可能之前一点有关阴阳市的消息都没听过。 沈淮州:“这是自然,人类中进入阴阳市的最低标准就是拥有天师资格证,而且在第一次去阴阳市之前还要提前十天打申请报告送到阴阳市的市场监管部,之后还要经过各种审核和检查,经过监管部同意后才能进入阴阳市。” 谢恒皱眉:“我还没考资格证网,而且就算考到了,明天就是十五,那就只能等下次了?” 他不想等下次,要不是着急想给宣景弄到这样的法器做护身符,他也不会这么着急联系沈淮州。 沈淮州:“倒是也不用非得等到下次,我可以去阴阳市,而且以我的身份还能带一个人过去,明天你跟着我去就行。” 谢恒大喜过望:“那多谢了!” 沈淮州笑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再说我只是带你过去,又不是要帮你买,真要在阴阳市上碰见了合适的法器还是得你自己出钱,不过阴阳市上的东西一般要比天师街的便宜很多,只是……” “只是什么?” 沈淮州轻笑,“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有卖假货的。这就要看你的眼力和运气了。” 谢恒一愣,“那还有卖假货的?” “怎么不能?做人的时候能造假,做鬼就会洗心革面了?天师街的东西虽然贵,但是因为管理力度足够,惩罚措施做得好,所以基本没有造假的,只是价格定的高,不过买卖本来就是双方自愿的行为,只要不是虚高得太过分,一般也就没人管。但阴阳市不一样,虽然背后也有统一管理的势力,但相关制度比较松散,处罚力度也不是很大,卖假货的情况就屡见不鲜。再说阴阳界这样的地方,人鬼混杂,还有一些妖物,管理难度本身也比较大。不过价格便宜以及商品种类服多也算是阴阳市的特点。很多人也确实在阴阳市以比较低的价格淘到过好东西,要是运气爆棚遇到不识货的卖家,说不定还真能捡到大漏。” 谢恒:“那是不是如果我有天师资格证,也可以到阴阳市去摆摊?需要做什么申请吗?” 他主要是想着自己能做法器,虽然目前只会捉鬼的法器,对于祈福挡煞之类的还不会做,但他想逛阴阳市的天师们应该会对他的抓鬼法器感兴趣,只要做得好效果棒,不愁卖不出去。他在这方面有天赋,比别人制作法器容易简单耗时短,成功率也高,会有不小的赚头。 “不用,这个没有硬性要求,哪怕你本来是去买东西的,突然间有东西要卖也可以就地摆摊,只是不能占道经营,也不能抢占他人地盘,尊重先来后到。” 谢恒点头,心想那这阴阳市是挺方便的。 “好,明天我跟你去,什么时候,有没有要特别注意的?” “明天晚上十一点半,你先来我这,我再跟你细说。” 谢恒:“那么晚?” 沈淮州:“阴阳市零点开市,早了也去不了。” 零点……果然是阴阳市。 “好,我明晚去找你。” “记得准备好钱。” “人民币和冥币?” “不用,卡里有钱就成手机能扫码就成。” 谢恒:……再次感受到了这个圈子的与时俱进! 到了次日晚上,谢恒不到十一点半就到了沈淮州发定位的地方,一个环境很好的别墅区。 谢恒是打出粗车过来的。 一路上司机总是从后视镜看谢恒。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穿着普通的青年要去的地方竟然是这么个有名的别墅区。 不过这青年瞧着就是个大学生模样,温和有礼,气质又特别出众,给人的感觉就是有极好的教养,所以该是出身富贵但家里低调,这样的有钱人才真正叫人羡慕。 沈淮州给谢恒开门,“你来得挺早啊!” 谢恒:“先跟你把阴阳市的规矩了解清楚。” 沈淮州点头:“可以,很谨慎。对了,萧亦荣也会去阴阳市,可以一起转转。” “萧长老也要去阴阳市买东西?” “嗯,好像是要给他家那口子买个辅助修炼的吉物。” “萧长老的那位真的是蛇妖?” “当然,虽然现在精怪凤毛麟角,但也不是没有,而且他家那位确实很厉害。萧亦荣运气好,前年有一次阴阳市就淘到了很不错的东西,这一回就不知道手气怎么样了。” ……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说着阴阳市上的规矩,转眼就到了十一点四十五。 沈淮州掏出手机,谢恒还以为他是要打电话给萧亦荣问他怎么还没到,可他眼看着在沈淮州在输入号码的界面输入00004444,之后就等着了。 不到三秒钟,电话接通,谢恒清楚地听到一道十分甜美的女声:“欢迎拨打阴阳出租车服务热线,下单请按1,修改订单请按2,取消订单请按3,温馨提示,当日取消订单三次,本月将无法下单乘坐阴阳出租车。” 沈淮州按了1,之后在系统操作下叫了一辆出粗车,订单信息上报了两人,填写完基本消息后提交订单。 谢恒眨眨眼,“这……” 话还没说完,沈淮州的手机就响起了消息提示音,还是语音消息。 沈淮州点开,熟悉的女声传来:尊敬的客户,您叫的出租车已经达到指定地点,请在五分钟内上车,谢谢合作。 谢恒:……这是什么出租车?这是火箭吧? 第四百七十三章 沈医生 走出别墅,谢恒看到了停在外面的出租车,从外表看跟普通的小轿车没有区别。坐在出租车内,谢恒四处打量,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 直到他从后视镜中看到司机那张比鱼肚子还要惨白的脸。 脸色惨白惨白得不说,一双眼睛还显得十分肿胀,眼底都是血丝,看着跟鬼一样。 谢恒仔细观察了一会,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看不出对方到底是人是鬼,说是人,没有生气,说是鬼,又没有鬼气,阴气倒是不少。 出租车的速度越来越快,快到窗户外的景致都变得模糊了,谢恒看着觉得这会的车速应该已经超过了高铁。而最神奇的是他坐在车里面觉得十分稳当,丝毫不觉得车速太快。 太高过了十来分钟,车子停下来。 谢恒往外看,车窗外触目所及是一片自由市场一样的场地,有往各个方向四通八达的道路,道路两旁都是各种各样的小摊。 两人刚刚下车,车门关上的一瞬间那出租车搜得一下就跑太远了,速度快的只让谢恒看到一道残影。 谢恒问沈淮州:“那东西是傀儡?” 沈淮州人挑眉,一脸“孺子可教也”的表情,“可以啊,这都认得出来,你已经学到傀儡部分了?” 谢恒:“还没,开学之后就要上傀儡课了,但我之前做了预习,稍微了解了一些。” “预习啊,真是良好的学习习惯。”沈淮州连连点头,这会还真有点老师的样子,“那确实是傀儡没错,只不过等级比较低,高等级的傀儡可可以拥有自主意识,思想也会比较灵活,能做的事情很多。甚至混迹到普通人中像普通人一样生活都没问题。但低等级的傀儡外表就与正常人相差较大,而且只能机械性地重复一到两件事情,阴阳出租车的司机全部都是低级傀儡。” 谢恒:“那这些低级傀儡是哪来的?” 沈淮州:“阴阳市的秩序其实是天师势力和冥界势力共同在维持,不过天师实力只能维持表面秩序,深层次的秩序维持来自冥界,双方没有接触,冥界阴差我们可没机会见到。而且冥界说是维持秩序,但其实也就是用冥界法则的力量约束阴阳市上的鬼不能太明显的胡作非为罢了,小打小闹他们可不管。出租车和傀儡都来自冥界,可以穿透人和建筑物,不管在任何地方前往目的地都能实现直线的最短路径。只要我们做在车上就可以跟着一起穿透,所以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到达目的地。” 谢恒点头:“对了,萧长老呢?不是说要跟咱们一起逛?” 沈淮州:“他到的应该比我们早,约好在面馆见。” 谢恒:“什么面馆?” 沈淮州:“整个阴阳市就只有一家面馆,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谢恒没再多问,跟着沈淮州往里走。 道路两边大部分都是流动小摊,有推车的有直接在地上摆的,只有少数店铺。 很快他们就来到一家门店前。 谢恒抬头,看到门框上方的招牌上写着面馆二字。 没有其他名字,就叫面馆,很任性,也很独特。 走进去一看,这个面馆里面看着比外面大很多。从外面看就像个普普通通的开在小街陋巷里的小面馆,可是进去之后却发现这里更像是大学的食堂,有许多窗口,每个窗口后面都是独立的厨房,并不相通。 面馆里面已经有很多顾客,每个窗口几乎都有,其中顾客最多的一个窗口就在谢恒的左手边,而且全部都是女的。 谢恒好奇,问沈淮州:“那个窗口卖的什么面?” 这里所有的窗口都没有介绍,不走过去看可不知道卖的什么。 沈淮州不怀好意地一笑:“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谢恒走过去看。 他一过去,正在排队的女人就都朝他看过来,眼里都带着深深敌意。 谢恒后退一步:“我就是看看,不插队。” 话音落下,那些女人才重新转回头不再看谢恒。 不,不是女人,是女鬼。 谢恒看出来了,在这排队的都是女鬼。 他走到窗口,瞧见里面只有一个老婆婆在忙活。 那老婆婆也是鬼,只不过她虽然面上都是皱纹,瞧着像是有七八十岁的样子,但却仍然有一头乌黑亮丽能让大多数女人都羡慕不已的头发。 这会老婆婆正在拿着勺子在大锅里搅动,谢恒伸着脖子看了看,那锅里面黑漆漆的一片,竟然全都是……头发! 老婆婆拿一个白色的碗装了一碗头发递给排在队首的女鬼,女鬼一脸的激动,双手捧着头发好像十分珍视。 谢恒面无表情地走会沈淮州身边。 沈淮州:“可以啊!定力不错啊!一般人第一次看到那卖头发的窗口都挺恶心的!” 谢恒:“食发鬼?” 沈淮州点头:“对,那食发鬼将在阳间收集到的头发拿到阴阳市上来卖,女人爱美,女鬼也爱美。那些头发不好的女鬼就会到这里来买头发,把头发面条吃了,她们就能拥有被她们吃掉的头发。” 谢恒看向别处:“其他窗口都是什么?” “有兴趣的话可以一一去看看。”这次说话的可不是沈淮州。 谢恒转头,看向笑着朝他们走过来的萧亦荣和——元天运。 “师……沈哥!” 元天运看见沈淮州,满眼都是光彩,明明是个看起来听稳重可靠的阳光小帅哥,可一跟沈淮州在一起就显得幼稚了不少,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欢欣雀跃的劲儿。 谢恒挑眉打招呼:“呦!这不是表弟么!” 元天运对谢恒点头颔首,算是应了对方随着宣景叫自己表弟。 沈淮州叹气:“你们怎么一起来了?很熟吗?元天运你也是天师?” 元天运点头:“我是,我还有天师执照的。” 沈淮州:“那之前宣景出事怎么没见你帮忙?你们不是表兄弟吗?” 元天运:“我、我能力有限,我去看过,但没有办法。而且家里其他人不知道我是天师,我见反正自己解决不了表哥的问题,也就没向其他人袒露身份。” 沈淮州勾着嘴角:“可以啊,藏得挺深,你们怎么认识的?” 萧亦荣:“我是他考天师执照时笔试的监考老师。他是第一个交卷的,也是那一届的笔试第一。后面在机缘巧合下见过两次,不过都没深聊。刚刚在外面碰巧遇上,我说我约了你们,元先生就跟着一起过来了。” 元天运期待地看着沈淮州:“我可以和沈哥你们一起逛逛吗?这是我第一次来阴阳市,人生地不熟的,能不能麻烦沈哥带带我?” 这时边上正巧经过一个摇头晃脑驼着背街溜子一样的黄页鬼,经过几人身边时停了下来,扬手热情地打了个招呼:“嘿!运哥!好久不见啊!上次收的那支锦灰堆图盘怎么样?真是那摊主打了眼,把那有岁破升吉之意的八破图当成垃圾卖!也是运哥手气好眼力强,才能捡着这么个大漏!估计上一次阴阳市没有谁比运哥的运道好!” 元天运脸色一僵,来不及打击报复那黄页鬼,转头看着沈淮州:“沈哥,你听我解释……” 沈淮州冷冷一笑:“第一次?人生地不熟?你倒是能编!” “沈哥……不是……我不是故意骗你,我……沈哥!” 刚刚还冷眼讽刺元天运的沈淮州突然昏了过去,直挺挺地倒下去,元天运手快接住了沈淮州。 谢恒皱眉:“这是怎么回事?总不至于是被元天运给气昏了。” 元天运一听这话更加手足无措:“沈哥……” 萧亦荣看向沈淮州的命宫,眉头拧紧:“他的魂魄不稳!” “什么?”元天运彻底怔住,“魂魄不稳?怎么可能?!” 先前那黄页鬼从沈淮州昏倒而元天运那比沈淮州还难看的脸色就看出自己大概率是闯祸了,早就一溜烟不见鬼影。 萧亦荣隐晦地看了一眼四周:“这里人多鬼杂,先带人出去。” 元天运浑身一震,赶紧打横抱起沈淮州出去,就近找到一个还算僻静的角落。 这里可是阴阳市,有那么多孤魂野鬼,沈淮州是天师,但也是人,这会陷入昏迷还魂魄不稳,若是遇上慑青鬼及以上级别的厉鬼,说不准就会被占据肉身,连魂魄都可能被吞噬。 就在几人想着是该离开阴阳市还是就地想办法时,沈淮州醒了过来。 元天运满脸惊喜:“沈哥!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淮州看着元天运,眼神没有平时的不耐烦,却是全然的陌生,还带着几分防备:“你是谁?我们认识?” 元天运顿时像被掐住了脖子一样哑然。 萧亦荣眉头紧皱:“沈淮州,我是谁?” 沈淮州一脸莫名,防备心更重,眉心也堆起了褶皱:“我怎么知道你是谁?” 萧亦荣:…… 就在元天运着急地要说什么时,沈淮州一转头,瞧见了边上的谢恒,惊喜道:“谢先生,你怎么在这?” 谢恒挑眉,试探地称呼了一声:“沈医生?” 第四百七十四章 人格分裂 沈淮州笑起来:“怎么?这才多长时间就不认识我了?喊得这么不确定。之前跟你说要到医院来复查,怎么一直没来?” 这些谢恒和萧亦荣都明白了,沈淮州这是切换到医生那个人格了? 可不应该啊!两个人格中明明是天师沈淮州为主导,怎么可能突然切换到医生沈淮州? 元天运整个人还是懵的,完全不明白沈淮州到底怎么了。 萧亦荣叹气,只能先将元天运叫到一边,告诉他关于沈淮州双重人格的事。 元天运这会的震惊程度一点也不比刚刚小,师父怎么会有双重人格?这事发生在任何人身上他都不会多意外,唯有发生在沈淮州身上让元天运难以理解。师父不是一般的魂魄,那是神魂,哪怕经历转世也是神魂,如此稳固怎么会出现双重人格? 两人回来,谢恒看了一眼还在消化沈淮州有双重人格这个事实的元天运,淡淡道:“会不会跟刚刚那个黄页鬼有关?” 虽然那黄页鬼看起来不像有什么问题,但沈淮州确实是在对方出现后才昏倒。玄学之事本就玄之又玄,很多事情都不能太过武断。 萧亦荣:“一个黄页鬼,应该没有那个能力影响到沈淮州。” 鬼将之下,鬼的等级有六种。分别为灰心鬼、白衫鬼、黄页鬼、黑影鬼、红厉鬼,以及最厉害的青摄鬼,也叫慑青鬼。 沈淮州的本事萧亦荣多少知道,黄页鬼哪有那个本事影响到他? 元天运眼中泛着骇人的冷芒:“说不定是他用了什么手段!” 说着,元天运从裤子口袋中掏出一只纸叠的蝴蝶,二指捏着蝴蝶往空中一甩,那蝴蝶在半空中打了个转,转眼间竟然振翅飞走了。 谢恒确定自己没看错,那蝴蝶是用纸钱折的。 这个元天运看起来还有些本事。 沈淮州眼睁睁看着一只纸蝴蝶飞走了,整个人直接愣住。 半晌过后僵硬地转头看向四周,明晃晃地看到几个绝对不可能是活人的存在。除了青面獠牙之外,那脚不沾地飘来飘去可不是人能做到的! 一开始沈淮州还以为是在拍电影,可他找了半天也没瞧见摄像机之类的。再说脚不沾地漂浮在空中,那至少得吊威亚吧?没瞧见啊! 医生沈淮州是个绝对的无神论者,然而就这么一会他见到的一切就足以颠覆他过去近三十年的唯物主义认知。 “谢、谢先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刚刚说的什么?什么鬼?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 医生沈淮州一直都知道自己有点问题,他的记忆中常常会有大片的空白期,无论如何他都想不起来在这段时间自己做过什么去过什么地方。 他曾经在家里和车里安装监控,但一无所获。 最一开始发现这种情况时他担心自己是不是有什么罕见的疾病,或者是会不会被人下药受药物影响,他很担心自己在记忆空白期是去做了违法犯罪的事,但一直以来也没听说过身边有什么犯罪情况,也没有警察找上他。 后来他开始怀疑自己有人格分裂,觉得自己的记忆空白期是第二个人格出来活动的时间。可他去查阅了相关资料,发现人格分裂中主人格往往并不知道其他人格的存在,那自己应该就是主人格,但按照资料中说的,主人格的时间应该比副人格的时间更长,但他发现一开始有记忆的时间和空白时间差不多,但后来空白时间越来越长,他想过自己这个主人格有一天会不会被副人格取代,为此还专门去看过心理医生。 然而心理医生却说他不是人格分裂,至少他看过的所有心理医生都不能将他以为存在的第二人格诱导出来。 而现在看到眼前的一切,他开始怀疑自己不是精神分裂,而是精神病。 “谢先生,我们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在这里医生沈淮州就只认识谢恒一个,也只相信他一个。 谢恒安抚地拍了拍医生沈淮州的肩膀,转头看向萧亦荣:“我之前听沈淮州说医生人格下的他并不能看见鬼,现在是怎么回事?” 萧亦荣:“这里是阴阳市,得益于冥府力量而存在,在这里人鬼都能互相交流,自然也看得见。” 谢恒无奈,他就是想过来给宣景找件可以驱邪挡煞的法器,沈淮州还真是关键时刻掉链子。 “那个……沈医生,你对自己身体状况了解过少?” 沈淮州抿了抿嘴唇,“你就直接告诉我,我到底是人格分裂,还是精神病!” 谢恒:“你都听到我们讨论鬼了,如果你是精神病,我们不也都是?” “所以……”沈淮州艰难地咽了下口水,目光扫过外头那些阿飘,“我们现在是真的……见鬼了?” 谢恒点头:“是这么回事。不过你怀疑自己有精神分裂也没错,你的另一个人格跟我们一起过来,本来大家逛得好好的,他突然就昏倒了,再醒过来后就切换到你这个人格。” 沈淮州:“那也就是说,你们是我另一个人格的朋友?” 谢恒犹豫了片刻,点点头:“算是。” 沈淮州一下子就皱起眉:“明明你是我的病人,是我先认识你,怎么你就跟我的第二人格成了朋友?” 谢恒一愣,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时候沈淮州的关注重点竟然是这个?这是歪到埃塞俄比亚去了吧? 元天运漆黑的眼中酝酿着风暴:“沈哥……” 沈淮州转头。 刚刚他确实被突如其来的情况给弄懵了,惊吓也的确不小,除了谢恒外根本就没仔细看其他人。 这会总算看清了元天运,沈淮州一下子就被惊艳到了——好漂亮的小孩! 之前沈淮州觉得谢恒已经长得很好看,很对他的喜好品味,但现在他才发现这个一直叫他“沈哥”的年轻人眉清目秀,五官深邃又大气,阳光又俊朗,皮肤还特别白,他真的没见过长得比这人还漂亮的小孩。 一瞬间沈淮州好像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对着元天运笑得温柔又明朗:“你叫什么名字?高中生还是大学生?在哪个学校?” 谢恒:…… 只能说到底不愧是沈淮州吗?哪怕是没怎么就“见过世面”的医生人格居然也能在这时候沉迷美色而忽略自身的处境?明明刚刚还很害怕,这会竟然就能面不改色地搭讪了。 这样的笑容和友善中带点暧昧的态度让元天运受宠若惊。 毕竟从找到沈淮州开始,也许是重逢时自己太过激动没能给对方留下好印象,沈淮州就没给他过好脸色。这会被沈淮州搭讪,元天运傻愣愣地都不知该作何反应。 而元天运的这种纯情表现更是让沈淮州好感倍增,长得这么好看还这么可爱的大男孩,实在是太犯规了! 之前沈淮州觉得谢恒那样的才是他心中理想型情人的模板,可是现在沈淮州觉得,果然这世上就没有什么理想型,能让自己怦然心动的就是他的理想型! 萧亦荣挑起一边眉毛,跟谢恒说:“我看他现在的状态绝对可以接受任何真相。” 谢恒:“你不是想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他吧?我觉得不太合适,沈淮州昏迷得突然,到底要不要让这个人格知道所有事还是得他自己决定。” 萧亦荣:“那现在怎么办?” 谢恒看了一眼脸色爆红的元天运和仍然在游刃有余调戏人的沈淮州,“我觉得他现在的注意力大部分都在元天运身上,让元天运带他出去不就行了?” 萧亦荣:“看来沈淮州还没跟你说,阴阳市一旦进来就只能到闭市的时候才能出去。” 谢恒一怔,这沈淮州还真没告诉他,应该是还没来得及说。 “那什么时候闭市?” “凌晨四点。” 现在也就刚过零点没多久,还有将近四个小时。 没办法了,只能让沈淮州这样跟着他们了。 谢恒打了一番腹稿,最后跟沈淮州说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个人鬼交易的市场,这里买家卖家有人有鬼,让沈淮州跟紧他们。至于他们为什么会进来这里,谢恒直言他不能直接替沈淮州的另外一个人格做决定把一切都告诉他,希望他能理解。 沈淮州点头,没有因为谢恒的隐瞒而生气,相反还很高兴自对方能这样尊重自己的另外一个人格。在医生沈淮州看来,两个人格都是他,第二人格的朋友也是他的朋友,尊重第二人格就是尊重他,没什么差别,他打从心眼里接受得就很快。 而且他很高兴第二人格能认识元天运,这才让自己有机会认识这个小朋友。 谢恒和萧亦荣都有要买的东西,四人重新逛起来。 沈淮州的心理承受能力和接受能力都不是一般的强,十几分钟前还是绝对的无神论者,十几分钟后就能坦然地面对周围各种任性暴露死相的阿飘了。 而且他还能无视这些阿飘,一个劲儿地跟元天运聊天,不一会就把元天运的名字、各种联系方式、学校、专业、班级甚至宿舍都了解得清清楚楚。 第四百七十五章 法器,手串 医生沈淮州和天师沈淮州不说性格完全相反,也的确没什么相似之处。 前者是温文尔雅、绅士风度,举手投足中都带着一种天然的贵气,而且言谈有礼还十分风趣幽默,贴心又很会照顾人,细致又温和,绝对是大多数女孩子心中的完美男友。 后者却强势中带着痞气,刚刚接触时会让人觉得这人性格有几分顽劣,哪怕话不是很多,但言行举却透着一股嚣张劲儿。明眼一看就不是很好相处的人,穿一身黑西装给人感觉就像黑社会头头,往那一站就算不开口也张扬又狂妄。脑门上就好像刻着三个字——不好惹! 都说人格分裂后分出来的人格会和原本的人格性格上有很大差异,这点倒是很符合。 萧亦荣在前面带路,来到一个招牌金光闪闪的店铺——梵音阁。 站在门口就能听到里面念经的声音,门口两边柱子上贴的都是经典的佛经句子,谢恒还认识一点,知道出自般若心经。 在这店铺周围三十米看不到一个鬼影。 几人跟着萧亦荣进去。 谢恒看着店里金光闪闪的佛像嘴角抽了好几下。 “阴阳市里居然还有佛门店铺?” 萧亦荣笑了:“怎么不能有?佛家也是阴邪之物的克星。我们玄门算是道宗,如今常用的《奇门遁甲》便是道宗法术五经之一,不过道宗分支众多,经典术法也不计其数,从古至今,有多少经典术法不是残缺就是彻底失传。现在现存的玄门术法主要归分为五大类,即山、医、命、相、卜,我们天师学院的课程主要就是围绕这五方面展开。不过在修习道宗术法的时候,我们一样可以借助外力。佛与道虽不是一家,但不论是道宗法宝还是佛门法器,能起到作用的就是好东西。” 谢恒:“我们真能使用佛门法宝?” 萧亦荣:“当然,道宗和佛门的法术也有异曲同工的地方,其本源都是吸收天地灵力化为己用,自然没问题。我家那口子是蛇妖,属精怪类,道宗和佛门的术法能克制他,所以我一直在搜罗厉害的道宗和佛门的法器,一方面是为了给他防身,另一方面就是让他身上沾上道宗和佛门的气息,这样如果日后对上这两方对手,也能最大程度削弱那种天性的克制。” 萧亦荣还将道家术法教给自家那口子,修习道家术法到一定境界,身上的精怪之气就能被掩藏,也就不容易被相应的法器所伤。 谢恒觉得萧亦荣对这些法宝、法器之类的了解很充分,或许自己一会给宣景买可以让萧亦荣帮着参考参考。 沈淮州的适应能力相当快,他也很聪明,意识到自己现在虽然处在这么一个可怕的地方,但相对是安全的,这里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类,大把的,而且元天运看起来好像很熟悉这里,应该不要紧。 现在进入佛门店铺,沈淮州更觉得安全了,周围的佛像和耳边的梵音更加让他心安。 沈淮州:“听说梵音有五种清净相,即正直、和雅、清彻、深满、周遍远闻,我以前不是很理解,不过在这百鬼夜行的地方倒是有点感触。天运啊,你觉得呢?” 元天运点头,“沈哥说得对!” 沈淮州满意地拍了拍元天运的肩膀,随即脸上又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伸手捏了捏元天运的脸蛋:“你这么好,那家伙怎么就能忍心欺负你?” 谢恒一听就知道沈淮州说的是自己的另一个人格。 明明是同一个人,只是不同的人格,对待同一个人的态度就截然相反,被这么对待的人也很无奈吧! 谢恒转头打量四周。萧亦荣已经去商品区挑拣法器,他就随便走走看看。这里还可以上香拜佛,还可以捐香油钱。 进门来右手边的桌子上左边放着功德箱,右边摆着粗细不一的香,一炷香多少钱,都写得清清楚楚。摆在香案上的木鱼也是可以敲的,同样要花钱。 之前在店外时谢恒还以为是店里面有大师在诵经,等进来之后才发现是角落里放的音响。 这跟景区寺庙无异的布置实在很难让人不质疑这里法器的真实有效性。 不过既然萧亦荣是这里的回头客,那就说明这里卖的都是真东西。 等萧亦荣买完后,谢恒才说想让他帮着给挑一件能驱邪挡煞的法器。 萧亦荣:“那就干脆在这里挑吧!梵音阁的东西都很不错,价格算得上公道,而且效果都很好,我之前给我家那位的都是在这买的。” 就算是精怪,但只要没有做过大奸大恶、伤天害理的事情,身上没有背负业障,那就不会被佛门的法宝主动伤害,再加上萧亦荣买到之后都会先自己做个意念加持,这样就更加保险,绝对不会误伤。 而谢恒是要给宣景买,宣景本来就是人,而且谢恒本来要买的也是防御型的,那就更加方便,可选择的有很多。 萧亦荣跟谢恒逛了一会,但一直没有很瞧得上眼的。 谢恒觉得自己要给宣景买的法器得是他一眼就看上的,这样才算有缘分,有缘分的东西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谢恒:“算了,既然这里没有就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萧亦荣:“不再继续找找了?或许你可以跟大师说说你想要什么样的,问问大师有没有。” 谢恒摇头:“我自己都说不上来想要什么样的,真要是合适的应该能让我一眼就认定吧?” 萧亦荣笑了:“真要是能一眼认定自然好,但这世上哪那么多合眼缘?大多数都是差不多就行了。虽然咱们道宗玄门讲究缘法,但真正能体现出一个”缘”字的可着实不多,你可别因此钻了牛角尖。” 沈淮州这时候也笑道:“是啊,我之前还觉得自己跟谢先生有缘,能成为你的医生就是我们的缘分。但我现在才觉得真正跟我有缘的是天运,我正是因为跟天运有缘才要先认识你,之后才有机会经过你认识天运。” 谢恒:“沈医生说得对,不过我没想到沈医生的胆子这么大,这么快就接受自己是在鬼市了?” 沈淮州脸色有点白,但看了一眼边上很“依赖”自己的沈淮州,还是笑着说:“人都已经在这里,不接受也得接受,还不如让自己舒服一点。再说有你们在,我没什么好担心的。” 元天运:“沈哥放心,我会保护你!” 沈淮州笑笑,心里还是有点难以接受这个看起来很乖巧可爱的大男孩竟然是个能让鬼都害怕的天师。现在大学生的副业可真是多姿多彩。 几人从梵音阁出来,萧亦荣看着谢恒好像松口气的表情,笑道:“怎么?你不喜欢佛家?” 谢恒摇头:“没有,我只是不太适应这种好像多待一会就会把我超度了的氛围。” 众人:…… 之后几人又逛了两家专门卖法宝、法器的店铺,谢恒还是没有看到很满意的。价格不是问题,只是效用好的外观不理想,外观符合谢恒审美的效果又达不到要求。 在路边摊也看了不少,但事实证明漏儿确实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捡到的,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冤大头。 没办法,谢恒想着实在不成就先随便买一件,然后自己购买材料,等他炼器的技术提高到一定水准之后就亲手给宣景炼制防身法宝。本来他之前就是这么打算的,只是到了阴阳市后又觉得说不定能在这里找到很合适的,可惜没能如愿。 谢恒打定了主意,逛起来就更加随心。反正他的炼器术要提高到自己满意的水平怎么也得一两年,这期间还有的是机会可以逛阴阳市可以买材料,而且他也得先确定到底要炼制什么,才好针对性地找材料。 来到一个小摊前,谢恒看到了一串手串。 手串上挂着价格标签——128万。 众人见谢恒停下来也都跟着停下来,随着谢恒的目光看到了那串摆放在锦盒里的手串。 虽然是锦盒,但一看就是那种在网上买的便宜包装盒,盒子上的流苏都有点脱线。 这么一个不超过五块钱的盒子,里面装着的却是价值一百二十多万的手串,怎么看怎么滑稽。 一开始沈淮州还以为这就是那种标价一百多万但真正售卖价格一百多块的东西,然而当谢恒蹲下来询问价格时,看摊的小女孩却头也不抬、面无表情地说标价即售价,不接受砍价。 我了个乖乖!就这么一个小地摊,地上铺着一张深蓝色的布,上面放着一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瞧着还不如潘家园的地摊有档次,怎么就敢开口一串木头手串要价一百二十八万! 谢恒一听声音顿时觉得有点耳熟,抬头一看,呦吼,这不正是之前在天师商业街他买考试用品的那家店的小姑娘吗? “小姑娘,怎么是你?” 一直低头划着平板的小姑娘抬起头,瞧清楚是谢恒后也愣了一下,转头也看到了一旁的沈淮州,“是你们?” 沈淮州没说话,但也从小姑娘的反应看出对方认识他们,但不认识萧亦荣和元天运。 难道他的第二人格跟谢恒比较熟? 第四百七十六章 奇楠沉香 谢恒淡淡一笑:“真没想到会在这遇到你,你不是在天师商业街开店吗?” 小姑娘依旧是那副冷冷淡淡的表情:“没人规定在天师街开店就不能来阴阳市摆摊。” 谢恒摸摸鼻子:“倒也是。不过你在天师街好歹还有个门面,还是在桥上,在这里就直接一块布铺着摆地摊是不是太寒酸了?” 小姑娘:“东西好,就不在乎门面不门面的,我在天师街的门面也不好看。” 谢恒心里乐了,原来这小姑娘还知道他们在天师街的门面不好看。 萧亦荣听着两人对话,才知道这看起来不起眼的小姑娘竟然在天师商业街有店铺,不说门面如何,能在天师街的天桥上有铺子,那就不是一般人。阴阳市中确实有些商家来自天师商业街,不过比较少,天师商业街那边“高档”一些,大都看不上阴阳市的鱼龙混杂。而愿意过来这边摆摊的,基本都是在天师商业街生意不怎么样的,而且都来自开在地面上的店铺。 这还是萧亦荣第一次见到开在桥上面店铺的人到阴阳市摆摊,还是这么不起眼的小摊。 本来因为是个小摊没怎么重视,这会萧亦荣才仔细看那标价一百二十八万的手串。 这一看不打紧,眼睛顿时眯成一条线。 “这是……奇楠沉香?” 小姑娘抬头,“好眼力。”就算是夸奖,小姑娘脸上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 一听萧亦荣这么说,元天运也看向那串手串,随即眼睛一亮:“还真是奇楠沉香。” 医生沈淮州也算有些见识,虽然不能辨别,但也听过奇楠沉香的名头,摸着下巴说:“这串要是真的奇楠沉香,那就得按克称重卖,一百二十八万可不贵。我之前看过一则拍卖会的报道,同样是奇楠沉香的手串,看着没有这串厚重,那种浑厚的光泽感也比不上这串,都拍出了两百万的高价。” 虽然拍卖会上很多拍品的最终成交价都会高于商品原本的价值,但奇楠沉香这种可遇不可求的东西,只要遇上了,买下来就很难亏。这种东西就是可遇不可求,买回来戴在手上的都少,一般不是束之高阁就是拿在手上盘玩,戴在手腕上太容易磕碰磨损。 就说面前这串,成色可比当时拍卖会上那条好多了,瞧着该是卡12或者13的尺寸,对于男士来说正正好。 小姑娘戴上白色手套拿起手串:“这不仅仅是奇楠沉香的手串,珠子上还做了术法加持,又刻了符文在上面,是件真正的法器,能驱邪挡煞。不说它的额外效果,但就手串本身我就算卖两百万都不贵。” 萧亦荣笑问:“既然这样你怎么就只标价一百二十八万?” 小姑娘:“物遇有缘人,这手串已经不是凡物,如果我能为它找到一个有缘人做主人,那也是我的功德。价钱亏一点倒无妨。我这小摊不起眼。看不出这手串是宝的人只会觉得128万的售价是个笑话,而能认出宝物的人也不一定有这个缘分遇见。” 沈淮州挑眉:“小姑娘年岁不大说话倒是挺高深,”说着又转头看向元天运,“你们这一行的都这样?” 元天运下意识停止脊背:“别人怎样我不清楚,但我绝对不是,至少在沈哥面前不是。” 沈淮州笑着揉了揉元天运的脑袋没说话。 谢恒蹲下身,跟小姑娘借了手套戴上,接过奇楠沉香的手串看了又看,越看越满意,眼里都是喜欢。这手串很搭配宣景,低调内敛,戴在手腕上不会很打眼。而且不说驱邪挡煞,佩戴奇楠沉香本身就对身体有极大好处。没有比这更好的! “就这个了,我要了!” 小姑娘眼如黑珍珠般的眼睛亮了些,“你这么痛快,我给你免费看次手相吧!” 沈淮州和萧亦荣都笑了,他们本来还以为小姑娘会给谢恒便宜一些,没想到居然是给看手相。 谢恒倒是很期待,小姑娘上次给沈淮州看就很准,说沈淮州有桃花,结果从天师街一出来就遇上了元天运这朵不锈钢的桃花,结实得很。 “好啊!”谢恒伸出手,“我想给自己看看感情。” 小姑娘拉住谢恒的手,有模有样地看起来:“感情线其实也叫天纹,从小指下方手掌边起,向食指方向走。走到中指下,则表示很注重于肉体之爱,”小姑娘抬头看谢恒,面不改色,“你很注重肉欲。” 谢恒:…… 其余三人:……这真不是他们能听的。 三人赶紧转身走到稍远一些的地方。 小姑娘:“不过你的感情线分叉已经到了食指下面,就表示你也十分注重精神之爱。精神肉体相结合,没毛病。” 谢恒:……这话你可以早点说的。 “而且你的感情线比较细,这就代表你的感情很细腻,且感情线头端上下有羽毛状的斜纹,就表示你在面对爱人时会充满热情。只不过你感情线穿过的手掌部分掌纹很乱,就说明虽然你与爱人之间的感情很坚定牢固,但围绕在你们二人之间的波折会有很多,你们的生活上会有不少麻烦甚至是危险。” 谢恒皱眉:“那可有化解的方法?” “暂时从手相上看不出来太多。”小姑娘放开谢恒的手,“你的手跟别人不一样,手相很不明朗,就好像是用术法特意遮盖过一样,我能看出这么多已经是我本事厉害,换成一般的相面师肯定连这点信息都看不出来。” 谢恒点头:“多谢。” 小姑娘把手串打包给谢恒,谢恒拿手机扫了小摊上面打印的二维码痛快付了钱。 “等等,”小姑娘喊住正要走的谢恒,“如果以后有什么东西要买或者要算命看相卜卦之类的,你可以直接去天师商业街的铺子找我,往后我都给你打九五折。” 谢恒点头笑笑,“好。” 谢恒叫上不远处的沈淮州等人,“还有什么地方要去逛逛?” 萧亦荣看了一眼小摊边上重新低头继续划拉平板的小姑娘,问谢恒:“算的准不准?” “应该挺准的吧!”想到什么,谢恒赶紧补了一句,“她说我是个身体欲望与精神爱恋都很注重的人。” 三人没说什么,只有沈淮州对谢恒挑挑眉,露出一个“不用解释我们都懂”的笑。 这一刻谢恒在医生沈淮州的身上看到了天师沈淮州的影子,就是都挺会气人的。 几人已经没有要买的东西,天师沈淮州倒是有,但谢恒也不知道对方具体要买什么,现在又是医生人格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切换到天师人格,也就只能先这样。反正沈淮州有天师执照,下次阴阳市再进来买也一样。 几人正逛着,突然一只泛着白光的小蝴蝶飞了过来。 正是之前元天运放出去的那只用纸钱折成的蝴蝶。 元天运眼神一冷:“找到那只鬼了!” 蝴蝶在前面带路,几人就跟在后面。 很快,几人来到一家灯红酒绿的门店门口。 瞧着屋顶上绚烂的霓虹灯,听到店铺里面传来的音乐,要不是刚刚正好有一只阿飘过去,谢恒都要以为自己是在闹市区的酒吧门口。 此刻在他们面前的还就是一家货真价实的酒吧!招牌上“阴阳界”三个大字很醒目。 萧亦荣:“进去?我之前只听说过这个阴阳界酒吧,只是没来过。” 谢恒笑了:“你来没来过都不打紧,我不认识你家那位,没法告状,沈淮州现在这状态也告不了,不过等另外一个人格出来后就说不好了。” 萧亦荣失笑:“我只是想说我没来过这里,对里面的情况了解有限,仅限于之前听别人说过。不过我合理怀疑沈淮州的另一个人格一定是这里的常客。” 两人一同看向医生沈淮州。 沈淮州听到了两人对话,很是无奈地问:“他……很爱玩儿?” 元天运沉默不言,谢恒和萧亦荣开启了顾左右而言他模式。 最后四人还是一块进去了,纸钱蝴蝶指的方向就是这里,要想知道沈淮州突然切换人格是不是那黄页鬼捣鬼,只能先把对方找到。 从就把大门进来就是一段不算宽敞的通道,够大概三人并肩而行。 通道尽头拐弯是楼梯,下面就是热闹的中心。 走到通道拐角处就听到了下面嘈杂的人声和音乐声。 到楼下看到整个酒吧一楼的全貌,居然是一半黑一半白的对称色调。 黑色部分走阴暗风,墙上的壁灯都是骷髅头,桌椅摆设等也都以骷髅风格为主,好几张桌上放着的饮品都是鲜红色的,血的颜色,感觉隔得很远都能闻到刺鼻的血腥味。 白色部分干净明亮,暖白色的墙壁,墙上还有阳光沙滩、鲜花和溪水的壁画,温柔的橘色壁灯让人心生暖意,鹅黄色的沙发,浅蓝色的桌椅,还有桌上摆放的郁郁葱葱的盆栽,一切都是那么生机勃勃。 从前面中心的舞台开始,整个酒吧就这样被黑白色调一分为二,“阴阳界”这个名字还真取得恰到好处。 第四百七十七章 油骨瓶 谢恒一行人下来,果然在黑色那一半的一个角落瞧见了之前跟元天运打招呼的黄页鬼。 跟黄页鬼在一起的还有其他几个鬼,但大多数都是白衫鬼,只还有一个也是黄页鬼。 几人朝着那个黄页鬼走去。 虽然酒吧黑白分明,但不人鬼分开,黑色这边有活人,白色那边也有鬼,所以谢恒他们一行人过去也没有十分显眼。 那黄页鬼正搂着一个女鬼吹牛,说什么自己攀上了大佬,很快就能从黄页鬼升到黑影鬼,边上另外一个黄页鬼在那捧臭脚,大概是想让对方帮自己介绍介绍。 “以后你们就跟着我混,”混混黄页鬼假模假式地端着一杯血红色的饮品,好像在品红酒一样摇晃着酒杯,这不伦不类的动作做起来看着很是滑稽,“等我升了黑影鬼之后肯定罩着你们。” “那是!李哥就是厉害,不仅跟天师有交情,突破还这么快!” “是不是有天师帮着李哥突破?” 混混黄页鬼啪的一下把酒杯往桌上一放:“这你们少打听,反正以后跟着哥,哥罩着你们,但不该问的别问!” 一个人影走到黄页鬼身后冷冷开口:“那李哥能不能也罩罩我?” “好说!你……”黄页鬼的声音在回头看到元天运后戛然而止,本来就已经呈灰白色的鬼脸在这一刻竟然变得更白了一些,“运、运哥!” 黄页鬼刚要站起来,就被元天运一把掐住了喉咙。 一旁的谢恒眯眼,元天运果然很厉害,竟然能徒手抓住鬼体,据他所知就是考到天师执照的正经天师,大多数也不能会直接这样抓住鬼体。 元天运漂亮的脸上满是阴鸷之色,昏暗的光线下,那双狭长的眼睛竟然隐隐泛着淡淡的冰蓝色的光芒。 这时候的元天运背对着沈淮州,沈淮州也就看不到他那比厉鬼还可怕的表情。 跟混混黄页鬼在一起的其他鬼早就被吓得躲到一边! 开玩笑!能进来阴阳市的活人都是天师,而且这几个人一看就不好惹,他们几个白衫鬼,唯一的黄页鬼也是刚突破没多久的,哪里就敢跟这几个天师对上?至少不能直接硬碰硬,还是得先看看情况。 那被元天运掐住脖子的黄页鬼只觉得脖子上烧的厉害,仿佛掐住他的不是一只手,而是一把火钳。而自己随时都有可能被火钳烧得魂飞魄散! 谢恒走过去,按住元天运的手臂:“问话要紧。” 元天运松开手,那黄页鬼瘫在地上,摸着自己的脖子满眼后怕,他觉得自己刚刚真的差一点就彻底玩完了,从元天运手中逃脱竟然让他在死了这么多年后有种好像能重新呼吸空气的感觉。 元天运:“谁让算计我们?” 黄页鬼哭丧着脸:“运哥你说的什么话,我哪里敢算计您啊!”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最近的一盏壁灯在元天运的身后,他前身几乎都没在阴影中,只有一双眼睛泛着冷芒,看着比眼前的黄页鬼更像鬼。 黄页鬼吓得直哆嗦。 周围还有别的鬼和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不过在酒吧这种地方闹事是常有的,在外头都是如此,更何况是人鬼混杂的阴阳市,所以只要不闹得太大,也没谁会主动插手,酒吧的服务生都没动静,谁还会多管闲事?而且这几个人明显都是天师,也有一些人认出萧亦荣和沈淮州,就更加没有鬼或者人来触霉头。 谢恒看那黄页鬼吓的脸色都变了,双腿都在打摆子,觉得对方不像是有骨气敢隐瞒到底的那种,确实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换个问题,”谢恒走到黄页鬼身边,“是谁让你去跟元天运打招呼的。” 黄页鬼一愣,随即赶紧说道:“我不知道他是谁,他浑身都裹在黑色的斗篷里面,我就是听声音知道是男的。他给了我一小瓶的上等鬼气,就让我在主动去跟运哥打个招呼。我想着反正就算不用他说只要看到运哥我肯定也要打招呼的,就答应了,本来就不是什么事,白拿一瓶上等鬼气,简直是天上掉馅儿饼。有了这些鬼气,再用不了两天我就能突破到黑影鬼。” 有些鬼一诞生就是红厉鬼、青摄鬼,但这样的鬼在少数,大多数常见的鬼都是灰心鬼和白衫鬼,连黄页鬼都不多见。但成鬼之后若是因为各种原因没有被冥府阴差勾走,留在世间游荡,那通过吸收阴气也有可能提升等级,只是这样升级很慢,只有吸收鬼气,才能尽快提升,而且是鬼气越纯粹提升的速度就会越快。 萧亦荣:“只是这样?” 黄页鬼使劲儿点头,“真的是!对方要是让我害运哥,别说一瓶鬼气,就是十瓶我也不能答应啊!我没那胆子!而且之前也有别的男男女女、有人有鬼知道我跟运哥算得上认识,就想通过我跟运哥套关系,毕竟运哥这张脸可是男女通吃,男的还多点,我还以为这次找我的那人也是喜欢运哥,还想着这回的人还挺诚恳,就只让我跟运哥打个招呼就给了一瓶鬼气,都没说让我帮忙牵线认识,说不定对运哥是真爱。” 谢恒:“那人给你的那瓶鬼气带着没?” “带、带着,就在我身上!” 黄页鬼拿出一个黑黢黢的瓶子,也看不出是什么材质,瓶身上没有任何花纹,泛着一层油光。 谢恒拿过瓶子看,手指刚一碰到瓶子就感觉到一阵针刺一般的冰凉。 “这瓶子……好像是骨灰烧制,但应该还有别的东西。” 萧亦荣拿过来看,当即眉头一皱,“难怪沈淮州会魂魄不稳导致人格切换,这是油骨瓶。” 黄页鬼脸色一变,顿时惊慌地说:“我不知道啊!我真不知道这是油骨瓶啊!我以为就是普通的骨灰瓶。” 用骨灰烧制的器皿是用来盛放鬼气的最佳器皿。 谢恒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油骨瓶!居然是油骨瓶! 骨灰瓶本来就已经是阴气极重的动作,而油骨瓶则是在骨灰瓶的表层打上一层尸油。 而且炼制尸油的尸体必须得是死在阴月阴日,如此形成的就是油骨瓶。 油骨瓶比骨灰瓶的阴气更重,甚至能在一定程度上对魂魄造成严重影响。 有双重人格的人往往都有潜在的魂魄不稳的情况,受到油骨瓶的影响也会比一般人要大上许多。 所以黄页鬼仅仅是带着油骨瓶从沈淮州的身边经过,沈淮州就受到了影响,导致天师人格暂时封闭,切换到了医生人格。 谢恒:“现在看来对方应该是故意的,但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沈淮州只是暂时切换到医生的人格,又不会因此受伤,图什么?” 萧亦荣:“如果对方是冲着沈淮州来的,那有可能是对方有把握被油骨瓶刺激之后,原本天师的人格会彻底消失,或者至少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出现。对方也许跟沈淮州有仇,但是在天师人格下不是对手,所以才要封闭那一人格,这样就好对付。” 元天运走到沈淮州身边,拉着沈淮州的手:“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沈哥!” 谢恒蹙眉:“我还是很难想象仅仅是带着油骨瓶从沈淮州身边经过就会造成这种结果,如果真是这样也不用非要安排一个认识元天运的黄页鬼,随便找个人或者鬼从沈淮州身边经过不就可以?” 萧亦荣点头,“对,沈淮州到底是实力强横的天师,就算因为双重人格而魂魄不稳,也不会这样轻易中招,对方应该还有别的手段我们不知道。” 但就算这样,也足以说明对方的厉害,竟然让他们连什么时候中招的都不清楚。 沈淮州左右看看,所有人都一脸严肃,他啧了一声,很是不喜欢这种沉重的氛围感。 “既然这个黄什么鬼也算是无辜的,现在也不不知道对方到底动了什么手段,那不如既来之则安之,反正目前我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难得来一趟这种地方的酒吧,干脆好好享受享受,其他事情就等出去后再说。” 谢恒笑着扫了一眼沈淮州:“你倒是心宽。” 沈淮州直接在就近的沙发上坐下来,“还好,主要是人要知道及时行乐。要是年轻的时候一直随心所欲、率性而为,等到老了就会发现真是做对了!哪怕活到五六十岁就嘎了那也没什么遗憾。当然,及时行乐也要在可控的范围内,随心所欲不等于胡作非为,我是个守法好公民,热爱社会和祖国。” 谢恒:…… 沈淮州会分出天师人格不是没有道理的。 元天运乖巧地坐在沈淮州身边:“我都听沈哥的。” 一旁的黄页鬼看到元天运这样纯善无害的一面,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不过在元天运冰冷的目光扫过来之后,立刻安静如鸡,缩着脖子坐在一旁。 谢恒耸了耸肩膀,当事人都这么心宽,他没理由替人家操心。 萧亦荣看着已经坐下点饮料的三人,满脸无奈,最终也坐了下来。 第四百七十八章 噩梦、信息 虽然那黄页鬼也算是被利用,但如果不是他贪便宜,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而且谁都不是傻子,即便那对方没有明着让黄页鬼做出伤人的事情,但黄页鬼自己心里应该也清楚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况且在他们这个圈子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害人的方法有很多,多得是不用接触人就能达成害人目的的方法。黄页鬼心里也应该能猜到对方的目的不简单,但大概想着反正他没有直接动手害人,就算别人用了手段,那他也是不知情的,怪不到他头上。 不过谢恒从来不是多讲理的人,至少不会把“讲理”这种事建立在委屈自己之上。 于是当黄页鬼从谢恒身边经过时,谢恒伸出了腿。 拿着酒杯的黄页鬼被绊倒,腥红的液体洒了出来。 刚刚听边上那一桌的几只鬼说这种血红色的饮品可不便宜,黄页鬼端着这杯像是红酒的饮品的已经好一会了,喝了半小时杯子里的液体也没少多少,明显装逼作用更大。 这下被谢恒一绊,杯子里也就还剩下不足一抿的量。 黄页鬼起身瞪着谢恒,“你绊我!” 谢恒冷冷开口:“有证据吗?” 黄页鬼:“不是你能是谁?” 谢恒指着边上一只鬼:“可能是他。” 正看热闹的鬼没想到自己会被拖下水,没好气地说:“你别血口喷人,我连腿都没有!” 谢恒一愣,往下一看——真的嘿,这鬼双腿膝盖以下的部分已经不存在,估计是死前做了截肢才会这样。 “那也许你是用手拽了他。” 无腿鬼挥动着自己已经没有手掌的双臂:“你这人不要太过分。” 谢恒:…… 转头谢恒就也对黄页鬼嘲讽了一句:“你别太过分,人家都没脚怎么绊你?” 黄页鬼都惊呆了,他做人做鬼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厚颜无耻的人,连鬼都比不过。 谢恒哼了一声就不再说话,很有“我没工夫跟你这样幼稚又不讲理的鬼多计较”的感觉。 黄页鬼咬牙切齿,却也知道自己今天得罪了元天运,不敢跟这几位天师叫嚣,只能忍下火气。 转眼到了到了凌晨四点,阴阳市出口已经开放,人人鬼鬼都准备离开,市场门口停着许多阴阳出租车。 萧亦荣和元天运各叫了一辆。 萧亦荣:“我和谢恒一辆,袁先生,沈淮州就拜托你了。” 元天运搂上沈淮州的腰:“萧长老放心,我会保护好沈哥。” 萧亦荣和谢恒坐上出租车,看着先走一步的沈淮州和元天运,谢恒微微皱眉:“你倒是很信任元天运,就不怕元天运对沈淮州不利?” “元天运是元家人,也是京市有头有脸的家族,又跟宣家有姻亲关系,不至于有问题,你不也这么认为?不然那也不会同意这么安排。” 谢恒嘴角一扯,这倒是,他就是觉得元天运有时候看沈淮州的眼神和宣景看他的很像,再说那小姑娘也都算出来元天运是沈淮州的桃花了,又不是桃花劫。 “对了,你那奇楠沉香的手串能不能给我看看?” “嗯。” 谢恒掏出手串拿给萧亦荣。 “这手串果然有一股天然的香气,闻着很舒服,确实能养神。” 谢恒点头,“这个价格买到算是我赚了,那小姑娘在天师街的铺子也很不错,你回头要是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可以去看看。” 萧亦荣:“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样的手串,我也想买一条。” 谢恒刚想说这样的手串哪里是想买就能买到的,口袋里的手机就传来了消息提示音,打开一看,竟然是宣景发过来的。 【谢恒】 什么话都没说,就只是叫了他的名字,在凌晨四点多。 怎么这么时候还没睡?是又被梦鬼缠上了? 谢恒一慌,赶紧给宣景打了电话过去。 对面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 “宣景?怎么了?是不是又陷入梦魇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三秒,“没有,就是一个普通的噩梦。” 谢恒放心了,笑起来,“什么噩梦能让我们宣总半夜惊醒?特意给我发消息,不会噩梦跟我有关吧?说来听听?” 宣景听着谢恒轻快的声音,心里跟着松快不少,但一想到刚刚的梦境还是沉着脸色:“不说了,不吉利。” 他是梦到了谢恒,而且还是在古代,梦中他跟谢恒似乎是君臣关系,私下很亲近,但谢恒突然就消失了,任凭他怎么找都找不到。 年复一年,身边有人劝说他放弃,说这么长时间没消息人一定死了。他听不得这样的话,每次听到有人这么说,他都想做一次暴君。 他在无尽的痛苦中清醒过来,明知是梦,但靠在床上还是一阵阵心悸的感觉。好像心脏的位置曾经空过。 失去过的感觉太明显,他急于证明谢恒还在。大半夜的不好打电话,不想把对方吵醒,只能先发个信息。 信息发了出去,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撑着额头,不愿意再睡去。这种感觉比之前被梦鬼纠缠时更加难受。 下一瞬对方竟然直接回了电话过来。 在看到来电显示的那一刻,他心里突然安定了不少。 谢恒轻笑:“嗯,不过梦境中的事当不得真,我这不好好的么!” 两人都没在说话,好一会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心照不宣的沉默,寂静,没有人开口,也没有人挂断。 又过了一会,宣景淡淡勾起嘴角,刚想打破沉默问谢恒怎么这么晚也没睡,就听到电话那头另外一道男声:“很不错,饱满圆润,手感很好,味道也很好。” 紧跟着是谢恒的声音:“很喜欢?可惜现在你只能摸摸。” “摸摸就已经很舒服了。你觉得呢?” “嗯,不错,你这手法也很娴熟。” “摸过不少,自然不一样。要不要我教教你?” “不用。” 宣景没拿着手机的手猛地抓紧床单,“谢恒!” 那边萧亦荣也听到了手机里的声音,有些诧异地看着谢恒:“你还在通话?抱歉,我还以为电话已经挂了。” 谢恒对着萧亦荣摆摆手。刚想说话,又听到电话那头的宣景好似深深吸了一口气。 “你身边有人?” 这有些不太对劲儿的语气…… 凌晨四点多,身边有个男人…… 靠! 谢恒迅速反应过来,赶紧说道:“我现在在外面,出租车上,刚刚跟朋友去一个只在晚上开张的地方买了点东西,现在在回来路上。” 宣景抓着被单的手放开,轻轻“嗯”了一声。 谢恒呼出一口气,好在他反应比较快解释清楚了。 “最近忙吗?” “还好。” 宣景转头看着落地窗外的满天星辰,“后天有没有时间?” “嗯?不一定,有事?” “一个酒店的周年庆活动,我收到了邀请函,要不要一起去?听说那酒店的澳龙做得很好,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很喜欢吃海鲜。” 宣景作为宣氏集团的总裁,几乎每天都能收到各种各样的请柬,秘书处有专门的人筛选请柬,最后百分之九十五的请柬都会被过滤掉,能送到宣景面前的没几张,就这为数不多的几张请柬,宣景也不一定会去。 那家酒店在京市还算有些名气,但也不够资格让宣景一定得出席他们的周年庆活动,本该会被直接过滤掉,但之前宣景跟王秘书长说过,如果有酒店请柬,先了解一下酒店特色,海鲜做得特别好的就留下。这张请柬才能被送到宣景的办公桌上。 只是宣景本来没打算找谢恒,这段时间集团上下的事情不少,晚上都是忙到大半夜,有参加一个不重要的酒店周年庆的时间他能做很多事情。 可这会听到谢恒的声音,他就不由自主地想象到了对方吃到合胃口的龙虾后满足的表情,邀请就这样脱口而出。 果然,电话那头的谢恒欣然答应。 到了很宣景约定的日子,谢恒跟陶老请了假,好在这段时间考古队没什么新发现,不算忙。 谢恒在京大东门等宣景。 十五分钟前通的电话,宣景让他二十分钟后下来,他还是没忍住挂断电话就直接从宿舍出来了。 大约又过了两三分钟的时间,一辆黑色迈巴赫停在谢恒面前。 车门打开,包裹着银灰色西装的长腿迈下来。 宣景扶着车门下车,头发经过打理梳了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看起来比平日更加端重,整个人清冷又矜贵。 从宣景停车在这里开始,周围的目光就都汇聚过来,到他下车,不少人干脆迈不开步了。豪车霸总,还有那许多明星都自愧不如的颜值,这是什么小说配置? 那天杀的灰姑娘在哪里? 宣景绕到另外一边给谢恒打开车门。 谢恒歪头笑道:“我又不是女人,宣总不必这么绅士风度。” 宣景:“绅士风度无关男女。” 谢恒顶着一种羡慕的视线笑着坐上副驾驶。 二十分钟左右,车子停在东皇中心的一家高档商场的地下停车场。 谢恒:“酒店是在这里?” 宣景摇头:“先来带你买身衣裳。” 谢恒眼睛一亮,脑海中的第一反应——勾引的机会又来了! 第四百七十九章 允许范围内 谢恒不好意思地一笑:“是我考虑不周了,既然是参加酒店周年庆就该穿得正式点,应该想到要去买身西装。” 之前很多大学同学在大四找工作时就买了西装用来面试的时候穿,但谢恒因为已经考上了研究生,自然就省略了这个环节。研究生期间大多数时候不是做课题就是跟着老师跑古墓,根本没有穿西装的场合,所以也就从来没想起来买。 宣景:“没关系,现在买也来得及,我陪你去挑挑。” 实际上宣景去参加周年庆,凭他的身份就算穿着拖鞋大背心过去也没人敢说什么,所有人照旧会奉承巴结,他带去的人也一样,只是宣景没有必要这样特立独行,也不想让那些奇奇怪怪的目光落在自己和谢恒身上。 两人来到品牌西装店,女销售立即上前热情迎接。 虽然两人的穿着风格迥异,但品牌店的销售眼力一般都不会太差,一眼就看出宣景身上穿着的是一套价值七位数的高订。边上那位虽然是运动帽衫加休闲裤,而且是大众品牌,但身上的气质非同一般,有些有钱人就喜欢穿大众品牌。 宣景:“挑几套适合参加宴会的西装,给他试试。” “好的!” 三个销售一起去拿衣服,每人都拿了两三套,满面笑容地把谢恒推进了试衣间。 谢恒不喜欢逛街,买东西基本都是网购,就算以前在店里买衣服,也是看中了找到合适的码数就直接拿下,从来不会去试衣间试,他不喜欢试来试去的,很麻烦。但这一次,他耐着性子,每换完一套衣服就出来给宣景看,问宣景的意见。 谢恒的身材不如宣景健硕,骨骼框架没有那么大,但也挺拔修长,肌肉匀称,同样是令人艳羡的衣服架子。 一套套剪裁合适的西装套在身上,那精英范儿呼之欲出。 略收腰线的马甲勾勒出紧致的腰身,西装裤包裹下的双腿笔直修长。 任何人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有钱人家的少爷,清俊高贵。 宣景一早就猜到谢恒一定很适合西装,但亲眼看到后还是被震撼到了,想象终究是想象,眼前的谢恒比他想象的还要俊美非凡得多。 “很不错。”转头又对边上的销售说,“刚刚那几身都要了,挑几条搭配的领带。另外再去边上挑几双42码的皮鞋。” “好的,您稍等。” 两个女销售去边上鞋店挑鞋子,一个女销售去挑领带。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过,有些有些人买东西很随意,附近店铺的销售们也经常串店。 挑了领带的女销售先回来。 谢恒扒着试衣间的门框对宣景说:“我不会打领带。” 女销售立即说:“我可以帮先生……” “我来。”宣景打断女销售的话朝着试衣间走过来。 谢恒勾起嘴角。 宣景挑了一条和现在谢恒身上这身灰蓝色西装较为搭配的领带替谢恒系上。 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但可惜宣景系领带的动作太快,谢恒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宣景就已经弄好了。 宣景:“不错,很合适。” 谢恒看了一眼边上一条银灰色的领带,抓过来放在宣景的脖子下面比划了一下,“这条很搭配你这身衣裳,我帮你系上?” 今天宣景没有系领带。 宣景:“不用这么麻烦。” “不麻烦,”谢恒笑着,“正好我刚刚看了你系领带的手法,可以学着弄一下,免得以后有要打领带的时候还是不会。” 谢恒都这么说了,宣景就没再拒绝。 高档服装店的试衣间很宽敞,两个大男人站在一起也不会显得太过逼仄。 但要打领带就是要站得近一些。 两人几乎脚尖抵着脚尖。 谢恒微微低头,修长的手指摆弄着领带,偶尔还会“不经意”碰到宣景的胸膛。 宣景一开始的注意力还能集中在领带上,但很快就被那白皙的手指吸引。很好看的手,不算多细腻,却是他看过的最漂亮的形状。 明明打领带的手法很不熟练,弄了半天绕都没绕好,可宣景却觉得赏心悦目,只是被那双手不小心碰到的胸膛有些不同寻常的灼热感。 头发上洗发露的香气飘进鼻腔,宣景想着也不知道谢恒用的什么牌子的洗发露,很好闻。 一个领带弄了快五分钟,谢恒也不好再继续“笨手笨脚”下去,他刚刚低头的时候已经故意将自己漂亮的后脖颈子露出来,也不知道宣景有没有注意到。 然而谢恒抬头的动作太快,宣景又在因为谢恒头发散发的淡淡香气而出神,于是谢恒的鼻子精准无误地撞到了宣景的下巴。 “唔!” 谢恒捂着酸痛的鼻子后退一步。 “抱歉!”宣景赶紧上前,一把抓住谢恒的手拨开,“我看看。” 谢恒眼睛里已经冒出生理盐水,“疼……” 宣景的心一揪,“对不起,去看看医生?” 谢恒轻轻吸了下鼻子,“不至于,应该稍微待一会就好了,你下巴痛不痛?” 宣景摇头:“不痛,你真没事?” 谢恒摆摆手,心里却想着真是亏了,要是嘴唇磕嘴唇,哪怕磕出血了也值得,好歹算是亲上了,鼻子碰下巴算怎么回事?这可一点都不暧昧。 又吸了下鼻子,谢恒已经觉得不那么疼了,眼里的湿意也压了下去。 “好了,我没事了,去宴会吧,别迟到。” “迟到一会也没关系。” 实际上现在已经过了宴会正式开始的时间,不过没关系,这种宴会也没有明确规定一定要在什么时候进场,只要有邀请函,什么时候进都可以。 所幸酒店距离商场不是很远,步行十多分钟就到了。 酒店门口有侍应生查验邀请函,边上还有大堂经理招呼客人。 宣景拿出邀请函,侍应生的脸色立即变了,那位大堂经理也眼尖地看到了宣景手上与他人不同的金色邀请函,立即过来亲自接待。 对着宣景带过来的谢恒也满是讨好之色。虽然他不认识谢恒,但想着能跟宣总一起的肯定也是非富即贵,态度殷勤些总没错。 “宣总,您能赏光我们酒店周年庆是我们的荣幸,快请进,周总已经恭候多时。” 十五分钟前该是酒店老板周总致词,但因为宣景还没到,之前王秘书长又回复过酒店这边说今天宣景回来出席周年庆,所以周总就把致词时间延后,打算等宣景来之后再进行,同时有可能的话还想请宣景讲两句,哪怕是随便敷衍两句,但让人见到宣氏集团总裁能在他这酒店周年庆的场合讲话,日后他的路子也能宽敞许多。 这家酒店只是他的众多产业之一,只要他跟宣景“有交情”,他的其他产业日后的发展空间都会被拓宽,到时候的盈利不知道能多开多少这样的酒店。 周总得知宣景到了,哪里敢让宣景过去找他,立即放下手头上的事情过来。 谢恒看这位周总应该是有事情想跟宣景说,便主动表示去一边等候。 宣景既然来了这里参加周年庆,就不好直接驳了周总的面子,让谢恒去边吃甜点边等着自己。 周年庆被邀请过来的名人大佬不少,到底是在东皇中心开的酒店,有些影响力。 谢恒挑了点两块酸酸甜甜的点心开胃,最近胃口不合适很好,开开胃一会才好吃澳龙。他倒不是非得占人家酒店周年庆的便宜,只是不想辜负宣景的好意。 “呵!土包子就是土包子!你看看周围有多少人像你一样守在点心区吃东西?” 满带恶意讽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谢恒转身,看着向自己走过来的男人,眸光渐冷。 黄书平,天问学院毕业级学长,当初去宣家给宣景解决梦鬼时这人也在,那时候不断讽刺谢恒的几个学员就是黄书平带头。 黄书平看谢恒不说话,心里更加恼火,他就是看不惯谢恒这幅不把人放在眼里的高高在上的样子。自己明明是学长,谢恒却从来不尊重他。而且在谢恒出现之前,他一直是学院的风云人物。厉害的家世,优秀的天赋,未来一片光明。 但谢恒来了之后,老师们眼中的天之骄子就只有谢恒一个,还动不动就让他们多向谢恒学习。 一听到谢恒这个名字,黄书平就膈应得不行。 “哼!就算你血脉天赋再好又怎么样?你就是一个孤儿院出身的可怜虫!这里不是学院,衡量个人价值看的是金钱和地位,你一个孤儿有什么?怎么跟我这个黄家少爷比?话说你是怎么进来这里的?缪斯酒店的邀请函可不会发给一个孤儿,就算你接任务赚钱,现在能赚几个子?绝对不够资格进来这里。”黄书平恶劣一笑,“你该不会是傍了哪个大款求着人家带你进来的吧?啧啧,一个无钱无势的孤儿,也就只能靠这种不要脸的手段混进上流社会了。” 谢恒的脸色彻底冷下来,正要反击,背后贴上一面宽阔的胸膛。 宣景不知何时来到谢恒身边,错位的身躯将将贴在一起。 宣景眼神锐利又冷冽地看着黄书平,低沉的嗓音中带着寒意:“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我不能让你成为孤儿,但我可以让你的九族无钱无势。” 作者闲话:【多谢kissmeimei送礼物~】 第四百八十章 应该这样做 沈淮州今天也首要来参加周年庆,他在这家酒店有些股份,早前收到了邀请函就准备过来。但在阴阳市上切换到了医生人格就把这件事给忘了,从阴阳市出来后就又回到了天师人格,想起了周年庆的事,反正这两日也没什么安排,就过来看看。 刚刚他就看到了黄书平在为难谢恒,正准备过去帮忙,宣景就先他一步过去了,而且一开口就是这么一番把能把黄书平给直接吓尿了的话。 黄家确实有点小钱,但在宣家面前,那就是蚂蚁和大象,连比较的资格都没有。 要是让黄家家主知道自己的儿子得罪了宣景,估计为了能获得宣景原谅,就是让他跟黄书平断绝父子关系都可以。 黄书平脸色难看,他能察觉到周围头投过来的目光,鄙夷、嘲笑…… 出身富裕家庭,半生顺风顺水的黄书平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屈辱。 然而他可以对着谢恒放狠话,却连一个凶狠的眼神都不敢给宣景。即使他咬得腮帮子酸痛,他也不敢为了自己的面子跟宣景叫嚣。 哪怕家中的事业主要有大哥打理,他也知道如果真得罪了宣景会是什么下场,面对宣家这样的庞然大物,他们黄家实在算不得什么。 “对、对不起!” 黄书平低头,逼不得已又言不由衷地道歉。 宣景垂眸冷冷看着:“你以为你的道歉很值钱?” 黄书平咬着牙,眼底蕴着屈辱的眼泪,“谢恒,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些话,是我狗眼看人低!你、你别跟我计较!” 谢恒挑眉,想想却也不意外黄书平能做到这种程度。 黄书平也不是个傻子,该知道宣景之前说的让他九族无钱无势不是假的,宣景办得到,如果真因为他而造成这样的后果,他的后半生就彻底完了,也绝对不会得到任何亲朋好友的帮助,甚至有可能反目成仇。 个人的自尊在家族企业存亡面前,不值一提。 “你走吧,”谢恒懒得再看黄书平这样,“别再碍我的眼。” 黄书平低着头快步离开,然而不管他走得多快,仿佛还是能听到周围人的窃窃私语。 宣景又被几个老总围住说话,谢恒站在不远处拿了杯茶水润喉,这一次没有不长眼的人敢上前找谢恒的麻烦,倒是有不少人过来搭讪讨好,大概是想借谢恒的关系搭上宣景的船。 谢恒不耐烦应付这些人,却也不想让人诟病宣景带来的人没有教养,就虚虚应付着。 到底在朝堂上厮杀那么多年,谢恒在某种程度上也算得上是个“世故”的人,对待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态度,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一点也不亚于那些混迹商场多年的“老油条”。 很快那些以为谢恒好拿捏想在他这招突破口的人就意识到眼前的人不是他们以为的那样好对付,说话滴水不漏,姿态进退有度,现在他们都开始怀疑谢恒是不是宣景从哪里挖来打算用心培养的人才。 确定不容易讨着好,围在谢恒身边的人就少了许多。 沈淮州在这时走了过来,三两句打发了围在谢恒身边的几人,成功营造了二人谈话的氛围感,其他人也就不好再冒然过来攀谈。 “你家宣总真霸气,看他威胁黄书平时我都觉得生在这个法制年代真是委屈他了。” 谢恒盯着沈淮州不说话。 沈淮州笑了笑,“人格切换过来了,我现在是天师人格。” 谢恒收回目光:“看出来了,你比医生人格骚包得多。” 沈淮州:“这么说就过分了,我那是风流潇洒,医生人格才是闷骚。” 说起这个沈淮州就生气,自己也就意外“消失”那么一会,另一个人格竟然就跟那个元天运熟悉得好像能称兄道弟了,他们是同一个人,他很清楚另一个人格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我说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好歹是我带你去阴阳市,你就把我丢给元天运,也不怕他对我不利?” 谢恒扬起一边嘴角,“怎么对你不利?干得你下不来床?” 沈淮州:“呵,要下不来床也是他下不来床,你觉得他能压我?就算是医生人格也是上面那个,那小兔崽子还是个大学生,我弄不过他?” 谢恒邪气一笑:“都说穿西装的干不过穿校服的。” 沈淮州挑眉:“你也是学生,难道你以为自己有机会压了宣景?” 谢恒:“我们俩八字还没一撇呢,我看你另个人格倒是很喜欢元天运,说不准什么时候轮到他做主身体,你跟元天运就有实质性进展了。” 沈淮州:“都是成年人,就算真有肉体关系又怎么样?谁还会要死要活地闹着负责?元天运要真对我有意思就该事先了解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要是了解了还不介意,大家happy一下也不错,我还挺喜欢他那张脸。” 谢恒瞧着沈淮州那无所谓的浪荡子模样,总觉得这货最后会栽跟头。 又过了五分钟左右,宣景打发了所有过来套关系的人,拒绝了其他人攀谈的举动,径直朝谢恒走过来。 沈淮州端着酒杯向宣景示意:“宣总,又见面了。” 宣景:“另一个人格?” “厉害啊!一眼就看出来了。” 谢恒一把拉住宣景的手臂将人拽到自己身边:“你那一套理论自己留着就行,不用说出来祸害别人。” 沈淮州托着下巴,满眼深意地看着谢恒:“你是不是怕我会教坏你家宣总?不是说八字儿还没一撇呢?这就着急护上了?” 谢恒没理会沈淮州,转头对宣景说:“打电话给表弟。” 沈淮州邪气地勾了勾嘴角,“叫就叫,你真当我怕他?” 宣景给元天运打了电话。 不到二十分钟,元天运到了。 “沈哥!”任谁都看得出见到沈淮州的元天运有多高兴。 沈淮州淡淡看了一眼元天运,没有回应。 元天运有些难过地低下头,之前医生人格下的师父待他太好,都让他有点不适应天师人格下的师父了。 不过没关系,总有一天师父的两个人格都会接受他。 周总致词结束后是抽奖环节。 原本设置的一等奖是一万块钱。 但后来周总收到王秘书长回复得知宣景会出席宴会,就把原本的一等奖变成二等奖,二等奖变成三等奖,一等奖改成三万元加一部最新款的水果手机,以显示他们酒店很大方,也从侧面说明他们的生意好。 现场的所有人都可以参与抽奖。 宣景问谢恒要不要去。 谢恒笑着摇头:“我就算了,我手气不好。而且每个人的运气都是有限的,如果我抽中了,那就消耗了一点运气,在其他更重要的事情上可能就会运气不足。我不是运气爆棚的人,所以得省着点用。” 每个人的运气都是有限的…… 宣景恍惚了一下,隐隐约约觉得好像之前听过这句话。 抽奖结束后开席。 周总确实大方,设置的座位数远远超过受邀人数,不仅每桌都没坐满,还空了几张桌子。 这样其实更好,真要都坐满了肯定显得拥挤。 宣景四人一桌,其他人很识趣地没有凑过来。 哪怕他们再想把握这次的机会搭上宣景,没有宣景的邀请也没有谁敢自作主张坐到他们这一桌。 周总默默讨好宣景,给他们这一桌拿的是顶好的酒。 百万一瓶的酒,沈淮州就跟喝饮料一样一杯杯倒满又喝干,直接省略了品尝环节。在其他人看来简直是暴殄天物。 沈淮州还喝得很不满意,皱着眉说:“这么贵的酒,味道还不如啤酒好,到底是我的品鉴能力不行还是这酒不行?” 元天运:“自然是酒不行,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以前是真的一分钱一分货,现在就爱搞噱头看品牌,一个红白蓝的尼龙袋子贴上名牌标签都能卖个十几万,所以贵的也不一定就是好的,最主要还是看自己喜不喜欢。” 谢恒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看着元天运在那瞎鸡儿白话。 偏偏沈淮州还真信了,在那点头表示认可。 谢恒懒得再看,低头跟自己盘子里的螃蟹和龙虾做“斗争”。 以前在古代吃螃蟹吃虾都有宣景给他处理好,会帮他把肉都弄出来,现在他肯定不能让宣景帮他弄。 只是太久没有自己处理,现在弄起来手法很生疏。老半天才拆了一半的蟹壳。 就在谢恒准备继续奋斗时,一个托盘推到面前。 里面是拆好了的螃蟹肉和龙虾肉,整整齐齐地分开码放。 谢恒抬头,对上宣景微笑的眼睛,“吃这个。” 不等谢恒拒绝,宣景就把谢恒的餐盘拽了过去,继续分解螃蟹壳。 谢恒愣愣看着,“你为什么……” 宣景低头笑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应该这样做。啊,你别误会,我只为你处理过螃蟹,没有给别人弄过。” 谢恒脸上飞上一抹淡淡的红,“谢谢。” 沈淮州看得啧啧称奇,他还是头一次看到谢恒害羞的模样。 谢恒是真的很喜欢宣景啊! 第四百八十一章 我的荣幸 就在沈淮州抱着酒瓶子瞎琢磨的时候,一碟同样拆得很漂亮的螃蟹肉被推到他眼前。 沈淮州转头,看着元天运那张仿佛在发光的笑脸。 “沈哥,快尝尝,这里的海鲜味道确实不错。” 沈淮州皱着眉头不是很情愿的模样,但最终还是放下了只剩下一点点底的酒瓶,开始品尝膏满肉肥的螃蟹。 嗯,味道是很好。 二十分钟后,谢恒吃饱喝足。 “咱们走吧!” 元天运:“你跟表哥走吧,沈哥醉了,我直接在酒店开间房让他休息。” 谢恒看向沈淮州,神色正常,没有平日吊儿郎当不正经的模样,看起来严肃又正经,脸色也很正常,连一点点醉酒的红晕都没有。 “你确定他喝醉了?” 元天运:“沈哥喝醉了就是这样,不言不语的,瞧着比平时还”正常”,但实际上已经快神志不清了。” 谢恒又仔细观察了一会,果然瞧见沈淮州的眼睛并没有那么清明。 所以这人醉了之后反而像是没有醉? 他还第一次见到这种醉酒状态,很就有欺骗性啊! “行,那他就交给你了,我们先走了。” 谢恒拉着宣景离开,元天运扶着沈淮州到楼上开了房间。 沈淮州躺在床上,脸色看着正常,脑子却已经混沌一片。 他不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身边的人是谁。 只确定自己看到的是一张符合他审美的漂亮脸蛋,就在他的上方,自己的脸映在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中。 沈淮州抬手勾住元天运的脖子,扬起唇角,“你喜欢我?” “喜欢。”声音低沉而坚定。 “那就取悦我!让我舒服了,就给你喜欢我的机会!” 元天运低头吻在沈淮州的漂亮的锁骨上:“这是我的荣幸!” 十分钟后,沈淮州一把抓住在身下动作的脑袋,用力按了下去,片刻后发出一声长长的舒服的喟叹。 元天运抬头,那张被沈淮州的两个人格都肯定的漂亮脸蛋上染上了动人的情欲。 然而沈淮州这会十分疲惫,那瓶被他嘲讽过的名酒终于对他展开了报复,经历了一次简单的发泄后只觉得手脚发软。 元天运动作温柔地将人放倒在床上,架起沈淮州的腿,按住那劲瘦有力的腰肢,专注又虔诚地说:“沈哥,把你自己交给我,我会让你舒服。” 沈淮州半撑着手臂勾着嘴角,“那就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 沈淮州为自己说过的这句话感到深深的后悔。 屋顶的灯光开始出现重影,从眼神涣散到眼睛翻白,眼泪和口水混在一起,脑海中仅剩下的一丝意识正在疑惑——自己是不是会被干死在这间房里。 床上,地板,桌子,沙发,浴室,洗漱台,甚至是阳台…… 沈淮州从来没有这样疯狂过,也震惊于平日里看着那么腼腆可爱的大男生怎么能在情事上凶狠到这种地步! 最终意识远去,被黑暗包围,肉体却还在欲望中沉沉浮浮。 皮鞋和运动鞋被丢在一起,地上休闲裤压在了西裤上,整个房间一片狼藉。 七月中,炎热的天气让所有人都心烦意乱。 这段时间谢恒一直忙在考古现场,人都晒黑了些。 那天从酒店出来,宣景送他回京大,他也把那奇楠沉香的手串送给了宣景,并告诉他除了洗澡之外尽量不要摘下来。 之后他们虽然时常有联系,但一直没见面。宣景那边很忙,生意上的事情他不懂,但偶尔跟宣景通电话时还能听到电话那头有人在说什么合同、季度收益、项目之类的,而自己在考古队的事情也不少。 两人都这么忙,结果就是已经半个多月没见面,最多就是发个消息或者一通简短的电话,连视频都没有。 谢恒的“勾引计划”被搁置,也不知道自己之前几次不算也太成功的小动作有没有起到作用。感觉是没有,毕竟看宣景好像都没什么反应。 其实他们之间相处挺融洽,甚至有时候看起来关系很亲近,像去酒店参加周年庆那次,宣景还给他拆螃蟹和龙虾。 谢恒并不迟钝,能感觉到宣景对自己有好感,但他还不太好把握这个好感度究竟有多少,是当做很好的朋友,还是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暧昧。 宣景对他与旁人有差别,他相信至少就拆螃蟹这件事,宣景不会为别人做。 在骨子里和本能中,宣景对他照顾和爱护,给他旁人享受不到的温柔。 但只要一天这份感情没有完全升华到爱情,或者宣景一天没有恢复记忆,那终究是不一样的,不管宣景再怎么照顾他,还是会差点感觉。 上午十点多,谢恒带着一部分新出土的小件文物从考古现场回去京大。陶老这两天都在实验室跟几位古董圈里有名望的专家学者一起进行文物修复,新出来的小件有破损但不太严重的都会送到这来。 到京大时已经一点多,早上就没吃饭的谢恒饿得前胸贴后背,送完文物之后就准备去食堂买点东西吃。 刚到食堂还没想好吃什么手机就响了。 一看来电显示,是沈淮州。 从那日参加酒店周年庆回来,他跟沈淮州就再没联络过,主要是没什么要联络的事。 谢恒后面因为有问题要请教而跟萧亦荣联系过,从萧亦荣那得知沈淮州有正常出现在学院,他也就没管,也不知道这时候这人找自己什么事。 “喂。” “赶紧去宣家一趟,你家宣总出事了。我马上到你们学校东门口,快出来。” 谢恒身体一震,转头就往食堂外跑,一路上险些撞到好几个人。 一路狂奔到东门口,沈淮州的跑车也刚好到达。 谢恒什么都没说单手扶着车门就跳了进去,连开关车门都省了。 “宣景怎么了?” 沈淮州:“陷入梦魇中了,还是梦鬼作梗!” 谢恒满脸沉郁。 怎么可能?! 之前梦鬼明明应该已经被打击压制得很惨,按理说就算没有完全将其消除,但凭着宣景坚定的意志和纯阳之体,那梦鬼应该都没有机会作乱才对。被宣景的意志消灭只是早晚的事,宣景又怎么会突然中招。 谢恒正要问,沈淮州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问我也没用。我只是刚刚听元天运说宣景又被梦鬼困住了,具体情况他也不太了解,但估计宣家那边会很快联系你。” 果然,下一刻谢恒的手机又响了,这一次来电显示是章管家。 宣家的那位管家。 电话里章管家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着急,说中午宣景回来,因为有关于集团的一些情况要告诉宣老爷子,两人聊完之后宣景就回去房间休息了,午饭也没吃。 睡觉的时候是十一点半,按照宣景的习惯,一定会在十二点半前醒过来,也就是最多一个小时的午睡。 然而到了十二点半宣景还没有醒过来,章管家还想着是不是最近太累了所以睡过头,但由于以前有过比现在更累的情况但宣景都挺过来了,也没有睡过头,所以章管家很不放心,就在禀告宣老爷子后用备用钥匙打开了宣景卧室的门,结果就看到宣景的脸色不对,跟之前被梦鬼困在梦中时几乎一模一样的状况。 宣老爷子正在跟元家的人通话,章管家的话透过话筒传过去一些,不是很多,但足够元天运大概猜出是什么情况。 元天运告诉了沈淮州,沈淮州收到消息后就立即过来京大找谢恒。 路上的谢恒十分担心,也很后悔自己上次见到无为时怎么就没让对方教会自己缩地成寸的术法,这样如果宣景出了什么事自己就能第一时间去到宣景身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困在这车子里,几乎失去理智地咒骂着每一个拦住他们的红绿灯。 终于来到宣家,谢恒忙不迭从元天运的敞篷跑车上跳下去。 章管家看到谢恒就好像终于抓到了救命稻草,立即带着谢恒去宣景的卧室。 宣老爷子也在,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双手交叠,看起来很镇定,也不知道是伪装的好还是太过相信谢恒一定能救下宣景。 沈淮州给宣景做了个检查,“可以断定是梦鬼,那东西狡猾得很,这段时间一直安安分分,还以为已经消失了,没想到是一直潜伏起来伺机而动,看他现在的情况,之前谢恒入梦对梦鬼造成的伤害已经被修复了一些,不然也不可能让现状态有了极大好转的宣景中招。” 谢恒:“我现在就入梦!这次一定要把那梦鬼弄出来大卸八块!” 沈淮州:“小心,这一次梦鬼有可能会提防你。” 上一次梦鬼并没有料到他们能成功入梦,所以大意了,但这一次可就没有这样的便宜好占,说不定梦鬼会来个先下手为强。 谢恒:“放心,我会尽力不让他找到。” 当初入梦的谢恒能力还不够,他每天都在学习进步,如今的自己已经比那时候要厉害得多,他有信心凭借自己的实力躲过梦鬼,至少不让梦鬼能轻易找到他! 第四百八十二章 又见佞臣 谢恒恢复意识,耳边有嘈杂的人声,但与第一次入宣景的梦境不同,这次在耳边纷乱的言语并不粗鄙,听着像是一些人在文绉绉地辩论。 “简直就是胡闹!给农户这么多便利,那些商贾还不闹翻天!” “士农工商!自古以来商户就低于农户,洪真帝时期给商户脱了贱籍就已经是莫大的恩赐,那些商户应该知足!” “那都是几代前的事情了!如今我朝的赋税有多少来自商户?商人的地位早已提高,过去与今朝根本不能同日而语。” “耕种向来都是国之大计,也是国之根本,商户再有钱,交上来的赋税再多,也顶替不了农户的作用。过去三年我朝务农者锐减,粮食产量一再缩水,若是还不及时采取有效措施,到时候多少人吃饭都是问题,动摇的将是我朝的根基!” …… 在吵吵闹闹的声音中,谢恒已经了解了这次梦境的背景。 可以说从他恢复意识开始,关于这个梦境世界和他当下这个身份的信息就源源不断涌入他的脑海中,这下倒是方便了许多,不用他去费心调查了。 这一次的梦境还是古代,而且大致情况与他去过的真正的大瑾朝十分相近,甚至这里也叫大瑾。 谢恒现在的身份是当朝丞相,也是大瑾最年期的丞相。 虽然年轻,但没有任何人质疑谢恒的能力。他十三岁金榜题名高中探花,之后在官场上几经沉浮,用事实向帝王和满朝文武证明他出众的能力和狠辣的手段。 明明有着看起来令人无比心动的俊朗相貌,当朝公主都对他一见倾心,可偏偏他也拥有着这世上最冷硬的心肠和最毒辣的性情。 谢恒初入朝堂时还是康乐帝时期。 康乐帝已经年迈,膝下皇子公主众多,前六位皇子的年龄相差不大,从大皇子到五皇子都有实力强大的外加支持,而且也都能力不凡,没一个草包,皇位竞争自然十分激烈。 所有人都认为最后的储君会从前五位皇子中诞生,但谁也没想到最后在储位之争中胜出的竟然会是从前最不显山不漏水的六皇子——宣景。 在这个梦境背景中,宣景母妃的身份不高,只是一个嫔位,这个嫔位还是在诞下六皇子之后被封的,母凭子贵。又是出身小吏,还不是京官,一直没什么作为。 宣景平日的表现也并不出众,什么都是中规中矩,而在皇家,太过中规中矩就是平庸,就是没有被扶持的价值。 因此在储位之争的最后阶段,当宣景像一匹黑马一样杀出来,众人才发现如今暴露出来的六皇子在朝堂之上的势力不小,而大多数人甚至都不知道这些势力是六皇子什么时候建立起来的。 最终宣景以雷霆之势斩断其他皇子的臂膀,稳稳当当坐上皇位。登基之后又及时扫除后患,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时于最短的时间将朝廷的实权部门全部握在手中,进一步巩固皇权。 后知后觉的满朝重臣开始细细回顾六皇子的夺嫡之路,震惊地发现似乎每一个关键节点都有一个人的身影——谢恒! 曾经得先帝看重的最年轻的吏部尚书谢恒,在之前的夺嫡之争中看似保持中立,竟然是在所有人无知无觉时就站队了六皇子,并且最终扶持六皇子登上帝位。 所有人无不惊叹,这谢恒不愧是最年轻的吏部尚书,不愧是年纪轻轻就能越过众人成为先帝心腹重臣的人,眼光竟也这般毒辣,能瞧出从前最不显眼的六皇子才是所有皇子中最具手段才干和成熟心性的。 谢恒辅佐了六皇子也不是简单的从龙之功,他与六皇子就像是相互成就的关系。没有谢恒,六皇子不会这么快登上帝位,没有六皇子,谢恒也不会成为大瑾国最年轻的丞相。 宣景登基为明景帝,登基当日便擢升谢恒为一品丞相。 满朝文武无人有异。 那比大多数人都年轻的面孔,那个眉眼嚣张的青年,就这样穿着绛红色一品朝服站在了百官之首的位置。 现在是明景帝登基的第三年。 明景帝自继位开始,治淮河修漕运,轻徭薄赋修明政治,内安中原九州,外攘四境八郡,绝对算得上当世明君。 而目前朝堂上唯一的问题,大概就是谢恒这位丞相。 明景帝没做出狡兔死走狗烹的事,但谢恒自上任丞相以来,却是一日比一日嚣张狂妄,他培植实力、党同伐异,在朝堂上竟与明景帝有分庭抗礼之势。 人人都说这位年轻的丞相野心勃勃,已有了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心。 捋完了世界背景和基本的人物关系,谢恒……十分兴奋! 这简直就是当初自己和将军在大瑾的延续啊! 如果他没有回到现代世界,说不定他和将军的走向就是这样。 登上帝王之位的将军会给自己封官加爵,他们也会继续心和面不和,如此自己就能帮将军揪出那些怀有异心的不轨之人。 在现实中他们还没来得及真正做一回君臣,梦境里倒是实现了。 唯一头疼的就是谢恒拿不准梦境中目前宣景对自己这个身份的态度。 在谢丞相这个身份的记忆中,他和宣景的关系可不像现实中两人的关系。 梦境中他辅佐了当初还是皇子的宣景登上帝位是事实,但后来登顶权力之巅的他越来越放肆也是事实。虽然记忆中自己没有“谋反”之心,但他之前的行为已经足以令任何一位帝王动杀心。 而在记忆中,谢恒并没有找到宣景针对自己的情况,作为皇帝的宣景一直都是秉公办事的态度。 梦中的谢丞相很有手段,哪怕再怎么嚣张,也绝对不会触碰底线,所有看起来放肆的言行举止也都是有理有据,所以不会被轻易拿到把柄。只要宣景不因为他的放肆而心存芥蒂,自然也就没有故意为难的举动。 现在谢恒入梦,为了不让梦鬼察觉到,那人物就不能有太大的变化,不然很有可能引起怀疑。 所以他还是得继续嚣张下去。 好在从前他就很有经验,虽然现在没有他跟宣景的亲密关系“保驾护航”,但他要想做到在不触及宣景底线的情况下放肆轻狂也并不困难。 眼下的朝廷争论源于一个惠农政策的提议。 这个提议是谢丞相一派的官员提出,自然也是谢丞相的意思。 哪怕谢丞相在官场上排除异己、敛财弄权,甚至如同在现实中的大瑾朝一样,也被冠以“佞臣”之名,但他同样也有真材实料,所推行的很多政策很多都利国利民,有助于国富民强,在他的意识中就是只有国家强盛、百姓安乐,他才能尽情得享受身为权臣的好处,才能更加无所顾忌地谋求金钱和权势。 然而一些腐朽的情况之所以会一直存在,是因为有些人能在这种情况下谋得利益,那谢丞相既然要推翻这种情况,也就必然会伤及部分人的利益,自然就会遭到抵制。 这也是这场朝堂争辩的由来。 这一次谢丞相提出的政策归根结底,就是要把原本属于商人的部分权益划给农民,同时颁布一些保障条例,使得商人不能像以前一样尽情压榨剥削农户。 那些持有反对意见的官员的倚仗主要从两点出发,一是几代下来商人在潜移默化中提高的社会地位,二来就是谢丞相要推翻的一些条例是老祖宗定下的。 凭着这两点,在这场辩论中他们还真没怎么落下乘,谢丞相的人反而没怎么能占到上风。 如今在谢丞相这个身份,但凡他有什么想法意见,已经很少会亲自在朝堂上表述,都是他手底下的官员站出来表达。 不过今天估计是不能轻松看戏了。 谢恒不着痕迹地抬眼看了看端坐龙椅上的宣景。 玄色暗金的龙袍穿在身上气势逼人,十二旒冕轻轻晃动,刀削斧凿的眉眼冷冽锋利,墨色的双眸幽暗深沉,让人看不透其中情绪,也无从判断他到底更偏向于哪一边。 谢恒微微叹气,往前迈了一步。 明明之前还争辩得十分激烈,但就好像所有人都用余光瞄着谢恒一样,他只是往前走了一小步,所有争论就都戛然而止。 谢恒眸光淡淡:“此次变革注重的是提升农户权益,乃是从当下国情出发,适应的是当前的局势,也是分析了目前我们综合国力之后的结果。之前定下了奖励耕战的基本国策,提升农户权益是实际落实的具体举措。别说什么祖宗定下的老规矩不能破,若是所有祖宗规矩都不能破,也不会有今天的大瑾朝。治世不一道,便国不法古,无论治理国家还是天下,本就不能过于因循守旧,要根据实际情况进行变通。你们一个个都是朝廷栋梁,凭着学识和才干效力朝廷,怎么能连这点浅显的道理都不懂?真是太辜负陛下对你们的倚重。” 谢恒的声音很轻,语调也十分平淡,但却让每一个之前持反对意见的人心里都开始打鼓。 第四百八十三章 意欢公主 话音落下,没有任何反对的声音。 唯一敢在朝堂上跟谢恒争辩的一品军侯闵镇西这两日又去渭河练兵,现在只要皇帝不开口,基本没人敢对谢恒的话有意义。 刚刚众人还争论得面红耳赤,谢恒这一开口所有人就都安静下来,着实显得讽刺。 龙椅上的宣景垂眸,与谢恒对视,“看来丞相是非常赞成惠农政策的实行。” 谢恒:“微臣赞成也是因为替陛下考虑,陛下勤政,为的就是国泰民安,我们做臣子的自然要以为陛下分忧为己任,以匡扶江山社稷为责任。” 说话时谢恒脸上神色恭敬,怎么看都是一个绝对忠君爱国的臣子。 对此边上的大臣们不管内心如何作想,面上都不敢有半分显露不敬之意。 宣景:“那就按照丞相所说,实施惠农政策,具体条陈拟定后再呈给朕看。” 谢恒:“陛下英明。只是除了惠农政策之外,微臣还有其他的提议。” 朝臣中有人暗暗吸了口气。 丞相不愧是当朝第一佞臣,这是要得寸进尺啊! 陛下能同意惠农政策已经要顶着不小的压力,他还想怎么样? 宣景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说。” 谢恒:“当初定下奖励耕战的基本国策,而惠农政策只是其中一环,要想彻底贯彻奖励耕战的国政,就要从多方面着手。包括人口户籍统计方法、军功爵位等级划分、土地制度裁定和行政区划等等,既然陛下信任微臣,让微臣来制定具体的惠农政策条陈,那不如就将这其他几项的计划拟定也都交给微臣,反正都是围绕奖励耕战的国策,由微臣来统一完成更为合适。” 谢恒话音落下,满朝文武脸色各异,有震惊有愤怒,有惊慌有错愕。 丞相这是不仅要将农务抓在手中,还要在军政和民事上插一手啊! 果然丞相已经越来越不加遮掩自己的野心,这是不是要触及陛下的底线了? 宣景:“丞相能者多劳,朕希望能尽快看到丞相的折子。” 这是同意了? 满朝大臣再次震惊。 明明之前陛下对丞相已有防备,也不只一次在朝堂上反驳丞相的意见,大都是因为丞相过于揽权,最终结果是丞相落了下乘。这也给了不少反对丞相的人底气,这朝廷终究还是陛下的朝廷。 却没想到今日竟然是陛下退了一步,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丞相将这几件能拓展权利的差事揽到手中。 谢恒勾唇一笑,躬身行礼,“微臣必不辜负陛下期望。” 早朝就这样在一片诡异的气氛中结束。 陛下一走,谢恒身边就围满了人,大都是来逢迎拍马。 “丞相大人果然依旧简在帝心,陛下能将这么多重要的差事都交给丞相大人,那是对大人的爱重!” “丞相大人被陛下委以重任,可见陛下心如明镜,知道大人忠心耿耿。” “那是自然!陛下英明,定不会因为那些小人的嫉妒之言就对大人心有芥蒂,怀疑大人的忠心。” “到底还是丞相大人能力出众,这满朝文武除了大人还有谁有本事把这几件差事办得滴水不漏?” “丞相大人公务繁忙,若是有什么用得到我等的地方还请大人务必直言!” “能为丞相大人效力是我等的荣幸!” …… 谢恒脸上一直挂着浅淡却又狂妄的笑,没有阻止这些人对自己溜须拍马。 谁不爱听好听的话?被拍马屁又不是什么坏事,心情不好的时候还能找个算命的话二十块钱让说些好听的。 最关键的是谢恒知道自己不会在这些奉承的声音中迷失自我,他会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其他官员看到谢恒这毫不掩饰的在轻狂模样,一个个气得咬牙切齿,却也不敢到谢恒面前说半句不中听的话。 走出宫门,外头就有马车候着。驾车的车夫恭敬地扶着谢恒上车,看那高大挺拔的身材和一身气势就不是寻常车夫,更像训练有素的护卫。 坐在宽敞豪华的马车上,谢恒舒服地叹息。 梦中这个丞相的身份可真是骄奢啊!马车上铺的软垫用的都是上好的冰丝缎面,可不便宜。 还有外头拉车的那匹马,谢恒有眼力,只然能看出那马都不普通。 有钱有权就是好哦! 靠在马车里闭目养神的谢恒开始盘点朝局,没发现有太大的问题,至少比起大瑾惠承帝和武德帝时期,好的不是一星半点。 也是,毕竟宣景都登上帝位两年多了,要是还没有整顿超纲、肃清风气,那也就不是宣景了。 谢恒又回忆了一下今天在朝堂上见到的那些文武大臣,没有谁给他异样感。 当初第一次入梦,他第一眼就认出赝王就是梦鬼。这一回没在朝堂上发现梦鬼的踪影,也不知道是梦鬼真的不在,还是这一次梦鬼提高了警惕,自己没办法一眼看出来了。 如果是前者,那么那位去渭河练兵的闵侯爷就有很大嫌疑。 他得好好捋一捋,是先想办法确定闵镇西是不是梦鬼,还是先跟宣景拉近关系。 经过一个早朝,谢恒也大概明白了,宣景对他这个丞相有所防备,但只要自己不触及底线,对方不会主动对付他,应该还是看在当初尽心辅佐的份上。而且自己的提议即便有揽权的嫌疑,但只要这个提议是真的能惠及朝廷和百姓,宣景就不会反对。 再说宣景有那个能力,即便放权出去,但只要苗头不对,他也能随时将权利收回来。 这才是为君者的气魄! 而不是像惠承帝和武德帝那样,动不动就疑神疑鬼。 就在谢恒思索中,一直平稳前行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谢恒睁开眼,他记得丞相府在哪,这才走了多久,不可能这么快就到了。 “大人,是意欢公主。” 外头传来马夫的声音。 啊,意欢公主,喜欢他的那位。 先帝有十三子五女,意欢公主排行第八,在所有公主中年纪最长,今年正是二八芳华,早该到了议亲的时候。 生活在这个时代的皇室公主们是幸运的,因为国家强大太平,没有强邻虎视眈眈,四方臣服八方朝贺,公主们在享受锦衣玉食的同时,也不用非得走远嫁和亲的路子。 若是比较受宠的公主,甚至能做主自己的婚事。 意欢公主就是这种类型。 谢恒掀开帘子,车夫立即在边上扶着。 按理说谢恒应该下车向意欢公主行礼,但他就这么懒散地坐着,没有要下去的意思,意欢公主也不恼,反而满脸笑意。 “丞相大人,好巧,没想到能在这遇上。” 意欢公主一身华丽的衣裳,说是微服出宫,却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身份尊贵。身后跟着两个侍女四个护卫,别看这会面对谢恒笑意盈盈,谢恒没来的时候尽是嚣张跋扈的嘴脸。 先皇得了七个儿子才终于得到个公主,对自己的这第一个女儿极尽宠爱。而且意欢公主的生母还是先皇的宠妃意贵妃,给公主封号意欢也是先皇对意贵妃宠爱非常的表现。 当初谢恒作为新科探花打马游街,微服出宫游玩的意欢公主就对谢恒一见倾心,回宫就跟先皇说想要招新科探花为驸马。 先皇宠爱意欢公主,但也不是昏君,男欢女爱得讲究你情我愿,不能因为是自己的女儿就强赛给别人,若是一般朝臣也就罢了,但谢恒是他钦点的探花,是他要未来要重用的臣子,自然不能强求。 在问了谢恒的意见确定谢恒没有尚公主的心思后,先帝也并未勉强。 只是被宠坏了的意欢公主始终没有死心,并且大张旗鼓地追求谢恒,如今满京城都知道意欢公主钟情谢丞相。 谢恒年轻俊朗,手握重权,想要跟他结亲的人多得是,但就因为意欢公主对谢恒势在必得,即便京中倾心谢恒的贵女不少,也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截意欢公主的胡,大都是在暗地里想办法引起谢恒的注意,要不就是倚仗家中父兄能与谢恒搭上关系,自己才有机会见到谢恒一面。 谢恒:“公主又是微服出宫?” “是啊!”意欢公主甜甜笑着,似乎是真没听出谢恒语气中的讽刺。 这一段路上人来人往的不少,周围已经有不少人往用他们这看。 谢恒不欲多做停留,“那请公主自便。” “哎等等!”意欢公主噘着嘴,老大不高兴地说,“丞相大人就不能邀请本公主到府上小坐吗?” 谢恒冷冷挑眉:“公主不是来微服出巡的?怎么?要出巡到本相府上?” 意欢公主红了脸,“不、不是,这不是凑巧碰上了么!” 谢恒有些不耐烦,向后一靠冷冷说道:“本相给公主留面子,那是看在陛下的面子上,公主丢脸会让整个皇室蒙羞,让陛下蒙羞。后宫中教养礼仪的嬷嬷要是尸位素餐,本相可以上奏陛下,让陛下给公主重新指两个嬷嬷,好生教养,学学何为礼仪脸面!” 意欢公主彻底惨白了一张脸。 第四百八十四章 表忠心 她不明白这是怎么了,自己的举止是有些欠妥,但她实在是太喜欢谢恒。而且她贵为公主,就是有些举止不当又如何? 再说自己这又不是第一次拦住谢恒的马车,以前谢恒就算同样不曾回应,却也没有这样不留情面地说过她。 街上还有这么多人,说不定就有知道他们身份的,他当真就一点脸面都不给她留? 意欢公主看着马车里的谢恒,那人连下车的意思都没有,在这样讽刺过自己之后还是那副慵懒的模样,大半张脸都没在马车的阴影中,只能隐隐看见那因为不快而抿成一条线的削薄的嘴唇。 都说嘴唇太薄的男人会是薄情人,是这样吗?所以对方才能一再无视她珍贵的心意? 就算平时再怎么跋扈,到底是自小被宠在手心长大的公主,受不了谢恒的冷言冷语,哭着跑开了。 身后的侍女、护卫赶紧追了上去,只有一个侍女仰着头皱着眉傲慢地说:“公主千金之躯,丞相大人如此对待公主,实属以下犯上,我定然会禀告贵太妃,丞相大人就好好想想到时候要如何向贵太妃解释吧!”这侍女是意欢公主身边的大宫女,平日就被奉承惯了,竟也当自己是个人物。 侍女转身要走。 谢恒:“慢着。” 侍女停下脚步,转头哼了一声,“丞相大人若是想让我替您美言的话还是省省吧,我……” “掌嘴。” 侍女自顾自说着没听清谢恒的话。 不等她反应过来,车夫便走到侍女跟前,一手将侍女的两只手腕抓住,另一只手左右开弓扇在侍女脸上。 啪啪啪! 接连不断的巴掌声音十分响亮,满大街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包括还没有走远的意欢公主。 意欢公主也有听到那侍女对谢恒放狠话,但她没有阻止,也是想着搬出母妃的名头好让谢恒迁就自己,她还故意放慢脚步,就等着谢恒在被威胁后能识相地请自己到府上去。 但她没想到谢恒会直接命人对她的侍女动手! 这哪里是打侍女的脸!分明是在打她的脸! 意欢公主怒气冲冲地回来:“住手!本公主让你住手!” 那车夫却好像没听到意欢公主的话,依旧面无表情大力地掌掴侍女。 意欢公主气得胸口疼,对身后的护卫吼道:“都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打死这个狗奴才!” 护卫们得令上前。 谢恒幽幽的声音从马车中传出来:“谁敢!” 几个护卫一下子就顿住脚步。 马车里的男人是谁他们很清楚,权倾朝野的丞相谢恒,哪里是他们能得罪得起的?而且他们多少比公主有脑子,很清楚就算是最受宠爱的意欢公主也不能得罪这位权臣。更何况这个“最受宠爱”指的还是从前。如今的陛下是公主殿下的兄长,又不是一母所出,兄妹关系又能好到哪去?公主殿下还能作威作福不过是仗着先皇的那点恩泽罢了。 意欢公主脸色难看,“你们、你们敢不听本公主的话!” 马车里传来一声轻蔑的笑:“你就不要为难他们了,就算是先皇在这也不能逼迫本相,更何况是一个公主。本相给你面子你就是公主,不给你面子你就什么都不是!” 周围的人不敢明目张胆地围观,但有经过的还是将谢恒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再看意欢公主那比停灵三天的尸体还惨白的脸色,又纷纷低下头快步走开,生怕被迁怒。 “好了,停下吧。” 谢恒懒懒出声,那车夫才停下掌掴。 一松手,早就被巴掌扇晕了的侍女直挺挺倒在地上。 侍女的脸早就被打得高高肿起好像发面馒头,一张脸红肿发亮,口鼻的血糊得满脸都是,惨不忍睹。 意欢公主气得浑身哆嗦。 谢恒轻轻挥手,马夫驾着车逐渐远去。 自始至终谢恒连车都没下。 经此一遭,意欢公主是彻底没脸了。 这个世道一向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到半天,关于意欢公主拦下谢相马车却被谢相羞辱的事就在整个京城传得沸沸扬扬,几乎到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甚至成为京中百姓茶余饭后的笑谈。 富贵人家的那些污糟事儿最能引起普通百姓的兴趣,毕竟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实在是难得出丑。更别提是金尊玉贵的公主。 而且意欢公主在民间的风评着实不好,倒不是说她爱慕谢恒一直倒追谢恒的事,这个大瑾朝民风开放,就算是女子追求男子也不会被诟病,相反还会被赞扬有勇气真性情。 但意欢公主仗着自己是天家血脉,多次欺辱那些喜欢谢恒的女子。每次“微服出巡”也都仗着身份横行霸道。而每一次与谢恒“巧遇”,得不到谢恒的好脸,转头就迁怒无辜的路人,不是故意说人家冒犯她就是随手掀掉路边的摊子,弄得京中百姓对她怨声载道,看见她“微服出巡”就要赶紧躲得远远的。 这一回谢恒对意欢公主丝毫不留情面,在多少百姓心中那是大快人心! 百姓们不懂得什么佞臣不佞臣的,看到谢恒教训嚣张的意欢公主他们就觉得这位大人是好的! 一时间谢恒的名声倒是好听了不少。 当天傍晚,正准备用晚膳的谢恒就接到了让他进宫的口谕。 早朝上才说过制定惠农政策的事,肯定不是为了政事,那就是为了意欢公主了。 记忆中梦境里的宣景跟意欢公主没有多少交集。从前自己这个身份站队宣景的时候未曾见宣景跟意欢公主有来往。不过人家兄妹俩到底关系如何,也不是他一个外臣能真正了解的。 谢恒换上朝服入宫,嘴角挂着浅浅的笑。 原本还想着怎么跟宣景独处拉进一下关系,没想到机会这就来了。 不过这一次谢恒打算控制好度,把跟宣景的关系就维持在足够信任的君臣关系就好,不发展到恋人关系,这样等将来自己要脱离梦境时,梦中的宣景也能不那么难受不舍。 只要自己对宣景展示出足够的能力和绝对的忠心,他相信宣景也会愿意给他信任。他的陛下从来不是一位多疑的君主,也就没有功高震主的顾虑,只要尽全力地展示自己的能力和时时表忠心就够了。 谢恒来到御书房。 宣景正在批阅奏折,看到谢恒进来后才停下朱批。 傍晚天色已暗,御书房中已掌灯。烛光摇曳下,宣景身上衮服的金线散发着淡淡光辉。冷峻硬朗的面容因为低头看奏折的姿势而有一半没在阴影之中,从额头到高挺的鼻梁再到下颌,立体的线条勾勒出完美的侧颜,有着征服人心的魅力,让人忍不住心驰神往。 谢恒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他的陛下真是越看越好看,百看不厌! 宣景一挥手,大内总管就给谢恒看茶。 谢恒抬头,冷不防跟那位大内总管对上视线——卧槽!荣启! 这位大内总管竟然长了一张跟荣启一样的脸! 谢恒差点没忍住笑喷! 不知道要是让荣启知道在宣景的梦中他成了太监,会是什么表情! 这两人的兄弟情真叫人感动,宣景失忆了做梦都没忘记捎带上荣启呢,还给了一个实权在手的身份,皇帝身边的红人! 宣景没注意到谢恒微妙的表情变化,缓缓抬头,嗓音低沉:“听闻谢相今日下朝回去路上又被意欢给拦住了。” 谢恒:“是。公主天潢贵胄,言行举止都关乎到皇家颜面,微臣这一次出手是重了些,但若是不如此,怕是不能断了公主对微臣的念想,日后指不定还要闹出什么乱子,届时所伤的乃是陛下的颜面。微臣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桌案后面的帝王缓缓勾起嘴角:“这么说谢相羞辱意欢,还是为了朕?怎么以前意欢对谢相死缠烂打,却也未见谢相如何?” 一个“死缠烂打”让谢恒明白了宣景对意欢的态度。 “从前微臣主要是看在陛下的份上,才对意欢公主多有包容。但现在微臣明白了,若是一再包容意欢公主的所作所为,不但不能让公主认识到自身的错误,还会导致公主的无礼变本加厉。微臣所言所行的目的皆是以陛下为中心,既然对意欢公主的包容最终会导致陛下颜面受损,微臣自然不能继续下去。” 宣景靠在椅背上,“朕竟不知谢相是如此为朕考虑。” 谢恒面不改色地胡咧咧:“微臣以前大概是不太擅长表达,明明对陛下一腔忠心,但总是表达得不到位,甚至因为不太会说话而让陛下对微臣有所误会,这是微臣的过失。微臣已经深刻反省,从今往后定会让陛下看到微臣的忠心不二!” “既如此,那朕就期待谢相的表现了。今日之事是意欢胡闹了,希望谢相不要介怀。” “陛下都如此说了,微臣还真能跟公主计较不成?只要陛下一句话,微臣愿为陛下做任何事,” 深沉的帝王发出一声轻笑:“谢相还说自己不太擅长表达,朕看就没有比谢相更会表达的人。” 谢恒:“不善表达是以前,为了不让陛下误会,微臣日后将很会表达。” “朕拭目以待。没别的事谢相就退下吧。” “微臣告退。” 谢恒一边躬身行礼后退一边盯着宣景,目光连一刻都不愿意移开。 第四百八十五章 拎不清 御书房恢复安静。 片刻后,宣景说道:“小荣子,你看谢恒的话有几分可信?” 荣总管低头:“奴才不敢妄下定论,不过奴才的确是从未见过丞相大人这般,一字一句都是在对陛下表忠心,好像生怕陛下不相信他。这在以前可是从没有过的事。” “他以前仗着从龙之功是嚣张了些,但因为从未触及朕的底线,朕便真一只眼闭只眼。可今日他这般对待意欢,看着是比从前更加放肆,但于朕而言的确是表了一番忠心。” “是啊,陛下之前就觉得意欢公主行为不当,需要敲打一番,丞相大人这番作为倒是帮了陛下的忙了。只是如此难免要得罪贵太妃。” 宣景轻笑,“有一句话谢恒倒是没说错,朕给她面子她就是贵太妃,不给她面子她就什么都不是。一个就知道矫揉造作的深宫妇人,还想让朕的丞相对她让步不成?” 荣总管低头:“陛下所言极是。” 宣景:“重新指派两个教养嬷嬷去教意欢规矩,要严厉的,别让她整日在外丢皇家的脸面。” “是,奴才这就去办。” 第二天早朝结束之后,宣景还没回去御书房,半路上就被太后身边的李嬷嬷拦住。 “陛下,太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宣景皱眉,上早朝前本该稍微吃点东西垫一下肚子,但他早上胃口不好就只喝了点水,上朝时胃就隐隐作痛,想着下朝之后喝点粥吃点东西应该就能缓解。 “朕知道了,稍后就过去。” 李嬷嬷原本想说太后娘娘让陛下下朝之后即刻过去,但看着宣景冰冷的神色,这话还是不敢说出口,只能硬着头皮先回去。 荣总管已经提前将御膳房准备好了膳食,宣景才喝了半碗粥,太后那边就又遣了个宫人过来催宣景过去。 宣景脸色难看地放下调羹。 荣总管:“陛下,要不奴才先去回太后,告诉太后是陛下龙体有恙,请太后稍等片刻?” “不必了,”宣景冷笑,“她若是会顾及朕,那在朕将李嬷嬷打发回去后就不会再让人来催。算了,去瞧瞧她又在闹什么。” 荣总管看了一眼桌上还没动多少的膳食,压下心中对太后的不满,应了一声:“是。” 来到寿康宫,宣景看着那靠坐在软榻上一身华服满头珠翠的女子,却没主动称呼。 “皇帝来了,坐吧!” 四十多岁的太后,保养得宜,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生了一张清秀的脸蛋,小家碧玉的气质,硬套上这雍容华贵的朝服,也还是撑不起太后的尊崇,反而有种不伦不类的感觉。哪怕在妆容上往老气打扮,但太后的尊贵从来不是依靠年龄体现,那是一种骨子里的修养和在岁月中沉淀下来的贵气从容。 只是这些东西,这位太后都不具备。 强硬地想要有所表现,只会让自己显得更加滑稽。 从宣景进来开始,太后就没怎么拿正眼瞧,端着一副好像高高在上的姿态,拿腔拿调,“哀家听说昨日意欢公主受了委屈,你这做兄长的不但没有安慰,反而让人呵斥意欢,还派了两个教养嬷嬷。” “是。” 太后脸色顿时就不大好,她说这些不是为了要听宣景一个“是”的。 “意欢是你父皇最宠爱的女儿,如今就算你父皇不在了,你作为兄长也该好好疼她。她受了委屈,你不说教训那给她委屈受的人,怎么还能反过来责怪她?这像什么话?” 宣景目光幽幽:“太后为了区区一个公主,就这样责备一国之君,这便像话?” 太后一噎,顿时皱起眉头:“这是什么话?皇帝是在责怪哀家吗?哀家也只是希望你们兄弟姐妹能相处融洽罢了。意欢她是你的妹妹,你不向着她难道要向着外人?那个谢恒哪能有你妹妹亲!” “朕先是大瑾的皇帝,之后才是意欢的兄长。谢相劳苦功高,是大瑾的肱股之臣,也是朕的得力帮手。意欢一再骚扰谢相,朕已经是看在她是皇室血脉的份上才多次宽容。早知道对她不加约束只会让她变本加厉,朕从她第一次冒犯谢相就该严惩于她,也就轮不到她昨日又去谢相跟前丢人现眼!” “你、你……她是你妹妹!” “皇室间的血脉亲情值几斤几两重?太后不知?更何况意欢还不是与朕一母同胞,她真正该亲近的兄长是殇王。” 太后带着黄金护甲的手攥紧了帕子:“你现在已经是皇帝,如何还这般斤斤计较?今天一大早贵太妃就来找哀家,让哀家为意欢主持公道。怎么说贵太妃也是你的长辈。” “朕当她是长辈她才是,不当她是她就什么都不是。她贵太妃的体面还要靠朕来给。”宣景眸光幽冷,“太后也一样。” 太后脸色惨白,怎么也没想到宣景会这样严厉地同她说话。 一旁的荣总管暗暗摇头,太后娘娘真是越发拎不清了! 小户出身不是太后娘娘的错,但太后一直立不起来就是不该了。 都说为母则刚,可太后娘娘从始至终都是那软绵绵的性子,都是习惯讨好先皇和先皇的宠妃以及儿女们,甚至为了讨好他人作践自己的儿子,天底下哪有这样的母亲。 哪怕自己的儿子登基成了九五之尊万人之上,她还是改变不了那小家子气的习惯,习惯地讨好着已经是太妃的先帝的宠妃们,对她们和她们的儿女都有求必应,甚至为了让他们高兴,宁愿去逼迫委屈自己的儿子。 别说,太后娘娘还是有硬气强势的一面,只是她将所有的“硬气”都用在了自己儿子身上,将所有的“尖刺”都对准了宣景,许是觉得自己的儿子怎么磋磨都不要紧,反正儿子不能怪母亲,不然就是大逆不道。 难道太后就没发现陛下已经许久没有称呼她“母后”了吗? 太后转头,故意不去看宣景冰冷的表情,却仍然固执地说:“哀家也是为皇帝着想,贵太妃是你父皇最宠爱的妃子,意欢公主又是你父皇最疼爱的女儿,你对她们好是应该的。贵太妃有多宝贝意欢你不是不知道,这事若是不能解决,她必然不高兴。意欢公主那里也不好交代。谢恒再怎么功高也只是臣子,你是君,他是臣,哪里能让你这位君主照顾他这个臣子的感受?” “交代?谁给谁交代?”宣景神色陡然变得更冷,“太后是觉得朕需要给贵太妃母女交代?真难为太后还知道朕是君!谢相是朕的臣子,她们算什么东西?她们是能帮朕匡扶江山社稷,还是能为朕出谋划策排忧解难?她们若真觉得自己有那个体面能让朕为她们惩罚忠心耿耿的臣子,就让她们自己来找朕说,不敢见朕,却只敢在太后面前说三道四,还不是自知理亏?” 太后正要辩解,宣景又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太后自己也该好好反省反省为何每次她们都来这里诉苦。” 荣总管险些因为宣景一句“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而笑出声。 以往陛下对太后的无理要求都采取一耳朵进一耳朵出的应对态度,这还是头一回直言不讳地反驳太后。 荣总管想来想去,都觉得陛下这是受到了丞相大人怒怼意欢公主的启发。 也是,总被人找不痛快,凭什么一再忍让?陛下是天子,更没有必要委屈自己。有一个时刻都恨不得委屈儿子讨好别人的母后已经很不容易了,自己对自己肯定要更好些才行。 “太后如果没别的事朕就先走了,御书房里还有好些折子要看。” 不等太后再说什么,宣景直接起身离开。 宣景一走,太后更加委屈起来,跟身边的李嬷嬷诉苦。 “嬷嬷,你说皇帝怎么就不知道哀家的苦心?皇帝是哀家的儿子,哀家还能害他吗?贵太妃是什么性子咱们都知道,皇帝一意孤行包庇谢恒,不给意欢交代,贵太妃能不生气?” 李嬷嬷宽慰自家主子:“太后说的是,是陛下不明白太后的用心良苦。” 太后更加怅然:“从前这孩子不是这样的,他还是皇子时多听哀家的话,只要哀家皱个眉,他就会自我反省,哀家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如今当了皇帝,就不把哀家这个母亲放在眼里了!成了九五之尊连基本的孝心都没了!” “太后息怒,陛下只是一时糊涂。” 太后越说越难过,“早知道他会变成这样,当初就该强逼着他把皇位让给殇王,那就皆大欢喜了!” 李嬷嬷心中无奈,心道要是陛下当初真把皇位让了出去,现在您指不定在哪个冷宫角落啃馊馒头呢! “依老奴看陛下还是看重太后的,主要都怪丞相大人。如今谁不知道谢丞相野心勃勃,朝堂上与陛下多次针锋相对。老奴看陛下未必是真心护着丞相,只是不愿意因为这种事跟丞相闹开,让丞相有机会借题发挥罢了!” 第四百八十六章 送美男 太后越听越觉得是这么个情况。 “那你说该怎么办?” 李嬷嬷一愣,她也就是随口一说,不想太后老在这件事上纠结,没想到太后竟然真的问她,她一个后宫仆妇哪里知道该怎么办? “这个……老奴一时还没想到。” 太后沉吟片刻:“这样吧,哀家宣丞相入宫,好好敲打一番,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 李嬷嬷无奈,还敲打人家!就是她这个没什么见识的奴才都知道你一个后宫太后根本就没权利敲打当朝丞相! 李嬷嬷是在太后刚生下六皇子晋升为嫔时被内务府拨过来伺候的,那时候她就觉得很晦气,因为没银子打点,才被派来伺候这么一个毫无背景的只凭着运气诞下皇子的宫嫔。 一开始发现这主子没什么架子,李嬷嬷还觉得这也算个优点,至少比那些一有不顺心的事就拿奴才撒气的主子好。 可后来李嬷嬷才发现,这位主子不仅没脾气,还十分窝囊。后宫嫔妃都是陛下的女人,虽然品级有高有低,也该适当伏低做小,但也要有个度。好歹也是嫔位,一宫之主,可在面对陛下宠爱的妃子时简直把自己当成奴才一样,各种讨好! 而且她不仅作践自己,还连带着作践儿子!那好歹也是皇子,竟然逼着一个皇子给宠妃端茶倒水,一旦自己的儿子跟其他皇子或者公主有矛盾时,二话不说先打自己的儿子一顿,然后不分青红皂白逼着儿子去跟人家道歉。还逼着自己的儿子对那些受宠皇子身边跟着的奴才也礼让三分。这简直是把一个皇子的尊严踩进了屎里! 李嬷嬷很不理解,一直觉得是这位主子脑袋有问题,而且每回作践完自己和儿子,她还要可怜兮兮地抹眼泪,说这都是为了让他们母子能在后宫中生存下去。 李嬷嬷心里还曾为主子开脱,心说主子的出发点是好的,只是用错了方法。 可后来先皇去世了,六皇子登基为帝,主子成了太后,成了后宫中最有权势的人,却依旧改不了这伏低做小的性子,仍然去讨好那些先帝的宠妃。 李嬷嬷就眼睁睁看着贵太妃和那些太妃们从一开始的谨慎害怕到再度变成从前的嚣张放肆,这都是因为太后的态度依旧跟从前一样,依旧把自己的位置放得那么低,甚至为了讨好她们而压制已经当了皇帝的儿子。 李嬷嬷从来没想过自己能伺候太后,更没想过伺候太后之后还能这样心累无语!主子这么窝囊,她一个奴才能好到哪去?太妃身边的那些嬷嬷都敢骑到她头上去。反正只要有矛盾,自己一定会被太后押着给那边道歉,不管对错。 看李嬷嬷一直不说话,太后皱眉:“哀家问你话呢!你倒是说啊!” 李嬷嬷赔笑:“太后都这么说了,那自然就这么办。”反正依照过往经验,就算她说这样不合适,太后也仍会一意孤行,那她还何必提反对意见让太后不痛快?她只要老老实实当差,拿着属于自己的那份俸禄就完事儿了。 太后点头,“那你出宫去丞相府传哀家懿旨,让丞相立即进宫来见哀家。” “是。” 中午,谢恒的午饭吃到一半,宫里又来了旨意。 谢恒一开始还以为是宣景找自己有什么事,结果一看传旨的竟然是位嬷嬷。再一听是太后懿旨。 谢恒当即皱眉。 大概是受现实中宣景在古代的母妃李贵妃的影响,谢恒本能的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面见太后不用穿朝服,谢恒换了一身天青色的长袍套着同色外衫进宫。 如今正是天气炎热的时候,大中午的太阳更是毒辣。 谢恒本就比一般人更加怕热,这会走在后宫前往寿康宫的小路上,浑身都是汗涔涔的,阳光将偏白色的鹅卵石小路照得晃眼,看着感觉更热了。 来到寿康宫,谢恒对着高坐在软榻上的女人行礼:“参见太后。” 维持着躬身行礼的姿势,却好一会没听到让免礼平身的话,谢恒一下子就明白这次太后召见他估计是来者不善了。 好一会,太后的声音才幽幽响起:“丞相免礼。” 谢恒直起身,“谢太后。” 太后微微扬头,对谢恒的这种还算恭敬的态度很是受用,对接下来要说的话也更有底气。 “昨日丞相与意欢公主有些冲突,意欢很是委屈,哀家希望丞相能去给意欢道个歉。” 谢恒微微垂眸,却没说话,只是眼底划过一抹不耐的神色,带着些许烦躁。 太后见谢恒不说话,以为对方是出于对她这个太后的敬畏,不敢提意见,当即更加得意,仿佛要将在宣景那受的委屈都在谢恒这找补回来一样,继续叨叨。 “意欢公主是千金之躯,也是先帝对疼爱的公主,她对丞相有意,那是丞相的福气。哀家觉得丞相跟公主郎才女貌,十分合适,等丞相跟公主道歉之后,哀家可以为你们做媒,丞相觉得如何?” “不如何。” “竟然这样,那哀家就先给你们挑个……你说什么?”太后瞪大眼睛看着谢恒,“你不愿意?” 谢恒轻笑:“微臣与意欢公主的冲突,只要稍微了解就知道是意欢公主找茬在先。微臣可没有胡乱认错的喜好。” 一句“胡乱认错的喜好”让太后气红了脸,总觉得谢恒是在内涵她,因为不管是从前作为一个小小的嫔面对意贵妃等宠妃,还是如今作为太后面对贵太妃和其他太妃,她总是习惯将所有的错处都揽在自己身上。不过这些事情谢恒应该不知道才对。 “她贵为公主,就算找你的茬那也是你的荣幸。” “那这荣幸就都留给太后吧!您可不要太感谢微臣。” 太后知道自己笨嘴拙舌肯定说不过谢恒,也不再做争辩,冷声冷气地说:“罢了罢了,公主大度,也未必一定跟丞相计较。不过意欢公主爱慕丞相已久,这满大瑾除了公主之外,你当娶不到更加尊贵的女子。” “微臣谢太后抬爱,但可惜微臣喜欢男人,太后的好意微臣只能心领了。” 太后脸色骤然发青:“男、男人?你喜欢男人?” 宣景梦境中的大瑾朝风气开放,男子与男子也可成婚,婚姻效力与男女成婚一样。 只不过就算这样,太后还是很看不惯男人和男人,一听谢恒竟然喜欢男人瞬间觉得十分恶心。 谢恒眼中闪过冷色,太后的反应也太不加掩饰了,看着好像随时都要恶心得吐出来一样。 太后赶紧让李嬷嬷端一碗茶会过来压一压反胃的感觉。 喝了一口茶,顿时觉得舒服多了。 “丞相怎么会喜欢男人!多恶心!” 谢恒的脸色彻底冷下来:“我朝律令都承认男子与男子的关系,太后这般说是对我朝律法视若无物?” 太后理亏地偏过头:“这当然不是。只是……丞相最好还是考虑清楚,男子之间行事想来肯定不如和女子舒服,再说意欢是公主,若是丞相娶了公主,对丞相的仕途当也有极大益处。” 谢恒这次毫不遮掩,直接冷笑出来。 “真正该考虑清楚的是太后。身为后宫之主,太后只要管理好后宫就是了,天天盯着臣子的后院像什么样子?这行为若是撇开身份,那就是毫无廉耻之心!且太后张口就是”男子之间行事”如何如何,即使寻常女子也不会轻易说出这等孟浪之语,太后倒是说得顺溜!况且微臣已经官拜丞相,封无可封的尊贵,太后还觉得微臣能凭借尚公主在仕途上更进一步,是想暗示微臣造反不成?” 太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你!你胡说!哀家什么时候让你造反了!这话也能随便宣之于口?” 谢恒:“即便微臣还想得到什么,也用不着拿自己的终身大事换取。先帝在时都不曾强迫微臣对意欢公主和颜悦色,太后觉得您有资格要求微臣对意欢公主如何?别说是迎娶意欢公主,哪怕让微臣道歉都是妄想!陛下也已经默许,太后又是要站在谁的立场对微臣要求?从前太后能晋升嫔位是母凭子贵,今日太后能在微臣面前摆谱也是同样的原因。所以您最好老实本分一些,陛下给您体面您就接着,要是您不想要这份体面,微臣也能成全太后!” 太后手脚冰凉浑身发软。 之前谢恒对她还算恭敬时她还能摆得起架子,现在谢恒这样嚣张,撕破脸一般不将她放在眼中,她却彻底怂了,半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 谢恒冷哼:“微臣还有公务要处理,就不叨扰太后了。微臣告退。” 说是告退,却好像掀翻了敌军的将军,飒然转身凯旋而去,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太后留。 太后心慌,急忙拉着李嬷嬷的手说:“哀家是不是把丞相给得罪狠了?这可如何是好!万一、万一他在朝堂上联合百官弹劾哀家怎么办?” 李嬷嬷立即安慰太后:“丞相不至于如此,太后宽心。” “这哪里写着呢!哀家也是太心急了,该先打听打听情况再做媒,早知道丞相喜欢男人哀家也不会促和他跟意欢公主!对了!”太后眼前一亮,“既然丞相喜欢男人,那哀家给他送几个美男子过去,丞相定能消气!” 第四百八十七章 消暑小食 谢恒黑着脸从寿康宫出来,那满身的阴气沉沉让过往的宫人侍女都害怕地直躲开。 “丞相大人。” 谢恒抬头看拦在自己面前的人,浑身的阴沉敢顿时消了不少:“荣总管?” 没办法,每次只要想到荣启在宣景的梦中是个太监他光是忍笑就要消耗不少力气了。 荣总管愣了一下,心道明明刚刚这位丞相大人还好像浑身都往外冒着黑气,怎么一见到自己这黑气就散了?他有这么讨人喜欢吗? 哎呀这位丞相大人感觉还是很平易近人的嘛! “荣总管有事?” “是陛下听说太后请大人入宫,担心大人会遭到为难,所以才让奴才过来请大人过去御书房,有陛下的宣召太后也就不会强行留下大人。” 谢恒心中一暖,陛下果然心细。 而且派荣总管过来比亲自过来要好,不然太后刚将他找过去,陛下就亲自去要人,旁人会说陛下对太后有所不满,也会让谢恒所处境地变得尴尬。而且就他们现在不算十分融洽的君臣关系来说,陛下能这样派荣总管过来已经十分难得。 “既然大人已经出来了陛下也就放心了,奴才现在就送大人出宫。” “嗯?不去御书房?” 荣总管一笑:“陛下只是担心大人会被太后为难,才借口请大人去御书房,既然大人没事自然是奴才送您出宫。” 谢恒愣神,这才反应过来荣总管说的没错,宣景只是为了帮他摆脱太后而已,又不是真的有事召见他,现在没事自然是让他出宫。只是他还稍微有些不适应,毕竟从前在古代时他们都是抓紧一切见面的机会,宣景曾说过他时时刻刻都想看见自己。 而在这里宣景却能这样理智地对待他,说不见就是不见,还真有点不习惯。 不过这样也好,反正自己只是要建立良好的君臣关系,确实不用时时刻刻跟宣景黏在一起。 就目前来看,这个目的应该不难达到。宣景理智而克制,自己只要表现出足够的能力和中心,他们就是关系最为纯洁的君与臣。 谢恒突然那觉得此刻自己身上简直圣光普照,对于宣景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纯洁的心思了,都要忘记最初自己只是作为一个历史爱好者,作为昭明帝的拥护者,想要为自己心中的千古第一帝王正名洗白。 最后洗着洗着就把自己给洗进去了,多少个白天夜晚像滚筒洗衣机里的衣服一样被宣景翻来覆去地折腾。 谢恒点头,边向外走边问道:“这个时候陛下应该已经用完午膳了吧?今日胃口如何?” 荣总管狐疑,丞相大人怎么还关心陛下的饮食如何?难道之前丞相说的是真的?真对陛下忠心耿耿才会连这种生活上的小事都要关心? 荣总管想了想回答道:“其实陛下今日胃口不是很好,清早开始就有些胃痛,下朝之后本来要回去吃点东西暖暖胃,但太后娘娘又因为丞相与意欢公主之事将陛下叫过去说话,这就又耽误了不少时间,回来后陛下更没胃口了,就只吃了一点稀粥。中午的午膳也没吃多少。” 谢恒心中一急,对太后也更加恼怒。自己刚刚还是太客气了,这个女人这样欺负他家陛下,他就该再好好教训教训她给陛下出气。 不管是现实中的李贵妃还是梦境中的太后,全都枉为人母! “这怎么行!陛下日理万机,哪里能就只吃这么点东西?” 荣总管苦笑:“丞相大人说的是,奴才也知道,但陛下就是没胃口,我们做奴才的也就只能劝两句,又不能逼着陛下吃。” 谢恒低着头沉默,半晌后说道:“荣总管现在忙不忙?” “额……不忙,陛下吩咐奴才将大人送出宫去,还没有其他吩咐,之后应该没什么事儿,陛下正在看奏折呢。” 谢恒:“那就麻烦荣总管带我去一趟御膳房,我给陛下做点东西吃。” 荣总管整个人直接石化,呆住好一会才僵硬地歪了歪脑袋:“丞相大人说什么?您要……下厨?” 谢恒笑着点头:“对啊,不是说陛下没有胃口吗?本来夏日里胃口就容易减退,陛下胃又不舒服,吃不下去东西也正常,但总不能真就什么都不吃,龙体吃不消。我厨艺一般,但会做一点消暑小食,不如让我试试,就是得麻烦荣总管在一旁看着。” 虽然谢恒肯定不会投毒,但毕竟是要做给皇帝吃的东西,哪怕是他亲手做的,也得有人在边上看着才行,没有人比荣总管更加合适,在荣总管的监督下做完,那些吃食才能被送到宣景的桌子上。 荣总管自然不能驳了谢恒的话,虽然他觉得这事有点荒唐,但谢恒提出来了,他可没有那个胆子拒绝。反正他到时候只要给陛下送过去就是,吃不吃还是要看陛下的。 而且丞相大人能主动提出让他在一边看着,也算是很有诚意了。 “好……那就辛苦丞相大人了,需要准备什么材料大人尽管吩咐,奴才都帮您准备好。” “恩,御膳房应该什么东西都有吧?我也不会做多复杂的菜式,现在能想要需要的材料有籼米、绿豆、乌梅、山楂、甘草……” 谢恒想了几个菜式,细数着需要的材料,不过到时候还要看具体操作,也不一定都用得上。 荣总管在边上点头微笑:“大人放心,这些东西御膳房都有。御厨们也都在,大人有需要他们打下手的地方尽管吩咐。” “如此甚好。” 半个多时辰后,荣总管回来御书房,手里拿着一个食盒。 正在批阅奏折的宣景未抬头:“怎么这么长时间?太后不放人?” “回陛下,奴才过去时丞相大人已经从太后那出来了。” “那怎么耽误这么久?” “丞相大人向奴才询问陛下情况,奴才说陛下胃口不好,午膳没用多少,丞相大人就让奴才跟着一同去御膳房,说要给陛下亲手做点消暑小食,让奴才在边上看着。” 言罢,荣总管将食盒放到桌上,但没有立即打开。 宣景终于抬头,转头看着食盒:“你说是丞相亲手做的?” 荣总管点头,“是,是奴才亲眼看着丞相大人做的。就在御膳房,还有几位御厨帮着打下手,做一些处理食材的简单活计。丞相大人说自己厨艺一般,就只会做点消暑小食,奴才却看着这几样小食做得是真精致,手法也挺熟练。圣人言君子远庖厨,没想到丞相大人既然还会这些。” 宣景没说话,看着食盒的目光十分平淡。 但荣总管却明白了宣景的意思,伸手打开食盒,将里面的吃食一样样拿出来。 一碗飘着挂花的酸梅汤,芝麻酱拌着黄瓜条、胡萝卜丝、香菜和些许辣椒的手工凉皮,淋着红糖水的奶黄色凉糕,还有一道颜色漂亮的凉拌什锦菜。 即便是在炎热的夏季,这些吃食看着也是很有食欲。 宣景先喝了一口酸梅汤,酸酸甜甜,又十分清凉。 “冰镇过的?” 荣总管点头,“是呢!不过丞相大人说陛下您胃不舒服,就不能太冰,所以只是稍微冰了一会,喝着有凉意就行。” 宣景看着白底瓷器里深色的酸梅汤,不得不承认味道确实非常可口。 再吃一口凉皮,皮滑鲜嫩,鲜辣爽口,裹着黄瓜丝和胡萝卜丝的清凉鲜甜,还有在去掉了头尾两端的豆芽菜,浇上不多不少的芝麻酱和辣椒,一口下去唇齿留香。 什锦菜都是宣景喜欢的组成,包括豆皮、魔芋、黄花菜、海带、猪耳朵还有腌制的娃娃菜等等。 最后那凉糕被宣景当做饭后点心,一勺一勺吃了干净。 荣总管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些空碗和盘子,陛下竟然真的都吃了。 以往夏日陛下的胃口不好是常事,也总胃疼,每到这时候陛下就什么都吃不下,不管御膳房怎么变着方儿的做好吃的,就是不能让陛下多吃一口。 可今日陛下竟然将这些全都吃完了,丁点没剩。 刚听丞相大人说要给陛下做吃食时他心中还不以为然,想着御书房的大厨们什么消暑小食不会做?但陛下还是一口都没多吃,整日忙于朝政的丞相大人又能做出什么花儿来? 却没想到陛下竟然吃得这么干净,这好像还是入夏以来陛下第一次吃这么多。 难不成丞相大人的厨艺真就这么好? “陛下。” 饱餐一顿的宣景身心舒畅,“丞相回去了?” 荣总管:“是,丞相大人做完这些就回去了。” “你觉得丞相今日为何如此?” 这个……可真是问倒他了。 “丞相大人为陛下准备这些消暑小食,是对陛下表忠心,不过以前丞相大人的作为确实……短时间内一个人前后变化太大的确令人生疑。不过奴才觉得至少这顿饭丞相大人是用了心的。单就说那凉皮里的豆芽菜,丞相大人说豆芽菜顶端的豆子和尾端的须子会影响口感,就亲手一根根给豆芽菜拔头去尾,没点耐心和诚心可做不来这么精细的活儿。” 宣景的手敲击着桌面:“朕听说丞相喜好写字,你差人将日前龙江总督敬献的那两条桐油烟墨送去丞相府。” 荣总管微微一笑:“是。” 第四百八十八章 丞相还是丞相 第二天早朝,谢恒将整理出来的折子呈上,里面就是有关奖励耕种的具体方针策略。 宣景翻看了折子,虽然还没说什么,但朝臣们还是能从细微的神态变化上看出陛下很满意。 在朝廷做官,凡是能参与早朝的,就少有不会看陛下脸色的,当官的时间越久,对陛下察言观色的本事就越高。 看来这次丞相大人拟定的折子很合陛下的心意。 “谢相果然没让朕失望,这么短时间内就拟定出这么详细的策略,辛苦了。” “能为陛下分忧是微臣的荣幸也是微臣的本分,何谈辛苦?” 众人疑惑,怎么的?丞相还真打算走怀柔政策,假意忠心陛下,刻意表现,然后让陛下慢慢放松对他的警惕,他再趁机有所动作? 这是硬的不行所以决定来软的? 谢恒不管其他人如何作想,拱手说道:“微臣在拟定相关策略时又发现了一个问题,在此奏请陛下。” “说。” “在拟定的各项策略中,虽然大部分都是朝廷这边的一些变动安排,但也有相当一部分需要百姓的参与配合,需要严格遵守一些相关条例。然百姓们大多律法意识淡薄,虽然对官府有天然的敬畏,但如果没有较强的律法意识,很多政策都会推进艰难。如果官府使用强硬手段推行政策,就有可能造成误会,出现反效果。故而微臣提议,加强百姓的律法意识。受众不仅仅是农户,还有商户和权贵。最好是从权贵阶级开始,让商户和农户看到朝廷对强化律法意识的决心,权贵都是如此,那普通民众才能更容易接受。” 谢恒说完,朝堂上文武官员立即下意识地小声讨论开来。 自古以来,大瑾国民风开放,朝廷治理的手段也较为温和,从来没有哪个时期过于严明律法,大瑾从上到下都已经习惯了。不管是皇亲贵胄还是平头百姓,都已经习惯这样较为“轻松”的环境。 他们不是没有制定各种律法,而是在执行过程中较为松散。律法本身就存在一些漏洞,有人就会钻这些漏洞,而朝廷却没想过要对漏洞进行修补。即便不是钻律法的空子,在面对一些“过线”行为时,量刑也会过多地考虑人情,七分之经过敲敲打打最后就只剩下三分罪。 似乎只要在律法量刑上“松一松”,这个世上就没有那么多的恶人,就真的国泰民安。 贵族如此,平民也是如此,高官如此,小吏亦如此,上行下效,久而久之,律法的束缚力就会越来越弱。 一个国家的法制力度一旦削弱,那很多政策的推行就会受到阻碍,国家前进的脚步就会出现阻力。 然而很多人想不到那么远,就只觉得强化了法制管理之后肯定不如以前自在,甚至很多事情都不能做了。自己的权益遭到了侵害,自然要跳出来反对。 只不过发出反对声音的官员们畏惧谢恒的权势,一个个也不敢表达得太激烈,心里感觉憋屈,就好像明明自己是占理的一方,但就因为对方的权利比自己大,所以说话都没有底气。 “微臣觉得丞相大人过滤了,朝廷颁布的政策条令哪里有人敢不遵守?权贵们不用说,肯定是拥护朝廷的决策,寻常百姓们又没有阳奉阴违的胆子,实在没必要这么做。” “方大人所言极是,而且这加强律法意识,听着是一句话的事,可要落实起来估计还是困难重重,何必多生事端呢?” …… 反对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谢恒没有着急纷说,他那一派的人自然会替他开口。 “丞相大人的担忧不无道理。在律法这一块我们确实懒散惯了,这是不争的事实。说什么权贵自然会无条件支持朝廷的决策更是笑话,要是所有的宗亲重臣都如此,今天咱们也不会在这为了这件事情讨论。说白了大多数人都是看利益下菜碟罢了。” “不错,为了让所有的政策顺利推行,确实需要律法来保驾护航。况且加强民众的律法意识本来就是好事,还能从一定程度上减少犯罪,本来就是一举多得的举动,也不知道那些持反对意见的人是何居心。” …… 双方又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谢恒从最一开始提出这个意见之后就一直没说话,但他这边的形势却丝毫没有落下乘。 宣景神色淡漠地看了一会,才出声道:“谢相觉得如何?” 陛下一开口,满朝文武都安静下来。 谢恒抿成一条线的薄唇缓缓勾起一侧,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宣景会这么问他:“微臣已经想好了大致策略,强化律法意识也要按部就班地来,当下主要围绕奖励耕战展开,将用奖励耕战为内容的法制教育进行普及,还要对需要强化的法令进行完善修改,尽量做到明白易知。以法律官员为师,设教坛为民众解释法令,使万民皆知所辟就。法治本就是德治的基础,抛开法治只谈德治是没有依托的,也是不现实的空谈。微臣没有那么闲工夫就一些空谈的事情浪费时间,陛下的时间也同样宝贵,相信微臣的建议陛下定然赞同。” 好么!别人还在讨论到底要不要这么做,谢恒这里就已经进展到要怎么做的环节了。 还有刚刚他那一番话,说是有理有据也没错,但怎么就是给人一种他好像在威胁陛下的感觉呢? 果然他们之前觉得丞相想要走怀柔策略是错觉,这要是叫怀柔的话那硬杠不是得直接动手了? 丞相还是丞相,依旧是那个嚣张至极的大瑾第一佞臣。 宣景:“所以谢相的意见就是严刑律法、普及律法。” 谢恒:“陛下英明。” 一众朝臣再次感觉到了谢恒的咄咄逼人。 按照他的想法来就是英明,那要是不按照他的想法就是昏君了? 宣景:“朕也觉得丞相所言有理,那这件事也一同交给丞相去办。” 谢恒:“微臣谢陛下信任,必不会让陛下失望。” 啊,这话听着多耳熟啊,之前陛下将奖励耕战的具体举措制定交给丞相的时候丞相就是这么说的。 所以现在陛下对丞相大人还是很看重啊! 也是,不管丞相大人心中有何想法,但能肯定的是丞相大人的能力出众。这事要是交给别人去做估计少不得十天半个月,瞧瞧丞相大人,先前的策略制定这么快就出结果了,想来这次也用不了多久。 没有其他事情,今日的早朝到此结束。 谢恒想了想,还是决定去找宣景一趟。 御书房外,谢恒已经让荣总管去通禀。 不一会荣总管满面笑容的地出来:“丞相大人请进。” “有劳荣总管。” “哎呦您客气了!” 谢恒一进书房就感受到一股凉意。书房两边靠近桌案的地方放着两口大缸,里面放满了巨大的冰块,有宫人站在缸边上挥动着大扇子,将凉气往宣景的方向煽动。 “陛下。” 宣景抬头,“丞相有何事?” “微臣是特意来谢恩的,昨日陛下让人送给微臣的桐油烟墨,微臣很是喜欢。” 宣景淡淡“嗯”了一声,“喜欢就好。” 谢恒没再说话,宣景又低下头重新看了一会奏折,半晌后意识到谢恒还没走,又停下笔:“还有事?” 谢恒偏头:“微臣看陛下脸色不是很好,可是龙体欠安?” 边上荣总管震惊了。 我了个乖乖!丞相大人也太神了!居然能看出陛下龙体欠安! 昨儿个晚上陛下又没胃口用膳,只就着凉拌脆黄瓜吃了一点稀粥,早上用膳就只喝了豆浆以及勉强吃了一个珍珠小笼包,结果就又胃疼了。不过陛下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即便胃里不舒服,面上分毫不显,就是他自小就在陛下身边伺候才能勉强看出一点,丞相大人居然也能看出来,真是神奇! 宣景揉揉眉心,“嗯,胃有点不舒服。” 谢恒无奈:“陛下是不是又没有好好用膳?” 宣景没说话,但这模样基本等于默认。 谢恒看向一边的荣总管。 荣总管一个激灵,随即耸耸肩对谢恒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陛下不肯用膳,他能有什么办法? 谢恒叹气:“若是陛下不介意,微臣愿意去给陛下弄点东西吃。” 荣总管眼睛一亮!对啊!丞相大人做的饭陛下能吃得下去! 作为一个忠心耿耿的总管,这时候荣总管也顾不上陛下什么反应了,立即扬起如向日葵一般的笑脸,“哎呦那真是要劳烦丞相大人了,御书房后面就有小厨房,大人不用往御膳房跑那么麻烦,奴才这就叫几个御厨过来给大人打下手。” 宣景幽幽的目光落在荣总管身上。 荣总管勉励维持微笑装作没看见。 谢恒:“有劳总管了。” 半个时辰后,一道南瓜红枣羹和一碗冰糖绿豆粥以及五枚精致的水晶蒸饺被端到宣景面前。 宣景低头看了看,是挺有食欲,但……他重新看向谢恒:“朕想喝冰镇酸梅汤。” 第四百八十九章 按揉胃部 谢恒一愣,随即笑起来:“好,吃完这些就能喝一碗。”说完又补充一句,“中午还有。” 宣景点头,端起碗吃了起来。 荣总管内心直呼好家伙,顺便思量将丞相大人留在宫中为陛下准备一日三餐的可能性有多大。 趁着宣景用膳的时候,谢恒又去小厨房准备了酸梅汤。 酸梅汤可以多做些,冰镇着放一整天肯定不是问题。 夏天没胃口,饭前一晚酸梅汤开胃,或者饭后一碗解腻,都是极好的。 谢恒做好酸梅汤,叮嘱荣总管一餐最多只能让陛下喝一小碗,喝多了胃也会不舒服,而且他就做了三小碗的量,中午、晚上和明天早上,多喝了就没了。 荣总管欲哭无泪,他已经可以想象到陛下想要多喝但自己得拦着然后被陛下冰冷的视线注视的场景了。 用膳过后的宣景脸色好了些,下意识地揉了揉胃部,不适的感觉已经消退不少。 清凉的酸梅汤入喉,由内而外都觉得舒畅许多。 谢恒看着宣景,突然笑道:“陛下若是不介意,就让微臣帮陛下按揉一下胃部,微臣在这方面还算有些经验,懂得一些按揉的技法,应当能近一步帮陛下缓解不适感。” 宣景看着谢恒,后者面上带笑,目光坦荡,看不出一丝别有目的的痕迹。 “好。” 谢恒微怔,他也就是抱着试试的心态随口一说,没想到在宣景竟然真的会同意,难道是胃疼的程度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想到这个可能,谢恒面上浮现郑重之色。 谢恒走到宣景身边。 宣景往后坐了坐,留出身前足够的空档。 谢恒弯下腰,一手扶着椅子,一手按在宣景的胃部,轻声道:“微臣现在就为陛下按揉,若是力度轻重让陛下不舒服了,还请陛下及时告知。” 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不知道是不是离得太近的缘故,那张脸好像跟自己记忆中的不太一样,变得……更好看了。从侧面看睫毛浓密且长,因为向下看的动作半垂着,漂亮得不像话,宣景的声音有些哑涩:“好。” 只是一个字,谢恒没听出异样。 胃部传来温暖的感觉,那是谢恒掌心的温度。 按揉的力度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宣景甚至觉得胃不痛的时候都没有这样舒服。 视线从眉眼滑向耳朵,再向下是修长白皙的脖颈。 因为谢恒弯腰的动作,宣景能看到那漂亮的曲线没入衣领,还能看到朝服下的一小节漂亮的锁骨。 宣景神色未变,只有那眼神变得更加幽暗深邃。 好一会,谢恒腰都有些痛了,准备直起身。 可他刚刚直起来一点,宣景的手忽然环上他的腰将他禁锢住。 谢恒身子一僵,转头看着宣景:“陛下?” 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近到宣景都能感受到谢恒温热的呼吸。刚刚被长长的睫毛遮着,这会毫不遮掩地对视,宣景才发现谢恒的眼睛竟然比琥珀宝石都还要漂亮。 谢恒被宣景注视得有点心慌,又叫了一声:“陛下?” 宣景依旧没有放开环在谢恒腰上的手,只是微微垂下眼睑,眼神里的侵略性淡了很多。 “朕还有点不舒服。” 谢恒勉强笑了下,“那要不微臣将这套按揉的手法教给荣总管,这样陛下不舒服时就能让荣总管给陛下按揉。” 荣总管立即上前,“那可是好,麻烦丞相大人……” 话还没说完荣总管就感觉到一股凉飕飕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那是陛下。 荣总管心中一紧,立即思量着自己刚刚是有哪句话说错了?要不然陛下怎么会那么看自己?他已经很积极主动了,陛下应该不是觉得他不够上心。那就是跟丞相大人有关。是陛下觉得自己对丞相大人的尊敬不够,又或者还有其他原因? 一向最能猜度陛下心意的荣总管十分难过,他再也不是陛下肚子里的蛔虫了! 接下来谢恒就开始教荣总管怎么按揉胃部,只是这个过程却没有很顺利。 不是谢恒教不好,也不是荣总管不认真学,而是陛下那里似乎有点不太对于劲儿。 每到要实操的时候,不管是谢恒做示范给荣总管按揉,还是荣总管去按揉谢恒以找准位置,都会被宣景打断,宣景总是有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事吩咐荣总管去做。 一次两次就罢了,总这样谢恒就察觉出不对劲儿了。 宣景这是故意捣乱啊!怎么的?信不过他?担心他在教荣总管的时候做什么手脚?不应该啊! 最后磕磕绊绊的,总算是教完了。 本来也不是多麻烦的事,谢恒却觉得教会荣总管比直接给宣景按可累多了,至少给宣景按的时候对方十分配合。 “那没有别的事微臣就先告退了。” “等等。” “陛下还有何吩咐?” “昨日太后找你都说了些什么?” 都是昨天的事了现在还有问的必要? 谢恒不知道宣景到底有什么打算,但还是回答道:“太后想让微臣给意欢公主道歉,还希望微臣能娶公主为妻。” “你说什么?”宣景的脸色陡然阴沉下来,“太后让你娶意欢?” “是,不过微臣拒绝了。” 宣景的脸色并未因此好转多少,“就算你一时拒绝,但太后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 谢恒笑起来:“不放弃也不行,微臣可是险些跟太后撕破脸。太后身份尊贵,微臣已经把话都说到那个份上,太后不可能再给微臣做媒。而且微臣也给了太后一个无法反驳的理由。” “什么理由?” 谢恒嘴角一扬:“微臣喜欢男人。” 宣景面色不变,放在膝盖上的手却骤然攥紧:“真的?” 谢恒琢么了一下:“假的。” 宣景紧攥的手放开,心里却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沉默半晌后宣景道:“太后那边你不用担心,如果她还找你,你只管来找朕。” 谢恒歪头一笑:“陛下的意思是,如果太后下懿旨召见微臣,微臣也可以直接来找陛下?” “是,”宣景点头,“到时朕陪你去见太后。” 谢恒:“那微臣先谢过陛下了。” 宣景没有理由继续留下谢恒,谢恒便告退出宫。 只是到了中午,谢恒差人送了一碗青椒瘦肉炒饭过来,晚上又送了一碗猪肉混沌。 而这两道算不得多难得的美味佳肴的饭食,就成了宣景中午和晚上的主食。因为有谢恒送来的食物,宣景才多吃了两口。 荣总管心中对谢恒是一千一万个感激。 如果说之前荣总管还觉得谢丞相是个复杂的难以从单纯的好与坏的角度来评定的人,那么现在在他心中谢恒的形象简直光芒万丈,那就是上天派下来拯救陛下在夏日里几乎消失的食欲的神仙! 吃完最后一颗混沌,宣景转头看荣总管:“朕的酸梅汤呢?” 荣总管赶紧将酸梅汤端过来,忙不迭解释道:“酸梅汤一直冰镇着,丞相大人之前嘱咐说给陛下喝前要提前拿出来放一会,免得太凉刺激胃。” 他觉得要是自己解释得再慢点陛下可能就要怀疑他是不是把酸梅汤给昧下了。 宣景没再说话,端着酸梅汤慢慢喝着。 荣总管觉得自己可能出现了错觉,不然他怎么会觉得陛下好像对一碗酸梅汤有了珍惜的感觉? “明日起你派人去丞相府门口守着,见到提食盒的人出来就主动接过来带回宫里,别总让丞相府的人跑腿。” “这个……要是食盒是丞相大人送给别人而不是要送进宫的呢?” 宣景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荣总管。 荣总管立即满脸堆笑:“那必然是不可能的,丞相大人只会为陛下做吃食,旁人是没有那个福分能吃到的!就算丞相府有往外送食物而不是送进宫,那也一定不是丞相大人亲手所做。” 宣景点头:“有理。” 荣总管松口气,从此心中对陛下喜怒的掌握又多了一条标准。 次日天还没亮,也还不到上朝的时辰,谢恒就早早起来到厨房去做早饭。 今天早上是西红柿鸡蛋疙瘩汤和白菜猪肉粉条馅儿的玉米面馅儿饼。 谢恒知道自己的厨艺跟宫中御厨比不了,做的吃食也比较粗糙,但只要宣景能吃下去就是好的,其他都不重要。 谢恒考虑了一会,还是没把午饭一起做了,毕竟到时候再热口感会不好。 做好了饭食装到食盒里,谢恒叫来一贯往宫里跑腿的侍从送饭进宫。 然而那人刚出门口,就瞧见荣总管竟然不知什么时候等在门口。 他之前进宫也曾见过一次荣总管,高高在上的大内总管,只一面就记住了长相。 “总管大人来了,小的这就去通报大人!” “不用了不用了,”荣总管笑道,“不必麻烦丞相大人,我就是过来拿食盒的,这食盒是要送去宫里的吧?” 侍从点头。 “往后就不劳小兄弟总往宫里跑了!宫里会直接来人到丞相府拿食盒,今儿个我第一个来,跟小兄弟说清楚,也劳烦小兄弟回去告诉丞相大人,日后会有固定的人过来,小兄弟只要认准人和腰牌就成。” 那侍从刚想说话,不远处过来一队人。 为首的人荣总管认识,是太后宫中的管事,身后跟着的一水儿的年轻俊朗的小郎君。 第四百九十章 男宠 荣总管的神色有些呆滞,这是什么情况? 那太后宫中的詹管事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荣总管,立即行礼:“见过荣总管、” 荣总管往詹管事身后看了两眼:“你这……” “这是太后给丞相大人准备的,”詹管事立即解释道,“之前太后想促和丞相大人和意欢公主,自是一番好意,只是方法有些过激,惹得丞相大人不快了。得知丞相大人喜好男子,太后就搜罗了这么些美男,给丞相大人送过来,算是弥补之前的过失。” 荣总管想起来之前丞相大人是有跟陛下提过一嘴,说为了让太后打消促和他和意欢公主的念头,就说自己喜欢男人。没想到太后竟然就真准备了这么多男人给丞相大人送来。 别说,这些男人长相都不错,看气质也各有千秋,可爱的、高冷的、书生气的、武人气的……真是应有尽有。若是丞相大人真喜欢男子,那这些人中绝对有合他胃口的。不怎么挑剔的话就全收了,时常换换口味也相当不错。 詹管事看荣总管表情未变,心想总管就是总管,也是这么喜怒不形于色,不知道总管心里在想什么,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总管大人怎么会在这里,是陛下有事召见丞相大人?” 荣总管脸色立即冷了下来,“不该你过问的事情不要问。” 詹管事立即诚惶诚恐地后退两步,“是。” 荣总管转身,对着丞相府的侍从又是满脸笑意:“那我就先走了,劳烦小哥回头转告丞相大人。” 侍从愣愣点头:“好……好。” 荣总管走后,詹管事就让那侍从进去禀报。 正在用早膳的谢恒听到这情况险些把已经吃到嘴里的疙瘩汤都吐出来。 太后怎么想的?竟然给他送男人!之前跟她说身为太后不应该总惦记着臣子后院的事都白说了是吧?这个没记住就记住他说喜欢男人了? 谢恒十分头疼。 到底是太后,之前的言行已经算是很不把太后放在眼中,这一次要是再直接拒绝终究不太好。平日里给太后找点不痛快替他家陛下报复解气也就罢了,但只要宣景一日还给那位太后脸面,他就不能彻底跟太后闹翻,不然为难的还是陛下。 “让人进来吧!” “是!” 詹管事满面笑容地带着众人鱼贯而入。 “参见丞相大人!” “免礼。”谢恒看了眼詹管事身后的七哥美男,还真是各有特色,唯一的相同点就是长相都是百里挑一的俊美。挑出这么些人来太后也是花了心思。 “太后好意本官心领,不过也不必送这么多人过来,本相留一个,其他的就劳烦管事带回去。” 詹管事不敢做谢恒的主,自然是谢恒说什么就是什么。 最后谢恒留下了一个看起来高冷寡言的。毕竟可能要在府上住上一段时间,他可不想找个呱噪的烦自己。 其他人被送回去还挺不甘心,看着被留下来的人都是羡慕的眼神。 “管家,安排他住进竹青院。” “是。” 谢恒又看向那人,冷淡地说:“我不需要你伺候,留你也是因为不好将太后赐下的人全部打发回去。往后你就住在竹青院。不过我府上不养闲人,除了我自己之外府上不能有第二个大爷,以后竹青院就由你来打理,打扫院子、修剪花枝之类的,不是什么难事,不会的话就跟管家说,到时候安排人教你。往后还会给你安排别的活计,劈柴打水都有可能,到时候看情况,你也会跟府上其他侍从一样领月例。要是不愿意留在这里,等多攒点月例我会放你离开,从我这白拿钱是不可能的。” 管家听完一脸无奈,他家大人真实在。 太后赐人下来是为了在床上讨好大人的,结果大人居然让人家去干活!这是当多招了个侍从? 那男子似乎也很意外得到这样的吩咐,但神色看起来却比刚刚要轻松不少,所以……这位还真愿意去干活儿? 谢恒没注意对方的神情,只想早点上朝去见宣景。 那位闵侯爷还有几天就要回来了,他要在对方回来之前充分得到宣景的信任。如果闵侯爷真就是梦鬼,那自己之后也好有精神能全力对付对方。 当然最好最快的方法就是杀了闵镇西,但自己在这个梦境中只是个文臣,哪怕他还记得宣景教他的那些,但能不能打得过闵镇西还说不好。要是不能直接武力取胜,就得想想别的办法了。 上朝后。 谢恒觉得不是自己的错觉,今天宣景的心情很不好。 平时只是比较惜字如金,今天不仅很少说话,整个人的气场都十分阴郁,边上正在汇报最新财政支出的户部尚书小老头都战战兢兢的,感觉随时都有可能昏倒,这完全就是被宣景这会的气场给吓着了。 原本还有两个大臣有事要启奏,但看着他们陛下这情况还是决定推迟些时候再跟陛下说,反正也不是多着急的事。 一刻钟后宣布退朝,宣景刚要走,荣总管那边就过来说陛下请丞相大人去御书房。 满朝文武自以为心下了然,看来今日陛下这般是被丞相大人给气到了啊! 难怪陛下一直脸色不佳,也是,除了丞相大人还有谁能有本事让陛下如此动怒? 只是不知道这回丞相大人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才能让陛下将不快的情绪这般直白地显露在脸上。 谢恒跟荣总管去了御书房。 “陛下有何吩咐?” “朕听荣总管说太后给你送去了不少……男宠。” 谢恒也猜测是为这件事。 早上虽然他没见着荣总管,但是也听侍从把大致情况说了,就知道这件事让荣总管撞见,那陛下肯定也会知道。 “是,不过陛下放心,这点小事微臣还能解决。” 昨日宣景就说有关太后的事情可以直接过来找他,不过谢恒想着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也不想因为这点小事情让宣景费神。 “那丞相是怎么解决的?把人收下了?” 谢恒:“微臣不愿让陛下为难,就不能真的跟太后撕破脸,之前去寿康宫时已经很不客气,从规矩上来说都已经是逾越了。既然太后有意修好,微臣也不能全然不给面子。不过太后送来七个男宠,微臣只收下了一个。送来的男宠吃喝都是府上开销,微臣可没那么多银子养那么多男宠。” 宣景眯眼:“所以如果谢相有钱,就会全盘接受太后送来的人了?” 谢恒:???宣景是不是弄错了重点? “当然不是。有钱也不该浪费在养闲人上。” 宣景:“朕很好奇,被谢相留下来的男人是何德何能得谢相看重。长相出众?还是身材百里挑一?又或者气质是谢相喜欢的?” 不是!他们怎么就突然沟通这么困难了呢? “陛下误会了,微臣只是因为陛下才不能跟太后彻底交恶,这才随便留下来一个人。挑这人是因为对方看起来比较冷淡寡言,而且也不是主动的人,不会没事缠着微臣。” 宣景:“那谢相如何安排他?” 谢恒一下子明白了,之前问那么多,这句话才是关键吧?宣景是担心自己会把那人安排近身伺候,到时候一些朝政上的机密要闻会被对方看见。 毕竟是太后送过来的人,可能是太后的细作,说不定会偷了重要消息传递给太后。太后的娘家如今也有很多人在朝为官,但都被排除在权利中心之外,这是宣景从一开始登基就做好的安排,就是为了防止外戚干政。 要是太后娘家人真有本事还没有二心也就罢了,宣景也能来个“举贤不避亲”,但偏偏能力不足贪心有余,宣景自然要防范着。 “陛下放心,微臣给那人安排的住处在微臣院子的后面,距离书房很远,他若是真没事往书房溜达,那肯定就是居心不良,微臣不会放过他!” 宣景的眉头皱得更深:“你说……他的院子挨着你的院子?” 谢恒愣了一下点点头,“在我院子的后边,很偏。” 宣景:“这如何使得?” 谢恒立即说:“我院子里没放什么要紧的东西,而且还有人把守。” “那也不行,若是他对你有什么心思不是更方便他动手?” 谢恒还有点迷糊:“他能对我有什么心思……啊,陛下是担心他……想对微臣行不轨之事?” 宣景的脸色更冷:“那不就是太后把他送到你身边的目的?” 谢恒扑哧一声笑出来:“陛下放心!不管他目的如何,微臣不让他得逞就是了。微臣在自己的府上还能让外人给欺负了去?” 边上荣总管也忍不住点头,总觉得陛下多虑了,一个男宠而已,还能在丞相府掀起风浪来?丞相大人可不是那没有手段任人拿捏的。也不知道陛下怎么这样操心。 看着谢恒脸上轻松的表情,宣景终究没再说什么。 以他的身份,再多说也不合适。只不过太后那边,他绝对不能再纵容下去。 第四百九十一章 闵镇西 当天晚上,太后就怒气冲冲地来到养心殿。 “皇帝,你怎可往哀家的宫中送那么多男人!这让满宫里的人如何看哀家!” 太后脸色涨红,一看就是怒火中烧的模样,急匆匆赶过来,连发髻都晃松了些。 宣景头都没抬头继续批折子:“朕看太后最近过于清闲,便为太后找来几个面首。各个年轻力壮,太后可以好好享受!” “放、放肆!放肆!你怎么能……” “自古以来豢养男宠的太后史上不只一位,您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不用担心自己成为史官们口诛笔伐的对象,最多就是被人在背地里说两句闲话,反正没人敢在太后面前嚼舌根。能享受到那么多鲜嫩的男人,这点小麻烦算得了什么?” “荒唐!简直荒唐!”太后几乎气得眼歪嘴斜,“此事若是传了出去,旁人还当哀家是多欲求不满的……你是皇帝,却插手哀家这种事,合适吗?!” 宣景眼神一厉:“那身为太后,却干涉臣子的后宅之事就很合适?” 太后一怔,随机反应过来,“是、是因为丞相?哀家只是想对丞相表达歉意,是好心!” 宣景冷冷看着太后:“朕也是不想太后寂寞,同样出于好意。” 太后脸色惨白,连厚厚的妆容都遮不住难看的脸色。 “你、你就为了丞相……这样报复你的母后?” 宣景:“朕已经跟太后说过,丞相是朕十分看重之人,是太后一再把朕的话当做耳旁风。既然说的不行,那朕只能通过行动让太后印象深刻,免得日后再犯同样的错误。朕从小被太后作践欺辱,甚至一再怀疑朕究竟是不是太后亲身,可惜太医那边给了朕肯定的答案。朕对过去既往不咎,是看在太后的一点血脉之情上,但如果太后想作践丞相,就别怪朕狠辣。” 太后的嚣张气焰彻底被宣景的一番话给打散了,她颤抖着身子后退两步,喃喃道:“怎么能说是作践?哀家、哀家只是……” “日后太后就老老实实在自己宫里待着,该给你的体面还是会有,但如果太后再给朕添乱,找丞相的麻烦……这后宫中有没有太后其实都不要紧。” 太后如遭雷劈,就连后面的李嬷嬷都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要了太后性命肯定不至于,但对于很多人来说死其实算不得多不容易的事,要想让一个人消失,除了死之外还有千千万万的方法。 李嬷嬷也没想到只是给丞相送去男宠就能让陛下这么生气,早知道她当时多劝着点太后就好了,也不知道陛下会不会连她也怪上! 太后从养心殿出来时整个人浑浑噩噩,得让李嬷嬷扶着才能站稳。周围的宫人侍从眼观鼻鼻观心,没人敢多看一眼。 不过宫里头的大都是人精,哪怕没公开说什么,众人也能基本猜测到太后惹了陛下不高兴,而陛下对太后并没怎么留情。 往后该以何种态度对待太后,众人心里也都有了一番新的思量。 五日后,闵镇西回朝。 早朝上宣景对闵镇西进行赐赏,无非是金银珠宝一类。 练兵不是多大的军功,而且闵镇西已经是一品军侯,身为武将,这已经是最高的朝职。 谢恒仔细看了闵镇西好一会,都要把闵镇西给盯出花儿来,就是丝毫没看出梦鬼的痕迹。 到底是他弄错了还是梦鬼学会伪装了? 谢恒很是头疼,他是不是得想个法子试试闵镇西? 下朝后,谢恒抬脚往外走,没走两步就被闵镇西拦下。 周围其他官员注意到这边两位大佬对上了,又兴奋地想看又怕被牵连。最后还是惧怕于两人的威压,不敢停留围观。 谢恒眉梢一挑:“闵侯有事?” 闵镇西是典型的武人,高大粗狂,相貌周正,充满阳刚之气,嘲讽人的时候带着点兵痞的感觉,单看外表,谢恒还是觉得对方不像是梦鬼那猥琐玩意儿。 闵镇西冷冷一笑:“丞相大人好手段,我这才离开多久,丞相大人就又大肆揽权,上上下下地折腾,还成功得了陛下信任,看来丞相大人越来越不满足现状了。” 谢恒:“只有不思进取的人才会满足现状,本相励精图治,只为对陛下尽心,对朝廷尽力,在本相眼中,大瑾只有更好没有最好,本相自然永远不会满足大瑾现状,不然又何来动力尽忠职守?” 闵镇西重重哼了一声,“一段时日不见,丞相大人巧言令色的本事又长进了不少。” 谢恒:“闵侯拦下本想就是为了故意找茬吗?” 闵镇西意外地看着谢恒。 从前他们针锋相对的时候也不少,但谢恒对他向来都是含沙射影、指桑骂槐,火药味儿再怎么浓也从来不会挑明了矛盾,这还是谢恒第一次这样直接地回怼他。别说,这样的丞相大人看着倒是比从前顺眼多了。 闵镇西邪气地扬着嘴角:“我听闻前不久意欢公主又去拦下了丞相大人的车架,而且这次闹得好像挺不愉快,连陛下和太后都惊动了。丞相大人当真好福气,有意欢公主这样的天之骄女对您死心塌地。” 谢恒斜着眼看闵镇西:“闵侯练兵回来怎么还学了那些长舌妇人一般爱嚼舌根?既然闵侯觉得被意欢公主中意是福气,那下次本相见到意欢公主一定会转达闵侯的心意,想来公主为之感动,会愿意将这份心意转移到闵侯身上,闵侯就不用羡慕本相了。” 闵镇西表情一僵。要是谢恒要对他使什么手段他肯定不怕,可要是真被意欢公主缠上可就麻烦了! 那个疯女人对谢恒迷恋成魔,谁知道要是对方会不会因为谢恒一句话就缠上他。从前他可因为意欢公主看了不少谢恒的笑话,可不想风水轮流转轮到自己。 谢恒冷笑一声,跨步离开,经过闵镇西身边时毫不客气地说:“怂货。” 闵镇西拳头都硬了。 御书房内。 闵镇西没完没了地跟宣景吐槽。 “这个谢恒真的是太狠了!太过分了!他现在不但直接怼我,还威胁我,要让我在意欢公主那挂上名,你说说这是多阴毒的手段!” 宣景被闵镇西磨叽得连奏折都看不下去,无奈地说:“那你不要再去招惹他不就好了?” 没人知道,闵镇西和宣景的关系其实非常好。 当年险些被嫡母磋磨死的闵镇西母子,是宣景暗中帮助了他们,帮他们脱离了那个家,还让太医院中的人手解了闵镇西母亲身上的毒。 从此七岁的闵镇西就决定要一生效忠宣景。 明面上闵镇西是先帝提拔上来的一品军侯,与宣景关系一般,就是普通的君主和臣子的关系,但其背后却是两人共同的手笔。两人算是一起长大,比亲兄弟还要亲厚。 闵镇西眯着眼睛打量着宣景:“你很不对劲儿啊,以前我吐槽谢恒你最多就是没反应,怎么今天好像帮着他说话?”说着又转头看向一旁的荣总管,“荣荣啊,我不在这段时间发生什么事儿了?” 荣总管嘿嘿笑了两声没说话。 闵镇西暗暗嘀咕:“狐狸……” 宣景:“谢恒有意向我示好,且看他这段时间表现确实挑不出错。” 闵镇西撇嘴:“你不会这样就相信他了吧?忘了他以前是怎么挑衅你的了?” 宣景:“他即便挑衅也总留有底线,不会过界。可能从前是他年岁尚轻,才会恃才傲物又玩儿心重,现在既然有所收敛便是好事。且谢恒的能力你也知道,他若是能真心效忠我没理由不接受。” “年岁尚轻?”闵镇西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笑起来,“兄弟,他比我还大上一岁,你跟我说他年岁尚轻?在你眼里他还是个孩子不成?谁家孩子能这么有本事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随便一根手指头就能把朝堂的水搅浑?” 宣景轻咳一声:“反正现在是个收服他的好机会。你也知道我那好王叔看起来与世无争修真养性,但背地里动作可不少,朝堂上也有他的势力在蛰伏。他不动手露出马脚,我就暂时不能动他,只能暗中调查,不管是他先动手还是我先找出证据,总有正面交锋的时候,所以能用的人自然是越多越好。谢恒虽然嚣张狂妄,但手中的权利是实打实的,而且的确才干出众。于情于理,我都该给他一次机会。为了大计,你们之间的矛盾就先放一放。” 闵镇西摊手:“行吧,能说的都让你说了,我能怎么的,反正追根究底我跟他之间又不是有什么不可调和的深仇大恨,但愿他不要辜负你的期望。” “对了,”宣景又道,“你回来后有没有去看看卓太妃。” “还没有,”闵镇西耸肩,“先皇去世后姑姑就彻底放开了,说终于不用在老男人身下假装舒爽,养了一堆面首,我之前每次去看姑姑都被埋怨坏她好事儿。所以我决定从外头找个条件不错的男人带进宫给姑姑,她肯定满意。” 第四百九十二章 交换,建议 宣景也知道卓太妃的性格。 卓太妃不是闵镇西的亲姑姑,是闵家养女,闵家没有女儿,闵老爷子却打着日后可以送人如后宫吹枕头风的算盘,买下了在路边卖身葬母的卓盈盈,从小培养。 卓盈盈跟随母性,她卖身的另外一个条件就是不能改姓。 闵家看在卓盈盈虽然年幼却已经显露出日后会是个美人胚子的份上就答应了,也直接对外公布这是个养女,还能赚到些好名声。 在闵家,卓盈盈是唯一对闵镇西母子释放过善意的人,也是后来闵镇西离开闵家自立门户后唯一惦记的人。 大概是卓盈盈天生反骨,闵家唯利是图的教导没能掰过她的性子,倒是让她学会了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糊弄人,从前先皇还在的时候她还能收敛三分,却也是放浪形骸,不过先皇就喜欢她这个调调,反正不是皇后,用不着母仪天下,怎么愉快怎么来。如今成了太妃,但年龄不过三十出头,也难怪她不愿意在大好年岁独守空房。 宣景知道,但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对那个不顾他死活的父皇没有丝毫感情,自然也不会管对方头顶上有几块绿巾。 “你这两日抽时间去看看太妃,顺便让太妃多留意太后,再问问太妃有没有注意到最近太后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闵镇西正色:“你觉得太后有问题?” “她想要拉拢的谢恒的心思太明显。谢恒说他之前险些跟太后翻脸,说话很是不中听,但太后想的却是要怎么得到谢恒的原谅。之前也太后撮合谢恒和意欢,我原本以为太后只是跟从前一样习惯性地讨好贵太妃她们,但如果是这样,那太后就不会还给谢恒精挑细选送过去那么多男宠。” “啊,说的也是,太后会不会是想帮扶自己娘家?我听说汪家人最近不是很安分。” 宣景眸光更冷:“她要是想帮衬娘家人就不会等如今才对朝臣下手。不过汪家人那边也要留意,我已经着人安排了。” “太后娘家人不是一个月进宫一次?到时候可以多派人留意他们都说了些什么。你在寿康宫不是安排了人?是时候该用上了。姑姑那边我也会去说,反正她成日除了跟男人厮混也没什么事,就当给她找点乐子打发时间。只不过男宠还是得找,我之前都答应姑姑了,下次去看她会给他惊喜。” 宣景眉梢一动,状似不经意地说:“或许你可以去找谢相。据我所知太后送来的男宠中被谢恒留下来的那个不仅样貌十分出众,性格也偏向太妃的喜好,清冷寡言。这样的条件不好找,你去跟谢相把这个要过来就是。” 闵镇西一脸老大不乐意,“这不好吧?那毕竟是太后赏赐给谢恒的人,只要谢恒接受了那就是他的人,我怎么能直接把人要走?” “谢相又不在意,而且他还抱怨要多养人费银子,你把人给要过来,刚好解决了谢相的难题,他会感激你。” 闵镇西满眼震惊:“费、费银子?这是什么想法?我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说觉得养男宠费银子!” 宣景:“又不是他自己想要养,是太后硬塞给他,而他不能全部拒绝,这才勉强留下一个,他还说已经安排对方做侍从的活计,给对方发月钱,就当多招了一个侍从。不过因为丞相府本来侍从就不少,没有空缺的位置,一直也没有新招人的计划,所以还是觉得很亏。” 闵镇西彻底无语,谢恒究竟是什么奇葩? “这能做男宠的长相比和身材应该都不差吧?他居然把人家当下人使唤,还让人家做事赚月钱,就没见过这么抠唆的。这要是传出去以后谁还愿意给他做男宠?” 宣景眼睛一亮,摩挲着下巴轻声嘀咕看一句:“这倒是个办法。” 闵镇西:“你说啥?” “没什么,”宣景放下手,“反正短时间内你应该不会找到更合适的,不妨就去谢恒那试试。” “可是我跟他关系一向恶劣……” “那正好可以趁着这次机会缓解一下关系,如果证明了谢恒的忠心,我以后定然要重用于他,你们之间不能总这么水火不容,难道我还要时时调节你们的关系?” 闵镇西端起手臂:“说的也是,罢了,他们文人多小肚鸡肠,我主动就主动了。” “你不要告诉谢恒是我告诉你可以去跟他要男宠,会有损我身为君主的威严。” 闵镇西想想也是:“成,我知道了,放心吧!” “你别空手去,去年你不是得了一本百福录的字帖还有一支紫光檀黄铜实木的狼毫笔?反正那些东西给你也是摆设,不如就去带给送谢恒,就当用来交换那个男宠了,如此你也不用欠谢恒的人情,免得日后在他面前矮上一截!” “对啊!”闵镇西握拳头一拍手,“那些东西可不便宜,还是别人献宝给我的,反正我不喜欢这些舞文弄墨的东西,搁在我那也是吃灰,送给谢恒正好,要不然为了不欠人情我还得使银子,谁知道他会不会狮子大开口!阿景啊!真不愧是我最好的兄弟,能为我想得这么周到,我就知道就算你有重用谢恒的打算在我跟他之间你肯定还是更偏向我这个好兄弟!” 宣景笑了笑没说话。 一直在边上听着的荣总管却对闵镇西投去一个同情的眼神。 之前闵镇西没听清的那句话他可是听清楚了,也终于明白陛下究竟是什么心思, 这会陛下这是变着法儿地帮丞相大人向闵侯爷要东西呢,闵侯爷还觉得是在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哎呦喂,他都要看不下去了。就是不知道陛下是不是也明白了自己的心思。 闵镇西回府后就立即往丞相府送了拜帖。 谢恒觉得闵镇西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但还是应下了。 次日沐休,闵镇西就带着用锦盒精装的字帖和毛笔去了丞相府。 闵镇西也没拐弯抹角,直白地说了自己的来意。 “行不行,还请丞相大人给个痛快话。” 谢恒淡淡挑眉:“你说话要是不这么阴阳怪气的我可能还会多考虑考虑。” 闵镇西呲牙,突然发现直接怼人的谢恒更气人。 “所以你不同意?我这些东西可都是外头有市无价的宝贝,换你一个男宠你赚大了。” 谢恒正色:“不是值不值的问题,男宠也是人,哪能像物品一样送来送去?虽然你送来的东西价值很高,但我当初既然留下了他,且让他像其他侍从一样做事领月钱,那我就给了他人权,就不能将人随意转送。” 闵镇西满脸错愕,他不是没想过谢恒有可能会拒绝,也许是想刻意刁难他,也许是想多要点好处,但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是因为这个,因为对一个男宠身为人的尊重。 这一刻闵镇西眼中的谢恒退去了所有尖利,整个人都好像在发光一般,让他难以移开目光。 谢恒见闵镇西只盯着自己不说话,还以为对方坚持不肯放弃,思索了一会说:“这样,你在这等等,我去问问林锦,如果他愿意那我自然没意见。” 谢恒主要想着这种事自己也不好替别人做主。他不知道林锦是怎么走上这条路的,主动还是被迫,要是人家真觉得躺在床上换取锦衣玉食的生活比用自己的双手劳动换取更加舒服,那自己继续把人留在这里就是一种耽误了,他又不能真的把林锦当男宠。人家也该有其他选择。 林锦在听完谢恒的话后沉默了片刻,最终说:“我愿意去伺候太妃。” 谢恒点头,庆幸自己问了。 林锦看着谢恒:“丞相大人是不是很看不起我?你明明给了我普通人的生活,我却还自甘下贱做男宠。” 谢恒:“没有,你别多心。做男宠怎么能是自甘下贱?你没有违法乱纪,也没有坑蒙拐骗,比那些私德败坏以伤害他人换取自身利益的人好太多,只要你自己觉得没关系就行。再说太妃今年不过三十多,与你相差十岁,也算不上年纪跨度太大,太妃保养得宜,人又漂亮,出手还很大方,你也不算吃亏啊。不管做什么,只要不彻底丧了良心就好。” 谢恒甚至想起了在现代流传的一句话——年少不知富婆好,错把萝莉当成宝! 林锦低头:“谢谢,我能……” “什么?” “没什么,闵侯爷还在偏厅吧,别让侯爷久等了。” “嗯,那走吧。” 谢恒走在前面,没看到身后林锦的眼中那隐隐晃动的情愫。 小半生在泥沼中挣扎,突然就遇见了这么一个惊才绝艳的人,伸手将他从泥沼中拉了出来,爱上这样一个人是如此简单。 然而他也看的很清楚,这人的眼中没有自己,也不会有自己。 多年来养成的趋利避害的习惯让他明白,他该抓住这次机会离开这个男人,以免自己越陷越深。 他大概永远不会再对其他人动心,但及时的抽离,还能让他可以在心里装着一个人时把身体交给别人,也许终有一天,他就能将这个人彻底忘了。 第四百九十三章 改观,秋猎 闵镇西看到林锦,眼中露出惊艳的神色,这个男人果然不错,可比他见过的姑姑的其他男宠都好看多了,而且那种清冷淡漠的劲儿好像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一样,没有半点刻意的感觉。 哎呦没想到太后竟然真的给谢恒找来个条件这么好的男宠,啧啧啧,可真是用心了。 谢恒:“他愿意跟你进宫去伺候太妃。” “得嘞!”闵镇西一拍手,笑的就像个牵线成功的拉皮条的,对林锦说,“你放心,你这模样姑姑见了绝对喜欢!到时候就保持这个调调,姑姑肯定不会亏待你!” 林锦淡淡点头,“谢侯爷照拂!” “嘿!客气了,日后你得了姑姑欢心,说不定我还得指望你在姑姑面前说好话。” 闵镇西对林锦也没什么偏见,跟谢恒一样,觉得只要不坑蒙拐骗做坏事,那就没什么好鄙夷的。 闵镇西是个行动派,从丞相府离开之后就直接带着林锦进宫。 卓太妃在见到林锦后果然十分满意,一会捏捏肩膀一会捏捏手臂,爱不释手。 “不错不错,你总算知道对姑姑尽孝了。” 闵镇西一脸无语:“我以前不孝顺姑姑吗?” “能让姑姑高兴的才叫孝顺,不然就是无用的孝顺。” 闵镇西:“您开心就好,林锦,你先去里屋,我有事跟姑姑说。” 林锦起身行礼后转去里屋。 卓太妃看着林锦的背影满意得不行,“你这次挑的人可真不错,有眼光啊,我都怀疑是不是你找来的。” 闵镇西干笑两声,不知道要是让姑姑知道这男人是从丞相府“抢”来的,姑姑还会不会这么稀罕。 “陛下让我问问最近有没有发现太后有什么异常。” “太后啊,”卓太妃想了想,“之前讨好贵太妃挺频繁的,但最近一段时间确实来得少了,这算不算?” 闵镇西挠头:“也算吧,还有吗?” “有,”卓太妃斩钉截铁地说,“她被男人滋润过了。” 闵镇西大惊:“这、这……您确定?” 卓太妃看着自己涂着艳红色丹蔻的指甲,漫不经心地说:“旁的事情我不能肯定,但一个女人近期有没有被男人滋润我还能拿捏得准。太后都独守空房多久了?从前先皇还在的时候就没怎么去她宫里,先皇去世后她更一直干着,被男人滋润过后那前后的变化可大得很,我一眼就能瞧出来。” 闵镇西:“那姑姑可知道跟太后有染的人是谁?” “这我上哪知道去?你也要看得起你姑姑我了!” 闵镇西笑得讨好,“姑姑的本事大了去了,这我可知道!您就是猜猜都准得很!” 卓太妃拿指节轻轻在闵镇西脑门上敲了一下,“就你聪明!不过按照我的直觉,太后的姘头应该不是宫中侍卫,她要是能勾引侍卫,也就不会放不下脸面养男宠了。而且我看她不仅是身体上被滋润,就是内心也被滋润了。” 闵镇西结巴:“这、这是什么意思?” 卓太妃看白痴似的看着闵镇西:“意思是那女人动心了,真的喜欢上了那个姘头。能从内心征服一个女人,还是太后,能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太后虽然一直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但好歹也做了两年后宫身份最尊贵的女人,而且她比一般人更加看重脸面和身份,要不就不会对贵太妃讨好那么久,能让她把心给交出去的男人,总不会是什么侍卫男宠之流。” 闵镇西脸色慎重,别的不说,他姑姑在这方面确实感知敏锐,那太后就真有可能有个身份不低的姘头。 后宫中除了皇帝哪里还有身份尊贵的男人?对方必定是从宫外进来的。 这事可严重了! 闵镇西赶紧去御书房找宣景,把从卓太妃这打探的消息告诉宣景。 宣景微微皱眉,也没想到他那个胆小如鼠的母亲竟然敢跟人私通,找姘头这种事后宫中任何女人做出来他都不会意外,只有他那“本分”的母亲最难做出这种事。 看来对方魅力不小,才能让太后出阁到这种地步。 闵镇西:“你觉得我姑姑说的……是真的?” 虽然知道好友对太后已经彻底不报任何希望,比形同陌路还不如,但到底是生身母亲,发生这种事应该还是挺难接受的。 宣景:“我相信卓太妃的判断,你觉得太后的姘头会是谁?” 闵镇西摇头:“我想不到,更想不到一个外男是怎么进入后宫的。虽然后宫明面上是太后掌权,但还不是在你的控制之中?又怎么会到明目张胆来了个外男你都不知道的地步?” “身份尊贵的男人……”宣景把玩着手中的毛笔,“一个真正身份尊贵的男人怎么会看得上太后?算不得多年轻貌美,还有这样的身份,除了口味独特或者追求极致刺激,哪有身份尊贵的男人会进宫跟太后偷情?除非……另有目的。” 闵镇西一震,“你是怀疑……襄王?那这不就是……” 宣景讽刺地勾起嘴角,“叔嫂通奸。” 闵镇西倒吸一口凉气,好家伙,养男宠都没这刺激! “那、那襄王是怎么进宫来的?太后不是一直都没出宫去?” “每个月汪家人都会进宫,让襄王装扮成随行侍从不是难事。” 闵镇西还是觉得难以置信:“汪家人是不是疯了,帮着太后叔嫂通奸?” 宣景却没显得多意外,淡淡道:“他们在我这里得不到想要的,自然要换个对象效忠。” “襄王跟太后搞在一起,不过是想利用太后对付你,难不成他们真以等将来襄王谋反成功,还能给太后以皇后的尊崇,能提拔他们汪家?只怕到时候为了掩盖夺位的肮脏手段,太后和汪家会是襄王登基后第一个被拿来开刀的!” “汪家要是有这样的远见,也就不会整日为了那点蝇头小利蝇营狗苟。” “那你打算怎么办?” “襄王能利用太后来对付我,那我也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对啊!”闵镇西立即兴奋地说,“现在襄王还不知道我们已经发现他跟太后的事,确实可以好好利用。” 说起来这事也算有谢恒一份功劳,如果不是太后急于替襄王拉拢谢恒,也不会这么快露出马脚。 闵镇西:“对了,我姑姑对那个林锦真是满意得不得了!” “林锦?” “啊,就是太后送给谢恒的那个男宠,听说那人原本叫小林子,是太后这么叫的,后来到了相府,谢恒就给取了个正经名字,叫林锦。” 宣景眉心紧皱:“是谢恒给起的名字。” “是啊,哎,走相府这一遭让我对谢恒的印象又改观了。他人挺好的,我看他瞧着我那字帖和毛笔的时候眼睛都发亮,但还是没一口答应,说是得问问林锦的意见。一个男宠,要是在别人那,大概二话不说就换了,谢恒却尊重对方的意见,等对方同意后才答应。” “是林锦主动同意的?” “啊!”闵镇西点头,“不过我也看的出来,林锦他舍不得走,我也搞不懂他明明不愿离开为何还要答应跟我进宫。” 宣景沉默,他能隐隐猜到答案。 闵镇西:“襄王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宣景抬手轻抚桌上的镇纸:“快秋猎了。” 闵镇西:“秋猎怎么了?你在宫里呆闷了?就说你没事的时候能微服出宫去走走,天天在宫里看奏折也能把人憋坏。” 宣景看着闵镇**咧咧的模样十分无语,心中想着如果是谢恒一定能明白他提秋猎的用意。 距离秋猎还有两个月。 这两个月宣景自导自演了一出宫中出现窃贼盗宝的戏码,以此为由加强了宫中守备,进出宫的人都要接受严格盘查。 汪家人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带着襄王入宫,每次也只能帮太后和襄王传信。 然后只有信笺来往,两个月见不到人,初尝情爱的太后简直思念成疾,不用任何人煽风点火,就主动找宣景说这次秋猎她也想去。 宣景佯装一番为难,但最终还是同意带上太后。 启程当日,谢恒作为文官却选择骑马。官职摆在那,谢恒骑着马走在武将最前列,跟闵镇西并排而行。 闵镇西看谢恒骑马骑得有模有样,笑道:“没想到丞相大人也会骑马。” “这有什么稀奇?前朝丞相夏友光也会骑马,马术还十分精湛。” “是吗?可我记得夏友光不是瞎子吗?他怎么骑马?” 谢恒淡淡看着闵镇西:“他瞎,马又不瞎。” 闵镇西:“……丞相大人对我是不是还有误解?之前咱们相处是不太愉快,但是……” 谢恒面无表情语气淡然:“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闵镇西:…… 坐在马车里的宣景掀开侧面帘子,瞧着队伍前头谢恒和闵镇西并排骑马,闵镇西一直侧着脸说什么,谢恒没有转头,他看不到谢恒脸上的表情。 闵镇西什么时候这么话多了? 不过是去丞相府要了个男宠,两人的关系还真拉近了? 第四百九十四章 完美分析 十日后,浩浩荡荡的队伍来到西山猎场。 到的时候是傍晚,众人先在猎宫安顿下来,休整一番,明日开始秋猎仪式。 谢恒被分到单独的房间,晚膳后准备回房休息,经过其他朝臣的房间时意外听到有人在说话。 不是他有听墙角的习惯,而是他分明在屋中人的谈话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难道有什么人要设计陷害他? 谢恒在门口驻足听着。 “我看还是算了吧,谢相喜好男色又不等于好色,你就算把千挑万选的男宠送过去估计也是百搭。” “可除此之外也不知道谢相还喜欢什么,为了今后的仕途,总要试上一试。” “就算谢相收了男宠也未必会拉你一把,你没听说么!谢相可抠唆了!对府上唯一的男宠连一百两银子都不给,还让男宠做下人的活计,这是床上爽完床下利用,就没见过这么抠门的!你还指望他能收了你送的男宠就在仕途上给你帮助?这不说笑呢!没准他尝着甜头后就天天逼你去给他搜罗男宠,搜罗到了没有好处,搜罗不到就给你使绊子!” “这、这真的?不能吧!” “怎么不能!外头都传遍了,背地里多少人叫他谢抠门!” “太可怕了,那我还是不给他送男宠了!” …… 后面两人再说什么谢恒就没再听。 虽然不是要合计害他,但两人的谈话内容还是气得他头顶冒火! 居然说他苛待男宠,一百两银子都不给! 他都没嫖,凭什么平白无故给银子! 而且他给林锦安排活计,也不是让他白干啊,那不是有月钱么! 要不是今天无意中听到这两人的话,他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名声都差到了这种地步! 也是,没人敢当着他的面说,只在背地里议论,他自然没那么快得到消息! 听两人话里的意思,这事都已经传遍了,那他占男宠便宜的形象不是已经深入人心?一百两都不给……一想到这句话,谢恒就觉得头大! 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这样编排他! 等等! 他给林锦安排活计是府内的事。 丞相府早已被他打造得铁桶一般,没人敢向外泄露有关他的任何事。唯一知道这件事还有可能说出去的人就只有一个——闵镇西! 狗东西!面上跟他称兄道弟,背后这样损他!亏他还以为那傻大个是个有什么说什么心思简单的人,都已经打消关于对方是梦鬼的怀疑,打算融洽相处了,结果这人居然在后背阴他! 好个闵镇西!你给我等着! 第二天秋猎仪式开始。 宣景说了些鼓舞人心的话,并表示今天是秋猎第一日,狩猎成绩前三的将得到丰厚奖赏,之后开了第一弓,狩猎正式开始。 作为皇帝,宣景肯定是不参与比试,还有闵镇西,虽然有去打猎的打算,但也没想着比赛。到他这个水平还跟其他人一起比赛就是欺负人了,也就没什么悬念可看。 大瑾尚武,就算是文臣中会舞刀弄枪的也不少,骑马射箭更不在话下,且凡是大家子弟,骑射都是必须要学习的部分,就算是女子,只要是身份贵重的嫡女,骑射也是必须要掌握的技能,甚至比学习琴棋书画更能彰显身份。 因此猎场上情况十分热闹,驰骋在草场林间的有男有女。 谢恒也准备去林子里逛逛,主要是明白一般秋猎这种场景都是有心人搞事情的时候,梦鬼如果要对付宣景,应该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只不过宣景一直坐在场内,没有动身去打猎的意思,梦鬼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样明目张胆地动手,他就趁着现在还平静的时候去林子里看看。 闵镇西看到谢恒好像打算骑马入林,立即过来笑着说:“丞相大人也要大显身手了?要不咱们俩比比,看谁今天得到的猎物多!我让你半日,下午再出发。” 闵镇西不凑到谢恒面前还好,一凑过来谢恒就想到了自己“谢抠门”的外号,想到别人说他弄了男宠连一百两银子都不给。 谢恒咬牙切齿。 闵镇西本能地感受到危险,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丞相大人,怎、怎么了?怎么这么看着我?” 谢恒一步步逼近闵镇西:“本相从来不知道闵侯还是个喜欢在背后语人是非的小人!本相待林锦如何,闵侯是亲眼所见,怎么能这般抹黑于人!退一万步说,本相对自己府上的男宠如何,跟闵侯有何关系,闵侯在背后议论,不仅有失身份,更是小人行径!” 在谢恒两步靠近闵镇西的时候,闵镇西的脑子里就炸开了烟花,只觉得眼前人怎么这么好看?就是生气的模样都这么鲜活漂亮,以前怎么就没注意到呢? 谢恒这么好看,就是天天跟他发脾气他都愿意,只要能让自己日日见到这张脸。 心神荡漾的闵镇西压根就没注意听谢恒说的是什么,就觉得这人就算是骂人也得是好听的。 远处的宣景看到这情景,当即黑了脸。 谢恒背对着他,他看不到谢恒的表情,却能看到谢恒正一步步靠近闵镇西,两人都快贴到一块去了,而闵镇西脸上要多荡漾有多荡漾,明显是被谢恒迷住了的模样。 “把闵镇西给朕叫来!” 荣总管心中替闵镇西点了根蜡,快步去叫人。 闵镇西老不乐意地回来,“陛下找我?” 宣景屏退左右,只留荣总管。 “你刚刚跟谢相在说什么?” 提到谢恒,闵镇西红了脸,“也没说什么,我本来是想邀请谢恒跟我比狩猎,他说什么我就没听太清楚,他离我太近了。你说他为啥离我那么近?早知道就认真听他说什么了!不过他应该对我已经改观了吧?要是还讨厌我的话应该就不会离我那么近了。他肯定夸我来着,太可惜了没听到!” 宣景深吸一口气:“那你可知自己现在对谢相是什么心情?” 闵镇西脸上一片迷茫:“什么心情?我也不知是什么心情,反正就是看见谢恒就挺高兴的,想多在他身边待着,听他说话,你说我这是什么情况?帮我分析分析呗!” 闵镇西知道自己除了打仗之外其他方面都很迟钝,这会更觉得得让宣景帮他琢么琢么。 宣景勾起嘴角,他就知道会这样。 “你这就是把谢相当成……兄弟了!” “啊?”闵镇西愣了愣,“兄弟?是这样吗?可是我兄弟不少,你也是,但我面对你就跟面对谢恒的时候感觉不一样啊!对谢恒我总觉得自己的脾气好像都软了些。” “那是因为谢恒跟你的其他兄弟不一样,你混迹军中,兄弟大都是武人,包括我,武功还在你之上,对我们这些兄弟你当然不用性子软和,而且以前你我切磋的时候我还会让着你,那就是我在对你软和。” 闵镇西有些动摇了:“是、是这样吗?” “当然是,谢恒虽然官至宰相,但到底是个文人,你眼中的文人不都是一拳便能打到、不堪一击的?” 闵镇西点头:“这、这倒是。” 宣景拍了拍闵镇西的肩膀:“所以你只是因为觉得谢相太柔弱才会如此。你从前对谢相成见颇深,现在发现他好的一面,心里反差太大,就难免平日里把较多的注意力放到谢相身上,不由自主地关注,这也是人之常情,再加上你心中固有的文人文弱的印象,才会如此。对比较文弱的兄弟好友,想要照顾几分也很正常。” 闵镇西顿时醍醐灌顶,“你分析得太对了!还得是你,要不我自己糊里糊涂的都不知道什么情况,原来我已经把谢恒当成自己的好兄弟了!也是,谢恒这人越相处越觉得不错,我这人交友一向随心,也不是记仇的性子,从前那么多过节过去了就过去了,现在照样可以好好相处!就是不知道谢恒是不是也这么想。万一他不愿意搭理我咋办?我也不好去求着他吧?那多栽面儿!” 宣景嘴角轻轻扬起,“无事,我回头帮你问问,看看他什么态度。” 闵镇西可感动坏了,“你果然是我最好的兄弟!以后就算谢恒成了我兄弟也绝对越不过你去!” 宣景又拍了拍闵镇西的肩膀。 谢恒揣着一肚子气进去林场,招来了一些鸟类,许了不少好处,让这些鸟帮他留意林中的情形,有任何异常都要及时告诉他。 谢恒注意挑选的都是些很不起眼的鸟,不会成为被狩猎的对象。 而且这些鸟扎根林中多年,也见识了许多次春猎秋猎,对于一些在狩猎场上容易出现的各种见不得人的手段了解不少,不用谢恒多教它们也能看得出什么事情是“不同寻常”的。 从林中回来,谢恒就去见了宣景。 闵镇西不在,谢恒的心情好了点。 早上入林场前他还没说完话闵镇西就被荣总管叫走了,弄得他火气都没撒完,但可以的话他也不想回来后再见到闵镇西那张气人还不自知的脸。 第四百九十五章 罪证确凿 宣景见谢恒似乎有些不高兴,问道:“怎么了?玩得不尽兴。” 谢恒:“说不上尽兴不尽兴,就是随便在林中走走转转。” “那怎么谢相看起来不大高兴?” 谢恒心中一暖,他就那么一点别扭宣景都能看出来,不愧是他男人。 反正自己也是要当纯臣,大多数时候在宣景面前不用伪装,这样也更能得到宣景信任。 “微臣确实不大高兴,有人在背后编排微臣,微臣能高兴就怪了。” 宣景皱眉:“怎么回事?” 跟自家男人诉苦,谢恒说得十分顺畅。 “都怪闵镇西!之前闵镇西到微臣府上,用名家字帖和一根顶级做工的狼毫笔跟微臣换了一个男宠,说是要孝敬给太妃。微臣答应了。微臣本来也没跟那位男宠发生什么,只是让对方在府上当个侍从干活儿还能领月钱,微臣用不上男宠,也不想白养一个人,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微臣还尊重那人的意见,是他愿意去伺候太妃微臣才让闵侯将人带走。结果现在到处都有流言说微臣对男宠抠门得很,伺候一场连一百两都不给!这肯定是闵镇西派人散布的流言。” 宣景面不改色,眼中却闪付一抹歉意——对谢恒的。 “那些人嚼舌根太过分,你都记着,回头告诉朕都有谁,朕替你出气。” 看宣景这样严肃的表情,谢恒受用,心里也没那么生气了。 “不能忘了闵镇西这个罪魁祸首!” 宣景笑起来:“绝对忘不了。不过朕猜测闵侯应该也不是故意的,你现在跟闵侯接触的也不少,该看得出来他就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不会在背后说人坏话,可能是他在无意中跟别人提起过这件事,但却被人误会,也可能是好事之人故意歪曲事实,想要看你和闵侯争斗。” 谢恒之前就已经发现宣景跟闵镇西的关系不错,朝堂上两人看起来就是普通的君臣关系,闵镇西也算不得宣景的心腹,但谢恒还是敏锐地观察到两人有几次暗中打配合。 之前在古代谢恒跟宣景可不就是常常你唱黑脸我唱白脸,多年的默契怎么会让他看不出宣景和闵镇西也有演戏的成分?虽然比起自己和宣景的搭档还是差了些,情况也不大相同,但谢恒多少琢么出在宣景登基之前闵镇西应该就是他的人,这也是让谢恒打消了怀疑闵镇西是梦鬼的最主要原因。 现在宣景替闵镇西说好话,谢恒并不意外,只是心里多少有点不痛快。 他已经很就没有这种感觉了。 当初在古代刚跟宣景接触时,他就嫉妒荣启能得宣景信任,成为宣景的左膀右臂,然后就把超越荣启当成自己的目标,幼稚地较劲儿,直到最后超额完成任务,不仅得到了宣景的信任,还把人给睡了。 没想到如今到了梦里又让他体验了一番当初的感受。 谢恒叹息:“陛下说的是,微臣也不是真的跟闵侯计较,就是被人这么编排心里肯定不舒服。” 宣景:“也是闵侯嘴上不牢,这事多少有他的责任,回头罚他银子,朕再添一些,送给谢相,当对谢相的补偿。” 谢恒当即满意了,被编排又不会少两块肉,有钱拿才是实打实的好处。 “谢陛下!” 瞧着谢恒又笑起来,宣景心里也高兴了。 另外一头。 汪太后攥着宋氏的时候着急地说:“嫂子,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淳郎?你们什么时候才能让我们见面?” 宋氏好声好气地安抚汪太后:“太后娘娘别急,知道太后娘娘思念襄王心切,我们当然也想让你们二人早些见面,但这事也不是我们能做的了主的,总得襄王那边配合才行。襄王还没个章程,我们哪里敢贸然行动?” 汪太后一下就变了脸色:“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淳郎不愿意见我吗?胡说!淳郎对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之前亲口对我说的,定然是你们没有把我的话告知淳郎!” 宋氏听这话,心里十分鄙夷。 她实在看不懂这个小姑子,都已经当上太后了,这般的尊崇,怎么还要冒这么大的风险跟那个明显心思不纯的襄王搞在一起?养男宠她不快乐吗? 如果她是太后,一天晚上弄两三个,一个月不带重样的。襄王身份尊贵又如何,床上的事是看身份的吗?那价格再贵的老黄瓜也比不上一堆鲜黄瓜啊! 丈夫一家也是拎不清,怎么就能跟襄王走得那么近?他们什么想法宋氏也知道,正因为知道才觉得更好笑,什么身份多大本事,也想博个从龙之功? 要不是被丈夫逼着,宋氏可不会过来传话。 不过看着眼瞎心盲的小姑子和疯魔一般的夫家人,宋氏还是觉得她得想点办法留个后路,不为自己,主要为她那还不满周岁的儿子。 “太后宽心,我们都是太后的家人,怎么可能不把您的话带到,确实是襄王那边还没布置好,不过太后细想,襄王如此谨慎也是为了太后,毕竟你们二人之事若是被泄露出去那可是要掉脑袋的!襄王是爱护太后才会尽量布置周全!” 这话说的宋氏自己都觉得有些犯恶心。 汪太后却红了面颊,明显是被宋氏的话安慰到了。 “嫂子说的……是这么回事。不过你们还是要让襄王尽快准备,我好不容易才说服皇帝带我出来,秋猎就这么几日,可不能都耽误了!” “是,娘娘放心,我们一定告知襄王。” 宋氏面上应着,心里更加看不上汪太后。同时也觉得得赶紧想办法跟汪家脱离关系了。汪家与虎谋皮,不会有好下场,而这场秋猎……总让她心头更加不安。 当天,汪太后还没能见到情郎,宋氏就先自请和离了。 宋氏本来也不是汪远洋的原配,她是在宣景登基的前一年嫁给汪远洋做续弦。宋家是做生意的大户,王府和汪远洋在朝为官,父子都是朝廷命官,听着两家身上是差距不小,但汪家父子都是芝麻小官,给根令箭都只能当鸡毛用的那种。所以汪远洋和宋氏也算是门当户对。 而宋氏又是独女,很得父母疼爱,嫁给汪远洋做续弦后,宋家给了汪家不少金钱上的支持,但就这样,汪家依旧觉得是宋家高攀了,对待宋家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典型的拿了人好处还要嫌弃人家,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而这种情况在宣景称帝之后更加明显,汪家自诩太后娘家,着实跋扈了一阵子,要不是后来发现宣景不跟他们亲近,也不许给他们便利,甚至在他们打着皇亲的旗号做些下作事情时还被揪出不少人来严刑厉法,他们可能就已经一脚踹开宋家了。 这一回宋氏很聪明,让家里做出了生意接连失败的假象,又假装找大师给看了,得了宋家全家“乌云罩顶、多灾多难”的批语,趁着秋猎的时候给送来。宋氏以自身不祥为由,请求和离。忙着跟襄王共谋大事的汪家自然忙不迭同意。 当然汪远洋本来是想休了宋氏,但到底看在宋氏愿意带走孩子的份上,同意了和离的结果。虽然疼爱儿子,但儿子身上也有一半宋家的血,走近了还是有可能被沾染上霉运的不是? 这件事被一只平日里就爱看家长里短、婆媳矛盾的鸟告诉了谢恒。 谢恒直觉不对劲儿,这天底下哪里有这么“舍己为人”的人?一个女人恋爱脑倒是有可能为了顾全爱人而自请和离,但不可能她的家人都陪着她恋爱脑,得了大师不祥的批语不顾这边正在秋猎也要给送到猎场来,这是什么娘家人?这分明就是活菩萨,还是对于汪家来说的活菩萨。然后宋氏就跟汪家和离了,还带着自己的孩子。 宋氏离开猎场那日谢恒还去看了,那女人走得那叫一个神清气爽,半点不舍也没有,更看不出丝毫恋爱脑的模样。 谢恒留了心,特意安排了些几只雀鸟好好盯着汪家那边。 只能说汪家人做事实在不仔细,加上汪太后那边整天催着想要见襄王,那都不能称之为露马脚,那马脚就跟泄洪一样。 谢恒一看这情况就知道宣景肯定晓得,要是宣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皇位怎么可能坐得稳当? 只不过就是不知道他家陛下打算怎么利用这件事。 后两日谢恒又听雀鸟说有人在暗中监视着汪家和襄王,谢恒就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 但目前看来没有他可以发挥的空间,宣景那边应该早有应对,自己要是贸然采取什么行动说不定会妨碍了宣景的计划,还是暂时静观其变。 当天晚上,猎宫闹了刺客,而在搜查此刻的过程中,“意外”发现了太后跟襄王叔嫂通奸。 宣景没打算替两人遮丑,于是还不到天亮整个猎宫的世家、勋贵、官员就都知道了太后和襄王的丑闻。 两人身份敏感,再加上当场被捉奸在床罪证确凿,没有审讯的必要,宣景就直接下令,除了太后的凤冠,削了襄王的爵位,待秋猎结束后将两人关进宗人府,终身囚禁,现在只是暂时收押。 作者闲话:【多谢一起飞升吖送礼物~感谢宝子~】 第四百九十六章 龙屁 天还没亮,猎宫里一片灯火通明。 宣景在主位上坐着,朝臣们在下面站着。 大殿里这么多人,却安静得落针可闻。 说实在的,发生这种丑事,他们真的宁愿自己不在场。 皇家的瓜是那么好吃的吗?更何况对象还是太后。 今天但凡跟襄王搞在一起的女人是别人,他们就不至于这么替别人尴尬。 撞破这样的场景,眼看着陛下面色阴沉如冰,他们着实担心被牵累,换成他们,要是被旁人看到了这么大的丑闻,那估计连杀人灭口的心思都有了。 一直这么沉默下去也不是办法,是死是活得弄个明白。 于是谢恒和闵镇西就被推了出来,谁让两人在一个是文臣之首一个是武将领袖呢! 闵镇西:“陛下若是无心狩猎,不如早日启程回宫。” 虽然这件事就是他们设计的,不过陛下总要做做样子,表现自己的不知情和震惊以及绝对的失望,没有心情继续秋猎也算是合情合理的情况。闵镇西觉得自己的提议挺好。 宣景没说话,看向谢恒,“谢相以为如何?” 谢恒看向闵镇西。 闵镇西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这时候谢恒看向自己不是啥好事。 谢恒:“闵侯觉得太后跟襄王偷情,是陛下的过失吗?” 闵镇西眉毛一竖:“怎么可能!这事怎么能算陛下的过失,谢相慎言!” 谢恒又看向其他官员。 被他目光扫过的官员都下意识地挺直腰背,且都生出跟刚刚闵镇西一样的感觉。 谢恒:“那各位大人,可有谁觉得陛下需要为太后和襄王叔嫂通奸负责?” 众人忙不迭摇头,感觉要是这时候谁摇头慢了一点那就要大祸临头了。 然而等摇头过后,众人又才发现刚刚谢恒说的居然是“叔嫂通奸”!虽然这是事实,但是谁敢在陛下面前下真的这么说出来啊!那可是太后!就说谢相平日里无法无天也就罢了,在这种档口上怎么也能这般口没遮拦?还是什么时候陛下和丞相之间的矛盾已经不可调和了,所以丞相直接打算借着这次机会让陛下下不来台? 就在众人胡思乱想时,谢恒又开口了:“既然大家都知道这件事并非陛下的过失,那陛下为何要终止好好的秋猎提前回宫?秋猎的意义所在应该不用本相说大家都清楚,提前中断秋猎是好事?太后与襄王的事必然不会传出去,最多也就是今日在大殿上的诸位知道了,皇家丑闻总不可能弄得天下皆知。而不明内情的百姓们只知道秋猎提前结束,免不了诸多猜测,也一定没什么好话,那这份中伤谁来担着,是我们还是陛下?” 听到这里众人才反应过来,原来丞相不是要对陛下发难,而是站在陛下的角度考虑。 什么时候丞相如此懂得为陛下考虑了? 可恶,从前在陛下面前争相表现的竞争对手就多,能抢到在重要的事情上不好痕迹奉承陛下的机会就很少,现在连本来跟陛下不是很对付的丞相都要跟他们抢马屁了? 而且只能说丞相就是丞相,这奉承的水平就是高,一番话连问带答,不但没有丝毫刻意奉承的样子,还颇有点忠贞之臣气节的体现,他们跟丞相相比那简直就是高下立见。这官场真是比以前更不好混了。 宣景看向谢恒的目光越发柔和。 他确实没打算就这么回去,不想为太后和襄王的丑事而担上污名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他知道谢恒也想在猎场多留一段时间,这也是难得放松的机会。 “所以微臣提议,狩猎就还按照之前的安排进行,该是多少时日就是多少时日,再说,”谢恒扬起唇角,“微臣还没怎么去狩猎呢!” 众大臣严重怀疑最后一句话才是谢恒的真正目的,毫不避讳地说出来这就是谢大佞臣的风格。 宣点头:“朕同意谢相的提议,还有人有意见?” ……陛下您都说同意了我们还能有意见?大家都高官厚禄的又没有谁嫌命长。 宣景:“那就将太后和襄王暂时收押,待秋猎结束回京之后再行处置。” “吾皇圣明!” 谢恒张嘴就喊了一句。 才反应过来的大臣们做暗恨连最后马后炮的马屁都被谢恒抢了先!还得跟着喊“吾皇圣明”。 一堆人一起喊陛下能记着谁?还不是第一个开口的谢恒才能入陛下的心! 失策啊失策! 距离天亮还有一会,宣景便让所有人回去休息,今日秋猎晚开始一个时辰。 谢恒走在最后,闵镇西走到谢恒身边,神情复杂还欲言又止。 谢恒:“你有话就说,别老这么看着我,瘆得慌!” 闵镇西:“……再怎么也不至于瘆得慌吧!” 谢恒啧了一声:“你到底有事儿没事儿?” 闵镇西:“没什么大事,就是觉得你现在变化挺大的。以前你可从来不会这样恭维陛下,至少不会主动这么做。” 谢恒:“你用词还挺文明,其实你是想说从前的我可不会拍陛下的马屁是不是?以前我的想法确实有点问题,不过到底还是因为太年轻,有点恃才傲物,总想着自己是凭真才实学成为最年轻的大瑾丞相,有骄傲的资本,不用像别的官员那样总是钻营陛下的心思,想着自己怎么做才能得到认可。但现在我成熟了,也就不会再有这种幼稚的想法。” 闵镇西嘴角一抽:“幼稚?” 谢恒:“可不就是幼稚!拍别人的马屁可能会遭到嘲讽,但拍陛下的马屁得到的就是嫉妒,一般人想要拍陛下马屁还没有机会!陛下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就算我拍陛下的马屁,占便宜的不还是我?况且陛下那也不是马屁,是龙屁!能拍到龙屁,等于我手上都沾着龙气儿!不乐意的是傻子!” 闵镇西被谢恒的话彻底绕进去了,觉得听着是那么回事,但仔细一琢么好像又不太对。 谢恒走后,闵镇西就带着满脑袋的疑惑去找宣景。 宣景本来都要睡下了,一听闵镇西是因为有关谢恒的事来找他,便又起了身。 闵镇西把谢恒的那番有关“拍龙屁”的言论告诉了宣景,问宣景觉得谢恒的话有多少可信度。 谢恒拧眉,似乎很是意外:“这真是的他亲口说的?” 闵镇西:“除非刚刚在大殿上的谢恒是别人冒充的。而且他一口一个龙屁说得很认真。” 下一刻,闵镇西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看向宣景的……龙屁。 宣景的脸一下子就黑了:“看什么!” 闵镇西赶紧转头,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谢恒简直有毒! 宣景很是无奈,闵镇西与他交情深厚,又忠肝义胆,还是领兵作战的好手,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在面对军事以外的事情上很多时候像个二傻子! 闵镇西:“那你觉得谢恒说这些到底是不是真心的?” 宣景:“不管是不是,他对我们没有坏心就是了。你没事少往他跟前凑。” 闵镇西不乐意:“那我不是想跟他发展兄弟情吗?” 宣景木着一张脸:“谢恒是聪明人,越聪明的人就越喜欢跟同样的聪明人打交道,我也是,不过我跟你的情况不一样,咱们俩是打小的朋友,有感情基础,所以我不嫌弃你。不过你总往他身边凑会暴露你脑子不太灵泛的事实,他会越来越懒得搭理你。” 闵镇西一听这就老实了。 次日秋猎开始,宣景也亲身参与了。在不少大臣眼中,这就是陛下心情不好想要好好发泄一番的表现。 谢恒驱马走在宣景身边,打算陪宣景一起进入林场。 “谢相不用陪着朕,可以先去狩猎。” “狩猎才不重要,比起狩猎,微臣更想留在陛下身边。” 宣景的心漏跳一拍,转头定定看着谢恒。 谢恒一脸正色:“襄王不像是会为爱冲昏头脑的人,所以微臣觉得他与太后勾搭在一起应当是另有目的,可能是襄王想要拉拢太后做些什么事,那就极有可能对陛下不利。襄王看似已经闲散惯了,但若真如此也不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请陛下恕臣多疑,微臣觉得襄王可能有不臣之心。虽说现在襄王已经被收监,但也不会知道他手下有多少势力,暗地里带了多少人到猎场,所以还是小心为上。微臣粗知武艺,跟在陛下身边,若是真遇上危险,也能保护陛下一二。” 宣景的眸色微暗:“原来谢相跟在朕身边是为了保护朕的安全。有这么多护卫在,谢相不必担心。” “保护陛下本来就是身为臣子的职责,且多个人总不是坏事,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使起手段来可是防不胜防,多一个人跟着就是多一分保障,不然微臣也不放心,还请陛下不要拒绝。” 谢恒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忠心耿耿的纯臣味儿。 宣景无奈,只得点点头:“你说得对。” 谢恒下意识地扬起嘴角,“那在回宫之前就让微臣一直陪着陛下吧!” 作者闲话:【今天和明天可能都一更,如果都单更算请假,下周补】 第四百九十七章 唯一,第一 看谢恒这么关心自己,宣景神色放缓。 不过他还是不能让谢恒跟着,至少在他所有的部署都结束之前不行。 “谢相对朕的关怀朕已经收到了,不过朕今日已经跟闵侯约好了要比试一番,闵侯要是输了肯定不愿意让谢相看见,等改日朕在邀请谢相一同狩猎。” 正说着,闵镇西就骑着马过来了。 远远的闵镇西就看到谢恒和宣景在说什么,这会走近了也毫不避讳地问出来:“陛下和丞相大人在聊什么?” 谢恒突然转头瞪着闵镇西,那表情就像是看破坏人感情的小三。 闵镇西被谢恒的目光吓了一跳,“你瞪我干啥?我咋的你了!” 谢恒冷笑:“听说今日闵侯要跟陛下切磋?” “啊?”闵镇西看了一眼宣景,后愣愣地点头,“是、是有这么回事。” “那就祝闵侯收获颇丰,不要输得太难看!” 说完就气呼呼地调转马头走远了。 虽然知道宣景和闵镇西之间肯定没有超出君臣兄弟之外的感情,但谢恒也是打算要做纯臣的。做爱人,他得是唯一,做心腹,他得是第一! 谢恒心中的颓废转眼即逝,很快又燃起了熊熊斗志,一如当初他决心要让自己在宣景心中的位置超过荣启时一样。 谢恒一走,闵镇西立即问宣景:“咋回事?咱俩啥时候要切磋?” 宣景:“他想要跟我们一起进入林场,我担心如果那些人动手会伤到他,所以以此为由拒绝。” 闵镇西:“那他为啥要跟我们进林场,拍龙屁?” 宣景斜了闵镇西一眼,“他觉得襄王应该还留有后手,担心会有人对我不利。” 闵镇西啊了一声:“丞相不愧是丞相,这都能推测出来。不过他最后那句话什么意思?看不起我?觉得我一定会输?” 宣景不慌不忙:“他不是看不起你,只是太相信我。如果你是和别人比狩猎他一定相信你赢。” 闵镇西点点头,想说这还差不多,可又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宣景身边只带了六个侍卫,然后就是闵镇西。 总共八个人,都骑着马前往林子深处。 众人越走越远,越走越偏。 就在宣景估计差不多的时候,耳边果然传来破空之声! 骤然出现了五十多个黑衣人,将他们团团包围。 闵镇西剑眉紧蹙:“奶奶个腿儿的!这可是比预想中的多了点,襄王那老匹夫藏得可够深的,悄无声息地培养出这么多死士可不容易。若不是逼得他狗急跳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这么多人在暗中蛰伏可,真要是在什么关键时刻行刺,生死还真不好说。” 刷刷刷! 周围从树上和灌木丛中涌出来一批侍卫,又将那些黑衣人包围。 这时候这些黑衣人也终于意识到他们是被设计了,宣景一早就怀疑他们的存在,所以提前在这里设下了,埋伏,就是知道他们会在暗中跟着他,然后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和地点动手。这里是林子深处,本来是最合适他们动手的地方,但同时也成了宣景为他们设伏之处。 这些黑衣人确实是襄王的死士,他们也算有点脑子,并没有很轻视宣景,也有想过宣景这样不顾自身安危一路深入会不会是在引诱他们出手暴露。 但是看到闵镇西,他们就又打消了怀疑,觉得如果宣景是为了引他们出来,那就不会把闵镇西带在身边了了,目标越弱才能越引人动手不是?所以宣景应该真就是为了跟闵镇西切磋,也是觉得有闵镇西在不会有危险,这帮人这才动手。 猎宫的监牢守备森严,他们就算闯得进去,也不可能还闯的出来,但如果皇帝出事了,整个猎宫乱作一团,他们便能趁乱救走王爷。 然而此时他们除了动手之外也没有背得退路! 双方瞬间陷入激战。 宣景设在这里埋伏的侍卫有十几人,主要是太多了会有被发现的风险,加上他自己带过来勉强凑够二十个,而跟对方几乎是他们两倍数量的黑衣人交手,却没显得多吃力。 毕竟这些护卫都是从边境将士中百里挑一出来的精英,是宣景亲手训练,这些黑衣人能跟他们周旋到现在已经不容易。足见他们的实力也不弱。 一瞬间,宣景突然有一股极强的危机感,下一瞬肩头就传来针刺般的痛感,虽然不是很明显,但宣景不会感觉错,而且在同一时间他也锁定了在距离他稍远的一棵树上一定埋伏着人。 几乎在感觉到痛感的同时,宣景就朝着那被他刚刚锁定的方向掷出长剑。 一个黑影从茂密的枝杈间掉了下来,胸口处就插着宣景掷出去的那把剑,人掉下来后就是半死不活的状态。 闵镇西也注意到了宣景的情况,正要过来查看。宣景骤然面上一寒,又一支毒针射了过来! 叮的一声! 毒针在半空中被一柄长剑拦了下来。 宣景转头,看到眉心几乎打结的谢恒。 谢恒本就不放心宣景,虽然自己不能跟着,但还是让雀鸟暗中跟随。 在得知宣景一行人一直往林场深处走,谢恒就不淡定了,直接骑马追了过来,刚到就赶上了宣景险些中毒针这一幕。 其实当时宣景已经动手了,哪怕没有谢恒他也能拦住这第二根毒针,而且树上那家伙已经被宣景甩出去的匕首命中。 不过谢恒当时也顾不得那么多,就是看到宣景陷入危险也就没时间去细细思量。 闵镇西看到了谢恒出手,心中不免震惊,他之前听宣景说谢恒讲自己略通武艺,还以为是只会一点点,这哪里是一点点啊!有这身手就是从军也能得闯出不小的功名了! 不过现在还不是惊艳的时候。 “谢恒!陛下中了暗器!你护着陛下!” 他的武功在谢恒之上,自然是要尽快将这些黑衣人除掉,保护陛下的任务就得先交给谢恒,其他侍卫被缠上了一时都脱不开身,。 谢恒刚要应下,就看到闵镇西口中“中了暗器”的宣景夺了一个黑衣人的兵器手起刀落,眨眼间就解决了三个黑衣人。 谢恒没能起到“护驾”的作用,反而因为对方死士众多且各个身手不凡而一度险些受伤,都是宣景在关键时刻救了他。而谢恒能勉强做到的就是不给宣景拖后腿。 闵镇西大概也想不到自己是让谢恒去保护宣景的,但结果还是宣景保护了谢恒。 黑衣人被杀得差不多了,只留下三个活口用来问话。 闵镇西暂时卸掉了他们的下巴,也检查了他的嘴里是否藏毒,确定没有之后才让人押走。 谢恒担忧地看着宣景:“闵侯不是说着陛下中了暗器?怎么回事?” 宣景:“无事,是他看错了。” 闵镇西:“我才没看错!我亲眼瞧见那针射进你肩膀的!不信就脱了衣服让丞相看看!” 宣景不动,谢恒心里着急,知道闵镇西说的八成是真的,却不清楚宣景现在到底情况如何,这看着脸色确实没什么大碍,还挺红润。 “先回猎宫,召太医看看,在这里就是有问题咱们也没办法。” “对对对!赶紧回去!” 这一次宣景没再反对。 众人快马加鞭赶回猎宫,闵镇西骑马在最前面,一到猎宫就赶紧召太医候着。 片刻后宣景和谢恒回来,太医立即为宣景诊治。 宣景遇刺的事并未被公开,也没有让更多人知道,殿内就只有宣景、谢恒几人,连宫人都没叫进来伺候,只有荣总管在。 太医给宣景把了脉,这脸色瞬间就不大对了。 闵镇西还以为宣景是中了什么了不得的毒药,立马紧张得不行,“孟太医,陛下究竟什么情况您倒是说啊!是不是中了要命的毒?到底能不能解啊!我听说现在市面上不少人往暗器上抹七步蛇的毒,走七步必死,是不是这种毒药?如果实在不能解毒的话您看让陛下带一条七步蛇在身边,走六步就让蛇咬一口成不成?” 谢恒都惊呆了,哪怕说闵镇西是病急乱投医,但也不能把脑子给急没了吧?他这是在搞笑吗? “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回来猎宫之后陛下一路都是自己走的?别说七步,七百步都有了。” 闵镇西一愣:“是哈,瞧我,把这茬给忘了,我那也是听说,陛下到底什么情况,孟太医你别吞吞吐吐的行不行?” 孟太医的脸色也有些诡异地发红,轻咳一声说:“不是要命的药,是、是**。” 闵镇西:哦吼! 谢恒脸色一变:“**?那这上面的呢?” 谢恒将他之前打掉的那跟银针捡了回来,给孟太医看。 孟太医用水泡了,折腾一番后表示这跟针上涂的是同种类型的**。 闵镇西就不是很理解了!那些黑衣人怎么打算的?明明是行刺,可躲在暗中最有机会的手的人暗器上涂的居然是**?什么目的? 谢恒转念一想就明白了:“是太后跟襄王的事。” 闵镇西还是不懂:“咋回事?” 第四百九十八章 现配也配出来 宣景也明白了:“那些黑衣人的目的不是要杀朕,而是要抹黑朕的名声。” 太医还不太清楚情况,但还是说道:“这毒药名鸳鸯恨,在淫毒排行榜上小有名气,别看只是在针上涂上这么一点点,但也足够起作用,要是一个时辰内不能解毒,有可能损害根本。” 闵镇西一拳捶在桌子上,“真是好狠毒的手段!” 宣景:“如果朕因为中了那淫毒而做出不当之举,在外人看来跟襄王就是半斤八两。日后襄王若是反了,有人拿与太后偷情之事来说他德不配位,那襄王的人就可以说朕也有过荒唐之举。” 老实说这并非多高明的算计,宣景甚至觉得这不是襄王的做事风格,若真是襄王下令,那针上涂的应该就是见血封喉的毒药了。而襄王现在被控制,应当不能接触到外面,所以宣景觉得这事很有可能是这些死士自作主张。 知道不是要命的毒药,谢恒心里总算没那么慌张了,现在反而还有那么点点羞耻的小兴奋。 难道他们这是走上了言情小说的常见剧情点?一方中了媚毒啊合欢散之类一听就很不正经的毒药,然而还各种原因造成无药可解,于是就只剩下两人嘿咻嘿咻这一种办法。推动了情节发展增进了亲密关系,下药的那都不叫反派,该叫活菩萨。 这淫毒取名鸳鸯恨,听听这名字多霸道,那必然是没有解药的。 谢恒闭着眼睛直摇头,哎呀呀,这自己都打算当个纯臣了,还非要搞这种事情,看来自己跟宣景就没有做普通君臣的缘分,不管是在现实还是在梦中都注定要酱酱酿酿! 一会是自己直接毛遂自荐呢还是怎么样呢?也不知道这个鸳鸯恨有没有什么限制,是只能男女还是可以男男有或者都行,不过这种设定都让自己碰上了,他觉得限制男男的可能性还是有的,顿时谢恒甚至有种自己简直是小说中常讲的气运之子的感觉,那么为了让他和宣景顺利那啥应该要要限定男男吧! 看着宣景脸色越来越红,闵镇西是真担心自己好兄弟伤了根本,立即问太医:“那此药可解,还是得给陛下找人过来……” “闵侯爷不必担心,”太医衣服胸有成竹的模样,“鸳鸯恨虽然是罕见的毒药,但微臣身为太医院院首也不是吃素的,五花八门的毒药微臣这里都有解药,您和陛下随便中毒都不要紧,哪怕是没有解药的,微臣现配也能配出来!” 谢恒微笑的表情逐渐出现裂痕! 过分!太过分了! 你毒药有解药也就罢了,怎么连这种药也有解药,你这老太医多少有点敬业过头了吧?要是小说、电视剧里的大夫都像你这样,好多情节都不存在了! 完全没料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发展,谢恒心中隐隐有点小失望,但想着这样也好,有解药应该就对宣景身体的伤害最小,而且他能继续做他的纯臣。 半个小时后,服用过解药的宣景已经彻底恢复正常,只是脸色还比平时稍微红了些,但已经不要紧。 太医非常有成就感,提着药箱子迈着四方步昂首挺胸地走了。 谢恒关切地看着宣景:“陛下感觉如何?可还有不妥之处?” 宣景摇头:“没有,一切都好。” 谢恒:“真的吗?” 宣景:“……真的。” 闵镇西:“陛下又不是逞强的人,丞相大人放心。” 谢恒淡淡扫了一眼闵镇西:“闵侯倒是很放心。” 感受到谢恒眼中的凉意,闵镇西也不知道自己又什么地方得罪谢恒了,摸摸头没再说话。 宣景看着谢恒一直难看的脸色,本来想解释说他们今天其实是故意深入林场引得那些死士动手,但现在却觉得还是不说比较好,不然这人可能更生气。 谢恒叹气:“这些人应该都是襄王的死士,襄王被控制起来,按理说是不可能和外界取得联系,还让那些死士对陛下下手。” 宣景点头:“我也这么认为,那些死士无法救出襄王,也不愿意坐以待毙,所以就打算对我动手,让我中药行荒唐之举,为襄王铺路。襄王估计还不知情。” 谢恒冷笑:“倒是一群忠心护主的狗!” 闵镇西打了一个寒颤,不知为何,总觉得现在冷笑的谢恒非常可怕,那冷笑的模样让他这个沙场老手都有种脊背发凉的感觉。 “陛下,微臣想去看看襄王。” 宣景皱眉:“你想去问他那些死士的事?他不会承认。” “微臣知道他不会承认,但不承认不代表不会露出破绽,眼下也不知道今天的这些黑衣人是不是全部死士,说不定襄王还藏有其他力量,微臣想要去探上一探,说不定真的能套出点有用的消息,套不出来也没关系,又不损失什么,就是浪费点时间罢了。” 谢恒的话有理有据,看起来很是这么回事。 但其实他只想想去见见那位襄王,看看对方到底是不是梦鬼。如果能顺便套出些消息自然是最好的。 本来他就已经开始怀疑襄王,还在想着如果襄王真是梦鬼自己应该怎么对付合适,结果还没等他想到一套完整的应对方法,襄王就已经被宣景算计抓起来了。 这位疑似梦鬼的王爷从高高在上到变为阶下囚,谢恒连见都还没见过。 宣景看谢恒确实对审讯襄王很感兴趣,便痛快答应让谢恒去见,还说等回京之后可以让他参与对襄王的审讯。 谢恒来到猎宫地牢,看着被关在相邻牢房的太后和襄王。 这里的地牢不是很大,主要也是没想着一个狩猎还能抓到多少罪人。 太后才睡着没多久。从被关在这里后就惶惶不可终日,一直都没休息,这刚刚睡下去一会,还不太沉,眼皮偶尔会颤动两下在,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缩在两间牢房公用的那一边,大概是觉得这样就能离自己的爱人更近一点,心里能更安定一些。 宣景走到牢房门前,瞧着靠坐在墙角的男人。 男人身上只穿着一身白色的里衣。 和太后通奸时,男人的身上只松松散散的穿着白色里衣上身,后来被发现后才匆匆忙忙捡起地上的裤子套上。 到现在还是穿着这一身,只不过身上已经沾上明显的脏污。黑一块灰一块,看着十分狼狈。 头发也在之前被抓捕的时候于推搡之下有些松散,发冠早就不知掉到了什么地方,垂下来的发丝只显得人更加狼狈。 曾经身份尊贵的亲王,转眼间就变成这样,实在令人唏嘘。 不过谢恒还是挺兴奋的,看到襄王的第一眼就确定,这人就是梦鬼化身。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次受伤还没有恢复过来,襄王身上的梦鬼气息十分微弱,要不是谢恒聚精会神的观察根本注意不到。 若是在外面碰见,周围分散注意力的事情一多,谢恒可能就察觉不到这一丝微弱的梦鬼之力。 梦鬼如此虚弱是好事,但谢恒就更加想不明白,梦鬼都已经弱成这样了,连鬼气都是这样若有似无的,又怎么会还有能力编织梦境并把宣景给拉进来?紧剩这么点鬼力,不是应该更加注意修养,不着痕迹地从宣景身上吸收力量,等成势之后再做行动? 这么迫不及待地就要对付宣景是为什么?拼着可能耗尽鬼气魂飞魄散的危险也要算计,这就是传说中的杀敌一千自损八万? 襄王太后看了一眼谢恒:“你来这干什么?” 谢恒:“当然是来落井下石的,不然还能是来救襄王于水火的吗?” 襄王一噎:“……丞相跟本王有仇?” “那倒是没有,只是本相忠君爱国,凡是让陛下不高兴的人,就都是本相的敌人。” 襄王一笑:“原来丞相是想拿本王做筏子讨好陛下,之前本王还以为丞相跟陛下不和,看不惯陛下,倒是本王看走眼了。” 谢恒奇怪地看了一眼襄王:“你说这些做什么?好像你今天沦为阶下囚是因为对我看走眼了似的,可憋往自己那张老脸上贴金,你会落得这个下场就是因为你管不住下半身那二两货,跟太后搞破鞋。你说你要是因为造反失败被关在这里,那即便传出去也就是落个狼子野心的名声,可能在某些反朝廷或者自身政治立场并不绝对的人眼中还挺令人佩服。但可惜,你不是。搞破鞋这种事,就是在乱臣贼子眼中都会被瞧不起,虽然您和太后的事不会传出去,但也就是不会扩散到百姓的耳中,达官显贵们却多多少少都知道。往后您就是还能活着出去,那可能也还不如死了痛快。” 襄王脸色铁青:“你到底想怎么样?” 地牢内昏暗的光线下,谢恒的眼睛反射着狼一样的幽光:“你自尽吧!” 襄王身躯一震,双手一把抓住身下的稻草:“你说什么?” 谢恒:“你自尽,这是你唯一能给自己最后留一份体面的做法。知道这件事的人也会觉得你还算有点气性。到底是王爷,天家血脉,既然活得难看,那不如死了干净。” 作者闲话:【感谢雨非霏、悄悄是心上的肖肖送礼物~爱你们~比个心~】 第四百九十九章 谢邀,但婉拒 “你、你……”襄王的声音在发颤,“是宣景让你来说这些的?他想要本王的命!本王是他皇叔!是先皇最疼爱的弟弟!先皇驾崩时分明嘱咐过他要善待本王!” “你不用往陛下身上扯,陛下仁孝,哪怕你跟太后做出这等不知廉耻之事,陛下也没打算要你们的命,再难受,也只在心里忍着。可本相想要向陛下靠拢,那就得能为陛下分忧解难,王爷让陛下头疼,那本相就得想办法让王爷消失,这是本相作为忠心耿耿的臣子的本分。” 杀人就杀人,还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襄王咬牙:“本王绝对不会如你的愿!你做梦!” 谢恒轻笑:“王爷是觉得自己还有后路吗?指望你的那些死士?” 襄王瞳孔一缩,随即偏过头,“本王不知你在说什么。” 在大瑾朝的律法中,养死士也是要违法行为,会根据养死士的数量已经具体行为进行不同程度量刑。 当然,养死士的人也大都是做些犯罪的勾当,也没有太大差别。 谢恒:“日前陛下与闵侯爷一起到林场比赛狩猎,便遭到死士伏击,一共五十五名死士,留了两个活口审问,其他五十三个全部当场格杀!” 襄王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但还是拼命忍住,要不然就真被气死让谢恒如愿了! 培养一个死士所要花费的金钱和人力就不是小数目,更何况是五十五名死士!五十五名!他是耗费多少时间、多少银子又花费多少心力才培养出来! 而且他所谋之事大都是让这些死士去替他做,招兵买马甚至豢养杀手。而为了防止节外生枝,连他都不清楚所有的事情,就连分散存放在各个钱庄用来造反的银两,取银子的印章在他这,但口令却只有二十个死士知道,每人记下的口令都对应一个钱庄,二十个钱庄,二十枚印章。想要取走银子,印章和口令缺一不可。 “谢恒!” 这两个字几乎是襄王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谢恒:“你喊我也没用,一下子折损五十五名死士,也挺大手笔。” 襄王已经说不出来话,只能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他这次出来秋猎除了常规侍卫外,就带了这五十五名死士,本来是打算利用太后将皇帝引出来,让死士提前埋伏,将皇帝直接击杀,之后再造成是皇帝撞破太后和侍卫奸情被惊慌之下的侍卫杀人灭口的假象。可惜他好不容易部署完,正准备引诱太后答应,就被宣景给抓了个正着。 襄王也明白了,只怕宣景早就知道了他和太后的奸情,就打算利用这次秋猎除掉他,难怪从来没有带太后来秋猎的宣景会答应太后的要求,根本就是在将计就计! 虽然他在京中还有最后十五名死士,但这些死士已经成不了气候,再者钱庄里的钱取不出来,后续的招兵买马银两不够,要想再搂到足够的银子造反,在如今谢恒主管修改的新制度改革下,他至少还需要十年时间才能悄悄攒够银子! 十年!当初暗地里与先帝争夺皇位耗费了十年!失败之后准备造反到如今又是十年!现在所有的准备都白费,一切还要从头开始,再来一个十年?他这一辈子剩下的大半日就要在准备造反的过程中度过了吗?即便登上皇位,他又能做几个年头的皇帝? 谢恒看着极尽崩溃的襄王脸色几经变化,也大概猜出即使襄王手上还有点死士,但也不多了,已经构不成威胁,也似乎拾不起东山再起的年头,如此宣景那边的交代就有了,只是他还是想试试能不能把襄王给劝死。 “反正你造反已经不可能成功,和太后这事又是板上钉钉,注定被钉在耻辱柱上,回京后基本上就常住宗人府了,估计连皇家玉牒上的名字都保不住,风光了一辈子,临老因为搞破鞋落得这样的下场,往后史书上也不知道会怎么批判您。就算不直接点出您和太后的丑事,也总会编些其他理由。要是您能自裁,本相可以去找陛下商量,给王爷找个体面的缘由,比如秋猎意外受伤然后因伤势过重太医回天乏术之类的,起码能保全名声?” 襄王冷笑看着谢恒:“你就这么希望本王去死?” “陛下不能直接要你们的命,但只要你们多活一天,陛下就如鲠在喉,我作为体贴陛下的臣子,怎么能不主动替陛下分忧?” 襄王:“”你们”?” “是,你们,”谢恒转眼看着不远处还没醒过来的汪太后,“为避免王爷寂寞,等王爷走后,本相会把太后也给王爷送下去。” 襄王:“这恐怕就不是皇帝的意思了吧?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了,他都应该巴不得本王远离这个老女人。” 谢恒无奈地叹息一声:“这也是没有办法,毕竟本相是劝王爷去死,这可不是寻常事。非常之事当行非常之法,陛下总会理解的。” “哈哈……哈哈哈!”襄王突然癫狂地笑起来,“谢恒啊谢恒,为何你效忠的人不是本王?如果本王与你是君臣,那你一定会是本王最器重的臣子!” “谢邀,但婉拒。” 襄王重重哼了一声,“不过本王要让丞相大人失望了,只有胆小无用的废人才会自裁,本王绝对不会!成王败寇罢了,本相没什么不能承受的!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但只要还活着,那就还有可能,丞相大人说是不是?” “不是,”谢恒转身,刚刚那还算温和的眉眼此刻尽是冷冽,“本相不会让王爷活着回到京城!” 谢恒大步离开。 听着逐渐变轻的脚步声,回想着谢恒最后一句话,襄王卸下了一身力气,垂下头满身颓然。 离开地牢后,谢恒本来打算去找宣景,把对襄王试探的结果告诉宣景,但宣景睡着了。 为了对抗鸳鸯恨的药效,宣景耗费了大量体力,那位太医院院首针对宣景现在的情况给配了安神的汤药,宣景服下后就睡沉了,谢恒便先跟闵镇西说了大概情况。 “这次跟着襄王出来的死士应该就这些,看襄王的情况明显是想利用太后引出陛下再对陛下动手,所以将心腹力量都调了过来。京中还留着人手,但已经不足为惧。” 闵镇西点头:“那便好。不过其实襄王这人也算是有真本事的,”他不无唏嘘地说,“当年襄王跟先帝争夺皇位,我听我老师说,襄王能文能武,性情也更为稳重,从能力上来说值得看好。但可惜,襄王出身不好,母亲是罪臣之女,还不如汪太后。而先皇的母妃是荣宠不衰的皇贵妃,自然更得看重。而在后来襄王知道争储无望之后,也能迅速放下尊严主动跟先皇交好,成了所有皇子中跟先皇最亲近的,这才在先皇登基后不仅没有像其他皇子一样被清算,还捞到了个王爷当。识时务又能屈能伸,这些品性在皇子身上很难见到。” 谢恒扑哧一声笑了:“你还觉得他挺不错的不成?焉知他的失败原因中就没有太识时务又能屈能伸这一条?身为皇子,生来尊贵,哪怕因为母家出身不好受人欺凌践踏,又不得皇帝重视,是可以选择一时隐忍,厚积薄发,但骨子里的天家威严不能被磨灭,脊梁不能弯,哪怕是面对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皇子,可以选择避其锋芒,却没有必要处处恭维。你看陛下,也是年少不得志,但他可曾对哪位皇子卑躬屈膝、奴颜媚骨?自己将尊严丢了还想捡起来,哪那么容易!” 闵镇西越听越认真,对着谢恒也不由自主地佩服起来,“你说得太对了!”他似乎稍稍有点能理解为何谢恒能这么年轻就稳坐丞相之位。 “你还跟襄王说了什么?” “我说我不会让他活着回到京城。” 闵镇西一惊:“你、你要杀了襄王?虽然那老东西是该死,不过你也不好就这么动手吧?陛下那里虽说也不至于怪罪你,但终究不好和外人交代。” 谢恒:“我就这么一说,你还真信了?” 闵镇西傻愣愣地看着谢恒:“你忽悠他?” 谢恒轻轻挑眉:“不然呢?还是你觉得我有那个本事能悄无声息地把襄王给杀了?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 闵镇西:“……那你为何那么说?” “吓吓他罢了,”谢恒摊手,“骗人又不犯法,过过嘴瘾怎么了?” 闵镇西彻底无语。 罢了罢了,谁让襄王自己不老实,被谢恒吓着也活该。 但不得不说,现在闵镇西看谢恒是越来越顺眼了。 “哎,丞相大人,你如今已是权倾朝野,怎么就没想考虑一下个人问题?同僚中就没有人介绍自己的女儿给你?你这年岁多少人都当爹了!” 谢恒轻笑:“哪个好人家的女儿会愿意嫁给我这个奸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在背后叫我佞臣。” 从前喊佞臣喊得最顺口的闵镇西十分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第五百章 相亲,敲打? “那个……好多人是太不了解丞相了,误会,有误会!像我以前也误会丞相,现在跟丞相接触这么久就知道以前是我一叶障目了,我向丞相大人道歉。” 说完闵镇西还真郑重地对谢恒行礼道歉。 谢恒本来不大好看的脸色有所好转。 闵镇西作为一品君侯同样位高权重,能这样简单地知错认错可不容易,往往越是身份贵重的人越是不能接受自己犯错,哪怕真错了也不一定承认,还会找各种理由,闵镇西的性子确实很讨人喜欢。 “闵侯爷不也还没有成家?” 一听谢恒这么问,闵镇西就知道对方不生气了,立即顺杆上爬凑过来笑着说:“嘿!我一个武人,经常不在京,有战事的时候就得出征,娶了个老婆让人时不时就独守空房啊!再说我又是糙汉子一个,有多少姑娘家真心愿意嫁给我?大多数都是看重我手上的权势,想要从我身上捞好处。我这人平素最不喜欢玩心眼儿,朝堂上要面对一帮心眼多的跟筛子一样的大臣也就罢了,回家还得面对家人的算计,那我多累得慌?还不如一直一个人。” 谢恒意外地看着闵镇西,确实没想到闵镇西在这种事情上想法还挺通透。 “谢过你的好意,不过我目前也没有成家的想法。” “现在没有,也许见到人就有了呢!不是有个词儿叫什么一见钟情吗!说不准就能让你碰上。我母亲娘家那边有个表妹,人挺不错,长得漂亮还性格爽利,回头我介绍你们认识。” 谢恒:“这么好的姑娘你怎么不自己留着?” 闵镇西:“虽说这表哥表妹的很正常,但我跟那丫头也算得上一块长大,我就是把她当亲妹妹看,一点别的想法都没有。家里头倒是想过促和我们,不过我们俩都觉得不太对劲儿,还是做兄妹更好。说真的,要不是这段时间跟丞相大人接触,了解到丞相大人真正的为人,我断断不会将自己的妹妹介绍出去。” “还是算了,我没那个心思,就不耽误人家姑娘了。” “哎呀都说了到底能不能成得见过了才知道,大老爷们儿怎么那么墨迹呢!”闵镇西又凑近些小声说,“实话告诉你,我家母上大人催着我给表妹找门好姻缘呢,说我既然自己不愿意娶表妹,那就得给表妹找个比我更优秀的。我思来想去,满朝文武能跟我一比的也就只有你了。聪明才智和容貌俊朗,咱俩就算一人占一个,平分秋色!” 谢恒嘴角直抽,这人还真敢说。 闵镇西继续游说:“你就当帮兄弟个忙,就算不能成我也能告诉我娘亲我确实帮表妹物色到比我还好的,线也牵了桥也搭了,没能成是你们没缘分。你帮兄弟这一回,当兄弟欠你个人情。”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谢恒要是还不答应就真显得不近人情。好歹闵镇西是得宣景看重的臣子,看在宣景的面上,他就帮这一回。 “好,我可以答应你,不过你要提前跟你表妹说清楚,就说是为了应对你母亲,我不能为了帮你而去坑一个小姑娘。” 闵镇西想了想点点头:“应该的,我会跟她说,你放心。我表妹在京中,没参加狩猎,等回去之后我再介绍你们见面认识。” 谢恒:“好,你看着安排。到时候约见地点让人家姑娘挑。” 闵镇西笑起来:“看不出谢相还细心,放心吧,我都会处理好。” 谢恒表示怀疑,不过也不打算详细过问。 晚上,宣景醒过来,一睁眼就看到坐在不远处的闵镇西,眼神瞬间晦暗一分。 “谢相呢?” 闵镇西:“去审问死士了。” 宣景撑着手臂坐起来:“怎么是他去?” 闵镇西端了一碗水过来给宣景润口:“本来是我去的,但没问出什么来,就换了谢恒去。哎你别说,谢恒虽然是个文官,但审讯起来是真有手段,我看着都毛骨悚然,很怀疑要是我落在谢恒手下估计什么秘密都守不住。” 宣景没说话,想着一会去看看审讯进展。 闵镇西笑眯眯地说:“你不是一直想拉拢谢恒吗?我帮你想了个好办法。” 宣景没把闵镇西的话放心上,淡淡地说:“不是想拉拢,是已经拉拢。” “那就算拉拢到的还有背叛的可能呢!我的办法能帮你加固!” 宣景这下才正视闵镇西,看着闵镇西那得意的表情却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什么办法?” 闵镇西邪魅一笑顺带打了个响指,自信地露出八颗牙齿:“联姻。” 宣景眯眼:“什么?你再说一遍,” 天真的闵侯爷一脸骄傲:“我打算把云珠表妹介绍给谢恒。你也知道云珠这姑娘不错,不像京中的其他贵女们那样骄矜,知书达理却也性子利落,善良又坚强,而且她父母早逝,还没有其他弟弟妹妹,却能一个人守住家业,可见十分聪慧。哎呦,这两人真是越想越般配,我真想不到除了云珠表妹还有谁更适合谢恒!再说谢恒都答应见面了,这也算八字有了一撇!” 宣景正要给闵镇西泼冷水,一听到最后一句话顿时愣住。 “你说谢恒同意跟你表妹见面?” “是啊,”闵镇西说的理所应当,不太明白怎么宣景的反应看起来这么大,“这男未婚女未嫁,又是正当年龄,有什么不妥?你担心谢恒会欺负云珠?我看不至于,谢恒的脾气虽然算不得好,但也不是随便发火的人,而且他还特意跟我说约见的地方让云珠来定,你看看,多体贴,就是寻常男女相亲,男方也未必能做到谢恒这样得体周到,已经很不错了!” 宣景刷的一下掀开被子起身。 闵镇西被吓了一跳,“你做什么去?” 宣景:“去找谢恒。” 闵镇西:“你要见他去叫他来就是了,等着。” 没一会,谢恒就被闵镇西连拖带拽地叫走了。 “到底干什么?”谢恒没好气,他好不容易问出点东西来了,对方的精神已经快被他摧毁,到时候知道多少就能吐露出来多少,现在被闵镇西突然打断,下回问还得从头来,要是那死士足够意志坚定的话他要想再度达到这种效果只会更难。 闵镇西:“陛下要见你。” 谢恒脸色缓过来,还透着高兴:“陛下醒了?可还好?” “好是挺好,但我看陛下有些生气。” 谢恒疑惑皱眉:“生气?为何?” 闵镇西:“大概是为了我云珠表妹吧?” “啊?” “我要给你介绍的就是云珠表妹。少时云珠表妹曾在我家住过一段时日,就是在我和我娘搬出闵府自己住之后。我和我娘能脱离闵府贼窝就是陛下帮的忙,那段时间我与陛下往来较多,我入宫不方便,而陛下身为皇子要出宫还不算困难。所以陛下来了几次之后也认识了云珠,云珠还叫陛下一声宣大哥。” 谢恒有点吃味:“然后呢?陛下怎么就生气了?难不成你是想说陛下对你云珠表妹有意,听到我要跟你表妹见面,所以生我的气,要把我叫过去训斥?” 闵镇西哈哈大笑起来,“你真幽默!想太多了,陛下要是真的对云珠表妹有意不早就把人纳进宫去了?估计就是想敲打你两句,让你以后好好对云珠。” 谢恒:“面都还没见到呢就想着敲打我了,陛下对你表妹很关照嘛!” 闵镇西一听也觉得不大妥当,“你放心,要是一会陛下说话太重了我帮你!” 谢恒冷笑两声没再说话。 宣景已经洗漱穿戴好,坐在桌边看书,然而一下下不停敲击着膝盖的手指却显得在他此刻平静外表下隐藏的焦躁。 谢恒和闵镇西进来,宣景第一眼睛就看到谢恒带着淡淡火气的脸。 “你怎么了?心情不好?”他以为谢恒答应要跟闵镇西的表妹见面应该心情不错。 谢恒:“微臣对陛下忠心耿耿,陛下却要因为别的女人敲打微臣,微臣心里自是不舒服。” 这话听着……感觉怪怪的。 宣景也没细想,只是很摸不着头脑:“谁说我要敲打你?” 谢恒不言,只看向闵镇西。 宣景也看过去。 被两人仿若实质的目光盯着的闵镇西有点心虚:“那个……我以为陛下急匆匆要找谢相是想叮嘱谢相要对云珠好。其实我觉得还没必要,毕竟两人还没见过面,成不成的还不一定……” 宣景扶额:“你出去。” “好嘞!” 闵镇西从没这么迅速地退出房间顺手关门。 宣景吸了一口气,“他误会了,我没想因为云珠敲打你。” 谢恒:“那陛下想因为什么敲打微臣?” 宣景失笑:“过不去这道坎了是不是?你真觉得朕是要敲打你?” 谢恒不自在地撇了下嘴,“虽然微臣猜到应该是闵侯误会了陛下的意思,不过微臣心中还是有些不痛快。” 宣景都要气笑了,“你都答应相亲了,朕都没生气,你倒先不痛快上了。” 谢恒愣住,宣景他……什么意思? 第五百零一章 愿望是什么? 宣景看谢恒愣住的模样,又叹息一声,“谢相,朕问你,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谢恒:“你会分~身术咱们可以来3P。” 宣景:“什么?” 谢恒:“天下天平、海晏河清。” 宣景再次深吸一口气:“那朕答应你,一定会在十年内平定五洲四海,实现你想要的天下太平。但朕希望,你能做朕的人。” 谢恒怔了一下:“陛下的意思是……” 宣景起身,走到谢恒面前,“朕心悦你。” 谢恒张嘴,是在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达成了勾引宣景的成就?他一直在努力做好一个纯臣!这就是真爱的力量? 看着谢恒错愕的表情,宣景继续说道:“朕知道自己有些卑鄙,你一心为了大瑾,而天下太平本就是朕身为君王应该做到的,但朕还是想以此跟你谈条件。本来朕是想徐徐图之,让你一点一点从心里接受朕,但没想到闵镇西居然要给你介绍他表妹,你还真答应见面。” 谢恒红着脸低头,“闵侯说……说这是为了应付他母亲交办的事,老夫人惦记着表姑娘的亲事,让他给物色着,找我只是为了让老夫人别总催他。” “朕不管他是出于何种原因找你,也不管你又是因何答应,朕不同意,不论真假。从意识到心悦你的那一刻开始,朕就没想过将你让给别人。” 谢恒偏头,小声道:“陛下真霸道。” “谢恒,”宣景抓住谢恒的手臂,“你可反感?” 谢恒挣脱开宣景的手,在宣景脸色变白的前一刻又狠狠将人抱住,“微臣喜欢,很喜欢。微臣胆大包天,觊觎陛下,还请陛下罚微臣终身不得离开陛下!” 去他的纯臣!他就要做佞臣!做开天辟地以来第一个惦记皇帝身子的佞臣! 宣景没想到会得到谢恒如此热烈的回应,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单相思,以为要花很长时间才能让谢恒对自己动心一星半点。 第一次,宣景觉得自己也是受上天眷顾之人! 紧紧拥抱住谢恒,宣景忐忑了许久的心终于放下。 一个时辰后,本来去审问的闵镇西被重新叫进来。 在生活上粗心大意的闵镇西没注意到屋子里床单被换过了,只是揉了揉发痒的鼻子,小声抱怨:“怎么感觉这香炉里的香气味变重了?” 谢恒轻咳一声,在宣景的注视下对闵镇西说:“闵侯,不好意思,我还是觉得不能见令表妹了。” “啊?为何?” 谢恒:“就算是假的,但对人女孩子家的名声终究不好,日后说不定还会害人家姑娘遭人诟病。缘分这种事强求不来,还、还是顺其自然得好。” 闵镇西虽然不明白谢恒怎么突然就变卦了,但也觉得对方说得还有点道理。 “行吧,也是云珠跟你没缘分,强求不来。” 谢恒面上飘红,表情也不大自然,“那个……你审问得怎么样?” 闵镇西叹气:“我都快把人弄死了还是什么都没问出来,还是你厉害,之前估计不是我打岔你都问得差不多了。” 谢恒呵呵一声:“你还知道是你给我打岔了?” 闵镇西嘿嘿笑了两声,“这不陛下找得急嘛!那个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啊!” 闵镇西脚底抹油溜得飞快,谢恒也没跟他计较,反正现在留两人相处正好。 之后几日,宣景就一直跟谢恒形影不离,一同去林场狩猎,回来也是一起,还时常叫谢恒到寝宫去说话。 朝臣们看着这情况完全摸不清头脑,都在疑惑怎么突然之间陛下跟谢丞相之间的关系就那么亲近了,前不久还剑拔弩张,在朝堂上因为意见不合而针锋相对,这才多长时间过去,谢恒不但开始拍陛下的马屁,看陛下如今对谢恒的态度,竟然是让谢恒拍成功了。 他们陛下英明神武,可不是那种随便说两句好话就能轻易取得好感的,也不知道谢恒究竟做了什么才能让陛下突然改变了态度变得这样看重。 与谢恒的关系变得亲近以来,宣景就越发觉得过去的自己是不是瞎的,怎么就没看到谢恒的好,如果他早点注意到,说不定他们早就在一起了,自己也就不会浪费这么多和谢恒在一起的时间。 谢恒一边跟宣景甜甜蜜蜜,一边依旧没放弃怎么弄死襄王。 他进入宣景的梦境最初的用意是帮着宣景对付梦鬼,杀掉梦鬼之后宣景就能从深陷的噩梦中清醒过来。 但是这一次对付襄王,谢恒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在他见到襄王之前,宣景就已经把襄王给料理了,根本用不着他动手。这次的梦境他简直就是彻底躺赢,赢麻了! 不过只要襄王还活着,说不定到后面意识觉醒后还会闹出幺蛾子来,他得想办法永绝后患,也算对得起自己这一场入梦。 三天后启程回京。 襄王和太后被关在不同的马车里面,有专门的人看着。 路上谢恒不好动手,但是等回去后他就能有很大的发挥空间。 如一开始谢恒所想那般,在回京之后,太后和襄王都被关进了宗人府,自然还是分开关押。 太后又闹了一阵子,可能是觉得之前在猎宫被关的时候好歹还是跟襄王相邻的,还能看到自己心爱的男人,但是现在被关押在这里,她谁都见不到。 牢房透不进来光,只有一扇小窗开着,进来的光芒有限,整个牢房昏昏沉沉,一如太后绝望的心情。 谢恒进来看望襄王几次,每次都给襄王带来“好消息”。 上一次是剩余的十五名死士被抓了,这一次是襄王府被抄家了,连谢恒自己都跟期待下次能给襄王带来什么消息。 几日后,谢恒再度来到宗人府大牢。 现在的襄王已经换上了一身囚衣,蓬头垢面,看起来与其他囚犯已无半点分别,身上再看不到半点皇室宗亲的贵气。 “王爷,本相又来看您了。”谢恒一脸悠哉,“墙倒众人推,如今还愿意来这大牢看王爷的竟然就只有本相了,枉费王爷过去明里暗里地提携了那么多人,呸,竟都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本相真是为王爷感到不值!” 襄王如今对谢恒是恨到了骨子里,简直比对恨宣景还要恨。 谢恒三翻四次来大牢里羞辱他,就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 成王败寇是可以理解,但你赢了的人能不能格局大点,别一天到晚地到这里来显摆炫耀,你就没正事要做吗?所有的快乐都建立在羞辱他身上了吗? 如果有一天能重获自由,襄王觉得自己第一个要报复的人就会是谢恒。 看襄王明明满脸怒意却不肯说话的模样,谢恒又笑了。 “本相如今已经是唯一来看王爷的人了,王爷也不说给个好脸色,日后若是本相也不来了,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内,王爷岂不觉得寂寞?” “你不用说这些,你来看我,也不过是为了挖苦讽刺罢了,小家子气,跟女人一样斤斤计较。” 谢恒笑出来:“襄王说对了一部分,我确实喜欢挖苦讽刺。不过我哪次来是白挖苦的?每回奚落完王爷之后不是都会将外面的最新消息说给王爷听?被拘禁在这地方,王爷不知道外面的情况,还不得指望本相告诉王爷!” 襄王咬牙,这次却没有说反驳的话。 谢恒笑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你的庶长子和嫡次子酒后打架,打得头破血流,庶长子被直接打死,嫡次子陷入昏迷,到现在还没醒过来,不过一直这样睡下去也是一种好事,醒过来后还要面对自己的那两颗球已经被踢得废掉了的残酷事实,现在就这样也挺好。” 襄王瞪大了满布血丝的眼睛,“你胡说!我不信!” “信不信随王爷。哦,还有,您府上的杜侧妃,在劝说您的两个儿子不要打架的时候被两人使劲推倒,摔在地上当场就流产了,大夫还说是个儿子,所以您这个未出世的小儿子也没了。另外在调查过程中还发现您的两个儿子都被对方暗中下了绝育药,这也是为何他们成亲这么多年却一个子嗣也没有,完全是因为他们被药伤了身子,根本没有本事让女子受孕,所以您现在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断子绝孙!惊喜不惊喜?” 襄王好长时间没说话,最后险些一口气没上来去陪先皇。 谢恒摇头:“活着这样窝囊,可能死了还好受些。好了,今日就先到这了,回头有了其他新消息本相再给王爷送来。” 谢恒转身离开,他倒要看看,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襄王还能撑多久。 离开宗人府,谢恒准备回去丞相府,路上就碰到了正要去丞相府找他的闵镇西。 “真是赶巧了,我正准备去你家寻你。” “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谢恒抬脚就要走。 闵镇西:“有事有事,陛下招你入宫。” 谢恒点头:“知道了。” “那你还不跟我走?” 谢恒提了提自己的衣领,“刚刚去宗人府转了一圈,哪里的味道是在是太冲了,我得先回去换身衣服,免得酸臭味儿熏到陛下。” 第五百零二章 除梦鬼 闵镇西连连点头:“还是你想得周到,那你快点啊。” 回到丞相府后又大约过了一刻钟,谢恒洗漱好又换了一身干净的浅黄色长衫。 这个颜色男子很少能驾驭得了,但是穿在谢恒身上却显得十分合适,不但减龄许多,还有一种令人如沐春风的清澈文雅之感。 闵镇西在马车外坐着,一瞧见谢恒就眼前一亮,“嘿!你这身可真好看!我就没见过男子穿这种颜色还能穿的这么清新脱俗的。” 他见过少数几个男子这样穿,都娘唧唧的,可没有谢恒这样干净清爽的感觉。 谢恒笑着,心里想着宣景应该也会喜欢。 马车向皇宫的方向驶去,坐在里面的谢恒正想着一会见到宣景后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突然心中一阵强烈的悸动! 梦鬼死了! 虽然是在梦境中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但谢恒就是确定是因为梦鬼在梦境里死了,就好像他第一眼见到梦鬼就能认出来一样,一种类似本能的感觉! 所以是襄王在牢中自尽了?说自尽就自尽,这也太快了些!好歹让他再见到宣景一面! 仿付听到了他的心声一般,谢恒撩开马车帘子,看到了骑马飞奔而来的宣景。 不是幻觉,是宣景已经预感到梦境即将结束,所以才来找他的? 可惜谢恒没能撑到宣景来到眼前便眼前一黑,最后看到的就是宣景下马后焦急地朝他跑来,那双伸向他的手距离抓到他不到一米。 下一刻,谢恒睁开眼睛,看到熟悉的房间摆设,是在宣家。 心中惆怅的感觉未散,谢恒下意识地叹气。 可这一口气还没叹完,手腕就突然被握住。 转头一看,正与宣景的目光对上。 谢恒微愣,心中骤然激动起来,难道宣景这次记得梦中发生了什么? 不等他开口,宣景便松开了手,带着歉意说道:“抱歉,失礼了。” 谢恒心中有些失望,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宣老爷子紧张地看着谢恒,“谢天师,这次……” 谢恒:“梦鬼已除。” 都不用梦鬼出来再动手,这一次梦鬼直接在梦中死了,所以梦境才会崩塌得那么快,从今往后宣景再也不会被梦鬼所扰。 宣老爷子大喜过望,痛快地让直接让管家转给谢恒两个亿。 沈淮州欣慰地拍了拍谢恒肩膀:“干得好。” 谢恒笑笑,虽然宣景依旧不记得梦中的情况很遗憾,但看梦鬼彻底除掉也算好事。谢恒瞥了一眼宣景手上戴着的奇楠沉香手串,心里也比较满意, 宣景:“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谢恒:“从我们专业角度来说这算售后服务,都是应该的。” 宣景笑了,“能遇上谢天师是我的荣幸,也是我的幸运。” 不知为何,他从一开始看谢恒就有种天然的熟悉感和好感,这次除掉梦鬼从梦境中醒过来,这两种感觉还变得更浓厚了。他知道自己失去过很多记忆,可他也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他真是在那段失去的记忆中认识谢恒,就算宣家不知道,谢恒本人总该清楚。 可尽管谢恒对他照顾,也跟他亲近,表现出来的却是在此之前他们并不认识。所以到底是他的感觉出了问题,还是谢恒有事情瞒着他? 沈淮州:“梦鬼终于除掉了,宣总以后总算可以高枕无忧了,不如我们一起去庆祝一下?” 宣老爷子点头,觉得沈淮州这个提议很好,他本来也想半个宴会庆祝一下,不过想来让这些年轻人多多相处也挺好,跟玄门的人交好总有许多便利,更何况这位谢天师看着年轻,本事却如此出众,未来定然大有可为。 “你们年轻人就一起去聚聚吧,让阿景请客。” 宣景点头。 沈淮州笑起来,“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去水中花吧,听说出了新甜点。” 谢恒一听眼睛也亮起来,水中花的甜点是真好吃,甜而不腻,吃完还唇齿留香。 宣景一看谢恒的表情也缓缓扬起嘴角,“好,就去水中花。” 几人刚一出门,就碰上一个穿着粉色小香风高订裙装的女人走了进来,一看见宣景那女人本来高高在上的表情立即变成邻家妹妹的甜美。 “哥哥!” 女人穿着粉色高跟鞋哒哒哒地走过来,伸手就要去搂住宣景的胳膊,结果在宣景冰冷的眼神下止步,抬手将脸侧的头发约到耳后,“哥哥要出去?” 宣景冰冷的眼神看着女子,却没理会她,越过她对身后的管家说:“宣雅的零花钱减半。” “哥哥!” “再减半。” 宣雅低着头咬牙:“宣总。” 宣景:“下次再不长记性,你就不用回来这里了。” 宣雅难堪极了,手里的奶浅粉色小皮包都被她攥出了深深的印子。 正要回书房的宣老爷子看到这情景,给管家使了个眼神。 管家立即笑着上前对宣景和沈淮州说道:“这位是宣雅小姐,是在找到少爷之前老爷从孤儿院收养的孤女。” 宣雅面色惨白,虽然她是被收养的,外头很多人也都知道,但宣家人从来不会主动在外人面前提起,故而外头人都觉得宣家对她十分重视,那些真正的富家千金和豪门夫人都要讨好她。她来宣家八年了,都已经把自己当成真正的宣家大小姐,而今天管家一句话却又好像将她打回了原形。 而管家敢这么说,定然是得到宣老爷子允许。 宣雅一直都知道这位威严的爷爷对她很一般,当年会收养她也只是意外,她这么多年一直在努力讨好宣老爷子却依旧没能起到什么作用,如今在外人面前他们都这样不给自己留面子! 包括这个被找回来的真正的宣家大少爷,对她也不假辞色,甚至不允许自己叫她哥哥。 她之前是记着的,但今日是看到有外人在场,她如果叫宣总,那传出去后不就所有人都知道她如今在宣家的情形不好了?她这才硬着头皮叫哥哥,以为当着外人的面宣景不会跟她计较,却没想到这人真的一再削减她的零用钱!这减半再减半,还能剩下多少! 他怎么能这么狠心! 沈淮州是个人精,一看大概就明白里头的弯弯绕,当即忽略掉宣雅笑着说:“不是要去水中花吗?快走吧!谢恒都饿了!” 宣景没再理会宣雅,抬脚往外走。 等宣景他们走了好一会后,宣雅还站在原地,手脚冰凉如同雕塑。 好一会宣雅缓过来后,红着眼眶正准备上楼,包包里手机响了。 她拿出来一看,是一个追求她的舔狗富二代。 如果是平时宣雅大概不会接这个电话,但现在她难过着,正是需要安慰的时候。 半个小时后,宣雅也出现在了水中花。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来,但是想到宣景在这里,她还是控制不住。 包厢内,胡邵阳高兴地拉着宣雅的手,“小雅,你真的来了!我还以为你这次又要拒绝我!” 他追宣雅两年多了,这两年里他约宣雅都是约五次只能成功一次,身边的朋友都说他是宣雅的舔狗,还说宣雅就只当他是备胎,但他不在乎,他就是喜欢宣雅。 今天是他生日,三个月前他就在水中花订了包厢。他虽然是富二代,但他家比起宣家那样的超级世家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甚至在京市也不算一流豪门,要是不提前那么久根本别想在水中花订到包间。 包间里还有不少男男女女,都是胡邵阳的朋友,也都知道胡邵阳痴恋宣雅的事。 宣雅的态度他们都看得很清楚,就是因为清楚才不看好。 今天是胡邵阳生日,而宣雅享受了胡邵阳两年多的追求,所有的礼物照单全收,却连生日都记不得,坐在这也是心不在焉的样子,让不少人心里不爽,只是看在胡邵阳的份上,又不想好好的生日派对闹得不高兴,才什么都没说。 宣雅笑了笑,看到周围的布置才知道今天是胡邵阳生日,很不走心地说了句“生日快乐”。 “不好意思,我都没给你准备礼物。” “没事没事,你能来就很好了。” 宣雅笑了笑,但这笑容很淡很淡。 胡邵阳一下子就看出来宣雅心情不好。平时的宣雅总是张扬肆意的,哪怕在别人眼中是娇纵跋扈,可在他看来宣雅却是像太阳一样热烈耀眼,即使是轻蔑冷笑或者故意刁难人的时候,别人看来是恶毒,他却觉得那样的宣雅美得让他移不开目光。 而这会的宣雅就像被拔掉了所有刺的玫瑰,失色又黯淡。 “小雅,你不高兴?” 宣雅摇头:“没有,我很好啊!” 她可不能说自己和宣景有矛盾,说宣景根本不认她这个妹妹,否则传了出去她不仅要丢光脸面,往后也再难以在京市的上层圈子立足,而从前她不放在眼里或者被她欺负过的那些人肯定会落井下石看她笑话! “话说我刚刚好像看到宣总来着。” 一道明显不怀好意的女声响起。 作者闲话:【晚上八点半左右还有一更】 第五百零三章 过来打招呼 说话的女人叫田可欣,跟胡邵阳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两家的父母既是朋友也是生意上的伙伴。本来两人有婚约,胡邵阳对田可欣虽说谈不上多爱,却也有好感,对两家结亲没有意见。直到他认识宣雅,就主动解除了婚约。 不过田可欣是真的很喜欢胡邵阳,所以一直没有放弃,而且胡家父母也支持田可欣。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姑娘,总是知根知底,就算宣家地位超然,但胡家父母是本分人,没想过通过宣雅攀上宣家,再加上很不喜欢宣雅的骄纵跋扈,所以很不赞同儿子追求宣雅。 宣雅身体一震,埋下头没有接话。 田可欣眼中闪过一道光芒——果然有问题。 她得到消息宣雅在宣家并没有她在外面炫耀的那么好,宣家的未来家主宣景根本不把宣雅当回事,甚至非常厌恶,连哥哥都不让叫。 宣雅还一天到晚在外吹嘘她在宣家多受宠! 田可欣给身边的两个姐妹使了眼色,两人立即坐到宣雅身边你一句我一句地说起来。 “既然宣总在那宣雅你就去打个招呼呗!” “就是,你不是常说你们兄妹关系很好吗?话说宣总带人到水中花来玩儿怎么也不叫上你这个好妹妹!” 宣雅脸上堆着假笑:“哥哥带来的朋友我都不认识,估计是为了不让我尴尬才没有叫我。” “这话可就不对了,大家不都是从不认识变到认识的!我之前也看到了,宣总带来的了可是两位年纪相仿的大帅哥,不管是朋友也好生意伙伴也好,大家差不多大,交朋友也不至于有代沟啊!” “对啊,再说你哥哥那么关心你,应该也很为你的终身大事着想吧?跟你哥哥认识的人非富即贵,又能被你哥哥带到这里来玩儿,身份上差不了太多,跟你也算是门当户对呢!你哥哥怎么也不给你介绍介绍?” 宣雅微微脸红:“哥哥……哥哥大概是觉得我值得最好的!” 呦!这最好的不就是宣景自己吗? 宣雅这是在暗示宣景不带她认识那些青年才俊是因为自己对她有意思! 其实在宣景刚被认回宣家时,宣雅就打过这样的主意。 那时候她还兴奋地想着,就算她是真正的宣家小姐,但亲妹妹哪里有情妹妹好? 作为亲妹妹,能在宣家拿到的好处也很有限,有分红也不多,更何况她还只是被收养的,最后落她手里的肯定更少,但要是能嫁给宣景就不一样了。 宣景是未来的家主,他的妻子就是宣家夫人,到时候整个宣家都是他们夫妻的!更何况宣景也是她见过的最有魅力的男人! 但可惜,她只是稍微露出一点点要勾引宣景的意思,就好像被宣景给看透了,连“哥哥”都不让她叫。 她也不敢到宣老爷子面前去诉苦,一来觉得宣老爷子肯定会向着自己的亲孙子,二来也是担心宣景会到宣老爷子面前说自己意图勾引他,那她就真的别想在宣家待下去了。 不过就算她的算盘打空,但在这她还是可以随便说,反正这些人都接触不到宣景,也不用担心他们会在宣景面前嚼舌根。 胡邵阳难过地看着宣雅:“小雅,你的意思是……宣景他喜欢你?” 宣雅黑着脸看着胡邵阳:“怎么?你觉得不可能?” “不不不,”胡邵阳摆手,“你这么好,宣景喜欢你很正常,只是……只是我还有机会吗?” 宣雅在胡邵阳这里稍微找回了自信,骄傲又带着点施舍的感觉说:“不一定,就算哥哥喜欢我,我也不一定要跟哥哥在一起。宣氏那么忙,哥哥根本没多少时间陪我,我将来的丈夫肯定要既能赚钱又有足够的时间跟我在一起。” “是吗?”田可欣一点也不相信宣雅的话,冷笑着说,“宣总那么忙,今日好不容易空闲,怎么都能带着朋友出来放松,也没陪你这个妹妹?” 这话是说到了胡邵阳的心里,他立即说:“宣景不够重视你,但我重视!我一定不会像他一样不珍惜你,只要你愿意跟我在一起,我所有的空余时间都是你的!” 田可欣肺都要气炸,抓起沙发上一个抱枕狠狠砸向胡邵阳,咬着牙说:“你这么就那么贱!人家根本看不上你,拿你当随叫随到的备胎,你还一脸光荣!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怎么跟人家宣总比!人家宣总但凡对这个女人有点心思,你连她的屁都闻不到你信不信!” “田可欣!”宣雅气得脸色发青,“你别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清楚!”田可欣端着手臂冷笑,“我早就看不惯你了,不过是个养女罢了,人宣家好心收留你,你还不知道低调点,成天招蜂引蝶勾引一个又一个,还四处挑衅得罪人,到处败坏宣家名声!大家不过是看在宣家的份上,你还真当自己是宣家正儿八经的大小姐了!不过是插了几根儿凤凰毛的野鸡,就整天扑棱来扑棱去地恶心人!我看人家宣总根本就不待见你这个便宜妹妹,至少我可没见过宣总有带你这个妹妹出席过任何宴会聚会,前不久的龙腾阁拍卖会宣总带着自己的男秘书出席都没带你,你还没点数!就在我们这里装,有本事你去找宣总把人带过来啊!” 兴趣爱好为相声的田可欣可是有一张极其利索的嘴皮子,一套疯狂输出下来宣雅连半点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等田可欣说完了宣雅才红着眼睛站起来:“我现在就去找哥哥,你给我等着!” 胡邵阳赶忙站起来拉住宣雅的手:“小雅,你别走!” 正当宣雅打算顺坡下驴的时候,田可欣那张嘴又叭叭儿上了,“胡邵阳你个大傻逼!你要是真爱宣雅就别阻止她,不是说爱一个人就要让对方幸福?你觉得自己比人家宣总强吗?你能随时随地带宣雅来水中花吗?” 很好,胡邵阳在宣雅顺坡下驴之前就神色黯然地放开了手。 宣雅都要气死了,可如今她已经是骑虎难下,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出去,心里却打算着一会出去就先躲到洗手间去,过一会再回来,就说去找过宣景了,他们那边在谈生意上的事没空过来,虽然听起来很虚,但已经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而且这边的人应该也没有胆子去找宣景求证。 田可欣立即拉上自己的两个好姐妹,笑眯眯地对宣雅说:“你还不知道宣总在哪个包间吧,我知道,我们带你过去。” 宣雅此刻恨死了田可欣! 更恨口口声声说喜欢她的胡邵阳连自己的青梅都管不住,还总被田可欣给怼得灰头土脸。 一个女人面对自己求而不得的男人不应该是小心翼翼的吗?看到自己心爱的男人护着别的女人不应该伤心欲绝吗?不应该很不愿意看到这种场景愤而离开吗?怎么田可欣那个泼妇总是不走寻常路? 宣雅一开始的打算落了空,只能在田可欣和另外两个女人的“陪同”下去找宣景。 来到包房门口,宣雅转身看着三人:“行了,我已经到了,你们回去吧!” 田可欣笑着:“送佛送到西,看你进去我们就回去,不然邵阳问起来我可不好交代。” 宣雅恨恨地瞪了一眼田可欣,转身开门进去,在田可欣等人正要往里面看的时候又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田可欣撇撇嘴,全没在意,反正她的目的也算达到了。她肯定宣景不待见宣雅,现在宣雅又突然闯进他们朋友聚会的包间,宣景一定不会给宣雅好果子吃! 包间里,宣景三人看着突然进来的宣雅齐齐皱眉。 宣雅露出个讨好的微笑,“今天我朋友过生日,三个月前就在这订了包间,正好刚刚有朋友说看见哥……宣总来这,我就过来打个招呼。” 宣雅说的很快,生怕被宣景误会她是偷偷跟来的。 虽说她会答应的胡邵阳的邀约过来这里也是为了能见到宣景,想刷一刷好印象,但她只想“偶遇”,可不是现在这种可能会惹火宣景的方式。 宣雅的那点小心思在场三人都看得出来。 谢恒就不说了,但沈淮州身为“权贵”,这样的女人遇见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对于坦诚自己有野心或者直白地表示很爱钱的女人,沈淮州并不多反感,但他很反感宣雅这种明明贪图权势富贵却总是爱装纯的。要是直接将人的目的戳穿了,对方又会矫揉造作地发表一通中心主旨为“你误会我了”的感言。 瞧着宣景也很反感宣雅,沈淮州勾起嘴角,对着宣雅扬起一个笑容,“宣小姐真是知书达理,放在古代那就是妥妥的大家闺秀啊!按理说你都过来打招呼了,那我们也该过去跟你的朋友打个招呼才对,不过宣总他们俩还有正事要谈,我就代表我们三个过去跟宣小姐的朋友打声招呼行不行?” 宣雅喜出望外:“可以!当然可以!” 在宣雅看来沈淮州愿意过去可比宣景直接过去还要好,她既不用胆战心惊地应对宣景,沈淮州还可以证明他们兄妹关系很好,看看田可欣那个贱货还敢不敢在她面前嚣张! 第五百零四章 真心话大冒险 沈淮州跟宣雅去了胡邵阳他们的包间。 路上与一个穿着黑西装的男子擦肩而过。 男子又往前走了两步才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沈淮州消失在拐角处的身影微微皱眉,那个男人好像就是三爷手机屏保上的男人。 沈淮州进来包间,胡邵阳等人都很意外。 有几个人见过沈淮州,家里父辈和沈淮州认识,他们也在一些宴会之类的场合随着家中长辈跟沈淮州打过招呼,这会都很有眼力见地站起来叫人。 “沈先生。” “沈先生。” …… 他们大都不知道沈淮州是做什么的,但能让父辈敬重,他们也得拿出炸十二分的礼数。 沈淮州笑着应下,“我跟宣总出来放松,刚刚宣小姐过去,说今天是朋友生日所以来这里庆祝,我就过来看看。” 胡邵阳已经开始接触家里生意,对沈淮州的态度更正式也更看重。 “沈先生能过来真是我的荣幸,不知道沈先生还记不记得我,之前龙腾阁拍卖会上我跟着我父亲见过沈先生一面。” 沈淮州:“啊,我想起来了,你是胡勇的儿子。” 胡邵阳一脸激动:“对,胡勇就是我父亲,真荣幸沈先生还记得我。” 沈淮州笑了笑,“你们都是朋友聚会,我突然过来会不会不太不好?” “不会不会!” “当然不会!” ……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跟沈淮州搭话。 回去之后要是让家里知道他们今天聚会沈淮州也来了,家里肯定不会再说他们天天只知道吃喝玩乐! 宣雅神色难掩得意,仿佛沈淮州是她什么人一样。 田可欣恨恨地看着宣雅,不明白为何沈淮州愿意给宣雅这个面子。 众人都以为沈淮州是看在宣雅的份上才来的,也不敢像之前那样奚落宣雅,更没深入想着为何宣景没来,反正不管是宣景还是沈淮州,都是需要他们仰望的人物。 沈淮州看了一眼桌上倒放着的空酒瓶笑起来:“你们在玩游戏?” “是啊!真心话大冒险!”一个脸红红的明显沈淮州迷住了的女人说,“酒瓶转到谁就是谁,沈先生要不要玩儿两把?” 女人的话问得小心翼翼,毕竟虽然在年龄上沈淮州没比他们大多少,可是在身份上沈淮州是他们的父辈都得敬着的人,于是不自觉地就容易把沈淮州摆在长辈的位置上,没法像对待其他同龄人那样随意。 沈淮州抿着嘴,嘴角一扬,“好啊!” 众人坐在一起猜拳,谁赢了谁来转动瓶子。 宣雅本来想坐在沈淮州身边,结果沈淮州直接坐在单独的沙发上,她要坐就只能坐在沙发扶手上,这样也太刻意了,于是只能坐在胡邵阳边上。 田可欣满眼气恨,但碍于沈淮州又不能再多针对宣雅。她不是没脑子的人,不会为了羞辱宣雅而冒着得罪沈淮州导致家里生意受损的风险。 沈淮州痛快赢了第一把,开始转动瓶子。 瓶口正对着宣雅。 宣雅一僵,随即露出一个无奈又大方的微笑,“看来我跟沈哥真的很有缘分,沈哥第一次转瓶子就转到我了!” 别人都叫沈先生,就宣雅叫沈哥,一下子就显出她的与众不同。 沈淮州嘴角的弧度加深,“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 周围立即响起凑热闹的呼声和口哨声。 比起大冒险,大家当然更爱听真心话,尤其对象是宣雅这样的女人。 宣雅也知道,所以故意这么说,就是要将气氛挑起来。她宣雅走到哪里都应该是热闹的中心,都该是被所有人围着哄着!这是宣家千金应得的待遇! 沈淮州:“好!那请问宣雅小姐,两个月前你生日,宣总送了你什么生日礼物?” 宣雅脸色一僵,直接愣住。 她本来以为就算沈淮州问的问题最难也就是类似“你交过几个男朋友”、“初吻在什么时候”之类的,她也已经想好这些问题该怎么回答。 但她万万没想象沈淮州会问这么一个平常到平淡的问题。 这时候所有人都觉得沈淮州是真的很维护宣雅,才会故意问这么一个简单到不行的问题。 他们哪里知道,宣雅根本就没收到宣景的礼物。 宣家人的生日宴会从来不大肆操办,都是家里人在一起吃顿饭就得了,不会对外发出邀请,这点外头的人也都知道,所以大家也都以为两个月前宣雅生日,宣家人应该也就是一起吃个饭送了礼物,那天宣雅都没有出来,大家就更觉得她是在家里过的,家里人应该也给她送了礼物,他们就只在生日后的第二天才纷纷送上生日礼物。 几个女人都竖着耳朵听着,很想知道宣总会送给宣雅什么礼物。 宣雅脸色发白,不知道该怎么说。 要是照实说,他们不就都知道宣景不待见她?可如果随便编一个,沈淮州跟宣景认识,回头跟宣景一说,那在宣景那不就暴露了?等待她的会是什么下场?都怪沈淮州那张破嘴,他问什么不好,为什么要问这种弱智问题! 众人等了会也不见宣雅回应,开始觉得不太对劲儿。 这问题有什么很难回答的吗?要是在考场上那就是送分题啊!总不可能宣总送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宣雅到底在犹豫什么? 田可欣微微眯起眼睛,她怎么越看越觉得宣雅很心虚呢?难道宣总根本就没送给宣雅生日礼物?而沈淮州正是因为知道这点才故意问出这种问题? 越想越觉得是这样! 田可欣笑了!她就说嘛!明明宣总很不待见宣雅,沈淮州是宣总朋友,又怎么可能过来给宣雅撑腰,分明就是来给宣雅找不痛快了!那她可得好好配合才行! “哎呀宣雅,你倒是说啊,这不是你自己选的真心话吗?沈先生的问题这么简单,已经很照顾你了!” 众人觉得也是,他们玩儿那么多次真心话大冒险,沈淮州的问题绝对是他们听过最简单最不刁难人的,不用说肯定是看在宣总的份上,对宣总的妹妹格外照顾,真不明白为什么宣雅还不愿意回答,拿娇也该有个限度。 宣雅咬牙:“我选大冒险!” 这下众人脸色都不太好,觉得宣雅就是故意矫揉造作引人注意。这么简单的问题根本没有回避的必要,除非故意想选大冒险来表现,有些女人就会这样,选大冒险,然后自顾自地搔首弄姿。而且一开始又是宣雅自己选的真心话,又没人逼她,现在又后悔要换成大冒险,要都这么来,这游戏还有什么玩儿头? 一时间就是原本的对宣雅感官还不错的几个男人都有点看不上宣雅的作为。 宣雅哪里能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形象怕是坏得不行,可偏偏没有办法。 沈淮州遗憾地摇摇头:“你之前选了真心话,现在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就要换成大冒险,这多少有点坏了规则,后面大家都这样就没意思了。” 众人连连点头。 原本还担心沈淮州会故意偏帮宣雅,现在听沈淮州这么说,众人对沈淮州的印象好了一大截,纷纷想着以后有机会的话还想邀请沈淮州出来。 宣雅脸色难看:“那你想怎么样?” 田可欣嗤笑一声:“你别说的好像沈先生要欺负你似的,一开始是你自己选的真心话,现在你又要变卦,沈先生只是说这样玩儿会坏了规矩,这也是事实,大家都这么想,你自己不守规矩还想怪谁?” 这话一出,众人看着田可欣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勇士。 沈淮州还在这呢,人家又是来给宣雅撑腰的,就算点出了宣雅玩游戏不能坏规矩,可人家两人毕竟是一伙的,田可欣这样也不怕被沈淮州报复。 众人等着沈淮州发火,但却只看到沈淮州一直维持着意义不明的浅笑。 一时间,更多的人有了跟田可欣一样的念头,连带着看向宣雅的眼神都带上了鄙夷轻视。 宣雅没注意到这些,只是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沈淮州。 沈淮州笑容加深:“你要是实在不想回答选择大冒险也行。” 宣雅正要高兴,沈淮州又说:“不过你到底坏了规矩,不能就像寻常那样来,不然各个都坏规矩就没法玩儿了。” 宣雅咬住嘴唇:“那沈哥说怎么办?” “简单,寻常大冒险是喝一杯酒,你既然坏了规矩,那就喝三杯。怎么样?” 不怎么样! 宣雅知道自己的酒量不怎么好,喝完三杯酒估计就得立马回去,不然还不知道会在外头撒酒疯闹出什么笑话。 但没办法,她不能拒绝。 “好!三杯就三杯!” 宣雅知道再拖下去也没有意义,还会让其他人对她印象更差,于是倒了三杯酒,接连仰头灌了下去! 沈淮州对着宣雅比起大拇指:“好!真娘们儿!” 众人:…… 与此同时,楼上最里侧一间包房内,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站在屋子中央,衬衫袖子卷到手肘处,露出肌肉线条干净漂亮的手臂,手里提着一根沾了不少血的棒球棍,深灰色的衬衫上血迹斑斑。 他低头看了一眼西装裤脚上的半个血手印,皱起眉头。 身后站着一排西装硬汉,一个人上前恭敬地递上一条白色的半湿毛巾:“三爷。” 男人扔掉昂球棍接过毛巾擦手。 趴在地上满脸是血的男人奄奄一息地求饶:“元三爷……饶了我这一回……” 作者闲话:【感谢kusano打赏~爱你~】 第五百零五章 屏保,思念 元天运神色冰冷,将沾了血污的帕子扔到一旁:“还愣着干什么?等着我收拾?” 话音落下,身后立刻上来两个大汉,像拖死狗一样将那半死不活的男人拖了下去。 元家生意分黑白两道,白道上的是元家老大在负责,黑道上的是元家老二负责。 而如果两边遇到不好解决的问题,就会由元家老三——元天运出手。 外头的人只当元家的生意都在老大和老二身上,老三就是游手好闲吃红利的二世祖,但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元家三兄弟中真正掌权的是老三元天运,里里外外清楚怎么一回事的人都称呼元天运一声“元三爷”。 一众手下看出元天运心情不好,也不敢上前说话。 只有一个人,犹犹豫豫了好一会才说:“三爷,我上来之前好像……好像遇到了您手机屏保上的那位先生。” 元天运正要抽烟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向说话的人,天生色淡如野兽的眼眸中闪过一道光:“在哪?” 那人不自觉地挺直腰板:“就、就在楼下,应该是601号包房。” 他记得拐角过去那里就只有一间房。 元天运扔了手里还没点的烟步履匆匆地往外走,突然脚步一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又立刻转身去里屋卧室的衣柜挑衣服。这件包间是他在水中花长期专用的,为了方便衣柜里就放了好几套衣服。 元天运挑来挑去,最后拿起了唯一一件浅色系的米色短袖,搭配一条浅灰色休闲裤,转头吩咐手下:“往衣柜里添两身颜色活泼点的衣裳。” 手下愣了一秒立即点头,“是。” 元天运拿出抽屉里的香水往身上喷了几下,确定闻不到血腥味儿之后才出去。 往601包间走,元天运想着敲个门,走过去才发现门根本就没关。 他站在门口,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上半身微微往前探。 那年轻俊朗的容貌。还有那礼貌又单纯的表情,瞧着就像初入社会第一次进入这种高档社交场所的大学生。 包厢里面宣雅刚喝完三杯酒,脑袋一下子就晕晕乎乎的。 沈淮州正想着该怎么忽悠这个虚荣又做作的女人出丑,就有其他人注意到门口的沈淮州,惊讶道:“这是哪来的大学生啊!好帅!” “是来这找人的吗?” 有两个女人已经妖妖娆娆地走过去,想邀请元天运一起进来玩儿。 元天运腼腆地笑了笑:“谢谢姐姐们,我是来找人的,沈哥是不是在这?” 巧了,今天在场所有人中只有沈淮州一个人姓沈。 两个女人一看对方是来找沈淮州的,可能是沈淮州的朋友,也不敢再调戏,转头对沈淮州打招呼。 “沈先生,是找你的。” 沈淮州看见元天运,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满屋子的人都妖妖艳艳、混混沌沌,元天运清清爽爽地站在那,就好像群魔乱舞的地方混进了一个清秀佳人。 沈淮州自然能看出这一屋子的女人有多少看上了元天运,甚至有几个男人的目光都黏在元天运身上。这让他的眉头皱得更深。 “你怎么在这?” 元天运看沈淮州皱着眉头,以为对方不高兴看到自己,抿了下唇,有些委屈地说:“我……和朋友聚会,朋友说看到我手机屏保上的人,我就……” 沈淮州一怔,没想到元天运竟然拿他的照片做手机屏保。 其他人也听出来一点猫腻,什么关系能把人的照片做屏保啊?父子? 反正他们就只见过亲戚将自家小孩的照片做手机屏保的。 沈淮州脸上一红,走到元天运身边轻咳一声,转身对包间里众人说:“那个……我先走了,你们好好玩儿。记得一会把宣小姐送回宣家,不管怎么说,她现在还是宣家的养女。” 最后一句话算是沈淮州对屋内这些人的警告。虽然他看不惯这个女人对宣景满眼算计,又打着宣家的旗号到处招摇,但这人也没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如果是这个女人自己喝醉了出了什么事他自然无所谓,但毕竟是他把人整得喝了三杯酒醉得不省人事,他多少得保证她的安全。 其他人忙不迭点头,就算沈淮州不说,他们也不会做什么太过分的事,到底都是有钱有势的人家,又不是小流氓。 不过现在众人最好奇的还是沈淮州跟这个年轻男人到底什么关系,可惜,他们没那个胆子多打听。 沈淮州拉着元天运出去,走到一处角落,转身将人压在墙上,双手撑在元天运肩膀两侧,盯着那张清秀漂亮的脸拧着眉头问:“你来这干什么?这是大学生该来的地方?” 元天运歪头一笑,“沈哥关心我?” 沈淮州啧了一声:“问你话就好好回答!别跟我扯!” 元天运神色温柔:“沈哥,我是大学生,不是小学生,和朋友来会所聚会很正常,而且我们没有做任何违法的事,就是喝喝酒吃点东西聊聊天,水中花有少爷和公主陪唱,我们都没点。” 沈淮州:“不管怎么说,毕业前少来这种地方,真要聚会你们可以去郊外踏青或者去烧烤什么的,这才是大学生正确的聚会方式。” 元天运扑哧一声笑了。 沈淮州冷冷看过去,“不对?” “对,很对,”元天运双手扶住沈淮州的腰将人按向自己,“我只是很高兴沈哥这么关心我。这段时间都联系不到沈哥,我还以为沈哥再也不愿意见我了。” 被按在怀中的沈淮州难得没有挣扎。 他有好些日子没见到元天运了,不能否认,这个熟悉的怀抱和熟悉的味道都令他身心舒畅。 出于某种原因,上次在酒店的那场疯狂的性过后,他就一直没再联系元天运,每次元天运打电话过来他都不接,发消息也不回,他就单方面地避开了元天运直到今天。 原本他觉得这么长时间没见也没什么,自己压根就没怎么想念这人。 可这会被对方抱在怀里,沈淮州却突然觉得自己的心中有一部分轰然坍塌落空,然后又在一瞬间被填满。过盛的某种强烈炙热的情感溢满他的心间,还在不断且强势地继续往里填。 他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感觉,热烈又惶恐! 沈淮州收拢双臂搂住元天运的脖子,将自己的脸深深埋进元天运的颈间。 元天运浑身一震,收紧环着沈淮州腰间的手将人紧紧抱住,低头在怀中人的发间深吸一口气,“沈哥,我好想你!” 沈淮州声音又冷又闷:“想我不知道来找我?你是不知道我住哪?” 现在还在暑期,天问那边没开课,沈淮州到医院的时间也少,往年这个时期他大部分时候不是在家就是四处浪。 而这段时间没有联系元天运,沈淮州自己都难以相信他一直都老老实实在家待着。 元天运轻笑:“我联系不到沈哥,以为沈哥暂时不想见我。现在我知道了,日后只要沈哥不高兴了,不管沈哥理不理我,我就黏在你身边,赶都赶不走!” 沈淮州哼了一声:“没皮没脸。” 元天运轻笑:“脸面哪有沈哥重要?” 沈淮州长长叹了口气。 元天运立即拉开些许距离紧张地看着沈淮州:“沈哥怎么了?” “没事,就是……最近有些累。”不仅是身体的累,还有灵魂。 元天运看着沈淮州眉目间确实有些淡淡的疲惫之色,心疼地亲了亲后者的眉心,“我带沈哥去休息。” 沈淮州点点头。 元天运重新开了一间房,他估计之前包房里的血迹还没清干净。 被元天运抱着躺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沈淮州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情,只是这会太舒服,脑子完全放空,怎么都想不起来。 罢了,所有想不起来的事情都是不重要的事情。沈淮州放心地在元天运怀里睡着了。 另外一头,谢恒见沈淮州好长时间没回来,给沈淮州发消息没回,打电话手机又关机了,可他又不知道宣雅他们在哪间包间。 宣景:“沈淮州又不是小孩子,还能走丢?” 谢恒:“走丢肯定不至于在,但沈淮州也不是不靠谱的人,真要有什么事肯定会说一声。” 宣景看谢恒确不放心,就打了个电话,挂断后告诉谢恒:“宣雅他们的包间在601。”他刚刚打给了水中花的经理查了宣雅他们的包间。 “那我过去看看,你等我。” 谢恒过去601。 包间里众人玩儿得正嗨,宣雅一个人缩在沙发一侧睡觉,身上盖着一件女款外套。 没有宣雅装模作样,大家都玩儿得很高兴。 田可欣距离门口最近,谢恒就问了她。 得知沈淮州是主动跟一个年轻男人走的,从田可欣的描述中谢恒基本确定是元天运,就是不知道怎么这么巧元天运也在这里。 不过既然沈淮州是跟元天运走了那他就不管了。 重色轻友的货,也不知道说一声,就该让元天运把他干死在床上。 谢恒往回走,迎面走过来一个男人。 通道明明很宽,男人却故意往谢恒身上撞过去。 谢恒轻闪身避开,抬眼冷冷看过去。 作者闲话:【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元天运和沈淮州这对~】 第五百零六章 处理 “黄书平?”谢恒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这人。 黄书平看着谢恒恶意地笑着:“这水中花是不是不行了,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往里面放?” 谢恒冷笑:“你还真是记吃不记打,是不是最近你的九族过于太平了?” 这话让黄书平瞬间想起宣景说过能让他九族无钱无势的话,当即咬牙切齿地说:“你也就是仗着有宣景护着你!” 谢恒:“什么倚仗不是倚仗?你不也仗着家里那点棺材本儿比别人厚了点才一再跟我叫嚣吗?天赋不行,术法也不如我,也就靠那点家当在我跟前翻来覆去地显摆,可惜你那点家底跟宣景手中的财富比起来不过九牛一毛。” “宣景的财务又不会是你的财务,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可他愿意护着我啊!”谢恒狠狠一脚踹在黄书平膝盖上,把黄书平踹了个“狗啃地”。 黄书平倒在地上抱着腿痛苦哀嚎,“我的膝盖!啊!我的膝盖!” 谢恒双手插兜弯腰笑眯眯地看着黄书平,只那一双眼中全是骇人的冷芒! “我这人脾气不好,能动手就不喜欢动嘴,之前在缪斯酒店你挑衅我一次,我饶过你了,今天你居然还有胆子撞上来!刚刚这一脚算是给你的教训,目测你的半月板估计是裂了,不过手术做得好的话后面应该不影响走路,跑跳是难了,但好歹腿还是你的。” 黄书平疼得满脸冷汗,腮帮子一鼓一鼓:“我不会放过你!” 谢恒:“好啊,我等着你下回再来挑衅我,我好把你另一条腿也给踹瘸了,最好挑衅得狠点,不然我这么善良,下手会良心不安的。” “你、你……” 谢恒笑容放大:“不用太担心我,你信不信就算我把你彻底弄残废,宣景也能保我安然无恙?” 黄书平瞳孔中映着谢恒俊美的笑脸,表情却好像看到恶鬼一般惊悚。 谢恒轻笑,转身离开。 黄书平在地上躺了一会才被路过的侍者发现,赶紧送去了医院。 谢恒一回包间就跟宣景说自己把黄书平给踹伤了的事。 “我其实也没想下那么狠的脚,实在是他太不经踹了。一个大男人骨头脆弱得跟鸭架似的。” 宣景:“放心,我会处理好。” 之前他以为给了黄书平警告这人就能安分些,现在看来对于有些人不让他们知道钱难赚屎难吃,他们就永远不知道收敛。 宣景给王秘书长打了个电话,王秘书长那边很快领会了老板的意思,转头就打了两个电话。 第一个电话给水中花的经理删掉楼层监控,第二个电话打出去卡掉了黄家准备了两年的一个大项目。 这个项目很大,黄家上上下下以及不少亲戚朋友,几乎所有跟黄家关系紧密的人都有投资。项目一卡,巨额资金打了水漂,不少相关工程却不能说停就停,还得继续往里面搭钱。一个本来有望让黄家的地位再提升一个档次的项目一下子就成为稳赔不赚的买卖,就很“惊喜”。 之后黄家父母各种打听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好不容易多番辗转之下打听到了宣景这,结果只被告知去问问他们那还在住院的儿子有没有长记性。黄家父母这才知道这场灭顶之灾是因为儿子得罪了宣景,当即一场混合双打把黄书平还没愈合半月板又给打碎了。这下不仅半月板碎得很彻底,整条腿都直接废掉了,再也治不好。还在手术室抢救了好几个小时才保住那条腿没有截肢。 然而这个时候那些钱被项目套死的黄家的其他亲戚朋友也都知道了罪魁祸首是黄书平,纷纷赶来医院闹腾,有几个女人甚至将还在病床上的黄书平拖下来踢打。一夜之间从富豪变平民,谁还在乎那点虚假的体面和交情? 就这样,黄书平才从手术室出来就又被抬上了手术台,那条可怜的腿折腾来折腾去终究没保住,还不如一开始就截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当日从水中花离开后,宣景送谢恒回京大,之后回去宣家,找老爷子谈了一番。 当天晚上,宣家就宣布解除和宣雅的领养关系,从此宣家再没有大小姐。 宣雅的酒劲还没完全缓过来就被赶出了宣家。 不过宣老爷子也没做得太绝,还是让司机开车送宣雅到她名下的一桩房子去。那是宣雅十八岁成年时候宣老爷子送她的生日礼物。 宣雅之前每个月的零花钱有六百万,如果她花钱没有大手大脚,这么多年下来攒下来的钱也该够她一辈子衣食无忧还能活得很滋润。 实际上宣雅虽说是有些存款,但她想着宣家家大业大,还想过日后勾搭到了宣景成了宣家女主人,要多少钱没有?现在这点零花钱随便花,便始终没攒下多少。 如今这点积蓄依旧够她过一辈子什么都不做也能过上小康生活,但对于已经习惯了挥霍的宣雅而言肯定是不够的,也不知道她今后会如何。 反正在宣老爷子知道宣雅有心勾引宣景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决定不会再给宣雅一分钱。 他们宣家养育了她,她竟然想恩将仇报! 谢恒听到了这个消息并不意外,在水中花时他就看出来宣雅的心思没断,看向宣景的眼神都是隐晦的志在必得的算计,也就这女人蠢,还不知道她那点小算计早已被宣景看透。 只是谢恒有点意外,宣景从前应该就知道宣雅的打算,但一直没出手对付宣雅,想来是根本没把那女人放在眼中,只要不妨碍到他就让她四处蹦哒,好歹这样还能给他挡点桃花。也不知道这一回宣景怎么就突然要跟宣雅彻底划清界线了。 但不管怎么说,宣景这样雷厉风行的安排还是让谢恒很满意。 最近几天一直都阴雨连绵,预报说这样的天气大概要持续一周左右。考古挖掘工作暂停,但谢恒还是整日闷在实验室里跟陶老一起整理文物编写资料。 周日,虹销雨霁,碧空如洗。 难得天气这样好,陶老也让谢恒出去走走放松一下,在实验室憋了一个星期了,也该出来“放放风”。 谢恒第一个就想到给宣景打电话,问他有没有时间出去转悠。 他们的联系一直不算频繁,几天不联系很正常,至少现在他们只是交情还不错的朋友,不是该天天密切联系的关系,而且两人又都比较忙,没那么多功夫。 这会宣景正在开会,安静的会议室内手机震动的声音很明显。 众人都下意识地摸自己的手机。 宣景虽然不是那种在会议中有电话进来就会气愤到将人开除的老板,但谁也不想在这种时候因为这种事被总裁注意到。 确定不是自己的手机后众人松了口气。直到看到宣景拿出手机,看到亮着的屏幕。 众人:……哦豁! “会议暂停十分钟。”说完宣景就出去接电话。 众人:……嘿呀! 到底是什么人,不但在开会的时候打电话过来没有被总裁按掉,甚至总裁去接电话时表情似乎还挺愉快? 所有人将目光投向王秘书长。 “王秘,总裁是不是有情况啊!” “是啊,以前可没见过总裁这样。” “是哪家千金?” “商业联姻还是自由恋爱?” 王秘书长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一片光芒,显得那样高深莫测,“我不知道。” 众人:…… 外头,宣景刚接通电话就听到谢恒轻快的声音:“今天有没有时间?下午要不要一起去逛逛古玩街?” 宣景想着之前王秘跟他说的下午的两个部门主管会议和一个合同还有一个合作公司的项目会谈,笑道:“有时间,什么时候去?” “中午一起吃饭呗,吃完一起去。” “我上午事情比较多,不一定来得及去吃饭。” 电话那头的谢恒皱眉:“那在忙也不能不吃吧?” 宣景:“应该会去食堂,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在公司的食堂吃。” “那当然不介意啊,之前还报道过宣氏集团的食堂简直可以和酒店媲美,物美价廉!” 宣景笑了:“那你过来吧,到了给我电话,我让王秘下去接你。” 谢恒:“现在过去会不会影响你工作?” “不会,你在我办公室休息一会,等我忙完了就一起去吃饭。” “行,那我这就过去。” 挂了电话,谢恒兴冲冲打车去了宣氏集团总部大楼。 下了车刚付完打车的钱,手机就突然卡死了,关机都关不掉,更别说打电话联系宣景。 谢恒很想给自己算一卦,今天是不是不宜出门。 没办法,他只能跑到前台去,就是不知道一会会不会上演电视剧中常见的那种情节,因为自己穿着打扮看起来不是有钱人就会被前台轻视,又因为没有预约再被讽刺一顿。谢恒已经戏多得开始考虑如果让宣景知道那后者会不会很霸总地要开除前台,到时候自己是不是应该为前台求情。 作者闲话:【多谢雨非霏送礼物~谢谢宝子~爱你~】 第五百零七章 饥不择食 谢恒很会想象,然而实际的情况是…… 前台小姐笑容温柔得体,热情有度,既没有看轻谢恒也没有过分热情,在听谢恒说没有预约之后既专业又认真地说那可能需要他多稍等一会,没有预约她不能擅自联系上头。 想象中的狗血情节没有出现,谢恒想着不愧是宣氏集团,作为门面的前台一定是受过专业的培训且要时刻展现高素质,电视剧中那种大公司里面随便得罪人的前台根本就不应该存在。 谢恒微笑着说:“能不能借用一下你的手机,我想打个电话,我的手机卡死了。” 宣景的手机号码他早就已经背下来,连王秘书长的都记住了,给他们打个电话就成。 前台小姐刚要借出自己的手机,边上一道嘲讽的女声响起,“这是哪来的小混混,占便宜都占到宣氏集团来了?我当初就建议过宣景要加强一下警卫,不能随随便便就放人进来,否则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能到宣氏集团来走一遭,这里可不是菜市场!更不是牛郎店!别以为宣景没有女朋友就是喜欢男人,耍点不入流的手段就能引起宣景的注意上位?白日做梦!” 一身西装短裙,外套披在肩上的女人踩着镶满水钻的恨天高一步一摇地走过来。 谢恒转头严肃地看着前台:“你们这上班期间还能招小姐?不对,招妓犯法,是不是上班期间都不能这么干!” 女人妆容精致的脸一瞬间扭曲,“你说谁是鸡?” 谢恒:“谁先嘴里不干不净的说的就是谁,毕竟不能指望做鸡的还有多高的素质。” 女人恨不得将自己手里的小方包摔在站在谢恒脸上。 “我可是建华公司的业务代表,今天是来跟宣景签合同的,你敢这么说我,信不信我立刻就能让保安把你给扔出去!” “宣景?既然是合作对象怎么不称呼宣总?” 女人甩甩波浪大长发得意一笑:“当然是我们私底下关系就很好,不然那么多大集团大公司,宣氏集团又怎么会选择跟我们这么一个小公司合作?你可千万别得罪我,不然宣景一定会让你好看!” 谢恒:“我本来就挺好看的,用不着他让我。倒是你,脸上动刀子的痕迹那么明显还是那么丑,你是不是被整容医院给骗了?” 前台小姐忍笑,她一直很不喜欢这个嚣张的女人,每次来他们公司都趾高气昂、耀武扬威的,了解情况的知道她是合作公司的代表,不了解情况的还以为她是老板娘呢! 碍于职业修养她不能直接怼这个女人,今天可算舒坦了,这个小哥哥真厉害! 不过她也不能总这么看着,小哥哥人看起来挺好的,被恶女惦记针对就不好了。 “徐小姐,这位先生并没有恶意,只是跟我借个手机而已。” 徐小姐立即转头瞪了一眼前台:“而已?你现在可是工作时间,他跟你借手机就是影响你工作,就是伤害宣氏集团的利益!你还帮着他说话,是不是不想干了!” 前台小姐额角直跳,但还是尽全力保持微笑:“当然不是,但这位先生来找宣总,也并没有纠缠或者无理取闹,手机也的确出了故障,我作为前台也应当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被称呼“许小姐”的女人端起手臂,继续尖酸刻薄地说:“什么力所能及的帮助,我看你就是想偷懒。你一个前台,做好你的门面工作就完事了,真当自己的工作多重要?上赶着往自己脸上贴金!集团给你发工资就是让你做好本职工作,不是让你烂好心什么人都帮!什么阿猫阿狗就想见宣景,你这个前台是怎么当的!回头我就跟宣景说换了你!” 叔可忍婶儿不可忍! 前台小姐姐彻底怒了,脸上完美的职业笑容变成了皮笑肉不笑:“徐小姐好大的面子,我看你要找我们总裁签的不是合作合同,是保养协议吧?要不你一个合作公司的代表哪能这么大言不惭张口就要我们总裁辞退自己的员工,哎呦,不对!”前台小姐姐虚虚捂住嘴,“包养的小情儿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哪里能做金主的主?而且我们总裁最洁身自好,绝对看不上徐小姐这种上赶着求包养的!” “贱人!你敢这么说我!” “怎么不敢?”前台小姐仰着头,“月薪五千给了姐充足的底气!” 五千块的工资对于前台来说其实不算低,不过刚好这位前台小姐姐的家境还算不错,会来做前台只是因为她很憧憬宣氏集团,但自己的学历一般,做前台绰绰有余,在其他更好的岗位就有些不匹配。 前台小姐姐想着反正自己这样跟这个女人呛起来,这工作十有八九是保不住了,那不如一呛到底还能让自己痛快点。 “人家小哥哥来找我们宣总说不定就是约好的,可不像徐小姐,三天两头打着谈合作的幌子不请自来,总裁都不见你你还非要厚着脸皮仗着合作公司的关系硬往上闯,我隔三差五就要拦着你都拦腻了,你就不能别总给我增加工作负担?你不知道你的行为已经伤害宣氏集团的利益了吗?” 徐小姐听这话十分耳熟,这不就是刚刚她说那个男人的吗?现在居然反过来被这个前台说她! “你很好,你给我等着!” 前台小姐姐高傲地仰起头,“我帮宣总拦下过无数个像你这样的女人,每个女人都叫我等着,你先排着队吧,一时半会还轮不到你!” 谢恒瞠目结舌,他一开始还想着帮腔来着,没想到这位小姐姐战力输出这么强,自己根本无用武之地啊!有这样的前台他还是真是放心! 这时,后面的总裁办专用电梯打开,王秘书大步走过来。 这位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秘书长这会对着谢恒脸都笑成了一朵花儿! “谢先生来了!总裁估计着你也该到了,给你打电话没接,就让我下来等着谢先生。” 谢恒:“不好意思,手机卡死了,刚刚想借这位前台小姐姐的手机给宣景打电话,不过被这位徐小姐拦住了,说我是来勾引宣景的,还说秘书姐姐借我电话就是不好好工作,指责我伤害了宣氏集团的利益。她是你们老板娘吗?” “不是不是,绝对不是,这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王秘书长可是很清楚自己老板对这位谢先生是什么心思,要是让谢先生误会了,老板一个心情不好他都得跟着吃瓜落。再说跟建华公司的合作本来就是可有可无,如果不是建华公司的老板亲自跟前跟后地操持,他们原本还真没打算投资这个项目。这个建华来的业务代表竟然敢这么说谢先生,这场合作是绝对谈不成了,就是可惜建华老总前前后后跟了那么久。 徐小姐都傻眼了,根本没想到谢恒居然会直接跟王秘书告状,更没想到王秘书对待谢恒的态度这样恭敬,所以这个谢恒真的可能就是宣景的好友,关系非常好的那种,毕竟她也曾见多王秘书在面对宣景其他“朋友”时是什么态度。 一时间徐小姐如赘冰窖。 谢恒嘴角浅浅一扬,淡淡瞥了一眼身体僵直的徐小姐,笑着说:“可根据徐小姐形容,她跟宣景的关系特别好,连集团的员工都能开除。这位前台小姐姐维护了我两句,徐小姐就扬言要辞退人家,一个合作公司的代表哪里能有这种权利?不得是老板娘才行?” 王秘书长心下一冷,转头冷冰冰地看着徐小姐:“没想到徐小姐私下在我们公司造谣生事。幸好今天让谢先生碰上了,不然我们宣总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位夫人。徐小姐请回吧,我们宣氏集团不会与贵公司合作了。” 徐小姐脸色一白,脸上露出勉强又僵硬地笑:“王秘书别开玩笑了,合作的所有细节都已经谈好了,今天就是来签字的,怎么能说不合作就不合作了?你就是个秘书,怎么能替宣总做这么重要的决定?” “重要?”王秘书长笑起来,“那只是对你们公司而言,对宣氏集团来说断了这份合作就跟掉了一根头发一样不痛不痒。我身为秘书长,当然有权利也有那个能力帮总裁拒绝甚至退掉一些没有价值的合作。这份合同能为宣氏集团带来得到利益抹不平徐小姐给谢先生带来的羞辱和伤害,也抵不了徐小姐对我司员工的精神伤害。” 徐小姐精致的美甲都因为紧攥包包的动作而被折断! “我不信!我要见宣总!我现在就要见宣总!” 叮! 电梯门再次打开,这次出来的是宣景。 徐小姐立即冲上前,却在距离宣景三步远时被大堂保安拦住。身后跟她一起来的建华公司的另外两个主管努力站远了一些,不想被这个疯婆子牵累。 他们的脑子都比徐小姐清醒得多,知道刚刚既然王秘书长那么说了,这次的投资合作肯定是黄了。不过这不是他们的责任,要怪就怪徐美美。做了老板的情妇才当上的业务代表,真以为自己有那么高的业务水平了,还企图勾引宣总,当人家宣总跟他们老板一样饥不择食吗? 第五百零八章 是不是喜欢我? 宣景没理会一直叫嚷的徐美美,直接走向谢恒。 “来了怎么还不上去?” 一上来就是如此亲近的语气,前台小姐姐和碰巧在场的、经过的其他宣氏集团员工都震惊地掉了下巴,他们什么时间见过一向冷厉的总裁有这样温和亲近的一面?这个男生跟他们总裁到底什么关系? 谢恒往宣景的身后努努嘴,“还不是因为这位徐小姐。” 宣景看向王秘书长,王秘书长立即把所有情况告诉宣景,前台小姐姐在边上热心补充,毕竟王秘书长也下来没多久,之前的情况肯定不清楚。 谢恒:“你别怪这位前台小姐姐,她没做错什么,会反驳徐小姐也是因为徐小姐的话已经有侮辱人的意思,小姐姐当我是正常访客才会维护我,严格来说还是我拖累了前台小姐姐被徐小姐责骂。” 宣景看向前台,“做的不错,王秘。” “总裁。” 宣景看了一眼前台的工作牌:“将尹小安调职行政中心,工资翻倍。” “好的总裁,我这就通知人事部做变更。” 尹小安都高兴傻了,恍恍惚惚地想着这世上真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而且还被自己遇到了! 不,不是天上掉馅饼!是她遇到贵人了!这位一看就跟总裁关系非同一般的小哥哥就是她的贵人! 徐美美脸色铁青!宣景这样向着那个男人还有那个前台,难道是真不打算投资了? 今天本来是王秘书长主动联系她说要把下午签合同的事挪到上午,她还以为宣氏集团很看重这份合同,不然她也不会那么嚣张啊! 不行!绝对不行! 要是让那个老头子知道宣景因为她而撤资,老头子一定会折磨死她! “宣总我错了!我真知道错了!咱们的合作能不能继续?求求您!只要您别终止合作,您让我做什么都行!”这个时候了,徐美美还不忘记对着宣景秀她的事业线。 那暧昧至极的暗示直接让宣景黑了脸,吩咐保安把徐美美给扔出去。 大庭广众之下,徐美美真就被两个男人拖着丢了出去,摔倒在地上的那一刻还直接走光了,不少人都看到她里面穿的竟然是一条串珍珠的丁字情趣内裤。这么穿是为了勾引谁不言而喻。 这下轮到谢恒彻底黑了脸。 他假装蹲下身系鞋带捡起地上徐美美掉的一根头发,偷偷塞进口袋里。 宣景拉着谢恒的手腕进了电梯。 王秘书长想了想,最后选择落后几步,搭乘另外一部电梯。 当天下午尹小安顺利入职行政中心,而接替尹小安的新前台在了解了前任前台的“晋升之路”后,就开始每天练习嘴皮子同时盼着那个叫谢恒的小哥哥过来找总裁的时候能碰上不长眼的女人刁难。 这是后话。 谢恒被宣景拉进电梯后,狭窄的空间内只有两个人,要是平时,谢恒肯定要抓紧这个机会跟宣景增进一下感情,但现在他一想到那个女人居然穿成那样来找宣景企图勾引,他这心里的火就一茬接一茬烧得旺盛。 宣景伸手轻轻捏了捏谢恒的脸:“还在生气?” 谢恒“呵呵”一声:“我不能生气?那女人有一句话说得没错,你这里管理得是松散了些,什么牛鬼蛇神都能进来。” 宣景抿唇:“我保证,以后一定严格管理,绝对不再让这种事情发生。” 谢恒眼神冰冷,“不仅要严格管理,还要杀鸡儆猴。” 宣景:“自然,我会让建华公司给其他人做个”好”示范。” 谢恒心里火气稍稍消了一点,突然转念想到,自己以什么身份要求宣景这些?他们现在可不是恋人!而宣景现在又为何这样纵容他? 从之前在缪思酒店周年庆上宣景为了他威胁黄书平的时候他就意识到宣景内心对他的在意已经超过了表面上表现出来的,就像他之前感受得到一样,友情以上恋人未满,但今天,这种感觉似乎变得更深了,他们之间的暧昧的氛围也变得更加浓郁。 谢恒不喜欢自己一个人胡乱猜测,也不喜欢拖沓,他忽然双手抓住宣景的衣领猛地将人拉近,两人鼻尖的距离不足一拳。他眯起漂亮的眼睛:“宣总是不是喜欢我?” 宣景不躲不避,深邃的眼眸与谢恒对视。 “是。” 谢恒一愣,随即笑了,“那我们就交往吧!” 宣景:“跟我交往就是以结婚为前提,可不许半路跑了。” 谢恒嘿嘿一笑:“那要是我跑了你打算怎么办?” “把你抓回来,扒光了衣服关在屋里,每天除了吃喝睡觉上厕所,就是伺候我!位置包括但不限于床上!” 谢恒激动地抖了抖肩膀:“刺激!你这么说会让我控制不住想跑了试试的!” 宣景一把搂住谢恒的腰,迫使谢恒的胸膛贴向自己,“想玩儿什么花样跟我直说就好,我都会配合,跑就不用了。” 谢恒笑得越发荡漾,“咱们刚刚才确定在一起,现在就讨论这些,进展是不是太快了?” 宣景微微怔了一下,赶紧说:“我不是为了做这种事才跟你在一起。” 谢恒哈哈笑起来:“我当然知道,你要真只想纯粹地做这种事,多少人排着队等你,男女都有,可没必要非跟我玩儿感情游戏,我相信你。” 宣景搂着谢恒轻轻亲了亲他的眉心,“从我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很熟悉,目光总是不自觉地寻找你,最初跟你相处的时候也完全不像刚认识的感觉,我甚至觉得我们应该相识了很久很久。也许我的一些话会让你觉得有些轻浮,但我绝对没有冒犯你的意思,对你只是有一种老夫老妻相处的感觉。” 谢恒心中震撼,他还以为宣景只是源于对他的爱所以即使失忆也依旧很快对他产生了好感,却没想到是真的对他有那种相识多年的感觉,并且将这种感觉带到了他们日常相处中。 难怪每每跟宣景在一起时,很多时候他甚至觉得宣景没有失忆,他们之间相处自然地就像以前一样。 看着谢恒的表情,宣景加深了心里的猜测,“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就在这时,电梯到了顶楼。 谢恒:“等你忙完我慢慢跟你说。你放心,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这话已经基本等于承认他们之前确实认识。 宣景松了一口气,这是最让他高兴的答案。 “好。” 宣景直接带着谢恒去总裁办公室。 整个楼层除了秘书办之外就只有总裁办公室。位于顶楼的办公室,视野自然极好。 站在干净明亮的落地窗前,能看到远处的海平线,能看到近处的高楼林立。 那么多漂亮的大楼挡不住这里的视线,傍晚的时候能在这里看到最美的城市落日。 宣景的办公室是个套间,里面还有睡觉的卧室,边上还有个浴室。有的时候加班到很晚,宣景会直接在这里洗澡睡觉,浴室里放着常用的洗漱用品,卧室的衣柜里放着好几套睡衣和更换的衣服。每天都有专门的人来这里打扫清洁。 谢恒里里外外地转悠着,心想就这个办公室就比多少人的家都大了。 宣景还有个会议要开,走之前吩咐秘书处的人给谢恒准备茶点,又转头吩咐王秘书长回头在他的办公室放个食品柜,每天准备各种零食和点心甜品放进去,方便谢恒什么时候过来随时都有东西吃。 秘书办的人在他们自己的小群里八卦。 【那小哥哥长得好帅,还斯斯文文的,好招人喜欢!】 【你多大了人家多大,还叫人家小哥哥,占人便宜啊!】 【哎呀不管我什么年纪,所有好看的小男生都是在小哥哥!】 【我又想起了之前在奶茶店要小帅哥的微信结果对方亮出小天才手表的尴尬情形。】 【一米八的身高还去看儿科,我在医院上班的闺蜜都已经麻了好吗?】 【歪楼了歪楼了,现在讨论的是在总裁办公室的小帅哥!什么身份能让总裁这么照顾?】 【总裁让我去给小帅哥买点心的时候表情可温柔了,活久见那种!】 【所以是父子?】 【认清现实吧,那就是总裁的小男朋友!】 【哎呦呦小男朋友!】 【哎呦呦小男朋友!+1】 【哎呦呦小男朋友!+10086】 【难怪总裁对那些送上门勾引的女人从来都不假辞色,原来是性别不对。】 【呸!你忘了之前一个合作商的儿子看上咱们总裁,身材长相都不差,死缠烂打那么久,最后不是烦得总裁直接断了和他家的合作?】 【还有前段时间宣氏集团旗下的盛海娱乐新捧红的那个男明星,不也想爬咱们总裁的床?结果还不是直接被雪藏了!】 【综上所述,不是性别不性别的问题,问就是真爱!】 【你是懂总结的!】 【那谁知道小男朋友到底什么身份?】 【别乱扒,只要是总裁长久的交往对象咱们早晚知道,昙花一现的也没有知道的必要。反正别瞎打听,惹怒了总裁小心步徐美美的后尘。】 …… 第五百零九章 大本事! 正在办公室里好吃好喝的谢恒完全不知道他已经成为秘书办今日热门话题的对象,一边吃一边琢么着晚些时候跟宣景说清楚他们的过往应该从哪个时间点开始,是从他们认识开始讲,还是从自己挖他墓开始讲。 反正这一次他要把所有事情都告诉宣景! 到十二点半,宣景才忙得差不多,等一点多的时候还有一个重要会议,半个小时能结束,之后其他还没弄完的事情就推到了明天。 两人一起来到公司食堂,一出现就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众人跟宣景打招呼,宣景都点头示意。 食堂的窗口很多,各种食物琳琅满目,谢恒看都看不过来。 宣景:“想吃什么?” 谢恒:“什么都想吃,但一次又吃不过来。” 其实京大的几个食堂也都很不错,只不过某种程度上来说人都贪“新鲜”的,而且京大的食堂比起宣氏集团的食堂也是还稍微差了一点点,至少这里的甜点和牛排看着已经有高档西餐厅的水准。 宣景:“以后随时想吃随时过来找我。” “那你会不会觉得我来找你就是为了来蹭饭啊?” 宣景失笑:“不会,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谢恒:“那就谢谢男朋友的大方了!” 两人找了个空位,宣景让谢恒坐着,他去买饭。 看到这一幕的众人议论得更热烈了! 好多人都在猜测两人到底什么关系,怎么他们总裁会这样照顾这个男人!除了秘书办的人之外,只有少数腐眼看人基的女人看出了真相。 过一会宣景回来,手上的托盘里放了各种各样的食物。 其中一道用番茄沙司做的酱汁炸虾深得谢恒的喜欢。宣景戴着一次性手套给谢恒剥虾,剥好一个就放进谢恒嘴里。瞧见谢恒嘴边沾上点酱汁,宣景还直接脱了手套用拇指帮谢恒擦掉。 这下大部分人都看明白了,人家是男男朋友啊! 有些大直男还觉得不一定是情侣。 “别人家一关系好就是情侣,说不定是感情特别好的兄弟呢!”这时对面的男的突然朝他的嘴唇伸出手,被他啪的一声打掉,“你干嘛!” “看你嘴角沾了汤汁,帮你擦掉!” “你有病吧!” “哼!你刚不还说关系特别好的兄弟也可能吗?咱俩关系还不够好?小学时候一个螃蟹腿儿我嗦完了你嗦,上中学你打篮球双手摔伤,课间拉屎都是我帮你擦腚!” “咿……这吃饭呢你俩能不能别这么恶心!” 那位大直男兄弟终于不说话了,也不得不承认就算是好兄弟也做不出来这种举动。 谢恒一边吃一边笑着说:“你这样可跟公开出柜差不多了。” 宣景好整以暇:“没关系,既然要跟你交往我就没想藏着,谈恋爱又不犯法,怎么就不能光明正大?” 谢恒:“可你是宣氏集团继承人,未来的宣家家主,跟个男人在一起不是太不像话?电视剧里那些总裁就是找个不门当户对的女人都要被各种反对阻挠,两人要经历许多困难才能顺利在一起,更何况我是个男的。” 宣景:“那是电视里的那些人能力不够,我不敢保证你跟我在一起一定一帆风顺,但至少绝对不会有压力和伤害来自宣家这边,否则我也太没用。” 谢恒笑起来,双手捧住宣景的脸:“就喜欢你这种稳重又自信的样子,帅得不要不要的!我这边你就更不用担心了,我孤儿一个,朋友也不多,没人会反对。” 宣景:“反对也不要紧,你在乎的人我就在乎,我会努力让他们同意,你不在乎的人我也不在乎。” “这就对了!赶紧吃吧,一会你还有会要开。” 谢恒夹了块鸡肉塞进宣景嘴里,开始了他的投喂模式。 多少人吃完饭都没急着离开,就为了看看他们一贯高冷的总裁能跟爱人黏糊到什么程度。 之后事实证明,没有最黏糊只有更黏糊! 虽然总裁也是人,也是要吃喝拉撒的,但他们就是觉得能让总裁这样的人陷入恋爱,这个年轻男子真是有本事!大本事! 一点半宣景开完会议就跟谢恒开车去古玩街。 路上谢恒就把所有的事一五一十讲给宣景听。 好半晌,宣景才说:“所以我们以前就是恋人,发展到哪一步了?” 谢恒怔住,眨眨眼:“你听我说这么多,就只想问这个?” 宣景一本正经:“这是我们两人的事,难道不重要。” 谢恒顿时笑起来,“重要重要,只是我以为你会有许多其他别的问题,比如我为什么能穿越到过去,或者无为到底是什么人之类的。” 宣景:“这些我也的确想知道,但最想知道的还是跟你之间的事。” “行啊,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说着谢恒有点不怀好意地笑看了一眼宣景,“哎你就不好奇我那时候跟你在一起,到底是真的喜欢上了你,还是错把对你的崇拜当成了喜欢?” 宣景挑眉:“我是不信你还是不自信?” 谢恒满意的扬起嘴角:“这么想就对了!要是电视剧里的男主角都这样,估计那三十集的误会二十集的阴差阳错就没机会上演了。” 宣景摇头:“以后少看那些。” 谢恒耸耸肩:“无聊时的调剂么!不过现在我可没时间无聊了!天问的课很紧,京大这边的也不能落下。我拥有天师血脉,天赋也比寻常人高上太多,但我自己不知道原因,无为好像知道很多事情,但他什么都不太愿意说,也不知道是不能说还是不到时候,但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也担心会不会在暗处有一股不知名的势力推动着一切。别看无为表面上帮了我们许多,但他到底是敌是友我也不能肯定。” 宣景:“不论如何,我都在你身边。” 谢恒又笑起来:“是啊,要不是有你,什么天问学院,什么无为,我可没有兴趣。”说着他侧了侧身子,半对着宣景,“我的陛下,从高高在上的皇帝变成法治社会的总裁,有没有什么落差感?” 宣景摇头,“大概是因为不记得以前的事,还好,但我很庆幸即使忘记过去也依然记得对你的感情。” “是啊,无为也得庆幸,不然我管他是不是人,一定锤爆他狗头!” 两人聊着聊着就到了古玩街。 因为是周日,古玩街的人不少。 谢恒才想起来今天是休息日,但宣氏集团却在全员加班,肯定是比较忙的,但宣景还是陪他出来了,一时有点愧疚。 不过来都来了,他也没打算说扫兴的废话,就想着下次要想找宣景之前最好先联系王秘,问问宣景忙不忙。 宣景:“你想买什么?” 谢恒:“也没什么特别想买的,就随便转转,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 宣景笑起来:“你们天师是不是做什么事情都讲究缘分?” “也不能说都吧,不过确实很多天师都这样,有缘分自然会好,不过我觉得如果我想做什么事或者想得到什么东西,没缘分也可以创造缘分。” 宣景点头:“说得对。” 古玩街说是卖古玩,但实际上真的东西少之又少,大部分都是仿品,当真的价格卖糊弄人,而即使有真品,那价格也绝对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在真正的价值基础上给翻个几倍、十几倍那都是良心未泯。 除了店铺之外,还有很多地摊,在地摊上一般就更别指望能淘到真东西。 就比如不远处卖翡翠戒圈的摊子,要价一百二一枚,实际三十就能买下来,你以为你三十买到就是赚了,但实际上那一大盒子的几百只戒圈加起来成本价也就几十块,纯纯的大理石机工打磨。卖出去两枚戒圈他整个摊子上的戒圈成本都回来了。 不过大多数人也都知道地摊上的东西没真货,买来就是图个味道,图个乐呵。 现如今的古玩街旅游的价值已经远远超过卖古董的价值,大都是外地人慕名而来,被忽悠着买点东西回去,发个朋友圈完成古玩街打卡。 谢恒今天也主要出来放松,他要真买古董的话就去天师商业街了,那里多得是真古董,价格也比这里的真货便宜得多。 两人走走停停,也没多少摊主招呼他们。 宣景看着其他游人不少都会被摊主主动吆喝招呼,不解地问谢恒:“怎么没人朝我们吆喝?我们看起来像是买不起吗?” 谢恒哈哈大笑,“不不不,正相反,就是因为你一看就是特别买得起的,他们才会不对你吆喝。别看人家都是摆摊小贩,可眼睛亮脑子也精,会看人也会分析,太有钱的不能忽悠,毕竟自己的货是什么档次自己清楚,虽说买定离手、概不退换是古玩圈的规矩,但他们也不想得罪有钱有势的人。所以一般都是朝那些有点小钱但又不是特别有钱的人下手,你这样一看就不好惹的可不是他们的忽悠对象。” 第五百一十章 匪夷所思 宣景:“原来是这样。我没买过古董,不清楚这里面的规矩。” “买古董的规矩多了去了,哪里就只这些!不过以你的身份想要什么古董自然有人免费送上,用不着你去买。你要是真有这方面的兴趣,什么时候想买了跟我说,我带你去靠谱的地方。” 谢恒想着自己就快要考试了,等拿到了天师执照,他也能带宣景去天师商业街,就去那个小女孩的店铺,他记得那店铺里面就有很多古董,古玉、瓷器还有一些雕件都很不错。 宣景温柔地笑着点头:“好。” 两人走着走着来到一家装潢有点类似道观的小店,门口摆放着香烛之类的,只不过这些香烛不是给死人的,而是用来供奉神像的。香烛后面的架子上就摆着几尊神像售卖,各路神仙都有。谢恒想着这些神像要是真有灵,看着面前这么多香火却吃不着,应该会挺不高兴的吧? 再看店主,约莫五六十岁的小老头,穿着灰色的大裤衩,上面一件松松垮垮的白色工字背心,躺坐在门口的太师椅上,手上拿着一把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划拉着,边上还立着一架电扇,另外一只手里握着一只小茶壶,时不时地来两口,十分惬意。 摆着香烛的桌上还放着各种材质的小雕件,有金属的有玉石的,都不是多值钱的材料,且都是市面上常见的样式,廉价的机工产品。 谢恒随意地扫了两眼,突然看到一把等比缩小的古剑摆件。 暗红色的木制架子上架着一把古色古香的长剑,整体不过巴掌大小,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摆件,可谢恒看着那古剑的样式,却有种奇怪的熟悉感。 看到谢恒驻足,宣景寻着谢恒的目光看过去,瞧见那不起眼的古剑摆件,这样的小东西不像是谢恒的喜好。 “喜欢?” 谢恒摇头:“就是看着眼熟。” 他拿起巴掌长的小剑细看,入手的分量很轻,剑鞘两侧还有点毛边,半镂空的花纹有些该镂空的地方却没有镂空,剑身和剑鞘不是一体的,能拔出来,银色的剑身并不光亮,甚至有些地方已经有了锈点。整个摆件就透漏出四个字——粗制滥造! 就是这么一件白送都未必有人要的东西,谢恒却觉得眼熟。他是在什么地方见到过这个样式的古剑?是以前挖掘过的古墓?还是穿越回古代时见过?好像都没有。那他又怎么会觉得这个样式很熟悉? “老板,你店里有没有这个样式的真正的古剑?” 正闭目养神的老板懒懒睁开眼一看,又很快合上:“古剑有,这个样式的没有。这就是一件小摆件儿,又不是对着实物做的,上哪给你找这个样式的古剑去?” 谢恒摇头:“真遗憾,我还想着要是真有这个样式的真正的古剑,多少钱我都买。” 老板一下子诈尸一般地坐起来:“真多少钱都买?” 谢恒唇角一扬:“当然,我不差钱。隐约记得自己见过这个样式的真正的古剑,就是记不得在哪里见到。你要是真能找到价钱自然好说,不过你也别想着去照着这个样式给我造假一把,是不是真正的古董我还有点眼力,比如我就能看出目前触目所及你店里除了你手上的紫砂壶之外没有一件是真正的古董。” 老板脸上笑脸一僵,他刚刚还真就打着造假的心思来着,却没想到这个男人看着年纪轻轻眼光还真毒,他这的确一屋子赝品,就只有手上的壶是真的。 不过他也有真品,只是没放在明面上,本来就是只打算卖给真正识货的人。这也算他们古玩街不成文的规矩,店铺里头摆在明面上的大都是假的,还有高仿,能骗过绝大部分人,对于真正有鉴赏能力的,他们大都能从对方在看满屋子赝品时的表情看出来,这时候就会主动介绍真品。 而这个年轻人只在门口往里面瞧一眼就能看出东西都是假的,那必然是行家里的行家,只怕家里多得是价值连城的真货,是他眼拙,差点就错过了真正的财神爷! 老板陪着笑:“这位老板您放心,我有人脉也有渠道能弄来真货,您要是不放心,我可以给您拿几件真品过来,您给掌掌眼。” 谢恒:“用不着,你只要能找到这件长剑摆件参照的实物就好。你开个价。” 老板笑着搓搓手:“现在还没找到实物,不好报价,要不您先给五十万定金,到时候多退少补。” 退可能性不大,但谢恒还是同意了,利索地扫了二维码转账。 店老板最喜欢这样爽利的客人,给开了定金条,表示一定会尽快帮谢恒寻摸到,如果没有找到,就退四十五万,那五万就当跑腿和打点人的费用了。 谢恒没有意见,他相信店老板不会为了这五万块钱而放弃更多的几十万甚至几百万。 “这小摆件就送我吧!” “没问题!”店老板痛快答应,这么个小摆件,他进货要不了五块钱。 店老板对着小摆件先拍了个照,到时候找剑还要对照着照片来找。 谢恒没要那个暗红色的架子,只把袖珍版的长剑拿走,用店老板给的粉红色礼品袋装着。 之后宣景又在别家买了一个竹制的造型简约的笔筒,得到了一个奶黄色的礼品袋。 两人就一人提着一个颜色十分少女心的袋子在古玩街逛了半天。 临近傍晚,谢恒接到沈淮州打来的电话。 距离天师执照的笔试还有三天,沈淮州说他弄到了前面三届笔试的试卷,问谢恒要不要练练手。 谢恒:“当然要,我可以熟悉熟悉题型找找感觉。” 作为考上了京大的学霸,谢恒的学习习惯很好,也从来不畏惧考试,而且他认为自己已经准备得很充分了,不过锦上添花的帮助他肯定不会拒绝,能考得更好些为什么不呢? 沈淮州笑着说:“为了给你弄到笔试卷子我可费了不少力气,你就没点表示?” 谢恒:“行啊,你说什么表示?” 沈淮州:“今晚水中花请客。” 谢恒:“我可没有随时就能订到水中花包间的本事。” 宣景一直听着谢恒说话,这会刚想说他可以,电话那头的沈淮州又说:“包间我来定,消费你来担。” 谢恒:“行。” 沈淮州:“那你现在过来吧,水中花702。” 谢恒心道这货竟然都已经开好包间了,这是就等着宰他了啊! 反正也差不多到该吃晚饭的时候,两人便开车来到水中花。 水中花7楼和8楼的包间与楼下的不一样,这两层楼的包间都是套房,一个套房里面有专门K歌的房间,围着一张长长的茶几摆着数张沙发,边上有独立的卫生间,另一外边隔着一道门的房间就像是酒店吃饭的包间,屋中间是一张圆桌,摆着椅子,对面的墙上是一面壁挂电视。周围还有沙发和茶几,十分宽敞。 谢恒和宣景进来,就看到餐桌边沈淮州和元天运像是连体婴儿一样黏在一起。 元天运恨不得贴在沈淮州身上,而沈淮州则一副十分嫌弃的模样往外推着元天运的脑袋。 谢恒笑起来,“你们感情真是越来越好了。” 本以为沈淮州会否认,却没想到他什么都没说,倒是元天运抬头笑着对谢恒说了声“谢谢”。 谢恒挑眉,沈淮州这是终于彻底接受元天运了?唔……就算没完全接受应该也差不多了。 沈淮州看到宣景和谢恒手上提着的小袋子,“还给我们带了礼物?这么客气?” 谢恒:“想得美,我们刚刚去逛了古玩街,随便买点小玩意儿而已。” “什么小玩意?” “宣景买的笔筒,我买了个小摆件。” “给我瞅瞅你那小摆件!” 谢恒将自己手里粉红色的小袋子递出去。离得较近的元天运先接过袋子,再递给沈淮州。 沈淮州从袋子里掏出巴掌长的古剑摆件,脸上的表情立时僵住。 哐啷! 摆件从沈淮州颤抖的手中掉到地上,下一刻,沈淮州双手捂着头,发出痛苦的哼声。 元天运立即搂住沈淮州:“沈哥!” 谢恒也吓了一跳,赶紧走到沈淮州身边,“你怎么了?哪不舒服?” 宣景将长剑摆件捡起来,却没发现什么异常。 片刻后,沈淮州的情况有所好转,苍白的脸色逐渐恢复血色,脑袋里那种尖锐的疼痛感也消失了。 谢恒:“到底怎么回事?” 沈淮州摇头:“我也不知道,就是看到这摆件觉得很眼熟,之后就突然一阵头痛,好像脑袋里面有什么东西要炸开了一样。现在又不痛了。” 谢恒眉头皱得更深:“你也觉得这摆件眼熟?我就是因为眼熟才买下来。” 沈淮州微微错愕,随即也眉心紧蹙。 一个人觉得眼熟可能是错觉,若是两个人都觉得眼熟,那就不仅不是错觉,且这样东西很可能还跟他们有密切的关系。 只是不管是谢恒还是沈淮州,那都是记忆力超强的人,如果觉得眼熟是以前见过,又怎么可能都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见过?这也太匪夷所思! 第五百一十一章 反噬 沈淮州:“你这东西是在古玩街哪个店铺买的?” “叫瑞和斋,就是一家普通铺子,看着没什么问题。那老板也说这就是一件机雕的摆件,我说我见过这个样式的真正的古剑,让他去打听打听,真能找到的话多少钱我也买,我已经支付他五十万定金。这个摆件我就直接要过来了。” 谢恒已经对这摆件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地检查过,没有一点灵气,确实就是一件普通又廉价的工艺品,那能引起沈淮州这样大的反应,应该就是那把同样式的真正的古剑。 真是奇怪,他跟沈淮州是在现代世界认识,那他们共同见过的剑,按理说应该也是在现代世界,但谢恒确实一点印象都没有,就只是单纯地觉得眼熟而已。 就沈淮州的反应来看,估计那剑跟他的关系应该更深。 沈淮州拍拍元天运的手,“我没事了,放心。” 元天运抿唇,他怎么可能放心?虽然现在看着沈哥没事,但刚刚他真的被吓坏了,他从来没见过沈哥那么痛苦的模样! 沈淮州拍了拍脸,刚刚过度的头疼导致他现在脸都有点发麻。 “我饿了,开始点菜吧!” 桌上有二维码,可以直接手机点餐。 谢恒点两荤两素一汤,沈淮州又点了两荤一素,还要了一壶茶。 没一会服务员先将茶端了上来。 这水中花的一壶茶最便宜的都要一千多块。 沈淮州可没想给谢恒省钱,直接点了一壶三千多的。 等菜的空隙,沈淮州将一个纸袋交给谢恒。 “这里面就是前三届笔试的卷子,你抽时间好好看一下。虽然题目不会考重复的,但可以看看重要题型,换汤不换药!” “谢了!” “坑了你这么一顿饭,你不用跟我客气。” 谢恒随便翻了翻,发现大部分题看着都不难,心里更有底了。 饭菜还没上,谢恒起身去卫生间,正好沈淮州要去抽根烟,两人就一起出去。 从卫生间出来,谢恒看着在窗边吞云吐雾的沈淮州,走过去:“给我来一根。” 沈淮州颠了根烟出来:“你也会抽烟?” “会,但是不常抽。” 宣景不抽烟,谢恒也不想自己身上油烟味儿。 “你跟元天运在一起了?” 沈淮州抽了一口烟,淡淡应了一声:“嗯。” 谢恒:“”日”久生情?” 沈淮州:“滚蛋。” 谢恒哈哈大笑:“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先身体合得来再灵魂合得来也不是不行。有多少人灵魂合适但身体上却不契合,多的是人羡慕你这种的!” 沈淮州:“合适个屁!技术烂得不行偏偏精力过于旺盛!你能想象吗?” 谢恒:“那是不能的,我家宣总体力技术都是杠杠的,我实在没有可挑剔的地方。” 沈淮州白了一眼谢恒,吐了一口烟圈说:“我打算辞掉医院的工作。” 谢恒:“你问过沈医生的意见了吗?” 沈淮州:“两个人格已经融合了。” 谢恒震惊。 从知道沈淮州是双重人格开始,谢恒就在网上了解过不少关于双重人格的资料,知道第二人格一旦形成就很难消失。世上有记载的双重人格例子中最后第二人格消失的屈指可数,而且他注意到刚刚沈淮州说的是人格融合,这就更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你什么时候融合的?” 沈淮州又呼出一口烟,“就在跟元天运滚床单之后。” 更准确地说是在元天运进入到他身体内的那一刻,他就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两个人格开始融合。这也是后来一段时间他都没有联系元天运的原因,就是在研究为什么人格会突然融合,还是在那种情况下,是不是跟元天运有什么关系。 然而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研究出来。 谢恒也跟沈淮州想到了一块:“这事不会跟元天运有关系吧?我之前在网上查资料的时候就发现其实你本身并不符合会诞生第二人格的条件,而且天师的魂魄比寻常人更加稳固,也就更不容易出现第二人格。” “我知道,但我双重人格的情况好像是天生的,从有记忆开始就有。” “天生?”谢恒更加奇怪,“不是说双重人格没有天生的吗?” 沈淮州:“我的情况大概属于非典型吧。” 谢恒:“不管怎么说,现在双重人格能融合是好事,有助于魂魄稳定。医院那边的工作想辞就辞,反正你也不差那点钱。元天运知道吗?” “他知道我双重人格融合。” “那他知不知道就是你在跟他睡了之后就融合了?” “不知道,我没告诉他。”沈淮州有理由怀疑如果让元天运知道,那狗东西一定会缠着他不停地做,还会美其名曰帮他稳定人格。 “元天运也是天师,而且实力不错,我觉得你应该告诉他,说不定你们两个多合计合计还能找到人格融合的原因。” “都已经有结果了,干嘛还在乎过程?反正我肯定不会再出现人格分裂的情况。你还是先把精力放在考试上,等考完试再好好查查那古剑的事。” “放心,我有数。” 谢恒挥挥手就要回包间。 沈淮州突然一把拉住谢恒的手,盯着谢恒的手腕,眉心拧得死紧:“你对普通人使用诅咒了?” 谢恒的手腕处有一条很短很浅的黑线,刚刚如果不是那个挥手的动作沈淮州根本不可能看到。 世间万物皆有法则,天道维持世界运转的秩序。身为天师,学习运用术法本就是在天道的底线上蹦迪,所以有五弊三缺的存在制约着天师,并且如果天师对普通人使用咒术,往往也会承受一定反噬,手腕的黑线就是反噬成立的证明。 五弊三缺,五弊即指鳏、寡、孤、独、残,三缺就是财、命、权,这也算是窥探天机的惩罚。 五弊三缺往往会贯穿一生,而且根据轻重可能没有那么快显现,但对普通人使用伤害性的咒术却往往会立即遭到不同程度的反噬。 谢恒不在乎地“嗯”了一声,把之前在宣景公司跟徐美美发生冲突的事情告诉沈淮州。 “我是对她下了咒术,但也只是会让她破财而已,伤不着她更不会要她的命。只会让她变成穷光蛋。我就是俗人一个,别人找我的麻烦我能报复就报复回来,憋气不出不利于身心健康。” 沈淮州无奈:“那个女人所在的公司既然求着宣景合作,那宣景有无数种正当方法对付她,你又何必非用术法?你不知道针对普通人用的伤害性咒术越多,五弊三缺就有可能越严重?再看看你手腕上的黑线,你就一点都不担心?” 谢恒:“对,我还真一点不担心。我让那个女人破财可就是今天中午的事情,但你看看这条线,已经快淡得看不见了。我从中午到现在却什么事儿都没有,除了被你宰一顿外,如果这算反噬的话。” 沈淮州一惊:“今天中午?” 刚刚谢恒跟他说的时候并没有说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他就以为已经至少过去十天半个月了,手腕上的黑线淡了也正常,这代表反噬已经结束,只还有提醒的作用。 可事情就发生在今天中午,而且按照谢恒所说,他根本没遭受任何反噬伤害! “怎么会这样?” 破财已经算是比较严重的伤害,更别说谢恒的咒术有效期是十年。人这一辈子可没几个十年,这样的咒术按理来说带来的反噬应该不小才对。 沈淮州实在不解:“难道你天赋已经好到可以无视伤害的地步了?” 谢恒:“那我就不知道了。” 看着谢恒没事人似的表情,沈淮州嫉妒了! 天赋好就罢了,还能无视反噬伤害!这要是打游戏那就是妥妥的BUG! “行吧,你厉害!不过我还是劝你以后尽量收敛点,你现在也跟宣景在一起了,就不是一个人,平时做什么事别那么虎,多考虑考虑你是有家室的。” 谢恒知道沈淮州是为他考虑,点点头表示自己会注意。 回去包间,元天运拉着沈淮州的手,不大高兴地说:“沈哥怎么去了那么久?” “就一根烟的功夫,能有多久!你别无理取闹啊!” 元天运:“我就是担心沈哥会不会还不舒服。” 看着这张漂亮又真诚的脸,沈淮州还是没绷住冰冷的表情,有点别扭地伸手揉了揉元天运的脑袋。 元天运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头发被揉乱,满眼的光亮,好像能被沈淮州这样揉头发是多值得高兴的事。 吃完饭还不到七点半,沈淮州要送元天运回京大,宣景送谢恒回京大,又是顺路。 到了京大校门口。 谢恒下车前转身在宣景脸上亲了一下,笑道:“都是男男朋友了,总得有个分别吻吧?” 宣景笑起来,搂着谢恒的脖子将人拉过来来了个法式热吻,末了分开时又在谢恒唇角轻轻亲了两下,额头抵着谢恒的额头低声道:“这样的吻才对得起我们的关系。” 谢恒吧唧两下嘴:“带劲儿!” 第五百一十二章 用嘴喂 另外一头已经下车的元天运看到谢恒和宣景这边腻腻乎乎,可怜兮兮地看着沈淮州:“沈哥……” 沈淮州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谢恒那边,心道在神圣的大学校园门口这两人也太不注意影响了,把元天运都带坏了。 没办法,自家孩子自己宠,元天运本着别人有的自家孩子也得有的想法,对着元天运勾勾手指。 元天运立刻笑着凑过去,弯着腰脑袋对着车窗。 沈淮州长臂一伸,勾住元天运的脖子,脑袋一偏,对着那张浅色的形状漂亮的嘴唇重重吻了上去! 两辆车停靠的地方比较靠近角落,这会也过了饭点,加上天气炎热,来来往往的人不多,且难得沈淮州开了辆低调的车子,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他们这边。 得偿所愿的元天运心满意足。 进去学校,元天运和谢恒有一段同路。 没有沈淮州在身边的元天运好像换了个人一样,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冷意,强大的气场与校园显得格格不入。眉眼间显露一种骇人的狠厉。 “等找到那把剑,先给我看。” 谢恒知道元天运是想先检查,以免那剑有问题会伤到沈淮州。 这么好的事没理由不答应,元天运的术法修为不低,多一个人看自然多一分保障。 “可以。不过那边能不能找到还不一定,如果你有渠道也可以让人打听打听。” “好。” 两人之间陷入沉默。 谢恒本身就不是个多爱说话的人,他的健谈和善于交际只在有“需要”的时候。现在显然没有这方面的“需要”。元天运更是两幅面孔,在沈淮州身边时就有说不完的话题,阳光开朗又乖巧,现在就是气场两米八的移动冰山,让绝大多数人都没有主动攀谈的胆量。 只不过两人都是帅哥中的帅哥,这样走在一起还是吸引了不少眼球。 到一个岔路口,两人要分开走。 元天运突然喊住谢恒,“我听说这一次笔试的题目会是历届最难,会涉及到比较冷门的知识点。” 听说?这个“听说”就很有意思了!看来元天运的人脉比他想象的还要广。 谢恒勾起嘴角:“多谢,我知道了。” 冷门不怕,他在学习的过程中对很多冷门的知识点都很有兴趣,掌握还算比较牢靠,只要不是邪门,应该没有问题。 不过元天运提醒他这一声也算是一份人情,谢恒记住了。他也知道元天运会提醒他只是因为他跟沈淮州交情不错,日后有机会还是要将这份人情还了。 转眼三天后,到了考试的日子。 天问学院正好就是这一届的考点,谢恒有了“主场作战”的优势。 别看天师势力有好几方,几大势力还有自己的学院,但实际上天师的总数量极少,就拿天问学院来说,各个年级阶段的学生算上交换生,总共也没有三百人。 而这三百人中可能有多一半人不能顺利毕业,在学院学习过程中就被淘汰,剩下的人还会有多一半考不到天师执照。若是毕业两年后还不能考到,那就会被剥夺资格,收回象征着天问学院学生身份的徽章,从此再不能以学院学院学生的身份自居。 没有天师执照又丧失了天问学院学生的身份,就绝对不可能接到上流社会的单子,最惨的就会成为天桥底下摆摊算命的那种,挣不了几个钱,还要天天跟城管斗智斗勇。 这一届的考试天问学院只设了十个考场,每个考场四个位置,就这样人都还没有坐满。 谢恒那个考场就只有他自己。监考的老师都有四个。 这也是他从小到大头一次经历监考人员比考生还多的考试。 谢恒一个人被四个监考老师前后左右的围住,要是个心理脆弱的大概能用脚趾抠出三室一厅。 两个小时的笔试,谢恒一小时二十分钟完成,提前交卷。 一出来他就赶紧给宣景打了电话,说好考完试联系。 宣景那边接得很快。 “考完了?” “嗯,题目是比往年要难,不过我做起来还好,肯定没问题。” 听筒里穿来宣景低沉的笑声:“这么自信?” “那是!” “那提前给你庆祝?” “不用,就等成绩下来再说。沈淮州说了,要是我能考九十分以上就请我水中花随便点。到时候多叫几个人吃穷他!” “好,听你的。” 半个月后成绩下来。 这号称史上最难一届的天师执照笔试,谢恒却考了史上最高分——满分! 判卷组真的已经尽力了,反反复复看了十几轮,实在是一个扣分点都没找到。 再一打听这套卷子是出自谢恒之手,那个在没有激发血脉天赋的情况下就穿越到了大瑾朝时期并且改变了历史的那个谢恒!又觉得这个结果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那可是谢恒,被评价为天师界内百年来天赋第一人的谢恒! 至于其他人,只还有一个刚好过及格线的,其他人全部“阵亡”。 这两极分化不可谓不严重。 在这样的难度下还能考到满分就更显得谢恒的出众,整个天问学院与有荣焉,决定给谢恒办一场庆功会,沈淮州还以此为借口逃脱了请谢恒一顿的破费。 参加庆功会的都是天问学院的老师和学生,外面其他天师势力的人就不邀请了,不然好像在故意炫耀似的。当然实际上他们就是在故意炫耀,不然就不会把庆功会的地点定在缪斯酒店。真要想关起门来庆祝在学院内就可以了,非要跑到外面去,不就是故意让其他天师势力知道吗? 谢恒头一次觉得天问的领导层是有点“绿茶”在身上的。 庆功会那天,天问学院很大方的直接包了缪思酒店的六楼。 大堂设庆功宴,吃完喝完之后还可以到同楼层的包间唱歌、打桌球。 谢恒邀请了宣景和元天运,他作为庆功会的主角,自然能多邀请些亲近的朋友。 邵桐为对谢恒越加欣赏,本来想着谢恒多邀请些朋友,平时看谢恒在学院里总是独来独往的,除了沈淮州之外很少与其他人交流,还以为是他才来学院不久,可能还不太熟悉适应,在学院外应该有很多朋友,却没想到最后只要请了两个。 不过这两个人的分量可都是以一当百的重,宣景的身份不用说,宣家的强大不仅仅是体现在无与伦比的财富和权势上,更因为宣家占得了天地气运,又有顶级龙脉庇佑,且为天道所偏爱,只这些,即便宣家人都没有天师血脉,也足够让所有的天师忌惮。 元家虽然没有宣家那般气运强大,却也是超一流的世家,横跨黑白两道,商政通吃,气数也非寻常世家所能比。而大部分有真本事的天师,说白了也就是为元家这一类人服务的,要从人家手上赚钱。再加上元天运本身就是一位比较出色的天师,众人对他自然十分友善尊重。 谢恒只请来两人,却是让整个天问学院的高层都极为重视的对象。 谢恒、宣景和沈淮州、元天运、萧亦荣他们坐一桌,还多一个萧亦荣家里那位。 谢恒对这位蛇人好奇已久,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对方现在是人身状态,和普通人看起来没有半点区别,连眼睛都是黑色的。 长得挺帅,身材很高大,皮肤偏黑,体格瞧着比萧亦荣还要健硕硬朗。萧亦荣是冷白皮,两人站在一起在肤色上对比还比较明显,而且估计大多数人都会站反攻受。 萧亦荣的对象叫佘冷,对外是船运大亨。谢恒想着好像大部分蛇都是游泳好手,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佘冷选择这个行业发展的原因。 第一次见面,佘冷还很周到地给所有人都准备了见面礼。 瞧着那大方稳重的模样,越看越像强攻一枚。 不过佘冷看着礼数周到,但也仅仅是礼数,看得出来他本身并不是个热情的人,待人接物的礼节上没有问题,其他就没有了。 萧亦荣:“咱们能聚到一起不容易,趁着这个机会不如玩游戏热闹一下?” 沈淮州来了兴趣:“难得你提出这种建议,可以啊,光吃饭是挺没劲的!玩什么?” 萧亦荣:“就玩儿国王游戏吧!” 谢恒:“就咱们六个人,玩儿国王游戏人是不是少了点?” 以前同学聚会他们没少玩儿国王游戏,8到10个人一组最好。 沈淮州:“那就把邵桐为和小江叫来,八个人就差不多了。”说着沈淮州就朝不远处的邵桐为喊道,“老邵,小江,老萧找你们!” 萧亦荣:…… 邵桐为端着自己的酒杯走过来。 小江是邵桐为的助理,跟在邵桐为身后。 邵桐为:“什么事儿?” 萧亦荣:“一会去包厢玩游戏吧!国王游戏,有没有兴趣?” 邵桐为对这些完全没兴趣,但看着宣景和元天运,又觉得是个难得拉近关系的机会,便点头同意了。 几人去包间,其他人一看重量级的人物都走的差不多了,也开始三五成群地往包厢走。 包厢里放了卡牌和骰子等小游戏常用道具,还都是崭新的。 抽牌结束,萧亦荣笑着亮出自己的鬼牌,“看来这一局我是国王了,承让了诸位!” 沈淮州哼笑:“少废话,开始吧!” 萧亦荣笑容加深:“就……三号牌用嘴喂五号牌酒!” 邵桐为笑了一声:“真没想到平日里看着板板正正的萧长老也会喜欢这种玩法!三号和五号是谁啊?” “我是三号!”谢恒激动地说。 凭他跟宣景的缘分,五号必得是他家陛下!毕竟他跟陛下也走了不少恋爱情电视剧的情节点了! “操!” 沈淮州啪的一声摔出手中的牌,一个鲜红的数字“5”几乎闪瞎众人的眼! 第五百一十三章 干得好! 谢恒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张牌,“你是不是偷偷换了我家宣总的牌?” “靠!”沈淮州又没忍住爆了句粗口,“你以为我愿意拿这张牌?he-tui!” 宣景和元天运的脸色同样难看。 萧亦荣幸灾乐祸:“哎呦,看看我这手气,就是有这么巧?你们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我不强求啊!” 沈淮州:“少扯!玩儿了就得遵守规则,我可没那么矫情!不过要是谢恒实在不愿意,我也不勉强。” 谢恒冷笑,这个狗!明明就不想遵守规则还要往他身上推!想得美! “沈老师说得对,既然玩了那就要遵守规则,不然有什么意思?喂就喂!” 宣景和元天运脸色一变。 谢恒动作极快,在宣景和元天运还没来得及动作时飞快喝了一口酒,转头对着沈淮州的脸一口喷了个干净。 “噗——” 众人:……! 虽然大部分酒都喷到了沈淮州脸上,但还是有那么一点点进到了嘴里。 谢恒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这优雅的动作跟刚刚喷酒的狂野判若两人。 “用嘴喂酒,我这也算是做到了,可没有耍赖啊!” 元天运看着沈淮州满脸酒水直接傻住的样子,虽然心疼,却还是想着自己之前总算没白提醒谢恒这次考试会有很多偏门题目。 宣景笑着把谢恒搂进怀里,十分直接地夸赞:“干得好!” 过了一会元天运陪沈淮州洗脸回来,沈淮州也算明白什么叫“冤有头、债有主”,对着萧亦荣笑眯眯地说:“萧长老小心了,可别落我手里。” 萧亦荣站起来:“哎呀我忽然想起学院里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完,先走一步,你们玩儿得愉快啊!” 说完萧亦荣就带着佘冷先走了。 被拉来凑数的邵桐为和小江十分尴尬,也有点想走,但是萧亦荣和佘冷刚走他们就说也要走就不大好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多留一会。 沈淮州恶气声声地说:“以前真是看错萧亦荣了,个浓眉大眼的还以为是个老实人,原来也是切开黑的!” 元天运亲了亲沈淮州的脸颊:“沈哥别生气,以后肯定有机会报复回来。” 众人继续喝酒做游戏,这一次没再像刚刚那么玩儿了,最大的惩罚就是喝喝酒。 今天谢恒的运气不太好,连喝了好几杯。 宣景想替谢恒喝,谢恒没让,有人替就没意思了。 一连好几杯啤酒下肚,谢恒又去跑卫生间。 室内的卫生间小江正在用,谢恒只能去楼道里的公共卫生间。 放了水又洗了把脸,谢恒觉舒服了不少,刚从卫生间出来,就听到转角楼梯口处有人在说话。 好像是有客人走错了楼层,服务员在提醒。 被提醒的客人应该喝醉了酒,跟服务员纠缠了好一会才被劝下去。 谢恒听着这个声音稍微有点耳熟,正在想是不是自己认识的人,又一道女声响起:“邵阳,我扶着你,你慢点。” 这次谢恒听出来,这不是宣景之前的那个便宜妹妹宣雅吗? 邵阳?是那天宣雅他们过生日的那个胡邵阳?自己当时去他们包间找沈淮州好像听到他自我介绍是这个名字。 这两人怎么凑到一起了? 谢恒记得胡邵阳好像是很喜欢宣雅,但至少在当时胡邵阳的身日聚会上,宣雅表现出来的只是一种不怎么上心的敷衍。所以宣雅应该不喜欢胡邵阳才对。 谢恒转过去看了看,现在宣雅对胡邵阳的态度和之前完全不同,多多少少带着些讨好,扶着因为醉酒而脚下有些不稳的胡邵阳,就像正经的女朋友关心男朋友一样。 一个人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喜欢上一个自己之前还百般看不上的人,谢恒猜测估计是宣雅在离开宣家之后日子过得很不如意,就算手上还有点钱,又有房子,却也不能坐吃山空。 当了十几二十年的宣家大小姐,再加上宣雅那别扭的性子,让她去找工作她肯定不乐意,只能是像菟丝花一样,找一个能让她依附的人。 宣雅的追求者应该不少,胡邵阳肯定不是其中最有钱有势的,但宣雅脾气不好,能忍受她那公主的性子不在她落魄后趁机落井下石的,估计也就只有被朋友戏称为“舔狗界王者”的胡邵阳,综合考虑,对于宣雅而言胡邵阳就是最好的选择。 谢恒不是见不得别人好的人,就算宣雅之前觊觎过宣景,有过不好的算计,但如今宣雅已经被赶出宣家,再不会和宣景有什么交集,谢恒也就不会再找宣雅的麻烦。 只是很多时候,事实真相往往并不是人们表面上看到的那样。 宣雅扶着胡邵阳回去楼下的宴会厅。 今天胡邵阳他们那个圈子里一个阔少生日,胡邵阳带着已经成为他女朋友的宣雅出席生日宴会。 胡邵阳知道宣雅不是真心喜欢他,只是因为被宣家扫地出门,又习惯了大手大脚地花销,不愿意过节衣缩食的日子,这才找上他。 但是他不介意,反正他有钱,用钱换取宣雅陪在他身边,他愿意。 只是落在别人眼中,难免会让人觉得胡邵阳捡了一个宣家不要的女人。之前宣雅对宣景的那点心思也有不少人看出来,现在宣雅被赶出宣家却跟胡邵阳在一起,大家都明白是什么原因。 过生日的阔少跟胡邵阳一直不对付,但两家有生意合作,胡邵阳才被父亲逼着过来参加。 那阔少一见面就各种讽刺胡邵阳捡别人不要的破鞋,周围的目光也让胡邵阳如芒在背,这才一杯接一杯喝醉了酒,上个卫生间回来都走错楼层。 胡邵阳心里不痛快,宴会没结束就拉着宣雅匆匆离开。 宣雅脸色难看,觉得胡邵阳这么早就走是因为带着她见不得的人。而回到胡邵阳自己的别墅后,宣雅脸上的血色已经退得一干二净! “邵阳……今天又要……” 胡邵阳眉头一拧:“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我不喜欢你这种唯唯诺诺的样子,你就像以前那样,高高在上地蔑视我,不拿正眼看我!快!我就要看你这种表情!” 宣雅忍着恶心,只能照做,努力做出从前那种轻视胡邵阳的模样。 瞧着轻视他的宣雅,胡邵阳心头一热,出气都变粗了:“快!快去换衣服!” 宣雅忍着恶心,进去卧室。 再回到客厅时,她身上穿着十分暴露的黑色皮衣,黑色长靴包裹到膝盖,手上拿着鞭子,胯部还绑着一根不可描述的东西。 而胡邵阳早已脱光跪在地上,脸上带着仿佛嗑药磕过头的痴迷神态,面颊红得厉害:“主人!请用力惩罚奴!” 宣雅闭上眼睛,掩住眼中的恶心。 一番前戏之后,宣雅在胡邵阳的身后动作,听着胡邵阳舒服的哼声,她差点将在宴会上吃的东西都吐出来。 可她得忍着,还要一边动作一边抽打身下这个男人。 她终于知道为何以往不管自己如何对这个男人不假辞色对方都愿意一如既往地对她好,原来在自己轻视对方甚至蔑视对方的时候,对方却能因此得到最愉快的感受! 变态!胡邵阳就是个变态! 可现在顺从这个变态甚至在做着这样变态事情的自己又算什么? 宣雅既恶心又悲哀,最后所有的感觉都化为恨意! 谢恒!这一切都是拜谢恒所赐! 现在京市上层圈子的人都知道宣景跟一个男人在一起,一个京大的学生!那个叫谢恒的! 她在宣家这么多年都好好的,这个谢恒一出现自己就被赶了出去,一定是谢恒担心宣景会喜欢上她才非要让宣景将自己赶出去!都是谢恒! 她绝对不会放过他! 【不放过他?你能怎么样?】 宣雅一愣,随即凶狠地盯着身下的男人,狠狠一顶:“你说什么!” “啊!”胡邵阳也不知道是痛还是爽的大叫一声,“主人!奴什么也没说啊!” 宣雅心中发冷,声音不一样!刚刚那不是胡邵阳的声音! 【我当然不是胡邵阳,我是魔神,受你心中仇恨的召唤而来,你不是想报复谢恒吗?我可以帮你!】 宣雅在宣家那么长时间,接触了那么久的上流社会,怪力乱神的事情也有所听闻,知道这世上确实存在鬼神,但她从来没有真正经历过。这会吓得手脚发凉,腰部只是习惯性地动作。 【我为什么相信你?你快走开!我认识很厉害的天师!你再缠着我我就让他们灭了你!】 宣雅不知道自己在心里想的话对方能不能听见,这会她满心恐慌,十分害怕自己是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 她就知道之前宣景曾被脏东西缠上,好不容易才解决,就是不知道是哪来的天师帮他解决的,家里没人告诉她,她也不敢擅自打听,反正肯定花了不少钱才能请到那么厉害的大师。 【别装腔作势了,请天师?就你那点积蓄,勉强请个二流天师罢了,驱走了我之后你会如何?花掉全部的积蓄,更加一无所有,继续为了那点钱被这个男人逼着做这种恶心至极的事,不,兴许后头还有更恶心的。】 第五百一十四章 古剑下落 宣雅咬牙,低头看着身下男人动情的模样,再看看自己,再次恶心到反胃。 【谢恒是京大高材生,你混来的国外野鸡学历怎么跟人家比?不仅如此,他还是天师,宣景的问题就是他解决的。】 宣雅震惊:【谢恒还救了宣景?那我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你这话说的,好像如果谢恒不是天师没救下宣景你就有机会一样。你除了一张脸蛋尚可,还有什么地方能让宣景看得上?而宣景这样的人,身边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哪怕仅看一张脸,你能排到老几?没有谢恒你也没有机会,有谢恒,你连获得机会的机会都没有。靠你自己想成为宣家女主人,做梦投胎都希望渺茫。】 宣雅嘴唇哆嗦。 脑海中的这个声音说话实在难听,可偏偏她又不能不承认对方没有说错! 【谢恒确实是天师,可想要对付我,他还没那个本事,有我帮你,你不但能除掉谢恒,还能登堂入室宣家,成为宣家的女主人!】 宣雅激动的呼吸声都粗了,而前面跪着的胡邵阳还以为宣雅和他一样动情,更加激动地扭起腰肢。 宣雅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恶心又反了上来,狠狠抽了胡邵阳一鞭子,“老实点!” 胡邵阳闷哼一声,脸色更红。 【帮了我,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我要宣景身上的气运!你成为宣景的妻子之后就属于至亲之人,就能做主将他的气运借给我!】 【那怎么行?宣景是我丈夫,把他的运气给你那我们怎么办?】 【宣景身上有天大道运,无穷无尽的运气,分我一些对你们不会有任何影响。你可想好了,只有得到我的帮助,你才有可能成为宣景的妻子,到时候你只要分一点你丈夫的运气给我,对你们没有任何伤害。但你若是不答应,别说宣家女主人的位置,你就是想靠近宣景都不可能!】 宣雅一咬牙:【好,我答应你!】 反正她现在答应,等以后嫁给宣景之后反悔就是,既然对方说宣景身上有天道大运,那一定能庇护住自己,而且到时候她已经是宣家女主人,有的是钱,可以请最厉害的天师对付这个什么魔神! 【那现在要我怎么做?】 【你跟我签订契约,你就能从我这里得到力量,同时事成之后如果你违背我们的交易,你也会受到惩罚!】 【好,我们立即就签订契约!】 宣雅一点也不的抵触签订契约,甚至很高兴,在她看来这说明对方是有真本事,而且到时候自己要是不想履行契约,就像之前考虑的那样,找个厉害的天师将对方除掉就好,反正到时候她已经是宣家的女主人,多少钱都拿的出!不怕请不到一流的天师! 接下来宣雅按照脑海中的那个声音一步步操作,先是将手指咬破,之后就在胡邵阳的背上按照脑海中声音的指示用血画了一个法阵,口中念起咒语。 胡邵阳察觉到不对劲儿,刚想转头问宣雅在做什么,突然间瞳孔失去光亮,鲜红的颜色像晕染了红色墨水的纸张一样一点点晕开在瞳孔中,不过片刻,一双眼睛就完全变成了红色。 “胡邵阳”起身,简单清理了身体,一件件穿上衣服,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动作有些僵硬迟缓。 宣雅愣在原地不知所措,“邵阳……” “没有胡邵阳了,”穿好衣服的“胡邵阳”转身对着宣雅勾出一个满带邪气的笑,“我帮你吞掉了他的灵魂,算是表示我们合作的诚意。” 宣雅不敢相信,真正的胡邵阳就这么死了?她再也不用做这种恶心的事情了?就……这么简单就解决了?这就是鬼神的力量?突然觉得做鬼好像也错。 “胡邵阳”一眼看穿宣雅的想法,蛊惑地笑起来:“虽然我是魔神,但如果你想变成鬼,我也可以帮你。” 宣雅神色迷蒙,却及时醒悟过来,“不用了,我还是继续做人吧!如果我变成鬼了还怎么做宣景的妻子给你他的气运!” “胡邵阳”外头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没有你我可以再换个人,选择你只是因为你曾经是宣景人,比别人更容易接近宣景,但你不是唯一的选择,我可以扶你上位,也可以扶别人,最多就是稍微麻烦点儿,不算事。” 宣雅赶紧说道:“我会听你的话,会好好做!你千万不要换人!而且你说的对,我比其他人更加容易接近宣景。你要是稍微了解宣景就该知道他的性子有多难以接近,如果你选了别人就算总有成功那天,说不定也要等到他七老八十了,到时候你即使得到了他的气运估计也没什么用了吧?” “胡邵阳”笑容加深,“有时候我会觉得宣小姐是个聪明人,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当然!”宣雅立即接话,“肯定合作愉快。” 接完话宣雅才觉得刚刚的话有点不太对,什么叫“有时候”? 宣雅觉得这个自称“魔神”的家伙看不起她,但她不敢去质问对方,甚至她想试着勾引一下都被对方无视。 但宣雅也不得不承认,换上了“魔神”芯子的胡邵阳比原本看起来更具魅力。如果她不是已经喜欢上了宣景,说不定还真会对这样的“胡邵阳”动心。 “你记得有关胡邵阳的事情吗?面对他的亲戚朋友会不会露馅儿?” “放心,我已经得到了胡邵阳的全部记忆,不会被人看出来。” “那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你要先找一份工作。” 宣雅眼睛一亮:“你是不是能安排我进宣氏?让我近水楼台?” “你就这点认识?”“胡邵阳”面露鄙夷,“总在男人眼皮子底下转能得到对方的心?宣景对你的印象已经很差,你这时候再出现在宣氏,只会让他觉得你用心不纯,更加看不上你。你要做的是在另外一家优秀的企业得到一份不错的工作,欲擒故纵没听说过吗?” 宣雅:“另一家?你指的是……” “胡邵阳不是已经开始接手家里的生意了?我现在就是胡邵阳,给你在公司里安排一个秘书的身份不是难事。到时候我会想办法跟宣氏合作。你作为我的秘书,在洽谈合作的时候我肯定会带上你,到时候宣景看到你在我身边,你猜他会怎么想?” 宣雅被“胡邵阳”的勾起了兴趣,跟着问:“怎么想?” “胡邵阳”自信一笑,“男人都有劣根性,对从前总跟在自己身边对自己好的女人不屑一顾,等这个女人离开了,站到别人身边了,男人就会后悔莫及,会不断想起这个女人的好,从而产生感情,一定要将这个女人抢回来,当然过程中还需要我们推波助澜,不过不会多困难。” 宣雅的眼中充满了无限憧憬:“真的吗?宣景真的会跟你抢我?” 一想到两个男人为了自己争风吃醋,还是如此优秀的两个男人,宣雅就面上绯红。试想在某个宴会上,自己陪同“胡邵阳”参加,而宣景因为她与“胡邵阳”起争执,现场的所有贵妇名媛都会看到宣景那样堪称完美的男人为自己抛去绅士风度,她一定会被所有女人羡慕、嫉妒! 只是想象那个场面就已经让宣雅沉醉其中了。 “胡邵阳”看着宣雅痴迷的神色,胸有成竹地说:“放心吧,我一定会帮你得到宣景的心!” 几天后,谢恒接到瑞和斋老板钱兴旺的电话。 “谢先生,您要找的古剑有眉目了,只不过有点麻烦。” 正在电脑前编写文物资料的谢恒停下打字,摘掉眼镜揉了揉眉心,“钱不够?” “这回真不是钱的问题,而是那古剑现在是有主的,对方还是个有名的天师。天问您知道吗?” 谢恒一愣:“你是说那古剑现在的主人是天问的天师?” “对!我可不是坑您,为了打探到这个消息除了您给的五十万,我自己还搭进去十万块,好不容易才打听到那古剑的主人是天问的天师。听说在天问地位还不低。” “叫什么名字?” “萧亦荣。” 居然在萧长老那!那可真是赶巧了! “我认识萧亦荣。” “那敢情好!真没想到谢先生连萧先生都认识,之前是我眼拙了,想必谢先生也是同道中人!也是为厉害的天师啊!” “钱老板过奖。” “哪里哪里!不过这倒方便了谢先生,您跟萧先生认识,那想来就可以直接跟萧先生谈了。我打听到那古剑是大瑾时期的东西,年代久远,真要买下来估计不便宜,就看您跟萧先生的交情了。” “好,稍后我会打过二十万,辛苦钱老板忙活一遭,补偿您花出去的十万,剩下十万就买点茶叶喝。” “哈哈哈!谢先生客气了,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两人又你来我往地说了两句客套话,这才挂了电话。 原本谢恒跟钱老板说的是没找到就给五万块辛苦费,但谢恒主动把钱提到十万,也是看这个钱老板确实有点人脉,一个在古玩街卖假货的,居然也能在这短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内打听到萧亦荣身上,这是他的本事,说不定以后就还有用得上人家帮忙的地方,现在打好关系没差。 第五百一十五章 护身神咒 谢恒正要给沈淮州打电话,既然古剑在萧亦荣那里,那让沈淮州去更合适,他们更相熟些,哪怕萧亦荣不卖,借来看看也是可以的。 号码刚要拨出去,谢恒又想起他之前答应元天运有古剑的消息了先联系他。 谢恒又先给元天运打了电话。 “古剑有消息了,在萧亦荣手上。” “这么巧?” “巧合还是缘分,说不好。萧亦荣跟沈淮州关系不错,如果是沈淮州去借剑他应该会答应。” “你打算告诉沈哥?” 谢恒失笑:“这事有瞒着他的必要吗?而且我觉得不但要告诉他,你也没有必要先去找萧亦荣。这剑既然一直在萧亦荣那,那就说明至少对人没有直接伤害,要不然萧亦荣也不可能一直留着。再者,萧亦荣可是天问的长老之一,你觉得如果那把剑真的有问题,萧亦荣能看不出来?你要是擅自做主瞒着,日后沈淮州知道了你觉得的他不会怪你?你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可别在这种事情上钻牛角尖坏了感情。” 而且谢恒觉得以萧亦荣那个混世魔王一般的性子,要是和元天运感情不顺,一定也看不得他跟宣景好,说不定就会给他们找麻烦。 元天运:“我知道了,我考虑一下。” “尽快,你家沈老师三天两头问我。” “好。” 当天下午,元天运就给沈淮州打电话说了谢恒那边的发现,并主动坦白他跟谢恒说有发现就先联系他。 沈淮州沉默片刻:“算你老实。” 元天运:“沈哥……你不生气?” “我是那么不知道到好歹的人吗?你是为了我好我能不明白?再说你这都主动向我交代了,又没自以为是地做什么傻事,我会抓着你这点小错处不放?” 这一刻元天运很庆幸自己听了谢恒的话没有擅自做主暂时瞒着沈淮州,不然这就会是沈淮州口中那“自以为是的傻事”。 两人商定好先给萧亦荣打个电话,然后一起去找人。 不巧元天运刚到沈淮州那就接到家里来的电话,他二哥那边遇上了麻烦事,需要他立即回去帮着处理。 沈淮州:“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去找老萧就行。” 他断断续续听到电话里的一些情况好像比较严重。 元天运:“可是……” “别婆婆妈妈的,我这什么事都不会有,元家那边你不去可不行。” 最后元天运也只能点头,“好,那等我处理完我就立刻给你打电话。” “好,注意安全。” “沈哥也是。” 目送元天运离开,沈淮州正准备给萧亦荣打个短话,结果手机先响起来。 一看上面的来电显示,沈淮州勾起嘴角接通电话:“哎呀老萧,难得咱们心有灵犀,我正准备给你打电话呢!” “给我打电话?有事?” “啊!你那是不是有一把大瑾时期的古剑?” “有,你怎么知道?” 沈淮州神秘一笑:“说来话长,我想看看那把剑,方便吗?” “没什么不方便,东西就在我家,一会你过来我拿给你看。” “好嘞!对了,你找我什么事?” 电话那头沉默下来。 沈淮州好一会没听到声音,还以为断线了,又喊了一声:“老萧?” 萧亦荣的声音才响起:“你过来就知道了。” 沈淮州一笑,“还跟我玩儿神秘!成,我这就过去!” 半个小时后,沈淮州来到萧亦荣家。 一进门,沈淮州就看到放在桌子上的宝剑。 “我可以拿起来看看吗?” 萧亦荣:“随意。” 外形的确与之前看到的那个摆件一模一样。只是等比例放大了,而且做工明显更加精细,仅仅是从剑鞘就能看出来工艺精湛。 沈淮州小心翼翼地将剑拿起来,相当沉手的分量。 慢慢将长剑拔出剑鞘。 就只是在拔剑的过程中,沈淮州的内心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强烈的熟悉,澎湃的激动! 沸腾的意识中一片雾海蒙蒙,他隐约看到了一个身影,模模糊糊的轮廓,像是一个穿着古装的男子,拔剑的动作中仿佛带着无尽的怒火,剑指苍天!怒上九霄! 那是谁? 一个恍惚,沈淮州意识恢复清醒,看向四周,哪里还有什么轮廓模糊的古装男子?仿佛刚刚只是他脑海中的一个幻觉。他在萧亦荣家里,周围是漂亮的家具,手里拿着的是那引起他古怪反应的古剑。 萧亦荣看沈淮州神色不对,问道:“怎么了?” 沈淮州摇摇头:“没事。” 萧亦荣看向沈淮州手里的剑:“这把剑有什么问题?” “没有。” 是真没有,至少沈淮州没有看出来。 虽然这把剑跟谢恒买到的那个摆件一样,应该就是那个摆件的原形,但沈淮州还是觉不太对。他说不上什么地方不对,这剑的确是大瑾时期的古董,这点眼力他还是有的,只是除去作为一件古董的价值本身之外,再没有其他。 哪怕是刚刚那个短暂出现在意识中的正怒意滔天、剑指苍天的男子,沈淮州承认他是在见到这把剑之后才会模模糊糊看见,但跟剑本身没有关系,这就好像见到一件旧物然后引发一段回忆一样,这个旧物本身并没有主动的作用。 沈淮州觉得感觉不对,他说不上来自己想要的感觉到底是什么,但就是觉得这把剑的感觉不对,不该是这样。 “萧长老,我能不能借这把剑几天?” 他打算到时候叫谢恒一起看,自己没看出什么,但说不定谢恒能看出来。 “可以。” 萧亦荣用盒子将长剑装起来,方便一会让沈淮州带走。 沈淮州瞧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你找我有什么事?” 萧亦荣:“谢恒的笔试通过,再过不久就要面试了。” 沈淮州:“所以?” 萧亦荣:“谢恒满分的成绩前所未有,学院也非常重视,长老院商议,希望他能在面试的时候也取得好成绩。” 沈淮州嗤笑,摸出来一根烟点上:“谢恒能不能在面试的时候取得好成绩是长老院能商量出来的?你们别是想贿赂面试考官吧?” “学院可不会做这种事,不过是想所有的长老发挥发挥自己的人脉优势,帮谢恒弄到一些前面几届的面试视频。” 萧亦荣坐到沈淮州身边,抢了沈淮州口袋里的烟抽一根点起来。 沈淮州的神色终于正经了些,不是因为萧亦荣的话,而是对方竟然抢他的烟抽。 萧亦荣从前爱抽烟,但是自从跟佘冷在一起后就几乎是戒烟的状态,因为他家那位对气味太敏感,而且很不喜欢烟味。 虽然这处房子是萧亦荣自己的,晚些时候萧亦荣会去他和佘冷共同的房子,但身上沾的烟味儿十有八九会被佘冷察觉到。沈淮州还为了让烟味不沾到萧亦荣身上故意坐到稍远的沙发上。 “你怎么了?是找不到往届的面试视频?回头我来找,这么点小事犯不着抽烟吧?” 萧亦荣吐了个烟圈,“我找到了。” “那不挺好?” “赶巧,我找到的视频中有元天运当初参加天师面试考试的视频。” “呦!”沈淮州来了兴趣,“那给我先看看,回头我再给谢恒拿过去。” 元天运的天师执照考到有些年头了,当初的面试视频那得是好些年前的事了,算算时间应该是高中时候吧!高中生的元天运,鲜嫩得很!他可真想看看! “本来叫你过来也是想给你看看这个视频。” 萧亦荣脸上严肃的表情让沈淮州的笑容微微凝滞,“怎么了?视频有什么不对?” “你看看就知道了。” 萧亦荣起身去书房拿了笔记本电脑出来,打开桌面上的一个命名为“面试5”的文件夹,打开里面就正好有五个视频,每个视频的名字都由面试者和面试时间组成。第一个就是元天运的视频。 萧亦荣点开视频,时间显示有二十五分钟。 面试的时候会有三道题目,每道题目最多二十分钟,三道题目加起来时间不能超过一小时。 元天运能用二十五分钟的时间完成考核,相当厉害,也难怪在那一届考试中元天运的面试成绩最高。 “我想让你看的是最后一道题,前面的先跳过,看完最后一道题你要是还有心思看前面的话回头自己再去慢慢看吧。” 沈淮州不明白萧亦荣什么意思,但没有阻止萧亦荣直接把鼠标移动到了十五分钟左右的时间点上,正是视频上元天运第三道考题开始的时间。 面试官让沈淮州使用护身神咒。 护身神咒是高阶护身术,使用者会召唤出一种类似守护神的存在,也可以说是一种守护能量的形态化,守护神的强弱跟施法者的强弱息息相关,而且自古以来,所有能召唤出来的“守护神”大都是器物,比如盾牌,防护罩,带有攻击属性的比如刀剑武器类的算是很厉害的,最厉害的就是生命体形式,基本上就是一些动物,豺狼虎豹,这就是最顶级的护身神咒。 然而……沈淮州亲眼看着,当元天运使用护身神咒时,出现在他身前的……是一个通体蓝色飘飘渺渺的人形! 虽然只是简单的线条,但能瞧出这个人一身古装,面容有些模糊。 但如果是熟悉的人还是能看出来,那分明就是沈淮州的脸! 第五百一十六章 掏心窝子 沈淮州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看到自己。 萧亦荣:“难怪当初那届的考官在面试结束后都神经兮兮的,原来是出了这么个情况。当时你还不是天问的老师,那些考官也不认识你,他们只是震惊于古往今来第一次有人能在使用护身神咒时召唤出人形的守护神,就算后来认识了你,只要不是太过熟悉,再加上又是多年前的事情,那些考官才会没意识到当初元天运召唤出来的人形守护神面容和你一样。” 沈淮州没说话。 萧亦荣又继续说:“我记得你跟元天运才认识没多长时间吧?” 沈淮州深吸一口气,“是,但是之前第一次见面时他上来就叫我师父,我还以为那只是他搭讪的手段。但现在看来……” “就算你跟元天运以前认识,又或者元天运认识一个和你长相极为相似的人,也还是不能解释他的护身神咒为什么会这样。我们都知道护身神咒召唤出来的守护神的形态并不是以自身意志为主,不是自己想着什么样的就能出现什么样的守护神。甚至可以说,作为自身保护力量的形态化,诞生出来的守护神甚至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拥有并不成熟的”自我意识”,这也是为什么生命形态的”守护神”力量更强。你该疑惑的是为什么元天运的自身保护力量会变成你的模样。” 沈淮州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那我怎么知道?” 萧亦荣:“我的意思是,或许你可以去问问元天运,他既然一开始就表现出认识你的样子,那兴许他真的知道什么,你应该好好跟他谈谈。” 沈淮州扯了下嘴角,“有必要吗?就算他的”守护神”是我的模样又怎么样?对我又没什么影响,再说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要是真对我有影响那也早有了,我现在不还好好的?” 萧亦荣:“你知道有些问题的发生可能并不那么显眼,量的积累有可能导致质的变化,而且我看这个视频之后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你现在都已经跟元天运在一起了,问问这种事情有什么妨碍?总不会问了这么一个小问题之后你们就要分手吧?” 沈淮州瞪了一眼萧亦荣:“不会说话就不要说。” 萧亦荣笑起来,“我就随便这么一说你就受不了了?看来你陷得很深啊!要是在你遇上元天运之前有人跟我说终有一天会出现一个男人收了你,我一定不会相信。” 沈淮州冷冷白了一眼萧亦荣:“少说风凉话,元天运的事情我会去问,你别搀和。” 萧亦荣:“行啊,你知道我这人最讨厌麻烦了,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会过问。现在知道你在我心中的重要性了?” 沈淮州叹气:“为了那副《韩熙载夜宴图》,你还真是什么恶心的话都说得出口。” 萧亦荣:“别这么说,我只是出于同事之间的关心,可不是为了那幅画。” 沈淮州:“我本来都有点犹豫想把那幅画给你了,既然你说不是为了那幅画就算了。” 萧亦荣沉默半晌,开口:“你根本没有那么想过对不对?” 沈淮州勾起嘴角:“对!” 萧亦荣:“祝你从元天运那得到最不想要的结果。” 沈淮州震惊,抬起来指着萧亦荣的手指都在颤抖:“你……好生恶毒!” 从萧亦荣家里离开,沈淮州直接开车去了京大。 来到距离京大东侧门不远的地方停下车,在这里能看到元天运的宿舍楼。 沈淮州没有下车,就坐在车里点了一根烟。 到这根烟抽完后,沈淮州才拿出手机拨出了元天运的号码。 “喂?” 沈淮州一顿,声音陡然沉冷:“你是谁?元天运呢!” 只是一声,他就知道那不是元天运的声音。 “啊,三、三爷在……在……”不小心接了电话的下属心里慌得一批,颤抖着心肝儿看了一眼倒在地上心口上插着一把刀的叛徒,再看看转向自己脸上溅到了血的元三爷,吓得打了一个嗝,“三爷他在……和别人说点掏心窝子的话。” 沈淮州冷肃的表情一瞬间出现了裂痕:“什么玩意儿?” “沈哥!” 电话那头的声音变了,是沈淮州熟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有活力。 沈淮州不自觉地勾起嘴角:“刚刚怎么回事?谁接的电话?” “刚和朋友一起玩儿,手机放边上了,朋友不小心接错了电话。” “元家的事解决完了?” “啊,解决完了,就是点小事,而且我也帮不上多少忙。出来后正好碰到几个同学,就凑一块玩了。” “哦,那你在跟谁说掏心窝子的话?” “朋友开玩笑的!” 沈淮州眯眼:“元天运,管好你自己,你要是敢背着我跟别人乱来,我会让你彻底不能乱来。” 被威胁的人高兴极了,“沈哥放心,我对你绝对专一不二。” 元天运拿着手机的手上都是血,血珠顺着手腕滴下,还有一些蹭到了元天运的脸上,但他的笑容却明亮又纯净,两种极端的感觉混合出现在元天运的身上,竟然诡异地和谐。 周围站了一圈手下,各个都是西装暴徒,这会却安安静静,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所有人都知道当元三爷跟他的那位“沈哥”通电话时他们不能发出一点声音,貌似是因为那位“沈哥”比较俗气,喜欢的是他们三爷青春大学生的一面,所以元三爷从来不让对方知道他私下解决两个哥哥不好解决的事情时是什么样。 “沈哥拿到古剑了?有没有问题?” 沈淮州:“没有,至少我没发现,我跟老萧把剑借了出来,打算晚些时候带给谢恒,让谢恒仔细看看。” “没事就好。” 元天运刚想问沈淮州在哪里,地上那原本心窝子上中了一刀的叛徒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然在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电话上的时候突然站起来冲了过来,手上弹簧刀的刀尖正对着元天运。 “姓元的,去死吧!” 元天运眼睛没眨,转身一个旋转飞踢,先是一脚踢掉了那人手中的弹簧刀,紧跟着另一脚狠狠踢在太阳穴上。 那人当场被踢飞出去,撞到墙壁上彭的一声掉下去,进气多出气少。 元天运给身边手下使了个脸色,对方立即上前查看。 “天运!” 沈淮州被刚刚那一声吓得愣住,反应过来后立即喊元天运的名字。 “天运!天运!妈的!” “沈哥我在!” 元天运的声音稍稍安抚了沈淮州满身的愤怒躁动! “天运!刚刚怎么回事?有人袭击你?” “嗯,不过已经没事了,都解决了。” “你到底在哪?” 元天运沉默,须臾后说道:“在我外面的一处房子内。” “地址发给我。” “好。” 元天运挂断电话发了地址过去,一边往外走一边头也不回地说:“这里交给你们。” 话完说人就已经出去了。 元天运快速来到给沈淮州发的地址,还好就在一个小区内,步行只要几分钟。 进屋后赶紧洗了个澡,换上干净衣服,将染血的衣服用塑料袋系好扔进垃圾桶。 这里他不是很常来,屋里没什么人气,还好有家政的人每周过来打扫,还会往冰箱里面放些食物。 元天运用最短的时间制造了有数人在这里待过的假象。 将将做完一切之后门铃响起。 元天运过去开门。 门刚刚打开一条缝,外头的人就强势地推门进来,一把拉住元天运的手上下打量,确定元天运的确没有受伤才松口气,紧跟着就屋里屋外地转了一圈。 元天运笑起来,抱着手臂靠着墙壁笑道:“沈哥,你这样就好像怀疑丈夫出轨特意来捉奸的妻子。” 沈淮州瞪了元天运一眼:“别跟我贫嘴,不是说和朋友们在一起?人呢?” “沈哥要来,我当然是让他们先回去了,走之前还打扫了房间,沈哥第一次来,总要留个好印象。” 沈淮州没说话,转头看了看有不少折痕的布艺沙发,桌面上有未干的水渍,门口的垃圾桶里有垃圾,露出来一角食物包装袋。 沈淮州坐下来,“之前我在电话里听到有人袭击你,怎么回事?你在家里怎么还会被袭击。” “没有,当时是在外面院子里。那人是我二哥生意上的对手,被我二哥逼得走投无路,就来找我的麻烦泄愤。” 沈淮州皱眉:“做生意的人怎么这么可怕?你二哥也是,这种事情为什么不做好善后?还连累你遇到危险。那人呢?” “意图持刀伤人,已经报警,警察将人带走了。” “狗杂种!”沈淮州怒骂一声,“我给这片的警察打个电话,让他们好好”关照””关照”他!” 元天运笑起来:“沈哥这么生气啊!” “废话!我可不管他跟你哥有什么恩怨,敢伤你,我就得要这狗东西半条命!至于你二哥,你得警告他以后要得罪人就把事情做干净,别总留个小尾巴祸害你,再有下次我连他都不放过!” 作者闲话:【今天一更,明天或者后天补上】 第五百一十七章 勉强及格 元天运笑着点头,“好,都听沈哥的。” 见元天运这么配合听话,沈淮州也很满意,然而转念就想到之前在电话里听到的一个特别的称呼。 “你朋友叫你三爷?” 元天运笑容不改:“沈哥知道我在元家排行老三,有些人想要找大哥二哥办事,找不到就会来找我,客气地称呼一声三爷,朋友人听到后开玩笑的时候也会这样叫。” 沈淮州听着又心疼又生气,那些人怎么可以这样?分明就是看元天运还是个在校学生好欺负,才会过来找他。 找元家老大、老二办事没有门路的人回来找元天运,那两人的仇人要报仇不敢面对他们也来找元天运,这分明就是把元天运当软柿子捏! 沈淮州揉了揉元天运的脑袋:“你啊,就是性子太软,回头我跟你两个哥哥说说,他们要是连自己的弟弟都护不住,那就趁早退位让贤。” 他不认识元天运的两个哥哥,但为了自己的小男朋友,他不介意认识一下。 元天运握住沈淮州得到手,“沈哥放心,以后我不会让他们欺负我,能欺负我的只有沈哥。” “没错,”沈淮州很满意元天运的“识时务”,一手插着西裤口袋一手伸出手指不轻不重地戳着元天运的胸口,“能欺负你的人只有我。” 元天运再次抓住沈淮州的手将人抱住,一下下亲吻这沈淮州的颈窝,伸出舌头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舔弄:“沈哥,我想要你,现在。” 沈淮州挑眉,“关心你几句就发情了?至于吗?” 元天运:“那是沈哥还不了解你对我的影响力有多大。” 沈淮州推开元天运,眼角带着玩味的坏笑:“多大?我能用眼神让你射吗?” 元天运气息微粗,“沈哥可以试试。” “那就试试!” 元天运脱光了衣服,靠在沙发上。 沈淮州坐在茶几上,双手撑在身后微微后仰,双腿踩在元天运的身体两侧,目光肆无忌惮到底欣赏面前这具修长有力的完美躯体。 元天运平时习惯穿宽松的衣裳,而沈淮州却多穿西装类的衣服,很显身材。两人身高相仿,看起来就好像沈淮州比元天运更壮实些。 然而元天运衣服一脱,那宽阔的肩膀,健硕漂亮的胸肌和腹肌一览无余,接近双开门大冰箱的身材比沈淮州的还要精壮。 沈淮州的目光从眼睛对视一路向下,元天运只觉得沈哥的目光如同实质,从他身上经过就留下了一路火热的感觉,仿佛身体在目光下燃烧起来。 看了一个来回,最终沈淮州的目光停留在那处每次都能带给他无尽欢愉的地方。 随着他的注视,迅速起了反应。 元天运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沈淮州对他的影响,那人只是姿态轻松地坐在那,然后用饱含情/色意味的目光看着他,他竟然就有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 “沈哥……” “怎么?”沈淮州笑着,抬眼与元天运对视,那眼神不是在简单到底看着他,而是……而是仿佛在用眼神来提醒他回忆两人的那些火热的时刻。 沈淮州的眼神时而迷蒙时而痴迷,一个目光流转都带着惑人的勾子,像极了在元天运怀中完全陷入情/欲的模样。 元天运口干舌燥,嘴里下意识地呢喃:“沈哥……” 沈淮州勾起嘴角,一边慵懒地看着元天运,一边右手拇指和食指对在一起掐了个圆,放在嘴唇前,伸出水亮嫣红的舌尖…… “沈哥!” 半晌后。 元天运长长抒了一口气,他的自制力果然没与他以为的那么好。 沈淮州低头看着溅到自己身上的痕迹笑起来,“就这么舒服?” 元天运红着脸,“沈哥魅力太大。我、我太喜欢沈哥……” 沈淮州笑了两声,“其实我也算是作弊了,加上了手上动作,要不就你平时的表现肯定还能坚持好一会。” 就在说话间,元天运又有了反应。 沈淮州大方地张开手臂,任由元天运像猛虎一样将他扑倒,身下宽大的大理石茶几就成了他们的第一个战场…… 硝烟散尽已经是两个小时后,沈淮州很后悔勾引了元天运,他的腰都要断了,在元天运再次想要扑上来时抬脚踩在对方肌肉结实的小腹上,“行了,一会还要见谢恒。” 元天运搂着沈淮州的腰凑上来,“我一会也没事了,我陪沈哥过去。” “也不去哪,打电话给谢恒让他过来,免得被谢恒逮住请他吃完饭。” “好。” 元天运抱着沈淮州去洗澡,要不是沈淮州的自控力好些,他们在浴室就又得“打”起来。 洗漱好后,沈淮州给谢恒打了电话,确定谢恒现在有时间,就给谢恒发了定位。 半个小时后,谢恒来到元天运的别墅。 沈淮州看着谢恒一人,挑了挑眉梢。 “宣景呢?我以为他会跟你一起过来?” “他公司的事情多,哪能随时都跟我在一块?” 沈淮州靠着墙壁:“你这样说好像显得我们很不务正业似的。” “不是”我们”,是你,我跟元天运都还是学生,现在是我们的暑假时间。” 沈淮州:“那这么说我还是天问的老师,现在天问放假我当然跟着放假。” “把医生工作辞了的不是你?” 沈淮州放弃跟谢恒争论。 “你看看这把剑。”元天运把古剑拿出来摆在茶几上。 谢恒看了看,是那种熟悉感,然而当他上手将古剑拿起来时,感觉就不对了。 “不是这种感觉。”谢恒将古剑拿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我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反正现在这种感觉不太对,手感不对劲儿,而且……” 沈淮州:“而且好像还缺了什么。” 谢恒点头,“没错,还缺了点什么。” 元天运看着两人:“有没有可能……这把古剑其实也是仿品?” 沈淮州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是啊!古时候也不是没有仿品啊!这剑虽然是真正大瑾朝时期的古董,但可能也是大瑾朝时期的铸剑师仿造的,一定还有另外一把剑!” 谢恒也这么认为。 这会两人对这把古剑失去了兴趣,既然不是他们真正要找的那把,那这把古剑跟之前的摆件一样,在他们眼中都没有特别的意义。 两人都很肯定一定还有另外一把剑的存在,从天师的角度来说,那种感觉如此强烈绝对不可能是错觉。 还没有见到真正的实物他们就已经有了感觉联系,如果见到真正的那把剑,他们的感受一定更加强烈! 谢恒:“那我继续让钱老板那边打听着,你们要是有渠道的话也可以打听打听。” 元天运:“既然是老物件,如果人打听不出来也可以叫鬼帮忙。正好我认识几个生前从事古董行业的大鬼,到时候我问问他们。” 谢恒眼睛一亮:“对啊,我怎么就没想起来可以叫鬼帮忙!不过阴间的路子我也没有你们两的广,你们就多费心了。” 沈淮州:……感觉被夸阴间的路子广并不是什么多好听的话。 谢恒:“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实验室还有一堆报告要做。” 沈淮州笑起来:“你要不说我都忘了你还是个考古专业的研究生,你家陛下的墓就是你挖到的,能不能采访一下挖到心上人的墓是什么感觉?” 谢恒满脸黑线:“挖到墓的时候我还只是单纯地崇拜昭明帝。” 沈淮州点头:“明白了,就是后期你发现自己不单纯的时候再回想当初的情景也没什么特别感触了。对了,你家宣总知道你有个被你挖了墓的前任吗?” 谢恒瞄了一眼边上的元天运又看向沈淮州:“你是不是欲求不满才找事?” 沈淮州:“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欲求不满?” 谢恒扬起一抹明显要使坏的笑,“之前不是你说你家天运的资本虽然雄厚,但也只是先天条件好,技术却不怎么样?” 元天运有些震惊还带着点受伤地看向沈淮州。 沈淮州咬牙切齿,在心里把谢恒骂了一百八十遍,转头立即安慰元天运:“天运你别听他瞎逼逼,我很满意你,真的,特别满意。” 元天运:“他说的是真的?沈哥觉得我技术不好?” “没有没有,”沈淮州辩解,“你技术其实也不错,我主要是想赞美你资本雄厚,顺口就用技术来衬托一下,你想,原本你的技术带给我的爽度有六分,但因为你先天条件好,爽度就有十分,这不是在夸你?” 谢恒在一旁火上浇油:“这是在说你的技术勉强及格。” 沈淮州回头狠狠瞪了一眼谢恒,“你给我等着!” 谢恒麻溜出去,笑话,你让我等我就等? 最终,沈淮州付出了极大得到代价才安抚住元天运。 这个“代价”的后果就是沈淮州在床上足足躺了一天,以他的体格能到这种程度,可见“代价”之惨重。 元天运也身体力行地展现了自己的“技术”到底好不好。 不过说到底元天运还是有点介意。 沈淮州是他的初恋,他仅有的经验都是跟沈哥在这一世做出来的,看来以后还是要多买点“教材”好好学习,幸好他的学习能力一贯很不错。 第五百一十八章 新花样 面试的考试视频沈淮州给谢恒发了过去,也没有刻意删除元天运的那份视频,所以当天晚上沈淮州接到谢恒的电话时并不意外。 谢恒:“你跟元天运到底怎么回事?” 沈淮州:“我、我怎么知道!” 谢恒:“护身神咒从来就没出现过人,可这不仅是人,还是你,你就没跟元天运讨论过?” 沈淮州:“已经……讨论过了,天运也……不知道……额……怎么回事,他说……他带有轮回转世的记忆,在某一世……我是他的师父,他几经轮回但留有记忆就是为了找我。只是他也不明白为何……护身神咒召唤出来的守护神会是我的模样……啊!” 谢恒皱眉:“你在干什么?” 这次沈淮州没有回答,一片安静中谢恒终于听到了啪啪啪的声音! 我擦! 谢恒猛地挂断电话! 妈的这两人正搞着怎么还接电话?不会是沈淮州的恶趣味吧?也就他这么色/情的人能做出这种事。 另外一边,沈淮州跪在铺了软垫的椅子上,双手抱着椅背,感受着身后一次比一次剧烈的撞击,手机被丢在一旁的地毯上。 沈淮州偏头,眼角发红地瞪着元天运:“你、你满意了吧!这种时候还要……逼着我接电话,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变态!额啊!” 元天运闭着眼睛虔诚地亲吻沈淮州形状漂亮的蝴蝶骨,痴迷地说:“只有沈哥能让我这样沉迷!” 在元天运无比凶狠的动作和温柔深情的言语中,沈淮州再次沦陷。 挂断电话许久的谢恒越想越来气,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十点半。 沈淮州跟元天运会不会从他走了之后就开始做一直到现在?哈,真要这样明天沈淮州能下来床就怪了! 谢恒一边幸灾乐祸地想着一边给宣景打电话。 宣景最近确实很慢,九点多才从公司出来,回家之后还有几分合同要看。 洗完澡后刚看完两份合同,谢恒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还没休息?” 谢恒:“刚跟沈淮州通完电话,他发给了我之前几届面试考试的视频。” 宣景:“那回头是要好好感谢他。” “感谢给屁!刚刚我给他打电话他居然接了!就是故意的!” 宣景被谢恒气急败坏的话弄懵了,“什么意思?你给他打电话,难道他不应该接?” “他要是没事当然可以接,但他正在跟元天运妖精打架,还我听了小半场春宫戏!肯定是沈淮州的恶趣味!” 宣景回忆着元天运那看似干净但实际上黑沉深邃的眼神,心想还真不一定是谁的主意。 “宣景,我想你了!” 宣景笑起来,手指一下下敲击着合同封面,“是不是想做了?” “有一些吧!”谢恒还算坦白,“我听王秘说你最近很忙。” “忙也能抽出时间过去找你。” “那倒是不必,我最近事情也不少,一堆报告要做,还要为面试考试准备,等考试结束之后再见吧,要不我克制不住。” “那这样忍着不难受?” 宣景低沉的嗓音仿佛带着勾引人的魔力。 谢恒心里痒,身体也痒。 “那要不咱们也玩儿点新花样?” “什么?” “电话做/爱!虽然不是真的,但我觉得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帮我缓解。” 电话那头好一会没有声音。 谢恒还以为宣景被自己吓到了,正要说算了,宣景明显变得比之前更加粗沉的声音响起:“你说真的?” “真的!”谢恒的声音听着自然,但实际上早已经红了脸。 宣景:“那就试试。” 两人都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谢恒有些放不开,但令他震惊的是宣景居然能毫不犹豫地在电话那头发出各种羞人的指令并且不断调戏他。 明明只是文字描述,宣景低沉暗哑的声线却极限撩拨着谢恒的神经,让谢恒兴奋地浑身滚烫,好像跟真的做/爱一样。 给冰箱里的黄瓜套上套/子,虽然凉了些,也稍微细了一点,但耳边回想着宣景充满蛊惑的声音,谢恒还是动情了。下次他会记得买个道具。 暧昧的水声通过听筒传递,宣景也兴奋了,声音中带上了不甚明显的喘/息。 半个小时后,两人之间恢复平静。 谢恒:“舒坦了,我要去洗澡了,洗完澡再看两个视频就睡觉。” “去吧,我这边也还有合同要看。” 谢恒坏笑:“你这样还能看下去合同啊?” “得去冲个凉。” “好,注意点别着凉。” “嗯。” 两人挂了电话,各自去洗澡。 又过了将近半个小时,谢恒那边跳着看完了视频,估计宣景也还没睡,不然肯定会给自己发消息说晚安。 他爬上床,将之前拍的一张照片发了过去。 宣景正准备给谢恒发消息,手机就提示有新消息,还有图片。 打开一看,一双笔直白皙的长腿之间,夹着一根穿着“衣服”的黄瓜,下面那一截还带着可疑的水渍。 宣景顿时睡意全无,摇头失笑,给谢恒回了消息:【等你考试结束。】 谢恒明知故问:【干什么】 宣景:【干/死你!】 谢恒一抖,妈呀,为啥不是明天考试! 在谢恒度日如年的等待中,天师执照考试的面试环节终于到了。 面试场地依旧在天问学院,教学楼和房间号已经提前一天被通知到,考试的时间是早上九点,谢恒八点四十五到场。 到场的谢恒看到教室外面站着个年轻人,他这才想起来今天会参与面试的除了自己之外还有一个,就是那个笔试成绩刚好过及格线的幸运儿。 学生时代的谢恒有一段时间觉得刚好及格比考满分更值得炫耀,不多不少过了及格线就很爽,多考了太多分反而有种吃亏的感觉。 之前得知还有一个笔试通过的人时,谢恒并没有对这人的形象做出什么想象。 然而当这会见到这个人,谢恒觉得,不管自己怎么想象肯定都会与实际的人物形象相差甚远。 炎热的夏天,对方穿着屎黄色的高帮板鞋,宽松但显得厚重的牛仔裤,裤子上横一条、竖一条的拉链,金属拉链头要要摇摇晃晃,个别的拉链拉开,露出部分大腿。上身里面穿着白色的打底,外头罩着一件花花绿绿还印着骷髅头花纹的夹克。 鼻子上的那是鼻环吗?每只耳朵上都有至少两个耳钉一个金属环。还编了一头脏脏辫。 别的不说,那人的态度倒是很热情,瞧见谢恒后就双手插兜笑嘻嘻摇头晃脑地走过来。 “嘿兄弟!我们好久不见你在哪里!嘿朋友!如果真的是你请打招呼!” 谢恒:“……我们认识吗?” 鼻环男:“当然不认识,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谢恒:…… 鼻环男反应过来:“啊,我刚刚是在说唱,用说唱打招呼,是不是很酷?”说完鼻环男摆了个造型,双手掐“六”。 谢恒:……天师这个行业还真是海纳百川。 鼻环男:“好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是考官还是来面试的。如果你是考官那我就要再给你表演一段说唱来贿赂你了。” 谢恒诚心提醒:“如果你真想通过的话请千万别这么干。” 鼻环男有点泄气:“我知道现在大多数人审美畸形,不管是音乐审美还是外形审美,不过我相信以后会越来越多的人看到我的优秀。” 谢恒很不明白以鼻环男的情况他是怎么如此坦然地控诉这个世界太多人审美畸形的。 鼻环男:“我叫御清流,你叫什么名字?” 有这样名字的人为什么会有跟名字完全相反的形象? “谢恒。” “啊!”御清流激动起来,“我知道你,你就是另一个面试者,在最难的笔试中考了满分的变态!” 谢恒:…… 御清流:“……哈哈,抱歉,没有贬低你的意思,就是觉得你太厉害了!变态是夸奖可以理解吗?” 谢恒露出一个明显的假笑:“当然!” 御清流:“哇哦!兄弟你这个假笑酷毙了,我也要学!” 几分钟后,面试官到场。 三个面试官,都是生面孔。 面试的顺序根据笔试的成绩来,从高到低,谢恒先进去。御清流在门口给谢恒比了个握拳加油的手势,还来了段简短的hiphop! 谢恒赶紧进去,生怕晚了多看到一眼! 虽然之前看了面试视频,但基于玩个国王游戏都不能跟宣景暧昧一把,谢恒也就不寄希望于自己能够遇上原题。 然而没想到,前两道于谢恒而言十分简单的考题之后,第三道考题竟然跟当初的元天运面试一样,也是施展护身神咒。 对于这个咒术谢恒比较熟悉,之前练习的时候他召唤过很多东西,最滑稽的一次是那种能用旧手机换取的不锈钢脸盆。 他没怎么在意,反正通常情况下召唤出来的“守护神”确实不是固定的,会受到心情、环境等各种因素的影响。 面前由监考官设置的白色光圈能够检测召唤出来的“守护神”等级。为了通过面试,谢恒肯定不能像平时那样吊儿郎当的,自然要拿出十二分的本事。 谢恒集中全部精力,掐动手诀,默念法咒。 下一瞬,一柄充满肃杀之气的长剑赫然出现在光圈内! 谢恒一惊!竟然是那把古剑?! 第五百一十九章 履行约定 在古剑出现的那一刻,白色的光圈变成帝王紫色并且开始不断闪烁。 这种情况面试历史上只出现过一次。 三个面试官都看傻了眼。 按理来说“守护神”是具有攻击性的武器,刀枪剑戟一类,光圈会是亮红色,评定等级是为A级。具有强大攻击性的活物,豺狼虎豹之类,光圈会变成浅紫色,等级为S级。 之前元天运召唤出来的人形“守护神”,因为测试等级的光圈闪烁不停,而且闪烁的颜色为帝王紫色,所以被特别划分为S+,这个等级就是因为元天运的“守护神”而诞生,也是历史上唯一一个S+,但今天,又出现了第二个S+。 然而最令面试官们震惊不解的不是又出现了一个S+,而是这个被评定等级为S+的“守护神”只是一柄剑,攻击性的武器,原本只该本评定为A级的,为何也会是S+?难道是因为谢恒的天赋太好,甚至都好到能够影响“守护神”的级别? 谢恒在短暂的震惊过后冷静下来,他还在考试,有什么情况也得等考试结束之后再说。 “各位考官,我这算通过了吗?” “算,当然算。” “虽然晚些时候才会公布成绩,不过你的情况肯定是通过了。” “而且不出意外的话你的面试成绩应该也是最高的。” 谢恒:“谢谢三位考官。” 礼貌道谢后,谢恒走出房间。 外头御清流一边比划着各种嘻哈手势一边用说唱的语调说:“呦!兄弟!我就知道你一定ok!也不看看你是谁!哥们我十分欣慰!” 谢恒:……这个老六! “能不能好好说话?” “啊,你不喜欢嘻哈文化吗?真可惜,我原本还觉得以你的相貌、身材玩儿嘻哈的话一定会很受欢迎!”御清流不无遗憾地说,“其实我觉得这个面试的顺序不太好,应该让笔试分数低的先进去,一般比试分数高,面试的能力也差不了,让分数高的先进去,主考官们看顺眼了,这就叫珠玉在前,我们后面人的表现可就很难被看上了。” 谢恒:“你想太多了,面试通过与否又不是看考官们的印象,各种术法都有评判标准,只要你的术法施展是合格的,不管前面的人表现如何,你该过还是能过。” 就从这点来说,天师执照的考试真的是相当公平。 御清流耸肩:“但愿吧!” 里面叫到御清流的名字,该他了。 进去前御清流对谢恒说:“你能不能在这等我?我很快就出来的,到时候我请你喝酒。” 谢恒:“祝你顺利。” 御清流高高兴兴地进去了,在他两只脚都迈进房间后,谢恒直接转身离开。 本来他刚刚可什么都没答应御清流。 两天后成绩公布,谢恒依旧是满分,史上面试最高分。 御清流也通过了,还是刚好及格线。谢恒觉得自己难得的嫉妒心犯了。 知道成绩后的第二天,谢恒就拿到了属于自己的天师执照。 有了天师执照,谢恒可以在网上经营好自己的网店,尝试网上接单,同时还在网店上卖一些符篆之类的,在主动介绍些业务,就像他在天问学院的老师说的那样,做天师这一行也能与时俱进。别人都已经熟练地使用二维码收费了,他们这要是还收现金那就是跟不上社会的大经济形势。 不过在拿到天师执照后的第一时间,谢恒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宣景发消息。 拍了一张手拿天师执照的图片发过去,配一行文字——【该履行约定了】。 宣景正在开会,重要的事情已经说完,正准备散会,谢恒的消息就过来了。 宣景低头看着消息笑了下,故意回复:【什么约定?】 过了有一会,又一张照片发过来。 只有从嘴唇到胸口的位置,修长的高高扬起的脖子上扣着一圈黑色的皮带,皮带前面连接着一条不粗不细的银色锁链。微张的嘴唇里露出一点粉红色的舌尖。 同样有一行备注——【小玩具买了不少,诚邀宣总共同研究。】 一向稳重的宣景噌地一下好像弹起来一样,身后沉重的椅子直接被撞翻。 王秘和其他高管被吓了一跳,实在难以想象究竟是什么消息能让他们的总裁这样失态,没听说最近公司出什么大问题啊!绩效不是都已经赶超上半年了吗? 王秘:“总裁……” “散会!” 宣景丢下两个字就急匆匆出去了。 为了早点赶回去,宣景还抄了近道,在小路里经过一家自主成人用品店,隔着帘子看到自动售卖机里面的一套豹子造型的玩具,那耳朵,那尾巴……宣景一眼看到就觉得很适合谢恒,于是进去买了一套。 为了有一个安静的备考环境,谢恒在面试前一段时间都住在宣景名下的一栋别墅里面。后来面试结束他也一直在。本来是该一结束就跟宣景腻歪,但正好前两天宣景出国谈一个很重要的合作,今天刚回国,去公司开会说了有关合作的事情。谢恒也凑巧在这一天拿到了天师执照。 宣景回来的时候谢恒正在用冷水过面条。 现在天气还很热,他煮了面弄了西红柿鸡蛋打卤。将煮好的面条放在盆子里用冷水过上个三五遍,面条不但会清凉,也会更加劲道爽口。淋上浓稠的卤汁,相当美味又解暑。 看见宣景这时候回来谢恒明显一愣,“你不是去国外出差了?” 宣景:“上午回来了,你给我发消息的时候我已经在公司开会,而且快结束了。” 他比原计划提早两天回来,原本是想给谢恒一个惊喜,结果却是谢恒的消息给了他“惊喜”。 宣景上下看着谢恒,看谢恒穿着白色的羊毛针织衫,下面是浅灰色的休闲裤,很“正常”的穿着,佯装失望地说:“照片里的项圈呢?我还以为你会戴着。” 谢恒勾起嘴角,抬手搂住宣景:“吃完了就戴给你看。你应该也没吃饭吧?正好我做得多了,本来想着晚上可以接着吃,现在应该够咱们两个吃的。” 宣景:“好。” 一小盆的面,两人吃了个干净,虽然没有完全吃饱,不过这种程度刚刚好,不然一会玩儿起来可能会不太舒服。 谢恒大大方方地给宣景展示了他买的那些“小玩具”。 之前跟宣景电话做/爱的时候被迫用上黄瓜,他就想着回头要买些助兴小道具,之后就在网上看了看,然后就变成看这个不错看那个也想试试,购物车里越来越多,一口气付款后店家还给赠送了不少小玩意儿。 宣景也把自己在自助商品店买的豹子套装拿了出来,眼睛里闪着别样的光亮,“看来今天我们可以花费多点时间好好研究,我下午没什么事。” 谢恒一脸正色:“好的,共同研究!” 后面在被宣景和各种道具给折腾得昏死过去之前,谢恒迷迷糊糊地想着,失去记忆的陛下真是放飞自我了,也不知道日后恢复记忆,作为古人的陛下能不能接受他们这段放浪形骸的回忆。想想就很刺激! 晚上十点多,谢恒才悠悠转醒。 肚子空空如也,闻到皮蛋瘦肉粥的香气后还叫了起来。 宣景亲自下厨给谢恒做的粥,香糯软烂,皮蛋特有的香气让谢恒喜欢得不行。 吃饱喝足,谢恒又拉着宣景上床,让宣景靠坐在床头,他靠在宣景怀里给沈淮州发消息,告诉他自己拿到了天师执照的事。 宣景看到谢恒编辑的消息,问:“你还没告诉沈淮州?” “啊!”谢恒笑着说,“拿到执照就第一个告诉你了,之后又忙着弄面条,结果就忘了。现在告诉他又不迟。再说他早就知道我通过了,这会就是把执照拍给他看,好方便他登记在我的学员档案里。” 宣景点了下谢恒的鼻子,伸手打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漂亮的宝蓝色盒子。 “考试通过的礼物。” 谢恒赶紧放下手机惊喜地接过来,笑着说:“我还以为你的礼物是那套豹纹套装!” 宣景失笑:“豹纹套装就算是礼物也是对于我来说。” 谢恒高兴地打开锦盒,里面并排放着两块机械腕表,大小差不多,只在外观设计上有微小的差别。星空蓝的表盘深深戳中了谢恒的心!盒子底部印着的logo谢恒认识,百万起步的世界名表,从前只在杂志上看过,身份和地位的绝对象征。 “这是情侣款?一般情侣款不都是很明显的一大一小?” 宣景:“这是特意定制的,世上独一无二的款式。” 这话在谢恒那翻译过来就是:钱!非一般多的钱! 不过宣景确实很懂他的喜好,这款腕表的外形他真的好喜欢! 两人互相给对方戴上。 只是腕表,却戴出了一种仿佛交换戒指一般的郑重。 谢恒一把抱住宣景,笑得眯起了眼睛:“你说说!我怎么能这么幸运!” 宣景搂住谢恒的腰,侧首亲了亲后者的耳垂:“我觉得这话由我来说更合适。” 作者闲话:【这两天实在忙得焦头烂额,容我再请假一天~呜呜~】 第五百二十章 元家 第二天谢恒去实验室查看实验数据,等待数据生成的间隙还一直看手腕上的腕表,越看越喜欢,偶尔他还会摘下来看看背面自己的名字缩写。 同个考古队伍的其他人看到谢恒的腕表也止不住羡慕,哪怕看不到logo,但那腕表一入眼就给人一种十分高级贵重的感觉。 真正名贵的东西就是这样,仿佛那些身在高位的人所特有的气质一样,名贵的东西也有独属于它的“气质”,很容易被人看出来。 加上谢恒从前从来不戴腕表,如今居然破天荒戴了一块一看就是顶奢的腕表,很难不好奇。 有人问起来谢恒笑着说是男朋友送的,那样的落落大方,一点也没有隐藏自己性向的打算。 自然坦诚的人往往能得到别人天然的好感,谢恒从前不是很爱说话,大家对这陶老的“得意门生”总有种仰望的距离感,现在谢恒能这样自然地跟他们说着自己的男朋友,他们没感觉到丝毫得意炫耀的不快,也没觉得这种少数群体的性向有什么问题,相反,他们甚至有种谢恒这位“神仙”终于下凡的亲近感。 这世上不是所有人对别人过上好日子、拥有好东西就会妒忌得眼红,至少在陶老的考古团队里,大家都一门心思做学术,不会因为一块价值连城的腕表就对谢恒这种有真材实料的人产生任何负面感受。 其实之前在考古挖掘现场忙碌的时候,有一阵子真是忙得脚不沾地儿都没空操心吃饭的事,宣景也给谢恒他们定过餐,只是那时候真是太忙,谢恒都抽不出时间跟大家好好介绍一下他的男朋友,这回得着空,这才毫不犹豫地说出来。 宣景知道谢恒今天一整天都会在实验室忙,于是提前帮谢恒在水中花定好了午饭和晚饭,连带着考古团队的其他人也没有落下。 其他人还调侃谢恒——以后要是想吃到从不外送的名店外卖,只要跟谢恒一起埋头实验室就可以了。 晚上谢恒忙到九点多才回去,宣景回来得早,在收到谢恒十分钟后到家的消息后就提前放好了泡澡的水。 谢恒看着浴缸里的小黄鸭,好笑地看向斜靠在门口的宣景:“你认真的?” “你这两天这么忙,我看网上说泡澡的时候放小黄鸭能有效缓解压力。” 谢恒搂住宣景的腰,低头用脸轻轻蹭着宣景的脖子锁骨,“忙是忙了点,但谈不上有多少压力。我们又不像你们做生意的,这个季度还没过去一半就要开始操心下个季度的业绩点。你比我更需要这些小黄鸭!” 宣景挑眉:“所以?” 谢恒一把揪住宣景敞开的衬衫领口,嘴唇厮磨着嘴唇:“所以一起泡吧!” 宣景低笑两声,“好。” 浴缸是宣景特别订制的,被就是为了方便两个人在里面泡着。 只是因为之前每次两人一起泡时都会以擦枪走火为结尾,不但事后要换水清洗,也达不到泡澡放松的目的,所以他们就很少一起泡澡了。 借着放松的机会,谢恒跟宣景说了自己在面试时候施展护身神咒的情况。 宣景皱眉:“虽然我不了解你们这一行,不过按照你的形容情况似乎不太对。” 谢恒点头,“其实我意外的不是”守护神”等级是S+,之前我跟你说过,我的天赋按照沈淮州他们的形容是千年难得一见,所以我术法学习很快,同个术法施展出来的威力也会比一般天师的强上太多。只是我不知道为何我的”守护神”会是一把剑,而且还是那把我们见过样式的古剑。虽然”守护神”会因为环境和施法者的状态而有所变化,不是每一次召唤出来的都一样,但各个状态对应的等级都是固定的,我之前觉得元天运能召唤出跟沈淮州一模一样的”守护神”已经很匪夷所思,现在轮到我这情况也差不多。” 本来对那古剑的情况谢恒还是好奇的成分居多,但是自从经过面试的情况之后,他越来越迫切地想要知道自己和那古剑到底什么关系。 他原本以为古剑跟沈淮州的关系应该更加紧密,但结果他的“守护神”却是那把古剑。 宣景:“对你会不会有不好的影响?” 谢恒:“现在还不知道,主要是目前也看不出什么。沈淮州和元天运说会找认识的大鬼打听打听,有些鬼从前做过古董生意,说不定知道些线索。” 宣景:“我也帮你打听。” “不用了,”谢恒笑着说,“都有两个免费劳动力了,而且元家势大,元天运也是天师,阳路、阴路都有关系,你就忙好你自己的事,多抽点时间陪我就好。” 宣景:“貌似现在是你的时间比较少。” “哎呦你这是在控诉我了?” “岂敢岂敢!” 两人逗了一会,宣景又道:“这周六有没有时间?” “周六?”谢恒想了想,“应该有时间,最近在鼓捣的实验和相关报告周五就能完成,不出意外周六周日都会休息。” 宣景:“周六是元家老二的生日,会有生日晚宴,要不要一起去?就当放松放松。” 谢恒:“我去合适吗?” 宣景:“我那有邀请函,可以带一个人出席。估计元天运会带沈淮州去。” 谢恒:“这还用说,肯定是,元天运就巴不得向全世界宣誓主权,告诉所有人沈淮州是他的!也不看看沈淮州那气势还有那身板,惦记他的不是女人就是体位在下面的男人,谁会跟他抢!” 宣景:“其实我很能理解元天运的心情。” 谢恒好笑地哼了一声,“差点忘了,他还是你远房表弟,那元家老大和老二也是你表弟了。” 宣景:“我的真正生日是哪天没人知道,家里人调查了宣振海的所有风流韵事,也就勉强确定我是哪一年的,月份和日子就一直没定,等我自己决定。按宣家确定的年份,我跟元家老大元昼是同一年,也就没确定谁是表哥谁是表弟。老二元辉要小一岁,元天运比元辉小四岁。” 谢恒想起沈淮州之前跟他抱怨,那些想找元家老大和老二的谈生意的,找不到他们就找到元天运头上,更可恨的是跟两人不对付的人也当元天运是软柿子捏,不敢找两人就找元天运的麻烦。 “元昼和元辉能力怎么样?” 宣景:“元家祖上做的生意都是见不得光的,说白了就是祖传黑社会。但进入法治时代,元家人也算有眼光也有警觉性,就开始给家族生意洗白,到元天运这一代洗白已经非常成功,大部分产业都已经明面化合法化。这部分产业就由元昼负责,而还没有洗干净的那一部分就由元辉负责。” 谢恒啧了一声,“是还没洗干净,还是根本不打算洗干净?” 宣景搂着谢恒亲了一口,“爱卿果然聪慧过人!” 虽然现在宣景还没有恢复记忆,但因为已经知道全部过往,有时候还是会用君臣关系称呼谢恒,也算是两人之间的情趣。 谢恒偶尔还会想着什么时候跟陛下来个强制的君臣play,比如身为朝臣的他因为觊觎皇帝而不断争权夺利往上爬,成为权倾朝野的佞臣之后以朝政做要挟将皇帝囚禁在宫中强迫其与自己酱酱酿酿。陛下一边爱他的身子一边痛恨他的威胁,每次都往死里干他以宣泄复杂的心情什么的。 “元家没有人从政,所以背景可以稍微不”那么干净”。”宣景的声音让谢恒从黄色废料的想象中回过神来。 “我听说元昼和元辉的敌人有时候会去找元天运的麻烦。” 宣景:“只有少数不长眼的人才会这么做。在元家真正手握大权的就是元天运,就是元昼和元辉其实都是听元天运的吩咐。他们两人不好摆平的事元天运才会出手。不过真正知道这情况的人很少,就是元家自己人也没几个知道实情的。” 谢恒想起沈淮州在说起元天运的情况时那心疼不已的样子,顿时明白元天运那家伙在装可怜博取沈淮州的同情。 宣景:“元昼和元辉也会注意扫尾干净,不让一些不着调的人去找元天运的麻烦,不然元天运每被找一次麻烦,就代表他们能力不济一次,元天运自然不会让他们两个好过。” 谢恒听着就觉得这要是电视剧的话一定很刺激,那么一个心狠手辣的大佬,但在沈淮州面前就乖得跟大金毛一样。 “行,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啊,元家的人会不会反对元天运找了个男人做另一半?” 宣景:“就算心里反对,也不会有人敢直接表达出来,元家没有人敢忤逆元天运。” 谢恒这才想起来他跟宣景都公开这么久了,但这么长时间以来也没有一个宣家人找到他,上演电视剧中那种甩给他几百万让他离开宣景的戏码。 就像宣景从前说的,即便他们的感情不会一帆风顺,但也不会有阻力出自宣家。 虽然宣景是未来家主,但如今他手中的权利是实打实的。元家没人敢忤逆元天运,宣家也一样没有人敢违背宣景的意思。至于宣老爷子,估计是太看得开吧! 第五百二十一章 三千万的冰雕 转眼到了元辉的生日宴会。 谢恒在前两天也收到了元天运送来的邀请函。元天运还特意打电话跟他说了这件事。 明人不说暗话,元天运表示会邀请他主要是想着宴会上多一个沈淮州认识的人,让沈淮州可以更自在些。 谢恒觉得元天运真是把沈淮州想得太脆弱了,那货什么场合会不自在?他只会让别人不自在! 不过邀请函他还是收了,虽然他连元辉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但就像宣景说的,全当放松了。 而且生日宴就在元家举办,据说元家有个等人高的巨大的宝塔冰雕,常年放在冰库里面,他倒是很有兴趣看看, 生日宴会在晚上举行,入夜后,一辆辆豪车停入元家别墅的地下车库。 一楼大堂这会就充当了宴会大厅,大厅外面也有很多人。 从门口进来甬道两旁宽敞的草地花园布置得很漂亮,充足但不刺眼的照明和摆放有序的一桌桌点心酒水使得外面的热闹程度一点也不亚于里面。不远处的游泳池波光粼粼,特别修建的古希腊风使得这里也成了一道风景。 大厅觥筹交错,外头推杯换盏。说是生日宴会,倒不如说是大型的商业信息交流会。 不少人倒是想跟宣景多寒暄一番,虽然宣景明显表现出来今天不打算谈任何商务合作,但还是多的是人的想跟宣景交朋友,哪怕说上一句话留个浅浅的印象也好。 宣景今天只想陪谢恒,于是对所有上前攀谈的人都只做了最基本的礼貌回应,之后注意力就继续都放在谢恒身上。 这些人倒是没有被怠慢的感觉,主要是也不敢有,不少消息灵通的人都知道宣景有个同性爱人,今天能见到也算一个收获,至少日后在什么场合遇见了不至于没头没脑地得罪人。 “谢恒!” 谢恒和宣景一同转身,看到大步但不失优雅地向他们走过来的沈淮州,身边跟着一身白色西装看起来十分乖巧的元天运。 “你们来得挺早啊!”沈淮州笑着胳膊肘戳了一下元天运,“我就说谢恒肯定跟宣景一块来,你没必要多发一张请柬给他。” 元天运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愿赌服输,今晚用什么姿势由沈哥决定。” 沈淮州赶紧咳了两声:“这话你就不用当着他们的面说了。” 谢恒哼笑两声:“你们俩那啥都让我听了,这话算什么啊!还是面对面你脸皮就薄了?” 沈淮州脸上涌上红色,伸手松了松领口,“那个……咳咳,你之前不是说对元家的冰雕感兴趣?一会一起去看?” 谢恒立即笑容满面,彻底揭过那一茬:“好的。” “天运。” 一道女声响起。 众人看过去。 一个穿着浅紫色缎面修身长裙的女子款款走来。女子的长相虽然算不得多精致漂亮,但却是那种大气明艳的类型。盘起来的发髻上只有粉钻发卡做修饰,耳上戴着极光紫的珍珠,脖子上是配套的珍珠项链,光泽柔和。 手上是一条海蓝宝的手串叠戴着一条帝王绿的翡翠镯。 别的还好说,这海蓝宝的手串跟其他名贵的配饰比较起来就稍微有点不太搭,估计也就两三千,想来是这位女士特别的心爱之物,实在不舍得摘下来。 “二嫂。” 听到元天运的称呼,谢恒微微诧异。这人居然是元辉的妻子。 “介绍一下,”元天运对谢恒三人说,“这是我二嫂,尹安。” “尹夫人。” 三人纷纷打招呼。 尹安温柔又明快地笑起来,“这不太生疏了吗?都是天运的朋友,除了宣景外你们要是不嫌弃就都跟着天运叫我二嫂就好。” 谢恒刚要疑惑怎么宣景不能叫,立即反应过来宣景比元辉还要大,叫也是要叫弟妹。 “天运从来没有主动邀请朋友来过,亲戚中也只和宣景表哥走得近些,难得这一次他邀请两个朋友过来,你们好好吃好好玩儿,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尽管来找我,谁要是欺负你们了也来找我,二嫂替你们出气。” 尹安会这么说也很正常,大家族里人多手杂,各种亲戚朋友不管远的近的,这人多了素质就参差不齐,可能就会有喝多了酒就以为自己是个人物的。再者大家族中暗地里的龌龊也是常有的,指不定就有人在这种场合搞事情,牵连无辜。 说完尹安又笑着道:“不过有宣景在估计也没有谁会不长眼地找你们麻烦。” 元天运:“整个生日宴会都是二嫂一手操持,生意上也多亏有二嫂辅助二哥。” 尹安笑起来,“家里就数我们幺儿最懂事,最会哄二嫂高兴。” 谢恒明白了,看尹安这状态应该就不知道元天运才是这个家里真正说话算数的。连嫂子都不不知道,这家伙藏得也够深,难怪连沈淮州这么个人精都能被瞒过去。 “行了,我要去招呼客人了,天运你带着表哥和朋友们好好玩儿,其他人不必理会。” 元天运点头:“好,谢谢二嫂。” “一家人说什么谢!” 尹安笑着转身走开去招呼宾客。 谢恒看了一会尹安,转头问元天运:“你好像很欣赏尹夫人?” 元天运:“二嫂在商场上有能力有手腕,为人温婉大方,从性情到能力都是千里挑一。实际上二哥的能力远远不及大哥,甚至不及二嫂,如果没有二嫂辅佐,他根本稳不住手上的生意。” 沈淮州:“我听说尹安的家世很普通。” 元天运点头:“她父亲是做机械编程的,母亲是公职人员,虽然是个领导,但级别不是很高。就普通人来说家境算是优渥。” 是啊,在普通人中是不错,但跟元家比就差了很多。 宣景:“我记得最初尹安好像是你大哥的秘书。” “之前是,二嫂大学期间曾在集团实习,表现优异,毕业后就直接转正,成为大哥的秘书。只是后来她喜欢上二哥,父母对二嫂也很看好,就放心他们交往。结婚后二嫂就辞了秘书的职位,专心帮二哥打理生意。” 谢恒皱眉,听元天运这么说,尹安和元辉应该是自由恋爱,虽然有身份上的差距,但元家父母开明,很认同这个儿媳妇,但是…… 沈淮州看谢恒皱眉,心中顿时有点不太好的预感:“怎么了?有什么不对?” 谢恒:“你是不是从来没仔细看过尹安的面相?” “啊?是没仔细看过。但大略扫过是富贵平安的面相。难道面相有变?” 虽然面相可以反应一个人的运势,但面相不是一直不变的。可能一个人一年前的面相是大富大贵,但一年后再看说不定就变成了穷困潦倒。 因此人不能仰仗着一时面相好就肆无忌惮,就比如如果算命的告诉你你是长寿之人,你就下八楼不走楼梯直接用跳的,那阎王必定同意你插队!谁算的都没用! 谢恒:“你刚刚有没有看到尹夫人奸门有瘕?” 宣景:“什么意思?” 谢恒:“奸门就是面相十二宫中的夫妻宫,如果夫妻宫光滑平顺,少纹线,气色明润,那就说明夫妻生活美满。但我刚刚看到尹夫人的夫妻宫位置有一道浅浅的伤痕,虽然用妆容遮掩,但还是能看出来一点,应该是近期受伤导致。” 元天运皱眉:“前几天二哥买了一幅画,送过来的时候是装裱好的,搬运的人进来时没注意到二嫂从边上经过,手滑了一下,画框就剐蹭到了二嫂的脸,应该就是那时候留下的伤痕。” 元天运虽然也是天师,但是在相面上不太精通,再加上他平时很少回家,还真没注意到尹安的夫妻宫出了问题。 谢恒也没再多说,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冲着沈淮州,谢恒才会提醒元天运一句,至于后面元天运或者元家要怎么处理,那就不是他该过问的了。 沈淮州看元天运的眉心一直皱着,说:“你要不要去找一下你二哥或者二嫂?” 元天运摇摇头,“就算真有问题,今天的场合也不适合多说。你们不是想看冰雕?我带你们过去。” 几人来到别墅后面的冷库。 这个冷库常年运转,就是为了保存里面的那座宝塔形状的冰雕。 管家给几人准备了厚厚的羽绒服。 穿好羽绒服进去,那座宝塔冰雕就在冰库的正中间。 一人高的冰雕,看着着实壮观。 元天运:“其实这冰雕还是融化了一些,最一开始看着更大也更加精致。” 谢恒:“出自名家之手?” 元天运点头,“是两年前我大哥花三千万请大师雕刻。” 三千万买一块冰,有钱人的乐趣一般人果然不能理解。 即便现在谢恒也算小有资产,但还是不能理解。 沈淮州啧了一声:“还大师?什么大师能雕成这样?外形看着是不错,但这门窗的数量是不是不对?你们看,十六层的宝塔,不算最底下,上面每一层的门窗数量都不固定,门都有,但有的门上面有窗有的没有,有的数量还不一样。宝塔不应该都是对称的?这乱七八糟的也没个规律,是想讲究杂乱美?” 第五百二十二章 贼心不死 起先众人还真没注意到,这会听沈淮州这么一说仔细看,才发现真是这样。 元天运:“这做冰雕宝塔是大哥自己画的设计图,然后请大师按照他的设计图来打造。大哥上大学时辅修建筑,那是他的个人爱好。” 沈淮州:“就算是辅修,以你大哥的本事也不至于修成这样吧?没修过也不会这么画啊!” 谢恒围着冰雕宝塔转了一圈,又往后退了几步站远一些又转了一圈,眯起眼睛。 宣景一看谢恒这样就知道他看出了什么,不过谢恒没主动说,宣景也就没提。 过了一会,羽绒服也有点抵挡不住寒冷,几人才离开冷库。 回到前面花园。 元天运和沈淮州一起去里面大厅跟元家人打招呼。谢恒有点饿了,拉着宣景走到一处桌边正要拿起桌上整齐摆放的糕点,余光不经意瞥到有两人朝他们这边走过来。 谢恒以为又是来找宣景套近乎的,也没多在意,直到听到一个还算熟悉的声音。 “哥哥。” 谢恒和宣景一起转身,看见挽着胡邵阳手臂的宣雅。 宣景皱眉:“你已经不是宣家人,我也不是你的哥哥。” 宣雅的脸色立即白了些,挽着胡邵阳的手紧了紧,一副做错事的小心翼翼的模样,“对不起,我、我习惯了。” 胡邵阳在边上笑道:“宣总这么严肃,倒是吓坏我的秘书了。” 秘书? 谢恒还以为宣雅只是胡邵阳参加宴会的女伴,却没想到宣雅竟然进了胡氏工作,还成了胡邵阳的秘书,看来胡邵阳对宣雅是真爱啊!这是要日日夜夜都把人留在自己身边。 谢恒似笑非笑地说:“真没想到胡总对宣小姐这样痴情。” 胡邵阳立即说:“两位别误会,小雅她现在只是我的秘书,虽然我有心追求小雅,但她并没有答应我的追求。而我会聘请小雅做秘书也是因为相信她的工作能力。听小雅说从前她也有心进宣氏集团帮忙,只是那时候宣总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如果当时宣总答应,就会发现小雅是真的能力出众,绝对能胜任好一个秘书的本职工作。” 谢恒眯眼,只是秘书吗?之前他在缪斯酒店时可看到两人亲密得很,宣雅整个人都贴到胡邵阳身上了,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两人之间绝不清白,可别侮辱秘书这个职业了! 不过看在今天是在别人的生日宴上,谢恒就没有当场揭穿,反正他家宣景绝对不可能上当。 “既然这样,看来得恭喜胡总能聘请到这样的得力下属,相信未来胡氏一定能更上一层楼。宣景你说是吧?” 宣景点头,“你说得对。” 胡邵阳和宣雅脸上的笑有点挂不住,这跟他们本来想象的不太一样。 胡邵阳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之前小雅和宣总之间有些误会,小雅是孤儿,又很感恩,有的时候就难免将恩情感动误以为是别的感情。好在小雅现在已经认识到了,也说今天过来希望有机会对宣总道个歉。” 宣雅将一缕发丝别到耳后,摆出仪态端庄的模样,正准备来个唯美的道歉,却直接被谢恒拦下:“道歉就不用了,反正宣景不会接受。宣家老爷子也将你赶出宣家作为惩罚,你跟宣景以及宣家也就没有半点关系,这时候也就更没有必要道歉什么的强行扯上联系,不知道的还以为宣小姐贼心不死,还想耍什么花招好回到宣家。但我相信胡总口中能力出众又独立自强的宣小姐定然不会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 谢恒一番话让宣雅的脸色顿时青白交替,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胡邵阳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去,谢恒的话也在明里暗里下他的面子,周围已经有不少人往这边看过来。毕竟之前宣雅招摇,在这个圈子里认识宣雅的人也不算少,也都知道宣家将宣雅赶出去的事儿,这会看宣雅敢主动过来跟宣景打招呼,想也知道不会得到什么好脸。 只是他们没想到跟在宣景身边的那个男人竟然能这样毫不留情地讽刺宣雅,连带着宣雅身边的胡邵阳都不放在眼中,而宣景对他又是一派纵容的态度。 之前他们还觉得宣景找的这个同性恋人可能就是随便玩儿玩儿不会长久,但现在看到宣景这样的态度,他们也得重新掂量这个男人在宣景心中的分量。 来到角落,宣雅不高兴地说:“你不是说你有办法让宣景喜欢上我吗?怎么才一个照面你就被谢恒那个贱人给讽刺了,就这点本事?你……啊!” 啪! 胡邵阳一巴掌将宣雅的脑袋扇歪,恶狠狠地道:“别在这跟我叽叽歪歪!要不是我,你连进入这个宴会的资格都没有!宣景看不上你是你自己没用,要是今天我带的是别的女人,说不定他还愿意看上两眼!” 宣雅捂着脸敢怒不敢言。 胡邵阳:“一会我会想办法把谢恒引开,你就趁机去给宣景敬酒,然后故意将酒水洒在他身上,但是注意,前往不能洒太多,一点点就好,别坏了他的形象。” 宣雅吸了两下鼻子:“为什么要这么做?” 胡邵阳:“总裁最喜欢的就是笨美人、傻白甜,你以为那些爬上总裁床的秘书是怎么上位的?弄个文件出错,端咖啡泼到总裁身上,走路不小心摔倒撞到总裁怀里,就是这些可爱的小迷糊才能收获那些霸道总裁的心!你以前走的是高端路线,教养良好的名门千金,你这样的放在言情剧中都是求而不得的恶毒女二,要想翻身,就只能走女主的路,让女主无路可走!” 宣雅听着,隐隐约约觉得的有哪里不太对,但又说不上来,琢么一会后又觉得胡邵阳的话有点道理。 对方可是魔神,魔神的话应该错不了。 “行,那你一会把谢恒引走。我总觉得自己跟那个谢恒八字不合,有他在我做什么都不顺,要不是他我也不会被赶出宣家!” 魔神心中冷笑,面上却没有反驳。 另外一边,谢恒拿了几样糕点放在盘子里,一边惬意地吃着一边跟宣景聊天。 “宣雅才不是胡邵阳的秘书,至少不只是,笔试庆功宴那天我意外在酒店看到宣雅和胡邵阳,宣雅整个人都贴在胡邵阳身上,他们绝对发生过关系了。” 宣景笑着塞了快点心进谢恒的嘴里,“他们什么关系我一点也不好奇。” 谢恒:“我知道,但我就是想告诉你。我觉得宣雅大概不会死心,还会想办法勾引你。” 宣景:“我会让她后悔那么做。” 谢恒吧唧一口亲在宣景脸上,“这才对。” 宣景抬手用拇指抹掉谢恒嘴边的一点奶油,“你有没有觉得胡邵阳有些不对劲儿?” 谢恒想了想,“还真是!你不说我都差点给忽略了,刚刚胡邵阳撇清跟宣雅的关系,好像是为了让你相信宣雅跟他之间什么都没发生,他不是喜欢宣雅吗?为什么这么做?难不成胡邵阳还想来一波言情剧男二体验卡——爱她就是要成全她,帮她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要真是这样的话那他们之间就该真的清清白白,床都上了还有这种念头,这才不是什么深情男二,这就是缩头乌龟。” 如今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宣景却习惯把人的目的和利益连在一起,“会不会这样做对胡邵阳有好处?” 谢恒:“什么好处?绿帽子一顶吗?还是他觉得日后你跟宣雅在一起,会感激他这个媒人,从而在生意上对胡家多多偏护?” 宣景失笑:“胡家虽然比不上宣家和元家,但也算资产丰厚,不至于拿喜欢的女人为公司换取利益。除非他还有更大的目的。” 谢恒正要进一步猜测胡邵阳到底什么目的,突然脸色一变。 宣景赶紧握住谢恒的手:“怎么了?” 谢恒放下手中的盘子:“有鬼气!我去看看情况,你在这里等我!” 话还没都说完,谢恒就转身朝着一个方向疾步过去,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宣景有些担心,但也不好直接追过去,怕自己没有术法给谢恒添乱,只能在原地都等着。等了不到一分钟就赶紧给元天运打电话。 元天运:“有事?” “你家闹鬼。” 元天运:“……谢恒发现什么了?” “他说有鬼气,往游泳池那边过去了。但我不确定他现在在那。” “我知道了。” 宣景刚挂断电话,边上一个纤细的身影就朝着他砸了个过来。 即便失去记忆,但宣景的身手可没退化,按照正常来说基本无法避开的情况,他却轻轻松松侧身避开了。 彻底失去重心的宣雅不但没能碰到宣景,甚至不能收住扑过去的姿势,最后迎面摔在地上。 正好尹安就在附近,听到这边动静不小就急匆匆过来,一看摔在地上的宣雅,脸色顿时难看。 她一直很看不上这位远房表妹,不是因为对方不是宣家的亲生女儿,而是对方那爱慕虚荣的劲儿让她十分反感,逢年过节有所接触时也就走个面子过场。之前听说宣雅被逐出宣家,她没什么同情的心思,还觉得这样挺好,免得这个女人不知道天高地厚,哪日闯出大祸还要宣家来背。 第五百二十三章 算什么男人! “这是怎么回事?”尹安一边将宣雅扶起来一边冷声问着。 到底是她丈夫的生日宴会,宣雅来了就是客人,她就是再不待见宣雅,作为宴会的主人也不能不闻不问。 宣雅微微抽泣着,身上沾上了一点草屑泥土,脸上有一块擦伤,披散的长发稍显凌乱,虽然狼狈,却也另外有一种破碎美。 “没什么的,只是我刚刚没站稳,差点撞到哥……撞到宣总身上,宣总及时躲开,我就不小心摔倒了。” 这番模棱两可的话,听起来会让人觉得是宣景没有绅士风度,如果他刚刚没有躲开而是接住宣雅,那宣雅就不会摔得这么狼狈了。 虽然有些人觉得宣景这样很没有绅士风度,但没有一个人敢当面说,在场的人中可没有谁家里能跟宣家抗衡,一个宣雅也不值得他们担这么大的风险。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是瞎子,有些人就刚好目睹了一切。 一个长相清俊的年轻男子站出来说:“我看得很清楚,这位宣小姐一开始走得很稳,而且她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朝着宣总走过去。宣总起初并未注意到她,在快走到宣总身边时,这个女人故意崴脚,还很做作地朝宣总扑过去。我看她一开始只是想把手中的酒泼一点到宣总身上,但自己没控制好,崴脚崴得大了,这才整个人都扑过去。宣总洁身自好,及时避开,她才摔在地上,我觉得这应该叫自作自受。” 尹安一听这话,立即转头皱眉看着宣雅,眼神凌厉迫人:“是这么回事?你故意的?” “不、不是,当然不是!”宣雅心里慌得不行,她没想到自己做得这些会被人看到,但这个时候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 能作为元昼的得力助手,能帮着能力不足的元辉将见不得光的家族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尹安的聪明才智毋庸置疑,宣雅的心虚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尹安深吸一口气,叫来两个保安让他们将宣雅带出去。 宣雅脸色更加惨白。 她不能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保安给带出去,否则以后她哪里还有脸在上流社会混? 宣雅扒着尹安的手臂哭得厉害:“表嫂!你别这样!我知道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一定离宣总远远的,离你们所有人都远远的!” 尹安:“我现在让保安把你带走就是为了确保你能离我们足够远。宣雅,我不知道你今天是跟谁一起来的,原本你来了我就有心招待你,是你自己心术不正,我不能让你坏了宴会的气氛。” 宣雅哭着,还想说些软话。 尹安又说:“别再叫我表嫂,你已经不是宣家人,我也不是你的表嫂。如果我还是,那我这会就会先给你一巴掌在让保安把你拖出去。” 宣雅还是哭哭啼啼的不愿意走,就在尹安不耐烦想要让保安直接动手时,元辉走过来。 “吵吵闹闹的怎么回事?” “表……”尹安冷冷的目光下,宣雅咬着牙改口,“元二少,尹夫人要将我赶出去!” 元辉皱眉,冷冷看着尹安:“你怎么做的事?怎么能这么对小雅?” 虽然最近半年他们夫妻感情急转直下,但看着元辉只听了宣雅的片面之词就责备自己,尹安还是难免伤心。 “她在宴会上捣乱,影响了其他人,所以我让保安带她出去。” 元辉皱眉:“一个小姑娘能造成什么影响!而且她至少姓宣,是我表妹,真要计较起来,你才是那个外姓人。” 一瞬间尹安的脸色惨白,甚至控制不住身体晃晃悠悠往后退了一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的丈夫为了维护一个他没有多在乎的女人,直接说她才是真正的外姓人!她对元辉爱慕尊重,尽自己所能地辅佐这个男人,最终得到的就是这么一句评价!还是在生日宴会这种场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尹安用自己的能力在上流圈子里站住脚跟赢得了尊重,却又因为自己丈夫的一句话变成这个圈子里的笑话。 宣雅躲在元辉身后,睫毛上还挂着眼泪,看着可怜兮兮的模样,眼底却满是得意。 以前就有很多人一直将她跟尹安比较。 说明明年纪相仿,但出身普通的尹安却比她这个在宣家长大的大小姐要能力出众得多。有能力有手段,性格爽朗大方,有经商头脑,哪怕是不够出众的长相,也因为那种强大的气场而有一种独特的魅力。总之,只要有尹安在的地方,宣雅就会被比下去。后来尹安跟元辉结婚,宣雅也有过嫉妒,那时候她就想着要想超过尹安就必须嫁给宣景才行! 但今天,尹安的男人却为了维护她而斥责尹安,一想到这点宣雅就控制不住地得意。 “宣雅已经被宣家除名,你一口一个表妹,是想做我宣家的主,让我们将宣雅重新认回来?”宣景上前一步,沉冷的目光看着元辉。 元辉懵了,他真没注意到宣景也在这里。其实他根本没有偏帮宣雅的意思,只是不喜欢看尹安那种游刃有余的模样。他就是想打破那张完美的面具,看到那张向来神态自若的脸上出现裂痕。 “不、不是,我哪里敢做宣家的主,我、我就是一时嘴快了,表哥千万别生气。我、我就是跟尹安闹别扭呢,可不是故意帮宣雅。” 这话说的倒也是真的。 尹安是他深爱的女人没错,最初他也很感激尹安辞掉了大哥的秘书工作来帮自己,让自己这边轻松很多,就连从前对他不假辞色的父亲也开始夸赞他。那时候他觉得自己能跟尹安在一起真的很幸运,很幸福,他会一辈子对尹安好。 但是渐渐的,这种感觉就变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愿意再听到别人夸他娶了一位贤内助,好像他毕生最大的成就就是娶了尹安这个妻子。每当他做出一点成绩的时候,别人恭喜之余也要在他面前夸赞一番尹安的功劳,仿佛没有尹安他就做不成一样。 宣景:“今天是你生日宴会,尹安为了不影响宴会才让人把宣雅弄出去,你却为因为跟尹安闹别扭不顾场合,利用这么一个玩意儿给她找不痛快?” 元辉低着头,脸色难看。 他不知道这样不好吗?不,他当然知道,但他就是控制不住。他实在太想贬斥尹安,以此来找回他的自信和尊严。 每当他做出错误的举动或者决策时,尹安都会在一旁提醒,哪怕尹安的声音在怎么温柔,提醒的方式再怎么委婉,他还是有一种丧失了尊严的感觉。 一开始刚刚有这种感觉时,他开始无视尹安的提醒,后来就变成呛声,再到如今的动不动就发生争吵。 他知道尹安的话是对的,但正因为这样,他才更加厌恶尹安的端庄和大气,厌恶她能力强就连性子都尽量温和包容,如此就更加衬得他不够成熟稳重。 被称为“这么一个玩意儿”的宣雅脸色惨白到了极点,捂着嘴哭着就要转身跑开。 宣景冷冷看过去,对那两个还愣在那里的保安说:“尹夫人的话你们听不懂?听不懂就别干了,换听得懂的人来。” 两个保安打了个激灵,赶紧连拖带拽地将宣雅给弄了出去。 他们记住了,以后主人说让他们弄出去的,要是让人自己走出去那都算他们失职。 旁观的人不少,但看着宣景冷厉的脸色,没有人敢出声议论。 这下他们也算摸清楚了,宣景是真的十分厌恶宣雅,日后他们这个圈子里谁家再举办宴会,说什么也不能让宣雅出现,不然就有得罪宣景的风险。 其他宾客看这里气氛不对,都赶紧打了招呼纷纷远去。眨眼间这一块就只剩下宣景、元辉和尹安。 尹安眼眶微红,深吸一口气,说大厅里面的宾客还需要她去招待,便转身进去了。 元辉刚要跟着走,就被宣景喊住。 “站住。” 元辉停住脚步,却还是不敢抬头看宣景。 尽管宣景这个表哥属于远亲,又跟自己大哥是同年,没比自己大多少,但每次元辉见到宣景都有种见到严肃长辈的感觉,在父亲面前他都没有这种紧张感。 “表哥,我知道错了。” “哪错了?” 元辉咬牙,他不想回答,但顶着宣景如同实质充满压迫的目光,只能不情不愿地说:“我不该那么对尹安,我刚刚喝了点酒,就是一时酒劲儿上头,不是故意的。” 宣景冰冷的眼神看着元辉:“什么场合什么状态,什么话该说什么事该做,自己心里有点数。尹安是你妻子,不是你妈,她肯帮你、教你是夫妻情分,你要是觉得自己被妻子压得抬不起头,要不就奋发图强拿出点真本事让别人瞧瞧,要不就自己有多大的肚子吃多少饭,别总指望你妻子帮你打理生意上的各种问题。一边享受着妻子对自己事业的帮扶,一边又心里憋闷总想找妻子的麻烦泄愤,算什么男人!” 第五百二十四章 鬼推磨那个 此时元辉的脸色简直比刚刚被保安拖出去宣雅还要惨白。 虽然这会只有他和宣景,旁人站的远当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看样子也知道他是在被宣景教训。 而且就算别人听不到,也不能否认他被教训的事实。掌管着元家黑道上的生意,多少人对他敬仰奉承,可现在他却在这像个孙子一样被宣景训斥。 宣景:“是不是觉得不服?” 元辉:“不敢。” 看着元辉这明显心口不一的样子,宣景也知道自己没必要再多说什么。如果不是因为谢恒看出尹安的夫妻宫有问题,而且谢恒对尹安的印象不错,元天运跟沈淮州又是爱人关系,沈淮州对谢恒一向很关照,他刚刚也不会说这些话。 不过元辉听不进去,他也不打算再干涉。 谢恒那边追踪鬼气追到了游泳池后面的小花园,结果却一无所获,找了半天也没有发现,线索直接在这断了个干净。 后面元天运和沈淮州过来,两人也帮着搜寻,最后只找到一点十分微弱的残留的鬼气,最多只能证明这里曾经有阴鬼停留,却无从得知此刻阴鬼的所在。 沈淮州死死拧着眉头:“到底怎么回事,你家办生日宴会怎么会有阴鬼闯进来?” 且不说元天运本就是天师,元家大宅的风水也是极好的,趋吉避凶的风水位,且在别墅前后也做了驱鬼的措施,请了门神,还放了开过光的镇宅八卦镜。今日元辉的生日宴,虽说是在晚上,但来往的人这么多,阳气也不轻。这种情况下得是什么级别的鬼才能进来?如果真是黑影鬼级别以上的,不管是红厉鬼还是青摄鬼,都不可能只是随便进来转一转再悄无声息地离开。 谢恒皱眉,下一刻立即转身回去。 谢恒几乎是用跑的回到宣景身边,瞧见宣景就在原来的地方等着他,好好的,不由得松口气。 宣景递了一杯冰镇酸梅汤给谢恒,“找到了吗?” 谢恒仰头就把酸梅汤喝了一半:“没有,不过这毕竟是在元家,元天运和沈淮州一定会调查,不用我多管闲事,我就陪着你就好。” 宣景笑起来:“是不是担心我有危险?” 谢恒:“那必须担心。不过我观察过了,从梦鬼彻底消失后,你身上的纯阳之气越来越浓郁,现在至少得是红厉鬼,否则一般的鬼已经不可能近你的身。” 之前的梦鬼就是黑影鬼,如果当时宣景身上的纯阳之气有现在这么浓,根本就用不着他入梦去帮宣景,梦鬼能直接被纯阳之气弄死。 现在的宣景简直就是一件行走的辟邪法宝,只要有宣景在,不说百鬼莫侵也差不多。 而且现在宣景身上的纯阳之气依旧在继续增加,说不准以后就是青摄鬼甚至鬼将都不敢靠近宣景。 谢恒幻想着要是到时候自己有除鬼的差事,宣景不忙的话就可以叫上宣景一起,那效果绝度地堪称作弊! “谢天师!” 一道清爽的声音响起。 谢恒回头,一个穿着靛蓝色西装的年轻男子笑着走过来,青春的面貌,阳光的笑容,看着有点眼熟。 “你是……” 男子:“……我是宗砚啊,谢天师不记得我了?” 谢恒:“容我想想。” 男子:“鬼推磨的那个!” 谢恒:“啊!想起来了!封时那大冤种呢?” “好久不见,谢天师。” 封时从宗砚身后飘出来,面无表情地打招呼。 比起当初第一次见面,现在的封时鬼体更加凝实,鬼力明显强大许多。 谢恒丝毫没有称呼人家“大冤种”被当面发现的尴尬,仔仔细细打量一番:“你这是……已经到青摄鬼的级别了?这么快?不愧是天生鬼体!” 宗砚看起来也很十分高兴:“是啊!阿时也说他现在非常厉害!” 封时皱眉瞥了一眼宗砚:“什么叫我说?这就是事实!” “是是是!”宗砚连连点头,“之前我不小心惹了个小鬼,就是阿时救了我!阿时现在真的好厉害!” 封时得意地哼了一声:“那种等级的小鬼都不够我塞牙缝!也敢惦记我的人!” 谢恒挑眉,这么长时间不见,这一人一鬼相处得十分融洽啊!他还以为宗砚要依靠债主的身份才能压制住封时,没想到会有这种进展。 虽然封时的态度看起来还是比较恶劣,但谢恒能瞧得出来,封时很在乎宗砚,刚刚说到那个觊觎宗砚的小鬼时,封时身上的杀意和鬼气都膨张了许多。 宣景看不到鬼,但听谢恒和宗砚说话,也能大致推断出来目前这里有一位他看不见的朋友。 谢恒给宣景和宗砚做了相互介绍。 宣景:“那位看不见的朋友要不要打声招呼?” 这话一出,宗砚顿时对宣景有了极大好感。 阴鬼本就被人所惧怕,宗砚之前也向自己最要好的哥们介绍过封时,当然是在他跟封时的关系已经变得很不错之后,但朋友的反应就让他不那么愉快了。 朋友倒是没有特别害怕,大概是看他好好的,就相信阿时不会随意伤人。 但朋友对阿时不太尊重。 即便是鬼,也是由人变鬼,生前就是人。但朋友对阿时没有最基本的尊重,甚至在跟他发消息讨论阿时的时候用的都是这个“它”。 哪怕没有恶意,宗砚依旧不喜欢。他不管别人如何看待阴鬼,但至少对阿时,他希望自己的朋友可以尊重。 对宣景他早有耳闻。宗家在京市也算有头有脸,这段时间从他爸那听到的最多的就是有关这位被找回来的宣家继承人的消息,什么天生的经商料子,祖上得积多少德才能换得这样的后辈之类羡慕不已的话。 家里老爹对宣景的吹捧让他一度以为宣景是位脚底下踩根香就能飞升的神人,很有距离感。但今天见到人才发现,距离感是真的有,但对方同样礼数周全,最重要的一点是很尊重阿时,能主动提出要不要跟阿时打声招呼。 “给你这个。” 谢恒从口袋里拿出一副黑框眼镜。 虽然是纯黑的边框,但带有金属光泽,镜片是银灰渐变色,时尚感很足。 宣景戴上眼镜的一瞬间就看到了站在宗砚身边的男人,一个从外形到气质都很出众的男人。 “我现在是可以看到所有的鬼了?” 谢恒:“没有刻意隐身的鬼都能看到。” “这么容易?”宗砚好奇道,“只一副眼镜就可以了?我还以为要像电视上那样往眼睛上涂牛眼泪之类的东西。” 谢恒嫌弃地撇撇嘴:“那东西也确实有效,不过我觉得太脏了,可舍不得给我家宣总用。再说那玩意干了就没用了,哪里有眼镜这么方便?” 宗砚很感兴趣,“这也是谢天师自己做的?” 谢恒点头:“对,不过你不需要。” 宗砚:“但我只能看见封时,又看不见别的鬼。” 封时立即眼刀子飞向宗砚:“看我还不够?我活着得到时候比我好看的活人有限,我死了之后比我好看的鬼更少见!在说就你那芝麻粒大小的胆子,看见我一个就够了,还总能见别的鬼我怕你天天吓出毛病。” 宗砚嘿嘿笑了两声,“说的也是,我看你就够了。” 谢恒看着眼前的一人一鬼,想着他们该不会想上演一段人鬼情未了吧?那可不少整! 跟宣景简单说了一下宗砚和封时的情况,谢恒转头问道:“封时的记忆恢复多少了?” 宗砚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带着谢恒之前没有见过的严肃冷冽:“恢复了很多,他记起自己是被经纪人给骗了。经纪人说给他接了一个公益微电影的拍摄,然后就把他骗到了一栋位于深山的别墅里,他在那里被人杀害。而且他还记得在他被杀害的地方有个鲜红色的法阵,原本他死后灵魂被法阵禁锢,但当时突然下起了大暴雨,屋子的窗户没关,有雨水打进来,那法阵又是刚完成不久的还没有完全干透,就被雨水冲掉了一小块,他才得以逃脱。” 谢恒正色,法阵?那就是涉及到玄门术法了? 原本他还以为封时的死最多就是个刑事案件,却没想到竟然还涉及到术法。 不过能将人死后的灵魂禁锢的法阵有很多,禁锢之后也有各不相同的作用。就是不知道当时困住封时的是哪种法阵,后续作用又是什么。 谢恒想到了封时的天生鬼体。 这种体质极为特殊,能做的文章也着实不少。 “那你还记不记得杀害你的人长什么样?或者法阵的样式还有没有印象?” 封时:“不记得,只记得是个男人。法阵我也不记得样式,只知道是红色的,应该是用人血画的,整个房间都是刺鼻的血腥气,房间角落还放着几口缸。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当时我恐惧到了极点,知道自己一定会被杀害,记忆很混乱。即使回忆起是经纪人骗了我,记忆也都是零碎的片段。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自己是被放血,失血过多而死。” “别强迫自己回忆,”宗砚抓住封时的手,“你的脸色很难看,能想起来多少是多少,想不起来就算了。” 谢恒:…… 作为青摄鬼的封时脸色本来就是灰白的,他很好奇宗砚是怎么看出封时的脸色变得更难看的。 作者闲话:【谢谢雨非霏送礼物~爱你~】【今天不一定有二更,晚上八点没更就是没有啦~我下周补~真的补,信我~~~】 第五百二十五章 鬼气造假 谢恒:“这么短时间内能恢复这么多记忆已经很不错,本来以为至少要一年之后你才能开始恢复记忆。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 “找证据!”宗砚攥着拳头,“那个经纪人害了阿时,绝对不能就这么让他逍遥法外。他手上还带着不少艺人,说不好就会有下一个像阿时这样的受害者!而且抓住了经纪人,也许就能知道那个真正的凶手到底是谁。” 宣景:“这么长时间了,证据恐怕不那么好找。” 宗砚:“不好找也得接着找,总不能放任那混蛋继续害人。阿时的仇也不能不报。” 谢恒:“真找到了害封时的人你们打算怎么办?让封时亲手报仇?” 宗砚握住封时的手:“阿时已经答应我用法律武器来解决。如果法律解决不了阿时才会自己动手。” 一个青摄鬼居然能同意让法律来惩罚自己的杀身仇人? 谢恒震惊了! 看来宗砚对封时的影响比他以为的还要深。 “对了,元辉在哪里?”宗砚四处看着,“准备的礼物还没送出去。” 谢恒:“你跟元辉关系很好?” 宗砚:“那倒是没有,只不过我家跟元家合作很多年,生意上的事大都是我父亲和我大哥处理,我不怎么接触,不过也见过元昼和元辉几回,说过话。前两天我父亲和大哥出国去商谈一个重要合作,关乎我们家海外市场的拓展。所以这一次元辉生日宴会就让我过来。” 虽然按理说一般的鬼进不来元家,但是一来封时已经升到青摄鬼,二来封时跟宗砚之间有契约关系,契约让他无法离开宗砚太远,同时宗砚八字好,气运旺盛,他身上的气息也在一定程度上护着封时,所以封时可以不受影响进来元家。 “话说……”宗砚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没有人偷听他们说话才说道,“你们今晚看到元辉和他夫人相处了吗?看起来怎么样?夫妻关系好不好?” 封时嗤笑,“你宗家也算个大家族,你怎么这么单纯?看起来好就一定真的好?越是上流社会的夫妻就越是容易貌合神离,一个个的那演技连影帝影后都要甘拜下风!你以为所有夫妻都想你父母一样纯粹恩爱?” 被怼了的宗砚也没不高兴,还挺高兴地笑着说:“这倒是,我老爹老妈恩爱得很。不过他们对我和我哥的管教一向很严,零花钱给的少,想要买很贵的东西钱不够还得自己去打工补贴。” 比起一般豪门,宗家的家教确实很严格。不会很宠孩子,但很注重孩子的教养,这就让宗砚兄弟俩的人品都相当出众。 谢恒:“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有关元辉夫妻的?” 宗砚挠挠脑袋,“要是别人问的话我肯定不说,不过谢天师不一样,我也相信谢天师肯定不会轻易往外说。” 谢恒点头:“那是自然,我关心元家的事也是因为宣景跟元家有亲戚,再加上有个朋友跟元家三少关系密切。” 宗砚:“我那次也是无意中看到。我学校有个室友很喜欢油画,有一回跟我说有个新锐画家举办画展,邀请我跟他一起过去看看。说那新锐画家是个女的,还是星河美院大三的学生,这么年轻就能开画展一定很厉害,我就跟他一起去了。到了画展上听人介绍,那位举办画展的女学生是孤儿院出身,辛辛苦苦念到了高中,本来快要支撑不下去了,是遇到好心人的资助才完成了高中学业并且考进了美院学习。不然美院的费用那么高,她可支撑不起。我也是在那个画展上见到的元辉,又无意中撞见元辉在没人的地方偷偷跟那个女学生举止亲密,所以……” 宣景:“你觉得元辉有可能出轨那个女学生,所以才问他们夫妻最近关系如何?” 宗砚点头,“我听我爸还有我大哥说过,尹夫人的能力非常出众,元辉现在生意做的风生水起,有很大一部分是尹夫人的功劳。” 封时很不屑地哼了一声,“靠着妻子才能把生意做好,又背着妻子在外面乱来,什么东西!” 宗砚:“哪怕尹夫人并没有在生意上帮助元辉,但夫妻之间本就该忠诚彼此,跟附加价值无关,不能忠诚于爱人本身就是极大的错误。” 封时:“说得对!” 宗砚看着封时笑着说:“阿时以后一定会是很好的另一半。” 封时耸肩:“从成为明星开始我就没想过谈对象的事。” 宗砚笑得眉眼弯弯。 封时:“真的,你别笑,我不是怕失去粉丝,而是不想我的爱人被那些私生饭还有不理智的女友粉、老婆粉伤害。如果我真有了喜欢并且打算共度一生的人,那我就会准备从台前转到幕后。不过现在说这些就没什么意思了,我都已经死了,谁会跟鬼谈恋爱啊!” 宗砚和封时聊着聊着话题就偏了,但谢恒和宣景却记住了宗砚说的那个疑似元辉外遇的女大学生。 之前元天运就说尹安夫妻宫位置的疤痕就是因为元辉买了一幅装裱好的画回来,尹安是被画框划到才会受伤。 就是不知道那画是否就是元辉从那位新锐画家那里购得。 回头还是得这把这件事告诉元天运。 宣景对宗砚说:“还要谢谢你刚刚为我作证。” 宗砚就是刚刚宣雅故意往宣景身上倒去泼酒,被宣景避开后又企图诬赖时站出来指出是宣雅自作自受的那人。 宗砚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就是看到什么就说什么,宣总不必客气,而且我相信就算没有我站出来宣总也一定有办法解决。” 谢恒看着两人:“什么情况?” 宣景把刚刚谢恒去追踪鬼气时发生的事简单讲了一遍。 谢恒立马气笑了。 他真的很烦被同一个人一次又一次地恶心,又不是摆不平,怎么就能让人一次次在他面前蹦哒?之前就算看在宣老爷子的份上谢恒没怎么着,但既然宣雅还敢惦记宣景,那就别怪他动手了! “你家还能不能找到宣雅的头发?”谢恒问宣景。 宣景摇头:“里里外外每天都有人收拾,宣雅的房间早就收拾干净,她从前的东西都扔了,房间里估计再难以找到她的头发。” 谢恒眯眼,既然宣景没有,那他就花钱雇人想办法弄来宣雅的头发,总之这一次他绝对不会放过宣雅。 “要找谁的头发?” 元天运和沈淮州走过来。 沈淮州一边问一边盯着谢恒,眼神里透着杀气,仿佛只要谢恒说是自己要找头发他就会跳起来给谢恒一脚。 “没有,”谢恒笑容满面,“我们在说感觉尹夫人的发质很好,难以再找到比尹夫人的头发更漂亮的了。不知道尹夫人平时用什么牌子的洗发水?” 宗砚和封时亲眼见识到了谢恒睁眼说瞎话的本事。 也不知道元天运到底有没有相信,竟然就认真地跟谢恒说起来:“二嫂用得着护肤品和洗发露都比较平价,都是几百块钱的东西,但她自己很喜欢,还说很好用。你要是有兴趣回头我帮你问问。” 最后一句话就是习惯性的客套,是想结束这场谈话的礼貌暗示。但谢恒却好像没听出来似的,居然还应声表示可以。 元天运不说话了。 沈淮州将目光转向封时,话却是对谢恒说:“这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天生鬼体?” 谢恒:“对,是不是很厉害?现在就已经升到青摄鬼,周年忌日都没过呢!” 沈淮州:“要不让这位鬼兄去泳池那边的花园帮忙看看?” 谢恒会意,他们对鬼气的捕捉永远也不可能超过真正的鬼,让封时看看说不定会有线索。 谢恒跟封时、宗砚说明了情况,宗砚这个热心青年很愿意帮忙,封时也没有意见,毕竟后面他要报仇说不定还需要谢恒帮忙,有来有往到时候也才好开口。 几人来到泳池后面的小花园。 封时四处看着,因为封时不能离开宗砚超过五十米,稍微走远了些宗砚就得跟着。 看了十多分钟,封时的表情越来越严肃。 “很奇怪。” 沈淮州:“你指什么?” 封时:“这里确实有鬼气,但这种鬼气……怎么说呢,感觉不是很对。我不知道你们感知中的鬼气是什么样,但在我感觉来这鬼气不是很纯粹。” 宗砚瞬间明白封时的意思:“你是说这鬼气像赝品?” 封时连连点头,“就这个意思!” “赝品?”谢恒不明白,转头问沈淮州,“这玩意儿也能造假?” 沈淮州:“你别看我,我也没听过鬼气能造假。” 封时:“你们就算是天师,但毕竟是活生生的人,对鬼气的感知比较流于表面,不像我这么深刻。我本身就是鬼,现在等级也不低,很容易能感应出残留在这里的鬼气就像是易容者的假面,里面什么都没有。从鬼气的强弱程度来判断,若是真的,级别应该在黑影鬼等级,我可是青摄鬼,绝对错不了!” 第五百二十六章 有来有往 沈淮州:“如果真是有人伪造鬼气,那目的是什么?” 宣景:“那要看这伪造的鬼气造成了什么影响,产生了什么作用。” 谢恒一怔:“要真说产生的作用,唯一的作用就是让我来这里转了一圈。” “或者可以说……”元天运看了一眼宣景,“让你暂时离开宣景的身边。” 宣景眉心拧紧,“宣雅?” 在谢恒离开之后,在他身上唯一发生的事情就是宣雅凑过来。投怀送抱也好还是有其他什么目的也罢,没有谢恒在宣雅才能进行得更顺利,虽然最后还是没有成功。 谢恒:“所以是宣雅和什么人勾结,先伪造鬼气将我引开,然后再对宣景出手?” 沈淮州:“看来是这样,不过宣雅太废物,就算引开了你她一样没能成功。” 谢恒:“是她废物,也是我家宣总坚定,就算来的人比宣雅更聪明漂亮,我家宣总也能守身如玉。” 宣景笑起来,“说的对。” 沈淮州白眼,“现在是秀恩爱的时候吗?不应该好好想想到底是谁这么做?能伪造鬼气,至少我是做不到,背后的人要么比你我更有本事,要不就是有什么特殊的能力或者法宝能制造鬼气。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宣雅的事,有这样的敌人在暗处伺机而动,不能不警惕一些。” 谢恒:“宣雅今天是跟谁来的?我一时想不起名字了。” 宗砚:“胡邵阳。我认识他,我家跟胡家有好几个商务合作。不过都是之前和胡邵阳的父亲胡伟谈的。我哥说胡邵阳的本事还不到家,如果后面胡伟把合作交给胡邵阳负责那下一个季度就终止合作。之前胡伟过生日我哥还带我去参加过生日宴。” 封时撇嘴,“胡邵阳可不是个好东西!胡家有个地下室,就在一楼大厅下面,你们在上面参加宴会的时候我下去看了,满屋子的情/趣道具。” 宗砚吃惊地看着封时:“你没事去地下室做什么?” 封时:“我不是看胡邵阳对你好像挺感兴趣的,中途他又突然离席,我怕他是要去做对你不利的事,就想跟着他,但又不能离你太远,我就在他身上做了印记,然后就发现他在我们下面,我就钻到下面去看了。” 还好那的地方就在大厅下面,不超过五十米,封时才能看到胡邵阳在做什么。 “那家伙就是个变态,在地下室躺在床上用道具弄自己,还看着色/情视频,视频里面就是他被各种男男女女性/虐的画面。我就没见过变态到这种程度的M!” 宗砚:“那你见过到哪种程度的?” 看着宗砚脸上笑意消失,封时一个鬼都有种凉飕飕的感觉:“没有!我没见过!就是听说过,知道这个情况!以前混娱乐圈的时候听说过一些人有这样的爱好,但我绝对没有!” 宗砚又笑起来:“想也是,阿时看起来很纯情。” 封时不说话了。 这下轮到谢恒和沈淮州他们震惊。 胡邵阳居然有那种爱好,之前还真是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藏得够严实。 他们这个圈子里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人,大家或多或少知道一些。虽然是特殊爱好群体,但很少有人带有色眼镜看待,只要不是违法犯罪的事情,上流圈子的接受程度还是很高的。 不过胡伟这个人的古板也是出了名,就是他的生意可能都没有他的性子出名。他对家人有很多古板又苛刻的要求,比如妻子的裙子最短不能低于小腿肚,不能穿露脚趾的凉鞋,上衣不能露出锁骨,不能烫头发。对胡邵阳从小也十分严格,成绩不要求多好,但人一定要“规矩”。 有一个这样的父亲,也难怪胡邵阳要藏着自己的特殊爱好。 谢恒:“虽然我对这种特殊爱好没有意见,但我很怀疑这样的胡邵阳有本事仿造鬼气?” 宣景:“即使能证明鬼气是他放的,但也不能证明就是他弄出来的。” 元天运:“是不是胡邵阳有问题也不一定,可能胡邵阳是被宣雅利用。” 沈淮州冷笑:“不管他们俩谁有问题,一块盯着!” 元天运:“要派人跟踪吗?正好我大哥手底下有几个闲人可以借来用用。” 沈淮州:“不管是谁,只要真有古怪,普通人未必能查出来。” 元天运:“沈哥想让鬼去跟踪?” 沈淮州:“嗯,就让鬼去吧,万一对方身后真有狠角色,让普通人去跟踪很容易被发现,到时候对方可能会记恨你大哥。元昼是普通人,你也不能时时都跟着元昼保护他,还是别把他牵扯进来的好。” 元天运:“沈哥为我哥考虑得这么周全,我都吃醋了。” 封时嘴角抽了两下:“你有什么好吃醋的?连我都看得出来你家这位是看在你的份上才会这么照顾你哥的。你故意这么说是不是就想让这位大兄弟当着你的面亲口说他是因为你才会为你哥考虑得这么全面?你好茶啊!” 元天运:…… 沈淮州:…… 谢恒的眼睛闪闪发亮,果然混过娱乐圈的鬼就是不一样! 宣景看谢恒已经进入了看好戏的状态,就差一杯茶加点心瓜子还有一个小马扎,顿时哭笑不得。 元天运委屈巴巴地看向沈淮州:“沈哥,我没那个意思……” 沈淮州也反应过来,看见元天运哀怨的眼神瞬间心疼,一把将人搂过来安慰:“我知道,而且就算你有我也不介意,你想听什么我就说什么。” “真的?”元天运眼睛一下子亮起来,附在沈淮州耳朵上倾身说,“那我想听沈哥在床上叫得更浪点!” 沈淮州呵呵一声,“这得看你的本事,跟我说没用。” 元天运脸色微红,有些羞赧地低下头,“我努力!” 谢恒皱眉:“你俩说话就说话,还咬耳朵。” 沈淮州:“你边上又不是没人给你咬。你咬他下面,他咬你上面,有来有往不好吗?” 封时惊呆了,这些人动不动就开车而且车速还这么快的吗?他赶紧转身双手捂住宗砚的耳朵。 宗砚笑笑地看着封时,“做什么?” 封时皱眉:“别听他们说话,教坏你。” 宗砚双手握住封时的手:“这样的隔音效果更好。” 封时顿时觉得有道理,便没有挥开紧握着他的手。 谢恒看着这一幕,心想这人变成鬼之后智商怎么忽高忽低的?所有鬼都这样吗? 几人又聊了一会,觉得差不多可以回去了,现在时间还不算晚,不过他们回去后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要离开总要和东道主打声招呼,几人一块来到宴会厅找元辉或者尹安,打算说一声就回去。 找了一圈没看到人,倒遇见了元昼。 “大哥。”元天运跟元昼打招呼,下一刻目光就移到了站在元昼身边的一个年轻女子身上。一身洁白的小礼服裙,黑长直自然披在身后,头上有一个和尹安戴着的类似的珍珠发卡。 元昼是个冷峻严肃的人,与元辉相比,兄弟俩差别很大。 元辉的身上有一种朝气蓬勃的感觉,性情更为开朗,而且从穿衣搭配看起来应该是个很懂得浪漫的人,再加上英俊的外表,估计很受那些追求浪漫爱情享受的小女生的欢迎。 而元昼性情更加沉稳,不苟言笑,虽然相貌比元辉更加俊朗,但因为相对冷淡的性格,可能会让人觉得不是很好相处,行事作风上都有种冷硬的感觉。 元昼跟宣景等人打了招呼,开始介绍身边的人:“这是文静,我的未婚妻。” 未婚妻?这么重要的消息怎么之前从来没听说过? 谢恒等人看向元天运,后者也是一脸意外。 “怎么之前都没听你提起过?什么时候的事?” 元昼:“文静是我资助的学生,她虽然出身孤儿院,但很勤奋好学,高中的时候因为钱不够险些辍学,正好当时我手上有个慈善项目,文静就是被资助的学生之一。我当时并不认识她,还是去年年初这个项目又新资助了一批人,文静作为一直被资助的对象参与项目,我们才认识。” 元天运:“现在哥还在资助文小姐?” 文静脸上微红,有点不大高兴,急忙说道:“是,但那是因为我现在还在读书,今年才大三,但我现在已经开始举办个人画展,等画卖了出去就不用元总继续资助了,我还能尽快还元总的钱。我是个很独立的人,不会欠你们什么。” 沈淮州的笑容微凝,嘴角的弧度似扬非扬:“听文小姐这话,似乎并不是很想元总资助你,很着急撇清关系?现在勤工俭学的大学生多的是,很多家庭贫困的学生都是靠自己打工赚到学费和生活费来完成大学学业。文小姐若是觉得元总对你的资助让你不自在,或者侮辱了你独立的人格,你大可以拒绝,然后自己打工赚钱。都是成年人了,还不能对自己负责了?而且按照你的条件,哪怕是你现在自己开起了画展,应该也是因为有元总的资助吧?用元总资助的东西来偿还元总的资助,文小姐是懂做生意的。” 作者闲话:【多谢daffodils88送的礼物~比心~】 第五百二十七章 小秘密 听沈淮州这么说,谢恒觉得舒坦了不少。 刚刚文静说话时他就越听越不对劲儿,不仅仅是文静说话的内容不对劲,还有那种语气,那种神情表现,好像让别人知道她是被元昼资助的是一件让她很丢脸的事情。 既然觉得丢脸,那为什么还要接受? 一边舍不得元昼的金钱资助,一边又想标榜自立自强,说什么会尽快偿还,这不就是又当又立? 元昼看起来不是个没脑子的,怎么会找这种女人做未婚妻? 当然谢恒是和外人,这些话他不好说,沈淮州好歹是元天运的对象,还是过了明路的,也得跟着元天运叫元昼一声哥,算是有立场。 文静脸色涨红,“我、我平日课业比较重,学画画很忙,完成作业的时间也很长,还要经常外出寻找灵感,没有时间打工。” 谢恒:“那冒昧问一下,既然文小姐知道这是一个很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和金钱的专业,为什么还要选择这个专业?” 文静的眼眶已经有点泛红,“为什么不能?我是孤儿就不能选择自己喜欢的专业了?” “当然不是,”沈淮州冷冷一笑,“但你最后能选择这个耗时间又烧钱的专业难道不是大哥的资助给你的底气?” 一句“大哥”让元天运顿时心花怒放!脑海中砰砰砰的都是烟花炸开的声音! “沈哥说的没错,我们不是觉得孤儿就不能选择这个专业,有些人能挤出时间勤工俭学,有些人接受资助,各有各的办法,这都没关系。但一边接受资助,又一边觉得这种事丢人不愿意被人知道,一个劲儿标榜自己很快就能还清,这种做法就很下头。不说你是不是能凭借一个画展就还清大哥花在你身上的钱,就是这份资助你的善意却只换来你的抵触和不情愿,我就觉得大哥这份钱花得很不值。” 文静被元天运说哭了,转身小跑着离开。 元天运看向元昼,“你怎么会选这么个女人做未婚妻?” 他看得出元昼对文静没有丝毫爱意,不然也不会说得这样不留情面。 元昼无奈:“你跟沈先生在一起,父亲和母亲知道阻止不了你,就一直催我赶紧结婚,大概是看我一直单身就担心我有一天也领个男人回来。我实在是被他们催烦了。公司的事情忙,没时间去重新认识个女人谈婚论嫁。刚好前些日子文静找到我说想开个画展,我就随口问她愿不愿意跟我订婚,我想着想用订婚把爸妈稳住,等过段时间我不那么忙了在找个由头解除订婚。” 元天运:“文静知道你只是为了应付爸妈才订婚,后面还会解除婚约吗?” 元昼:“当时我还没来得及说她就点头同意了,然后就跑出去了。我实在太忙,都还没抽出时间跟她解释,原本想今晚跟她说,不过一过来就被爸妈叫过去说了好一会话,后面尹安又因为一些生意上的事情跟我谈了一会,刚腾出空来要说就碰上你们了。” 元天运:“所以现在家里人都知道文静是你未婚妻了?” 元昼有些无奈地扶额,但还是点点头,“元辉和尹安早就知道了,文静办画展的事情还是尹安帮的忙。画展那天我本来要去,但太忙没去成,只能让元辉代替我去。他还买了一幅文静的画回来说是表示支持。” 谢恒和宣景越听越不对劲儿,一转头,跟宗砚、封时对上视线——很好,大家想到一块去了。 沈淮州看着三人一鬼,眉梢一挑,“这才多长时间,你们之间就有我不知道的小秘密了?” 谢恒:“回头再跟你说。” 他们本来就打算要告诉元天运和沈淮州,只是没想到还没来得及说就先碰上当事人了,这就很尴尬。 元天运:“就算要找个人应付爸妈,也得找个差不多的,那个女人一看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元昼:“之前算是我眼拙,不过反正也只是做戏,等我忙完手头上的收购案会解决好这件事。” 元天运:“嗯。” 又寒暄了一会,还是没等到元辉和尹安,谢恒他们就跟元昼打了声招呼先走了。 元天运跟他们一起离开,现在元天运不住在元家,除了学校之外最长住的地方就是沈淮州的别墅。 各回各家后,谢恒给沈淮州打电话说了宗砚告诉他们的事。 沈淮州一整个震惊! “不是,你刚刚是说……元昼的挂名未婚妻文静,是元辉的婚外情对象?” 谢恒:“严格来说我并没有说出这句话,我只是告诉你一些情况,这句话是你自己分析得出的结论。” 沈淮州的白眼都要翻上天,“只要智力正常的人基本都能得出这个结论!我是看出那个文静装乖不单纯,但真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大,这是在元昼和元辉之间反复横跳?” 谢恒:“除非这世上就这么巧还另外有一个美院大三的学生在别人的资助下从高中独到大学并开了个人画展,同时元辉还跟她有一腿。要不然这就是事实。” 电话开着免提,元天运也听到了全部内容。 沈淮州看着元天运表情平静:“你就一点也不生气?” 元天运:“为什么生气?” 沈淮州:“那个女人作为你大哥的未婚妻,哪怕只是挂名的,她也不该背地里跟你二哥在一起,更何况你二哥还是有妇之夫。” 元天运:“沈哥也说这是他们四个之间的事,我是他们的弟弟,不是他们的爸,都是成年人,管理生意都这么多年,关于私人感情生活的问题还要我帮他们解决?” 沈淮州一噎:“说的也是。” 元天运:“如果他们没有处理好,导致元家的声望受损,那他们也会付出相应的代价。包括文静那个女人。但除了尹安。” 这件事尹安是彻头彻尾的受害者,元昼都不那么无辜,如果他没有仓促的选择文静做未婚妻,就算元辉出轨文静,到时候给元家带来的负面影响也不会比现在的情况败露后更加严重。 沈淮州:“虽然这么说没错,不过毕竟你现在知道了,难道什么都不打算做?” 元天运:“沈哥希望我怎么做?” 沈淮州:“虽然告诉当事人这种事一般都吃力不讨好,但我觉得尹安不是那种会对着别人撒气的人,也不会迁怒告诉她真相的人,她很好,你应该让她知道真相。哪怕不挑明了说,就像谢恒告诉我们这样告诉她。” 元天运无奈:“好,都听沈哥的。不过现在时间太晚了,明天我再给二嫂打电话。” 沈淮州:“也行。” 谢恒看他们已经商量出来结果就挂了电话,很怕自己晚挂一会就要被迫听到一些不想听到的声音。 半夜,尹安从睡梦中醒过来。晚宴上吃多了几口又咸又甜的点心,这会是被渴醒的。 坐起身来准备去倒点水喝,却发现身边没人。 卫生间的灯没开着,这大半夜的人上哪去了? 尹安裹上睡袍出去,却看到元辉办公室的门虚虚掩着。她明明记得之前门是关着的,在她把新整理出来的合同资料放到办公室的桌上出来后她亲手关的。 尹安下意识地放轻脚步,越走越近,办公室里也传出越来越清晰的说话声。 走到门口,从门缝看进去。 虽然屋内没有亮灯,但就着窗外明亮的月光,尹安还是一眼看出屋里的两个人是她的丈夫和大哥的未婚妻文静。 元辉靠着办公桌站着,文静就扑在元辉的怀里的嘤嘤嘤地委屈诉苦:“那个沈淮州真的太讨厌了!他怎么能这么说我!就差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我自立自强有什么错吗?是,元昼是资助了我,但他也不是就资助我一个人啊!那是他要做的慈善活动,又不是针对我一个人的资助,而且也不是我求着他资助我的!我是在他的帮助下才能开画展,但难道就没有我自己的功劳吗?要不是我的画功够好,怎么可能第一天就卖出去那么多画?” “是是是,你说得对!”元辉搂着文静轻声安慰,一下下亲在文静湿润的眼角,柔声说,“但沈淮州这人就是这样,他自己就身家丰厚,而且还是鼎鼎有名的天师,上流圈子里求着他的人多了去了,平日里就少有人敢得罪他。再加上他现在跟天运在一起,天运又护着,就更嚣张了,你别跟他计较。” 文静还是不依不饶,“他有什么好嚣张的?他有元天运护着,我还有你护着呢,而且我好歹还是元昼的未婚妻,是元天运的未来大嫂。怎么他们俩对尹安就能尊敬,对我就看不上?不还是因为我是接受元昼的资助才能读完高中,才能上大学?他们就是看不起我!” 元辉抓住文静不断捶打他胸口的手,一只手固定住,另外一只手顺着文静的系得送松松垮垮的睡袍边缘就摸了进去,呼吸瞬间加粗:“我的心肝儿,回头我就好好教训教训天运那小子给你出气,现在先让我爽爽!” 作者闲话:【九点还有一更】 第五百二十八章 她应得的! 文静还撒娇打闹着,但没一会还是在元辉熟练的手上动作下娇喘连连。 很快两个人就直接在办公桌上搞了起来。 文静趴在办公桌上,元辉在她后面奋力顶弄。 偷情禁忌让两人快感加倍,根本没注意到门口有人去而复返。 尹安回房间将自己的手机拿过来,先是在门外偷偷录像,提前关闭了闪光灯,有月光照明足够将屋内的一切清晰地拍下来。两位小视频“主演”的脸自然也看得清清楚楚。 视频拍得差不多后,尹安面无表情地回去卧室,先将视频在网盘上和手提电脑上备份,之后洗了把脸躺回床上。维持着之前的睡姿。 大约十分钟后,元辉回来,偷偷看了尹安一眼,确定尹安的姿势跟他离开前一样才小心翼翼地躺回床上。 几乎在元辉上床的第一时间,尹安就假装醒了过来,把边上的元辉吓了一跳。 “安安,你……” “口渴了,估计是晚宴上吃的甜点有点多,我去喝点水。” 尹安背对着元辉,导致元辉看不到尹安脸上的表情,只听到尹安这么说,声音也没什么异常,他就放心了。 尹安:“你怎么还没睡?” 元辉:“啊,这不是你醒了我就醒了,咱们是心有灵犀。” “真是这样就太晦气了。” “什么?” 尹安的声音太轻,元辉本来又很心虚,一时没听清楚。 “没什么,你接着睡吧,我去楼下喝水。” “屋里饮水机没水了?” “坏了。” “哦,那我明天叫人来修。” “我跟秋嫂说了,明天会有人过来修。” “嗯。” 元辉彻底放心了,一晚上的应酬和大半夜的偷情让他十分疲累,脑袋沾上枕头没一会就睡着了。他也就不知道说是出去喝水的尹安一晚上都没再回来,在客房睡了半宿。 第二天一早,元辉醒过来时候尹安已经洗漱好坐在楼下吃早饭。 以往尹安就算比他早起也会等他一起吃,今天突然自己先吃了,让元辉觉得有点不太自在。 “安安,今天怎么没等我一起吃?” 元辉问这话时元昼和文静刚好一前一后从楼上下来。 两人并没有同房,但从元昼向家人宣布文静是他的未婚妻开始,文静就搬进了元家客房。 元辉的话刚好被他们听到。 尹安还没有回答,穿着白色裙子的文静就蝴蝶一样飞到元辉身边,嘟嘴笑着说:“哎呀,阿辉跟安安的感情可真好啊!真让人羡慕!” 正在吃早餐的尹安面无表情地抬头,“我们很熟吗?才认识几天你就这么称呼我?看不出文小姐还是个自来熟的。” 文静的笑容僵在脸上,她不明白怎么之前对她还算客气的尹安突然变得这样尖锐,下意识地将委屈的目光投向元辉。 尹安挑眉,“文小姐觉得委屈了?那你不是该向你的未婚夫撒娇?用这种水汪汪的可怜眼神看着别人丈夫是几个意思?是他离你比较近吗?” 元辉本来是想说尹安两句,结果被尹安的话吓了一跳,赶紧瞪了一眼文静,又换位置坐到尹安身边,“她可能真是看我离得比较近,你别多想。” 尹安没理会元辉,看向元昼,“大哥觉得呢?” 元昼没说话,只是落在文静身上的目光十分冰冷。 文静低头咬牙,心里很害怕。她看得出来元昼并不喜欢她,之前也勾引过元昼,但毫无效果,还引起了元昼的反感,她就再不敢轻举妄动。 这会被元昼冰冷的眼神注视着,文静小腿肚子都在打颤。 大厅内的气氛紧张又诡异,就连佣人们都察觉到了,没人敢往这边凑。 直到元家父母下楼,元母奇怪地问:“阿昼,文静,站着干什么?坐下吃饭啊!” 虽然元家父母对文静的感觉很一般,但好歹是大儿子自己挑的,最关键是个女人,他们就没什么意见了。现在就只想抱孙子,大儿子的也好,二儿子的也行,孙子孙女都可以,有的抱就行。 一顿早饭下来,也就元家父母和尹安吃得比较香,并且这绝对是文静来元家之后最安静的一顿饭。 早饭后元辉和尹安去公司,一路上元辉都十分忐忑,很担心尹安今天这么反常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到了办公室,元辉终于忍不住问尹安:“你之前对文静不是这个态度,到底怎么了?” 尹安深吸一口气,“我就是听说她在外面总跟人说自己不是主动要求大哥资助,动不动就讲自己很快就能还清那些资助她的钱,我就觉得她当了婊子又立牌坊。要是让大哥知道自己资助了一条这么纯种的白眼狼,一定会很失望。” 尹安面容平静,但左一个“婊子”又一个“白眼狼”还是让元辉听得有些不舒服。 不过元辉没有怀疑,昨天晚上文静跟他说的也是这些事。甚至他心中对文静还隐隐有些不满,他欣赏文静独立,但也觉得文静这种一边接受他们家的钱一边又不屑的举动确实不太合适。 “不过我看大哥好像也不是很喜欢她,”尹安笑道,“平日里也没见大哥跟文静举止多亲密,甚至有两回我看到文静想牵大哥的手都被大哥避开了。你说大哥会宣布文静是他未婚妻是不是为了应对爸妈的催婚?这段时间大哥公司好像挺忙,说不定忙完了这婚约就解除了。也是,文静那样表里不一的贱人大哥可看不上,也不知道得是什么禽兽不如的东西才会跟那种女人搞破鞋。” 元辉脸色涨红,却又不能反驳尹安,他只能不断安慰自己还好尹安还是不知情的。不过文静竟然想主动牵大哥的手?她不是说大哥一直对她有意思,都是她在拒绝吗?她在骗自己? 元辉勉强撑起一个笑容:“那是大哥的事情,咱们就别搀和了。” 尹安点头:“说的也是,不然别人该误会不是我惦记大哥就是你惦记未来嫂子了。” 这话一出元辉又是一身冷汗,也不敢再跟尹安说话,装模作样地忙了起来。 半个小时后,尹安说要出去一趟。 元辉忙不迭点头,虽然尹安还没有发现,但他总觉这样很不自在,最好能趁着尹安出去的时候调整一下状态。 一家高档咖啡厅内,尹安见到了她一大早就联系上的大学时期的学姐,对方现在是一位出色的离婚律师。她们在大学虽然不是同专业但却是同一个社团,关系一直不错,毕业后也经常来往,算不上铁杆闺蜜,但交情也很好。 尹安说了自己现在和元辉的情况,拿出了录制的视频,并将自己目前和元辉的财产状况清晰地罗列出来。 “元辉跟文静搞在一起肯定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惜我才发现。我暂时不跟他摊牌,要多搜集一些他跟文静出轨的证据,尽量查清楚他们到底什么时候勾搭到一起,元辉在文静身上花了多少钱。” 有这样聪明又高效而且头脑清晰的当事人,是每一个律师的最盼望的。 学姐点头:“可以,你手上的证据越多越有利于财产分割。你们并没有做婚前财产公证,而且他的生意都是你在打理,再加上他是过错方,我有很大把握让你分到他至少百分之七十的财产。” “那就多谢学姐了。” 尹安压根就不觉得自己不应该拿这么多钱。 像那些电视剧中清高的女主那样,自己婚前有多少钱就是多少钱,离婚后一分不拿前夫的只求尽快脱身?凭什么?她帮着元辉打理这么多年生意,给元辉和元家创造了多少价值?但因为她是元辉的妻子,所以当初元辉只按照高级秘书给她开工资她才什么都没说。 操着CEO的心,拿着当秘书的钱,她图什么? 哪怕这场离婚官司能让元辉净身出户,那都是她应得的! 不过尹安也没那么天真,元辉到底是元家二少爷,净身出户不可能,那可是元家的老宅,不过拿到元辉财产的百分之七十,她也很有信心。 两人正在商议着,突然尹安的电话响了。第一时间尹安还以为又是元辉有什么处理不好的事情要找她,一看来电显示竟然是元天运。 尹安没避着学姐直接接了电话:“天运?有事吗?” 元天运就像谢恒跟沈淮州说的那样把所有情况告诉了尹安。 尹安心中有对元辉的痛恨,也有对元天运坦诚的感激。 她一直觉得元家三兄弟感情特别好,尤其是两个哥哥都非常照顾天运这个弟弟,不管元天运说什么他们都同意都支持,无条件地纵容。 在这种情况下元天运还能告诉她这些,她真的很感激。从发现元辉出轨开始她就没流过眼泪,这会却觉得眼眶酸酸的。 挂断电话,尹安跟学姐说了元天运告诉她的事。 学姐也很欣赏地点头:“这个元家三少爷倒是个真诚正直的人。” 尹安吸了吸鼻子,“嗯,天运确实很懂事,只是这孩子性子沉默了些,有了对象之后倒好很多。” 第五百二十九章 垃圾! 学姐佯装遗憾,“哎呀,都有对象了,那真是遗憾,我还想着让你介绍一下,这年头这么三观正、长得帅还有钱的男人可不好找了。” 尹安端起咖啡浅浅抿了一口,“就算他没对象也不成,你们性别不合适。” 学姐眼睛亮晶晶的,“我不合适不还有我弟弟嘛!” 尹安无奈:“你弟弟不是喜欢女人吗?” 学姐摆摆手,“真爱面前性别可以不卡得那么死。” 尹安笑着摇摇头,“你们距离真爱还远着呢!” 为元氏集团贡献了这么多年,尹安也积累了不少人脉。 短短几天时间,尹安就又拿到了不少元辉出轨的证据,甚至包括元辉给文静花钱的各种汇款、转账、消费记录都查得清清楚楚。 看着一个又一个比自己的工资都高出不知道的多少倍的数字,尹安很想笑,笑自己的悲哀愚蠢。 她尽心竭力地为公司操劳,元辉就拿着她赚的钱去养小三。中间商赚差价多亏得慌,她还不如自己养呢! 所有的证据整理完毕,离婚协议书都准备好了。 虽然是元辉对不住她在先,但这些年来她跟元家父母相处得很好,看在两位老人家的份上,她决定跟元辉先礼后兵。离婚协议书先上,里面将两人的财产分割得明明白白,大体上就是三七开。除了元氏集团的股份。 尹安手上有百分之三的股份,是当初结婚的时候元父从自己的股份里面转出来送给她的。 元辉手上有百分之十的股份。 这百分之十尹安没打算争,元家不可能放任百分之十的股份集中落在一个外人手上。她不动股份,元家对她和元辉的离婚应该就不会插手。 当然,如果元辉不满意这份离婚协议,他们就只能走诉讼离婚的流程,而她可以保证,诉讼离婚会让元辉失去得更多。 元辉看着面前的协议书,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尹安:“你、你要跟我离婚?” 尹安懒得很元辉废话,直接将部分证据的复印件拿给元辉看。 瞧瞧她多善良,连照片都给元辉打印出来了,不用元辉费心在电脑上查看。 厚厚的一叠照片,有元辉平日跟文静约会的,有两人在文静的画室偷情的。 讽刺的是那画室也是文静用元昼的钱置办的。 至于那天晚上拍到的在元辉办公室两人像发情的野狗一样交合的视频尹安并没有发给元辉。 她总不能一开始就把所有的底牌都亮出来,还有不少东西要留着以防元辉不肯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将来他们要对簿公堂。 看到那满满当当的证据,元辉的脸色一片惨白! “不是,安安,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尹安冷笑,“难道你出轨文静还有什么身不由己的理由?比如文静手上有你或者元家的一些见不得光的证据,你要是不上她她就会把这些证据公开?又或者文静是你失散多年的救命恩人,你找到了她为了报恩一定得上她?要真是这样的话那我也无话可说了,反正我小时候没救过什么人,你应该不会狗血地弄错救你的对象。” 尹安笑着说出满带讽刺的话,看着元辉的眼神中已经没有半点夫妻爱意。 对元辉的爱意,并不是在这些天的调查中才消失殆尽,就像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她当初是真的喜欢元辉,才会义无反顾地嫁给这个男人,才会放弃自己发展正好的事业,放弃了一个能发现并欣赏她才能的上司。 她喜欢元辉的那种积极乐观,那种朝气蓬勃,好像即便遇上再大的困难,元辉也不害怕不担心。在元辉身上她看到了一种凡事总有解决办法的潇洒豁达。 过去几年的朝夕相处中,她或许不是没发现问题,不是没意识到元辉跟她的想象不一样,但有一层夫妻关系在,有自己对元辉近乎盲目的喜欢,又因为元辉很有情调,给她从未体会过的浪漫,她就一叶障目,看不清事实真相。 直到亲眼目睹元辉出轨未来嫂子,才让她终于清醒过来,想明白她从前觉得着迷的元辉身上的那种潇洒豁达,不过是因为元辉身后有元家,他背靠大树好乘凉,自然什么事情都好解决。 现在没有了从前的滤镜,尹安才发现她认识的很多男人都比元辉要优秀得多。 元辉之前还觉得尹安没有女人味,觉得对方管自己太多,将尹安跟文静相比,还是觉得文静那种温柔贴心又会在床上来事的比较合他的意。 可现在瞧着自己不满意的妻子对自己提出离婚,他才发现自己根本不能接受。哪怕是之前用文静将尹安比得一无是处时,他也从来没有动过半点要离婚的念头。 “安安,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你相信我,都是文静勾引得我!她跟我说她不喜欢大哥,还被大哥逼迫!你知道我从小到大什么都不如大哥,总是被大哥给比下去。我就是虚荣心作祟,觉得终于有个大哥惦记的女人却对他不屑一顾而喜欢我,我就一时糊涂,安安你在给我一次机会!” “一时糊涂?”尹安冷笑,“你们偷情已经在半年,在文静成为大哥的未婚妻之前你们就已经在一起,那时候她就告诉你大哥逼迫她了?你这”一时”也挺长的。我懒得听你说这些废话,离婚协议你好好看看,同意就签字,不签字咱们就法庭见。” 说完尹安就背着自己的小包包高傲地转身离开。 办公室的门一直没关,里面的动静被外头的人听得清清楚楚,很快整个公司上下都知道他们的总经理出轨了自己哥哥的未婚妻。 他们公司是元氏集团旗下的子公司,本来是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但现在成了“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这就很尴尬了。要是兄弟俩因此反目成仇,估计遭殃的还是他们这些普通员工。 不过他们是真好奇那个叫文静的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既当上大总裁的未婚妻,还能勾搭得身为总经理的已婚弟弟出轨自己的嫂子。 尹秘书多好的人啊,明艳大方,工作能力又强,虽然出身普通,但也算不上缺点。那个文静是有多大的本事?是集团千金还是商业鬼才?怎么就能把尹秘书给比下去了?能让兄弟俩都这么稀罕! 从元辉那离开之后,尹安就给元家父母还有元昼都发了元辉出轨的证据,同样没有给全,跟给元辉的一样,不过是电子版。 她不想委屈自己一个人吞咽苦果,也不想担负婚姻期间不安分的恶名,更不想给元辉和文静恶人先告状然后再来恶心自己的机会。所以她摒弃了“渣男的家人是无辜的不该将他们牵扯进来”的白痴想法。她就是让所有人都知道她跟元辉会闹到离婚的地步都是元辉一个人的过错,别想让她在自己身上找理由,更别说什么“一个巴掌拍不响”、“一段婚姻走到尽头一定两个人都有责任”之类的屁话。 尹安以为元家父母很快就会找到她并且打算好好跟她谈谈,但没想到最先找到她的竟然是文静。 “安安姐,求你了,你就成全我跟辉哥吧!” 咖啡厅里,尹安声泪俱下地哭求着,那梨花带雨的模样比电视剧里那些白莲花瞧着惹人怜爱多了。 她们没在包间里谈,就只是一个靠窗的位置,因为文静的哭哭啼啼,已经有不少人往他们这边张望。 尹安冷笑:“文静,我还真是低估了你的脸皮,你一个小三哪来的脸在我面前闹,还求我成全你和我的丈夫?你说要跟我道歉才答应见你,所以你的真实目的是一边跟我说对不起一边求我让位是吗?” 文静脸色发白,但还是说:“安安姐,我知道我对不起你,道歉我是真心的,但我跟辉哥也是真心……” “真心乱/伦吗?”尹安快速接上文静的话,“你的辉哥不仅是有妇之夫,他还是你未婚夫的弟弟,乱/伦就真让你们这么有快/感?” 周围顿时想起一片抽气声! 好家伙!这信息量好大啊!小三竟然是嫂子! 文静脸色由白转红,也不知是羞愤还是什么。 “阿昼根本不能理解我,也不能欣赏我,只有辉哥,他能欣赏我的才华,看得到我的优秀!” “你的什么才华?画展是你未婚夫拿钱砸出来的,你总共卖出去二十二幅画,除了一幅是元辉买的,其他的都是大哥生意上的朋友看在他的面子上才买的。就你那拉胯的画功也好意思说自己是美院大三的学生?人家中学生在外面随便报个补习班画的都比你画的好看。要技术没技术,要意境没意境,碰瞎子也不能一连碰到二十一个吧?你心里真没点数吗?” 文静气得攥拳头:“你可以侮辱我,但不能侮辱我的画……啊!” 尹安一杯咖啡泼文静头上,“你和你的画,都不值得我侮辱!垃圾!” 第五百三十章 干净利落 尹安拿着包潇洒离去,周围人的议论声越来越明显。 不要脸、婊子、贱人……各种污言秽语挡也挡不住地闯进文静的耳中。 文静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现在什么人还这么注重伦理道德,不都是真爱至上了吗?这些人看到自己为了真爱勇于争取,不应该为她的勇气而感动吗?不应该称赞她并且贬斥硬要拆散他们的尹安吗?为什么到头来被指责的会是自己? 文静伤心极了,掏出手机给元辉打了个电话。电话一接通她就开始可怜兮兮地哭诉。 “辉哥,我约安安姐出来想跟她道个歉让她成全我们,但她却骂了我一通还往我身上泼咖啡,你来接我好不好?我现在……” 不等文静说完,电话那头就传来元辉愤怒的吼声。 “文静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你怎么能去找安安?还让她成全我们?你是不是疯了!你是我大哥的未婚妻,而我已经结婚了,安安是我的妻子,你有什么资格去找她?” “尹安是你妻子,那我是什么!我不是你心爱的女人吗?”满身狼狈的文静被元辉无情的话语刺激得不再顾及半点形象,站起来对着电话哭闹,“你不是跟我说过那个女人很无趣,每天就只知道工作,还事事都压你一头,总提醒你这没做好那没做对,你不是说最享受我的温柔和善解人意?怎么现在尹安一跟你提离婚我就什么都不是了?你到底有没有真心喜欢过我?!” “什么真心?说这些你不觉得好笑?我是有妇之夫,你跟我谈出轨的真心,搞笑呢?我以前是喜欢你,但也只是喜欢你的身体,你在床上够骚,而且你是大哥的未婚妻,我从小什么都不如大哥,能把他未婚妻拐上床让我很有成就感,就这样而已。你也不看看你什么条件,除了腿张得更开,你有什么能跟安安比?我现在只想挽回安安!以后不要再单独见面了,我只把你当大嫂,我们结束了!要是让我知道你再去安安面前乱说就别怪我不客气!” 元辉直接挂断电话,语气中的嫌恶十分明显。 文静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尖叫一声扔掉了手机。 三天后,尹安收到了邮递到她现在住所的已经被元辉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 她很是意外,毕竟之前元辉缠她缠得厉害,明显说什么都不愿签字的样子,怎么会突然间就同意签字了? 不过尹安也没纠结很久,能同意最好,那她省了很多事。 期间元家父母都给尹安打了电话,没有谴责的意思,都是代元辉向尹安道歉,说是他们没有教好儿子,还问尹安以后的打算,问她愿不愿意再回去集团帮衬元昼。 尹安犹豫了好一会,这份犹豫不是因为她还想回元氏集团,而是元家父母的善意让她一时间不能痛快拒绝。她就是这样,别人对她不好,她能毫不犹疑地千百倍地还回去,但是别人对她真心实意地好,她就能瞬间心软。 当时尹安并没有直接给出元家父母答复,但是很快她就接到了元昼的电话。 在出轨的事情被爆出来之后,这还是她第一次接到元昼电话。她以为元昼会生她气,毕竟她把这件事爆出来却没有提前跟他说,在某种程度上确实害他丢了面子,不过真正让他颜面扫地的是文静和元辉,她只是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他而已,这也是担心会影响到她的计划。但对元昼,尹安确实有点愧疚。 她以为元昼打电话过来可能是为了责问她,却没想到对方上来就跟她说不必理会他父母那边的要求。 “尹安,你不用因为我父母的态度就觉得不好拒绝,他们本来就没有立场生你的气,这本就是在正常的道德水平下应有的态度。我知道你暂时不会想回来元氏工作,所以你大可以选择自己心仪的地方或者公司重新开始,别让从前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影响你后面的大好人生,美好的生活才是你应得的。” 从发现丈夫出轨到现在一直硬撑着表现得很坚强的尹安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 她也没有想到最终让自己卸下心防的竟然还能是元家人。 尹安咬牙:“谢谢你,大哥。” 电话那头的声音略显低沉:“你跟元辉已经离婚了,不用叫我大哥。” “那……元总?” “很熟悉的称呼,尹秘书。” 尹安轻笑,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从前在元昼手下做事时的感觉。 元昼的商业头脑令人惊叹,而且元昼又是个很自律且对一切都很有规划的人,做他的秘书非常省心。他们很有默契,不管是面对商场上的竞争对手还是合作伙伴,总是能在最恰当的时候配合无间。 尹安承认给元昼做秘书的那段时间很不错,事业一直在上升期,而且元昼也会给她施展能力的空间。每个大合作洽谈成功之后,元昼都会给她按照合作收益的百分点予以奖励。任何一次的都高于她一年的工资。而不是像在元辉身边那样,只能拿作为秘书的固定工资,元辉那王八还舔着脸说他的就是她的。 但元昼确实很了解她,知道她现在无论如何也不会回元氏工作,至少短时间内不会。 元昼:“你现在也算个小富婆了,没必要那么着急地找工作,不妨出去旅游放松一段时间,玩个一年半载的调整下心情。等你调整好后,如果还愿意回来元氏,我随时欢迎,集团里的位置随你挑。” 尹安勾起嘴角:“总裁的位置呢?” 元昼也跟着开玩笑:“就知道你野心不小。” 这下倒是让尹安意外了,她刚刚就是随口开个玩笑,没指望元昼回应,毕竟她跟在元昼身边那么长时间一次也没见对方开过玩笑。 元昼:“不耽误你时间了,有空再联系。” “好。” 两人都知道,所谓的有空再联系只是一句客套话。 晚上,尹安跟几个好姐妹包括那位律师学姐一起到酒吧庆祝恢复单身,却正巧碰上了沈淮州和元天运。 沈淮州今天接了一个驱鬼的大单子,活儿简单,报酬丰厚。半个小时没用,入账一个亿。 两人要一起庆祝,前一阵子总往水中花跑,今天就来酒吧放松一下。 沈淮州穿着简单的黑色休闲裤和白色T恤,在台上跳钢管舞,几个动作下来就将全场的气氛燃爆! 元天运看着这样的沈淮州,真是又爱又恨! 尹安到的时候元天运已经扛着半醉的沈淮州准备离开了,在门口正好碰见。 尹安让姐妹们先进去,她在门口跟元天运说两句话。 元天运:“恭喜恢复单身。” 尹安笑起来,“今天的确是过来庆祝的。你们不多玩一会了?” 元天运摇头,“沈哥醉了,我带他回家。” 尹安:“我们天运可真是个完美的男朋友!对了,还要感谢你告诉我元辉那些事。” 元天运:“我告诉你的时候你已经知道了。” 尹安点头:“是,但是在当时的情况下你能对我坦诚还是让我很欣慰。话说元辉能那么快同意签字是不是你找他谈过?” 元天运摇头:“不是我,是大哥。” “元总?”尹安诧异,她真没想到是元昼对元辉施压,而且今天白天她跟元昼通电话时对方也根本没提起这件事,“为什么?” 元天运:“这我不太清楚,不过在你爆出二哥和文静的事情之后,大哥就火速跟文静解除了婚约,而且还亲自停掉了对文静的资助。画展本来还有三场,也都被停掉了,文静也已经被赶出元家。而且美院那边也知道了文静的所作所为,虽然不能直接开除,毕竟出轨不犯法,但还是给了记大过处分,等以后毕业她可能只能拿到结业证而拿不到毕业证。这些都是大哥做的。” 尹安恍然,这些事情她真的一点都不知道。难怪这两日文静总是疯狂地联系她不停道歉请求原谅,她还想着文静难不成幡然醒悟了,原来是因为元昼的这一连串举动。 文静前途尽毁,她现在只有两条路,一是得到她的原谅,或许文静觉得只要自己原谅她,那她就能得到元昼的谅解,元昼就能继续资助她,甚至帮她找学校消除处分。二是直接跟元辉在一起。元辉就算名声臭了也还是元家二少爷,做二少夫人至少吃穿不愁。 不过尹安也听跟她和元辉共同交好的朋友说过,元辉很后悔,整天买醉,公司都不管了,元昼一气之下抹了元辉总经理的位置,找了职业经理人替上。这种情况下估计元辉不会再接受文静。 就算他想接受,文静也肯定过不了元家其他人那关。 元家毕竟是有头有脸的大家族,这件事闹得也算满城风雨,虽然各大媒体碍于元家势大并不敢报道太过,但该传出去的风声还是都传出去了。 谢恒听到消息时真心佩服尹安这个女人。知道自己老公搞外遇,没有哭闹求挽留,而是沉着冷静地收集老公出轨的证据,做好财产保全和分割,最后漂漂亮亮地抽身离去,厉害! 第五百三十一章 心思 谢恒跟宣景闲聊:“回头你可以问问尹安愿不愿意进宣氏集团,这么个精明又能干的女人绝对是合适宣氏的人才。而且过了离婚这道坎,她后面的运势应该都不错。” 宣景:“你就肯定她不会再回元氏?据我所知元昼给她开了相当优厚的条件。” 谢恒:“我觉得不会,尹安是个头脑清醒的女人,该知道继续回去元氏只是有可能让她继续跟元家人搅和在一起。再说元昼喜欢尹安,现在尹安离婚,元昼肯定不会像以前一样克制,距离太近尹安早晚能感觉到。除非她也喜欢到元昼不可自拔,否则哪怕是有一点心动,她也一定会及时制止自己。” 宣景很意外,“元昼喜欢尹安?你怎么看出来的?” “冷冻库的冰雕,那些窗户门有的有有的没有,并不是杂乱无章,站远点看就会发现那宝塔冰雕四面的门窗拼成了四个字——尹安平安。宝塔本来就具有祈福许愿的意义,直接将这四个字展现在宝塔上,就是用整座冰雕宝塔许愿尹安平安。元天运说着宝塔是元昼亲自设计,那肯定就是他故意的,不管是上司对下属,还是兄长对弟妹,这份心思都有些过了,只能是喜欢,没有别的解释。” 宣景想起来看冰雕那天谢恒往后退了两步看,之后表情就有些微妙,原来是看出了这点。 “没想到元昼那个看起来冷冰冰的性子竟然也会有这么细腻的心思。” 谢恒笑起来:“别人也不会想到看起来那么禁欲范儿的宣大总裁在床上会那么凶啊!” 所以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真正的直男思维,当一个男人说“你知道我就是这样不懂得浪漫的性子”时,实际上是他不愿意也没有那个心思去浪漫,因为对象在他看来不值得他那么做,这就是他内心真正的想法。哪怕真是木头一样的人,面对自己真正捧在手心里的人,他也会用满带自己风格的独特的浪漫去对待。 暑假快结束的时候,沈淮州给谢恒打电话,“胡邵阳那边有消息了。” 谢恒:“who?” 沈淮州:“……带宣雅去元辉生日宴的那个!” “啊!是他啊!”谢恒想起来了,他最近在忙着一个考古圈子里的学术交流会。差点都要把这件事给忘了,“你是找鬼去跟着胡邵阳和宣雅了是吧?有什么发现?” “没有发现。” 谢恒不解:“没有你跟我说什么?” 沈淮州:“就是什么都没有才跟你说。” 谢恒明白了,“之前封时说胡邵阳有那方面的爱好,但你派去的鬼却没发现?” “对,从元辉的生日宴会到现在,这么长时间一次都没有。如果他真有那种特殊喜好不可能忍得住这么长时间没动静。再说胡邵阳也没有被他父亲发现,应该不会好端端地就突然失去这个兴趣了。” “宣雅呢?” “当时宣雅从宴会上离开之后就打车回了住处,就是之前宣家给她买的那栋房子。” 谢恒撇嘴:“早知道就该让宣景把那房子也要回来,就算宣家不差钱也不想便宜她。” 沈淮州:“那栋房子被赠与给宣雅时你家宣总还没被宣家找回来。” “宣雅跟元辉之后有联系?” “有,还很密切,元辉经常去宣雅的那栋房子。但每次待的时间都不会很长,要不就是他们俩在肉体上是”清白”的,要不就是胡邵阳不行。” 谢恒:“你的鬼没进去看过?不会还是害羞鬼吧?”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跟你说的,宣雅的房子做了镇宅驱邪,而且手法相当高明,我派出去的黑影鬼和红厉鬼都不能靠近。本来我想再安排青摄鬼过去,但担心会惊动做这些布置的人,打草惊蛇。” 谢恒张了张嘴:“她哪来的钱请那么厉害的天师做这种布置?” “她是没钱,但胡邵阳有。” “可她没有必要这么做,总不能她想到我们会派鬼跟着她,真要是有这智商之前也不会做出那么多荒唐事导致被宣家赶出去。而且我不明白如果她跟胡邵阳没有做那种事,那胡邵阳帮宣雅的目的是什么。之前我或许会觉得是真爱,但在元辉生日宴上胡邵阳的表现可不是那么回事,他甚至在宣景面前称赞宣雅,我看得出他是希望宣景能对宣雅改观,有谁会去主动改善自己喜欢的人在情敌眼中的印象?” 电话那头的沈淮州显然也很费解,但不管是监视胡邵阳还是见识宣雅的都没有发现异常,但如果他们在做了镇宅驱邪的房子里谋算什么他也无从得知。 “而且很奇怪,在元辉生日宴结束不久后宣雅有跟胡邵阳发生争执,就一次在外面被我派去的鬼看到。宣雅说胡邵阳的办法根本没用,还问他是从什么地方学到的这种没有十年脑血栓都想不出来的办法。具体什么事两人没说清楚,但我猜测基本上是因为生日宴会上你家宣总对她不屑一顾的事。” 谢恒也这么猜测,所以当时在自己被鬼气引走后,宣雅过来勾引宣景确实是胡邵阳的主意。 既然是胡邵阳为主导,那就如他们一开始推断的那样,鬼气的事跟胡邵阳有关,还是主动有关,而不是宣雅利用胡邵阳。 沈淮州:“我以为他们应该会就这件事情吵上一段时间,但没想到不过两天宣雅就好像被哄好了一样,什么事儿都没有了,甚至还帮着胡邵阳”谈”妥了几个合作,现在就连胡邵阳的的父亲对她得到态度都好了不少。” 谢恒眯眼:“怎么”谈”?” “皮/肉交易呗!她又没长那个脑子,只能用身体去换取利益。加上她从前是宣家人,宣景名义上的妹妹,就又让她显得更”金贵”了点,所以还真有几个精/虫上脑的货愿意为了跟她春风一度而跟胡家合作。” 谢恒不屑地笑了一声:“不管怎么样,宣雅又不是真的喜欢胡邵阳,怎么会为胡邵阳做到这种地步?牺牲自己的身体去帮他谈生意?” “这就不知道了,反正现在观察宣雅就好像着魔了一样,对胡邵阳言听计从,哦对了,你一定想不到胡邵阳身边还出现了另外一个人,一个女人!” 谢恒沉默一会,“文静?” 沈淮州:“……老实说你是不是也派鬼去跟踪胡邵阳了?” 谢恒:“就是有种直觉。从元辉跟尹安解除婚约后,听元天运说文静跟元辉闹了一段时间,但后来就没消息了,我总觉得不太对劲儿。她要是那么容易就消停下来,也不会搞出这么多事情。原来是跟胡邵阳搅和到了一块,也算物以类聚!” 沈淮州:“说的没错,物以类聚!现在文静就跟在胡邵阳身边,而且身份跟宣雅一样,也是秘书,同样利用自己的身体为胡邵阳拉生意。元昼的前未婚妻,这个名头也让她很有”市场”。” 谢恒:“胡邵阳绝对有问题。” 一开始是怀疑,现在就是确定。 “那家伙警惕得很,至少现在看不出什么。” “想让鬼继续跟着,但不要凑太近,胡邵阳如果真能伪造鬼气就说明他很可能隐藏实力,跟太近可能被发现。” “我知道,放心。” 又过了两天,谢恒拿到了宣雅的头发。 当初元辉生日宴上宣雅对宣景贼心不死,谢恒就想着要好好教训教训宣雅,所以就雇了人想办法拿到宣雅的头发,原本是想让宣雅破财,不过现在他有别的用处。 谢恒回到天问学院一头扎进实验室,从贴满了标签的置物架上拿下来一个透明的拇指大小的小瓶子,里面装着好像什么东西烧过后的灰烬,用玻璃棒沾了一点出来,放到盛了纯净水的烧杯里化开,之后又从占了一面墙的储物柜上拉出一截抽屉,从中取出一个木质的圆筒,打开盖子用夹子夹出来一只形状奇怪的八爪虫。 虫子已经风干,谢恒将其捣碎倒进烧杯中,搅拌均匀,然后将宣雅的头发剪下来一截扔进水里。 轰的一下,仿佛打火机将火焰开到了最大,一瞬间那一小截头发竟然在浑浊的水面上燃起蓝色的火焰,一两秒钟后化为灰烬。 谢恒挑眉,跟他想的一样,宣雅中蛊了! 他就说么,宣雅那种极致自私的人,就算真喜欢上胡邵阳也不可能会为对方牺牲自己到这种程度,要是陪睡的对象年轻又帅气床上功夫也好就罢了,偏偏是脑满肠肥的老男人,这牺牲可不是一般的大。 只是谢恒对蛊虫研究有限,只知道这世上能让人听话的蛊实在太多,而且效果不尽相同,还有各种各样的附加作用和副作用,他没有办法通过一根头发确定宣雅到底中了什么蛊。 要是别人中蛊,谢恒大概还会考虑帮帮忙,不过如果是宣雅,这一波纯属自作孽不可活,谢恒可没打算出手,他能不落井下石那都是他心善。 但不管归不管,胡邵阳那边还是得继续盯着,他总觉得胡邵阳的目的不只是利用宣雅和文静赚钱那么简单。 第五百三十二章 交流会 盯着胡邵阳和宣雅那边有沈淮州,谢恒最近要把精力放到准备几日后的学术交流会上。 这一次交流会他还要发言,准备发言稿不是件简单的事,除了专业知识的交流,还有这次挖掘昭明帝古墓的一些发现也要浅谈一番。 从小就是学霸的谢恒参加过大大小小许多演讲,但这一次的规格绝对是有史以来最高的,他都忍不住紧张。 他虽然是陶老的得意门生,但本来还绝对不够资格参加这种级别的交流会,而参与昭明帝陵寝的挖掘给他增添了足够大的名气,让他在这个圈子里都成了炙手可热的新秀。要知道考古圈子里一般有点名气的都是至少稍微上了点年纪的,像谢恒这样的年轻人凤毛麟角。 最主要的是在昭明帝古墓的挖掘探索和文物研究中,他的作用并不边缘化,甚至可以说是陶老这个主导者手下最得力的助手,几乎所有的有分量的报告上他的名字都在,重量级论文他都是第二作者,第一作者自然是陶老。 哪怕他之前因为在天问学习耽误了些功夫,但是整个考古进展中的核心工作都是他来完成。考古的主要工作算是研究,包括以理论指导为中心的实操。 考古之前要进行整理调查,如何收集遗迹、遗物的各种资料,其主要手段就是田野调查和发掘,这是一个相当辛苦劳累而且作用效果不容易显著的差事,也是团队中很多人不愿意做的事。而当初在挖掘昭明帝陵墓前,这些工作都是谢恒在独自操持。 谢恒专注于以往的每一个遗迹挖掘,而让他投入了超过极限的精力的就是昭明帝古墓。 他深知调查是发掘的准备。只有经过严谨而科学地调查,才能选定发掘的最佳地点,并决定采用什么方法进行发掘。这些都要提前做好设计,也要花费极大的心神精力。到达现场后还要对地形进行二次甚至是三次考察,对各种地面现象都要做好充分记录,还要根据环境形式要充分利用沟沿、路边、山崖等各种断面,寻找遗迹和遗物的露头。 很多人在电视上看那些挖掘古墓的视频觉得很有意思,但他们并不知道在正式开始挖掘之前所投入的准备工作是多么的庞大和枯燥,但这些事情却是成功挖掘的基础,是不能跳过的环节。 而在挖掘过程中,也有各种各样的问题。有大的发现是好事,但除了那些陪葬品和棺椁等标志性的物品之外,古墓中任何细微的迹象都不能放过。 比如通道中的车辙、可能于古墓建造过程中在坑壁上留下的锹迹、屋中的柱穴等等,都要清理出来。而这些细枝末节的工作虽然非常重要,但也是很多考古人不愿意做的,更需要非一般的细致和耐心,最后也都落到了谢恒手上,没有人能理解他为什么会对这座古墓有这样令人震惊的热忱。 除了结合实际情况可能要随时调整挖掘方法之外,记录也是极为重要的一环。文字、绘图和照相是最主要的三种记录方式,必要的时候还要制作模型。而这些工作大部分都是谢恒完成。 所以总的来说,谢恒在这场对昭明帝古墓挖掘中所占的作用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已经超过了陶老,他得到的关注和荣誉也是理所应当的。 也因此他得陶老举荐,得到了参加这次学术交流会的机会。 谢恒是真的爱好考古专业,也从来不觉得自己的专业知识已经丰富到不需要再进步的地步,而且他虽然已经参与了昭明帝从少年时期到登基的过程,也成功为昭明帝洗白,但登基之后的日子他还并未参与。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不能跟宣景回去古代,如果不能,他也希望能在现代中通过历史了解那段自己不在宣景身边的日子。 交流会是在清洲岛举行,一共三天,宣景帮谢恒买好了机票,商务贵宾舱。原本宣景是想直接安排私人直升机,但谢恒觉得这样太高调了,他只是个交流会上的小萌新,可不想风头出得太过。 出行的前一天晚上谢恒跟宣景一起做了很有意义的事——画符。 宗砚得知谢恒在网上开了网店用于接单和售卖一些符篆法器等,就立刻下了八百万的订单,其中有两百万是用来买护身符,另外六百万是给封时买了一个给阴沉玉加持的服务。 阴沉玉是死人陪葬玉的一种,但非常难得。一般的陪葬玉器统称为“冥器”,而只有千年以上的“冥器”玉石才能被称为阴沉玉。 阴沉玉对鬼魂滋养的效果奇佳,鬼魂待在阴沉玉里不但会觉得十分舒适,而且还能近一步稳固魂体。 另外,天师还可以给阴沉玉做加持,使阴沉玉的作用更上一层楼,除了原本的作用之外,还能在保证修为的前提下净化戾气,这才是最难得的! 随着鬼等级的提升,实力越来越强,但戾气也会越来越重,对自身也有一定伤害,意志不够坚定且生前就脾性暴躁易怒的鬼受影响会更大。只有晋升为鬼将之后才能有效控制住。 但在被加持过的阴沉玉中戾气被洗涤,实力又不至于下降,那简直是所有鬼在达到鬼将级别之前都梦寐以求的。 宗砚也想给封时弄上一个,他跟谢恒说他会尽快找到一块合适的阴沉玉,到时候就请谢恒帮忙加持,报酬就先打过来,以保证等他找到阴沉玉后不管谢恒是否有接到别的任务单子都能先帮他弄。 谢恒其实一直没有完全适应自己的天师身份,想到自己的身份时他往往最先意识到的还是大瑾朝只手摭天的佞臣,然后是京大考古系的学生,最后才是天问的天师。 不过他是个有职业道德的人,既然在网上开店做生意,那就得讲生意信誉,他准备在去交流会之前把宗砚下单的符篆都画好,明天就让宣景帮忙寄出去。 于是大晚上九点钟,两人还在书房里忙活。 实木办公桌上堆满了各种绘制符篆的材料用品,一堆高级符纸,还有特级朱砂。研朱砂磨的砚台是宣景废了不小力气给谢恒寻摸来的古董,是古时候一个小国国主用过的砚台,从这方砚台里研出来的墨写出了许多朱批圣旨,掌控了太多人的富贵生死,所以已经具有一定的灵性,用来画符效果比一般的砚台不知道好上多少,符篆本身的力量也会更强。 到了快十点半,谢恒才终于完成了最后一张符篆。 甩甩了发酸的手腕,谢恒又伸了个懒腰:“可把我给累死了!我怀疑宗砚有购物狂症,一下子下单十几张符,摆起来好看吗?” 十几张符,听着是不多,但画符不是画画,不是拿笔在纸上随便划拉两道就没事了。符篆上的每一笔都要以绝对专注的精力去完成,每落下的一笔都倾注了修为,与其说是在用笔会画符篆,不如说是在用精力和修为绘制符篆。而且出现任何一个微小的偏差,符篆的力量就会大打折扣,对于比较追求完美的谢恒来说绝对不能忍受自己出品这样的残次品,一定要重新绘制。不然十几张符也不会花费他这么长时间。 宣景帮谢恒磨墨,帮他摆放符纸,帮他将符纸分类,谢恒一抬眼宣景就知道他要什么东西。 “宣总啊,没有你我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忙完!” 宣景拉过谢恒的手轻轻揉捏,“网上的店挂歇业了?” 谢恒点头:“接了宗砚的单子后我就赶紧挂歇业了,虽然我这小店还没什么名气,但万一又有那人傻钱多的来下单呢?等交流会结束之后回来再开吧!” 宣景:“其实倒也不用歇业,你把所有符篆下架,或者标明预售,一个月内发货,都行。这样也不耽误你接那些任务单。” 网店直接歇业,要是有人有抓鬼、驱邪、看风水之类的差事也就都找不到谢恒了。 谢恒:“……这么聪明的我居然没想到这点。” 宣景笑起来,“你可以考虑雇个人帮你打理网店,你自己不爱上网,有些东西也不知道怎么弄。” 谢恒脸红,宣景还是古人呢,自己居然被一个古人说不会弄网上的东西。 “我是有这个考虑,”谢恒往边上一靠,他坐着,宣景站在旁边给他揉手,这个动作让他靠到了宣景的腹肌上,“之前宗砚还问过我有没有考虑过将网店的规模做大,奔着公司集团的方向发展,我可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有网店够我赚钱就够了,不过雇个人倒是可以,省得我操心那么多。” 宣景抓住谢恒在说话时候就从他衣服下摆钻进去乱摸的手,笑着说:“那回头我给你安排个人?” “不用,”谢恒抽出手又摸了上去,一边感叹宣景的皮肤好、肌肉有弹性一边说,“你的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给我打理小网店实在大材小用了,回头我自己找个找兼职的学生就行。” “好,要是有需要再跟我说。” 作者闲话:【多谢雨非霏送礼物~爱你~】 第五百三十三章 苏杭 谢恒面上跟宣景一本正经地讨论,手上却越来越不安分,极尽挑逗之能! 最后被宣景按在桌上的时候还嘿嘿嘿笑着,为宣景总是扛不住他的挑逗而得意。直到后面嘿嘿嘿的笑声变成断断续续地求饶,可惜却起了反效果,以至于谢恒觉得短时间内看到这张桌子他可能会有心理阴影,还好他要去清洲岛几天,听说那里风和日丽颇具热带风情,而且现在那边的气温还比较舒适,也就二十八九度的样子,可比京市的三十四五度舒坦多了。 好在宣景还体谅谢恒明天一早还要赶飞机,没闹腾得太久,十二点前结束了,最后只打了谢恒屁股两下以做惩罚。但看着谢恒很受用的表情,一时间宣景也说不好这究竟是惩罚还是奖励。 清早,宣景先起来准备好早饭,之后才叫谢恒起床。 谢恒顶着鸡窝头从床上弹起来,“我还没收拾行李!” 宣景拉着谢恒坐到床边,将要穿的衣服拿过来,一边帮谢恒脱睡衣一边说:“昨晚你睡着后我就帮你把行李箱收拾了,换洗的衣服都分开装好了,只去三天也不用带太多,一个小行李箱足够,真要不够在那边现买就是。你的电脑我也帮你收起来了,本来就是关机的状态。一会吃完早饭我送你去机场。” 谢恒感动地抓住宣景的手低头亲了一口,“没有你我可怎么办!” 宣景笑着吻了下谢恒的唇角:“那你不用担心了,你永远都会有我!我都从古代追着你到现代了,还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 “公共厕所的隔间?毕竟一个隔间只有一个坑,我们肯定不能并排上,不分开不行。” 宣景哈哈笑着,一点也不介意浪漫的气氛被谢恒破坏了个彻底。 一个小时后来到飞机场,下车前宣景拿出一个小盒子给谢恒。 “什么东西?” “打开看看。” 谢恒打开盒子,里面是个钥匙扣,挂着拇指长的古剑。 “你从哪买的?” 宣景:“找人做的。你对这东西一直很在意,我就干脆让人照着照片做了个钥匙扣,方便你随时带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想起有关的事。” 谢恒一把抱住宣景:“就属你最贴心了。” 宣景搂着谢恒挑眉:“听你这意思我还有比较的对象?” 谢恒松开宣景:“我就这么随口一说,看看你这较真儿的!” 四个小时后,谢恒在清洲碧海机场下飞机。 交流会主办方是清洲大学,学校安排了学生在机场接人。 天南海北来参加交流会的人到的时间点不一样,所有人都提前把各自的航班信息发给清州大学的负责人,方便那边安排对应的接机。 谢恒在接机点看到了写着自己名字的牌子,被举得很高,一眼就能看到。 举牌的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不止年轻,甚至很是面嫩,像高中生。不是说来接机的清州大学学生会的吗?不过面嫩归面嫩,长相不错,气质也还行,是时下很流行的“小狼狗”的感觉,只是看起来性格不是很好,举着牌子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谢恒拖着行李箱走过去:“你好,我是谢恒。” 男生明显愣了下,大概是没想到自己要接的人竟然这么年轻。 他今年大一,但只有十六岁,跳级完成的小学和初中学业,高中按部就班,但还是让他比一般人早几年到大学报道。身边很多人都说他厉害,他没有骄傲过。 交流会的情况他早就听学生会的学长、学姐们说过,前来参加的都是些中年人和老学者,而眼前的人年轻得过分,就像个在校大学生。跟对方年纪轻轻就能参加这种规格的交流会相比,他跳级完成学业完全算不得多厉害的事。 谢恒一眼看出这个小男生在想什么,笑着说:“我是第一次参加交流会,有点小运气,谢谢你来接机。” 男生心想这人还挺客气,他可没把谢恒那句“有点小运气”的客套话当真,在学术交流会这种场合最看真材实料,不可能存在什么运气。 “不客气,我叫苏杭,清州大学历史系大一学生。” “之前听说过来接机的都是学生会的学生,不过你看起来也太小了。” 苏杭:“我今年十六。” 谢恒:“跳级?” 苏杭点头。 谢恒比了个大拇指:“厉害!” 苏杭被夸得有点别扭,不是不舒服不喜欢,就是别扭。他觉得对方比他厉害,但对方称赞的语气又很真诚。长得好,性格看起来也很不错,又年纪轻轻就这么优秀,气质也很棒,穿戴虽然不奢侈但都是名牌,尤其那支看不到logo的腕表,感觉就一个字——贵! 这个谢恒应该出身很好吧?有钱人家里培养出来的天之骄子,跟他完全不一样。 苏杭虽然聪明,但跳级的主要原因是家里太穷,母亲早逝,父亲在他五岁的时候就去寻找第二春了,奶奶靠着捡垃圾将他拉扯长大,身体很不好,每个月都有高昂的医药费,为了尽量省下学费他才努力读书并跳级。 他是清洲本地人,当初高考的分数线本来够上京大,但清州大学给了他全额奖学金,再加上奶奶的身体垮了,需要长期住院且有护工照料,就需要更多的钱和时间,他就来了清州大学。 至于加入学生会是因为学生会成员有加学分点,且清州大学的选修课主要就是为了修学分,有了学习会的学分点,他就不用非得去上选修课,就有更多的时间打工赚钱。 苏杭身上穿着普通的休闲装,乍一看没什么问题,干净清爽。但谢恒还是注意到了对方已经磨损的袖口,还有轻微开胶的板鞋。 两人在机场坐上地铁,换线三次,历时一个半小时才从地铁站出来,然后坐公交前往清州大学。 谢恒都不记得自己有多长时间没坐过公交了。 就算是从地铁站开出来的,车上的人也不是很多。 苏杭要向谢恒介绍着清州的风土人情,介绍清州大学,并且细数这三天的安排。 只是才说到清州大学的情况就被谢恒打断了。 “你不想说话可以不说,我来之前已经了解过清州大学,也很清楚这次学术交流会的安排。” 苏杭脸色红了些,“我……” “我知道应该是学校让你们这么做的,没关系,我真的都了解。在机场等了那么久已经很辛苦了,反正酒店就在离学校不远的地方,酒店信息我也都知道。一会到站后你就直接回学校吧,我自己回酒店就行。” 苏杭没想到自己的不情愿会被谢恒看出来,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坚持说:“不行,把你送到酒店是我的任务,一会我还要带你去吃饭。” 谢恒笑起来,他本来不是那么平易近人的性格,只是看对方还是个孩子才和颜悦色了些,也不想让一个孩子跑腿照顾自己。 但苏杭这样坚持,他也只能顺着,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来到酒店,谢恒给宣景发了消息报平安。他之前跟王秘要了宣景的行程表,这会宣景应该正在开会。 没一会宣景的消息就过来了,让他休息一会再去吃点东西。贵宾舱有提供午饭,但味道一般,而且在飞机上谢恒没什么胃口吃东西。 几个小时的飞机谢恒基本睡过去的,现在也不累,但是有些饿。 谢恒拿了酒店的宣传册看,见酒店二楼和三楼都是餐厅,四楼还是自助餐厅,心里有了想法。 “苏杭,吃午饭了没?” “吃了。”刚说完,苏杭的肚子就传来咕噜声。 谢恒面色不变,对脸色发红的苏杭说:“我还没有吃,既然学校安排你给我做向导,那不如一起吃个午饭?” 苏杭:“我不是向导。” 谢恒:“职责差不多!走,我请你吃自助餐去!” 苏杭:“不用,谢先生自己去吃就好,我回学校了。” 谢恒:“可一会吃完了我还想参观清州大学。” 苏杭:“我给你电话,你到时候再联系我。” 谢恒:“那多麻烦,就一起吃个饭而已,我又不是洪水猛兽,你还怕我啊!我以为咱们年龄相差不算太大,你不会介意跟我交个朋友。” 苏杭有些无奈:“我没介意。” 谢恒:“那朋友请吃个饭有什么不行!走了走了!别墨迹了,我饿得很!” 哪怕谢恒实际的性子并不是那么爱交际,但毕竟在大瑾朝的官场上浸淫那么多年,只要他想,他随时能成为一个健谈开朗又极具人格魅力的人,能游刃有余地跟任何人打交道并且使气氛良好。 苏杭拒绝不了,只能跟谢恒来到酒店四楼的自助餐厅,看谢恒拿手机对着付款二维码扫了两次388。 高档海鲜自助餐,苏杭是第一次吃。 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大厅里人不多,但餐品很齐全。 谢恒拿了澳龙和大闸蟹,并且神态自然地给苏杭做示范,教他怎么处理龙虾壳和蟹壳。 若干年后,苏杭功成名就,能够在任何一个高档场所优雅地吃波士顿龙虾和极品帝王蟹,但这一幕场景始终被留在他心中。 作者闲话:【大家端午安康,今天一更~】 第五百三十四章 挺难得一孩子 吃完饭苏杭带着谢恒去参观了清州大学,也当饭后消食。 原本苏杭只是带着完成任务的心态接带谢恒,但跟谢恒边吃边聊了一顿饭,他开始觉得谢恒真的是个很优秀的人。 谢恒是考古系,他是历史系,他们之间有很多共同语言,而且谢恒能够给他很多专业上的意见和指导。他虽然是为了钱和方便才进入清州大学,但他是真的喜欢历史这个专业,而且他最喜欢的历史人物就是大瑾朝时期的权臣谢恒。 虽然历史上对谢恒的评价是第一佞臣,但他却一直觉得不是这样。哪怕史书上记载的谢恒确实有些嚣张的举动,但比起谢恒为大瑾朝做出的贡献,为后面千年盛世奠定的基础,那些又算得了什么?举凡大才哪能没点脾气?而且谢恒有嚣张的资本,并且他从来没有残害过一个忠良,面对强敌威胁时,他也一向主张从不和谈。 一开始他还因为自己要接的人也叫“谢恒”而不大高兴,不喜欢别人跟自己的偶像同名,但聊了那么多,他突然觉得这也是种缘分,而且这个谢恒跟自己对偶像的看法有相似的地方,这就让苏杭更加高兴,这会跟谢恒一起逛逛学校他也是真心愿意。 “谢先生,我发现你对历史上谢恒的看法真的很独特,我也非常赞同,只不过现在大多数历史人,尤其是专门研究大瑾朝历史的学者,大都倾向于谢恒功高震主、藐视皇权,再加上与昭明帝多年不和,所以昭明帝登基后才会秘密处置了谢恒。” 谢恒轻笑:“不是大多数人这么认为就一定是真的,就像有句话说”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中”。昭明帝是千古明君这点毋庸置疑,我很喜欢昭明帝,也觉得他不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谢恒虽是权臣,也的确在朝堂上十分嚣张,但我相信昭明帝和我们一样能看到谢恒为江山稳固、黎民安康做出的那些举动,所以我也不相信谢恒的失踪是因为被昭明帝暗中处理。在我看来昭明帝是古代所有帝王中唯一一位兼具帝王之能和内心仁厚的皇帝。” 苏杭:“所以谢先生是昭明帝的粉丝!” 谢恒:“不要叫我谢先生了,叫我谢恒就行。” 苏杭:“没想到有一天我能对着一个人直接喊我偶像的名字,感觉很奇特。” 谢恒笑而不语,心想你这都想不到了,那要是让你知道我就是你敬仰的那个谢恒你大概更接受不了。不过他也很意外自己会有这样的粉丝,还以为在了解大瑾朝历史之后所有人都只觉得他是奸佞之人。毕竟即便是在真正的那段历史中,在那个时期,他也是满朝文武甚至是天下人口中的第一佞臣,真正明白他的人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苏杭兴奋地跟谢恒说着他的喜好,说着他对那位权臣谢恒所做的各种研究。虽然他现在才大一,但因为优秀成绩,已经有有名望的研究生导师看中他,希望他以后能直升本校研究生。而到时候作为研究生方向的课题,苏杭就准备选择对权臣谢恒的多方位剖析。 最后苏杭带谢恒去了下午开交流会的报告厅。 交流会虽然有三天,但不是全天都有,第一天就只有下午两小时,第二天是上午和下午各两小时,第三天上午没有,下午有一个小时。 谢恒的发言在第二天上午,今天他就只需要做个听众。 到了下午,谢恒独自从酒店前往报告厅。 整场交流会很顺利,结束之后谢恒本来是要跟陶老一起吃晚饭,陶老为了过来见老朋友提前一天就到了,所以没跟谢恒一起。但现在看着陶老被好些人围住,其中还有陶老的好友,谢恒就知道老师有的忙了。 陶老对谢恒露出个抱歉的眼神,谢恒点头表示理解,就先一步离开。 之前参观校园的时候谢恒记住了食堂的位置,他们这些来参加交流会的人都有清州大学发放的临时一卡通,包括在学校里吃饭、和乘坐校园公交等,无限量次使用。清州大学一共有十个食堂,每栋楼张四层,天南海北、国内国外各种名吃都有,还有甜点、下午茶、夜宵等供应。 谢恒坐校园公交来到就近的食堂,点了一份卤肉饭加一只火枪鸡腿、一份水果沙拉还有一杯草莓奶昔。 卤肉的分量多得惊人,真的是良心食堂。 正好这会是吃晚饭的时候,在附近教学楼下课还有宿舍在附近的学生都来这边的食堂用餐。 谢恒想找个安静的角落,一转眼就看到西面靠墙角的位置有个三人桌,而且只坐着一个人,这个人谢恒还认识。 “苏杭!” 谢恒隔着几个桌子就跟苏杭打招呼。 周围有人看到顿感稀奇! 苏杭在清州大学也算个名人,成绩有些的学生很多,但优秀到跳级的就很少,而优秀到跳级长相又相当不错的就更稀罕,比绿了一百年的股票突然红了都稀罕。苏杭的家境不好很多人都知道,但几乎没有人会因为这点而瞧不起他,因为他的学识已经注定会帮他改变命运。 即便现在很多人说读书没什么用,但实际的情况不是读书没用,是很多人读的那点书没用。 苏杭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谢恒,回应地招了招手。 谢恒端着餐盘笑着走到苏杭身边,“不介意我坐这吧?” 苏杭摇头,还对谢恒笑了。 这一幕落在周围人的眼中更觉得不可思议。 追求苏杭的人不少,甚至有男有女,但可惜苏杭性子冷淡,从来没有答应过任何人,就连朋友都没有,除了必要的学生会活动,一贯都是独来独往。这个人是谁?居然能跟苏杭成为朋友,还让苏杭的脸上带上笑容。长得也不错,以前怎么没见过? 谢恒:“你刚刚有课?” 苏杭点头,“我宿舍也在附近。” 谢恒挑眉一笑:“怎么?还想邀请我去你宿舍坐坐?” 苏杭挠挠头,“没有,就是随口一说。交流会结束了?” 谢恒:“今天的结束了,还挺有意思,比我想象得有趣。” 学术交流会在很多人眼中会觉得很枯燥,但如果有兴趣就不会这么觉得,而且这些在交流会上发言的业内大拿也有他们独特的风趣幽默,发言都非常生动,在自由交流环节谢恒也做出了一些提问,都得到了满意的答复。这次的交流会还没结束他就已经开始期盼下一次了。 交流会上的内容有一些不需要保密,谢恒就跟苏杭聊了起来。看得出苏杭真的非常勤奋好学,就是在食堂吃饭手边都放着材料书。 晚上回到酒店,谢恒跟宣景视频聊天,说了今天一天的经历,毫不吝啬地夸奖了苏杭。 “这孩子真不错,专业知识很扎实,虽然性格不算开朗,但这不是缺点,而且他很认真上进,内心非常积极。他热爱自己的专业,有读研的打算,争取毕业后可以留校任教,虽然他现在才大一,不过已经有欣赏他的研究生导师,不出意外的话这不是难事。挺难得一孩子。” 宣景失笑,“他也没比你小多少。” 谢恒:“我对跨越年龄差的恋爱没有意见,但在日常中我觉得六岁一道沟,超过了六岁的年龄差就不能算同龄人了,我比苏杭大了八岁,叫他小孩儿怎么了?” 宣景:“没怎么,你喜欢就好。” 谢恒:“之前不是说要雇佣和人帮我打理网店?我觉得苏杭就挺合适,他是大学生,而且现在大一阶段空余的时间不少,平时他都是去做家教,但做得不多,一来空余时间有限,二来他还要常去看照看他奶奶,他没有足够的钱给他奶奶请个全职护工。让他负责我的网店,我每月给他工资,他只要在网上操作就好,随时随地都能做,既方便又省时间,最重要的是比他零零散散地做家教要赚的多。” 宣景点头,“可以,他电脑技术怎么样?” 谢恒:“据说还不错。其实如果不是因为他奶奶那边有高昂的医疗费,他只负担自己的学习生活的话完全可以过得更好更轻松,这是个孝顺孩子。” 宣景:“而且他是你的粉丝,光这一点就值得帮一把。” 宣景知道谢恒从来没有因为被称为佞臣而觉得委屈,一丝一毫都没有。甚至在谢恒看来这还是一种荣耀,因为谢恒是为了自己爱的人而做这一切。谢恒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不管被如何曲解,最终都是为了他。而谢恒也是为了他才需要这样一个佞臣的形象,所以谢恒完全不介意,甚至能拿佞臣这个称呼自在地开玩笑。 可宣景太心疼,即使他没有过去的记忆,但在听了谢恒的描述后,他想如果当初没有出岔子,他登基之后一定会着手帮谢恒洗清污名,让天下人都知道谢恒为了江山百姓都做了什么。 现在有个人能拨开表象看到本质,他很高兴,也愿意和谢恒一起对那人给予帮助。 宣景想过直接资助苏杭,不过按照谢恒的描述,这样的人不到穷途末路的地步,会更倾向于只依靠自己的努力解决问题。 作者闲话:【今天还是一更哦】 第五百三十五章 雇佣 第二天上午,两个小时的交流会,有谢恒发言。 一开始谢恒还觉得自己会紧张,但上台之后就越说越顺,后面就可以直接脱稿了。 交流环节也非常顺利,特别是针对昭明帝古墓挖掘考察的一些问题,谢恒对答如流,也让所有与会人员都认识到谢恒年纪轻轻能参加这种场合是他因为自身的实力过硬。 会议结束后谢恒联系了苏杭,问他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 苏杭很痛快地答应了,他原本以为谢恒指的是到食堂吃饭,但当他坐到五星级酒店的豪华包间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怎么到这里来?不就是随便吃个饭?” 谢恒双手交叠撑着下巴笑起来:“我可是有正事要跟你商量,当然要找个正式点的地方。” 苏杭:“什么事?” 谢恒掏出手机鼓捣了一会拿给苏杭看:“这是我的网店,你看一下。” 苏杭接过手机看,眼中闪过惊讶的神色,紧跟着就是不断皱眉头。 “你还是……天师?” 苏杭看到了谢恒网店证件里放着的天师执照。 “这不是封建迷信吗?怎么还能有证书?假的?” 在上大学之前,苏杭算是处在社会的较低层,上大学之后一直投入到专业学习中,也没来得及了解其他,在他的阅历层面,还不知道这世上有真正的天师,不相信玄学的真实性,甚至觉得相面、算命那些不过是玩着浅显的心理活动的小把戏。 这也很正常,这个社会就是这样,有些事情就只有到足够高的社会地位时才能知道并参与,越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才能越能接触到常人难以理解的事情。就好像有一句话说——站的越高,身边的“疯子”就越多。 谢恒:“天师并不是封建迷信,也不是坑蒙拐骗,当然也的确有些人利用这些骗人,不懂装懂,这一行的在普通人中的口碑就是被这些骗子给败坏的,实际上真正的玄学确实存在,天师也是,只是你现在还没有接触到这个层面。” 苏杭没有绝对地反驳谢恒,尽管他一直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他也明白自己的阅历确实比较浅,更了解事实的包容性,哪怕是过去十几年的坚定认知也依然有可能是错的。 只有无知的人,才会对自己的认知呈绝对不容反驳的态度。 而苏杭也看到了,这家晚上店铺里售卖的东西价格都高的离谱,各种各样的符篆最低的还要五万块一张,但就是这样离谱的价格竟然还真有人购买,还有一些定制服务,为什么东西做法术加持,东西还得是买家自己准备,几十万的价格也依旧有成交。实物也就罢了,怎么还真没有人为虚无缥缈的东西买账? 这让苏杭想起之前在同学那看到的一个卖珠宝首饰的网店的直播,那个网店的人气很高,每天在线看直播的人常常突破十万大关。一开始画风还比较正常,卖东西有贵也有便宜,买不买就是自己喜欢不喜欢的事。 但是渐渐的画风就变了,老板和老板娘出来一起卖情怀,最后还卖祈福! 主播信誓旦旦地说大家在几号链接拍下,花个几块钱,到时候主播他们那边的人去山上敬香就会带着他们的名字,为他们祈福。 说白了就是花钱买虚拟的不存在的东西,在苏杭看来还不如那些数据堆积而成的游戏道具值得,纯纯的骗冤大头。 到现在苏杭也依旧觉得那直播间是在骗人,可到了谢恒这却又不一样。 谢恒的网店没有那么高的流量,甚至他觉得谢恒没有骗人。其他搞这些东西的直播间至少在装潢摆设上还有点像模像样的,挂出来售卖的商品也做了很详尽的表述和看起来很高档的言语和包装。但谢恒网站上的东西就只用最朴实无华的语言描述了作用,连个修饰词都没有。 苏杭将整个网店都浏览了一遍,看向谢恒,“你给我看这个是想……” 谢恒:“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的网店乱七八糟,要是有强迫症的人点进来估计一眼就得退出去,我平时很忙,除了专业上的事还有很多跟天师这个身份有关的事,所以没有多少时间管理网店,我就打算请个人帮我打理。你可以考虑一下有没有兴趣。反正只是在网上操作,就算交流会结束后我离开这里也没有影响,有台电脑有网络就可以。当然我也会配合你的工作,只要有时间就多画一些符篆,我把所有画好的符篆都寄给你,会告诉你所有符篆的作用,你在网店编辑上架即可。有人买你就发货。至于其他业务,捉鬼、驱邪、镇宅、测字、看风水之类的,网店上都已经有了相关业务介绍,我到时候在发给你详细的资料,你可以根据资料进行整理修改。不过这些活儿能不能接不一定,有人下单后你先咨询情况,然后告诉我,再由我来决定接不接。” 苏杭就愣愣地听着谢恒说了这么一大堆,最后才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要雇佣我来管理网店?” 谢恒扯着嘴角点头:“这是我最初表达的意思,后面我跟你说了一大堆有关具体操作的事情你不会一点没听进去吧?” 苏杭:“听进去了,我都明白,但你确定要雇我?” 谢恒:“嗯,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我觉得你人还不错,而且又是名校学生,学生会骨干,能让你帮你管理网店是我占便宜,所以薪酬方面你放心,绝对会让你满意。五千块一个月,所有商品不管有实体的还是没有实体的只要成交都有你百分之一的提成。” 苏杭倒吸一口气。 网店里最便宜的一张符都要五万块,百分之一就是五百。这可真不少了!更别说那些服务类项目动不动就几十万上百万的价格!成交一笔的提成可能就直接抵得上他几个月的工资了!而且就算没有提成,五千块一个月的工资也可以跟现在许多普通上班族想媲美,他使劲儿压榨自己的时间去做家教一个月也赚不到这么多。 更别说管理一家网店可比做家教要轻松得多。最起码在照看奶奶的时候他也能拿着电脑照看网店。 “我以前就有帮人管理网店的经验,而且你这网店的商品不是很多,又都是你自己做的,用不着我,工作会清闲不少,不用给我开这么高的工资。” 谢恒摇头:“工资是我定的,说是多少就是多少,你不用不好意思。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是同意了?” 苏杭:“我确实没理由拒绝。” 实际上苏杭还觉得很是过意不去,认为自己占了谢恒的便宜。如果不是因为奶奶的治疗费用太高,他绝对不会答应谢恒给这么高的工资提成。现在也只想着到时候一定要好好干,替谢恒把网店打理得妥妥当当,他才能稍微安心地拿这么高的薪水。 谢恒打了个响指:“很好,那就这么说定了。这两日我在交流会期间不方便看网店,就暂时在歇业了,现在就直接交给你弄,看看有什么可操作的空间。等我回去之后就会着手画符寄给你,你再准备上架。客服你也兼了有问题吗?” 苏杭连连摇头:“没有问题,就是我不了解玄学这一块,你能不能给我一些资料让我了解学习?这样要是有人问什么问题,我能回答的就回答,回答不了的再麻烦你。” 谢恒十分感慨地点头:“这还没开始呢我就已经看到你的敬业精神了!没问题,回头我多弄点资料给你看。你也不用有太大的负担,毕竟你之前作为圈外人完全不了解这些,东西得一点点了解吸收,反正有我在,你应付不了的交给我应付就是。” 苏杭怔住,这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说“反正有我在”。 这话好像给他一种他也可以依靠别人的感觉。 在他十六年的生命中,有少一半的时间他依靠了奶奶,大概是七岁之前吧。七岁之后,他捡的废品就比奶奶多了。 奶奶身体不好,走不了多远的路就走不动了,喘得厉害,只能在原地休息等着缓过来,夏天几乎很少能出门。不然捡一天废品的钱都不够中暑上一趟医院。 他学会了在菜市场捡菜叶子,甚至摸到了在清晨四点左右去蔬菜批发市场蹲点,等那一车一车的菜拉过来,卸货的时候掉在地上的菜他就能悄悄捡回来,比等傍晚菜市场撤摊之后去捡的要新鲜的多。留下够一天吃的,有多的还能摘一摘,带去早市,随便找个角落铺上一块布,往摆的整整齐齐的菜上喷上水,看着水灵灵的,也能赚点零票。 他过了这么多年一毛钱掰成两个五分过的日子,头一回有人跟他说“反正有我在”。 谢恒看苏杭愣住,伸手在苏杭面前晃了晃:“喂!苏杭?” “啊!”苏杭反应过来。 谢恒失笑,“想什么呢?” “没有,只是觉得很谢谢你!” “有什么好谢的,我是花钱请你做事,又不是做慈善!好了好了,正事谈完了赶紧点菜!” “好。” 这一次苏杭的脸上少了许多拘禁,也对未来有了更多期待。 第五百三十六章 青铜铭文 吃完饭后苏杭执意送谢恒回酒店。 来到房门前,谢恒从口袋里掏出房卡,不小心将钥匙扣带出来掉在地上。 苏杭帮谢恒捡起来,看到上面的挂着的小剑歪了歪头,“这钥匙扣造型很别致。” 谢恒笑着说:“这东西有实物的,只不过我还没找到。就先做了个钥匙扣挂着。” 苏杭:“那这实物应该对你很重要。” 谢恒:“应该吧,我也不是很确定,但我的确很想找到。据我了解这东西的实物应该是一件古董,前不久我确实找到了一个实物,大瑾时期的古剑,也见过了,几乎一模一样,但我感觉还是不对,那不是我真正要找的东西,大瑾时期的那把古剑应该也是仿品,真正的实物大概还在更早之前。” 苏杭很诧异:“都已经追溯到了大瑾时期,竟然还只是仿品?” 谢恒点头,“所以要想查到真的很难,有朋友也在帮我调查,不过还没有结果。” 苏杭:“那我也帮你找找。” 谢恒点头,虽然他并不觉得苏杭能找到,但出于礼貌,脸上还是表现出淡淡的期待:“你是历史系的学生,说不定真有线索。” 从酒店出来,苏杭站在门口,回想着那个长剑形的钥匙扣,隐隐觉得有些眼熟,他真的好像在什么地方看过。 是课本里面?不,如果是课本里面他不会只是有一点点模糊的印象。到底是在什么地方看过的? 苏杭想了一会没想到,决定暂时放弃,他现在要去医院看奶奶,等回来之后再帮谢恒想想之前到底在什么地方见过。 下午的交流会两点半开始四点半结束。三点半就开始自由讨论。 陶老叫来谢恒,跟谢恒说着昭明帝墓挖掘的事宜。 一般古墓的挖掘长达几个月甚至一年的都有很多。而像昭明帝陵墓这样的大墓,不管是在规模还是历史价值上都堪称顶级,整个挖掘工作没个五六年根本不可能完成。 只不过前期的主要挖掘研究工作已经即将收尾,后期的工作不需要陶老和谢恒这样的核心人物总在现场亲自参与指导,只是当有较大的发现时才需要他们过去。 当然在这几年内他们的重心还是昭明帝陵墓,他们将去搜集更多的资料做更多的调查来辅助陵墓的挖掘研究,但同时,也可能要开始准备其他古墓或者文化遗迹的研究考察。 陶老手上现在就有几个待挖掘的遗迹,他准备让谢恒挑一个牵头。 现在的谢恒已经完全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如同这次昭明帝陵墓的探索挖掘是陶老牵头,陶老也希望谢恒来牵头他手上的某个课题研究。 谢恒受宠若惊,他以为即便参加了这样的交流会,但要想独立牵头考古工作也得至少再等上个两三年,没想到老师会这样信任他,现在就愿意给他机会尝试。 只不过如果谢恒真的接手,那他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忙成陀螺转个不停。 昭明帝的墓,新遗迹的探索,还有天问学院那边的学习,另外他还要画符供应网店,还要接单赚钱,把他劈成四份都不够用! 还没开始真正忙起来,谢恒已经想给宣景打电话诉苦了。 这就是有人疼的结果。 谢恒没有拒绝陶老的提议,就算再忙也得接受,这是他钟爱的专业,而且不接也对不起老师的栽培和期待。 四点半交流会结束后,陶老受老友邀请去家里做客,谢恒一个人回酒店。交流会上接受了密集的知识点,他需要点时间消化。 到了差不多五点半,谢恒在手提电脑上整理完了交流会的重点记录,也懒得出去,就准备打电话给叫送餐服务。 电话还没打出去,苏杭的消息就先过来了。 【我查到你要找的那把剑的资料了,有时间吗?】 谢恒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赶紧苏杭回了电话。 这会的苏杭正在赶回学校的公交车上。 谢恒直接让苏杭到酒店来找他。 考虑到苏杭肯定也还没吃晚饭,谢恒还是打给酒店叫了送餐服务,三荤两素一汤的精致佳肴,按时间推断等苏杭到的时候也差不多做好了。 四十分钟后,苏杭来到酒店。一进门就激动地跟谢恒说:“我找到有关那把长剑的消息了!” 谢恒也很高兴,但瞧着到底比苏杭更稳得住些:“在哪?” 苏杭背着个斜挎包,从包里翻出来一个长方形的盒子,盒子一拿出来那鼓鼓囊囊的背包就扁下去了。 两个手掌长的盒子,颜色古旧,看着就是老物件。 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枚形状类似瓦片的拱形青铜片。 苏杭将青铜片拿出来给谢恒看。 外拱一侧刻着一些图案,而内拱一侧是一些文字。 让谢恒惊喜的是外拱侧的图案中竟然有那把长剑。绝对不会错,虽然刻画的整体图案是偏简体画的风格,但那长剑刻画得很仔细,每一条纹路都清清楚楚!谢恒拿出钥匙扣对比,一笔一划都对得上! 古代记载文字器物的顺序大致是按照甲骨、青铜器、竹简、帛书、纸张这个顺序来,大瑾时期使用较多的是帛书,眼下这可是青铜器,正儿八经的的铭文,比用帛书的时期还早得多。 帛书的使用至今有两千多年的历史,而青桐铭文已经有六千多年! 现在苏杭手上这块是货真价实的古董! “你这东西是哪来的?” 苏杭:“这是我奶奶的宝贝,我奶奶说是祖上传下来的,虽然不是多值钱的东西,但因为是老祖宗留下来的物件,就一直保留着。” “不是多值钱?”谢恒笑起来,“这块青铜片很可能是从某个大型青铜器上拆卸下来的,而且保存完整,要放在古董交易市场上怎么都便宜不了。更何况上面还有图案铭文。” 苏杭:“我知道这东西值钱,但奶奶不知道,她以为就是祖宗留下来的没用的铁片,觉得这样一片也卖不了多少钱,还不如留着。要是奶奶知道这东西值钱,大概早就卖了供我读书。奶奶说小时候听她奶奶讲,家里祖上是勋贵,这铁片一直被当做传家之物,可能就是在古时候是某种身份的象征。所以即使奶奶认为这东西不值钱也一直很宝贝。” 谢恒接过来仔仔细细地看,但可惜的是上面的铭文不仅跟现代汉字的差距很大,而且不是谢恒研究过的任何一种古代字体,他根本不认识。 在看有图画的那一侧,谢恒只能隐隐看出来这是一副作战图,手拿长剑的人在遭受一群人的围攻,周围还有些图案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你能不能看懂上面写的是什么?” 苏杭无奈摇头,“我真不认识,上面不是我了解的任何一种古文字体,之前我还怀疑过会不会是随便涂鸦的,但又觉得不可能,谁会用铭文乱涂鸦?而且我的兴趣也不是研究青桐铭文,所以在发现无法解读上面的文字之后我就没再看了。今天看你的钥匙扣我觉得眼熟,一开始都没想起来,之后我去医院照顾奶奶,这才想起来是在这块青铜片上见过。” 谢恒抿唇,这青桐铭文肯定比那把大瑾时期的长剑出现得要更早,无论如何他都要弄清楚这上面写的到底是什么。 “既然是你的传家宝我肯定不能拿走,你介不介意我拍几张照片带回去找更专业的人看看?” “你随便拍,不然我也不会带出来给你。” 苏杭倒是不介意直接让谢恒带走青铜片,只是考虑到如果奶奶身体有所好转后出院回家,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想看看这青铜片。 谢恒从各个角度拍了照片,还录好了视频,将照片和视频发给沈淮州,问沈淮州认不认识专门研究古文字的,给看看。 苏杭在边上坐着,看着谢恒的手指飞快地按着手机,神色难掩激动,心道看来那把剑对谢恒真的非常重要。 等谢恒给沈淮州发完消息,之前点的客房送餐服务也到了。 长剑终于有了线索,谢恒很高兴,又叫了饭后甜点和饮料。 苏杭:“点这么多吃不完吧?” 谢恒:“多吃饭菜,甜点吃不完可以打包带走。” 苏杭:“谢谢。” 这两天跟着谢恒,苏杭品尝到了见都没见过的美食,也增长了不少见识,现在还有了一份相对轻松还能赚钱的兼职。当初嫌弃麻烦,现在苏杭却无比庆幸能被学生会安排接待谢恒。 吃完了饭,将甜品给苏杭打包了多一半,他还要赶回学校去,有份报告着急做,得去图书馆查阅资料。谢恒忙着研究青桐铭文就没去送苏杭。 苏杭走后没多久,沈淮州那边就给谢恒回了电话。 “可以啊你!参加个学术交流会还能找到这么重要的线索!” 谢恒:“这也是碰巧了,怎么样,认不认识专门研究古文字的人?” 沈淮州:“还真没有,不过我觉得你老师那肯定认识这样的人。” 谢恒一想也是,陶老在这方面的人脉那是毋庸置疑的,他干嘛舍近求远? 第五百三十七章 凤鸟藤 “嗯,晚些时候我去问问老师。” “话说那个小朋友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哄骗人家让人家愿意把传家宝都拿出来给你看?” 沈淮州的声音贱兮兮的。 “我可没骗人家,再说人家是清州大学的高材生,哪那么容易被骗?” 谢恒把苏杭的事简单告诉沈淮州,惹的沈淮州连连咋舌。 “要不说你好运气呢!人家清州大学安排来接待你的学生竟然还能帮你解决网店招人的问题,还让你找到了有关古剑的线索,你这一趟出去可收获颇丰啊!” 谢恒:“我就是命好!” 沈淮州:“行,你命好!那你赶紧去问你老师吧,我这边问了不少大鬼都没什么线索,说不定就只能指望你了。” 谢恒:“会不会是因为时间太久远,所以才一直没线索?你看那青铜铭文最早能追溯到六千年前,要是有那个时候的鬼说不定知道什么。” “哈?六千年前的鬼!那估计得是鬼王级别!上哪给你找去?冥府恐怕都没几个!你也是真敢想!就算让你见到六千年前的鬼王,你敢问吗?” 谢恒:“得得得,就你话多。没事挂了!” 说完也不等沈淮州说还有没有事,谢恒直接挂了电话。 沈淮州对着传来嘟嘟声的手机,转头跟身边贴着他的元天运抱怨:“谢恒居然挂我电话!” 元天运双手在沈淮州身上上下摩挲,“真的太过分了!” 沈淮州眯眼:“天运,你回头帮我查查那个叫苏杭的。” “你怀疑他有问题?” “不是怀疑,只是谨慎起见。而且说不定调查了苏杭有助于我们进一步了解那青铜片的真正来历。如果青铜片真是苏家祖上的东西,那至少说明苏家老祖宗在当时很可能有十分显赫的身份,就是倒退到六千年前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有资格用青铜器。” “好,这事交给我,我一定将他查得清清楚楚。”说完元天运一口咬在沈淮州光滑的肩膀上。 沈淮州嘶了一声,一巴掌拍了下元天运的脑袋:“属狗的?” 元天运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咬出来的压印,“我心甘情愿为沈哥做任何事,不过沈哥也可以稍微给我点甜头!” 沈淮州呵呵一声,伸手怼着元天运的脑袋将人推开, 晚上七点多,谢恒估计陶老应该吃完晚饭了,就给陶老发了消息,确定陶老有时间后才打车过去。 陶老没住酒店,而是应朋友邀请住在朋友家,这个时候上门打扰,谢恒下车后还特意在小区门口的水果店买了果篮,搭配一瓶据说相当受欢迎的果酒。 一进门谢恒就受到了热切的关心问候。 陶老的朋友跟他年岁差不多,慈眉善目,瞧着就是位很和蔼的老人家。 谢恒一眼看出老人是子孙满堂、晚年顺遂的面相。 “早就听老陶经常夸你,今天可算见到真人了!” 谢恒谦逊地笑了笑,“那是老师过奖了。” “诶!这么年轻就能来参加交流会,还能让那帮老家伙心服口服,哪里是过奖啊!哈哈!你是有正事找你老师是吧?那我不打扰你们了,书房你们用。” 那人边说边退了出去,还给两人关上了书房门。 谢恒:“老师的朋友真是热情。” 陶老:“他也就是见到后起之秀才这么热情,一般人可难见到他的好脸。这么着急找我有什么事儿?” 谢恒拿出带过来的笔记本电脑打开,将之前拍摄上传到电脑上的那些青铜片的照片都点开。 “老师,你认不认识上面的铭文?或者有没有专门研究铭文的朋友?” 在看到青铜片的第一时间陶老的眼睛就直了,双手扒着电脑凑到了最近处,一眼不眨地细细看着上面的每一个文字。 就那么几张照片,陶老看了半个小时才看完。 上身往后移到正常距离,陶老顾不得眼睛酸疼着急地问谢恒:“这照片是从哪来的?你拍的?见过实物没有?东西在哪?” “我是看过实物,这是我一个朋友家的传家宝,家中长辈很看重,他能偷偷拿出来让我拍照就很不容易了,所以……” 谢恒知道老师这是对着青铜片感兴趣了,但是他真不能直接替苏杭做主让人将东西带出来。老人家对家里的老物件都有一种特别的执着,更别说这还是传家宝。苏杭的奶奶一定很宝贝那青铜片,以后出院了肯定要看,要是被拿来做研究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给苏杭。 陶老看着明显有些失望,不过能看到照片他还是激动更多,再说知道真有这么个东西已经让他非常兴奋。 “虽然你老师不是专门研究古文字的,不过这上面的青桐铭文我还真认识一部分,只是一小部分。” 谢恒激动地往往挪了挪椅子:“那您看懂的那一部分说的什么?” 陶老:“这青铜片上的内容大致是说在某一天,天上出现神迹,即天神下凡发生争斗。从天上打到地上,又打回天上,战况很激烈,造成了房屋田地损毁严重。而这样激烈的天神之战,实际上却是以一对众,是众多天神在围攻一个天神。就是这幅图上被围在中间挥舞着长剑的那个,他就是被围攻的天神。” “天神?” 陶老:“这上面是这样记载,说是先有数道金光破云而出,之后便有身披霞光容貌精美的众多天神自九天而降,神兵相接,华光大盛,伴有天雷滚滚震耳欲聋,云海如波涛翻腾,电光游龙,声势浩大。我就能看懂这些了,剩下还有一部分比较晦涩难懂。” 谢恒皱眉:“怎么感觉跟神话故事似的?天神降世,还打架?而且都是天神了还以多欺少这么不要脸?” 陶老:“可信度是不高,但一般这种记载都是亲眼所见,所以我猜测可能是海市蜃楼,确实有一个人被众人围攻,因为海市蜃楼的原理被反映在天上,所以被见到这一幕的人误以为是神仙降临人间刀兵相见。这样奇特的景象应当被记录下来。不过虽然是以多欺少,但说不定那执剑的人是恶人,其他人只是在为民除害,这种事情不好猜度,你以前可不会这么武断。” 谢恒抿嘴,他能怎么说呢?说在第一眼看到这幅图的时候就不由自主地站到被围攻的人那一边,觉得其他人就是以多欺少的混蛋? 不过谢恒也比较同意陶老海市蜃楼的观点,毕竟说是天神打架还是觉得太扯了。 目前最重要的是找到了解铭文的专家,将上面的所有文字解读出来。 “老师认不认识古文字方案面的专家?我想知道上面到底都讲了什么。” “我确实认识一位,对青铜铭文很有研究。你这青铜片也的确非同一般。从照片上青铜片的成色和锈迹看,大致能估算出距今有四千年以上,要想再具体一点就需要看到实物才能分析出来。不过这看青铜片四边的花纹倒是又给我们提供了线索,从这种特殊的花纹我判断这青铜片的时间应该再往前推一千五百年到两千五百年左右。” 谢恒算了算:“那不是到青铜器最先出现的时期?不,如果是两千五百年的话就更早,目前我国已经出土的青铜器最早就是六千年前的齐王墓,所以考古界一直推断那就是历史上青铜器的诞生时期。但如果这枚青铜片诞生于六千五百年前,不就比齐王墓更早?” 陶老用力点头,满是皱纹的脸上因过度激动而泛红。 “所以这绝对是考古史上的重大发现!这枚青铜片的存在很可能印证了青铜器的出现比我们现在所认为的还要早五百年!” 谢恒:“老师怎么就能凭借青铜片上的花纹做出这种猜测?这花纹有什么特别?” 之前谢恒也有注意到青铜片四边的花纹,但只觉得很怪异,没看出其他来。 陶老指着图片说:“你看,四边的花纹每条边都是由一个中心图案加上从这个图案左右两边延伸出来的藤叶组成。你觉得这个中心图案像什么?” 谢恒眯着眼看着:“有点像……简笔的凤凰?”主要是那尾巴和翅膀很标志性,古时候的凤凰当然没有现在的图画那么栩栩如生,却也很有特色和辨识度,“但是在古代图腾中我从来没见过将凤凰和藤蔓放在一起的组合。” 陶老点头:“没错,我也没见过,但这花纹并不是将凤凰和藤蔓组合在一起,这是一种已经灭绝了四千多年的植物,叫凤鸟藤。这是我国独有的一种植物,十年的凤鸟藤才能开花,且都有碗口大小,花朵的形状如同展翅高飞的凤凰,因此得名。四千年前,龙凤已经被视作吉祥如意的象征,也已经出现了各种形态的龙凤图腾,那时以部落的形式为主要社会居住形态,一个部落稍微发展壮大就能成为一个国家。当时历史上有记载的国家不在少数。” 作者闲话:【晚上八点之前没更就是没有第二更咯~】 第五百三十八章 凤鸟藤 谢恒:“我也稍微了解过那段时间的历史,但就算再往前推一千五百年,我也没听过凤鸟藤这种植物。而能够刻在青铜器上,就代表这种植物在这个部落或者国家中应该有很高的地位,或者非同寻常的象征意义。” 陶老露出兴奋的笑:“那是因为这个国家从来没有出现在正史中,它是否存在都是很多人争议的对象。金羽国你听过吗?” 谢恒摇头,“追溯到四千甚至五千年前的国家,我只听过金玉国,而且还只是存在于野史中。” 陶老:“其实金玉国就是金羽国,只是在后来历史变更中,随着文献记载的不全面和不成熟,就把金羽国给说成了金玉国。金羽国存在的时间就是迄今为止六千五百年到五千五百年,有将近一千年的时间。但因为那时候小国众多,金羽国不论是国土面积还是国人数量都不算突出,所以即便存在一千年也没能在正史中留下痕迹,以至于现代很多学者都质疑这个国家是否真正存在过。我一直坚信金羽国是存在过的,现在这块青铜片的存在更是证明了我的猜测。金羽国就是唯一将凤鸟藤作为供奉图腾的国家。” 谢恒:“金羽国的金羽是不是就是指凤凰羽毛?” 陶老点头:“我认为非常有这个可能。金羽国非常崇拜凤凰,认为凤鸟藤是凤凰陨落后所化,把凤鸟藤作为国家的象征,会在一些很重要的装饰或者器物上弄上凤鸟藤图案。尤其是国家的贵族阶级,那些勋贵也将凤鸟藤作为尊贵的象征,而且一般人只能祭拜凤鸟藤,不能随随便便在器皿上用上凤鸟藤的图案,只有身份达到一定的尊贵程度才可以。” 谢恒:“所以这块青铜片很可能是出自金羽国某位贵族所拥有的青铜器物上?” 陶老:“是有极大可能。但我们无从得知它究竟出自什么器物。我国古代的青铜器用途主要集中在两方面,一是祭祀礼仪,二是战争。一般具有记录作用的青铜器多为祭祀礼仪所用,当然也可能出现在具有其他日常用途的器具上。” 谢恒想了想说道:“那有没有可能通过青铜器的成分来判断它的用途?我记得古时候同一时期的青铜合金配方都有可能存在好几种。《周礼·考工记》中就有指出”金有六齐,六分其金而锡居一,谓之钟鼎之齐;五分其金而锡居一,谓之斧斤之齐”等,这不就是根据性能和用途来研究成分?” 陶老对谢恒越发满意,不愧是最得意的学生,不仅对冷僻的历史文献都很了解,还能活学活用。 “你说得没错,青铜合金的性能确实会随其配方比的不同而引起变化,在某种程度上我们也的确可以根据分析青铜器的成分来推断它的大致用途,但你总不能盼着老师看照片就能推断出配方比吧?那我不是神人了!” 谢恒顿时不好意思,他都忘了,是他说没法给陶老把青铜片弄来。 “你也别着急,回头我联系我那位专门做铭文研究的朋友,让他看看。” 谢恒点头:“那就麻烦老师了。” 陶老:“这哪能叫麻烦?我还高兴你能让我看。我虽然没有专门研究过金羽文化,但一直是金羽国真实存在过这一理论的支持者。你算是帮我验证了这一理论的真实性。” 又聊了一会金羽国,谢恒将照片发给陶老后就离开了,他还要赶紧回酒店跟宣景视频。 屏幕前,宣景看着谢恒眉飞色舞地说着长剑的事终于有进展了,也跟着笑起来。 “好事,以陶老的人脉和面子应该很快就能将青铜片上的内容翻译过来。” 谢恒:“我也觉得,只不过这一次跟老师聊让我发现自己的知识储备还相当匮乏。我居然不知道金玉国就是金羽国,也不知道曾经的金羽国还用凤鸟藤作为供奉崇拜的图腾。” 宣景:“我国的历史源远流长,而且内容丰富、分支众多,大多数优秀的历史学者都是主要针对一个时期做详细的研究然后有所建树。哪里有人能彻彻底底了解全部历史?再说金羽国只是出现在野史记载中的不知名小国度,正史记录中根本找不到有关金羽国的只言片语,你能知道金玉国就已经很厉害!” 谢恒嘴角轻轻扯了一下:“你这么说让我好受多了,如果你在就最好了,这时候能给我个爱的抱抱。绝对能安慰到我。” 宣景:“等你回来多久的抱抱都有。” 谢恒:“呵!这还用说!到时候你想不给我抱都不行!由不得你!” 宣景被谢恒流氓一般的表情逗笑,配合道:“怎么由不得我?要是不让你抱你打还算来强的?” “那可是你逼我的!我就喜欢这个调调!大美人儿!你就从了我吧!” 这样的言语调戏谢恒真是乐此不疲。 大概是越聊越“危险”,谢恒可不想大晚上的去冲凉水澡,终于主动换了话题,跟宣景说了自己打算接陶老那边安排的新遗迹考察的事。 宣景点头:“这是你的专业,也是你的爱好,而且这样的机会非常难得,第一次项目牵头,不能错过。” 谢恒:“是吧!我也这么认为。只是这样一来我能自由支配的时间就更少了,更没时间跟你在一起。” 宣景:“我们有一生的时间在一起,你一辈子都是我的,我不会小气到剥夺你这点兴趣爱好兼实现自身价值的时间。这些是你生活组成的一部分,我已经占据了你的整个心,生活上多留出些余地给你的爱好或者工作、学业都是应该的。如果我不同意那就是在拖你的后腿,你得谴责我。” 谢恒笑成一朵花:“你怎么这么会说话?” 宣景:“这得看跟我说话的人是谁。” “哈!我就是这么有魅力!”谢恒想要双手比“六”的手势,不过还好他在一只手比六的时候就已经控制住了这种冲动,只是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御清流那货影响还没完全缓解过来,“你放心,虽然你工作也很忙,但我相信我们还是能挤出时间好好腻歪。” 宣景笑了笑:“你跟苏杭也谈妥了?” 谢恒:“谈好了,这孩子很懂事,我之前还担心他会不会各种推辞得害我费一阵口舌,没想到答应得挺干脆。” 宣景:“那确实很懂事。” 很多条件不好的人在接受他人帮助之前总是会先各种推拒一番,倒不是说这种行为很假,毕竟很多这样的人总是过分的自尊心作祟不允许自己轻易接受他人的帮助,会觉得这样容易被人看轻。然后反而需要提供帮助的人给做心理疏导。 宣氏集团每天都有做慈善,也帮助了不少人,甚至在这一类的慈善项目中还设置了专门的心理小组来辅导那些自尊心过盛不大愿意接受帮助的人。 但从宣景上位后,他就将这个小组撤掉了,省下来的钱可以帮到更多需要帮助也愿意接受帮助的人。但凡那些别别扭扭不怎么情愿的,宣景都不会“强求”。 谢恒又说了一些关于苏杭的事,最感慨的就是那么巧清州大学会安排苏杭接待他,苏杭又需要经济上的帮助,他又正好要招人管理网店,就这么一拍即合。而且谢恒还觉得如果自己没有给苏杭提供网店工作的机会,也就不会有后来苏杭看到他的钥匙扣并愿意将传家宝带给他看的情况。 只能说人生中的很多经历都是由无数主动或者被动的“选择”造就,有一个环节发生了变化都可能导致完全不一样的结果。 两人又东拉西扯地聊了一会,墙上得到挂钟已经到了十点半。 虽然谢恒明天上午没事,但宣景明天一早有个早会,两人互道晚安就睡觉了。 ———— 云海涌动,电闪雷鸣! 一身黑色战衣长袍的男子脚踏虚空,右手中紧握的长剑正在滴血。 男人明显身受重伤,脸上却还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轻慢地抹掉嘴角的血迹。哪怕被众人围攻,他也不见丝毫落魄模样,神色依旧桀骜,满眼轻蔑。 “就凭你们,也想取本尊性命?”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即使现在他们人多势众且那人已经有内伤在身,可所有人还是都心存忌惮。 对峙片刻,一个胡子一大把的男人上前一步,面上瞧着慈祥,眼底却带着凶光:“玄凤!你本为九幽阴煞,能修炼成仙是天大的造化,可惜你本性难驯,成仙成圣依旧作恶多端,今日我们将你诛灭,乃是天道所归!” 被称作“玄凤”男子冷冷一笑:“你们这帮伪君子永远都是这样,明明是你们阴暗卑劣,还偏生要找这么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恶心至极!” 围攻众人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有人忍不住叫嚣:“你少得意!今日我们定要将你拿下!你就是插翅也难逃!” 男子不屑地嗤笑一声:“我本来就有翅膀!蠢货!” 被这样毫不留情地羞辱,那人大叫一声提起大刀砍了过去! 作者闲话:【多谢雨非霏送礼物~爱你!】 第五百三十九章 闪现的画面 下一刻,谢恒从梦境中惊醒。 抬手覆上胸口,心脏砰砰砰跳得厉害,好像随时都会破出胸腔。 谢恒睡觉不是很爱做梦,至少醒过来之后还能留下印象的梦很少,而在有数的梦境中,大都是偏现实向的,这种光怪陆离的梦少之又少。 他今天怎么会做这种梦?是受看到青铜片的影响? 但青铜片上仅仅一幅画面,他脑补得好像有点多。 而且梦境中的场景实在太过鲜活,比在电影院看5D电影还要鲜活。就好像自己当时就在现场。 只是谢恒不记得自己到底是处在什么位置,是围攻中的一员,还是被围攻的那个叫玄凤的人,又或者是无关的旁观者。 不过谢恒希望自己不是围攻那一群的人,他总下意识地觉得那些人很恶心。 谢恒揉了揉胸口,有点疼,但又不是那种闷痛,而是一种分不清是错觉还是什么的尖锐的疼痛。 摸出床头的手机看了眼时间,才五点多。 不过夏天天亮得早,已经有光亮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 谢恒重新躺回床上,抬起小臂盖在眼睛上。 他已经没有睡意,但他很好奇梦中情况的后续,他想知道那个被围攻的人究竟怎么样了,有没有突出包围,或者有没有人来支援他。 九幽阴煞,听起来确实不像正道人士。但就梦中的情形看,那些围攻的人自诩正派,但以多欺少不说,就看他们的表情眼神也不像善类。而那个叫玄凤的男人谢恒看不清他的长相,梦中就是模糊一团。可从双方的对话判断,谢恒更倾向于他们的情况就像一些电视剧中反派是好人,而正道都是伪君子的设定。 反正他对那些人没有好感。 就这么迷迷糊糊地想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到了七点钟,谢恒躺不住了,给宣景发了早上好的消息过去,叫了客房早餐服务。 谢恒点了简单的清粥小菜,但毕竟是五星级酒店,就算是清粥小菜也做得很精致,只是谢恒惦记着那个梦境,还是没什么胃口。 精致的汤勺有一下没一下地搅拌着碗里的粥,谢恒奇怪怎么到现在他还能清楚地记着梦中的所有情形。 做梦不都是在醒过来后随着时间的推移梦境中的场景会越来越模糊? 谢恒咬着勺柄,想着要不要问沈淮州天问里面有没有擅长解梦的天师,回头帮自己看看。 还不等谢恒想好,宣景的电话就过来了。 看着来电显示,谢恒的心情好了不少。 “今天不是有早会?” “刚到公司还没开始。怎么了?” 谢恒被问得一愣,“什么怎么了?” “你心情不好。” 谢恒惊讶:“你什么时候会算卦的?” 手机那头传来一声轻笑,“我不会算卦,但我看你早上给我发的消息不太对。” 谢恒看了一眼手机,调到两人的消息界面,他发了在一个“早上好”加一个微笑的表情。 “有什么不对?” “正常情况下你不会发表情图片,还会说两句骚话。今天的消息太正经。” 谢恒嘴角抖了两抖,原来他在宣景心中是个不正经的形象。 “没有,就是昨晚可能没说好,做了一晚上乱七八糟的梦,早上醒来的早又没睡意了,但不是很有精神。” “噩梦?” “也不算是吧,反正是挺奇怪的梦,我觉得可能跟我太关注青铜片有关,做的梦都是青铜片上的画。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应该是太想弄清楚青铜片的情况了。” 宣景沉吟片刻,“也许是你这段时间太过紧张,准备这场学术交流会就很费精神,还有很多其他事情要操心,太累了,你需要休息。” 谢恒:“交流会最费精神的就是演讲稿,我这连演讲都结束了,现在在这就是纯放松,算休息了。今天上午没有别的安排,我准备四处看看,清洲岛的海滩不是很出名?水清沙白,还有水上房屋。下午的交流会只有一个小时,三点开始四点结束,我能玩儿得很尽兴。等结束之后我就回酒店休息,晚上说不定还能出来逛个夜市,明天上午的飞机也不耽误。” 宣景:“安排得很充实。” 谢恒嘿嘿嘿:“难得出来一次嘛!回去之后就得连轴转了,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有时间这样放松。” “等你牵头的遗迹考察项目结束,或者不那么忙的时候,挑个时间我们去旅游。” “好啊,攻略什么的也不用做,有时间了就来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遗迹考察还没开始,谢恒就已经憧憬忙完之后跟宣景去旅游了,他的规划很超前。 没一会谢恒听到电话那头王秘书的声音,提醒宣景到开会的时间。 谢恒很快挂了电话,可不想让王秘觉得他太粘人。 在网上查看了一下清洲岛海滩的情况,谢恒惊喜地发现他住的这座酒店就有自己的海滩,仅提供给在酒店入住且消费达到一定金额的客户,或者是在入住的时候购买带海滩游玩的套餐服务。 酒店是宣景给谢恒定的,高级商务套房,直接定了五天,消费已经足够,谢恒拿着房卡下楼,找了个服务人员带他到海滩上。 酒店在海滩上还提供各种服务,包括售卖、出租泳衣和潜水用品,还有潜水教练待命。在这里可以学习潜水,新手还可以雇佣教练陪同潜水,这些都要另外花钱,但海滩上提供的酒水食物都是免费的。 谢恒租了一套潜水设备,过来一路上服务员都在给他介绍这片海滩的特色以及有什么好玩儿的,从谢恒知道这里还是相当不错的潜水点后他就开始跃跃欲试。 谢恒会游泳但没有潜水经验,只在电视上见过觉得很有意思,为保证安全,他还雇用了一名教练跟自己一起潜水。 也是跟教练聊了之后谢恒才知道潜水还可以考潜水证,真是他孤陋寡闻。 教练知道他是第一次潜水,还提醒他首次潜水容易被套脚的蛙鞋磨破脚踝,让他买一双潜水袜子,或者选择更贵的可调节式蛙鞋。 谢恒有点怀疑是不是这些教练身上也有销售任务。不过看在这位教练是个大约二十五六岁长相十分养眼的阳光帅哥的份上他就不计较了。 潜水之前要先检查潜水器材。 虽然是租赁的,但谢恒还是按部就班地检查起来。 背上器材,从小船上下水。谢恒很羡慕地看着后翻入水的教练,这动作做出来是很帅,比他像年过八十的老太太一样慢悠悠地下水好看多了。 因为谢恒是第一次潜水,下潜深度不能超过六十米,但好在酒店所属海滩这边有深潜水点也有较浅的适合初学者的潜水点,景色都不错。 随着逐渐深入,梦幻般美丽的海中景象逐渐在眼前铺展开。 各种颜色的美丽的珊瑚群,成群结队的游鱼,漂亮的海星,在这一片蔚蓝之中,生命以独特的形态存在,构建出别样缤纷的精彩世界。 时间的流逝被彻底忽视,谢恒没想到潜水竟然是这么有趣的事,等以后跟宣景出去旅游一定要把潜水列为必要项目之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谢恒正在兴致勃勃地观赏一群在珊瑚丛附近游荡的黄色带墨绿色条纹的小鱼,突然眼前黑了一瞬。 只有一瞬,下一刻又恢复清明。 谢恒一愣,还没等他彻底反应过来,分不清是脑海中还是眼前,又忽然出现他梦中的情景,那个叫玄凤的男人被众人围攻,但和梦中不同的是玄凤受了很重的伤,比梦中的还严重。梦中的玄凤只是嘴角溢血,可谢恒再次看到的画面却是玄凤的身上多处受伤,鲜血直流。 这个画面只是一闪而逝,短暂的出现又消失后谢恒的眼前还是一片海洋世界。 可异状并没有就此结束,玄凤的画面还是时不时出现,就好像正在播放电视剧的屏幕出现故障,满屏的雪花,偶尔才会闪现出画面。 谢恒眨眨眼,使劲儿地甩了两下头,还是不能阻止这种情况。 潜水教练很快发现谢恒的不对劲,凑过来打着手语问谢恒怎么了。下水之前他跟谢恒交流了简单基本的手语动作。 然而谢恒脑子一片混沌,头疼得厉害,只能在不断闪现的画面中隐隐看出教练在跟他打手语,可他却没有多余的精神精力判断对方在表达什么。 谢恒终于想起教练教他的手势,正要对教练比划,却突然间毫无征兆地昏了过去。 教练吓一跳,赶紧拉着人上去。 水边就有救援团队,在收到求救信号后赶紧下来营救。 一个小时后,谢恒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医院,边上坐着的是那位年轻的潜水教练。 谢恒扶着脑袋坐起来,头还有点嗡嗡地疼:“我怎么回事?” “医生没查出什么问题,”教练扶了谢恒一把,等他坐稳后给他递了杯水,“可能还是第一次潜水不太适应。做了初步检查一切指标正常。” 谢恒淡淡应了一声,“辛苦了,花了多少钱我补给你。误工费也算上。” 第五百四十章 男朋友 教练笑了笑:“本来还想不要你误工费交个朋友,看来是没希望了。” 谢恒:“不好意思,我就是来清洲岛听个交流会,明天就会离开。” 教练:“哦,可一般情况下初学者第一次潜水后十二小时内不建议坐飞机。你潜水的时间不短,而且我怀疑你会突然昏迷也可能是潜水时间太长,我该早点提醒你。” 谢恒:“……十二小时?这么久?” 教练无奈一笑:“严格来说我们是建议24小时之后再乘坐飞机,如果非常赶时间的话至少也要十二小时。” 谢恒撑着额头,觉得脑袋更疼了。 十几分钟后谢恒就坐不住了,他想出院。 他不好让这位教练前后忙活,就发消息给苏杭,当是老板提前使唤员工了,回头多发点奖金。正好今天苏杭只有早上两节课,在第二节大课临下课的时候收到了谢恒的消息。 谢恒问他有没有空,他想着反正还有十几分钟就下课了,就回了个“有”,还补充说今天已经没课了。他记得今天下午谢恒有最后一个小时的交流会,明天就要离开清洲岛,所以他原计划晚上请谢恒吃饭,明天周六有学生会社团活动,但他准备请假送谢恒去机场。 苏杭的消息发出去没有一分钟,那边谢恒语音消息就过来了,说自己在医院,能不能过去帮他办个出院手续,因为医生坚持他现在就算没事也不能总楼上楼下地跑,说他需要休息。 上大学以来第一次,苏杭没等下课就从后门出去了。 同班同学们相当惊讶,好好学生苏杭居然也有早退的一天?而且距离下课只有不到十五分钟,完全没这个必要。 一向只坐公交车的苏杭第一次选择打的,花了三十块钱一点也不心疼,差不多二十多分钟后到医院。 谢恒看着苏杭气喘吁吁的样子笑起来:“你跑上来的?没坐电梯?” 苏杭:“几个电梯都停在8楼以上。” “等着就是了,我只是让你帮我办出院手续,不是在生死攸关的手术同意书上签字,你不用这么赶。” 听到谢恒还有精神开玩笑,苏杭松了一口气。 天知道当谢恒说自己因为潜水昏迷而被送到医院时他心里有多慌。过来一路上脑子里净是那些潜水出事的新闻。看着电梯停在8楼他等不及,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上五楼,因为速度太快差点摔倒而扶住楼梯扶手时才注意到满手心都是汗。 教练看着苏杭担忧的样子,笑着对谢恒说:“这是你男朋友?” 在苏杭过来的路上教练就对谢恒表达了心意,他喜欢男人,也很久没有遇到谢恒这样长相男女通吃、性子又很独特的男人了。但可惜谢恒直接拒绝了他,并告诉他自己有男朋友。 谢恒还没来得及否认,苏杭先闹了个大红脸,结结巴巴地说:“不、不是,他是我……是我老板。” 教练“啊”一声,“明白,就是还没追到。” 苏杭的脸更红了。 谢恒暗笑,觉得自己这个当老板的得帮员工解围才行:“真不是他,我是有男朋友,但他没跟我一起来清洲岛。” 教练大概是真误会了,听谢恒这么说后脸上露出很意外的表情,还偷偷瞄了一眼苏杭。 谢恒没注意到教练的表情,对苏杭说:“麻烦你了,医生不让我乱动。说就算出院了也需要休息。” 苏杭正震惊于谢恒居然有男朋友,听到谢恒话后机械性地走出去到护士台帮谢恒办理出院手续。填表填错了两次,到办好手续之后整个人都还是恍恍惚惚的。 教练已经先一步离开,谢恒当场将所有的花费扫码还给教练,但以免后续有什么问题,还是在那教练的要求下加了微信。 谢恒又觉得这个教练还算负责,要是以后自己跟宣景还来这里潜水的话说不定还会找他。 苏杭办好手续回来,谢恒正要从病床上下来。 苏杭吓了一跳,来不及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赶紧过去将人扶住。 “你能下床了?” 谢恒失笑:“我要是连床都下不了还能让你来帮我办出院手续?” 苏杭:“可你都昏倒了,现在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现在感觉非常好。” 实际上谢恒还稍微有点头疼,但他觉得要是让苏杭知道那这小子肯定要磨叽他,说不定还不让他出院。 苏杭跟谢恒再三确认,肯定谢恒真的没事之后才跟谢恒一起出院。 回到酒店,谢恒向后仰倒在大床上,“舒服!” 苏杭站在谢恒身边,垂在身体两侧的手微微攥拳。 谢恒好一会没听到苏杭说话,一睁开眼就看到苏杭这幅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 苏杭咬着嘴唇,“你……是真的有男朋友,还是只是不想让那个潜水教练纠缠你随便编的借口?” 谢恒:“如果是假的,那在对方误会你是我男朋友的时候我就顺应着了。” 苏杭眉心微皱,但正在手机上点餐的谢恒并没有注意到。 大概是上午潜水消耗了不小体力,这会就觉得饿了。酒店点餐可以在手机上进行,谢恒的手指滑动屏幕找着感兴趣的食物。 “你有学业,还有大好的前途,难道就不担心有个同性恋人会让你的前途受阻?现在还是有不少人对同性恋人的关系无法接受。” 谢恒这才抬起头,微笑着问苏杭:“那你会不会因为我有个男朋友就觉得不能接受?” 苏杭愣了一下,随即坚定地摇头,“我不会。” “那就行,”谢恒笑出来,“要不然我可就无法雇佣你了。不过你说的情况我其实并没有深入考虑过,我不是恋爱脑,但我坚持性别相同或者不同并不能成为恋爱的阻碍。我也相信我到今天这个位置,真正能评判我的人不会因为我有个男朋友就否定我的能力,至于其他人没有资格评判我的人,他们什么想法我也根本不在乎。” 苏杭轻笑:“这倒像是你会说出来的话。” 谢恒:“是吗?那你倒是挺了解我的了。” 苏杭耸肩:“要是我真足够了解你就不会才知道你有男朋友。” “那不也是知道了么!我点了不少菜,一会一起吃饭!” 苏杭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那个……你男朋友是你同学吗?” 谢恒抬眼挑眉:“怎么?对我男朋友感兴趣?” 苏杭歪头:“就是比较好奇。你这么优秀,选的男朋友肯定不是一般人。” 谢恒抬手:“首先优秀的人是不是一定会找优秀的伴侣这点并不能从单一的角度得到肯定的答案。毕竟现在确实有很多反面的例子,再者对于”优秀”这个词语的定义很多人的想法都不一样,有人觉得善良就是一种优秀,有人觉得至少要在某个领域有所建树成就才算优秀。” 苏杭目光怀疑地看着谢恒:“你说这么多不会就是想逃避介绍你的男朋友吧?他是你通过什么非法手段获得的吗?” “哈哈哈哈!”谢恒拍着大腿狂笑不止,“哎呦我真不知道你还这么会开玩笑!不过我男朋友不是我同学,他是集团老总,但别误会,他只比我大三岁。” 苏杭一脸震惊:“这么年轻的集团老总?” 谢恒:“家族企业,不过没有传统家族企业那些乌七八糟的事,他的亲戚们在集团里面做事的不多,有能力的才能进集团工作,没能力的就算是直系亲属也只能老老实实等分红,集团的事情半点插手不了。” 苏杭点头:“能做到这种程度得扛住多大人情压力,你男朋友很厉害啊!” “不厉害也不能带领集团蒸蒸日上不是?啊,我还没跟他说明天回不去的事,机票得改签了。” 苏杭立即明白过来:“对,你今天潜水了,最好二十四小时不能坐飞机。” 谢恒的目光从手机上移到苏杭脸上:“你知道?有潜水经验?” 苏杭:“高三暑假的时候在海滩上做过兼职救生员,关于游泳、潜水的一些事项就知道的多了点。” 谢恒眯眼:“你还做过什么兼职?” 苏杭:“奶茶店卖奶茶,穿玩偶服发传单,网上一些修图的单子还有一些宣传海报的外包,快餐店外卖接线员,帮人买票替人排队……很多。” 谢恒:“厉害!有没有什么特别有意思让你印象深刻的兼职?” 苏杭想了想:“有过,一个奇葩男雇我去给她女朋友道歉,然后他女朋友反过来雇我去骂她男朋友。那个签字赚得很轻松。” 谢恒看着苏杭那张标准帅哥的脸,突发奇想地问:“有没有人雇你假扮男友?” 苏杭:“一开始有,但后来我就不再接这样的兼职了。” 谢恒:“为什么?” 苏杭:“雇主总想假戏真做,这让我很困扰。” 谢恒嘴角一抽,这可真够凡尔赛! 苏杭又一本正经地说:“如果哪天你想跟你男友分手但欠缺一个合适的理由,我可以为你破例一次假装成你的新欢,八折优惠不能再少。” 谢恒:…… 作者闲话:【多谢kusano宝贝的打赏~~爱你】 第五百四十一章 情蛊 看谢恒冷下脸,苏杭投降:“我嘴欠。” 整体上来说谢恒算得上个大度的人,他不是不能开玩笑,也不介意朋友在开玩笑的时候损他。他只是不想自己和宣景的关系被当做玩笑来说。 谢恒也觉得很奇怪,明明之前苏杭不是这样的,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话有点多,而且性情都好像发生了变化,跟换了个人似的,。 没一会餐点送过来。 苏杭吃的有点急,最后的冰镇凤梨汁几乎是仰头一口灌下,毫不意外地呛到咳嗽了老半天。 谢恒还来不及问苏杭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苏杭就干脆地抹嘴走了。 也是巧,苏杭刚走宣景的视频就发了过来。 谢恒赶紧接通:“宣总好!宣总威武!” 宣景:“现在看着倒很精神,没事了?” “必须没事了!”谢恒拍拍自己的胸脯,“看看现在这身体倍儿棒!” 宣景之前在开会,手机放在办公室,开完会回去才看到谢恒的消息,得知谢恒在潜水的时候发生了点小意外进了医院,而且明天的飞机得改签到后天了。宣景急得打翻了咖啡杯,王秘这会正在收拾,宣景拿着手机到另外一边的沙发上给谢恒打视频。 之前在古代,谢恒有点小病小痛的不会告诉宣景,主要是不想他担心,虽然有时候会故意在宣景面前“示弱”,但那不是真的弱。 可在经历了当初突然的分别之后,谢恒的想法就转变了。 他愿意将自己的一切好的、坏的都告诉宣景,他们是恋人,是在任何一个时空中彼此最亲近的人,没有什么事情不能说,好坏都可以分享。他身体不舒服,担心他也是宣景的权利。 谢恒:“可能就像医生说的,第一次潜水不太适应。” 宣景:“你身边有潜水教练跟着,时间长短他没把握?” “那也许是对别人来说这个时间可以,但对我来说不行?个体差异性是允许存在的嘛!” 宣景皱眉,还是很不放心:“后天回来,做个全身检查。” 谢恒:“好的宣总!” 宣景:“吃过饭了?” 谢恒点头,“出院就饿得不行,不过这个点才吃,晚饭又要推迟了。” 宣景:“尽量别推太晚,可以少吃点,机票我帮你改签,后天同个时间?” 谢恒:“有的话就行。” 宣景:“没有就让直升机去接你。这家酒店有停机坪。交流会都结束了,而且大部分人不是明天就走?你也不用担心后天走太出风头。” 谢恒:“我都发言完了还怕什么?原本就是担心有人嫉妒我在交流会上找茬,都结束还担心啥?等你的直升机!啊,我要刷绿漆的那架。” 宣景因为担心谢恒的身体而一直紧皱的眉头微微放开,眼中有些许笑意:“好。就让那架过来接你。” 谢恒一边喝酸梅汤一边问:“你这两天有没有按时吃饭?” “当然有,你让王秘监督着,不敢不好好吃饭。” 谢恒哼了一声:“那就是说如果我没让王秘监督你就不好好吃了?” 宣景:“你知道我工作忙,不是不好好吃饭,是很难控制时间,现在我都是让王秘书在该吃饭的时候提醒我。不管过程怎么样,结果我还是做到了按时吃饭。” 谢恒:“那倒也是。对了,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宣景:“什么?” “之前跟你说的苏杭,这一次是我找苏杭帮我办理出院手续,他做得很好,很有效率,之前跟他说帮我打理网店的事他也答应了。其实苏杭有奖学金,打工也很拼,学费和生活费从来都不是困难,最主要的是他奶奶的医疗费太昂贵。花的钱不少,住的也不是多好的医院,用药也只是以苏杭目前拼尽全力所能给到的最好的药。现在主要是压制病情调理身体,等身体调理好后还要准备手术,但按照现在的恢复进度还遥遥无期,老人家的身体未必能一直撑得住,而且手术费又是一大笔钱,所以我想直接负担他奶奶的所有医疗费用。” 宣景点头:“听你形容苏杭是个好苗子,要是被这些事情拖垮了也可惜。负担了他奶奶的医疗费,他就能更多地专注于学业和照料网店。” 谢恒:“我就是这么想的。我了解过他奶奶的情况,就是心脏不好,但也没有太严重,整套治疗下来加上后期护理也就是两百多万。我就跟他说每个月从他工资里扣一部分作为还款。他的未来职业规划是留校任教,我觉得挺好,大学老师没有那么忙碌,可自己把控的时间不少,到时候说不定还能继续帮我兼顾网店。” 宣景:“嗯,那就按照你的计划来。宣氏集团旗下的医院有专攻心脏内科的权威医生,我到时候让人过来给看看。” 谢恒:“等转院之后,到时候在看看你那边的医生什么时候有空再协调一下。” “好,你看着办就行。” “最近胡邵阳和宣雅他们有没有异常?” “正要跟你说,最近宣雅的目标是个青年演员。” “青年演员?”谢恒疑惑,“一线的?很出名吗?” 宣景回忆着调查资料,“出道三年,一直饰演一些不起眼的小角色,从来没火过。” “那怎么会成为宣雅的目标?之前宣雅不是一直在陪那些脑满肠肥的大老板帮胡邵阳拉生意?一个不温不火的演员能带给胡邵阳什么利益?总不会宣雅真心喜欢对方。” 宣景:“宣雅的确在跟那个人谈恋爱,还瞒着男方的经纪人,但应该不是她真心喜欢对方,每次他们约会开房都是胡邵阳提前叫人做好安排,要避开媒体和粉丝,还要瞒着男方的经纪人,只靠宣雅没这个本事。” 谢恒冷哼:“要是宣雅真心喜欢的人,胡邵阳可不会那么好心替他们买单。肯定又是胡邵阳的阴谋。他也算够舍得,之前对宣雅那么上心,现在得到人了转头就能让人去为他做皮肉交易。那文静呢?” “她还在陪那些大老板,前两天我去一场饭局,在隔壁看到文静陪着一个中年男人喝酒。那男人的手很不老实,但文静没有推开,之后两人就去开房了。” “呦,你知道得挺仔细啊!” 宣景:“算不上。只是饭局结束的时候看到他们一起在前台开房。之后我让人盯着,在文静送那个男人走之后胡邵阳就来了。” 谢恒皱眉:“有沈淮州他们派鬼盯着,你不用安排人,万一被胡邵阳发现说不定会有危险。现在看来胡邵阳这人有点邪门,还不知道他有什么手段。” 宣景:“我只是让人在酒店盯着,没派人跟踪,不过确实让我发现了一个不对劲儿的地方。文静见到胡邵阳的表现不太正常。” 谢恒:“怎么不太正常?” “我给你发视频。” 宣景安排在酒店盯梢的人还拍了视频。 视频一发过来谢恒就立刻打开。 画面中,胡邵阳一进来酒店文静就立刻迎了上去,紧紧抱住胡邵阳的手臂。 虽然拍摄距离较远没能将声音录进去,但开始可以清晰地看到文静的口型喊得是“邵阳”。 多亲昵的称呼。 再看胡邵阳,明显一脸的不耐烦,但还是虚虚应付着。 胡邵阳一直冷着脸,直到他问了什么,文静回答了,胡邵阳似乎对答案很满意,脸上才露出了丁点笑意。而这点笑容竟然让文静如获至宝,满脸都是感动。 这表情不像装的,眼睛里都有亮光。如果文静真能装到这种程度,大概她现在已经是元昼的夫人。 之后的视频中文静一直紧贴着胡邵阳,仿佛满心满眼都是这个男人。 两人在酒店吃了饭。 吃饭期间文静自己没怎么吃,一直在伺候胡邵阳,给胡邵阳夹菜倒酒,还帮胡邵阳将菜中放的被切得很细小的姜都一点点挑出来。 胡邵阳心安理得地享受,那模样像极了斗身份的封建余孽。 视频在两人吃完饭离开后结束了,最后的画面定格在出门口时文静用餐巾纸帮胡邵阳擦嘴角的酱汁。 宣景:“据我派去的人说文静还将那张纸巾藏进了自己的包里。” 谢恒顿时有点反胃,觉得自己才吃进去不久的饭菜有要再出来的冲动。 “所以文静这是对胡邵阳情根深种了?” 宣景:“从视频来看,确实喜欢到了变态的地步。” 谢恒:“文静虽然眼神不好,有元昼那样的未婚夫还出轨小叔子,但她应该也没到眼瞎的地步,胡邵阳长得是不差,也绝对不该让文静痴迷成这样。” 宣景:“但文静心甘情愿帮胡邵阳做事甚至出卖自己的身体,情根深种是个很好的理由,因为喜欢到不能自拔才能做到这种程度,只是这喜欢来得突然而且毫无理由。” 谢恒茅塞顿开! 他之前只是确定了文静和宣雅能对胡邵阳言听计从是因为蛊虫的缘故,但是并不清楚胡邵阳用的到底是那种蛊虫。现在这个范围应该可以缩小些了——十有八九是情蛊一类。 作者闲话:【今天1更,明天看情况补上~】 第五百四十二章 土味情话 情蛊大都分子蛊和母蛊,母蛊只有一个,就在胡邵阳身上,而子蛊可以有很多,文静和宣雅身上估计都有。 中蛊之后,体内有子蛊的人会情不自禁地爱上体内有母蛊的人。 很多情蛊都能让人丧失理智,成为最彻头彻尾的恋爱脑。不,恋爱脑都不足以形容,应该说是舔狗中的至尊王者。 谢恒:“胡邵阳可真卑鄙,居然用情蛊来控制宣雅和文静。两个女人对他”爱”得死去活来,为了帮胡邵阳哪怕是出卖自己的身体都愿意。” 宣景皱眉:“明明不喜欢一个人,却因为被下蛊而”喜欢”到彻底失去自我。这种东西太可怕,根本就不应该存在。” “蛊也不是那么好下的,不是随随便便接触就能做到,尤其是情蛊这一类的蛊,至少需要”深入”接触才行。文静和宣雅就算不是真心喜欢胡邵阳,但之前肯定跟他上过床,才能让胡邵阳得手,所以落得这个下场也有一小部分她们自作自受的原因。再者蛊这种东西培养起来实在非常困难,很多厉害的蛊不仅对环境有很高要求,练蛊的材料也很难找到,更加极为煎熬练蛊人的心血。蛊师存在的少就不仅因为蛊虫难以培养,还因为越是厉害的蛊虫操作难度越高,被反噬的风险也就越大。” 闻言宣景放心了不少。这么逆天的东西要是随随便便就能弄出来那世界不就乱套了? 谢恒笑起来:“不过你放心,你的纯阳体质是蛊虫克星,就是蛊王在世都不敢上你的身。” 宣景想起前不久王秘跟他说的即便是多年的恋人也需要注意维护二人的感情,不能像很多人那样觉得已经在一起了就不用在对彼此太用心了。而甜言蜜语是最自然也最直接的烘托二人气氛的方法。 于是宣景说道:“是这样?那为什么我会中了名为谢恒的蛊无法自拔?” 寂静,非一般的寂静! 谢恒:“刚刚你说的是……土味情话?” 宣景的表情不太好:“很土吗?” 他没有刻意学网上的情话,只是随便浏览了一些看看做个参考,又觉得刚好有这句合适此情此景,就说出来了。没想到竟然会被归为土味情话。 “咳咳,你要是觉得不好听那我以后不说了。” “别啊!”谢恒笑眯眯的,“以前我是觉得土味儿情话不好听,但是现在听你说了之后我才发现这种话好不好听那得听是什么人说。从你嘴里说出来,就是土掉渣的话也如同天籁,你是不知道你的声线有多迷人!” 有件事谢恒没说,他和热衷于给宣景口,或者床事上他偶尔喜欢在上面掌握主动权,都是因为他爱极了宣景因为他而情动难以自制时发出的舒爽到极点声音,呻吟或喟叹,让他非常有成就感且欲罢不能。 宣景那边还有一些公事要处理,跟谢恒聊了十多分钟就又去忙了。 谢恒又休息了一会,感觉自身状态还不错,就给苏杭发了消息,说晚上一起吃饭。 下午谢恒还是去参加了最后一场交流会。 结束的时候陶老跟他说已经联系上了一位古语言学家,还是主攻青铜铭文方向的,对方是他老朋友的前妻的现任丈夫,关系是有点复杂,但一来人家不是小三不涉及婚姻出轨,二来做学术的最注重的就是学术研究,即使面对较为尴尬的人际关系,可只要真有很重要的研究内容,那大家也能摒弃所有成见。 不过对方看了青铜铭文的图片之后说里面有一部分相当复杂的内容,他还需要研究解读一段时间,没有那么快出结果。 谢恒表示只要能出来结果他就已经很满意了,快慢倒不要紧。 从报告厅出来,谢恒就看到了站在门口不远处树下的苏杭。 陶老:“朋友?” 谢恒点头。 “怎么早没听你说有认识的朋友在清州大学?” 谢恒:“过来这边后才认识的,还没几天,不过人不错。” 陶老笑着点头:“你这个年纪多交些朋友应该的。不打扰你们年轻人玩儿。” 陶老和别人先走一步,谢恒走上前,“这么这么早就来了?” 苏杭:“反正没课,就干脆到这来等你。” “现在吃晚饭还太早了些。” 苏杭:“不吃饭就不能跟你走走?” 谢恒失笑:“能能能,是我说错话了,正好我也有正事要跟你说,去哪走走?” 苏杭:“去万竹林。” “行,我听说万竹林是清州大学的著名景点,很多人慕名而来,申请进入清州大学观赏就是为了到万竹林逛逛。” 苏杭:“今天是校园休整日,不对外开放,万竹林那边不会有太多人。” “嗯,那就去看看。” 万竹林又叫青竹园,里面都是竹子,有四通八达的羊肠小道贯穿林中,影影绰绰还能看到避暑凉亭。 不是开放参观的日子,这个时间点来这的学生又很少,整个万竹林都很安静。 谢恒:“之前听你说你奶奶的情况一直不太好,你有什么打算?” 苏杭:“没有奶奶就没有现在的我。我妈死后不到三个月我爸就走了,当时有个官二代的离异女人看上了我爸,跟我爸结婚的条件就是不能带着我,还说如果不把我送去福利院,赡养费也一分不会给我奶奶,就是怕奶奶把钱花在我身上。我奶奶气得跟我爸断绝关系,一个人捡废品养我。别看我那时候还小,但那些事情我都懂,也都记得。” 谢恒:“你奶奶确实很不容易,但你也知道,就算我现在提供给了你一个看店的工作,但你要交学费也需要生活费,不管你日常再怎么节省,对于天价医疗费来说都是杯水车薪。之前你说你奶奶现在是在依靠药物调理,等身体指标参数达到规范值才能动手术。但老年人,晚一天动手术就多一分风险,而以你目前的经济实力能给你奶奶用的药药效并不很显著,可能还要调理至少半年到一年才能做手术,谁又知道到时候会是什么情况?” 苏杭眼眶发红,双手紧紧攥拳。 谢恒一手插着口袋一手拍了下苏杭的肩膀:“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奶奶的所有医疗费用由我来支付,现在就能给她转到清洲岛最好的医院,找最好的医生开最好的药,争取在最短时间内调理好身体接受安全度最高的手术。术后的康复疗程也安排最好的。奶奶年纪大了,经过这么大的折腾身体本来就负荷过重,如果不注意恢复也容易出现很大隐患。” 苏杭怔怔地看着谢恒:“你……那不是一笔小数目。” 谢恒:“我知道,我有钱,你也知道我还是天师,这个行业真的很赚钱,网店你也看到了,随便一张符都那么贵,还有其他特别服务。我之前帮人驱邪抓鬼镇宅,这样的单子一单就能赚几十万到几千万不等,咱们不愁钱!” 苏杭:“可你为什么愿意这样帮我?” 谢恒:“因为我是你老板?还是位善良的老板!啊,你不用有心理负担,这钱就当我借给你的,每个月从你工资里面扣一部分做为还款,超过六千的部分就给你扣掉,没超过就不扣。有没有问题?” 出于某些原因,苏杭并不想欠谢恒这么大的人情,但他知道奶奶真的等不起,医生也说过拖的时间越长手术的风险就越大。 但反正接受谢恒给的这份兼职就已经算是欠了人情了,更何况…… “好,那就拜托你了。” 谢恒扬起微笑,仿佛一早就知道苏杭不会拒绝。 “那我们现在先去医院看看转院需要哪些手续,简单的话咱们立刻就转,来不及的话就明天转。” “嗯。” 两人来到苏奶奶住院的医院咨询,得知办理过程很简单。而且他们医院本来就跟清洲岛最大的最好的青禾医院有合作,所以转院的手续也更加简单。 不到一个小时,转院手续就已经办好了,由于资金到位,青禾医院那边已经准备好了高级单间的病房。 苏奶奶的睡眠质量不好,入睡困难,睡眠还轻,动静不大就能吵醒她。而在原来医院的多人间又是没办法的事。苏奶奶不喜欢麻烦人,睡眠不够也忍着,没跟孙子说过,她知道孙子已经很艰难。 现在转了医院换了单间病房,环境好又安静,还有高级护工陪着,苏奶奶可以很好地睡觉。 一个小时后,苏奶奶已经躺在青禾医院高级套间的床上。 苏奶奶看起来很慌张,一个劲儿地拉着苏杭的手念叨:“这得多少钱啊!得多少钱啊!” 苏杭轻声安抚:“奶奶放心,钱够。” 苏奶奶嘴一撇,“你别骗我,奶奶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种房间都是那种电视剧中的豪门才住得起的!原来的医院就挺好,没必要换,就是换也不用安排这种房间。这床我躺着就觉得浑身扎的疼!你听奶奶的,赶紧换回来!” 苏杭没办法,谢恒在边上笑着说:“苏奶奶就住下吧,住院费和治疗费都已经交了,您不住也不会退回来。” 作者闲话:【多谢我心悠然送礼物~~】 第五百四十三章 难以跨越的距离 果然一听这话苏奶奶就不闹着要换回来了,只是还絮絮叨叨地说着苏杭太浪费钱。 苏杭暗中对谢恒比了个大拇指! 谢恒得意,他这可是跟老师学来的。 陶老夫妻俩感情好,每次陶老想带妻子出去吃饭或者旅游放松,妻子就说太花钱了,陶老就会说餐厅旅馆都已经订好了,不去的话会扣除很大一部分押金,白白损失那么多钱,这时候陶老妻子就不会再拒绝。 苏奶奶看向谢恒:“小伙子长得可真俊俏!跟我老伴儿年轻时有的一比!你是杭杭的同学?这还是他第一次带同学来看我,你们关系一定很好。” 苏杭:“奶奶,这是我老板。” 苏奶奶一愣,“老板?” 苏杭:“嗯,这位是谢恒谢先生,是来我们学校参加交流会的学者,学校安排我接待。正好谢先生有一家网店,需要人帮忙打理,打理网店方便又省事,我既能赚钱又能有更多时间放在学习上,还能多来陪陪您。” 苏奶奶一听顿时感激地不行,放开苏杭的手转而去拉谢恒的手,感谢的话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冒,到最后变成单句循环——“好人啊!真是好人啊!” 谢恒表现得绅士又有礼:“您过奖了,还是您的孙子优秀,能让这么优秀的人兼职帮我看顾网店,是我的幸运。” 苏奶奶一听这话更高兴了,没有哪个爱护孙辈的老人不愿意听别人夸奖自己的孙子孙女,说的话再怎么谦虚,心里也都认为自己的孙辈是最好的。 谢恒给了他们这么多帮助,又这么看重苏杭,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苏奶奶就打从心眼里觉得这个年轻人是真好,长得好看还稳重有本事,杭杭有这样的朋友她也能更放心。 折腾了大半天,苏奶奶也累了,很快睡了过去。 新雇佣来的高级护工就在病房里陪着。 这套豪华套间内还有厨房,护工能用厨房给苏奶奶准备每日营养三餐。 苏奶奶睡着后谢恒和苏杭就离开了,也到了该吃晚饭的时候。 本来是想多点好吃的,但谢恒也有些累,就随便吃了点东西回酒店休息。 次日清早,谢恒去给陶老送机。陶老知道谢恒因为潜水而不得不延迟回去后笑了好一会,但也说谢恒可以趁今天在清洲岛四处玩玩,就当过来旅游。反正回去后等着他的事情可不少,抓紧时间放松一下也好。 苏杭今天上午满课,下午又有一节公共大课,谢恒可不会让苏杭为了陪他翘课,就自己在清洲岛的一些有名的景点逛游,只是没再去海边。 现在一想到他在潜水时昏厥之前断断续续看到的那些仿佛老旧的录影带卡顿的画面,他心里还沉沉的。比起美景,他现在其实更想念宣景的怀抱。 下午苏杭的大课结束之后,两人又一同去医院看望了苏奶奶。明显今天苏奶奶的气色比之前要好,他们过去的时候苏奶奶正跟护工大姐聊得热闹。 得知今天是谢恒在清洲岛的最后一天,苏奶奶拉着谢恒的手十分不舍得,哪怕之前就只见过一次,但苏奶奶对谢恒已经喜欢得不得了。 谢恒感受到老人家真诚的喜爱,脸上的笑容也越加温和。 陪老人家聊了好一会,最后谢恒承诺有时间一定回来看望苏奶奶,苏奶奶这才满意。 晚饭谢恒和苏杭是在酒店吃的,还点了瓶高档红酒。 对于苏杭来说这也是第一次喝红酒,他听同班同学装腔作势地说过,喝红酒要喝就喝好的,要不就别喝,劣质红酒很伤味蕾。 他这第一次喝就是十六万一瓶的红酒,起点是够高了。 谢恒给的起点。 谨记宣景的教导在外不能多喝酒,就算是红酒谢恒也只喝了一点,一瓶绝大部分都进了苏杭的肚子。估计是因为苏奶奶的医疗费终于有了着落的缘故,苏杭看起来很高兴,谢恒倒多少酒他就喝多少,半句推拒都没有。不过看得出苏杭酒量不大好,喝到后面晕晕乎乎的,还得谢恒将人送回宿舍的。 大半夜,苏杭醒过来,有点懊恼自己酒量不好,居然在谢恒面前醉成那样,而且他还想问问明天谢恒航班的具体时间,想去送机。 不过这么晚了谢恒肯定睡了,这时候发消息说不定会把人吵醒,反正他大概记得是临近中午的航班,明天上午再联系人也来得及。 清早八点,苏杭从图书馆出来,估计谢恒这时候应该醒了,就给谢恒发了条消息。 好一会没收到回复,苏杭想着反正今天上午没课,干脆直接到酒店去找谢恒。 打车到了酒店,两名前台中短发的小姑娘一眼看到苏杭。 她对苏杭印象比较深,准确地来说她是对苏杭和谢恒的印象都比较深。 她记得打电话订房间的时候对方原本要的是总统套房,但不巧酒店的总统套房都有人入住了,这才更换为商务贵宾房。 谢恒和苏杭的长相都堪比明星,一个西装革履像是商业精英,一个休闲装运动鞋明显的大学生风,小姑娘在第一次见到两人一起出现的时候就已经脑补了十万字小作文。 只不过现在看到大学生到这来还明显是来找人的样子,短发前台姑娘就觉得自己粉的CP大概是be了! “苏先生?”她听过两人互相叫对方的名字,“有什么可以帮您?” 苏杭没想到这个前台小姐姐还记得自己,笑了下说道:“我来找我朋友。” “谢恒谢先生?” “是的。” 另外一个长发大波浪的前台一听,诧异地说:“谢先生已经退房了啊!没跟您说吗?” 她也见过两人总是一起吃饭,虽然想得不如短发前台那么多,但也确实以为两人是关系不错的朋友。几次看到两人一起走都是有说有笑的。 “退房了?可他的航班时间应该还早啊!” 长发前台:“早上七点多楼顶停了私人直升机,谢先生是搭直升机走的。” 说到这长发前台明显很激动。 他们酒店虽然设有停机坪,但真的一年到头用不到几次,没有那么多大人物常来住酒店,来去也不一定要用直升机。 因此这种事情真的不多见!可惜她们是前台,守着岗位不能上去亲眼看,只有负责接引直升机的同事拍了几张直升机的照片发在群里,当然是在客人登机之前,他们可没胆子拍客人。 之后他们还讨论那位谢先生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年轻就这么有本事,长得好这么好看,为人又有绅士风度,待人彬彬有礼,真是完美男友,哪个女人能做谢先生的女朋友绝对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 苏杭彻底怔住。 私人直升机来接,他根本没有这样的概念。 苏杭脸色不好,短发前台看苏杭这样也挺为这个帅哥难过,试着开解说:“可能是谢先生离开得匆忙才没来得及跟你说,不如你先给他发个消息,等他降落后肯定会回复你的。” 长发前台:“我听小刘说谢先生上飞机之前跟人通电话,应该是恋人,那直升机就是他恋人派过来的!估计就是豪门之间的强强联合,谢先生看起来这样出众,他女朋友应该也是豪门千金或者商业女强人之类的!真是门当户对。” 短发前台看着苏杭微有些苍白的脸,轻轻拉了拉长发前台的袖子,小声道:“别说了。” 长发前台以为对方是在提醒她不要泄露客户的信息,赶紧闭上嘴,虽然这位小帅哥跟谢先生吃了几次饭,但他都不知道谢先生今天会被直升机接走,可能两人也没那么熟。 苏杭没说什么,恍恍惚惚地转身离开。 之前他还以为自己跟谢恒之间的差距是可以看见的,专业上他确实没有谢恒那么优秀,但他现在才大一,而且发展势头很好。天师的身份也还好,谢恒这就算是“特殊群体”。 可私人直升机来接这件事,却让苏杭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跟谢恒之间的距离根本不是他原本想的那么简单。 他相信自己未来可以成功,能实现留校任教的梦想。 但一个普通的大学老师,即使是双一流名校,他能动不动就让直升机去接送谢恒吗? 他不能。 苏杭想到了谢恒口中的那个年轻有为的男朋友,不到三十岁的集团总裁,是他派直升机来接谢恒的吧! 因为潜水不能走原本的航班,就连改签都不改签了,直接叫直升机过来。这样的财力,他现在光是听到都觉得不真实。 直升机是不是比坐普通飞机要快?还更舒服?那位总裁是不是想早点见到谢恒? 苏杭不知道他是怎么回学校的,一直到中午他还在宿舍床上发呆,后来手机收到了谢恒的回信,说他忘了告诉他自己不打算走航班,男朋友安排了直升机来接。 果然是这样。 苏杭本来没想回消息,手机都收到了口袋里。 可不到三分钟他又拿出手机回复:【没告诉我正好,省得我去机场送机,想拒绝又不好拒绝的。】 谢恒那边看到消息就笑了起来,给苏杭发了个鄙视的表情。 作者闲话:【大约一小时后还有一更】 第五百四十四章 宣总慧眼 办公室里。 宣景看着坐在对面沙发上鼓捣手机的谢恒,“笑什么?” 谢恒:“就苏杭那小孩儿呗,我忘了跟他说你会派直升机来接我,他早上给我发消息问我几点的航班,我刚刚才看到回他。那小子还说忘了告诉他正好,不然还得来给我送机,想拒绝又不好拒绝。” 宣景也笑起来:“还挺幽默。” “刚开始可不是这样。去给我接机的时候满脸的不情愿,话还少,整个一叛逆又厌世的小愤青。不过没几天下来人就开朗多了,到底还就是个十六岁的孩子,就是在本该天真的年纪险些被重担压垮了肩膀。不过说实在的,能遇到这么个好苗子也是我的运气,前两天我看他给我网店重新做的排版设计,那叫一个惊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相关专业的呢!有本事,品性正直,是我占便宜了。” 宣景笑着,虽然他觉得能遇到谢恒是那个叫苏杭的学生的运气,不过这会他愿意顺着谢恒的话说。 两人中午要一起吃饭,宣景还有工作没有处理完,谢恒就在边上等着他,一边等一边用宣景的平板电脑玩儿极品飞车。 极品飞车是唯一一款他玩儿了十五年的游戏,也算是见证了这款游戏的重要成长阶段。与现代很多手游相比受众面不是很广,也不算出名。但谢恒很喜欢玩儿。不到上瘾的程度,就是偶尔没事的时候来两把放松一下。 现在的极品飞车都是选用现实中有的车,从外形到特性近百分百还原。 谢恒账号里的车都是一点一点攒出来的,不过毕竟不是人民币玩家,哪怕玩了十五年,但因为总计在线时间也没有多长,所以好车也没几辆。 这会谢恒正在浏览车库里的车,突然发现多了好几辆限量级豪车! 劳斯莱斯幻影、布加迪威航白金限量版、宾利GT欧陆荧光绿版…… 谢恒猛地抬头看向宣景:“你帮我氪金了?” 宣景:“之前你让我帮你玩两把,我看到你把这几款加入选购栏。” 谢恒激动地脸红:“这些都买下来要好几千!” 宣景挑眉:“就是真的我也给你买得起。” “啊啊啊!我爱你!”谢恒直接扑过来一把搂住宣景的脖子,叭叭叭变态似的亲了好几大口! 谢恒现在自己花个几十万上百万都不叫事,请苏杭喝个红酒都十六万。但要让他往游戏里面氪金,他不是不愿意,就是得挣扎一段时间。成为天师暴富之后他再玩儿极品飞车已经有了氪金的念头,就是还得发酵一阵子,却没想到宣景直接帮他买了。 讲真,就是宣景给他买真车都不一定有给他在游戏里氪金让他这么高兴。 只能说男人至死是少年! 王秘有一份紧急文件要找宣景签字,敲了两下门后就直接推开虚掩着的门进来,一眼瞧见一向高冷的总裁大人被谢恒搂着脖子啃!就很不忍直视! 但优秀的职业素养和多年的表情管理管不是吹的,王秘面无表情地进来,将文件放到宣景面前的办公桌上,“宣总,这里有个文件需要您确认签字。” 谢恒这会还坐在宣景的腿上,正尴尬地准备下来,腰上宣景的手却在这时候用力,将他牢牢困住。 “坐好。” 宣景的声音低沉,谢恒一下子就不动了。 片刻后王秘拿着签好名字的文件出去,从始至终目不斜视,将“不该看的不看、不该说的不说”贯彻到了极致。 谢恒突然觉得就凭王秘的这番镇定,拿那么高的年薪是极应该的。 “你好好处理公事吧,我到外面去等你。” 谢恒从宣景腿上起来,他可不想一会再有人进来找宣景时自己还是这个姿势。 这一次宣景没再扣着人:“去哪?” 谢恒:“楼下冷饮店。” “好,最多半个小时后我就下去,” “王秘不是说一会会有个什么科技公司的老总过来谈合作?” “不是什么大公司,让王秘去谈就可以。” 谢恒点头。 宣景又补充一句,“甜筒只能吃一个。” 谢恒:“……” 这就是被恋人了解彻底的无奈之处。 谢恒搭乘总裁办专用电梯下楼,到一楼时对上前台小姑娘脸上的笑,即使明知道王秘不可能把办公室的一幕泄露出去,还是让他觉得有点心虚。 出门步行到不远处的冷饮店。 谢恒站在吧台前纠结是要香草味还是草莓味还是巧克力味儿的甜筒,只能选一个真是太痛苦了!最后选了一个香草巧克力的双拼。 店员知道谢恒是熟客,热情地告诉谢恒最近店里推出了冰淇淋甜筒巨无霸,价格虽然贵了些,但上面的冰淇淋有原本的两倍高。 谢恒果断要了巨无霸。 他有听宣景的话,确实只买了一个冰淇淋,大小可没限定。 拿着高到夸张的冰淇淋,谢恒心情很愉悦,转身准备走到就近的卡座去,却一眼瞧见一辆浅褐色柯尼塞格CCXR停在宣氏集团大楼门口。 巧了,刚刚他在平板上游戏里看的最后一辆车就是这辆,就是颜色不一样,他游戏里的那辆是深灰色底带银色条纹。 谢恒拿着甜筒出去,想就近看看。 围着豪车转了一圈,谢恒得出结论,还是宣景选的颜色好看。车型看着倒是不错,就是这个颜色实在不搭配。 “喂!你干什么!”一道怒喝声传来,一个穿着褐色西装的中年男人快步走来,对着谢恒就开始喷,“你什么东西也敢碰我的车!知道我这车多少钱吗?限量版!把你卖了连个轮胎都买不下来。” 谢恒皱眉,但想到是自己盯着人家的车看是不太礼貌,还是先道了歉,“抱歉,我就是看看。” “没见过豪车的穷逼!都把我的车刮花了还说只是看看!” 男子指着车门上一道划痕一口一个穷逼骂得很难听,路过有人听不下去,但一看那车确实不一般,怕招惹了不好惹的人,也就不敢多管闲事。 谢恒脸色铁青,“我都说了我只是看看,你这划痕原本就有,不是我弄的。” 男子:“滚你妈逼的!这划痕就是你弄的,我告你今天没有五十万你甭想走!看你是个穷逼才只跟你要五十万,真要是送4S店去补原装漆还不知道多少钱!” 就在谢恒快要忍不住将手上的冰淇淋按到男人脸上再给对方一个大逼兜时,宣景来到谢恒身边,“怎么回事?” 谢恒满脸的凶狠立刻化作委屈,“我就是围着他的车转了一圈看看,他就赖我划伤他的车,明明车上的划痕一开始就在。” “你是什么人!有他……你什么事!” 男人本来还想飙脏话,可面对比自己高大半头的宣景,被对方冷冷看了一眼,就觉得嚣张的气势没了大半,到嘴边的脏话又咽下去了。 “反正我的车就是他划的,得赔钱!” 谢恒刚要辩解,王秘匆匆赶过来。 “王秘书?”男人惊讶地叫了一声,随即欣喜道,“您怎么下来了?哎哟喂还能劳您下来接我,我自个儿上去就成。” 王秘看了一眼男人没说话,转头双手把手机交给宣景:“宣总,您电话忘了拿。” “宣、宣总?!”男人见鬼了一样看着宣景,“他、他是宣总?宣景……宣总?!” 王秘挑眉:“赵总以为我还能称呼别人宣总?我们宣氏集团就只有一个宣总。”说罢又看向宣景,“这就是跟您说的今天要来谈合作的德庆科技的赵总。” 谢恒本来就很挺直的腰板这会都要挺得凹过去了! “呵呵!还公司老总,就这素质!” 被嘲讽了的赵总压根不敢还嘴,他还不瞎,看得出宣景的姿态分明就是对这个男人十分维护! “是我不好!误会!一切都是误会!” “误会?”宣景眸色冰冷,“这车门上的划痕的确存在,怎么能说是误会?” 赵总尴尬地笑着:“这、这是我自己划的,跟这位小兄弟没有半点关系!” 宣景:“怎么证明是你自己划的?” 赵总被问懵了,这怎么证明?这划痕是他五岁的儿子划的,他一直没去弄,一来是补漆太贵,二来他也想着哪天能不能碰瓷儿个倒霉蛋,把补漆的钱坑出来。他就是看谢恒一身名牌,瞧着又单纯,以为是有钱人家出来的大学生,自己随便恐吓两句就能成,弄不到五十万弄个几万也行,多碰瓷儿几次也能凑够钱。 边上王秘板着一张正经脸从一旁正在整修的绿化带里拿出一块水泥砖碎块,递给赵总。 赵总明白了,哭丧着脸接过石块在原本划痕的下面又划了一道大致上一样的划痕,“就、就是我划的,瞧瞧一样。” 宣景脸上依旧沉冷:“我看着不太像。” 赵总抿嘴,又划了一道。 宣景没说话。 赵总咬牙,又划了一道。 一道又一道……直到将整个车门都彻底划花了,宣景才说:“还是第一道最像。” 赵总忍着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赔笑:“宣总慧眼!” 第五百四十五章 感情用事 谢恒忍笑忍得难受,但想着到底是来找宣氏集团谈合作的,既然能联系到王秘,那应该也有点真材实料,虽然他很怀疑就这个赵总这样的性子能带来什么有利于宣氏集团的合作,不过生意上的事情他不懂,还是交给专业人士比较好。 谢恒和宣景的午饭吃到一半,陶老就给谢恒打来电话,说青铜片上的文字都已经翻译过来了。 陶老还将翻译过来的文字版本发给了谢恒。 谢恒一边跟了陶老通话一边看视频,眉头越皱越深。 “怎么会这样?被围攻的是邪神?还残害生灵作恶多端?” “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能这样?”陶老不明白谢恒的话听起来为什么这么抵触翻译结果,“我们之前推测这个场景是海市蜃楼,虽然不明白为何记录的人会认定被围攻的是邪神,要么是猜测要么是有什么根据,但不管是真是假,都只是从记录者的角度出发,我们只是翻译文字的内容而已。” 宣景握住谢恒的手,谢恒焦躁的情绪缓解。 他深吸一口气,说:“抱歉老师,我就是觉得那个被围攻的人不像坏人。之前我还做了个梦,梦见青铜片上的画面,那些围攻的人自诩正义但都是道貌岸然伪君子,而被围攻的人因为出身不够正统,就被针对污蔑,我可能是太带入那个梦境中的场景了。” 陶老一听顿时哈哈哈地笑起来,很高兴自己一向看起来早熟的学生竟然也能有这样堪称孩子气的一面。 “难得你会这么”感情用事”,真是太难得了!回头我告诉你师娘,她一定能高兴地多吃一碗米饭!” 谢恒也笑起来,“老师还认不认识其他的研究青铜铭文的专家?” 陶老调侃:“怎么?你信不过李教授?想再找别人看看?” 李东友李教授,就是帮他们翻译青铜片的那位。 谢恒:“我就是觉得可以再谨慎点。” 陶老:“看来那个梦境对你的影响真不小啊,不过据我所知,在世的青铜铭文研究者中已经没有比他更精通的。” “在世的?”谢恒抓住了重点,“就是说之前有更专业的,但是已经过世了?” “嗯,是有一个。何潜之何老先生,他一生都致力于研究青铜铭文,虽然目前被发掘的青铜铭文的翻译文献大多是都是李教授牵头,只有少部分是何老先生翻译,但何老先生翻译的却是最难的部分,那些铭文除了何老之外其他人就是想翻译都翻译不了。李东友还是何老的学生。很多人都说李东友能接何老的衣钵,但实际上还差得远。不过何老已经去世很多年了,你打听他也没用啊!” 谢恒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是啊,人都没了,打听这些也没用。” 陶老看谢恒情绪挺低落,还安慰了谢恒好一会才挂断电话。 宣景:“你打算招何潜之的魂?” 谢恒咧嘴一笑:“果然还是你最了解我!” 宣景:“可何老不是已经去世好几年了?正常情况下不是该已经入冥府投胎了?” “你也说是正常情况下,但万一何老心有执念没有去投胎呢?”谢恒将刚刚打开的手机页面给宣景看,那上面正放着一则采访报道,还是好几年前的。记者采访何老问他最大的愿望是什么。所有人都以为何老会往自己的研究上说,但何老却笑着回答——他最大的愿望就是看孙子考上心仪的大学。 这是一个无比平凡的愿望,平凡到不合适何潜之的身份,却又如此真诚。 不过当时何潜之的孙子还在上初三吗,距离高考还有些日子,而明年的春天,何老的孙子就要参与考试前的百日誓师大会了。 所以谢恒觉得何老没看到自己的孙子考上大学就算执念未消,他的魂魄就还有可能飘荡在世间。 宣景:“那确实可以一试。” 谢恒收回手机,“你不觉得是我想的太多了?人家李教授是何老手把手带出来的学生,要是翻译不出来就算了,都翻译出来了应该不会有错。我可能在做无用功。” 宣景:“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情,都不算是无用功,即使最终结果没变,但至少你会比之前更能接受,心中的怀疑会减少甚至消失,不会再那么执着惦记,这就算是有用。而且,我跟你的感觉一样。” 谢恒:“什么感觉一样?” 宣景:“对青铜片上画面的感觉,甚至比你的感觉可能还更加强烈些。其实在我看到青铜片上画面的第一时间,我就对被围攻的那人有一种很奇怪的偏袒,好像认定他是受害者,是被那些围攻的人联手欺负。而对于围攻的那些人我深恶痛绝,甚至有种想要进入画中帮着被围攻的人对付那些人的想法。就从这种感觉上来说,我也不愿意相信被我的本能偏袒的人是大奸大恶的人。” 谢恒震惊:“你之前怎么不跟我说?” 宣景:“我不懂青铜铭文,帮不到你,更不想用自己的感受影响你。” 谢恒张了张嘴,必须承认宣景说得没错。 他那么喜欢宣景,所以宣景的感受一定会影响他,就算他对青铜片上的画没有任何反应,但如果宣景说了,那他一定会“感同身受”。而在他本来就跟宣景感受一样的情况下,这种感觉就会加倍,甚至会在某种程度上被他彻底肯定,从而失去理智的判断。 看他现在,不就已经对本就“权威”李教授的翻译结果提出质疑了? 宣景:“我本来没打算说,但你告诉我你潜水时昏迷之前又看到了那些画面,我就觉得可能我的感觉也不是错觉,既然我们两个的感觉相似,你又多次看到那些情景,那就表示我们的感觉可能是真的。那怀疑李教授的翻译结果也没什么不对。即使是”权威学者”的言论也不能盲目相信。” 谢恒原本还为自己不相信李教授的翻译结果执意想招魂稍微有些过意不去,被宣景这么一开解心里顿时舒坦多了。 果然也只有宣景能这样轻易影响他的心情。 惦记着招魂的事儿,两人午饭吃得很快,吃完就回去做相应的招魂准备。谢恒辗转闻到了李教授的生日,推算出生辰八字,有生辰八字在就可以进行最基础的招魂。 然而一个小时后,谢恒看着面前断掉的香死死拧眉。 宣景:“失败了?” 谢恒点头。 “是去投胎了还是……” “应该没有去投胎,”虽然是基础的招魂术,但谢恒还是能感觉到导致失败的原因不只在于使用的招魂术效力不够强,还有其他原因,“何老的魂魄应该是被什么牵绊住了,又或者是暂时附身到一些容器中,所以才会招魂失败。” “容器?” “玉石之类是最天然的魂魄容器,尤其是当玉石挂在有血缘关系的亲人身上,对魂魄的保护效果会更好。我的招魂术还不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没能跨过容器阻碍。” 宣景想了想说:“要不找元天运帮忙。” 谢恒挑眉:“他很精通招魂术?” 宣景:“他倒是没跟我说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他应该精通。” 谢恒:“可能是他之前跟你说过但你没注意,我给他打电话问问。” 另外一头,沈淮州和元天运刚刚从缪斯酒店出来。 沈淮州揉揉酸痛的腰,警告似的对元天运说:“以后不许再玩儿这么多花样!而且为什么在家里不行非要来酒店?” 元天运笑着从侧面搂住沈淮州帮他揉腰,下巴轻轻垫在沈淮州肩膀上,“那不是在酒店更有感觉嘛!”开房”这个词听起来本身就很色/情不是吗?再说这是沈哥早就答应我的,只要我竞赛拿了奖就答应我的要求,我可没逼着沈哥啊!” 沈淮州觉得自己亏大了,元天运竞赛获奖得到荣誉的是学校,得到奖金的是元天运,他什么都没有,还要作为祝贺礼物被元天运按在酒店大床上没完没了地捣弄。 “我口渴了!” “我去买水!” “我要冰雪城的草莓圣代。” “我们现在就去买。” “不,”沈淮州端着手臂,“我就在这等着,你去买。” 冰雪城的店铺在一百多米外,没错,沈淮州就是故意折腾。他被元天运弄得浑身都疼,让元天运大中午的跑到一百米外的地方替他买一杯冰淇淋就算他报复了。 元天运笑了笑:“好,那沈哥稍等,我很快就回来。” 出了酒店就是烈日当头,一百米的距离虽然不算远,但往返就有两百米,两边的阴凉处又少,还是要被晒到。 从元天运迈进“毒区”的那一刻沈淮州就心疼后悔了,只是元天运脚步太快,沈淮州还没张口喊住人就走远了。 沈淮州就在门口等着,心里有些着急。 在靠边的阴凉处看不到元天运的身影,沈淮州就往前走两步到了“毒区”。 而在沈淮州身侧,一辆褐色的柯尼塞格CCXR停在那。 第五百四十六章 什么身份,谁的魂 沈淮州看到车门上密密麻麻的划痕,要是平时他大概会想想到底是熊孩子还是有什么人丧心病狂把豪车车门给划成这个鸟样,但现在他只是随便瞥了一眼,目光就又追随到远处的元天运身上。 赵总买了一瓶冰镇矿泉水从商店出来,满心烦躁的他一口气灌进去了大半瓶。 准备了半年的合作计划就这么泡汤了,心里那叫一个悔恨。 他怎么就那么倒霉,才讹上一个人想弄点补漆的钱,结果就碰上了硬茬子,谁能想到那人竟然是宣氏集团总裁罩着的? 宣景和那人走后,王秘还让他上去谈,他本来以为还有戏,结果他刚坐下来,沙发垫还没焐热就又被王秘给“请”出去了,合着就是走个了过场。 他的公司快不行了,他是拖欠了员工工资拿着这最后一点救命钱各种打通关系才好不容易有了这次跟王秘书面谈的机会,结果就这么搞砸了!现在他甚至忍不住迁怒自己的儿子,要不是儿子划花了自己的车,他也不会想着碰瓷儿,然后就把自己碰到濒临破产! 赵总往自己停车的地方走过去,抬眼就瞧见了站在车边的沈淮州。 好家伙!这一身行头没个三五百万都下不来,光是那块腕表少说就得两百多万!这是碰到了个肥羊啊! 赵总突然想到碰瓷儿这人应该能一口气要够补漆的钱。 到时候补好了车漆,他才能开着车体体面面地去元氏集团谈合作。 之前他就同时接触了元氏集团和宣氏集团,只不过宣氏集团条件更好,他才会优先选择宣氏,现在元氏集团已经是他最后的退路。只不过当初选择宣氏集团的时候他对元氏集团的人有点不太客气,估计再谈判可能得多让利一个点。算了,能谈成就不错了。 “嘿!你干什么呢!” 沈淮州回头,看到凶神恶煞走过来的男人,没搭理。 “划了我的车还想当做没看见我,你还有没有道德!” 沈淮州皱眉看着对自己指手画脚的男人,“你说我划了你的车?” “我亲眼看见的!”赵总指着被自己划花的车门理直气壮地说,“你看看都给我划成什么样了!你是不是有病!我告诉你今天没个两百万你别想走!” 沈淮州端着手臂冷笑:“原来是来碰瓷儿的!你是不是就天天开着这辆破车四处碰瓷儿?就指望碰瓷儿活着呢吧?”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把别人的车划成这样你还有理了是不是?” “我也很好奇,你是怎么选择碰瓷对象的,只看对方有没有钱,不先掂量掂量是不是好欺负是吗?” “沈哥,怎么了?” 元天运拿着两杯草莓圣代走过来。 相似的情形让赵总心头一跳,但一看元天运明显一副大学生打扮,顿时就放心了,心里还好笑地想着他怎么可能那么点背一连碰瓷儿碰到两个大佬! 沈淮州:“这傻逼说我划烂了他的车!让我赔钱!” “什么叫我说!本来就是你划烂的!看你穿的人模人样的也不差钱儿,赶紧赔我两百万不就完了,非要在这废话!” 元天运神色骤然变得阴冷:“原来是个要饭的。” 沈淮州冷笑:“还不是个正经要饭的。一点职业道德都没有!” 元天运就着打开的车窗,将一杯草莓圣代直接扔了进去。混合着草莓酱的冰淇淋沾的到处都是。 赵总脸色难看:“你干什么!” 元天运没理会站赵总,从边上店铺门前拿了一把椅子狠狠砸在车上,将挡风玻璃直接砸个稀碎。 赵总被飞溅的玻璃渣子刮伤了脸,却更害怕元天运的举动,抱着脑袋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元天运笑着把椅子递给沈淮州,“沈哥,可劲儿砸,咱们最不差的就是钱!” 沈淮州一点都不气了,“大热天的,我可不想受这份儿累。” “沈哥说得对。”元天运拿开椅子,将另外一只手上的草莓圣代递过去,“沈哥快吃,要化了。” 沈淮州接过草莓圣代,拉着元天运后退一步到阴凉地。 正附近吃饭的元昼看到这边围了些人,本来瞄一眼就要走,却看到了自己弟弟和沈淮州,便带着助理走过来。 “怎么了?” 抱头蹲在地上的赵总听到声音,放开手抬起头,看到元昼,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元氏集团现在的掌舵人,之前他在一场宴会上见过,只可惜以他的身份就是走到元昼身边的资格都没有,只能远远看着一群人对元昼极尽恭维。 难不成这两人跟元昼认识? 接下来,赵总就听到那个拿椅子砸他车的嚣张又凶狠的年轻人叫元昼“大哥”。 得,最后一条退路被他自己堵死了! 沈淮州跟元昼简单讲了事情经过,元昼点头:“天运说得对,我们最不缺的就是钱,你还想砸吗?” 沈淮州现在明白果然这才是“真·一家人”! “这么大热天的,我可不想弄出一身汗。” 元昼看向赵总。 赵总的心拔凉拔凉的,但还是讨好地做着自我介绍。 “元总你好,我是德庆科技的小赵。” 四十多岁的赵总在不到三十的元昼面前自称“小赵”,怪好笑的。 元昼一时间没想起来。 还是边上的助理提醒元昼是怎么一回事。 元昼:“看你这样,是攀宣氏集团没有攀上,不然也不至于碰瓷。” 赵总只能赔笑,哪怕合作谈不成,他也不能得罪元昼,以免雪上加霜! “都是误会!我这车其实早就坏了,元少爷愿意砸找个乐呵那是这车的荣幸,也是我的荣幸。” 沈淮州:“是吗?砸车找乐呵?赵总不会是为了讨好元总才故意这么说的吧?我可不太相信,除非赵总给我们做个示范。” 大热的天,天运额头上都出汗了,要不是这个玩意儿他们也不会在这浪费这么长时间! 赵总咬牙,也拽过来一把椅子轮圆了砸在车上,砸完后转头客客气气地说:“您们看,我都说这车早就坏了,我自己也没事砸着玩儿。” 元昼:“赵总真是大手笔,限量级的豪车就是砸着玩儿的,你这么厉害,应该也看不上和元氏合作。” 赵总都要哭了。 沈淮州吃完了草莓圣代将盒子扔进前面的垃圾桶,跟元昼打声招呼后就拉着元天运走了,他要带着元天运回家吹空调去。 在外面就先用手机控制打开了家里的空调,回去后家里就已经凉下来了。 刚进门,沈淮州正要去厨房,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一边接电话一边进厨房开冰箱给元天运拿了一瓶冷水。 打电话过来的是谢恒。 听完谢恒的话,沈淮州道:“你要找天运招魂直接找他就是了,又不是没他手机号。” 谢恒:“他是你对象,我就算找他帮忙也得让你知道,这就叫分寸感。” 沈淮州笑了一声:“咱俩都不是女人,你也不是我闺蜜,用不着这样。” 谢恒声音里都是失望:“当初在学院上个厕所都要拉着我一起去的人是谁?” 元天运耳朵尖,听到了谢恒的话委屈地看向沈淮州:“沈哥还叫着谢恒学长一起上厕所?每次你上厕所还要把我赶出去。” 沈淮州额角青筋跳得离厉害,拼命回想着元天运为了自己被太阳晒了那么久出了那么多汗才克制住爆粗口的冲动,但还是气得直接把手机一把塞到元天运怀里。 元天运一边美滋滋地喝着沈淮州给拧开瓶盖的苏打水一边跟谢恒通话。 “招魂是没问题,不过就你既然拿到了对方的生辰八字都没能招来,就说明问题是有点棘手,要真是附身在容器里就更麻烦。” “没办法,何老都去世那么些年了,想要在短时间内弄到他的东西很难。我这也是着急。” “我帮你试试,但如果还是不行的话就得想办法弄到何老生前使用过的东西。” “好,你试试,不行我就去弄。你有几分把握?” “七分。” “……刚刚说的那么为难你都还有七分把握?” 元天运看了一眼瘫在沙发上的沈淮州:“因为我最精通的就是招魂术。” 谢恒愣了一下,问:“你跟宣景说过吗?” “说什么?” “你最精通招魂术。” 元天运沉默片刻,“没有。” 在这一世他确实没有说过。 谢恒没再多问:“有结果了告诉我。” “好。” 挂了电话,元天运将手机还给沈淮州。 沈淮州:“你刚刚看我做什么?” 元天运:“我的招魂术还是沈哥教我的,只是沈哥忘了。” 沈淮州想起元天运说过他们曾有一世是师徒,而正是从那一世开始,元天运不停地带着记忆转世,找了他一世又一世。 “宣景怎么知道你最精通的是招魂术?你不是没告诉过他?” 元天运:“这一世我是没告诉过他,但当初与沈哥是师徒的那一世他却知道,他找过我招魂。” 沈淮州很是惊讶,“这么说你们的缘分也不浅,从前他找你招魂,这一世你们还成了表兄弟。那当时他是什么身份?招谁的魂?” 元天运:“开创恒安盛世的昭明帝,招第一佞臣谢恒的魂。” 作者闲话:【多谢fsrm送礼物~爱你~】 第五百四十七章 相反的结果 这下沈淮州直接被震惊地愣在原地,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所以,这个谢恒真的就是大瑾国的昭明帝?” 元天运点头,“不过宣景跟我的情况还是有些不同。” 他是一直在轮回转世,而宣景是直接从古时候来到现代,甚至本来在大瑾朝那边都已经过了很多年,因为两边时间流速不一样,他本该比谢恒大上许多,但似乎是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宣景的年龄线就回到了从前在大瑾国谢恒刚消失的时候。 他到现在还没弄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元天运告诉沈淮州,沈淮州也很懵。实际上他现在还很难接受自己见到的宣景竟然是真的昭明帝! “我就说谢恒之前明明对昭明帝爱得死去活来,不要命地学习就为了能早日回去,怎么见到宣家那位继承人之后就那么快移情别恋了,原来是昭明帝追过来了!这俩人的感情也算感天动地。” 另外沈淮州还想着,现代世界的人穿越到过去,各大天师势力都能知道,但古代的人来到现代,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算不算是个BUG? “也不知道除了昭明帝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直接从古代穿越过来的人。” “就目前我调查的结果没有。” 沈淮州惊讶地看着元天运:“你还专门调查这个了?” 元天运一把抱住沈淮州,“我找了这么多世才终于将你找到,自然希望能跟你平平安安地过日子,但能穿越时空的人都不会是一般人,说不准会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影响,所以我就先调查了。至少目前与我们有交集的人中除了昭明帝外没有第二个古代穿越者。” “你还挺细心。”沈淮州打着哈哈说着,心里却很感动,“对了,你为什么把招魂术练得那么炉火纯青?这个术法并不常用。” 元天运笑起来:“是师父说的,师父说我修炼天赋好,但只让我修炼招魂术,别的都没怎么教我。后来师父离开,我为了找师父才自学了其他术法。” 沈淮州不解:“我为什么只让你学招魂术?” 元天运:“我不知道,但让我来说,我觉得是师父未卜先知,早就料到终有一天昭明帝会征集天下术士进宫,为了招魂。” 沈淮州眯眼:“照你这么说,那个时候的我应该是个超级牛逼的人物,比现在的我还厉害。” 元天运:“只是天师修为上有些差距,但师父就是沈哥,沈哥就是师父。” 沈淮州:“那你不觉得我变笨了吗?轮回这么多世反而不如从前了。” 元天运:“人在不同阶段会有不同的造化际遇,一个人的实力也不是自身的努力就能决定的,而且古时候的世界灵气比现在浓郁,修炼进度也就更快,外部条件不一样怎么能比较?” 沈淮州轻轻捏了下元天运的脸:“你可真会安慰人,行了,准备帮谢恒招魂吧,他那边着急。” 不只谢恒和宣景不相信李东友的翻译结果,沈淮州也不相信。 沈淮州肯定自己对那把剑的感受是正面的,既然这样,一把让他感觉不坏的剑有个丧心病狂的魔头主人的概率有多大? 沈淮州帮元天运做各种准备。元天运正式开始招魂的时候沈淮州就在他身边布置聚阴阵, 大约十五分钟后,一个老者的半透明魂体出现在聚阴阵正中心。 在聚阴阵内,魂体会觉得舒服很多。 “你们是什么人?”老人警惕地看着沈淮州和元天运,本能地觉得很危险。 沈淮州:“何潜之老先生。” 他已经看过何潜之的照片,记住了这位为古文字学奉献了一生的伟大学者。 元天运:“我们是天师。” 何老吓着了,本就苍白的脸这会浮现隐隐的黑青色:“你们、你们是要抓我?是要消灭我还是怎么样?我没伤害过任何人,一直以来都只附身在我儿子的玉石吊坠里面,我只是想看到我孙子考上心仪的大学,他明年就高考了,求你们让我等到那时候!到时候我随你们处置!” “何老误会了,”沈淮州连忙安抚,“我们叨扰何老是有事相求,绝不是要对您不利。相反你帮了我们,如果有什么要求是我们能做到的,我们也很乐意帮忙。” 何潜之松口气,脸色也恢复如常。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有一块青铜片,上面的铭文我们看不懂,所以想请何老帮忙翻译一下。” 何潜之:“我不明白,你们是厉害的天师,要找人看青铜片应该不难,我的学生李东友就是这方面的专家,你们为什么不请他看?” 沈淮州:“我们给他看过了。” 何潜之更不明白了:“给他看过了还找我我看什么?他解决不了?” “不,李教授已经给我们翻译过了,但是我们觉得不太对。” 何潜之皱眉:“你这是在质疑一个专业学者的能力?” 沈淮州很有耐心地解释:“何老别误会,我们绝对不是那种不懂装懂的人,也不会对肯定的结果强加上我们自己的意愿,更不是只能接受我愿意接受的结果。之所以怀疑我们是有一定依据,只是暂时还不能告诉您依据是什么。” 何潜之看沈淮州的表情很真诚,也就相信了大半。 “好,我可以帮你们看看。” “谢谢何老!” 沈淮州拿出谢恒发给他的青铜片的照片放大了给何潜之看。 何潜之习惯性地扶了扶眼镜,“是有一部分比较难,但这个难度应该难不倒小李。” 沈淮州突然想到了什么,问何潜之:“那何老您觉得让李教授翻译好这篇铭文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何潜之:“我大概十分钟,他的话一个小时应该够了。” 话音落下,沈淮州和元天运对视一眼。 一个小时?李东友分明用了好几天。 是有别的事情在忙耽搁了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那就麻烦何老给翻译下了。” 何潜之没注意到沈淮州和元天运表情不对,这会他的注意力都在青铜片上。 看着花纹和锈迹的颜色,这青铜片出现的时间恐怕比现在宫人的青铜器元时期还要早,这块铜片的存在能震惊历史界! 在做鬼这段时间他也有注意历史圈子里的情况,加上儿子也是历史圈子的学者,他的消息就不算落后,所以他肯定现在这块青铜片还并没有进入大众视野,这个惊人的发现还没有被公开! 不知道是什么能人找到的这块青铜片,也真想亲眼看一看! 五分钟,何潜之就完成了翻译,他口述,沈淮州打字。 除了原本陶老翻译出来的那部分内容外,另外最难翻译的一部分是说那些围攻者为了成功将那执剑之人击杀,不择手段,波及甚广,伤害到了许多平民。而那被围攻的人却顾及无辜。那群人发现那人的顾忌后,就专门往人多的地方移动,利用普通人的安危掣肘,那人才会被这些围攻的人重伤。 何潜之:“青铜片上的内容只有这么多,但明显事情还没讲完,所以这样的青铜片一定还有其他的,或者在这件青铜片原本所属的器物上还有相关记载。” 沈淮州冷笑:“何老说相信自己学生的能力,若是李教授的能力真没问题,那就是人品问题了。” 何潜之:“什么意思?” 沈淮州:“李教授跟您的翻译结果截然相反。在您的翻译中,被围攻的人明显深明大义,围攻的那些人都是小人。但李教授的翻译结果是被围攻的人是邪神化身,做尽了伤天害理的事情,因此才会遭到一众正义之神的围攻。” 何潜之满脸震惊,“怎么可能?小李怎么可能这么翻译?就算较为困难的部分他翻译有错,但一两个错处就差不多是极限了,怎么也不至于错得这样离谱。” “那就要问问他了!” 沈淮州眼中透着凶光,给他们这样错误的翻译结果,那个李东友肯定有大问题! 他立即将何潜之翻译出来的正确内容发给谢恒,并说明李东友应该是故意翻译错误,何老可以证明以李东友的能力最多只有一两个错处,完全不可能造成意义颠倒,只有故意的这一种可能。 何潜之也看出来沈淮州应该没有骗他,但他实在不理解自己学生这么做的原因。 其实李东友不是他最满意的学生,当初他要选学生的时候有两个学生一起入了他的眼,一个李东友,另一个叫魏阳。两人是大学同学,也是室友,听说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哥们,从小学到高中都是一个班的,大学也考到了一起,感情相当好。而他会认识李东友也是魏阳介绍。 但他只打算带一个学生,他年纪大了,精力有限。 魏阳的天赋更好,性子也更加沉稳,所以他准备带魏阳。 但可惜,没多久魏阳就意外出了车祸,人没了,他很悲痛。后来在魏阳的丧礼之后他收了李东友做学生,只是在看到李东友的成绩没有达到他的预期时更加遗憾。 第五百四十八章 凶案现场 虽然李东友不是何潜之最想收的学生,但对方上进,对他这个老师也非常恭敬,何潜之对他也算满意。当年他妻子过世,在去国外参加比赛的儿子和孙子赶回来之前,就是小李帮助悲痛不已的他处理妻子后事,他也就渐渐的真心接受这个学生了。 他去世的时候小李给他哭灵,瞧着比他的亲生儿子还悲痛。 只是没想到再听到小李竟然出了这种事。 何潜之知道小李的能力,不会在翻译上出这么大的过错,那肯定就是故意的。不管是什么缘由,造假就是造假。 小李不仅造假,蒙骗的还是天师,之何潜之发现自己死后反而看不懂他的这个学生了。 谢恒收到沈淮州发过来的内容,冷笑一声,拿给宣景看。 “我们的直觉没错,李东友有问题!” 宣景:“看来有新的调查方向了。” 李东友总不会毫无原因地骗他们,不过正是因为李东友的举动,更说明他有可能知道更多有关青铜片的事,而且不想让他们知道。 谢恒:“你觉得我们现在去找李东友对峙,他会承认是故意翻译错的吗?” 宣景:“不会。” 谢恒:“那去不也是白去?” 宣景:“从李东友给出翻译结果之后,我对结果表示质疑,就在网上搜了一些有关李东友的消息,看到了他的一些采访视频。从视频中看,李东友非常看重自己的名声,极爱惜羽毛。” 谢恒眼睛一亮,顿时明白了宣景的意思:“如果李东友不承认,我们就说要公开青铜片,他应该能看出来这青铜片的分量,必然会引起全世界历史学者的关注,到时候所有的历史及相关学者都能看到,全世界范围内优秀的青铜铭文研究者很多,青铜片上的内容早晚会被正确地翻译过来,到时候再放出李东友的翻译结果,让他们看看这位青铜铭文研究领域的顶尖学者翻译出来的是什么东西!” 宣景笑着点头。 谢恒:“那我现在就找老师要李东友的联系方式。” 宣景:“不用,你只要将正确的翻译内容交给你的老师,让你老师发给李东友,并告诉他青铜片的照片会公布出去,到时候他会主动联系我们。” 谢恒:“说得对!让李东友做上赶着的那个,主动权才能掌握在我们手里。” 谢恒联系了陶老,就按照宣景说的那般做。 电话里陶老还问:“你不是说青铜片的照片不会公开吗?上次我找李东友帮忙翻译,他后来还特意问过我青铜片会不会公开。” 谢恒和宣景对视一眼。 谢恒:“他什么时候问的?” 陶老回忆了一番,“就在我把照片发给他半天后吧!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不好意思老师,我现在还不能说,要是您不方便的话就算了,没关系。” 他们也可以想别的办法将翻译结果送到李东友眼前,只是时间上可能会多拖些时候。 “跟你老师还这么客气!你是我最得意的学生,李东友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我是担心他欺负了你。你们之间要是有过节,你告诉老师,老师帮你出气?” 谢恒心里温暖,谁说搞学术的都是粗神经?瞧瞧,他还什么都没说老师就察觉到了,而且还是在什么都不了解的情况下就选择站在他这边! “老师放心,我没事,您就按照我说的跟李教授说就行。” “行吧,不过要是有老师能帮上忙的,一定跟老师说。” “好。” 两天后,李教授果然主动联系了谢恒,说想要跟谢恒见一面。 谢恒答应见面,地点就在李教授家里。 宣景很不放心,“李东友告诉你错误的翻译结果本来就是居心叵测,他现在让你单独去他家可能会对你不利。” 谢恒:“不管他有什么阴谋,我们要是想知道他为什么故意翻译错误就总要见到他。” 宣景:“那我送你过去。” 谢恒:“不用,你忙你的,李东友的家就在翠湖新区,也不算太远,到时候我打车过去也就一个小时。等谈完了我再给你电话。” “那你要小心。” “放心吧,我的功夫还是你教的,虽然没有内力,但在现代世界里一般情况下自保足够。” 次日,谢恒跟李东友约见的时间是上午九点。 谢恒五点半起来,跟宣景一起去外面散步,顺便去了一趟附近的菜市场买了做早饭的材料,六点半回来,洗漱好后开始做早饭。 七点十分,两人吃饭。七点半,两人一起收拾完餐桌又去楼上换了衣服。七点五十分,两人一起出门。宣景开车去公司,谢恒打车前往李东友家。 八点五十五分,谢恒准时出现在李东友家门外。 按了门铃,好半天没有回应。 谢恒觉得奇怪,又给李东友打了电话,没人接听,可谢恒却透过门听到了里面有类似手机铃声的声音。 谢恒试着扭了一下门,还真打开了。 他没立刻进去,又敲了好一会门示意有人登门,却依旧没有回应。 谢恒这才一边喊着“李教授”一边往里走,走过玄关,就看到了倒在客厅地上,身下的地板砖被一大片鲜血覆盖的男人——李东友。 谢恒沉默了两三秒钟,赶紧拿出手机拨打了急救电话和报警电话。 而他的报警电话还没打出去,就有一堆警察冲了进来,对着他举起手手枪。 “接到匿名举报,有人在这里行凶杀人!举起手!” 谢恒举起手,并十分淡定地说:“人不是我杀的,但我会尽力配合警方调查。” 包围成一圈的警察们看到谢恒这样镇定,心中都觉得奇怪,他们当然不可能凭着一通匿名举办电话就定下杀人这么严重的罪名,就算是凶手自首出于谨慎起见都还要走一遍调查的流程,不过这里真的死了人,那这人出现在凶案现场就有一定的嫌疑,而且他的表现实在太镇定了,寻常人别说被搅和到这种事情里,就是让他们多看看尸体恐怕都受不了。 他们哪里知道眼前这人曾经穿越到古代,不仅见到过尸体,还亲眼见过杀人的过程。 警方接到的匿名举报电话就是说著名古文字研究学者李东友在家中被杀害,现在凶手还在李东友家,所以警方才会这么“及时”地出警,并且轻而易举地抓到了谢恒这个“嫌疑人”。 谢恒跟着警察回到警局,接受了问话。在他从警察那将匿名举报者的事套出来之后,他就知道自己继续留在警局也没什么意义了,只会在某种程度上耽误自己的时间。 于是谢恒将脖子上造型别致的吊坠的取下来,推到主要负责审问的那位年轻的刑警队长张警官面前。 张警官:“这是干什么?贿赂?” 谢恒:“这项坠花了我五百块。” 张警官原本以为对方想表达的是没人会用价值五百块钱的便宜货来贿赂警方,结果谢恒又来了句:“贿赂你也不能用这么贵的东东西!” 张警官:“……那你给我是什么意思?” 谢恒微微一笑:“这里面有我清白的证明,。” 张警官狐疑地拿起来看,仔仔细细地看才发现这条吊坠上竟然有个针孔摄像头。 谢恒:“这是高科技的无线摄像头,我特意装在吊坠上的,摄像头联网,视频直接发送到我的邮箱,我现在就可以把视频传给你们。” 张警官点头,让谢恒用局里的电脑登录,将能证明他清白的视频弄出来。 视频被下载打开,里面竟然是今天从早上起床之后谢恒做的所有事情,直到被带到警局。一分一秒都不差,除了上厕所和换衣服没有被拍摄到之外,摄像头清晰地记录了谢恒从早起到现在的所有活动内容,包括声音。 法医那边已经初步判断李东友就是在谢恒到之前两个小时内被害身亡,这个视频更足以证明谢恒的清白。 张警官嘴角抽了两下,挺俊朗的一张脸这会看起来像中风:“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一般人怎么会将自己一天做什么事都录下来?正常人哪有这么干的? 谢恒的神色有些无奈:“我原本的打算是录下我一天做的事情说的话。我之前无意间听到有人说我性格不好,可我自己不这么觉得,我一直认为自己很优秀,我明明年少有为、性格开朗、乐于助人。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说我性格不好。我思来想去,觉得可能是我自身看不到自身的缺点,所以才打算将自己一天的言行录下来,然后从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就能弄清楚到底是别人在对我吹毛求疵,还是真是我自己的问题。也算是每日三省吾身。” 张警官:“那三省吾身的结果呢?” 谢恒:“我没错。” 张警官:…… 谢恒笑了笑:“今天还没过去,我又是第一天这么做,但我直觉应该是我没错。” 张警官:……他突然觉得谢恒口中他人对他的评价可能是对的。 虽然谢恒的杀人嫌疑已经因为这个视频而被彻底洗清,不过还是有其他疑点: “那你为什么挑选今天拍摄?你跟李东友又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凶案现场?” 作者闲话:【多谢锦惘然无端、悄悄是心上的肖肖送礼物~爱你们~比个心~】 第五百四十九章 梳理 “我是考古专业的博士生,李教授是古语言学者,主攻青铜铭文。前不久我偶然见到一块很特殊的青铜片,上面就有铭文。我不擅长这一块,所以我就托我的老师帮我找人翻译。老师就找到了李教授。在这之前我并不认识李教授。几日后我拿到了翻译结果,但后来又巧合地发现翻译结果出现了很严重的错漏。我得到了正确的翻译结果,也将这个情况告诉了老师,老师告诉了李教授。” 张警官:“也就是说你之前并没有跟被害人有过直接联系?” “直到我刚刚所述的部分确实没有。如果警官有了解过李教授的情况,就应该能知道他在古文字圈儿里的地位。他师从已经故去的何潜之何老先生,是公认能够接替何老地位的专家。所以以他的能力,本不该出现这样的错漏,一旦传出去也会对他的名声造成严重打击。” 张警官皱眉:“所以你是想要挟李东友?不,如果你想要挟他就不会通过你的老师来告诉他这件事,你会选择跟你的老师要他的联系方式。” “没错!张警官很聪明!”谢恒微微扬起头,“我虽然没有李教授的名气大,但也小有些成就,更还年轻,用我大部分老师的话来说就是前途无量,而且在经济上我也没有任何难处,犯不着为了勒索一点钱财就冒着赔上往后大好人生的风险。我只是感激李教授之前没有收取任何报酬免费帮我翻译,虽然出了错,但就算是顶尖学者大概也很难保证自己一生都不会在专业上出现任何错误,我就是想提醒李教授一声,让他知道,说不定里面真的有很什么难点恰好碰在李教授的短板上。” 张警官看着虽有些嚣张但对他没有半点不尊重感觉的谢恒,笑了一声说:“你倒是好心。” 谢恒:“都说了,我心地善良且乐于助人,优秀市民本该有我一份荣誉。” 张警官:“今天李东友约你见面就是为了青铜片翻译的事?” 他们在做现场搜查的时候在李东友的书房办公桌日历上看到今天的日子被圈起来,边上写着一个“谢”字,应该指的就是谢恒。而在谢恒提供的视频文件中他和另一个人的对话也证明了这一点。 谢恒点头:“李教授约我去他家,时间就定在今天九点钟。我还保有当时的通话录音。” 张警官挑眉,没想到谢恒连通话录音都有。 “你一贯都这么谨慎?做什么事情都喜欢录音、录像?” 谢恒:“……张警官,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是个变态一样。” 张警官耸肩:“如果冒犯到你我很抱歉。” 谢恒暗暗白眼,明明道歉的目光的语气都很真诚,搭上这耸肩的动作就容易让人误会成应付、不走心了。 不过他不会计较。 从张警官的面相看,这人是个好人。 眉毛浓厚,代表敢于对不公平的事情说不,见不得仗势欺人的行为。山根处有横纹,表示坚强勇敢,乐意无私奉献且不爱计较。耳垂结实,表示忠诚和不畏强权。 作为一位警官,张警官已经拥有了这个职业应该具备的可贵品质。如果不是因为这样,谢恒也不会跟对方说这么多。 而且这位张警官额头方正宽阔,表示头脑聪明,这类人往往能通过自己的努力在事业上取得成就。他还年轻,刑警队长绝对不是他的职业尽头。 谢恒:“我也不是每一次跟人通电话都录音。只看特殊情况。虽然我没有要挟李东友的意思,但我跟他不熟,我老师也不是很了解他,我又怎么知道他会不会因为我掌握着一件能令他名声扫地的事而对我起什么坏心?防人之心不可无嘛!所以在通话时确定对方是李东友后我就中途录音了。如果他不针对我那什么事儿都没有。” 张警官认可地点点头:“你这么说没错,很多时候如果我们能更加警惕,的确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提高自身安全程度。但归根结底,还是有那么多人法律意识淡薄,坏得流油!” 谢恒笑起来,这位张警官还挺幽默。 “说得对,就是有那么多逾越法律界限还有在法律底线上反复试探的傻逼!” 谢恒和张警官又说了一会,外头有个小警员进来,说谢恒的律师到了。 谢恒一愣,心想他没找律师啊,又很快反应过来人肯定是宣景派过来的。他刚刚给宣景发了语音消息简单说明了情况,也表示自己现在已经洗脱了嫌疑没事了,不过估计宣景不放心,才会直接派秘律师过来。 年轻的律师一身笔挺西装外加一副金丝眼镜,从脚底板到做了简单造型的头发丝都透着一个感觉——一丝不苟精英范儿! 冷面酷哥精英律师仿佛带着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精致的人皮面具,将自己的名片递给穿着皮夹克、休闲裤痞里痞气的刑警队长。 “你好,我是宣氏集团律师团首席律师尹星河。” 张海接过名片,却看也没看就直接塞进口袋里,痞笑着看着对面的男人:“尹星河,你跟我还要递名片?” 尹星河推了推眼镜:“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 张海哼笑一声:“谢恒是你朋友还是……应该是你们宣总的朋友,不然你不会用宣氏集团做介绍背景。看来首席律师的钱不太好赚啊,除了为集团做事,还得为老板的私人关系忙活。” 尹星河:“这是另外的价钱。宣总从来不会亏待为他办事的人。” 张海撇了下嘴,“是是是,你们宣总最厉害!跟着他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尹星河淡淡应声:“确实。” 张海的笑容已经有点要朝着冷笑的方向发展的趋势了。 谢恒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轻咳一声:“那个……张警官,张队,我的口供录完了吧?现在是不是可以先走了?” 张海转过来:“当然,就是麻烦谢先生留个联系方式,如果后面还有需要谢先生配合调查的地方也方便我们找人。” “当然可以,那就直接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吧!” 谢恒拿出手机,跟张海互存了对方的号码。 交换完电话谢恒就跟着尹星河离开了。 尹星河开车过来,谢恒搭尹星河的车直接去公司等宣景。 反正折腾了这么大半天,这会都已经十点半,到宣氏集团就该十一点了,十一点半就开始午休。 谢恒到宣氏的时候宣景刚好开完会、 收到尹星河的消息,宣景离开会议室就匆匆赶回办公室,一推门看见谢恒盘腿坐在沙发上玩儿平板吃零食,心才总算完全放下来。 “有没有被为难?”宣景坐在谢恒身边,伸手替谢恒捋了捋另一侧微乱的头发。 谢恒顺势脑袋一歪靠在宣景肩膀上,“没有,我有视频自证清白,还那么积极地配合警方调查,他们哪有理由刁难我?正义的人民警察值得信赖!” 宣景笑起来:“说得对。好在你从早起就开着摄像头,不然肯定没这么快处理好。” 谢恒:“还是得谢谢沈淮州。” 昨天谢恒给沈淮州打电话,跟他说今天去见李东友,让他帮忙占上一卦。卜卦算是沈淮州的强项之一。之后沈淮州就直接告诉谢恒结果,说这一趟肯定不会顺利,还让他弄摄像头,从早起就开着,说是卦象这么显示。 其实谢恒很好奇,很想问问卦象是怎么显示摄像头的,不过担心沈淮州觉得自己在没事找事,就艰难地忍下了好奇心。 谢恒皱眉说:“早知道不会顺利,但我原本以为是李东友会使诈,却没想到他会直接被人害死。那个匿名举报的人肯定就是真正的凶手。他杀了李东友也是为了嫁祸我,只是没想到我会提前做这一手准备。” 从一开始就知道事情肯定不简单,但谢恒却没想到会直接牵扯到人命! 宣景:“李东友故意将错的翻译结果给你,可能是受人指使,指使他的人应该就是杀他嫁祸给你的人。” 谢恒曲起手指顶了顶太阳穴,“一块小小的青铜片,怎么就牵扯到人命了!” 宣景拉开谢恒的手,起身站到谢恒身后倾身给他按摩:“最初我们是要找那把让你和沈淮州都觉得熟悉的古剑,之后在青铜片上发现了古剑信息,同时了解了青铜片上记载的故事片段。杀了李东友的人不想你知道青铜片上真正的记载内容,也可能是不想你进一步了解那把古剑。你在天师考核的时候护身神咒召唤出来的也是那把剑,所以那把古剑跟你和沈淮州的关系就已经超过了”寻常”范畴,那么想要阻止你甚至陷害你的人,极有可能不是普通人,而是跟你们一样拥有天师天赋的人。青铜片上的记载被归为神迹,那我们可以在后续继续查找古剑资料时也多注意一些神话记载,可能会有线索。” 被宣景这么一梳理,谢恒乱糟糟的脑子终于清明多了,就好像一团相互缠绕打结的毛线终于被一条条捋顺了,平平整整地放在干净的桌面上,一览无余。 第五百五十章 又是古剑? 宣景:“现在李东友死了,这一条线索不就等于断了?” 谢恒:“那可不一定。说句不好听的,死人说不定比活人更好问话。” 宣景:“招魂?” 谢恒点头:“招魂术不止一种,而我记得有一种招魂秘法可以让被招来的鬼魂有问必答,回答得还都是实话无法撒谎。当然这种术法也有使用限制,只对力量极低的鬼魂有用。李东友的死亡时间不足一天,一定符合标准。只是……” 宣景接下谢恒的话:“只是如果对方也是天师,也懂术法,那就有可能提前想到这一点,做出应对措施。” 谢恒担心的就是这个,不过眼下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先试试。 联系了元天运,元天运说晚上零点帮他们招魂,那时候阴气重,对使用这种特殊的招魂秘法有帮助。 晚上宣景和谢恒就直接来到沈淮州的别墅。 沈淮州穿着一身居家服给两人开门,第一句话就是下次再有这种事就要收费了。 当然他的原话是:“亲兄弟明算账,我代表天运收你们钱正是因为把你们当做亲兄弟啊!” 谢恒给了钱还得“感动”一番这亲兄弟一般深厚的情谊。 元天运提前做好了要施展招魂术所需要的相关准备,零点一到直接开始。 然而三分钟后,元天运面前的香炉直接砰地一声炸开,飞溅的碎片险些伤到元天运。沈淮州及时使出护身神咒,帮元天运挡住了碎片。 宣景在第一时间挡在了谢恒面前,而谢恒也在同时使出了护身神咒。 香炉碎裂,焚香折断,就算不用谢恒解释宣景也能看出来这场招魂失败了。 谢恒和元天运、沈淮州共同盯着香炉,面难看。 沈淮州:“猜到对方可能会有防范,却没想到竟然会下这么狠的手!李东友好歹还是帮他们做事的,伤人灭口还不够,竟然连魂魄都打散!” 宣景看向谢恒:“怎么回事?” 谢恒示意宣景看因为香炉炸裂而倒在桌面上的五根香。 寻常的香都是红色签子裹着黄色的香柱,但他们招魂用的香却是黑色的签子裹着白色的香柱,上面还有金色的符文。 这种特殊的香就是专门为招魂而准备。 招魂的时候一共用五根香,顺利的话五根香燃烧的程度也是差不多的,而现在,这五根香却呈现三长两短的状态,这也就表示他们要招的鬼魂已经不存在了。 不是已经去投胎,而是真真正正从天地间消失,可能是被懂得术法的人打散,也可能是其他可以伤害甚至消灭鬼魂的法器。打散最省时省力,不过使用法器也不麻烦,而且对付鬼魂的法器很多,甚至不少法器因为本身带有灵力,所以甚至不需要使用的人也是天师,哪怕只是普通人,也可以通过一些特别的法器通过武力打击的方式来打算鬼魂。不过这样的法器很难得,基本上都属于可遇不可求的宝物。 沈淮州在边上摇头:“就知道会这样!能为了隐藏秘密杀人灭口,又怎么会给我们招魂问话的机会!” 元天运:“李东友的魂魄应该碎得很彻底,不然顶多就只反应在香上,不可能连香炉都炸了。” 沈淮州:“如果碎得这么彻底,那应该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单纯依靠法器的话也很难实现,除非是非常顶级的法器,但在使用之后也会给普通人造成不小影响。” 谢恒:“找碎裂魂魄的人有难度,但找到杀害李东友的真凶说不定可能会简单一些。” 宣景:“你有头绪?” 谢恒边回忆边说:“我记得我到李东友家里时,看到客厅的桌上放着一个茶杯,里面还有半杯茶。” 沈淮州:“那有什么问题?可能是李东友自己倒茶喝。” 谢恒:“我没怀疑是李东友的,晚上也问过刑警队的张队,确认茶杯上检测到的DNA和指纹的确属于李东友。我想说的是茶杯的位置。我过去的时候客厅的电视是打开的,正在放一部古装剧。刑警队的警察们很有效率,在我录口供的时候他们就把请假在医院陪儿子的李东友家的保姆找过去问话了。保姆说李东友喜欢看古装电视剧,一边看一边挑剧中错误的或者有悖历史常识的地方,这是他的休闲方式。李东友家客厅的沙发组是一条L形的长沙发加一张单人沙发。我记得很清楚,李东友的杯子是摆在单人沙发前。” 沈淮州明白过来:“如果只是一个人在客厅看电视,不可能坐在单人沙发上,除非他的眼睛是斜的。” 元天运:“所以在谢恒来之前,李东友招待了别人,而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凶手。” 宣景:“可能性很大,不然他没有必要收拾掉外人来过的痕迹。” 李东友不可能在有客人来了之后只给自己倒茶却不理会客人。 只能是另外一个人清理了自己的茶杯。 而且李东友是被从证明一刀**要害而亡,没有反抗痕迹,也足以说明凶手是李东友认识且不会防备的人。 宣景:“天师杀人也要用刀?没有更简单更不会留下证据的方式?” 谢恒面色微沉,这也是他想不通的对方。 实力足够的天师有能力不声不响地弄死一个人。而且被害人跟凶手明显还认识,凶手如果想弄到被害人的毛发、血和生辰八字应该不会太困难。有这些东西,对于有真本事的天师来说,绝对可以做到杀人于无形。比起用刀杀人,这种方法明显更加保险。 除非是凶手一定要陷害谢恒,怪力乱神的说法难以掌握到证据且让警方采信,而这种“通俗”的杀人方法才更方便嫁祸。 沈淮州也想到了这一层,“可能对方就是想一石二鸟,杀了李东友灭口,还能给你扣上杀人犯的帽子。” 谢恒抱着手臂无奈地说:“我这么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也不知道是得罪谁了!丧心病狂!” 沈淮州的白眼几乎和月亮肩并肩。 “找杀人凶手的事我看你就暂时别插手了,人家刑警队的警察也不是吃素的,那个刑警队长张海我听说过,很厉害的一个人,政法大学硕士毕业,手上已经破了不少大案要案,还是京市最年轻的刑警队长,说不定他真能查出什么来,等有需要你配合的时候再说。” 谢恒点头,现在也只能这样。 几人开始一起收拾被炸裂的香炉弄得乱七八糟的房间。 谢恒正在擦地,突然动作一顿,猛地抬头看向沈淮州,“你刚刚施展的护身神咒,召唤出来的守护神是什么? 沈淮州一愣,他刚刚净顾着保护自己和元天运,都没注意到召唤出来了什么。 护身神咒召唤出来的守护神可能会根据环境、能力和心态的不同而发生变化。之前沈淮州召唤过好几种守护神,以动物居多,比如豹子老虎之类的。刚刚他真没仔细看。 谢恒:“你再施展一次看看。” 沈淮州奇怪,但还是又一次施展守护神咒。 这一次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头威风凛凛的狮子。 只是…… “你们看看狮子背上的纹路。” 威武的狮子摆着张扬的姿态将沈淮州护在身后,众人的目光随着谢恒的话移到狮子的背上,清楚地看到背上从脖子处的鬃毛下一直延伸到尾巴根处的一条长形的花纹。 元天运:“这花纹看着有些眼熟。” 宣景:“是古剑剑鞘上的花纹。” 沈淮州一惊,又拿出早就保存好的古剑的照片细细对比,还真的跟剑鞘上的花纹很像,不,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又是古剑?” 谢恒咬着嘴唇啧了一声,他果然没看错! 之前对沈淮州的守护神匆匆一瞥,谢恒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而在刚刚收拾的时候脑海中又浮现了沈淮州守护神的样子,还想着会不会是因为自己总想着古剑的事所以出现幻觉,而事实证明他没有看错。 沈淮州仔仔细细地盯着守护神的后背看了一会才将其收回。 到底为什么?为什么古剑剑鞘上的花纹会出现在他守护神的背上?看来那把古剑跟他们之间的羁绊可能比他原本想象的还要深。 谢恒笑了一声:“从守护神的反应来看咱们三个人好像三角恋。我的守护神是古剑,沈老师的守护神身上有古剑剑鞘的花纹,而元天运又喜欢沈老师。真是……” 话没说完,谢恒就对上宣景的眼眸,淡淡的眸光,眼底却裹着一股说不上来的狠劲儿。 谢恒:“真是……太不像话了!肯定不是这么回事,玩笑都不能这么开!” 元天运窝在沙发上枕着沈淮州的膝盖,“沈哥好像一点也不好奇究竟怎么会这样。” 沈淮州手指无意识地卷着元天运的微长的头发,“咱们身边的谜题还少吗?就当是债多了不愁吧!” 元天运思来想去,觉得沈哥的想法真是太通透了。 谢恒看了眼时间,都已经快一点了。 沈淮州:“都这么晚了,今晚你们就别回去了,反正我这还有客房,床被都是定期更换清洗的,随时都能睡。” 谢恒:“不会打扰你和元天运?” 沈淮州坏坏一笑:“房间的隔音好得很,不信你们俩也试试。” 谢恒:“都这么晚了,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这么闲?白天不用做事的吗?” 沈淮州:“暑假期间你也这么忙?” 谢恒:“从老师那接了新项目,这两天在准备,过两日新项目就要正式启动。” 沈淮州:“可用不了多久天问就要开学了。” 谢恒:“我知道,所以说我忙得很啊!不过我会尽力兼顾两边,还好现在网店那边有苏杭帮我看着,要不然我只能把网店继续关着。” 沈淮州对谢恒投以一个同情的眼神。 “对了,你要不说苏杭我差点忘了,今天本来还有件事要跟你说,被你招魂的事情打断差点没想起来。” “什么事?” 元天运:“之前你给沈哥说青铜片的事,沈哥就觉得有必要查一查苏杭的背景,想着如果青铜片真是苏杭祖上传下来的,那说不定可以通过了解苏杭祖上的身份进一步挖掘青铜片的消息。不过目前我们还没查到苏杭的祖上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也没有证据支持或否定青铜片是苏杭的传家宝。调查还在继续,以后可能会有消息。” 谢恒:“这是个方法,不过不是还没查到?现在跟我说也不是很必要吧?” 沈淮州:“我们是还没查到苏杭祖上的事,但查到了另外一件事。苏杭有没有跟你说过他家里的情况?” 谢恒:“说过,我也查过,母亲早逝,父亲二婚还抛弃了他,奶奶将他带大,他们祖孙感情很好,苏杭也是为了凑钱给奶奶治病和读书才会答应帮我看店。他能力不差,我请他看店也不亏。” 宣景看向沈淮州和元天运:“你们是不是查到了苏杭父亲的消息?” 沈淮州挑眉:“哦呦哟!看来宣总也在查啊!理解理解!谢恒要雇佣苏杭做事,你肯定要把苏杭的情况摸得清清楚楚,免得谢恒身边有不三不四的人。” 宣景拉着谢恒的手亲了亲手背:“抱歉,我原本想都调查好之后再跟你说。” 谢恒一把抱住宣景:“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应该的!我雇人做事肯定也想雇个有能力又安全的,你替我省了不少事,咱俩夫夫一体,你做的就是我做的!” 沈淮州看向元天运,元天运立刻说:“我也是!沈哥不管做什么我都支持!” 沈淮州无奈,不轻不重弹了下元天运的脑门,弹完了才又说:“我们查到苏杭的父亲苏茂功现在是神工地产的老总,而最近胡邵阳手下新谈成的一单大生意就是跟神工地产的合作。宣总应该也查到了吧?” 宣景点头,“不仅如此,前段时间胡邵阳主控的一个项目出现资金短缺,帮他把缺口填上的就是苏茂功。” 作者闲话:【感谢雨非霏送礼物~!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开始恢复二更,抽空三更补之前的~】 第五百五十一章 谢老板 谢恒:“我没怎么听苏杭说过他父亲的事,只是提过那么一嘴,但能看得出来苏杭很厌恶他的父亲。这也很正常,他父亲跟后来的妻子结婚,二婚妻子要求苏父跟苏杭断绝关系,甚至不允许苏奶奶疼爱自己的孙子,否则就不给苏奶奶养老。苏奶奶就直接跟苏父断绝关系独自带着苏杭。” 沈淮州啐了一口:“什么玩意儿!” 元天运:“不过苏父估计很快就会去找苏杭了。” 谢恒:“为什么?他离婚了?” 元天运:“苏父半年前发生一场严重车祸,虽然人救了过来,也没落下残疾,但伤到了根本。而之前他忙于事业,加上二婚妻子为了保持好身材一直犹豫,不想那么快生孩子,所以两人这么多年都没有孩子。” “这么说苏杭就是苏茂功唯一的儿子,也是唯一的孩子?”谢恒吹了声口哨,“报应啊!” 元天运点头,“苏茂功这半年一直在国内国外寻找名医治疗,但所有医生给他的答复都是无法恢复,他这样的人一定不会允许自己好不如容易打拼出来的事业后继无人,所以估计最多半年,苏茂功一定会回来找苏杭。” 谢恒:“苏杭不会答应,如果是之前,为了奶奶的医疗费也许他会犹豫,但现在有我给他的兼职,赚得不少,足够花销,他就不用再委屈自己认回苏茂功这个父亲。” 沈淮州:“你好像很相信苏杭不会为金钱打动?神工地产也算是有名的地产公司,苏茂功的身家小不了,苏杭作为苏茂功唯一的儿子,也是唯一的继承人,不用再经历辛苦的打工,一下子就可以成为人人艳羡的富豪,而对于自小过惯了苦日子的人,这更是一种诱惑。” 谢恒:“别的不说,看人的本事我还有,苏杭不是那样的人。” 沈淮州看向宣景:“这你都不吃醋?” 宣景笑着摇头:“苏杭是帮谢恒管理网店的人,谢恒会用苏杭帮助赚来的钱给我买礼物,我怎么还能吃苏杭的醋?” 沈淮州咽了下吐沫,转头跟元天运说:“苏杭千万不能喜欢上谢恒,不然就太惨了。” 谢恒哈哈一下:“你真当我是香饽饽!” 宣景搂着谢恒的肩膀,“特别香。” 谢恒笑得嘴角都要裂到耳朵叉子上去,一点形象也没有,又说:“我觉得这事还是告诉苏杭一声比较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宣景点头:“他是应该知道。” 第二天,宣景送谢恒回京大。 路上谢恒给苏杭打了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就立刻被接通,谢恒还挺意外。以前他看过苏杭在专心学习的时候手机都是倒扣在较远的地方。响两声的时间一般接不到。 “谢老板!”声音还挺雀跃。 谢恒无奈笑起来:“说了多少遍直接叫我名字就好。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昨天傍晚就收到你寄过来的符了,作用和对应价格也都写得清清楚楚,我今天就打算全部上架。介绍的文案我会重新编辑一下,到时候发给你看看行不行。” “网店的事情你自己操持就好,有实在拿不准的很重要的再问我。” 手机那边迟疑了一瞬:“打电话不是为了店铺的事?” 谢恒心道苏杭这小子感知还挺敏锐。 他先淡淡“嗯”了一声:“是这样,我之前跟我一个朋友提到过你,而他又知道一些关于你父亲的事,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 谢恒言简意赅地说了苏茂功的情况,并直接猜测如果接下来半年苏茂功那边依旧没有找到能治好他的人,到时候苏茂功就会来找他。 电话那头的苏杭沉默许久才说:“我不会跟他回去,不管他现在是乞丐也好,还是什么地产的老总也好,我都不会跟他回去。我有奶奶就够了。” 谢恒:“你是这么想,但你父亲不会再有孩子,你是他唯一的儿子,他绝对不可能轻易放弃。而且别怪我说的不好听,冲他当年为了讨好二婚妻子就抛弃你甚至连自己的老母亲也不奉养,可见是个黑心的,这样的人为了达到目的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他要是发现没有办法说服你,可能就会从你奶奶那边入手,你要叮嘱看护照顾好你奶奶。” “我会的,”苏杭神色冷峻,“他要是敢对奶奶做什么,我绝对饶不了他!” “要是他真有什么举动你也别冲动,告诉我,我会尽可能帮你。” “好……谢谢。” 苏杭快速挂了电话,谢恒猜想那孩子应该是去医院看望奶奶了。 谢恒猜得没错,苏杭本来在学校图书馆看书,挂断电话后他直奔医院。 本来上午还有一节大课,但苏杭给班长打电话帮他请个假,他有事赶往医院。 系里的老师们大都知道苏杭家里的情况,只当是苏杭奶奶那边出了问题,很快就批了假,还让班长宽慰苏杭可以多请两天假照顾奶奶,等奶奶那边没大事了再回来。 苏杭火急火燎地来到医院,看着奶奶笑着和护工阿姨打牌,苏杭紧张了一路的心情终于缓下来。 苏奶奶看到苏杭过来很高兴,“杭杭!怎么这时候过来了?一会不是还有课?” 苏奶奶记性不好,但是却将苏杭的课表背了下来,记得清清楚楚。 苏杭坐到床边握着苏奶奶的手:“我请假了。” 苏奶奶一下下摸着苏杭的头,神色担忧:“怎么了?我们杭杭看起来不大开心。” 护工看祖孙俩要说话,很体贴地找了个买东西的借口出去。 苏杭将父亲的事情告诉奶奶。 在他眼中,奶奶既是他的亲人,也是他的朋友。上中学时候收到的第一封情书他就告诉奶奶,想和奶奶一起看。 但奶奶跟他说不能这样做,这是对人家女孩子的不尊重。人家写给他的,就他自己看就可以了,不管喜欢不喜欢,都要给人家一个明确的答复。 他的道德三观,他的是非对错,都是奶奶所教。 苏奶奶原本带着笑的明亮的眼中逐渐透出几分灰败。 苏茂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她和前夫离婚后才发现自己怀孕了,告知前夫后,对方只答应给她每个月五百块钱直到孩子成年。 她辛辛苦苦将孩子养大,只顾着尽可能在物质上满足孩子,却忽略了对孩子的心理品德的教育。她是个失败的母亲,儿子的自私自利除了部分原因是来自亲生父亲的遗传外,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她没能教育好。 苏杭看奶奶这样,一把握住奶奶的手,“我不会跟他走,现在我有一份好的兼职,能负担咱们的生活费还有我的学费和您的医疗费,用不着他,等我毕业后我更能赚钱给您养老,咱们祖孙俩过就很好。” 苏杭很担心奶奶会跟他说要跟父亲走。 他不喜欢父亲,从当初父亲抛弃他甚至连奶奶都抛弃开始,他眼中就已经没有这个父亲了。 但是奶奶就只有父亲一个儿子,含辛茹苦地拉扯大,现在又知道父亲不可能再有自己的后代了,说不定就会一时心软,愿意跟父亲走。 老人么,不是都喜欢合家团聚的结局? 苏奶奶怜爱地摸了摸苏杭的头发,“杭杭,奶奶这辈子最在乎的不是你爸,是你。你爸这辈子做过的最好的一件事,就是把你送到奶奶身边,当然这对你母亲就不太公平,奶奶知道你爸爸不是个好丈夫好父亲。奶奶不会要求你接纳你父亲,你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做,奶奶永远支持你!” 苏杭眼底酝着泪,“奶奶,你不会想念父亲吗?” 苏奶奶:“如果他做了错事进了局子,奶奶也会想他,因为他是奶奶的儿子,奶奶不是他那种无情无义的东西,但是再想念,奶奶也不能去劫狱。” 苏杭一下子就被奶奶的话逗笑了。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不管他怎么说,咱们都不理他。回头我让孙阿姨多注意,要是他真来找你,能不见就不见,实在拦不住您就给我打电话。别让他影响您心情。” 苏奶奶笑着点头:“你奶奶我心宽着呢,他影响不了我!” 苏杭轻轻伏在苏奶奶膝上:“谢老板说他恋人认识一位非常权威的心脏内科的医生,过两天那位医生正好能空出来一段时间,到时候就过来给您诊治。这边的医生也说最近您身体调理得很好,预计最多两个月就可以安排手术了。到时候等那位权威医生过来,要是没有问题,可以请他主刀。” 苏奶奶应声:“好,真是要好好感谢那位谢先生。” 苏杭:“我要感谢他的地方还多了去了。” 毫不夸张地说,谢恒的出现几乎改变了他的人生。 他不止一次感慨,谢恒就是骤然照进他晦暗人生的一道光,奶奶是他生命的意义,而谢恒就是他世界的色彩。 苏奶奶睡着后,苏杭给谢恒回了消息,告诉谢恒他和奶奶的态度。 谢恒很欣慰,苏杭这样的大好青年就不该再跟那个渣爹有半点关系。苏茂功说不定还跟胡邵阳有什么牵扯,谢恒就更不希望苏杭被卷进来。 第五百五十二章 狗不过 元天运继续找人调查苏茂功和神工地产,谢恒偶尔给张海打电话了解一下案情进展。 几天后谢恒主导的新考察项目正式展开,他就没时间关注案情进展了。 新项目的考察目标是一个古国遗址,但是遗址的具体地址还不知道。目前掌握的只有部分文献资料。这些资料还是从前陶老搜集来的,比较笼统,有些用得上有些可能就用不上,谢恒需要自己研究辨别。 而要想找到古国遗址,光靠这点资料根本不够,还需要搜集大量的资料,甚至还要亲自走访许多地方,在这些多隐匿于深山乡野甚至是戈壁荒漠的地方,去寻找古国遗址的讯息。 将所有的讯息和有用的资料汇集到一起,才能推断出古国的具体位置。 谢恒带了自己的团队,三个硕士研究生,两男一女,还有一个今年开始读博的女生,都是他的师弟师妹。 四人知道谢恒在挖掘昭明帝古墓时候所做出的成绩,也知道他在清洲岛参加学术交流会时备受好评,他的部分演讲视频被放了出来,还有一部分互动环节。坐在下面的都是学术大佬,各个都比谢恒资历深厚,但是能从他们提出问题得到解答后的表情看出他们对谢恒的欣赏和肯定。 故而谢恒虽然年轻,但仍然有的是人抢着加入这个由谢恒首次主导的考古项目中。 甚至在很多人眼中,谢恒的年轻还是他的优势。 现在谢恒已经是京大妥妥的名人,就算不是考古系的学生也大都对谢恒的名字如雷贯耳。 沈淮州从元天运那知道谢恒每天忙成陀螺,还贱兮兮地在估计谢恒比较忙的时候给他打电话废话。 “哎,你天天这么忙,恨不得住在研究室,都没时间跟你家宣总约会了吧?这几天是不是面都没见?光打电话能满足吗?” 谢恒:“我能有什么办法?天问那边快开学了,我现在只能抓紧时间把较难的一些研究工作做完,要不天问那边的课程都得耽搁!而且果断时间我可能还要去外地做一次考察,现在准备工作不做好,到时候耽误的是整个团队的考察进度。不过宣景理解我,不会因为这个跟我闹别扭。” 沈淮州:“你就不担心他太”理解”你?就你家宣总那条件,多的是蜂啊蝶啊的往上扑!” 谢恒笑了:“这有什么?宣景那么优秀,会有很多人被他吸引再正常不过,我要是天天盯着有谁喜欢他谁亲近他,那什么事儿就都不用做了,每天就挂他裤腰带上就成!谈恋爱也不能谈到一天二十四小时围着对象转,那不是一点自我都没有了?真要到了那个地步,那我身上吸引宣景让宣景动心的地方也就跟着消失了,到时候才是真的危险,” 沈淮州:“你还挺理智。” “你不也一样?跟元天运打得再火热也没见你放下所有事围着他转。听说你自创的咒术申请的专利马上就要下来了,提前恭喜你。” “嘿!你放假还跟萧亦荣保持联系呢?我还想着等专利申请下来后再告诉你,他这完全给我破坏了!” 谢恒摆弄着手边的一片帛书轻笑,“这对学院来说是增光添彩的好事,萧长老他们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到时候奖金下来请客啊!” 沈淮州:“哎……我……这……信号……没……” 嘟嘟—— 此时谢恒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莫名生出一种自己一辈子大概都狗不过沈淮州的念头。 晚上十一点半,谢恒才忙完第七组的资料整理。 最近这两日谢恒带着四个组员将现有的资料按照类别分为十三组,一组一组地整理。大部分资料都还没有从原载体上剥离,他们要将所有的内容剥离出来,并提取有用信息,再做出综合报告便于查看应用。 在整个考古环节,前期的资料搜集处理要多繁琐有多繁琐,要多无聊有多无聊。 每天差不多十点左右谢恒就会让其他组员先回去休息,他总是自己一个人忙到十一点半,然后再回宿舍洗漱睡觉。上床的时候最早也十二点了。早上五点就起来第一个去实验室,有时候是去图书馆查资料,到七点钟其他人过来时他已经做了不少事。 其他组员也不偷懒,想跟谢恒一起忙活,谢恒就笑着直说:“后面他可能会有不少时间不能跟他们一起探索研究,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处理,现在他多忙活一些,到他为别的事情忙碌的时候可能就要辛苦他们了。” 几人连连摆手说没关系,应该的。 实际上谢恒的确是一位相当负责人的项目牵头人。 他们以前也跟过别的项目,更过其他的牵头人,其实很多项目中牵头人做的事情都是最少的,不一定是说偷懒,这些牵头人提供最专业的判断,在关键时刻指出研究方向,做出重要的计划决策,担任的往往是指挥的角色,大手一挥就给组员们分工明确,而牵头人大都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基本就是等待组员那边有了结果再告诉他。也是圈子里默认的形式。 但谢恒却能跟他们一起做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甚至因为后面可能有重要的事情要做而不能全程参与感到抱歉。 哈,这是什么神仙老大?几人越来越感觉自己赚了!真不枉他们过五关斩六将打败诸多对手争取到的资格。 回到宿舍,谢恒还能跟宣景视频个几分钟。 宣景最近在忙着一个土地招标的大项目,也是常常忙到十一二点。谢恒休息的时候他就跟着休息,两人尽可能将休息的时间调整到一起,就能多聊聊天说说话。 看着视频那头的爱人,一天忙碌下来的疲惫感都好像正在做刀削面的厨师手臂上放着的面团,越来越小。 他们有五天没见了,都是像这样在晚上睡前视频一会,中午都没有时间,至多发个消息。 宣景看着谢恒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眉心一蹙:“说了好几遍,就算我不在你身边你自己也要洗澡之后把头发擦干吹干,湿着头发睡觉会头疼,房间里又开着空调,还容易着凉,你要是再不长记性那我每天等你忙完去学校接你。” “可别可别!那你得多辛苦!我现在就去吹!” 很快房间里响起电吹风的声音,等谢恒再出现在电脑前时候头发已经干了。 宣景:“下不为例。” “好的宣总!”谢恒痛快答应,“再有下次就罚我一个月不能跟你上床还摸不到你的肉体!” 宣景苦笑,这到底是在罚谁? 两人说了一会话就互道晚安准备睡觉, 谢恒刚要给手机静音,就看到一条来自苏杭的新消息,说网店上有人下单捉鬼服务。他已经了解过,下单的客人是个女大学生,是广播电大新闻系的学生。而且备注消息说是宗砚介绍来的。 苏杭知道这一阵子谢恒忙,这个时间点应该还没睡,所以才发了消息。 而且他一看备注就猜测那个介绍人宗砚应该跟谢恒认识,他自然要尽快告诉谢恒。 谢恒看了眼时间,十二点十分,叹气一声,给苏杭回过电话。 一声还没响完就被接通,明显是守着手机在等他打过去。 “谢老板。” 谢恒已经不想纠正苏杭的称呼了,“你跟对方详细聊过了?” “嗯,刚刚才聊完。他们宿舍十二点断网。我下午六点钟看到她的留言,给她回复之后就去搜索了一下相关消息,晚上十一点她才上线又跟我联系上。” “我现在去看看你们的聊天记录,你说你的。” 谢恒打开电脑登录网店后台,看到苏杭和那个买家的聊天记录。 买家叫庞映琴,今天二十岁,广播电大新闻系大二。从对方的语气中就能看出来对方这回正处在极度的慌张害怕中,甚至有些语无伦次,但大体是表达自己被恶鬼缠上了。 她最近总是莫名其妙地昏倒,有的时候还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大热天还觉得一阵阵阴冷。有几回照镜子,她甚至能看到自己的背上趴着一个身穿红色连衣裙面色灰白而双眼位置却是一对黑洞的长发女鬼。 但室友都不相信她撞鬼了,还说是她最近忙着新闻作业太劳累才会这样。 她会和宗砚认识是因为一次联谊活动。 京大和广播电大距离不是很远,都在大学城,大学城里面的学校经常举行联谊活动,不一定成男女朋友,多认识些朋友也没什么不好,当然要是有看对眼的有情人走到一起最好。 联谊是在一个多月前,当时庞映琴还没被恶鬼缠上。她在联谊会上看上了宗砚,但宗砚坦白表示自己只是欠了人情被拖出来凑数,他没有找女朋友的心思。而且他喜欢上了一个鬼。 庞映琴只当那是宗砚拒绝她的借口,当时还有些受伤地想着自己就这么差,差到被男生拒绝对方居然给出这么荒唐的理由。 后来她意识到自己撞鬼之后,实在没有办法之下想到了说自己爱上了一个鬼的宗砚,便辗转要到宗砚的手机号向他求助。 宗砚听过她的情况后就给了她这个网店的网址。 第五百五十三章 奇葩导演 苏杭:“庞映琴品学兼优,深受老师和同学的喜欢,性格热情开朗,高三和大一暑假的时候都有跟随团队去偏远地区支教。她的家境优渥,虽然是单亲家庭,但父亲是知名导演,已经离婚的母亲是影后,现在已经有了新的家庭。尽管母亲已经离婚,但还是经常会去看望她,母女两个常常小聚,关系不错。” “这么短时间就调查出这么多消息,不错。”谢恒很满意苏杭的表现。 这些信息可不是聊天记录上的,都是苏杭利用自己的网络技术调查出来的。之前苏杭就跟谢恒说过,他虽然兴趣是历史,也是历史专业,但他的电脑技术也相当不错,虽然达不到那种轻轻松松就能破坏公司安保系统的超级厉害的黑客水准,但一些简单的黑客操作还不成问题。 “我就是觉得了解委托人的详细信息,有助于给你做参考是否要接这个委托。就目前查到的资料看,庞映琴没什么品德上的瑕疵,就算家境富有,也没有仗着家庭条件做什么出格的事。当然这都是从网上查到的消息,实际情况是否一致还不能完全肯定。” “知道了,你做得已经够多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吧!” “你是要去联系那个叫宗砚的?他是你朋友?” 谢恒想了想,觉得要是还以简单的客户做定义的话好像也不太恰当,就勉强算是朋友吧! “嗯,是朋友,我去跟他了解一下情况。到时再看接不接。” “好。” 苏杭想到那个宗砚是京大的,谢恒也是京大的,同一个学校,怪让人羡慕的。 “对了,”临挂电话前谢恒想到一个问题,“你起的客服名字为什么叫泡芙?感觉小姑娘才会喜欢这样的名字。” 苏杭声音平静:“因为我爱吃。” 谢恒笑起来:“看不出来啊,你不像是好甜食的。” 苏杭:“喜欢什么口味能从外表看出来吗?” 谢恒:“那到也是。行了,早点休息吧!” 第二天谢恒联系了宗砚,问宗砚什么时候有时间,他想聊聊关于庞映琴的事。 宗砚今天一天都有课,就约了中午吃饭的时间。 为了节省时间,就直接约在食堂见面。 京大的食堂也有独立的包间,不过使用独立包间要另外付包间费,半个小时两块钱。 谢恒开了包间等宗砚,没一会就看到宗砚端着餐盘进来,边上跟着封时。 “谢天师,不好意思久等了!” “我也才刚到。封时最近怎么样?记忆有没有再恢复?” “有,不过不多,而且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封时看起来很烦躁,“不应该是越重要的记忆越早恢复才对?怎么想起来的大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 宗砚握住封时的手,温柔地笑着说:“别着急,你的记忆能有所恢复就已经很棒了,慢慢来,祸害遗千年,伤害你的仇人肯定没那么快死,够你恢复记忆再亲手报仇。” 谢恒:…… 这安慰人的话听起来怪怪的。 谢恒:“我主要是想问问关于庞映琴的情况,是你介绍她到我的网店来的?” 宗砚点头:“我跟她提过你,原本她是想让我直接帮忙介绍,但我觉得这样不太好,我听说你最近很忙,不一定有时间。再者就算你不忙,我也不能仗着跟你认识就让随便让你帮忙,这不好。”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谢恒虽然觉得宗砚这人有时候有种清澈的愚蠢,但不能否认对方很有原则,而且很有分寸感。 封时皱眉看着宗砚:“哪个女人?我怎么不知道?” 宗砚笑笑:“就是一个多月前的那次联谊认识的一个女孩子,当时你说不喜欢那种氛围,就去外面转悠了。” 当时他们包间就在一楼,外面就是街道,宗砚和封时之间的最远距离是五十米,所以封时能穿过墙壁到外面去走走,也就不知道有个女人曾经对宗砚表白,然后被宗砚以我有喜欢的鬼为由拒绝。 “可以啊!联谊会上认识的女生,看来发展不错啊,还给她谢恒网店的网址,真慷慨!”封时阴阳怪气的,任谁听了都会不舒服。 也就宗砚始终脾气好好地笑着,“她想找我直接联系谢天师我都没答应,就给了个网店的链接,绝对算不上慷慨。” 封时:“那你们后来怎么又联系上了?我都不知道!” 宗砚:“她只是在上课的时候给我发了消息说自己撞鬼了,问我该怎么办。你又不爱听我的专业课,每次上课都让我挑靠窗的位置,你好出去溜达。” 封时:“你们还互留了联系方式?” 谢恒:……你听人说话是懂得挑重点的。 “不是不是!”宗砚赶紧摆手解释,“我没留她电话,是她联系的我。” 封时的表情看起来好了点。 谢恒:“你们俩先别急着腻歪,关于庞映琴的事你们还知道多少,全部告诉我。” 宗砚:“我真对她没什么了解,虽然联谊会的时候她像我表白,但是被我拒绝之后她也没有死缠烂打,就很痛快地接受了,后面也没有联系过我,直到前些日子她说自己被鬼缠上后才找我要捉鬼大师的联系方式。我觉得这姑娘挺真实的,也不做作,就跟她说不能随便介绍,但可以给发网店地址。” 谢恒:“庞映琴的家庭条件是不是很优渥?” 宗砚震惊地看着谢恒:“你这都能算出来?厉害!” 谢恒:“……不是算出来的,是调查出来的。我很好奇,庞映琴家的条件不错,据说父亲也很疼爱她,她为什么没把这件事告诉她父亲?” 宗砚:“这我就不知道了,可能还是因为她父亲工作太忙吧。庞映琴的父母离婚很多年了,她跟着父亲,母亲也组建了新的家庭。虽然母亲偶尔回来看她,但据说次数越来越少,时间也越来越短。父亲工作繁忙,她可能是觉得就算跟父亲说,父亲也没多少时间解决这件事,还不如直接自己找天师。” 谢恒点头:“这我知道,据说她父亲是个导演,还是个著名导演。” 一听是导演,封时也来了兴趣。 “著名导演?谁啊,说不定我认识。” 宗砚:“具体叫什么名字我不记得了,就记得姓庞。” 封时低头想着:“这个姓氏也不是很常见,姓庞的知名导演……是庞德厚吧!” “对对对!”宗砚连说好几个对,“就是这个名字!庞德厚!” 封时咧咧嘴:“原来是他!” 谢恒不关注娱乐圈的事,不知道什么庞德厚,但一看封时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不太对:“怎么?这位导演名不副实?” 封时:“怎么说呢!这个人也算是导演圈里的一朵奇葩。大多数知名导演都是拿作品说话,而这个导演主要靠炒作。他主攻电影,不管他要拍什么电影,总会先围绕男女主演或者电影本身剧情炒作,上热搜。不管最后电影是否成功拍摄,票房好不好,热度都是同期电影和其他导演不能比的。而且最让人奇怪的是,明明他从来没有拍出过票房成绩好的电影,但他从来不愁拍摄资金,从没听说过他为了拍摄四处找赞助。也不知道怎么就总有投资商愿意投拍他的电影。或许是那些投资庞德厚的人看重的从来不是电影本身,而是热度和话题所带来的利益。” 谢恒也有了点兴趣:“有意思,没有拍出过一部卖座电影的导演,却还是有那么高的知名度。” 封时:“也不能说一部好作品也没有,当初他前妻获封影后的那部文艺电影就是他指导拍摄。但虽然他的前妻凭借这部电影摘得影后桂冠,可当时这部电影并不卖座,应该算是有口碑无票房。那部电影还是他自己出资拍摄,掏光了所有身家,结果赔得血本无归,他的妻子也在之后不久跟他离婚了。” 宗砚张张嘴:“离婚了?得了影后之后?” 封时点头:“当时不少人都特别同情庞德厚,倾家荡产的唯一结果就是捧红了老婆,可老婆却在他最艰难的时候选择离婚。” 谢恒皱眉:“庞映琴知道吗?据说她们母女关系一直都还不错,如果庞德厚的前妻真做出了这种事,只要庞映琴的三观没问题应该都不会轻易原谅吧?” 封时:“虽然是几年前的事情,但我听人说过庞导的女儿初中和高中都是在国外读的,一直在庞导父母的身边,大学才考回到国内,所以庞映琴很可能并不知道自己父母离婚的真正原因。加上在国外风气开放,对父母的婚姻也不会干涉,只要双方都好就行。” 宗砚:“难怪,之前还听她说起过跟母亲的关系很好,虽然近来淡了,但之前就像姐妹一样。外人应该也不会主动跟庞映琴说这些。而且现在这位庞导不是已经混得风生水起了吗?哪怕没有再拍出好电影,但钱没少捞。” 封时:“回想起来庞德厚就是从离婚之后就没有再认认真真拍过电影了,应该是受到的打击太大,从此决定剑走偏锋。” 第五百五十四章 奇怪 谢恒:“行,我知道了。你们晚上有没有时间?我想跟庞映琴聊聊,要是你们也在的话最好。” 宗砚:“可以,我下午五点下课,庞映琴那边我问问,等约好时间地点我告诉你。” 吃完午饭,谢恒直奔研究室。 两点钟,其他人准时到研究室,看到谢恒手边已经整理好的部分资料,中午他们去吃饭时还没有,所以谢恒这是在午饭回来之后整理好的。 “组长,”今年新进来的女博士生杜琳走到谢恒身边,看着桌上的资料说,“你中午是不是没休息?吃了饭就过来了?” 谢恒点头:“我晚上有些事,晚饭后不确定能不能回来实验室,能多弄点就多弄点。” “组长有事就忙,这不是还有我们嘛!”穿着娇俏的闫曼走过来,抱住杜琳的手臂撒娇道,“这些事情我们能搞定,是吧琳姐!” 后面柳钰和祁阳也附和着,表示这些小事交给他们就行。 闫曼和柳钰、祁阳都是同一届的硕士研究生,不过祁阳和柳钰都是京大直升,只有闫曼是从别的学校考过来的。不过众人相处一直都很不错,在一个团队里算的上相处和谐。这也是谢恒最初在招人时候的要求,任何人不能在他的团队里面玩儿勾心斗角那一套,不然随时都会把人踢出去。 谢恒笑起来:“我可不是不相信你们,不过现在能多跟你们一起弄就一起弄,还能多相互了解培养一下默契。你们也别着急,后面有的是让你们表现的机会!到时候你们别嫌我偷懒就好!” 下午众人的时间基本都耗在了研究室。 三点多谢恒收到宗砚发来的消息,说晚上庞映琴在学校外的重庆鸡公煲请他们吃饭,五点半过去。 重庆鸡公煲啊,谢恒想着等吃完之后让返饭店打包一份,校门口的那家重庆鸡公煲做得确实很好,他跟宣景一起吃过一次,那次宣景还赞不绝口,说不比缪斯酒店做得差。 五点二十分,谢恒来到重庆鸡公煲。 庞映琴到的早,店里不大,就两个包间,被庞映琴占了一个。 宗砚和封时比谢恒晚到五分钟。 他们到底跟庞映琴不是很熟,所以不打算让庞映琴知道封时的存在。 见到庞映琴本人,挺漂亮一姑娘,估计长相随了影后母亲,就是眼下有淡淡的乌青,精神瞧着很不好。 庞映琴看到谢恒也愣了好一会。 “你、你就是谢天师?” 谢恒点头,“我就是,不像?” 庞映琴勉强笑了下:“就是没想到你会这么年轻,长得还这么好看,去混娱乐圈都够了。” 谢恒:“娱乐圈里可不缺长得好看的人。” 庞映琴:“但长得好看还气质好的人不多。不过你更偏书卷气,确实不像个天师。” 谢恒笑了笑,没再纠结庞映琴眼中的天师该是什么样的。 “言归正传,庞小姐找我是为了抓鬼的,咱们就来聊聊鬼的事。” 闻言,庞映琴打了个冷颤,肩膀下意识地缩了缩。可见受惊不小。 谢恒见庞映琴不说话,也不着急,倒了一杯水推到庞映琴面前,慢慢鼓励说:“你要想我帮你那总要让我了解情况,不然我也帮不了你。” 庞映琴喝了一口温水,似乎感觉好多了,至少整个人瞧着没有刚刚那么紧绷。 “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招惹上鬼了,从前从没发生过这种事。而且要不是我亲眼所见,我都不相信这世界上有鬼。我爸之前拍过不少鬼神题材的垃圾电影,这算不算不敬鬼神?怎么没有鬼缠上他呢?该不会阴间流行父债女偿吧?天师你能不能跟对方沟通一下这愚孝思想要不得?” 谢恒被庞映琴逗笑了,没想到这小姑娘还挺幽默。他没把庞映琴的话当真,他看的出来庞映琴是在开玩笑,为了让自己放松一点,不要那么紧张。 “你第一次见鬼是在什么时候?” “半个月前,我爸生日那天,当天我的课都在上午,下午我就回家准备陪我爸过生日。我跟家里的保姆一起去超市买了菜,还在网上定了生日蛋糕。我爸也说好他七点钟就回来。可六点半的时候我上卫生间,去洗手的时候一抬头就看到从肩膀后面露出来一张惨白的女人的脸,双眼处还是两个黑窟窿,由内向外都是裂纹,我当时就吓昏过去了。在醒过来的时候就是晚上九点钟,已经在医院了。” 谢恒:“为什么没有告诉你父亲?” 庞映琴的脸上难掩落寞:“当天我爸根本就没回来。听到我尖叫声的保姆冲进来看我昏倒了,就赶紧叫了救护车,路上给我爸打电话,但我爸手机一直没开机。晚上我醒过来之后也给我爸打电话,通是通了,但我爸说他临时赶到外地拍戏去了,忘了告诉我一声,之前在飞机上所以手机关机。我本来想跟他说我见鬼昏倒的事,但他根本没给我开口的机会,说正忙着就挂了电话。” 宗砚:“所以你跟你爸赌气,就一直没告诉他?” 庞映琴:“一开始是赌气,但后来也没功夫跟他生气了。那之后我还见了过好几次鬼,可我想着跟他说也没什么用,他肯定会跟别人一样说是我的幻觉,还得怪我没事就给他打电话影响他工作。” 看来这个庞导虽然能赚钱,在物质上能给女儿保障,但在精神上却相当匮乏,对女儿也不够关心。庞映琴瞧着不像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不过很多时候孩子越是懂事,做父母的就越是仿佛理所应当地失职。 谢恒:“后面几次见鬼又是什么情况?” 庞映琴简单说了后面见鬼的情况,有的是在家里,有的是在学校,总的来说在家里的情况比较多,在学校只有一次,还是她刚从家里回到学校后,给庞德厚打电话的时候见到的。 不过她那时候已经快要习惯了,从窗户玻璃上看到背后的鬼,她没尖叫也没昏倒,只是平静地跟父亲挂了电话,然后坐在桌前看书,只是脸色十分惨白,翻书的手不停颤抖。 谢恒想了想,说:“我想去你宿舍看看,不知道方不方便。” 广播电大的宿舍有四人间也有两人间,两人间是公寓型,一年的费用是四人间的四倍。不过庞德厚有钱,不在乎这点花销。 庞映琴:“我得问问我室友。” “好。” 庞映琴拿出手机给室友打了电话,说明了情况。 虽然她的室友还是觉得都是庞映琴的幻觉,但还是痛快答应了。她们不是同个专业,但一直相处不错,都是自觉而且很懂边界感的人,相处起来很轻松。 三人吃完饭就直接去庞映琴的宿舍。 女生宿舍男生止步,但庞映琴拿到了指导员给开的条子,只能说有钱就是好办事,况且只是一个小时,指导员二话不说就给开了。 来到庞映琴宿舍,谢恒确实感觉到了一丝鬼气,但并不重。 活人如果生活在鬼气重的地方就很容易走霉运和生病,除非是像宗砚和封时这种契约关系,有契约在,封时的鬼气就不会外泄,不会影响到宗砚和身边的人。 庞映琴遇到的鬼显然不是契约鬼,但这里鬼气这样浅淡,浅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不会对人有任何负面影响,那就说明那鬼并没有长期停留在这,甚至可能这点鬼气还是之前在庞映琴从玻璃上看到时留下来的。当时肯定是那鬼主动现身,庞映琴才能看到。 谢恒:“那鬼现在不在这里,而且就留下的痕迹看,她应该极少出现在这。不用继续看了,去你家吧!” 庞映琴点头,“好,最近我爸也很少在家,现在去看正合适。” 半个小时后,众人来到庞家。 一进门谢恒就感受到了跟庞映琴宿舍感觉一样但却浓厚了许多的鬼气,可见这里才是鬼经常来的地方。 谢恒心生疑惑。 那鬼既然会现身吓庞映琴,那代表庞映琴是她的目标。 既然是目标,那在什么地方吓人不一样? 女生宿舍和医院历来都是阴气较重的地方,对于一般的鬼来说会很舒服,绝大部分鬼都更愿意挑选阴气重的地方停留。 而庞家虽然没有点过风水布局,但也没有风水问题,家里没什么阴气,肯定比不得女生宿舍。为什么那鬼会选择在家里频频现身吓唬庞映琴?怎么就不在宿舍? 家里和宿舍最大的不同…… 谢恒转头,看到电视柜上面放着一张合照,是庞映琴和一个男人,两人的鼻子有点像,那应该就是庞德厚。 庞映琴小心翼翼地跟在谢恒和宗砚身后:“谢天师……她……在吗?” “不在。” 庞映琴松口气,拍拍胸脯。 谢恒:“很奇怪,那女鬼频频吓你,却又没有缠着你。” 庞映琴紧张地问:“如果她缠着我会怎样?” “鬼压身,不用她做什么你的运气就会变得很糟糕,轻者打车打不到、排队买东西到你这就卖完,严重的话你生命健康都会受到威胁。” 第五百五十五章 薅羊毛? 庞映琴脸色越发难看,她觉得前面那所谓较轻的后果已经很严重了。学校门口蛋糕店每日限量供应的酸奶泡芙是她的最爱,她真的不能接受每次排了老长的队去买结果刚到到自己就没有了,比杀人诛心还难过。 看庞映琴发白的脸色,谢恒安慰:“你不用太担心,现在看来那女鬼并没有刻意纠缠你,她会吓你应该是出于特别的目的,本意应该不是为了害你,” 宗砚:“会不会还是因为庞先生?” “有这个可能。”谢恒对庞映琴说,“女鬼多是在家里出现,而唯一一次在学校吓你也是因为你要跟你父亲打电话,所以为题大概率还是出在你父亲身上。” 庞映琴一咬牙,“就知道我是被他连累的,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什么麻烦事都不搀和,上哪主动招惹鬼去?别人是坑爹,就我是被爹坑!” 谢恒:“现在还只是猜测,要想印证是不是这么回事还是得见到庞先生本人。” 庞映琴苦恼地挠挠头:“最近我爸忙着拍摄,基本不会回家,我都见不着他。不过之前听说过两天会有一场慈善晚会,我爸会去参加,所以要是能混进晚会就能见到他。不过那晚会的规格好像很高,有很多上层名流还有娱乐圈大腕儿受到邀请,安保会很严密,很难混进去。” 宗砚:“这个慈善晚会我知道,我爸也被邀请了,每个邀请函可以多带一个名额,一般都是带自己的男伴或者女伴,我爸带的是他秘书,没我什么事儿。不过谢恒你要想进去应该不难。” 谢恒知道宗砚指的是宣景也会受到邀请,就像之前缪斯酒店的周年庆活动一样, 很多稍微有点名气的活动都不会错过给宣景发邀请函,能不能将人请来是一回事,该摆出来的态度还是要摆出来。 秘书办每天要过滤掉的邀请函很多,最后送到宣景手上的没几张,大多数还会被宣景直接pass掉。宣景还是很不喜欢这种场合,一堆男男女女端着酒杯凹着造型,一开口就是溜须拍马,一张嘴就是合作利益。 谢恒:“回头我问问。” 庞映琴很意外,“谢天师还有这样的人脉?” 谢恒:“还好,庞小姐最好联系一下令尊,问问他慈善晚会的时候能不能换成带你,到时候你们父女都在,更方便我行事。” 庞映琴点头:“行,我肯定尽力争取,不过可能性不大。我爸从来不让我搀和他的工作,有一回我在家里写东西笔没水了,就去他的书房想找一支笔用,看到他桌上放着一些人的资料,我猜想应该是拍电影的演员的资料,就随意瞄了两眼,正好这时候我爸回来,看见我在看资料后劈头盖脸就把我骂了一顿。我当时拿都没拿起来,就是瞥了两眼而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机密文件呢!而且当初考大学的时候我本来想考导演系,想着也算是”朝中有人好办事”,结果我爸说什么也不同意,强行把志愿给我填成新闻系。” 宗砚:“这其实也能理解,很多人都不希望自己的子女在未来从事跟自己一样的职业,身在这个岗位会让他们将职业弊端看得更加清楚,所以就不希望子女继承自己的事业。” 庞映琴撇嘴:“我也听说过,不过我还是觉得事情不那么简单。” 也许是因为被女鬼吓过几次,现在的庞映琴看着很容易神经紧张,扎怀疑这个怀疑那个,不过还好她懂得自我控制和调节,不然她心里要承受的压力会比现在大得多。 最后谢恒给了庞映琴一个护身符,明黄色的纸张包成一个小三角的形状,用红色的线裹起来,看起来跟寺庙里捐香火得来的那些基本等同于“纪念品”的护身符没什么两样。 谢恒告诉庞映琴,这护身符能保护她不会被鬼靠近,但是只有两次效果,第一次保护她后会在表面显出轻微的灼伤痕迹,第二次保护她之后就会化为灰烬。 不过慈善晚会就在两天后,相信也够用了。 这张符本来十万一张,但谢恒看在人是宗砚介绍来的份上,而且对方委托他捉鬼,起步价就是十五万,给个大额优惠也不至于赔钱,依旧能赚不少,所以只收了庞映琴七万。 庞映琴的零花钱一个月五千,但是她向来低调,花销上跟个普通学生没有区别,极少买买高奢品牌的衣服鞋子护肤品,所以这么些年攒下来的零用钱相当可观,再加上逢年过节庞德厚都会给她大红包,所以庞映琴也算小有身家,支付谢恒捉鬼的费用不会多困难。 从庞家出来,谢恒本来想给宣景打电话问他有没有收到在缪斯酒店举办慈善晚会的邀请,但想了想,他跟宣景都好些天没见面了,不如直接去公司找人。反正现在都已经快八点了,按照正常来说也早到了下班时间,只是最近宣景在忙着招标案才总加班到九点多,回家后常常还要忙活一会。 每天宣景下班准备回家都会给他发消息,现在人肯定还在公司。 谢恒打车去了宣氏集团,整个大楼还灯火通明。一个重要的招标案要忙到飞起来的不止宣景一个人,大半个公司的人都得加班加点。 不过宣氏集团福利好,管理也人道化,因为一个招标案而加班一段时间,不仅有令人满意的丰厚加班费,等招标结束之后公司会安排轮休,大家照样有休息时间,等休息好调整好了状态再回公司,才能更高效地工作为公司创造更大的利益。 前台看到谢恒来,手里还拿着印着重庆鸡公煲字样的塑料袋,里面明显是餐盒,立即热情地迎上前。 “谢先生,您可好久没来公司找徐宣总了!” 谢恒笑笑:“我最近事情多,而且宣景最近不也在忙招标案的事?我也不好总过来打扰。” 前台:“可不是,为了这个招标案全公司上下几乎都在忙,天天加班。虽然没我什么事儿,不过我也跟着加班,反正回家没什么事儿,加班还有加班费,到时候还能轮休。老板没说我们不能加班,我们就跟着大队伍走!” 谢恒:“说得对!” 前台吐吐舌头:“谢先生不会怪我薅老板的羊毛吧?” 谢恒露出个严肃又不赞同的表情:“怎么能说是”薅羊毛”呢!你们也是做了事的,既然公司没有禁止你们的行为,那就证明你们的所作所为属于用自己的劳动换取应得的报酬。” 前台眼睛都弯成了月牙,“跟谢先生说话果然最舒服!” 谢恒笑了笑,正准备直接去搭乘总裁办的专用电梯,身后却响起一阵哒哒哒的高跟鞋的声音。 光是听这个声音,都仿佛能想象到走路的人有多嚣张。 谢恒转头,看到一张美艳的面孔。 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波浪卷长发,豆沙色唇妆,粉钻耳钉,玫瑰金色镶宝石颈圈,酒红色的V领包臀短裙,V字尖端镶小“V”字的金属配饰,红色高跟鞋,手上奶白色裹珍珠小手包。 女子身边还跟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戴眼镜的男子。 女人一过来,那男子就将谢恒挤到一边,让女子站在谢恒原本的位置上。 男子抬着下巴扬声对前台说:“麻烦告诉宣总一声,说我们芮溪到了,想来问问宣总后天的慈善晚会是我们自己准备衣服和首饰还是宣总这边准备。” 用了“麻烦”这个词,但谁都听得出他声音中骄傲得意。 谢恒歪头,好奇地看着两人:“你们是……” 那一对男女好像现在才看到谢恒一样,尤其是那个女人,很没礼貌地上下打量了谢恒一番,之后就神态高傲收回眼神,继续无视。 男子皱眉:“你是芮溪的粉丝?消息挺灵通啊,都追到这来了!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赶紧走赶紧走!最烦你这种私生饭!我们芮溪已经签约宣氏集团旗下的盛海娱乐,到时候你们这些私生饭要是还敢这样打扰我们芮溪,宣氏集团的律师团可不是吃素的!” 谢恒挑眉:“能别这么自我感觉良好吗?我是跟那谁要签名了还是拿相机怼着脸拍了?哪只眼睛看出我是私生饭?我连你们是谁都不知道!” “你不认识我?”女人冷笑一声,“怎么可能!我看你是想用这种方式引起我的注意吧?**丝!” 长这么大历经两个时代,还是头一次有人他**丝,谢恒都气笑了。 “我知道你是谁了,”在女人“我就知道”的表情下,谢恒冷冷地说,“普信女啊!” “你说什么!” “说你普通又自信啊!长得也就那样,都不知道化了几层妆才能有现在这张脸,估计用腻子铲一刮都能卷起来厚厚一层!也难怪大晚上的还要戴墨镜,颜值不够墨镜来凑!多得是相貌一般的人墨镜一戴就成了俊男靓女,你还得加上厚厚的妆容,真不知道是该说你太自信还是不自信。不过你这样的有容貌焦虑是应该的,毕竟看你素质低下又没脑子,大概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这张不知道动了多少次刀子的脸了吧?” 第五百五十六章 现眼包 前台小姑娘早就听说谢恒“战斗力”报表,今天总算见识到了!这嘴皮子怎么能这么利索?什么时候自己能有这样的嘴皮子,绝对能吵赢公司上下无敌手! 从抽屉里摸出来一袋瓜子,一边吃一边看谢恒怼人,比看电视剧还爽! 女人气得直接摔了墨镜:“你是不是宣氏集团的员工?一会我就让宣总开了你!” 谢恒悠哉地接过前台递过来的一把瓜子,边嗑边说:“你以什么身份开除我啊!说来听听!” 男人:“我们芮溪是盛海娱乐里唯一一位陪宣总出席慈善晚会的!以前宣总出席任场合都是带王秘书,难道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 谢恒:“什么问题?你展开说说。” 叫芮溪的女人哼了一声,“你不用跟我装傻充愣,在听到我要陪宣总出席慈善晚会的时候你就已经吓到了吧?少在这里装腔作势硬撑着!我不管你在宣氏是什么职位,看你这样年轻,啧啧,晚饭就吃重庆鸡公煲,想来也不是什么高管,但我却会是你们未来的总裁夫人,你现在得罪了我,还是尽快准备着辞呈找好下家吧!” 谢恒哈哈笑起来,这会他倒是不怎么生气了,只把面前这一男一女当成傻子看就发现没什么好生气的,还挺乐呵。 “鸡公煲怎么了?吃鸡公煲得罪你了?还搞歧视!说你脑子有病真没错!你只是宣氏集团旗下娱乐公司的一个艺人而已,不说宣景,很多娱乐公司的老板都会让自己公司旗下的艺人陪同出席一些活动,也没见他们因为这样就结婚了啊,不过是常规操作而已,你倒好,让你陪同参加个慈善晚会就飘成这样,是不是从收到通知开始你就连孩子上哪个幼儿园都想好了?” 芮溪抱胸瞪着谢恒:“你知道什么!宣总从来没有带女伴出席过宴会,我是第一个!这足以证明我对宣总而言是特别的!” 谢恒一边继续嗑瓜子一边笑着说:“都是这么特别的存在了,那你参加宴会的礼服和首饰应该都是宣景备好才对,怎么还用得着你过来询问?啊,我明白了,询问是假,过来显摆是真。你就是想告诉所有宣氏集团的女员工你将是宣景的舞伴,对宣景而言你是特别的!呵!现眼包!” 芮溪被谢恒说得面皮涨紫,但因为有厚厚的妆容还能遮掩着点,只是这样看就更奇怪了。 她说不过谢恒,就声音尖细地指使旁边的男子:“把他给我赶出去!” 谢恒拐着脚上半身懒散地往前台一靠,瓜子嗑得那叫一个响:“凭什么赶我走?这里是你家啊?前台小姐姐都还没说什么呢!轮得到你在这大喊大叫!现眼包!骄矜鬼!普信女!丑八怪!” “啊!!!!” 芮溪这辈子没这么气过!抡起手上的包就要朝谢恒砸过去。 “住手!” 一声厉呵把芮溪吓得一激灵! 转头看到宣景和王秘一前一后走过来。 芮溪赶忙收回要打人的姿势,却也知道自己刚刚几乎发疯的模样一定被宣总看到了。她精心打扮了两个小时,午饭和晚饭都没吃就为了穿这条紧身裙勾勒出最完美的身材曲线,费尽心思做了这么多准备想在宣景面前呈现最好的状态,都因为这个男人白费了!她恨不得生吃了对方! 那男子是芮溪的经纪人,赶紧上前控诉谢恒的“罪状”。芮溪就在一旁低着头悄悄抹眼泪,一副“我虽然受了天大的委屈但我什么也不说”的盛世白莲的模样。 宣景没说话,王秘脸色铁青。 “行了,别在这演了!你要是把这份演技运用到拍电视上早就成了视后了!” 芮溪停止了梨花带雨的哭泣,不可置信地看着王秘:“王秘书,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我完全没有要炫耀跟宣总出席慈善晚会的意思,这个人不仅误会我,还造谣我、侮辱我,他肯定就是我的私生粉!” 王秘:“别人是往自己脸上贴金,你是往脸上拍金砖吧?也不考虑考虑自己那张大脸受不受得住!谁跟你说你要陪宣总去出席晚会的?那种晚会宣总很少亲自参加,大多时候都是我代为参加。往常我都是让秘书办的其他秘书跟我一起,但最近秘书办也都在忙着招标资料整理归纳等各种杂事,我才只能在别处选。刚好你才签进盛海集团,我想着带你出去给你一个拓宽人脉的机会,实在没想到你会这么不长脑子。” 芮溪和经纪人也彻底傻眼了,闹了半天以为是飞黄腾达的机会,没想到竟然是一场乌龙。 本来能跟王秘一起参加慈善晚会也不错,至少原本盛海娱乐的艺人并不多得这样的机会,王秘又是宣总的心腹,能得到王秘的照顾也够横着走了。 可偏偏芮溪和经纪人原本以为是宣景,现在知道是王秘书,这一下子落差感就来了。 现在倒好,不仅没能成为宣总参加慈善晚宴的携邀对象,连王秘书这的也泡汤了!看王秘书铁青的脸色就知道他们今天是把人给得罪了! 谢恒在边上跟着前台小姑娘嗑瓜子嗑得更带劲儿! 咔咔咔的声音让芮溪攥紧拳头,甚至眼中都蔓延上了血丝!涂了鲜红指甲的手指着谢恒:“那他呢?他怎么回事?不管我是什么人,他轮不到他来说教!” 宣景沉着脸,一把拉住谢恒的手,“他是我的爱人。” 芮溪像被一瞬间卡住了脖子的鸡,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边上的男经纪人可见的脸色苍白,但也挺能屈能伸,反应过来后就立即给谢恒道歉,腰都弯到了九十度。 芮溪眼中虽然有害怕和浓浓的后悔,却始终不愿意低头认错。 她还想着自己是当红女星,是盛海娱乐花了大价钱将她从原来的公司给挖过来的,甚至连她的经纪人也一并挖了过来,那可见盛海娱乐是重视她的,宣景也是重视她的,绝对不会为了一个同性爱人而委屈能给盛海娱乐带来巨大利益的她! 同性之间怎么可能有真爱,肯定只是随便玩玩儿而已! 然而最终芮溪还是失策了,宣景冷冷看了她一眼,就跟王秘说:“盛海娱乐的招人计划我是交给你负责不怎么过问,不过这样心浮气躁还品德有瑕疵的人本不该被招揽进来,我看暂时就不要给她安排工作,让她好好修身养性,沉一沉性子。” 这就是要变相雪藏了? 这下就是厚厚的妆容都挡不住芮溪难看的脸色。 男经纪人彻底傻眼,刚刚还想拽着芮溪的手腕想让芮溪道歉,这会就只愣愣地看着宣景拉着谢恒的手头也不回离开的背影。 直到电梯门关上,芮溪才恍然反应过来自己要被雪藏了,也才意识到如果被雪藏她将面对怎样的后果,当即腿一软差点直接跪下。 “王秘书!王秘书你帮帮我!我不是故意的!” 王秘书一脸“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的表情。 “话是你自己说的事情也是你自己做的,怎么叫不是故意的?谁给你下蛊了?你那只是不知道谢恒的身份,还自以为是的嚣张。” 芮溪哭腔更浓:“我确实不知道那人会是总裁的恋人!不然我怎么敢啊!而且我真以为自己是要陪总裁出席慈善晚会,王秘书你只说我要出席,我就以为你是代表总裁来跟我说的,我不知道是陪你去,是我误会了,但王秘书你也有一定责任啊,你要是从一开始就说清楚了我也不会误会!” 男经纪人想捂住芮溪的嘴但已经来不及,芮溪病急乱投医,得罪人的话就这么说出来了! 王秘书冷笑:“真是陪总裁出席我会不说吗?我提都没提到总裁,而且我还询问了你的意见,当时我清清楚楚问的是你愿不愿意跟我去慈善晚会,你是没听清我的话就答应了吗?那也是你自己虚荣,还怪我没说清楚?” 芮溪愣住了,王秘书真的说是跟他去了吗?她不记得了,她只记得自己在看到王秘书的时候过于激动,而且当时下意识地就以为王秘书来找她是宣总的授意,后面王秘书说的话她就自然而然套到宣总头上去了。她真不记得王秘书有清楚地表述是跟他去慈善晚会。 男经纪人慌了,他们已经得罪了总裁,但总裁日理万机,说不定时间一长就把他们给忘了,他们还有可能接到一些工作,但要是连王秘都得罪了,那就真的别想在盛海娱乐混了。 当初盛海娱乐挖墙脚的时候也不是非他们不可,是他们上赶着,而盛海娱乐那边虽然看在芮溪是当红小花的份上答应了,但提出的条件是跟原公司的违约金盛海娱乐只帮着出一半,剩下一半要他们自己出,答应就成,不答应就算了,反正盛海娱乐最一开始想要挖掘的也是一些还没红起来的苗子,违约金少还省事,盛海娱乐有完善的艺人培养机制,不一定非要签已经有名气的。 但他们图盛海娱乐的背后的是宣氏集团,觉得加入盛海娱乐更有前途,就毅然决然地抛弃了老东家。 第五百五十七章 打卡 负担一半的违约金让芮溪和经纪人掏出了大半积蓄,要是被盛海娱乐雪藏,那他们可就是血本无归了!而且当初解约的时候跟老东家闹得也比较难看,要是被知道他们来这边不但没有更好的发展反而因为得罪宣景被雪藏,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看他们的笑话! 芮溪现在是真后悔了! 她为什么要那么嚣张?就算自己真被宣景邀请,她也已应该尽量低调,像宣景这样的人肯定不会喜欢过于高调的女人,她是脑子被驴踢了吗?怎么会想着跑到宣氏集团总部来耀武扬威?原来自己是这么没脑子的人吗?竟然真的干得出这种小脑萎缩都不一定干得出来的事儿! 如果她今天没有过来,就算弄错了对象也不是没有补救的机会,可现在什么都完了! 经纪人也后悔到原地抠脚趾! 他当初就不该接下芮溪画下的大饼,不管不顾地自掏一半腰包解约,现在钱没了前途也没了,鸡飞蛋打!什么都没落着! 王秘书让保安将失魂落魄的芮溪和经纪人赶了出去。 他现也是吃了屎一样的心情!作为宣景的首席秘书,工作上他从来没有出过任何差错,这才对得起他比一般职业经理人还要高的年薪。可这俩货今天闹到总部来也算是有他的责任,给总裁和谢先生添了麻烦,这种情况本不该发生!简直是他职业生涯的黑历史! 另外一头,谢恒和宣景回到办公室。 谢恒将重庆鸡公煲放在桌上:“这么长时间居然还是温的,赶紧吃吧!你肯定没吃晚饭!” 宣景搂住谢恒的腰轻轻亲了一口侧脸:“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家的鸡公煲了?” 谢恒:“哈,要不说我们是肉体加灵魂伴侣呢!” 宣景轻笑,拿出筷子和餐盒开吃。 谢恒看着橱柜里还有两个纸杯蛋糕,想着自己今天可没一整天都待在实验室里,跟过去几天相比算是有运动量,这两个纸杯蛋糕是他应得的。于是理直气壮地拿出纸杯蛋糕吃起来。 宣景看着谢恒吃得高兴,刚刚的火气也降下来不少。 “那两个人王秘会处理,你不用管。” 谢恒耸肩:“无所谓,他们俩还挺好笑的,而且听他们说话挺有意思,你没看到我在下面跟前台小姑娘一边嗑瓜子一边听他们说话?跟看电视剧似的。” 宣景放下筷子抹掉谢恒嘴角的蛋糕渣,“没生气就好。来找我怎么也不说一声?” 实际上还是前台小姑娘给王秘发了消息,王秘看到后赶紧过来告诉他,他们才立刻下去。 谢恒:“给你惊喜啊,顺便突然查岗。” 宣景一把搂住谢恒的腰让人坐在自己旁边,“不放心我?” 谢恒将最后剩下的一块蛋糕举高,以免蹭脏宣景那手工订制的西装:“当然不是,我不相信我自己都不会不相信你!不过情侣查岗不是很正常的?就算咱们俩感情好,但对于一些大部分情侣之间都会做的事情我也想打打卡。” 宣景点头:“好,下次我也去查岗。” 谢恒咬了口蛋糕摇摇头,“你条件这么好还要去查岗,这不现实,跟你在一起还要劈腿找别人纯属脑子有病。” 宣景挑眉:“那你的意思是你打卡查岗的行为是有必要的?” “咳咳,说起来我找你是有正事,差点忘了说了。” 宣景笑笑没说话,没拆穿谢恒并不高明也不自然的转移话题的举动。 谢恒:“是这样,如果没弄错的话,刚刚那个女人说的慈善晚会,我想你能带我去参加,不过你要是实在忙抽不开身那让王秘带我去也行。” 宣景:“你觉得我会让别人带你去参加晚会?” 谢恒:“王秘都有女儿了!” 宣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带你参加晚会是我的权利。” 谢恒没忍住得意,笑了起来:“你说得对,那后天你有时间吗?” 宣景:“可以有,不过你要去做什么?你不是也一向不喜欢这种场合?” 谢恒将庞映琴的事情讲给宣景听。 宣景微微皱眉:“你现在还在忙研究项目,有时间接这种抓鬼的单子?不行的话可以转给沈淮州。” 谢恒:“我就算再怎么忙考古项目也不能一个抓鬼的单子也不接,长期不动手到时候都手生了,接这些单子赚钱还不是最重要的,主要为了巩固。学院每学期都有两场重要的考试,一在暑假开学,一次在寒假之前,两次考试只要通过一次就可以,我想着开学这考试过了,到时候第二场就直接不用参加了,但关键现在我没什么时间复习,没有比实战更能让人印象深刻的复习方式。” 宣景:“那你自己规划好,合理安排好时间,别太累。” “放心,我手下带的那几个研究生都很靠谱,专业知识扎实做事也很麻利,能省下我不少时间。人性格也都不错,相处起来也不费精神。而且他们都没有你好看。” 宣景失笑:“那就好,那后天你就跟我一起参加晚会。” 谢恒:“我还不知道晚会是什么形式。” 宣景:“听王秘提过,就是很普通的舞会形式,在缪斯酒店。宴会厅中间是舞会,可以和自己带来的人跳舞,也可以邀请其他人,因为主要是慈善捐款,其他方面就比较放松,没那么多规矩。” “慈善捐款,那我是不是也应该捐点?” “不用,你跟我一起去,我捐了就可以。” “善款用于什么地方?” 这个宣景还真没了解,本来就打算让王秘书过去,知道有这么个情况,但并没有详细了解。宣景发信息问王秘书,那边秒回。 “是给贫困山区修建学校。” 谢恒:“那是好事,我应该参加。我们天师很注重结善缘,做好事对我们的影响可比对一般人的影响要大的多。” 宣景:“哪方面?” “其实不管是相面、算命、看风水,还有其他许许多多的天师的能力,都在某种程度上算得上泄露天机,要受到天道的惩罚。所以很多天师都会遇到五弊三缺,鳏、寡、孤、独、残还有钱,命,权,轮到哪个不一定,程度也是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当然有很多厉害的天师会想尽办法规避这种情况,而做善事算是其中一种方法。小善有小效果,大善有大效果,哪那么多大善给人行?而且很多大善还需要财力的支撑。很多时候天师赚钱就是一个泄露天机的过程,用泄露天机赚的钱去做善事弥补泄露天机的后果,你说这算不算个恶性循环?” 宣景皱眉:“那你……” 谢恒:“其实我还好!不骗你,之前我用术法算计人,本来要被反噬,而且按照五弊三缺来说我也算犯了忌讳,但实际上我的反噬就好像摆设一样,根本没起作用。沈淮州也知道这件事,他还奇怪呢,还说难不成是因为我天赋好,所以连反噬都没事。” 但就算谢恒这样说,宣景还是很不放心。 “做善事一定要你亲自做?还是别人做了只要冠上你的名义就可以?” “亲自做的效果会更好,但冠名也可以,虽然效果会弱一点,但也一样可以积少成多不是?等等,你不会是想雇人去做好事然后冠上我的名字吧?” 宣景:“不行?这也算不上弄虚作假,虽然实际的事情不是你去做,但那些被帮助的人是因为你才得到了帮助。” 谢恒失笑:“你这么说听起来还挺有道理。不过真没必要,宣氏集团每年都有慈善项目,已经帮助了很多人了。再有钱也不可能帮助世界上所有需要帮助的人,能尽一份心力就可好。” 宣景点点头,但心里已经打定注意要以谢恒的名义多做善事。不用集团的钱,他自己的私产足够丰厚,可以尽可能地多做些好事。 他是“普通人”,不能作为天师给谢恒更多帮助,现在知道自己终于也可以帮谢恒,而且只是用钱而已,他很高兴。 或许可以考虑以谢恒的名义成立一个慈善基金会,这样应该更方便。 谢恒还在高高兴兴吃着蛋糕喝着茶,却不知道宣景心中已经将以他的名义成立的慈善基金会的大体框架都设想好了。 到了慈善晚会这天,谢恒和宣景一个藏青色西装一个铁灰色西装,两人站在一起莫名很搭,比那些俊男美女的搭配还要亮眼。 慈善晚会的举办方还请来不少男女明星助阵,晚些时候大家相互邀请跳舞,就是这些明星的主场。 明星有的是主办方请过来,有的是通过自己的手段渠道得到参加的资格。对于那些五六线艺人来说,这也是一个难得得拓宽交际圈的机会,更是寻找拉拢投资商的机会。且因为还有一些知名经纪人和导演也会参加晚会,更是毛遂自荐的好时候。 一场慈善晚会,真正发挥出来的作用远远超过举办的意义本身。有些人在这里捐上一点钱,还能得到远远超过捐出去的金钱价值的回报。 第五百五十八章 小人相 宣景在所有可成为“金主”的选择中无疑条件最好,本身就不输给任何一个男明星的顶级的身材和容貌,令人眼红又忌惮的强大的身家背景,洁身自好的品性和干净健康的生活习惯,没有花边新闻也没有负面消息,自身的能力手段足以跟圈子里的长辈平起平坐,甚至高出一筹。 且从宣景接手宣氏集团后,集团旗下的盛海娱乐迅速发展壮大,如今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和老牌娱乐公司相比也毫不逊色,还具备后起之秀的优势条件和迅猛冲劲儿,多少人都眼巴巴盯着呢! 要是傍上了宣景,哪怕只能在身边待上三五个月,也够受用很长一段时间。 不过就算如此诱人,但宣景的冷漠和一贯强势甚至狠辣的手段也让绝大多数人保住了理智,没有贸然上前作死。更何况关于宣景有个同性爱人的事也早就在上层圈子里流传开,都知道他对这个爱人如珠如宝护得紧,没见这回晚会也将人带过来了?哪里还有人会不长眼地上前勾引? 过来找宣景寒暄的大都是为了生意上的事情,面对正事宣景的态度从来不会轻慢。 哪怕前来寻求合作的只是一家不起眼的小公司,但只要合作内容有发展前景,宣景都会认真对待。他选择合作对象的标准从来不会把对方的公司规模放在第一位,首先看的是人品,然后是合作内容的前景和价值,公司的规模只是辅助参考。 大厅东南角放着募捐箱,前来参加晚会的人都把善款塞进募捐箱里。这种场合没人用现金,不大的箱子里面装的全部都是支票。边上有安保人员守着,确保募捐箱的安全。 谢恒和宣景一过来就先去捐了钱。虽然宣景说他来捐就好,但谢恒还是准备了一张一百万的支票。 谢恒不知道宣景捐了一个亿,还是用他的名字。 半个小时后宗砚和他父亲到了,捐完钱宗父就去和认识的人说话,宗砚在人群中找到了谢恒和宣景,高兴地走过来打招呼,封时跟在宗砚身边。 宣景拿出那副能见鬼的眼镜戴上,现在这眼镜他基本随身携带,很多人还以为宣景是将那渐变色的眼镜当做配饰。人长得俊朗,再搭配上渐变色的眼镜,简直完美,而宣景又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不少人都跟风学习,导致宴会场上冷眼一扫就是一堆带着大镜片眼镜的人,比起商业或者慈善性质的聚会,看起来更像是学术交流会,格调一下子就清新了不少,弄的那些不了解情况的人十分懵圈。 谢恒看着宗砚挑眉:“你不是说你父亲会带秘书过来,没你什么事儿?” “原本是没我什么事,但是我跟父亲说我想出来见识见识,我父亲就答应带我来了,反正他本来就只是来献个爱心,也没打算谈生意,带不带秘书都行。” 谢恒:“你来不来也都行。” 封时:“这可不一样,我们是想看看你能不能在庞德厚身上找到什么猫腻,我对他好奇很久了。” 谢恒:“如果庞德厚也是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我会觉得你那颗骚动的心变得不安分了。” 封时短促地哼笑一声:“那不可能!好歹我之前也是混娱乐圈的,也有些名气,合作过的俊男美女不少,爱情片也演了许多,拍戏里面牵手、拥抱还有接吻,就算跟一等一的美女做这些事情我也能心平气和,激动脸红全靠演技。万花丛中历练过的心硬如铁,哪那么容易动情?” 谢恒瞄了一眼脸色说不上是好还是不好的宗砚,笑着说:“我听说很多电视剧拍摄期间会出现”剧组夫妻”,怎么回事?” 封时:“就是在剧组有事实夫妻行为的男女。” 谢恒失笑:“我又不是让你解释这个词什么意思,我是问你是不是真的有很多这种现象。” 封时:“是有不少,剧组这种地方本来就很容易摩擦火花产生暧昧,特别是拍感情戏的时候,而且一部戏通常一拍几个月,有些人可能出于生理需要,有些人可能出于感情需要,这种事不违法,而且在圈子里被默认。同一个剧组的人就算知道也往往不会泄露出去,当然大部分当事人还是比较谨慎的。” 宗砚的表情变得更加难看,笑容都差点挂不住,“阿时没有过剧组夫妻?” 封时很是骄傲地仰起头,“我一旦进入拍摄就会投入全部的精神和注意力,可没别的功夫想其他的,生理和感情需要都没有,我只需要好好拍戏。在扮演角色的时候,我饰演的角色对剧中设定该爱的人会爱得深沉,这点不用质疑,可一旦脱离拍摄我也能很快抽身,没有一点拖泥带水。之前甚至有媒体采访我是怎么做到出戏这么快的。” 谢恒:“我也很好奇,你怎么出戏这么快。” 封时:“无他,唯专业尔。” 宗砚:“阿时这样很好,演技成熟,出戏也快,省得自己不好受。我之前还看到过一些报道,一些演员在拍戏结束之后久久不能从角色的感觉中出来,他扮演的角色是个精神病,最后他也成为精神病,被送进了精神病院。更讽刺的事他最后被关的精神病院就是他们拍摄的时候取外景的那个精神病院。” 封时嘴角抽搐:“你不用担心我,而且我都死了,也没这样的机会了。” 宗砚一脸愧疚,“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 封时无奈地一扯嘴角:“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别没事就道歉,你怎么就是记不住?我都是成鬼了,你一个做人的记忆力还不如鬼!真该好好反省一下!” 宗砚点头:“你说的对,是我不好。” 封时脸上可见的有些急躁:“好了好了,我又没怪你。” 宗砚:“真的?你怎么证明?” 封时神色别扭,但最后还是当着谢恒和宣景的面给了宗砚一个拥抱。 目睹了全程的谢恒面无表情地附在宣景耳边小声说:“我觉得封时在PUA宗砚,但宗砚会示弱然后利用封时的同情来达到自己的一些目的。” 宣景总结:“绝配。” 宗砚的父亲喊他过去,好像是有位相熟的伯伯很久没见到宗砚,宗砚得过去打个招呼。 谢恒远远看到在那位伯伯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女人,瞧着跟宗砚年纪相仿。两个长辈打什么注意一目了然,谢恒就是一时间有些好奇,不知道封时会不会被刺激地意识到自己喜欢宗砚。 有点想去看好戏。 就在谢恒考虑要不要拉着宣景过去看“热闹”的时候,庞映琴和庞德厚也到了。 庞映琴身着浅粉色抹胸小礼服裙,搭配白色丝绸披肩,脖子上一条海蓝宝项链,秀发散落在肩头,清新秀雅。 一进来庞映琴就看到了不远处的谢恒他们,跟庞德厚说了一声就朝他们走过去。 庞德厚本来也要跟人谈拍电影的事,也不想让庞映琴在边上听着,听庞映琴说要去找朋友,也没问是什么朋友就让她去了。 “谢……先生,”庞映琴差点直接喊出“谢天师”,“您现在方便去看看我爸吗?不过他好像要和人谈生意,我这时候不好介绍你们认识。” 本来庞映琴想好了就用自己朋友的身份向爸爸介绍谢天师,也就方便谢天师查看情况。 但她着实没想到父亲一到现场就是要谈工作的架势,这会自己过去肯定会被呵斥不懂事打扰他工作。 谢恒:“暂时不用,你父亲的面相我已经大概看了。” 他们的距离实际上不算远,灯火通明下看得清清楚楚——妥妥的一副小人相。 庞德厚的五官条件其实不差,长相看着周正,或许当初庞映琴的那位影后母亲会跟她父亲结婚,也有这张脸的原因在,乍一看好像还挺老实。 但仔细看就会发现,庞德厚眼尾上吊,虽然不是很明显,但关键还带着小暗钩,这样的人往往唯利是图,容易被利益驱使。且他的眉毛杂乱,表示内心阴险,城府深,精于算计。右边眉毛中有断裂痕迹,就是有一小条没有眉毛,只是一小条,不是很明显,但断眉就是断眉。眉毛代表情缘,包括友情和爱情,断眉则表示与好友分歧、与爱人决裂,且主要原因在自己。 谢恒想起之前听说的庞映琴的母亲在成为影后之后就跟庞德厚离婚,外面的人都在指责庞映琴的母亲,说她忘恩负义,说她嫌贫爱富,什么词儿难听就往她身上安。 再看庞德厚,虽然是低迷了一阵子,但后来以为与妻子离婚被同情,没多久就又起来了,拍了两部不温不火的商业片,赚得却不少,之后就走上了仿佛开挂一般的人生。 现在看来当初离婚的真实原因和情况可能跟大众了解的不太一样。 最重要的一点,谢恒在庞德厚的印堂处看到灰黑色带血丝的一团类似雾气的东西,那是孽力。 第五百五十九章 大孝女 孽力也称为业力,既一种能保证因自身身口意行导致因果报应的力量。这种力量主要是负向的,而当孽力呈现灰黑色带血丝的时候,就代表这个人在已知的情况下间接背负了人命。 也就是说庞德厚没有亲手杀人,但很有可能做了帮凶,还是在了解事实的情况下,即并没有遭受他人蒙骗,而且还不止一条人命。 好家伙,原本只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庞映琴被鬼捉弄,却没想到会有这样大的发现。 一个电影导演,怎么会牵扯到人命上去?还不止一条!这哪里是导演,这是人命收割机啊! 谢恒没立刻将这个发现告诉庞映琴,小姑娘灵台清明,肯定不知道自己父亲间接害死了不少人。 庞德厚身上有人命,那女鬼十有八九真就是冲着庞德厚来的。 但为什么是吓唬庞映琴? 在庞德厚弯腰拿起旁边桌上的一块黑松露点心时,谢恒有了答案。 一枚羊脂白的玉猪龙吊坠从他的领口掉出来。 玉猪龙又叫玉兽玦,是古代最早的龙的雏形。原本佩戴玉猪龙是表达对后代的护佑与祝福。但庞德厚戴的那枚白玉玉猪龙不是纯粹的羊脂白,里面有沁血色,而且从吊坠一露出来谢恒就感受到那上面散发出来的浓郁阴气。 庞德厚立即将吊坠塞了回去,阴气的感觉就断了。 谢恒肯定那吊坠被施了某种术法,只有露在外面的时候阴气才会泄露,贴身放在里面的时候就不会。 尽管谢恒只看了几眼,却还是有很大把握那玉猪龙是一件陪葬品,还是一件很特殊的陪葬品,且被制成了特殊法器。虽然玉猪龙本身带有阴气,但做成法器之后,利用陪葬品的特殊的阴气,还有这个玉猪龙本身的一些特点,达到克制阴鬼之物的目的,鬼才不敢近身。 谢恒将自己观察到的情况小声告诉宣景。 宣景深深皱眉:“如果涉及到人命,我们还是别轻举妄动。” 谢恒点头,“庞德厚的身边一定有修行邪道的术士指点!用阴邪之气克阴鬼,很有可能导致阴鬼魂飞魄散永不超生,这是极其阴损的方法,正派天师绝对不会轻易始终这种方法。我看那玉猪龙也很古怪,里面的沁血不像是简单的陪葬过程中的铁元素渗入,只看一眼就觉得阴邪得很。” 宣景:“那女鬼会选择吓唬庞映琴很可能就是因为无法靠近庞德厚。” 谢恒:“应该是这样,那女鬼也算还有底线,虽然吓唬了庞映琴几次,但是没真的伤人。她大概是想借此引起庞德厚的注意,只是没想到庞德厚对女儿竟然忽视到这种地步,吓唬了这么多次,庞德厚居然都不知道。” 庞映琴瞧着宣景和谢恒在那相互咬耳朵,莫名觉得这画面很养眼。比一男一女还养眼。一点也不介意两人当着自己的面说悄悄话。 等两人说完了,庞映琴还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真想再看一会。 “你们商量出什么结果了?” 谢恒:“那女鬼缠着你确实很大可能是因为你父亲,我在你父亲身上看到了阴气。不过你父亲脖子上带着的吊坠很管用,因为那吊坠女鬼不能近你父亲的身,才会盯上你。你不妨问问你父亲从哪买来的吊坠,你也买一个,那就不用担心那鬼了。” 庞映琴吃惊:“居然是那个吊坠的作用,我就说!我那么善良!不过那个吊坠好像是我爸爸的一个朋友送的,好像就是在跟我母亲离婚前后,具体是离婚前还是离婚后我记不清了。” 谢恒赶紧问:“是哪位朋友,你认不认识?” 庞映琴摇头:“我认识我妈妈那边的朋友比较多,我爸爸这边的从前就很少认识。爸爸一向不赞同我学导演,甚至不想我进娱乐圈,也不愿意将他的朋友介绍给我认识。那个吊坠就是在我爸妈离婚后我才注意到他戴在脖子上的。那时候我还想是不是他哪个骈头送的跟我妈离婚了才敢戴。我觉得颜色挺漂亮,白里透红,就问过我爸一句哪里买的,我爸就说朋友送的。但也说不好是真的朋友送的还是他懒得告诉我在哪买所以随口胡说。” 停顿了一下,庞映琴试探地说:“要是我趁我爸不注意偷偷把吊坠偷走,那女鬼会不会重新找上我爸,不会再吓唬我了?” 谢恒:……这可真是“大孝女”! 庞映琴读懂了谢恒眼神的意思,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我爸跟女鬼姐姐之间可能有误会,或者估计不是什么深仇大恨,让他们坐下来聊聊说不定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宣景:“你觉得他们是误会?” 庞映琴:“要不呢!就我爸那没比鸡大多少的胆子他也不敢杀人啊!不是误会是什么?” 谢恒心道你可能对你父亲的胆量有所误解。 谢恒:“这件事远比我想的要复杂,你父亲身上还有很多问题。女鬼的事都不算事。” 庞映琴脸上微微失去血色,连鬼都不叫事儿了,还能有什么叫事? “是不是我爸有什么危险?那女鬼要害他吗?要是我爸一直戴着那吊坠女鬼是不是就不能靠近他?我爸就算安全的?” 谢恒:“谁说只要是能克鬼的东西就一定是好东西,是安全的?有一句话叫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没听过?” 庞映琴有点懵:“什、什么意思?” 谢恒:“意思就是你爸脖子上带着的玉猪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让你问你爸哪买的就是句玩笑话,那种东西可不好买。” 庞映琴:“什么东西?” “应该是陪葬品,被做了手脚,虽然能克制鬼物,但对你爸自身也有伤害,只是这种伤害更像慢性毒药,短时间内看不出什么,时间一长问题就该出来了。” 庞映琴脸色更白:“那不行,我得去告诉我爸!” 庞映琴刚走,宗砚和封时就回来了。 谢恒调侃:“这么快就回来了?你爸找你说什么?” 宗砚:“不是要紧事。” 谢恒:“是不是想给你介绍对象?” “你快看看他是不是面犯桃花!”封时在边上起哄,“他爸想促和他和好友的女儿!那姑娘真不错!长得漂亮性格也好,学钢琴的,得过不少奖呢!这样的女孩子不是豪门标准儿媳妇?” 宗砚还是笑着,但看得出笑容勉强,眼底有几分躁意。 “别听阿时胡说,我没那个意思,而且说不定那姑娘也是被自己父亲忽悠过来的,条件这么好的女孩子怎么会没人追?我跟她也不合适。” 封时:“还没怎么相处过就说不合适?而且我看那姑娘对你印象挺好,你爸说让你带着姑娘四处转转时人家挺乐意的。” 宗砚:“这又不是我家,我带她转什么转!” 许是听出宗砚语气中压抑着的火气,封时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宗砚深吸一口气,跟封时道歉:“对不起,我不该跟你发脾气。” 封时还是没说话,不过摆了摆手,大概就是不计较的意思。 谢恒很可惜这样的高档晚会场所没有五香瓜子,瓜子和八卦才是无可替代的搭档。 宗砚呼出一口气转头问谢恒:“庞映琴那边怎么样?我刚刚看她急匆匆往庞德厚那边过去。” 谢恒将自己看出来的结果告诉宗砚。 不仅宗砚震惊,就是封时都被惊到了! 他之前还觉得像庞德厚那样虽然没有卖座的作品但能一直赚到钱还不缺投资也是一种本事,虽然不赞同也不向往庞德厚这种情况,但也称不上批评的态度。 毕竟娱乐圈里大多数人追求的还是名和利。虽然也有真的爱好表演的人,但想要不弯腰妥协,想只演自己喜欢的剧本,不想跟谁合作就不跟谁合作,那也得建立在自身已经取得极大成就的前提下,否则就是一般的影帝、影后都没有这样的权利。所以在不践踏道德底线不违背良心的前提下将赚钱放在第一位才是常态。 封时:“既然庞德厚不是个好人,你干嘛还提醒庞映琴那吊坠有问题?就让他自己把自己作死算了!他身上都背着人命,哪怕是间接害死但他了解情况,这就是帮凶!背负的人命还不止一条,就算按照法律来都该一颗子弹送走他!” 谢恒冷笑:“庞德厚是个极度自负的人,不会轻易相信别人的话,就算是自己的女儿。与这样的人维系关系只能靠利益。他协助别人杀人一定能从中获利。很有可能他协助的真正的凶手就是给他玉猪龙吊坠的术士。他们害了不少性命,背后的术士担心庞德厚轻易被鬼弄死,但也没打算跟庞德厚永久地合作下去,才会才给了他那个做了手脚的玉猪龙吊坠。” 宣景:“将来庞德厚没有利用价值了,不用对方做什么,庞德厚就会因为那个吊坠送命。但眼下,庞德厚就只看到跟对方合作有钱赚,而起也没有鬼物敢来招惹他,所以他对身后术士的信任度一定很高,加上他本就自负的性格,他不会相信庞映琴的话。” 第五百六十章 鬼醉生 宗砚点头:“确实,庞德厚只会觉得庞映琴被人骗了。那看来那女鬼果然是冲着庞德厚来的!说不定就是被庞德厚作为帮凶害死的人。” 谢恒:“这只是推断,是不是这么回事还是得等见到那女鬼才知道。反正不管女鬼是不是冲着庞德厚来的,至少可以肯定庞德厚恶贯满盈。” 没一会庞映琴回来,满脸的沮丧,看到宗砚也只是有气无力地打个招呼。 “谢天师,怎么办?我爸根本不信我,还说我就是被人骗了!他根本不听我的。” 谢恒想了想,编了个理由说:“那玉猪龙吊坠给他带来了财运,让他即使没有排除卖座的电影也能赚到不少钱,再加上负面效果又还没有显现出来,他才不会相信。” “那怎么办?总不能就让我爸被那东西给害了!钱永远也赚不完,况且现在我们的钱也够一辈子花销了,只要不过太奢侈的生活完全足够,以后毕业了我也能孝敬他给他养老,为了那么点钱把命搭进去哪值得!” 谢恒:“如果世界上所有人都能像你想的这样通透,那也就不会有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句话。等我回去后做两个法器,一个做成腰带,你送给你爸,你爸只要系着就能在一定程度上抵挡那吊坠的侵害。另外一个给你,那女鬼一旦再来找你,你就把那法器扔在女鬼身上,就能将她捉住,然后赶紧联系我。” “我?”庞映琴指着自己很不自信,“我行吗?我能抓住?” “有我给你的法器,没问题。现在基本确定那女鬼是冲着你爸来的,所以她对你的怨气不会太重,不然你都见了几次鬼了,对方真要是想害你你也不能还活蹦乱跳的。既然你爸不相信你就别再说了,免得让他反感,反而对我们不利。” 庞映琴眼泪汪汪:“真是让谢天师费心了!” 为了让她爸接受还做成腰带的样子,谢天师考虑得怎么可以这样细致! 谢恒摆摆手:“不用谢我,我又不是不收钱。” 庞映琴抿唇点头:“应该的!” 商量完,庞映琴就走到庞德厚身边去。 她现在看着就有种爸爸时日无多的感觉,还是多在爸爸身边陪陪吧! 庞映琴一走,封时笑道:“你这是怜香惜玉?不打算告诉她她爸是个挂了几条人命的杀人帮凶?” 谢恒:“庞映琴没做错什么,而且她灵台清明,应该还做过不少善事。她做的好事挂不到她爸身上,她爸做的坏事也不能算是她头上。而且知道了又能怎么样?让庞映琴大义灭亲?就算她真能做到,我们也没有证据。” 宣景捏了捏谢恒的手心:“你也担心庞映琴把事情都写在脸上会被庞德厚发现,庞德厚有可能杀人灭口。” 谢恒点头,一点也不意外宣景最能理解他心中所想。 封时咋舌:“不至于吧!庞映琴再这么说也是庞德厚的亲生女儿,他不至于连自己的女儿都杀吧?” 宗砚:“罪大恶极的杀人犯可能在某些情况下有一丝善念,罪不至死的帮凶也可能面对至亲之人时没有半点人性。” 谢恒:“自古以来,人性的恶意就只有被低估的份。” 封时说不出话来,总觉得跟这三人比他好像很傻很天真似的。 谢恒和宣景也就罢了,怎么宗砚也是这种语气?让他听得很不爽! 宗砚看了看封时,又偏头瞧了眼不远处墙边放着各种精致美食的桌子,问谢恒:“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阿时也吃到东西?” 鬼吃不了食物,只能吃香火冥烛,这点常识宗砚也懂。不用想也知道香火的味道肯定不怎么样,至少应该比不上各种人间美食。 谢恒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符,“把这个压在盛放食物的餐盘底下就行,二十万一张,可重复使用。” 宗砚二话不说就转了账。 封时表情别扭:“你浪费这个钱干什么?” 宗砚笑了笑,“你之前说过,生前作为偶像明星要注重身材管理,喜欢吃的东西都不能多吃,但现在可以了,鬼应该不会发胖的吧?就算会发胖也没关系了,你想吃多少都可以。” 一边说着宗砚一边拿餐盘挑了好几种不重样的点心放进去,精致小巧,漂亮得像艺术品。 将餐盘放在窗台上,底下垫上符纸,窗帘一拉,封时就可以在窗帘后面尽情享受美食。 宗砚将距离拉到了十米,确保既能时刻关注封时那边的情况还能不让封时听到他跟谢恒说的话。 “额,宣总,我能不能单独跟谢天师聊些私人的事,我私人的事。” 宣景搂着谢恒的肩膀亲了一下,将自己特地跟侍者要来用高脚酒杯装着的酸梅汤递到谢恒手里:“我去门口等你。” 谢恒:“好。” 看着宣景走到五米开外,宗砚收起了脸上所有的笑意,表情前所未有的正经:“我现在能碰到阿时,那我能不能跟他做/爱?” 谢恒刚刚喝进去的半口酸梅汤差点贡献给地板,然而下一秒谢恒自己就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了,宗砚看封时的目光很明显,他早就该想到宗砚会有问自己这个问题的一天。 “不能,哪怕你们现在是契约关系,日常交流是没有问题,但如果要做更进一步的事情还不行,他身上的鬼气会伤到你,轻则你会精神不济,重则危害生命。而且你们做的时候你会有种跟冰雕做的感觉。” 就封时那外表强悍内心单纯的状态,对上宗砚这个外面温和但内里强势的,妥妥只有被拆吃入腹的份儿,攻/受关系在谢恒看来简直一目了然。不过宗砚如果真把自己那东西放进封时身体里,被冻伤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那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跟阿时做?” 谢恒掏出一枚墨玉戒圈,简单的素圈,没有任何雕饰,“滴一滴你的血上去,等个十来分钟血被吸收后给封时戴上,你们就能像正常人那样做爱。不过使用一次时间上限三个小时,用过一次之后要至少隔二十四小时才能使用第二次。诚惠六十万。” 宗砚转账的速度快得好像生怕谢恒会后悔一样:“多谢!啊,这个东西对他有没有伤害?会不会有不好的影响?” “不会,而且还能帮助他鬼体更加凝实。” 宗砚放心了。 谢恒:“还有别的问题吗?” 宗砚:“没有了。” “我有,”谢恒笑眯眯的,“你跟封时现在还是朋友关系吧?你打算怎么哄他上床?” 宗砚脸上终于再次露出温和的笑意:“阿时喜欢我,只是他自己没意识到而已。他越生气就越爱闹,之前看到我爸想给我介绍朋友的女儿他就已经生气了。” 难怪谢恒觉得那时候的封时有点不太对劲儿,封时平时可不是那么爱八卦凑热闹的人,这是被刺激了才会行为反常。他就知道自己没看错! 宗砚:“我原本想耐心等阿时能自己意识到他是喜欢我的,但现在看来不行,真这么放任他,说不定下次再受刺激他又要这么闹,就算知道他是因为生气才这样我心里也不好受,干脆就推他一把。” 谢恒搓搓手:“有什么具体措施?” 宗砚不好意思起来:“我……还没想好。” 谢恒:“那我给你支个招!有一种罕见的生长在沼泽地周围的红色果子,学名叫赤榆果,别称鬼醉生,鬼吃了之后就会呈现好像活人喝醉酒的状况。封时现在能吃到东西也能喝酒,但这些食物的效果不会体现在他身上,鬼醉生是例外,如果你能找到,你就可以将鬼醉生碾出的汁水加到他喜欢喝的酒或者饮料里面。最多两颗就够了,剩下的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宗砚:“多谢!” 看着宗砚高高兴兴地去找封时,谢恒嘴角笑容加深。 他没告诉宗砚,鬼醉生虽然会让鬼产生醉酒的感觉和状态,但状态更接近于“假态”,也就是说即使吃了鬼醉生,但如果发生了违背鬼意愿的事,鬼绝对有能力恢复清醒及时阻止。但同时鬼醉生也会将鬼的隐秘的思绪放大,让鬼正视自己的想法。 所以如果封时真的喜欢宗砚,他们自然能成就好事,要是不喜欢,宗砚就不可能得逞。 谢恒是看出来封时对宗砚有意思,不过这种事情还是要保险些比较好。 看着不远处宗砚好声好气地哄着封时离开,谢恒也去找宣景,并要骄傲地告诉对方自己可能当一回月老了,而且他的效率比月老高得多。 才走到门口,谢恒就看到一个宣景在跟一个背对他的女人说话,女人手上还挽着另外一个男人的手臂,那应该不是去搭讪的。 就是女人的背影看着有点眼熟。走过去一看,竟然还真是“熟人”。 宣雅看到谢恒走过来,对着谢恒微微一笑,就挽着身边的男人走了。从始至终表情得体、态度从容。仿佛他们之间真只是普通的友人关系,那些不快的相处从来没有发生过。 第五百六十一章 欣欣向荣 谢恒看着宣雅远去的背影皱眉:“她又搞什么?” 宣景摇头:“只是简单寒暄。” 谢恒冷笑:“被下蛊成了傀儡,看着反倒比以前更有名门闺秀的气质了,还真是讽刺。那男人是谁?” 谢恒刚刚没细看,就知道不是胡邵阳。 “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没有名气的男演员。” 谢恒意外,抻着脖子看过去:“都这么长时间了宣雅居然还跟那人在一起,很有问题啊!去看看?” 宣景点头。 宣雅现在很胡邵阳混在一起,知道胡邵阳不简单,宣景不会自负轻视,跟着宣雅看看她总吊着那个没什么名气的男演员到底什么目的。 两人跟在宣雅和那个男人身后,却在某个角落的花瓶后面“巧遇”了封时和宗砚。 谢恒更诧异,看着宗砚:“你不是……” “阿时看到他的朋友了,”宗砚面不改色及时打断了谢恒的话,“我们就过来看看。” 宣景顺着两人视线的方向看到宣雅身边的男人:“他?” 封时:“你们也认识项荣?” 谢恒:“不认识,但是我们认识旁边那个女人,是宣景之前的妹妹,但因为做错事被赶出宣家并断绝了关系,” 这下轮到封时和宗砚意外。 “她做了什么?” 宣家现在的当家人虽然还是宣老爷子,但圈里大部分都知道宣老爷子已经基本不怎么管事了,宣家的话语权都在宣景身上。 既然宣雅被赶出了宣家,这么大的事情宣景肯定知情,那就说明真是宣雅做了不容原谅的事。 谢恒:“宣雅做的那些事一两句话说不清楚,反正你们知道这个女人忘恩负义、利欲熏心还性格恶毒就够了。出于某些原因,宣景一直安排人监视宣雅,根据监视的结果看,宣雅跟这个叫项荣的男人在一起已经有段时间了,看起来应该类似于包养。另外告诉你们,宣雅也在被别人包养,就是胡邵阳。” 宗砚:“这是拿着金主包养自己的钱再包养别人?胡邵阳这人我最近听的比较多,听我父亲说之前胡邵阳表现平平,就是一个中规中矩的富二代,家里企业到他手上也就保个本,要想有很大的发展很难。但最近他却好像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生意谈成了一桩又一桩,合作也达成了一件又一件,不少人长辈都对他赞不绝口。照这样下去一年内估计该真能带着企业更上一层楼。” 谢恒冷笑:“那你是不知道他的那些生意都是怎么谈成的。” 封时听懂了谢恒话里的意思:“我说呢!一个之前毫无建树的人怎么可能突然又这样大的成长转变,原来是用了歪门邪道。”转头他又叮嘱宗砚,“你以后要是接手你爸的生意可得脚踏实地,找榜样的话宣总就行,可别学那个胡什么阳的!” 谢恒闻言笑着对边上被当做标杆树立的爱人挑了挑眉。 宗砚动作自然地搂住封时的腰:“有你在我身边监督,我绝对将根儿正苗红贯彻到底。” 封时好像并没有意识到宗砚的举动过于亲密,或者在对方故意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已经习惯,拍拍宗砚的肩膀表示自己一定将监督职责实施到位。 “不过我认识的项荣并不是那样的人。”封时抬头看向不远处帮宣雅拿着酒杯的男人,眼神复杂,“当初我跟项荣认识是在一个剧组里,我是主演,他是男四。不起眼的小角色,也没有多少戏份,但是他很认真,比大多数人都认真。有一次我看到他跟人演对手戏,对方演员一时忘词,他竟然能准确提醒。之后我问他,才知道他不仅背下了自己的台词,还背下了对手戏演员的台词。虽然非科班出身,但自身肯努力肯付出,台词功底好,演技也一直在提高,还勤于向人请教。为避免被人说是蹭热度给剧组带来麻烦,他都是去请教一些非当红、非流量的老戏骨,或者是一些经验丰富的群众演员,而且非常诚恳。后来我们又合作了第二次,他依旧没什么名气,但敬业精神不减。那次杀青后我就主动跟他交换了联系方式,但除了节日问候和偶尔请教一些演技上的问题之外,很少会主动联系我,更没有用和我认识来炒作。在我了解的青年演员中他是难得脚踏实地的。” 听封时这么说谢恒更觉得不可思议,“这么一个上进青年怎么会接受宣雅的包养?难不成是以包养为名义的真爱?可他什么眼神竟然会看上宣雅?” 宗砚:“人心易变,也许以前他是上进的人,但在经历得越来越多后可能就觉得还是走捷径舒服。” 宣景:“学坏容易学好难,正因为这样,对于在社会里摸爬滚打的很多人来说保持初心才会那么难。” 封时还是觉得难以接受对方的改变:“他真的很认真也很努力,我有空的时候指导他演技,他都会把我说的话录下来回去之后一遍遍听一遍遍琢么,有问题还会再来问我。我之前跟他聊过为什么进演艺圈,他说过他家庭条件不好,只有一个妈妈,从出生就没见过爸爸,不知道爸爸是谁。他还有一个妹妹,很乖巧懂事。后来他五岁妹妹三岁的时候,妈妈将他们兄妹俩遗弃在孤儿院门口,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半工半读到高二,满了十八岁就辍学,开始全力打工供妹妹读书。妹妹想画画,但这个爱好很烧钱,考上大学后的花销只会更大,他就是累死累活地打工也就是勉强支撑而已,稍微出一点点意外都不行。后来有一次他接了一个平面模特的兼职,就此被经纪人挖掘。知道做演员能赚够供应妹妹学画画的钱和生活费,让他们的生活不那捉襟见肘,让妹妹不至于被人笑话一个季换不了几身衣裳,他这个有轻微社恐的人才走上娱乐圈这条路。” 大概是孤儿院长大的经历引起了谢恒的共鸣,让他也有些心酸起来。 宣景握着谢恒的手,干燥温热的拇指在谢恒出了少许汗的掌心轻轻摩挲,“我在。” 谢恒笑了笑,“我确实比他幸运多了,” 他也没见过自己的父亲,连母亲也没见过,从他能记事开始他就在孤儿院。 但从来不曾拥有比拥有过又失去可能还好过些。 谢恒:“如果是这样,那项荣的妹妹应该就算是他的精神支柱,有精神支柱的人意志应该更加坚定,更不容易动摇初心才对。” 封时神色黯淡下来,“也许是因为最后他妹妹出事了吧!” 谢恒:“怎么回事?” 封时好像眉心紧锁,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宗砚拿出手机在网上搜了搜,还真找到了相关的新闻词条。 “是两年前的新闻了,演员项荣的妹妹项欣欣失踪,疑似被害,嫌疑人是庞姓导演。” 谢恒和宣景对视一眼。 谢恒:“那位庞姓导演是不是庞德厚?” 封时:“巧了,就是他。” 宗砚滑动屏幕,“报道只说庞姓导演是嫌疑人,项荣起诉了庞姓导演,但结果被判无罪。到底怎么回事?” 封时:“据我了解,当时项荣希望能够参与庞德厚正在筹备的一部电影,而且正在争取男二的角色。那是一部小说改编的电影,他还找我看过原著小说又一起分析过,男二的角色的确非常适合他,而且那个角色也比较讨喜,没有像传统言情电影那样男二各种跪舔女主做备胎,中期的男二就开始专注搞事业,只是以朋友的心情和身份偶尔帮助女主,会是一个很受观众喜欢的角色,如果他能成功出演,说不定就能赢来他事业的春天。” 宗砚:“那跟他妹妹有什么关系?” “封时去试镜了角色,明明在所有试镜的演员中他的表现最好,但就是迟迟没有出来结果。这种情况其实就是导演在故意抻着,想要试镜的演员给他好处。项荣没钱,也没想过用自己的片酬给导演回扣这种事,除了等待没有别的办法,他也没跟我说,不然我当时帮他一把,可能结果就不会是这样了,” 谢恒:“难道是项欣欣知道这件事,所以主动去找庞德厚了?” 封时沉重点头,“有人见到项欣欣守在庞德厚约人吃饭的酒店门口,并且看到项欣欣最终上了庞德厚的车。而且项欣欣的长相和庞德厚的前妻年轻时很像,是庞德厚会喜欢的类型。庞德厚和项欣欣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反正两个月后项荣起诉庞德厚的依据是在庞德厚的车里发现了少量项欣欣的血迹,以及项欣欣最后的手机定位显示的地址是庞德厚名下的一栋房子。” 谢恒:“那最后怎么判庞德厚无罪的?” “项荣起诉的罪名是谋杀,当时项欣欣已经失联近一个月。但庞德厚那边辩驳的主要依据是从车里发现的血迹量来看,失血量并没有达到致死标准。另外庞德厚的手机里面还有和庞欣欣的聊天记录,记录两人是婚外情关系以及项欣欣是S/M爱好者,要求庞德厚对她进行施虐,车里的血就是在那种情况下造成的。当时庞德厚还没离婚。婚外情和S/M解释了血迹出现的原因,所以降低了项欣欣被杀害的可能性。” 第五百六十二章 帮帮忙 谢恒啐了一声:“妈的老色批!” “项荣都气疯了,说他妹妹是个乖乖女,没有那方面的爱好,也不可能跟有妇之夫在一起,那些短信都是庞德厚伪造的。但比起握有部分”证据”的庞德厚,项荣的陈述显然没有说服力。加上庞德厚说一开始项欣欣并不知道他有老婆,知道之后心里就十分愧疚,为自己破坏了别人的家庭而深感难过。庞德厚怀疑项欣欣就是因为这样才会消失。辜负了哥哥的信任,伤害了别人的家庭,干脆选择离开。法律上本来就是疑罪从无,庞德厚又确实请了个厉害的律师,所以项荣的指控不成立,庞德厚最终被判无罪。” 谢恒:“你怎么不早说有这件事?” 封时摊手:“都是两年前的事情了,这种事情谁也不愿意再提起。而且当初项荣败诉后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几乎跟所有的同事朋友都断了联系,然后消失了很久。等他再出现重新开始拍戏的时候,有老朋友见到说他的状态不错,只是依旧不大和以前认识的人联系了,连经纪人都换了。我猜他应该是不想回忆起以前的事情,所以跟过去认识的人都逐渐疏远,也包括我,怎么说也是朋友的伤心往事,能不提的话自然不提。” 谢恒转头去项荣的面相,善恶搀半,很复杂,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这么乱的面相了。 宣雅抬头跟项荣说着什么,项荣比宣雅高一个头,听宣雅说话的时候还要微微弯腰,看他时不时点头,好像听得很认真的样子。 宣雅说完,就挽着项荣往另外一个方向走。 在谢恒等人惊讶的目光中,两人来到庞德厚身边。 宣雅给两人做介绍,好像不知道两人是认识的。 再看庞德厚,瞧着项荣的目光有些微的疑惑,但还是在宣雅的介绍下伸出手。 好么!这货是压根没想起来项荣是谁! 谢恒转头问封时:“项荣两年前后的样子变化大吗?” 封时:“变化是有,但要说多大也不至于。气势比以前更加沉稳,发型也变了,但长相没变啊!” 宗砚难以置信:“糟蹋了人家的妹妹,居然还没记住人家的长相,这分明是根本没把那件事放在心上!人渣!” 谢恒:“哪能算个人!他就是个渣!不是,怎么项荣还能跟庞德厚握手呢?他这表情看起来可一点也不像是面对仇人!” 没错,此刻项荣正在跟庞德厚握手,脸上还带着在敬佩仰慕的表情。 庞德厚不记得项荣,那么疼爱妹妹甚至曾经把庞德厚告上法庭的项荣怎么可能不记得自己的仇人? 封时也看傻眼了,“这、这是什么情况?” 宣景懂唇语,给他们转述情况:“宣雅和庞德厚认识,正向庞德厚推荐项荣,说项荣很适合他即将筹拍的新电影的男二号。又跟庞德厚介绍项荣,说项荣虽然目前不是很有名气,但确实是一位实力派演员,只是一直缺少机会,没有发现他的伯乐。” 谢恒:“啊呸!快别侮辱伯乐这个词了。” 宣景看向谢恒:“是宣雅说的。” 谢恒捧着宣景的脸吧唧一口,“我知道我知道,是我太生气了,我不是在凶你啊!” 宣景微微皱起的眉舒展开了。 宗砚看着这一幕,心中只有一个感觉——宣景好会!阿时说的对,他是要向宣景好好学习! 封时着急:“他们还说什么了?” 宣景继续边看边口头转播:“庞德厚说会给项荣一个试镜的机会,海选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不管怎么样都要走个过场,只要项荣表现得尚可,看在和宣雅的交情上这个角色就是项荣的。项荣表示到时一定会拿出自己最好的演技,不让宣雅和庞德厚失望。” 封时泄气:“我还是难以相信项荣会为了一个角色就跟从前的仇人化干戈为玉帛,那可是害了他妹妹的人!我之前也见过项欣欣几次,看得出来是个好女孩,很爱她的哥哥,很善良也很上进。就算庞德厚拿出那样的聊天记录,我也倾向于那是伪造的,两年来项欣欣一直没有消息,可能真是当初被庞德厚给害死了!明明项荣比任何人都坚信自己的妹妹是被庞德厚害了,他为什么……” 宗砚:“都已经过去两年,项荣可能真的变了,妹妹失踪了,他还在,他还需要活着。可能是他觉得比起寻找失踪的妹妹,或者寻找真相,更重要的是自己往后大半生的日子。” 封时不赞同这个说法:“如果是你,你最重要的人悄无声息地失踪了,甚至很可能死了,还有一个人有重大嫌疑伤害了你最重要的人,你会轻而易举选择放下这件事开始新生活?” 宗砚盯着封时的眼睛:“不会,永远不会。” 即便他跟封时认识的时候封时已经死了,成了鬼魂飘荡在他身边,但他仍然发了疯的想要找出杀害了封时的人!然后让对方付出应该付出的代价! 封时:“就是啊!反正我是不太相信!” 谢恒:“不管你信不信,现在摆在眼前的事实就是项荣要去参加海选试镜,并且很有可能出演男二号。但我还有一个疑问。” 宣景:“宣雅哪来那么大的面子可以左右庞德厚的选角。” 谢恒打了个响指:“对!就是这个!宣雅被赶出宣家后日子过得一般,从前的她在外头还可能借着宣家千金的名头吓唬吓唬人,如果是那时候说她有这样的面子还有可能,现在的她凭什么?凭她是胡邵阳的秘书,在床上把那些大老板伺候舒服了来换取和胡邵阳的合作?” 封时惊讶地抽气:“所以那个胡什么的那么厉害是因为钱色交易?让宣雅去出卖色相肉体?” 谢恒:“还不止宣雅一个,在胡邵阳身边还有另外一个女人,也跟宣雅一样用肉体换生意。” 封时冷笑:“那真是能耐大发了!” 宗砚:“这种手段不可能长久,风险太大。而且建立短期合作容易,长期合作却很难,在大项目和常规项目中如果没有可靠的长期合作对象并不是好事,长期更换合作方会降低企业信誉度,给未来稳定发展带来隐患。” 谢恒:“胡邵阳要是真懂这些也不会做出这种事。” 之前谢恒曾经怀疑胡邵阳的身边有修习邪术的强大术士,后来又怀疑胡邵阳是不是被夺舍了。现在看来感觉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古书上也记载过一些能夺人躯体的邪术,但无一不施展困难,甚至可以说是十分艰难。而且还要承受天罚,即便夺舍成功,也十有八九会死在天罚之下。 这也是谢恒之前一直更倾向于胡邵阳的身边有人指点的可能。 但就沈淮州那边长时间派鬼监视的结果,并没有发现胡邵阳身边有什么可疑的人,所以问题出现在胡邵阳本身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封时:“既然宣雅是胡什么的人,那她为什么要帮项荣?她又不是个好人,还是说这是项荣同意被她包养提出的要求?给他介绍资源?那更不可能!凭项荣的长相当初刚进圈子的时候就有圈内的人提出过包养,男人女人都有,不乏资源大佬,他就算转变了想法也该联系当初那些想包养他的人,两年时间他比以前更有魅力。宣雅又能给他什么?哎他不会被宣雅骗了吧?以为宣雅还是宣家的千金小姐?” 宗砚:“说不好。可能有些上流圈子外的人消息不灵通的就不知道,宣雅要是拿出以前跟宣家人的合影或者一些采访杂志之类的忽悠人,也许真能让她骗过去。” 封时:“这样,一会想办法把宣雅从项荣身边支走,你就以我朋友的名义去跟项荣说话,拆穿宣雅,再劝他远离庞德厚。” 宗砚:“你确定法这样可以?” “我上哪确定去?”封时瞪了一眼宗砚,“那不是只能试试吗?而且也不知道我这许久没联系且也消失了这么长时间的朋友在他那能有多少分量,够不够让他听进去一两句劝。” 谢恒拽了下宣景的袖子:“咱们也帮帮忙。” 宣景点头,叫过来一个服务生,在服务生耳边说了几句话,又塞了一沓子红票票到服务生手里。服务生笑着对宣景点头。谢恒目测那一沓子红票票估计少说也有七八张。 这时候庞德厚已经被别人拉走说话去了,项荣的身边只有宣雅。 那服务生端着放着一杯苏打水的托盘走过去,经过宣雅身边时假意要避开旁边经过的人,结果“不小心”撞到宣雅打翻托盘,苏打水泼湿了宣雅的衣服。 不知道是不是那服务生经常被找做这种事所以很熟练了,苏打水洒到衣服上的量不多不少正合适,弄脏了衣服,但也不至于让人太狼狈。而且苏打水又不像是红酒和果汁一类的,弄到礼服上一件礼服就毁了,只要不是那种碰都不禁碰的太过名贵脆弱的衣裳都不打紧。也就避免因为赚这么点外快被开除。 第五百六十三章 选择 “小姐对不起!”年轻英俊的服务生看起来无比真诚的道歉。 宣雅本来已经皱着眉头要出口责难,但看到服务生那张好看的脸蛋因为着急而发红,再发现洒到身上的只是水,火气就消了不少。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服务生高大挺拔的身材,目光在手臂和腹部多停留了一会,抬头笑盈盈地说:“没关系,只是一点水而已,小事。能不能麻烦你带我找个地方处理一下?” 说着宣雅的手就暧昧地搭到服务生的手臂上,手指像弹钢琴一样在那结实的小臂上点了几下,暗示的意味明显。 这是勾引,也是暗搓搓的威胁,如果服务生不肯帮她“处理一下”,这就不会还是一件小事了。 服务生显然没少遇到过这种事,看起来游刃有余,露出个得体又迷人的微笑,“刚好我要换班了,小姐如果不介意的话就请随我来。” 有钱赚还能有这么漂亮的女人上,服务生觉得今天真是自己的幸运日。 “当然。” 宣雅转身跟项荣说了什么,项荣点点头,宣雅就跟着服务生走了。 谢恒看的目瞪口呆,不仅为服务生的本事,也为宣雅竟然就这样跟男人滚床单去了。 看来胡邵阳给宣雅他们下的蛊虫虽然能让这些女人爱他对他言听计从,但因为宣雅本身就不是个会对爱情忠贞不二的人,所以即使心里“喜欢”的人是胡邵阳,也不耽误她肉体出轨年轻俊美身材棒的服务生。 而项荣的反应更令人意外,宣雅可以说是当着他的面跟别的男人走,他竟然无动于衷,这难道就是被包养者的自我修养?金主要跟别的什么人一起走也不能过问? 但不管怎么样,宣雅一走他们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宗砚端着酒杯朝项荣走过去。 “项先生,你好。” 项荣转头,“你好,请问你是……”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宗砚,是封时的朋友。” 听到封时的名字,项荣的眼神明显一亮,原本面无表情的他都因为这个眼神而显得五官都更加鲜活起来。不过下一刻他就将这种算得上愉悦的心情给压了下去,维持着礼貌又疏离的样子,语气客气地说:“原来是封前辈的朋友,封前辈最近还好吗?有一段时间没听到封前辈的消息了。听说他是在深山拍电影。不过就算到深山里且为了剧组保密不能对外透漏行踪,也仅限于对大众媒体吧,好朋友应该还有联系。” 封时感动,跟宗砚说:“这小子还不算白眼狼,明显觉得我这么长时间没消息有问题,这旁敲侧击地打听呢!还得装作一副只是随便问问的样子。” 宗砚一开始对项荣的印象不是很好,倾向于对方会因为前途而向潜规则低头选择被宣雅包养,但现在他也听出项荣旁敲侧击打听的意图,糟糕的印象得以改观了些。 “封时现在的情况有点复杂,但你不用太担心。不过你的处境好像也不是很好。刚刚跟你在一起的女人是你的女朋友?你了解她吗?” 项荣的表情瞬间冷下来,眼底好像冬日的湖面飘了一层冰渣子,“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宗先生不觉得问这种问题太失礼了吗?” “抱歉,我的问题是有点唐突,但也是因为我认识那位小姐。宣雅,从前是宣家的千金小姐,但是后来因为一再犯错被从宣家除名并赶了出来。宣雅的品性的确有很大问题。背后说人闲话是不好,但宣雅的情况是事实,另外你又是封时的朋友,封时跟我提过你,说你是个很踏实很努力的后辈,向他请教演技却从来不利用你们的关系做炒作,他很欣赏你。我在乎封时,才会去关心他关心的人,不然我也不会跟你说这些。” 项荣冷笑:“那就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的事不用你操心,就算是封前辈来了也一样。我并不是宣雅的男朋友,她的真实品性怎么样我也不在乎。她喜欢我在床上能满足他,我喜欢她能给我钱和资源,我们就是利益交换的关系而已,你也可以说我是被她包养的,我不介意。” 一边的封时都要气炸了,在宗砚身边来回转悠:“气活我了!真的气活我了!听听他说的什么混账话!他还真是被站宣雅给包养了!怎么就堕落了!” 宗砚把手背到身后,抓着封时的手温柔摩挲,继续跟项荣说:“我听封时说,你刚进圈子的时候有不少有钱有势的男男女女想包养你,但你都拒绝了。为什么现在却同意被宣雅?总不会因为她年轻好看。” “年轻好看也是理由之一,”项荣晃了晃手中的酒杯,语调轻佻地说,“伺候个年轻漂亮的总比伺候那些上了年纪又身材臃肿还有特殊爱好的老女人强。而且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人是最善变的,宗先生不这么认为么?从前的我又少又天真,以为只要自己认真努力,终有一天能成功,能参加重量级电影、电视剧的拍摄,能担任戏份又多又重要的角色,能赚到足够的钱过上好的生活。现在我才知道自己从前的想法有多可笑。娱乐圈里从来就不乏认真努力的人,也不缺天赋好的人,但真正能熬出头的有多少?大家缺的不是努力或者天赋,而是机会。多的是拼命用功的人最后输给了有人捧着的那些不着四六的家伙。团队包装,数据造假,网络造势、营销号尬吹,也一样能打造出当红流量的效果。而这些人唯一要专心做好的就只有讨好金主而已。这么容易的事,我却到如今才想通,很是可惜浪费了之前那么多年。” 封时简直不敢向智能自己的耳朵,“在你看来,之前那些年的坚持和努力,都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项荣听不到封时的话,宗砚转问了一遍。 项荣极轻地笑了一声,“说是浪费时间算是客气的,那些年根本就是一场笑话,嘲笑我的无能和无知。我跟封前辈不一样,我没有他那么幸运。封前辈虽然也是孤儿院出身,但他被条件好的人家领养,从小学到大学都没有因为钱而发愁过。虽然后来领养他的人终于找到了亲生儿子又全家移居国外,但当时才大二的封前辈就已经以最优秀的成绩被知名导演发掘并在电影中饰演戏份不多却很讨喜的角色,之后的人生更是像开了挂一样顺利,而那时候的我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为了温饱和妹妹的学费奔波!哪怕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也从没有一个人对我伸出援手给我哪怕丁点帮助!我受够了那样的日子!” 宗砚:“封时的成功是因为他一直严格要求自己,严于律己,你以为在人才济济的表演系维持最优秀的成绩是很简单的事?学校里的老师会推荐他难道不是他自己努力的结果?” “在遍地都是机会的地方努力当然有结果!可我从那个踏入这个圈子开始就直接被困在最残酷也最不择手段的竞争中!”项荣神色凄厉,眼眶通红,“没有学历,没有背景,没有人脉,我要怎么挣扎才能出头?!我不是没正经竞争过,但结果是一败涂地!或许这世上真有人能背负着像我一样或者比我更悲惨的命运但最终通过自己的努力取得成功,不过我不想再尝试也不想再努力了,我嫌累。我就想轻轻松松就能成功,能出名,就是在床上操个女人,轻轻松松的事。我被包养是我的选择,这又不犯法。别说你只是封前辈的朋友,就是封前辈本人在这里都没立场阻止我。” “我他妈真想给他个大逼兜!” 封时这么说也这么做了,但可惜他的手落在封时脸上之后就直接穿了过去,反而他自己因为用力过大又打空而趔趄了一下。 宗砚一把抓住封时的手腕避免人摔倒,将人拉到自己身边。 在项荣的角度看,宗砚抓空气还有一瞬紧张的表情就有点诡异了。 宗砚神态自若,充分贯彻了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做法。 “你说得对,每个人做任何选择,只要不违法犯罪,别人都不能阻止,而且被包养也不算彻底崩坏道德底线的行为。但我能不能问问为什么是宣雅?宣雅已经不是宣氏集团的千金,她能给你的应该很有限。以前那些提出包养你的人应该都比宣雅能给你更多的资源。” 项荣:“以前找我的有男有女,但我不接受被男人搞。宣雅年轻漂亮身材好,肯定比跟那些大肚肥婆做舒服。而且她没有特殊爱好,之前也有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找过我,给出的条件是很丰厚,但是却要我在床事上给她当奴隶,我接受不了口味儿那么重的。最重要的是宣雅没有结婚,我被包养也算不上婚外情,不用担心哪天被对方丈夫雇佣的侦探堵在床上拍照,成为他们离婚争夺财产张的某张牌。另外宣雅是胡邵阳的秘书,胡氏已经开始接触娱乐圈,准备对电影和电视剧做广撒网的调查投资,这件事还是由宣雅负责,所以她还是能利用这层关系帮我找到好的资源。或许在想要包养我的人中宣雅不是给出条件最好的,但综合考量绝对是最合适的。” 作者闲话:【多谢予你一梦送礼物~比心~】 第五百六十四章 他要点的 “还综合考量!”封时气得说话语气都带上了讽刺,“一个包养还让他给玩儿出花儿来!” 宗砚的手在身后继续安抚封时,面上不动声色地问:“就算你说的对,但你为什么要答应去试镜庞德厚的电影?” 项荣眼底的碎冰几乎在一瞬间凝聚成了冰刀,正对着宗砚蓄势待发:“你知道什么?” 宗砚:“你跟庞德厚的恩怨我听说过一些,当年的报道看过一点,封时也说过很后悔当初忙着拍电影,没太关注你的情况,如果他早点了解情况一定会力所能及地帮你做些事,可能结果就又不一样。且从刚刚你跟爱庞德厚的接触来看,他好像一点也没想起来你是谁,你就不生气?” 项荣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像在克制某种焦躁的情绪。 几个呼吸之后,项荣似乎重新让理智控制住了自己,冷冰冰地说:“当年法官已经判庞导无罪,法律都证明庞导是无辜的,我又不是胡搅蛮缠的疯子,又怎么会继续抓着这件事不放?而且我很高兴庞导忘了当初的事,这样才更不会妨碍我们之间合作。我好不容易才有机会争取在庞导的电影中饰演男二的机会,我希望自己能把握住。看在你是封前辈朋友的份上,你今天的无礼举动我就不计较了,但以后我希望跟宗先生不要再有交集。” 项荣将酒杯放在一旁转身离开。 在边上看了半天的宣景和谢恒走过来,瞧着项荣远去的背影,都皱起了眉头。 谢恒:“他这算不算是一心扑在事业上,什么都不顾了?如果不是之前了解过情况,我会以为不是他妹妹出了事,而是他事业上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甚至严重影响到了他的生活,才会让他现在不顾一切地想要成功。” 宗砚最后到底没有问出“你选择跟庞德厚合作,难道就没想过如果你的妹妹真死在庞德厚手上,你的所作所为会让她死不瞑目?”这样的话。 但凡项荣心中对项欣欣还有一分牵挂在意,这话说出来都太伤人。 封时沉默不语,好像在在ktv通宵了一晚上一样没精神。 别看他之前在项荣身边气得骂骂咧咧,但心里还是失望难过大于气愤。 但仔细想想,他又着实没什么必要这样。 项荣做出了为了事业而放弃原则的选择,从前在娱乐圈时他见过的做出这样选择的人不少,他虽然不赞同,但觉得即使自己不这样,也没立场管别人,他讨厌好为人师。哪怕只是出于对欣赏的后辈的照顾和善意的建议,也该适可而止。 真要说起来,他跟项荣只能算是普通朋友,再加上断了联系那么久,即使是他本人在这,也没有说一重逢就对别人说教的道理,和更别说是跟项荣没有半点关系的宗砚。 宗砚:“项荣也算是修养好的,我一个陌生人突然跑过去跟他说这些,他都没有对我挥拳头。换成我的话大概早就动手了。” 封时白眼:“你才不是那么暴躁的人。就你这么软的脾气,要是混娱乐圈还没背景的话也只有被欺负的份。” 宗砚:“那阿时包养我就好了,如果是阿时我肯定不建议。” 封时只当宗砚是在开玩笑。 宗砚:“阿时,我们回去吧!” 封时点头,反正他们之前本来就要回去的,如果不是意外碰到项荣可能这会都已经到家了。 谢恒和宣景也准备离开,三人一鬼一块往外走。 旁人只看得到宗砚跟谢恒和宣景一起,还都心道这位宗家的小少爷挺有本事,居然能入宣景的眼,去当电灯泡也没被人嫌弃。 临出大厅时,谢恒回头看了一眼,却瞧见项荣跟庞映琴站在一起。 庞德厚不知道去哪了。庞映琴明显情绪不好,正神色失落地说着什么。周围人声嘈杂,项荣比庞映琴个子高上许多,就在边上微微低头弯腰听着庞映琴说,看起来体贴又绅士。 谢恒微微皱眉,项荣跟庞映琴很熟?两人看起来可不像是刚刚认识。 回去路上宣景打了个电话,到家的时候王秘就发了资料到宣景手机上。 宣景将手机拿给谢恒看。 谢恒划了两下屏幕,一分钟看完。 “难怪宣雅有那个面子能左右庞德厚的选角,原来庞德厚的新电影最大投资方就是胡氏集团。” 宣景:“项荣说胡氏集团有往娱乐圈发展的打算,我让王秘书调查了,胡氏集团确实在最近一段时间内投资了不少电影电视剧的拍摄,还投资了一些中小型的娱乐公司和影视公司。但是很奇怪,胡氏集团的所有举动都是投资,且金额巨大,以保证自己最大投资方的地位。但与其这样做还不如直接买下一个效益不好但体系相对成熟的娱乐公司来发展。有投资进去的那么多钱,买下来一个中小型的又体系成熟的娱乐公司绰绰有余,还有多余的钱进行重新包装和签约新人,再挖角经验丰富的老牌经纪人,打造自己的娱乐公司,加上胡氏企业做后盾,这样的赚头才是最大的。” 谢恒眯眼:“会不会胡邵阳难得有自知之明了一回,知道自己开娱乐公司的话玩儿不起来,所以就选择更为稳妥的投资。” 宣景摇头:“胡邵阳不是打算脱离家里单干弄出一番事业来给他爸看。胡氏企业下的产业不少,有超市也有歌舞厅还有一些教育品牌公司,对于这些也没见他多了解。都是找职业经理人看着,娱乐公司自然也可以。虽然投资比直接自己开办娱乐公司的风险要小,但那些钱又不是胡邵阳的全部身家,不是赔了之后就倾家荡产了,所以他完全没有理由这么做。利益最大化才是有背景有底气的商人该思考的。” 谢恒:“那胡邵阳这么做就是另有原因。我们现在不能单纯地从人的角度考虑,胡邵阳还是不是人都不好确定。” 宣景:“我让王秘书多注意胡邵阳那边的动向。” 谢恒摇头:“还是别了吧,不安全。” 宣景笑着揉了揉谢恒的脑袋:“胡邵阳如今表现这么突出,势头猛烈,你觉得会没有人关注他吗?生意场上一定多得是眼睛明里暗里地观察着,多我们一个不多。被发现了也可以直接推说给商业行为。” 谢恒想起宗砚说最近听到胡邵阳的名字比较频繁,想来确实是这么回事。 宣景:“庞德厚那边你有什么打算?” 谢恒:“我还是想先见见那个吓唬庞映琴的女鬼,问问她那么做的原因。最好能掌握庞德厚作为帮凶害死过人的证据,交给警方处理。” 虽然这世上恶人之多,谢恒不可能将所有的恶人都绳之以法,都让他们付出代价,但只要是遇上的,他要是轻易放过了就太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还有就是项欣欣的事。当初项荣起诉庞德厚杀害妹妹项欣欣,但就我观察到的庞德厚的面相看,他手上没有直接沾染过人命,所以他应该没有直接杀死项欣欣。不过我所谓的”直接”指的是亲自动手杀死或者下达杀人指令,只要不是这两者,就不算是直接背负人命。” 宣景:“那项欣欣就是还有活着的可能?” 谢恒:“有可能,但是很微小。如果还活着,那极有可能是被庞德厚囚禁起来。庞德厚是个变态,不能排除他会把人囚禁起来折磨为乐。” 宣景皱眉:“那我让人去调查庞德厚名下的所有房产。” 谢恒补充:“特别是带地下室的之类的地方的。” “嗯。要不要告诉封时一声?” 谢恒想了想摇摇头:“还是先别说。项欣欣还活着的可能很小,万一说了但最后没能将人找到就是空欢喜一场。还是等找到了再说吧。不过项荣那里最好还是找人盯着点,我总觉得宣雅跟项荣在一起不仅仅看上项荣包养那么简单。” 真要是背着胡邵阳跟别的男人乱搞也该稍微低调点,直接带着自己包养的男人出席宴会,这是生怕胡邵阳不知道自己被戴了绿帽子? 而且最后谢恒看到的项荣跟庞映琴在一起的一幕也让他心里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晚会上没吃什么东西,谢恒一回来就饿了,叫了不少外卖, 半个多小时后门铃响起,谢恒去开门,看到站在门口的沈淮州、元天运以及两个提着一大兜子的外卖员。 沈淮州笑嘻嘻地说:“这才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跟外卖一块到正说明我和这些外卖有缘分,我瞧瞧都是都叫了什么好吃的?哎呦还有牛杂,我喜欢!” 谢恒面无表情转身进屋,将提外卖的苦力活儿交给那两个不请自来的家伙。 几分钟后宣景从浴室出来,看到笑着跟他打招呼的沈淮州和旁边微微点头的元天运,只是轻轻挑了挑眉。 谢恒有点心虚地将飘着一层辣椒红油的麻辣烫往沈淮州那边推了推,“那是他要点的!” 沈淮州震惊地看着谢恒:“你都不知道我们要过来!” 第五百六十五章 祸害遗千年 宣景无奈,“不让你吃那么多辣是为你身体着想。” 沈淮州冷笑:“那你不用担心,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谢恒出离愤怒:“你居然诅咒我不长命!” 宣景也转头冷冷地看向沈淮州。 沈淮州赶忙辩解:“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你是个祸害!你少装听不懂!” 谢恒看起来更生气了,转头跟宣景控诉:“他说我是个祸害!” 元天运一把抱住沈淮州:“沈哥就是开玩笑,我们有正事说。” 谢恒抱着手臂,“什么正事?如果不够”正”的话这篇是翻不过去的!” 沈淮州舒舒服服靠在元天运怀里:“先吃饭,我饿了,反正也不差这么一时半刻的。” 谢恒无声谴责了沈淮州一会,幸好他点的东西够多! 吃饱喝足,谢恒和沈淮州摊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宣景和元天运收拾桌子。没一会刚刚被造得一团乱的桌子就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擦得锃光瓦亮能当镜子照。 宣景和元天运去收拾厨房,沈淮州环顾客厅摆设,时不时点点头,“你这房子挑得真不错,独栋小别墅,地理位置也好,距离京大和宣氏集团大楼都不愿。二层小复式,说大也不算特别大。布置得挺温馨。” 谢恒:“你那大别墅还羡慕我这小复式?” “嗨!各有各的好!就是元天运那小子,致力于在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都留下做那事的回忆,现在还有些地方没尝试,地方太大就是这点不好!” 谢恒:…… 过了一会宣景和元天运从厨房出来,一人手里端着一个盛满切成块的水果的盘子,一盘西瓜一盘哈密瓜,上面插着四个银色的小叉子。 沈淮州拿起一个叉子,将上面带着的哈密瓜送入口中,边嚼边说:“说起叉子的使用其实历史悠久,古埃及的时候就已经有叉子出现,这点可以从一些古埃及陵墓的考古发现中得到印证。不过真正开始用叉子吃东西的是希腊人。四世纪左右,从拜占庭帝国开始。” 谢恒看着沈淮州:“所以?你想说什么?” 沈淮州动动嘴,小声嘟囔:“好吧我就是前两天无聊看了一本关于叉子起源的书现在想显摆一下。” 元天运拉着沈淮州的左手笑着看向谢恒和宣景:“沈哥真的好可爱对不对?” 谢恒、宣景:…… “你们到底有什么正经事?”谢恒受不了了,他不能接受在宣景面前比他还爱显摆的人! 沈淮州:“你最近有没有跟那个帮你看网店的大学生联系?” 谢恒摇摇头,除了之前庞映琴在宗砚的介绍下在网店下单时苏杭联系过他,后面确实都没再联系。 被沈淮州这么一提醒谢恒才注意到。 之前不说每天,至少没两日苏杭都会给他发一次消息说网店的情况。不是打电话也不是视频,就像汇报工作一样给他发消息,他几乎很少回,除非苏杭发来的消息中有什么不好解决的问题。 谢恒掏出手机看,这两天他还真的一条苏杭的消息也没收到。 顿时谢恒有种不好的预感:“出什么事儿了?”说完不等沈淮州回答又问宣景,“杨医生不是说苏奶奶的手术很顺利?” 前不久苏奶奶在宣景的安排下接受了那位心脏内科权威医生杨医生主刀的手术。手术非常成功,从各项监测数据来看苏奶奶的所有指标都在向正常状态恢复。后续已经不需要杨医生再看着,就在当地医院好好休养,最多半年就能出院,往后只要别再操心干重活儿,再活个二十年不是问题。 宣景:“手术是很顺利,咱们不是也跟苏奶奶视频过?” 谢恒想起来是有这么一茬:“对,是视频来着,当时苏奶奶的精神头看着就很不错。是不是苏杭他爸找过来了?” 沈淮州点头:“我已经按照你的意思在暗中拦着消息尽量不让苏茂功找到苏奶奶现在的医院,但没想到出了”内贼”。苏杭请的那个护工看到了网上苏茂功找苏杭的消息,还有赏金,就奔着那十万块钱的赏金联系了苏茂功,苏茂功就找到苏奶奶医院去了。” 谢恒眉宇间都是怒气:“都没先联系苏杭?直接找到医院去?” 沈淮州点头,也很是气愤:“那老东西就是猜到苏杭不会轻易原谅他,也不愿意低声下气地跟苏杭谈,所以就干脆找到医院去利用苏奶奶逼着苏杭同意,恶心人的老东西!” 谢恒:“苏杭什么反应?” 沈淮州:“听我在医院安排的人说苏杭顾忌着苏奶奶,一开始没跟苏茂功撕破脸,倒是苏奶奶情绪很激动,一见到苏茂功就直接扔杯子砸,老太太下手还挺有准头,直接让苏茂功破相了。” 这下谢恒很意外,他没想到苏奶奶的反应会比苏杭还大。 虽然苏茂功当初抛弃孩子,甚至连自己的老母亲都一并抛弃的行为的确是禽兽不如,但苏奶奶瞧着就是温柔如水的性子,可爱又善良的老太太,谢恒很难想象对方朝着苏茂功扔杯子的样子。再说,十多年不见的儿子,再生气,也不至于上来就给砸破相吧? “苏奶奶的身体怎么样?” “虽然是被气着了,但幸好没有大碍,苏杭将苏茂功赶了出去,我给请了保镖在病房门口守着,护工也换了。” 谢恒冷哼:“光换可不行,这样的人必须得起诉他。” 宣景:“苏杭现在应该没有心思管那个护工,我会处理好。” 谢恒:“能判多种判多重,让尹星河全力发挥!” 有些行为即使算不上大奸大恶,但还是能让人气得牙痒痒,觉得犯罪成本不高就可以犯了?不给个严重教训以后一定还敢! 宣景点头:“好。” 谢恒又转头谢沈淮州:“多亏了你,这些事情我都不知道,是我疏忽了。” 沈淮州:“哪能怪到你身上?苏杭什么都没跟你说是不想麻烦你,打算自己扛着。我那时候也是看那孩子挺不容易才主动愿意帮一把。不过你最好还是跟苏杭好好谈谈,那孩子又没别的朋友,我看他就比较崇拜你,你的话他应该能听进去。让他别对自己太苛刻。他现在为你做事就是你的人,也就是我们的人,咱们这么多人还护不住他跟他奶奶?苏茂功算什么东西!” 谢恒心中感动,“好,我会跟他说。” 实际上他想着最近能不能腾出个一两天的时间去清洲岛看看。 “哦,还有,在苏茂功找到医院之前,他跟胡邵阳一起投资了几个影视剧,不过他只出钱,投资的具体事宜是有胡邵阳那边的人代表出面。所以这件事应该是胡邵阳主导。” 谢恒和宣景不约而同皱起眉。 这光自己投资不够,还拉着苏茂功一起,摊子铺得这么大,胡邵阳到底要做什么? 吃完了两盘子水果,沈淮州和元天运抹嘴走人了。 谢恒坐在沙发上发呆,直到宣景将一块西瓜送到他嘴边,微凉的触感让他回过神。 一口咬掉叉子上的西瓜,鲜甜的汁水溢满口腔。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去清洲岛看看苏奶奶?” 宣景拿纸巾给谢恒擦嘴,不紧不慢地说:“你会这么问就代表已经这么考虑。” 谢恒抓着宣景的浴袍袖子带子:“那你说我到底该不该去?快说!不然扒了你的衣服!” 宣景笑起来:“看来你并不想从我这得到答案。” 谢恒啧了一声,失策了!浪还是宣总浪! 宣景搂着谢恒,让谢恒的脸贴到他的肩上,“是该去看看,苏奶奶也很惦记你。只是得把时间安排好,我可不想你去了一趟之后回来就开始没日没夜地埋头在学校实验室。” 谢恒搂着宣景的腰蹭啊蹭:“好,放心。” 第二天谢恒就跟团队中的其他人商量自己要离开两天,这几天就麻烦他们多辛苦。 杜琳笑起来,“这哪里就辛苦了?都是我们应该做的。老大你有事就先去忙,这里交给我们。” 谢恒已经提前收拾好了行李,就一身换洗的衣服,反正就只待一个晚上,一个迷你行李箱就够了。 柳钰他们将谢恒送到学校门口,看着谢恒上了开往机场的出租车。 闫曼:“真是羡慕老大,这么年轻就能有这么高的成就,有陶老那样的导师,这个年纪就自己带团队了!” 柳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天才永远凤毛麟角,老大这样的成就很难复制。” 祁阳双手插着口袋,散漫地说:“你们也别对自己要求太高,在同龄人中咱们已经很优秀了,都是亲戚们口中别人家的孩子,逢年过节被拉出来吸仇恨的那种。一山总比一山高,总往上比哪有个头啊!差不多就行了,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不利于身心健康。” 杜琳点头:“说得对,我们已经很优秀了,至少我们能从激烈的竞争中脱颖而出,打败那么多人成功加入老大的项目组,就已经说明我们的厉害,老大对我们不也很满意?咱们只要继续努力做好自己就行。” 第五百六十六章 说教 闫曼晃悠着杜琳的手臂:“琳姐的心态真好,真让人羡慕。你们说的也没错啦,不过人就是会下意识地跟更好的比较不是吗?老大他也没比咱们大几岁,但这成就就是再给我们十几年我们都未必能达到。估计我们得再等个十几二十年的才能自己带团队,到时候也就能像老大一样有什么事说走就走,将没完成的工作交给团队里的其他人就可以了。” 杜琳听这话有点不太高兴,但也只当是小姑娘有时候说话不知道分寸,没太计较,依旧笑着说:“老大虽然暂时离开,但前一阵子他一个人的效率可比咱们四个人加起来都高,而且前期的资料审查、核对和基础探究中最难的部分基本都是老大自己完成,咱们捡了现成的弄可容易得多。” 闫曼连连点头:“是是是,我没否认老大做的事,老大的专业能力毋庸置疑,不过也是他幸运,能得陶老青睐。” 柳钰看了一眼闫曼,淡淡地说:“能得陶老青睐也是老大的本事,没本事就算站在陶老面前也没用。” 闫曼不大高兴,总觉得柳钰这话是在内涵她,又噘着嘴说:“听说老大是孤儿院出身,但是你们看他平时的吃穿用度,一点也不像没钱的样子。就算有科研奖金和七七八八的各种奖学金,应该也不能支持他这样的花销吧?而且我听说上一次老大从清洲岛回来坐的是私人飞机!” 杜琳脸上的笑意渐消,将自己的手臂从闫曼圈起来的胳膊中抽出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闫曼努努嘴:“听说老大交了个特别有钱有势的男朋友,估计他穿的用的都是那位有钱的男朋友安排的。很多人都觉得如果一心搞科学,那在前期没有任何成就的时候又不能兼顾赚钱,温饱生活都是问题,而且即便取得成功,能申请下来的研究经费依然很有限,保证不了高品质的生活。但对于有个富豪男友的老大来说这些就都不是问题了,真叫人羡慕!” 祁阳冷冷地皱起眉头,“这也羡慕那也羡慕,你怎么那么喜欢羡慕别人?跟我们说这些什么意思?想让我们跟你一起羡慕吗?那真是抱歉,我没你想的那么多!” 闫曼脸色转红:“我就是随口一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那么爱计较?” 祁阳冷笑:“还我爱计较?逼逼赖赖半天的不是你?你家随口一说都能说这么多?那你不”随口”一个我看看!人家谈什么对象有没有钱关你屁事!酸酸唧唧地在这叨逼叨也不知道有什么瘾!” 这下闫曼被说的脸色彻底爆红,“你!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这么说一个女孩子!” “哈!”祁阳讽刺一声,“你眼中的大男人就是这也不是能干那也不能干,那可真可怜。很抱歉我不是你说的那种,下次你别搭理我,有什么话对柳钰说,他是谦谦君子,一定能温文有礼地对待你!” 大概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天真烂漫,又或许想寻求别人跟自己撑腰,闫曼真的眼神湿漉漉地看向柳钰。 柳钰却在第一时间转头避开闫曼的目光,虽然什么都没说,却愣是给人一种“我可以不绅士所以莫挨老子”的感觉。 杜琳看着闫曼眼圈都红了,到底有点不忍,搂着闫曼的肩膀轻轻拍了拍。 “好了,我们回去吧!” 闫曼重新搂上杜琳的手臂,撒娇道:“还是琳姐好!比那两个臭男人好多了!”说完还娇俏地瞪了一眼柳钰和祁阳。 柳钰依旧冷冰冰的面无表情,祁阳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另外一边,谢恒的飞机降落机场后就搭乘出租车直奔医院。 宣景让王秘提前在医院附近订了酒店,还好有家五星级酒店就在跟医院隔了两条街的地方。王秘还在酒店订了接机服务,谢恒下飞机后乘坐的出租车就是酒店安排的,并且还帮谢恒把行礼直接送到提前定好的房间,谢恒一身轻地直接去医院看望苏奶奶,在医院门口的超市买了些水果补品。 苏杭听到有人敲门,还以为是医生,毕竟自从门口安排了保镖之后,加上之前京都来的那位权威的心脏内科医生为他母亲主刀,医院的很多人都以为他是一位很了不得的人物,对他们母子的态度有不小变化,其中一点就是每次进门都一定一定会敲门。想当初在之前那家医院时很多医生护士进来敲门都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请进。” 苏杭正在给苏奶奶剥橙子,头也没抬,直到苏奶奶惊喜地喊了声“小谢啊!” 苏杭猛地转头,看到站在不远处的谢恒,手里剥到一半的橙子咕噜噜滚到了地上,一路滚到了谢恒脚边。 谢恒将手中的水果篮放到旁边桌子上,弯腰捡起橙子,到卫生间里用水冲了一下,出来后递到苏杭面前,“还好你只剥了一点点。” 苏杭缓缓起身,不错眼珠地盯着谢恒:“你怎么会来这?” “当然是来看苏奶奶!”谢恒坐到床边,抬手覆在苏奶奶手上,“听说手术很成功,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苏奶奶笑吟吟地点头:“好多了,整个人都觉得轻松了不少,多亏了你朋友安排的医生!以前这身体就跟灌了铅一样,现在我都觉得自己要是能跑两步说不定都能助跑起飞!” 谢恒笑起来,苏奶奶这精神状态就让他放心多了。 对于谢恒的到来苏奶奶无疑非常高兴,跟谢恒不停聊天,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就是很遗憾宣景没能跟谢恒一起过来。 说笑了近一个小时,苏奶奶累了,谢恒哄着苏奶奶睡觉,在苏奶奶眼睛闭上的那一刻,谢恒也收起脸上的笑容,转头对苏杭说:“跟我出来。” 苏杭抿抿嘴唇,示意新找来的护工看着苏奶奶,他跟谢恒出去。 两人来到走廊尽头的窗户前,谢恒皱眉看着苏杭:“怎么不告诉我你爸来找你的事。” 苏杭低头,从看到保镖的那一刻开始,苏杭就知道这事瞒不住谢恒了。 “我……我只是不想太麻烦你,你本来就很忙,奶奶的事情已经麻烦了你很多……” “我早说过,”谢恒冷冷打断苏杭的话,“你为我做事,就算是我的人,我就只找了你一个人看网店,还不能罩着你?再说你觉得以你现在的能力,你能对付得了你爸?” 苏杭头垂得更低,他知道自己做不到,如果不是门口有保镖守着,他那个混蛋父亲说不定都几次闯进病房来打扰奶奶了! “谢谢。” 谢恒:“我要的不是这两个字。苏杭,你得明白,我不是在做慈善,是因为你工作做得好,你展现出来的价值已经远远超过我开给你的工资,即便就只为了保障你能更好地为我做事,我帮你解决这些事情也无可厚非。再说我也真心喜欢苏奶奶这位慈爱的长辈。我是孤儿,但认识苏奶奶后我想象着假如我有奶奶,我就希望是苏奶奶这样的,所以为苏奶奶做这些事情我也心甘情愿,这跟你就没关系了。你要是真觉得麻烦我觉得过意不去,那以后就有什么事第一时间告诉我,不管好的坏的,如果是坏的,我还越早知道越好,能尽量提前做好准备,要是等什么都发生了我才知道那才更麻烦。” 苏杭惭愧地低下头,“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以为自己能解决。” 谢恒:“别的事情你要逞强我也懒得管你,但在苏奶奶的事情上我希望你能多考虑考虑。” “我知道,以后不会了。” 谢恒瞧着苏杭是真的知道错了,也明白在苏杭心中最重要的就是苏奶奶,而且苏杭不想麻烦他也不是坏心思,还是在为他着想,他也就没说教个不停。 “苏奶奶恢复得怎么样?我看老人家气色不错。” 苏杭:“手术成功,恢复得也很好,如果不是我爸来闹肯定恢复得更好。那些保镖是你朋友安排的?” 谢恒点头,“你别介意,我朋友也是我的老师,我玄学上的很多知识都是他教授,他偶尔也会上我的网站看看,就跟老师检查作业差不多,知道我雇人管理网店后他就调查了一下你的情况。” 苏杭明白了,难怪那些保镖来得这样快,第二次苏茂功来都没能进来,原来是人家一直注意着他的情况。 谢恒看苏杭表情坦然,好像很容易就接受了,问:“你不生气?” 苏杭摇头:“应该的,要是我是你朋友且有那个能力,我大概率也会做出一样的事,这是确保我朋友别被骗。” “认真的?”谢恒终于笑起来,“我看起来像是会很容易就被人骗的类型?” 苏杭又快又坚决地否定:“当然不是!只是你这人太容易心善心软,这是容易被人利用的点。” 谢恒嗤笑一声,在苏杭脑袋上揉了一把:“你个小毛孩儿还教训起我来了!” 苏杭无奈,“谢老板,请问在你眼里我成年了吗?” 谢恒故意板着脸粗声粗气地说:“当然成年了,不然雇佣未成年是违法的海绵宝宝!你休想害我被罚款!” 苏杭嘴角抽了好几下才停。 第五百六十七章 编故事 看着谢恒脸上张扬明朗的笑,苏杭觉得自己一点也不介意被调侃成海绵宝宝。 谢恒:“对了,我听说之前你爸过来,苏奶奶直接扔杯子把你爸砸破相了,是真的?” 苏杭:“嗯,真的。” 谢恒换了只胳膊继续靠着窗台,“为什么?苏奶奶不像那么大脾气的。” 苏杭摇头,“我都很诧异,我听我奶奶说过的最重的话就是”讨厌的东西”!他老人家一辈子做过的最血腥暴力的事就是清洗买的时候已经被鱼摊老板杀好的鱼。而且她总是很心善,也很宽容,那天看杯子从我眼前飞过去的时候我都惊呆了。” 谢恒:“那之后你有没有问问苏奶奶怎么动那么大的肝火?” “我问了,奶奶就说我爸是个不仁不孝的东西,她压根就不想再见到他,还说当初就算我爸愿意给她养老她都不愿意接受。” 谢恒想了想,觉得大概是苏奶奶把这一生最大的火气都撒在了苏茂功身上,正是因为苏奶奶太善良,所以才格外不能容忍苏茂功抛弃自己儿子的行为吧! “对了,你爸那个二婚老婆有没有联系你?她有没有跟你爸一块来?” 苏杭表情淡淡地摇头:“没有,从始至终没露面,也没联系过我。” 谢恒恶意猜测:“你爸算是绝育了,她会不会要跟你爸离婚再找个?” “估计不可能,”苏杭冷笑,“用他的话说,那个女人可舍不得他的钱,现在又不可能有他们的孩子了,那个女人更着急讨好他,百依百顺。” 谢恒:“我记得你爸后面娶的这个老婆好像是个官二代。” 苏杭:“一个小官,但当初他做地产生意的时候那女人的爸能给不少便利,很多事情都可以开绿灯,这也是他会娶那个女人的原因,就为了人家爸手上的那点权利。不过他说他现在生意彻底做起来了,人脉关系都已经打通,用不着他岳父再开绿灯,相反,他岳父每年孝敬给上面的钱都是他出,现在仰仗关系可以说完全调了过来。” 谢恒了然,他就说怎么一直没听到苏茂功的那位现任妻子过来闹事儿的消息,原来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变成他们家要倚仗苏茂功了。 苏杭:“他说那女人就是一个事业单位的普通办事员,她爸给找的工作,一个月四千多死工资,没有他赚钱,十几万一个的包包哪来?几十万上百万的车哪来?还说现在那女人一家对他都客客气气的,他说要找我回去他们半点意见都没有,那女人还表示会把我当亲生儿子一样。” 苏杭越说越讽刺想笑。 亲生儿子,那女人要真这么想就不会到现在为止还不露面了,分明就是不甘心日后苏茂功的家产都落到他这个儿子手里,而她也就只能在苏茂功活着的时候讨点好处。 谢恒:“那女人有没有兄弟?” 苏杭:“好像是有个弟弟,而且也结婚有了个儿子,今年上初中吧,应该是。” 谢恒:“那你就要小心了,那女人没儿子,但说不定会为自己的外甥谋划,那女人的爸可能也有这种想法,他们要是觉得你爸能有今天全是因为他们,那就极有可能把你爸的钱当成自己家的钱,你就是个外人,对你这个可能会谋夺他们家产的外人,谁知道这些人会有什么手段?这些事电视上可没演。” 苏杭哭笑不得:“你都那么忙了,平时能不能少看点乱七八糟的电视剧?” “电视剧也是来源于生活!能帮你少走几十年弯路!以后你吃了少看电视剧的亏就知道了!” “是是是!”苏杭笑着无奈地应下,“你说什么都对。不过他们确实想多了,我压根就没想跟那个男人走。等奶奶彻底康复之后,他要是还有点良心想要来看奶奶我不拦着,毕竟他是奶奶的儿。但如果想让我认回他这个父亲那绝对不可能。” “你当然这么想,但那个女人一家未必相信。跟心黑的人看什么都是黑的一样,那女人一家要是都见钱眼开,也一定认为你会惦记着你爸的财产,不会相信你放着那么多钱不要非跟你爸断绝关系。他们只会从他们的想法角度做事。” 苏杭:“说的也是。那个女人要是个讲理的当初也不会用赡养费来逼奶奶把我送去福利院。” 谢恒嘲讽一笑:“可不就是!能生养出那种女人的家庭又能好到哪去?他们现在看着是安分,但可能现在越安分以后就越能作妖。虽说要是把你爸的钱便宜那帮人是挺不爽,但现在毕竟还有苏奶奶,你要是真跟那些人硬碰硬,就怕他们对苏奶奶下手,有人看着也可能有疏漏的时候,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所以最好目前你别跟他们闹,他们要是真来找麻烦你就告诉你爸,他想讨好你让你回去,肯定会站在你这边,你也不用不好意思利用他,谁让麻烦也是他带来的!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联系我。” 苏杭点头,到今天,他更加坚定地认为能遇上谢恒是他这一辈子最幸运的事! “那这次你会在这边待几天?” 谢恒无奈耸肩:“事情太多,我明天一早就走。” 如果不是宣景坚持,觉得他当天来回太累,他今天下午就回去了。 苏杭:“辛苦你了,还要特意跑过来一趟。” 谢恒:“如果你没有瞒着我让我一开始就了解情况也许我就不用跑这一趟了。” 苏杭歪头:“那看来我一开始隐瞒是隐瞒对了,要不然怎么有见到你的机会?” 谢恒:“算你会说话!” 苏杭笑了笑:“明天怎么走?买了飞机票还是私人直升机?” 这话一下子就提醒到谢恒上次不告而别的事,但谢恒觉得自己之前已经道过歉了,而且他刚刚才教训过苏杭有事不知道找他,这似乎道歉会让他觉得自己教训人的气势和效果会大打折扣,于是他果断选择无视,自然而然地接话:“私人直升机。” 苏杭的嘴角扬着浅浅但很好看的弧度,“还是你男朋友?” 谢恒:“嗯,以后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这次我可告诉你了,到时候早上来送我,别想偷懒。” 苏杭笑着点头:“行,明早我一定去送你。快中午了,一块吃饭?” “当然,我这次就是来看你和苏奶奶的,又没别的安排,你还想让我自己去吃饭?” 苏杭笑了,“那就去医院隔壁的自助火锅店。我新发现的店铺,之前就想着什么时候你再来的话就带你过去尝尝,自助海鲜肥牛。” “苏奶奶什么时候吃中饭?” “要晚些时候,她刚刚睡下,估计要睡两个多小时,醒过来后护工会给做饭。” 谢恒皱眉:“那苏奶奶这吃饭的时间不太正啊!” “医生说现在这样还没关系,再过一个礼拜就开始纠正。” “那听医生的准没错。” 谢恒想起之前在古代时自己不遵医嘱的糗事,还跟大夫讨价还价,这些都是他的黑历史。要说他家将军失忆后带来的唯一好处就是自己的那些黑历史也都被遗忘了。 中午吃完饭谢恒就先回酒店休息,跟宣景打了视频。 视频一接通,宣景就笑着告诉谢恒他稍微恢复了一点点记忆。 谢恒高兴的抱着手机对着屏幕亲了一大口,“你想起来什么了?”他们之间的甜蜜回忆那么多,想起哪件都是好的。 宣景:“你生病不遵医嘱,大夫不让吃辣,你问大夫那如果你吃的时候自己不觉得辣算不算。” 谢恒在:……玩儿我呢! “不是,你怎么好的没想起来净想起些不好的?” 宣景失笑:“跟你有关的哪里有不好的?跟大夫讨价还价的你也很可爱,不过我好像不是亲眼看到的,似乎是谁告诉我的。” “对,是你的左膀右臂,陆潇和胡靖,”谢恒一脸生无可恋,“什么都跟你讲,见天儿打我小报告!” 宣景有些困惑着:“为什么你的事情还需要他们来告诉我?怎么不是我自己亲眼看到?” 谢恒心思一活,收起丧里丧气的表情,认真地说:“嗨!那还不是因为你一开始追求我的时候担心我会不同意,所以就打算先全方面的了解我,到时候我做什么想什么你都能知道,就更容易成功。所以你就派人跟踪我,要事无巨细地掌握我的情况,再了解了我的所有喜好和习惯之后,以最能吸引我的形象出现在我面前!没错,就是你,心机景!说起来你后来还很后悔自己这样做,觉得对我很不公平,说过要补偿我但是还没兑现。” 宣景全程认真听着谢恒瞎白话,最后笑着说:“你在趁机编故事为自己谋福利对不对?” 谢恒坚定地看着宣景的眼睛,五秒钟后塌下肩膀:“你说的对!当初你只是为了保护我才让胡靖跟着我。” 宣景笑起来:“你想做什么直接告诉我就可以,我什么时候不答应过?” 谢恒嘬了下牙花子:“这不也是情趣么!” 宣景:“说得对,是我不懂情趣了,我的锅!” “你说的!”谢恒又精神了,“回头补偿我啊!” “好,都听你的。” 第五百六十八章 对你真好 两人说笑了一会,谢恒开始说今天见到苏杭和苏奶奶的情况。 “苏奶奶的身体恢复得不错,自从沈淮州安排了保镖之后苏茂功来过两次,被拦在外面进不来后就没再来了,苏茂功的现任妻子一直没动静,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在憋什么坏。” “苏杭的态度没变?” “没有,我都说了这孩子硬气,不会为了钱就认回苏茂功,他唯一原谅苏茂功的可能就是对方诚心诚意知道自己错了并认真道歉,不过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苏茂功要是有这诚心也不会被保镖拦了两次后就不来了,而且他第一次来被苏奶奶用杯子砸破相后还骂苏奶奶来着。就他这态度还想认回儿子继承香火,做梦去吧!” 宣景:“我让王秘暗中给苏茂功的生意使了点绊子,短时间内他应该没有功夫再去烦闷苏奶奶。” 谢恒:“能不能一直给他找麻烦直到半年后苏奶奶身体恢复?” 宣景:“不如直接让他破产?” 谢恒摇头,“那不行,他现在的老婆是个势利眼,嫌贫爱富,要是苏茂功破产了她肯定跟苏茂功离婚,这样恶心的两个人就应该永远锁死不要去祸害别人。而且要是苏茂功直接被破产打击得一蹶不振,他可能还会赖上苏杭,让苏杭养他。就算他在苏杭很小的时候就抛弃了这个儿子,但按照法律规定,苏杭肯定还是得给他养老。啧,就挺让人不爽的,真觉得法律应该针对那些不合格的、不配为人父母的人做一些修改,总有些丧心病狂的父母还能在法律的支持下逼着被自己放弃、苛待甚至虐待的孩子给自己养老。” 宣景:“好,那就给他找半年的麻烦。” 谢恒顿时觉得对象是霸总的感觉超爽,他现在非常能理解为什么那些现代背景的言情小说男主基本都走霸总的路子。电视剧也是,十几二十年过去了,那些编剧依然很执着于霸总的人设。但其实霸总也真不是什么人都能演的,好好的霸总被成极度自恋的油腻男,这似乎才是霸总人设被很多观众抵制的真正原因。 “那按照原计划明天早上回来?我安排直升机大概八点钟到。” 谢恒点头,“行,到时候直接飞到集团大楼的停机坪,中午我们一起吃完午饭我再回学校。” “嗯,你想吃什么?” 谢恒嘴角一耷拉:“选择每餐饭吃什么其实也很痛苦,然后在吃饭之前选择下饭剧时更痛苦!在明天午饭之前还有今天的晚饭和早饭,能不能别让我想了?” 宣景:“那我干脆帮你把今晚和明早的饭都订好?” 谢恒:“不用,晚上我跟苏奶奶他们一起,明早随便在酒店吃点就行。” 宣景:“晚上决定吃什么了吗?” 谢恒:…… 宣景笑起来:“你可以问问苏杭苏奶奶有没有什么忌口,然后告诉我,我让王秘去安排,保证晚上有可口又健康的饭菜送到病房。” “那也行,一会我问问苏杭。好了,我睡一会,你也休息一会。” “嗯,午安。” “午安!” 关掉视频按掉手机屏幕,谢恒闭着眼睛躺了半分钟不到,又拿起手机准备来两把游戏。 一个不用怎么动脑子的闯关小游戏,谢恒已经玩儿到五百多关。 一开始想着只玩儿两把,两把通关后到547关,不行,这个数字不吉利,要把4跳过去,玩到550关。到了550关,精力还有十五点,只够玩儿三把了,算了,都用了吧!无奈之后一直赢一直赢,每关都能恢复不少精力,就又玩儿了半个小时。终于遇到难关,消耗到最后五点精力了!谢恒告诉自己就算这次通关了也绝对不玩儿了,要睡觉! 结果确实通关了,而且通关后又获得了一个小时无限精力的奖励!从领取奖励的那一刻计时直接开始! 干! 到谢恒终于耗完了无限精力,又发现精力值已经恢复到十点,又可以来两把! 最后两把谢恒带着“我一定要输”的心情,终于消耗了所有的精力值。手机也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谢恒接通,苏杭充满活力朝气的声音响起:“谢老板,中午休息得怎么样?” 谢恒:…… “还好,苏奶奶醒了?” “都吃过饭了,问我你什么时候过来。” “我这就过去,”谢恒起身,“对了,你和苏奶奶吃东西有没有什么忌口?” “忌口?没有。我奶奶喜欢带奶油的点心,医生也说现在适量吃可以。她还喜欢吃辣,不过现在医生不让,我奶奶还问人家如果她不觉得辣行不行。” 谢恒:……没想到自己跟苏奶奶想到一块去了,真是缘分。 “好,我知道了,我差不多二十分钟后到。1” 谢恒穿好衣服出门,想起之前从火锅店步行回来酒店的时候路上经过一家西点屋,有卖奶油泡芙的,正好给爱吃奶油点心的苏奶奶买些。 二十分钟后,谢恒敲门进来。 苏奶奶看见谢恒好像比看见自己的亲孙子还亲一样,招呼着谢恒坐到自己身边。 “哎呦呦,你这孩子眼睛咋这么红?中午没好好休息?” “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要处理。” 苏奶奶心疼地说:“你说说你这么忙还往我这跑什么,我手术很顺利,以后不忙的时候有的是时间嘛!现在这么忙还跑来看我一个老太太!” 谢恒开始愧疚自己说谎了,“没事没事,我忙得过来。您看,我给您带了什么!” 一袋子泡芙被提上来,苏奶奶眼睛都亮了! “我就说我闻到奶油的味道了!是泡芙啊!杭杭以前也给我买过!这东西可好吃了!” 谢恒想到以苏杭之前的情况,就算给苏奶奶买奶油泡芙,肯定也是很久才能买一次,就东西虽然不名贵,但对于一袋方便面吃一天的苏杭来说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负担得起的。 苏奶奶也知道奶油泡芙不会太便宜,但没有说教谢恒乱花钱,而是开开心心地吃起来,这让谢恒心里很舒服。 眼看着半袋下去了,苏杭拿过袋子,纸袋口叠好用夹子夹住,重新放回塑料袋内。 “可以了,已经吃很多了,剩下的放冰箱,明天再吃。” 苏奶奶:“晚上当夜宵吧,明天再吃味道肯定就变了,那就是浪费。” 苏杭本来还不同意,谢恒说:“本来一袋也不是很多,做饭后甜点吃点,剩下几个晚些时候饿了再吃。” 苏杭:“好吧,就这一回!” 苏奶奶转头就握住谢恒的手:“你能不能常住这?” 谢恒哈哈笑起来,苏奶奶果然很幽默。 晚上不到七点,苏奶奶有点饿了。 护工说中午苏奶奶不饿,就没吃多少,一个小包子和少半碗海带排骨汤。 苏杭:“那现在做饭?” 护工询问谢恒想吃什么,苏杭和苏奶奶的口味她都知道。 谢恒笑笑说:“不用这么麻烦,我订了饭菜,现在还没弄好,估计最多一个小时就能送到。” 果然不到一个小时,房门被敲响。 护工去开门,乌拉拉进来一队人。 有两个人在屋中间支起一张桌子,铺上浅蓝色的桌布,放上四套餐具,中间还摆上一瓶艺术插花,放上四把椅子。 其他人将手中的托盘放到桌上摆好,掀开银亮的圆盖,露出里面精美的菜肴,伴随着阵阵令人食指大动的香气。 苏奶奶眼睛冒光,在谢恒和苏杭的搀扶下坐到椅子上。谢恒将桌上对应餐具摆放的方巾摊开放到苏奶奶腿上。 “这些菜可真精致啊!瞅瞅,上面还有小花儿!”苏奶奶笑得见牙不见眼,“我都要舍不得吃了!” 谢恒:“就是给您专门准备的,不过也不能吃太多,适量就好,您喜欢等以后您康复出院了还给您准备更丰盛的!” 苏奶奶:“那可说好了啊!” “当然!” 这一顿饭苏奶奶吃得很愉快。 谢恒特意说了做中餐,免得苏奶奶吃不惯。 即便是中餐,也可以做得精美不输西餐。 菜的数量虽多,但每一盘分量不是很多,够四个人吃,还不会浪费。 新来的护工大姐一开始还推脱,后来被苏奶奶硬拉着坐下来吃。 之前的那位护工苏奶奶对她也很好,出了那样的事,苏奶奶生气,但也没因此迁怒其他人,对新来的护工依旧热情友善。 一段饭吃了一个小时。吃完后也没用他们收拾,先前那些人又进来将一切都收拾得干干净净,护工大姐想帮忙都没能插得上手。 苏奶奶吃得很饱,虽然没撑,不过苏杭还是不让她吃奶油泡芙了。 到了九点钟,吃了药的苏奶奶被护工哄着睡着了,谢恒也要回酒店。 苏杭坚持送谢恒回去,谢恒笑着答应。 路上苏杭问:“今天的晚饭是不是也是你男朋友准备的?” 谢恒点头,“我就是跟他抱怨一句每顿饭都要琢么吃什么很麻烦,他就说他来安排。” 苏杭低头笑笑:“难怪之前打电话的时候你问我和奶奶有没有什么忌口的,你男朋友真厉害,对你也真好。” 第五百六十九章 你们很般配 “那肯定啊,他要是不对我好我也不能跟他在一起,我对他也很好的,以后认识了你肯定有机会见到。”谢恒笑眯眯的,“话说你谈过恋爱没有?” 苏杭笑着摇头,“没时间。” 谢恒:“但肯定有女孩子追你吧!初中就算了,上高中后最是容易春心萌动的时候,你外形条件那么优秀,学习成绩也好,高中时期的感情往往热烈又单纯,是不是收过很多情书?” 苏杭:“收是收到过,不过我都没打开看。反正也不会接受,也就没必要看,浪费人家的心意。” 谢恒笑出来:“你怎么理解的?人家辛辛苦苦写的,你不看才叫浪费人家心意好不好?不过这么说你的初恋不就还保留着?以后也不知道哪个姑娘会那么幸运!” 苏杭:“也不一定是姑娘。” 谢恒张张嘴:“你喜欢男人?确定了吗?难不成你高中的时候从来没有接受表白是因为性别不对?” 苏杭:“大学也有学长跟我表白过,我也没感觉。” 谢恒双手垫在脑后:“那你怎么确定自己的性取向?” 苏杭笑容狡黠:“我可没确定,只说不一定。” “狡猾!不过你也不用着急恋爱,我看苏奶奶是开明的人,不会在这方面给你施加压力。找对象还是要找合心意的喜欢的。你要是在大学里面遇不到,可能是缘分还不到,说不定以后工作了就遇到了。要是一直没合适的也没关系,我可以给你介绍啊!放心,我认识不少单身而且条件优秀的人,男女都有,以后有机会接触接触。” 这一次苏杭没再拒绝,只笑着应下。 回到酒店,这一晚上的谢恒跟宣景视频之后关掉手机直接睡觉,坚持没玩一把游戏。 清早七点,谢恒开门,看到站在门外的苏杭,微微一愣,“你怎么这么早就到了?” 苏杭进来,笑道:“还不是因为某人有前科,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我这次是以防万一。” 谢恒哭笑不得,“我都说了这次肯定不会不告而别,而且都告诉你几点了,用不着这样吧?” 苏杭:“万一你有什么急事突然更改了时间又来不及告诉我呢?都吃过一次亏我肯定得长记性。” 谢恒摇头:“你这话说的好像之前没能给我送机害你损失大了似的。” 苏杭:“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有没有损失?早上吃什么?我这么早来找你不至于连早饭都蹭不上一口吧?” 谢恒:“我合理怀疑这才是你这么早来找我的原因。” 苏杭丢出渣男语录:“你要是非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 最终谢恒还是叫了两份早餐到房里。 等早餐送过来的时候苏杭就帮谢恒收拾行李,也没别的东西,就一套衣服而已。宣景给谢恒定的房间有给洗衣服的服务,昨天晚上换下来后内裤是谢恒自己洗的,其他衣服都交给服务生,半个小时后送回来,已经洗好并烘干。 谢恒的手机就放在一旁充电,正在叠衣服的谢恒让苏杭帮忙拔一下充电器拿过来。 充电器拔下来的同时手机屏幕亮了起来,苏杭看到了谢恒的屏保。 一辆很酷的越野车,边上靠站着一个穿着黑色短袖、军绿色工装裤和黑色短靴的长发男人。 苏杭一直觉得他看过的一些古装剧中的长发男人多少都有点娘气,也下意识地认为只要男人留长发肯定会变娘,包括自己。 但看到这个男人,即便对方有着一头长发,高高扎了起来,可苏杭只觉得丰神俊朗,越野和和穿着风格的加持让男人身上多了一丝淡淡的痞气,但更增添了男人的魅力,那抱胸而立的动作和淡漠的眼神又莫名给人以一种禁欲克制的感觉。 “这个人是……” 谢恒转头,看到苏杭盯着手机,他笑着拿过来:“这就是我男朋友,宣景。” 苏杭:“看着就不像一般人。你说过他是个大老板。” 谢恒点头:“平日都是西装革履的成功人士精英范儿,这身打扮是之前我们开车出去玩儿时的样子,因为要去登山,特意换的方便活动的衣服,当初他来接我时就是这样子等在门口,我就给拍下来了。这人长得好看身材又好,气质也没得挑,那真是随便一拍都能做屏保!哎!你可不能喜欢他啊!他是我的!” 苏杭失笑:“放心吧,我可不会喜欢上,你们很般配。” “那是!”谢恒摸摸自己的脸,“我们的缘分可不只这一辈子!真要形容的话应该叫穿越时空的爱恋!” 苏杭当谢恒在开玩笑,跟着笑了两声,只是笑声越来越低,笑容也越来越勉强,但忙着欣赏自己老公盛世美颜的谢恒并没有注意到苏杭的表情变化。 到七点二十分时两份早餐被送上来。 豆浆油条小笼包,还有豆腐脑。 都是很平常的食物,但在特意造型和摆盘的效果下,看着就不像一般人能吃得起的。 本质上一样的东西,就多了一道装饰的功夫,价格就是天壤之别。但还可以安慰自己人家酒店大厨的手艺不一般,就算是最普通的饭菜经由酒店大厨的手做出来那味道也是截然不同的。 两人二十分钟解决完了早餐,之后就拿出手机开始打游戏。 可惜刚刚苏杭给护工发了消息确定奶奶还没醒过来,不然就能在谢恒走之前再视频一次。 还有五分钟八点,服务生那边过来提醒说直升机已经到了。 谢恒慢条斯理地上了个卫生间,之后才跟苏杭一起搭乘电梯前往楼顶。 苏杭:“直升机都来了你一点都不着急?” 谢恒笑起来:“我为什么要着急?难道我晚了几分钟十几分钟它就走了?私人直升机的作用不就在于不管我什么时候到它都应该等着我吗?” 苏杭一愣:“说得对,不过那是你男朋友派来的直升机,你不会想着不给他添麻烦?” 谢恒笑起来:“又不是他开直升机,他也不急着用,再说他也不只一架直升机,能给他添什么麻烦?哎我说海绵宝宝同学,我觉得你在感情上的一些认知有点问题啊!” 苏杭没说话,只眨眨眼。 谢恒:“两个人交往,确实不能仗着对方的喜欢就胡作非为,就可劲儿地作,那的确不好。比如说我想坐直升机回去,而我明知道宣景很忙但就是要求他来开飞机接我,这就不行。但在不会影响到他给他造成不便的情况下,当然是我怎么舒服怎么来。我们是恋人,不是合伙人,不用时时刻刻都小心翼翼,总考虑自己这么做对不对那样说行不行,那不是太累了?这还叫恋爱吗?你会喜欢你的”爱人”太懂事,在进行跟你有关的任何事情之前都要先仔仔细细考量有没有丝毫不妥?这是爱人还是下属?” 苏杭点头:“你说得对。” 谢恒得意地笑:“当然,如果你的爱人很好,很爱你,他就会对你有最多的奈何和包容,会让你下意识地觉得即便小作一点也不要紧,但如果遇上个人渣,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不过我相信你这么聪明,而且看起来也不是那种只有智商没有情商的,应该不至于被人在感情上欺负太过。” 苏杭:“如果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我其实不介意被欺负。” “哎呦呦!”谢恒双手食指指着苏杭,“这还没恋爱呢就这么会了!以后真谈恋爱了还得了!你得把你对象宠坏!” 两人说说笑笑就到了楼顶。 电梯门打开,谢恒一眼看到穿着一身军绿色飞行服站在直升机边上的宣景。 合身剪裁的飞行服搭配短靴将宣景的好身材充分展现,一副太阳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单单那交叉着小腿靠着直升机站着的姿势就足以让带谢恒和苏杭上来的女服务员看红了脸。明星都没有这么帅的! 谢恒愣了一瞬之后撒开腿就朝着宣景跑了过去,直接扑进宣景怀中。 宣景笑着将人接住,双臂稳稳搂住谢恒的腰,低头温柔地笑:“惊不惊喜?” 谢恒:“能不惊喜吗!我都快傻了都!你来了怎么也不直接去找我!又不是不知道我房间号!” 宣景:“想去着,但我觉得那样的惊喜效果可能不如现在这样好!” 谢恒沉默两秒,又再度扬起笑脸:“说得对!我现在真高兴坏了!” 两人腻腻歪歪了几分钟,谢恒才想起来苏杭跟自己一块上来的,从宣景怀中出来后给两人做介绍。 “这是苏杭,我跟你说过的,很优秀的年轻人。苏杭,这是我男朋友宣景。” 宣景先伸出手,笑容温文尔雅,“初次见面,你好,苏同学。” “宣先生,久闻大名。”苏杭笑着握上宣景伸出来的手。 就同龄人来说,苏杭已经展现出了非一般的稳重和气势,甚至比一些久在商场的商人看着更有气度,但跟宣景比,差得还不只一星半点,站在宣景身边,他就像个真真正正的学生,明明看不出年龄上有多大差距,但气场上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有威望的长辈和有些小聪明的小辈。 第五百七十章 任何时候 谢恒笑起来:“之前我还跟苏杭说等他有机会去京都的时候我就能介绍你们认识,没想到这下你们直接认识了,谁能说不是缘分?” 宣景:“我也很想看看让你一直称赞的年轻人有多出众。” 谢恒拉着宣景的手:“很不错吧?没让你失望吧?” 宣景点头,手上一动跟谢恒十指交握:“你的眼光从来不会出错。” “你这么夸我就有点过了!赶紧的再来两句!我就喜欢听这种夸大其词的好话!” 苏杭一直觉得自己跟谢恒有共同话题,他们有相似的爱好,相似的专业性质,他以为自己任何时候都能跟谢恒聊得来。 但实际上从宣景一出现,他就连一句话都插不进去。 现在他明白为什么谢恒说自己从前不是个话多的人,反倒是谈恋爱之后变得爱说话了,因为有一个人,总能耐心地倾听他说话,在合适的时候给出让人愉快的反应。跟一个全心全意都在自己身上的人相处,说话也会变成愉快的事儿。 宣景:“还有没有别的事?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没事了!如果你不介意我没给你买礼物的话!” 宣景很配合:“如果你是来出差或者旅游但没给我买礼物我肯定会介意。” 谢恒:“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两人跟苏杭道别,登上了直升机。 在巨大的轰鸣声中,直升机升空,越飞越远,在飘着丝雾般白云的湛蓝天空里渐渐变成一个黑点,直至消失在视线中。 苏杭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只有唇角一直维持着面对谢恒和宣景时的弧度,僵硬得下不来。 谢恒很兴奋,这不是他第一次坐直升机,但却是第一次看宣景开直升机。 “我都不知道你还会开直升机!” 宣景:“之前考了证,但除了从前学习的时候很少自己开。这可是我考证之后的第二次飞行。” 谢恒眯眼:“那你把第一次飞行贡献给谁了?” 宣景:“你觉得我是怎么过来的?” 谢恒嘿嘿笑:“抱歉太兴奋了一时没反应过来。你最近不是都挺忙的?” 宣景:“再忙为了见你也能抽出来时间。你好不容易从实验室出来,我还不把握这个机会多跟你待一会?” 谢恒笑着:“即使就是在直升机上什么也不能做?” 宣景:“我不是在开飞机?” “得了吧!”谢恒笑得色眯眯的,轻轻戳了一下宣景的腰,“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宣景无奈一笑:“现在别勾引我,就算我对自己的驾驶技术有信心,但我对自己面对你时的定力很没信心。” 谢恒:“听到这句话我就满意了。” 直升机没停到公司,而是停在了他们那小别墅的楼顶。 下来后,在谢恒的要求下,宣景就穿着那身飞行服在直升机里跟谢恒来了一场十分“深入且激烈”的感情交流。 事后谢恒的意识都恍恍惚惚的,却还能有精神想着往后制服系列都可以给宣景安排上,就宣景的身材不来全系列的制服实在是暴殄天物! 回去学校已经是下午,谢恒看到实验室的进度很是满意,召集所有人开小组会议。 “前期的资料整合可以暂时告一段落,接下来我们要对之前分析资料时发现的那个疑似古桑国皇室分支形成的部落进行遗址的实地考察。如果顺利的话我们应该能从遗址中找到有关古桑国的线索。” 古桑国就是谢恒这次接受的课题项目所有探究的那个消失的古国。 那是六千年前一个充满神秘色彩的小国,现在的古桑国只出现在古文字记录中,实际上古桑国是否存在仍然是许多学者争议的话题。 陶老是主张古桑国存在的,也把寻找古桑国遗址作为一项课题在研究,现在交给了谢恒。 这个课题陶老准备了一年多,但因为事务繁多,所以还只停留在书面资料收集的阶段。 这段时间谢恒带领团队加班加点,总算将那些东一块西一块收集来的资料进行整合完毕,从中提取有效信息和可信信息,还要对这些信息进行研究和考察核对。有部分信息支持古桑国在后期因为内部王权斗争而造成权利分化的情况,一部分皇族分支带领部分国人远走他乡,组建了一个名为巴丹林顿的部落。 这个部落应当有记载迁徙前的地址,也就是古桑国遗址。 目前较多的信息都指向巴丹林顿,所以找到巴丹林顿遗址会更容易些。 谢恒在去清洲岛之前,实地考察的基本路线就已经敲定了,计划一周后启程。 其他人都没意见,甚至跃跃欲试! 他们在这个专业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进行这么远的实地考察,位于某个平原边缘的沙漠,还是要去找一个并不确定是否存在的地方。 关于外出实地考察的基本注意事项是考古专业学生要掌握的基础知识,谢恒只是简单陈述了一遍。另外依据目的地的的实际情况,包括环境、气候、地貌等还要做出适时调整。 谢恒将一些基本准备任务交给小组的其他人,重点和难点都留给自己。 一个星期的时间,是准备,也是休息调整,尽量保证出行的时候身体情况能达到最佳。 这一个星期谢恒就先回了天问学院,跟学院的长老请假,毕竟暑假即将结束,新学期开学的时候他大概还在遥远的西北地区蹚沙子呢! 只是几天假期可以找沈淮州批,他这估计得一个月起步,就得找学院的长老们批假。 长老们是很有意见的,谢恒是公认的优质苗苗,他们还巴不得谢恒能一天24小时都泡在学院里。虽说学院的学习“自由”,不强行规定时间,只要通过考试就行。但谢恒的情况不一样,学院是有雄心壮志将谢恒这位拥有得天独厚资质的天师培养为同龄人中第一天师!这不得投入更多的时间精力?可谢恒居然还想请那么长时间的假! 谢恒能理解,但也坚持,不管是自己爱好的学业还是天师这边的学习他都不想放弃。 没有他爱好的这个专业他可能永远没有机会认识宣景,为宣景洗白,更别说现在还把人给拐带到现代来了。但身边光怪陆离的一切让他的世界跟在去古代之前相比发生了本质变化,他学习天师术法是为了保护宣景和自保,是为了他们的未来。 最后在萧亦荣的调节下,学院同意放谢恒两个月假,最多两个月,而条件是谢恒回来之后必须全心投入到术法学习中直到通过季度考核。 宣景也尽量调整自己的时间,让王秘将他未来一周的安排能推全推,尽量空出这一周的时间好多陪陪谢恒。等谢恒进了沙漠之后估计连基本联系都很难维持了。 谢恒休息的第二天,宣景带他去龙兆山温泉山庄泡温泉。 刚换好衣服,谢恒的手机就响起来,一看来电显示是张海。 宣景:“那个刑警队长?” 谢恒点头:“估计是有关李东友案子的事。” 谢恒接起电话:“张队。” 张海:“谢先生,不好意思这个时候打扰你。” 谢恒挑眉:“你怎么知道这时候打电话是打扰我?” 张海:“尹星河说你跟宣总出去温泉山庄了,所以我猜测任何时候给你打电话都有可能打扰你。” 谢恒:……好有道理! “是不是李东友的案子有进展?” 张海:“很惭愧,我们调查了李东友的人际关系网络,但没有什么有用的发现。他是有亲人在京都,但一直没有多少往来,仅限于过年的时候群发祝福消息的那种联系。朋友和同事倒是有关系不错的,不过在李东友被杀那天都没有消息或者电话来往的记录。也没有查到跟他有严重过节或者巨大利益冲突的人。生活和工作都很正常,唯一的问题就是他翻译错了你提供的青铜铭文。而就这段时间的调查了解,如谢先生会当初所言,这不该是以李东友的能力会翻译错的。如果不是有人恶意篡改翻译结果,那就是李东友的确是故意翻译错误的可能性比较高,但现在我们还没找到他这么做的原原因。从调查结果来看,他跟你在这之前的确没有任何交集。” 谢恒不太意外这个没有结果的结果,如果对方真是玄门中人,想要抹除掉痕迹实在太容易了。 不过也可能因为太容易而出现大意的情况,再者有些玄门中人仗着自己的玄学本领胡作非为,最后还是会被警方抓到,那是因为他们太高看自己,也太低估能当上警察的人的智慧和现代刑侦手段。 张海虽然年轻,但实力强经验丰富,未必真的什么都查不到,可能只是需要一点帮助。 谢恒:“你有没有查过李东友跟胡邵阳是否有往来?” “胡邵阳?胡氏集团的那位?” “对,就是他。”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显示胡邵阳跟李东友有关系,但谢恒想到最近一段时间胡邵阳这个名字真是无处不在,他就隐隐觉得这件事真可能跟胡邵阳有关系。 第五百七十一章 出行 谢恒想借张海的手查一查,要是真能查到胡邵阳身上,那就等于把青铜铭文甚至是古剑跟胡邵阳联系上了,到时候可就要重新缕缕这里面的关系了。 “就目前调查没显示出他们有什么关系,”张海的记忆力很好,不用去翻看调查记录也记得跟案件相关的所有信息,他“人形笔记本”的外号可不是随便来的,“他们两个的工作领域没有交集,现实中也没有联系,你确定?” 谢恒:“能不能确定就是张队长的事了,我只是作为守法好公民给警方提供一个调查方向。不过你们调查的时候判断有没有联系,一般除了询问周围的关系人员外,不就是看手机记录还有电脑记录之类的现代化联系工具吗?可能两人的联系不依靠这些,纯粹就是采用最原始的方式呢!” 张海:“能不能告诉我你怀疑胡邵阳的点。” 谢恒:“你刚刚不也说以李东友的能力不应该将我给的青铜铭文翻译错?这青铜铭文对我有非常重要的作用,如果翻译错误会给我造成很大影响,我跟李东友之前素不相识,他没理由这么害我,所以唯一有可能的就是受到其他人指使。我想来想去会在青铜铭文上做手脚给我使绊子的人就是胡邵阳。至于我跟胡邵阳的具体过节我还不方便透露,但他确实有很大嫌疑。而且胡邵阳这人很善于伪装,张队稍微调查一下就会发现从前的胡邵阳跟现在判若两人。” 最后谢恒又补充了一句,“当然这些都是我的个人想法,是否采纳还是看张队。” 张海轻笑:“我觉得如果我没采纳你的意见可能会后悔。” 谢恒:“怎么这么说?” “尹星河说过,谢先生是个很特别的人。” 谢恒想到第一见到张海和尹星河时两人剑拔弩张的状态,突然觉得果然很多事情不能光看表面,尤其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我跟尹律师不太熟,不过他是宣氏集团的首席律师,所以能力肯定出众,那么我就建议张队多听听尹律师的意见。” “好的,我会认真考虑。” 挂了电话,谢恒献宝似的跟宣景说:“我又找到个人盯着胡邵阳,还是位人民警察。” 虽然张海没有明确表示一定会去调查胡邵阳和李东友之间的关系,但谢恒直觉他会那么做。 宣景:“张海的能力让业内最优秀的**都赞不绝口,他如果盯上胡邵阳肯定能查到一些有用的消息。而且张海本身是警察,还是刑警队长,职位不低,另外他的背景也不简单,军区大院长大的孩子王,背后关系网硬得很,就算胡邵阳要动他也得掂量掂量。” 谢恒挑眉:“这么说我还真找了个厉害帮手。本来觉得他跟尹星河可能有点什么,不过就他的这个背景,啧啧,难啊!” 宣景:“那也不一定,事在人为。” 谢恒勾着宣景的肩头:“我就喜欢你不管面对什么都成竹在胸的样子!” 一转眼一个星期到了,谢恒带领着团队从京大出发。 两辆经过改装备案适合特殊地形的越野车都是宣景提供的,这给他们省了一大笔钱。 上头拨下来的研究基金着实有限,就算是租车,要想租到性能好安全指数高的也要花费不少钱。还有各种装备,除了那些特殊仪器之外,所有的野外求生装备都是宣景提供。用宣景的话来说,实地考察必然辛苦,他只是想尽可能保证谢恒能过得舒服一些。 谢恒和杜琳、柳钰一辆车,祁阳和闫曼一辆车。 虽然谢恒也有驾照,不过一路上都是柳钰在开车。 柳钰家里条件不错,爱好就是越野车,在看到车的第一时间眼神就移不开了,难得平日里高冷的他表现出这样的一面,谢恒就让柳钰开车了,别说,开得还挺稳。 他们在前,祁阳和闫曼在后。 祁阳驾驶越野车的技术一点也不比柳钰差,他还说自己曾经是专业的,到杜琳让他展开说说的时候他就闭嘴了,仿佛回忆到了什么伤心往事。 闫曼在车上这摸摸那摸摸,一脸的新奇。 “这车得多少钱啊!看柳钰的表情就便宜不了,说给我们开就给我们开,老大的男朋友可真大方!还有那些装备!哎你看见那些食物补给了吗?就那个压缩蔬菜包,我之前在网上看过,一包里面有各种能补充人体所需营养的蔬菜,用特殊的高科技方法保存,既能够长时间不腐坏,又能压缩节省空间,还能锁住里面的营养物质不至于流失,味道也不差!但就是死贵!一包一人分的量,五百多!放外头五百多能买多少菜!我看那一大箱子估计够咱们一两个月的量!还有那些罐头之类的,都不是便宜货!咱们这趟出来经费花的最多的地方就是仪器设备了吧?别的都让老大的男朋友包圆了!真叫人羡慕!” 闫曼叽叽歪歪说了一大堆,祁阳都没搭理,只是神色越来越不耐烦。 闫曼还不高兴了,嘟着嘴说:“哎我跟你说这么多你就不能呼应两句?光我自己说很无聊哎!” 祁阳:“觉得无聊可以闭嘴,我逼你跟我说话了吗?” 闫曼:“你这人怎么这样?” “哈,都在一个团队里这么长时间了,你是第一天才发现我不待见你?” 其实一开始祁阳对闫曼还真没这么反感,最初相处的时候还觉得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挺有意思的。他们这个专业里这样可爱的小姑娘可不多见,再加上又是组里唯一外校考研考进来的,他和杜琳他们都还挺照顾闫曼。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啊,大概就是知道他们老大有个英俊多金的男朋友开始,闫曼就变得不对劲儿了。 一开始谢恒跟他们坦白他有个男朋友时大家都觉得没什么,这年头谁只要不是思想太守旧太偏激的,谁还会因为性取向而对人有意见? 当时闫曼也表现得非常开明,还说自己是腐女,在她眼中帅哥内部消化是应该的,还开玩笑说自己得不到的男人就应该属于另外一个优秀的男人,这样她连嫉妒都不会嫉妒。那时候祁阳一度觉得这小姑娘是真不错。 但从知道谢恒的男朋友还是位有钱的大老板开始,闫曼就变了。 他们没见过谢恒的男朋友长什么样,闫曼在谢恒面前就夸他男朋友一定是个超级大帅哥,但是谢恒不在时,她言语里就会暗示谢恒的男朋友这么有钱,一定是个上了一定年纪的老头,并且谢恒很可能是为了钱才跟对方在一起。 当别人对她的话表示不赞同,或者直接表示她不该这么说时,闫曼又会故意摆出一副小姑娘撒娇的模样,故作天真地说她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他们那么当真才有问题。 闫曼被祁阳怼了一顿不说话了。 然而这安静只是维持了不到二十分钟,闫曼又开始叨叨起来。 “你说老大也算有才有颜,他这个年纪能达到这样的成就多不容易!怎么就非得向钱看,不管不顾地找个有钱人当对象,还是男人!这算不算拜金啊!要是我,找对象一定要找个真正爱我的,有没有钱不重要,我不介意一起奋斗。有钱人有几个会尊重人的?你看老大在我们面前是老大,在他那个有钱的男朋友面前还指不定是什么呢!我听说一些上了年纪的男人之所以找男人当对象是因为在床上有些特殊爱好,怕女人身娇体弱扛不住,才会找男人,你说说……啊!” 祁阳一个急刹车,被提醒了很多遍还是在一进入没有摄像头的偏僻路段后就解开了安全带的闫曼脑门一下子撞到前面空调口边上,磕红了一片。 “你干什么!”闫曼捂着脑袋嗔怪祁阳。 祁阳转身,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咬着牙恶狠狠地瞪着闫曼:“你他妈的吃大粪了?嘴这么臭!你见过老大的男朋友啊,就左一个老头右一个有特殊癖好,还说什么要找喜欢的共同奋斗!恶心谁呢!你不就是嫉妒老大找了个有钱的男朋友你看着眼热才总在背后诋毁吗?我告诉你我可不是杜琳,没那么好的脾性,也不是柳钰,时刻记着不能失了风度,你他妈的再没完没了的叨逼叨我就大巴掌把你抽得你爹妈都不认识你信不信?” 闫曼愣了一下,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祁阳听得心烦,踹了一脚闫曼的座位:“滚后面哭去!” 闫曼抽抽噎噎地没动,祁阳抡起大巴掌,闫曼立即打开车门跑后面去了。缩在后面的座位上一动不动,头都不敢抬。 走前掐面的谢恒三人注意到后面车子停下来,没一会闫曼就下来跑到后面去了,还挺奇怪,不过看到车子又继续发动,他们也就没停下看什么情况。 六天后,终于到达东禹高原。他们的目的地塔川安吉沙漠也已经近在咫尺。 作者闲话:【多谢雨非霏送礼物~爱你~】 第五百七十二章 祁大忽悠 进入高原后,在前往塔川安吉沙漠的一路上,大都是沙漠、草原、隔壁混合的路段,还好宣景给他们准备的越野车性能够强,驰骋沙漠不成问题,现在这样的路段也能安全行驶。 柳钰和祁阳都有沙漠驾驶越野车的经验,柳钰是爱好,而祁阳是年少叛逆的时候曾经把越野车比赛当做事业去追求,本来还挺有模有样的,直到别他家老爷子亲自把他提着耳朵揪回去,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的祁阳再也没能回去继续自己那充满“年少热血”的事业。 他们现在所处的地区是当地少数民族沧溪族的牧区。 沧溪族世代生活在沙漠交界处,值得庆幸的是这里的情况比很多沙漠边缘都好,地下水的储备较为丰富,草场茂盛,即便世世代代在这里放牧,也不会导致更为严重的沙漠化。牛羊体型健硕,一看就是水好草也好。塔川安吉沙漠历史悠久,但规模丝毫没有向外扩张,也算是难得。 不过就算没有扩张,但塔川安吉沙漠的面积仍然在大沙漠排行中排得上号,想要进入沙漠再安全出来,没有向导是绝对不可能的。当地人也会对想要单独进沙漠冒险的人劝阻。 谢恒在来之前就已经联系了这边少数民族牧区的管理者,他们是以乡作为行政单位,克里干乡,管理者就是乡长。 乡长的名字太长,谢恒看资料上显示的名字是鄂勒哲特木尔依忒木尔额尔克巴拜,还好乡长体贴,估计也是有自己的名字给外来的领导者带来过困扰,所以直接让谢恒称呼他为鄂勒哲。 乡长热情地接待了谢恒一行人。 “我们这里偏僻啊,景致又算不上多好,基本没什么人来我们这旅游,来的大都是搞科研做研究的,之前我们也接待过几批研究员,不过都是好些年前的事了,来研究沙漠化的,考古的你们还是第一批。” 谢恒:“真是麻烦乡长了。” “不麻烦不麻烦,有你们来还热闹些!现在不比过去,乡里的年轻人很多都出去打工了,愿意留下来的年轻人也就不到一半,剩下都是老人孩子。” 乡长带着谢恒他们往里面走,边走边给谢恒介绍乡里的情况。 谢恒知道,乡长这么热情,除了本身性格使然,也是希望有机会能让上头重视他们这里,帮助乡里进行开发建设,乡里的情况好了,年轻人们就更愿意留下来,不会总往外面跑。一乡之长往往也就这点盼望。 这些年国家在西北地区的开发建设投入力度很大,不过本身需要帮扶建设的地方也多,所以还是有不少偏远地区一时照顾不到,而克里干乡显然就属于后者。 谢恒很直白地说:“我们这过来的考古目标是位于塔川安吉沙漠中的一处部落遗迹,叫巴丹林顿,那就是我们的目的地。” 乡长皱眉,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这巴丹林顿部落在我们乡的记载中被称为安卡凯吉尔特,意思是”失落的月之城”,是神话故事中的存在,应该并不真实存在的地方。” 谢恒:“目前我们有调查资料支持巴丹林顿部落确实曾经生活在这片沙漠中的某个地方的事实,而我们这次过来就是为了验证资料的真实性,同时如果真能顺利找到巴丹林顿,也会原地展开考古活动。这个项目的意义非常重大,不仅对我们而言重要,对克里干乡更是。一旦在这里发现了巴丹林顿的遗址,必然会得到政府和考古界人士的高度重视,会有一波又一波的研究人员来到这里,这里会被化为重点保护区,未来也有可能作为古遗迹的旅游景点进行开发。到时候整个乡都能迅速发展起来。” 乡长被谢恒的描述说得十分心动!他盼的不就是这个吗? 杜琳笑容温柔地说:“乡长,您别看我们人不多,我们就算是先驱开拓者,而且都是精英,我们也是做了充分调查才会来的,巴丹林顿确实有很大可能就存在这片沙漠的某个地方,要不然我们也不可能这么兴师动众地过来,做这么一场湿地考察要花不少钱,没点把握我们能这么干吗?” 人美声甜的杜琳让老乡长对谢恒他们又多了些信心。 是啊,这世上没有谁是钱扎得难受,不可能拿这么多钱开玩笑,而且这些人都是什么大学出来的,又是博士又是硕士的,他儿子说了,都是有大学问的人,不管是从钱的角度还是从能力的角度,这些人都不能瞎折腾。 祁阳插着兜笑着说:“乡长,您知道我们老大是什么人吗?那是在世界级别的历史精英学者交流会上发言的,是真正的专家,行业里的这个!”祁阳伸出手比划出大拇指,“越是有本事的人说话越是严谨。他要是说”可能”,那事实就是非常可能,他要是说”很可能”,那就是绝对!” 乡长的确被祁阳的话给震住了! 别的乡长不是很懂,但是他听懂了“世界级”。他这一辈子都待在这片与沙漠接壤的草原上,去过的最远的地方就是镇上,“世界级”这三个字是他做梦都遥不可及的权威。 瞧着乡长一愣一愣的样子就知道是被忽悠住了,祁阳暗中对着谢恒、柳钰等人得意地眨了眨眼睛。 谢恒失笑,看来以后再遇到需要沟通交流方面的工作可以交给杜琳和祁阳了。 “乡长,麻烦您给我们找个向导,我们希望能尽快进入沙漠。” 乡长:“行!真要是能找到失落的月之城,我们乡也的确就能发展起来了,您说的对,这是天大的好事。我们这里会说普通话的人不多,能说普通话又熟悉沙漠环境的就只有一个人,叫萨纳尔,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别看刚满十九岁,但身手好,手上有一把子力气,进沙漠的经验也很丰富。而且普通话说得特别流利,跟你们沟通绝对没有问题。” 闫曼左右张望:“那他人呢?既然做我们的向导也不知道出来接一下?” 谢恒脸上的笑容变淡,“闫曼,是我们找人家帮忙,不是人家求着我们。” 闫曼撇撇嘴,站到杜琳身后不说话。 祁阳冷笑:“没大小姐的命,净是大小姐的脾气!” 闫曼张张嘴似是想反驳,但想到之前在扯上祁阳说要抽她大嘴巴的话,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闭嘴了。 见谢恒这样,乡长更满意了,他是因为这些人是远道而来的客人而且希望他们能让乡里有机会发展起来才这样客气,但要是能同样得到对方的尊重自然是最好的。 “萨纳尔到镇上去了,他妹妹朵纳身体不好,乡里的医疗条件有限,朵纳每周都要到镇上去两天,昨天早上去的,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晚上就能回来。我给你们安排地方先住下,等萨纳尔回来之后你们再跟他详谈。” 谢恒:“您之前跟他说了吗?” 乡长叹气,“说是说了,不过萨纳尔不太愿意,他说自己还要照顾妹妹。哎,这也是事实,朵纳从小身体就不好,长这么大都离不开药,身上也没什么力气。正常生活看着没有大问题,但特别容易疲累,干不了一点重活儿。而且就是光走路也不能走超过一个小时,不然身体就吃不消,跑两步就更不用说了。” 谢恒皱眉:“他们没有其他家人吗?萨纳尔不刚满十九岁?父母呢?” 乡长:“他们的母亲在生朵纳的时候就大出血死了,父亲在萨纳尔十三岁的时候进沙漠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这么多年了,肯定是死在里面不用说,那之后就是萨纳尔一个人照顾比自己小五岁的妹妹。兄妹俩日子过得不容易,乡里人经常接济他们,不过萨纳尔自己有本事,有胆量,小小年纪就自己进沙漠去找挖龙草参卖。” “龙草参?沙漠里还有人参?”杜琳好奇地问。 乡长:“那不叫人参,叫沙参,沙漠里长的一种很像人参的草药,名贵着咧!一点也不比那些珍贵的人参便宜!效果比人参还强,还更难采摘,又没有办法人工培植。一小棵长成的龙草沙参便宜也能卖上两三千。当年他们父亲就是每个月都去沙漠里找龙草沙参才能养活两个孩子,还有给朵纳的医药费才能勉强够,但可惜最后一次去没能出来。这沙漠啊,是会吃人的地方,就是经验最丰富的沙漠向导也不能保证每次深入沙漠都能平平安安出来。” 谢恒:“所以萨纳尔是接替了父亲到沙漠中去挖龙草参才能养活自己和妹妹。” 乡长点头:“对,之前通电话的时候谢先生你说给向导的费用优厚,我就第一时间想把萨纳尔推荐给你们,陪你们走一回沙漠,有了当向导的钱,他就可以少去挖几趟龙草参。只是这孩子操心自己去了沙漠,半个月一个月的,朵纳会没人照料。” 谢恒:“等晚上萨纳尔回来我亲自跟他谈谈,到时候希望乡长也在。” 乡长连连点头,“那肯定的,那肯定的!” 第五百七十三章 变化的面相 乡里有个招待所,但比较简陋。一开始乡长提议去住他家,他可以让孙子孙女跟自己挤一挤,让儿子儿媳妇在仓房讲究一晚上。 谢恒拒绝了,说招待所收拾收拾就挺好。 原本谢恒是想自己带着小组的人一起收拾,结果到了招待所才发现原来里面已经打扫过了,很干净。 “乡长,这不是都打扫了吗?” 乡长不好意思地说:“是打扫了,但就是家具都太老旧,两间屋子里的木床都晃晃悠悠的,稍微一翻身就嘎吱嘎吱响得厉害,而且房子年久失修,墙皮这边掉一块那边掉一块的,实在不好看。再说这里太久没人住了,没有人气,怕你们住着不舒服。” 谢恒笑起来:“没事,我们出来做实地考察的,更恶劣的环境都要经受,这里已经非常好了,您费心了。” 乡长瞧着谢恒这样和善好说话,更加觉得这次来的人比以往都更靠谱,这么有气度还这么客气有修养,这才是真正有本事的人! 除了进来后就一言不发的闫曼外,其他三人也都表示这里很好。 乡长很高兴,又让自己婆娘准备了床被、褥子过来,说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铺厚一点睡着舒服,而且现在是九月初,白天虽然还比较热,但这边昼夜温差大,到了晚上就只有十来度,睡觉不盖被子是肯定不成。 谢恒瞧着那些床被都是崭新的,于是硬塞给了乡长五百块钱。一开始乡长还不肯收,是谢恒说要是乡长不收那这被子他们也不能收,乡长这才接受。 招待所里虽然陈旧,但东西都还挺齐全,锅碗瓢盆都有,就是那土灶太久没用了,要想重新开火比较麻烦。村长就主动包揽了几人的伙食,说他婆娘手艺好,而且他家离招待所也不远,等做好饭就来叫他们。 不等谢恒开口,村长就说不用给钱,他们这里吃喝都是自给自足,肉菜都有,几顿饭不值什么,要是谢恒再给钱他就不高兴了。 谢恒笑着说:“那您可想多了,我可没想给钱,就想跟您说我最近有点上火不能吃辣。” 众人哈哈笑起来,乡长又询问了其他人有没有忌口,问完了才离开。 杜琳找到了电热水壶,接了水烧上。 还好这里虽然陈旧但至少水电齐全。而且这里的水质相当好,就算直接喝也没关系,还有一股淡淡的甘甜,谢恒和柳钰、祁阳都是直接喝的,杜琳和闫曼都是女孩子,水又太清凉,两人就要烧热了喝。 一共两间卧室,理所当然的三个男人一间,两个女人一间。 将行李放好,铺好床铺,五人就围坐在一起打牌。 天都黑了,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还是不要在大晚上乱跑。 闫曼一直闷闷不乐的,嘴巴撅起来老高,时不时地还要重重叹气,但不管她怎么长吁短叹就是没一个人搭理她。就连杜琳都没像以前一样关心她。 闫曼:“你们就没人问问我怎么了?” 祁阳:“你这不长嘴了吗?有话不会直说?还非得等着别人问,你谁啊!” 闫曼委屈:“祁阳,你能不能别总这么针对我?” 祁阳露出八颗牙齿森然一笑:“我还能更针对你!” 闫曼见就连杜琳这次都没帮她说话,不由得心里委屈更重,眼眶泛红,低着头小声嘀咕:“我就是觉得这里条件太差了,乡长都让咱们住他家了,没有必要为了客套就委屈我们自己吧?” 谢恒无奈,他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这闫曼这么娇气?还是他相面的本事不到家。 “这不是为了客套而委屈我们自己,是如果我们如果去住了乡长家,那要委屈的就是乡长的家人。但凡乡长家里有多余的空屋我也不会要求你们非的住到这里来,但你也听到了,咱们过去那乡长的儿子儿媳妇还有孙子孙女都得给咱们腾地方,方便我们自己,委屈人家一大家子?合适吗?真要没地方住也就罢了,这招待所条件是稍微差了点但也没到不能住人的地步,人家还提前给咱们收拾干净了,也不能不尊重人家的劳动成果吧?” 闫曼又低声嘀咕:“又不是我们叫他们收拾的!” “嘿!”祁阳把牌一扣,“你会不会说人话,用不用我教教你!” 闫曼第一时间双手捂脸。 杜琳也难得冷着脸说:“咱们是出来考察的,不是来旅游度假的。等进了沙漠之后条件会更加恶劣,你现在嫌弃招待所条件不好,到时候你回想起来就会觉得这里是天堂。” 杜琳是小组中除了谢恒之外唯一具有沙漠考古经验的。在进谢恒的小组之前她就跟过大大小小一共七个考古项目,其中有一个也是在沙漠。经历了非常严酷的生存考验,探索过程中也有两次遇险,她都坚挺过来了,并且积累了宝贵的沙漠求生经验。 所以别看杜琳平时瞧着是个精致御姐型的姑娘,但其实真到该干实事的时候她可一点都不输男人,甚至还拥有比很多男人都更加坚强的毅力和强大的适应能力。 看着杜琳严肃的脸,想象着可能在沙漠中遇到的各种危险,包括以前在电视上瞧见的一些有关沙漠探险类的节目,闫曼就有点后悔了。 她还是怀疑自己费尽心力地加入谢恒的小组到底是不是个正确的决定。 当初是冲着谢恒的声望,还有他年轻俊朗才极力争取加入,但后来才知道谢恒竟然喜欢男人,她是没什么机会了。 而且谢恒的治学态度还非常严谨。有几次她的报告被谢恒接连打回,害得她大晚上十一点还在改报告。谢恒还说她之前进组的时候提交的报告就很好,让她照那个质量写。可那个报告是她准备了很久的,为了能在那么多竞争者中脱颖而出成功进组她当然会拿出全部本事争取超长发挥,可现在都进组了,她哪里还愿意那么费心费力? 还有杜琳,长得比自己漂亮,家境也好,把自己衬得黯然失色。 至于同组的另外两个男生,长得是很帅,也看得出来家世不错,但却都是钢铁直男,一点也不懂的怜香惜玉,她那些无形的秋波简直都抛给了狗! 一想到自己在这个小组完全没有像以前在别的小组那样享受众星捧月所有人都让着、宠着她的状态,闫曼的心就被一波又一波的委屈给淹没了。 闫曼扔了手里的牌,一言不发地回去隔壁房间,砰的一声关上房门,墙角又掉了一些灰白的漆皮。 “别理她,她又犯病了!”祁阳好心情地吹了声口哨,啪的一声摔出两张牌,“对三!” 柳钰拇指和食指扶了下眼镜:“一对三让你摔出了王炸的架势。” 祁阳:“你管我!” 半个小时后乡长来叫谢恒他们去吃晚饭。 杜琳在门外敲了半天门里面也没动静。 祁阳在外头冷声道:“她不饿,甭管她!咱们吃咱们的去!也不用给她带,娇贵的闫小姐哪里能吃冷掉的食物?” 乡长刚想说到时候可以给热热,就被柳钰搭着肩膀往外走。 矜贵俊雅的好像从电视里出来的富家少爷跟自己这么亲近,乡长瞬间忘了自己本来要说什么,就这么跟柳钰出去了。 就在杜琳要走的时候闫曼还是出来了,看来她还知道不能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 谢恒一直没说什么,但在去乡长家的路上他又仔细看了闫曼的面相,眉心皱起。 人的面相会变这点真是个大麻烦。 当初招几人进组的时候谢恒是一个个看过面相后确定没问题才最终同意的。没想到才这么短时间,闫曼的面相就发生了这么大变化。 又或者是从前有些隐藏的小问题他没有看出来? 脑壳疼! 乡长家准备的晚饭很丰富,还有当地的特色酒青龙酒,里面加入了一点点名贵的也只有这里才有的龙草参,酒色透亮泛青,故名青龙酒。醇香浓郁,入口就是一阵热辣鲜烈! 小组的人大都不太适应这么热辣的酒,倒是意外很对祁阳的胃口。 看祁阳酒量好又喝得痛快,乡长特别高兴,拉着祁阳想拼酒,最后还是乡长妻子说一会还要去萨纳尔,别喝醉了耽误正事,乡长这才作罢,但也跟祁阳约定等考察回来之后必须得拼一回! 到了差不多九点钟,乡长的儿子过来说萨纳尔带着朵纳回来了,乡长就带着谢恒他们过去。 萨纳尔家离村长家挺近,但只有村长家一半大,而且很旧,不过看得出被打理得很好,四处打扫得很干净,一些家具上有修补的痕迹,漂亮的手工活儿,有的痕迹还很新,那肯定就是出去萨纳尔的手。 十九岁是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年龄,谢恒本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被生活重担快要压弯脊梁的少年老成的形象,却没想到给他们开门的年轻人脸上带着笑,温暖又礼貌,黑亮的眼中好像揉碎了星光,带着生机和希望。 萨纳尔热情地邀请众人进去,然后拿出自己打磨的杯子给他们倒水。 第五百七十四章 兄妹 谢恒从意外中缓过来,本以为萨纳尔这样热情,应该是要答应做他们的向导了,但没想到谈到这件事后萨纳尔还是摇头拒绝了。 虽然拒绝,可态度依旧很友善。 “抱歉,乡长之前就跟我说了,但我当时也说了自己的情况,实在不方便带你们进沙漠。你们也看到了,家里就只有我和妹妹,你们去沙漠少说也要一个月,我不能离开那么长时间。” 谢恒:“我也考虑了这个情况,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出钱雇佣乡里的人专职照顾你妹妹,你去多久就照顾多久,我会付足够的钱。这期间包括你妹妹的生活费和医疗费我也全包。” 萨纳尔张了张嘴,似乎是没有想到可以继续反驳谢恒的理由。 “我能不能问问你们为什么一定要去沙漠找巴丹林顿?” 谢恒:“这是我们的专业,是我们的研究方向。根据我们前期的调查研究,巴丹林顿作为一个古国分支发展而来的部落,其中很可能还保留着从前所属古国的线索,我们要想找到传说中的古国,就得先找到巴丹林顿,而古国如果存在,那巴丹林顿自然也有极大可能存在。” 萨纳尔歪头,“那不是也有可能巴丹林顿不存在,你们要找的古国也不存在,一切都是白折腾。” 祁阳无奈一笑:“兄弟你这话可真是有够打击人的!” 柳钰:“这也很正常,不是每一项研究都有结果,不少人花费数年甚至是十数年光阴研究的东西可能在最后毫无意义。但这也是我们工作的一部分,哪怕最后证实古国并不存在,也算是一种研究结果。” 萨纳尔单手拖着下巴,俊秀的脸上还带着少年人的热忱和天真:“真佩服你们,太厉害了!我觉得如果能帮到你们那也是我的荣幸。我没有你们那么高的学问,也没有你们的毅力和坚持,但也很想为你们的研究事业出一份力。只是我还有妹妹要照顾,如果我孑然一身的话就算不收钱都没问题。” 杜琳:“你的考虑是人之常情,如果我们是你这样的情况肯定还不如你做得好。” 萨纳尔咬牙:“那行,要是你们真能找人照顾我妹妹,我就带你们进沙漠。” 谢恒激动地看向乡长:“能不能麻烦乡长帮忙安排个人?要细心有耐心,会做饭能照顾人,还能带朵纳到镇上去治病。一天三百块钱,日常生活花销另外算,还有朵纳的医疗费,都由我来付。只不过晚上也得陪朵纳住在这里。” 乡长一听一天三百块钱差点激动地没控制住叫出来! 他们这里哪能有一天三百的收入!就是去外面打工的年轻人一天也难赚到这么多报酬,也就是到工地上干苦力活儿成,乡里的年轻人都有的是力气,在工地上挥汗如雨也就这个价。 但照顾朵纳多容易! 朵纳又不是下不了床动弹不了,她只是不能跑不能又太大活动量而已,日常生活自理完全没有问题,做饭什么的都可以自己来,照顾她又能花费多少精神? “谢先生,你看我家婆娘行不行?她最擅长照顾人,收拾家里绝对是好手,又烧得一手好菜,对去镇上也比较熟悉。当初儿媳妇生孩子就是在镇上的医院,都是我婆娘在镇上照顾,熟悉路,对镇上的医院也有点了解,带朵纳去医院绝对没问题。” 谢恒笑起来:“能麻烦乡长夫人自然是最好的,您夫人的厨艺我们也都见识了,就是不知道您夫人方不方便。” “方便,肯定方便,她现在都没啥子事!孩子也有我儿媳妇照顾呢,她天天不是在家待着就是陪我出去放牛,没别的事。” 谢恒转头看向萨纳尔:“你觉得呢?” 萨纳尔点头,“温珠阿姨自然是好的,朵纳也喜欢温珠阿姨。” 乡长的夫人名字简称温珠,人也跟她的名字一样,温暖又温柔。 谢恒一拍大腿,“好,那事情就这么定了。我先放两万块在乡长这,用于支付在我们离开期间夫人的工钱和生活费以及医疗费,要是不够的话我回来再补。” 乡长连忙摆手:“可不用可不用,你们也就去一个月,哪里用得了这么多!” 谢恒笑笑“那就多退少补呗!多买点水果之类的,夫人和朵纳都多吃点,对身体皮肤都好。” 大西北一向缺水,这里算是比较好的,因为地下水充沛而不像其他地方一样缺水严重,但水果之类的还是短缺,镇上卖的种类不多,却也不便宜。 萨纳尔是个满腔赤诚的少年人,别人对他三分好,他就想还给别人八分好。 看谢恒对妹妹的事这么上心,出手又这么大方,萨纳尔就表示一定会尽心尽力给他们带路。 这次进沙漠最重要的有两点,一是前往巴丹林顿的正确路线,二是在沙漠中寻找水源。 关于路线,谢恒只有一个大概的方向,不过还好,因为巴丹林顿是当地很著名的传说,所以对于巴丹林顿的位置在乡里的历史中也有迹可循。 结合当地的历史记载和谢恒等人的事先调查,在综合萨纳尔对沙漠的了解,顺利的话他们能在萨纳尔的带领下找到巴丹林顿。 乡里有骆驼可以租借,但就算带着骆驼,能带的水也很有限,他们还要带很多食物,水太重,不能带太多,所以在沙漠中寻找水源就成了生命攸关的事。 沙漠边缘的龙草参在很多年前基本都被乡里的人采摘完了,因此萨纳尔都是到较深入的地方去找,有时候一去七八天甚至半个月,也是找乡里人帮着照看朵纳,他自己深入沙漠。在沙漠中找水源是习以为常的事。这也是为什么村长会说出了萨纳尔之外很难有人能带他们前往沙漠深处寻找那失落的月之城。 由于比较赶时间,谢恒他们约定明天一早就动身。等乡长妻子到萨纳尔家里后,萨纳尔就去招待所找谢恒他们。 萨纳尔说为了让这趟沙漠之行顺利,他还要好好看看谢恒他们整理的资料,对照着乡里的传说,他要仔细规划一下较为准确的路线。 谢恒很感激萨纳尔的用心,送了萨纳尔一块很高级的太阳能指南针,往后萨纳尔自己再进沙漠去找龙草参,这指南针也许能在关键时候给他帮助。 临走前谢恒他们还去里屋跟朵纳打了个招呼。 十四岁的小姑娘正靠坐在床头看书,因为病弱而显得更为瘦小,看着也就十岁左右,但还是对他们扬起灿烂的笑脸,表示很高兴能认识这么多新朋友。 谁有这样甜美可爱又乐观积极的妹妹都会愿意为了对方做尽一切。 “你们是来找哥哥做向导的吗?我之前听乡长叔叔说过,哥哥答应了吗?如果没有的话肯定是因为我,希望你们不要着急改变选择,让我劝劝他。哥哥总是什么都以我为先,他有很多想做的事情,也很乐于帮助别人,但都因为我而这不能做那也不能做。我很内疚。我会再好好跟哥哥谈谈,让他明白我没有他以为的那么脆弱,就算我自己生活一段时间也没关系。你们这么远过来肯定不容易在,乡里最好的向导就是哥哥,有他在你们在沙漠里才能尽可能安全。” 边上萨纳尔无奈地拍拍朵纳的头:“哥哥答应了,放心。” “那就好,”朵纳脸上这才又露出笑容,“我不想给哥哥拖后腿。” “当然不会,你哥哥有你这么善良又可爱的妹妹是他的福气。”祁阳笑眯眯地来到床边,变魔术似的从身后摸出来一朵新鲜的芍药花,“送给你,小姑娘就要多笑,才能像鲜花一样漂漂亮亮地绽放。” 朵纳惊喜地接过来,爱不释手! “谢谢你!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浪的花!” 他们这里的花很少,大都是些抗旱又不起眼的小野花,这样漂亮又这么大朵的鲜花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连镇上都少见。 谢恒想起来动身之前祁阳用营养泥包裹着几支鲜花放在车上,说算是自制的沙漠风景,等看一望无际的沙漠看到吐的时候,美丽的鲜花就能起到最好的视觉调节的作用。 当时他还觉得多此一举,实在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派上用场。 祁阳还送给朵纳一块营养泥,告诉朵纳将花枝插在营养泥里能让它更新鲜持久一些。 祁阳还细心叮嘱:“如果有一天花谢了也不要因此难过,这是正常的,你将它埋在土里,当它作为养料滋养出新的生命时,那也是它生命的延续。” 朵纳知道祁阳这么说担心她在看到花谢时心情会受到影响,感激地朝祁阳笑了笑,说:“你说得对,将它埋进土里,不管它能不能作为养料滋养出新的生命,它也都回归到大地母亲的怀抱,我会为它高兴,并感激它为我带来的美好快乐的时光。” 谢恒笑起来,这真是个纯粹又通透的小姑娘。 第五百七十五章 误解 约好了明早见面的时间众人就回去招待所。 一路上到回来之后闫曼都是气不顺的样子。 杜琳终于在闫曼第N次叹气后问对方怎么了。 闫曼坐在床边,手里抓着衣服搅动:“真搞不懂祁阳怎么会对一个村姑那么好!明明他对我的态度那么恶劣,我还以为他对所有女人都不会有多好的脸色,对琳姐你态度不错只是因为大家在一个团队,而你的专业实力又时我们之中除了老大之外最强的。但现在他居然对个村姑那么上心!他是不是故意打我的脸?” 杜琳:“其实你可以不把自己想的那么重要,不要把所有人的任何举动都解读成跟你有关系。可能祁阳会对朵纳好就只是因为朵纳是个令人心疼的小姑娘。祁阳的行为可以被解释为善良和有爱心。” 闫曼的脸色变得青青白白的很是难看。 “琳姐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是说我不善良吗?” 杜琳叹气:“我并不想这么说,但你现在的情况确实称不上善良。朵纳对我们很友善,又是个乐观开朗的姑娘,她值得我们关心和喜爱。但是你的重点却放在祁阳对朵纳的态度比对你的好,还一口一个村姑地叫着,你觉得你的表现和善良沾边儿了吗?曼曼,我真不知道你怎么了,从前你也是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你扪心自问,祁阳和柳钰从一开始对你就是这样的态度吗?最一开始的时候他们没照顾过你?没在你遇到麻烦的时候主动帮忙?如果只是一个人对你的态度变了,那问题可能出现在那一个人身上,但如果是两个人、三个人都变了,你不觉得该好好反省的就是你自己?” 闫曼:“可是我觉得我没什么变化,我一直都这样。真要说错也是柳钰他们对以前的我有误解。” 杜琳脸色也渐渐冷下来,她是看在从前她们相处还不错的份上才会跟闫曼说这些,但看闫曼的反应丝毫不觉得自己错,还把问题都归在别人身上,她也没有那个耐心继续跟闫曼说了。她们只是在同一个小组的普通朋友,算不上闺蜜,教闫曼做人是人家爸妈的事,不是她的责任,她又何必往自己身上揽?人家也不会承她的情。 见杜琳不再搭理自己,闫曼负气地躺到床上,将本来两个人共同盖的被子裹在自己一个人身上。 杜琳也不惯着闫曼,上床后抓起被子的一角就拽过来一部分盖上,很快就睡着了。 闫曼又不敢真的吵醒杜琳,她知道杜琳虽然脾气好,但要是真生气起来也很厉害。 最后闫曼愣是生闷气生了大半夜都没睡着。 第二天一早起来,其他人精神都不错,就闫曼,耷拉着眼皮双眼无神,满脸疲惫的模样。 到乡长家去吃早饭,乡长看到闫曼这么精神不济,还关心地问:“小姑娘怎么了这是?昨晚没睡好?是不是还是招待所环境不行?” 闫曼还没说话,祁阳立即笑着说:“没有没有!我们都睡得特别好!瞧瞧我们这精神劲儿!她睡不好纯属个人原因,不用管她。” 乡长本来还想多问两句,但瞧见谢恒这个领头的都没说话,他也就没多说。 吃完特色早饭,一人还喝了一大杯羊奶,就带着收拾好的行李往萨纳尔家走。 昨晚本来说好是让萨纳尔到招待所去找他们,可后来又考虑让萨纳尔多陪陪朵纳,他们过去找萨纳尔也很方便。 过去的时候萨纳尔和朵纳已经吃完早饭,正在喂骆驼。 乡长说从前乡里养骆驼的人不少,早些时候总有研究人员来他们这,要进沙漠研究就得租骆驼,一个研究团队少说十几人多着几十人,还有一些游客跟着研究团队慕名而来,也要租骆驼进沙漠,于是出租骆驼就变成了一门营生,乡里人为了赚钱就开始养。 但后来各种研究结束,研究团队走了,也没有游客再来他们这个除了地下水还算丰富外没有其他半点亮点的沙漠,再养骆驼就没必要了。 渐渐的,乡里的骆驼就越来越少。 萨纳尔家有六头骆驼,都是从小喂养起来的,对于兄妹俩来说这些骆驼也是他们的家人。所以哪怕家里条件不好,哪怕现在已经没有租骆驼的生意,他们也依旧在坚持喂养。 朵纳因为身体不好能做的事情不多,喂骆驼是她少数能做的事情之一。 萨纳尔为了让妹妹能有事情做缓缓心情,也会继续将骆驼养下去。 也多亏他的坚持,不然谢恒他们进沙漠还要费心去找骆驼。 虽然最一开始谢恒是有驾车进沙漠的打算,但萨纳尔说对于塔川安吉沙漠里的很多特殊情况,汽车应对不了,但骆驼可以,所以最后还是决定骑骆驼进沙漠。 他们五个人,每人都要骑一头,萨纳尔自己也要一头,另外还要安排三头骆驼专门驮行李。这也是为了最大程度减轻骆驼的负担。 还好村长家里还有三头骆驼,足够了。 在沙漠中骆驼比人更会找方向和水源,哪怕在风沙中迷失方向,跟着骆驼走也更有希望活着走出沙漠。 乡长的夫人温珠也跟着过来,握着朵纳的手跟萨纳尔保证一定会将人照顾好,等萨纳尔回来的时候还给他一个白白净净还得胖几斤的妹妹。 朵纳微笑着给哥哥一个送别的拥抱,等哥哥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时才放任眼泪流下来。 温珠轻轻搂着朵纳温柔地安慰:“别担心,你哥哥那么厉害,不到一个月肯定回来。有了这次当向导的丰厚报酬,你们的日子就能过得宽裕多了。” 朵纳点头,“我也相信哥哥,希望月神保佑他。” 温珠立刻跟着朵纳一起神色虔诚地做了个充满尊敬的请愿的手势。 他们这边一年里大部分时候白天的气温都很高,很热,到了晚上才能有一丝清凉。而大多数晚上都能清楚地看到挂在天空的巨大月亮,所以祖先们认为是月亮在和炙热的太阳抗衡,于灼人的热度之下给予他们活命的机会,所以他们信奉月神。 直到如今,封建迷信被破除,但月神依旧作为信仰存在于这片土地之上。 萨纳尔在出发前也曾虔诚地向月神祈祷,保佑他可以带着所有人平安顺利地回来。 踏入沙漠,对于几乎所有时候都在处在城市中的人来说,第一感觉基本都是新奇和有趣。即使是有沙漠驾车经验的柳钰和祁阳,也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来过沙漠,此刻的心情都相当激动。 即使是在同一片沙漠中,地貌也有可能多种多样,不管是由风蚀垄槽所形成的雅丹地貌形态,还是风蚀洼地积水而形成的风蚀湖,都能够给人意外的惊喜。天地一线,金黄色的沙子连接着水洗一样澄澈湛蓝的天空,辽远空阔,即便是平日爱斤斤计较的人,这会也会拥有生平最旷达的心胸。 由近及远,或高或矮的沙丘,一丛一簇的沙地植物,沙蛇留下的蜿蜒痕迹,脚边匆匆而过的蜥蜴,在蔚蓝的天空下一览无遗。这种视觉上的冲击带来精神上的愉悦,造成莫名的吸引力,更加激发了好奇又欢喜的感动。 而且从古至今沙漠多为边缘地带,有很多文化交流的痕迹,运气好的话能在这里看到一些历史遗址并发掘多元化的人文特征,所体验到的不仅仅是极具魅力的多民族特色,甚至是古今文明的对接和碰撞。 祁阳和杜琳兴奋地讨论着沙漠文化,就连平时最寡言少语的柳钰都参与其中。 萨纳尔的学问确实不如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高,但论对沙漠的了解绝对无人能及! 众人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都能在萨纳尔那里得到最完善的答案。 祁阳对萨纳尔佩服得不得了,直说以后要是去沙漠探险一定要带上萨纳尔!有底气! 萨纳尔腼腆地笑起来:“我只是比较了解这片沙漠,换成别的沙漠就没这么了解了。” 柳钰:“话可不能这么说,虽然沙漠各有不同,但在沙漠中求生的技巧大同小异。你能在这里如鱼得水,那在别的地方也不会差。” “如什么鱼?”萨纳尔挠挠头,“什么意思?” 边上闫曼嗤笑一声,鄙夷的话却在祁阳夹着怒火的目光下咽了下去。 谢恒:“古时候有个很厉害的当官的,叫刘备,他想找一个很有学问的人来帮助自己获得更大的权利,于是他就去诚心邀请一个很有名望的人,叫诸葛孔明。刘备和诸葛孔明的关系越来越好,让刘备的两个结拜兄弟都感到不满。刘备就跟两个人解释”孤之有孔明,犹鱼之有水也,愿诸君勿复言。”大概意思就是,我有诸葛孔明的辅助,就好像鱼得了水一样。所以就有了”如鱼得水”这个词语,比喻得到跟自己十分投和的人活着对自己很合适的环境。” 萨纳尔一脸崇拜地看着谢恒:“谢大哥,你可真厉害!知道得这么多!你们都好厉害!” 第五百七十六章 将军 谢恒笑道:“你要是喜欢成语,回头我挑一本好的成语故事书送给你。” 萨纳尔点头:“好啊,只不过我可能字都认不全。乡里只有小学,上初中要到镇上去,我只去上了初一,初二开始就没再上了。” 谢恒他们没问为何萨纳尔没有上初二,原因可以想到,没必要问出来。 看得出来萨纳尔对知识很感兴趣,如果有机会,他应该很想完成学业,至少完成初中学业。 话题戛然而止,萨纳尔还觉得奇怪,不明白大家怎么突然都安静下来了,眨着大眼睛不解地看向谢恒,也不敢开口,怕自己一开口就说出不该说的话。 谢恒笑笑,萨纳尔,名字翻译过来就是太阳,他也真的有一颗太阳一般光辉灿烂的心! 行至中午,众人在一个沙丘附近休息。 不过半天功夫,众人就没有了刚刚进入沙漠时的兴奋劲儿,又热又累让他们在谢恒宣布休息的一瞬间就趴在了骆驼背上,之后稍微缓过劲儿来才慢慢像泥一样滑下去。用祁阳的话来说他们都已经要变成液态的了。 这还是有骆驼驮着他们,真要是让他们自己走,估计更累到怀疑人生。 连祁阳和柳钰两个男生都又热又累得不行,更别说杜琳和闫曼。 一路上闫曼一直在喊累,出发不到一个小时就开始在骆驼背上叫唤,除了萨纳尔之外根本没人搭理她。而对唯一理会她的萨纳尔,闫曼的态度也称不上友好。这还是因为萨纳尔长得好看,养眼,闫曼才只不痛不痒地磨叨了几句,不然早就发飙了。 再看谢恒和萨纳尔,这两人的状态瞧着都还行。萨纳尔就算了,人家本来就经常往沙漠跑,但谢恒怎么还能也是一副很适应的样子? 其他人都忙着喝水休息没力气说话,萨纳尔直接来到谢恒身边坐下:“谢先生,你比我想象地更能接受这里的环境。” 谢恒:“也不会能说更适应,我就是平时比较注重锻炼,所以体力和耐力都比较好。” 祁阳戳了下谢恒的肩膀,“可以啊,看不出你还是会去健身的?” 谢恒:“不像?” 祁阳:“你平时瞧着都挺斯文的,而且看着体型也偏清瘦。也是,你大多时候穿的衣服都比较宽松,也不知道里面什么样的,要不展示展示有没有腹肌?” 谢恒:“想的美。” 祁阳哈哈笑起来。 趁着休息的功夫,阿萨纳尔又跟谢恒讨论了一遍路线。根据他昨晚整理的结果,已经有一条较为清晰详细的路线被制定出来。 在别人眼中,身处的就是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沙海,但是萨纳尔的脑海中却有一条横亘在沙漠中的通往失落的月之城的路线。 沙漠中没有明显的能帮助辨别方向的参照物,即使有参照物也很雷同,而且很难观察出规律,这也是为什么没有行走沙漠经验的人容易在一片风沙中迷失方向。 但现代科技有GPS,然而比可能失灵的GPS更加靠谱的是能通过北极星判定方位,还有利用太阳和沙丘走向,都能判定方向。只是这些都需要经验积累。 对于萨纳尔来说,所有的手段他都已经熟练掌握。 休息了一个小时,吃了东西喝了水补充了体力,众人继续上路。 本来放弃车选择骆驼就已经增加了时间的消耗,他们不能再继续浪费时间了。 下午六点多,天开始黑下来。 萨纳尔:“不能再走了,得赶紧找个地方搭帐篷过夜。晚上沙漠气温低,不做好防寒措施很容易感冒。这种地方一个小感冒都可能要命,大家要多注意。” 于是众人停下脚步,开始搭帐篷过夜。 宣景准备的是高科技沙漠专用帐篷,搭建收纳十分方便快捷。 所有人分工合作,弄帐篷的弄帐篷,弄晚饭的弄晚饭。 现在还没有深入沙漠,他们过得还能讲究些,甚至能烧水喝汤。到后面可能就要多依靠速食罐头了。 吃完了晚饭就开始休息,但需要轮流守夜。 照顾杜琳和闫曼两个姑娘,守夜的事就由他们四个大男人来。 两个人一组,前半夜是柳钰和祁阳,后半夜换谢恒和萨纳尔。 后半夜,刚到换班的时候,没用柳钰和祁阳叫,谢恒和萨纳尔就起来了。 虽然谢恒的适应能力不错,但也是跟柳钰和祁阳他们相比,在这种地方过夜,只要不是累到极致,至少一开始很难睡得很熟。 夜晚的沙漠虽然冷,但终归比白天热死人强的多,而且一抬头就能看到浩瀚的星空,仿佛那漂亮到惊人的夜幕就罩在头顶之上,触手可及。 在喧嚣的城市中绝对不可能看到这样美的星空,这是唯有在沙漠中才能看到的真正的美景。 火堆旁边,萨纳尔不停问着谢恒各种各样的事,明明已经是个十九岁的大男孩,但却像五六岁的孩子一样,依旧对所有的事物都充满好奇。 不过这样跟萨纳尔聊着,便觉得时间过得很快,没多久天边就泛起了微微的亮光。 太阳还没完全升起,但黑沉的天色已经亮了些许,只是他们在一处较高的沙丘附近,周围还比较昏暗。 杜琳他们都醒了过来,在沙漠度过的第一个夜晚,大家睡得都不算好。 闫曼揉着惺忪的睡眼,迷糊中看见不远处有个黑色的影子在动。 “啊!那是什么?” 闫曼跺着小碎步跑到柳钰身后,还顺带推了一把旁边的杜琳。 几乎被推到黑影面前的杜琳都吓得呆住了,那黑影也如一道闪电一般朝着杜琳弹飞过来。 关键时刻,萨纳尔一把抓住黑影,又在同时猛地往反方向扔了出去。 危机解除,众人都在后怕,祁阳却眼尖地发现有另外一条黑影正在以极快的速度逼近谢恒。 “老大!” 众人看过去,瞧见那黑影几乎已经到了谢恒跟前,即便是萨纳尔这会也来不及过去, 而谢恒发现的时候也已经没有时间做出反应。 本以为会就此中招,却没想到在那黑影向着谢恒面门弹飞过来的时候,一只大手及时伸到谢恒面前,稳稳攥住了黑影。 绳子一样的黑影在那人的手中挣扎不停,众人这才借着朦胧的晨光看清原来黑影竟然是一条黑色的三角沙蛇。 三角沙蛇算是沙漠中常见的一种带有剧毒的蛇类,它们不仅爬行速度极快,能顷刻间钻进沙地深处,还能借助腹部的鳞片和肌肉拥有超强的弹射力,从地面弹到空中就好像飞起来一样。咻的一声就能准确命中目标。 这么看来刚刚那袭击杜琳的黑影也是三角沙蛇。黑红色的如同荔枝皮一样的身体,三角形的脑袋,看着就不好惹。 他们运气不太好,三角沙蛇是所有沙蛇种类中毒性排行相当靠前的存在。虽然谢恒他们来之前对塔川安吉沙漠做了调查,大概掌握了沙漠中常见的毒蛇,提前准备了血清。但哪怕及时注射了血清,弄不好也得发烧一场。 但从另一个角度看,两条三角沙蛇都没能伤到他们,也可以说是运气好。 谢恒抬眼看清帮他拦下三角沙蛇的人,惊呼“将军!” 昨晚前半夜睡觉谢恒还梦见宣景来着,没想到今天天还没大亮人就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谢恒拍拍脑袋又揉了揉眼睛,生怕是自己做梦还没醒。 宣景一手捏着沙蛇蛇头,另外一只手捏了捏谢恒的脸,“痛不痛?” 谢恒:“不痛。” “那还是因为我没用力,放心,你不是做梦。” “那你怎么……” “实在不放心你自己来沙漠,” 自己? 祁阳等人表示有被冒犯到。 宣景接着说:“前些日子我赶完了一些比较重要的工作,其他的往后推,昨天就安排直升机过来了。你的手机上有定位,不过好像这边磁场干扰比较强,定位的范围比较大,我找了你一晚上。” 谢恒感慨:“你是真是太会给我惊喜了。” “那个……”杜琳出声,“无意打扰,但这位先生你手中那条蛇是不是可以处理一下?” 看着那东西还在那不停晃动,想到刚刚自己就是差点被这种东西袭击,杜琳就有一种本能的生理不适。 宣景提起手中的蛇:“处理一下可以吃。” 谢恒:“……咱还没到那地步,以后要是有弹尽粮绝的情况可以考虑。” 萨纳尔看了一眼宣景:“沙漠里的动物都是有灵的,如果不是生命正在遭受威胁最好还是不要杀害。” 谢恒尊重萨纳尔的说法,对宣景点头,宣景这才将手中的蛇抛出去老远。 一眨眼的功夫那沙蛇就钻进沙子里不见了。 “酷啊兄弟!”祁阳本来想拍下宣景的肩膀,但被宣景身上那不怒自威的气势震慑,抬起来的手最终落到自己的后脑勺上,转头看向谢恒,“老大不介绍一下?我刚刚可听到你喊人家将军了,是不是游戏里的称呼?人家都推了工作到沙漠里来找你了,不可能只是简单的网友吧?” 第五百七十七章 胡编乱造 谢恒考虑了一下,还是觉得暂时不要说出宣景的身份比较好。宣家这个庞然大物实在少有人不知道,宣景作为宣家家主身份又太过敏感,谢恒不想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而且真要说出来的话说不定小组的其他人这一路上就都要战战兢兢的了。本来到沙漠考察就是身体和精神双消耗的事,要是再因为宣景的身份而一直精神紧绷,那就是在加剧消耗,对他们刚刚起步的考察来说绝对不是件好事。 一个眼神相对,宣景就明白了谢恒的意思,微不可查地点头表示赞同。 谢恒搂上宣景的肩膀,开始面不改色胡编乱造:“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朋友,确实是因为一款小众的古代背景的游戏认识的,不过在现实里见面后就成了好哥们,当初他在游戏里的角色就是将军,我也一直这么叫他,这可是我的专属,你们不能叫啊!他叫景轩,你们可以直接叫他名字。” “景轩啊!好名字!”祁阳扬起嘴角,手臂大大咧咧搭在柳钰肩上,“我叫祁阳,耳刀祁,阳光的阳。这是柳钰,金字旁的钰。他不太爱说话,贵公子做派,不过人还是挺好的,靠谱讲义气,相貌和气质我两一人占一个,你可以看着分配。” “他一直这么自恋,你别理他!”杜琳笑道,“我叫杜琳,王加双木的琳。” “闫曼,”阎公汉庭旧”的闫,”曼衍山川环故国”的曼。” 众人看向闫曼。 闫曼故作娇羞地笑笑:“我就是诗句积累比较多,一不注意就说出来了,你们不介意吧?我可没有卖弄的意思。” 祁阳:“此地无银三百两。” 闫曼脸涨红。 谢恒:“这是萨纳尔,我们的沙漠向导,别看年轻,很可厉害的!” 萨纳尔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看着宣景的目光满是崇拜:“您才是真的厉害,我只能在半空中徒手抓蛇,却不能保证可以准确地捏住蛇头,所以每次抓住之后都得立刻甩出去,可你却能精准地抓住蛇头,天都还没完全亮,在那种光线下你还能做到这种准度!我要想达到你这种程度可能还得练个几年。” 宣景:“我年长你许多,正常。” 柳钰:“能不能问一下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宣景:“特种兵。” 众人同时“奥”了一声,那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对方会有那样惊人的身手了!特种兵啊! 祁阳给谢恒比了个大拇指,那意思是——你哥们儿真厉害! 柳钰还是有些奇怪:“特种兵可以留长发?” 宣景:“我的工作内容并不限制我的外形。” 谢恒赶紧接话:“对!景轩他不是一般的特种兵!一般找他出任务就是不需要留活口,任务的难度系数虽然高但内容比较单一,不过景轩的工作能力强,有的是方法完成任务,所以组织上对他就比较放宽要求。只要实力足够强悍在任何地方都能得到特权。” 谢恒的最后一句话得到了柳钰、祁阳的高度认可。 的确,各个领域都是这样,只要能力足够出众,都能得到特权。 柳钰和祁阳看着宣景的眼神简直在冒光。 他们生活的圈子里不乏有钱人和高知分子,但是像“景轩”这样的人他们从来没接触过,但却是他们年少时共同有过的幻想!很多男人小时候都有一个当兵梦,至于特种兵那基本是做梦都不敢想的。 杜琳一下子就觉得自己看过的小说中那些长相能力成正比出众的特种兵男主都有了脸!以前她还能理智地考虑有这种从事极度危险工作的男朋友可能不太好,就算很帅,也有钱,但不稳定啊,男朋友一去执行任务不是就得提心吊胆的?又是聚少离多,换成她的话大概不会选择这样的人做男友。 现在杜琳才知道自己的想法多可笑,之前还能保留理智思考那些是因为她所想象到的男人的帅的程度不足以让她失去理智。但见到“景轩”,才让杜琳知道原来自己的想象力也是有极限的,而“景轩”的帅就轻而易举突破了她的极限。 要是男主换成“景轩”,理智是什么东西?跟他吵个架她都要给自己两嘴巴子好好反省! 当然这些也就是玩笑地想想。在感情上杜琳比较倾向于一见钟情,而这个“景轩”尽管帅得惊天动地,但的确没让她有来电的感觉。 一时间,不管是柳钰、祁阳还是萨纳尔,都成了宣景的迷弟。 谢恒想起半夜守夜时萨纳尔还说自己是他最佩服的人,结果天还没亮这个“最佩服”的对象就换人了。 柳钰好奇地问:“你们认识多久了?” 谢恒:“八九年了。” 祁阳惊呼:“居然这么长时间了!那不是在景轩还不是特种兵的时候你们就认识?” 谢恒继续发挥自己的编剧才能:“没有,他是被特招的,比较早。” 杜琳:“那是不是快退役了,好像特种兵的服役年限就只有十年吧?” 谢恒:“景轩情况特殊,一般特种兵光是体能训练加上技巧学习就要五年到七年时间,不过景轩训练的时间比较少,他刚被招进去的时候身手就已经超过很多比他年纪大的人。” 祁阳和柳钰、萨纳尔又齐齐发出惊呼,看向宣景的目光近乎膜拜! “行了,聊天就到此为止了,咱们也该继续上路了,对于景轩的加入大家没有意见吧?” 祁阳:“傻子才会有意见!有景轩在那就相当于带了一件人形杀器啊!咱们这安全指数蹭蹭上涨!不用他做什么,就在边上站着我就有安全感!” 柳钰:“出息。” 祁阳:“你敢说不是?” 柳钰转头看向宣景:“欢迎加入。” 宣景:“谢谢。” 祁阳咬牙。 众人收拾好行礼继续前行。 不过因为多了宣景,骆驼就不够了。只能把原本驮着物资的一头骆驼拉出来用,将骆驼身上背着的物资平均分配到其他骆驼身上,这样每个骆驼身上增加的重量不多,影响不大。 一晃走了半个多月,而且前几天在某个小湖泊补充的的水又快喝光了,烈日当头,风沙弥漫,触目所及除了沙子还是沙子,别说一点点跟遗迹有关的东西,就是那些一丛一簇的沙地绿植都看不到了,众人的心态都有些不稳。 谢恒摸出水囊,仰头倒了半天一滴水都没有。 宣景驱赶骆驼走在谢恒身边,将自己的水囊递过去,“喝光。” 谢恒眯着眼睛有气无力地看着宣景:“那你呢?” “我不渴。” 宣景面色如常,但如果那嘴唇没有发干起皮的话,谢恒可能就信了。 最后谢恒就只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 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找到地方,在找到地方之前也不确定还能不能遇上湖泊,每一口水都可能是救命水,哪怕嗓子冒烟儿,还是得尽量忍着。 谢恒往前赶了两步,到正在依据沙丘走向判断方向的萨纳尔身边。 萨纳尔的情况比其他人好些,跟宣景差不多,虽然也已经嘴唇干裂,但精神不算太差。 “水源和山脉,你能先找到哪个?” 萨纳尔挠挠头,“应该都快了,按理来说山脉应该就在附近,海子应该也就在附近。这里的沙势变化不大,即使海子能移动也不会跑太远。” 海子就是沙漠中的湖泊,在地势低洼处形成的水坑。之所以叫海子主要原因在于这不是淡水坑,而是咸水坑,不能过多饮用,真要喝很多的话就需要做特殊处理。 在风力作用下沙丘会移动,因此会带着海子移动。不过塔川安吉沙漠的地下水储备丰富,很多地方都有暗河支流,气候情况也比一般的沙漠好些,所以这种沙漠中的湖泊数量也比一般的沙漠要多,不然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他们过得会更加辛苦。 闫曼半死不活地趴在骆驼上,听到萨纳尔的话,有气无力地微微撑起上半身,不满地说:“那么大的山脉,要是就在附近的话怎么可能看不到?你骗谁呢?老实说你是不是找不到方向了?告诉你别逞能,找不到了赶紧说,别害我们!” 祁阳:“你能不能闭嘴?” 闫曼眼睛一下子就湿了。她的水两个小时前就喝完了,极度的口渴加上一直找不到地方的烦躁,以及不确定能不能在短时间内找到水源的焦虑让闫曼一整个忍不住了,哇哇哇地哭起来。 杜琳听着哭声更加烦闷,尽量耐心劝闫曼不要哭但收效甚微。 柳钰冷冷说:“哭会加速你的体力消耗和体内水分流失,如果你哭虚脱了我们这里没人有力气管你。” 闫曼的哭声瞬间止住,但还是抽抽噎噎的,“那、那不是还有景轩吗?我看他的状态还不错。” 祁阳冷笑:“那你就没发现景轩的注意力都在老大身上?我估计你就是晕过去他也未必会管你,更可能的是保留体力以便老大身体不舒服的时候能及时做出反应。” 闫曼不说话了,但不满都写在了脸上。 作者闲话:【多谢kissmeimei送的礼物~Thanks~~】 第五百七十八章 年纪很大? 燥热会放大所有的负面情绪,弥漫在众人中的气氛越来越低迷,甚至开始有些死气沉沉。 这时候又刮起了风,又硬又热的沙子被卷起来重重拍在脸上身上,众人不得不顶着炎热重新戴上护目镜系好围巾。 逆着风不知道走了多久,即便坐在骆驼上,柳钰他们也都给感觉快到体力和精神的极限了,连骆驼都开始疲惫。最后柳钰他们已经趴在骆驼上进入半昏迷状态。 谢恒又渴又累,头还很重,意识逐渐模糊,上半身摇摇晃晃,下一刻身子一歪直接从骆驼上摔了下去。 他们走在沙丘上,谢恒掉下骆驼后就滚了下去。 宣景在第一时间发现,直接从骆驼背上纵身一跃扑向谢恒。 打出来的提前量刚刚好,宣景抱住谢恒的同时将人紧紧护在怀里。抱成一团的两人一路滚下去。 到停下来的时候,谢恒除了身上一点点酸痛之外并没有其他不适。宣景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护着他的脑后,他半点都没磕着碰着。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谢恒紧张地上下检查,恨不得扒了宣景的衣服看看里面。 “我没事,”宣景抓住谢恒的手,“你有没有受伤?” 谢恒:“你把我护得那么严实我能受什么伤?” 宣景笑起来,“那你现在可以看看身后了。” “身后?”谢恒狐疑着转头,一片清澈的湖泊就这样毫无预兆地闯入视线中。 “我滴个乖乖!”谢恒转过脸扯着嗓子朝上面的人喊,“这里有水!” 半昏迷的众人都被谢恒一嗓子喊醒了,主要是“水”这个字眼太能刺激人。 众人一边连跑带滚地冲下来一边竟然还有力气欢呼,之前的颓废和死气沉沉一扫而空,哪怕还没喝到,只是看到有这么一个湖泊,就已经觉得整口渴有所缓解,精气神都上来了。 祁阳兴奋地拍了一下谢恒的肩膀:“老大,你这一下可摔得好啊!”谢恒摔下骆驼的时候他刚好半睁着眼看到了,只是当时实在来不及救人。 谢恒挑眉:“那下次换你摔?” “咳咳!”祁阳又去鼓励地拍萨纳尔的肩膀,“归根结底还是萨纳尔的本事,是他带我们找到的水源,老大你这就是运气好碰上了。” 柳钰扶了下眼镜:“老大有没有受伤?” 祁阳:“明眼看就知道没事,你这样问会显得我很不关心老大似的。让我很难做知道吗?” 谢恒:“我没事,放心,赶紧补充水吧!” 杜琳:“还是景轩厉害,第一时间就扑过去护住老大!” “就是就是!”祁阳激动地说,“我现在想起来这一幕就兴奋,景轩从骆驼上纵身一跃那一幕真的太帅了,我都要怀疑那是不是轻功!而且提前量打得那么精准,一下子就抱住了老大,要是换成我来,就算能从骆驼上扑下去也不一定能那么准!” 柳钰:“确实厉害!” 谢恒:“那是,他那身手,论单体输出,别说能赢过他,能跟他打成平手的都少。” “都是因为老大把水分给我和闫曼才会导致自己不够喝的,”杜琳歉意地看着谢恒。 她和闫曼的水喝得最快,老大就把自己的水分给了她们些,不然后面肯定也不会意识恍惚地从骆驼背上摔下来。 谢恒:“不怪你们,后面景轩有给我水,是我没喝。” 杜琳:“那你也是担心景轩后面水不够喝才没喝的。” 祁阳:“真要这么说那也不怪你,都怪闫曼,是她稍微渴一点都忍不住,早早就把水喝完了,又从你那匀过去不少,所以才会那么快喝完。” 被最终归到责任的闫曼这会已经在湖边喝起水,丝毫不关心谢恒和宣景有没有受伤,只想着自己洗脸喝水痛快。 祁阳冷笑着说:“这倒是让她给我们试试有没有毒了。” 噗! 闫曼刚喝进去的一大口水就这么吐了出来,“有、有毒?沙漠里的水还可能有毒?” 祁阳:“为什么不能?你二十分钟后还活着我们就可以喝了。” 闫曼都急哭了,求助的目光看向萨纳尔。 萨纳尔叹气:“没有毒。” 闫曼抹了把眼睛,脸颊一鼓一鼓地气呼呼地说,“人家以后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祁阳受不了闫曼这生气都要做作的样子,冷冷回怼:“”人家”相不相信我跟你有什么关系?” 闫曼哼了一声,但这一次却长记性没有再跟祁阳呛声。 萨纳尔:“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吧,骆驼也累了,补充好水,吃点东西,正好这里有这么高的沙丘,能挡挡风。等一会体力恢复得差不多了再继续走,山脉应该就在这附近。” 这一次再听萨纳尔这么说,众人终于有了又见到希望的感觉。 之前萨纳尔说水源应该就在附近,山脉也在附近,大家又累又渴又燥,还什么都看不到,自然心有怀疑,还但现在水源果然找到了,就让他们觉得找到山脉也快了。 喝了水吃了点东西,休了十多分钟,众人的脸色都好转了很多。 闫曼避着众人从自己随身带的小包包里拿出小镜子照了照,捋了下头发,又拿出润唇膏在嘴唇上涂了涂,确定自己的形象看起来很不错之后才收起镜子和唇膏,起身朝着宣景那边走过去。 谢恒正在和萨纳尔商量接下来的路线,宣景一个人坐在湖泊边的一簇杂草旁,眼睛看着不远处的谢恒。 “嘿,你好。” 宣景抬头。 闫曼将脸颊边的头发约在耳后,坐在宣景身边。 “我听说了你救下老大的事,当时我已经昏过去了所以没亲眼瞧见,但听他们形容就能想象到,你真的很厉害!也谢谢你救了老大。” 宣景皱眉,却没有说话。 只是转过头继续看着谢恒那边。 闫曼注意到宣景的视线,不甘心地咬了咬牙。 “那个……你是特种兵,还是执行特殊任务的,一定很危险吧!别人都只能看到你光鲜的一面,却没有想过在背后你要付出多少,要经历多少危险!” 宣景眉头皱得更深,却还是没理会闫曼。 闫曼却没放弃,抿了抿唇接着说:“我、我能想象到你的辛苦,不是只看得到的你光鲜。” 宣景还是毫无反应。 闫曼脸红:“我不是想表示我很特别,只是就事论事。你跟老大虽然是多年好友,但老大那个人啊,做学术研究是一把好手,但在生活上就比较粗心,他未必注意到你受了多少苦,你别介意。” 哪怕这一番话声情并茂,宣景依旧充耳不闻。 闫曼的表情微微僵硬,心里有些烦躁,用几秒时间重新调整好了心态,微笑着继续说:“景轩,你的这个姓氏很稀有哎!你是哪里人啊!会不会古时候某个大人物的后代?你家里还有兄弟姐妹吗?要是独生子的话的爸妈应该很难同意你从事这么危险的职业吧?除了担心你的安慰,父母年纪大了没有儿女照料也不行。” 宣景仍然没有回答闫曼连珠炮似的问题,只是眼中的冷漠和不耐越来越重。 闫曼不甘心,但又想着这也正常,对方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不会像普通人一样答话也无可厚非,要是她问什么对方就回应什么那才不对。 那时候第一眼见到这个“景轩”,她就有种强烈的感觉——对方绝对非富即贵! 她也见过一些有钱人,在那些人身上有和“景轩”身上类似的一些特质,但“景轩”身上的特质更强! 闫曼双手拖着下巴一脸天真:“我不是独生女,底下还有个弟弟。不过我不是扶弟魔!我爸妈重男轻女,倒是想让我帮我弟弟,但我说如果我能靠自己那么他也能。让我牺牲自己去帮他是不可能的!就算将来我结婚嫁了人,我也不可能成天拿婆家的东西去补贴娘家,用婆家的人脉和资源帮扶弟弟。” 即使宣景自始至终都没有给闫曼期待中的反应,但却好像并不能浇灭闫曼想要跟他说话聊天的热情。 闫曼又说了很多话想要引起宣景的注意,但奈何宣景仍旧好像没看她一个大活人在这里一样,也没有回应过一个字。 闫曼明显感觉到了宣景的冷淡,对方甚至没有因为她是女孩子而稍微收敛一下冰冷的态度,眼睛还看着谢恒那边。 闫曼心下恼火,赌气地说:“你知道老大有个年纪很大的男朋友吗?” 这一次宣景终于回头,“年纪很大?” 闫曼忍着心中得意,故作不懂地说:“是啊,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找个年纪那么大的,不过对方很有钱,我们这次出来考察的大部分资金都是他男朋友赞助的,哎呀我不是说老大拜金啦,就算年龄跨度大也有真爱的嘛,可能老大就是比较喜欢年纪大的也说不定,” 宣景挑毛:“他男友比他大多少?” “这个说不大好,估计得大个三四十岁吧!你们是认识这么多年的朋友,他都没告诉你自己交了男朋友吗?” 第五百七十九章 很大 闫曼表情平淡,心中却无比兴奋,认定谢恒不告诉“景轩”是因为对“景轩”有意思,但“景轩”只把谢恒当兄弟,所以谢恒才只能一边跟有钱的老头子在一起,一边继续以“朋友”的身份留在“景轩”身边试图潜移默化地让对方喜欢上自己! 宣景:“你见过谢恒男朋友?” 闫曼摇头。 宣景:“那是他跟你说他男朋友比他大三十多岁?” 闫曼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但还是摇摇头。 她倒是想说自己见过或者听谢恒说过以增加她话的可信度,但问题是这种谎言太容易被戳破了,谨慎起见还是别这么说。 “那你是怎么知道他有个大他三十多岁的男友?” 闫曼有些支支吾吾:“他、他男朋友很有钱,超级有钱!能有钱到这种程度……不就只有老头子……”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大概也就只有她自己知道说了什么。 宣景没再说话,但这种沉默的反应却更像嘲讽。闫曼的脸上有种比被扇了一巴掌还火辣辣的感觉。 看谢恒和阿萨尔说完话,宣景就立刻起身上前,将已经盛满了水的水囊递给谢恒。 看到这一幕,闫曼站起来生气地踢了一脚沙子。 正好有一部分沙子被踢到不远处的祁阳身上,很不巧,祁阳嘴里都飘进去了些。 “呸呸呸!”祁阳站起来怒吼,“闫曼你是不是有毛病!” 闫曼被祁阳吓了一跳,背着手模样还挺委屈,“你吼什么?我又不是故意的。” 祁阳:“那我现在要是给你一脚我能不能说是我脚底打滑也不是故意的?” 闫曼吓得立即后退好几步:“你都这么说了那肯定是故意的。” 祁阳冷笑:“这会倒是挺聪明不装傻了!” 闫曼目光闪躲:“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还装?你刚刚跟人景轩说的我都听到了,我没出声是因为我知道人家景轩有脑子肯定不会相信你的话,就你不自知,以为自己能一边说老大坏话一边隐藏得很好不会让人发现,真是愚蠢又搞笑。景轩最后连搭理都懒得搭理你,你应该明白什么意思吧?就你那点小心思能瞒得过谁啊?还真当别人都是傻子。” 闫曼脸都憋红了,“我没有说谎,谢恒他……” “你觉得景轩跟老大关系那么好,甚至因为担心老大在沙漠应付不来就推了工作直接过来,他会不知道老大有男朋友?你抱着险恶的用心自以为能给景轩留下天真的印象在那搬弄是非,看不出来人家只当你是丑人多作怪?而且如果景轩男女不忌,有老大珠玉在前,你以为你这死鱼眼珠子能越过老大入了景轩的眼?” 闫·死鱼眼珠子·曼直接气哭了,呜呜呜地跑开。 但就算是在这种状态下,那小跑着离开的姿势也好像精心设计过的一般,每一个动作都透着矫揉造作的劲儿。 祁阳翻了个白眼才开始拍身上的沙子,一边拍一边骂骂咧咧。不过到底是文明人,骂人没带脏字儿。 谢恒注意到祁阳和闫曼那边的动静,偏过头去看:“怎么回事?闫曼又招惹祁阳了?” 宣景:“那个女人似乎让所有人都不待见。” “之前小姑娘不是这样的,”谢恒叹气,说到这点就头疼,“我之前看面相的时候觉得小姑娘还不错,只能说人心易变啊,如果当初的闫曼是这个面相,我说什么也不可能招她进来。” 宣景知道谢恒说的“面相”不是长相,大概在普通人看来这女人这两年的长相都没什么变化,但谢恒看面相却能发现对方的心性和运势都发生了改变。 “那等回去之后就把她踢出去、。” 谢恒失笑:“哪那么容易?虽然她目前在小组里没什么贡献,但也没有犯下大错,不能无缘无故将人从项目中赶出去。” 宣景:“想找,总会有。” 谢恒挑眉:“你不会是想运用你的”钞能力”吧?真没必要浪费这个钱。她现在虽然挺欠欠儿的,不过倒也还没有给项目进度拖后腿,而且不管她怎么闹腾,其他人都不会买她的账,就连杜琳现在都不怎么搭理她了。她爱咋样咋样,有时候看她闹腾还会觉得很搞笑,就当偶尔看看表演放松心情。” 就跟祁阳说的一样,每一次闫曼作妖的时候也就她自己以为自己的表演天衣无缝,别人不是瞎子就是傻子,看不出来她的别有用心,实际上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只是懒得揭穿她罢了。 宣景:“这个项目耗费了你很多精神,不应该让一颗老鼠屎坏一锅粥,毁了你的心血。但凡她有一点点影响项目进度,又没有实质性的贡献,我都会把她弄出去。” 谢恒想了想,最后点点头。 不说别的,如果闫曼真的没有一点作用,那继续将她留在组里就是对其他人的不公平。 之前整理资料的时候他虽然没说过什么,也没对几人做的事情过问太多,但每个人做了什么事做了多少事他都清清楚楚,自然也就知道闫曼一直都在磨洋工。 先前的准备工作男生为一组女生为一组,闫曼一直在占杜琳的便宜,事情没做多少,但是汇报的时候却抢着说,好像事情都是她做的一样。杜琳不跟闫曼计较是杜琳大度,但谢恒清楚,合作整理的报告是闫曼交给他的,但报告风格却是杜琳的。 谢恒越想越觉得宣景说的对,这次来沙漠就当是给闫曼的最后一次机会,她可以有点小脾气甚至作点小妖都行,只要不给他们造成负面影响,同时能稍微发挥一些作用,有点贡献,哪怕是后面找到遗迹时能主动认真做事,他都会继续留着她。 休息过后,众人继续上路。 找到了水源大大增加了众人的信心,让众人相信他们要找的山脉也一定就在附近,可能是风沙太大暂时遮掩住了而已。 然而再次走到天黑,却还是一无所获。 柳钰:“咱们是不是在附近兜圈子兜了将近一个小时?” “兜圈子?”闫曼直接尖叫起来,“那我们是迷路了?怎么会迷路?你怎么带的路!” 最后一句话闫曼带着满满的火气冲着萨纳尔喊道。 萨纳尔挠挠头,“按照路线走就是这附近没错,鄂伦羌山脉应该就在这附近。” 将谢恒他们团队的调查结果和当地失落的月之城的传说结合在一起,得出的结果就是想要找到月之城,就要先找到鄂伦羌山脉。 鄂伦羌山脉就不是传说中的东西了,就是塔川安吉沙漠中的一条不算很高的山脉,只不过隐藏得很深,在偌大的沙漠中没头没脑的寻找,就算有中彩票的运气也不一定能找到。 鄂伦羌有隐藏的地理优势,还有常年风沙弥漫的掩护,所以即使鄂伦羌山脉在整个塔川安吉沙漠中几乎横贯南北,也不能轻易被发现。 根据谢恒查到的资料,有记载的找到鄂伦羌山脉的记录就只有两次,第一次是巧合,更巧的是第二次也是巧合。但还好第二次拍了照片并保留下来,成为了寻找巴丹林顿的珍贵资料。 不过既然找到了,那至少证明这地方真的存在。虽然凭借实力寻找起来很有难度,但这就是谢恒他们的的工作。 宣景:“天黑了,要赶快搭帐篷。” 谢恒:“那就赶紧搭吧!明天早起再继续找!” 闫曼:“都迷路了还找什么?” 祁阳:“只是暂时还没找到,你能不能别添乱?不想干活就一边呆着去,别在这妨碍别人!” 闫曼怂怂地小声哼了一声,“是你让我在一边儿呆着去的,我走了,你可别叫我。” 祁阳懒得搭理闫曼,打开行李背包开始忙活。 谢恒淡淡往那边扫了一眼,摇摇头。 柳钰刚刚整理了背包,一抬眼就看到一座已经搭建好的帐篷就立在不远处,再偏头一看,果然是景轩。 柳钰走过去看了看,说道:“你这速度也太快了。” 宣景:“还好。” 为了节省空间,帐篷都是双人的,之前谢恒跟萨纳尔一个帐篷。 这会宣景的帐篷搭建好,谢恒直接钻了进去。 柳钰看了一眼,转身去跟祁阳搭他们的帐篷。 祁阳笑道:“怎么?去取经了?有没有学到什么经验?” 柳钰:“有些经验学不来。” 祁阳耸肩:“那倒也是,特别是那哥们儿不是一般人,做特种兵的,野外生存都得是好手!我这快弄好了,你去帮琳姐。” “琳姐那边不用我我才过来的。” 祁阳闻言抬眼看杜琳那边,后者已经在弄最后一步,估计一会比他还快弄完。 祁阳朝着杜琳喊道:“琳姐威武!” 杜琳抬头对他们笑了下。 祁阳接过柳钰递过来的工具小声嘀咕:“作为小组里唯二的女生,琳姐得跟闫曼那个女人在一起真是受委屈了。” 闫曼什么都帮不上,还爱挑刺儿找麻烦。别的也就不说了,就搭帐篷这种本该相互合作的事她也能躲就躲。又不多费精神力气,她这都可劲儿偷懒,到后面还能指望她做什么? 柳钰:“如果闫曼继续这样,估计回去后谢恒就会将她踢出去。” “真的?我看老大脾气好,又不爱计较这些,说不定还能忍着闫曼,你觉得闫曼被踢出去的可能有多大?” 柳钰看了眼不远处的宣景,“很大。” 第五百八十章 流沙 萨纳尔也已经搭好帐篷,眺望着远处的天空,眉心浮现一抹忧色。 吃饭的时候萨纳尔特意提醒所有人一会睡前再检查一下帐篷,说今晚的风沙可能会比较大,虽然他们选择搭建帐篷的地方算得上背风,但仍然要小心些,以防万一,必须要确保帐篷的牢固。 而且这么大的风沙,除了天气之外基本不会有别的危险,晚上外面估计也待不住人,就干脆不安排人守夜了。 闫曼有些害怕,她缩了缩身子跟杜琳说:“琳姐,我胆小,你……你能不能保护我?” 杜琳:“不用我主动保护你,有危险你会把我推出去的。” 闫曼顿时脸色一白,“琳姐……你说什么……” 杜琳:“遇到景轩那天,那条沙蛇原本要攻击的是你,你躲开的同时还把我推了出去,别人离得远都以为是我自己脚下不稳被吓到趔趄了一下,但我自己还能不知道?你不会以为我真能大度到连这都不计较吧?那不是大度,是傻,可惜我不傻。” 闫曼的脸色又白了一分。 当时她是那么做了,事后也很后悔害怕,担心杜琳会告诉其他人。可杜琳没有说出去,对她的态度也依旧没什么变化,久而久而她就真以为杜琳慌张之下没发现是自己推了她。 “你、你既然知道是我……为什么还……那时候我水喝完了,你还分了我一半。” 杜琳冷笑:“你还真是不要脸,那是我分给你的?明明是你自己说水喝完了往后就直接抢走了我手里的水囊倒出去一半。我当时是又累又渴没有力气跟你抢而已。” 虽然已经平安度过缺水的危机,但只要一想到自己忍着嗓子冒烟的痛苦省下来想留着实在熬不住的时候在喝的水,就那样被闫曼给分走一大半,杜琳仍然气到浑身发抖。 她对闫曼的态度是没什么变化,那是因为她在忍着火气,不想在如今寻找巴丹林顿部落并不顺利的情况之下还给大家添麻烦,让大家为她的事情分心,等回去之后她自然会把这件事告诉谢恒,要求一个处理结果。 她也不是没有证据,此时此刻她口袋里的录音笔就开着。 闫曼慌了:“对、对不起,我当时真的是太害怕才会把你推出去,那只是下意识地举动,我不是故意要害你。” 杜琳:“当然,你要是故意推我出去就是故意杀人,不过就算是下意识的也很恶心,不管当时站在你身边的是谁都会被你”下意识”地推出去。谁的命都没你的命重要。考虑到自身安全,见死不救可以理解,但为了自己安全推别人去死,不管是不是”下意识”,都恶心至极!而且你抢我的水总是故意的,难不成你还想说是你当时太渴了,”下意识”地抢了我的水?” 闫曼眼底淌着泪:“我看你一直没喝多少水,水囊里还剩下那么多,就以为你不渴……” 杜琳冷呵一声,彻底无语。 她实在不想跟闫曼说一句话了,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这个女人脑子有病又恶心?反正录音笔已经录到证据,她实在不想继续委屈自己被闫曼的三观荼毒,回去之后必须跟老大要求把闫曼调出小组。 看杜琳一言不发地转身进了帐子,其他人的目光也投了过来,像是在奇怪她们之间是不是闹矛盾了,闫曼脸上一热心中一慌,丢下吃了一半的罐头也钻进了帐篷。 谢恒等人看着那被丢弃在地上沾满了沙子的罐头,脸色都相当难看。 最难看的要属萨纳尔。 在沙漠里行走食物和水是多么的珍贵,怎么能说丢掉就丢掉?那肉罐头用水冲一下应该也能吃,但在现在他们的储水量已经不多的情况下,用水去清洗罐头那更是不可能,这还剩下一半的肉罐头只能就这么浪费了。 祁阳差点忍不住爆粗口。 柳钰面无表情地拿出手机对着地上沾满了沙子的肉罐头拍了张照片。 祁阳:“你拍这干啥?” 柳钰:“下次吃饭的时候只发给闫曼原本食物量的一半,如果她问原因就给她看这个。” 祁阳对柳钰比起大拇指。 谢恒没有说话,但对于是否要让闫曼继续留在小组中的事,他心中已经有了大概偏向。只看接下来闫曼的举动是让他继续往那边偏,还是能稍微板回来一些。 吃完东西,所有人都进去帐篷。 众人的帐子比较集中,在帐子的周围堆了大半圈荆棘,连着后面的山体岩壁将形成了一个圈子,将所有的帐子围在里面。之前搭帐篷的时候宣景在周围发现了不少荆棘从,就用随身带着的长刀砍了些,做了这个天然的保护圈。没有人守夜,有这么一层荆棘保护圈也是为了防范。 帐子里。 谢恒窝在宣景怀里一时没有睡着,他看到了放在宣景另外一侧的刀,也毫不怀疑一旦出现危险,宣景一定会在第一时间醒过来并瞬间横握长刀挡在他身前。 “看你在沙漠里这么适应,以前应该有类似的经验。” 宣景:“我不记得了,但你说曾经多年镇守北境,那确实有可能是那些年积累的经验。” “肯定是了,你常驻京城那年就是我们相遇的那一年,之后除了最后那一战你就很少回北境。”谢恒又往宣景怀里蹭了蹭,“有时候我想着你失去记忆算得上最好的一点就是你不会怀念之前的朋友。” 宣景搂紧谢恒:“我是在没有失忆的情况下决定来找你,所以这是我的选择,即使恢复记忆我也不会因为要一直留在这边而后悔。” 谢恒吸了吸鼻子:“我当然知道,但还是希望以后有机会能两全其美。你等着,我一定会努力学习术法,争取早日能再穿越时空,带着你回去。” 宣景:“好。” 谢恒:“对了,你过来找我,那公司那边没人坐镇行吗?” “如果因为我离开一两个月公司就运转不起来,那只能说明我手底下的人都是吃干饭的。工作一定会积压不少,但也不至于少我一两个月就彻底不成。我跟王秘交代了,不重要的事情他来决定,一定需要我来决定的事就往后推,实在推不了的就去找爷爷,” 谢恒松口气,差点忘了还有宣老爷子。 当初宣景被找回来后可是立马被培养然后被火速推上管理人的位置,宣老爷子直接当起了甩手掌柜去享受安逸的退休生活了。 明明还老当益壮、精神矍铄,就是看有人接手就赶紧撒手不管了。 现在让宣老爷子看着点公司的事情,好歹还是自家公司,老爷子应该不至于不管。 “那苏杭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 宣景摇头,“我走的时候还没有其他消息,苏奶奶恢复得不错,网店那边又有个单子,苏杭联系不上你就跟我说了,我告诉他跟买家说可能要等上两个月,能等就等,到你回来再看,不能等就另请高明。” 谢恒:“是我的疏忽,没跟苏杭交代清楚。他知道我要出来考察,但不知道要多久。” 宣景笑了笑,“苏杭应该不会跟你生气。” 谢恒啧了一声,“就是知道他不会生气我才更不好意思。” 两人又聊了一会苏杭就睡了。 直到后来谢恒才知道,就是在这段时间,苏杭经历了他一生中最痛苦黑暗的时刻,以至于后来的苏杭性情大变,变到让谢恒再难以想起从前那个坦率赤诚的少年。 第二天一早,众人醒过来后简单吃了点东西就准备动身。 杜琳起来得比较早,收拾得比较快,就想着先过去把荆棘围栏打开。 闫曼一直心慌,想找点事情跟杜琳一起做,企图拉回一波好感,就跟杜琳一起去搬荆棘。 柳钰看到两人一起往荆棘围栏那边走,能猜到她们去做什么,但正因为猜到才觉得奇怪。杜琳做这种事很正常,闫曼这是在搞什么? 祁阳顺着柳钰的目光看过去,冷笑一声说:“八成做了什么亏心事惹得琳姐不高兴了,想要用这种方法补救。” 虽然瞧不上闫曼的做法,但祁阳和柳钰也不可能看着两个女生去搬荆棘他们在这歇着,于是都走过去帮忙。 自然刚搬开一块,四人就发现出大事了——他们的身体正在以极快的速度下限! 杜琳脸上瞬间血色尽褪:“是流沙!” 闫曼愣了一下,一嗓子尖叫起来! “啊!!!” 谢恒和宣景、萨纳尔都刚好收拾行李,听到叫声一转头就看到——好家伙!陷进去四个! 萨纳尔第一时间从骆驼身上的背包上取下一大捆绳子,拽出一头,将卷起的部分朝着四人扔过去,喊道:“都攥好绳子!” 随着四人一开始本能地挣扎,周围的流沙流动也越来越快,逐渐显现出流沙的范围比他们想象的还大。 明明昨天还是正常的沙地,看来是昨晚的大风沙造成的。 谢恒:“不要动!放松!越动下去得越快!” 其实几乎在谢恒喊出这句话的同时,懂得常识的杜琳和柳钰、祁阳已经停止动作了,尽量放松并尝试躺平身体。 在还没有陷得太深的时候这么做完全有机会自救,但奈何现场还有一个猪队友。 第五百八十一章 辩论输了 明明应该能看到身边的人都已经不动了,而且谢恒也大声提醒不要使劲儿挣扎,但闫曼就像又聋又瞎,看不见听不到,就自己在那一边尖叫一边使劲儿挥动手臂左摇右晃地企图从不断下陷的沙地中挣扎出来。 四个人都握住了绳子,他们之间的距离也不远,即便杜琳他们三个能保持冷静不挣扎,但经不住闫曼一个人发挥出了四个人的动静,不仅她自己下陷得越来越快,还拖累边上的三人也开始加速下陷。 祁阳牙龈都要咬出血了:“闫曼!我他妈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的!你给我等着!但凡我能活着出去我他妈非得揍你一顿!” 要是换成平时,闫曼大概已经被祁阳骂得噤声了,但这会她实在太害怕,耳边能听到祁阳的声音,但几乎听不清祁阳在说什么,就像之前谢恒喊的话一样,主要还是被她的尖叫声给盖住了。 萨纳尔和谢恒他们在上面拽着绳子,想要使劲儿将祁阳他们拉上去,但又闹又叫的闫曼实在太碍事,四个人的重量本来就很大,她再这样挣扎下去加快流沙的速度,到时候想要把四人拉上来几乎不可能。 就在祁阳他们几乎要绝望的时候,宣景抽出带着刀鞘的长刀,甩出一截刀鞘增加整体长度,对着闫曼的脖子劈砍下去。 闫曼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就瞬间昏死过去。 所有人都看愣了,还是宣景反应快,让离闫曼最近的杜琳用绳子在闫曼腋下缠上两圈,之后其他人再抓紧绳子。 杜琳捆好了闫曼,其他人也抓紧了绳子,谢恒他们就在上面拽。 没有了闫曼的挣扎,即使他们一半的身子都已经陷阱流沙里面,最终还是被谢恒他们拉了上去。 躺在地上的几人感受着死里逃生的刺激和喜悦。 祁阳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我的妈呀!这算不算死过一回!” 萨纳尔在边上皱眉:“不要说这种话,不吉利,阎王爷听了会以为你在跟他叫板。” 祁阳哈哈大笑,“百无禁忌啊!百无禁忌!” 杜琳:“也还好陷下去的是我们,要是换成你们三个陷下,我们可能都没有办法把你们拉上来。” 祁阳:“那肯定的,三个货真价还实脱衣有肉的老爷们儿,得多沉!闫曼就甭指望了,咱们三个估计没那力气。” 宣景再次抓住了重点:“你见过谢恒身上的肌肉?” 祁阳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是个简单的问题,他却有种浑身冒冷汗、脊背发凉的感觉,并且本能又下意识地坚定回答:“那肯定没有!我就是猜的,老大力气一直不小。” 宣景点头,谢恒扶额。 萨纳尔:“我感觉自己都没怎么使上力气,景大哥的力气是真大,他差不多一个人就能把你们都拉上来!” 祁阳再次感叹“景轩”能来找谢恒真是他们所有人的福气! 柳钰扶了扶自己那流沙都没有卷走的眼镜:“如果是他们三个应该可以自救。” 杜琳和祁阳沉默了,不得不承认柳钰说的还真没错! 但其实本来他们三个也可以自救,都是被闫曼给拖累了! 想到闫曼,祁阳又是气不打一处来! 不过现在看都闫曼躺在地上身上还捆着绳子没醒过来,他又没那么生气了。 其实在“景轩”动手之前他就想着要不要把闫曼给打昏,但他实在缺乏这方面的经验,不知道打哪好,首先考虑的是脑袋,可又担心把握不好分寸直接给打出什么毛病来。不过性命攸关,要是最后“景轩”没出手的话他大概真会打昏闫曼。 只是没想到“景轩”出手会那么快,而且跟武侠电视剧里的那些高手似的,真的劈脖子就把人给劈晕了。 换成他的话大概会先来个类似于“再动打昏你”的警告,如果对方不听话再动手。哪怕做不到将对方打昏但至少有个震慑作用。“景轩”确实比他直接多了,不愧是特种兵!关键时刻就是这么干脆利落! 经历了一场劫后余生,众人刚要松口气,就发现收拾好的背包少了两个。显然是被刚刚的流沙给吞没了。 想要找回来肯定不可能。 宣景:“重新分配一下物资,按照人数分好,不能都放在一起。” 萨纳尔点头,“对,重新分配基本物资,每人一包,要是有一个人的不小心丢了,其他人还能匀一匀。” 谢恒:“先挪到安全的地方,这附近说不定还有流沙坑。” 众人转移了地方,祁阳背着晕倒了的闫曼,一边走一边跟柳钰强调,“再有下次就该换你了啊!别逮着我一个人。” 柳钰此刻发挥出了高超的演技饰演一位聋哑人。 来到安全的地方,众人开始重新分配基本物资。 每个人的背包里都放了食物和水,所有人都要看好自己的背包。装不下的食物也分成了几分放在驮着行李的骆驼身上。 刚分配好物资闫曼也醒了,听杜琳讲了事情经过,摸了摸仍然十分酸痛的脖子,有些埋怨地看了一眼宣景,心想要让她保持安静的话跟她说就行了,完全没有必要打昏她嘛,她又不是听不进去话的人,而且就算要敲昏她真有必要用那么大的力气?这下估计要疼上好几天。 而这些话闫曼自然也就只敢在心里想想,可不敢到宣景面前去放肆。 经过被打昏这一遭,闫曼也充分认识到这个“景轩”绝对是自己认识的所有异性中最不会怜香惜玉的一个吗,没有之一。看来想要跟这人拉近关系的行为得缓一缓,万一要是真把对方给惹不耐烦再给自己一下子可怎么办? 拿到自己的物资包,闫曼掂量掂量,又怀疑地看了眼其他人的,低着头嘀嘀咕咕地说:“我怎么觉得我的背包比你们的都轻啊!是不是给我放少了?” 祁阳:“就冲你之前把肉罐头吃了不到一半就直接扔掉的行为,就只分给你一半物资都是应该的,但现在还是公平分配,每个人的都一样,你也别想着翻看我们的包检查,信就信,不信就不信,谁惯着你!” 闫曼紧紧抓着自己的包神色委屈,转头去看谢恒,也不知道是想谢恒这个组长给她撑腰还是想向谢恒求证自己分到的物资是不是跟其他人的一样多。 然而谢恒根本没搭理她,跟萨纳尔说了两句话后就招呼大家动身。 闫曼心里的委屈更甚,眼泪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感觉好像全世界都欺负她一个人。 众人再次上路。 昨晚的大风沙改变了周围的沙丘,萨纳尔须得重新确定方向。 绕过后面的断壁残垣,众人却在看清前面的景象时都震惊地瞪大了眼! “山脉!”杜琳惊呼,“是鄂伦羌山脉!” 祁阳拿出资料上的照片对比,“是!真是鄂伦羌山脉!” 柳钰激动,扶了下镜框的手都微微颤抖! 他们终于找到了!寻找巴丹林顿部落遗址的敲门砖——鄂伦羌山脉! 萨纳尔双臂交叉于胸前做了个敬神的动作,“感谢月神的指引。” 祁阳笑起来,找到了鄂伦羌山脉,他也终于有心思开玩笑了:“月神指引你什么了?” 萨纳尔:“昨晚的大风沙一定就是月神大人的指引,风沙为我们掀开了挡在鄂伦羌山脉前的阻碍,所以我们才能一转身就看见昨天遍寻不着的山脉。” 祁阳:“可风沙还带来了流沙,吞了我们的物资。” 萨纳尔:“这是用一点物资来换取鄂伦羌山脉,月神大人是要我们明白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想要得到什么多多少少都要付出些代价,白嫖可耻,不可取。” 柳钰小声在祁阳耳边说:“这波辩论你输了。” 祁阳一本正经:“我不是输给萨纳尔的口才,是输给他心中对月神的坚定信仰。” “如果这样想会让你心里好过些的话我没有意见。” 祁阳:…… 闫曼:“那接下来怎么做?不会我们就在这站着等巴丹林顿部落出现吧?” 萨纳尔:“传说中有一句话——”在鄂伦羌的眼中,我看到了通往月之城的天梯”。” 闫曼:“鄂伦羌是山脉,哪来的眼?这传说是不是有问题。” 祁阳:“你能不能闭嘴?人家就不能是拟人或者比喻吗?你初中语文自学的?” 鄂伦羌山脉很长,至少触目所及看不到尽头。他们也不能沿着一边走去找那所谓的眼睛,万一找错了方向就很惨,分开行动也不太合适,主要是担心如果分开得太远会有安全问题。 “大家先四处看看,找找有没有山脉的哪个地方像是眼睛,找到了我们再过去。” 现在众人距离山脉还有段距离,视觉更宽,在这里寻找更方便些。越近反而会越不好找。 众人找了半天,发现了两处像是眼睛的地方。 一处是杜琳发现的类似椭圆形的缺口,两边的山壁远看都向里凹,从形状上来说就是一只竖起来的眼睛轮廓。 另外一处是柳钰发现,那不是一个缺口,而是一处山头上顶着一块放倒的椭圆形巨石,就像是一只眼睛被放在三角架的顶端。 第五百八十二章 天梯 两处地方,为了节省时间,现在也只能分开行动。 谢恒、宣景和杜琳去她发现的那处,其他人去柳钰发现的那处。 祁阳原本还担心杜琳他们三个人太少了,但后面突然想到,有“景轩”在万事ok,反而是自己这边更需要被担心,他们这可还有个闫曼。 众人分开行动,前往两个类似眼睛的地点。 好在这两处地方离得不是很远,还没有相互脱离视线,就是说话肯定听不到,得用对讲机。 很多时候视觉上的误差会让人觉得目的地近在咫尺,但有句方言叫“看到屋走到哭”,意思是已经看到房子,但是要走过去还有很久,得走得累哭了才能走到。 这句话就充分体现了视觉误差让人对眼前的距离造成的误判。 众人足足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终于走到山脉前,然后按照先前的分组去寻找。 谢恒和宣景、杜琳来到那一处像是眼睛一样的缺口前。 走近看,这山脉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大上许多,至少站在面前所能看到的也就面前这一部分。 谢恒往后退了几步,端着手臂摩挲下巴思考。 越看越像眼睛,应该就是这里,但怎么从这眼中看到通往月之城的“天梯”? 那“天梯”到底是什么? 杜琳也一直在苦思冥想却还是没有线索。 谢恒转头看向宣景:“给我充充电。” 宣景半点犹豫都没有,搂住谢恒的腰按住后脑来了个十几秒钟的深吻。 谢恒都被吻懵了,诚然他刚刚是在向宣景索吻没错,这是他以前在古代时候就养成的习惯,后来在现代也跟宣景说过,当他需要头脑风暴的时候宣景就亲他,这能达到类似“充电”的效果,让他以最好的状态去思考。 明明之前都是轻轻亲一下,怎么今天突然这么激烈? 谢恒虽然很享受,但也相当紧张,他还没想现在就暴露宣景的身份! 宣景放开谢恒,薄唇在谢恒的鼻尖上轻轻蹭了蹭,“放心,没人看见。” 谢恒心头一热,这种偷情的兴奋感是怎么回事? 宣景看谢恒的脸越来越红,这才彻底松开手,笑着问:“电充得怎么样?” 谢恒摸摸鼻尖:“过量了。” 宣景笑容加深,眼底的光芒充满掠夺感。 谢恒继续琢么这只“眼”。 巨大的眼睛可以容得下好几个人直接站进去。 谢恒站在最中间,往前面看了看,没什么发现。再转身往过来的方向看,意外在一片沙子之中发现一处凸起的地方,于风沙之中若隐若现,之前有这么个地方吗?还是他看错了?过来的时候都没有注意到。但如果没看错的话,那个凸起的地方正对着他此刻的位置。 谢恒心念一动,立刻朝着凸起走过去。 大约距离缺口有两百米,这么远的距离也难为谢恒能在同色的沙地中一眼瞧见。 谢恒走近看,发现这是一处掩埋在沙地中的形状不规则的大石头,面上较为平坦,像个天然的站台。 露出沙地的部分不足十公分,如果不是昨晚的大风带走了这里的一部分沙子,大概真的不会发现这里还有这样一块石头。 谢恒站在石头上往“眼睛”的方向看,还是没看到什么。 不对啊,难道这个石头出现在这里只是巧合?虽然看起来很巧但然并卵? 谢恒还是觉得不对劲,于是让宣景站到眼睛的中间去。既然是眼睛,只有眼眶不成吧? 由于这个眼睛是竖着的,宣景得横着待住。 好在宣景有武功在身,原地点足而起再在半空中来个空翻,可以让身体横着定格一瞬。 第一次定格谢恒还真有发现,不过时间太短,他还不是很确定,只能让宣景再做一遍。 谢恒给宣景打了手势,宣景重复了一次刚刚的动作。 这一次谢恒果然看到了,就在宣景横向定格的时候,被宣景的身体一分为二的眼睛上半部分看到了一条灰蒙蒙的线,颜色较淡,几乎和背景中的天空融为一体。 而当宣景的身体离开的时候,谢恒的视线将那条线锁定。 原来在那条灰蒙蒙的线下方是一片被风沙侵蚀的低矮山体,跟他们之前搭帐篷的地方有些相似,应该是断壁残垣。人的视觉习惯就是遇到遮挡,就下意识地忽略侯遮挡后面的东西,视线走到了尽头,一般情况下也就不会想着向上看。 而那条线在颜色上又与常年弥漫风沙的天空颜色接近,在视线本来就受到风沙阻挡的情况下就更加不容易发现。 而宣景横过来的身体就像作为瞳仁,很好的帮助眼睛屏蔽掉了一定的视觉阻碍,使那条处于“隐身”状态的线显现在视野中。 谢恒用对讲机叫来其他人,告诉他们自己这里有发现。 众人过来,在谢恒的描述下终于都看到了那条线。 祁阳直呼好家伙,“这视力没有五点零真的很难看到了。柳钰你确定自己看到了?看不到也没关系,我们又不会笑话你。” 柳钰扶了扶眼镜:“我看到了。” 祁阳:“眼镜挺好用啊!” 柳钰:“我不近视,眼镜没有度数。” 祁阳:……骚包! 闫曼:“还是景轩厉害,没有景轩那么做也不会那么快发现。” 祁阳哼了声:“难得你说了句人话,这倒是没错,我们这么多人中除了景轩外肯定没有别人能做到了,到时候说不定只能爬到最上面去,然后找个人腰间绑着绳子慢慢把人放下来,放到中间的位置,保持一下手脚持平。” 柳钰跟着分析:“就算能这么做,被帮着吊到中间的人也需要极好的腰力才能做到。” 萨纳尔:“我倒是可以,但维持的时间不长,而且我绝对做不到景大哥这种。我能空翻,但跳不到这么高,更不能凭借自身的力量确保自己在合适的位置横向展开身体。”停顿了一下,萨纳尔又补充,“就算练一辈子我也做不到。” 如果不是今天确实发生了这种情况,萨纳尔都不会相信真的有人能做到这点,这简直违背常理。 几个男人对宣景的崇拜感又上升了。 谢恒相信这一遭出行考察,不管是否达到寻找古桑国线索的目的,宣景都能收获几个铁杆迷弟。 确定好了方向,众人再次朝着那条被低矮的断壁挡住的灰线进发。 这一次足足走了半天,中午饭都没吃,直到下午三点多,一口气走到那条灰色的线下方。 走到近处才发现这条灰色的线竟然是一座梯形塔,正对着他们的那一边,也就是他们视觉中最先看到的那条灰线实际上是梯形塔两条长边的一条,密密麻麻通往塔顶的台阶,看着就让人眼晕。 祁阳:“难怪传说里面叫通往月之城的天梯,这还真是天梯啊!我这辈子见过的楼梯加起来估计也没有这个长!这没几个胡夫金字塔下不来!” 柳钰:“通往月之城的天梯?难道要进到月之城得先爬到最上面去?” 梯形塔的顶端已经在云层之上,根本看不到最上面到底什么样,可要说上面还有一座城,这也不现实啊!从梯形的结构来看上面越来越小也越来越窄,就是底下最宽的部分也不能容下一座城。 萨纳尔:“我觉得传说里面的天梯确实指的是这里没错,但也可能只是表示这个地方,并不一定要爬。” “不爬的话这东西存在这不就没什么意义了?”闫曼语气有些嫌弃,她觉得萨纳尔什么都不懂,就不该胡乱说话暴露自己的无知。 谢恒冷冷看了一眼闫曼:“你学考古这么多年,就没听过疑冢?” 闫曼不说话了,低着头后退两步,好像谢恒会打她一样。 柳钰被谢恒的话点拨,点头表示认同:“巴丹林顿部落遗址绝对不可能在上面,不然就根本违反常识。在古代还有一些类似封建迷信的说法可以解释,但是在现代科学面前根本不可能。哪怕我明白不能小看古人的智慧,但我觉得这不是指挥部指挥的事,是常识。这个梯形塔确实有可能是类似疑冢的作用,用于迷惑外人,但也有可能有线索藏在上面。总之我们可以先在梯形塔的四周仔细观察一下,瞧瞧有没有其他发现。” 杜琳:“我也这么想,但又觉得如果不上去看可能会错过一些重要的线索。即便上面没有巴丹林顿的部落遗迹,但确实可能存在线索提示,又或者可能有其他具有考古价值的东西。” 闫曼左看看右看看,“现在怎么办?我们还要分开走吗?” 说实话她是不太想的。 之前分开行动他们那边就做了无用功,虽然她说没什么,但主要是因为现在其他人对她的态度太不友善,可心里就是挺不爽的,觉得白忙活了。 “要是还准备分开走的话那我先说好我要在下面看,我不想去上面。”这么多的台阶真要爬完了她明天站不起来事小,回头腿上肌肉壮了一圈事大! 祁阳:“你倒是会挑轻松的。” 闫曼:“那是我的想法本来就跟你的一样!” 祁阳:“晦气!” 第五百八十三章 充电 “好了,这次不分开走。爬台阶确实太辛苦,而且也太耗费时间,暂时先不上去,观察一下四周再说。” 谢恒发话了,其他人自然按照谢恒说的去做。 宣景走到谢恒身边小声说:“我上去看看。不会很久。” 就云层下面的梯形塔体积判断,还在云层上面的确实不多,就算是三角形的,到顶端也没有多远了。 让谢恒他们上去大概是不太现实,不知道要花上多少时间,但对于内力深厚的宣景来说登顶的确不算困难。 谢恒想了想点点头,“好,那我们在下面看,你去上面看,看看就好,如果有危险也不要硬上,有发现也先下来告诉我。” 宣景:“放心,不过能不能先给我充充电?” 谢恒挑眉,看了看周围没人注意到他们,搂着宣景劲瘦的腰吻了上去。 “怎么样?” 宣景:“没我的时间长。” 谢恒:“现在早就流行快充了,宣总不知道吗?” 宣景:“我这人比较守旧,等回去后还是要用最原始的方法充电才行。” 谢恒:“怎么个原始法?” 宣景:“你直接露出充电口,方便我插/进去。” …… 谢恒绷不住了,宣景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说出这么色的话? 一眨眼的功夫,宣景就消失在原地,谢恒抬头,看到宣景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长长的通天台阶上,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 过了一会其他人终于发现“景轩”不见了,等问谢恒时谢恒就抬手指指上面。 祁阳等人再度被震惊到无言。 “不是,就这么一会,人就已经快看不见了!他这是什么速度?要是去参加什么爬山或者攀岩的项目,是不是破世界纪录就跟玩儿似的?” 柳钰:“一个突破常识的男人。” 萨纳尔转头看向谢恒:“谢大哥能不能帮我问问景大哥收不收徒弟?我想拜师!” 谢恒嘴角**:“你认真的?” “当然!”萨纳尔的眼神非常坚定,“我们民族崇拜英雄,景大哥这样能上山能下水还能做到常人做不到的事情的就是英雄!谁不想拜英雄为师?” 谢恒失笑,这爬塔就勉强算是能上山,但这能下水在哪写着呢? “你又知道他还能下水?” 萨纳尔:“不能吗?” 谢恒:“……还真能。” 宣景游泳的速度谢恒是见识过的,真的比鱼还快!就跟后面有推进器似的。而且宣景的身体素质确实非常人所能比,耐性持久力还是爆发力,都是一等一的好。这点谢恒最有发言权。 萨纳尔攥着拳头越发激动:“我一定要拜景大哥为师!” 说话的功夫,众人再抬头时已经彻底不见宣景的身影。 杜琳:“有一说一,这样的速度都有点吓人了,真的是人类能做到的?” 谢恒笑道:“他是神。” 我的神。 祁阳:“老大你别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不敢信,我的接受程度绝对超过你想象!” 谢恒笑起来,“等他下来我跟他说你相信他不是人。” 祁阳:…… 闫曼依旧抬头看着上面,眼里有一股谁都没有瞧见的兴奋火热——这样的男人! 谢恒拍拍手:“好了,景轩在上面看,咱们也别闲着,赶紧看看四周还有没有其他线索。” 众人分头沿着梯形塔底部走。 走了一圈,别的没有发现,倒是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符文。 闫曼:“这些横线是什么?” 杜琳:“看着有点眼熟。在哪见过来着?” 祁阳:“是八卦图。” 柳钰:“而且是下爻变。爻变法才是八卦推演正确方法。” 杜琳恍然:“对,四象变八卦也是按照下爻变的规则,是文始道文化里的“三爻八卦变”从乾到坤的变化。” 谢恒:“所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太极向下分出来的两仪,老阴和老阳都是个单爻象。两仪的阴阳之变是一种本质的突变。到生四象时就是二爻象,延续原来的突变。老阳的初爻发生变化后,本质突变为阴,即少阴;老阴的初爻发生变化后质突变为阳,即少阳。” 杜琳:“我对八卦的了解不多,只是以前在考古的时候因为有一点点涉及,所以稍微了解了一下。” 祁阳:“我纯粹是个人兴趣,那些给人算命的常常不就用所谓的八卦?” 谢恒轻笑:“你说的对,但算命只是八卦的一部分。八卦分阴阳。有阴八卦,也就是先天八卦,在风水学中的看阴宅,以及涉及神仙鬼怪方面的事时多是看阴八卦。后天八卦就是阳八卦,看阳宅、生命健康以及问吉凶等就以此参考。” 柳钰看着谢恒:“你对八卦很了解。” 谢恒:“这哪里就算了解了?就是一点皮毛而已。” 萨纳尔激动地说:“传说里面就曾提到过月之城的城主被认定是月神使者的最重要一点依据就是他能断人吉凶!所以靠的就是这个……八卦?这是什么神力?” 谢恒:“这不是神力,这是一门学问。” 萨纳尔感叹:“喔!好厉害的学问!” 祁阳:“那就能理解这里为什么会出现八卦了,人家城主就是八卦兴趣爱好者,看起来还是专业的。” 柳钰:“但刻在这里的作用是什么?” 谢恒:“应该是为了标示入口方位。只有能看懂八卦并会推演的人才能找到真正通往月之城的入口。现在把所有的卦图抄下来,一会整理在一张纸上,我看看。” 众人立即去抄八卦图,只有闫曼还站在原地。 谢恒看向闫曼。 闫曼揉揉酸痛的小腿小声抱怨:“我真的太累了,而且他们四个人去足够了,等他们抄回来我再来整理写到一张纸上。” 谢恒没说话,也没再理会闫曼,只低头看着之前他抄来的一部分。 没一会其他人回来,按照顺序将所有的图整理到一起。 闫曼拿出纸笔开始抄写,然而还没写完两行就被谢恒指出了三处错误。 祁阳火起来:“你认真点行不行?照着抄还总能抄错?” 闫曼委屈:“他们长得都那么像,这个多一横那个少一横的,长长短短的又不同,难免会有抄错的。” “难免会有抄错的?你说说你都抄错了几处了!做错事还理直气壮,犯得还是这样低级的错误,真想不通就你这样当初是怎么考上大学和研究生的!” 闫曼气得红了眼眶,笔一扔干脆不写了,坐到一边去生闷气。 谢恒没说话,拿起笔重新抄了一遍。 然而就着抄写下来的内容推演一番,却发现不对,有几处不通。 谢恒甚至想过是不是自己抄错了,但对原图一张张看,一个错处也没有,为什么会对不上? 柳钰看谢恒皱眉,问道:“怎么了?” 谢恒:“这卦象应该不全。” 杜琳:“难道我们有遗漏的?” “你们也做错事了吧!”闫曼十分得意,终于让她逮着了可以教训别人的由头似的,“看看,我就说么!你们也做错事,我也做错事,没理由就只说我了吧?” 没人理会闫曼的叫嚣。 祁阳:“我跟柳钰、萨纳尔去检查一下。” 三人拿着图去核对,差不多十分钟后回来。 祁阳:“我们没有遗漏,检查过了,就只有这些。” 闫曼看向谢恒,表情更得意了:“那看来就是老大错了。哎呀没关系,就算你是老大我们也没要求你样样精通,八卦这么复杂的东西你就是不会也没关系,但千万别一知半解就充大头。” “你不能这么说谢大哥!”萨纳尔沉着脸看着闫曼,“一路上如果没有谢大哥的领导,我们根本不可能走到这里,你什么都没做,是队伍里最没用的一个,有什么资格在这里阴阳怪气地指责谢大哥?” 这一路上萨纳尔没少被闫曼言语挤兑欺负,闫曼不敢找其他人麻烦,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拿萨纳尔出气。萨纳尔一次也没跟闫曼计较过,甚至在别人帮他的时候他还会劝他们不要因为他伤了团队内部的和气。这么一个阳光开朗的大男孩,性子还这么宽和温厚。 但谁也没想到萨纳尔第一次对闫曼发火竟然是因为谢恒,连谢恒自己都没想到。 “阴阳怪气”这个词还是萨纳尔学祁阳的,他听过祁阳这么说闫曼,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能从语境中大概判断出来。 祁阳直白地给萨纳尔竖起大拇指,“这才是正确的三观!”说完又鄙视地看向闫曼,“瞧见没,就是萨纳尔都受不你!” 闫曼的表情甚至有点扭曲。 祁阳他们说她能忍,因为她知道自己无论还是在学问还会在身家背景上都比不过他们,哪怕谢恒是个孤儿,但他的学术成就摆在这,他一样能对她说教。 但萨纳尔凭什么?!一个乡下放牛的小子,靠在沙漠里瓦挖草根卖钱勉强过日子,连简单的成语都不知道什么意思,凭什么也能对她说三道四! 闫曼瞪着一双眼正要对萨纳尔大发雷霆,宣景下来了。 第五百八十四章 机关阵 “怎么了?” 宣景的声音一响起,闫曼那狰狞的表情瞬间换上委屈的神色,变脸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萨纳尔:“这个姑娘说谢大哥不好,我为谢大哥打抱不平她就要对我发火,景大哥你一下来她就立刻变脸好像我们欺负了她。” Firstblood! DoubleKill! TripleKill! 三句话,没有一句是多余的! 闫曼脸色又是一变,慌慌张张地说:“没有!景哥你别误会!我没说老大的不好!萨纳尔误会我了!” 祁阳献上助攻:“不是萨纳尔误会你了,是我们所有人都”误会”你了。” 宣景仿若实质的冰冷目光看过去。 仅仅是对上眼神,闫曼就觉得浑身冰冷如坠入冰窖!她想要开口为自己辩解,可在“景轩”冰冷目光的注视下连张嘴都困难。 突然,闫曼想起了之前陷入流沙中时“景轩”劈刀砍在她颈上,眼前再度浮现出当时的画面,只是这一次朝她劈砍而来的刀没有刀鞘,寒光闪闪的刀刃迎面而来! “啊!” 闫曼尖叫一声跌在地上,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祁阳嘲讽一笑:“犯病了这是?” 谢恒看了一眼宣景,猜测刚刚应该是他家将军对着闫曼释放杀气了。 他家将军多年驰骋疆场,身上的杀伐之气浓郁非常,又是内家高手,气势收放自如。闫曼一个生活在21世纪和平年代且从小连挫折都没遇到太多养成了娇蛮性子的小姑娘,哪里能受的了连战场上惯于在刀剑中拼杀的将士都会畏惧的杀气? 瞧瞧这小脸吓得惨白惨白的,不做个几天噩梦是不可能了。 宣景已经教训了闫曼,谢恒也懒得继续在闫曼身上浪费时间,就将整理好的八卦推演给宣景看。 “我算来算去总是不太对,这些八卦图不全。” 宣景拿出一张纸交给谢恒。 谢恒打开看,祁阳他们也都凑过来,竟然又是一份八卦图。 谢恒激动了,将两幅图放在一起:“对,就是这样,这才是完整的!” 杜琳:“是从上面抄下来的?” 宣景点头:“上面没有建筑,地面上就刻着这个,我觉得可能有用,就抄下来了。” “有用!可太有用了!”谢恒一边说一边推演,激动得好像睡觉前喝多了功能饮料。 不到半分钟,谢恒完成为了推演,快步走到梯形塔下,绕着底边走了大半圈,终于在某处停了下来。 “就是这附近!入口就在这附近!” 众人立即开始摸索。 整个梯形塔就像金字塔一样由方砖堆砌而成,如今在他们面前的这一部分看着与其他地方并没有不同,瞧不出有入口的痕迹。 不过既然八卦图推演的结果是这里,那应该就没错,他们找就是了。 找了大概有半个小时,祁阳终于眼尖地发现一处砖块与其他砖块不同,颜色偏浅一点点,要不是他视力顶好还真不一定看得出来,而且这一块砖摸起来也比其他砖块的凸起感更加明显。 祁阳用力推了一下了,那砖块被推进去之大约五公分。 然而砖块被推进去后却没什么动静,祁阳等了几秒钟发现没什么变化,难道不是这里?那这块砖怎么能推进去?正在祁阳考虑这是不是因为年代过于久远开门的机关已经坏掉了,突然,梯形塔里面传出哐啷咔嚓的声音,是机关启动的声音! 其他人听到声音都停止寻找,一阵响动过后,就在祁阳身体的侧前方,一道石门缓缓打开。石门的边缘是里出外进的砖块,与门框位置的砖块边缘好像拼图一样完美契合,难怪他们没有发现门的迹象。他们认知中的门还是四四方方的长方体,交错摆放的砖块就有可能被截断,现在看来是他们狭隘了。人家这门设计的隐秘性真是没的说。 祁阳双手握拳双臂向后曲起,“欧耶!祁哥牛逼!” 柳钰挑眉:“你为自己欢呼的样子真的很搞笑。” 祁阳:“有重大发现的祁哥不跟你计较。” 萨纳尔看着漆黑的入口,难掩激动,“这就是月之城的入口吗?所以月之城是在地下?” 杜琳:“将城池修建在地下,上面修建一座高大的梯形塔,既能够给外出回来的人做归家的方向指引,又能有效防止被外人发现进入。确实是好方法。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应该是为了避免被古桑国的人找到吧?作为皇室分支来到这里,可能有部分皇室成员认为他们这样太离经叛道,是对皇权削弱和挑衅,所以想要找他们的麻烦。” 谢恒:“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先进去看看。” 闫曼既兴奋又紧张,她兴奋终于找到了巴丹林顿遗址的入口,但一想到之前看到的那些考古还有盗墓类的电视剧,寻找目的地的过程也是一路艰辛,但是等到了目的地后经历的一切,才会对比出之前路上的危险都不算什么。 巴丹林顿,这座失落已久的城池,不知道里面有多少危险正在等着他们。 入口后面的通道一开始非常窄,走到后面才宽敞了些,能容下三四个人并排走。 在这样的通道内如果遭遇什么机关就会很危险,因为根本没有地方躲避。 身手最好的宣景走在最前面。 萨纳尔的身手和反应能力综合比谢恒好,走在最后面。其他人被护在中间。 “别动!” 宣景突然停下脚步,手臂一张挡住了身后的谢恒。 谢恒:“怎么了?” “看地面。” 众人纷纷看向地面,却没什么发现。 谢恒:“从这里开始地砖的颜色变浅了。” 被谢恒一提醒,众人才发现还真是这样,就从“景轩”脚尖前面的那一排地砖开始,颜色比后面的的浅了一些。 祁阳看向宣景:“你这是什么视力!这都能看得出来!” 通道里没有照明设备,众人就依靠手电照明,照明范围很有限,而且因为手电光的影响,照在地砖上时原本就不是很分明的色差就变得更加不明显。 就像刚刚“景轩”都让他们看地面了,但要不是谢恒看出来,他们盯着看都没发现地砖颜色的变化。 “估计前面有机关。”谢恒打灯照向墙壁,仔细看的话能发现墙面上的砖块有活动迹象。 宣景拔出绑在身后的长刀,“后退,在这等着。” 话音落下,宣景就一大步跨了出去。 在他脚步落地的瞬间,众人果然听到了机关启动的声音,紧跟着就看到两边墙壁上的砖块似乎在以某种规律后缩,数不清的短箭齐刷刷地从砖块后缩露出来的孔洞中射出来! 众人都吓呆了! 在他们的认知中这种情况就是万箭穿心必死无疑! 然而接下来,众人再次看到了颠覆他们认知的景象。 宣景敏捷迅速的身影在箭雨中穿梭躲避,翻身纵跃间手中的长刀总能及时地将射向自己的短箭成功格挡下来。 在叮叮当当的声音中,宣景至今未被一箭射中。 这是什么神仙身手! 别说学,光用眼睛看都快跟不上人家的速度了。 更惊讶的还在后面。 就在所有人以为箭雨已经够难对付的时候,地面上竟然突然喷出十数道半人多高的火焰柱! 几乎是每四块地砖的交点处都会喷出一道火焰!火焰一次持续的时间大概不到十秒钟,之后会熄灭,三到五秒钟后会再次燃起。十数道火焰交叉着此起彼伏的出现,从交叉形式上看毫无规律,根本无法判断哪个落脚点暂时是安全的。 而且这应该不是一般的火焰,就算是站在机关范围之外的众人都能在就近的火焰喷射出来的时候感到灼人的温度,更别说在火焰群中心的宣景。 上面有密密麻麻的箭雨,地上是仿佛岩浆地带一般此起彼伏的特殊火焰,这不管是在空中还是在地上好像都不安全。 如果这是一场游戏的话,那么眼前的情况绝对称得上地狱模式! 但就算加上了超高温度的火焰喷射,宣景看起来也没有多狼狈。 他的每一个动作灵巧之中又充满力量感,迅猛又凌厉,于旁人眼中可怕的杀人机关阵内周旋,看起来还游刃有余。 手中的长刀挥舞地几乎出现残影,也只有这样的速度才能将所有射向自己的短箭及时拦下。 且从宣景能敏捷地躲开地上的火焰,落在任何一块地砖上都能在这块地砖周围的火焰喷射起来之前转移到安全的地方,足以看出他的脚力和腿力都相当惊人,而且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依然思维清晰到可怕,在躲避陷阱的同时还能通观全场,然后根据火焰升起和熄灭的时间准确地找出暂时安全的落脚点! 怪物一样的本事! 众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什么武侠片的拍摄现场吗? 不,如果现在的武侠片都能有这样的视觉效果他们也不会好几年都没看电视剧了。 十分钟后,墙上不再射出短箭,地上的火焰也停止喷射,随宣景怎么走动都再没有半点反应。 这个机关阵被破了! 作者闲话:【多谢高凤贞送礼物哈~】 第五百八十五章 巴丹林顿 “好了,可以继续走。” 宣景干净利索地反手将长刀收进刀鞘,转身继续在前面带路。 众人愣在原地好一会,到看到谢恒走上前才反应过来立即跟上去。 别看这会谢恒面色平静,心里早就爽翻了天!他都多久没看到将军这样大展身手了!如果允许的话,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个绝对安静的只有他和将军两个人的环境,然后让将军将没有被机关阵消耗掉的体力尽数发泄在他身上!他要一边勾着将军的脖子一边抚/摸将军的肌肉达到顶点! 祁阳快步走到宣景另一半:“你就老实交代吧,你是不是什么古武世家的传人?打死我也不相信特种兵能做到这种程度!我不是说特种兵不厉害,是根本不可能厉害成你这样!” 谢恒轻咳一声,故作高深地说:“你以为他为什么能破格被录取为特种兵,还能免除一半的训练后直接执行难度最高的任务?” 祁阳一手摊开,另外一只手食指和中指并排在一起在摊开的手掌上做了个弯曲跪地的动作,“此刻必须献上我的膝盖!” 柳钰:“老大说的没错,论单体战力,你绝对是我见过的最强的人。能认识你我很荣幸!” 萨纳尔眼睛放光地看着宣景。他想说的话都被祁阳和柳钰说完了,而且让他说的话他肯定没有那两个人说的好听。 不过他也有想问的东西。 “景大哥,你的这把刀看起来好厉害!” 宣景:“我爷爷喜欢收藏各种类型的名刀,这次出来我觉得可能会遇上危险,要想合法配枪还得先去申请,审批过程又很复杂,所以就挑了一把刀带着。” 杜琳:“我说怎么看着这把刀有点眼熟,这是龙泉剑冢第六代传人炎火大师打造的惊蛰古刀吧!我外公是古刀剑爱好者,惊蛰古刀曾在十年前出现在米国的劳伦斯拍卖场。当时我外公也去了,就是冲着惊蛰古刀,不过最后被一位神秘买家拍走了,我外公得知对方也是国人后就没再打听,虽然遗憾,但总比老祖宗留下的宝贝落在外国人手里强。看来当初拍走惊蛰古刀的人就是你爷爷。” 龙泉剑冢是自古以来诞生名剑名刀最多的铸造坊,拥有相当悠久的历史。 每一代龙泉剑冢的传人都是当之无愧的铸造大师。现如今龙泉剑冢已经到了第一百一十六代传人,可想而知当初第八代传人打造的名刀该是何等珍贵! 这样宝物级别的名刀被用在这种地方砍砍打打,可能有些人会心疼,但实际上这才是刀剑被铸造出来的真正原因,如果不被使用,再厉害的刀剑都将失去它的价值。而一旦失去了价值,也就称不上是宝物了。 柳钰看着宣景真诚地说:“你配得上这把刀,这把刀也衬得上你。” 宣景也没想到自己随便从宣老爷子的库房中拿出来的刀竟然就有这样大的来头,难怪当时老爷子的表情堪称肉痛。 但宣景会在那么多宝刀、宝剑中一眼相中这柄惊蛰古刀可见也是有原因的。 谢恒想到他家将军那可是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刀枪剑戟就没有不会的,刀剑这些常规兵器使得好没的说,耍起长枪来那也是步步生风!一招一式都带着破空之声! 回头他也去搜集一些古代名兵器,他家将军肯定喜欢。 又是古董,还得是名家之手,这得好多钱呢!果然想要给将军最好的一切,这钱永远都赚不够。 众人继续前行,这一次直到完全走出通道都再没有碰上别的机关。 看来入城的危险就只有那一处机关阵,真正城内的人,也就是真正巴丹林顿部落的人,应该都知道怎么顺利通过机关阵,但如果真有外人看透了八卦图进来这里,机关阵也能让入侵者死在那。 古时候机关阵使用一次应该会被重新装好,但现在就成了“一次性”的了。宣景趟完了机关,其他人就能顺利进入。 从通道口出来,入目就是一座恢弘的地下城! 即使年代久远,城墙房屋已经有一定程度的破损,但因为一直处在地下,也没有被其他人发现,几千年来入口都不曾被打开过,所以整体保存情况尚且算得上相当不错。 作为考古人,现在终于到了他们可以尽情表达兴奋的时候了! 闫曼高兴地在原地手舞足蹈、跳来跳去,还不停地说:“大发现!这绝对是今天大发现!我们要出名了!整个考古界都会因为我们的发现而震动!巴丹林顿真的存在!这就代表古桑国存在的可能性也非常大!我们都要成为名人啦!哈哈哈!” 闫曼说的一点也不夸张,这样的发现的确能让整个考古界为之震颤。困扰许多学者的跨越几千年时光的难题终于迎来了即将揭晓答案的曙光! 到时候相关报告发出去必然要报上整个小组所有人的名字,而就算名字排在最后,也有足够的分量让圈子里的一众学者大佬羡慕敬佩,到时候各种讲座就有他们的一席之地,他们的名字也将永远留在考古名人里程碑上。 甚至仅仅这一个项目就能成为他们的终身成就,就如同发现昭明帝的陵寝对谢恒的作用一样。 只要他们日后一直活跃在考古圈子里,这个项目所能带来的便利都会让他们受用一生。 对于任何一个考古人而言,一生之中只参与一个称得上震撼考古界的重大发现就已经足够炫耀了,而他们在这样轻的年纪就已经到了可能是别人追求一辈子的目标。 杜琳和柳钰、祁阳他们也都很兴奋,不过他们没像闫曼那样忙着畅想成名之后的未来,而是积极地展开各种考古作业。 拍照,收集各种标本信息,都是常规操作。 宣景还给他们提供了最先进的探测仪。这种探测仪原本是军用的,用来扫描山体结构。只在外面围着山体扫描一周,就能将大山里面的情况摸得清清楚楚,然后在电脑上进行三维成像,整个大山的内部情况就能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谢恒使用三维成像仪对整座城进行扫描,不过因为城池巨大,光是完成全部扫描大概就需要一个小时左右。 但这一个小时的付出是很值得的,真要是凭借人力探索,想要将整个城池的结构完全弄清楚然后绘制一张图,就凭他们这点人力,没个几天功夫根本不可能完成。 萨纳尔已经彻底看呆了,他完全想象不到在这片他还算有些熟悉的沙漠地下竟然会有这样一座巨大的城池! “这、这就是传说中那失落的月之城吗?就是月神的使者居住的地方?我竟然真的来到神使居住的地方!” 萨纳尔跪伏在地上,虔诚地亲吻这座在他看来无比神圣的城池! 历史上关于巴丹林顿的记载实在太少,也正是因为太少,才会被人怀疑这个部落是不是真的存在,从而更加质疑古桑国是否存。 但现在,他们置身于这座神秘的地下城中,可以尽情地进行研究。 宣景看着左右两边的凹槽,像是微缩版的长城一样通向远处。 他拿出火折子点燃左边的凹槽,大概两三秒钟后,凹槽燃起明亮的火焰,并且一路快速烧向前。 谢恒赶紧将另外一边凹槽点燃。 两条凹槽如同两条火龙从沉睡中苏醒,将整个地下城围绕起来。 飘起来的零星火星还将道路中墙壁上的一些壁灯点燃。这是谢恒参与实地考古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的点火照明方式,甚至也不曾在任何一本书上见过。 在两条火龙和城池中的那些壁灯彻底燃亮后,整个地下城终于完全显露出它的真容! 众人这才发现他们先前看到的仅仅是地下城的一角,真正的巴丹林顿部落遗址比他们原本想象的还要大得多! 没有人能不被眼前巨大的保存尚算完好的古城遗址震撼! 就连宣景都看得有些投入。 古桑国存在的时期远远早于大瑾王朝,所以对于宣景来说,眼前的一切也是货真价实的历史! 杜琳和祁阳他们沿着城中主干道走,谢恒却沿着城墙根走,宣景和萨纳尔都在他身边。 与历史上许多只注重防御而不注重外观的城墙不一样,巴丹林顿的城墙上是满满的画作,每一面城墙上都是色彩鲜艳的壁画。 由此大概可以推断出巴丹林顿可能是个充满文化热情的部落。 壁画上的内容很丰富,记录着城中人们的日常生活,还有一些重要的节日和祭祀活动。 壁画笔触干净、线条明朗,而且用色大胆,结构布局也都很清晰适宜,可以看出当初绘制壁画的工匠必然技艺高超。 萨纳尔看着这些壁画笑着说:“瞧瞧,多么祥和的画面,我一直都以为古代的人们大都备受压迫,祖先们流传下来的一些记录中大都是被奴役压榨的内容,没想到还有这样和谐的地方。” 第五百八十六章 壁画 谢恒:“从壁画来看确实不错。” 萨纳尔生出疑惑:“那这里的人都去哪了?好好的一个部落为什么会绝迹?如果他们还在的话说不定能和我们乡相处得特别好!” 现在沙漠边缘就只有他们一个乡镇,说实话挺孤单的。如果有这么大一座城在附近一定很热闹! 谢恒摇头,这是个待解决的谜题。 如果巴丹林顿部落没有绝迹,或者绝迹的晚一些,在这个世上多留下一些活动痕迹,可能就不会在那么长的时间内都被质疑是否真正存在。 城池保存完好,没有遭受战争入侵的迹象,所以大概率不战争是造成的灭绝。如果是因为他们不与外界通婚,导致人口发展限制最终走向灭亡,那城中应该也能发现一些尸骨。但目前为止还一具都没有看到。又或者是瘟疫等重大传染性疾病的爆发,医疗条件的限制和封闭式的生活也可有可能造成灭亡的结果。但同样应该留下尸骨。 不知道柳钰他们会不会在城中有所发现,但至少沿着城墙根儿走没有。 谢恒走到一面壁画,原本只是眼角余光瞥了眼壁画上的内容,却瞬间刹住脚步,再猛然转回头看过去,赫然发现这一面壁画上的内容跟苏杭家祖传的青铜片上的内容一模一样! “将军!” 谢恒赶紧喊来宣景。 宣景正在谢恒后面看壁画,听到谢恒带着焦急的声音立即两步过去。 “怎么?” “你看!”谢恒指着墙上的壁画,“这跟青铜片上的画一样!” 他刚刚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甚至以为是幻觉,但反复确认之下就是肯定这壁画跟青铜片上的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青铜片上的是缩小版,而壁画更大更清晰。 宣景皱眉:“确实是那幅画。” 他们现在已经知道那画上的内容,但如今令他们好奇的是为何在这座巴丹林顿遗迹的古城内会出现和他们发现的青铜片上一样的画。 他们一直不能推断出那枚青铜片出现的具体时间,误差一直在八百到一千年内。但巴丹林顿丹诞生的时间他们是知道的,就在误差时间范围内。 巴丹林顿部落出现的时间和青铜片存在的时间有重合的部分,也许他们就能利用巴丹林顿的时间确定画面上事件发生的时间,也是就此缩小对青铜片时间估算的误差。 而巴丹林顿是古桑国的分支,古桑国的诞生还更早于青铜片出现的时间。如果之后他们找到古桑国,并且也在古桑国看到了这幅画,那就可以再次将画上事件发生的时间提前。 可能是后来有人,不论是巴丹林顿的人也好还是古桑国的人也好,看到了那副画作,将其保存下来,可能经过几代流传,最终被镌刻在青铜片上,搭配着铭文记录下当初发生的事件。 谢恒觉得可以在城中继续找找看还有没有其他线索。 接下来几天众人就一直在城中做各种研究和数据资料的整理。 先将他们认为最重要的,对他们的研究项目有最直接影响的各种数据资料整理好,尽可能地节省时间。等整理好之后他们再离开,回去写好报告递交上去,到时候引起整个考古界的重视,自然就会更多的人来深入研究,当然他们身为最先发现的团队,这份巨大的荣耀谁也抢不走,除非他们拱手相让,否则对地下城的进一步挖掘研究也肯定是由他们来主导。 然而对于杜琳他们来说激动之中最痛苦的莫过于他们觉得所有的东西都很重要,每一处数据每一处资料都是惊人的发现,即使只是房门上的一个小装饰都能够他们研究很长一段时间。 他们习惯从小小的物件中展开联想、开始推测,进而去证实关于风俗习惯、人文情怀等所有“大而广”的东西。但现在摆在他们面前可以用于研究的更好的东西实在太多,他们确实不用再像以前那样了,那些“小物件”都将不再是他们要研究的首选!就好像穷人乍富,面前有了金山银山,但还是舍不得那点能换大米杂粮的鸡蛋。真让他们丢了还是会觉得心疼!节俭惯了属于是! 谢恒主持整个考古工作,但进来之后,基本众人在完成最初谢恒交代的事情后就开始自主活动。每个人自己该做什么都很清楚。除了闫曼外,所有人都有实地考古经验,不用什么都得谢恒教。 因为闫曼只有理论知识,所以在出行前谢恒就跟闫曼说过,找到部落遗迹后,让她去给杜琳打下手,杜琳来给她分配一些简单的工作,等把自己的工作都做完之后,闫曼就可以去观摩其他人是怎么做的,跟其他人好好学习。 闫曼一开始乖乖跟着杜琳,杜琳让她做什么事儿她都照做,而且完成得还很快,没有磨磨唧唧地抱怨也没给杜琳造成任何麻烦或者拖后腿,杜琳都很意外这一次闫曼居然这样配合,三天的工作量两天闫曼就完成了,之后闫曼说要去向其他人学些,杜琳也没拦着,谢恒说过只要闫曼把该做的事情做好就让她去别人那学习。 城中一条小溪,而且神奇的是这么多年都还在流动。 众人判断这应该就是塔川安吉沙漠丰富的地下水资源中某一条暗河的小小分支,刚好穿过这座失落的月之城,为城中提供可食用的水源。 而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条河流竟然还在!经过仪器检验这些水确实还可以饮用,估计也有塔川安吉沙漠雨季较长所以有充足的雨水可以补充地下水的原因。 因为有这条可饮用的溪水在,他们在城中停留了十天。 虽然众人觉得十天的时间远远不够,但他们回去一路上还要吃东西,剩下的食物已经不多,继续停留下去就不够回程的了,到时候他们就得盼着能遇到沙蛇或者蝎子一类的东西出现好给他们充饥。 准备回程的前一天晚上,众人围坐在一起吃晚饭,谢恒草草吃了几口就起身去别处转悠,宣景立即跟了上去。 祁阳:“话说你们没觉得从进来开始老大就有点不太对劲儿吗?” 萨纳尔点头:“谢大哥好像没有咱们那么高兴。” 杜琳:“你们也发现了!我还以为就我自己这么认为!” 萨纳尔不理解:“你们这一趟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找失落的月之城?现在已经找到了,谢大哥为什么并没有多高兴的样子?” “似乎也不完全是不高兴,”柳钰摸着下巴,“他好像在考虑什么事,应该是在城中有发现,但这个发现给他带来了严重的困惑,或者说与他原本了解的一些特殊情况有其妙的关联。” 祁阳:“分析得这么透彻?你什么时候被福尔摩斯附体的?” 柳钰:“我之前看到老大在看到一副壁画时脸色大变,还赶紧叫景轩过去看,之后两人神情特别严肃地讨论了什么。” 祁阳嗤笑一声,“我还以为你什么时候有那察言观色的本事了,原来是看到的。” 柳钰:“当时你跟我在一起研究壁灯,你就没看到。” 祁阳:“那是我做事的时候太认真很难有别的事情让我分心。” 柳钰:“当时萨纳尔跟老大和景轩在一起,说不定有听到他们说什么。” 众人齐刷刷将目光转向萨纳尔。 萨纳尔双手摇晃:“我不知道!真不知道!你们说的应该是进城的第一天,我是跟在谢大哥和景大哥身边,但我就顾着看墙上的画儿了,还有四处看看摆设什么的,没听到他们说什么。再说我就算听到了,没经过他们的允许也不能告诉你们!” 祁阳“切”了一声,“我们这也是担心老大遇到什么麻烦自己不好解决不是!又不是为了窥探他的秘密!” 萨纳尔诚实地说:“真要遇到困难也有景大哥在,如果连景大哥都解决不了,让你们知道又有什么用呢?” 这话换成其他任何人来说那都是赤裸裸地嘲讽,也就只有天真热忱的萨纳尔这么说才只是单纯地发问。 不过这么问还是挺尴尬的。 另外一边,谢恒又走到了那处壁画前。 这些天他一直在找跟壁画相关的线索,但什么都没有。 这让他有些颓然。 本以为在这里发现和青铜片上一样的画会是个重大发现,甚至有可能在这找到更多关于那把奇怪的古剑的线索。但结果还是让他失望了。 宣景:“别想太多。这里没有线索,但也许古桑国有。” 谢恒笑了下:“我还真就是这么想的!你看看啊!其他壁画的内容都很好解释,能很清楚地看出都是一些生活场景,还有节日和祭祀,我往里面看过了也都是这样,只有这一面跟青铜片上内容一样的壁画,没头没脑地突兀地出现在这。所以我猜测在这里的这幅壁画也不是”原创”。” 宣景:“你是觉得”原创”的画很有可能在古桑国?” 第五百八十七章 钻石大腿 谢恒:“没错!巴林丹顿是古桑国的皇室分支,他们的文化和信仰以及生活习惯等都还是流传自古桑国,他们离开古桑国是因为政治分歧,也是没有办法的举动,并不是真的主动想要背井离乡,所以来到这里之后,他们很可能通过保留故国的一些文化习惯甚至是一些文化特征来表达思念,壁画就是一种很好的情感寄托和表达方式。最有利的证据就是除了这幅壁画之外,其他壁画都有涂改痕迹,应该是几代生活下来更换过几次壁画的内容,但只有这幅壁画,只有修补和颜色补充的痕迹。我推断这幅壁画是在当初的皇室分支来到这里并建造出地下城后画出来的,模板就是古桑国的”原创”,所以后来几代人更改壁画,就只将这幅一直保存下来!” 宣景点头,“是很有可能。也许在古桑国不仅有那幅画的”原创”,还有更多相关信息。如果当初真是古桑国人目睹了那个画面,肯定不只一个人看到,也一定不只这一种记录方式。” 谢恒抿嘴重重点头,“对!就是这样!走,回去睡觉,明天启程回去!这次找到巴丹林顿遗址还搜集到了这么多宝贵的资料,我就不信我还找不到古桑国!” 看到谢恒又是斗志满满的样子,宣景笑着点头。 第二天一早,众人收拾好行囊出发。 总的来说,这趟考察到目前为止还算有惊无险,最起码没人送命也没人受重伤或者断胳膊断腿。入城之后除了最开始通道中的机关阵之外再没有别的危险,在城中生活的十天甚至算的上安逸,要不是食物不够的话他们还可以继续待下去。只不过他们到底没在城中发现一具骨骸,这就有点诡异了。 而回去虽然可能会比过来容易些,但仍然要在沙漠中经历至少半个月,也还是要面临饮水不够的情况,面临风暴沙尘,还有防范那些危险的沙漠动物和昆虫,以及可能随着大风暴悄然而来的流沙等等。 不过他们总算完成了这次考察的任务,找到了传说中的巴丹林顿并已经绘制了地图。再过来的时候就会容易得多,甚至要是能申请到直升机的话会更加方便。 于是这心情就跟来时完全不一样了。怀着轻松和兴奋的心情离开,就算真到了饮水不够的时候,只要想一想他们此行的发现和成果,也能咬咬牙多撑一段时间,搞不好还能突破原本的身体承受极限呢! 然而到了到了第十天,饮用水已经喝完却还没有找到海子的时候,众人正萎靡不振,轰隆隆的直升机的声音出现在头顶。 众人一度以为是过度缺水导致的幻觉,直到远处天空的几个小黑点越来越近、越来越大,最终悬在头顶上空。 紧跟着,从四架直升机上都放下绳梯,几个穿着迷彩服戴着墨镜的男人动作迅速地下来,跑到宣景面前站成一排。 为首的男人对宣景半鞠躬,“老板,一收到信号我们就过来了。” 宣景点头,转身在祁阳等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中搂住谢恒的肩膀,“我身上带着高级定位装置,不过就算再高级的装置在进入沙漠深处后还是被阻断了信号,好在这十天我们已经走出了信号阻断的范围内。” 柳钰几人下意识地看了看他身上**,好的,还是没有反应。明白了,学校配备的仪器就算已经很精良,但明显还是不能跟大佬的高科技设备相比。 人家的定位装置不仅高端,一旦有了信号后还有四架直升机过来接。 这是什么霸总配置? 这会的祁阳很想问一句:兄弟你不是特种兵吗?现在的特种兵都是这种配置吗?还是在私人事情上! 啊,不对,对方一开始就称呼老板,看来这位特种兵还有私活儿,很赚钱的私活儿!就算一般的大老板也不能轻轻松松弄来四架直升机吧? 闫曼兴奋得呼吸都乱了! 有钱人!不是一般的有钱人! 闫曼挤开杜琳走到宣景面前,挽了下头发,甜甜地笑着说:“景轩,谢谢你,多亏了你,不然我都要撑不下去了。” 宣景冷着脸,想到这一路上闫曼的所作所为,又想到闫曼对谢恒的诋毁,冷冰冰地说:“一定要我明明白白地说我叫来直升机是为了谢恒你才能停止往脸上贴金?” 闫曼僵住,原本甜美的笑僵硬又滑稽地停留在脸上。 祁阳偏头问边上的柳钰:“听到了吗?” 柳钰扶着眼镜点头:“打脸的声音,啪啪响!” 两个男人在空中击掌。 有了直升机,后面就不需要再长途跋涉了。 宣景说服了萨纳尔也乘坐直升机,跟萨纳尔说他又多叫了足够的直升机将所有的骆驼一只只用网兜兜着带出沙漠。 众人再度感叹了“景轩”的财力,也对他的“私活儿”更加感兴趣。 半天不到众人就成功出了沙漠。 乡长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直升机,在电视上都没看到过这么多。 当时乡长的心里就只有一个想法——乡里来了个钻石大腿! 跟谢恒他们谈过得知真的找到了失落的月之城的遗迹后,乡长就更高兴了!脸上因为激动而泛红,跟一口气干了一瓶青龙酒一样。 后续会陆续有研究团队过来继续对地下古城进行探索,而他们这个几乎被游离在世人认知之外的小地方也终于有机会闻名天下了,乡长可以想见未来乡里会有怎样巨大的发展变化! 谢恒跟村长聊过之后当天就准备离开,他要快点对收集到的所有信息展开研究,然后尽快出具报告交上去,批准二次探索。虽然他们已经搜集到了很多资料,但谢恒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能否找到有关古桑国遗址的线索,要是已经搜集到的资料中没有那他就必须返回这里再次实地考察。 反正宣景有直升机,要离开也很方便。 最后祁阳等人也都跟谢恒一起搭上宣景的直升机,当天就回了京大。 宣景带过去的人会将他们暂放在乡里的车和行李带回来。 走之前谢恒去了萨纳尔家。 额外给了温珠阿姨一笔钱算是感谢她这段时间对朵纳的悉心照料。朵纳确实比他们出发之前看着气色要更好,脸上还多了点肉,看着更加可爱。 谢恒给萨纳尔转了账,“这是这次做向导的报酬。” 萨纳尔打开手机看刚刚收到的余额变动提醒。 三十万! “这、这太多了!” 原本说好的价码是十万,就这萨纳尔还觉得太多,如果不是因为妹妹治病要的钱太多,十万块钱他都不会收。 但谢恒竟然直接给了他三十万!他一年最多也赚不到一半! 谢恒:“我不是冤大头,给你这么多钱是因为你作为向导为我们提供的服务值得这个价钱,这是你应得的。而且日后你妹妹的医疗费也由我来负责。我正想跟你谈谈这件事。” 萨纳尔捏紧了手机,咬着嘴唇没有言语。 他的软肋是就是他的妹妹,为了妹妹,他确实可以放下部分原则。 谢恒:“虽然朵纳会定期去镇上进行治疗,但说实在的,镇上的医疗水平也就是跟乡里比好一些,远远达不到城市的水准,甚至连一些比较大的镇子都比不上。朵纳的情况又比较特殊,不是什么简单的小毛病,在镇上有限的医疗水平下,治愈的可能性有多大?就算能治愈,肯定也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你就真的忍心看着朵纳一次次地往镇上医院跑,长年累月地吃药打针做各种治疗?这难道不受罪吗?换个条件好的医院,治愈的可能性更大,还能缩短治愈时间,让朵纳少受点罪。” 萨纳尔咬牙,明显意动。 谢恒继续说:“朵纳现在才多大,这些年她在医院和在前往医院的路上就花费了多少时间?就算不在医院的时候还要小心翼翼地过每一天,跑不得跳不得,本就该是自由奔跑的年岁,却要像七老八十的垂暮老人一样,她的人生明明才刚刚开始,却已经过上了暮年生活。你就不想改变这种现状?” 萨纳尔抬头,“我想!我当然想!” 谢恒:“那就听我的,我会安排人送你和朵纳去京市最好的医院接受治疗,在医院附近为你们租好房子,不管朵纳需不需要住院治疗,你们都得在京市有个能落脚又方便就医的地方。所有的花销我来出,你们不用担心,给朵纳看病的医生……” “我来安排。”宣景自然而然接下谢恒的话,“你们可以在集团旗下的医院就医,我会安排最好的医生为朵纳诊治。费用方面不用担心,不需要你们支付。” 萨纳尔怔怔地看着宣景,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景大哥不仅手上有个大集团,这个集团下面还有医院?这、这…… 一瞬间萨纳尔就词穷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认知和心情。 然而最主要的是妹妹的病终于有的治了! 第五百八十八章 贵人 萨纳尔怎么会不知道在镇上的医院只能缓解妹妹的病势,治标不治本,但以他现在的能力,根本不能带妹妹去大城市条件好的医院去就医。所以他拼了命的赚钱,一次次深入沙漠就为了能带回更多的品相更好的龙草参,卖更多的钱。 可不管他多努力,距离他能带着妹妹去大城市治病的目标都还很远很远。 而这一次,他们真的遇到贵人了! 萨纳尔心性纯善又乐于助人,但是对于别人的善意却总是接受得很迟缓,总觉得自己不应该接受,应该留给更有需要的人。 可这一次,谢恒和宣景的每一句话都是在为他设想,每一个安排都是为他量身定做,都能解决他的燃眉之急,让他的心都跟着火热起来。 “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们……” 谢恒:“简单,我们打算在乡里开设一个学堂,专门教乡里人普通话。你普通话说得这么好,到时候就来当老师吧,不仅能教授汉语,还能教大家关于在沙漠中生存的知识。因为地下古城的开发,前期会来很多科研人员,后期还会吸引很多游客,到时候就能带动乡里的经济发展。乡里人如果不会说普通话沟通起来就会有很大障碍,你能教大家普通话就会好很多。多学习在沙漠中生存的知识也是好事。” 听到谢恒有需要自己做事的地方,萨纳尔很高兴,但转过头来又想到他还要照顾妹妹。 “我在外地照顾妹妹,怎么教大家说普通话?” “现在网络这么发达,很多授课形式都从线下转到了线上。你可以在网络上进行授课。到时候我会派人过来做好相关安排,弄好教室和设备,你可以通过视频授课的方式教大家。视频加上远程操作,肯定没问题,只不过你得学会使用那些设备,还得自己琢么一下课程安排。” “没问题!”萨纳尔拍着胸脯保证,“我一定会搞懂那些设备,会上网学习怎么备课!” 萨纳尔不怕麻烦,只怕在谢恒帮了他这么多之后他却什么都不能为谢恒做。 “那这个学堂怎么收费?” 谢恒:“不向学员收费,免费开放,但你放心,你是有工资,一节课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三百块。等以后朵纳的病好了你们回来这里再转为线下课也可以,到时候再给你加工资。” “不不不,我不是说这个,我不要钱都行!”萨纳尔连连挥手,“我是想着你做这些事情都是对乡里好,对你好像没什么好处,你还不收学费,那不就是纯纯做善事?” “行善积德,这就是我的好处。你的工资该拿就拿,不许推辞。” 萨纳尔只当谢恒就是那种纯纯的喜欢做善事的大好人,心中对谢恒更加钦佩。 果然就只有景大哥那样优秀的人才能跟谢大哥这样的人成为任何人都无法代替的挚友! 这就是妹妹常说的优秀的人总是会跟优秀的人在一起吧! 跟萨纳尔这边达成了共识,其他事情就交给宣景的人来安排就行,谢恒就直接跟宣景回去京市。 回到京市时正是中午,宣景提前在水中花安排好了午饭,直接带谢恒过去吃饭,而祁阳等人则直接被送回京大。 闫曼有点不大高兴:“去吃饭怎么就不能带着我们一起?景轩那么有钱,多我们几个人也不至于吃不起。” 祁阳冷笑:“你说得轻巧!你知道水中花是什么地方吗?那是一般有钱人想去那吃饭都要提前半个月预约的地方。你想去就去?” 闫曼惊讶,有钱人都还要提前半个月预约?这得是什么地方?!但这样的地方景轩却能说去就去,他到底什么身份?除了特种兵外景轩好像还自己开了公司,到底是什么公司这么厉害!还是说更厉害的是景轩的出身?不会真是什么隐世的豪门贵族吧? 心里惊涛骇浪,闫曼面上还是不服软地说:“那景轩一个电话就能让秘书当天订到位置,就说明他足够厉害啊,根本不用提前半个月预约,那带一个人是带,多带几个人怎么就不行?” 柳钰面无表情地看着闫曼:“景轩厉不厉害跟你有什么关系?他跟谢恒是挚友,能为了谢恒远赴沙漠、身陷险境,你跟他是什么关系?他看过你几眼?跟你说过几句话?你算他什么人?他说让你别往脸上贴金你这么快就忘了?” 闫曼的脸色随着柳钰每多一句提问而苍白一分,到最后是真的面无人色! 祁阳听得那叫一个身心舒畅。真是一句句振聋发聩的提问!以前怎么就没发现柳钰说话这么好听呢! 啊,对,以前柳钰怼的对象是他。 果然只要嘴炮在己方那就非常舒爽了! 另外一边,来到水中花的谢恒在等待上菜期间才开始查看这段时间手机收到的各种信息。 一开始从沙漠出来手机已经没电到自动关机了。 充电开机后就是一连串几乎让手机卡死的消息提示音。 谢恒草草瞄了一眼,大部分都是来自沈淮州的,还有些是来自苏杭的,另外还有张海的。但当时没时间仔细看,就想着劝说安排好萨纳尔和朵纳那边后就赶紧回来。在直升机上又跟宣景讨论了对萨纳尔兄妹的具体安排,还有关于在乡里开设普通话学堂的事。 谢恒很重视普通话学堂。 教好了乡民普通话,也是在未来研究团队和不间断的游客来到这里后促进乡里经济发展的一条途径。 乡村发展惠及的不是一代人,而是代代人,帮助一个地方脱贫,改变这里世代穷苦的命运,为后面的经济发展打下基础,使得后代人能享受更好的生活,甚至进一步推动镇上的发展,改变更多人的命运,这可是不是一般的功德,绝对不是帮助个把人的功德能比得上的。 就这么跟宣景讨论了一路,直到回来京市。 他们讨论出来大概的形式和一些要点,宣景都发给了王秘书,后面的事就可以全权交给王秘书处理。 饭菜还没上来,谢恒这才有时间看看手机里的消息。 手机之前被多到爆的信息提示卡死,这会谢恒只能重启一次。 最上面的是张海的消息,说确实查到了胡邵阳和李东友的往来。那两人相当谨慎,一直没有用电子设备进行联系,而是采用快递和一些外卖软件帮忙跑腿的形式,反正是在同城,不管是加急快递还是跑腿基本都能很快到达。 就是因为使用这么“特别”的联系方式,才张海花了不少时间才查到。 虽然目前没有线索将胡邵阳和李东友的死联系上,但就冲着两人采用这么么“见不得光”的方法来联系,也可以判断两人应该更“见不得光”的来往原因,这点原因就有可能是杀人动机。更多的内容张海还在调查,好在如今终于有了很可靠的头绪,张海的调查积极性还是很高的。 之后是沈淮州和苏杭的消息,苏杭的消息只有几条,但沈淮州的却有几十条。有的是消息,有的是没接到电话的来电消息提醒。 谢恒随便点开沈淮州发的一条消息,看完脸色骤然一变! 宣景:“怎么了?” “苏杭出事了!” 他刚刚看的那条沈淮州给他发的消息就只有这五个字! 来不及看其他消息,谢恒赶紧先给苏杭打了电话。 电话没人家,谢恒才又看了之前苏杭发给他的消息。 总共九条短信,八条是时间接近的未接电话的消息提示,还有一条是在这八条消息提示后的一天后发过来的,就只有两个字:【谢恒】 他的名字。 什么都没说,就只发了他的名字。 谢恒心里更加着急。又赶紧给沈淮州打电话。 宣景给王秘打电话询问情况。 王秘说就在他去沙漠找谢恒后没多久,苏奶奶就要求出院了。 因为身体各项指标都已经趋于正常,医生也说没有必要继续住院,可能在家里休养会更有助于恢复,于是苏杭就办理了住院手续。 之后王秘书就没有再跟过苏杭那边的情况。毕竟当初他主要是按照宣景的要求关注苏奶奶的身体状况,协助医生做相关安排,现在苏奶奶都出院了,他当然没必要继续看着,不然就该有侵犯人家隐私的嫌疑。 宣景皱眉,让王秘书立即去查从苏奶奶出院后到现在那对祖孙俩发生的所有事。 王秘书听出自己老板语气中的慎重,挂断电话后立即去调查。 谢恒打沈淮州的手机也没接通,猜测沈淮州应该正在学院上课,那家伙看起来吊儿郎当,却有着与平日里轻慢的态度完全相反的严谨又高尚的师德。 谢恒再次给苏杭打电话,本以为还是会没人接,却没想到响了两声后竟然接通了。 “喂?” 谢恒太意外,以至于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回应。 “喂?谢恒?” 谢恒眨眨眼反应过来:“苏杭……你、你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 “你给我打了八通电话我都没接到,沙漠里没有信号,出来后忙着处理别的事情就一直没看手机,刚刚才看到,沈淮州又发消息说你出事了。” “嗯,我奶奶过世了。” 第五百八十九章 什么玩意儿! 谢恒心里一沉,这就是他想过的最坏的情况! “之前不都已经恢复得很好了,怎么会……” “奶奶出院后我们搬了家,也让你朋友的保镖回去了。但没想到苏茂功的妻子利用家里的关系找到了我们。当时我在学校上课,保姆又出去买菜了,奶奶一个人在家睡觉。那女人在跟奶奶说话时起了冲突,推倒了奶奶。奶奶当时没事,但在保姆回来后没多久突然心脏痛,保姆急忙叫来救护车把奶奶送到就近的医院,但最后抢救失败。” 谢恒的脸色阴沉,“有没有报警?” 苏杭:“有报警,但是经过法医检查,并不能确定奶奶突然发病是被那一推导致的,从家里监控看当时奶奶并没有不适的表现,而且是隔了一个多小时候才病发。而且苏茂功作为奶奶唯一的儿子,对那女人出具了谅解书。所以最终并没有给出实质性的判罚。” 谅解书! 亲妈被二婚妻子害死,儿子还能出谅解书!什么玩意儿! 谢恒气得咬牙切齿:“苏奶奶的身体恢复得一直很好,不然医院也不可能同意出院,如果不是那一推怎么可能会突然发病!” “话是这么说,但分析得再合理,没有证据法院也不会采信。” 苏杭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似乎是因为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这么长时间了,悲伤和愤怒都已经“过期”。 谢恒在宣景不断抚背的安抚下深呼出一口气,“你现在怎么样?” “我?我没事,过得挺好的,学业顺利,手上还有不少闲钱做了投资,收效还不错。奶奶生前最不放心的就是我,总是担心她走后我会过得不好,如果我不过得好一点,她在底下看到怎么能安心投胎去?她一生心善,自己过得没多好还帮助过不少人,这样积德行善,下辈子肯定要投胎到有钱又温馨的人家,我可不能耽误她去过好日子。” 苏杭的声音听起来很轻快,好像真的没受太大的影响,但谢恒知道那不可能。 苏奶奶是苏杭这辈子最重要的人,是苏杭的精神支柱,如果没有苏奶奶,苏杭都不知道崩溃了多少次,也是因为苏奶奶的存在,尽管苏杭从小到大生活条件都很差,但也算是在爱的包围下成长。 否则一个智力超乎寻常又自小家庭破裂的人很容易长成一个危险的反/社会分子。正是因为有苏奶奶的存在,苏杭才能在困苦的生活中坚持下来,拥有顽强坚韧的性格和正直善良的三观。 谢恒越来越不敢想象失去苏奶奶的苏杭会变成什么样,更别说导致这一切的人是他痛恨的父亲的二婚妻子,而他的父亲还为那个害死奶奶的女人出具谅解书。这简直让苏杭受到的打击翻倍! 现在苏杭表现的越平静,谢恒就越担心。 不行,还是得去看看。 “我明天去清洲岛看看你。” “看什么,我又没事。”苏杭的语气依旧十分轻松,“而且过不了两天我就要去看你了。” 谢恒一愣:“你要来京市?” “是啊,我们学校跟你们学校有交换生活动,正好有一个名额是我的。一直没跟你说是想给你个惊喜。” 国内的学校之间交换生活动确实很少,一般都是和国外的学校。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清州大学远在清洲岛,也是双一流大学,跟京大有交换生活动倒也还正常。 “具体什么时候?” “怎么?你还要去接我啊!那倒是不用,学校都安排好了。等我到了之后去找你。” “你知道去哪找我?” “当然知道,你不是常泡在研究室吗?你可是你们学校的名人,前两天跟京大那边的人联系时提到你,那边说的那叫一个滔滔不绝,明显是你的粉丝。可以啊,连老师都是你的粉丝!也是,你现在都独立带项目了,多得是老师还没有这能力!还有之前来我们学校参加的学术研讨会,大部分老师都没资格参加。那个老师问我是不是认识你,我都不敢承认,不然他那热情劲儿绝对能拉着我问一堆关于你的问题,不知道的还得以为我是跟你一个学校的。” 苏杭的声音中带着淡淡的笑意,真是一点异常都听不出来。 但谢恒很清楚这不是正常情况。 不过苏杭应该也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交换生肯定是真的。 既然苏杭要过来那他确实没有必要过去了。一般的交换生都有一年时间,就算苏杭真的受打击过了头,在这边待上一年好好调剂调剂也好,反正没有了苏奶奶,清洲岛对于苏杭来说也没有值得留念的。 “好,那你过来之后找我。” “必须的,你和你男朋友还得请客吃饭给我接风。” “行。” “好了不说了,我这还有事,回来京市见!” 苏杭那边挂了电话,谢恒看着手机,眉头深深锁紧。 “苏杭的状态绝对不对。” 宣景:“我已经让王秘书去调查。” 谢恒揉了揉眉心,“这叫什么事儿!” 王秘办事效率高,十五分钟后,有关苏杭和苏奶奶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的全部资料都发到了宣景手机上。 当初为了让苏茂功短时间内不能去骚扰苏杭和苏奶奶,宣景让王秘书暗中针对苏茂功的生意,不动手太过,免得一下子就把苏茂功给弄破产。 这段时间苏茂功确实忙于生意没有再去找苏杭和苏奶奶,只是偶尔打电话表示一下关心,扮演一个关心儿子的父亲和一个关心母亲的孝子。他也确实不知道苏杭和苏奶奶搬到了什么地方去。 而苏茂功的妻子沐梅一直看起来本本分分的,主动跟苏茂功提及,苏杭和苏奶奶不愿意见他,但或许愿意见她。尽管当初她容不下苏杭,但那时候还太年轻,心高气傲的,有点小性子,才容不下丈夫原配妻子的孩子,还赌气伤害了苏奶奶,都是年轻不懂事。现在人到中年,经历得多了,意识到了从前的不对,刚好也可以借这个机会跟苏杭和苏奶奶道个歉。再说往后一家人总是要一起生活的,一直存着芥蒂也不好。 就这样,苏茂功就脑抽地同意沐梅去看苏杭和苏奶奶,真以为沐梅能真心接纳祖孙俩。 苏杭利用自己父亲在机关单位的关系查到了苏奶奶和苏杭的住址,先是告诉了苏茂功,之后就在苏茂功的同意下去找了苏奶奶和苏杭。 从这些迹象看,沐梅的表现都算“老实本分”。 但一个真正老实本分的人,又怎么会逼着老公放弃儿子,还以不给养老做威胁让婆婆丢弃自己的亲孙子?最后因为婆婆拒绝还真就十多年对婆婆不闻不问?说什么年轻不懂事,只要不傻,一个成年人怎么能做出这种道德沦丧、禽兽不如的事? 苏茂功没有想这些,或者是他下意识地忽略了这些,只是想尽快将自己唯一的儿子弄到身边来,不管用什么方法。 苏家的监控王秘也拿到手了,从监控来看,沐梅来的时候苏奶奶还在睡觉,是被敲门的声音吵醒,然后去开门。 一看到门外的人是沐梅,苏奶奶就沉下了脸,本来直接要关门,但能从监控中看到沐梅挡了一下,之后就厚着脸皮直接挤了进来。 苏奶奶年纪大了,手脚不那么灵便,大病一场身上也一直没有多少力气,自然阻拦不住。刚刚沐梅挡那一下苏奶奶的身体就晃了晃,但因为扶着门框所以没有摔倒。 进门后的沐梅就四处打量,在目光对上摄像头后才停止四处看,显然刚刚的举动就是在寻找监控。什么人会一来到别人家就先找监控在哪?这个举动本身就透着不单纯的目的。 摄像头的监视下,沐梅的表情看着很诚恳,虽然听不到声音,但还是能从嘴型大概判断出是在为当年的事情解释道歉。 但苏奶奶显然没有被沐梅的好话冲昏头脑,压根不买账,在几次赶走沐梅无果之后就进去厨房倒水喝。 沐梅也跟起身跟着,苏奶奶去了厨房。 厨房里没有监控,外面的监控也只能拍到厨房门口。 两人在厨房待了五分十一秒,这显然超过了正常倒水的时间。 等苏奶奶从厨房出来再次出现在监控范围内时,脸色变得更加苍白,还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 出来后两人又说了会话,都是沐梅在说,苏奶奶就一直听着,神色凄然。 因为沐梅背对着摄像头,看不到她的嘴,也就无法判断她到底跟苏奶奶说了什么,总之两分钟后苏奶奶就伸手推了沐梅, 沐梅挡开苏奶奶的手后又反手推了一把,苏奶奶就跌在地上了。 苏杭就是担心苏奶奶在家里会不小心摔倒,所以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 从监控视频上看,苏奶奶摔倒后虽然是有点懵了一会,但没多久就自己起来了。 看到苏奶奶起来后沐梅才离开,这也是法院那边会倾向于沐梅跟苏奶奶的死亡没有直接原因的主要依据。 沐梅离开后二十分钟保姆就回来了,这时候苏奶奶看起来还是一切正常。 第五百九十章 共识 视频看到这里就够了。 后面苏奶奶去世后苏杭起诉了苏梅,但因为尸检结果也只能证明是心脏病变的问题,算是病情复发,却不能直接判断出和之前沐梅的冲突有关系。哪怕从理性分析的角度去看,苏奶奶的死就是沐梅造成的,但没有科学检测的结果支持,猜测就是猜测,不能作为定罪的依据。 当时在厨房沐梅和苏奶奶说话,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出来时苏奶奶的脸色就已经很不好,当时应该就已经给苏奶奶的心脏造成了负担。后来沐梅又背对着监控跟苏奶奶说话,肯定是进一步刺激了苏奶奶,再到后来苏奶奶摔倒在地,就又是一次打击。 苏奶奶刚刚动完手术没有多久,身体恢复得好才出院回家修养,怎么可能经受得住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只可惜还是没有直接证据将苏奶奶的死和沐梅联系在一起,只是推断的效力太小,再加上身为苏奶奶儿子的苏茂功出具的谅解书,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苏茂功会选择保下沐梅从他的想法出发很正常,他不能有一个杀人犯妻子,杀的还是他的母亲,这会对他的名誉造成很大影响,进而影响到他的生意。 甚至为了对外表示沐梅不可能是导致他母亲去世的元凶,苏茂功还在苏奶奶去世后带着沐梅参加了几场宴会。 本来都已经是貌合神离的夫妻,却因为苏奶奶的死而在外人眼中重新变得恩爱起来,真是讽刺至极。 而最令谢恒震惊的是现在苏杭竟然已经搬到了苏茂功那去,跟苏茂功和沐梅一起生活,仿佛成了真正的一家三口。 而苏杭之所以能够顺利拿到交换生的资格也有苏茂功在其中运作的缘故。 本来交换生就是香馍馍,虽然都是双一流大学,但清州大学跟京大还是有些差距的。在京大一年,学分学点在清州大学依然被承认有效,再加上相似的课程安排,所以不会耽误原本的学习进度,反而会在日后成为履历上的一大亮点。 苏杭的成绩是足够优秀,但成绩比他差一点但又不至于差太多的学生也有一些,这些学生中如果有家世条件相当不错的,要把苏杭给挤下去很容易。 事实也确实如此,有一个专业课成绩落在苏杭后面十几名的,在系里面也算是学霸,家里条件还很不错,对学校还有过项目资助,本来都已经决定让这个人顶替苏杭了,但后来在苏茂功的一番运作之下就又换回了苏杭。 而从这次交换生换人事件过后,系里的同学和老师也就都知道苏杭有个有钱有势的父亲,从前得罪过苏杭甚至是欺负过苏杭的人都来纷纷道歉。 在大学里面,还是双一流学府,倒是没有什么校园霸凌的情况,都是一些小摩擦,苏杭也大方地表示没关系。但到底现在苏杭成了系里的名人,不再仅仅是因为学习好,也因为一个相当令人羡慕的父亲。 谢恒难以置信,反复地看资料,“怎么会这样?苏杭疯了?他明明那么讨厌苏茂功,苏奶奶一过世按理说他应该见都不会再见苏茂功,又怎么会接受这个苏茂功这个父亲,还跟那个害死苏奶奶的女人住到一个屋檐下?” 宣景:“也许是为了报复那个女人。法律不能惩罚沐梅,他就自己来。” 沐梅来找苏奶奶又一再刺激苏奶奶,无非就是不想苏奶奶和苏杭跟苏茂功回去。苏杭知道沐梅的想法,为了给沐梅不痛快所以就认回了苏茂功这个父亲。 谢恒一想还真是这么个情况,他刚刚都气昏头了,都忽略了这一点,苏杭是苏茂功唯一的儿子,现在又跟苏茂功住到一起,将来苏茂功的所有财产、公司,都是苏杭的。 身为妻子的沐梅能分到多少还得看苏茂功对她的感情以及苏杭的脸色。 就这些年苏茂功跟沐梅的感情来看,沐梅最多就是能分到一部分够她后半生养老的钱,还得省着点用,不能跟以前一样大手大脚,想要再多估计是不可能。而沐家就更别想得到什么好处。 谢恒:“可就算报复了沐梅,他自己心里也不会多痛快。” 宣景:“苏奶奶过世,还是被人害死,他已经够痛苦,反正都是痛苦,如果自己痛苦的同时还能让仇人痛苦,那就算赚了。” 谢恒皱眉:“等他过来看看情况再说吧!” 没一会,沈淮州的电话打了过来。 接通电话的第一时间沈淮州的声音就先响起来:“你可算回来了!苏杭那小崽子出事了。” 谢恒闭眼捏了捏眉心:“我已经知道了。刚刚跟他通了电话。” 沈淮州叹气:“苏奶奶去世后苏杭要告沐梅,但他找的律师都不接他的单子,分明就是苏茂功那个渣滓在暗中搞鬼,苏杭实在没办法就联系了我,我帮他安排的律师,可惜还是让那个女人逃脱了制裁!” 谢恒:“关键是苏茂功的谅解书。” “那个人渣!”每个字都像是从沈淮州的牙缝里蹦出来的一样。 谢恒:“那你知不知道现在苏杭跟那个人渣住在一起?” “知道,我着急找你主要也是为了这事。当初苏杭要去跟那人渣住我还派人过去劝来着,但没劝住。苏杭的说法是奶奶最大的愿望就是他过得好,他认回苏茂功这个父亲,吃好的喝好的,不用再打工,每个月的另有零用钱比别人一年的工资都多,他能踏踏实实完成学业。往后继承苏茂功的公司,一辈子就都衣食无忧了,他连从大二开始就利用寒暑假的时间去苏茂功公司实习的想法都有了,可不像是开玩笑的。” 谢恒沉默。 沈淮州:“你觉得他是为了给苏奶奶报仇找沐梅的不痛快,还是真的想得到苏茂功的家产。” 谢恒:“可能是前者。” “但也可能都有对吧?” 并非沈淮州对苏杭的不信任,首先喜欢钱就不是什么坏事,谁不喜欢钱?只不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大部分人都还有基本的道德准绳,不会为了钱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罢了,但如果有一笔巨额财产能合法继承,又有多少人会拒绝? 苏杭以前性子是执拗,他抵触苏茂功,不愿意接受苏茂功的钱,以过高的道德水准来要求自己,都是因为苏奶奶。他知道苏奶奶是真的不在乎苏茂功的钱,知道苏奶奶被苏茂功伤得太深,所以才要跟苏茂功划清界限。 但现在苏奶奶过世了,可能连带着也带走了对苏杭约束的过高的道德标准。 从旁观者的现实角度来说,苏杭如果想要接手苏茂功的财产也无可厚非。 谢恒没有反驳。 在之前的接触中,谢恒就觉得苏杭是个很复杂极端的人,苏杭能做到坚定的自我克制,很多事情都能以绝对冷静的理智来处理,理智到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通过复杂又直白的逻辑推理来解决各种状况。 但有的时候,他又热情赤诚,有着这个年纪应该有的光芒和活力。而这一部分,正是苏奶奶教给他的。 谢恒一度很担心如果苏奶奶不在了苏杭会变成什么样,在某种程度上的冷静理智,却又极度冰冷危险。 沈淮州:“其实真要说起来,不管是你还是我,我们对苏杭的了解都很有限。我还没见过本人,只是通过电话,你是跟他有过正面接触,但那么短时间又能有多了解一个人?哪怕说对一个人的了解不能仅凭认识的时间来判断,但时间太少也的确很难全面且真实地了解一个人。我知道你相面的能力出众,看人较准,但哪怕是面相都不是一成不变的,更何况人心这种世上最复杂的东西?不管苏杭怎么想,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他已经选择这么做了。就算是以朋友的立场,也不该对他太多干涉。他不是个小孩子,是个高智商、高情商的学霸,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会为自己的行为买单。” 沈淮州会苦口婆心地对谢恒说这些,无非是因为知道谢恒的内心跟表面不一样。面上谢恒待人客气疏离,但实际上却是个真正热心肠的人,他总是愿意帮助很多人,关系亲近的关系一般的,真有需要就是能帮就帮,每次帮忙谢恒还会给自己找些理由,比如做这件事对自己有什么好处之类的。 仿佛如果没有理由地就去帮助他人是一件很不酷的事情。 谢恒看起来很成熟,但在某些时候就像个叛逆的中学生,做了好事也不肯承认这么做的缘由只是因为他有一颗善良柔软的心。 沈淮州是个非传统意义上的“自私”的人,他太分得清远近亲疏,所以在他看来谢恒远远比苏杭重要,他也更偏向自己亲近的人,因此他不愿意谢恒因为苏杭的事太头疼,也不想本就忙得昏天暗地的谢恒还要在苏杭的事情上花费太多精神。 沈淮州相信在这一点上自己和宣景达成了沉默的共识。 宣景会默默为谢恒做那么多,也是不想有太多的事情让谢恒费神。 宣景喜爱谢恒的善良,但同时,也会维护谢恒,不让谢恒的“善良”给他自己造成负担。 第五百九十一章 赶出小组 谢恒:“你说的对,我确实不该管那么多。” 沈淮州:“现在你也回来了,也差不多该会学院,别忘了你之前怎么答应那些长老们的,考不过以后都别想能再这么好请假。我听天运说你那边考察也有大发现,肯定要忙上一段时间,你这都要变成陀螺精连轴转了,苏杭的事情就少操点心,都是成年人,你又不真是他长辈,还能一直管着他?” “知道了,也没多长时间不见你怎么变得这么啰嗦?元天运能受的了你?” “哈!他巴不得我天天多跟他说些话!尤其在床上!我的声音就是能让他持久的良药!” “这个你就不用告诉我了。”谢恒赶忙打断沈淮州的话,怕再听下去就是什么少儿不宜的内容。 匆匆挂了电话,谢恒原本沉重的心情因为沈淮州的插科打诨稍微轻松了些。 宣景看谢恒也不再纠结,就让服务生开始上菜。 后面宣景边给谢恒剥虾边说:“你把苏杭既当朋友又看成晚辈,欣赏他的才华能力和在逆境中迎难而上的精神,所以在知道他遇到麻烦后想要帮忙很正常,你不是会对朋友和欣赏的后辈遇到困难冷眼旁观的人,不用觉得自己是在多管闲事。” 谢恒笑了笑:“你在安慰我?” “我在陈述事实,”宣景将剥好的虾放到谢恒面前的小碟子里,“我在乎的是你在帮人的时候不要让自己太劳累太耗费精神,所以只要你别太辛苦自己,你想怎么做就大胆放手去做,不管有什么麻烦,后面都有我来收拾。” 宣景这话的意思基本就等于你想怎么造就可劲儿去造,反正后面有我兜着!捅破了天我都能给你补上!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应该都很少有能完全抵抗得住这句话的。 谢恒双手捧住宣景的脸用力亲了一口,高兴又感动地说:“真是我的大宝贝儿!” 两人吃完饭,宣景送谢恒去学校。 研究室里,祁阳等人正在给收集来的资料做二次分类。 谢恒:“闫曼呢?” 杜琳:“她说中午没有吃饱,出去买东西吃了。” 祁阳:“简单来说——偷懒。她大概没想到你会这么快过来。” 杜琳:“老大,关于闫曼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谈谈。” 谢恒点头:“你说。” 杜琳:“之前去考察刚进入沙漠那会,我差点被沙蛇袭击,多亏了萨纳尔救了我,这件事大家都还记得吧?” 祁阳想起后来“景轩”出现一手精准地捏住蛇头的帅爆的姿态,点点头,“很难忘记。” 杜琳鼻子浅浅吸气:“其实当时我不是自己踉跄差点摔倒,是被闫曼推的,她躲开了蛇,还把我推出去挡着。还有后来喝水,是她的水喝光了抢了我的水。我当时没说是不想给大家添麻烦,但我可没打算一直替她瞒着。这样的人应该受到处理,我不想以后再有去较为危险的地方考察的时候既要小心周围环境中隐藏的危险还要提防队友的小动作。” 说完,杜琳就播放了之前录下的她跟闫曼的对话。 柳钰和祁阳都惊呆了。他们是都不喜欢闫曼,也觉得闫曼性格人品有很大瑕疵,但是真的万万没想到闫曼能做得这么过分。 这两件事中的任何一件事都有可能害死人! 祁阳:“她推你出去挡蛇,这完全就是谋杀好吗?什么下意识不下意识的,不故意的杀人就不犯法了吗?你不该找老大处理闫曼,你应该直接报案,这就是谋杀未遂!” 杜琳:“我并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这对我们小组影响不好,而且到时候警方调查问话肯定也会占用我们很多时间,现在大家都这么忙了,我不想再占用大家的时间,所以觉得只要老大处理了在闫曼把人赶出去小组就行了。” 三人将目光齐齐投在谢恒身上,都想知道谢恒会不会将人赶出去小组。 谢恒:“闫曼确实不适合继续留下来,其实就素阿奴没有杜琳说的这件事,我也已经不准备留下闫曼。她在小组中毫无建树,就只会偷闲躲懒,哪怕是布置给她的任务她都做不好,马马虎虎出现各种纰漏。小组本来就有考察期,这次的沙漠之行就算是对你们的考察,除了闫曼之外你们都通过了,可以继续留下来。我这就打报告让闫曼离开小组。” 三人松了口气,闫曼这颗老鼠屎终于要被挑出去了,他们这锅汤可以重新煮了。 闫曼这一趟买东西吃花的时间可不短。谢恒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出去十多分钟,而等谢恒的辞退闫曼的报告都写完了。 闫曼手里拿着奶茶蹦蹦跳跳地进来,看到谢恒后赶紧刹住脚步。 “老大,你……这么快就来了?” 谢恒:“快?” 闫曼:“你不是跟景轩去水中花吃饭了吗?去那么高档的地方吃饭不得多待一会?” 谢恒:“又不是难得才去一次,没必要。” 闫曼眼底划过一抹嫉妒,“是吗?看来老大经常去,是景轩带你去的还是你男朋友带你去的?他们两个认识吗?你男朋友知不知道你有景轩这样一个年轻帅气还多金的好哥们儿?” 谢恒冷下脸:“关你什么事儿?你这么爱打听这些八卦隐私还学什么历史?直接退学去当狗仔不好吗?还能满足你总喜欢窥探别人生活的变态欲望。” 祁阳等人深吸一口气,第一次知道原来谢恒说话能这么狠的吗? 在他们面前谢恒一直很端重,虽然年龄差距不大,但是阅历和学历的双重堆积让谢恒看起来更加成熟稳重,再加上独立领导研究小组,谢恒给他们的感觉就是沉着稳重,性格也比较温和宽厚,不爱计较。他们虽然敬重谢恒也愿意听从他的各种安排,但始终觉得他是个没什么脾气的人。 他们从没想过看起来那么宽和的谢恒说话竟然也能这么损! 刺激! 闫曼被谢恒的突然发难吓住,半天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等反应过来谢恒说了什么之后,脸色又迅速涨红。 “你、你……” 谢恒:“甭你了,我没那么多时间听你废话。在你们进组之前我就曾经说过,进组后有两个月到五个月的考察期,而你一直以来的表现都非常差强人意。所以你没有通过考察期。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自己提出因为不适应而离开小组,算是保留你最后的颜面。第二,我提交将你开除小组的报告,那对你以后的发展就会有很大影响。” 闫曼愣了一下,随即就是一声见鬼一般的尖叫:“你凭什么将我剔出小组!好不容易找到了巴丹林顿部落的遗址,所有人都要出名了,你却要在这时候将我踢出去?你怎么能这样!我绝对不会同意!我要到学院领导那去告你!” 谢恒:“可以,最好带着这份录音去。” 杜琳在闫曼迷茫的眼神中播放了录音。 闫曼的表情瞬间扭曲,“你这个贱人!” 啪! 杜琳一巴掌扇在闫曼脸上:“嘴巴放干净点!” 闫曼捂着脸,目光堪称狠毒地看着众人:“我绝对不会退出!不管怎么样你们都休想撇开我!就算有录音又怎么样?我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那只是我在极度害怕做出来的下意识的举动而已,就算面对警察我也照样这么说。只要警察不算我犯法,你们就休想将我赶出去!什么考核不考核的!我不管!地下古城被发现就算有我一部分功劳!” 谢恒冷笑:“一部分功劳?你做什么了算你的功劳,但凡你能举出一件你做的有意义的事情,你就能留下来,你说得出吗?” 闫曼刚要张嘴,但停顿思索却找不出一件能拿得出手的事。 谢恒:“是不是连你自己都找到不出来?哪怕不算给我们做向导帮我们在找水源,萨纳尔都比你做的事情多,你有什么脸说这个发现有你一份功劳?你连专业知识掌握得都不算扎实,跟你最初提交的学术报告所反映出来的专业能力相差甚远,包括后来的很多报告和文件你都写得乱七八糟,我甚至怀疑当初提交上来的报告是不是你自己写的。” 闫曼咬着,扔了手里的奶茶破罐子破摔一样说:“不管我有没有做事,在地下古城被发现的时候我还是小组的一员,发现古城的时候我就在现场,就得有我一份!你们别想甩开我!” 谢恒刚要反驳,余光突然瞥见闫曼身上背着的奶白色单肩包里露出来的一条暗棕色的绳子,绳子的顶端编扣下面有一颗白色的珠子。 谢恒神色一变,伸手快速扯住绳子往外拽,拉出来一枚白色血沁的玉佩。玉佩上雕刻着早期的凤鸟雏形,线条十分流畅自然。玉色白润,血沁艳丽,上好的沁血白玉。 祁阳惊呼一声:“这是不是古城里的玉佩?”他眼尖,之前还清点过古城中发现的部分名贵物品,就见到过类似图案的黄玉玉佩。 第五百九十二章 掉包 闫曼脸上可见的慌张。 “不是!不是古城里的,是我自己的!还给我!” 谢恒躲开闫曼伸过来的手,“是不是从古城出来的稍微化验一下就知道,如果不是我跟你道歉,如果是,你这就是偷盗文物!是触犯法律的行为,别说小组研究员的身份,你连学籍都别想保住!” 这一下闫曼是真的慌哭了。 “我错了,是、是古城里带出来的,但我只是一时好奇想拿来看看,就是忘了申请登记。” 谢恒:“你现在还在狡辩?刚刚你不还说这是你的东西?研究室里有监控,可都拍下来了,别想抵赖。” 闫曼嚎啕大哭,“我、我退出小组还不行吗?我马上就退出,你们别报警!我好不容易才考上大学,又费尽心力才上了京大的研究生,我们全家都指望我呢!我不能被退学!不然我爸妈会打死我的!我真的准备看看就还回去的!我不该撒谎,求你们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再犯!以后也一定不会偷懒了!你们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闫曼也没想到自己的一时贪心会造成今天这种局面。 那时候她偷懒不去帮杜琳的忙,就借口去祁阳和柳钰那观摩学习,反正之前谢恒也有让她跟其他人好好学习。 然后在柳钰和祁阳那边,她就说有杜琳那边离不开她,她得去帮忙,所以不能总在他们这看着学习。 于是她就这样两边瞒着,大部分时间就在古城里面闲逛。 之后她就在巧合之下发现了那枚玉佩。 只一眼她就被那羊脂一般的油润细白和那鲜艳漂亮的沁血色给迷住了,情不自禁地装进了自己的包里。 她想着反正物品登记还没有登记到这,她拿走这块玉佩没人看看见也不会有人知道,自己悄悄藏着,等以后项目结束了离开小组再常戴在身上把玩。 却没想到只是露出来一截绳子就被谢恒发现。 杜琳看着闫曼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直皱眉:“你别在这里无理取闹,你偷了文物,这是犯法了你知道吗?我们要是放过你那我们就都是包庇罪!事情是你自己做下的,你当初偷偷拿了这玉佩的时候就该知道这个后果!” 闫曼连连后退,“不!我不是!这玉佩不是我拿的,不是我!” 吼完闫曼就跑了出去。 祁阳无语,“闫曼是不是忘了研究室有监控这回事?她能考上大学真的很值得怀疑,不会是偷了别人的成绩吧?” 谢恒仔细看着手中的玉佩,忽然皱起眉头,“不对,这不是古玉。” “啊?” “怎么回事?” 杜琳三人闻言立即围过来。 谢恒:“玉确实是很难得的羊脂玉,但上面的沁血色是人工染上去的,这是高仿,不可能是闫曼从古城里带出来的。” 之前谢恒一眼判断东西来自古城,主要是通过露在外面的绳结和上面的珠子判断。 现在还是可以看出绳结和珠子是货真价实的古物,但玉佩却不是。 祁阳:“那这是怎么回事?杜琳把玉佩掉包了?用原来的珠子和绳子穿了个高仿?” 柳钰:“你觉得杜琳有那个本事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准备出高仿货物?而且这玉佩是货真价实的羊脂玉,你看看那油润度,能是便宜货?闫曼像是有钱能买得起这种级别的羊脂玉的人?” 杜琳:“而且看闫曼的反应,她应该还不知道玉佩已经被掉包了,不然她也不会承认自己偷了玉佩,只说自己买到了一样的就行。绳子和珠子不是重要的东西,拿了也不打紧。” 祁阳:“那现在怎么办?玉佩被掉包,就等于没有了关键的物证,凭着一个小珠子跟一条绳子,还有刚刚闫曼的话,还能给她入罪?” 谢恒:“有小珠子和绳子就能证明闫曼确实拿了古物,但珠子只有绿豆大小,而且跟玉佩不是相同材质,只是很普通的白玉,价值太低。她大可以说只是在考古现场捡到的不值钱的绳子和珠子,觉得有意义就带回来搭配自己的玉佩,这跟偷盗珍贵文物的罪名比起来根本不算事。会判到什么程度就看两边律师的本事,也看法官的倾向。” 祁阳:“不得不说闫曼在外人面前还是挺会装的,说不定法官还真会一时被她骗到。” 柳钰去打了个电话,没一会后回来说:“我刚刚给我表哥打了个电话,他是刑警。表哥说还是能立案,但没有决定性的分量足够的证据,要想尽快给案子定性就会有一定难度。花费的时间会很长,而且最后也不一定就能真的按照原本的罪行进行指控。” “要不这样,”杜琳看着其他人的反应试探地说,“反正现在闫曼还不知道玉佩被掉包的事,咱们就当做也不知道这回事,答应闫曼只要她退出小组就不计较了。” 柳钰:“我觉得这个方法可行。” 杜琳松口气,“我还担心你们会觉得我这样说不合适,思想觉悟不高。” 柳钰:“如果我们有决定性的证据闫曼肯定跑不了,我们当然愿意检举,这是公民义务,应该的。但现在缺乏证据。如果只凭着一条绳子和一颗小珠子,我们大概要跟闫曼纠缠一阵子,那会大大耽误我们的进度,因小失大。而且我们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让闫曼离开小组,现在这个目的已经可以达成。至于闫曼会不会进入别的项目组再狗改不了吃屎做出不合适的事,我们可以在暗中散播消息,就说闫曼会被踢出我们项目组是因为她从来不做实事就只想着分功劳,还偷拿了文物。” 散播消息不需要证据,不然世界上就不会有流言蜚语这种东西。 祁阳眼睛一亮:“妙啊!这招真妙!咱们说的都是事实,可没有污蔑她!况且只要我们小心谨慎,也查不到消息是从我们谁这里散出去的。再说闫曼她心虚,即便听到了这样的消息猜到是我们传的也肯定不敢找我们对峙。稍微爱惜羽毛又想做实事认真搞研究的项目组就都不会用闫曼,要是真有那不在乎这些的,就是混个成绩或者纯粹只为了让简历好看点的小组,收了闫曼也算是物以类聚,没什么好说的。”祁阳对柳钰比起大拇指:“阴还是你阴!” 柳钰给了祁阳一个淡淡的眼神让他自己体会去。 杜琳小心翼翼地看着谢恒:“老大,你同意吗?” 谢恒勾起嘴角:“我有给你们死板到不懂变通的印象吗?” 三人立即明白了谢恒的意思,纷纷马屁走起! “没有没有!老大是最会变通的人了!” “老大英明。” “有老大领导我们做什么事情都特别有信心!” 谢恒笑起来,“行了行了,都别贫了,赶紧做事!” “好嘞!” “好。” “瞧好呗您呐!” 谢恒失笑,真是三个活宝。 十多分钟后谢恒就给闫曼打了电话,告诉闫曼经过他们商量,看在过去大家同在一组的份上,只要闫曼主动退组,他们就不计较了。 谢恒也是担心夜长梦多,万一闫曼知道玉佩已经被掉包的事,恐怕要甩掉她真就得让他家宣景出手了。 区区一个闫曼,谢恒实在不想让宣景费心。 闫曼千恩万谢地答应,生怕谢恒会反悔,赶紧就递交了退组申请。 学工办那边的人收到退组申请报备,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闫曼。 现在整个京大谁不知道谢恒初次带领的研究小组去了一趟沙漠就有了重大发现,找到了传说中的巴丹林顿遗址,再次掀起了考古界对古桑国是否存在的激烈讨论,并为其老师所在的那一派提供了强有力的证据。如今可是整个京大乃至考古界的红人,他们小组也因此备受关注。 已经有不少权威机构和组织在暗暗打听小组成员的情况了,这是想着等谢恒小组的项目结束之后就赶紧拉人,甚至说不定现在小组的人就都已经收到橄榄枝了。而谢恒本就是京大男神,是热度极高的话题人物,年纪轻轻履历就已经相当漂亮,这一次领导小组的发现更是让他在考古界的声望和地位更上几层楼,而如今能以小组成员的身份待在谢恒身边,拉近关系,在日后也一定能受益无穷。 不知道有多少人对着这些小组成员羡慕嫉妒恨,怎么会有人傻到在这个时候主动退出? 闫曼完全能够理解办事员是怎么想的,这会顶着满屋子的人看傻子一样的目光,她脸上烧得厉害,但只能一个劲儿地催促对方快点。 办事人员还好心提醒她:“你可要想好了,退组容易进组难,这样天大的好机会很难再遇到第二次。” 闫曼:“没看到谢恒都签字了吗?还说这些干什么!又不是让你退,你想退还没得退呢!赶紧帮我办理手续,我很忙!” 换做平时,闫曼那么注重自己的形象,绝对不会对工作人员这样说话,但她现在的心情实在复杂又糟糕。 第五百九十三章 小学弟 闫曼就想退出吗?她不知道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吗?明明成果已经在眼前,功成名就的机会近到伸手就能勾着,可她却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错过!她心里得多难受?可这没有办法!一旦谢恒他们报警,她不但保不住这份荣耀,还会丢了学籍吃官司,这一辈子就完了!她没有选择! 只是拿了一块玉佩而已,就落得这样的下场,闫曼的心都好像被地宫通道里的短箭射中,射箭成筛子了! 偏偏这时候办事员还总提醒她她错过了什么,再想隐忍的闫曼也实在控制不住了。 被毫不客气怼了一通的办事员立即黑了脸,啪啪啪地敲键盘帮闫曼办理退组手续,边弄边小声嘀咕:“我算是明白为什么要退组了,就这脾气这素质,谁受得了!指定是被其他人排挤才要退组!真该好好往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闫曼听得直冒火,却没有再反驳。她真觉得自己已经够丢人了! 闫曼正式离开小组后,谢恒打电话告诉了宣景这件事。 宣景:“虽然决定性的证据不足,但只要律师给力还是能达到想要的效果,相信尹星河,只要他发挥稳定,该定闫曼什么罪名还是什么罪名。” 谢恒:“不用麻烦,宣氏那么大一个集团每天要处理的法律事务肯定不少,怎么能让你们的首席律师为这些小事浪费时间?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而且柳钰的想法很不错,闫曼该受到的惩罚没少。最多就是保留了她的学籍,其他跟直接报警也没多大区别。” 宣景:“你还是太善良。” 谢恒捂脸:“你快别这么说,我都快不认识”善良”俩字了。” “宣总,到开会的时间了。” 电话那头传来王秘的声音。 谢恒看了眼时间,“都七点多了,你还要开会?” 宣景:“嗯,还有些要紧的事要处理,开完会就结束了,不会超过九点。” 谢恒猜想肯定是宣景去沙漠期间积累下来的工作。 宣老爷子一定是只处理非他处理不可又最紧急的工作,肯定还给宣景留着不少。 “你去开会吧,我这里也还没结束。” “我估计比你早,结束给我电话,我去接你。” “好的宣总!” 两天后,谢恒正在研究室忙活,外出买水的祁阳回来,把水果往桌子上一放说:“老大,有人找。外面等着呢!” 谢恒放下手里的文物:“什么人?” 祁阳:“说是个交换生,清洲大学来的。” 谢恒一愣,赶紧脱下手套往外走,果然看见穿着一身白色休闲装靠在门口墙边的苏杭。 这会正是下午五点,温柔的夕阳从楼道窗户照进来,洒了苏杭一身。半长的头发有点二次元风,阳光落在上面,照成浅浅的咖色,脸上的笑与夕阳相映,好看得像是一幅颜色温暖的油彩画。 谢恒:“这么快就来了?” “跟你说了就是这两天的事儿。” 谢恒:“各种手续都办好了?住宿的地方收拾好了?饭卡办好了吗?” “当然了,要不然还能指望你这个大忙人帮我?”苏杭站直身体,双手插在口袋里,“算我运气好,一找你就正巧遇上了你小组的人。帮我带路过来找你了。” 谢恒:“你怎么知道他是我小组的?” “你都不看你们学校论坛的吗?现在整个京大最红的就是你们小组,论坛上当然有你们小组所有成员的照片。还说你们不仅智商高长得还都那么好看,真正诠释了什么叫”美貌与智慧并存”,走到哪里都可以作为京大的代表人物。” 谢恒失笑:“这就夸张了啊,京大那么多人才,我们这才哪到哪啊,还代表人物!怎么样,还习惯这边的环境吗?跟清洲岛比空气可能是稍微干燥了些,但总体还行,也没有外面说的那么严重的雾霾不是?” 苏杭点头:“是挺不错的,这是我第一次离开清洲岛,比我想象的好。” “那就行,课程多不多?” “还好,能适应节奏。明天才开始上课,今晚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现在五点钟,我估计你们都还没吃,可以带上你的小组成员一起。” 谢恒没立即回答,他看着侃侃而谈的苏杭,突然有种很陌生的感觉。 明明从传统意义上来说,苏杭看起来是变得更加优秀了,没有了从前极少间隙透出来的微微自卑感,也不再有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要强和尖锐,整个人变得很“落落大方”,甚至有种矜贵的感觉,哪怕靠站在墙上时有一点点痞气,但动作依旧称得上张弛有度,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都是慵懒中透着优雅从容。 除了那张脸和声音,谢恒险些再难以从如今的苏杭身上找到半点从前的影子。 祁阳和柳钰他们都很识趣,听到苏杭这么说就主动表示他们三个已经约好饭了,让苏杭跟谢恒一起去就好,好朋友难得见面就该好好聚聚,既然是交换生那以后还有的是时间可以好好认识再一起吃饭。 谢恒反应过来,笑着说:“那你等我一会?我这还有点东西没弄完,刚弄到一半。” 苏杭看了眼手表,“行,那我先去图书馆,六点来找你?” “好。” 苏杭跟其他人打了招呼就走了。 谢恒目送苏杭离开,转头问杜琳他们,“你们觉得他是个怎样的人?” 三人被问的一懵,那是你朋友,你问我们他是什么样的人?搞错了吧? 但看谢恒认真的表情,明显这不是弄错了也不是玩笑。 杜琳举起手。 谢恒无奈一歪头:“直接说,不用举手。” 杜琳咳嗽一声,她平时绝对不会这样犯傻,主要是谢恒严肃的表情看得她有点发憷。 “应该是个受过良好教养的有钱人家的少爷吧?他那一身行头,光是衣服就都得几大千,手表好像也是个挺有名的牌子,便宜的也要十几万。” 祁阳:“长得挺帅,看着随性,但很有礼貌,也挺懂人情世故。我在路上跟他聊得时候还觉得挺健谈友善的。不愧是老大的朋友啊,有钱有颜有教养,跟我差不多。” 杜琳明晃晃地送了祁阳一个白眼。 柳钰:“不像个好人。” 周围顿时安静下来,另外三人齐齐看向柳钰。 柳钰面不改色地推了推眼镜:“实话实说。” 祁阳:“你哪知眼睛看出人家不是好人来了?明明是个性格好的小帅哥,这样温和帅气能拿得出手的小师弟可不多,你该不会是嫉妒人家比你这个骚包有气质吧?” 柳钰白了一眼祁阳:“你自己迟钝不要带上我。那个苏杭绝对不像他表现出来的这样温和无害,不然老大也不会特意问我们觉得他怎么样,应该是这人跟之前相比有了很大变化。” 谢恒发现自己之前真是小看柳钰了,这人也相当心细且感知敏锐。 “柳钰说得对,之前的苏杭确实不是这样。他有阳光积极的一面,有内敛害羞的一面,就是唯独没有现在这样。” 说是矜贵恣意也不尽然,就像柳钰说的,看起来的潇洒自然随意之下,还有一股隐藏起来的阴沉危险的感觉。 只是这种感觉如果不是很敏锐的人估计很难感觉到。 “他……是不是发生什么变故了?”杜琳试探地问,一般有这一行发的变化十有八九都是家里发生了变故,或者亲近的人出了什么事。 谢恒没再说话,只是神色看起来依旧很不好。 其他人也知道不该再打听了,又继续低头忙自己手上的事。 当天晚上谢恒跟苏杭一起吃了饭,至少从表面来看相谈甚欢。 苏杭好像没有经历过失去苏奶奶的悲痛一样,健谈又风趣,再加上本就比较出众的容貌和现在雅痞贵公子的气质,就连给他们上菜的服务员都被迷得脸红心跳。 谢恒没再问苏奶奶的事,也没问他和苏茂功、沐梅相处得怎么样,因为他知道自己不会得到真实的答案。 一个星期后,谢恒通过整理现有的资料并没有发现有关古桑国的线索,这也就说明要不是线索不完整所以看不出来,要不就是真正的线索还在古城中他们没有带回来的文物和信息中。 不管是哪种可能,都需要再收集更多的文物和更为详尽的信息。 谢恒马上就要回天问学院,所以这项工作就交给杜琳他们,理由是自己要去进修一段时间。 杜琳他们没觉得麻烦,这本来就是他们要做的事,而且能被谢恒这样委以重任,还让他们觉得很受到重视,这是谢恒看重他们的表现,是对他们能力的肯定。 苏杭得知谢恒要去进修,而且可能一去几个月,表示十分遗憾。他的交换生时间就只有一年,要是谢恒这一去进修就去个五六个月,半年就没了。 不过苏杭也就是跟谢恒开玩笑地抱怨了两句,最后还是表示很为谢恒高兴,还说希望在谢恒走之前可以请他们小组的所有人一起吃个饭,比较正式的那种。 第五百九十四章 幽默 之前在学校里他们也偶尔一起吃饭,有的时候苏杭过来找谢恒正好赶在快吃中午饭或者晚饭的时间,反正他们小组每天都要在研究室中至少忙到晚上九点半,晚饭就都是一起吃的。 有时候是去食堂,有时候是点外卖。 点外卖那几次都是谢恒他们小组请苏杭吃,之前祁阳开玩笑说回头有时间苏杭可以请他们吃大餐,苏杭答应了。 趁着谢恒要去进修,刚好可以把这顿大餐当成践行饭兑现。 苏杭定了缪思酒店的“前程似锦”套房,饭厅和K歌两室,都相当宽敞,中间是磨砂落地窗和推拉门。一堆人一起玩儿可以边吃饭边唱歌,也可以等吃完了之后再一起去唱歌。 当下的年轻人最喜欢的聚会方式除了K歌就是去酒吧,喝酒跳舞,在神经被酒精短暂麻痹的空档接受和陌生人之间的平日里连熟人都达不到的近距离。 不过谢恒他们没玩儿得这么野,吃吃饭唱唱歌就行了,谢恒不大喜欢这些。 这段时间以来苏杭和小组的其他人也算混得很不错,就是跟柳钰也能很聊得来。 即使柳钰知道苏杭看起来并没有表面上这么亲善无害,但不能否认的是这人的确很有社交魅力,不管是真是假,跟他说话确实非常舒服。 苏杭总是很有话题,而且边界感很强,进退有度,也很会察言观色,不会问到令人尴尬的问题,也懂得点到为止,任何话题都不会深入到让人感觉不适,必要时候的转移话题也十分自然。 可以说苏杭是一个很容易让人打开心扉的人。 众人很难想象谢恒说过曾经的苏杭有过腼腆内敛的一面,曾为找不到合适的话题跟他聊而微感局促。那个苏杭跟他们现在认识的苏杭简直不像同一个人。 总的来说,苏杭用很短的时间跟谢恒小组的其他人建立了不错的朋友关系,他们甚至偶尔会互相给朋友圈点赞,以及分享一些看到的有趣的视频。 其中杜琳对苏杭的评价最高,因为苏杭能分得清她口红的色号,而不是像祁阳他们那样说“不都是红色吗?”。苏杭还能给她的穿搭提出中肯合适的建议,并且听起来十分真诚地称赞她的身形能驾驭各种一般情况下只有修图的模特穿上才好看的衣服。 杜琳还给苏杭送了个称号——女神之友。 这真的是相当高的赞誉! K歌中间谢恒上卫生间的时候,苏杭突然神秘兮兮地问杜琳:“琳姐,我看京大的贴吧,说之前算上谢恒,你们小组一共有五个人来着,三男两女,但从沙漠回来之后,明明是你们大出风头的时候,另外一个女生却在这时候退出了小组,到底怎么回事?” 杜琳他们都喝了点小酒,有些微醺,这会手里还晃着酒杯:“你猜猜?” 苏杭一笑:“总不会是她过于清高,觉得如今被盛名所扰不利于后面的学习研究所以才主动退出。” “哈哈哈!”边上的祁阳听到苏杭的话顿时笑得东倒西歪,“我一直觉得你挺幽默的,没想到你比我以为的还更幽默!” 苏杭:“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钰扶了一把歪倒在一旁的苏杭:“简单来说就是我们被背叛了,你应该也能猜到是她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才会主动退出,不然也不会特意等谢恒上卫生间的时候才问我们。” 苏杭:“我听到有传言说是她在考察期间总拖后腿,不但什么事都不做就想坐享其成,甚至还偷拿了文物,虽然被发现后就放了回去,不过她自觉没脸继续留在小组,所以就干脆主动提出离组。” 杜琳:“传言是我们放出去的。” 祁阳:“但都是事实。”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都说不到重点,全是酒精的锅。 柳钰最清醒,详细跟苏杭讲了全部的事情经过。 “……谢恒也很烦闫曼,当初在沙漠里谢恒对闫曼的忍耐都已经快到极限。你跟谢恒是朋友,应该知道他这个人一旦很讨厌什么人往往不是跟这个人吵架甚至打架,而是干干脆脆的无视,尽量不让对方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谢恒是个有较高的道德底线和原则的人,所以他干不出将闫曼扔在沙漠中的事。回来之后他已经决定将闫曼踢出小组,在发现闫曼竟然偷东西后也准备报警,但最后因为证据不足,我们都觉得没有必要在闫曼身上浪费时间,就想着干脆换个方法。我知道他还是更加倾向于通过法律手段看来惩治闫曼,但因为顾虑我们的想法,也明白我们不想耽误时间,所以最后还是决定按照我的方法来。” 哪怕不是很认同,但为了小组其他人考虑所以没有反对,可以想见如果将来真出了问题,谢恒也将扛起全部责任。 苏杭眯眼:“这个闫曼还真是又怂又欠又可恨。” 祁阳狂点头:“这个总结很到位了。” 谢恒回来,看到几个人围在一起说话,都没人唱歌了,笑道:“怎么?不会等着我呢吧?后面几首都不是我的歌,谁点的谁来啊!” 祁阳赶紧举手:“我的我的!这就来!喝酒能让我的嗓音变得更加性感,让我找找感觉先。” 杜琳呵呵一笑:“就你那破锣嗓子压根没得救,还挣扎什么呀?” 祁阳:“琳姐这么说就过分了啊!要不咱俩点一手男女合唱的,用我的破锣嗓子来衬一衬琳姐的天籁之音?” 杜琳扬起精致漂亮的下巴:“这个倒是可以有。” 祁阳切了原本自己的歌换上了一首男女对唱的,跟杜琳那你嚎一句我嚷一句,整个包房都成了刑场。 一般人看杜琳这样的性感成熟大美女,声音也是御姐范儿,应该很难想像到对方五音不全一唱歌就跑调跑到埃塞俄比亚去吧! 柳钰待不下去了,借口出去抽烟。 苏杭也对谢恒比划了个抽烟的手势就跟着柳钰出去了。 谢恒:……这就是当老大必要的牺牲吗? 看着越唱越投入且压根没意识到自己唱歌难听的两人,谢恒突然觉得可能两人并不需要听众,于是也起身准备出去。 然而刚站起来,两人的目光就红外线一般照了过来。 杜琳:“老大,你可是我们唯一的听众了。” 祁阳:“那两人听不到是他们没有耳福,你可是我们的老大,我们不能让你错过这样的福气!” “……谢谢。” 谢恒重新坐下,面带微笑继续听着。 唱完了一首又一首,中间谢恒肯定自己有从门缝中看到了苏杭和柳钰的身影,但那俩货听到里面的男女对唱还没结束而且换了一首,就又转身走了。 什么兄弟义气! 三首歌后,两人终于唱到口渴准备歇一歇,柳钰和苏杭也进来了,刚好看到杜琳和祁阳正在十分真诚地互相夸赞。 “哦,杜小姐,您的声音中宛如天上仙乐,绕梁不绝!” “谢谢,”杜琳提着虚无的裙摆行了一个欧洲宫廷礼仪,“祁先生的歌喉也非常动听,有皇家音乐学院导师的水准,只听一次便回响不绝。” 柳钰:“你们的感情真好。” 苏杭:“怎么说?” 柳钰:“他们冒着遭雷劈的风险互相夸赞难道不是因为那无与伦比的友情吗?” 苏杭恍然大悟,并且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杜琳淡淡一笑:“你们要是以为这样说就能打击我们唱歌的积极性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柳钰拿出手机低头一阵按。 谢恒:“在做什么?” 柳钰:“设个备忘录提醒自己以后跟他们出来绝对不能去能唱歌的地方。” 谢恒:……他发现所有人中最毒舌的竟然是柳钰! 众人在缪斯酒店玩到了晚上十点多。 谢恒看时间已经很晚了,就说今天先到这,等他回来之后再请大家出去玩。 这回谢恒很谨慎,说的是出去玩儿,可没说一定会去唱歌。 柳钰对谢恒的谨慎表示了肯定。 祁阳和杜琳醉得有点厉害,主要是后来两人又点了酒——为了更加性感的嗓音。 结果嗓音是没怎么性感上去,但都醉得不轻。 柳钰和苏杭酒量比较好,喝得也不多,正好一人送一个。谢恒提前给宣景打了电话,这会几人从酒店出来看到宣景已经在门口等着。 众人上前打招呼。 “呦!景轩!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早点过来?你要是早点过来还能听到我和琳姐唱歌,错过了真是你的损失。” 景轩? 苏杭听着祁阳对宣景的称呼,轻轻一挑眉。 谢恒看了苏杭一眼,苏杭微笑眨眼表示自己不会乱说话。 谢恒失笑,他倒是没有继续隐瞒的想法,只是现在祁阳和杜琳都醉着,他也不想在大街上跟两个醉鬼解释宣景的身份。 苏杭上前跟宣景打招呼:“好久不见。” 也不是很久。 宣景点头:“改日请你吃饭。” 苏杭笑着:“好啊!谢恒说过多少次你们要请我吃饭,到现在都还没兑现。等他去进修回来你们可得给我补上,到时候我就不客气了。” 宣景:“好。” 作者闲话:多谢我心悠然和雨非霏送礼物~~爱你们 第五百九十五章 不务正业 “唉?”祁阳左看看右看看,“你们也认识啊!” 柳钰嫌弃地看了一眼祁阳,“都是谢恒的朋友,为什么不能认识!” 祁阳哈哈:“也是啊!” 杜琳白眼无语,她早就发现了,柳钰面前的祁阳就是这样,二逼青年欢乐多。 谢恒拉住宣景的手:“之前没跟你们介绍全面,这是我男朋友。” “男朋友?”祁阳惊呼,却发现杜琳和柳钰的表情一点也不意外。“你们早就知道了?” 杜琳:“看都能看出来好吗?景轩满眼都是老大,根本看不到别人,对老大维护又纵容,老大对景轩又有绝对的信任和依赖,对朋友可不会这样,也就是你迟钝。” 祁阳不满,“你是女人,对这种事情敏感也就算了,怎么柳钰你也能看出来?” 柳钰扶了下眼镜没说话,只是搂着祁阳腰的手臂又收紧了些。 苏杭看着谢恒拉着宣景的手,又抬头扬起一抹笑意:“行了,都这么晚了,该回哪去的回哪去吧!谢恒,明天要不要我们去送你?” “不用,明天是周六,你没有课吧?趁这个时间出去走走逛逛,柳钰你们也休息一天,出去放松放松。” 柳钰点头,“好,”他又低头看看已经意识模糊靠在自己肩上的人,“明天再商量。” “你们自己看着办就好,我们先走了。” 谢恒坐上宣景的车,两人先行离去。 苏杭一直看着,直到红色的尾灯彻底看不见才收回视线。 杜琳迷迷糊糊地半挂在苏杭身上,“小、小学弟,麻烦你了!” 苏杭露出绅士又得体的微笑,“没关系,能送学姐回去是我的荣幸。” 苏杭和柳钰各叫了一辆车,带着人回了京大。 到女生宿舍楼下,杜琳给室友打了个电话。室友下楼来接杜琳,看到苏杭的时候亮起了星星眼。 “苏、苏杭?” 苏杭有点意外,笑着问:“学姐认识我?” 女生笑起来:“谁不认识你啊!清州大学过来的校草级别的交换生,你来第一天就已经上学校的表白墙了!” 苏杭:“这我还真不知道。” 女生:“啊,不用在意,大家也没有恶意,就是觉得你长得好,气质也好,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出来的少爷。性子又这么温柔,给你表白的人应该不少吧?贴吧里还有不少跟你表白失败的人在一起交流心得分析失败原因呢!” 苏杭:“我没有大家说的这么好。” “哎呀苏学弟谦虚啦!” 苏杭没再反驳,依旧微笑着说:“那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行,路上小心啊!” 目送苏杭离开,女生决定要趁着闺蜜醉酒盘问一下两人的关系!酒后吐真言,这可是好时机! 次日,宣景送谢恒到沈淮州家, 宣景不是天师,过不了天问学院的结界,不然他就直接送谢恒回学院了。 大清早七点钟,宣景和谢恒就到了。 在门口按门铃等了好一会门才打开。 开门的是元天运,穿着灰色的家居裤,赤裸着的上半身都是汗水,让那些结实漂亮的肌肉看起来都好像泛着光。 元天运脸上没什么表情:“沈哥在洗澡,你们等等。” 谢恒大概明白为什么开门得这么晚了,显然他们来得很不是时候。 元天运也没招呼他们,转身往卧室里面走,大概是要和某人共浴去。 宣景伸手挡住谢恒的眼睛,“你这样盯着另外一个裸着上半身的男人看,我会吃醋。” “嘿!”谢恒轻笑,“咱们都老夫老夫了!” 宣景:“所以我不新鲜了你就要盯着别人看?” “哪能!”谢恒赶紧正经起来,“你说得对,我再也不看别人了!不过你觉不觉得你表弟做人挺两幅面孔的?我是说在沈淮州面前一副,在其他人面前一副。” 有沈淮州在的时候他就很温润无害,像只洁白的羔羊。沈淮州不在的时候就是头冷漠又随时都能亮出爪牙的凶猛的狼。 宣景:“想在沈淮州面前拆穿他?据我所知他应该用那副人畜无害的样子骗沈淮州做过很多难为情的事。” 谢恒:“他们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沈淮州成天骚气外露你怎么知道他是不是每次假意被逼迫但实际上心里偷着乐呢!不过我还是挺喜欢看着元天运在沈淮州面前装宠物的,好玩儿。” 大约四十分钟后,沈淮州和元天运才换好了常服出来。 客厅的桌上放着几个打开的零食袋子,垃圾桶里有瓜子皮。 谢恒靠坐在沙发上,“让我们等了这么久,吃点你们的零食不为过吧?元天运可连水都没给我们端一杯。” 元天运对沈淮州低头:“抱歉沈哥,我急着进去找你就忘了。” 看着元天运乖巧认错的模样,沈淮州被迫在浴室里又做了一次拖了那么长时间的火气顿时消了一大半。 “没事,跟他们俩你客气什么。家里有什么零食他们知道得未必不如我们清楚。” 谢恒抿唇一笑,就冲沈淮州这个状况,活该他被元天运吃得死死的! 元天运笑起来:“还没吃早饭,沈哥等一下,我这就去厨房做。” 沈淮州拉住元天运,“别去了,四个人的早饭你要做到什么时候?直接去外面吃。” 元天运温柔一笑:“要不叫外卖吧,这个时间吃早饭的人应该挺多的,挤来挤去的沈哥肯定不舒服。” 沈淮州点头,表示同意。 元天运就叫了就近的一家早点外卖,几人吃完了才前往学院。 跟宣景分开时谢恒万分不舍。 宣景笑着捏了捏谢恒的手心:“你不舍得我是真的很不舍得还是不想单独看沈淮州和元天运腻歪?” 谢恒:“都有吧!不过要是你在的话我就不用看了。” 宣景:“你那么厉害,那些课程肯定很快就能学完,考核不是可以提前吗?等你学好了就申请考核,等通过后我就去接你。” 谢恒:“那深山老林的就算了吧,我怕你遇上狐狸精想勾你的魂。” 沈淮州在边上笑了一声:“什么造化啊!狐狸精这种稀有物种是想遇上就能遇上的?” “谁让我家陛下招人稀罕!”谢恒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妖精也稀罕!” 沈淮州:“爱情使人盲目。” 谢恒看着沈淮州:“的确。” 中午回到天问学院,坐了一路的车本来很疲惫,谢恒却连休息都没休息直接前往图书馆。 教材他都已经拿到手了,前两天晚上提前做了预习,有不懂的地方也都圈了起来。 正好这几处都是药剂学的知识,沈淮州这一块是短板,直言当初学习的药剂学知识一考完试就还给老师了,现在他能认出那些草药的名字就已经很不容易。 指望不上沈淮州,谢恒就只能自己跑去图书馆查资料。 长老们得知谢恒回来了,本来还怪谢恒回来得晚了,但听说谢恒一回来休息都没休息就直接去图书馆了,又大感欣慰,也就不在乎晚了些时候的事。 回到学院后的谢恒每天除了学习还是学习,虽然没有拿出当初宣景来这边之前的那种状态,但仍然算得上投入了全部的精力,每天早上五点起床去图书馆,之后去吃早饭,上课,一天一节课不落,没课的时候还泡在图书馆,晚上在宣景的要求下最晚十点半回宿舍,十一点半必须睡觉。 谢恒的天赋再度得到了极大发挥,原本季度考核是在时十二月底,每年的最后一次季度考核大都跟期末考核重合在一起。 四个月的课程,谢恒半个多月搞定,然后申请提前考核。 沈淮州作为考官之一相当高兴,对着旁边包括萧亦荣在内的另外两位考官挑挑眉。 萧亦荣和另外一人满脸无奈,拿出手机按了几下。 沈淮州的手机响起消息提示音,点开消息,谢恒听到两声转账的金币特效声音。 谢恒眯眼:“你们拿我打赌?” 沈淮州:“直接从结果看,我对你是多么的信任,而萧长老和叶长老对你的学习能力却还持有怀疑态度,这不更值得你谴责?” 谢恒:“你以为这样就能让你的行为显得很有道理了吗?” 沈淮州:“一共一万块,分你五千。” 谢恒扬起笑脸:“真的很感激沈老师对我的信任,希望你能继续信任下去,也很感激萧长老和叶长老的怀疑,是你们的怀疑鞭策了我,希望你们也能继续保持。” 沈淮州:“瞧瞧,多懂得感恩的学生!” 那位叶长老皮笑肉不笑地点头,心道下次谢恒再申请提前考核时他绝对不会再做主考老师! 各科的考核下来,整整两天。 老师们很有效率,考完试的第二天成绩就出来了,在几乎全校师生的关注中,谢恒再次全部高分通过。这也就意味着这个学期他又可以离校了。 长老们看着谢恒的成绩又高兴又难受,高兴于谢恒的表现,半个多月的学习就能有这样的成果,难过于如果谢恒能继续留下学院学习,真说不定这个学期结束的时候他就可以完成整套天师课程的学习了。 再加上谢恒已经考到了天师执照,他可以选择在学校任教,同时得到免费深造的资格。 可惜啊,他不务正业! 第五百九十六章 特聘老师 准备离开天问这天,谢恒在办公楼下面等要一起离开的沈淮州。看见一个穿着乞丐裤顶着满头脏脏辫的男人从教学楼里走出来,与那一身打扮和穿搭极为不相符的是手臂下面夹着几本书,双手还插在夹克衫的口袋里,走起路来一步三晃,妥妥的该溜子! 那人这时也刚好抬头看到谢恒,立即一脸欣喜地走过来,单手从口袋里伸出来,食指和中指以及无名指和小指分别并在一起,拇指张开,对着谢恒比划:“呦呦!兄弟!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谢恒对于没见过几面的人的记忆力向来不是很好,但如果对方有什么能令人印象深刻的点那就不一样了。就比如眼前这位满头脏脏辫的男人,还有那熟悉的说唱打招呼的方式。 谢恒对来人微微颔首:“御清流。” 御清流惊喜地笑起来:“呦兄弟!你还记得我呢!我还以为我得重新做一下自我介绍。” 谢恒真诚道:“想忘记你比较难。” 御清流:“哈!我就知道我向来很有人格魅力!” ……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谢恒:“你在这做什么?” 他记得御清流不是天问的学生,怎么会拿着课本出现在这里? 御清流:“啊,我接受天问的邀请来这里教书,现在我是天问的老师。” 这下谢恒是真意外了。 倒不是说御清流不够资格,这么快拿到天师执照,还是经过历史上最难的一次考核,御清流的实力当然不用质疑。 只是他的穿衣风格让他看来不像是会喜欢为人师表的。 看谢恒不说话,御清流笑起来:“你是不是觉得以我的风格可能去夜店当DJ都比当老师更像?” 谢恒:“以貌取人是不对的。” 御清流哈哈笑起来,“哎兄弟你还是这么幽默。我其实挺喜欢当老师的,我的心理年龄一直比我的实际年龄更年轻,所以我觉得跟年轻人在一起待着更好,学校就是个充满年轻活力的地方。不去外面的普通学校当老师是因为我不喜欢太熊的孩子,就算是在高中也有处在叛逆期的学生让老师头痛,打不得骂不得,最多就是批评批评或者多留点作业,家长还百般护着,实在是不解气,但是在学院里如果有学生惹我不高兴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用术法整治还能说是在教学。” 谢恒:“好想法。” 御清流:“当老师的工资虽然算得上丰厚但也着实不值得我让自己受委屈。话说你为什么还在学院学习?如果你想的话应该也可以当老师了吧,你的成绩可比我还好。” 谢恒:“原本的课程我还有些没有学完,就算考到了执照也还是想尽量把所有的课程都学习完,而且我没有留校任教的打算。” 御清流啧啧摇头,“你可真厉害,可你知不知道虽然学校开设了很多课程,但不管是天问还是其他天师学院,几乎没有哪个学院有学生可以修完学院的所有课程?哪怕包括各个学院的长老,也都只是修完学分通过专业考试,最多再加上通过天师执照的考试就完事了。术业有专攻也是因为大家倾向的主要修习方向不同,对自己感兴趣的内容认真学习得到足够的学分就够了,其他的就算了。” 谢恒点头:“我知道,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所有的课程都要学习的话需要的时间太多,大家没必要都学,也不愿意花费那么多的时间,总想早点毕业,然后奔向自己感兴趣的发展方向。不过我不一样,我的兴趣是历史,是考古,而我现在在这方面也算小有成就,简单来说我可以双管齐下,一边继续我的专业研究,一边学习术法。时间多调节调节总能挤出来,我只要通过了季度考核就不忙着学习,所以可以只在京大那边空闲的时候过来学习术法,一点一点也能积累,我又不赶时间。” 御清流:“真羡慕你这种心态。快到午饭时间了,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 谢恒歉意地笑了笑:“我在这等沈淮州,一会蹭他的车离开。” 御清流:“那真是可惜了,下次吧!下次你再来学校我请你吃食堂!” 谢恒:“……谢谢。” “客气啥!来加个好友方便联系。” “……好的。” 一向觉得自己在必要时候很会应对人际关系的谢恒也有点招架不住御清流这自来熟的架势,细想起来好像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御清流那态度都会让不知情的人以为他们是多年交情甚笃的好哥们。 沈淮州下来时候御清流刚好走开。 沈淮州看着御清流的背影:“你们认识?” 谢恒:“就是之前天师执照考核的时候有过交集。” “啊!”沈淮州点头,“想起来了,你们是同一届考核,唯二的两个通关的。真是人不可貌相对不对?看他那样子像是能通过史上最难的天师执照考核的人吗?别说通过,他都不像个会参加考核的。就这穿衣打扮的风格一开始可把学院高层那帮老古板给气够呛,但奈何人家本事过硬,将他留在咱们学院也是块招牌。” “招牌?” “史上最难一届天师执照考核的两个通关者,一个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一个成了我们学校的老师,说出去都很有分量。” 谢恒轻笑,“这噱头打的,对了,御清流的教学质量怎么样?你们不会只给他挂个名吧?” “当然不是!”沈淮州抛着手里的车钥匙,漫不经心地说,“你别看御清流这样,他课教得特别好,知识点讲得清楚明白,上课生动有趣,课堂氛围轻松活泼。你也知道天问的老师基本都不会在课堂上维持秩序,咱们学院在这一块倡导的也是自制、自主,但御清流的课堂是压根就不需要维持秩序,几乎所有人都听得很认真,也没有人故意捣乱。他的课几乎场场爆满,一开始人多到座位不够,很多人只能站在后面,后来学院还特意要求不能站着听着,教室坐满了就不能再进。” 谢恒张嘴,很是震惊,那脏脏辫儿上课竟然这么厉害? 沈淮州:“如果他不带鼻环不贴眉钉,还没有夸张的烟熏妆,长相应该算是俊朗一挂的,身材不错个子也够高,大概在185-188左右,不去看他的穿衣打扮风格绝对是个从外形上就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人,再加上知识扎实授课风趣,受欢迎很正常。现在的年轻人即使对那些奇装异服都有很高的包容性,而御清流还算不上太严重的奇装异服。” 走了一会,谢恒突然想到了什么,问:“在天问做老师应该会进行背景审核的吧?” 沈淮州:“肯定会啊,御清流是孤儿,他的背景审核也没有问题。” 谢恒:“那就好。” 沈淮州带谢恒直接去自己家。 一进门,穿着围裙的元天运就出来打招呼。 谢恒看着元天运穿着黑色的休闲裤和深灰色的V领打底衫,外面罩着桃红色底印着小黄鸭的围裙,挑挑眉,转头对问沈淮州:“这围裙是你选的吧?” 沈淮州点头,神色十分骄傲:“怎么样?不错吧!” 谢恒表情十分严肃认真地评价:“温柔中透着一丝俏皮,俏皮中带着一点天真,很适合你家元天运,真诚建议回头可以给他买一件同类型的连帽卫衣。或者以后的衣服都走这个风格,一定很不错!” 沈淮州一拍手:“对啊!我怎么没想到!一会吃完饭我就去网上找找!” 就因为谢恒的这句话,导致后来某一天元天运在用钢管教训某个吃里爬外叛徒时,身上穿着的浅粉色底带小黄鸡的卫衣以及淡蓝色底印着白色喷水小鲸鱼的裤子成为全场焦点。 在沈淮州家蹭了一顿午饭的谢恒下午直接回去京大。 杜琳三人看到谢恒回来都很高兴。 祁阳松了一口气说:“还好你来的时候我们正忙着,是不是觉得我们特别认真勤奋?” 杜琳轻笑:“算你运气好,没让老大看到你十分钟前坐在桌边啃小浣熊干脆面的样子。” 谢恒:“大家辛苦了,晚上我请大家吃饭。” 柳钰扶了下眼镜:“你刚刚进修回来,不应该跟男朋友一起吃?” 谢恒:“就等着你这句话呢!既然你们这么有心那我就改天在请你们,就这么定了!” 三人:…… 合着你是觉得身为老大进修回来不先犒劳辛苦的组员不合适所以才要走一下过场,等组员出于礼貌而稍微拒绝的时候就顺坡下驴?好样的! 谢恒在一片寂静中哈哈笑起来:“开个玩笑,是不是很好笑?” 祁阳:“……是挺好笑的。” “那你们为什么不笑?” 三人:…… 众人配合地发出干笑声,纷纷想着以前怎么不知道谢恒的性格还有这样的一面? 晚上谢恒请了小组的人,应他们的要求去大排档吃烧烤。 别说他们,就是谢恒自己都很久很久没有到大排档这种地方来吃东西了。 第五百九十七章 你有福气哦! 平时谢恒跟宣景吃饭不说每次都是水中花或者缪斯那样的地方,也都是比较有名的餐馆、饭店,装潢、菜品、气氛,都没有太多可挑剔的地方,安静又舒适。最重要的是宣景很注重他的身体健康情况,少油少盐,但又要做得有滋味儿,那就对厨艺有比较高的要求。 不过谢恒想着,等天气稍微凉爽些的时候就要拉着宣景去吃大排档,去撸串,嗦小龙虾! 这个大排档烧烤摊是祁阳介绍的,别看他出身富贵,但最爱吃的就是街边烟熏火燎的烧烤,尤其喜欢吃烧烤摊做的爆炒花甲,一个人能吃掉三四个人的分量。 老板跟祁阳很熟,一看祁阳带朋友过来就热情地招呼,给他们选了个比较靠里面相对安静但又视角很不错的地方。 这会刚过八点,摊上的人不多不少,据老板说一般都要九点以后才会真正开始热闹起来。 大家热火朝天地点着自己喜欢吃的东西,谢恒说了,随便点随便吃。 不知道为什么,在吃烧烤的时候能无所顾忌随便点,比在那些高档饭店里面吃饭还让他们觉得高兴。 众人都不喜欢那些一口一串的小串,点的都是大串,这样吃着才爽。 柳钰吃着牛肉串,时不时点评:“肉质好,很新鲜,火候正好,味道调得也不错,口味适中,很难得。” “呦吼”,祁阳撸完一串把签子扔到一旁,就这么一会他手边吃完的签子就已经堆起来了,“我们矜贵的钰少爷也能接受这种东西啊,还挺喜欢?我还以为你要将串上的肉撸下来放到碗里,然后用筷子夹着吃!” 柳钰:“你想太多。” 祁阳:“那是因为你平日就这样,随身带着消毒纸巾和酒精,坐个电梯按个按钮回来都要给手指消毒,强迫症加洁癖的你居然能坐在这种地方跟我们一起撸串你说稀奇不稀奇?” 柳钰将把辣椒和空壳都挑出去的一份爆炒花甲推到祁阳面前,“吃还堵不上你的嘴?” 祁阳当即笑得十分狗腿! “堵得上!必须堵得上!” 谢恒:“我不在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后面会尽量抽出更多的时间跟大家一起。也辛苦你们又跑了一趟沙漠。” “不辛苦!景轩直接支援了我们两台直升机,还给我们配了飞行员,随我们支配。上面也将在古城的主要挖掘研究工作交给我们小组领导,还安排了其他人来协助我们。古城那边的挖掘一直在继续,我们就是过去一趟运点文物和资料过来,算不上辛苦!”杜琳边吃边说,培根卷金针菇和锡纸娃娃菜是她的最爱,实际上看起来热量稍微小点的菜被她承包了一半。 谢恒点头:“那还好,有什么情况你们及时跟我说,后面我可能还有忙不及组里事情的时候,到时候还要你们多费心。” 祁阳:“老大你这么说可就把我们当外人了,能参与这个项目当初就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我们,现在又有了这样的成果,再累我们都愿意,这对我们来说也是相当宝贵的经验。而且现在大家都这么熟了,相处这么融洽,配合又这么默契顺利,我满意得很!” 确实,自从少了闫曼之后,组里人数虽然少了,但是效率却反提高了,气氛也比之前更好,所以谢恒也就没有再招一个人的打算,现在这样就挺不错。 杜琳:“我前两天听人说闫曼又进组了,好像是徐向前教授的组。” 祁阳嗤笑一声:“那就不奇怪了,谁不知道徐向前的组向来做不出什么成绩,学校早就不给他的组拨研究资金了,这两年来徐向前提出的项目都没过审核,只有他自己出钱的勉强通过。” 柳钰:“徐向前本来也不想做学术,就是纯粹利用项目捞钱。那些想给简历镀金的研究生,实力不够不能参加正经项目小组的,专业对口就会去报徐向前的项目组。通过很容易,全靠钱。徐向前项目组的人数规格最高是八个人,他就从投钱最多的人中选出八个人组成小组,每天就搞一些形式上的东西,过半年就宣布项目成功,但什么实际成果都没有。徐向前得了钱,研究生得了项目美化简历,也算是”共赢”。现在基本整个学校都知道这情况。” 杜琳:“我记得闫曼的家庭条件一般,要想拿出足够的钱参加徐向前的项目应该很不容易。” 祁阳:“管她呢!反正那个女人本来就心术不正,又很善于用自己柔弱的形象骗人,谁知道是哪个冤大头给她出的钱!她做的那些事学校里也基本都知道了,徐向前还能收她,估计真不是一笔小钱。” 柳钰:“你从来没被她的外表欺骗,算你有脑子。” 祁阳大拇指比划着自己:“呵!哥可是鉴婊达人!” 谢恒:“闫曼已经离开小组,该传出去的消息也都传出去了,在学校里要是碰上当不认识就好。” 祁阳:“我上回看见她就当不认识,她倒是脸大还想跟我说话来着,幸好我走得快。” 杜琳扑哧一声笑了:“怎么着?你还怕走晚点被她缠上啊!就你那毒舌,她看见你居然还不知道退避三舍?” 祁阳:“谁让我长得帅!” 柳钰皱眉:“下次她要是敢缠着你给我打电话。” 祁阳连连点头,“你是比我会骂人!” 杜琳:“不过有一次我好像看到苏杭跟闫曼走在一起来着。” 谢恒拆小龙虾的动作停住,“是不是看错了?” 杜琳想了想,摇头:“应该没有。” 柳钰:“我也看到过一次。” “那肯定错不了,”祁阳手里挥舞着皮皮虾接话,“我们钰仔那双眼明亮似探照灯,一定不会看错!” 杜琳:“真的很奇怪,之前苏杭还特意问过我为什么我们组少了一个人,我还跟他说了,他知道闫曼是什么样的人,怎么还会跟闫曼一起?” 柳钰:“我只是看到他们在一起走,光这一点说明不了什么。” 祁阳不赞同地摇头,“不不不,一个男人在明知道一个女人品性不好的前提下还跟这个女人一起走,这已经很说明问题。” 谢恒点头表示认同,之后继续嗦他的小龙虾。 祁阳和杜琳对视一眼,又齐齐看向谢恒。 谢恒抬头:“这么看我做什么?” 杜琳:“苏杭是你的好朋友,你不应该劝他回头是岸吗?闫曼长得是不错,但她的人品实在堪忧。苏杭就算找女朋友,以他的条件总能找到人品、相貌都出众的。” 谢恒拿纸擦掉嘴唇边的汤汁,“他不是不知道闫曼的人品,关于闫曼的事该说的你们不都跟他说了吗?在这种情况下他要是还喜欢闫曼跟他在一起,那就是他自己心甘情愿下的选择。作为朋友可以告知和劝诫,如果苏杭真把闫曼作为女朋友介绍给我认识,那我会从好朋友的角度劝诫他,但也仅限于此,我没办法强压着他跟闫曼划清界限。大家都是成年人,好朋友之间也没资格相互监督恋爱。我要是说多了那才是没有边界感。我也不能把我的感受和认知强行加到别人身上,即使对方是我的好哥们儿。” 柳钰又挑好了一份花甲放到祁阳面前:“听谢恒的,别多管闲事,苏杭不是会被轻易蒙骗的人,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即使苏杭真的跟闫曼有什么关系,吃亏的是谁还不一定。” 祁阳咂舌,“说得倒也是。” 杜琳:“你们可真行,要是我的好姐妹跟渣男在一起我绝对不能就这么看着。” 谢恒点头:“这是应该的。” 九点半,宣景来接谢恒。 开了一辆低调的大众,并不显眼。但祁阳和柳钰还是看到了大众标志下的那一排字母。 “都上车,我送你们回学校。” 三个人在后座上并不拥挤,地方挺宽敞。 谢恒坐在副驾驶上,将宣景买来的凉茶发给后座的三人。 杜琳高兴地接过来:“我刚刚还想着回去后要在学校门口的超市买瓶凉茶呢!景轩真细心!老大,你有福气哦!” 谢恒:“那当然!我这一辈子最大的福气就是能遇到他!啊,还没跟你们说,他其实不叫景轩,叫宣景。只是当时在沙漠里情况比较复杂,不好向你们解释太多。” 祁阳险些一口凉茶喷出来,“宣景?是我知道的那个宣景?!宣氏集团的那个宣景?” 谢恒:“是。” 祁阳嘴巴张了有十几秒钟都没再吐出一个字! 好半天才说:“宣家算是半个隐世豪门,真正从古代王族延续下来的勋贵,我以前还为自己知道宣家的存在而骄傲,但现在我知道我老大的男朋友居然就是宣家的未来当家人!” 柳钰也很震惊,但震惊之余还是递给了祁阳一张纸巾擦掉最边上的凉茶。 杜琳还真不知道宣家,但看祁阳和柳钰的反应也能猜到宣景的身份了不得,也就不奇怪谢恒一开始会隐瞒。 第五百九十八章 请吃饭 杜琳自己家里条件也很不错,但比不上祁阳和柳钰家里,但她很满足,也知道自己家的情况已经比大多数人都好,她倒是没有多兴奋羡慕,就是觉得很有趣。 祁阳:“幸亏闫曼走的早,要是让她知道景轩的真实身份,说不定还真冒着坐牢的危险也不想离开这个能近距离接触豪门大佬的机会。” 柳钰:“告诉她景轩的真名她也不会知道是谁。” 祁阳耸肩:“也是!” 回去的一路上祁阳都在问宣景各种各样的问题,不涉及隐私,只是出于对隐世勋贵的好奇问的一些无厘头的问题,比如家族里有没有夸张的规矩,是不是有很多分支,有没有像电视剧中演的那样的分支的人每年都得来本家向家主“汇报”一年的情况等等。 送其他人回了学校,宣景和谢恒才回家。 宣景:“听元天运说你这一次考核的成绩相当不错,把学院的长老们都给镇住了。” “不镇住他们,他们哪能放我出来?其实我也知道他们都是好意,不过我实在事情太多,术法的学习我自然不会间断,但也确实不能把全部时间都放在学习术法上。” 宣景:“自然。对了,还没跟你说之前我查的庞德厚名下的住宅的事。他名下一共四处宅子,不算庞映琴现在住的主宅,还有一处楼房两处别墅。其中一处别墅有水电的使用记录,但那是因为庞德厚在外拍戏回来时常会去那边,那处别墅距离影城比较近。其他两处最近一年都没有使用记录,也没有入住痕迹。我还特意查过,项欣欣失踪之前确实曾出现在其中一处别墅,但是后来有人证看见项欣欣离开了。之后项欣欣失踪的那段时间,庞德厚并没有回去那几个住处,也没有其他人入住。” 谢恒在去沙漠之前就跟宣景说好查一查庞德厚的几处住宅,如果项欣欣还活着,那就有被关在庞德厚名下住宅中的可能。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且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庞德厚大概也不会想到还有人再继续查项欣欣的下落,毕竟他连项荣都忘记了。 谢恒:“没有水电的使用记录,庞德厚也怎么去过,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项欣欣不在那几处住宅里。还有微小的可能项欣欣不在庞德厚手上。 第二种,项欣欣已经死了,被藏尸在里面。一具尸体,如果不是采用冷藏等特别需要用电的保存手段,自然不会有水电的使用记录。 谢恒:“作为一个那么会赚钱的导演,名下只有这么几处房子,他可不像那么低调的人。” “庞德厚的日常开销不小。几处房产还有一些股票和基金应该算是他给自己保底养老的,他还给庞映琴存了一笔养老金,从五十岁开始每个月能取三万,或者一口气提取一千万。庞映琴的学费有他之前存的教育金,每个月的零花钱是固定的,由庞德厚的助理每月准时划到庞映琴账户上。除去这些,庞德厚基本就是赚多少花多少。” 谢恒:“庞德厚赚那么多钱,怎么就总能花得干干净净?就算有庞映琴的零花钱的开销应该也不算什么吧?拍电影也用不着他自己投资,他不是一向不缺投资人吗?那么多商业片哪部不让他赚得盆满钵满?” 宣景:“庞德厚喜欢包养漂亮女人,而且一定要干净。娱乐圈里愿意自荐枕席以换取资源的女人不少,但这样的女人往往都已经不知道跟过多少男人。庞德厚对床伴有洁癖。不仅要干净,最好还是处女,而且还要有气质,并要求有一定学历。所以那些涉世未深的女高中生和女大学生就成了庞德厚的目标。庞德厚在床事上有特殊爱好,总喜欢把人弄得遍体鳞伤。每一个女人他的兴趣不会超过一个月。要安抚被他玩弄的学生,还频繁换人,不管对方是自愿的还是不那么自愿的,要摆平花出去的钱自然少不了。这就成了他最大的开销。” 谢恒气得直发颤:“这是个什么老畜生!说畜生都侮辱畜生了!” 宣景刚得知这些消息的时候跟谢恒的反应差不多,很是震惊于世上竟然有坏得这么恶心的男人。 “庞德厚以折磨人的肉体和践踏人格为乐,我打听到他曾经说过,如果能将一个清纯乐观且有正直标准的道德三观和一定学识女人调教成毫无尊严只知道用身体毫无底线地取悦男人的机器,这将是一个男人最大的成就。” 谢恒:妈的拳头都硬了! “跟别人说?像庞德厚一样的垃圾还有很多?” “有那样的圈子,一些”志同道合”的人,庞德厚在那个圈子里算是”领军”人物,按照他的说法,他曾经就调教出过很多这样的”机器”,甚至送给圈子里的同好享乐。” 谢恒想大骂庞德厚,但张嘴半天一个字都没说出来。他一向觉得自己的口才还算过得去,但是面对庞德厚这种不是东西的东西,他是真的不知道在自己所学所会的言语中还有什么恶毒、无耻之尤的字眼足够形容这个男人的毫无下限。 “那依照这玩意儿的尿性,当初项欣欣被他玷污,确实还有可能遭受了非人的虐待。” 宣景点头。 “等等!”谢恒突然想到了什么,“你不是说庞德厚他们有个圈子,那应该就有聊天群之类的,能不能想办法混进聊天群去?能窥屏的话也许有机会解救一些无辜的人,而且说不定还能问出当年有关项欣欣的事。项欣欣不是像庞德厚的前妻,而是完全符合庞德厚喜欢折磨的那一类型的女人。他既然是”领头羊”,那也就有可能将当初对项欣欣做过的事情公布到群里,可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宣景:“这倒是个好办法,不过他们就算有群或者聊天室之类的,也一定非常谨慎,不会轻易加入陌生人。而且他们的行为在一定程度上算是打法律的擦边球,对女方做出的种种伤害,只要女方在口供上配合,都可以归纳为你情我愿的情趣行为。很难从法律角度予以处罚,就算能处罚,也重不到哪去。起不到什么作用,还会打草惊蛇。” 谢恒:“回头去找沈淮州商量商量,他对这些三教九流的人比较了解,说不定有办法。” 宣景点头,“好。” 第二天上午,谢恒就给沈淮州打了电话,问他最近有没有时间约个饭。 学院那边开学一个多月了,应该也过了最初最忙碌的时候,期末考试又还有一段时间,现在应该比较清闲。 果然,沈淮州痛快地说中午就有时间约饭。 刚好今天沈淮州就只有上午有课,中午要来京大找元天运,可以一起吃个饭。 到了中午在京大门口的重庆鸡公煲的包间内坐下时,沈淮州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对面的谢恒,“你说请我吃饭就是吃这个?” 谢恒:“很好吃的,宣景都说好吃,你不要太挑剔了。” 沈淮州冷呵一声没说话,元天运拿过沈淮州面前的餐具拆封,用温热的清水过一遍。 宣景:“味道是不错,谢恒还给我打包过这家的外卖。” 大概是看在宣景都这么说的份上,沈淮州才勉强相信了。 店老板是个光头大叔,不知道是不是遭遇过被人恶意投诉菜里面有头发的事,这个餐馆从老板到厨师再到仅有的两个服务员都是光头,唯一不是光头的就是柜台处负责接外卖电话的板寸小哥。 光头大叔知道谢恒是常客,还特意多送了他们包间一份在日式料理店都要花十几块钱才能买到的凉拌裙带菜,加一碟自己炒的花生米。 送完小菜之后就体贴地给他们关上了包间房门。 谢恒:“今天请你吃饭主要是有事要跟你说。” 沈淮州端着手臂哼笑一声,“就知道你的饭不是那么好吃的,哪怕只是一顿重庆鸡公煲。” 谢恒:“这事办好了,几顿重庆鸡公煲都没有问题。” 沈淮州挑眉:“什么事?” 谢恒将之前宣景对庞德厚的调查结果告诉沈淮州。 他去沙漠之前就跟沈淮州说过项荣和项欣欣的事,毕竟这件事最开始起因于庞映琴在他的网店下单,一开始沈淮州也听他提过两句。最初本以为只是个简单的捉鬼的案子,但没想到最后会牵扯出这么多事,最恶劣的就是项欣欣的事。 沈淮州气得差点掀了桌子!“这种人渣苏茂功都得叫他一声哥!” 谢恒:“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惩治庞德厚,而是找到项欣欣。我会想办法弄到项荣的头发,通过血缘关系确定项欣欣是不是还活着,但不论生死,总得把人找到。他们那个圈子就是我们目前唯一的突破口。得想办法混进去才行。” 沈淮州皱眉:“他们那种人都会比较小心谨慎,不会轻易接受新人,一般如果想加入那样的圈子,一定要有里面的老人介绍才行。就像很多特殊的会员制的会所和俱乐部,想要成为新会员不仅得有钱,还得有老会员的介绍担保。” 第五百九十九章 聊天室 谢恒扬眉:“我就知道你一定清楚。” 沈淮州气结:“我只是见多识广,我没有这样的爱好!” 谢恒摆摆手:“你说是就是,那你有没有路子进去?” 沈淮州瞪了谢恒一眼:“刚好我认识一个人,他就有个这方面爱好的朋友,说不定能找到符合条件的论坛或者聊天群。” 谢恒再次扬眉。 沈淮州:“不许再露出这个表情!” 元天运倒了杯子清水给沈淮州。 谢恒笑起来:“那要辛苦你的朋友帮忙了。” 沈淮州喝了水压了火气,白了一眼谢恒继续说:“不过我得提醒你,在那个圈子里大部分还是你情我愿的,有这方面需求的女人也不少,还有很多是在现实中有过大的生活和工作上的压力,这在某种程度上对于某些人来说也是一种缓解压力的方式。” 谢恒点头:“我知道,我也没指望通过一个聊天群就能把庞德厚给送进去,主要还是想找到项欣欣的下落。” 元天运:“我也可以帮你们多留意。” 谢恒一拍手:“差点忘了,你二哥手底下的人应该也有这方面的路子。” 元天运没回答,谢恒和沈淮州只当他默认。 只有宣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元天运。 宣景收回目光:“或者可以找张海查查有没有相关或者类似案件案底的刑满释放的人员。” 果然这种事还得人多一起商量,瞧瞧,这么短的时间就有这么多解决问题的途径了。 “那就各找各的路子,争取早日有结果。” 沈淮州:“如果找到了路子,谁潜入聊天室?” 谢恒:“这还用问,当然是你了!你也说你见多识广!那我们肯定不能跟你比,万一因为我们见识少露馅儿了就不好了!” 沈淮州咬牙:“如果我的精神因此受到了伤害,你就想想怎么补偿我吧!” 谢恒:“我可以请你吃一年的重庆鸡公煲。” 沈淮州:…… 不到三天,沈淮州就通过他认识的人找到了一个那个圈子的人。 对方叫匡朝,是一家平价手工订制服装店的小老板,放在过去简单来说就是裁缝。三十出头,相貌普通,性格温吞。亲戚朋友甚至周围的店铺商家对匡朝的印象都是个没脾气的老好人,性子不算开朗,但对于向他寻求帮助的人都会很乐意伸出援助之手,与人有争端的时候也是能退则退,从不与人争吵,还尽量避免冲突。 都说如果不是匡朝家里也有点小钱,就他这样泥人一般的性子根本不可能在闹市区把店开起来。 但就是这样一个在亲戚朋友眼中的老好人,居然是那种特殊爱好群体中的一员。 只是人虽然找到了,沈淮州认识的那人并不能说服匡朝将他引入他们的聊天室。 匡朝不算聪明,但心思比较细腻,大概猜出这不是什么好事,甚至可能对他们聊天室有不好的影响。他可不希望自己唯一的宣泄出口出问题。 匡朝会有这种爱好基本上就是因为压力所致。他家里是有钱,他上面还有一个哥哥,下面有一个妹妹。哥哥和妹妹都非常优秀,一个是高级工程师一个是副主任医师。只有他,勉强读完一个三本大学后还是在家里资助下才开了这么一家勉强糊口的小店。从小到大,他都生活在哥哥和妹妹的阴影下,从总被父母与哥哥妹妹比较到最后不屑于提起,他的心理压力非一般大,到现在他最怕的还是过年的时候一家人团聚,听着家人亲戚对哥哥和妹妹的称赞以及话里话外对他的看不上,聊天室是他唯一发泄压力的地方。 匡朝胆子小,没有亲自做过这种事,他能够加入聊天室并成为元老级别的人物主要是因为他可以按照群里面那些“实操大佬”的喜好为他们的调教对象免费订做各种衣裳,包括制服。 给他衣服尺寸和详细的需求,他就能做出对应的衣服寄给那些“实操大佬”,作为回报,那些人会将他们的调教对象穿上衣服的样子拍成照片发给他。很多“大佬”还会在聊天室上传调教过程,匡朝看着各种各样的男人和女人穿着他做的衣服露出各种痴态就非常满足。 就算沈淮州认识的人与匡朝是相识多年的好友,谨慎的匡朝也不会冒险将人引进去。 沈淮州没有办法,就把情况跟谢恒说了。 谢恒想了想,给张海打了个电话。 “张队,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你说。” 一番沟通后挂断电话,当天匡朝的店就被消防局、物价局、当地消协、质量监督检测等多个部门轮番拜访,生意压根做不下去。 匡朝不傻,很快就知道问题出在哪,一番权衡利弊后联系了沈淮州,表示愿意帮忙,要求是真出了什么事一定要把他摘出去。 他想得很清楚,即使这个聊天室被端了,以后还可以找其他的聊天室,单如果生意被搅和黄了,爸妈不会再给他钱让他从头来过,肯定会强迫他进自家的建材公司在父母聘请的职业经理人手下打工。他可以想见过年的时候那些亲戚们又会怎么说他,他会被贬得一文不值。 一家属于自己的店是匡朝最后的退路。 晚上十点半,这个时间正好是聊天室比较活跃的时间。 沈淮州将新注册的联系方式发给匡朝,坐在笔记本电脑前十指交叉后翻过来向前一挺,提前活动活动手指。 元天运坐到沈淮州身边,将刚刚温好的的牛奶放到一旁茶几上,“沈哥,让我来吧。” “那怎么行?”沈淮州拒绝,“聊天室里那些都是变态,带坏你怎么办?” 元天运笑起来:“我是个大学生了,是个性格成熟且意志坚定的成年人,不会被他们带坏,而且我还辅修了心理学,这正好是个很难得的机会,我可以顺便了解研究一下这些特殊爱好人群的心理,平时想要这样的机会都没有。说不定到时候的毕业论文都可以从这个角度取材,肯定能让我的导师大吃一惊,论文顺利通过的机会都更大。” “是吗?”沈淮州狐疑地看着元天运,“你确定?” 元天运连连点头,甚至还拉着沈淮州的衣摆撒起了娇,“沈哥,就当帮我完成学习课题了。让我来吧!” 沈淮州没有办法,元天运并不常跟他撒娇,但当元天运那么做的时候他往往扛不住,最后只能纵容。 “好,但我要在边上看着。” 元天运摇头:“不行。” 沈淮州皱眉:“为什么不行?我已经答应让你来,就在边上看着都不可以?” 元天运有些害羞地低下头,“我要融入他们之中,肯定也要说些不好听的话,沈哥在边上看着我会觉得很不好意思。” 沈淮州突然明白了,笑着拱了下元天运肩膀:“说话会不好意思,做起来的时候怎么没发现你不好意思?” 元天运的脸红起来,“沈哥别笑我!” 沈淮州也不舍得一直打趣元天运让人害羞,拍拍后者肩膀:“行吧,那你慢慢聊。不过要是有人欺负你的的话赶紧告诉我啊!” 元天运乖巧点头,“放心沈哥!” 沈淮州喝了牛奶就回卧室了,独自留在客厅沙发上的元天运收起温柔的笑意,冷冰冰地看着通过刚刚通过申请打开的聊天室界面。 他才不会让沈哥跟这些垃圾聊天,不会让那些污言秽语脏了沈哥的眼睛。 刚刚元天运上传了头像,用的他自己的照片,不过脸上戴着半张银色面具,结结实实地遮挡住了嘴唇以上的部分。 不过就算这样,也依然能看得出他的脸部轮廓分明,坚毅漂亮的好像雕刻家手中最完美的作品。 暗格:【来新人了?头像是自己吗?】 路人:【是。】 乌合:【口哨。jpg型男啊!一看就是帅哥!】 暗格:【谁拉进来的?】 白衬衫:【裁缝。】 群里的人都有代号,即使大部分相互之间都知道真名,但在群里还是用代号称呼。 暗格:【怎么能随便拉人进来?是裁缝朋友还是亲戚?路人,报一下个人信息。】、 路人:【男,京大大三学生。】 乌合:【呦!还是个高材生啊!大学生!咱们群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嫩的了!】 暗格:【路人,太简单了,再详细点。】 路人:【就这些,行不行,不行我退群。】 白衬衫:【新人有个性。】 乌合:【我喜欢!暗格放心啦,裁缝的资历算元老了,他拉进来的人肯定不会有问题!再说要真是别有目的的,肯定会把各种信息编得更完善来应对盘查,这哥们几个字完事儿,明显属于不想透漏太多个人信息。】 白衬衫:【刚入这个圈子的基本都这样】 乌合:【我从他起的代号中就深深看出了他随时准备走人的态度。】 裁缝:【不用怀疑,他之前参加学校的表演活动,到我店里买衣服认识的,富二代,比我家里有钱。性子高冷,不太合群。】 第六百章 立人设 匡朝想好了,要是这个聊天室真被这人炸了,到时候自己要是被其他人盘问,就说自己也被蒙骗了,对方就是处心积虑,他没防住。不过他的从现在开始做准备,当初做衣服的收据得伪造好,那段时间店里的监控也得抹掉,就说监控出意外了,刚好他有认识的人做电子设备维修,可以给他开一张假的监控维修单。 乌合:【我就说你上哪认识这种高质量的小鲜肉去!高冷不合群,合我啊!能不能问问弟弟是喜欢主动还是被动?】 路人:【被动。】 “被动”两个字一出,聊天室先是安静了一瞬,之后就直接炸了!之前不少潜水的都纷纷冒头,各种天花乱坠自吹自擂! 聊天室里虽然有喜欢主动的也有喜欢被动的,但还是主动的居多,被动的少之又少,男女都有,但“质量”目前明显比不上元天运。即使是一张戴着面具的面部照片,出众的长相也是显而易见的,还有那股高冷的气质,几乎也可以从照片中感受得到。再加上京大高材生的头衔,简直完美。 而最令人心动的就是这么完美的男人居然是被动的!这能不让一堆色中饿狼激动? 路人:【不约,有恋人。】 暗格:【有恋人还来这里?】 路人;【取经,怎么让不喜欢这种事的恋人喜欢上。】 乌合:【我去!暴殄天物啊!你这样的天生尤物怎么就找了个不好此道的男人?浪费!太浪费了!】 路人:【我喜欢他。】 白衬衫:【弟弟真纯情!】 博学;【现在纯情,以后就不一定了。】 乌合:【呦吼,博学来了!弟弟来认识一下!博学可是圈里的老前辈!手里资源可不少,你要是想让你男人喜欢上咱们这种,那就多向博学请教请教。】 …… 随着【博学】的到来,聊天室里变得更加热闹。 第一天进来,元天运也不能问太多,他知道这些人对他还有怀疑态度,哪怕是看起来很欢迎他的乌合,说话间也滴水不漏,没有透漏任何有用的信息。 他只聊了半个小时就下线,而且也没说几句话,营造了一种他是在背着同居的恋人偷偷在这种聊天室里“取经”的假象。 聊天室做了保密设置,不能复制消息也不能截屏,元天运就用手机将聊天内容全拍下来发给谢恒。 之前说好只要顺利混进聊天室就把所有的聊天内容发过去。 十一点多,谢恒收到元天运发来的消息,跟宣景一起看。 “想不到他这么快就混进去了。” 宣景点头:“目前看来算是过了第一关,以退为进。” 谢恒看着宣景:“你一点也不意外进去聊天的是元天运不是沈淮州?” 宣景:“以元天运的性格不会让沈淮州进去被人调戏。” 谢恒笑了一声:“直接说占有欲强不就得了!” 宣景:“换成我也不会让你进去。” 谢恒正色:“当然,你这么稀罕我!” 两人一页页浏览着聊天记录,在看到【博学】这个代号时,谢恒眯起眼。 “厚德博学,这就是庞德厚吧!真有脸给自己取这样的代号!” “他大概还觉得这样的自己很了不起。” 谢恒越看眉头皱得越深:“庞德厚算不得谨慎,言语间看得出骄傲自大,骗他上钩应该不难,不过那个叫”暗格”的管理员很谨慎,对元天运始终持有怀疑态度。” 宣景:“元天运早前就已经取得了心理学硕士学位,要攻克这种怀疑不难。” 谢恒一愣:“我怎么记得心理学好像是元天运辅修的学科?” 宣景点头:“是辅修,但很长一段时间他对心理学的兴趣超过了主专业,而且他的家庭环境让他有很多机会实验和求证他学习的内容。” 宣景记得之前听宣老爷子提起过,元天运用心理学的那一套审讯,弄疯了不止一个人。而且元天运在催眠术上造诣也相当高,还曾用催眠的手段解决过黑吃黑的竞争对手。对于元天运来说,这些都只是能帮助他学好心理学的实践内容,简单来说就是练手而已。 元天运的心理学研究生导师曾经说过,元天运只拿硕士学位是因为他懒得往上考而已,他的实际能力已经超过了大多数成为心理学博士的人。 谢恒笑了一声:“那货果然只有在沈淮州面前才会显得人畜无害。你看他在聊天室里立的人设有没有可能是真的?毕竟他那么变态,要是想跟沈淮州玩点不一样的也很正常吧?” 宣景:“回头你可以问问沈淮州,作为元天运的枕边人,元天运有没有这种倾向他应该最清楚。” 谢恒给宣景比了个大拇指:“高!” 在等待元天运成果期间,谢恒想办法弄到了项荣的头发。 提前布置好了寻亲阵。将项荣的头发用符纸裹住点燃,扔进阵法中间的巴掌大小的铜炉内。 阵法一共三层,由内而外一层一层往外亮。然而只亮到第二层就没再往外走,第二层还不停闪烁,看起来很不稳定,上面的一些符文有流光走动,忽隐忽现。 谢恒不算意外,但眼中还是浮现一抹不忍。 阵法只走到第二层,说明项荣已经没有血亲活在世界上。本来就算只有尸体,阵法也能给出个大概方位,但现在阵法符文闪动,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尸体所在的地方被布置了隐匿的阵法,阻碍了谢恒寻找,另外一种可能就是……尸骨无存。这个“尸骨无存”指的是尸骨彻底化成了灰。一般的火烧很难将尸骨彻底烧成灰,除非是被丢尽了焚化炉之类的地方。 谢恒长叹一声,希望只是被阵法阻碍了吧,不然项欣欣那姑娘也太可怜了。 几天后,元天运那边终于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做到的,竟然真的就在这么几天内跟聊天室里的好几个人混得关系十分亲近,其中就有庞德厚。 庞德厚发给了元天运一段视频,说是他很得意的一部“作品”的一部分。 视频的主角是个清纯漂亮姑娘,眼睛和项荣有些像,是项欣欣。 十一分钟的视频,谢恒看得汗毛起来就没下去过,最后甚至想吐。 视频中的项欣欣看起来在主动配合庞德厚,但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她的神志似乎不是完全清醒的,眼神呆滞没有焦距,更像是被某种精神类药物暂时控制了神志,意识不清地听从庞德厚的指令。 但不管是用药也还是自愿,都不能从这个片段推断项欣欣的失踪是否是庞德厚所为,视频中的地方是庞德厚的一处别墅,但现在那里空置着,项欣欣不在里面。视频只能证明项欣欣在失踪前跟庞德厚有那种关系,其他都不能证明。 但对于谢恒他们来说,这个片段已经在很大程度上加大了他们对庞德厚的怀疑。 项欣欣已经死了,而庞德厚身上间接背着人命,谢恒直觉庞德厚“间接”背着的人命就是项欣欣。 往不好的方向想,不知道聊天室里是不是还有像庞德厚一样的人,是不是还有无辜的生命葬送在这群人渣手中。 谢恒一直觉得自己对各种群体的包容和接受程度都很高,只要不触犯法律,只要是真正的你情我愿,就都能算是小众情趣,他不会带有色眼镜去看,也不会觉得鄙夷。 但聊天室里的这群人,已经突破了道德和法律的底线,他们的行为枉顾他人意愿,违背他人意志,还以此为乐、引以为豪,他们不是人,是恶魔! 也就在元天运得到这个视频的这天,宗砚给谢恒打电话,说他之前在宴会上离开之后就一直找人留意项荣,现在确定项荣正在跟庞映琴交往! 听到这个消息的谢恒心情实在复杂,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宗砚的反应比谢恒直观多了,就是觉得在庞德厚还有杀害项欣欣可能的这个前提下,哪怕项荣为了前途暂时合作庞德厚的电影,也实在不该跟庞映琴谈恋爱。 “谢天师,你说项荣有没有可能被人下蛊了?” 自从之前宗砚从谢恒那知道胡邵阳的生意风生水起是因为给两个女人下蛊让她们死心塌地地为他付出一切,宗砚一见到什么人做出不合理的举动,他都会跟封时说怀疑对方被下了蛊。 谢恒:“没有,至少上次宴会上观察他没有下蛊的迹象,当时他就已经有意跟庞德厚合作,并且离开的时候就在接触庞映琴。” 宗砚苦笑,“所以他接触庞映琴到底是因为真爱还是想凭借庞映琴男朋友的身份从庞德厚那拿到更多的资源?” “他开始出演庞德厚的电影了吗?” “之前确实有风声说他要出演庞德厚接下来要筹拍的一部电影,但不知道为什么前些日子官宣的男主不是他。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庞德厚发现了他的身份,后来一查才知道不是这么回事。也不是庞德厚对他有意见,庞德厚给他推荐了另外一位名导演的电影,现在已经被定为那部电影的主演了。” 第六百零一章 不合理 谢恒一时想不明白:“能给项荣介绍好资源说明庞德厚是想捧项荣,但为什么不用自己的电影?” 宗砚:“我也琢么来着,一开始我觉得庞德厚可能是明白自己的电影都是极端商业片,都是为了在短期内获得最大的商业利益,而不考虑对演员本身的影响发展以及更深层次的东西。庞德厚是真心捧项荣,所以会给他找商业和文艺相结合的高水准的资源。不过阿时不赞同我的观点。” 谢恒换了一边听电话:“他怎么说?” “阿时说这可能是原因,但应该不是主要原因。项荣现在在圈子里就属于五六线的艺人,一点拿得出手的成绩都没有,像样的广告和代言更没有,商业价值丝毫没有体现。有商业加文艺双开花的资源自然好,但其实不用上来就开高端局,要是开不好更多时候会引起反效果,最适合现在的项荣的就是一部以票房盈利为最高目的、迎合大众审美标准和口味的商业片,这是最快打响名声、打开市场的方法,而且隐患也比较小,不容易被人诟病。阿时说庞德厚做了这么多年的导演,应该明白自己的电影才是现在最合适项荣的。他给项荣介绍的另一部电影虽然好,但就好像往指头大的漏斗里面狂倒琼浆玉露,能真正落实下来的好处太少,浪费太多。而一旦突然间名声过剩,又没有打下足够牢固的粉丝基础,很容易被黑被反噬。” 封时是专业的演员,也是红极一时的偶像明星,对于他的判断谢恒信得过。 所以庞德厚这么折腾到底图的什么?说要捧项荣,却不用更合适的自己的电影,说看不上项荣,却又顶着人情债给项荣介绍更好的资源,这不矛盾吗? 谢恒:“项荣之前被宣雅包养,现在他跟庞映琴在一起,宣雅那边就没有反应?” 宗砚:“一开始宣雅是去闹过一次,不过只有一次,是在项荣和庞映琴约会吃饭的时候,庞映琴把宣雅给怼走了。” 谢恒挑眉:“宣雅有没有挑明项荣是她之前包养过的男人?” 宗砚一拍大腿:“第一句就挑明了!可庞映琴恋爱脑,非但没觉得这是项荣的黑历史因而产生嫌隙,还更加心疼项荣,说项荣从前为了生活和梦想而苦苦挣扎值得欣赏和敬佩,而往后项荣有她,她绝对不会再让项荣像从前一样辛苦。” 谢恒一脸无奈,“小姑娘拯救欲挺强啊!” 他一直以为现在还有很强拯救欲的一般都是初中生,就连高中生都不会再幻想自己是恋爱小说的女主角,身负拯救美强惨男主的责任了。庞映琴都是大学生了,居然还能恋爱脑到这种程度。 要是说庞映琴有一对对她极尽呵护照顾的父母,养成了她天真无邪的性子也就罢了,但偏偏她父母离异,母亲虽然对她关爱但长时间不能跟她在一起,再怎么爱护都是有限的,庞德厚就更不用说了,做人都失败成那样,能指望他多有责任心做好一个父亲?也就是在金钱上从不短缺庞映琴。 也不知道是不是家庭环境的影响,因为有一个导演父亲和一个影后母亲,才会让庞映琴对恋爱有着本能的向往和深厚的滤镜。 “最近庞映琴还有没有再见到那女鬼?” 宗砚摇头:“据我所知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了,这也更让庞映琴坚信项荣就是她的真命天子,跟项荣在一起后女鬼都不来了,她好像忘了天师你给她的护身符和法宝。” 谢恒无所谓地说道:“这倒没关系。不过你最好还是多留意留意,缠着庞映琴的女鬼应该不会轻易放弃,她这段时间没出现可能是护身符的效果,也可能是其他原因。我最近事情多,不一定顾得上庞映琴那边,就麻烦你们了。” “没事没事,都是小事,不麻烦!” 宗砚作为一个富二代加家族唯一继承人,手上要钱有钱,人脉也有些,只是稍微留意下庞映琴和项荣,算不得麻烦。 而且项荣毕竟是封时曾经很看好的后辈。封时现在很少提起以前的人和事,项荣能被封时提上一嘴就值得宗砚多花费些心力。 “对了,顺便告诉封时一声,我之前用寻亲阵帮项荣找妹妹,结果显示项荣已经没有血亲在世,也就是说项欣欣确实已经死了。” 宗砚一时语塞。 虽然之前他们也觉得这么久了都没有消息,项欣欣定然凶多吉少,但毕竟没有真的找到尸体,那活着的可能再小,也是一分希望。 但是现在已经可以确定,这一分本就渺小的希望张彻底破碎了。 封时就在宗砚的旁边,宗砚的手机开了免提,他清清楚楚听到了谢恒的话。 久久,封时才开口:“那……项欣欣的尸体……” 谢恒:“没有找到,可能是尸体所在的地方被布置了隐匿的阵法。” 希望是这样。 封时:“之前你说庞德厚身上挂着玉猪龙吊坠有古怪,他背后可能有懂得邪术的术士,那是不是更可以证明庞德厚就是杀害项欣欣的凶手?” 谢恒:“我之前观察过庞德厚的面相,他没有直接背负人命,但有间接害死人。我猜测应该是庞德厚背后的人提醒过他,不能直接沾上性命,不然会很麻烦,所以庞德厚才会采用迂回的方式。其实只要不是真的亲手杀人,也不是命令、收买他人的行凶,就都能算间接。庞德厚有可能是钻了这个空子害死项欣欣。” 封时:“那就没办法了?就这么放过他?” 谢恒:“我这边已经在想办法寻找证据,有点收获了,只是可能没那么快,你们还是要多留意项荣和庞映琴。” 宗砚:“我会注意。” 下午谢恒在研究室就一直心不在焉的,实在想不明白庞德厚到底为什么那么做。导致他用碳十四测定法的时候还出了差错,幸好及时发现。 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谢恒也不敢再分心,努力将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甩出脑海,专心手上的操作。 到了晚上回家,谢恒拉着宣景帮自己梳理。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谢恒的思虑阻塞了,拉着宣景从头梳理一遍,谢恒就总能找到突破口,或者有很重要的发现。 跟宣景梳理了一遍从宗砚那得到的消息,一条条清晰的地列出来,宣景在边上帮忙记着。 梳理第一遍没发现就梳理第二遍,第二遍的时候谢恒有遗漏,宣景还能给他做补充。 等第二遍梳理完,谢恒的脑海中骤然闪过一道光! “我想到了!”谢恒激动地拉着宣景的手,“我想到了一个可能,就是还有点模糊。” “想到什么就先说来听听。” 谢恒:“庞德厚没认出项荣,对他自然少一分提防,而项荣还是庞映琴的男朋友,庞德厚虽然算不得一个多称职的父亲,但对自己女儿谈的第一个男朋友还是认可的,或者说他知道女人认定了项荣,所以不论如何都得接受项荣。” 项荣是庞映琴初恋这件事也是宗砚调查出来的,宗砚瞒着封时找了个**调查项荣和庞映琴的过往。虽然封时对项荣评价很高,但宗砚担心他家阿时太单纯,会被人欺骗,所以才又调查了一遍项荣的真实情况是不是之前在阿时面前表现的那样,也就顺带把庞映琴给查了。 项荣没什么问题,封时对项荣的认识很正确。 庞映琴在遇上项荣之前从来没谈过恋爱,这倒也有她恋爱脑的作用,她坚信自己能遇到一个童话中或者浪漫言情剧中男主一样的男朋友,而项荣从外表到经历再到实力,都完美契合了庞映琴对男友的所有想象,于是庞映琴就这么毫无保留地坠入爱河了。 宣景:“庞德厚不会很在乎真爱不真爱的,他就是想着既然现在女儿这么喜欢项荣,那他就捧捧项荣。” 谢恒打响指:“对,庞德厚那老畜生怎么会懂得什么真爱不真爱的?他也就是把项荣当成取悦女儿的工具,让项荣哄着庞映琴开心。所以也就不介意给项荣各种好处。回到问题的核心,为什么庞德厚会选择将项荣推荐给别人而不是用自己的电影捧人。” 宣景:“按照封时的分析,庞德厚的纯商业片应该更适合项荣的发展。” “除非他的商业片有一个无法忽视的极大弊端,这个弊端一旦出现就会对项荣造成极大不利,所以他才不能让项荣进入自己的剧组!” 分析出结果的宣景赶紧给宗砚打了电话,询问了那个顶替项荣成为男一号进入庞德厚剧组的男演员的情况。 宗砚将之前调查出来的资料发给谢恒。 严斌,28岁,中专毕业,工作两年后有了追星梦,一边送外卖一边当群演。很多年以前曾经因为出演一部小说改编的网剧中一个比较有路人缘的配角而有了一丁点名气,但因为后续没有好的资源,不到一年就又消失在公众视野中,继续出演各种戏份不多的小角色,现在的咖位还不如项荣。 如果不是因为当初那个比较有路人缘的配角角色,估计在娱乐圈里都是查无此人。 第六百零二章 走点心 谢恒:“他进组之后的情况你知不知道?” 宗砚愣了一下:“这个不太清楚。” 他只关注了项荣,后来得知项荣原本的男主被这人顶替了之后他就没在关注庞德厚的剧组。 谢恒:“好,我知道了,你还是看着项荣,严斌那边我会另外找人看。” 宗砚想不通谢恒盯着那个严斌做什么,但还是表示没问题。 谢恒挂断电话,看到宣景已经在联系王秘书。 这会是晚上十点,谢恒对王秘书挺抱歉的。 不过这种情况综合来说还是很少的,宣景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老板大半夜随随便便就一个电话打过去支使人做这做那,实际上大多数时候宣景都提倡白天提高工作效率,尽量杜绝加班,除非有非常重要的大合作案又特别紧急,不然宣氏集团还真少有加班的时候。 王秘的工作效率永远都让谢恒刮目相看,不过半个小时就回复了宣景。 调查结果显示庞德厚的新电影是丛林探险题材,剧组已经在半个月前去国外的一处雨林中拍摄了。 严斌没什么粉丝,甚至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更新社交动态,最后一条还是两年前的。他也没有经济人和助理,这次被庞德厚选中参演电影,还是男主演,跟天上掉馅儿饼没有任何区别,他高兴地差点疯了,本来自己打算请个助理,但庞德厚那边说会给他准备,让他什么都不用管,只要人到了就行。 严斌在京市几乎没有朋友,他农村出身,老家有爸妈,还有两个弟弟。 十年前严斌来到京市后再也没有回过外地的农村老家,只是固定每个月打一千块钱回去,跟家里关系渐渐淡了,父母也不怎么在乎,经历都放在两个小儿子身上,对大儿子的指望就是每个月一千块钱。 严斌进组的前一天在一个信托机构存了二十万,让这个机构每个月往他父亲的账户上打一千块钱。 再之后严斌进组,就再也没有消息了。 谢恒还在想严斌为什么要一口气给信托机构二十万,不说他有没有那么多钱,但真的有必要这样做? 就算因为拍电影不方便与外面联系不好汇款,他可以跟家里说清楚,哪怕严斌跟家人感情淡薄,他爸妈应该也不会逼着他非得把这几个月的钱按时给,又或者可以一次给半年到一年的钱,剧组总不至于要在丛林里驻扎上一年半载的。一次给个信托机构二十万,这是准备直接跟家里断绝联系了? 还不等他想明白,就又看到了另外一条记录,介绍严斌进入庞德厚剧组的竟然是文静! 有段时间没听到文静的消息,谢恒都差点忘了这个差点成为元天运大嫂的女人。 现在这女人跟宣雅一样,都在胡邵阳身边做事。 不过文静怎么会往庞德厚的剧组介绍人? 等等! 谢恒忽然想起来,项荣差点进庞德厚的剧组不就是宣雅介绍的吗? 现在共同点出来了,宣雅和文静都介绍人进庞德厚的剧组。 宣雅和文静都是胡邵阳的人,而胡邵阳则是庞德厚最大的投资人! 谢恒看向宣景:“你觉不觉得这太巧合了?” 宣景:“这世上很少会有真正的巧合,大部分的巧合中其实都蕴含着必然或者刻意。” 谢恒:“这点我很同意,之前沈淮州说我能跟你在一起就像一场巧合,我坚决不赞同,明明是我的处心积虑。” 宣景笑笑没说话。 谢恒:“所以是不是可以确定这件事有猫腻?不管是文静还是宣雅,会安排人进庞德厚的剧组应该都是胡邵阳的意思,我就说怎么宣雅明明在蛊虫的影响下那么”喜欢”胡邵阳,居然还会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原来还是胡邵阳的命令。” 宣景:“胡邵阳投资庞德厚的电影应该另有目的。他这是把自己指定的人送进自己投资的剧组。” 一瞬间,谢恒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胡邵阳这么做总不会是出于善意的目的,肯定别有用心,而庞德厚应该知道胡邵阳的真实目的,所以才会把项荣的男主演换掉,因为他知道胡邵阳不怀好意,他是为了让项荣避开胡邵阳的目的才会给他介绍另外的电影资源。如果不是庞映琴喜欢上项荣,现在的项荣应该已经在宣雅的介绍下顺应胡邵阳的安排进组了。” 宣景:“宗砚说项荣跟庞映琴在一起后宣雅去闹过一次,应该不是因为项荣抛弃他选择庞映琴,而是项荣的做法破坏了胡邵阳的计划。” 谢恒:“肯定是这样没错。不过胡邵阳的计划会被破坏终究是因为庞德厚将人给换了。庞德厚跟胡邵阳原本是合作关系,但他还是为了自己的女儿忤逆了胡邵阳。” 宣景:“也不全是为了庞映琴,庞德厚原本就是个刚愎自用以自我为中心的人,这些年他的”成就”让他膨胀了不少,越来越骄傲自大,大概那些光环和名气也捧得他不再像以前一样那么对胡邵阳唯命是从。” “而且庞德厚跟胡邵阳合作,可能觉得自己手上也有胡邵阳的把柄,所以偶尔跟胡邵阳对着干一次也觉得无所谓。”谢恒伸了个懒腰,“哎呦,庞德厚啊庞德厚,按照一般的发展套路,他距离把自己作死不会太远了。” 宣景伸手给谢恒捏了捏发酸的脖颈:“这也是个好机会,我们一直没查到胡邵阳的问题,但现在庞德厚这是个突破口。” 谢恒点头:“要不说宁要神一样的对手也不要猪一样的队友呢!被自己人拖累死那多憋屈!不过庞德厚的发迹也不是从认识胡邵阳开始的,在胡邵阳变得不对劲投资庞德厚的电影前,庞德厚就已经凭着不差投资商而在圈内混得风生水起。如果庞德厚真的一直那么好运,总有投资商出钱让他随性拍片,他又何必冒着与虎谋皮的风险接受胡邵阳的投资?” 宣景之前让王秘书查过庞德厚的资料,他再度将那些资料找出来看,发现以前庞德厚虽然拍电影从来不缺投资商,但所有的投资商都只投资了一部电影,也就是说支持庞德厚的投资商一直在变,没有固定的,甚至没有一个投资商投资过两次。 这就很奇怪了。 为什么这些人只投资一次就不再投资了?如果是觉得效果不好,但又为什么有那么多的投资商前仆后继? 谢恒看着这些资料微微眯眼:“庞德厚接受这些人的投资拍摄电影,使用的主演都是这些人推荐的。” 听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现在娱乐圈里就是这样,资本想要捧人,花钱投资,好剧本、好导演、好团队,然后将自己要捧得人推上主演的位置,在拍摄过程中指手画脚,完美上演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但问题是,庞德厚的这些投资商善良得就像九十年代的煤老板,给钱后只把人塞进去,剩下就什么都不管了,甚至一次都没有出现在剧组过。而且根据王秘书的调查,并没有发现那些投资商有跟那些被他们推进剧组的演员有任何亲密的关系,不是朋友,也没有包养,就好像这些投资商钱多了扎手,就随便拉个人过来,给这个人投资拍电影。 更离谱的是这些人中有多一半别说是专业影视学校毕业,就连真正的演员都算不上。群演也是演员,但不少人群演都不是。他们中有临时工,有民工,有外卖员,有水电工,甚至还有无业游民,囊括了五花八门各种行业,外表也不多出众。除了本就混娱乐圈的之外,那些非娱乐圈的人长相都很普通,还有一位送煤气的年过五十的大叔。并且有不少人很不上镜,长相不过关,气质也没有。演普通人肯定没问题,本色出演或许还能有不错的效果,但真挑不起主演的大梁。 这在旁人眼中就很不能理解。 还有人给庞德厚拍马屁戴高帽,说什么庞导选角不只看脸,更重要的是看是否合适角色本身。 但五十多岁又没有怎么经过保养的大叔饰演三十岁气的霸总怎么就算适合角色了? 另外还有特别值得注意的一点,这些电影大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最终没有上映。 什么主演欠债跑了、剧组人员发生重大冲突、明明都是十八线小艺人还争番位争到决裂有他没我、到山上拍戏遇上山林大火导致剧组人员重伤、男女主演剧组夫妻被女主的丈夫突袭抓包在剧组上演撕逼大戏,最离谱的理由还有拍摄都完成多一半了,一个算命的突然说这部电影克全剧组,从导演到临时演员一个不落克个遍,于是就又停拍了。 所有参与这些电影拍摄的被投资商塞过来的主演最后都销声匿迹,半点消息也没有了。 谢恒看完这些资料就只觉得离了个大谱。 “别的就不说多扯了,最后一个是怎么回事?我作为一个天师都觉得活久见,从没听过电影克剧组这么离奇的组合,就算是胡编乱造的理由难道就不能稍微走点心?” 宣景搂着谢恒的腰轻轻捏了一把:“所以现在可以看出问题了。” 第六百零三章 深陷其中 谢恒点头:“彻底控制了胡邵阳的人,曾经应该也控制过那些投资商,所以投资捧人拍电影并不是那些投资商的真实意愿,而是他们在被人控制下做出来的事情。至于会频繁换人,应该一是为了避免总是同一个投资商引起外界过度注意和怀疑,二是对方的能力让他不能多次控制同一个人。但从现在胡邵阳的情况看,对方的实力更当初比应该是增强了,那时候还不能多次控制同一个人,现在却能彻底控制胡邵阳。问题是他为什么那么做,那些被”捧”的人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宣景:“对方是术士,你可以从这个角度考虑看看。” 术士…… 谢恒想到了什么,立即翻看那些被推荐进剧组的人的资料,将他们的名字和生日摘抄下来,换成生辰八字,却没发现什么特别。 “难道不是生日?” 宣景:“这些都是公立生日,生辰八字是不是要按照农历生日推算?” 谢恒一巴掌拍脑门上:“傻了我傻了我!” 很快谢恒又按照农历生日推算了一遍生辰八字,发现大部分人的生辰八字都是阴月阴日,只有两个人不是。 这肯定不是巧合了,但那两个人是怎么回事? 第二天谢恒把自己的分析结果告诉沈淮州,沈淮州又特意查了那两个意外情况,告诉谢恒他们两人的生日是假的。 其中一个人出身比较落后的地方,亲生父母法律意识也比较淡薄,一直没有给办理出生证明,也没有上户口。到后面补办这些手续的时候工作人员又马虎大意给弄错了。 另外一个是因为家里人迷信,找了算命的说这个出生的日子不好,登记的时候就给换了日子。 沈淮州也查出来两个人真正的出生日期都是阴月阴日。 同时沈淮州也查到这么多人现在都是失踪的状态。他们的社会关系简单,也都没什么朋友,更少跟亲人走动,甚至还有父母双亡的,基本上大都是那种突然消失个几年都未必有人发现的类型。事实上他们失踪这么久还真没人发现,这么多人里只有两个在公安局备案失踪,其中一个还是被房东发现并且报案的。 更离奇的是直到房东报案前,都还有收到那人发给她的房租。 这个房东老太太常年跟儿子住在外地,房子通过中介租出去,她好几年都没回来过了,每个月房租都是按时打到卡上,这回赶上拆迁才回来。房东老太太联系不上租客,拿钥匙开门进去后发现家里都落了灰了,明显很久没人住。老太太是个热心肠,有点担心,但由于三天前她还收到租客给的房租,她儿子就说先等等,人既然还能给房钱应该就没事,又过了两天后还是联系不上人,老太太才去报了警。 因为是成年人,又没查到什么个人恩怨,家中也没有被强行入内的迹象,再加上有收拾过行礼的痕迹,警方那边就只备个案没当回事。 这个情况让谢恒一下子就想起了在信托机构存了二十万的严斌。 这么多阴月阴日出生的人都失踪了,沈淮州都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 一些古籍上确实有记载,利用阴月阴日出生的人能施展许多种邪术。而阴月阴日的人对于那些邪术师来说就好像猪对于屠夫——浑身都是宝。 很多邪术都用的上阴月阴日出生的人的血液甚至是五脏,更有甚者用得上魂魄。 谢恒突然想起封时。 封时是被经纪人以拍公益片的名义骗出去被人杀害。而封时正好就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真正的天生鬼体。可能正是因为天生鬼体,死后成鬼力量比较强大,才得以逃脱。 假设当初杀害封时的人就是胡邵阳背后的人,那么那些失踪的人应该都凶多吉少了。 谢恒想了想,还是暂时不要将这个猜测告诉宗砚和封时。 封时的死对于两人来说还是太敏感的事,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还是别说的好。 分析到现在,情况已经大致明朗。 庞德厚这些年来之所以一直有投资商支持,能混得风生水起,是因为他与人狼狈为奸。 控制了胡邵阳的邪术师与庞德厚合作,给庞德厚足够的资金,让庞德厚以拍戏的名义将那些被邪术师选中的阴月阴日的人带进剧组,切断与外界的联系,最终遭到毒手。下手的人应该都是邪术师,所以庞德厚的面相只显示他间接背负了人命。 之前谢恒还以为庞德厚间接背负的人命是项欣欣,现在看来是不止项欣欣一个。 间接害人和直接害人在面相上的差距很大。 大多数有真本事会相面的天师都能看出来一个人身上有没有沾人命,但如果是间接背负的就很少有天师能看出来。 估计这也是那个邪术师故意为之。庞德厚作为名导演常亮相于公众面前,如果遇上会相面的,发现庞德厚身上有人命,那就麻烦了。 那些被选中的人除了都是阴月阴日之外,也都是社交匮乏的人,所以他们的失踪不容易引起人注意。 能找到这么多出身阴月阴日而且还社交匮乏的人绝对是个大工程,要想做到很难,必然要花费极大的精力和金钱。 控制胡邵阳的邪术师费这么多的心思,一定所图不小。 沈淮州觉得这件事有必要上报,涉及这么多人命,还涉及邪术师,这就不是他们几个人能负责的了的,得让学院的长老们知道。 邪术师自古以来就臭名昭著,没有一个正统天师不反感痛恨邪术师,而每一个邪术师的出现往往都会带来一场腥风血雨。 谢恒看着电脑屏幕上那些失踪者的照片,只觉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风雨欲来。 宣景抱着谢恒,安抚地拍了拍谢恒的肩膀,“别担心,一切都会解决。” 谢恒抿着嘴点头,心想还好有宣景在他身边,要是他一个人面对这一切肯定会觉得心有余力不足。 中午谢恒吃完饭就直接去了研究室。 杜琳他们中午都去午休了,谢恒睡不着,就在实验室忙活。 “哎呀,这些设备看着就很高端,可惜就是对用电要求太高,弄到古代去就成废物了。” 谢恒猛地转身,手中的陶罐差点扔到地上! “无为!” 那穿着灰白色道士服懒懒散散靠在分离机上的男人不是无为又是谁! 无为笑起来。露出八颗小白牙:“好久不见啊!” 这是真的很久!谢恒都怀疑过是不是以后都不会再见到无为了。 而事实再一次证明无为总是能在他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 无为顶着谢恒凉凉的目光摊手:“这真不能怪我,你一直没有查到关键点,我就不能现身。其实我的情况没你想象得那么自由,以前还好,但从你来到现代世界后我受到的限制就更多了。” 谢恒冷笑:“难道就像游戏一样,得我触发了某种情节你才能现身?” 无为摆手:“那也不至于,只是一来我需要蓄积力量,你是不知道我每次在你面前现身需要的力量有多大,二来这个世界有另外一股力量与我对抗,我不能让这股力量察觉到我的存在。” 谢恒:“你说的另外一股力量是不是就是胡邵阳背后的人?” 无为啧了一声,“你好像肯定即使我这么长时间没出现,但对你周围发生的事情还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谢恒:“不是吗?” 无为:“……还真是,你说的对,我忌讳的就是胡邵阳背后的力量,不过那股历练现在还不成气候,所以我还防得住。” 谢恒:“那你就不能趁着对方不成气候的时候将对方干掉?一定要像那些那些没有脑子的反派BOSS一样不断放小怪让对方升级吗?” “呦呦呦!”无为双手食指指着谢恒,“你是认为自己是我派出来的小怪吗?NONONO!” 必须得说一身道士袍的无为说起英文来即使只是最简单的单词都让人有种很怪异的感觉。 无为挑起一边眉毛:“你不是我派出的小怪,是我的杀手锏!” 谢恒一脸“你在跟我开玩笑?”的表情。 “我连天问的课程都还没学完,你却说我是对付连你都忌讳的对象的杀手锏?你可还会缩地成寸!” 无为小声嘀咕:“跟你比还差远了!” 谢恒没听清,“你嘀咕什么呢?是不是在说我坏话?” 无为:“我是说你小看自己了,你不要以为现在你所展现出来的天赋就是全部,只是因为受到一些限制让你不能完全发挥,你好好跟你家陛下在一起,总有一天你会知道自己有多厉害,知道你家陛下有多厉害!到时候你们就能一起收拾掉那玩意儿!” 谢恒之前的冷脸还是淡淡的,一种面对从来不了解的无为的习惯性反应,可这一会整个人的气场都冷下来。 “宣景是普通人,不是天师,你别想把他扯进来。” 无为摆弄了两下身边的仪器:“从你穿越到大瑾朝时期开始,他就已经不是局外人,不用你扯进来,他在比你以为的更早的时候就已经深陷其中。” 第六百零四章 激发 谢恒头疼地揉着太阳穴,“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跟宣景的相遇是从一开始就设计好的?到底为什么是我?宣景又是怎么回事?他是昭明帝,是个古人,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别的特殊情况?你说他更早以前就已经深陷其中到底什么意思?能不能别卖关子一口气说清楚!” 无为:“你以为我就想这样?还不是因为你和宣景现在还太弱,让你们知道太多对你们反而不好,我是在护着你们啊!别这么好心当成驴肝肺!” 谢恒端着手臂:“那真是抱歉,我现在还get不到你的好心。” 无为无奈,却也没再继续强调自己多么的不容易,转而说道:“我这次来找你主要是想告诉你,胡邵阳背后的人现在已经彻底占据胡邵阳的身体,胡邵阳原本的魂魄已经被他吞噬,可以说现在的胡邵阳已经变成真正的邪术师。而你和宣景查到的那些失踪的人,他们都已经遇害魂魄都被胡邵阳禁锢起来。” 谢恒皱眉,之前他们推断那邪术师要的可能是阴月阴日生的人的血液、脏器或者魂魄,现在从无为这里确定是最糟糕的情况!魂魄! 需要那么多阴月阴日生的人的魂魄,这邪术恐怕惊人! 无为:“按照对方的最终目的,魂魄还没有收集够,但差的也不算太多,符合条件的人毕竟没那么好找,而且要是阴气警方的重视也会很麻烦。你最好能在他集齐魂魄之前阻止他。” 谢恒:“说得轻巧,怎么阻止?现在胡邵阳的术法也应该已经在我之上,我去以卵击石?” 无为:“别说这种丧气话,你的进步也不算慢,而且主要是你的力量还没有被激发出来。你也不想想,你能直接穿越到古代并参与那个时代的一切,难道就凭着你的天赋好?天赋是快速学习术法的保障,但不等于术法本身,你又是怎么做到连那些天师高手都做不到的事情?” 谢恒斜了一眼:“难道不是因为你从中使了手段?” 无为:“……是有我的手段没错,但我只是个辅助作用,主要原因还是在你和宣景身上。你非宣景不可,宣景也非你不可。你和宣景之间发生的一切都是注定的。” 谢恒眼睛一亮,说了老半天总算有一句话到他的心尖上了——他和宣景的一切都是注定的!不过他其实还想问一句难道连上下都是注定的? 遇到困难的时候谢恒坚信人定胜天,但是在姻缘这种事情上,谢恒还是希望自己和宣景是上天注定。这就跟很多国人坚持唯物主义不信鬼神但在面对财神的时候却能怀着无比虔诚的心希望财神爷能收下自己的膝盖一样。 谢恒:“那你的意思是说我其实有更强大的实力,但是并没有被激发出来?” 无为点头:“是这个意思。” 谢恒:“那你能不能帮我都激发出来?” “哈?都激发出来?”无为嗤笑,“你现在这幅小身板哪里承受得住激发所有力量?” 谢恒:……一时间不太明白无为到底是在夸他还是在损他。 无为:“我帮你激发部分实力,在你身体承受的极限之内,应该足够对付现在的胡邵阳。” “现在的?” 无为:“简单来说现在的胡邵阳已经不算是人,他的身体也已经发生了异变。他杀害阴月阴日的人,拘禁魂魄留用,但可以利用他们的血来提升自身的实力,等他再多杀两三个人,你就不是他的对手了。你现在唯一的优势就是阴月阴日生的人不那么好找。而且现在胡邵阳还没发现我出现,不会知道我帮你激发实力,他也就不会狗急跳墙冒着被警方发现的风险杀人。” 谢恒:“我知道了,那我现在要怎么做?” “想要激发你的部分实力不难,”说着不难,无为的表情却变得十分严肃。 谢恒张张嘴,“你……的这个表情好像在说方法虽然不难但可能对我有很大伤害,要半条命吗?” “那倒不至于。” 谢恒刚想松口气,无为又补了一句,“不过你有这样的觉悟我很欣慰。” 谢恒:……不我没有。 无为:“不难是不难,也并不会对你造成伤害,甚至会让你的身体素质得到很大提高,最起码以后你跟宣景进行某种床上运动时不会三四次下来就被弄昏过去。” 谢恒瞬间炸了:“你特么还偷窥我们?” 无为立即举起双手:“冤枉!这绝对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我三四次后有昏过去?” 无为:“你以前抱怨过即使跟着宣景习武,但也没能让你在床上坚持过五个回合。” 谢恒真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这样抱怨过,不过看无为的样子也不像是随便说谎,而且这话也的确像他会说的。 谢恒呼出一口气:“没有实质伤害还能强身健体,怎么看都是我赚了。” 无为笑起来,那表情像在嘲笑谢恒的“天真”,“我说过,最难熬的是痛苦的过程,现代社会的人将生孩子划为十级疼痛,而生孩子的疼痛跟你要经受的痛苦相比也就是九牛一毛,所以简单来说虽然你不会遭受到实质性的伤害,但不排除你会因为经受不住疼痛而选择自残或者放弃。” 谢恒啧了一声,这得是多痛才会这样! 无为:“你还要尝试吗?” 谢恒:“你觉得我有别的选择?” 无为轻咳一声,“那你准备准备,要想激发那部分力量需要十二个时辰,你得在一个绝对安静不会被打扰的地方待上24小时,当然最好隔音效果一流,毕竟太疼的话你喊出来也有一定缓解效果。” 谢恒面无表情地看着无为:“你说真的?你这么厉害连个隔音结界都不能给我弄?我又不是要求你屏蔽我的痛觉,这点都做不到?这么废的吗?” 无为:…… 说不能弄结界就显得他真的很废,说能弄就暴露他刚刚那么说就是在故意吓唬谢恒,怎么说都是坑!可恶!他就不该起吓唬人的恶劣心思!结果弄得自己骑虎难下。 “好吧,我就勉为其难帮你弄个隔音结界,你最好快点,我不能停留太长时间。” 谢恒白了一眼无为,给小组的人发消息说自己要离开一到两天,然后又给宣景发了消息,说大概有24到30个小时不能联系。 无为就看着谢恒编辑消息然后发送出去,目瞪口呆。 “你就这么跟宣景说?就不找个理由瞒一下?比如说你要出差或者天问那边有什么要紧事,就直接说那么长时间不能联系?” 谢恒费解:“我们是在谈恋爱,不是再演谍战片,实话实说有什么问题?” “那你也没解释清楚这24到30个小时你要干嘛!” “你觉得用短信或者一通电话解释这么复杂的事情合适吗?而且是你说要抓紧时间我才没空去找宣景当面说清楚。就因为暂时一两句话说不清楚就随便扯谎?这就正常?我实在不明白两个人好好谈个恋爱为什么还有点破事就要隐瞒撒谎,还打着为对方好的幌子,干啥呢!” 无为:……大概真是他看多了无脑偶像剧了!脑子被那些乱七八糟的剧情给吃掉了! “你说得对。” 片刻后宣景那边回了消息,也没问谢恒为什么这段时间不能联系,只叮嘱他注意安全按时吃饭,忙完了就给他电话。 谢恒对无为挑了挑眉——看到没? 无为抿唇点头,心想这两人连谈恋爱都这么高效。 谢恒赚钱后也买了一栋房子,在一个有些年头的高档小区里面,独栋的复式小楼,虽然是二手房,但价格确实便宜,而且装修只做了一半,就很方便谢恒按照自己的喜好重新装修。 上一任房主买下来做婚房用,但最后婚没结成,这房子留着就闹心,原房主也不是差钱的,就低价卖了。房子里家具也有几件,原房主也不要了。谢恒把自己喜欢的海底主题玻璃茶几和一把深红色实木太师椅留了下来,还有客房的一张床,其他的都挂到二手网站上卖了。 当初装修已经完成,用的都是环保材料,没有甲醛残留。不过谢恒还没来得及搬进来就跟宣景住到了一起,这房子就一直空置,现在直接入住没有问题,就是屋里灰尘比较多需要打扫。 谢恒也不是要真的住在这,就是在这里待上24个小时而已,随便收拾一下就行。 无为四处打量:“你在古代混了一圈,回来现代社会后这生活条件也比以前好了,是带了古董珠宝回来卖了吗?权倾朝野的大佞臣,两袖清风又不是你的风格,没少搜刮那些孝敬你的贪官吧?” 谢恒:“多谢提醒,我一件古董也没带回来。” 无为:“后悔吧?” 谢恒:……拳头又硬了! “到底什么时候开始?” 无为:“急什么?都跟你说了会很痛苦,上赶着找罪受?” 谢恒:“没听说过早死早超生?赶紧的,我不想让宣景担心太久。” 宣景没多问是因为他没多说,宣景尊重他,且相信他有理智的判断和谨慎的行为,但不代表不会担心。 作者闲话:【多谢kusano、fsrm送礼物~爱你们!】 第六百零五章 真正的目的 无为耸肩,让谢恒腾出来一间屋子,屋内最好什么东西都别放,免得谢恒痛得忍受不了挣扎的时候会被误伤。 谢恒带无为来到客房。 因为房屋仅仅装修完,家具什么都还没填,客房里就只有一张崭新的床,包装膜都还没撕开,剩下什么都没有。 “就这里吧!” 无为:“你坐床上去。” 谢恒盘腿坐到床上。 无为掐动手诀开始施法,一道道金黄色的光芒好像有生命一般蜿蜒着钻进谢恒的身体里。这些光芒看起来很柔软,在空中浮动的时候会弯成幅度不大的柔和的曲线,瞧着就像是被夕阳余晖照亮的金黄的稻草。 然而当它们钻进谢恒身体里的时候,却能清晰地看到谢恒的身体猛烈地颤动。 这些看似温柔的光芒进入谢恒身体的那一刻,对于谢恒来说感觉无异于一根根十公分左右的钢针扎进体内。 痛!真的太痛了! 谢恒忍不住痛哼出声,才几分钟的功夫他就已经面色惨白冷汗不断,而这才仅仅是个开始,他还要承受近24小时的痛苦,而且后面的疼痛只会逐步加剧,现在还是最“温和”的时候。 无为给谢恒捏了个隔音结界,为了尽可能节省力量,结界的笼罩范围就是这间客房。 平均一分钟三道金光射进体内,这些金光就是引发谢恒力量的“诱饵”。 一共三百六十道金光,谢恒承受这种被十公分钢针刺入的疼痛足足承受了一百二十分钟,两个小时! 过程中谢恒几度都要痛昏过去,但无为在边上提醒他一旦昏过去就前功尽弃了,谢恒只能拼尽意志力咬牙硬撑。 终于撑过了两个小时,谢恒整个人已经被冷汗浸透,好像被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薄衬衫贴在皮肤上,带来更加强烈的灼痛感。 牙龈因为用力咬合过度崩出了血丝,一张脸又麻又痛。掌心已经被抠烂了,弄的床垫上都是斑斑点点的血迹。 无为看了都直叹气。 两个小时的“针刑”结束后谢恒并没有迎来放松和缓解,体内有一小股一小股的力量正在接连爆炸,爆炸的力量冲击着他的五脏六腑。 一波波力量在体内爆发,谢恒上身猛地前倾吐出一大口血。 无为慌了:“怎么会这样?我明明有注意控制!但现在激发的力量超过原本预计了!” 谢恒浑身疼痛的同时又倍感乏力,身上的骨头都散架了,整个人都无力地耷拢着,肌肉却又紧绷到极致,意识都快陷入半模糊的状态,只睁着一只眼睛有气无力地问无为:“我……会不会死?” 无为艰难地咽了下口水:“现在看起来是不会。” 谢恒闭上另外一只眼:“那就行。” 之后谢恒就没再说过一句话,甚至连痛苦的吼声都没有。 无为说他需要保留力气面对后面更加强烈的疼痛,他就不敢放声呼喊造成体力的白白流失,只有一声又一声的闷哼。 夕阳西下的时候,谢恒整个人就好像在血池子里泡过一样,被血水糊了一层。 大概谢恒事后想起来还会调侃一句自己当时就是人形的汗血宝马,从毛孔出来的不是汗水,是血! 谢恒脖子、脸上、手上……凡是有青筋崩起来的地方就没下去过。 这要是拍修真电视剧,谢恒现在的形象不用再化妆就能饰演一个吃人不眨眼的大魔头,还是正走火入魔的大魔头。 和谢恒的手心一样被扣烂的还有床垫,墙上也有谢恒在实在扛不住的时候留下的抓痕,十个指甲里都是血。 这才仅仅过去半天,六个小时,四分之一的时间。 痛到极致,谢恒觉得自己上刀山下油锅也不过如此了。 可就算这样,他也没有说要放弃。 谢恒的惨状让无为都不忍心看下去了,他闭上眼,听觉却被放大,能听到谢恒的一声声短而急促的闷哼,还有用力咬牙的咯吱声。 无为有时候觉得谢恒是个很神奇的人。 之前在古代,他看到过谢恒因为手指上扎了个小木刺而在宣景面前咋咋呼呼地喊疼,甚至连木刺自己掉了都没注意到。 可现在,承受这种能将人逼疯甚至逼到连自杀都没有力气的疼痛,他却能咬牙忍着,即便发出痛呼也很短暂,就因为痛苦会消耗掉过多力气,谢恒即使意识已经不那么清醒还记得这点。 这些年,谢恒一直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形象存在,这让无为险些忘了,谢恒是被指定的人,有着连他也不清楚的另外一重真实身份。 在古代他看着谢恒步步为营为宣景铺就康庄大道。于庙堂之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为宣景搭建势力、排除异己。战事上为宣景出谋划策,肃清后方,助宣景扫大夏荡蛮国。 最终,贺将军大捷,迎陛下回京! 在现代,谢恒学习术法,兼顾学业,一边坚持自己的爱好,一边未雨绸缪,努力为和宣景的未来奋斗,简单的追求,平凡的愿望,如同芸芸众生中最普通的一个。 不管是古代的还是现代的谢恒,都那样鲜活明亮,朝气蓬勃又斗志满满,他独特又普通,在他的身上能看到千人一面,也能看到万中无一。 但不论是怎样的谢恒,都没让无为觉得对方是个隐藏的大佬,甚至一度让无为吐槽为何会选中这样一个性子绝对称不上讨喜的人,忘了谢恒可能有的隐藏身份。 夕阳渐落,夜幕初上。 谢恒已经脱掉了上衣,但身上血汗出了一层又一层,依旧让他很不舒服。 无为开玩笑地说谢恒可以把裤子也脱了,这是特殊情况,而且他对谢恒绝对没兴趣。 谢恒却没理会无为,也没有精力理会。 晚上十点多,谢恒已经处在疼痛的幻觉中许久,如果不是有坚定的意志力,他甚至可能已经在无意识中选择放弃。 实际上只要他稍微有一丁点想要放弃的念头就会彻底失败。 这也是让无为对谢恒生出敬佩的地方。 明明被激发的力量已经超过了预计,疼痛也比原本的加倍,但谢恒还是撑住了,丝毫没有想过放弃。 以普通人的身体承受这种超越极限的疼痛。 无为自问如果换成他真未必承受得来。 第二天清晨,有阳光照进来,谢恒依旧坐在床上,身下的床垫已经被血和汗浸透了大半。 无为就坐在谢恒对面的地上,这样看了谢恒一整夜。 今天上午会迎来最后一波剧痛,只要谢恒能扛过去,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了。 谢恒的意识虽然已经有些模糊,但他还是感激无为一直在这。就像昨天后半夜,他太痛了,挣扎的过程中导致手臂脱臼,是无为帮他接上的手臂。 脱臼再重新接上的一瞬间很痛,但谢恒已经没有感觉,这点疼痛在他所正在经受的疼痛面前还不如挠痒痒有存在感。 如果没有无为在,他大概就要拖着脱臼的肩膀直到整个过程结束再去洗澡换衣服然后去医院了。 一直到下午一点半,24个小时终于过去! 结束的时候谢恒吐出一口黑色的血,在听到无为说“成功了”之后就放心地昏倒在满是血污的床上。 一个小时候,谢恒醒过来,看到自己还躺在床上,无为依旧坐在对面。 无为:“这么快就醒了?我还以为你至少要睡上十二个小时。” 谢恒:“我跟宣景说的是24到30个小时。” 即使昏过去但在潜意识里还记得和宣景约定的时间,所以哪怕在承受了剧烈的疼痛余韵未消,他还是硬逼着自己从昏迷中醒过来。 无为了然,“啊,惦记你家陛下呢!行了,现在你可以去洗个澡再换身衣服然后去找你家陛下了。我刚刚不是不想把你放到个干净点的地方,是你没醒过来我不敢轻易动你,怕你体内的力量还不稳定到时候反而伤着你。” 谢恒看着自己的双手:“我能明显感觉到自己体内有股力量在游走,怎么回事?” 无为扬起嘴角,“那就是灵力。” “灵力?” 谢恒在天问学院的图书馆里收藏的古籍中看过,灵力是天师修行的最高境界,但天师开始拥有灵力之后,属于天师的修习就结束了,将要开始另外一个层级的修习,这个层级用现代的话语来形容就是修真,而修真的顶点就是飞升成神。 可以说灵力的出现是从修习转为修真的标志,也是天师跨度到修士的第一标准。 “所以人真的可以成神?” 无为啧啧摇头,“可怜的孩子,是不是都疼傻了?人当然可以成神?不然我做了这么多是为了什么?” 谢恒惊讶地看着无为,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无为提及真正涉及自己目的的话。 “不是,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们的事跟你成神有什么关系?” “Lookatmyface!”无为手指着自己,面无表情地说,“我的面相看起来是那种会无偿帮助他人的吗?还是费这么大的心力?” 谢恒:“……不像。” 第六百零六章 好消息,坏消息 无为:“那就是了,我就知道自己不会长成那种蠢样。可以坦白告诉你,我半步成神,但我成神的关键就是帮你和宣景解决你们注定的麻烦,至于是完全解决还是只帮你们找准方向引个路我还不清楚,模棱两可的连个标准都没有我也是很头痛!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然后看着成神的阶梯什么时候向我敞开。” 谢恒都听懵了:“为什么会这样?所有人修炼成神都要经过这一环,有个类似最后的成神任务?” 无为:“你这话说的好像我认识很多要成神的人一样。” 谢恒:“让你完成这样的任务你很不情愿?” 无为再次指向自己:“Lookatmyface。” 谢恒:“明白了,我去洗澡,可以的话麻烦你帮我出去买身衣服,我这里没有留可以换的衣服。” 无为:“可以,给我跑腿费。” 谢恒眯眼皱眉:“你都半步成神了!” “是啊,半步,”无为摊手,“所以我现在仍然有世俗的欲望!” 谢恒无语,直接往无为报出来的账户上转了一万块钱。 好在这里已经通了水电,热水器可以使用,半个小时后谢恒终于洗干净身上的血和一些灰黑色的污垢,无为也回来了。 谢恒看了一下装衣服的袋子,还有无为另一只手里提着的一袋子零食,看出来无为去的是距离小区有一段距离的一个商场。正常来回就算开车大概也需要四十分钟左右,再加上进去买东西,少说也要一个小时,但是对于能缩地成寸的无为来说,也就是挑衣服和买零食的过程花点时间。 无为还算心细,还给谢恒买了毛巾和洗漱用品。内裤买了一次性的,不然一般的新内裤还要洗一次才能穿。 再一个小时后,谢恒穿着一身灰色连帽运动衣来到宣氏集团大楼楼下。 前台远远看着差点没认出来是谢恒。 很快,收到谢恒消息的宣景急匆匆下来。 一看见宣景谢恒就笑了,“都说了我直接上去找你,你还下来。” 宣景笑着:“坐半天了,活动活动。” 拉着谢恒坐电梯到顶楼办公室,王秘那边给端上了手磨咖啡,两颗糖。 谢恒双手接过咖啡,对着王秘书仰脸一笑:“辛苦了。” 王秘书赶紧摆手,“不辛苦不辛苦。” 宣景上下看了一眼谢恒:“新买的衣服?” 大概谢恒有什么衣服宣景比谢恒自己都清楚。 谢恒点头,他忘了跟无为说自己的穿衣风格,他的衣服多休闲,衬衫或者T恤衫居多,运动风的很少。仅有的几身运动衣都是为了早上跟宣景一起跑步才买的。 谢恒:“让无为买的,他没什么审美,估计就是随便找了一身码数合适的就结账了。” 宣景皱眉:“无为?” 谢恒:“恩,昨天无为来找我,就说现在的胡邵阳不好对付,胡邵阳已经彻底被那邪术师占据了身体,而以我们现在的能力根本不是对手,所以他帮我升级强化了一下。” 宣景:“过去24小时就是去升级了?” 谢恒:“对,升级的过程好辛苦!你是不知道我出了多少汗!差不多二十四小时一直在出汗,后来衣服干了的时候面上都结了一层盐霜!我感觉自己把几年的汗都出完了。” 宣景静静看了谢恒一会,谢恒微笑着与宣景对视,半晌后,宣景伸出手抱住谢恒,“辛苦了。” 谢恒在宣景颈窝里蹭蹭脑袋:“还好还好,我还扛得住。就是晚上得吃点好的,我一天一夜没吃饭了。” 宣景搂着谢恒的腰,“想吃什么?” 谢恒:“大龙虾!去水中花吃,那里的大龙虾肉质超级鲜美,蘸料也特别好吃。我有几回都想把蘸料打包回家拌面吃。” 宣景:“那回头跟后厨说一下问问蘸料怎么做的。” “别了,”谢恒摇头,“那是人家的秘方,这样打探不好,再说就算弄到秘方我也没时间搞,还不如直接买点蘸料回去方便。” 宣景:“好,听你的。” 谢恒到宣氏集团时都已经快四点了,两个小时后宣景也刚好忙完,带着谢恒去了水中花。 谢恒说饿了,宣景就点了不少菜,本以为差不多够了,但后来还是又加了一次。 这一顿饭谢恒的饭量达到了正常成年男子饭量的五倍。后面宣景都担心谢恒会不会吃太多不好消化,结果谢恒就又叫了两杯酸梅汤说帮消化用。 谢恒知道自己能吃这么多除了二十四小时没吃饭外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升级”的过程消耗太大。 而且无为跟他说了,他现在刚刚拥有灵力,身体还不能完全适应,再加上每天都要调转灵力保证一定的修炼时间,消化被激发出来的强大力量,故而在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他的饭量都会大到惊人,等他彻底适应并消化了强大的力量,他的饭量就会回归到正常水准。 谢恒还觉得挺扯的,小说里别人修炼都能辟谷,他倒好,现在有了灵力不但没能辟谷,吃的还比以前更多了。 只不过虽然现在他的实力突飞猛进,按照无为的话来说是不用在学习天师的术法了,但谢恒还是决定有空的时候就回学院去学习,毕竟他觉得一些天师的术法还挺好用,而灵力的加持最大的作用是让他拥有了更强的攻击力,而且因为现代世界灵气稀薄,动辄消耗巨大,所以从多个角度来说,很多事情上还是使用天师术法更加方便。 无为预估他能在十天内消化所有力量,将灵力融会贯通,到时候他就可以去找胡邵阳“踢馆”了。 正吃饭的时候,沈淮州打了电话过来。 “我已经向长老院反映了胡邵阳的情况,长老院那边会派人去探一探胡邵阳的底。” 谢恒:“听起来你好像不太放心。” 沈淮州:“怎么说呢,长老院那帮人实在太安逸了,对我的话持有怀疑态度,我很担心他们不够重视这件事然后派只有三脚猫本事的人过去打草惊蛇。” 谢恒:“萧亦荣怎么说?他应该了解你不是危言耸听的人。” 沈淮州:“他知道有什么用?长老院不是他的一言堂,只能说他会尽力帮忙看着点,让长老院选人的时候不要太敷衍。” 谢恒皱眉,听沈淮州这么一说他也有些担心了。 他还要一点时间才能完全吸收激发出来的力量,相对熟练使用法术,要是在这段时间里真被长老院派出来的人打草惊蛇,让胡邵阳警惕起来,谁知道他会不会铤而走险找到一个阴月阴日生的人就杀了?完全不顾及会不会被警方盯上? “能不能跟长老院说说暂时不要派人过去?” 沈淮州:“你有办法对付胡邵阳?” 谢恒:“算是吧,但还需要一段时间。” 沈淮州扶额:“估计来不及了。而且长老院那帮人骄傲得很,你现在让他们收手他们只会觉得你不信任他们,怀疑他们的能力,他们不但不会听还会给你记上一笔。” 谢恒:“一帮平均年龄超过六十岁的老头子还这么小心眼的吗?” 沈淮州:“正是,我先去问问吧。回头再告诉你。” 挂了电话后过了不到十分钟,沈淮州的电话又打过来,欠欠地说:“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如果他们是在视频通话的话,谢恒就会对沈淮州说:Lookatmyface! 不过沈淮州已经能从谢恒的沉默中想象到他此刻的表情。 “坏消息是长老院那边已经派人去看了,好消息是派去的人是御清流。” 谢恒扬眉,这还真勉强算是个好消息。 御清流看着是不太靠谱,但他有能力,而且就沈淮州说的在御清流在教书时候的专业态度和严谨负责的状态来看,面对正事的时候还是挺靠得住的人。 沈淮州能把这归为好消息就证明他也认为御清流应该不会拖后腿。 “相信我,在长老院会挑选的人里面,御清流绝对算得上有实力的选择。这些年跪舔长老院的人越来越多,长老院很多人都在各种恭维中瞎了眼,我对此也表示非常痛心。御清流绝对是眼睛还没瞎的人选出来的结果,萧亦荣也说他推荐了御清流。” 谢恒:“御清流加入长老院了?” 沈淮州:“那倒是没有,加入长老院没有那么容易,御清流才进天问多久?而且如果他真进了长老院,这事也就不会麻烦到他头上了。长老院才不会在事情没有定性之前麻烦自己人。” 谢恒想起自己加了御清流的联系方式,不过他觉得贸然提醒御清流有点不太合适,毕竟从面上看这件事跟他没什么关系,当时沈淮州跟长老院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也省略了自己,主要是免得长老院还要把他叫回去问话耽误时间。 “你有没有御清流的联系方式?” “有。他刚加入天问那天自来熟地让当天所有在场的老师都加了他的联系方式,我没能逃过,不过加了之后一直都是摆设,还没联系过。” 第六百零七章 脑回路 谢恒:“……那你提醒他一声,跟他说说胡邵阳的古怪,让他小心提防些。” 沈淮州:“行,我一会就给他打电话。对了,苏杭是不是交了个小女朋友,我今天中午去京大找天运的时候看到他跟一个女孩子在一起,叫了出租车,还很绅士地帮人家开车门护头顶。” “是不是女朋友我还不清楚,不过我小组的人之前也看过他们走在一起。” 沈淮州:“那十有八九就是了,就算不是也肯定是在往男女朋友的方向发展。他真的走出来了?” 谢恒:“我不太清楚。” 要不是沈淮州提醒,忙翻了的谢恒差点没想起来从他考核回来之后还没见过苏杭,之前说好回来就跟宣景一起请苏杭吃饭,一直都没腾出时间来。 老欠着人家的饭也不好,谢恒决定一会就问问苏杭最近什么时候有时间,跟宣景一起请他吃饭。 给苏杭发的消息很快就收到了回复,说今晚就有时间。 谢恒跟宣景说好后就在缪斯订了包房。 晚上五点半,宣景开车到京大接谢恒和苏杭。 饭桌上气氛很好,苏杭跟宣景很聊得来,还请教了宣景一些经商之道。 谢恒奇怪地问:“你以后不是打算在清州大学留校任教?请教这些也用不上啊?” 苏杭笑起来:“那都是从前不懂事时候的愿望,我小时候还想过当海盗呢!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 谢恒想说这个“从前”还不到半年,半年内的想法都被归结成“从前不懂事”了? 谢恒:“那你是要继承你父亲的公司?” 苏杭点头,“目前是这样打算,我是他唯一的儿子,他费那么大力气把我找回来不就是希望自己的事业后继有人,他可不想便宜自己二婚老婆的娘家人。在我回来之前,沐梅都求着苏茂功把自己的娘家侄子给安排进公司了。苏茂功被灌了迷魂汤一时糊涂答应了,事后顿感危机,这才更加着急把我找回去,不然他辛苦打下的江山岂不是要被外戚谋夺?” 谢恒:“那你什么时候会进公司?” “交换生结束之后,回去就利用假期进公司实习,”苏杭冷笑,“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女人的两个侄子踢出去。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重,敢从我手里抢东西!” 谢恒看着苏杭沉默不语。 他想起之前在清洲岛时,那个跟他说毕业后想要留校做历史老师的苏杭,笑容阳光腼腆,眼里充斥着对未来的期待和向往,漆黑的眼中像是有一盏灯光照亮。 而此刻的苏杭,看着恣意又放纵,轻飘飘的话语中带着谢恒从来没在对方身上见到过的狠厉。 这么短的时间内,一个人的变化竟然可以如此巨大。 但无论如何转变,那都是苏杭自己的人生。 谢恒作为一个朋友,算不上挚友,更不是什么人生向导,也只能从朋友的角度希望苏杭能越来越好。 饭后宣景和谢恒一块送苏杭回京大。 到学校门口时刚好碰到和朋友一起从外面回来的闫曼。 闫曼几人也都看到了苏杭还有谢恒,宣景坐在车里没下来她们就没看到。 “曼曼你看,那不是你男朋友吗?” 闫曼红了脸,双手抓着单肩包害羞地说,“别闹,我们还不是男女朋友!” “哎呀现在不是也很快就是了!谁不知道缠着苏杭的女人那么多,他却只跟你走得近!一直没表白肯定是在偷偷准备浪漫的表白计划呢!” “就是就是!你看着那么多学妹天天给苏杭送情书送礼物,他还不是只跟你一起吃饭去图书馆!肯定是喜欢你拉!” 两个女生违心地夸赞着闫曼和苏杭的关系。 她们都不喜欢闫曼,又作又假,屁大点事都要炫耀半天。别看现在闫曼嘴上说着跟苏杭只是普通朋友,但其实内心已经认定苏杭非她不可,且等着别人反驳她的话呢! 明明从谢恒的小组出来之后就已经臭名昭著了,但就是凭着装柔弱装可怜,让一帮脑袋不清醒的男人心甘情愿地舔着,为她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洗白。在大多数人那这种洗白都没什么效果,但经不住还有不少没脑子或者脑子里缺根弦的。 她们会跟闫曼做姐妹,不过是因为苏杭对闫曼的态度特别,可以说她们是为了能有一个好的名义理由接近苏杭,才会成天围在闫曼身边讨好。她们认为苏杭可能就属于那种什么都好唯独鉴婊能力不行的直男,如果苏杭能看上闫曼,那怎么就不能看上她们呢!跟在闫曼的身边她们才有吸引苏杭的机会。 稍微走近些,三人看到身边站着的是谢恒,反应又截然相反。闫曼是瞬间脸色惨白,而那两个女生却兴奋到得刻意压制兴奋的尖叫。 “是谢恒!是谢恒!啊我终于见到谢恒了!” “我们能不能去打个招呼?谢恒竟然跟苏杭认识!果然好看又有本事的人都会是朋友!咱们在苏杭面前也算混个眼熟了吧?能不能让他帮我们介绍谢恒认识!” “介绍什么?”闫曼皱着眉,语气也恶劣起来,“你以为谢恒是什么人,你们想认识就能认识?他哪有时间跟你们认识!” 刚刚还激动不已的两个女生被闫曼说得顿时都撇起了嘴,其中一个在闫曼看不到的角度狠狠白了一眼,要不是为了挖她墙角,她们才不会在这里忍受这个女人的鸟气! “哎呀曼曼,我们是没那个资格,不过你以前好歹跟谢大神一组,共事过那么长时间,还一起去过沙漠,我们没有资格你总有资格吧?” 闫曼眼神闪躲,恶劣的语气也变得支支吾吾,“我、我都离开小组了,还去打什么招呼。” 两个女生对视一样,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嘲讽,真当她们没听到过她主动退出小组的原因呢! 两人故意接着说:“你当初离开小组是自己退出,又不是被谢大神踢出来的,买卖不成还仁义在呢!你去跟谢大神打个招呼,我们能借你的光跟谢大神说上两句话就满足了!” “是啊,我们没你那么好的福气能进谢大神的小组,别的不说,就看在从前组长和组员的关系上,打个招呼很正常吧?还是说你离开小组有什么隐情?是跟谢大神闹矛盾了?” “当然没有!”闫曼反驳的速度很快,底气就不那么足了。 正好这时候苏杭和谢恒看过来,闫曼不得不硬着头皮走过去。 “阿杭,你怎么在这?你跟组长认识啊!” “组长?”苏杭冷淡地目光看着闫曼,“应该是前组长吧?你不是已经从他的小组退出来了?” 闫曼脸色可见地一慌。 她从来没跟苏杭说过自己曾经在谢恒的小组待过的事。在别人看来这本该是逢人就炫耀的荣耀,但是对于她来说,谢恒他们手上掌握着能把她送进去的证据,那就是避之唯恐不及,再加上后来传出来的那些事,她巴不得所有人都不知道她曾经在谢恒的小组待过,自然不会主动跟自己喜欢的人提及。 她还以为苏杭是外校来的交换生,应该不知道这件事,可现在看来苏杭很清楚。 啊,对,苏杭跟谢恒认识,谢恒肯定恨不得将她的丑事公之于众,会跟苏杭说也不意外。 “阿杭,你听我解释,”闫曼着急地说,“这其实是一场误会!我跟谢组长……” “我现在没功夫听你说。”苏杭冷冷打断闫曼的话,“我还有话跟谢恒说,你能不能别在这碍事?” 闫曼愣住了,苏杭从来没用这种冷漠的语气跟她说过话。 她的阿杭一直都是绅士又温柔的,是她见多过的条件最好对她也最好的男人,阿杭不会这样对她! 是谢恒!一定是谢恒在阿杭面前说了自己的坏话! 这一瞬间闫曼对谢恒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恨意! 为什么! 为什么谢恒就是见不得她好! 之前在小组的时候谢恒就总是针对她,后来还逼得她不得不离开小组,现在她终于找到了一个这么优秀又这么爱她的男朋友,谢恒还要说她的坏话让男朋友误会她!世界上怎么会有谢恒这么坏的人!他为什么这么针对她! 一瞬间闫曼想到了从前不记得在哪本书上看到过的,说有些表面宽和但内里极端的男人喜欢一个女人的方式就是千方百计地找喜欢的人的麻烦,他们会打击爱人的事业,破坏爱人的交友,这样就能让自己所爱的女人身边只剩下自己,也只能选择自己! 闫曼悲愤地想着谢恒这是爱上自己了?可她不能接受这种以爱之名的伤害!她喜欢的是能关心她、爱护她的男人,不管谢恒有多么优秀,但他的做法让她无法接受。闫曼甚至愤怒地想着,谢恒这是要折断她的翅膀将她困在只有他的一小方天地里,可惜她是只向往自由的鸟儿,是不能被蚕茧束缚的蝴蝶! 最后闫曼双眸含泪地看了一样谢恒,攥着背包的带子咬着牙说:“我们是不可能的!” 说完这一句就转头跑了。 第六百零八章 年少不知宣景好 看着那跑起来还摇头晃脑的背影,两个陪同来的女生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而即便以谢恒、宣景、苏杭三人加起来的智商,也不足以想明白在刚刚那极短的时间内,闫曼的脑子里都过了些什么东西。 跟闫曼一起来的两个女生也从来看过苏杭这个样子,都被吓到了,闫曼走了之后也赶紧跟着走了。 谢恒着实没看明白闫曼的这一番操作,转头问苏杭:“这怎么回事?” 苏杭有些嫌恶地皱眉:“谁知道她在抽什么疯!” 谢恒看着苏杭更加疑惑。 他之前是真觉得苏杭不可能喜欢闫曼更不可能跟闫曼在一起,但鉴于杜琳和沈淮州的亲眼所见,谢恒也就不再那么坚信自己的判断了,不过他的想法还是没变,要是苏杭真把闫曼当成女朋友介绍给他认识,他会将自己对闫曼的了解告诉苏杭并说出自己的建议,苏杭如果坚持那他也不会再说什么,只会继续从朋友的角度表示祝福。 但现在看苏杭的表现,瞧着对方对闫曼的反应,只能说一点也不跟“喜欢”挂钩。 谢恒:“我还以为你们在交往。” 苏杭神色平淡,“没有的事。” “看闫曼的样子很喜欢你,也把你当成男朋友。” 苏杭轻轻笑了一声:“喜欢我的人很多,以前有,现在更多,这对我来说不是什么特别的情感。还有些人的确很容易幻想,并且久而久之会把幻想当真,以为自己真跟我有什么关系。意淫也一样。” 谢恒内心抽了口冷气,心想苏杭的嘴可真够毒的。 “之前杜琳和沈淮州看到你跟闫曼一起,还以为你们在谈恋爱。” 对此苏杭的解释就只有两个字——“误会。” 谢恒没再说什么,他看着苏杭的样子确实不像跟闫曼有什么,不过两人之前确实有交集,不然苏杭也不会那么说。 但这些谢恒就更加不会过问。 回去的路上,谢恒问宣景:“你觉不觉得苏杭真的变化很大?” 宣景想起当初去清州岛接谢恒那次,苏杭给谢恒送行,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苏杭。虽然只是短短一面,但宣景也肯定那时候的苏杭跟现在的差别很大。 “变化是不小,但人的一生本就是一个不断变化的过程,会有好的变化也会有不好的变化。” 谢恒点头:“这倒也是。” 就算是现在,其实也不能简单地下定论苏杭的变化是好还是不好。就比如苏杭准备接受苏茂功公司的事,不能达成原本的教书育人的愿望,在某种程度上看是一种遗憾,但也说不准继承公司的这个改变会不会在日后带给苏杭一些比当老师更好的经历和结果。 好与不好,本来在很多时候都是在各种不特定的条件下相互转换的,这也属于辩证的思维方式。 刚到家洗完澡,宣景正在给谢恒吹头发,谢恒的手机响起来,一看来电显示是宗砚。 这么晚了如果不是很重要的事宗砚应该不会给他打电话。 他的头发已经吹干得差不多,宣景关掉吹风机,谢恒才接通电话。 宗砚上来一句:“项荣受伤了。” 谢恒皱眉:“怎么回事?” 宗砚:“好像是意外,走路的时候差点被被风吹掉的广告牌给砸了。” “什么地方,什么时候?” “今天下午,就在恒远路附近。” 恒远路,距离京大不是很远。 “多大的广告牌?” “很大,被砸中的话极有可能没命的那种。也是项荣好心,当时路对面有个老人家在蹬三轮车,因为是上坡特别费力,项荣就去帮了一把。刚走开那广告牌就砸下来了,边上的车都被砸坏了,我这有现场照片,发给你看。” 几秒钟后,谢恒的手机响起消息提示音,他转到消息页面点开图片,瞧见那被砸得不成形的汽车,很容易想象到如果那广告牌是落在人身上,哪怕有天大的运气也得到阎王爷那报道去了! “现在人怎么样?” “没事,不过庞映琴被吓着了。当时他正跟庞映琴一起逛街,庞映琴肚子不太舒服去附近的商场上卫生间,他又想抽根烟,就没跟着庞映琴进商场,在原地等。广告牌砸下来的时候庞映琴刚好从商场出来,也没看清楚,还以为项荣被广告牌给砸到了,当场差点哭昏过去。” 谢恒:“今天根本没有那么大的风能把广告牌吹下来。” “是没有,但那广告牌刚好在附近的一个商户摄像头拍摄范围内,我让人去将那段时间的录像拷贝过来看过了,广告牌确实是自己掉下去的,之后还让人问了当时在现场目睹事故的一些路人,都说当时是突然刮起了一阵大风,将广告牌吹落,等广告牌掉下来后风就停了,特别邪乎。” 确实,明明今天一天天气清朗,无风无云,怎么会突然刮起那么大的风吹落广告牌?而且这么大的风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没了? 谢恒立即想到了胡邵阳。这种事对于那位让无为都有些忌惮的邪术师来说一定轻而易举就能做到。 根据他们之前的推断,项荣原本就是被邪术师选中的人,只是因为被庞德厚横插一脚,才让本来应该已经死了的项荣活到现在。 而那邪术师杀了严斌,但按照无为说的,目前收集到的阴月阴日生的魂魄还远远不够,所以那邪术师可能还是没放弃打项荣的主意。 就知道庞德厚在那邪术师眼中的分量不过如此,或者邪术师清楚,就算自己杀了项荣,庞德厚也不敢因为一个死人找他的麻烦。 只是不知道庞德厚对今天的事会有什么反应,毕竟庞映琴大部分时间都跟项荣在一起,要杀项荣,也就很有可能误伤甚至误杀庞映琴,对于自己唯一的女儿,庞德厚应该还是在乎的。 谢恒:“盯着点庞德厚的动静,如果庞德厚形迹可疑,立即告诉我。” 电话那头的封时扬声道:“差点被害死的是项荣又不庞映琴,盯着庞德厚做什么?” 谢恒:“有用,你就盯着吧!” 如果庞德厚这个人渣心中还有对女儿的一丝慈爱,他应该都会联系胡邵阳。 谢恒又想起之前张海说胡邵阳和李东友用快递和同城送货的方式联系,又多嘱咐宗砚注意这些。 封时是个急性子,还想说什么,但被宗砚拦住,宗砚安抚封时的声音中从手机中传来:“你别急,谢大师既然这么说就一定有这么说的道理,咱们照做就是。” 谢恒本来以为就封时那臭脾气可能还要叨叨两句,但封时还真闭嘴了。 谢恒大感神奇,宗砚很会跟封时相处嘛!目前看来这一人一鬼感情线相当顺利啊! 挂断电话,谢恒转头就跟宣景调侃宗砚驭鬼有术。 宣景没说话,安静地搂着谢恒,让谢恒的下巴垫在自己肩上,宽大的手掌从谢恒睡袍的缝隙伸进去,在侧腰上来回抚弄,之后顺着脊椎线缓缓向上。 谢恒感受到了宣景沉默下的火热和急切,扬起嘴角,卸了全身的力道靠在宣景身上,决定今晚就将主动权交给他家陛下了。 两人纠缠到了十一点多,时间还不算晚,而且整个过程宣景都非常温柔,即便在最后进攻的时候有些凶猛,但跟平常比起来也算缓和的了。 谢恒知道宣景这是心疼他这段时间忙碌,所以特意收敛着。 事后宣景抱着谢恒去浴室清理了身体,没用谢恒动,宣景的动作仔细又温柔。 最后谢恒枕着宣景的手臂,被宣景搂着腰圈在怀里,沉沉睡去。 早上谢恒在手机铃声中醒过来,身边宣景不在。 谢恒一边接起电话一边走到落地窗前掀开帘子,看到院子里宣景正在练刀。 即使来到现代失去记忆,一些日常生活中的习惯现宣景还是没有改变。只不过从练剑变成练刀。不管那种谢恒都喜欢看,大清早就看到这样的画面心情实在不能更好!以至于电话刚接通时他“喂”的那一声都带着少见的温柔。 手机另一端的人大概被谢恒这如此罕见的语气听得一时愣住了。 电话是宗砚打过来,谢恒接电话前还想难道庞德厚动作这么快,这就要联系胡邵阳了? 反应过来的宗砚找回自己的声音:“谢天师!庞映琴说抓到那女鬼了。” 谢恒略显惊讶地扬了扬眉,“是吗?她怎么不自己联系我?” 宗砚轻咳,“那个……庞映琴说您身边的宣先生气场太强,每次见到宣先生她都觉得心里发憷,鉴于你们的关系,想到这么早给你打电话的话宣先生很可能就在旁边,她就觉得勇气不足。” 谢恒笑起来,看着带着一身汗走进来的宣景,笑容加深,忽然想起来一句话——年少不知宣景好,错把鲜肉当成宝。 很快谢恒又意识到这话不能在宣景面前说,不然宣景会指控他说他不“鲜”了,然后会身体力行地向他证明自己有多“鲜”,他还是希望昨天晚上无比温柔的宣景能多持续一段时间。 第六百零九章 脾气好 谢恒:“是被法器困住?” 宗砚点头,“是,说是后半夜时就感觉不对,浑身都冷,关了空调裹着被子都没用,之后手腕上的竹节手绳就亮起来,她被亮光惊醒,看到银竹节边上的绿色珠子变成了红色。” 谢恒给庞映琴的除了护身符外就还有一件触发型的捉鬼法器,一根看起来很普通在市面有很多人卖的古法银竹节手绳。 淡青、浅绿和白色的绳子编在一起,上面穿着古法银制的竹节,竹节上只有一片叶子的花纹,简单雅致。竹节边上打了一个小绳结,绳结另一边是一颗苹果绿色的小竹子,看材质像是碧玉。而这件法器的关键就在这看起来清新又不太起眼的碧玉小珠子上。 谢恒告诉过庞映琴,一旦珠子的颜色从绿色变成红色,就代表鬼已经被收进去,到时候只要带着手绳来找他就行,自己不要轻举妄动。 庞映琴根本不敢轻举妄动,一想到那女鬼的样子就怕得觉都不敢睡了,从后半夜一直清醒着,看了少半宿的白雪公主、灰姑娘等一些列童话电影给自己壮胆,天一亮就赶紧给宗砚打了电话。 谢恒让宗砚联系庞映琴,让她直接到这来。 宗砚早上有早课,很遗憾不能跟庞映琴一起过来,他很有兴趣看看缠着庞映琴的女鬼到底什么样,也很想瞧瞧谢谢恒大展身手,可惜了。 之后谢恒又给柳钰发了消息,说他今天要晚些时候到研究室。 半个小时后庞映琴就到了,门卫打了电话过来,确认是住户约好的访客后才放行。 庞映琴脑门上都是汗,先是看了一眼边上的宣景,下意识退了一步,之后才带着哭腔伸出手说:“谢天师,现在能把手绳摘了吗?” 谢恒想笑,心道这姑娘在某些方面还是挺实诚的,他没说把手绳摘下来她居然就一直硬扛着恐惧戴着,真难为她了。 为了照顾庞映琴的心情,谢恒没说手绳从珠子变色开始就可以摘下来了,只是笑着点点头。 庞映琴赶紧将手绳摘下来,动作粗鲁得把手都撸红了。 谢恒捏着红色的珠子,感受着珠子散发出来的非同一般的寒意,是鬼气所致。 其实在给庞映琴法器的时候,谢恒并没有绝对的把握一定能把鬼抓到。 这种能在没有天师驱使的情况下主动抓鬼的法器凤毛麟角,而且受限于效果平平,只有没有太大恶意且实力不强的鬼才有可能被捕捉。 因为女鬼一直没有对庞映琴做出实质伤害,谢恒就猜测对方的恶意不重,又从残留的鬼气判断实力算不上强,所以他才给了庞映琴这条手绳。 现在看来他猜对了。 不过就算对方怀有恶意且有一定实力也不要紧,他给庞映琴的护身符可不是摆着好看的。 宣景在庞映琴到之前就已经换好了衣服,他今天上午有个重要的会议,现在就得出门了。 谢恒送宣景到门口,在宣景开口之前说:“放心,我会注意安全,而且能被这种法器收的小鬼没什么实力,构不成威胁。” 宣景:“处理完给我电话。” “好。” 目送宣景开车离开,谢恒回到客厅,对在宣景走后就稍微放松下来的庞映琴说:“我现在要将这鬼放出来,你不要怕,有我在她就不能伤害你。” 庞映琴点头,不得不说见到谢恒之后她确实没有之前那么害怕了。 尽管面前的男人看起来还很年轻,但对方身上就是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哪怕很快就要跟一只鬼同处在一个空间内,但有谢恒在,庞映琴就有种特别的安全感。 谢恒先是在屋内四角各点燃了一根白色带着红色符文的蜡烛,用四根深红色的线将四根蜡烛连接起来,蜡烛与线形成了一个从某种角度来说的封笔空间。之后谢恒拿出一只青蓝色看起来古朴又精致的铃铛。将铃铛绑在屋顶的吊灯上。吊灯所在的位置基本就是蜡烛和红绳形成的封闭空间的中心。 庞映琴正奇怪这铃铛为什么没有声音,就看到谢恒从铃铛口里拿出了一团东西。 “这是什么?” 谢恒:“松香,铃铛平时用松香堵着就不会发出声音。” 庞映琴:“这么漂亮的小铃铛为什么不能让它发出声音?” 谢恒笑起来,“这是我炼制的法器,如果你想体验一下被摄魂的感觉,现在就可以摇响它。” 庞映琴吓得捂着耳朵后退好几步。 “这么危险的东西怎么能现在就拆了松香?万一吹进来一阵风把它吹响了怎么办?” 谢恒:“放心,在这个阵里它不会轻易发出响声,只要你不去动它,就算十级大风也不能把它吹响。” 庞映琴松口气,“那就好,谢天师你别总话说一半吓我。” 谢恒:“你可以借这个机会练练胆子。” 庞映琴笑而不语。 做好了准备工作,谢恒剪断竹节手绳,将变成红色的此刻看起来很像冰飘南红的珠子取下。 庞映琴正好奇要怎么将女鬼从那珠子里面弄出来,是念咒还是布阵,就像刚刚那样,然后谢恒却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把砸核桃的小锤子,对着放在桌上的珠子就砸了下去。 庞映琴都来不及震惊谢恒的简单粗暴,那珠子就直接被砸碎了。 一团红色的烟雾飘出来,在谢恒面前慢慢汇聚成人形。 红色的裙子,黑洞洞的眼眶,惨白的皲裂的脸,一只红厉鬼! 庞映琴尖叫一声赶紧躲到了谢恒身后。谢恒眼中有明显的意外和惊讶,本能地想要防备,但手诀掐到一半就停住了,也没有做出攻击的姿态,因为他没有从这只红厉鬼身上感受到任何杀意甚至是恶意。 谢恒很费解,因为他在庞家捕捉到的鬼气和阴气并不浓郁,也没有感觉到残留的怨气,所以他才断定缠住庞映琴的应该是一只很弱的鬼,他才会给庞映琴的那条手链。 可事实上被抓到的却是一只红厉鬼。 不仅他的判断出了问题,更奇怪的是一只达到红厉鬼级别的恶鬼,怎么会被一件只能抓住灰心鬼最多白衫鬼的法器抓住?哪怕是黄页鬼应该都能很容易挣脱才对。 另外谢恒相信,哪怕是任何一位熟练跟鬼打交道的天师在这里都会无比惊讶,因为眼前的情况已经颠覆了他们对红厉鬼的最基本的认知。 都知道红厉鬼的厉害,在鬼中算是等级很高,对人的威胁也相当大,多少天师都栽在过红厉鬼的手上。当然这其中也有这些天师学艺不精的缘故,但仍然不能否认红厉鬼的强大,他们实力强悍戾气深重,就算是经验老道、实力强悍的天师,在遇到红厉鬼时也往往不能太掉以轻心,红厉鬼极强的无差别攻击性也是他们令人闻风丧胆的主要原因之一。 然而眼前的红厉鬼不一样。 谢恒能感觉到这红厉鬼身上的鬼气强大,但关键就是面对他们,这只红厉鬼没有一出现就进入疯狂的攻击状态,甚至连本该让人产生那种毛毛的感觉的戾气都没有多少。 这到底怎么回事?一只没有戾气的红厉鬼?怎么可能? 庞映琴瑟瑟发抖,“谢、谢天师!你怎么还不收了她!” 谢恒:“不急,她现在也跑不了。” 那红厉鬼听到谢恒的话,尝试动了一下,果然发现动弹不得。四根蜡烛和红线的相接处爆发出金红色的光芒,四根金红色的光芒共同捆住了红厉鬼的身体,同时只要这红厉鬼试图挣脱,位于正上方的吊灯上的青色铃铛就会自己发出一声铃响,紧跟着红厉鬼的动作就变得迟缓无力,响了几次后就到彻底动不了了。 谢恒很庆幸自己有打算用这个女鬼试试新发明的阵法的想法,这个阵法本来就是为了谢恒研制用来对付青摄鬼的,刚刚研究成就想找个鬼练练手,刚好宗砚说庞映琴抓住到了那只女鬼,他就想着虽然那女鬼弱了点,但也不妨先试试,顺利的话回头再跟沈淮州商量找个青摄鬼帮帮忙。 没想到误打误撞,被他原本认为最多只是白衫鬼的女鬼竟然是红厉鬼,换做一般的阵法这会早就控制不住了。 谢恒本以为就算那女鬼一开始没有表现出攻击性,但是在发现自己被控制住不能动弹后额肯定会凶性大发,戾气四溢,却没想到对方只是低头看了一眼,之后就没动作了。 这下就连庞映琴都看出女鬼的过分安静。 女鬼的样子是很可怕,惨白的脸上都是裂纹,两个黑洞洞的眼眶,眼眶周围也有黑色的裂纹,像是黑洞深处裂开一样。但庞映琴毕竟不是第一次看了,而且现在还有谢恒在,又发现那女鬼被阵法控制着不能动,她的胆子也大了些。 “谢天师,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不动?她没意识到自己被束缚住了吗?” “不,”谢恒很肯定,“她知道。” 庞映琴满脸奇怪,尝试着该怎么形容一下目前的情况:“她……脾气好好啊!” 谢恒:…… 但这么形容好像也没错,这确实是一只……看起来脾气超级好的红厉鬼。 对方看起来很平静,也有理智。 谢恒觉得他们可以聊一聊。 “你是谁?为什么缠着庞映琴?” 女鬼歪头,没说话。 庞映琴正疑惑那女鬼是不是听不懂他们的话,就看到对方突然对着他们张开了嘴! 第六百一十章 生前死后 女鬼的嘴张开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黑红色的嘴几乎占据了半张脸。以往说一个人笑容很大,嘴角都裂到耳朵叉子上去是一种夸张的说法,但在此时此刻女鬼的脸上就是一种事实描述。 庞映琴又吓得惊叫一声赶紧捂住眼睛再次往谢恒身后躲了躲。 女鬼似乎意识到自己吓到庞映琴了,慢慢合拢嘴巴。即使没有眼睛,但谢恒还是在女鬼的脸上看到一抹无措。而在女鬼的嘴合上之前,谢恒也清楚的地看到,女鬼的舌头只有一半。 空洞的眼眶,半截舌头,说明女鬼生前就被人挖了眼睛、剪了舌头! 谢恒心里有些不好受,他现在想起当初沈淮州说的,做天师最好共情能力不要太强,不然会很难熬。 谢恒拿出来写阴纸和写阴笔,“你可以写下来。” 红色的光绳虽然束缚住了女鬼,但小臂还可以在小范围内活动,要写字并不困难。 然而这时候女鬼又小幅度地挥了挥手,谢恒和从指缝里往外看的庞映琴才发现女鬼的两只手光秃秃的,只有手掌没有手指。 庞映琴惊呼,“怎么会这样?” 这下谢恒的脸色几乎彻底阴沉下来。 毫无疑问,女鬼的手指也是生前被砍下来的。这么做的人可能就是想隐藏女鬼的身份,以现在的刑侦科技,如果找到一具尸体,在没有DNA记录和比对的情况下,指纹是最方便确认身份的方法。 单对方如果仅仅是想隐藏女子身份,直接断手也是一种选择,如果不是觉得整只手太大不好处理,那就很有可能是为了故意折磨对方。 庞映琴原本很害怕女鬼,现在虽然也害怕,却也多了一股同情。 她转头问谢恒:“天师,她这……” 谢恒知道庞映琴在问什么:“都是生前造成。” 庞映琴心里陡然一沉,“她、她怎么这么可怜,她吓唬我是不是只是太无聊了?如果没有太多恶意不是想要我的命,我、我就不跟她计较了,天师你能不能超度她?” 谢恒看着庞映琴,心道虽然庞映琴爱好挖野菜,拯救欲还那么强,单值得肯定的是她的确有一颗善良的心,她对项荣的维护和包容不仅仅因为恋爱脑,还因为她的确对他的过往心疼,而此刻,庞映琴也是真的可怜这个之前还把她吓得半死的女鬼。知道女鬼生前受了那么多的折磨,庞映琴都不忍心让谢恒消灭她。 也许如果这事被放到网上,很多人会说庞映琴傻,会嘲笑她天真,但在社会变得如斯冷漠之前,庞映琴的反应和行为就有一个很好的解释——纯粹的善良。 谢恒:“先看看她到底什么情况。” 女鬼口不能言、手不能写,谢恒只能拿出一块通灵玉佩。 说是玉,其实是用犀牛角打磨而成的类似平安扣的东西,坠着白色的流苏,清雅又漂亮,因为鬼挂上之后就能依靠意念跟人类交流,故明通灵玉佩。 通灵玉佩并不常见,主要是因为它要由罕见的白犀牛的角打磨而成,在打磨过程当中不能用水,必须用白犀牛的眼泪,所以尽管这东西非常鸡肋,除非是遇到女鬼这种不能说话的情况,否则几乎用不上,但仍旧价格昂贵,而且十分稀有。 但还好这东西不用绑定也不是一次性的,不然谢恒得心疼死。 谢恒把通灵玉佩戴到女鬼的脖子上,在距离很近的情况下,谢恒做好了防备,以免女鬼突然攻击,但从头到尾,女鬼都安安静静的,不看那张恐怖的脸,更会觉得女鬼十分乖巧。 女鬼戴上通灵玉佩后,房间里响起一道声音——“真好看。” 庞映琴吓了一跳,“谁在说话!” 谢恒指了指女鬼:“你带回来的这位,通灵玉佩能将她心里的声音表达出来,我们才能听到她想说什么。” 庞映琴知乎神奇:“这么厉害的东西,要是我死前被人拔了舌头后又变成鬼,谢天师你能不能给我一块?” 谢恒嘴角抽搐,这姑娘怎么就不能盼着自己点好? “行啊,你可以生前付钱给我,两百万,算你预订了一块。” 庞映琴兴致勃勃:“行啊!我现在就给你转账!” 谢恒:……她就完全没听出来他在开玩笑吗? 叮!转账还真到账了! 谢恒想了想,看来下次鬼市开门的时候他得再去买一块了,一百万一块,他只翻一倍,可真是太良心了。 谢恒转头看女鬼:“你是怎么死的?” 话一出口,女鬼还没回答,庞映琴先猛吸了一口气,后轻轻拽谢恒的衣摆:“天师,就这么直接问人家的死因是不是不好?” 谢恒不明白:“为什么不好?” 庞映琴歪着头看谢恒,像是不明白谢恒怎么连这都不知道:“以前我跟朋友玩笔仙,大家都知道不能问笔仙是怎么死的!” 谢恒扯了下嘴角,但绝对称不上是个笑:“我跟你们那不是一个系统。” 庞映琴点点头,心想原来这个圈子这么复杂,还有不同的系统,丝毫没怀疑谢恒只是懒得解释太多才这么一句话搪塞。 女鬼看着两人,大概是太久没跟人交流,即使是心理活动反应也没那么快,顿了一下才回答:“自杀。” 谢恒和很意外,就是庞映琴也是一副完全没想到的表情。任谁看到女鬼这样被人挖眼拔舌砍手指,都会怀疑是虐杀,但女鬼居然说是自杀。 是有很多鬼可能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不记的自己的死因,甚至可能在短时间内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但基本上不会存在记错自己死因的情况,至少谢恒闻所未闻,也不曾在任何一本书上看过。 谢恒:“为什么自杀?” 女鬼的脸好像扭曲了一下,庞映琴又害怕的躲到谢恒身后。 谢恒也大概猜测出来女鬼的脸会扭曲的原因——自己的问题戳到了她最害怕最不愿意回想的记忆。 “我、我受不了了,太痛苦,每一分每一秒都……痛苦,我已经撑了很久很久,很想再、再见哥哥一面,但是……真的太痛苦了,我扛不住了。” 谢恒蹙眉:“有人囚禁你折磨你,你为了能再见哥哥一面一直咬牙硬撑?” 女鬼点头:“囚禁我的人不想我死,每次折磨我之后……都会……积极……治疗我身上的伤。我……我……我实在撑不住了,就趁着一次治疗……自杀了。” 女鬼用手臂撩起额前的头发,谢恒和庞映琴这才看到在女鬼的左边额头上端有一个黑红色的血肉模糊的坑,所以女鬼应该是撞墙自尽。 她应该是抱着必死的心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能撞成这样,而死之前,她的身上就穿着这身红色的连衣裙,这也是她会成为厉鬼的关键,但还是少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怨气。 身穿红色衣服死去只是化为厉鬼的重要辅助条件,而最关键的因素就是滔天的怨气,怨气化为戾气,才是成为红厉鬼最关键的一环。 但眼前的女鬼身上没有浓厚的戾气,还能这样心平气和地谢恒说话,也就没有多少怨气。 谢恒心里很不舒服,甚至可以说是难过。 如今这世上,干净纯善的心灵已经越来越少,一颗无比金子般灿烂阳光的心灵是如此难能可贵。女鬼即使遭受如此凄惨虐待,最后被逼自杀,虽是化成厉鬼,有一定的怨气和戾气在身,但一点也不浓重,更没有失去理智伤害他人,可见其在生前,该是一个多么温柔善良的姑娘。 这样的人,怎么就遭到这样的事! 庞映琴被那女鬼脑袋上的坑洞吓得再次惊叫一声捂住了眼睛。 “对、对不起!”女鬼赶紧放下手臂,带着歉意的声音再度响起,“对不起,吓着你了。” 庞映琴放开手,抿着嘴对女鬼摇头,“没有,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失礼了,你、你当时一定很痛吧?” 女鬼也不知道是为了宽慰庞映琴还是自己的记忆真的模糊了,摇摇头说:“我都忘了当时什么感觉,但心里确实觉得解脱了。” 尽管只是将女鬼的心中所想表达出来,但声音的确是还原女鬼生前的声音。 庞映琴从谢恒身后出来——总站在别人身后跟人说话很不礼貌,太不尊重人了,即使对方是鬼,但也是从人变鬼,庞映琴就觉得应该给予和面对人时一样的尊重。 庞映琴小心地往前挪了一小步,“姐姐的声音很好听,而且姐姐看起来也是个很温柔的人。” 女鬼大概没想到自己吓唬了庞映琴那么久,而庞映琴竟然还会这样夸赞自己,一时那张布满黑色裂纹的脸上竟然隐隐浮现出更加愧疚的表情。 庞映琴:“姐姐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吓唬我?我们之前好像没见过,姐姐是想让我帮你报仇吗?” 女鬼摇头,表情也瞬间变得坚定起来,“我是为了我哥哥。” 哥哥? 谢恒顿时皱眉,说出心中一开始就有的猜测:“你难道是项欣欣?” 第六百一十一章 颠覆 项欣欣惊讶:“天师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女鬼对于谢恒的情况是知道一些,但她确实没想到谢恒也知道她。 听女鬼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谢恒一下子就把很多事情都联系起来了,也弄清楚了不少疑惑。 其实他之前见过项欣欣的照片,只是眼前女鬼的形象跟照片中那个穿着白裙子戴着太阳帽在向日葵花田里张开手臂灿烂微笑的姑娘相差太远,他才没有认出来。 正好她还有很多事情要问项欣欣,只是庞映琴…… 庞映琴看出来谢恒认识女鬼,也好像有话要跟女鬼说,但目光却瞟向自己。 “谢天师,是你要跟女鬼姐姐说什么不方便我听的话吗?可是我还不知道女鬼姐姐跟着我的原因。” 这会在庞映琴眼中,温柔的声音又好听的女鬼姐姐之前肯定不是故意吓她的,一定只是想跟她沟通,但她胆子太小了,才一直没有沟通上。 谢恒:“现在情况比较复杂,你该还记得之前我们基本证实,她的真正的目标不是你,而是你的父亲吧?” 庞映琴的脸瞬间白了:“是……是父亲,女鬼姐姐跟父亲认识?” 到这时候,庞映琴还是丝毫没有把面前女鬼生前所受到的那些非人的折磨与自己的父亲联想到一起,只是以为女鬼姐姐可能跟父亲认识,有事找父亲。毕竟父亲是个导演,认识的人比较多。 而项欣欣在听到庞映琴提到庞德厚后,身上开始不断向外散发黑色的雾气,脸上黑色的裂痕也变得更多更密集。 谢恒叹气,不管项欣欣再怎么善良,面对将自己折磨成这样的仇人也不可能毫无反应,没有当场戾气冲天地无差别攻击已经很难得。 庞映琴也看出了女鬼的不对劲儿,赶忙问谢恒:“谢天师,这究竟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谢恒:“你确定要继续留在这里听下去吗?也许你即将听到的内容会颠覆你这么些年的认知,甚至,可能会让你的人生遭到无法挽回的破坏。” 庞映琴歪头笑了笑,“天师,虽然我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但爸爸妈妈各自安好,他们只是不生活在一起了而已,小时候爸爸妈妈每个月每周都会轮流陪伴我,我每个月都能至少去一次游乐场或者儿童乐园、动物园、海洋馆。所以我的童年算是在爸爸妈妈的陪伴下度过。我从来不缺吃穿,经济上父母对我都很大方,我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比起绝大部分同龄人,我从小到大的生活堪称美满幸福。我不会无病呻吟,也不会埋怨父母没有在婚姻上给我做好榜样,因为我已经拥有太多很多人都没有的东西。我跟天师说这些,是希望天师了解,我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弱不禁风,也许我没有很强健的体魄,大学体测跑个三千米能要我半条命,但我的心绝不脆弱。” 谢恒看着庞映琴微笑坚定的样子,最终点头。 庞德厚到底是庞映琴的父亲,这件事就算跟庞映琴相关。 谢恒转头看向项欣欣:“折磨伤害你的人,是庞德厚。” 他甚至没用疑问语气。 本来挺直脊背打算鼓起勇气跟谢恒一起了解情况的庞映琴直接愣住了,转头去看谢恒的动作都好像生了锈的机器一样僵硬。 “天师……你、你在说什么?” 谢恒继续跟项欣欣说:“当年庞德厚以不让项荣进组做威胁,让你跟在他身边,成为他发泄的变态欲望的对象,挖你眼睛割断你的舌头,还有砍掉你手指的人,就是庞德厚。” 谢恒每说一句,项欣欣的身体都会发抖,身上溢出来的黑气也就更多。 庞映琴的声音在颤抖:“不是,天师你在说什么?我爸怎么会……” 谢恒:“庞小姐,你大概对你的父亲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了解。” 庞映琴几乎有些反应不过来,“项荣他……” 谢恒:“你面前的这个间接被你父亲害死的女鬼,就是你男朋友的亲妹妹。当年项荣在你父亲的剧组试镜,演技得到认可,试镜结束时也算是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但后来却迟迟没有收到进组的通知。项荣很看重那次机会,每天都很焦急地等待,做为妹妹的项欣欣,自小在哥哥的照顾下长大,也想为哥哥做些事情,于是就主动找上你父亲,想问问到底什么情况。你父亲有虐待清纯女学生的癖好,项欣欣完全戳中了他的点,他就以项荣的事威胁项欣欣留在自己身边。” 说到这里,谢恒转头去看项欣欣,对方的反应证明他们的推断没错。 庞映琴失神地摇头,“怎么可能?我爸不是这样的人,女鬼姐姐,他不是这样的人!这是误会对不对!” 项欣欣身上往外溢出的黑气浓郁的好像黑色的绸缎。 “如果是误会,我怎么会变成这样?是庞德厚害得我!我每天被庞德厚折磨、侮辱,承受身体和精神上的巨大痛苦,拼命忍耐,几度崩溃都艰难地挺过来,就是因为我想看到哥哥实现他成为成功演员的梦想。可是庞德厚自己玩弄我不够,还要把我送给其他男人,把那些视频传到网上去分享,我实在扛不住了,才选择自杀结束自己。” 庞映琴已经彻底傻了,完全说不出话。 谢恒看了庞映琴一眼,继续问项欣欣:“你死后是不是没有立即成鬼?魂魄被困住了?” 项欣欣点头,“死后有一段时间,我有意识,在一个很狭小很黑暗的空间内,黑到我都看不清我自己,我感觉身上很冷,很沉,而且我的姿势是团在一起的,很难受。我知道我自己死了,那时候还以为只要死了就是这样的,在一片阴冷的黑暗中动弹不得,好像过了很久,在一声巨大的响声过后,我的身体就突然变得轻松了,我能站起身,能看到自己,也重新看到了世界。” 听项欣欣的描述,谢恒大概肯定项欣欣时候应该是被邪术师用阵法镇住了魂魄,这应该是庞德厚担心项欣欣变成厉鬼后回来找他报仇。 而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镇魂的阵法遭到破坏,项欣欣的魂魄才得以解脱。穿着红色的衣服死去,又被阵法禁锢了那么长时间的魂魄,也难怪即使项欣欣并没有被怨恨侵占了理智,但还是变成了红厉鬼。 谢恒:“获得自由后你有什么感觉?” “其实还挺好的,”项欣欣歪头笑了一下,“我被庞德厚剜去眼睛,再也看不到,但成为鬼之后,虽然还是没有眼睛,但我却能以另外一种方式重新”看”到世界,就感官上来说,和做人时候的区别不是很大。如果不是死后变成鬼,活着的时候我就永远也看不到了。” 如果是一般人,大概在遭遇了项欣欣遭遇的这一切后,心中早已被滔天的仇恨占据,只会想到自己经历的悲惨的一切,会一遍遍想着“为什么是我?为什么经历这一切的是我?” 而项欣欣这时候想的却是——好歹做了鬼之后还能“重见光明”。 谢恒真的没见过比项欣欣更想得开的人。 谢恒:“你是不是没想过报仇?” 项欣欣笑了下:“说没想过报仇不可能,但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要庞德厚的命。或许在有些人看来,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不是说这种想法就是有问题的,只是人各有不同,我做不来亲手让他人为我偿命这种事,行使剥夺他生命权利的人也不该是我。他害了我,是触犯法律的行为,我相信终有一天法律会还我一个公道。不过就算不能杀他,吓唬他一下还是可以的。我那时候想着,我不是第一个被庞德厚虐待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如果我能吓到他以后再也不敢做这种事,这样也能少一些无辜被害的人。可是我发现连这么点小事我都做不到,他身上带着厉害的法器,我稍微靠近就会被法器伤到。所以我只能放弃。” 庞映琴听谢恒和项欣欣说这些,整个人被打击得失魂落魄,失语半天。 她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父亲会是那样一个人,但也明白眼前的情况不可能是作假。 她忽然想起来大一寒假那年,她跟朋友约好了要去某个热带国家旅游,年三十的前一天再回家。 然而因为朋友刚到地方就出现了严重的水土不服的情况,她们只能在医院待了两天等症状不那么严重之后直接返程。 庞映琴提前一个礼拜到家,进家才发现佣人都不在,还在想着今年爸爸给佣人们放假的时间比往年早,可行礼还没放下就看到一个穿着制服的女人四脚着地从厨房爬出来,脖子上戴着项圈,后面垂着一条链子,短袖下的手臂和短裙下的双腿上都是鞭痕。 后来爸爸解释说那是新电影的角色,一个在权色交易现场卧底被抓的女警,他是在给女演员讲戏。 第六百一十二章 有好人,也有坏人 庞映琴当时被吓到了,但听了爸爸的解释之后就很快相信了对方的说辞。 毕竟爸爸这么些年从来没有交往过任何女朋友,也从来没跟任何女演员有过暧昧传过绯闻。庞映琴不怎么关注娱乐圈,也不追星,但庞德厚那么说,那女人也那么说,庞映琴就没再怀疑。 但今天听到项欣欣和谢恒的话,庞映琴陡然从记忆中翻出这一茬,才意识到当时的自己是多傻多好糊弄,又不是试镜,还是在导演的家里,又是两人独处,什么情况下会让女演员穿着演戏时的衣服,脖子上还带着项圈系着链子?分明就是爸爸在利用那个女人满足自己的兴趣! 庞映琴又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脸色苍白仿佛失血过多站都站不稳,在那摇摇欲坠。 谢恒知道庞映琴需要点时间来消化这个事实,毕竟那是她敬爱了多年的父亲,在她心中即便庞德厚不多慈爱,却也是给她生命让她衣食无忧的人。 谢恒看向项欣欣:“既然你无法接近庞德厚,现在接近庞映琴,是为了引起庞德厚的重视,想通过庞映琴来报复庞德厚?” 项欣欣脸上又浮现出歉疚的神色,“我不想把无辜的人卷进来,但我没有办法,我要救我哥哥。” 听到项欣欣提起哥哥,庞映琴才终于又抬起头,她还记得这个被自己父亲逼得自杀的女孩子是自己心爱男人的妹妹! “项荣……怎么了?” 项欣欣:“我变成鬼后发现报复庞德厚不成,就一直跟在哥哥身边。我发现哥哥竟然一直在暗中调查庞德厚。哥哥发现了庞德厚似乎跟一些人有见不得光的交易,想要掌握证据将其揭发,有几次哥哥还跟踪庞德厚到一些会所饭店之类的地方,想办法去查他见了些什么人。因为庞德厚身上有法器,再加上有些会所饭店也会做一些辟邪的布置,我每次被挡在门外都很担心。我也不知道他的证据搜集到了什么程度。直到哥哥开始接触一个叫宣雅的女人。那个女人声称自己有好的资源能捧红哥哥,哥哥也欣然答应,但我知道哥哥会答应是因为他清楚宣雅跟庞德厚有关系,宣雅帮他找的资源就是庞德厚的电影,这样就能更加方便他调查。” 这下谢恒终于明白了,原来项荣从始至终没有放下过仇恨,既然当初妹妹的案子因为证据不足无法定案,那项荣就查别的事情,项荣坚信自己的妹妹是被庞德厚所害,或者至少被庞德厚囚禁在某个地方,也相信自己的妹妹不会是庞德厚最后一个违法犯罪的对象。 倒是难为项荣,在没有任何背景和资源的支持下,只是凭着强烈的执着,这么多年下来竟然也查到了这么多,尤其是庞德厚跟宣雅之间的关系。 而项荣的“运气”就是他是阴月阴日生的人,所以才会被选中。否则估计他不管怎么想方设法吸引宣雅的注意都不会有结果。 项欣欣:“庞德厚太危险了,他不仅人脉广,最重要的是在他背后有很强大的力量,我成鬼这么长时间也稍微了解了些,单看我的魂魄一开始被镇压,还有庞德厚身上的法器,就能肯定有个很厉害的术士在帮他,遇上这种邪术师,哥哥很可能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甚至也有可能像我一样,魂魄被拘在一处不知多久,我是运气好逃出来了,但哥哥未必还能像我一样。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哥哥为了替我报仇陷入这样的危险之中。” 谢恒大致明白了。 项荣本来只是要通过进剧组的方式来调查庞德厚。 项欣欣跟在项荣身边,了解到哥哥想要打入内部调查庞德厚的想法,想要阻止哥哥,但她不愿意让哥哥看到自己这幅样子,不能在哥哥面前现身,就只能想别的办法,于是她才想到了庞映琴。庞德厚唯一的女儿,项欣欣以为只要庞映琴撞鬼,庞德厚应该就会放下手中所有的事照顾女儿,想办法给女儿驱鬼,这样就能拖延哥哥那边的计划,她还可以多点时间想办法阻止。 然而没想到庞德厚会这样狠心,对自己亲生女儿的在意也那么有限,她恐吓庞映琴完全没有得到想要的效果,所以才安静了一段时间,但也并没有直接放弃。 后来项荣意外在那场宴会上见到了仇人的女儿庞映琴。在发现庞映琴对他有初始好感之后,他就改变了原本计划。进组成为庞德厚剧组的演员,又怎么比得上成为女婿更能进一步打探消息? 项荣大概也不知道,他计划的改变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救了他自己一命。 只是项欣欣看得出来哥哥的真正目的。 本来暂时不进剧组,项荣就算是安全的,但因为遭遇了广告牌的“意外”,项欣欣知道哥哥还是被庞德厚背后的人给盯上了。为了保护哥哥,她才必须再次现身,而这一次现身就被谢恒给庞映琴的法器抓住了。 庞映琴:“项荣有危险吗?我爸好像没认出来项荣是谁。是不是在我爸背后的人要伤害项荣?那广告牌会掉下来不是意外是吗?项荣他……” 即使知道自己有被项荣利用的可能,但庞映琴一开口还是担心项荣的安全。 项欣欣对着庞映琴微微欠身:“庞小姐,对不起,我不能断言哥哥跟你在一起是纯粹为了报仇还是真对你有感情,我也希望你不要因为我单方面的话就判定哥哥如何,这终归是你们两人之间的感情,你可以找他问个清楚,但我还是厚着脸皮请求庞小姐,请求你护着哥哥,别让你父亲身后的人害了他。” 庞映琴紧张地揪着手指,“我、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庞德厚到底还是在意你这个唯一的女儿,不然他就不会给哥哥介绍那么好的电影资源,还是男主,这都是因为庞小姐。所以只要庞小姐还在乎哥哥,很在乎,庞德厚一定会为了庞小姐去跟背后的人商谈,放哥哥一码。庞小姐也不用担心哥哥会对你父亲不利,这么长时间哥哥虽然查到了一点蛛丝马迹,但手上没有一点有分量的证据,他不能把你父亲怎么样。” 听着项欣欣这样说,庞映琴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父亲的所作所为早就犯法了,接受法律制裁是应该的,不管是从法制还是从到的层面来说,她都该选择大义灭亲。 她当年见到过的那个女人还有眼前的女鬼,都证明父亲做这种事情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应该有很多无辜的女孩子惨遭父亲伤害,那些女孩子也有父母亲人,或者爱人朋友,但有可能都被父亲以各种名目或要挟或利诱弄到身边折磨。 如果那个人不是她的父亲,她大概早就因为不能让对方尽快伏法而气愤不已。 但现在,她却还要让已经变成鬼的受害人来跟自己道歉,她有这么金贵吗? 她是在心理上受到很大打击,但是打击再大,她没疯,更没有死,她还活着,还能呼吸新鲜空气,品尝美食,她甚至还有相当不错的经济条件能游览大好河山。 跟被父亲害死了的项欣欣相比,她的生活宛若天堂。 她怎么还能让项欣欣跟她说对不起? 庞映琴吸了吸鼻子,揉了揉发红的、酸涩的眼睛,“你放心,我不会让父亲伤害项荣,也会尽力保护好他。我不确定父亲会不会因为我对项荣的喜欢而去跟那个背后的人谈判,但我一定会尽全力。” 项欣欣抿唇,周身冒出来的黑烟都淡了些:“谢谢。” 庞映琴:“你不用跟我道谢,更不必对我有歉意,这一切本来就是父亲的错,是他先伤害了你,还丝毫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甚至连项荣都忘了。” 想到这里,庞映琴更加愧疚。 父亲逼得项欣欣自杀,被项荣控告,可过去了这还不算长的时间,父亲竟然直接把项荣给忘了。 可见在父亲心中,人命是多么的轻贱,多么的不值得他记住。 项欣欣低头:“世界就是这样,有好人,也有坏人。” 庞映琴怔了一下,“是,有好人,也有坏人。” 谢恒看着庞映琴,又看了一眼项欣欣,他觉得今天自己是不用抓鬼了,就目前来看谈判相当顺利。 庞映琴想到了什么,转头问谢恒:“天师,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帮她……帮她修复一下。” 谢恒:“你是说她的眼睛,舌头,还有手指?” 庞映琴看了一眼项欣欣,点点头,“项荣那么想念自己的妹妹,他应该也早就猜到对方已经不在人世了,如果能让他们兄妹见上一面,对他们来说都好。但不能让项荣看到项小姐这样。” 项欣欣闻言也抬头对着谢恒,哪怕眼睛的位置是两个黑咕隆咚的窟窿,但谢恒还是能感受到一丝渴望。 谢恒叹气:“鬼体的确可以修复,有一种职业叫修魂师,就是专门修复鬼体的人,但是价钱非常昂贵,一个手指头可能就要二三十万,你的情况严重,修复的工作量那么大,这个价钱一般人承受不了。” 第六百一十三章 修魂师 “没关系,钱我来付,”庞映琴抢着说道,“我有存款,实在不够的话我还能卖掉一些珠宝首饰。” 庞映琴不是很爱打扮,对珠宝的兴趣属于喜欢但不着迷,不过她有一个酷爱珠宝的影后母亲。成年后每年都跟母亲去个两三场珠宝拍卖会,每次母亲都会拍下来两三件单件的珠宝或者一整套珠宝送给她。 庞映琴只在参加重要的聚会时会戴着那些珠宝,大多数时候都是锁在房间的保险箱里。 她喜欢这些东西,但如果自己的存款真的不够,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卖掉这些珠宝,能用这笔钱来修复项欣欣的身体,庞映琴觉得很有意义,最起码比这些珠宝躺在保险箱里的意义大得多。 再说这本来也是她亏欠的项欣欣。 都说父债子偿,但项欣欣从来没有因为父亲而对她有一丝一毫的迁怒。 项欣欣本想拒绝,她不想让庞映琴破费那么多。但是能再见哥哥一面确实对她是极大的诱惑,就接受这一次,以后她会报答庞映琴。 谢恒:“那行,回头我帮你们找找,不过修魂师很少见,我也没有认识的,得让别人帮着找找,可能需要点时间。” 项欣欣:“能恢复我就已经很满足了,这么长时间都这样过来了,不差再多等些日子,只是哥哥那边……” “我会护好他,你放心。”庞映琴又看向谢恒,“天师,那项小姐这段时间……” “我这有能让魂魄寄住在里面的养魂玉。”谢恒拿出一个纯金扣头的和田玉帝王紫如意锁吊坠,吊坠非常小巧精致,就很适合穿锁骨链佩戴,优雅显气质,谁能想到这是一件能让魂魄寄住的法器? 不说它的功能,但就这颜色浓郁的帝王紫小如意就很戳庞映琴的审美,即使没有养魂的作用,纯纯作为配饰她也想拥有。 “项小姐能待在里面?会很挤吗?” 谢恒:“不会,对于魂魄来说里面的空间很大,而且这帝王紫的原石是从积阴地开采出来,又被做了术法加持,既能够滋养鬼体,也不会对佩戴的人造成伤害。” 庞映琴点头:“好,我买了。” 谢恒将如意锁交给庞映琴,说:“不用买,我送你。项荣是我一个朋友的朋友,这也算是我帮忙的一点心意。”而且等项欣欣修复好鬼体后通灵玉佩就没什么作用了,庞映琴花了不少钱也没意见也没说退,谢恒也觉得该大方一回。 项欣欣感动不已,“谢谢!” 谢恒:“我先去找修魂师,等找到之后我再联系你们。” “好。” 解决了问题,庞映琴也没再多留,让项欣欣进入如意锁中后就离开了,等谢恒的好消息。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多待在项荣身边。 虽然她还不知道怎么面对项荣,明白尽管项欣欣说不能擅自揣度哥哥的态度,但庞映琴清楚,项荣应该就是为了能方便调查父亲才会跟她在一起。 抛开这点不说,项荣真的是个很完美的男朋友,积极上进,能吃苦肯奋斗,有坚强的毅力和顽强的拼搏精神,有昂扬的斗志和出众的能力,他还温柔绅士,细心又体贴,真的无可挑剔,即便是那穷苦的出身,在庞映琴看来也只是更加增添了他的个人魅力而已。 他们是成年人,情到浓时发生关系也算正常。 但项荣一直很克制,相处中察觉到快擦枪走火的时候总是会温柔又坚定地叫停。 庞映琴一开始觉得项荣是尊重自己,想着等他们结婚之后再做那种事。 可现在她终于明白,项荣只是不爱她而已。 但往好的方面想,项荣该知道与她发生关系后,他们之间会变得更加亲密,这本来更加有利于项荣的计划,但项荣没有泯灭良知践踏为人的道德底线,他没有为了让自己的计划能更加顺利而利用肉体关系。而无奈的是,项荣的这种对原则底线的坚持,让庞映琴更加意识到对方确实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人。 但可惜,上天就是要这样捉弄他们,别说项荣不喜欢她,即便有点好感,但他们中间隔着她父亲逼死他妹妹的仇,他们也绝无可能。 庞映琴回想着,她最爱看的狗血言情剧,不管现代还是古代,多得是这种情况,男女主之间隔着血海深仇,相互喜欢却无法痛痛快快地在一起。 看这些电视剧的时候庞映琴还会很羡慕这种感情,还会为这种遭遇了种种磨难的感情而感动,并设想自己什么时候能有一份这样的感情。 然而等事情真发生到了自己身上,庞映琴才深刻感受到电视剧中的破镜重圆是多么的生硬和可笑。 她想她以后大概再也不会追那些电视剧了,也不会再期望并觉得自己能成为那些女主角。 等庞映琴离开后,谢恒给宣景打了电话,说明了情况。 宣景安安静静听着谢恒带着火气的叙述。 在庞映琴和项欣欣面前,谢恒还能端得住喜怒不形于色的高人风范,但是在宣景面前,他就敞开了运用博大精深的华国语言来强烈表达自己的愤怒和对庞德厚的痛恨。 宣景:“难得庞映琴这样明白事理。” 谢恒:“估计是因为有个三观板正的母亲吧,可能是母亲的基因比较强大,才没让庞德厚那渣滓基因影响到。” 宣景:“元天运那边还在收集庞德厚的犯罪证据,现在庞德厚非常信任他,甚至还告诉他管理员暗格曾提醒过他要小心他。” 谢恒挑眉:“元天运这蛊惑人心的本事很强啊!” “也是庞德厚太骄傲自大,这些年来的顺风顺水放大了他性格中自我意识过剩的部分,也让他笃信自己的所有判断和决定。” 谢恒冷笑:“他应得的下场是跑不脱的,法律能惩处他最好,如果不能,元天运那边也不会让他继续出现恶心人。” 对付一个庞德厚不算什么,重要的是能运用法律手段,这就算是给项欣欣一个交代,如果让庞德厚悄无声新地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就不能算得上真正意义上的还项欣欣一个公道。 而且庞德厚背后的邪术师,现在倒是可以直接称呼他胡邵阳,也不能放过! “现在就看看是我先收拾掉胡邵阳,还是元天运想拿到庞德厚犯罪的证据!” 想到谢恒很快就要和胡邵阳对上,宣景还是很不放心。 对于无为,宣景没有记忆,虽然谢恒说是无为帮他来到这个世界,但毕竟他那时候已经失忆了。 而且就听谢恒形容的无为的情况,宣景也不好判断这无为到底是什么人,怎么样。 但如今宣景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建议,只能专注地陪着谢恒。 谢恒在跟宣景那边说完之后,打车去了学校。 在校门口下车后,往研究室走的路上,谢恒又给沈淮州打了电话,说明情况。 沈淮州听后沉默许久。 谢恒听到了一声很轻的叹息,不知道是不是为项荣兄妹遗憾惋惜。 “修魂师确实很难找,不过我还真知道一位。” 谢恒眼睛一亮,他就知道问沈淮州对方肯定知道。 “给介绍一下?” 沈淮州:“这事你不应该找我,应该找你男人,他的话比我的更好用。” 谢恒皱眉:“什么意思?宣景认识修魂师?他要是知道刚刚就跟我说了。” 沈淮州:“他是认识,只是他不知道对方是修魂师罢了,这人你也见过。” “别卖关子了,谁啊!” “宣氏集团的律师团首席秘书,尹星河。” 谢恒张了张嘴,实在没想到平日里西装革履金丝眼镜看着一派精英范儿的尹星河竟然是修魂师。 “你确定?他那么忙,居然还能有副业?” 沈淮州:“你以为有多少人会找修魂师修复鬼体?而大多数鬼本身也根本不知道有修魂师这种人存在。他一年到头也接不到几单生意。不过人家也不差这点钱。” 谢恒想了想确实是这么回事。 修魂师是相当冷门的职业,在天问开设的课程中压根就没有跟修魂师有关的任何内容,他会知道全是因为自己在图书馆的禁书区看到的。 而且他也是磨了沈淮州和萧亦荣很久才得到进入禁书区的资格。而书中也只是记载修魂师可以修补鬼体,至于怎么修补,如何成为修魂师,都没有提及,就只是一句话一带而过,谢恒看过,有印象。除此之外他没有再在任何地方看到有关修魂师的只言片语。 谢恒:“修魂师为什么这么罕见?” “修魂师首先建立在有天师资质的基础上,这一点就已经淘汰了大部分人,另外,因为修魂师的主要工作内容是修复鬼体,要跟鬼很近距离的接触,所以生辰八字偏阳的人不行,同时还要天生阴气。” 谢恒:“活人怎么天生阴气?” 沈淮州:“祖上积累。祖上从事杀戮过重的差事,连续三代下来就能积累到天生阴气,然后代代遗传。比如刽子手,或者征战沙场的将士,但必须连续三代,中间断了可不算。再说就算符合所有的条件,修魂师要想掌握修补魂魄的力量和方法,那也相当不容易。一点也不比通过天师资格证的考核简单。” 作者闲话:【多谢雨非霏送礼物~比心~】 第六百一十四章 借用 谢恒发自内心地说道:“条件这么艰难,那要是出现一个修魂师不得跟香饽饽一样遭人抢啊!” 沈淮州:“那是自然,不管哪方天师势力,能得到修魂师的加入都值得嘚瑟。不过本来修魂师跟天师数量相比都算得上凤毛麟角,全世界的修魂师加起来估计超不过五个,再加上修魂师一般都比较”个性”,善于隐藏,所以很难找到。我也是意外才知道尹星河是个修魂师,估计整个天问现在就咱们俩知道。” 谢恒:“修补鬼体是大功德,也难怪修魂师那么抢手。你跟尹星河合作过?” 沈淮州:“之前是找他修补过鬼体,不过只是一点小问题,一点不算多严重的烫伤痕迹。但你要给项欣欣修补鬼体可是大工程,你最好自己准备材料,这样应该能省点钱。” “修补鬼体的材料?都有什么?” 沈淮州:“我不是特别清楚,只稍微了解一点。项欣欣要修复手指,也得看选用什么等级的材料,这补牙材料不同价格还不一样呢!一般修魂师那就有很多不同的材料可以选择,但用修魂师的材料一般都比自己去外面买市场价贵上两三成。” 谢恒嗤笑一声:“这一行哪有什么真正的市场价?还不是看个人眼力和阅历!好歹在修魂师那被宰还有个限度,多个两三成,但要是自己去外面买,不了解情况花了几倍十几倍的价钱能买到算是还好的,就怕那钱多花了那么多,结果买到的还是西贝货。” 沈淮州啧啧摇头:“修魂师们就喜欢你们这种心甘情愿被坑的,不过你说的也算有道理,在不缺钱也不用太节省的情况下,确实直接从修魂师那买材料比较靠谱。再说就你跟他老板这床上床下的关系,尹星河怎么也得给自家老板娘打个折吧?坑也坑不到你身上!” “滚你的!”谢恒笑骂一声,“你才老板娘!” “这么叫你你还别不高兴,多的是人想当尹星河的老板娘,也就是你占了谁也抢不走的先机。” 在谢恒之前,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大概就算是最亲近最容易得手的了,但谢恒开辟了一种全新方式的近水楼台——刨你祖坟穿越古代,从几千年前就把人给祸祸了。 谢恒:“你也说这是谁都抢不走的先机了,不怕告诉你,我跟宣景在一起就是注定的!是天定的姻缘,命定的羁绊!” 沈淮州把手机从耳边拿开,下意识看了一样,心想谢恒这是受了什么刺激?都开始说胡话了? “啊,忘了跟你说,御清流那边有回应了。” 谢恒立即问:“怎么样?” 沈淮州:“胡邵阳藏得很深,御清流没查出什么来。长老院那边可嘚瑟,说就是我想多了,可能那些人的失踪就是巧合,还好御清流还算靠谱,没放弃跟踪,说再跟着几天看看。” 谢恒点头,倒也不意外这个结果,不是对御清流的能力不信任,而是对方谋划这么久,要是御清流才跟了这么点时间就发现处处破绽,那才不对劲儿。 也幸好御清流不是敷衍塞责的人,愿意多观察观察,就庆幸长老院安排对了人。 谢恒:“御清流一直跟你保持联系?” “恩,之前还会向长老院那边汇报情况,但现在没发现问题,长老院那边已经通知他不用管,他继续留意胡邵阳当然就不会再向长老院汇报,所以就隔三差五地跟我说。” “行,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说。” 他现在有灵力在身,一些御清流和沈淮州做不到或者有困难的事情,在他做来可能会简单很多。 “放心,我还能跟你客气!不跟你说了,我还有事,一会我就跟尹星河说,回头你有时间就直接联系他。” 谢恒:“好。” 挂了电话,谢恒也差不多走到研究室。 研究并没有落下,杜琳他们一直做得很好。看到谢恒过来,三人都很高兴,纷纷将这段时间的收获和成果拿给谢恒看。 他们已经搜集到了一些重要信息,找到了前往古国的部分线索,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真正梳理出前往古桑国的路线。 谢恒一边看资料一边点头,“这些天辛苦你们了。” 杜琳捧着资料摇头,“不辛苦,还特别有成就感。” “行,大家继续忙。” 谢恒也开始拿着手边的东西忙起来,他准备中午再联系尹星河,也算是给沈淮州时间提前跟尹星河通个气。 谢恒的效率高,处理起文物和文件也更加娴熟,一个上午鼓捣出来的成果就能顶得上另外三个人加起来两三天的成果。 杜琳一下子就没有成就感了。 中午祁阳和柳钰一起去食堂打包所有人的午饭,杜琳去买喝的,研究室里就剩下谢恒。 忙完手边最后一块玉石的分析鉴定,谢恒看了眼墙上的钟表,拿出手机准备给尹星河电话。 刚准备打出去,谢恒猛然想起来他没有保存尹星河的联系方式,这就尴尬了。 正好这时候张海打电话过来,跟谢恒说查到了胡邵阳的一些不法行为,可以从这些行为做突破口展开深入调查。 本来胡邵阳的盔甲严严实实密不透风,但实际上越是坚固的盔甲,一旦撕开了一个小口子,后面就越容易崩盘。 谢恒没想到张海这么快就找到了胡邵阳的不法行为,他还以为至少要花上更多点时间。 “张队厉害啊!” 张海:“也不是我厉害,是我找了商业犯罪调查科的同事帮忙。” “那也得你能想到这点才行,张队就别谦虚了。” 张海笑了笑,“可惜你之前让我帮忙查那个特殊爱好群体有没有相关的刑满释放人员,没能给你提供到帮助。” 谢恒:“哪有,张队帮到了,帮我排除了不少人。” 张海:“你到底要找什么?” 谢恒:“暂时还不方便向张队透露,不过估计以后张队会知道。” 张海的刨根究底只针对嫌疑犯,谢恒不多说他也就没追问。 谢恒:“我还有一点线索想跟张队说。” “欢迎热心市民提供线索!” 谢恒:“胡邵阳之前资助娱乐圈里一个叫庞德厚的导演拍摄电影,虽说对外宣称剧组进入深山拍摄,暂时隔绝外界联系,但是剧组的男主演严斌在进组之前给一个信托机构二十万,让这个信托机构每个月往其乡下父亲的银行卡上转一千块钱。严斌从乡下来到城市之后,赚钱开始就每个月给家里一千。这就是他和家人唯一的联系方式。” 电话那头的张海在谢恒提到庞德厚开始就立即让精通电脑的下属在网上查找有关庞德厚的所有资料,整理好之后打印给他。 “你的意思是严斌想直接跟家里划清关系?” 谢恒:“说不好,我只是查到有这么个情况。” 很快,有关庞德厚的资料就被一个小姑娘送到张海手上。旁边还站着一个手插在裤兜里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年轻男子。 小姑娘是张海手下的电脑高手,让她查资料没问题,但整理资料就还差点事儿,她不能从堆积如山的资料中判断哪些资料才是张海可能需要的,是重点。但边上的男子却不能帮她筛掉不重要的信息,然后将一份重点突出、脉络清楚的资料整理出来拿给张海。 张海将手机打开免提放在桌上,双手翻看着刚刚打印出来还带点余温的资料。 谢恒听到那边翻开纸张的声音,猜测应该是庞德厚的资料已经放在张海的办公桌上了。 既然项欣欣更倾向于用法律来惩治庞德厚,当然主要原因肯定是不想项荣违法犯罪,那谢恒就提前做些准备,反正也是跟胡邵阳有关,可以跟张海打声“招呼”。 而且谢恒记得宣景说过,张海的背景相当不简单,军区大院出来的孩子王,不仅背景十分强硬,人脉也广到惊人,还是政治方面的人脉。就比如找商业犯罪调查科帮忙这事,如果只是随便一个小警员估计没那么好说话。 也许在别人看来张海成为京城最年轻的刑警队长已经是相当漂亮的成绩,但实际上他只是出于个人志向和兴趣暂时不愿意继续往上走罢了。 一般就算是强大的邪术师,也不会想要招惹有强大政治背景的人,宁愿吃亏也是能避则避。 既然这样,谢恒也就不介意借用一把张海的力量。 整理资料的年轻人十分敏锐地发现了那些进入庞德厚剧组之后失踪的人,所有那些遭遇腰斩没有上映的电影,百分九十九的主演都处在失踪状态。 这一点也直接反应在他整理出来的资料上。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失踪?”张海不是在问谢恒,只是在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后下意识地疑问。 谢恒:“从许多年前就陆陆续续出现这种状况,而从前处在低谷的庞德厚翻身成功,名利双收,也基本就处在这种现象开始前后,很难说二者之间没有关系。多年前的事情或许不好调查,但严斌的事情就发生在近期,调查还来得及,最重要的是举荐严斌进庞德厚剧组的人是胡邵阳的女秘书文静,而庞德厚的这部剧也是由胡邵阳提供赞助。不管以前的事情能不能跟胡邵阳扯上关系,但这次的事情胡邵阳很难逃脱干系。” 第六百一十五章 关系好不好 张海“啧”了一声往后撸了把头发,“原本只是调查一宗谋杀案,没想到牵扯到的人和事越来越多。” 谢恒:“那更说明这是个大案子。区别就像要抓一个连环杀手或者一个制造连环杀手的人。” 张海倒抽一口冷气:“制造连环杀手?这么说是不是有点严重?” 谢恒:“做你们这一行,出于谨慎起见不都是改把情况想得更严重些?” 张海沉默许久,“我知道了,不过现在还缺少立案的证据,目前只能从那两个已经报警的失踪人员下手。” 谢恒:“查案张队是专业的,我一个外行人就不指手画脚了。” 张海身边的年轻人心说这位最近在考古圈声名鹊起连他们这些圈外人都耳闻大名的谢恒还是个挺有意思的人。 谢恒:“正好还想问问张警官尹律师的电话。” 当初尹星河给了谢恒名片,不过谢恒还没来得及存电话,名片也没带在身上。本来是要打给宣景问的,但谁让这时候正好张海来了电话,想到张海跟尹星河很熟,肯定知道。 张海想着谢恒跟宣景的关系,也听尹星河提过几次,但还是先给尹星河发了消息,得了肯定的答复后才将联系方式给了谢恒。 “谢谢。” 谢恒挂了电话,立马就给尹星河打了过去。 电话刚接通,尹星河就先主动说:“沈淮州已经跟我说了,我可以帮忙修复鬼体,项小姐确实可怜,你又算是我老板娘,我给你打八折。” 谢恒:“……那真是谢谢了,材料费也算进去。” 尹星河:“材料费我按照成本价来收。” 这些谢恒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他不是爱占别人小便宜的人,虽然以前他也喜欢买打折商品喜欢逛超市的临期货区,但让尹星河这么自刀还是有点过意不去。 谢恒:“我替项欣欣谢谢你,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尹星河:“她现在魂魄状态是否稳定?” 谢恒想了想回答:“稳定,很稳定。” 当初他给庞映琴的抓鬼法器也只是困住项欣欣,并不会对项欣欣造成伤害,再加上现在项欣欣又在养魂玉中休养,更没问题。 “那就行,随时都能开始,今天晚上八点后我有时间。” “好,那去什么地方?” 尹星河:“到我家来吧,工具都在我家。” “那麻烦一会发个地址。” “好。” 两人的通话简短,但效率很高。 之后尹星河给谢恒发了具体地址,谢恒又把项欣欣的情况整理好发给尹星河,方便尹星河更有针对性地准备。 跟尹星河这边沟通之后,谢恒就给庞映琴打了电话,跟庞映琴说已经约好了修魂师,今晚八点,在景湖湾别墅那边。 “这么快?”庞映琴之前看谢恒好像对于要找修魂师的事有点麻烦,本来还以为要等上一阵子才有消息,“对方有没有提什么苛刻的要求,真有的话天师你别为难,我一定尽全力完成!” 谢恒不太理解:“为什么这么问?” 庞映琴:“一般那些有特别本事的人性情不都很古怪吗?找他们办事都要提出各种让人为难的要求。” 谢恒失笑:“没有的事,想太多了,除去修魂师的身份,他也是一个普通人。” 啊,宣氏集团的首席律师,严格意义来说是个普通人,但不是一般人。 庞映琴稍微放心了些,又想着谢天师这么厉害,脾气就很好,还很善良热心,还是以前受那些乱七八糟的电视剧荼毒太深,以后她都不会再看了。 “既然你那边没问题就这么定下来了,晚上一定提前到我发给你的地址,对方的修魂师身份只能算是副业,他的主业很忙,一般人见他都是按分钟收费,还不一定能约到时间,所以没有极特殊情况千万不能失约,错过了这次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有机会能见他。” 谢恒特意叮嘱这么一番就是知道现在的小年轻大都没有很强的时间观念,会迟到会失约,祁阳之前就在研究室抱怨过两回,说小组的研究忙,但他答应聚会或者其他活动的时候从来没有迟到爽约,可一帮朋友中就有那么一两个总不把约定好的时间当回事,让一群人等一两个等半个小时,甚至约好了打篮球3V3,那一两个人总爽约,害得他们不是得2V2就是得现场拉别人一起。 庞映琴:“谢天师放心,我们一定准时到。” 谢恒怔了一下,反应过来这个“我们”指的是庞映琴自己和项欣欣。 之前还害怕得不行,现在就变成“我们”了。听庞映琴的声音还很急切,似乎巴不得立刻就带着项欣欣去做修复。 谢恒能理解庞映琴张对项欣欣心怀愧疚。 这个小姑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接受自己敬重的父亲是个变态大坏蛋的事实,承受着三观的冲击和二十年认知的颠覆,她心里必然也十分挣扎和痛苦。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庞映琴还是能把项欣欣的事情置于自己的感受之上,这真的非常难得。 谢恒当初以为庞映琴在知道项荣的过往后还执意跟项荣在一起,并口口声声说以后不会再让项荣一个人面对,是因为恋爱脑影响下的拯救欲作祟。 但现在看来,即便这姑娘真的有点恋爱脑拯救欲,但究其根本,是有一颗善良纯粹的心。 晚上谢恒和宣景提前十分钟来到尹星河家,看到庞映琴已经站在门口处。 谢恒:“到多久了,怎么没进去?没人?” 庞映琴摇头,“我二十分前到的,怕路上堵车就想着早点出来。约定时间是八点,我到的时候是七点半,谢天师说过这位修魂师的主业很忙,别人见他都是安分钟收费,我就想着不能白白占人家半个小时。时间是约定好的,我早到是我的事,不能让人家为我的早到买单。” 谢恒啧了一声,“项荣要是错过你的绝对是他的损失。” 这么好的姑娘,可惜了与项荣之间隔着一条人命。 庞映琴低头笑笑,眼中的一闪而过的苦涩被她低头的动作掩盖过去。 宣景上前按了门铃。 很快大门打开,屋里屋外的人一对视就微微愣住。 屋里的人:“宣总?” 谢恒看着系着围裙的张海,微微眯眼:“张队怎么在这?” 张海神色从容:“本来今晚要约星河吃饭,他却说跟别人约好了,我就过来看看是什么人。” 这叫什么回答? 谢恒:“张队跟尹律师的关系比我想得好啊!” “是吗?”张海冷笑一声,“可惜没我想的那么好!” 庞映琴有些紧张地看向谢恒,她怎么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好像很生气的样子,是因为他们占用了那位修魂师的时间让他没能约到对方吗?两人是朋友吗?原来那位修魂师是位律师,按分钟收费的律师,一定超厉害! 谢恒:“那这就是你和尹律师之间的事了,张队总不会因为尹律师不肯给你好脸色就迁怒我们这些外人吧?” 也不知道谢恒说的哪个字还是哪个词戳中了张海的爽点,张海舒展眉头微微一笑,让开了身后的位置请众人进来。 当然谢恒也觉得就算张海想继续堵在这里,已经朝门口走过来的尹星河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一身米色居家服的尹星河没想到宣景也来了,大概对于多数人来说在非工作时间看到老板可能都不是一件多能令人开心的事,即便是尹星河这样成功的律师。见到宣景后,尹星河身上原本有的那种相对放松的感觉收敛了些,不自觉地带上了一点工作状态下的严肃。 张海咂舌,走过去抓着尹星河的肩膀晃了两下:“醒醒,现在不是上班时间。” 尹星河嫌弃似的拍掉张海的手,“我客人来了,不方便招待你,你先回去吧。” 身为刑警队长的张海这会却像个混混一样赖在尹星河家的沙发上,“我来你这什么时候用你招待过?你晚饭不还是我做的?你们该说什么说什么,我还能帮你招待招待人。” “用不着,你先回去。” 张海沉下脸:“尹星河!” 虽然在外人眼中他跟尹星河的关系很不好,每次见面都针锋相对、硝烟弥漫,但尹星河从来没有拒绝过他的邀约,这个每天西装革履从头发丝儿到脚底板都矜贵精致的人甚至愿意跟他去闹哄哄的夜市大排档吃烧烤。 可今天尹星河却直接拒绝了他,所以他才非要过来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能让尹星河拒绝他,现在尹星河甚至还想赶他走! 尹星河冷冷看了一眼张海:“要不你走,要不我们走。” 张海气结,却也不会让尹星河带着几个人离开,这本来就是尹星河的家,他还能喧宾夺主把主人和主人的客人给赶走? “好,我走。”张海叹气起身,快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尹星河,“后天父亲生日,你还是不回去吗?” 尹星河的眼神比刚刚更冷:“他是你父亲,不是我父亲,我只是在你家住过几年,不是过继给你家当儿子。” 张海神色沉沉,最终什么都没说,转身开门出去。 第六百一十六章 融合 被迫了解人家私事的谢恒和庞映琴有点尴尬,只有宣景,有一种仿佛自己耳聋的淡定。 尹星河也没主动提刚刚的事,只是带着三人到地下室去。 地下室被布置得好像高档写字楼里的工作室,谢恒在一面书架上看到了不少玄学类的书籍,还有一面带玻璃门的展柜上摆放着他大部分都叫不上名字的东西,只能辨别出其中两样是类似养魂玉的法器。 楼上是精英律师的住所,书房里摆着的大概是刑法、宪法和各种案卷。地下室里就是修魂师修补魂魄的地方,充斥着神秘的玄学和功德的力量。 看起来毫不相干的两个极端,却突破屋顶和地板的限制,其妙地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修补魂魄是大功德,也是必须郑重对待的事。 谢恒看着尹星河换上了一身绛红色刺绣流光长袍,瞬间古韵盎然,神秘庄重的感觉也在顷刻间拉满。长袍上用暗金色的丝线绣着一些类似符文的东西,地下室里要依靠灯光照明,此刻尹星河的衣服上就好像有流光如荷叶上的露珠一般滑动。 整理好衣服的尹星河在房间里角落放着香案的地方上香,三根香举过头顶,郑重三拜。 “我觉得……” 谢恒的声音一出,已经被周围的气氛弄得紧张兮兮的庞映琴立即凑近了一步,伸着脖子听。 “我觉得……尹律师那身衣服应该是古董。” 庞映琴:…… 谢恒看得还很认真,还跟宣景讨论:“我猜这件衣服应该是祖传的,能保存的这么好估计跟上面的符文有关,等回头我问问尹星河,真是这样的话回头我就在你的那些贵得不行的衣服上弄这种符文,搞在里面不会被人看见,每年能省下不少衣服保养的费用。” 庞映琴心道人家宣总还会在乎这点保养衣服的钱,却没想到宣景竟然真的顺着谢恒的话点头,之后就看到谢恒高兴地笑了,很发自内心的那种。 尹星河那边走完仪式的流程过来,让他们可以把项欣欣放出来了。 庞映琴赶紧抬手摸向颈间的吊坠,默默念了句口诀,吊坠中飘出一道红色德光,下一瞬一身红衣的项欣欣出现在众人面前。 项欣欣一一和众人打招呼。 大概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礼貌的厉鬼,尹星河都愣了一瞬。 回过神来的尹星河说:“眼睛、舌头、和手指全部修复,折后价一千二百万。” 庞映琴连连道谢,这个价格真的比她预想的低多了,至少她不用把那些还在升值中的珠宝全部卖掉也能凑够。 “我现在要开始修复魂体,劳烦各位去上面等候,最多两个半小时结束。” 三人也想到这种事情肯定不能旁观,被赶上去也不意外。 回到客厅。 庞映琴看起来很忐忑担心,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消停不下来。 谢恒问宣景:“你以前不知道尹律师还有这样的副业?” 宣景摇头,如果不是谢恒给他打电话说这事,他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手下的大律师竟然还混玄学圈子。当然公司里也没有明文规定不能兼职。 谢恒想了想,根据之前张海、河尹星河的对话来判断,尹星河住在张海家几年,那两人的关系应当是相当亲近的,不管他们为什么闹成现在这个样子,但至少曾经他们关系肯定不错,而且对彼此应该也很了解,但看尹星河将张海给赶出去的举动,张海似乎并不知道尹星河修魂师的身份。 连一起生活过很多年的人都不知道,宣景这个做上司的不知道就太正常了。 作为律师的尹星河口风还真不是一般的紧。 想着要等上两个半小时,谢恒实在无聊又不愿意玩儿手机,就开始跟宣景八卦。 “你说尹星河跟张海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张海背景深厚,是在军区大院长大的吗?尹星河怎么会在张海家住那么长时间?难不成尹星河也有特别厉害的出身?” 宣景:“公司会做背景调查,对聘用的律师更要查清楚。尹星河的资料我看过,他父亲是刑警,母亲出自书香世家。但他父亲后来因公殉职,母亲也在父亲过世后不到一个月病逝,十岁的尹星河就被张海的父亲接回家。张海的父亲是尹星河父亲的上司。七年后尹星河离开张家,当时尹星河跟张海都正高二。一年后尹星河以全市第二的成绩考上了帝都人民大学,报的法律专业,大二就被帝都第一律所提前录取,毕业后完成和律所的五年合约,之后被宣氏集团挖角。” 谢恒摸着下巴:“父母去世,应该也还有亲戚吧?爷爷奶奶家不行吗?再说不是还有书香门第的外公外婆家?怎么着都轮不到上司家吧?” 宣景:“这个不太清楚,隐约是听说尹星河的父亲是孤儿,母亲家里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尹星河的妈妈是跟家里断绝了关系才嫁给了尹星河父亲。” 谢恒疑惑,但没做评价,只问道:“尹星河为什么会在高二离开张家?这这时间点很关键,一个弄不好甚至有可能对他的学业造成很大影响。” 宣景:“这就不知道了,集团只是大概做个背景调查,确定人没有问题就够了。” 谢恒点头:“也是,再深入可就侵犯人家隐私了,不过我总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在张家待了七年都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在这个节骨眼儿离开。之后他们还有联系吗?” “据我所知没有。”宣景想了想又补充道,“之前集团高层聚餐的时候曾碰到过张海带着下属聚餐,我就顺口问过两句,尹星河说他现在跟张家已经没有半点关系,跟张海张大概勉强还算朋友。” 闻言谢恒更加迷惑了,“横看竖看,这尹大状也不像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啊!张家照顾了他七年,他就算后面不想再寄人篱下也没有必要把界限划得这么清楚吧?而且我看张队是个挺热心又很有正义感的人,这样的人交友能力一般差不了,不可能跟尹星河相处七年还只能勉强算朋友。” 宣景:“你觉得会是什么情况?” 谢恒:“尹星河的父亲是张海父亲的属下,因公殉职,按照电视剧的套路,这场殉职很有可能跟张海父亲有关,而尹星河知道实情,所以即使张家暂时收留了他,他也丝毫不感激,甚至很可能在恨着张家。后来高二的时候尹星河选择离开十有八九是因为父亲的事而跟张家发生了很大的冲突,所以才选择离开,也因为这种仇恨,让他一直只能把张海当普通朋友,而不是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七年的好兄弟!当然了,一般电视剧会在这种情况下安排狗血转折,比如尹星河父亲的殉职跟张海父亲没有关系,一切都是误会。” 听了谢恒这么一番长篇大论,宣景还没说什么,庞映琴直接对谢恒竖起了大拇指。 “谢天师你真厉害!说得好有道理!我也是这么猜测的!” 谢恒沉默几秒,转头又对宣景说:“刚刚我说的全部作废。我完全没有这么想。” 庞映琴:“……晚了,天师的每一句话我都听清楚了。” 谢恒淡淡一笑:“谁还没有犯错的时候呢!” 庞映琴彻底无语,跟她想的一样就一定是错的?她自觉受到了深深的伤害。 宣景捏着谢恒的手,眼中是特意为谢恒温柔下来的目光:“别乱猜了,真好奇的话回头可以问问尹星河,说不定他愿意告诉你。” 谢恒:“真的?” 宣景笑而不语。 谢恒耸肩,转眼就不见刚刚那兴致勃勃分析的劲头了,“我也就是随便想想找点事儿干,还没好奇到非得知道的程度。” 庞映琴:……感觉有内内涵到。 谢恒和宣景天南海北地聊着,庞映琴不是很能插得上话,但就算能插上的时候她也很少开口,她觉得看谢天师和宣总说话有一种平和又温馨的感觉,让人很舒服。她本来因为担心项欣欣而有些焦躁,但听着这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就觉得很放松。 在这种放松之下,庞映琴也终于不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走动了。 当遇上点能让人安逸下来的事情,时间就总会过得分飞快,转眼两个小时快过去了,地下室的门也终于被打开。 出来的尹星河身上已经没穿着那件绛红色的长袍,但脸上有很多细微的汗珠,可以看出这场修复让他的精神消耗巨大。 跟在尹星河后面出来的是项欣欣。 还是那一身红裙,但因为有一双干净明亮的眼眸,还有那完完整整的手掌,看起来就跟邻家妹妹差不多,连肤色都不再是那种灰白色,清纯甜美,歪头一笑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虽然知道他们就是过来修复魂体的,但看到这样的项欣欣,庞映琴还是震惊不已,凑近项欣欣上下打量,还时不时发出感叹的声音。 “这真的太神奇了,一点修复的痕接都没有。欣欣你好漂亮!” 说着又好像才想起什么时候,赶紧从随身背着的小包包里拿出一面镜子,“你自己看看,真的很好看!” 作者闲话:【多谢伯乐9631484打赏!】 第六百一十七章 真正原因 项欣欣看着镜子里面“完整”的自己,感动的深深吸了一口气。 尹星河在边上提醒,“别激动,虽然鬼几乎不会有眼泪,但还是得提醒一句,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修补的材料还没有跟你自身完全融合,鬼泪力量霸道,在融合之前绝对不能沾上。” 项欣欣用力克制着,使劲儿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终于将要流泪的冲动稍微压制下去。 谢恒可惜不是时候,鬼泪是多难得一见的宝物,就是在鬼市上都是有市无价的东西,能用于制成各种珍贵的药剂和法宝。他想了鬼泪很久了,就是一直舍不得花那么多钱,而且带有正面情感的鬼泪效果才是最好,鬼市上的鬼泪可没有正向情感的。 项欣欣再次对尹星河、庞映琴、谢恒道谢,除了谢谢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庞映琴抹了把眼泪,项欣欣不能哭,她哭总没事。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欣欣,你的眼睛跟项荣很像,很好看。” 当初庞映琴就是最先被项荣的眼睛吸引,漂亮到难以形容的一双眼睛,只是里面有太多深沉的她看不懂的黑暗。让她心疼的黑暗。 庞映琴:“你什么时候想见项荣?我可以帮你安排。” “尽快吧!”项欣欣握住庞映琴的手,“我要劝哥哥收手,再晚我怕来不及。” 庞映琴顿了一下,随后笑着点头,“好,那今晚我就安排你们见面。” 谢恒看了庞映琴一眼,没说什么。 庞映琴和项欣欣先离开,谢恒对修魂师很好奇,留下来请教尹星河一些有关修魂师的事。 不过到底时间已经很晚了,谢恒问了有十来分钟,就跟宣景准备离开。 送谢恒和宣景出门,尹星河心里松快了不少。 一直以来他修魂师的身份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而他普通生活中的朋友和同事没有一个人知道。工作本来就很繁重,在宣氏集团这样的地方担任首席律师不可能没有压力,再加上双重身份的压力,尹星河一直生活得很紧绷。为了保证普通生活不受影响,他必须死死守住自己修魂师的身份不让人知道。 他没想到第一个知道的会是他的老板。更没想到老板的爱人竟然是一位天师,而且老板还知道对方的天师身份。 不得不说,现在的这种状况让尹星河觉得轻松很多,往后他不用在大老板面前掩饰,甚至在有特殊情况的时候,说不定还能找老板帮忙打个掩护什么的。 回去的路上宣景开车,谢恒坐在宣景身边想着项荣兄妹和庞映琴的事。 当时项欣欣说想尽快见到项荣好进行劝阻,庞映琴那一瞬间的怔愣,应该是考虑到项荣和项欣欣一见面,她跟项荣之间的情侣关系就该结束了。 庞映琴并不怪项荣为了报仇而假装喜欢她跟她在一起,比起父亲对项欣欣做的事,这着实不算什么,而且项荣还坚持不与她发生关系,没有占她便宜。就凭着这点,就说明项荣的道德底线还在,也让她多生出了一分喜欢。 但可惜,庞映琴明白,即便她再怎么喜欢项荣,项荣也不会真的喜欢她。她在知道真相后还佯装什么都不清楚努力维持的恋人假象,会在项荣和项欣欣兄妹团聚的时候被彻底戳破。 回到家,宣景看谢恒沉默了一路,大概能猜到谢恒在想什么。 将人拉到沙发上坐下,宣景给谢恒倒了杯水,“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并不是在任何时候都轻而易举的事。” 谢恒接过水喝了一小口就放在桌上,转身扑过去一把搂住宣景的要,窝进后者怀里,声音因为他们的紧密相拥而听起来闷闷的,“我知道,我一直都觉得自己喜欢的人也刚好喜欢自己是件很幸运的事。庞映琴是个好姑娘,感情上的不顺利也算是她的命数。我就是觉得挺可惜的。” 因为自己幸福,所以也想看到别人幸福。 宣景背靠着沙发垫,一手搂着谢恒的背,一手在谢恒的后脖颈处轻轻的来回抚弄,像在安抚一只受了打击后死死抓着他不放的大猫。 宣景的动作很轻很柔,时不时在谢恒耳边说话,声音低沉磁性。 被宣景的气息包围,谢恒太舒服,困意一点点袭来,不知不觉就在宣景怀中睡了过去。 清早谢恒醒过来时是在床上,他有点迷迷糊糊的,回想起自己好像是在沙发上抱着宣景睡着的,肯定是睡着后宣景将他抱回房间。 现在谢恒的警惕意识很强,也就只有宣景才能在不惊醒他的情况下将来抱来抱去。 起来后果然看到宣景在院子外面练刀。 从宣老爷子那拿来的那把长刀宣景用得越来越得心应手,谢恒不出声看宣景练完一套刀法,就觉得一大清早心情就好到了极点。 早饭过后宣景送谢恒去京大。 现在时间还早,杜琳他们还没过来,研究室里就只有谢恒一个人。 敲门声响起。 门没关。 谢恒转身看到站在门口敲门板的苏杭。 “这么早你怎么过来了?” 苏杭靠着门板:“我就是过来碰碰运气,想着你可能过来的比较早,就来看看。” 谢恒失笑:“怎能这样?要是我没来的话你不就白跑一趟了?你的宿舍楼离这里还挺远的呢吧!要找我怎么不事先给我打个电话或者发个消息?” 苏杭:“那不是担心打扰了你和宣景吗?万一你们还在家里腻歪呢!打扰人恩爱可是缺德事,我好不容易攒的功德不能就这么败光。” 谢恒知道苏杭是在开玩笑,被这么直白地调侃和宣景腻歪也不害羞。 实际上只有在宣景面前谢恒还有害羞的可能,面对其他人他的脸皮绝对厚到刀枪不入。 “这么早找我什么事?” 苏杭:“我之前听琳姐说,对于闫曼偷盗文物的事,你原本打算报警,但因为缺乏决定性的证物才没放弃了。” 谢恒点头,脸上的笑意也收敛起来。 “可闫曼自己都不知道她的东西被掉包了,不然也不会那么轻易答应退出小组。” 苏杭:“我把闫曼那两天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都做了调查了解,现在基本可以锁定,掉包玉佩的是个叫文静的女人。那天她故意在奶茶店跟闫曼搭话聊天,然后找人故意撞了闫曼,导致闫曼的衣服上被洒了一点奶茶,她将自己带着的手帕借给闫曼,还借口在闫曼去上卫生间处理的时候帮她拿包,之后就趁着闫曼去卫生间的时候掉包了玉佩。虽然那个女人做的很小心,掉包的时候注意劈开了奶茶店内的监控,但是却被奶茶店里一对正在拍视频的情侣拍到了。我是在奶茶店的监控中发现那对情侣有可能拍到了关键内容,所以找到了他们,要了那天拍摄的视频,视频清晰地拍到了掉包的整个过程。那个女人是早有准备,不然身上不可能刚好带着一件跟那枚刚出土的玉佩一样的玉佩。” 谢恒听得目瞪口呆,连手上正在忙着的活儿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无意识地停下了。 “所以你这段时间以来接触闫曼,就是为了调查这个?” 苏杭歪头,“不然呢?你不会真以为我会被那种女人吸引吧?” 谢恒确实一直都不太相信苏杭会喜欢闫曼,但也从来没想过苏杭接近闫曼竟然是为了调查那枚被掉包的玉佩。 而且苏杭把事情查得这么清楚,肯定花费了很多时间精力。 得看几遍监控才能准确地发现那对有可能拍下了掉包过程的情侣? 苏杭的每一句话都说得轻描淡写,但谢恒却能品出这每一句话是苏杭付出了多少才换来的。 “你……” 谢恒的声音顿住,一时间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交换生的课业并不轻松,苏杭的课量不少,之前听祁阳说苏杭还参与了两个项目,一点也不比他们清闲,但就是这样,苏杭还是抽出时间跟闫曼虚与委蛇,一个人默默查出了这么多事。 在听到掉包玉佩的人是文静时,谢恒确实吃惊,也第一时间想到了胡邵阳,但比起这些,还是苏杭默默无闻的调查让他更为震撼心惊。 “你何必花费这个精力,反正闫曼都已经被赶出小组了……” “但你的本意是让她接受法律制裁不是吗?只是很可惜,我虽然查到了那个叫文静的女人,但还是没能把玉佩找到。文静的背后还有人,她是胡氏集团总经理的秘书,我怀疑真正想要那没玉佩的人是那位总经理。我原本想着找他出来谈谈,让他交出那枚玉佩,不过他很忙,平日很少能见到人,我去找他秘书预约都排在了一个月后。我担心你这边会来不及,所以先恨你说说情况。” 谢恒一听苏杭要去找胡邵阳,也顾不得震惊意外了,立即着急地说:“可千万别去!” 苏杭很少见到谢恒这样慌张的表情,“怎么了?你认识胡邵阳?他有问题?” 第六百一十八章 好人有好报 “有!”谢恒坚定点头,“有大问题!总之你千万别去找他就对了。你已经做得够多了,剩下的交给我来就好。胡邵阳邪门得很,目前找他麻烦的人最后都会被麻烦缠身,你千万别跟他扯上联系,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会继续调查,但是你不要再管了。” 苏杭看面前谢恒完全不似还玩笑的模样,表情也随之严肃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个邪门法?” “一两句解释不清楚,反正你知道胡邵阳不是普通人就成,以后看见他就离他远点。胡邵阳向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要是让他知道你在暗中调查他还想从他手里拿东西,我担心他会对你不利,而你可能连什么时候中招的都不知道!” 苏杭的眉心狠狠皱起:“既然这样那你面对他不也很危险?” 谢恒:“我自然有方法对付他,这个胡邵阳我已经注意很久了,之前就跟他起过冲突,放心,我不会有事,就是你,千万别暴露,不然说不定反而会成为他要挟对付我的筹码。” 苏杭的脸色相当难看,低着头半晌才说道:“我知道了,我不会再继续调查。” 谢恒看着苏杭,觉得自己刚刚的话可能说得太重了,缓和了语气又说:“你能查到这件事跟胡邵阳有关对我来说非常重要,帮了我大忙。只是具体的情况你确实不了解,我也不方便细说,等回头我解决了胡邵阳的事再慢慢讲给你听,只要你别到时候就嫌弃我啰嗦了。” 苏杭重新抬头,嘴角挂着弧度浅淡的笑:“好,我肯定不嫌弃。后面的我就不跟着搀和了,不过如果你有需要我的地方还是要告诉我。你之前帮了我那么多,现在可别跟我客气。” 谢恒:“放心吧,真有要你帮忙的地方我肯定不客气!” 苏杭没再打扰谢恒,留下一杯豆浆就走了。 苏杭一走,谢恒就开始琢磨,胡邵阳为何要调包那枚从地下城中倒腾出来的玉佩?如苏杭所说,这件事胡邵阳是早有准备,所以文静手上才会有足以以假乱真的假玉佩,但现在的问题是胡邵阳要那块玉佩做什么,他跟巴丹林顿到底有没有关心。 谢恒不知怎么的突然想到了挂在庞德厚脖子上的那枚玉猪龙。 虽然是辟邪法器,但也是一枚货真价实的古董,而且他当时就看出来是陪葬品。 谢恒不知道这两者有没有关系,会不会胡邵阳就是要找这一类的东西。 虽然从地下城里面带出来的东西不少,但对于胡邵阳来说最好下手的自然就是被闫曼带出去的玉佩。所以在查到闫曼的行为之后,胡邵阳就安排文静下手。 胡邵阳会不会想用那枚玉佩再制造一个像是玉猪龙那样的辟邪法器? 可他有什么用? 虽说从地下城中带出来的玉佩不管是成色还是其他各方面都要远远超过玉猪龙,但胡邵阳本身应该并不需要这种东西,是给文静或者宣雅?似乎也没这个必要。 谢恒一时想不明白,但现在知道那玉佩的下落,也算解决了一个疑惑,不然他还想着让人到玉石市场上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找到来着,也算是省事了。 只不过…… 谢恒一想到苏杭为了调查出被掉包的玉佩的下落做的这些事,心里又是感动又是酸涩。 过了一会,祁阳和柳钰一起到了。 祁阳手上拿着用料十足的煎饼,塞得满嘴都是,边上柳钰手里拿着两杯豆浆,一杯自己喝,一杯时不时递到祁阳嘴边。 最后到的是杜琳。 几人打过招呼,祁阳又开始调侃杜琳:“哎呀今天琳姐怎么比我们到的还晚。” 杜琳:“你也知道你平时到得晚啊!要不是柳钰每天叫你起床,你不次次迟到就怪了。” “那不是有人叫我起床嘛!” 杜琳没继续跟祁阳贫嘴,说:“我昨天可看了一场热闹!跟苏杭有关!” 谢恒转头:“什么热闹?” “我之前不是说看到苏杭跟闫曼在一起嘛!外头一开始也有些人传苏杭跟闫曼是男女朋友,至少闫曼是唯一一能在苏杭身边说得上话的女生。闫曼身边有两个女生跟她关系不错,但昨天她们在食堂门口吵起来了,原因就是闫曼发现那两个女生背着她勾引苏杭,我的天,那场面可热闹了!闫曼平时装的柔柔弱弱的,昨天直接动手扇巴掌。两个女生被她一人扇了一巴掌!” “刺激!”祁阳啧了一声笑起来,“那两个女生就站着挨打?” “那肯定得还手啊!三个人差点滚在地上打!那两个女生一开始还解释,后来被闫曼打出了火气就承认了,还说闫曼绿茶,明明每次被说跟苏杭是一对时都会解释说还不是男女朋友,既然不是那别人追求苏杭也就不算挖墙脚啊!” 祁阳哈哈大笑,“她那哪是否认,分明就是想多听别人说她跟苏杭是一对!” 杜琳对祁阳比起大拇指,“不愧是鉴婊达人!说的没错,闫曼就是这么个意思,那两个女生也直接拆穿了说,闫曼被说得面红耳赤,下手更狠。更绝的是后来苏杭到食堂吃饭,经过扭打成一团的三个女人身边时脚步都没停一下,目不斜视地就走过去了,好像没看到一样!这下谁还看不出来苏杭根本没把闫曼当回事!” 虽然明显那两个女生挖墙脚也没成功,但是比起之前一直跟在苏杭身边,比其他女生都更能接近苏杭还总是明里暗里炫耀自己是苏杭女朋友的闫曼,她们这就不算什么了。 闫曼才正式丢脸丢到了姥姥家! 杜琳:“后来闫曼还追进去了,问苏杭为什么不理她,还想苏杭告状,苏杭连个眼神都没给她,打包了饭菜就走了,我当时就在现场,都替闫曼尴尬得不行!” 祁阳:“我就说凭苏杭的条件不可能看得上闫曼,之前大概是一时被闫曼伪装出来的温柔蒙蔽,但明显人苏杭不是傻子,看透了闫曼的本质后就直接划清关系了!是吧柳钰!” 祁阳胳膊肘戳了两下柳钰,柳钰配合地点头,但视线却往谢恒那边飘了下。 谢恒知道苏杭自始至终就没有喜欢过闫曼,会突然改变对闫曼的态度是因为要调查的事情已经查清楚了,自然不用再伪装。 八卦时间结束,众人开始又开始投入紧张的资料分析中。 之前他们已经有了很大突破,现在在核对一些内容,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准备前往传说中的古桑国。 而谢恒却想着,在前往古桑国之前,他要先把胡邵阳解决了。 留着胡邵阳这个隐患,谢恒离开都会不安心。 中午谢恒快到吃饭的时间,谢恒接到庞映琴的电话,说项荣和项欣欣已经见面了,并且项欣欣已经说服项荣放弃报仇,等法律制裁。 谢恒相信项荣会放弃亲手对付庞德厚,除了见到项欣欣之外,还有一部分原因在庞映琴身上。 他利用了庞映琴,但庞映琴还帮他找到了妹妹,而且庞映琴确实是无辜的,他为了报仇欺骗了庞映琴的感情。 项荣心中对庞映琴有愧,再加上项欣欣的劝阻,才会放弃亲手对付庞德厚。 对于庞映琴这个姑娘,谢恒也觉得很惋惜。 “你打算怎么办?” 庞映琴轻笑一声,“我能怎么办?从始至终我都没有选择的机会,我选择不了父亲,也没能阻止他犯罪,我选择了自己喜欢的男人,但原来是命中注定是要我偿还父亲欠下的债。事到如今,我能做的更加有限,我会劝父亲自首,如果他不答应,我做不到去举报他,也只能选择从此不再接受他的一分钱,搬家住校,还有多做善事替他赎罪。” 谢恒:“你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容易。” 庞映琴浅浅吸了一口气:“谢天师,有时候我会想,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遇上这种事。” 谢恒:“你想出答案了?” 庞映琴:“没有,但是我想到如果不是我,是别人遭遇这种事,他们未必能扛得住,我觉得自己还是挺坚强的,比较能扛事,遇到再大的打击也不会扛不住去自杀,所以可能还是发生在我身上比较好?不然自杀的话不仅害自己,要是没挑个好地方,还有可能连累别人。” 谢恒闻言沉默很久,最后说了句:“好人有好报。” “就算这辈子没有也会报在下辈子是吧?”庞映琴的声音中带着淡淡的遗憾,“可惜,我不知道自己的下辈子会是什么样,我也不贪心,我只是想把这辈子过好,怎么就那么难呢!” 谢恒声音平静地说:“你还年轻,才二十出头,你一生最大的苦难在最年轻力盛的遇上了,迈过这个砍,往后余生都会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谢、谢谢。” 隐隐约约,谢恒好像听到了抽泣声。 挂断电话,谢恒一转头就看到祁阳几人对他挤眉弄眼地笑着,活像眼珠子抽筋了。 “看什么?” 祁阳:“老大,宣总对你是真好,你可不能对人家不忠啊!” 谢恒眯眼:“皮痒了?” 祁阳嘿嘿两声没再说话,开玩笑也是要有限度的。 十分钟后,祁阳点的外卖到了。 今天不想跑食堂去打饭,祁阳就点了炸鸡可乐的外卖。 杜琳点的汉堡是鳕鱼的,这是她最后的倔强。 谢恒刚刚自己的那份,手机响起来。 电话接通,传来宗砚焦急的声音:“庞德厚死了!” 第六百一十九章 事故 谢恒的脸色阴沉下来,“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刚。之前在项荣差点出意外后你叫我盯着庞德厚,我就找了人跟着,刚刚收到的消息,庞德厚出车祸了。也就五分钟前的事。虽然周围有人叫了救护车,不过庞德厚的车都直接被撞成铁饼了,人肯定当场死亡,没得救。” 不等谢恒细问,宗砚就跟谢恒详细说了目前他掌握的所有情况。 肇事车辆是一辆泥头车,庞德厚当时也在开车,直接被冲过来的泥头车怼到了十字路口中间的环岛坛上。 环岛坛被撞坏,庞德厚的车子也成了一块铁饼。 肇事司机倒是还活着,还自己从车上下来了,不过摇摇晃晃的,看着像是酒驾,具体的事故原因现在交警正在调查。 “老大?” 杜琳叫了一声,谢恒才注意到祁阳他们都在看着他,低头一看,手里的汉堡都快被他抓烂了。 “你们先吃。” 谢恒对杜琳他们摆摆手,把汉堡放在自己的位置上就出去了。 杜琳担忧地看着:“也不知道出什么事儿,老大脸色好难看。” 祁阳:“我就听到”车祸”。” “难道是……呸呸呸!”杜琳及时住嘴,“宣总一定好好的!” 谢恒走到外面,电话里宗砚还在说着,“天师,庞德厚的死不是意外对不对?你之前让我盯着庞德厚,是不是当时就知道庞德厚会死?” 谢恒苦笑,还真不是,他怎么都没想到庞德厚居然就这么死了。 不过宗砚有一点应该没说错,庞德厚的死十有八九不是意外。很可能是胡邵阳的手笔。 难道是因为庞德厚找胡邵阳说不要动项荣,胡邵阳一怒之下就干脆将庞德厚也杀了? “最近庞德厚有没有见什么奇怪的人?” “没有,他之前在深山里拍戏,回来后大部分时间都在鸿桥苑的小别墅,没跟人约见,连自己的女儿都没见过。” “快递之类的呢?” “没有,你之前说留意一下快递和同城送货之类的,但都没有异常。” 谢恒皱眉,他几乎可以肯定庞德厚会被杀肯定是因为项荣的事跟胡邵阳产生分歧,但他们总要有共同才行。 电话和网络没有追踪到,那就还是像当初胡邵阳跟李东友接触时的那样。 “外卖呢?胡邵阳有没有点外卖?” “啊……有,他吃饭都是外卖,别墅里没有佣人,只有他自己,只要吃饭就是外卖。” 谢恒:“是固定的卖家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 “去查查,如果是固定卖家就查查店老板的情况。” 宗砚:“好,我现在就去查。” 挂断电话,宗砚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给之前雇的**发了消息,让他去查刚刚谢恒说的那些。 封时坐在宗砚身边,看着宗砚微微发白的脸色直皱眉头。 “不舒服?” 宗砚摇头:“只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有些……难以接受。” 就算庞德厚不是好人,但那也是一条人命,在宗砚的三观和认知里,犯法的人交给警察就是了。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害人性命呢? 即便是当初刚刚接触到封时,多年的唯物主义世界观瞬间崩塌,也没有现在这样让宗砚难以接受。 他可以接受鬼,却接受不了比鬼更可怕的人心。 封时:“等查完了谢恒让你查的事,后面你就不要再插手了。” 宗砚:“你担心我有危险?” “怎么能不担心!”封时的眉头皱得都快夹死蚊子,“如果庞德厚真是被谋杀的,那你再继续调查下去就有可能接触到杀害庞德厚的凶手,他敢杀一个庞德厚,就敢再杀一个你!这事咱们不搀和了!” 宗砚没有立刻答应。 他是不能接受有人视人命如草芥,用狠毒的手段害他人性命,但他也不是逞强的人,不会为了抓到幕后凶手就非得去涉险,如果他发现线索自然会告诉警方,却不会主动去调查,这也不是他该做的事。 可是宗砚就是有种感觉——这事跟封时有关。 直到现在,他们还不知道封时被杀的真正原因,封时也还有很多关键信息没有想起来。宗砚觉得谢恒应该知道一些重要的线索,但出于某些原因没有告诉他。 可能是还不确定,也可能是有其他打算。 宗砚想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才会愿意听从谢恒的安排帮谢恒盯人调查。事关封时,他只能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二位。 宗砚没跟封时说,一来现在什么都不清楚,跟封时说也没有意义,二来他知道,在自身真正的死亡原因和他的安全两者之间,封时会选择后者。 可宗砚有他自己的私心。他除了想帮着封时找到真相之外,也想让封时能永远留在他身边。 现在的封时是鬼,但隐藏在幕后的真凶是跟谢天师同一类的人,会那些玄之又玄的东西,说不定就能轻易将封时从自己身边带走。 每当想到这点宗砚就很不安,唯有看看手指上表示两人之间契约关系的红线才能让他稍微放心。 但幕后的人一日不解决,就终究多一日风险,还是得想想办法。 谢恒挂断电话后转身走到门口,对着里面的三人说要出去一会。 刚走出学校没多远,谢恒就遇上了跌跌撞撞正在拦车的庞映琴。 广播电大就在附近,庞映琴应该是在附近的某家咖啡厅之类的地方约见了项荣,让项荣和项欣欣见面。她给自己打电话的时候应该是刚刚跟项家兄妹分开,但还没回到学校就接到了庞德厚出事的消息。 庞映琴慌了,来不及或者压根没想起来用app打车软件,就在街上拦出租车。 但大学城的出租车是最不好拦的,庞映琴的样子看起来又不太正常,就没有车愿意停下来。 谢恒本来就是想去看看庞德厚的情况,就在手机上叫了车,拉上了明显情绪不稳的庞映琴。 庞映琴直到坐到车里才反应过来。 “谢、谢天师……” “你父亲的情况我已经听说了,”谢恒征求庞映琴的意见,“我能不能跟你一起过去?” 庞映琴使劲儿点头,眼泪哗啦啦就流了下来。 没人知道在得知父亲出事那一刻她是什么心情,她慌乱,害怕,她着急去看父亲,不知道还能不能赶得及见父亲最后一面,可她的手脚都在发抖,最一开始她甚至拿不稳手机迈不开步子。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拦车却拦不到,热闹喧嚣的街道上她生出满心的绝望和恐惧。 直到谢恒将她拉上一辆车,冷静地跟她说要和她一起去,她才深刻体会到什么叫救命稻草,什么是湍急河流中救命的浮桥。 来到交通队法医室,一个女警员带他们去看庞德厚的遗体。 女警员看着眼睛哭得红通通的庞映琴说:“尸体情况很不好,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话一说完,庞映琴好不容易停下的眼泪又开始流个不停。 谢恒跟庞映琴一起进去,在警员掀开白布后看到了已经不成形的尸体,庞映琴伏在桌边哭了两声后就昏过去了。 女警和旁边的法医立即将庞映琴抬到了旁边的休息室,经过检查确定没什么大事,只是受刺激伤心过度导致的暂时性昏厥。 有女警陪着庞映琴,谢恒就去找其他人了解情况。 跟谢恒讲解情况的是之前在交警队门口接他和庞映琴的两个警员中的一个,挺年轻的小伙子,估计也就二十五六的样子,举止上去板板正正,跟谢恒说话的时候一板一眼,像在汇报工作一样。 “经过初步调查,泥头车的司机酒驾是导致这起交通事故发生的主要原因。” 谢恒:“这么说还有次要原因?” 警察:“是不是次要原因还在调查。主要是因为根据现场摄像头拍到的情况看,虽然泥头车是向着死者驾驶的车辆冲过去,但当时还有相当一段距离,正常情况下死者肯定能看到泥头车并且有时间躲开,但根据现场勘查的结果看,死者驾驶的车辆并没有躲避痕迹,不排除是车辆发生故障,但实际情况还需要调查。目前我能说的也就只有这么多,其他具体调查细节暂时还不便透漏。” 谢恒:“我想去现场看看可以吗?” 警察:“死者家属有权要求到事故现场了解情况,但这得家属申请。” 谢恒点头:“明白了,谢谢。” “不客气,应该的。” “那个泥头车司机呢?” 警察顿时有些警惕地看向谢恒。别看他进交警队的时间还不算长,但也见过了不少交通事故的受害者家属对肇事者当场实施暴力行为的。能理解,但真不合法。 谢恒礼貌一笑,“警官别紧张,我就是想跟那司机聊聊。” 看警察更加警惕的表情,显然谢恒的话并没有让对方放心,“很多人都说想找肇事者聊聊,但最后都用拳头聊上了。” 谢恒露出个“爱莫能助但跟我有什么关系”的表情,“可我要见,你们也无权阻止对吗?” 第六百二十章 看简单了 年轻的警官觉得自己的好不容易下去的牙龈上火肿痛又犯了。 这个年轻人看着斯斯文文的,怎么一开口就这么强势呢!偏偏对方说的没错,是有这项规定,不过一般真的很少有家属会要求他们带着去现场,闹也就是在交警队闹,要求交警尽快给出让他们满意的处理结果。 谢恒看警官为难的样子,又说:“我可以退一步,暂时不去见那司机,但我要去事故现场,不过死者的女儿现在还在昏迷中,没法申请。” 警官任命地叹气:“那、那我带你去现场看看吧!” 警官觉得还是自己跟着点比较好,免得出什么乱子。这种看起来斯文但实际上强势的人可比那些看起来胡搅蛮缠不讲理的人还难对付。自古以来玩儿阴的谁你为难过玩儿的过读书人? 来到事故现场,谢恒四处看着。 年轻警官看谢恒瞧得有模有样,还想莫不成这位真是专业的?从穿着打扮和气质上看确实像个高知分子,该不会正好就是搞痕迹鉴定什么的吧? 谢恒还不知道年轻警官已经在他认真的模样中将他当成了“专家”,但他实际上要找的却不是一般人肉眼能看到的东西。 很快,谢恒在一堆血迹附近找到了,那是一团漂浮在血迹之上的黑气,而在那一滩血迹中,还有碎裂开来的玉猪龙吊坠。 这就是那枚一直挂在庞德厚脖子上的辟邪法器,上面还残留着黑气的痕迹。 所以这些黑气是从这枚吊坠里面出来的。 年轻警官看谢恒蹲在一个地方看了很久,也跟着凑过来蹲下,看到地上的吊坠碎块直皱眉,“这吊坠怎么碎成这样?” 有一点磕磕碰碰的可以理解,但是这吊坠都碎成渣渣了,简直跟用板砖拍过的一样。 谢恒看着那团黑气微微眯眼,大概明白了。 难怪之前警察说虽然泥头车朝庞德厚撞过来,庞德厚本来有时间躲开结果却没有,问题应该就是出在这枚吊坠上。 危险来临的时候,吊坠中散发出来的黑色雾气迷惑了庞德厚的感官,让庞德厚并没有注意到急速撞过来的泥头车,从而丢了性命。 这吊坠应该就是胡邵阳所赠。 庞德厚以为吊坠只是帮他挡住鬼怪侵袭,所以每时每刻都戴在身上,却不知道这枚吊坠里面从一开始就暗含着杀机。 那邪术师不管是从前以各种身份跟庞德厚接触,还是现在彻底占据了胡邵阳的身份,他对庞德厚从来就没真的委以全部的信任,也许是从第一次合作开始就已经时刻准备好要除掉对方,才会送了那枚玉猪龙吊坠。讽刺的是庞德厚还将其当做真正的宝物一样贴身佩带。 庞德厚为了留住项荣陪自己的女儿而跟胡邵阳那边有了分歧,庞德厚自己没当回事,觉得他只是开口保一个人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却不知道这种自大的行为已经足以让对方对他动了杀心。 术士要想杀一个人真的很简单,特别是在拥有这个人信任的情况下,就算只是一点信任,取人性命也易如反掌。 等等! 谢恒突然想到什么,赶紧拿出手机查庞德厚的生日。 果然,又是阴月阴日! 看来即便庞德厚不为项荣的事情惹怒胡邵阳,他最后也还是难逃一死,因为从一开他就是对方选中的目标。 庞德厚不是被偶然选上的,一定是那邪术师在确定庞德厚的生辰八字也符合标准后,又发现对方的身份能给他提供很多便利,所以他才暂时留着庞德厚的命方便行事,等最后还差一个人时,再把庞德厚杀了! 不得不说这邪术师挺贪的,光吃饭不够,连盛饭的碗都惦记着嚼了!这是吃草把地皮都给啃了! 年期警官看谢恒的表情好像是发现了什么,激动地询问:“有什么线索?” 谢恒站起身,“这句话不应该我问你们吗?你们调查案件,怎么还问我这个连目击者都算不上的人有什么线索?” 年轻警官语塞。话是这么说,但你刚刚的表情是怎么回事?明明就是有发现,还不想告诉我们!警民配合的美好传统不应该发扬一下吗? 谢恒双手插兜:“警官还要继续勘查现场吗?” 年轻警官被问得愣愣的直摇头,本来现场勘查都已经结束了,他就是跟这人过来的啊,被这么一问他差点怀疑是自己非要过来的。 “那就回去吧!辛苦警官。” 这还稍微像话点。 年轻警官带着谢恒回去,回交通队的时候庞映琴也已经醒过来。 在女警官的安抚下,庞映琴看起来情绪稳定了些,但仍然哭得浑身发抖,瞧见谢恒进来后情况才好点。 女警官不大赞同地看着谢恒,“女朋友这么难受正是需要你多陪陪的时候,你这男朋友怎么一点也不称职?” 不等谢恒说话,庞映琴赶紧解释:“您误会了,我们只是普通朋友,碰巧遇上他就送我过来。” 女警看庞映琴脸上一点害羞的神色都没有,看向谢恒的目光虽然信任却没有对喜欢的人的那种爱慕和依赖,意识到真是自己弄错了,立刻跟谢恒道歉。 谢恒:“没关系,谢谢您一直陪着她。” 看谢恒这么温和有礼,女警官顿时对谢恒印象不错。 站在谢恒边上的年轻警官瞧着同事对谢恒很有好感的样子,心道:看简单了呀看简单了! 因为事故暂时还没有定性,庞德厚的尸体就要先留在这里,不过大致上判断是酒驾导致的交通意外了,最快下午最慢明天也就确定了。 谢恒帮庞映琴处理了一些事,之后庞映琴联系了在老家的大伯。 庞德厚是农村出身,但自己有本事考了出来,成名赚钱,为了显摆自己的成就,老家那边有什么要出钱的事他都占大头,还出钱给大哥买了房子,连侄子的婚房也是他出钱买出钱装修的。 庞映琴的大伯一家都是实诚人,感念庞德厚,哪怕庞德厚出名后就只在父母过世的时候回来过,剩下就没再露过面,照顾父母的事也一并交给大哥,只每个月给些钱。但大伯一家依然记得庞德厚的好,听到庞德厚出事,庞家大哥一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差点直接哭出来,安抚了庞映琴两句后就赶紧挂断电话准备过来给庞德厚操办后事。 庞映琴也没打算给父亲办个追悼会。 父亲做了那么些违法的事,就是抓了被判估计也得不下二十年。这么大岁数了,虽说应该还能活着出来,但一辈子也差不多到头了。还要面对身败名裂,作为一个混娱乐圈的人,还会受到大众谴责。 现在出了车祸,当初的事情如果不再被提起,至少可以稍微保住名声,可就算这样,庞映琴还是没脸替庞德厚办追悼会, 庞家大伯不懂这些,一切都听庞映琴的,觉得庞映琴在大城市生活,又是大学生,肯定比他有见识,说什么都是对的。 两天后,庞映琴带着庞德厚的骨灰跟庞家大伯一起回了乡下老家。 在庞德厚父母的坟边留着位置,就是给庞德厚兄弟俩的。 庞映琴走的那天,谢恒和宣景开车送了他们一程。 庞映琴跟谢恒说她把他的联系方式给了项荣,让项荣有有关项欣欣的事都可以找他,还跟谢恒道歉,“没经过天师的允许就擅自把您的方式给了项荣,很抱歉。但我回去乡下可能要一段时间,担心如果欣欣出了状况我,我又来不及。我未必会总把手机带在身上,而且信号可能也不大稳定。” 谢恒:“没关系,就当售后服务了,记得在网上给我好评。” 庞映琴露出个极浅极淡的微笑,“好。” 从前因为庞德厚的缘故,庞映琴身边总是围绕着很多小姐妹,因为着相似的目的各种讨好庞映琴,但现在,庞映琴没给庞德厚办追悼会,也只有之前跟庞德厚合作过的一些剧组人员问过一两句。 “谢天师,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帮助,”庞映琴真诚地说,“希望你和宣总能长相厮守,幸福永远,生生世世顺遂平安。” 庞映琴说得很用力,她用了自己全部的诚意祝福谢恒,祝福这个明明跟她没有多少交集,却一再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援手的人。如果不是因为谢恒,所有的一切大概都会变得会更加艰难。 送走了庞映琴,宣景送谢恒回去京大。 车停在林荫路边,午后斑驳的光影在黑亮的车身上晃动。 谢恒没立刻下车,在副驾驶上闭着眼睛坐着,左手握着宣景的手,呼吸很浅很浅,好像睡着一样,只是眉心有浅浅的褶皱。 这会已经过了午饭时间,街上人不多,能看到三三两两结伴的学生从附近的小餐馆出来,应该都是吃饭很晚的。 他们停车的位置是划出来的停车区,虽然几乎停满了车,但附近没什么人走动。 大学城里的的停车位几乎永远都是满的,好像跟人多人少都没有关系。 宣景没出声,就这么静静地陪着谢恒。 第六百二十一章 结婚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谢恒才睁开眼。 “充电结束!” 宣景:“随时想充电给我电话。” 谢恒:“嗯,也没准我直接找你充电去。” 宣景:“看你时间。” 谢恒:“你就这么惯着我吧!” 其实宣景一点也不比谢恒轻松,谢恒的忙还可能是阶段性的,但管理着那么大集团的宣景却从来没有不忙的时候。只不过宣景白天的工作效率很高,所以即便有很大的工作量,大部分时候五六点也能弄的差不多了,六点之后的事情就是可做可不做,只有少数特殊情况除外。 但就算再怎么忙,宣景也总会尽力抽出时间去找谢恒,尽量协调与谢恒一样的工作时间,争取到两人能有更多重叠的休息时间。 谢恒不是不知道宣景对自己的迁就,他感动,也心疼,但暂时也的确没办法,只能在做那事的时候各种由着宣景来。 走在一条林荫小道上,谢恒这是抄了三号教学楼后面的近路去研究室。 还没走出小路,谢恒听到不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这个地方也是京大的约会宝地之一,环境好又安静,天气凉爽的时候到了晚上多得是一对对的情侣在附近的早地上共同畅谈人生理想。 现在十月份,确实不怎么热了,但白天这里的人还是比较少,多是晚上,大概是夜色更有氛围感。 这会大概是哪对情侣急不行了,等不到晚上了? 谢恒心里调侃,也没打算听墙角,直到他发现女生说话的声音有点耳熟,男生的声音倒还没怎么听到。 “我不相信你从来没喜欢过我!是不是谢恒说我的坏话了!你不要相信他,他就是喜欢我,不愿意看到我跟你在一起才故意诋毁我!” 谢恒一惊,这怎么还扯到他身上了?他喜欢谁啊? 关系到自己,这就不能不管了,他脾气好也不能允许别人随便造谣啊! “看上你?你就是回炉重造都入不了他的眼!” 谢恒连连点头,这话说到他心坎里了,除了宣景他不会看上其他任何人。 等等! 这声音……是苏杭? 谢恒也想起来了,那说话的女声不就是闫曼吗? 怎么回事? 他朝着声音的方向快走两步,在前面不远处灌木丛后面的草地上,看到靠着树支着一条腿坐着的苏杭,搭在腿上的胳膊手里还拿着一本书。 闫曼就蹲在苏杭的面前,声泪俱下。 “你、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我每天都在找你,你居然为了躲我连图书馆都不去了,跑到这里来看书!你宁愿相信谢恒也不相信我!” 苏杭收起漫不经心的笑,眯起的眼睛眼神逐渐变得危险:“你算什么东西,也能跟谢恒相比?” 闫曼被苏杭的眼神吓倒跌倒在地上,双手向后一撑按在小石子上,瞬间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苏杭!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那么喜欢你!为了你我愿意放弃一切付出一切,明明我们之前还那么好,我不相信你突然间就不喜欢我了!我知道是我不好,之前我太害羞了,你没表白我也没主动,但现在我明白了,你就是我最爱的人,我想跟你在一起!我愿意接受你!” 苏杭冷笑,刚要说什么,手机突然响起。 谢恒看到苏杭在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时,眼中那明显的厌恶和憎恨。 苏杭接通电话,只“喂”了一声就一直没开口,都在听电话那头的人说。 半晌过后,苏杭终于开口:“这件事我自己有主意,不用你安排。” 说完就挂了电话了。 谢恒猜测来电话的到底是苏茂功还是沐梅,总不外乎这俩货。 挂了电话,苏杭抬头,笑看着还哭得稀里哗啦的闫曼:“你真的喜欢我?” 闫曼使劲儿点头。 苏杭:“那好,你嫁给我吧!” 闫曼直接傻眼,谢恒差点一个趔趄摔出去。 “怎么?你不愿意?那算了。” 苏杭站起来转身要走,态度轻慢地仿佛刚刚不是在向一个女人求婚,只是随便问了一个他自己都不在乎的问题。 惊醒过来一般的闫曼立即上前一把拉住苏杭的手。 苏杭冷冷的目光转头看过来,闫曼怯生生地放开手转而去抓苏杭的衣服,急切是说:“我愿意!我愿意嫁给你!” 苏杭:“现在都到了法定结婚年龄,明天周五,去领证?” 闫曼激动得脸都红了:“这、这么快吗?不用见见双方父母?” 苏杭:“明天领证,领证后请一个礼拜的假,我带你去见我爸。要是不愿意就当我没说,你以后也不要来找我。” “我愿意!”闫曼又拉着苏杭表明了一番心意。 现在在闫曼眼中,苏杭就是正在闹别扭,苏杭喜欢他,但又因为谢恒说她的坏话而生气,才会故意跟她闹,而现在急着结婚也是担心她会离开他,想用一张结婚证将她绑在身边。 闫曼心中感动,软声软语地安慰苏杭,她很想跟苏杭保证自己一定不会离开他,但又想着什么保证都不如直接跟苏杭领证更能让苏杭放心。 等苏杭和闫曼离开,谢恒才神色纠结地走回研究室。 苏杭肯定不是真心跟闫曼求婚,原因估计就出在他接的那通电话上。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才会让苏杭娶闫曼? 两人交往,不合适的话及时分手不耽误自己也不耽误对方,但结婚的话,需要的是更加成熟的心态和情感。不然不管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都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谢恒不欲干涉苏杭,但既然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站在朋友的立场上他也该多问两句。 这么想着,谢恒就给苏杭发了消息,约晚上一起吃饭。 苏杭那边正往图书馆走,闫曼叽叽喳喳地在他身边说话。 原本苏杭脸上表情十分冷漠,但在看了消息之后唇畔却浮起一抹浅笑,低着头快速回复消息。 闫曼想看看到底是谁给苏杭发消息,但又不想让苏杭觉得她要窥探他的阴私就硬生生忍住了,等苏杭回复完消息之后才问:“谁给你发的消息?” 苏杭脸上又恢复了刚刚那种冷漠,“跟你没关系。” 闫曼咬牙,“那……今晚上一起吃饭?我叫上两个小姐妹,人多点热闹,你要叫几个朋友也行。” 苏杭看透闫曼想要炫耀的心思,冷冷说道:“我跟你结婚,但不想弄得人尽皆知,你最好也把嘴管严实点,我不想从别人口中听到半点消息。而且以后在学校里别总粘着我,很烦。” 闫曼委屈得都快哭了,但还是咬牙点点头,不断安慰自己现在苏杭还在气头上,苏杭愿意跟她结婚就是爱她的,等以后苏杭消气了就好了。 晚上谢恒请苏杭去撸串,谢恒还点了一盘炒田螺,记得上次吃饭的时候苏杭说过大排档的炒田螺是他的心头好。 “怎么今天想起请我撸串了?” 谢恒开门见山,“你要跟闫曼结婚?” 苏杭脸上依旧笑着,“消息这么灵通?听谁说的?” 谢恒说了他下午意外听到苏杭和闫曼的对话,“我不是故意偷听,真就意外。但你真要娶闫曼?” 苏杭微笑:“能不说她吗?影响心情。” 谢恒:“你这么不待见她为什么还要跟她结婚?” 苏杭又笑了一声:“跟我结婚是什么好事?谁嫁给我谁倒霉,闫曼上赶着找罪受,我成全她。” 谢恒皱眉:“你这叫什么话?” 苏杭喝了一杯啤酒,“正常话,好了,别为这种人浪费精神,难得你这个大忙人今天腾出时间来,好好喝一杯,还是这大排档的东西对我的口味!” 谢恒还想说什么,但苏杭一副“你要再说闫曼就拒绝交谈”的架势,他也没办法。 该说的说了,该劝的劝了,苏杭还坚持自己的决定,他也没办法。 苏杭嗦田螺那叫一个来劲儿,被汤汁一口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谢恒赶紧倒了杯温开水递过去,“慢点。” 苏杭咳得眼泪都出来了,还笑着说:“我这纯纯阴沟里翻船,吃田螺我可厉害了。你别听人说什么接吻厉害的人嗦田螺才厉害,我到现在初吻还在,田螺照旧一吸一个准。” 谢恒失笑:“传言不是说嗦田螺能提高吻技?” 苏杭困扰地皱起眉头:“应该没什么直接关系吧?要是真拿出嗦田螺的劲头去接吻,就算不把舌头嗦掉了舌根子也得疼!” 谢恒笑起来。 苏杭看着谢恒:“也没几天不见,怎么感觉你好像瘦了?” 谢恒很意外,除了宣景外,苏杭是唯一一个看出他瘦了的。 自从之前释放了部分力量,算是经过了一次洗精伐髓,体内有灵力流转之后,谢恒确实瘦了,只不过瘦得很不明显,而且肌肉占比增大,虽是瘦了,但身体的状态却达到了最佳。 那天结束后他去找宣景,明明每天都见面应该最难察觉到那点微小的变化,但宣景就是看了出来,而且上手一摸该能准确地判断那些地方瘦了,甚至摸出了他的肌肉比例变化。 除了宣景之外,也就只有苏杭看出来。 第六百二十二章 田螺姑娘 “还好吧,没怎么瘦。” 苏杭脸上的玩世不恭终于收敛起来,眉宇间带上淡淡的担忧:“是不是真的太忙了,这么忙还找我出来吃饭我会有负罪感。早点吃完回去休息。” 谢恒:“忙是忙,不过不至于连撸串的时间都没有。” 听谢恒这么说,苏杭脸上的表情总算放松下来,又嗦一口螺:“你有时间不也得跟你家宣总腻歪在一起?” 谢恒笑起来:“那也没错,大部分时间。” 差不多一个小时后,苏杭摸着肚子:“吃饱了,你也差不多该回去了吧?再晚宣总估计要来要人了!” 谢恒:“嗯,他在过来接我的路上了,一会我们先送你回学校。” 苏杭:“不用,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可不占用你们二人独处的时间。哎老板,再给我来分炒田螺打包!”说着又看向谢恒,“不介意我再宰你一份炒田螺吧?” 谢恒白眼:“少吃点这些东西,当饭吃啊!” 苏杭笑笑没再说什么。 老板那边这会正好没别的活儿,就直接帮苏杭炒了,烟火气中传来田螺特有的香气,又吸引了路过的一拨路过的青年过来。 看苏杭在把玩田螺壳,谢恒笑着说:“你真的很喜欢田螺。” 苏杭:“上小学的时候奶奶身体已经不大好,我每天要上学,要捡垃圾,没时间照顾奶奶。有一天学校的老师讲了田螺姑娘的故事,我一时犯傻,路过一个烧烤摊时就用身上仅有的五块钱买了一把田螺带回家。养了两天,田螺都差不多死完了,也没等看到田螺姑娘,我觉得自己被骗了,就把剩下的还活着的田螺炒了吃掉了,结果超乎意料的好吃。” 谢恒失笑:“之后你就喜欢上炒田螺了?” 苏杭点头:“那是我第一次吃到那么好吃的东西。后来周六日,我还偷着去河边摸田螺,好像对田螺上瘾了一样,直到有一次我因为摸田螺回家晚了,看到奶奶摔倒在地上昏迷了,我急忙打了120,到了医院救治虽然没什么大事,但医生说要是能更早点送过来奶奶就能少受点罪。在那之后我就再不出去摸田螺了,捡完垃圾就回家,攒上几个月才能在烧烤摊上买上一份炒田螺。” 谢恒听着心酸,苏杭小时候这过得是什么日子?他在孤儿院虽然也不宽裕,但至少从来不用去捡垃圾。 苏杭:“现在好了,我有的是钱,别说一份炒田螺,随便从手指头缝里漏出来一些整个是烧烤摊都能包下来,不过现在不比过去,过去的商家还是有良心的,田螺在下锅之前还都是活的,分量大,价格公道,味道好,现在不说分量和价格,就是味道都差了不少。” 苏杭神色十分认真,好像真的只是在评价炒田螺。 没一会老板那边提过来打包好的炒田螺,苏杭叫了车,上车前问谢恒:“宣总什么时候到?” 谢恒:“几分钟的事。” 苏杭:“那我就先走了。” 谢恒:“回去了给我消息。” “好。” 苏杭走后没两分钟,宣景的车就到了。 街边大排档门口停着一辆千万级的豪车,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谢恒快速上车,可不想被围观。 “苏杭走了?” “嗯,”谢恒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他铁了心要娶闫曼,我也不好多劝。” 谢恒在跟苏杭出来之前就先给宣景打了电话,正好宣景那边也要忙,有个会议需要他去听听,本来就像给谢恒打电话说今晚不能一起吃饭了。谢恒就说了跟苏杭约撸串的事,还说了苏杭要娶闫曼。 宣景:“苏杭不是冲动的人,虽然他现在跟以前比是变化很大,但应该也不会意气用事,这么做肯定有他的考量。” 谢恒:“我能想到的他的考量就是娶这么一个女人回去气他老子,也许苏茂功是想给他安排相亲,或者联姻,他不想让苏茂功掌控自己。但不管他有什么打算,要结婚的是他,要娶闫曼的是他,他这是在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做赌注。不管目的是什么,都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宣景:“自从苏奶奶去世,苏杭大概就没什么好顾忌得了,行事上会偏激一些也算正常,这点我们帮不上忙,只能作靠他自己。” 谢恒叹气,“不只是帮不上忙,我看他是根本没给别人能帮助他的机会。” 回到家,宣景去厨房煮面,他还没吃晚饭,询问谢恒要不要来一碗。 谢恒:“你做什么面?” 宣景:“西红柿鸡蛋打卤面。” 谢恒扬声:“那我要两碗!” 他在大排档上本来就没吃多少,充其量就是不饿,有西红柿打卤面他还能干两碗。 宣景笑着去煮面,又利用煮面的时间去切西红柿打鸡蛋,用另外一个锅子做卤。 谢恒去洗了个澡,脱掉沾满了烧烤味味儿的衣裳,换上跟宣景同款的宝蓝色居家服,跑到厨房去看看有什么自己能帮得上忙的。结果刚进去就被宣景推了出来,让他在外面等着。 宣景还拿出来一盘不知道什么时候切好的西瓜瓤,红红的西瓜,半沙的口感,很甜,又冰冰凉凉的,超级好吃。 谢恒拿插在上面的叉子一块块吃着,一边吃一边翻看手机之前沈淮州发过来的消息。 庞德厚已经死了,但元天运在庞德厚死前拿到了庞德厚逼迫、虐待以及强行与他人发生性关系的视频证据,视频中包括项欣欣在内一共有二十二名女子,都是高中生或者大学生,这二十二名女生都是非自愿,但其中部分人接受了庞德厚的赔偿,在庞德厚失去兴趣后就被放走了,而和项欣欣一样不肯屈服的女生一共十人,最终都被庞德厚羞辱至自杀。 而这些应该还不是全部,庞德厚跟元天运说他那里还有,等以后再分享。 光是这些已经足够令人愤慨,庞德厚真是死不足惜! 虽然庞德厚已经死了,但是他的罪行还不为人知,虽然庞映琴没有举办追悼会,悄悄地带着庞德厚的骨灰回了老家,但网上仍然有人在哀悼这位名导演的意外去世。 沈淮州的意思是把录像证据交给警方,就算庞德厚死了,该是他的罪也一样不能少。对于视频中涉及到的所有受害人都打码,不管是活着的人还是已经逝去的人,都需要被保护隐私。 只是现在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那些活下来的受害人,因为接受了庞德厚的钱,而且不愿意再回忆那段日子,所以都不肯出庭作证,这就有些麻烦了。 谢恒看着沈淮州发来的消息直皱眉,直接给沈淮州打了电话过去。 “你去找过那些受害人了?” 沈淮州:“找过了,视频中所有活着离开的人我都找过了,但没有一个人愿意作证,我也告诉过他们庞德厚已经死了,但她们都说她们已经不想再回忆过去,还说当初接受了庞德厚的钱,而且最初没有站出来控告庞德厚,到时候一定会被其他关注这件事的人骂,还会把那几个被逼自杀的人也罪过也算一部分到她们头上,她们以后就很难继续平静的生活。” 虽然这话是有些自私,但她们会这么想也是人之常情。 现在网络这么发达,庞德厚又是个知名导演,一旦他的事情被揭开,一定会受到广泛关注。 而且现在的网友确实很多都很偏激,再加上还有那么多三观歪到马里亚海购的键盘侠,谢恒也可以想象到这些选择拿钱封口的女生会遭遇到怎样的人肉和网暴。 也不能怪她们不想为那些死去的女生讨个公道,她们没有伤害任何人,她们也是受害者。 不是每个人都有极高的奉献和自我牺牲精神,而没有这些也不能说是错。 谢恒:“她们也不容易。就算活下来,但估计都有不小的心理阴影,这些心理创伤也可能一生都像乌云一样笼罩在心头。” 沈淮州轻轻叹气,“我也能理解,所以被拒绝后我也没强求。” 谢恒:“虽然活人不愿意作证,但如果能找到那些被害人的尸体,也一定能确定庞德厚的犯罪。” 沈淮州:“问题就是被害人的尸体不好找,谁知道庞德厚会把尸体藏在什么地方?你们之前找项欣欣不也一直没找到吗?” 谢恒:“我再找项欣欣问问。” 沈淮州:“其实真要说,定庞德厚的罪并不是最主要的,反正他人都已经死了,审也不能审,法律上不可能再给他更重的惩罚,但那些被害人的尸体总要找到,这本身就是最重要的事。她们本就已经被庞德厚害死,尸体还被藏起来永远不见天日,这才是最可怜的。而且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跟项欣欣一样被施法禁锢住魂魄困在某个地方,” 谢恒:“我明白。” 他跟沈淮州的想法一样,庞德厚罪不可赦,但毕竟已经死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那些被他逼得自杀的女生,将她们好好安葬,让她们的魂魄得以安宁。 作者闲话:【多谢草薰风暖的礼物~~】 第六百二十三章 至少十个 谢恒跟沈淮州通完电话,宣景端着过了冷水的面和一大碗卤子放到桌上。 “沈淮州?” 谢恒点头,点完了头也没抬起来,整个人看起来丧丧的没什么精神。 宣景坐在谢恒旁边的椅子上,将谢恒连人带椅子转过来九十度对着自己,他们膝盖顶着膝盖,宣景握住谢恒的手,“我在。” 谢恒吸了吸鼻子,动了动被宣景握在手心里的手指,一下下划着宣景的掌心,将跟沈淮州商量的事情告诉宣景。 宣景想了想说:“你已经做得很好,而且我们一定可以找到那些被害人的尸体。” 尽管现在事情还并没有多少进展,但宣景这么说,谢恒就觉得肯定是这样,莫名地增加了不少信心。 宣景给谢恒盛了一碗面,谢恒一下子就挖了三大勺的西红柿鸡蛋卤到面里面,还想弄,却被宣景阻止说已经很多了,放多了咸。 谢恒口味重,但吃太咸对身体不好,宣景就帮谢恒克制着。 红黄相间的黏稠卤汁洒在雪白的面条上,看着就很有食欲。 谢恒吃了两碗,爽到扶着肚子摊在椅子上叹息。 歇了五分钟后,谢恒才去洗碗洗锅收拾厨房。 宣景想在边上帮谢恒,就被谢恒像他之前做的那样将他推出厨房。 宣景摇头笑了笑,转身回到沙发上看王秘新给他发来的东西。 他之前让王秘书调查庞德厚名下的房子,想着庞德厚有可能将尸体放在自己的房子内,这样才是最安全的。 但后来的调查结果显示猜测有误。 不过他没放弃,还是让王秘书继续调查。 在庞映琴名下也有房子,也没问题。 现在送来的这份资料是庞德厚哥哥的房产,也就是庞映琴的大伯。 庞德厚的哥哥庞智厚一直生活在乡下老家,只有多年以前他们的父亲病重时曾经来过市里头见庞德厚一次,是想让庞德厚抽个时间回老家一趟。 而这处在庞智厚名下的房子却是在远景湾的小别墅。 庞智厚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一辈子都在乡下种地放牛,家里的钱都让老婆管着,多买一盒烟都是用自己偷偷攒下的一点私房钱,哪里有钱在市里买别墅? 王秘书继续调查,从物业那边得知,别墅从来就没住过人,只有户主的弟弟很长时间会过去一趟看看。 物业也没觉得奇怪,就想着是有钱人买了别墅,但住的地方太多了一直没轮到这,再加上从之前就有新闻,说物业将业主长期不住的房子租出去,或租给他人住或租给剧组拍戏,所以隔一段时间就派人去看很正常。 而就在前不久,小区里有个住户喝醉酒发酒疯,翻到了庞智厚这栋别墅的院子里,大半夜拿着锤子哐哐砸墙。被巡夜听到动静的物业发现及时制止。 物业联系不上庞智厚就联系了庞德厚,庞德厚在了解了墙被砸的位置后就说没关系,也不用物业协商醉酒男人赔偿,就这么放着就行,等他有时间了再回去看看怎么弄。 物业因此对庞德厚还挺感激,毕竟一般人遇到这种事都会要求赔偿道歉,但庞德厚什么都没要求,真挚主动拒绝了他们帮忙修复墙体的提议,就说不要再让人进去了。 宣景微微眯眼,猜测他们这次很可能找对地方了。 一会谢恒出来,宣景就将王秘书发来的资料给谢恒看。 谢恒一把抓过手机:“就是这里!庞德厚肯定把尸体藏在这里!” 买来的好好的房子一直空置,有钱人确实有了能这么做,但是又怎么会用别人的名字?而且物业都说庞德厚偶尔会过去一趟,待上一两天,这就更值得怀疑。 宣景:“你别着急,明天给张海打个电话,让他带人去搜查更加方便。” 谢恒想想也是,他们跟庞德厚又没什么关系,冒然过去人家物业也不会让他们进去,说不定还会当成小偷。 谢恒忍了一晚上,一大清早起来后就立刻给张海打了电话。 电话接通后那头的人说话还带着点鼻音,好像没睡醒似的。 谢恒看了眼时间:“七点了你还没起来?” 张海:“还不是庞德厚的案子闹的,还不容易查出点苗头来了,人居然出车祸死了,我昨晚熬了一个通宵整理资料想看看还有没有别的突破口,五点多才睡。” 谢恒:“……辛苦了张队。” 张海条件反射性地来了句:“为人民服务。”打了个哈欠,张海问,“这么早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新线索?” “算是吧,我给你发个地址,那是庞德厚以他哥哥的名义在远景湾买的一栋小别墅,不过是他在用。我怀疑庞德厚藏了尸体在别墅里,想问问张队有没有兴趣一起去看看。” “你说什么?!” 张海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几个度,再也听不出半点困意,谢恒甚至听到了闷闷的一声响,难不成是张海激动地从床上滚下去了? 意识到张海这么着急,谢恒反而平静了不少,慢条斯理地一边喝宣景牌手打豆浆一边说:“那栋别墅里很可能有尸体。庞德厚有虐待癖好,而且专挑高中生和大学生,有些始终不肯配合的,最后都被庞德厚羞辱到自尽。庞德厚很可能把尸体都藏在别墅里。” “有些?”张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又重复了一遍。 谢恒脸色也沉重下来:“至少有十个。” 嘭! 一声巨大的响声,听起来像在砸桌子。 “你确定?”张海沉着声音问。 谢恒:“大概有七到八成的把握。本来我是想自己去,但宣景说还是跟你说一声比较好。” 张海:“……帮我谢谢宣总。” 谢恒扬起嘴角,勾着正在系领带的宣景的脖子亲了下,继续对电话那头的人说:“什么时间?” “你刚刚说是在远景湾?” “对。” “一个小时后,远景湾门口见。” “好。” 挂了电话,谢恒搂着宣景又亲了好久,到呼吸都不稳了才停下来。 谢恒的双手搂着宣景的脖子,额头抵着额头,“一会可能会见到难以接受的情景,先在你这多充充电。” 不以“满电”状态出去,谢恒担心自己扛不住。 宣景:“那我跟你一起去。” 谢恒摇头:“你今天上午的会议不是很重要?昨天晚上宣老爷子还亲自给你打电话确认细节,你就安安心心去开会吧!我这又没危险,顶多就是在刷新一下对人性丑恶的认知。” 宣景:“这样的人只是个例,大多数人都有道德底线。” 谢恒:“那自然是。” 稍后,宣景先送谢恒去了远景湾,之后才去公司。 谢恒到得比较早,但也就在宣景离开差不多五分钟后张海就到了,手上拿着搜查令,身后跟着好几个警察,其中一个小姑娘和一个年轻男子就站在张海身边叫头儿,在张海的介绍下跟谢恒打招呼。 几人简单认识了一下,张海就到物业办公室出具了搜查令。 这会才八点多,物业那边是八点半上班,不过这会也来人了,还是物业经理。 一大清早就看到这么多警察,物业经理都呆住了。他是来突袭视察的,结果还没视察到别人,自己先跟警察打上招呼了。 在看到张海出具的搜查令后,物业经理的表情变得更加复杂。 大概是觉得不是自己犯事儿值得庆幸,但要是小区里面出了犯人那影响也不小! 最后再一看要搜查的是常年不住在这的一户,物业经理又放心了。 都不怎么住在这能有什么事儿?估计是警方查什么案子陷入瓶颈,实在没有别的突破口了才查到这来。 物业经理带众人过去,路上还挺自信地说:“肯定是有什么误会,那一户的户主都没怎么在这住过,都是对方的弟弟隔三差五过来,有时候住上个一两天,有时候当天来当天就走。” 张海看了一眼谢恒,谢恒笑着问:“那人有没有带年轻的姑娘来过这里?” 经理想了想,“嘿!还真有,我想起来,我就看过两次,还是两个不同的姑娘。不过这也没什么,那位是个有名的大导演,有钱不说,那身边的美女演员也多了去了!娱乐圈里那点事我也懂,不就是潜规则嘛!” 经理笑得十分暧昧,大概还是想说两个荤段子开开玩笑能稍微拉近一下距离,但看没人配合他,还收获了张海身边那个小姑娘明晃晃的白眼,经理讪讪笑了笑,十分尴尬。 谢恒:“你们也没觉得业主不来可业主的弟弟却总过来不合适?” 经理:“要是搁别人身上可能是不合适,我们小区的安保做得很严格,那是有名的,不是本小区的业主根本不能进来,就是访客也要登记信息,还要跟业主核对情况,我们甚至有专门的队伍给业主们送外卖,外卖都是送到小区门口,然后由我们的安保人员送到业主手上。但这不是情况不同嘛!特殊情况特殊对待,规矩是死的但人是活的,得懂得变通不是?” 第六百二十四章 找到 谢恒:“什么特殊情况?” 经理神神秘秘地说:“我们有内部消息,这房子就是那位导演付钱给他哥哥买的,真正付钱的主儿是这位,而且从最一开始房子买下来后跟我们对接信息办理各种收手续的也是这位大导演。业主就只来过一次,表示有关房子的所有情况都由他弟弟做主,让我们有什么事儿都找他弟弟就行,还签了正式的委托文件,那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咱们这高档别墅小区最注重的除了隐私安全那就是人性化服务,一切为了业主,要是惹了业主不高兴,让业主对我们有所不满,那就是我们工作的最大失误!” 说着说着,这话题就偏到各种介绍小区的好处上了。 谢恒看着物业经理滔滔不绝地说着,深深怀疑这物业经理的身上是不是还有售房任务,还是他卖出去一栋别墅能得到一笔不小的提成? 想到接下可能会有的发现,谢恒还是决定不制止这位物业经理了,就让他多高兴一会吧。 来到庞智厚的别墅前,张海左右看了看,“怎么这栋别墅跟其他的不太一样,多了这么多安保措施?” 墙上每个转角都有摄像头,那小姑娘说那是普通市面上能买到的最先进的摄像头。就连别墅前的草地上还有隐藏摄像头,每个摄像头都连接着警报装置,院子的大门还有里面的门上都有红外感应器,也有警报系统,一旦有人不仅房主允许进入别墅范围内,物业保安那边就会立即收到消息。 物业经理还觉得没什么,解释说:“之前有个喝醉酒的业主闯进了庞先生家里,把庞先生家的墙给砸了。我们后来通知了庞先生,并且已经与那位业主商议好要赔偿,但庞先生大气,主动放弃了赔偿,只是通知我们会找人过来加强别墅的安保措施,但他自己没过来。这些都是后面庞先生自己加上的。” 谢恒:“砸的墙是哪里?” 众人已经进来,物业经理给指了个方向,“就那边墙角。庞先生问过位置,听到是那里后就说不要紧。不过还挺奇怪。” 张海斜看了一眼物业经理,“你说书呢?还留悬念等着人问?我给你找个捧哏儿的来?” 物业经理赶紧摆手,“不用不用,我直说!那天是我打电话给庞德厚先生通知他这件事,一开始刚听到别墅有人闯入还把墙给砸了时候庞先生十分愤怒,这我们也能理解,谁家里突然被人闯入还搞破坏都得生气,不过当时庞先生的反应确实非常激烈,就超过正常愤怒的那种激烈,我当时耳朵都被庞先生吼到耳鸣,之后还去医院查了下,幸好没什么问题。但等我们告诉庞先生被砸墙的位置后,庞先生的火气就下来不少,我想可能是因为知道对方没有进屋的缘故,越是有钱有身份的人越注重隐私,这也正常。砸墙的业主想要找人评估一下要赔偿多少就得再进来看看,我猜这也是庞先生主动放弃赔偿的原因。” 说着话,张海已经让手底下的警员开始在屋内的各个房间搜查。 众人最前看到的就是客厅那被封起来的壁炉。 这壁炉的装饰效果大于实用价值,可就算不用也完全没必要封起来吧?封起来多丑啊!这是什么新的审美风格吗? 张海也盯着那封起来的壁炉看了一会,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男子,对着壁炉的方向歪了下头。 男子立刻会意,不知道从哪弄来一把锤子,对着那铺满一面的砖直接砸了过去:“八十!八十……” 众人:…… 看着挺清瘦的男子,力气倒不是一般的大,两锤子下去直接就砸开了。 里面放着一只黑色的行李箱,很大,可以装下一个体型较瘦的成年女子。 因为提前就知道来找什么,张海带了法医室和鉴证科的人过来。 领头的法医戴着手套缓缓打开箱子,一具保存尚好的尸体逐渐出现在众人眼前。 灰白的,如同飘了一层墙漆的尸体。 尸体外观保存的很好,没有一丁点腐坏的样子,忽略那不正常的肤色,看着就好像睡着一样。但要忽视那被砍掉所有手指的光秃秃的手掌,还有那褶皱凹陷的眼皮, 如果法医掰开尸体的嘴巴,应该还能看到只剩下一点点的舌根。 照片上笑容明快的姑娘这会就好像一座被装在行李箱里的雕塑。 谢恒闭了闭眼,是项欣欣。 张海看到谢恒的表情,“你认识?” 谢恒:“死者的哥哥是朋友的朋友,之前提到过。” 张海点头,这下倒是不用调查死者身份了。 很快,其他人又在别墅院子里找到好好几具尸体。 这些尸体就没有经过精心保存,都已经腐坏得不成样子。 尸体上房的土地微微下陷,还长出了一些野花,正是这些特征让警察们迅速找到了埋尸点。 在院子的四周谢恒都看到了阵法的痕迹,因为阵法在,所以她们的魂魄都被困在这里,别人想要找她们的尸身也找不到。 而之前闯入的那个醉汉砸墙,虽然砸的不是阵法所在的地方,但是因为巨大的震动,导致阵法中的一个小法器掉了下来,整个阵法就被破坏了。 庞德厚不懂阵法,只在知道醉汉砸的地方不是布阵的位置之后就放心了,也不懂的检查阵法是否完好。 项欣欣能够逃出来,还真是多亏了那个砸墙的醉汉。 最终,算上在屋**炉内发现的项欣欣,一共十四具尸体。 超过了他们的预计。 一众警官都出离愤怒! 这么多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毁在那个人渣的手里!也许作为公职人员这么想不太合适,但大部分人真心觉得庞德厚出车祸死了真是太便宜他了! 谢恒现在肯定庞德厚身上的那枚驱邪的吊坠还有一定的帮他遮掩的作用,不然这么多人,就算都是被逼自杀,但这么多的间接人命在庞德厚身上的反应也不该这么轻描淡写。肯定是吊坠帮他遮掩了一些。 吊坠遮掩的作用并不绝对,再加上庞德厚造孽确实太多,而且谢恒的能力非同一般,这才让他看出了些,要不然还真就被庞德厚给遮掩过去了。 张海的脸色相当难看,从他任京市公安局刑警总队队长开始,就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大、性质这么恶劣的案子! 哪怕现在凶手已经死了,案件刚开始便已经结束,但引发的网络舆论一定会在未来相当长的时间内都无法平息,整个京市的公检法系统都有可能受到质疑,一直以来名列前茅的京市的治安水平也会跌倒谷底。 跟着张海的那个年轻男人直摇头:“我现在已经可以想象到上面那些人都会是什么脸色了。” 张海:“你也可以想想这些被害人的家属是什么脸色,广大民众是什么脸色。” 男子已经开始觉得自己要上火了。 他们这些人查案子行,但安抚被害人家属的能力还是差了点,大实话承受不住,怎么委婉点他们还get不到,不过好在组里还有负责文职的善解人意的女警官。 谢恒:“尸体已经找到了,我就先走了,到时候我会通知她的家人到公安局去。” 张海点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跟我说。” 这次如果没有谢恒帮忙,庞德厚做的那些事可能永远都不会被人知道,这些尸体大概也永远没有重见天日的机会。 张海自觉欠了谢恒一个大人情,有机会的话一定要还。 背着自己笔记本电脑的小姑娘看着谢恒离开,从兜里逃出来一根棒棒糖剥了包装纸塞进嘴里,“怎么就不问问他是怎么参与到这个案件里的?年轻有为的考古界新秀,跟庞德厚八竿子打不着关系吧?” 年轻男子:“他不是说了这个尸体保存的最完好的受害人的哥哥是他朋友的朋友。” “这么远的关系这么上心?肯定得还有点别的原因吧?在说他是怎么查到这些的?怎么知道庞德厚是凶手,还知道他把尸体藏在这里了?这还是庞德厚哥哥名下的别墅呢!” “这些不重要,”年轻男子手速极快地从小姑娘口袋里掏出棒棒糖,“很多能人都有他们自己的消息渠道和调查方法,反正只要能破案,为受害人伸冤,又不触犯法律规章,也就不用太过拘泥于形式,都跟着头儿这么长时间了,这点还没闹明白?” “就你知道!”小姑娘气对方拿走最后一根她特意留着的最喜欢的草莓口味的棒棒糖,重重哼了一声,“显眼包!” 还不等谢恒找到项荣的联系方式,项荣就先找上了他。 之前庞映琴有给项荣留下谢恒的联系方式,说如果项欣欣遇到什么问题可以联系谢恒,谢恒是位优秀的天师,能力不用说,人品也靠得住。 项荣主要是来感谢谢恒,他已经听庞映琴说了事情的全部经过,明白如果不是谢恒,换成其他天师,可能妹妹已经被消灭,魂飞魄散了。 正是因为谢恒的严谨和善良,才没有攻击伤害他的妹妹。 第六百二十五章 发现 项欣欣也跟项荣解释,之前不能现身是因为身上受了点伤,不想让项荣看见心疼,还是谢恒给找来了修魂师,庞映琴几乎花掉了自己所有的积蓄才能请修魂师出手帮她修复魂魄。现在修好了,她才敢在项荣身前现身。 项荣对谢恒十分感激,非常想为谢恒做点什么来报答。 谢恒听了项荣的话后很认真地说:“其实我也没有帮什么忙,我是在做生意,只是比一般人更加认真负责而已。不用谢我,真正帮了项小姐的是庞小姐。” 项荣沉默,他承认项欣欣是个好女孩,但自己配不上她,自己利用了她的感情,还在被戳穿之后放任两人的关系越来越淡直到默认分手。在知道庞映琴为了张自己和妹妹做了那么多后,项荣的心很复杂,他也不清楚该以什么样的心情面对庞映琴。 谢恒打断项荣的思考,“已经找到项小姐的尸体了,稍晚些时候你可以去公安局认领尸体。” 电话那头沉默了有两三秒钟。 “你说……什么?找到谁的尸体了?” 谢恒又淡淡重复了一遍:“你妹妹,项欣欣。” 项荣急匆匆地赶到了警察局,正好张海他们收队回来。 张海没想到来认尸的人这么快就到了,打了个手势让身边的那个年轻男子带项荣去看尸体。 项欣欣的手指并没有找到,应该是当初切下来之后就被丢弃或者销毁了,手指头太小,要处理干净很容易。 不过因为尸体保存妥当,所以看起来并不多恐怖,至少没法跟项欣欣在得到修复之前的鬼体相比。 项欣欣也劝说项荣早日将自己的尸体火化,还一个劲儿地说现在自己就在哥哥身边,没有魂魄的躯体就是一具空壳子,最重要的是他们兄妹现在在一起。 项欣欣只是不想让项荣看到自己的舌头没了,眼睛也被挖掉。 项荣听项欣欣的,哪怕妹妹现在成了鬼,对于他来说也是失而复得,他愿意听妹妹的所有话。 反正凶手已经确定并已经身亡,案件的性质也定了,也就没有必要继续留着项欣欣的尸体做调查。 项荣火化了尸体,并买了一小块墓地。 现在项荣有点小钱在身,他之前拿不多的片酬做了点投资,有了一定收益,现在就算不做演员不拍戏,投资赚到的钱也足够他花了,再养一个项欣欣也不成问题。 项荣在火葬场弄了一个小小的丧礼,只邀请了两人的一些朋友,还有谢恒和宗砚。 谢恒帮了他们兄妹那么多,而宗砚又是封时的朋友,项荣本来想邀请封时,但找不到封时,就跟宗砚说了。 葬礼上项荣很悲伤,但因为项欣欣就在项荣身边,让项荣感觉好了很多。 宗砚走过来,“项先生,节哀。” 项荣正要跟宗砚说话,突然顿了一下,然后狐疑地看看宗砚的左边又看看右边,神色有些古怪。 谢恒笑笑说:“鬼之间不刻意隐身能相互看见,所以项小姐能看到封时不意外。” 宗砚这才明白过来刚刚项荣顿住应该是正在听项欣欣说话。 项荣震惊地看着宗砚,刚刚欣欣只是跟他说在宗砚的身边也跟着一只鬼,而且这一人一鬼之间好像还有特殊的契约力量存在。 原本项荣只是好奇,却没想到在宗砚身边的鬼竟然就是他许久都没联系上的封时! “我还以为封时只是失踪,没想到……抱歉。” 成了鬼,自然是已经死了。 “不用抱歉,凶手不是你,这事跟你也没什么关系,”宗砚转述封时的话,“你以后不要再做危险的事就好了。” 项荣注意到了宗砚说的“凶手”这个词语,所以封时的死不是意外,而是被人杀的? “谢天师,我想起来一些事。” 谢恒:“什么?” 项荣:“我之前一直在暗中跟踪调查庞德厚,注意到他剧组总有人失踪。一开始我还以为庞德厚想故技重施,但我发现失踪的人中男人、女人都有,但庞德厚是异性恋,他只会对女人做那种事,对男人完全不敢兴趣。” 谢恒:“你还有什么发现?” 项荣:“有一次我发现过庞德厚亲自带一个男演员出去,是去一座山上,但是后来只有庞德厚一个人回来。我想去那山上看看,但山下有人警卫,说这座山是被私人承包的,不能随便上去。” 谢恒:“承包山的人不是庞德厚?” 项荣:“不是,我找**查过了,是被一个叫王治的男人承包下来的,但是王治跟庞德厚好像没什么交集。” 王治? 谢恒想了想,确定自己确实没听过这个名字。 谢恒又问项欣欣知不知道王治,项欣欣摇头,从她发现不能报复庞德厚开始,她就一直跟在哥哥身边,哥哥知道知道的事情她都不一定知道,更别说连哥哥也不知道得事,她就更不清楚了。 谢恒正琢么着想办法查查,张海来电话,说所有的尸体都已经被家属认领了,而局长也知道了全部事情,在办公室摔了两个烟灰缸。 谢恒心想这真的很愤怒了。 “你们准备怎么对待这起案件,公开还是保密?” “这话就说笑了,现在想保密哪里来得及,已经有些鼻子灵的媒体在公安局门口蹲点了。只能说想办法尽可能地将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低。警局也有新闻媒体部的发言人,估计已经准备发言。瞒是瞒不住的。只能看看怎么说最合适。” 谢恒点头:“这倒也是,说话是门语言艺术,要表达同一个意思,不同的说辞引发的效果可能截然相反。对了,顺便问问,你知不知道王治这个人?” “王治?有点耳熟,我想想,啊,是之前给庞德厚投资过电影的一个小老板,搞建材生意的。” 张海听了谢恒的建议去调查庞德厚,也查到之前投资过庞德厚的那些老板。虽然目前看他们除了莫名投资庞德厚之外没有其他可疑的地方,但张海记性好,跟案件相关的人和事就算再小再不起眼,只要他看过的就都记得。 谢恒:“我查到一处私人承包的山林有些可疑,这片山林就在王治名下。不过包下这片山林之后王治并没有利用其做什么挣钱的事,我怀疑上面可能从事非法活动,不知道你方不方便查一下。” 让张海去查主要就是图个方便,警察的身份摆在那做什么都很便利,查出问题来还能直接收拾。 当然要是张海不方便,谢恒自己过去查就是。别说他现在身怀灵力,就是没有灵力的时候作为一个天师,要想避开山下那些警卫也轻而易举。 张海:“我带人去看看。” 谢恒明白张海这句话的意思,现在庞德厚的案件算是已经结束了,公安局也已经要召开媒体招待会说明情况,这个影响整个帝都声望的案子应该宣告结束。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再节外生枝。 但谢恒又有了发现,目前还不知道这个发现是否和庞德厚的案子有关,是否会影响到眼下的局面,但从上面的意思出发,应该是不希望再有什么“意外”。 也得庆幸张海背景不简单,这时候还能因为谢恒一个电话就带人去调查,换作一个没有特殊背景的刑警队长,即便秉持着心中正义坚持调查,也肯定会困难重重,能不能查到结果都看运气。 张海的效率相当高,当天晚上谢恒就得到了张海那边的回复。 那片山林他们搜过了,山上有一幢小别墅,在里面检测到了大量血迹,还找到了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已经证实尸体的身份是失踪多时的当红演员节兼偶像明星——封时。 封时的经纪人和所属工作室的负责人都被带到警局去问话。 封时只是一个小工作室的签约艺人,当初这间工作室在快要倒闭的时候签下还是素人的封时,而封时后来一炮而红,一个人救了一整个工作室。 工作室终于免于倒闭的命运,还在赚了不少钱之后慢慢的又签约了些新人,现在也算有模有样了,即使规模上远远比不上那些发展成熟的娱乐公司,但在业内也算有了些名气,也逐渐捧出一些比较有市场前景的新人。 封时已经是工作室当之无愧的一哥。 工作室的老板是个女人,封时的经纪人是老板夫。 根据老板说的,封时突然失踪后,她丈夫跟她商量,说这件事不能对外公开,不然会给他们工作室带来毁灭性打击,封时的人气那么高,那些不理智的粉丝一定会把封时的失踪怪在他们头上,到时候还会让公司发展势头好的新人都遭抵制。 老板觉得丈夫说的非常有道理,再加上她不认为封时一个成年人能出什么事,应该就是不满工作室压榨他给他安排了那么多工作,还让他消耗自己的人气带新人,所以跑出去散心了,早晚都会回来。 反正封时目前没什么重要的工作内容,其他代言和广告之类的可以先推掉,或者分给工作室的其他艺人,剧本什么也不着急,那么多可挑选的,等封时回来之后再看也行。 作者闲话:【多谢伯乐9631484打赏~】 第六百二十六章 兜着 工作室的老板说她真的没想到封时已经死了。 经纪人跟老板说的差不多,强调他确实是为了工作室的前途着想才隐瞒封时失踪的事,还说封时以前忙过一段时间后就喜欢来场一个人的说走就走的旅行,只是这次的时间长了点。 经纪人的态度相当诚恳,红着眼圈说封时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他们之间不仅仅是艺人和经纪人的关系,更是好朋友好兄弟!他现在非常自责自己没有及时将封时失踪的消息公开,没有及时报警,不然说不定还有机会救封时。 张海身边的那小姑娘当时就当着经纪人的面直接翻白眼了,谁家好兄弟失踪,就为了不给工作室造成影响,哪怕是还不确定的影响,就直接隐瞒,也不报案,这样的好兄弟给你要不要啊! 谢恒听张海讲完,淡淡地说:“你组员感觉挺准,那个经纪人的确不是好东西。就是那经纪人以接了一部公益宣传片为由,将封时片骗去了深山老林,将其杀害。” “你怎么知道?” 谢恒:“我有我的消息渠道。我早就知道封时死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他的尸体。背后的凶手除了封时之外还杀了好几个人。” 张海的脸色变得更加严肃,“你还知道什么?都告诉我。” 谢恒:“我知道的事情都没有证据,或者说有些东西不能当做证据。” 张海:“你让我调查的那些进了庞德厚剧组后失踪的人,是不是都死了?” 谢恒:“不出意外都是。” 张海烦躁地挠头:“可他们跟庞德厚没有利益冲突,大多数在此前都没有任何交集。” 谢恒:“他们当然不是庞德厚杀的,也确实跟庞德厚没有过节,但第一,不是没有过节就不会杀人,有些行为本身就没有”动机”,两个人大打出手,也总得有一个人挑事开头,这个世上无缘无故的恶意本来就不少。第二,真凶另有人在,庞德厚也不过是帮人行个方便而已。也许真正的情况是幕后真凶选定了要杀的目标,告诉庞德厚,庞德厚再以看中对方可以出演自己电影中的角色为由,获取对方信任,将对方骗进剧组。” 张海沉默,他知道这十有八九不是谢恒的猜测,而是谢恒查到确确实实如此,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不能明说,或许是因为调查到的方式不那么合规,但这些不重要,他自己办案的时候也不总会循规蹈矩。 “这片山林是在王治名下,死的是封时,面上看跟庞德厚没有关系。” 谢恒:“我会注意到这片山林就是因为得到消息,庞德厚带人上去过,并且当天下山的却只有庞德厚一个。我们刚刚不是猜测在庞德厚的背后还有真凶?那有没有可能,是这个真凶通过某些方式控制或者威胁了王治,将这片山林作为他们杀人的一处窝点?” 张海眉心一皱:“是有这个可能。王治当初投资庞德厚的电影极有可能就是背后的人授意。但真凶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就能做到控制王治?” 谢恒:“张队,听说过天师吗?我是说,真正的天师。” 张海:“知道一些。” 毕竟他的家庭背景层面在那。他知道天师的真正存在,也知道真正厉害的天师本事通天,是不能用唯物主义解释的存在。也知道高层中遇到一些难以解决的问题,又非常重要,那么就会找一些厉害的天师帮忙解决,不管是政治上还是军事上,其实都有天师的影子。 认为天师就是骗子,没这回事,但实际上越是位高权重的人,才越有机会接触到真正的优秀的天师。 张海:“你是想说做出这一切的人是个天师?” 谢恒:“这样的人怎么能称为天师,应该叫邪术师。” 这下张海明白为什么谢恒说他查到的那些东西不能作为证据了。 从事实的角度来说他相信,但偏偏使用玄学能力查出来的东西并不能作为证据,间接证据都不行,甚至都不能记录在笔录上。 就像抓住一个小偷,要写一份报告,你可以各种吹嘘自己的神勇和队友们的衬托,可就是不能说小偷的藏身地点是算卦算出来的, 张海烦躁到极点:“所以这一切都是一个邪术师搞出来的?他到底要干什么?” 谢恒听张海接受得这么快,省了自己解释的步骤,十分愉快,不愧非一般背景出身的人,想来是以前接触过。 “现在还不好说,根据我的了解,这个邪术师要收集的是阴月阴日出生的人的魂魄。要收集魂魄一般都是搞大动作,真要是让他成功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能这样杀人,不管有什么计划都是个极端危险分子!你知道是谁?” 谢恒:“最后跟庞德厚合作的人投资的人是谁?” 张海咬牙:“胡邵阳!他是邪术师!” 谢恒想了想,还是解释道:“严格来说真正的胡邵阳是受害者,他被邪术师盯上,最终被取而代之。” 张海:“被取代了?这还不好办!直接找胡邵阳的父亲验DNA不就能揭穿了?” 谢恒:“如果真这么容易,还用那么大费周章调查那么多?我说的取代就是完完整整地取代。你可以理解为身体还是胡邵阳的,只是里面的魂魄换了。” 张海倒吸一口凉气:“还能这样?这不是他逆天了!你们搞玄学的都能这样?” 谢恒:“当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不然真就乱套了,能到这种程度的凤毛麟角,几百年也难有一个。” 张海直嘬牙花子,“所以你们玄学圈子里几百年就诞生这么个玩意儿?” 谢恒:“这种事谁也控制不好,再说这不还有我吗?我就是来收拾这玩意儿的。” 张海:“什么时候动手,需不需要我给你兜着?” 谢恒差点一口水喷出来,也听出来张海这是真的愤怒到极点才会说出这种不亚于杀人灭口的话。 谢恒:“也就这两天吧,到时候要是浴盐读加t真需要张队帮忙我不会客气的。” 他已经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力消化的差不多,能够运转自如,准备再过两天就找个由头把胡邵阳引到偏僻的地方去。 要是能把那邪术师的魂魄从胡邵阳体内打出来最好,胡邵阳虽然已经死了,但至少还能留个全尸,要是不能,那动起手来可就顾不得太多了。 张海:“那这个祸害就交给你了,我会继续去搜集胡邵阳的罪证,可能到时候用得着。你还知道什么忙都告诉我。” 谢恒:“那我晚会整理好一份完整的胡邵阳的资料发给你,你慢慢研究。” “好。” 挂了电话,刚好宣景从浴室出来,浴袍松松垮垮地系着,手里拿着毛巾正擦头发。 “说这么久?” 他去洗澡前谢恒跟张海通的电话,洗完出来才刚刚挂断。 谢恒:“信息有点多,说清楚了方便办事。我还要发一份胡邵阳的详细资料给张海。” 宣景拿出手机操作几步,一份有关胡邵阳的文件资料就发到谢恒手机上。 “这是之前让王秘整理的,很详尽,包括换了”芯子”后胡邵阳的所有违法生意,权色交易,还有不正当竞争等等。” 那邪术师确实厉害,但在经商上没什么天赋,还不如原来的胡邵阳。原来的胡邵阳也称不上擅长,但至少在生意上还算中规中矩,守业不成问题,法律意识也很强,更重要的是有自知之明。但邪术师不但法律意识淡薄,偏偏还看不清自己在做生意上有几分本事,前期是凭着不正当的手段让胡氏企业花开一时,但长时间的践踏法律和恶性竞争也让胡氏企业的名声急转直下,后面就一日不如一日。 而一旦出现了亏损,那邪术师又想用不入流的手段填补损失,之后就是恶性循环,也难怪后面胡邵阳没能再想之前那样大手大脚地给庞德厚的电影投资,这是拿不出那么多钱来了。 宣景:“既然你把邪术师的事情也告诉张海,那就在资料里面补充一下,尽可能全面些,张海那边也能更好操作。” “嗯,我知道。” 谢恒拿出笔记本电脑,将资料传到电脑上修改补充。 卧室噼里啪啦都是键盘的声音,谢恒打字快,再加上本来就思路清晰,二十分钟不到就补充完了,直接发给张海。 收到文件的张海感叹谢恒的效率,这样的人要是能进他刑警队就好了,他们刑警队其实也遇到过怪力乱神的案子,这样的案子不好解决,要是有个天师在就容易得多。或许等这次事情结束之后他可以向上面打个报告,申请找个天师加入。 给张海发完资料,谢恒就被宣景推进浴室。 浴缸里已经放好了水,边上还摆着毛巾和按摩精油之类的地方。 谢恒眼睛笑弯:“呦,宣总这是要给我来套马杀鸡的服务?” 宣景:“你很快就要跟胡邵阳交手,我帮你调整调整状态。今天按摩,明后天就不按了,免得到时候肌肉过于放松反而不好。” 谢恒:“恩,那就辛苦宣总了!” 第六百二十七章 约架 谢恒脱了衣服靠在浴缸里,舒舒服服地享受宣景的服务。 从前的帝王,现在的总裁,本都是被服务的对象,但习惯了给谢恒按摩,手法丝毫不逊色于专业的。 谢恒舒服得直哼唧,但每次哼唧的时候宣景的手劲儿就会突然失去准头,或轻或重。 谢恒发现了,也明白原因,但就是变本加厉。 自然最后谢恒也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惨重”代价。 不过宣景还是有分寸,只来了两次,也没有折腾很久。 第二天,谢恒到学校研究室后就叫上祁阳三人开个小会。 “这段时间以来你们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你们进步很快,就算没有我的带领你们也都做得很好,尤其隐藏着前往古桑国地图碎片的陶器是你们三个共同发现,也证明你们现在的默契比从前更好。等碎片拼图结束,就可以准备古桑国。估计也就是这两天的事。给你们放三天假好好准备一下,这段时间也确实辛苦了。”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祁阳站出来说:“现在就休息?是不是早了点?怎么不等地图成功拼出来后?” 那可是两千多片的地图碎片,祁阳一直在想当初把地图给分解成碎片的人是不是有什么大病。哪怕几十片、几百片他都能理解,但两千多片还是什么概念?是不是压根就没想过要将地图重新拼回来? 而且因为年代久远,很多碎片的边缘有腐坏的痕迹,并不一定能完全对得上,这就加大了拼图的难度。 因为他们还要做研究,所以谢恒安排了几个研究生助理去拼地图。 虽然只是拼图,但仍然有不少研究生抢着报名,即便不是真的能进入谢恒的团队,但能稍微参也很让人兴奋,况且那可是通往传说中的古桑国的地图,不仅能亲眼看到,还是从自己手中拼出来,对于本来没有机会参加这个项目的人来说那就是天大的诱惑,纯拼图也乐意。不过因为难度高进展确实不快,几天了也就只拼出来五分之一,剩下的还不知道要花费多久。 他们休息完了回来估计都还没弄完。 谢恒:“做什么都要劳逸结合,你们这段时间太累了,确实需要好好休息,我给你们放三天假,休息连带准备。等放假回来后要是拼图还没拼完,再一起帮着弄就是。我这两天也有很重要的事要忙。” 三人听谢恒这么说也就没有异议了,甚至商量着要不要一起去温泉山庄玩玩儿,他们之前推断出古桑国的位置可又是在沙漠附近,想到之前经历的沙漠的炎热、干燥和缺水,就觉得在去之前到温泉山庄去舒服一回很有必要。苏林可以叫上自己的好姐妹,免得她一个女孩子不方便。 安排好了研究室的事,谢恒就给胡邵阳打了电话。 从怀疑胡邵阳开始,这个电话就被谢恒留在了通讯录中。当时他就觉得自己大概终有一天会拨打这个号码。 电话那头胡邵阳在谢恒开口之前就先出声了:“谢恒?” 显然存了电话号码的不只谢恒。 “胡先生,明日中午,有没有时间见上一面?” 电话那边沉默片刻,随即响起胡邵阳带着笑意的声音:“不知道谢先生找我什么事?我最近生意比较忙。” 谢恒心道还好自己这边从来没有直接对上过胡邵阳,胡邵阳对他还不设防,这会还拿生意上的借口敷衍他。 谢恒:“胡先生知道我现在正在着手准备考古古桑国吗?” 胡邵阳一顿,“知道,谢先生年轻有为,在考古圈声名鹊起,就连我这个圈外人都耳闻谢先生大名。” 谢恒微微一怔,他本来说提古桑国只是为了约胡邵阳出来的借口,但看胡邵阳的反应好像对古桑国有些了解,或者至少知道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 想到古桑国可能有青铜片上那把古剑的线索,谢恒的眉心皱得更紧,但从言语中却丝毫听不出来异常。 谢恒:“我们这个项目需要的资金不少,我最近正在为项目找投资商,之前跟胡先生有过一面之缘,不知道胡先生有没有这么兴趣了解一下。” 胡邵阳轻笑:“谢先生是在跟我开玩笑吗?我可是知道谢先生您跟宣氏集团那位的关系,有他在,谢先生哪里还需要别人的投资?再说这样的大项目,政府拨下来的研究费用应该也不少吧?” 谢恒:“胡先生可能不太了解情况,我们的确得到了政府拨款,但款项比我们预计的要少太多,毕竟还没有真的找到古桑国,上头也是担心投入太多最后全打了水漂,这些年政府在考古项目上的拨款那是一年比一年谨慎,当然也怪不得征服,主要是这个行业里有太多磨洋工骗政府款项的人,坏了我们的形象信誉。而且宣氏集团虽然给了投资,但政府因为担心考古研究项目最终会成为商业牟利的手段,所以也限制了单家商业投资所占的比重,所以就算宣氏集团有钱,也愿意投资,但终究有所限制。我的考古计在设备上的花销是大头,一台三维山体扫描呈象仪就上千万,当然还有在发现古桑国之后,将文物妥善保存并运输的费用也会是个天文数字。我对这次考古的把握很大,胡先生投资我们的考古项目,后期在成果上报并展示的时候,胡氏企业的名字就能挂上去,一来能得到政府和业界肯定,二来对于塑造企业的名声提高声望会有很大帮助。” 谢恒的话一点点打消了胡邵阳的怀疑,而最后两句话成功踩在了胡邵阳眼下最关注的问题上。 胡氏企业因为他的一系列涸泽而渔的操作声名狼藉,影响了正常的盈利,他又在这个关头杀了不听他掌控的庞德厚,急需更多的资金来培养出另外一个“庞德厚”。 为了夺舍胡邵阳,他的魂魄暂时与胡邵阳的肉体绑定,没有办法像之前那样临时附身其他人轻而易举弄到大笔的钱,用术法手段蛊惑人心也容易留下漏洞,他现在被盯着,不好太明目张胆地操作。 但是如果跟谢恒合作就不一样了,掏出一笔钱投资,就能依靠政府支持的考古项目给公司洗白,到时候他就抓住这个机会狠狠地大赚一笔,等钱赚得差不多了,他也就基本可以解除与胡邵阳肉体的绑定寻找下一个目标,到时候被他焚林而猎的胡氏企业会如何他就不关心了,也跟他没什么关系。 另外还有一点很吸引他,那就是这个赚钱的机会是谢恒“送”到他手上的,若是未来谢恒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再想到他的成功里还有自己“贡献”的一份力,表情一定会很精彩。 虽说沈淮州已经开始怀疑他,但他这边也快成功了,只要沈淮州拿不到证据,谢恒暂时也就不会对他起疑心。 “既然谢先生这么有诚心,那我们就见面谈谈。明天中午十二点,就在郊外的罗曼玫瑰园见面,我请谢先生吃饭。” 罗曼玫瑰园是胡氏企业旗下的一处农家田园,平时当做农家院招待一些重要的生意伙伴,还有用里面种植的玫瑰提取玫瑰纯露做护肤品。 时间是谢恒定的,那地点由胡邵阳来定自然应该的。 “好,”谢恒应下来,“明天见。” 挂断电话,谢恒攥着手机,表情严肃,心里想着:晚上让宣景给他做西红柿鸡蛋面吧,想吃。 谢恒直接去宣氏集团找宣景,双手插兜像个小痞子一样晃晃悠悠进了宣景办公室后第一句话就是:“我跟人约架了,明天中午。” 宣景放下钢笔,“在哪?” “胡氏企业郊外的那个罗曼玫瑰庄园。” 宣景:“怎么说的?” 谢恒:“是男人就出来干一架,用拳头说话谁才是这个世界的王者!” 宣景无奈一笑,拉着谢恒手臂把人拽着坐到自己腿上,“怎么忽悠他的?” 谢恒眉眼一弯,将自己骗胡邵阳的过程描述了一遍。 宣景:“你现在还占着他不知道自己在你面前已经暴露的优势。” 谢恒:“而且他还不知道我的实力已经被无为强化过了。” 宣景:“所以明天你有多大把握?” 谢恒:“我会尽力控制不把他弄死,毕竟还有很多谜团需要他解开。” 宣景搂着谢恒的腰,闭着眼睛将脸埋进谢恒颈间,“我不能跟你去,是不是?” 谢恒:“叫好水中花的大闸蟹和大龙虾的外卖在家里等我就好,蘸料照旧让他们多弄点。” 宣景:“不如今晚就吃?” 谢恒摇头:“我今晚想你下面给我吃。” 说着谢恒还当着宣景的面舔了舔嘴唇。 宣景喉咙一干,声音更闷:“你故意的。” 谢恒眨着无辜的眼睛,“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 宣景轻叹,搂得更紧了:“会不会有危险?” 谢恒:“不会,无为帮我开了挂,要是还不行他就太丢脸了,要是我打不过胡邵阳他也得来收拾局面,反正最后有他兜底。” 作者闲话:【多谢雨非霏送礼物~~】 第六百二十八章 诓他! 宣景:“他就不能自己直接去解决?” 谢恒:“他说过他光是现身都有很大限制,估计就算真的能跟胡邵阳对上,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所以才要帮我开外挂。” 宣景皱眉,他对无为的话并不信任。 谢恒捧着宣景的脸亲了一下,“放心吧,我不会有事。” 他占着两个优势,又是了解胡邵阳的情况又是大幅提升了实力,如果连这样都不能干赢胡邵阳,那他就太弱鸡了。 第二天中午,谢恒打车过去。 司机师傅一听目的地是罗门玫瑰园,立即羡慕地说:“那可是有钱人才能去的地方,我还是第一次接到去那里的客人。” 谢恒想着司机师傅大概是觉得疑惑,怎么去罗曼玫瑰园的人还要打车。 谢恒:“有人请吃饭。” 司机师傅自以为了解,看来这位客人不是有钱人,他朋友才是,不然哪里能在这种地方请客吃饭?不过看这位客人穿着气质也不像一般人就是了,做出租司机这一行接触的人多了,也练出了点眼力劲儿,看得出这位客人透着一股搞学问的人才有的那种清高和斯文。 有钱的商人请搞学术的人吃饭,一瞬间司机就脑补了不少。 到了目的地,距离约见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 谢恒付了车钱后没立刻进去,先在周围逛了一圈。 资料上显示这片玫瑰庄园是胡邵阳已经过世的母亲买下来的,当初就是个已经过气的网红打卡点。 胡邵阳的母亲是农村出身,凭着自己的实力考入名牌大学,毕业后进入胡氏工作,又因为出色的工作能力得到了胡邵阳父亲和爷爷的赏识。 胡母的能力真的很强,比胡邵阳的父亲还强,强到让胡邵阳的爷爷可以放弃门第之见,放弃联姻能给胡家带来的利益,同意胡父娶了胡母。 胡家的生意在胡母的手上再一次得到了扩大,胡母甚至还将胡父调教得很好。 但也许是工作上和家庭上都操心太多,胡母才早早过世,以至于没能来得及将自己的儿子教导出众。 如果胡母还在,胡邵阳大概没那么容易被邪术师控制夺舍,即便被控制了,胡母大概率会及时发现,而不像胡父,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早就换了个“芯子”。 胡母选的这块地方确实不错,只是给到了合适的管理,不到半年时间就从一个过气的网红打卡点摇身一变成了著名的罗曼玫瑰园,让京市的不少追求罗曼蒂克享受又不差钱的年前人都喜欢往这里跑。 地处郊外的玫瑰庄园依山傍水,竹林环绕,竟是难得有些灵气。 现代世界的灵气稀薄,这里的灵气也不算多,但比起城市里面算浓的。 谢恒大概理解为什么胡邵阳会选择这个地方了,胡邵阳体内的邪术师应该也有灵力,而在灵气较浓的地方待着感觉也会更加舒服。 前前后后转了转,时间也差不多了,谢恒转回庄园门口,看到胡邵阳从里面走出来。 “谢先生踩点到啊!” 谢恒笑起来,门口就有监控,要是胡邵阳一直在里面应该就知道他十五分钟前就来了。 “我可没踩点,提前十五分钟就到了,只是以为胡总还没来,这里的景致又太好,就在外面随便逛了逛。” 胡邵阳的笑容看起来更真诚了些:“里面的景致更好,快请进。” 胡邵阳带着谢恒往里走,一进门正中间就是个缠绕着玫瑰花的喷泉雕像,甬道两边就可以直接看到大片的玫瑰田。 “饭菜已经在准备了,等吃完饭我再带着谢先生四处看看。” 谢恒扬唇笑着:“好。” 等待饭菜期间,有穿着玫瑰主题衣裳的年轻帅气的服务员端上了用玫瑰制成的开胃点心,精致漂亮,还有一壶闻着就香气清郁的玫瑰花茶。 谢恒想着如果不是自己今天要干掉这里的老板,他大概会让宣景过来一起好好享受享受。 “谢先生觉得怎么样?点心还合胃口?” 谢恒点头:“相当不错,如果没有放多余的东西在里面就更好了。” 胡邵阳笑容一僵,“谢先生什么意思?” 谢恒摊开手掌,一个芝麻粒大小的紫红色的小点点躺在他的掌心,仔细看就会发现那小点点还在小幅度地蠕动,竟然是活的! 胡邵阳脸上的笑彻底消失,阴沉的目光死死盯着谢恒。 谢恒将那“小芝麻点”放在桌上,用茶杯的底圈压上去,噗滋一声,“小芝麻粒儿”被压爆了,爆出紫红色的汁水。 “胡总,你喜欢请人吃蛊虫吗?这可不是个好爱好。毕竟正常情况下没人喜欢做牵线木偶。而且要是传出去让人知道玫瑰庄园的饭菜里面有蛊虫,想必这里的生意也就黄了吧?胡总现在的情况也不是很好,想来能拿出来给我团队的钱也不会很多,主要还是想利用这次机会挽回一下前段时间跌倒谷底的名声,你是不是想着投资个几万块也算投资,也能在成果展示的时候挂上胡氏企业的名头?” 胡邵阳的脸色更沉。 他之前的确是打着这个主意不错,想着反正是谢恒先找上他的,要是嫌弃他出钱少,他就把这件事捅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谢恒找人投资研究项目嫌钱少反悔,搞臭谢恒的名声,这样谢恒就拉不到别的投资了。却没想到早就被谢恒识破。 不过现在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谢恒怎么能发现他的蛊虫! 谢恒是厉害,但也只是跟这个世界的普通人比,怎么可能有手段发现蛊虫? 谢恒:“你也就是会这些阴沟老鼠似的手段,控制了文静和宣雅让你有成就感了是不是?还真以为凭着蛊虫就能无往不利?啊,你也不是只会这些,从前那些投资庞德厚电影的商人,你是怎么做到的?对于那些人蛊虫应该不大好用,也不好下手,是附身?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可以弄几个小鬼去吓唬那些人,然后装作捉鬼的天师收取报酬。” 胡邵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心中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怀疑我的人是你!你故意把沈淮州推出来当做烟雾弹迷惑我!” 谢恒笑而不语,一脸高深。 这一波纯属误打误撞了,他不过是懒得回学院去。免得一回去就被那帮长老们拖着不让走,所以有关胡邵阳的事之前都是沈淮州与学院那边对接,包括告诉学院胡邵阳的不对劲儿以及跟御清流交流。 沈淮州也是懒得解释太多,才从来没有提起过谢恒。 而且监视胡邵阳的也是沈淮州和元天运,胡邵阳即便发现了,也就只以为是自己在什么时候被沈淮州发现了破绽。 不过这会谢恒是不会对胡邵阳解释的。 谢恒突然问:“你知道无为么?” 胡邵阳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谁?” 谢恒皱眉。刚刚胡邵阳的表情不是装的,这个邪术师没有那么好的演技。 所以对方是真的不认识无为?可无为明明很…… 等等! 谢恒眯眼,无为又特么的诓他! 无为是真的有忌惮的人,但这人不是胡邵阳! 一瞬间,谢恒浑身的紧张感卸掉了大半。 别看他一直云淡风轻,在这里跟胡邵阳面对面还游刃有余的模样,但他心里也绷着一根弦儿!即便他现在有了灵力,实力强大,但他从来没有面对过胡邵阳这样的对手,心里不可能不忐忑,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平安回去。他不想让宣景太担心才做出胜券在握的模样,不想在胡邵阳面前露怯才撑着一番气势。 但是现在,想通自己是被无为骗了,胡邵阳或许是有点本事,但却并不是真正让无为忌惮的人,他心里面的那点忐忑就顿时消散了。 胡邵阳:“你有什么倚仗敢跟我摊牌?本来还想留你一段时间,也好,我今天就收拾了你!” 谢恒翘起二郎腿,“什么留我一段时间?不过是一直都没准备好罢了,你要那么多阴月阴日生的魂魄做什么?” 胡邵阳:“把你的命给我我就告诉你!” 嘭的一声,胡邵阳掀了桌子,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根鞭子,对着谢恒狠狠抽过去。 谢恒掏出一把短剑。 这短剑是宣景从宣老爷子的藏品中拿出来的,给谢恒防身用。 短剑上的血煞之气很重,必然是沾过了无数的鲜血和人命,一般人镇不住这东西的煞气。 宣景说这是宣老爷子最近才得到的,也幸好是给谢恒拿了出来,不然继续留在宣老爷子身边,对老爷子来说肯定是祸不是福。 一柄本身就带着浓重血煞之气的短剑,只被谢恒做了简单的术法加持,就成为了一件对于天师来说相当趁手的武器,不管杀人还是斩鬼都极好用。 谢恒和胡邵阳你来我往地过招,一开始谢恒还因为从来没有实战经验而稍微有些乱了脚步,有两次险些被胡邵阳的鞭子抽中。那是一条紫黑色的鞭子,泛着红光,想也知道被抽中肯定不是小伤那么简单。但还好他很快就适应了,并且找到了自己的节奏。 当谢恒逐步占据上风的时候,他甚至有种隐隐的熟悉感,好像在很久以前,他就曾这样跟人过招过。 但明明连当天师都是头一回,连他现在的能力都是被无为用特殊手段激发出来的,他什么时候跟人这样交手过? 作者闲话:【多谢kusano打赏和礼物~】 第六百二十九章 马前卒 哪怕谢恒分心想着,手上的攻势却丝毫没有耽误,从守方到攻方的转变不过十几分钟。 整个玫瑰庄园在他们的交手下毁了大半。 谢恒找到了胡邵阳的破绽,先是用短剑攻击声东击西,在胡邵阳防备的时候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镇魂钉掷向胡邵阳 前两天鬼市开,谢恒腾不出时间来,专门让沈淮州帮自己到鬼市买的大杀器!这镇魂钉是从困着千年僵尸的棺材上拔下来的,阴气和尸气充足到夏天放一根在屋子里四十度的天气都能当空调用。六根镇魂钉上还被谢恒引入了短刀上的煞气,结合注入的攻击性灵力,换做谢恒自己都扛不过三根! 六根镇魂钉封住胡邵阳的命脉! 胡邵阳惨叫一声,脸上出现了一道模糊的虚影,那是另外一张人脸,一张表情痛苦扭曲的人脸!如同一张半透明的面具,好像要从胡邵阳的脸上浮起! 那黑色半透明的虚影就是占据了胡邵阳身体的邪术师的魂魄。 谢恒用镇魂钉将那魂魄与胡邵阳的身体分开,但又不是完全剥离,接着亮出阴阳无极盘,对着胡邵阳照过去。 阴阳无极盘上中心射出来的金色光柱打在那虚影脸上,虚影发出更加痛苦的哀嚎声。 眼见的,虚影变得更加模糊透明,好像随时都会彻底消散一样。 察觉到那魂魄已经十分虚弱,谢恒手腕一翻甩开一个黑色的盒子,打在胡邵阳身上的镇魂钉就自动飞出来进入盒子中。 那虚弱的魂魄在镇魂钉被抽出去的那一刻就立即脱离了胡邵阳的身体想要逃跑。 谢恒拿出一条金色的锁链,像是斗牛士甩绳结一样甩出去。 锁链的前端缠住了魂魄的脖子,发出一阵好像触电的噼里啪啦的声音,魂魄连惨叫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有“呃……呃……”的声音,模糊的双手想要去抓锁链将锁链解开,但触碰到之后又是一阵刺啦刺啦的声响,好像刚刚放在高温烤盘上的肉片。 谢恒眼神一厉,抓到了! 他就是要活捉对方!无为不告诉他的事,他就自己打听!只要这魂魄落在他手上,他有的是办法能让对方吐出实情。 谢恒微微放松了锁链,是担心劲儿太大直接把对方勒到魂飞魄散了,结果刚刚得了一点松快的魂魄就立即招出一只厉鬼对付谢恒。只要谢恒被厉鬼缠住他就还有机会逃脱。 那厉鬼身上血气极重,一看就知道肯定伤了不少人命。而且看厉鬼眼中贪婪的光,这竟然还是个厉鬼中的色鬼,还是好男色,瞧他盯着谢恒双眼都是不加掩饰的色心就知道这色鬼在打什么主意。 谢恒拿着短剑剑鞘的左手直接一个大比兜招呼上去。剑鞘也在短剑的影响下有了煞气,虽然远远比不上短剑的杀伤力,但也能触碰到鬼。 那鬼的脸都被剑鞘打变形了,紧接着就被谢恒右手一刀干脆利落抹了脖子,魂飞魄散。 下一刻谢恒猛地转身盯上还没缓过劲儿来逃跑的魂魄,手中剑鞘直接冲着脸招呼过去:“瞅瞅你这怂样!” 魂魄被扇倒在地还满脸不可置信。 谢恒感慨在留着性命的前提下,这剑鞘竟然出乎意料得好用。 他再次收紧金色锁链,眼看着就要将那魂魄揪到眼前,对方手上却凭空多出一枚白色的玉佩,带着点血沁的颜色,正是被闫曼从地下古城中带出来又被调包的那枚,果然在对方手上! 那魂魄握着玉佩狠狠一捏。 谢恒心下直道糟糕,恐怕这玉佩是被制成了什么逃命的手段! 然而下一刻,那玉佩爆发出一阵刺眼的红光。 在红光照射之下,也就一两秒钟的功夫,魂魄就彻底消散了。 谢恒面沉如水,收回了掉在地上的金色锁链。 那枚玉佩也掉在地上摔成两半。 谢恒还记得那个魂魄消散前最后一刻脸上那震惊的模样。 看来对方一直以为那玉佩是最后的保命手段,却不知道真实的作用是彻底灭口。 就像庞德厚,以为那玉猪龙的吊坠就是辟邪的,没料到最后一刻却被害了性命。 这弃车保帅的做法真是如出一辙。 谢恒捡起玉佩仔细看,上面并没有术法符文篆刻的痕迹,所以实际上是这玉佩本身就是一件法器?又或者只是往里面注入了一定灵力。 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容得下灵力,这件玉佩本来就不是凡物。 之前谢恒还想过是不是胡邵阳只是需要一件品质上乘的古物,而被闫曼带出来的这件是他最好得到的,所以才选了这件,跟东西本身是什么关系不大。 但现在看来不是这样。 从底下古城中带出来的其他文物,凡是弄到研究室的谢恒都亲自看过了,没有一件特别的,可见这枚玉佩是个特殊的存在,也是唯一一件法器,所以成为了邪术师的目标。 看来邪术师背后的人从一开始就瞄准了那枚玉佩。 谢恒看着倒在地上的胡邵阳的尸体,发愁该怎么解决,总不能随便挖个坑埋了,但要是这么带回去的话他自己也说不清,正考虑着要不要给张海打个电话,那尸体就突然分解成了一堆“细沙”,下一瞬直接消散。 地上一点痕迹都没有,别说衣服裤子之类的,连根头发丝儿都没留下。 谢恒顿了一下,却也没有很意外。 从胡邵阳脸上浮现出来的半透明的人影看,那已经脱离了魂魄概念的范畴,所以严格来说,占据了胡邵阳身体的东西并不是魂魄那么简单。谢恒说不清楚那是一种怎样存在的形式,但肯定不是魂魄。 受其影响,胡邵阳的肉身也发生了变化,因为有对方占据着身体所以才没事,但是那类似魂魄的东西一旦消散,这具肉体凡胎的身体也就撑不住了。 如此倒是省了谢恒的麻烦。 只不过胡邵阳就倒霉了,被人占据了身体抹掉了魂魄,最后连一具全尸都没有留下。 谢恒四下检查,发现玫瑰园的所有监控摄像都关闭了,这肯定是胡邵阳下的命令,大概是想着自己要占便宜,那今天的谈话可能就不太顺利,不想留人把柄,所以才没有开监控,这更方便了谢恒。 今天玫瑰园只有一个厨师两个服务员在,这会都在后厨。 谢恒到后面消除了三人的记忆,又抹掉了自己的所有痕迹,之后才离开。 等被消除了记忆的厨师和服务员出来,只看到外面一片狼藉,半个人影都没看到。 谢恒没打车,少一个人知道他来过这里最好,至于那个之前在他送过来的出租车司机是没办法了,他是做不出来杀人灭口的事。 谢恒给沈淮州打了电话,说了自己见到胡邵阳之后发生的一切。 沈淮州沉默了好一会:“牛逼啊你!单刀赴会啊!谁给你的勇气?” 谢恒无奈:“别这么阴阳怪气地行不行?” 沈淮州:“你自己冒这么大的险还嫌我阴阳怪气?” 谢恒:“那我这不是没事嘛!我这是有把握才会这么做,你觉我是那种逞强的人吗?是那种为了大局牺牲自己的人吗?” 沈淮州认真回应:“那确实不像。” 谢恒:…… “不过胡邵阳并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在他的背后还有人。” 处理掉胡邵阳并没有让谢恒多高兴。 一直以来,谢恒都以为占据胡邵阳身体的邪术师就是最大的幕后黑手,只要将其铲除就没事了。 可等他铆足了劲终于要除掉对方的时候,才知道对方仅仅是个马前卒,真正的幕后之人他还没有揪出来。 沈淮州很能理解谢恒现在的心情,劝道:“你也别太丧气,不管怎么说,敌人能少一个是一个,就算只是个马前卒,应该也是个很有分量的马前卒,除掉胡邵阳就是斩断了背后的人的左膀右臂,那也不错。” 谢恒:“我觉得附身胡邵阳的不是一个简单的魂魄。” “不是魂魄是什么?” 谢恒把自己看到的那“魂魄”的样子详细描述了一番。 沈淮州静静听着,越听眉头皱得越深,“没错,听你形容,的确不像是普通魂魄。” 谢恒:“虽然是黑色半透明,但给我的感觉却更加凝实。而且人死后,魂魄滞留人世,仅仅是以魂魄的形态根本什么都做不了,只有成为鬼体才能有所行动,但我可以肯定那玩意儿绝对不是鬼。我现在还搞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沈淮州:“这还真触及到我的盲区,回头我去图书馆的禁书区找找,看看有没有相关记载。” “最好快点,”谢恒有些着急,“马前卒没了,也不知道后面那掌控棋盘的人会不会有什么激烈反应。” 沈淮州:“知道,不过少了个阻碍现在也可以更加光明正大地调查,那邪术师在占据胡邵阳身体期间应该做过不少事,如果他们还有别的计划也许可以从这里下手调查。” 谢恒点头,沉默了一会,问:“御清流呢?” 第六百三十章 成熟的秘书 沈淮州一愣,才猛然想起来这两天御清流都没跟他联系。 谢恒从沈淮州的沉默中听明白了。 “他没跟你联系是不是?” 沈淮州也反应了过来,脸色顷刻黑了下去:“我没想过他会有问题。” 是,有问题,如果没有问题,如果御清流真的一直在暗中监视胡邵阳,就不该不知道胡邵阳与谢恒约见的事,但是御清流没有告诉他,也没有联系他。 沈淮州:“你什么时候发现御清流有问题?” 谢恒无奈啧了一声:“我一开始不是怀疑,只是不够信任,但跟胡邵阳交手的时候他说起你,说到你对他的怀疑和监视,我就猜到应该有人泄密给胡邵阳,不然即使胡邵阳能发现自己被人监视,怎么就能想到是你?而且据我所知还有别人在盯着胡邵阳,以御清流的能力不可能没发现,除非是故意的。” 再说胡邵阳最近明显有些冒进,御清流也没把这些不对劲告诉沈淮州,明显是要帮胡邵阳隐瞒。 谢恒恼火的点在于他没有早一点发现御清流的异常,因为对方看起来中二的外表和举止,他确实放松了警惕,以至于尽管他内心并不信任御清流,可还是没在察觉到异常的第一时间怀疑。 御清流跟胡邵阳是已获得,所以他才会告诉长老院说胡邵阳没有问题。但又为了避免沈淮州继续盯人妨碍胡邵阳,所以御清流才自告奋勇说他可以接着跟着,有他在,沈淮州就不会再安排其他人,他能一方面得到沈淮州的信任,一方面能继续帮胡邵阳隐瞒。 现在谢恒怀疑,御清流就算不是真正让无为忌惮的幕后黑手,但跟幕后黑手的关系也一定比胡邵阳更近。 沈淮州都气得要爆粗口了:“被个非主流糊弄了!” 谢恒:……他猜测对方应该不是真正的非主流。 沈淮州:“我要回一趟天问。” 谢恒猜到沈淮州应该是要回去进一步调查御清流的信息,还要将这一切告知长老院,将御清流从天问除名。 想到这段时间御清流能自由出入天问,谢恒也有点后怕。 御清流没有在天问里面折腾,也不知道是出于谨慎还是觉得不值得没必要。 “等等。” 沈淮州:“还有什么事儿?” 谢恒:“安排个靠谱的人来接我,不方便打车。” 沈淮州立即明白了谢恒的顾虑,出于谨慎起见应该的,虽然玫瑰庄园那没留下什么线索,不过小心总没错。 “你怎么不让你家宣总来接你。” “他忙,”谢恒的声音柔和起来,“而且我要直接过去找他给他惊喜。” 沈淮州隔着电话翻白眼,“行,你在原地等着,我安排人去接你。” 谢恒等了一会,没想到最后来的是元天运。 谢恒:“沈淮州舍得让你大老远跑这一趟?” 元天运:“我主动要求的,沈哥那边忙,还要安排车接你更忙。” 谢恒觉得元天运这话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打个电话叫个司机能有多忙? “咳咳,谢了,沈淮州应该回天问了,你一会要不要去找他?” 元天运摇头:“我在学校里等他回来。” 两人没话说了,直到到了宣氏集团楼下也没再展开新的话题,不过两人都没觉得尴尬,不是非要社交的场合,再说他们也都不是那种多喜欢交际的人。 元天运送了谢恒之后就会一刻不停地开车走了。 大楼门口的警卫看见谢恒直接往里走就将人拦住了,“你什么人?这不能随便进。” 除非有特别吩咐,否则一般在门口不拦人。没有预约的在前台就会被挡下,要经过前台往后走就要门禁卡。 但大概是谢恒一身休闲装,又面嫩,看着就像个大一、大二的学生,衣服上又沾了些土,保安就觉得谢恒不像是会出入这种大厦的人,就把人给拦下了。 谢恒看了一眼,原来是新面孔,难怪会拦下他。 保安的态度也不算坏,看着谢恒也不像是那种混不吝的,就放缓了语气说:“这座大厦都是宣氏集团的,你别是走错了地方!要是找人的话就打个电话让人下来一趟,这真不能随便进。” 谢恒笑了笑,还没说话,另外一个上卫生间回来的保安就匆匆过来了,瞧见被拦在门口的谢恒脸都白了。 “谢先生对不起!这是新来的!今天第一天上岗,我还没跟他嘱咐不能拦您,您别生气!” 新人保安看呆了,这个年轻人什么来头?怎么能让他们队长这么卑躬屈膝的!一想到自己刚刚是将个大人物给拦在外面了,新人保安顿时手脚发凉! 他好不容易才应聘上宣氏集团的保安,这才上岗第一天就要因为拦了大人物被开了?老娘还有媳妇还说今天晚上等他回去后要给他好好庆祝来着!才上小学的女儿还想看他穿宣氏集团的保安服给她看!他可怎么跟他们交代! “谢、谢先生……”新保安记得队长刚刚对对方的称呼,几乎是带着哭腔跟谢恒道歉,“对不起……” 谢恒赶紧拦住不停道歉的保安,“没事没事,你这也是尽职尽责,应该的!我要是你老板我还得夸奖你!” 新保安没想到这个大人物脾气这么好,当下就感激得不行。 保安队长也很感激谢恒。 新保安他觉得挺不错的,人实诚,做事踏实,还会些拳脚功夫,要是真就这么开除也是很可惜,还好谢先生是大度的人,不计较。 谢恒往里走,两位前台美女笑着跟谢恒打招呼。谢恒把在路上买的点心奶茶之类的交给前台,让她们吃也分给在大堂执勤的保安。 谢恒自己坐上直通总裁办公室的电梯,给王秘发了消息问宣景忙不忙。他想给宣景惊喜,但也不能打扰宣景工作。 王秘书那边收到谢恒的消息很是激动。 今天一天总裁的心情都不好,谁都能感觉得出来,下午一点半开高层会议的时候,那些主管瞧出总裁心情不佳一个个都不敢说话了,精简地做完各自的报告之后就一个字都没有。哪怕是从宣景担任总裁之后就一直跟在他身边从未出过错的王秘都不敢说太多,更别说其他人。 幸好现在谢恒来了,王秘觉得不管总裁身上因为什么原因烧着的火,只要有谢先生这一捧水在就一定能扑灭,当然只要不是因为谢先生要甩了总裁,那就都不是事。 【不忙不忙,总裁一点都不忙,我这就出来接您。】 谢恒看着王秘回复的消息直皱眉,为什么他从这消息的字里行间感受到了一种急切?王秘那么稳重的人也会急切? 电梯门一开,谢恒就看到王秘书在门口站着。 王秘书也没想到谢恒已经上来了,他还想去下面接人来着。 “谢先生最近那么忙,都很久没这个时候来找过总裁了。”王秘书一边领路一边说。 虽然谢恒早就来过很多次,很清楚宣景的办公室怎么走,但每次过来,只要王秘书去接他,基本都会亲自送他到总裁办公室,真是相当严谨认真。 谢恒回以礼貌的微笑,为什么他又听出了一股埋怨的感觉,怪他来找宣景找得少了?他还不是怕影响他们工作! “这阵子是比较忙。” 王秘书点头,“听说了,谢先生在考古界的发现令人惊叹,现在应该是在准备前往古桑国吧?” 谢恒:“是,王秘书了解得很多。” 王秘书笑而不语,一个优秀的秘书长就是要了解清楚跟自己老板有关的一切。谢恒是老板最在乎的人,他要是还在乎自己的工作就不能不了解谢恒。而且王秘书有预感,这一次谢恒去找古桑国,他家老板十有八九还是要像上次沙漠寻找古城一样跟去,虽然相信老板在走之前一定会做好相关的安排,但他是个成熟的秘书,懂得自家老板的心思,所以一定会提前协助老板做好准备,让老板能走的心无旁骛、十分安详! 来到办公室门口,王秘书敲了两下门,喊了声“总裁”,听到里面传来低沉的一声“进来”才推开门。 王秘书对着谢恒做了个请的手势。 谢恒对王秘书笑了笑,王秘书欠了欠身就先离开了。 谢恒走进来,看着宣景从始至终头都没抬。 宣景的目光一直落在桌上的平板电脑上,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看起来他好像在很认真地看文件,但再仔细点看就会发现他的目光没有焦距,手上的电子书写笔也着实嘘嘘搭着。 谢恒没说话,就站在桌边看着,他倒想瞧瞧宣景什么时候才能注意到他。 过了有五分钟,宣景大概才意识到进来的“王秘书”一直没说话,于是皱着眉抬头看去。 这一看眼睛就愣住了,“你……” “总裁!”谢恒立马站得板正,脸上带着出入社会的新人有的忐忑和紧张,“我是今天入职的助理小谢,总裁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宣景的眼中一下子就有了笑意,平安回来了,真好。角色扮演什么的,谢恒喜欢,他就陪他玩儿。 作者闲话:【今天一更哦】 第六百三十一章 入戏很深 “小谢是吧?”宣景对谢恒招手,“你过来!” 谢恒走过去。 宣景一把抓住谢恒的手。 谢恒小幅度地挣扎起来:“总裁你别这样!我、我有男朋友!” 宣景:……所以现在的情景是……职场性骚扰? 一时间宣景有点拿不准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在谢恒“害怕(害羞?)”的目光下,宣景再次抓紧了谢恒的手,想着之前偶尔跟谢恒一起瞟到的无脑恋爱剧,有点生硬地说:“我不管你之前是谁的人,从今往后,你只能是我的人。” 谢恒咬牙:“对不起!我的心始终是我男朋友的!但我知道我违拗不过你,否则以你在商界的地位你会让我男朋友再也找不到工作,所以我可以把我的身体给你,但你永远也得不到我的心!” 如果谢恒边说边脱衣服的动作没那么干净利索的话,他刚刚的说的话还挺像那么回事。 宣景搂着谢恒亲了亲,同时把谢恒脱下来的衣服一件件穿上。 谢恒不满意:“宣总就这么贪心?得不到我的心就连我的身体都不想要了?咱们就不能将就一下吗?” 宣景快要控制不住自己抽搐的嘴角了:“天气渐凉,我去把空调升温。” 十一月的京市确实已经冷了,宣氏集团大楼开了中央空调,室温大概在二十五六度,不过宣景还是担心谢恒着凉,想着就算要在办公室做点什么,也要先把他办公室的独立空调打开,等温度再上来一些。 谢恒满脸都写着不高兴,入戏很深的样子。 宣景看着看着就笑了,没什么比谢恒平安回来更让他高兴,他伸手在谢恒脑袋上的撸了一把,说:“既然已经有了要把身体交给我的觉悟,那什么时候开始不是我说了算?” 谢恒拍掉宣景的手,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转身跑了出去。 王秘书刚好到门口准备敲门,他泡了茶过来,还有一些点心。 瞧见谢恒那样跑出去,王秘书难得不解地看着宣景:“总裁,谢先生怎么了?” “没什么。”宣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笑着说,“大概是因为我不顾意愿撸了他吧!” 王秘书:??!!!这是我能听的吗?这是我能听的吗?这是我能听的吗? 此刻王秘书的脑子里就被这句话占据了,还是3D环绕立体影音。 等单句循环结束之后,作为一个称职的优秀的秘书,王秘书想的是,强撸虽然不是强那啥,二者在程度上有着很大区别,但应该也是违法的吧? 不不不,没关系,谢先生和总裁毕竟是情侣关系,虽然他没想到那两人到现在为止竟然还只是纯纯的互撸的关系,不过有这一层关系在,想来谢先生也不会真的太生气。 只是总裁也确实有点过分了,就算他心情不好,也不能强撸谢先生啊!真要弄出阴影来以后还不是总才买单! 接收到王秘书异样的眼神,宣景面不改色,“我撸了他的头发。” 王秘书长长出了口气,总裁在他心中那岌岌可危的形象得到了挽救。 就在宣景打算出去找谢恒的时候,谢恒又在门口冒头了,一手扒着门框,只露出来一个脑袋,对着宣景说:“你什么时候想得到我的肉体,跟我说一声就成,我先回去了。” 宣景:…… 轰隆一声! 是王秘书心中宣总那巨人雕像轰然倒塌的声音。 逗完了宣景,谢恒的心情好多了,现在确实还在宣景上班的时间,他也不好一直打扰,就先回去了,给宣景发了短信,说在家里等他。 宣景老早让王秘书在水中花那边订了餐,差不多五点多,处理完了所有要紧的事,宣景就直接开车回家,刚好到门口的时候水中花的餐也送来了,一大保温箱,用精美的食盒装着,都是谢恒喜欢的。 将饭菜摆盘,宣景一边帮谢恒处理龙虾一边问:“事情都解决了?” 谢恒:“不算都解决。” 将情况跟宣景说了一遍,说完谢恒还有点泄气。把附身胡邵阳的人当做真正的敌人那么久,到最后才知道那也就是对方手中的一个可能有点分量的兵卒。 宣景安慰谢恒:“不管怎么说,能把那控制胡邵阳的邪术师除了也是好事。隐藏在背后的人让别人替自己做事,也可能是跟无为一样,受到一些限制,没有胡邵阳,他能做的恶事肯定就会少很多。” “说得对,这也算是往好处想的结果吧!不过我现在很好奇,御清流到底是幕后主使,还是跟控制胡邵阳的邪术师一样,只是马前卒。” 如果是马前卒的话,那幕后之人的实力就着实强大,一个不知道什么状态的邪术师,还有一个实力强悍的天师,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手下潜伏。 那些阴月阴日生的魂魄还是没找到,现在唯一能看出来的就是这些魂魄没用在控制胡邵阳的邪术师身上,那就应该在幕后之人的手上。 “好在经过这次的事长老院那边终于引起了警惕,都让敌人潜入到内部了还大言不惭地说着什么事都没有,估计也就是那幕后之人看不上在天问捣乱觉得费精神,不然天问学院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还不好说!” 谢恒说的没错,这一次长老院的长老们确实自觉丢脸得很。 之前沈淮州找他们说这件事的时候,一个个还都不以为然,觉得沈淮州小题大做危言耸听,可谁能想到敌方居然已经悄无声息打入他们内部了,他们还为吸纳了人才而高兴来着。这脸打得着实响亮! 也幸亏御清流加入天问的时间不长就暴露了,没接触到核心内容,也没来得及对天问做下不利的事,不然他们那一张张老脸可真要丢尽了。 不过御清流的事到底还是已经在天问传开了,当初那些极力反驳沈淮州和萧亦荣的长老实实在在地丢了面子,连带着整个长老院都名声大跌, 萧亦荣贼得很,利用长老院声望受损的由头,与平日就比较交好的几位长老一起,联名罢免了几个跟他不对付的长老,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排除异己,还顺理成章地安排了他早些年培养起来的几个人顶替了被罢免的几个长老的位置。 至此,萧亦荣在长老院的声望地位都如日中天,成了整个长老院最具有话事权的人。 谢恒有理由怀疑萧亦荣的野心不是一天两天了,单看他私下培养出来的那些顶替原来长老的人,那都不是一两年的功夫能成的。 萧亦荣有野心,也够隐忍,人都培养出来了,愣是一直没动手,直到遇上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谢恒相信,就算没有这次的事,萧亦荣也会自己给自己谋算出个机会。 宣景:“事情告一段落,你也可以休息一段时间。” 谢恒张嘴咬掉宣景剥好多一半的沾了蘸料的龙虾钳子,“休息不了多长时间,从地下城中找出来的陶罐里面找到了前往古桑国的地图碎片,研究室那边正在加班加点地拼着,大概最多三五日就能拼出完整的地图,到时候就要出发古桑国了。” 神秘的幕后人让谢恒更加迫切地想要知道那把古剑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谢恒心中有些猜想,比如自己的某一世可能是一位修真大能,那古剑就是他的佩剑。而幕后黑手很可能是他的劲敌。自己是仙门楷模,对方就是魔族、鬼族之类的,反正不正派。 他们素来敌对,然后在一场大战中两败俱伤,他转世投胎,对方也虚弱地不行。 但就算这样,还是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比如为何沈淮州对那把剑也有特别的感触,总不会在修真那一世沈淮州就是打铁铸剑的吧?而在这其中无为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最重要的还是无为说宣景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深陷其中,到底是什么意思? 谜团一个扣着一个,谢恒想要解开谜团,也想要保护自己在乎的人不要受到伤害,他想要自己的爱人和朋友都平平安安。 这是很小的愿望,而在他实现愿望的路上出现的任何绊脚石,他都会一脚踢开!踢不开的,那就只能凿了! 宣景:“那我跟你一起去。” 谢恒:“集团里那么多事,又让宣老爷子管事?” 宣景点头:“我会安排好,你放心。” 谢恒:“上次从地下古城回来你就忙成了陀螺,连轴转个不停,这次去古桑国时间只会更长,你回来之后不是要忙得不行?” 宣景:“工作永远都忙不完,真要有一天忙完了就说明集团要倒闭了,事情都是轻重缓急之分罢了。就算回来后事情难免积压,我也会量力而行。” 谢恒扣着宣景地过来螃蟹肉的手咬了一口,“量力而行?我还不知道你!就算忙到十一二点你也一定会说不累,量力而行嘛,还有力就行!” 小小埋怨了一番,谢恒又说:“我知道你是担心我的安全,但我现在有灵力在身,之前的那些危险对我来说都不算什么了,轻轻松松就能过去,稍微麻烦点就是得小心避着不然杜琳他们发现。” 第六百三十二章 挺狗的 宣景想了想确实是,谢恒都能干掉那个占据胡邵阳身体的邪术师了,自保当不成问题。 谢恒见宣景有被自己说动的苗头,再接再厉:“我一定注意安全,尽量快去快回。沙漠里不方便通信,不过我这里有一对入梦符,咱们一个人一个,可以在睡觉的时候梦中见面。” 说着谢恒从口袋中逃出来一个小盒子,在宣景面前打开。 盒子里放着两根红绳编织的手绳,每根手绳上都挂着一个指甲片大小的半圆形玉片,玉片上刻着繁复的图案。 两个玉片合在一起就是一个完整的圆,上面的符文也刚好能对得上。 “我用上乘的羊脂玉做成的入梦符,更容易保存,带在手腕上就行。” 宣景摩挲着手上精致的玉片:“戴着这个,是不是每天晚上都能入梦见面?” 谢恒:“大部分时候都能。以前的入梦符都是用符纸,我还是第一次用玉石做符,也不知道效果会怎么样。” 按理说玉片的效果应该会比符纸更好,不过入梦符不同一般的符篆,它本身就具有很多的不确定性,而且主要是因为跟梦境有关,人各不同,梦境的构成不同,心理和精神的强弱也会对梦境有所影响,从而影响到入梦。 谢恒从来没用过入梦符,也很好奇自己和宣景在一起的梦境会是什么样的。 宣景想着这样也行,能经常入梦见到谢恒,那谢恒的状态他也能知道,一旦发现稍有不对的苗头他立即就赶过去。 “需要什么物资我都帮你准备好。” 谢恒:“大部分物资上头拨放的研究基金足够,不过我确实想要更好的探测仪器。” “需要什么列出来,让王秘去准备。” 谢恒点头:“明天我跟王秘说。” 接下来两天,谢恒都没去实验室,说让杜琳他们休息,他自己也放松两天。 白日里在家看看书,研究研究灵力,自己摸索修炼方法,到吃饭的时间就去公司找宣景,一起吃饭之后就在宣景办公室睡个午觉,一点多钟醒过来后宣景要开始工作,就派司机送谢恒回去。谢恒也不拒绝,他不喜欢打车的一个原因就是不想遇上太热情健谈的司机,一路上不停地说,出于礼貌谢恒也不好一直不搭理人。 回家之后谢恒就继续一个人在房间里修炼,直到宣景回来。 之前谢恒还以为等那邪术师被除掉之后,无为应该会来见他,但实际上并没有。 不过谢恒也能想明白,无为诓了他,也料到他在跟邪术师交手的时候肯定会发现端倪,现在哪还敢出现在自己面前? 狗东西!还会撒谎骗人了! 谢恒实在很怀疑无为是不是把他当打手在用。 下午两点,谢恒刚被司机送回家,手机就响起来,一看来电显示是张海。 电话刚一接通谢恒就“呦”了一声,“什么事劳驾张队找我?” 另一头的张海直接愣住了,又看了眼手机,没错,是谢恒的电话,这流里流气的语气他差点以为自己打到了某个被金钱收买的流氓线人那。 谢恒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于“轻快”了。 虽然邪术师只是个马前卒,但到底除了个一直以来的对手,而且这两日的生活着实轻松,谢恒一下子就有点飘了。 “咳咳,张队有事。” 张海缓过来,这个语气才是他认识的谢恒。 “啊!胡邵阳和庞德厚的事都告一段落,如果不是有你帮忙,案子肯定没这么快了结,我说什么也得请你吃个饭表达一下感谢。” 谢恒微笑:“这不是身为良好市民、热心群众应该做的嘛!张队不要太客气!” 张海:“不是客气,应该的,谢先生有什么偏好的口味?” 谢恒挑眉,他本来以为张队只是打电话过来客套客套,但现在看来对方是真打算请吃饭啊! 他相信警民合作这种事张海肯定没少经历,总不会每次都轻热心群众吃饭,即便是这次的案子很大,张海确实想要感谢他,那也有的是方法,比如一面锦旗和五百块钱奖金什么的,请吃饭这么麻烦的事着实没有必要。 还是说张海有什么别的打算? 谢恒想了想说:“我口味大众化,吃东西不挑,就水中花的帝王蟹和霸王龙虾就行。” 张海:“……好,那我晚些时候在水中花定位置,” 谢恒现在肯定张海这货绝对有求于他。 果然,刚说完定位置,张海话锋一转,说:“你要不联系一下尹星河,反正都是吃饭,多点人还热闹些。” 谢恒:“干嘛让我联系?你跟尹律师不比我更熟?” 张海战术性咳嗽了两声,“啊,主要是上次从尹星河家出来之后他就一直不理我,电话不接消息不回,还跟我生气呢!我现在说话不好使。” 谢恒:“我看你请我吃饭是假,想借机跟尹律师和好是真吧!” “看破不说破!” 谢恒哼笑一声:“可我跟尹律师真算不上熟悉,也没接触过几次,你要是想找人帮你约尹律师也该找尹律师的朋友!” 张海:“我就是他唯一的朋友!他那性子根本不是会交朋友的人,要不是在我们家住过几年,连我这个唯一的朋友都没有。以前他身边只有同学,现在只有同事。而且不管是同学还是同事都知道他那冷冰冰又讨厌别人多管闲事的性子,就算我找了肯定也不会帮我。” 谢恒:“你知道他讨厌别人多管闲事还让我把他约出来?” “昂!”张海还挺直白,“你们不是同事,不用担心得罪他以后不好相处,而且你们也不是朋友,不用担心他会跟你绝交。” 谢恒:……之前怎么没看出来这位张队挺狗的? 看在张海也确实帮了他一些忙的份上,谢恒考虑了一番后说道:“我试着约约,要是约不出来你欠我这顿就折现!” 张海:“……行!” 谢恒挂了张海的电话就给尹星河打。 电话接通后谢恒也没瞒着,直说张海请他吃饭但真实目的就是想借他的手约尹星河出来。 尹星河听得愣愣的,没想到谢恒会这么坦白。 谢恒好一会没听到尹星河回答,还以为尹星河不愿意,又说:“你要是不去的话我就让张海把请我的饭钱折现了。” 尹星河反应过来,“没有,我就是没想到谢先生会这么直接地告诉我。” 要是谢恒什么都不讲只跟他说吃个饭,他一定会答应的,到时候见到张海肯定也不好甩脸子就走。 谢恒:“为什么不直接?张海说我跟尹秘书还算不上朋友,可我跟他也算不上啊,就是警民合作了两次而已,谁比谁关系近!真要细算,我男人是你上司,之前项欣欣的事你还给打了折,那肯定咱们关系近点!” 尹星河笑了:“谢先生真的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谢恒:“这话倒也没说错,我不仅有帅气的外表还有有趣的灵魂,不然你以为你老板为什么喜欢我,那还不是因为我万中无一的优秀?” 尹星河:“……谢先生说得对,吃饭是今天晚上?” 谢恒:“具体时间还没定,我这两天都有时间,张海才结了案子应该也很方便,最忙的就是你,你看什么时间就什么时间。” 尹星河难得笑起来,“那就今晚吧。” 谢恒想着虽然水中花一般要提前预约,不过宣景说过张海的背景不一般,应该能订到包间,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谢恒还是没直接说约水中花见面,就跟尹星河暂时确定今天晚上,等跟张海那边确定了地点之后再告诉尹星河。 等挂了尹星河电话再打给张海的时候,谢恒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做起了两人的传声筒…… 张海知道尹星河同意一起吃饭后高兴地吆喝了一声,让谢恒听出一种美猴王刚刚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兴奋感。 谢恒觉得趁着张海这么高兴,他刚好可以提出一个小要求:“张队能不能把你们后面查到的一些关于胡邵阳的违法犯罪的资料都给我看看?” 张海的路子广有手段,后面他全力调查胡邵阳的确查出不少东西,谢恒想看资料无非是想着能不能从这些资料中找到有关胡邵阳幕后人的蛛丝马迹。 张海痛快答应:“没问题,正好我现在正在整理这些资料,本来也要做档案封存,等我整理好之后发给你一份。” 谢恒:“大概什么时候整理好?” 张海:“一个多小时吧,反正肯定不会耽误晚上吃饭,一会我就先给水中花打电话订包间。” 谢恒:“那我方不方便过去直接看?” 张海想着也行,反正胡邵阳的案子多亏了谢恒帮忙,虽然最后胡邵阳失踪了,但犯罪证据都已经搜齐,即使这些证据中没有跟庞德厚勾结的,但也足够他判上至少二十年,从结果来说也不差太多,再者庞德厚已经死了,很多线索也都断了。后面就是发通缉令,到时候就是追踪组的事情,他负责的是刑侦调查,就不用他操心了。 第六百三十三章 享福 二十分钟后,谢恒到了警察局。 张海亲自到门口接人。 门口的警卫瞧见张海神采飞扬的,心想是听说最近又破了大案,但以前他们破的案子也不少,大案要案也有,可没见张队这么高兴过。一转眼就看到张海接了个年轻人进来,嘿,还是个挺俊俏的后生。 即将退休的老警卫摸了摸下巴,眼底闪过一抹了然,现在的年轻人啊! 警局不是能闲逛的地方,张海直接带着谢恒到自己的办公室。 路过扫黄组,靠近门口的一个办公位的电脑上正放着“动作片”,谢恒扫了一眼就呆住了。 好家伙!一群人的电影,每个人都有姓名! 张海也看到了,敲了敲门提醒那位警员不要正对着门口看,来来往往的影响不好。 那警员赶紧调转了笔记本电脑的方向,对着张海嘿嘿笑了两声。 谢恒奇怪地问:“**也归扫黄组管?不是有网警吗?” “情况不一样,”张海解释,“扫黄组不是要封**,而是对**的用户进行监控,现在扫黄跟过去不一样了,可不是随机去检查突击那些酒店、旅馆、按摩店什么的,效率太低还浪费人力,如今大数据时代,很多事情利用网络都会容易很多。扫黄组会重点监控那些经常浏览**的用户,然后对他们的手机进行一定程度的监控,如果发现这些手机用户在一些特殊的时间段发生特定金额的交易,次数频繁或者比较规律,那么通过手机信号锁定金钱交易地点,基本一抓一个准,省时省力还有效果。” 谢恒点头:“厉害!幸好我只是偶尔看看小黄文,没在特殊时间段有过金钱交易。” 张海沉默地看向谢恒。 谢恒哈哈一笑:“开玩笑的,不过有些时候有些人会看那些东西可能就是纯纯为了长点见识或者学习学习,爱人之间的情事也可以多些新花样,没太多时间研究可不就得在网上学习学习现成的了。” 张海:“说得这么认真,好像说你自己似的。” 谢恒:“我也需要取经学习啊!我跟宣景也是讲情趣的!” 张海想到每次见到宣景那冷淡稳重的模样,实在想象不到这是个在情事上会很需要“花样”的男人,而且还让自己的另外一半频繁找花样,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张海觉得谢恒之前先是帮忙破案,现在又帮他约到了尹星河,他就请人家吃个饭还是有目的的,实在不够真诚吗,于是说:“要不一会我从扫黄组给你弄点资源?” 谢恒挑起一边眉毛:“啥资源?” “还能啥资源?”张海下巴一抬,“片儿啊!海量片库,应有尽有,还不用担心是从乱七八糟网站上下载的带病毒。你要啥类型的?欧美的还是亚洲的?双人的还是多人的?带情景的还是不带情景的?带赛马赛克还是不带马赛克的?” 谢恒嘴角抽了两下:“张队客气了,我还是看文字版的吧!” 文字的哪有画面的直接啊! 不过张海想了想就了然了,就宣景那种人肯定霸道又占有欲强,不乐意自己的人看别的男人的身体! “那也行,我回头让他们发我一份,再转给你。你要什么类型的,有什么要求跟我说说,这样给你找也能有针对性点。现在的小黄文儿花样也可多了我跟你说……” “不用了!”谢恒赶紧打断张海的话,他已经注意到有几个路过的警员用很奇怪的眼神看他了,“我自己找就行,不麻烦你了。” 张海还十分豪爽地一挥手:“这算什么麻烦!你帮了我那么多,这点小事就当我报答你的!回头我还能给你介绍几个靠谱的网站!其实现在很多网站的漫画画得也不错,虽然夸张了点,但喜欢看的人还真不少!” 就这样,张海大咧咧跟谢恒讨论着**,一直讨论到办公室,最后还真让人给谢恒发了几部资源。 谢恒无奈接受,就为了能堵住张海的嘴。 等十五分钟后在张海办公室看完了有关胡邵阳的资料,没什么收获,谢恒觉得今天这一趟他不该过来的。 晚上四人在水中花门见。 对,四个人,张海觉得自己对谢恒的感激表达得还很不够,于是就让谢恒邀请宣景也一起去吃饭。 席间张海有事没事就对宣景挤眉弄眼,让宣景很是疑惑。 终于在有一次张海对宣景眨眼的时候,宣景放下筷子:“张队有什么话不能直说,这样可能对眼睛不好。” 张海露出迷之微笑:“宣总很快就要享福了!” 宣景眉心微蹙:“什么意思?” 张海:“那你得问问谢先生了,提前说不用谢啊!” 宣景转头看向谢恒:“怎么回事?” 谢恒面不改色:“跟张队要了点教程。” 张海立即连连点头,“对对对,教程!你们回去可以共同探讨研究,也别就让谢先生一个人看,两人共同摸索效果肯定更好!” 谢恒努力镇定,耳朵却悄悄红了。 受不了张海时不时地打趣,谢恒还没吃饱就拉着宣景提前离开。 谢恒有充足的理由怀疑张海就是故意的,就是想跟尹星河单独在一起,所以才故意糗自己就为了让他们能早点离开! 他是不介意在这点小事上成全张海,只不过张海说请他吃饭,他这没吃什么就走了实在很亏,于是他让前台另外打包了三菜一汤带回去,十分自然地说算在张海那一桌账上。 回去路上谢恒向宣景坦白“教程”的事。 宣景挑眉:“看来是我做得还不够。那咱们就回去好好研究研究,身体力行地研究。” 看着宣景的表情,谢恒觉得自己搬起来一块好大的石头,不仅砸了脚还闪了腰。 另外一头。 从谢恒和宣景走了之后,张海就更加殷勤地给尹星河夹菜。 “上次是我不对,你老板和谢恒他们那个时候去找你,还带着个小姑娘,肯定是有正事,我不该胡搅蛮缠非要留下来。其实那天我就是生气,你从来没有因为别人拒绝过我,我就是觉得你不如之前重视我了。我走之后就后悔了,但是又拉不下脸来跟你道歉。可这些日子你也不理我,我打电话发消息你都不理,我就觉得脸面跟你比算得了什么?所以才忽悠着谢恒把你叫出来。谢恒应该跟你说了是我要请吃饭吧?你既然来了是不是就表示原谅我了?” 尹星河无奈地看着张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了?” 张海:“哪有什么会不会说话?全看是不是真上心!真上心了,再不会表达的人也能说两句真心话!” 尹星河低头不语,态度明显有所软化, 张海赶紧蹬鼻子上脸:“我以后不提让你回我家的事了,你也不许再这么长时间不理我。” 这么年轻就能当上刑警队长,张海是个绝对的聪明人,哪怕在有些事情上看不清,但大多数时候智商在线逻辑清晰。 尹星河高二的时候离开他家,任凭他怎么问都不肯说原因,就是执拗地走了。 这么多年,他们的关系虽然大多时候在外人眼中十分恶劣,但他很清楚,恶劣只是表象,尹星河真正对他怎么样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没人比尹星河对他更好。 既然不是他们两个的问题,那就是他家里的问题,张海猜测肯定是他爸妈跟尹星河之间发生了什么不快的事,还很严重,才会让尹星河高二离开,至今这么多年一次都没有回去过。 不是他偏向尹星河,从前在他家,尹星河乖巧懂事,比他这个亲儿子都让他爸妈省心多了。他父亲强势,母亲挑剔,但尹星河优秀到方方面面都让他们满意到无话可说。 而且尹星河对他父母一向关心孝顺,陪母亲逛街,跟父亲下棋,就连邻居都对尹星河赞不绝口,知道尹星河的情况后甚至还想将尹星河接到家里住上一段时间。张海还记得从前的自己总有危机感,就怕有谁把尹星河从用他们家抢走了,幼稚地逼着尹星河跟他勾小手指,保证绝对不去别人家。 而且现在虽然尹星河不再回他家,但逢年过节的时候还是会备上礼物送给他爸妈,不是随随便便买的,都是适合他爸妈的东西,一看就是精心挑选。 所以尹星河要真跟他爸妈闹了矛盾,那问题就是出在他爸妈身上。 尹星河看着张海,轻叹一声,这就是为什么他每次跟张海生气都不能生太久的原因——这货他长了一张嘴。 只可惜,张海的情商忽高忽低,在他这的时候尤其不稳定。 “我不理你,你也可以不理我。” “那怎么行!”张海眉头皱得更深,“你性子冷淡,真正算得上朋友的就我一个,要是我不理你那你不就真成了孤家寡人了?多可怜!我是那种会让自己兄弟成为孤家寡人的人吗?” 尹星河面无表情地看着张海:“那你怎么不给我介绍对象?” 第六百三十四章 项目被抢 张海:“你这么优秀,喜欢你的人一定很多,但就你那挑剔的性子,二次元里都不一定找得到合你心意的。再说以前我问你叫女朋友的意见,你就冷着脸说好兄弟不该过问找女朋友的事,那我还能给你介绍?不是怕你反感么!” 尹星河冷笑:“那真是多谢你这么为我着想。” 张海敏感地察觉到尹星河的情绪不佳,这句感觉绝对不是真心,他要是这时候顺坡下驴来一句“不客气”,那今天这顿饭肯定就白吃了。 “星星~”张海无比矫揉造作地挪到尹星河身边,这副小媳妇一般的模样要是让他的几个下属看到绝对大跌眼镜还得恨不得自戳双目,“你的心思比我细腻,有时候我可能会误会你的意思,会错意做错事,但你要知道我的出发点肯定不是想让你生气,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我惹你不高兴了那一定不是我的本意。你有什么想法你跟我说,我不是不愿意猜,就是担心没猜准让你更生气。” 尹星河看着张海明亮坦荡的眼眸,轻轻叹气:“我知道了。” 张海高兴地笑起来:“那就是不生我气了?” 尹星河点头。 张海嘿嘿乐着把剥了多了一半壳子的蟹腿肉塞进嘴里。 尹星河:“那不是给我剥的?” 张海:“你不是不生气了吗?我又没比你多出一双手,自己剥自己的!” 尹星河:…… 几天后,前往古桑国的地图终于拼好,谢恒他们也准备动身前往。 可就在他们准备出发的前一天,塔塔姆沙漠发生了地陷,震动之大,甚至让距离最近的城镇都感觉到了明显的地动。 一开始距离最近的木格镇还以为发生了地震,强烈的震感断断续续持续了半个多小时,不少房屋道路都被损毁,造成了不小的人员伤亡。 但木格镇不处在地震带上,而且这附近从来也没有发生过地震,当地政府觉得情况不对,就派人展开调查,最后发现是不远处的塔塔姆沙漠发生了地陷。 不过半个小时,这一场剧烈的地质运动就造就了一条深深的峡谷,峡谷直通一块巨大的沙漠绿洲。 最令人震惊的是,绿洲从中劈开,里面竟然有一座巍峨的古城!这个古城的规模甚至比之前发现的那个地下城还要大上十数倍,哪怕是航拍在一个地方都难以看清全貌,完整的古城竟然要借助卫星成像才能看全。 塔塔姆沙漠就是谢恒他们一行人的目的地,根据地图上的路线显示,真正的古桑国遗址就在塔塔姆沙漠。 谢恒还在看这条突然爆出来的新闻,没一会就接到了陶老的电话, “小谢啊,新闻看到了吧!” 谢恒“嗯”了一声:“是古桑国?” “应该错不了!”陶老的声音十分激动,“除了古桑国,那一块没有其他古国的遗址!古桑国!它真的存在!我的研究方向没有错!它真的存在!” 谢恒笑了笑:“那要恭喜老师了!” 陶老是历史圈子里主张古桑国存在的代表人物,现在古桑国现世,陶老在考古圈子里那本就无法撼动的地位变得更加稳固! 也难怪陶老激动地说话都喘。 “就是可惜了你,你们忙乎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了前往古桑国的地图,结果这古桑国却自己冒出来了!” 谢恒又笑了一声,“这有什么可惜的!真要去塔塔姆沙漠寻找古桑国必然辛苦,说不定还会跟上一次一样九死一生甚至更加危险。再说那古桑国隐藏在绿洲中,我们想破脑袋都想不到,真要过去寻找还不一定能不能找到。现在它自己冒出来倒省了我们的事。” 陶老声音慈爱,“你啊,一向都这么乐观!你这样的心态好,在咱们这一行,多少人用尽一生时间的研究最后毫无结果,承受不了而变得疯疯癫癫的大有人在,你心态好,有运气也有本事,跟被上天眷顾的一样。” 谢恒想着陶老居然也说这种被上天眷顾的话,看来是真的很高兴。 第二天,谢恒一来到学校就被校长找去了办公室。 谢恒本以为校长是要恭喜他,可谈话到了一半,好话都说完了,谢恒也终于听出来,校长是要告诉她古桑国的项目不能交给他们小组了。 倒也不是学校想给别的小组,而是上头来了电话,说这个项目已经交给别人了。 陶老一直在研究古桑国,然后把这个项目交给了谢恒。谢恒又亲自带领小组找到了能证明古桑国存在的巴林丹顿地下城。按照考古界不成文的规矩,即使还没找到真正的古桑国遗址,这个项目也基本上就是谢恒的了,如果有人想插一脚也不是不行,但要跟谢恒通个气儿。 可现在的情况是谢恒还什么都不知道,项目就直接被别人接走了。合理,但不合情。 不过明显接手古桑国项目的人很有背景,现在谢恒也就是得到个通知而已。 校长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别追求了,古桑国的项目现在就是高纯度镀金项目,谢恒趟开了道路给古桑国打响了名号。要是古桑国没出来,被谢恒找到了那就算了,别人谁也抢不走,单现在古桑国自己冒出来了,这就给了别人招呼都不打就插手的机会。上头会给谢恒一定补偿,也包括谢恒小组的人,但他们要把之前研究的巴林丹顿的资料整合交上去。 谢恒心里的火气蹭蹭上涨,但他也知道这事不是校长能做主的,跟校长发货火没用。他拒绝了上面给的“补偿”,转身离开校长办公室。 来到研究室,谢恒看到杜琳三人没精打采的模样,心里安安叹了口气,收起了所有外露的负面情绪。 “都怎么了?” 杜琳气得直咬牙:“老大你不也知道了!有人抢了我们的项目!当强盗当得明目张胆、毫无廉耻!那这么长时间咱们不是白忙活了吗?” 在这之前,他们其实也还不能完全确定古桑国一定存在,不能肯定这一次前往他塔塔姆沙漠肯定有收获,上一次寻找巴林丹顿部落遗迹多少有点运气成分,这一次谁知道什么情况。 然而现在古桑国自己冒出来了,那就证明他们之前的方向一直都是对的,他们的这一趟塔塔姆沙漠之行必定大有收获,找到古桑国的可能性非常大,大到几乎绝对! 正是因为知道结果,他们才更加遗憾气愤! “从法律法规的角度来说不能算是抢了我们的项目,只是”不讲武德”。”谢恒笑着安慰三人,“没去就没去,这不是还给我们省了时间精力么!虽然不是由我们发现古桑国确实有些遗憾,但它也不是其他考古人发现的,至少我们还发现了地下古城,就成就上来说已经很不错,能发现古桑国是锦上添花,没发现也掩盖不了我们的成就。而且我们发现地下城是在古桑国自己冒出来之前,这就是成就最大化。” 柳钰点头,“老大说的没错,我们发现地下城已经很不错,又不是别的团队发现的古桑国,平白捡来的便宜,含金量没他们以为的那么高,除非在古桑国里有非常重大且极具特殊意义的发现。” 祁阳的心态一直比较好,就算也稍感遗憾,但整体上却没有杜琳那么严重,现在听谢恒这么一分析更没觉得多难以接受了。 “就是就是!地下城是我们发现的,对地下城可没有人比我们更了解!再说虽然古桑国自己冒出来,但该研究肯定还是要研究,还得找专业人士,抢活儿的人够不够专业还不一定呢!说不定我们还有机会!” 柳钰:“别抱太大希望。古桑国就是考古界的唐僧肉,肉少妖精多。” 祁阳“嘿”了一声,“你说谁妖精呢!别把咱们自己也带进去成吗?再说这么大个发现,上头一定重视,不会任由那些关系户胡来,找人研究肯定还是要找专业的。” “但专业的不只是我们,他们可以在有关系的人选最专业的。有权有势的妖精也不少。” 祁阳啧了一声,又没说过这货! 古桑国已经出现两天了,谢恒没有得到相关部门的联系,他就知道项目被抢是板上钉钉了。 那天柳钰说的没错,肉少妖精多,这么一个轰动世界的发现,一定多的是人抢。 第三天下午,陶老就给谢恒打电话了,气呼呼地说研究古桑国的项目被别人拿走了,对方关系之硬堪比花岗岩。这么几天下来谢恒的心态也已经平和了不少,听陶老这么说只觉得意外陶老这么长时间才知道项目被截胡的事。 原本那个团队邀请了陶老,但陶老坚持谢恒的团队才是最合适的选择,以此拒绝了对方的邀请。对方也就真的放弃邀请陶老。 陶老的确是如今考古圈内最有声望的人,但声望很多时候不能代替金钱和权势,所以即使有陶老力荐,也终究没能抵过对方团队身后的势力。 第六百三十五章 于公于私 谢恒很惭愧,他知道陶老有多想研究古桑国,但为了自己,陶老才拒绝对方的邀约。 “抱歉老师,都是为了我。” “嗨!说这做什么!我也不都是为了你,这些年考古圈里乌烟瘴气的,很多人很多事我都看不顺眼,今天就算不是为了你老头子我也不会愿意参加他们那个项目组。” 谢恒:“老师有什么想法?” “古桑国这么大的发现,上头会重视,那些人本事不够,估计研究也研究不出什么东西来,用不了多久肯定会来找你。到时候咱们师生再合作,把古桑国给研究透。” 谢恒听着讨好信心满满的声音笑起来:“老师很有把握。” 陶老:“那拨人我以前见过,还合作过,有几把刷子我知道。” 谢恒:“但愿能如老师所说。” 不过谢恒还是觉得这事落到自己身上可能性不大,没了这一组还有别的组,又不是赶工交货,慢慢来呗。 谢恒小组这边不着急了,突然放松下来,杜琳他们都有点不太习惯,每天就是摆弄摆弄从地下城里弄出来的文物。 一开始还稍微有点心浮气躁,但每天看到谢恒那气定神闲的模样,他们也不自觉地跟着放松下来,心态也渐渐平和。 宣景知道这个情况后,每天都想尽办法哄谢恒高兴,就怕谢恒一直惦记着这件事心里不舒坦。原本宣景是想动用关系把项目给抢回来,但谢恒说不用,既然有人好心先去趟趟,他就给他们这个机会。 宣景瞧见谢恒状态是真的不错,不是在逞强,也就放心了。 谢恒的时间空出来不少,每天在研究室的时间不多,其他时间除了修炼就是就是看书,看有关天师术法类的书籍。 尽管时间依旧被安排的满满当当的,但还是少了些压迫感。 总的来说,日子充实而平静。 然而到了十一月底,天气彻底转凉。 某天一大早,谢恒就接到了陶老的电话,说官方那边希望谢恒能带领他的团队对古桑国遗址进行考察研究。 当时谢恒听着陶老的话感觉有点怪怪的,就没立刻答应,结果没过多久,陶老就给他发了消息,约他面谈。 陶老手上有另外一个考古项目,前段时间一直没在京市,才回来没多久,回来后也一堆事情。 约定好了见面时间,地点是他们之前一起常下的一个饺子馆。 谢恒知道陶老喜欢吃牛肉锅贴饺子,就提前点上了,他比约定时间早到那么一会,等陶老来了就能直接吃,不用等太久耽误那么多时间。 谢恒知道陶老手上在跟进的大项目有两个,中等级项目一个,实在忙的不行,就这顿饭还不知道是怎么挤出时间来的。 十分钟后陶老到了,一进来小包间看见自己的得意门生就先笑起来:“我就知道你得提前过来,我这还早了十分钟呢,你那么早过来干啥?” 谢恒笑着给陶老拉开椅子,“这不是知道老师忙,百忙中抽出时间来跟我吃饭,我还能让老师等着?饺子这就好了!” 陶老点着谢恒直笑。 不到一杯茶的功夫,饺子就端上来了。 这家饺子馆虽然不发,但客人是真多,尤其是到了饭点,稍微晚点就是没位置了,还能看到外头有不少人排队,打包都得排队,很多熟客都是提前电话预约,不然就得等上好久。 饺子馅用料足,菜好肉好,做法又传统,味道好得很。个头大的蒸饺底下偶尔粘着点白菜叶,这是因为上锅蒸的时候底下垫的就是白菜,这样不容易蒸老,不仅口感好,面皮还带着淡淡的清香,甚至很多人吃点蒸饺吃就是喜欢吃蒸饺下面粘着的白菜,摘特意嘱咐服务员给弄点,软烂的白菜沾着蒸饺里流出来的肉汁,相当美味。 谢恒给自己叫的就是牛肉蒸饺,跟陶老的锅贴一块被端上来。 陶老被锅贴饺子的肉汁烫到舌头,嘶哈了两声。 谢恒赶紧端过来一碗温度正好的饺子汤,“您慢点!” 陶老咽了哈哈大笑了几声:“哎呦真是好久都没吃到了,忒想这个味儿!一会我还得打包一份带走!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吃饺子?” 谢恒摇头,“不就是个人口味?” “口味是一方面,还有另一方面原因,”陶老又夹了一个饺子,“你看,就这么一张薄薄的面皮儿,什么馅儿都能裹里面,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甭管什么,想包里头就能给你包里头!一口就能让你吞下!” 谢恒:“您刚刚就是想一口吞下才被汤汁烫了舌头。” 陶老瞪了一眼谢恒,“你小子就会给我拆台!” 谢恒嘿嘿赔笑,“您说,您继续说!” 陶老:“做人就要像饺子一样,有胸襟,能容得下!” 谢恒笑眯眯的:“老师是来劝我接手项目的?您还是觉得我可能不愿意接?” 陶老:“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我还能不了解你吗?看着好说话,实际上气性大着呢!古桑国的项目不管是从能力还是专业或者先来后到的角度确实都该归你,被人仗着关系抢了去,你能心平气和地安慰组员,可你自己心里不得劲儿。我之前电话里跟你说上头有意让你接手这个项目,你反应平淡,不就是记仇?” 谢恒无所谓地摊手:“我又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一点无用的小情绪还不能有了?” “没说不能有,我这不是来安抚你来了。上头是让我做说客,但也有诚意,研究资金追加了百分之三十,还不够抵消你那点小情绪?” 这下谢恒是真意外了,居然还追加了百分之三十的研究资金。 虽然“截胡”这种行为是不太道德,但谢恒自己不是什么大人物,没有强硬的后台,人家说截就截了,他也不能怎么样。 而且就算那些人没研究出什么来,还“轮得到”他上阵,上头直接通过学校任命就可以了,完全没有必要又是找陶老来当说客又是要追加研究资金,难不成是担心他心中有怨所以在研究的时候不肯尽心尽力? “老师,就算上头怀疑我会不尽心,您也应该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吧?我对这个项目的确投进去了很多心血,哪怕我之前确实很不爽中间被人劫了,但既然能重新参与我肯定尽心。我不会拿这种事公报私仇。” “那是当然!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这当老师的还能不清楚?不过既然上面愿意追加资金你就接受,科研经费从来就不嫌多。” 谢恒笑起来:“那倒也是。” 陶老收敛起笑意:“不过有个情况我还是要跟你说一下。” 看着陶老突然郑重下来的脸色,谢恒面色也不由得变得严肃。 “什么?” 陶老:“前段时间其实一共有三个小组先后接手这个项目。” 谢恒眼睛不由得大睁:“三个?这么短时间怎么有三个?” 这也就过了半个多月的功夫! 其实谢恒之前也想过,要是接手的人没本事,研究不出什么来,也许这项目还能回到他手上,但他觉得至少也得一年半载的,还想着怎么运作一下来着,实在不行他就要用点玄学手段了。 但考古这种事本来就急不得,进展慢很正常。多少考古项目可能两三年都没个结果。 可这才半个月,这么快就来找他谢恒已经很震惊,而这半个月竟然都已经换过三批人了。哪有这么夸张的? “怎么会这样?半个月换了三个项目组?怎么回事?” 陶老也皱着眉,“到底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上面说要保密,不对外公开。不过我有一个老朋友在第一个项目组,但从他们组进入古桑国之后就再没有联系上。” 谢恒:“后面又换了两个项目组都没有联系上?” 陶老摇头,“我问过他的家人,他家人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去问过上面的人,只说研究还没有结束,要对外保密,所以暂时不能跟外界联系。这种保密的项目以前他也接过,所以家里人没有特别怀疑。” 谢恒:“研究没结束又怎么会招新的小组?现在都要招第四组了,第一组的人还没消息,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现在谢恒大概明白为什么上头会给那么优厚的条件还让陶老来当说客了,肯定是古桑国项目出了问题,还是很大的问题,担心他发现情况不肯来,所以才加大筹码。 看来前三个项目组不是失败,而是失踪! 陶老:“于公,我来劝你接手这个项目,当初第一组邀请我加入的时候我拒绝,一是因为他们截你的胡,而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项目也是我教给你的,我就不可能答应。二是我手上确实有个大项目撒不开,真答应了兼顾不过来,就是不负责任。除了你我放心不下别人接手。可于私,我的老友还下落不明,我就更不想我的得意门生出事。别人出事我也很遗憾,但人心都是偏的,谁不更向着自己更亲近的人。” 谢恒知道自己的老师是什么品性,能跟他说这些话已经很不容易了。 而且怕危险就不去也不是他的作风,无论于公于私,他都得过去一趟。 第六百三十六章 合作 当天跟陶老分开之后,谢恒就召开了小组会议,跟祁阳他们说明了情况。 “现在正式的文件还没下来,不过基本上已经定下来了,估计很快我们就能收到消息。刚刚我也跟你们说清楚了,这次的情况比较特殊,项目虽然回到我们手里,但那是因为出了意外。这个项目的危险程度远远超过我们的预计。所以趁着现在文件还没下来,你们还有选择退出的机会。现在退出小组,文件下来的时间在你们退出之后,也就不能强制要求你们参与。”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都很意外。 杜琳:“我跟着老大,一起接这个项目。” 祁阳和柳钰也点头。 谢恒微笑,像是不意外他们会这样决定,但还是又强调了一遍危险。 “前三个研究小组失踪至今没有一点消息,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上面隐瞒消息,那就说明情况比较严重。虽然我们之前对古桑国做过充分调查,但也从来没预计过会出现这种情况。我们也许会面对超过想象的巨大危险,我的能力有限,不一定真能护住你们。所以我还是希望你们能考虑清楚。” 杜琳犹豫着说:“可如果我们都不去,不是就只有老大你自己了?” 谢恒:“听老师的意思上头应该还会派其他人跟我们一起。” 祁阳:“那是我们主导还是他们主导?” 谢恒:“现在还不清楚,不过就算是他们主导,我们应该也有很大自主权。再说真要是让我们全权听从他人安排,那我可就有理由拒绝了。” 拒绝那当然是不能拒绝的,谢恒还要到古桑国去找古剑的线索,但别人不知道啊!以谢恒如今在考古圈的地位,如果在一个项目中完全给人打下手,别人说什么他才能做什么,除了他老师陶老之外别人根本不可能。再加上已经折了三个考察小组,面对真正了解古桑国的谢恒,上面的人绝对不会拿娇,更不会这样搞事。 所以即使上面要添人进来,那要么还是谢恒说了算,要么就是话语权各自一半。 只是各自一半的可能性不大,毕竟要是真在很重要的事情上产生了分歧,同等的权利之下就很难决策出到底听谁的,也就容易出现内讧。 柳钰:“我去。” 没有多说,但柳钰的态度很明确。 祁阳双手垫在脑后笑着:“我也去。那时候听到古桑国突然自己冒出来我就相当好奇,这是什么玄幻大片儿!我倒要瞧瞧那古桑国是不是有什么吃人的怪物。” 谢恒看向杜琳:“你有什么顾虑就好好考虑,不要冲动,权衡好利弊。自己怎么想的就怎么决断就好。” 杜琳又沉默了一会,歉意一笑:“那我就不跟你们去了。我明年就毕业了,有现在的成绩和成果足够。而且前两天我相亲了一个不错的对象,现在还是求稳。” 那个家里安排的相亲对象是杜琳的初恋,也是暗恋对象,杜琳见到的时候又是意外又是高兴。聊天的时候又知道当初他们是双向暗恋,之后第二天就确定了关系。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她一定跟谢恒他们去。 谢恒为杜琳感到高兴,他知道杜琳是个敢闯敢拼的人,能做出求稳的决定不容易,可见杜琳是真的很喜欢那个男人。为自己的幸福着想没什么问题。 祁阳打趣着说:“要是琳姐不着急,这喜宴就等我们回来之后再办,不然你可就要少收三份份子钱了!” 杜琳白了一眼祁阳,“你们要是能来我还能收你们份子钱?” 祁阳:“收!必须得收!这样等将来我结婚收你份子钱才能理所应当不是!” 杜琳又跟祁阳斗起嘴来。 柳钰往祁阳那边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 谢恒:“那就先这么定下了,祁阳柳钰,你们也可以再考虑考虑,文件下来之前都还有机会更改。” 两人没再说什么,但都很坚定不会再更改。 两天后,上面来人,带着政府批下来的文件找到谢恒。 彼时谢恒和柳钰、祁阳正在清理从地下城中带出来的文物。 三个工作台上一个放着陶器两个放着青铜器。边上是大大小小各种清理文物的工具。 虽然地图已经拼全,但从地下城中带出来的文物太多,到现在为止真正完成清理的文物还不到挖掘出来的五分之一。而且地下城那边的发掘工作还在继续,彻底完成挖掘的面积也还远远不到整个地下城的二十分之一。 这会是一个庞大而且漫长的工程。 三人手上都戴着手套,认真小心地做着清理,任何一个细小的地方都不能错过,有损坏的地方还要拍照做记录,登记在册后排队等待修复。 进来的一男一女并没有分走三人的注意力,他们就好像没看到有人进来一样,专注地忙着手中的工作。 女人绷着脸,像是因为被忽视而不满,正要说话却被边上的男人拦住。 男子皱眉,以眼神示意女子不要闹事。 女子撇嘴满脸不高兴,却不敢违拗男的话。 等了差不多二十来分钟,谢恒完成最后一步清理摘下手套,转头对那一男一女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久等了。” 女子刚想说“你还知道我们久等了”,就被男人一个瞪眼被迫憋了回去。 男子对谢恒友善地笑了笑,“没关系,谢先生专注,是我们冒昧打扰了。” 谢恒微微挑眉,对方这样友善客气倒是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他一边摘下手套一边说:“去我办公室谈吧。” 男子看了一眼一直在忙着清理文物头都没抬过的祁阳和柳钰,笑着点点头:“好。” 来到谢恒办公室,谢恒泡了一壶茶端到桌子上。 女人看了眼那一整套茶具,有点阴阳怪气:“一千多年前的陶瓷茶具,谢先生也能这般淡定地拿出来泡茶,光是这个茶壶市价就能卖到八百多万吧?” 谢恒微笑:“对陶瓷茶具最好的保养方法就是使用,如此才能保证它的油量光泽。这位小姐能一眼看出这茶壶是一千多年前的东西,眼力不错。” 女人笑了一声,“比不上谢先生。作为一名考古人,谢先生的财力当支撑不起使用这种古董茶具,果然还是交了个好男友,有宣氏集团总裁这个对象,什么茶具用不得?” “宝珠!”男人严厉呵斥女子,“不会说话就不要说!” 教训完女子,男人又对着谢恒道歉,“抱歉,我师妹说话总口没遮拦,我代她向谢先生道歉。希望谢先生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谢恒无所谓地摆摆手:“言重了。” 男人开始自我介绍:“我叫应时,这是我师妹何宝珠。之前咱们已经在电话里联系过了,这次古桑国的项目将由我带领我的队伍与谢先生的研究小组合作。” 谢恒:“我对应先生早有耳闻,应先生是位出色的探险家,带领团队在全国各地探险,有过不少惊人发现,同时还接各种官方或者非官方的营救任务,只是我从来不知道应先生是为政府做事。” 应时:“严格来说我们也不能完全算是政府部门,说是合作机构比较恰当。政府发现了有价值需要被挖掘的东西,但是又有很大危险性,就会外包给我们,我们那里也有各种专家和鉴定人员。赶巧,我大学时也是历史类专业,主修历史地理学,辅修历史文献学。” 谢恒:“何小姐也是历史类专业?” 应时:“她不是,我叫她师妹是因为我们的功夫是同一位师父传授。” 谢恒:“你们知道之前进去的三批人到现在都还没有出来吗?” 听到谢恒的话,何宝珠脸色一变,顿时有些难看,显然她知道这事,但她只是咬着牙什么都没说。 应时的脸色严肃起来:“我知道,所以我们这次的任务中就有保护你们这一条。谢先生放心,我们一定会对你们的安全负责。” 谢恒:“应先生练过?” 何宝珠嗤笑一声,“这不是废话吗?刚都说了我们是同一个师父。没有点本事哪敢招揽下这样的活儿?我应师兄的身手是我们所有人中最好的,还有丰富的野外生存经验,国外探险队的单子他都接了不少。甭管是沙漠还是雨林,就没有我师兄拿不下的!你们也是运气好,能让我师兄给你们保驾护航。” “宝珠!”应时的声音很是冰冷,“再这样你就先回去,这次项目不要跟了。” 何宝珠终于老实下来,但看着谢恒的目光还是很不屑。 谢恒懒得跟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计较,笑着说:“那就有劳应先生了。” 应时:“就我之前了解,谢先生的小组好像还有个女组员。” 谢恒:“她不参与,家里给安排了相亲,双方还都很满意,估计很快就要结婚了,要参与了这个项目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再加上之前失踪的三个小组弄得人心惶惶,太危险。” 作者闲话:【多谢kusano打赏~】 第六百三十七章 成员 何宝珠扁扁嘴,小声嘀咕:“什么嘛!还不就是胆子小嘛!” 谢恒的脸色顿时沉下来,“何小姐说什么?” 冰冷的语气把何宝珠吓了一跳,她没想到刚刚自己怼了半天都没反应的谢恒会因为她说他手下的人而发火。 “何宝珠!你现在去外面等着我!” 应时气得青筋都绷出来了。 何宝珠冷着脸起身出去,她才不会承认自己被谢恒吓到了。她的身手虽然远远比不上师兄,但肯定比谢恒一个只知道泡在实验室的书呆子强,现在居然被对方的气势吓到,失误,这只是失误。 何宝珠出去后,应时再次对谢恒道歉。 “宝珠是我师父的女儿,娇惯着长大,说话做事不注意分寸,还请谢先生见谅。” 谢恒笑了:“咱们这才聊多长时间,应先生就代替那位何小姐道歉两次了。恕我直言,何小姐这样的脾气可真不好合作。古桑国里明显有不为人知的巨大危险,带着这么一个随时随地都想唱反调找别扭的队友,就是增加危险系数。要是这样的话,我真要考虑到底要不要接受这次合作。” 应时无奈,接着解释道:“宝珠不是会拖后腿的人,她身手不错,虽是女孩子,但也不比我们其他男人差,而且宝珠的二叔是一家很有名气的历史博物馆的馆长,宝珠跟她二叔关系好,耳濡目染,对古董也有一定的见识了解。” 谢恒心道难怪何宝珠一眼就看出了这套茶具的价值,原来家里有专业人士。 应时又说:“她脾气不好不会说话,我会尽全力约束她,要是她又说了不中听的话惹了谢先生生气,谢先生就左耳进右耳出,别跟她一般见识,回头告诉我,我来收拾这丫头。” 谢恒笑了:“她惹了我不高兴,我就去跟你告状?这像什么话?别人冒犯我,我就喜欢自己找补回来。” 看着应时不知该如何作答的反应,谢恒说:“当然,我下手有分寸,她惹我到什么程度,我下手就到什么程度。她被她爸妈宠着那是她家里的事,不是普天之下皆她妈,别人也没义务为她爸妈宠女儿没底线的行为买单不是?我不介意让她明白什么是社会险恶。” 应时皱眉,但也承认谢恒说的没错。他知道师妹心地不坏,就是骄纵了些,他是师兄,照顾师妹理所应当,但别人的确没有理由多担待。 “我一定会对师妹多加管束。” 谢恒抿唇一笑:“小姑娘家家的,有时候有点小脾气也没什么。” 应时抬头,正奇怪谢恒怎么突然软了态度,又听谢恒说:“我的两个组员,祁阳和柳钰,还请应先生多多照应,一旦发生危险,应先生如果要履行保护的职责,那请先保护他们,不用顾及我。” 应时一怔,“谢先生……” 谢恒:“我会点拳脚功夫,能保护好自己,但我担心一个人顾不到两个组员,所以遇到危险的时候可能就要麻烦应先生了。” 应时一下子就明白了谢恒的意思——谢恒可以尽量不跟师妹计较,但他要在危险来临之时先保护两个组员。 这个条件并没有让应时反感,相反,看到谢恒对自己组员的重视,应时对谢恒的印象更好了些。 “好,我答应谢先生。”应时神色认真地说,“不过谢先生放心,不管是你还是你的组员,我都会尽全力保护,这是我的责任。” 谢恒笑了笑,“这一次应先生这边有几人?” 应时:“算上我和宝珠一共六人,另外四个也都是我小组的人,到时候介绍给谢先生认识。” 谢恒:“身手都不错?” 应时:“其中一对兄弟是双胞胎,两人不仅身手好而且配合无间,作用一加一大于二。另外两人一人是天师,谢先生对天师可有了解?” 谢恒:“知道一些,也认识。” 应时了然,难怪自己在提到天师的时候谢恒没像看疯子一样看他,原来还是认识。这就好办多了。 从前他保护的一些人不相信这世上有阴鬼魂魄,更不相信天师的存在,不是当他是骗子就是当他傻子被人骗,他总要解释许久。就算在这些人面前展示能力,但只要不是真遇上危险的时候,人家都当他们是在变戏法。 好在谢恒了解情况,省了他不少功夫。 “我们这位天师有天师执照,若是遇上邪祟交给他就好。” 谢恒:“前面三组的人都没请天师?” 应时遗憾摇头。 谢恒不解:“古墓遗迹之类的地方容易出现那些玄乎的东西,就算第一组没安排天师,第二天还没安排,但两组人都下落不明,应该就往那方面考虑,怎么第三组还没安排?” 应时无奈苦笑:“其实第三组人研究员准备的时候,上面已经找到我们,有意让我们跟进保护。但是第三组的组长有点军方背景,又不相信天师,非说是骗子,执意带了几个军方的人进去,不接受我们的保护。” 谢恒心想看来那人确实背景不一般,不然也不在能说不带就不带,谁劝都没用。 谢恒:“那这一次你们的任务里面是不是还有寻找前面三组人?” 应时微微一笑:“谢先生果然聪明。上头是有这个意思,我们之前也接受过许多次搜救任务,不过因为对里面的情况确实不了解,所以上头的意思是进行正常考古,但如果能找到前三组的人,就以救人为第一要务。如果无法将人救出,那就想办法联系外面,给外面信号,有了具体位置的信息外面就会派搜救队进来。” 谢恒点头:“这是自然,人命才是最重要的。” 见谢恒同意这样的安排,应时脸上的笑容也更加真诚:“我们组还有一个机关专家,复姓公输。” 谢恒挑眉:“鲁班传人?” 古代的机关大师鲁班其实就是公输班,只是因为是鲁国人,所以后来才都称为鲁班。 应时:“倒不是鲁班那一支的,算是旁支。” 谢恒:“旁支也够厉害的,公输家族作为霸道机关术的开创者,其研究机关的主要目的一是为了让军队更好的视线侵略目的,二就是用于重要城池的防御防守。古桑国危机重重,前三个小组失踪至今没有消息,里面有危险机关的可能性很大,有这么一位霸道机关术世家传人,就算是旁支,也一定有很大帮助。应先生手下真是人才济济。” 应时笑了笑:“谢先生过奖了,您手下的几位也都相当厉害。据我所知柳钰和祁阳的家庭背景都不错,富家出身,但没有少爷脾气,上进又努力,专业能力还强。” 谢恒微笑:“也是我运气好,碰上这样的组员。” 两人相谈甚欢,又聊了一会后应时就起身告辞了。 回去路上,应时再三警告何宝珠,收收小姐脾气,不可再与谢恒起冲突,不然下次任务就不带她了。 何宝珠不情不愿地答应,“我就是想杀杀那个谢恒的锐气。他这么年轻就有这么大的成就,肯定自以为是目中无人,咱们以前保护的对象中这样的人还少吗?自以为了不起,不听安排还总质疑你,给我们造成了多少麻烦,这样的人杀伤力比什么都大,上次在雨林那次,就因为保护对象不听从安排,咱们损了三个兄弟!雨林里的危险都不如他们的杀伤力大!” 提到那次雨林里的保护行动,应时脸上也覆了一层冰霜。 “我们就是做这一行,有的时候一些牺牲也在所难免。不过像那种情况我已经把他们列入黑名单,而且你看谢恒像是那种人?” 何宝珠哼了一声,“是不是谁知道呢?就算现在看着不像,但也说不定是他会伪装。” 应时:“我不会看错,谢恒虽然不像表面上这么简单,但肯定不是那种自以为是、一意孤行的人。” 唯一让应时觉得奇怪的就是谢恒明显对他手下的机关师比天师更敢兴趣。一般人不应该都是对天师更好奇?还是说因为谢恒认识的人中有天师,又比较相熟,甚至是可能看过对方出手,所以才不怎么好奇? 何宝珠看应时出神,喊了一声:“师兄,再想什么?” 应时:“没什么。就是觉得谢恒这人很特别。到时候去古桑国你必须收敛你的脾气,他应该不是个普通的学者那么简单,你不要惹事,不然以后就不要跟我一起出任务。” 何宝珠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三天后就要动身前往古桑国,应时的另外四个组员也到了。 大家要在出发前先认识熟悉一下。 谢恒请所有人到水中花吃饭,包间是宣景打电话订的。 应时向谢恒敬了一杯酒:“让谢组长破费了。” 谢恒:“应先生的小队要保护我们的安全,一顿饭哪里就算得上破费。” 后面到的四个组员对谢恒的印象都还不错,彬彬有礼,不摆架子,进退有度,热情又不过头,说话平平稳稳的,让人听着舒服。 第六百三十八章 为了钱 两边的人相互做了介绍。 谢恒知道那对双胞胎叫邰志明和邰志鹏,他跟着应时叫大邰和小邰。两人一看就是练家子,身体结实,孔武有力。机关师叫公输古语,大家都叫他公输。那个天师叫明飞,外号就叫天师,平时其他人也都这么称呼。 令谢恒比较意外的是公输古语和明飞都很年轻,看到都不到三十岁。他本以为能被称为机关大师的得是个稍微上了点年纪的,至少也要上五十岁,没想到本人竟然这么年轻。还有那个天师,据应时说他的组员都跟他很多年了,明飞现在才年近三十,那当初刚考到天师资格证时应该也很年轻,是个人才。 两人的相貌也都挺出众,他们这一群人中长得最普通的就是那对双胞胎兄弟。 吃完饭后众人又去唱歌,做游戏的时候何宝珠利用谢恒他们应该还分不清双胞胎谁是谁来作弊,但一共作弊三次,每次都被发现,第一次是谢恒,后面两次是祁阳和柳钰。 何宝珠很是费解,“我当初都是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才能完全分清楚他们,你们怎么上来就能分得清?” 谢恒笑而不语。 他看人从来就不只看相貌,要分清双胞胎当然轻而易举。至于祁阳和柳钰,都是一等一的智商,要分辨一对双胞胎不算难事。 祁阳笑着:“先前那几把我就当你们在开玩笑了,后面要是还这么耍诈,那揭穿一次三杯酒,每人!” 何宝珠:“罚酒罚我们就是了,不关别人的事。” 柳钰没什么表情:“这就是连坐责任,刚刚我们因为你们耍诈而差点输了的时候,你不也起哄让谢恒跟我们一起受罚?到你这就不算了?” 应时瞪了何宝珠一眼,何宝珠撇了两下嘴不说话了。 转头应时又对着谢恒三人笑道:“应该的,就这么着。” 最终赢了游戏的果然还是谢恒他们那边,应时小组全员每人三杯酒。 何宝珠还很不服气,喝完酒后杯子一撂就表示再来一局。 公输反应最快,淡定地表示自己暂时退组。 众人:…… 天师捶胸顿足悔之晚矣。 谢恒:……这和他以为严肃、严谨的风格相差有些大。 转眼到了出发的日子。 这一次上头大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前三组失踪,觉得谢恒的小组这次在一定程度上也可能凶多吉少,上面有安抚和补偿的意思,直接安排了一架小型飞机送他们过去。 路上谢恒还在看目前官方整合的古桑国遗址的资料。 那么大一个古桑国,一个之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过度,现世都快一个月了,相关资料居然都没写满一张十六开纸。 谢恒抖了下那薄薄的一张纸,“很精简。” 边上祁阳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应时苦笑:“这已经是所有的资料了。古桑国内应该有个巨大的磁场,覆盖面很广,不管是从天上还是地面上,所有靠近古桑国耳朵机械电子设备全部失灵,根本无法依靠现代设备进行探索,3D成像扫描仪都用不了,无人机航拍在不受磁场影响的最近安全距离内连全貌都拍不到,想要看整体只有卫星成像,就在资料纸上。” 谢恒点头:“我看到了。” 一张十六开纸没有写满,那张卫星全景图就占了差不多一半。 科技探索的仪器一靠近就失灵,只能依靠人力来完成。如果古桑国内真存在特殊磁场,那么他们的一些设备也就用不上了,探索过程说不定要一下子回到几十年前的技术水准。 不过越是这样就越是考验考古工作者的专业能力,如果只能倚仗高科技才能完成考古,那这样的人就算不上专业。谢恒倒是很好奇前面三组人有多少是有真本事的。 柳钰和祁阳的虽然也是接触高科技设备比较多,但两人基础扎实而且动手能力强。在学校的学习中,一些本可以依靠机器完成的内容也会要求学生自己手动完成,甚至作为作业布置。不少学生偷懒就是,用仪器测量得到数据后稍微改动一下,增大误差,让其看起来像是手动操作的结果。 但柳钰和谢恒从来不会这样。他们始终觉得这么做不是在糊弄老师,而是在糊弄自己,即便是在谢恒的小组里,很多可以手动也可以机器完成的数据,他们也是自己完成一遍再让机器完成,看看自己的准确率有多高。基本上误差很小。 祁阳一边看着资料一边摸着下巴说:“这下可到展现我实力的时候了,啧啧啧,不能再藏着掖着了!” 天师笑起来:“这么说你平时在小组还藏拙?” 祁阳:“那倒不是,主要是我们组各个都是人才,用不着我发挥全部实力。” 何宝珠冷哼一声:“这次的事情非同儿戏,你们都要拿出十二分的本事。” “呦!这话说得真有气势,古桑国是你家的?还是我们这组人都是替你打工的?” 大邰和小邰闻言立即面色不善地看向祁阳。 祁阳:“怎么?我说的不对?那既然古桑国不是你家的,我们也不是为你打工,你哪来的劲头颐指气使对着我们发号施令?” 祁阳不是暴脾气的人,但听不得随便什么人用高高在上的语气跟他说话。 大邰小邰直接站了起来。 柳钰也站起来面色冰冷地看着双胞胎。 应时看了一眼正在玩儿单机消消乐一句话不说的谢恒,伸手拦住大邰小邰。 “都是自己人,别还没到地方就闹矛盾。宝珠,出来前我怎么说的?你要是不愿意听我的话那一会到地方后你就跟飞机回去。” 何宝珠脸色十分难看,梗着脖子不说话。 大邰小邰想替何宝珠说话,但瞧着应时的神色那么严肃,到底也是没开口。 这时候谢恒才放下游戏,笑眯眯地说:“咱们两个组是初次合作,要互相包容嘛!” 何宝珠和大邰小邰鄙视地看着谢恒,刚刚剑拔弩张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要“相互包容”?这会应哥都站出来把他们训斥一遍你再说这种话还有什么意义? 应时:“谢组长说的对,咱们要相互包容,到了古桑国还不知道要面对什么样的危险,我们的主要职责就是保护谢组长和其小组成员,不要忘了我们的职责。” 谢恒连连点头,“还是应组长觉悟高。” 四个多小时后,飞机进入沙漠,半个小时后来到古桑国外划定的安全区域内降落。 安全区内的负责人接见了谢恒一行人。 打头的人寸头男一把握住谢恒的手,十分激动地说:“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把你们给盼来了!” 谢恒对西装寸头男的热情有点吃不消,抽回手说:“这么想见我的话一开始就让我接手这个项目不就能见到我了?” 寸头男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一般都是这么跟人打招呼的,还是头一次有人这么噎他。 天师小声跟祁阳说:“你们老大一向这么直接吗?也不怕得罪人?” 祁阳故作高深地板着脸:“我们是搞学术研究,又不是经商,不用那么长袖善舞,要是做学术也得注意人际交往,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那会大大打击许多搞学术人的积极性。” 天师了然:“那你们为什么选择搞学术?” 祁阳:“你猜?” 天师想了想,说:“因为热爱?还是因为纯粹地想要做贡献?” 祁阳:“为了钱。” 天师:…… 边上公输听到他们的对话,挑眉问:“为了钱为什么不去经商?” 祁阳:“赚钱的路子又不只有经商这一条,既让我喜欢,又能赚钱,就这一个。” 公输:“将爱好与金钱相结合,很聪明的选择。” 祁阳得意地戳了戳边上的柳钰:“听见没?夸我聪明呢!” 柳钰:“你聪明还用得着别人夸?” 祁阳:……他第一次发现柳钰居然这么会说话! 前面谢恒跟寸头男已经寒暄完了,中午休息一下,下午就进入古桑国。 在安全区内,远远的可以看到古桑国的城墙。 这个突然从地裂中现身的神秘国度其保存完好的程度超过众人想象。 哪怕距离这么远,但仍然能从触目所及的景象中感受到一股幽深的古韵,裹挟着一种令人着魔的诱惑,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探索。 没有一个考古人能经受得住古桑国的魅力。 中午谢恒好好休息了一番,以确保下午探索古桑国时能有充足的精神。 一点钟,众人准备出发。 汽车开不过去,但太阳能动力车可以。 安全区配备了一共配备了四十台太阳能动力车,之前前三个小组一共开进去了十台,谢恒他们征用了五台,负责人也痛快批了。 谢恒顿时觉得自己要少了,他应该多要点,然后给板寸头讨价还价的空间。 五台动力车一起向古桑国进发。 这种车不能开太快,主要是也开不了多快,一点钟出发,差不多四点才到,实际的距离比目测的距离要远很多。 众人直奔古桑国主城城门。 第六百三十九章 突变! 巨大的城门开着一条缝,隐约能看到里面空旷的街道。 双胞胎的开车技术最好,他们开的头车,这会停下来问应时要不要开车进去,开车的话得先下去把城门推开。只有这么一条小缝连一个人都钻不进去。 应时问后面的谢恒,“谢组长有什么想法?我是建议开车进去,咱们这么多东西拿也不好拿。” 谢恒:“自然是开车进去比较方便,但我在想为什么城门就只开着这么一条小缝。” 这话一出应时也愣住了,是啊,为什么就开这么一条小缝? 前面三组的人都是走的这个门,也都是开车过来的,看外面没有停着车那肯定是把车开进去了,难道他们进去后还有人特意下车把城门关上?这完全没有必要。 坐在应时边上的何宝珠身上都起了鸡皮疙瘩,但还是嘴硬地说:“这、这有什么?可能就是最后一拨人进去后关上得呗!” 谢恒点头:“你说得对。” 何宝珠:……完全没有被认同的高兴。 但不管城门有什么不对,他们该进还是得进去。 双胞胎和天师、公输下车去推城门,祁阳和柳钰也去帮忙。 城门厚重,但几人的力气都很大,吱吱呀呀地就推开了。一辆辆车进去,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沉重。 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看着四周,都担心下一刻会不会从什么地方就突然冒出来个要命的机关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然而直到所有人都进去,周围还是一片平静,除了保存完好的房屋建筑看起来有点超乎常理之外,其他并无异常。而且房屋虽然保存完好,但也就是从整体上看相对较好,放眼望去仍然能看到一些断壁残垣。这就好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古迹,后面的城门也没有重新关闭。 何宝珠皱眉:“这不一点事儿没有么!门也没自己关上,难不成前面的人跟我们进来的地方不一样?” 应时摇头:“不可能,这里是距离安全区最近的入口,也是提前拟定的路线,他们不可能从别的地方进。” 大邰:“那我们现在是分开走还是怎么样?” 他们以前也跟过考古的队伍,到了地方之后那些专家学者就去各忙各的,他们也会分散开保护。反正他们人多,对方就只有三个人,分得开。 谢恒:“暂时不分开,先一起在四周看看,前面三个小组不可能平白消失,看过之后如果没有问题大家再各忙各的。” 应时也同意,这样的做法更谨慎也更稳重。 这会太阳光还算足,他们一边开着动力车四处看着一边寻找合适晚上休息的地方。 转了一个小时,风平浪静,什么都没发生。 再这样转下去只会浪费时间,谢恒便表示可以“干活”了。 祁阳和柳钰根本不用谢恒教就知道该做什么。大邰和公输跟着祁阳,小邰和天师跟着柳钰,应时和何宝珠跟着谢恒。 谢恒拿着一些测量工具来到一个小广场,这里应该是个类似集市的地方,还能看到一些摆摊的痕迹,好几处墙边都还放着不少箩筐。 不过跟传统古代市场不同的是,这里看起来充满了秩序。 从残留的痕迹能清晰地判断出来每两个摊贩中间都有隔档,划分的区域大小接近。还有停在街边的一些充当流动摊的小车性质规模也差不多。商家店铺看起来也很整齐,而且都是高楼,最少三层最多五层,看楼上楼下的匾额应该是不同的生意。 这里的空间是真大,中间空了一大块空地,商铺和小摊都在周边。整体看起来就有点像现代的购物广场。 谢恒正准备拍照,相机刚举到眼前,地面突然晃动,一阵强烈的气浪波动从广场的中心向外扩散! 谢恒勉强站稳,拿开相机,眼前鲜活热闹的街市景象让他目瞪口呆。 应时和何宝珠也都惊呆了。从前只在电视上见到过的景象,竟然就这样出现在眼前。 此刻在三人面前的就是一个人来人往、热闹喧嚣的集市。 鳞次栉比的店铺都开张了,刚刚还略显破败萧条的房屋这会看起来整洁又光鲜,梁上挂着的匾额都被擦得干干净净。卖衣服的、卖吃食的、卖珠宝首饰的……琳琅满目。 路边有摆摊的小贩,有的推着车,有的就是挑个扁担铺块布,还有些搭了简易的摊子。吆喝声、叫卖声和讨还还价的声音此起彼伏。年轻靓丽的姑娘团扇半遮着面笑得眉眼弯弯,扎着冲天辫的孩童手里拿着玩具或者零食笑闹着穿梭在人群中,三三两两挎着竹篮的妇女、臂弯下夹着书卷来去匆匆的书生、扛着家伙事吹牛侃大山的杂工……宽敞的广场上不显得杂乱,反而透着浓厚的生活气息。 然而在一个几千年前的遗迹内,这样的生活气息只会叫人觉得毛骨悚然! 何宝珠哆哆嗦嗦地靠近应时:“应、应哥……我们现在是在古桑国吧?不是在哪个影城吧?还是我是在做梦?我们还没来古桑国?” 谢恒:“那我怎么会出现在何小姐的梦中?” 何宝珠脸色难看,“谢组长有心情看我笑话,还不如先想想该怎么办!” 谢恒:“所以一旦遇到了危险,何小姐就是指望被你们保护的对象想办法?” “当然不是,”何宝珠咬牙,有点心虚气短,“但是天师现在不在这,这些东西也不知道是鬼还是什么,要不我们先去找天师!” 谢恒:“你想原路回去找?之前我们过来的路上现在可全是”人”,你是要亲自去尝试一下能不能沟通?” 现在他们站的位置算是整个广场的正中央,这里没有商贩,而那些从他们附近经过的人都目不斜视,好像根本没有看见他们一样。 何宝珠打了个寒战,放在平时她肯定不敢,但是现在被谢恒这样挤兑,她又觉得要是自己真什么都不做那肯定要被谢恒给看扁了。她之前还嘲笑谢恒来着,要是现在露怯那岂不是让谢恒看扁喊笑话?她可丢不起这个脸。 而且眼前这些就算是鬼,但一个个都笑得和和气气的,瞧着跟正常人没两样,要不是他们亲眼看着这些人凭空出现,肯定会以为这些人都是普通人,正在赶集。 何宝珠还记得他们过来的方向,尽管现在眼前的景象和之前看到而遗迹差别很大,但何宝珠还是准确找到了他们过来的方向。 那条街道就在正对面,在一个卖首饰的小摊后面,位于两家店铺中间的羊肠小道。 之前过来的时候没觉得那条小道窄,许是这会热闹起来了,就觉得那条小路安静又偏僻。 何宝珠正准备过去,却被应时拦下。 “别胡闹,现在还没弄清楚情况,不要轻举妄动。” 何宝珠咬牙,转头看了一眼谢恒。 谢恒没说话,只是回了个似笑非笑的眼神。 何宝珠的心态一下子就炸了,不顾应时的阻拦就朝着对面过来时的小巷子走过去。 然而何宝珠刚一离开中心区,街上的人就多了不少,她也没着眼看,心里慌得不行,左躲右躲就怕碰到人。 可挡在面前的人越来越多,何宝珠过不去,只能对一个看起来娇娇柔柔的小姑娘说:“可以让一下吗?” 这小姑娘最多也就十二三岁,刚刚何宝珠看到了,小姑娘在摊边挑手串,对摊主温柔又客气,后面有别的人抢了她看中的手串她也没闹,只是很遗憾地扁扁嘴,又开始重新挑选。 何宝珠想着这小姑娘的脾气好,自己让她让个路肯定没问题。 然而在何宝珠话音落下后,那刚刚还满脸笑意的小姑娘瞬间面无表情,变脸速度之快堪比专业。 何宝珠愣住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周围所有人都变成了面无表情的样子,停下了手中正在做的所有事,转头来一双双眼睛齐刷刷看向何宝珠。 下一刻,周围那些人原本还算正常的脸色突然变成惨白惨白的,比纸人还白,眼睛却都格外的黑,黑色的瞳仁也变得比正常人的大上许多,几乎要占满眼白! 何宝珠心中狠狠一颤,险些哭出声来。 其实她胆子不小,身手确实还不错,在雨林中跟蟒蛇搏斗都没在怕的,但就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她是真受不了。应时和谢见状装赶紧来到何宝珠身边。 周围的人将目光分散到两人身上,也都是面无表情,冰冷的表情看着很是不善。 最一开始被何宝珠搭话的小姑娘冷冷地看了一眼三人,“你们不在店里待着,跑出来做什么?没人看店,有顾客上门怎么办?” 何宝珠都被吓傻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什么店,什么顾客,她根本不知道! 面容白过墙漆的小姑娘皱起眉,其他看过来的人眼中也渐渐带上凶光。 谢恒知道他们要是不给出满意的答复今天肯定是不能善了了。 原本他还觉得没什么,他有灵力在身,之前刚进来的时候他还试着运转灵力,完全没有问题,可是从刚刚发生突变开始,他就无法在调动体内的灵力!好像这古国中有某种力量将他的灵力压制! 作者闲话:【多谢伯乐9680715打赏!比心~】 第六百四十章 包租公? 谢恒瞬间就想到当初闫曼从地下城中带出来的那枚玉佩。一枚小小的玉佩就隐藏了那么强的力量,古桑国的怪异可想而知,还有那把神秘的古剑,也跟古桑国又千丝万缕的关系,也许在这个一直只出现在传说中却突然自己现身的古国内,有许许多多的神秘力量,是灵力,是术法,还需要他去挖掘探索。 只是这么一想,他会无法调动灵力,以及古国在眨眼间发生的突变,似乎都不那么让人意外了。 谢恒微笑着说:“小妹妹,你能不能告诉我们店在哪?我们出来是为了进货,但不小心迷路了,你看起来对这附近挺熟的,又人美心善,能不能给我们指个路?” 何宝珠猛地倒抽一口凉气! 谢恒在干什么?他怎么能问那个还不知道是鬼还是什么怪物的路!万一对方生气攻击他们怎么办?周围这些东西这么多,一旦围攻他们那真是逃都没地方逃! 何宝珠想要阻止谢恒却被应时拉住,应时沉默着对何宝珠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妨碍谢恒。 只见那小姑娘歪头看了谢恒一会,冷冰冰地说:“你们一个剪头发的铺子,要进什么货?” 何宝珠一下子紧张地攥紧手心,应时的脸色也微微沉重。 谢恒微笑,十分自然地说:“假发啊!姑娘们爱美,有觉得自己的头发不够黑不够亮的,当然就想着接发,可不是所有人的头发都能像姑娘你的一样好。” 小姑娘顿时笑了起来,“老板可真会说话!难怪一直生意兴隆!” 周围的人也都恢复了之前的表情,继续手上的事,说说笑笑的声音再度响起,除了脸色都还惨白之外与之前已经没什么不同。仿佛刚刚只是世界被按了暂停键。不过现在看刚刚的危机已经算是暂时解除了。 何宝珠不可置信地看着谢恒,这样也行? 小姑娘挑到了喜欢的手串,付了钱后笑着对谢恒说:“你们还是快回去吧,说不定一会就有客人要上门了,得罪了客人可不好。” 说完就蹦蹦跳跳地走了。 何宝珠急得想喊住对方,但小姑娘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 何宝珠:“她还没告诉我们店铺在哪!” 虽然她还没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但出了这么多次任务的直觉告诉她快点找到“他们的铺子”很重要。 应时:“应该就在这附近,肯定也是广场周边的铺子。剪头发的铺子一般比较少,我们去找找看。” 谢恒赞同应时的话,三人也没分开以免再有什么难以应对的突发状况。 不过一起找到底慢了点,这广场上的店铺多楼房多,一栋楼里面还有许多不同的铺子,找起来是比较麻烦。 差不多半小时后,他们终于在街道最里面找到了一家很不起眼的小店,这应该就是“他们的店”。 狭窄的门脸半新不旧,门梁上挂着个牌子,上面潦草地写着“修容”,旁边还歪歪扭扭地刻了一把剪刀的图案。 谢恒摸摸下吧,“从字迹来看,整个店顾的人就没一个写字好看的。” 应时:…… 修容店里总共四个剪头发的位置,四把木制的座椅对着墙,每把椅子对面的墙上都挂着一面铜镜。铜镜被擦得锃亮,清楚地照出三个人的身影。但也许是氛围影响,何宝珠总觉得铜镜中的自己怪怪的,有点瘆人。墙角的架子上放着各种各样的工具,剪刀、剃刀等等。 最里面那面墙右边挂着一面蓝灰色的布帘子,帘子很长,将将垂到地上,在帘子下面能看到一条漆黑的缝。越是未知的越是可怕,何宝珠已经脑补出帘子后面有什么可怕的鬼怪。 谢恒走过去,欲掀开帘子,却被应时抢先抓住帘子。 “这种有危险的事情让我来。” 何宝珠咬着嘴唇满眼担心,却没有开口阻止。 谢恒笑了笑,点点头,让开位置。 他并没有走远,就站在应时身边。 应时浑身戒备,一手准备掀开帘子,一手已经摸上绑在后腰上的枪。 虽然如果真是鬼魂之类的东西,这枪估计也没什么作用。 应时小心点挪动步子又靠近了一些,一把掀开帘子! 何宝珠害怕地想要捂住眼睛,从手指缝里往外看。 帘子后面没什么鬼怪,都是一些杂物,旧的凳子和架子,乱七八糟一堆东西堆满了半个屋子,这就是一间杂物室。 何宝珠松了口气,拍拍胸脯给自己缓缓。 应时又仔细看了看,确定真的没有什么危险之后放下帘子。 谢恒随便拉了把椅子椅子坐下来。 何宝珠“唉”了一声刚想说什么,看谢恒什么事都没有后就打住了,也拽把椅子坐下来。她早就吓得腿软了,就是怕有什么问题才一直不敢轻易坐下。这魔幻的一切让她犹如惊弓之鸟,生怕随便一个小动作就引发严重后果。 谢恒:“我怀疑之前我们看到的热闹景象就是从前古桑国还在时真实发生的景象。” 应时点头:“我也这么认为,应该是某个能人将这种景象用某种秘法保存了下来,而我们进来之后触动了秘法,所以才会重现当初的场景。” 何宝珠:“可那些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是怎么回事?如果只是保存当初的场景,那些、那些人怎么可能看得到我们?他们后面还变成那种可怕的样子,这是怎么回事?” 谢恒:“他们肯定不是人,但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鬼,不然早就攻击我们了。这里被重现了当初的情景,而且那个小姑娘还说这是我们的店,我怀疑这也是一种类似古墓防盗手段的措施,整个场景就是一个巨大的机关,如果我们不能破解机关,轻则可能被一直困在这里,重则说不定这里还有隐藏的陷阱,我们很快就会被弄死。” 何宝珠吓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你、你不要危言耸听,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测!” 谢恒笑眯眯地点头,“当然,我要是有证据的话就不用在这里猜测了。” 何宝珠的脸微微涨红,无法反驳,转头看向应时,“师兄,你说!” 应时:“我同意谢恒的分析。之前那个小姑娘问你为什么不回店里,你答不上来时,周围的”人”就表现出了攻击的可能性,如果谢组长没有把话接过去,可能我们当时已经被围攻了。但既然能那样化险为夷,也就说明即使这是个防盗措施,也有一定规律可寻,只要我们找到这个规律,也许就能找到破解这个机关的方法。” 谢恒赞赏地点头,这个应时确实有点眼力。 何宝珠:“那这种事天师应该最擅长啊!可是现在我们连这条街都出不去,怎么去找天师?” 无线对讲机他们之前已经试过了,根本用不了。 谢恒:“既来之则安之,现在急也没用。” 何宝珠看不惯谢恒这副淡定的样子,“你说得简单!难道现在我们不应该出去找线索吗?你还就打算在这歇着了?” 谢恒淡淡斜了一眼何宝珠,“谁告诉你线索在外面?人家小姑娘都提醒你回来看店了,你这不听劝的性子可很难在这里混下去啊!” 何宝珠脸色涨得更红,“你在说什么!谁知道她是不是在故意吓唬人!” 谢恒懒得跟何宝珠掰扯,冷冷转过头。 应时呵斥了何宝珠一声,“不要再胡闹,谢组长说的对,那个小姑娘的话就是对我们的提示。如果我们出去随便走很可能会碰上危险。而且那小姑娘说过可能会有客人上门,”他看了一眼目光淡淡地看着外面的谢恒,“现在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客人上门。” 何宝珠不说话了,但一想到上门来的客人有可能就是外面那些脸色惨白中的人的一个,她就下意识地一哆嗦。 过了一会,还真有一个人上门了。 来人是个胖子,穿着富贵,就是满脸横肉不像好人。惨白的脸色又平添一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感觉。 那人一进店见到何宝珠,理科色眯眯地笑起来:“哎呀今天的小桃花儿比昨天还好看!都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我们小桃花儿是一天一变,怎么都好看!” 桃花儿?谁他么是小桃花儿!她还大菊花呢! 何宝珠正要反驳,应时上前笑道:“这位爷有什么需要?” 白胖子冷哼一声:“怎么?以为装不认识我就不用交租子了?我可告诉你,距离月底还差三天,要是这次还交不上租子你们要不就给我卷铺盖滚蛋,要不就把小桃花儿许给我做小妾,到时候看在亲家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们免一年的租子!” 谢恒嘴角抽了一下,那小姑娘不诚实啊!说好来的是顾客,结果居然是包租公! 应时也没想到是这么个发展。 边上何宝珠气得脸都红了。 “想让我给你当小妾!做梦!” 白胖子虎着一张脸:“好!那你们就准备好交租吧!连带着上个月拖欠的一共四百贝币!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说完白胖子就气呼呼地走了。 作者闲话:【这两天有事,单更,明天双更】 第六百四十一章 我朋友多 何宝珠眼眶泛红,“师兄,贝币是什么东西?” 应时皱眉:“贝币是最早的交易货币之一,古桑国果然起源很早,居然还是用贝币交易。” 谢恒不意外,他之前研究古桑国的时候就猜测古桑国采用的交易货币是贝币。而且古桑国的服饰很贴近夏朝时期,也就是华国第一个世袭王朝,一个部落联盟形式的国家。 在谢恒的研究中推测,古桑国很可能是在夏朝之前就已经存在,而且对夏朝的文化习俗还造成了一定影响。 何宝珠:“那我们身上又没有那什么贝币,这可怎么办?” 谢恒:“没有就想办法弄,你在这哭闹贝币也不会自己变出来。” 被谢恒怼了一句,但这次何宝珠却没呛声。 她本以为以她和谢恒一直以来不对付的关系,谢恒会说让她嫁给那个白胖子当小妾,却没想到谢恒竟然愿意想办法弄钱。 应时:“谢组长有什么想法?” 谢恒:“抢劫肯定不成,过来的时候我有看到一队佩刀的人,听到周围的人说巡逻队好威风,那应该就是负责管理附近治安的人,战力肯定比一般人还要高,不能轻易招惹。” 应时:……他没想抢劫,就是不知道怎么谢恒一个搞学问的会首先考虑抢劫的可能性。 谢恒一拍大腿:“咱们这不是修容店嘛!既然是做生意,那就想办法招揽顾客赚钱。” “可剪一个头发才五贝币。”应时看了一眼右边墙上挂着的牌子,上面明码标价写着剪头五贝币,刮胡子三贝币。房租欠了四百贝币,而且三天后就要交,只是做修容店的生意怎么可能在三天赚到四百贝币? 根据他们之前的推测,现在他们正处在防盗陷阱中,如果他们没能交上房租而被赶了出去,只怕就活不成了! 谢恒:“这你们不用担心,你们只管想办法招揽顾客进来,其他的交给我。虚假宣传也可以,不用心里不安,这既然是针对外来者的陷阱,那会进来剪头发的估计都不是善茬。” “好。”应时带着何宝珠出去,在外面吆喝起来,“剪头发!今天剪头发有优惠!” 谢恒挑眉,他确实没想到应时能这么放得下架子。这样一个在大多数人看来都会评价一句英勇有为的男人,类似雇佣兵团组织的首领,居然能这么放的开,就在门口十分敬业地揽客,或许是因为知道外面这些人都不算是真正的“人”? 相比较应时,何宝珠就很放不开了,半天张嘴都困难。 应时无奈看着何宝珠:“你要是不想嫁给那个白胖子就赶紧吆喝。” 这句话的作用相当大,何宝珠立刻就能张开嘴了。 “优惠!大优惠!只此一天不要错过!” 在两人的卖力吆喝下,终于进来一个年轻男人。 男人上来就色眯眯地打量何宝珠,指名非要何宝珠给剪头发,不用说,肯定是想趁着剪头发的时候占何宝珠的便宜。 何宝珠脸色难看,应时瞧着好像都随时准备动手了。 谢恒笑着说:“小桃花儿只是负责店里打扫,可不会剪头发,公子生得玉树临风,若是头发没剪好成了败笔,岂不有损公子英俊的容颜?” 何宝珠都惊呆了,换成她的话绝对做不到像谢恒这样面不改色地夸赞一个长了张老鼠脸的男人容颜英俊!谢恒是不是应该在脑袋上装个避雷针免得说这种话的时候被雷劈啊! 男人一下子就被谢恒的话给夸的舒坦了,满脸笑意地点头:“说得对,就平本公子的容貌家世,多的是姑娘趋之若鹜,抱歉了小桃花儿,不能让你给爷剪头发了!你可得好好跟你们师傅学学手艺,以后总有机会为本公子剪。” 何宝珠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老鼠脸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翘着二郎腿,“开始吧!爷赶时间!” “好嘞!” 谢恒笑得一团和气,从架子上抽出一块灰白色的布盖在老鼠脸身上,在脖子后面系好绳子。又从柜子上拿下来剪子和梳子,搬了个长脚凳过去。 光看着架势还挺像那么回事。 何宝珠皱眉看看,担忧地小声问边上的应时:“师兄,谢恒他还会剪头发?” 应时表情略有些复杂:“大概是……技多不压身吧!” 谢恒还煞有介事地问老鼠脸:“公子对发型有什么要求吗?” 老鼠脸摆手:“你自由发挥,只要能衬托出爷英俊的容颜就成!” “行,您就请好儿吧!” 咔嚓咔嚓……店里响起了剪刀利落的声音。 一开始何宝珠和应时还歪着头认真看着,结果越看到后面表情越凝重,到最后表情几乎可以用惊恐来形容。 “师兄……”何宝珠轻轻拽了拽应时的袖子,“这可怎么办!” 应时拍拍何宝珠的肩膀:“稍安勿躁。” 不,实际上应时自己都很躁。 谢恒这到底是要干什么!把老鼠脸的头发剃的东缺一块西少一块,坑坑洼洼难看至极!剃完之后比之前更像鬼了!别说,能剃成这样一般人还真做不到! 老鼠脸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一开始一直在闭着眼睛哼小曲儿,等十多分钟后谢恒说可以了,他才睁开眼睛看到自己那比狗啃的还难看的脑袋。 老鼠脸蹭的一下站起来,“你搞什么!把我的脑袋搞成这样!” 应时和何宝珠都紧张起来,已经随时准备动手干架。 谢恒不慌不忙地笑着解释:“这完全就是按照您的意思来,能衬托出您英俊的容颜。您照镜子仔细看看,是不是也没有很难看?都剪成这样了却还能看的过去,这不更能说明您本身容貌英俊吗?换成长相普通的人,剪成这样早就入不了眼了!” 老鼠脸狐疑,但还是对着镜子照了照,还真是越看越顺眼,“你别说,还真是!剪成这样大爷我照样英俊潇洒!” 谢恒:“就是!这样的发型,也就您这张脸能够驾驭!稍微差点都看不过去!” 一旁的应时和何宝珠彻底惊呆了!这样也可以?! 他们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极致忽悠”! 明明是谢恒不会剪头发给弄成狗啃样,结果到他嘴里居然还变成了最能衬托对方英俊容颜的发型! 那老鼠脸被谢恒洗脑得太过彻底!那样的长相配上这样的发型,何宝珠看一眼就觉得眼睛痛得厉害!而这个老鼠脸竟然真的越看越觉得自己帅! 老鼠脸十分满意,转身就要走。 应时皱眉将人拦下:“客人还没给钱!” “钱?”老鼠脸一对又短又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眉毛立起来,“我没带钱!下回再给!” 何宝珠:“下回?谁知道你下回什么时候来,你要是不来我们上哪找你去!” 老鼠脸对着何宝珠淫笑:“要是小桃花儿想找爷,爷带你回家都成啊!” 谢恒走过来,依旧笑眯眯的:“我们店可没有赊账一说,客人要是不给钱,那我只能把巡逻执法队找来了。” 谢恒这么说只是试一试,没想到在听到“巡逻执法队”五个字后老鼠脸的脸色真变得很难看,眼中的恐惧之色十分明显。 看来自己猜对了,执法队维护治安,不管是商家还是顾客,只要是在这条街上出现的,都归执法队管。 而且可以从老鼠脸的反应判断,惹怒执法队的后果非常严重。 老鼠脸不情不愿地掏出五贝币,转身要走,又被谢恒留下。 “客人给少了。” 老鼠脸:“怎么给少了!剪头发不就是五贝币!” 谢恒下巴往边上点了点,“明码标价,客人自己看。” 老鼠脸和应时、何宝珠几乎在同一时间转头看过去。 好家伙! 不知道什么时候标价牌子被改了,剪一次头发居然变成五十贝币,下面还有一个设计发型五十贝币。 谢恒:“我问客人需求时客人让我自由发挥,所以这发型就是我设计的,就要加上设计费用,一共一百贝币。” 老鼠脸的脸奇迹般的都要变绿了。 应时跟何宝珠也目瞪口呆。 谢恒什么时候改的价格他们压根就不知道,而且你改个两倍三倍就差不多了,居然改了十倍二十倍! 老鼠脸不动,谢恒的脸色沉下来,“我们这可是之前就标好的价格,客人过来之后应该有看到根本没人去修改价格,就是明码标价的服务,客人是想赖账吗?” 老鼠脸的眼角狠狠跳了两下。 家人们谁信啊!他居然在这里被人讹了!他不是来找事儿的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实在难以想象自己会在这种地方被一个人敲诈! 最终老鼠脸还是拿出了一百贝币。 很好,他身上的钱袋子里总共就一百贝币,这一下子就用光了,就剪了这么个狗啃的脑袋! 老鼠脸气得转身要走,谢恒再次把人拦住。 老鼠脸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谢恒:“你、你要干什么!钱我都给了!还不让我走?” 谢恒笑得十分和善:“你有兄弟朋友没有?” 老鼠脸:“有、有的!” 谢恒:“好兄弟就是要剪同样的发型,去,多叫几个朋友过来,我给他们设计发型。” 老鼠脸眼角又抽了,“不行不行,你这剪个头发一百贝币,太贵了!” 谢恒慢条斯理地说:“今天我们搞优惠,每介绍来一个朋友消费满一百贝币,可以返给介绍人十贝币。不设上限。” 老鼠脸:“我朋友多,你等着!” 第六百四十二章 .Tony谢 从老鼠脸进店到离开,应时跟何宝珠对谢恒的认知就在一遍遍刷新。 何宝珠:“你、你这也太黑了!抢劫都没你黑!” 谢恒:“抢劫只是拿钱走,能给他们剪头发吗?” 何宝珠:“我就是算上了这点才说你比抢劫的还黑。” “咳咳!”应时咳嗽两声,“宝珠别闹。” 没一会,老鼠脸就带了十个朋友过来。 应时注意到老鼠脸的头上戴着个帽子,估计是担心让朋友们看到他的脑袋后就不会答应来这里剪头发了。 不出意外,十个人全部得到了狗啃的发型,啃得更有千秋不带重样的。 谢恒每人收了一百贝币,之后又返给老鼠脸一百贝币,半天时间他就赚到了一千贝币。等交了四百的租金之后还能剩下六百。 说不定后面还能有用得上的时候。 天色已经暗下来,应时看到外面的人越来越少,很快街上就一个人都看不到了,连摆摊的都没有了。 应时:“夜晚不出门,估计是这里的规矩。” 谢恒点头:“看来今晚咱们得在这店里度过一夜了。能有个落脚的地方还算不错,怎么着也比在大街上睡觉强。” 虽然店里没有床铺之类的,但好在里面的杂物室里有被子、毯子,还有竹编的小枕头。 铺在地上可以将就着睡。 谢恒猜测原本这家修容店应该就是三个人,两男一女,他们正好对上,所以就套上了这样的身份。 何宝珠一个女孩子多少有些不便,谢恒提议让何宝珠到杂物室里面去睡。 何宝珠摇摇头,“我害怕,还是在外面跟你们在一起更有安全感。” 你们? 谢恒注意到何宝珠说话把他也给算上了,心里还挺意外,难怪他觉得何宝珠的态度有点变化了,原来不是错觉。 应时关上店门,又在门口斜着放了把凳子,一旦有人推门,即使是很小的力气,凳子也会被推倒,他们都会在第一时间醒过来。 应时在最外面,何宝珠在中间,谢恒在最里面。 即使已经检查过杂物室没问题,何宝珠也还是害怕,想着本来这里的都不是人,谁知道他们有没有穿墙而过的本事,或者杂物室里面有没有什么隐藏的怪物,所以才不愿意谁在最里面挨着杂物室。 不过虽然害怕,但何宝珠睡着得还是很快。他们平时就有训练快速入睡,以保证在环境条件恶劣的情况下也能有充足的睡眠,进而保持较好的精神状态和体力来保护任务目标。 别看应时跟何宝珠都睡着了,但两人仍然保持着警惕。 谢恒睡着得也不慢,在他彻底睡着后,手腕上的玉片发出淡淡的光芒。 谢恒再度睁开眼,周围的环境很熟悉,正是阔别已久的将军府。 在大瑾的记忆汹涌而来,谢恒低头看了眼身上,已经换上了古装。头发也用玉冠束起。 这里是宣景的书房,谢恒就坐在软榻上。 想到自己以前和宣景在这软榻上还有前面的案桌上做过的事,谢恒就忍不住老脸一红! 其实古时候的宣景尚且算得上克制,但去到现代的宣景的那才是真放开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失去记忆,脑海中没有了传统礼教束缚的缘故。 谢恒匆匆忙忙出去,果然在院子里看到了老树下临风而立的男人,穿着他熟悉的玄色劲装长袍,头戴紫金发冠。 “将军!” 宣景转头,看到谢恒向他跑来。 老树上花叶飘落,唯美的重逢场景,直到谢恒因为太久么有穿古装不太习惯,脚踩衣摆,在距离宣景还有两米远的时候直接扑倒。 宣景及时接住谢恒,让人扑在了自己怀里。 谢恒扶着宣景的手臂站稳后直摇头,“失策失策,这么美好的场景都被我给破坏了!” 宣景:“到古桑国了?” 谢恒:“到了。好奇怪,之前在梦里面见面都是在现代,怎么这一次变成古代了?难道是因为我受到了古桑国的影响?” 宣景捏了捏谢恒的手心:“一切都还顺利?” 谢恒:“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现在是Tony谢。” 宣景:??? 谢恒把进入古桑国后发生的事情前前后后都讲给宣景。 “……你说是不是很神奇?如果不是还有潜在的危险,这感觉就跟来到影城玩儿角色扮演似的,但专业程度还比不上咱们的入梦符,我们的衣服和发型都没变化。都弄出这么大的工程了,居然如此不注重细节!败笔!” 宣景顿时担心:“怎么还有这么诡异的情况?” “诡异是挺诡异,但不是没有空子可钻,现在不就被我钻到空子了!等明天天一亮我们就出去找其他人。” 他们现在算是开了张,谢恒觉得只要开张赚钱了,应该就不用总待在铺子里。 宣景:“万事小心。” 谢恒:“嗯,你现在记忆恢复得怎么样了?” 宣景:“已经记起来很多,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复全部记忆。” 谢恒搂着宣景的腰靠上胸膛,“现在我倒希望你的记忆能恢复得慢一点。” 宣景揽住谢恒:“为何?” 谢恒:“你的记忆应该快就要恢复到我离开的时候了,对你来说那应该是一段很痛苦的回忆,我甚至都没来得及跟你告别,我希望至少在你恢复记忆到这里的时候我能在你身边,能陪着你。” 宣景搂紧谢恒:“没关系,现在我已经找到你了,而且就算我的记忆真恢复到你离开的时候,晚上我们还是可以通过入梦符见面,” 谢恒:“也只能这样,你要是恢复了可别瞒着我,到时候让弟弟在梦里面好好安慰安慰你!” 本来谢恒想说“让哥哥好好慰你”,但及时反应过来不管是在古代还是现代,宣景都比他大! 宣景笑着低头亲了下谢恒的嘴角:“好。” 谢恒和宣景就在将军府中温存,梦境之地地方有限,整个将军府就是最大的活动范围。对于谢恒和宣景来说倒是够了,反正将军府这么大,他们没试过的地方还有很多,可以慢慢解锁。 等以后真回去古代了再到实地去感受一下。 入梦符的时间有限,只有一个小时,毕竟要是一晚上都在做梦那就别想好好休息了。 而且入梦符还有附加效果,能提升睡眠质量,从梦境中出来之后会睡得更好。 清早,应时定的闹铃响起。 以前有一次应时接下的一个保护任务,一行人陷入一个地宫之中,对时间没有感知无法判断,而地宫之中又有能模糊人对时间感知的装置,配合着其他机关让应时吃了不少苦头,从那之后应时不管去哪,只要是出有一定危险的任务,他都会戴着一个动力表,方便看时间和算时间。 谢恒醒过来,看向窗外,天刚蒙蒙亮,时间还早。 何宝珠揉了揉肚子,她纯纯是被饿醒的。 昨晚因为害怕,没心情吃东西,只吃了一块压缩饼干就睡了,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从背包里翻出来一个罐头开了吃了。 谢恒也拿出快压缩饼干,边吃边说:“吃完东西咱们就出去,去找其他人。” 现在他们已经赚到了足够交租子的钱,也就没有必要继续留在店里,白胖子是三天后过来收租,他们还有不少时间,可以趁着这个时间去找找其他人。 应时点头:“我刚想跟你这么商量。先去找天师他们,如果他们也还在昨天分开的地方,那距离我们就最近,而且对这些情况天师也比较了解。” 天师是和小邰、柳钰一组。 先找哪边谢恒倒是都可以,反正柳钰和祁阳都算得上机灵,就算也遇上这种情况,那两人应该也能想到办法应对。 何宝珠吸了吸鼻子,心中盼着能早点找到天师,快点从这该死的陷阱中出去,她真的不想在面对这些“东西”了。 三人收拾好东西,将店内一切归位复原,也是免得出什么乱子。 再次来到那条小巷子口,那个卖首饰的小摊又在这里。 谢恒注意观察过了,今天街上的情形跟昨天差不多,依旧很热闹,只是所有人的脸都还是纸一样的白,谢恒他们要穿过巷子就得从那小摊边上经过。 这次没有小姑娘堵在那里,但是小摊边上摆了几个货筐,刚好就摆在巷子口前。 按理说他们应该跟那个摊主商量一下把货筐移个位置,可想到之前主动那个小姑娘搭话的结果,应时和何宝珠就有些犹豫。 但不管怎么犹豫,要过去找人就得经过这里。 应时皱着眉上前:“大婶,您的货筐子能不能移个位置,让我们过去。” 大婶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应时,“买手串吗?” 应时愣了一下,片刻后又问了一遍能不能把货筐移开,还说他们来移就可以,不劳烦大婶。 然而大婶还是那四个字:“买手串吗?” 应时眉头皱得更深。 谢恒走过来,满脸笑容:“婶子,你这手串真好看,我想买个送给我妹妹,我信您眼光,劳您给推荐一个!” 第六百四十三章 特定情景 大婶面无表情的脸上立即堆满笑容,拿起一个暗银色珠子的手串递给谢恒,每两颗银色的珠子中间还有红色和艳阳绿色的石头,确实很漂亮,“这个很适合年轻的小姑娘,小伙子有眼光又疼妹妹,给你算十贝币。” 谢恒笑着接过来付了钱,“谢谢婶子,真好看,我妹妹肯定喜欢!” 大婶笑得露出一嘴大板牙:“那还用说,我挑的差不了!” “对了婶子,我们要从这经过一下,能把您的货筐往边上挪挪吗?” “挪吧挪吧!”大婶十分豪爽地摆摆手,“这点事儿还用跟我说!” 应时:…… 两个筐子里放着的都是做手串的材料,不算重,应时一手一个就挪开了。 看着前面的路口,何宝珠兴奋地咬紧嘴唇,他们终于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出了小巷,何宝珠满以为能看到熟悉的萧条破败的景象,结果还是一片热闹。 何宝珠一下子就垮了肩膀,本来还抱着一线希望想着可能就只有他们那一片是那样,现在看来是所有地方都发生了这种变化。 找到天师他们时,三人正在街边卖鱼。 鱼腥味儿充斥鼻端,三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沾着些鱼鳞。 旁边的案板上放着几条杀好的鱼,都已经被开膛破肚,鱼鳃还在动着。 应时:“你们这什么情况?” 天师呸了一声:“么想到啊!真是么想到!我一个孤儿院出身的孤儿出来这一趟就多个爹了!” 何宝珠“啊?”了一声,“怎么回事?” 柳钰解释,他本来在看墙上的壁画,有一块脏污严重,就想直接清理一下,转身去拿清理工具,结果一转头就发现景象完全变了,本来该是被时间掩埋的历史一下子就“活”了过来, 后来他们遭到了攻击,天师竟然拿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没有办法,他的法术在这里就是半失效的状态。 小邰的左手手臂受了伤,虽然不严重,但愈合得很缓慢。 好在后来柳钰找到了诀窍,就是顺应这里人的话扮演这里的身份。 他们三人被定义的身份是一个卖鱼佬的儿子,不过都不是亲儿子。卖鱼佬成了三次亲,娶的三个女人都是成过亲和离还带着孩子的,而他自己没有跟任何一个妻子生过孩子,所以三个孩子都不是亲的。也不知道这卖鱼佬图什么。 三个女人最后还是嫌弃卖鱼佬,卷着卖鱼佬所有的钱跑了。算下来卖鱼佬已经经历了三次人财两空。 对三个儿子,卖鱼佬的态度自然不好,而且三个儿子跟他的时候都已经懂事了,对他这个父亲也不亲近。 卖鱼佬的脾气越来越暴躁,自己也不去摆摊卖鱼了,就让三个儿子去,反正都不是自己亲生的,使唤起来也不心疼。卖鱼得来的钱他都自己霸占着,多数都用来喝酒赌钱,花没了再跟三个儿子要。 三个儿子每天辛苦卖鱼,钱进不来自己的口袋,再怎么勤勤恳恳地做事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日子过得相当清苦。 但他们没有办法,他们必须得听卖鱼佬的,不然卖鱼佬就把他们赶出家门,不承认他们是他的孩子,这样一来他们就相当于黑户,没有合法的身份,会被巡逻队驱逐或者清理掉。 还有三天,卖鱼佬就又要来要钱了,这一次要两百贝币,如果没有就把他们赶出家门。 小邰受伤的左手已经包扎起来,可行动不便,也就只能做做收钱的活儿。天师在边上叫卖吆喝揽客,杀鱼的差事就由在柳钰来完成。 看着柳钰干净利索的动作,谢恒相当意外,这么个大少爷居然会自己杀鱼!厉害而且杀得还挺像模像样的。 后来谢恒才知道,柳家不娇宠孩子,男人十八岁后就要自力更生,打工赚取生活费,自己赚多少花多少。柳钰曾经在饭店打工过,这杀鱼的手艺就是那时候学来的。 这么一个大帅哥面无表情、手起刀落地杀鱼,也是一道风景,还真又不少大姑娘小媳妇围观。 天师直叫惨:“两百贝币,我们三天根本赚不到,我这么拉客嘴皮子都要磨破了,从昨天到现在除了晚上宵禁之外一直在卖鱼,柳钰都不知道让鱼刺扎了多少下,也只赚了三十贝币!三天能赚到一百就顶天了!” 瞧着三人狼狈的模样,何宝珠打心眼里同情,又想着如果不是有谢恒,她现在的情况只会比这三人更惨,她连一百贝币都赚不到。 谢恒这才注意到柳钰手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哪怕柳钰看起来还是冷淡的模样,但他肯定耶疼。 谢恒直皱眉头,拿掉柳钰手里的刀,“别弄了。” 柳钰:“可还差很多。” 谢恒:“今天先弄到这,我们去找祁阳。看看祁阳哪边什么情况,如果他那边不着急回头我们就过来帮你们卖鱼,到时候再不够我给你们补上。” 天师震惊地看着谢恒:“你哪来的钱?该不会是去打劫了吧?没碰上巡逻执法队?他们看起来可不是善茬!” 谢恒还没说话,何宝珠先道:“你才去打劫了,我们是光明正大赚来的钱!” 说着何宝珠就把他们赚钱的经过讲了出来。 天师和小邰都震惊得眼珠子瞪得老大,看着谢恒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 “真看不出来啊!啧啧啧啧!”天师连着“啧”了好几声,又绕着谢恒左转一圈右转一群,好像从来没见过人似的。 “没想到我们一本正经的谢大佬竟然也有蔫儿坏坑人的一面!长见识了长见识!” 谢恒:“我坑的不是人。” 天师点头:“对对对,他们确实不能称之为人。” 三人收拾了鱼摊洗了手,又去找祁阳他们。 然而到了跟祁阳分开的地方却没有瞧见人,他们三个都不在这! 柳钰一下子就沉了脸色,转身就走。 谢恒叫住柳钰:“你现在就是去找也没有目标,祁阳不在这也不代表就有危险,你该相信他的机灵劲儿,这又不是拼武力的地方,我们能找到规律他一定能!” “可是……”柳钰还是很担心,祁阳聪明归聪明,但这里的一切都不能用常理来应对,他还是怕祁阳应对不来。 谢恒:“这样,我们分开行动,你们回去卖鱼,我们去找祁阳他们。这样效率高些。” 柳钰想去找祁阳,有跟别人换一下的想法,可也知道万一那些东西是认人的,发现换了人,突然发难,他们都得遭殃。也就只能忍着焦急的心情回去继续杀鱼。 还好谢恒亲自去找祁阳,要是只有应时的人去他绝对不放心。 其他人对这个安排也都没意见。 谢恒留下了一百五十贝币,以免他们遇到麻烦不能及时赶回来,这边的鱼还没卖够。 跟天师他们分开后,何宝珠一脸愁容。 “这可怎么办!连天师都没有办法,怎么办!” 找人之前何宝珠最大的希望寄托就是天师,可现在连天师都说没有办法,跟天师在一起的小邰还受伤了,他们还有什么希望? 应时:“别担心,我们已经摸索到了规律,一定能想办法出去。” 说这话的时候应时心里其实也没底,他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诡异的情况,而且他很清楚天师的实力,之前就听说过有很厉害的天师组织邀请过天师,但天师不为所动,哪怕应时不太了解这一行,却也能判断出天师的能力在同行中绝对算得上出类拔萃,可眼下却是毫无办法。 但不管应时心里多慌,面上都不能显露出来,还要安抚好其他人,他是组长,如果连他都慌了那其他人就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走街串巷了小半个时辰,还是没找到祁阳,谢恒的表情也越来越严肃。 看到谢恒的表情变化,何宝珠心中更慌。 他们昨天能顺利发现规律并赚到钱基本上就是谢恒的功劳,看着谢恒淡定,何宝珠就是心慌也慌不到哪里去,就始终有种仍有退路的感觉,可看到谢恒表情也变得严肃了,何宝珠就心慌到了极点。 这会三人在西街这边转悠,不远处搭了个台子,有人在上面表演歌舞杂耍。 应时看过去,皱眉说:“台子边上那个在候场的好像是祁先生。” 谢恒立即看过去,还真是! 三人赶紧过去,挤到围观人群的最前面。 祁阳身上还穿着自己的衣服,只是多了一件带硬肩的披风,看起来有点不伦不类。 “祁先生。”应时喊了一声。 祁阳看过来,瞧见谢恒他们,眼里都是惊喜,三步并两步就跑了过来。 “你们都没事吧?我原本还想着等一会忙完了去找你们。” 谢恒简单说了一下自己那边以及柳钰那边的情况。 祁阳叹气,“看来都差不多,都是被这种特定的情景给困住了。” 谢恒:“困住你的是什么情景?” 祁阳回头指了一下:“就这个杂耍班子,我在班子里是唱歌的,但是班子里除了我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唱歌的,就这么一个小杂耍班子,没有必要留下两个做同样事情的人,肯定有一个会被赶走,我的场景就是要想办法留下来。现在在上面唱的那个就是我的竞争对手。” 第六百四十四章 斗歌 谢恒皱眉:“你昨天做了什么?” 祁阳:“跟今天一样,只不过失败了,幸好昨天唱歌的时候有个客人打赏了我十贝币,我用十贝币跟班主换了一个重新比试的机会。要不然我昨天就被赶出去了。” 应时:“大邰和公输呢?” 祁阳:“都在后面,他们两个的身份是伙计,还是我介绍来的,如果我被赶走的话他们两个也会被赶走。” 何宝珠:“也难怪要挑你来唱歌,大邰五音不全,公输唱歌跑调,也就你还能跟对方比上一比。” 祁阳意外地看着何宝珠,也就一天时间没见而已,何宝珠看起来就客气多了,真好奇到底是哪位教了何宝珠做人。 谢恒皱眉:“不对,就算你给了班主好处,得到了再来一次的机会,但失败了就是失败了,惩罚应该免不了才对。不然做那么多限定就没有意义,也起不到警醒作用。” 祁阳点头,“我一开始也这么认为,可从昨天失败开始到现在一直都什么事儿都没有。” “不能说不能说!”何宝珠激动地拦住祁阳,一脸紧张,“这种话不能说!你说了就该有事情找上来了!” 祁阳刚想说没这么邪乎,已经在台上表演了好一会即将下台去的蓝衣男子就对着祁阳说:“既然要在今天分出个胜负,你就直接上台来吧!我们就让现场所有父老乡亲一起评一评,到底谁得唱功更胜一筹!白二狗!” 噗! 谢恒震惊地看着祁阳,“这艺名儿很有特色啊!” 祁阳撇嘴,“我不承认,这不是我的名字!” 谢恒又笑了两声才问:“昨天不是这样的?” 祁阳摇头:“昨天就是他唱完了我唱,然后看那围观群众战的打赏,谁的场打赏多谁就赢。” 谢恒眉头皱得更深,“小心点,这次情况可能不对。” 原本祁阳还没当回事,只觉得是对方不满自己贿赂班主又得一次机会。换成平时自己也不屑于这样的人。可现在被谢恒这么一提醒,祁阳顿时谨慎起来。 “斗歌”是一种很传统的表演形式,但因为带有比赛性质和许多不确定性,所以很少会被当做固定表演展现。 这会对方提出用“斗歌”的方法决个高下,一局定胜负,所有人都觉得合情合理。 比较的方式就是两人各唱一首歌,但不是一口气唱完,而是你唱一段后我唱一段,之后你再唱,交叉着来。 虽然各自唱各自的歌,但是在唱的时候就很容易被对方带跑调,有可能会跟着对方的调子或者歌词走,一旦唱错了词调,那就算输了。 犹由于昨天对方获胜,这次就由对方开始。 蓝衣男子一开口就是天辣之音,这是应时他们从来没听过的曲调,宛转悠扬,让人仿佛置身于清风穿过的竹林之中,耳边依稀还能听到枝叶沙沙作响。整颗心前所未有的放松,所有危险紧张的感觉都好像浮沉一样被轻轻地从心上扫走,舒服得都想直接躺在地上睡觉。 谢恒眼神一厉,一把抄起手边放着的不知做什么用的竹条,啪啪啪打在三人手背上。 被疼痛刺激得清醒过来的应时脸色十分难看。 何宝珠和祁阳也清醒过来。 何宝珠:“怎么回事?我刚刚怎么了?” 祁阳皱眉:“我们被歌声控制了?” 谢恒点头:“这人的歌声的确有问题。” 应时:“但受影响的只有我们。” 何宝珠:“严格来说他们跟咱们爱我不算一个物种,肯定不受影响。” 蓝衣男子看谢恒他们清醒过来,很是不高兴,歌声又提高了一个度。 眼看着何宝珠的眼神渐渐变得呆滞,而努力抵抗的应时和祁阳眼神也逐渐涣散,谢恒咬牙,顾不了那么多了,只能出大招了! 谢恒登上台,一脚踩上板凳一手指天,高声歌唱:“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蓝衣男子直接被谢恒吼得傻了眼。 谢恒才吼了没有两嗓子,众人的眼神就再度恢复清明。 神志恢复的第一时间他们就听到谢恒的高歌,一瞬间那表情比之前被蛊惑的时候看着还要呆滞些。 台上的蓝衣男子虽然已经反应过来,但后面的曲调根本就压不住谢恒这首歌的,毫无疑问地输了。 输掉了比试对于蓝衣男子来说打击可能有点大,他也不再管祁阳,转身退了下去。 好半天三人终于反应过来,意识到是谢恒那“不堪入耳”的歌声打破了对方的歌声,让他们没有被那诡异的歌声迷惑。 祁阳还觉得有点后怕,“昨天明明没有这样,就是挺正常的比试,今天他就升级加技能了?” 谢恒:“就说你昨天输了不可能一点影响都没有,对方的新技能应该就是你输掉的惩罚。你钻了规则的空子贿赂了班主,那对方身上肯定就要有所改变。如果今天你又输了,大概输掉的就不单是比试,还有你的命。” 祁阳打了个寒颤,“还好老大你来了,要不然我真就玩儿完了!” 应时也感谢地看向谢恒,如果不是谢恒,他跟何宝珠也一定会中招。 谢恒:“赶紧唱。” 祁阳:“唱什么?” 谢恒:“那人虽然下去了,但刚刚是我在唱不是你,不能算你赢,现在你赶紧唱,你唱完我就认输,等量代换应该也就能算你赢了对方。” 祁阳不敢耽搁,赶紧唱了起来。 一小段唱完,谢恒利索认输。 台下响起掌声,班主也过来恭喜祁阳。 面色惨白的中年班主从谢恒和应时他们身边经过时目不斜视,就好像只看得到祁阳一样。 原来这这样也可以! 应时对谢恒佩服不已。 从进来古桑国到现在,谢恒的种种表现让应时意识到眼前这个看起来一心搞学术的斯文有礼的男人远远比他了解得更加厉害。抛开那可能要人命的歌声不谈,其他的一切都令他欣赏不已。 要是所有搞学问的都像谢恒这样,那他能接的生意肯定会少上一大半。 跟谢恒相处的时间越长,应时对谢恒就越加欣赏。之前刚接任务时,看谢恒的资料,年纪轻轻就有这么高的成就,应时就以为谢恒是少年老成,或者阴郁或者叛逆,拖后腿而不自知。但事实上谢恒表现出来的胆识和见识都叫人吃惊。 谢恒无疑很聪明,非常聪明,更难得的是面对危险时候的那份冷静。而且谢恒还很有胆量,对于未知的情况敢于去尝试。科学研究中有句话叫: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这句话简直就是谢恒得真实写照。 这次的情况这么诡异,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形最正常的反应大概就是想办法躲起来,或者觉得少做少错,什么都不做就不会出错,而谢恒却敢于尝试寻找破绽或者规律。他大胆却又细腻,直接却不莽撞,并最终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这样的人真就只是一个学者?一个普通的考古从业者? 谢恒不知道应时心里诸多复杂的想法,拍拍祁阳的肩膀:“走吧,柳钰很担心你。” “能走吗?”何宝珠不确定地说,“虽然祁阳赢了,但按照之前说的,不应该是祁阳留下来顶替那个人在杂耍班子里吗?” 说着何宝珠又赶紧解释,“我不是觉得不想带祁阳走,就是担心这样会不会违反什么规则然后我们所有人都要遭殃。” 谢恒摇头:“应该不会,咱们都有各自的任务,完成任务直接走就行。就像那个修容店,我们赚够了钱就关门,难道等到时候交了租子之后咱们还继续留在修容店给人理发不成?” 何宝珠不好意思地点头:“说的也是。” 祁阳看着何宝珠的表情更加奇怪,这个女人还真听老大的话了! 几人又去台子后面叫上正在干杂活儿的大邰和公输,众人一起离开。 大邰铁铮铮的汉子在看到应时时都快哭了。在双胞胎中大邰虽然是哥哥,但他真的很怕这些东西,他可以端着抢冲锋陷阵,但是跟这些阴不阴阳不阳的东西打交到他实在缺乏胆量。 “组长!” 应时拍了怕大邰的后背,“辛苦了!” 公输:“我们还好,只是做些杂活儿,真正危险的是祁阳。” 他们在后面忙活没有听到前面的动静,只是刚刚看到蓝衣男收拾东西就猜测这次应该是祁阳赢了。只要祁阳赢了,他们就能保住合法合理的身份。 离开了杂耍班子,众人回去柳钰那边。 这么点时间柳钰那边也有收收获,又卖出去一些鱼,主要是有一家酒楼的采办过来,一口气就要了不少,他们一下子就赚了八十贝币。 虽然这样的客人不是每天都有,但能多赚一点是一点,而且有谢恒兜底,心里没有压力,赚起钱来就更加得心应手。 祁阳一看见柳钰就好像见到多年未见的亲人一样扑了上去! “柳钰!” 柳钰一把抱住祁阳的手臂,先是紧张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第六百四十五章 一起卖鱼 祁阳摇头:“没有,有惊无险,还好老大过去的及时。” 柳钰松了一口气,转头对谢恒说:“谢谢。” 谢恒挑眉,“应该的,你们都是我的组员。” 这下所有人都齐了,三方会师,一起卖鱼! 一天下来,一共赚了一百贝币,加上昨天赚的三十,只差七十就够了。 因为柳钰他们的那个“后爹”让他们睡柴房,谢恒就叫上所有人一起去修容店那边过夜休息,规整规整地方还是够的。 到了修容店,众人一边吃东西一遍交换信息。 整理一下:谢恒和柳钰他们两组是接到了赚钱任务,不管是交租子还是给渣爹,都得赚钱,钱赚不够就有危险,时间都是三天。祁阳这边情况不同,跟人比试危险系数更高,而且没有准备时间,对方还有技能加成,能平安通过又运气成分。 只是虽然祁阳的任务更加危险,但解决起来也快,一旦成功解决了立马就安全了,不像其他人,还要等待。 天师:“好家伙!这就跟打游戏副本一样啊!大家拿到的副本都不一样,唯一相同的就是一旦打输了丢的是命!而且可没有再来一局的!我怀疑前三组就是这样挂的!” 何宝珠:“你有没有试着招前三组的魂?” 天师:“在外面招没反应,应该是被古桑国内某种力量屏蔽,在里面法术又受限制,根本无法招魂。” 小邰:“这个古桑国实在诡异,一开始我都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大邰:“谁不是呢!不是没见过鬼,是从来没一下子见过这么多鬼!估计在他们眼中咱们才是异类!” 祁阳:“快跑啊!闹人啦!” 众人:…… 祁阳一句话,沉重的气氛顿时消散不少。 何宝珠忍了半天最后还是没绷住,噗的一声笑出来。 应时:“大家早点休息,明天继续赚钱。在这个地方钱很重要,出去之前可能还用得上。” 他们花钱买了东西,摆摊的大婶才肯让开位置,祁阳用钱贿赂班主才又得到一次比试的机会。 之后说不定还会遇到什么危险能用钱保命,又或者他们要想从这里出去也用得上钱。 众人睡下,都想着要养足精神,明天准备大干一番,狠狠赚上一天的钱。 谢恒的“事迹”所有人都知道了,现在谢恒就是他们的榜样,他们也都要像谢恒那样,为了赚钱“不择手段”。反正这些也不是真的人,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干起来了,肯定能坑一个是一个。 这格局一旦打开,很多事情做起来就容易多了。 晚上何宝珠和双胞胎睡在杂物室,其他人睡外面。 谢恒三秒入睡,跟宣景梦中见面去。 早上,谢恒揉着惺忪的睡眼醒过来,直皱眉头。 昨晚他没有做梦跟宣景见面。这说明在他睡着后一个小时内宣景还没休息。入梦符的要求就是两人入睡的时间差不能超过1小时,不然就不能起效了。 昨天宣景很忙吗?谢恒记得自己睡觉的时候都已经十点了,一个小时后就是十一点,宣景十一点都还没睡? 可惜他们现在联系不上,也不能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早上简单垫了肚子后众人就要开始分工,因为祁阳那一组没有赚钱任务,但他们手上也不能没钱,于是就帮着柳钰他们去卖鱼。 鱼是柳钰三人的新“干爹”在池塘养的,是芦苇地里的野池子,于是祁阳他们去抓鱼,柳钰他们去卖。祁阳致力于池塘里有点份量的鱼都抓个干净,一条不剩!实在没人买就半价出售,反正不是他们自己的鱼,卖来的钱除了给那位“干爹”的,剩下的都能进他们的口袋。 谢恒他们还是在修容店剪头发。 何宝珠在外头揽客,谢恒和应时就在里面剪头发。 本来就谢恒一个人剪实在忙不过来,反正就是随便瞎搞,Tony应就无证上岗了。 两人剪头发一个比一个难看,不过应时的刀玩儿得很溜,比谢恒的动作快多了,谢恒搞定一个人的功夫应时都能搞定两个半人。 何宝珠也放开了。之前还扭扭捏捏地喊不出声,但在见识到谢恒短短时间就赚了那么多钱后,什么矜持什么扭捏,跟她有半毛钱关系吗?耍着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摸出来的小手绢在门口扭成了一道风景线。 走过路过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被她生拉硬拽到了店里,什么脸色惨白看着害怕,金钱的力量让她勇往直前!路过门口一条狗都得被何宝珠给提溜进去! 谢恒把价格也改了,一百贝币确实太贵,他改成了九十九。 唉,不过百,这样听着应该就好很多了。 要是过来剪头发的人身上实在不够九十九贝币,那就有多少算多少,但不能低于五十,低于五十就要打欠条。 谢恒觉得自己还是太良心,要是真一点良心都没有,那绝对能赚得盆满钵满。 当然这样做也有弊端,一是肯定不会有回头客了,二是如果那些被“宰”的人回去告诉其他人,口耳相传越来越广,他们以后的声音就会越来越难做。 不过这对于谢恒来说不算什么,他们又不会长期留在这里,根本等不到回头客。 如果谢恒估计没错,等到了时间交了租子,这一茬就该过去了。或则机关结束,或者开启一个新的机关,就真的跟闯关游戏一样,就看到能不能闯到中心。 一天下来,谢恒他们又赚到了一千多贝币。 祁阳他们那边卖鱼赚得也不少,一天下来五百多贝币,之前想都不敢想。 是柳钰出来主意,来个“捆绑销售”,想要买什么鱼必须搭配另外一种鱼一起买,如果就只想买这一种,那就得达到一定数量金额才能单买一种鱼。虽然还是“霸王条款”,但也算有了“选择”。客户就不会觉得自己太被动——看,是我自己选择买这种鱼的,他们推荐的那种鱼我可没买。我果然聪明又坚定,不会轻易被商家忽悠! 而且单条鱼的价格也被祁阳他们提升了十几二十倍,每当心虚觉得这样做不太合适的时候,他们就会想到谢恒的那剪一次头发一百贝币,瞬间就觉得他们定下的价格真的很亲民了! 果然,只要没有良心,发家致富就在眨眼间。 到了第三天,柳钰他们去“干爹”家里给钱,白胖子也来谢恒这边收租。何宝珠很大气地把一袋子贝币丢给白胖子。 经过三天的“磨练”,何宝珠再看这些面色惨白的东西已经不觉得多害怕了,就当成是会走路的纸人。纸老虎都没什么可怕的,纸人又算得上什么? 白胖子接过袋子,也没打开数数,就只掂了两下,像是一点也不担心谢恒他们会少给。 白胖子笑起来:“可以啊,这么点时间就赚到了这么多钱,算你们有本事。” 何宝珠飘了:“什么叫算我们有本事?我们本来就很有本事!” 白胖子哼了一声没说话。 谢恒又拿出一个小袋子,里面装着十贝币,笑着塞进白胖子手里。 “还要感谢您租给我们这么一个好地方,我们才能做生意赚到那么多钱,这点小意思您收下。” 白胖子顿时眉开眼笑,“还是做老板的懂事儿!没我这地段这么好的铺面,你们上哪赚这么多钱去?” 何宝珠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就这犄角旮旯算什么地段好?公共茅厕都没这么隐秘。 不过何宝珠也知道谢恒这么说一定另有目的,便忍着没有拆谢恒的台。 应时欣慰地看了一眼何宝珠,师妹懂事了。 谢恒:“过两日我有外地的朋友过来看我,我要到城外去接他,但我不记得怎么出去了,到城外的路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您知道的话能不能跟我说说?” 白胖子斜了一眼谢恒:“怎么出去都不记得了,老板真是赚钱赚魔怔了吧!” 谢恒“嗨”了一声,“世上谁能嫌钱多呢!钱是永远都赚不够的!” 白胖子深以为然地点头:“这倒是,只能赚五十的时候想着能赚一百就知足了,等到能赚一百了,又该眼红能赚一百五、两百的了。” 白胖子停顿了一会,像是在回忆什么,片刻后又转过头笑着对谢恒说:“出城的路每天晚上子时才会出现。要向出城只能趁那个时候。” 祁阳皱眉:“可晚上不是有宵禁吗?巡逻队整夜整夜地在外面,不就是不允许宵禁之后还有人在街上?” “是啊!”白胖子仍旧笑着,只是现在的笑容怎么看怎么诡异,那嘴角的弧度大得可怕,一张脸好像都能从裂开的嘴一分为二,“所以在咱们这,那是只许进不许出,甭管你是什么人,进来了就别想再往外走。” 除了谢恒之外,所有人的脸色都沉下来。 只许进,不许出,这是要把所有进来这里的人都困死在这! 谢恒:“行,我知道了。那之前您还有把店铺租给别人吗?在我们来之前。或者有没有一些人的表现跟之前又很大不同,以前和现在的反差很大?” 作者闲话:【请假,今天一章,最近家里有人住院,可能最近半个月更新都不会太稳定~】 第六百四十六章 喂猪 应时和大邰、公输相互看了一眼,谢恒是在问之前进来的那三组人。他们没想到谢恒竟然会跟这里的这些“人”打听,怎么他们就没想到呢!从一开始进来他们就把这里而这些“人”都当做敌人,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却压根没想过可以从这些人的身上获得有用的信息。 白胖子摇摇头:“我这没有,不过老刘家的几个伙计确实很不像话。”“老刘家是做什么的?” “这你都忘了,老刘家养猪的啊!十里八街有名声的酒楼都是从老刘家买猪肉。那几个伙计之前还挺踏实肯干的,前段时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不喂猪不扫屎,天天嚷嚷着做不来。都是多少年的老伙计了,咋就突然间做不来了?还不是想涨工钱才闹事!” 谢恒和应时对视一眼,猜测老刘家那几个喂猪扫屎的伙计应该就是前三组的人。 果然他们来到这里在身份上就会取代原本这里的人! 应时急忙问:“那他们现在人呢?还在老刘家……喂猪?” 白胖子冷笑:“老刘是什么善茬?这些人闹事要涨工钱,老刘能惯着他们!都给轰出去了!那几人还不服气来着,想跟老刘干仗,当时就被巡逻队的给带走了!真是可笑,没有老刘给他们这么一份差事,他们连安身的地方都没有,还敢叫着张工钱!真是好吃好喝的吧他们心都养大了!” 何宝珠咬着嘴唇,“被、被巡逻队带走会怎样?” 白胖子转过头对着何宝珠咧嘴一笑:“小桃花儿别打听这么多,吓着你!” 何宝珠不说话了,她觉得白胖子这个笑容才是最可怕的。 谢恒沉默了片刻后又问:“老刘新招工没有?” 白胖子一双小眼睛盯着谢恒:“你问这个干啥?” 谢恒:“刚刚不是说我朋友要过来么!既然进的来出不去,那留在这里总得有份活计谋生,我就想问问老刘那招到新人没有,没招到的话就可以让我朋友去喂猪,我朋友很擅长喂猪。” 听谢恒提起朋友,祁阳首先想到的就是宣景,可再一想象到宣景喂猪的场面…… 噗! 众人看向祁阳。 同一秒祁阳恢复了严肃表情,仿佛刚刚没忍住偷笑的人不是他。 白胖子:“如果你朋友过来,肯定会有合适他的差事,你不用提前打听,没必要。” 谢恒微笑:“好,我知道了。” 白胖子转身走了,嘴里哼着小曲,听起来像丧葬曲的调调。 没一会柳钰他们就过来了,给了“干爹”钱,他们还剩下六百多贝币。 谢恒将他们赚到两千多贝币拿出来,合在一起刚好两千七百贝币,不多不少。 他们又刚好又九个人,每个人分三百贝币。各自将各自的钱收好,以免再因为特殊情况分散时有需要钱的地方自己身上又没有。 谢恒也将刚刚从白胖子那套出来的消息告诉柳钰等人。 天师托着下巴:“啧啧,我就说怎么突变之后就没见到城门出口了,原来是白天出口就会消失,凌晨才会出现,偏偏晚上又不让人出去,真鸡贼!” 应时:“所以才说这里只能进不能出。” 小邰紧张地看着应时:“应哥,怎么办?” 应时:“既然出口只在凌晨出现,那我们也只能凌晨时去看看。” 大邰:“可是晚上有巡逻队巡街,被抓住就完了!” 应时:“不去找出口,就得一辈子耗在这!” 小邰:“那就听应哥的!晚上出去看看!” 谢恒:“倒也不用所有人都去,先去一两个人探探情况,我们现在只知道街上有巡逻队,可出口城门有没有人把守还不一定,要也有人把守,还得先商量计划,强硬突破是下下策。” 何宝珠惊讶:“城门口还会有人把守?我们进来的时候不是没有吗?” 谢恒:“你进来的时候这古桑国还没有活过来。” 何宝珠:…… 应时:“谢组长说得对,今晚我们就先看看情况。我和天师过去,其他人就留在这里。” 何宝珠:“就你们两个去太危险了,带上大邰吧!” “对,应哥,我也跟你们去。” 大邰看了一眼弟弟受伤的手臂,虽然伤势不重也有及时处理包扎,不过还是等出去后再去医院进一步处理伤处比较好,这里面条件始终有限。 应时:“你还是留下来,小邰受伤手臂活动不便,你和宝珠、公输要保护好谢组长他们。” 大邰抿起嘴唇,还是听从了应时的安排。 应时又看向谢恒,郑重地说:“谢谢。” 谢恒摆摆手没说话。 大邰小邰一直对谢恒三人有些反感,因为之前这三人跟何宝珠之间有不快,大邰小邰看见何宝珠被怼,就对谢恒他们生出几分不喜,这会看到应时这样郑重地感谢谢恒,都不明所以。 小邰没忍住,小声问:“应哥,你谢他什么啊!是咱们保护他们,要谢也该是他们谢咱们!” 应时摇头:“是该我们保护谢组长他们,但从进来之后到现在,我们现在还能站在这里都是因为谢组长,是谢组长发现了规律和空子,也是谢组长带头赚到了钱解决了困难,于情于理我们不该说声谢谢?而且谢组长此行的目的是研究,找前三个小组的消息是我们的附加任务,不是谢组长的,但是谢组长却主动询问这里的人,帮我们找到了有用的信息,人家这是在帮我们,难道不该谢?” 应时说这些话的时候用的很小的声音,他不想让谢恒以为他是故意说出这些好听的话。 大邰和小邰彻底不说话了。 他们虽然称不上好性情,但也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这会才中午,众人没有赚钱的压力,就打算四处走走,在夜晚来临之前他们还有不少时间可以做不少事。 谢恒和祁阳、柳钰一起溜大街,时不时地研究一些古物。 他们作为考古人,平时接触到的古物都是经历过漫长岁月沉淀的,即使保存得再怎么好,跟最初的样子还是有很大差距。可是现在,他们眼前的这些古董可都完好无损的,好得跟假的一样! 不需要用电脑和仪器去还原,所有的东西都是最初的样子! 如果忽略这些惨白的、诡异的人,没有隐藏起来的危险,那对于考古人来说这里兼职就是天堂! 幸好他们去的背包都还在,可以趁现在多做些记录。 就可惜不能拍照,相机拍出来的都是变化之前的,他们只能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头脑去记忆,再纸笔来记录。 何宝珠和大邰、小邰保护谢恒他们,应时和公输、天师去找那个卖猪肉的老刘,看看能不能再多打探点消息,至少试着确认之前在那里喂猪的是第几小组。 傍晚,夕阳余晖房屋照得金灿灿的。 谢恒他们已经回来,整个下午收获颇丰,回来后就开始整理各种资料。 何宝珠在门口张望,脸上满是焦急和担忧。 “天都快黑了,怎么还没回来?会不会出什么事儿了?” 大邰小邰在何宝珠身边安慰,“宝珠姐放心,应哥那么厉害肯定不会有事,再说还有天师和公输在。” 何宝珠点头:“对,师兄很聪明,肯定不会有事。” 又过了半个小时,眼看天边的光都要暗下去了,应时三人终于回来。 何宝珠立刻上前,“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应时:“又在老刘那打探到了点别的消息,去调查了,走,进去说,天快黑了。” 这会街上已经几乎没有行人,小摊小贩早就收了,店铺也都关了门。 进到屋里,应时看到谢恒他们还在写写画画,也没打扰,坐在一旁喝水。 他们吃的喝的都还是背包里带的,虽然这里面一切看起来都很真实,之前他们杀鱼卖的时候就感觉跟真的没有任何差别,但出于谨慎期间,这里面的水和食物他们碰都没碰。谁也不知道吃喝了这里的东西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吃了这么长时间的压缩饼干和罐头,再闻到街上飘过来的烤鸡、烤鸭各种香气,那真是一种折磨。他们走在街上的时候都尽量选择避免酒楼饭馆的路线,不然真怕一个人不住就进去消费。 一个小时后谢恒他们才忙完,屋内已经点上油灯。 谢恒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一忙起来就忘了时间,让应组长久等了。” 应时:“谢组长工作专注,值得敬佩,我有时候也这样,自己忙起来就什么都听不到也看不到。” 祁阳和柳钰收拾被他们当做临时工作台的桌子,谢恒走到应时旁边坐下。 “下午有收获?” 应时微微一笑:“怎么猜到的?” 谢恒:“要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你们早就该回来了。” 应时笑着点头:“是有点收获,现在可以确定之前在老刘家喂猪的是第二组人。” 谢恒:“第二组人?他们怎么回事?” 他对前三组人都没什么了解,主要还是觉得没必要。 第六百四十七章 夜探 “第二组的组长是个官三代,背景不小,我们收到的资料里是说对方虽然是第二组的组长,但其实就是挂个名,第二组真正有实力的事副组长,可以说那个副组长就是给那个官三代做嫁衣的。不过那个官三代脾气不好,根据那位老刘的描述,他那里的伙计一共八个人,正好就是第二组全部组员。官三代被分到打理猪粪的工作,自然不愿意,一开始还让别人帮他做,但后来其他人自顾不暇,没人能帮他,他活计干不完,被老刘非打即骂,他也骂骂咧咧的,最后就被赶出去了。” 谢恒:“其他人是跟着那个官三代离开的?” 应时点头。 但其实就算其他人不跟官三代走也待不了多久。 都是没吃过苦受过累的,更没接触过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要不也不至于不信不肯带天师。这种情况下不论是精神还是肉体都坚持不了多久。 谢恒:“离开后他们去哪了?” 应时眼中挂霜:“被巡逻队带走了。我们又去打听了一些巡逻队的情况,但没人说巡逻队的驻地在哪,都只说被巡逻队带走的就没有活着回来的。” 谢恒:“那你准备怎么办?” 应时沉默,许久后深深吸了一口气,说:“我们的首要任务是保护你们。今天晚上我和天师照旧先去探探情况,如果没有问题明天晚上我们就走。明天白天我会带着天师和公输去巡逻队的地方找人,能找到就想办法救出来,找不到也就只能暂时放一放,先带你们出去。” 公输皱眉,“就算能找到人,救不救也得视情况而定。要是能不惊动巡逻队就把人救出来最好,但如果风险很大就只能先作罢,不然打草惊蛇,可能连我们都走不了。” “公输说得对,”何宝珠一整个赞同,“本来我们都没有抱多大希望他们还活着。能救就救,不能救也没办法,反正能找到他们所在的地方也算是收获,等出去之后报上去,上面再派更多的救援人员过来,提前做好准备,这样把握不更大些?” 这么说着,但何宝珠心里并不认为那些人还活着,没听说只要被执法队抓走就没有活着回来的嘛!更何况他们还是“外人”,估计被抓走当天就被杀了。 但何宝珠了解师兄的性格,不去确定是不会死心的。她无法阻止师兄明天去找人,但可以劝师兄把带谢恒他们出去放在第一位,这才是他们的主要任务。 天师也说:“咱们对执法队的情况还不了解,不确定他们是什么实力,而且其他人还活着的可能性的确不大。明天也只能说尽力而为,一切还需要等出去之后从长计议。” 难得总是玩世不恭的天师也这样一本正经。 应时点头:“我知道,就尽力而为,不强求。” 本来追根究底来说前面三组也不是他的责任,找人也只是顺带的。 听应时答应,何宝珠松了口气,心想着顺利的话明天晚上就能离开了,心里不由得放松不少。 天一擦黑众人就开始休息,晚上应时他们还要出去找出口,现在休息养精蓄锐。 谢恒一闭上眼没一会就入了梦。 这一次梦中的场景是他和宣景在现代的别墅,宣景穿着浴袍从浴室出来,头发还湿漉漉地滴着水。 谢恒对宣景吹了声口哨,“我这一来就能欣赏到美男出浴图,运气!” 宣景擦着头发走到谢恒身边坐下:“今天怎么这么早?” 谢恒:“你不也很早。” 宣景:“我早点进来是想提前收拾准备。” 屋子里很干净,没什么要打扫的,宣景说的收拾准备应该是想给谢恒个惊喜。 谢恒一眼瞧见放在桌子下面的盒子,露出来一截香薰蜡烛,歪头一笑:“看来真是我进来早了。” 宣景:“晚些时候要去做什么?” 谢恒张了张嘴,没想到宣景这么快就猜到了。 “是有事,但不是我,别人有事要出去,不过也是为了其他人去身先士卒,我也就不好一直睡。” “你们那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谢恒把大概情况跟宣景说了一遍,但没说执法队的事,怕宣景担心,只说了出口不好找,而且可能还有其他机关什么的,不过因为队伍里还有位机关大师,所以听起来就没多危险。 宣景皱眉:“只是这样?前面三组的人一个都没出来,那是多危险的机关?” 谢恒:“可能机关是有些危险,但也是因为他们之中没有机关大师,我们这就不一样了,那可是鲁班后人,肯定没问题!” 宣景:“可你的灵力在这里不能使用,我总觉得还会有别的危险。” “没事没事,你看都这么多天了,我不还好好的?要是真有事也不能跟你梦里相会不是?”谢恒勾住宣景的脖子,吻上后者最敏感的耳垂,“时间紧迫,我一会还得醒过来呢,咱们得抓紧啊将军!” 宣景被谢恒撩拨得难受,转身将人压在桌子上俯身下去…… 谢恒从梦中醒过来时那叫一个神清气爽。 边上天师看着,惊奇地说:“谢组长这睡眠质量是真好,这才睡了多久,精神就这样好,该不会是梦中有能帮谢组长提神的人吧!” 谢恒笑了两声:“确实,梦见宣景了,精神好心情好。” 这会其他人也都醒过来,听到谢恒的话都意外了一下,虽然都知道谢恒和宣景的关系,但是也没想到谢恒会这样坦白地承认。 毕竟男人和男人到底不是主流,还是有很多人会戴着有色眼镜看待。也就有不少有同性恋人的人不愿意在大众面前承认。 不过在场的人倒没人因为谢恒的直白而说什么不好听的话,相反似乎挺欣赏谢恒的坦白直接。 就连之前总是针对谢恒的何宝珠这回都没说什么难听的话。 一转眼到了十点半。 之前他们打听到的确切地出口会出现的时间是子时,也就是十一点到一点,两个小时。现在就可以准备过去了。所谓的出口就是他们原本进来的入口,只是因为他们陷入机关内,所以白天看不到入口的存在。 应时和天师准备动身,何宝珠拉着应时的手:“师兄,万事小心。” 应时:“放心。” 谢恒:“我送你们出去。” 屋内没点油灯,黑漆漆的一片,谢恒走到应时身边时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踉跄了一步,应时抓住他的手肘顺势扶了一把。 柳钰和祁阳走过来。 “老大,没事吧!” “没事没事,乌漆麻黑的脚底下没看清楚,咱们送应组长和天师到门口!” 众人:…… 总共也没几步路,有啥好送的? 天师一脸无奈,“行了,别送了,你们子屋里待着也尽量保持安静,我们回来敲门会按照约定而暗号敲,暗号不对的别开门啊!” 何宝珠缩了缩脖子:“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还会有什么东西冒充你和师兄过来敲门?” 天师耸肩:“这可是没准儿的事,谁知道呢!” 大邰和小邰脸色不好,小邰冷声说:“天师,你别吓宝珠姐。” 天师对着双胞胎皮笑肉不笑。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走!” 应时和天师离开,公输关上房门。 这会月亮正大,月光洋洋洒洒,外面比屋里还亮。众人从窗户得缝隙往外看,应时和天师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一片黑暗中。 一个小时过去,两人还没回来。 屋里的人站的站坐的坐,都没再睡下,所有人都期待着应时他们能快点带着好消息回来。 又过去半小时,外面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何宝珠:“还有半个小时出口就该消失了,就看看出口的情况应该用不了这么久,是不是遇到危险了?我去看看。” 大邰:“还是我和小邰去吧,外面太危险,宝珠姐等我们消息。” 何宝珠:“我跟你们一起去!” 大邰小邰还想说什么,就先被何宝珠打断:“要不就我跟你们一起去,要不就我自己去!” 祁阳歪着脑袋小声跟柳钰说:“这个何宝珠胆子小,嘴还欠,但对应时倒是真有情有义。” 双胞胎拦不住何宝珠,可也不能真让何宝珠出去,宝珠姐最怕这些东西。 就在两人不知道该怎么办时,外头响起来敲门声。 敲门声的数量和停顿确实是他们之前商量好的暗号,但从节奏上听有些缓慢。 何宝珠满心都是应时的安危,听到敲门暗号是对的就赶紧过去开门。 公输:“等等!” 听出敲门节奏不太对的公输想阻止何宝珠去开门,但一开口已经来不及,何宝珠动作太快了,几乎在公输出声的时候就已经到了门口。 房门打开,一个人影摔了进来。 何宝珠吓了一跳,捂着嘴没叫出声,定睛一看躺在地上的竟然是应时! “师兄!” 大邰和小邰赶紧上前将应时扶起来。 应时已经处在昏迷状态,身上都是血。看来之前敲门已经用尽了他最后的力气,也正是因为身上都是伤,所以敲门的节奏才那么缓慢。 作者闲话:【多谢雨非霏送礼物~比心~】 第六百四十八章 一百八十个心眼子 何宝珠眼里都是泪,抓着应时一声声叫着“师兄”。 公输:“我看看。” 何宝珠赶紧退到一旁。 公输不仅精通机关术,对医术也掌握不少,有中医的行医资格证,每次出任务身上也会带着一些自己研制的药丸之类的,止血止痛效果奇佳。 公输:“组长身上有两处刀伤,最重的一处在胸口,这位置是冲着心脏去的,但还好组长与常人不同,心脏长在右边。另外一处伤在手臂,这是一处抵御性伤痕。组长应该是在受伤后及时吃了我配置的止血药,现在已经止血了,没有生命危险。” 何宝珠抹着眼泪:“可是师兄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他只是跟天师一起去探探情况,又不是要直接闯出去,而且师兄一向谨慎,怎么就……” 小邰:“那天师呢!天师没跟应哥一起回来,是不是已经……” 大邰打开门往外看,左看右看都没有看到天师。 “天师真的没回来!” 何宝珠捂住嘴,蹲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 公输:“组长已经没有大碍,好好休息就行,我去找天师。” 小邰:“连应哥都伤成这样,你去又能怎么样?” 公输:“可也不能就这么不管天师。” 谢恒:“我觉得应组长不是那种会抛下下属自己逃跑的人,还是等应组长醒过来之后再问问情况比较好。” 被谢恒这么一说,何宝珠等人才反应过来。 是啊!应时不是那种会抛下组员自己回来的人!如果可以,他会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救他们!从前他们也在其他任务中共同面对过生死攸关的时刻,应时从来没有一次放弃过他们!甚至有好几次为了救他们而不顾自己的安危!这样的组长又怎么可能会丢下天师自己跑回来? 难道说……天师已经死了! 这是最有可能的情况!芋堰芋堰 众人都不约而同想到了这个最坏的结果,每个人的面色都前所未有的沉重! 何宝珠:“师兄他还有多久能醒过来?” 公输:“半个小时左右应该就能醒过来。” 何宝珠:“那就等等。” 谢恒没说话,转身坐到稍远处的凳子上,祁阳和柳钰都在谢恒身边。 祁阳:“老大,你刚刚的表情不太对,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谢恒斜了一眼祁阳:“你倒是眼尖,这黑灯瞎火的也能看出来我表情不对。” 祁阳:“就刚刚开门的时候月光照进来,我就发现老大的表情不对了,你好像并不意外应时会受伤,而且也不是很担心那个天师。” 谢恒:“我们跟他们不熟,天师出事他们一伙的自然担心,咱们有什么好担心的?最多就是遗憾少了个帮手。” “得了吧,老大你有时候就是面冷心热,看起来混不在意,实际上心里惦记着呢!” “别瞎说啊!”谢恒双手在胸前笔画了个叉叉,“我心里惦记的只有我家宣总,别胡说让人误会啊!” 祁阳“呵呵”一声,转头问柳钰:“你也发现了对不对?” 他就不信他能发现,柳钰就没发现。他和柳钰两个人加起来一共一百八十个心眼子,柳钰两百个,他缺二十个! 柳钰看了一眼不远处愁容满面的几人,压低了声音对谢恒说:“你是不是怀疑天师?” 谢恒挑眉:“你也发现天师不对劲儿了?” 柳钰摇头:“我只是发现你格外注意天师。” 谢恒确实有格外注意天师,但为了避免被发现,他都有小心翼翼,连应时都没有察觉,没想到柳钰竟然发现了。 “天师到底有没有问题,等应时醒了就知道了。” 应时的恢复力惊人,再加上公输的药确实厉害,不到半个小时应时就醒了过来。 何宝珠一看应时醒了,抹了把眼睛立刻扶着应时:“你先躺着,不要动,公输说你的伤不轻,得多休息。” 应时面色发白,轻轻喘了两口气又重新躺了回去。 地上太凉,是大邰和小邰从里面杂物室翻出来几张长凳放在一起,上面铺着一块板子充做简单的床铺,让应时躺着。 公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天师呢?” 应时缓了一口气:“天师背叛了,我身上的伤就是被天师刺的。”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双胞胎异口同声。 公输没说话,但皱眉的样子显然也是难以相信。 何宝珠更是整个人都傻了。 她当然相信应时,可也很难相信天师会做出这种事。 他们不是认识一天两天或者一年半年,大家都是一起出生入死这么长时间的队友,多年来共同经历过许许多多千钧一发的危险时刻! “天师他……他是不是被蛊惑了?”大邰说,“是不是天师被操控了神志?这个地方这么邪门儿,说不定什么时候天师就中招了只是我们都不知道!” 闻言何宝珠像是绝望之人终于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兴奋! 是!大邰说得对!一定是这样!天师一定是被蛊惑了! 应时沉默,天师刺向他的时候他们有过对视,当时天师的眼神清明且坚定,那不是被控制神志的人会有的眼神,天师很清醒,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并且没有任何犹豫。 应时的沉默打破了何宝珠等人最后的幻想。 “为什么……”何宝珠哽咽,“大家一起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为什么……” 公输脸色铁青,双胞胎还是难以置信的模样。 应时看向谢恒:“你是不是早就发现天师有问题?” 谢恒没说话,应时拿出一张小纸条,“这是我们出去前你险些绊倒时我扶了你一把你塞到我手中的。你当时是故意没站稳,就为了掩人耳目地给我这个。” 何宝珠拿过攒成一团的纸条打开看,里面就四个字——小心天师。 何宝珠的嘴唇抖了两抖,“谢恒?你怎么知道天师有问题?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他的?” 谢恒无奈叹气:“汇合的时候,你问天师有没有办法应对眼下局面。天师回答说没有。” “就因为这个?”何宝珠难以接受,“就不能是天师真的没办法?” 谢恒:“之前听应组长说天师已经进组多年,而且最初进组的时候就已经拿到天师资格证。能拿到天师资格证,那就是对实力的肯定,也就说明天师的本事已经超过了绝大多数人。更何况那都是多年前的事情了,现在天师的本事只会更加精进才对。这个陷阱确实难以对付,但作为一个能力出众拿到执照多年的天师来说也不是没有可操作的空间。你们的天师有本事也有经验,却直接束手无策,那就是故意的,我看你们好像也都不知情,所以猜测天师有二心。之前大家都是至少三个人一起行动,还好些,但是这一次去探出口的情况就只要应组长和天师两个人。虽然应组长身手好,不过如果对人不设防,天师又不是普通人,如果天师真有异心,我担心应组长会着了天师的,就写了这张纸条提醒。” 大邰:“你既然早发现天师有问题为什么不直接跟我们说!我们如果早有防范就能先发制人!” “直接跟你们说?”祁阳冷笑,“你们那么团结,要是我们老大直接对你们说天师有问题,这无凭无据只靠猜测,你们会相信老大的话怀疑天师?估计还会反过来说是我们老大故意挑拨离间吧?到时候你们不信,还会打草惊蛇,指不定会被怎么算计!你们自己信错人倒霉也就罢了,还要捎带上我们,那我们才是无辜!” 大邰被祁阳怼得噎住,但又不得不承认祁阳说的没错,如果谢恒提前告诉他们他们确实就会是这个反应。 何宝珠紧紧抿着嘴唇,眼泪啪嗒啪嗒地掉。 她从前还喜欢过天师,只是从来没有表白过,她知道自己不是天师喜欢的类型,天师也从来只当她是朋友照应,所以她才没有表白,不想天师为难,也不想影响他们的友谊。虽然现在已经没了这份心思,可她也当天师是很重要的朋友,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她曾经真心爱过的男人,伤害了她最亲近信任的师兄! 应时捂着伤口长出一口气,“天师抢了我身上的贝币,刺伤我后利用我吸引那些巡逻队的注意,自己从出口跑了。” 祁阳倒吸一口凉气,真没想到那平时喜眉笑眼的家伙可真够狠的!抢了贝币刺伤人就已经够可以的,居然还把重伤的应时推出去当诱饵吸引那些巡逻队,这是一丁点活路都不给应时留啊! 完好无伤状态下的应时都不一定是巡逻队的对手,更何况是受了伤的应时,基本上就是一个死,应时能逃回来才是奇迹!只能说这位应组长的确有几分本事。 小邰紧张地说:“那现在怎么办?都已经跟巡逻队对上了,肯定不能当没事发生过吧?巡逻队会不会挨家挨户找人?” 柳钰:“挨家挨户找好歹我们还有喘息的时间想办法,就怕巡逻队的人上来就知道我们在哪。” 作者闲话:【不出意外今天一章】 第六百四十九章 准备 大邰咬牙:“这可怎么办!天师怎么能这么狠!他是把我们所有人都当成他能逃出去的踏板吗!要是巡逻队真找上门来我们该怎么办?” 应时闭上眼:“到时候你们就把我交出去,跟我撇清关系就行。他们没有证据你们知情又参与其中,不能把你们怎么样。” “我同意!”何宝珠站起来,“呸!我不同意!”一着急都秃噜嘴了,“真让他们把你带走你还能有命活着回来?我替你去!” 应时:“你去什么?再说我也不认为那些东西男女都分不清。我差点死在他们手上,他们不会不认识我。只要把我交出去就没事了。出口确实在十一点出现,但那附近有一个小队的巡逻队守着,大概有十几二十个,你们必须得想办法那些人吸引开,不到万不得已尽量不要硬拼。” 何宝珠:“我不会抛下你。” 应时:“带着我就是累赘,之前我怎么教你的?” 任凭应时怎么说,何宝珠就是咬着牙不肯拖鞋。 谢恒看两边僵持不下,说:“明晚就带上应组长一起,应组长也别推辞,你是他们的组长,精神领袖,你们队伍不能没有你,而且我们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要是直接就把应组长放在这里不管了,那跟杀人有什么区别?” 谢恒想着,应时这人还是不错的,有本事为人也很正派,真要是就这么死了也太可惜了。而且应时已经被自己的组员背叛过一次,那伤口还新鲜着,要是转头又被自己的其他组员抛下,这得是什么心情? 应时不该落得这样的下场。 何宝珠没想到谢恒会这么说,其实即使这时候谢恒主动提出来要丢下应时这个身受重伤的人也合情合理,可谢恒没有,他还愿意带上师兄。 这会何宝珠的心里对谢恒充满了感激。 应时看向谢恒:“带着我,你们逃出去得可能性会更小。” 谢恒勾起嘴角:“你的伤不是致命伤,出去之后好好休息能完全康复,甚至丝毫不会影响到你的身手,要是就这么死在这你也甘心?我们怎么样你就不用操心了,既然说好要带着你就一定会带着,你还不如省点力气给我讲讲具体情况。” 应时说不出心里是什么复杂感受。 他做这一行,早就有了可能在某种危险的境地下送命的准备,之前也发生过一次类似的情况,同样是他身受重伤,但那时候他是为了保护众人而受伤,不是被自己的组员下黑手。 当时的保护对象看他伤的那么重,就觉得继续留着他也没用了,还会拖后腿,于是就说不带着他。他当时也没意见,甚至都谈不上多难过,后来还是在师妹的强烈要求和威胁下那些人才不得不答应带上他。 而这一次,却是谢恒主动没有放弃他。 应时又详细讲了那边的情况。 十一点出口出现后,巡逻队的人就会同时赶到,然后在出口附近严防死守,一只老鼠都不放过去,明显这一队人的职责就是守住出口,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出去。 天师用了声东击西的法子,做了几个纸人吸引那些巡逻队的人注意。但是因为纸人没有任何抵抗能力,只能跑,而且速度还不快,一下子就被消灭了,所以天师才会将应时也当做诱饵抛出去。 所有守在出口的巡逻队都被吸引开,天师才能成功跑出去。 谢恒眯眼:“照这么说,巡逻队没有支援,一开始有多少人守着出口,就是多少人。” 应时:“没错,如果有支援的话天师不可能逃出去,我也没有机会活着回来。” 谢恒点头:“那还好,一共多少人。” 应时:“最多三十个。” 小邰:“三十个人不少,但我们人也不少。” 柳钰:“我和祁阳不像你们会功夫,打架没什么章法,战力不比你们,但会尽力不拖累你们。” 他们两人力气都不小,以前上初中、高中得时候也是跟人打过架的,如果面对的事一般的小混混,一个打三个都不成问题,但这里的巡逻队肯定不可能和小混混一样菜。 小邰:“我左手受伤,只能用右手,跟之前肯定比不了。” 大邰:“而且组长这么重的伤,就算明天还有一个白天的时间恢复也肯定恢复不了多少。” 这么一分析下来,他们人看着是还不少,但是真正能打的却不多。 何宝珠他们自动把谢恒当成没什么战力的书呆子,压根就没指望过。 现在看来情势对他们很不厉。 谢恒:“先安排受伤的人。应组长有伤在身,小邰左手也受了伤,右手使用受限,应组长和何小姐一组,大邰小邰一组,我和祁阳一组,柳钰和公输一组。后三组先负责引开巡逻队,让何小姐先护着应组长离开,之后我这边和柳钰那边再引开大邰小邰那边的巡逻队,大邰小邰离开。” 何宝珠:“我们都走了,你们怎么办?” 谢恒微微一笑,从口袋里拿出一打纸人。 应时等人震惊地看着谢恒。 “你也是天师?” 谢恒谦虚笑道:“技多不压身嘛!我这人没事就喜欢搞搞副业!” 小邰:“你有这本事怎么不早说?” 祁阳:“老大现在能说出来就很够意思了,本来就是你们保护我们,我们做为被保护的对象还要把自己都会什么告诉你们?现在老大还惦记着先让你们受伤的先走,你还有什么意见?” 小邰理屈,再加上祁阳说的没错,谢恒能考虑到让他们受伤的先走确实仁至义尽了,被怼了也没说什么。 谢恒:“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就这么定了,白天休息一天,晚上就准备动手。” 谢恒这话说的,还“准备动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犯什么案呢! 白日里应时就一直在修容店休息,何宝珠留下来照顾应时,谢恒带其他人去踩点。 虽然出口还没有出现,但还是可以先过去了解下周边的情况,熟悉一下地形,方便到时候撤离。 祁阳和柳钰走街串巷。 看着一张张惨白的面孔,在今天之前,祁阳绝对想象不到自己竟然会在这种地方逛街,满大街就他跟柳钰两个活人,这种体验着实很“新鲜”,估计这辈子也就这一次了。只是可惜出去以后不能跟人吹嘘,主要是就算说了估计也没人相信。 柳钰又转头看了一眼祁阳,什么都没说。 祁阳啧了一声:“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就五分钟你都看了我三次了!” 柳钰挑眉:“你怎么知道我五分钟看了你三次?” 谢恒:“你长得好看,我余光总瞄着你呢行不行?有事没事?” 柳钰:“你不怪谢恒对你隐瞒他是天师的事?” 祁阳:“这有什么好怪的?我还是王者段位呢我也没特意告诉他啊!哪怕是铁哥们也不一定什么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吧?再说他也没想着害我们,这点小事儿又什么好计较的?也可能是谢恒觉得咱们都是唯物主义者,不相信这些,所以才不主动说。这次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也真不会轻易相信这些东西,换你你信?” 柳钰沉默半晌,摇摇头。 祁阳:“你看是嘛!反正之前在沙漠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老大他对咱们那是够可以的,既然他真心护着我们,那我们也真心维护他就是,至于老大有没告诉我们的事,这本来也再正常不过。反正不管他是不是天师会不会术法,在我眼里他就是我的老大,就是咱们小组的组长,这就够了。” 柳钰看着祁阳笑呵呵的模样,也跟着点点头。祁阳就是这样,看着大咧咧实际却通透非常。柳钰知道自己心思多,总是忍不住想很多顾及很多,但祁阳说得对,谢恒对他们真心好,他们也这么对谢恒就是。谁心里都有不愿意被人知道的事,隐瞒不是伤害,不算什么。 入夜,天色刚刚暗下来,距离十一点还有很久,众人却都开始紧张进来。 谢恒再度跟众人确认了一遍分组和分工。 “咱们怎么商量的就怎么来,到时候跟巡逻队对上,场面难免混乱,但大家别乱了阵脚,只要我们按照商定的内容按部就班地来,肯定都能出去。” 何宝珠抿着唇攥紧应时的衣袖。 谢恒又让每人都拿出点贝币来从新凑了一份让应时带在身上。 应时:“一会就出去了,还要带贝币?” 谢恒笑着说:“带上总是有备无患,如果能成功出去这贝币又没有凭空消失,那可就是名副其实的古董,都卖出去就几辈子衣食无忧,大家不差钱,但谁也不会嫌弃钱多不是?” 听谢恒这么说,双胞胎高兴地对视一眼。 他们没有应时和何宝珠、公输那么有钱,要是这些贝币真的很值钱,那卖掉以后他们就不用再出这么危险的任务了! 应时看了一眼谢恒,他总觉得刚刚谢恒说的不是真正的原因,但不管什么原因,总归不是要害他。 第六百五十章 告状 终于到了十点半,众人悄悄离开修容店,外头月光明亮,他们一路摸在阴影里往出口方向过去。 十一点半,出口出现,而与出口同时出现的就是巡逻队。 按照计划,谢恒他们打掩护先让应时和小邰两组过去。 巡逻队的人被谢恒和柳钰他们故意做出来的动静吸引,正是应时跟何宝珠过去的好机会! 出口就在眼前,打开门一片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 一组组人过去,最后就剩下谢恒和祁阳。 巡逻队的动作很快,虽然是一张张死人脸,但反应速度确实不慢。在发现其他人已经逃脱,只剩下谢恒和祁阳之后,巡逻队剩下的所有人就都集中围攻两人。 如谢恒一开始预料那般,这些巡逻队的人并没有术法攻击,纯纯的物理伤害,但就是这样也不容小觑,手中的刀枪甩起来都能带动咧咧风声。 只不过谢恒也发现这些巡逻队的人的抗打击能力跟普通人没多大区别,狠狠往肚子上踹上一脚,也要在地上打滚半天才能起来,而且重新站起来后战力也远远不如之前。谢恒猜测这些巡逻队的情况是按照真实情况还原,身手是都挺好,但也是“肉体凡胎”,可脸上一个个都还是面无表情,这样看着就显得更加诡异。 何宝珠和公输的身手确实不错,小邰虽然受了伤,但跟大邰配合起来战力也可以,四个人之前干掉了一部分巡逻队的人,但至少还有一半的人围攻谢恒和祁阳。 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祁阳的经验仅限于在街头教训小混混,谢恒虽有些武功,但要边杀敌边护着祁阳,已经逐渐吃力。 谢恒派出去的纸人原本是能吸引开一部分人,但是刚刚何宝珠和应时那边出了点状况,谢恒就提前用了部分纸人,剩下的纸人边便没有为谢恒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天师的手段受限,灵力又不能用,当真是要预感自己已经撑不了多久的谢恒在心中暗骂无为,把灵力说的那么厉害,结果最需要的时候却用不了!夸大其词、虚假宣传! 祁阳在谢恒的身侧,看着谢恒越来越白的脸色,咬牙说:“真到了最后关头要是打不赢,老大你就不要管我了!我冲出去帮你吸引一部分巡逻队,凭你的实力应该能逃出去!” 谢恒:“说什么屁话!还不如省点力气躲快点!” 就这一说话的功夫,加上谢恒有些体力不支,手背上就被刀划了一下。不过好在谢恒躲得也算及时,伤口不深,只是隐隐能看到一点血色。 谢恒:“靠!这下不知道会不会得破伤风!” 祁阳:……现在还有心思关心这个? 那些巡逻队也发现最难对付的就是谢恒,只要杀了这个,旁边那个就不算什么。 所有刀枪锁定了同一目标——谢恒。 三把大刀从谢恒头顶砍下,谢恒挥刀去挡,却也知道这一次自己根本挡不住,轻则重伤,重则性命能不能保得住都不一定。谢恒下意识地闭上眼,脑海中一闪而过宣景的脸。 祁阳目眦尽裂:“老大!” 铛的一声响! 预感中的疼痛没有出现。 谢恒睁开眼睛,看到横在额头上方熟悉的长刀,目光顺着刀身偏移,瞧见挡在他身前的挺拔身影。 祁阳颤抖着出声:“宣、宣总……” 他声音里都带上哭腔了。刚刚他以为谢恒必死无疑,三把大刀要是真砍下来尸体都不是整个的!想带尸体回去都不用非装一个兜! 还好!还好宣景及时赶到! 祁阳惊吓虚脱,这会微微放松,就险些连手上柳钰塞给他的杀鱼刀都要握不住。 宣景没回头,向前一顶挡开三把刀,下一瞬抽刀横斩,三个巡逻队员还来不及反击就直接被一刀割喉。 其他巡逻队员被宣景的气势震慑,一时间竟都不敢上前。 宣景转身,皱眉看着谢恒:“不是说没有危险?” 啊,这是要算账了。 谢恒一手指着巡逻队另一只手抬起:“他们太过分了,对我打打杀杀,你看我手都受伤了!” 瞧见谢恒手背上的红痕,宣景眸色转冷,二话不说转身提刀杀了过去。 不到五分钟,剩下的巡逻队就被清干净,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好像死了三天又诈尸的尸体。 宣景回身,长刀收进背上的刀鞘,单手托起谢恒受伤的手,另外一只手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药瓶,往伤口上到了一点白色粉末。 谢恒一惊,猛地就要抽回手,但他的那点戾力气可远远比不上宣景的,抽了几下纹丝不动,还能看着宣景给他涂抹上白色粉末。 谢恒抿起嘴角,“这复元霜是我找了好久才找到配方,又花了大力气才个你弄出来,就这么点小伤哪里就值得……” 宣景淡淡的目光扫过来,谢恒话锋一转:“就很值得用!小伤也不能忽视!用了这复元霜我就不用担心会得破伤风!是我不好,遇到危险也没有及时告诉你,我就是不想你着急,而且去觉得自己应该能应付得了。是我错了,下次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不对,没有下次了,有你在我身边有危险也不怕的,应该是那些危险怕遇上你!” 祁阳都惊呆了,原来他们的组长在宣总的面前竟然怂得这样彻底吗? 瞧瞧这从善如流的认错,就算没有丰富的经验在身那也得是在心里演练了千百遍了,要不可不能这么顺畅! 宣景无奈,搂着谢恒的脖子将人拉倒面前,随即就是一个不把祁阳当人的深吻。 祁阳也不客气,人家两人不避讳着他,他自己也不避开,就这么直戳戳地站那看着,好歹稍微拿手挡一挡,从指缝里看也算他意思意思。 这一深吻足有半分钟,宣景放开谢恒时后者已经气喘吁吁。 谢恒拍了两下胸口:“刺、刺激!” 祁阳:…… “好了,我们也过去吧!”谢恒笑嘻嘻地,“别让大家久等。” 祁阳怔了一下,快步往出口走。 刚走到出口,祁阳正要拉开大门,就看到大门正从外面被推开,柳钰一个闪身从门缝中进来。 祁阳正要笑着跟柳钰打招呼,突然想到什么,立即拉下脸,“你怎么又进来了?” 柳钰:“我不放心你,你那么长时间没出来,以为你出事了。” “如果我真出事了你进来不也得送菜?之前不都商量好了,能都出来最好,要是有人没能出来,活着出来的人也不要再回去找?” 柳钰冷着脸:“我不可能丢下你。” “你……”祁阳不知道该说什么,是感动柳钰绝对不会在任何时候放弃他,还是气恼柳钰的倔强不听劝。 谢恒:“好了好了,出去吧!” 本来柳钰还在奇怪怎么所有巡逻队的人都被干翻了,还在疑惑谢恒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一看宣景就明白了。毕竟在寻找地下城那一路上,宣景的身手他亲眼所见,那就是武侠片照进现实。 三人走到外面,其他人立即迎上来。 何宝珠冲在最前面,看见谢恒平安无事后高兴地直拍巴掌:“你没事,太好了!” 话音落下何宝珠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是所有人中表现最兴奋的,略显尴尬地放下手,咳了两声说道:“我的意思是咱们现在毕竟是个整体,自然最好都没事。” 谢恒笑起来,“说得对。” 大邰警惕地看着谢恒旁边的宣景:“这位是……” 谢恒:“你们不是调查过我的资料,知道我跟宣氏集团的总裁什么关系吗?” 应时:“原来是宣氏集团的总裁,久闻大名。” 何宝珠:“宣氏集团总裁,倒是好眼光。” “宝珠,”应时无奈,“不要失礼。” 何宝珠撇嘴,“我又没有说错。” 宣景也难得笑起来,“何小姐说得没错,我的眼光确实好。” 何宝珠:“你知道我们?” “你们要跟谢恒合作,我当然要了解清楚各位的背景。” 知道御清流混进天问学院的事,宣景在这方面就更加警惕,他可不希望谢恒身边再混进第二个御清流,所以在查到谢恒这一次是跟哪些人合作之后,他就开始着手调查这些人的身份。 只是别人都没什么问题,就是那个绰号叫“天师”的,直到宣景过来之前都还没查到确实身份。 宣景相信王秘书的办事能力,这么长时间都还没查到,那问题肯定出现在那个天师身上。 “应组长组里不是还有个叫天师的?怎么不在这?” 天师的照片宣景看过,不在这些人中。 众人的脸色顿时难看了一分。 宣景心下了然:“是出事了,还是背叛了?” 大邰皱眉看着宣景,“你又知道?” 宣景:“他的资料都是假的,不过能骗过那么多专业人士,还能骗过相关部门,这造假的本事相当高明,我花了点时间才找到他造假的证据,他的真正身份也还在调查中。” 何宝珠失魂落魄,“假的……竟然是假的,这么多年的相处了解,竟然都是假的……” 作者闲话:【多谢kusano打赏~】 第六百五十一章 罩门 公输:“那他的目的是什么?这些年也没见他对什么事儿特别执着。” 谢恒:“现在他的目的不就暴露了吗?这么多年来都兢兢业业地扮演一个好队友的身份,怎么会突然在这里发难?仅仅还是因为害怕会死在这里?你们以往经历过的任务中也不是没有九死一生的吧?怎么以前没见他抛弃队友求生?更何况这一次也没到山穷水尽的情况,明明只要我们合力还是有办法出去,他又为何在这种时候着急暴露?” 应时眉目挂霜:“他的目标就是古桑国。” 谢恒点头:“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他为什么装了这么多年突然那就不装了,因为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当初他会加入你们小组,冲的就是你们小组的名气,他知道未来有一天古桑国现世,相关部门一定会出手干预,只有走官方途径才能进入古桑国。考古学家的队伍他混不进去,但他身手好,所以可以混进保全组织。他大概是知道古桑国内部情况诡异,一拨两拨的研究人员失踪,古桑国的考察又不可能被放弃,相关部门一定会找人保护那些研究人员,他的机会也就来了。” 何宝珠:“可是、可是如果他的目的真的只是古桑国,那也没有必要几年前开始就加入我们啊!” 宣景:“古桑国的项目是机密,这样重要的项目,应组长会用新人吗?” 应时:“谢组长和宣总分析得没错,天师的目的应该就是古桑国,他对这里一定有些了解。不过宣总怎么过来的?” 宣景:“我不放心谢恒。” 谢恒猜测估计是之前用入梦符在梦中约会的时候让宣景看出来端倪,自己还瞒着,宣景这才直接找了过来。 应时:“安全区那边竟然同意宣总进来?还是一个人?” 祁阳:“宣总身手好,一个顶一百个,带人进来完全就是累赘,还不如就自己。这不这么快就找到我们了!要不是宣总及时出现,我们现在什么情况还不好说呢!” 此刻谢恒真的在祁阳身上看到了那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感觉,而且祁阳还是鸡犬那一挂的。 应时:“之前确实没听说站过宣总竟然有这么好的身手。” 宣景:“过奖。” “行了,也别都在这客气了,赶紧走吧!”谢恒看了下四周,“不过不太对啊,之前咱们进来好像就是两扇城门,进门之后就直接看到街道,有经过这种地方?” 现在他们所处的地方是一处类似隧道的地方,光线昏暗,隧道也不长,前后都有门,将这条短隧道划分成一个独立的区域。 应时:“我也注意到了,一过来就发现情况不对,确实和我们进来时情况不一样,所以没有冒然行动。” 何宝珠咬着牙说:“该不会是假的出口吧?那白胖子是不是在骗我们?” 公输:“骗人应该不至于,这里的这些”人”应该没有说谎的能力,这里对于里面来说可能就是出口,但因为我们还没有破解机关,所以现在我们还处在大的机关内,这里的机关应该是一环扣一环的形式。我们从里面出来,应该就是第一重机关。只有趟破所有的机关,我们才能真正出去。” 谢恒:“公输分析的有道理,我也这么认为。咱们之前只是过了第一道机关,在前面那扇门后面,应该就是第二道。” 何宝珠:“这第一道机关就已经这么可怕了,往后得到什么程度?也不是怕机关多,但能不能来点唯物主义的机关?” 公输:“不管什么类型的机关,只要是机关就一定有罩门,罩门就是机关最大的弱点,不管多厉害的机关,只要罩门被破,机关也就破了。” “即使是用术法打造的机关,也需要特定的物件来开启和维持,”谢恒解释说,“就比如摆阵法,除了阵型之外,也需要各种对应的符篆来启动和维持阵法的效果。眼下我们所中的机关基本可以确定是术法机关,看情况可能结合了幻术和傀儡术,这样打的术法机关,基本上都需要大阵来维持,这个大阵应该就等于公输所说的罩门。” 小邰:“既然是大阵,那找起来应该很容易,可我们之前在第一个机关内并没有看到类似大阵的东西。” 谢恒:“维持机关得阵法可以是一个也可以是多个,就看布阵者的本事。实力强悍的人就会选在合适的地方只布置一个阵法,简单省事而且更加安全。但如果自身的实力不足够一次就布置完整的大阵,那就要多选几处地方多布置几个。” 大邰:“那要是破坏了某一个小的阵法,是不是就能够彻底破坏机关?” 谢恒笑了声:“想的还挺美,破坏一个小阵法就想破坏整个机关,哪这么好的事?” 大邰失望地低下头。 谢恒:“也不用这么沮丧,你的想法也算对了一部分,虽然破坏小阵法不能直接破坏整个经验,却还是会对整个机关造成影响,削弱机关的力量。” 小邰对着大邰比大拇指,“哥你真厉害!” 大邰嘿嘿笑了笑,“还好。” “走吧,出去看看吧,一直在这呆着也没用。” 谢恒走在最前面,宣景在谢恒身边,始终比谢恒快上半步,其他人在两人身后跟着。 现在知道谢恒那个是天师,而且谢恒也充分证明了他的能力不俗,在这个术法机关中,谢恒就是他们能活着出去的希望。众人已经不自觉的听从谢恒的安排。 推开前门,何宝珠下意识闭上眼睛,心中把古今中外所有神仙都求了一遍,就盼着门外面是绿洲,盼着打开这道门他们就能成功离开。 然而当看到比先前更加热闹的街市,何宝珠撇了撇嘴,幸好提前做了心理建设,不然她得崩溃。 谢恒:“现在我明白为什么天师打伤了应组长还要抢走应组长的钱了。瞧瞧,这里明显比之前看着更加富丽,消费水平肯定也更高,多点钱在身上才能有备无患。” 何宝珠眼中闪过一道冷光:“别让我看见他,不然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谢恒:“都在这第二道机关内,碰上的可能性很大。只不过明显天师比我们更了解这里的情况,所以才会拿了钱走,咱们现在跟天师信息不对等,稍微有点吃亏啊!” 祁阳:“那我们就想办法赚钱啊!就是不知道在这第二道机关内咱们都是什么身份。” 谢恒:“找个人搭话就知道了。” 小邰:“搭话?跟、跟这些东西?” 谢恒:“我不知道之前在第一道机关内你们是怎么找到自己的身份的,反正我们是靠何小姐主动找人说话,对方就直接点出来我们的身份。” 小邰:“宝珠姐就是厉害!” 何宝珠:…… 祁阳:“我们是直接被杂耍班子的人找回去的。” 柳钰:“我这边也是那个”干爹”主动找我们让我们赶紧回去卖鱼。” 谢恒:“按照这个情况,我们这边应该也是有人主动找过来才对。” “会不会是因为我们跟他们不同?”何宝珠猜测着说,“我们是独立做生意,自己就是老板。祁阳那边是为杂耍班子的班主赚钱,小邰他们是为那个”干爹”赚钱,只有我们是自己做生意,我还记得白胖子称呼谢恒是老板,称赞说当老板的就是不一样。” 谢恒眯眼:“当时我没在意,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当时白胖子确实像是在跟我说话,但是眼睛却没看向我。我就说当时怎么有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就是这里!” 何宝珠没完全明白谢恒的话是什么意思,但却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什么叫没看向你?没看着你能看着谁?” 应时:“店内一共四个位置。” 何宝珠:“是啊,但那不是给顾客的吗?” 应时:“你们还记不记得那四个位置上都摆着什么东西?怎么摆的?” 大邰小邰直皱眉,这么细节的东西谁能记得? “我记得。”柳钰淡淡出声。 “我们家小钰记忆力超群!”祁阳搂着柳钰的肩膀,炫耀着说,“之前还参加过记忆力的国际比赛,要不是他更喜欢第二名的奖杯设计,第一名就得给他让位置了!” 谢恒胳膊肘戳戳宣景:“看见没有,别人都能炫自己男性朋友,我能炫耀我男朋友!我男朋友长得好看身手又好,除了我以外眼里都看不到别人给我安全感爆棚!” 宣景:“你以为这么说我就不生意你对我隐瞒了?” 谢恒:……计划失败! 柳钰:“从进门看,左边第一个位置,镜桌上放着一把梳子和一面手持铜镜,还有一个描边精致的首饰盒。第二个位置上就只有一把剪刀一把梳子。右边第一个位置上除了剪刀梳子之外还放着一块白布,剪刀梳子都放在那块白布上。第二个位置没有多余的东西,但摆放非常整齐,收拾得最干净。” 这是四种完全不同的置物风格! 第六百五十二章 他入戏了 谢恒:“所以我猜得没错,店里本该有四个人,而那第四个人应该像祁阳、柳钰他们遇到的那样,主动去找我们才对。他才是修容店真正的店主。” 何宝珠手脚发凉:“可自始至终就只有我们三个,根本没有第四个人。” 应时:“要么是这人出了什么意外,要么是他一直跟我们在一起但我们却没发现。” 何宝珠抖得更厉害了,“师兄你别吓我,怎么叫一直跟我们在一起我们却没发现?那么大一个人怎么会没发现?真一直没发现那还是人吗?” 谢恒:“他们本来就不算真”人”。” 何宝珠深吸一口气,“如果真有第四个人,怎么那胖子要骗我们,不是说他们不会说谎吗?” 应时按了按何宝珠的肩膀:“胖子并没有说过店里只有三个人,他是没说,不是说谎。” 何宝珠:“就算真有,但这个人去哪里?机关里的这些”人”不都应该跟游戏里的NPC一样吗?怎么还能有不在自己位置上的?出故障了?” 谢恒:“不知道是意外还是什么,总之既然现在这一关没人来找我们,那我们就自己找。” 在几人正对面是一家首饰铺子,何宝珠想到之前第一个机关内卖手串的大婶,觉得还是挑个同行来问比较好,好歹有经验,应该只要买东西就没事了。 “我们去对面首饰铺看看,应该跟之前一样花钱买东西就成。” 大邰:“我们兄弟俩陪宝珠姐进去。” 谢恒:“要进就一起进,没准人家知道我们所有人是干什么的,能问出来就都省事了。” 应时点头:“一起进去吧,挑最便宜的首饰买就是。” 他们的钱还得省着点用,毕竟也不知道在这第二关还能不能像之前那样顺利赚钱,更不知道是不是还有类似的机关。 铺子里招呼客人的是个约莫三十出头的少妇,长相漂亮,风韵犹存,招呼客人能说会道。这会店里人不是很多,那女掌柜正在跟一个小姑娘闲聊,一边帮小姑娘挑首饰一边教人穿搭。 谢恒看对方那谈笑自如的样子,搁在现代也得是销冠。 乌拉拉一下子进来这么多人,女掌柜立即过来招呼。 “呦!章小姐,您可有日子没来了,前两天我们小店上新,我可都给您留着呢!” 何宝珠面上一喜,不错啊,看来这次她的身份是位大家小姐!这下好,应该不用担心挣不到钱还要被人调戏吃豆腐了。 何宝珠刚要说话,想从女掌柜那多套出点自己这个身份的信息,就见女掌柜扬着笑目不转睛地经过她走到谢恒身边,拉起谢恒的手:“哎呀,今天章小姐是女扮男装啊!也就章小姐这等相貌,扮起男装来如此英俊潇洒,都该叫姑娘们可惜章小姐是女儿身了。” 女!儿!身!? 谢恒直接石化在当场。 众人也呆愣了好一会,这短短的两句话着实需要一定时间来消化。 终于反应过来的祁阳再次看向谢恒的目光实在难以描述,有惊讶也有不忍,嘴唇动了两下才出声:“老大,你受苦了!” 谢恒:“狗叫什么你?我好着呢!没问题!” 祁阳:“老大你别硬撑啊,要不你跟宣总找个地方去看看?保险点!” 谢恒:“……我有没有变化我自己不知道吗?检查个锤子!” 女掌柜赶紧“哎呦”两声,“章小姐可要注意言辞,装扮成男人也没必要非得口出粗鄙之语!我看章小姐的男装清秀俊雅,走儒雅风格刚刚好。” 谢恒:…… 显然女掌柜口中的“章小姐”是这首饰铺子的常客,女掌柜拉着谢恒的手就亲的热的聊个不停,再加上谢恒的有意引导,也就稍微打听出来“章小姐”的真正身份,令外还打听到不少有用的消息。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就是古桑国皇都。 这个术法机关的确是大手笔,之前被他们当做是出口的那个通道在整个机关中充当着类似传送阵的作用。他们之前所在的那个地方和眼下这座皇都完全不是一回事,而且也不是相邻的位置关系,他们仅仅走过了一段不足二十米的通道,却直接完成了从一座城到另一座城的跨度。 想来当初设计这个机关的人就是把一重重机关设置在了不同的城池内,而各个城池的位置跨度在真实中应该就是由外向内,从古桑国边缘向中心跨度。 只是谢恒疑惑的是,他们现在算是在第二重机关内,这几已经是在古桑国皇都了,那是不是这也就是最后一重机关了?现在他们的位置已经是古桑国的中心,应该也是最后一道机关所在的位置。 谢恒现在的身份,所谓的章小姐,名叫章琳,她的父亲章程属贵族官僚阶级,官至宗正,位列九卿之一,算是很有权势。 章程与其妻子夫妻恩爱,琴瑟和鸣,但多年来就只有章琳一个女儿,所以如珠如宝地疼着,养成了章琳有些骄纵跋扈的性子,人是美人,但这性子一般人可吃不消,再加上章程的身份,如今天家对章程的信任和倚重,章琳就更加无法无天。虽说不至于在外头生事闹事,却也一向目中无人,还特别讲究排场,出来进去身边都带着丫鬟护卫。 何宝珠的身份就是章小姐的丫鬟碧柔,宣景和应时是谢恒的护卫。柳钰和公输都是官家子弟,柳钰是丞相之子,公输是太尉之子。两人身份摆在这,想去哪逛就去逛,只要不是几天没有消息,自然没人来找他们。祁阳是城防军的一个小将,平时的工作不是守城门就是巡逻,所以和商铺掌柜也认识。今天正好是祁阳沐休的日子。 大邰和小邰是衙门的差役,身份上跟祁阳认识,走在一块也就没什么稀奇的。 何宝珠十分无语,原来这回自己的身份是最低的!丫鬟! 她相貌又不差,怎么也该比谢恒一个男人更适合宗正大人家的千金小姐的身份吧?真不知道这个机关是怎么划**份的! 女掌柜笑着从最里面的货架上拿下来一个锦盒,在谢恒的面前打开,里面是一枚造型简约但一看就是上乘玉质的白玉簪子。 簪子头雕着不是常见的云纹,而是竹叶图案,正巧一整支雪白的簪子就只在竹叶图案的位置有一点点翠色,这是玉石种类中很少见的翠青。瞧那白玉部分的细腻油润还有还有那一抹翠的通透湛绿,就知道是翠青中的极品,必然十分昂贵。 “这簪子是我专门为章小姐留的,也只有章小姐这等容貌才能与这顶级的翠青簪子搭称。过两日章小姐要入宫选秀,就把这簪子戴上,绝对艳压群芳,定能叫三皇子倾心。” 谢恒正在一边把玩簪子一边听女掌柜说,一听到“入宫选秀”四个字整个人都傻了,手上一松簪子掉下去,幸好宣景动作快,伸手一捞就抓住了簪子。 “哎呦!”女掌柜拍着胸口,“章小姐可真是吓着我了!这簪子要是摔了我们小店的损失就大了!” 谢恒尴尬地咳了一声,“那个……不好意思。” 还好宣景眼疾手快,不然就这簪子的品相,他要是摔坏了按照售价陪,前面给那么多人剪头发的活儿就都白干了。 女掌柜捂着嘴笑,“嘿,我都理解,章小姐就是一听到三皇子的太激动了,整个皇都谁人不知道章小姐对三皇子的一片心意?只可惜三皇子偏偏看上一个小吏之女。那梅纯长相也就一般,如何能与章小姐相比?章小姐也不用将其放在心上,陛下和娴妃绝对不会让一个小小县令之女越过章小姐去!” 谢恒张嘴,却没说话,他已经彻底无语!自己的身份不但是个女人,还要入宫选秀,不但要选秀,还爱慕什么三皇子,还要用身份压人跟一个姑娘争?这叫什么事儿? 谢恒内心很想吐槽一下这狗血的设定,一转头却发现除了宣景之外的其他人都在吃瓜的眼神看着他。 何宝珠也不计较自己的丫鬟身份了,反而为自己的身份很方便在一线吃瓜而感到兴奋。 兴……奋? 谢恒捂脸,这都是一群什么人? 女掌柜看谢恒这样,还以为是“章小姐”不高兴她提到了情敌,赶紧说:“章小姐当真不比把那梅纯放在眼中,日前梅纯冲撞了小姐,她爹还不是巴巴儿的亲自上门认错?她爹的上级都还是章大人的下属,她再得罪章小姐,章小姐就放话给章大人的下属,她爹自然会压着她来道歉。” 虽然谢恒并不想承认这个什么章小姐的身份,但既然他倒霉被分到了,那也只能暂时认下,这认下了,也就不能胡来。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让我爹的下属对那女人父亲施压,回头那女人在三皇子面前一番欲说还休,不动声色地告我的状,回头三皇子自然会替她解决难处,还更会觉得我无理取闹,往大了说,还得觉得我爹以权谋私。” 何宝珠轻轻拽了下应时的袖子:“瞧瞧,他入戏了!” 第六百五十三章 醋坛子要炸了 女掌柜笑容尴尬了几分。 能在这皇都之中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就不会是傻子,谢恒说的话女掌柜其实也明白这个道理。 但章家小姐一贯有“草包美人”的外号,长得好看却不聪明,总以为自己只要有漂亮的脸蛋和优秀的家世背景就足够了,娇纵蛮横,说话做事从来不过脑子。怎么今天突然开窍了,还能想到这些? 女掌柜暗叫倒霉,这章琳早不开窍晚不开窍,就偏偏在自己拍无脑马屁的时候开窍了。 女掌柜又立即换上一副笑脸:“哎呦要不说是宗正大人家的小姐,想的就是长远。我一个做小本买卖的可段然想不到这么多!不过这一次有了这支翠青簪子点缀小姐的美貌,三皇子一定不会在被那小妮子吸引了目光。” 谢恒:“好啊,要是没你说的这效果,回来我就退了簪子,你还要按照这簪子的价格赔偿本小姐。” “本小姐”的称呼一出来,谢恒就觉得自己堕落了,他怎么就能接受这个身份设定接受得这么快! 女掌柜脸色一变,却也不敢反驳,只能赔着尴尬至极的笑。 最后谢恒还是拿了那支簪子,留着,要是能带出去的话也会是很有研究价值的古董。 簪子要两百贝币,谢恒没付钱,章府小姐在外面买什么东西都是直接记账,月底那些记账的店铺商家再拿着账本到章府去拿钱。 这可把谢恒给爽坏了,他之前在大瑾时权倾朝野都没有这样享受过,什么花销都记账,月底清账,果然得是有钱又有权的人家才能有的生活方式。 既然这样那就好办了。 反正身份都已经弄清楚了,大家就可以分头行事,这样找线索还快些。 目前他们也只知道被设定的身份,却不知道各自有什么任务,好歹之前还能明确点是要赚钱,完成了任务就没有太大危险,可现在却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清楚,看来不回到设定的身份上是很难找到线索。 谢恒和宣景、应时、何宝珠前往章府。 门口的家丁瞧见谢恒立即笑脸迎了上去。 “小姐回来了!” 谢恒淡淡嗯了一声。 本来章琳就是一个眼高于顶的人,对待府上的下人从来都不屑一顾,就是对自己的贴身侍女也常常说没好脸就没好脸,门房也就不觉得奇怪,甚至还觉得今天的小姐瞧着比平时和颜悦色了许多。 一进门就见一个穿着蓝青色长袍的男子走过来,对着谢恒躬身行礼,“小姐,老爷和夫人在芙蓉苑等您。” 谢恒:“你带我过去。” 开玩笑,芙蓉苑是哪他根本不知道。 男子抬头看了一眼微微抬着下巴面色如常的谢恒,只当是这位大小姐怪脾气又犯了,也没说什么,略略欠身后就在前头引路。 刚进芙蓉苑就迎面走过来一个容貌秀丽的婢女,扎着单螺髻,瞧着也就是十四五岁的模样,长得是很好看,就是脸上半点笑意也没有,看着十分严肃正经。 “小姐回来了,”婢女对谢恒行了一礼,“老爷和夫人都在屋里。” 谢恒点头,猜测这个婢女也是章小姐的丫鬟之一,看样子还挺有范儿,估计比较得章小姐宠爱。 一行人进屋,谢恒看到坐在正堂的老爷夫人,他正寻思着该怎么称呼,叫爹还是叫父亲,先叫爹还是先叫妈? 章程看谢恒不说话,叹息一声:“琳儿啊,为父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之前赏花宴上三皇子为了那个贱丫头落了你的面子,陛下已经罚过三皇子,他之后必定不敢再怠慢于你。她父亲的政绩考核我也会叫人卡着,到时候就是三皇子也别想插手!” 边上雍容华贵的优雅妇人也拉着谢恒的手说:“贵妃娘娘也已经斥责了那个贱女人,如今满皇都都知道那贱丫头勾引三皇子,不知检点,声名狼藉,也算是给我女儿出口气。” 谢恒挑眉,呦吼,这还是一对宠闺女的父母。 也是,要是没有当爹妈的宠溺纵容,也养不出章琳那样的性子。 谢恒:“谢谢爹娘。不过我已经不喜欢三皇子了。” 章程夫妇正要震惊女儿居然会说谢谢了,下一刻就被那“已经不喜欢三皇子”的言论给惊到了。 章程紧张地看着谢恒:“我的乖女是受了什么打击,怎么说出这种话?” 章夫人眼泪都出来了,“还能受什么打击,定然是被三皇子和那贱人给气出毛病了!” 之前接谢恒进来的那个精致又清冷的婢女皱着眉,“杀了那个女人,便没人能再给小姐添堵。” 谢恒一整个震惊住,真没想到这个漂亮的小妹妹这么狠,一开口就是要人命的手段。 站在谢恒身后的何宝珠打了冷战,猛然意识到这位暂时算得上自己同事的小姑娘是个真正的狠人! 章程和夫人对视一眼,似乎真的在考虑那婢女的话有几分可行性。 谢恒赶忙打断,“爹娘,你们什么都别做。我说的是真的,我现在不喜欢三皇子。” 章夫人狐疑:“不喜欢三皇子,那你现在可是有别的喜欢的人了?” 谢恒:“没有没有,我就是觉得我是爹娘唯一的女儿,嫁人的话就要到夫家去生活,我舍不得爹娘,爹娘也必然舍不得我,所以我决定以后就招赘婿,这样我就不用离开爹娘,日后有了孩子也可以姓章。” 章程大喜过望,“琳儿真是这么想的?” 从前章程就想过招上门女婿,总觉得自己娇养着长大的女儿嫁到别人家去当媳妇是要受苦的,还是留在自己身边最好,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未来琳儿的夫君绝对不敢欺辱琳儿。虽说这愿意当上门女婿的大都算不得人才,家世更是不行,但他章家已是名门,锦上添花虽好,却也不必要,只要人品贵重,琳儿喜欢,那什么身份都不要紧。 可琳儿一颗心都在三皇子身上,堂堂皇子,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给他章家做赘婿的,他也就渐渐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是对三皇子的品性他实在心存疑虑。没想到现在琳儿竟然主动提起愿意招上门夫婿,就算是被三皇子和那个贱丫头气的,章程都想感谢两人了。 谢恒点头:“我真这么想,嫁给别人做儿媳妇在别人家生活,还要在婆婆手下学规矩,肯定比不了在自己家舒服自在,还有爹娘给我撑腰,我即便嫁为人妇也照样可以过从前大小姐无忧无虑的日子。爹娘想我了,也不必那么麻烦差人去喊我,还省得耽误时间,这样不好吗?” “好好!当然好!你就这么说定了!过两天为娘给你搜罗来各种美男画像,你看上哪个咱们就招哪个!” 谢恒赶紧瞄了一眼面上毫无表情眼神却开始飘冰碴子的宣景,立即摆手道:“不用不用,娘别着急,我自己看着来就好。再说这世上美男众多,太早就定下来不是太过可惜?女儿还想多看看这世间各色美男呢!” “哈哈哈哈!”章程大笑,“我女儿好志向!说得对,这世上多美男,何必那么早就定下来!以我女儿的尊贵,就是不成婚,只养一屋子的面首也使得!” 谢恒笑容勉强,冷汗都出了一后背。 这位大人你可别说了,他身后的醋坛子都要炸了! 章夫人也微笑点头,觉得这样再好不过。 那冷面婢女说:“我先去给小姐物色着,以确保小姐有需要的时候能随时找到合适的人。” 说完也不等谢恒反应就直接出去了。 谢恒彻底傻眼,这丫头这么猛的吗?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什么叫“有需要的时候”,什么“需要”?有本事你再说明白点! 还有这当爹妈的思想这么开放吗? 谢恒以前查看过古桑国的历史,古桑国的国风确实比较开放,老少恋、师生恋都比较包容,但谢恒真没想到能开放到这个程度。01 章大人夫妇离开了,谢恒还恍恍惚惚的。 何宝珠:“没天理!这么爽的身份为什么没轮到我?如果我是章家小姐那我现在就去找十个八个美男过来耍一耍!” 谢恒:“……行了,你去找个老实巴交的丫鬟过来问话。现在我们对章家的情况还很不了解,不提前熟悉一下很容易被发现问题。” 虽然按理来说既然给他们安排了这个身份就不会穿帮,但谢恒也不想冒险,还是谨慎点好。 何宝珠:“好,不过回来那个丫头要是真给你找了一帮美男,你不要也别拒绝,你有你家宣总了,我可还单身,咱们别旱的旱死涝旳涝死,就算不谈恋爱也可以玩玩儿解闷儿,到时候让我挑挑。” 谢恒已经被何宝珠这一番言论惊呆了! 应时无奈一笑:“你又不害怕了?” 何宝珠:“他们现在脸色都是正常的,跟真正的人瞧着没什么区别,可不像之前那些惨白怪异,我看着顺眼,没心理障碍。而且多难得,他们不是真人,我可以左拥右抱还不用负责!这种事错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第六百五十四章 底线 应时:“你是在遗憾现实世界不能养鱼是不是?耽误你左拥右抱了。” 何宝珠一脸认真严肃:“毕竟我是有道德底线的,跟真人可不能这样乱搞。” 谢恒瞧着何宝珠一脸认真的模样,顿时觉得这姑娘是不是打开了某种奇怪的格局。 何宝珠和应时出去打听情况,两人的办事能力不算差,没一会就把章府的情况摸清楚了。 章程和章夫人成婚多年没有孩子,但夫妻恩爱,章大人就一直没有纳妾,章老夫人也是个善良好相处的,知道儿媳妇是个好的,只要儿子和儿媳妇夫妻恩爱,家宅平静就好,于子嗣上倒没有催促强求,反正甭管孙子孙女又不是跟她姓。 后来章夫人终于怀有身孕,虽然是个女孩,却也被整个章家如珠如宝地疼着。 章夫人对女儿的吃穿用度都十分讲究,就是安排伺候的下人都精挑细选。除了被何宝珠占据了身份的碧柔外,还有就是之前出去的那个冷面丫头,叫寒霜。 寒霜人如其名,性子十分冷淡,但却极为忠心。而且寒霜还会武功,保护章琳也更加方便。 只是因为寒霜性子冷不会说好听的话讨好人,所以章琳对寒霜并不看重,而碧柔相反,口齿相当伶俐,总是能把章琳哄得十分开心,因此章琳出去就总喜欢把碧柔带在身边。 至于章琳和三皇子,那是一个英雄救美的故事。 章琳爱外出游玩儿,而且最喜欢泛舟湖上,只要天气允许,章琳每个月都要去乘船游湖一次。 前不久章琳游湖时遭遇歹人抢劫意外坠湖,恰巧三皇子经过将章琳救下,自那之后章琳就对三皇子一见钟情,成日嚷嚷着救命之恩须得以身相许。 但三皇子仅仅出于正义之心,遇到这种事不可能袖手旁观,还对外说不管遭遇此事的是宗正大人家的千金还是普通农户出身的妇人,他都一样会施以援手。 这话一出倒是撇清了三皇子和章琳之间的关系,也给三皇子树立了正直善良的形象,只有章琳一个人受伤害的世界达成了。外面都说章琳没有自知之明,说她空有美貌草包一个,根本配不上准文武双全、人中龙凤的三皇子。 章府上下的人倒是挺气愤的,三皇子把和自家小姐的关系对外撇得干干净净,可明明之前小姐坠湖后在家修养那段时间,三皇子常常过来看望,还送了不少礼物过来,吃的用的玩儿的都有,也都是适合女孩子的。两人之间的暧昧他们下人都看得出来,哪怕还隔着一层窗户纸没捅破,那也算得上关系不错的朋友吧?但到了三皇子口中就成了点头之交。 偏偏章琳也不生气,还说三皇子这是为了她的名声才没有声张。 谢恒听到何宝珠讲这些一下子就明白了,好歹他可是在古代经过宅斗和朝堂争斗的人,那个三皇子打什么主意谢恒分分钟就明白了,那算盘珠子简直要崩他脸上。 三皇子看重的不是章琳,而是章程手中的权势。他想争夺皇位,想要拉拢章程为自己做事。但章程忠君,又不参与夺嫡,持身中立,三皇子就只能另辟蹊径。 章琳有事没事就去游湖,怎么那次就那么巧突然就被劫匪盯上还意外落水了。再说劫船是多高难度的事,那些劫匪是没得选择了吗?是陆地上没有合适被抢劫的对象了吗?而且也就那么巧,刚遭遇劫匪并不小心坠湖,就被三皇子给救了,无缝衔接。 这妥妥的三皇子自导自演。 三皇子为了吊住章琳自然要嘘寒问暖,但又不想真的对章琳负责娶这样一个草包,所以才偷偷对章琳示好,不让外人知道,再跟章琳解释这都是为了她的名声,章琳那个草包只剩满心感动,哪里还能不信? 章程估计是看出来了,但可惜章琳是个没脑子的,一心要跟三皇子在一起,章程疼爱女儿,也就只能尽可能地满足女儿的想法。 应时和何宝珠还零零总总打探到了不少消息,基本上够谢恒伪装这个章琳了。 反正这被赋予的身份“够硬”,那些人睁着眼也能把他一个大男人叫成小姐,估计就是想穿帮都有一定困难。 不过就算稳住了身份,但也得查出他们的“隐藏任务”是什么,完不成任务就不能离开这里,又不能吃这里的食物,背包里的补给已经不多了。 好在章家人吃饭不是一起吃。 老夫人平日多呆在自己院子里礼佛,深居简出。章大人和章夫人一起用膳,章琳单独在自己的院子里用膳。从十岁开始章琳就不跟父母一起吃饭了,实在是受不了自己爹妈吃个饭都要秀恩爱。 这样还省了谢恒的事。 晚饭过后,章夫人兴冲冲地过来,“我的乖女!” 谢恒正在屋里研究古籍,不管章琳是真的爱看也好还是装腔作势也罢,房间里确实放了不少书,谢恒见到这么多古桑国的竹简古籍,那简直就跟穷鬼掉进了金窟窿一样,美得不行。 宣景本来跟谢恒一起看,听到章夫人的声音就赶忙翻窗出去了,毕竟他现在只是个护卫,哪有护卫大半夜的还留在小姐屋里。 章夫人进门瞧见自己的女儿在看书,着实愣了一下,“这是怎么了?怎么还看起书来了?你不会还想着三皇子呢吧?惦记着三皇子喜欢会读书的女子,就打算读了书再去找他?” “没有的事!”谢恒一口否定,“我就是自己想读书了而已。我知道有很多人总叫我草包美人,以后我读的书多了,别人就不会这么叫我了!” “哼!为娘倒要看看谁敢这么叫你!” 谢恒拉着章夫人的手好生安慰:“当着我的面当然没人这么说,但谁也管不住人背后议论。我也不光是想为自己挣个好名声,主要是不想别人再看爹娘的笑话。我爹官至宗正当然才华过人,我娘是皇都首富,更通文墨,我即便成不了大学问家,好歹肚子里得装点墨水,不能太给爹娘丢人!” 章夫人眼泛泪光,一个劲儿地拍着谢恒的手,“好!好!我家琳儿真是长大了!都知道要给爹娘做脸了!不过这些书你闲来无聊看看也就罢了,可莫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在爹娘眼中,琳儿永远都是我们的骄傲,读不读书都不要紧,只要琳儿高兴,我们就高兴。” 谢恒抿嘴笑了,虽然他不是真正的章家小姐,但章大人和章夫人对女儿的疼爱确实很令人动容。 不要求女儿做到这个做到那个,只要女儿开心,就比什么都重要。 章夫人又说:“为娘过来是要告诉你,下午你爹已经进宫跟陛下说过了,往后你要招婿上门,所以就不用促合你跟三皇子。不过选秀的名单已经报上去,届时你进宫去走个流程就是,陛下不会将你点给三皇子,选秀结束就回来。” 进宫? 谢恒心中一动。 过来这里后一直找不到隐藏任务,会不会这任务在皇宫里? 而且谢恒还想趁着这个机关对古桑国的还原找到有关那柄剑的消息,或者至少找到地下城的壁画。既然在第一个机关中没看到,那在这里的可能性就很大。外面不常见壁画之类的东西,但宫中应该有很多。这次选秀是个好机会! “好,谢谢娘。” “嗐!你这丫头!跟你娘还说谢!” 谢恒被那一句“丫头”称呼得很是尴尬,一想到在这一重机关内他他要一直顶着女人的身份,谢恒就觉得头皮发麻,只想尽快找到壁画线索完成任务出去! 章夫人左右看看:“碧柔和寒霜呢?怎么没在屋里伺候?” 谢恒:“我想自己看书,她们在会影响我,就让她们先回去睡了。” 章夫人:“行吧,你也不要看太晚。” “我知道,娘快回去歇息吧!” 送走了章夫人,谢恒才长出口气。 宣景翻窗进来,走到谢恒身边,低声说:“我伺候小姐入睡。” 谢恒咬牙:“欺负人是不是?” 宣景笑了:“哪里?能伺候小姐入睡是我的荣幸!” 罢了罢了,难得宣景这么有兴致。自己之前冒险没告诉宣景还被记账你!但愿这次自己的“牺牲”能稍微平点账。 何宝珠和应时在入夜后就悄悄出府了,主要是去看看其他人的情况。 目前众人一切都好,好到甚至让人有些不安。 明知处在诡异的机关之中,越是平静就越是让人觉得危险。但眼下他们还没有别的调查方向,谁也没有领到任务,就只能先适应当下的身份,其他的就等之后再说。 何宝珠和应时回来章府已经是一个时辰后,这会都已经是深夜。 何宝珠:“师兄,咱们还要不要去告诉谢恒一声?” 之前是谢恒让他们去看看其他人的情况。谢恒身为“小姐”不方便随意出府,但是作为丫鬟和护卫的何宝珠和应时要出去就方便多了。 不过现在时间太晚,也不知道谢恒是不是睡了。 第六百五十五章 完美主义 应时想了想说:“先过去看看,要是睡了就不打扰他了,没睡就跟他说说。” 何宝珠点头。 两人来到谢恒屋外,见里头黑漆漆的,想来谢恒是睡了。正准备回去休息,突然应时脚步一顿!这声音…… 何宝珠:“师兄怎么了?” 应时:“里面有动静。” 何宝珠看了一眼:“难道谢恒没睡?” 应时对何宝珠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悄悄移到窗下,微微躬着身子侧耳过去…… 几秒钟后,应时猛地站直身体,面上紧绷绷的,表情十分怪异。 何宝珠看得奇怪,上前几步:“师兄,怎么……” “别过来!” 应时低低呵斥一声。 何宝珠刹住脚步,完全不明所以,“师兄?” 应时轻咳两声,“没事,那个……谢恒已经休息下了,我们也回去休息吧。” 何宝珠:“是吗?那师兄你刚刚那个表情是……” “走了走了!” 被应时拉着走出去老远,何宝珠才反应过来,惊呼道:“该不会是谢恒跟宣景两人正……” 要不是这样,师兄也不会是这个反应。 应时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何宝珠顿时血色上脸。 “我真是服了他们两个,这种时候竟然还能……还能……” 应时轻轻咳了一声,“可能是压力太大,这也是一种调剂。” 何宝珠:“你看谢恒平时那样像是压力大吗?我觉得他挺轻松的!” 应时:“谢组长不是那种心里有什么都会显在脸上的人。他平时云淡风轻的模样可能只是一种习惯性的掩饰。” 何宝珠:“你说是就是吧!” 第二天,谢恒起来后神清气爽。果然在精神高度紧绷的时候打一炮是最好的放松方式。而且昨晚的宣景很有分寸,肯定是考虑到他这段时间的辛苦劳累,都没舍得怎么折腾他,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 谢恒曲着手臂撑着脑袋,看着躺在身边露出一半宽阔肩膀的男人,谢恒仿佛顿时理解了那些沉迷美色不愿早朝的君王,如果他是皇帝,宣景是他的皇后,天天跟宣景睡在一张床上,大清早天还没亮他肯定也不愿意起来,得搂着宣景先一阵上下其手过足了瘾再说。 宣景眼睛都没睁开,伸手一捞就准确无误地把谢恒抱进怀里。 “看这么半天还没看够?” 平时宣景的声音就透着一股低沉的磁性,这会刚从睡梦中醒来不久,还带着难得的慵懒感,听得谢恒心痒痒的,恨不得长腿一迈直接骑上去自己动! “看你哪还能有看够的时候!”说罢就捧着宣景的脸吧唧亲了一口,亲完还舔了一圈嘴唇,“带劲儿!我的将军!” 话一说完,谢恒突然发现不对劲儿了! 宣景一直是长头发没错,但在现代社会的自己分明是短发,但此刻与宣景的乌黑长发交融在一起的不正是他的头发?昨晚睡前他明明穿的是的短裤和短袖,但现在在身上的却是古代的里衣! 刚刚那一声“将军”他叫的无比轻快,是下意识地当成还在大瑾国。 谢恒傻眼了,“这是怎么回事?昨晚还不这样呢!” 宣景上下看着谢恒,眼中有怀念追忆,声音都温柔了许多:“大概布置机关的人是个完美主义者,要让陷入机关的人更好地融入其中。” 谢恒盘腿坐起来,“那还挺人性化的,还给我们一天时间适应。” 突然,谢恒想起什么,赶紧扒开裤子低头去看! 还好,还在,感谢设计机关的人没让他“彻底”融入角色。 谢恒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呵,还挺柔顺!看现在这幅样子更怀念还在大瑾的时候了。” 宣景:“我帮你束发过。” “想起来了?”谢恒眼睛一亮,“早上你总是早起练剑。我们还没在一起时我就经常宿在将军府,我有睡懒觉的习惯,但在将军府住的时候不用人叫我都能天还没亮就起来,就因为想看你练剑。后来你教我剑法,我就跟着你一起练。我们在一起后,你晚上要是把我折腾得狠了,早上就不让我跟你一起起来练剑了,怕我睡不够,也担心我身体不舒服。旁人眼中的将军冰冷难以接近,但实际上可会疼人了。” 宣景搂过谢恒狠狠亲在那张叨叨不停的嘴上,咬了一口才放开,“只疼你。” 谢恒嘿嘿乐的像个痴汉。 突然,外头响起何宝珠的声音。 “寒霜!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寒霜:“不早了,我要伺候小姐洗漱更衣,平日这个时候小姐也该醒了。” “平日是平日,我是说,小姐还没叫我们,我们还是在外头等着比较好。万一小姐还没睡够,坏了小姐春梦,呸,坏了小姐清梦,那就不好了!” 谢恒笑起来:“何宝珠的声音比平时提高了八度,这是生怕我们听不到。哎不过她好端端的干嘛拦着寒霜,难道她知道昨晚我们……” 宣景面不改色,“昨晚应时和何宝珠回来时你正双腿圈着我的腰。” 哔—— 谢恒脑子里好像跑过一辆旧时的火车,笛声响亮得几乎能把他的头盖骨给冲起来。 “不是,你听到他们回来了怎么也不叫我停下。” “你当时正在兴头上,还……” “停停停!”谢恒一手捂脸一手按在宣景的嘴上制止对方的话,“你别用这么无辜的表情说这种话。” 宣景抓住谢恒的手腕,轻轻亲吻谢恒的手心:“放心,他们什么都没看到,只是应时听到了一点动静判断出我们在做什么而已。” 谢恒当然知道宣景不会让他被别人看了去,只是一想到自己跟宣景正那啥的时候应时跟何宝珠就在外面,心里的感觉就怪极了。 外头何宝珠还在努力发挥自己的社交技能和寒霜拉扯,宣景快速穿好了衣服,纵身翻窗而出。 谢恒看着宣景行云流水的动作,突然觉得他们可以来一出小姐和护卫偷情的戏码,就很带感。 拢了拢衣服,谢恒扬声:“进来吧。” 外头安静下来,很快寒霜和何宝珠就进来了。 一进门何宝珠就左看看右看看,没瞧见宣景的身影,屋里面也没什么奇怪的味道,总算松了一口气。再一抬头看到坐在床边的谢恒,当场愣住。 虽然早上在看到自己的情况,又发现师兄那边也是一样的情况后,何宝珠就猜到谢恒这边肯定也一样,但她没想到长发古装的谢恒会这样好看! 一头长发披在身后,哪怕就是一身简单的白色里衣,也让谢恒穿出了一种风雅俊秀的公子贵气。只是在床边坐着,姿态闲散随意,矜贵中带着一抹慵懒,仿佛谢恒真就是个古人,出自世家的翩翩公子。 寒霜瞧见何宝珠的模样,一贯冰冷严肃的脸上都柔和了不少,“都伺候小姐这么些年了,还是时不时地会为小姐的美貌感到惊艳,你若是个男人,定然得爱小姐爱得死心塌地。” 寒霜的话让何宝珠回过神来,何宝珠才惊觉自己竟然看谢恒看得呆住了。 从前她也知道谢恒好看,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好看到让她觉得对方好像是从古代画卷中走出来的名门公子。 谢恒懒懒抬眼,一眼瞧见寒霜手上托盘里的衣服,虽然叠得整整齐齐,但在古代混了那么长时间的谢恒还是一眼看出那是一件裙衫。 “小姐,之前在彩衣坊订制的衣服已经做好了,这一大早就给送来了,您洗漱好后可要换上看看是否合身?” 谢恒移开目光,指着屏风上搭着的他昨天穿的衣服,“我不能穿这个吗?” 寒霜:“小姐也不能总男装示人,况且还是这等奇装异服。您若是喜欢私下里穿就是了,但今天您要赴宋小姐的约去宋府看戏,还是不能太出阁。” 谢恒嘴角抽了抽,他还要陪小姑娘去看戏?也不知道那宋小姐到底是真把章琳当朋友还是那把草包美人当垫脚石好凸显自己的绿茶加白莲。当初穿越到大瑾时候他在谢府上都没经历过什么宅斗,主要是他很明确自己的“战场”在哪,可别在这里给他找补上。 谢恒起身走到衣柜前,打开衣柜仔仔细细找了找。其实也不用找得太仔细,放眼一看不是粉色就是红色再要不就是紫色,鲜艳得很,而且衣服上挂了不少亮闪闪的反光效果极佳的配饰,这要是走在阳光底下还不跟满身都开了闪光灯似的? 这么一比较,还是寒霜手上捧着的衣服好多了。好歹是青色的裙衫,而且制式简约,可比那一柜子花里胡哨的好多了。 谢恒:“把衣服放边上,叫人送水进来,你们出去等着。” 寒霜皱眉:“可奴婢还要伺候小姐洗漱。” 谢恒:“不用,我自己来就好,你们都出去。啊,何……碧柔,你一会叫上尹护卫和高护卫,让他们在门口等着,我有事情吩咐。” 尹护卫就是宣景,高护卫就是应时,这是他们的身份。 何宝珠:“是。” 第六百五十六章 有福 磨磨蹭蹭,谢恒花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才弄明白这身衣服要怎么穿。 在此之前,谢恒怎么也想不到他这辈子还有要穿女装的时候。 穿好衣服出去,一开门,守在门外的两男两女转身。 寒霜还算镇定,可余下三人眼中全是惊艳之色。 大部分男扮女装都会是一场灾难,可谢恒平日瞧着丝毫不女气,长相也不是偏阴柔那一挂的,但穿起女装来却格外好看。 即便只是简简单单梳了个发髻,未佩戴任何钗环,脸上不施粉黛,却依旧如出水芙蓉,好看得很。 震惊过后何宝珠直在心里嘀咕——怎么谢恒换上女装比她还好看! 谢恒咳嗽一声,“都看着我做什么?” 说是这么说,但谢恒心里还是多少有点小得意,甭管男装女装,都能把他家陛下迷得不要不要的。 寒霜:“今天的小姐格外漂亮,大家都看呆了。” 即使是面无表情的恭维,但语气十分认真。 谢恒:“传早膳吧,我饿了。” “是。” 寒霜明显是院子里外一把抓,大事小情都是她操心。虽然她不会说好听的哄人高兴,但办事能力一流,是以做了章琳院子的管事大丫鬟。 等寒霜出去,谢恒招呼三人进屋。 “寒霜说我今天要去宋将军府赴约。我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一下,宋彩倩是宋将军唯一的妹妹,兄妹俩关系很好。其他的事情就不清楚了,也不知道宋彩倩跟章琳是真的好姐妹还是塑料姐妹。到时候我和宣景带着寒霜过去,有寒霜在,以免有我不了解的情况应对不当出了乱子。应组长跟何小姐就出去找其他人,一起去找机关的罩门。” 何宝珠犯难,“这么大个皇都,去哪找机关罩门啊!” 谢恒:“要维持这样大的机关,罩门法阵都小不了,犄角旮旯就不用找了,往大的地方找就行。而且我觉得设计机关的人也不会把机关的罩门随意设置在一个隐秘的地方只求没有人能找到。既然机关赋予了我们所有人不同的身份,那就先从我们这些身份所在的地方下手找找。” 应时:“昨天晚上我已经在我那边找了,没什么特别的。” 何宝珠:“我那边也是。” 谢恒:“不仅限于屋子,整个章府都看看。” 应时:“好,找章府就交给我们,一会我们就去通知其他人。” 何宝珠:“进宫选秀的事怎么办?” 谢恒:“昨天章夫人说章大人已经进宫跟陛下通过气儿,到时候就只走个过场就行。” 何宝珠羡慕地叹气:“有个有权有势又得陛下看重的爹就是好啊!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皇子也得靠边儿站!” 谢恒笑起来:“以章家的地位,章琳要嫁人必得是做正妻,谁敢让宗正大人的千金做妾?但皇帝如果真心疼爱三皇子,肯定不愿意一个草包做三皇子的正妻。” 应时:“我们昨天在外打听消息,听到的就是所有皇子中三皇子最得皇帝喜欢。三皇子的母妃昭贵妃深得皇帝欢心,宠冠六宫,就连皇后都要避其锋芒。皇后所出的大皇子占着嫡长的出身,继承大统名正言顺,但皇帝就是迟迟没有立太子,明显就是惦记着三皇子。” “若真是这样,那皇帝估计一方面不愿意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娶个草包做正妻,一方面肯定也舍不得章家的权势。有章家支持,才更有跟占着嫡长身份的大皇子相较的底气。估计如果章大人没有入宫说明情况,到时候皇帝很有可能会故意设计一出戏,让章琳能嫁给三皇子,却只能做妾,比如被捉奸在床什么的。” 何宝珠瞪大眼睛:“不会这么狠吧?皇帝总不可能给自己儿子戴绿帽吧?” 谢恒:“当然,真要这么设计肯定会让三皇子自己上。” 何宝珠:“那三皇子不也一样会坏了名声?” 谢恒:“只要控制去”捉奸”的人就成,就皇帝、贵妃,还有章大人和章夫人,四人谁都不会声张。而事实又已经发生,章琳婚前失贞,就算是跟三皇子,那也不合礼数,皇帝装作一怒之下让章琳给三皇子做侧妃,顺理成章。如此既没有让章琳这个草包美人占了正妻的位置,又能得到章家的支持。” 何宝珠:“我的天啊!这可真复杂!要是我的话绝对被设计没跑。之前看那些宫斗剧的时候我就觉得如果换成我大概率是活不过两集,谢组长厉害,估计能成为宫斗冠军!哎,眼下这不正好有个机会!谢组长不打算试试?” 谢恒失笑:“怎么试?放弃三皇子选他爹吗?” 何宝珠:“……要是长得帅的话,年龄可以稍微放宽点要求。” 应时扶额,看了一眼一直冷着脸宣景,拽了拽何宝珠:“宝珠,不要胡闹。” 何宝珠闭嘴了,但看那样子明显还在脑补,小妈文学什么的也很带感。 宋将军府跟章府隔着一条街,不算远,不过谢恒还是让寒霜准备了马车,有马车做干什么要走? 路上谢恒问寒霜:“你觉得宋小姐为人如何?” 寒霜眼中略带疑惑,似乎是不太明白小姐为何这样问,但还是在思索一番后回答:“挺好的。小姐您朋友不少,但奴婢私以为跟小姐关系最好、凡事最真心为小姐着想的就是宋小姐。” 明白了,看来这位宋小姐跟章琳是真的好姐妹。 寒霜这人知世故而不世故,她虽然总冷着一张脸很少主动说话,但她什么事情都看在眼中,心里也都明白。 既然寒霜能这么说,这位宋小姐就能算得上“自己人”。 看着眼前的将军府,这门脸倒是气派。 谢恒转头对宣景笑道:“景王王府都没有这么气派。” 宣景:“但你喜欢。” 谢恒耸肩:“那倒是。” 寒霜奇怪:“小姐说谁?皇都好像没有景王这号人物。” 谢恒:“我随便说的,你不用在意。” 寒霜没再多问,安安静静站在谢恒身边。 没一会从里面跑出来个穿着淡粉色裙衫的姑娘,头发用粉色的发带绑着,随着跑动飘摆起来,发带的尾端还挂着很精致的小铃铛,灵动可爱。 寒霜对小姑娘欠身行礼,“宋小姐。” 宋彩倩摆摆手,“哎呀都说了多少遍了,寒霜姐姐不用对我行礼。”说完又一把抓住谢恒的双手,嘟着嘴娇嗔道,“来了怎么不进去?” 谢恒:“欣赏欣赏你家门脸。” 宋彩倩:“……我还以为你是知道梅纯也在所以生我气不愿意进来了。” 谢恒挑眉:“谁?” 宋彩倩:“……梅纯啊!就是三皇子看重的那个小吏之女,惯会装可怜装柔弱,在所有男人面前都是一副扶风弱柳、弱不禁风的模样,好让人心生怜惜,比勾栏院里那些姐儿还会勾引男人!” 谢恒借机将手从宋彩倩的手里抽出来,就算面对的不是真人,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好占人家“小姑娘”的便宜。 “三皇子要是喜欢,那咱们就祝福三皇子能抱得美人归。” 宋彩倩诧异地看着谢恒,像是第一天认识自己的好姐妹一样:“你是不是发烧了?说什么胡话呢?你不是最喜欢三皇子了,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嫁给三皇子做正妻?” 谢恒:“那是以前,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他了,所以他要喜欢什么人跟我没有一点关系。” 宋彩倩仔仔细细盯着谢恒的脸看,看了半天还真没瞧出来一点勉强的感觉。 “前两天你还说想给梅纯点颜色看看,怎么忽然间就不喜欢了?” 谢恒:“其实以前我对三皇子也没有那么喜欢,更多的是感激三皇子的救命之恩,以前不总听那些说书的讲那些英雄救美的事,最后被救的人要以身相许么!我就是受说书的影响了,现在想着既然三皇子对我无意,我要是还非缠着要嫁给人家,这就不是报恩,是报仇了。” 宋彩倩知道自己的好姐妹从来不屑说谎,没多想就信了,立即笑逐颜开,“你能想通就好,要我说三皇子长得还没你身边这个护卫好看,你要想要男人选这个护卫都比选三皇子强,好歹人家对你忠心耿耿,不会随随便便找个样样不如你的女人给你添堵。” 谢恒连连点头,一把拉住宣景的手:“我就是这么想的,以后这就是我的护卫兼男人!” 宋彩倩惊得下巴都要掉了,她刚刚也就是随便一说,虽然这个护卫是挺帅的,但这身份上的差距着实大了些,而且以前章琳最不喜欢跟下人纠缠不清,这是突然转性了?看来三皇子的事让自己的好姐妹终于看明白了,对于她们来说,挑男人就是要好看、能干加忠心,其他什么身份地位都是虚的。 “你想清楚了就好,”宋彩倩笑着对宣景说,“你可有福了!” 谢恒捏了捏宣景肌肉结实的小臂,内心荡漾,他也有福! 来到将军府的小花园,几张矮几蒲团摆放在空地上,除了两张矮几外,其他都坐了人。 宋彩倩招呼谢恒坐下,命下人上茶点。 宣景被留在花园外面,毕竟一群女眷聚会,不好让外男搀和。 第六百五十七章 插刀 一个穿着玫红色衣衫的女子笑道:“到底是宋小姐和章小姐感情深厚,这章小姐不来,我们连点心都没得吃,只能干喝茶等着!不过就算再等得久些大家也不敢有怨言就是了,谁让章小姐是宗正大人的千金,我们可比不得。” 谢恒挑眉,早就料到会有人找麻烦,毕竟章琳的性子确实不招人喜欢,得罪的人肯定不少,不过是碍于章家的权势才不敢怎么样,不过在这种宴会上刺上一两句倒很正常。 不过先撩者贱,而且宋彩倩刚刚跟他说了,就是这个女人擅自带梅纯过来。这个女人叫杜玥,安昌伯的孙女。安昌伯府已经没落,只能算是边缘权贵。 但杜玥心高气傲,总想着在人前为自己也为安昌伯府挣面子,于是就仗着有几分才气,经常挑衅胸无点墨的章琳。章琳自然也不是那受委屈的,一来二去两人就结了仇。 杜玥喜欢的是大皇子,跟梅纯就不算是情敌,虽说都知道大皇子跟三皇子之间的那点争斗,但杜玥觉得这些争斗跟她们女人没关系,再加上章琳心系三皇子,敌人的敌人也就成了朋友,所以这一次宋彩倩设宴看戏,杜玥才一声招呼都没打就把梅纯叫来,就是想故意给章琳难看。 宋彩倩本来想将梅纯赶出去,正好这时候门房来报说章小姐到了,宋彩倩急着出去接人才暂时没理会。 这会杜玥再次主动挑衅,宋彩倩气得直指杜玥道:“阴阳怪气谁呢?杜玥你诚心找事儿是不是?把这个小贱人带过来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宋彩倩受武人兄长的影响,也是火爆的性子,说话可不拘泥于礼节,不高兴了该骂就骂绝不憋着。 梅纯秀眉微皱,表情略显冷淡,一副被人欺负却还强撑着且不愿与人多计较的坚韧模样。 杜玥:“梅纯怎么了?虽然梅纯出身不高,但她有才情,唱过的歌还得过三殿下褒奖,不知道三皇子夸过章琳什么?” 宋彩倩正要骂过去,谢恒一伸手轻飘飘地拦住宋彩倩。 谢恒看着杜玥,笑道:“得三殿下夸奖如何?不得又如何?难道杜姑娘对个人价值的体现就是能不能得到男人的称赞?要真是这样的话那我可真替杜姑娘感到悲哀啊!没有男人肯定你,你就不行了。歌姬舞姬多的是男人称赞,杜小姐把梅小姐也当做这种取乐于人的?” “你!” 杜玥没想到“章琳”居然会反唇相讥,这个女人不一向没脑子嘴又笨的吗?怎么突然之间人不仅更漂亮了还变得这么能说会道? 宋彩倩拍手叫好! “说得好!琳琳你可真厉害!我最讨厌杜玥那张嘴,今天你居然能把她说得哑口无言!太厉害了!” 谢恒摇头失笑。 他是真不想跟几个姑娘计较,但偏生要找他的麻烦,他也不能干坐着让人指着鼻子教训啊。他又不是主张吃亏是福的人,对女人他肯定会多让着些,但凡事都有个度。 杜玥气得不行,一时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边上的梅纯站起来,对着谢恒福了一礼,淡淡地说:“我心知章小姐因为三殿下之故而厌恶我,但还请章小姐不要迁怒他人。杜小姐带我来是心善,对我称赞也是出于欣赏,章小姐若是有气对着我出就好了,我实在不想连累杜小姐。” “噗!”谢恒笑出声,歪着头表情玩味,“真是好一朵盛世白莲啊!” 梅纯咬着嘴唇,她听不懂“章琳”说的“盛世白莲”是什么意思,但“章琳”的那个表情和眼神她很不喜欢,就好像她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供人取乐的玩意儿。 “今天是私宴,所来的人都是收到请帖的,而且请帖上可没说能带人过来。倩倩邀请杜小姐是看在旧日情分上,杜小姐带人过来本就不合规矩,而作为被杜小姐带过来的你,父亲不过一小吏,不懂这些规矩也就罢了,好歹安分些,也算你懂事,我们也不是容不得人的,可你非要生事,真以为你那副矫揉造作的样子什么时候都有用?” 梅纯的脸顿时一片惨白。 低人一等的出身一直是她心中最介意的。她总在别人尤其是三皇子面前装作一副温柔中透着清高的姿态,即便出身不高,但她给人的感觉就是自己不因为出身而自卑,相反还更加坚强上进,得人欣赏。但实际上,每当跟这些高门贵女们坐在一处,想到自己与她们的身份差距,梅纯心里都是火烧火燎的难受,只是她一直隐藏得很好罢了。一直以来也几乎没有人点着她的出身说事,可今天,章琳这个蠢货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用她的出身羞辱她,字字句句都是在说她出身不高所以教养不够还不懂规矩!她怎么能这样! “说这么多,章小姐不过是因为三殿下中意我才会对我心生偏见。但三殿下喜欢谁也不是我能控制的,我既不能让三殿下不喜欢我,也无法让三殿下喜欢章小姐!” 梅纯原本没打算这么早就跟“章琳”撕破脸,她到底还忌讳着章家的权势。 可“章琳”的一字一句都是狠狠戳在她心窝子上的刀,一把接一把,插得满满当当一块好地儿没有。她就顾不得那么多,只想为自己找回尊严,只想好好羞辱“章琳”! 谢恒嗤笑,“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之前我对三殿下是有好感,但众所周知之前三殿下救了我,因着救命之恩产生好感,这也算正常吧?三殿下长得又不是歪瓜裂枣,皇家出身这气质自然不差。他未婚我未嫁,动了点心思不是很正常?之前三殿下拒绝我,我只当他腼腆,直到梅姑娘出现我才知道原来三殿下喜欢的是你这种举手投足间看起来都好像活不起的女人,既然如此我当不会死缠烂打,毕竟我气色极好、身体健康,一看就是长寿的面相,跟你不一样。凭我的条件,想要找一个我中意也中意我的能是什么难事?” 好一个当他腼腆! “说得好!”宋彩倩拍案而起,“这才是宗正大人的千金该有的气魄!琳琳莫急,明天我就送十个八个要体格有体格要相貌有相貌的男人到你府上去,随你挑!都喜欢就都留下来!” 谢恒刚想说“可不用”,梅纯又道:“章小姐当真对三殿下说放下就能放下?怕不是在逞强。” 谢恒“啧”了一声,“那你要怎样才相信我是真的放下三殿下了?非得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三殿下贬得一文不值才行?梅姑娘你该不会是跟三殿下有什么过节吧?难为三殿下对你还挺上心。” 梅纯:“你别胡说!我才没有!我只是觉得你说谎!” 谢恒冷笑:“怎么?只要我不喜欢三殿下那就是我说谎?你不过是觉得如果我喜欢三殿下,而三殿下又倾心于你,你就能在我面前找回尊严罢了。可惜,我跟你不一样,我天生尊贵,不像你,得有男人喜欢才能显出优势。” 梅纯待不下去了,她今天过来只是为了找章琳的不痛快,只是想在这些贵女面前显摆显摆,她没想到章琳居然变得这么尖牙利齿的,自己居然不能在争论上讨到半点便宜! 梅纯起身要走,又被谢恒叫住。 “站住。” 梅纯脚下一顿,转头瞪着谢恒,“怎么?章小姐还想怎样?” “都说了这是私宴,你既来了,那走的时候也当和主人家说一声,什么都没说就直接走,你还有没有一点礼数?就算你父亲只是小吏,好歹也是个官员,就一点规矩也没教你?自己不懂就请个女先生来交,免得一天到晚四处丢人现眼。” 梅纯眼眶都红了,捂着脸小跑了出去。 周围的人都看傻了,就连杜玥都是一愣一愣的。 本以为之前能说出那些话就已经算是章琳嘴皮子利索了,没想到后面越来越厉害,那张嘴开开合合,吐出来的不是字,是刀子! 谢恒转头看向杜玥。 杜玥一个激灵,想到掩面哭泣着跑出去的梅纯,当即决定苟一波,拉着旁边某位官家小姐的衣袖看向远方的天空,严肃地说:“昨天晚上的月亮好圆啊!” 某位小姐:…… 谢恒懒得跟杜玥计较,转头和宋彩倩聊得十分开心。 “明天可别往我那送男人,你喜欢就都自己留着就是,不用惦记我。” “不是吧?”宋彩倩惊讶地看着谢恒,“你还真打算就守着你家护卫一个了?” 谢恒“嗯”了一声,认真又平稳:“一个就够了。放眼整个皇都,不论是相貌、身材还是气质,我家护卫都是最好的。” 宋彩倩思考了一会,突然就煞有介事地点头,“你说的对,就你家护卫那体格那气场,你能招架得住就算不错了,哪里还能有精力应付别人!你都不一定够你家侍卫吃!” 谢恒:…… “对了,那小贱人这回在你这受了委屈,指定会跟三皇子告状,明天就要进宫选秀,三皇子一定不会给你好脸色。” 第六百五十八章 夜探 谢恒:“我又不喜欢三皇子,他什么脸色我在乎?甩脸子也就罢了,我就当看猴耍,不过要是敢真做什么手脚找我麻烦,我可不会让着他。” 看“好姐妹”这般反应,宋彩倩总算是相信对方真的不喜欢三皇子了,心也跟着放下来。那三皇子还想拉拢章宗正,就不会明着予琳琳为难,顶多就是不给好脸,只要琳琳不喜欢三皇子,管他有没有好脸呢! 宋彩倩是个好玩儿的,看完戏后又拉着谢恒去了许多地方,又是赏花又是打球,闹了一天。 等谢恒回去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章程夫妇俩听说女儿跟宋彩倩去玩儿了一天也很高兴,自从女儿喜欢上三皇子后就很少跟宋彩倩一同出去玩儿,有点时间就琢么着怎么见到三皇子,现在看来女儿是真的对三皇子死心了,这就好。 谢恒回来后就发现何宝珠和应时也回来了,让寒霜去准备晚饭,谢恒叫上何宝珠和应时到屋里说话。 应时:“我们去见了其他人,跟他们说了注意寻找罩门的事。都是刚到地方,还不算熟悉。不过公输说他怀疑机关的罩门在皇宫。白日里我们跟公输一起观察过整个皇都的地形,皇宫刚好处在整个皇都的中心,本身也是布置罩门的最佳地点。而且皇宫守备森严,一般人进不去,更加安全。” 谢恒:“那也好,明天就要进宫选秀,我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去寻找罩门。” 何宝珠:“皇宫地方那么大,知道上哪里去找?而且原本的章琳倒是作为高官家眷去过皇宫赴宴,你又没有,到时候有些地方不认识,会不会穿帮?” 宣景:“夜探皇宫。” 谢恒勾起嘴角一笑:“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夜探皇宫,能先熟悉一下地形,而且也能提前找找看罩门。” 最重要的是要找有关古剑的线索,明天选秀可不一定有机会。 何宝珠:“太危险了!” 谢恒:“但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而且时间也不允许我们想太多。今天晚上我跟宣景一起夜探皇宫,就麻烦何小姐假扮成章琳睡在屋里。虽然晚上应该不会有人来找,但以防万一。” 何宝珠看向应时:“师兄,你也赞成?” 应时:“谢组长说得对,我们没有多余的时间想更加周全的办法。夜探皇宫虽然冒险,但宣总身手厉害,谢组长又一向应变机警,小心些应当可以。” 白天时,应时跟柳钰和祁阳闲聊,听两人说之前他们去寻找巴丹林顿部落遗址的事,听到宣景的种种表现,应时的第一反应是这两人在骗他,那种只在武侠片中才会发生的情景怎么可能出现在现实中? 但祁阳也就罢了,柳钰性格严肃,不像是那种会跟祁阳一起开玩笑的人。 而且两人描述的很细节很详尽,唯有亲眼所见才能说得这样细致。 应时终于相信。 难怪原本有些紧张的祁阳和柳钰在看到宣景来了之后会那么放松,这就是强者给他们的底气!只要宣景出现,那不管情况多么恶劣都能令人安心。 应时还觉得很震惊,一个集团总裁,怎么会有这种几乎不科学的身手。早就听说宣家并非一般的豪门,祖上是皇族,而且追本逐源,有相当深厚的历史底蕴,难不成在宣家真有类似武功秘籍之类的东西?那要是这样的话,宣家人岂不个个都是武林高手? 也不一定,这电视上不还演想要练厉害的武功还讲究天分,天分这种东西可不是批发市场的大白菜到处都是,宣家能有一个宣景就很不错了。 应时就是这样带着满心的羡慕过了一天,还想着等回去之后他也要去搜罗搜罗武功秘籍,说不定自己也有这个天赋。 何宝珠嘟嘴,好么,一个个都同意,那她多余操心咯! “行吧,你们自己决定怎样就怎样!” 晚饭后,谢恒跟寒霜说今天早点休息,晚上让碧柔伺候。 寒霜点头福了一礼就退下了。 其实寒霜能感觉到小姐的变化。小姐脾气不好,骄纵又不聪明,跟人吵架从来没赢过,急了就只会用老爷的身份压人。但今天,不管是梅纯还是杜玥,都在小姐面前败下阵来。从前小姐出门只带碧柔,但今天却带了她。而且院子的大小事务虽然一向都是她在负责,但那还是因为她的能力比碧柔强,这些事情碧柔做不来,小姐才让她做,可并不代表小姐看重她,甚至以前小姐追求三皇子不利,都是拿她撒气,旁人不知,她身上有多少被小姐虐待的伤痕,鞭伤、烫伤还有针扎的伤痕,她略有反抗就被要挟卖到青楼去。 这两天小姐不但没有虐待她,甚至今天小姐交代她去做事时,她还感受到了一种以前从没有过的信任。 一个人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生这样彻底的变化。 但……这样的小姐,很好。 夜已深。 何宝珠躺在床上假扮章琳,应时在外头藏着以免有突发状况。 谢恒和宣景换上了一身夜行衣,直奔皇宫。 宣景的内力浑厚,轻功了得,就算还带着一个成年男人,那速度也是嗖嗖的! 谢恒看着下面飞掠过去的房屋,特别想张开手臂来一句:“爷会飞!” 来到皇宫某处建筑的屋顶上,谢恒感叹古人精湛的建筑技术和工艺手段,还在古桑国时期,居然就有这样宏伟的建筑,这样的富丽堂皇。 宣景:“你想从哪找?” 谢恒抻着脖子看了看,“就从那吧!” 他抬手指着一处看起来十分庄严华丽的殿宇。他们都对这里不了解,先看哪里就是凭直觉,谢恒就选了看起来最富丽的地方。 宣景轻轻松松避开守卫和宫人,带着谢恒翻窗进去。 殿宇的窗子本来是锁着的,也不知道宣景是怎么打开的,谢恒都没看清楚。 “你怎么打开的?” 宣景:“没看清?” 谢恒点头。 宣景:“那你在里面把窗户重新关上,我再给你打开一次,这次我动作慢点,你仔细看。” 谢恒轻笑,“好啊!” 要是何宝珠在这,一定要吐槽他们“你们知道是来干什么的吗?” 宣景又给谢恒做了一遍,但可惜这次谢恒还是没看明白。 谢恒:“算了,下次你手把手教我吧!” 宣景捏了捏谢恒的手,笑道:“好。” 两人进来屋内。 这竟然是一间书房。 架子上放满了竹简,还有各种各样的盒子、布袋,打开一看里面也都是竹简。 案几上也放着不少竹简,整齐地堆在一起。右手边摆着的笔架上有十几种毛笔,一方砚台。砚台里墨迹未干,应该是才用不久。 谢恒猜测这应该就是皇帝的书房了。 书房好啊,重要的文件资料应该都在书房。 不方便用明火照亮免得被发现,但好在今晚月光明亮,透过窗棂、珠帘照进来,室内的情况看得也算清楚。 谢恒和宣景四处翻看,朝廷大事看到了不少,但始终没找到有关古剑的消息,难道书房里没有? 两人继续往里面找,在一面架子上发现一个木托。 那一面架子上放着的都是各种各样的兵器,短刀短剑,还有飞镖和枪头,种类繁多。这古桑国的皇帝还是个兵器爱好者。只是把这些武器都放在这里,万一有刺客到这来行刺,不等于还给人准备了装备任选? 木托所在的那一格很长,且从木托的形状来看,那应该是个剑托。 展架上所有的兵器都在,只有这木托上是空着的。 谢恒扶着架子转头对宣景笑着说:“你猜这架子上放着的会不会就是那柄古剑?” 宣景:“有这个可能。” 谢恒端着手臂:“这皇帝这么喜欢兵器,那古剑又明显不一般,他会不会抱着古剑睡觉?” 宣景:“过来时听到宫中士兵议论,说皇帝今晚宿在昭贵妃那。” 谢恒:“跟妃子睡肯定不会抱着剑,但也有可能把剑放在寝宫不是?我要是有特别喜欢的东西也肯定愿意放在卧室天天看着。” 宣景:“那就去皇帝的寝宫看看。” 谢恒:“不知道在哪啊!” 宣景:“找个人问问就知道了。” 两人出去,劫持了一个半夜上茅房的倒霉宫人,问到了皇帝寝宫的位置后宣景一记手刀将人砍晕,拖到角落藏好。 寝宫距离书房不算太远,宣景的方向感又好,一路上也没走弯路,很快就到了寝宫。 谢恒还晕晕乎乎的,他看哪里的路都差不多,房子又都大同小异,换成他自己过来可能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迷路。 皇帝的寝宫比书房宽敞的多,还带着偏殿和暖阁,地方大,找起来就要花更多时间。 忙乎了好一会,谢恒才在最里间的暖阁找到挂在墙上的剑,正是那把古剑! 然而当谢恒把剑取下来后研究了一会,脸上露出浓浓的失望之色。 从铸剑的工艺能看出就是古桑国的匠人手艺,是件古董,但谢恒肯定,这也不是青铜片上的那柄剑。 第六百五十九章 这是在外面 宣景看着墙上挂剑的位置还挂着一块红色的布,那剑原本就在布上。 他手一伸将布扯下来,露出后面熟悉的壁画。 谢恒震惊地张嘴,壁画居然在这里! 他们找了那么久的壁画竟然在这! 而且这壁画还相当完好,应该才完成没几年,颜色依旧鲜艳,没有半点损毁! 地下城的壁画已经有些模糊,而刻在青铜片上的,因为青铜片大小的限制,壁画也被缩小,有些地方就看得不是很清楚。 眼前的壁画大小足够,线条清晰,色彩明丽,连人物的眼睛都能看到。 “看来源头就是古桑国了!” 哪怕剑是仿造的,但壁画是真的! 谢恒难掩兴奋,找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了! 宣景:“应该是古桑国人亲眼见到这个场面,且奉为神迹,才会以壁画的形式保留。而古桑国的皇帝因着对神的向往,才原模原样打造了这柄剑,放在寝宫中日夜看着。” 谢恒的目光这会就像X光一样由上至下“扫描”整张壁画。他要将每一个细节都记在心里! 现在谢恒忽然觉得这个机关真是帮了他大忙了,没有机关“还原”这所有的一切,他上哪去找这么完整的壁画? 而且还有这么多现成的古桑国人,如果壁画上的事情真的发生年头不久的话,那很多人应该都记得,也就更加方便他打听了解。 宣景在研究那把古剑。 虽然是仿造,但古桑国的铸剑工艺了得,宣景拿在手中觉得十分趁手,不知道真正的这柄剑握在手里会是什么感觉。 谢恒看完了壁画,转头看宣景认真端详长剑的模样,知道这是作为习武之人对神兵利器的本能向往。 “也不知道这机关中的东西能不能带出去,能带出去就好了。” 宣景刚想说话,外面突然动静大起来。能听到许多人的脚步声,而且正在往这边过来。 他们这是被发现了?只能是那宫人被人发现了!这大晚上的还是在那种不起眼的角落,怎么这么快就被发现?他们的运气也太差了些。 宣景立刻将长剑重新挂回墙上,带着谢恒直接从正门出去。反正都已经被发现了,走不走窗户都已经无所谓了。 宫中侍卫的速度很快,谢恒和宣景出去的时候侍卫们也将将赶到。 不过就算面对面,这些侍卫加在一起也不是宣景的对手。 宣景打退了近身的几个侍卫之后没有恋战,搂着谢恒的腰运起轻功纵身一跃就到了屋顶上。 临走之际,谢恒看了一眼下面气急败坏的侍卫们,大喊一声——“你们等着,我天师还会回来的!” 宣景看了一眼怀中满眼狡黠的人:“干得漂亮。” 谢恒嘿嘿笑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天师有没有机会踩中这个坑,反正“挖坑”不费力,就看是他们运气好还是天师运气好了。 回到章府,谢恒略有遗憾,虽然看到了壁画和仿制的古剑,但还是没找到机关的罩门,就希望明天进宫选秀还能有收获吧! 选秀从大清早就开始,天还没亮秀女们就要在宫门口集合,之后会有嬷嬷带她们到秀女阁,教她们宫中的规矩。之后就是各种比试淘汰。 当然,不是所有秀女都要进行各种比试,贵族重臣之女就可以省掉这个环节,先在秀女阁稍作,欣赏欣赏园中美景,等午后跟上午经过比试脱颖而出的其他秀女一起去赴皇后娘娘举办的群芳宴。 闲在秀女阁的谢恒十分无聊,不是说走个过场吗?就不能让他去参加那些琴棋书画的比试,然后第一轮被刷下来就好了?非要行驶这个特权,这不是浪费时间? 跟着谢恒一起进宫的寒霜看着谢恒打的第十三个哈欠,劝慰道:“小姐莫要烦闷,大人这般安排也是不想有人看轻了小姐,咱们是来走个过场,但也不能上来就被刷下去,不然多少会有损老爷的颜面。” 谢恒:“知道知道,不过就是在这耗上大半天罢了。” 跟谢恒一样留在秀女阁休息的还有两位贵女,不过这两人的身份都没有章琳高。 看到“章琳”这样轻松闲散的模样,两人心里打鼓,难不成这三皇子妃已经内定了?要不然章琳能这么淡定? 之前不是说三皇子更喜欢那个叫梅纯的小吏之女?还为了那个女人下章琳的面子,现在看来还是章琳赢了。也是,那个女人再漂亮,三皇子再喜欢,但终究只是个小吏之女,于三皇子而言没有任何帮扶作用。哪里比得上章家?日后三皇子将那小吏之女纳为贵妾也就算是顶天儿了! 章家的权势滔天,偏偏皇帝还一点都不忌惮,对章程推心置腹地信任,便是尊贵如皇子,也不敢轻易得罪章家。 想到这里,这两个贵女又坐得离谢恒稍微远了点,就怕这位传说中脾气极差还喜怒无常的章家小姐会突然看她们不顺眼找他们的麻烦。 谢恒不是没感觉到另外两位贵女的疏远,他巴不得这样,自己又不是真正的女人,总在女人堆里扎着对姑娘们不太好,一不小心就可能占了人家便宜,还是远着点好。 寒霜看桌上放着的点心都要被自家小姐吃完了,说:“小姐喜欢我就让人再端点过来。” 谢恒摆摆手,“味道一般,我就是没什么事儿干。吃着吃着一不小心就给吃完了。” 寒霜:“小姐若是实在无聊,不如让奴婢陪小姐玩玩儿?” 谢恒:“你能陪我玩儿什么,要是尹护卫在倒是能陪我玩儿。” 寒霜:“小姐……这是在外面。” 谢恒:“胡说,这明明是在屋里。” 两个贵女都要缩到墙角去了,她们到底听到了什么,这是她们能听的吗?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谢恒吃完饭后借口出去走走消消食,一个人在秀女阁后面的宫墙底下转悠。 没走一会,宣景翻身而入。 这宫墙可不是大瑾朝谢家谢恒小院的院墙,高得离谱,也就是宣景的身手才能说翻进来就翻进来。 上午谢恒在秀女阁躺尸,宣景却没闲着,宫里宫外地跑,各种打探消息。 “有什么动静?” 宣景:“宫中在严查,不过是在秘密进行,宫外也有风声,有些消息灵通的人已经知道昨晚有人潜入宫中御书房。” 昨晚他们进宫被发现,那些侍卫连片衣角都没摸到,谢恒就猜到今天肯定会有动静,原本还想着选秀会不会推迟,但一直到出门都没收到推迟的消息,谢恒就猜到皇帝应该是打算暗中调查了。 只是宫里进了贼人,为何要暗中调查?他们昨天可什么东西都没带走。只是那遮挡着壁画的红布没来得及铺好,所以皇帝是发现有人看了壁画,然后就打算暗中调查了?那壁画到底有什么特别意义? “下午再接着看,皇帝对那壁画的重视不一般,想办法打听打听怎么回事。” “好。”宣景拉着谢恒的手,“今天上午顺不顺利?” 谢恒:“什么都没做,哪里有不顺利的机会?不过寒霜可能被我吓到了。” 宣景:“怎么回事?” 谢恒笑起来:“回头再跟你说。应时他们有线索没有?” 宣景摇头:“柳钰和其他人也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但都没有找到罩门。” 谢恒:“机关这一块还是公输最熟,你看看有没有办法把公输弄进宫来,让他四处看看,说不定能有所发现。” 宣景:“好。” 谢恒:“小心些,宫中调查昨晚的事肯定也会加强戒备。” 宣景:“放心。秀女进宫人多杂乱,乔装易容也容易混进来。” 谢恒点头。宣景的本事他放一百个心,只要对手没有神鬼手段,宣景都不会出岔子。 跟宣景说完,谢恒就溜达回了秀女阁,一进门就见到了梅纯。 梅纯一个人坐在房间角落,不说话也不与旁人打招呼,清清淡淡的面容略显苍白,但却有种病西施的美感,再加上略显冷淡的表情,倒真透出那么点清高出尘之感。 这会秀女阁的人多了起来,除了之前免于比试的几名贵女之外,还多了六位从琴棋书画比试中脱颖而出的秀女,梅纯就是其中之一。 即便是在这样的地方,也有人拉帮结派搞孤立。 梅纯在所有秀女中身份最为低微,甚至在被淘汰的诸多秀女中,背景盛过梅纯的大有人在。现在梅纯通过,这些平日里就自负优越感的贵女们自然看梅纯不顺眼。 特别是梅纯还一副“我看不上你们不屑与你们为伍”的模样,就更让其他人反感。 你一个小吏之女,哪来的胆子瞧不上我们! 一开始碍于嬷嬷说了要友善相处,倒没人明着找梅纯的麻烦,这会看到“章琳”进来,想到章琳和梅纯的过节,就有人按捺不住了。 “章小姐!”一个穿着橘红色裙装的女子上前跟谢恒打招呼,“家兄说了,让我进宫务必要向章小姐问好。” 谢恒也不知道章琳跟这女子的哥哥到底认不认识,就只笑笑没有说话。 作者闲话:【多谢daffodils88、fsrm送礼物!爱你们~】 第六百六十章 顺眼了 那女子本以为“章琳”不会搭理她,没想到竟然能得到一个浅笑,顿时好像被鼓舞了一样,兴冲冲地说:“今儿个在场的都是熟悉的姐妹,可惜有个穷酸相的混进来,还自以为清高,真让人看不惯!在章小姐面前这般装腔作势。可惜就她那貌若无盐的长相,再怎么装也断断比不上章小姐。” 梅纯还是没说话,可袖子中的手却渐渐攥紧。 谢恒:“你们要是相互看不顺眼,是互骂还是互打,请你们自便,但不要搀和上我。” 那女子顿时看向谢恒:“不是,章小姐不是、不是看不惯她吗?谁人不知章小姐爱慕三皇子,可三皇子却一心只在这个低贱之人身上……” “哎你别乱说话!”谢恒直接打断女子的话,“我也就罢了,可莫要随意编排三殿下,免得坏了三殿下名节!” 众人都惊呆了,她们向来只听说过女子的名节要紧,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一个女人说不能伤了一个男子的名节。 刚好走到门口的三皇子滕烈恰巧听到了谢恒的话,嘴角抽了两下。 之前父皇找他,问他又怎么得罪了章琳,章程竟然主动进宫请求选秀只走个过场,他的女儿不愿意嫁入皇家。 明明都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章琳不聪明,只要设计了章琳,他就能保住正妻的位置给真正合适的人,还能得到章家的助力。但章琳居然不愿意嫁给他了,这怎么可能? 滕烈根本不相信章琳会不愿意嫁他,唯一想到的就是这个女人在拿娇,因为自己之前为梅纯而下她面子的事跟他生气。 他只是觉得章琳脾气太硬,太过骄纵,所以来利用梅纯气章琳,想让章琳收收那嚣张的性子,现在看来倒是有点做过劲儿了。 而昨日梅纯又告诉他说章琳声称不喜欢他了,滕烈虽不相信,但还是想着今日选秀早点过来看看。章琳若只是为之前的事情生气,那自己都过来了,她气也该消了,自然会愿意嫁给他。 只是滕烈没想到自己会从章琳口中听到这样一番言论,还不要伤了他的名节,说是为他着想,但不就是在撇清关系,不让旁人将她和自己绑到一块讨论? 什么时候这个女人这么会说话了? 滕烈固然生气章琳的做法,但一想到那番“名节”言论,还是忍不住笑了。 “有趣,本殿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担心本殿名节有损。” 滕烈大步进来,白衣白靴,暗金色滚边,端的是尊贵非常。相貌俊朗,笑容清雅,令一众秀女都红了脸。 这一次选秀就是给大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五皇子选正妃和侧妃。 大皇子性情沉默,才能平庸。四皇子好色成性,正妃和侧妃还没有,侍妾就已经有了一堆。 五皇子放荡不羁,无心皇位之争,整日就想着游山玩水,多大的人了还一点都不稳重。 相比较起来,性格沉稳且才华横溢又容貌俊伟的三皇子是最好的人选,最热的香饽饽。 即使所有人都知道三皇子妃的位置差不多被章家内定了,论权势她们比不过章家,论得到三皇子的心她们又比不上梅纯,不过面对全皇都少女的梦,她们还是想争取一下。 这会瞧见三皇子过来,众人立即围上前。 “见过三殿下。” “见过三殿下。” …… 千娇百媚的声音一层叠一层。谢恒发现很多声音跟他之前听到的都不一样,果然在三皇子面前和在别人面前完全就是两种情况。 双标!都老双标了! 滕烈早已习惯这种情况,不慌不忙地应对,既保持住一定的距离,又能让姑娘们不觉得被冷待,反而有一种被珍视尊重的感觉。 而唯二没有围过来的就是谢恒和梅纯。 梅纯本来是想过去,但她看到“章琳”没动,就莫名觉得如果自己先过去找三皇子那就是落了下乘。 “章琳”不动她也不动,到时候三皇子肯定会先过来找她,那她就赢了! 滕烈先看向梅纯。 察觉到滕烈的目光,梅纯下意识地微微抬起下巴,脸上神色淡淡,目光看向远窗外远处,仿佛根本没注意到三皇子在看她一样,一派清冷出尘。 滕烈勾起嘴角,浅浅的笑容中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讽刺。 再将目光移到“章琳”身上,滕烈才发现今天的“章琳”漂亮许多,这样貌也没改变,但不知道怎么的,给他的感觉就是顺眼了。 许多人都说章琳是草包美人空有皮相,母妃也说虽然章琳不聪明,但章家势大又得父皇看重,是强大助力,章琳长得好看,哪怕不喜欢,娶回去当摆设也养眼。 但滕烈自己一直不觉得章琳漂亮,总认为旁人的夸奖是夸大其词,可这会瞧见章琳,滕烈才觉得自己以前大概不是眼拙就是被先入为主的坏印象影响了审美眼光。 章琳确实是个大美人。 此刻这位大美人正在吃着下人刚端上来的切好的新鲜水果,吃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秀女阁虽然摆有点心之类的,但基本上从来就没有哪届选秀的时候会有秀女把点心都吃光。在很多人看来,吃东西的时候动作难免会有些不够雅致,即便是特意练习过的进食动作,也多多少少会有损气质。秀女们进宫参选都时刻注意自己的形象,连茶都少喝以免冲淡唇脂,点心就更少吃了,只有实在饿得不行的才会捏上那么一小块,为了避免弄坏唇妆,还要使劲张嘴呲牙,十分不雅。 而“章琳”根本未施粉黛,也就不用担心吃东西会吃掉口脂,旁若无人地吃着点心喝着茶,仿佛他进宫来就是为了吃吃喝喝。 本来谢恒是不打算在机关内吃东西,但带过来的背包内的口粮已经不剩什么,他们还不知道要被困在这里到什么时候。再不吃东西就饿死在这了。饿死或者毒死,谢恒选择后者。而且谢恒经过分析,直觉设计机关的人对他们有点考验的意思的在里面,不会用这种方法毒死他们,所以这里的东西应当可以吃。 谢恒之前就先背着其他人自己尝了一口,反正他已经脱离了普通人的范畴开始修炼,哪怕现在不能调用灵力,但也不再是纯粹的肉体凡胎,就算真的有毒,他扛过去的几率也比别人大。 确定没毒之后,谢恒就让应时告诉其他人,这下大家才都开始放心吃这里的东西。没有了食物不够的生存压力,所有人都放松了不少。 发现滕烈在看自己,谢恒抬头大大方方地跟滕烈对视,没有无视也没有回避。 那目光从容又坦荡,里面再看不到丝毫爱意痴迷。 滕烈皱眉,在这一刻对上“章琳”的目光,他再也无法肯定这人还爱着他。 “章小姐,之前听说你喜欢吃椰子酥,我让御膳房去准备些送来。” “这就不用了吧?”谢恒淡淡地说,“马上就开始选秀了,现做也来不及。” 滕烈:“可以等选秀结束之后章小姐带走。” 谢恒:“我是吃不起椰子酥非得蹭这一顿的人吗?” 滕烈没料到“章琳”会这样直白地呛他,一贯对自己无比温顺满眼崇拜爱慕的人突然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滕烈措手不及。 父皇问他时他不放心上,梅纯跟他说时他不以为然,直到现在“章琳”用毫不留恋的眼神看他,平静又陌生。滕烈才了解到这次情况比较严重。 其他秀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十分惊讶。不是说章琳痴恋三皇子吗?就这?她要是真喜欢三皇子能这样?难道章琳之前说的是真的?她真的已经放下三皇子了? 梅纯没想到滕烈会先走向“章琳”,这让她好像脸上被甩了一巴掌一般。 再瞧见三皇子都主动开口了,而“章琳”竟然还这个态度,梅纯心中就更加不平衡。 “章小姐,”梅纯缓缓起身,双手交握于身前,昂首挺胸,强撑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你怎可对三殿下如此无礼?” 谢恒抬头:“你哪位?” 梅纯脸色一僵,“我是梅纯。” 谢恒:“谁?” 梅纯轻而深地吸了一口气:“章小姐又何必装作不认识我?不过是因为之前三殿下为我下了你的面子,你才故意对三殿下不敬,现在又装作不认识我。” 谢恒摆手轻笑:“你真是想多了,你没那么大的脸,不值得我这样。我说的也都是真心话,你们要实在不信我也没有办法,我又不能强迫你们相信。左右我自认跟你们没关系,大家也不熟,以后不管有事没事都不要找我说话好吗?” 梅纯秀眉微皱,转头看向滕烈,但滕烈却没回看她。 谢恒表现出的要跟滕烈划清界限的态度十分坚定,他就不相信,滕烈在外一直表示自己跟章琳没有关系,现在自己这样划清关系,滕烈还能厚着脸皮非要跟“章琳”交好。 果然,滕烈沉着脸,背手转身离开。 第六百六十一章 咎由自取 梅纯叹气:“章小姐,你就算想要用这种方法引起三殿下的注意,也该把握好分寸,过了头只会让三殿下更加厌恶你。” 众女瞬间自以为明白了,“章琳”不是不喜欢三殿下了,是故意改变态度吸引三殿下注意啊! 啪! 谢恒一巴掌甩在梅纯脸上。 梅纯被打得脑袋偏向一边,整个人直接傻了,反应过来后恶狠狠地瞪着谢恒,“你打我?” 谢恒微微一笑:“我在吸引你的注意啊,有被我吸引到吗?” 梅纯捂着被打的脸,眼底带着一股凶狠。 谢恒转头看向其他女子,微笑问道:“还有谁觉得我是为了吸引三殿下注意吗?” 众人齐齐摇头。 谁能想到“章琳”会这么虎,一言不合就动手啊! 谢恒:“很好,看来只有这位梅姑娘一人这么认为,梅姑娘,你该好好反省反省,怎么就你想得这么多?莫不是你自己总爱用这些小伎俩,所以就以为别人也都跟你一样不入流?” 梅纯险些就要控制不住朝“章琳”扑过去。 她很清楚自己在宫中唯一的倚仗就是三皇子的喜欢,若是她对“章琳”动手的事传到三皇子耳中,不管是谁的错,都会让三皇子对他的印象大打折扣。“章琳”有家世倚仗无所畏惧,自己却不行!在她成为三皇子正妃之前,她必须得忍! 梅纯哼了一声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之前那个讨好“章琳”贬低梅纯的女子也学着哼了一声,不屑地说:“某些人啊,我看是要凉了!之前还说得三殿下中意,可三殿下来了之后都没怎么正眼瞧,这算哪门子中意?反而是章小姐,是殿下唯一主动说话的人。野鸡就是野鸡,还想跟凤凰比肩,不自量力!” 梅纯面上好似浑不在意的淡然,指甲却已经陷进手心。 “不管怎么说,殿下曾经称赞我是事实,为我下章小姐的面子也是事实。而且我与殿下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又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我们交往随性自然,不用刻意打招呼。” 噗! 哈哈! 众秀女很不给面子地笑出声。 “她倒是挺会自圆其说!” “之前在章小姐面前那么嚣张,不就是仗着三殿下的偏爱?结果三殿下来却看都没看她一眼!她不得赶紧找补!” “那也得能找补得过来,瞧瞧她那副拿不出手的穷酸样!”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压根就不顾忌她们贬低讨论的对象就在面前,能将她们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梅纯将嘴唇咬得发白,眼里隐隐闪着泪光。 谢恒摇头。 这一切都是梅纯咎由自取。 这些贵女们也不是天生歹毒,即便看不上一个小吏出身的,但也不至于满满恶意对待,最多就是不搭理罢了。但梅纯太计较自己的出身,太在乎旁人的眼光,她知道那些贵女看不上她,就先一步摆出谪仙的架势看不上这些贵女。自恃有点才华就眼高于顶,对那些贵女们从来都是嗤之以鼻、不屑与之为伍的态度,这能不惹怒那些贵女吗?她们没有主动为难她,她却蹬鼻子上脸要踩着别人上位了。 现在导致这些女子都这么对她,有一大半都是梅纯自己的责任。 稍作休息后,就有管事嬷嬷带他们到群芳殿,群芳宴就设在这里。 由皇后娘娘亲自主持的群芳宴,昭贵妃协理。这群芳宴就算是选秀的最后一个步骤。所有留下来的秀女都去参加,同时参加的还有要选妃的各个皇子。 这也是唯一一个男女混席的宴会。 群芳宴上不论是酒水还是糕点都是以花朵为原料,不仅精致漂亮口感极好,吃完还唇齿留香,一哈气都是醉人的花香。 很多秀女在进宫之前都精心准备了各种表演,就是为了在群芳宴上好好表现,能让皇子们看中,进而选为皇子妃。 众才女们当真多才多艺,有弹琴的有唱歌的,还有表演书法和下棋的,画画的跳舞的,基本上所有能想到高雅的项目都有。谢恒看得眼花缭乱十分带劲儿,他真的还从来没见过清一色女子的才艺表演。这古人多才多艺,大家闺秀多精通琴棋书画,一个起范儿都能让谢恒竖起大拇指真心称赞。 之前在大瑾国谢恒也看过不少歌舞表演,但一般都是“专业人士”,像这种类似选秀的表演他还真的从来没看过。 滕烈注意到谢恒那边,看着“章琳”目不转睛地盯着中间独舞的女子,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滕烈笑了:“章小姐看得很专注。” 谢恒不知道滕烈是犯了什么病才会主动跟自己说话,神色平淡地说:“各家小姐的表现都尽心尽力,为了在今天这种场合呈现最好的状态,私下里不知道得多苦练,我看得认真那是对大家努力的尊重。” 五皇子滕遥闻言哈哈大笑,“章小姐说的极是!本殿看歌舞的时候总是拿出十二分的认真!想不到章小姐竟然也能有这样的见地,还与本殿想到了一起,以前倒是本殿误会了章小姐,如今才了解到章小姐也是个妙人!” 谢恒微微欠身,“五殿下过奖。” 四殿下滕庆拿起酒杯,色眯眯的眼睛看着谢恒:“秀女们表演已经过半,怎么章小姐还不开始?” 谢恒:“我有说我要表演吗?难道不是满皇都的人都知道我是草包美人?都是草包了还能有什么才艺?殿下这是故意为难我?” 进宫之前章夫人就跟谢恒说了几位皇子的品性,也说他在宫里用不着委屈自己,皇帝对老爷的宠信甚至超过几位皇子,要是有人找他麻烦,也不必隐忍退让,就直接杠,有爹娘做后盾,根本不用担心! 是以谢恒说话才这般直接。 反正原本的章琳也不是好相与的性子,又是被惯坏了的千金小姐,动辄说话带刺儿也很符合人设。 皇后笑得慈眉善目,“琳琳的性子还是这么直爽,本宫就喜欢你这样的!没有才艺也不是什么大事,琳琳没兴趣就不学。宗正大人宠着你,进了宫也当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就是。” “皇后娘娘真是宽和。”一道妖妖娆娆的声音响起,正是坐在皇后身边的昭贵妃,女子一身华丽的宫装,虽不是正红色,但鲜艳大气的绛红色也衬得女子气势非常,妆容也比皇后要浓重张扬的多 自古以为皇后贵为国母,一举一动都要端重持重,不管是穿衣还是妆容都要往老成了打扮。不过妃子就不一样了,只要讨得皇帝高兴就是她们最重要的事,自然是怎么好看怎么打扮。 “我记得早前皇后娘娘曾劝过宫妃,说鼓励大家学些一技之长,如此陛下来的时候也能有所表现让陛下高兴,怎么到了章小姐这就什么都不用学了?莫不是在皇后娘娘眼中,章小姐比我等还要尊贵?” 谢恒震惊了,大姐我惹你了?上来就给我挖这么大一坑?就埋我一个是不是都大坑小用了? 谢恒不着痕迹地瞪了一眼滕烈,定然是滕烈对昭贵妃告状说自己对他态度不好,昭贵妃才一见面就给他找麻烦。 一大老爷们儿心眼儿比针眼儿还小! 旁人没看到谢恒瞪人,但作为被瞪对象的滕烈却看到了。 一开始滕烈还一脸莫名不明白“章琳”好端端瞪他做什么,但转瞬间他就明白了,母妃对“章琳”发难,“章琳”一定以为是他跟母妃告状了! 滕烈失笑摇头,他可真是冤枉,他又不是受了委屈就要找爹娘告状的小孩子,这种小事怎么还会特意跟母妃说?明明是之前父皇训诫他不要总惹“章琳”不高兴时被母妃听到。母妃一向护他,性情也较为张扬,估计这才趁着选秀的机会上来就找麻烦,这是想为他出气。 但话说回来,“章琳”瞪他的那个小动作还挺有意思的。她现在不但不喜欢自己,竟然还有胆子瞪他,虽然这么说很奇怪,但滕烈真心觉得不再爱慕他的“章琳”变得更有趣了,让他都生出了些兴趣,甚至想着即使以正妃之位聘她也无妨,左右他也没有喜欢的女子,“章琳”的背景也相当,还省了许多麻烦。 皇后脸上笑意不减,“贵妃妹妹这话就不对了,宫中姐妹侍奉陛下,大家的情况跟琳琳可不一样。贵妃妹妹把无法相比的事情放在一块比较,这是要为难谁啊!还是说本宫误会了贵妃妹妹,妹妹其实是在夸奖琳琳,觉得未来琳琳的夫君能跟陛下一样?” 昭贵妃瞬间变了脸色,“皇后慎言!我、我怎么会是这个意思!” 昭贵妃的脸色可见的慌张,都不顾的称呼“本宫”了。 也无怪她反应这般大,皇后的话着实诛心。 什么叫跟陛下一样?是指以后“章琳”嫁给谁谁就会成为皇帝吗?这话别说“章琳”担不起,这世上就没人能担得起! 谢恒也算看明白了,昭贵妃看着嚣张,但实际上却没太多脑子,而皇后瞧着随和,但心机城府相当了得,没看皇后几句话就能让昭贵妃再不敢多言吗? 第六百六十二章 它克我 滕烈起身对着皇后行了一礼:“皇后娘娘莫怪,母妃绝没有此意,母妃向来性子单纯容易轻信于人,日前听说我与章小姐有些不快,母妃护我,才会在言语上尖锐了几分,却也并无恶意。” 皇后继续微笑,“要说这孝顺还得是三皇子,这等贴心就是大皇子都比不上呢!” 滕烈淡淡一笑:“不敢与大皇兄相较。大皇兄对皇后娘娘孝心可表,是我等学习的榜样!” 谢恒看着三皇子和皇后你来我往,脸上的笑容都越来越温柔和善,必须得感叹这俩人才是一个段位的!昭贵妃才是真正的草包美人吧! 四皇子滕庆低低嗤了一声,饮下一杯酒小声嘀咕:“虚伪!” 谢恒听到了这一声,就是不知道滕庆是在吐槽滕烈还是皇后。 今天的主题毕竟是赏花选秀,皇后和滕烈也没纠缠太久,还是要专心看后面的“才艺展示”。 谢恒是真的什么都没准备,寒霜说过自家小姐不通文墨,但喜欢舞刀弄枪。明明有个文臣之首的父亲,爱好却像个武将之后。琴棋书画在小时候学过一点皮毛,之后就没了兴趣。 原主都没准备,谢恒更不用操心。 接下来本该是梅纯的表演,可梅纯却迟迟没有上前。 梅纯准备了鼓上舞,从三皇子说期待她在选秀上的表现开始,梅纯就以豁出一切的架势去练舞,每天只吃早中两餐,中餐还多以水果蔬菜为主,就为了使身量更加轻盈。 她每天在鼓上练舞,摔了不知多少次,就为了能在选秀中一鸣惊人。 可从前有多期待,现在就有多难受! 凭什么“章琳”就可以不表演才艺!皇后还说什么让“章琳”把皇宫当家,这话什么意思?是说“章琳”一定会被选中,成为皇家人,而她就注定只是陪衬,只是来表演供人取乐的? 梅纯的迟迟未动引起了众人注意。 昭贵妃正因为被皇后设了言语陷阱还连累儿子跟皇后虚与委蛇而生气着,这会总算找到了撒气对象。 “这位真是好大的架子,轮到你了都不动,怎的?还得别人请你啊!你是哪国的公主还是九天上的仙女?摆这么大的谱儿?” 梅纯咬牙,转头看了一眼三皇子,却发现三皇子的目光一直在“章琳”身上。 她心下一暗,挺着胸脯站起身,施施然走到中间。 “民女今带来一支鼓上舞,请皇后和贵妃娘娘品鉴。” 梅纯特意说了这么一句,表示自己的舞是跳给皇后和贵妃看的,如此也能多少减少些她心中的屈辱感。 众人一听鼓上舞,顿时来了兴趣。 舞蹈都看得不少,但还从来没有见过能在鼓上跳舞的,这得是多轻盈的身段和多高超的舞技才能做到! 很快六个宫人合力抬上来一面大鼓。 谢恒一看着大鼓差点喷出口中的茶水! 汉成帝飞燕皇后可做掌上舞,鼓上舞更不再话下,人家跳舞用的是什么鼓,这梅纯用的又是什么鼓? 如果都是这种需要六个成年男人才能抬动的厚实坚固的大鼓,鼓上舞又算什么难事? 不过这里的人都是第一次听说并见识鼓上舞,即便这鼓大得惊人,可依然觉得十分新鲜有趣。 梅纯的舞艺确实不错,但也仅仅是不错,还不到出类拔萃、独领风骚的地步,在前面表演舞蹈才艺的秀女中就有舞艺在梅纯之上的。只不过因为梅纯那突破传统舞蹈的形式,以别出心裁的鼓上舞形式赢得了满堂喝彩,就连刚刚故意呵斥梅纯的昭贵妃都赞了声好。 一舞结束,梅纯更加趾高气昂,瞧着众人被自己惊艳的模样,心中那不得不表演的郁闷之气就去了大半。 果然她苦练鼓上舞是对的,当初只是偶然在街头看到一个卖艺的小女孩在鼓上耍弄,她才有了鼓上舞的想法,不枉她辛辛苦苦那么久,果然惊艳四座! 滕烈也是第一次看鼓上舞,之前只觉得梅纯有几分姿色才情,在他认识的女人中算是比较特别的,没想到还有这精彩绝伦的鼓上舞,倒是比他预想的还有意思些。 然而滕烈一转头,却瞧见“章琳”单手托着下巴,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这样精彩的舞蹈,居然没能惊艳到她? 滕烈能看出对方的淡定不是装的,更加好奇为何连这样的舞蹈都不能被“章琳”看在眼中。 昭贵妃注意到自己儿子的眼神,顺着目光看过去瞧见是“章琳”,顿时又有些没好气地说:“章小姐反应倒是平淡,难不成是连这等舞姿都入不了章小姐的眼?” 谢恒:“没有啊!我十分欣赏梅姑娘的鼓上舞,好看的很。” 说完谢恒还啪啪拍起了巴掌,“怎么大家都不鼓掌?难道就我觉得梅姑娘的舞蹈应当送与掌声吗?” 昭贵妃气得瞪眼:“我们不是不鼓掌,只是被她的舞蹈惊艳住忘了鼓掌而已。” 谢恒点头:“理解,我一开始也是被深深震撼才忘了做出表情。” 这话信了就有鬼了! 偏偏谢恒说得无比认真煞有介事,想反驳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昭贵妃气得说不出话。 滕烈倒是被谢恒那假模假样的认真模样给逗笑了,再一回想起梅纯的舞蹈,顿时觉得跳得其实也就一般,就是占了鼓上舞的新鲜劲儿,这跳舞的功底还比不上之前的杨家小姐。 梅纯咬着嘴唇,怎么又是这个“章琳”,这人肯定是她的克星,有这人在自己就总讨不着好。 一众秀女表演才艺就花了不少时间,表演结束之后便是最终皇子们选妃的环节。 每个皇子手中都有一朵蔷薇花,花枝上系着不同颜色的穗子,皇子们将蔷薇花送到自己中意的女子面前的桌上,就表示选择了这个女子为自己的正妃。 所有的秀女都十分紧张,努力做着镇定的模样,但各个的手帕都被搅得皱成一团,唯有“章琳”是个意外。 旁的秀女都是端端正正地坐着,努力将最好的仪态展现出来,只有“章琳”,胳膊放在桌面上撑着下巴,另一只手一下下敲着膝盖,盘算着估计选秀快结束了,可以回去了。也不知道宣景带着公输进宫来有没有找到机关罩门。 想着想着,面前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人,谢恒起初没在意,只以为是哪位皇子从这里经过,但站了一会人还没走开,谢恒又听到一些难以置信的抽气声和故意压低的细细的讨论声,莫非是真有哪位皇子不长眼? 谢恒正要看是哪个皇子年轻轻的就脑子坏了,还没抬头,一朵系着蓝色穗子的蔷薇花就出现在视野中,眼看就要放到他面前的桌子上。 说时迟那时快,谢恒贡献了他自己都没想象到的极快反应能力,在蔷薇花被放下来之前掀了桌子。 蔷薇花顿在半空,周围的人也都傻了眼,谢恒不慌不忙地说:“这桌子与我五行不合,它克我。” 拿着那朵没能放下去的蔷薇花直起腰身,滕烈直接气笑了,“你这么厉害,一张桌子还能克着你?” 谢恒面不改色地点头:“是的,我感觉到了。” 面对这样直白地说瞎话而且肯定知道自己的瞎话听着有多荒谬却还能眼睛都不眨的人,是没有办法有效沟通的。 跟谢恒隔着两个人的梅纯眼神恶狠狠地看着这边。 为什么?为什么三殿下会选择那个什么都不会只知道逞口舌之能的草包?明明看到自己的鼓上舞时三殿下眼中还有惊艳之色,为何到最后选的人不是自己? 还是说三殿下太看重章家的权势,想着将“章琳”娶为正妃得到章家支持,再纳自己为侧妃? 虽然不能成为正妻,但侧妃之位也不算低,而且殿下只是为了“章琳”背后的家世,未来等殿下继承皇位,再不需要章家的权势时,鸟尽弓藏都能算得上最好的下场!一个弄不好被新帝安个谋反的罪名的给处理掉也是有的。话本子上不都是这样讲的! 到时候自己一定能取代“章琳”,成为名副其实的后宫之主。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梅纯就给滕烈找好了理由还把自己给哄好了。 谢恒冷眼看向滕烈:“三殿下不是爱慕梅姑娘已久?怎么不将蔷薇花送给梅姑娘,人家可正对殿下翘首以盼呢!” 听到自己的名字,梅纯立即整理好坐姿表情,目不斜视的清高模样,可余光却一直瞥着滕烈那边。 然而滕烈却看都没看过去,笑着对谢恒说:“我还听说章姑娘爱慕本殿已久,怎么这时候倒要将本殿往别人那推?” 谢恒眯眼,滕烈这狗怎么个意思?这是发现自己的舔狗不愿意继续舔了后心理不平衡了? “殿下,陛下应该有跟您说过我进宫的情况。”意思是别给我装傻,我就不信你不知道我只是来走个过场的,“且我对殿下只是误将救命之恩的感激之情当做了爱慕之意,现在我既已清醒过来,自然不能再耽误殿下寻觅良缘。” 作者闲话:【多谢雨非霏、kissmeimei送礼物~爱你们~】 第六百六十三章 狗腿子 滕烈冷笑,“章小姐还真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唉三殿下可莫要空口白牙污蔑人,我什么时候用殿下了?早前是章琳一厢情愿,三殿下不是将自己与章琳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的?这时候说什么用人不用人的,着实没意思。总不会是我如今发现自己不喜欢三殿下了,三殿下反而觉得可惜吧?就算真的可惜,但到底是可惜人还是别的什么,也就三殿下自己心里清楚。” 抽气声接二连三地响起! 这从前总是在三皇子身后追着跑的章琳突然不喜欢三皇子了已经是够奇怪,甚至是还丝毫不顾三皇子的面子,连这种话都能当面直接说出来。 谁不知道三皇子如果愿意娶章琳肯定是为了拉拢章宗正,但有人敢直接这么说吗?那肯定没有。很多时候就算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儿也还是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 章琳现在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看来是真的一点都不留恋三皇子了。 滕烈危险地眯起眼,“很好,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本殿。” 谢恒呸了一声,谁想要你的第一次!晦气! 滕烈将谢恒嫌弃的表情尽收眼底,本来还有点危险的表情瞬间绷不住了,扑哧一声笑出来。 谢恒一脸震惊地看着滕烈,自己态度都这样了,稍微有点脾气的皇子能受的了?真没看出来这人模人样的滕烈还是个抖M,藏得可够深的! 难怪之前的章琳一直苦苦追求滕烈却求而不得,这根本就是用错了方法啊,要是原主章琳能狠下心啪啪给滕烈两大耳瓜子,滕烈可能早就对原主情根深种了不是! 谢恒没接滕烈的花。也不知道滕烈到底怎么想的,那花最终也没有给别的秀女,而是送给了他的母妃昭贵妃。 本来昭贵妃还很生气“章琳”的不识抬举,她虽然不喜欢这个女人,可也轮不到这个女人嫌弃她的宝贝儿子。不过当儿子把花送给她时,她也就不生气了,还美滋滋地朝皇后炫耀,话里话外都是说到底在儿子的眼中她这个母妃才是最重要的。 有这么一出,其他几位皇子也不好再把花送给心仪的姑娘,全部都送给了自己的母妃。 可选秀也不能落下,于是宫人又重新折了花枝交给几位皇子,让几位皇子再选过。 滕烈没有动作,那开得绚丽的花就原原本本的放在托盘里,宫人端过来时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他动都没动。 其他皇子还有选妃的意思,就没继续“跟风”,纷纷将花枝放在了心仪的姑娘面前。 别的皇子倒也是有惦记“章琳”的,比如一直跟滕烈针锋相对的大皇子,不过碍于之前谢恒那丝毫不给面子说掀桌子就掀桌子的举动,大皇子也不敢将花放到谢恒面前,不然要是面对跟滕烈一样的结果,他可没有那么好的隐忍的功力,真要跟章琳闹翻了,也就是把章琳往三皇子那边推。 皇子之间也算有些默契,都放完花之后,没有哪一个秀女面前的花能超过一朵,也就是说所有被选上的秀女,都只对应一位皇子,如此就可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而原本备受关注又因为一支鼓上舞大放异彩的梅纯面前却一朵花也没有。 这也正常,皇子们选妃,那都是尽可能选大家出身,皇子妃的出身越好,对皇子的助力自然也就越大,相貌什么的不是最重要的,要是出身好相貌也好自然最佳,二者不可兼得时,肯定就要侧重出身好的。娶妻娶贤,纳妾纳色。大家族教养出来的姑娘,各个满腹才情,且能管理后院打理家宅,把夫君的一切都规划的有条有理,让夫君能更加心无旁骛地忙自己的事业。所谓“妻贤夫祸少”便是如此。 梅纯的出身在这些皇子眼中实在是不值一提,皇子正妃的位置肯定当不得。至于侧妃或者侍妾的位置,毕竟之前滕烈表现出过对梅纯的兴趣,现在瞧着是好像没什么兴趣了,但之后谁知道呢,为了防止以后头戴绿巾,还是算了。 随着一朵朵花枝送出去,而滕烈始终无动于衷,甚至还偶尔堂而皇之地对“章琳”眉目传情,梅纯就觉得自己身体里的血液都在一点点变冷,手脚变得越来越僵硬!每一秒都如坐针毡! 大皇子选了一位正妃,四皇子选了正妃、侧妃各一位。五皇子就只选了一个侧妃。 皇后笑容依旧:“真是可惜老三没能选到心仪的姑娘,不过不急,下次选秀总会遇到和你心意的。” 滕烈拱手,“借皇后娘娘吉言。” 选秀结束,不管选中的还是没选中,所有秀女都要出宫。 就算已经选定,但还是要三媒六聘走正规的婚配流程。当然像四皇子这样选了两位的,就更麻烦一些,而且正妃和侧妃同时进门,也稍微有些不合适,回头少不了得被皇帝教育一番。 谢恒大摇大摆地出宫,身后跟着寒霜,到外面后宣景才跟上来。 碍于还有其他人在,宣景就只跟谢恒打了个眼色,谢恒瞬间明白这是有发现啊!果然让宣景带公输进宫是对的! 走到宫门口,谢恒正准备坐上章府提前准备的马车,后面响起一道男声。 “章小姐请留步。” 谢恒回头,瞧见快步走来的滕烈。 就在滕烈快走到身前时,宣景手腕一转横剑挡住。 看着抵在身前的剑,滕烈眼底闪过一道暗光。 这个护卫的气势好生强横,动作敏捷迅速且极具力度,这身手可着实不一般,但之前他却并没有注意到“章琳”身边有这样一个护卫,对方明显刻意隐藏了气息!能将自己的气息都遮掩,这样的手段怎么能是一个小小护卫能有的?他还是小瞧了章府的实力,这样的身手,就是皇家都没有几个。 “章小姐的护卫很厉害。” 谢恒:“保护我的安全,不厉害如何能行?三殿下还有事?” 滕烈微微一笑,“章小姐就不能先让你的护卫退开咱们再说?” 谢恒:“他只是不让你靠近,又没有堵住你的嘴。再说男女有别,三殿下还是要注意保持距离的好。” 滕烈笑起来,好像真的不介意被一个护卫用剑挡着,一双天生含情眼笑成了月牙,风流倜傥之中又有几分爽朗,“也罢,谁叫我从前有眼不识金镶玉,伤了章小姐的心,就算我赔罪了。过两日我要陪母妃要去城外的云海寺上香,母妃想邀请章小姐同行,晚些时候请帖就会送到章府上。” 谢恒咬牙,“选秀那么多贵女,贵妃娘娘难得看我不顺眼,如何会邀请我一同去上香?就算真是贵妃娘娘邀请,要不是请帖入府,要不就该是娘娘身边的丫鬟或者嬷嬷来告诉我,哪里能劳驾三殿下?这事分明就是三殿下撺掇的!贵妃娘娘疼爱你,自然由着你!” 滕烈笑容更加明亮:“哎呀,章小姐果然聪慧,一下子就猜到了。” 你丫的自己出来找他说分明就是没想着遮掩!还什么猜不猜的! 谢恒懒得搭理滕烈,转身上了马车。 宣景冷冷看了一眼滕烈,翻身而上。 滕烈心里猛地一跳,刚刚被那个护卫注视的时候他竟然有种强烈的危险感!一个护卫而已,到底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气场! 看来还得调查一下那个护卫到底什么来头。 谢恒没有立即回章府,主动说在附近逛逛街,之后就“偶遇”了何宝珠。谢恒跟寒霜表示今天一天寒霜太累了,让她早点回去休息,后面就让“碧柔”陪着就是,有尹护卫在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寒霜听了谢恒的安排,一个人先回了章府。 谢恒三人去了一家酒馆,直上二楼包间,公输和应时、双胞胎、柳钰、祁阳都在里面。 何宝珠两步挪到应时身边坐下。 另外还有两个连着的空位,宣景拉着谢恒坐下。 何宝珠道:“护卫居然敢占小姐便宜,拉小姐的手!我回去告诉老爷和夫人去!” 谢恒眯眼笑起来:“看不出来你还挺适应丫鬟这个角色,很有狗腿子的潜质啊!” 何宝珠不说话了。 应时:“别闹,听听公输说有什么发现!” 一听到有发现,何宝珠立即坐直身体,兴奋地看着公输。 公输:“多亏宣总带我入宫,我在宫中勘查了一番,找到了一个极有可能是藏有罩门的地方,就是宫中的珍宝库。” 珍宝库,守卫严格,一般人肯定不能擅入,估计就是宫中的皇子公主们如果没有皇帝的旨意也不能随意进入。而且珍宝库的地方够大,他们之前推测能支撑起这样巨大的机关,需要符文阵法的配合,地方小不了,珍宝库就很符合要求。 公输精通机关,又因为布置机关而懂得一些风水玄学的知识,寻龙点穴的本事还有,应该不会弄错! 何宝珠心情激动,好像看到了希望的曙光,然后又十分担忧地说:“那样的地方,我们怎么也进不去吧!” 第六百六十四章 心狠手辣 公输皱着眉说:“我跟宣总在珍宝库四周转了转,那里的守备不是一般的森严,几乎每条宫道上都有侍卫在巡逻,如果不是宣总会武功,就是想靠近珍宝库都不可能。而且珍宝库没有窗户,唯一的门还用千重锁锁着。没想到在古桑国时期就已经有千重锁了,我还以为千重锁是大瑾时期的发明。如此精巧难解的锁竟然这么早就被发明了出来,古人的智慧实在令人惊叹。” 祁阳:“那千重锁很厉害?连公输你也打不开?” 公输:“千重锁的制作技术可以说登峰造极,想要在不彻底将其毁掉的情况下打开,没有钥匙,即便是我也做不到。而且据我观察,我们今天看到的千重锁也不像是寻常金属打造成,想要蛮力破坏可能有极大困难。就算能破开,那动静肯定小不了,说不定震得满皇宫都知道。” “那可怎么办?”何宝珠开始咬指甲。从来到古桑国后她就添了这个毛病,一着急就咬指甲。 公输:“打开千重锁的钥匙一共有四把,按理说差任何一把都不能打开千重锁。但对我而言,只要有四把钥匙中的一把,我就可以打开千重锁。” 柳钰:“可到底还是需要一把。” 谢恒:“弄到一把钥匙总比弄到四把钥匙要容易,这四把钥匙肯定没放在同一个地方,不然也就失去了需要四把钥匙的意义,甚至有可能在不同的四个人身上。皇帝身上肯定有一把。这把最不好弄,还是想想另外三把吧!” 何宝珠:“那我们也想不到另外三把在谁那啊!就算有人知道也肯定是皇家人!哎?谢恒,那个三皇子不是说过两天那个贵妃娘娘会邀请你一起到云海寺上香吗?把握住这个机会套套话啊!谢组长这么聪明,这一定没问题!” 谢恒无奈,其实他刚刚也是这么想的,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虽然很不待见滕烈,也大概猜到那货肯定没憋什么好屁,但这也的确是目前唯一的突破口。 谢恒见宣景皱眉,也能猜到宣景在想什么,拉着后者的手说:“你肯定要跟我一起过去的,放心吧,滕烈要是真不老实,咱们就把他给绑了,严刑逼供问出钥匙的下落后就把他给嘎了!” 众人:…… 这是什么心狠手辣的作风? 宣景眉头微皱,很认真地发问:“不能直接跳到这步?” 谢恒:“最好不要。” “好。” 在场众人都听出了这一个字里透出来的勉强。 谢恒:“打听钥匙的事就交给我,到时候宣景跟我一起去云海寺。其他人就尽量找找天师,总不能让天师白伤了你们组长抢了钱还一点代价都不用付。” 提到天师,众人的眼神瞬间阴沉了许多。被信任的队友背后插刀,比被敌人正面伤害要难受的多,除了身体上的,更多是心上的难过! 尤其想到他们险些死在那边,对天师的恨意就更多了。 小邰攥着拳头:“天师也来了这边,以我们现在各自的身份要找人应该不会有多困难。” 柳钰:“也不一定,前提是天师在这边的身份不是达官显贵,如果身份很高,要找起来依然很困难,就算找到了也定然难以接近。” 应时:“先找吧,切记如果谁先找到一定不要打草惊蛇,确定身份后就赶紧通知其他人。天师的身手很强,单打独斗根本难以抓住他。” 谢恒:“就是,咱们这么多人为很么要跟他单打独斗?抓住他群殴才解气。而且天师对这里的机关比较了解,可能他也知道机关的罩门在珍宝库,知道四把钥匙在什么地方。” 应时:“行,那咱们就分头行动!” 商定好了计划,谢恒等人就先回去章府。 路上,看着走在前面的谢恒和宣景,何宝珠半捂着嘴小声跟应时说:“师兄,咱们刚刚讨论的时候宣景几乎没说什么话。你说他一个集团大总裁,应该习惯了发号施令,怎么就能听着我们说自己一言不发?也忍得住?” 应时笑了:“人家为什么要忍,只是没有说话的必要而已。你没发现几乎谢恒每次开口前都会跟宣景对视?两人心有灵犀、默契十足,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所以谢恒说的那些话也包括了宣景想说的话,要说的话都有人代说完了,他当然没有非得开口的必要。” 何宝珠撇撇嘴,小声嘀咕:“两个男人谈恋爱怎么也能这么甜!” 回到章府后,果然没多久就收到了来自昭贵妃的帖子,邀请“章琳”明天一早一同前去云海寺,帖子中说到时候马车会直接在章府门前等着,这是一丁点拒绝的机会都不给。 章夫人看着请柬,只觉得是烫手的山芋,忙去跟自家老爷说了。 夫妻俩叫来谢恒,询问谢恒知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谢恒满脸无辜,“谁知道这昭贵妃是怎么想的,大概是看我现在不喜欢三皇子了,又实在舍不得爹手中的权势,所以想着重新拉拢我,想要让我回心转意吧!” 章程连连点头,“琳儿说得对,肯定是这样!” 章夫人重重哼了一声,“从前巴不得与我们撇清关系,如今倒是又上赶着来了,琳儿,你可千万不能心软,别因为他们示好就又原谅三皇子了。” 谢恒:“我对他根本没那意思了,也就谈不上原谅不原谅的。不过贵妃下帖,躲是躲不掉,明天只能去一趟。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该遵守的礼节都遵守到,但只要凡贵妃把话题扯到三皇子身上,我就都打着哈哈揭过去,谅那昭贵妃也不能把我如何。” 章程:“说得对,就这么着,要是昭贵妃有过分的举动,你也别让着她,就直接回来,回头我就直接先到御前去状告贵妃欺负你,让陛下为你做主。那三皇子可能也要过去,更别怕他,他若是敢冒犯你,就让尹护卫揍得他贵妃都认不出来为止,留着一条命,不至于缺胳膊瘸腿儿就成!” 谢恒:“是,爹娘放心,我肯定不会吃亏!” 第二天一早,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章府门口。 谢恒前后看看,确定就只有一辆马车。 边上一个侍女请谢恒上车。 谢恒挑眉,没理会那侍女,看了一眼宣景。 宣景立即点足而起飞身车上,那侍女惊呼一声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宣景用剑挑开了帘子。 看到里面坐着的滕烈,谢恒毫不意外。 滕烈微微一笑:“母妃已经在前往云海寺的路上,就让我过来接章小姐。” “男女有别,”谢恒冷冷出声,“我如何能跟三殿下共乘一辆马车?若是贵妃娘娘节俭不愿破费,那我就用我们府上自己的马车。” 谢恒话还没说完时寒霜就已经转身去安排马车了,没一会一辆簇新又低调的靛蓝色马车就来到了房门前。这马车可不比滕烈的马车小,赶车的车夫有两个,都相貌端正、精神饱满,看着就很养眼。 谢恒招呼着宣景跟他一起坐上去。 滕烈笑容微冷:“刚刚章小姐还说男女有别,这就让护卫与自己同乘?章小姐是不当自己的护卫是男人不成?” 谢恒:“我让他跟我同乘自然会对他负责,但我实在不想对三殿下负责,所以三殿下还是爱惜一下自己的名节吧!” 滕烈瞧着那刷的一声放下来的帘子笑了。 负责,真是有趣的想法。 云海寺位于云海崖上,山崖顶上建成的寺庙。 只不过这云海崖并不算高,只是山崖下面是一片迷雾山谷,白色的雾气在清晨太阳出来之前能漫延上山顶,从寺庙往下看去就好像置身于云海之上,故而成名云海崖。 此时,白雾遮掩的崖壁上,一个身影正在艰难地攀附着往上爬。 一边爬还一边骂骂咧咧。 “狗东西!跟我耍诈!等我上去着!” 男人踩在一处落脚面积比较大的凸起岩石上,停下来歇歇缓口气。 他已经爬了一天一夜了,一眼没合,也没什么吃的,渴的不行了,运气好的时候能遇到岩壁上长出来的花草,花草上带着雾气凝结而成的露珠,舔一舔也能缓解。 还好他已经能看到顶端了,估计在最多再小半天,他就能爬上去了! 早知道在这边是这样的身份,他当初就没必要去抢应时的那点贝币,好歹应时这个组长待他还算不错。 这会挂在崖壁上的就是天师。 天师身手体力都不错,也有点运气,被人打下山崖还能挂在崖壁上长出的粗壮树杈上。 只是他到底掉得地方太靠下了,才会爬了这么久都还没爬上去。不过经过这一天一夜的努力,胜利的曙光女神某典娜已经在向他招手! 谢恒等人来到云海寺门口,瞧见门口已经停了一辆更加豪华的马车,车棚上的四个角都是包金的,垂着大红色的流苏,一看就知道乘坐马车的人必定非富即贵! “母妃果然已经到了,”滕烈下车说,“这就是母妃的马车。” 谢恒:“那快进去吧,别让贵妃娘娘久等。” 第六百六十五章 什么品种 谢恒正要抬脚往里面走,忽然传来一阵打斗声。 紧跟着寺庙的们被猛地打开,一个浑身是血的年轻女子跌跌撞撞跑了出来。 谢恒认出来这个女子,正是昭贵妃身边最得脸的大宫女媚儿。 媚儿扑倒在滕烈脚边,抓着滕烈的衣角气息奄奄地说:“殿下……快……快去救娘娘!有刺客!” 说完就脑袋一歪没了气息。 滕烈一惊,急匆匆就往里面跑,跑到一半刹住脚步回头看谢恒:“章小姐能不能把你这位武功高强的护卫借给本殿,待救下母妃后本殿必有重谢!” 谢恒蹲下身摸了媚儿的脉搏,确认人确实死透了,这才对宣景点点头。 倒不是他多重视昭贵妃,只是既然让他们碰上了贵妃遇刺,如果袖手旁观,指不定会落下什么罪名。没人看到他们也就罢了,滕烈还在这,还请他们出手帮忙,要是还不予理会,到时候真被判下罪名估计连审判都省了。 宣景让谢恒不要四处走动,就在马车里等着他,他很快就回来。 谢恒上了马车,继续吃之前没吃完的话梅干。 第三个话梅干才扔进嘴里,马车帘子骤然被掀开。 谢恒看着滕烈勾起的嘴角,心下一沉。 “果然是你使诈!” 之前谢恒就不是没怀疑过,怎么就那么巧,他们刚到这里昭贵妃就遇刺了,明明昭贵妃比他们到的要早,贼人怎么不早些动手,等来的人更多不就更不方便了?所以谢恒才会在那种紧要关头不顾滕烈的催促坚持试探了媚儿的脉搏,确认媚儿的确是死了,他才同意宣景去帮忙。 只是谢恒怎么也没想到滕烈竟然会这样心狠手辣,为了引他们上当,竟然真的杀了昭贵妃的贴身侍女!以一条生命做局,就是为了从他的身边调走宣景。 滕烈还一脸无辜,“我不使点手段,怎么跟章小姐独处?章小姐过于狠心,都不肯给本殿一个聊天说话的机会。而且一个低贱粗鄙的护卫,怎么能配得上时时刻刻留在章小姐身边,这不是有损章小姐名节?” “这损不损名节也分人,跟三殿下独处是损名节,但跟我的护卫在一起,那是我心甘情愿!” 被谢恒这样嫌弃,滕烈也不恼,依旧笑着说:“你对那护卫倒是情根深种。” 谢恒冷着脸:“我的护卫怎么了?” “没怎么,”滕烈笑容狡黠,“只是有一队训练有素的黑甲卫在招呼他。我向来不会小看任何对手和敌人,你这位护卫的身手气势都非比寻常,我特意将我秘密训练多年的黑甲卫调出来一队,如此才不算埋没了你那护卫。死在黑甲卫的手中,那是他的荣幸。” 谢恒咬牙:“疯子!” 这一次滕烈却没再接谢恒的话,抽出腰间长剑直直刺向谢恒。 谢恒一个空翻敏捷地从马车上翻了下去,同时抽中怀中藏着的匕首反手刺向滕烈,虽然没有刺中,但也划伤了滕烈的手臂。 滕烈眼中亮起兴奋的光:“你果然不是章琳,那个草包才没有这样的身手!你到底是谁?” 谢恒没想到这时候竟然翻车了,而且听滕烈话里的意思是早就已经怀疑他了。 “我是谁对你重要吗?反正你也不喜欢章琳,换成我便没有那个让你头疼的女人继续纠缠你,这不是好事?” 滕烈似乎也没料到对方会这么直接地承认,笑着说:“虽然没有那个草包烦我,但你也害我失去了章宗正这个助力,我的损失可比得益大,不过如果弄清楚你的来历,或许我会有很大收获。别废话,想要活命就赶紧交代你到底是何人,从何处来,目的为何?” 谢恒:“我不说你又能如何?别想拿尹护卫威胁我,我是挺喜欢他,不过也没到会为了他将一切和盘托出的地步。天下男人之多,以后我想要什么样的就有什么样的。” 滕烈:“但你今天若是不交代,我不会让你有以后!我这人最没有耐心,也不喜欢严刑拷问那一套,你说便说,不说我就只能要你的命。我讨厌任何超出掌控的事,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就是将其彻底抹杀,如此就不用担心了。” 说着,滕烈已经再度向谢恒出手,这次的每一招都是奔着要谢恒的命去。 谢恒咬紧牙关全力应对,滕烈的身手高出他太多,谢恒实在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身骄肉贵的皇子竟然有这样的爆发力和身手。 谢恒已经有段时间没感受到这种被逼迫、被威胁的感觉了。 眨眼间,谢恒就被逼到了悬崖边上。 云海寺门口前面不远处就是悬崖,下面是几乎直上直下的岩壁,再下面就是白雾弥漫的山谷。 谢恒不知道从这里掉下去会怎样,即便这一切都是机关,可如果在机关内死去也是真的死吧!运气好的话,底下有一条河流能保住他一条小命。但谢恒并不确定这种主角待遇是否能落在自己身上。 滕烈继续逼着谢恒向悬崖边靠近,“你现在还有选择,是说实话,还是去死!” 谢恒:“这有什么好问的?难道我看起来不像个宁折不屈的人吗?” 滕烈笑了,“是吗?那是我眼拙,竟没有看出来。既然这样,那就……” 滕烈话还没说完,谢恒转身就跳了下去,跳前还嚷了一句:“我不会给你机会,这把算我自我了结!” 滕烈:……这人到底什么品种?好生奇特! 谢恒当然不是真要自尽,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了,还有宣景,做什么事儿都不能太虎太无所顾忌,得多想想他家宣景,想想要是自己跟宣景换过来,自己得多生气,因此从跟滕烈对上开始他一直再想办法该怎么安全脱身。 之前跟滕烈交手的时候注意过地面上的土石情况,且因为考古人的习惯和出于对地理的爱好,每新到一个地方谢恒就首先想研究研究这里的地质结构。地表不算坚硬,短刀能较为轻易地插进岩石之中,且因为结构紧密,插进去后不容易拔出来。 谢恒主动跳就是为了保证自身和崖壁之间的距离足够近,刀能插进去,握紧了刀柄就能停止下落。要是让滕烈打落山崖,那估计就得成小抛物线形式,不来个十八米大刀那是够不到悬崖的。 谢恒跳下悬崖,正要抽刀,结果就那么好巧不巧砸在了天师身上,将好不容易快要爬上去的天师一波带走。 走到悬崖边想要查看情况的滕烈歪头,是他幻听了吗?他好像听到了两声“啊”。 谢恒和天师也没掉多久,虽然是到了白雾以下,但幸好一处崖壁上长出来一棵茂密的老树,稳稳拖住了两人。 不过就算这样,谢恒也还是摔得七荤八素,身上有些大大小小的伤口,有些是被岩壁上凸起的岩石刮的,有些则是被树枝刮的。 坐起身,谢恒第一时间横起手中紧握的刀,连自己砸到的人的长相都还没看清就先抵住了对方的脖子。 “手下留情啊谢组长!” 谢恒定睛看向对方,眉梢一挑:“天师?” 天师嘿嘿笑了两声:“好久没见啊谢组长!” 谢恒并没有收回刀,还又往前抵了一分,“也没有很久,真是冤家路窄,你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再见吧!刚好,应组长和其他组员都十分”想念”你,等上去之后我就带你去见他们。” “呦,大家都平安无事啊!那可真好!” 天师的笑容真诚,一点也看不出背叛队友的样子,若是被其他人看见还得以为他们感情多好。 谢恒:“之前应组长受伤严重,不过到这边之后伤就好了很多,基本上无碍。我猜这应该跟机关的设定有关,我们从第一处机关到第二处,就好像游戏刷新了战场,之前受的伤就会在极短时间内康复。所以我推断,在这个机关里,即使受伤严重,哪怕断胳膊断腿,但只要命还在,等日后从机关中出来到现实中,所有的伤都能恢复,断掉的手脚都能重新出来。但如果死在机关里,那就是真的死了。” “真不愧是谢组长,这么快就发现规则了,厉害厉害!不过咱也不能因为受伤出去能恢复就随便受伤不是?受伤可是会增加死亡率的。”天师一边鼓掌一边说,嘴角还抽了记下,他被树枝划破了嘴角,说话时嘴唇动的幅度稍微大点就疼得厉害。 谢恒:“你之前进来过?” 天师摇头,“那倒没有,只是前面进来的第三组人里有个人是我的孪生弟弟,我们是双胞胎,但长得并不一样,这个概率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偏偏我们就是。作为双胞胎我们有独特的心理感应,再加上我用了一些手段,能让他在进入这里之后还可以跟我联系上。只不过这种联系是单向的,而且能传递的信息有限。我是收到了他的消息才会比你们更加了解这里。” 谢恒:“如果你只是为了救你弟弟,那你大可以跟应时直说,没必要瞒着,还害他。” 天师歪头一笑:“那当然是因为我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救人。” 第六百六十六章 够卑鄙 谢恒:“你想要古桑国的某样东西?” 天师:“谢组长就是聪明,一点就透!古桑国皇室的珍宝库中收藏着一枚九转造化丹。谢组长知道我的职业,我作为天师,毕生所求就是能突破凡人身躯的极限,走上修真道路。你不要觉得这是玩笑,你们普通人不知道,不,也不光是普通人,就是很多天师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灵气稀薄,想要实现真正意义上的修真基本不可能。但如果有那九转造化丹,就可以借助丹药的力量改变体质,突破身体极限,同时还能增强对灵力的吸收能力。” 谢恒自认识天师以来,就没在对方脸上见到过这么兴奋的表情。天师做这一切,包括背叛队友伤害应时,都是为了那枚据说是能改变体质的丹药。想来那就是天师多年的目标,也是他加入小组的最终目的。 而天师最终想要的结果,现在谢恒就已经拥有了,当然,这种拉仇恨的事肯定不能说,瞧天师这样子可说不准会不会因为嫉妒而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谢恒:“你跟我说这么多不会是希望我帮你弄那什么九转造化丹吧?” 天师:“反正你也发现我了,咱们要是不达成合作的话,实在不好相处下去啊!机关内本就已经危险重重,咱们要是再内耗就更危险了不是?” 谢恒:“现在大家的身份都还比较安全,没有金钱压力还有不错的差事,没看出哪里危险,而且你让我们帮你找九转造化丹,难道就不但心最后会被我们将东西据为己有?” 天师摇头笑笑,十分有把握地说:“九转造化丹对普通人来说根本没用,你们拿到也没什么意义。而且我了解应时,只要合作达成,他就不会出尔反尔不给我东西,我可以不仁,他不会不义。” 谢恒咋了下嘴角:“你真够卑鄙。” 天师:“过奖,不过是各有目的罢了,我从来就不是真心加入他们,所以从本质上来说也谈不上背叛。公输应该判断出机关罩门是在皇宫吧?就在珍宝库。想要出去最直接的办法就是破坏机关罩门,所以眼下我们的目标暂时一致。正好我又知道打开珍宝库千重锁的四把钥匙都在哪。以公输的本事,应该只需要一把要是就能打开千重锁。” “我会把你的话转告其他人,至于应时会不会答应跟你合作是他考量的事。” 天师成竹在胸:“他知道我对这里的机关了解,能合作是共赢的事,能为团队好的事,就算他不情愿也会同意。” 谢恒摇头:“欺负这么一个老实人,你还真是可恨。” 天师:“赶紧想想怎么上去吧!一直困在这咱们也有可能饿死,那也是真的死。” 谢恒斜了一眼:“你不是都差点爬上去了吗?等伤好得差不多了再爬上去就是。” 天师气笑了:“你还知道我差点就爬上去了!要不是因为你我现在已经在上面了,你知道我爬了多久吗!” 谢恒摆摆手,那副不甚在意的模样更把天师气得咬牙切齿。 “淡定淡定,反正能爬上去一次就能爬上去第二次,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是怎么掉下来的,总不会是当初从那条通道出来你就在下面了吧?” “当然不是,不过我这次的身份也比较有意思,”天师看着谢恒勾起嘴角,“我是古桑国的二皇子。” 谢恒上下打量了一番天师:“你变鬼了?” “你才变鬼。” “可古桑国的二皇子不是五年前外出狩猎时赶上暴雨,意外掉进湍急的河里葬身鱼腹了?” “那不是意外,是三皇子滕烈的手笔。但设定中二皇子滕岩并没有死,虽然被冲进下游江中,但却被一户渔民所救。只是滕岩失忆,就一直住在渔民家中。我过来后就直接顶替了滕岩。我没有滕岩的记忆,一开始也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但从渔民的描述中大致判断出这个身份非富即贵。而原主滕岩也算谨慎,虽然失忆但猜测自己身份不简单,又可能有危险,所以随身的贵重物品没有拿出去当掉,我从衣服和配饰中推测出原主的身份,再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确定了。” 谢恒:“看来这个二皇子是个有脑子的。” 天师:“要不然也不能被三皇子当成眼中钉设计除掉,大皇子资质平平,四皇子好色成性,五皇子轻狂放纵,也就只有二皇子有跟三皇子一争的实力。” 谢恒:“那你现在是被滕烈发现了?” 天师撇撇嘴:“那家伙精得很,我都已经乔装打扮过,连我自己都认不出我自己,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我是二皇子。我被他设计打落悬崖,幸好下面有棵树把我给接着了。只是接住我的那棵树还在更下面,要是当时就被这棵树接到我也不至于爬那么久。” 谢恒:“你有没有想过滕烈能一眼认出你,就是因为你的人物设定是二皇子,所以不管你怎么乔装改变,在他眼中都是二皇子。” 天师一愣,草!还真有这个可能!他们本来就被机关设定了身份,这简直就跟游戏里的被动伪装技能一样! 不管把自己鼓捣成什么样,只要不把脸蒙上,那在认识二皇子的人的眼中,他就是! 天师:“这个规律我之前还真没注意到,弟弟也没在信中提及,应该也是没有发现。不过谢组长是怎么想到的?” 谢恒想到自己一个大男人被那卖首饰的店铺的女掌柜夸赞女扮男装甚是清秀,就着实不得劲儿,也没回答天师的问题。 天师却好像发现了有趣的事儿一般,追着谢恒问,讲谢恒就是不回答,眼珠一转换了个问题:“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他们外来者跟这里的人不一样,看不出对方是什么身份。而且谢恒今天又是一身男装打扮,他实在穿不惯女装,就借口说出来上香穿男装更加方便安全,章夫人才同意。 谢恒:“关你屁事。” 天师一副严重受精的模样,“你怎么能这么粗鲁!” 谢恒:“我还可以更粗鲁,而且我觉得真动起手来你不是我对手,我身手比你好,体力比你充沛,受伤比你轻,你要敢惹我不高兴我现在就把你嘎了也不会有人知道,更不会有人介意。” 天师捂着胸口:“最后一句话可比前一句扎心多了。” 谢恒:“比起你对你那些队友的扎心这可算不了什么。” 两人你来我往地互怼谁也不让着谁,突然间,两人的身体都往下一沉。 声音戛然而止。 天师:“是不是我的错觉,刚刚我感觉我们好像下沉了些。” 谢恒:“应该不是错觉,我也感觉到了。” 天师:“所以……是这树要支撑不住我们了?” 谢恒没回答,下一瞬两人几乎同时朝着崖壁跑过去。 本来他们距离崖壁的距离不是很远,也就两三步的事儿,然而最终还是没能来得及过去,谢恒比天师还快些,但就在手中的刀快要插进岩壁时候,脚下彻底空了,两人又掉了下去。 料想着这回就算不死也得重伤,然而在两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就摔到地面上了。 怎么回事?这就到谷底了?谢恒起身,环顾四周,这才发现他们还没有到底,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块从岩壁上延伸出来的石台,他们刚好掉到这个石台上。抬头看去,也就两米高的地方就是刚刚他们所在的那棵树,当时他们在树上怎么也没想到树下不到两米处会有这样一处平台。 虽然只有不到两米,但天师还是摔得眼冒金星,胳膊肘、膝盖就没有不痛的,他甚至有点担心自己有没有骨折。再看谢恒,神色如常,天师不禁佩服地说道:“谢组长真是厉害!这两米高也不算矮,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跌落,你竟然还一点事儿都没有,估计就是很多专业保镖都做不到。” 谢恒淡淡点头算是回应,颇有高人风范,但实际上他只是担心自己一开口会忍不住因为摔疼的尾巴骨而叫出来——哦哦我的尾巴骨!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天师四下打量,最后目光落在面前黑漆漆的山洞里,“这个山洞看起来不是自然形成,而且被布置了特殊的阵法。” 谢恒照旧装自己是个不懂道法的普通人,“阵法?什么阵法?” “跟你解释你也不懂,反正你知道这东西很重要就是了。我们进去看看。” 谢恒:“进去?你还记得咱们现在是在什么地方吧?里面乌漆嘛黑的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天师:“我很好奇,面对这样一个山洞,你一点都不好奇里面有什么?” “好奇害死猫,”谢恒相当从容地说,“该好奇的时候好奇,不该好奇的时候就要克制,都是成年人了,又不是毛头小子,这点自制力都没有?你跟着应时他们经历的任务也不少,难道每次执行任务看到什么好奇的就要去研究研究?那几条命也不够这么祸祸吧?” 第六百六十七章 不知礼 天师:“说得对,不过既然我们落到这山洞门口了,那就说明我们跟这里有缘。我们天师最讲究的就是缘法,天地万物皆看缘分,也许这山洞里就有我的造化。古桑国神秘莫测,我们处在这里是危险,但很多时候危险也与机遇并存。古桑国能布置这样的机关,至少就说明有修为大家存在,再加上九转造化丹,我合理怀疑古桑国有真正的修士。说不定这位修士大能就留下了一些重要的东西,正等着我去发现!” 谢恒没有再继续劝说,他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天师看起来随性洒脱,但实际上骨子里却全是对成为真正修者的执着与渴望。为了实现这一目的,他可以背叛队友,伤害曾经并肩作战的组长,可以把为人的良知和道德底线都暂时抛诸脑后。 天师已经偏执到魔怔了!有任何一丁点可能与修者扯上关系的事,他都要去了解探究,即便会面对难以应付的危险。 谢恒:“要进去你就自己进去吧,我不去,但我不会一直在这等你。最多半天,如果你没出来我就自己爬上去了。” 天师身上的伤比谢恒的要重一些,体力也更加不支,这里没有水也没有食物,除了上头两米处的那棵树之外什么都没有,如果谢恒离开,天师可能没有办法自己上去。 天师:“你不是天师,不能理解这种事对我这类人的吸引,换成其他天师在这里也会跟我做出一样的决定。就半天,我一定出来。” 谢恒看着天师走进山洞中,身影逐渐被黑暗包裹吞噬,无奈地摇了摇头。 石台上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谢恒直接盘腿坐下,再次尝试调动体内灵力。 半个小时后谢恒睁开眼睛,还是失败了。 果然这个地方还是不能使用灵力。 刚刚天师说古桑国可能有修真大能,谢恒同意这观点。因为这个几乎有着回溯之力的机关大阵已经远远超过了天师的能力范围,唯有修真者才能实现,而且还得是绝对的大能才能布置出这种阵法。谢恒甚至都怀疑无为能不能做到。 这样一个人也确实极有可能留下很珍贵的修炼资料或者一些物品,如果真的有,谢恒已经踏入修真,他会比天师更需要这些东西。 但谢恒丝毫没有心动。 机缘这种事,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不能强求,强求来的也就不叫机缘了。 “贪”之一字能毁掉的不只是普通人,还有修者。 况且他们现在是处在别人设置的机关之内,焉知这里面的机缘、机遇不会是陷阱中的陷阱? 谢恒闭目养神,准备就这么休息半日,若是到时候天师还没出来,他也说到做到,绝不会继续等待。不过上去之后他会把天师的消息告诉应时他们。 突然,天空传来一声尖利的鸟啼,声音尖啸如鬼哭,十分刺耳。 谢恒睁眼抬头,只见几只鸟正俯身向他飞过来。 一开始谢恒还没当回事,但很快他就发现不对了。以为只是几只小鸟,但越飞越近才看出来那几只鸟的体型庞大甚至胜过寻常大雁两三倍!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鸟! 不仅如此,这些鸟的长相也十分怪异,通体火红的颜色,从天上冲下来的时候好像一颗燃着的大火球砸下来,另外还都长了一张猴脸,但鸟喙却又尖又长,随着尖尖长长的鸟嘴一开一合,就是极其刺耳的尖锐又响亮的叫声。 最可怕的是这些大鸟是冲着谢恒过来的! 谢恒赶紧站起身,而这些大鸟的速度也极快,几乎在谢恒站起来的同时就已经要飞到他的眼前。 这会谢恒看的更加清楚,这些大鸟扬起脖子竟然真的跟一个成人差不多高,那厚实巨大的翅膀用力一呼扇估计都能将半大的孩子直接扇飞! 谢恒拔出刀,锋利的刀刃闪着寒光,但这些巨鸟却丝毫不惧,不停攻击着谢恒。 巨鸟不仅鸟喙尖利,那硕大的爪子也十分有力,长而弯的指甲好像金属打造,一爪子抓上去就是数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谢恒的小臂被划了一下,幸好他及时躲开,只是轻轻划了一下,但也伤到了皮肉,留了不少血,半边袖子都被浸红,看着十分骇人! 这诡异的巨鸟攻击力惊人,防御力又十分变态,那浑身火红的羽毛竟然如鳞片一般,谢恒一刀刺上去竟然生生划开,还发出金属摩擦的刺耳声。 打又打不过,躲又躲不及,谢恒捂着手上的手臂骂骂咧咧:“这特么到底是什么东西?BUG啊!” 本来身上就还有些大大小小的伤口,现在又遭遇这些巨鸟攻击,那简直没活路。 但谢恒就是那种越处在危险之中脑子越清醒越会主动思考的人。 哪怕他躲得十分狼狈,他还是注意到这些巨鸟虽然速度快攻击力又强,但是它们畏惧山洞,只要稍微一靠近山洞就会立刻远离。 谢恒咬牙,去他的小饼干!这就是逼他进山洞啊!他原本坚定不进去,但现在要是不想变成鸟食就只能进去! 谢恒迅速跑向山洞,那些巨鸟也加紧了攻势,似乎是意识到谢恒想要躲进山洞里,到时候它们就没有办法了! 最后四米的距离,谢恒纵身一跳,直接跳进来山洞口。 紧跟在谢恒身后的那只最大的红色巨鸟仅仅咬掉了谢恒的一片衣角,瞧见谢恒跳进山洞之后,就在外面盘旋鸣叫,声音中的怒意十分明显。 看来那些巨鸟不是故意逼他进山洞的,它们是真的怕这个地方。 谢恒心里稍感慰藉,不是故意的就好。 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谢恒打量了山洞**,没什么发现,目光转向洞内唯一的通道。 黑得看不到尽头的通道,怎么看都不像个正经地方,肯定多得是危险。 谢恒犹豫了一番,但最终还是决定往里面走看看。 反正那些巨鸟看样子是打算一直守在外面,他就在这里待着也没什么意义,就算这时候天师出来了他们也不能出去,更别说爬上去,半路上就得被叼走成为这些巨鸟的口粮,还不如往里面走走,说不定能找到另外的出路。 谢恒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这是他出门前装的。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他总是习惯将一些户外求生的基本物品带在身上以防万一。 谢恒一边往前走一边注意左右和脚下,以免有机关。 在这样的地方有这么一个山洞本就不正常,而且从前面的山洞**看,也算光滑平整,明显是人为开凿。 通道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不知道天师现在到哪了,有没有遇上他的机缘。 这种地方回声大,有一点动静都能被放大许多,不过到现在为止,谢恒还没听到除了自己发出的声音之外的声音,可能是天师走得比较远了?又或者还没有发现仍然在找? 火折子能照亮的范围有限,而山洞越来越深,似乎也越来越宽敞,渐渐的,火折子也就只能照亮脚下的位置。 来到一个路口,有左右两条道。 谢恒俯身蹲下,在地面上寻找人经过的痕迹,以判断天师究竟走了哪条路。 山洞中常年无人,地上土灰不少,再加上生了许多杂草,有人经过自然会留下较明显的痕迹。 谢恒确定了方向,走入左边的通道。 越走越深,就在谢恒开始怀疑是不是弄错了时,前面终于出现微弱的光亮。 谢恒加快脚步,走过通道,转角是一间十分宽敞的石室。 这间石室得有一个小院子那般大,天师就躺在左边墙角边上。 谢恒走过去,蹲下来看了看,呼吸脉搏都还在,也不算太虚弱,只是暂时昏倒。 “小娃娃,你是他朋友?” 谢恒一惊!这石室内还有一个人?他先前竟然半点也未察觉! 谢恒抬头看去,就见在石室的最里侧,一面石碑的后面,竟然锁着一个人。 石室内有许多石碑,大概都有半人高,谢恒也就没多加注意,注意力都在不明原因昏倒的天师身上,就更没发现最里面的一面石碑后面有个人。 谢恒确定天师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这才缓缓朝着那个被锁住的人走过去。 之前在稍远处看仅仅能瞧出男人是被好几条锁链锁住,每条锁链的另外一头都连在一面石碑上。 八条锁链,八面石碑,束缚着这个男人。八条锁链穿透了男人的肩膀、手臂、四肢,甚至还有两条是从腹部穿过,也不知道他究竟犯了什么错才会被这样对待。 男人趴在地上,也不知是死是活,过长的头发遮挡住面容,一身黑色的衣服破破烂烂。 在距离男人大概五米远处,谢恒停下脚步,盯着看了一会,还是看不出死活,便转身走回天师身边。 这时候那趴在地上的男人反而动了,对着谢恒的方向缓缓开口,声音粗糙得如同每一个字都被砂纸草草打磨过,“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不知礼,我这么一个重伤之人躺在这里,也不过来看一看我的情况,竟然还掉头走了。” 第六百六十八章 造化 谢恒笑起来:“你明明是被锁链束缚在这里,谁知道你是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我可是个好人,不能与奸恶之人为伍。” 男人慢慢坐了起来,拨了两下头发,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看着少说也得六七十岁了,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还被八条锁链锁在这,这让谢恒想起了被拴起来的猫。都说拴起来的狗不一定危险,但拴起来的猫务必远离。 “你还不确定我是不是坏人就打算不管不顾了,小姑娘这么不善良吗?” 谢恒:去他娘的小姑娘! “我朋友昏倒在这里,我谨慎些难道不是应该的?” 谢恒觉得就算自己是个女人,也绝对不会是那种小说或者电视剧里面随便看到什么人受伤就把人带回家包扎救治的白莲花女主,他会选择报警,这才是正常人的做法,如果受伤的人不让报警那十有八九不是好人,先补上一脚再说。 老者:“你朋友?只是普通朋友?” 谢恒:“关你什么事儿?看你岁数也不小了瞎打听什么?” 老者呵呵两声,如破旧的风箱:“倒是很久没有人敢这么跟老夫说话了。” 谢恒打量四周:“就这种地方,活物能进来的都少,不是没人敢这么跟你说话,是压根就没人跟你说话吧!” “你……”老者咳嗽了好几声,“你这小丫头也太会气人!” 谢恒歪头眯眼:“我朋友怎么会昏迷?是不是你弄的?” 老者抬手,带动插进手臂内的两条铁链划拉作响,“你觉得老夫这样还能对你的朋友做什么?这山洞里面有毒瘴机关,他进来后不小心中了机关,所以中毒昏倒,不过暂时还没有性命之忧。” “毒瘴机关?”谢恒左右看看,“我怎么没看到?” 男人:“那机关只能触发一次,你这朋友就是这么些年来第一个进来的人。” 谢恒:“好运气。” 男人:“你们怎么会到这地方来?” 谢恒一脸正经:“我们原本在山崖上面的寺庙上香,但他不小心跌下来,我为了救他也跟着掉下来。” “若只是普通朋友你又怎会为他如此涉险?”老者一脸贼笑,那眼神仿佛在说“我就知道你们关系不单纯”,哈哈大笑两声,“这是你们的造化,也是老夫的造化!” 谢恒懒懒地抬眼看着了老者:“你该不会说想要传授给我什么武功术法之类的吧?” 老者大为震惊:“你如何知晓?” 谢恒呵呵了,这不就是经典套路吗?坠崖没死遇到世外高人,虽然这位高人是用锁链锁住的,出场方式有些不同,但结果还是一样的。 之后就是从这位高人这里学得绝世武功回去打脸。 这等主角待遇居然也能被自己赶上。 不过谢恒想了想,自己好像没有想要打脸的对象,至于滕烈,能弄死就弄死,干什么要打脸? 老者:“那小娃娃你可愿意跟老夫习武?老夫不仅可以传授你内力,还能教授你术法!” 谢恒:“你谁啊!我为什么要跟你学?让别人跟你学之前你不应该先介绍一下自己?外头商户卖东西还知道做做介绍。再说我出身名门,想要学什么,家里自然会为我安排最好的先生教导。” 老者重重哼了一声,“外面那些人如何能与老夫相比!鸿雁长飞,鱼龙潜跃,老夫的成名绝技鸿雁飞刀和潜鱼化龙符令多少人闻风丧胆!二十年前无敌于天下!如今老夫风烛残年,随时都有可能命归黄泉!一条命罢了,老夫从不是畏死之人,只是可惜我一身绝技无人传承,临死前能传给你,那是你我该有这一场师徒缘分。也是老天对我最后的保佑!” 谢恒面无表情:“厉害,老先生怎么称呼?” 老者:“鱼化龙。” 谢恒:……好嚣张的名字。你被关在这里该不会就是因为太嚣张了吧? 没本事又太嚣张真的很容易挨打的。 “你说你能传授我武功还有术法?你都会?” 鱼化龙得意一笑:“自然,这世上武功在我之上的人少有。而我同时还是个天师,你可知道天师?天师乃通天之人,能与上天沟通,被上天赋予修行的天赋。我观你灵台清明,面相灵动,有慧根,当有修行天赋。我将我一身本事尽数传授于你,日后整个古桑都任由你横着走,你若想,这古桑国的国师之位也当是你的!” 谢恒抬眼:“国师?那现在的国师……” “哼,别听外头把他吹得多厉害,洛河是我师弟,他再厉害,也越不过我这个师兄去,你跟我学了本事,定然能将他取而代之。他做了二十年的国师,也该让位了!” 谢恒:“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凭什么信你?” 鱼化龙笑了一声,“你且出去打听打听,二十年前的国师叫什么!若不是被他诓骗陷害,我如何会被困在这山洞之中二十年不见天日!我与洛河从小一起长大,师出同门,我待他胜过亲兄弟,可他却为了荣华富贵,利用我对他的信任设计陷害于我,夺了我的国师之位,还给我下毒废了我的双腿。最后更是将我囚困在此!” 谢恒:“他若真是这样狠辣,为何不直接杀了你,反而是将你囚禁在这里?” 鱼化龙冷笑:“你如何能了解他的毒辣!他不过是想让我痛苦地活着受罪罢了!因师父从小更疼我,因他心仪之人爱慕我,他恨我入骨,怎么会愿意让我轻易死去?必得让我在这里受够了折磨!你且看这拔根锁链将我束缚在此,这锁链上的符文不仅仅用于囚禁我,也有将微弱的灵力输送至我体内,以维持我的生命,就为了让我能更长时间的活受罪!” 谢恒:“既是这样,那等我出去后打听了前任国师的名字,了解完情况,确定你所言非虚之后再来找你。” “嘿!你个小女娃怎的这样油盐不进呢!老夫这么大岁数了还能骗你一个小姑娘不成!再说你以为进来容易出去也那样简单?我告诉你,这山洞口设置了术法机关,一旦进来就再难出去,当然,如果你跟我学习了术法,自然就能打破机关带你的朋友出去了。” 谢恒:“你这么厉害,难道就没有办法把我的朋友弄醒,然后将你的一身本事都传给他?刚好他就是个天师,而且他坚信这里有他的机缘所以他才进来,那几命中注定要做你弟子的人应该是他,你们俩才有师徒缘分!” 鱼化龙叹气:“你这小女娃究竟怎么回事?这样天大的机缘旁人几生几世都求不来,现在就摆在你面前你怎么还一个劲儿地往外推呢?你朋友要真才是我命定的徒弟,那他就不会被毒瘴机关迷倒,他的存在明显就是给你趟机关的,你就别推三阻四的了。我可告诉你,这毒瘴机关虽然不致命,但如果太长时间不解也会侵入脑髓,变成傻子。解毒的方法倒也简单,你只要带着他离开这山洞,用不了一个时辰他就能自己醒过来。” 谢恒:“老先生可真执着。那你呢,将内力和术法都传给我,你会不会死?” 鱼化龙的表情变得沉重,但很快又满是释然。 “自然会,我现在这样还能活着,除了锁链上来的一点灵气外,主要还是依靠我自身的修为,我来不及一点点教你,只能将我的武功内力和体内的灵力渡给你,届时我这破败的身子就什么都扛不住了,一命呜呼就是最后的结果。” 谢恒:“可我如何能让您因我命丧?” 鱼化龙:“我活着也是受尽痛苦,倒还不如死了痛快,你能接受我的功力,让我后继有人,才算是让我不会死不瞑目。” 谢恒:“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需要我喊你一声师父吗?那得稍等我一会,我还有点不太适应,让我缓缓。” “不用不用,”鱼化龙笑着说,“老夫不在乎这些虚的,只要你记得,得了老夫的功力和术法,就要为老夫报仇,出去后定要斩杀那洛河,为我报仇。” 谢恒:“好说。” 鱼化龙:“那你走近,我现在先将我的内力传授给你,往后你便可以轻功飞檐走壁,寻常人奈何你不得,之后再传授你术法,你便能驱邪捉鬼,窥见天机!” 谢恒朝着鱼化龙缓缓走近。 鱼化龙抬手立起右手手掌掌,眼看就要跟谢恒的手掌对上。 但就在还有几乎不到一寸距离时,谢恒突然撤开右手,左手一挥,甩出一根梅花针,直奔鱼化龙眉心而去。 这样短的距离,鱼化龙本来应该躲不开。 可就在一瞬间,鱼化龙的脸上突然浮现紫色的纹路,从额头开始蔓延向下直至鼻翼,半张脸顷刻间爬满符文,而那一双原本正常瞳色的眼睛也变成了紫色,诡异异常。而那枚梅花针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给挡了下来掉到地上,当的一声好像撞到了金属板上一样,声音清脆。 第六百六十九章 师兄妹? “梅花针?”鱼化龙抬头,阴鸷的目光看着谢恒,“呵呵,原来你是章家人,老天爷当真待我不薄啊!” 那梅花针正是原本的章琳擅长的暗器,也是章家的祖传暗器。章琳的曾祖父就是用的梅花针。 章琳喜欢舞刀弄枪。不过一来她没有刀剑上的天赋,二来一个姑娘家总是弄这些东西难免让人笑话,即便章琳嚣张,却也不想总被人诟病,于是很小便开始学习暗器,章大人夫妇也支持,觉得这样便于防身。梅花针不需要什么内力,只依靠藏于袖中的弩。 谢恒微微眯眼偏头:“你跟章家有仇?” 鱼化龙:“你知道?” 谢恒:“你看我的眼神不是在看仇家难道是在看恩人吗?” “章家的人都这么狡猾!”鱼化龙:“你什么时候发现我有问题?” 谢恒:“大师在临死之际想要将自己一身本事尽数传授我非常能理解。但好歹也要稍微了解一下对方的情况,哪怕这么短的时间不足以彻底了解一个人,但作为自己衣钵传承者,你多少也该问上两句,况且你是天师,总有办法知道一些关键情况。但你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就着急地往我脸上摔馅儿饼,我怎么能不怀疑这馅儿饼是不是有毒?” 鱼化龙冷笑:“不愧是章家人,如此阴险狡诈。” 谢恒:“你自己陷害别人被识破,还说别人阴险狡诈,上了岁数就能不要脸了吗?” “你!” 谢恒:“果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活该你给八条锁链穿身而过,也不知道是哪位英雄为民除害!” 鱼化龙眼神阴鸷:“小丫头片子倒是牙尖嘴利!本来想着哄骗你心甘情愿献上自己的性命也好少受些罪,我抽取你的魂魄力量便能脱离这幅残破的身躯,之后占据你那朋友的身体将他的魂魄吞噬,却没想到被你识破!既然如此,那我就只能强夺了!” 说罢,鱼化龙抬起双臂,双手五指弯曲成鹰爪状。 谢恒猛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身体被吸得向鱼化龙靠拢。 这时候谢恒才震惊地反应过来,鱼化龙已经不是简单的天师,而是真正的修者,他已经突破了天师到修者的壁垒!难道真是因为那九转造化丹的缘故?那丹药真有这样的神效?若是如此,那炼制出九转造化丹的又得是什么大能! 谢恒这会也不能继续藏拙,连忙甩出几张符篆! 鱼化龙腾出一只手挡掉了符篆,仅用一只手,轻轻松松就化解符篆的攻击力,让三张符篆变成普通废纸一般飘飘荡荡地落下。 他的实力竟然这般强! 谢恒自问,他虽然已经开始修炼,却绝对做不到鱼化龙的这种程度,鱼化龙的修为还在他之上! 鱼化龙单手卡住谢恒的脖子,收紧手指,看到谢恒痛苦的面容哈哈大笑起来:“本来你可以毫无痛苦地死去,谁叫你偏要自作明拆穿老夫!既然你是章家人,那老夫就要让你尝尽极致的痛苦再抽掉你的魂魄!” 谢恒的脸已经在窒息中涨紫,虽然不能直接使用灵力修为,但谢恒还是决定最后尝试一次,将灵力灌注到右手的刀上。他现在已经别无选择,如果这个方法还是不奏效的话,那他估计真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灌注了部分灵力,谢恒使尽最后的力气自下向上一挥。 鱼化龙猝不及防,收手未能及时,手臂上被刀划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 谢恒跌坐在地上捂着脖子不停咳嗽,一边咳嗽一边快速后退。 他成功了,灵力真的能灌注在刀上!虽然最终灌注成功的灵力只有他输入的百分之一,但寥胜于无,如果不是这一点灵力,他也不能伤到鱼化龙为自己挣到这一线生机,。 鱼化龙看了看自己血流如注还能看到一点骨头的手臂,表情却不甚在意,只是眼睛死死盯着谢恒:“你居然是修者!” 谢恒知道那一刀上的灵力一定会暴露自己,也不意外被鱼化龙发现。 “你怎么会是修者?”鱼化龙震惊,“这世上的修者只有我和洛河两人,你怎么会是修者!” 说着,鱼化龙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难以置信地看着谢恒,“你是……师尊最后收的弟子?” 当年在他和洛河出师之后,洛河急于下山利用一身所学本领谋个好前程,他却想留在山上陪着师尊。 他们的师尊,清水仙子,也是他隐藏在心中的挚爱之人。 师徒恋有悖人伦,更何况师尊一心向道,根本无心情爱,所以他才一直将所有的爱意都隐藏在心中。他学习术法永远比洛河更加认真,不是因为存了与洛河比较的心思,只是想让师尊更加高兴罢了。 洛河要去俗世闯荡,他乐得如此,这样清水山上就只有自己和师尊了。 但师尊却拒绝了他,说他需要去俗世历练,不曾入世又何来出世,未来想要在修真一道大有所成,想要飞升长生仙界,入世出世都是必须。 他想着以师尊之能,飞升是早晚的事,自己若想永远伴在师尊左右,那就也得飞升,是以他才答应下山入世,却也跟师尊约定,每三十年就回来一次。 他倒是想再频繁一些,但是师尊不允,三十年已经是他能争取到的最小间隔。那时他说担心师尊一个人在山上寂寞,师尊便笑着说回头要再收一个小徒弟,这次要给他们找个小师妹。 都是女子,他这才放心。 他凭借自身能力成功当上古桑国国师,而与他竞争失败的洛河也留在了皇都,与权贵相结交。 他为了能与师尊一同飞升,成日修炼,很少关注朝中之事,一般都是皇帝遇到什么麻烦或者有什么事情实在难以决断的时候才会来找他,他就会帮着解决。 然而没多久,洛河便联合皇都权贵,设计陷害他,将他囚禁在这里。 是他对洛河不设防,以为他们师出同门,该是天下间除了与师尊之外最亲近的人,轻易中了洛河下的毒,功力大减,不然洛河又怎能是他的对手? 这里确实被洛河施了术法,让他无法将求救的消息传给师尊,而他与师尊约定的年限又还未到,师尊必然不会主动寻他。 可就在五年前,他突然心有所感!他知道,是师尊飞升了! 如果他没有被困在这里,他还能去见师尊! 洛河害他没有见到师尊最后一面,也让他被常年囚禁在此不得修炼,当初更是重创了他的魂魄,令他无飞升之能!而当初帮助洛河的那批贵族官员中,章琳的父亲章程首当其冲! 谢恒当然不是谁的弟子,但他敏锐地察觉到这是他唯一生还的机会! “什么谁的弟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谢恒否定了洛河的话,眼神却飘忽闪躲,若是最了解谢恒的宣景在这,一定能明白谢恒想要表达的意思是——“没错我就是说谎呢你应该能看出来吧我就是你说的那个人”。 鱼化龙果然注意到了谢恒的眼神,“你胡说!你若不是师尊的弟子,如何能有修为!我师尊乃修真第一人,这世上的第一个修真者!若非有她引领,你一个小毛丫头如何能有这等修为!” 谢恒的表情越加慌乱:“哎呀我说了不是就不是!师尊不让我……” 仿佛才意识到不小心说漏了嘴,谢恒赶紧捂住嘴巴,后又生气地放开手,“反正没人教我,我就是自己琢么出来的,你爱信不信!我知道你定是以为我跟随高人修炼,想利用我做要挟,但你想差了!要杀要剐随你便,要想我承认别的什么你做梦!” 鱼化龙深吸一口气,现在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女子就是师尊后面新收的弟子,就是他的小师妹!没想到师尊竟然收了章家人做弟子,这真是无巧不成书! 但既然是师尊最后的弟子,他便决计不能下杀手!而且小师妹如此维护师尊,宁愿豁出去自己的性命,也让他十分动容。 “你不必瞒我,我知道你的师尊就是清水仙子,我是你的师兄。” 谢恒:“呸!少在这沾亲带故,我怎会有你这样的师兄!” 这便是承认确实有师尊了?鱼化龙笑起来,小师妹真是单纯,随随便便两句就说漏嘴了,自己都还没注意到。 “师尊大道早成,故而一直维持着青春模样,若是我当初没有被洛河陷害,你现在看我也不过及冠之年。” 谢恒:“还及冠之年,我看你是老黄瓜刷绿漆!你有什么证据证明?” 见“章琳”完全不相信他,鱼化龙着急地说:“我是你大师兄,洛河是你二师兄,师尊应该跟你提过我们。清水山上当还留着我跟洛河的房间。二十二年前我跟洛河出师下山,入世历练,我放心不下师尊,跟师尊约定每三十年回去一次。对于我们修真者,或者凭借修为,或者依靠丹药辅助,寿数绵长,三十年一个闭关就过去了。临下山前师尊告诉我有意收个小师妹陪她。只是我没想到洛河会对我下手,五年前我又感应到师尊飞升!我不知你是小师妹,先前对你出手只是想出去之后找洛河报仇!当年被洛河算计,我魂魄受损,不管如何修炼都已无飞升之可能!” 第六百七十章 壁画由来 谢恒沉吟,似乎是在思考鱼化龙所言是否可信。 鱼化龙:“小师妹,你信不信我不要紧,我只求你告诉我,师尊她……她那些年……可有念过我?” 谢恒低头,这话可真不好回答。他又不是真的小师妹,不清楚那位清水仙子的人设,又不清楚他们师徒关系好到什么程度,到底是肯定合适还是否定合适拿捏不准,万一说错了露馅儿就麻烦了,还是继续保持沉默,让鱼化龙自己猜去吧! 鱼化龙见“小师妹”沉默不语,一时悲从中来。 “师尊她……果然并未念过我……” 谢恒:好的,get到了! “师尊……兴许只是嘴上不说……”谢恒这会的欲言又止,像极了是在努力找理由宽慰这位老师兄。 鱼化龙苦笑摇头:“小师妹不用解释,我都明白。” 谢恒暗暗点头,你明白就好,反正我不明白。 鱼化龙:“我不怪师尊,没有师尊,我就只是在路边跟野狗抢食的乞丐,师尊是天上皎月、海内明珠,我根本配不上师尊。而且师尊一心向道,心中无情亦无爱,过往种种皆是我强求,而师尊只是纵着我罢了!但我真的好想……好像再见到师尊。怕是……只能等来世了吧!” 谢恒眼神微微一敛,现在他已然从鱼化龙身上看不到任何求生的意志了,这是终于见到了心爱的师尊的最后一个弟子,心满意足,连仇都不想报了? 鱼化龙抬头看着谢恒:“章家培养了小师妹,陪伴了师尊在凡间最后的日子,那我与章家的过节就算一笔勾销。小师妹,你在章家一切可都好?” 谢恒点头:“很好,自小锦衣玉食,便是我性子霸道了些,京中也无人敢轻易予我麻烦。” “那便好,”鱼化龙不住地点头,声音又低沉了些,“那便好。” 就在谢恒琢么着自己如何才能全身而退时,鱼化龙又突然抬头,双手做了个摄取的动作。 谢恒再度被强劲的吸力吸了过去,只是这一次到跟前时,鱼化龙双臂一绕,抬起了谢恒的手臂,随后以自己的双掌对上谢恒的双掌。 谢恒想要撤开却发现根本动不了。 鱼化龙眼神慈爱,“小师妹莫怕,师兄是要将自己的毕生功力都传给你。虽然我遭你二师兄迫害,这些年功力未有长进,但即便是二十五年前,我也已经进入筑基后期大圆满,随时都可以结成金丹。如今我将这份功力传给你,希望你早日结丹,也算是我这个师兄送给小师妹的见面礼。” 谢恒睁大眼睛,感受着灵力源源不断送入体内,却也因为此刻的经脉联系,感受到了鱼化龙正急速衰败的生命力! “你会死!” 鱼化龙却是淡淡一笑,那张原本阴鸷狠厉的脸竟也透出几分和蔼来。 “今生无缘,那我便求个来世。来世我定然潜心修炼,争取早日飞升去见师尊,”鱼化龙笑得更加温柔,“师尊记性不太好,我若是去得太晚了,她该忘了我了,我得早点去投胎。小师妹,你正是好年华,好好修炼,享受人生,莫要想着去找洛河的麻烦。洛河如今为国师,念在当初章家的辅助,定会保章家世代荣华。且他如今修为只怕早在我之上,你更不是对手。你只当从未见过我,也尽量隐瞒自己的修者身份,免得他对你动坏心思。” 谢恒心下复杂。 怎么说呢,这鱼化龙对其师尊倒是一片赤诚真心,爱屋及乌对自己这个“小师妹”宠爱有加,甚至将自己的毕生功力都传给“小师妹”,还这般耐心叮咛,恐小师妹日后对上洛河会遭遇不测。 可这货也是真的心狠手辣,若不是被误认为是“小师妹”,自己大概早就死了,对无冤无仇的陌生人下杀手毫不手软,为了能出去报仇,估计别说弄死两个人,就是弄死二十个、两百个、两千个,鱼化龙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妥妥就是个大魔头的设定。 可如今自己到底得了人家的好处,也就不好过于直白地批判。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鱼化龙便将自己全部的灵力传给了谢恒。 谢恒能感受到自己体内充沛的灵力,但尝试运转,却发现还是不能运用自如,哪怕从鱼化龙这里得到了如此多的灵力,依然不能在这里使用,这也就说明布置这个机关的人的修为在鱼化龙之上,基本上也就可以确定对象了——国师洛河! 度出了所有灵力的鱼化龙,须发变得雪白,身上的皮肤也在一瞬间皱如树皮。 然而鱼化龙却露出一个无比轻松的笑容,“师尊,我很快就能转世了,你等我。” 谢恒心思一动,忽然说:“有件事我想请教师兄。” “快说吧,我没有多少时间能回答你的问题了。” 谢恒:“师兄曾为国师,那二十五年前,师兄可见过陛下书房里的那副壁画?” 整个书房里就只有一幅壁画,若是鱼化龙见过,那谢恒这么说他就肯定知道。 鱼化龙浅浅眯起眼睛回忆,“是,是有那么一幅壁画。当时的陛下年仅十岁,主少国疑,很多事情自己拿不下主意,又被权臣勋贵制衡,陛下当时很是信任我,常常召我到书房去商讨政事,那壁画我自然也见过。其实那壁画就是陛下要求画师所绘。” 谢恒:“那师兄可知壁画的由来?” “知道。” 谢恒强压着内心激动,“师兄可否说与我听!” 鱼化龙看着谢恒点点头:“也难怪你不知晓,那时候你还未出生。这壁画实际上是一幕场景记实。陛下八岁登基,这事就发生在陛下登基那年。当时我和师尊还有洛河还在清水山上,亲眼看见天降神光,一个身穿黑衣却被七彩流光包裹着的男人破云而出,手执长剑踏空而行。紧跟着又出现几个仙人,将那黑衣男子围住,成包围之势。黑衣男子以一敌众却不落下风!交手间山摇地动,电闪雷鸣、天光万里!也有房屋田地被毁,山川河流坍塌绷断,但所幸无人伤及性命。” 谢恒心里一颤,随着鱼化龙的描述,他竟然想象出了那惊心动魄的画面,浮现在他脑海中的场景如此鲜活,仿佛他亲身经历一般鲜明。 谢恒:“后来呢?哪边赢了?” 鱼化龙摇头:“当日我们虽然看到两方激烈交手,但后来这些仙人打着打着就打到了皇宫地界,之后就有一道光幕屏障降下,将整个皇宫拢入其中。大约半个时辰后光幕消失,那些仙人也不见了踪影,除了当时在皇宫的人,没有任何人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谁胜谁负。也正是因为目睹了这一场天神交战,才让师尊更加坚定了成仙的决心,在探索修仙大道上稳固了自己的道心。后来我下山入世,入宫被奉为国师,第一次在书房看到那副壁画时就问了陛下。” 谢恒:“陛下怎么说?他可亲眼瞧见了?” 鱼化龙点头:“陛下说,当日神光笼罩宫城,然因光芒强烈刺眼,同时也是出于对神明的敬畏,宫中真正看到后面发生什么的人没有几个,而当日陛下登基,他以为那是上天对他这位人王的认可,所以抬眼看了全过程。那神光屏障降临之后,又出现了一位白衣神氏,那黑衣神氏本已重伤,白衣神氏挡在黑衣神氏身前,力战群神,最终群神落败,那白衣神氏带着黑衣神氏化作流光而去。落败的群神也就此四散离开。” 谢恒沉默,一个还没弄明白呢,又出来一个。 所以如果那真是他的前世,那他到底是一开始那个黑衣神氏还是后面来的白衣神氏?总不会是那帮落败神氏里面的。 按照他对那剑的熟悉,黑衣的那个可能性更大。 对了,剑! “如今陛下的书房中挂着一把剑,和壁画上黑衣神氏手中的剑一样,应该是仿造。可事实中那剑一直握在黑衣神氏手中,又是天上地下,如何能看得清楚?壁画里的剑并没有细致到每一个纹路,那把仿造的剑是不是只是大体上与那把神剑相似?” “自然不是,当日大战,黑衣神氏重伤,那把剑便掉落在皇宫中,被陛下收起。本来陛下就将其放在珍宝库,日日去观赏神物,但忽有一日,那剑竟然凭空消失了。陛下找遍了皇宫都没有找到,且珍宝库又没有丝毫有人进入的痕迹,最后也只能当做是神物有灵,回去找自己的主人了。陛下惦念神物,就找工匠按照神剑的模样重新打造了一把,挂在书房中。” 谢恒点头:“原来如此。陛下还真是喜欢那把剑,这都二十多年过去了,那剑还挂在那里。” 他那日也注意看了,剑鞘光洁,且剑柄上的花纹有些许磨损,这说明这剑经常被擦拭抚弄。能在书房里这般做的只有古桑国的皇帝,可见他是有多爱惜那神剑,只是仿造出来的赝品都这般喜欢。 第六百七十一章 轮回式重生 得知了壁画的由来,也算解决了一个疑问。 虽然现在还无法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那执剑的黑衣神氏,但至少可说明他们之间定然有所关联。 谢恒内心有点骄傲地想着自己的前世果然相当了不得!神啊!莫非自己也是如那些仙侠剧中演的一样,是上神下凡历劫来的?就是不知道他历的是什么劫。希望不是情劫,情劫一般没有好结果。他可还想跟他家将军长长久久。 壁画的事情是问到了,但现在他们还困在机关里面,还得想办法出去。 谢恒想着如果他所料不错,那这机关应该就是那位国师洛河的手笔。 罩门在珍宝库,就算拿到钥匙打开千重锁,但以那国师的本事,想要轻易破坏罩门估计不可能。国师的修为定然已经在鱼化龙之上,是修真大成者,当年的鱼化龙距离结丹只是一步之遥,那洛河估计已经结成金丹。 金丹一成,已具仙缘,便彻底不算是肉体凡胎。 一位金丹修士布置的阵法机关,估计就算将罩门送到他眼前,他也难以破开。 谢恒:“师兄可知洛河是否擅长布阵机关,可有弱点?” 鱼化龙当“小师妹”是坚持要为他报仇才会有此一问,心中感动却也担心,但还是说道:“他确实擅长布阵,当年师尊就说他的阵法天赋世所罕见,日后成就必不在师尊之下。洛河初学阵法时,不到一个月就掌握了最难的回溯阵法,可以重现过去发生的场景、人物,后来甚至是从前发生的事都能还原,甚至原本的人物具有怎样的能力和性情,还原之后的也一样具有,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算得上轮回式的重生。” “轮回式的重生……”谢恒喃喃自语,重复着鱼化龙的话,想着在机关内经历的一切,点点头,“这还当真是轮回式的重生。” 鱼化龙:“不过洛河他向来自傲,自信只要是他布置的阵法机关就无人可破,所以总是不加掩饰罩门所在。他的机关罩门也的确难以破解,但他爱好在罩门最关键也是最脆弱的地方刻上一朵梅花。” “为何?洛河爱梅?” 鱼化龙嘴角一扯,挂上几分讽刺:“他喜欢的是陛下的生母,从前的梅妃。不然就凭着我与陛下亲近,当年他在害了我之后,肯定也会一并换了龙椅上的人,另扶他人为帝。说到底还是因为陛下是他心爱之人的儿子。洛河阴狠刻薄,却也是痴情人。爱屋及乌,对自己心爱女子的儿子下不得毒手,还好好地辅佐着。现如今陛下应该三十五岁,正值壮年吧!” 谢恒点头,“是,陛下的几位皇子也都不小了,最年长的大皇子已经十九岁。最小的五皇子也有十六了。” 鱼化龙:“当初的孩子,现在都已经为人父了。”说着又转头看向谢恒,“你可有意中人?是不是他?” 见鱼化龙往天师的方向点了点下巴,谢恒哭笑不得,“可不是他,实际上我与他还有些过节,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暂时合作罢了,他可不是什么好人,跟他相处还得小心提防以免被他算计。” 鱼化龙瞳孔微微一缩,浮现出一丝阴狠。 他对着天师的方向弹了下手指,一道黑色光芒便钻入了天师体内。 “我在他体内留了一道带着意念的灵力,你继承了我全部的灵力,也可以凭借意念操纵他体内的灵力。但凡他对你有不轨之心,想要伤害你,你便可意念一动取他性命,或者断他经脉让他生不如死!” 谢恒一喜,闭眼感知了一下,还真感应到了天师体内的灵力。 而且虽然他还不能直接运用灵力自保,但是与天师体内的灵力呼应还做得到,如此就等于把天师的性命拿捏到了手中! 这下便好。 虽说先前与天师说好暂时合作,但谢恒压根就不信任天师。谢恒从不轻易相信任何人,更何况是背叛过一次的人,他更加不可能相信。早就想着要使点什么手段,想办法拿捏控制天师,这下可好,鱼化龙帮他解决了这个难题。 鱼化龙已经将全部的修为传给谢恒,最后那一丁点也用在了天师身上,此刻再也撑不下去,缓缓闭上了眼睛,脸上却是满足的笑。 “师尊,我来……找你了……” 看着鱼化龙的最后一丝生气消散,谢恒心情复杂。 且虽然有点不合适,但谢恒还是想说鱼化龙死前最后一句话说的不对。人清水仙子是飞升了不是死了,你在断气前说这种话可着实不大妥当! 你死后要转世投胎,这要是冥府繁忙,一时半会都还轮不上你,等终于轮上你了,你投身人家,前尘尽忘,会不会好好修炼都说不好,就算认真修炼,那要多少个寒来暑往才能小有所成?又要多少日月更替才能踏云飞升?你那师尊要真是记性不好,哪怕你们于长生仙界见面,你激动地打招呼,你那师尊还得问上一句——“whoareyou!” 不过谢恒觉得这个鱼化龙也有他的可怜之处。他在这山洞中被囚二十年,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师尊,不在憎恨着洛河。 现在他终于可以解脱了。 谢恒对着鱼化龙略一拱手,算是感激对方将那一身修为传授。虽然谢恒也不知道等从这个机关中出去后这些灵力还在不在。 谢恒将还在昏迷中的天师搬了出去,回到连接石台的山洞。 他没敢直接出去,也不知道那些巨鸟还在不在。先前那些巨鸟不敢进来山洞,想来就是因为鱼化龙在里面。就算鱼化龙被锁链禁锢,但以他的修为应该还是能轻而易举地弄死那些进来山洞的巨鸟。巨鸟有灵,能感觉到这里的危险,所以才不飞进来。 果然,在山洞里待了一会,天师微微泛紫的脸色就有了好转。 过了不到半个小时,天师就睁开眼醒了过来。 他坐起身左看右看,意识到自己是在靠外的山洞里,谢恒就坐在不远处。 “我怎么会在这?”天师摇了摇有些混沌的头,“我明明记得我去了里面。” 谢恒:“嗯,你是去到里面了,但你一直没出来,我又在外遭到了巨鸟攻击,所以我也躲进了山洞,就想着顺便去找你。” “那你进来都看到什么了?”天师有些急切地问着谢恒。他心里一阵空荡,总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很重要的东西。他从小就有过人的直觉,也可以说是独具天赋的第六感,这种感觉带给他带来了许多便利。不仅帮他一再获利,还帮他躲开了不少危险。 谢恒:“我看到你昏倒在墙角,四下转了转,除了那些摆放的杂乱无章的石碑外,还有一具被锁链所困的尸体。” 尸体? 天师眼睛一亮,转身又要跑进去。 谢恒懒懒地说:“你就不怕再中招一回?” 天师:“之前是我大意,这次我会小心些。而且这种机关一般都是一次性的,之前已经触发过一次,当不会再能触发。再说我中招了现在不也没事嘛!” 谢恒摇头。他就知道拦不住天师,也没想拦着,想去就去吧,反正也没什么了。 果然没一会,天师回来,沉着脸看着谢恒。 “你有没有从那尸体上得到什么东西?” “没有。” 谢恒的目光明亮坦荡,天师在其中没有发现半点有所隐瞒的痕迹。 天师狠皱眉头,“怎么会这样?这明明该是我的机缘!有山洞,还有一个被囚禁的男人,被我发现了这些就该有什么东西属于我!” 他刚刚几乎将整个山洞都翻遍了,除了那具尸体还有石碑外一根毛都找不到,更别说他期待的宝物、功法或者丹药,什么都没有,那老者也就是一个普通人,天师用特殊的法子探过,没发现任何异常。难道这真的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山洞? 看着天师眉宇间隐隐含着的戾气,谢恒心中直摇头。 天师口口声声说他们修真者讲究机缘,但天师的所作所为却不是这么回事。他迫切希望所有的“意外”都能变成他的机缘,若不是便懊恼,这就是在强求,强求不得便愤怒,这就是魔怔。 不用看以后,谢恒就知道以天师的状态想要修正道成仙是不可能了,修魔说不定还有机会。 谢恒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都已经快暗下来。 自己失踪这么久,宣景肯定担心坏了,他得赶紧上去。 虽然外面有巨鸟,但谢恒实在不想继续等待,反正休息了这么长时间体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加上鱼化龙将修为传给他时,他身上的那些大大小小的明伤、暗伤也都已经痊愈,只是因为衣服上有血,遮挡着,天师才看不到他的伤口都已经愈合。 这会去对付外面那些巨鸟,还有天师在,应当可以。 于是谢恒跟天师说了要出去,天师也没意见,反正继续留在这里也得不到什么。 两人刚出洞口,迎面火红的巨鸟就朝着谢恒冲了过来。 谢恒手起刀落,蕴含着淡淡灵力的一刀一下就砍断了巨鸟的头颅! 第六百七十二章 我可以,但不要 天师一看,嘿!这巨鸟看着凶,想不到这么脆皮啊!一下子就跟鸡一样被剁了脑袋! 这下天师也不慌了,掏出自己的刀也准备像谢恒那样收割鸟头。 然而片刻后,天师直愣愣地看着刀上的缺口,又看向一根毛都没掉的巨鸟,感受到了来自世界的深深嘲弄。 天师转头问谢恒:“不是,怎么你就剁鸟头跟剁鸡头似的,我就一根毛都砍不下来?” 谢恒:“我这可不是普通的刀,是真正的神兵利器,从一个将军的古墓里起出来的,你那超市里买的水果刀也想跟我的神兵相比?” 天师:“靠,这就是人民币玩家跟普通玩家的区别!我这系统赠送的怎么跟你氪金来的比!我嫉妒了!” 谢恒没理会天师,实际上他根本分不出多余的精力跟天师搭话。虽然灌注灵力的刀能砍杀巨鸟,但架不住这巨鸟实在太多啊!它们不仅能飞,速度又快,谢恒也不能每次都正中要害。 而且这些畜生似乎还有些小聪明,开始左右夹击谢恒。 谢恒已经被两只巨鸟缠住,这时又有一只巨鸟从侧面飞来。 一双手一把刀,谢恒实在顾及不来! 谢恒只得尽全力调整身体保证不被这巨鸟伤到要害。 有谢恒吸引了大部分“火力”,天师那边倒轻松了些,即便刀伤不到巨鸟,但凭着不错的身手和术法手段,暂时还撑得住。 见谢恒被围攻,天师本来要动手,却不知想到了什么一下子顿住了动作。 就在那侧面的巨鸟利爪即将抓向谢恒时,只见一个黑色人影从天而降!长刀自上至下插入巨鸟头顶! 巨鸟跌在石台上死得透透,宣景就站在巨鸟身上,居高临下。 瞧见宣景的一瞬间,谢恒心里一下子就踏实了。不管何种境地之下,只要宣景在,谢恒就永远心安。 宣景见谢恒身上大大小小的血迹,眼神陡然一冷,纵身一跃,踩住了一只攻向他的巨鸟的头顶。 只见宣景手腕一转,那巨鸟就被长刀抹了脖子。 在被割喉的巨鸟掉下去之前,宣景又借力使力跃到另外一头巨鸟背上,还不等那巨鸟反抗将宣景甩下去脖子上就也被割了,仅留一点皮肉相连。 宣景就这样,在一群巨鸟间纵横飞跃,无人能挡! 每在一只巨鸟背上落下就抹一道脖子,都是一刀下去干净利落。 下面谢恒和天师就那么目瞪口呆地看着宣景大杀四方,一只只巨鸟从半空中摔下来,有的掉到云雾之下,有的掉在石台上。很快石台上的尸体都要堆满了,谢恒和天师都缩到角落去站着了。 宣景的目标锁定在了最大的那只巨鸟身上,那只巨鸟不仅体型大,脖子上还与其他巨鸟不同,有一圈金色的羽毛。 金色羽毛的巨鸟在最高处,且因为中间还有其他巨鸟挡着,宣景不能直接运起轻功飞过去,便踩着那些巨鸟一路向上,最后跃至半空中,借着下落的力道踩在金色羽毛巨鸟背上的同时长刀狠狠插进脖子里。 巨鸟来不及嘶吼一声就断气了,掉落到石台上撞掉了不少其他巨鸟的尸体。 硕大的鸟头正对着谢恒的方向。 宣景从鸟背上跳下来,疾步走到谢恒身前检查他身上的伤势。 谢恒一把按住宣景的手,“我没事。”余光快速瞥了一眼边上的天师。 宣景立刻明白了谢恒的意思,没有再问,但却直接将人搂进怀中。 谢恒深吸一口气,闻着熟悉的气息紧紧回抱住宣景的腰:“你、你怎么就这么下来了?” 宣景:“我出来后寻你不到,也没瞧见滕烈,便知你出事了,又在山崖边发现了你一片衣角,猜测你可能坠崖,就下来寻找。” 尽管有一片衣角可以判断大致方位,但宣景跳下来后还是找了许久都没找到。 但宣景相信谢恒一定不会出事,于是他上去找了些人来,又再度跳下山崖寻找,这次才终于将人找到。 谢恒松开宣景:“我知道你一定会下来救我,但你好歹在腰上绑个绳子什么的安全些,就这么一点安全措施都没有就直接跳下来了,这少说也得有五十米吧!” 谢恒知道宣景会轻功,但还是忍不住担心,这个高度他就是站在山崖边上往下看都会觉得瘆得慌。 宣景:“上面我已经安排了人,放心。” 说完宣景就从怀中拿出一支烟花弹点燃。 砰地一声,明亮的烟花弹升上天空。 不一会,上头就抛下来两根绳子。 宣景将一根绳子系到谢恒腰上,一根系到自己腰上。 在边上默默看了好一会的天师终于出声:“这位兄台,你能看到我吗?” 宣景看了一眼天师。 天师:“……你就不能让上面的人再扔一条绳子下来?又或者我直接用你这条绳子,兄台身手绝佳,想来就是没有绳子也能轻松上去。” 宣景:“我确实可以。” 天师面上一喜,然而宣景却冷冷说道:“但我不要这样。” 天师表情僵住,谢恒哈哈笑起来。 “没错,你要上去就自己爬吧,反正之前都爬过了,而且你也说这里可比你第一次掉的地方要近多了,那再爬上去定然更加容易,我们就先走了,到上面等着你去。” 天师咬牙,却拿谢恒没有办法。一个谢恒他就已经不是对手,更别说谢恒身边那个男人,只是他看那个男人怎么觉得有些眼熟?也是古桑国的人?谢恒又怎么会认识这么厉害的NPC?而且看样子两人关系还非常要好。那个NPC给他的感觉也和其他NPC不太一样,是因为身手太惊人吗? 谢恒和宣景先上去。 顾及着谢恒身上可能有伤,一路上宣景都半抱着谢恒,谢恒几乎都没使什么力气。 到了山顶上,宣景才细细查看谢恒身上有血迹的地方,却没有发现一个伤口。 之前抱着谢恒上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他总担心自己会碰到谢恒的伤口,但谢恒却没有一点疼痛的模样,那不是在忍着,是真的不痛。 “你这……” 谢恒:“不是我的血,是那些巨鸟的,我没有受伤。” 反正伤都已经好了,谢恒就想不告诉宣景,免得宣景心疼。 谢恒翻开宣景的手掌,果然看到虎口处微微开裂。 那巨鸟一身羽毛坚硬如铁,自己若不是将灵力灌注到刀里都伤不到分毫,天师连术法都用上了对巨鸟的伤害也只是不痛不痒。即使宣景的长刀是神兵利器,还有内力在身,但能砍杀巨鸟能像砍瓜切菜一样,也就是他们旁观者看着容易。 谢恒心疼地捧着宣景的手,低头吹了吹,又赶紧拿出伤药给宣景敷上。 宣景看着谢恒皱在一起的眉眼,轻声道:“只是一点小伤,不疼。” 比起从前在战场上受过的伤自然是小伤。 但谢恒自从跟宣景在一起后,就很少看到宣景受伤。宣景实力强大又心有城府,要受伤都不容易。故而哪怕是小伤,谢恒看着也要心疼半天。 宣景看谢恒的眉头始终未舒展开,就主动岔开话题问他在下面的经历。 谢恒一口气把鱼化龙的事情告诉了宣景。 宣景神情紧张:“那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谢恒笑着摇头:“没有,放心吧,他真只传给了我修为,没有伤害我。就是可惜他虽然亲眼所见那场诸神之战,了解的却也有限。现在也只知道壁画上的事是实际发生过的,还是无法确定跟我和沈淮州有什么关系。” 宣景:“没事,能查到这些已经很不容易。神的事,人如何能知道?” 谢恒点头:“罢了,就先这样吧,眼下最重要的是离开这。一会天师上来就问他钥匙究竟在哪。” 宣景找来放绳子的人是庙里的道士,见谢恒和宣景都平安无事后就回去了,压根不知道下面还有个人正在苦苦往上爬着。 到天师爬上来时,就看到宣景和谢恒优哉游哉地坐在一旁,吃着点心喝着茶,再看他一身狼狈灰头土脸,那真是无比鲜明的对比! 天师哭丧着一张脸,“你们太过分咯!” 谢恒:“比起你对出生入死护着你们的组长背后捅刀子,我们这算什么?” 天师拍拍手上的土,又整理了一下衣袍,“嗨!我这也是没办法!大家一起逃出去的可能性不大,牺牲了别人好歹我一定能活着出去,这也是为了人类生存指数最大化。倘若组长真的死了,日后清明我也有他一炷香!” 谢恒冷冷看着天师,从前觉得天师这人随性洒脱,现在才看出来他是无心无情。他总能把最自私冷血的话说得如同玩笑一般。 天师跟谢恒、宣景一起回章府。 鉴于不管他们怎么改装易容,因为被设定身份的缘故,他们都会被认为设定的人物,章程自然认识当朝二皇子,天师现在是这个身份,只能趁着半夜从最偏僻的角门偷偷进来。 谢恒先回章家,已经提前告知了应时和何宝珠。 第六百七十三章 符旗 就算先做了心理准备,可再度见到天师,何宝珠还是红了眼眶,恨恨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天师笑着对二人挥了挥手,“组长,宝珠,又见面啦!组长就是厉害!当时那种情况还能活下来!宝珠你也成熟了不少嘛!我还以为你一看见我就会跳起来给我一巴掌,现在知道隐忍了,明白以大局为重了,难得难得!” 谢恒横起刀架在天师脖子上,冷冷说:“别那么嘴贱,我们不是非跟你合作不可。我这人脾气不好,不喜欢隐忍也不在乎大局,一生气就把你嘎了也是有的,希望你能惜点命。” 天师立即抬起双手做投降状:“好好好,是我嘴贱,我保证注意!咱们能不能别随随便便就动刀子?嘶……” 宣景的刀从另外一边架了上来,“谁跟你是咱们?” 天师:…… 已经在刚刚了解了宣景真实身份的天师这会只觉得这位宣氏集团的总裁比他还像个法外狂徒。 谢恒美滋滋地收起短刀,拉着宣景坐到一边。 天师的脖子上出现两道红色血痕。 然而天师却好像感觉不到似的,笑嘻嘻地说:“既然要合作,那因为之前的事算我理亏,自然要先拿出些诚意来。现在我的身份想来谢组长也告诉你们了吧?我知道四把钥匙在哪,而且凭着皇子的身份我也能弄来一把。钥匙的事就不劳你们费心。等弄来钥匙之后,我要跟你们一同进入珍宝库!” 应时:“你要进珍宝库做什么?” 天师诧异地看了一眼谢恒:“怎么?谢组长没告诉他们?” 谢恒:“我说过是否合作看应组长决定,你自己跟应组长说,我可不是传声筒。” 天师笑着皱眉:“这么点小事还整这么麻烦!行吧,我自己说!我要珍宝库里的一样东西,是一种丹药。这东西对你们来说没用,于我却有大用处。但可惜我只能弄来一把钥匙,打不开千重锁,要不然我可不会跟你们合作,这不是得用上公输的本事嘛!你们进去是要找机关罩门,咱们的目的并不冲突,相互合作才是最佳选择。” 何宝珠:“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实话?万一进了珍宝库之后你又耍什么花招害我们呢!” 从前何宝珠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这样跟天师对立,更没想过会如此质问曾一起出生入死的人。 曾经的喜欢还在心里留有痕迹,但何宝珠不是爱情至上的人,也不会被那点爱意消磨理智,她已经清楚地认识到天师如今已经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等日后从古桑国出去,他们也只能是仇敌。而在出去之前,更要时时提防,以免天师耍手段。 天师满眼欣慰地看着何宝珠:“你果然懂事了很多,日后组长也能少为你的任性买单了。” 何宝珠将粉红的嘴唇咬得发白,她实在不明白天师怎么还能以这种表情说出这种话!她不觉得贴心,只有说不出来的寒意和恶心。 天师继续笑着说:“之前组长会被我偷袭那是因为对我信任不设防,都被我背后捅刀子一次了,应该不会再不加防备了吧?你们也该对自己的能力有点信心,都是个顶个的好手,要是能对我谨慎防备,我就是想对你们作恶都做不了吧?再说现在你们人多势众,我就一个人,有什么好担心的?” 何宝珠气得浑身发抖,天师怎么能把对师兄背后捅刀的事说得这样坦然无畏?仿佛那根本不是大不了的事情! 谢恒:“你少说废话,给你一天时间弄到钥匙,不然我们就弄死你。” 天师啧啧摇头,嘴里嘟囔着——太暴躁了!真的是太暴躁了! 第二天中午,天师就找人到章府送信,说是已经拿到一把钥匙了,并约今晚子时在珍宝库门口见。 谢恒:“这天师的动作还真快,说拿钥匙这么快就拿到了,该不会这四把钥匙中的一把本来就在他身上吧?” 宣景:“不是不可能,我之前去打探消息,也听说在所有皇子中皇帝原本最器重欣赏的就是二皇子。只是后来二皇子”遭遇不测”,皇帝才慢慢把中心放到三皇子身上。那也就有可能将四枚钥匙中的一枚交给二皇子保管。” 何宝珠:“那我们是不是又被他骗了?” 应时安抚着何宝珠,“也不能这么说,天师只说会拿到一枚钥匙,却没说自己没有。” 何宝珠气呼呼的:“我觉得他就是故意的,故意看我们笑话。” 应时:“别的无所谓,只要能进到珍宝库破掉机关罩门就好。” 入夜子时,谢恒和宣景带着所有人入宫。 谢恒不确定破掉机关罩门后会出现什么情况,为避免意外,还是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比较好,其他人也同意。 来到珍宝阁,却发现没有一个护卫,只有天师站在门前。 天师对众人笑道:“我是不是很够意思?在你们来之前就把所有护卫守备都解决了,给你们省事了吧?够不够诚意?” 大邰和小邰看见天师就像看到仇人一样,双眼冒火,要不是来之前应时特别叮嘱,他们早就冲上去动手了。柳钰冷着脸,祁阳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天师。 公输冷冷看了一眼天师,一言未发。 天师捂着胸口做难受状:“哎公输你这态度可太让我伤心了。大邰小邰他们怎么样我不在乎,反正我也不待见他们,但我可是最喜欢你了,而且之前你不管对旁人多冷淡,对我却总能有话说,我在你旁边吵闹你也不嫌弃,怎么现在见面你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 小邰冷笑道:“你很好看吗?凭什么公输非得看你?赶紧的把钥匙给公输,别在这废话!” 天师从怀中掏出一枚带着锯齿边缘的铜片,扔给公输,“这是四把钥匙中最重要的一把,你一定能打开。” 公输微微一怔,脑海中忽然回忆起过去许多次出任务,每次需要他出手时,天师都在一旁无比肯定地说“这对我家公输来说就是小菜一碟”。有一次他们被敌人困在一间冰库内,偏偏那冰库的锁不仅是最高科技,还运用了古代机括原理,就是顶级开锁专家都未必能打开。他们当时就面临着被冻死在冰库的危险,那也是公输第一次慌了,他担心自己打不开,他和天师都会死在这里。 可就在他对自己都没有信心时,天师却握着他的肩膀,将他的颤抖变做坚定,笑着说:“我家公输一定行,这世上就没有公输打不开的机关。” 不管什么时候,天师都好像比他自己更信任他。 察觉到公输微微的愣神,祁阳:“怎么了?很难打开?” “没有。”公输回过神,又恢复面无表情,拿着铜片准备开锁。 将铜片插进去后,公输又拿出几根针开始摆弄。 谢恒左看右看,都没发现这几根针有什么不同。 没一会,只听见清脆的咔哒一声,随后又是四声简短的机括声响。 千重锁打开了! 公输直接将千重锁放进口袋里,神色十分坦然。 天师哈哈笑了两声,指着公输说:“我就知道你要把这锁带走。” 公输没理会天师,推开门大步走了进去。 如谢恒他们所料,这珍宝库果然机关重重,打开千重锁进来之后,几乎两步就有一个要命的机关,也幸亏公输精通这些,走在最前面将机关一个接一个地破掉。 众人跟在公输身后进去便平安无事。 天师最先进去,一进来就四下寻找九转造化丹,其他人则分开寻找阵法罩门。 这珍宝库从规模上看就是一座宫殿,一座堆满了金银珠宝的宫殿,哪怕进来不点灯,仅仅依靠那些金银珠宝的反光也能将整个珍宝库照得十分亮堂。 珍宝库一共有一个正殿两个偏殿还有一个内殿,众人分开寻找。 谢恒和宣景一起,从珍宝库的内殿找起。 很快他们就在一座珠宝堆成的小山后面找到了阵法罩门。 谢恒:“果然跟鱼化龙说的一样,洛河无比自负,竟然就将罩门这样大大咧咧地暴露出来。就算确有本事也太过头了些。” 宣景:“鱼化龙和洛河的师尊是修真第一人,可以算得上修者始祖,而鱼化龙和洛河作为那位清水仙子的弟子,在其飞升之后就是世上唯二的修者。鱼化龙又被洛河囚下毒囚禁。在这种情况下,这世上便没有人能破洛河布下的阵法罩门,所以也算不得他托大。他就是把这阵法布置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也没人能破坏,但最终洛河选择将阵法布置在珍宝库内,算得上谨慎。” 谢恒连连点头,“说得对,要是我能肯定这世上只有两个修者其中一个还被我折腾得半死不活了,那我也得飘,这阵法我想布置哪就布置哪!” 阵法罩门已经找到,谢恒便叫来其他人,免得大家白做工。 众人看着面前这个泛着阵阵银白色光芒且在东西南北四个方位插着旗子的法阵,心想就是这个东西在维持着这个无比逼真的机关世界!真是神奇! 谢恒看到那四面旗子时瞳孔一震:“符旗!” 作者闲话:【多谢雨非霏送礼物~比心~】 第六百七十四章 破阵 宣景:“什么?” 谢恒指着一面旗子说:“这是符旗,是用功效强大的符篆制成的法旗,也是唯一一种最纯粹的符篆类法器!天问里最擅长法器制作的天师想要制作一面符旗大概要花上至少五年的时间,还要损耗近乎三分之一的力量。符旗威力十分强大,很少有阵法能够用上符旗,普通的阵法里若是放置一面符旗,这个阵法甚至都有可能因为符旗吸收的强大力量而崩溃,所以一般情况下只有一些超级大阵才会用符旗,而且符旗还要用来做阵眼,为整个超级大阵的运作提供能量。” 众人闻言,再转头看向阵法边缘上的四面符旗,只觉得十分震惊! 一面符旗就有这样大的威力,这里可是有四面,而且还不是做阵眼!这大阵是要逆天吗? 是了,将过去的场景和人物、事件重现,甚至这都城里的人物都是这般生动灵活,还原到这种程度已经跟真人没有区别,他们之前第一重机关内遇到的那些面色惨白的活死人根本无法与之相比! 这可不就是逆天么! 众人感慨完,大邰和小邰就要伸手去这扒旗子。 谢恒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只见最先接触到符旗的小邰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飞,撞到墙上才停下来,还打碎了不少金贵摆件。 大邰赶紧收手,急忙走过去看弟弟的情况:“谢组长,这……” 谢恒:“你们这手也太快了,我刚帮你们解惑完你们就要去扯旗子,好歹听我把话说完。不过就算不听完,你们也该想到这大阵不会被轻易破坏,这么厉害的符旗是你们说拔就能拔的?” 说这话谢恒已经带上了一点点火气,幸好贸然拔旗没有引发别的要命的机关,不然可就被小邰给害惨了! 大邰小邰赶紧跟谢恒道歉。 “对不起,是我们太心急了!只想着快点出去。” “绝对没有下回!” 看双胞胎道歉这么真诚,谢恒也就没再说什么。 双胞胎之前对谢恒的态度不好,但经历过这么多之后也意识到谢恒是个有本事而且讲义气的,也就慢慢改变了态度,现在对谢恒就是既客气又恭敬,被谢恒训了一顿也不生气,还很愧疚自己一时不慎差点闯祸害了别人。 谢恒转头再看向阵法,与他所想一样,这阵法即便大咧咧暴露在这里,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破的。 “大家仔细看看,瞧瞧这阵法里有没有梅花印记。” 鱼化龙说洛河会在阵法最脆弱的部分描以梅花,若能找到就有切入点了。 几人开始围着大阵找梅花,虽然不明白为何谢恒这么说,但这会众人对谢恒的信任和钦佩已经让他们能无条件地服从谢恒的每一个指令。 “找到了。” 宣景一出声,众人就立刻围了过来。 在宣景手指的方向,众人果然看到了一处梅花痕迹。 这梅花痕迹就在一条泛着银光的阵法符文边上。 谢恒直摇头感叹洛河的心思七巧。 原本他以为阵法最脆弱的部分应该在四面符旗的附近,还可以利用符旗的力量来隐藏。却没想到竟然是在这么一条不起眼的符文边上。 这里的确比符旗附近更加难找,而且那梅花印记几乎与符文的线条融为一体,如果不是因为宣景的精神力强大而且眼力也好,绝对很难发现! 找到了最脆弱的地方,谢恒就将灵力灌注到短刀上,又在短刀上裹上一张符纸,一件足以破坏阵法罩门的临时法器便做好了。 谢恒一刀划过符文,将完整的符文斩断。 他可不管天师有没有找到九转造化丹,跟天师达成合作的是应时,又不是他。就算是他,他也可以说毁约就毁约。 在谢恒这里遵守约定这种美好品德只在面对君子时有效,对天师那样背信弃义的小人,他没有一刀送其去见鱼化龙就已经算是仁慈,哪里还会遵守什么合作约定?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就完事了! 数道强烈的光芒从符文的断口处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如同一条条灵动的银色小鱼,皆若空游无所依。 随着越来越多越密集的光芒从符文断口处喷出,阵法闪烁的光芒也越来越弱。 一直在偏殿寻找九转造化丹的天师察觉到异动冲过来,瞧见已经被毁了的阵法,一向玩世不恭的脸上第一次面色赤白! “谢恒!不是说好等我找到九转造化丹再毁阵!” 谢恒:“你是跟应组长说好,又不是跟我说的。” 天师看向应时。 应时十分惭愧地低下头:“我打不过谢组长。” 大邰和小邰以及何宝珠也都赶紧低头不语,仿佛跟应时一样正因为没能守约而惭愧着,如果忽略掉那一耸一耸的肩膀。唯有公输,一直冷着一张脸微微昂首。 天师看向公输:“你……” 公输面无表情:“我也在惭愧。” 天师气得脸色都发乌了,最后硬是被气笑了。 “好,你们很好!跟谢组长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别的没学会,倒是学会一样奸猾了!” 谢恒转头跟宣景告状:“他诽谤我!” 宣景二话不说抬起一脚狠狠踹在天师腹部。 天师当即被踹飞出去。 大阵的光芒已经变得弱不可见,周围的场景开始逐渐变得模糊。 何宝珠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揉揉眼再看,天啊,眼前这一面墙真的不见了!那么大一面墙!悄无声息就消失了! 不,也不是消失,墙根还在,只是原本完好的墙壁眨眼就变成了断壁残垣。 整个珍宝库都在崩塌,没有烟尘弥漫也没有瓦砾飞溅,只如同一幅原本色彩艳丽的画作,时间的流逝在画作上被加快,退去鲜艳与靓丽的颜色,画纸开始陈旧泛黄。 谢恒等人都感觉到身体轻飘飘的,意识这个机关马上就要被关闭了! 这时候皇帝带着护卫宫人赶到了珍宝库,瞧见面前的一切震惊得无以复加。 应时等人都在忙着兴奋高兴,对于围过来的众多侍卫毫不在乎,因为他们已经看到越来越多的侍卫身体变得透明,很快就要消失了。 然而只有谢恒注意到,那拿着仿造神剑的帝王,竟然有着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容貌! 谢恒急忙上前,很想看得再清楚一些,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位古桑国的帝王会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然而他才踏出去一步,面前的景象就如同骤然被外力震碎的拼图,化成无数小块,消失在眼前。 众人被一股温柔的暖黄色包围,全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到感觉周围一片平静,有清风拂过面颊,裹挟着尘土的气息,众人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熟悉的略显破败的城墙和的房屋,破旧的建筑,风沙侵蚀的街道,处处彰显历史的痕迹。 这才是真正的古桑国遗址。 他们终于从那诡异的机关中出来了! 众人正要高呼,忽然听到不远处一栋土房子里传来一阵动静。 何宝珠对这些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有了心理阴影,一下子就躲到应时身后。 谢恒和宣景对视一眼,先走过去。 应时安抚地拍了拍何宝珠的手后也立即跟过去。 他到底是小组长,怎么能什么事儿都让被保护对象打头阵?这一路以来备受谢恒照顾,他自己都没帮上什么忙,已经很过意不去了。 三人来到门前,先做好了随时攻击的准备,宣景才推开房门。 一屋子被绑在地上的人,竟然都是失踪的那前三个考古小组的人员。 不过很可惜,只有两个人还活着,其他人尸体都凉透了,也是因为古桑国遗址的环境特殊,之前又有那奇特的机关阵法,所以尸体还没有腐坏。 活着的两个人也都受了不轻的伤,他们听到外面有说话的声音才用尽最后的力气制造动静希望被发现,好在没有白费力气。 只是活着的这两人身体也受到了极大伤害,想要完全恢复是不可能了,大概一辈子都要不良于行。 侥幸活下来的两人中没有天师的孪生弟弟。 而天师也将为自己的背叛接受制裁,付出代价! 天师费心折腾这么多年,不择手段做了这么多事,甚至连自己唯一的亲人都搭了进去就是为了九转造化丹,但最后却根本没有拿到,他心理上受到的打击才最严重!出来后整个人都神情恍惚,别人问什么都不会回答,只是一个劲儿地念叨——我的丹药,我的丹药…… 看着曾经意气风发的天师变成这幅模样,何宝珠心痛难当,但一想到天师的背叛,想到再次见面后的天师丝毫不知悔改,何宝珠就无法说出为天师求情的话。真要为天师求情,她如何对得起将她视为亲妹的师兄? 明明脸还是这张脸,但何宝珠却觉得眼前的男人已经陌生到快要让她认不出了,从前的喜欢竟好像镜花水月,何宝珠自己都分不清她喜欢的到底是天师,还是她自己想象中的人。 古桑国的机关已破,再没有危险,研究人员可以大批进入,正式展开对古桑国的考古工作。 第六百七十五章 疯了 谢恒小组的表现上头非常满意,虽然前面三个小组的人死得差不多了,但那不是谢恒的责任,如果不是谢恒那连最后两人的性命都保不住。而且最一开始这个项目本来就该是谢恒小组的,若不是被抢了过去,也不会发生这种悲剧。 说句不那么中听的话,前面三个小组遭难,多少有点咎由自取,一心想着抢功,想着捞名声,结果什么都没捞着连命都丢了。 古桑国的考古工作最终交给谢恒的小组牵头。 若是之前,谢恒肯定欢欢喜喜地接受。 虽然壁画和古剑的事算是弄明白了,剩下关于自己和那黑衣神氏的关系即便继续研究古桑国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收获,但作为一个考古人,古桑国本身就具有足够大的吸引力,谢恒定然愿意投入全部的精力好好研究。 然而,从机关中出来之后,谢恒满脑子想的都是古桑国的皇帝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这件事! 谢恒不相信这只是巧合,两个人毫无关系的人长得像概率本来就不高,有个六七成像就已经很难得,更别说是十成像。 在见到古桑国皇帝的那一刻,要不是对方那一身帝王衮服,谢恒都要以为自己是在照镜子。 不是双胞胎,世上怎么会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他们甚至都不来自一个时代。 总不会自己实际上是古桑国皇帝的转世?那他跟黑衣神氏不就没有关系了?难道他会对那古剑有特殊的感应,就是因为从前亲眼见过一位真神手执神剑以一敌众? 只是亲眼见到过这一幕,就印象深刻到几经转世,再见到一把仿造的赝品也能有所感应?这是不是夸张了些? 那沈淮州呢?他又是怎么回事? 谢恒越想越心绪越乱。 本以为一趟古桑国之行能解除心中疑惑,却没想到只解决了问题皮毛,还又带出新的更复杂的问题。 柳钰和祁阳看出谢恒心不在焉,想着应该是在机关中累着了。 他们能平安从机关中出来基本上就是靠谢恒,谢恒耗费的精神心力不小,出来后感觉疲累也是正常。 “老大,”祁阳上前说,“你先去休息一会吧,我和柳钰带其他人进去考察。” 柳钰也附和:“这段时间你太辛苦,是得休息一阵子,考察的事情先交给我们。” 反正他们也在里面待了那么长时间,对里面比较了解,之前做准备工作时基本上谢恒清楚的情况他们也都清楚,即便直接由他们俩来主导考察工作也完全可以。 谢恒点头,两人的专业程度他了解,也很放心直接将考察工作交给他们带领。他现在也的确没有多余的精神精力投入到考察中,这种状态容易出错,真要在考察时出了纰漏反而更不好。 谢恒直接告假一个月,上头很快批准了。 上面从应时口中了解了进入古桑国之后的情况,意外谢恒居然也是天师,而且本来该是派去保护研究小组的应时的小组,却反过来得到谢恒的诸多照顾,要不是谢恒,应时的小组在机关内全军覆也有可能。 看谢恒出来后精神不济的模样,应时和上头的人都以为谢恒是为了破掉机关罩门耗费了太大精神力量,才会这么虚弱,听谢恒要请假就痛快批了。反正谢恒手下的祁阳和柳钰都是人才,任何一人在别的考古小组都是中流砥柱,两人在一起肯定能组织好古桑国的后续考古工作。 谢恒请了假就窝在家里,宣景忙着处理这段时间积压的工作,早出晚归,但也每日都订好水中花的饭菜让人送过去,然后开着视频跟谢恒一起吃饭。 之前宣景倒是想过家中请个佣人做饭,但谢恒不喜欢家里有陌生人,宣景也就只能叫王秘书跟水中花那边订餐,别的饭店的他怕谢恒吃不惯。 谢恒也不觉得麻烦,刚好这样也可以盯着宣景吃饭,免得宣景忙起来忘了。 从古桑国回来京市已经一周,谢恒休息得也差不多了,只是因为想着古桑国皇帝的事,总显得心事重重。吃饭上厕所都琢么着,也就只有跟宣景气息交融、挥汗如雨时才会暂时脑子一片空白,只被火热的情欲包裹。 晚上,刚刚结束一场酣畅淋漓的性事,谢恒累得手指头都抬不起,任由宣景给他洗漱清理,在裹着薄毯将他抱回床上。 谢恒就着被放下的姿势躺着,一动没动,半阖着眼睛看着屋顶,似是困倦极了,心里却还在盘算着事情。 宣景扶着谢恒起来给他吹干了头发,这才又抱着人塞进被子里。 整个过程谢恒自己当真是一动不动,跟个棉花娃娃似的任由宣景摆弄。 宣景圈着谢恒:“最近怎么回事?有什么心事?” 当日在珍宝库内,机关罩门被破,除了谢恒之外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阵法上,也就只有谢恒看到古桑国的皇帝跟自己长着同一张脸,也幸好没有别人看到,不然还指不定会惹出什么麻烦。 不过宣景不是外人,谢恒思索了这么久弄不明白,宣景一问也就说了。 宣景皱眉:“有这种事?这也太巧了。” 谢恒:“你觉得是巧合?” 宣景摇头:“从我们查古剑开始,很多事情都跟古桑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你有所感应的古剑确实来自一位神氏,按理说就算有关系,也该是你跟那神氏有关,结果却是古桑国的皇帝跟你长了同一张脸,这事太诡异,还是得调查一番。” 谢恒:“我已经交代过祁阳和柳钰,让他们在考察时留心有关古桑皇室的事,如果有特别发现第一时间告诉我。不知道古桑国有没有皇帝的画像。” 要是十分写实的画作,到时候让别人发现古桑国皇帝长相酷似谢恒,也不知道会不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谢恒:“天师怎么处置的?” 宣景:“原本是要论罪判刑,但他现在精神失常,应时念着过去天师的功劳,就申请将他送去疗养院。” 说好听点是疗养院,直接点就是高档精神病院。 谢恒淡淡哼了一声:“应时倒是心软。” 宣景捏着谢恒的一缕头发在指尖轻轻捻动:“应时为人正派,记恩不记仇,天师从前也曾为他出生入死,于过往危险中救过他和何宝珠的性命。虽然他那么做应该就是为了博得应时信任,但救命之恩也是真的。应时恩怨分明,这番安排就算抵了天师过去的好处。” 谢恒一边低头把玩着宣景的手指一边说:“我想去见天师,一会打电话给应时问问方不方便。” 宣景:“见他做什么?” 谢恒:“我从老师手中接下古桑国考察项目,老师本就搜集了不少古桑国的资料,还有后来我和祁阳、柳钰的调查,包括我们发现了巴林丹顿地下城,初步揭开古桑国的神秘面纱,但哪怕我们了解的这么多,却丝毫不知道古桑国的珍宝库中有一枚能改善天师体质使人正式踏上修真道路的九转造化丹。” 宣景:“你是觉得天师对古桑国的了解比你多?” 谢恒点头:“之前他说他是在前面第三组考察人员中安排了自己的弟弟进去,因为是孪生弟弟,再加上些术法手段,就能传递消息,与咱们的入梦符差不多,只是传递是单向,所以只有他从弟弟那了解到里面机关的情形,故而他才对情况有些了解。但了解到第一重机关的情况也就罢了,但前三组人都在第一重机关就被困住了,根本就没进到第二重,那也就不可能进到皇宫里,但明显天师对第二重机关也很了解,对皇宫地形更是熟悉。没有他孪生弟弟的消息,这些事情他是怎么知道的?又是如何得知珍宝库中有一枚九转造化丹?历史古籍再详尽也不可能把皇家宝库中有什么东西都记录下来。所以从种种情况来看,天师必定有别的途径了解古桑国的一切。那说不定他一开始就知道我跟古桑皇帝长得一样,去问问他兴许能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宣景点头,“那就问问应时,天师住的疗养院就是应时安排的。” 谢恒也没看现在什么时间,着急弄清楚真相,直接拿手机给应时打了电话。 当初从古桑国出来之后他们就交换了联系方式,当时谢恒也是想着日后如果遇上有一定危险的考古行动,若是自己不参与,柳钰和祁阳要去,还可以雇佣应时的团队保护,大家也算认识一场,总比陌生人要强。应时的小组实力也足够。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来,还算快。 谢恒也没多寒暄,直接就跟应时说明情况。没具体说找天师问什么,只道关于古桑国还有些疑惑,认为天师知道答案,想去问问。 应时没多问,很痛快地答应了:“没问题。天师在的疗养院有军方背景,到时候我给你弄张通行证。” 谢恒:“得要两张,宣景跟我一起去。” “好,明天下午我就让人给你送过去。” “麻烦了。” “这算什么麻烦?我的命都是你救的,小事。不过我找专业的心理医生给天师看过,他确实疯了,你就算去了也未必能问到想问的。” 第六百七十六章 交易 真疯了?谢恒冷笑,他可不信! 天师不是好人,心性又狠辣,意志也比常人坚定,哪这么容易说疯就疯?不过是借此逃脱制裁又博得应时同情原谅罢了。那疗养院再怎么样也肯定比监狱松懈,再加上天师的手段本事,装疯一阵子降低警戒心,再使用术法逃出精神病院,能是什么难事? 他可不是普通人,作为一个优秀的天师,要想逃避追捕也比寻常人容易。 谢恒:“我知道,不过我还是想去问问,再说不是常有言”疯人说疯话却不会说谎话”,也许我能问到也不一定。” 应时:“行,我会提前跟疗养院那边打好招呼。” 说定了情况,谢恒挂了电话,问宣景:“明天下午你有没有时间?” 宣景:“有,这一周事情都忙得差不多了。明天上午我都把工作安排好,下午跟你一起过去疗养院。” 谢恒猫儿似的蹭了蹭宣景的下巴,“有你在我总是特别安心。” 宣景双手揽住谢恒,又将人往怀里带了带:“我会一直在。” 第二天下午两点多,谢恒拿到通行证,就跟宣景一起开车去了疗养院。 军方背景的疗养院果然守卫森严,谢恒他们过了五重关卡才进来疗养院的大院。瞧见这里的守备,谢恒觉得以天师的本事想要逃出去也不那么简单了。 停好车,两人在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务人员带领下进入大楼。 疗养院里的病人每天都有很多自主活动的时间,这会留在大楼里的人不多,很多人不是在活动中心就是在大楼后面的公园式草场上健身、游戏、晒太阳。 医务人员带宣景和谢恒坐电梯上了四楼,四楼最左的房间住着的就是天师。 进门前谢恒看了一眼病房门口的铭牌,上面写的名字是汪诲祺。 汪诲祺?晦气?难怪天师不愿意用本命了,这可不太吉利! 一进屋就看到天师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呆坐在床头,双眼无神地看着窗外。 医务人员转头对谢恒说:“应先生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了,二位有什么话要问的直接问就是,只不过从来到这里开始汪诲祺就没有清醒过,一直这么浑浑噩噩的,可能问不出什么。我先回值班室,值班室就在边上,有什么事喊一句我就能听到。” 谢恒:“好,谢谢。” 医务人员出去,谢恒双手插兜歪头看着天师:“在这住得怎么样?这疗养院的条件在全国可是顶尖的,一流的设备和服务,是不是挺舒坦的?应时倒是仁至义尽,你在背后捅他刀子他还能给你寻摸这么一个好地方,可算是太对得住你了。” 天师毫无反应,好像根本没听到谢恒的话。 宣景:“住在这里的都是精神病患者,其中有一部分跟你一样,犯了罪,但因为是精神病,所以暂时在这里治疗,免被关进监狱。历来就有些人犯罪后以精神病为缘由脱罪,不过这里跟别的疗养院不一样,这里面的都是真正的精神病患者,即使一开始不是,进来后一年半载,也是了。” 天师依旧毫无反应。 谢恒:“我知道你没疯,你有本事让心理医生鉴定你有精神病我一点也不意外,要是这点都做不到,你也就不是那个早几年前就拿到执照的天师。我没空看你演戏,有几个问题问你,你老老实实回答,我也不会拆穿你。” 天师还是不说话。 谢恒直接问:“你怎么知道珍宝库中有一枚九转造化丹?又是从哪了解到第二重机关的情况?这些不可能是你那死在第一重机关的孪生弟弟能告诉你的。” 天师眼珠幅度极小地动了动,却还是没回答谢恒的话。 宣景皱眉要走上前,谢恒拉着宣景的手捏了捏示意不用担心,他有办法让天师开口。 “你一心追求机缘,以为自己能在那机关中得到大造化,掉下山崖发现山洞的时候激动得不成样子,总以为自己撞大运的时机来了,天赐的际遇终于轮到你了。实际上你猜得也确实没错,那山洞中被囚禁的老人叫鱼化龙,他的师尊清水仙子就是修真第一人!已然飞升!也是清水仙子开辟了凡人修仙!那鱼化龙身为她座下弟子,本事定然不小。” 天师猛然攥紧拳头,浑身都克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但仍然没有转头看谢恒。 谢恒垂眼瞥见天师手背上崩起来的青筋,轻笑一声,“说来我还要感谢你,要不是你先进去趟了毒瘴机关,我也得中招。那鱼化龙坚信我就是传承他一身修为的有缘人,不管我怎么拒绝非要将所有的修为传授给我。我对天发誓,我还告诉他来着,你是天师,比我更合适,可他非不听,非说你的作用就是给我趟机关,我才是命定要接受他修为的人!”啪!谢恒双手一搭,满脸无奈,“他就是不允许我拒绝啊!” 宣景满眼宠溺地笑看着谢恒,他就知道谢恒的办法肯定不是寻常招数,这话说的三分真七分假,再多说两句天师就该气吐血了!想要继续装疯都不可能! 果然,天师面皮涨紫,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转过头来一双通红的眼睛死死瞪着谢恒:“你!是你抢了我的机缘!” 谢恒无所谓地抱着手臂:“这机缘若是能被抢那就说明不是你的!我这也是真没想到。你说你汲汲营营,结果却让我捡了便宜,我还挺替你遗憾的。” 宣景笑着捏了捏谢恒的耳垂,“你再说人就要真气疯了。” 谢恒摆摆手:“他可没那么容易疯,是吧天师!况且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天师:“你抢了我的机缘,还指望从我这里打听消息?” 谢恒:“放心,我可不是你!没想过空手套白狼,你且看看这是什么!” 言罢,谢恒从口袋中掏出一支黄玉瓶,天师一眼就看出那是极为罕见的黄金古玉,是古桑国皇室才能用的玉石。 谢恒打开瓶塞,从里面倒出来一枚棕色的丹丸,捏起来给天师看,笑着说:“你回答我的问题,这就是你的!” 天师浑身颤抖,这次却是激动的! “九转造化丹!这就是九转造化丹对不对!你拿到了!” 谢恒:“我如果没有拿到,又怎么会直接破坏罩门,到底是件宝物不是!哪怕我用不着也可以攥在手里,总有别的用处。” 天师目光贪婪,却也难得在极度渴望中保持着一丝理智。 “你愿意将这九转造化丹送给我?” “怎么能说送?你是不是太异想天开了?这该叫交易。” 听谢恒这么说,天师却放心了些,要是谢恒真直接将这九转造化丹送给他,他反而要疑心了。 “我回答你的问题,你就将这丹药给我?不怕我事后对你报复?” 谢恒不屑冷笑:“你倒是想,可你有那个本事吗?别忘了,我了是得了鱼化龙的全部修为,现在的我不仅已经踏入修仙一途,还有强大的修为在身,你哪怕立即脱胎换骨突破天师与修者的这一层壁垒,难道就是我的对手了?” 天师脸色阴沉,谢恒这么说就是在反复提醒他当初与那莫大的机缘擦肩而过的事实。 他中了毒瘴机关,最后将那天大的好处白白便宜了谢恒!哪怕天师再怎么沉稳,每每想起这点还是抓心挠肝地难受,偏偏谢恒却又一再提起,分明就是故意气得他心肝脾肺肾都疼! 不过这正是这样,才让天师对谢恒的话又信了几分。 “虽说你是用不上,但在古桑国机关之中我背后捅刀,你也能既往不咎?” 谢恒:“你捅刀的是应时,不是我,如果是我,你不会有活着从机关中出来的机会。我跟应时又没什么交情,不过就是一场被动的合作,自然不会因为你捅他一刀就把你当成仇人。你如何,他如何,我根本不在乎。” 天师笑了,“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你。别人都说你敦厚谦逊,说你脾气温和,但第一次见面时我就觉得你跟我是同一类人,外表看来热情爽朗,实际却是天性凉薄。” 谢恒挠挠鼻子,“你对自己的定位还是挺准的,不过我为人怎样就不牢你评论了。” 宣景看向谢恒:“他说来说去都是些废话,没用又不中听,估计不会回答你,咱们也不必再浪费时间,走吧,这东西还不如送给沈淮州。” 谢恒将丹丸收回瓶中,“说的也是。走吧!” 眼看谢恒和宣景已经走到门口脚步没有丝毫停留,天师慌了,赶忙将人喊住:“是一个叫御清流的人给我的消息。” 谢恒刹住脚步转身:“御清流?是不是个顶着满脑袋麻花辫还戴鼻环的非主流?” 天师嘴角抽了两下:“不是,我接触的是个正常人。” 谢恒想了想,掏出手机翻出之前沈淮州发给他的御清流的资料。那是御清流被聘请为学院的老师做的档案补充,上面就有御清流的照片,依旧是一副葬爱家族都要叫一声“前辈”的打扮。 第六百七十七章 你敢骗我! 谢恒将照片放大递到天师眼前,“是不是这个人?” 天师看得直皱眉,老半天才肯定地点头:“就是他!不过我只见过他三次,都是板板正正像个企业精英,西装皮鞋金丝眼镜,衬衫还带袖箍,斯斯文文的很讲究,从没见过他这副打扮。” 闻言谢恒也直皱眉,他见御清流的次数同样不多,但从没见过他哪怕稍微正常点的打扮,更别说像天师形容的这样。 有一瞬间谢恒甚至怀疑他们说的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算了,回头问问沈淮州,御清流在天问当老师,跟沈淮州的接触应该更多。 谢恒:“御清流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他从你这得了什么好处?” 天师:“他什么都没要,只要求我在拿到九转造化丹后去拜见一下古桑国的皇帝。” 谢恒宣景对视一眼,都很疑惑,这是什么要求? 宣景:“他有没有说原因?” 天师点头:“他说自己是古桑国皇室后裔,原本他想自己去,但因为古桑国项目是机密,他没有能够参与的资格和身份,所以才找上我帮忙,他还提前告诉我里面会遇到溯回阵法支撑的机关,又给了我皇宫的地图。” 谢恒眯眼:“你既然知道里面机关的情况,怎么还让你孪生弟弟跟第三组进去?” 天师歪头一笑:“那御清流一看就是个妥妥的斯文败类,我怎么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万一他在骗我呢?最保险的方法当然是安排人先进去,看看里面的情况是不是跟御清流说的一样。” 宣景冷眼看着天师:“就为了一个不明确的猜测,你就让自己唯一的亲人身陷险境,最后连命都丢在里面。” 天师摇头:“这话可真不该从宣总嘴里说出来。宣总能力卓越,手段过人,偌大的宣氏集团在你手中被打理得井井有条,生意蒸蒸日上,靠的应该不是循规蹈矩的行事作风吧?不择手段在你这难道还是什么新鲜事?” 宣景神色冷冽又平静:“有些非常手段是可以用,但为人的底线不能破,你已经不算个人。” 天师的表情狰狞了一瞬间,但很快恢复如常:“随便你们怎么说,反正我有我的行事作风。” “你有没有见过古桑国的皇帝?”谢恒及时换了话题,不然他担心在问到想问的答案之前就会忍不住把天师给弄死。 天师摇头:“还没有,我这不是还没找到九转造化丹你就把阵法给破了!” 谢恒:“就算我遵守约定,等你拿到九转造化丹后再破坏法阵,你一样没有时间去见皇帝。” 天师点头,“说得对,所以从一开始我答应御清流就是在骗他,啊,也不能完全说骗,如果我拿到九转造化丹后你们没有立即破阵,我或许会去替他看一眼他的老祖宗,可惜啊,实际上没那便利!” 谢恒深吸一口气:“你的无耻程度也算我生平仅见。” 天师:“过奖过奖。” 宣景:“你就相信御清流真是古桑国皇室后裔?” 天师想了想,点点头:“应该错不了,我给你们的那枚千重锁的铜片钥匙其实就是御清流给我的,他说这是祖传下来的,虽然只有一枚,但却是最关键的一枚,如果是真正的机关大师,凭这一枚钥匙就能打开千重锁。” 谢恒恍然明白过来:“我就说你怎么那么快就弄到了钥匙,原来这钥匙根本就是你自己带进去的!” 天师:“带进去的也好,我找到的也罢,有什么关系?反正能打开千重锁不就完了?我只是觉得既然御清流能拿出这枚钥匙,也就基本能证明他确实是古桑国皇室后裔。” 谢恒:“关于古桑国的皇帝,御清流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天师摇头:“御清流没说什么,但我以二皇子的身份留在宫里时倒是听到一些有趣的传闻。” 谢恒:“说来听听。” 天师看了一眼谢恒手中的小瓶子,笑道:“你一粒丹药换我这么多消息,我很亏啊!” 谢恒:“那算了,我不问了。这东西我还是给沈淮州吧!” “哎你这就不地道了,我都说了这么多你还要把丹药给别人!” 谢恒:“我这人一向是说话算数的,这不是你自己觉得不公平吗?那就算了,我又不强求。” 天师气笑了,这是多大的脸才能说自己一向说话算数,那之前出尔反尔不等他找到九转造化丹就直接破阵的人是谁? 可惜天师也知道自己不能在这时候跟谢恒讲理。只是以往他自己不讲理的时候多了,如今竟然也被别人不讲理,颇有种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的感觉。 天师:“得!刚刚算我失言,我说。我在宫里听到宫人说,皇帝很少宠幸后宫的妃嫔,甚至每次进后宫都跟做任务似的,还会在让宫里的大夫尽全力调理好所有宫妃的身体,使其极易怀孕。几位皇子都是皇帝一次命中。在柳妃怀上五皇子后,皇帝就再没有踏入后宫。” 谢恒在研究古桑国历史的时候知道古桑国的皇室有个很奇怪的规矩,就是每一任皇帝必须在三十五岁之前有五个儿子,不然就说明上天对这个皇帝并不满意,才会让他子嗣不丰。皇位也就要坐不稳当了。 所以这一任皇帝是等儿子够了,符合了规矩,就干脆再不入后宫了。毕竟只要有过五个儿子就成,也么说必须都得活下来。 宣景:“这么古怪?皇帝不喜欢女人?” 天师:“确实是,后宫私下传言,说皇帝有一个深爱的男子。” “一个深爱的男子?”谢恒脑袋一歪,“谁啊?是哪位朝臣?” 天师:“说是有这么个人,但却没人见过,只有跟在皇帝身边伺候的人偶尔能听到皇帝时不时低声念叨,皇帝做梦时梦中都是那人,说的梦话尽是求而不得的遗憾。还有一次宫宴上,皇帝喝醉了酒,错把上前敬酒的一位年轻将军当做心上人,强行将人搂在怀里。为人臣子不敢拒绝,但到皇帝将人带进寝宫按在床上时,那年轻将军才不得不反抗。据说那将军还刺伤了皇帝,但在疼痛之下清醒过来的皇帝却没有惩处那位少年将军,还十分诚恳地认错,都说是因为那少年将军跟皇帝的心上人长相相似,所以皇帝才会对少年将军放一马。” 谢恒越听心越沉,不会自己真是那古桑国皇帝转世,而那位被他醉酒调戏的少年将军就是宣景? 不不不!这绝对不可能!他不可能在有心上人的情况下还跟别的女人生孩子,也不可能把宣景当做别人替身!更不会让别人替身宣景! 想通这点,谢恒就彻底放心了。 就仅凭他对宣景的感情,也足够肯定他绝对不是古桑国皇帝,转世也不可能! 那现在就是要弄清楚皇帝到底为什么长着一张跟他一样的脸。 “后宫的人怎么评价皇帝的相貌?” “啊?”天师被问得有点懵,他怎么也没想到谢恒憋了这么半天竟然会问这么不着边际的问题,“相貌?他长什么样要紧吗?” 谢恒点头:“要紧。” 从天师的反应,谢恒能看出对方确实不知道古桑皇帝长什么样。 天师啧了一声,虽然很不想回到这么无聊的问题,但为了九转造化丹,还是很认真地回想起来。 “啊,还真有,但也不算谈论皇帝的具体长相。就只是一个口没遮拦的宫人说怎么现在的几位皇子没有一个长得像陛下,一个老宫人回答说陛下的相貌和小时候相距甚远,还说皇子们的相貌和少年时的陛下更为相似。” 少年时? 谢恒细细琢么着,总觉得有什么关键的信息被他遗漏了。 天师:“我知道的可都告诉你了,别的我也不清楚,是不是该把东西给我了?” 谢恒二话不说将手中的小瓶子直接扔给天师。 天师双手接住,满目欣喜若狂! “九转造化丹!我终于得到了!” 他迫不及待地打开瓶塞倒出丹丸,仰头塞进嘴里。 一入口他就瞪大了眼睛! 这什么九转造化丹,分明就是巧克力豆! 天师转头目光凶狠地瞪着谢恒:“你敢骗我!” 谢恒狡黠一笑:“我骗你什么了?自始至终我可没说这是九转造化丹,是你自己非要这么以为,我最多就是没有纠正你而已,你自己的错凭什么还得指着我纠正?是吧!” 宣景点头:“说得对。” 天师气得脑袋冒烟:“在你这他说什么不是对的!” 谢恒抱着手臂冷哼:“自己没理还赖上别人了!” 天师忍无可忍,竟然摸出符篆对谢恒出手!也不知道当初把天师关进疗养院的人是怎么检查的,怎么还能让他把这种东西带在身上。 谢恒却没任何动作,只是意念一动,天师便惨叫一声跌倒在地! 体内仿佛有一根尖利粗长的钢针游走在经脉之中,横冲直撞! 只一瞬间天师便疼得脸色惨白,连喊痛的力气都几乎没有。 天师勉强睁开眼,从额头上淌下来的冷汗流进眼睛,沙沙地疼! 第六百七十八章 不怀好意 “谢恒!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谢恒:“我倒是没对你做什么,只是那鱼化龙护短,我跟他说我跟你不是一路的,他就在你体内埋下了一道灵力,我继承了鱼化龙的修为,也就能以意念控制你体内的灵力。换句话说,只要我心念一动,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废了你。” 天师心下骇然,脸上也变得更加苍白! “那你刚刚为什么不直接用这一手逼迫我回答你的问题?偏要用巧克力豆充做九转造化丹来骗我!” 天师宁愿被那灵力折磨一遭,也不想经历这种从满怀希望再到满心绝望的感受! 谢恒摊手:“那我不是担心你可能还有两块硬骨头,凭我怎么操控灵力你也咬牙不说么!那多麻烦!不过是一颗巧克力豆就能骗你将知道的所有情况和盘托出,简单有效!还能甩你一把,兼具实用和娱乐效果!” 天师气得只想骂娘!他已经痛得眼睛都睁不开,心道谢恒实在是想多了,就现在这种疼痛程度,他撑不了五分钟!天师也曾经受过专业的防泄密训练,各种刑讯逼供的方法都难以让其说出实情。可灵力入体肆意乱窜的疼痛几乎超过了他对痛的认知和最大承受限度,天师觉得继续疼下去的话他不是得疯就是得死。扛不住,根本扛不住! 片刻后,就在天师以为自己马上就要疼死的时候,谢恒收了意念。 天师四肢着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豆大的汗水一滴一滴落在光洁的地板砖上。 谢恒:“我不要你的命,是因为你背叛的是应时,我跟应时算不上多熟,他觉得你现在的惩罚够了就够了,我不插手,但是如果你再惹到了我,那就得另外算。你也说我这人性情凉薄了,就算我用较高的道德底线来约束自己,这底线也不是用在你这种人身上的。惹了我,就算你真的变成精神病,我也一样会让你付出代价。” 宣景点头,笑着说:“正常人可以开证明装精神病,精神病也可开证明是正常人。” 谢恒的满脸狠厉立即变成笑眯眯的模样,靠着宣景的肩膀乐呵呵地说:“我家宣总是能只手遮天的,你不要不信!” 天师嘴角抽搐了好几下,实在难以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他原以为没有拿到九转造化丹已经是最坏的结果,却没想到还有更坏的。 自己体内留着这一道灵力,那不是永远都只能被谢恒拿捏在手心了? 谢恒深邃的眼睛看着天师,仿佛能看透他的想法一般,继续笑着说:“你猜对了,作为奖励,我们会告诉疗养院,让他们将你关在房间内两个月不许出去,反正这里配套设施健全,洗澡上厕所都不耽误,饭菜也按时按点有人送。两个月后再放你出来,相信到时候你能近一步感受到生命的美好,感激应时仁慈给你留了一条活路。” 谢恒和宣景转身要走,天师想要站起来追上谢恒求情,可刚站起来这膝盖就好像被针扎了一样,又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光是跪下来这一下子都不好受。 谢恒转头看着笑了,“我给你两个月时间好好反省,你大可不必这么快就跪地道歉,我觉得不够真诚。” 说完谢恒就跟宣景一道走了,留下依旧跪在地上的天师,一瞬间仿佛失去了所有希望。 从疗养院出来谢恒就给沈淮州打了电话。 反正从古桑国回来之后他们还没见,电话里就约好晚上一起去水中花吃个饭。 到临近约定的时间,谢恒和宣景早到了十分钟,正好沈淮州和元天运也刚到,四人一块进去包房。 谢恒将这次古桑国之行的全部情况告诉沈淮州和元天运,也包括自己被鱼化龙当成“小师妹”得了全部修为。 沈淮州觉得神奇:“这都出来了那些修为还在?” 谢恒点头:“我能感觉到体内蓬勃充沛的灵力。当初没抱多少希望,却没想到出来后竟然真的还存在。” 元天运:“那溯回大阵支撑的机关还真厉害!” 宣景:“我们讨论过,那以溯回大阵为中心的机关,应该不仅仅是将过去的情景重现那么简单,这类似于一种轮回式的重生。” 谢恒:“真假虚幻搀半,所以我才能保留下鱼化龙传授给我的修为。只是这么庞大的力量我还远远没有真正掌握,还需要很多时间去消化。” 鱼化龙传授给谢恒的修为跟当初谢恒在无为的指点下激发的潜力不同,潜移默化中,他就能将这些被激发出来的潜力消化,哪怕需要小小的闭关一下也用不了多久,那毕竟本身就是他的东西。 但这些外来的修为不一样,它们原本不属于谢恒,又强势霸道,跟谢恒的修为不是一个路子,没那么容易被消化。 现在那强大的修为就好像一团云雾,萦绕在谢恒的周身,而谢恒却要从这层云雾中抽丝剥茧,一点点吸收。 沈淮州按着谢恒的肩膀拍了两下:“还是你小子有运气,那个天师那么渴望得到一份造化机缘,结果反而给你趟了机关,这心里指不定多懊恼呢!这就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你如今长了本事,往后可就指望你罩着我了!” 谢恒:“那肯定的!不过可惜,还是没查清楚我们跟那古剑到底是什么关系。” 沈淮州又开始满嘴跑火车:“我猜测你大概就是那黑衣神氏,我是后面出来的那个白衣神氏,原来在那么早之前我就救过你了!说不定是你后来将那宝剑赠予我,以感谢我对你的救命之恩。” 谢恒真心觉得这猜测很不靠谱,但也没继续跟沈淮州争辩。 “对了,有关御清流的事我还想再问问你。” 沈淮州一杯酒下肚砸了咂嘴,“什么?” “你见御清流的次数比我多,他多是什么打扮?” 沈淮州一怔,不太明白谢恒怎么突然问这么一个无厘头的问题,但还是回答道:“就跟你看到的一样啊!” “可在天师形容里完全是另外一个模样。” 谢恒跟沈淮州描述了天师口中那个斯文败类的御清流,沈淮州听得一愣一愣的。 “会不会……御清流也有个双胞胎的兄弟?你和天师见到的不是同一个人吧!” 谢恒:“应该不会,天师有个双胞胎兄弟,应时小组里的大邰和小邰也是双胞胎,御清流也来个双胞胎?我这是捅了双胞胎的窝了?” 沈淮州也觉得这事太巧了,双胞胎的可能性不是很大。 “呵,那就是这个御清流真有两幅面孔呢!不过……” 谢恒:“不过什么?你想到什么?” 沈淮州低低沉吟了一声说:“之前我见御清流总觉得有些违和,他虽然打扮浮夸,但相处之中的表现却跟那身穿搭不是很相符。我与他交流几次,总感觉他在轻狂之下也有几分端重沉稳。” 谢恒笑了:“那就没错了,他在我面前就是一副完全不着调的模样,话说着说着就变成说唱,还总搭配中二的手势。” 沈淮州:“那这是为什么?怎么在咱俩这还区别对待呢?” 谢恒喝着宣景递过来的茶:“谁知道。但他在面对你的时候应该才是真正的性情。面对我时伪装居多。” 沈淮州皱眉,一拍桌子:“难不成是看不上我?不屑于在我面前伪装?” 元天运赶紧拉着沈淮州的手安抚顺气:“沈哥别生气,我一定会把人抓到,给沈哥出气!” 沈淮州飞速转了好脸,抬手捏了捏元天运的后脖颈,“嗯,乖。” 谢恒:…… 一晃十余天过去,谢恒收到了学校的消息,说是上头要给他颁奖,为他在古桑国考古项目中所做的一切。 古鉴奖,以古为鉴,这一奖项在华国考古圈里含金量很高,目前获得这一奖项的最年轻的学者也有五十岁了。 谢恒成功成为最年轻的古鉴奖获得者。而且估计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有人能打破谢恒的年纪记录。 谢恒对这些虚名并不多在意,不过京大很高兴,这样的奖项对于学校来说自然是越多越好。 按照上面通知,在正式颁奖之前,古鉴奖组委会还要来人找谢恒谈话,进一步了解这次考古的具体情况。 虽然之前已经了解过,祁阳和柳钰那边也都做了相关记录,但还是得再来一次。但基本上就是走个流程而已了。 谢恒懒得理这些,但这次考古项目学校给的支持不小,谢恒也知道学校很看重古鉴奖,就跟负责人员约定了见面谈话的时间。 谈话地点就在谢恒京大的研究室,学校还安排了一位教务处的方主任陪同。 过来跟谢恒谈话的古鉴奖组委会工作人员是一个中年男子,一直保持满脸微笑,但谢恒就是莫名有种对方来者不善的感觉。 果然,没问两句这不怀好意的感觉就出来了。 “在谢先生的小组接手古桑国项目之前,已经有三个小组进入古桑国遗址,但最终三个小组几十号人只有两人侥幸活命,其中一个还落下了终身残疾,谢先生觉得自己要为此负责任吗?” 作者闲话:【多谢我心悠然大大送礼物~】 第六百七十九章 刁难 那位方主任原本还笑着,一听这问题直接愣住了,那些人出事跟谢恒有什么关系?这是什么问题? 谢恒抬眼看着依旧笑容满面的中年男子:“你觉得我应该付什么责任?” 中年男子似乎没想到谢恒会这么直接地将问题甩回给他,尴尬地笑道:“这是我问谢组长的问题,怎么谢组长反过来问我了?” 谢恒:“你不愿意回答是因为觉得这个问题太荒谬了吗?反正我是。” 男子一愣,都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谢恒的话是什么意思,等到明白过劲儿来了瞬间沉下脸。 “在我的工作领域我从来没出过岔子,谢组长这是在质疑我的工作能力。” 谢恒摇头:“当然没有,我没有质疑你的工作能力,只是质疑你的健康情况。” 那人面露不解。 谢恒微笑:“个人觉得没有个十年脑血栓大概是问不出这种问题的。” 方主任扑哧一声笑了。被谢恒的话气得眉毛都立起来的中年男子看过来,方主任立即恢复一张方方正正的严肃脸,眼神关切地看着男子:“有病就要治,可不能讳疾忌医!京大边上就是京医科大,我有熟人,要帮忙介绍吗?” 他也算看出来了,这人就是在故意找茬。 虽然不知道这人跟谢恒有什么过节,但谢恒是学校的学生,也是学校的骄傲,自然容不得被人随便欺负。 这人也就是颁奖组委会的一个普通工作人员,走流程这种跑腿又没什么好处的事一般都是交给普通办事员去做,他们京大尊重古鉴奖,但也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奖项让自己的学生被一个办事员无理刁难。 中年男子气愤:“看来贵校是不想好好配合我们的问询工作了。” 谢恒:“我虽然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你了,但你自己利用职务之便找我麻烦,怎么还好意思说我不配合?你听听你自己问的那是人话吗?且不说是前三组抢了原本就要默认归我负责的项目,他们又不是我带进去的,出了事儿凭什么要我负责?是我教他们能力不济还揽事抢功的吗?而且最后还是我破除了古桑国要命的机关,才让那侥幸活下来的两人保住性命被救了出去,其他人的尸身也能被带出去回归家人,我做了天大的好事,还要为什么负责?问出这种问题的你又是什么逻辑?” 中年男子被谢恒一个接一个的问题问得冷汗直流。他之前只听说谢恒在考古方面的能力卓越,有较强的领导能力,但从没听过对方还有这样的好口才!完全不给自己插话的机会,开口就跟机关枪一样让他毫无招架之力,几句话就快把他给突突死了! 方主任十分欣慰,要是别的学生突然被这么质问可能会懵得更久一些,甚至可能会不知所措,但谢恒这脑子这反应速度还有这口才,压根就没有留给他可发挥的空间,谢恒自己就完全能应付得来。 他就在边上好好看戏就行了。欣赏这个找茬的人脸色青白变化,很有意思,比在办公室里看文件好玩。 中年男子:“我就是随口一问,谢组长倒是上纲上线太较真儿了!” 谢恒:“关乎自己名誉的事谁能不较真?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把屎盆子往我脸上扣却不躲不闪吧?再说就算只是走个过场,提出来的问题也多少得过过脑子,不能随便什么话都往外说,靠谱的不靠谱的你心里没个掂量?哪怕只是普通的办事职员也不该这点事儿都不懂,你能进入古鉴奖组委会该不会是有什么黑幕吧?” 中年男子脑门儿上出的冷汗更多了,脖子后面的头发都被打湿了些,“谢组长真会说笑,这怎么可能!” 谢恒也笑起来:“说得对,我就是在说笑。” 中年男子错愕,惊疑不定地看着谢恒。 明明谢恒已经发现他有问题,都开始直言不讳地质问他,这会却又话锋一转说是开玩笑,谢恒到底想干什么? 男子并没有因为谢恒转了话题而放松下来,相反一颗心被谢恒给吓得七上八下的,很是担心谢恒有一点不痛快就要翻回来找自己的麻烦。 谢恒:“咱们不继续了?你总不会就只有这一个问题问我吧?” 当然不是!男子准备了一堆问题,各个都是陷阱,一环扣一环地给谢恒下套。就算谢恒察觉出来问题,但只要谢恒回答了就必然踩坑,他也就不怕事后谢恒找他麻烦,凭着这些问题就能把谢恒给踩死,到时候谢恒的话也不会有人相信。但是现在他却不敢这么做了! 还好他原本也是打算好好完成上头交代的工作,准备了正常的问题,如果不是那位的特别交代,他跟谢恒无冤无仇的也不会估计刁难人。 只是毕竟那人是自己的直属上级,这交办的差事他也不能不办。 于是后面中年男子一共又问了谢恒九个问题,四个带陷阱,五个正常问题。 而不出中年男子所料,就是那些带陷阱的问题谢恒也回答得滴水不漏,不但没让人抓到任何把柄,还每次都顺带把中年男子给劈头盖脸一顿数落嘲讽。 中年男子以为自己会被谢恒给骂麻了,然而每次谢恒的反击都让他有种别样的“新鲜感”,那种无比羞耻的感觉经久不散,而且一次比一次浓烈。 最后终于问完了所有问题,中年男子硬着头皮说:“谢组长的表现有些差强人意,颁奖典礼可能会稍微延迟,谢组长等通知吧!” 说完就赶紧走了,都没顾得上跟方主任说声再见。 方主任脸都要气圆,叉着腰怒道:“这什么玩意儿!组委会怎么会派这么个人过来!而且颁奖延后是什么意思?他们还想赖账不给啊!” 谢恒摇头:“赖账不至于,可能就是拖延颁奖的时间。这个人我确实不认识,不过估计我得罪的是他背后的人,对方才会故意让这人找我麻烦给我下套。不过对方的能力应该也很有限,不然就该直接免掉我的奖项,而不是只能拖延一段时间让我不痛快。” 方主任笑看着谢恒:“你年纪轻轻就能有现在的成就,眼红的人肯定少不了。咱们搞研究的也不都个个清高,追名逐利的人仍旧不在少数。仗着稍微有点关系就给你使绊子,就是羡慕嫉妒容不得人。不过还好你心性豁达,这点小手段不放在眼里。往往越是成就高的人就越是不把那些跳梁小丑看在眼中,也越是能淡泊名利。他们以为卡着你的奖项晚些时候颁发你就会生气难受了?真是笑话!” 谢恒抿起嘴唇,嘴角微微上扬:“也要感谢方主任站在我这边。” “这有用得着谢?”方主任白了一眼谢恒,“你是学校的学生,我不向着你向着谁!你放心,这事我会告诉校长,校长肯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谢恒摇头笑笑:“这点小事就不用麻烦校长了,反正他们也不会真卡着奖不给我,推迟点时间也没关系,正好我最近还有别的事情要忙,晚些时候颁奖也好。您和校长都日理万机,就别为这点小事儿费神了。” 方主任拍了拍谢恒的肩膀,满眼的欣慰欣赏。 谢恒是他任职教务主任这么多年遇到的最有能力又品性最佳的学生,能遇到这样的学会是每一个老师的福气。 方主任还有一些别的事情要跟谢恒说,谢恒就送方主任回去办公楼,两人边走边聊。 到办公楼门口,该说的也都说完了,看着方主任进去后谢恒转身欲走,正好看到从楼里出来的闫曼。 有段时间没见到闫曼,这女人倒越见丰腴,看着好像胖了一圈。 不过闫曼原本就偏瘦,这胖了一圈也是刚刚好,比之前还更亮眼些。 瞧着闫曼一身名牌,面色红润,神态趾高气昂,就知道她现在小日子过得不错。 当初苏杭说要跟闫曼结婚,谢恒并不太看好,毕竟闫曼的为人他多少知道一些,对于苏杭来说真算不上合适。而且闫曼会跟苏杭在一起图的就是苏杭的钱,这点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只是站在谢恒的立场上也不好对苏杭劝说太多。 之前从古桑国回来后,还听杜琳提起,说闫曼跟苏杭已经结婚了,两人没有办婚礼,只是领了证,说是因为都还是学生,不好大肆操办。闫曼在所有的社交平台都晒了自己和苏杭的结婚证,还逢人就说苏杭答应她等两人都毕业后就补办一场盛大的婚礼。 苏杭现在还在京大做交换生,大多数人也都知道他是个富二代。说酸话的人不少,不管是看透真相的还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总之对于两人在一起的事儿大多京大师生都不太看好。 杜琳还说虽然苏杭和闫曼结婚了,但平时很少在学校看到两人在一起,也就刚领证的那一周,两人请假回了清洲岛,应该是去见了苏杭的家人。 第六百八十章 摊牌 有些人都说苏杭对闫曼是得到了就腻了,不然怎么领证后就不见两人在学校里腻歪?相处简直比普通同学还冷淡。 也有人说闫曼的姿色也就中等偏上,算不得百里挑一,人又没有其他特长,名声还不好,指不定是用了什么手段诓骗苏杭才跟苏杭结婚,所以苏杭才会这么快就不待见闫曼,因为娶闫曼根本就不是真心自愿的。 不过闫曼对跟苏杭的婚姻倒十分重视,据说每周都会利用休息时间去清洲岛替苏杭看望家人。 闫曼看到谢恒,冷冷一笑,端着贵妇人一般的姿态缓步上前,满脸的轻慢不屑:“呦,谢组长,好久不见啊!听说这次古桑国项目又是你们的了,可喜可贺。我听说前面三个小组死伤惨重,你们居然能平平安安地回来,也算命大。” 谢恒:“还好。” 闫曼气得胸闷!她说了那么多,谢恒就两个字回她!这人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讨厌!不,是比以前更加讨厌! 闫曼深吸一口气,又恢复了笑脸:“我跟苏杭结婚,这回才想起来谢组长也算是我们共同认识的人,等回头我们举办婚礼,一定邀请谢组长,您可一定赏脸。” 当初你不是在苏杭面前说我坏话吗?可那又怎么样?到头来苏杭不还是娶了我! 闫曼一想到这点就觉得扬眉吐气,有点后悔没把结婚证随身带着,不然这会就可以好好给谢恒看看。 “啊,我还听说谢组长得了古鉴奖,但好像奖项要延期发放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谢组长的能力不够,所以颁奖组委会要重新审核谢组长的资格啊!啧啧,这要是传出去被业内同行知道,谢组长可就要被人瞧了笑话咯!” 谢恒眼睛一眯。跟组委会工作人员的谈话刚刚才结束,明面上延迟发放奖项的安排也算是刚刚才有,现在也还没公开,闫曼却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只能说明这件事就是闫曼在背后捣鬼。 谢恒:“我就说我跟那人没有过节他为什么要针对我,原来是你在背后指使。不过你自己没什么本事,也就是靠男人才能达成一些目的,这次你忽悠的谁帮你?” 闫曼冷笑:“你在说什么?我可听不懂。不过你能知道我背后有人很好,以后注意点分寸,别再惹我,不然你会吃不了兜着走?” 谢恒轻蔑地眼神上下打量闫曼:“我倒很想知道你打算怎么让我兜着走。这次你所能做的也不过是推迟一下我的颁奖时间,又不能直接作废,这点不痛不痒的小麻烦,你还挺骄傲?看来你背后的人本事也不过如此!倒是你,既然已经跟苏杭结婚,那就最好安分点,你求仁得仁,成了苏杭的妻子,就别给他丢人现眼!” 说完谢恒再懒得看闫曼,转身离开。 闫曼气得胸口起伏不断,扶着一旁的石柱才能站稳。她不断告诉自己不能生气,不能动了胎气,不然到时候得意的还是谢恒! 然而自我安抚了一番,闫曼还是十分委屈,买了机票就回了清洲岛。 她已经怀孕了,今天过来这边就是来办休学手续的,怀着孕实在不方便继续学习,而且学校还有一些风言风语,让她听着很不舒服,就决定直接回清洲岛养胎。 她之前苏杭提这件事苏杭也没意见,她还以为是苏杭对她和孩子的重视,可今天来请苏杭却没陪着来,人不知道上哪去了,打电话也没接。 回到清洲岛,下飞机后就有苏家的司机过来接闫曼,闫曼十分得意,踩着小高跟扬着下巴坐进车里。 苏家别墅很大,闫曼已经来过几次,但每次都还是会双眼放光,怎么看都看不够。 沐梅没在家,最近她娘家出了点事儿,她时常回去看望。佣人们都在各做个事,苏茂功坐在沙发上看文件。 闫曼直接扑进苏茂功怀里,天天腻腻地叫着“公公”。 苏茂功搂着闫曼的腰身,大手来回抚弄,“你动作轻点,别伤着孩子。” 闫曼窝在苏茂功怀里撒娇:“你就只关心孩子,一点也不关心我!” 苏茂功放下文件,搂着闫曼亲着,“谁说的!你们母子都是我的心头宝!” 苏茂功也没想到自己这把岁数了竟然还能有孩子。之前他出车祸伤了根本,医生说他不会有孩子了,而早年妻子为了保持身材也一直不愿意怀孕,苏杭就是他唯一的孩子。 前些日子闫曼跟他说怀了他的孩子,他还不信,但闫曼十分肯定,于是两人就去医院做了检查,结果诊断结果是苏茂功已经恢复了生育能力。 最早怀孕五周的时候就可以通过孕妇静脉取血提取胎儿游离DNA做亲子鉴定,证实了闫曼肚子里的孩子就是苏茂功的。 苏茂功欣喜若狂,对闫曼的孩子视若珍宝,几乎闫曼说什么就是什么。 闫曼拍掉苏茂功的手,嗔怪着说:“那你怎么就不能直接取消了谢恒的奖?我都跟你说了他以前总欺负我,还把我赶出小组,更诋毁我的名声,你就不能取消他的奖给我出出气?光是延迟办法奖项有什么作用?他最后还是照样得意?” 苏茂功无奈:“我只是赞助商,有一定的话语权,却不能干涉奖项颁给谁不颁给谁,能让他们推迟颁奖已经是最大限度了,就这样组委会的人还对我不满,可能下一季就要换赞助商。古鉴奖是国家级大奖,多得是企业想做赞助商,人家根本不愁。我为了你都担了被换的风险,你还说我不重视你!没良心!” 古鉴奖的分量和地位闫曼当然知道,但她原本真以为作为赞助商,苏茂功的权利能有多大。但就算现在知道苏茂功能做到的有限,闫曼也不敢闹得太厉害。 虽然跟苏杭结了婚,但闫曼也能感觉到苏杭不爱自己,婚后对自己也十分冷淡,两人根本没几次同床共枕,所以一怀了孕,闫曼就知道孩子是苏茂功的,她一点也不后悔当初勾引苏茂功,没个孩子傍身,她怎么在这个家里立足? 苏茂功虽然年纪大,但自从自己怀了孩子后对她也是真的宠着,要什么给什么,伺候老男人怎么了?有钱花才是真的! 闫曼搂着苏茂功的脖子,“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苏茂功笑起来:“这才乖。对了,明日是我生日,杭杭肯定会回来,到时候你注意些,可千万不能让杭杭发现我们的关系。在杭杭那,你怀的就是他的儿子,是我的孙子,别忘了!” 说到后面苏茂功的表情中已然带上几分警告的狠厉,闫曼心里害怕,忙不迭点头。 苏茂功这么做倒也不是多顾忌苏杭,他要真对苏杭够重视够在意,也就不会轻易被闫曼勾引,说到底还是觉得苏杭这个儿子够优秀,而在闫曼肚子里的孩子会怎么样还说不好呢!未来继承自己事业的儿子必须有真本事,才能守得住他的家财,所以苏茂功绝对不会在还不知道小儿子是什么料的情况下就跟大儿子闹翻。 第二天,苏茂功生日,生日宴就在苏家别墅举办,来了不少亲朋好友,还有相当多的苏茂功的生意伙伴。 沐梅从娘家回来,作为女主人操持整个生日宴。 苏杭也从京大请假回来,但一直没怎么露面,回来后就一直待在房间里鼓捣笔记本,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响十分密集,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闫曼穿了一身黑色高订礼服裙,搭配香槟色披肩,还专门做了发型,浑身打扮其贵气程度一点也不比沐梅这个女主人逊色。 闫曼等了半天,可苏杭就是不动,还是一身居家服坐在电脑前,看也没看闫曼,明显没有下去的打算。 闫曼走到苏杭身边,小心翼翼地斟酌用词:“老公,宾客都到的差不多了,咱们也该下去了。” 苏杭头也不回:“又不是我过生日,下去做什么?” “可公公他……” “你公公过生日,你这个做儿媳妇的比我这个做儿子的还上心。”苏杭终于停止敲动的手指,转着椅子面对闫曼,戏谑又讽刺的目光上下打量,“瞧瞧你这穿戴打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老公过生日请客设宴。” 闫曼心里一慌,低下头压根不敢看苏杭的眼睛。 她总觉得那双眼睛太凌厉,就像谢恒的眼睛一样,仿佛能穿透她的血肉,清晰地瞧见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我、我就是……就是想替你尽孝……你跟爸爸关系一直不算融洽,我就是想帮帮你们……” 苏杭歪头,笑容恶劣:“那你帮得还挺彻底的,不仅帮到了床上,连孩子都怀上了,你是觉得身为我的妻子,却给我添了个弟弟,就能缓解我跟那老畜生的关系了?” 闫曼顿时脸色惨白:“你、你……” “我怎么知道?我知道的比你以为的还多。你是不是还挺得意的,凭着肚子里面那个野种让那老畜生派人去给谢恒使绊子,让谢恒的颁奖仪式推后,你觉得这样就痛快了?我是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不准招惹谢恒?既然你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那我也懒得再跟你装下去。” 作者闲话:【接到通知:明天凌晨至上午,数据维护,连城所有服务停止,敬请谅解。】 第六百八十一章 白折腾 闫曼拼命摇头:“不,不是,我肚子里的是你的孩子,是你的……” 苏杭哈哈大笑:“到这时候你还狡辩?实话告诉你,在跟你结婚之前我就结扎了,你以为我会让那老畜生的肮脏血脉从我这里延续?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不安分,我冷落你,你为了能在这个家里站稳脚跟肯定会选择勾引那老畜生,结果还真没让我失望!不但勾引成功,连孽种都这么快怀上了!” 闫曼一步步后退,看着苏杭的眼神惊恐万分,“你是魔鬼!是魔鬼!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苏杭一脸冷漠:“我只是给你创造了条件,你就迫不及待地出轨你公公,你哪里来的脸骂我是魔鬼!” 苏杭起身,一步步走进闫曼。 闫曼吓得捂住肚子,“你、你要做什么!” 苏杭微笑,对着闫曼伸出手,“你不是想下去参加宴会吗?我现在就带你去!” 苏杭拽着闫曼的手臂就往外走。 闫曼被苏杭恶鬼修罗一样的表情吓得浑身发抖,本能地反抗! “我不要!你别拉我下去!我不下去!” 苏杭:“你还真是多变,刚刚还说想要下去的人不是你吗?现在我要带你下去你怎么还不乐意了?你孩子的爸就在下面,正等着你呢!” 闫曼尖叫着被苏杭拉出房间,一只手还死死拽着门框,但最后还是被苏杭一根根手指掰开。 楼上的动静引起了楼下的注意,一众宾客们都抬头看去,瞧见苏杭像拖死狗一样把闫曼从房间拖出来。 闫曼脸上精致的妆容早已哭花,精心打理的头发散乱得不成样子,披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顶级布料的高定裙子也在苏杭的拉扯下破了一道大口子。整个人又哭又闹如同疯妇。 苏茂功吓了一跳,赶紧上楼拦住苏杭,沐梅也跟着上去。 “你这是干什么?怎么能这么对你老婆,她还怀着你的孩子!” 苏茂功看着闫曼的样子,实在是心疼自己那未出世的孩子,但他又不好明着太关心闫曼,只能装作一个严父教训苏杭。 苏杭看着苏茂功冷笑,扬声说:“是我的孩子,还是我的弟弟?你不会以为我真不知道你跟你儿媳妇偷情还怀了个野种的事儿吧?” 楼下的宾客们都将苏杭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一个个震惊得脸色几番变化! 以往也不是没发生过豪门家丑,大家也都听说过一些,但亲眼见到还是头一回!这头一回就赶上这么劲爆的!公公跟瞒着妻子、儿子跟儿媳妇偷情,当爹的给自己的亲儿子带绿帽子还有了野种,堂而皇之的打算让自己的小儿子叫大儿子爸!就没见过这么乱的! 苏茂功脸色涨紫:“你个孽种说什么胡话!小王八羔子信不信老子抽死你!” 哪怕如今的苏茂功在大多数人面前都是一股功成名就的富商范儿,说话也是绕来绕去讲究语言艺术,但在骨子里依旧是个粗鄙的流氓,一着急起来就原形毕露。 苏杭冷笑一声,淡淡喊到:“钱婶。” 楼下站在厨房门口的保姆钱婶走到客厅中央,打开了壁挂屏幕。苏杭拿出手机点了几下,屏幕上就开始放片儿了。 十分香艳的场景,但主角却是一个青春靓丽的女大学生和一个皮肉松弛、大腹便便的老男人,地点很熟悉,就在这个客厅的沙发上,满屏白花花的肉体耸动,让看到的所有人都倒进了胃口,哪怕作为当事人之一的闫曼在看到屏幕上播放的内容后胃里也泛起了阵阵酸水,恶心得直想吐。 这回正坐在沙发上的宾客忙不迭站起来,嫌恶地拍了拍身上,满脸晦气! 众人尴尬无比,却又因为第一线吃瓜而暗暗兴奋,就是碍于这会当事人都在,不能相互讨论,大家隐晦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憋得十分难受。 苏杭:“看看你们,恶不恶心!第一次发现时我整整两天吃不下东西,恶心得要命,想起来你们做这事儿的场景没吃东西也能吐出二两胆汁。结婚前我就结扎了,手术报告就在我桌上子上,不信的话就去看,我可没那个本事让这个女人怀孕。要说还是父亲惦记我,不仅想着送我绿帽子,连孩子都一并送了!” 沐梅惊愕许久,老半天才反应过来。 “苏、苏茂功……你……” 沐梅一开始还想着看苏杭笑话,结果反应过来被戴了绿帽子的还有自己啊! “啊!贱人!” 沐梅冲上前抓住闫曼的头发就开始揪打撕扯。 闫曼是南方人,身材偏娇小,只有160。而沐梅的身高即便是在北方女人中也算的上高的,足有175,她是模特出身,从前身材曼妙非常,这也是苏茂功会看上沐梅的最主要原因,但嫁给苏茂功做了全职太太后,再怎么注意保养,这日子过得太好,身材还是有些走样,奔着膀大腰圆的方向发展而去,一巴掌就把闫曼给呼得眼冒金星脑袋嗡嗡的。 闫曼还手打不过,就只全力护着肚子。 沐梅一看闫曼这动作顿时更是气上心头,抬脚就要踹闫曼的肚子,却被苏茂功狠狠推到一边。 苏茂功将闫曼护在怀里,嫌恶地瞪着已经年老色衰的沐梅:“别发疯!” 沐梅:“你叫我别发疯,那你别干出这种臭不要脸的龌龊事!居然搞上自己的儿媳妇,苏茂功你就是个老淫棍!” 被骂老淫棍的苏茂功脸色赤白,却不知道说什么反驳。 沐梅继续吼道:“你忘了你之前出过车祸,医生都说你伤了根儿,那小贱人肚子里的还指不定是谁的野种!” “我已经去医院看过了,医生说我已经恢复,而且亲子鉴定也做过了,那就是我的种!”说这话的时候苏茂功神情还相当骄傲,仿佛这还是多光彩、多了不起的事情一般。 沐梅怔了一下,随即尖叫一声不管不顾地冲向闫曼。 闫曼还沉浸在被苏茂功维护的得意中,一点防备没有。沐梅这下又是用了全部的力气,直接把闫曼从苏茂功的怀里撞了出去。后面就是楼梯,闫曼整个人从楼梯上滚了下来,停下来后就昏了过去,身下有血色蔓延开来。 宾客们也乱成一团,不少人都拿出手机,有的报警有的叫救护车。 苏茂功也傻眼了,都顾不得苏杭,救护车来后就跟着去了医院。 沐梅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凶,多少双眼睛亲眼看着她将闫曼撞下楼,毫无疑问地被警方带走了。 苏杭看着满屋狼藉,冷笑着回了房间,再出来后身上背着个小包,那是他第一天回来苏家时背的包,苏奶奶给他缝的包,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苏家这栋豪华又冰冷的别墅。 最终闫曼肚子里的孩子没保住,头三个月本来就是胎像最不安稳的时候,从那么高的楼梯上摔下来,别说月份还小,就是再大些也扛不住。 苏茂功很难过,但转念又想自己恢复了生育能力,又还不算老,还是可以再有孩子的。他就在医院顺便做了个体检。 可体检的结果却是他并没有完全恢复,能有孩子的几率是万分之一,只是这么小的概率就被闫曼给碰上了而已,往后再想要孩子那还是相当困难的。而且毕竟苏茂功的年岁大了,精子质量差活性低,所以基本上还是等于不孕不育。 这下苏茂功炸了,在医院大闹了一通也改变不了最终结果。 到头来,他还是只有苏杭一个孩子。 而想到苏杭今日的所作所为,再想到自己给儿子戴绿帽子这事儿,对苏杭的怨是小了点,但更多的是悔恨! 再见到躺在病床上的闫曼,苏茂功只有痛恨厌恶的份儿,如果不是这个女人不要脸地勾引自己,他也不会跟儿子闹成这样! 苏茂功连医药费都没给就气冲冲离开了医院。 苏杭才不管苏茂功、闫曼和沐梅这三人最后会怎么样,他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现在…… 傍晚,谢恒刚从实验室大楼出来,就看到苏杭背着个小包靠墙站在门口,旁边垃圾桶上的烟头区已经快要堆满了,都是同一个牌子的烟屁股,跟苏杭手上的一样。 “在这等了很久?” 苏杭捻灭烟头扔进去,“没有很久。” “这么多烟头还没有很久?有事?” 苏杭:“没有,我……就是来看看你,我可能会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也许以后都不再回来了……” 谢恒看了一眼苏杭黑沉的眼眸,里面毫无光彩,空洞又死寂。 “闫曼呢?” 苏杭愣了一下,才回答:“她跟苏茂功搞到一起了,还怀了孩子,我会跟她离婚。” 谢恒倒吸一口亮凉气,他是真没想到闫曼还有这样的“本事”。 苏杭笑了声:“你不用替我担心,他们的丑事就是被我拆穿的,我也不在乎,让苏茂功名声扫地,我还很高兴。” 谢恒盯盯看着苏杭:“你学业都还没完成,想去哪?而且不是说你父亲很快就要把公司的事情交给你,你这就打算躲清闲去了?” 第六百八十二章 不能回头 苏杭怔怔地看着谢恒,“我……” “你什么你?你拆穿了闫曼和你父亲的破事,或者这是你一手策划的,你觉得你让他们声名狼藉了,但他们在乎了吗?本来就是没皮没脸的人,哪怕天天被人背后戳脊梁骨,那对于本来脊梁骨就弯成了问号的人,这要紧吗?你觉得自己已经报仇了,可以去见苏奶奶了?” 苏杭语塞,看着谢恒淡漠的眉眼,一句话说不出。 谢恒:“只有亲手夺走仇人最重要的,才算真正报了仇。” 苏杭想起事发时苏茂功的反应,确实,名声扫地是让苏茂功颜面尽失,还会影响苏茂功的生意,称得上伤筋动骨,但也不至于彻底崩溃承受不住。苏茂功到底不还是舔着脸承认了自己跟闫曼的关系,承认儿媳妇怀了他的孩子?那就说明他还没被打击到完全站不起来的地步。 苏茂功跟沐梅不一样,对于沐梅来说丈夫和家庭就是一切,闫曼怀了苏茂功的孩子,还被苏茂功承认,那沐梅就等于被毁了人生,她跟苏茂功的婚姻也一定维持不下去了,对于苏杭而言也就达到了给苏奶奶报仇的目的,他要让沐梅活着受罪。 可罪魁祸首除了沐梅还有苏茂功! 苏茂功真正在乎的,就是自己的生意事业。 只要他的事业还在,公司还没倒,那苏茂功就还挺得住! 苏杭终于想通了!他现在对苏茂功的报复就是伤筋动骨一百天罢了,早晚还能缓过劲儿来,唯有从苏茂功手上将他的事业抢走并毁掉,才能算是真正报复成功。 “我明白了,也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谢谢你。” 毫不夸张地说,谢恒就是他的指路明灯,一次又一次为他指引方向。他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最明确的目标,最坚定的念头,都是谢恒给他的。 然而他能给谢恒的却少之又少。 谢恒抿唇一笑,“谢什么,咱们是朋友。不过你日后再怎么报复苏茂功也好,可别把自己搭进去。” 像是拿自己的幸福做注,娶一个自己不喜欢还丝毫不讲道德廉耻的女人这种蠢事,可万万不能再做。 苏杭听懂了谢恒的言外之意,笑着点点头。 没多久,苏茂功就又找上了苏杭,毕竟现在苏杭依旧是他唯一的孩子,他还是要指望苏杭继承他的事业,未来给他养老送终。 苏茂功将一切都推到了闫曼身上,说是闫曼勾引他,后来又拿肚子里的孩子威胁他,现在孩子没了,他也不会再跟闫曼牵扯到一起,还跟苏杭保证马上就跟沐梅离婚,只要是苏杭不待见的人,他都不会让人继续留在苏家。 苏茂功这一手做得也算绝,反正他跟沐梅也撕破脸了,而且当初闫曼怀孕之后,为了防止沐梅知道了闹事,他已经将名下所有财产暗中转移,就算跟沐梅离婚,沐梅也分不到什么钱。 苏杭听着好笑,他这个父亲果然最自私,没有什么能比得上他的公司事业,现在为了讨好自己,甚至还能跟沐梅离婚。 从前苏杭觉得沐梅可恨又难缠,觉得这个让他父亲抛弃儿子和母亲的女人很有手段,不好对付。 然而现在,轻而易举的,沐梅就一无所有了,没了婚姻没了丈夫,还没捞着半点好处,孑然一身地被赶出苏家。 从前觉得难以对抗的人,在自己变得强大之后,就显得这样脆弱,不堪一击。 苏杭没有报仇的快感,因为他还有一个未完成的目标。 假装原谅苏茂功,并且说他会在生日宴上放出那视频只是因为被妻子和父亲欺骗的愤怒。 苏茂功想想也是,一定是因为儿子对自己敬重爱戴,才更加难以接受这种事,走极端报复也可以理解。 往后他们父子好好相处就是了。 苏茂功还觉得因为这次的事让自己和儿子说开,关系比从前更加亲近,还能算是因祸得福。 闫曼被苏杭离婚,同样什么都没得到,拖着流产后虚弱的身体回学校,撤销休学申请。 然而她的课程跟不上,之前退学也顺带从研究小组退出来,现在再想进去也不行了。继续作为研究生也没有任何前途可言,以她现在的情况连顺利毕业都困难,最终走上了被人包养的道路。因为研究生的身份和还算不错的容貌让她很有市场,包养她的都是有钱的大老板,出手也很阔绰。 闫曼很快尝到了甜头,还觉得现在的情况跟在苏家的时候差不多,只不过那时候她是伺候苏茂功一个人,现在却是要取悦不同的男人,不过跟的人越多赚的钱就越多,在各种名贵珠宝和奢侈品的包围下,闫曼相当满意现在的状态。不过就是跟几个老男人而已,又没少块肉。 然而很快就有人将闫曼的情况反应到京大教务处,经过核实后京大开除了闫曼的学籍。 离开京大那天,站在学校门口的闫曼拿着行李,神情恍惚。 她看着庄严巍峨的校门,看着前面巨大的景观石上刻着的“厚德博学和而不同”的校训,心中五味杂陈。 当初考上京大研究生的时候,她也狂喜激动,家中父母宴请亲朋好友,所有人都对她表扬夸奖赞不绝口。她第一次到京大来时也是像现在这样,提着行李站在学校门口,怀揣激动澎湃的心情,发了张以校门口和校训石为背景的自拍到朋友圈,又是得了几排的点赞,收获一众羡慕恭喜的声音。 那时候的她也想着好好学习,跟好导师,进好的项目组,得一个光明坦荡的未来。 可从什么时候,她开始变了?是看到同学一支口红抵她半个月生活费?还是看到成绩远远不如自己还没有自己漂亮的女生在校门口从一辆自己见都没见过的豪车上下来?又或者是她攒了半个学期的钱买的一款心爱至极的包包被人笑话是过时的款式? 闫曼已经想不起来了。 她只知道,现在的她已经无法回头,也不能回头! 没有了名校光环加身的闫曼行情一日不如一日,最终沦为酒吧三流陪酒女,想卖身都找不到出手大方的客户。每天被各种**丝客人吃豆腐,也赚不了几个钱。 这些谢恒都无从得知,他压根就没关注过闫曼,后来苏杭跟闫曼离婚的事还是谢恒从杜琳口中听到的。 原来是杜琳和祁阳他们要给苏杭办一个庆祝恢复单身的派对,让谢恒也参加。 苏杭人缘很好,跟杜琳、祁阳他们交好,有事没事就聊聊天,再加上大家的专业有互通的地方,偶尔还能聊聊课业上的情况,苏杭的专业水平相当出众,杜琳和祁阳他们都相当欣赏佩服。 除了杜琳他们之外,系里面跟苏杭交好的人不少,也都纷纷表示要给苏杭好好庆祝一番,更有不少女生暗搓搓地高兴,想着现在苏杭离婚了,那她们就又有机会了。 虽然苏杭再结婚就是二婚,但是大多数大学生都不怎么介意这一点,这婚姻没存续多长时间,苏杭又没有孩子,有什么妨碍?再说这离婚又不是苏杭的过失,都是闫曼不知足不检点。两人离婚的原因他们虽然不完全清楚,但也多少听到了点风声,是因为闫曼跟别的男人勾搭到了一起,连孩子都有了,被苏杭发现才离的婚。 而且苏杭不仅人长得帅,学习又好,还是富二代,人品又没得说,方方面面都相当完美,自然依旧受女生追捧。 谢恒最近也比较清闲,就答应了去单身派对。 弄个派对也好,人多热闹,还可以冲冲苏杭身上的晦气。 以前要是搞聚会派对之类的,如果不是有钱人在自己别墅搞,那一般都是在酒吧之类的场所,不过现在年轻人都有新想法,酒吧之类的地方都腻歪了,而且限制还多,花费还不少,不够尽兴。大家就提议干脆包下一个别墅,反正现在网上有很多这样的别墅出租用于举办各种活动。 而且多给点钱,事后也不用收拾。 大家觉得这个提议不错,最后苏杭就在网上联系了一栋看起来还不错的别墅,在跟朋友实地考察之后就定下了。 苏杭大方,还直接雇佣了一个办派对的专业团队,除了准备酒水外还配备灯光师、调酒师和厨师等,专业制造烘托氛围,其他人就只管玩就是了。 谢恒和宣景一起过去,到的时候派对已经开始。 整个别墅共三层,还有前后院,里里外外灯光闪耀。 有人在前院自助烧烤,有人在后院游泳池游泳,还有人在大厅跳舞吃点心,里里外外都是人。等玩累了就直接在别墅住下,反正房间足够,苏杭已经提前雇来家政的人将所有房间都打扫干净,床被也都一应俱全。再说大家玩嗨了,估计有不少人就直接在客厅睡下了,反正有柔软的地毯和沙发,以往这种派对玩到最后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人的情况并不少见。 苏杭一直在前院,跟一堆人围坐一起烧烤,一片烟火气中,其他人都在说说笑笑,只有苏杭的眼睛却总是往门口瞟。 第六百八十三章 苏神医 不止一个人打趣苏杭是在等哪位美女,该不会这刚离婚就有新目标了,最后都被苏杭笑骂回去。 瞧见宣景和谢恒进来,苏杭赶紧放下手中的烤串高兴地迎上去。 其他人见苏杭等的是谢恒也就不起哄了,他们惹不起谢恒,怕闹得太过让谢恒不高兴。谢恒和苏杭早就在清洲岛认识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大家伙儿没想到两人的关系竟然这么好。 苏杭:“谢恒,宣总,怎么这么晚?” “路上堵车。”宣景带来一瓶上好的红酒递到苏杭手上。 苏杭接过红酒,对宣景笑着点头:“谢谢。”谢恒看了一圈,笑着说,“真是热闹啊,你这人缘可比我想象的还要好,当初你刚来做交换生时我还担心你性子独,会不好交朋友来着。” 苏杭:“京大的风气很好,同学们也都很热情,对我非常照顾,我就是想独都独不到哪去。再说人总是会变的。” 谢恒:“说的对,人总是会变的,那就希望你变得越来越好!” 苏杭:“承你吉言。吃晚饭没有?” 谢恒:“都要来派对上蹭吃蹭喝了,谁还会吃了晚饭再过来?你这不会没什么吃的吧?” 苏杭失笑,“有有有,都是你爱吃的,放心!” 苏杭带谢恒和宣景往里走,到大厅一角,这里放了许多甜点食物,但是来吃的人很少。 谢恒一眼看到甜点区摆着的浅黄色的粘着粉末远看像是一团线团的东西,眼睛都凉了! “这是龙须酥?” “对,你眼力不错啊!”苏杭笑起来,“我专门请了甜点师傅,还是做中式甜点的,这龙须酥是他的拿手点心!据说祖上还是宫廷御用的点心师傅。” 谢恒拿了一块放进嘴里,感受着根根细腻的糖丝在口中融化,流淌满口香甜,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瞧着谢恒这陶醉其中的小表情,苏杭才觉得请这位甜点张师傅过来的不菲花费是多么值得。 宣景:“这么好吃?” 谢恒享受地眯起眼睛:“无上美味!” 宣景抬手捻掉谢恒嘴角边上粘着的一点黄豆粉,笑道:“好吃也不能吃太多,免得牙疼。” 谢恒:“你看我平时也很少吃不是!就这一回,没事儿!” 说着,谢恒又往嘴里送了两块。宣景无奈摇头,只能让人端碗水过来,一会好给谢恒漱口。 苏杭看着谢恒和宣景之间那些不经意便透出来的自然亲昵,本来挂着笑意的嘴角弧度微微隐匿。 不一会,杜琳和祁阳、柳钰过来,围到谢恒身边。 谢恒就顺口问了两句最近考古进展怎么样。 祁阳:“一切顺利,没有机关就什么都方便,古桑国再神秘,如今也赤裸裸摆在我们面前了!最近的发现都不小,每天都有收获,只不过因为我和柳钰也时常亲自参与挖掘工作,所以很多资料都还来不及整理,各种信息也都没有核对汇总。” 谢恒:“加快速度,我之前跟你们说的重点别忘了。” 柳钰:“知道,你要重点了解古桑国皇室的情况,我们也会先往这个方向整理研究。等资料整合好之后我发给你。” 谢恒点头,“尤其针对古桑国皇帝的相关信息,越全越好,尤其是他的长相,不管是年少时的还是成年后的,如果有画卷之类的要多注意,尽量第一时间拍照给我看。” 祁阳:“好。” 宣景不想谢恒出来放松还总想着古桑国的事,拉着人到后面去透气。 杜琳奇怪地看着祁阳和柳钰:“怎么老大对古桑国的皇帝长什么样那么感兴趣?” 祁阳摇头:“这我也不清楚,当初从古桑国出来,老大要休息一段时间,将考察工作交给我和柳钰,那时候就叮嘱过一遍要着重注意古桑国皇帝的情况,我还当是老大对研究皇室更加感兴趣,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柳钰:“不用想那么多,组长说让怎么做就怎么做,别的咱们不用管。” “嘿呦,”祁阳歪头笑看着柳钰,“我记得最一开始刚要加入谢恒小组时你还有点担心他能力行不行来着,现在都唯命是从了。” 柳钰丝毫不见被祁阳调侃的窘迫,淡淡地笑着说:“能力也是要亲眼所见才能相信,我向来不信他人吹捧。既然亲眼见识到了谢恒的能力,听他指挥我自然心悦诚服。” 杜琳看着两人微笑,“真是羡慕你们在古桑国的经历,我现在倒真有点后悔自己没去了。” “可别这么说,”祁阳摆了摆手,“古桑国的机关是真危险,比我们之前去巴林丹顿还危险得多,咱们都能全须全尾地出来可太不容易,你没去才好。我也盼着以后不要再有这种危险的经历。以前刚入这个专业时也是听过考古有一定风险,毕竟可能会遇到古时候的一些防盗设施,可真没听说过这么要命哦!” 柳钰:“后悔选这个专业了?” 祁阳使劲摇头:“那倒没有。该说不说,刺激还是蛮刺激的,这种经历一般人几辈子也碰不上一回!不过可惜,我唯一想炫耀的对象就是你,但偏偏我的经历你也有,这点就不得劲儿了。” 柳钰表情淡淡:“你可以跟我炫耀,我会装作没去过。” 杜琳被两人逗笑,遗憾的心情也终于一扫而空。 后院,游泳池里里外外有不少人,还有个露天吧台,年轻帅气的调酒师在那调酒,酒杯流转灯光交错,气氛相当好。 谢恒和宣景坐在吧台边上喝酒,看着不远处苏杭被几个人围在中间说说笑笑。 如今看着端着酒杯跟人谈笑风生的苏杭,谢恒都快回忆不起来自己第一次见苏杭对方是什么样了。 短短不到一年时间,变化真是大。 谢恒正跟宣景感慨着,突然游泳池那边传来呼救声,原来是有个男生抽筋溺水了。 人虽然被立即捞了上来,但经过急救还是没醒。有同行的人说这人有家族病,平时就经常揣着药在身上,只是翻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已经有人拨打了急救电话。 谢恒和宣景过去看情况,苏杭拨开众人走到那昏迷的男生身边,拨了拨眼皮切了切脉。 谢恒大感意外,看苏杭这架势竟然还懂得医术? 看完情况,苏杭就让人将他放在客厅的背包拿过来。 他从背包中拿出一个用绳子系着的小包,瞧着像是牛皮做的,将小包摊开,里面放着两排银针,粗略看去得有十几二十根。 苏杭取出几根针,扎在昏迷男生的几个穴位上。 围观众人虽然依旧担心昏迷男生的情况,但看到苏杭的手法还是啧啧称奇。 苏杭一向为人稳重,不是那种哗众取宠的,敢这么直接下针,那就说明有相当的把握。而且看他下针动作十分熟练,手下也稳,没一会就扎了六根针。 扎完针也就不到两分钟,那男生就清醒过来,瞧着正在逐渐恢复。 苏杭收了针,跟男生同来的朋友也终于找到男生的药,可男生却不用了,直说自己现在感觉很好,比以前吃了药还轻松。 一时间众人对苏杭更是钦佩得不行,还有不少人现场找苏杭看诊。 现在的年轻人跟过去比不了,年纪轻轻就一堆毛病,二三十岁的年龄,六七十岁的身体,都免不了有个腰酸腿痛的。 于是本来好好的一场派对,就变成了线下问诊活动,有刚刚被救醒的那个活招牌在,几乎所有人都对苏杭的医术深信不疑。 苏杭看着也挺好脾气,帮不少人都看了,不过却没有再施针,只是给了一些生活上的建议,最多就是帮忙按了几个穴道。 谢恒和宣景在最外围,看着里面被包围起来的苏杭,两人相视一笑。 谢恒:“真想不到苏杭还有这样的本事。” 宣景:“技多不压身。” 谢恒扑哧一声笑了,“技多不压身”本来是句好话,但谢恒现在一听到这句话就想到手机贴膜。 苏杭精力有限,中医看诊又是很耗精神的事儿,到了快凌晨的时候实在撑不住了,就跟所有人说今天就到这里,以后有机会再说。 没看诊到的人都有些遗憾,大家也都知道苏杭是交换生,不说以后还要回清洲岛,就算不是交换生,人家日常也有自己的学业和生活,哪里就能总给人看诊?而且苏杭也不收费,人家是富二代,也不差那点钱。 错过了这次,以后怕是难了。 不过再遗憾,总也不能逼着人家看诊。 谢恒和宣景都没喝酒,也不打算在别墅过夜,准备开车回去。 苏杭送两人到门口,面带歉意地说:“真是不好意思,都没招呼好你们。” 谢恒无所谓地拍拍苏杭的肩膀:“我们还用得着你招呼?不过你以后估计难消停了,除非等日后回去清洲岛大概才有的清闲。” 今夜被看诊的那些人,有好多都是在现场不适的症状就有所缓解,苏杭的医术被传到神乎其神的地步,就这么一晚上的时间就已经有人叫他“苏神医”。 第六百八十四章 被设计了? 估计就算苏杭平日要忙学业,到时候找他来看诊的人依旧少不了。可能有些是真的有健康问题求助苏杭,但凑热闹的估计也得有。 苏杭无奈一笑:“我是真没想到会这样。我这头也不秃啊,他们让我看就这么放心?” 噗!谢恒没忍住笑出来。 宣景:“就算你真的医术好,最好也不要轻易给人看诊。” 谢恒点头:“宣景说得对,你没有行医执照,就算不收钱也不能替人看病。人心复杂,就算是被你治好的人也有可能出于嫉妒或者其他心理举报你,到时候才真麻烦。” 苏杭笑着应了一声,“我知道,从明天开始不管什么人来找我我都不会再诊治,今天大家来参加庆祝我恢复单身的派对,都是一片好意,我就算是感谢大家,以后肯定不会了。当然你们例外,虽然我肯定是希望你们都健健康康的,不过要真是有不舒服又不想去医院,可以来找我,小病小痛我都行。” 谢恒外头:“我也很奇怪,以前竟然不知道你的医术这么好,也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苏杭:“是我奶奶教我的,奶奶说苏家祖上曾经是专门给皇帝瞧病的大夫,医术相当里了得。而且祖祖辈辈传下来,老祖宗们的思想很开明,根本不拘于是传男还是传女,传给儿子还是儿媳妇,反正是谁有天赋就传给谁,然后一代代延续下去。当年奶奶比爷爷有天赋,太爷爷就把医术传给了奶奶。奶奶看的出苏茂功不想学习医术,我妈也不是那块料,还好还有我,所以从我小时候开始就教我行医。” 谢恒:“你们家有祖传的医术,为何不开医馆诊所?你怎么不选中医专业?以你的能力考行医资格证不难,只要成年了就可以考,你们的生活也不用那么拮据。” 宣景也认同地点头。宣老爷子的身体常年都是依靠中医调理,一把年纪了还精神矍铄,他也就此了解到虽然从前西医几乎包揽整个医疗界,但近些年国人越来越深刻地认识到老祖宗留下的精华,中医正在迅速复苏。不用挂靠大医院,取得了行医资格证自己开一家中医诊所,赚得少不了,哪怕不能天天开张,一个月只在休息日的时候弄,凭着苏杭的医术,这祖孙俩的日子过得也不至于像之前那般艰难。 苏杭苦笑:“你们以为我以前没想过吗?但我奶奶不许,说这是祖上的规矩。苏家祖上给皇家看病,但被皇家逼迫发下重誓,世世代代、子子孙孙都只能为皇家御医,不可私开医馆,不能赚皇家以外的钱。具体的誓言内容我不知道,奶奶也不清楚,就知道十分恶毒,万万不能破除誓言,所以我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利用自己的医术赚钱。现在奶奶走了,我更不可能违背她老人家的意愿。” 谢恒奇怪地看了一眼宣景,这样霸道无礼的要求他还是第一次听到。皇家又怎么了,皇家能扒着一代御医,居然世世代代都不放过,谢恒真好奇下这种命令的到底是哪朝哪代的皇帝?有那么好的医术却不能治病救人,这也太浪费了。不过既然是人家的家训,他一个外人也不好置喙。 谢恒:“那你家祖上效力的是哪位皇帝?” 苏杭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奶奶也没说过,等我回去看看奶奶留下来的那些东西说不定能知道。” “行,你知道了告诉我,”谢恒看起来颇感兴趣,“我很好奇究竟是哪位皇帝这么奇葩,回头再去找找有没有他的什么花边小料之类的,那些野史最爱写的就是那些脾气古怪的皇帝。” 苏杭答应谢恒找到了就告诉他。 目送谢恒和宣景的车尾灯消失在夜色中,苏杭长长呼出一口气,琢么着过两天休息就回一趟清洲岛,再去详细整理奶奶的遗物,看看有没有苏家祖上效忠的是那一代皇族的信息,谢恒好像对这些格外感兴趣。 谢恒和宣景到家时已经一点多,洗完澡都快两点了。 没办法,谢恒实在不想顶着一身烧烤味儿睡觉。 早上谢恒一觉睡到九点钟才醒过来。 迷迷糊糊坐起身,揉了揉眼睛,身边的位置都凉了。谢恒没立刻起来穿衣洗漱,闭着眼睛坐了半分钟,像是在缓解刚刚起床余下的点点困意。 一转头,瞧见床头柜上留着的纸条,是宣景的字迹。 看着劲瘦有力的字,谢恒惭愧又骄傲地想着他家宣总跟他可不一样。不管几点睡觉,宣景总是能在早上固定的时间醒来,练一套刀法或者剑法,然后再去洗漱以及准备两人的早饭。 而谢恒却是典型的“早睡早起、晚睡晚起”,十点半前睡觉他就能跟宣景同时起来,超过十一点就有点困难了,过了十二点就基本不可能。 字条上交代了宣景没等他醒过来就先走是因为早上有个重要的早会,不好推迟也不能缺席,又说了给谢恒做好的早餐已经放在厨房桌上,凉了的话就热一下再吃。 纸条上的每一个字都横平竖直、金钩铁画,笔锋大气锐利。但在谢恒看来,却只觉得温柔缱绻,一笔一划都甜到了他心里。 谢恒今天原本约了陶老,有关古桑国的情况想要跟陶老再细谈谈,但陶老突然有事,就只能改天再说了。 吃了早饭后谢恒就一个人窝在家里,想着正好从鱼化龙那继承来的修为还没有消化,不如趁着现在有时间就试着将这些修为炼化。不然空有强大的力量却不能使用,这跟怀抱着一袋子不属于自己的金子有什么两样? 谢恒连衣服都没换,就穿着宽松舒适的睡衣,到健身房去准备修炼。 说是健身房,其实就是一件挺大的空屋子。 最初谢恒是想用这间房做健身房,往里面填放点健身器械之类的,自己和宣景没事的时候可以健身锻炼锻炼,但一直没来得及挑选买哪些。 后来就发现没必要买了,宣景每天很忙,都是早上早起固定的时间去院子里练刀练剑,其他时间根本没功夫,集团里的事情多到完全没有忙完的时候。而自己也只有在能起来的时候跟宣景一起练练身手,平时宣景不在的话他自己绝对不会想着锻炼,这房间就一直空下来了,也没想到还能做什么用处,现在看来用于修炼倒是挺合适。 然而当谢恒按照正统的基础功法练了半天,感受到从鱼化龙那继承来的灵力在全身游走一个大周天之后,他想调动灵力施展术法时,却猛然感受到体内有两股灵力正在对撞。 一股是他原本的灵力,而另外一股更强大的就是从鱼化龙那里继承来的! 在肉眼看不到经脉之中,从鱼化龙那里继承来的灵力由白色变为紫色,竟然开始吞噬原本谢恒的白色灵力。 谢恒不得已立即自封经脉,阻止灵力运转,这才避免自己的全部灵力被吞噬! 迅速强行自封灵力使得谢恒的身体被暴动的灵力震伤,谢恒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撑地,猛然吐出一口血。 洁白的瓷砖上一滩血迹鲜红刺目,谢恒的太阳穴突突地疼,青筋一条条若隐若现! “怎么会这样!” 谢恒微微喘着粗气,难不成是自己是被鱼化龙设计了? 不,当时鱼化龙的情况明明已经完全相信他是小师妹,不可能设计害他! 再说自己的修为远在鱼化龙之下,鱼化龙既然能隔空将他吸过去传授修为,那自然也有办法能轻易对付他,实在犯不着这么麻烦,最重要的是还搭进去自己一条命。 但灵力突变也是事实,要不是他反应快,自己的灵力就要被鱼化龙那突变的灵力吞噬了,到时候谁知道是什么结果? 之前谢恒在动用意念控制天师体内的那点灵力时没有察觉出丝毫异样,所以灵力突变是因为他刚刚运转了一个大周天的缘故? 不行,他得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不然这样下去他修炼都不敢修炼了。 谢恒收拾好一切后直接去了天问。 天问的图书馆里禁书区藏有各种各样的古籍,如果在这里谢恒都找不到答案,那也就没什么地方能找到了。 谢恒找萧亦荣要了进入禁书区的权限,萧亦荣考虑了片刻才答应,但也跟谢恒约定只能进去最多一个半小时,免得被其他长老发现。虽然现在天问算得上是他的一言堂,但面上的功夫该做还是得做。 禁书区常年无人进来,空气中飘着尘土的气息。 谢恒一排又一排,找了四面书架才终于找到相关内容。 那是一件青铜古券,上面刻着的铭文刚好谢恒能翻译出来。 谢恒越看越心惊!上面居然记录只有修魔之人的灵力才会是紫色! 鱼化龙修的是魔修BY兎言? 可明明鱼化龙刚把修为传给他的时候什么事儿都没有,那时候的灵力也是白色,倘若鱼化龙真的是魔修,那早在鱼化龙刚将一身修为尽数传给他时他就应该能感觉出来才对! 第六百八十五章 假公济私? 正统道法和魔修道法相去甚远,哪怕是还未踏入修者行列的天师,只要是实力还算得上不错的,都能清楚地分清魔修道法和正统道法,他都已经踏入修仙之途,又怎么会察觉不出? 突然间,谢恒想到鱼化龙不是一般的魔修,他的师尊清水仙子是天下首位修者,是踏上仙途的第一位凡人,鱼化龙和洛河是清水仙子的弟子,那也就是除了清水仙子之外唯二的修者。清水仙子飞升成仙,走的是正统道法,而鱼化龙说不定就是在正统道法中悟出了魔修道法,只是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而已! 谢恒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这世界上的第一个魔修是怎么来的?这鱼化龙说不定就是魔修始祖!是他自己悟出了魔修的道法,但是他根本不知道! 而且谢恒想着,这最早的修炼路数与后来的肯定不一样。后面修炼路子越分越多,但归根究底,还是从清水仙子和鱼化龙以及洛河这里分出去的。 鱼化龙悟出来的魔修功法是建立在正统功法的基础上,所以一开始传给谢恒时,谢恒才没感觉到半点异样。 但是因为谢恒修炼的功法已经是后世从正统功法中分离出来的,所以与鱼化龙的功法才会出现不相容的情况,而又因为鱼化龙的功法是本源功法,即便是领悟出来的魔修功法,那也是建立在正统功法之上,所以鱼化龙的灵力才能吞噬原本谢恒的灵力。 从功法种类来说,鱼化龙的魔修功法不是后世正派修士所修习的“正统”道法。但是从出处来说,鱼化龙的功法由清水仙子所授,加上后期自己的领悟,即便是魔修功法,那也是现今世上所有修炼功法的本源,最纯粹不过。 这真是相当矛盾。 但不管怎样,谢恒知道既然自己已经继承了鱼化龙的功法,这时候想要“退货”那是不可能的,唯一的选择就是将鱼化龙的功法炼为己用。 只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过程必定凶险。 自己的灵力也不能算是被“吞噬”,更准确地来说是“融合”,只是因为鱼化龙传授的灵力太过强大,这种“融合”才会霸道得看起来像吞噬。 谢恒长叹一声,鱼化龙啊鱼化龙,你可真是把我给害苦了!这魔修功法让我怎么用?遇上的是天师还好说,就算自己用魔修功法应该也看不出来,但如果遇到同为修者,自己一出手不就露馅儿了吗?虽然这功法强横灵力强大,但谢恒也不想成为众矢之的,变成那些正道修者讨伐的对象! 等等!鱼化龙如果算是魔修始祖,第一次从本源功法中悟出来的魔道功法,那这魔道功法势必和后来的魔道功法不一样,会不会……不那么好辨别出来? 是不是好辨别,真正动手试试看就知道了。 被从温暖的被窝里喊出来的沈淮州很是怨念地看着谢恒,双眼下的乌青分外明显。 沈淮州:“你最近是清闲,我还忙得很!” 峥嵘盛会即将开始,沈淮州忙着操练学院里的学生,天天加班加点,白天上课晚上特训,日日忙到十一二点。再这么下去他就要跟萧亦荣商量商量了,加班可以,那可就不能上班了! 谢恒:“也没别的事,就是来找你切磋其切磋。” 他就是要跟人比划比划,试试如果使用消化的那一点鱼化龙的功法灵力会不会能认出来是魔修路子。他没想着沈淮州能认出来,真要是一出手就是魔修路子,他自己也能感知到。 主要是谢恒现在对已经吸收的那点修为都还不能运用自如,不然他直接找根木头桩子试手就行了,也不用非得把沈淮州给拉出来,现阶段只有真正交手才能激发他对那一部分修为的运用。 沈淮州眯眼看着谢恒:“你什么时候被萧亦荣的对象带坏了?也一天到晚找对手切磋,修炼狂人啊!” 谢恒:“别管,来打一场。” 沈淮州挑眉:“我不白跟人打。你得答应我条件。” 谢恒:“行行行,你说,什么条件。” 沈淮州:“两个条件,第一,这两天来学院当陪练,为峥嵘盛会做准备。第二,参加峥嵘盛会。” 谢恒冷呵一声:“我就让你陪我打一场,你直接提两个条件,是不是过分了?” “行,那就只第二个条件,参加峥嵘盛会,我这可算是退一步了,你就别得寸进尺了啊!”沈淮州说得相当干脆利落。 谢恒:…… 他有绝对的理由怀疑沈淮州一开始就是想让他参加峥嵘盛会,担心他不答应才一口气提了两个条件,自己一有异议他就立刻舍掉第一条保留原本目的。 歹毒啊!好歹毒的算计! 谢恒:“这什么峥嵘盛会?我听都没听过!” 沈淮州:“就是各大天师学院举办的一场交流盛会,美其名曰共同探讨天师界的未来发展以及如何维护世间和平公道,但实际上探讨后为了助兴的”切磋交流”环节才是最重要的,说白了就是炫技攀比,加看看哪个学院的学生更厉害。天师工会你知道吗?” 谢恒点头:“就是总理天师事宜的一个组织,规范约束天师的言行,不能随意对普通人出手,不能使用邪术等等,都是协会对每一个天师的硬性要求。” 再说的直白点,那就是天师的政府。 沈淮州:“天师协会的高层由九位长老组成,这九人中会有一人被选为天师协会的会长,一人被选为副会长。而被选为会长和副会长的标准,主要就看各个学院的实力,实力强的,自然机会就更大。萧亦荣在这方面有手段也有头脑,只要天问能在峥嵘盛会上表现出众,他对会长之位就有十拿九稳的把握。” 谢恒失笑,“有时候我觉得萧亦荣不像个天师,更像个政客。” 沈淮州:“天师也是人,是人就少不了要面对人情世故的圈子。好歹萧亦荣是自己人,他当上天师协会的会长对我们的便利才最大。” 谢恒:“你们还想着假公济私啊!” “怎么能这么说呢!”沈淮州摆摆手,后十分认真地说道,“这应该算是在公正的基础上稍微偏向自己人。咱们学院虽然有很多修炼资源,但是当有新的修炼资源出现时,要是只被我们发现也就罢了,可要是发现的人多了,那划分归属就成了问题,当做不到均分的时候,多出来的部分就会变的很有争议。这时候谁是会长,谁的权力大,谁说话才最管用。以前别的学院长老担任会长时,无一不是把均分后多余的部分划拉到自己学院的,这就是默认的规矩。萧亦荣这人虽然身上有政客的筹谋算计,但归根结底也是为天问好,为我们自己人好。” “你不用说这么多,我理解。”曾做了那么多年第一权臣的谢恒当然也清楚这其中的弯弯绕,他只是没想到看起来脱俗出尘的各大天师学院也会有这样“世俗”的一面,“好,我参加峥嵘盛会。” 他得学院照顾颇多,学院又一向给他极大的自由,既然有机会他也给回报一二。 看谢恒这么痛快地答应,沈淮州很是高兴,痛痛快快跟谢恒切磋了一场。 谢恒一出手就发现对招式的感觉跟从前没有两样,沈淮州也没发现任何异常。 整场切磋下来,谢恒终于可以确定,虽然他继承了鱼化龙的魔修功法,但因为那是本源功法,所以在使用的时候与后世的魔修功法完全不同,甚至丝毫看不出来半点魔修功法的迹象,就跟正道功法一样! 谢恒的心放下了大半。 不过谢恒也有些担心,他之所以感知不到魔修功法的痕迹会不会是因为他的修为还不足够,毕竟他目前只是消化了一点点鱼化龙传授的功法,如果日后碰上了跟无为一个级别的敌人,说不定就会被看出来了。 谢恒攥紧拳头,他还得继续努力。 跟沈淮州切磋了一个小时,谢恒就回去了。回家后又把自己关在健身房里修炼。 这一修炼就到了晚上七点多,宣景都快回来了,他却连晚饭都还没吃。 修炼完的谢恒浑身大汗,虚脱乏力,在宣景回来之前硬撑着洗了个早,换了身宽松的居家服瘫在了客厅沙发上,又从茶几下面的抽屉里翻出来一包瓜子,边嗑瓜子边看电视。 等宣景回来时候看到的就是谢恒懒洋洋地侧躺在沙发上,一包瓜子放在胸口的位置。沙发下放着垃圾桶,谢恒单手捏瓜子,嗑完就直接将把瓜子皮扔进对好了位置的垃圾桶,看着又轻松又惬意,十分闲适享受。 只是有些瓜子壳被不小心扔到了垃圾桶外面,这会垃圾桶的周围也有了一圈瓜子壳。 宣景脱了西装外套随手搭在沙发上,先去倒了杯水给谢恒:“吃那么多瓜子也不喝点水,小心上火。” 谢恒嘿嘿笑着:“你知道我的体质,不容易上火。” 第六百八十六章 .“种”灵根 宣景:“可你一旦上火也比一般人厉害,上次牙龈脓肿不得不挑破脓包引流的是谁?” 在事实面前谢恒无法狡辩,乖乖喝了一大杯水。 宣景又去开了扫地机器人去扫地,之后就卷起袖子去厨房做饭。 谢恒心虚,想着宣景怎么知道他没吃晚饭? 起身跟去厨房,看着宣景在那切青椒丁和肉丁。 很早之前谢恒就知道宣景的刀法精湛不仅仅体现在砍人上,切菜切肉的刀功也是一流,每一粒青椒丁的大小几乎一样,肉丁形状也很规则。 谢恒探着脑袋看着:“这是要做青椒肉丁打卤面啊!我超喜欢!” 他实在没有胆子妆模作样地问宣景“我都吃过晚饭了你怎么还做啊”。 宣景一边低着头切肉丁一边问谢恒,“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谢恒一愣,随即明白宣景从一进门就看出来了,只是因为自己没说,所以他才没问。 谢恒怕宣景切到手,直到青椒丁和肉丁都下锅了才从后面抱住宣景的腰,蔫蔫地说:“没不舒服,就是累,浑身上下都没力气。” 宣景拍拍谢恒的手,“那就到客厅坐着去,厨房里油烟重。我这很快就好。” 边上的锅里已经煮上面了,估计等宣景这边卤子做好面也就差不多了。 谢恒亲了宣景脸颊一口就趿拉着拖鞋回客厅了,没一会宣景就端着面和卤子出来,谢恒急忙去拿碗筷。 用盆子装着的面已经过了三遍冷水。 谢恒就喜欢这种做法,一来刚出热水的面过凉水会更加劲道,二来他就喜欢那种凉丝丝的面裹着热乎乎的卤子吃进嘴里的口感。 最早还没遇到谢恒时候的宣景向来食不言寝不语,但对于现在的宣景而言,一边吃饭一边听谢恒说话已经是种难得的享受。 谢恒跟宣景说了自己今天的情况,说了特别疲惫的原因。 宣景担忧地皱起眉:“这功法对你的身体有没有影响?” 谢恒:“那是没有,而且我最觉得幸运的就是旁人分辨不出我使用的是魔修功法。” 宣景:“如果真是按你分析的那样,这其实也不能算是魔修功法。鱼化龙天赋高,能在清水仙子教授下自己悟出新的功法。这种功法更加强劲霸道,比正统功法的威力更为强横,对天赋和心性的要求也更高,一般修者很难完整驾驭。但因为这套功法的厉害,还是有那么多的人,或是心性不坚,或是野心勃勃,都要争抢修炼这种功法,最后在修炼与传承之中,本源功法就发生了变化,成为了现在这种有损心性的魔修功法。” 谢恒越听越觉得宣景说的对,原本鱼化龙领悟出来的魔修功法根本没有问题,同是本源功法,只是品类区别罢了。可因为人性贪婪,多数品性不定、心性不稳之人急于求成,结果就硬生生将这原本只是霸道强劲的功法给变成了损身亦损心的功法,所谓魔修功法,原本也是本源功法的一种,却在后世传承中慢慢变了模样。 而谢恒从鱼化龙那里继承的可以说是最为“纯粹”的魔修功法,有魔修功法的强大,却又不会有损身心,在对战出招之中还不会被看出来。 就好像原本谢恒以为自己继承的荣耀级别的修为,但其实却是王者级别!而且还不带任何副作用! 想想就很爽! 只是谢恒还是隐隐担忧,不知道日后会不会被修为高的人看出来他的是魔修功法。 即便他没有做任何恶事,当光是魔修功法本身就足以让他成为被正道绣着讨伐的对象!他担心的不是自己,是不想跟他在一起的宣景受到牵连。 罢了,只要自己能彻底消化鱼化龙的修为,这世上哪里还有修者是他的对手?说不定连无为他都能按在地上摩擦。到时候就算被人看出来他修习的是魔修功法,谁还敢把他如何?谁还能把他如何?!他护得住自己,更护得住宣景! 谢恒嗦了一大口面,咽下去后才说:“真要是这样那还是我占了便宜,这祛除了”杂质”的修为纯粹又强大,只要我能彻底吸收就天下无敌了,到时候也有真正的底气跟无为好好谈谈这所有的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宣景:“无为有很长时间没露面了。” 谢恒:“从胡邵阳死后他就没再出现过。我原以为他忌惮的人是胡邵阳,但后来经过跟胡邵阳的交手我才确定不是。” 宣景:“到有必要出现的时候他肯定会再出现,在这之前你就好好吸收鱼化龙的修为,但不要太逞强,那等霸道的功法跟你以前修炼的完全是两个路子,慢慢来。” 谢恒点头:“放心,我知道。” 宣景的厨艺越来越好,简单的青椒肉丁打卤面吃的谢恒撑到肚圆。谢恒平时很少吃面,正常吃饭也很注意饭量,就算是在水中花也基本上保持七分饱。但每次宣景做的各种打卤面他总是能吃到把肚皮都撑起来。 怕谢恒不消化,宣景拉着谢恒一起收拾厨房,等收拾完后还打算去走走,吃得这么撑不适合舞刀弄剑,对肠胃不好。 谢恒在弄洗碗机的时候看着宣景低头擦灶台,会心一笑。谁能想到平四海、荡蛮夷、一统天下使得八方来贺的堂堂大瑾国昭明帝也能有这样温柔居家的一面,最起码当初谢恒挖昭明帝墓的时候是没想到的。 在谢恒余下的假期里,他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吸收修为上。只是每天收效甚微。 现在就好像有一大水缸的水要往外输,但输水管的直径只有一毫米,所有的水都堵在输水口,一点一点往外挤压,每天就只能挤出去几滴,都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才能将这一大缸的水输送完。 谢恒觉得这样不是办法,而且他还很怀疑自己一辈子都难以将这么多的修为变为己用。 都堆积在自己身上却不能炼化,实在太过浪费,谢恒想了想,觉得倒不如将一部分修为送给别人。 当天谢恒就想着把修为传给宣景一部分,宣景没有修炼天赋不要紧,就如同当初无为激发他体内的部分力量,让他完成了从天师到修者的跨度一样,谢恒也可以借助鱼化龙的修为帮宣景打通壁垒,直接使用庞大的灵力帮宣景改变体质。 宣景跟他不一样,他本身就有具有成为天师的资质,所有的天师都具有隐藏灵根,所以突破那层壁垒更加容易,突破后隐藏的灵根就等于被激活。可宣景就是一个普通人,不具备成为天师的天赋,也就没有灵根,想要成为修者就是难上加难,几乎可以说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换成别的修者,也绝对没有那个本事让宣景成为修士。 但鱼化龙的修为不一样,作为修真第一人的弟子,鱼化龙有着最为纯粹的灵力,自身的天赋也让他悟出了最强横的功法修为,凭借鱼化龙充沛至纯的灵力和强大修为,完全可以给宣景“种”出一个灵根,使他脱胎换骨! 这个效果便是天师费尽心机想得到的九转造化丹都比不上! 如果天师知道鱼化龙有这样的本事,一定后悔不迭! 两天后,谢恒就跟宣景说了这件事,虽然是好事,但也得征得宣景同意。 到时候宣景体内就跟他一样,拥有最纯粹强大的魔修功法。 宣景不加考虑就同意了。 从知道谢恒被无为激发部分隐藏力量成为修者开始,就有一个问题横亘在两人之间,即使谁也没有主动提出来过,但他们都心知肚明——寿数的差距。 不用谢恒科普,宣景也能想到已经踏上仙途的谢恒必定拥有超乎常人的寿数,还有可能一直维持着青春容貌。但岁月不会偏爱自己,他会经历一日一日的年华老去。他在乎的不是自己一步步走向生命的终点,而是陪着自己走向衰老和死亡的谢恒,心里如何承受得住?他不在了,谢恒都吃不到熟悉味道的打卤面。 他从不将这些担忧宣之于口,不代表他不在乎,不代表他不放在心上,只是在找不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之前,便不愿意将这赤裸裸的残酷事实摆出来摊在爱人面前罢了。 洗过澡后,两人来到健身房。 米白色的情侣居家服和微微湿润的未经打理的头发使得宣景看起来褪去了平日里西装革履的硬朗和锋利,整个人都添了些许温和气质。 谢恒手指抬起宣景的下巴做出一派轻佻调戏的姿态,“啧啧啧,你这样可最能激发我的上进心了,努力赚钱包养你啊!” 宣景含笑又深邃的眼神看过来,谢恒“大逆不道”的态度就瞬间崩塌,抱着宣景的腰低着头在后者胸口蹭啊蹭,“你包养我也不是不可以,我接受程度很宽泛的。” 宣景笑起来,搂了搂谢恒:“快开始吧,到时候我包养你到天荒地老。” 这种情话谢恒以前是不喜欢的,在电视剧上看到还会觉得油腻,可换成宣景对他说,怎么就那么好听呢! 第六百八十七章 打破壁垒 两人对面盘膝而坐,四掌相贴,如同当初鱼化龙将修为传给谢恒一样,谢恒也开始将鱼化龙的修为灌注到宣景身上。 谢恒一开始就想着,想要“种”出灵根肯定十分困难,即使鱼化龙的灵力和修为至纯至强,但也一定需要足够多才能将灵根成功“种”出来。 谢恒目前炼化的部分只是九牛一毛而已,哪怕是将余下全部的灵力和修为都灌注到宣景身上,自己一丝不剩也没什么,只要能给宣景“种”出灵根,那就值得。 甚至谢恒有点后悔自己怎么早没想到。当初刚从古桑国回来时他就该想着用这些修为和灵力给宣景“种”出灵根来,也不知道现在够不够,虽然自己只炼化了一点,但万一就差这一点呢?就这也不是菜市场买菜,差个一两毛的人家也不会计较。 源源不断的灵力涌入宣景的经脉之中。 宣景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不过两分钟,宣景已经面无人色,满脸的汗水,下巴上的汗珠都在不断往下滴。 谢恒看着宣景的情况隐隐觉得不太对,虽然当初他被迫接受鱼化龙的传授时也不好受,但也没像宣景这样,这才两三分钟的功夫,怎么会这样? 宣景的扛痛能力有多强谢恒知道,哪怕身中数箭也阻挡不住他在战场上呼啸往来取敌将首级,得是怎样的疼痛才能让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面如白纸、汗如雨下? 这不应该啊! 宣景脖子上的青筋绷起,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经脉中乱窜,撑得他血管喷张! 谢恒能清楚地看到宣景腮部的肌肉都紧绷起来,隐隐约约可以听到咯吱作响的咬牙声! “停下来吧!你这情况不对!”谢恒担忧地说。 明明他之前担心自己的推断有误,还专门去天问的禁书区查阅过资料,好不容易在几枚青铜编钟残片上找到相关记载,确定此种方法可行,才决定给宣景“种”灵根,而且根据记录,被“种”灵根的人虽然会经历一番痛苦,却也不该到这种程度才对。 宣景睁开紧闭的眼眸,摇头拒绝,“不要停,继续!我能撑得住!” 他不能就这样放弃,这也许是他唯一能陪谢恒长命百岁的机会! 宣景不肯停下,谢恒也不敢贸然住手,只能继续。 然而还不到半分钟,宣景竟然一弯腰吐出一大口血。 鲜血将宣景米白色的家居裤染红,还有部分落在谢恒的衣袖上。 谢恒的手直发抖,再也对不住宣景即便吐血也依旧稳稳当当没有撤走的手掌。 不能再继续了! 谢恒直接收了手,将半昏迷的宣景放平躺好,拨打电话叫了救护车。 打完电话后他用灵力探索了一下宣景的身体情况,发现宣景经脉受创严重,赶紧用灵力进行修复受损经脉,又用一丝温柔的灵力护住宣景的心脉。 做完这一切后救护车刚好到。 到了医院,医生看到谢恒和宣景身上的血也直皱眉头。 吐血是很严重的情况,常见的是胃部问题,但也不排除其他更加严重的内伤。 各种检查安排上,却什么问题都没发现,要真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可就只能开刀了。 就在医生们讨论是否有必要开刀的时候,宣景转醒。 第一眼看到守在边上的谢恒,宣景道:“我没事了,回家吧。” 虽然宣景的声音还是有些虚弱,但各项检查都没有问题,谢恒也用灵力探过,确实没有大碍了,那当然还是能不动刀就不动刀,于是不顾医生的诧异和阻拦,谢恒直接带宣景回家了。 现在宣景的虚弱应该就是经脉受到重创的结果,尽管谢恒已经及时修复经脉,但可能“后劲儿”还在。 回到家,谢恒扶着宣景躺倒床上,倒了杯温水亲手喂宣景喝。 宣景笑起来:“不用这么小心翼翼,我又不是玻璃做的,这不是都没事儿了!” 谢恒心里仍旧后怕:“对不起,我应该再谨慎些……” 宣景拉过谢恒的手摩挲安抚,“这不怪你,我也没想到自己会对鱼化龙的灵力有那么大的排异反应。是我不该逞强。” 谢恒哪里能不知道宣景根本不是逞强的人,这唯一一次不顾一切的坚持又是为了什么? “我会找到办法!”谢恒一把握住宣景的手,“我一定会找到!” 宣景点头:“嗯,我知道。” 从前不曾刻意说起的话题如今被提起了,那就无法再次将其故意撇开,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帮宣景“种”出灵根的方法。 谢恒一向习惯在做最全面的准备的同时也做出最坏的打算,如果最后还是不能找到为宣景“种”灵根的方法,那他就依靠术法让自己的外貌像正常人一样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化,陪着宣景一起慢慢老去。若他能侥幸长生,那就寻找每一世的宣景,伴他生生世世成长,保他岁岁年年平安。 反复失去的痛苦,他一个人承受就好。 宣景在家歇了两天就彻底恢复了,看起来精神和身体状态都相当好。 但谢恒不敢托大,他绝对不能再给宣景过度灵力,不管什么原因,强烈的排异是事实,当时也是他停手的快,从后面他探查宣景的经脉情况判断,要是再晚一会,宣景就有性命之忧,而自己就算能修复经脉也无济于事了。 不过虽然不能给宣景,但还可以传给别人。当然不是像对宣景一样将修为全部传出,只传出去一部分。堵不如疏,将过剩的难以吸收的灵力和修为传出去一部分,也会有助于谢恒吸收余下的。 除了宣景之外,沈淮州就是个很好的选择。 不管是从心性还是能力上来说,沈淮州都很优秀,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谢恒信任沈淮州。沈淮州是自己人,自己人的实力强大,那就是他们整体的实力强大。 谢恒相信沈淮州不是背信弃义的人,再加上沈淮州也对古剑有感应,所以谢恒猜测,沈淮州接受灵力的能力应该更强,而且他本身就是位能力出众的天师,想来不仅有灵根,灵根的品质肯定也很高。 谢恒跟沈淮州商量了一番,后者没理由拒绝这种天上掉馅儿饼的事,而且掉馅饼的这片“天”还叫谢恒,那他就更不用担心馅饼有毒了。 约好了时间,沈淮州直接来找谢恒。 元天运也跟了过来。 谢恒没有隐瞒给宣景输送灵力时的情况,元天运担心沈淮州会出现和宣景一样的情况,坚持在要在一旁守着。 好在最终整个过程十分顺利,也就是半个小时的功夫,谢恒就将三分之一的灵力和修为灌注到了沈淮州身上。 沈淮州就感觉此刻的自己体内充满力量,整个人却十分轻盈,好像轻轻纵身一跃就能出现月球漫步的效果。这就是突破天师和修者之间那一道壁垒的感觉?好神奇!沈淮州第一次切身体验什么叫脱胎换骨! 谢恒:“现在这些力量还不是你的,需要你去炼化吸收,这个过程估计会很漫长。鱼化龙的修为霸道,消化过程中被强横的灵力激创也会很难受,不过也就最一开始会这样,后面这种激创会越来越小,最难受的时候也不到承受不了的地步。” 沈淮州连连点头:“理解,本就是白得的好处,付出点代价不是应该的?要不我自己得着心里都不踏实!” 沈淮州又拍了拍元天运的肩膀,“等我消化得差不多了肯定得拉你一把。虽然无法再分出足够冲击开天师和修道者壁垒的强大灵力,但我自己也可以修炼,等到我的修为足够强大了,我帮你冲击!信我!” 元天运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这是自然,我等着沈哥!” 其实元天运的壁垒相当薄,几世下来,他的能力也一直在叠加,哪怕是现在沈淮州也能轻易帮他破除壁垒。但他不愿意说出来,他看着师尊双眼晶亮地说让他等着,他心中便跟着升起了强烈的期待,那他就静静等着,等着师尊为了他越来越强大!他有一种直觉,很快他就能见到当初的师尊了! 谢恒看着沈淮州情况良好,心里又高兴又酸涩。 怎么沈淮州可以,他家宣总就是不行! 千古一帝怎么会是普通人? 压下心里的无奈,谢恒叫着让沈淮州请客。 得了天大的好处,沈淮州笑得那叫一个春风得意,大手一挥就请宣景去水中花吃海鲜。 谢恒光吃还不够,连带着打包了不少,自己和宣景的晚饭就算解决了。 吃完午饭就接到学校通知,古鉴奖的颁奖典礼如期举行。 谢恒还挺纳闷儿,之前那个工作人员不是受人指使故意刁难他要将颁奖典礼推后吗?他自己对这事不怎么上心,也无所谓,就没有主动去争取,还想着能多清闲一阵子,但怎么又变成如期举行了?真要如期举行那不就是明天上午? 幸好宣景平日里就给他买了不少高订西装,不然这匆匆忙忙的还不好准备。 第六百八十八章 容貌 受邀参加颁奖典礼的大都是考古圈子里的权威人士,谢恒的老师陶永年陶老自然也在列。 陶老看着领奖台上的学生,面露骄傲。 周围的人有的恭喜谢恒,也有不少人恭喜陶老收了这么一个有天分又肯努力的好学生,年纪轻轻就能取得这样的成就。 颁奖典礼结束后谢恒跟陶老说了好一会话,这师徒俩有段时间没见了,这一聊起来就说个没完。 不过过来参加颁奖典礼的人中有几位是个陶老相交数十年的好友,平日没什么机会聚到一起,这回都凑在了一块,肯定要一起去喝喝茶聊聊天,忆往昔岁月,谢恒也就不好耽误几位老人家相聚。 应付完记者采访走出会场,谢恒看到不远处向他招手的苏杭。 颁奖典礼就在京大大礼堂举行,谢恒不意外苏杭会听到风声。 苏杭笑着将一个礼盒递到谢恒手上:“我还没有那个资格参加这种颁奖典礼,只能在这里恭喜你了。” 谢恒不在意地笑道:“好哥们可不讲那些虚的,你就是只打个电话也算有心。” 苏杭就知道谢恒会这么说,他没有见过比谢恒更加豁达的人。 “对了,之前你不是想知道我家祖上侍奉的是哪位皇帝吗?前两天周末我回了趟清洲岛整理奶奶的遗物,发现了一个用布包裹着的小盒子。那布包我以前见过,奶奶说那是祖上侍奉皇帝,得皇帝赏赐,盒子就是用来装赏赐的宝物的。不过后世家道中落,那宝物被某一位祖辈拿去当掉了,只剩下那个盒子。以前那都是奶奶收着,我也没看过,这次我打开包裹看,盒子上的纹徽跟古桑国的国徽竟然一模一样。” 谢恒表情瞬间严肃:“你确定?” 苏杭:“我原本就因为你而主动了解过不少有关古桑国的资料,你从古桑国回来之后,古桑国考古项目正式展开,我也了解得更多,我肯定那就是古桑国国徽,不信你看,我还拍了照片。” 苏杭打开自己手机,给谢恒看他拍的盒子的照片,“你要看实物我也带过来了,你要想看随时都可以。” 照片拍得很清楚,根本没有必要看实物。 谢恒着实没想到苏杭祖上侍奉的皇帝居然是古桑国皇帝,难怪会有那枚青铜片流传下来。 就是不知道侍奉的是哪一任。 不过古桑国出现在世上的时间比较短,说不定苏杭家里侍奉的就是他在机关中去过的那个时间段的皇帝。 再说苏杭祖上是发下重誓世代侍奉皇族,那基本上就错不了! “还真是巧了,那你有没有听你奶奶说过一些从祖上传下来的有关古桑国皇室的故事?” “有是有,”苏杭说,“不过这有明文记载的野史都缺乏严谨考究,真假难断,这口耳相传的故事就更加不好说了。” 谢恒笑笑:“没事,就随便听听。” 苏杭:“奶奶是说过有一桩奇事。祖上侍奉的某一任皇帝,年少登基。在皇帝年满十六岁那年,突然有一日意外摔倒,一张脸正好摔在乱石碓上,被许许多多细小且棱角尖锐的石头划破了整张脸,彻底破相。一国之君,身体需康健,面容上也不能有任何瑕疵,毁容的人自然当不了皇帝。不过当时的皇帝已经将朝政彻底攥在手中,无人能撼动,哪怕面上有瑕,也没人敢明着说他不合适做皇帝。但皇帝该是终究知道碍于自己面容的瑕疵,使得他的皇权不够稳当,便下令宫中医官为他修复容貌。苏家祖上有修复面容的本事,才被破格提拔任用。” 关于继承皇位的人不能有身体上的瑕疵这点谢恒也清楚,历史上大炎王朝鸿炎帝时期,最德才兼备、心系天下的皇子明明是大皇子,又占着嫡长的优势,还很得鸿炎帝的喜爱,就因为双腿不良于行,才无法名正言顺坐上皇位,鸿炎帝最后还是不得已将皇位传给了二皇子。 一个瘸子再优秀也不能做皇帝。同样,一个面容被毁的皇帝,再强势,百官依然会在背后议论,他的皇位便始终有隐患。 谢恒:“你祖上恢复了皇帝的容貌?” 苏杭摇头,“没有,但这不是因为我祖上能力不行,而是陛下他自己不愿意恢复原本的容貌。” 谢恒皱眉:“什么意思?皇帝不想恢复容貌?他还想顶着一张毁容脸不成?” “那倒也不是,据说是皇帝给了我祖上一副画像,让我祖上照着画像上的人的容貌给他修复,说白了就是要画像上的人的脸。” 谢恒有些难以理解:“好好的皇帝,怎么会想要另外一张脸?” “说的就是!”苏杭自己也笑起来,“所以我觉得这故事不靠谱,而且根据后面所讲,说皇帝在换脸成功之后还喃喃自语,其中透漏出来的意思就是皇帝是故意摔倒导致自己毁容,为的就是让御医给自己换上一张跟画卷上一模一样的脸。你说这是干什么?皇帝有必要这样做吗?” 谢恒摇头:“确实没有!” “可不是!做皇帝的最忌讳的应该就是自己的长相和别人一样,皇家就算是生出双胞胎来,如果都是皇子,那还会视为不祥,要杀死其中一个,有哪个皇帝会上赶着将自己的脸变成别人的模样?我还跟我奶奶说不可能,但奶奶却坚持说这是真的,家里丢失的族谱里还有记载这件事,本来是为了凸显祖上的神乎其神的本事而记录下来。” 说着苏杭叹了口气,“以前我还因为这事跟奶奶争辩,早知道奶奶陪我的日子会那样短,当初就该顺着她,她说什么是什么,这又不是多要紧的事儿,我怎么就非得钻牛角尖跟她争!” 苏杭还在反思自己没有顺着奶奶,谢恒却整个人直接惊呆! 刚刚苏杭说那位皇帝是年少即位,谢恒首先想到的就是机关中那位八岁继位的皇帝。 还有天师说有宫人提到过,几位皇子与皇帝现在的长相不像,但很像皇帝小时候。苏杭口中苏家祖上侍奉的那位皇帝是在十六岁时毁容,然后让苏家祖上修复面容,这年岁也对得上。修复后的面容还是按照画像上的另外一个人来的,自然跟几位皇子不像。在宫中伺候久了的老人肯定知道这件事,但有哪个宫人有胆子在背后议论皇帝?而后来进宫的宫人又不知道有这回事,自然就更不会说,如此皇帝容貌的改变就成了一个半公开但不会有任何人议论的秘密。 谢恒心下盘算,如果真是这样,那就说明他看到的那个跟自己容貌一样的皇帝,是通过后来的面容修复,才刻意弄了一张跟他一样的脸。但问题是皇帝怎么会有他的画像?又为什么一定要照着画像来修改自己的容貌,甚至不惜主动令自己毁容? 整张脸摔在一堆尖利的石子上,划得血肉模糊,这得多疼?而且就算苏家祖上的医术和修容的本事神乎其神,这个改头换面的过程肯定也不好受。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帝不惜自毁容貌做到这个地步? 谢恒迷惑了。 最近总是这样,以为终于要解开一个谜团,结果却带来新的问题。 苏杭见谢恒皱着眉头深思的模样,好笑地问道:“你不会是真信了这个故事了吧?” 谢恒:“不瞒你说,我还真掌握了一些线索,证明你这个故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苏杭倒吸一口凉气,“这么玄幻?我祖上真这么有本事?早在那个年代就掌握医美整容的技术了?” 谢恒:“你祖上有没有留下那幅画?就是照着整容的那幅?” “这应该没有吧?你想看?”苏杭表情为难,“就算那故事是真的,画是皇帝的,脸弄好了画肯定也收回去了,不会赏给我祖上。就算赏了我祖上肯定也早就卖了,那也是真正的古董,要是没卖的话也就轮不到后来把陛下赏的宝物都给当了。” 谢恒:“说的也是。” 苏杭:“你找那幅画做什么?” “当然是做研究,”谢恒肯定地说,“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弄明白。” 听谢恒这么说苏杭更加费解,有很多事情没弄明白,难道见到那幅画就能明白了? 苏杭说:“那我回去之后再帮你找找吧,估计是很难再找到了,这次我就把奶奶的遗物都整理得差不多了,哦,奶奶说过乡下老家还有老宅空着,到时候我再抽空回去看看。” 谢恒:“麻烦了。” 看得出谢恒是真的很想找到那幅画,苏杭决定这周过两天休息就再飞回去一趟。 清洲岛的老家距离他和奶奶住的地方不算太远,打车的话要差不多两个小时。正好回老宅替奶奶看看。 晚上谢恒回家,宣景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庆祝他取得古鉴奖。 两人高高兴兴吃了一顿晚饭,饭后又一起收拾赶紧厨房。 时间还早,两人又去影音房看电影。 第六百八十九章 天师之死 当初布置这个家庭影院谢恒可废了不少心,只不过用上的时候比较少,跟宣景在一起时谢恒就没那么多可挑剔的,在哪怎么看都行,但矛盾的是他又总想给宣景最好的体验。 电影结束,大屏幕上正在过片尾曲,谢恒没快进也没停下,一边听一边跟宣景说今天跟苏杭谈论的内容。 宣景:“所便宜那个皇帝之所以跟你长得一模一样,是因为他就是照着你的画像整容的?” 谢恒挠挠头:“谁知道那是谁的画像?可能在那个时代真的有个人跟我长得一样,然后画了画像,皇帝故意摔伤了脸,再按照那张画像来修容,我只是弄不明白皇帝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说只是单纯觉得这张脸好看,但只要不是昏君应该都不会轻易想着给自己换脸吧?还是按照别人的脸换,他就不担心有一天那个跟他拥有同一张脸的人会顶替他坐上皇位吗?再说他为了换脸付出的代价也太大,这绝对不是简简单单的喜欢!” 宣景也不能理解。他现在已经完全恢复记忆,想起了在大瑾国的一切,他就是真正的皇帝,就是因为处在相同的身份,他才更加不能理解古桑国皇帝的举动。 谢恒正要继续说,手机突然响起来,一看来电显示是应时。 这么晚了应时打过来做什么? 谢恒接起电话放开外音,对面传来应时平静的声音:“天师死了。” 谢恒一愣:“死了?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晚上疗养院有组织看电影,但到了时间天师却没有过去放映室。医护人员就去他房间找人,结果发现……天师死了,而且全身的血液都被抽干。” 血液都被抽干了?谢恒、宣景对视一眼,谢恒又赶紧追问:“天师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应时奇怪谢恒怎么会突然问这么奇怪的问题,但还是很快回答。大家同组这么长时间,应时记得小组里每个人的生日。 谢恒一算,不出他所料,天师果然也是阴年阴月阴日出生! 胡邵阳死后就一直没再听说有新的失踪者出现,谢恒原以为这件事算过去了,是他想简单了,既然胡邵阳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他抓去那些命格属阴的人也不是为了自己,自然是他背后的人需要这些人。 可明明已经风平浪静了一段时间,怎么突然间对方就又开始动作了? 天师的能力不俗,能杀了他,可见凶手的能力定然在天师之上。 谢恒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御清流。 而且天师说过,是御清流告诉他古桑国的珍宝库里有九转造化丹,连千重锁的钥匙都是御清流给的,所以这两人之前一直有联系。 谢恒可以肯定御清流是想利用天师达成某种目的,但不管天师最终有没有完成任务,既然他是极阴的命格,那就早已被划为猎物。 御清流曾帮着胡邵阳遮掩,他们就是一伙的,而胡邵阳死后御清流失踪这么久,肯定就是藏起来了,这一次十有八九就是御清流动的手。 之前无为曾经说过,幕后人的打算快要成了,是说极阴之人杀得快够了,不知道天师会不会是最后一个。 “应组长,我想看看天师的尸体。” 应时:“行,明天一早我派车去接你。” “好。” 挂了电话,宣景问:“你想在天师尸体上找线索?” 谢恒:“找线索是一回事,天师新死,我或许能利用他的尸体找到杀害他的凶手。御清流这个人太危险,放任他继续躲在暗中,谁知道他还能鼓捣出什么事儿来。而且也不能给他时间让他变得更加强大。” “可如果真是御清流杀人,他了解天师有能力追寻凶手,怎么可能不做任何措施?” 谢恒:“以前单纯作为天师的我,或许在他的手段下难以追踪,但我现在可是修者,不是同一个等级,说不定就能追踪到他。” “那最好,但一定还是以安全为上。” 谢恒:“我知道。” 清早,不到七点半应时派的车就到了,是谢恒自己说越早越好,要不是怕影响人休息,他昨晚就想过去。 宣景开车前往集团,他原本想陪谢恒一起,但谢恒说他自己一个人能搞定,让宣景还不如早点去公司,忙完了今天的行程事宜就早点回家。 天师的尸体暂时停放在警局的停尸房。因为死法离奇排除自杀,所以要作为刑事案件处理。 谢恒一到警局就看到熟面孔。 张海看到谢恒也愣了一下,立刻走上前:“你怎么来这?” 边上的应时说:“原来你们认识,太好了,张队,谢先生是我的朋友,也认识汪诲祺(天师),我想让他看看汪诲祺的尸体,已经跟局长打过招呼了。” 都说张海这人作风强硬,且因为来头大背景硬,连局长都不敢过分支使他,所以应时就没跟张海说,直接找到了局长谈,反正就是让人进去看看尸体,就算张海不高兴,但有局长签字的文件应该也没事。现在看张海跟谢恒认识,那应该就更加方便了。 张海:“你看看也好,最好能瞧出来到底咋么回事。汪诲祺浑身上下就只有锁骨那有一道很浅的伤痕,难不成浑身的血液都是从这个小伤痕中流光的?疗养院的房间里半点血迹都没有,我们做过鲁米诺反应,不是被擦的,是房间里真的没有血迹。” 张海一边说一边带谢恒往停尸房走。 来到停尸房,抽开一个冷柜,谢恒看到天师的尸体,确实如张海所说,身上没有其他多余的伤口,只有锁骨处有一道伤痕,看起来比较深。 谢恒伸手轻轻捏住天师的手腕,片刻后眼睛一眯。天师的经脉中竟然有灵力游走的痕迹! 难道天师已经突破那层壁垒,正式踏上修真之路了? 不应该啊!如果天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自行突破,他也就没有必要冒险进入古桑国去找九转造化丹了。 不过谢恒也肯定自己没有判断错,天师经脉中确实还有灵力的残留痕迹。 到底怎么回事? 谢恒又看了一会才收回视线转身。 张海关上冷柜,瞧着谢恒:“有什么发现?” “有是有,不过这个发现对你们破案没什么帮助。” 张海皱眉:“不能直接告诉我?” “告诉你也没用,倒是徒增心烦,张队就别纠结这案子了,现在肯定是破不了,到能破的时候的自然能破。” 张海:……怎么说呢!听君一席话,胜听一席话! 谢恒心情沉重得很,要真是御清流做的,他到底想做什么? 应时看着谢恒难看的脸色,也开始意识到事情可能比他原本想的还要严重,只是谢恒不说,他也就没多问。 谢恒:“天师的死确实不同寻常,跟我了解的一个情况有关,你先不要插手,我这边要等跟宣景商量之后再做安排。” 应时点头:“听你的。” 应时相送谢恒回家,正好这时候谢恒的手机又响起消息提示音,是群消息。 谢恒和柳钰、祁阳建了一个三人的小群,有关考古有什么新发现或者重要的新进展就在群里发出来。 刚刚的消息是祁阳送的,还@了谢恒,让谢恒看。 发在群里的是目前的考古进度,还有一份最新整理的文物清单。 宣景看了看,问他们现在在哪。 柳钰回复说他还在古桑国考古现场,祁阳回了京大。 谢恒转头跟应时说:“能不能麻烦应组长送我去京大。” 应时点头:“没问题。” 应时亲自开车送谢恒回了京大。 研究室内,祁阳正在将部分带过来的文物进行分类整理,谢恒看这摊放了一桌子的器皿、饰品,都保存得比较完好。 祁阳戴着手套,双手小心翼翼地托着着一个香插正研究着,瞧见谢恒进来才放下香插,“老大!” 谢恒点头:“你们的考古日志我看看。” 祁阳赶紧打开电脑,将考古日志找出来给宣景看。现在他们都是现场考古,动笔记录,取文物拍照片,晚上再在电脑上整理工作日志,将进展和遇到的所有困难都写进去,并配上图片。 谢恒一页页看着,皱着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祁阳看谢恒这表情顿时有点紧张,就好像小时候写完作业让老师看,老师一个皱眉他就觉得自己一定错得很多很严重。 “老大,有什么问题?” 谢恒:“既然你们先从皇宫开始勘查,那怎么没有国师的消息在里面?难道我让你们主要找有关皇帝的信息,其他的你们就都不顾了?” 祁阳:“那当然不是!只是到了实际考察才发现,皇宫里根本没有多少国师留下的痕迹,只有一个长生殿,根据记载是国师打坐修炼的地方。但是在长生殿里有关国师留下的东西也少的可怜,没有书卷,也没有象征身份的名贵摆件,连生活用品都很少,都不像长时间住人的地方。” 谢恒纳闷,怎么会这样? “典籍里呢?” 祁阳摇头:“目前发现的宫廷收录的典籍包括起居注中都少有国师记载。” 第六百九十章 羊皮小卷 谢恒这下真要糊涂了,洛河可是鱼化龙的师兄,顶替了鱼化龙成为国师。都是清水仙子的嫡传弟子,洛河的能力即便比不上鱼化龙也不会差太多,而且鱼化龙被囚禁,清水仙子飞升,这世上在无人能约束住洛河,他还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将整个古桑国攥在手中,又怎么会半点记载都没有? 谢恒不相信这么多资料里一点有关国师洛河的消息都没有,他将所有祁阳标注的有关皇宫情况的文献资料都看了个遍,只在部分资料中有提及到国师,还是洛河刚刚继任国师之位时的记载,也就只描述了有这么一件事,而对国师本人的描述却少之又少,一句介绍与前任国师师出同门,剩下就什么都没有了。 谢恒只觉得十分荒谬,那么厉害的人物,怎么就这么点记载? 祁阳看谢恒脸色少将的难看,担忧地问:“老大你是想找有关国师的什么资料?很重要?” 祁阳想着老大这刚刚拿了古鉴奖,该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可看起来老大好像并不怎么在意这个奖项,比起这个奖项,他更想知道有关古桑国国师的情况。 谢恒没有回答祁阳的问题,只说:“再去找找,不拘于野史杂谈,或者其他哪怕再不起眼、不一定可靠的内容,只要是有关国师的都找来。” 祁阳答应下来,等谢恒离开后就赶紧给还在考古现场的柳钰打了电话,将谢恒的话一字不差地告诉柳钰,让柳钰一定注意任何有关古桑国国师的资料。 “你说是不是很奇怪,之前老大让我们找古桑国皇帝的,现在又换成了国师,老大针对古桑国皇室的情况是不是感兴趣过了头?” 这种“感兴趣”的程度已经超过了身为一个考古人对某段神秘的待考究的历史的好奇,更像是出于某种个人目的而一定要调查清楚。 柳钰:“他还说什么?” “没了,”祁阳一边敲着键盘整理资料一边说,“反正就是让我们找有关国师的资料,什么内容都行,更不限制是正史记载还是野史杂谈,反正有关的就都拿下,就算只是一些听起来很不靠谱的传闻、传说都不放过。哎钰钰,你说老大到底为什么一定要调查这些?我觉得不单纯是为了考古,该不会是老大祖上跟古桑国有什么渊源吧?” 柳钰:“有渊源又怎么样?多少人往上倒个十几代、几十代可能都有点关系,但跟现在有什么影响?也许是有别的目的。” 他也觉得谢恒这样执着于找到有关古桑国国师的消息不是出于简单的考古的目的。 “组长有什么目的咱们不用管,就尽力帮他找就是。” 谢恒是实在人,这次古桑国考古工作,在破除机关之后,主要的工作内容是由他和祁阳牵头,但也是在谢恒的安排下。 换成别的项目组的组长或者是研究导师,哪怕主要工作都交给组员做,但主要负责人的名字报的还是组长和导师,这种现象都算不上“潜规则”,而是一种几乎公开默认的事实。人家有人脉有名声有实力,能给你这个参与的机会就不错了,愿意将你们的名字报在后面也算照顾,大多数学生都会为此感激。 柳钰和祁阳他们以前跟项目的时候负责过更基础更繁杂也更累的工作,项目报上去的时候名字能被排在第三位、第四位都算项目名义上的牵头人实在。 而这一次,谢恒却主动表示,他虽然依旧是项目负责人,但主要工作汇报却交给柳钰和祁阳,他们的名字也会是报告的并列第一作者。 光是这一点,业内就没有第二个项目牵头人能做到。 也正是因为这样,柳钰和祁阳的干劲儿才会一直保持高涨的状态,对谢恒越加敬佩推崇,谢恒要他们办的事也被他们当成头等大事去做。 还好柳钰细心,专业能力又足够出众,没两天还真让他找到了一本杂记。 古桑国宫中的管理制度并没有后世君主统治那般严格,宫人、侍从们有一定的自由空间,且因为人数众多,许多身份较高的宫人一天就只忙碌五六个小时,剩下有很多时间可以自由安排。 宫中生活枯燥,难免要寻些解闷儿的东西。 看书也算是一种消遣。 有人看有人写,一部部杂谈小卷就在宫中流传起来。杂谈小卷的内容很丰富,有的是杜撰的故事,有的是写实的手记,还有一些四处打听来的真真假假的传闻,各色各样。 柳钰就找到一卷很特别的羊皮小卷。 这小卷原本是要跟其他小卷归类到一起,但柳钰认识不少古桑国的文字,收拾的时候瞥一眼就看到“国师”两个字,想到谢恒的嘱托,柳钰就将羊皮小卷单独放置,准备回头拍给谢恒看。 没多久,谢恒收到柳钰拍来的照片。 羊皮小卷上记载,新任国师洛河与前任国师师出同门,但明显,二人的师尊更加偏向洛河。写羊皮小卷的人说有幸看到两位国师斗法,鱼国师虽然在术法上略胜一筹,但洛河国师却有层出不穷的法宝,有些能防御,有些能攻击,还有些甚至能弱化鱼国师的术法。 而洛河国师拿出来的这些法宝皆是其师尊所赠,可见师徒情深。 鱼化龙正是因为看到那么多法宝,知道这些都是师尊赠给洛河,才会怒急攻心,最后上了洛河的套,中计被俘。 写羊皮小卷的人还坚信,二人的师尊心系渣洛河国师。记载在洛河担任国师的某一年,一个妙龄女子入宫找到国师,周围宫人听闻国师称其师尊。 二人谈话有半个时辰之久,中间有宫人去添茶,听那女子言,愿为国师放弃飞升,却遭国师拒绝。女子并未恼怒,甚至谢国师断其情爱、撇清杂念,飞升成仙。 柳钰看完羊皮小卷的内容时就觉得定是杜撰无疑,之前在古桑国遭遇的机关大阵已经够突破三观的了,如今连飞升成仙都来了,他是丝毫不信,这世上怎么可能真的有什么仙魔鬼神?这肯定是哪个宫人太过无聊才杜撰的香艳野史,倒是胆子大,连国师都敢编排进去。 不过也可能是这国师虽然身份高,但其实并不得皇帝重视,不然怎么历史上少有他的记载?宫里的人大概也是看国师就是个摆设,才敢将这香艳故事套在国师身上。 然而看到羊皮小卷的谢恒却不这么想。 他很清楚清水仙子真的存在,还教出了鱼化龙和洛河两个弟子,那么清水仙子来找洛河也不是没可能。古人对皇权和神明总有敬畏,一般不会无的放矢,小小宫人哪有胆子杜撰这样的香艳文章?十有八九是亲眼所见。 只是没想到那师徒三人居然还是三角恋的关系,鱼化龙痴心师尊清水仙子,而清水仙子竟然心悦洛河。 谢恒回忆起和鱼化龙的谈话,他肯定鱼化龙并不知道自己师尊的心思。至于说的那些洛河嫉妒他的话,估计也是半真半假。 倒也不一定是鱼化龙撒谎,只是有些人看待事情问题总喜欢只从自己的角度出发,特别是恋爱脑。鱼化龙看洛河不顺眼,就觉得洛河嫉妒自己,甚至认为师尊偏心他也是洛河嫉妒的点,但实际上估计清水仙子真正偏心的是洛河,那些法宝就是最好的证明。既然这样,那鱼化龙说洛河对他的嫉妒也就不成立了。 清水仙子下山来找洛河是在感应到自己快要飞升之后,也是洛河已经成为国师的时候,那么当时的鱼化龙已经被洛河囚禁在山洞中,必是许久没有与清水仙子联系,但清水仙子一心牵挂的却只有洛河。 想来是在遭到洛河拒绝之后,清水仙子才真正斩断尘缘,飞升而去。 从清水仙子的干脆果断来看,她对洛河虽有爱慕之意,但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跟洛河长相厮守,她会来找洛河,目的就是为了让洛河帮她斩断情丝罢了。 这是一个强大而理智的女人。一心问道的她意识到自己对弟子产生了不该产生的情感,没有慌张逃避,而是选择面对,并在最短时间内斩断这种情感。不愧是凡人修真第一人,也只有这等无情亦有情的人,才能真正参悟大道。 羊皮小卷中另有记载,清水仙子留下了许多宝物,嘱咐其中有一半是给鱼化龙的,让洛河在见到鱼化龙后帮忙转交,这是她这位师尊能留给两位弟子的最后的东西。 洛河自然答应下来,但其结果谢恒也知道了。 所有的法宝均被洛河独占,鱼化龙甚至不知道师尊曾下山来过。直到师尊飞升他才有所感应。 谢恒很好奇清水仙子都留了些什么东西,但可惜记录羊皮小卷的人不懂这些,只以“宝物”二字一笔带过。 这份羊皮小卷是记载国师相关内容最多的一份资料,其他资料里都很难找到有关国师的内容,在古桑国后期发展,更是直接取消了国师这一位置。 第六百九十一章 峥嵘盛会 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国师洛河就好像突然失踪了一样,而且他的失踪是那样的理所应当,所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宫里头一个大活人,还是位高权重的国师,怎么可能说消失就消失一点痕迹都没留下,还没惹人注意?眼下只有一种解释——国师的失踪和皇帝有关! 谢恒还是弄不清楚这其中到底有什么要紧的关联,那皇帝就算再怎么厉害他也厉害不过洛河这个修者啊! 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就只能暂时先放下,看看后面柳钰和祁阳那边还会不会有新发现。 马上就要到峥嵘盛会了,谢恒没忙着修炼,反正对手是一帮天师,以他现在的修为去了就是欺负人,多强加练习自然没有必要。这两日他的主要精力放在炼制魂引香上。 天师新死,谢恒取了天师的头发和一点点喉间血用来炼制魂引香。 也幸亏天师死后不到四十八小时谢恒就接触到了天师的尸体及时取了这两样东西,不然再晚一点就没作用了。 等练成了魂引香,就能跟着这香找到杀死天师的凶手。 不过因为天师浑身的血液几乎都被抽干净,谢恒可是好不容易才取到那么一点点喉间血。而且炼制魂引香的过程十分繁琐复杂,就是几十年的专业的炼药大师也不敢说能三次内成功炼制魂引香。另外仅有头发和喉间血还不够,更需要数样名贵草药,对年份和品相均有要求,多是有市无价。 要不是为了找到真正的幕后之人,谢恒可舍不得买这么些材料,这么多名贵的材料,哪怕他现在不差钱,多看几眼也还是会觉得肉疼。 过了最初最麻烦也是最关键的几步,后面就交给时间了。 接下来只要等待魂引香自己慢慢成型就是。 等待过程中,峥嵘盛会如期而至。 今年的峥嵘盛会在天霜学院举办。 萧亦荣身为天问学院长老院主事必须参与峥嵘盛会,这是惯例,每一届峥嵘盛会如没有特殊情况,每个学院的话事人都要亲自前来。 另外再跟一个带队长老,就是沈淮州。带队长老主要负责此次学院选拔出来参与盛会切磋的学生。之前在学院训练学生的也是他。 在看到沈淮州身边的元天运时谢恒一点也不意外,还很自然地打招呼,“早上好啊!” 沈淮州:“你倒不意外他跟着来。” 谢恒:“你家这位恨不得天天黏你身上,我有什么好意外的!不过我很后悔没带宣景过来,你都假公济私到这地步了,想来就算我把宣景带过来了你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沈淮州:“你也不担心他被人认出来,就算是在天师圈子里认识你家宣总的人也不少。” 谢恒抬手对着所有人划拉一圈:“这戴面具的人也不少啊,让我家宣总面具一戴谁还能认出他来?真要有对我家宣总熟悉到这地步的人,仅仅凭着一个下巴就能把人认出来,那我叫一声前辈也心悦诚服。” 沈淮州好笑着白了一眼谢恒:“你就嘴硬吧你!” 天霜学院主办峥嵘盛会,到处都是一片热闹景象。 峥嵘盛会有三天。 第一天主要是各个学院的话事人汇聚在一起开会,会议的主题就是回忆过去展望未来,总结从上一次盛会到如今,天师界内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又有利于天师界的,也有不利于天师界的。 以前内容多空泛,但这一次却有了很好的话题,就是之前一段时间胡邵阳的事。 虽然御清流混进了天问,对天问的声誉造成了一定影响,但萧亦荣立即通知了其他学院自查。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各个学院竟然都清理出了一到两个“卧底”,这些人“卧底”有学生有老师,不管是学生还是老师,都在学院有一定的人缘声望。这下其他学院也没法笑话人家天问了,好歹人家还是主动发现的。 各大学院管理层也不都是吃素的,萧亦荣都提醒到这个地步了,他们要是还没点表现那不是等着被人看笑话? 而揪出了这么多人,叫人触目心惊,更难以想象幕后之人的势力多大、实力多强,才能悄无声息地在各大学院都安插进自己的耳目。 如今事情并没有随着胡邵阳的死而结束,这也成了众人这一次主要讨论的内容。 不过讨论归讨论,现在敌暗我明,在对方没有进一步举动的情况下,各大学院能做的事情其实比较有限,比如加强学院的安保防备,短时间内不招新生和新教师,对学院进出口进行严格把控,设立更加眼镜的身份验证方法,以免有人假冒学院的学生或者老师混进来。 当然一味的防守太过被动,萧亦荣提议他们还要主动出击。 从学院中抽掉能力出众的老师和学员展开多方面的调查,启动各个学院与普通人社会的关系网,全方面进行调查。不是胡邵阳死了线索就断了,他们大可以从胡邵阳身边接触的人调查起。之前不是有几个女人帮着胡邵阳助纣为虐吗?也可以查查她们。 各学院之间虽然存在竞争,关系绝对算不上融洽,但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都还拎得清,哪怕平日里相互之间有再多过节,可在面对危害社会安定,危害整个天师界的事情上,也能做到一致对外,共同对敌。 从前这种商讨半天不到就结束了,大家关系不好互相看不顺眼,也懒得多交流,但这一次为了做好各种部署,足足商讨了一天,大事小情都不落下,尽量细致到方方面面。 到日落西山时,商讨才算结束。明日就是切磋环节了。 萧亦荣把谢恒和沈淮州叫来自己房间,跟他们大致说了今天主要探讨的情况。 谢恒听后也挺满意,心想还好这些学院不是全无脑子,只想着争强好胜为自己学院谋利,能有这种大局观,就算其他时候有些私心也没什么了,人无完人,对于这些几代沿袭下来的天师势力,没在权力更迭中彻底迷失腐朽,还依旧保有为天下苍生的风骨,本就不容易。 从前谢恒对这些天师势力还颇有微词,现在倒是有了些好感。 听萧亦荣所说的那些,各项布置确实细致周到,有全面防备,也有主动出击, 只要各大天师势力能联合起来共同对敌,相信那股一直隐藏起来的势力绝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嚣张发展。 第二日,众人来到断剑崖。 断剑崖是天霜的切磋圣地,这一面悬崖天险,从远处看就好像一柄指向苍天的断剑,因此得名。 断剑崖南侧是一片高地,所有人员都可以坐在那片高地上,视野也更好。 山崖高出云霄,坐在南侧高地上,还能将山崖周围的云海群山尽收眼底,青山苍劲,云浪翻滚,亦是一派震撼人心的景象。这断剑崖倒也是一处极佳的观景点。 这会切磋还没正式开始,不少人都在昂首四顾,欣赏这断剑崖周边的景致。 当然欣赏景致的一般都是不用参加比试的学院长老,一会不用他们下场,没什么好紧张的,是输是赢那是看自己学院学生的本事,着急也没用,实力强弱就摆在那,也不是着急就能改变的,故而态度都比较自然。真正紧张到没有心情欣赏景致的都是一会要下场比试的学员。 每个学院限带学员的名额只有五个,也不是不想多给一些学生机会,只是因为时间实在有限,这么多的学院,就一个场地,两个两个地切磋,就现在各学院五个名额都不能保证后面两天能打完。本来峥嵘盛会也不是专门用来比试的场合,也不好安排太多。 这要是两天过去了还没打完,加时间吧,影响公信力,毕竟说好多少时间就该多少时间,不加时间直接结束吧,人家还没打的就会很尴尬,压力还要给到承办那一届峥嵘盛会的主办方,这时间不够作为主办方肯定是有责任的,不仅要遭受到其他学院的谴责,还得绞尽脑汁想出一个合理解决能让各方都满意的方案。 因此,这人数必须控制在五位,而如果哪个学院都没带够五个学员过来,那作为主办方就要提升一下这个学院在盛会期间的住宿档次了,其他学院不能眼红,你想要这个档次的话你下次也别带够五个人来啊! 在所有参与切磋的学员中,谢恒必须是最心大的一个,他甚至还略微觉得有些愧疚,觉得自己参与比试着实有些欺负人了。 距离比试正式开始还有二十分钟,各个学院的人相继到齐。 天霜学院的长老院主事金运来主动过来跟萧亦荣等人打招呼。 金运来:“还没来得及恭喜萧长老当上天问长老院主事!” 萧亦荣:“金长老客气了!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院长老沈淮州,这位是学员谢恒。” 金运来对沈淮州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他今年已近年过半百,在岁数上算得上萧亦荣和沈淮州的长辈,能主动过来打招呼已经算得上很给他们面子,这也是因为天问强大才能得到其他天师势力的尊重。 第六百九十二章 挑衅 金运来在看向谢恒的时候却神色更加和缓:“我还要特别感谢谢先生。” 谢恒狐疑,不解地看了一眼边上的沈淮州和萧亦荣,二人同样一头雾水。 金运来笑着说:“我是要感谢谢先生之前救了我那侄子应时。” 谢恒:“应组长是金长老侄子?可你们并不同姓。” “说来话长啊!”金运来连连叹气,“应时是我大哥的儿子,但我大哥脾气不好,人品嘛……早年他与大嫂婚姻不睦,还搞婚外情,应时很小时二人就离婚了。我大哥逼迫嫂子净身出户,连抚养费都不愿意出。嫂子答应离婚,也称可以不要抚养费,唯一的要求就是要把应时过在自己的户口下,跟自己姓。我大哥总想着孩子以后肯定还会有,应时又打小跟母亲更为亲近,所以就答应了,应时就跟了我大嫂姓应。但也许是天意如此吧,之后我大哥再婚,却一直没能再有孩子,去医院检查也没问题,但新嫂子就是怀不上孕。前两年我大哥也想通了,觉得是命中注定自己只有应时一个儿子,想要将儿子要回来,但如今应时已经长大,自己有本事,有前程,对于从前的事不曾释怀,一直不肯接受我大哥。” 谢恒一听这事情原委,本来还算客气友善的脸色微微沉下来,虽说作孽的是金运来的大哥,但谢恒还是连带着不想给金运来好脸。且不说他跟应时认识,算得上朋友,即便是不相干的人,听到这种事也难给出好脸色。 金运来毫不意外谢恒是这个反应,早就听说这位天师界千年难得一见的奇才性情光明磊落,听到这种情况没直接不搭理他都算是修养好了。 金运来也很真诚地自我反省:“这件事我们这些家人也有错,虽然我并不知道我大哥婚内出轨还多年来一分抚养费没掏,但后来知道后我们也没能劝他去给嫂子和应时道歉,如果当时我们就能逼着他认错,并对嫂子和应时做出应有的补偿,如今也就不至于跟应时闹得生分到这个地步。大哥后悔得很,但应时却丝毫不愿意原谅。我之前听说应时接下了跟古桑国有关的任务,很是担心。我有自己的渠道,知道前三个研究小组都没能出来。为此我亲自找上应时,想着即使不能劝他放弃这个任务,至少答应带几个天师进去,以保安全,但都被他以自己小组中有天师为由拒绝。你们出来后,在里面经历的事我也打听到不少,知道如果不是谢先生,应时定难以活着出来。之前听说谢先生一直在修养,我也不好贸然打扰,好在谢先生也参加峥嵘盛会,这才给我当面道谢的机会。” “我与应组长是合作关系,在里面互帮互助是理所应当,金长老客气了。您边上这位是……” 谢恒极其生硬是转移了话题,他并不想跟金长老聊这些,应时的私事他不想过问,也不该牵涉,而且他看得出来,金长老过来道谢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大概也是想通过他跟应时联系上,缓和关系,那他就更不能如金长老所愿了。 金长老也是人精,谢恒这话一出他就明白了谢恒的态度,虽然遗憾,却也不能强求,笑着介绍起身边的年轻男子。 “这是我院的柳卿,是我最得意的学生,不是我自夸,我这学生的天赋可不比谢先生差多少啊!” “哦?”萧亦荣看向柳卿,“能得金长老这样夸赞,实力肯定不俗。” “不仅实力不俗,”沈淮州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了柳卿一番,微微勾起嘴角,“还是一表人才,丰神如玉,有这么个学生在,天霜学院今年没少招女学员吧!” 金运来大笑:“沈长老还是这般幽默!” 柳卿扶了扶眼镜,笑道:“沈长老过奖了。老师偏爱,对我称赞有过,不过我确实很期待跟谢先生切磋一番。不止是我,相信所有天赋尚佳的天师,都渴望跟谢先生一战。” 谢恒看着柳卿,这样出众的相貌必然视之不忘,这确确实实是一张从未见过的脸,但他就是觉得这个柳卿有点熟悉。 谢恒笑着点头:“好啊,盛会上肯定有切磋的机会。不过我看柳先生斯斯文文的,确实比我更像搞学术研究的,冒昧问一句柳先生在外界从事什么工作,我们以前可曾见过?” 柳卿拍了拍西装肩上那一点几不可查的尘埃,笑容亲和地说:“我是卖保险的。” 谢恒这下相当意外。 虽然这年头十个穿西装的人里面八个都是卖保险的,还有一个是卖信用卡的,但柳卿的气质看起来真的一点不像,说他是个教国学的大学老师还差不多,那种气质就像是出自书香世家,合该手里拿着课本于三尺讲台上教书育人。 谢恒也一直觉得自己的眼力不错,猜人职业向来还是比较准的,这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大的出入。 金运来接话道:“对,我们柳卿是可是保险业务经理,以后买保险找他啊!有优惠!” 柳卿还真顺着金运来的话从怀中掏出了三张名片递给谢恒他们。 名片上有柳卿的联系方式和主要负责的保险种类。联系方式除了手机之外居然还有座机。职务一栏填写的确实是保险业务经理。 但在保险这一块向来是头衔比保障还虚,几乎所有卖保险的都会在自己的名片上印上如“金牌业务员”、“业务经理”之类的,根本不可信。 但有一说一,柳卿这气质还是挺能唬人的,看着确实像管理层。 金运来就直接坐在旁边,时不时地跟萧亦荣说话。 沈淮州被沉着脸的元天运拉到稍远些的角落去。自从沈淮州当众夸柳卿丰神如玉后,元天运的脸上就没放晴过。 谢恒无奈,只能跟柳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他不是喜欢和不熟悉的人聊天的人,好在柳卿也不是很多话,偶尔一两句寒暄谢恒也会应下。只能说柳卿把握得这个度非常好,没有让谢恒觉得不舒服。 切磋已经开始。 上场顺序是抽签决定,谢恒和柳卿刚好是对手,不过他们的上场时间比较靠后,估计会等到下午。 大部分上台切磋的学员穿着都十分宽松,不少人甚至穿着道袍,道袍就是天师的“正装”。 一个优秀的天师不仅要术法精通,拳脚功夫也得懂,最重要的得会使剑,不然桃木剑在手都用不了。动作幅度大,穿宽松的衣服才更加方便。 谢恒转头看了一眼柳卿,一身藏青色西装,白色衬衫,脚下一双黑色的锃亮的皮鞋,坐在一群穿着道袍和宽松卫衣的人群中别提多显眼,放眼望去就只有柳卿一个人是这样的穿衣风格。 “柳先生,你这样穿不会不方便?” 这西装倒是合身,像是特别订做的,但越是合身越是不好施展动作啊! 柳卿微笑:“不会,我都习惯了,我还能穿着西装打篮球。” 谢恒轻笑:“柳先生对西装是真爱。” 柳卿:“还好,喜欢是挺喜欢,而且我没觉得不方便。真要是不方便的场合我也不会穿。” 谢恒看了一眼周围情形,很好奇在柳卿眼中什么情况才算是“不方便的场合”。 好一会两人都没再开口说话。 谢恒渐渐投入地看着下面的切磋,想着各个学院还是人才辈出的。 “听闻谢先生跟宣氏集团的宣总是恋人关系。” 谢恒没想到柳卿再一开口就是问这种私人问题,不过反正也没瞒着的必要,而且确实天师圈子内很多人都知道,就算柳卿不问自己,随便问问别人也能打听到。 “是,我们现在正在交往。” “能不能冒昧问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谢恒:“当时宣景被梦鬼所困,是我替他解决了梦鬼,这才由此相识。” 柳卿点点头。 谢恒一直仔细观察着柳卿的表情,总觉得对方这会看起来好像既有松口气的感觉,又带着些许失望。 “柳先生也认识宣景?” 柳卿摇头:“不认识。我还有个问题想请教谢先生。” 谢恒笑起来:“干什么说请教这么客气?有什么问题你直接问。” “那我就不客气了,”柳卿依旧保持着绅士风度,声音也很温和,“我知道谢先生是一位优秀的考古专家,听说谢先生最早出名是因为参与了昭明帝陵墓的考古工作,在考古过程中还曾昏迷住院,是不是有这回事?” 谢恒心中暗暗警惕起来,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点头道:“是,当时是因为陵墓里缺氧,再加上吸入了一些有害气体才会昏迷。” “而在你昏迷的这段时间,你就穿越到了大瑾国。” 谢恒微怔,但随后很快想起这件事在天师圈子里算不得秘密,至少各大天师学院的长老院高层都知道,柳卿会知道大概是金运来告诉他的。 虽然很多人都知道,但除了宣景、沈淮州和元天运外,几乎没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过这一茬,他自己也就险些忘了自己穿越这件事算不得秘密。 谢恒:“是金长老跟你说的?” 柳卿没有回答,只笑着继续说:“我很羡慕谢先生能回去大瑾朝时期,其实我也十分仰慕昭明帝,也很不愤原本历史对昭明帝的评价,只是我没有谢先生这么好运气。但我还是想说,如果穿越到大瑾朝的是我,我做得会比谢先生更好。” 第六百九十三章 对战! 谢恒这会也品出不对味儿来了,柳卿这是在挑衅他吗?什么叫换成他不会做的比他差? “柳先生到底想说什么?” 柳卿淡淡一笑,转头看向下面的对战台,声音平静地说:“都说谢先生有经世之才,所以才能在穿越到古代之后改变历史走向,不仅洗清了昭明帝暴君之名,还协助昭明帝结束战乱时代,令四境安定、八方臣服,开创了恒安盛世!我不反对你确有才华,但也不是只有你能做到这一切,你是运道好,意外穿越回了古代,得到了这个机会罢了,倘若我有谢先生的好运气,你能做到的一切,我也能做到,而且会比你做得更好。” 要是以前的谢恒,听到别人说这么不客气的话肯定早就炸了,但在大瑾国多年,在宣景身边多年,谢恒的性情早就变得老练稳重,不然又如何能耐得下性子跟那些老奸巨猾的奸臣贪官周旋?这会听到柳卿挑衅的话语,也只是神色冷淡了些。 “柳先生说这些是想表达什么?或者有什么目的?直说吧,我没什么耐性跟你兜圈子。” 柳卿:“没什么目的,但我会用行动让该知道的人知道,我比你更强!” 谢恒感受到了柳卿的敌意,但他还是不明白柳卿这话是什么意思,让谁知道?怎么让人知道?柳卿到底想做什么? 上午场的切磋结束,果然没轮到谢恒和柳卿。 中午谢恒跟沈淮州一起去天霜学院的食堂吃饭,天霜给所有其他学院的人都发了饭卡,方便他们在食堂就餐。天霜学院的伙食很不错,食堂楼有几栋,每栋楼外面的电子大屏幕都有当日主要的食物和菜品滚动展示。 虽然切磋是在断剑崖上,但天霜修建了缆车,如此就很方便上山下山。 萧亦荣被天霜的长老院高层请走了,沈淮州和谢恒就近找了个食堂随便吃点东西。元天运提前给他们占好了座位。 看着元天运和沈淮州互相夹菜,谢恒也终于体会到了被迫吃狗粮的感觉,要是他这会跟宣景视频,对着视频一起吃饭,会不会让别人看着很腻歪? 元天运夹起沈淮州餐盘里的鸡腿到自己盘子里,戴上不知道从哪找来的一次性手套,开始拆鸡腿上的骨头。 这火枪腿个头大,刷了不少酱料,直接吃很容易弄得半张脸都是。 沈淮州看着埋头苦吃的谢恒,笑问:“你跟柳卿以前不认识?” 谢恒百忙中抬起头,糊了一圈酱料的嘴说:“是不是认识啊!这不是今天金运来介绍才认识的么!” “那他怎么会对你有那么大的敌意?” 谢恒眉梢一动:“你也看出来了?” 沈淮州嗤笑:“我没跟他挨着坐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敌意快化成实质了!而且他还不是那种有过节就横眉冷对的类型,端着儒雅模样绅士态度,笑得彬彬有礼,针对于你的满身敌意却丝毫不收敛。他很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因为敌意只针对你,旁人就感受不到,要不是我一直注意你和他之前气氛不对,也未必能发现他在针对你。” 谢恒放下筷子,把后来柳卿跟他说的话告诉沈淮州。 沈淮州一拍桌子:“这可不就是毒唯么!我之前带过的学院里有一个学生就是,他是某个偶像团体其中一人的粉丝,特别看不上团体里的其他成员,总是在网上对其他成员挑刺抹黑,而且他的偶像要是跟别人有一点点暧昧举动传出来,那他简直疯得想杀人,疯狂攻击偶像的暧昧对象,甚至不惜使用在学院学习到的术法来对付偶像的暧昧对象。还疯狂到只允许自己喜欢偶像,不允许别人喜欢。后来这个学生就因为滥用术法被开除了。他不但不知错还变本加厉,最后被天师协会抓起来在体内种了抑制术法的封印。” 谢恒一愣,这么一说柳卿还真像是昭明帝的毒唯。 柳卿坚持自己去古代一定做得比他更好,这不就说明柳卿仰慕昭明帝,还嫉妒他穿越古代见到真人又在政事上帮助了对方吗!现在回想起来那些话都还酸得冲鼻子! 谢恒就不介意还有其他人喜欢、欣赏、仰慕昭明帝,甚至还觉得这样的人越多越好,不然他又为何要费心费力地替昭明帝正名?不就是不想昭明帝一直处在历史错误的污名中,被世人误会唾骂?如果原本不是自己穿越到了大瑾朝时期,而是别人,也是别人做了他做的那些事,他是会羡慕,也同样会有些嫉妒,这是人之常情,但最主要的,这份羡慕和嫉妒都在一个正常的范围内,而且他会无比感激对方! 不是像柳卿那样,出言挤兑挑衅甚至伤害,这可不就是毒唯! 谢恒:“这也正常,明星都还有毒唯呢,我家陛下会有也不奇怪。” 沈淮州:“可这人都挑衅到你面前了!毒唯最恨真嫂子!” 谢恒虽然不想认下“嫂子”这个称呼,但还是说:“恨就恨呗,脑袋长在他脖子上,我也不能强行要求他不恨我啊!随便他恨,我又不会少块肉。” “下午有你们切磋的场。” 谢恒眼睛一斜:“你觉得我打不过他?” 沈淮州:“那当然不是,我是提醒你可以借这个机会好好教训教训他,让他知道他嫂子永远是他嫂子!” 元天运将剥离骨头的鸡腿肉夹到沈淮州碗里,说:“我有朋友认识柳卿,说柳卿很强,他跟人交手不管是切磋较量还是真实对敌,从来没有输过,而且也从未尽过全力。他的实力早就够资格成为学院长老,是他自己一直拒绝长老院的邀请。有人说这是他顾忌跟金运来的师徒关系,做弟子的不能跟做老师的平起平坐,是他讲礼数。” 沈淮州:“这马屁拍得过头了吧?各大学院的长老院很多都有从学生升为长老的,长老院里师徒关系一向不在少数,哪里就不合礼数了?我看柳卿一直隐藏实力,还不愿意担任长老院长老,说不定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跟谢恒切磋一场。毕竟如果柳卿成了长老,就不再适合跟身为学生的谢恒比试了。” 谢恒:“那就是冲我来的!可他还说他要让该知道的人知道,我不如他,这又是什么意思?” 元天运:“会不会他知道宣景就是昭明帝?他想在下午的切磋中打败你以证明自己比你强?” “不可能!”谢恒果断否定,“且不说宣景根本没来,他下午就是赢了我宣景也看不到,不符合他说的。而且之前他是有问宣景,打听我和宣景的关系,我都说了,按照他毒唯的属性,听到这些肯定早就炸了,但他很平静,而且随便问了两句之后就没再提过,我肯定他不知道宣景就是昭明帝。” “毕竟重名,”沈淮州眯眼,“也许他之前是有过这方面的猜测,但是后来还是否定了,所以才没有因为你跟宣景交往的事儿而发火,他应该还很高兴你跟”别人”在一起。” 谢恒回忆着他跟柳卿说话时对方的反应,点点头,“好像还真是这样,但这也不能解释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他说让该知道的人知道,总不会是他有什么办法能回到大瑾国吧?真要有这办法他肯定早就穿过去了,哪里还有我的表现机会!” 沈淮州抿起嘴角,以前没有,以后可说不定! 转眼到了下午,前面还有两场,等到了第三场就是谢恒和柳卿。 前面两场拖的时间比较久,对手势均力敌,这样往往最难以分出高下。 上面众人看的也津津有味儿,能被选出来参加峥嵘盛会的都是各学院最优秀的学员,大家相互切磋,不仅彼此双方都会有很大进益,看的人也会有些收获。 终于到了第三场。 这一场还没开始,整个断剑崖就已经沸腾起来,讨论声不绝于耳,不少人兴奋地脸都红了,明明要切磋的不是他们,却一个个摩拳擦掌,很是激动! 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一场对战的双方可以说是天师界年轻一辈最强的两人,一个是以天赋出众而闻名的谢恒,另一个是出师以来从无败绩且从来没有在人前展露过全部实力的柳卿。 这两人的对决本就是这一次峥嵘盛会的最大看点。 有些人甚至想站起来观看,还有人拿出了望远镜,唯恐看得不够清楚。 台上,谢恒看着站在对面的柳卿,还是一身西装,不过不是上午那套。柳卿换了一身灰白格子西装,搭配白色衬衫,依旧优雅,还比上午的那套少了几分严肃。 格子西装在所有西装颜色款收种类中算是很难驾驭的,很多适合穿西装的人穿上个子西装都不好看。 但柳卿穿上依旧斯文俊朗,更添绅士气质。只不过在这样的场合,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不伦不类。也就是柳卿身材好长得俊,能撑得住。 远处一声锣响,柳卿率先动手! 数张符篆如同暗器飞向谢恒,速度之快、力度之强带出破空之声! 谢恒闪身躲开,三张符篆打在地上,轰的一声,待烟尘散去,地上出现三个大坑。 上品爆裂符! 第六百九十四章 有点本事! 不止谢恒,就连场外的众人都惊呆了! 这柳卿真是好大手笔啊!这切磋才刚开始呢!上来就是三张上品爆裂符! 爆裂符是攻击类的符篆,哪怕仅仅用于防身自护的上品符篆都价值不菲!而所有符篆中攻击类符篆的价格又最为高昂! 一张上品攻击类符篆,价格昂贵又市场少有,谁得了不得好好留着好在关键时候用?这还是相当难得的爆裂符,关键时候可就是保命的手段!谁不知道攻击类符篆中带有自然元素的符篆炼制最为困难! 众人无不感叹柳卿的财大气粗,在切磋的时候就直接甩出三张千金难求的爆裂符。不禁猜测他是不是有比上品爆裂符更厉害的符篆。 高处沈淮州皱起眉,冷冷对边上的金运来说:“虽没有明文规定,但峥嵘盛会的切磋向来点到为止,杀伤性的符篆几乎不会用到。爆裂符是何等厉害的攻击性符篆,又是上品灵符,就算是学院长老,真要是被一张爆裂符击中都免不了身受重伤,哪怕谢恒天赋好术法强,柳卿急于求胜,却也不是他一个照面就甩出三张爆裂符的理由,这到底是切磋,还是有什么深仇大恨要拼个你死我活?” 金运来面色也不大好,刚刚柳卿出手的时候他就已经觉得很不合适了,眼下还有未知的强大敌人潜藏在暗中,这次峥嵘盛会的主要目的也是让各个学院通力合作,切磋分胜负、定强弱已经不是要紧的,这事儿他也提前跟学院里所有参加切磋的人说过,这一次不同以往,不要太钻牛角尖,差不多就行。 可柳卿怎么还能上来就用爆裂符这样杀伤力强横的符篆! 沈淮州的话也有其他人听到,刚刚众人还在感叹柳卿的大手笔,但现在也都反应过来都觉得确实是柳卿下手太过。讨论中已有谴责的声音。 金运来还得给柳卿解释找补:“柳卿平时也不这样,他一向谦逊有礼,出手也很有分寸,这一次大概是难得碰上实力相当的对手,一时激动没有把握好分寸。” 沈淮州指着台下打得“难舍难分”的两人,冷笑道:“金长老好好看看,那柳卿出手招招狠辣,这分明是奔着要谢恒的命去的!” 话音未落,下面的柳卿直接抽出腰带! 众人一看才发现不是腰带,而是在腰带中藏了一柄软剑! 软剑上刻着术法铭文,剑身蓝光闪烁,坐得稍微靠下的人都能感觉到从剑身上散发的森森寒凉之意!因为极致的冰寒,剑身周围甚至白雾渐起,不断扩大,很快整个比斗台上都好像陷入一片烟云之中。 “软玉寒冰剑!” 沈淮州蹭地一下站起来,恶狠狠地瞪着金运来,“金长老连这等宝物都送给自己的学生!谁不知道软玉寒冰剑至阴至寒,就算不被刺伤,只是一点小小的划伤,寒冰特有的寒气都会顺着伤口侵入经脉,甚至伤及五脏六腑!这等凶器,你竟然让柳卿带到峥嵘盛会上使用,这是要将所有切磋对手都弄死不成!” 金运来也懵了,之前直接使用三张上品爆裂符已经不是柳卿的作风,结果就因为仍旧不能立即战胜谢恒,连软玉寒冰剑都拿出来了,这是要干什么啊! 萧亦荣也站起来,冷着脸严肃地说:“立即终止切磋,不然就别怪我们对金长老的爱徒动手了!” 金运来重重“哎”了一声,亲自下去阻止了如火如荼的切磋。 “住手!柳卿!”金运来责备地看着这位自己最器重的学生,眼里有愤怒有不解,“你这是做什么!忘了我之前怎么说的了!切磋点到为止,你这又是爆裂符又是软玉寒冰剑,要干什么?即便你跟谢恒有私人恩怨,也不该在这种场合清算!” 谢恒:“我也很好奇我跟柳先生有什么过节,今日明明是我第一次见柳先生,还是我之前在无意中得罪过你?” 谢恒话一出,周围又是议论纷纷! 人家谢恒根本不认识柳卿,就算是无意中得罪柳卿,事情能有多严重?而柳卿却丝毫不顾全大局,在峥嵘盛会这样的重要场合挟私报复,实在是小人行径。 从前还道柳卿君子风范,现在看来却是不然。 柳卿丝毫不介意周围的眼光和讨论,漠然地说:“我没有要为难谢先生的意思,只不过我这人不喜欢虚伪应付,要动手就拿出真本事,不喜欢收着!” “你少放屁!”沈淮州下来,快步走过去站到谢恒身边,他实在被柳卿的话气炸了,难得不顾形象地在这么多人面前直接爆粗口,“切磋点到为止跟虚伪应付根本就是两回事,你可别在这偷换概念,再说你以前跟别人交手时不就从来没尽过全力,对上谢恒却招招下死手,你当我看不出来!伪君子真小人,这种衣冠禽兽你们天霜学院也当成宝!” 金运来无奈,他就知道沈淮州这么大脾气肯定得连着学院一块数落,但这事确实是他们理亏。 “这场切磋到此为止,天问学院谢恒盛!” 金运来直接宣布切磋结果。 没人对此有异议,谢恒的本事他们看在眼里,就算柳卿出手狠辣,但谢恒也并未处在下风,哪怕对方有软玉寒冰剑这样的宝物在手,他也丝毫不显弱势。如果是正常切磋,柳卿大概已经输了。 众人本以为柳卿会不同意这个结果,却没想到对方只是耸耸肩,收了软玉寒冰剑转身就走。 这下众人更是不明所以,明明刚刚切磋的时候柳卿完全一副要将谢恒置于死地的架势,那就是看谢恒不顺眼啊!有大仇啊!又怎么会对这个结果毫无意义坦然接受?他到底怎么回事? 后面的切磋依然继续,只是都没有之前谢恒和柳卿的对战紧张精彩。 天问学院的其他学员都在上午切磋完了,众人没等盛会结束,当天就离开了天霜学院。 金运来几番挽留不下,对谢恒再三道歉后又送了好些东西,都是一些名贵的炼制法宝的材料还有一些珍稀的修炼资源,算是对谢恒的补偿,以及向天问学院致歉。 萧亦荣在征得谢恒同意后照单全收,反正都是好东西,又是他们主动给的,没理由不要。 回到天问,萧亦荣又做主给了谢恒一些补偿,谢恒也都接受。 晚上沈淮州用学院给带队长老的奖金请谢恒去吃海鲜肥牛自助,谢恒毫不客气地叫上宣景一起。 席间沈淮州跟宣景说了柳卿和谢恒切磋的事,还笑着说这就是毒唯在给嫂子找麻烦。 宣景皱眉,紧张地看向谢恒:“可有受伤?” 谢恒:“我要是受伤了会那么简单放过柳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根本不是会吃亏的人。不过这个柳卿也并没有使出全力。” “不是吧?”沈淮州不信,“他连软云寒冰剑都拿出来了,还没有使出全力?” 谢恒:“我本来就想跟你说这件事,柳卿他应该是个修士。” 这下沈淮州也正色起来,“你确定?” 谢恒:“不会错,我在跟他交手的时候他一直有心隐藏,看起来好像使尽全力,但动用的都是天师术法,后面他用软玉寒冰剑对我出手,依然没能占据上风!我对他步步紧逼,他招架不住,隐隐泄露出一丝灵力。” 元天运:“但他对你的敌意是真的。” “没错,我也能感觉的出来。如果可以,他当然想用天师手段重创我,但可惜他没能做到,但同时他又不能暴露自己有修为,所以得忍着。” 沈淮州转头看向宣景:“你这毒唯有点本事啊!” 谢恒白了一眼沈淮州:“我怀疑这个柳卿很有可能跟御清流是一伙儿的,或者,他就是御清流。” “柳卿,御清流,清流……嘿,这可不就是清流倒过来么!难不成这柳卿真是御清流?那这脸是怎么回事?整容去了?” “御清流会的旁门左道不少,说不定就有什么办法能改变容貌。而且之前天师曾说他见过的御清流西装革履,柳卿也是这种穿衣风格。袖箍相对小众,御清流戴过,柳卿也戴着。”谢恒觉得自己有十拿九稳的把握,那两人就是同一个人。 “那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柳卿不是天霜学院的新人,他应该是从一开始就有两个身份,而且他也没想暴露自己,不然也不会忍着不使用修为,他说的那些崇拜昭明帝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谢恒:“我听不出来作假,如果是假的,那就是他撒谎的水平太高明。” 元天运:“我听着也不像作假,他对谢恒的嫉妒感很真,而在说到昭明帝时候眼中神采的确非同寻常。” 沈淮州哭笑不得,“那这倒是奇了啊!这一直在暗中使坏的人竟然是宣景的毒唯!你们说要是让宣景跟他谈谈,能不能劝他弃暗投明?” 谢恒不屑地“切”了一声:“能这么容易说通的人会成为毒唯吗?再说御清流做的都是什么事儿?他手上沾着多少人命?这是能劝过来的?” 第六百九十五章 不争的事实 几人知道谢恒说的没错,毒唯到御清流这种地步,基本上是没救了。 沈淮州:“现在也算是知道为什么御清流针对你了,谁让你曾经穿越到古代到他偶像身边去一路辅佐呢!内心指不定嫉妒成什么样。他是真的憧憬昭明帝,才会大言不惭地说出如果换成他到古代会比你做的更好。” 谢恒皱眉:“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这话不只这个意思。” 宣景:“你指什么?” 谢恒:“从种种情况来看,御清流不仅实力不俗,而且城府极深,这样心机深沉的人,应当不会说出这种完全没有意义看似仅仅在生气抱怨的话。以他的心计,就算是气极了,也不会做出毫无意义的假设。” 沈淮州:“那你的意思是他说的不是气话那么简单,难道他还真能穿越到大瑾国不成?” 谢恒:“不排除这个可能,看御清流的表现,虽然对我怨恨,却没有那种气急败坏的绝望感,如果不是还有后招,他不会这么平静。既然他是宣景毒唯,那最大的念想当然就是能站到宣景身边。而他并不知道宣景也来到这个世界,所以对他而言,唯一能站到宣景身边的方法就是穿越到大瑾国去。” 沈淮州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他当这是过家家呢!穿越哪有那么容易?他想穿就穿?当初你能穿越到大瑾国还不知道是集了多少的巧合与缘分,我看他跟你家陛下压根没那个缘分!” 宣景握住谢恒的手,“沈淮州说得对,我只与你有缘分。” 谢恒笑起来,“那是自然,咱们俩的缘分最深。” 气氛都烘托到这了,元天运趁机握住沈淮州的手:“沈哥,我也是你的粉丝,骨灰级真爱粉!” 元天运用筷子另一端轻轻敲了一下元天运的脑袋笑骂:“别这跟我贫!” 吃完饭,四人两两各自散去。 谢恒和宣景刚回家,前脚进门,后脚谢恒就接到陶老打过来的电话。 “谢恒啊,你最近是不是很忙?” 谢恒一边接电话一边换上拖鞋,换完被宣景拉着往里走,“确实不太清闲,老师有事?” 陶老:“啊!你都忙成这样了,我还能派什么事给你!我就是看你把古桑国的考古工作全权交给柳钰和祁阳,以为你这忙不过来。” 谢恒笑道:“老师放心,我这虽然有别的事暂时丢不开手,但柳钰和祁阳的专业能力足够,而且我也不是真直接做甩手掌柜,他们隔两天就会给我看一下考古进度,只不过他们做得很好,我没什么指导空间。” “你选的人我自然放心,不过你要是实在忙不过来我可以派个人过去帮你。” 谢恒明白了,“老师想提拔谁?” “也说不上提拔,就觉得是个好苗子,可以多积累积累经验。再说人你也认识,是之前参与昭明帝陵墓挖掘的学生之一。” 陶老刚一提到昭明帝陵墓挖掘,谢恒就心虚地看了一眼宣景。 虽然他跟宣景已经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而且从宣景恢复全部记忆后,他也都交代清楚自己当初是怎么穿越到大瑾国时期的。可说清楚归说清楚,但哪怕考古是正当行为,是出于对古代历史的了解和对古墓的进一步保护,却也不能否认在古人眼中这挖坟掘墓就是缺德事儿! 简而言之,他把宣景的坟给刨了那是不争的事实。 所以到现在为止,每每提到这件事谢恒都觉得挺过意不去的。 倒是宣景,耳力极佳,哪怕谢恒没有放外音他也听到了陶老的话。 思及两人缘分的开端,宣景也只是笑笑,轻轻捏了捏谢恒的手指。 谢恒瞬间脸红,轻咳两声:“老师,到底是谁啊?” “是小桃。” 陶老一点名,谢恒的脑海中就立刻回忆起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女生。 当初昭明帝陵墓考古团队中,小桃是唯一的女生。 虽然是女生,但她专业知识扎实,动手能力还很强,而且很吃苦耐劳,瞧着娇娇小小的,却半点不娇气,比很多男生都能吃苦。再加上她性格活泼开朗,长相又属于清秀甜美的类型,团队中有不少男生都很喜欢她。 谢恒了解不多,小组里分工明确,他跟小桃没什么工作上的对接,接触也比较少,总共也没说过几句话。但他也能看出小桃不惹事不拖后腿,虽然有时候吵闹了点,但真做起事儿来干净利落,谢恒对她的那点浅淡的印象还算不错。 “老师这是要收个女学生了?” 陶老哈哈笑了两声:“那倒没有,只是觉得小姑娘天赋不错,现在缺乏的就是经验,而且之前在昭明帝陵墓考古挖掘工作中表现得确实不错,把一帮男的都给比下去了,我就想给她这个机会。” “这么好的苗子老师怎么不收了?” “那也不是是好苗子我都能收啊!你老师我最近也忙得很,不过等忙过了这段,我确实能考虑考虑。” 跟陶老说完,谢恒就有种自己是在帮老师带孩子的感觉。 不过小桃又不是熊孩子,而且他也确实担心祁阳和柳钰那边忙不过来,给添个帮手也好。 谢恒也没直接答应陶老,他要先去问问祁阳和柳钰的意见。虽然这个项目他是第一负责人,但现在他既然把主要工作交给两人完成,那在做任何重要决定之前自然得问问两人的意见。况且他对小桃也确实没多少了解。 祁阳一听有个水灵灵的小姑娘要加入到他们的考古工作中,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这一行妹子本来就少,有真实力长得又好看的妹子更少。 柳钰在听说对方参与过昭明帝陵墓挖掘后也同意了,谢恒这才又给陶老去了电话。 陶老那边说到时候就让小桃去谢恒的研究室报道,怎么安排全看谢恒的。 从陶老给谢恒打电话到最终确定小桃可以加入考古小组,也就不到四十分钟。 宣景泡了两杯西湖龙井端过来,“都安排完了?” 谢恒点头嗯了一声,“明天小桃会先去研究室,我要给她看一些有关古桑国考古的资料,等她把基本功课都做得差不多后再让她去古桑国遗址,免得到时候不了解情况影响考古进度。” “让陶老这样推荐的人应该不差。” 谢恒放下茶杯勾着宣景的脖子,将半身重量压在宣景身上,“吃醋了?” 宣景拉着谢恒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不至于。” 谢恒:“那当然不至于,我跟她都不会有多少工作交集,而且我虽然对她印象不错,但也仅仅是不错,之前在一个团队里时大家各做各的事,交集也不算多。我甚至都不知道她全名是什么,从一开始就跟着别人一起叫小桃。” 宣景:“但现在人进了你的组,你就得了解清楚,虽然是陶老介绍的人,而且还跟你共事过,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不过既然你是项目负责人,对任何人,不管是谁介绍来的,只要你不足够了解就得调查清楚,以免有问题。哪怕是朋友或者老师介绍过来的也不能掉以轻心,这些人一旦出问题那都不会是小事。” 谢恒点头,“好,现在祁阳还在京大,我会让他调查清楚。” 宣景:“我让王秘也去帮你调查。” 谢恒:“这点小事就劳烦王秘会不会不太好?” 宣景:“额外的事儿我都会走自己的账给王秘开奖金,他会盼着多点这样的事。” 谢恒扑哧笑了:“看不出王秘是这么爱钱的人啊!” “从前确实不是,他的工资足够他日子过得潇洒快活。但他现在有孩子了,做了父母很多人都能在短时间内极快成长,总想尽所有力量给孩子最好的,工作上更有干劲儿,赚多少钱都不觉得多。” 谢恒点头:“这倒也是。” 他是孤儿,未曾体会过“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的父母之爱,而他以后大概率不会有孩子。 宣景的情况比他还惨,有还不如没有。 不过谢恒始终想不通,怎么宣景的命格会这样。 在进入天问学习天师术法之后,虽说玄学忌讳,不能为亲近之人卜卦算命测问祸福吉凶,但谢恒也大概看出宣景原本的命格不该是那般凄惨,本来如果没有他穿越大瑾,宣景一生都将背负着克父克母的命格,称帝后还要被世人骂做暴君,他穷尽一生为天下黎民,虽终得海晏河清,但他自己却一世坎坷,一身污名。 谢恒又想起,当初在大瑾朝时期,大夏二皇子拓跋风雪曾说,宣景本来是千年来第一个身负天道大运的紫微帝星,拓跋风雪为了自己的私心硬生生逆天改命,将宣景的命格变成后来的模样,最终因为他的到来而被破局。 但其实当时谢恒就不怎么相信拓跋风雪的话。 拓跋风雪,就算他再怎么厉害,如何能轻易改变一个人一生的命数?哪怕他真的有这个本事,但改变一般人的也就罢了,怎么可能动得了身怀天道大运的紫微帝星?拓跋风雪要是真有那个本事,他后面也就不必蝇营狗苟设计那许多阴谋诡计。 第六百九十六章 偷盗 谢恒越想越偏,这会小桃的事已经被他撇到了脑后,他一心只想着宣景的命格到底是被怎么篡改的,现代最优秀的天师尚且做不到这点,他着实不认为半吊子的拓跋风雪有这个本事。 祁阳和王秘书那边双管齐下,确定小桃没什么问题,而且小桃在研究室两天的表现也令祁阳刮目相看,最终便确定让小桃留在小组。 没两日,柳钰那边又有了关于国师洛河的新发现,是一卷竹简手札,为之前在长生殿伺候的宫人管事所写。长生殿是洛河之前打坐居住的宫殿,身为一国国师,有单独的宫殿是应该的。伺候的宫人虽然不多,但是按照宫中规制,每个宫殿都要有一位宫人掌事,不管人多人少。 国师不怎么需人伺候,管事自然清闲,这一闲下来就有更多时间做别的事儿了。 柳钰找到手札后就第一时间告诉了谢恒。 谢恒一听就激动了,这可是在长生殿伺候的宫人管事的手札!要说宫中什么人对洛河的生活起居最为了解,那肯定是这位管事啊!也许在这位管事的手札中就记载了许多不为人知的事,甚至包括洛河为何最终会销声匿迹。 只是手札记载凌乱复杂,柳钰能看懂的不是很多,而且不少地方的字迹已经较为模糊,必须要经过修复处理才能看到原本写的是什么。 谢恒让柳钰将手札寄过来,他要亲自进行修复。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别人他可不放心,而且他也想尽快知道上面都记载了什么。 柳钰用贵重物品快递将手札寄过去,无人机直送,邮费就花了三百多。 手札送到京大研究室在,由祁阳签收。 谢恒知道手札已经到京大时正在处理魂引香。 虽然基本上就是放着等魂引香成型,但中间还有一些重要但很简单的小步骤,虽然简单,可一旦开始就不能中断,谢恒只能等一会弄完再过去京大。 祁阳挂了电话,边上小桃探出脑袋:“老大是不是已经在过来路上了?” 祁阳摇头:“还没有,老大手上有事走不开,估计要晚一会才能过来。” 小桃耸肩:“老大那么看重那个国师的事,我还以为他会立即飞奔过来呢!” 祁阳无奈:“你还说你进组不是为了老大?都跟你说了老大有对象,冲老大来的就免了!” 在京大谢恒受欢迎的程度远超当红明星,多的是男生女生喜欢谢恒,这要才华有才华,要长相又长相,年纪轻轻成就卓然,那是多少人的心中偶像!平日里递简历想要加入小组以近距离跟谢恒相处的人就不少,哪怕有些人知道谢恒不是单身,可既然还没结婚那就有追求的空间。 小桃白眼:“我也说了很多次了,我对老大就是敬仰,跟你对老大是一样的!之前我们都在陶老的组里共事过,我要是真对老大有啥想法,当时就表现出来了,现在老大还能同意我进组?” 祁阳想想也是:“那你总问老大做什么?这不到一个小时你都问了三遍了!” 小桃理所当然地说:“我对老大敬仰崇拜,想早点见到不行?我把他当榜样当偶像,但是来这里这么长时间我一次都还没见过他。以前都在陶老小组里时候见到的还多一点。” 祁阳笑了:“那时候能跟现在比吗?当然老大也不是那种成名后就吃名声什么都不干的人,他也有别的事情要忙,再说之前从古桑国回来老大他的确太累了,现在本来也在学校批的休养假内,他就是不来也是应该的。而且老大把项目交给我和柳钰负责,不仅给我们更多的锻炼机会,报告上也写我们的名字,绝对不占便宜,遇上这样的组长是我们的福分。” 小桃背着手歪头看着祁阳,“看来你对老大真是相当推崇啊,我就说一句话,你就有这么多话反驳我。” 祁阳:“我是实话实说,不过最好就是少说话多做事。” 小桃:“知道知道,我也就是想多见见偶像,没别的意思,绝对不耽误做事。这手札先让我看看。” 祁阳皱眉:“老大说了等他回来亲自修复,你最好别擅自动手,免得没弄好变得更糟,给老大增加难度。” 小桃:“我是没有老大修复文物那么精湛的手艺,不过我懂高科技啊,我有个朋友是特别厉害的工程师,前不久他就开发出一款自动修复的程序软件,像因受损而导致字迹模糊的古卷之类的,它有极高的图像修复功能,对照出来的照片进行修复,能在很大程度上还原本来的文字图案,现在还在最后的校验阶段,不过我能提前要来用用。反正只是对拍出来的照片进行修复,用不着对实物动手,就不用担心会弄坏。你觉得呢?” 祁阳惊喜:“真有这么厉害的软件?那简直就是为我们考古做研究量身定做的!” 小桃:“那就用这手札试试,要是能在老大回来之前就全部弄好,不是能给他一个惊喜?” 祁阳点头,将手札交给小桃,“那你去弄吧,千万小心点别弄坏了!” 小桃:“我做事你放心!” 研究室分内外两室,小桃拿着手札进了内室,她的笔记本电脑就是里面放着。 祁阳也没看,他手边还有一大堆文物排队等着登记修复呢! 差不多一个小时后,谢恒才到京大。 风风火火来到研究室,一看见祁阳就问道:“手札呢?” 祁阳下巴往内室点了点,“在里面,小桃说她有一个朋友发明了一款小程序,能通过修复拍摄的照片还原模糊的文字和图案,她去试试能不能还原手札上的内容。” 谢恒走进内室,却看到里面空无一人! 心里一咯噔,谢恒赶紧到处寻找,果然也没找见手札! 祁阳没听到里面有说话声还挺奇怪,进去一看顿时变了脸色,惊愕道:“怎么回事?小桃怎么不见了?” 谢恒神色冷冽:“不仅她不见了,手札也不见了。” 祁阳立即反应过来是小桃带走了手札。 “可我一直在外面,没看见……” 转头瞧见打开的玻璃窗,祁阳的声音戛然而止。 研究室在二楼,并不算太高,窗户又是那种推拉式的大窗,完全允许一个成人跳出去。 “可……她为什么这么做?”祁阳很不理解,“那手札对她有什么重要作用?拿去卖钱?看她穿搭也不像缺钱的啊!明明之前表现还那么好,我还想着难得一个娇娇小小的女孩子在考古上专业能力这么强很不容易来着,还想着以后和柳钰多照顾她,怎么……” 谢恒沉着脸:“把小桃的资料拿给我看看。” 祁阳赶紧将平板电脑拿过来,小桃的资料他都存在平板电脑上了。 将资料都调出来看,谢恒才知道小桃的本名叫魏清桃。只不过资料上大都是她的学历和成绩以及在考古上的相关经验,确实像祁阳说的那样,成绩出众,而且谢恒也看了小桃处理过的几件文物,从手法上来看很成熟,专业知识确实扎实。 祁阳本身看的也就是能力,他没想过同个学校的学生能有什么复杂的背景,只要有真材实料,不是来摸鱼打诨的就成。 怎么也没想到那看起来活泼激灵的小姑娘居然会偷东西! 谢恒又给王秘书打了电话,让王秘书把之前调查的小桃的资料发给他。 两分钟后收到资料,谢恒详细看着。 资料上显示小桃也是孤儿,七岁的时候被遗弃在孤儿院。后来十岁的时候被一户姓魏的人家收养。清桃是小桃自己的名字,她被遗弃在孤儿院的时候发着高烧,等烧退后醒过来就只记得自己叫这个名字,剩下什么都不记得。 之后的相关资料就比较普通,魏家父母在领养小桃的第二年就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就对小桃不上心了,还觉得是个拖累,勉勉强强供小桃读到初中。 但小桃成绩出众,又很早熟,当时有个有钱人请小桃给自家孩子补课,补课费十分丰厚,小桃就是靠着这笔钱读完了高中。魏家父母虽然对小桃不上心了,但倒也没有霸占小桃的自己赚到的钱。后来小桃考上了大学,又得好心人资助,读到研究生。 整体来说,这就是个相当励志的故事,小桃能成长到今天这个地步不容易,而且她也很感恩,就算魏家后来只疼爱自己的儿子,但如果没有他们,小桃之前也没有机会上小学、初中,哪怕之后没有担负她高中和大学的学费,但上高中的时候依旧没有短她的吃穿。 她住校,每个月回家一次,还是和魏家父母一起吃饭,偶尔魏妈妈还会给她买一身衣裳,她也理解家里确实不够富裕,所以她对魏家父母还比较孝顺。每年寒暑假虽然都要在外打工,但还是会寄一些吃喝回去,并且将自己打工赚到的钱也打一部分给家里。 这么些年相处下来,就是小猫小狗也有真感情了,而且小桃孝顺懂事,所以近两年跟魏家的关系也越来越好。 第六百九十七章 天命轮回印 阳光开朗,积极向上,活泼可爱,学术扎实。 只要踏踏实实的,魏清桃未来的前途不会太差。可这样她就更加没有理由偷盗手札毁了自己的前途。 王秘书那边在将资料发给谢恒之后想了想,这要不是那个叫魏清桃的女生出了状况,“老板娘”是铁定不会让自己把资料发过去的,毕竟之前他都已经特意跟老板和“老板娘”汇报过那女生身家清白什么问题都没有。 这如果对方真有问题,那就是他办事不利啊! 作为一个专业的秘书,也为了心安理得从老板那得到丰厚的奖金,他觉得自己得自觉把事儿做得更加体面周到,不能什么都等着老板发话自己在去做。一个优秀的秘书得具备一定的预判老板行为的能力。 于是等当天晚上宣景从谢恒那知道重要的手札被魏清桃偷走后,再度打电话给王秘书让他进一步调查魏清桃的情况,王秘书就直接把他新查到的资料发了过去。 刚刚挂电话不到三十秒资料就过来了,谢恒再次感叹这位秘书长超人的工作能力! 新调查来的资料显示,魏清桃的亲生父母是赌鬼加瘾君子,生了一对儿女,后来因为毒瘾加赌瘾,无力抚养两个孩子,在仅剩的一点为人父母对子女的爱护之情驱使下,将儿子交给愿意抚养的亲戚,把发了高烧的女儿放到福利院门口。没多久两人就在为了毒资入室抢劫时故意杀人最终被判处死刑。 魏清桃的身世的确可怜,但真正令谢恒最在意的是魏清桃的哥哥。魏清桃的亲生父亲是个罕见的姓氏,姓御,她的哥哥就叫御清流! 这些都是陈年旧事,要查起来自然很费功夫。而且当初让王秘书调查小桃的资料也仅仅是为了看她是否合适进入小组,王秘书能查到对方是从孤儿院被领养到魏家的已经算是十分详尽,对于是否合适加入考古小组来说,调查到这种程度已经算是“超过”了。这事真怪不得王秘书。谁又能想到就那么巧,魏清桃居然是御清流的妹妹? 不,这应该不是巧合。 现在基本可以肯定魏清桃会拿走手札是御清流指使,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理由。 而且谢恒甚至猜测,当初魏清桃会加入陶老的项目组参与昭明帝陵墓的挖掘都是刻意安排的。 估计御清流很早之前就已经跟魏清桃相认,魏清桃将考古过程中的所有事都告诉御清流,所以御清流才对考古进展很了解。 而这一次,御清流肯定是发现了他在调查古桑国国师的事,但又不想自己继续调查下去,才会再次让魏清桃过来,一边监视进展,一边做好准备,一旦有所发现魏清桃就要采取行动。 手札直接寄到研究室,魏清桃为了不让他看到自然要偷走。 但这也间接证明了御清流跟古桑国有关!甚至是和古桑国的国师有关。 古桑国国师的秘密,很有可能就记载那被偷走的手札之中! 谢恒眉心堆起,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御清流的亲生父母是对瘾君子,后来犯法被执行死刑,两边也没什么亲戚。可以说御清流没有任何家世背景。那他到底是怎么铺起这么大的摊子的?以他这个情况,能成为一个出众的天师并且被学院无比器重就已经算得上天大的逆袭翻身,但柳卿这个身份却都只是个掩护而已。他培养爪牙害了那么多人命,收集天生阴命之人的魂魄和血液又是为了什么? 谢恒想不通。 宣景想了想说:“有没有可能,御清流跟元天运的情况一样?” 谢恒精神一振,是啊!依照御清流原本的身世他确实很难做到这些,但如果御清流跟元天运一样,生生世世都带着最初的记忆,那就完全不同了。 元天运不仅带着记忆,还带着术法,只是每一世小的时候因为身体限制,术法都使用不了,直到十四岁的时候才能使用,而在十四岁之前,除了记忆之外,与一般的孩子没什么两样。 如果御清流跟元天运一样,那在十四岁之前同样有可能什么都做不了,而在十四岁之后,终于能够使用术法,他才逐渐变强,并发展自己的势力。 御清流和小桃应该早就相认了,当初小桃上高中时给人做家教赚取不菲的家教费,这件事十有八九就是御清流安排的,不然仅仅凭着那少数时间的辅导,怎么可能赚够学费?包括后来资助小桃上大学的人,应该也是御清流。 御清流这么做也未必是因为顾念亲情,一直保有最初的记忆,他对自己每一世的身份都未必认可,更何况是这个身份带来的父母兄弟姐妹的关系。 他一直让小桃当他的眼线帮他监视昭明帝陵墓的考古进展,而现在甚至让小桃来偷东西。他若真在乎小桃这个妹妹,又怎么可能没有想过这偷盗的事儿一出,小桃将轻则被学校记大过,背上严重处分,名声和前途基本就完了,重则甚至坐牢都有可能。 说到底,御清流对着小桃还是利用的心思居多,他不在乎那点资助小桃上学的钱,但因此能换得一个忠心耿耿为自己做事的人,自然很值得。 可如果御清流真是多次转世之人,那他到底是谁呢?是他们在大瑾时认识的人吗? 谢恒给元天运发消息,让他回忆一下在大瑾朝时的记忆中有没有类似御清流这样的人。 元天运想了大半个晚上,最后确定自己当初的确不认识多这样的人,还让谢恒自己好好想想,毕竟他们两个比起来,谢恒才是那个容易招惹下仇人的人。在大多数人眼中,谢大佞臣的可恶程度绝对有五颗星。说不定御清流就是当时谢大佞臣的仇人。 单谢恒可不觉得自己的仇人中有谁有这个本事,不过他确实还有别的猜想…… 目前无法确定御清流的身份,这事也就只能暂时搁置。 当下最重要的就是找回那手札。 谢恒已经报警,研究室有监控,清清楚楚地拍下了小桃的作案过程,这事本身没什么异议,就等着公安局抓人了。 只不过谢恒觉得公安局很难抓到人。以御清流的本事想要避开调查应该不会很难,就算警察找到了小桃,估计也是因为小桃在御清流那已经失去了价值。 果然,没两天的功夫,张海就找到了小桃。 但这个时候的小桃已经被抹去了记忆,她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更别说记得之前偷过东西。 公安局里安排了测谎仪确定小桃没有说谎,最后也就只能归于小桃是被催眠才会忘记了那些。然而公安局里找来心理专家想为小桃解除催眠,可惜还是没能成功。 谢恒从张海那知道这个消息后并不意外,小桃已经偷到了手札,而且已经暴露,日后不可能再对御清流有任何帮助,御清流当然要消除她的记忆将她推出去,毕竟总遮掩一个大活人的行踪也得费些精神。 不过御清流确实够心狠,即便他像元天运一样一直记着从前的事,因而对后来的身份都没有归属感,但好歹小桃是他这一世的亲妹妹,还是为了他才会做出这种足以让前途尽毁的事,可是在小桃已经没有利用价值后,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小桃,丝毫不顾忌这个唯一的妹妹有可能因为他而被判刑坐牢。 谢恒没想着为小桃求情,小桃不是被精神控制,她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那现在付出代价也是应该的,法律上怎么规定的就该怎么来。再说小桃偷盗的手札又不是他的个人财产,他就算愿意出具谅解书都没用。 不过谢恒还是麻烦张海想办法安排他跟小桃见上一面。他清楚小桃是被御清流使用术法抹去了记忆,而非什么催眠。所以他想试试有没有办法解除术法,就算不能完全接触,如果能稍微削弱,也出也能问出些东西。 张海那边做了安排,小桃的情况不适合入狱,暂时被放进了疗养院,就是当初天师待过的那家,就连房间都是同一间。 不过谢恒也猜到小桃不会在这里待太久,她是失忆,而不是精神出了状况,等医生确定短时间内确实不能恢复记忆后,小桃还是会去坐牢。偷盗文物的罪名可不小,到时候真进了监狱,少不得几年时间的牢狱生活。 房间里,谢恒坐在椅子上,小桃坐在对面的床上,双手有些紧张地捏在一起。 小桃一直低着头,谢恒也没着急问话,他在等小桃慢慢放松下来。 好一会,小桃才抬起头,满眼歉意地看着谢恒:“我听说我偷的是你正在研究的东西,对不起,可我实在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偷,也想不起来东西放在哪了。对不起。” 谢恒表情温和地说没关系,又跟小桃天南地北地聊了好一会。 等谢恒感觉到小桃确实完全放松下来,他掐动手诀试图破除御清流的术法。 然而小桃除了痛得抱着头在地上打滚之外根本没有别的反应,照样什么都没记起。 谢恒也实在不忍心这样对一个女孩子,赶紧收了术法。 稍稍从疼痛中缓解出来的小桃神色呆滞,开口吐出五个字——“天命轮回印”! 第六百九十八章 唯一的标准型 小桃的声音太轻,谢恒第一次并没有听清楚,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小桃:“天命轮回印。” 谢恒皱眉:“什么是天命轮回印?” 小桃:“天命轮回印……天命轮回印……” 后面无论谢恒问什么,小桃就都只回答这五个字。 过了有大约十分中,小桃的眼中重新有了神采,刚刚那痴痴傻傻的样子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还是一片迷茫:“我……我刚刚怎么了?” 谢恒:“你还记不记得你刚刚说了什么?” 小桃摇头。 谢恒:“那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天命轮回印?” 小桃还是摇头,只是这次摇头得有些迟疑,“我不知道,但好像……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似的,就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谢恒有些失望,他知道这就是极限了,问再多小桃也不可能想起来。 谢恒站起身正要离开,身后小桃却又开口。 “你、你以后还会来看我吗?” 谢恒:“你又不记得我,我来不来有什么关系?” 小桃犹犹豫豫地开口,“我、我就是看见你就觉得很亲切,虽然我不记得你,但我觉得以前我们的关系一定很好,我一定……一定很重视你。” 谢恒笑起来:“你要是真重视我就不会偷走对我而言那么重要的东西了。” 说完谢恒就走出房间。 小桃看着门口缓缓低头,轻轻地自言自语:“也许……也许是我根本不知道那东西对你那么重要。” 从疗养院出来,谢恒打车回家,魂引香差不多快完成了。 这一趟也不算全无收获,至少知道一样叫天命轮回印的东西。他的术法不能完全破除御清流的术法,但还是稍微打开了一个小口子,让里面的东西漏出来点。这最先“漏”出来的,应该就是最重要的。 小桃跟在御清流身边那么久,又藏得比所有人都深,肯定知道不少御清流的秘密,不然御清流也不用抹了小桃的记忆。也许这个天命轮回印就是对于御清流而言最重要的东西,又或者是他最强的法器。 只可惜他现在没什么途径去打探天命轮回印到底是什么东西。 谢恒刚到家门口,手机上就收到柳钰发过来的消息。 手札丢了之后他就赶紧给柳钰发了消息,让柳钰尽可能地写下在他之前看到的手札上的内容。 虽然柳钰不能完全看懂手札上的内容,但也有部分能看懂的,他就把自己能看懂知道意思的部分整理下来发给了谢恒。 这部分内容主要是国师的起居,看着没什么要紧的,唯一比较关键的就是国师和皇帝的关系非常要好。 这会皇帝的年岁还不大,尚未成年,成日跟国师在一起。 手札中还有提到皇帝跟上一任国师的关系也很不错,但在国师之位完成传承后,上一任国师鱼化龙就失踪了。 皇帝因为国师的失踪着实伤心了好一阵子,幸好还有与前任国师师出同门的新任国师。新任国师对陛下十分体贴周到,如同对待自己的儿子一般照顾爱护,这才让皇帝从悲痛中走出来。 谢恒想到鱼化龙说过,洛河有心上人,不是师尊清水仙子,而是小皇帝的母妃,所以洛河才没有对皇帝下手,想来洛河会跟皇帝那般亲近,也是爱屋及乌的原因。 柳钰能看懂的就只有这么多,也只记下来这么多。 谢恒思索着,总觉得不太对劲儿。 等宣景回来后,谢恒又跟宣景说了从柳钰那得到的消息,“这事你怎么看?有没有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宣景:“鱼化龙口中描述的清水仙子有天人之姿,兼之性情清淡如莲,清雅出尘,洛河有多大的可能,在被这样一个女子爱慕的情况下无动于衷,却对深宫妃嫔情根深种?” 宣景不否认感情上的事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就好像一个人在没有心爱之人时,他能说出许许多多对未来伴侣的要求和条件,然而等日后真的动心了,也许对方一条都不符合他原本的设定。 所有的条件都是为不喜欢的人准备的,而有了爱人后,爱人就是成了唯一的标准型。 但抛去这些不说,单把清水仙子和那位据说并不是很受宠的深宫妃嫔放在一起,在绝对客观的情况下,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清水仙子。 就算洛河不是那么看重表面的人,但按照鱼化龙的说法,在鱼化龙还是国师时,洛河就已经喜欢上那位宫妃,可身为国师的师弟,洛河即便能跟皇都的权贵们结交,却应该也没什么机会总进宫吧?更别说有几乎能接触到后宫的妃嫔,哪怕有一两次见面,也到不了“情根深种”的地步才对。 现在谢恒开始怀疑洛河喜欢那个宫妃的真实性,他不觉得是鱼化龙骗他,应该是洛河的做法连鱼化龙都骗了过去。 但若喜欢是假的,那洛河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 为何在洛河当上国师之后还跟小皇帝那样亲近? 谢恒隐隐觉得所有的谜团之间都相互有关系,应该是有那么一条线,将所有看似毫不相干的谜团串在一起,只有找到这条线,他就能理清所有的事。 晚上十点半,魂引香成型! 就这么拇指指甲盖大小的一块香片,会成为他们找到杀害天师的凶手的关键。 谢恒当即给沈淮州打了电话,说魂引香已成,明天一早他们就用魂引香去找凶手。 沈淮州:“明天一早?” “有问题?” 当初他们猜测杀害天师的凶手应该实力强大,就说好到时候等魂引香完成就一起动身去找。沈淮州现在修为进益很快,他的天赋简直不比谢恒差多少,再加上有元天运的帮助指导,短短时间内就已经小有所成,对上御清流也有一战的实力。 沈淮州:“我是没事,但天运昨天去国外出差了,元家有一单大生意,他两个哥哥拿下来有些困难,为了谨慎起见就让天运去了。” 谢恒为难起来:“那元天运什么时候回来?” 沈淮州摇头,“说不好,昨天才走,听说事情比较复杂,估计两三天不够。” 谢恒皱眉:“夜长梦多。” 沈淮州:“那明天就我们先去,不等他了,咱们两个联手应该不至于拿不下。” “好。” 商议好明天一起去找人,谢恒才挂了电话。 宣景:“明天我跟你们一起去。” 谢恒想了想点点头:“也好,你在我身边我也好放心些。不过到时候你可得听我的。” 宣景:“你说什么我没听过?” “那可多了去了!”谢恒义正言辞,“在床上我喊停的时候你可一次都没听过我的。” 宣景笑起来,倾身过去吻了下谢恒的唇角:“那时候你口是心非,我懂。” 谢恒:…… 此刻他深深有种话虽然是自己说的但最终解释权却归宣景所有的感觉。 话都说到这了,再不做点什么也不是合适。 这一晚上宣景还算收敛,顾忌着谢恒明天可能面对强敌,需要足够的休息才能有好精神好状态。 宣景昨天晚上就给王秘书发了消息,反正最近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就让王秘书暂时代让处理公事,有不好拿主意的再去找宣老爷子。 大晚上王秘书收到老板的消息,一看内容就总结出了几个字——老板又要撂挑子! 不过王秘想着老板平时很多所事情都亲力亲为,让自己的工作轻松不少,这偶尔撂个挑子还是可以的,谁也不能跟真的机器一样完全不需要休息就纯纯连轴转啊! 于是王秘书很快给宣景回了消息,也没问宣景撂挑子是要去做什么,只是表一番忠心,说自己绝对不会让老板失望。 清早,沈淮州来到谢恒家。 谢恒刚给沈淮州开门让人进来,沈淮州的手机就响了。 拿出一看来电显示,沈淮州直接啧了一声,表情看似嫌弃但实际上又带着点暗爽。 这下不用看谢恒也知道来电话的是谁了。 “嗯……我知道……吃早饭了……是……你怎么这么话多?别总盯着我吃饭回头自己忘了吃……少得寸进尺……” 沈淮州的脸皮那也是相当厚实,丝毫不介意边上宣景和谢恒在,愣是没避着两人跟元天运聊了十多分钟,尽是些没营养的话题。 不过谢恒很能理解,这跟心上人打电话,再无聊的话题都能聊得津津有味。 等沈淮州挂了电话,谢恒才问:“你没告诉元天运?” 沈淮州:“没必要,我跟他说他肯定立马飞回来。” 谢恒:“元天运是真在乎你这个师尊,可惜你记不起从前和他相处的点滴了。” “记不起来从前又怎么样?”沈淮州张扬地说,“我跟他有的是未来,也能创造更多的”从前”。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不能深切体会那种师徒禁忌的快感!” 谢恒:……有啥了不起,他跟陛下还是君臣禁忌呢! 宣景做了简单的早饭。吃完饭又歇了一会谢恒才用特殊炼制的魂火点燃魂引香。 淡淡的青蓝色烟雾缓缓飘起,会为他们指引凶手的方向。 作者闲话:【多谢雨非霏送礼物~】 第六百九十九章 你比不上我! 三人走到外面。沈淮州开了车过来,三人坐上车跟着烟雾走。从早上不到八点,一直开到了中午十点多,还是没到目的地。 这魂引香消耗得也不算慢,现在就只还剩下红豆粒大小的一点了。 沈淮州有些担忧:“要是一会凶手还没找到,这魂引香就烧完了,这半天不是白忙活?” 谢恒:“那你就开快点。” 沈淮州:“别以为这是郊区就不限速!天运的驾照分已经被扣光了!” 谢恒:…… 这会车辆正行驶在郊外的一条林间公路上。 这片树林十分广阔,走了有一个小时还没能出去。公路两旁树木茂盛,虽然已是近十月,但看着依旧草木丰茂,绿意盎然。 又行驶了半个小时,两旁的林地终于到了尽头,飞速向后退去。 而谢恒看着眼前的景象也不禁惊讶出声,“这不是快到昭明帝的陵墓了!” 之前在林中看不见,现在一出来,视野宽阔,瞧见周围熟悉的地形地貌,谢恒一眼就认了出来。 宣景转头看谢恒。 谢恒讪笑不语。 沈淮州声音十分轻快地说:“可不是嘛!我认出来了!你就是在这里刨了你家陛下的坟!” “那是考古!”谢恒重点强调,“是陵墓保护!你能不能稍微注意一下措辞!” 沈淮州哈哈大笑,“差不离差不离!” 这条公路的确通向前往昭明帝陵墓的环山公路。 以前谢恒在昭明帝陵墓考古时来去都走大路,竟然不知道还有这样一条公路隐藏在林间,从距离上看不是最近的,但这一路走来倒是没遇上堵车。 沈淮州看着那飘飘而上的魂引香,可不就是往环山公路的方向而去嘛! “该不会那杀人凶手在……在陵墓?” 谢恒和宣景也都沉下脸色。若真是在陵墓,那就说明凶手所图很可能跟宣景有关! 而事实也证明沈淮州的猜测没错,他们确实上了环山公路,从环山公路下来一路跟着魂引香来到了昭明帝陵墓考古现场,到这里魂引香便断了,只剩下小米大小的一丁点。 而最后魂引香消失的地方,就是昭明帝陵墓的入口。 现如今昭明帝陵墓的挖掘工作还远没有结束,现场仍然有很多工作人员,周围相当大的范围内都被保护起来,没有证明根本进不去。 不过谢恒不需要证明,他的这张脸就是最好的通行证。 远远的一个工作人员看到谢恒,立即兴奋地走过来打招呼。 “谢恒!” 谢恒也认得对方,这人比他大一届,对方的导师跟陶老还是同学,在考古界也相当有名气。当初为了全面展开昭明帝陵墓的挖掘,陶老从不少地方挖了许多人才过来。后来谢恒暂时去负责古桑国项目之后,陶老又不能时时坐镇这边,于是这边就由这人主要负责,谢恒记得对方叫方桐之。 “方学长。” 方桐之拍着谢恒的肩膀,一脸羡慕地说:“你可真是厉害啊!我都听说了,古桑国遗址都让你找到了!” 谢恒笑起来:“不是啊!我找到的是巴林丹顿遗址,古桑国是自己冒出来的!” “你都找到巴林丹顿了,就算古桑国没冒出来估计你也能找到!名声大噪啊!可给我们考古界长脸!怎么?今天过来有事?这几位是……” 谢恒:“都是我的……同学。” 宣景和沈淮州虽然都比谢恒大,但也没大多少,再加上两人都显年轻,说是同学完全没问题。 方桐之边摇头边感叹:“你的同学咋都这么帅!都说考古无帅哥,可真该让别人瞧瞧,现在混娱乐圈的那些男明星有几个比你们仨好看?以后咱们学校考古专业招生,别的甭说,把你们仨的照片一放,报名的绝对少不了!女生都得破纪录!” 谢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学长过奖了,对了,今天我是来带我同学过来看看昭明帝陵墓,想进去看看,不知道方不方便。” “那没什么不方便的!”方桐之十分大气地说,“我还欢迎学弟们来多多参观呢!” “谢谢学长,”谢恒环视四周,说:“不过我看现在人好像比之前少了些。” 方桐之:“这不是快放国庆假了么!上头又重视这边的考古工作,不可能直接全面停止考古,所以我就安排人分批放假。所有人分三批放假,时间错开。正好现在提前放假的人多了些,在最里面进行考察挖掘和外面地形勘测的都放假了,没放假的基本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些人。” 谢恒三人对视一眼。 沈淮州:“现在里面没人?那进度耽搁也不小吧?” 方桐之:“昭明帝陵墓庞大,就是个地下宫城,目前靠近中心的几座宫殿是没人,但外围的部分还有人在。” 谢恒:“那我们进去看看。” 方桐之:“行,我让人给你准备装备。” 谢恒:“我们就是随便看看,有照明手电就行了,不用别的。” 陵墓都挖掘这么长时间了,里面通风也都差不多了,防毒面具之类的已经用不上,其他设备他们也不用,他们又不是真来考古的。 方桐之:“行,那你们自己下去看看吧,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们了。” 方桐之走后,谢恒几人便从入口下去。 路上经过外围宫殿,谢恒与相识的人打过招呼。 那些人见到谢恒都很意外,打招呼时都不自觉地流露出一种羡慕推崇的神色。 沈淮州笑道:“可以啊谢恒,你这年纪都在一个领域内成为领头羊了,还是考古圈,这个圈子里出名到你这种程度的除了你之外都没有小于五十岁的吧?” 谢恒:“术业有专攻,这又是我喜欢的,自然要尽力做到最好,不然我当初也没机会参与这个项目,也就不能遇到宣景。” 沈淮州摸着下巴:“挖坟挖出来的缘分,你们这应该也是头一份儿了!” 本来沈淮州还很想问问宣景走在自己的墓地里什么感受,不过最后还是放弃了,他怕谢恒追着他打。 说着说着,三人已经越走越深,这里已经没有考古人员,连照明都没开,三人打开了手电。 魂引香是在陵墓入口处断的,那凶手无疑就在陵墓内。 外面的工作人员可以排除,想来是就是在陵墓深处。 来到正中央的宫室外,谢恒明显感受到了术法波动,由内及外,如波浪一般层层推及。 宫室大门上有个圆形法阵,有这法阵在,便是这门上不上锁,普通人也根本打不开。 谢恒抽出短剑,将灵力灌注其上,一剑劈砍过去,竟硬生生将那阵法展成两半,大门轰然打开。 殿内确实有个人影,本来盘坐在地,听得异动赫然起身,转头看向门口,与谢恒等人对上视线。 “御清流!果然是你!” 御清流缓缓转身,正面对着几人,眼中是明晃晃的森然杀意。 “竟然能找到这里来,我倒是小看你们了!” 谢恒眼角微微眯起,面前的御清流除了一张脸外,与他原本认识的实在大相径庭! 一头长发已到腰际,银灰色的宽大外袍罩着颀长的身躯。外袍的领口和袖口处有暗金色的繁复花纹。 腰带中间嵌着一颗绯红宝石,而那宝石的位置正好在一个很特殊的图纹中心。 谢恒对那图纹并不算陌生,他已经见过多次了,那是古桑国的国徽。 谢恒:“我是该称呼你御清流,还是古桑国陛下,又或者……国师洛河?” 御清流眉梢一动,缓缓扬起嘴唇,“你倒是敏锐,这么快就察觉到了。我还以为我让魏清桃偷了手札,你当不会怀疑我。” 谢恒:“我对你早有怀疑,想要看手札也只是为了进一步确认,不过你让人偷走手札也足以证明我的猜想没错。” 御清流摇头惋惜:“可惜了一个那么听话的棋子。” 听御清流轻飘飘的语气,仿佛魏清桃并不是他血缘上的亲妹妹,只是一枚并不能影响大局、可有可无的棋子罢了。 沈淮州:“眼下也并非你的真实容貌是不是?” “真实容貌?”御清流哈哈笑起来,“我怕让你们见到我的真是容貌会吓到你们!” 谢恒冷哼:“这有什么好吓到的?不过就是跟我一样罢了,我的脸是自己长的,你这张脸靠的却是外力手段。同一张脸,我一个天然的还能输给你一个”人工”的?你比不上我!” 最后一句话当像是踩到了御清流最深的痛脚,御清流那一贯云淡风轻的微笑再也维持不住,嘴角扯平,连面上都带上森森寒意。 “我又不是照着你改变自己的容貌,你所有一切不过都是运气好罢了!运气好有了这张脸,运气好……”御清流看向一旁的宣景,“遇上一个跟他长得一样的人。不过可惜,就只是长了同一张脸而已。” 谢恒几人顿时皱眉。 御清流认得宣景这张脸,所以是真见过?他在哪见的?御清流之前是古桑国人,不管是皇帝也好国师也好,跟大瑾国宣景根本不在同一个时空。御清流到底怎么见到人的? 第七百章 斗转星移 御清流转头看向谢恒,眼中陡然迸发出强烈的恨意:“都是你!一切都是你的错!如果当初不是你先我一步穿越到大瑾,辅佐昭明帝,那本来要站在昭明帝身边的人应该是我!” 谢恒:“你若真心崇拜昭明帝,那就该为昭明帝能万古流芳而高兴,却不是该气恨我抢了你的东西。” 御清流冷笑:“我以天命轮回印为阵眼布下逆天改命的颠倒乾坤阵,好不容易才将那紫微帝星的命格转为天煞孤星,却被你生生破坏!我如何不该恨你!” 谢恒闻言心下大惊,惊诧之下心底又掀起滔天怒火! “居然是你!我就说拓跋风雪没那本事,最多就是推波助澜,背后竟是你这始作俑者!” 沈淮州也惊讶非常,更是满心不解:“你竟然仰慕昭明帝,怎么还要害他?不对,你这逆天改命的阵法必然得在昭明帝出生之前布下,那你……” 御清流冷冷一笑:“事到如今,我也不妨告诉你们,昭明帝之所以会是身负天道大运的紫微帝星,那是因为他并非如常人一般经历生死轮回转世,他乃是我真正仰慕之人的神魂托生!我得知他要托生的身份,才能布下颠倒乾坤阵,为的就是让他一生坎坷,而我就可以去到他身边,与他共渡难关,结下深情厚谊,他定会倾心于我!可偏生出了差错,我意外来到此间世界,你谢恒却得了机缘到了古代,抢夺了我谋划百年的缘分!” “呸!”谢恒真是气大发了,形象不形象的已全然顾不得,“就为了你那点私心念想,你就害他至此!你哪里来的脸口口声声说着喜欢!快别侮辱这两个字了!还你的缘分,这叫什么缘分?说孽缘两个字都太给你脸!别说你的计划被我破坏,就你这歹毒的心性,哪怕没有我,我家陛下眼明心净,定然也能看出你是个什么玩意儿,决计不屑于与你这禽兽不如的东西为伍!” 沈淮州给谢恒竖了个大拇指——骂得好!清新脱俗! 御清流脸色扭曲:“你有何资格说我!你回到这边世界,竟然找了个替身,这种事难道不是对昭明帝的亵渎!你如何与我相比!我当初对他一见倾心,只是即便我贵为古桑国国师,即便我是凡人修仙第一人的弟子,却依旧是云泥之别!不过好在那天上皎月坠落凡尘,终是给了我机会!我夺舍皇帝,又设下计划环环相扣,不过是为了能与那人站在一处,能让那人眼中有我罢了!” 说这话御清流的目光就转到宣景身上,眼中有一瞬间的痴迷,但又很快恢复狠厉之色:“你跟他确实很像,不论是长相还是气度,但假的就是假的!” 宣景拉着谢恒的手往近身带了带,“你不觉得我可能是昭明帝转世?” 御清流冷哼一声:“不会,他可不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绝对不会转世!你也别想打着他的名头骗我,最多也就是谢恒上你的当,我定然不会!” 谢恒:“你为何要告诉天师古桑国珍宝库里有九转造化丹,你到底要做什么?” “提起那个废物我还要生气!”御清流冷哼一声,“我原本安排好了计划,借助溯回大阵,又设计那人掉落悬崖,想让那人得了鱼化龙的功法修为,到时候他来珍宝库盗取九转造化丹,我便能将他拿下,吸了他的修为!若不是我跟鱼化龙师出同门,为修为功法所限制,不能直接吸取他的修为,也就不用这般麻烦。可惜他却没能得到鱼化龙信任,害我的计划不能提前完成!不过还好我本来就准备了两手方案,夺鱼化龙修为不成,就以一百九十九个天生阴命之人的魂魄血液为祭,依旧能开启这斗转星移大阵!” 随着御清流话音落下,他脚下赫然亮起一个猩红的圆形阵法,其内铭文术法图案环环相扣,又有数个小型阵法层层叠加,玄之又玄,谢恒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头晕目眩! 好强的法阵! 这会他们也终于知道为何御清流会跟他们说那么多了,却原来是在等这阵法彻底完成!想来他们刚刚到这里时候阵法还有一点尚不完善,但因为宫室内漆黑一片,谢恒等人的注意力又都在御清流身上,御清流又抛出一个又一个秘密,让他们被这些秘密吸引无暇思考其他,便为阵法的完成争取了时间。 谢恒暗恨,他本以为自己全神贯注提防御清流动手就够了,却没想到对方竟然是在这里布置阵法!到底是他想得不够周全! 虽然不知这斗转星移大阵究竟有何功效,但反正御清流要做的终归不是好事!阻止就对了! 阵法虽然完成,但谢恒三人也看出来了,这大阵厉害,要彻底启动也需要时间,哪怕一分半分的功夫,他们也要阻止御清流! 谢恒让宣景暂时避到一旁,他和沈淮州袭向御清流。 沈淮州劈手打出一道上品符篆。 以天师术法手段炼制的符篆对上修士威力自然不够,只见那御清流一挥手,那张上品攻击符篆就在他面前爆了。而在符篆爆炸的同时,一道含着杀气的白光从符篆迸出,直射御清流面门。这却是沈淮州早做的准备,他哪里不知道天师符篆不可能对御清流一个修士起作用,所以他就将一记灵力攻击锁在符篆内,只等符篆爆裂,这一记灵力攻击也能出其不意! 这方法还是谢恒想出来的,诸如此类的他还琢么出许多。即使他现在有了修为,但天师术法对他一样有好处。对敌的时候更是好用。 御清流显然也没想到沈淮州会有这般本事,一时躲闪得不够彻底,脸侧被划出一道口子,当即惊道:“你怎么会有修为!不可能!” 沈淮州:“你觉得不可能的事还多着呢!” 谢恒手中掷出几口飞刀,每一口都灌注了灵力进去。 御清流身法也是极快,最初的惊讶过后也立即进入状态。 只见他双臂抬起,于身先是一个交叉的动作,之后立即向两边划开,随着双臂划开的动作,一条通体漆黑却泛着紫色光芒的足有婴儿小臂粗的锁链横空出现! 沈淮州心里一咯噔,转头对谢恒说:“凭空召唤武器,这招儿你我可做不到!他这么厉害的?” 谢恒也是十分吃惊,他之前猜想御清流就是洛河,便已知对方一定修为不俗,可也实在没想到会强到这种程度! 还记得之前在峥嵘盛会上交手,从当时柳卿泄露出来的灵力判断,这修为也就与自己不相上下,这点谢恒之前也有所猜想,他也猜到古桑国时十有八九是洛河夺舍皇帝,又想方设法去到大瑾国,结果出了岔子来到此间世界,修为损耗肯定不小,要是真还有全盛时期的修为,很多事情就不用做得那么隐晦曲折,这必然是修为大大受损才会这般束手束脚。 柳卿自然就是御清流,谢恒估计了柳卿的修为,当即就肯定自己若是单独与御清流对上,赢面很小,但他现在有帮手,沈淮州的修为进益也很大。 这又不是比武切磋讲究单打独斗,他心安理得地拉着沈淮州以多欺少! 谢恒修炼这么长时间,又得了鱼化龙的修为,虽然现下只能消化一点,连转给沈淮州后剩下的那三分之一都还远没有消化完,却也觉得灵力充沛雄厚。 而沈淮州就算看着不靠谱,可自从得了谢恒灌注给他的修为之后也很勤勉于修炼,他跟谢恒联手当有对上御清流的资本。 若不是这样,谢恒也不会贸然寻来这里。 但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御清流一直在隐藏实力,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御清流真就能强横至此?这实力提升得也未免太快! 那黑色锁链目测也有四五米长,头部是一黑色四菱形尖刺,闪着寒芒,十分骇人! 御清流冷笑:“我阵法已成,马上就要过去与他相聚,今日就杀了你们助兴!” 谢恒一惊!所以这是穿越阵法?能将御清流送去大瑾国? 黑色锁链急速而来!自锁链上迸发出的强大的灵力率先裹住了他们手脚,一时竟让他们动弹不得,只等被锁链迎面一击! 千钧一发!宣景飞身而至,一手搂住谢恒旋身避开,同时一脚将沈淮州踹出五米远,这才让两人堪堪避开。 御清流看着宣景将谢恒护住,只觉得这画面十分刺眼,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数千年前,他看着那白衣神氏以一剑恒于身前,将黑衣神氏护在身后,长袍法衣猎猎作响,手中剑意直指苍天!他一人立在那里,就仿佛竖起了横亘天地之间的铜墙铁壁,哪怕前面有千军万马,也不可伤他身后之人分毫! 一瞬间,御清流眼中恶意疯狂涌动,盯着宣景咬牙切齿地说:“我原本念在你与他长相一样的份上欲饶过你一马,但既然你这般不知好歹,我就送你们一道下黄泉!” 作者闲话:【大家中秋节快乐!】 第七百零一章 回来了! “慢着!”谢恒喊住已经准备下死手的御清流,“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先回答我!” 御清流讽刺一笑,“行啊,看在当初好歹同你一起参加天师考核的份上,我让你做个明白鬼!你还想知道什么!” “你到底为何要换上一张与我一模一样的脸!” “为何?”御清流冷笑,“你不配知道原因!” 谢恒眉梢一动:“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刚刚还说好让我做个明白鬼,既然你不回答那你可不能杀我们了啊!” 御清流嘴角一抽:“这时候你还巧言诡辩!准备受死吧!” 说着就又抡起锁链,这一次眼中的杀意更为凝实! 四菱尖刺直奔宣景、谢恒而来! 谢恒大喝一声:“无为!还不出来!” 几乎在谢恒话音响起的同时,一道灰白色的身影突然窜入,而比那灰白色的身影更快的是一根银色佛尘。 那泛着金光的佛尘飞到谢恒宣景身前,猛地暴发出一阵强光!耀眼的强光几近金白之色,于宣景和谢恒身前形成一片光幕。 那四菱尖刺打到光幕之上竟然直接反弹回来!御清流沉下脸色,手臂一扬,那锁链就好像有生命一般,如同一条悬空黑蛇飞回来缠绕在御清流手臂上。 然而御清流没有再度出手,只因为此时那斗转星移大阵已经彻底启动,御清流的身体开始变得模糊! 谢恒心急如焚,就要一步冲出去:“不能让他得逞!” 无为神色一厉,手指在佛尘上轻轻一弹,一根银丝便迅速割破宣景和谢恒的手指,还不等两人反应过来,随着无为伸手一指,那银丝便将沾上的谢恒和宣景的血液同时甩出,血滴顷刻间混入大阵。 原本亮红色的光芒顿时被金光缭绕,光芒之强更甚从前!而在法阵的中间,只更有一团金色光芒尤为耀眼。那光芒中心之物看着像是一块正方体上顶着什么东西。 无为一言不发,直接带着宣景和谢恒一同冲入阵中。 沈淮州原本被宣景踹出去的位置距离法阵不过一臂之遥,看到几人身影陆续在法阵中消失,而阵法的光芒也越来越黯淡。 想来谢恒他们是都穿越到大瑾国去了,那个御清流如此之强,即便有后来那人的加入,却也不知道能不能敌得过!万一…… 沈淮州一咬牙,最终还是翻身进入法阵之中。 一瞬间沈淮州身影消失在原地,而几乎在下一刻这阵法的光芒便彻底黯淡下来,整个宫室再度恢复一片黑暗寂静。 谢恒只感觉间周围突然变成漆黑一片,他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宣景”,手腕便一下子被握住,沉稳的声音从边上传来——“我在”。 熟悉的感觉熟悉的声音,谢恒一下子就心安了不少,哪怕此刻仍然处于以一片黑暗混沌之中,他也仿佛有了底气和希望。 谢恒反手扣住宣景的手,十指交握,“你没事吧?” 宣景:“没事。” 谢恒松口气,之前刚入阵时他分明看到法阵中心的那一团耀眼的金光奔着宣景飞掠而去,现在听宣景声音无异,当是没什么事儿,不过一会还是让无为看过才能彻底放心。 “无为呢?” “难为你还记得我。” 随着无为的声音响起,周围瞬间亮堂起来,足下也终于有了触感,这是终于从仿若混沌虚空之中落地了。 然而谢恒的脸色却苍白起来,因为原本还与他交握的宣景不见了!此时他手里空空,只留下一点还未散去的宣景的掌心余温。 面前无为站定,谢恒一把抓住无为手臂:“宣景呢!” 无为被抓得龇牙咧嘴,“哎哎哎你轻点!他没事,他是去了他该去的地方,好着呢!你不用担心!” “那为何会与我分开,刚刚我们分明还在一起!” “那穿越法阵本来就是邪魔歪道,不稳定,大家会被传到不同地方很正常,你要庆幸你的胳膊腿都还在你身上,这种邪魔道法也不是不可能在传送的时候就把人给分尸了,传过来后四肢、脑袋、躯干都在不同的地方,你们能平平安安过来就不错了。” 谢恒松手放开无为,只是脸色依然很沉。 无为用佛尘扫了扫身上,十分淡定地说:“御清流你暂且不用担心了,我动了点小手脚,他并没有被传送到此件世界来。” 闻言谢恒心头确实一松,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是我和宣景的血?” 无为点头,“不错,不过也稍微出了点小岔子,你那朋友,那个叫沈淮州的,他虽然额被传送到大瑾国,但却跟你们不在同一时间线上,切,邪魔道法就是这般不靠谱!” 谢恒看出来了,在无为这成功就算自己头上,出了差错那就是邪魔道法不顶事。他本来还想问问为何他和宣景的血能起到这样的效果,然而此刻他更为关心的事沈淮州的情况。 “那沈淮州还能回去吗?” 无为斜眼挑眉看了一眼谢恒:“你不先关心关心你自己能不能回去?” 谢恒:“沈淮州当时不在阵法中,御清流一走也无人能威胁他,他会入阵多半还是因为担心我和宣景,我自然不能不管他。而且我不一样,只要能跟宣景在一起,我不拘于在哪个世界。但在现代世界还有人在等着沈淮州。” 无为咋舌:“就你操心多!放心,那沈淮州会去到另外一条时间线,也是他的缘分造化,是命中注定,他也会与等他的人在一起,你就不用操心了!” 听无为这么说,谢恒终于稍稍放下心来。 得知宣景安好,沈淮州也不会有事,谢恒微微放松心情,这才开始注意到周围环境。 此刻他们正身处一片荒原之上,四周零零散散有些草木,树木稀少,枝叶凋零,草木枯黄,毫无欣欣向荣之态。远处有山连绵成片,一眼看去也不见多少绿意。 不过这会也正是寒冷之时,远远近近各处都有还未融尽的积雪,大大小小分散在土地和一些山丘之上,这个时节也差不多就是这番景象。 “这是什么地方?” “大瑾国土,”无为一边回答一边不知道从哪弄出来一套衣服递到谢恒面前,笑眯眯地说,“恭喜啊,回来了!” 谢恒心中确有几分激动,但也未在无为面前表现出来。 找一处灌木丛后面换了衣服,倒是合身,浅黛色的束腰劲装,走暗色银纹,外面罩着宽边同色长袍。 这番穿着若是普通人在这时候这地方定要觉得冷了,不过谢恒如今已是修士,有灵力在周身运转,自然是比普通人更能抵挡寒意。 谢恒看着自己再度垂到腰际的长发,从旁边干枯的树干上折下一根食指粗的枯枝,暂时当做发簪用,看着清新雅致,与他这身衣裳也相得益彰。 无为一拍脑袋:“得,是我考虑不周,忘了过来之后你头发会变长了。” 谢恒:“御清流的法术为何会突然变得那般高强?之前峥嵘盛会上我与他交手从他泄露的一丝灵气感知还不到这等水平。” 无为:“御清流为了能启动斗转星移大阵,自然是用秘法强行提升了境界,只不过这种境界不稳,并不能久续。” 谢恒:“可对战之中哪怕只有片刻对手的境界高出自己许多,对方也极有可能将自己一击必杀。” 无为:“是啊,所以我这不是及时赶到了么!我传音给你时就已经快到了,只让你多拖他半分钟便足矣。” 谢恒想到当时情形也十分后怕。幸好最后大家都平安无事。 “宣景到底在哪?” 无为挑眉一笑:“你当真猜不到吗?” 谢恒:“现在大瑾的皇帝……还是昭明帝?” “没错,你现在回来的时间点是在你当初离开的三年后,你家陛下刚刚登基三年。皇帝嘛,不在皇宫里能在哪里?” 谢恒危险地眯起眼睛:“那他可还记得在现代发生的一切?” 无为嘿嘿一笑:“你猜!” 谢恒沉着脸。 无为:“哎呀就当留点悬念嘛!” 谢恒看出来了,无为这是根本不打算告诉他。 “那你赶紧送我进宫,我现在还不会缩地成寸。” “别急别急,”无为安抚着谢恒说道,“首先,你会被传送到这里自然有传送到这的理由,你在这里还有使命未完。其次,你作为朝廷重臣却失踪三年,总得想个办法把这事儿圆过去,至少得有个合适的说法吧?你也不用太太着急,该你完成的使命你完成了,你们自会见面。” 谢恒端着手臂:“什么使命不使命的?我若是不管这些就要直接去找宣景你当如何?” 无为:“你不会,你所求的不是与宣景的一朝一夕,你要的是生生世世。所求如此艰难,自然要多费些周折,也难免要有所付出。这世上的一切皆是如此,大得有大失,小得有小失,得失之间转换谁不分明却必不可免。且你现在已入修仙一途,就更要注意因果得失,不然即便现在看不出什么,但等你日后修为见长,因果得失的厉害便会显露出来,那时候可就追悔莫及了!” 第七百零二章 碰瓷儿? 谢恒沉默不语,心中却也自有一番思量。 他一点也不介意被无为这样长篇大论地教导,他在意的是无为既知他心中所求,却还能说出这些话,那是不是意味着……宣景确实可以修炼? 御清流说宣景是神魂托生,他还不知道是真是假,也不明白这神魂托生是什么意思,但总归能肯定他家陛下也该有仙缘才是。 谢恒正想问问无为知不知道什么是神魂托生,结果一抬眼,哪里还能见到无为身影?这货跑得还是这样快! 一口闷气郁结在胸!每回都是这样,话还没说完人就不见了,招呼都不打一声!谢恒坚定地想着等下次见面的时候他得先拿根绳子把人拴住再说话。 环顾四周,谢恒压根不知道自己身处什么地方,反正肯定不是京城附近就是了,他之前在京城那么多年,郊外也去过多次,却没见过这样的地方。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无为口中的使命到底是什么?怎么搞? 就在谢恒不知道该怎么办事,忽闻远处一阵嘈杂声响。 眼力和耳力本来就好的谢恒在修为的加持下更加耳聪目明,很快就看到是一队车马朝他这个方向过来。 这荒郊野外的,要是自己贸然跟人家说搭车,对方同意的机会有多少?虽然他的长相不是凶神恶煞,不过这种事可说不好啊! 眼看车队就要到跟前了,谢恒心一横,直接张开手臂仰面倒下。 这一番操作下来,放在现代那也是碰瓷儿痕迹十分明显的,一点也不逼真。若是让沈淮州知晓,定要庆幸自己没跟谢恒传送到一起,他着实丢不起这个人。 “吁!” 走在最前面负责开路的马停在谢恒身前,后面的马和马车也都跟着停下。 驾车的是一位看起来约莫五十多岁的长者,而前后骑马的人该是护卫之流。 那长者遥问:“薛护卫,怎的停下来了?” 谢恒边上那护卫答话道:“曹管事,这有个人,应该是故意倒在这里想讹诈些钱财,待我将他打发了!” 谢恒心里一阵吐槽:你才讹诈钱财!他这是有技术含量的碰瓷儿!说讹钱多低俗! 那薛护卫正欲驱赶谢恒,一直关着门的马车里突然传来一道柔柔的女声,温和如春风拂面,“薛护卫,他若是真缺些钱财给他就是,倘若不是走投无路了,想来也不会用这等危险的方法谋些财物。” “小姐心善。能遇到小姐是这人的福气。”那曹管事恭维了两句,说话间就拿出一锭十两的银子抛给薛护卫。 薛护卫接住银子,低头对仍然躺在地上的谢恒说:“拿了银子就快走吧!” 谢恒笑着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我不要银子,就是不识的路,想劳烦诸位带我一程,到最近的城镇就好。还麻烦护卫大哥跟你家主子说一声,暂借我一匹马,让我跟在队伍后面就成,其他不劳费心。” 他现在顶多就能分辨方向而已,不知身在何处,一个人走的话也不好确定走的方向对不对,会不会离最近的城镇越来越远。而这队伍肯定是知道路的,先跟着他们走到最近的城镇打听清楚了地方再说。 薛护卫皱眉,但看谢恒彬彬有礼,除了一开始倒地碰瓷的行为之外,瞧着不像坏人,身上穿着虽不说多富贵,但也算得上讲究,也说不准是位和家里人走散的公子少爷,便过去马车边上禀告。 谢恒也看出来了,这一队马车的话事人就是坐在车里的小姐,估计是哪家富户千金去省亲之类的。曹管事是管家,在车队里除了那位小姐之外说话最管用的就是这位曹管事。而薛护卫应该就是护卫队的首领,主要负责小姐的安全。 没一会薛护卫回来,对谢恒说:“算你运气好,我家小姐是仁善之人,能遇到她是你的造化,小姐允许你跟着车队,吃住有你一份,不过等到了最近的镇子之后你就不可再跟着我们。” 谢恒点头:“多谢。” 那薛护卫对着后头一招手,就立即有人牵着一匹马过来。 “你真的会骑马?不行的话就让别人带着你。” 那薛护卫看谢恒文质彬彬的,瞧着就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读书人,估计也没怎么出过远门,很担心对方到底能不能骑马。 谢恒没回答,抓住马鞍翻身而上,动作轻巧利落,把薛护卫都看愣了,第一次知道仅仅是上马的简单动作也能这么养眼。 这会薛护卫更觉得这位公子肯定是富家子弟,自小学习六艺,才能有这样的本事和气度。 上马之后谢恒就跟在马车后面,没有跟左右的人搭话,骑马的速度也能完全跟得上,不会拖后腿,这样本本分分、安安静静的,让曹管事和薛护卫更加放心。 车队又走了一个时辰,临近中午,要停下来休息。 正好这附近有一处崖壁,能挡风,喝点水吃点东西,稍作休息再行赶路。 护卫们将马匹都拴在一旁,薛护卫带人检查了周围没有危险之后,才去告知曹管事,曹管事点点头,转头对马车里说:“小姐,我们在这休息一会,半个时辰后再动身。您也下来吃点东西吧!” 马车车门打开,从里面出来一个身着碧色衣衫的姑娘,虽然长得轻灵可爱,但从穿着打扮来看该是个丫鬟。果然,那姑娘下车后又抬起手,只见又从垂着的帘幕内伸出来一只莹白如玉的手,搭在那丫鬟的手上,慢慢出来。 一身藕荷色的长裙的女子容貌妍丽,外面披着浅粉色的缎面厚披风,绣着清雅的海棠花。毛茸茸的立领遮住脖子,拥得那张清秀的脸更加小巧精致。 一头乌发及腰,头上梳着十分简单的发髻,两侧对称的流苏发饰,中间一根白玉云簪,垂在身后的长发只在中间部分用一根藕粉色缎带束着,更显清丽温柔。 这位小姐着实生了一副好相貌,气质端的是温婉娴静,不过谢恒见到过的古今美人实在不在少数,这位小姐也没到让谢恒惊艳的地步,他淡淡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倒是那位小姐,一眼就看到了单腿屈膝靠坐在不远处的谢恒。 曹管事去给小姐准备饭食去,这会就薛护卫在边上。 “薛护卫,那人就是此前……” 薛护卫点头,“就是他。” 小姐歪头:“看这样貌气度,也该是出身优渥,可不像是会故意躺倒在地讹人钱财之人。” 薛护卫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那可能是我误会了吧!他也确实没要钱财,就只说要跟我们到最近的城镇。” 小姐点头:“那大概只是个迷路之人。帮人帮到底,我看他身无长物,许是路上糟了什么祸事,等分别的时候你送他一些盘缠。现在也去给他拿些吃食,总不能叫人干看着我们吃喝。再拿件披风给他,这么冷的天气却穿得那般单薄,迟早要生病。” 边上小丫鬟拉着小姐的手臂:“就说小姐最是心善!” 那薛护卫领了吩咐下去。小丫鬟就在不远处整理了一小块地方,铺了张软垫上去,让小姐坐下。 不多时饭食准备好,实际上就是烧火煮了热汤面,但里面放了肉丝等,算是简单的肉丝面。 曹管事端着肉丝面过来问:“小姐可要到车上用?” 小姐摇头,柔声道:“坐了半天的车,闷都闷坏了,曹叔,您就让我在外头多待一会吧!” 曹管事笑起来,“好好,小姐想在外面就在外面。” 这小姐没架子,吃饭更没让人伺候,反而是督促曹叔和小丫鬟都盛一碗面过来一起吃。 曹管事那边还有事情要嘱咐薛护卫,草草吃完后就去找人了。 小丫鬟一边吃一边往谢恒那边瞄,显然是很有兴趣。 那小姐见状打趣道:“一个女孩子家老盯着人家公子看,也不怕让人笑话!” 这主仆俩一看就是感情极好,小丫鬟被打趣了也大大方方承认,还笑着说:“小姐可别取笑我,我是真从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又这么有气质的男子,以前见到的那些公子哥跟这位公子简直都不能相比!” 小姐抿唇一笑,葱白又透着一点粉色的手指往丫鬟鼻子上轻轻一点:“我当是怎么回事,原来是你这小妮子春心萌动了!” 小丫鬟往后一缩,巧笑道:“那可没有,人家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定然非富即贵,我一个小丫鬟哪里配得上?倒是小姐,小姐一向爱慕者众多,不过我可觉得没有哪一位能及得上这位公子。” 小姐失笑摇头:“你啊,跟你说多少次了,这看人不能只看表面,这长相天定,气质虽是后天熏养,可但凡大家子弟都不会差上太多,最主要的还是要看能力和心性。如兄长那般,投身沙场,守我大瑾百姓,护我大瑾江山,才可谓真男儿!” 小丫鬟嘿嘿笑着:“所以将来小姐择婿,也是想找一个如将军一般的沙场英雄咯?那可简单,咱们此去边关找将军,大可让将军在军中为小姐选一称心男子,有将军在,定能为小姐觅得良人!” 第七百零三章 在下谢景 小姐嗔怪地看了一眼小丫鬟,“真是越说越没边儿了!” 小丫鬟:“可不是我胡说,小姐也到了该相看人家的年龄,要不二夫人也不会动那心思,如今我们好不容易寻了借口出来投奔将军,可不是得在回去之前把婚事定下来?要不然回去后还得任二夫人拿捏!” 那小姐轻叹一声,自然也是想到了难处。 小丫鬟看自家小姐面带愁容,心下也跟着难受起来,又一叠声地安慰:“小姐莫要忧心,只待咱们见到将军,将军定会为小姐做主的。都说长兄如父,将军做主小姐的婚事也是天经地义,便是二夫人知道了也不能不允。小姐可是喜欢武将?将军一定会为小姐找到一位合适的夫婿。” 那小姐约莫是不想让小丫鬟担心,勉力扯出一个浅笑:“文武不拘,只要有真才实学,不论文武皆能护卫天下,重点还是人品。我也相信戍边将士们定然各个都是好的。” …… 主仆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渐渐的倒是把最初的话题——“谢恒”给揭过去了。 另外一边曹管事也在跟薛护卫说着到自家主子所在的军中后要如何如何。 谢恒虽然距离两人不近,以他现在的耳力,也大概能听清楚两人在说什么。 杂七杂八的不论,却是没想到那位娇娇小姐竟然是边境某位将领的妹妹。 当然最重要的事谢恒大概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了。 边境,四境之中环境气候条件对得上的,就只有北境。 这本来应该是北境地界,是他家将军曾经镇守过的地方,他怎么会被传送到这里来? 是北境出了什么事? 谢恒开始发挥自己的社交技巧,很快就跟周围的护卫打成一片。然而他旁敲侧击地询问,却并没有发现北境有何不妥,不过也可能是因为这些人毕竟是从京城来的,北境大面上没有问题,而内里就算有,这些人也无从知晓。 用过午膳稍作歇息后队伍就准备出发。 按照现在的脚程,天黑之前应该能到潍城。 潍城原属于北境三十六城之一,地处交通要道。自从宣景当年攻入大夏王庭,大瑾国土扩张,派遣文臣武将接手大夏,但为方便管理,便直接将整个大夏也划入北境范围。原本的边境三十六城如今从地理位置上却是处在北境中央,不少重要城镇发展为贸易都市,往来通商。从前的萧条景象早已不复存在。 原大夏子民与大瑾子民相处融洽,多有通婚,这三十六城的热闹繁华竟也不比那些腹地重镇差,更兼具别具一格的风土人情,在一些特别的节日时也会吸引不少游客前来。 谢恒想着当初陆潇重伤后双腿不良于行,就来了北境,由一位呼啸往来征战杀场的先锋将军便成稳坐军账运筹帷幄的军师,这其间的心理落差不可谓不大,但陆潇一向性情飞扬,虽然最开始难免消沉,但后来他们偶有通信,字里行间也能看出陆潇的心性越发宽阔豁达。 而后不久司回生也来了边境,说是有办法可以医治陆潇双腿,但直到谢恒突然离开这个世界之前也未听北境传来陆潇康复的消息,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谢恒打定主意,到时候就先去军中找陆潇和司回生。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谁也没想到车队会遇上马贼。 北境军治下森严,当初宣景在时,北境的治安情况简直比京城还好,除了大夏骑兵之外根本没有其他威胁,大夏骑兵也是有来无回。 后来宣景回京,北境这边自有他的下属将领负责,之后又有陆潇亲自镇守,秩序井然,百姓安乐。 不过智者千虑尚且必有一失,北境就算安定,也难免有些地方可能看顾不到。 这波马贼也算胆大的,此地距离潍城的势力范围已经不远,他们还能在这里打劫马队,想来是有些倚仗。 果不其然,这些马贼的身手可不是寻常贼寇能比,一招一式都甚有章法,甚至还很懂得打配合。 这支车队有护卫十五人,与这些马贼交上手后竟完全落于下风。 曹管事不会武功,那小姐丫鬟二人更是手无缚鸡之力。 为首的马贼面目张狂:“别做无畏地抵抗了,束手就擒吧!还能保住性命!你们这对婆娘就回去给老子暖床!” “恶贼休想染指我家小姐!”薛护卫挥起大刀向马贼头目砍去! 那马贼生得雄壮高大,动作身法却十分灵活,躲过了薛护卫的刀后反手一刀砍去,薛护卫虽也避开要害处,但对方动作之快还是给他肩膀上来了一处深可见骨的刀伤。 围在这一对主仆身边的几个护卫已经被杀死,曹管事拼死护在前面,眼看就要被马贼斩杀于刀下! 小丫鬟尖叫一声,预想中的场景却没有发生。 在曹管事身前,一把长剑横档,稳稳拦住了那原本朝着曹管事面门而去的大刀。 剑身距离曹管事额头也不过一拳之距。 惊魂未定的主仆三人往边上看去,只见是那面如冠玉的年轻公子,手执护卫长剑,稳稳当当拦住马贼杀招。年轻公子在那野人一般的马贼面前身量更显清瘦,却岿然不动、稳如泰山,只单手执剑,便让那双手握刀的马贼不能再前进半分。 马贼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使力竟然都不能再往前推动分毫,当即刀身一转,横着砍向谢恒。 谢恒向后仰身,大刀自他面上而过。 那马贼反应速度也快,见被谢恒避过又立即反手再度挥砍而来。 谢恒却就着仰身的动作,向后一翻,单手撑地,双脚狠狠踹上马贼胸口,将马贼踹飞出去十米远,又借力腾空而起,双脚交替踢在两个马贼头部,力度之大竟然将两个马贼直接踢昏,落地前手中长剑横向一扫,干净利落地抹了三个马贼的脖子。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一个呼吸多的功夫,数个马贼就被谢恒一人撂下了! 其他马贼也发现这边有个硬茬子,一起围攻过来,那为首的马贼更是将手中大刀挥舞得带动呼呼风声。 然而谢恒却神色不变,普普通通的长剑在他手中好似流光游龙,气势如虹,不到片刻的功夫,所有的马贼死的死伤的伤,竟没有一个还能站得起来。 那小姐、丫鬟和管事以及还或者的护卫们都看傻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薛护卫捂着手上的手臂踉跄着走到谢恒身边,忍痛对谢恒抱拳:“多谢侠士出手相救!” 这会薛护卫已经把谢恒当成走江湖的侠士,有这样厉害的身手武功怎么可能是普通人?富家公子也没有这么厉害的!之前这侠士也必然不是主动倒地碰瓷的,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这等大侠怎么会碰瓷呢! 曹管事也是千恩万谢,当真是他们运道好,半路上邀请这位侠士同行,不然今天所有人都得交代在这,小姐也必然会被掳走受辱! 谢恒:“不必言谢,我还要感谢你们跟捎带我一程。不过现在大家也受伤严重,待将这些马贼绑了之后就先稍作休息处理伤口,之后再继续走吧。” “大侠说得对,小姐。”薛护卫转头请示小姐。 小姐点头,“就照公子说的办。” “是。” 薛护卫过去安排。包括薛护卫在内本来一共十六个护卫,现在就只剩下八人,其中还有三个伤势严重。薛护卫让三个伤势较轻的人将还活着的马贼绑了,其他人就互相处理伤口。 为首的那马贼已经被谢恒斩杀,还活着的也不过六七人,都伤得不轻,再闹不出什么风浪来。等到了潍城,就把这些马贼交给潍城守军就是。 小姐和丫鬟没受伤,也帮着给受伤的护卫处理伤口。 那些护卫见小姐亲自照料他们,都感动不已,也越发忠心。 看所有伤员都包扎得差不多了,那小姐才在丫鬟的陪同下来到谢恒身边。 “小女子多谢公子救命大恩。” 说完便是盈盈一拜。 谢恒:“你们已经谢过很多次了,再说遇到这种情况,凡是有些能力的都不会袖手旁观。” 小姐低眉一笑,“小女子姓孟,单名一个蝶字,还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谢……景。” 谢恒原是想报出自己的名字,但想到他在大瑾国的名声可比在现代大多了,哪怕他消失三年,却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不对付的人“惦记”他,再者这出门在外的,还是用化名比较方便,从自己男人的名字里借个字正正好。 “原来是谢公子。之前谢公子说要到最近的城镇去,那不知公子本来的目的地是何处?” 谢恒想了想,觉得告诉他们也无妨,便坦言道:“我要去北境军中找一个朋友。” 边上的丫鬟蕊芯高兴地说:“那可巧了,我们也要去北境军中,这不是正好顺路嘛!公子干脆就跟我们一直同路好了!” 孟蝶也面露喜色,“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谢恒佯作不知:“你们也去北境军?找人?” 第七百零四章 军中故人 孟蝶点头:“实不相瞒,我兄长是北境军第一军先锋将军,我这次来确实是来看望兄长,也是有些家事要与兄长商议。” 孟蝶也算小心谨慎,这一路来不曾泄露过身份,若不是这次经历马贼险遭不测被谢恒救下,她断然不会主动告知。现在承了人家的救命之恩,又听说恩人也是要去北境军中寻找友人,又更放心不少,便如实相告了。 谢恒没听过北境军中有姓孟的将军,不过他毕竟已经离开三年之久,对方可能是新提拔上来的,再说北境军人数众多,也划分了不少部分,他本来也没有全部认识。 “这……也好,只要孟姑娘不觉得麻烦。” 谢恒想着他离开三年,对北境军的情况不了解,也不会知道能不能顺利进去找人,能跟着孟蝶进去也算便利。 孟蝶脸上可见的喜色,又对着谢恒福了一礼后就转身离开了,到底男女有别,她不好总在这里同谢恒说话。 不到一刻钟,车队继续赶路。 薛护卫特别找谢恒谈过,既然说好一路同行,那希望谢恒能骑马走在马车边上。谢恒的身手那般好,在马车边上可以更好地保护小姐安全。 这对谢恒来说自然无所谓,走哪都是走,便痛快应下了。 马车前进,偶有微风吹过,吹起侧面的小帘子,孟蝶一抬眼便能看到马车边上那策马徐行的俊美青年。之前谢恒随手捡的护卫的长剑杀敌,这会那长剑入鞘横挂腰间,使那跨马扬鞭的青年更添侠气,仅仅一个侧脸,也端的是玉树临风。 “小姐,小姐?小姐!” “啊!”孟蝶恍然回神,“怎么了?” 蕊芯笑得意味深长,“我喊了小姐许多次小姐才听到,也不知小姐的魂儿是被什么人给勾走了。” 孟蝶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了一眼蕊芯,轻声细语:“别胡闹。” “我可没胡闹,”蕊芯往外瞟了一眼,又笑着说,“哎呀呀,谢公子当真是英姿勃勃,俊朗非常,小姐你看呆了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孟蝶脸一下子红了,抬手做势要打蕊芯,“你这丫头,平日里就爱浑说,如今竟打趣起你家小姐了!” 蕊芯假装躲了一下,又露出俏皮的笑脸,拉着自己小姐的手说道:“我这次可不是浑说,谢公子于我们有救命之恩,这话本子里不都写着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吗?江湖侠客也能儿女情长!依我看,小姐貌若天仙,善良温婉,这谢公子又是路见不平侠义心肠,正正般配呢!小姐若是有心,等到了北境军中,不妨让将军为谢公子安排个职务,以谢公子的身手,定能尽快积累军功,扶摇直上,到时与小姐也更加相配!” 孟蝶的脸更红了,却是抬眼又看了看谢恒,再转过头来时连耳尖都红了,却还是柔声说:“这世上并非所有人都爱功名,谢公子还未必愿意投效军中。” 蕊芯眉眼更弯,笑道:“哎呀,那小姐就是承认对谢公子有意啦?” “蕊芯!”孟蝶捏着手帕的手赶紧轻轻捂住蕊芯的嘴,飞快地瞥了一眼外头的谢恒,见谢恒毫无反应,该是没听到她们的话,这才松了一口气放下手,嗔怪地瞧了一眼蕊芯,“你且小些声,莫要让谢公子听到了笑话。” 蕊芯也赶紧捂了嘴,放下后明显收小了音量:“我这也是太高兴了,咱们本就是为了让将军来为小姐婚事做主免得被二夫人拿捏才出来的,哪成想还没到北境军这缘分就先一步到了,这可不就是上天注定!我实在为小姐高兴!” 孟蝶:“你也别高兴太早,谢公子他……他还未必有意。算了,还是等见到哥哥之后再说吧。” 蕊芯本来想说她家小姐这般人品样貌,那谢公子哪有不喜欢的道理,不过这事小姐也确实不该太主动,免得被看轻了,还是等到军中见了将军再说的好。 外头谢恒并不知道自己成了马车里主仆的谈论中心。他耳力虽好又有修为相助,但也明白非礼勿听,一个大男人如何能听得姑娘家闺房之语?于是就封闭了修为对耳力的加持,再加上车马声乱,里头主仆俩又是刻意放低了声音的,便并未听见。 虽然路上因为遇上马贼耽搁了些时间,但后面加快了脚程,还是在天刚擦黑时进了潍城。 到了潍城,就离北境军第一军的驻地不远了。 北境三军虽然都是当年宣景亲手调教,不过精力有限,宣景投注在第一军的精力最多,故而第一军战力最强。不过总体来说三军的实力差距并不大。只是三军指挥将领多出自第一军。 入了潍城后,薛护卫就将那些马贼交给城中守军。 届时守军应该会审问这些马贼,得知马贼老巢位置,再整率军队前去围剿,不过这些就跟他们没关系了。 只是潍城守军本来就在对马贼进行悬赏,薛护卫便得了五百两的赏金,回去后就在自家小姐的授意下将赏金交给谢恒。 谢恒只留了五十百两,直言护卫们功劳亦不少,说什么也不肯接受那余下四百五十两。薛护卫又去请示了小姐,最后便按照谢恒的意思将余下的银两发给其他护卫,孟蝶又添了四百两,用作日后抚恤那些牺牲的护卫的家人。 潍城守军将领董友民正好是从前孟蝶的兄长孟康的下属,了解情况后就命人连夜送信给孟康。 董友民亲自给众人安排了住处,又派了个女管事过来照看孟蝶。 来的若是男子,董友民肯定要设宴招待,但孟蝶是女子,他也不好太多接触,便也只能做到这些照顾。 第二日董友民送众人出城,又派了一小队骑兵护送。 虽说后面的路上当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不过小心谨慎些总是没错的。董友民现在想到孟蝶差点被那贼掳走还觉得一阵后怕,真是多亏了那位侠士。 走了不到一半路程,就遇上了孟康派来接应的骑兵小队。 董友民的小队就直接回去了。 有孟康安排的兵士护卫,谢恒便不用在跟随马车左右,又慢慢走到队伍最后去。 孟蝶看不到谢恒,心下还有些失落,却也不能把人叫来。 终于到了北境军第一军驻地,门口孟蝶下了马车,看向后面的谢恒。 谢恒看出孟蝶应该有话要跟他说,便也下马走过去。 “孟姑娘可是有话要说?” 孟蝶微微点头,“我这便要去见兄长了,谢公子是来找友人,可是知道友人在何处?若是不知不若先随我进去,再请兄长帮忙打听。” 谢恒温和一笑:“多谢孟姑娘好意,不过我自行找人即可,不劳烦孟将军了,孟姑娘快请进去吧,你兄长定已经在等着了。” 谢恒这般婉拒,孟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先行进去,只是那一步三回头,连边上的曹管事都看出了其中心思,只可惜谢恒正在琢么着该如何找人,全然未见那欲语还休的几番回眸。 待孟蝶一行人进去之后,不多时正好经过一位将领,坐在高头大马上,看着就官职不低。 那将领乍见在门口徘徊的谢恒时只是淡淡扫过一眼,然而头还没全转回去就又猛地转过去,动作之快之急都能听到咔的一声! 可他却顾不得脖子酸痛,立刻翻身下马,下马的时候还因为动作太急险些摔下去。 边上的士兵何曾见过都统大人这般模样,当即都十分震惊。 那人此时却全然不在乎自己在手下眼中的形象有损,直直朝着谢恒跑过去,还没走到人面前就开始高喊“谢大人!” 谢恒闻声抬头,就瞧见一个一身戎装的男子满脸激动地朝他跑来。 看着人是有点眼熟,等到人在自己面前站定,那张脸终于不是晃来晃去的了,谢恒才试探地叫出来:“杨……重阳?” 杨重阳一脸欣喜,“谢大人竟然还记得末将的名字,是末将荣幸。” 周围小兵们听着更加震惊!这年轻男子不仅直呼杨都统名讳,杨都统居然还在对方面前自称末将,那分明代表这人的官职比都统大人还高!什么时候军中来了这么一位大官?他们怎么一点都不知道?而且这位大人未免也太过年轻了!朝中竟然有这般年纪就位高权重的大臣? 谢恒见自己没认错人,也笑了出来。 当年潼谷岭恶战到现在谢恒还记忆犹新,也多亏杨重阳带援兵及时赶到,不然陆潇的结果就不仅仅是不良于行了。 “谢大人!这三年你都去哪了!陛下找你都……” “嘘!” 谢恒比了个噤声的动作,“能不能到你帐中说话?” “对对对,谢大人请随末将来。” 杨重阳恭恭敬敬将谢恒请了进去。 来到杨重阳帐中,谢恒看着大帐规格,笑道:“你这也是升官了啊!” 杨重阳挠挠后脑勺,憨憨地说:“多亏陆将军培养器重,也幸得陛下信任,将末将提升为第一军都统。现在第一军就是末将和孟康共同统领。” 第七百零五章 成家没有 都统和将军算是平级,军中要是一般都是共同相商决定。 杨重阳和孟康的关系也极好,两人在还是小兵卒的时候就在一个营里,后面都是凭军功一路升迁,只不过提拔杨重阳的是陆潇,提拔孟康的是胡靖,如今两人共同统领第一军,一直十分有默契,少有意见分歧的时候。 “陆潇现在可在北境军?” 杨重阳摇头,“半年前司神医治好了陆将军的腿,陆将军便回京了,后来被封为镇西候,镇守西境。” 谢恒心下一宽,连连点头,“好了就好。不过他怎么不留在北境?西境那边有战事?” 杨重阳:“有是有,不过不是要紧的战事,陆将军过去……其实就是不想面对长风族长。” 谢恒恍然,想起当初陆潇和那位长风公主的一段旧情,一阵唏嘘。 本来两人郎才女貌、性情相投,该是一对璧人,成就一段姻缘佳话,可惜最后还是生生错过了。 “长风族长知道陆潇还活着了?” 杨重阳摇头,“她一直都不愿意相信陆将军死了,常常来这边,陆将军也是担心哪天会碰到,就干脆跟陛下请旨离开北境了。现在胡靖胡将军被封为镇北侯,统率整个北境。谢大人可要去见胡侯爷?” “他在这?” “侯爷平日就在第一军,不过前段时间去巡视第二军和第三军了,算算日子也该回来了,可能就这两天。” 谢恒点头,“那就等他回来再去见。” 杨重阳应下。 “谢大人,末将可否问问,谢大人这三年究竟去了哪里?自陛下登基后,谢大人便消失不见,三年来陛下遍寻不着。您是不知道陛下都……”掌杨重阳放低了声音,“都要魔怔了!成日里招那些道士进宫,现在坊间都有人说陛下才登基三年就开始想长生了!旁人不知道,我们这些曾经跟随陛下出生入死的将士还能不知道吗?陛下岂是那贪生怕死、贪恋权势的人,即便陛下真要追求长生大道,那也是因为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太多!陛下不是为自己!是为天下!” 谢恒顿时心中酸涩无比! 虽说后来宣景去到现代找到他,恢复记忆后也对那些年的分离只字不提,可谢恒稍微换位思考便能深切体会那么多年宣景有多痛苦不易。 这是他失踪的第三年,倘若宣景没有恢复保住在现代的记忆,这会岂不是…… 一时间谢恒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就想往外走。 可还没出大帐他就又想到无为的提醒,如果他现在擅自离开北境去京城找宣景,没有完成那所谓的“使命”,真对日后造成无可弥补的影响可怎么好! 谢恒反身回来,坐到案几边上,拿了纸笔就开始写信。 虽说他不能回京,但送一封信回去总是可以的。 杨重阳立即明白谢恒这是要写信给陛下,不敢打扰,老老实实在边上等着。 一刻钟后,谢恒写完信,将墨迹略略吹干,叠放进信封中。 “麻烦你差人将这信送给陛下,我暂时还有要事不能离开北境。” “是!” 杨重阳立即双手将信接过去,珍而重之!能有封信送回京就好,让陛下知道谢大人还好好的,陛下定然不会再做那些出阁之事,也必然不会再那般痛苦。 他不甚了解这对君臣之间究竟发生了何事,但他相信陛下既然那般看重谢大人,必然有其原因。在陛下还是将军的时候他们这些部下就是忠心耿耿、无怨无悔地追随,如今将军成了他们效忠的君主,那份忠心也只会更加厚重坚定! 虽说一般而言没有要紧的军事就不能使用八百里加急,但身为都统,便有一次特别使用的机会,杨重阳毫不犹豫地将谢恒的信以八百里加急的形式送入京中。 把信送出去后杨重阳又回到帐中,“谢大人在北境有何要事?可要末将协助?” 谢恒摇头:“不必,我自己先探查,如有需要你的地方我自然会跟你说。还有,我的身份暂时不要向外透露。” “是,那末将先为大人准备住处吧!” “不用特别准备,兵士军帐内总还有空位,随便找个床位就是了。” “那如何能行!”杨重阳立即说道,“将士们平日休息、训练都有时辰,定会影响大人休息。且大人不是还有事情要办?集体军帐中人来人往,大人暂时又要隐藏身份,终究不便。而且若是陛下知道,如何能同意让大人委屈在集体军帐内!我这就命人在我这大帐边上另外支起一座帐篷,只大人一人居住,地方也不会弄太大,还请大人切莫推辞。” 谢恒想了想最终还是同意了,他还不知道那“使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一个人确实更方便。 但谢恒还是拿出了二十两银子,作为单独使用军帐的费用。 军帐算是重要军资,每一顶都记录在册,谢恒就算只是暂时借用,也不能白白使用。 杨重阳本来不肯收这个钱,但谢恒一再表示他不收就不住,杨重阳这才收下,充做军资。 此后谢恒又跟杨重阳了解了这三年朝中内外大事,得知现如今四海升平,朝中风气清正,又是放心不少。只是难免又更加心疼宣景,只是用三年时间便将朝廷上下除尘涤垢,使之气象一新,宣景该是承受几何付出几何!特别是这三年自己又不在宣景身边,宣景想着他念着他,而于朝政上又不能有丝毫懈怠,该是何等的心力交瘁! 谢恒捂着胸口,只觉得心疼得紧! 杨重阳看谢恒脸色难看,本来还想多问两句这些年谢恒在哪,怎么会对朝中之事一无所知,终究还是没再开口,出去吩咐人准备帐子去了。 帐子准备好后谢恒就直接进去休息了,眼见的神色有些憔悴,好说午膳不用给他送来,他想一个人多静静。 期间孟康手下的一员亲兵倒是过来一趟,说想请谢先生过去,好当面感谢谢先生对妹妹的一路护持。 杨重阳将人拦了下来,说谢先生已经休息了,感谢之事等回头人醒了他会去说。还表示谢先生不是那等施恩图报的人。 杨重阳猜测谢恒既然要隐瞒身份,那当时肯定没有将真实姓名告知孟康妹妹,自然也没有提及。 另外一头,得了亲兵回话的孟康微微皱了下眉头,但有很快松开,转头对身后的妹妹说:“你也听到了,人家累了,正休息呢,等晚上我再差人去请他,不,我亲自去!” 孟蝶缓缓摇头:“哥哥军务繁忙,还是我过去请他来好了。” “诶!可不能这么说!你是哥哥唯一的亲人,他既然救了你,那就是哥哥的恩人,理当亲自前去感谢。只是没想到他要寻的友人竟然是杨重阳,他们二人的关系应当相当不错!能跟杨重阳结交好友,人物品格当是上佳,武功又这么好,当配得上你!” 孟蝶脸颊飘上一抹绯色,不好意思地撇过头:“哥!你又听蕊芯胡说了!” 孟康走近,歪头笑看着自家妹妹揶揄道:“真是她胡说?哎呀,本来我还想找杨重阳提前打听打听那谢景有无家室呢,既然你不喜欢那我就不多此一举了。” “哥哥!”孟蝶又羞又恼地直跺脚。 “哈哈!”孟康大笑起来,“好了好了,你可是我最疼爱的妹妹,你什么心思哥哥能看不出来?别着急,晚些时候哥哥就去帮你问。” 孟蝶红着脸,但还是小声说了句:“多谢哥哥。” 下午杨重阳正在校场练兵,孟康就直接找了过去。 “重阳!” 杨重阳转头,看着孟康一脸喜色地朝他走来。 杨重阳笑道:“妹子来了就这么高兴啊!瞧瞧你这个妹奴!” “哼!你这就是嫉妒!”孟康一掌拍在杨重阳肩头,“对了,你的那个好兄弟谢景,好样的!多亏他救了我妹妹!说什么我也得亲自感谢一番,晚上你带我过去见见!” 杨重阳已经从谢恒哪里听说了梦蝶车队遭遇马贼他出手相救的事儿。不过谢恒并没有细讲,这会听孟康提起,他又详细问了问,毕竟谢大人是陛下最看重之人,个中情况他还是多详细了解为好。 孟康倒是很直接,薛护卫怎么跟他说的他就怎么告诉杨重阳了。 杨重阳很是惊讶,他本以为谢大人救下孟蝶只是稍微帮了点忙,谢大人又只是提了一嘴,他还当主要功劳在孟家的护卫身上,却不曾想竟然几乎是谢大人以一己之力干翻了大部分马贼还擒贼先擒王弄死了马贼首领。 从前的谢大人虽然有些身手,但也没这么厉害,这三年过去居然强到这种程度。 该不会这三年是谢大人得了什么隐世高人的真传,到深山老林里面闭关练功去了吧! 孟康见杨重阳愣神,大手不轻不重拍了一下杨重阳后心:“嘿!想啥呢!” 杨重阳摇头:“没啥,晚上吃饭带你过去认识。” “成!对了,再问你个事儿!”孟康表情变得神神秘秘,声音也压低了不少,“你这兄弟……成家没有?” 作者闲话:【多谢kusano打赏~~】 第七百零六章 出身勋贵 杨重阳神色古怪地看着孟康:“你打听这做什么?” 孟康笑起来:“我妹妹小蝶也到了该相看人家的年纪,你也知道我家里情况,我父母早逝,二伯父和二伯母一直想通过拿捏小蝶的婚事来拿捏我,这一次小蝶不远千里来找我,就是因为我二伯母已经动了心思。她占着长辈的身份,我不能将她如何,只能以父母不在长兄如父为由为小蝶定下婚事,才能免得被二伯母拿捏。路上小蝶遭遇马贼,又是幸得那位谢公子救下,对方的功夫自然没的说,他是你朋友,那人品肯定也过关,我便想打听打听他可有家室,若是没有也好撮合撮合。” 孟康倒是没说自家妹妹已经喜欢上谢景,毕竟关乎女子名声,若直接说是妹妹已经有意,传了出去的于女儿家名节有碍。他主动揽到自己身上,只当是做兄长的为自己妹妹择选夫婿,欣赏见义勇为的谢景,这才妥当些。 杨重阳:“据我所知,他是没有家室,不过……” 孟康追问:“不过什么?” “不过他的情况比较特殊,你……还是考虑考虑别人吧!” 杨重阳从好友竟然想让大瑾第一佞臣做自己的妹婿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毫不犹疑地劝对方放弃这个很不切合实际的想法。只是他不能将谢恒的真实身份透漏出来,哪怕对象是孟康也不行,这劝说的话就显得很是苍白无力。 果然孟康并不买账,还皱着眉头问:“怎么不行?有啥特殊?” 杨重阳:“他的身份特殊。” “身份?”孟康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不就是个在野之人吗?难不成你是觉得没有一官半职在、身无权无势就配不上我妹妹?” 杨重阳嘴角抽得厉害,孟康的想法和事实真相那根本就是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差了十万八千里啊! 什么在野之人?什么无权无势?这位第一佞臣要是无权无势,那朝中除了陛下之外就再也没有有权有势的了。 他倒也不是觉得孟康的妹妹配不上谢恒,只是想着以谢大人的官职身份,从最基本的门当户对的角度来说,将来要娶的女子必须是真正的高门显贵家的嫡女。他和孟康在军中的官职虽然不低,但一来在京中却没有势力,二来并非世家大族,没有足够雄厚的底蕴。作为谢大人的正妻,这两点估计是必须的。 再说外人都道陛下与谢大人不和,谢大人功高震主,但杨重阳却从陆潇那里了解过,陛下实际上十分看重谢大人,搞不好将来谢大人回朝,婚姻之事还要陛下做主。 然而这些孟康都不了解,杨重阳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跟孟康解释,只能含含糊糊地说:“谢景他不是寻常人,在京城中有错综复杂的关系,他未来的妻子……都不一定是他做主。” 孟康听这话顿时眉心紧皱:“难不成他家是京中某个豪门权贵?” 杨重阳:“可以这么理解吧!但还不是一般的权贵!你也会说他身手高绝、秉性正直,人又是仪表堂堂、风度翩翩,这般优秀的男子缘何早到了婚配年龄却还没有家室?是他没人稀罕吗?是他没人追求吗?都不是!只是因为他的条件太好了,一般人实在高攀不上。” 这下孟康终是犹豫了。 他真心疼爱小蝶这个妹妹,自然是希望小蝶能嫁得如意郎君。 之前他一直想着,未来妹婿的家里条件不用太好,若是为官的,七品到四品之间即可。若不在朝为官,不拘于商贾还是农户,只要家世清白,条件过得去就可以,反正有自己这个兄长在,哪怕条件差些,只要是家里干干净净,又是真心爱护小蝶的,他都可以多加照顾,必然不会让自己的妹妹一家吃苦受罪。低嫁没什么不好,在夫家有话语权,丈夫爱护婆母也不敢刁难,还能让后院干净,省心省力。孟康本来就觉得自己娇娇柔柔又单纯善良的妹妹实在不适合高门府邸的深宅内院。 但这会听杨重阳的意思,竟是这个谢景出身权贵。 想来不是朝廷重臣家的公子,就是王室勋贵家的少爷。 这金贵的出身在旁人看来可能会觉得向往羡慕,可在护爱妹妹的孟康眼中却是大大的不好。 他的妹妹没有心机手段,真要嫁到权贵之家,在后院只怕逃脱不了被磋磨、设计的命运。 “能否请杨兄告知,那谢景究竟是……” 孟康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想回忆起京中有哪户姓谢的权贵,但他对京中情况并不了解,所知甚少,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只能问杨重阳。 杨重阳摇头:“我不能说,兄弟,你就别为难我了!” 孟康的神色更加凝重,能让杨重阳对自己也这样守口如瓶,对方的身份怕是比他想象的还要不简单。 若真这么复杂,那小蝶跟对方确实不合适。 孟康也没继续为难好友,他知道杨重阳的性格,不是墨迹的人,真要是能说的话肯定一开始就告诉自己了,既然对方选择保密那自己怎么问都没用,他也不想让好兄弟为难。 只是一想到自己的宝贝妹妹第一次动心,却是不能有结果,他就越发心疼妹妹。 孟康回去后就把情况跟孟蝶直说了。 在他看来长痛不如短痛,既然不可能,那就不要保留一丁点幻想。 孟蝶脸色发白,身子摇摇欲坠。 蕊芯赶紧扶着自家小姐坐下,转头对孟康说:“将军,即便那谢公子出身显赫,小姐知书达理、温柔贤惠,也不至于完全配不上他啊!” “你懂什么!”孟康看到妹妹这样心里更不好受,语气也是极重,“我孟康的妹妹自然是极好!可那些豪门勋贵的后宅于你家小姐而言就是在吃人的地方!且不说规矩繁多,后宅女子的勾心斗角也是要命的!你们平日不是就爱看话本子吗?话本子里这样的描述还少?” 蕊芯一听,也顿时想起了以前看过的话本中的那些豪门贵族后院的事儿,她当时还想着要是换成自己的话,怕是一个月都撑不过就得被无声无息地弄死! 小姐一向单纯柔善,定是也难逃过那些心狠手辣的算计! 眼泪在孟蝶的眼眶里打转,她将嘴唇咬得发白,最后垂下头喃喃自语一般地说:“是我配不上他!他若真出自勋贵之家,那必得一位同样出身显赫货至少书香门第且经过大家主母礼仪教养的女子方堪为正妻,在内能为他料理后宅中事,在外能与贵女命妇结交。我实在不配!” 哪怕不看门第之差,她父母早逝,无姐无嫂,兄长自年少便在北境搏命,而她虽然住在自家,却被二伯父和二伯母限制约束,如同寄人篱下。兄长搏出前程后,二伯母迫于族中压力才给她请了女先生教化,可她虽能识文断字,也通晓琴棋书画,却于执掌中馈上豪不知晓。 小门小户的,账目简单也就罢了,可世家勋贵的中馈却是十分繁琐复杂。 精通琴棋书画算不得什么,执掌中馈却是衡量可堪为大家主妇的最重要标准。 孟蝶很是清楚,以自己的情况,可堪为蓬门妻,不可为世家妇! 而若是让她为人妾室也断断不能! 孟康看妹妹这样着实难受得不行,妹妹对谢景的感情竟是比他想象的还深。 “小蝶,你……你别哭,这样,等晚上哥哥再问问谢景,看看能不能问出他的身份。就算谢景出身豪门,但若他不是家中嫡子,或许还可行。” 孟蝶抬头,挂满了泪痕的小脸儿上带着一丝憧憬:“真、真的?” 孟康就这么一个妹妹,宝贝到了心坎儿里,瞧着妹妹此刻的表情,孟康更加坚定了心中想法。 “真的!哥哥去帮你问问。只要不是嫡子,以你的身份应当足够为正妻。” “谢”又不是皇姓,京中也没有异姓王,这点他还是知道的。其他的不管是皇亲国戚还是权重大臣,只要不是嫡出,那妹妹要做正妻都应该还够的上。 “好,”孟蝶应下,又急忙说,“哥哥莫要跟他挑明,即便他不是嫡出,哥哥也先别提我与他之事。” 孟康不解,“为何?” 孟蝶:“谢公子若不是嫡出,我确实有机会,可我不知晓他心意,若是哥哥冒然跟他提及,谢公子心善,哪怕心中无意于我,怕也会觉得为难,不好直接拒绝以免令我难堪。且让我先与谢公子多接触些,我若能感受到他心中于我有情,哥哥再跟他说明也不迟。” “胡闹!”孟康立时皱眉,“你一个姑娘家,如何能跟一外男多接触?这不坏了名声!” 孟蝶脸色微红:“就只在军中,能有多少接触?哥哥就答应了我吧!” 从小到大,孟蝶很少主动向孟康这个哥哥索要活着要求过什么,这还是第一次。 看着妹妹坚定的眼神,孟康有些心慌,倘若那谢恒是名门嫡子,妹妹又如何是好? 第七百零七章 扳指 不知道是不是从阵法过来过于消耗精神的缘故,谢恒这一睡就睡了大半天,直到该用晚膳了才醒过来。 杨重阳直接让人将晚膳送到谢恒帐子内。 以前杨重阳都是跟下属一同吃饭,但现在谢恒在,杨重阳不敢怠慢,自然是陪着一起用膳。 谢恒看着面前饭菜荤素搭配得当,还有飘着碧绿香菜叶的肉丸子汤,虽说不上十分丰盛,但就边关军队的伙食来说,绝对算得上相当好的。 “杨都统别是给我开了小灶吧?将士吃什么我吃什么就是,不必另外准备。” 杨重阳笑起来:“谢大人多心了,这就是军中的标准伙食。从前军中伙食的确不成,甚至还曾一度难以温饱,但从陛下登基之后,不到一年,军中待遇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大家吃住穿用的条件越来越好,再不会像很久以前那样吃糠咽菜,到了冬日还要发愁棉衣、棉被。将士们感念陛下,日常训练起来也更加认真。哪怕现在没什么战事,也丝毫不会偷懒懈怠,实战演练一直都没断过。陛下还设下了每两年一度的四境军事操演,其中还包含四境将士对战,赢的一方能得到十分丰厚的奖赏。以此来激励大家斗志不减。” 谢恒微笑点头,从当初辅佐宣景时,谢恒就知道宣景有满满的思量计划,皇子的身份束手束脚,后来成了王爷,能做的事情多了,但上面到底还有皇帝压着,许多事情明明可以一蹴而就,却还要徐徐图之,而登基为帝之后,宣景必定会大刀阔斧地办起来。 不过三年时间,宣景就已经改变了大瑾国原本重文轻武的现象。听杨重阳的讲述,现在的武将可谓是遍地开花,都有了施展本事的机会。 这也正常,大瑾本来就不是没有能人,只是从前的国情导致许多武将不得志,稍微冒头就被打压,如何发展得起来?现在文武并济,大瑾国的形势自然一片大好。 杨重阳跟谢恒说了许多,有朝中大事,也有军中之事,很多要闻秘闻也都没瞒着。 谢恒听得很认真,未来他肯定要重新站在朝堂上,在那之前他必须将朝中内外所有情况摸透。 聊了好一会,帐子外头传来一阵喧哗。 谢恒正好奇怎么回事,一个小兵进来禀告,说是有不少将领过来,想见谢公子,跟谢公子切磋一二 军中不少人知道这位“谢景”谢公子是杨都统的好友,而且武功十分高强,一早就憋着心思想跟“谢景”较量一番。 只是“谢景”一直在休息,他们也不好打扰。 现在人醒了,自然都忍不住过来了。要不是杨重阳在这,估计早就进来向谢恒挑战了。 杨重阳皱眉:“这么没规矩?看来还是操练少了!” 这一句话中气十足,外头的站着的一众将领顿时慌了,他们就是想跟那位传言很厉害的侠士比划比划,怎么都统大人就生气了? 谢恒也没心思切磋,但也不想杨重阳因为这么点小事就责罚下属,便说让大家进来认识认识也无妨。 杨重阳很听谢恒的话,说叫进来认识认识就让人都进来了。 乌拉拉进来四个人,有参领、飞骑尉、左右尉使,都是杨重阳的心腹。 进来后赶紧对杨重阳行礼,一个个五大三粗的勇猛汉子,在杨重阳面前拱手低头,好像做错了事等着夫子批评的学生。 杨重阳皱眉:“谢公子是我的好友,亦是我的贵客,你们这是在闹什么?” 那第一个进来的徐参领说道:“都统息怒,我们就是听到谢公子是高手,一时技痒,想跟公子切磋张,绝无恶意!” 杨重阳还要责难,谢恒却笑着说:“大家都是武人,可以理解。不过我确实本就不喜与人切磋争斗,还请各位见谅。” 谢恒这么说主要是担心答应了这几个,那之后再有人来自己是答应该还是不答应?要是不答应,那是不是就要被说成厚此薄彼?要是答应,一拨又一拨,就更加应对不完了。 那几人也不是胡搅蛮缠之人,谢恒都这么说了他们肯定不好再强求。 不过谢恒倒是不介意多认识一些军中的人,留几个人坐下一起喝喝茶。 军中禁酒,且四境军队一向纪律严明,大家以茶代酒,聊得也很愉快。 没一会,谢恒就注意到了那位徐参领的腰间挂着一枚小巧的云纹玉佩。只一眼,谢恒就看出来那是冥器! 谢恒笑问道:“徐参领腰间这云纹配饰倒是精致。” 徐参领很是不好意思地嘿嘿两声。 不等他说话,边上的周尉使率先调侃道:“老徐这东西是要寄给他婆娘的!成天待在身上是要多染上点自己身上的味儿!好给他婆娘寄回去当做念想之物戴着,老腻歪了!也不怕见天儿的一身汗味儿把人给熏着了!” “滚蛋!”徐参领笑骂,“一块玉佩就是天天搁胳着窝夹着能有多大味儿!你懂个屁!” 谢恒:“徐参领和夫人感情真好,我瞧着这玉成色极佳,是块好玉?” “是吗?俺也不懂!”徐参领挠着后脑勺憨笑着说,“俺就是觉着好看,就买了。” 谢恒“哦”了一声,“这附近还有玉石交易市场?” “那倒不是。” 杨重阳给谢恒解释,原来是早些年被朝廷克扣军资时,经历过最穷苦潦倒,大冬天里还穿着单衣跟敌人在雪地里周旋的日子,他们实在没有办法,总不能真就这么等着冻死饿死,便不得不打起了盗墓的主意。 他们之前就无意中发现过一处古墓,都不知是什么朝代哪位达官贵人的,反正看服饰绝对不是大瑾。墓中虽有机关,但年代久远,好些机关即便触碰到了也启动不完全,他们没损一兵一卒就从墓里弄了不少好东西出来,然后专门派一小队人带着那些金银珠宝去购置各种急需物资。 后来条件大大改善了,用不着他们又是要打仗又是要自己解决温饱,还有一些没用来换置物资的珠宝就被留了下来。 军中将领就用这些来犒劳有功或者表现突出的将士。 不过除了用来犒赏之外,有实在喜欢的将士们也可以自己攒银子买下。 用来购买的银子最后还是充作军资。 当初为了购置物资,所用金银较多,那些珠宝首饰反而留下不少,这云纹配饰就是其中之一。 都是大老爷们儿,有谁喜欢珠宝首饰的?就算有少数喜欢的,也不好直接表明。而且他们日常训练严苛繁重,配饰不管挂在脖子上还是腰间都不方便,徐参领也只有在不训练时才会拿出来挂着。 这云纹玉佩徐参领一眼就觉得自家婆娘肯定喜欢,这才用了自己攒了大半年的钱将其买下,只等“入味儿”之后就送给娘子。虽说是死人陪葬品,但战场杀伐之人没那么多讲究,杀气重还能克制陪葬品的死气,而且若不是这样,这等好成色的玉佩,哪里是一个参领半年的俸禄就能买的? 杨重阳看谢恒好像对这些东西有点兴趣,便说还有好几样东西在,问谢恒要不要看看。 谢恒点头,“不麻烦的话。” “嘿!这哪就麻烦了!我现在就让人拿过来!” “我去吧!” 那徐参领直接起身出去,没一会就抱着一个盒子进来。 盒子打开,里面满满当当都是各种玉石饰品。 谢恒看的直咋舌,咱就不能用个稍微大点的盒子装吗?或者好歹单个都用布裹一下,就这样全堆在一个盒子里,而且有好些配饰都是有棱有角的,很容易彼此刮花啊!这一刮花了可就掉价了! 撇开这让人脑壳疼的粗糙的存放手法不说,好东西确实是不少。 不过在所有东西中,最吸引谢恒目光的是一枚冰红色的扳指。 扳指的材质看起来不太像是红玉,更接近于冰飘南红,红得鲜艳而且冰透干净,而且没有一丝杂质。 很多冰飘南红都会或多或少带上一点白色或者像雪花或者像烟雾的近透明物质在里面,但这枚扳指上却一丁点都没有,干净得不像话。 另外南红种类不少,谢恒看眼前这枚扳指如果真是南红的话,那应该是类似九口料,九口料很脆,一般都是用来做蛋面或者珠串,很少会做戒圈扳指,因为出碎料的可能性太高,哪怕是在珠宝工艺较为成熟的现代,也很少用这种料子做戒圈扳指,实在是因为太容易雕坏了,更别说是在古代。 这也就更加显得这枚扳指的价值。 只是古代勋贵一般多用和田玉扳指,南红可极为少见。 杨重阳见谢恒一直盯着那扳指,便说道:“谢……兄喜欢这枚扳指的话就由我送给谢兄了。” 谢恒笑起来:“我是很喜欢,不过不能让杨兄破费,我出钱买下来就是。” 他对饰品不感兴趣,但关键在于他在这枚扳指上感受到了一丝灵气。 一件冥器上居然会有灵气! 这灵气甚至都净化了扳指上原本的死气!不简单! 杨重阳也没坚持,就让负责军资登记的人做了记录,收了钱将扳指交给谢恒。 这会时间也不早了,杨重阳和其他人都相继离去。 安静的帐内,谢恒将扳指拿在手中把玩了一会便套在了拇指上。 下一刻他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在识海中响起——“谢恒!” 第七百零八章 活尸 谢恒耸然一惊,猛地抬头看了看四周,一个人没有,又低头看了眼手上的扳指,眼中透着几分怀疑,他很确定刚刚不是幻觉,他确实听到了无为的声音。 细想那声音是在识海之中,谢恒便试着放出意识:【无为?】 【哎呦,听出来了!】 谢恒脸色一黑,还真是! 【你怎么回事?你在哪?】 【要说具体位置我现在是在你的扳指里。】 谢恒眉头一皱:【你上次突然消失是跑到扳指里去了?】 无为:【那当然不是,这是有过程的!】 谢恒嘴角一抽:【那你展开说说?】 无为:【嘿你还别这么阴阳怪气,我变成这样还不是为了你!当时我虽然用你和宣景的血对法阵做了手脚,让御清流不能传到这个时代,但他被传送到了另外一个很要紧的时空。我会突然消失就是因为我感应到了那货要作妖,真要让他作成了,这个时代的你和宣景也会受到影响,我不得赶紧去处理!但连续穿越对我的伤害太大,再加上御清流也不是好对付的,我过去后又遇上了其他危险,再次回来就只能以元神出窍的形式。赶巧了,这枚扳指是块极其难得的古灵玉,我才得以寄身其中。】 谢恒:【元神出窍?那你的肉体……】 【肉体受创,正在一处宝地借助天地灵气滋养修复,只是我也不能确定是不是一定能养好。】 谢恒挑眉,都不确定能不能养得好,可无为声音听起来倒是一点也不着急。 【养不好你当如何?】 无为:【那就另外换一副身躯呗!】 谢恒皱眉:【你想夺舍?这可是邪术。】 无为:【有人曾跟我说过,术法本身其实并不能界定是正是邪,主要得看施展术法的人品行如何,又是怀着何种目的。不过你放心,我没打算夺舍,真要夺舍了我就回不去原来的身躯了,我还指望着等我的元神恢复后穿越回去,也许到时候我的身体也已经恢复了。】 谢恒一愣:【你元神也受创了?】 无为咬牙:【没错,要不然我就能直接现身在你面前!元神受创想要修复本就不容易,更何况这个世界灵气稀薄,就是难上加难。】 谢恒琢么着:【那要是多给你找些古灵玉,是不是就能养护你的元神?】 无为:【那自然是,但你当古灵玉是那么好找的吗?我这纯粹就是运气,元神出窍回到这边后我就想来找你,意外发现了这古灵玉的扳指,才能寄身其中。灵气稀薄的世界想要诞生一块灵玉有多艰难你根本想象不到,这古灵玉的岁数说不定是与天同寿。】 谢恒点头:【我就是问问。】 无为:【你是不是早就猜到古灵玉难得,所以故意问我,等我告诉你之后,即便我让你去帮忙找,你找不到也可以心安理得?】 谢恒:【怎么会?你心里好阴暗。】 无为:【算了,反正我也没寄希望于古灵玉。寻常玉石中也有灵气,虽然比不上古灵玉,但对我的恢复也有帮助,而且玉石的品质越高其内所蕴含的灵气就越多也越浓郁,对元神的滋养效果就越好。你就尽力帮我多收集些好品质的玉石就行。】 谢恒:【需要多少?】 无为:【这就不跟你说了,免得让你觉得卖了自己也换不来那么多。】 谢恒:…… 无为很没诚意的哈哈两声:【不过往好了想,你给我找玉石,我也能帮得上你,虽说我现在是元神状态,而且还不能现身,遇着危险不能大杀四方保护你,但是我的神识收放自如,范围又广,能帮你探听情况。比如要是有人埋伏准备害你,我就能发现,还能告诉你对方埋伏的准确位置。】 谢恒想了想,这还确实算是个不错的作用。 【那你告诉我宣景现在在京中情形如何。】 谢恒睡之前就找来两只雀鸟,跟它们沟通交流一番,让它们到京中皇宫去帮他看看宣景,了解宣景近况。他还不知道要留在这边多久,也只能以这种方式尽量实时了解宣景的情况。 只是雀鸟从这里飞回京城,快的话也要两三天,来回就得五六天,这还不算在宫中观察花费的时间。 现在无为在这,谢恒就能直接问了。 无为:【他好得很,等你回到他身边后他会更好。】 谢恒松口气,又问:【我的使命到底是什么?你就不能直接告诉我?而且你需要的高品质的玉石北境可没有,要弄也得等回京之后才方便,一天不解决一天就不能回京,被耽误的不光是我,还有你自己。】 无为啧了一声:【行吧,其实这事还是怪御清流,那个法阵给这边的世界造成了轻微的空间裂缝,裂缝的另外一头是冥府,虽然裂缝很小,不足以造成太大的威胁,但仍然会有阴气从裂缝中渗透出来,影响阳间。寻常人沾染上了冥府阴气就会变成嗜血食肉的活尸,人性全无。而被活尸咬伤或者抓伤,也会感染阴气,同样变成活死人。活尸的攻击性强,而且不知疼痛,断手断脚亦无妨,只要不断头就能继续攻击,长此以往必会成为一大祸患。】 谢恒一听,这可不就是古代玄幻版的生化危机嘛! 【我的使命难道是修复空间裂缝?】 【没错,以你现在的修为的不会有问题,到时候找到空间裂缝我教你怎么做,还省的你瞎琢磨。】 谢恒总觉得无为不是很靠谱,但这事他别无选择,哪怕是再怎么危险他也得去,不然让他眼睁睁看着宣景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天下沦为末世吗?哪怕不是为宣景,只从为人的基本底线而言,如果真有能力阻止末世,即便是要牺牲性命也该在所不辞。 谢恒深吸一口气:【空间裂缝在哪?】 无为:【我用神识扫了一下,就在五十里外的莽山腹地。之前你来的路上不是遇到马贼了吗?那帮马贼的老巢就在莽山。】 谢恒一惊:【那那些马贼不是都被阴气感染了?】 无为:【裂缝刚刚形成,漫延得没有那么快,只是附近的一些动物中招。但照目前情形看,阴气漫延到马贼老巢也就是八九天的事。】 【马贼老巢多少人?】 【三百多人。】 谢恒眉心耸起,三百人,这人数是不算很多,但如果三百人都成了活尸,下山入了附近的村庄咬了村民,那情况就非常危险了!马贼本来就比一般人强悍,更何况是成了活尸的马贼,就算面对官兵围剿也没那么容易被剿灭,而且因为阴气的传染性,活尸的数量只会随着死伤人数的增加而增加,很快就会爆发成巨大的灾难。 虽说之前他们把活捉的马贼交给了潍城守军,但看那些马贼的情况也不是第一天做那种事,都有老巢了那也算成了些气候,而潍城守军应该也知道,想来是因为马贼没有闹得太厉害,而潍城守军数量有限,不好轻易调动,所以才一直没有围剿。 不行,不能指望潍城守军,得赶紧把那帮马贼给料理了! 谢恒起身就准备去找样重阳说马贼的事,还没出帐子外面就传来一道声音。 “谢先生可休息了?在下孟康,特来感谢谢先生于路上救下舍妹。” 谢恒掀开帘子,外面孟康也是一愣:“谢先生这是要出去?” 谢恒“嗯”了一声,“有些事情要去找杨都统。” 孟康不好意思地一笑:“那是我来得不巧了,谢先生先去吧,我等谢先生回来。” 谢恒可不好让孟康等着,他又不知道要跟杨重阳商量多久。 “孟将军如果是为了令妹之事道谢就不必了,孟小姐已经谢过多次,而且我蹭了孟小姐的车队,要不是跟着车队,我也没这么快找来北境军,孟将军着实不必言谢。” 孟康看谢恒虽然是书生气质,但说话干脆,给人感觉也是性情磊落之人,对谢恒的感官就更好了,笑着说:“谢公子有所不知,我父母早逝,小蝶就是我最重要之人,你既然救了小蝶,那我如何感谢都不为过。想来谢公子并不会在北境久留,不知可否告知京中住址,待我回京时有机会也好登门拜访。” 谢恒:“孟将军如何知道我是京城人士?” 孟康:“只是之前听杨都统随意提了一嘴。” 谢恒微笑:“我的确是京城人士,只是出于一些原因暂时不方便透露身份,我看孟将军是忠勇之人,我心中敬佩,便不想随便编个身份诓骗,还望将军理解。” 孟康一听,顿时摆摆手说没关系,理解理解,还觉得这位谢公子真是实诚人,能这样实实在在地告诉他。 无为却在谢恒识海中吐槽:【我看分明是你懒得编瞎话,还说的这么好听让人以为你真诚坦荡,演得还挺像!】 【闭嘴,别影响我发挥。】 谢恒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笑:“孟将军理解就好,等日后孟将军若是回京了,我定然邀请孟将军到府上做客。今日时辰不早了,我又还要去找杨都统,就不留孟将军说话了。咱们改日再聊。” “好,改日再聊,那我就先走了。” 孟康迷迷糊糊的转身离开,快回到自己帐子时才想起来就算对方暂时不能透露身份,他也可以旁敲侧击问问对方有没有兄长的,怎么就没开口说几句话就回来了?他们都说什么了? 第七百零九章 攻山 打发走了孟康,谢恒就去找样重阳了。 路上谢恒还跟无为说孟康这人倒是很客气,还亲自过来感谢他,就是这时间不巧,都这么晚了,要是他没有打算去找杨重阳真就要睡了。 无为呵呵两声:【他是来感谢你,但也是来了解你能不能做他未来妹夫的。】 谢恒:【啊?】 无为告诉谢恒孟蝶对他有意,之前孟康就去杨重阳那打听过他的身份,但杨重阳没说,只暗示谢恒出身不凡,孟康就直接猜测是京中权贵。孟康不想将自己的妹妹嫁入深宅大院,主要是觉得自己单纯的妹妹的应付不来内院里勾心斗角的算计,而孟蝶也知道自己做不来豪门长媳。到奈何孟蝶情根深种,孟康才退一步想着只要谢恒不是嫡子就成,这才想过来打听打听,只可惜还没说到正题上就被谢恒三言两语给忽悠回去了。 谢恒一脸无奈,怎么也没想到会这样。 不过好在等解决完了空间缝隙的事他就会立即回京,而在回京之前他也会注意尽量不跟孟蝶再有任何接触。 实在不行,他也就只能对孟康透露自己有心上人了。 谢恒去找杨重阳时后这都已经准备入睡,可听到谢恒过来还是赶紧起身相迎。 “谢大人这么晚来找末将是有何事?” 谢恒:“自然是有极重要的事要与杨都统相商。” 空间裂缝这种事谢恒自然不能说,说了人家也不可能信,他只能说马贼猖狂,而潍城那边守军的力量又不足够,若是分去围剿马贼,便不好保证潍城的安全。 杨重阳点头,“既然谢大人这么说,那我就派一支队伍围剿马贼。只是现在不是战事,而且没有上头命令,能调动的人数有限,最多只能抽掉两百人。” 谢恒点头:“两百人够了,我之前从被捕的马贼口中得知,他们老巢也就只有三百多人。” 军队的战力本来就比马贼要强,而且当下谢恒最主要的目的不是剿灭马贼,而是将马贼从莽山赶走,这样他就有时间在阴气扩散到莽山之外前将空间缝隙修补好。 谢恒还特意引导杨重阳先派人去调查莽山地形,发现莽山的“易守难攻”,之后两人在商讨具体的战略措施时,谢恒就提议围剿以将马贼赶出莽山为主要目的,没有了莽山地势的优势,他们那两百人的军队想要剿灭三百马贼就会容易很多。 杨重阳也十分赞同,虽然他对自己手底下的兵士很有信心,相信就算是两百对上三百也能稳操胜券,不过在对方有地形优势的前提下,他们攻打起来会更加困难,肯定会有不少伤亡。可如果只是将山贼赶出莽山,这个目的就容易实现得多,之后再全面进攻,定能顺利剿灭马贼。 此种战略唯一的缺点就是耗时,也许直接以剿灭为目的进行强攻,约莫十天半个月就能拿下,但按照他们定下的战略,花费一两个月都有可能。 但现在没有战事,他们也不赶时间,而且有他们盯着马贼,马贼那边肯定也无暇继续拦路杀人越货,他们耗得起。 第二天上午,谢恒就跟着杨重阳清点出来的两百人马一道前往莽山。 孟蝶已经知道兄长没能问到谢恒家中情况,但这也让她无法死心,得知谢恒要跟着一道去剿匪,她便出来相送。 只是她没有凑到谢恒身前去,只是站在角落远远看着。 谢恒领了一身甲胄,明明只是普通士兵的甲胄穿在他身上却显出将军气场。 马背上,谢恒长枪在手,单手握着缰绳,身姿挺拔,眉目俊朗,意气风发。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北境的烈烈寒风中,却有少女情怀情窦初开,那曾憧憬的红缨白马的少年将军有了最鲜活的模样! 孟蝶觉得只觉得心跳如雷,震耳欲聋! 孟康在边上不理解妹妹的心情,只是可惜这样的事儿怎么就没轮到自己。 他到是也想带兵围剿山贼,但可惜军中有规定,未有战事时他与杨重阳不能同时调兵。 北境太平孟康自然高兴,可他也确实手痒,能拿山贼活动活动筋骨多好,就是这种好事没落到自己头上。得知这事还是“谢景”提议,孟康甚至觉得“谢景”有点不够意思,明明他们昨晚聊得挺愉快的,怎么有这种事就想不到他呢! 兵贵神速,为了不让山贼有所意识防范,杨重阳他们一路上都在马不停蹄地赶路,一天一夜后,也就是第二天傍晚,队伍终于到达莽山。 军队在距离莽山脚下约五百米处扎营。 这一片本就山林广阔,或明或暗的群山连绵起伏。 谢恒在无为的提醒下一眼就看到了莽山。山间雾中,这会天色也已经黯淡下来,黛青色的莽山渐渐隐匿于夜色之下。 按照他们的计划,今晚就要突袭马贼老巢。 有无为神识探路,谢恒很快就确定了老巢的具体位置。 他将老巢的位置和大概部署告诉杨重阳。 杨重阳只当这些是谢恒从那些被抓的马贼口中问出来的,还想着这年头的马贼胆气不行,居然会交代得这么彻底! 后半夜,军队杀上莽山! 马贼们当真是被杀个措手不及,有些人还在被窝里就被厮杀声给吓醒了,裤子还没提上就先去摸刀。 不过这些马贼也确实有些本事,山路上设了岗哨,谢恒他们也就是在袭击第一岗哨时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连个重伤的都没有就轻轻松松将第一岗哨给夺了。 后面的岗哨收到敌袭的消息就提前做了防范,与军队正面对上。 只能说敢在北境混的马贼确实有几分本事,虽是一帮山贼,却也很有排兵布防的本事,不仅防守的好,战力也很令人侧目,几番交手下来,虽然杨重阳这边始终占据上风,但差距却不是很大。 杨重阳的神情越来越郑重严肃,他实在没想到这些马贼的战力竟然可以强到如此地步。 原本以为就是一帮乌合之众,不说轻而易举拿下当也费不了多大功夫,却没想到竟然这般难缠。 不过杨重阳心中更多的是庆幸。还好谢大人注意到了这拨马贼的不同寻常,他们现在围剿虽然会费些周折,但总比放任其不断壮大强。 这才区区三百人就已经有模有样的,要是日后继续成长下去,保不齐就会成为北境的一大祸患。 陛下将北境交给他们时还是铜墙铁壁的一块,这要是没几年时间就出了一拨攻守兼备的马贼成为祸患,那他们岂不是辜负了北境百姓的信任,又有什么脸面面见陛下! 杨重阳和谢恒按照原本商定的那般,虽然频频对马贼出手,却没有下死命令,不让将士们真正跟马贼搏命,致力于一而再再而三地骚扰,一点一点攻占马贼的地盘儿,将马贼逼得寸寸后退,但又不一鼓作气直接拿下。 如此过了半个月,马贼们彻底怒了,眼看一个个岗哨被蚕食鲸吞,就算动作再慢,也已经快到家门口了。 没有办法,马贼们只能搬家。 舍弃这样一个地方,马贼们也不愿意,但总的来说肯定还是性命更重要。 终于达到目的谢恒和杨重阳很是高兴,没有了莽山的地形优势,接下来他们就更不用对马贼客气了。 两人商议好,两天后就对马贼展开全面进攻! 如今的莽山上已经没有马贼,马贼基本都被驱赶到了平原地带,只有几处小山包做掩护,这种情况下军队进行围剿便容易得多。 谢恒决定在全面开战前先找到空间裂缝看看。 有无为这个“导航”,谢恒轻而易举地在莽山腹地一个山洞中找到了空间裂缝。 谢恒看着面前这条半人高的黑色缝隙,也就正常手掌厚度的三分之一,还能看到有淡淡的黑色雾气不断从缝隙中飘出来,只是很浅很少,一出来就化开了。 【这黑雾就是冥府阴气?】 无为:【没错,不过你放心,这些阴气基本不会对你造成影响。】 谢恒:【可惜,如果这阴气的作用不是把人变成活尸,我倒是想收一些,说不定日后对付什么人时就能用得上。】 【对啊!】无为高声一叫,【你确实可以把这些阴气收起来留用。】 谢恒白眼:【什么用?把我的敌人变成活尸然后攻击我吗?】 无为:【当然不是!这冥府阴气便是在修真界都得不到,你这纯属凑巧!哪怕是修真界的顶级大能也没那个本事打开一条连通冥府的空间裂缝。只能说这个世界灵气过于淡薄,一个世界越是灵气充沛那世界壁垒就越“牢固”,也就越难以形成空间裂缝。同时这个世界又因为宣景而充满信仰之力,再加上御清流的传送阵是以那么多天生阴命之人的血液和魂魄为祭,种种巧合凑在一起才能打开这么一点对接冥府的空间的缝隙。你把这些冥府阴气收集起来,往后可以用来炼制很强大的法器,专克阴鬼!】 毕竟没有任何鬼气和阴气能与冥府阴气抗衡! 作者闲话:【晚些时候还有更新哦~】【多谢雨非霏、kusano的礼物和打赏~比心~】 第七百一十章 宣景-重逢! 谢恒听着觉得这阴气是挺厉害,那就收集一些。 【用什么收集?】 【我教你方法把这些阴气暂时引到扳指内,等回去之后再从扳指内引出到玉瓶里,你用灵力封存即可。】 谢恒:【直接引到扳指内难道不会对你有影响?你现在只有元神,不应该很畏惧阴气吗?】 无为“哈”了一声,【那你可是小瞧我了,这点阴气短时间内对我不会造成多大影响,最起码能撑四个月到半年,封闭这处空间裂缝后就赶回京城多买玉瓶,时间来得及。】 谢恒这才放下心。 无为教了谢恒如何使用灵力术法来修复空间裂缝,还好这裂缝本来就不算大,每天修复两个时辰,三天就差不多了,还有时间能将莽山上已经被阴气感染的动物都解决掉。 有无为神识探索,连只兔子都不会放过。 马贼逃窜的地带距离莽山也没有多远,杨重阳就直接在莽山驻扎,利用这里的地势,加上严密的布防,休息时能防止山贼偷袭。 一晃又是十余天过去,从当初军营出发到如今已经一个多月了,谢恒这已经将空间裂缝修补好,山上被感染的动物都清理干净,马贼那边也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 今天这最后一战,谢恒带头冲锋直接杀进马贼老巢。 原本马贼瞧见带头冲锋陷阵的是个小白脸,心中还有一丝侥幸窃喜,觉得对付这个小白脸不成问题,这也是他们最后一丝生机,只要能保住性命,日后就还有机会东山再起。 然而当谢恒手持长枪并且一枪戳死一串人时,马贼头子傻眼了。要是给他一把长枪,再来一排人站那让他戳,他都不一定能一口气穿一串! 这个小白脸这么凶残呐! 杨重阳带人还在外面,谢恒一个人直接杀进来,却没有一个马贼能拦住他片刻! 长发束起一身利落,身上的甲胄都被鲜血染红大半,脸上也溅到不少血,年轻的将军仿若杀神附体,单枪匹马杀进马贼老巢却如入无人之境! 当被长枪枪头抵住眉心时,马贼仅剩的勇气只够支撑他不尿裤子! 真的是一眨眼这人就杀到眼前了! 谢恒活捉了马贼首领,之前也跟杨重阳商量,只要马贼愿意投降,能不杀就不杀,可留着充做劳力。北境将士是不少,但也需要许多劳力,让将士们做劳力,辛苦又大材小用,现成的马贼刚好可以抓壮丁。 谢恒笑眯眯地看着胡子拉碴的马贼首领,一副很好商量的样子:“我说,降了吧,叫你手下都别抵抗了,留你们一条性命,正好有些活计需要人手,用得上你们。” 旁边一帮被谢恒打得还在地上打滚的马贼也是嘴硬,纷纷叫嚣着不肯投降。 “我们绝不投降!” “不投降!” “有本事杀了我们!” …… 许是手下都这么硬骨头,做首领的也不能示弱。 马贼头子梗着脖子瞪着谢恒:“你休想!我莽山马贼永不认输!” 谢恒不着急也不生气,继续说:“就是些种地还有搬运的活儿,会给你们提供伙食和住处。先做上一年,算是赎罪,一年后每个月还有一钱银子的月钱。” 一众还在打滚的手下都顾不得打滚了,神情激动得像是不敢相信有这样的好事。 其实要是有一份正当的营生,吃住不愁,大多数人又怎么会愿意做马贼这种时时都要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事儿? 特别是现在天下太平,马贼真不好混! 谢恒挑眉看着马贼首领。 后者顿了一下,刚刚嚷嚷的“莽山马贼永不认输”尤在耳畔,依旧面容倔强梗着脖子:“……除非管吃管住!” 无为:【这位兄台的能屈能伸着实令人佩服!】 谢恒也笑了,刚要说什么,外头突然喧闹起来。 谢恒还很疑惑,杨重阳不是已经差不多控制住局面了吗?刚刚还没这么闹。 无为:【男人,你相好的来了!】 宣景! 谢恒放下长枪就要飞奔出去,可脚尖一转就又顿住了。 宣景能这么快赶过来肯定是因为收到了他的信,但他还不知道宣景到底记不记得在现代发生的一切,如果不记得,那自己在宣景这就是失踪三年,而现在又突然出现。 这久别重逢高兴肯定是高兴的,可谢恒又担心要是宣景不记得在现代发生的事,会因为他三年的音信全无而多少气他。而现在人这么多,他也不好细细解释,这么多事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怎么办! 转眼谢恒看到边上正疑惑地大小眼看着他的马贼头子,灵机一动,有了主意。 他捡起地上被他打落的马贼的武器——一柄大刀,直接塞回马贼手里,然后捏着刀身放在自己肩头。 马贼头子很慌:“你干啥!” “别问那么多,挟持我!” 谢恒想的是可以用马贼暂时转移宣景的注意力,宣景心疼他,看他被马贼挟持肯定就顾不上跟他生气了。反正以他现在的能力即便是被马贼挟持也能轻而易举地自救。 然而马贼却警惕又恐慌地看着谢恒:“你后悔了是不是!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你骗我挟持你,然后等其他人进来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让他们杀我!呸!老子聪明绝顶绝对不会上你这小白脸的当!” 马贼头子怒气冲冲地说完,外面的脚步声也已经快到门口,他扔了手中长刀噗通一声跪在了谢恒面前。 谢恒目瞪口呆,低头看着梗着脖子跪得笔直笔直的马贼头子,老半天没反应过来。 活了这么些年头,还在大瑾朝算计了无数贪官污吏的谢恒完全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一个“机智”的马贼头子给摆了一道。 这时候一身戎装的宣景已经大步迈进来,看到谢恒身上的血,瞳孔骤然一缩,快步走过去。 “宣……” 谢恒还没喊出口就直接被宣景一把抱在怀中,但不过一瞬又被松开,宣景虚虚握着谢恒的肩膀,一贯稳重的脸上都是担忧的神色:“伤着哪了?” 谢恒笑着摇头:“没有,不是我的血,我没受伤。” 见到宣景这一刻,谢恒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想让马贼挟持自己的想法多愚蠢,他怎么舍得让宣景这样担忧心疼? 看着谢恒确实气色尚可,宣景微微松口气。 “过来之后你不在我身边,我派人到处找你,还好收到你的信。” 谢恒眼睛一亮:“你都记得!” 宣景点头,眼里藏着星星点点的笑意:“嗯,都记得。” 谢恒直接一把扑进宣景怀里,眼眶隐隐发热。 忐忑了这么长时间,终于心安了! 后面跟进来的杨重阳看到陛下抱着谢大人,莫名觉得脸上一热,转身就往外走,还把跟在后面要进去的将士都给推了出去,虽然说不清什么原因,但他就是觉得这会不该去打扰两人。 还直挺挺跪在一旁的马贼头子满心疑问…… 他这条小命到底算不算保住了? 那些官兵怎么都退出去了? 这俩男人为啥抱那么久? 还能争取到包吃包住和一两月钱的待遇吗? …… 马贼老巢被剿,活捉了一百多近两百的马贼,就如谢恒所说那般成了劳力。当天他们回去暂时驻扎在莽山的营地休息,准备第二天再启程回北境军。 杨重阳本来是想给宣景另外准备一顶帐子,但宣景表示不用,直接跟谢恒住一起就好。 杨重阳内心对宣景的敬重爱戴之情又上升了一个高度! 瞧瞧,即便将军已经贵为君王,生活作风还是如此的简洁朴素,愿意屈尊降贵跟臣子一个帐子休息!丝毫不摆帝王架子!自己能效忠这样的君主都是天大的荣幸! 晚上跟杨重阳他们一起用了晚膳,宣景和谢恒就直接回到帐内。 谢恒跟宣景说了无为的情况。 宣景低头看着谢恒手上的扳指:“所以外界发生的事情,即使是在数十里外,他也能感知到?” 谢恒点头:“是,这就是神识。我的修为还不足以外放神识,但灵力修为也能对我的五感加持,让我的感官更加敏锐。” 宣景沉默片刻,神色有些复杂。 谢恒拉住宣景的手:“怎么了?” 宣景:“那我们亲热时他也能看到?” 无为:【谁要看你们亲热!我是变态吗?你们亲热时我肯定会封闭五感!让我看我都不看!不放心你可以脱掉摘掉扳指然后用灵力包裹封住!我肯定看不了!】 谢恒笑着将无为的话转达给宣景。 宣景点头,【那要记得封住。】 无为:…… 谢恒笑得眯起眼睛:“好,一定封得严严实实的!” 无为:【你个扑街仔这么说就是不相信我!】 谢恒没理会无为,直接摘掉扳指放在一旁并用灵力封住。 宣景勾起嘴角,没着急解开谢恒的衣带,温热的手掌直接从衣摆下伸了进去…… 第二天早上,谢恒和宣景、杨重阳一同用早膳。 杨重阳觉得今日的谢恒看起来有点奇怪,怎么好像一直在微微佝偻着背呢?偶尔直起身来还会小小抽气一声。 扳指内的无为冷笑,他可不会告诉谢恒自己有帮其暂时屏蔽痛觉的能力,谁让这货不相信他,活该被宣景吃得咪咪着火!疼着去吧! 第七百一十一章 固执 连日赶路回到北境军,胡靖亲自在门口恭候。 在杨重阳和谢恒走的第三日他就回来了,本来没这么快,但杨重阳给他的信笺中说谢恒大人回来了,胡靖这才紧赶慢赶地回来,只是没想到谢恒还是先他一步跟杨重阳一起去剿匪。 后来又听到陛下居然亲自过来,胡靖倒是一点也不意外。 作为宣景的心腹,胡靖和陆潇看得比很多人都清楚,陛下和谢大人之间是一种怎样的感情。 这些年陛下一直在找谢大人,如今得了谢大人在北境的消息,陛下怎么可能不亲自前来? 胡靖亲迎宣景和谢恒,看得一众随行将士们满心不解。 侯爷亲迎陛下那是正常的,但怎么对那个“谢景”这这般恭敬?“谢景”不是杨都统的朋友吗?侯爷也认识?即便认识,也犯不着如同对待半个主子一样吧? 看到这一幕的孟康心下一沉,看来“谢景”的身份比他原本想象的还要厉害,连侯爷都是这般态度,这“宣景”究竟是何人? 回到军中,一向勤于政事的宣景先将胡靖叫到帐中,听他汇报北境军的近况。 恰好胡靖又是刚刚巡视回来,对整体情况了解得很细致,向宣景汇报得很详细。 宣景点头,“不错,不过回头倒是可以调查一番是否还有诸如马贼的势力,若是还有就抓紧时间清剿,还可以跟这次一样,留下愿意投降的人做为劳力。既能分担军中事务,也算是为百姓除害。” “是。”胡靖自己也这么想,本来就算宣景和谢恒没来,他也是打算这趟巡视回来之后就对马贼那边下手。北境地广,也确实还有一些山贼流寇之类的,他腾出时间来就一股脑收拾了。 “陛下,您何时回京?” “明日。” 胡靖挠头:“这么快啊!”也是,朝政繁忙,陛下肯定不能总留在北境,“那谢大人是跟陛下一同回京?” 宣景:“自然。” 胡靖放心地松口气,“那就好,如今谢大人终于回来了,陛下也可安心了。” 之前瞧着陛下周身气场一日冷过一日,胡靖是真担心再找不到谢大人陛下会彻底冷心冷情,还好现在谢大人回来了。虽然好奇谢大人究竟为何会失踪三年,但胡靖也没想多问,已经过去的事不重要,重要的是日后谢大人能一直留在陛下身边。 “那末将安排一队人送陛下和谢大人归京。” 当初宣景收到谢恒的信就急忙赶来北境,担心人多拖慢脚程,就只带了四个贴身护卫,一路快马加鞭赶过来,这才能在这么短时间赶到。 回去不赶时间,胡靖安排人护送也是应该的。 反正马上就要回京,谢恒也不必再隐瞒身份了,很快整个军中便都知道,那位看起来像是矜贵书生,却又单枪匹马挑了马贼老巢因而得了“儒将”之称的杨都统的朋友,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大瑾第一佞臣谢恒! 即便失踪三年,但谢恒的名声却依旧响亮,别说是身在官场的那些朝廷大员,就是军中将士们也都依然对谢恒有极深的印象。 这位可是大瑾有史以来晋升最快的官员,当初先帝在时,谢恒便是简在帝心。 多少人都知道,谢恒当年科举高中探花之后没多久就外放做官,那时候好多人还以为谢恒的好日子到头了。可不过三年,谢恒却连升三级风风光光地回京,还顺利开创了新政,自那之后便是惠承帝跟前的红人。年纪轻轻便在朝堂之上大放异彩! 之后厉王清君侧登上皇位称武德帝,最早站队厉王的谢恒又成为武德帝心腹,就连“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铁律都没能影响谢恒官运亨通。 不仅如此,谢恒原本跟当时还是将军的昭明帝明显不和,甚至曾经状告将军有谋反之心,虽说最后化险为夷还就此封王,可这梁子却是结大了,试问谁能不记恨一个控告自己谋反的人。但后来景亲王大权在握,武德帝驾崩后即将开始新朝,却依旧没能把谢恒怎么样。 别说是大瑾朝,哪怕放眼历朝历代,谢恒也是唯一一个历经三朝却依旧权倾朝野之人! 这样传说级的人物,别说只是三年杳无音信,就是十年过去,也依旧如同一座难以跨越的高山,压在所有人的心头。 只是早就说陛下和谢恒不和,甚至有人怀疑过昭明帝刚一登基谢恒就失踪了,会不会是就是昭明帝暗中对谢恒下手了?可现在谢恒好端端地在这,陛下又亲自迎接谢恒回京,不知这其中究竟有什么弯弯绕。 孟康在得知“谢景”真实身份的第一时间就彻底歇了将妹妹嫁过去的心思! 那可是谢恒!第一佞臣谢恒!哪怕是皇亲国戚孟康都不会这么果断干脆! 看着满怀希冀的妹妹,孟康不得不狠下心肠直言道:“小蝶,除了谢恒,你喜欢任何人哥哥都会支持你,只有这个谢恒,绝对不行!” 孟蝶咬牙:“为何?谢家不是权贵之家,这不是好事吗?” “谢家不是权贵!但谢恒本身就是最惹不起的权贵!别人一整个豪门都抵不上他一个人!他可是大瑾第一佞臣,我怎能同意你跟他在一起!” 孟蝶泫然欲泣:“说他是佞臣,可他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吗?他是贪污受贿了,还是祸国殃民了!” 孟康一噎,这么一想好像谢恒确实没有做过什么大奸大恶之事。他的佞臣之名究竟是怎么传出来的着? 想了一会没想到,孟康甩甩头,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谢恒这个人城府太深,小蝶跟他在一起一定会被吃得死死的,绝对不行! “就算他没做过坏事,但他年纪轻轻就历经三朝而不衰,始终权倾朝野,可见城府之深,我怎么能放心你嫁给他!” 孟蝶坚持辩解:“他那是有能力,就算他城府深,但怎么会把心机算计用到自己妻子身上?况且我也没什么值得他算计的!” 其实从得知自己心仪之人竟然就是那位传说之中的谢恒开始,孟蝶不但没有想要放弃,甚至更加渴望能成为谢恒的妻子。 她想着谢恒这样年轻就身居高位,看着是很威风,但一定也吃了不少苦!哪怕谢恒在朝堂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他的名声并不好,别人提到他都是又恨又怕,哪怕是依附谢恒的那些人,看重的也一定只是谢恒的权势,又能有几个真心相交的朋友? 本就是高处不胜寒,谢恒的情况只会更甚。 只要一想到谢恒是孤零零一个人,哪怕权势再大,孟蝶也十分心疼,想着若是自己能成为谢恒的妻子,必定对他百般体贴照顾,弥补他心灵上的空缺。 孟蝶也将自己的想法直言不讳地告诉孟康,并表示自己有信心成为谢恒的贤内助,在朝堂上谢恒忙于政事,她就妥善打理好家宅,让谢恒能够更加心无旁骛。 孟康惊讶地看着孟蝶,这样坚定到偏执的妹妹让他觉得很是陌生。 他的妹妹一直都是娇娇软软的,也最是听他这个兄长的话,现在却如此固执,不论他说什么都要坚持跟谢恒在一起,这还是他妹妹吗? “小蝶……就算你有这心思,可你觉得谢恒有吗?从来北境军之后他一次都不曾来见你,就是我去找他时他也根本没给我开口提到你的机会。以他的心机城府大概早就看出了你的心思,也猜到我找他的目的,他现在的表现就是无声的拒绝,是在因为你是女子给你留颜面,你又何必……” 孟蝶却是笑起来:“他愿意给我留颜面,那就说明对我有好感,哥哥都说了,他权倾朝野,又何必在乎我?” 孟康很想来一句——【难道就不能因为人家心善吗?】 但孟康知道,即便自己这么说,妹妹依旧有办法反驳。他不明白妹妹怎么会在这么短时间内就变得这么执着,就因为一个男人! 不过孟康想着,谢恒回京的事已经板上钉钉,明天就要动身,而妹妹却不可能随行,等日子久了,妹妹对谢恒的感情自然就会淡了,到时候自己再在军中为妹妹选个好夫婿就是。 晚上,谢恒和宣景正准备休息,外头传来一道娇滴滴的女声:“谢大人可在?民女孟蝶有事求见谢大人。” 宣景已经知道谢恒路上救下过孟蝶之事,可这么晚了一个女子怎么也不该跑到一个男子帐子来,这传出去必定坏了名声。 谢恒瞧着宣景也不说话,就挑眉看着他,顿感无奈。 解释肯定要解释,但现在最要紧的是先把孟蝶打发了。 谢恒对外面扬声道:“天色已晚,孟小姐有什么事还是明日再说吧!” 孟蝶轻咬嘴唇:“求谢大人让民女见上一面,民女确实有要事与谢大人说。” 人家一姑娘家话说到这份上,谢恒也不好再拒绝,况且看孟蝶这架势,自己要是不同意她能一直站在门口,让往来的人都看到就更不好了。 宣景淡淡抬了抬眼,说:“那就让她进来。” 谢恒讨好地捏了捏宣景肌肉结实的手臂,又在宣景脸上亲了一口,这才让人进来。 第七百一十二章 回京 孟蝶红着脸进来,却看到帐内竟然还有一个男子,当下就有些脸色发白,她压根就没想到谢恒帐内竟然还有别人,也根本不知道宣景的身份。 孟蝶瞥了一眼宣景,随即就被对方那通身的气势吓到,瑟缩了一下,怯生生地说:“谢大人……我、我能跟你单独谈谈吗?” 谢恒条件反射般的一激灵,心道姑娘你这个点过来已经够不合适的了,还要“单独谈谈”,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没事也会说成有事! 再说他疯了吗为了跟个女人说话让宣景出去? 之前谢恒对孟蝶的印象还不错,觉得这姑娘知书达理又温柔善良,可真正知书达理的姑娘又怎么可能大半夜的跑到一个男人帐子里?别说他们没什么关系,哪怕是亲兄妹这么晚也不合适在一块。 虽然孟蝶也不算一个人过来,她身后还跟着小丫鬟蕊芯,不过这一个小丫鬟可不顶事。 “孟小姐有什么话就直言吧。这么晚了若是你我独处,实在有碍孟小姐名节。” 孟蝶脸色又白了些,虽然谢恒的话听起来是在为她着想,可孟蝶也难免想着自己一个姑娘家大晚上来找一个男人的举动有多不当,她何尝不担心谢恒会因此觉得她举止轻浮?可她没有办法了,谢恒明日一早就要离开,今晚她若是不跟谢恒说清楚,日后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一向顺着自家小姐的蕊芯这会低着头站在孟蝶身后,还时不时地悄悄拽一下孟蝶的衣袖,瞧那样子她明显也不同意小姐大半夜地过来,但又实在劝不住,只能跟过来。 碍于还有另外一个男人在场,孟蝶有些想打退堂鼓,但也知道真要是错过了这次就没机会了,犹豫片刻后还是鼓起勇气开了口。 “谢大人,我、我想同你一道归京,你、你可能带上我?” 谢恒表情不变,微笑着说:“孟小姐是打算回家了?若是如此那确实可以与我们同路,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孟蝶攥紧手帕,难道是自己说得太隐晦了,所以谢大人没有听懂? “谢大人,我是想……是想跟谢大人……” “我这次回京是为了能一直陪在心仪之人身边,”谢恒温声打断孟蝶的话,“之前分别三年,他一直在找我,从未有过放弃的念头,能得他真心相待是我生平最幸运之事。孟小姐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以孟将军这个兄长的回护疼爱,孟小姐定能在军中寻到良缘,真不考虑等自己的终身大事定下再走?” 谢恒说这话时还面带笑意,好像真就只是普通交情下随便关心两句。 孟蝶却是脸色更加惨白,怔怔地看着谢恒半天说不出话。 谢恒:“孟小姐到底要跟我说什么事儿?天都这么晚了,孟小姐也不好一直在我这。” 后面蕊芯又轻轻拉了两下孟蝶的袖摆,苦着一张小脸儿小声道:“小姐,咱们还是回去吧!” 孟蝶眼眶泛红,捂着嘴转身跑了出去。 谢恒松了一口气,转身拉着宣景的手:“好了,这回她肯定死心了!” “那可不一定,”宣景反手握住谢恒的手,拇指在手背上轻轻摩挲,“伤心是肯定伤心了,不过我瞧着她是个执拗的,不然也不能这么晚还跑到这来,没这么快放弃。” 谢恒低头瞧着宣景的手掌,一时牙痒,一口咬了上去。松口就是两排牙印,谢恒又吹口气舔了下。 宣景轻轻抽气,却不像疼的。 谢恒:“明日我们就回京了,她不放弃也得放弃,如今我身份已经公开,孟康不会愿意他千娇万宠的妹妹嫁给我。” 宣景:“那是他没有眼光。” 无为:【啧啧啧,你家陛下真矛盾,看上你吧是他情敌,他没好脸色,没看上你他又说人家没眼光。】 谢恒没理会无为的吐槽,笑着摘了扳指封上灵力翻身就把宣景压在身下。 “那是!谁能有你眼光好,也就我跟你差不多了!”说着这手就开始不老实。 不知道为何,这床笫之事在古代谢恒总是特别有感觉,也许是因为他和宣景就是在这个时代相遇相知相爱?反正这些日子跟宣景在一起谢恒总是很容易心猿意马。重逢第一天晚上被宣景“喂”得饱饱的,小肚子都鼓起来了,涨得不行,他还以为自己能好些天都不想那档子事,结果第二天回程路上瞧着宣景骑马的英姿就觉得劲劲儿的! 嗨!堕落!……嘿嘿! 次日回京,折腾了大半夜还挑战了几个高难度姿势的谢恒浑身散架,幸好回京准备了马车,让陛下一路骑马回去那肯定不妥当,谢恒也就能蹭宣景的马车。 宣景特意让人在马车里铺了厚实的软垫,既暖和,也能让谢恒舒服些。 还不等谢恒到京城,第一佞臣归来的消息就已经在京中传开。 毕竟路上经过一些城镇休息,当地官员要接驾,也就都看到了谢恒,在京中有关系的当然就忙着送信回去。 三年时间,朝堂上自然有官员更替,但整体变化不是很大,从三品以上官员几乎没有变动,也正是因为如此,满朝文武很容易就共同回想起曾经被谢恒这位大佞臣支配的岁月。 谢恒消失三年,多少人松了一口气,可谁能想到三年后人又回来了,顿时就有种被扼住命运咽喉的感觉! 更令朝臣们不解的是这还是陛下亲自去北境把人给接回来的。 陛下跟谢恒之间曾有那么大的过节,就算陛下是难得的明君贤主,朝臣们也不认为那曾经被上奏谋反意欲杀身的大仇真能被一笔揭过,这其中指不定有什么特殊内情。 而且说不定当年谢恒的失踪确实跟陛下有关,要不陛下又是怎么知道谢恒在北境的? 不等谢恒和宣景回来,京中就已经炸开了锅,各个朝臣权贵每天都在琢么谢恒和陛下到底怎么回事。 其中声音最高又为最多人认可的说法是:陛下当年已经设计将谢恒逐出京城,甚至可能暗中欲置谢恒于死地,但这大佞臣委实手段过人,竟然躲过了必死之局,之后便是三年蛰伏,如今该是再次羽翼已丰,预备卷土重来!而陛下当是了解了这种情况,为了避免谢恒明着作对,这才亲去边境,一方面是去查看情况,一方面是摆出贤明君主礼贤下士的姿态,如此即便大佞臣真有些手段,短时间也不好再使出来。 想到这里朝臣们再次觉得陛下真是英明啊! 不过就算当下谢恒不能对陛下如何,但却有可能对着他们开刀啊!朝堂上的官员派系划分终究有些变动,谁知道这谢大佞臣一回来会不会上来就要重新梳理朝堂?排除异己、党同伐异,这事他还干得少吗? 而且也不知道陛下这一次会如何安置谢恒,是恢复原本官职,还是借口这么些年谢恒不在朝堂而给他重新安排个没有实权在手的闲差? 就在众人的猜测与忐忑中,銮驾归京。 众人本以为谢恒回来后肯定会先回谢府,却没想到人根本就没露面,直接跟陛下进宫了。 莫非真是陛下早有安排? 銮驾早上到的皇城,谢恒下午才从宫里出来回去谢家。 谢斌得了消息早就在门口等着,三年多未见阿恒,他这做兄长的就没有一天不惦记着! 远远瞧见马车摇摇晃晃地过来,谢恒掀开马车帘子出来,一眼就瞧见了在门口等候的谢斌。 回来路上过了大年夜,这会已经是正月了。京城刚刚下过一场大雪,满目银白。谢府的台阶被清扫出来,两边都堆着还未来得及清理的雪堆。谢斌就披着一件看着有些陈旧的暗青色斗篷站在台阶上,看见谢恒的马车过来后才匆匆下去。 “兄长!”谢恒叫了一声,满带欢喜。 谢斌握着谢恒的双臂,瞧着弟弟与三年前失踪前毫无二致,眼眶隐隐湿润。 “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谢恒却一抬眼瞧见了谢斌乌发中夹杂着的银丝,心中顿时一酸。 谢斌没比他大几岁,如今尚且不满三十,却已生华发! 谢恒听宣景提过,这些年谢斌在朝中官途顺遂,如今已是二品大员。那唯一能让谢斌挂心到早生华发的,就只有他这个弟弟! 谢斌拉着谢恒的手进去,边笑边说晚膳让厨房准备了谢恒爱吃的冰糖酱肘子。 谢恒四下打量,整个谢府与他记忆中的没有太大变化,所有的整修痕迹还是当年他尚住在谢家并且没有权倾朝野时修葺过的。作为一个六七品官的府宅完全足够,但对于一个二品大员来说又岂是“寒酸”两个字能形容的。 作为朝廷重臣,谢斌的俸禄并不少,有足够的钱将谢府翻新扩建,甚至是重新买一座更衬得上他身份的宅院。 但谢斌没这么做,不仅如此,他的生活甚至称得上清苦,吃穿用度还不如从前没做官仅仅是一个翰林编撰家的公子时好。 他最好的一身衣裳就是他的官服,逢年过节人情往来都是他花销最大的时候,却也只是保持在底线水平。以至于好多人都在背后说谢斌官做得越大人却越抠。 可就是这样,他也没攒下银钱,他所有的钱都用来寻找弟弟上,托人天南海北地打探消息,出现一个稍微像弟弟的人就要亲自去确认,一笔一笔都是花销。 第七百一十三章 定国公 这些都是宣景告诉谢恒的。 之前宣景还会偶尔接济谢斌,以交办的差事办得好为由赏赐些金银,但谢斌得了赏赐转头就又拿去找人。 谢恒心里难受,鼻子酸酸的。 当初他离开的突然,连对宣景都来不及做周全的交代安排,就更没想起要跟谢斌交代。 浓浓的愧疚袭上心头,谢恒吸了吸鼻子,下定决心一定得好好补偿谢斌。 谢斌带谢恒回到从前谢恒住着的小院。 石竹和宁六一直站在院子门口等着,瞧见谢恒后,石竹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抱着谢恒的腿大哭:“公子!你终于回来了公子!” 谢恒想把石竹提起来,但石竹就是不撒手,谢恒看了一眼宁六,宁六立刻会意,提着石竹的领子就把人拉起来。 被拉起来的石竹呜呜哭着,曾经跟随谢恒多年已经成熟许多的石竹瞬间就好像被打回了原形,再也看不到半点稳重模样。 谢恒又是熨帖又是无奈,瞧着石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还觉得有点好笑。 “好了好了,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还能哭鼻子,丢不丢人!枉公子我调教了你那么久!” 很好,这一句话瞬间止住了石竹的哭声。 不哭了脑子也清醒了,石竹就想到刚刚自己抱着少爷的腿哭闹的场景,着实很想找个地缝去下面探索探索。 宁六也很高兴谢恒回来,不过到底是宣景培养出来的兵,心里再高兴也不会做出忘形的举动,依旧很端得住,甚至还拿出一张汗巾给石竹擦鼻子。 石竹也不管那汗巾料子好不好值不值钱,拿到手里就直接用来摁鼻涕。 摁完鼻涕石竹才能开始好好说话。 “公子!这些年你究竟去哪了?你要走为什么不带着我和宁六一起走?” 很好,谢恒记得以前石竹还总跟宁六“争风吃醋”来着,现在已经能在话里把宁六捎带上了。 谢恒摸摸石竹的脑袋:“我有我要做的事,现在我不回来了么!” 石竹抹了把眼泪,激动的心情一时还是难以平复。 谢斌拍了拍谢恒,“走,进去。” 当年谢恒已经在外面置办了宅院,后面就很少回来谢府这边,主要是懒得瞧见谢长青那副道貌岸然的嘴脸,若不是因为谢斌,他肯定都不会再有踏进谢家大门。 这处谢恒曾经住过一段时间的小院干净整洁,看得出有人常常打理。 按理说触景生情,但谢恒想到的却不是跟谢家的瓜葛,而是从前住在这里时每每宣景过来找他都要翻墙。墙头那一块都被擦得干净了不少。那时候谢恒出于谨慎还总要往墙头上抹点土,以至于宣景衣摆上的灰尘基本上都是他贡献的。 谢恒跟谢斌在小院里喝茶聊天,谢斌给谢恒讲了很多这三年京中发生得大事小情。 谢恒一直没有提及自己当初为何失踪,失踪这三年又在什么地方。他不提,谢斌就没有主动问。谢斌知道谢恒不想说,那就不说,反正人回来了就比什么都重要。 两人没聊多久,圣旨就到了。 内容言简意赅,说谢恒三年来代陛下暗访境外九州,劳苦功高,特封为定国公。 旨意一出,不出一个时辰,整个京城就都知道了。 难怪谢恒三年没有消息,原来是去境外暗访了。 自当年拿下大夏和蛮国之后,大瑾国土实现空前扩张,境外周边的一些从前与大瑾没有任何来往也不曾接触大夏和蛮国的部落族群也都对大瑾恭敬有加,岁岁上贡。如今大瑾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但是在实现了扩张的大瑾国土之外,还有更为广阔的九州世界,其中还有海外国度。一些距离大瑾较近的如琉球国、鲜卑国,与大瑾子民有着相似的长相,曾有大瑾国的商队远洋前往,但最终因为语言不通而没能做成什么生意。 大瑾国国力不弱,陛下会对境外九州有心思也实属正常。 哪一任帝王不想建功立业、流芳千古?帝王的功业是什么?除了定国安邦使得百姓富足、国力强盛之外,自然就是开疆辟土! 陛下谨慎,能想到提前派人去境外九州了解情况,也难怪谢恒三年没有音信。 只是众人还不是太明白陛下为何要将这么重要的差事交给谢恒,但细想想,谢恒虽是佞臣,但本事实力也是摆在那的,暗访九州事关重大,谢恒智计过人,又颇有手段,胆大心细,经过北境剿匪一事也能看出他功夫不弱,这差事确实没有人比谢恒更合适,想来陛下也是没有想到比谢恒更合适的人选,才会这番安排。 暗访暗访,那就是不能让人知道,如今大瑾的强大已经足够引起忌惮。所以陛下才对“好好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没了”表现得那样淡定, 想来谢恒是带来了足够令陛下动容的消息,陛下才会加封谢恒定国公。 这下谢恒不仅是大瑾有史以来晋升最快的,还是最年轻的国公爷! 晚上谢恒去了阮府。 阮同甫看到谢恒后什么都没说,只红着眼睛拿着戒尺打了谢恒手背三下,却也不重。 谢恒看着明显苍老许多的阮同甫,心中颇不是滋味。 “外祖父,是孙儿不孝!” 谢恒跪在阮同甫面前,也微微红了眼眶。 虽然阮同甫不是他真正的外公,却和谢斌一样给了他亲情关爱,在谢恒心中,他就把阮同甫当成了亲外公! 阮同甫嘴唇颤抖,苍老的双手扶住谢恒的手,却还是一言未发。 明明有许多话要说,可等真见到了人,阮同甫就只想拉着谢恒的手确认谢恒安好,其他就都不重要了。 阮展鸿和阮时衡坐在一旁,看着谢恒也眼眶湿润。 三人也跟谢斌一样,没有多问,只是脑补这三年谢恒在境外九州暗访,定是受了苦的,听闻那琉球国吃鱼都是吃生的,这如何下得去口?也还不知道其他国家还有怎样古怪的习惯。三人只想着将好吃的好喝的好用的都给谢恒备上,好好弥补这三年谢恒受的罪。 晚上谢恒就直接在阮府住下。 入睡前阮时衡还拉着谢恒切磋了好一会,主要是听说谢恒在北境定杀了马贼,着实露了一手,就想比划比划。 结果谢恒还真给了阮时衡惊喜。 “你这招式很厉害啊!也很娴熟,我就是仗着有内力,要不可没这么快赢你,谁教的你?” 谢恒:“你猜!” 阮时衡切了一声:“不会是陛下吧?” 谢恒:“还就是。” 阮时衡摇头感叹:“陛下对你也是真上心,想起来就觉得好笑,满朝文武都以为你跟陛下不合,在陛下封你为定国公的圣旨下来之前,还都觉得你当年失踪是陛下下的手,要是让他们知道你和陛下的实际关系都得傻眼。” 谢恒边擦剑边说:“我没打算让外人知道。可能现在在不少人眼中陛下封我为定国公都是不得已而为之,这样正好,方便我暗调查朝中谁有不臣之心。” 阮时衡啧了一声:“你还真是时时刻刻都为陛下着想。你放心,这三年陛下整肃朝堂,别说不臣之心,就是贪官污吏都少有,无能之辈也别想霸占着位置白领俸禄不干事。不过也不排除有些人是有贼心没贼胆,你这个大佞臣不在,朝廷又重点整顿吏治,有些胆子不够大的就觉得没有主心骨,看着自然一切都好。不过只要陛下稍有放松,这些人肯定还会故态萌发。虽说人无完人,有些官员行差踏错,那也有之前朝堂大环境污浊的缘故,现在超纲整肃,气象更新,能醒悟过来也是好事,值得给第二次机会,但有些人就是天生坏种,这种人就该一把按死!” 谢恒:“我也这么想,真正改过自新的是值得再给一次机会,毕竟若是一下子撤换太多,很多政务都要耽搁,朝廷各个机构运行也会受到很大影响。我如今回来,定会让那些不思悔改之辈心思浮动,到时候能抓一个是一个,能逮一双是一双,我绝不留情!” 宣景想要的朝堂,是公正廉明,想要的天下,是海晏河清! 从当初辅佐宣景开始,谢恒的目标就不是简单的助宣景上位。 他们要做的是改变整个天下,而这个目的就是建立在宣景为帝的基础上。 次日上朝,谢恒身着贵气凛凛的定国公朝服,正式受封,自此金印紫绶,秩俸万石,更有庄园田地不计。 满朝文武看着这新鲜出炉的年轻俊秀的国公爷,心思各异。 一晃三年,岁月似乎未在谢恒脸上留下痕迹,只是似乎比从前清瘦了些,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沉稳有度,锋芒也好似有所内敛。 然而朝臣们却不觉得谢恒真会一直消停下去,从前的谢恒就已经目中无人、狂妄自大,在朝堂上更是搅风弄雨十分张狂,而今又被封为定国公,位同宰辅,只怕是要更加轻狂了!也不知陛下会有何打算,总不会真就放任谢恒一直嚣张下去,日后这朝局怕是要不安定了! 第七百一十四章 年年十八 谢恒受封定国公,按理说是要设宴宴请宾客庆祝,然而他却根本没那意思。 但他不设宴,旁人却是没胆子不恭喜,马屁该拍还是要拍,好听的话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倒,各种奇珍异玩流水似的往国公府上送。 说到这国公府,众人心下也是想法各异。 陛下赐了谢恒一座国公府,不是新建的府邸,而是原本的昭武将军府,也就是陛下曾经的府邸。 后来陛下被封为景王之后,也没有另外开牙建府,只是将原本的将军府装修扩建,买下了左右的宅院扩在一起。虽说比起真正的亲王府邸规格还差得远,但当时宣景表示已经足够,还因此得了陛下夸赞。 现如今这座旧日的将军府邸,或者说亲王府邸,又成了国公府,就规格来说倒是差不多,而且陛下又下旨翻修,看着跟新建的府邸没多大差别。 皇帝将自己曾经的府邸赐出去,这要是在一般人身上,那就是天大的荣宠,但是鉴于谢恒和陛下一贯不和,这一举动在大多数人眼中就成了陛下对谢恒的敲打。 【就算朕碍于你巡视境外有功,封你为定国公,但那又如何?臣子终究是臣子,永远越不过皇权!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赏你的东西,哪怕是朕用过的,那也是天大的恩赐,你就得高高兴兴地接着!】 满朝文武也越发肯定陛下心中对谢恒必然不满,但也确实有几分忌惮。 这也没什么新鲜的,自古以来君王和权臣的关系都是这么微妙。 但不管臣子如何权势滔天,最终大多数人的下场都是轻则亡命重则灭族抄家,没有多少臣子能够真正凌驾于皇权之上。 谢恒确实厉害,甚至比古时候很多权臣都更加嚣张也更有手段,但他运气不佳,遇上的是昭明帝,是攻下大夏、蛮夷首次实现大瑾领土扩张的帝王,他还勤政爱民、贤明果决,又从谏如流、励精图治,如此帝王堪称千古明君。 这两人对上,谢恒的赢面只怕是不大。 但不管日后如何,至少现在陛下还有没有动谢恒的打算,谢恒依旧是权倾朝野的定国公,那他们就还是得供着捧着,万万得罪不起。 下朝后谢恒回了国公府,换了一身便服就带着宁六出去了。 昨晚他就给洛非白送去消息,说等今日下了早朝后就去信息交易所看看。 三年来信息交易所一直在飞速壮大,洛非白那般兢兢业业,不仅仅是为了赚钱,更是为了找寻谢恒的下落。甚至已经把信息交易所都开到了境外九州上去。 因此洛非白非常确定,这三年谢恒并不是如外人知道的那样在暗访境外,不然他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 不过现在谢恒回来了,洛非白也就不再纠结这三年谢恒究竟去了哪里,他在乎的只是老板是否平安。其他事情他也明白自己不该多问。 洛非白将这三年的账目拿出来给谢恒看。 三年的账目何其多,但洛非白一直相信终有一天老板一定会回来,所以他每年都要做一次账目汇总,这样谢恒现在看到的就是以年为单位的账目汇总,虽然不那么详尽,但简单明了,大方向的收支都清清楚楚。 当然更详细的账本洛非白这里也有,店铺太多,光是账本都装了几大箱子。 谢恒觉得自己看汇总的就够了,真要看详细的绝对没那个功夫。 账本看得差不多了,谢恒笑问洛非白:“你跟玉老板如何了?” 洛非白脸上一红,“很、很好。” 谢恒一看洛非白这表情就知道两人这些年该是相处融洽感情顺利。 想当初玉怀恩对洛非白那叫一个志在必得,明明是个狠厉诡谲之人,在对待洛非白的时候却耐得下性子温水煮青蛙。还曾一度因为洛非白对他的忠心耿耿而吃醋。一贯成熟稳重的玉老板只在对待跟洛非白有关的事情时才会镇定全无,不然当初谢恒也不能那么轻易地就忽悠到玉怀恩做免费劳力。 现在看来玉怀恩是得偿所愿了,从前的洛非白在对待除他这个老板之外的所有人时都是孤高清冷的模样,即便是跟玉怀恩相处不错,也是一口一个“玉兄”规矩得很,现在却是一听到玉怀恩的名字就有些脸红。 谢恒看洛非白这明显一副深陷热恋的模样,啧了一声说:“玉老板确实不错,不过你可不能净顾着谈情说爱把生意忽略了。玉怀恩是生意人,你也是生意人,你把生意做好那也是你的魅力,虽说谈感情不该涉及太多金钱,但很多时候金钱也是相处的底气和保障,恋爱脑可要不得。” 虽然洛非白是第一次听到“恋爱脑”这个词,但他大概能理解是什么意思。 “老板放心,我绝对不是那种人。” 谢恒点头:“你是我栽培的人,我自然相信,就是给你提个醒。脱离了事业的恋爱容易失去自我,不说一定不好,但确实风险较大。切记,只要事业繁如花,男人年年都十八!” 这下洛非白有点迷糊:“老板的意思是只要搞好事业就能保证自己永远有十八岁的年轻心态?” 谢恒摇头:“我的意思是只要事业做的好,就永远都有十八岁的小鲜男对你投怀送抱。” 洛非白:…… “原来在我不在的时候谢老板就是这样教我家非白。” 谢恒转头看向门口,就见裹着雪白狐裘的玉怀恩掀开帘子进来。 本来谢恒是丝毫没有心虚的,直到他看到跟玉怀恩一块进来的宣景。 “嘿!玉老板误会了,我是在夸玉老板保养的好,一直都跟十八岁似的,这是非白的福气。我这人是非常坚定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看我对我家那口子就知道了,除了他我眼里都看不到别人!” 玉怀恩哼了一声,扯了把椅子到洛非白身边坐下,一把将人搂在怀里,挑衅地看了一眼谢恒。 谢恒拉着宣景的手,十分无奈地说:“可能玉老板对我有些误会,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这样明白我。” 宣景抿嘴笑着,“对,我最明白你,等回宫后我让御膳房切点黄瓜片。” 谢恒:“做什么?” “敷脸,以保证我尽量往十八岁的鲜嫩靠拢。” 谢恒干笑两声,“用不着用不着,你在我这永远都鲜嫩!啊对了,非白,我还有件事需要你去办。” 此时不转移话题更待何时? 不过是转移话题也是确实有正事。 洛非白拨开玉怀恩在他身上作乱的手,“什么事?” “需要你找个地方。” 谢恒描述了古桑国的大概位置,还叮嘱洛非白找到之后不要轻举妄动,及时通知他。 洛非白皱眉:“老板的意思是这座城可能在地下?” 谢恒点头:“是有可能,所以最好找些经验丰富的土夫子,不然一般人大概很难确定具体位置。找到之后任何人都不要进去,第一时间告诉我。” 当初古桑国是自己冒出来的,现在要去找自然有些困难。而且因为大瑾和现代的时间相距也较为久远,地形地势都发生了变化,也没有可参考的建筑物,故而即使谢恒在古桑国待过一段时间,但就现在的地势也很难精准定位,他又没有时间亲自去找,就只能交给洛非白来办这件事。 “好,”洛非白点头,“我这就去部署。” 行动派的洛非白说干就干,直接就出去安排人手了。玉怀恩也跟在洛非白身后出去,有点不太愉快的样子,像是不满意谢恒一回来就给洛非白安排事情做。 宣景:“你是想找那本被偷走的手札?” 谢恒笑着“恩”了一声,不愧是他男人,一下子就猜出他的目的。 “小桃是御清流埋在我身边的钉子,此前一直十分隐秘,她能做的事情可不少,而御清流为了偷手札不惜让小桃暴露,那就说明那手札里的内容非常重要。我们都以为手札里的内容是揭露国师洛河夺舍皇帝的事,御清流就是洛河。但是之前在传送阵时,御清流为了拖延时间故意暴露这件事,主动承认他就是洛河,还夺舍了皇帝。” 宣景神色郑重:“他不应该为了拖延时间就说出废了一颗埋藏极深的棋子才得到的手札里的秘密,拖延时间总还有别的办法。” 谢恒:“我就是这个意思!就算这就是手札里面记载的,但也一定不是最重要的,手札里一定还有更大的秘密,这个秘密才是让御清流不惜暴露小桃也一定要抢到手札的真正原因。古桑国远在大瑾国之前,而且地方应该没有变过,只要找到古桑国,我就过去取走手札。御清流不在这个世界,他无法阻止。” 宣景:“我陪你。” 谢恒:“你在这边只会比在现代更忙,朝政上那么多事要处理,这边可没有一个宣老爷子帮你。放心,我都去过一次了,有经验,有什么危险也都知道。再说我现在可比之前厉害多了!” 第七百一十五章 一黑一白 谢恒对自己现在的实力比较有信心,就算再次进入古桑国的溯回大阵,能力的提升和已经去过一次的经验也势必会让他更容易“通关”。 当然到时候他仍然会小心谨慎,绝对不会因为有经验就掉以轻心。 宣景也知道日后他们仍旧有可能会对上御清流,现在多做些准备是应该的。 “那我也派人去找古桑国。” 谢恒想了想,还是摇摇头,“就让洛非白去忙活吧,人太多反而可能会引起注意。” 宣景:“好,听你的。” 说完宣景又一把抱住谢恒,脑袋埋在谢恒的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 谢恒轻轻拍了拍宣景的背,总觉得宣景今天好像很疲惫,看起来脸色也不好,之前洛非白和玉怀恩都在他也就没多问,这会就只有他们两人,他将宣景轻轻环抱住,鼻子蹭了蹭宣景的脸侧:“怎么这么没精神?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早朝的时候就觉得宣景的精神不太好,当时离得还稍远,这会看的更加分明,不仅脸色发白,眼底还有些血丝,瞧着就好像很久没睡觉了似的。 “没事,”宣景的声音略显低沉,又抱了一会才放开谢恒,“今晚住宫里。” 谢恒笑起来:“好。” 说起来他还没睡过皇宫呢!今晚他不仅能睡皇宫,还能睡龙床!睡皇帝! 中午就在交易所用了午膳,下午谢恒又去了城外的橘子园,宣景告诉他最近司回生一直都在橘子园躲清闲。他想去问问陆潇的具体情况。 只是宣景还得回宫,去北境那么长时间积累了不少政务,都得尽早处理了。 谢恒到橘子园时,司回生正坐在篱笆围着的小院里跟一个大娘学着编筐。 人大娘手里的筐细密又整齐,司回生手上的却好像抽象派的艺术品,歪歪扭扭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让人觉得就是用脚编的都比这好看。 大娘看到谢恒,看出是来找司回生的,打了声招呼就进屋去了,不一会给两人端了橘皮泡的茶出来,之后又进去就没再出来。 司回生把谢恒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最后才笑着说:“成啊!是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谢恒嘴角抽了两下,“你还觉得我会断胳膊断腿不成?” “那谁说得准?谁知道你干什么去了!”司回生白眼,他是知道内情的人,当然也就知道所谓的“暗访境外九州”只是宣景给谢恒想的借口,用来忽悠住满朝文武,好让谢恒能顺理成章地重新进入朝堂,还能封官加爵。 “陛下是多疼你,不仅给了你定国公的爵位,听说还封你为殿阁大学士让你统领翰林院,又兼大邢台尚书令,这是又给爵位又给实权啊!” 在大瑾朝,有爵位在身虽然尊贵还能世袭,但如果没有官职在身就不参与朝政,不上早朝,再说爵位只有一个,那些王爵们只要成了亲的,哪个不是嫡子庶子一大堆,嫡长子继承了爵位,其他人若是想有大出息,也只能去下场考功名。而那些上进的王爵,也会让未来袭爵的长子参与科举,总要有个一官半职在身才更好看。 所有王爵中,只有亲王才有任派官职的权利,就像当初的厉王,他手下就有许多官员,为他办事的人基本都是他自己封的官。当然亲王能封的官职有限,最高只到四品,再想往上升那就得有大的建树等皇帝给升官。 宣景封谢恒为定国公,又给了谢恒官职,爵位加实权,谢恒在官场上才能更加横行无忌。 “他不疼我疼谁?”谢恒的表情透着点小得意,“我过来是想问问你陆潇的腿怎么样?” 司回生低着头继续撸柳条:“没事了,能蹦能跳,跟以前一样。你与其关心陆潇,倒不如关心关心陛下。” 谢恒皱眉:“宣景怎么了?” 司回生:“你以为我为什么留在这里?” 谢恒:“不是来这偷懒躲清闲吗?” 司回生怒了:“我是那种人吗?” 谢恒认真点头。 司回生气得手里的筐都编得好看了。 “我就是因为陛下才留下来,不然我早游山玩水去了!你一走这么多年,这每日每夜你觉得他是怎么过的?繁忙的朝政已经消耗了他太多精力,他还派人四处找你,甚至还找了那么多道士进宫,你不会觉得他的精神状态能一直很好吧?从你失踪开始他就经常失眠,一年之后几乎夜夜睡不着,只能依靠药物,又一年过后药物加倍,第三年就是五倍的药物都不管用了,哪怕我施以针灸也只能保证他每晚最多两个时辰的睡眠。但长期的针灸和药物又无可避免地会对他的精神和身体造成伤害。” 谢恒怔忪,“可、可这一路上他都没有……” “那是因为你回来了而起就在他身边,马车又是一个相对陌生的环境,陛下没有环境记忆,自然看起来一切正常。但昨晚上陛下又失眠了,你可知道?” 谢恒:“我不……” 话音戛然而止,谢恒突然想到今天看到的宣景难看的脸色,果然是因为昨晚没睡好。 司回生:“陛下一个人睡在寝宫,环境记忆让他想起了你失踪的这三年他在这个寝宫度过的每一晚,你又不在他的身边,更加深了这种感觉,所以即使理智上他知道你已经回来了,可在身体记忆上还是会下意识地当做是你失踪的时候。就算勉强睡下,但睡着时自然而然降低的自控力会让陛下模糊的意识再次倾向于你失踪的日子,他就会下意识地醒过来,然后模模糊糊沉浸在失去你的痛苦中。” 谢恒张着嘴,完全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司回生叹气:“我从来没见过陛下这般用情至深的人,他如果不是爱你爱到了骨子里也不至于如此。” 谢恒心疼极了!他真的不知道! 之前在现代宣景并没有这种情况,想来是因为有失忆做缓冲,那时候宣景什么都不记的,又是在完全陌生的环境下,自然没事。而后来宣景一点点恢复记忆的时候,他已经在宣景身边。 谢恒坐不住了,蹭的起身离开,直奔皇宫方向。 到皇宫时已经是用晚膳的时候。 宣景还在批阅奏折,直接让人将晚膳摆在御书房。 简单的三菜一汤,宣景绝对是历朝历代在膳食上最节俭的皇帝。 本来宣景就不是铺张浪费的人,在现代跟谢恒一起那么长时间,每次吃饭也基本就只点够两人吃的,不会浪费。从现代过来之后,宣景就把本来就已经删繁就简的膳食改成了两荤一素一汤的标配。弄得御膳房的大厨们各个心慌,还想着是不是陛下不满意饭菜的口味。 谢恒虽然没有内力在身,但做了隐身符,轻而易举避开所有人进了宫。 在寝宫没瞧见宣景他第一时间就想到对方肯定还在御书房,一找过来果然在。 正好赶上宫人送晚膳过来,谢恒就跟着一起进去。 宣景不习惯让人伺候,便让所有人退下,自己一个人吃。 谢恒没立刻摘下隐身符,就看着宣景一个人默默用着晚膳。 明明宣景吃得还可以,不说像和自己在一起时进得那么香,但到底都吃了,可也许是因为听了司回生的话,谢恒就觉得宣景只是在为吃而吃,只是因为需要人活着就需要进食而吃饭,一点也没有享受美味的感觉。 宣景吃着吃着,突然顿住了动作,他抬起头四下看了看,放下筷子,试探地叫了一声:“谢恒?” 谢恒没说话,只是从后面抱住了宣景。 宣景感受到紧贴着自己的熟悉的身体,抬手抓住搂着脖子的手臂,“隐身符?” “嗯。” 谢恒没现身,但他说话宣景能听到。 宣景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瞬间浮现出笑意:“屋里又没人,怎么还藏着?” 谢恒吸了下鼻子,解开隐身符。 宣景拽着谢恒的手臂一把将人从背后拽进怀里牢牢圈住。 “不是去找司回生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想你了!”谢恒环住宣景肩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宣景,“特别想你。” 宣景笑起来:“还没吃饭吧?我让人加副碗筷。” “别,我这突然间出现还不把人吓着?再说哪有外臣宿在宫里的规矩?还是宿在陛下寝宫。我有隐身符自是方便,日后没有特殊情况我都留宿皇宫,只是不能让人知道。” 宣景:“好,只是你这佞臣的名声是不是可以开始洗了?” 谢恒坚定摇头:“不洗!刚好我可以利用佞臣的名声让那些背地里不安分的人露出马脚。就像这世上永远不可能没有一个坏人,贪官污吏也永远不可能除尽,但只要为君者能持身公正,朝堂上下自然能实现最基本的政治清明。这也是你谋划多年参与夺嫡的最终目的。我就负责给你查漏补缺。咱俩一白一黑,一定能最大程度激浊扬清!” 宣景拦腰搂住谢恒的手臂微微收紧:“那你岂不是要一直背负佞臣污名?” 第七百一十六章 使团入京 谢恒嘿嘿一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大的优点之一就是根本不在乎那些无关紧要之人的看法,况且我还乐在其中,最喜欢看那些人看我不爽又干不掉我的样子,这可是我的乐趣,你可不能剥夺了!” 宣景说不过谢恒,就只能由着他。 入夜,宽大的龙床上躺着两个身影。 这是谢恒第一次在皇宫过夜,他枕着宣景的手臂搂着后者的腰,轻声给宣景讲他小时候的事。 上幼儿园的时候就是孩子王,上初中的时候也没有其他学生会因为他是孤儿而欺负他,因为那时候他不仅成绩好有老师护着,还人前人后两幅面孔,所有敢欺负他的人最后都被他阴得够呛,谢恒仔细想想原来是从那时候开始就已经显现出他有当佞臣的天赋了。 谢恒的声音越来越轻,说话越来越慢,停顿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没一会,他就听到了宣景变得平稳浅淡的呼吸声。 宣景睡着了,比谢恒想象的还要快。 无为:【你就这么把宣景给哄睡着了?”】 【不然呢?】谢恒的声音中透着点小得意,【也就在我身边他才会这么快睡着。】 无为:【今天是你第一天睡在皇宫,我还以为你会很兴奋然后趁机走一波肾。】 【嘿哎呦!不错哦!为为你终于开始了解我了!要不是宣景失眠精神不好,今天这波肾我就走定了!我实在心疼我家宣景!】 无为这会只恨自己元神有损,不能出现在谢恒眼前让他看看自己快要翻上天的白眼。 从谢恒在宫中住下开始,宣景的情况确实一日好过一日,不仅精神饱满,瞧着脸色也好多了。 宣景的变化落在满朝文武眼中,大家一致认为这是因为谢大佞臣回来了,陛下开始注重修养和调理,以保证有足够的精神跟谢大佞臣斗智斗勇。 谢恒利用信息交易所,加上他自己的威望势力,明察暗访,同时还有一些人的主动示好,很快就让他查出了不少朝廷蛀虫。 联合阮展鸿和谢斌,再与宣景明暗配合,很快就将这一批贪官污吏处理干净,之后又迅速选拔人才填补职位空缺,保证各个机构部门的顺利运转。 其实可以说,谢恒坐到了如今这个位置,自己位高权重,且内有诸如阮展鸿、阮时衡、谢斌等朝廷重臣的帮助,外有当初他帮扶过的寇越、阮信、冯凯等封疆大吏的拥护,更有宣景对他全心全意的信任和支持,整个大瑾官场他是说一不二。 而且真正实权在手的贪官污吏大多数在当初宣景登基之前就已经被谢恒清理得差不多了,剩下的这些小鱼小虾米,谢恒也是出于谨慎的态度才想着要一个个慢慢收拾,但其实只要宣景公正廉明,朝堂权利中心的官员们都是持身公正,那些小鱼小虾也势必永远称不了气候。 三个月下来,贪官污吏处置了一批,在其位不谋其政的换了一批,整个朝廷上下干净得好像会发光。 在被处理的官员中,有一些是在当初宣景上位前后表示鼎力支持的。这些人原本就比较难办,因为他们虽然不是好东西,又是贪污又是渎职,该尽的职责上却毫无作为,但他们眼光好,会战队,当初全力支持宣景上位也算是锦上添花,宣景即位后也是第一批表忠心的,所以人情上来说宣景不好明着处理他们。 宣景本身不在乎,他不介意别人说他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只要是贪官污吏,不管是不是拥护自己的,该处理就得处理,就好像以前他还是将军时,手底下带的兵犯错了,从来都是军法处置。 但谢恒不同意这么做。 宣景的皇位要坐稳,自身的实力和百姓的拥护是一方面,朝中权贵重臣支持和皇室宗亲的认可也是一方面,哪方面都缺不得。 即便宣景惩治贪官没错,但难免会让人觉得宣景对鼎力拥护自己的人也丝毫不讲情面。哪怕现在他们拥护支持宣景,但若有朝一日他们出了什么差池,宣景也不会对他们网开一面。 且不说这些人日后是不是会犯事儿,但这种想法绝对要不得。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谢恒就将这些事揽到了自己身上。 他亲自出手对付那些拥护过宣景但背地里贪赃枉法的重臣和权贵,然后跟阮同辅要了一份可靠官员的名单,有些是那些被处理的官员的下级,还有一些是很有才华但是因为没有背景又不肯阿谀权贵才被打发到无钱无权的闲差上的官员。谢恒在亲自考察之后就将这些人安排到了那些空缺出来的职位上。 而在朝臣们眼中,则是陛下和谢大佞臣之间的明争暗斗更加激烈。 谢恒开始大张旗鼓地料理陛下的拥护者,然后明目张胆地在各个要职安插自己的人。陛下也不示弱,同样罢免了不少抱定国公大腿的官员,安排了许多科举入仕的新人。 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往地过招,看得满朝官员人人自危,越发战战兢兢、勤勤恳恳地做事,生怕行差踏错一露头就被陛下或者定国公盯上,成为他们打击对方的牺牲品。 转眼到了五月,朝廷收到消息,鲜卑国派遣了使团前来大瑾,已经上路两个多月了,预计再有一个多月就能到。 这是大瑾建国以来,第一次有境外九州的国家派遣使团前来。 境外九州距离大瑾较近的就是琉球和鲜卑。 谢恒虽然没有真的去暗访过,但熟悉历史的他对这两个国家也有不少了解。 因为宣景统治下的大瑾日渐强大,后来鲜卑成为大瑾属国,但按照时间来说这是十年后的事。 历史上那时候的宣景步入中年,但年轻时候在战场上受过的各种伤开始复发,旧疾缠身,身体每况愈下,之后没多久就病逝了。 那时鲜卑还是大瑾国属国,之后又经历了百年,在后世几任皇帝的努力下,鲜卑才由附属国真正变成大瑾的一部分国土,鲜卑国就变成了鲜卑族。 但如果当初宣景在位的时间长些,哪怕再多个五六年,在那期间估计就能完全拿下鲜卑,而不用等了百年时间才能在地图上将鲜卑划入大瑾领土。 历史上也没有这一次的鲜卑出使,大概正是因为宣景提前完成了对大夏和蛮国的吞并,且国力比历史上同时期的大瑾更要强盛,才会有了鲜卑国的提前出使。 作为天朝大国,大瑾当然要好好准备这次迎接鲜卑使团事宜。 宣景将这件事全权交给鸿胪寺负责。 现在鸿胪寺归谢斌管辖。 接待使臣其实早有章程,根据出使国家的地位和势力划分,不同等级自然有不同的规模限制。 鲜卑的国力与当出的大夏相当,但因为鲜卑属于境外九州,又是第一次出使,大瑾也得拿出点像样的态度。于是谢斌就拟定在按照大夏的规模上提高一个等级。 宣景很快批复了谢斌的章程,就让谢斌按照自己的计划去办就是。 六月中,鲜卑使团进京那日,由谢斌亲自带领鸿胪寺一众官员迎接。 大瑾如今的综合国力已经远超鲜卑,由朝廷的二品大员亲自迎接,已经足够显出大瑾的重视,给够了鲜卑面子。 鲜卑使团看起来倒也还恭谨,面对天朝大国的威仪不敢有任何意义。 使团进京当天就住在馆驿,第二天赶着早朝进宫拜见大瑾皇帝。 使团领头使者是个三十出头的男子,高大挺拔,相貌俊朗,从外表上看不出与大瑾人的区别,只是一开口那带着异国腔调的普通话就显出了不同。 “鲜卑使者,殿前指挥使独孤敬涸,拜见大瑾陛下!” 一旁的谢恒微微挑眉,呦,姓独孤啊,这使臣来头不小啊! 鲜卑的四大姓氏分别是贺兰、独孤、尉迟、纥奚,其中贺兰是皇室姓氏,另外三姓为鲜卑的三大贵族。 殿前指挥使本就是天子近臣,这位独孤敬涸既然担此要职,还是使团的第一使臣,看来真是深得鲜卑王的器重。 “独孤使臣免礼。”宣景音调平和,面色威严,“独孤使臣千里迢迢来我大瑾,一路辛苦。” “不敢不敢。” 那独孤敬涸在来之前原本想着就算他们鲜卑不如大瑾,但也是一方大国,兵强马壮,尤其他们鲜卑的骏马,那可是堪比汗血宝马的良驹,又不像汗血宝马一样难得稀有,不少军中都有配备,因此他们鲜卑的军队战力比当初的大夏只强不弱,不知道周边多少国家羡慕,常出重金购买。 独孤敬涸倒是没想拿娇,只是他本以为大瑾应该非常看重他们,应该拿出更加热络的态度才是。 这一次独孤敬涸是带着特别的目的出使大瑾,他想着要是大瑾能表现得热情亲切一些,那他的目的应该就更容易达成,也就不一定要走到那一步。 可没想到昨日他们进京,迎接他们的不是大瑾皇帝,而是朝廷官员,这态度就称不上多热络了。 作者闲话:【多谢kusano的打赏和礼物~比心~】 第七百一十七章 请公主留在宫中 独孤敬涸心知一位二品大员迎接绝对不算辱没了他们,但还是让原本以为大瑾皇帝会亲自相迎的他心下有些慌乱,待到今日入朝拜见,独孤敬涸先是被宣景的气势威仪所震慑,之后又发现从始至终这位大瑾陛下对他们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一直都是这般威严,这般高高在上,让人仰视的同时不由自主地想要臣服。 独孤敬涸的心更加没底了,看来还是要走到那一步! “大瑾陛下,这一次我奉我王命令出使贵国,除了要表达两国友好建交的意愿之外,也是向陛下传递我王希望能通过联姻来加强两国亲近相交的目的。听闻陛下至今后宫空置,我鲜卑妙公主乃是我王唯一的妹妹,正直青春年华,爱慕陛下英雄,特意主动请求前来和亲!” 这话一出,满朝文武都惊呆了! 好你个浓眉大眼的鲜卑国,就说你们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跑来出使,原来是觊觎我们陛下的肉体! 我们陛下洁身自好,还是王爷时后院就干干净净,登基为帝后更是一心扑在朝政上,我们多少次请求陛下广纳后宫结果都被驳回,你们张口就想让你们公主入宫为妃,咋那么会想呢?我们自己家的姑娘都还没进宫呢哪轮得到你们这个异国公主? 宣景皱眉,正要开口拒绝,独孤敬涸就往边上一站,伸出手臂做了个“请看”的姿势。 只见原本站在独孤敬涸身后浑身都被一件宽大的黑袍罩住的人缓步上前,自黑袍中伸出的双手指节修长、素白如玉,缓缓将黑色的冒兜向后摘下,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蛋。 一头波浪长发如同海藻一般,浓密秀丽,用珍珠发饰固定着两侧的头发,而在粉红色的脸颊两边垂下来两缕碎发,更添妩媚。 宽大的黑袍解开,以彩色亮片密织的修身长裙光彩熠熠,包裹着玲珑有致的曼妙身材。 女子浅浅一笑,脸颊上小小的梨涡又显出一分清纯可爱。 “鲜卑公主贺兰妙,拜见大瑾陛下。” 这下别说朝臣们一个个都绷着脸,就连谢恒的脸色也变得有几分难看。 居然直接把和亲公主带来了,这是先斩后奏、强买强卖吗?!是非要把这个女人塞给宣景不成? 再看看这个女人,没有一点被迫和亲的模样,那眼珠子都要黏在宣景身上了!谢恒倒是不意外,以宣景的相貌气度,又有为大瑾开疆辟土的功绩在,哪怕贵为公主,要喜欢上他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毕竟少女爱慕,最是英雄。 宣景的脸色顿时沉下来,“贵国盛情,朕心领了,只是这和亲之事不可再提。” 妙公主的笑容僵在脸上,独孤敬涸也愣住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大瑾皇帝居然会拒绝得这么干脆。 一开始他们确实想着大瑾应该不会轻易同意和亲,所以鲜卑王就让独孤敬涸直接将妙公主带上,但路上要隐瞒身份,以免被大瑾看出端倪。 妙公主是鲜卑第一美人,爱慕者无数,连鲜卑王的一个儿子都对妙公主爱慕到不顾伦理纲常。 本以为以妙公主美貌,只要大瑾陛下见到了就一定会同意和亲,却没想到对方还是这么干脆地拒绝,甚至都没有给出原因。 妙公主的心情十分复杂,这还是她无往不利的美貌第一次碰壁。 她既气闷对方对自己美貌的无动于衷,可又因此而更加对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心生向往。 不愧是能在短短几年就平定了边境之乱又顺利吞并了大夏和蛮国的男人,也只有这样的男人才配得上自己,才能让她心甘情愿雌服在对方脚下,全心侍奉! 然而面对宣景的强势,独孤敬涸也不敢违背,只能暂且先揭过这一茬。 反正他们要在大瑾一段时间,就让妙公主在这段时间多跟大瑾皇帝接触接触,说不定还能改变对方的想法。 对比鲜卑使团的人均满脸菜色,大瑾的朝臣们倒是各个都心里舒坦了。 就知道陛下当初既然说过不设后宫,那就不会在拒绝他们各自家中的女儿后反而让个异国女子入宫。 不过这位妙公主当真是绝色,他们好些人都看得蠢蠢欲动,沉迷于对方的国色天香。 陛下就是陛下,这等美色在前也还是能无动于衷。一时间不少朝臣对宣景更加钦佩。不为美色所获的皇帝,还是这等天资绝色,也就只有他们陛下了! 使团在早朝参见过后还要入宫,宫中准备了接风宴。 这接风宴朝臣们就不用参加了,大瑾这边除了皇帝之外就是鸿胪寺的官员,谢斌作为主要迎接使臣的官员自然也在。 宴会上的歌舞是教坊司精心排练,独孤敬涸也十分欣赏,好酒好菜,好歌好舞,大瑾在对待使臣的礼数上十分周全,绝对挑不出毛病。 然而宣景无心歌舞,只想着散朝时率先大步离开的谢恒。 他当然知道谢恒不会因为这点事就跟自己生气,但难免心里不痛快,换成他看着别人给谢恒送女人,他怕是反应比谢恒更大。 罢了,晚上等谢恒回来定要好生安抚。 独孤敬涸趁着举杯喝酒的空档偷偷瞄了一眼高座上的宣景,见宣景虽然在看歌舞,眼中却没什么欣赏之意,面容依旧冷肃,他便猜想这位昭明帝怕是真的不容易为美色所动,看来妙公主要想拿下对方还需要多下些功夫才是。 酒过半酣,妙公主看了一眼独孤敬涸,后者对她点点头,她便婀娜起身,娉娉婷婷走到大殿中央,盈盈一拜。 这一拜还是大瑾礼仪,学得确实有模有样,也更突显那凹凸有致的身段。 “陛下,请允许妙妙献上一舞。” 哪怕宣景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和亲,却也不能连跳舞都不让,便淡淡应了一声。 妙公主喜上眉梢,她要跳的乃是她学习了十年之久的媚之舞,此舞一出,就没有她拿不下的男人! 鲜卑使团自带乐队,明显是早就做好了要给大瑾帝王献舞的准备。 乐声响起,妙公主翩然起舞。 一众鸿胪寺的官员都看呆了,就连谢斌眼中也流露出淡淡的痴迷之色。 然而这种痴迷之色并未维持多久谢斌就清醒过来。 谢斌紧皱眉心,如果他没有看错,那舞蹈糅杂了媚术在其中。 一年多前他曾外放到沿海地带做官,刚去的时候当地官员不了解他的脾性,请了青楼女子在酒宴上跳舞助兴,其中一名女子就在跳舞时对他施展了媚术,不过还好他心性坚定,对方的媚术又不成气候,他很快便挣脱出来。 当时谢斌没有怪罪那女子,对方也是为了能绑住他好脱离青楼那种地方罢了,他给那女子赎身,又详细询问了对方关于之前以舞蹈蛊惑他的事情况,得知这是一种来自于鲜卑的媚术,她的母亲是鲜卑人意外流落大瑾,她的媚术也是跟母亲学习所得,不过母亲去世得早,她也就只学到了一点皮毛。 而媚术听起来是很厉害,能蛊惑人心,但实际上有很多局限性。比如面对心智坚韧之人难以成功,而且每次施展媚术的对象只是专注于一人,其他人虽然会受影响,但不是很大。 谢斌心下担忧,这位妙公主绝对是媚术大成者,所以即使自己不是对方的目标,却仍然受到了影响,他的心智可还比一般人坚定!如此他都受到了短时间的蛊惑,那陛下…… 谢斌着急地朝高座上看去,见宣景始终面色严肃眸光清冷,这才放下心。 还好,陛下的意志更非常人所能及,是他多虑了。 谢斌知道自家弟弟跟陛下的关系,刚刚担心陛下会被异国公主所蛊惑,也是担心自家弟弟与陛下的感情。 还好陛下从始至终都未受影响。 回去后倒是可以把这个消息告诉弟弟,免得他吃醋。 妙公主见自己腰都快跳断了,台上的人却连半分神色变化都无,当即咬牙,决定拿出杀手锏! 她拍了拍手,立即有几个鲜卑侍从抬着两个很大的笼子上前。 一个笼子放在妙公主身前,一个在妙公主的指示下放在宣景的桌子前面。 之后妙公主打开她面前的笼子钻了进去,命令左右侍从在笼子上盖上一张巨大的黑色绒布,能将笼子完全笼罩。 与此同时宣景桌子前的笼子也被盖上了绒布。 轻缓而带着魅惑的音乐响起,浓郁的白烟滚滚而出,淹没了三分之一的笼子。鸿胪寺的官员们以及宫人们也被这白烟吸引了注意,整个大殿仿若仙境。也就几个呼吸的功夫,大殿中央的鲜卑侍从猛地掀开绒布,笼子里竟是空空如也,这么一个大活人竟然消失了! 就在众人诧异的时候,宣景桌前的笼子也被两旁的鲜卑侍从揭开绒布,只见身材曼妙的妙公主好像一只猫一样匍匐在内,引得众人连连惊叹。 笼子的门被打开,那妙公主便以四脚着地的姿势缓缓爬出来,一点点向宣景靠近。 此时妙公主的身上就只穿着一件裹胸还有一条及膝长裙,纤细白皙的手臂和精致腰身都露在外面。 不少官员的眼睛都看直了,他们从没见过这般趣味又独特的表演,还有这充满异域风情的穿着!甚至不自觉得吞咽口水! 此时宣景的眼中也有些特别的神采。 独孤敬涸看到宣景的表情,心中一阵得意,果然,这世上哪有真正不爱美色的男人!若是有,那也只能说明这美色还不够美! 宣景垂眸看着妙公主,缓缓勾起嘴角:“今晚公主就留在宫中!” 第七百一十八章 变戏法 谢斌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宣景。 他很想问问陛下这是要做什么,他这样可对得起谢恒!可还有鸿胪寺其他官员在,还有鲜卑使团在,为大局,他什么都不能问! 谢斌低着头,攥着酒杯的右手绷起条条青筋。 边上的下属官员瞧见,还当谢斌是看上了妙公主,但可惜美人是陛下的,他们再怎么喜欢也只能羡慕。平日里瞧着谢大人很是无欲无求,原来还是没碰到像妙公主这样能让谢大人动心的啊! 不过比起谢斌,众人更在意的是陛下的态度。之前陛下明明白白说过不纳后宫,连皇后也没有,还说日后要从皇室宗亲中挑个孩子好生培养做未来储君。甚至今日早朝时,鲜卑说是来和亲的,公主的美貌他们也都见识了,但陛下仍然一口拒绝和亲,丝毫不为美色所动。当时他们还想着陛下就是陛下,果然心性坚如磐石,却没想到这看妙公主跳了舞表演了个节目就改变主意了。 不过这倒也不能说陛下心性不坚,这妙公主确实生得貌美非常,换成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招架不住,放眼京城,还真没有比妙公主更美的女子,跳舞还这般好看,也难怪陛下招架不住了。 几个大人相互看了看,都露出兴味儿的笑。 不过是陛下后宫添了个人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他们在陛下这个年岁早都三妻四妾孩子都会跑了,陛下却还孤身一人,已经算得上十分洁身自好,收个异国公主在后宫也没什么,开了这个先河,日后陛下肯定也会同意选秀,广纳后宫,这对于家中有女儿的臣子来说绝对是好事。 很快,这招待使臣的接风宴还没结束,可陛下要留那位异国公主在宫中过夜的消息就已经传了出去。 谁不晓得在宫中过夜是什么情况?肯定不是普通睡觉,估计今晚一过,明天这位妙公主就要成为陛下的妙妃了。 流程仪式什么的后面再补就是,反正陛下不可能占了人家公主的便宜却不对人家负责。 消息传出去后,一众权贵大臣们都气得之跺脚,到底还是让那鲜卑国的公主给抢了先了! 谢恒那边收到消息几乎比所有朝臣都快些,不过他却没有多气急败坏的表现,只是有些奇怪。 到晚些时候,接风宴结束,谢恒还没来得及进宫,谢斌就找来国公府。 “阿恒,你别生气,陛下他……我找跟你说过,陛下终有一日要娶妻生子,他之前能为你守了三年已是不易,你别怪陛下。” 无为:【你这兄长真是有趣,嘴里让你别怪陛下自己眼里的火星子都要喷出来了,他是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堪称想要弑君造反吧?】 谢恒:【别胡扯,兄长只是担心我会因为宣景伤心难过,但是从为人臣子的角度讲,他又得劝我不能和陛下置气,不能对陛下心怀怨恨。】 无为:【呵呵,这就是做纯臣、忠臣的麻烦,自己弟弟受了委屈,被人欺负了,却不能为弟弟出气,还得劝弟弟也忍着!】 【喂!】谢恒打断无为的絮絮叨叨,【能不能别这么说?说得好像宣景已经给我戴绿帽子了一样。】 无为:【你相信他没被那什么异国公主勾引到?他可是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把人家留宫里过夜了。】 谢恒:【相信,我像相信我自己一样相信他。】 无为吐吐舌头不说话了。 谢斌叨叨咕咕说了一堆才发现半天谢恒一点反应都没有,他一慌,还以为谢恒气大发了,又赶紧说:“阿恒,你真不能跟陛下计较这些!大不了你也别喜欢陛下了,你喜欢什么样的跟兄长说,兄长都给你找来!我家阿恒这般优秀,多的是人前仆后继喜欢!也绝对没胆子朝三暮四!” 谢恒失笑,谢斌的意思他明白,凭借自己如今定国公的身份,前倾朝野,整个大瑾,除了皇帝之外谁还敢“绿”他? “兄长放心,”谢恒拍拍谢斌的手,“陛下不是那种人!” 谢斌鼻子一酸,完了!阿恒竟然要自欺欺人也不肯相信陛下看上了妙公主!都是感情惹的祸!他的阿恒千般好万般好,就在感情上栽了跟头! 就在谢斌想要进一步劝慰谢恒时,宫人来人传旨,说陛下宣定国公进宫。 谢斌立时脸色发白,攥着谢恒的手咬牙切齿地说:“陛下如何能这样!他要了那个妙公主,竟然还让你进宫?让你进宫干什么?看他们亲热恩爱吗?” 平日里谢斌最是重礼,能把话说到这种程度,正是他气愤到了极点,自然也是因为他太过爱护谢恒这个弟弟。 谢恒笑着安抚谢斌:“兄长别担心,不会有事,我进宫了,今晚估计不会回来,兄长在我这睡也行回去也行,回去的话让宁六送你。” 说完谢恒就领旨进宫。 直到谢恒离开,谢斌还是懵的。 什么叫今晚估计不会回来了?不回来住哪?皇宫? 陛下将妙公主留在宫中,阿恒也留在宫中过夜,两男一女…… 停! 谢斌猛地闭上眼睛,停止胡思乱想!再想就要不堪入脑啊!读书人怎么能想到这些、这些淫秽之事!陛下不是这样的人,阿恒更不是! 谢恒进宫,被侍从领进闲心殿。 宣景看见谢恒过来就立刻招手让人坐到自己身边,又叫人把妙公主请来。 没一会妙公主进来,又换了一身艳红色的修身长裙,还是露着小腹的款式,抹胸的边缘和裙摆上坠了一圈十分精致的小铃铛,走起路来有浅浅的清脆响声,十分悦耳,还更添魅惑。 妙公主对宣景行礼,“参见陛下。” “平身。” “谢陛下。” 妙公主的声音都好像抹了糖一般,腻腻软软的,怕是绝大多数男人听了都会想将这声音的主人“拆吃入腹”。 “妙公主的声音真是十分动听。” 贺兰妙抬头,这会才注意到宣景的身边还坐着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她知道。今日早朝结束时,不等大瑾陛下完全离开,这个男人就先转身走了,十分嚣张。 后来独孤敬涸去特意打听,才知道这个年轻俊秀的男人竟然就是那位被传得沸沸扬扬的大瑾第一佞臣谢恒! 贺兰妙在鲜卑时听到的大瑾国的人物事迹中,除了昭明帝之外,最多的就是这位权倾朝野的大佞臣。 只是她原本以为这位佞臣应该就像他们鲜卑的辅政大臣尉迟满一样是个老奸巨猾的人物,怎么也得五六十岁了,却没想到竟然这般年轻,都还不到三十岁。而且他的面相比实际年龄看着还小,就像二十出头似的。 这样的粉面小生在鲜卑贵族圈子里大都没什么市场,就算长得好看,也往往不是鲜卑贵女们喜欢的类型,她们喜欢的都是像宣景那样的,高大英伟,威武不凡,颇有威仪。 一时间贺兰妙很难相信这么一个小白脸竟然就是大瑾朝历经三朝依旧大权在握的佞臣谢恒。 谢恒笑道:“莫非我脸上有什么,妙公主竟然看得这样出神?” 贺兰妙赶紧收回目光,“那倒是没有,只是没想到陛下召见,身边还有别人。” 这个女人可不老实,在收回打量谢恒目光的同时还对宣景暗送秋波。 谢恒眯了眯眼,没有说话。 宣景:“今日接风宴上公主表演的大变活人十分精彩,还请公主再表演一次。” 妙公主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如同没听到明白宣景的意思一般又问了一边:“陛下说什么?” 宣景皱眉,他不喜欢一句话重复两遍,但想着让谢恒看表演,还是耐下性子又说了一次:“公主再表演一次大变活人,接风宴上定国公不在,未曾看到,公主就再表演一次给定国公看看。” 说完宣景又转头柔和了脸色对谢恒说:“她的表演很有意思,我猜一会出现的白色烟雾应该就是障眼法的关键,不过整体看效果还不错,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喜欢看魔术,这就跟现代的魔术差不多。” 谢恒笑起来,他是跟宣景说过,那还是在宣景在现代还没恢复记忆时闲聊中提到过。但是后来他天师道法大成,甚至开始修仙了,对魔术这类东西便完全不感冒,实际上从初中开始他就不喜欢看了,很多魔术甚至能一看就大概猜透手法,他跟宣景说的也是自己小时候很喜欢。 不过瞧着宣景兴冲冲让他看表演的样子,谢恒还是点点头表示会好好欣赏。 而站在下面的妙公主都要麻了!她这是在一个男人身上接连受创! 先是丝毫不为她美色所动干脆拒绝和亲,后面献舞时又是任凭她腰扭断眼抽筋,还是不被她媚术所惑,后来好不容易表演了个高难度戏法吸引了昭明帝兴趣,对方还让她留宿皇宫,当时她都高兴地甚至不顾这种没名没分的留宿对她名声不好了,她只想着老娘还是有魅力的,就算昭明帝再怎么不近女色也终于成为老娘的裙下臣! 结果她现在才知道对方居然是让她给另外一个男人变戏法! 变!戏!法! 第七百一十九章 操碎了心 不仅仅是昭明帝不解风情,就是这位当朝佞臣竟然也无视她的美貌。早朝时视她如无物,还有刚刚昭明帝说让他看表演时候他的那种表情,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态,好像就是为了迁就昭明帝才答应似的,实际上对她的表演提不起一点兴趣! 一天之内,贺兰妙无往不利的美貌遭遇了两次滑铁卢! 贺兰妙实在无法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如果可以的话,她很想冲上去使劲儿挠这两个不懂得怜香惜玉的男人,再戳瞎他们的眼睛,反正他们也看不到她的美貌,留着两个窟窿估计是用来喘气儿的! 见妙公主一直站着不动,宣景眉心蹙起,“毛公主为何还不表演?” “……是妙公主!” 噗! 谢恒对看过来的贺兰妙好像能杀人的目光摆摆手,“不好意思,喝茶呛到了,毛……妙公主开始吧!” 妙公主气得整张脸都要扭曲了,但却不敢违背宣景的意思,不情不愿地开始表演。 原来这个表演的关键在于妙公主会缩骨功,她将自己的身体缩小之后借着白烟掩护,从一个笼子爬到另外一个笼子,然后迅速变回正常身高,等掀开绒布之后视觉上就好像是她从一个笼子突然变到另外一个笼子里。 宣景神色有些失望,“之前第一次看时大概占着个新鲜感,觉得还不错,这回再看就觉得很一般。” 谢恒神色慵懒:“确实,本以为是多出众的表演才能让那些参加接风宴的大臣一直赞不绝口,现在看看也就这样,满分十分的话最多只能给五分,还有两人算是公主的相貌加持。” 宣景:“是吗?在我看来也就三分。” 这下贺兰妙是真的要气炸了,她反反复复在心里告诫自己“开口会死、开口会死……”这才终于控制住没有对那俩男人口吐芬芳。 过了一会等贺兰妙的心情终于稍稍平复了,想着要不要再跳一支舞试着弥补一下,谢恒突然说:“既然妙公主表演已经结束,现在天色还早,陛下不如让侍卫送妙公主回馆驿,免得独孤大人担心。” 宣景:“也好。” 说完也不等贺兰妙表态,宣景就直接叫护卫进来,送贺兰妙回馆驿。 当然人家毕竟表演了一场,好不好看的,也该给些赏赐,以凸显他们天朝大国的大方。 回到馆驿的贺兰妙气得大哭一场,想砸东西泄愤又想到这是大瑾馆驿,破坏了东西要赔偿不说还可能留给大瑾坏印象,便生生忍住,砸了使团队伍中带来的一套茶具。 独孤敬涸原本都在想着等昭明帝封公主为妃之后该怎么提起那件事,却没想到还不等他筹谋出合适的方法,公主就叫人给送回来了。独孤敬涸第一时间还当时候大瑾皇帝要了他们公主的甚至却不想负责,后来才在公主抽抽噎噎的叙述中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整个人直接傻眼。 而随着贺兰妙回到馆驿,关于陛下留妙公主在宫中实际上只是为了让妙公主表演变戏法给定国公看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重臣权贵们再次感叹陛下当真铁石心性,竟是真的一点都不为美色所动!还是那样的世间绝色! 但他们也想不明白陛下为何要这么做。 很快就有人猜测出,陛下召定国公进宫看表演,肯定是为了以美色来腐蚀定国公,这样国色天香的美人不可多得,定国公也是至今单身,血气方刚的年岁,看到这样的尤物能不心动? 只要定国公沉浸在美色之中,陛下就能轻易拿捏住定国公了! 这种分析合情合理,很快就得到了绝大多数人的认可,众人都坚定地认为这是陛下对定国公的腐蚀策略。 不愧是陛下,这样的美人也能眼也不眨地放弃,就为了腐蚀定国公的意志,换成他们绝对做不到这种程度! 陛下威武! 皇宫中,谢恒装作离开,之后又用上隐身符悄悄回来寝殿。 “你故意的?” 宣景知道谢恒指的是什么,他这一举动确实是想让谢恒看表演,但也存了打压羞辱贺兰妙的心思。 贺兰妙到底是堂堂公主之躯,却被宣景要求表演变戏法给别人看,哪怕对象是在大瑾几乎能与昭明帝分庭抗礼的定国公,这对一国公主而言多少还是有些受辱的感觉。 宣景:“如果她没有一再试图勾引我,我也不会这么做。” 明明在早朝时候宣景已经明确表示过不同意和亲,可那贺兰妙却还是不惜使用媚术勾引他,既然贺兰妙不自爱,那就怪不得他不留情面。 宣景是不懂的怜香惜玉,但他懂得尊重女性,贺兰妙的行为无异于自轻自贱,实在给女人丢脸,也不值得人尊重。 谢恒点头,“这倒也是,她应该也明白自己是咎由自取才忍气吞声认下了。” 宣景抓着谢恒的手指亲吻:“吃醋没有?” 谢恒笑起来:“有是有,不过我相信你。其实你得感谢我,因为有我,你才没有后宫佳丽三千,要不然这狼多肉少,你哪扛得住?” 宣景挑眉:“所以我现在只要喂饱你一个就够了,虽然你吃得也不少,不过我还能应对。” 无为:【我拜托你们!我还在这里!说话能不能注意点!我还是处男!我的内心还是纯净的!】 谢恒二话不说摘下扳指封上灵力。 宣景:“怎么了?” 谢恒:“无为害羞,听不得咱俩调情。” 宣景笑了,搂着谢恒坐在自己腿上,转头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在笼子,“你要留下这笼子做什么?” 要送贺兰妙出宫时谢恒特意让宣景跟鲜卑侍从要下了笼子,说有用。 “一会你就知道了,先闭眼,”谢恒从宣景腿上下来,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宣景的眼皮,“我说睁开你才可以睁开啊!不能偷看!” 宣景失笑:“好。” 谢恒转身朝笼子走去。 他不仅让宣景留下了笼子,还留下了那用来制造厌烟雾的装置,鲜卑人很聪明,至少这简易的烟雾制造器效果很不错。造出来的烟看着很干净,还没有异味。 不一会整个寝殿的地面就弥漫上高至小腿的白色烟雾。 谢恒摘下发冠,一头青丝如瀑布垂下。 半晌后,宣景听到谢恒轻轻的一声“好了”。 他睁开眼,只见在那宽大的笼子里,谢恒长发披散,衣衫半退,露出半个肩头和一片白皙的胸膛,斜着躺坐在笼子里,腰部以下都被白色的烟雾包围,但却在烟雾流动中能看到若隐若现的光洁修长的双腿。 这一画面对宣景的冲击力太大,让他瞬间便有种血脉喷张之感,好像练内功时临走火入魔的感觉。 谢恒对着宣景歪头一笑,上身前倾,露出更多白皙肌肤,轻声呼唤:“陛下……” 血脉喷张下所有血气都在这一声“陛下”中向着下腹涌去! 宣景再也忍耐不住,冲进笼中将魅惑得如同妖精一般的人狠狠压在身下。 可见我们的昭明帝并非不会被美色所惑,只是这“美色”有特定的对象。 晚上寝宫内叫了七次水,负责宣景起居的内侍不住摇头,真是可怜了陛下了,虽是经受住了鲜美公主的美色诱惑,可到底还是受了影响,要不然也不能一晚上“自给自足”七次啊!这手酸就不用说了,那处不也得撸秃噜皮!陛下真是艰难啊! 后半夜的时候谢恒就已经扛不住了,他很震惊自己修仙的强悍体质在这种事情上却还是招架不住,在宣景身下几番溃不成军,直到天蒙蒙亮时谢恒才睡过去,不,准确地说是昏过去,而宣景又是在谢恒昏过去有一会之后才结束,瞧着谢恒实在疲惫,这才控制着没有再来一次。 收拾好后,宣景给谢恒贴上隐身符,还让任何人在他回来之前都不得进入寝宫内殿,又让御膳房去准备轻淡的小菜,准备好后先送去寝殿外殿,之后才容光焕发地去上朝。 满朝文武见到陛下精神饱满,而定国公却没来上朝,越发肯定陛下是利用妙公主来腐蚀定国公的意志了。 这定国公正是血气旺盛的时候,又还没有成亲,也不曾有人见到定国公出入青楼妓馆之类的地方,还听闻不管是从前在谢家还是现在的定国公府,谢恒身边都只有一个小厮贴身伺候,一个暖床丫头都没有,这就说明以前谢恒十有八九没开过荤,还是童子鸡一个。 如今见到妙公主这样的美人估计也是开了窍了,昨天晚上回去后指不定怎么找人快活了呢!瞧瞧,早朝都误了! 唯有谢斌,满心不解。 他已经听说陛下留妙公主在宫中是为了表演节目给阿恒看,但听闻后面阿恒回去了国公府,妙公主也被送回馆驿,怎么今天阿恒却没来上朝?总不会阿恒真看上了那位公主,开始意识到女人的好处了吧?那陛下可怎么办啊!陛下对阿恒用情至深,连妙公主这等美色都能不为所动,阿恒要是在这时候恢复了正常的性取向,那岂不是要对陛下始乱终弃了? 谢斌又抬头看了一眼龙椅上的男人,内心叹气,他这一天天的,真是为这两人操碎了心! 第七百二十章 拨乱反正 宣景下朝后直接回去寝殿,将伺候的人都打发得远远的。 一进门就看到谢恒在那喝粥,下面还垫了张软垫。 宣景柔和下了眉眼,搂住谢恒低头轻轻吻在后者额头,“抱歉,昨晚弄疼你了。” 谢恒活动了下还发酸的腰:“不怪你,我自找的。” 他是真没想到就那么一点小情绪就能把宣景激得“兽性大发”,这一晚上他真是被折腾的“死去活来”。 宣景笑着没有辩解,昨晚他确实被谢恒刺激到了,这才没控制住。 宣景手掌抵住谢恒后腰,源源不断的温和内力自手掌输送到谢恒体内。 谢恒只觉得有一股暖流自与宣景手掌相接的肌肤涌入,酸痛的感觉瞬间减缓,很快就完全不痛了。暖流流入四肢百骸,整个身体都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这就是内力的好处啊! 谢恒羡慕,想要要是自己有内力的话就能自行调节了。不过有宣景在身边也一样。 “今日早朝可有人说什么?” 宣景:“确实又有人提起选秀之事,不过被我压下去了。” 谢恒冷哼:“虽然昨晚将贺兰妙打发了出去,不过到底还是让一些人生了心思。” 这些人倒也没有恶意,历朝历代就没有哪个皇帝真的空置后宫的,而且除了历史上昊昌帝因为子嗣不丰,接连三个儿子夭折,后面自己还伤了身体再生不出孩子,因此从旁支挑了个孩子继位之外,其他皇帝就没有哪个没有儿子继位的。 哪怕宣景再怎么斩钉截铁地说不纳后宫不生孩子,那些大臣们也不可能完全死心,肯定会见缝插针地劝说,而那位鲜卑公主刚好又给了个由头。 谢恒:“总这样压也不是办法,他们肯定还时不时地找你麻烦。” 宣景:“那就提前筛选继位人选。” 谢恒点头:“这样也好,找点事情,省得那些大臣天天把注意力都放在怎么给你填充后院上。” 宣景:“先不直接过继,在宫中办个学堂,让各宗室挑选优秀弟子送进宫教养学习,年龄在八岁以下。” 谢恒笑起来:“这办法好,只要稍微透露办这个学堂是要从中选取合适的孩子过继到你名下,培养为未来储君,一定没有人马虎对待,都得把家里最优秀的孩子推进来。而且到时候这些皇室宗亲也会帮你对付那些整天劝你设立后宫的大臣。那些大臣肯定也要火急火燎地了解所有孩子的情况,分析谁最有机会被你过继,目光短浅的大概就要开始准备站队了!” 总之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分出去,也就没有人总盯着宣景的后宫。 宣景:“不错,本来我也说过日后就从宗室过继孩子,不过就是将计划提前而已。” 谢恒:“这事就算解决了,但鲜卑那边还没解决。贺兰妙是鲜卑公主,却用这种下作的手段勾引你,你让她给我表演算是给她个小教训,她也认下了,但我总觉得事情不简单。” 宣景:“我也有这种感觉,贺兰妙是王族,鲜卑也不算是小国,兵强马壮,自有他们的优势。就算是贺兰妙自轻自贱,那也是她主动,可我故意叫错她的名字,又让她给你变戏法,之后还连夜让人将她送出宫去,说得好听点是送,说得不好听就是赶,这一而再再而三地折辱,她却都咬牙认下,这的确不太合常理。” 谢恒深以为然,这也是他对鲜卑使团最不放心的地方,总觉得他们别有目的。 【为为,你知不知道鲜卑使团到底怎么回事?】 无为:【这时候想起我来了?有事叫为为,没事封灵力,你好意思问我?】 谢恒:【嗨!这你真不能怪我,不是我相不相信你的问题,你换位想想,如果咱两对调,你要跟人滚床单,我说我一定不会看,你就真不用灵力封着了?】 无为想了想,觉得他大概还是会封灵力,而且会多封几个。 无为:【行吧,我是知道一点,鲜卑使团确实有别的目的,他们应该是希望更跟你家陛下结盟,让你家陛下帮他们解决鲜卑的内乱。】 内乱?鲜卑有内乱? 谢恒来不及多想就把从无为那得知的消息告诉宣景。 宣景眉梢上扬,“原来如此。” 谢恒:“什么情况?” 宣景:“据我所知,现在的鲜卑王权并没有集中在鲜卑王贺兰新手上,贺兰新的母亲是前王后,姓尉迟,前鲜卑王和王后去世较早,现任鲜卑王贺兰新称王时只有十岁,鲜卑王死前封了王后的弟弟尉迟满为辅政大臣,辅佐年仅十岁的贺兰新。有辅政大臣在,当然就不用担心十岁的新王会被这些朝臣欺瞒,而今鲜卑王已经年近三十,二十年过去了,那尉迟满却依然担任辅政大臣,估计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谢恒了然:“贺兰妙是贺兰新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所以贺兰妙勾引你应该是想利用你的力量对付尉迟满。如果贺兰妙成了你的妃子,那贺兰新就是你的大舅哥,做妹夫的肯定不能袖手旁观。” 宣景惩罚似的微微用力捏了捏谢恒的指尖:“别胡说,我只有谢斌一个大舅哥。” 谢恒扑哧一声笑了,又想起从前有一次宣景当着谢斌的面直接叫大舅哥,把谢斌给吓得够呛。 谢恒:“是不是这么回事,宣人进宫来问问就是了。如果是真的,现在鲜卑使团一定在急得团团转,勾引计策不成,还被羞辱一番,原来的计划怕是彻底泡汤了。” 宣景:“那就叫他们来问话。” 很快,宣景就派内侍去馆驿传召独孤敬涸和贺兰妙。 两人相视一眼,心里都在打鼓,不明白怎么昭明帝突然就要见他们。内侍人在这,他们也不能当着内侍的面商量,只能先进宫。 两人被带进御书房,抬头看到坐在案桌后面神色严肃的昭明帝,还有下首浑身透着懒散劲儿的定国公。 宣景屏退左右,随着御书房的门被关上的那轻轻砰的一声,贺兰妙打了个哆嗦。 谢恒看着直冷笑,就这么点胆子,居然也敢勾引宣景,这是把所有胆子都用在这事儿上了吧? 贺兰妙感受到谢恒不善的目光,身子不由自主又缩了缩。 她心知自己别的能力没有,就是生了一副好皮囊还会媚术,而当这两样东西都无效时,贺兰妙就觉得自己好像丢了克的蜗牛,在哪都觉得危险,没有半点安全感。 而此时在她面前的两个男人,不仅都位高权重,还都看不上她的美貌,更不会被她的媚术所惑,她觉得自己就像那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宣景跟谢恒都没说话,御书房中一片沉默。 而就在这一片沉默之中,独孤敬涸却觉得压力越来越大,甚至能感觉到来自昭明帝的威压,额头上的汗越出越多。 谢恒看压力给得差不多了,这才缓缓开口,“今天请独孤大人和妙公主过来乃是有疑惑不解,若是二位愿意给陛下解答,那是最好不过的。” “定国公言重了!”虽然先开口的是谢恒,但不管是独孤敬涸还是贺兰妙都有种松口气的感觉,仿佛刚刚他们一直被人掐着脖子似的,连重点呼吸都不敢。 “陛下和国公大人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就是。” 宣景:“你们来大瑾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独孤敬涸笑容一滞,贺兰妙也愣住了。 昭明帝竟然看出他们是另有目的?而且居然还这么直白地问出来! 等等,昭明帝会不会是诈他们的! 不管是不是,他们除了坦白没有别的选择。 如果昭明帝确实知晓他们的真实意图,那这会矢口否认只会让昭明帝觉得他们没有合作的诚意。而如果昭明帝只是诈他们,那他们否定自然没什么,可事后却也是不可能再提了! 独孤敬涸深吸一口气,终是坦白道:“陛下说得没错,我们此番前来确实有另外一个目的,我们恳请大瑾陛下能相助我鲜卑王室,对抗乱臣贼子!助我鲜卑拨乱反正!” 谢恒:“独孤大人口中的乱臣贼子,莫不是辅政大臣尉迟满?” 独孤敬涸震惊地看着谢恒,没想到这位定国公连这都知道! 之前听闻定国公曾暗访境外九州三年,看来是真的! 贺兰妙:“不错!正是尉迟满那老贼!尉迟满还算是我舅舅,但其实他并非真正的尉迟家人,我外公没有儿子,为了后继有人才收养的尉迟满,不曾想却是引狼入室。尉迟满之前在父王母后还有外公面前装的是忠心耿耿,可等他们一去世,尉迟满就露出了真面目!他将我王兄养成傀儡,国中大事都是他来做主,奏折也都是由他批阅。如今他越发嚣张,甚至都已经不满足在背后操控,欲对我王兄取而代之!若再不反击,用不了多久他尉迟满就该寻个由头让我王兄禅位了!” 贺兰妙双目通红,满面的恨意做不得假! 谢恒:“好歹你们是皇室,即便鲜卑王小时候被尉迟满操控,现如今都是而立之年,还不能反抗?须得求助他国?” 第七百二十一章 好大胃口 独孤敬涸看了一眼贺兰妙,他虽然忠心贺兰氏,但有些话确实不是他能说的。 贺兰妙苦笑摇头:“若是王兄立得起来,我们今天确实不会站在这。王兄性子十分软弱,其中有被尉迟满养废的原因,也是他自身天性如此。三十岁的年纪,看到尉迟满就像老鼠见了猫,只要尉迟满开口,他就没有不同意的。甚至尉迟满不允许他跟妃子生下孩子,他就真的赐给所有的妃嫔绝育药。堂堂鲜卑王,因为辅政大臣不许就连孩子都不敢要,多可笑!尉迟满有个儿子尉迟恭,我十六岁那年生辰,尉迟恭当着我王兄的面强暴我,我王兄就只敢躲在角落看着,事后还劝我莫要与尉迟恭置气,更不可打击报复,以免惹恼尉迟满。” 说着说着,贺兰妙的青白的脸上留下两行清泪,她满眼痛苦神色,该是回忆起了当时的痛苦和绝望。 双亲已逝,明明该作为最大依靠的王兄却眼睁睁看着她被歹人侮辱,甚至还让她忍气吞声,不准她报仇。 谢恒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并不平静。 他是不喜贺兰妙,就冲着对方勾引宣景,不管是否有苦衷又出于什么目的,他就没法对这个女人和颜悦色。只是他更加看不惯欺负女人的男人,也对那懦弱到了极点的鲜卑王十分鄙视。 贺兰妙:“我从那时候起就连带着王兄也一起恨上。可是后来有一日,我一个人在御花园散心,却无意中撞见……撞见那尉迟满竟然在……在强暴我王兄。而且看情形已经不是第一次。我这才明白之前不小心看到王兄手腕上的於痕是怎么回事。那一日后,我便不恨王兄了,但我也知道,他永远不可能对抗尉迟满。他的眼中只有恐惧而没有斗志,就连屈辱都在一日淡过一日,最终的结果大概就是有一天,他禅位尉迟满,然后成为尉迟满众多禁脔中的一个。” 无为:【我的天!这个尉迟满好变态!那鲜卑王好歹还是他名义上的外甥!他这都不放过!】 谢恒冷笑:【这有什么?皇宫这种地方最是能藏污纳垢!】 无为:【宣景也是皇族,也住皇宫。】 谢恒:【又不是所有有权有势的都是人渣变态,不过像我家陛下这样品行高洁的确实不多。而像尉迟满这样的也的确不算常见。】 宣景冷冷出事:“堂堂鲜卑王做到这个份上,你们贺兰王族列祖列宗的棺材板怕是要按不住了!” “不错,他死后定然无颜面对列祖列宗。”贺兰妙停顿片刻,“我也是。” 独孤敬涸面露不忍:“公主……” 贺兰妙吸了口气,压下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自嘲一般地笑了一声,“没关系,反正不管是我还是整个鲜卑王族,都已经烂透了。” 言罢,贺兰妙竟然直接跪了下来,“陛下,之前是我不对,不该妄图以媚术勾引陛下,但我实在没有办法!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鲜卑落入那畜生之手!若尉迟满德才兼备,他从我王兄手上得到鲜卑那是他的本事,我无话可说!但他凶残暴戾,毫无人性,更枉顾人伦底线,若是鲜卑落到他手中,鲜卑子民将会生活在一片水深火热之中。恳请大瑾陛下助我王兄铲除奸佞!我愿用鲜卑三座城池换大瑾相助!” 宣景:“三座城池?妙公主做得了主?” “自然?”贺兰妙以为宣景这么问是有希望答应,立即着急地说,“传国玉玺现在就在我手上,只要大瑾陛下高兴,鲜卑南境三座城池就是大瑾的!” 宣景目光锐利,冷冷说道:“即便朕出兵相助,但就算剿灭了一个尉迟满,还可能会有下一个奸臣,贺兰新软弱无能,撑不起一国,更不配为王,又后继无人,就算现在让他重新掌权鲜卑,也是早晚被国贼窃取的下场,到时候妙公主打算再用三做城池换大瑾相助?” 贺兰妙顿时脸色惨白,“我、我……” 独孤敬涸想要反驳,但却完全说不出反驳的话。因为他明白昭明帝根本没说错!哪怕除掉了一个尉迟满,王上他也守不住整个鲜卑。 谢恒低头轻笑一声,“看来妙公主和独孤大人都很清楚这种做法根本没有意义,不如我给二位出个主意吧!” 贺兰妙和独孤敬涸看向谢恒,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就是莫名觉得这位年轻的定国公很危险。 在这种场合下这位定国公在本就不合常理!不是说昭明帝和定国公水火不容吗?不是说谢大佞臣最是为昭明帝忌惮吗?那昭明帝如何会允许谢恒出现在这? 而且这两人的关系看起来也不简单。 再者昭明帝给他们的感觉是威严强大,而定国公给他们的感觉是诡谲难测,明明是截然相反的气场,可在此时此刻却又觉得有种很特别的契合。 想来想去也只能归结为即使昭明帝和定国公之间不和,但他们都是大瑾人,在涉及到与别国的冲突利益问题上,两个不和的人也能做到一致对外。 这会听到定国公要给他们出主意,两人有种本能地想要防范的感觉,但还是克制着,并且十分有礼地请谢恒开口。 “横竖你们自己都守不住鲜卑,”谢恒嘴角扬着,一手撑着脸侧,一手缓缓敲击着椅子扶手,明明是一副慵懒姿态,眼神却变得越来越危险,“君王无德,奸臣当道,不如就直接以整个鲜卑为筹码,请我大瑾出手相助。” 独孤敬涸和贺兰妙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本以为拿出三座城池已算诚意,大瑾应该完全没有意义,却没想到这位定国公真是好大的胃口,上来就要整个鲜卑! 两人又看向宣景。 宣景:“定国公的意思,就是朕的意思。” 贺兰妙咬牙,答应,还是不答应? 独孤敬涸也十分纠结。 不答应,用不了多久整个鲜卑就要改性尉迟了!尉迟满的儿子在自己老子是辅政大臣时就连公主都敢强暴,等尉迟满成了鲜卑王,他又能做出什么事情来?而且依照尉迟满的心性,朝堂会如何,百姓会如何,他根本不敢想! 可如果答应,就是要将整个鲜卑送给大瑾,往后鲜卑就是大瑾领土的一部分! 先人的基业,算是在他们手中葬送了! 宣景:“朕给你们一天考虑时间,明日傍晚之前给朕明确答复。若是不能,后天一早朕会安排护卫队送使团回鲜卑。” 贺兰妙咬着嘴唇,有些不甘心地看着宣景:“我已将鲜卑的困境都告诉陛下,陛下难道就不能出于同情帮帮鲜卑子民吗?哪怕我王室咎由自取,可鲜卑子民终究是无辜的!陛下就这般铁石心肠?” 无为:【哦豁!这招我知道!道德绑架!】 谢恒:【那她用错对象了!】 无为:【你是说宣景没有道德?】 谢恒:【呸!】 宣景没有说话,只是那如同深渊一般漆黑深邃的眼眸冷冷看着贺兰妙,目光中裹夹着三九天的寒风冰雪,让贺兰妙心中一阵恐慌,整个人仿佛赤身裸体置身于冰窟雪水中,冷得直打颤。宣景目光中的那一丝轻蔑嘲讽又让贺兰妙羞愧得无地自容,脸上好像着了火一般。 独孤敬涸看出贺兰妙情况不对,想要过去安抚,但对上宣景的眼神,周身又被宣景不自觉散发出来的气势所震慑,竟是仿佛双脚黏在了地面,动弹不得。 “二位请回吧,希望你们的决定不会让我们失望。” 谢恒淡淡出声,这下独孤敬涸才好像终于找回了身体的主动权,身子晃了两下才站稳,赶紧过去扶起蹲在地上的贺兰妙。 贺兰妙浑身还在发抖,哆哆嗦嗦地被独孤敬涸掺了出去。 谢恒摇头,不无感慨地道,“堂堂王室,竟然沦落到这等地步。”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宣景身边,“那妙公主也算个可怜人,她勾引你的事我就暂时不计较了。” 宣景一把搂住谢恒坐在自己腿上,“她是可怜,但这不是她做错事的理由。你不必同情她,等之后拿下鲜卑,也算是满足她的愿望不让鲜卑落入禽兽之手。” 谢恒笑起来:“人家可还没答应这么交换!” 宣景:“你希望我拿下鲜卑?” 谢恒想了想,这反正是历史上发生的事情,不过就是提早了而已,于是点点头。 宣景勾起嘴角:“那他们会答应的。” 不答应也没关系,那不重要。 贺兰妙和独孤敬涸确实很纠结,从宫里回去之后就一直吃不下睡不着。 而最后,他们终究还是决定,同意昭明帝的条件。 从到大瑾以来,他们多少也看到了大瑾百姓的生活富足,若是他们鲜卑的子民也能像大瑾百姓一样,那答应了又何妨?被尉迟满谋夺皇位是改朝换代,成为大瑾国土的一部分也是改朝换代,形式上都一样,那为何不选择真正对鲜卑子民好的结果? 下定了决心,两人也不再犹豫,次日不到傍晚就进宫向宣景表明态度。 第七百二十二章 意外之喜 宣景丝毫不意外两人的到来,虽然这两人也不算多聪明,但总知道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对他们才是最有利的。 达成了初步合作,独孤敬涸问:“不知大瑾陛下打算何时派兵?” 宣景:“朕何时说过要派兵?” 独孤敬涸一愣,边上贺兰妙也着急了,“我们已经答应了陛下的条件,陛下是要出尔反尔吗?” 宣景:“朕是说会帮你们铲除奸佞,但没说一定要派兵。现在朕对鲜卑国内的形势还不甚了解,如何能轻易派兵?另外,只要达到铲除尉迟满就算完成了合作,朕要怎么做不需要你们指手画脚。” 宣景陡然爆发的威严气势震慑住了独孤敬涸和贺兰妙,两人立时低头不再说话。 宣景:“明日一早只朕会派遣护卫送你们回鲜卑,之后的事情便不需要你们操心,若是有要你们配合的地方,朕会派人传话给你们。” 说完宣景也不容两人多讲,直接挥手让他们退下。 两人一个是殿前指挥使,一个是堂堂公主,但在面对昭明帝这位异国皇帝时,竟然控制不住本能地想要臣服! 这才是真正的天子之威! 贺兰妙想到自己的父王,想到王兄,都是鲜卑王,气势却连昭明帝的千分之一都不足,甚至还比不上那位看起来懒散邪佞的定国公,也难怪她鲜卑日渐颓势,如今更是面临被国贼窃取的危难境地! 若是父兄能有昭明帝的一半本事,那尉迟满如何敢造次?他们贺兰王族如何会衰败至此! 最后离开大殿时,贺兰妙一步三回头地看着高座上的强大威严却淡然冷漠的帝王,突然感到无比心酸。 在出使大瑾之前他们就计划用媚术勾引昭明帝从而达到让昭明帝帮扶鲜卑的目的,那时候的贺兰妙心中其实并不情愿。哪怕她之前已经被尉迟满的儿子玷污,但她仍然不愿意以身体换取利益,哪怕那位昭明帝的名声极好,上马能战下马能治,又公正廉明、勤政爱民,可她还是多多少少不情愿,只是为了鲜卑才不得不如此。 可现在,贺兰妙却在这相处的短短连三天内,被昭明帝的魅力所折服。这个男人不但俊美无俦,还强大英武,只远远看着就很有安全感,这是贺兰妙从来没体会过的感觉,好像只要在这人身边,那不管任何时候都是最安全的,只要这人会护着自己,那就没有什么危险能伤害到自己。 可惜,这个男人不喜欢她,甚至对她半点不感兴趣。 贺兰妙也明白自己之前的勾引肯定是给对昂留下不好的印象了,如果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会动心,可能她就不会采用这种下作的手段,而是想办法让昭明帝看到她的优秀,她的好,还有她的一颗真心。 走到外面,独孤敬涸看着贺兰妙落寞的神情,也大概能猜到对方的心思,叹息一声说:“公主,大瑾陛下是个冷情之人,您……” “我知道,”贺兰妙苦笑了一声,“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被他吸引,心动这种事,不是想停就能停的。不过你放心,我有自知之明,我这残花败柳的身子,如何配得上他,他值得这天下最好的女人。” 话是这么说,但贺兰妙只要一想到将来宣景的身边可能会出现一个非常优秀的女子,得宣景的喜欢和爱护,她心里还是很难受。 独孤敬涸能明白贺兰妙的感受,只是这种事他也帮不上忙,只能安慰说:“依臣看,大瑾陛下未必会有心仪之人,有人天生在感情上冷漠无感,大瑾陛下大体就是这样的人。听闻大今陛下早就说过不设后宫,不娶后妃,估计也是此种缘故。” 听独孤敬涸这样说,贺兰妙的心情确实好了些,只要昭明帝身边没人,她就还能光明正大地恋慕着他。 待独孤敬涸和贺兰妙离宫后没多久,谢恒就使用隐身符进宫了。 宣景告诉谢恒谈话结果,谢恒笑着说:“陛下不打算出兵,是想着从内部解决?” 宣景也扬起嘴角,他与谢恒确实心有灵犀,他还什么都没说,谢恒就明白他的想法。 “出兵是下下策,鲜卑我志在必得,如果内部解决不成,我自然会出兵。” “那陛下打算如何内部解决?” “鲜卑现在势力割裂,除了尉迟满手上的权利之外,还有独孤家手上的部分兵权,两者相互制约,如果我们直接出兵对抗尉迟满,难保除掉尉迟满后独孤家不会为保皇室跟我们对上,我手上虽然有盖上了玉玺的和作文书,但独孤家会不会乖乖听话还不好说。” 谢恒点头:“没错,独孤家对皇室确实忠心,即使我们跟妙公主达成合作,却不能保证独孤家的态度,如果独孤家不买妙公主的账,也不认同这份和作文书,我们就是为他人做嫁衣。虽说我大瑾军队战力强横,若是来硬的也一样能解决独孤家,但到底要动用军队就难免有所伤亡,如果能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鲜卑才是上上策。” 宣景:“所以我打算先派人到鲜卑了解详细情形,之后再制定计划。” 谢恒:“那就我去吧!去的人肯定不能太多,不然容易打草惊蛇,而且还得会说鲜卑语,要不然怎么打探消息?不光会说,甚至得很流利,要不然像独孤敬涸跟贺兰妙那样,一开口就露馅儿了。恰好我就精通鲜卑语,又有法术傍身,没有人比我更合适。” 光是一张隐身符就是打探消息的极佳外挂! 宣景沉默片刻,没有立即答应。 谢恒知道宣景是在担心他的安全,他笑着歪着肩膀拱了拱宣景的肩头:“你要真不放心我就跟我一起去呗!” 宣景深邃黑沉的眼眸顿时一亮:“我能跟你一起?” 谢恒:“当然,我前两天终于研究出了神行符,使用神行符可一日千里,比千里马还快得多,从大瑾到鲜卑最多也就三天时间!” 这可是谢恒的新发现。 就算开始修仙,谢恒也没有把天师道法给丢了,他甚至还尝试着两相结合,将术法和道法融合在一起,结果还真有不少意外之喜,这神行符就是惊喜之一。 将来等谢恒修炼到了无为的本事,能缩地成寸,自然方便行走世间,但现在他还没到那程度,传给沈淮州后剩下的部分鱼化龙的功法也还没有吸收完,再加上宣景还没有修为,他就算带着宣景一起缩地成寸,那也得等他自己能熟练使用这种术法之后才行。所以现在有神行符在就非常方便。 宣景自然高兴,他本来就有这个想法,只是顾及大瑾到鲜卑路途遥远,只是单程大概就要半年到一年时间,来回就得将近两年,这还不算在鲜卑消耗的时间,他身为皇帝,自然耽误不起这么久。现在既然有办法解决最大的路程难题,宣景肯定乐意。 商议好后,宣景心中就盼着能早点跟谢恒一起出去,从回来大瑾后他们就一直没有享受到二人世界。 宣景当即就宣阮同辅、荣启和数位重臣入宫。如今荣启官居中书令,不算阮同辅和谢恒,他已经是当之无愧的文臣之首。 宣景交代了即将自己白龙鱼服私访民间,体察民情,目前预计要大概三个月到半年,这期间的朝政就由丞相代理,三省六部的重臣辅助。 几位大人相互看了看,陛下要去民间走访倒没什么,本来大瑾历代帝王都有白龙鱼服的习惯,这也算是不成文的规矩,身为帝王,若是不了解民心民情,那如何能成为一个真正的明君?成为一个能够急百姓之所急、想百姓之所想的贤主? 只是陛下这一走,朝政上有他们在虽然不至于担忧,可谁还能牵制住定国公? 阮同辅和阮展鸿、荣启都是知道实情的,他们肯定不担心,可别的大人不知道啊!现在不免担忧,陛下微服出宫了,那谢大佞臣不是又要在朝堂上搅风弄雨了?他们没有定国公的权势地位,更没有他的诡谲手段,可没有那个本事能压住这位大佞臣啊! 宣景似乎看透了这些官员的犹豫,心下不悦,但也明白一切都是谢恒故意为之,他心疼谢恒担着污名,却也不能因为心疼而坏事,浪费了谢恒多年筹谋。 “朕知道你们在忧心什么,此次出宫定国公陪驾。” 一众大臣眼见地松了口气,随后又都内心感慨。 陛下会让定国公陪驾,定然是明白如果自己微服出巡,定国公一定会趁着这段时间陛下不在朝廷而搞事情,趁机结党营私再排除异己,又或者是暗地里玩弄阴谋权术,祸害朝纲,而他们又都没有那个本事跟定国公抗衡,所以陛下干脆将人一并带走。 微服出巡不是轻松的事儿,还伴随一定危险,可陛下还是决定带上定国公,陛下这是有意为难自己也要予他们方便啊! 陛下啊! 阮家父子和荣启就眼看着这帮大臣自我脑补、自我感动然后自我刷新对陛下的忠心不二,默默地翻着白眼。 作者闲话:【多谢kusano打赏~比心~】 第七百二十三章 糟心 谢恒出宫去了交易所,他要离开这么长时间,有好些事情要交代洛非白。 洛非白听到谢恒又要出远门,当下就有些紧张。 “老板,你不会又走个两三年才回来吧?” 谢恒轻笑:“怎么?我就算走两三年又有这么忙关心,这些年没有我在,你生意依然打理得很好。” 洛非白也笑起来:“我不是担心自己做不好生意,只是你在京城,我心里就会觉得很踏实。” 这要在晚个几千年,洛非白就会明白他是把谢恒当成了精神支柱。 谢恒:“你的能力就是你最大的底气,不用觉得不踏实。现在你身边还有玉怀恩,他也是有本事的人,有他在你身边我也更放心。” 洛非白认真看着谢恒,“老板,我永远会记得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是你帮了我,这一生你都是我的恩人,是我最敬佩也最重要的人。” “行了,”谢恒失笑摆手,“好好的别这么煽情,可不吉利!” 两人又说了会话,看天色不早了谢恒才离开。 等从交易所出来天也快黑了,这会正好该是吃完饭的时候,谢恒跟宣景说了他今天大概会在交易所这边用晚膳,等晚些时候再回宫,现在也就不着急。 谢恒走到一处书局门前,瞧见书局门口的小摊正要收摊。 一般书局会把一些热门的书籍放一部分到门口小摊上去买,免得里面的人太多挤来挤去的。 谢恒所以瞥了一眼,发现一本叫《欲仙》的小说。 一看题目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小说,买了! 一本书一百文,很便宜了。主要是现在印刷术已经普及,造书的成本低了很多,书籍的价格也就降了下来。早期没有印刷术,全靠手抄本的时候一本书的价格大概在一千文,也就是一两银子,要知道普通百姓每月的收入平均也就在三两左右。一个月的月钱也只够买三本书而已。 买完书谢恒又去一记烧鸡那买烧鸡,他和宣景都喜欢吃这家店的烧鸡,入味儿又正宗,烧火用的都是荔枝木,烧鸡还带着淡淡的果香,好吃极了。 这会在烧鸡店排队买烧鸡的人有点多,谢恒排着队也无聊,就拿着刚刚买的那本《欲仙》看。 越看越激动! 果然是本披着修仙外衣的颜色小说。主角探险打怪升级什么的都是一笔带过,就只有双修的过程描写的异常详细,不需要插图,作者文笔极佳,画面感满满的! 【羡慕吗?】 【我去!】谢恒吓了一跳,喘了两口气无奈道,【你能不能不要突然出声?】 无为:【你这要求很困难啊!要不你教教我怎么做能既说话又不突然出声?要不我每次说话前先吹个口哨提醒你一下?】 谢恒:【单一!无趣!】 无为:【我这是好心关心你。】 【关心我什么?】谢恒一直觉得无为就是那种无利不起早的人,尽管他们已经认识这么多年了,无为对他也多有帮助,不过无为也直言坦白过,那是因为帮助谢恒和宣景有利可图,无为想要飞升成仙的临门一脚就跟他们两个有关系,所以这也算是互利互惠。 无为:【我看你刚刚看书挺带劲儿的,是不是羡慕人家可以双修?其实你跟宣景也可以。】 谢恒大惊:【说什么胡话!宣景又不是修士,怎么双修!】 无为:【他不是修士,可他是身怀天大道运的紫微帝星,身上强大的气运是多少修仙之人都比不了的!你跟他双修,能得到他的气运,让你的修炼事半功倍,而同时宣景也会因为双修的缘故身体得到强化,能拥有比现在更加强健的体魄,也能延缓衰老甚至延长寿命。你的修为越高,他永葆青春的时间就越长,活得也就越久。】 谢恒:【那宣景的气运会不会因为被我分走而减少?】 无为:【当然不会,什么叫天道大运!只要天道还在,宣景的气运就能源源不断得到补充!你从宣景身上得到多少,宣景就能自己补上多少。所以这种天道大运垂青的人才往往只能出现在灵气微弱的世界,这要是在灵力强横的修仙时代,那就是开了最大的外挂,一天天只躺着睡觉也能比别人更快飞升!】 谢恒立刻兴奋起来,【这么好的事儿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无为轻咳两声,【我是个正经人,这种事情我没经历过,一时没想起来有什么好奇怪的!】 谢恒:【算了算了,不跟你计较。】 无为:【你不立刻回宫?还在这排队买鸡?】 谢恒:【我今晚是要跟宣景大战三百回合的,不多吃点东西补充足够的体力怎么行!】 片刻后终于轮到谢恒,谢恒银子一掏,扬声道:“给我来两只烧鸡!” 无为:…… 这天晚上的宣景感受到了谢恒前所未有的热情。中途谢恒就扛不住了,还吃了一粒自己摸索炼制的补充体力的丹药,这才没像上次那样昏过去。 大早上宣景神清气爽地去上朝,他却瘫痪一般浑身无力,又因为丹药的作用而精神尚可,睡也睡不着,太坑爹了! 休息了好一会,谢恒还浑身好像被卡车碾过一样,动动手臂都酸得很。 宣景下朝后就看谢恒还是精神不济的模样,便招来心腹太医给谢恒看诊。 那年轻太医本来就是宣景的人,也算是司回生的徒弟,司回生不常在宫中,他出师后就直接进了太医院。 年轻太医被叫过来看诊也明白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就不要问。不过在看到要看诊的对象竟然是定国公时,御医还是狠狠震惊了一把,惊讶过后就是满眼吃瓜却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的样子。 一番望闻问切后,御医的八卦之魂都已经燃烧起来。 “定国公无大碍,只是……只是有些……过度,需要、需要节制!” 谢恒睁大了眼睛,看着御医偶尔瞥过来的目光,他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丢死个人! 最后谢恒索性直接拽过被子蒙上脑袋,来个自欺欺人。 年轻御医想笑又不敢笑,说:“微臣开点温补的汤药,国公大人喝两剂就好了,切记要节制,不然就跟减肥却控制不住嘴一样,没用的!” 闷在被子里的谢恒直咬牙,这御医说话好生歹毒! 宣景也笑了,原本担忧的神情变成打趣,坐到床边去拽谢恒被子。 谢恒死死攥着不撒手,他没脸见人啊! 宣景笑得温柔:“乖,快出来,别把自己闷坏了!” 御医看了眼两人,很识趣地直接退了出去,准备亲自去抓药煎药。 吃过药后谢恒的情况看起来确实好点了。 宣景也终于放心,他还有些奏折要处理,且还有些事情要更详细地跟阮同辅交代,为他们这趟鲜卑之行做准备。准备得越充分,他们才能走得越放心。 谢恒一整天都窝在乾清宫寝殿。休息了一天,身体好了不少,晚上宣景回来时候谢恒赶紧说:“御医说了得节制!” 宣景瞧着谢恒那吓到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他坐下来握住谢恒的手将人拉进怀中拦腰抱住:“在你眼中我是禽兽吗?前天是你刺激我,昨晚如果不是你太热情我也不会没把控住。” 谢恒的脸瞬间爆红:“我也不是那索求无度的人,都是无为!” 无为:【关我什么事!】 谢恒十分干脆利落地甩锅:“是无为说这样对你也有好处,能让你延年益寿。我这不是想着你不能修炼,那如果有方法能增强体质不也是好的么!只是我错误估计,没想到过程这么费人!” 宣景笑着亲了亲谢恒泛红的耳尖:“好,我的错,这几天就好好休息。” 谢恒知道宣景向来是说到做到,说老老实实睡觉就绝对不会动手动脚。 可宣景是没动,谢恒心里却又不安分了。 主要是他昨晚利用双修之法,确实从宣景那里得了一些气运,而不止他受益,就连昨晚被他放在桌上还用灵力封住的扳指里的无为都得了好处。一大清早刚解开灵力无为就在谢恒脑海中兴奋地大吼大叫,说他元神的伤好了许多,整体凝实不少,这只能是得了宣景气运的结果。 无为压根没想到谢恒吃肉他还能跟着喝汤! 所以到了晚上从宣景上床开始,无为就一直在识海中给谢恒放爱情动作小电影,同时又教给谢恒另外一套更高级的双修功法,甜言蜜语、矫揉造作地哄着谢恒去勾搭宣景。 谢恒:【莫要发骚!御医都说了我需要节制!】 无为:【不至于不至于!你们本来就比普通人强悍许多,双修只会让你们两个变得更强。再说你不是一直希望能找到机会给你家陛下“种”灵根吗?就算在这边的世界找不到方法,但以后你们有机会去到灵气浓郁的修真界,到时候说不定就有办法能给你家陛下“种”下灵根,不过这肯定需要不少时间,要是按照普通人的生老病死的发展,你家陛下不一定能撑到那个时候。现在帮他延年益寿的方法我已经教给你了,你还矫情啥?大不了平日多注重保养嘛!你也接触炼丹术一段时间里,多炼制点保养身体的丹药还是什么难事?】 话是这么说,但谢恒只要一想起自己通过这种方式获得宣景身上的气运从而提升修炼的速度,他就觉得自己好像那古时候话本里吸书生阳气的狐狸精!做都做了也不妨碍他有心理障碍。 【你让我再考虑考虑!赶紧把小电影给我关了!】谢恒没好气地说。 无为啧了一声,但还是给谢恒停掉了。不过关了小电影又放了小黄文,明显贼心不死。 谢恒:糟心! 作者闲话:【晚上还有一更】 第七百二十四章 废了 不行!谢恒咬牙告诫自己,今晚一定要休息! 然而小黄文放着,宣景又就躺在他身边,他仿佛能感觉到宣景的皮肤,还能闻到那淡淡的类似极北风雪的气息! 谢恒强行将意识从识海抽离,转头看着边上闭着眼睛睡得好好的宣景,心里莫名一阵委屈,伸脚轻轻踹了一下宣景的小腿。 宣景睁开眼:“怎么了?” 谢恒:“你别蹭我,勾引得我睡不着。御医都说了要节制!” 宣景:?? 过了一会,谢恒又踹了宣景一下。 宣景笑容无奈:“我都快挪到床边了。” 谢恒:“你脑子里纵欲的画面影响到我了,答应我,别胡思乱想了好吗?” 宣景:??? 谢恒看起来相当的理直气壮。 宣景长臂一伸把谢恒搂在怀里,眼中都是温柔的笑:“是不是想要了?” 谢恒一口咬了宣景的下巴,待确定出了印子后才松开:“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宣景轻轻嘶了一声,却没松开搂着谢恒的手:“好好好,是我馋你的身子。但你真得再修养两天,所以我会克制,你也忍忍。” 谢恒不满意了,两条腿在被子里时而乱蹬时而去蹭宣景的腿。 宣景额角上的青筋都要出来了,忍无可忍之下直接将谢恒的两条腿塞进自己的双腿中间夹住,又把谢恒紧紧抱在怀里不让人乱动。 谢恒挣了一会,发现挣不开,这才灰心丧气地消停下来。 跟宣景闹了这么一会,脑子里的颜色画面也淡得差不多了,谢恒脑袋窝在宣景颈窝里,安安静静,没一会便睡了过去。 听着谢恒平稳的呼吸声,宣景无奈又宠溺地笑了笑,不得不运起内力将自己被谢恒撩拨上来的欲望压下去。 宫内宫外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次日宣景和谢恒也踏上了前往鲜卑的路。 三天后,两人就已经到达鲜卑都城乌寰。而独孤敬涸和贺兰妙所在的鲜卑使团这会都还没走出大瑾皇城多远。 到底是异国,民风民俗跟大瑾相差许多。 大瑾的服饰更加精致,很注重外观,而鲜卑的服饰则更注重实用。 鲜卑虽然四季分明,但整体温度要比大瑾低上许多,现在已经六月份,可早晚还是有些凉意,街上人来人往穿着都还比较保暖,衣服上也没有多少配饰,就是女子也多以发带简单束发,只是发带的颜色款式较多而已,再花哨点的就插支簪子。 谢恒和宣景为隐瞒身份,都换上了极简的服饰,看着却更干净利落、英气俊朗,又相当减龄,就像两个初出江湖的少侠。 两人找了客栈住下,一次性交了半个月的房钱。 白日里两人就在酒馆茶肆之类的地方打探消息,了解鲜卑的情况,晚上就偷偷潜入王宫或者一些重臣府邸,也探得不少秘事。 现在尉迟满确实权倾朝野,但说是一手遮天确实还差那么一些,就如宣景一开始推断的那般,如今掌握在独孤家的军权还有不少,而这部分军权也是尉迟满一直眼红想要得到的。 目前独孤家权势最高的人是西北王独孤敬勇,也是独孤敬涸的堂兄。 独孤敬勇是鲜卑唯一的一位异姓王。他从十一岁便不顾家人劝阻参军西北,之后屡立战功,一路高升,直到二十八岁被封为异姓王。 独孤敬勇的异姓王是他战功卓著的结果,也是朝中所有反对尉迟满的人共同推动的结果,不然就凭着贺兰新那懦弱的性子,哪里敢顶着尉迟满的不快将独孤敬勇封为异姓王? 一开始那些保皇党还以为独孤敬勇成为异姓王之后就能克制甚至是除掉尉迟满,但结果却让他们失望了。 独孤敬勇在战场上确实是好手,能征善战,个人也武功高强,但偏偏在朝政不甚精通,对于尉迟满给他下的那些套简直一踩一个准,要不是还有其他大臣帮他出谋划策为他筹谋,他这个异姓王也早就被尉迟满给坑死了。 偏偏独孤敬勇还有些骄傲自大,他明明也知道尉迟满阴险狡诈难以对付,却还总爱自作主张,往往都是中了招出了事才想到让别人帮着出主意解决,吃了多少次亏还照旧不长记性,将吃一堑又吃一堑贯彻到底。 也正是因为独孤敬勇的“不争气”,哪怕他被推举成了异姓王,却还是没有如他们一开始预想中的那般成功压制尉迟满,最多就是对尉迟满造成一定掣肘。 是夜,宣景和谢恒再度潜入皇宫,他们是知道今天贺兰新深夜召见独孤敬勇,这才要过来看看什么情况。 御书房内,贺兰新看着高大威猛地独孤敬勇,怯生生地说:“西北王快请坐。” “谢王上。” 该说不说,这独孤敬勇虽然没什么头脑,但对王室确实忠心,瞧瞧贺兰新那个鹌鹑样,独孤敬勇即便有些怒其不争,但依然谨守君臣之礼,哪怕现在御书房内只有他们二人,他也丝毫不对付。 “不知王上深夜召臣前来有何要事。” “那个、那个……”贺兰新吞吞呜呜,很是不好开口的样子。 其实从贺兰妙的绝色姿容就能推断出贺兰新这个兄长也不会差到哪去,事实上贺兰新也确实生了一副好面相,要不然也不能让尉迟满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对自己名义上的外甥下手。只是贺兰新容貌偏秀气,唇红齿白,男生女相,就一个帝王来说,这并不是好事。 若是贺兰新自己能立得起来也就罢了,他若有真才实干,那相貌就是加成,可偏偏他不仅无能还性子软弱至极,这扭扭捏捏的模样看着哪里像个帝王?说是青楼小倌都有人信! 独孤敬勇也对贺兰新这般表现有些恼火,他是直来直去的性子,若不是因为独孤家人骨子里对王室的忠诚,他早就忍不住要破口大骂了! “王上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独孤敬辉的声音大了些,贺兰新好像被吓到了一样,身子明显瑟缩了一下。 “就、就是马上就要舅舅生辰,舅舅想要金乌军的兵权,朕已经答应舅舅要将兵权作为生辰礼物送给他,西北王能不能、能不能……” 后面贺兰新的声音越来越小,实在是独孤敬勇的眼神越来越可怕,他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砰! 独孤敬勇直接一掌拍裂了桌子! “王上糊涂!这金乌军是可是我们鲜卑最强的军队,也是微臣亲手调教十五年才调教出来的精锐!若没有金乌军,王上如何能安安稳稳坐在这王位之上!王上如今竟然要将金乌军送给尉迟满那奸臣,难道就不怕您前脚将金乌军送给他,他后脚就将您赶下王位吗!” 贺兰新都要被骂哭了:“可、可是若不答应舅舅的要求,舅舅定要生气,孤、孤害怕舅舅生气!反正现在舅舅已经把持朝政,就算将金乌军送给他也没什么,孤只要乖乖听话,舅舅就不会伤害孤。西北王,你、你就将金乌军交给舅舅吧!” “不可能!”独孤敬勇手臂一挥,直接茶杯茶盏都扫到了地上,“金乌军绝对不会交到尉迟满手上,他做梦也别想得到!” 孤独敬勇双眼充斥着血丝,看着贺兰新满眼的失望。 “王上!国贼当道,您不思铲奸除恶,肃清朝堂,竟然只想着讨好贼人,难道真要将整个鲜卑送到贼人之手吗?您是王上,您的祖上是带领我鲜卑从游牧走向安定扎根于此的长安王!您对得起先祖吗?” 贺兰新呜呜哭了起来,“孤也不想,可孤有什么办法!舅舅他太厉害了,孤不是舅舅的对手,满朝文武有谁能厉害得过舅舅,就是西北王你手握兵权,可对上舅舅不也讨不到什么好处?你们都不行,孤、孤也不行啊!你们不要逼孤了好不好!咱们就顺着舅舅,顺着舅舅就一切都能平安无事了!” 独孤敬勇摇头,“恕微臣不能答应,这金乌军微臣是绝对不会交出来的,王上若要惩罚微臣,微臣也认了,若没有其他事,微臣先行告退。” 不等贺兰新同意,独孤敬勇就直接转身离开御书房。 看得出孤独敬勇是对贺兰新失望到了极点,不然也不会不等贺兰新开口就离开,就独孤家的忠心来说,这种行为已经算得上出格。 贺兰新收起双脚踩在椅子上,双臂抱着曲起的双腿,又低着头继续哭起来。 他不能惩罚独孤敬勇,就算他再怎么废物他也知道独孤敬勇是如今朝堂上支持他的最大力量,罚了独孤敬勇,他的日子只会更不好过。 可他一想到自己没能完成答应尉迟满的事,尉迟满又会如何惩罚于他,他就浑身抖得不像样子。 谢恒将两人的对话大概翻译过来告诉宣景,宣景很是难以置信。 贺兰新的懦弱无能几乎刷新了宣景的认知。 自古以来他只知道着急揽权的皇帝,只听过那些担心功高震主的君王,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识到急着将兵权送给一个明知道狼子野心的奸臣。 两人回到客栈,谢恒摇头:“贺兰新废了。” 第七百二十五章 太平神教 宣景眉头皱着:“无能。” 正是因为同为帝王,宣景才更加看不上贺兰新这般。 哪怕他们从一开始就打着要吞并鲜卑的主意,但在堂堂一位帝王身上看到奴颜媚骨,宣景心中还是十分不屑。 谢恒知道宣景的火气不小,“无能”这个形容已经是宣景良好修养下的结果,要是谢恒的话就只会说“废物”。 贺兰新这般模样,真是丢尽了为君者的脸。 谢恒:“这个尉迟满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嚣张,不过这可能也是好事,越是张狂的人就越容易出现破绽,而且……我已经有个计划。” 宣景:“你想怎么做?” 谢恒嘿嘿一笑,附在宣景耳边小声嘀咕着。 宣景越听眼睛越亮,最后不住点头,“这个方法甚好。” 得了宣景的肯定,谢恒更笑得好像一朵花儿了。 “那这段时间就要劳累陛下了!” 宣景:“不劳累,也算是做善事了。” “可不是嘛!”谢恒小得意,“造福的都是百姓!不过名字得起好,要霸气,要张扬,还要一听就是非官方组织!” 宣景:“要不就叫太平神教吧!” 谢恒一拍手! “好!就叫太平神教,那你就是教主,我就是副教主啦!哈哈哈哈!” 无为:【就两个人的组织你还是个副的有啥可骄傲的?】 谢恒:【滚粗。】 于是从这天起,鲜卑国内就出现了一个神秘的教派,名为太平神教。 这个教派十分强大,教众武功十分高强,行的是替天行道的宗旨,从来不为难普通百姓,还曾在一天时间便杀了数个贪官污吏。这几个贪官污吏还分布在全国各地,所以传闻太平神教教众众多,遍布整个鲜卑。 这个突然崛起的太平神教异常得百姓拥戴,毕竟杀贪官的人在百姓看来就是好人,是英雄!朝廷也是无能,这太平神教都杀了这么多人了,却一个教众都没能抓到!不过这也更能说明太平神教的人都有本事!大本事! 一时间坊间和江湖上倒是有不少人崇拜起了太平神教。 太平神教的教徽是一只简笔画的鸽子叼着一根类似带着叶子的树枝的图案。虽然没人看懂这教徽是何象征意义,但不明觉厉! 而且也没人有对突然冒出这么个组织而感到疑惑,因为现在王上无能、奸臣当道、朝政混乱,这乱世本就出英雄。天底下多得是有志之士,王室官员对奸臣国贼卑躬屈膝,不耽误江湖儿女铁骨铮铮、一身正气,如今整个鲜卑就有不少强大的江湖势力正在跟朝廷作对,其中以山河盟最为声势浩大。 谢恒也通过无为了解清楚了,这山河盟不算地地道道的江湖势力,比较杂糅。 山河盟崛起于江湖,盟主是江湖人,但是他的副盟主曾经却是朝廷的一位将军。 副盟主叶青洄,出身将门。他的祖父是镇国将军叶泰宁,父亲是护国将军叶开承。 别看叶青洄现在只有二十六岁,他二十二岁时便已经因为累累战功被封为威武将军。 然而奸臣当道,尉迟满忌惮叶家军,便奏请让叶家去清剿西边临境沿海的海盗。 而叶家军从来没有过海上作战的经验,也没有经过相关训练,再说清剿海盗本来是海务署的责任,也轮不到他们去。 但贺兰新却听了尉迟满的话,直接下旨命令叶泰宁和叶开承、叶青洄祖孙三人带领叶家军去清剿海盗。 最后叶家军虽然依旧战胜了海盗,可却死伤惨重,三万叶家军只剩下不到一万人。 就在这时候,海务署的人到了。叶泰宁还以为海务署的人是来支援,却没想到海务署中郎将李春海竟然下令将叶家军全部诛杀! 叶家军本就死的死伤的伤,又处在血战之后的力竭状态,加上对海务署没有防备,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最终叶家军拼死反击,却只有一百多人侥幸杀出重围。这一百多人奉叶老将军之命拼死护着叶青洄杀出包围,而叶青洄却亲眼看着自己的祖父和父亲死在“自己人”的刀下。 镇国将军和护国将军一生护卫鲜卑,可他们没有死在海盗手里,也没有死在与敌军交锋的战场上,却死在了同为鲜卑军的将士刀下! 不仅如此,不久之后,朝廷就发下了对叶青洄的海捕文书。说叶家军在对抗海盗时战败,还谎报军情,多亏了海务署及时发现并清剿海盗才没有酿成大患。而叶家军被发现后还竟狗急跳墙意欲造反,最终也被海务署成功镇压,反贼叶泰宁和叶开承已被就地斩杀,但叶青洄却侥幸逃脱,故而全国搜捕,一经发现,格杀勿论! 叶青洄怎么也想不到他们叶家世代忠良,多少人为鲜卑抛头颅洒热血战死沙场,最后不但功劳被抢、全军覆没于奸佞之手,还担上了反贼污名! 当即叶青洄便决定彻底与朝廷决裂! 叶家军总共六万人,除了当初带去清剿海盗的五万人外还有一万人在其他军中。 这是当初祖父的想法,觉得叶家军势大,恐引皇室忌惮,才决定将部分叶家军划到其他军中。只是没想到之后不到一个月,叶家军就遭此灭顶之灾! 被分出去的叶家军依旧忠心叶家人,也丝毫不相信朝廷的那套说辞。实际上大多数人都不相信,海务署有多少本事,李春海有几分能耐,朝中的谁人不知?他们要是真有能力清剿海盗,哪里又至于拖这么长时间? 这一下子不但清剿了海盗还灭了以战力强横而闻名的叶家军,鬼都不信! 于是叶青洄轻而易举地召回了被分出去的叶家军,并彻底与朝廷决裂。 当初在叶青洄与那一百士兵逃亡期间得了山河盟相助,叶青洄与朝廷决裂后就带着一万叶家军加入了山河盟,后面叶青洄也做出了不少成绩,就顺理成章成了山河盟的副盟主。 现在江湖上声势最大、人气最旺的两个造反组织就是太平神教和山河盟。 这一日,谢恒在无为的指引下来到竹青馆。 竹青馆是乌寰城有名的南风馆,也就是小倌馆,没人知道在这里还埋着山河盟的暗桩。 今日是竹青馆四大公子之一的竹诗公子的折竹夜,所谓“折竹夜”就是拍卖初夜,哪位客官出的银子多,这竹诗公子的初夜就是谁的。 竹青馆有诗、情、画、意四位头牌,除了竹意公子是卖艺不卖身,前面三位公子都卖身。竹情和竹画的初夜已经分别在半年前和一年前拍卖出去了,都价格不菲。而竹诗公子的样貌和才情都更加出众,今晚的竞争肯定十分激烈,最后必然得是天价成交。 谢恒到的时候折竹夜已经开始。 竹诗公子一袭白衫正在台上抚琴,下面大堂四周的和楼上雅座的客人都在竞相出价。 谢恒找了个角落但视野较好的位置坐下来,识海中跟无为交流:【确定李春海的儿子在这?】 无为:【诶诶诶!注意你的语气!你这是什么怀疑的态度!老子神识扫过的还能有错?你性别错了我都不能错!】 谢恒:【那你倒是给我个精准定位啊!这么多人我又不认识李春海的儿子,我知道是哪个?】 无为:【二楼楼梯左边第一个雅座。】说完又补充一句,【楼梯的左边你的右边。】 谢恒:【……】 得了具体位置,谢恒便悄悄地往楼梯口走去。 这会竞价已经喊到了三万两。 竞价的声音也越来越少了。 几万两银子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拿出来的,而且就算有这个财力,也不一定就肯为买一个小倌的初夜花这么多。 谢恒走上二楼,正好听到李春海的儿子李旭乾叫价。上一个还是三万三千两,他就直接叫价五万两。 谢恒冷笑,还真是财大气粗啊! 当年李春海领了剿灭海盗的功劳,又清剿叶家“反军”有功,直接从中郎将升到从一品的骠骑大将军。这李春海正是尉迟满的爪牙。当年的所作所为也全是尉迟满授意。 成了京官还身居要职的李春海顶替了原本的叶家军,也为尉迟满又掌握了一部分兵权。 但实际上李春海却没什么真本事,自己能力不济,上梁不正下梁歪,李旭乾也是个只会吃喝嫖赌、仗势欺人的二世祖。 李旭乾喜欢男人,家里虽然有个正妻,但也只是为了传宗接代而已。半年前他成的亲,李春海便不让他出来花天酒地,直到两人有后才能再出来。前两天妻子终于怀有身孕,他自觉完成了“任务”,就火急火燎地出来了,又赶上竹诗公子的折竹夜,他是志在必得! 实际上李旭乾最喜欢的是竹意公子,不过竹意卖艺不卖身,李旭乾又自诩分流雅客,虽然在自己府上没少强迫糟蹋家丁小厮,但在这种场合却装得人模狗样,绝不做那强迫人的事儿,故而每次只在竹意公子那喝喝茶听听曲儿,到想“办事儿”了就会叫来竹情公子或者竹画公子。 五万两的高价,再加上众人都知道李旭乾的身份,便没人敢再跟他争。 作者闲话:【多谢雨非霏的礼物和kusano的打赏~爱你们~】 第七百二十六章 绝佳演技 竹情和竹画当初的折竹夜只拍出了三万两和两万五千两的价格,本以为竹诗公子最多四万两,结果竟然到了五万两。老鸨都要高兴疯了!兴高采烈地到楼上去恭喜李旭乾,又赶紧给开了最好的包房,说竹情先去洗漱了,一会就到房里去伺候。 李旭乾美滋滋地去了包房,让贴身护卫都在门外守着,还特意吩咐等竹情公子来了之后不管里面有什么动静都不要进去打扰。 几个护卫都知道自家少爷有些特殊癖好,家里的小厮被玩残的可不少,他们在少爷身边当差时间都不短,自然明白不去打扰少爷的好事。 谢恒先是潜入了竹诗公子的房间,打昏了正在洗漱的人,又换上了一旁的衣服,易容成竹诗公子的模样,去了李旭乾的包间。 门口的护卫看到只有“竹诗公子”一人就直接放行了。 屋内的李旭乾一边喊着“美人”一边朝谢恒走过来。 谢恒瞥了一眼桌上放着的各种道具,微微一笑,“原来爷喜欢玩儿这些!” 李旭乾眼睛一亮:“难不成美人儿也好此道?那可真是巧了!你放心,爷会轻点!” 说着就舔着嘴唇要过来抱住谢恒。 谢恒抽出一张定身符甩到李旭乾身上。 太恶心了,他实在不想碰到这玩意儿! 李旭乾还没反应过来,谢恒又用垫着茶壶的软布堵住了李旭乾的嘴。 现在李旭乾是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只能在那呜呜。 谢恒一脚将李旭乾踹倒在地,拿起桌上带倒刺儿的鞭子在空中抽了两下,啪啪的声音听着那叫一个清脆。 “你不是就喜欢这个调调吗?”谢恒微微一笑,“爷也成全你!” 说完谢恒就对着李旭乾抽起了鞭子。 李旭乾疼得牙龈都咬出血,连软布都要堵不住那疼痛的呜咽声。 门外的护卫也听到了鞭子和闷哼声,还想着今天少爷居然上来就用上了鞭子,以前都是要到后面才会用,而且这竹诗公子长得精致,怎么这闷哼声听起来有些粗?大概是少爷下手太重了吧! 看着李旭乾都要被抽得衣不蔽体了,谢恒可不想长针眼,扔了鞭子,抽出裹在腰间的软剑,干净利落地抹了李旭乾的脖子。 谢恒的手微微有些抖,他也不算是第一次杀人了,但还是不太能适应,深呼吸几下,谢恒收了剑,破窗而出。 破窗的动静惊动了门外的护卫,四个护卫推门进来,就看到躺在地上的李旭乾浑身都是鞭伤,脖子上一道深深的伤口,已经断气了。 “派人回府告诉将军,你在这守着少爷尸体,你们跟我去追凶手!” 留下一人守着李旭乾的尸体并叫人去将军府报信,另外三人翻窗而出去追凶手。 这边动静闹得大,门口围了不少人,很快整个竹青馆就都知道骠骑大将军家的公子李旭乾被人杀了。 谢恒按照识海里无为的指路一路狂奔,顺利来到竹意公子的房间。 竹意刚刚表演完回来,也知道了李旭乾被杀的事,他正准备出去看看,就瞧见“竹诗”突然冲进房间,衣服上还有些不也太明显的血迹。 “你怎么在这?李公子那怎么回事?” 谢恒冷冷看着竹意不说话,眼中都是警惕戒备。 竹意皱眉,神色慎重起来,“你不是竹诗,你是谁?是你杀的李旭乾?” 谢恒抽出长剑直指竹意:“我不杀无辜之人,你安静些!我要在你在这里躲一下,等搜查的人走了我自然会离开!” 竹意:“好,我不叫人,不过你最好换张脸。现在李旭乾被杀,他们肯定会找竹诗,你应该只是打昏了竹诗吧?他们找到竹诗就会发现是有人易容,你不能再用这张脸。” 谢恒摘掉人皮面具露出本来容貌。 竹意微微挑眉,似乎是没料到这个杀手真容竟然比竹情还要俊美。 “换身衣服吧!”竹意从衣柜里找了一套衣裳出来,不是小倌穿的那种,是一套很普通的青衫。 竹意背过身去,谢恒很快换了衣服。 竹意将谢恒换下来的衣服藏起来,这才细细打量起谢恒。 “你没受伤吧?” 谢恒摇头,“没有。” “你是何人?为何要杀李旭乾?” 谢恒冷笑:“李旭乾仗着自己有个骠骑将军的爹,尽是胡作非为!别看他在这南风馆人模狗样,可他在府上却糟蹋了数不清的家丁小厮。有些小厮并只是签了活契,家人来为其讨公道,他就让人把人带进来,乱棍打死是轻的,甚至还禽兽不如地当着家人的面再次实施暴行,这样的畜生死不足惜!再说他的父亲还是李春海那个奸臣!将军府守备森严,李春海出入又带着太多护卫,我暂时动不了李春海,那就先杀了他的独子,给他个教训!早晚有一天我太平神教会除了李春海这个老贼!” 竹意眼睛一眯:“你是太平神教的人?” “怎么?”谢恒冷冷看着竹意,“你要去报官?” 竹意:“如果我准备报官就不会跟你说这么多了。” 谢恒有些奇怪地看着竹意:“你一个小倌倒也有些胆气,知道我杀了人竟然也不怕我。” 竹意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这时外面走廊传来响动,应该是那些护卫搜查到这里了。 竹意立即起身,“你赶紧躲到衣柜里,外面那些人我来应付!” 谢恒皱着眉,满眼狠厉:“你最好老老实实的,要是我发现你敢出卖我,我就算被抓也一样会拼尽全力杀了你!” 被威胁了的竹意非但没有生气,眼底隐含的警惕都淡了两分,“你放心躲着就是,我绝不会害你!” 谢恒哼了一声,却好像不大相信的样子,转头钻进床底。 竹意一惊,想要将人喊出来却已经来不及,外头已经有人在使劲儿敲门。 竹意咬咬牙,只能过去开门。 因为李旭乾一直很捧竹意的场,几个护卫跟竹意也比较熟,加上竹意很会做人,跟几个护卫处得都还不错。 “几位大哥,怎么回事?我听说李公子他……” 竹意话没说完,眼眶却已经泛红。 为首的护卫拧着眉说:“我们现在正在捉拿凶手,要到你房间里搜上一搜。” 竹意惊讶:“几位大哥!我可没有那个胆子窝藏杀害李公子的凶手,我刚刚表演回来,屋内只有我一个人!” “那人也可能在你回来之前就躲进你屋子了,让开!”那人一把推开竹意,竹意顺势踉跄后退几步摔在地上,正好摔在床边挡住了床下位置。 换做平时那护卫也不会对竹意这般,他其实也对竹意有那么点意思,但现在少爷被杀,他若是抓不到凶手,依照将军的性子,恐怕他自己性命难保,哪里还能顾得上跟竹意调情? 在屋子里翻了半天没翻到,为首护卫看向竹意身后的床下。 “你起开!” 竹意低头,缓缓起身站到一旁。 眼看着那护卫走到床边弯腰掀起床单,竹意手臂一动,一把短刀从袖中落下被握在手心。 刷! 护卫掀起床单,发现床下只是放着两双鞋。 这已经是屋内最后一处能藏人的地方。 搜擦无果,几个护卫大步出去继续搜查别的房间。 竹意关上房门,走到床边,在地板上敲了几下,“出来吧,人都走了。” 只见床下的一块木板竟然被推了起来,谢恒侧身出来,又将木板合上。 谢恒起身拍拍身上,手里还拿着一份从床下暗格中摸出来的信,似笑非笑看着竹意:“真没想到竹意公子竟然是山河盟的人,这藏得可够深的。” 谢恒没有打开信,但信封上的有山河盟的盟徽,这便已经足够说明竹意跟山河盟有来往。 竹意叹气,他之前没让谢恒躲在床下就是担心谢恒发现那个能够藏人的暗格,里面放着他作为暗桩跟山河盟互通消息的信笺。 哪怕谢恒真是太平神教的人,竹意原本也没打算暴露身份。 “我是山河盟安插在这里打探消息的暗桩。” 谢恒哼了一声,“山河盟虽与我太平神教没什么联系,但好歹都是看不过朝廷奸臣当道,想为民除害,你还让我躲进衣柜里,明知道那些人进来后首先搜查的肯定是衣柜,你是想害死我?” 竹意:“我若真想害你就会直接告诉他们你在床底下,装作是被你胁迫。原本我是打算哄着他们不让他们搜,要是哄不住而他们又找到了藏在衣柜里的你,那我就直接杀了他们,反正也没人看见他们进来我这,我顶多只在你面前暴露有武功,不至于被你知道我是山河盟的人。” 谢恒:“这算什么好方法?他们三个要是都死在这里,你还要处理尸体。而且他们肯定已经找人回去将军府报信了,现在竹青馆乱糟糟的进进出出都是人,你如何能在将军府的人到来之前不惊动别人就处理好三具尸体?床底下的暗格而已藏不住啊!随便放在什么地方肯定会被发现,到时候整个竹青馆被搜查个底儿朝天,你一样会暴露,还会暴露得更加彻底!那些信你最好赶紧处理了,暗格也赶紧封上,将军府的人估计很快就到了。” 第七百二十七章 挂牌子 不用谢恒说竹意本来也是要处理的,这些信笺都是最近的,汇集了城中其他暗桩打探到的一些有用的消息。竹意习惯将这些信笺保存三天再销毁,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巧被人发现。 竹意:“我这就处理。你一会最好趁乱从后门走,再晚就走不了了。” 谢恒转身就要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竹意:“这次算你帮我一回,我就住在城西金燕来客栈,你若是有事需要帮忙,可托人到金燕来客栈找姓谢的游商。” 说完谢恒便立刻离开了。 竹意虽然不认为自己会有什么事儿需要对方帮忙,但还是记下了。 那三个护卫自然没能找到凶手,不久后李春海亲自带着一队官兵来到竹青馆,说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凶手。 围观人中有些还算有脑子的暗暗翻白眼,搞笑,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找到,说不准人家早就走了!继续搜查竹青馆能有什么收获?难道杀人凶手会一直留在这里等着被抓吗? 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自然没人敢说一句。 痛失爱子的李春海正处在绝对的暴怒中!他有三个女儿,李旭乾是唯一的儿子!现在他跟妻子年龄都大了,基本不可能再要一个儿子,而妻子还是尉迟满的干妹妹,且不说这两人是不是真的兄妹情深,只要有这个名分在,李春海就不敢越过妻子让小妾怀上自己的儿子。 现在李旭乾被杀,简直就是让李春海绝后啊! 李春海带着士兵在竹青馆楼上楼下、前前后后地找了好几遍,连凶手的影子都没见到,但找到了被打昏的竹诗公子,这也就证明是外头来的人假扮成竹诗公子杀人。 偏偏竹诗被袭击的时候是背对着凶手,他后颈部的青紫伤痕也能证明,所以他根本没看清楚凶手的长相。 儿子被杀却没找到凶手,李春海气得在竹青馆狠狠打砸了一番。 老鸨看着那些被砸坏的桌椅板凳和各种瓷器摆件,那叫一个心疼,这些被毁的东西也不能指望李春海会赔偿,最后只能她自己捏鼻子认下。 李春海砸得差不多了就走了,他倒是想继续在竹青馆里闹腾,逼着竹青馆给自己一个交代,可常来竹青馆的客人中也有比他更加位高权重的,他也不能一直在这刁难。 他自己何尝不知道竹青馆应该跟自己儿子的死没有关系,在儿子尸体边上放着一枚雕刻着太平神教教徽图案的竹签,就跟之前被杀的那些大臣一样,所以凶手就是太平神教的人。只是李春海拿不住太平神教的人,才只能在竹青馆里发发火气罢了。 但独子被害,李春海也不可能就这么算了,他先是在衙门报了案,让衙门出人去四处搜捕太平神教的人,同时张榜悬赏缉凶,主要针对自己儿子在竹青馆被杀一事,只要能提供相关线索或者发现任何可疑的人和事,都可以上报,只要线索是真实的,会根据重要程度赏赐白银一百两到一千两不定。 李春海到底是从一品的将军,他的独子被害,随着调查的进展,弄得是满城风雨、人人自危。 谢恒这两天都在客栈带着,宣景一直没回来,他还在外面杀人。 有神行符这个外挂在,宣景才能在一天之内出现在相距甚远的多个地方杀人,然后留下太平神教的教徽,一方面继续为太平神教扬名,另一方面也继续制造太平神教教众众多且武功高强的假象。 无为:【你做了这么多,就肯定竹意会上套?】 谢恒:【他现在不就已经相信我是太平神教的人了么!】 【可相信也不代表他一定会找上你。】 谢恒微微一笑:【他好好的没什么需要当然没理由找上我,所以我会给他创造个“需要”的。】 无为看着谢恒的笑容,明明没有身体的他却还是感觉到一阵恶寒。 晚上,谢恒又来到竹青馆,还要挂竹意的牌子。 老鸨过来接待谢恒,笑容满面地问:“公子怎么称呼?” “谢。” “谢公子啊!真是不巧,今晚竹意公子的牌子已经挂出去了,您看看我给你介绍别的公子可行?” 谢恒却是财大气粗地一挥手:“不用,本公子就要竹意,谁挂的牌子让出来,本公子出双倍价钱!” 一听双倍价钱老鸨的眼睛直冒光,可即便是南风馆也一样是做生意,都要讲究先来后到,老鸨就是再馋这双倍的价钱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拦了其他客人。 “这个、这个……公子啊,不是我不给谢公子方便,是实在没有这样的规矩啊!这样,我叫竹情过来,本来今晚竹情是要休息的,但难得遇上谢公子这样相貌俊朗又出手阔绰的,他肯定乐意!”说着就让手下龟公去通知竹情过来。 没一会龟公便带着一个清秀漂亮的年轻公子过来。 这竹情长相虽然没有竹意那般俊朗,但却有种很特别的精致漂亮,是大多数男人都会喜欢的那种,又不显得女气,而且身材更加清瘦纤细,那腰肢瞧着就不盈一握。且在竹情身上并没有多重的脂粉气,给人的感觉就是个干干净净的漂亮大男孩儿,不愧是竹青馆的四公子之一,不是一般的庸脂俗粉能比的。 竹情本来对在休息日被老鸨叫下来不大高兴,只是勉强维持着笑意,然而一看到谢恒他就半点被强迫的不痛快也没有了。原以为这个龟公口中“贼有钱”的男人会是个肥头大耳又油腻好色的中年男人,端着一步三晃的大肚子来买春。却没想到竟然是个这般清俊又气质出众的青年!这可是他接客以来遇到的最好看的客人! 瞧瞧这通身的贵气,指不定是哪个王公贵族家的少爷!能跟这样的人春风一度那是享受,还能顺带赚钱!若是能把人哄好了,说不定还能得着对方垂帘给他赎身,日后若是能衣食无忧还只伺候这位公子,他这后半生也算满足! 竹情立刻摆起了身段,对着谢恒行了一礼,“谢公子安好。” 谢恒微微蹙眉,但还是对竹情略略点头,又对老鸨说:“这位竹情公子很好,但本公子只要竹意。你去告诉挂了竹意牌子的客人,他今晚花多少钱挂竹意的牌子,我十倍赔偿,看他愿不愿意接受。” “十、十倍!” 老鸨都结巴了,她在这一行干了这么长时间也不是没见过大手笔的客人,但为了从别人手上抢牌子竟然愿意赔给对方十倍价钱的确实还是第一次见! “好好!现在就去问!” 老鸨打发龟公去问,又谄媚至极地请谢恒坐下,命人端最好的茶上来。 一边竹情也惊呆了,心中滚烫火热! 别看这竹青馆日日进进出出这么多人,也多的是人一掷千金,但像对方这样的他也真是头一次见。而且大多数客人只愿意付最基本的挂牌子的费用,这钱都是进了老鸨的钱袋子里,他们费心费力伺候一场却得不到几个赏钱。在对比眼前这位公子的大方出手,寻常那些客人简直被比到了尘埃里! 这样的客人,谁不想要! 没一会龟公回来,谁原本挂竹意牌子的客人同意了。 竹意卖艺不卖身,但他也是四公子之一,挂他的牌子一个时辰一百两。那人就包了一个时辰,谢恒直接掏出两张银票,每张五百两,刚好一千两。 龟公拿了钱给了之前的客人,又把竹意的牌子交给老鸨。 谢恒这次又拿出两张五百两的银票给老鸨:“竹意公子今晚的所有时间我都包了。不用找。” 方正这些钱也不是他的,宣景杀了那么多贪官污吏,从那些贪官的家里拿走的银票就多达几千万两。这还是因为珠宝和金银不好拿,所以才把银票洗劫一空。谢恒现在的身家绝对是当之无愧的鲜卑首富。 “好嘞!”老鸨喜笑颜开的接过银票,恭恭敬敬地将竹意的牌子交到谢恒手上。 谢恒又给老鸨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本公子不喜欢被人打扰,送些酒菜到竹意房中就是,之后没本公子的吩咐就要不进去打扰。” “是是是!”老鸨浓妆艳抹的脸上堆满笑容,涂得大红的嘴唇都要裂到耳朵叉子上去,“谢公子放心,一定都给公子安排得妥妥当当!” 谢恒点头,随即就抬脚往楼上走。 竹情看着谢恒上楼的背影,满眼痴迷。 老鸨揣好银票,瞧见竹情的模样,立即笑着安慰道:“哎呀我的儿,别担心,就凭你的脸蛋身段,日后早晚也能遇上这样的贵客!” 到底竹情还是她的摇钱树,对于能给自己赚大钱的这些小倌,老鸨的态度一向好得很,也多的是耐心。 竹情收回目光,冷笑:“妈妈真这么认为?这样的客人哪里是想遇就能遇上的?这么多年我也就只见到这么一个!妈妈见过第二个?” 老鸨干笑,她也确实没见过第二个,但还是捡好听的话安慰:“不过竹意卖艺不卖身,这位谢公子最多就是在竹意那听听曲儿说说话,这要是有那方面的需要了妈妈我第一个之把你推上去!我看那谢公子对你也算温和有礼,这就是个好的开头啊!” 第七百二十八章 我就是这么肤浅! 竹情一听也稍稍舒展了眉头,只是还是不免有些担忧:“就怕竹意在谢公子面前撑不住他的假清高!” 老鸨继续安慰着人:“放心吧,竹意不是那样的人!” 楼上,谢恒跟竹意已经在下棋,有伙计送上来酒菜之后就立即退出去带上了门。 “我听老鸨说你是花了一千两银子才挤走了之前的客人,又花一千两包了我的时间,这是做什么?”竹意笑着挑了两下眉毛,“你总不会真看上我了吧?” 谢恒:“我这是无聊!最近还没想好下一个动手目标。” 竹意:“就算这样,你们太平神教的人都这么有钱?随随便便一掷千金?你今晚少说也花了两千两了,就因为无聊想来找我下棋?” 谢恒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两千两很多吗?我们太平神教就是这么财大气粗。” 竹意不说话了,实际上他现在看着谢恒的嘴脸觉得十分不顺眼。 他是山河盟鹰隼堂的堂主,主要就是负责情报传递,可身为堂主的他也做不到这样挥霍,一次性花费一百两银子他都会肉痛!他们山河盟确实强大,在众多江湖组织中也算有钱有人有地位,但跟太平神教一比,突然就明白“穷酸”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谢恒嘿嘿一笑:“其实我来找你也不光是为了下棋,还是有正事。” 竹意哼了一声,他就知道!再有钱也不可能随随便便花两千两就为了下棋。 “什么事儿,说吧!” “山河盟比太平神教建立的时间要早得多,收集到的情报也更加完善,你们手上掌握的贪官污吏的信息应该更加齐全,能不能把资料给我一部分,我最近手头没别的事儿,刚好可以为民除除害。” 竹意歪头:“你看起来很闲。” 谢恒装模作样地叹气:“我身份高,杀人除害这种事一般都是手下人去做,用不着我动手,不过我确实呆不住,没别的事时就会自己动手。” 竹意:“那你在教内是什么身份?” 谢恒眯眼:“想套我的话,没那么容易!你要不就给我个名单,要不就接着下棋,我这两千两银子也不能白花。” 看着谢恒警惕的模样,竹意笑起来,“我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老鸨没跟你说?” “她只说你姓谢。” 谢恒不假思索:“谢四。” 竹意:“你就算要骗人要稍微上点心吧?这么随意?” 谢恒:“爱信不信,不信拉倒,名字就只是个代号,何必那么执着!” 竹意白眼,落下一子,“你输了。” 谢恒眼睛一瞪:“你这就过分了,我花钱来跟你下棋你还让我输!” 竹意难以置信地看着谢恒:“难不成你棋艺不精我还得故意让着你输给你?” “那当然!”谢恒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我不能花了钱了还不痛快!” “可你明知道我棋艺高过你还输给你的话就是故意的,这样你也能高兴?” 谢恒:“高兴!可高兴!” 竹意还要说什么,谢恒直接堵住竹意话头,“没错,我就是这么肤浅!” 到现在竹意还是不能相信自己看走眼了,虽然这位谢四公子看起来是嚣张了些,但他一直觉得对方也是风光霁月性情中人,却没想到在下棋上竟然这般、这般无赖!这哪里是君子所为? 一时间竹意都气笑了。 不过也正因为这样,竹意对谢恒的最后一丝怀疑也打消了。 对方若真是别有用心,故意来接近他,那一定会把自己伪装成个十足的正人君子,处处彰显品行高尚好值得信任,偏偏是谢恒的这种“小气”行为,才更加真实可信,也说明对方没有图谋他什么。 哪怕谢恒“棋品”不太好,但竹意依旧跟谢恒相处愉快,脱去在竹青馆潜伏而故意保持的“高冷”人设,竹意和谢恒还有那么点气味相投的感觉。 谢恒这两日隔三差五就来找竹意下棋,每次都出手大方,若是遇上竹意被其他人挂牌子,谢恒都会花十倍价钱要出对方让出牌子。 几日下来,整个竹青馆就都知道竹意接了位有颜有钱的大主顾,对竹意那叫一个专注上心,旁人无论多好都一眼不看。 竹情都快嫉妒疯了! 诗情画意四公子,他的年龄最大,折竹夜也是最先开始,但直到现在他的人气依然最高,最受欢迎。就算他长相才华都不如竹意,但竹意不卖身,所以还是不如他。哪怕是那些愿意花钱挂竹意牌子的客人回头也还是要挂他的牌子。 可就只有那位谢公子,从来都对他不假辞色,难道他就那么喜欢竹意?喜欢到即使得不到身体上的满足也只守着竹意?他为什么不能喜欢自己? 这一日谢恒刚从竹青馆离开,竹意从房间出来准备出门去药房买点消除皮肤癣痕的膏药。他今天也不知吃了什么还是碰了什么,皮肤上出现了轻微的癣痕,但好在不多,看着不严重,只是脖子上有两处,手臂上还有一些。今天本就是他的休息日,不过谢四来了他也还是见了,老鸨当然没意见,竹意愿意多接一次客她还能多赚一分钱。 竹意刚出门就碰到了竹情,他知道竹情不喜欢他,还经常在背后说他坏话,竹意本打算直接走过去不理会,对方却故意挡在他身前。 竹情是想让竹意帮自己引见谢公子,他想着就算谢公子再怎么欣赏竹意的才华,但终究是个男人,是男人就没有不贪图身体享受的,竹意不卖身,那他就可以满足谢公子,只要给他接触谢公子的机会,他一定能凭着床上的本事将人勾住。 他是真的喜欢谢公子,不是纯粹就奔着那点银子,这两日他梦里都是谢公子将他压在身下做那档子事,接其他客人都很难专心了! “竹意,下次谢公子来你能不能叫我一起?我十分仰慕谢公子,想得个机会与谢公子结交一番。” 竹意竹情眼中山洞的欲念,眼中闪过冷意:“你要想认识谢公子就自己找他,我帮不了你。” 说完竹意就要绕过竹情,却又被竹情拦下,这回竹情脸上连点装模作样的笑意都没有了。 “怎么帮不了?谢公子常常过来找你,你们关系也肯定不错了,就帮我说句话有什么难的?难不成你是担心谢公子会看上我不来找你了?你放心,下棋听曲儿谢公子肯定还是找你,不过床上那档子事就是我的了!我跟你也不冲突,你不用这么防着我。” 竹意不耐烦地皱起眉,他脖子上越来越痒了:“你耳朵聋了?我说帮不了就是帮不了!反正你想认识人就自己找,我可不做这拉皮条的活儿!” 竹情气得正要反驳,却一眼瞥见竹意脖子上的红痕,当即就歇斯底里地叫道:“你这个贱人!装什么卖艺不卖身的假清高!背地里还不是把谢公子勾上了床!我就说怎么谢公子就这么忍得住,来南风馆就只下棋听曲儿,敢情是你这贱人骚得很!早就对谢公子张开腿了!” 竹意顿时满面通红又羞又气!他知道竹情是个粗鄙的,但还是没想到对方说话能难听到这种程度!他跟谢公子明明是君子之交,怎么、怎么能…… 竹情还在那喋喋不休地骂着,竹意一把将人推开气冲冲下楼。 竹意是习武之人,又是气头上,再加上竹情一直拽着他的衣服胡搅蛮缠,他这一推就直接把竹情推得摔出老远。 竹情跌倒在地前脸上还被门上的木刺刮了一下,虽然只是浅浅的一道血痕,养几日就看不到什么痕迹了,肯定不至于留疤,可竹情对竹意恨到了极点!他坚信竹意是故意想害他毁容,就因为担心他会抢走谢公子! 竹情咬牙,眼地黑沉沉地压着恨意和疯狂! 竹意并没有把竹情放在眼里,只是当晚睡觉时他却做了个梦。梦里的情景便是他被谢公子压在床上,而他也如竹情说的那样,迫不及待地对着谢公子张开了腿。 清早天还没亮,这个时候是竹青馆最安静的时候。 竹意从梦中惊醒,低头看着被子里一片狼藉,不由苦笑一声。 洗漱好换上干净的衣服,竹意一边系着外衫的衣袋一边发呆。没多久就听到楼下一阵嘈杂的声音。 竹意向来警惕,听声音不对,就赶紧走到门口打开一条小缝看外面什么情况。 只见一楼大堂来了一队官兵,说是接到竹青馆内部人员的举报,杀害骠骑将军家公子的凶手就是竹青馆的竹意公子,特来将竹意带走进行调查。 竹意虽然不是凶手,可他毕竟山河盟的堂主,照样经不住这样针对性的调查!当即也不保有侥幸心理,直接从后窗翻出去。 离开竹青馆后,竹意本来想去另外一个据点,但另外一个据点远了些,一会那些官兵发现他不在房里,肯定会立即出来追捕,他就有可能在去另外一个据点的路上被抓住,说不定还会暴露。 想了想,竹意转头往金燕来客栈的方向急掠而去。 第七百二十九章 谢公子好福气! 竹意很谨慎,并没有直接去金燕来客栈,路上兜兜转转,偷了一户人家晾在院子里的衣服换上,又在早起的摊贩上买了个斗笠带着,这才去了金燕来客栈。 到金燕来客栈时天还没彻底亮起来,客栈大堂人很少,伙计都还在柜台后头打瞌睡。 竹意敲了敲柜台,把伙计敲醒后拿出二两银子,“是不是有个姓谢的游商住在这?” 伙计欢欢喜喜地接过银子,“有的有的,二楼天字三号房,小的这就带您上去。” “不用,我自己上去。” 竹意来到天字三号房门口,敲了敲门:“谢公子可在?” 谢恒:“请进。” 竹意顿了一下,推门进去,却看到屋中竟然有两个人。除了谢四之外还有一个相当高大挺拔的男人,只是很随意地坐在桌边就气势逼人。 竹意关上房门,“谢公子,打扰了,这位是……” “我爱人,”谢恒笑着一把抓住宣景的手,“家属!” 竹意怔忪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原本以为对方应该也是太平神教的某位骨干,却没想到竟然是谢四的爱人,而且谢四还这么毫不避讳地介绍出来。 “别站着了,”谢恒比划了一下旁边的凳子,“竹意公子请坐。” 竹意恍然反应过来自己是来干什么的,顿了一下后坐到谢恒刚刚指的位置。 竹意主动对宣景点头,“公子怎么称呼?” 宣景:“景三。” 竹意:……这两人不愧是一对,敷衍人都这么如出一辙! “景公子,我可能要暂时打扰二位,我被人举报是杀害李旭乾的凶手,只能从主竹青馆逃出来。” 谢恒看似不解:“怎么会?谁瞎举报的?” “很可能是竹情,”竹意表情无奈,“说来这也算是谢公子给我招来的麻烦,竹情爱慕谢公子,所以嫉妒谢公子总挂我的牌子却从来不正眼瞧他,昨日他说希望我接待谢公子时能带上他,我拒绝了,他又误会我跟谢公子有什么,直接撕破了脸,估计是这样才会举报诬告我。” 竹情当然不认为竹意是杀人凶手,不过是看现在李旭乾的死弄的满城风雨,就想要借刀杀人罢了!毕竟虽然没有证据人是竹意杀的,但竹意要是拿不出证据证明人不是自己杀的,依着骠骑将军这宁可错杀不可错放的态度,竹意一个“毫无背景”的青楼小倌也只有死路一条的下场,谁让李旭乾就是死在了竹青馆呢!这就算多少沾上点关系。 只是竹情肯定想不到竹意竟然不是普通的清倌,而是山河盟的堂主。 不过虽然竹意保住了性命,但他这一逃,估计这杀害李旭乾的凶手之名就在他身上落实了。 竹意:“怎么说我搞成这样也有谢公子的原因,二位收留我几日应当可以吧?” 谢恒:“好说!但你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你真正的名字了?” 竹意对着谢恒和宣景一抱拳:“沈朝暮,原叶家军烈火营先锋!现山河盟鹰隼堂堂主!” 谢恒神色激动:“原来是叶家军!” 宣景也对着竹意略一抬手:“久仰。” 谢恒:“那叶青洄就是你的将军?” 沈朝暮点头:“当初我们都随将军一起加入的山河盟。” 谢恒正色:“叶家军令人敬仰!当年说叶家军造反的圣旨一下来我就猜到肯定是被人陷害了!没多久李春海就平步青云,要说这里面没什么猫腻我绝对不信!我一直跟我家阿景说,海盗肯定是叶家军剿灭的,海务署一定是趁着叶家军跟海盗战后力竭之时偷袭了叶家军,不然以海务署的战力和李春海的本事,再给他十倍的兵力他也不可能赢过叶家军!” 宣景顿了一下,跟着点头,“嗯。” 沈朝暮激动地伸手就要去抓谢恒的手,结果宣景的手挡了过去,他便抓住了宣景的手,下一刻就有些尴尬地放开,但激动的心情不减。 “英明啊谢公子!你说得一点没错!就是这样!李春海那个畜生!叶家军数万将士就是被他害死的!”沈朝暮眼眶中涌上泪水,“他也知道我们这些还活着的人不会放过他,所以将军府守卫森严,他进进出出也带着那么多兵!不过他竟顾着自己了,却忘了约束他的儿子小心些!我们早就盯上了李旭乾,本来就算你不动手,他也没两日活头,只是我们原本没打算在竹青馆动手,就是以免我暴露。” 谢恒歉意一笑,“抱歉!” 沈朝暮摆手,“倒也怪不得你,你本来也不知道。” 宣景:“你这几日就住在这,我粗知易容之术,可以帮你换张脸,等风头过去之后再联系你们自己人。” 沈朝暮对着宣景拱手,“多谢。” 宣景去楼下找掌柜的多开了一间房间,又嘱咐伙计准备早膳。 屋子里沈朝暮还有点不好意思:“我出来得匆忙,未带银钱在身上,等回头联系了其他据点的人就把钱给你送来。” 谢恒相当豪爽地说:“这点钱算什么!都说了我们太平神教有的是钱!” 沈朝暮酸了,想着如果不是山河盟于他们有恩的话,他大概会劝说将军转投太平神教。 “对了,那位景公子……真是你的……” 谢恒:“是我爱人,这我还骗你不成?” 沈朝暮嘴角浅浅勾着,“没有,我就是觉得……很意外。啧啧,你这位爱人一看就不是一般人,那气势比我们将军都强,他该不会就是你们太平神教的教主吧?” 谢恒:“算你有眼光!没错,他就是教主!” 沈朝暮:“刚刚一时激动,不小心握了你家教主的手,失礼了。” “小事小事!” 沈朝暮:“你家教主不仅身形高大,那手我也看到了,手指修长而且骨节分明,一看就十分有力,谢公子好福气啊!” 谢恒:……这说着说着怎么就带上颜色了呢!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沈朝暮! “就算你这么夸赞,他也是我的,你别多想咱们还是朋友!” 沈朝暮立即抬起双手:“别误会,我以名义保证我对你家教主没有兴趣!” 谢恒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说话间宣景回来了,拿了新的房牌交给的沈朝暮,“隔壁天字四号房。” 沈朝暮接过房牌:“多谢。” 宣景准备好了易容的材料,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给沈朝暮换了张完全不同的脸,找不出从前模样半点痕迹。 就算谢恒已经不是第一次亲眼见到易容术了,可每回看还是觉得很震撼。他毫不避讳地搂着宣景的腰在后者侧脸上亲了一下:“你这易容手法越来越熟练了,那赤脚大夫果然没藏私!” 宣景的易容术便是司回生教的,那时候谢恒倒是也想跟着学,但可惜需要用到内力,他就只能干看着了。 沈朝暮对着镜子看了看,震惊不已,“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厉害的易容术!” 谢恒:“那是!我们教主的才艺还多着呢!” 在炫耀对象这件事上,谢恒始终乐此不疲。 宣景笑着搂住谢恒,将谢恒刚刚摆弄易容材料时不小心粘到脸上的残渣弄掉。 另外一头,因为竹意被举报而且在官兵上门搜查时失踪,李春海果然将竹意认定为杀害儿子的凶手,到处张贴画像抓捕凶手。 竹情举报竹意本来是想借刀杀人,却没想到竹意真的跑了,竹情很难想象对方真的是杀人凶手。不过他也没什么功夫高兴。官兵那边抓不到竹意,就把竹情抓了起来。 直到被抓进将军府,竹情整个人还是懵的。 “各、各位官爷,你们抓我做什么?凶手是竹意啊!你们应该抓他!” “那你又如何知道他是凶手!”一道粗矿的声音响起,李春海大步从外面走进来。 身为一个领兵作战的将军,李春海却是肥头大耳、大腹便便,身上穿着富贵,手上还带着厚实的金镶玉戒指,怎么看都像个脑满肠肥的暴发户,哪有一点军旅之人的样子? 不过再怎么像暴发户,他这一身的火气都是实打实的。 唯一的儿子死了这么久却连凶手的影子都没见到,如今终于找着一个跟凶手有关的人,李春海自然要亲自审问。 竹情一看见满身怒火的李春海就吓得直哆嗦,再听到周围人对李春海的称呼,顿时知道对方就是那位死了儿子还颇有权势的骠骑将军,差点直接吓尿了裤子。 “将、将军!草民就是觉得竹意很可疑!在南风馆那种地方却还弄什么卖艺不卖身,再加上李公子一向对竹意有意,但竹意却一直不肯屈从李公子,所以草民才猜测是不是李公子想对竹意做什么,竹意不肯,故而对李公子下了杀手!” 李春海眯眼:“你是想说,这都是我儿子咎由自取!” “不敢不敢!草民不敢!都是、都是那竹意不识抬举,被李公子看上明明是他的造化,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李春海重重一脚踢在竹情胸口,“放你娘的狗屁!” 作者闲话:【多谢kusano打赏~谢谢宝子~比心~】 第七百三十章 气氛组在哪? 竹情瘦弱纤纤,整个人几乎被踢飞起来撞到门板上,惨叫吐出一大口血,趴在地上起不来,“将、将军饶命!” 李春海:“你当本将军老糊涂!我儿是被一剑封喉,非剑术高手所不能为,你却说是因为一介小倌不愿意屈从我儿才痛下杀手!简直笑话!那竹意分明另有身份!” 竹情站不起来,只能手脚并用使劲撑着缓缓爬到李春海脚边,不住地为自己辩解:“将军!草民、草民真的不知道那竹意还有其他身份!” 李春海居高临下看着竹情:“你若早有此怀疑,怎么之前不说?过了这么些天才报官?” 竹情脑子里飞快算计着,想着该找什么借口。 “是、是这样!之前草民没什么把握,想着万一自己弄错了,不是叫官爷们白跑一趟?所以草民才想着先暗中观察!这两日草民发现竹意跟一个男人走得很近。那男人是个生面孔,从前从未来过竹青馆,出手也十分大方!草民想起来他就是在李公子被杀后才开始出现在竹青馆的!而且他每次过来只点竹意,哪怕别人挂了竹意的牌子,他就是花十倍价钱也要把牌子给抢过来!竹意那贱人惯爱假清高,说着卖艺不卖身,可却还是跟那个男人搞上了,草民亲眼所见,那男人厉害得很,把竹意身上弄得都是痕迹!草民斗胆猜测,李公子如果不是竹意所杀,就是那男人所杀!他肯定是看李公子纠缠竹意,才会争风吃醋杀了李公子!对,一定就是这样!” 竹情越说越觉得是这么回事,连他自己都要相信了。 李春海皱眉:“男人?他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 竹情:“剑眉星目十分俊朗,惯爱穿一身白衣。大概比、比将军还高一头。” 李春海就是个矮挫胖,一身横肉还面带淫邪之相,但偏偏他最不喜欢别人说他矮,当即又给了竹情两个大耳瓜子! 就竹情那嫩生生的小脸蛋儿哪里经得住李春海熊一样厚实的手掌?当即就跟发面一样肿了起来,肿得红通通的直发亮,满口的鲜血,牙齿都松动了几颗。 竹情被抽得脑袋嗡嗡的,好半天都没缓过劲儿来,死了一样趴在那。 李春海直接一杯茶泼在竹情脸上。 这茶新泡上来没多久,还热得很,竹情脸上本就肿痛得厉害,再被热茶一泼,尖利的一声惨叫之后就再地上来回打滚,双手张着手指悬在脸颊边上,又不敢摸上去,看起来十分凄惨。 李春海冷笑着瞥了一眼,“别装死!好好给本将军回答问题!不然本将军再赏你一杯热茶!” 竹情都快疼疯了,可听到李春海的话还是不敢继续惨叫,硬撑着跪趴在地上,“草民、草民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欺瞒将军!那男人一看就像江湖人士,说不定就是个用剑高手!只是草民不知他的名字,楼里妈妈问过,对方只说自己姓谢。” 在鲜卑,“谢”是个很常见的姓氏,仅凭着一个姓氏根本不足以找到人,更何况谁知道对方是不是随口报个假的姓氏糊弄人! 李春海:“你若只能提供这些消息,那着实没什么用,也无法洗清你身上的嫌疑。” 竹情都哭了,他实在想不明白他身上有什么嫌疑!将军是怀疑他跟竹意是一伙儿的吗?就是他举报的竹意,他怎么可能跟竹意一伙儿! “将军!草民真的是无辜的!整个竹青馆的人都知道草民跟竹意不和,那个贱人总喜欢跟草民抢客人,草民根本不可能跟他一伙儿的!不然草民也不能来举报竹意啊!” 李春海:“哼!那说不定你们之前是一伙儿的,但后来因为什么事儿闹掰了,你才想着将他供出来借刀杀人!你若是没有证据能近一步证明你是无辜的,或者证明我儿的死就是竹意和那个男人下的手,你都别想活着出去!” 竹情彻底傻眼!完全没料到事情会这样发展,他只是诬告,哪里有证据?况且他也从来没想过身为举报人竟然还要有证据证明自己无辜!这是什么道理?但他也知道不能说出来自己是诬告,就算说了将军也不会相信,谁让竹意真跑了呢! 竹情颤颤巍巍勉强抓住李春海的衣摆,脸上涕泪横流:“将军明见!草民真的是冤枉的!知道的草民都说了!将军饶过草民吧!” 见李春海无动于衷,竹情也是绝望之际实在吓糊涂了,竟然指责起了李春海:“就算是将军,也不能、不能草菅人命啊!” 李春海本就因为没问到有用的东西憋了一肚子火,竹情这话就是火上浇油,也更让李春海认定竹情跟竹意是一伙的,肯定是两人因为什么原因闹掰了竹情才会举报竹意,于是对竹情各种用刑 可竹情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编也遍不出来。 到最后李春海也意识到竹情可能是无辜的,但就冲着对方说那个男人比他高一头,他就不会放过竹情,直接将竹情赏给了手下兵士。 这些跟着李春海的兵士都不是什么好人,男女不忌,是男人反而玩儿得更花,最后将竹情活活折磨致死。 这些事情沈朝暮都知道,他虽然不同情竹情,但一想到竹情的死法,还是忍不住皱起眉头。 眼看这两日城中的巡查稍微放松下来了,沈朝暮就给其他据点的人送了信,并约在城外十里的小树林中见面。 沈朝暮毕竟已经暴露,就算留在城中其他据点也不安全,沈朝暮的打算就是见过了据点的负责人对接好工作之后就离开都城回去山河盟总部。顺便跟盟主和副盟主说说太平神教的事,看看有没有合作的机会。 谢恒买了一辆马车,送沈朝暮出城。 一路上有马车终究方便些,晚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时还能在马车里休息。 走到城外树林中约见的地点,还不到时候,据点的人还没来,谢恒就暂时陪沈朝暮在这等候。 沈朝暮:“你送我出城不担心你家教主吃醋?” 谢恒忍不住发笑:“什么事啊就吃醋!咱们就是朋友,有什么好吃醋的?我家教主虽然是醋坛子,但也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 沈朝暮扬起唇角:“你们感情真好。” “那是,都多少年老夫老夫了!要不是男的不能生育,我们的孩子估计都够你们一个堂口的人数了!” “咳咳!”沈朝暮被谢恒毫不避讳的发言惊住,直接被口水呛到。 谢恒瞧着沈朝暮这样很不给面子地大笑起来。 这时远处突然出现一队兵马,直朝着他们的方向过来。 两人脸色一变,赶紧架着马车离开。 然而马车的速度终究比不上那些官兵骑着马,很快谢恒两人就被包围! 这队兵马的领头人正是李春海手最得力的手下,也是他的左膀右臂——谭庆谭校尉。 谢恒如临大敌眉头紧皱:“糟了!看来今日只能拼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去见阿景!” 无为:【你装得可真相!演技又提升了呢!沈朝暮可真可怜,他哪里知道这些官兵都是你引来的,还在这感动这等生死攸关的时候你还能不离不弃呢!】 谢恒:【影响我发挥你的玉石就没着落了!】 无为:……该死,被要挟到了! 谭庆手中大刀一扬:“捉拿贼人!死活不论!” 一时间小树林内刀光剑影! 谢恒虽然没有内力,但这些士兵也没有,纯比剑法身手,得宣景教导多年的谢恒可不是这些小兵能比的。 唯一有内力的只有谭庆,但有沈朝暮牵制。 只是到底对方人数众多,这样纠缠下去对他们可没好处,且说不定一会还有其他官兵过来。 谢恒抢到了一匹马翻身上去,跑到沈朝暮身边,俯身伸手。 沈朝暮一把拽住谢恒的手借力翻身上马。 两人骑马突出重围,后头谭庆等人也赶紧上马追赶。 谢恒借树林地势优势将后面的人甩开了一段距离,但两人骑一匹马迟早要被追上。 谢恒一把将沈朝暮推下马,在沈朝暮错愕的目光中谢恒又扒下了沈朝暮的衣服披在自己身上。 一瞬间沈朝暮就明白了谢恒的意图,当即红了眼眶! “谢公子!” 谢恒在马背上转头对着沈朝暮一笑,那笑容中三分爽朗五分决绝还带着两分凄凉:“沈朝暮,你是叶家军人!我这一生最敬佩的就是叶家军!如今只要能救你,即便豁出这条性命,我亦与有荣焉!” 沈朝暮咬牙:“你死了景兄怎么办?你考虑过他没有!” 谢恒四十五度角望天:“他会理解我的!倘若老天庇佑我还能侥幸活命,日后有缘我们襄城再见!” 说完便扬起马鞭驱马而去! 谢恒:【气氛组在哪?】 无为白眼,极不情愿地调出一丝灵力催动风穿林动,官道边的河流卷起滚滚水浪。 一时间风萧萧兮易水寒,谢恒一骑绝尘的背影伴随着风声水声渲染而出的“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感深深印刻在沈朝暮心中!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第七百三十一章 擦手 谢恒骑马到十里亭附近就被谭庆追上了,外袍一扔,谭庆才知道自己追错了人。 谢恒:“给你们个机会,反正我也不是你们要找的人,现在就走,赶紧走,我不对你们出手。” 谭庆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哈哈大笑起来! “看你功夫不错,却没想到是个傻子!”谭庆长刀指向谢恒,“给我活捉了这贼人!我就不信用尽酷刑还不能让他开口招出同伙的下落!” 谭庆身后的士兵一起朝谢恒攻过来。 谢恒无奈摇头:“我给过你们机会的!” 话音还未落下,一道黑色身影跃身而至,手中长剑快到出现残影,多少士兵连对方的长相都还没看清楚就死于刀下。 谭庆还以为见鬼了,直到他带来的这些士兵接二连三地倒下,他才意识到对方是他根本奈何不得的高手。 他们中计了! 谭庆目光凶狠地看向谢恒:“你故意的!故意将我们引来这里之后一网打尽!” 谢恒勾起嘴角:“但我也给过你们机会让你们离开了,是你自己没有把握住机会。” 说话的功夫,宣景就已经解决了除谭庆之外的所有官兵,现在就剩下谭庆一个光杆司令。 谭庆自己的人自己清楚,他知道将军为了捉拿杀害公子的凶手有多恼火,所以这次得了信儿之后他就带了自己所有最得力的属下出来追兄,就是为了能保证万无一失地将凶手带回去给将军处理,挑选的人也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但这些“好手”,还是多对一,竟然都没能在这人手中撑过一盏茶的功夫,可见对方的武功已经高深到了什么程度。 不用比试谭庆也知道自己绝对不是对方的对手。 “哼!你们不要得意!等我回去将此事禀告将军,将军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谢恒白眼,这人是一点智商都没有吗?他都这么说了最自己还怎么可能放他离开?等他摇人过来报复自己吗? 谭庆已经再度翻身上马,可还没等他坐稳,宣景便一脚踢起地上一块小石子,分毫不差地命中谭庆的大腿。 谭庆痛叫一声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趴地上啃了一嘴的泥。 谢恒微微弯腰笑看着谭庆:“之前给你机会你不走,现在想走?晚了!不过你还有活命的机会!” 谭庆吓着了,哆哆嗦嗦地不说话。 谢恒:“李春海是尉迟满的心腹,你又是李春海的心腹,那想必肯定知道尉迟满有心造反之事。据我所知尉迟满造反的最大倚仗是他在暗中养兵。朝中兵权分散,所以尉迟满手上的军权也很有限,他要想对抗住手握重兵又忠心耿耿的独孤家,就只有暗中养兵一条选择。而且我还知道他在同时也正在培养一批死士。我相信你肯定知道尉迟满养兵和培养死士的地方对不对?” 谭庆心惊,他没想到这么隐秘的事情竟然会被外人得知!这个男人到底什么来头,怎么会连这种事情都知道! “我、我不清楚,我虽然是李将军的心腹,但尉迟大人跟李将军的事我是真不知道啊!” 谢恒好像并不意外谭庆会否认,也没生气的样子,就笑着说:“知道你不会老老实实承认,我也就随口一问,其实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就在襄城附近吧?你有之前去烟洲练兵,都借道襄城,明明经过襄城不是去烟洲的捷径,你应该是只是以检阅练兵为由,去为襄城私兵送物资顺便帮主子监看情况。尽管襄城不小,但你们不可能把私兵藏在城里,这私兵的数量少说也得几万人到十几万人,一个襄城肯定藏不下,不过襄城周围遍布群山密林,而且周围没有村子农户,可正是藏私兵的好地方!谭大人你说是不是?” 谭庆脸色由青转白:“你、你都知道了还要问我!故意玩儿我!” 谢恒嫌弃地直皱眉,“别乱说啊,你有什么值得我玩儿的?给你一次机会是想听你说说还有没有我们不知道的消息,可惜你太让人失望了!” 谭庆一下就慌了,谢恒的这表情语气就好像再说“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也就没有必要留着你性命了”,他原本还想利用自己知道的消息拿捏一下这两人,但没想到对方知道的事情远比他想象的多得多,自己现在可没有多少优势讲条件。 为了活命谭庆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模样,满脸的小心和讨好。 “别杀我!我还知道别的!死士,对!我知道尉迟满在哪里训练死士,就在距离襄城不算远的小池村!尉迟满派李春海将原本小池村的村民都屠杀干净,然后就安排要培养的死士过去,以村民的身份伪装并训练!” 谢恒眯眼:“真的?你没骗我?” “小的不敢啊!大侠不信的话可以去小池村瞧瞧,全村大都是壮年男子,只有几个妇女、老人和孩子,是用来糊弄人的,免得有人经过村子借宿什么的被发现端倪!” 谢恒手掌一下下拍着谭庆的脸,“早点这么痛快交代不就完事儿了?” 宣景走过来,拉过谢恒的手,拿出一条棉质汗巾擦了擦手,“别乱碰脏东西。” 看着宣景不大愉快的脸色,谢恒这才反应过来宣景是因为他拍了这人的脸而小小吃醋了。 “好的,以后不碰了。杀了吧!” 谭庆原本还沉浸在这个男人说他是“脏东西”的震惊中,冷不丁听到最后三个字,他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等看到谢恒脸上挂着凉薄的笑,他就知道这不是自己幻听了,也不是对方的玩笑话! “你竟然出尔反尔。” 谢恒歪头做出思考的神态,“我好像从来没说过只要你肯招供就一定会放过你的话吧?你可不能诬赖人啊!” 谭庆还想为自己争取一点生机,可话还没说完就被宣景抹了脖子。 作为李春海的爪牙,谭庆本身也没少做伤天害理的事,没少刺杀过跟李春海的政敌,而且谭庆在情事上的喜好还十分变态,最喜欢鲜嫩的男女,越嫩越好,死在他手上的男孩女孩不知多少,杀了他也算为民除害。 宣景收刀:“接下来是不是该把这消息透漏给都城中山河盟据点的人?” 谢恒点头:“得自然些,不能让他们起疑。” 宣景:“放心。” 当晚山河盟都城据点负责打探消息的人就从一个喝醉的士兵口中的得知了尉迟满的私兵和死士的消息,连夜这个消息就被送往山河盟总坛。 谢恒和宣景起身前往襄城。 之前谢恒就告诉过沈朝暮他们离开都城后就会去襄城,逃避追兵那会谢恒怕沈朝暮忘了还特意提醒了一遍,相信等山河盟总坛那边收到消息,他很快就能在襄城见到沈朝暮。 襄城远没有都城繁华,不过地方不小,人也很多,街上人来人往还算热闹。 两人找了酒楼住下,就等着鱼上钩了。 宣景还是一天到晚带着神行符游走于鲜卑各地暗杀贪官污吏,谢恒就在襄城大大方方地逛街。 襄城的治安很好,大概是尉迟满出于谨慎起见,不想让外人注意到襄城,所以让襄城的官员都老老实实做事,不贪污受贿,但也不能太清正廉明做出功绩,就这么普普通通、不上不下就很好。 襄城的百姓也算是间接得了好处,没有贪官污吏剥削百姓,也没有恶霸歹人为害乡里。 谢恒和宣景在襄城住下的第三天,沈朝暮就找上门来了。 “谢公子!真的是你!”见到谢恒,沈朝暮满眼藏不住的欢喜!“听下面人说见到像你的人我都还不敢相信!幸好!幸好你还活着!” 谢恒也笑起来:“那日我后面确实被追兵包围,不过还好有我家教主及时赶到救了我,不然我真凶多吉少了!” “万幸!景公子呢?”沈朝暮四下看了看,“怎么不见他?” “阿景还有别的事情要办,可能要两三日才能回来。” 沈朝暮想起之前谢恒就说他们来这襄城确实是有别的事儿,不过这也不是他该过问的。 “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跟景教主商量。” 谢恒大马金刀地往椅子上一坐,“有什么事儿跟我说也一样,我可是副教主,并且在教中我们两个的话具有同等效力。” 沈朝暮想到这两人的情人关系,也就毫不怀疑谢恒的话,只是心里又泛起熟悉的酸涩感。 他爽朗笑了笑:“也好,那我就直说了。我们鹰隼堂在都城的据点得到消息,发现尉迟满竟然暗中养兵,那些私兵就分布在襄城周围的群山密林之中。且在距离襄城不远的小池村,还有尉迟满培养训练的死士!” 谢恒面上大惊:“竟然有这等事!那尉迟满果真是当够了辅政大臣,想要换个位置坐坐了!” 沈朝暮:“这对我们来说也是个机会!之前想要对付尉迟满但一直没有头绪,可只要能除掉这些私兵还有死士,就等于拔掉尉迟满的爪牙,必定让尉迟满伤筋动骨。再加上养私兵本来就是抄家灭祖的大罪!他逃脱不得!” 第七百三十二章 大忽悠! 谢恒点头:“的确!之前动不了尉迟满是因为王上护着,而且也没有足以置尉迟满于死地的大罪,但只要养私兵的事情一暴露,王上想包庇也包庇不了。” 对于懦弱无能的贺兰新,谢恒是不抱一点幻想的,就算将尉迟满谋反的罪证放到贺兰新面前,估计他都会想着不如直接禅位算了,只要尉迟满能让他继续锦衣玉食的日子,做不做鲜卑王大概并不重要。 所以他们要做的就是让逼贺兰新一把,让贺兰新想包庇都不行! 沈朝暮:“但现在面临一个问题,我山河盟的人数虽然不少,但尉迟满的私兵也是人数众多,为保证胜利,我们少不得要将所有的精锐都抽调过去,这么一来就没有办法及时处理小池村的死士。小池村距离也不是很远,若是关键时刻小池村的死士过去支援,那我们就会面临腹背受敌的情况。” 谢恒:“我明白了,你过来找我是想让我帮忙?” 沈朝暮点头,“不错,我们山河盟的人马加上你们太平神教的人,一定可以同时拿下那些私兵和死士,顺利掌握尉迟满造反的证据!” 谢恒:“尉迟满是国贼,能有机会除掉他是应该的,但我们也不能因为你一两句话就调动人马。我们太平神教非常民主,除了我和我家阿景作为正副教主有话语权外,教中还有几位颇有地位的长老。这几位长老平日里就主管暗杀贪官之事,性格比较保守,未必因为你一两句话就同意出兵。” “那有这个呢?”沈朝暮拿出一块金属色泽的令牌,正面一个“令”字,背面则雕刻着山河图案。 沈朝暮也没想自己上下嘴皮子碰几下人家就同意出人,所以来之前他就跟两位盟主要了盟主令,以表示愿意和太平神教合作的决心。 他们倒也不担心盟主令会被抢,一来太平神教确实诛杀了不少贪官污吏,人家本身就教众众多实力强横,没有必要抢他们的。二来有“谢四”之前对沈朝暮拼死相救,冲着这一点,沈朝暮对谢恒那是没有丝毫怀疑,进而使得山河盟两位盟主对谢恒也更加信任。三来,这盟主令是身份的象征,可以用来表示合作的诚意,但却不能直接用来指挥调用山河盟的人,想要调动大队人马,除了需要盟主令外,还要有盟主或者副盟主至少一人本人在场。 盟主令有两块,一块就被沈朝暮带来这里表达合作诚意,另外一块就还在山河盟。 谢恒点头:“好!有盟主令在足够了!沈兄留下联系方式,等我见过教中几位长老将事情定下来之后就立刻通知沈兄,不过这盟主令得先暂放我这。届时我们自然会调出足够的人马配合天地盟!” 扳指内无为的白眼都要翻上天了!谢恒这还真是面不改色地撒谎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还足够的人马?这话说得还真有底气!那沈朝暮怕是怎么也想不到所谓的人多势众的太平神教就只有两个人,一个在外头四处杀人,一个在这满嘴忽悠! “好,我这些日子会一直留在襄城,**!” 留下了联系方式和地址,沈朝暮也没多做停留,他还要先带一小部分人去城外附近的山林中调查那些私兵的具体位置。 谢恒拿了盟主令便用神行符回了鲜卑都城。 他用宣景留下的人皮面具易容,直奔西北王独孤敬勇的府上。 清晨天还未亮,有零零散散的星子还可怜兮兮地挂在将明还暗的天空。 独孤敬勇习惯每天天亮之前在王府内的校场上练习刀法,宽大的校场上只有独孤敬勇一人,随着一招一式的动作能听到被带起来的簌簌风声。 校场上立着几个靶子,可没一会的功夫这些靶子就被独孤敬勇一刀削掉了脑袋。 “这大清早的西北王好大的火气啊!” “谁!” 独孤敬勇猛然转身!有人潜入王府还距离他不远,可他竟然直到对方主动开口才知道,之前竟没有半分察觉!只能说明来人的武功在他之上! 谢恒从阴影处缓步走出,双手背于身后,端的是一副高人气派。 如果他会内功的话他就能飞上房顶,之后从前而降装个X,可惜他不会,也就只能以这种方式出场,尽可能地多显出他大佬的气质。 而内功深厚的独孤敬勇丝毫没有发现他的存在是因为他之前一直用符篆屏蔽掉了自身的气息,有符篆这种外挂神器在,在这个时代就算是宣景那个级别的身手也别想发现他。 独孤敬勇果然把谢恒当成了内力比自己还要深厚的高手,警惕地看着谢恒:“你究竟是何人!竟然敢擅闯王府!” “我……姑且算是妙公主那边的吧!” 谢恒知道自己越是说得模棱两可越能让独孤敬勇脑补过多。 独孤敬勇眯眼:“本王怎么不知道妙公主身边还有你这样的高手?” 谢恒:“西北王和妙公主又不熟,怎么就一定能清楚妙公主身边有什么人?还是西北王觉得独孤敬涸经常跟在公主身边,又是陪伴公主去大瑾和亲,所以他就该什么都知道?” 独孤敬勇不再说话,但看的出谢恒的话确实让他又多了一丝忌惮。 谢恒:“我今天过来自然有很重要的事要跟西北王商议,去书房?” 独孤敬勇被问得有点懵,谢恒“去书房”三个字说得自然得好像这里是他家一样。 独孤敬还是收起长刀带谢恒去了花厅,书房重地,绝对不能让个来历不明的人进去。谢恒也不介意,反正只是找个方便说话的地方。 独孤敬勇:“你有何证据证明你是妙公主的人?” 谢恒微微一笑,不等独孤敬勇让座就直接坐下来,“西北王应该知道玉玺目前是在妙公主手上吧?” 独孤敬勇瞳孔一缩,知道这件事的原本就只有三个人:他,妙公主,还有他的堂弟独孤敬涸!就连贺兰新都不知道! 而这个年轻人能这么说出来,就已经表示他确实是妙公主那边的。 更别说接下来谢恒还拿出了一封手书,这封手书就是妙公主亲手所写,没说别的,只言明拿着这封手书的人是她绝对信任之人,甚至都没在手书中说明谢恒的身份。 这是谢恒提前让妙公主写的,还印上了玉玺。 看完了手书的独孤敬勇倒是完全相信眼前人是妙公主的人,只是他想不明白这个年轻人的身份究竟有什么特殊的,竟然让妙公主在表明对对方信任的同时还只字不提对方的身份。 “本王总该知道怎么称呼你。” “鄙人姓谢。” “姓谢?”独孤敬勇一下子就想到了最近李春海的人正在到处抓杀害独子的凶手,据说凶手是两个人,其中一个人好像就姓谢,“是你杀死的李旭乾?” 谢恒点头:“是我,王爷该不会去举报我吧?” “举报?”独孤敬勇冷哼,“本王还得夸你为民除害!只是李旭乾那小畜生被一剑封喉都是便宜他的!” 谢恒点头:“王爷对李旭乾的厌恶除了他本身不是好鸟之外,多还是因为李春海这个当爹的吧?李春海是尉迟满的走狗,你们真正要对付的人是尉迟满。” 独孤敬勇:“难道谢先生对对付尉迟满有什么高见?” 谢恒:“兵权分散,所以王爷目前也只能勉强制约尉迟满。再加上尉迟满明面上让人抓不到太大的错处,才不能名正言顺地联合他人对他如何。而王上又如同傀儡一般被尉迟满张握在手中,多少对鲜卑王室忠心耿耿的朝臣能保住自身就算不错的了,何谈与尉迟满抗衡?” 独孤敬勇神色怆然!这些他心里都清楚,也正是因为清楚,才更加觉得无能为力! 谢恒:“刚巧,我手上就有一个尉迟满的大把柄。” 独孤敬勇不以为意:“多大的把柄?尉迟满把持着王上,估计再大的罪名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谢恒轻轻一笑,手指点了点桌子:“如果是屯兵谋反呢?” “你说什么?”独孤敬勇瞪大眼睛,“屯兵谋反?你可有证据?” “实打实的证据!我知道他的私兵在何处!” 独孤敬勇一掌拍碎了茶杯! “狗贼!就知道他觊觎王位!” 从王上跟他说尉迟满想要金乌军的兵权开始,他就察觉到尉迟满的野心已经不仅限于通过控制王上来把持朝纲了!只是他没想到尉迟满的动作会这么快,竟然已经开始屯兵!又或者是他屯兵已久,直到最近才达到了一定规模,若是再将金乌军要到手,那真可以就地称王了! 谢恒:“尉迟满不但屯兵,还私下训练了一批死士,两方加起来战力不容小觑。等到尉迟满屯兵足够多,那么王爷就别想还能像现在这样牵制于他。” “他在哪屯兵!本王现在就去剿灭!” 谢恒:“王爷就这么大张旗鼓地带兵过去?估计还没到地方人家那边就撤得干干净净了!到时候王爷不但抓不到他们,证据也没有,说不定还会被尉迟满反咬一口!” 第七百三十三章 未动一兵一卒 独孤敬勇一顿,“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谢恒:“襄城后面会就是益江,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金乌军除了把守皇城的之外,还有一部分驻守在益江。我今日来此就是希望王爷能借给我两千金乌军。” 独孤敬勇眉头一皱,“尉迟满的私兵人数定然不少,就算金乌军都是以一当十的精锐,只两千人也干不掉几万甚至十几万的军队。” 谢恒:“就算益江距离襄城不远,但人太多也容易被发现,打草惊蛇就不好了。两千人不多不少,可以分散前往襄城。而且我借金乌军不是为了对付尉迟满的私兵,是为了控制住在襄城外不远的小池村的那些尉迟满的死士。” 独孤敬勇皱眉,还是不太理解:“光控制了死士有什么用?他屯那么多兵不用管吗?” 谢恒:“当然要管,但我说了,王爷您目标太大,这事不适合您直接出手,您借我两千金乌军,私兵的事儿交给我来解决。” 独孤敬勇:“本王凭什么相信你?” 谢恒微微一笑,掏出山河盟的令牌放到桌上:“就凭这个!” 独孤敬勇一惊:“你居然是山河盟的人!” 谢恒:“我是叶家军旧人,跟随我们少将军加入山河盟。不管我们跟朝廷之间有何龌龊,但尉迟满绝对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叶家军的血仇,必须报!还得是由我们亲手来报!” 扳指内的无为就这么看着谢恒秀演技,眼也不眨地撒谎扯炮,那不甘的表情,那愤恨的眼神,这绝对是一个被考古耽误了的影帝!两边忽悠得天衣无缝,空手套白狼的把戏玩儿得那叫一个绝! 独孤敬勇一拍椅子:“好!本王就借你两千金乌军!” 说完,独孤敬勇便叫人传来自己的得力下属闫辉。闫辉是他的心腹,也是金乌军的步兵指挥。独孤敬勇让闫辉带着他的手书和兵符前往益江,调两千金乌军,之后听从谢恒安排。 时间紧迫,谢恒和闫辉当天就离开都城快马加鞭赶往益江。 到了益江,谢恒和闫辉精挑细选了两千金乌军。 金乌军本来就是精锐,不仅作战经验丰富,而且人人身手都非同一般,若不是这样,尉迟满也不至于对几乎称得上有勇无谋的独孤敬勇忌惮到这个地步,还那般觊觎金乌军。 谢恒让被挑选的金乌军都换上黑色劲装,又是黑巾蒙面。 闫辉以为谢恒只是想让金乌军隐藏身份,不能让反贼看出来,自然没有意见,而且这置办行头的钱还都是谢恒出的, 谢恒让两千金乌军分成二十个小队,分散着悄悄往襄城靠近。 五天后,二十个小队先后到达襄城外,但没有进城,而是藏身于山林。 谢恒联系了沈朝暮见面。 林中,沈朝暮看着站在谢恒身后密密麻麻的从头到脚都包得严严实实的黑衣人,心中十分震撼。他自己也是久经沙场,哪里能看不出这些人身上的杀伐之气!明显都是真刀真枪里拼出来的!沈朝暮是想过太平神教的人会很强,但是也没想到竟然这么多人都这么强! 谢恒扬唇一笑:“这还是只是一部分人,我这次一共带了两千人出来,到时候我们会去围剿小池村,山上的这些私兵就交给你们了。” 沈朝暮点头:“放心!我们一定能拿下!” 确定好了动手的时机,谢恒便带人分散赶往小池村。 两边几乎同时动手,谢恒这边更快些,一天就结束了,死士大部分被杀还有一部分自杀,最后留下三个活口,足够作为人证。 沈朝暮那边也比较顺利,三天时间终于拿下了所有叛军,活捉了叛军指挥,并且缴获了叛军指挥与尉迟满的往来信件,每一份信上都有尉迟满的私章。 人证物证具在,尉迟满抵赖不得,加上他最大的倚仗私兵和死士都已经被捉拿,独孤敬勇就联合其他人一起上奏弹劾尉迟满。 这可是造反大罪,就算贺兰新再畏惧尉迟满,也不能明着在朝堂上为他开脱。 只是尉迟满手上到底还有些兵权没有收回,贺兰新也确实不敢直接定尉迟满的罪,就暂时将尉迟满关进天牢,收押候审。 贺兰新打的主意是暂时不动尉迟满,等皇妹回来之后就把这件事交给皇妹,是杀是放都由皇妹决策,这样不管是那些朝臣还是尉迟满就都不能为难他了,这事他不管,两边就都不得罪。 然而没多久尉迟满竟然越狱了,他手上到底还有些人脉路子,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身后没有任何退路,也就只能鱼死网破。于是尉迟满便利用手中还有的兵权,纠结了所有支持他的武将,跟以独孤家为首的反对他的势力正面交锋! 一时间战火四起,但好在几场较大的战役都是在无人的荒原野外,并没有伤及太多百姓。 尉迟满自然不是那种心系百姓的人,只是未来他即便能继承皇位,也需要天下百姓的认可和拥戴,他现在是越狱加造反,没有名正言顺理由,连清君侧都说不上,身上已经被打上了“反贼”的标签,若是在肆意攻城伤害百姓,那就是彻底失了民心,即便最终能赢,他这皇位也坐不稳。 没有私兵和死士,两边算是势均力敌。山河盟很快加入战局,胜利的天秤开始向朝廷和山河盟的联军这边倾斜。 一晃四个月过去,一些城镇还是难免陷入战火之中,尽管已经提前对百姓做了疏散,可终究还是让那么多百姓流离失所。 不过好在十一月中旬时战事结束了,尉迟满一方彻底战败,这个把持了鲜卑朝政二十多年的辅政大臣终于以一种并不体面的方式退出了历史舞台。 不过虽然尉迟满战败,朝廷和山河盟联军的情况也不好,其他军方势力就不用说了,自然是损失惨重,就连最强大的金乌军都损失了大半,剩下的不少人也都伤势严重。山河盟的情况比金乌军好些,江湖人的个人战力本就偏高,但原来的叶家军人数不多,这一回更是寥寥无几。 这场战斗说不上惨胜,却也付出了巨大代价。 不过到底拔除了尉迟满这颗毒瘤,毒瘤深入骨肉,想要将其拔除干净,伤筋动骨也算是在所难免,刮骨疗毒不外如此。除掉了尉迟满这个大奸臣,日后朝廷风气恢复清正,他们鲜卑才有可能真正绝处逢生。 战争胜利不到半个月,贺兰妙和独孤敬涸的使团队伍回来了。 他们在路上已经得知战事结果,独孤敬涸自然高兴,但贺兰妙在高兴之余,更多的却是无力和担忧。 她大概能猜到这一切的背后定然是大瑾在暗中推动,是大瑾皇帝和那位定国公的手笔。虽然她实在想不通对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但她对此十分肯定。鲜卑已经是一盘散沙,皇室的威望也早已不及尉迟满这个奸臣,如何就能突然凝聚所有力量,甚至还能让江湖势力也插一手,共同对付尉迟满?若是皇室有这么本事,或者这些人早有团聚之心,尉迟满的势力也不可能发展到那么大! 只是贺兰妙怎么都想不明白,大瑾和鲜卑相距万里,就算安排人手去鲜卑,怎么就能比他们使团还快并且还布置了这一切? 想不通便想不通吧,反正这也不是关键,最关键的是接下来的安排。 大瑾皇帝实现了她的诉求,那么接下来就该是她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回去后,贺兰妙就召见所有身居高位的王氏宗亲和重臣进宫,说出了自己当初和大瑾的交易。 独孤敬勇倒吸一口凉气,“所以这一切都是大瑾的布局?可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公主才跟大瑾达成合作,他们就在这边开始筹谋了?从大瑾到我鲜卑万里迢迢,这怎么可能?” 独孤敬涸:“只能说从一开始鲜卑内就有大瑾的探子潜伏,达成合作之后这边的探子收到消息就直接动手了,果然从一开始大瑾就已有将我鲜卑纳入领土之心!” 一位宗亲忿忿不平:“大瑾真是好深的算计!我们鲜卑千年基业,如何能就这样臣服他人!” “可公主已经答应!” “那顶多算是权宜之举,也是大瑾趁人之危!而且看看大瑾的手笔,他们倒是挑起了我们与尉迟满的斗争,就算山河盟的加入也是大瑾探子暗中操作的结果,可归根结底,双方都是我鲜卑人,大瑾未耗一兵一卒就想将我鲜卑拿!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贺兰妙冷笑:“说得义愤填膺,你们也得想想如今的鲜卑能不能承受得起单方面对大瑾毁约的后果!他们的确未动一兵一卒,当时本公主请求大瑾皇帝出手时,对方答应帮忙,却说不用动用军队,明显在那时便已经做好了这般打算。他们也不会怕我们不遵守约定,大不了就是派军队过来。与尉迟满的这一仗结束,现在的鲜卑军队可以说毫无战力,哪里抵挡得住大瑾的铁骑?” 第七百三十四章 吞并鲜卑 “对对对!皇姐说得对”一直鹌鹑一样窝在角落的贺兰新终于开口了,“大瑾皇帝不是好惹的,咱们这才刚刚经历战乱,再打打不起的!还是、还是把鲜卑给他们吧!” “王上!” 贺兰妙闭了闭眼:“皇兄说得没错。现在我们直接履行约定,也许还能多争取一些利益,可如果是等大瑾的铁骑踏上鲜卑的国土,那就真的什么都由不得我们了!” 众人接连叹气,有的甚至已经眼眶湿润。 他们怪不得公主跟大瑾达成这样的合作,毕竟之前尉迟满那奸臣的势力在鲜卑已经如日中天,若不是有大瑾的设计,鲜卑早已被国贼窃取,他们的下场自不必说,鲜卑百姓也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是他们自己能力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 经过通宵商讨,鲜卑这边决定传信大瑾,表示履行之前的约定,但同时他们也拟定了另外一份文件,里面有他们的一切要求。 要求都不算过分,而且大都是为了朝中那些正直的官员以及鲜卑百姓着想,若是大瑾能毫无芥蒂地答应,他们归顺得也能更加心悦诚服。 谢恒和宣景已经了解了书信内容,也传书一份给阮同辅,表示可以接受鲜卑的条件。至于如何安排前往鲜卑的使团军队,就由阮同辅等几位大臣共同商讨决定就是,无需再问过他的意见。 两人在鲜卑又停留了半个月,确定鲜卑这边一心在进行战后重建和百姓安抚,确实没有异心之后,这才决定返回大瑾。 然而还没动身,谢恒收到了洛非白的飞鸟传信。 在宣景和谢恒来鲜卑之前就让个皇室宗亲送八岁以下的孩子进宫,经过筛选留下了三个孩子,不出意外的话未来的皇帝就会从这三个孩子中诞生。 三个孩子都被送到国子监学习文治武功。 宣景这么安排一来是想着自己和谢恒在一起不会有后,从一开始就打算从旁支中选择皇位继承人,二来是给那些总想劝他选后纳妃的朝臣们找点事情做,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宣景和谢恒也有想到权利会使人迷失,即便之前大概调查过这三个被选中的孩子家世清白,大面上没有什么污糟事儿,但也可能经不住有望登顶帝位的诱惑而做出些不当之举。 再者三个孩子都是皇室宗亲,宗亲的关系本就错综复杂,故旧、姻亲众多,所以也难免有那沾亲带故的会心思不正。 因此谢恒就特别叮嘱洛非白注意看好那三个孩子背后的家族,若是有出格的举动及时告诉他。 这次的飞鸟传信说的就是二公子家的事儿。 三个孩子目前在宫中依照年龄大小被称为大公子、二公子、和三公子。 二公子的母家是雅凝郡主。 雅凝郡主的父亲是先帝八弟安乐王。安乐王去世得很早,虽然手上没什么权利,而且之前一直都是郡王,临死前才被封为亲王,儿子承袭世子之位,女儿也被封为郡主。不过安乐王在生前跟还是王爷的先帝的关系相当不错。连带着,先帝对雅凝郡主这个侄女也很疼爱,对新安乐王这个侄子也算不错。 雅凝郡主的夫君是榜眼出身,比谢恒晚一届科举,现在是个四品官,不高不低。 本来按照身份来说该被送进宫的是现任安乐王的儿子,但安乐王成亲晚,嫡子还不满周岁,所以就选了雅凝郡主的嫡子入宫。 三个孩子在国子监学习,可他们背后的家族已经不安分了。 三方都有些小动作,相比较而言动作最大的就是安乐王一脉。 只是到目前为止洛非白还没查到具体搞小动作的是安乐王还是雅凝郡主。虽然送孩子进宫的是雅凝郡主,但不能排除安乐王也有野心。反正现在宣景正直盛年,就算三个孩子都不成,几年后再重新选皇位继承人也没什么,到时候安乐王的嫡子年龄就正合适。 洛非白查到两条很重要的消息。 第一条:安乐王府在金和城有异常资金流动。 第二条:京城最近出现一家暗娼馆,有妓子有小倌,还都是从金和城来的。 金河城城距离京城不算很远,但只是一座规模不大的小城。早前是金河镇,属于金州地界,后来人口增长较快,就单独划分出来成金河城。这些年金河城发展还不错,前些年又扩张了一次,将外围两处乡镇并入,但从规模上来说还是属于小城。 洛非白怀疑京中的暗娼馆跟安乐王府有关,只是目前还没有拿到实质证据,另外安乐王府应该在金河城有一定势力,但这一切都在调查中。 让洛非白重视这件事的最主要原因在于已经有不少朝中官员成了那家暗娼馆的常客。安乐王府现在涉及党争,倘若这家暗娼馆的幕后老板真是安乐王府,那安乐王府很有可能是想利用暗娼馆来拉拢朝臣为自己所用。 这些朝臣大概还不知道暗娼馆的背后是什么人,不然估计也不敢过去。 本来大瑾的法律就规定官员不能狎妓,这暗娼馆更是相当于没有营业执照的青楼,本身的存在也不合法,逛暗娼馆对于官员来说可是一个极大的把柄! 谢恒和宣景看完信,决定亲自去一趟金河城了解情况。 反正鲜卑这边的事已经处理完,再加上有神行符在手,很快就能到金河城。 到金河城后,谢恒才给洛非白回信,让洛非白继续调查那家暗娼馆和安乐王府,不管是安乐王还是雅凝郡主都要监视好。 金河城比襄城还要小些,谢恒和宣景在金河城逛了一天,发现金河城百姓的贫富差距很大,而且整个金河城几乎被一条无形的线分割成东城和西城两部分。 东城的人生活富足,酒楼赌场林立,青楼妓馆都有三家,其中还有一家是南风馆。 而西城住的都是穷人,大多数都要靠在东城找差事过活。 一座不大的小城,却硬是分割成了两种风貌。 谢恒看得直皱眉,不喜欢这种情况。 虽然他知道这个世界就是不公平的,哪怕是在他生活的现代,所谓的人人平等其实也差不多就是空白的口号。在用金钱衡量的社会层面,人一出生就是分三六九等,想要改变自己的等级,只能通过后天的努力。而随着社会的发展,却连“只要努力就能改变命运”都成了过去的事。现代社会一个没有根基背景的人,即使有着超过绝大多数人的高学历,想要真正取得成功也是很困难的事,更别说大多数的普通人。 而这个金河城,明明白白地将贫富区分对立,这并不是个好现象。 宣景攥了下谢恒的手:“金河城总会整顿,但不是现在。” 谢恒深吸一口气,他明白,等他们回京之后肯定会整顿金河城,不过现在重点是调查安乐王府在金河城的异常资金流动。 既然是不小的资金流动,那关联的地方肯定在东城。 他们在东城先找了客栈落脚,之后就去青楼、酒馆、赌场之类的地方打探消息,这种三教九流都聚集的地方本就是打探消息的最佳场所。 有资金流,那基本上就代表安乐王府在金河城有产业,但又是异常的资金流,那极有可能是见不得光的。 什么产业见不得光? 古代赌博嫖娼都合法,这赌坊和青楼更是十份赚钱的暴利行业,若不是沾上了名声不好听,肯定多得是有钱有权的人想要经营。就算这样,也有些人在暗地里操持这些。 那些有身份的人想要在这两项上赚钱,往往那就只有两种方法。 第一:严严实实地做幕后老板,绝对不暴露身份。但这样一来就有被手底下挂名的人携款潜逃的风险,没有绝对的心腹和一定大的权利,幕后老板并不好做。 第二:经营地下场所,也就是不合法的赌场和青楼,被称为地下赌场和暗娼馆。 这样生意本身不合法,但隐蔽性高,哪怕是亲自操持安全性也不低。 如今最多的黑色生意就是暗娼馆,不仅为了隐蔽性,也是因为官员不能狎妓这条法令,那有个中爱好的官员就只能去暗娼馆。 而且有些官员癖好特殊,下手没个轻重,弄死了个把人在一般的青楼和南风馆肯定是不行的,可在很多暗娼馆里就行,暗娼馆也会帮着善后。而且暗娼馆里大多数人都是被拐卖胁迫的,非自愿卖身。 谢恒和宣景暗中打探金河城有没有地下赌场或者暗娼馆之类的地方,以暗娼馆为主,毕竟京城的暗娼馆里的人就是从金河城出去的。 几天下来还真让他们打听到了一个。 确实是一个暗娼馆,馆主是个女人,多大年纪不清楚,但手段十分狠辣,人送外号——胭脂虎。 整个金河城就这么一个暗娼馆,牢牢把控在胭脂虎一个女人手中。 看来送到京城中暗娼馆的人如果是从金河城暗娼馆调出去的,那么肯定要过胭脂虎的手。而假设金河城暗娼馆就是和安乐王府有资金流动的源头,胭脂虎就必然跟安乐王府有关系! 第七百三十五章 魔箩香 虽然是打探到了有这么一处暗娼馆,但问题是他们还不知道暗娼馆究竟在什么地方。 谢恒想让无为用神识扫一下,就算无为的神识能扫过的范围有限,但整个金河城地方就这么大,他们一处处地方找,去到一个地方就让无为神识开到最大,没有就换到以原本位置为圆心起点,神识范围直径外的距离继续“扫描”,总能找到。 可一向没什么原则也没啥底线的无为却坚决不同意,说扫到这种事情会伤害他的精神玷污他纯洁的心灵。他还是黄花大闺男,坚决不能看这种事。 谢恒和宣景没有办法,只能一处处地方探查。 好在范围基本可以锁定在东城,比起整个金河城来说还小了一半。 暗娼馆明面上肯定是做正经生意,是茶馆酒楼客栈之类的地方可能性比较大。 一连三天下来,走访了十几个地方,却都没发现可疑之处。 谢恒的耐心快要告罄,他不是急躁的人,只是这样的寻找实在困难了些。 中午,东奔西跑了大半天的两人来到一家酒楼用午膳。 这酒楼名仙鹤来,集吃住一体,是酒楼饭馆,同时也能住店,因为饭菜可口价格公道,最重要的是有一位年轻漂亮的女老板,所以在金河城算是小有名气。 女老板名白仙仙。 谢恒在赌坊里听人说过,白家原本就是个二层楼的小客栈,祖上就在经营。只是白家的几代先人明显不是做生意的料,就守着这么一个小客栈,完全没能将其发展起来,若不是因为打扫得十分干净而且价格便宜,早就没什么人会来这么一个看门面就觉得小家子气的客栈。 甚至在白仙仙的父亲那一辈,白家客栈还几度险些关门大吉。 白家三代单传,结果到了白仙仙这里成了个女孩,白家就从一开始打着招赘的主意。可惜生意做得不好,东城这边没有好人家的男儿愿意做一个小客栈家的赘婿。 白仙仙十二岁时父母去世,她一个小姑娘苦苦撑着一家客栈,其中艰辛自不必说,更有一些穷亲戚看白仙仙年纪小,想要谋夺她家客栈,毕竟哪怕白家不算多富裕,可好歹还有一家客栈经营,那就有赚头。 好在白仙仙自己立住了,不但斗走了嘴脸丑陋不知道从哪辈算起的极品亲戚,甚至还将客栈生意越做越好,客栈一再翻修扩建,就成了如今响当当的酒楼仙鹤来。 而今白仙仙也不过才二十二岁而已。 放在古代作为一个还没出阁的姑娘或许是年龄大了些,但在现代可是正值青春好年华。 谢恒了解得这么清楚是因为仙鹤来也是他们调查的一个目标,不过谢恒觉得这次大概还是无功而返,仙鹤来怎么看都不像个暗娼馆,最主要的是这里算是白家的“家族生意”。只是出于谨慎起见,才决定还是过来看一趟。 谢恒和宣景就在在一楼大堂找个位置坐下来。 这腚还没落到凳子上,店小二就乐颠颠儿的过来了,脸上挂着很讨喜的笑,肩膀上搭着的帕子看着也很干净,不像很多地方的伙计肩上的帕子都快看不出原来什么色了,还都是油渍的味道。 谢恒想到之前听说仙鹤来的环境比一般酒楼都要干净,看来确实如此。地板上没有一点汤汁菜叶之类的东西,擦得干干净净,桌子光洁可鉴,没有油污积累。大厅四角放着绿萝和吊篮,让人一看见就觉得眼睛特别舒服。大厅内有饭菜酒水的香气,没有一点油烟。两个跑堂的伙计身上穿得也算整洁干净。 谢恒想着这样的环境换成是他也愿意常来光顾。 本来酒店的伙食口味是一方面,整洁的环境卫生也很关键,就算古代人在这方面的意识不够强,可来过这样的地方用餐,潜意识里就大都不愿意再去那些环境不太好的地方。 谢恒点了两荤一素,是他和宣景都喜欢的口味。 一楼大堂的餐桌配置的都是长凳,但谢恒走了半天已经觉得有些累了,身上提不起劲儿,便想靠着点什么,可凳子又没有靠背。 他本不是这么娇气的人,就是最近几天晚上总热衷于跟宣景玩游戏,那种用他的双腿量宣景腰围的游戏,又稍微没节制,难免白天精神不大好,走了半天就有点力不从心了。 宣景瞧出谢恒的疲累,本来坐在桌子的另外一边,这会就直接起身坐到谢恒身边,跟谢恒共用一个长凳,好方便谢恒靠在自己肩上休息。 谢恒脑袋一歪自然而然地靠着宣景肩头,闭着眼睛缓了一会就觉得好多了。 睁开眼后发现又不少人明里暗里打量他们,谢恒老脸一红,啧!太招摇了! 哪怕大瑾的国风相对开放,喜欢男人不是什么新鲜事,但就算是男女相恋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下卿卿我我的,更别说不是那么主流的男人和男人。 宣景看了一眼谢恒的神情,叫来伙计说要换到楼上包间去。 伙计乐呵呵地应下,带着两人往楼上包房去。 期间一楼大堂原本注意到两人亲密举止的人更是议论开了。 耳力很好的谢恒能听到不少声音。 “这怕是忍不住了才要上包间吧!” “大白天的哎呦喂!” “年轻人啊就是精力好!” “会玩儿!” …… 谢恒觉得自己耳朵都要烧起来了,直接关闭了灵力对听力的加持。 可惜虽然听不清这些人说的了,无为却还在他识海中蹦哒,捏着嗓子埋怨他就没有一天晚上不被谢恒用灵力封住的,现在难不成白天也要被封了? 这二楼包间的环境确实更好,椅子坐着很舒服,更主要带了软垫,背后还有靠垫。门口摆了两个很大的花瓶,种着谢恒叫不出名字的半人高的绿植,打理得很好,没有旁逸斜出。窗台上放着一盆开的正好的兰花。这谢恒倒是认得,很普通的兰花品种,但因为开在最好的时候,看着赏心悦目。 门前位置还有一扇飞针双面山河绣的屏风,进门之后视线就会被屏风阻挡,看不到里面,绕过屏风才能进来。 一个酒楼的包间做出了书香门第的感觉,隐私性也很好,难怪这仙鹤来的生意这样好。 来到包房小二就直接退出去了。 谢恒坐下来后还觉得有些奇怪,他们都进来包房了,小二难道不应该问问他们要不要添壶茶什么的? 没一会又有人进来。 这次进来的人脚步更轻,人还没过屏风谢恒就猜出来是个女子。 果然,一个身穿柳色裙衫的女子走了过来,笑盈盈地对两人福了一礼。 “二位贵人,小女子是负责本间包房的侍女荼蘼,为二位贵人服务。不知二位贵人是否还要之前在楼下点的菜,可有增减?” 谢恒和宣景对视一眼——这包间很有门道啊! 谢恒:“不用,就按照之前点的上即可。” “是。饭菜还要稍等片刻,二位贵人可要先来些茶点?” 宣景:“一壶龙井。” “是。一壶龙井马上为二位贵人送上来。”说完荼蘼又从袖中拿出一个银色摇铃放到桌上,笑着道,“二位贵人有任何需要只管摇铃,听到铃声荼蘼会立刻过来。” 谢恒:“有劳。” 荼蘼笑着又福了一礼,这才转身出去。 听到房门关上,谢恒才连带着椅子一起挪到宣景身边,直到两把椅子的扶手都贴到一起才停下。 宣景及时拉住谢恒的手,不然就谢恒那冒冒失失的动作手都差点被两把椅子扶手夹了还不知道。 谢恒任由宣景拉着自己的手没抽出来,还又凑近了些,从背后看去就好像谢恒完全靠进了宣景怀里:“有没有觉得不对劲儿?这楼上楼下的服务差距是不是太大了?” 虽然楼下大堂的伙计也很热情有礼,但还是跟楼上的侍女比不了。 那位荼蘼姑娘不仅容貌秀美,也很有气质,一身打扮也并不普通,说是侍女,更像个小家碧玉的小姐。 而且虽然荼蘼没做任何出格的举动,但谢恒却注意到对方眼中不经意间抛过来的小钩子,如果换成个贪图美色的男人,一定会对荼蘼动手动脚。 宣景点头:“不光是服务差距大,那个女人身上熏的是魔箩香。” 谢恒没听过:“什么是魔箩香?” 宣景:“一种很特别的淫香,如果让好色之徒闻到就会心猿意马,特别是对于那些经验丰富的,经验越多反应越大,其他人闻到则不会有影响。” 谢恒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古怪:“那我们……” 他想说他跟宣景那种事做得也着实不少,怎么就没事?只是这话多少有点不大好开口,他现在比以前要脸了。 宣景:“那是因为我们的欲源于情,而不是纯粹的欲望本身,自然不算好色之徒,魔箩香对我们也就没有影响。” 谢恒:“荼蘼这么做肯定是上头的意思,她一个侍女没有必要冒着被客人占便宜的风险做这种事。这是要从客人中筛选出真正的好色之徒?有什么目的?” 第七百三十六章 人嘴两张皮 宣景:“开门做生意大都是为了赚钱,既然他们要找好色之徒,那自然是有能从好色之徒的手中赚钱的方法。” 谢恒恍然明白过来:“暗娼馆!” 宣景:“一楼大堂是男伙计,没有异常。但需要更高消费的二楼包间则是侍女服侍,身上还沾着能让好色之徒萌生欲望的魔箩香,所以店家要找的就是有钱又好色的男人。这的确就是暗娼馆需要的客人。” 谢恒哼笑:“十有八九就是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咱们找了这么久都没着落,这次终于逮住了!这暗娼馆也算小心,竟然用这种隐秘的方法来寻找客源!若不是咱俩都不会中招你又认出了魔箩香,还真难以发现。既然人家都把钩子放出来了,咱们不假装上钩就不礼貌了。” 宣景皱眉:“你打算装作受魔箩香影响?” 谢恒点头,拉着宣景的手轻轻摩挲,暧昧地眨眨眼:“反正魔箩香的作用只是让好色之人动欲,又不限定对象!” 宣景懂了,脸色陡然好转。 谢恒一笑,刚想跟宣景商量一下这加下来的戏要怎么演,突然间就见宣景的手臂朝他伸过来,紧跟着后颈上传来一股力道将他向前压,下一秒宣景的唇就封了上来。 谢恒震惊地还没反应过来,原本浅尝辄止的吻瞬间加深,带着一股急躁和火热,撩得谢恒身上着了火。 眨眼的功夫谢恒就被宣景完全禁锢在怀中。 两人的手都开始不安分起来,房间的温度仿佛直线上升。 “呀!” 一道清浅的声音突兀响起,宣景和谢恒慢吞吞地结束动作,两人的衣衫都乱得不像话,谢恒的嘴唇微微红肿,还带着闪闪水光。 荼蘼放下手中的托着的茶壶立刻向两人行礼,“二位贵人恕罪,是婢子唐突了!” 谢恒气息还不平顺,说话中带些微喘的感觉:“没事,大概是姑娘刚刚敲门我们没听见。” 宣景没说话,只是伸手帮谢恒理了理衣裳。 荼蘼看看两人似乎真的没生气,这才又起身走到桌边替两人倒茶。 托盘里除了茶之外还有一小碟样式精致摆盘漂亮的点心,粉红色的软皮,看着就很有食欲的那种。 谢恒长出口气,对宣景说:“你我的事你最好守口如瓶,别告诉你哥,就算我没跟你哥成亲但我也是他的人,小心你哥知道不放过你。” 无为:【呦,这就演上了?你也不怕你家陛下接不住你的戏?】 谢恒没理会无为,一口闷了茶,仿佛是要压下心中邪火。 宣景却一把抓住谢恒的手腕将人往自己怀中带了带,冷声道:“我怕他?你我该做的都做过了,跟他哪里比得上跟我?你若是女人,孩子都不知道给我生了多少了!” 无为:【呦呵!陛下接得妙啊!】 谢恒哼了一声,白了一眼宣景:“就算生了孩子是不是你的还不一定,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不老实你就安分?你哥明明给你定了亲,你不还是照样在外头花天酒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西城那边养了好几个男人,跟我搅合在一起不过是为了方便罢了,你哥禁足你的时候你也好有个纾解的对象!” 无为:【我瓜子呢!】 宣景拽着谢恒亲了一口,邪笑着勾起嘴角:“说得没错,咱俩就是半斤八两,我哥不行,在家里也就只有我能满足你。” …… 谢恒和宣景你来我往地“过招”,这些正常人听了都得面红耳赤的话却没能让正给两人续杯的荼蘼脸红半分,不过看她故意放慢的动作,显然是把两人的话都听进去了。 续好茶荼蘼微笑着退了出去,很快饭菜被端了上来。 端饭菜进来的是另外两个婢女,看穿着打扮,身份应该在荼蘼之下,就是两个容貌算得上周正的小丫鬟。 谢恒确定没有人在门外偷听,这才笑着对宣景道:“可以啊!陛下这演技精湛啊!” 宣景有些无奈地看着谢恒,捏了捏后者手指:“你倒是会编。” 谢恒“嗨”了一声,“我这不是怕咱们不够禽兽而与这家店招客的标准格格不入嘛!” 无为:【是么?我怎么觉得你就是想借机跟你家陛下来一场角色扮演的禁忌之恋找点刺激?】 谢恒义正言辞:【污!太污了!就是因为你的思想太过龌龊我们才总不能说到一起!】 只不过这光口头上说说还不够,这家店的人看起来很谨慎,而且宣景也确定没有人在暗中观察这间房间,但有些事情不需要暗中观察,路过听个大概动静也能判断。 饭菜没吃多少,谢恒就摇响了银铃。 荼蘼很快进来:“二位贵人有何吩咐?” 此时谢恒整个人已经完全窝在宣景怀里,宣景扯了扯领口,另外一只手圈着谢恒圈得很紧。 宣景:“开一间睡房,现在。” 荼蘼暗暗瞥了一眼坐在宣景怀中面色潮红的谢恒,瞧着宣景额头上也有不少汗,顿时心下了然。 “是,而位于贵客请随我来。” 宣景直接打横抱起谢恒,跟在荼蘼身后。 谢恒一惊,虽然他们现在是在演戏,但原本谢恒是打算让宣景扶着自己,本来也只是要体现出他们受了魔箩香的刺激情动难以自制也就罢了,谢恒没想着让宣景抱着。他好歹有185的个子,一百四五十斤,就这么打横抱着委实太重了些。 可宣景压根就没跟他商量,直接就把他抱起来走了。 谢恒也只能顺手搂住宣景的脖子,靠在宣景胸口,装作因为情动已经彻底脚软站都站不起来的模样。 宣景就这么抱着谢恒跟荼蘼来到三楼,酒楼三楼就都是住店的房间。 宣景将谢恒放在床上,腾出一只手摸出五十两的银票交给荼蘼,算是房钱,还让荼蘼吩咐伙计烧好水,晚些时候肯定用的上。 荼蘼一走本来摊在床上的谢恒就精神了,等宣景在房内走了一圈后才问道:“怎么样?” 宣景:“没有机关,无人偷窥。” 谢恒点头。 不过他没觉得这里没有机关无人偷窥是因为仙鹤来不谨慎,甚至恰恰是因为太谨慎才会如此。 江湖中人修习内力,内力高深的人往往会对他人的窥探更加敏感,而到了宣景这个程度,甚至能够捕捉到近处的他人气息。若是碰上这样的高手,暗中窥探被发现,那便等于惹上了极大的麻烦。 再说想知道里面是不是在“办事儿”,从门口窗外经过就能听到动静了,如今这年代的房间隔音可并不怎么样。 宣景上床搂住谢恒。 谢恒忙里偷闲腾出手摘下扳指,用灵力封上扳指的时候还在想着他跟宣景这样算不算某种程度上的假公济私。 不到一刻钟,果然有人从外头经过,脚步虽然没有明显放慢,但宣景还是能察觉到扎对方的目的是为了了解屋中的情况。 谢恒这个时候就是真的什么都顾不得了,只能一切交给宣景。 一个时辰后,宣景叫了水。 进来的还是荼蘼,身后跟着两个抬水的伙计。 水被送进来时宣景和谢恒正聊着。 谢恒被子下的腿还酸痛不已,手都还抖着,却得违心说着挑逗的话:“两个人可不太尽兴了。” 宣景:“改日我从南风馆买个小倌回来当做奴仆。” 谢恒撇撇嘴,一副不大情愿但也勉强同意的样子,“可惜了不能总换着人,我最喜欢新鲜你又不是不知。” 这些话都悉数落入荼蘼的耳中。 弄完了水荼蘼带着人出去,宣景这才从被子里捞出手脚都没力气的谢恒抱进桶里。 浴桶不算大,谢恒只能坐在宣景的身上。 宣景认真地帮谢恒擦洗身上。 谢恒心安理得地享受细致又周全的服务,“你说他们会不会上当?” 宣景:“会。荼蘼应该会把情况告诉她的上级,估计等一会他们进来抬水出去荼蘼就会找到我们。” 谢恒:“那最好,总不能白白演戏一场。” 刚刚为了骗过从走廊经过的人,谢恒可还抱着宣景的头叫了好几声“弟弟”,不得不说是真挺刺激的。 洗完澡又是宣景把谢恒抱出来擦干并穿好衣服,期间谢恒就好像四肢退化一样任由宣景摆弄。 过了一会的宣景叫人抬水出去再重新准备一桌饭菜,毕竟之前他们受到魔箩香的“刺激”连饭都没吃完就迫不及待地开房了。 果然如宣景所料,这次荼蘼又来了,在吩咐了抬水下去的伙计给二人重新备饭之后,荼蘼还是没有出去,转头对二人笑道,“二位贵客莫怪,婢子这里的还有事要跟二位贵客商量。” 谢恒懒懒地靠在宣景怀里,反正他现在是与小叔子那啥的情况,不用刻意避嫌。 “荼蘼姑娘何事?” 荼蘼笑着说:“婢子看二位是性情中人,我家主人最是欣赏如二位这般真性情之人,便特地设了暗楼,用于招待志同道合的朋友,不知二位公子可有兴趣?” 谢恒想也不想地说:“没兴趣,吃了饭我们就走。” 弟弟偷了哥哥的人,竟然也能说是真性情,还真是人嘴两张皮,咋说咋有理。 宣景没说话,但低头亲了亲谢恒的耳尖,妥妥的色令智昏的模样,怀中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第七百三十七章 怕你忍不住 荼蘼却没恼,反而语气更加恭敬奉承:“二位客人别急着拒绝。我们的暗楼也是酒楼,不过暗楼的酒醇香浓郁各有风味,比这里的可好多了。而且刚刚贵人不也说两个人喝酒不尽兴?刚好,在暗楼就能三个人喝酒。美酒甘醇,想怎么喝都行。” 好家伙!这可是明晃晃的暗指啊! 不过这也是谢恒和宣景的目的。 谢恒姿态慵懒,“暗楼在哪?太远可不去!” “不远不远!”荼蘼笑道,“就在楼下!” 谢恒:“一楼?” 荼蘼笑着摇摇头,“晚上二位贵人就知道了,我们暗楼只有晚上才接客,二位贵人不若先好好休息,等入夜后婢子再带二位前往暗楼。” 谢恒宣景对视一眼。 宣景点头,“可以。” 荼蘼笑容加深,“二位是第一次光顾我们暗楼,今晚的晚膳就由我们仙鹤来免费提供,希望二位能吃得喜欢玩儿的愉快。若没有别的事婢子就先告退了,有任何需要依旧摇铃即可。” 荼蘼笑着退了出去,到门口时才转身。这般恭敬,必然是长期严格调教的结果。 谢恒和宣景吃了饭就直接在床上休息了一会。 其实以两人的情况,哪怕几天几夜不眠不休都不打紧,谢恒的灵力修为让他本就比普通人身体素质好上太多,而宣景跟谢恒每次换好身体也都会得到强化,同样不在乎一两日休不休息。 不过毕竟在外人眼中他们刚刚的欢好过,普通人要在这种情况下保证晚上还能去暗楼潇洒,自然要好好休息。 谢恒顺势窝进宣景怀里的,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扯了扯宣景的衣襟:“你也休息一会,有无为盯着没事。” 无为:…… 宣景:“好。” 两人一个下午也没再去别处,就在屋里睡觉,睡醒后看天色还没暗下来,就摇铃叫荼蘼送一副棋盘过来,两人下棋打发时间。 到入夜了,荼蘼过来问两人晚膳想用什么,只要仙鹤来有的统统免费。 谢恒和宣景都还不是很饿,就只让荼蘼送点可口的小点心过来。 宣景一向规范谢恒的饮食,不过这一次在这种地方就没多说。 荼蘼叫人端了四盘点心过来,黄、绿、红、白颜色各不相同,花纹样式也不同,但都摆盘精致漂亮。 一同端上来的还有一壶花茶,吃完点心能润润口,免得被点心甜到。 谢恒随便挑拣了两块,这点心比他们中午吃的还要精细些,里面的馅儿也绵软香甜。 谢恒想着仙鹤来的酒菜味道都好,连点心都这么好吃,且价格又不贵,还这么注重环境卫生,哪怕就只做酒楼生意也能赚得盆满钵满,怎么就非要做暗娼馆的生意?做正规生意赚钱他不好吗?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到谢恒和宣景吃得差不多了,荼蘼又过来。 “二位贵人,是现在就去暗楼还是稍作休息后再去?” 宣景:“现在就去。” 谢恒笑着推了宣景胸膛一把:“你可真够着急的!” 宣景攥住谢恒的手,十分霸道:“我怕你忍不住。” 荼蘼笑容加深,“那二位贵人请随我来。” 两人跟着荼蘼下楼,走到一楼后没去大厅,而是脚下一转楼梯左边走。 左边有一道门,两人跟着进去,再出门就到了仙鹤来的后院。 荼蘼走到墙角,转动墙上破旧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壁灯。 壁灯上没有蜡烛,也没有灯壳子,看起来就像是时间太久被废弃不用的。 明明瞧着好像是固定在墙上,可荼蘼轻轻一掰就转动了,紧跟着脚下便传来机括声响,地面上缓缓打开一道暗门。 谢恒谈过身躯看了看,暗门内黑漆漆的,只能在靠近地面的位置看到向下的阶梯。 荼蘼转过来笑道:“这就是在暗楼的入口,二位贵人请随我来。” 说完便先一步走了下去。 谢恒啧了一声,这暗楼果然荫蔽,居然在地下。 两人立即跟上荼蘼。 台阶很长,地下又暗,摸黑中谢恒能大概感应出来他们走的台阶应该类似螺旋状,蜿蜒向下。 走了好一会,两边终于有光了。 谢恒看到了墙壁上被点燃蜡烛罩着灯罩的壁灯,天马行空地想着外头院子里那被当做机关的破旧壁灯跟这些完好的壁灯可真是同款不同命。 越走越深,渐渐的有说话声传来。 终于走到楼梯尽头,谢恒看着面前人来人往,大堂里的装潢十分眼熟,再往上看,居然还有二层。 二层的回字楼结构,可不就是个地下的仙鹤来!只不过比地上少了一层而已。 一楼大堂铺着许多桌子,中间靠前的地方留出一块高台空地,高台上撑着四根柱子估计是承重柱,四周挂着浅橘色的沙曼,台下一侧在奏乐,台上有姑娘正在跳舞,沙曼中曼妙的身材若隐若现。 谢恒他们下来时正好是这一舞即将结束,女子退了下去,换上来四个年轻男子。 这四个年轻男人看年龄估计都是在十八到二十二左右,身材纤瘦,但舞动起来腰身又透着力量感,暴露的衣着让他们的身体大部分都被看客们尽收眼底,雪白的身体,薄薄的一层肌肉,纤瘦有力的腰身,修长笔直的双腿,在舞蹈中每个人身上的所有优势都被彻底展现出来。 谢恒注意到了,台下的看客们在看完表演之后如果有中意的就会叫来伙计。伙计会给出底价。看客们在低价的基础上报价,每个客人对同一个表演者只有一次出价的机会,最后价高者得。 荼蘼请两人坐下,也给他们介绍了看表演后要人的流程方法。 宣景:“那如果一直看不上表演的人又当如何?” “那当然还有别的,”荼蘼笑着拍拍手,很快便有一个伙计带着两本很厚重的大册子过来,谢恒和宣景一人一本。 红色硬质封皮的册子,面上三个烫金大字——美人策。 荼蘼:“这是我们暗楼挂牌的美人策,没有表演的美人都这上面。二位贵人尽可欣赏,有喜欢的就叫伙计过来询问,若是还没有被别的贵人挂牌子,二位就可以出手。” 谢恒挑眉,翻开美人策。 这美人策很大,每一页都有一位美人的画像。画像边上还有对方擅长的才艺以及身高等各项身体数据,另外还有挂牌的价格。 一册是女人,一册是男人。 谢恒随意翻了翻,边翻边注意四周。 他发现除了递美人策和登记看客挂牌的伙计是男人之外,其他的伙计都是女子。 这些女子殷勤地侍奉着每一位客人,时不时地询问他们需求,比如要不要喝茶,要不要买酒,要不要点菜之类的。谢恒听着觉得有些奇怪。 他有观察了一会,发现只要有客人点单,就会立即有男伙计过来记录,而女伙计就会被客人拉走。 这又是个什么情况? 荼蘼没注意到谢恒的观察,她的注意力基本都在宣景身上。 她看出两人之中宣景是上面那个,而一般情况下喜欢多人一起玩儿的客人都是在上面的做主。 宣景翻了几页,之后指了一个叫“素勉”的小官。 这个小倌的价格很高,一个时辰就要三百两。不过他的备注是可以接受多人,最多可接受不算在他在内一次四个人。 荼蘼很高兴,她作为伺候的婢女,招待的客人花费越多她能拿到的提成就越多。 招呼来一个男伙计,那伙计表示素勉还没有挂牌,可以接客。 宣景拿出一千两的银票的,包三个时辰,多出来的一百两就当做茶水钱,让伙计到时候送些点心茶水到房间里。 伙计高兴应下,一百两的茶水钱,多出来的可都是他的赏钱! 荼蘼带两人上楼开了房间,没一会之前那个男伙计就领着一个穿着浅青色长衫的男子进来,这就是素勉,真人比画上还要好看不少。 素勉长得并不女气,身材虽然偏瘦,但骨架不小。作为一个伺候多人的小官,他自然是可上可下。 听说自己要伺候的人是两个时,素勉还松了口气。 虽然他最多能一次性伺候四个,但自然是人数越少越轻松。 上一单他伺候了四个男人,两个上两个下,把他折腾得够呛,足足歇了五天还没完全缓过劲儿来。可楼里不养闲人,妈妈已经警告他两次,再不挂牌接客他就要受罚了。 想到受罚的内容,素勉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一进屋瞧见两个客人,素勉又是一愣。 他今天是走了什么运气?竟然碰到长得这么好看的客人? 要是天天的客人都有这样的身材相貌,就是让他少赚一半他都乐意! 伙计端了茶点和酒水进来,之后便退出去牢牢关上房门。 素勉看着两人,早就被调教过的身子已经起了反应。 “二位贵人想要怎么玩儿法?” 谢恒笑起来:“先喝酒吧!” 素勉心头一喜,还是懂得先酝酿气氛的客人,真是赚了! 一杯酒下肚,素勉晃晃悠悠地趴在桌上。 谢恒拍掉手上残余的白色粉末,勾住宣景肩膀:“这**还真好用。” 第七百三十八章 偷账册 临行前司回生塞给了谢恒不少新发明的药。 之前谢恒就听陆潇和胡靖们说过,比起救人司回生更喜欢研究各种各样的药物,光是**的种类就相当不少。 谢恒给素勉用的**不仅能把人迷倒,还有点类似吐真剂的作用,基本上问什么答什么。 宣景从前在军中也专门审问过一些敌军派来的探子或者京中有人在他身边埋下的钉子,经验丰富,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问得差不多了。 两人得知了这里就是金河城唯一一家暗娼馆,而老板也正是仙鹤来的女掌柜白仙仙。 之前谢恒还曾经想过,即便仙鹤来真的跟暗娼馆有关系,有没有可能白仙仙也是被人欺骗利用,但从素勉这得到的结果却是白仙仙就是暗娼馆最大的老板,也是暗娼馆的发起人,更是道上传言的心狠手辣的胭脂虎。 素勉还说胭脂虎有个情人,只不过这情人是京城人士,两人经常互通书信,而且胭脂虎赚到的钱很多都给了她这个情人,他也是偶然间得知胭脂虎的这么秘密。 谢恒想到安乐王府跟金河城的资金往来,想着会不会胭脂虎的情人就是安乐王府的人,而这个人十有八九还就是安乐王。 问到了白仙仙的住处,谢恒决定过去探探,据素勉说这个时间白仙仙一般都在自己房间。宣景还得留在这,以防万一。 白仙仙常住的地方有两处,白日基本都在上面,到了晚上会先到暗楼看看生意,之后就在二楼西侧最里面的房间休息。 这个房间跟其他房间不在一条线上,二楼最里像个凹进去的小胡同,没有昭明,漆黑一片,外头与其他房间齐平的“胡同口”挂着一张暗色帘子,外头有人守着。掀开帘子便是一个窄小的空间,白仙仙的房门就在在小空间的最里面。 来到帘子外,谢恒看着守在左右两侧的两个壮汉微微犯难,就算他能隐身,但也不能直接掀开帘子进去,这还不让人以为见鬼了? 谢恒拿出一枚铜板,一下打在一个壮汉太阳穴上。 他用的力气不小,再加上太阳穴这种地方本就脆弱,那壮汉疼得一把捂住脸,转头就对另外一个壮汉怒目而视:“你打我!” 另外一个壮汉皱眉,“你有毛病吧!我什么时候打你了!” “就刚刚打的你还不承认!” “谁他妈打你了!” “你他妈打了人不承认还骂人!” 趁着两人吵起来的功夫,谢恒蹲在地上掀开帘子一角悄悄钻了进去。 来到里屋门前,以他的听力不用附耳过去也能听到说话的声音。 门上是镂空雕花,用明纸糊着。 谢恒在纸上扣了个小洞往里看。 白仙仙坐在桌边,还是普通的掌柜打扮,绫罗绸缎都没有,只是简单的棉布裙,头上一支桃木簪,清秀的脸上不施粉黛,干净又漂亮。可她单手敲击着桌面,脸上却没有半分笑意,只有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狠厉阴冷,怎么看都不像是才二十二岁正值青春靓丽的姑娘。 在白仙仙身边跪着一个穿着胭脂色薄纱裙的年轻女子,从衣服款式来看跟大堂里服侍客人的女伙计有些像。 女子低着头耸着肩膀,偶尔那瘦弱的肩膀还会轻微抖动,看起来害怕极了。 白仙仙素白的手上执着一根烟杆,烟斗轻轻抬起女子的下巴,自上而下的目光冰冷又轻蔑:“昨儿个生意如何?” 跪着的女子被迫抬起头,脸上都是恐慌:“卖、买了两壶茶。” 啪! 白仙仙一巴掌将女子的脸都打得偏了过去。 “废物!” 女子顾不得脸上的疼痛,不断给白仙仙磕头,“妈妈我错了,我这两天身子不爽利,就只能动动嘴!过两日好了一定多卖些酒菜!” 谢恒听得狐疑,这什么情况?卖茶就挨打,得卖酒卖菜才行,是因为酒菜比茶水贵?这暗楼的伙计还有酒菜销售任务? 还有什么叫“只能动动嘴”? 这推荐客人买东西肯定要动嘴,卖酒卖菜不也一样? 白仙仙冷笑:“过两日?好像前些天你也是这么说的!过两日又过两日,你要我等你多久?每天就只卖这么一两壶茶,还不够你一个月的脂粉钱!实在不行就送你去黑窑,那地方不用你主动卖!” 一听黑窑女人脸上的血色仿佛在一瞬间退了个干净!双手抓住白仙仙的衣摆不断哭求:“求妈妈别把我卖进黑窑。我今天就能卖酒!不,我卖菜!卖最贵的菜!” 白仙仙手中烟杆在桌上敲了两下,立即从偏门进去两个彪形大汉。 她一脚踢开跪在地上的女人,冷声吩咐道:“把她带下去洗干净再换身衣裳,看着她卖菜,今晚卖不出去明天就丢黑窑。” “是。” 其中一个彪形大汉将那跪在地上的女子连拖带拽拉了出去。 另一个男人则将白仙仙抱起走向床铺,恭恭敬敬为白仙仙宽衣解带,却不敢抬头看白仙仙一眼,不一会便传来暧昧的水声。 谢恒皱眉,转身离开。 回到房间,素勉正一个人在床上忘情地动作着。 宣景给素勉用了致幻的药物,现在素勉大概以为自己正在跟两个人欢好。有他在这演得卖力,外头“偶尔”经过的才能彻底放心。 谢恒回到房间,跟宣景讲了自己的发现。 宣景沉默思索了片刻:“所谓的卖茶、卖酒、卖菜应该指的是不同情况的皮肉生意,生意种类不同才会有价格区分。” 谢恒:“我猜也是,这个白仙仙倒是谨慎,还弄了这些代指。不过素勉不是说白仙仙在京城有个相好的?我还以为是安乐王,可她居然又跟手底下的人搞在一起。” 宣景:“相好也不一定关乎情爱,还可能是因为利益勾连,相好只是为了加深合作关系。” “那这两人的情况肯定属于后者。”谢恒想着他也不是没见过安乐王,只不过没想到看着文质彬彬的实际上却是个衣冠禽兽,“我估计暗楼和上面仙鹤来的账册应该是分开的,我看到白仙仙房间里就有带锁的柜子,也许暗楼的账册就放在那里,得弄到手。” 宣景:“我去上面弄点动静把人引上去,你去找账册。” 谢恒捧着宣景的脸吧唧一口:“妥!” 谢恒给了宣景一张隐身符,宣景迅速回到上面。 没一会仙鹤来就着火了,上头的伙计下来禀告白仙仙。 白仙仙办事儿正到一半儿,还在兴头上就被生生打断,气得一脚将身边的男人踹下床,披上衣服就上去了。 被踹下床的男人草草收拾了一番赶紧出去,白仙仙不在他不敢擅自留在这里。 谢恒一直用隐身符留在外头,见白仙仙和那男人都离开后才重新进去,翻箱倒柜找了好一会才在一个柜子最里面的暗格找到了暗楼账册。 这里面不仅记录了暗楼收益,还包括送到京城的银两数目。 白仙仙确实很谨慎,她并没有让人直接把银子送到安乐王府,而是在京城的钱庄另外开了一个只认对牌不认人的户头,每次都把银子存进户头,然后将作为取银子凭证的对牌辗转送到安乐王府。难怪之前在对几个被送进宫的孩子做背景身份调查时才没发现安乐王府有不正常的银钱流动。 而且为了避免发现,白仙仙都是让人每送一次就新开一个户头,绝对不会两次把银两存进同一个户头。而这种只认对牌不认人的户头若是连续半年没有存取就会自动销户,连后续处理都省了,安乐王府只要在销户前的半年内将银子取出来即可。 除此之外,账册上也清清楚楚记录白仙仙和安乐王府的分成,三七分利,白仙仙占三。 安乐王府能分到七成利益,除了身份上的压制外,谢恒怀疑还有别的原因。具体的还得让洛非白查查。 拿到账本的谢恒立即离开。走到上面正要打开暗门,手还没放上去暗门就自己开了,门后露出白仙仙近乎狰狞的脸。 谢恒跟白仙仙面对面,距离不足半臂。 好在关键时刻谢恒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隐身状态,来不及多想立即转身贴墙。 果然下一刻白仙仙就一阵风似的跟他擦着过去,手背甚至轻轻蹭到了他的衣服。 白仙仙立即顿住脚步,猛然转头看向谢恒的方向。 虽然真要动起手来谢恒也不怕,不过谢恒还是屏住呼吸,后背紧紧贴着墙壁。 白仙仙皱眉,应该是将刚刚手背上的感觉当做了错觉,转头继续下去。 谢恒也趁着这个空档赶紧钻出入口。 和宣景约好在仙鹤来后门见。 谢恒出来后便直奔后门,瞧见避在阴影中的宣景,谢恒一把揭下隐身符扑了上去。宣景在半空中就将人接住,单手揽着腰搂进怀里。 谢恒一手挂着宣景的脖子一手拿出怀中的账册:“拿到了!” 宣景点头,两人又使用神行符赶回京城。 即便一会白仙仙发现账册被到也不可能抢回来了,她绝对想不到偷账册的人这么快就已经离开金河城。 第七百三十九章 再访古桑 京城里这会已经到了宵禁的时辰,好在宣景功夫好,抱着谢恒一路飞檐走壁,躲过巡城的士兵直接回了定国公府。 回到熟悉的卧房,谢恒将账册给宣景看。 这暗娼馆的确实暴利。一年送到安乐王府的分红就不下数百万两,这还只是在一个规模不算大的小城。不过作为金河城唯一一家暗娼馆,能赚到这么多也不算太意外。而且估计不是别人不想做,而是不能做,白仙仙在金河城势力不小,要不也闯不出胭脂虎的名头,再加上有京城这边的安乐王府撑腰,别人就算想要跟白仙仙争利估计也做不到。 谢恒想着想仙鹤来刚看到白仙仙时还觉得对方十几个清秀佳人,不曾想他也有看走眼到这种地步的时候。 无为:【人心隔肚皮,你自认为自己算是能看透人心,可遇到白仙仙这样的都没看透,以后要是遇到更会装的,小心被人骗了卖钱!不过我看你家陛下似乎从一开始就看出白仙仙不简单,以后多抱紧陛下大腿,让他好好护着你!】 谢恒:【你还好意思说!我从暗楼上来时你怎么不告诉我白仙仙就在暗门后面?害我骤然跟她面对面!】 无为:【我当时也没用神识扫啊,我怎么知道?再说就你现在的身手,那几个人还能困住你?】 谢恒:【你不是说咱们修仙之人面对普通人时能不动手就不动手?】 无为:【是啊,所以你不也没动手吗?】 谢恒放弃跟无为沟通。 两人休息一晚,第二天宣景回宫,谢恒带着账册去了交易所找洛非白。 洛非白着实没想到老板这么有效率,他才收到老板的回信没多久,老板这就回来了,还带来了关键证物。按理说这应该是完全不可能做到的事,但洛非白也没多问,从他知道老板能跟动物沟通开始,他就知道不能用普通人的标准来衡量老板的能力和作为。 “果然是安乐王府!”洛非白一边翻看账本一边说,“目前经过调查已经可以肯定,京中的暗娼馆背后的人就是安乐王,不过雅凝郡主也知情。” 谢恒皱眉:“她什么时候知道的?” 洛非白:“就在前不久,雅凝郡主利用这个消息威胁安乐王,让安乐王将所得利益分一半给她。” “一半?”谢恒笑起来,“她倒是敢提,估计是她根本不清楚安乐王一年能从暗娼馆得到多少银子。” “老板打算怎么办?” “京城的暗娼馆和金河城的暗娼馆是互通的,不过京城这边的所有收入都归大安乐王,金河城那边的也有七成都归安乐王,而且还有传言白仙仙跟安乐王有染,这些都要你调查清楚。安乐王府肯定要动一动,若是所有罪名都落实,雅凝郡主的孩子也会被送出宫。最好在查查最近都有哪些朝臣跟安乐王府有来往,这些朝臣身上估计都不干净。” “是。对了老板,我查到您之前说的那个地方了,那个古桑国都城遗址。” 谢恒惊讶,脸上露出欣喜之色:“这么快就查到了?” 洛非白点头,将绘制好的地图拿出来交给谢恒:“按照老板的吩咐,只是找到了地方,并没有让人进去查看。” “很好,做得不错。” 洛非白笑起来,眼中亮亮的。为谢恒做事这么多年,得到谢恒的肯定依旧是让他最高兴的事。 又跟洛非白交代了几句谢恒就带着地图进宫了。 宫中宣景正在召见内务总管询问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宫中的情况以及三位公子的情形。 内务总管是宣景的心腹,当初宣景还只是将军时就已经将这人安插在宫中,在内务府担任个不上不下的位置,既能办事又不引人注意。后来宣景登基就直接把此人提为内务总管。 黄总管对宣景忠心耿耿的,知道宣景回宫并未声张就是不想让人知道陛下已经回来,他来的时候也静悄悄的,没人知道。 刚汇报完情况谢恒就来了。 宣景挥挥手,黄总管立即低头告退,临走前还对谢恒恭敬行了一礼。 谢恒坐在宣景怀里,宣景顺势搂住谢恒的腰。 “洛非白那边交代完了?” 谢恒点头,“账本已经交给他了,等他查到更加确切的证据后就会一并交给刑部,同时也会告知外祖父那边,有外祖父盯着,安乐王府别想脱罪。不过鉴于你现在”不在”京城,估计等定罪之后也不能立即处置,顶多就是先将安乐王和雅凝郡主暂时禁足王府,等你回来之后再行处置。” “有阮相在我自然放心。” 谢恒又将洛非白给他的地图拿出来,“已经找到了了古桑国都城遗址,不如我们尽快动身,等从古桑国回来之后就可以解决安乐王的事。” 宣景点头。 不过走之前宣景还是写了封信放到交易所,让洛非白在安乐王府事发之后将信交给阮相,告知阮相这件事是他和谢恒发现,将各中细节讲清楚,再全权交予阮相处理,最后定刑判罪可以等他回来。 不直接找阮同辅是不想费心编借口解释太多,阮同辅也不是好奇心重的人,很多事情只要宣景不说他也不会主动去问。 五天后,宣景和谢恒终于再次来到古桑国都城门口。 虽然有地图,但因为入口在地下,两人也是到地方之后又找了两天才找到,这已经算快的,还是在借用了无为的神识感知作用下。 并且无为还带给谢恒一个好消息,他可以在进去之前直接将里面的溯回幻境大阵破掉,这就免了谢恒再趟一遍机关。 谢恒震惊了,【你可以啊!终于派上正经用场了!】 无为:【你的意思是我以前都没派上正经用场!】 谢恒:【呸!我不允许你这么说自己!】 无为:【……狗!】 有无为这个活体3D立体成像仪,宣景和谢恒很轻松地来到长生殿。 谢恒还记得当初柳钰说过,那手札就是在长生殿找到的。 长生殿的管事就住在偏殿的管事房内,他写的竹简手札自然也在那里。 关闭了溯回大阵的皇宫看起来陈旧萧条,宫墙瓦砾都失去了明亮的颜色,如同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薄纱。到处都是尘土积灰,使得这里看起来就是一处普通的遗迹,再没有溯回大阵所带来的神秘惊艳的色彩。 来到长生殿门前,因为门上积累的灰实在太多,宣景将谢恒护在身后,开门后立即拉着谢恒退了两步,远离灰尘四起的范围。等飞扬的灰落得差不多了,宣景示意谢恒在原地等着,他自己先进去开了窗,散了灰尘又通了风,过了一会才让谢恒进去。 谢恒笑道:“我哪这么娇贵,一点灰尘不要紧。” 宣景却摇摇头,“你最近受凉,时不时咳嗽,再有灰尘不好。” 谢恒摸了摸脖子不说话了。十一月的天气着凉不是因为他穿得不够或者睡觉不盖被子,纯纯是在跟宣景“做游戏”的时候的有点托大,这才着凉。但这种话事他确实羞于启口。 无为吭哧两声,以表示就算他什么都没看到但猜也能猜到谢恒受凉的原因,就属于那种“就算你不说但我也得让你知道我知道”的贱兮兮的想法。 谢恒故意不搭理无为,进入殿里时灰尘已经散了大半。 没有盗墓贼的造访,这埋在地下的古国都城尽可能地保存了原本的样貌。数千年来不曾通风的宫殿除了灰尘和斑驳的褪色痕迹之外,整体看上去还不错。 宣景用最快的速度将偏殿管事房里的所有竹简都找了出来,他没见过那手札,而且也不认识古桑国的文字,只能把所有竹简都找出来然后谢恒自己分辨。 在翘头案的竹简堆成了小山,谢恒一个个找,差不多两刻钟才终于找到。 “找到了找到了!” 宣景坐在身边身边,看谢恒将竹简打开慢慢看着。 谢恒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最后甚至有种后怕的情绪隐隐透出来。 宣景皱眉:“怎么回事?” 谢恒:“竹简上说国师洛河是突然失踪。” 宣景点头,“你说过后面的古桑国皇帝应该就是洛河,洛河不是失踪,而是夺舍了皇帝。” “我之前确实这么以为,但现在看来是我弄错了!手札中还记载,在洛河失踪前大约一个月,他的身体情况很不好,症状好似风寒,但断断续续用药一个月也不见好转。而就在洛河感染风寒约大半个月后,原本身体略有些孱弱的皇帝却突然变得十分健康,太医来日常请脉,看不出什么,就都说皇帝被上天庇佑,洪福齐天,所以身体才大有好转。还有,”谢恒指着竹简上的一处给宣景看,“这里说的是管事在国师洛河的右小腿后侧看到一条陈旧的伤疤。他伺候国师起居,十分肯定今天之前国师这里根本没有伤疤。就算当日受伤,也断断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结疤,这疤痕看着甚至都有些淡了。而这个管事却清楚地记得,一年前皇帝小腿相同的位置曾意外受伤,他当时跟在御前伺候,亲眼所见,就是这样一条伤痕!” 第七百四十章 颠倒 谢恒对宣景解释,“虽然夺舍要做不少准备,但夺舍的过程只在瞬间,不可能会发生身体在一段时间内逐渐变化的情况。再说我原本估计的是国师夺舍皇帝,那怎么也不该是国师身上出现皇帝身上的伤疤,这情况对不上。” 宣景:“在国师和皇帝共同存在的最后一段时日,听起来明显是皇帝的情况好过国师,” 谢恒点头:“就是这么回事,所以我猜测,事实并非是洛河夺舍了皇帝,反而是皇帝夺得了洛河的法术和生机!” 宣景眉头深锁:“可皇帝只是普通人,洛河身为修者且法力强大,如何能反被皇帝夺去法术和生机?” 谢恒:“之前鱼化龙曾说过,洛河喜欢上了一位宫妃,那位宫妃就是皇帝的生母。我原以为是假的,这只是洛河为了让人放松警惕而编造出来骗鱼化龙。但现在想想,如果是真的呢?洛河深爱皇帝的生母,在对方去世后也一直对皇帝照顾有加、视如己出。洛河心狠手辣可一辈子,唯独将所有的柔软都给了心爱的女人和其孩子,而且皇帝又是普通人,他断然不会有所防备。如果皇帝本身也有修炼天赋,那么他就有可能暗中学习洛河。再利用洛河对他的全然信任动些手脚便不是不可能。” 谢恒觉得从一开始仰慕昭明帝的就是皇帝,皇帝做下的一切,包括夺得洛河的法术和生机,都是为了能跟宣景在一起。 当初在昭明帝陵墓,御清流说的话就是半真半假,他承认自己是洛河是假,说爱慕昭明帝的前世是真。这般半真半假才最让人不好分辨。 无为说过他们日后还有很大可能见到御清流。古桑国皇帝的生辰八字在历史上有所记载,如果谢恒知道御清流就是古桑国皇帝,那么他就可以利用生辰八字来对付御清流。 修真之途上是没有利用生辰八字对付人的方法,但天师有。对于一个天师来说,掌握了一个人的生辰八字,基本就等于将对方的小半条命握在手中,所以天师从来不会轻易泄露自己真正的生辰,最多也只说到日子。 谢恒学习的天师手段委实不少,给他生辰八字他甚至有本事直取对方性命。 即使御清流是修者,能利用修者的手段化解一些,但仍旧不一定完全躲开伤害。 御清流肯定就是想到这点,才会让小桃偷走手札,以免被人知道他就是皇帝。 而好巧不巧,谢恒之前还真动过用生辰八字对付御清流的心思,所以他还曾想过调查洛河的生辰八字。这也还好是没让他找到,如果找到他也直接操作了,那错误的生辰八字不但会让术法生效,甚至有可能给谢恒造成严重反噬。 也正是因为如此,谢恒在看到手札迅速明白御清流不是国师而是皇帝之后才会稍微有些后怕。 幸好,只能说幸好在重新遇到御清流之前他先找到了这本手札。 谢恒忍不住问无为:【你真的不知道御清流就是皇帝?】 无为:【天地良心这我真不知道!再说无为其实也就是枚棋子,现在看来他当初能夺得洛河的法术和生机就是巧合,是天大的运气,但之后很多事情就不是他夺得的那点法术就能做到的。不过在现代时在昭明帝陵墓中与御清流交手,那时候我的确对他有些怀疑。】 谢恒:【怀疑什么?】 无为:【就是那个天命轮回印。按照目前了解的这些信息整合,天命轮回印应该是清水仙子留给洛河的宝物之一。但这个东西其实是神器,别说洛河,即便是清水仙子也不应该拥有。所以我怀疑天命轮回印并不是清水仙子交给洛河的,而是御清流背后有一股更加强大的势力,那天命轮回印便是御清流身后的势力所给。】 谢恒倒吸一口凉气! 神器! 什么势力能拥有神器! 宣景知道谢恒出神时是在跟无为交流,可看谢恒突然变了脸色,宣景立即问:“怎么了?” 谢恒将刚刚跟无为的谈话告诉宣景,又想着回京后一定尽快帮无为物色品相上佳的玉石,争取让无为能早日现身,哪怕是以魂体的方式也好,这样大家交流起来才方便。 宣景明显也没想到情况会这么复杂,眉心沟壑又深了些:“那天命轮回印是神器,难道背后的人也是……神?是不是跟当初在古桑国发生的那场神氏之战有关?” 无为:【其实我也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事到如今我了解的情况并不比你们多很多。不过我肯定给御清流天命轮回印的人应该并不知道这印章的真正力量,作为阵法的阵眼实在是大材小用,说杀鸡用牛刀都不足以形容,是我的话,我绝对不会把天命轮回印交给一枚棋子做这等用处。】 谢恒一听顿时有些惋惜,早知道这天命轮回印这么厉害,当初在墓中就该想办法拿到,现在估计那印章还在墓里头呢,也不知道有没有被考古队发现。 不管怎么说,能找到手札确认御清流的真正身份就算极大收获! 谢恒又拉着宣景去了一趟珍宝库,并没有找到九转造化丹,所以这事果然是御清流骗天师的。 谢恒也没空手而归,在珍宝库中挑挑拣拣老半天,拿了不少的宝贝。这些东西带回去随便一件都能卖出天价。另外谢恒也找到了好些上好的玉石雕件。 已经雕琢成型的玉饰虽然带了匠气,不如天然的玉石灵气多,但如果是手艺超凡的匠人,那么雕琢出来的玉饰上就会带有匠人的精气神,对于无为的恢复也很有帮助。而能被纳入珍宝库的玉饰自然都出自厉害的匠人之手,也就都沾染上了这种精气神。 无为一下子将玉石雕件中的灵气和精气神都吸了个干净,舒服得直叹息。 谢恒看了看这些雕件,发现被无为吸之前和吸之后在表面上看没有任何不同,样式没有丝毫变化,但因为谢恒也是修真者,所以他能感觉到玉石本身的灵气没有了。这样的玉石虽然品相没有变化,但已经没有养身庇佑的功效。 谢恒想着回头让洛非白把这些雕件卖了,但价格压低一些,哪怕普通人看不出来,谢恒也不想赚违心钱。 吸收了那么多玉石雕件,无为在“闭关”三天后终于又有动静了。 谢恒和宣景都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成半透明状的无为。 不知怎么的,谢恒就是想起了凉拌海蜇皮。 无为转了一圈,像买了新裙子的小姑娘迫不及待向小姐妹炫耀一般,“怎么样?这么久没见有没有想我?” 谢恒:“所以你现在不用继续留在扳指内了?” “那不行!”无为眨眼飘到谢恒身边,“在我找回躯体之前我都得在扳指内待着。虽然一时半会离不开这边,不过也没关系,就当趁机休养生息了。而且我现在虽然能现身,但魂魄的力量还不够强。还需要继续找上好的玉石吸收灵气。不然以我现在的状态根本经受不住传送阵的力量。” 谢恒无奈叹息,“还以为能摆脱你了。” 无为怒目而视。 宣景攥着谢恒的手轻轻捏了捏,“有他在也好,能规避一些危险。” 谢恒知道宣景指的是无为的神识外放感知。 这确实是好事,就是无为这货的神识也不能随时开着,太消耗精力,不利于他魂魄恢复,所以严格来说这个“危险扫描探测器”不是每回都能防患于未然。 转眼回到京城,谢恒将淘来的宝物都送去了洛非白那。 洛非白看着堆满了一桌子的古董玉器,表情有些纠结。 老板用不为人知的方法千里迢迢去了一趟古城遗址,就为了带这些东西回来卖钱? 他开始反思是不是老板觉得他现在生意做得不够好赚得不够多所以才要用这种方法搞点钱。但是明明每一季度的业绩都在上升,而且老板离开三年,他存在老板钱庄账户的钱不说富可敌国也绝对是一笔天文数字,老板应该不至于没钱花。 不管怎么样,洛非白在卖了这些东西并把钱存进谢恒户头之后,还是更加努力地经营起了交易所。 之前的交易所已经几乎遍布整个大瑾,但上头勤政,开疆辟土的步伐没有停下,吞并了鲜卑之后边境国界又推远了那么多,他得跟上步伐,早日让交易所分店在鲜卑遍地开花。 陛下回京的消息很快传开了,这也过了小半年,算算时间倒也差不多。 阮同辅在洛非白的协助下将安乐王的案子查得清清楚楚,案件卷宗也整理得明明白白,等宣景一回来后就递了上去。 京中的暗娼馆确实是安乐王在经营,所涉及的官员名单也一并附上,这些官员轻则连降三级,重则直接罢官。 金河城的暗楼也被查封,郡守被罢官,目前由郡承暂代职务。 安乐王和雅凝郡主被禁足王府,宫中的二公子也给送了回来。 第七百四十一章 定罪处罚 洛非白也查到了安乐王宣翊是怎么跟白仙仙搭上线的。 宣翊的生母并不是老安乐王妃,他的母亲是一位侧妃。只是王妃一直无所出,所以在侧妃诞下庶长子后就直接被过到王妃名下,这才成了嫡长子。而那位侧妃的母家就是金河城人。 老王爷和王妃相继去世,后宣翊继位。 新王继位后第一件事就是带着自己的生母回乡探亲。 谢恒看到这里时就觉得这位新安乐王挺白眼狼的,倒不是说他不能孝敬自己的生母,但老王妃去世不到半年,你好歹等丧期过后再带你生母回去。这不到半年就迫不及待地给生母脸面,这不是打老王妃的脸吗? 老王妃虽然不是宣翊生母,不说对宣翊视如己出,但绝对对得起自己当家主母的身份责任,对这个记在自己名下的孩子细心照顾、认真教导,那是半点没有对不住的地方。甚至也没有限制他跟自己的生母见面。 宣翊此种行为着实不光彩。 而就是在跟生母回去金河城探亲时候,宣翊认识了仙鹤来的老板白仙仙。 那时候仙鹤来刚刚开起来,还不怎么赚钱,生意一度艰难。 宣翊过去吃过一次,挺喜欢仙鹤来的环境,饭菜口味也不差,于是在探亲期间就常常光顾,一来二去也就跟白仙仙熟了起来。 白仙仙是个有野心的女人,她看出来宣翊身份不凡,留心打听才知道对方竟然还是位王爷,当即用了手段跟宣翊发生了关系。 当时的宣翊还未经男女之事,房里的丫头都没开脸,白仙仙是他第一个女人,他自然上心。加上白仙仙有手段会哄人,宣翊还真动了带白仙仙回王府的念头。 但白仙仙很明白,她不通诗书亦没有才艺,更无门当户对的背景,相貌也是中等偏上,称不上姿容绝世,自己现在得宣翊上心,不过是因为自己是对方第一个女人,要是自己进了王府,这点轻飘飘的好感很快就会像那清晨的雾气,日头一照就散得干干净净。到时候就是深宅大院捆锁一生。 所以白仙仙吊着宣翊,不肯与他回京,只道自己配不上王爷尊贵,能与王爷有这一段露水情缘便心满意足,还是继续守着她这小小的仙鹤来,盼着王爷有念起她的时候过来看看,便已知足。 宣翊哪里见过对自己如此痴情的女子,又是刚刚开荤食髓知味的时候,对白仙仙那是喜欢得不行。 白仙仙便趁这时候提出了要经营暗娼馆,说这暗娼馆赚钱,当王爷的一年俸银都是有数的,可没有这暗娼馆来钱快。 宣翊正把白仙仙当心头宝,又听白仙仙说这暗娼馆经营所得的大头都给他,那自然没有不答应的,于是给了白仙仙一笔钱做暗娼馆的启动资金,还留下了一批护卫保护白仙仙的安全并供她差遣。同时还跟金河城的郡守打了招呼,让他照多看白仙仙那边。 有了宣翊的帮助,白仙仙的仙鹤来度过了最初的难关,还在不到一年时间内建立了暗楼,让暗楼成为金河城唯一一家暗娼馆,整个金河城不知道多少有头有脸的达官贵人都是暗楼的常客,不仅给暗楼提供生意,还有各种保护。 谢恒曾经不理解白仙仙为何会走到这一步,一个仙鹤来她已经做得很好,祖上都没有做到的事她一个小姑娘做到了。 但后来洛非白告诉他,白仙仙还没将小客栈扩建成酒馆的时候,极品亲戚来找她麻烦想霸占客栈,她虽然将人赶走,但没想到那些亲戚出了损招。 那些人找了个皮相好又惯会花言巧语哄女人高兴的男人过来,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得了白仙仙的心,哄得白仙仙几乎将整个客栈作为自己的嫁妆送上。 但后来白仙仙发现了男人的真面目,拒绝再与男人来往,那男人恼羞成怒,竟然勾搭了白仙仙的好姐妹,将白仙仙骗到无人处,找几个乞丐玷污了白仙仙,还让被玷污的白仙仙亲眼看着那男人与她的好姐妹颠鸾倒凤。 从那之后白仙仙才彻底变了个人,由自强独立的客栈女掌柜,渐渐变成金河城内让多少人畏惧害怕的胭脂虎。 谢恒归纳了一下,这算不算是一帮极品亲戚引发的血案? 在金河城只手遮天的胭脂虎自然不会放过曾经伤害自己的人,她专门开设了黑窑,将那好姐妹和那渣男还有那些极品亲戚都扔了进去。 黑窑也是暗娼馆的一部分,只不过是按月收费,一个月五两银子,里面的男人女人随便玩儿,只要不弄死弄残,怎么都可以。而且这五两银子的最多可以三个人一起。乞丐和烂赌徒都是黑窑的常客。 此后只要是得罪白仙仙的人以及暗楼里不守规矩的妓子小倌,都会被扔进去。 了解完全部情况的谢恒唏嘘不已,白仙仙是个可怜人,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她触犯了法律,而且拐卖妇女经营暗娼馆也是相当突破道德底线,她应该为此付出代价,接受大瑾律法的严惩。 至于安乐王和雅凝郡主,就稍微有些不好办。 雅凝郡主还好,她对这些本不知情,京中的暗娼馆也没有插一手,错就错在知道安乐王的所作所为后没有上报,反而选择勒索。 不过大瑾朝的法律没有完善到这种地步,雅凝郡主的所作所为虽然不道德却没有犯法,毕竟法律只是道德的底线。宣景罚了雅凝郡主一年俸禄就算了了。一年俸禄雅凝郡主不至于罚不起,对她而言最大的损失是她的儿子因为她而失去了成为储君的资格,被从国子监送了回来。这对雅凝郡主来说比什么惩罚都重,她一辈子都会想着是自己的愚蠢行径断了儿子的登基之望。 最后还剩下宣翊没有处置。 不是宣景不愿意处置,而是他有意按照大瑾律法判处宣翊死罪,可阮同辅等几位重臣却不大同意。 皇室血脉单薄,惠承帝和武德帝没几个兄弟手足,膝下子嗣不丰,皇室宗亲那真是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也正是因为如此,倘若宣景真的直接判宣翊死罪,多少会落下薄情寡义、手足相残的名声,即便宣翊是罪有应得,但只要不是谋逆的大罪,作为堂兄的宣景考虑网开一面也是可以的。 然而宣景并不同意,坚持该是死罪就是死罪,他不在乎别人说他冷血无情,也无所谓被人觉得他六亲不认连手足兄弟都不放过,宣景只在乎律法公道,只想为那些被拐卖的女子和因此而被毁的家庭讨回公道。 御书房内,宣景和几位朝臣为此争论不休。 宣景:“身为君主,若连自己的子民都无法保护,无法保证律法的公平,不能为受难的百姓伸冤,朕还有何颜面坐在那龙位之上,有何颜面称九五之尊!” 阮同辅:“臣等的意思并非是对安乐王宽恕,只是不宜处以死刑。如今虽然四境安定、天下太平,但难保没有反动势力在暗中虎视眈眈。陛下声名远播,甲胄加身时镇守边境,登基为帝后爱民勤政,得百姓拥戴呼声之高亘古未有。哪怕有人有不臣之心,却也在陛下盛名之下无机可趁。倘若陛下执意处死安乐王,难免授人以柄,说陛下此举是为手足相残。” 倘若皇室成员众多,亲王、郡王加起来哪怕能不低于五个,他们都不至于在这里顶着陛下的怒火为这么一个人渣求情。就是因为陛下实在没几个堂兄弟了,杀一个少一个,哪怕有正当理由,却也容易成为污点,被诟病狠绝无情。 陛下光辉形象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一点点污点都不该有。哪怕是百姓,也会理解在皇室中人稀少的情况下陛下手下留情,判个流放什么的绝对足够了,也不至于引起民怨。 有一个大臣说:“只是不杀安乐王,该惩处还是惩处。比如可以将其贬为庶民再行流放,这也算是极重的惩罚了。” 宣景眸中一片肃杀:“贬为庶民至少还活着!你们可有想过那些被他和胭脂虎迫害的人!单就拐卖人口填充暗娼馆这一条罪名就死不足惜!朕还觉得安乐王只有一条命,只能杀一次,遗憾至极!” 御书房内所有大臣都感受到了天子的愤怒,纷纷跪下来高喊陛下息怒。 可就算这样,他们也还是咬牙挺着继续劝宣景三思。 正因为陛下是个好皇帝,值得他们追随辅佐,他们才心甘情愿顶着陛下的怒火继续劝谏。 包括阮同辅在内,很多朝臣其实都颇有风骨,宁折不弯,但在宣景这位满载了他们的敬仰与希望的帝王面前,他们却在不合时宜的情况下企图做一些变通。 然而不论是从前的昭武将军,还是如今的昭明帝,宣景从来没有改变,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他不会匀和调整,不会圆滑趋势,更不会为任何人或者事做出律法之外的开脱。他也依旧全心全意护卫大瑾百姓,在朝堂上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为了真正实现海晏河清! 作者闲话:【多谢daffodils88宝子送的礼物~爱你~】 第七百四十二章 你还没背够吗? 如今宣景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但对于他而言,和从前相比,最切实的意义就是换了个更有利的身份来保家卫国,他要一统天下不是权利和欲望的驱使,只是为了能更加便捷地实现天下太平。 但似乎,这些拥戴他的朝臣们,并不真正懂得他内心的想法。 看着这些朝臣,宣景恍惚间想起了惠承帝时期,蛮国有意和亲休战,惠承帝和满朝大臣都主和,他却站出来坚决反对。还有一些武将站在他这边,可朝堂争论从来都不是武将所擅长之事,才开口就被那些文臣口诛笔伐,仿佛不同意和亲便是十恶不赦。 那时候他身为昭武将军,却是羽翼未丰,在朝堂之上尚未站稳脚跟,更没有文臣支持,亦没有智囊辅佐,唯一站在他这边的荣启还因为暂时不能暴露而不能明着赞同他,又被惠承帝忌惮,甚至被自己的父王反驳呵斥,孤立无援。 事后霍老将军也曾劝他,说他向来不是莽撞之人,一向能谋而后动,明知陛下更倾向于和亲,也知道厉王驳斥于他是不想引得帝王忌惮,他为何还要在朝堂上公然反驳,惹得陛下大怒。 宣景也至今都还记得,不过是因为忍不住罢了。 哪怕他留在京城,做好了陷入权力争斗漩涡的准备,可在看到那么多朝臣毫无斗志一心求和,看到所有人在乎的都是名利权势,看到满朝大臣最关心的是党争,削尖了脑袋求的是从龙之功,他忍不住愤怒,控制不住心寒! 只有他的一腔热血从未因阴谋诡计而冷却,更不惧那些牛鬼神蛇、魑魅魍魉! 如今,他如愿以偿登上帝位,他改变了大瑾重文轻武的形势格局,解决了大夏和蛮国的危机,现在又顺利合并鲜卑,将大瑾国土空前扩张。不说让大瑾的所有百姓都丰衣足食,但也确实做到了有史以来最大意义的国泰民安。 可就算这样,此时此刻,他仍然如当初朝堂争论时一般,与绝大多数人站在了对立面。 宣景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眼神依旧坚定锐利。 与绝大多人站在对立面又如何! 在他还是将军时,他要做的事就一定要做到。如今他是九五之尊,他的决定更不会容许任何人阻拦! 就在宣景执意要下旨处死宣翊时,外头宫人来报,定国公求见。 宣景眼中的戾气瞬间淡了不少。 谢恒一进来御书房就感受了别样紧张的气氛。 他之前让无为用神识扫了一遍,对宣景和几位大臣的争执了解得一清二楚,他知道宣景一定不会理会这些朝臣的劝阻,甚至可能会发生冲突。也是不巧,荣启被派出去到湘南赈灾了,阮时衡这个直性子也在前不久到外地办差,要不然宣景也不至于一个人被一帮大臣劝谏,都没人站在他这边。 从现代人的角度来看大概都会觉得这几位大臣迂腐,这也确实是事实。 可在这个王权至上的年代,这些人的想法也不能说全错。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本身就只是一种极度理想化的情况,在封建王朝阶段根本不可能实现。 宣翊所犯之事,放在官员身上,哪怕是一品大员,这些朝臣也不会反对判处死刑。但偏偏宣翊是位王爷,而现在的情况就是皇室血脉凋零!这两个条件哪怕缺了一个,就不会有今天宣景和这些重臣争论的情况。 “忠君”的思想让朝臣在考虑事情时必须多为宣景这位君主思虑,即便在律法角度稍有不公,却也没有办法。 谢恒看了看跪了一地的朝臣,抬头对宣景说:“陛下,安乐王的事不如就交给臣来办吧!” 阮同辅皱眉,又有点警惕地看着谢恒:“你想如何?” 谢恒没回答阮同辅,笑看着宣景继续说:“微臣已经看过刑部对安乐王审问的一应卷宗。罪状嘛自然是无可逃脱,不过虽然已经查封了安乐王在钱庄的户头,也对安乐王府进行抄家,可还有一笔从金河城暗娼馆得到的银子分红下落不明。安乐王死活不说,应该是想着就算自己死了,这笔钱也要留给儿子,他是在为自己刚满周岁的儿子做打算。慈父之情可以理解呀,可惜于国法不容。这样,让臣去见见安乐王,问问他这笔银子到底在哪。” 一位留着八字胡的大人一脸严肃地问:“定国公是想着问出来这笔银子的所在,陛下也对安乐王网开一面,饶他不死?” 定国公连连摇头:“那是不成!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的,怎么能乱来呢!” 众大臣顿时满脸菜色,这话谁说都可以,就偏偏你这大佞臣不适合说,从你嘴里说出来就觉得很讽刺。 “那定国公的意思是……” 谢恒接着道:“几位大人觉得不能处死安乐王,不外乎是因为皇室成员凋零,不想让陛下在此种情况担上杀害手足的恶名罢了,到底也是为陛下考虑,本公是很能理解的!所以如果有方法能让陛下在下旨定了安乐王死罪的同时又不至于被诟病,你们是不是就不会阻止了?” 几位大臣顿时相互交换目光,随后都点点头。 “若是能如此自然最好。” 谢恒:“那就从安乐王那个刚满周岁的儿子着手。安乐王所犯之罪虽然当判处死刑,但至少并未连累孩子,他一个人伏诛就算完事了。陛下仁厚,看在那孩子是安乐王唯一血脉的份上,直接将其封为郡王,接到宫中抚养,等到了年岁再行册封礼,出宫建府。” 给刚出生的孩子授封郡王,可算得上是极大的恩宠,安乐王又是因为犯了死罪而伏诛,陛下不会因私废公,但念着同为皇室血脉,能做到这种程度已是格外恩宽,谁还能说陛下冷血无情! 再者让小郡王从小在宫中长大,对陛下也必然感念,有宫中人教导,还能让小郡王因为自己的父亲罪有应得而记恨陛下吗?绝对不能! 所以谢恒的提议真称得上完美! 一时众位大臣心绪十分复杂! 谢恒是他们最忌惮的佞臣,可他们又不得不承认谢恒的才能本事,在这种时候是谢恒出谋划策,给出了这个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 只是他们还是有些狐疑,谢大佞臣怎会这样好心? 一个耿直的朝臣直接将疑惑问了出来。 谢恒微微一笑,他刚刚正在想要怎么开口引出话头好让自己的行为合理化,符合佞臣的身份,还真是一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臣为陛下献计,当然也是有求于陛下。” 宣景轻轻蹙了下眉头。 众人只当宣景是因为不高兴谢大佞臣提要求。 “说。” 谢恒:“湘南灾情严重,之前朝廷拨下的赈灾银子恐怕不够。臣必定能从安乐王口中问出那一笔银款所在,不如就将这一笔银款作为第二批赈灾银两,由臣亲自送往湘南。” “这如何能行!” 宣景还没说话,先前那位耿直的朝臣就又开口了,“让你去运送赈灾银两,你不得私吞八成!到时候还能有多少落到老百姓手中!” 别说这位大人,其他朝臣除了阮同辅以外都以为谢恒在打赈灾银两的注意。就说谢大佞臣没那么好心给陛下解决难题,原来是盯着那批银子呢! 谢恒冷笑:“宋大人这般义愤填膺,好像那批银子已经有了着落一样!本公保证,就安乐王现在的状况,除了本公外,任何人都别想从他口中问出那批银两的下落!你说本公会贪污八成,哪怕本公真这么做了,好歹还有两成落在灾民手中。没有本公,那就一两银子都没有!” 谢恒这话说得嚣张至极,简直就等于直接承认他会贪污了。 可偏偏就算他现在这么说,这些人也不能拿他怎么样,毕竟事情还没有发生,而且他们也不得不承认有一点谢恒说的没错——如果不能从安乐王那得知银子在哪,那就一两银子都落不到湘南灾民身上。 倒是还有人想驳斥谢恒,但还没开口就被宣景呵斥。 “够了!就依定国公所言,由定国公审问安乐王,若是能审出银两所在,也由定国公护送赈灾银两前往湘南救灾!” 宣景直接拍板定下,其他人看出陛下不容反驳的态度,也只能认下。不管怎么说,他们也算达到了目的。 商讨结束,谢恒准备直接去刑部审问安乐王,正好就跟阮同辅一道出宫。 其他人有的不屑与谢恒为伍,有的惧怕谢恒,都脚下生风般走远了。 对于阮同辅的淡定其他人倒也没觉得不对,毕竟丞相大人永远都是这样,再说谢大佞臣的官职与丞相大人算是平级。而且从陛下出宫期间将朝政交给丞相大人,也能看出陛下对丞相的倚重,那丞相自然不多憷谢大佞臣。 瞧着其他人走远了,阮同辅才叹息一声:“你又何必如此?明明可以直接说开,又为何故意背着佞臣的名声?这些年你还没背够吗?” 第七百四十三章 双赢 谢恒笑起来,“我知道您心疼我,但我真不在意,以前我就跟您说过,您是不是以为我在逞强啊?哈哈!我是真一点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在我看来,只要朝政顺利,陛下顺心,百姓顺遂,那就足够了,而且我特别乐在其中!朝廷里多的是板正严肃的朝臣,我可不爱跟这些人打交道,无趣得很。要是洗清了名声,那一定少不了相互来往,我可受不住!还不如就像现在这样,谁也不敢惹我,我还能想怼谁就怼谁!还能欣赏那些人看不惯我却又不能奈我何的模样!痛快!” 阮同辅胡子都要立起来了:“胡闹!” 谢恒:“我说真的!这做正直的朝臣就得时刻端着,我不行,我嫌累得慌,随心所欲的大佞臣最适合我!我披着佞臣的皮做着忠臣的事儿,我自己爽了又对朝廷社稷有益,双赢!” 阮同辅真是被谢恒弄的没话说了,“你这小子总这么多歪理!” 谢恒嘿嘿笑着。 阮同辅:“我跟你一起去刑部。” 谢恒没拒绝,乐呵呵地点头。 刑部尚书就是刚刚在御书房跟谢恒呛声呛得最厉害的那位严瀛洲严大人,出了名的刚正不阿。 谢恒知道阮同辅说要跟他一起去刑部是担心严瀛洲会为难他找他不痛快,老爷子就是这样,嘴硬心软,很多事情不开口,却会默默地去做。 好在严瀛洲虽然不待见谢恒,但既然陛下让谢恒审问安乐王,这是按流程办事,严瀛洲也不会故意为难谢恒。 原本严瀛洲是想升堂审问安乐王,但谢恒说堂上的气氛实在太严肃了,他直接去大牢里问宣翊就成。 严瀛洲不是很明白,公堂上的气氛严肃,那大牢里气氛就很亲和了吗? 但不管怎么样,严瀛洲还是按谢恒说得办了。 安乐王是皇亲国戚,有单独关押的牢房。 走到牢房门口,谢恒转身对严瀛洲和阮同辅说他自己进去就行了,免得人太多安乐王会紧张抵触。 不等两人反应,谢恒就直接一个人进去了,还把看守牢房的牢头也给赶了出来。 严瀛洲更加不明所以,转头问阮同辅,“阮大人,您说定国公这是要做什么?他就有把握单独跟安乐王谈一定能问出银款下落?” 阮同辅捋了把胡子,“眼下也只能相信他不是吗?” 严瀛洲沉默了,阮相没说错,他用尽办法都没能撬开安乐王的嘴。 其实他不是很理解,为什么安乐王一定要收住这笔钱,他自己都要死了,这笔钱自然花不了。至于安乐王的儿子,哪怕安乐王府被抄家,他也该知道皇家不会让他儿子饿死。 而且有这么一笔钱对于一个刚满周岁却失去父亲和家族庇护的孩子来说未必就是好事,安乐王不至于想不明白。 但不论如何,安乐王守口如瓶,他没有办法,这会也只能相信谢恒。 这会正是十一月底,天气寒冷。 牢房里阴暗潮湿,哪怕有阳光能从高处的气窗照进来,但冬日的太阳总是没什么劲头,软软的温度柔和的光芒,驱散不了牢房的阴冷湿气。 谢恒就待了这么一会便很不舒服了。 早知道就该先回去披一件披风再过来。 宣翊靠坐在墙角,大概是为了尽可能地抵御寒冷,他身上裹着破旧的棉被,暗色的被面给人一种湿冷的感觉,身下是拢在一处的稻草。 昔日金尊玉贵的安乐王,这会就穿着一身看起来脏兮兮的白色囚衣,身上尽是用刑拷问的伤,蓬头垢面,如同一个乞丐一般缩在墙角。 “安乐王。” 谢恒喊了一声。 宣翊像是听力不大好,又或者是故意的,没给出任何反应,连头没抬一下。 谢恒也不生气,解下挂在腰上的荷包,颠了两下,有哗啦啦的声音,里面装满了瓜子。 他边嗑瓜子边说:“仙鹤来的炒瓜子味道真是一绝,我最喜欢这个五香的,颗颗饱满,还很入味儿,听说这是白掌柜的独家炒瓜子秘方。” 宣翊终于抬起头。 瘦削的脸,冰冷的眼神看着谢恒。 谢恒笑了,“陛下恩宽,虽然要判处你死刑,但会封你的嫡子为郡王,自此养在宫中,你不用担心雅凝郡主会为了自己的儿子而抢夺属于你儿子的东西。” 宣翊眼珠转了转,但还是没说话。 谢恒勾起嘴角,似乎并不意外宣翊冷淡的反应。 “白仙仙也是死刑。”谢恒轻飘飘地吐出这句话。 宣翊却陡然面色一变,扶着墙壁踉跄地站起来,“本王才是主谋!” 谢恒:“所以呢?” 宣翊抿了下干白开裂的嘴唇,他受了刑,身子有些撑不住,但还是坚持站着,仿佛这样在与谢恒说话就能多些底气,说出来的话能更让人信服。 “我是主谋,她只是从犯,我已认罪,你们没必要杀她!判个几年监禁也就够了!” 谢恒笑了:“大瑾律法是你写的吗?你说判监禁就监禁?白仙仙是从犯,但不是被逼迫,甚至当初暗楼的建立也是她的主张,拐卖人口填充暗楼也是她在操持,你以为这些罪名你都能揽得过去?你的死刑跑不了,她也一样!” 宣翊微微喘着粗气,这会就好像被激怒了的野兽,狰狞地盯着谢恒。 谢恒:“老实说我很意外,最初我以为你跟白仙仙之间没什么感情,最多就是以肉体关系来加深合作联系,但听说你坚决不肯说出最后一批脏银的下落,我便知道你心里是惦记她的,很惦记,甚至超过了你的儿子,你爱她。” 宣翊身体一震,像是突然心生畏惧一般往后退了两步。 谢恒:“我之前去见了王妃,听她说你原本是不愿意娶她的,但你的生母也就是老侧妃非常看好王妃的家世,觉得她的家世能帮助你。可你从一开始就拒绝了这门亲事。某一天老侧妃背着你邀请当时还未过门的王妃来府上赏花,有意撮合你们,你知道后气得骑着马就出城了,一个多月后才回来,回来后就同意跟王妃成亲。那一个月你是去了金河城找白仙仙对不对?你想娶白仙仙,一如当初你们在金河城初见并相互倾心后你邀请她跟你回京,不论是第一次还是这一次,你都是真心的,但白仙仙的回答也一样。” 宣翊没说话,但狠厉的眼中渐渐弥漫上痛苦之色。 谢恒接着说:“白仙仙不愿意跟你回京城,或者说不愿意嫁给你,也许你知道原因,也许不知道,但你选择尊重。当时白仙仙的暗楼出了点问题,金河城的郡守大概是觉得暗楼的存在实在危险,不愿意再帮衬白仙仙。郡守之前答应照付白仙仙确实是看在你这个王爷的份上,但你虽然是王爷,可空有爵位而无官职,没有实权在手,他可以给你面子,但如果涉及到自身安危和仕途,他也可以不给,反正你不能将他如何。于是你回京找老侧妃帮忙,郡守是老侧妃的亲弟,是你的亲舅舅,他可以不给你这个相处不多的外甥面子,但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开口,郡守就会愿意多考虑两分。侧妃便以让你迎娶她看中的儿媳为条件,要挟于你。你知道白仙仙不愿嫁给你,为了她在金河城安好,你答应了。” 宣翊痛苦的眼中夹杂着一丝震惊之色,完全不想不通这样私密的事儿谢恒怎么会知道。 谢恒想这一切还要归功于老侧妃养的猫还有白仙仙养的八哥。 猫就不用说了,那个八哥着实碎嘴,谢恒第一次被一只鸟叨叨得头疼,还好后面白雪来了,要不然他会忍不住给那八哥把嘴绑上。 宣翊垂下眼,也不说话,整个人看起来比谢恒刚进来瞧见的还消沉。 谢恒:“你就是想把所有罪责都揽下来,觉得这样白仙仙就不用判处死刑,你留着那笔银子就是想着等白仙仙从牢里出来之后能有所傍身,后半生能衣食无忧是不是?可你有没有想过,这些真是白仙仙想要的吗?” 宣翊抬头,冷笑看着谢恒:“本王不知道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你就知道?” 谢恒淡淡看着宣翊:“那你知不知道白仙仙曾经被人强暴侮辱,还不只一个人。” 宣翊瞳孔骤然一缩,竟然好像在一瞬间恢复了力量,拖着被用刑过后伤重的身体跌跌撞撞跑过来,脚腕上的锁链在地上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他双手死死握住牢门,手背青筋毕露:“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谢恒:“你以为一个失去父母依靠的小姑娘自己撑起一家客栈是件容易的事?特别是她还有一众豺狼一般的亲戚,对她极尽手段。这是白仙仙不愿意嫁给你的理由,她不是不爱你,而是她觉得自己配不上你。可白仙仙到底觉得很幸福度,在她晦暗的人生中,能够有你像光一样照进她的生命,所以能与你共赴黄泉,她高兴得很。” 宣翊慢慢滑跪到地上,喃喃低语:“仙仙……” 第七百四十四章 从来不是一个好人 谢恒低头看着,冰冷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不过到底要不要成全你们我还在考虑之中。虽然白仙仙是死罪,但对于她来说能与你共同赴死反而是好事,是她的向往,但我这人最不喜欢的就是成全别人。” 宣翊抬头警惕地看着谢恒:“你想干什么?” 谢恒:“别人想活,我就会想让人死,但别人想死,我就想让他活。不过得是痛苦地活着!假设白仙仙被判刑监禁,少说也得五年起步。当年侮辱过白仙仙的人是都死了,我当然也做不出找几个男囚犯侮辱一个女子这等禽兽不如的事,但是我可以让牢头每天都给白仙仙讲她当初被那些人轮番侮辱的事,一遍遍帮她回忆,免得她忘了。你说我是不是很好心?也不知道白仙仙会不会直接把自己的耳朵戳聋,或者会不会选择自杀。牢头很忙的,肯定不能随时注意白仙仙有没有自杀自残。” “谢恒!”宣翊咬牙切齿,牙龈都溢出血丝,“你怎么能如此!怎么能!” 谢恒勾起嘴角:“安乐王,你知道的,我谢恒从来不是一个好人。” 宣翊咽下嘴里的血腥,“你到底……怎样才肯放过仙仙?你说!” 谢恒眼神一厉:“我要你说出最后一笔脏银的下落!告诉我,我得到了钱,自然会放过白仙仙。她的心愿是跟你共赴黄泉,说不定我一心情好就成全她,你们两个同时喝孟婆汤过奈何桥,说不定下辈子能真正做一回夫妻,白头偕老。” 宣翊嘴唇动了两下,最终放弃抵抗一般垂下头,“好,我告诉你。” 严瀛洲和阮同辅在外头等了差不多两刻钟,谢恒就出来了。 严瀛洲:“定国公这么快就问完了?是不是他还是不肯定招供?” “他招了。” “我就知道……”严瀛洲丧气,话还没说完就突然顿住,震惊地看向谢恒,“他、他招了?怎么就招了?” 谢恒神情正经:“经过一番推心置腹的交谈,安乐王感动我的诚意,告诉我他用从前照顾他但已经去世的奶嬷嬷的名义在广发钱庄开了户头,对牌被他缝在王府卧房的枕头里,去找找,找到了就可以提钱了。” 严瀛洲还恍恍惚惚的,“不是,我对他用了那么多刑他都死活不说,怎么定国公才进去两刻钟他就说了,还没用刑?” 连阮同辅也很好奇地看着谢恒,他也想知道这个外孙到底是怎么让安乐王开口的。 谢恒勾起嘴角抖了抖衣襟,“大概是安乐王被我的真诚打动了吧!记住,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 阮同辅和严瀛洲:…… “对了,”谢恒又问,“白仙仙现在关在哪?” 因为案件牵扯到京中王爷,主审案件的是刑部并大理寺,所以金河城郡丞就按照京中指示将白仙仙送入京城审问。 在谢恒他们回来之前白仙仙就已经被押解回京。 严瀛洲:“在大理寺,定国公是还想去见见白仙仙?” 谢恒点头,“去看看。” “可定国公不是已经问出那笔赃款的下落?为何还要去见白仙仙?” 谢恒斜了一眼严瀛洲,气势一放,“本公要做什么,还要向严大人禀告原因?” 严瀛洲一噎,不说话了,但脸色可见的难看。 佞臣就是佞臣! 阮同辅叹气,他这外孙还真是在佞臣这条道路上走得乐此不疲。 谢恒正准备去大理寺,宁六追了过来,手里还抱着一件藏青色白狐毛滚边的披风。 “公子,天气凉,您日前风寒还没好利索,可不能再着凉。” 说着就把披风给谢恒围上。 严瀛洲看披风觉得有点眼熟,怎么好像之前在哪见过? 谢恒一看就认出这是宣景的披风,肯定是宣景让宁六送来的。宁六保护人是好手,但在这种事上可不会这么细心。 拢了拢披风,谢恒打心里觉得暖洋洋的。 这一次谢恒自己去了大理寺,毕竟他曾经在大理寺任职,现在很多大理寺的官员还是他任职的,去大理寺跟回家没有两样,更没人敢找他不痛快。 谢恒在大理寺牢房见到了白仙仙。 跟宣翊不一样,白仙仙看起来从容冷静的多。 谢恒看着白仙仙好像当他不存在一样安安静静地坐着,抬头看着窗外,许是觉得透过牢房的窗户看天上的云朵格外好看。 谢恒:“白掌柜倒是镇定。” 白仙仙没像宣翊一样沉默,转过头还对着谢恒笑了笑:“第一次见到公子就觉得公子气质非同一般,果然是贵人。另外那位景公子想来也是朝廷重臣?你们的关系也是假的?” 谢恒摸了摸鼻子:“半真半假吧!他确实是我爱人!” 白仙仙哦了一声,“我还道你们为了查案居然能做到那种地步,是我想多了。不过你应该不是跟他兄长有一腿吧?” 看白仙仙到这种时候还有心情问这些,谢恒也笑起来:“确实没有,他只有我,我也只有他。” 白仙仙点点头,神色淡淡地说了句“那挺好”。 谢恒:“白掌柜知道自己所犯之罪是要处以死刑吗?” “我还没蠢到这种事都不知道的地步。”白仙仙说。 “可我看白掌柜似乎并不害怕,也不后悔。” 白仙仙笑了声,“死而已,有什么好怕的?这世上有太多事比死更可怕。至于后悔,那更没有。这些年我吃喝享乐,也过够了人上人的日子,就算现在死,不也是罪有应得?” 谢恒:“人都说只要是快乐的日子必然觉得短暂,怎么都过不够。要是这些年你真觉得很快乐,也不会这么年轻就觉得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吧?不过是几年光景,你就已经觉得活着索然无味死也理所应当,这算什么享乐?” 白仙仙脸上的笑容一点点褪去,冷眼看着谢恒:“你到底想说什么?” 谢恒走近一步:“你很清楚,这些年哪怕你将暗楼的生意做得很大,赚了很多钱,也享受了富贵生活,可你真正想要的从来没有得到。你经营暗娼馆,看似最看不上风花雪月、儿女情长,可你却发自内心渴望这世上能有一个人真心待你。” “笑话。”白仙仙冷呵一声,嘴角都是讽刺的笑。 谢恒却没有笑,他目光沉静地看着白仙仙:“你是不是一直都觉得宣翊对你只是初尝禁果的兴趣,谈不上长久的喜欢,更没有爱意?” “难道不是?”白仙仙又笑了,“还是你竟然天真地相信他对我有真心。” “有。” 谢恒无比笃定的一个字让白仙仙顿住。 很快白仙仙又偏过头,“你以为我会信?荒谬!” “他痛快认下所有罪名,就是为了给你争取一线生机。” 接下来谢恒以一种很平淡的语气将宣翊所有的打算都告诉白仙仙。 白仙仙一直低着头,好似全无反应,可她放在双腿上的手却越收越紧。 等谢恒说完,又过了好一会,白仙仙才放开手,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白仙仙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好傻!真心?居然有人对我动真心!这世上可真没有比他更愚蠢的人了!我从来没有真的喜欢过他!他的一腔真情可算是喂了狗了!哈哈哈哈!” 谢恒摇头:“他为你做尽了打算,甚至都没能顾得上自己的孩子。从前他想过,等孩子长大能担得起事儿了,就将安乐王的王位传给儿子,他就能去金河城找你,就算你不愿意嫁给他,他也能一直看着你。可惜,他的打算落空了。整个安乐王府因为他而没落,他那刚满周岁的孩子也将孤苦无依。安乐王府被抄家,他一个小孩子,日后吃住都是问题。” 白仙仙看向谢恒,“到底是皇室血脉,孩子是无辜的,难道朝廷还容不下一个孩子?养活一个孩子能费多少银钱!” 谢恒摊手:“谁让他是安乐王的孩子,他有一个罪臣的父亲,那他就不算真正的无辜。陛下没有要那孩子的命已是恩宽,又如何会让人养他长大,不过是丢给安乐王府的下人,看他自生自灭罢了。主子都没了,那些下人又怎么会善待一个孩子?想来这孩子是活不了多久的。” 白仙仙紧咬嘴唇:“你……谢公子,你能不能照顾一下那孩子?我还藏了一笔银子,够一般人十几辈子花销不完!只要你答应我照看安乐王的孩子,养他平安长大,我就告诉你那笔银子在哪!” 谢恒挑眉,他就知道,白仙仙这个女人狡猾得很,狡兔三窟,她绝对不会将全部财产放在一处,之前金河城郡承搜到的一定只是一部分。也不枉费他特意过来诈白仙仙,毕竟送往灾区赈灾的银两是不会嫌多的。 谢恒:“好说,告诉我钱在哪,我就保证宣翊的儿子往后衣食无忧。” 白仙仙皱眉盯着谢恒:“我怎么相信你!” 谢恒:“你还有别的选择吗?我也可以不帮你,反正你的那点钱对我而言也不过是锦上添花,有没有都行。” 作者闲话:【多谢kusano宝子打赏~比个小心心~晚上还有一章】 第七百四十五章 就这么不正常? 白仙仙咬牙,她考虑再三,终究明白眼前人没有说错,她别无寓此言..选择! “好,我告诉你!” 一刻钟后,谢恒从大理寺出来,将白仙仙交代的银款下落告诉大理寺卿,让大理寺卿派人去将脏银取出,与刑部已经取得的安乐王的最后一笔脏银合并在一起,作为赈灾银两送到户部登记。 户部尚书觉得定国公真是个神人,不过是到刑部大牢和大理寺监牢逛了一圈就逛出了这么多银子,如果不是碍于定国公地位尊崇,他真想把人挖到户部来做事,户部最缺的就是这种能空手套白狼的人才了。 回去国公府路上,无为就没消停过,【你可真行啊,忽悠完了宣翊就去忽悠白仙仙,然后就让两人把最后的存款都交出来了!】 谢恒:【那又怎么样?反正他们都要死了,留着这些钱也没有用,最后不是便宜了钱庄?再说我让宣翊以为白仙仙是因为觉得自己配不上他才不跟他成亲,又让白仙仙知道宣翊的真情,两人死前多少都会觉得幸福吧?他们高兴,我也高兴,得了赈灾银两的湘南灾民也会高兴,我这是为人类高兴指数最大化做了多大贡献!】 无为:【算你能哔哔!这两人比当初的沈朝暮还惨!话说你知不知道在你跟你家陛下离开后很久沈朝暮才察觉到你们是大瑾安插在鲜卑的细作?这孩子可伤心了,以为自己交了位知己,结果却是个满嘴谎话的老狐狸!做梦都骂你呢!】 谢恒摸了摸下巴:【他做梦都能梦到我,你说我这人缘咋这么好呢!】 无为:…… 很快朝廷上下也都知道定国公竟然在审问了安乐王和白仙仙之后就弄出了那么一大笔银子,合在一起共有一百八十万两! 而两日后定国公就要带着这一百八十万两去赈灾了! 几乎所有人都认定谢恒一定会贪污赈灾款,想让陛下换人,可这事又是当初早就说好了的,只要谢恒能撬开安乐王的口问出银子的下落,那押送赈灾银的差事就是谢恒的!谁也抵赖不得!更何况谢恒这还算是超额完成任务,除了安乐王的银子,连白仙仙最后藏的那点都被他给挖出来了! 现在也就只能指望在湘南的荣启荣大人能看好谢大佞臣,别让谢大佞臣把赈灾款都吞了! 晚上谢恒进宫,悄摸摸进去,瞧见宣景大概是刚刚洗漱完,一头长发披散着,玄色寝衣还没系好带子,正站在书架旁准备拿书。 有时候奏折少处理得比较快,就寝早,宣景就习惯在睡前看看书。 谢恒跳起来一下扑到宣景背上。 这么大一个人扑上去,宣景却还稳稳当当,脚下一步都没挪,只是一手拿着书,另外一只手向后拖住谢恒,也不嫌谢恒重,顺势往上颠了两下。 谢恒搂着宣景的脖子,“我都来了,还看什么书?” 宣景轻轻笑了一声,果然放下书本,背着谢恒朝走向床榻。 将人放在床上,宣景立刻欺身而上。 谢恒继续搂着宣景,勾住宣景的腰,歪头笑着说:“今晚弄狠点,我想你。” 很快谢恒就为自己的大言不惭付出了代价。 他刚刚不该那么说的,早该明白分开在即,宣景不可能不折腾他,多此一举不说还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直到后半夜宣景才放过谢恒,谢恒整个人都跟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洗漱完毕,谢恒枕着宣景手臂,转身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后者胸肌,“还生气呢?” 宣景一把握住谢恒的手,“你想去湘南,为何不提前跟我说?” 当日宣景和几位大臣争议,谢恒便直说问出赃款所在就让他带着钱去赈灾,宣景在此之前都不知道谢恒有这个打算。 谢恒:“其实那天我进宫就是准备跟你说去湘南这事儿,没想到阮相他们正在为处置宣翊的事争论,所以就直接说了。就是巧了,真没想瞒着你!” 宣景:“你有什么非去湘南不可的理由?” 赈灾的事有荣启,谢恒该知道荣启的办事能力不会差,不至于不放心。押送赈灾银两虽然要紧,可也不是非要谢恒亲自去,可以派遣一位武将前往。 谢恒:“无为说他感觉到湘南有特别的灵气涌动,所以我得过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宣景皱眉:“我记得你之前说灵气能滋养万物,越是天地平和,灵气就越是旺盛。湘南地动,坍塌的房屋瓦舍无数,更有不少百姓命丧,如何会有灵气涌动?” 谢恒:“我也纳闷来着,但无为就是这么说的。而且说不定湘南突然发生地动就是跟这莫名的灵气涌动有关。毕竟湘南不在地震带上,以前也从来没有发生过地动。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去看看也好。确定地动只是寻常天灾与灵气无关,也好放心。” 宣景想了一会,点了下头,抬手覆上谢恒的腰轻轻揉捏:“也好,反正有神行符,往来也方便。” 谢恒失笑,“我这是去运送赈灾银,带着队伍走,肯定不能自己就跑没影了。” 宣景:“我是说我。将赈灾银两送到之后你总不会立刻回来,不管是处理灵气涌动,又或者帮着荣启赈灾,总要花费些时间,朝政若是不忙,我可以去看你。” 谢恒转身在宣景肩头蹭了蹭脸:“那倒也是。用神行符的话从京城到湘南也就半日工夫。” 宣景:“在外要小心危险,现在无为能以魂魄形式现身,若有危险他可能抵御?” “估计不行,”谢恒撇嘴,“魂魄状态下对法术的使用有限,再加上他刚有所恢复,整体比较虚弱,能做的很有限。” 宣景有些担心:“那你要多注意安全。” 谢恒凑过去亲了亲宣景眉梢:“放心吧,御清流不在这个世界,这里连天师都少有,没人能威胁到我。在说灵气涌动有无为感知,真有事我跑就是了。” 宣景:“小心总没错,你若是让自己受伤,回来我定要罚你!” 谢恒轻笑,舔了舔唇角,“怎么罚?不如现在就告诉我,好让我怕一怕,” 宣景眯眼,伸长手臂抬手——啪! 谢恒懵了!宣景竟然打他……那里! 宣景:“老实点!” 谢恒紧紧抿着嘴,好一会才开口:“刺激!” 宣景:…… 为了免得一会再叫水太麻烦,宣景直接抱着谢恒去了寝殿后面的甘泉殿,甘泉殿的玉清池是皇帝用来泡澡的地方,寝殿和甘泉殿之间有条直达通道,不用走到外面去绕。 刚刚宣景就已经命宫人往玉清池添热水。 一个玉清池就跟现代的小温泉池差不多大,可以同时容纳六七个人,谢恒和宣景就两个人在里面可以说十分宽敞了。 在玉清池又折腾了两回,直接就到快上朝的时辰。 宣景精神倒是好,又把谢恒抱了回去,自己整理好后就先去上朝了,让谢恒再睡一会。 谢恒躺了一会,好在他现在也算体质特殊,恢复得也快,感觉稍微有力气了就起来穿好衣服,戴上扳指。 扳指刚一被戴上,无为就感受到了谢恒身上浓郁的气运,连带着自己的魂魄都觉得十分舒服,这是从宣景那得了多少气运啊!连连咋舌:【你们这是一晚上没休息吧?你头发怎么还有点湿?】 谢恒想着刚刚宣景有用内力帮他烘干头发,也就是发尾还有点湿,马上就到上朝的时辰,谢恒才催促宣景快点过去,这一点点湿不打紧,一会自己就干了,他都已经偷懒不去上朝,可不能再让宣景为了给他烘干头发延误上早朝的时辰。 【我们后半夜一直在玉清池。】 无为:【大半夜你们去泡澡?是想尝试新花样?他把你按水里弄了?窒息普类?】 谢恒:【……在你眼中我们就这么不正常吗?】 无为:【呵。】 谢恒:……没法交流。 转天谢恒便带着赈灾银两前往湘南。 宣景特别从京畿巡防营调了一支精锐队伍护送谢恒。 朝臣们只当是陛下重视赈灾银两,倒没往是为了保护谢恒的安全上想。 从京城出发,一月底才到湘南。 整个路上都处在冬天最冷的时候。 谢恒毕竟是文官,又贵为定国公,一路上自然要坐马车。宣景让人好好布置了谢恒的马车,兽皮、软垫几乎铺满,连马车的帘子都做了加厚。 手炉给谢恒备了好几个,大氅都有三件。 古代到底不比现代,没有那么多便利的取暖条件,今年冬天的大瑾格外寒冷,谢恒又比较畏寒,这一路上哪怕再怎么做尽了防寒措施,终究不会太好过。 谢恒冻了半个月,无为才想起来可以教谢恒用灵力护体驱寒。 掌握了这一方法的谢恒转头就把无为训了一顿并表示要克扣他一个月的玉石。 他挨冻了半个月,扣无为一个月的玉石算轻的。 不过为了避免让人怀疑,谢恒进出时身上依旧罩着一眼看去就觉得无比华贵的黑狐裘。 第七百四十六章 臣想你了 到了湘南。 看到倒塌的房屋,毁掉的农田,谢恒心情沉重。 地震永远是最可怕的自然灾害之一。即便是在现代,面对地震,也没有多行之有效的预防预警办法。每一场大地震都会带来惨重的损失,让许多家庭支离破碎,成为许多人难以回忆的巨大伤痛。 不过谢恒也看得出来荣启已经在积极赈灾,房屋在重建,很多百姓都参与其中。 荣启借鉴了谢恒当初处理蝗灾的一些灾后管理办法,很有效,最大限度地挽救了百姓的生命财产,也让精神受到巨大创伤的灾民逐渐振作起来。 这次受灾的范围较广,湘南六县都有不同程度的灾情,其中以隆酒县为最。 隆酒县就是这次地震的中心。 无为观察过,灵力涌动的源头就在隆酒县。 谢恒越发觉得这次地震很有可能跟这灵力涌动有关。 隆酒县的受灾情况最为严重,荣启过来赈灾时自然先着手隆酒县。 如今谢恒看到隆酒县的景象仍然不好,但这已是经过抢救的结果。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隆酒县是受灾六县中人口数量最少的,地方也很偏,而且隆酒县多山林,县城的规模最小。去年上半年隆酒县还是隆酒镇,下半年人数刚刚达到县城规模就报上去了。隆酒镇一直在申报县城做准备,房屋田地的硬件施舍是在前年年初达标,等去年年底人数一够就立刻上报,到今年年初就批了下来。 只是这隆酒县的名字还没挂上一年,竟然就遭遇了地震。 刚刚发展起来的县城在各项功能上比不了已经体系成熟的县城,这次的地震又是这般措手不及,才会让隆酒县损失惨重。整体一下子就又倒退回了从前的乡镇规模,可能还及不上。 荣启将救灾办公地点就设在隆酒县。 除了朝廷救援之外,还要组织自救互救,提高救援效率。组织当地民众力量,同时也是安抚民心。有朝廷的人在这,就是受灾的百姓最坚强的“主心骨”。 谢恒到了之后,并没有着急去寻找灵气涌动的源头,地震已经结束,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灾后的一系列工作,他向荣启建议,将灾后重建小组再次细化,根据工作内容划分成几个小组,政策宣传、施工安全、民情维稳、日常联络、政策执行等等。每个小组还都设置了正副组长,以进一步保证各个环节具体工作的落实。 谢恒还提议在小组之上再设官员统筹领导,并将每一步方针政策落实到相关具体责任人。同时安排官员实行领导连片责任制,以县为单位,建立独立救灾指挥部,以免自己和荣启有不能及时顾及到的地方。 独立救灾指挥部可以独立建立人员调配、统筹联动、督促协调等相关机制,形成高效运转的指挥体系。而指挥部的最高负责人要定期向谢恒和宣景做救灾情况汇报。 荣启欣喜不已,谢恒的每一条建议都切实有效,也都非常适合湘南灾情的救灾工作。 一瞬间荣启又想起了谢恒初入官场时的情景。 年轻俊秀的探花郎,在云诡波谲的朝堂上却是锋芒毕露,以真才实学折服了皇帝和满朝文武! 一系列政策以雷霆之势席卷整个大瑾政坛,毫不夸张地说,这位探花郎是以一己之力在极短的时间内成为皇帝心腹,并改变了朝堂格局! 如今多年过去,探花郎已成为权柄滔天的定国公,却还是和当初一样,心思细腻,手段雷霆! 原本的赈灾银两确实有些紧张,荣启几乎是一钱银子掰八瓣用,每一文钱都争取花在刀刃上,因此有些许多救灾举动都受到了限制,不能发挥最大效果。 现在有谢恒带来做补充的赈灾银两,真可谓解决整个救灾行动的燃眉之急。 灾民生活得到了全面安置,还征集了当地以及就近其他城镇的大夫提供医疗服务,费用自然从赈灾银两中出。 房屋重建和基础设施建设也因为资金的充足而加快了脚步。 针对重建,谢恒将各项目标任务进行详细分解,落实到岗位,量化到小组,全力推动。同时也并非疏忽安全隐患的排查,始终把安全放在第一位,以免对灾民的生命财产造成二次伤害。 因为地震造成了严重的财产损失,因此灾后重建往往与扶贫结合在一起。 虽然在宣景的治理下,大瑾国日渐强盛,欣欣向荣,百姓的生活也越来越好,但由于武德帝之前,大瑾积弱,所以即使现在宣景治国有方,可从贫困到富裕也需要一个过程。现在大多数百姓的生存状况只是达到了脱贫,还没到富裕的程度。 而一次地震灾害,则会让百姓们的生活状态倒退至少十年。 谢恒怎么能让宣景治下的百姓倒退回惠承帝时期的生活水准? 于是谢恒向荣启建议,在基础设置重建进行的差不多之后,就要着手安排产业重建。因地制宜,发展适合湘南的产业,并提供一定的资金支持和技术培训,对于前期相关管理事务也得朝廷这边揽下,等到培养的乡民能够独当一面在慢慢转手。 由于几个县城受灾情况不同,一些重建需求也不同,谢恒便提议由朝廷牵头,大家抱团发展。 一系列政策安排下去,不仅跟随荣启过来进行赈灾的其他官员信心倍增,就连受灾百姓们也切实感受到了朝廷的用心,感受到了身边具体的变化,几乎所有人都开始热火朝天的忙活起来。 从琢么各项相关政策到安排实施,谢恒都冲在最前线。 因为大多数方针都是他想出来的,因此在安排实施的过程中为了避免出错浪费金钱时间,谢恒几乎每一个安排都要亲力亲为。 赈灾迫在眉睫,一刻也耽误不得,很多政策晚一天实施,百姓就要受更多的苦,后续的工作难度也可能大幅增加。 谢恒已经连着十天没有休息,昼夜不停连轴转。 这也多亏他现在是修仙体质,有灵力支撑,不然早嗝儿屁了! 荣启看着实在胆战心惊。他当然乐意看到救灾能有条不紊地进行,但也不能看着谢恒这样不要命!万一谢恒有个三长两短,他怎么向宣景交代! 于是在第十一天,荣启强制要求谢恒必须去休息,不然后面就什么都不让他插手。 谢恒也确实很疲惫了,如果是修炼,他打坐个十天十夜不成问题,但救灾耗费的精神心力完全不是一回事,哪怕有灵力支撑,他也差不多到极限了,就干脆顺了荣启的意,回房休息。 他也没打算拖垮自己身体,宣景不在,他得照顾好自己,不能让宣景担心不是! 没休息之前谢恒觉得自己大概还能撑个一两天,结果倒床上后脑袋刚沾枕头不到两个呼吸的功夫就睡着了。 这一觉谢恒睡得很沉,梦都没做。 谢恒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就记得刚睡下的时候是傍晚刚吃完饭。 他能醒过来完全是因为觉得脸上有些痒,好像又什么东西在轻轻蹭他的脸,从眼角到鼻子,到嘴巴,之后在喉结处流连,又一路向下停留在锁骨辗转。 谢恒伸手拍了一下,手上的触感很软,很像某种小动物的毛,却又摸到了冰凉的硬硬的东西。 无为:【你再不醒过来就要被睡X了!】 谢恒心头猛地一跳,立即睁开了眼,对上一双熟悉的黑沉的眼眸。那一双眼极为深沉,可细看之下,又会发漆黑的眸中揉碎了许多情绪在里面,其中最为明显的叫做“思念”。 谢恒自然地抬起双臂环住那人的脖子,笑着偏头亲了亲对方的嘴角,“陛下,臣想你了。” 沉静的眼眸瞬间变得更加深邃,如同夜幕下的深海,仿佛能将人吸进天地间最深的地方。 宣景直接欺身而下,高大的身躯完全压制住了谢恒,再次埋首进谢恒的锁骨颈窝,烙下一片湿热的气息。 谢恒就觉得自己还没从睡醒后的迷糊中完全清醒过来,就被宣景拉入了一个更大更急的漩涡,沉沉浮浮,意识从火热难耐逐渐变得飘忽柔软。 再次睁眼时,天还是黑的,应该是后半夜了。 谢恒动了动身子,感受到自己被宣景抱在怀中圈得十分紧实牢固,床头放着宣景的玉冠,就是之前谢恒迷迷糊糊时摸到的冰凉冷硬的东西。 他微微抬头,对上宣景刚毅俊朗的脸,瞧见那因为温柔浅笑而显出几分柔软的面部轮廓,抬头轻轻吻了吻宣景的下巴。 宣景收紧了按在谢恒后腰的手,声音低沉:“别撩我,你身体受不住,都肿了。” 谢恒老脸一红,他发现宣景真的能面不改色地说出那些令人无比羞耻的话! “什么时候来的?” “前天晚上。” 谢恒一惊,稍稍拉开跟宣景的距离:“前天?我睡了多久?” 宣景:“你前天傍晚睡的,今天晚上才醒。” 谢恒一下子坐起来:“我睡这么久?一天一夜?” 第七百四十七章 抢着塞狗粮 宣景起身给谢恒披上外套,又拉了拉滑下去的被子,“我看你睡了这么久才不太放心。” 谢恒“哦”了一声,“所以你之前是想叫醒我,不是为了占我便宜。” 宣景眼中有好像散落了天上星光一般的笑意,手指轻轻刮了下谢恒的鼻子:“这话怎么听着很是遗憾?” 谢恒点头:“那是挺遗憾的,我原本以为可以来一场睡X的,白期待了。” 宣景:“下次,肯定满足你。” 谢恒眼睛骤然亮起来,跃跃欲试:“下次什么时候?” 宣景的声音中都透着笑意:“告诉你了你就会惦记着,就不自然了。” “噫,陛下真会玩儿!我喜欢!” 宣景:“既然你醒了咱们就来算算账。” 谢恒一脸不解:“什么账?” “某人答应我过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但结果却连着十天不眠不休。” 谢恒“咳”了一声,有点不太敢看宣景,每一根汗毛都透着心虚,“那个……怎么说呢!实在是赈灾刻不容缓,我这不也是急得嘛!再说其实我就是出出主意,帮着荣启统筹一下。而且有不少办法是我提出来的,比较复杂,我要是不在一开始看着,怕他们不理解弄错了,到时候不更耽误时间。” 宣景挑眉:“方针政策都是你给的,他们若是连理解都理解不了,执行下去还打折扣,那就是他们无用,朝廷不会养没用的人。” 谢恒又“嗐”了一声,直说现在人手不够,就算真有差强人意的,要换人也得等大情况稳定下来之后。 宣景:“现在情势基本稳定下来,后面荣启操心,你可以回去了。” 谢恒凑过去抱住宣景的腰,脑袋在后者胸膛蹭了又蹭,“我知道你想我,我也想你,不过灵气涌动的事儿还没解决,之前无为说……啊,无为!” 谢恒这才想起来之前他睡得迷迷糊糊被宣景弄醒时手上还戴着扳指,要不是无为提醒他也不会那么快醒过来,之后他也没将扳指摘下来就跟宣景共赴云雨了,那不是…… “扳指在桌上,”宣景一下就看出谢恒在想什么,“我帮你摘了。” 谢恒转头看到桌上放着的扳指,松了口气。 幸好! 虽然谢恒也相信就算他戴着扳指无为也不会看,毕竟平时自己跟宣景腻腻歪歪的时候这货就直呼受不了,不过想到有这么个人在自己跟宣景亲热的时候想看就能看到,他还是不得劲儿。 谢恒接着道:“无为说灵气涌动的中心就是隆酒县,我之前忙着跟荣启一起赈灾都没时间去看看,现在形势稳定没我什么事儿了,我肯定得过去瞧瞧。要是地震真跟灵力涌动有关,那肯定要把情况了解清楚,万一日后再出这种事呢?老百姓经受得住几次这种天灾!” 宣景想了想,问:“你什么时候去。” “天亮就去。”谢恒看了看外面,要不是这会都是后半夜了,他可能现在就想动身。 “我跟你一起。”宣景的语气不容拒绝。 谢恒:“你能出来几天?朝政不忙?” 宣景摇头,“安乐王事情后满朝文武比之前更加安分,大概是怕我迁怒,很多事情能自己解决就自己解决,不会像之前那样大小事都要上奏折。我对外称这两日略感不适,不上朝,也没几封奏折递到我面前。” 谢恒了然,心道没想到处理了一个安乐王还能有这样的好处,杀鸡儆猴了这是! 这样也好。 宣景比惠承帝和武德帝都要勤政,从历史上记载也知道他是大瑾朝最勤政的皇帝,每天看奏折处理国事都要花费六七个时辰。 亲自跟在宣景身边之后谢恒才发现这个时间一点都不夸张。其余的时间宣景还要锻炼身体,多年来从不改清早舞刀弄剑的习惯。 谢恒看着心疼,这比九九六还过啊! 皇帝勤政,底下有些官员就会过于依赖,什么事儿都要写奏折上报请皇帝定夺。 有段时间谢恒会帮着宣景看奏折,瞧见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被报上来时谢恒就恨不得直接回复——有写奏折的功夫这屁大点事都处理完了! 不过这也就是在心里想想,谢恒可不会真这么回复,不然不破坏宣景形象了! 现在好了,这些官员害怕触宣景霉头,知道尽可能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去麻烦陛下,宣景也能轻松些。 “离天亮还有一会,”谢恒拍拍身边的位置,这床榻还算宽敞,“咱们再睡一会,等回头吃完早饭再动身。” 宣景点头,伸手一捞把谢恒搂进怀里,抱着人躺下闭眼,动作一气呵成,半点停顿都没有。 谢恒稍微动了动调整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额头贴着宣景的肩膀,没一会又睡着了,嘴角还扬着。 从到湘南后谢恒还没踏踏实实吃过一顿饭,每次不是匆匆吃完去忙碌,就是吃到一半就有人过来有关灾情的事情禀告。 这安安稳稳的第一顿早饭就是跟宣景一起吃,谢恒心里还美滋滋的。 然而这种“美滋滋”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多久。 看着很自然坐在对面的荣启,谢恒眯眼,“你是不是过分了?打扰我们的二人世界你就一点没有羞耻感?” 荣启十分坦然,“要羞耻也是你们羞耻,早饭刚上来就开始卿卿我我的是你们又不是我。” 谢恒:“那你就不觉得我们卿卿我我,你却在这里看着,这样很碍事?” 荣启托着下巴笑眯眯的,“我不但不觉得碍事,还觉得很好看。” 谢恒:……从未见过这种抢着往自己嘴里塞狗粮的。 好在谢恒和宣景也不是那脸皮薄的人,就算荣启这堪比探照灯的眼睛盯着他们,他们也该咋样就咋样。 荣启瞧着很是欣慰。 “看你们这样真好,三年没见,感情还一点都没变淡,看你们这样我都想找个人试试了。” 谢恒:“需要介绍?” 荣启连连摇头:“可别,我就是随口说说,羡慕归羡慕,不过我还没打算放弃我的一大片树林。” 宣景淡淡瞥了一眼,“你只是还没还找到能让你收心的人。” 荣启双手垫在脑后,“随缘吧,反正现在是真没想法。对了,你们刚刚说一会要去哪?” 谢恒:“就在隆酒县转转,不用派人跟着。” 荣启点头,宣景的功夫他知道,一点也不担心两人的安全。 “出来这么久没事?”荣启问宣景。 宣景突然出现那天荣启确实吓了一跳,他一开始以为宣景是在谢恒出发后没多久就追来了,但是想起之前跟京中传信,宣景一直在宫里。 荣启就以为宣景是找人假冒自己留在京中,毕竟京中有司回生在,那出神入化的易容术没人能看出端倪。 不过荣启还是不太放心,担心留在京中顶替的人处理不好国事。 宣景:“无妨,最近朝中无事。有急事会鹰隼传书。” 谢恒之前也交代了洛非白盯着点朝中的事,还让白雪和夜鸦多留意。 白雪年纪大了些,夜鸦却还灵活得很,而且自己不在这些年,这俩鸟还发展了不少下线,消息网络更加完备,有什么要紧事儿都不会落下。 荣启点头,“那成,不过你们出去还是注意安全。虽然现在灾民基本都安置妥当,但也有些心思坏的,趁乱占个山头就以为自己是山大王了,坑蒙拐骗拦路抢劫,做了不少坏事。我现在是还腾不出手来,等再过一段日子没这么忙了就收拾了他们!” 谢恒点头,“放心,陛下一定会保护好我!” 荣启无语:“不应该是臣子保护陛下吗?” 谢恒重重点头:“我不会给陛下拖后腿的!” 荣启白眼,“对你也就只能这点要求!” 用完早膳,谢恒和宣景就在无为的指路下往隆酒县的深山里去。 二月初,山上开了不少桃花。 别看湘南名字沾着水,但跟南方水乡可差得远,没有南方的温暖湿润,地势就是大北方的林地山川居多。地方虽然很大,但开垦出来作为住房和农田的却很有限,所以人口才不算多。 整个湘南大部分地区都是无人开垦的山林。 隆酒县就是典型的湘南地势,人少山多。 初春时节,山上的景致倒是不错。 在这万物复苏的时节,走进盎然绿意的深处,与山林对语,感受微风拂面,听禽鸟低鸣,看草木自欣。 行至深处,松石静默,山谷幽寂,隐约可闻山水阵阵。 脚下泥土落叶,头上古树成荫。 在山间风景秀丽,与外头深受地震灾害的县城仿佛两个世界。 谢恒欣赏山林的静美,不过他自问不是遗世独立的隐居者,他可以住在炊烟袅袅伴着童声歌谣的小山村,却无法常在松林幽谷中隐世。 无为:【再往前走走,我能感觉到,快到了。】 两人继续向前,越往前走那泠泠水声就越是清晰,沿途已可见涓涓细流。 尽头是一处峭壁,两侧岩缝中抽枝发叶,一片葱绿中瀑布倾斜而下,如白练悬空。 下方是一石潭,碧水清澈,潭水从几处狭小的缺口溢出,穿过岩石草地,形成弯弯溪流。 作者闲话:【晚上8。30有三更】 第七百四十八章 异世来人 天气虽然寒冷,不过这潭水大概是因为瀑布流动的缘故所以并未结冰。 谢恒走到石潭边站定,往里看。 从远处看这石潭并不大,但是没想到还挺深,边缘地方倒是能看到潭底,但往中间去就逐渐是黑漆漆的一片。 瀑布直接连着石潭,激起的水花也在一定程度上模糊了视线。 谢恒正要弯腰再看得仔细些,手臂上传来向后拉扯的力道。 宣景拽着谢恒的臂弯将人从高出地面一截的石潭边沿拉了下来。 “靴子会湿。” 谢恒低头一看,果然见到黑色的靴子前端颜色偏深一些,他都没注意是瀑布流到潭中的水溅起来湿了鞋面。 天气凉,靴子要是湿透了可就得委屈他的脚了。 谢恒召出无为:“你确定灵气是从这水潭里涌出来的?我怎么什么都没发现?” 无为绕着水潭飞了一圈,“没错,就是这里。” “可我现在看不到也感觉不到,如果这里真有灵气涌动我不会毫无所觉。” 无为:“那是因为现在已经没有,但之前确实有。我能感觉到灵气涌动的残留。你现在修为不够,自然察觉不出。如果我没感应错,就是因为这里的灵气涌动才导致的地动。灵气涌动结束,地动才结束。” 宣景:“会不会是像之前御清流弄的传送阵那样?” 无为:“有可能!” 谢恒皱眉撇嘴,“可谁会把传送阵设在水里?” 无为:“单向传送阵,传送地点具有随机性,可能那边传送过来的人也不知道传送阵的这一头是水潭。” “算他们倒霉!活该!” 想到是因为传送阵导致灵气涌动而造成这样地震,哪怕还没见到对方人,谢恒心里就本能地反感。不管有心无意,灾难已经造成! 突然想到什么,谢恒转头皱眉看着无为:“你之前不是说过外来世界的人想要通过传送阵来这里很困难吗?怎么之前御清流可以,现在又有人过来?” 无为:“更正一下,御清流没能过来。” “那不是因为你动了手脚?要不然不也过来了!” 无为:“你放心,修真者确实不能轻易通过传送阵过来,即便可以,但也会付出巨大代价。御清流的传送阵能成功是因为用神器天命轮回印做阵眼,那可是神器!而没有神器辅佐,还想要通过传送阵过来代价就更难以估量。天道平衡,绝对不会放任修者能轻轻松松来到这种非修真世界。又有哪位大能会不惜一切代价来一个毫无关系也没有用处的地方?” 谢恒:“那现在这情况怎么解释?” 无为:“到底是不是传送阵还不能确定,到目前为止这只是我们的猜测。就算是,哪怕他们能过来,有天道制约,他们的修为也一定会被压制,甚至是无法使用修为。” 宣景:“你们的修为也有被压制?” 谢恒一愣:“我没这感觉啊!” 无为有些得意:“我们情况不一样!谢恒不算完全来自异世,而是来自同个世界的不同时空,本质上是一样的,所以不会受到天道的压制。而我是与你们共同建立了深厚的因果,所以也没关系。” 谢恒呵了一声:“那就算是沾了我们的光呗!” 无为咬牙。 宣景:“如果真是异世来人,应该还没有出这片山林。” 无为:“还是陛下一语中的!现在最重要的是确定到底是不是异世来人,是的话得知道他们的目的!” 谢恒拿出两张隐身符,“那就找呗!把我们自己藏好了慢慢找,安全!” 无为看着那两张隐身符,心里得承认,他是有点嫉妒的。 修真界不是没有可以隐匿身形的功法,但真的非常稀少,而且大都有苛刻的条件,或者对修为有较高要求。在谢恒这个程度,甚至比谢恒的修为高出许多的修士都无法完美的隐匿身形,可谢恒却能凭着一张符篆做到。 天师术法整体上根本无法与修真术法相比,那就是三岁稚童与九尺大汉的差距。 可偏偏有些事情就是修者做不到,天师却能做到。 谢恒和宣景用了隐身符,无为回到扳指内。 这隐身符经过谢恒的改造,多了一项特殊功能,就是宣景和谢恒能彼此看见,不妨碍他们沟通。 有了隐身效果,谢恒心里也更踏实。 以前他看一些电视剧时,主人公在类似的场合寻找敌人,谢恒就会有种莫名的紧张感,担心在主人公找到敌人之前先被敌人发现,那就危险了。 现在好了,他跟宣景都在隐身状态,不用担心会先被别人看见。 为了尽快找到,谢恒和宣景分开行动。 谢恒叫下来两只鸟,给了随身带着的干粮做报酬,让一只跟着自己一只跟着宣景,方便找到人后联系。 走了约有两刻钟,谢恒发现了不属于自己也绝对不是宣景的足迹。 足迹混乱,初步判断至少十人,但只有一个人的足迹最清晰。通过脚印大概能判断对方的身高体重,约莫是个身高在一米八以上体重在七十公斤左右的男子。 所以他们的猜测没错,真有人通过传送阵过来这个世界?是从修真世界过来的? 谢恒心下一沉,这是他觉得最糟糕的结果。 假设十多个人都是修者,那有什么理由让十多个修者费尽心力、不惜代价地来到一个普通世界?对方是不是冲着他或者宣景、无为来的? 如果这些人心怀恶意那就更加麻烦!十多个修者,就算都被压制了修为,谢恒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胜算。 谢恒顺着断断续续的足迹继续前进,紧绷的精神让他忽略了无为一直没有出声。本来凭着无为的神识,应该能轻松定位那些人的所在。 终于在又走了将近半个时辰后谢恒找到了那些人。 那些人在一片还算开阔的林间空地上扎了四个帐篷,谢恒大致看了一下,确定一共十三个人,为首的那人就是谢恒看到的最清晰的足迹的所有者。 十三个男人,穿着跟这个世界的名门贵公子差不多,但多了一分飘逸之感。 为首的那男子看起来不到三十岁,应该就是谢恒见到的最清晰的一对足印的主人。 男子面貌俊朗,一身白衣气质温和,但上位者的气势也十分明显,周围的人对他都毕恭毕敬。 无为:【是个金丹真人。】 谢恒:【结丹了?那么厉害?】 无为:【对你来说是非常厉害,对我就不够看了。】 谢恒切了一声,【其他人呢?】 无为:【都是筑基,只有一个半步金丹。修真界的小门派里内门弟子能筑基就已经很了不起,一个小型门派的筑基弟子不会太多,一般不会超过五个。这里一下子就十二个筑基,看来不是小门派,散修的可能性也很低。应该是大门派或者皇族修士的可能性较大。】 谢恒已经让跟着他的那只雀鸟去找宣景,听到无为的话很是好奇,【还皇族修士?修真界有国家?我以为只有门派。】 【当然有,】无为开始给谢恒科普,【修真界的主要势力可以分为两大类型,一类就是你说的门派,仙门大宗,另外一类就是皇族,统领一个国家。每个国家的皇族都是修者,不然弱肉强食,谁会服你?大国皇族一点也不比仙门大宗的势力弱,基本上旗鼓相当。皇族本身的天赋都不会太差,而且也会着手培养招揽许多厉害的修士为皇族效力。皇族与仙门在本质上是一样的,只能说统治形式不同。】 谢恒:【既然实力旗鼓相当,那谁听谁的?】 【没有谁听谁的。修真界以大陆为势力划分规格。比如东洲大陆,在东洲大陆的统治阶级有两个国家和两大宗门,是四足鼎立的局面。东洲大陆在地域划分上为两个国家,但在两大宗门的势力范围内默认不受国家管制,可自行管理。宗门的势力范围虽然肯定不如国家大,但修真界的实力强大不单单是看地盘大小那么简单,所以即便地理位置上的势力范围不大,可只要宗门实力雄厚,依旧可以跟皇室平起平坐。基本上只要双方的高层实力相当,势力范围的大小就并不重要,国家的势力范围大只是由管理体系决定。】 无为讲的算是比较详细,谢恒心里大概有数了。 现在就是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宗门中人还是皇室派来的人。 没一会,宣景找了过来。 谢恒瞄着不远处的帐子,“看这架势他们是打算暂住在这。也不知道这帮人猫在这深山老林里要做什么。” 宣景:“先观察看看。” 在观察期间,谢恒将无为给他讲的修真界的势力划分情况告诉宣景。 宣景微微皱眉,“皇室和宗门实力相当,宗门势力范围内实行自治,但在地域划分上宗门也属于国家。这样并不有利于国家管理。” 谢恒:“谁让那是修真界!修士的力量何其强大,普通人根本无法抗衡,也就不能单纯地依靠军队力量来实现完全统治。而修者也因为不喜因果牵扯,一向自负超然世外,多数情况下不会主动争权夺势,这种局面也算混乱之中的平衡。” 作者闲话:【多谢雨非霏送礼物~爱你哟~】 第七百四十九章 装得还挺像! 过了一会有两个人从外面回来,对着那个为首的金丹男子汇报着什么。 可惜他们离得还比较远,而且对方说话声音也不大,谢恒就算以灵力加持也听不到他们说什么。 无为告诉谢恒这两人也有筑基修为。 谢恒一惊,又来两个筑基,这下不就是一个金丹加十四个筑基!这么多! 现在自己的水平也就是练气后期,连筑基都还没到,这些人若真是敌人,无为现在又没有战力,他们这边不得是毫无反手之力地让人按在地上摩擦? 无为:【别担心,他们的修为都被压制了,现在那个金丹期的也就筑基期,其他人还不如你。只要不直接跟那个金丹期的对上,不会有太大危险。】 谢恒稍稍松口气,还好不是一点活路没有! 那头后来的两人说完话,就见为首的年轻男子点点头,之后就又转头对身边另外两个男人吩咐了句什么,那两人领命后转身离开了。 谢恒有些心焦,这些人到底来干什么的? 突然,宣景一把搂住谢恒,同时运起轻功纵身一跃带人飞到就近的一棵树上。 谢恒一脸懵,还没反应过来就瞧见那个领头的年轻男人出现在他之前站着的位置上,并且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闪动着淡蓝色光芒的长剑。 这下谢恒明白了,刚刚如果不是宣景及时带走他,现在他可能已经被那个男人一剑刺伤了! 这小老弟看着挺温和无害的模样,下手可真狠啊!这就是修真界的人! 谢恒想到应该是他不小心泄露了气息,即便有隐身符,但想来修真之人对他人气息的感知很是敏锐,能轻易捕捉到不属于自己人的气息,才会暴露。 幸好他们现在还用隐身符隐匿身形,及时收了气息便没事,不然跑都跑不掉!明明修为已经被压制到筑基期,还有这样的速度和这般凌厉的攻势,金丹真人果然厉害! 男子提剑环顾四周,清俊的眉眼中有警惕之色。 其他人立即跟着围过来。 “宗政大人!”一个估计是年轻男子心腹的男人往四周看了看,皱眉道,“可是有何不妥?” 被称为宗政大人的男子摇摇头,转腕收剑,“刚刚感受到这里似乎有股陌生气息,许是我弄错了。” 那人又瞧了瞧,还是什么都没看到。 “这只是个灵气匮乏的小世界,没有修者,若真有人在此,定瞒不过大人。” 男子点头,转身回去帐篷那边。 树上的谢恒刚想松口气,又想到底下那些人的本事,瞬间憋住了。 等那些人回去帐篷后,宣景才带着谢恒迅速离开。 这些人比他们想象的还危险,就算有隐身符也不安全! 宣景带着谢恒运着轻功飞出老远才停下。 谢恒终于长出口气,却还有几分后怕。 除了无为和御清流外,谢恒没再见过其他修者,结果这一回就见到了这么多,而且为首那人看起来就是不好惹的狠角色。 只希望他们别有什么坏心,不然就麻烦了! 不过看他们的情况,虽然神神秘秘的,但也的确不太像反派人物。 而且其他人称呼那个为首男子“宗政大人”,那对方就是姓宗政,大概率还是个官员。那应该就是无为说的某个国家的皇室势力,或者是朝廷官员。 他们到这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两人不好在这久留,太长时间不回去荣启肯定会担心。 反正目前这些人似乎也没打算做什么坏事,他们在这盯着也没什么意义,就先下山去,看看赈灾进展如何,确定一切顺利后他们再想该怎么办。 荣启本来是有点不放心,就算宣景武功高强,可要是真遇上那些落草为寇的,赶上人多,谢恒的功夫也不知道能发挥出多少作用,还是想派几个人进山看看,结果没想到人就回来了。 荣启背着手凑过去,“进山有什么发现?” 谢恒和宣景对视一眼,默契地决定暂时不跟荣启说那些人的事,真要说的话就得解释一大堆。 “暂时没有。” 暂时?荣启挑眉,“听你这意思是还要进山?” 谢恒点头,“有可能。” 宣景拉着谢恒的手坐下:“赈灾情形如何?” 说到正事,荣启也收起脸上玩笑的神色,正经道:“很顺利,有谢恒的给出的方针对策,方方面面的效率都大幅度提高。现在各项赈灾计划都已经在执行阶段,只要有人看着不出大岔子就行,我预计两个月后也能回京,后续这边的赈灾进展可以交给当地官员盯着。” 谢恒:“赈灾银两可还够用?” 荣启点头,说到这点又笑起来,“这大概是在古往今来赈灾银两最充足的一次。以前历朝历代都算上,朝廷拨放下来的赈灾银两都不足够,地方官府捉襟见肘,赈灾效果差强人意。赶上国库充盈的时候,或许能再多拨一次赈灾款项,不过这种情形少之又少,多数情况下都是不够的。这一次只从国库中拨了一次,还能有第二批更加充足的赈灾银两送来,对于湘南来说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湘南百姓都会感激你!” “可别!”谢恒抬手,“我还想继续做我佞臣呢!没贪污赈灾银两估计已经让朝中的那些大臣不解了,要是再多赚点好名声,我佞臣的人设还怎么维持下去?” 闻言宣景又皱起眉头,捏着谢恒的手指说:“这不一样。在朝廷上背着佞臣的名声和在百姓心中有好形象并不冲突。” “就是!”荣启笑着说,“朝臣们大可以觉得你是在故意收买民心好为自己争取好名声。放心,很多人都是这样,心中认定了一种情况,那么即使发生了与这种情况相背离的情形,他们也会自己找补出一个合适的理由解释。” 谢恒也笑了,想想也是,反正他的佞臣形象早已经深入人心,就算有一两次举动不符合“人设”,那些大臣也会自动帮他脑补出缘由。 救灾正在稳步进展,荣启终于腾出手来准备收拾那不合法的“民营组织”了。 然而还没等他们商议出具体对策,某日,下面有人来报,说山匪头子和一众骨干已经被捉拿了,就在外头呢! 谢恒和荣启赶紧出去,就瞧见院子里五花大绑跪了十几个人。最前面那个一只眼睛带着眼罩的独眼龙就是山匪头子,谢恒看过他的画像。 这人从前是杀猪卖猪肉的,但总缺斤少两,还爱强买强卖,后来没人去他那买猪肉了,他就酒楼里找了个帮厨的差事,但却时不时偷酒楼里的饭菜,最后被赶了出去。 总之独眼龙找过很多差事,但都没有做长久的,结果走上了打架抢劫的道路,被官服捉拿归案。 这次地动县衙塌了一半,刚好有大牢那一部分,许多囚犯趁机逃跑。独眼龙就组织了逃跑的囚犯,在山上落草为寇,趁着地动混乱之际做些抢劫的营生。 本来发生这种灾难,百姓们的日子就很难过,独眼龙却还在这种时候打家劫舍,那无疑让百姓们雪上加霜。 之前荣启让隆酒县的县令统计调查过,山上的匪贼大概有三四十人,现在看来好家伙,这一半人都是骨干啊! 然而最让谢恒在意的不是这些被绑起来的山匪,而是押送山匪过来的六个人,正是那拨异世来的修者,那位宗政大人也在,身后跟着的人也是那十四个筑基修士里的五个,谢恒都有几分印象。 荣启挺高兴这些毒瘤终于被收拾,还省了他不少事,当即就对为首男子表示出了十二分的热情! “多谢这位公子能将这些山匪擒拿!” 男子的态度温和有礼,嘴角一直噙着淡淡的笑,令人如沐春风:“为民除害,应该的。” 荣启对男子的感官很好,看着就觉得对方该是出自名门世家的公子,仪表堂堂、气质不凡。而且荣启能从对方走路的姿态判断出是会武功的。 荣启:“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在下宗政如玉,后面这些是我的护卫。” 宗政?这可真是个极少见的姓氏,荣启只在古书中看过有这个姓氏,现实中还从来没见过有姓这个姓氏的人,听都没听过。 据他了解这个姓氏的人好像在很久以前就已经绝迹了,莫非这位公子来自隐世施家? 想来这个可能性极大,这样的相貌气度肯定不是普通出身,宗政这个姓氏在几百年前确实是世家大族。隐世世家不欲与朝廷再有过多牵扯,此番现身说不定也是因为地动。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宗政公子好名字!”荣启轻笑,“不过宗政公子看起来不像湘南人士。” 宗政如玉微笑颔首,“确实不是,只是听闻湘南地动,情形惨烈,便过来看看,提供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谢恒心中白眼,装得还挺像!明明就是造成地动的罪魁祸首,这一推二五六甩得倒是干净! 第七百五十章 听说什么 无为:【我终于看到比你还能装的人了!】 谢恒:【这副谦谦公子的模样倒是很容易取信于人。荣启本就是个人精,能把他骗到也算宗政如玉的本事。】 荣启挥手让身后士兵将还跪在地上的独眼龙等人带下去。 山匪没了头目就只是一盘散沙,而且也没剩下多少人,荣启也就不用再操心,直接交给当地官员处理就是。 “宗政公子屋里坐。” “多谢。” 宗政如玉拱手,又只带了一个人进去,留另外几人在院子里等着。 荣启看在眼里,越发觉得宗政如玉修养好有规矩。 这里是隆酒县县令的家宅,这位县令大人比较幸运,在地动中房子都得以保全,没有太大的损害,虽然仍有受损之处,但比起塌了一半的县衙还是好了太多,于是这里就被荣启当做指挥赈灾的办公地点。 县令去操持围剿山匪的事宜,屋内就只有谢恒、荣启和宗政如玉,以及站在宗政如玉身后的“护卫”。 三人落座后不久,进来三个丫鬟上茶。 宗政如玉人如其名,君子端方、俊美如玉,三个丫鬟都忍不住偷偷打量,又都迅速红了脸。 谢恒和荣启自然也不差,但荣启自带玩世不恭,哪怕他实际上洁身自好,可给人的感觉就是个游戏花丛的浪荡子。而谢恒为了自己的佞臣人设,整个人一直都如出鞘一半的利剑,狂妄又嚣张,哪怕是笑着的时候也有种隐隐的危险感,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这么一对比,自然就是宗政如玉这种翩翩公子的俊雅形象更容易令人倾心。 荣启因为主要负责赈灾,坐在主位上,谢恒大马金刀地坐在下首位置,锐利的眼眸锋芒毕露。 宗政如玉始终挂着浅笑,“这位大人是……” 荣启介绍:“这是定国公谢恒,此次负责送第二批赈灾银两过来。” 宗政如玉点头,抱拳行礼,“早就听说定国公,今日一见果然是人中龙凤。” 谢恒:“听说什么?” 宗政如玉:“嗯?” 谢恒沉着眼眸看着宗政如玉,“你不是说早就听说过本公,都听说了什么?” 宗政如玉一直微笑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嘴角浅浅抽了两下。 这就是客套话啊!一般不都这么说吗?谁会问到底听说了什么? 然而谢恒的眼神非常认真,感觉就是一定要听对方说出来一样,不然就是随口敷衍。 宗政如玉抿了抿嘴唇,只得接着说:“听说国公爷才华横溢,能力卓越,深得陛下信任。满朝文武都对国公爷十分敬服!” 谢恒摇头,表情十分遗憾。 宗政如玉表情更加僵硬。 谢恒又盯着宗政如玉:“你为何不问本公因何摇头?” 这下就是荣启也感觉到谢恒不对劲儿了,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看向宗政如玉的眼中多了些审视。 宗政如玉依言问道:“那国公爷因何摇头?” 谢恒一脸认真:“宗政公子一定被人骗了!整个大瑾都知道本公的佞臣之名,陛下虽然器重本公的才能但说信任的话那就完全没这回事了,而且满朝文武对本公亦不是敬服,而是畏惧,还有咬牙切齿的痛恨!本公看宗政公子一脸诚恳,应该是个实诚人,且好像确实不太了解情况,不然本公会以为宗政公子在讽刺本公。” 宗政如玉没开口,他当然不了解谢恒的情况,只是知道大瑾的官员制度与他的国家相近,了解国公身份尊贵才那么说,哪知道这其中还有这么多弯弯绕! 谢恒还没说完:“而且宗政公子还漏掉了最重要的一点。” 宗政如玉看着谢恒一脸严肃,跟着问:“什么?” 谢恒摸了把下巴,“本公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哪怕担着佞臣之名依旧迷倒万千少男少女,这么重要的信息宗政公子怎能错过?” 这下宗政如玉是真要控住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了。 荣启忍笑都快要忍疯了! 虽然不明白为何谢恒会刁难这位帮他们解决了山匪的宗政公子,但真的太好笑了! 而且荣启明白,虽然谢恒有时候看起来是不靠谱,但并非无理取闹之人,估计还是这个宗政如玉有点问题,才会让谢恒如此。 尽管荣启对宗政如玉的初始印象很好,但孰近孰远他还分得清,比起宗政如玉,他当然更相信谢恒。 宗政如玉有些怀疑谢恒是不是在故意捉弄他,想着对方如果说的是真的,一个令皇帝都头疼的佞臣会有此作为也可以理解。 “国公爷真幽默,对了,我此次过来还有一件事,”宗政如玉强行结束之前的话题,“赈灾总需要银两,我家中小有资产,自愿捐赠些银两用于赈灾。” 宗政如玉轻轻一招手,站在他身后的男子便走上前一步,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双手放到荣启手边的桌子上。 宗政如玉:“还请荣大人笑纳。” 荣启拿起来一看,豁!十万两一张的银票,一共十张! 这一下就拿出一百万两,好大手笔! 荣启看了一眼谢恒,谢恒微微点头。 荣启这才对宗政如玉笑道:“多谢宗政公子慷慨解囊。待回京后本官一定禀明圣上,对宗政公子予以嘉奖!” 这种嘉奖一般就是赐个“仁善之家”的名头,但御赐称号对于百姓来说也算皇恩浩荡。 谢恒虽然提防宗政如玉,但对于送上门的银两肯定没有拒绝的道理。而且即便现在赈灾银两够用,但再多出来十万两也不至于没地方用,很多政策可以在增加资金的支持下加快进度,早日让受灾百姓们尽快脱离苦海。 宗政如玉:“那请问荣大人,草民是否可以跟随荣大人入京,面见陛下?” 谢恒目光陡然一沉,连荣启脸上的笑都淡了许多,眼中多了些许隐晦的探究。 谢恒声音清冷:“宗政公子想见陛下?” 宗政如玉神色沉静,笑着说:“草民家族虽避世而居,但对陛下的英明事迹却耳熟能详。在草民心中,陛下就是神明一般的存在,让草民心向往之。只可惜草民家中规矩,世代不可为官,哪怕想追随陛下为陛下效犬马之劳,可碍于祖训也是无法达成!如此也就只能退一步,希望能有机会目睹陛下天颜,也算抚慰遗憾。” 谢恒眯眼,心中盘算。 难道这些人的目的是宣景? 为了见宣景才这样大费周章? 无为:【皇宫毕竟守备森严,这些人被压制修为,现在只有宗政如玉有筑基修为,可要想避开所有守卫不动声色地潜入宫中见到你家陛下也不容易。再加上宫中龙气鼎盛,作为异界修者本来就为这个世界的天道所不容,他在宫里的修为一定会进一步被压制,不会比普通人强多少。】 谢恒:【那也不能让他见到宣景,谁知道他打什么主意!万一他想办法将宣景引出皇宫怎么办?】 无为:【其实你不用担心,就算他以现在的修为对上你家陛下也占不到便宜。你家陛下不是一般人,且不说御清流认识你家陛下时他是什么身份,就看现在,他也是有天大道运在身的紫微帝星。至少在这个世界,宗政如玉的修为不能作用在宣景身上。他若想伤害到你家陛下只能依靠这个世界的武功。】 谢恒明白了,宣景是紫微帝星,所以宗政如玉的“魔法攻击”会被无效化,只能使用物理攻击。 之前在林中宗政如玉确实露了一手,能看出来对方武功也不差,这修为、武功双开花是挺让谢恒嫉妒的,不过他还是看得出来宗政如玉的武功在宣景之下。 要是真如无为所言,那他倒是不用太担心了。 荣启:“这个……本官可以理解宗政公子的心情,不过这事本官确实无法对宗政公子做出保证。但本官可以将此事禀明陛下,至于陛下是否愿意见宗政公子,便不是本官能决定的了。” 宗政如玉:“荣大人能愿意禀明陛下草民已是感激不尽。” 谢恒眯眼笑着:“不知宗政公子祖上为何不许后人入朝为官?总不会是对朝廷有什么不满吧?” “岂敢,”宗政如玉并未被谢恒的话吓到,许是自觉摸透了谢大佞臣诡异多变的脾气,便能从容应对,“祖上的想法我们作为后辈自是不能妄加揣测,但肯定不是对朝廷有任何不满,否则这次家族中也不会主动让草民带银两过来协助朝廷赈灾。” 谢恒点头,“那大概就是隐世脾性。宗政公子刚刚说对陛下十分仰慕,看来是对陛下了解甚多。” “陛下的功绩想来凡是大瑾子民就都能说上几件。”这一次宗政如玉看起来就有底气多了,一点也不像之前谢恒问他听说过自己什么时那样看起来毫无准备。 听宗政如玉一桩桩一件件地说着,言语中的敬仰之意十分真挚,眼中光彩明亮,神情也有几分难以抑制的激动。 谢恒这下更疑惑了,他怎么觉得这个宗政如玉对宣景的仰慕、钦佩都是真的呢! 作者闲话:【晚上还有一更,八点半左右】 第七百五十一章 宣景的命魂 谢恒在识海里叫无为。 【这到底怎么回事?这个宗政如玉看起来真好像宣景的粉丝!】 无为:【好事啊!你也是宣景粉丝,这不算是找到组织了?你们可以成为好姐妹,呸,好兄弟啊!】 谢恒:【你是不是傻!宗政如玉从传送阵中过来才多久?地动发生到现在才多长时间?就算这几个月里他是听说了宣景的一些事迹,怎么可能就因为这样就成为宣景粉丝?搞笑呢!】 无为:【那说不定他在那边的世界就知道了宣景呢!】 谢恒心中一动,【我怎么觉得你好像知道些什么?】 无为:【你猜!】 【少给我来这套!】谢恒声音中已带上火气,【你之前就说过你距离飞升只有一步之遥,帮助我和宣景是你飞升的考验,也算是条件,那你应该很清楚我们的情况。关于宣景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你没告诉我?你要是不说我一会就把这扳指锁铁在装满石头的铁盒里沉江!】 【凶残!太凶残!】无为坚定地控诉谢恒,并毫不犹豫地妥协,【我说我说!年轻人别动不动就沉江,跟黑社会似的!我之前确实不知道,不然我也不会让你过来查灵气涌动的事儿,我是在见到他们之后才猜到他们的身份的!】 谢恒一听,好嘛!无为这货还真有事瞒着他!他这么一诈就给诈出来了! 【等回头我跟你慢慢说,现在你得先应付这个宗政如玉。不过他对宣景确实不会有坏心就是。】 谢恒还是很没好气,也确实气无为的隐瞒,不过对于无为说的宗政如玉不会对宣景有坏心,他还愿意相信几分。 无为知道他最在乎的就是宣景,不会在涉及宣景安危的事情上跟他打马虎眼。 谢恒:“那就先安排宗政公子在这住下,一切等荣大人禀告陛下之后再做定夺。” 荣启点头,叫来人收拾出几间客房给宗政如玉和他的护卫。 谢恒:“宗政公子这次过来就只带着这几名护卫吗?” “是,有什么问题?”宗政如玉笑着,但眼中已经有几分怀疑。 谢恒:“这倒是没有,只是宗政公子带着这么多银两在身,却只有这几个护卫,就不担心不安全?” 宗政如玉眼中的戒备之色稍淡:“哦,这没什么,其实人越多越扎眼,若是就草民一人,肯定更不会有人相信草民身上带着一百万两的银票。” 谢恒点头,淡淡说了句:“倒也是。” 说完便转过头,没人注意到他眼底飘过的一抹深思。 虽然无为说宗政如玉不会对宣景不利,但明显宗政如玉隐藏了一些人,或许是觉得一个人外出,哪怕是隐世家族的公子,带这么多护卫也过于招摇,但也不排除有别的原因,让宗政如玉想暂时隐瞒自己的实力。 总之,谢恒会对宗政如玉保持该有的警惕。 安顿好宗政如玉,谢恒立即回房去找宣景。 为避免被宗政如玉发现,宣景并没有使用隐身符跟过去。 谢恒一回来就将所有情况告诉宣景,也包括他觉得宗政如玉是真的很仰慕宣景。 宣景下意识皱眉:“我不认识他。” 谢恒:“他才从传送阵过来多久,今天之前见都没见过,怎么可能认识?” 宣景:“无为怎么说?” 谢恒右手在左手扳指上虚虚一晃,再拿开时无为就直接飘了出来。 “说吧,怎么回事!” 无为挠挠脸:“如果我没弄错的话,这个宗政如玉所在的帝国名为玄天,玄天帝国是东洲大陆上最强大的国家,是玄天大陆顶尖修真势力之一。而玄天帝国的皇室就姓宣。” 谢恒满脸问号,抬起来的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指:“你在暗示……宣景是玄天帝国皇室的人?傻了吧你!宣景是武德帝的儿子,是这个世界的人,怎么会跟什么玄天帝国扯上关系!” 宣景也皱着眉明显不信。 无为:“那你们还记不记得之前御清流说过,宣景是他真正仰慕之人的神魂托生?” 谢恒:“所以他真正仰慕的是玄天帝国的宣景?” 无为叹气:“有些事情现在是可以告诉你们了。我本来是修真界的妖修大能,马上就能飞升。你们大概不知道妖修修炼有多艰难,跟得天独厚的人修不同,妖修的天赋虽然不差,可单就开灵智这一点,就将大部分妖修挡在仙途之外。妖修最开始的修炼都是趋于本能,从妖兽本体开始修炼,经过漫长的岁月才能生出灵智,生出灵智的妖兽才能称为妖修。就算拥有顶级血脉的妖兽,想要生出灵智,在没有特殊机缘造化的情况下,最少也要修炼千年!而大多数妖兽都要万年才能生出灵智。有了灵智之后才能有意识地修炼,也才算是与人修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可就为了这条线,我们却要比人修多花费至少千年到万年的时间!” 谢恒看无为眼睛都红了,便能了解对方修为到了今日吃了多少苦。 无为叹气:“我算是比较幸运的,虽然不是顶级血脉,但有过不少奇遇,所以才早早生出灵智。在修真界我的修为已经几乎到头,渡劫后期,下一步就是飞升。飞升更需要缘法,不光是修为到了就足够了。到了渡劫后期已通天命,能窥探到天机所在,也就更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有一日我冥冥有感,我的飞升契机要到了,在接受天命所授时,我得到一条来自天道的指引,让我来到这个世界,帮助你们两个完成你们的宿命。” 谢恒听得云里雾里,怎么他也在天道的安排内?所以从一开始他会来到这个世界果然不是巧合,就如无为所说,他们早就在某个局里。 但这到底是什么局?他们的宿命到底是什么? 还有这跟玄天帝国有什么关系? 无为一看谢恒的表情就知道他有一大堆问题要问,不紧不慢地抬手制止,“你先不要问,听我讲完。等我讲完你要还有疑问再问。” 谢恒老大不高兴地嗤了一声。 宣景把谢恒的手握在自己手里。 无为:“接下来就要说到这个玄天帝国。我感受到天道指引,从天道给我的信息中发现,宣景确实是神魂托生,他本来该完全托生为玄天帝国皇室中人,但受到外界干扰,最终导致这一场托生发生了意外。你们都知道是人就有三魂七魄,就算是我们妖修,在修成人形之后也会慢慢凝聚三魂七魄,所以我一直猜测三魂七魄就是修炼的根本。普通人的三魂即天魂、地魂、人魂,也叫胎光、爽灵、幽精。可修者不一样,修者的人魂不叫人魂,而是命魂,命魂是七魄的根基,也主掌灵根属性。神魂中也同样包含三魂七魄。但在托生过程中,因为外力干扰,导致只有命魂托生成功,在玄天帝国皇室出生。而另外两魂七魄则来到异世。天道保护,这两魂七魄才得以托生为紫微帝星。” 谢恒瞠目结舌,彻底被震惊。 “我嘞个去!这个外力干扰就是御清流使用天命轮回印干的吧?” 无为点头:“没错。” “那他也太厉害了!”谢恒抓紧宣景的手,“不仅干扰了宣景神魂托生,连后面去到异世在天道保护下成为紫微帝星还又被摆了一道搞成天煞孤星,他咋这么能呢!那御清流本来也就只是个普通人啊!” 宣景知道谢恒是在心疼他,用另一只没被握住的手轻轻拍了拍谢恒的手背,无声安抚。 无为:“厉害的不是他,是天命轮回印,我说了那是神器!飞升之后先是成仙,之后再由仙升到神,那你说神使用的法器是什么级别?” 谢恒咬牙,“狗东西运气倒是好!” 无为:“你家陛下也是厉害,别看只有命魂托生,但据我所知,那边的他依旧健健康康长大成人了,而且修为不俗,只是因为魂魄不全,在修为达到一定程度之后被迫进入沉睡,只有当剩下的两魂七魄归体之后才能苏醒。” 谢恒一听又觉得骄傲了。 别人三魂七魄俱全,修为都远远赶不上宣景这只有一个命魂的,这得是多高的天赋啊! 等等! “为什么是两魂七魄归体,不是命魂归体?” 无为哼笑:“你当这投票表决呢?还少数服从多数的?命魂是三魂七魄的主导,你家陛下又属于神魂托生而非转世,所以是命魂孕育身体,而不是身体容纳魂魄。现在你家陛下的这具身体不适合修炼,也根本容纳不了那强大的命魂。” 谢恒明白了,难怪宣景无法接受他渡过去的修为,原来是因为神魂不全,而且这具身体也不是他最佳的状态。 谢恒:“那宗政如玉过来这边的目的应该就是接宣景过去,让宣景的神魂完成彻底融合,苏醒过来。” 无为:“正解!自小就只有命魂的宣景肯定表现的与常人不同,最典型的就是没有悲欢喜乐,没有七情六欲。玄天皇室一定是通过占卜之法得知宣景的神魂不全,又算出另外的两魂七魄在这边,才会派人过来。宣景只凭着命魂就能托生,而且还能顺畅修炼,可见天赋之高世所罕见!玄天皇室一定不会放任这么一个可以壮大帝国的未来顶尖强者长睡不起!” 第七百五十二章 第三次动心 宣景久未言语。 谢恒有些担心地紧了紧和宣景交握的手,想着宣景是不是不能接受自己其实是个异世人。 毕竟在这个世界生活了这么多年,宣景对这里的归属感是最深厚的,乍然间得知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换成任何人一时都会觉得难以接受。 “你就是你,不管是在修真界的命魂,还是这个世界的两魂七魄,都是你。” 宣景点头:“我知道。” 谢恒仔细看着宣景的表情,发现除了意外之外并没有太多纠结的神色,也就稍微安心了。 也是,他家陛下不是一般人,这种在常人看来难以接受的事,他家陛下未必不能坦然面对。 而且在这世界宣景亲缘淡薄,父母兄弟关系都不亲厚,甚至是交恶,皇室宗亲也没有几个说的上话的。也许其中也有他其实是异世人的缘故。 从前谢恒总是因此心疼宣景,但现在想着,若是宣景终有一天要离开这个世界去往异世,那在这个世界亲缘淡薄大概还是好事。 谢恒又问无为:“那如果宣景回到异世和原本的命魂及躯体融合,对他会不会有不好的影响?” 无为神色纠结:“好与不好,这就要看怎么界定了。” 宣景皱眉:“何意?” 无为:“从自身来说当然是好的,绝佳的天赋和出众的修为能同时拥有,未来就是长生客。” 谢恒:“但是?” “对!”无为一拍手,“但是!但是……因为命魂是三魂七魄的主导,所以在融合之后,宣景极大可能会失去从前在这个世界的记忆,只留下在修真界的记忆。” 谢恒心里一凉:“永久的?不会再恢复了?” 无为:“有可能。” 谢恒抽气,这叫个什么事儿! 当初从这个世界到现代宣景就曾失忆一次,好不容易经过那么长时间恢复了,这从这个世界到修真界还要失忆,而且这一次很有可能是不可逆转的! 怎么宣景总能遇到这种事! 谢恒和宣景都沉默下来。 失忆固然谁都不想,可他们也都明白,以宣景现在的身体状况无法修炼,哪怕未来有种灵根的可能,但希望也十分渺茫,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宣景永远魂魄不全!无为说即使将来真的能种出灵根,在魂魄不全的情况下渡突破雷劫将十分危险! 所以其实严格来说,他们根本没有选择的机会。 谢恒不会为了让宣景不失忆就让他承担这么大的风险。 这种看似有选择但实际上却根本没有选择空间的感觉让谢恒十分不爽! “真是便宜他们了!”谢恒叹气,又看向无为,“你对这个宗政如玉了解多少?” 无为摇头:“我不认识宗政如玉,但我听说过玄天帝国的宰相复姓宗政。” 谢恒理所应当地想着都当上宰相了年岁肯定很大,跟阮同辅的形象大概差不多,于是说:“那宗政如玉就很有可能是那宰相的孙子?” 无为:“这可不一定,修真界的年龄就是迷。对于修者而言很难凭外貌判断年龄。有些人看外表就是三十岁的青年,但实际上的岁数可能七老八十,甚至几百上千。到了金丹期便能延缓衰老,而到了元婴期就能驻颜。基本上什么面貌时结婴,未来就一直这个容貌。当然,如果嫌弃自己结婴时候相貌太老,那要是有本事修炼到合体期,也可以返老还童。所以说修真界的样貌是最会骗人的,同时也就造成有可能结道双方的年龄差极大。一方可能真的三十左右,一方两百岁都有,但看外表都是小年轻。” 谢恒笑起来:“那就没有办法判断真实年龄了?” 无为:“看骨相呗!不过这种本事也不是什么人都会的!但到了大乘期就都能看出骨相,所以在大乘期修士面前年龄就不是秘密。皇室中人都能修炼,但资质不同。可在朝官员就不一样。朝廷用人看的是办事能力,是否合适这个职位,不看修为如何。所以有的官员是修者有的官员不是。我记得宗政宰相就不是修者,但宗政如玉是,而且他是金丹修为,衰老延缓,我现在本体沉睡,只有魂魄力量,也就看不出宗政如玉真正的年龄,说不定他还是那位宰相的长辈呢!” 谢恒没跟无为贫嘴,虽然不知道宗政如玉的年龄,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基本确定宗政如玉确实是效忠皇室。 其实看他在说到宣景时那眼中的热忱和向往,也能判断出来这人对宣景确实仰慕。 只是不知道宣景到底是什么身份。皇室姓宣,如果宣景确实是皇室人,那他是皇子?还是宗亲? 虽然可以确定宣景在那边也是身份显赫,但不是生在皇家就一定好,就说在这边世界,宣景最初是厉王之子,这身份也不低,可他过得好吗?顺遂吗?不还是爹不疼娘不爱?对他的“惦记”大都建立在阴谋算计之上。 偏生到了那边之后神魂融合,宣景就会忘了自己,只有在那边世界的记忆,谢恒就是想帮忙,那时候的宣景也未必会相信他并接受他。 啧!好烦! “别担心,”宣景伸手搂住谢恒的腰,“就算我失忆,只要见到你,我也会意识到你对我的特别,就像之前在现代世界一样。” “对啊!”无为也跟着说,“之前宣景一样不记得你,可在见到你的第一眼时心里不还是立马就有你了!所以你放心,就算宣景失忆也不耽误你们相处,最多就是前期先以朋友的身份处着。宣景能对你动心一次、两次,怎么就不能动心第三次?” 谢恒白了一眼无为:“你倒是挺乐观。” 无为:“我这是实话实说!” 谢恒垂眸,他知道宣景和无为说的都有道理,但……当初宣景去到现代失忆,是彻彻底底的失忆,什么都不记得,一片空白。而自己的出现带给宣景熟悉感,凭着这股熟悉感他迅速占领了宣景心中的空白,才成为了那个对宣景而言最特别的人。 可修真界那边,还有宣景的命魂在。到时候宣景失去的只是在这边以及在现代世界的记忆,他还会记得在修真界从小到大的经历,记得他身边的亲人朋友和所有与他关系亲近的人,他的内心并非一片空白。 在那种情况下,自己就算出现在宣景面前,对他的影响又能有多少?又能在他心中占据多少分量?一个全然的陌生人,那丁点的熟悉感怕是掀不起半点浪花,说不定还会觉得是他大众脸! 然而这些担心此刻谢恒都说不出口,说出来也没用,改变不了结果,只能徒增烦忧,还不如不说。 反正他不会放弃宣景,到时候他肯定也会跟着去到异世界,哪怕宣景不记得他,他也一定要想办法留在宣景身边。 既然决定一定会过去,那也就没有必要避着不见宗政如玉。 宣景和谢恒一起回京,到时候再假装收到荣启的折子,在宫中召见宗政如玉。 当初宣景是命令京畿巡防营派出一队精锐护送谢恒,但谢恒要和宣景一块用神行符回京,队伍就不好带了。于是宣景就假装传信到湘南,说召谢恒回京,但留下押送赈灾银的队伍,听荣启指挥辅助赈灾。 本来宣景就是图个方便,想跟谢恒一起走,两人却都没想到,这道旨意让文武百官更加确定当初陛下会派巡防营只是为了赈灾银的安全,不是为了保护谢大佞臣,不然为何召谢大佞臣回来却不让人保护了?当然是因为赈灾银两已经送到,他们的职责就完成了,接下来肯定是留在灾区听荣大人调遣。 两人回京后,荣启那边也“收”到了朝廷的回复,找来宗政如玉,说陛下同意见他,让宗政如玉准备动身前往京城。 宗政如玉十分高兴,当天就辞别了荣启动身。 他还是带着那几个人,让其他人在暗中随行。 修为被压制到筑基,其他人的修为更低,便不能使用飞行法器,连御剑都做不到,最快的方式就是骑马。 好在他们有修士体质,几天不眠不休不要紧,连着赶三天路休息一个晚上也使得。再加上银两充足,路上换马换得勤,本来三个月的路程愣是一个月就走完了。 宗政如玉入京时已是四月初,正是“草原绿野恣行事,春入遥山碧四围”的好时候。 谢恒收到消息,宗政如玉很会来事儿,入京前经过徽州,重金求得一方双彩描金的八宝天青徽墨,这是准备献给宣景。 外人甚至许多得宣景重用的朝臣都以为昭明帝应该不喜欢舞文弄墨。从前是昭武将军,后来成了太子还是要带兵打仗,理所应当地觉得陛下是武人心思。 因此往年陛下寿宴,朝臣送的礼物也多适合武人,比如宝刀、宝剑、宝弓,或者是护心甲、软猬甲之类的居多。 尽管昭明帝的字写得十分出众,苍劲有力浑然天成,但后世也确实很少流传昭明帝的墨宝,那些专家学者仿佛也都默认昭明帝不喜欢这些。 可谢恒知道,宣景不是不喜欢,只是没有时间。 第七百五十三章 你以为你是谁? 宣景是武将,但其实也爱看书写字,可不管是从前还是如今,他都没有多少时间用在个人兴趣上。 没时间,却喜欢。 所以宣景会很喜欢这堪称“黑黄金”的徽墨。 宗政如玉这份礼算是送得很称心。 谢恒想宗政如玉为何能送礼送得这样精准?是不是在修真界的宣景陷入昏睡之前也是喜欢写字的?又或者是……宗政如玉有在暗中调查宣景。 那边宗政如玉一入京就迫不及待地前往皇宫递上荣启的帖子,随后被人引进。 皇宫自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跟着宗政如玉的几个护卫自然就被拦在了外面。 宗政如玉就让他们先在城中找家客栈住下。 来到御书房,宗政如玉正要献上徽墨,一抬头才发现谢恒也在。 他没想到这人回来得也这么快,还以为至少要再过一个月才能回来,看来也是快马加鞭赶回来的。 在路上这一个月,宗政如玉也没纯赶路,又多打听了解一些关于昭明帝的事。 他宗政家世代效忠皇室,没有修为的就做文臣智囊,有修为的就是领兵武将。 他从小最敬佩的就是宣景! 论修为天赋,在同龄人中宗政如玉一直都是佼佼者,可他永远比不过宣景。 无喜无悲的宣景,仿佛这世上除了修炼之外再没有任何事值得他去关注。 宣景十八岁结丹,整个东洲大陆无人能及!以一己之力拉低了整个东洲大陆结丹的平均年龄! 即便后来陷入沉睡,可就算睡个百八十年,他依旧会是多少人难以企及的存在! 宗政如玉能够坚持不懈地苦修,是因为他将宣景作为自己追赶的目标!宣景就是他的精神领袖! 当初大祭司推演出宣景殿下二魂七魄在这边,需要有人过来将殿下带回,他自告奋勇,打败了一众竞争者才得到的这个机会! 来到这边世界后,他先让手下人去打听情况,毕竟他只知道殿下如今是这边的皇帝,其他一概不知。 在得到属下回禀后,他对殿下的敬仰之情更甚!心中对殿下的向往更加坚定! 不愧是殿下,即便神魂不全,即便出生起就是那样的命格,却依旧能彻底扭转乾坤,最终成为这个世界的九五之尊! 每次听到殿下的名字,宗政如玉的眼中就亮起熊熊火焰,那是语言难以形容的热忱和执着! 他相信大祭司的话,只要殿下能苏醒过来,一定可以带领整个玄天帝国走向更高的地方! 但在打探殿下消息的同时,另外一个名字总跟殿下的名字绑在一起,就是——谢恒。 大瑾第一佞臣谢恒!如今权势滔天的定国公! 没有人对谢恒的能力有丝毫质疑,但同样的,他佞臣的名声也无人不知。 听到谢恒对殿下不敬,与殿下之间的一系列嫌隙矛盾,宗政如玉很是不满。 这样的人怎么还能活着? 殿下怎么会允许这种人在他面前扎眼这么多年? 谢恒敏锐地感觉到宗政如玉看向自己的眼神不太对,心思一转就大概明白这位“粉丝”约莫是真的了解了自己的名声,对他这位佞臣不满了。 然而宣景却皱起眉,冷冷看向宗政如玉。 “注意你的眼神,你对定国公有不满?” 宗政如玉一惊,他不会感受错,殿下对他动了怒! 就因为他看向谢恒的眼神带着敌意?可他们不是不合吗? 谢恒笑起来,“听闻宗政公子仰慕陛下,那对臣有所不满也算正常。” 宣景眉心皱得更深:“退下!” 宗政如玉噗通一声跪下来,他没想到自己才见到殿下的面还没说上一句话就要被赶出去,这如何能行! “是草民之过,请陛下和国公爷原谅!” 身为修者,感知到底敏锐于常人数十倍。他现在可以确定了,殿下和谢恒的关系根本不是像外面传闻那样不和。估计两人都是演给外人看的,这样里应外合,将朝堂牢牢把握在手中! 且他也看出来,这个谢恒在殿下心中分量极重,自己对谢恒只是稍有不敬就让殿下为此动怒,他要想化解殿下的怒气,只能先得到谢恒的原谅。 从始至终,谢恒都不喜欢这个宗政如玉,甚至对他感觉很不好。 可到底宗政如玉忠心宣景,来这边接宣景也是为了让宣景神魂融合,他就算不喜也不会刻意为难。 “罢了,许是宗政公子第一次入宫,太过紧张的缘故。” 宣景看着谢恒,对谢恒招手。 谢恒起身到宣景身边坐下。 因着宗政如玉的身份,谢恒和宣景倒是不用在他面前演戏。 也是这时候宗政如玉才发现在殿下旁边竟然还有一个位置! 他知道这边世界的王朝体系跟玄天帝国很像,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更加震惊!皇权至高无上,没有任何人能跟九五之尊平起平坐!所谓万人之上就是如此! 可这边殿下却在身边设了个位置,且明显这个位置就是给谢恒准备的! 再信任的臣子,再倚重的心腹,也不该到这种地步! 谢恒坐在宣景身边,伸手摆弄案几上的奏折,手掌一侧不小心沾上了点墨迹。 只见宣景直接握住谢恒的手,另外一只手仔细又温柔地帮谢恒一点点擦去墨迹。 轰隆! 宗政如玉的脑袋里仿佛响起一声惊雷! 殿下……殿下竟然对谢恒……怎么可能! 宗政如玉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心中神明一般的殿下,怎么会对一介凡夫俗子动情! 定国公如何?权倾朝野又如何? 在宗政如玉眼中,谢恒不过就是这个灵气匮乏的小世界中的一个蝼蚁!如何配得上殿下! 他怎么敢坐在殿下身边,怎么敢用自己的手触碰殿下!这简直是玷污! 谢恒内心叹息,他是真的不想理会宗政如玉,但奈何对方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实质感太强,都快要把他盯穿了的感觉!而且他也非常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目光中的愤恨和厌恶! 呦吼,这还是个“毒唯”呢! 也就是宣景现在专心给他擦墨迹,没在意宗政如玉,不然这位忠心耿耿的宗政大人还得被撵出去! “就一点墨迹,没事。”说完谢恒抬头看向宗政如玉,“荣大人奏折中说宗政公子仰慕陛下特意请见,怎么见到了反而一言不发?” 宗政如玉本想说“都是因为你在这你能不能出去”,然而还没开口就感受到一道冷冰冰且带着极强压迫感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 宗政如玉心中既是难过又是兴奋。 难过殿下这般重视一个蝼蚁,兴奋即便这个世界的殿下只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却依然让身为修士的自己体会到被强势压制的危机感! 宗政如玉深吸一口气,“终于得见天颜,草民是太过激动了!草民特带来一方徽墨,敬献陛下。” 说着便双手捧起盒子举过头顶。 站在宣景身侧的黄总管立即上前,拿过盒子转身送到宣景跟前,又不动神色地站回后面。 对于谢恒直接坐在宣景身边的情况,黄总管就好像根本没看到一样。 那么多侍从管事,宣景在这种时候只留下黄总管不是没有原因的。 宣景打开盒子一看,确实是上好的徽墨。 他把盒子推到谢恒面前:“喜欢吗?” 谢恒歪头:“给我?” 宣景点头,他知道谢恒以前一直不满意自己的字,所以总是在练字,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爱好。而且谢恒确实很喜欢文房四宝。 当年谢恒高中探花,他也送了一套纸墨笔砚,谢恒一直视若珍宝。 谢恒笑着接过来:“可喜欢,喜欢的不得了!” 边说着谢恒还用余光瞄了一眼宗政如玉,果然宗政如玉表情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可那双眼睛却都要喷火了。 正好,他不好小肚鸡肠地跟宗政如玉计较,但这样气气人也算解气了。 徽墨价值千金,但对于宗政如玉来说重要的不是钱,这点钱他压根不放在眼里,他在意的是自己精心挑选徽墨的这份心思,却被殿下这样无视。哪怕殿下不喜欢,束之高阁,也比不上殿下居然转手就将东西送给谢恒让他难受! 这都是谢恒的错!狐媚! “陛下,草民还有十分要紧的事要禀告陛下,还请陛下屏退左右!” 谢恒挑眉看了一眼宗政如玉,不用说这个“左右”指的就是自己和黄总管呗!想跟宣景独处?没门!窗户都没有! 宣景抬眼,冰冷的目光淡淡扫向宗政如玉,“你以为你是谁?” 那眼神幽深沉冷,宗政如玉顿时汗毛都要立起来了! 殿下! 宗政如玉再次深吸口气,立即明白殿下是不愿意让谢恒出去。 “草民所说之事实在事关重大!陛下应该也在荣大人的信中得知草民来自隐世世家,确实是有国之大事奏明陛下!” 宣景轻轻抬了下左手,黄总管欠身后退了出去。 谢恒依旧稳稳坐在那,宣景也没有让谢恒离开的意思。 宗政如玉就算再不愿意也无可奈何,心中对谢恒的不满又加深了不少。 作者闲话:【八点半三更】 第七百五十四章 养儿 宗政如玉选择了开门见山,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末了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为真,还向两人展示了一些修为术法。 他根本不知道宣景和谢恒已经通过无为把情况了解了七七八八了。但谢恒也没拦着他使尽浑身解数地证明自己,谁让这人老看他不顺眼,活该折腾。 那边的大概情形跟无为讲的差不多,但在一些方面更加详细,比如宣景的身份。 宣景在玄天帝国的身份跟最初在大瑾朝这边有些像,但更为尊贵,他是玄天帝国皇帝的儿子,他的母亲还是先皇后。 尽管先皇后故去,可她毕竟是皇帝的发妻,所以宣景的身份十分尊崇。 只是在宣景昏迷后,他的父皇将本来十分受宠的贵妃封为继后,而贵妃也有个儿子,如今那人也成了嫡子。 虽然宣景是先后唯一的儿子,但他当初还没有被封为太子。现在有了继后和继后的儿子,在储位之争上宣景的身份就颇有些尴尬。 宣景昏睡,那对母子便嚣张起来,成日给皇帝吹枕头风,皇帝也对那对母子越加宠爱。 朝中耿直的老臣大都站在宣景这边,但不管他们如何支持,宣景若是一直昏睡不醒那谁也没有办法,所以他们才找到大祭司进行占卜,之后又让宗政如玉过来接人。 谢恒听得直皱眉。 原以为宣景过去是去享福的,却没想到那边也是个烂摊子。 从他第一次穿越大瑾到如今,这么些年,劳心劳力,好不容易辅佐宣景登基继位,将整个大瑾打理得井井有条、铁板一块,使得朝堂清明、上下一心,哪怕偶尔出点像之前安乐王那样的乱子也不是多要紧的事儿,一切大都在掌握之中。 结果宣景到修真界神魂融合,又是面对争权夺利、勾心斗角那一套。 而且这回情况更加严峻。 好歹这边世界都是普通人,没那么容易大动干戈,不会动不动就生命受到威胁。但在那边不一样,皇室成员一水儿的修者,说不定简单的口角之争都能天上地下大战个三百回合! 谢恒心里怎么想的也就直接说了。 “如今大瑾风平浪静、国泰民安,这是我们多年末努力的结果,可你现在让宣景过去,面对的是乌七八糟的皇室环境。那个继后和她儿子肯定不安好心,能在儿子还昏迷的时候就把妃子扶上后位的爹估计也指望不上,你怎么好意思说这是好事?你家好事这样?” 宗政如玉拧眉,“你不能对陛下不敬!”虽然他也不满陛下宠爱那对母子,但毕竟是玄天帝国的皇帝,他宗政家世代忠君,即使他心中最仰慕的是景殿下,可还是不能接受有人对陛下不敬。 “呵!”谢恒冷笑,“在我这里宣景就是唯一的陛下,你那个陛下你爱怎么捧就怎么捧,还想管着我?我爹是你爹吗?” “你好生粗鄙!” “你他娘滚蛋!” “等等!”眼看宣景就要顺着谢恒的意将他赶出去,宗政如玉不得不暂时低头,“目前玄天帝国确实不够太平,但只要殿下苏醒,继后母子便不足为惧!所有的困难也就都不是困难。从殿下十八岁结丹开始,整个玄天帝国便都知道殿下就是帝国的骄傲和未来!若不是殿下陷入昏睡,那对母子半点机会都不会有。” 谢恒:“你这话的意思还是怪宣景了?他要是没有陷入昏睡就不会有这些麻烦?” “我不是这个意思!” 谢恒懒得再跟宗政如玉废话,他也明白,就算这样,宣景还是要去异世。过去那边,那什么继后母子都能想办法解决,但留在这里,却没有办法解决修炼的问题。 宣景左手揽着谢恒的腰,右手握着谢恒的手,拇指在手背上温柔摩挲。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谢恒感觉有被安抚到。 谢恒手腕反过来,与宣景十指相扣。 下面的宗政如玉看到这一幕,垂下的眸中闪过一抹暗色。 “罢了,你且说说打算何时动身?” 宗政如玉:“修真界岁月漫长,三年五载都不算时间,而且两边的时间流速也不一样,这边一年在那边不过一天。所以一切都看殿下,殿下何时想过去,就可以何时过去。” 听到这话谢恒才稍微满意了些。 “你想什么时候过去?” 宣景:“可以继承江山的人还未培养出来,至少还要六七年。” 谢恒:“那后面就把心思多放在培养继位者上,我陪你。” 宣景点头:“好。” 谢恒又看向宗政如玉,神色淡淡地说:“宗政公子既然忠心陛下,那我就给你个表现的机会,剩下的这些年,宗政公子就好好为陛下效力,为朝廷效力,你放心,能用得上你的地方会有很多。” 宗政如玉看着谢恒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知为何一阵脊背发凉,隐隐觉得接下来这几年怕是会不太好过。 被选入宫中作为继位者培养的世家子还有两位,谢恒又跟宣景商量再挑进来几位。 经过一年时间的观察和各种明里暗里的考核,最终确定选了临王的嫡长子继承皇位。 临王,宣临,是宣景同父异母的兄弟,母妃是魏太妃,当年在王府时的魏侧妃,曾被宣景的母亲李如诗当做眼中钉肉中刺的女人。 魏侧妃是个性子淡漠的人,本就不喜欢争宠,但因为李如诗总给她找麻烦,所以她也很厌恶李如诗,以前在王府时候就总找机会刺激李如诗,特别是后来宣景日渐得势,魏侧妃就没少故意在李如诗面前念叨,说宣景如何如何的出色,说李如诗有眼无珠,当成宝的儿子江河日下,弃如草的儿子却如日中天! 而宣临受母亲性子的影响,也不爱争权夺利,在王府的时候就没肖想过世子之位,成为皇子后更是本本分分。 只是宣临也不是安静的性子,他从小最敬佩的人就是宣景这个三哥,也想着有朝一日能像三哥一样征战沙场、建功立业。 好在他也算有点本事,武功练得不错,现在贵为王爷,在朝中也有官职在身,是有实权在手的武职。 他的嫡长子也被选入宫中,不过是第二批选进去的,第一次挑选时他带着孩子去观摩他练兵了。 宣临的嫡长子单名一个昭字,是宣临为了表示对曾身为昭武将军的宣景的敬仰之情而起的名字,自然也有寓意未来光明之意。 七岁的宣昭已经是个小大人,而且常年跟父亲生活在军中,宣临又专门请了高手教他武功,故而在这般年纪武功上已经小有所成。 更有意思的是宣昭长得更像宣景不说,也跟自己的父亲一样,视宣景这位三伯父为英雄,崇拜不已。得知自己有机会进宫接受三伯父教导,小家伙高兴得都要找不着北了。 宣临更是骄傲,觉得自己的孩子能被三哥看重,那也是三哥对自己的一种肯定。 父子俩都乐呵呵的,可把还沉浸在要跟儿子分离的愁绪中的临王妃给气得不轻,原本临王妃还很是不舍,被这父子俩一闹顿时就没那么难受了,又吩咐厨房去给她做好吃的,她肚子里这个又饿了! 谢恒也相当喜欢小宣昭,还求得了外祖父亲自教小宣昭治国之道。 在治国的本领上,阮同辅才是真正的名家,谢恒自觉自己的那点本事都是“旁门左道”,帝王之术还是要进行正统的学习才行。 等过两年宣昭的底子扎实了,他再将自己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教给宣昭就刚刚好。 宣景也教宣昭帝王之术和为君之道,同时还教宣昭武功,毫不保留地将自己一身功夫尽数传授,还包括独创的内功心法。 对于宣昭的教导,宣景和谢恒都极尽心力。 在宫中住了两年,宣昭的成长很惊人,甚至可以说大大超过了两人的预期。 本来以为要至少七八年才能培养出以为合格的少年帝王,现在看来时间完全可以缩短一半。 不过谢恒和宣景都不着急,把能教的都教了,还可以再多看两年。 而且这些年两人在宣昭身上的确花费了很多心思,几乎都将宣昭当做自己的孩子,看着宣昭长大成人,也有为人父的骄傲和心酸,想到这一离开便再见无期,多少都是舍不得的。 至于宗政如玉,早早就被谢恒打发到了鲜卑去。 实在是宗政如玉这个旧社会保皇党让谢恒看着太不顺眼,这货总喜欢在他和宣景亲热的时候打岔,而且对他的敌意一天比一天深,眼看宣景都要暴躁了,谢恒也不能真让宣景把宗政如玉给嘎了,就干脆将宗政如玉打发到了距离皇城最远的鲜卑,也算是发挥宗政如玉的余热。 反正鲜卑要被纳入大瑾,要做的改变一大堆,大小事务堆积如山,宗政如玉虽然是修者,不过既然在玄天帝国就是当官的,想来对朝政之事也有了解,让他去驻扎鲜卑很合适,而且最好在他们要去修真界前就不要回来了,眼不见心不烦。 第七百五十五章 临别在即 一晃七年。 宣昭已经十四岁,开始协助宣景处理朝政。 都说时光如刀,别说七年,就是三四年的光阴也能在大多数人身上留下明显痕迹。 可宣景和谢恒的容貌却几乎没有丝毫变化,除了气质上更显成熟之外,外表仍然和七年前一样,仿佛时间并没有作用在他们本身。 谢恒也很奇怪,他虽然是修者,但现在连筑基都没有,怎么可能驻颜? 对此无为也不是很清楚,只猜测大概跟宣景的气运有关。 这七年来他们几乎每日都要亲近,不能说天天进行床上运动也是因为有的时候地点不是在床上。两人在外表上没有变化大概是谢恒身上的灵力和宣景身上的气运共同作用的结果。 本来谢恒和宣景还想在这个世界多待些时候,但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两人的容貌一直没有变化,已经有人开始猜疑。这要是再过些年头还一点变化没有,宣景就算了,真龙天子还能被当做祥瑞之兆,他一个佞臣也容颜不老怕是要被当成妖孽处置。 去修真界的计划得提上日程了。 谢恒让宣景将被发配到鲜卑的宗政如玉叫回来,准备问问怎么过去的事儿。 之前宗政如玉过来就造成了一次地动,现在回去说什么也不能再这样。 真要避免不了地动,那就得在没有渺无人迹的地方设传送阵。 宗政如玉一接到圣旨就马不停蹄地赶回来,还算他懂事,知道在回来之前把鲜卑那边的所有事都交代好,可不能因为他一走就出乱子。 京城。 宣景在御书房召见宗政如玉。如同七年前第一次面圣一样,这次谢恒依旧在。 只是和上一次不同的是,这一回的宗政如玉没有对谢恒表现出半点敌意,甚至能对着谢恒笑得温和无害,就如同谢恒第一次在隆酒县的山林中见到宗政如玉时的感觉一样,温润如玉,谦谦公子。 但不知道为什么,谢恒总觉得宗政如玉的笑容有些奇怪,不,是整个人都有点奇怪,只是一时又说不上来具体的。 大概是七年没见,所以看着有点不习惯? “殿下终于准备回去了?” 宣景淡淡应了一声,“下月底有合适的日子,朕会退位,由太子登基。” 宗政如玉满脸欣慰:“那臣这就去做准备!” 宣景:“若要布置传送阵不可再造成地动。” 宗政如玉一愣,这才知道原来殿下知道当年的地动是因为他们的传送阵!殿下真厉害! “殿下放心,上次是意外,这一次绝对不会!臣已经调查过,大瑾国灵气最旺盛的地方便是极北天山!” 天山是整个大瑾最冷的地方,四季冰雪,终年寒冷! 没想到那里竟然会是整个大瑾灵气最旺的所在。 “将传送阵设在天山之巅,便不会造成地动,顺利完成传送。” 宣景:“可以,我要带谢恒一起。” 宗政如玉眼中一片错愕,“带谢大人?可是谢大人只是普通人。” 谢恒对宗政如玉有一种本能的防备,所以从一开始就询问无为有没有掩饰自己修为的方法,得到肯定答案后就让无为帮他遮住了修为。故而在宗政如玉眼中,谢恒就是一个普通人。 这些年谢恒容貌未变,宗政如玉也从留京的探子口中知晓,他只以为都是因为谢恒和殿下有肌肤之亲的缘故。虽然在修真界也没有普通人跟修者发生关系就能延缓衰老的情况,但那可是殿下!宗政如玉对宣景的盲目崇拜让他觉得任何事发生在殿下身上都是有可能的!而从未想过谢恒自己能有何特别之处。 宣景拉着谢恒的手,脸上浮现冷意:“他若不去,朕也不去。” 宗政如玉舒缓表情笑了笑,“既然殿下执意,那便带上谢大人一起吧!到了那边之后还能弄些可延年益寿的丹药给谢大人,顺顺利利活上一两百岁不成问题。” 谢恒眯起眼睛,心中更觉得不对劲儿。他本以为宗政如玉听到宣景要带上他一起过去的话会气得暴跳如雷。即使当着宣景的面不敢发作,也一定会暗暗拿眼神剜他,怎么也不该是这样平静接受的结果。 难不成真是被外放七年导致七年没见着殿下所以老实了? 宣景:“你先退下,准备好后再来禀报。” “是。” 宗政如玉走的时候正好碰上荣启进宫,有些朝政上的事要跟宣景商议。 在御书房门口两人碰见,淡淡打了招呼。 荣启看着宗政如玉离开的背影,露出些许深思的模样。 商量完正事,宣景和谢恒便将要去异世界的事告诉荣启,讲述的时候简化了一些内容,免得要解释太多。 荣启用一刻钟时间听完,又用了将近半个时辰消化,最后才恍恍惚惚接受跟宣景和谢恒要去另外一个世界的事实。 其实这些年看两人的容貌没有丝毫改变,他心中已经有些猜测,只是任凭他天马行空地想象,也还是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 旁的不说,只是想到往后可能再也不能见面,荣启心中就很不好受。 不过他到底是心性豁达之人,明白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的道理,而且这事对于宣景和谢恒来说归根结底是好事,他该为两人感到高兴才是。 宣景和谢恒计划,等宣昭继位之后,谢恒就直接辞官,之后就跟宣景以游历大江南北为名离开。 至于外人会不会疑惑为何针锋相对了半辈子的皇帝和佞臣会突然放下一切把臂同游,那就不关他们的事儿了。 只是有些扫尾的事儿还需要有人来办,交给荣启正合适。 荣启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任劳任怨地答应。 说完事情荣启要出宫,正好谢恒也要去一趟交易所,他要正式把交易所交给洛非白,就跟荣启一道走,光明正大蹭荣启的马车。 路上,荣启阿恒却突然说:“没想到那个宗政如玉是来接陛下过去异世,我之前就还奇怪,明明宗政如玉说祖辈要求不许在朝为官,陛下又怎么会把他打发到鲜卑去。” 谢恒:“他也算有能力,物尽其用吧!” 荣启笑起来:“你还是不待见他。不过我看他这次回来和之前变化倒是不小。” “变化是挺大,对我客气多了,”谢恒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可我还是不喜欢他!” 荣启:“我现在也对他没什么好感,而且我今天还觉得他怪怪的!” “是吧!你也这么觉得!”谢恒立即找到知音一般又往荣启那边坐了坐,“但就是一时说不上来,反正就是不对劲儿。” “不说他了。”荣启摆手,“你要离开的事有没有告诉你兄长还有老师他们?” 谢恒叹气,“这种事他们很难接受,也不好解释,而且外祖父年纪大了,我不想再用这种事刺激他。所以我打算叮嘱洛非白,隔一段时间就以我的名义给他们写家书。等外祖父去世之后寄信的时间就逐渐拉长,十几年二十几年下来,渐渐的也就淡了。” 荣启叹气,他没有办法指责谢恒狠心。谢恒心中最看重的就是宣景,他一定会跟着宣景离开,而这样做是已经是最好的安排。 荣启送谢恒到交易所后才回去。 不巧洛非白出去了,伙计说大概晚饭前会回来。这会都下午了,谢恒就干脆在交易所等着。顺便里外看看。 自从将交易所交给洛非白后,谢恒就安心地当起了甩手掌柜,已经很久没有过问交易所的经营状况。 当初单独在交易所后开辟一处院子养了许多动物,也是因为谢恒能和动物交流,但后来谢恒没有多少时间整合信息,之后更是失踪三年,这些动物虽然还在养,但因为没有其他人能跟动物交流,洛非白就将所有动物往信息传递上培养。 利用五花八门的小动物传递信息,不起眼也很高效。而且毕竟都是之前谢恒招来的,经过前期谢恒的培养沟通,所以更好训练。 只是在谢恒没有多余的精力管理交易所后,也就停止了动物招新。这些年来有新成员基本都是白雪和夜鸦发展的下线。 谢恒逛了一圈回来,夜鸦就落在谢恒肩头不走了。也是难得,一般鸟类的寿命都不是很长,白雪都已经老态龙钟,可夜鸦瞧着却还健康精神得很。 原本夜鸦的主要任务是培训新进来的雀鸟,可谢恒失踪那三年,夜鸦很少回来交易所,每次回来待不了半天就又离开。 洛非白以为是夜鸦比其他鸟更聪明,所以不愿意被拘束驱使,但现在谢恒回来却知道,那些年夜鸦一直在外面找他,每次回来也只是看看交易所这边有没有他的消息。 说来比起白雪,那些年夜鸦为谢恒做的事情更多。 一开始的夜鸦会傻乎乎地被谢恒糊弄,自己找来的宝石还被谢恒换走,谢恒唯一不光彩的“啃鸟”经历对象就是夜鸦。 但后来这鸟便聪明了,不好糊弄了,却尽自己所能为谢恒做了更多。 作者闲话:【多谢fsrm送礼物~】 第七百五十六章 行前准备 夜鸦对谢恒的感觉和白雪不一样,白雪是看谢恒有本事,知道为谢恒做事能得着好处。而夜鸦,却从一开始的利益驱使,变成了心甘情愿的追随。 别看一人一鸟偶尔拌嘴,但那只是他们特别的相处方式。 谢恒坐在椅子上,剥了一粒瓜子捏给卧在肩膀上的夜鸦。 夜鸦尖利的喙啄走瓜子,小心翼翼地没有伤到谢恒的手指分毫。 无为从扳指中出来,摸着下巴看着夜鸦:“这小东西还挺有意思。” 谢恒意外地挑眉:“你能自己出来了?” 以前都要谢恒往扳指里注入灵力无为才能出来。 无为:“七年了,你跟宣景几乎一天不落,你都在气运的冲击下快要筑基了,还不允许我的魂魄也变强不少?” 现在无为的魂魄看起来确实凝实很多,有这些年从玉石中吸收灵气的功劳,自然也有谢恒和宣景睡的效果。 无为还在盯着夜鸦。 夜鸦红宝石一样的瞳孔中映着无为的脸,却无动于衷地转过头,继续默默吃着谢恒剥给它的瓜子。 无为笑了:“真是难得,以前我从没在修真界见过这种通体黑羽且眼睛还是红色的鸟,真漂亮!” 谢恒奇怪:“难道修真界没有夜鸦?” 无为摇头:“至少我没见过。现代倒是有乌鸦,虽然和夜鸦很像,但并不完全一样。” 闻言谢恒也转头去看肩上的夜鸦。 他之前一直以为夜鸦就是乌鸦的一个品种来着。 这么仔细看,确实发现夜鸦的毛色比乌鸦更加油亮,看起来像是上等的墨色丝绸,又有籽料墨玉的油光。 谢恒不由得看得更仔细了些,之前怎么没发现夜鸦的羽毛这么好! 还有那红色的眼睛。乌鸦的眼睛一般都是黑色或者棕黑色,是为了配合羽毛能有更好的隐蔽的效果,只有白化的乌鸦才是红色眼睛,却也没有夜鸦的干净透亮,真真像泡在水中的红宝石。 谢恒倒是还知道另外一种鸟类和夜鸦很像,叫噪鹃,也叫鬼郭公,因为鲜红如血的眼睛和恐怖凄厉的叫声而闻名。只是鬼郭公的羽毛并不是纯粹的黑色,在某些角度会看到反射的蓝色或者油绿。 所以夜鸦肯定也不是鬼郭公的一种。 “你别说,我之前还真没特别注意过。” 无为:“这么漂亮的鸟却对你死心塌地,真是可惜了,哎,要不你去修真界也带着它吧!” 谢恒惊喜:“可以?” 无为:“就一只鸟可以,再多就不行了。你把夜鸦放在篮子里,用灵力将夜鸦的气息封住,再将篮子盖上,这样应该可以。不过篮子必须是竹篮,而且得是十年生的竹子才行。” “这好办,回头我就让洛非白去弄。” 想到能带着夜鸦过去,谢恒很高兴。去到异世,身边多一个熟悉的对象,就算只是一只鸟,那也是一种安慰。 想当初他刚来这边世界的时候孤身一人,有过彷徨害怕,若不是很快就见到了宣景,他没那么快适应过来。 夜鸦仿佛也感受到了谢恒的喜悦,歪着脑袋用头顶蹭了蹭谢恒的脖子。 谢恒抬手抚弄夜鸦光滑的羽毛,手感真如同摸在最上等的绸缎上一般,柔软丝滑! “夜鸦只是普通鸟类,生命有限,既然有能让人延年益寿的丹药,是不是也有作用于动物的?” 无为:“有是有,但一般都是买给灵宠,还从来没有人买来给凡鸟的,那种丹药可不便宜。” 谢恒满意地笑起来,手指刮了刮夜鸦的鸟喙:“没关系,钱没了可以再赚,只要能让它多陪我几年就好。” 无为:“其实如果你想让夜鸦多陪你,还有一个方法,那就提升它的体质。夜鸦是凡鸟,但就跟普通人能种灵根一样,夜鸦也可以通过提升体质来实现从凡鸟到妖兽的进化。妖兽和普通动物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妖丹,你要是有本事帮夜鸦凝出妖丹,它就能成为妖兽,到时候还可以陪你一起修炼。” 谢恒没想到能收获这样大的惊喜,眼里都透着亮看着无为:“你今天真像个好人!” 无为:“……别急着高兴,你以为凝结妖丹是容易事儿?不仅条件十分苛刻,在凝结妖丹过程中也十分痛苦,你这小夜鸦能不能承受得住还不一定。” 夜鸦突然飞起来,不停在谢恒头顶转圈,发出响亮的叫声。 无为:“它说什么?” 谢恒扬起嘴角:“它说它可以,为了能长长久久地陪着我,什么苦都能吃。” 无为啧了一声,“你魅力倒是大。” 大概是因为本体是妖兽的缘故,无为对夜鸦的这种总围着谢恒转的举动很是不满,表达出了深深的嫌弃之意。 谢恒:“你是妖修,这方面肯定很了解,到时候就麻烦你了。” 无为:“行,不过我是看这小家伙很有眼缘,跟你可没关系啊!” 谢恒连连点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说完谢恒抬起手,夜鸦稳稳落在他的小臂上。 谢恒给夜鸦顺毛,真是越摸越喜欢!这手感太上瘾了! 傍晚洛非白回来,谢恒就简单交代了一下,除了让洛非白准备十年生竹子编织的竹篮外,也说了下个月新帝即位后他就会跟宣景离开,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也无法联系,并叮嘱洛非白隔一段时间就寄家书的事。 洛非白:“老板……你真的……不回来了?” 谢恒淡淡一笑,“应该是不会回来了,所以往后交易所就彻底交给你了!” “不,”洛非白神情坚定,“交易所永远是老板的,我会一直帮你看着,直到你回来!” 谢恒没有多纠结,他知道洛非白就是这样的性子,这会他说什么都没用。 “你跟玉怀恩也要好好相处。你喜欢他,他也真心待你,那自然是好,若是有一天他敢对不起你,你也切莫委屈自己,交易所遍布大瑾,你不比玉怀恩低一头。” 洛非白点点头,眼底已有细碎的泪光闪烁。 他爱玉怀恩,但他这一生,最重要的人永远是谢恒。谢恒给了他新生,不仅仅是生命上的新生,更是精神上的新生。 如果没有谢恒,就没有今天的洛非白,那无论是交易所的总掌柜,还是玉怀恩的爱人,都不会是他。 在谢恒不在的时候,他为谢恒守了交易所三年,那他就还能继续守十三年、三十年! 谢恒:“对了,到时候夜鸦我也会带走,这段时间还是让夜鸦留在这里,帮你对那些雀鸟做一番加强训练,离开之前我会来接它。” 洛非白:“好,还有什么是我能做的?” 谢恒想了想说:“多准备些金银叶子吧!” 无为说过那边世界普通百姓也是用金银交易。虽然银票最方便,但那边世界的钱庄肯定不会认这边世界钱庄发行的银票,带过去就是一堆废纸。而金银元宝太沉不好带,一般消费还不好找零,最方便的就是金银叶子,再带一些碎银和小金银锭子。 洛非白:“好,还有其他吗?” 谢恒:“暂时没有,如果想到别的我再来告诉你。” 洛非白点头。 沉默片刻,洛非白试探地说:“老板……今晚要不就在这用膳?” 谢恒想想便同意了,估计离开前也没多少这样的机会了。 在外人眼中一向沉稳有度、喜怒不形于色的交易所掌柜洛非白,这会是肉眼可见的高兴,立即吩咐人准备晚膳,报出来的菜名都是谢恒喜欢的口味。 晚上谢恒从交易所离开天都比较晚了。他之前已经让无为进宫去给宣景送口信,告诉宣景今晚他在交易所这边用晚膳,还要跟洛非白商议些生意上的事,可能会比较晚,今晚就不进宫了,回国公府睡一晚。 宣景便提前让黄总管派人去国公府打理一番。 上一次谢恒在国公府过夜还是一个月前,这都一个月没住人了,平日里谢恒也不喜欢陌生人进去,肯定要打理一下才好住人。又让人传话给宁六和石竹,照顾好谢恒。 由于喝了些酒,谢恒回去后很快就睡着了。 许是有段时间没回来住的缘故,第二天谢恒起来得较早。 今天又赶上休沐不用上朝,谢恒让石竹将之前宣景给他的两坛清河大曲拿出来,他准备回一趟谢府,把酒送给谢斌。 谢斌好酒,虽然如今官职不低,可还是不舍得花费百两银子去买一坛好酒。 谢恒得着些好酒就常常给谢斌送过去,反正他不是那么好酒的人,偶尔尝尝就够了。 还没出门,宁六就过来告诉他宗政如玉来了。 嘿呦!这可是稀客! 之前就宗政如玉那不待见他的态度谢恒一度以为这人大概永远都不会主动来找他。 哦,差点忘了,现在的宗政如玉转性了,至少面上和善许多。 而且宗政如玉还不是空手来的,一副羊脂白底的和田青花玉幽山桂树的笔架,看这成色和工艺,少说也得五百两打底。 谢恒瞄了一眼那笔架,笑着说:“无功不受禄,这么贵重的礼我怎好贸然收下?宗政大人还是先说明来意吧!” 作者闲话:【晚八点半三更】 第七百五十七章 花样自夸 宗政如玉:“谢公子佞臣之名响彻大瑾,我还以为只要送的是谢公子喜欢的东西,不论缘由,谢公子都会先直接收下。所求之事谢公子能办妥,那便是求人者的运气,若是办不了,也只能自认倒霉,东西也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谢恒笑容加深:“宗政大人倒是深谙佞臣之道。不过我这人就是喜欢不按常理,昨天看东西,今天可能就看心情。宗政大人有话直说,我还有事,没多少时间与宗政大人闲聊。” 宗政如玉:“那我就直说了。谢公子已经知道在那边世界,我宗政家世代忠心皇室。我自然坚守家训。而且在我心中唯一有资格成为玄天帝国下一任帝王的就只有景殿下。等回去那边之后,我自然会尽兴尽力辅佐殿下。可我看得出,殿下对我并不信任,甚至还有些不满。” 谢恒:“宣景本来就不是会轻信于人的性格,更何况之前宗政大人对我的敌意太大,不就是觉得我配不上宣景?他真心待我,自然会对你不满。” 宗政如玉连连点头,神色歉然,“之前确实是我的不是,我承认我之前确实很不看好谢公子和景殿下。但我只是为殿下着想。谢公子和殿下之间隔阂”寿命”的鸿沟,作为普通人的谢公子只有短短几十年寿命,可在我们修真界,一闭关十几年二十几年都是有的。哪怕用了延年益寿的丹药,您与景殿下共同的时间比起景殿下漫长的寿命也实在不值一提。我只是觉得景殿下对谢公子情根深种,未来经历生离死别,对景殿下太过残酷!” 谢恒看着宗政如玉深感无奈的模样,微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没有告诉对方自己也是修士。 他总觉得“寿命”问题不是宗政如玉反对他和宣景的真正原因。 只是现在宗政如玉这么说,他暂时没有反驳的点。 “那现在宗政大人是不反对了?想通了?” 宗政如玉笑着点头:“想通了,即便将来景殿下要经历失去谢公子的痛苦,但殿下寿数绵长,再强烈的感情也终究会在时光流逝中淡化直至消失。等时间过得足够久了,可能殿下连谢公子长什么模样都不记得了。” 谢恒:“你倒是很有信心。” 宗政如玉:“我只是相信时间能冲淡一切。” 谢恒笑笑没有反驳:“宗政大人还没说找我到底什么事儿。” 宗政如玉:“殿下信任倚重谢公子,所以我想拜托谢公子在殿下面前多帮我美言几句,让殿下接受我,这样等回到玄天帝国后我也才能更好地辅佐殿下。” 谢恒:“想法不错,不过我不愿意。” 宗政如玉笑容微微一滞,但很快又恢复过来,“这是为何?明明是对殿下有利的事,谢公子为何不愿答应?” 谢恒:“因为我不喜欢你啊!你倒是揭过去得快,有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翻篇儿?就算我不跟你计较,但我心里还不痛快着呢。我可以不跟你作对,可还没大度到愿意帮你。再说我相信玄天帝国愿意忠心辅佐宣景的不只你一个,不会因为没有你他就得不到帝位。再说,宗政大人不是总强调自己对宣景忠心耿耿吗?那我相信就算宣景不能对你全然信任,你也不会背叛他的吧?” 宗政如玉依旧笑着,只是这一会他的笑容更接近于皮肤和肌肉定格在“笑”的这一动作上,他的眼中可没有半点笑意。 被谢恒这样怼,他要是还能发出看似真诚的微笑那才叫有鬼了! 宗政如玉深吸一口气,微微垂眸:“到底是我之前言行不当,谢公子还生气也很正常。那我就换个提议。不知道谢公子能不能告诉我一些殿下的喜好?” 谢恒:“你这是想通过投其所好来改善宣景对你的印象?” 宗政如玉点头:“正是如此。” 谢恒“啊”了一声,“你手下那些人不是一直都在打探宣景吗?之前不都打探出来他喜欢徽墨了?” 宗政如玉一点也没有被点破的尴尬,还温和笑道:“殿下是大瑾帝王,自然不会轻易被人窥探到喜恶。我上次也算是运气使然。除了徽州墨外,其他的就真不了解了。” 谢恒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别说现在宣景是帝王,就是从前还是昭武将军时,宣景为了提防被人下毒赞,喜欢的菜从来不多吃一口,不在军中时候茶水也常常换品种。就是为了不让人摸透他的饮食习惯。 这样的谨慎,让谢恒一直都很心疼。 谢恒:“其实你也不用费心了解这些,衣食住行上宣景没什么讲究,从前在军中条件苛刻时他什么都能对付,现在当了皇帝,这些东西除了既定规格之外他也不在乎。你要是真想让他高兴,那还不如想想能为百姓做什么实事。这些年你也小有资产吧?前段时间华北有部分地区干旱,不是很严重,但多少有些影响,你可以多捐钱过去。” 宗政如玉点头,“多谢谢公子指点,受教了。我还想冒昧一问,当年谢公子是如何跟殿下在一起的?” 谢恒失笑:“你真正想问的是我到底有哪点吸引了宣景吧?这我还真说不清楚,可能对于宣景来说我浑身上下都是优点!就连我的很多缺点在他眼中都显得很可爱,你别不信,这他亲口说的!” 无为:【我快忍不住了,要吐了!你赶紧把他打发走!】 刚刚还想快点打发了宗政如玉的谢恒突然变了主意,开始花样自夸,并十分认真地讲述在宣景眼中他有多好多好。 一整套内容说下来,基本可以概括为宣景对他的爱意深刻而且不需要理由,就算他说自己放屁了宣景都会夸他坦诚! 无为已经自动关闭了视觉和听觉感知,准备以后只要谢恒面对宗政如玉的时候都要维持这个状态! 经历了两刻钟的荼毒,宗政如玉有些急促地站起来,“今天就先到这吧!谢公子讲了这么多我也需要消化!改日我再来找谢公子!” 说完也不等谢恒回应就立即转身往外走,那步伐急促地好像家里着了火! 谢恒站在原地哈哈大笑,又拿起那笔架看了看,很满意,转头就让石竹将笔架送去交易所让洛非白卖了换银叶子。 有人送钱过来,特别是宗政如玉,不收不合适! 石竹走后,谢恒才带着酒水叫上宁六一起去谢府。 来到谢斌书房,谢恒一眼就看到放在桌上的两份红色喜帖。 谢恒拿起来看,却没打开,“谁要成亲?” 谢斌拉着谢恒坐下,吩咐下人上茶。 精品匠心的太平猴魁,谢斌只在谢恒来的时候才会泡。 “你来得正好,你要不来我也得过去找你。” “什么事儿?” 谢斌指着谢恒手中的请柬:“七妹妹要成亲了。” 谢恒反应了一会才惊讶道:“谢元柔?” 不怪他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他确实差点忘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身份还有一个妹妹。 想起来他确实很久没见谢元柔了。 早期他和谢元柔之间确实有些过节,不过后来谢元柔幡然醒悟,谢恒也就没再跟谢元柔计较。 在谢恒这里,不是一天是敌对就永远是敌对,有些人要斩草除根,但有些人却值得给第二次机会。 就好像当初他辅佐宣景上位,从前参与党争支持过其他皇子的朝廷官员,谢恒也没一口气全端,那些没有太大过错又能及时醒悟过来还确有本事的,谢恒都让宣景留用了。 谢恒还记得他在之后帮了谢元柔一把,让她不至于受谢老夫人和谢长青的摆布,自己独立出去立了女户,经营小本生意。在他当年回去现代之前,印象里谢元柔的小生意做得还不错。 谢恒:“都这么多年了她才结婚?有快三十了吧?” 谢斌点头,“我这些年一直和她有联系,祖母四年前就过世了,父亲的身子也不大好,七妹妹偶尔会回来看望父亲,逢年过节我也都会差人叫七妹妹回家。原先我也问过她终身大事,早些年前许是还想着从前的事儿,态度很坚决,就要一个人过。过几年后倒是渐渐软了态度,可又说一直没有看对眼能叫她上心的。” 谢恒:“还是标准高?” 谢斌笑着摇摇头:“从前的亏还没吃够吗?而且七妹妹到底立了女户,将来成婚也肯定是招赘婿,家世好的有哪个男子愿意做赘婿的?她自己生意做得还不错,分店已经开了许多家,不在乎男方有没有钱,主要看的是心意和诚意,品性如何,还得相貌周正,自己看得顺眼。这条件倒说不上多苛刻,不过怎么算看着顺眼?这也不好把握。” 谢恒摇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七妹妹是担心再次遇人不淑,但有点矫枉过正了。” “说的也是,我之前也这么想,还担心她会一直一个人下去,还好终于还是让她找到称心的了。” 谢恒:“哪家的?性情如何?家里做什么的?” 第七百五十八章 爱情的坟墓 谢斌莞尔一笑:“这我就不清楚了,就知道是她手下的人,很能干。从一个小伙计干到了三家分店掌柜的,可都是凭自己的实力,没让七妹妹照顾。而且七妹妹就是在他升为掌柜的之后才慢慢动了心思。” “我没记错的话七妹妹的店多卖饰品,客人大多是女子,”谢恒摸着下巴,“一个男人能从伙计干到掌柜的,还是在一家卖女子饰品的铺子里,确实能证明他的本事。” 谢斌:“是不错,我见过一次,人模样也不差,就是不太爱笑,也比较寡言,但对七妹妹很保护。” 不听谢斌说,谢恒还不知道,原来谢斌说的那人很护着谢元柔还是谢斌的亲身经历。 是有一次谢斌去看谢元柔,因为一些事有点小矛盾,谢元柔低着头默默听谢斌训斥,那人看见了,还以为谢斌是客人在欺负谢元柔。 尽管当时谢斌因为刚刚从外地办差回来,路过谢元柔的店铺就顺道来看看,身后还跟着保护他的几个人高马大的护卫,瞧着就知道是有身份的人不好惹,但那人还是挡在谢元柔面前,却也没有冲动闹事,只是跟谢斌说有什么不满意跟他讲,不要欺负一个女人。 那一次之后谢斌就对那人印象不错,现在知道谢元柔要招赘的对象就是那人,也稍微放心些。 谢恒:“那这怎么有两张?” 谢斌有些无奈地笑:“当然有一张是给你的!” 谢恒又拿起请柬看了看,“给我的怎么不送去国公府?” 谢斌:“你那可是国公府,真正的高门府邸,她亲自送请柬也不敢去国公府啊!而且你失踪三年后回来,这么些年也没去她那看过吧?她对你是不敢高攀,你也不去见她,她便以为你不想搭理她,因为从前种种还对她不待见,她就更不敢凑到你面前去讨嫌。不过你到底是她四哥哥,所以她还是给你准备了请柬,只是送到了我这来,想让我帮忙转交。来不来的那当然是你自愿。” 谢恒摇头失笑:“她想多了,既然当年我都不与她计较了,断然不会在如今还介意当初的事不愿搭理她。” 谢恒只是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个便宜妹妹,也没想得到对方这么多年倒还记挂着他这个四哥哥。 既然都看到请柬了,那到时候肯定还是要走一趟。 谢恒看了请柬上的日子,居然就是明天。难怪刚刚谢斌说今天要去找他,再不去就不用去了。 “今日七妹妹那边应该在准备了吧?” 谢斌点头,“我上个月就找了两个经验丰富的老嬷嬷过去帮忙。” “那要不我过去看看?” 谢斌眼角的笑意加深,“是该去看看,你们都有十年未见了。” 问了现在谢元柔住的地方,谢恒就带着宁六过去。 说来谢元柔的第一家店,也是总店,还是在谢恒的帮助下才顺利开起来的,只是这么多年了,谢恒都不记得那店是开在什么地方了。 走了快一个时辰才到。 到了店门口,对这个位置谢恒有了点印象,但这精致的店面瞧着却很陌生,该是翻新装修过的结果。 谢恒没急着进去,就在门口看着。 这会大清早的人还不是很多,还有些店都没开门,这里开得倒是很早。 谢元柔正在柜台上收拾,转眼看到门口站着人,又收回目光低头继续摆弄饰品。 可还没摆弄两下,谢元柔整个人就彻底定住了。约莫过了两三个呼吸的功夫才缓慢而僵硬地转过头重新看过去。 目光触及到谢恒的脸,与十年前一般无二的面容。 下一个瞬间,泪水充斥谢元柔的眼眶。 她急急忙忙从柜台后面冲出去,中间还被桌角狠狠撞了一下肚子,她都顾不得疼痛一路往外跑,将对面正在清点饰品的男人都吓了一跳。 谢元柔大概这辈子都没跑得这么快过,姑娘家的温柔端庄都被她一股脑抛到脑后。 然而站到了谢恒面前,抬头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她却直接语塞,本来有一大堆的话想说,可却好像因为所有的话都争先恐后地想出来,喉咙就那么小,结果就全堵在了嗓子眼儿——我不出来你也别想出来! 谢恒看要是自己不开口估计他们俩会一直在这样站在这,后面站在门口的男子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垂在身体两侧微微攥紧的拳头和紧绷的下颌线却显出他的担忧紧张。 谢恒笑着开口:“好久不见,七妹妹!” 这下好了,原本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哗哗地流下来! 谢元柔哇的一声哭出来,想要抱谢恒又不敢,最后就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一样站在原地哭个不停。 谢恒无奈,只能试探地伸出手拍拍谢元柔的肩膀,“好了,多大人了,别哭了。” 他不会安慰女人,更不会安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人,憋了半天就只憋出这么几个字。 不过效果还是好的,谢元柔确实刹住了哭声,抽噎两下稍稍平复心情后,谢元柔赶紧请谢恒进去。 “阿生,关门,今天不做生意了。” 被叫做阿生的男子点点头,转身去关店门。 谢元柔带谢恒到后院去,后院是住的地方。 谢恒能看到到处都装点着红绸和红灯笼,想来明天的婚典就在这举办。 来到花厅,谢元柔亲自给谢恒泡了茶。 她记得长兄说过,四哥哥喜欢太平猴魁,她这里就常备着,这么多年,即使以为四哥哥不待见她,她也从没断过。 谢恒:“明日就要成亲了,怎么今天不好好准备,还要开门做生意?” 谢元柔笑了笑:“该做的准备都做了,一个月前就开始着手准备了,现在真没别的操心的,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开店。”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及亲兄妹却十年未见的话题,开口就聊起了家常,却没有半点违和感,就仿佛他们昨日才见过,才在一起吃过饭。 那个叫阿生的男人进来,将谢元柔面前的太平猴魁换成了红枣花茶,之后又端上了一盘精致的点心,叫谢恒尝尝,说是他自己做的。 谢恒没想到这个阿生看起来五大三粗的,竟然还会做这么精致的点心,捏起一块尝了尝,味道还真不错。 “这手艺可以啊!” 阿生笑了笑,转身出去了。 谢恒拍了拍手上的点心残渣,又接过谢元柔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就是他?” 谢元柔点头,“阿生原本是湘南人,七年前湘南地动,他父母都去世了,家里亲戚瓜分了田产,他就带着年幼的弟弟背井离乡。后来流落京城,我偶然遇到他们,见他们可怜,就收了他们兄弟俩在店里做事。没两年他弟弟身染重疾去世,他就一直在我手下做事没离开。” 谢恒看谢元柔脸上并没有多少即将成婚之人的娇羞,但在提到阿生的时候眼里确有可见的温柔。 他觉得这样就很好。 “看出来他很会照顾人。” 谢元柔轻轻“嗯”了一声,“是很会照顾人,他不爱说话,但是个很细心的人,比我都细心。虽然很少听他说甜言蜜语,不过我能从他的眼神和举动中感觉到,他很爱我。” 谢恒:“从前都是你给别人做点心,如今终于有个能给你做点心的人了。” 就这一句话,让谢元柔眼中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泪意又翻涌上来。 谢元柔没说话,只是不住地点头,低头拿着手帕沾了沾眼角。 吸了吸鼻子,谢元柔才抬头看向谢恒:“四哥哥明日会来观礼吗?” 谢恒:“当然。” 谢元柔笑起来:“那就好,四哥哥可别失约。” 谢恒看着谢元柔:“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并不多激动,这都要成亲了,不该紧张又期待吗?” 谢元柔抿起嘴角,“原本我确实很期待,可交好的姐妹在知道我要成亲之后都劝我不要这么着急定下。” 谢恒很意外,这可是在十四岁就能定亲、十六岁就能成亲的古代,二十二岁都算是老姑娘了!谢元柔都快三十了,怎么她的姐妹还能劝她不着急? 谢恒:“怎么说?” 谢元柔轻轻叹气:“这几个姐妹都成亲了,而且都是先至少订婚了一年才成亲。她们都说成亲前男方对她们很好,真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那种,各种关怀无微不至。上元佳节、七夕佳节都有各种惊喜安排,十分用心。可成亲后,从前这些温柔美好和小心意就都没了!成日在一起,一点激动、激情都没有,跟成亲前相比简直天上地下!所以她们都说成亲就是爱情的坟墓!” 好家伙!连数千年后的流行语都悟出来了! 谢恒笑着摇头:“每个人都是不同的,她们是过来人,又是你的好姐妹,可以在成亲这种事上给你些意见。但你也不能将所有意见照单全收,还是要结合自己的情况!阿生不是那些公子哥儿,我倒觉得他虽然出身贫寒,但看着确是有担当有责任的人,对你又细心体贴,甚至能亲手为你做糕点。具体情况还要具体分析,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关键在于你自己把握。” 第七百五十九章 糟蹋你! 谢恒没做过感情咨询,更没做过婚前咨询,也只能凭着自己的感觉说了。 而这番谢恒的“现场发挥”表现得相当不错,最起码谢元柔看着好多了。 谢恒没在谢元柔这里久坐,他实在不适合这种贴心哥哥的人物形象,随便聊了几句后就走了。 回到谢府。 谢斌正在书房练字。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会在七妹妹那吃饭。” 谢恒:“都没什么话说还留那吃饭?” 且不说他对谢元柔没那么深的兄妹情谊,而且也没共同话题啊!谢元柔说成亲是爱情的坟墓,他却是在坟墓中诞生爱情,大家压根儿不在一条线上。 谢斌笑起来,“行了,你明天能去参加婚礼就不错了。” 谢恒突然坐直身子:“说到参加婚礼还得准备礼物,总不能空手去。” 谢斌:“不用这么麻烦,有礼金就行了。” 谢恒:“那你准备礼物了没?” 谢斌一顿,呵呵笑了两声,“是准备了。” 谢恒哼了一声,“什么东西?” “托朋友从南海带回来的夜明珠。” “这倒是好东西,我也得准备准备,一会进宫问问宣景应该送什么好。” 谢斌无奈一笑放下笔:“这么点小事你还要问陛下?” 谢恒:“我跟宣景夫夫同心,谢元柔是我妹妹也就算是宣景半个妹妹,一起商量送什么东西很正常。” 谢恒哼笑:“是吗?我怎么觉得你就是想找个理由进宫见陛下?” 谢恒站起来叉腰:“我要进宫还用的着找什么理由?” “对对对你说得对!” 感受到明显敷衍的谢恒不干了,转头出去。 让宁六回去国公府,谢恒直接进宫。 一个晚上加一个早上没见,谢恒早就想宣景了。 宣景刚刚从太子东宫出来,应该是去抽查了宣昭的早课。 一脚踏进寝殿,顿了一下,转身让所有人都不用跟进来伺候,直接关上门。 谢恒撤下隐身符的同时宣景的手就伸过来了,一把将谢恒捞进怀里扣住。 谢恒咋舌:“我一直觉得你能透过隐身符看到我!” 宣景嘴唇蹭了蹭谢恒额头,“我不是能看到,是能感觉到,就只对你有这种感觉。” 谢恒很满意,抬头对上宣景的薄唇。 耳鬓厮磨了一阵,在擦枪走火前谢恒刹住了,跟宣景说了明天谢元柔成婚的事。 宣景顿了一下,片刻后反应过来,“你的……七妹妹?” 看着宣景和自己在刚听到七妹妹要成婚时如出一辙的反应,谢恒几乎笑得快要从宣景怀中掉出来。 “对,就是她。你觉得明日送什么礼物好?倒也不是想多费心,就是没经验,以前在现代有认识的人结婚随份子包点礼金,但这个时代不是比较讲究嘛!” 宣景想了想说:“送滚灯如何?” “滚灯!好主意!” 滚灯是古代一种做灯的传统工艺,在现代还被列为非物质文化遗产。 简单形容,就是用竹条编成的球形,里面放置蜡烛,无论如何转动这个球,蜡烛都不会颠倒熄灭,是谓“旋转飞覆而烛火不灭”。后来还衍生以滚灯为主要道具的祈福舞蹈。 一个小小的滚灯,制作起来却十分困难,选用的竹子至少要三年以上,整个过程也十分复杂。在后世演变中,滚灯的制作工艺被简化,但在大瑾朝时期,滚灯的华丽程度达到巅峰,手艺成熟,一盏静美绝伦的滚灯整个制作流程要至少花费三个月的时间。 故而那些精美非常的滚灯基本都是富贵人家才能享有,也算是一种身份象征。 滚灯漂亮,而且寓意美好,还可以买现成的不用费心,就是多花点银子的事儿,简直没有比这更合适的! 宫中库房就有几盏地方进献的滚灯,宣景就让谢恒去挑了一个,作为明日谢元柔成亲的贺礼。 次日婚典现场,门房唱礼到“鸳鸯文彩千丝缠枝滚灯一盏”,当即就把一众前来观礼的宾客给惊到了。得知送礼的是新娘的兄长,却竟然定国公谢恒,只觉得更加震惊不已!当天就又来了不少达官显贵前来祝贺,这婚典都结束了反而更热闹起来。 谢恒到底不好离开太早,到用过晚膳后才离开,留下谢斌独自应对傍晚后才来的一众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宾客。 回到皇宫寝殿,谢恒一把将宣景扑倒在床榻上,“我喝醉了,我现在要趁着酒劲儿糟蹋你!” 宣景眉眼间都是温柔笑意,抱着谢恒滚了一圈将人压在身下,“来吧,不要怜惜我!” 噗! 谢恒实在忍不住了,扎进宣景怀中哈哈大笑。 等谢恒笑够了,宣景才将人扶起来。 料想到谢恒晚上应该没吃多少东西,宣景让小厨房做了些谢恒喜欢的小菜,偏清淡,晚上吃太油腻不好。 次日清早,谢恒和宣景一同起来,一前一后出去上朝。 宣景在早朝上宣布下个月禅位太子,着朝廷各部做相关准备。 如谢恒所料想那般,禅位的旨意一出,满朝文武都震惊了,纷纷表示陛下正值壮年,太子年幼,不必着急禅位。 十四岁,说大确实还不算大,但也不算小了。 谢恒不论朝臣们如何劝说,十分坚定禅位的打算。后来见朝臣们说来说去都是这件事,就直接宣布下朝。 刚一下朝,阮同辅等几位重臣就被不少官员团团围住,不外乎是让这些陛下最倚重的朝臣去劝说陛下。 荣启好不容易挣脱出来,一开口就叫住了已经在往外走的谢恒,两步追了上去。 其他人可不敢在定国公跟前絮叨,只得“放过”荣启,集中“轰炸”余下几位大臣。 走出金銮殿,荣启松口气,“再晚出来一步我就要被吐沫星子给淹了!” 谢恒却笑起来:“陛下是明君,朝臣们不想陛下禅位很正常。” “想不想也不由得他们了。不过好在太子那边已经准备得差不多。” “教导了七年,太子也聪慧,自然已能独当一面。” 荣启点头,“要不要去锦屏馆喝一杯?我请。” “好啊,不过早去早回。”今天奏折多,谢恒估么着宣景一天都闲不下来,等一会喝完还是得进宫帮宣景处理奏折去。 到锦屏馆,跑堂的伙计十年来换了三次,对荣启和谢恒都还熟悉的很,见两人一进来就直接往楼上雅间引。 两人边喝边聊,荣启突然想到什么,问谢恒:“这两日好像都没见到宗政如玉。” 谢恒:“估计在忙着制定回去那边的计划吧。” 荣启:“是吗?我还以为他还忙着观察你呢!” 谢恒皱眉,神色中有些许不解。 “你真没发现?他现在笑起来和你很像,挑眉的习惯,甚至笑的时候习惯抿着唇并单单扬起左边嘴角,还有一些小动作,都几乎一模一样。”荣启灌了一杯酒,“宗政如玉从鲜卑回来第一日,我在御书房外见到他就觉得有点奇怪,这两天才突然想明白,就是跟你像啊!而且那日我看他穿的衣服是一件沙枣青的长衫。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一个月前陛下用江南织造署送进宫的唯一一匹香云纱绸给你做了一件长衫,就是这个颜色,连款式都差不多。” 谢恒总算反应过来,难怪他那时候看宗政如玉的笑觉得不对劲儿,因为他自己就是那么笑的,包括一些细节小动作,他在面对宗政如玉时就好像在照一面磨砂镜子! 宗政如玉在模仿他! 荣启端着酒杯冷笑:“他在鲜卑七年,一回来就把你学了个七成,总不会是一天学会的吧?这明显是蓄谋已久加别有用心。” 谢恒也很是不解,他本以为这些年宗政如玉应该只让人关注宣景,怎么连带自己也在他的观察范围内?难怪他总时不时觉得有人在暗中盯着他,只是对方一直没有进一步的举动,他也就只当是那些心思多的朝臣,没怎么在意过。 可宗政如玉为何这么做? 很快,谢恒就知道宗政如玉这么做的目的了。 宗政如玉经常借口商议回去后的相关事宜进宫见宣景,比谢恒进宫得还要频繁,一天天在宣景面前晃悠,还主动帮宣景磨墨倒水。 谢恒终于明白,宗政如玉是想勾引宣景! 改变了态度的宗政如玉不是真的接受他,而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大概宗政如玉觉得宣景喜欢的就是他这一类型的男子,所以只要模仿他,就能让宣景移情别恋。 在宗政如玉眼中在,从头到尾他都配不上宣景,如果宣景喜欢的是他这种类型,宗政如玉就觉得换成自己的话一定更合适! 了解了宗政如玉的真正意图,谢恒气笑了。宣景到底是喜欢他还是喜欢他这个类型,他自己能不知道吗?不见棺材不掉泪,先让宗政如玉折腾去,等忙完了新帝继位大典再收拾他! 近一个月下来,宗政如玉那边进展并不顺利。他发现不管自己再怎么模仿谢恒,都不能让殿下动心,甚至就在今天上午,殿下还严厉警告他,不许再模仿谢恒。 既然这样,那他就只能采取最后一个办法了。 —— 三日后,宗政府宅。 谢恒迷迷糊糊醒过来,还觉得头痛欲裂。 他被宗政如玉暗算了! 倒不是他不提防,只是他的修为远远不及宗政如玉,对方出其不意地一出手他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而且很不巧,昨晚在宣景寝宫,扳指摘下来随手放桌上,今早急匆匆出宫忘记戴了,不然好歹无为还能提醒他,他也就未必会被暗算成功! 谢恒躺在陌生的床榻上,双手被绑在头顶,也不知道宗政如玉做了什么,他只觉得浑身都没有力气。 宗政如玉就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谢恒,眼中泛着森然冷意。 “我实在想不通殿下究竟喜欢你什么,不管我怎么模仿你,殿下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谢恒冷笑:“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宗政如玉无所谓地耸肩:“没关系,我相信如果你被弄脏了,殿下一定不会再喜欢你。”言罢便开始解腰带。 作者闲话:【今日两更,没第三更啦~】 第七百六十章 杀! 一瞬间谢恒就明白了宗政如玉的意图,开始止不住地泛恶心! “你敢动我,宣景就敢杀了你们所有人!”谢恒近乎平静地看着宗政如玉,“你可敢拿所有人性命做赌?” 宗政如玉:“我虽然有修为,但我确实奈何不得殿下,殿下也有能力杀了我。不过没关系,我可以暂时躲起来,反正殿下也不会轻易老去,我有的是时间等殿下彻底放下你。之前我就说过的,这世上没什么感情是时间不能冲淡的。殿下不会碰一个不干净的人,而时间久了,殿下自然会厌弃你,他只会记得你被我上过,而我却是真正对他有利的人,到时候殿下自然愿意丢下你选择跟我回去玄天帝国。” 谢恒:“妄想!” “是不是妄想,试试就知道了,”宗政如玉满脸恶意的笑,“你一个小小蝼蚁竟然染指殿下,我不要了你的命已经是看在殿下的份上。你就是殿下的污点,我绝对不会让殿下带你回去帝国!” 谢恒紧紧咬着嘴唇,试图用痛感刺激使不上半点力气的身体。 宗政如玉的外袍已经脱下,他走到床边,俯身看着谢恒,再度勾起嘴角:“虽然我很讨厌你,但也得承认你皮相身段都不错,上你也不算我吃亏。只可惜我不会疼人,一会少不得要你难受了!这都是你自找的!” 眼看宗政如玉的双手就要覆上他的腰身,谢恒的嘴唇已经被咬破流血,但好在这种疼痛终于起了作用,他的腿恢复了些力气,猛地抬起来牟足劲儿狠狠一脚踹向宗政如玉。 只是可惜,他原本瞄准的是宗政如玉的命根子,但到底力气不够,准头也没把控好,只出踹到了宗政如玉的大腿。 宗政如玉被踹得倒退一步,很是诧异。 “你居然能动!我明明有喂给你玄天帝国的**,连修士都会动弹不得,你竟然还能使上力气!” 谢恒直在心里骂娘,难怪他用不上灵力,原来是被喂了药,怪不得他刚醒过来时感觉到唇边有水渍,嘴里味道还怪怪的! 对付他一个“普通人”,宗政如玉居然用上对付修者的药,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他就没有普通点的药吗? 宗政如玉冷笑,又不知道从哪掏出一个黑色的瓶子,“谨慎起见,我还是再喂你一次药比较好。” 谢恒很绝望!在你眼里我都是普通人了,现在就只是有抬抬腿的力气,跑也跑不了,你用得着再下一次药吗?谁教你这么谨慎的? 从前谢恒看电视剧时瞧见那些大意的反派还会吐槽,觉得反派的智商能力都不在线看着很不过瘾,等到了自己亲身经历,谢恒只想骂骂咧咧表示为什么他面对的反派就这么谨小慎微! 宗政如玉单手拇指顶开瓶塞,另一只手掐住谢恒的下颚,逼迫谢恒张开嘴,动作粗鲁地将那一瓶药全都倒了进去。 不一会谢恒就尝到了嘴里古怪的药味儿混合着血腥味儿。 然而很快,谢恒就什么都察觉不到了,识海逐渐变成一片空白,彻底昏了过去。 宗政如玉仍开瓶子,开始去解开谢恒的衣服。 他的手刚要碰到谢恒的领口衣襟,砰的一声,房门被猛地踹开! 宗政如玉转身,还没看清是什么情况,一道黑影便急速掠至身前,紧跟着便是胸口狠狠一痛,整个人竟然是被一脚踹飞出去!砰地撞到角落的高脚花架,上面小水缸大的花盆掉下来正正好砸到宗政如玉脑袋上。 满带内力的一脚加上装满了土的小水缸一般的花盆砸脑袋,宗政如玉都没能挣扎一下就彻底昏死过去。 脑袋上流下一道道血柱,不用看也知道肋骨肯定断了好些,内脏估计都严重受损。 门口被五花大绑的宗政如玉的几个手下简直不忍直视,他们从来没见过宗政大人这般狼狈的模样。 宣景一脚解决了宗政如玉,立即冲到床边,看着昏迷的谢恒怎么叫都叫不醒!夜鸦在一侧盘旋,叫声中都透着焦急。 若不是夜鸦及时飞进宫向宣景求救,宣景也不能及时赶到。 无为从宣景手上的扳指里钻出来看谢恒的情况,眉心紧缩。 “谢恒被下药了!” 宣景眼神阴冷:“滚过来!” 那几个手下被护卫推进来,有两个脚下不稳摔在地上。 他们现在连筑基修为都没有,虽然还是比普通人厉害许多,可偏偏在宣景面前受到龙气压制,丁点修为都使不出来,只能任人宰割! “解药!” 宣景将昏迷的谢恒抱在怀里,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森冷。 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站在最前面的人,也就是平日里总跟宗政如玉身边的那个叫刘前的人说:“这、这……我们身上没解药,而且之前我们压根不知道宗政大人带了这种**过来!” 宣景一个眼神示意,立即有个护卫上前去搜宗政如玉的身,却还是没发现解药。 “宗政大人给谢大人用的是皇室秘药”长醉”,解药也只有皇室有。”刘前焦急地说,“我们真不知道宗政大人是要给谢大人用长醉,而且此次出来我等都要听从宗政大人指挥,是宗政大人让我们趁着谢大人去锦屏馆为殿下买酒的时候制造混乱,吸引谢大人过去,至于宗政大人抓到谢大人后有何打算我们真不知情!” 刘前也不想这么快就把宗政如玉给卖个干净,可他确确实实在景殿下眼中看到了杀意! 他敢肯定要是自己有一个字假话让景殿下不满,景殿下绝对连更正的几机会都不会给他一刀让他身首异处,反正这里不只他一个人,没了他还可以审问别人! 而且刘前说的也是真的,他的确不知道宗政如玉绑架谢恒要做什么。本以为只是宗政大人看谢恒不顺眼,想要小小教训一下这个胆敢缠在景殿下身边的普通人,却没想到…… 哪怕刘前还没成亲,却也不是童子鸡,从景殿下踹开门后他看到谢恒昏迷在床榻上,而脱了外袍的宗政如玉正准备解谢恒的衣服,他就明白了宗政如玉的打算,当即冷汗就出来了! 那谢恒再怎么蝼蚁,却也是景殿下的人啊!宗政大人是疯了吗! 无为没听说过“长醉”,但他用灵力探知谢恒的情况,感觉很不好! “这样下去不行!他会死!” 刘前和其他人都懵了。 “这位前辈你弄错了吧?长醉只是专门用来对付修者的**,筑基以下都会浑身无力,且无法调动灵力,就算给普通人用,至多就陷入昏迷,怎么也不可能致命啊!” 无为:“我不会感知错,他现在意识全无,而且体内生机正在快速流失!” 宣景一手揽着谢恒的腰让人靠在自己怀里,另外一手抽出长刀刷地抵在刘前脖子上,锋利的刀气直接破开刘前脆弱的颈间皮肤,浮现一道血痕。 刘前双膝一软差点趴在地上,“殿殿殿下!饶命!一定……一定是宗政大人用了大剂量的长醉!就算只是**,可用量太大还是会让人在昏迷中死亡!现在必须快点拿到解药!一般中了长醉必须在三天内服用解药,看谢大人这情况,大概只有一天时间!不然可能就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宣景面色铁青,就算现在立刻就往天山赶也来不及! 刘前瞧着宣景黑沉的脸色,赶紧说:“我可以先用修为封住谢大人的主要穴位,让长醉无法进一步扩散,不过最多只能封住两个月,两个月后再没有解药就会即刻丧命!” 两个月的时间,足够他们赶往天山布置传送阵。 宣景面色紧绷。 刘前觉得殿下没杀他应该就是同意他的提议,于是膝行上前,为谢恒封住经脉。 “一个时辰后动身!”宣景便抱起谢恒往外走,走到门口停顿了一步,偏头吩咐边上的护卫统领,“杀!” 护卫统领立即明白了宣景的意思,提刀进到房间里面,将昏死在墙边的宗政如玉一剑穿胸,并砍下头颅。后又命人将尸首分开扔到乱葬岗喂野狗。 刘前等人瞳孔巨震,一瞬间手脚冰凉发颤,若不是被护卫提着,连站都站不起来! 那可是宗政大人!年纪轻轻便有金丹修为的宗政大人!宗政家的骄傲!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在了这个灵气匮乏的小世界!甚至连全尸都保不住! 不知等回去之后,宗政家主知道自己最骄傲的儿子死了,还是死在景殿下手上,会作何反应! 按照计划,宣景会在半个月后禅位,然后看宣昭登基,再与谢恒一同前往天山。 可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 宣景抱着谢恒回宫,直到寝宫也没将人放开,就扶着谢恒坐在他腿上靠进他怀里,一刻也不肯撒手。 宣景让黄总管传太子和所有重臣以及重要的皇室宗亲进宫。 众人急急忙忙进宫,心下不禁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让陛下这么着急地召见这么多人。 然而一进养心殿,瞧见陛下怀里抱着定国公,一个个眼珠子都要掉在地上,还有几个甚至大张嘴巴到当场下巴脱臼,严肃的气氛之下也不敢叫太医,只能托着下巴站着,继续目瞪口呆地看着陛下对怀中的谢大佞臣呵护得如珠如宝,眼里的温柔和疼痛他们从未见过! 第七百六十一章 天山之巅 阮同辅和阮展鸿是早就知道谢恒和陛下的关系,但他们也从没想到会这么快看到这样的场景,实在有些猝不及防。 再仔细看谢恒的情况好像不太对,这么多人都在这,他是还在睡觉?如此大的动静也不可能不醒过来啊! 宣昭到底还年轻,就算这些年在宣景和谢恒的教导下很是稳重,但这会看谢恒好像昏迷,他也实在控制不住担心。 “谢大人这是怎么了?” 荣启和宣临都站在宣昭身边,眉心一直紧锁着。 宣景没回答宣昭,表情严肃地说:“朕现在就禅位太子,从此刻开始,朕就是太上皇。朕马上要带定国公出宫,你们自行商议登基大典。” 众人耸然一惊,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陛下!” “使不得啊陛下!” “禅位怎能如此仓促!钦天监都已经定好了日子,有什么事儿也不急于在这一时啊!” “太子即位陛下也不能不在啊!” “陛下出宫是大事,也要做好详细安排才是。”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劝谏,然而宣景却依旧无动于衷。 “够了,”他冷声打断众人,“朕是在告知你们,不是询问你们的意见!你们切记好生辅佐太子!” 说完宣景便抱着谢恒大步离开。 朝臣和宗亲们还想上前继续劝谏,却被门口侍卫拦下。黄总管面带微笑地站在众人面前说:“太上皇行前有旨,让各位大人好好讨论继位大典,没商讨出来就不要出宫了。” 众人无可奈何,只能接受陛下突然撂挑子的事实,将注意力放在继位大典上。 原本半个月后的继位大典被突然提前,好在准备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虽然仓促,但做些调整还能应对得来。 一直没开口的荣启看向宣景身影消失的方向,心头笼罩一片阴云。 他猜测一定是谢恒出事了,才会让宣景不得不打乱原本的计划将一切提前。 只希望最终谢恒能平安无事,否则…… 宫外马车已经备好,宣景带了十几个护卫,而刘前那边只还剩下两个人。 之前回来路上宣景问刘前布置启动传送阵需要他们几个人。 刘前不知道宣景为何这般问,但还是在后者的威压之下诚实回答只需要两个人。布置传送阵的关键在于灵石和法器。他们身上有足够的灵石,法器原本在宗政如玉身上,刘前在宗政如玉的尸体被扔到乱葬岗喂野狗之前拿回来了。 宣景得到了答案,轻轻抬了抬手,原本跟在身侧的那些浑身充满血煞之气的护卫瞬间散去。 而他们四个人眨眼间就有两个人被护卫斩于刀下。 这个时候刘前才明白景殿下为什么要问那个问题,若不是留着两人开传送阵,景殿下竟要杀了所有人!不用说,景殿下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还有其他人手藏在京中,那些散出去的护卫定然去杀人了! 如今他们修为被压制,那些护卫身上的血煞之气又重到几乎凝实,敌众我寡,其他人怕是没有机会生还了。 这会刚刚出发,刘前眼尖地看到旁边一个护卫的腰带上溅着两滴血,还是新鲜的! 刘前狠狠闭了下眼,努力控制着颤抖的双手,尽力平复呼吸。 可他眼前不禁闪过七年前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的情形,他们一行十七人,以宗政大人为首。可现在却只剩下包括自己在内的两人,还是阶下囚! 马车内,谢恒坐在宣景的腿上,歪着头枕着宣景宽阔的肩膀,腰上环着的手臂将他牢牢固定在温暖的怀中,看起来真就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 夜鸦也没在外头飞着,安安静静卧在角落,红宝石一样的眼睛只看着谢恒。 无为在旁边叹气,“你也别太担心,谢恒的身体底子不弱,只要去到修真界拿到解药就不会有事。” 宣景还是一言不发,低头看着谢恒,抬手覆上谢恒的侧脸,拇指轻轻摩挲微凉的脸庞。 无为也不说话了,心里却觉得这事儿可真寸! 他早上从扳指里出来之后就知道谢恒把他忘在皇宫了。 宣景又在御书房处理正事,他就想着自己还从没好好看过皇宫,也没想着谢恒能出什么事儿,就在宫里晃悠起来。 皇宫很大,但也没什么意思,朱墙黛瓦,兽脊飞檐,大同小异。 逛够了的无为就去御书房找宣景,结果就看到一直跟在谢恒身边的那只傻鸟着急忙慌地飞过来,冲进了御书房。 宣景也认识那鸟,哪怕语言不通也能感觉到夜鸦的慌张着急,一下子就猜到是谢恒出事了,便赶紧跟着夜鸦去救人。 无为大概懂得夜鸦比划的意思,知道是谢恒在中招之前让夜鸦进宫去找宣景。也幸亏谢恒想到这一手,要不然…… 现在无为想想还觉得十分后怕。 马车行驶了一个多月,路上换了好几匹马,终于到了天山! 从天山脚下到天山之巅,受环境影响和正常人的体力限制,一般也要二十天左右。 宣景让刘前一个人先行,他一个人能快些,早点到天山之巅布置好传送阵,其他人尽快登山,争取达到山顶之后就能立即传送到修真界。 天山正是风雪肆虐,无为用灵力包裹着谢恒、宣景和夜鸦,帮他们抵御寒冷。其他护卫就留在山下,等风雪小些再上山。 宣景背着谢恒,在雪地里稳步行走,还让无为只为谢恒一个人保暖就好。 他知道经过七年蕴养无为的情况好了很多,但这里终究不是修真界,缺乏灵气滋养,整体的恢复还是比较缓慢,灵力有限,若是同时护着两个人怕是很难坚持到最后,不如直接护着谢恒一个。 夜鸦扛不住天山的寒冷,裹成一团被宣景抱着。无为也能分出一点灵力来给夜鸦,所幸小东西耗费的灵力不多。 十三天后,宣景等人终于到达天山山巅。 只能说宣景确实能力非人,旁人就是做足了准备一身轻松也要花费二十多天才能登顶,他还背着一个人,十三天就上来了。 刘前已经布置好传送阵,随时可以开始传送。 几人进入传送阵,无为也进入扳指内。 宣景将扳指重新戴在谢恒手上。 无为是魂体,经不住传送阵的力量,进入扳指后,随着宣景背着谢恒踏入传送阵,他几乎立即在扳指内陷入沉睡。 随着刘前和另外一人驱动法器,几人脚下的传送阵发出金色光芒。 可在两息之后,原本灿烂的金色光芒却突然黯淡了不少,而且时隐时现,好似很不稳定! 宣景将谢恒搂在胸前护着:“怎么回事!” 刘前一脸苍白:“天山的灵气不够,传送阵难以完全启动!现在全靠法器的力量撑着,再不补充力量法器就会毁坏,到时候就彻底回不去了!” “有什么办法补充历力量?” 刘前掏出一把刀,扒开衣服,一刀刺向胸口,鲜红的血自伤口流出,滴在法器上,法器的光芒变强了些。 另外一个人也重复了刘前的动作。 两个人的血让法器亮了不少,可传送阵的光芒还是没完全亮起来。 失血不少的刘前嘴唇都是苍白的,喘着气说:“心头血蕴含魂魄的力量,能为法器加持,但我们俩的都不够!” 宣景沉着脸色,动作温柔地将怀中的谢恒放在一旁,拨开自己的衣服,抽出腰间匕对着胸口刺了下去。 虽然他魂魄不全,但按照无为和这些人的说法,他的魂魄力量应该十分强大,就是不知道够不够。 宣景刺得毫不犹豫,心头血几乎喷溅出来。 刘前惊呼,看着宣景血流如注,几乎眨眼的功夫鲜红的血就将传送阵中心那个小小的圆形法器全部染红。 法器中心光芒乍起,一团刺目的光芒迅速膨张扩大,直至将法器吞没,而后如同膨胀到了极致一般猛然炸开,迸发万道金光! 整个传送阵在下一刻光芒大盛! 覆盖住整个传送阵的巨大光柱直冲云霄,冲破层层云海直冲天际!天山千里之外的地方都能看到那仿佛神迹的景象! 不少人亲眼目睹,直说是天佑大瑾才会降下如此祥瑞景象。而今日正巧就是宣景的生辰,退居太上皇的宣景依旧是百姓心中最贤明的君主,现在更让他们确定他们的昭明帝就是天选帝王!真真正正的真龙天子! 远在京城也能隐约看到极北天边那冲上九霄的金光。 荣启站在窗边眺望,面上平静,可抓着窗沿的手却绷起了青筋。 传送阵中,宣景因失血过多单膝跪倒在地,他喘了口气正要去抱谢恒,却猛然发现身体动弹不得! 失重感逐渐传来,宣景震惊地看到自己的身体从脚开始逐渐消失!而谢恒那边却没有任何变化!仿佛传送阵并未对谢恒起效。 一股强烈的恐慌袭上心头! 而这时谢恒竟意外清醒过来,缓缓睁开眼。 他的身体依旧不能动,却在第一时间看到了身体正逐渐消失的宣景!瞳孔骤缩! 谢恒微微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们明明近在咫尺却无法再靠近彼此分毫!他看着宣景的表情从痛苦崩溃到一种绝望的温柔! 他就这么躺在雪地传送阵中,眼睁睁地,看着宣景彻底从眼前消失…… 泪水从眼角滑落,裹着肆虐的天山风雪,化作锋利的坚冰,狠狠刺进心脏! 作者闲话:【这章小虐,我却写得一气呵成十分痛快!哈哈哈哈!!今日还是两更~】 第七百六十二章 冷宫小皇子 传送阵的金光中夹着漫天风雪,精致的小竹篮滚到谢恒不远的地方,先前被无为用灵力包裹住的夜鸦顶开了竹篮的盖子冲出来。它周身有一圈淡淡的金色光芒,正是无为的灵力。 风雪中它的力气不够,身形不是很稳,却还是摇摇晃晃的飞到谢恒身边。 夜鸦落在谢恒身上,将两翼完全舒展开,趴在谢恒胸口,像是要用自己的身躯来护住心脏所在位置最后的温度。 谢恒能明显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生机所剩无几,意识逐渐模糊。 就在谢恒感觉自己的心跳即将完全停止时,张开翅膀伏在他胸口的夜鸦身上那一层金色的光芒开始如流水一般向谢恒的心脏位置汇聚而去。 而仔细看又会发现,在那缓缓流动的金色光芒中,竟然还掺杂着一丝丝细细的红光,隐隐藏在金色流光中很不起眼。 下一刻,谢恒短暂骤停的心脏再度恢复跳动,一股暖洋洋的感觉从心脏位置开始向四周蔓延。 还不等谢恒试探自己是否能动,他的身体也如之前宣景那般,从脚开始慢慢消失。 这时候传送阵的光柱也已经非常黯淡,几乎在谢恒完全消失的同时,传送阵的光芒彻底消散。 天山之巅恢复往日的宁静,只有风雪呼啸。 谢恒的意识陷入一片混沌之中,好一会恢复知觉。 他缓缓起身,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草地上。 他没死?而且能动了? 谢恒捂住胸口,觉得这里还有一种特别的温暖的感觉。 对了!是夜鸦! 他知道是夜鸦张开翅膀趴在他胸口,之后也感觉到有灵力从夜鸦身上往他身上过度,而且除了灵力之外还有另外一股虽然隐晦稀少但却十分强大的力量。他直觉自己能活下来并且恢复跟这股力量绝对有关! 宣景先他一步消失却不见人,夜鸦在哪里?还有无为呢? 谢恒抬手,手上扳指还在,但任凭他怎么呼唤都得不到半点回应。 这是怎么回事?他这是在哪? 谢恒下意识地有些慌,但他很快感觉到空中有淡淡的灵气萦绕。 这是修真界! 是了!在大瑾那边他从来没有在空气中这样明显地感受到灵气的波动!这里只能是修真界!他过来了! 想到这点,谢恒激动得直跺脚!过来了!他过来了!他不会让宣景一个人面对一切了! 谢恒深吸两口气,冷静冷静,现在宣景没跟他在一起,夜鸦、无为也不在,他得先冷静下来弄清楚自己具体身处何处。 环顾四周,像是宫苑建筑,只不过瞧着有些清冷萧条,倒是和大瑾的冷宫很像。 从前谢恒心血来潮去冷宫看过,如同景区里八百年没人打理的破落景点,宫墙灰败,墙根下堆着厚厚的落叶,跟眼前的景象有八分相似。 难不成这里也是冷宫?哪的冷宫?玄天帝国的? 谢恒正要出去看看,却突然听到一墙之隔外传来一阵声响。 他穿过半开着的月亮门去看,果然在不远处墙角看到几个人。 几个侍从打扮的男子正在对一个约莫六七岁的男孩拳打脚踢。 男孩身上穿着破旧的衣衫,团成团躲在角落,瘦弱的两条小胳膊护着脑袋。 那些人边打边骂。 “皇子又怎么样?陛下最不缺的就是皇子!” “一个宫女所生的小贱种!算哪个牌面上的人物!也敢偷老子的鸡腿吃!老子打死你!” “宫里的贵人们多,谁记得这么个自小生在冷宫的贱种!玉牒都没上!算什么皇子!呸!” “在冷宫当差已经够倒霉的,小杂种还敢偷爷爷们的吃食!” “他唯一的作用也就是让咱们活动活动筋骨撒撒气了!” …… 谢恒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几个成年轻人对一个孩子下这样的狠手,一撇一捺根本写不出来这种玩意儿! “住手!你们住手!” 谢恒大喊,然而那几个人却好像没听到一样继续踢打那个孩子。 谢恒几步上前想要将那些人拉开,可一伸手,令他无比惊恐的事情发生了——他的手竟然穿透了那些人的身体! 看着与那些人身体接触的手臂变成半透明状态,谢恒吓得面色惨白连连后退好几步,脚下一崴就一屁股墩儿摔在地上。 他!他变成鬼魂了?他死了?! 可不应该啊! 他明明还能感觉到胸口是温热的!鬼魂怎么可能有温度? 先不管,得先去救那个孩子,不然不管他死没死,那孩子就要半死不活了! 谢恒左右看了看,捡起来几个石子。 还好,虽然那些人看不到他,他也碰不到他们,但他能碰到其他没有生命的东西。 拿石子使劲儿往那几个人身上砸,噼里啪啦把那几人砸得抱头鼠窜。 那几人看周围根本没有其他人,那些石子就是凭空砸过来的,大喊着有鬼,吓得一边尿裤子一边跑,没一会就都跑远了。 谢恒十分得意,看,就算他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照样能修理这些杂碎。 小男孩一直缩在墙角没动,谢恒转头看去才发发现对方一直看着自己。 哎呦,这孩子能看到他! 以前听老人说孩子的眼睛是最干净的,所以能看到那些一般人看不到的“不干净”的东西,所以……他现在算“不干净的东西”? “嘿!小孩儿!你能看到我?” 男孩沉默片刻,许是想到现在再装看不见也来不及了,便点点头。 “你不怕我?”谢恒双手叉腰弯下腰看小男孩,“不怕我是鬼把你吃了?” 小男孩的脸上戴着一个丑了吧唧的木头面具,看那粗糙的手工估计是他自己弄的,面具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嘴和下巴,但却更显得那双眼睛干净明亮。 小男孩摇头:“生或者死,没什么区别。” 谢恒心中一酸,以为是这孩子因为自小受了太多苦,才没有活下去的念头,觉得死了也是一种解脱,才会说出这种话。 他刚刚都听到了,这小孩跟他家陛下一样,都是皇帝的孩子,只不过没他家陛下运气好。好歹宣景的母亲还是已故皇后,而这个小男孩就是宫女所生,出生就在冷宫,无人在意,却又因为皇子的身份而备受那些刁奴磋磨,真是个可怜的小白菜! 然而谢恒并没有注意到,小男孩低垂的眼眸中并没有半分悲伤绝望,只有一片……漠然。 他不是觉得活着太过痛苦才失去对生的希望,而是真心觉得生死都没什么要紧,仿佛一块没有七情六欲的石头,不在乎任何人、事。 他还活着,是因为他想不到死的理由。他不畏惧死亡,是因为觉得活着也同样没有意义。 然而在宣景眼中,面前的男孩儿实在可怜地招人疼。 索性他本来就要到皇宫找宣景,竟然这里就是皇宫,那他就干脆在冷宫暂住下来,还能一边照顾这孩子一边找人。 接触中谢恒惊讶地发现他居然能碰到小男孩,这样可好,方便他照顾。 小孩身上新伤连着旧伤,脱下衣服的身躯没有几块好地儿。 谢恒看得难受,觉得只是拿石头打那些刁奴实在太便宜他们了,等回头腾出时间他非要将那些人再好好教训一通不可! 谢恒将小男孩抱到屋里,看着这浑身的伤直咋舌,怎么也得弄点药来,指着自愈还不知道要多久。 于是谢恒转身准备去找找宫里有没有太医院之类的地方。 就算是修者也有可能生病的吧!再说皇室中人都是的修者,但那些妃子却不全是,听无为说过修真界的女修明显比男修人数少,又有多少女人会在有天赋能修炼的情况下还愿意进宫伺候皇帝跟那么多普通女人争宠?所以宫里肯定得有太医院。 摸了半个多时辰总算找到太医院又翻出了不少药,内服外敷都有。 谢恒带着一大堆瓶瓶罐罐回去,就看到小男孩还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之前离开时小男孩是什么姿势,现在就还是什么姿势。让不动就真一动不动,这孩子怎么这么乖! 一瞬间谢恒的心就更软了,这么听话乖巧的孩子,那些人怎么下得去手欺负! “我给你弄了点药回来,擦上好得快些。” 小男孩转身,看到谢恒时那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意外。 谢恒这一次准确捕捉到了那一抹小“意外”,坐到小男孩身边笑着道,“是不是以为我走了?放心吧,我说照顾你就一定会好好照顾你,要走至少也要等你伤都好了之后。而且我还要在宫里找人。” 谢恒没完没了的嘚啵嘚并没有得到小男孩的反应,却也并不气馁,小孩子嘛,又受了那么多苦,性子会内向再正常不过,他也不是找人聊天儿的,说这么多也是不想这孩子无聊罢了。 给小男孩上完药,谢恒的目光就落在那张面具上。 “你为什么戴面具?” 小男孩抹了一把手上的面具,淡淡地说:“丑,会吓到别人。” 谢恒心中浅浅泛起一股酸涩之感,明明被人欺负得这么厉害,且看起来肯定是常态了,却还想着自己生的不好看会吓到别人而戴上面具,这孩子怎么这么……让人心疼? “我能看看吗?” 小男孩没说话,只是眼神平静地抬手解开脑后的绳子,将面具掀起来一些。 作者闲话:【多谢雨非霏送礼物~比心~】 第七百六十三章 被困皇宫 小男孩面具下露出来的皮肤上有纵横交错的黑色纹路,像是藤蔓枝缠叶绕,密布在脸上。谢恒只看了这么一眼便瞳孔微微收缩。那像是藤蔓又像是某种古老文字的黑色纹路确实很吓人,尤其是长在人脸上!纹络不是浮于表面,而是好像从皮肤里渗透出来的一样。 小男孩并不意外谢恒的反应,甚至谢恒的反应比绝大多数人都友善多了。一般人第一次见到他这张脸都会大骂他怪物,然后就会打他或者用东西砸他,好一点的就是直接跑开,还有些人眼中会带上明显的怜悯和同情。 眼前这人的眼中没有同情,说不太清楚是种什么情绪,但不算坏。 小男孩重新将面具戴上,看着天花板沉默。 谢恒叹气,“要发呆也等一会,先吃点东西。” 之前谢恒听到那几人打小男孩是因为小男孩都吃了他们的饭。这会差不多刚过用午饭的时辰,想来是小男孩太饿去找东西吃却被发现,挨了一顿打大概也没吃到什么。 刚刚谢恒去找药的时候也发现了御膳房,便偷了几个肉包子出来。 谢恒从怀中把肉包子拿出来,还是温温的,就是有两个包子被压坏了,漏了一点馅儿出来,但不影响。 “吃,”谢恒拿两个香喷喷的肉包子递到小男孩身前,“吃饱了再发呆。” 小男孩迟疑了一会接过包子,抬眼看着谢恒吃得很香,也一口一口吃起来。 吃完包子,谢恒沾油的双手在身上蹭了蹭,站起身:“你睡一会,我一会回来。” 小男孩没说话,只垂下了眼眸躺回床上。 谢恒之前出去转了一圈摸清了一些地方,他知道小男孩住着的冷宫在整个皇宫的最西北角,偏僻又冷清。不过好在距离御膳房不是很远,方便偷东西吃。 而且谢恒已经确定这里就是玄天帝国,这幅半人半鬼的样子也正好便于他在宫里找人。 谢恒也基本可以肯定自己不是鬼,因为他已经碰到了几个皇族修士,但没有一个人能看见他。当然不是所有修士都有本事能看见鬼,可就算修为不高看不到,但对鬼气也是能察觉出来的,可那些修士却半点反应都没有,谢恒就是在他们面前做鬼脸也没有人发现。 这些谢恒就更放心了! 然而在皇宫里找了大半天,天都快黑了,还是没找到宣景。 整个皇宫他还没逛遍,明天再继续找! 谢恒回了冷宫,顺道从御膳房偷了晚饭,他发现他甚至能让食盒也“隐身”,于是大大方方装了一大堆吃食,甚至还有饭后甜羹。今晚的八宝烤鸭很不错,甜酱也做得好,薄饼看着能透光,小崽子肯定喜欢! 屋内漆黑一片,也没点灯,谢恒放下食盒走到床边,轻轻推了下小男孩,“诶,你不会睡了一下午吧?” 小男孩转头看着谢恒,一向如古井一般沉静淡漠的眼中竟然有了些许意外的神色,“你没走?” 谢恒皱眉:“我为什么要走?不跟你说了我一会回来,啊,我是回来得晚了点,有事耽搁了,但你也不用上来就让我走吧?” 小男孩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是这个意思,“以前一直伺候我的宫女也这么跟我说的,说她一会就回来,但她离开之后再也没有回来。我后来听人说过,她拿走我娘留给我的银镯子打通关系去别的宫里伺候了。” 在讲述这件事时小男孩的语气从始至终都很平静,仿佛那个被宫女背叛还被偷走母亲唯一遗物的年幼孩童不是他一样。 谢恒又止不住难受了! 小崽子这遇到的都是什么人啊! 一个银镯子固然值不了几个钱,但那大概是小崽子的母亲作为一个宫女为数不多的体己,本来是留给孩子的,却被人偷走,还是为了谋一条离开她孩子的后路! 谢恒心里难受,他是孤儿出身,可他更看不得这种事! 想也不想,谢恒直接将下崽子抱进怀里,一下下轻抚小崽子清瘦的脊背,“别担心,我不是那样的人,我不会偷你的东西离开你。” 小男孩垂下眼眸,想说他也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偷了,可谢恒却将他抱得更紧。 他从来没体会过被人拥抱的感觉,从他有记忆开始就是那个宫女在照顾他,他没见过自己的母亲,听说是他出生没多久就病死了。 所以他也不怪那个宫女,哪怕对方也没多尽心,但至少在他能靠自己找虫子、挖草根充饥之前,都是那个宫女在照顾他,拿走了镯子也算是她应得的。 但……被人抱在怀里的感觉是这样的吗? 有点紧,但很温暖。 他不讨厌。 谢恒抱了好一会才放开,拉着小男孩坐到桌边,献宝一样地打开食盒:“看看咱们晚上吃什么!” 小男孩:“烤鸭。” 谢恒扯了扯嘴角,“你就不能表现得稍微惊喜些?” 小男孩又低头看着烧鸭,但半天没再挤出一个字儿。 谢恒认输了。 御膳房的手艺相当不错,而且谢恒还在这烤鸭上感受到淡淡的灵气,估计不是一般的烤鸭,不过管他呢!偷都偷了!回头将食盒烧了毁尸灭迹,谁也想不到是他干的!更不会查到小崽子头上! 谢恒知道以小崽子的情况肯定很少吃到烤鸭,甚至看都很少看过,可这会吃起来却没有他想象中的狼吞虎咽的画面。 小崽子吃烤鸭和吃米饭看起来没什么不同,神色都淡淡的,仿佛吃不出来味道有什么差别一样。 谢恒心里更难受了,这可怜的孩子,在这冷宫被磋磨得连表达喜怒哀乐的本能都被磨灭了!深宫吃人啊! 吃完了一只烤鸭,谢恒摸着圆滚滚的肚皮打了个响嗝。 实在惭愧,整只烤鸭四分之三都进了他的肚子,小崽子没吃多少。 问他为什么不吃了,他只说吃饱了自然就不用吃了。 这清心寡欲的模样,让谢恒觉得或许应该剃了小崽子的头发再点六个戒点,拿个木鱼在手就能原地出家! 冷宫里没有蜡烛,一入夜整个冷宫就黑漆漆一片,谢恒想着明天得偷点蜡烛过来。 反正冷宫闹鬼的消息传开了,现在没人敢在冷宫附近晃悠,点蜡烛也不会被发现。 谢恒起身,拉着小男孩往外走,“我们出去消消食,免得吃那么多就坐着会积食。” 小男孩:“是你吃的多。” 谢恒厚脸皮地笑着,抓着小男孩的手,“那你陪我出去消消食。” 拗不过谢恒,小男孩只能跟出去。 溜了半个时辰,谢恒没觉得累,但看小崽子已经有些疲惫了,可一直什么都没说。 谢恒暗怪自己粗心,小崽子才多大,走了这么久不累才怪,于是一弯腰抄起小男孩腿弯,直接将人抱起来。 小男孩拽着谢恒胸口衣襟,“抱我作甚?” 谢恒:“你累了,哥哥抱你回去。” 相处大半天,小男孩已经摸透谢恒的脾气,知道自己反对也没用,就干脆不说话了。 晚上冷宫清凉,还好现在还是夏天,晚上凉点睡着还舒服些。 这处宫苑有两间卧室,但另外一间卧室太久没住人,到处都是灰尘,谢恒可不愿住,当即决定跟小崽子挤一挤。 小崽子毕竟还小,哪怕床榻不是很宽敞,也足够睡。 只是谢恒这一晚终究没有睡好,一晚上都在做梦。 梦里都是天山仿佛永不停歇的风雪,他看着宣景在他眼前消失却什么都做不了。 一遍遍重复着分别的场景,谢恒就一次次从噩梦中惊醒,魂体状态的他竟然也出了一身冷汗。 浑浑噩噩,一夜就这么熬了过去。 天还没亮,谢恒就再也躺不住了。 他先去御膳房偷了早膳,南瓜粥搭配凉拌小菜还有小笼包,放在桌上后就出去了。 他要去找宣景! 小男孩起来后没见到谢恒,却没多意外,但看到桌上摆放的食物还冒着热气,洗漱完后就乖乖坐在桌边吃了起来。 中午谢恒送了午饭过来后就又出去了,直到傍晚送了晚饭过来再次出去。 一连三天,谢恒都是在饭点给小男孩送了饭之后就匆匆出去继续找人,甚至晚上都没有回来。他发现自己现在这个状态就算不睡觉都没关系,竟也不会觉得困。 然而三天来,他找遍了宫中的每一个角落,还是没找到宣景。 难道宣景不在宫中? 谢恒想起之前宗政如玉说宣景陷入沉睡,那倒是也有可能在别的地方,比如某处洞天福地之类的,能滋养肉身,那些玄幻小说中不多的是这样的地方?堂堂玄天帝国皇室,拥有几处洞天福地也很正常吧? 只是这样一来就得到宫外去找! 第四天清早,给小崽子偷来早饭后,谢恒就准备出宫去。 他现在可以不走路,靠飘的,速度可比走路快多了。 然而行至宫门口,正要出去,他却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了回来,再一睁眼就回到了冷宫他第一天出现的地方。 谢恒懵了一瞬,再次尝试,可才冲到宫门口就又被那股强大的力量吸回冷宫。 这到底怎么回事? 一整天谢恒尝试了无数次,不管他往哪个方向走,只要到皇宫边缘,都会被吸回冷宫。 所以他这是被限制了?被困在皇宫哪也去不了? 谢恒不信邪,一直试到月上树梢,到魂体都生出撕扯般的痛感,终于才肯定自己确实出不去了。 作者闲话:【今天还是两更哦】 第七百六十四章 你是鬼吗? 谢恒垂头丧气地回到冷宫,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到底是自己现在状态的问题还是其他什么问题? 他只能不断安慰自己,虽然现在一时半会找不到宣景,但宣景应该还是安全的。 宣景是皇子,而且神魂融合后苏醒过来修为又不低,应该没事,大概率比自己的状况还好。 再加上宣景不会记得在大瑾国的一切,也不会对他相思成疾。 回到冷宫,谢恒看到桌上放着的半个卤蹄膀,有些意外。 “这是……给我留的?” 坐在桌边看书的男孩都头没抬,但谢恒却知道自己猜对了。 烦躁的心情因为男孩的举动稍有好转,虽然对方还是不大愿意说话,但能想着他晚上没吃东西给他留点吃的,也算他们之间关系进步的一种体现。 谢恒一边吃着猪蹄膀一边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肯定不能什么都不做,虽然他现在不是实体状态,但他之前感受过了,可以修炼,那他就把修炼提上日程。而且虽说今天一整天尝试出宫都失败,但说不定这种限制有时效呢!往后他每天都要在不同的时间段去试一次。 一边尝试离开一边修炼,也不算浪费时间。 至于这个小崽子……谢恒瞄了两眼,小崽子看书时的姿态真是端正,让人一点也想不到他看的书上没有字都是画,这是谢恒好不容易从宫里找到给小崽子解闷的。没人教小崽子认字,小崽子自己偷学但有限,给他都是字的书他也看不懂。 既然能在这里遇到,小崽子又是目前唯一能看见他的人,那就说明他与小崽子有些缘分,谢恒就觉得自己不能放任小崽子一个人在这吃苦受罪。 谢恒决定在能出宫之前,他都尽可能地教小崽子一些东西,未来就算自己离开了,小崽子自己一个人也能过得不太差。 于是从次日开始,谢恒每天上午抽出一个时辰教小崽子读书识字,下午和晚上各一个时辰教小崽子武功。 谢恒到底被宣景手把手教过那么久,刀法、剑法都很是那么回事,教一个小崽子绰绰有余。其余时间他就要专心修炼。 但很快谢恒就发现这小崽子进步神速,自己从前花费半年才能练得有几分模样的剑法,小崽子十天就融会贯通,比他现在使得都好。 不到两个月,谢恒会的就都教完了。 但还好,他虽然不会内功没有内力,但他会背内功心法。他对别的内功没兴趣,只背了宣景独创的内功心法——破云苍。 谢恒将这内功心法默写下来交给小崽子,还有一些之前听宣景讲过的修炼内功的基本功。 他当时听着觉得太复杂,自己又没有时间,而且他也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子,才始终没有修炼内功。不过小崽子还小,正是开始修炼内功的好时候,而且看他能用十天时间学完半年的东西,可见天赋不差,说不定自己摸索着就能练成功了呢! 事实还真如谢恒所料,常人三个月修炼内功入门,小崽子半个月就做到了。 这下谢恒彻底放心了,照这么下去,顶多两三年,小崽子就能完全修炼贯通破云苍,小小年纪就是内家高手了!再辅以剑术刀法,宫中这些奴才就不可能再欺负得了他! 这一日午后,谢恒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刻刀正在弄什么东西。 小崽子刚刚过了一遍破云苍第三重,一身的汗,洗了澡换了衣服出来就看到谢恒难得没有打坐,而在低着头手神情专注地鼓捣一块木牌样的东西。 “你在做什么?” 谢恒抬头露出笑,举着手里的木头说:“给你重新弄个面具。” 前两天谢恒注意到小崽子面具边缘的皮肤给蹭得有点泛红。 这面具就是小孩儿自己鼓捣的,面上都坑洼不平,里面应该也好不到哪去,这样戴着肯定不舒服。 之前是谢恒忽视了,没想到这点,直到发现小孩的脸都被蹭红了,才想着应该给重新弄一张。 谢恒不会木匠活儿,但他弄得总比一个孩子弄得好,再多认真些,就算最后做出来的不好看,但好歹带着会比较舒服。 谢恒将面具打磨得很薄很薄,以免太过厚重不舒服,且保证里外脸面都十分光滑,一点毛刺不能有,而且尽量平整,又上了桐油养护,保证不会轻易腐败。之后还恶趣味地给面具上色并画上图案——青竹挺拔,占据了小半张面具。 半天后,谢恒看着自己的作品,十分满意,交给小崽子让他戴上。 谢恒从没有强迫小崽子摘下面具,没给他灌输什么不用在意自己容貌的心灵鸡汤。 他其实也知道小崽子并没有多在意,只是不想吓到他而已。他不惧怕那张脸,但也没有多番强调自己不在意。 这些事情其实没有必要刻意说,戴不戴都是小崽子的自由,而且这也可能已经成为小崽子的习惯,他自己不觉得别扭,又何必强行要求改变? 在谢恒收拾桌面的时候,小崽子摘下自己原本的面具,戴上了谢恒给他新做的。 这面具比他原来的那张更舒服更漂亮,还有淡淡的木质香气,猜测这制作面具的木头应该不一般。 晚上谢恒从御膳房偷来了丰盛大餐。 其实御膳房已经发现食物有被偷,但不管他们怎么调查防范都是徒劳无功,后来也就干脆不防了,全当孝敬神仙了。 将菜一盘盘摆出来,谢恒正想拿碗,就见小崽子已经拿着他的碗从旁边的装满米饭的小木桶里盛饭。 盛了一满碗,放到谢恒身前。 谢恒笑起来,“呦!进步了,都知道主动给哥哥盛饭了!” 对于谢恒总自称哥哥的行为,小崽子从来不回应,不过谢恒乐此不疲,有事没事就这么逗他。 小崽子慢条斯理地吃起来,哪怕无人教养礼仪,可他身上的贵气从容仿佛与生俱来。谢恒打心眼里觉得小崽子的吃相非常好看,甚至有点像宣景。 大概是太久没见太过思念的缘故,谢恒常常恍惚间在小崽子身上看到宣景的影子。 吃完饭,小崽子还给谢恒舀了半碗鸡蛋火腿汤。 讲究的人一般都是饭前喝汤。 谢恒从前在大瑾时参加过不少宴会,比较正式的宴会开宴都是一道汤,之后才开始上菜。 不过谢恒不喜欢这样,他比较习惯饭后喝汤。 人家饭前喝汤是因为品味,他饭后喝汤是为了解腻灌缝。 吃饱喝足的谢恒瘫在椅子上不想动。 小崽子走到谢恒身边,“出去走走。” 谢恒眼睛都没睁开,无力地挥挥手,“你自己去吧!” 小崽子却二话不说直接抓住谢恒摇晃的手腕,一把直接将人从椅子上拽了起来。 谢恒十分无奈。 他之前问过了,小崽子今年九岁了,只是一直因为营养不良十分瘦弱,看着才像六七岁的样子。 但这近一年的时间,小崽子被他好吃好喝地养着,他还教了武功给了内功心法,小崽子的身体可见地结实起来,个头就跟那雨后的竹笋一样蹭蹭蹭地长,一年不到,比谢恒刚见那会都高了一头了。 而且就比武功,谢恒已经远远不是小崽子的对手,只能人认命一般地被小崽子拖出去。 他也知道小崽子是为他健康着想,但天可怜见,他现在就是魂体状态,光吃不动也不会长肉的! 马上就是中秋,修真界这边也过中秋,白天谢恒出去的时候就看到宫里已经在为中秋佳节做准备。 清亮的月光给冷宫镀上一层银灰,这在满皇宫人眼中阴森的宫苑在月光下看起来与其他的宫苑也好像没太大区别,反而更有一种的别样的幽静之美。 桂花浮玉,正月满天街,夜凉如洗。 景是好景,但可惜……雪月花时最忆君。 谢恒心中的思念几乎泛滥成灾! 走在谢恒边上的小崽子看着谢恒一贯挂着笑意的脸上此刻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忧伤,明明没哭,也没皱眉,可就是让人感觉此刻的他悲伤到了极点。 小崽子突然出声:“你是鬼吗?” 谢恒一愣,小崽子很少主动跟他说话,而且也从来没开口问过他任何事,包括他从哪里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明明已经朝夕相处了近一年,可所有有关谢恒自身的事他从来没开口问过。 这是第一次! 谢恒激动坏了,都没再顾得上难过,瞧着小崽子眉开眼笑。 “真是不容易啊!这都一年了,你这是头一次主动问我的事!” 小崽子转头不说话了。 谢恒“哎哎”了好几声,“嘿,就你这脾气!你第一次主动问我的事还不许我嘚瑟一会啊!你放心,我不是鬼,我是神仙!” 小崽子看着谢恒一口白牙,“神仙也会牙缝里塞韭菜?” 谢恒:“……呸呸!这是意外,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哪呢?” 小崽子转头,神色淡然地道:“开玩笑的。” 谢恒:“……算了,我是大人,不跟你一个孩子计较。对了,我都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一直小崽子、小崽子地叫,但现在这个头再叫小崽子就有点名不副实了。 第七百六十五章 时间缝隙 小崽子低着头,声音淡淡的,无喜无悲:“我没有名字。皇子的名字本该由皇帝或者内务府来取。但父皇不待见我,甚至大概忘了还有我这个儿子,内务府那边也没管我。” 谢恒一下子想起来,自己第一次见到小崽子时,对方正在被几个宫人欺负,那些宫人就说小崽子还没有上过玉牒,不是皇家记录在册的皇子。 怕旧事重提小崽子伤心难过,谢恒赶紧安慰道:“都是有眼不识金镶玉的玩意儿,不用跟他们计较。你没有名字我会给你起一个怎么样?好歹我教你读书写字,还教你功夫,也能算是你老师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嘛!我给你起名字也可以啊!而且在我以前生活的地方,很多人的字都是启蒙恩师所授。” 说了这么多,谢恒还是以为以小崽子的淡漠性格应该不会轻易答应,正准备继续游说,却听小崽子说:“叫什么?” 这是同意让自己取名字了? 谢恒满心高兴,“你未来应该还会有自己的大名,我就给你取个小名吧!从我的名字里给你选一个字怎么样?我叫谢恒,你就叫小恒,怎么样?” 小恒? 小崽子默念这个名字,大概觉得还不错,“你叫我小恒,我怎么叫你?” 谢恒:“叫我神仙哥哥啊!” 小崽子转头理人了。 谢恒哈哈笑了两声后抓住小恒的手握着:“好了,你要是不愿意就直接叫我名字吧!” 小恒开口:“谢恒。” 谢恒一怔,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听到是宣景在叫他。 “谢恒?” 谢恒猛地缓过来,对着小恒歉然一笑,“不好意思走神儿了!” 小恒摇摇头,没说什么。 有了专属的称呼后,谢恒觉得自己跟小崽子之间的关系更加亲厚了。 一晃又是五年转眼而过。 谢恒不知道小恒的具体生日,小恒自己也不知道,于是谢恒就直接定下大年初一做小恒的生日,好记。 除夕刚过,小恒算是十五岁了。 当初谢恒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困在宫中六年!六年! 他已经六年未见到宣景了。 他看着小恒从一个孩子长成挺拔少年,十五岁的小恒比他都高了,而且能轻易飞檐走壁,隐藏起气息来就是修者都不能发现他。 谢恒很骄傲,但这种骄傲依旧不能抹平他六年未见宣景的酸涩痛苦。 再一次尝试出宫无果,谢恒一巴掌拍裂了冷宫院子里的石桌,颓然地瘫坐在地,弓着背,双手捂着脸,整个人都失去了以往的鲜活劲儿,真好像个魂无所归的孤魂野鬼。 小恒看到进来看到这一幕,叫来几个侍从将桌子收拾了,又搬了一张崭新的石桌进来。 这些年整个冷宫已经被小恒彻底掌控,里里外外的宫人都对他忠心耿耿、言听计从。 三年前小恒已经开始趁着谢恒修炼的时候外出,他在宫中藏书阁发现了功法和测灵石,发现自己有灵根之后也开始修炼,但他一直没告诉谢恒,想着等修炼有所成之后再说。 谢恒已经在五年前筑基,而他才开始修炼,谢恒一定会想着指导他,那必然要耽误谢恒自己修炼的时间。 没有人引导帮助,连入门都是自己摸索,遇到什么问题都自己解决,修炼的过程自然磕磕绊绊,还出现过几次危险,不过小恒最终都克服了。 今天上午他筑基成功,就想着中午把这个消息告诉谢恒,却没想到会看到谢恒发脾气将石桌都打碎。 小恒把自己筑基的事抛到脑后,坐到谢恒身边,“怎么了?” 谢恒深吸一口气,脑袋从交叠的手臂中抬起,“没什么,什么都没有。” 确实什么都没有,他还是和六年前一样,踏不出这个宫城一步。 其实小恒隐隐有所感觉,他知道这些年谢恒一直在找一个人,但从来没有找到。所以那人大概不在宫中,但他又不明白为何谢恒从来不出宫去找。 后来小恒又想,不找就不找,谢恒这样跟他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谢恒想要什么,他都能给他,完全没必要去找一个六年来一点消息都没有的人。 “谢恒。” “嗯。”谢恒淡淡应了一声。 小恒看着谢恒,想着要是平时谢恒一定会贱兮兮地笑着说“叫哥哥干什么”,这次却只有这样平淡的回应。 “你会离开吗?” 谢恒一怔,眼中有一瞬间的茫然,但很快又变得无比坚定:“会。” 他一定会离开这里!一定会找到宣景! 小恒没再说话,只是眼神变得更加深邃。 谢恒拍了拍小恒的肩膀:“好了。就算我走我也会跟你打声招呼的,额……尽量打招呼。” 小恒:“是因为你现在的状态?” 谢恒点头:“我不会总这样下去,而且我到现在也没弄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也有可能有一天突然就恢复了,到时候会突然消失也说不定。你只要知道如果是我主动离开,我一定会告诉你!” 小恒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攥紧,这半年来他翻阅了不少古籍,都没有查到谢恒的这种情况,或许他应该到禁地藏书阁去看看。 晚上饭后例行散步消食。 尽管现在小恒已经知道谢恒就算吃了睡睡了吃也不会影响身体,可这件事仿佛已经成为一种习惯,成为两人默认的每日必做的事。 小时候谢恒觉得小恒可爱,会牵着他的手,这么过年过去这习惯也保留了下来。 可今晚,也许是白日里再次尝试出宫失败受了刺激的缘故,谢恒总是有点心不在焉,牵着的小恒的手放开了几次,后来才恍恍惚惚意识到小恒如今比他都高半头了,再这么牵着小恒的手就不大合适了,于是自然而言地松开了手。 小恒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手心,稍微有些不习惯,但没说什么。他从来没有主动牵过谢恒的手,小时候也是。 躺在床上准备睡觉的时候,谢恒感受着与自己肩膀相贴的温度,想着明天得把偏殿收拾一下,这床对于两个身高都超过一八六的男人来说实在是有点小了。 然而清早谢恒一睁眼,却发现眼前环境十分陌生。 他的星空穹顶呢?! 那可是小恒亲手给他在床幔顶布置的!墨蓝色的绸缎上缀着许多大大小小的珍珠,躺在床上看着就好像睡在夜空下一样! 他那么大一片星空呢? 谢恒猛然坐起来,这才看到自己竟然不是在熟悉的冷宫寝殿内。 普通的纱布床幔,略微显旧的房屋四壁,房间还算宽敞亮堂,桌椅一应俱全。 就普通人家生活标准来说,这里看着算是不错的,但跟小恒为他精心布置的寝殿相比那简直是天上地下的区别! 小恒也不见了! 谢恒心里刚涌上紧张,突然意识到什么,神色一怔,立即起身推门出去。 陌生宽敞的小院,四角都栽着树。 眺目远望,不见高高的红墙黛瓦的四方城墙。 他纵身跃到房顶,触目所及是一片庄园。 庄园外青山连片,广袤的土地上远远近近瞧见一些房屋瓦舍。 他不在皇宫!他出宫了! 被困皇宫六年!他终于出来了!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他终于出来了! 莫大的喜悦裹着心脏!这一刻谢恒简直高兴得想哭! 【谢恒。】 突然出现在识海的声音让谢恒一愣。 【无为!他娘的你终于出现了!】 谢恒从房顶跳下来进屋,虽然他还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不过自己在这里醒过来,而且这院子里也没别人,刚好可以落脚。 无为:【不是我终于出现,是你终于回来了。】 谢恒一愣:【什么意思?】 无为现身出来。 六年不见,谢恒都觉得无为这张脸都看得顺眼了不少。 无为:“你从传送阵过来这边出了意外,魂魄不知道怎么就卷进了时间缝隙中。” 谢恒没听明白:“什么玩意儿?时间缝隙?” 无为:“就是你的魂魄去到了过去的修真界。” “过去?” 无为点头:“你的身体昏迷了十三天,你的灵魂应该去到了十三年前的修真界。” 谢恒恍然明白,难怪他刚刚就觉得身体感觉变了,原来是魂魄归体了!他找了六年都没找到谢恒,竟然是因为他当时所在的是十三年前的玄天帝国皇宫! 之前听宗政如玉说过,这边的宣景今年才二十二,十三年前的宣景还是个小孩儿,他却一直在找个成年人,当然找不到了! 可也不对啊,他后来也有在宫里继续找,他在那边生活了六年,宣景也该长成个少年人了,相貌应该不会变化太大,可他还是没找见啊! 谢恒将自己的经历告诉无为。 无为说:“宣景从前的事儿我不清楚,左右我们已经过来了,可以慢慢调查。这些天你一直昏迷着,我就在附近了解了一下情况。这里离皇城有些远,宣景有没有醒过来我也不知道。” 谢恒:“这是哪?” 无为:“宝云城,在我看来也可以叫被家族放弃的仙三代集中营。” 什么仙三代集中营?谢恒不关心,只急着问道:“夜鸦呢?” 作者闲话:【两更~】 第七百六十六章 歇口气的祖坟 无为神色显出几分沉重,“夜鸦的情况不太好,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谢恒心里一个咯噔,无为这话就好像医院里的医生面对可能回天乏术的病人,对病人家属做交代——希望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虽然知道医生这么说没什么问题,也是好意,可这种事谁能真的做好心理准备? 一时间谢恒脑补了不少,就怕一会自己能看到的就剩下两根毛了! 还好,他最终在床头的躺椅上看到了完整的夜鸦。 躺椅上放着竹篮,就是那个谢恒在大瑾时让洛非白找来的用十年生的竹子编织的竹篮。 竹篮里垫着白色的绒布,夜鸦躺在里面,闭着眼睛,毫无生气。 谢恒小心翼翼地夜鸦从竹篮中捧出来,这么小小的软软的一团,看得谢恒很是心疼。 “它、它是不是死了?” 无为白眼:“别闹,要是真死了这么长时间早就该硬了,你没发现这还又软又暖的吗?它只是昏迷了,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就一直昏迷。” 谢恒抿唇,“多亏了夜鸦,不然我可能不会只是昏迷十三天那么简单。” 谢恒记得在阵法里面他醒过来时并没有看到无为,猜测无为应该是魂体状态下受阵法影响太大所以沉睡在扳指中了,也就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谢恒就把自己看到的和感受到的都告诉无为。 无为皱眉:“那真是奇怪了!难怪你会跟宣景分开,自己的魂魄还莫名其妙卷入时空缝隙里,原来是这么回事。传送阵本身的性质很稳定,又有蕴含宣景魂魄之力的心头血加成,本来没什么问题,可不出意外就出了意外。宣景身负天道大运,他要脱离这个世界可定会对整个世界的能量守恒造成重大影响,进而影响到传送阵。他能传过去就已经有运气的成分,更何况是你。” 顿了一下,无为又说:“只是我不明白,按理说着你不应该还能通过传送阵的,但你却过来了。还有,你身中玄天皇室的秘药长醉,按理说早该在刚传过来那日挂掉了,但你却没有,现在还顺利清醒过来,真是匪夷所思。” 谢恒:“会不会也跟夜鸦有关?我觉得我能顺利过来是因为夜鸦将你渡给他的灵力都给了我。” “你真当它是开了灵智的妖修啊!它就一只凡鸟,怎么可能会懂得如何将灵力过度给你?”无为甚至有点担心谢恒是不是昏迷了太长时间脑子都有点不灵光,“再说,就算它真可以这么做,但我给它的那点灵力只是帮它保暖而已,根本就不足以护住你的心脉,更不可能帮助你来到这个世界。” 谢恒皱眉,他想说当时他其实还感受了另外一股力量,更隐晦,但是十分强大,温暖中还夹杂着一丝令他灵台清明的清凉之感。可他又不太确定那到底是他的真实感觉,还在当时身体极度虚弱之下的幻觉。 “夜鸦现在是什么情况?” 无为:“它也算顽强了,传送过来的时候它都没在竹篮中,居然也扛过了传送阵的力量。只不过虽然性命保住了。但就像现在这样,一直昏迷不醒。你一个修者就罢了,它一只凡鸟却十来天不吃不喝纯昏迷,却还能活着,很不容易!” 谢恒有些担心:“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无为拍拍谢恒的肩膀:“别担心,这里是修真界,一切皆有可能!有一种叫红纱枣的灵果,很多鸟类妖兽都特别喜欢,而且入口即化,凡鸟也可以吃。市面上就有得卖,不算多贵,很多人都买来做豢养的鸟类灵宠的口粮,你也可以去买点给夜鸦,放嘴里就能融化,能当饭吃能当水喝,还能补充充足的能量,虽然未必能让夜鸦醒过来,但至少可以保证它不至于在昏迷中彻底丢掉小命。” “我这就去买!”谢恒往外走两步又停住,“去哪买?” 无为:“得进城去买,我带你去,这一片我早就摸清了,顺便跟你说说眼下情况。” 无为重新钻进扳指里,一边给谢恒指路一边说明情况。 他总结这一片是“被家族放弃的仙三代集中营”可不是胡说八道。 宝云城是玄天皇城的四大附属城池之一。 这里远不如皇城繁华,在四大附属城池中稳稳垫底,且不求翻身的那种。 另外三个城池都有“一技之长”,有成为四大附属城池之一的“硬件实力”,只有宝云城,之所以能跻身四大附属城池之一,是因为在这里汇聚着玄天帝国许多顶级家族的废柴后代们。 正所谓谁家的祖坟也不能一直冒烟啊!总有要歇口气的时候! 而很不幸运的,每个家族里就都有那么一个或者几个大概是在祖坟喘口气儿的时候诞生的后辈,要天赋没天赋,要能力没能力! 生在修仙世家,平庸就是原罪! 当然要是肯老老实实待着也就罢了,到底是家里的少爷,血脉至亲,甭管是嫡系还是旁支,偌大的家族不至于养不起这几张嘴。 但偏偏,在这么一众“平庸”的后辈中,还总有那么一两个刺头。 这种刺头只要分为三种形式。 第一种:对内刺头。换另外一个形容就是窝里横,不到外头去找事儿,天天在家里找存在感。 第二种:对外刺头。这种就比第一种麻烦多了。兄弟姐妹甭管亲的、表的能力出众者一大堆,在家里小心谨慎没地位,只能仗着家族的势在外头耀武扬威。就跟铁律一样,这种人就免不了会被一些隐藏身份能力的大佬打脸,然后家里不得不收拾烂摊子给擦屁股!一系列操作都要熟悉成流水线! 第三种:里外都刺头!也被称为刺头中的刺头!疯狗一样甭管家人还是外人逮谁咬谁! 不是只有慈母才有败儿。这种说法从来都是片面的。 以上三种刺头的诞生往往就有五花八门的原因,有的是家人溺爱,但更多是的也许恰恰就是因为家人的忽视。 总之,这些大家族里出现了以上三种情况中任意一种的人后,除了过分溺爱的之外,基本都会将其放养到宝云城来。 主要是宝云城在几个城池中环境最好,虽然发展相对落后,但整座城池的气氛比较平和,而且基本上不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在地理位置也最偏僻的宝云城,各大家族不少都在宝云城建了庄子,那些被家族放弃的“刺头”就都被打发到这些庄子上生活,同样有人伺候着,大多吃喝不愁,可终究比不上在皇城时自在快活! 眼下谢恒就差不多是这个情况。 谢恒现在所在的这处庄子就是钟山卓家的庄子。 玄天帝国上分布着许许多多的修仙家族,根据规模大小和实力强弱以及延续年代是否久远纷为世家和家族。 大部分的世家和较为强大的家族都有较大的势力范围,本家大宅都在势力范围内。 但家族的核心成员基本都会在皇城另外置办府邸宅院,大部分时间都住在皇城,以表示对玄天皇室的忠诚和向皇家靠拢的态度。 久而久之,京城的这些世家大族渐渐进入朝堂,走进权利中心,成为整个皇城众多纷杂势力的一部分。 而家族中那些天资不够能力不行还总爱惹事的后辈,就被送到宝云城的庄子上。 钟山卓家是老牌世家,本家就是钟山。但卓家已经没落,空有世家头衔却再没有与之匹配的财力、势力,甚至比不上很多强大的新生家族,就只剩下名头说出来好听而已。 卓家嫡系久居皇城,如今也有人在朝中为官,京官还好些,虽然官职不高,但好歹还留京,驻外的就没这么幸运了。 卓家老祖是分神期的大能,也算对得起他世家老祖的身份,要不是有他这位出窍老祖镇着,卓家早就无法在京城立足了。 但可惜,老祖年纪太大了,家族里只有现任族长是元婴后期,还有两位三位元婴中期和一位元婴后期巅峰的长老,就都再没有元婴修为,等他寿数已尽,卓家必定大厦倾颓。 卓家嫡系有位大小姐,颇得卓家当家老夫人的喜爱。 当家老夫人是现任家主的母亲,那位大小姐是现任家主的三妹妹。 这位大小姐修为天赋相当出众,小时候就碾压所有兄弟姐妹,堂的表的都算上,无人能及。当时家族中还有长辈觉得未来卓家的兴旺大概就要看这位大小姐的了。 但谁也没想到,天资出众的大小姐竟然是个恋爱脑。家里都打算让她继承家业进行招赘了,可结果这位大小姐竟然喜欢上了一个外地的游商。 那游商是家中独子,父母早逝,但他为了给家里延续香火,断断不肯入赘卓家。 本来就嫌弃游商是普通人的老夫人更加不满意,坚决不同意这门婚事。 哪料那大小姐竟然趁着外出视察产业的时候跟游商跑了,去了游商的老家隐姓埋名地过起了日子。 等卓家找到时,人家夫妻俩已经生米煮成熟饭,大小姐都怀孕了。 老夫人一气之下就跟大小姐断绝了关系,改培养儿子继承家业。 大小姐那边日子过得并不顺遂,倒不是那游商待她不好,而是孩子出生不到一年那游商就再一次跑商途中意外去世了。 大小姐不愿向家里人低头,一个人拉扯孩子,给游商守寡。 这个孩子就叫谢恒。 作者闲话:【多谢lance宝子打赏~~比个心~】 第七百六十七章 新身份 小谢恒八岁时,大小姐的身子熬不住了。 她当年生孩子的时候是早产加难产,本就伤了身子损了修为,一个人带孩子又辛苦,而且孩子因为早产而体弱多病,大小姐不仅要辛苦赚钱买药,还要经常为孩子输送灵力调养身体,就这样一步步拖垮了自己。 周围邻居也没人帮一把,好多人还说那游商就是被大小姐母子给克死的,成日背后嚼舌根,还有大点的孩子经常欺负小谢恒。 大小姐知道自己就要不成了,为了孩子,她向家里低头,带着小谢恒长途跋涉回了京城,奄奄一息地跪在家门口道歉。她赌的不是家里对她有什么情分,是赌家里不愿意大庭广众下丢人。 她赌赢了。 老夫人不愿意再认这个枉顾她栽培又让卓家蒙羞的女儿,但也不能就让人带个孩子在门口跪着,这不是让外人看笑话?于是还是让他们母子进来,给他们安排了一处偏僻的院子,远远避开其他人,日常给一口饭吃罢了。 回京后不到一个月大小姐就去了。 卓家只觉得晦气,养了小谢恒一年多,等外头人都开始忘了卓家这位早逝的大小姐后,就把还不到十岁的小谢恒撵到宝云城一处闲置的庄子上去,只打发了一个上了年岁的老嬷嬷伺候。这老嬷嬷就是从前伺候大小姐的。 庄子上什么都没有,就两块荒地,还不是适合种庄稼,卓家只给了小谢恒五十两银子,之后就再没管过他。 好在老嬷嬷是个好人,虽然精力有限,但还是靠着五十两银子的家底儿,弄了一小块地方种点菜养些鸡鸭,偶尔拿到城里集市上去卖,养活了小谢恒。 但小谢恒身体太多虚弱,没有大小姐的灵力输送,身子更是一年不如一年。 从到这边庄子上,谢恒就从来没有踏出过院子一步,也没见过除了老嬷嬷之外的任何人。 前些日子老嬷嬷感觉到自己快不成了,看着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少爷,老嬷嬷去了一趟医馆,回来后一包毒药把自己和少爷一道送走。 不是老嬷嬷心狠,她知道自己一死,连床都下不了的少爷肯定活不过三天,与其让自己拉扯大的少爷在死前还有受几天的折磨,倒不如跟自己一起走,到了下面她还能继续伺候少爷和大小姐。 就在一老一少即将咽气的时候,谢恒通过传送阵过来了,砰地一声摔在地上不省人事。 无为从扳指内出来,看到了口鼻流血的老嬷嬷和少爷,他已经救不了两人,但趁着两人还有最后一丝气息的时候探知了他们的记忆,以便于了解当下所处环境。 之后还是无为花钱找人葬了这一老一少,让他们免于在这清清冷冷的庄子里尸体腐烂无人知。 谢恒听完全部情况唏嘘不已,果然在哪个世界都有苦命人。 大小姐拼尽了一切想要护着的儿子还是这样死得无声无息。 恋爱脑的大小姐有她的过错,但卓家也实在冷血无情。 谢恒:【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干脆就用了卓家表少爷的这个身份?】 无为:【没错,你们刚好同名同姓,这不是天赐的机会?反正那个谢恒从搬来这处庄子后就没有出过门,周围的人根本不知道他长什么样!至于卓家那边更不用担心,他们显然是忘了还有你这位表少爷。就算哪一日因为什么想起来了过来找你,当年原来的谢恒只在卓家住过一年多,还是在偏远角落深居简出,又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一别这么多年,哪里还能记得当初的孩子什么样?绝对不会认出你是假的!这么一个过了明路还自由自在的身份多合适!而且那一老一少的尸身都是我收殓的,现在你用他的身份,也不算亏欠于他。人死如灯灭,更别说是本来就没在这个世上留下多少痕迹的人,你不必想那么多。】 谢恒考虑了一会,觉得无为说的确实有道理。 他作为一个真正的“外人”来到这个世界,确实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这个卓家表少爷也的确刚刚好。 虽然他实际年龄比这位表少爷大,可自从来到这个修真界后谢恒就发现他的身体年轻化了。也许是因为掉进时间缝隙,影响了他自身的时间,所以他年龄倒退,这会的样子就跟十八岁的时候差不多,跟卓家这位表少爷相当,就是在会看骨相的大能修士面前他也不一定会露馅儿。 这么决定下来,谢恒也坦然多了。 不就是不受宠的世家公子吗?这有什么难的?当初他刚刚穿越到大瑾的时候还不如现在,好歹现在他自由着,没有家里人约束,不用成天跟一群人拼演技,他自己有银钱在身,还有这么大个庄子,舒爽得很。 包括谢恒在内的那些世家子弟的庄子都在宝云城城外,庄子因为囊括土地,占地面积太大,城里容不下。 不过庄子距离城里都不算远,平日里下人采买,还有那些少爷们玩乐,大都是在城里,住在城里的基本都是宝云城本地人,几乎没有修者,都是本地人。 这些本地人对住在城外那些庄园里的仙三代们印象都不是很好,毕竟这些年轻子弟们大多数嚣张跋扈不好相处,不过这些仙三代们也给城里带来了巨大的经济利益,所以就算内心有不满,也没人表现出来,反而一个个笑脸相迎,争取满足这些仙三代们的各种需求。 快到城门口,两个身影突然窜出来挡住谢恒的路。 都是十六七岁的男孩子,站在前面的人端着手臂一脸痞气,后面那个小弟一样的少年插着腰故作满脸凶狠。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这过,留下买路财!” “对!买路财!” 谢恒嘴角抽了两下,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被两个半大小子拦路打劫的一天! 谢恒无奈地捏了捏眉心,摆摆手做出个驱赶的动作,“一边儿去,别闹!” 站在前面的少年没料到谢恒会是这么个不把他放在眼中的态度,当即气得脸都红了! “我劝你把钱留下,”少年挥舞着自己的手臂,“不然就你这小身板可吃不住我一拳头。” 身后的小弟赶紧上前捏了捏少年绷起来的胳膊,“我大哥这结实!” 谢恒含笑上下打量,少年个头是挺高,不比他矮,骨架也算匀称,但可惜瘦的皮包骨头,那二两肌肉看着都显得可怜!他自己也瘦,但在宣景的训练下肌肉比例也还可以,结实匀称,纯粹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谢恒打量的目光让少年回忆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本来吊儿郎当的眼中的泛起一股狠劲儿,表情中透着恨意和厌恶,猛地一拳挥向谢恒! 身后的小弟惊呆了,他们虽然在这里拦路打劫,但只有“劫”从来没有“打”,一般的流程就是石头放狠话恐吓,对方内恐吓到了他们就能拿到钱,要是对方死活不给就算了,他们从来没真的打劫过,甚至还有两次被反打劫来着。 谢恒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轻轻松松接下对方的拳头,反手一扭。 “啊!!” 少年惨叫出身,身子不得不往手腕被扭的方向转,手臂好像被卸掉了一般,疼得直冒冷汗。 后面的小弟赶紧对谢恒作揖求情,“这位公子请高抬贵手!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冒犯公子!公子饶了我们吧!以后我们再也不敢了!” 谢恒勾着嘴角看着被他钳制住的少年。 少年疼得脸手白了,但就是不开口。 谢恒手上加重力道,都听到了咔嚓的声音。 少年疼得眼睛都有点花,下意识地已经想求饶,反正以前也不是没跟人服软过,可是他想起谢恒那打量他的眼神,哪怕现在回想起来知道那眼神中没有别的意思,但还是让他想到了自己曾被一个脑满肠肥的走商惦记后门儿的事儿。 虽然他狠狠揍了地方一顿,可这段经历还是成了他的心头阴影,自那之后只要有男人多看他两眼他就难受!就忍不住暴脾气! 小弟瞧着自家老大不愿意道歉,都要急哭了。 谢恒看少年都要疼昏过去还是不肯低头,有点意外这个一个拦路抢劫的小混混竟然还真有点多骨气。 反正谢恒没什么实际损失,心理年龄三十岁的他也不想跟一个孩子计较,往前一推松开手。 少年被推得往踉跄了两步才站稳,捂着手腕转头就跑了。 谢恒摇头,两个小崽子四肢健全,长相也算周正,在城里找份活计养过自己应该不成问题,非要做这种事!欠教育! 谢恒继续往前走,一直沉默的无为突然插话。 【被你掰手腕教训的那个孩子叫岩厉,他父亲是百家奴。】 谢恒:【百家奴?什么意思?】 无为:【奴仆也分三六九等,百家奴在奴仆中也是相当低贱的存在。一般为奴者都是伺候一个人或者一家人,但百家奴就是谁家临时有需要就去做事,忙完了这一段就走,再去找下一家,拿的钱也比家中的奴仆要少得多。可即便没有卖身于弄啊一户,在官府登记一样是奴籍,每年还得为官服做一个月事,这一个月没有工钱,只管吃喝。】 作者闲话:【两更~】 第七百六十八章 语山居 谢恒一听,直呼:【比临时工还惨!?】 无为:【没错。在现代社会提倡人人平等,不还是有很多时候出了问题就是临时工顶锅?更何况是在修真界。在这里百家奴就是极其低贱的身份,他们往往在身体上有些缺陷,没有人愿意买下他们做家中的固定下人,只愿意在有什么事忙不过来的时候暂时雇佣。】 谢恒:【那你怎么知道这个岩厉的情况?】 无为:【我将老嬷嬷和那个跟你同名同姓的苦命崽儿的记忆都接收了。老嬷嬷知道岩厉,还挺可怜这孩子。岩厉他爹原本是某个庄子里的农户,但有一年摔伤了胳膊,整条左臂从那以后就用不上劲儿了,有跟没有一样,媳妇没多久就跟人跑了。他一条胳膊种不了地,为了养活儿子只能到官府入了奴籍,成为百家奴后才能有人家忙不开时雇佣他去打打杂赚俩钱,当时岩厉才六岁。可怜见儿的!】 谢恒:【跟岩厉在一起的是他弟弟?】 无为:【那到不是。那孩子叫万遥,他母亲早死了,父亲也是百家奴,跟岩厉他爹一起做事的时候认识的,还成了好兄弟。后来万遥他爹病死了,岩厉的爹是个老好人,就收养了万遥。几年前岩厉的爹也没了,俩小孩儿就相依为命。他们也找过正经活儿,但运气不好,经历过被骗、被抢还有被恶霸欺负,就开始觉得正正经经根本活不下去,两人的爹就是最好的例子,于是就走上歧途了。】 谢恒摇头:【那还真是挺倒霉。】 无为:【城外各庄子上的那些下人基本知道岩厉和万遥的情况,这两人也算有原则,第一懂得趋利避害,不招惹庄子上的那些仙三代们,也不打劫城里人免得被报复。第二不劫老弱妇孺,甚至遇上觉得更可怜的还要接济一下,本性不坏,就是性子野了些。】 谢恒:【说不劫庄子上的人不也劫了我?】 无为:【他们没见过你啊!再加上你又是一个人没有仆从什么的,那当然就以为你是外来的软脚虾好欺负!】 谢恒想想也是。 进了城里,谢恒顺利找到了一家卖灵植的店铺,一口气买了十五斤的红纱枣。 这红纱枣每一颗只有枸杞那么大,确实适合鸟类。 一斤十两银子,作为灵植来说不算多贵了。 谢恒带过来的金银叶子和金银锭子足有一大包,就又去了钱庄兑换成银票,方便随身携带,留了一些散碎银子在身上便于花销。 谢恒找人打听了一下,知道城中确实有贩卖消息的地方,当即高兴地找了过去。 刚找到地方就瞧见蹲在店门口的两人不正是之前拦路抢劫的岩厉和万遥么! 这两人怎么会在这? 岩厉嘴里叼着草,小痞子一样蹲在的门口还一颠一颠的,浑身上下都写着“老子不是好惹的”。 万遥双手交叉插在袖子里,蹲在岩厉身边。 两人看到面前一双白色的靴子,顺着往上抬头,看到谢恒微笑的脸。 “啊!” “啊!” 两人吓得同时后退,结果就很整齐地率在地上! “你、你怎么还追这来了?”岩厉惊恐地看着谢恒,“难不成……你还想反过来打劫我?告诉你!小爷我可不是好惹的!别以为我怕了你!” 谢恒抬头看了看牌匾,语山居,没错,之前打听到的买卖消息的地方就是这里。 “这不是能买消息的地方?我来买消息。” 岩厉松口气,站起来顺带拉了一把万遥,“早说啊!吓唬人!” 谢恒:“是你们自己心虚一看见我就害怕,我可没把你们怎么着。怎么,抢劫不成改来店门口堵门了?那你们也不找个生意好的店铺堵门,这里看起来好像都快关门大吉了。” 不是谢恒吹,他的信息交易所就算从前没请洛非白帮忙打理的时候也是门庭若市,哪像这里,他在这站这么好半天了也不见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客人上门,瞧瞧门牌匾上都结蜘蛛网了! 万遥躲在岩厉身后,有些害怕地看着谢恒,但还是分辩道:“我们这是正当营生,每天在这里看门三个时辰,老板管两顿饭的,还有一钱银子的……” 岩厉一肘子不轻不重怼在万遥肚子上,转头恶狠狠地道:“你跟他说这些干什么!” 少年人还在爱逞凶斗狠的阶段,大概在店铺看门这种正当营生听起来不如拦路打劫更加威风唬人,让人知道自己有正正经经赚钱就好像有损他“高大威猛”的形象一样,特别是在被自己打劫过的人面前,尽管那是一场失败的打劫,但岩厉似乎还是想保留一点自己的面子。 谢恒轻笑:“那两位门神,现在我可以进去了吗?” 岩厉哼了一声没说话,万遥忙不迭点头:“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等谢恒进去,万遥就立即摇晃着岩厉的手臂高兴地说:“他叫我们门神哎!不是臭看门的!他一定是个好人!” 岩厉呸了一声,“叫你好听就一定是好人了?没听说书的讲过衣冠禽兽、斯文败类吗?我跟你说越是那种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人坏起来越可怕!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欢场尽是义气姬,妖魔鬼怪在庙堂!” “才听一遍的戏文你就都记住啦!”万遥崇拜地看岩厉,“石头你真厉害!比那打马游街的状元郎都厉害!” 里面谢恒见到掌柜的,也是语山居的老板,一个看起来得有五六十岁的老头,窝在柜台后头看《伤寒杂病论》。 呦!这还是个手不释卷的掌柜的! 谢恒走近,他个子高,掌柜的又是半趴在桌上的姿势,便稍微能看到书里面的内容,两个交叠的身形映入眼中。 谢恒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好么!披着《伤寒杂病论》外皮的春宫图!老板很会!这么大岁数了心态还这么“积极进取”! 谢恒往后退了一步,手指扣了两下桌子。 老掌柜抬头。 谢恒:“我要买消息。” 老掌柜放下书本,神色极其坦然:“要什么消息?” “景殿下的消息,最新的。” 谢恒记得宗政如玉他们就是这么称呼宣景。 老掌柜摇头:“没有。” “怎么会没有?” 老掌柜:“没有就是没有,你总不能让我给你瞎编啊!这不是欺骗顾客么!我不是那人!” 谢恒皱眉:“那最近京城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老掌柜:“不知道。” 谢恒张张嘴:“不知道?你这不是买卖消息的地方吗?” “是啊,”老头理直气壮,“可你要的这些消息都没有!” “那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卖消息的!” 老掌柜不高兴了,板着脸说:“宝云城在四大附属城池垫底,城中有多少人会想时刻知道京城的动向?本地百姓不关心,那些庄园里的少爷们要是有这份上进心也就不会被打发到这里来了。我们卖消息也是做生意,那做生意最讲究的自然是满足客人的需求,没人关心这些,我们费尽心思了解干什么?浪费时间精力吗?” 谢恒呵呵了,作为一个信息交易所问啥啥不知道还有理了! “那你说,你这都有什么消息?” “城中未婚男女的兴趣特长、相貌品性、家世情况,当然还有孀居和鳏居的女人和男人!你想了解谁,我们这都有最详细的资料。” 谢恒满脸无语:“你怎么不直接改开冰人馆专门保媒拉纤算了!” “嘿!”老掌柜板起脸,“老夫一把年纪,如何能做这种事!” 那你就好意思看春宫图? 谢恒:“那你现在卖这些信息跟直接开冰人馆有多大区别!” 老掌柜揣着双手:“那还是有的,我只是卖信息,至于买信息的是什么人,要做什么事儿,那就跟我没关系了!我这没有售后服务的!” 谢恒咬牙:“难怪你这里半天都没一个人光顾,我看要是没有哪家想要嫁女娶亲的,你这一天天的连开张都困难!” 本来以为能在这里买到有关宣景的消息,结果连京城圈子都没进去。 拥有过信息交易所,还有洛非白那样高效的下属,谢恒看着这个老头和这家店真是哪哪都不顺眼。 罢了,还是得靠自己。 谢恒气冲冲地出了交易所,走到门口前还是转回来,放了一锭五两的银子在桌子上。 老掌柜诧异地看着谢恒:“你要的消息我这又没有,给钱做什么?” 谢恒十分硬气地说:“到底我过来问了你,虽然你不知道,但我也算占用了你的时间,不管你的收费规矩是什么,在我这,我问了你占了你的时间,就该付钱!” 说完谢恒才头也不回地出门。 外头的两个少年看谢恒这么快就出来了,而且明显一脸的不高兴,都有点犯怵,也不敢说话,只等谢恒离开后才进去。 “老头儿!”一进来岩厉就冲着老掌柜喊。 老掌柜满是皱纹的脸堆着无奈,“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要叫掌柜的!不要叫”老头”,我都让你喊老了!” “好的老头儿!”岩厉看了一眼外面说,“刚刚那人没有为难你吧!” 第七百六十九章 灵宠医馆 老掌柜叹气,“没有!” 岩厉不是很相信,皱着眉继续问:“真有您可得告诉我们,别瞒着,我们收了钱,就得护着店里!” 老掌柜笑起来,“真没有,那位公子是个好人,他没在我这问到想要知道的消息,却还是付了钱给我,我都说不收钱了,可他非要给,说占用了我的时间给钱是应该的!真要是不讲理的人才不会这样。” 岩厉狐疑,那个笑面虎竟然这么好?别是另有不轨图谋吧! “掌柜的你小心点!那人才没表面上看着那么简单,我们之前才在他手上吃亏来着,他这么大方别是另有所图!” 老掌柜摆摆手,“不会的!那位公子一身贵气,肯定不是一般人,我这有什么值得人家图的!再说我还不知道你们两个小子,肯定是你们先惹了人家!那位公子风度翩翩,一看就是和善大度的人,你们俩老老实实的,可别给人家找麻烦。” 岩厉哼了一声出去,万遥对老掌柜嘿嘿笑了两声就赶紧追着岩厉出去了。 岩厉一屁股坐门口,脸上很是不好看,“臭老头竟然相信那个小白脸儿也不相信我!” 万遥犹豫开口:“掌柜的没说不相信你啊!而且那人好像比咱们大几岁,叫小白脸不太合适吧?” “我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岩厉大声道,“一个男人,长得这么白白净净的,叫小白脸怎么了?有本事他别长这么白啊!” “你自己勤洗洗脸也不比他黑多少啊!”万遥嘟囔,“人家长得白也碍着你了?不就是打劫没打成还让人家教训一顿心里记仇么!” 岩厉转头,嘴里又叼着不知道从哪顺手拔的草的,挑起一边眉毛一眼大一眼小地瞪着万遥:“哪边的你!叛变了?” 万遥低着头:“我就是觉得可能人家也真不是坏人,你看咱们打劫不成,人家没穷追猛打,在铺子门口碰见是意外,人家没在掌柜的面前说我们坏话,没问到消息都愿意付钱,不是比那些问到了消息都不愿意付钱的无赖要好很多,你干啥非得跟人家过不去?” 岩厉啧了一声,“你说的也算有道理,不过你得知道这世上这样的人还是少数,咱们见的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还少么?” 万遥点点头咋:“那倒也是,伪君子还是多的,比我见到的正人君子多!” 岩厉轻哼一声:“那个男人就算不是伪君子,也算不上正人君子,你看他斯斯文文的模样给人的感觉多温和无害啊,对我下手的时候有一点软脚虾的样子吗?我看就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芝麻汤圆!” 万遥低头撇嘴,一边抠着手指一边小声说:“那还不是我们先去招惹人家的么!” “嘿!你再胳膊肘往外拐!”岩厉做出要打人的动作,万遥赶紧往后退了几步捂住脑袋,“别打脸,我这英俊的容颜是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了!” 岩厉扑哧一声笑了,踢了一脚万遥的屁股。 那边无为也很好奇,问谢恒:【啥都没问到你还给钱干啥。】 谢恒:【你觉得那样一家店有必要请两个人守门?】 无为想了想,果断摇头:【完全没有。不过只是管两顿饭,两个人加起来每月才二钱银子的工钱,也不多。】 谢恒:【不多,但这个花销本来没有必要,那小店的生意也不好,多一分支出就是多一份负担。】 无为:【也是哈!那他为什们还请岩厉他们看门。】 谢恒低头笑笑:【不过是个心善之人罢了。】 无为还是不太明白,可他再问谢恒也不说了。 谢恒带着红纱枣回到庄子,一连喂了夜鸦十颗红纱枣,便不敢再多喂。 他特意咨询了店家,店家说如果是凡鸟并且在受伤的情况下,一次最多只能喂下十颗,太多了凡鸟可能会成承受不住那么多灵气。 十颗红纱枣下去,夜鸦的眼皮颤了一颤,但仍然没有多余的动静。 不管怎么样,能稍微有点反应也是好的。 宝云城这边没有专门的给灵宠救治的医馆。反正谢恒准备进京打探宣景的消息,就带着夜鸦到皇城找大夫看。 谢恒还在城中买了制作符篆的材料,他的神行符没带过来,只能重新绘制。 好在这边世界灵气充裕,绘制神行符的时间大大缩减,提高了效率,到傍晚时的谢恒就已经画好了十张神行符和一张雷击符。 无为说修真界也有专门的符修,即是以符篆为主要攻击武器的修者。但符修修炼艰难,又有诸多限制条件,再加上好的制符材料大都价格不菲,在修炼初期就很烧钱,所以符修很少见,有也一般出自世家、皇族或者大宗门。 而且跟很多修者不同,符修只有到了金丹期才能拥有绘画炼制攻击型符篆的能力,金丹以前自保能力都没有,属于前期投资巨大且没有回报还伴随较大风险的那种。 另外修真界的符修也会炼制雷击符,但跟谢恒的雷击符不一样。 谢恒的雷击符造成的攻击就好像是在地里埋了炸弹被引爆,但真正的修真界雷击符却是可以造成货真价实的雷击,只不过效果大小就要符篆本身的力量以及使用者自己的能力了。 但无为的话却给谢恒提了个醒,眼下他手头是虽然不算紧张,但总不能坐吃山空,他也从来没想过占皇城卓家的便宜,是以还是得自己想办法赚钱。况且修者的交易往往都是用灵石,他也得自己赚到才行。从头开店很困难,但如果到一些拍卖行还或者寄卖的地方去售卖符篆,应该也算个经济来源。 晚上谢恒就用神行符带着夜鸦到了皇城。 华灯初上,整个皇城热闹非凡。 就好像大瑾国的京城一样,天子脚下,百姓们生活安乐富足,满足了最基本的物质需求,就开始追求精神层面的享受了。 也不是逢年过节,可街上还是热闹得很,到处都挂着灯笼,道路两旁都是小贩,后面的商铺灯火通明。 谢恒先是找到了一家灵宠医馆,让大夫为夜鸦诊治。 修真界确实没有夜鸦,甚至很少有像夜鸦这样通体纯黑的鸟类。 医馆的大夫从医四十多年,还从来没见过黑得这样纯粹的羽毛,一丁点杂色都没有。 比起其他显眼的颜色,黑色往往不那么招人喜欢,特别是动物身上。可眼前的鸟羽毛黑得发亮,竟是另外一种别样尊贵的美感。 不过再怎么好看,大夫也能确定这就是一只凡鸟,在它身上他感觉不到半点灵力波动。 这也是在他第一次见到有人带着凡鸟来他的医馆求医。 “这位公子,你这黑鸟心肺伤得极重,就算能治好也会落下病根,而且它这年岁也不小了,怕是活不长久。我这医馆收费昂贵,你可还是要给这黑鸟治?” 谢恒毫不犹豫地点头,“自然要。我虽然也不多富裕,但夜鸦陪伴我多年,如同我的亲人挚友,只要有希望那自然要治,还要治好。” 老大夫捋着胡子点点头,看向谢恒的眼中透着几分满意。 他开医馆自然是为了赚钱,可也确实真心爱护这些小生命。不管是灵宠还是凡鸟,在他眼中都一样。而且他也相信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诚心,他注意到夜鸦嘴边有一点点红色汁水的残留,一眼就看出来是红纱枣的汁水。 多少人养着灵宠都不愿意买红纱枣,更何况是一只凡鸟。 他行医这么多年,也算是头一次遇到一个跟他一样不在乎灵宠凡鸟之分的人,不免更加上心。 “好,既然有你这句话,我定会全力救治。不过它的伤势太重,要治疗一时半会肯定不成,公子若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将这鸟暂留医馆,明天上午你再过来。” 谢恒想了想同意了老大夫的意见:“那就麻烦大夫了,我一会正好还有别的事儿,明天上午我来接它。” 老大夫点头:“好,公子就放心把爱宠交给老夫吧!” 谢恒拱手:“多谢。” 从医馆出去,谢恒四周看了看,走到西边墙根下一处卖烧烤的小摊坐下。 烟火缭绕中,裹夹着各种调料的蔬菜香和肉香肆意飘荡,勾引着过往行人的味蕾。 忙在摊子上的看起来是一家三口,中年妇女站在烤架后面忙碌,边上的小姑娘帮忙打下手,洗菜穿串,男人则负责招呼客人收拾桌子。 许是刚入夜,摊上有客人,但还没忙到不可开胶的程度。 谢恒坐下后中年男人便立即过来招呼,看谢恒一身锦衣华服、举止从容大气,就知道这是来了贵客了,脸上又多添了三分笑模样。 “公子想来点什么?” 谢恒往堆满了食材的台子上瞟了一眼,说:“一壶茶,一份烤鸡腿,一小份烤羊排,卷心菜、豆腐、羊肉串、牛肉串各两串,微辣。” “好嘞!您稍等,马上就好!” 男人乐呵呵地去告诉老婆,又正好有别的客人来了,他去收拾桌子还带招待人,便让女儿送茶过去。 无为:【点这么多你也不怕撑着!】 谢恒:【想跟人家打探消息,不多消费点人家怎么愿意告诉你。】 作者闲话:【八点四十左右还有第三更~】 第七百七十章 搜魂 无为不以为然:【一个小摊上能打听到什么消息?】 谢恒:【一看你从前就是只顾着修炼,很少在尘世间走动吧?出门在外想要打探消息,除了青楼妓馆这样的地方,自然就是在这样的市井小摊上,消息虽然不一定真实,但一定全面。】 无为:【你为什么不找一些动物问问?反正你能跟动物交流。】 谢恒:【你以为能和动物交流就能什么都知道了?这世上像白雪一样通人事的动物毕竟不多大,就算有,我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遇到。至于其他的动物,没有经过训练,即使能交流也很难从它们那得到有用的消息。夜鸦已经是难得聪慧,在跟着我之前还被白雪调教过,自然不一样。】 无为:【我觉得你在这边也得把这项本领拾起来!哪怕是在修真界能跟动物交流也很少见,多数都是通过训练形成的指令反应,你这技能就是天道给开的挂,可千万别浪费了。】 谢恒:【知道了,等我打探到宣景的消息再说。】 无为:【可记着啊!我还指望你能在这边继续发家致富,多赚点灵石回来助我恢复魂魄呢!】 谢恒低头一笑,【放心,爸爸关照你!】 端着茶水过来年轻姑娘刚好看到谢恒这一低眉浅笑,她从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公子,也没见过笑起来这样好看的人,当即红了脸,放下茶便低头转身倒着小碎步匆匆走了。 谢恒一抬头就只看到对方匆匆离去的背影,微有些疑惑,【我看起来很可怕吗?】 无为啧啧两声:【惑人而不自知哦!】 谢恒抬眼看了一眼远处还在偷偷瞄他的姑娘,最终什么都没说。 过了一会那些吃的都烤好了,老板赶紧给端了过来。 谢恒看着这会没有新客人来,老板娘又还在烤着另外一拨人的东西,要的也不少,都是大肉,估计一时半会弄不完,便状似无意地跟老板聊了起来。 “这皇城果然热闹,这么晚了街上还这么多人。” “呦!贵客是外乡人,”老板嘿嘿笑着拿肩上的帕子擦手,“难怪看着眼生呢!” 谢恒露出笑意:“老板记性这么好?来过的客人都记得?” 老板哈哈两声,“那是!这做吃食生意的就得记得住回头客的口味才成,可不是我自夸,不仅来我这的客人我记得住,就是经常从我这摊子前过的人我也记得住!公子这等相貌气度,我之前要是见过肯定有印象!” “老板厉害!难怪生意能做得这么红火!” 无为:【商业互吹走一波!】 谢恒:“我来自宝云城,家里养的小东西病了,到妙春堂来看大夫。” 老板“哎呦”一声:“那妙春堂的老大夫可是真有妙手回春的本事,这名字没起错!已经送过去治了?” 谢恒点头:“在医馆了,就是大夫说治起来花费时间不短,让我明天上午再来接。我这又是头一回来皇城,就顺便四处走走看看。” 老板连连点头:“那是该四处瞧瞧,这皇城里的好去处可不少呢!” 谢恒:“我是个修者,从前听说皇族中的景殿下是位修炼奇才,不知道这位景殿下可有出宫建府,我也好去附近晃悠晃悠,说不定还有机会见到景殿下真容!” “原来是仙师!失敬失敬!您要在城中四处逛逛好去处很多,但见景殿下可就别想了!”老板脸上严肃起来,“您大概不知道,这景殿下两年前刚刚结成元婴便忽然陷入沉睡!现在应该还没醒过来呢!” 谢恒皱眉:“两年前?” “正是!要说咱们景殿下,那天赋可真是前无来者!就算是京中的普通老板姓都知道天下没有多少人的天赋能与景殿下相比。”老板的脸上显出几分骄傲,“我在我这小摊上就听了不知道多少仙师称赞咱们景殿下了!可惜啊!那读书人说的那什么、什么天什么英才……” “天妒英才。” “对,就是这个词儿!天妒英才!咱们景殿下才会突然沉睡,两年了也没醒过来,听说不管是大夫还是医修前前后后来了不少人给景殿下看,愣是没把人看好!” 谢恒拧着眉,问:“那景殿下是在宫内还是在宫外?” 老板挠挠脑袋:“这种事就不是我们平头小百姓能知道的了!” 谢恒遗憾地摇头:“那是没办法了,希望景殿下能早日醒过来吧!老板呐,最近可还有没有什么奇闻异事之类的?” 说着话,谢恒就拿出一片银叶子放在桌上。 老板眼睛都要看直了,只当谢恒是平时很少出门的世家小公子,喜欢听外头发生的新鲜事。 “有有有!还真有!”老板小心翼翼地收起银叶子,态度又热络不少,“就说大概不到半个月前吧!大清早天还没亮,突然一道巨大的光柱出现在皇宫方向。我也算有些见识的,知道你们仙师的传送阵就是光柱,从前还有幸见过一次。不过我见过和听过的传送阵,那都是一瞬间就完事儿了!可那天的光柱足足持续了有一刻钟!也不知道是不是传送阵。” 差不多半月前……那不正好是他们过来的日子?谢恒想起无为说他昏迷了十三天,时间刚好对得上! 谢恒稳住心情,继续笑着问老板:“您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不是自己编的吧?” 老板:“嘿!这可是我亲眼所见!我们家都是晚上卖烧烤,早上卖馄饨面。晚上烧烤收摊后回去眯不了多久就得起来准备早上卖混沌面的食材,不提前处理好早上根本来不及!那天我可看得真真儿的!从那光柱出现到消失我都看着的,眼睛都差点看瞎!” “那光柱里面有什么您可有看到?” 老板摇头,“我又不是千里眼,那哪能看得到!不过就在那光柱出现后不久,就有好多权贵大人匆匆进宫了!肯定是宫里出了事儿!” “那后来呢?” 老板一摊手:“没后来了啊!到今天也没啥消息传出来!” 谢恒皱眉,不对!那光柱应该就是传送阵的光,而且应该就是先一步过来的宣景和那两个宗政如玉的下属。 既然过来了,那应该要和命魂完成融合清醒过来才对。 宣景是玄天帝国倍受尊崇的景殿下,前无古人的修炼天才,他从两年的沉睡中清醒过来应该是举国欢庆的大事,怎么会一直没有消息? 就算现在的继后和那位继后所出的皇子牢牢把控着皇帝的心,但也不至于宣景醒过来一点消息都没有,再说还有那么多朝臣进宫,其中肯定有拥戴宣景的,这事想要瞒也瞒不住。 老板看谢恒好像在想什么麻烦事儿,正好又有客人来了,便转身去招呼。 谢恒咬牙,【得进宫一趟!】 无为:【反正你做了隐身符,方便。】 谢恒:【我会收住我身上的气息,谨慎起见,你也帮我遮一遮。】 无为:【没问题!】 谢恒急着进宫,又放下一片银叶子就准备走。 那边姑娘看到谢恒这么快就要走了,低头一看桌上,点的那些烧烤都还没怎么动,抿了下嘴唇快步走过来。 “公子,是我家的烧烤不好吃么?” 谢恒停住脚步:“不,你家的烧烤很好,只是我还有要是要办,来不及吃了,这些我都没有动过,姑娘自行处置即可。” 说完谢恒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姑娘想再拦却拦不住,只能看谢恒的身影匆匆消失在夜色人群中, 老板过来,看见烧烤还剩下这么多动都没动过的,很是高兴,赶紧收拾了起来,这么多肉呢!晚上饿了能填肚子!平时他们自己可舍不得吃。 老板招呼闺女赶紧收拾,没听到回应,一抬头瞧见闺女一直看着远处。 知女莫若父,老板一下子就明白闺女在想什么了,叹息着说:“人家是仙师,那跟咱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别看了!啊!快收拾吧!” 姑娘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 仙师……真的是很遥远啊…… 另外一边。 谢恒找到一处无人的角落用上了隐身符,自己隔绝气息后又让无为帮他再隔绝了一次,好像防弹衣都穿了两层。 一进宫,谢恒瞬间有了熟悉感。 能不熟悉么!他通过时间裂缝进入了十三年前的玄天帝国皇宫,然后在这里生活了六年! 当初从睡梦中到现在的时间点,在他感觉就是睡一晚上觉的事,可事实上在他醒来的过程中就又是七年过去了。 谢恒想着等找到宣景之后,他或许可以去冷宫看看小崽子。 他当年离开的时候小崽子就已经是个身形挺拔的少年了,现在该是个长身玉立的青年了。 谢恒在宫中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宣景,无为的神识搜索也没发现,无奈之下只能抓个宫人进行搜魂。 搜魂的方法大致分为两种,一种会伤人识海,一种温和无害。只是前一种搜魂的方法更容易操作,于是有些心性凶恶之徒就会贪图捷径使用这种方法搜魂。 谢恒还没有搜魂的能力,但无为可以。 他们抓的宫人还是个管事的,知道得应该很多。 无为:【找个稳妥的地方,搜魂的时间不短,别还没看完被人发现了】 而且也不值得在这人身上用上一张隐身符。 谢恒想了下,果断把人带去了冷宫。 这冷宫和当初谢恒走的时候没什么两样,有一些生活痕迹但是不重。 谢恒没多想,只觉得这地方保险,不会有人来。 小恒不知怎么不在冷宫,谢恒也只当对方长大了又有了自保的能力,出去走走也很正常。 反正就算人回来看见了,依着小恒的性子也不会多问,更不会阻碍。 无为瞧了瞧四周,语气有些嫌弃:“你就是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带了六年的娃?难为你了!” 谢恒:“别乱说,小恒很乖,从来不让我多操心。而且后面几年都是他照顾我较多,饭都不用我去御膳房偷了,他自己弄了食材回来亲手给我做,每天变着花样来,冷了添衣渴了递水,不爱说话也不耽误贴心。” 无为嘁了一声,“让个孩子给你做饭你还挺骄傲!” 谢恒:“少年!十来岁了做个饭怎么了?我又不是没帮着打下手!行了别废话了!赶紧搜魂!” 无为深吸一口气,双手开始掐动手诀。 梦幻一般的淡蓝色光芒自手诀凝聚,无为手指点着光芒在自己和谢恒的额头上都点了一下,之后中指用力像弹鼻屎一样将那一小团变深了的蓝色光芒弹到宫人管事脑门上。 光芒瞬间没入。 与此同时,宫人记忆中关于宣景的影像开始出现在谢恒和无为的眼前。 看到宣景的脸,谢恒还没来得及高兴,便亲眼看着宣景口吐鲜血,一手撑剑,单膝跪在一片火海中! 第七百七十一章 刀山火海 十四天前。 皇宫中星宿台上的传送阵光芒大盛,众人急忙赶过去。 当初的宗政如玉带去的启动传送阵的法宝与星宿台相连,为的就是保证不管在那边世界中任何地方布置传送阵,都能保证传送阵的另一端是星宿台。 刘前和另外一个人先传送过来,好一会之后宣景才出现。 而在等待宣景的过程中,刘前上前将在大瑾发生的事禀告玄天皇帝宣济海。 宣济海,帝号天统,是玄天帝国有史以来除了开过芒武大帝之外最强大的一任帝王。 得知那边世界的宣景为了一个普通人杀了宗政如玉,甚至还要带那个普通人来到这边世界,天统帝眯起眼,未发一言。 站在后面些的宗政宰相听到宗政如玉被杀,眼眸骤然沉了下来,只是当着天统帝的面,他也保持了沉默。 没一会,宣景的身影出现在传送阵中。 周围大臣又不少忍不住欢呼起来!景殿下的两魂七魄到了,马上就能与命魂融合,到时候景殿下就能醒过来了! 然而等宣景从传送阵中出来,众人才发现景殿下的状态很不好,面色惨白,嘴角还溢出血迹。 宣景一眼就看到了长相与自己有六分相似的天统帝,通过穿着打扮和众人站的位置便瞬间确定了天统帝的身份,抹过嘴角的血迹走过去,沉声道:“给我长醉的解药。” 周围朝臣都因为宣景这堪称不敬的态度倒吸口凉气!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跟陛下说过话!包括目前最得陛下宠爱的陈皇后母子。 然而天统帝却没有生气,只是淡淡笑着问:“你想救那个叫谢恒的?他好像没能过来。就算现在给了你解药,你知道怎么回去?” 宣景沉沉看着天统帝一言不发。 天统帝笑意加深。 “救他可以,你应该也知道朕为何让人将你带回来的。但朕不确定你是否有资格和你的命魂融合,你……太弱了。只要你通过考核大,朕就考虑让人带着长醉的解药去那边世界救谢恒。” 宣景没被那句“太弱了”激怒,他的眼眸虽好像触发兽性一般布满血丝又透着几分狰狞狠意,可他周身却又有一种极端的冷静和克制,两种相互矛盾的感觉诡异地结合在宣景身上。 “现在去。” 天统帝薄唇缓缓勾起,这样笑起来本来与宣景有六分的相似就只剩下四分,他的笑容中有宣景没有的凉薄。 “你没有选择。那个谢恒还有时间,只要你积极配合,完成考核后来得及。再拖下去朕等得起,谢恒就未必了。” 宣景沉默片刻:“我目前没有修为。” 天统帝点头:“朕知道,用不着你的修为。” 随即,天统帝带宣景来到皇宫后山的紫竹林。 这一片山头被阵法包围,唯一的入口处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 一人多高的石头应当是被一剑从顶部劈开,截面光滑平整,“禁地”两个大字向外透着蓬勃剑气,该是一位修为高神的剑修所书。 天统帝、宣景并一众大臣进入紫竹林,被允许跟上去伺候的只有几个宫人管事。 来到紫竹林深处,一面岩壁横档在眼前。 正对着众人的方向,三人高的巨大石门矗立在那。 门外有明显的灵力波动,是一个强大的阵法。 众人站在阵法之外,看着波动的灵力屏障,有几个没有修为的大臣已经明显感觉到身体不适,往后退了几步。 天统帝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纹丝不动的宣景,眼里闪过些许满意。 “这个阵法叫刀山火海,如果你能成功闯过阵法,就算你通过考核,有资格与命魂融合!” 言罢,天统帝广袖一挥,阵法的灵力屏障打开,扑面而来的热浪将那几个没有修为的大臣掀出几米远,好半天才狼狈起身。 其他有修为的人立即掐动手诀施法防身。 宣景距离法阵最近,脸上甚至已经有轻微灼伤的痕迹,可仍旧没有往后退一步。 一望无尽的火海中立着连绵刀山,在刀山上还有几个虚影,看轮廓是人形,只是离得远,又在火光中看不太真切。 没有问他肉体凡胎如何扛得住刀山火海,宣景没有丝毫犹疑大步迈进阵法中。 天统帝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很快暗沉下来。 从踏进阵法中开始,宣景就体会到了烈火焚身的痛苦,他甚至闻到了自己皮肉烧焦的味道。 火舌席卷全身,撕咬着每一块皮肤。 只一会的功夫,宣景就面无血色。 外衣和内衫在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化为灰烬,只剩下的裤子和长靴。宣景赤裸的上半身上多处都是焦黑的痕迹。 尽管身上披着一层火焰,面无人色,但宣景依旧在稳步往前走。 火海并没有直接要了宣景的命,它带给宣景的是仅次于丧命的极致的痛苦和伤害! 面前的高山上满布尖刀。是无数锋利的、长长短短的刀刃或深或浅地嵌在上面。 每一片刀刃都能清晰地映出宣景的身影。 宣景踏上刀山,没有完好的落脚点,他便踩在尽可能刀刃密集分布的地方,这让反而更加安全。 就如同一个人如果躺在一枚钉子上一定会被扎伤,但如果是躺在一块密布钉子的板子上反而可能平安无事。 分散的力道可以保证宣景的脚不被割断。 第一座刀山山顶上,站着个手执长剑的男人。 男人的身体半透明,双眼无神。 他不是真的人,只是刀山火海阵法的产物。 男人看到宣景,瞬间提剑刺了过去! 宣景反手抽出腰后长刀。 当的一声,刀剑相接! 刀山也在火海包围之中,宣景的手臂焦黑一片,在与对方刀剑相拼的那一刻,对方的剑气使得他烧焦的手臂多处伤口崩裂,黑色的焦肉中裂开一道道鲜红的伤痕! 这般伤重,宣景也只是眉头皱了一下,手臂上的力道分毫未减。 金属摩擦的声音尤为刺耳! 刀剑错开的同时,那半透明的男人转身一个回旋踢。宣景翻身避开,落下时手在刀刃身上撑了一下稳固身形,几乎瞬间就有鲜血从刀刃上留下,那是宣景的手掌被刀刃割裂。 而宣景却好像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一样的,如同锁定猎物的豹子,提劲儿发狠地向前冲。 即使没有法力修为,宣景的速度依旧惊人,手中长刀挥出残影,一刀削掉了对手的脑袋。 在阵法外围观的不少官员都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全都有种脖颈凉飕飕的感觉。 宣景继续在刀山火海中前行。 一片汪洋火海,十八座锋利刀山。 宣景一路而去,身后血迹蜿蜒。 这一路上宣景几度险些支撑不住,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焦黑的皮肤上血迹斑斑,有数不清的伤口纵横交错,有些伤口是在与那些透明人交手时崩裂,有些则是被刀山上锋利的刀刃割伤。皮肉外翻,只看着就觉得疼得厉害! 嘴边不断溢血,几乎是依靠长刀支撑才没有完全倒下去。 到最后一座刀山时,他几乎仅凭着意志力在硬撑! 不少朝臣心中震撼,这两魂七魄的景殿下拥有的强悍意志力实在惊人! 不愧是景殿下! 终于通过了刀山火海,宣景来到那巨大的石门前。 天统帝一挥手,刀山火海的阵法关闭的,一个淡紫色的小瓶子朝着宣景飞过去。 宣景单手接过瓶子,抬头看向阵法对面的天统帝。 天统帝对宣景的态度明显比刚刚见面时多了一丝温度,他笑着道:“这药名为”如初见”。你喝下它,朕立即命人将长醉解药送去大瑾,以道心起誓,决不食言。” 边上一个宫人管事弯腰过来,手中托盘里放着一个浅碧色的小瓶子。 天统帝:“这就是长醉的解药,朕已经准备好。” 宣景二话不说拔开淡紫色瓶子的塞子,仰头将里面的一粒药丸倒进嘴里。 红豆大小的药丸在他口中化开顺着喉管滑下。 宣景闭眼倒下,长刀掉在地上发出哐啷一向。 天统帝施法打开山洞大门,抬手点了两下,立即有两人走过去将宣景抬进去。 天统帝:“将解药送去大瑾国。” 边行的管事领命退下。 这个世界也有一个大瑾国,只不过是个国力低下的小国。 之前天统帝以道心起誓,只说将长醉解药送去大瑾国,可没有说是哪个大瑾国。 所有人从一开始就都明白天统帝的打算,但包括那些拥护宣景的朝臣在内也没有一个人有打算提醒宣景。 他们不敢违抗天统帝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景殿下沉迷一个普通世界的凡人,并不是好事。他们乐得没有谢恒这块绊脚石。 这时站在天统帝身边的一个年轻男子拱手说道:“父皇,皇兄勇猛,儿臣心中十分佩服。皇兄在陷入沉睡之前便已是元婴后期,即将到后期巅峰,想来神魂顺利融合后,必定实力大涨,不如父皇在山洞布下死关阵法,直到皇兄顺利突破至出窍期才能破关而出。如此我玄天皇室不就又多了一位出窍期的强者?” 第七百七十二章 奴隶市场 “这不可啊!”一个宣景派的老臣立即反驳,“之前大祭司占卜时便已经说过,神魂初融合,会因为命魂与另外两魂七魄分离的时间太久而稍微有些不适应,可能导致景殿下暂时境界下跌至元婴初期。从元婴后期到后期巅峰再到突破出窍就要花费不少时间,长的上百年都有!景殿下若真境界下跌,焉知要多久才能突破到出窍期!” “哎!周大人此言差矣!”边上另一个官员笑着反驳,“景殿下可不是一般人!且看刚刚景殿下的表现难道就不能让我们对景殿下多一分信心?陛下,微臣觉得承殿下的提议甚好。” “微臣也这么以为,”又一个官员说,“反正现如今朝中也没什么大事,而且还有其他殿下为陛下分忧,景殿下刚好可以全心闭关修炼,不突破不出关!再说那”如初见”的药效完全发作也需要些时日。大祭司虽然说过殿下会忘记从前在异界的一切,可感情这种东西有时候不一定只能依托记忆而存在,多少会在景殿下心里留下点痕迹,若是让景殿下在外面,生了变故可怎么好?倒还不如强行让殿下闭关,到时候药效发作,殿下没了对那蝼蚁的感情,不是更好?” “可是……” 还有大臣不赞同让宣景上来就闭死关,却被天统帝抬手打断。 “阿承说的有道理,就这么办。” 说完便亲自布阵封住整个山洞。 天统帝布下的阵法,世上少有人能破。宣景除非达到阵法限制的出窍期,否则根本不可能出来。 到这里,这宫人管事有关宣景的记忆已经全部走完。 谢恒双目赤红,一拳一拳狠狠砸在地面上! 无为小心防备着,他觉得谢恒很可能会一怒之下冲到后山紫竹林去企图破开天统帝布下的法阵,因为他太清楚这两人的感情有多深,太知道他们彼此都把对方看的比自己重要!他得把人拦住! 然而谢恒却没那么做,他只是一下下捶打地面,手背血肉模糊,甚至露出白骨。 再这么打下去手也就废了! 无为拦住谢恒的手:“你是想宣景出来之后看到你一只手废了?” 谢恒冷冷拨开无为:“我有分寸。” 他确实停了手,只是眼中的冷意更甚。 “无为,你能不能帮我进紫竹林?” 紫竹林禁地有结界,以他目前的能力铁定进不去。 无为皱眉:“我能帮你进紫竹林,但山洞上的阵法我目前还破不了,你就算能进了紫竹林也一样见不到宣景。” “没关系,”谢恒淡淡道,“我只是想尽可能地离他近点,跟他说几句话。” 无为想说现在宣景大概率还没醒,就算谢恒趴门上说宣景也未必能听到,但他还是点点头,带谢恒过去了。 无为破开了结界,以他的能力自然可以做到不惊动设置结界的人。 谢恒顺着之前在宫人记忆中看到的路线,走向深处,来到那两扇巨大的门前。 他又往前走了两步,双手覆在门上,脸几乎贴了上去,冰凉刺骨。 一阵山风穿林而过,将阵阵竹香送到谢恒鼻端。 “宣景,”谢恒微笑着,“要好好疗伤,我知道你一定能出来,我会尽全力做好准备,等你出来后,我们一起掀翻那帮兔崽子!” 说完这句话,谢恒就在门边坐了下来,靠着大门闭上眼睛 第二天,晨光穿透层层竹叶在地上投下斑驳光影。 就这样靠着门坐了一夜的谢恒睁开眼,站起身,留恋地摸了摸石门,转身而去。 谢恒来到医馆,赶巧,医馆刚刚开门。 伙计记得谢恒,他对这个不惜花费重金救治一只凡鸟的客人印象不浅。 “公子这么早就来了,我们刚开门!” 谢恒微笑:“我那只鸟怎么样了?” 伙计:“昨晚完成了第一步治疗,大夫说今天上午要完成第二步,没问题的话中午之前您就可以接走。” 谢恒点头,“那我晚些时候再来。” “今天城南的奴隶市场开市,公子若是没有别的安排可以去看看。” 奴隶市场? 无为在谢恒识海中解释:【在这边奴隶和下人是两回事。下人多少还受到官府保护,就算捏着卖身契,可以动辄打骂甚至买卖赠送,但也不能随意将人弄死。虽然高门大户里眼中下人命如草芥,并不在乎这些,可到底有明文规定。奴隶就不一样了,他们是彻彻底底的物品的,生死真正都在主人的一念之间。而且奴隶没有任何尊严,主人想怎么折磨虐待都可以。很多人养奴隶连衣服都不给穿,就像养狗一样关在笼子里,要用的时候就弄出来。】 谢恒狠狠皱眉。 无为:【我之前听说有些人专门买很多奴隶回去当“家具”用,不给奴隶穿衣服,让他们或跪或趴,当做桌子、凳子来用,甚至……当做夜壶、恭桶。】 谢恒额头青筋跳动,这都是什么畜生? 在大瑾国就绝对不会有这种事。 谢恒想着等来日宣景成为玄天帝国的新王,定会杜绝这种奴隶现象! 反正现在无事,谢恒便让伙计指路,准备去奴隶市场看看。 奴隶市场并非每天都开。 京城一共两个大型奴隶市场,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北。 城南的奴隶市场每月月初开市,城北的每月月中开,每次只开两日。 大清早刚开市场,市场就十分热闹。 不过人虽然不少,但大多是商家,客人不多。 一是现在时间还早,二是奴隶昂贵,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买得起的。 市场上的奴隶有男有女,有些甚至还有混血特征,相当一部分长相周正,还有些长得很好看的,这样的价格就比较高。 这些奴隶们身上都只用破布遮挡住关键部位的,脖子上挂着标价牌。 而如果有买家想要验验货,也可以当场将那些布扯下,随便上手感受,不论“货”是男是女,只要别弄坏就成,弄坏了就得买下来。 谢恒看不下去了,转身要走,却突然被无为喊住。 【最左边那个摊子,右数第二个奴隶,买下来。】 谢恒一愣,他完全没有买奴隶的打算。 不过无为也不是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的人,他还是决定过去看看。 走到最左边的摊子。这摊子不算大,就是个中小规格的摊点,摊位上放着六个笼子,右边倒数第二个笼子里的奴隶是唯一一个倒在地上的。 谢恒走过去看,那是个精瘦的男人,佝偻地倒在地上,脏污的长发遮住脸,几乎看不出有呼吸起伏。 那摊主是个大胡子,看到谢恒站在那个笼子前撇撇嘴,以为谢恒是过来捡漏的。 奴隶市场上也不乏这种捡漏的人,没有钱买完好的奴隶,就找那种身体有残疾的或者生病的,这样的便宜。 多数捡漏的都是老光棍,买回去就是暖被窝的,活着就行。 摊主还想着这人看着穿着打扮不像穷人,居然也来捡漏,难不成是有什么“特殊”喜好? 在奴隶市场做生意久了,最常见到的就是各种各样的变态。 左右今天刚开始,这会人也不多,能先做成一笔生意开个张也好。而且他本来也没指望那个笼子里的奴隶会卖出去,那都只剩下一口气了,他都做好了砸手里的准备,要是能卖出去自然更好。 大胡子端着自己的小茶壶走过来,脸上挂着敷衍的笑。 “公子想要这个?这便宜,只要五十两银子!我敢跟你保证,这整个奴隶市场就我这价格绝对独一份!” 谢恒冷笑,下一秒就咽气的,你这大概真是独一份! “他都快死了,还卖五十两?我买个活蹦乱跳的丑八怪回去也差不多这个价。” “他长得好看啊!离”丑”字可差了十万八千里呢!而且他这是小毛病,带回去稍微好吃好喝养两天就好了。” 无为:【奴隶市场一经售出概不退还。】 谢恒笑起来,这老板真当他冤大头呢! “五两银子,卖就买,不卖就算了。” 这大概也是摊主第一次见到把五十两银子直接还价到五两的。 “不是,我说公子,您要还价不是不行,但好歹差不离啊!五十两您给我砍成五两?可真没有您这样还的,我今天都算是开了眼了!” “一个将死之人,五两银子都是赚头。” 摊主板起脸,“谁说了是将死之人,都说只是生病而已!” 谢恒转身离开。 无为:【怎么就走了?你这五十两砍到五两确实太过分了,要不你考虑再添点?】 谢恒:【闭嘴,等着。】 无为不说话了。 谢恒还没走到第三步,大胡子摊主就将人喊住了。 “好好好!五两就五两!卖了!公子你可真精!” 摊主有点不甘心,但也明白对方说的没错,这样的将死之人,能卖出要去就不算亏。 就在的谢恒跟摊主签订买卖合同时,那人便已经断气了。 无为立即从扳指中出来,附身到那奴隶身上。 文书签订好的下一瞬,老板就看着原本已经进气多出气少的奴隶自己站起来了。 作者闲话:【今天只有两更哈】 第七百七十三章 把你当妈了 谢恒就在大胡子摊主吃人的目光中带着被无为附身的奴隶离开。 就近找了一间客栈开好房,让伙计烧水送上来。 伙计还挺纳闷,他们这里确实离奴隶市场很近,也见过不少那些有钱人买奴隶回去。那些人买奴隶的原因大同小异,不过是不把奴隶当人好满足他们一些变态的嗜好。 不过伙计真没见过这么着急的,买了人都等不及回家非要在他们客栈就开始搞吗?但愿别弄出人命来,不然他们这也会很麻烦。 然而当伙计带人把水送上去的时候,却看到那衣冠楚楚的公子正要出门。 不一会那位公子回来,手里多了一个小包袱,有一角衣服从里面露出来。同时还有一个老者跟那公子一同回来。这老者他认识,就是斜对门医馆的坐堂大夫。 伙计心想难不成自己真误会了?这是个好心人? 楼上无为已经洗漱干净,老大夫上去给无为诊治,很是惊讶受这么重的伤人居然还活着,随即开了不少药。 谢恒又给了伙计打赏让伙计送大夫出去并去药房抓药。 伙计也经常做这种帮人跑腿的事儿,客栈不限制,都是为了给客人提供最好的服务嘛!反正赏钱到位了就是! 无为身上的伤固然重,不过除了皮外伤之外,内脏伤势完全可以依靠修为恢复。 这个奴隶有一副好皮相,眉清目秀,年轻俊朗。 洗干净身上之后再换上谢恒买回来的干净衣服,搭配无为自己的气质,还真有种世家贵公子的感觉,任谁也想象不到两刻钟前这人还是被关在笼子里的一个濒死的奴隶。 谢恒看着无为这样觉得很新鲜,笑道:“你也不早说你能这样附身。” 无为:“早说没用的,魂魄附身这种事很讲究机缘,不然这世上孤魂野鬼之多,不是随随便便就到处都是?这个奴隶的气息跟我很合,估计生辰八字跟我的很贴近,而且他虽然身死却没有怨气,不然我也很难附身成功。” 谢恒皱眉:“这样还没有怨气?” 无为:“这人生前肯定性格十分软弱。他对自己作为一个奴隶的认知很坚定,自己都不把自己当人,所以病重加上被虐待,也都觉得理所应当,因为这样送了命也没有怨恨谁。” 谢恒拳头都硬了,这就是封建糟粕思想带给人的毒害。就好像过去的女人都以为男人传宗接代为己任,生不出儿子延续香火就觉得自己没用,即使被丈夫被婆家嫌弃虐待也生不起一点反抗之心,还理所应当地觉得都是自己的错,就算拼了命也想给丈夫生个儿子。 这都是病态,不正常,是彻底丧失了为人的独立和尊严,成为等同于家畜的存在。 人,不能这样。 这个看似光鲜亮丽的修真界,内里却如此腐朽不堪! 谢恒闭了闭眼,突然觉得如果宣景忘记了在大瑾的一切,神魂融合后只记得自己是玄天帝国的皇子,必定会把玄天帝国作为自己的责任,就好像当初的大瑾之于昭武将军。 现在无为附身于这个已死的奴隶身上,他就能像人一样正常活动。而且他原本魂魄恢复到什么程度,附身之后就拥有什么程度的能力。 谢恒问过无为为何不去与他本来的身体融合,无为无奈地回答自然是因为原本的身体还没有蕴养好,他与本体之间有感应,什么时候彻底蕴养好了他知道。 谢恒:“那你可知现在御清流在什么地方?” 无为摇头:“具体不知道,但应该是在某个门派里,他也需要门派的力量修炼。你放心,就算现在你还不是御清流的对手,但在修真界灵力充沛,而且你还有鱼化龙传给你的那部分还没消化的修为,只要你潜心修炼,那货绝对不会再是你的威胁!” 谢恒:“我要做的事情很多,修炼只是其中一部分。” 无为一顿,轻轻叹气:“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你……自己衡量吧!” 不一会伙计抓了药回来,熬了一剂让无为喝下,看无为脸色好了很多,谢恒又让伙计准备一些较为清淡的吃食,吃好后两人才离开客栈去医馆接夜鸦。 到了医馆瞧见夜鸦已经醒过来,谢恒心里松快了些。 大夫说夜鸦完全恢复大概还要一个月左右,给谢恒拿了一个月的药,嘱咐谢恒这些药一天都不能落下。 谢恒付了诊金,正准备离开,却发现柜台角落放着一个篮子,里面有三颗蛋正在颤动,看起来马上就要破壳了。 老大夫也看到了,立刻走过去观察,啧啧称奇:“真是怪了啊,这三个蛋都被我捡回来五年了,一直没动静,这是终于要破壳了?” 谢恒一听也很惊讶,五年,比哪吒还厉害! “五年没动静您就不担心是死的?” 老大夫捋着胡子“诶”了一声,“老夫要是连是死是活都判断不出来还开什么医馆!这三枚蛋是老夫五年前进山采药时意外捡到,找了半天也不见它们的母亲。这种蛋暴露在外面就只有被吃,老夫一时恻隐就将它们带了回来。五年来它们半点动静也没有,要不是老夫肯定里面确实有生命反应,也不会留他们到今日。” “这是什么妖兽的蛋?” 凡物的蛋肯定没有五年都不破壳却还活着的。 老大夫摇摇头:“具体是什么老夫还不能肯定,但基本可以判断是蛇类妖兽。” 无为:“三枚都是蛇蛋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蛇蛋。” 谢恒淡淡瞥了一眼,没兴趣继续观察,转身要走,却被无为拉住,“再看看,我从没见过幼蛇破壳。更何况这还是妖兽呢!” 谢恒:“你没见过的还多着。” “是啊,所以能看到一个就得抓住机会!” 立在谢恒肩头的夜鸦也伸着脑袋往前看。 谢恒:“你也想看?” 夜鸦的脑袋蹭了蹭谢恒的脸。 谢恒手指刮了刮夜鸦的鸟嘴,“那就看吧!” 无为啧了一声,觉得自己的待遇不如一只鸟。 三枚蛇蛋还在晃动,终于,中间那枚蛋上最先出现裂纹,很快一只还没有谢恒小拇指指甲盖大的蛇头探了出来。 这蛇蛋看着不小,没想到里面孵化出来的蛇居然只有这么大一点。 无为:“这小东西好福气啊,自己住这么大的房子!” 老大夫也皱起眉:“老夫与妖兽打了几十年交道,不说十分了解,但所知确实不少,可从未见过什么蛇类妖兽的幼蛇只有这么点儿。” 无为:“变异了吧?” 老大夫点头:“这倒是有可能,毕竟也没有哪种蛇类妖兽的蛋要五年时间才能孵化。” 谢恒什么都没说,似乎不是很感兴趣。 又过了一会,另外两条小蛇也相继孵化出来的。 三条蛇的颜色居然都不一样,第一条孵出来的是黑青色的小蛇,第二条蓝绿色,第三条比前两条还要小些,是一条粉碧色的小蛇,干净漂亮的好像玉石。 无为的表情有些复杂:“该不会这仨小家伙不是一个爹吧!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双胞胎都有可能不是一个爹呢!” 谢恒:“看完了,走吧。” 他转身要走,可没走几步,就感觉到两条手腕都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低头一看,左边手腕上是蓝绿色和粉碧色的小蛇,右边手腕上是那条黑青色的。 谢恒抬眼看无为。 无为指着三条小蛇:“它们自己跳上去的,刚你一转身它们仨就盘起蛇尾把自己对着你弹了过去。看不出来啊,你这么招这三个小家伙的喜欢!” 老大夫赶紧拿了大部分幼年蛇类妖兽都喜欢的灵果果干还有一些灵虫晾晒的虫干过来,这些东西对于绝大多数幼兽来说都是无上美味! 然而三条小蛇只是看了看老大夫手里的美味,便又转头紧紧缠着谢恒的手腕,好像知道只要它们一松开谢恒就会走了一样。 谢恒皱眉,抬手试着扯掉黑青色的那条蛇。然而刚把对方扯起来一点点,那小小的蛇瞳中竟然透出几分委屈又倔强的味道。 谢恒:…… 无为乐了:“呦,小家伙还会撒娇呢!得!会撒娇的孩子有奶喝!我说你也别那么狠心,难得这三个小家伙这么喜欢你,这也是种缘分不是?” 谢恒没理会无为,在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他和老大夫尝尽了各种办法,始终都不能让三个小家伙离开他的手腕。 要说使用蛮力肯定能行,但偏偏三个小家伙刚刚破壳,还柔软脆弱得很,它们又是用尽了力气缠着谢恒,要是大力将它们扯开肯定会伤到。 无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乐得什么似的。 “我看要不你就收养这三个小家伙算了,估计它们仨是把你当娘了。” 老大夫也在一旁帮腔:“这位公子说的有道理,它们明显亲近谢公子,不肯接受除了谢公子之外的任何人,若是谢公子执意将它们留在这,恐怕它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说着老大夫还将手里的虫干往三条小蛇的嘴边凑,三条小蛇都别开了脑袋。 老大夫看向谢恒,以表示自己确实没说错。 第七百七十四章 收购语山居 谢恒皱着眉,从老大夫手里拿过虫干递到黑青小蛇嘴边,后者竟然一口就吃了下去,末了还用蛇信子舔了舔谢恒的手指,将上面的一点残渣舔干净。 谢恒又喂了蓝色和粉碧色的那条,也都乖乖吃了,而且看起来明显还没吃饱。 老大夫捋着胡子点头:“看来是没错了,虽然不知为何,但它们确实将谢公子当成了等同于母亲意义的存在。只有谢公子喂它们,它们才愿意进食。不过等它们大些了能自己出去捕食了就会更好养。” 谢恒无奈,实在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这三条小奶蛇给赖上了。 眼下情况摆在这,他不带走也不行,总不能真让这三条小蛇饿死。 “多少钱?我买了。” 老大夫摆摆手,“本来就是老夫捡回来的,如此还给公子添了麻烦,怎么还能收钱?老夫这还有些虫干和灵果干,谢公子可带回去用于喂养幼蛇,另外老夫这里还有一本关于养蛇的小册子,里面都是养蛇须知,公子可抽空看看,有任何问题来找老夫就是。” 老大夫慷慨,谢恒也不能真这样直接占人家便宜,最后还是付了果干和虫干的钱。 三个小家伙到底刚出生,胃口不大。最先破壳的黑青幼蛇吃了两枚果干和一枚虫干就饱了,蓝绿色和粉碧色那两条都只吃了两枚果干。 三个小家伙还缠在谢恒的手腕上,仿佛是认准了这个位置。 远远看去就好像谢恒手腕上带了三条手绳。 从医馆出来,无为低头看着三条小蛇,笑着说:“给它们取名字呗!” 谢恒想了想:“老大真真,老二爱爱,老三怜怜。” 无为的嘴角差点抽筋抽上天! “不是,你认真的?” 谢恒点头:“不好听。” 无为放弃了对谢恒审美的拯救。 老大夫也说了,前两条小蛇是公的,最后一条粉碧色的是母的,小姑娘叫怜怜他就接受了,可叫两条公蛇真真、爱爱是不是不太合适? 但可惜无为的抗议无效,谢恒铁了心了,他直接这么称呼上,三条小蛇还跟高兴地回应。 无为想着小家伙还是涉世未深不知人类险恶啊! 这一次他们入京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宣景和治疗的夜鸦,现在该做的都做了,带不走宣景,只能从长计议。 无为:“先回庄子?” 谢恒摇头:“我要收购语山居。” 语山居,那家卖消息却干成了婚介所的铺子, 无为:“你买它做什么?那铺子又打探不出有用的消息。” 谢恒:“我要建立自己的情报网络,重新开一家店太麻烦,而且没有根基,很容易遇上各种各样的问题。语山居原本就是买卖消息的,有底子基础。” 无为明白了:“你是想把语山居打造成和大瑾的信息交易所一样?” 谢恒:“不错,等宣景出关后必定会涉入朝局。虽然他在这边的起点比当初在大瑾的时候好,朝臣中文臣武将都有拥护他的,身份上也更为尊贵,可他的对手也比以前强太多大,自己人里面思想也未必统一,我必须尽可能地多做准备。” 听谢恒的语气,无为就知道一家语山居不是他的最终目标。谢恒要建立的不仅仅是个信息交易所,他真正要建立的是完全属于自己的势力,一股能够让宣景如虎添翼、对抗所有敌人的强大势力。 “那你要做的事情不少,我会尽力帮你,但你也不能落下修炼,强大的自身实力是一切的根基,别忘了,你还有御清流这个敌人。” 谢恒:“我知道。先去语山居。” 两人赶回宝云城,到语山居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岩厉和万遥不在,老掌柜已经准备关门。 瞧见谢恒和无为走过来,老掌柜眯着眼睛才看清楚来人的长相。 他对谢恒的印象很好,笑着将两人迎进屋里,“今天公子想买什么消息?我给你半价!” 谢恒笑着:“不买消息,我要买你的店。” 老掌柜惊讶地看着谢恒,再看看谢恒旁边的年轻男人,两人的表情都很严肃,可不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老掌柜沉默了一会,说:“买店的话可就不能半价了。” 谢恒笑容加深,“这是自然。店我买下来,您若是有心可以依旧做掌柜的。我平日事忙,不能常在店里,也确实需要人看着。” 老掌柜摇头:“不了,我都这把年纪了,很多事力不从心,要不我也不能这么痛快答应出手。公子给的价格合适,我就拿着钱养老了。但您若是需要人手,我倒是可以让我一个远方侄孙过来帮忙。” 谢恒没急着问那远房侄孙的情况,先跟老掌柜谈好了价钱。 七百两银子,听起来是不少,但这店面本身就不小,后头还带了个两进的院子,另外这笔钱还包括了老掌柜这些年积累的打探消息的人脉和关系网,绝对是个相当公道的价格。 老掌柜拿了钱,就将房屋地契都交给了谢恒,几人直接去衙门赶在官员下职前办理了相关手续,半个时辰后回来一切都交接完了。 “谢公子,我知道你是好人,如果可以,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谢恒:“是关于的岩厉和万遥?” 老掌柜点头,“那两个孩子本性不坏,别看平日里总张牙舞爪的瞧着不像好人,那都是为了自保,为了不被欺负,俩孩子都是苦命人。反正您现在也缺人手,可以让他们留在店里打打杂,给口吃的就成。那俩孩子都是知道感恩的人,他们会记着你的好。” 谢恒笑着应下来,“您放心,我本来也没想赶他们走。只不过之前有些不愉快,我若是直接让他们留下来做事,万遥还好说,那个岩厉怕是不会轻易答应,明日还要劳烦您跟他们聊聊,他们应该会听您的劝。” 老掌柜对着谢恒连连拱手,“多谢公子!” 谢恒:“您若是不愿继续做掌柜的,不妨留下来做些轻松的活计。跟万遥他们一样领工钱。” 老掌柜本来也没有其他去处,一听谢恒愿意留他下来,当即更是千恩万谢,又觉得自己刚刚跟人要的价钱高了,还想退给谢恒一些,被谢恒笑着拒绝。 “一码归一码,您不必这么客气。对了,您那远远房侄孙现在何处?” 老掌柜道:“他是修者,原是奔雷门弟子,前两日给我来信,说是在宗门中遭受不公平待遇已久,不愿继续留下,已脱离宗门准备做个散修,游历之前过来看看我。他爹娘早逝,又无其他兄弟手足,我已是他唯一在世的亲人。” 谢恒点头,“那等人来了在看看,若是不错再问他是否愿意留下。修炼好说,我手上有很多修炼资源,他跟着我绝对比做散修强。” 老掌柜激动,“那就多谢公子了。” 谢恒点点头没再说话。 老掌柜主动张罗去后头给谢恒和无为准备晚饭,亲自下厨。 老掌柜一走,无为赶紧凑过来:“不是,你哪来的修炼资源?”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谢恒一下下摸着窝在他怀里的夜鸦柔顺的羽毛,“你这两天去周围城池打听打听有没有收灵符之类的。” 无为点头:“虽然你的雷击符比不了这边的雷击符,但威力尚可,金丹以下用来防身很合适,不过价格大概叫不了太高。” 谢恒:“我会再研究一些修真界少见或者没有的符篆,先卖点雷击符和神行符回血,不然银子要不够用了。” 无为:“嗯,物以稀为贵,只要是少见又实用的,不愁卖不出好价钱。” 第二天一早,谢恒刚睁眼就看到夜鸦绕着他飞来飞去。 谢恒起身,抬手,夜鸦就稳稳落在他食指上。 “伤都好了?” 夜鸦点头,叫了两声,又亲昵地拱了拱谢恒的手指。 谢恒穿好衣服出去洗漱,无为已经在院中打拳。 谢恒意外:“这么早?” “我跟这具身体还需要磨合。”无为转眼看到从谢恒身后飞出来的夜鸦,“呦”了一声,“这是完全好了?精神很足啊!” 谢恒:“给它检查过,是都好了。” 无为惊讶:“那大夫不是说至少要一个月吗?这一个晚上就好了?” 谢恒:“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无为微微蹙起眉头,捏着下巴仔细打量夜鸦。 “怎么看都是一只凡鸟,但凡鸟绝不可能有这样快的恢复能力,除非那大夫给它用的神丹妙药。” “有没有用神丹妙药咱们不都是看着的?” “就是这样我才更奇怪,”无为歪头,“难不成我真看走眼了?这真是个妖兽?可那边世界哪来的妖兽?” 谢恒:“妖兽还是凡鸟对我来说都一样。” 无为:“那肯定不一样,妖兽的力量强大,能做的事情可多了!也许夜鸦真是妖兽,意外从修真界流落到普通世界,因为灵气匮乏而导致灵性和本身的实力被封闭。如果是这样的话,它在修真界的时间越长,灵性和实力就会不断恢复,可能外形也是因为实力封闭才会像只凡鸟。” 谢恒皱眉:“所以它的外形会改变?” 无为点头:“有可能,我只是这么推测。” 作者闲话:【八点半有三更】 第七百七十五章 绿宝石 夜鸦的身体已经全部恢复,这对于现在的谢恒来说绝对是个好消息,他目前还没有完全制定好未来的计划,但有一点是一定的,那就是他需要许多的动物来帮他收集信息。 夜鸦是妖兽,虽然还没开灵智,但是经过谢恒的培养也比一般的妖兽要聪明得多。可以帮助谢恒联系到更多的动物,甚至可以训练他们。 谢恒就直接让夜鸦去帮他召集“帮手”,越多越好,但最好都是小体型不引人注意的。 谢恒要回庄子上,他给秦管家留了两百两的银票用来打点,自己身上就留下了点散碎银子。 秦管家就是老掌柜,他告诉谢恒自己姓秦。 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掌柜,管事能力还是有的,谢恒就让他做管家,在新掌柜上任之前这里里外外的还是要秦管家看着。 谢恒还告诉秦管家自己的住处,跟他说要是岩厉和万遥愿意跟着他做事,就让两人到他的住处去找他。 谢恒又绘制了几张雷击符,还有不少神行符,都一并交给无为,让无为去附近城池打听有没有收符篆的地方,有的话就直接出了。宝云城是没有,不然也不用往外跑。 谢恒自己回了庄子上,也不能说自己,还有那三条小蛇。 到中午要吃饭,谢恒到厨房一翻,才发现就还剩下些米面了,菜肉一概没有,连鸡蛋都没有,想做个蛋炒饭都材料不足。 谢恒也懒得再进城去采买,这庄子后面就是连片的山林,还不如去山里找找野味,顺带也熟悉一下这片的地形。 进山小半个时辰,连只山鸡野兔都没瞧见。 谢恒看了看缠在手腕上的三个小家伙,自言自语道:“你们要是会捕猎或者能给我找些奇珍异草就好了。” 说完谢恒自己都觉得好笑,没有宣景在身边他就废物到连三条才破壳的小蛇都想利用的地步了吗? 这念头也是异想天开,三个小家伙会什么? 然而刚想到这,就见三条小蛇松开他的手腕掉到地上,蜿蜒着朝三个不同的方向离去,很快细小的身影便消失在草丛中。 谢恒一时间有点弄不清是三个小家伙来到山岭恢复了野性决定离开他这个“母亲”了,还是因为自己有“虐待幼儿”的苗头让它们看清了他的“真面目”所以决定跑路。 谢恒缓缓吐气,到底是妖兽,虽然小,但附近这些山头上应该都只有普通动物没有妖兽,不然山前也不会建那么多庄子。那些普通动物当对妖兽构不成多大威胁,三个小家伙瞧着都挺激灵的,应该没事。都走了也好,他本来也没想养。 谢恒宽慰了自己半天,最后还是啧了一声,转头往最小的怜怜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谢恒一边找一边喊。 一个大男人在深山老林里边走便喊“怜怜”,这画面怎么看怎么诡异,谢恒怎么看怎么不像好人。 好半天没找到怜怜踪迹,谢恒不免更加担心。 “簌簌——” 稍远处草丛中传来一阵怪异声响,谢恒立即往那边走去,走到一半就遇上了怜怜。 谢恒弯腰,双手撑在膝盖上,歪着头无奈地说:“你还挺能跑!”说完便对着怜怜伸出手,“上来吧,不用你去找吃的。” 但怜怜却没有重新爬上谢恒手腕,抬起脑袋对谢恒吐了两下信子。 能与动物交流的天赋让谢恒立即明白了怜怜的意思,“你是要我跟你走。” 怜怜点头,继续前行。 谢恒左右看了看,无奈叹息一声,只得跟着怜怜走。 怜怜带谢恒来到一棵大树下,绕着树爬了一圈。 谢恒眯眼看了看,要不是怜怜刚刚围着树爬了一圈,他都没注意到这大树附近的草长势比其他地方的要好很多。 就差不多以大树为圆心,一米为半径,在这个范围内的草明显比更远处的要鲜绿茁壮,几乎看不到枯败。 不过本来草地上的草就是高高低低的不一样,再加上大片的灌木丛,所以不是光盯着这一片自然很难发现。 为什么会这样? 谢恒走近了些,既然变化是以大树为圆心,那么问题应该就在大树上才对。 这树有三四个成年人合抱那么粗,谢恒此时面对的这一面看不出什么,他便走去另外一边。 另外一边的竟然有个半人高的豁口,里面看起来是空的,是个黑漆漆的树洞。 谢恒转头看向怜怜,怜怜爬上一处满是苔藓的石头,对着谢恒吐了几下信子。 谢恒明白怜怜是让他进去。 乌漆嘛黑的树洞看着就不像太安全的样子,谢恒的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另外一只手运起灵力,掌心聚起光芒,弯着腰缓缓走近树洞。 灵力的光芒将树洞照亮。 入口虽然只有半人高,但树洞里面很宽敞,谢恒直起身环顾四周,一眼就看到的凹凸不平的顶上竟然镶嵌着一块的淡绿色的宝石,大概有花生粒大小,散发着浅浅的绿色光辉。 这是什么东西? 树洞的顶部也就比谢恒高出半头,他将光芒凑近那绿色的宝石仔细观察。这才发现这宝石好像不是嵌在上面,而像长在上面的一样,浑圆的宝石,与树木接触的面积不大,但相贴的地方没有一丁点缝隙。 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怜怜也爬了进来,在谢恒脚下绕了一圈,发出嘶嘶声。 “摘下来?你确定这东西能摘下来?” 怜怜点头,还有点催促的意思。 谢恒一直按着佩剑的手放开,捏住那浑圆的绿色宝石,轻轻一拽竟然就拽了下来,跟摘果子的手感差不多。 而这时谢恒又发现顶部有好几个小洞,每个洞里竟然都有一颗到两颗这样的绿色宝石,只是大小不一样,有两颗的宝石个头就会小一点,但颜色光泽都分毫不差。 谢恒按照怜怜说的,将所有的“宝石”都抠了下来,检查一遍确实没有遗漏之后才从树洞中出去。 到外面,谢恒清点了一番,一共二十四枚“绿宝石”。 “这到底是什么?” 怜怜对谢恒解释了一番,大概意思是它也不知道是什么,但就是肯定对谢恒会有好处。 谢恒顿时有点为难了,怜怜才破壳没多久,不知道很正常,但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肯定会对他有好处? 可能这东西对怜怜有好处,但对自己就未必了,弄不好有毒也不一定。 谢恒拿了一颗绿宝石到怜怜面前,怜怜却偏过头,然后用脑袋拱了拱谢恒捏着绿宝石的手指,示意让谢恒用。 谢恒失笑:“这怎么用?是吃掉还是炼化,”又突发奇想地说,“或者泡茶?” 怜怜也有些急躁了,在谢恒手腕上的一圈圈绕着,末了把自己绕得都有些晕乎,晃晃悠悠地随时都会摔下去。 谢恒扶好怜怜,将二十四枚宝石收了起来。 “等无为回来了问问他怎么用,他可能知道。你放心,你好不容易找到的,我肯定不会浪费。” 怜怜听了这才满意地消停下来。 谢恒带着怜怜往回走,回到之前跟三个小家伙分开的地方,就见到的真真和爱爱已经回来了。 两条小蛇边上躺着一只肥硕的山鸡还有一条个头不小的鱼。 谢恒惊讶:“这你们弄来的?怎么做到的?” 那山鸡个头那么大,都能把真真当蚯蚓! 真真和爱爱高兴地上前邀功。 谢恒俯身伸手,两条小蛇顺势爬上来。 他摸着两条小蛇夸赞:“你们真厉害!” 话刚说完,谢恒就感觉到了手腕上骤然收进的力道,又赶紧安抚地摸了摸怜怜,“怜怜最厉害。”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那宝石到底有没有用,但小姑娘是需要夸奖称赞的,而且就算没有什么实际作用,这么漂亮的宝石卖出去换银子也能换来不少! 之后谢恒又采了点野菜,提着野鸡和鱼,这下荤的素的就都有了。 回到庄子上,谢恒老远就看到两个少年以熟悉的姿势蹲在门口。 岩厉看着谢恒左手拎着野鸡,右手提着鱼和野菜,嘴角抽筋儿似的抖了两下。 谢恒:“是老秦让你们来的?” “你真是那个病秧子?”岩厉看着谢恒,怎么也不能把这个三两下撂倒自己的男人跟那个从没踏出过庄子一步的病秧子联系在一起。 谢恒笑起来,“昂,就是我。” 岩厉:“合着你以前都是在驴别人呢!谁家病秧子跟你这么能打?” 谢恒:“我就不能是身体好转了吗?” 万遥还是有点怕谢恒,小声嘟囔:“你说自己重新投胎一回还差不多。” 谢恒眯眼笑:“那你们就当我重新投胎一回吧!”说着就往里面走。 岩厉和万遥对视一眼,还是跟着谢恒走了进去。 他们从前也进来过这个院子,是有一次两人饿得不行了,刚刚做好饭的魏奶奶让他们进来,给他们两人一人盛了一碗红薯粥。 天寒地冻的时候,红薯粥软糯香甜,喝进去整个胃里都是暖洋洋的。 魏奶奶还给他们找了两件旧棉袄,说是她家少爷从前穿过的,不嫌弃的话就拿去穿。 虽然是旧棉袄,可却比两人穿过的最好看的衣服都好,绵软、蓬松又厚实。舒服的棉袄和偶尔的一餐粥两餐饭,让他们得以度过那个艰难的冬天。 第七百七十六章 危险 两个少年不愿意被人施舍欠人情,那个冬天他们就每天上山捡柴火回来给魏奶奶,用来还人情。 来年开春,两人就离开了庄子去寻摸营生,之后就很少见到魏奶奶了。 在院子里没见到人,万遥问:“魏奶奶呢?” 谢恒:“魏奶奶身子不好很久了,前些日子走了。” 岩厉脚下一顿:“走了?” 谢恒没回头,径直走向厨房:“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坟在后山,你们要是愿意,改天我带你们去拜祭。” 一向小混混样的岩厉也难得正色起来,点点头:“是该去拜祭。” 进了厨房,谢恒毫不客气地指挥两人做事,一个杀鸡一个杀鱼,他淘米煮饭带择菜洗菜。 “老秦应该跟你们说了吧?你们怎么想的?” 岩厉一手拎鸡一手拿刀,皱着眉十分无语:“你一定要这种时候讨论这种事?” 谢恒笑了:“这是什么时候?怎么就不能讨论了,你杀个鸡还不能说话了?怕鸡毛卡嗓子吗?” 万遥扑哧笑了,收获了岩厉一个瞪眼。 岩厉:“我就是觉得你这样太不严肃正式了!” 谢恒:“严肃正式,不在形式,在内心。心里对这件事重视,就算一边蹲茅坑一边说那也是严肃的。” 岩厉反驳:“那是带着屎味儿的严肃!” 谢恒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小破孩儿那么多废话!跟不跟我一句话的事,别逼逼!” 岩厉一哆嗦,随后好似很生气自己这种好像见了天敌的自然反应,不高兴地哼了一声。 “我们跟你做什么?” “我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 万遥一听吓得赶紧扔了手里的鱼双臂捂着胸口。 谢恒嗤笑:“放心,总不会叫你们出卖色相。” 万遥的表情说不清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可我们好像也没别的能拿得出手的了!” 谢恒:“那你到底是想出卖色相还是不想出卖?想的话我也能成全你们!” 万遥脑袋摇得都快赶上拨浪鼓了。 谢恒叹气:“我现在还没有想好具体需要你们做什么,唯一能告诉你们的是如果你们跟着我,吃喝一定不愁,我从来不会在待遇上亏待自己人,但同样,未来可能会遇到很多危险。我会在能力范围内尽量护着你们,可很多时候也有可能护不到。未来我的人手也不会只有你们,但你们最先跟着我,我对你们的信任和倚重肯定更多。” 岩厉并不蠢,甚至他还有些小聪明,所以哪怕谢恒只是模棱两可的几句话,他也大概猜出对方未来要做的事情一定是一件真正的大事,而且疯狂又危险。 万遥有些被吓到,拿不定主意地看向岩厉。 他跟岩厉从小一起长大,比亲兄弟还亲,岩厉一直比他胆大有主见,很多事情他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办的都是听岩厉的。 岩厉咬牙,“我们跟你干!就算危险也比穷死好!” 这会的岩厉漆黑的眼眸中闪着点点凶光,像个随时都能进入捕猎状态的小豹子,年轻,经历尚浅,但敢于一往无前。 “很好。”谢恒勾起嘴角,“接着杀鸡,记得把毛弄干净点。” 岩厉:…… 有那么一瞬间,岩厉稍微有点怀疑谢恒是不是精神上有什么问题。 晚上是辣子鸡和红烧鱼,还有一盘炒青菜。两道荤菜都是重口味,谢恒喜欢重口味的菜,岩厉和万遥都行,三人吃得热火朝天很是痛快。 岩厉抹了一把嘴,“有酒就更好了!” 谢恒:“小孩子少喝酒!” 岩厉哼了一声:“小爷十六岁了,谁孩子!” 确实,古代十六岁不算孩子了,都可以成家生孩子了,不过在谢恒的观念中,十八岁前都不该饮酒。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让岩厉和万遥收拾好桌子和厨房,自己一个人进屋去了。 万遥看谢恒的身影消失,才挪着屁股下的凳子靠近岩厉小声说:“石头,你绝不觉得老大跟咱们之前刚见的时候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岩厉瞥了一眼万遥:“你改口倒是快。” “嗨!这不是重点!” 岩厉掰下一根刷锅用的笤帚毛剔牙,“怎么不一样?” “你真没发现?老大给人的感觉明明更危险了。” 岩厉回想着之前跟谢恒接触的那前两次的情形,虽然也能看出不是简单人,但正如万遥所说,这第三次接触,谢恒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变得更加危险,甚至是隐隐有些疯狂的感觉,特别是当他笑起来的时候,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更加明显。 难道是在他们第二次和第三次见面之间,谢恒发生了什么事? 这得是多大的变故才能让一个人气场感觉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岩厉没有问谢恒,他虽然没有在真正意义上的跟着什么人过,但也明白“老大的事情做小弟的不要多问只要服从命令”的道理。 现在他是跟着谢恒,为谢恒做事,那就得明白自己的身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大体要有个数。 入夜前,谢恒从屋里出来,告诉岩厉和万遥随便挑两间屋子做他们自己的房间,又掏出身上最后的二十两散碎银子,让两人明天去城里裁制两身合体的新衣,别穿得跟叫花子似的,剩下的钱就用来买肉买菜,每天三餐自己做。 次日天还没亮,两个少年披星戴月地进城。 城里有早市,天还没亮就出摊,等天大亮了就收摊了。 早市上的东西便宜而且新鲜,虽然谢恒给的钱不少,但两人还是本着尽量节省的原则,不能乱花。 一口气买了三天的菜和肉,现在是九月份,还有些暑气,但庄子里有地窖,里面还埋了冰,十分阴凉,菜和肉放三天也不用担心腐坏,天冷的时候能放更长时间。 买完了菜肉,两人才去成衣店买了衣服,量体裁衣就免了,现做的衣服贵,买成衣更便宜,成衣也有的是合身的衣服。 然而从这天开始,连着三天,他们都没再见谢恒从房间出来过。 当天中午午饭做好后,岩厉就去叫谢恒,但房间里没有一点动静,他叫了半天门没反应,就伸手去推门的,可不管用多大力气,门都纹丝未动。 到了晚上再去叫也一样。 万遥有些担心,“老大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岩厉皱眉:“应该不至于,他是修士,说书的不是说很多修士都会辟谷吗?可能一天不吃饭也不会有事。” 可到了第二天谢恒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第三天也一样。 岩厉也有些担心了,但担心也没用,叫人没反应,门窗都封闭着他们也进不去,用蛮力都打不开只能说明是被法术封的。 原本第四天该去买菜,但因为这些天谢恒一口饭没吃,买的菜就多了,三天的菜能吃到五天。 到第六日早上,谢恒的房间依旧毫无动静。 岩厉和万遥正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无为回来了。 两人还没见过无为,乍然瞧见一个通身贵气的公子直接进来门都没敲,两人还愣了好一会。 岩厉手里攥着烧火棍,防备地看着无为:“你什么人?” 无为下巴往谢恒的房间点了点:“他朋友。你们是岩厉和万遥?之前谢恒说可能会招揽你们做事。” 岩厉放下烧火棍,但仍然带着警惕看着无为:“你也是修者?” 无为右手打了个法诀光芒。 岩厉彻底放下戒备,面对一个修者,对方要是真有恶意自己也阻拦不住。 “他在房间里五天都没出来了。” 无为:“修者闭关,十几年的比比皆是,几天不出来算什么?我能感觉到他的状态,没事。你们要进城?” 万遥在边上说:“家里没菜了,得去买点。” 无为点头:“你们去吧,这里有我。” 岩厉转头看了一眼窗门紧闭的房间,转身拉着万遥走了。 刚出院门万遥立即说:“咱们就这么走了?” 岩厉甩给万遥一个看傻子的眼神,“不走能怎么的?大佬让走你敢留下?” 万遥:“可你真的放心?能这么了解一个人可能是朋友但也个可能是仇人,万一那人要对老大不利咋办?怎么着咱俩也得留下来一个人吧!” 岩厉:“别天天看那些只乱七八糟的话本子!是敌人还是朋友不是我们能决定的!而且就算真是敌人,咱们能做什么?咱俩加一块人家一个指头都能碾死!留一个还是留两个有什么区别?” 万遥撇撇嘴,“可他现在是我们的老大啊,还说会在能力范围内护着我们。从来没有人跟我们说过这种话,我觉得老掌柜说的很对,他是好人!” 岩厉:“我承认他是好人。他在能力范围内护着我们,我们当然也会在能力范围内忠心追随他。我什么人你也知道,背叛他肯定不会,但也不会明知不是对手还去送人头。咱们是伙计,不是死士。别把自己想的太伟大了。” 万遥似懂非懂,不过他一向觉得岩厉聪明,岩厉怎么说他怎么做就是。 第七百七十七章 都得好好的 无为在门口敲了敲门,“我回来了。” 里面没有动静,无为也没继续敲门,就在门口坐着等着。 大概小半个时辰后,房门打开。 谢恒身上还穿着三天前的衣服,头发有些乱,脸上憔悴没有血色。 这五天他不是在闭关修炼。 无为起身,探身往屋里看了看。满地的纸张,上面写写画画,有的是文字有的是图,还有许多被团成一团扔在各个角落,桌上也堆满了纸。 满屋子的墨香。 无为:“计划得差不多了?” 谢恒:“还没有。信息还不够。” 无为拿出一打一共面值二十万两银票交给谢恒,“你那些符篆很受欢迎,一共卖了二十万两,店家那边还说以后还有的话都可以拿过去卖,价钱还可以再谈。” 谢恒接过银票,心中已经想到了好几处要用钱的地方。 无为:“我还打听了不少关于皇室的消息。” 谢恒:“进来说。” 无为:“你不先去吃点东西?那俩孩子在厨房给你留了的粥和小包子。” 谢恒:“不急,先说正事。” 无为知道自己拗不过谢恒,只能跟着谢恒进屋去。 没一会夜鸦也回来了,这些天夜鸦一边帮谢恒“招兵买马”一边按照谢恒的吩咐去打探京中局势。京中的势力分布和各方势力的敌对和结盟都掌握得清清楚楚。这些事情本来也是从前在大瑾夜鸦做惯了的。 谢恒通过无为和夜鸦掌握的情况开始进一步梳理各方关系网。 很快就发现在盘根错节的关系中有几块是明显缺失的,明明势力架构并不完善,但整体却没有问题,那就说明还有些重要势力不在明面上,或者是做了伪装。 谢恒又亲自去了一趟京城,在京城呆了一个月,之后消失了两个月。 这两个月没人知道谢恒去了哪里,就连无为也只能大概猜测出是谢恒在京城发现了重要线索,寻着线索去调查了,但具体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无为也不知道。 两个月后谢恒回到宝云城的庄子里,又将自己关在房中整整十天。 十天后的清晨,谢恒出来,问守在门口的岩厉和万遥有没有吃的,他饿了。 两人傻眼了好一会,还是岩厉最先反应过来,连着说“有有”,拉着万遥一起去厨房,将出刚锅没多久的水晶虾脚和南瓜粥端到谢恒面前。 “屋里吃还是……” 两人都没进过谢恒的房间,也不知道这房间能不能进,就站在门口犹犹豫豫地问。 谢恒回头看了一眼满屋狼藉,说了句“偏厅”。 岩厉两人立即端着所有吃食进去偏厅。 谢恒坐下,看着还站在边上的两人,招了招手,“一起坐下吃吧,一会还有事情忙,早点吃完早点做事。” 岩厉坐下来,万遥又跑去厨房拿自己和岩厉的碗筷。 谢恒:“无为呢?” 岩厉:“一个多月前老秦的侄孙秦谨过来了,无为去城里见了一次,觉得人不错,就留下来做了语山居的掌柜。最近无为没什么事就会去语山居指导秦谨修炼——这是是秦谨答应留下来做事的条件。” 谢恒吃着水晶虾饺头也不抬地问:“你们见过了?觉得人怎么样?” 岩厉和万遥大概没想到谢恒会问他们的看法,两人对视了一眼,还是岩厉先说。 “不像老秦的侄孙。” 谢恒:“嗯?” 岩厉:“长得比老秦好看多了,用说书的话形容,剑眉星目。” 万遥在边上补充:“人也高大,跟老大差不多,就是气质有点冷,不大爱说话。”也可能只是不太爱跟他们说话,人家一看就是有学问的,他们俩的学识仅限于认识字儿。 谢恒揉了揉眉心,“除了长相外形,还有没有别的?” 岩厉:“修炼很刻苦,做事也很用心,现在语山居生意比之前好了很多,无为也夸秦谨办事能力强。我也觉得他挺厉害,做什么事儿都很有计划,对别人严格,对自己更严格。” 谢恒挑眉:“别人?” 万遥:“语山居生意好,秦谨又招了个伙计。老秦平日要做饭,还要照顾打理一院子的鸟儿,没工夫再照看前面。” 是了,夜鸦“招兵买马”做得很到位,已经集结了不下数百只雀鸟。 反正后面就是山林,什么都没有鸟多,要多少有多少。 在山林里也不愁吃喝,但奈何语山居这边待遇更好,经过人工处理的食物味道更加鲜美,比它们自己去外面找的的东西好吃多了,最重要的是每三天就有一颗红纱枣。如果不是在语山居,他们这些凡鸟一辈子都吃不上一颗红纱枣。 夜鸦还告诉它们,好好接受训练,往后能做事了,红纱枣就是奖励,就像人类有工钱一样,红纱枣就是它们辛劳的报酬。 多的是鸟想要追随夜鸦,但夜鸦一个个考核,精挑细选了百来只暂时训练着,看看成果如何。 一个多月前第一批经过训练的雀鸟已经开始搜集信息,结果比夜鸦预计的好。虽然谢恒不在,但也许是激发了妖兽血脉的缘故,无为也能跟夜鸦沟通。 夜鸦整合雀鸟们搜集到的信息然后交给无为,无为再交给秦谨。 语山居的生意能好起来有秦谨经营有道的功劳,也有那些雀鸟搜集消息的功劳。老秦那边的人脉关系网秦谨也没荒废,该经营经营,该拓展拓展。 现在无为一边教秦谨修炼,一边试图帮秦谨和夜鸦建立联系,让秦谨学着和夜鸦沟通,免得他不在的时候这边就不方便了。 谢恒想着无为是妖修,还是大能,意识力强,跟夜鸦沟通有天然的优势。但秦谨是人类,想要真正做到能理解夜鸦的所有表达,肯定要花费不少功夫。 岩厉说现在语山居已经初步打响了名号,就是其他三个附属城池中都有人来他们语山居买消息了。 谢恒点头,这样的话那就差不多可以开第二家分店了。 谢恒让岩厉去一趟京城,在闹市街区寻摸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铺子,门面就跟宝云城的语山居差不多,但不需要带两进的院落,就一个小四合院就成。 岩厉想着宝云城距离京城说近不近但说远也不算远,其实没有必要非在京城开一家分店。 不过谢恒这么说,他当然不会提出质疑。 而且岩厉大概也能猜到,京城的语山居如果开起来,主要应该不是为了赚钱。 谢恒又让万遥进程告诉无为和秦谨,他下午去语山居。 岩厉和万遥一走,整个庄子就彻底安静下来。 谢恒坐在院子里想着什么,一动不动,像是上了颜色的雕塑。 三条小蛇不知从哪爬了过来,又缠绕在谢恒手腕上。 现在三条小蛇不像最开始那样时时刻刻都要缠着他,虽然只要谢恒出门它们就会跟着,但谢恒在庄子上的时候它们就常常往后山跑,吃喝都自己解决。 岩厉和万遥也见过它们,看它们小小的,颜色又漂亮,一点都不害怕,但可惜三个小家伙从来不让除了谢恒以外的人摸,就是无为都不行。 三个月来,小家伙们一点都没长大,还是跟刚刚破壳的时候一样,谢恒也没着急,反正知道小家伙们健健康康的就很好的,长不长大的不要紧。 怜怜扬起脑袋看着谢恒,嘶嘶两声。 谢恒轻笑:“我没事,就是稍微有点累,不过还好。抱歉这三个月都没怎么管你们,你们怎么样?” 怜怜摇摇头,又在谢恒手腕上滚了一圈。 真真和爱爱也在谢恒手腕上转圈,就要像在追自己的尾巴一样。 谢恒看着想笑。 三兄妹其实比刚开始破壳的时候成熟些了,虽然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但谢恒还是能感觉到三个小家伙身上的气息不一样了,它们应该自己捕猎过,所以身上沾了点血腥气。 谢恒:“你们要自己捕猎没关系,但是要小心些,不要去太远的地方,遇到妖兽要知道躲,你们还小,别正面硬抗,打不过就跑,回来找我。” 真真突然爬上来,盘在谢恒肩头,脑袋一晃一晃的,吐着鲜红的蛇信子。 谢恒点头:“嗯,对,你是大哥,所以要护好弟弟妹妹,不过你也得保护好自己,”末了谢恒又补了一句,“都得好好的。” 爱爱也松开谢恒的手臂,爬到谢恒的腿上盘成一团,发出嘶嘶声。 谢恒垂着眼眸,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刮着怜怜的下巴:“现在你们还小,等以后你们大一些了就能帮上我了。” 下午谢恒进城去了语山居。 秦谨看着面前的年轻男人,拱手一礼,“东家。” 谢恒点头,“坐吧。” 谢恒坐在主位上,秦谨坐在无为旁边。 这是秦谨第一次见到这位东家。 过去一个多月,他总能在叔公和无为的嘴里听到有关这位东家的点滴。 秦谨也多次设想过这位公家是什么样的,他想了很多,但没有一种完全切合他此刻的亲眼所见。 叔公口中的东家财大气粗、出手阔绰,做什么事儿都很有魄力,说干就干的行动派。但这样的形容也会让人有种人傻钱多又冲动的莽夫既视感。 无为口中的谢恒心思缜密,说是曾把控过一个王朝,辅佐一位贤明的君主开创了一段盛世。 秦谨猜测那应该是一个仅由普通人构成的王朝,但他从不小看普通人,尤其是有脑子的。无为的形容让秦谨想到了运筹帷幄但不择手段的谋士,阴沉诡谲得像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 作者闲话:【今日两更】 第七百七十八章 没下限 现在终于见到真人,秦谨才发现无论是之前的那种设想都不对,不是完全不准确,而是他的想象太多单薄。 第一眼见到谢恒,会觉得这就是温文尔雅的读书人,举手投足毕彬彬有礼,让人很容易生出好感。 但很快,只要心思稍细的人就会发现这种温和雅致就是一种比天蚕纱还要薄的假象。他含笑的眉眼深处是刀的锋利,看似谦和的笑意之下埋着雪的冰冷。 明明谢恒的修为远不及无为,但秦谨看得清清楚楚,无为对谢恒是尊重的,而且这么长时间以来,无为所做的每一件事几乎都是谢恒的授意。 在强者为尊的修真界,谢恒凭什么能够号令一个比他强大的修者? 秦谨是个很“识时务”的人,所以他迅速就得出结论——这个人不能惹。 无为跟谢恒大概介绍了下秦谨,这段时间都是他在跟秦谨接触。 秦谨亲自拿了从他接手语山居以来的账册。 他制定了一本新的账簿,启动资金是谢恒让无为带来的一万两银票。 新的账簿与旧的完全割裂开来,收入和支出每一笔都清晰明了。 谢恒翻看账目,发现秦谨的记账手法简洁又高效,很不错。 一瞬间谢恒就想起了当初在大瑾时胡靖他们连账目中简单的加减都会弄错,自己可花了不少的功夫帮他们整理账目,最后还“友善”建议他们去跟教书先生学学。 秦谨很聪明,省了他的事,但谢恒却觉得有些怀念那个时候。 “账做得很漂亮。” 对于好的表现,谢恒从来不吝啬夸奖。 合上账本,谢恒看向秦谨,“之前听老秦说,你会离开奔雷门是因为总遭遇不公平对待。” 秦谨并不避讳谈及过去,很坦然地说:“奔雷门是个中型门派的,我的修为天赋一般,奔雷门不缺我这种修为天赋的弟子,但缺少能替他们看账做生意赚钱的。我管着奔雷门名下几个最赚钱的产业,每年帮他们赚大笔的灵石、金钱,这些都可作为我的门派贡献。而门派贡献值达到一定程度,就能换取功法和其他更多更高级的修炼资源。” 谢恒:“怎么?奔雷门不给你兑换?” 秦谨:“有一次我闭关一年,那一年各店铺收益整体缩减了五分之一,之后门派里就开始克扣我的资源,甚至只针对我设置许多苛刻要求以限制我兑换资源,他们担心我有了资源就去闭关,影响赚钱。” 谢恒摇头笑叹:“鼠目寸光。” 秦谨放心了,他知道既然东家这么说那就肯定不会像奔雷门那样做。 “语山居的生意你打理得很好,我准备半年内在京城开设语山居分店,上午刚刚让岩厉去京中选址,这事就交给你来办。资金方面你不用担心,过程我也不多问,我只看结果。” 秦谨微笑,“好,东家放心。” 不得不说谢恒这种只给支持且不干涉的作风让秦谨很满意。以前在奔雷门时即使上头的门主、长老看中他会做生意的本事,也时常会指手画脚,要不就是往他身边安插人,要不就是提一些或利己或自以为是的建议。 但谢恒让他放手去做只看结果,就让秦谨真切觉得自己当初留下来的选择没有做错。 从语山居回到庄里,无为查看了谢恒的身体状况,直皱眉头。 “你这段时间心力损耗过大,应该好好调养。” 谢恒:“我知道。我也准备闭关一段时间。” 当初陪着小恒那几年,谢恒的魂魄就已经到了筑基后期巅峰,出来之后魂魄与肉体融合,一段时间消化了修为,就该准备冲击结丹。 但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谢恒无暇专心突破,现在谢恒在等一个时机,刚好有时间冲击结丹。 “对了,你看看这个。”谢恒拿出之前在怜怜的指引下得到的那二十四枚绿宝石,“能不能看出是什么东西?” 无为起先皱眉,神情中都是疑惑,直到他拿起了一枚,瞬间变了脸色。 “这是……木之源的碎片!” 谢恒挑起一边眉梢:“它们是圆的,很圆。” 无为斩钉截铁,声音都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错不了!这些就是木之源的碎片!” 谢恒从来没见无为这样激动,他转头看着手心的绿宝石,难道这些还真是什么了不得的宝物? “这到底是什么?” 无为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这东西的来历。 说是在上古时期,人界和妖界泾渭分明,在两界相邻处,以一条天河为界限。 据说那条天河的源头在九天之上,连通着长生仙界。 又因为在人界和妖界的交界处,河水蕴含着极其强大且精纯的灵气和妖气。寻常的人修和妖修都不敢靠近,因为他们根本承受不住那磅礴的气息。 在天河河底躺着一颗石头,据说是从长生仙界的天门入口的石雕上掉下来的,一路滚到了河底。 这颗来自天门的石头经受天河之水的冲洗以万年数,被灵气和的妖气包裹蕴养,最终变成一块透明的宝石,其内蕴含着的至纯至浓的生命之力。 之后有一个木系妖修得到了这块宝石的。木喜水,而且最渴望的就是生命之力,有了这块生命之石,妖修的修为大增。 那妖修本就不是寻常妖植。传闻天地之间有一根天柱,为天地诞生初期的第一棵树所化的神木,那妖植就是天柱上唯一一根侧生出来的枝节所化,是为万木本源。 在生命之石帮助妖修修炼的同时,它也从妖修身上得到了万木本源的力量。 万木本源与生命之力相辅相成,最终将这块宝石炼化为一块崭新的木之源。 那妖修飞升之际,遭遇雷劫,因为他本体为神木上的一根枝节,所以遭受到的天雷十分强横。最后一击天雷本来抵挡不住,那妖修就用木之源挡了最后一击。 飞升天雷何其强大,又是以神木之威引来的天雷,那木之源却真挡住了。只不过虽然挡住了天雷,但木之源的一角还是被天雷击裂,散了不少碎片下来。 从古至今,有多少修士想要寻找木之源的碎片,却无一人发现,久而久之,这木之源碎片的事就成了一个真假难辨的传说。 无为讲他还在只是一个小妖时听一些万年大妖说的。 谢恒:“就算这个传说是真的,可既然是碎片,那怎么也不可能这么平滑圆润吧?” 无为:“这可是蕴含最精纯生命力的木之源,就算只是碎片,也有自我修复的能力,把自己从一块碎片修复成一颗圆润的宝石怎么了?虽然这些碎片只是当时那块被妖修大能飞升带走的木之源的一小部分,但也是天上有地下无的宝贝!你本身就有木灵根,这木之源对你的好处不可估量!” 谢恒:“所以你建议我用它们修炼?” 无为:“不错,修炼到金丹期就可以凝练本命法宝,但所有本命法宝的凝练都需要一个基础。比如绝大部分剑修在凝练本命法宝时候都喜欢用自己的佩剑做基础。佩剑本身可以是法宝也可以是凡品,虽然有差距但也不要紧,毕竟炼化出来的本命法宝品阶会跟着修为的提升而提升。” 谢恒:“可这里有二十四颗,一起修炼?” “二十四颗怎么了?你嫌多?”无为恒笑道,“之前我还见过有人用一百零八把飞刀作为本命法宝凝练的。而且或许对于一般人来说,本命法宝数量越多消耗越大越难以控制,但你完全没有这样的顾虑,因为木之源本身就能为你提供源源不绝的力量!你都用不着自己供给!木之源不但能自给自足还能供着你!” 听着是好事,但谢恒想着自己从前啃鸟,现在要啃石头了,这似乎越来越没有下限。 无为料想到在木之源作用下的结丹必定不同反响,十有八九要突破常规的结丹天象,于是果断建议谢恒去远一点的深山老林闭关,免得的招人怀疑。现在宝云城的一切还不能曝光在太多人眼中,木之源更是绝对不能暴露。 谢恒用神行符移动到了一片距离宝云城甚远的山头,在密林深处找了个的隐秘的山洞,准备冲击金丹。 无为之前已经教了谢恒凝练本命法宝的方法,后面一切就看谢恒自己了。 闭关一十三天,谢恒的丹田内汇聚数道金光。 这些金光一分为二、二分为四,越分越多,缠缠绕绕如同发一团绵软的金色蚕丝。 蚕丝交叉旋转,形成一个金色的小漩涡。 这小漩涡逐渐收拢缩小,变得越加凝实,直到最后完全收拢凝结成一颗金色的珠子——成就金丹! 山洞正上方的天空云层涌动,白色的云逐渐镶上一层金边,金色向内蔓延,很快将整片云朵都染成金色。 金色祥云越叠越厚,紧跟着便是阵阵雷声。片刻之后,第一道天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轰然砸下! 一直在外头为谢恒护法的无为都愣住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粗的结丹天雷!这特么的是天雷柱子啊! 作者闲话:【多谢雨非霏送礼物~比心~】 第七百七十九章 日升月落 无为一下子就明白,天雷之所以会这么变态完全是因为谢恒过于厚积薄发了! 谢恒自己天赋不差,鱼化龙的修为又一直在消化中,而且这一回还加上利用木之源修炼突破,这就是一层叠一层啊! 无为有些担心这样强悍的天雷谢恒能不能扛得住。他不禁有些后悔,不该那么着急地让谢恒使用木之源,就算要修炼本命法宝也可以等到结丹之后的。 一道接一道的天雷打下来,无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金丹品阶不同,承受的天雷也不一样。 下品金丹是二九天雷,中品金丹为三九天雷,而上品金丹则是四九天雷! 无为从一开始就知道谢恒一定会是四九天雷上品金丹。他原想着即使是四九天雷,以谢恒现在的能力要扛过去也不成问题,甚至都算不上一个威胁。 可现在情况不一样,这一道天雷就有寻常天雷的三倍粗,这四九天雷的威力也等于涨了三倍! 以他现在的修为就是想替谢恒顶一顶天雷都做不到。 只能看谢恒自己的了! 半个时辰过去,四九天雷结束,这一片山头几乎被天雷轰平了,方圆百里一片焦土!这就是“豪华装”四九天雷的威力! 强大的金丹气息扩散开来。 无为松口气,成功了! 焦土中,谢恒晃晃悠悠站起来。 上身的衣服被轰成了渣渣,露出来的皮肤都是黑乎乎的,一张嘴还吐出一口黑烟。 无为:“活着就好,我差点以为你会被雷劈死!” 谢恒摇摇头。 无为不解,心道这是在否认活着还是被雷劈? 谢恒抬起手,让无为看到还缠绕在他手腕上的真真。 他这次出门闭关,原本真真、爱爱和怜怜都出去了,可没想到临走的时候真真回来了。 谢恒问过真真,确定爱爱和怜怜只是贪玩还没回来便放心了,带着真真一道过来。 刚刚的四九天雷他扛到三九的时候就已经到了极限,全身上下崩开无数道细小的伤口的,血珠子不停往外冒,又在天雷的轰打下蒸干。 那时候谢恒也以为自己要玩儿完了,结果手腕上的真真却忽然松开他,之后凭空而起,身形涨大数百倍,成一条巨蛇在他头顶盘旋,替他挡下了最后九道天雷。 无为震惊地看着重新盘回谢恒手腕上的黑青小蛇,下巴几乎脱臼。 能扛住天雷的妖兽是少,但无为也不是没见过,可那些妖兽无一不是极其强大,即便没有化形成人也能称霸一方的存在。 但小黑青破壳还不到半年啊!几个月大的小妖兽崽子能扛下九道“加粗豪华版”天雷?这简直跟做梦一样不真实。 无为歪头:“睡着了这是?” 谢恒点头:“吃了天雷就睡了。” “吃、吃了天雷?”无为觉得有点头昏。 谢恒还点头:“最后那九道天雷是被真真吃下去了。” 无为倒抽凉气:“生猛啊!我现在是真好奇这小家伙到底是什么妖兽了!生吞天雷!在我的认知当众绝对没有。” 谢恒摸了摸真真,“它吃完天雷就陷入沉睡,不知道有没有事。” 无为看了看说:“应该没事,不用担心,它会吃天雷就说明天雷对它有用。但天雷的力量过于强大,它大概是为了消化天雷的力量才会陷入沉睡。等它醒过来应该也就是将天雷的力量都消化的时候了。” 谢恒放下心,这样就好。 小家伙跟了他这么长时间,早就有感情了,更何况还为了他挡了天雷,他可不想小家伙有事。 回到宝云城的庄子上已经入夜,谢恒洗了澡换上一身干净衣裳,又去敲了无为的房门。 无为很快开门,依旧穿戴整齐,表情也很自然,好像一点也不意外谢恒会在半夜三更敲他的房门。 谢恒:“我想去看看他。” 无为点头,“走吧。” 来到巨大的石门前,谢恒抬手覆上去,神情温和,像是面对许久不见的情人。 “宣景,我结丹了,而且直接冲到金丹中期。本来我感觉甚至可以冲到后期,但我想着中期就差不多了,还是等稳固中期的修为之后再冲后期。不然过于着急落下隐患,结婴的时候便会困难很多。” 说着谢恒顿了一下,“你看我现在还是很有理智的,没有不管不顾只求提升修为。你不在我身边,没人管着我,但我也不能放任自己疯得太厉害,我可怕自己变化太大你出来后就不认得我了。” 谢恒又温柔地抚摸了下石门,缓缓笑了起来,“呵,差点忘了,你现在应该就不记得我了。没关系,我记着你。无为说得对,你能对我心动一次两次,就会有第三次,等你出来后我再好好勾搭你,就当我们夫夫情趣。” “我得走了,再不走,我就舍不得走了。”谢恒轻轻亲吻石门,仿佛这样就能将他心底深深压抑的思念传递给宣景一样。 回去庄子,谢恒好奇地问无为:“你说他要是醒过来了,能感觉到我在门外吗?能不能听到我的话?” 无为摇头:“怕是不能,天统帝设下的禁止很强,应该可以隔绝外头的一切动静。” 谢恒泄气地耸耸肩膀,“那真是太可惜了,我难得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肉麻的话,以前当着他的面这些话都说不出口的,现在说出来了人居然听不到,他亏大发了。” 无为面无表情地看着谢恒。 “你该知道宣景要想出来很难,几十年起底。” 谢恒点头:“知道,不过还好我现在也结丹了,有很多时间,不至于等他出来的时候都是一抔土了。” 无为没说话。 就算修者拥有很长的寿命,可时间还是一点一滴过的,跟普通人一样。 所以在漫长的分离中,思念会疯狂生长。像是沿着墙壁蜿蜒而上的藤蔓,记忆中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如同藤蔓细小的触角扎根进不起眼的缝隙中,天长日久,坚固的墙壁也会出现裂痕。长久的寿命之下,总有一天那看似牢不可破的信念会在思念张牙舞爪的侵蚀下轰然倒塌。 现在就看到底是谢恒的信念先崩塌,还是宣景先破开禁制出来。 日升月落,斗转星移,九年弹指一瞬。 普通人的一生没有多少个九年。 皇城的房屋街道又多了些不太起眼的岁月痕迹,店铺有的更旧有的翻新。西四牌楼那家很执着于传承的酒楼食为天距离心心念念百年老店又进了一步。 东昌街某个巷子口的烧烤摊,谢恒坐在角落的位置,叫了点荤荤素素的烤串,手边放着一瓶烧刀子。 曾经会看着谢恒脸红的姑娘嫁为人妇,几岁大的孩子对这个所有客人中最好看的大哥哥很有好感,连弹珠都不想玩儿了,就围着谢恒打转。 梳着妇人髻的年轻女子传承了母亲的手艺,一边烤着其他客人新点的菜一边让丈夫看着点孩子,别给客人添乱。 谢恒笑着摸了摸小孩儿的发顶,神情温和地道:“没事,小孩子很可爱。” 女子的丈夫还是将女儿拉到了一边。 他不太喜欢谢恒。 他知道妻子曾经中意过这个男人,三年前他第一次在烧烤摊上看到这个男人,看到妻子惊讶的、微微闪动的目光,他就知道这就是婚前妻子跟他说过的让她一见钟情的人。 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看穿着就知道有钱有势,他连嫉妒的情绪都提不起来,但他深爱自己的妻子,所以难免不愉快。 而且他很担心这人是不是对妻子有点别的意思,不然这样的人物怎么会来光顾他们这样一个小摊子?虽然来的也不算多吧,但一年总会有个两三回。 谢恒没在意女子丈夫的小小抵触,低头吃了一口的豆皮金针菇,味道很好,这是新推出来的烤串,豆皮里面还裹着一片薄薄的劲瘦的猪肉,很香,搭配烧烤摊的独家酱料,绝对称得上美味。 最好下次能跟宣景一起来吃。 每次来烧烤摊谢恒都这么想。 谢恒还没吃完,一个黑衣剑修突然出现在烧烤摊边上,就算普通人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浓重的煞气,这得是杀了多少人才能这样? 烧烤摊上的其他食客都吓着了,却没人敢跑,就怕稍有动作就小命不保。 正在烤菜的女人被吓得掉了手里的刷子。边上丈夫赶紧将妻子和孩子护在身后。 皇城里按说没人敢轻易当街杀人,但他们这稍微偏一点,不在城中心,而且真要遇上那实力强横不讲理的修者,或者是来头大的人,他们小老百姓能怎么样?就算今天这里的人都被杀了,能不能得到一场公正调查都说不好! 黑衣剑修向里走,周围的食客纷纷让开,有两个甚至不小心摔到地上。 剑修走到谢恒身边站定。 谢恒头都没抬,注意力仿佛都在手里的烤串上。 黑衣剑修微微欠身:“主子,水晶宫的请柬到了。” 谢恒没抬头,直到吃完最后一根烤串,接过黑衣剑客递来的帕子擦擦手,面上尤像覆了一层冰:“以后我在这里,不是要命的消息就别来报。” 黑衣剑修低眉:“是!” 谢恒放下掏出几两碎银放下,笑着对从父亲身后探头看他的小女孩挥了挥手,这才起身离开。 作者闲话:【五点左右还有一更】 第七百八十章 宣景出关 京中语山居。 七年前,这座三十六米高楼拔地而起,共四层,宝珠尖顶,层层飞檐,四望如一。麒麟屋脊兽气势磅礴,与正门雕花上的麒麟瑞兽皆出自名家之手。 整座楼巍峨雄浑,又不失精巧雅致。二层、三层有四面回廊,最顶层有瞭望台,可将整个京城的景色尽收眼底。 主楼正前方立着五米高的圣像麒麟。麒麟是语山居的图腾。另有牌坊、轩廊、亭阁等一批辅助建筑,将主楼烘托得更加恢弘壮丽。 七年时间,这座横空出世的语山居便成了整个京城最大的信息交易场所。 整个玄天帝国多地都设有语山居分楼。 语山居的本部原本在宝云城,但近些年京城语山居的规模不断壮大,早已远远超过了宝云城的本部。在前年,京城语山居便顺理成章顶替宝云城语山居,成为本部。 语山居的掌柜是一个叫秦谨的年轻人。 不少人曾经明里暗里地打探过秦谨,在得知对方竟然原本只是一个中型宗门的弟子时都觉得难以置信。 并非出自顶级宗门,也没有背靠豪门世家,就这么一个天赋一般的年轻修者如何能成为语山居的掌柜? 树大招风,语山居刚刚起来的时候很多人眼红,甚至有多方势力试图给语山居找麻烦。 但最后,所有的麻烦都被化解,也终于让人知道,秦谨的背后有人,而且至少是一位合体期大能! 放眼整个京城中所有豪门世家,能有几家的老祖宗是合体期?有一位合体期的老祖宗,即便家族里其他人都是废柴,也依旧能稳得住世家地位,甚至可以说合体期老祖宗就是大部分世家能够长久不衰的根本保障。 一个语山居,不说将京城所有的豪门世家都压上一头,至少绝对有平起平坐的本事! 哪怕那位语山居的合体期大能只露过一次面,甚至也不能说是露面,只是泄露出一丝合体大能的修为气息,也足够震慑所有心怀不轨之人,也再没有人敢打语山居的主意。即便是皇室,都对语山居忌惮三分。 可语山居的生意实在让人眼红,日进斗金都不足以形容。 于是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很多人都效仿语山居做信息交易的生意,但可惜他们都不如语山居,他们能打探到的消息语山居都能打探到,他们打探不到的消息语山居也能打探到,甚至他们都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消息,语山居都对消息的内容知道得清清楚楚。 至今为止没有人知道语山居获得消息的渠道究竟是什么,也就没有任何人或者势力能够成功复制语山居的成功。 渐渐的,不管是平民百姓还是达官贵族,甚至是散修宗门,有任何想要获知的消息,首先想到的都是语山居。 每天,语山居的三层楼进进出出都是人,有客人也有伙计。但语山居的顶层,却是所有伙计和客人都止步的地方,只有秦谨能够上去。 有人猜测语山居的那位合体大能也许就经常待在顶层。顶层没有设置任何禁制或者结界,但正因为这样,反而让所有人更加不敢冒犯,更加觉得大能就在里面。 没人敢尝试去窥探,甚至连神识都没有。 得罪了一位合体期大能,灭族都算不得什么。 此刻语山居顶层。 谢恒坐在椅子上,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手边的桌上放着一张水蓝色烫金请柬。 请柬封面上的“水晶宫”三个大字光彩熠熠。 无为坐在另一侧,看着谢恒好似在闭目养神,看也没看请柬。 秦谨坐在下首位置。 谢恒不说话,秦谨也没擅自开口,他跟无为对视了一会,好一会后还是无为先出声。 “这次可要赴宴?” 水晶宫每五年会设一次水晶鉴赏宴。 语山居声名鹊起,五年前的那次鉴赏宴水晶宫就发出了邀请,但当年谢恒没应,也没让秦谨去。 那一年水晶宫对语山居十分不满,虽然没明着说什么,但渐渐的还是有很多风言风语传了出去,水晶宫也没有澄清,像是默认了因为语山居没有赴宴而觉得语山居实在不识抬举。 那时候的语山居虽然小有名气,但确实还比不得水晶宫这样的老牌势力。水晶宫在大型宗门中地位不算低。且水晶宫修炼的功法十分特殊,甚至能够提升灵石的品阶。 灵石分上中下三个品阶,而水晶宫的功法修炼到一定程度,可以将下品灵石提升为中品灵石,将中品灵石提升为上品灵石,最厉害的甚至是将上品灵灵石提升为超品。 自然诞生的灵石最高只有上品,整个修真界也就只有水晶宫能将上品灵石的品阶再次提升。超品灵石对修为的助益远非上品灵石所能比,虽然从灵气的量上说,上品灵石积累到一定数量肯定能有超品灵石的灵气,但对于一些天生灵脉较为滞涩甚至封闭,或者灵脉受损的修者来说,超品灵石甚至能修复灵脉,这就是多少上品灵石堆积都做不到的。 因此尽管水晶宫的整体战斗实力并不是很强,却仍然在大宗门中有举足轻重的一席之地。毕竟谁也不能保证在未来不会有与人对敌致使灵脉受损的时候,比起各种用药,使用超品灵石最为稳妥,不但简单高效,过程没有痛苦,修复结果完美,甚至还能提升修为。 当初的语山居成立不过两年,名气有了,影响力也有,又因为是做情报信息的,各大宗门势力自然都想与其打好关系,水晶宫这才下了邀请函。却没想到语山居竟没来赴宴,水晶宫自然觉得被驳了面子,不可能还对语山居有好态度。 然而语山居的飞速壮大是包括水晶宫在内的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今日的语山居是当之无愧的一方豪强,地位早已不低于水晶宫。 水晶宫不但不敢再因为当年之事编排语山居,这一次水晶鉴赏宴还依旧要将请帖送过来。而就算语山居依旧不给面子,他们也不敢有半点微词。 谢恒睁开眼:“这还有必要问?” 无为苦笑:“他不记得你了,我这不是担心你看见他会难受么!” 谢恒露出笑意:“那到不会,我看了那么多年的门,现在人出来了,怎么着也不会比那些年看门更难受。” 一个月前,宣景以出窍中期的修为顺利出关。 九年,整整九年! 谢恒刚收到消息的时候疯了一样想要去看宣景。 可他知道自己不能贸然过去。宣景一出关就回宫了,皇宫里有太多大能,宣景又是刚出关,一段时间内围在他身边的大能一定少不了。 无为现在虽然能伪装出合体大能的气息吓唬人,但在一众化神甚至分神级别的大能面前还难有万全的把握糊弄住。 稍有差池,谢恒就会陷入危险之中,多年谋划的一切都有可能功亏一篑! 谢恒绝对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他为宣景做的所有准备不能毁在自己手上。 可谢恒真的太想他了!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他必须冷静下来!于是谢恒就让无为将他打昏,等他三天后醒过来,又让无为暂时封住了他的灵脉。 谢恒用了十天时间彻底镇定下来,压制住了想要去见宣景的强烈渴望。 宣景清醒过来并达到出窍修为的消息已经公告天下。 整个玄天帝国的子民都为他们的景殿下欢呼,京中更是接连数日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比过年看起来都热闹。 谢恒让夜鸦代替他进宫去看了宣景,回来后谢恒利用术法读取了夜鸦的记忆。 即使只是在一片记忆中,谢恒也能感觉到神魂融合后的宣景有多么强大。 他仅仅是往那里一站,就耀眼到能让人一眼在人群中看到他。 从前的宣景虽然不是话多的人,但也不到惜字如金的地步,偶尔也能跟身边的人开开玩笑,包括最初认识的时候,谢恒也没少见宣景跟荣启斗嘴。 可是现在的宣景,整个人冷得好像一座冰山屹立在那,岿然不动,浑身包裹着强烈的寒意。 隔着记忆,谢恒都仿佛能感觉到宣景周身那漫天风雪般冷冽的气息。 从前谢恒就觉得宣景身上的气息像是极北之地的冰雪,现在怕是更浓郁了。 但好在这应该只是性格使然,谢恒在宣景的眼中看到一种平静的淡然,显示他并非刻意让自己这样冰冷不近人情,只是天性如此。 这倒还好,性子冷淡些不要紧,只要心不是冷的。 朝堂的局势从宣景出关后就逐渐发生了变化。 当初是宣承向天统帝提议让宣景闭死关,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阻止宣景神魂融合后变得强大,所以才想着多争取一点时间尽量搭建自己的势力,收拢更多朝臣为自己效力。 但他大概真的没想到,本以为至少三十年起底的闭关,最后竟然只有九年。 九年时间说短是不短,但说长也的确不算长,至少对于一个修真界的皇子想要拓展势力来说,实在不够。手握重权的朝臣们有不少都是修士,反正命长,有很多时间考虑。 第七百八十一章 相见不相识 这站位党争是大事,一个修者皇帝在位的时间可以很长很长,他们的决定会影响到自身甚至家族未来长达数百年的发展,怎么能不慎重?当然不会这么快做决定。 更何况普通人中也有向着宣景的。 要是宣景真闭关个三十年,大概还真会让宣承得逞,三十年的时间谋划布局,想要打破基本不可能。 可偏偏宣景的实力就是这么强,九年时间人就出来了。 宣承被打乱了全部计划,现在大概慌得很。 而朝臣们开始了新一波的站队。 宣景从出关之后,虽然朝廷的消息出来了,但他本人还没有在宫外的公开场合现身过,所以这一次的水晶宫鉴赏宴会是个很适合露脸的机会。 水晶宫的请柬必定送到宫中。 这种宴会皇家出一个皇子就算给面子。往年的鉴赏宴都是宣承去,这一次,于情于理,天统帝都会安排宣景去。 所以谢恒也必须去。 这会是他们分别九年后第一次见面,尽管相见不相识。 秦谨的目光在谢恒和无为之间转了转。 早前这两人说事情时还会让他回避,但从去年开始,某一次他正要主动回避时,东家就将他喊住了,从那以后他就再不用回避,他知道他真正得到了东家信任。 不管是无为还是东家,从来没有直接跟他说过那些他曾经不能参与的话,也并没有过任何解释。 但这两年听得多了,秦谨也就明白了——东家和景殿下曾经是一对。 秦谨猜想肯定是在景殿下昏迷之前,两人之间有着不为人知的一段相知相恋的过往。谁都知道从前的景殿下比庙里的和尚还要清心寡欲,乍然猜到这个情况时秦谨都吓了一跳,又不禁佩服起来,不愧是东家,连帝国最无欲无求的景殿下都能拿下。 只是后来景殿下陷入昏迷,东家与景殿下之间便暂时断了。 现如今景殿下终于清醒,可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会失去跟东家之间的回忆。 从打探到的消息来看,景殿下什么都记得,就是不记得东家了。 秦谨实在为东家感到难过。生生等了九年,甚至为其建立了势力庞大的语山居,可那人却说忘就忘了。 另外还有一点让秦谨觉得奇怪。 景殿下不记得东家,无为和东家却很坦然,好像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一样。 如果东家真的早就知道,知道自己苦等了多年的人一回来就不记得自己,秦谨简直不能想象这么多年东家是在用什么样的心情等待。 秦谨现在是金丹中期。九年前他刚从奔雷门出来时只是筑基初期。寻常人从筑基到金丹,十几二十年都是有的,不算长。他能在就九年时间内结丹,甚至还到了中期,都是托东家的福。 没有在语山居做掌柜得到的那些几乎取之不尽还很适合自己的修炼资源,没有无为隔三差五的指教,以他普普通通的天赋根本不可能做到,终其一生能结丹就是造化。 现在他不仅结丹了,还是上品金丹,这在从前他想都不敢想。 这一辈子,秦谨都会感激谢恒,也都会对他忠心耿耿,为他打理好语山居。 谢恒要亲自参加鉴赏宴,那就需要一个合适的身份,但又不能让人知道谢恒就是语山居真正的主人。 秦谨:“就对外公开说东家原是宝云城语山居的二掌柜,现在被调来京城语山居做副掌柜,如何?” 谢恒点头:“可以。” 从宝云城来的,刚刚当上二掌柜,身份不算低,参加鉴赏会很合适。有点权利,但在外人眼中是个新人,又越不过秦谨去,参加鉴赏会的那些世家贵族、宗门大派还有皇室的人应该也不会主动跟他打招呼,他还能乐得清净,多看看宣景。 “还有,”秦谨又补充道,“卓家的人应该也会去。东家要注意。” 卓家挂着世家的名头,但江河日下,这种场合能受得邀请,但不会被多重视,与那些尚且强盛的势力也说不上几句话,可作为二掌柜出席的谢恒却有可能成为卓家的目标。 对于卓家来说,即使能搭上语山居的一位新来的二掌柜,那都是高攀。 秦谨知道东家是卓家的表少爷,也清楚卓家当年是怎么对东家的。他只是担心万一这些人知道东家的身份,会利用亲戚的关系赖上东家。 到现在,秦谨都还为卓家的有眼无珠感到难以置信。 这样的宝贝疙瘩放在哪个大宗门、世家里不得被倾尽全力培养?偏偏卓家有眼不识金镶玉。 但凡卓家对东家有一丝亲人之间的关怀,以东家的本事,让卓家恢复往日荣光,重新跻身世家前列还能是什么难事?光是那些能帮助人修炼的天材地宝东家手上就不知道有多少,随便拿出来点都得让多少强大势力趋之若鹜! 可惜啊!卓家没这个造化! 谢恒手指在请柬上轻轻划着,“不用担心,他们不会记得还有我这个表少爷。不过以后还有用得上他们的地方,需要的时候会让他们知道。” 秦谨:“是,东家向来运筹帷幄算无遗策,一切有东家安排肯定万无一失。” 无为看着秦谨很是无语。 初识之际那个沉默寡言的人去哪了?怎么九年下来本是寡言少语的人变成了恭维话一套一套怎么说都不脸红的马屁精?最无语的是他为什么会因此有种危机感?这小子有什么好让他觉得有威胁的? 秦谨注意到无为在看他,甚至看得有些出神,疑惑地问:“先生怎么这么看着我?可是有话要交代?” 因为无为总是指点秦谨修炼,虽然秦谨一度想正式拜师都被对方拒绝,但秦谨还是尊称无为一声“先生”,以表达他对无为的敬仰尊重。 无为摇头,“无事。” 秦谨点头,又说:“我看先生有些走神。东家与景殿下九年后重逢是大事,先生可不该在商量这么重要的事情时走神。莫不是最近太忙累着了?要不休息几日?先生放心,有我在东家身边,东家有什么吩咐我都能做,可以不劳累先生。” 无为:……明明是好意,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危机感更重了。 “没事,不累。你的主要任务还是经营好语山居,其他事情有需要自然会吩咐你。三日后的鉴赏宴我陪谢恒去。” 秦谨:“那是以护卫的身份?是否让墨三跟着?” 墨三就是之前去烧烤摊上找谢恒的那个黑衣剑修。 这些年谢恒身边添了不少人手,墨三也是其中之一。六年前谢恒捡到了重伤的墨三,本是金丹后期巅峰的修为,重伤之下金丹上都有了裂纹了。 本该此生不会再有进益,甚至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境界逐渐下跌,但谢恒木之源修复了墨三的金丹,后来甚至帮他修炼突破到了元婴。剑修比绝大部分修士进益更为艰难。 谢恒对墨三绝对算得上恩重如山。 从那之后,墨三便跟在谢恒身边,成为最为忠心的下属之一。 谢恒摇头:“不,让无为跟着我就行。” 虽然无为还没有与本体融合,但他现在已经与这具身体非常契合,如今明面上的修为也达到了元婴中期。卓家家主如今的修为也不过元婴中期而已。 秦谨:“好。灵石属下已经准备好,到时东家有看上的宝物可以随心买下。” 水晶宫的鉴赏会都带有交易性质,所有展出的宝物都由水晶制成。 但这些水晶并非天然晶矿所采,而是水晶宫的弟子们在修习水晶宫的功法时产生。 水晶宫功法奇特,每修炼的时间合计满一年,就会以灵力凝结出一块水晶。一般修为越高,凝结出来的水晶就越透明,个头也会越大,颜色也会更加鲜亮。 这些水晶对水晶宫的弟子用处不大,但其内都蕴含着五行之气,往往与凝结水晶的弟子本身属性一致。比如金木双灵根的修者凝结出来的水晶中就可能含有金气或者木气,总之是单一的。 不过如果是变异灵根,那会出现哪种五行之气就说不好了。 这些气息对同属性的修士修炼有一定好处。虽然不大,金丹以上的修士自然看不上,可在金丹以下的修士中却会很受欢迎。 且就算不论五行之气的作用,这些水晶制成的宝物观赏价值很高,用不着里面的五行之气,作为摆设也不错。 因此历届鉴赏会买水晶回去的修者都不在少数,还以女修居多。 鉴赏会上只用灵石交易。秦谨用乾坤袋装了足够的灵石,生怕东家看上了什么不够钱买。 谢恒点点头:“有心了。” 虽然他不觉得自己会买,但秦谨为他考虑周到他也知道。 “岩厉、万遥那边有消息了吗?” 秦谨:“河阳那边的语山居刚开起来不久,万遥还要多盯一段时间。岩厉那边快回来了。他这次下手挺狠,金老四被他剁了两只手还挑断了脚筋,有金老四做例,观音城那边的地头蛇都不会敢再闹事。” 谢恒微微颔首:“很好。” 他一向不问过程只看结果,这些年来都是如此。 第七百八十二章 疯狗 谢恒就知道自己当初没看错人。 万遥虽然胆子小看起来没主见,但实际上很聪明,属于大众若愚的那种,只是因为从前什么事儿都是性格更强势的岩厉拿主意,他的聪明才没有显出来。实际上万遥在经商上的天赋甚至不比秦谨低。 所以谢恒在发现万遥的天赋之后就让秦谨教导万遥,不到两年时间万遥就可以独当一面,很多语山居分楼的开设都是万遥一手操持。连秦谨都对万遥的进步赞不绝口。 至于岩厉,用其他人的话说,那就是谢恒手下的一条疯狗。 岩厉和万遥都有修炼天赋,万遥是三灵根,岩厉是双灵根,相当不错。 谢恒亲自教了岩厉一年,之后就让无为专门指导岩厉。 岩厉有一股常人没有的疯劲儿,做什么事儿时都是拼命的状态。不管是修炼还是去执行谢恒交给他的任务。 最一开始岩厉跟着谢恒是为了赚钱,为了能有吃有穿。他说不怕危险,就算被人打死也总比穷死好。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岩厉有实力,也积累了不少财富,他可以一辈子吃喝不愁,但他却比以前更疯更狠,没人知道为什么。 岩厉越级打败过很多人,那些人修为比他强,却没有他狠、疯。 谢恒让岩厉去处理的人大多数都是跟语山居有利益冲突,这些人的目的是求财,他们有些不是打不过岩厉,可岩厉动起手来完全是不要命的架势,在修为并没有高过两个等级的情况下,岩厉不要命的打法让很多人都吃不消。 秦谨:“估计东家去水晶宫的时候岩厉差不多就回来了。” 谢恒:“看看他受伤没有,伤着了就让他好好养伤,养好伤就让他去联系墨零,该准备起来了。” 无为皱眉:“会不会太快了?” 谢恒:“不快,差不多就这个时间,先准备着。” 秦谨点头,“是,我会安排好,东家放心。” 这些年来秦谨亲眼看着谢恒一步步壮大语山居,环环相扣的设计,局内局外的计划。一般人能做到前走三后走四就已经相当了不起,但谢恒更厉害,前后考虑不止十步,别人还在想第三步怎么走,他第一百步就都想好了,还能让别人三步都走不了。 秦谨对谢恒的崇拜几乎已经到了盲目的地步,只要是谢恒交代的事就没有落实不到的。 无为跟秦谨不一样,他对谢恒的某些计划或者决定还会思考一番是不是该真的这么做,如果发现这个计划可能对谢恒本身有所伤害,他还会拒绝,并且逼着谢恒更改计划。 可秦谨却会无条件地执行谢恒的每一条指令,不管这条指令有多疯狂,只要是谢恒的指令,他就都会做到。 三天后,谢恒带着无为去水晶宫赴奖赏宴。 人刚走不到半天,岩厉就回来了。 曾经乖戾的少年经过九年时间成长为一个狠厉的青年。他贯穿一身黑色束腰劲装。从四年前他穿着一身白色衣裳却在砍掉一个家伙的头颅溅了一身血,被谢恒看到,后者皱了皱眉,他就再没有穿过除了黑色之外的颜色。 黑色的衣服很方便,血溅在身上一般也不会发现,但血腥气避免不了。 万遥说过严厉身上的血腥气重到从他鼻子里钻进去能撺得他脑仁疼。 语山居三楼有专门的房间留给岩厉休息用。 秦谨上下打量了岩厉一番,“受伤没有?” 他从岩厉脸色上看不出什么,虽然能闻到血腥味,但这味道出现在岩厉身上实在稀松平常,这么多年几乎就没有不沾染的时候。 岩厉:“一点小伤,不要紧。” 秦谨:“那就先养伤。” 岩厉皱眉:“谢恒没有新任务给我?” 这么多年了,别人都称呼谢恒东家或者主人,万遥一直叫老大,可岩厉却始终直呼其名。也许是因为他和谢恒的第一次见面是他试图打劫对方,还曾在谢恒面前初生牛犊不怕虎一般地放过狠话,反正就是始终没改口,哪怕是谢恒教了他一年。 秦谨不喜欢岩厉这么称呼谢恒,他觉得这是岩厉对东家的不尊重。但谢恒自己没说过岩厉,好像并不在乎,而且岩厉的办事能力也确实很强,秦谨就算看不惯也不会越俎代庖。 “东家说了让你先休息,休息好了有任务给你。” 岩厉有些不耐烦地皱起眉,“有什么任务现在直接告诉我就是,一点小伤根本没有妨碍,不会坏了他的事。” 秦谨摇头:“东家说了,先养伤,再做任务。” 岩厉也知道秦谨的脾气,烦躁地啧了一声转头回了房间。 打开靠墙的柜子,里面放得满满的大大小小的瓶子。治疗内伤、外伤的,养气的,补血的,甚至还有续骨的,各种伤药就占了一半,好些伤药是谢恒亲自调配。 另外一半都是有助于提升修为、辅助修炼的丹药,且不管丹药等级,都是上品,没有丹毒残留。 这一柜子的药都是在谢恒的强制要求下置办。 岩厉拿了一瓶外伤伤药后合上柜子门。 坐到椅子上,解开腰带,扒开衣服,腹部缠了一圈纱布,血色已经透了过来。 解开纱布,露出左侧腰腹上一道四五寸长的伤口,很深。这伤口一看就只是草草处理过,别说纱布绑得潦草,连药都没用多少。 纱布还和伤口黏连在一起粘住了,如果扯开纱布必定扯开伤口。 岩厉却好像一点不在乎,一下就是撕开了绷带,本就外翻的伤口立刻裂开。岩厉的脸白了一下,但还是没有多余的表情。 他用打来的水简单清洗了伤口,然后上药,再换干净的纱布草草缠上,整个过程独立完成,熟练的好像已经操作了千百遍一样。 中午吃饭,岩厉本以为会见到谢恒,却只有岩厉,连无为都不在。 “谢恒呢?” 秦谨:“水晶宫鉴赏宴,东家以语山居二掌柜的身份去赴宴了,无为充当护卫。” 岩厉:“上一次不是没去?” 秦谨:“那是因为上一次没有那位啊!” 岩厉顿时僵住,冷淡的脸上瞬间浮现一抹略显复杂的神色,“他……出关了?” 秦谨这才反应过来的岩厉这一个月都在外面办事,而宣景醒过来的消息虽然已经公开出去,但一些远些的地方可能是还没收到消息。 “是,出关了,出窍中期。不愧是跟东家在一起过的男人,九年前还是元婴,这一下子就出窍中期了。三十一岁的出窍中期,说出来都觉得吓人。这是什么天赋?” 秦谨自己天赋一般,所以就会羡慕那些天赋好的人,但好到宣景这个地步,已经连羡慕都没有了,只剩下仰望。 岩厉没说话,垂下来的睫毛甚至挡住了他的眼眸,让人不知道此刻那双眼睛里充斥着怎样的情绪。 秦谨:“你怎么了?” 岩厉摇头,再抬头时咧嘴发出一个笑的气音:“宣景应该不记得他了,这是去找罪受?” 秦谨难得认同地点头:“不过东家心里有他,也早就知道对方会忘记,不一样惦记了九年?东家从来没想过放弃。想了九年的人终于能见到了,谁会拒绝这样的机会?” 岩厉哼了一声:“他自己愿意找罪受,旁人管不着。疯子。” 是,在岩厉眼中,这些年谢恒做的很多事都太疯狂,比他还疯狂,所以他才能十分理直气壮地说谢恒是个疯子。 秦谨没反驳,“毕竟又很多事情,只有疯子才能有那个决心和毅力做到。” 岩厉双手垫在脑后,似笑非笑地说:“也不知道见到人他会不会激动得痛哭流涕……算了,我想象不到这个画面。而且如果他真是这个反应说不定会把现场除了宣景之外的所有人都杀了灭口。” 秦谨刚想笑着说不可能,但嘴角还没扬起来表情就又变得郑重,“应该……不至于,有无为在。” “无为在怎么样?帮他善后处理尸体吗?这事还不如交给我来干,我比无为熟练!” 秦谨:“我看你就是想跟东家一起去赴宴,是不是想看看那位传说中的景殿下长什么样?语山居里有他的画像,要看吗?” 岩厉:“我可没那个闲工夫,反正肯定没我好看。” 秦谨笑着:“一会我就让人把画像给你送过去,让你体会体会什么叫自惭形秽。” 岩厉又切了一声,似乎很不把秦谨的话当回事。 境屏山,水晶宫。 谢恒和无为御剑而来,到山门口出示请柬,有小童恭恭敬敬引两人入内。 所有前来参加鉴赏宴的宾客先在秋月殿喝茶歇脚,有歌舞表演给众人解闷,等众人到齐之后,水晶宫宫主就会先带众人去水晶洞参观,那里陈列着历代水晶宫宫主凝结出的水晶,漂亮得如同仙境。 谢恒和无为到的时候人已经来得不少,后面几个世家大族和大宗门的人基本上压轴登场,每来一个都能引起一阵动静,然后就有不少人一窝蜂似的上前将人围住,攀谈套近乎,都是常规流程了。 谢恒一直在角落喝茶,突然,殿门口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动静。 作者闲话:【今天二更~】 第七百八十三章 馈赠 混乱中不知道是谁喊了句,“景殿下到了。” 谢恒拿着茶杯的手晃了一下,洒出些许茶水。 无为看不得谢恒这个样子,说:“想抬头看就看呗,这里多少人都是冲着结交宣景来的,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看,有什么关系!” 是啊,有什么关系,现在的自己对他来说早已不是最特殊的那个。 谢恒缓缓抬头,睫毛轻颤了两下,一眼捕捉到在众人簇拥下大步踏进殿内的男人。 靛蓝色暗龙纹劲装,外罩着黑色云纹广袖长袍。暗金色回字纹滚边,胸襟前坠着两道墨色流苏。 青金色的发冠束住部分头发,眉目微沉,俊朗疏阔,眼神锐利如剑。 他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气势雄浑,就好像一柄宝刀直直矗立在天地之间。 原本想要上前攀谈哪怕只混个脸熟的人一时都被宣景的气势震慑,不敢再贸然上前,却又不愿意放过这么好的结交机会,只能不尴不尬地围在不远的地方。 倒是有几个和朝廷来往密切以及家中有人在朝中担任要职的世家子弟能跟宣景说得上话。 水晶宫的长老袁肆为主要负责接待来客,客客气气地引着宣景到为他预留的位置上。 宣景被簇拥着落座,位置就在谢恒的斜对面,两人中间隔着甬道,隔着歌舞表演,隔着光阴九年。 从进殿开始,宣景就能感觉到自己被四面八方的目光包围。 这种情况很平常,不管是从前被发现有极佳的修炼天赋恢复身份之后直到突然陷入沉睡,还是完成了神魂融合醒过来并且突破到出窍期从紫竹林的禁地出关之后,他身边总是不缺少这样的目光。 他已经习惯适应,也已经习惯无视。 可有一道目光,让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忽视。 强烈、执着! 如果说其他人看他的目光仿佛化成实质,那么这个人看他的眼神本身就是实质。他的感觉是如此鲜明!这不是看着皇子的眼神,也不是看着一个强大修者的眼神。 宣景形容不出来,只是直觉这里面包含了太多太复杂的感情。 到底是什么人,为何看着他的眼神会这样复杂? 一向对外人外事毫不关心的宣景抬起头,试图寻找那道目光的主人。 没有费什么事,他一眼就看到了。 那是个年轻男子,坐在他的斜对面。 在自己看过去的时候对方的脸上有些意外的表情,但却笑着对他举了举茶杯。 宣景的瞳孔震颤了一下,是他! 被藏在识海深处的记忆如同新烧开的水骤然翻滚起来的。 强烈得让他不能忽视,他也不想忽视。 今天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他们的初见是在二十二年前。 他是冷宫中备受欺凌的皇子,他是骤然出现救他出于水深火热之中的神仙。 十五岁时,一觉醒来,睡在身边的人就不见了。 这个自称神仙的人喜欢赖床,除了刚认识那年,这人会早早起来给他从御膳房偷早餐外,后面都是自己先起来,准备好早膳后再去叫他起床。 那天早上,他发现身边空了之后,没有立即起身,伸手搭在边上,已经感受不到丝毫温度。 他知道,神仙走了。 陪了他六年帮他度过生命中最黑暗岁月的神仙,走了。 那是第一次,他违背了自己对一切都反应淡漠的本能,试图去寻找那个突然消失的人。 可他找了很久,从冷宫皇子到先皇后嫡子,他始终没有找到。 这一次的重逢他始料未及,从漫长的沉睡中苏醒,又闭关修炼多年,刚出关一个月就遇见了他寻觅许久而不得的人。 像是上天开的一个玩笑,他却更愿意当做一场来自命运的慷慨馈赠。 只是很快,宣景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儿,神仙……不记得他的了。 也是,他当初脸上还有那莫名其妙的纹络,常年戴着面具,直到他金丹中期那纹络才消下去,至今而已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他不认得他很正常。 反正自己都记得。 谢恒看着宣景,微微蹙眉。他歪着身子往无为那边靠了靠,“你觉不觉宣景好像有点奇怪?” 无为也皱起眉:“他好像一直在看着你。” 谢恒惊讶:“原来不是我自恋脑补!” 无为:“我虽然是说过他可能会第三次爱上你,但应该不至于这么快吧?一见钟情?” 谢恒摇头:“不太像。那不是一见钟情的眼神,倒好像是……认识我似的。” 无为:“他要是还记得你们之间的点点滴滴觉不可能出关后这么长时间都没想着回去找你。从搜集的情报看当年天统帝驴了他,说要给你送长醉的解药却根本没有送,以宣景的性格他出关后第一件事应该就是想办法确认你是死是活,逼着再开一次传送阵都有可能。” 谢恒:“可他眼中确实有几分熟稔之色。” 这点无为也看出来了,“找机会跟他聊聊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谢恒点头,是要聊聊,不过不是现在。这会还围在宣景身边的人太多,不方便。 谢恒垂下眼眸,按捺住慌乱跳动的心,不住告诫自己,不能冲动,不能冲动,看到他现在平平安安的就比什么都重要!瞧这情况当年在刀山火海阵中受的伤也早就好利索了,周身萦绕着绝对强者的霸道气息,这很好。 谢恒不着痕迹做了几个深呼吸,借着喝茶的动作遮掩,吐出几口浊气。 好一会他缓缓放开从见到宣景就开始紧攥的手,掌心擦过衣袍,留下浅浅的、不起眼的血痕。 “敢问公子可是语山居二掌柜?” 谢恒抬头,看到一张陌生的男人面孔。三十上下的样子,手里拿着一把折扇,一身白衣,看着有点自命风流的感觉。 “正是,敢问公子是?” “在下卓佑。” 姓卓?桌游?好草率的名字,看来是卓家人。最 “卓公子有事?” “没有没有。”卓佑脸上堆着看似和善的笑,“在下只是想和二掌柜认识一番。” 谢恒有些无聊地说:“所以你想认识的是的语山居的二掌柜,不是我。” 卓佑:“可你不就是二掌柜!” “二掌柜只是我的身份,我又不是没有自己的名字。你上来就称呼我为二掌柜,说想要与我结交,却半天连我的名字都没问,难不成你知道我叫什么?” 卓佑脸上的冷汗都下来了。 他只是用了一套最常见的搭话的说辞,哪里就知道这人跟就不按套路来,他有病吧!还是看他不顺眼故意为难人?语山居的二掌柜这么叛逆吗? 就在卓佑心里慌得一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时,谢恒又笑了,“开个玩笑,卓公子不要介怀。” “呃……哪里哪里!不介意!” “在下谢恒。” “哈哈,谢公子好名字!” “哪里好?” “啊?好、好在……” 谢恒:“随便问问,不要介怀。” 卓佑:…… 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卓佑从来不知道跟人说话也能累成这样!心里的累!憔悴! 谢恒:“卓公子对我的名字可耳熟?” 卓佑赶紧摇头,“没有,完全没听过!” 谢恒的笑意加深了。 无为在边上开始为卓家默哀。 不多时,水晶宫的宫主到了。 水晶宫宫主是个女子,尊号玉晶仙子,瞧面相三十多不到四十的模样,气质端庄,风韵犹存。 “欢迎各位百忙中来我水晶宫赴鉴赏宴,这一届的鉴赏宴会跟往届有所不同,我保证,你们所有人都会觉得不虚此行!” 玉晶仙子一番话确实勾出了不少人的兴趣,不过这个“不少人”中不包括宣景和谢恒。 前者是纯粹的不感兴趣,后者却是已经知道一会的“新花样”是什么。 玉晶仙子笑着说:“既然人都已经到齐,那先按照旧例,先带各位到水晶洞参观。” 水晶洞是一处隐藏在水晶宫后山的天然溶洞。 溶洞周围布置了强大禁制,唯有水晶宫宫主才能打开。 谢恒对这一类宗门禁地不是很感兴趣,甚至听到“禁地”这个词儿他就有点控制不住,有点想要爆发的感觉。 现在正是九月份,外头还有些热,但溶洞里就清凉很多。 从山洞入口进去,没走多远就见到了第一块水晶,好像一面一人多高的镜子立在那。 再往里面看就是越来越多的水晶,各种形状的都有。长条形的,菱形的,圆形的,但大多数都是不规则形态的,形状越规则也越能说明修为强大。 玉晶仙子一个个给众人介绍,介绍到一面蓝紫色的方形水晶时,玉晶仙子面露哀戚。 这面水晶来自水晶宫的上一任宫主,也是玉晶仙子的道侣——云晶仙子。 也是个女人。 修真界里更普遍容易接受同性道侣,因为寿命的漫长,对道侣的要求往往就只有真心相爱,或者能在修炼上相互帮助,性别根本不要紧。 只不过因为总体数量上女修比男修少很多,所以磨镜之好的女修还是在少数。 而玉晶仙子和云晶仙子的结合就是被许多人知晓的一段佳话。 第七百八十四章 思念的眼神 两人本是师徒关系,云晶仙子是师尊。 最初两人刚在一起时还惹来不少非议,毕竟尊师重道,师徒搞在一起总归不太好。 但两人情比金坚,愣是冲破层层阻碍,最终在整个水晶宫的见证下结为道侣。 抚摸着面前的水晶壁,玉晶仙子数度哽咽。 周围的人看着玉晶仙子这般,有些感性的也跟着红了眼眶,不少人纷纷上前安慰。 玉晶仙子浅浅吸气,接过一旁亲传弟子沈冰卿递过来的手帕沾了沾眼角,“抱歉各位,我实在过于思念师尊,一时情绪有些失控,还请各位不要介意。” 众人纷纷说着没关系,并不住赞叹云晶仙子和玉晶仙子之间道侣情深。 谢恒一直站在人群后面,没上前也没说话。 卓佑倒是想上前也宽慰玉晶仙子两句,但他身份不够,就算过去了人家玉晶仙子也未必搭理他,还不如不去,免得丢人。 瞧见谢恒也没过去,卓佑就又开始跟谢恒搭话。 “二……谢公子,您怎么不过去说两句?” 谢恒:“有那么多人安慰玉晶仙子,少我一个不少。” 卓佑听谢恒这语气有些奇怪,不禁问道:“玉晶仙子与云晶仙子道侣情深一度传位佳话,怎么谢公子看起来好像并不怎么感动?” 谢恒看了一眼卓佑:“你很感动?” 卓佑不好意思地一笑:“我还没有道侣,也没有心仪之人,不过我看玉晶仙子对云晶仙子思念至深,仅仅是看到云晶仙子留下的水晶就这般难过,若是将来我也有道侣,对方对我能有玉晶仙子对云晶仙子一半用情,我便知足了。” 谢恒缓缓勾起嘴角,“话不要说得太早。” 卓佑不明所以地看着谢恒,“谢公子何意?” 谢恒摇头,“没什么。” 卓佑也没深究,兴高采烈地说:“不愧是历代水晶宫宫主留下的水晶,真漂亮,一会等出去后去参观那些弟子的,我说什么也得买两件回去。” 谢恒没回应,卓佑有点尴尬,但还是继续说:“我家里有几个妹妹,女儿家肯定喜欢这些。而且我还没结丹,自己也可以买一个同属性的回去修炼。谢公子可要买?” 谢恒:“不一定,修炼用不上,倒可以做摆件。” 卓佑连连点头:“就是,做摆件也好看。” 众人继续往前走,谢恒转头看着旁边的一处水晶,与水晶上映着的自己的面孔对视。 这才是深深思念一个人的眼神。 宣景走在中间,他不爱说话,旁人也就不敢多跟他搭讪。 他一直留心后面的谢恒,也能感觉到谢恒的目光几乎一直在他身上。 他有些疑惑,明明谢恒看起来根本不记得他,自己从前一直戴着面具认不出很正常,但为何还一直看着他?难道是再次重逢,即便没有认出他,但他身上依然有什么东西吸引着谢恒不成? 宣景也听到了谢恒跟卓佑说话,想到谢恒有心买水晶回去,微微皱起眉头。 差不多一个多时辰才参观完水晶洞。这里的水晶实在不少,有的一任宫主就凝结了百来个水晶。 不过云晶仙子的却不多,谢恒之前留意了,好像只有十几块。 谢恒来之前让秦谨调查过水晶宫的基本情况,大致了解过水晶宫的上一任宫主云晶仙子是死于修炼中走火入魔,最后灵脉尽断而死。 就算云晶仙子已经故去多年,但当年她也已经有出窍后期巅峰的修为,三十岁的样貌,百岁的年纪,而当初被选为宫主之位继承人时她才元婴中期的修为,从那时候开始,她凝结的水晶就不再参与鉴赏宴的售卖,到她故去,不可能只凝结出十几块水晶。 其他水晶去哪了? 谢恒疑惑,但这跟他没什么关系,暂时不需要调查。 从水晶洞出来就到了该用午膳的时候。 宴席还是摆在秋月殿,大部分人都自觉走到之前坐着的位置。 有少数变动,基本是以宣景为中心。好些人想着一会开席,推杯换盏间总能搭上几句话,就想坐得近一些。 谢恒没动位置,他的位置不算好,也没人跟他抢。 无为照旧坐在谢恒左边,只是这一次谢恒右边的人换成了卓佑,原本这可不是卓佑的位置。 一坐下来卓佑就对谢恒笑嘻嘻地挥手。 谢恒突然就有点好奇这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家伙是卓家哪一脉的人。 能得着请柬来参加宴会肯定是嫡支,他有两个便宜舅舅,就只不知道卓佑是哪房的。 卓佑太过能说,而且就好像完全看不懂眼色一样,面对谢恒冷冰冰的态度也丝毫不介意,估计如果谢恒不直接说让他滚蛋,他就会不停地套近乎。 这些年谢恒的忍耐力也算提升了不少,卓佑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地没完没了他懒得理会,什么都不表示随卓佑去说,反正浪费口舌的不是他。 而对于宣景,从水晶洞出来之后他就没有再看过。 在水晶洞里他还可以仗着那人背对着自己,肆无忌惮地盯着对方的背影看,以修者的敏锐定然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只是应该无法准确判断目光来自谁。 宣景也一直没有回头,那就证明他根本不在乎。这倒是方便了谢恒。 只是回来秋月殿,正面相对,谢恒便不能再去正大光明地看着,他担心自己看过去一眼,就再也控制不住,彻底移不开目光。 秋月殿的地板光洁如镜,明显在他们去水晶洞参观的时候这里又被打扫清洁了一遍,能清晰地映出人影。 谢恒低着头,在地面的倒影中盯着宣景的身影。 酒菜一道道上来,按照每人每桌每次四菜一汤的规格。每桌后面都站着一个小童,如果桌上的菜有哪一道吃得差不多了,小童就会将这一道菜撤走,再另外上一道新菜。杯子里的酒没了也会及时添上。 水晶宫的秋月酿是有名的,谢恒虽然不擅酒,但可以钱长一点,确实味道不错。 后面的小童见酒杯见了底,便提着酒壶上前预备给谢恒再满上。 宣景注意到,下意识就想出声制止,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谢恒就已经把手虚虚盖在了酒杯口上。 “不必再倒。” 小童恭敬点头,“是。” 宣景紧皱的眉心缓缓舒展。 边上正跟宣景说话的中年男子顿了一下,他刚刚没看错吧?景殿下好像要起身来着,怎么又不动了?还是他看错了? 宣景:“那人是谁?” 中年男子激动了,这可是景殿下头一次主动开口! 他家也是修真世家。大哥在朝为官,就是坚定的景殿下一派。他修为更高,就镇守家宅,但对景殿下也是如雷贯耳、敬佩不已。这一次他会来赴宴主要就是为了见到景殿下。 好不容易挤走了其他人终于能跟景殿下单独说说话,哪怕景殿下很少回应他也很高兴。这下景殿下竟然主动开口!这真是他的荣幸! 宣景久久没有等到回答,偏头看了一眼。 中年男子立刻缓过来,顺着宣景之前微微抬起下巴的方向看过去,瞧见了一直低头的谢恒。 “啊,那是语山居的二掌柜,谢恒。” 宣景手上微微攥紧,名字没错,是他。 语山居他也知道,这一个月来他都在了解朝中和京中的形势。不用他主动调查,那些支持他的官员就主动把已经整理好的详细至极的资料送到他的案头。 第一页就有对语山居的介绍。 这样的势力,朝中多的是人想要拉拢,包括稍有野心的皇子,除了刚出关不久的他外,几乎所有皇子都曾像语山居抛出过橄榄枝,尤其是宣承,那真是拿出了求贤若渴的态度。 但语山居那边反应倒是奇怪,不管谁来,一概拒绝。 也正是因为语山居一贯态度鲜明,所以即使在宣景出关之后,他这一方的势力也从来没想过拉拢语山居,因为觉得对方肯定不会同意,也就没有必要废这个功夫。 那中年男子看宣景好像对语山居这个二掌柜感兴趣,庆幸自己有所了解,接着说:“据我所知,这位谢掌柜出身宝云城,之前是在宝云城的语山居本部做二掌柜。如今这本部已经变成京城语山居,许是他能力较为出众,所以被从宝云城调了过来,没多久的事。” “语山居的掌柜叫秦谨?” “没错,是叫秦谨。不过虽然面上这个秦谨就是语山居的话事人,但其实所有人都知道背后还有位大能坐镇,估计那才是语山居真正的主子。只不过大能肯定不会什么事都亲力亲为,这秦谨该是大能心腹,所以才能全权掌管语山居。就目前来说,语山居里权利最大的自然还是秦谨。” “突然来个二掌柜,秦谨什么反应?可有为难他?” 中年男子一怔,怎么觉得殿下这话好像有点想要围护那个谢恒的意思?应该是他感觉错了吧!这两人不可能认识。 “现在管事的还是秦谨,调谢恒过来做二掌柜十有八九是他的决定,为难当不至于。就是这个谢恒初来乍到,我们也还不清楚他的能力,也不知晓秦谨会对他放权到什么程度。殿下可是想借助他来拉拢语山居?” 作者闲话:【两更】 第七百八十五章 记不记得我 中年男子突然觉得这也是个不错的想法,这谢恒刚来京城不久,人生地不熟的,要是能先他人一步结交,日后就算不能代表语山居靠拢点下,多少应该也会提供几分助力。 中年男人仔细斟酌了一番说,“不若我替殿下去先去探探,也免得那谢恒不识抬举驳了殿下面子。” 宣景知道男人误会了,却没有多做解释。 “无妨,晚些时候本殿自去找他。” 中年男子没想到景殿下竟然真的打算亲自过去。 不过这样也好,成功的机会肯定更大些。 歌舞表演还在继续,谢恒始终浅浅勾着嘴角,手里晃着空酒杯,眼睛时闭时争,好似真的在品味欣赏。 无为:“你这样才像个沉迷酒色的大佞臣。” 谢恒笑起来:“是吗?” 酒过三巡,大部分就没老老实实坐在位置上了,端着酒杯四处攀谈交往,这是该谈些正事了。 聚在宣景身边的人逐渐增多,地上的倒影已经看不到宣景的影子。 谢恒抬头看了一眼,宣景的身影被周围的人挡住了一大半。 谢恒皱眉。 宣景才醒过来一个月,不知道他现在对朝中和京中形势掌握得如何,手边可有得用的人。 别看现在朝中站队在宣景身边的人不算少,但这些人又有多少是真心想要辅佐好宣景的?大多数人不过是想博一个从龙之功,为自己和家族争一个富贵未来。说白了也就是利益驱使。 而这样的联系最是脆弱,利聚而来,利散而去,一旦宣景稍有失势,这些人就是最容易背叛的。 就算是那些看起来忠心的朝臣,他们忠心的也未必是宣景,更有可能是某种自己一直坚持的信念。如果宣景符合他们的“规矩”,他们就会辅佐宣景,如果有一天宣景变了,或者不是按照他们的期待发展,他们转头就能给宣景一刀。 不管是修真界还是普通世界,朝堂上的明争暗斗其实大同小异,很多时候都只是程度上的差距罢了。 待到宴会结束,水晶宫安排所有人先到客房午休,下午会有小童叫起,再去水晶园。 谢恒没有午睡的习惯,这九年来,他没有睡过一个午觉。 他总是有做不完的事。 当年在做了全盘调查后他制定了一系列的计划。这些年中虽然计划主线不变,但仍然有很多分支发生了变动,一旦偏离了原本的计划,谢恒就要重新推演,并进行一定程度的修改,以保证那已经发生的改变不会影响计划的主线全局。 他的精神紧绷了九年,即使是在睡梦中也不得放松。 无为经常说还好谢恒修为一直没落下,这要是普通人,早就把自己熬死了。 谢恒还活着,可如果宣景出来得太晚,他也躲不过一个油尽灯枯的结局。 谢恒在房间睡不着,索性出去逛逛。 他被安排的这处客房位置比较偏僻,但很安静,后面有一小片林子。 谢恒想着反正无事,不如就林中走走。 十一月的天气,又是在山里,冷风一过就是一阵穿透衣服的清凉,好像在对骨头敲敲打打,寻找最脆弱最能引起疼痛的地方。 谢恒走着走着,远远就看到一个凉亭。 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还有个这样的小亭子。 亭子里面一张圆形石桌,四个小石墩子。 谢恒坐下来,听着林中风吹树叶沙沙作响,心想就差红泥小火炉温着的酒了。 这念头刚起来,就见一壶酒放到面前。 谢恒第一时间满身戒备,意识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直接出手了。 这些年他也给自己做了不少非人训练,肢体反应已经快到一个匪夷所思的程度,在发现有人靠近后自保攻击成了条件反射一样的存在。 如果不是有这样的条件反射,他这些年也早死了不知道多少次。 但站在谢恒身侧的人轻轻就接住了谢恒以迅猛之势发起攻击的手肘,宽大的手掌将手肘包住,动作温柔,好似生怕弄痛谢恒一般。 谢恒的动作完全僵住,他几乎有些不敢置信地转头,对上那双黑沉沉的熟悉的眼眸。 “宣景?” 宣景放开谢恒的手,“你还记不记得我?” 或是欣喜、或是思念、或是不解、或是激动……种种复杂的情绪混在一起本要如火山爆发一般喷薄而出,却被宣景一句话堵在了谢恒嗓子眼。 谢恒发懵,这什么情况?他们俩台词儿调换了吗?这话就算要问也该是自己问吧?为什么会从宣景口中出来。 虽然知道不大可能,带谢恒还是带着意思不切实际的幻想死死盯着宣景的眼睛,之后确定没有在那双漆黑如墨的眼中看到半点熟悉的情绪。 他就知道,宣景没有恢复记忆。 谢恒:“景殿下何意?” 宣景又皱起眉:“你可以叫我名字。” 谢恒:“……宣景?” 宣景:“你不是给我取了个小名?” 谢恒很震惊:“我什么时候给你取过小名?” 他顿时担心起来,该不会是宣景在进行神魂融合的时候出了什么岔子,导致记忆错乱了吧? 宣景抿唇:“小恒。” 谢恒:“?” 愣了好一会,谢恒才反应过来宣景不是在叫他,而是再说自己的小名叫“小恒”。 轰! 多年前的记忆潮水般涌来,一个小小的身影,一张面具,重新浮现在谢恒的脑海中。 他无比震惊地看着宣景:“你、你是冷宫那个……小皇子?” 宣景点头。 看来谢恒确实没有忘记他,只是先前没有认出他。 谢恒:“不对啊!你是元后嫡子,可冷宫中的小皇子不是宫女所出?” 宣景:“我出生的时候被人下毒,虽然侥幸未死,但外家无权无势,母后也担心自己护不住我,就将我与宫女所生的皇子掉包。” 谢恒一怔,是啊,一个外家无势的孩子占据嫡长子的位置,这不就是在赤裸裸地勾引那些野心勃勃的人动手? “那当时你脸上的黑色纹络还是……” “就是出生时所中的毒余毒未清所至。” 谢恒点头,还好还好,这俊俏的小脸没毁,不过谢恒想象了一下,他还大略记得那黑色纹路的样子,就算现在宣景的脸上还有那种纹路他也不会觉得不好看,反而会有种妖异的美感。 宣景:“冷宫生活虽然凄苦,但至少能活着。后来那个顶替我的皇子果然被害死。你走之后没多久,我为了找你暴露了修为。当时母后已经去世,有母后外家作证,加上身上的一处胎记,我才恢复了先后嫡子的身份。” “当时你跟我还在一起时就已经有修为了?” 宣景点头,“我那日刚刚突破,原是想等第二天清早告诉你,但醒来时你就不在了。” 谢恒无奈一笑,这可真是够巧的。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当初从时间缝隙去到过去救下的孩子竟然就是宣景小时候。 那是只有命魂的宣景,难怪看起来无欲无求,对什么都不在意,原来是因为只有命魂。 想到这里谢恒难得心情好了些,这至少证明他跟宣景的缘分非一般深厚。而且他从前就想过只有命魂的宣景小时候日子应该不大好过,无欲无求并不是绝对的好事,没有所求,就没有得偿所愿的幸福,没有在乎,就没有心想事成的快乐。 谢恒回忆着那几年和宣景相处的点点滴滴,至少那些年,宣景过得并不痛苦,且应该……是有快乐的吧? 谢恒深深吸气,将眼中的湿意压下去,他走近宣景一步:“我能抱抱你么?” 宣景看了谢恒一会,点点头。 下一瞬谢恒就张开双手抱了上去。 环住劲瘦的腰身,贴上温热结实的胸膛,谢恒闭上眼发出一声叹息。 “我好想你。” 宣景以为谢恒说的是从他十五岁时谢恒离开至今他们没再见过的事。 谢恒表达感情的方式从来都是这样直接热烈,就像小时候一样,高兴了就会把他拉过来揉揉脑袋抱一抱。 本以为这么多年没接触可能多多少少有点别扭,这些年来他从来不曾与任何人有过近身接触。 可当谢恒抱上来的时候,宣景只觉得无比熟悉,仿佛他们做过这样的动作千百次。 但实际上在他的记忆中,即使是那六年朝夕相处的日子,他们也并非常常有这样亲近的时候,尤其是在他十三岁之后,就更少了。 宣景自然地环上了谢恒的脊背,掌下的身体他都觉得熟悉,这不应该。他想着,那六年对他的影响远比他一直以为的还要大。 谢恒不知道自己抱了多久,好像已经过了很长时间,又好像才刚刚抱住。重新被宣景的气息包围让他瞬间失去了冷静思考的能力,甚至都无法对这么短的时间做出准确的大概估量。 他只知道自己得放手,再不放手他会忍不住把人压在圆桌上办了。 谢恒松开手,宣景也顺势放开。 “这些年你在哪里?” 谢恒:“我去的地方多了,不过刚跟你分开时我是在宝云城。” 宣景:“你没来找我。” 第七百八十六章 入赘邀请 谢恒有些心虚地缩了缩脖子:“那不能怪我,咱俩时间线不一样了。当时我以为我只是睡了一觉醒过来,就算不在你身边我也想着你应该能将自己照顾好。可很快我才发现就在我的一睡一醒之间又过去了七年。我一觉睡了七年知道吗?也就是说我再醒过来的时候你已经陷入沉睡一年了。我还去过冷宫,但你不在。” 最后一句话谢恒尤其说得理直气壮。 他确实是去了,虽然是为了对一个宫人管事搜魂找个稳妥的地方,但他的确是去了,而且当时“小恒”确实已经不在冷宫。 他这么说没毛病! 宣景看了谢恒一会,那双眼睛比以前还要深沉,也不知是不是信了谢恒的说辞。 谢恒抓紧时间转移话题:“你是故意出来找我的?” 宣景点头,又将那酒坛往谢恒面前推了推。 “你酒量不好,宴席上少饮酒,这酒你带走,一个人的时候可以喝。” 谢恒打开塞子闻了闻,“秋月酿?” 宣景点头:“看你好像喜欢。” 谢恒歪头,“哦,你偷看我!” 宣景神色不变:“正大光明地看,不算偷看。” 谢恒表情得意:“随你怎么说,我就是觉得你偷看我。不过你的酒我就收拾下了!” 宣景点头,又叮嘱一句:“少喝。” 谢恒突然灵光一闪,眯眼笑着说:“要不等今晚都休息了,咱们就在这见。赏月品酒,你还能顺道监督我,如何?” 骗一场“月下私会”,谢恒坦然得像个正人君子。 宣景没立刻回答,像是在认真考虑谢恒的提议,过一会后点点头,“好。” 这酒是他带给谢恒的,自然有义务看着谢恒不能贪杯。 谢恒满意了,抱着酒大摇大摆地离开,背对着宣景头也不回地挥手:“那就今晚见。” 他怕自己只是回头看一眼就真的走不动了。 午睡一个时辰后,小童过来叫起。 每个人都是单独的房间,无为看到谢恒精神奕奕,与之前半死不活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不禁惊讶道:“你中午嗑药了?” 谢恒笑得合不拢嘴,讲述秘密一般地小声道:“比嗑药带劲儿!” 他告诉无为宣景就是当年他进入时间缝隙遇到的那个冷宫小皇子,并且宣景现在都还记得他这位“神仙哥哥”。 无为也震惊得说不出话。 “竟有这么巧的事儿?” 谢恒:“什么巧不巧的?这是缘分,谁也比不上的缘分。” 无为没跟谢恒争辩,他着实花了好一会功夫才完全消化这个事实。 宣景和谢恒之间,就真有这么深的羁绊? 谢恒:“我本来以为他会一点都记不得我,我与他之间所有一切都要重新开始,没想到老天给了我这样一个惊喜。” 无为:“你这样就满足了?” “满足?”谢恒摇头,“我对他从来就没有真正满足过。” 无为点头:“这倒也是,以前就算他把你按在床上干到你腿软,你只要稍微恢复过来还是会立刻缠住他。” 谢恒立即转头危险地眯起眼睛:“你怎么知道?” 无为:“我也不想知道,但有一次你摘了扳指后忘记用灵力封住,我本来在扳指里修炼,刚修炼了一个小周天一睁开眼就看到你们在床上折腾,相信我,看到那一切非我所愿,而且我立刻就关闭神识了。我都没找你要精神伤害费。” 谢恒哼了一声。 “你接下来怎么办?” 谢恒正色:“既然他还记得我,那有很多计划都可以变一变,许多事情要做起来都会容易很多。” 无为:“他只是记得你在他小时候帮过他,他会信任你?” 谢恒:“我跟他在一起六年,看着他从一个孩子成长到少年,就算那时候他只有命魂都愿意相信我,现在怎么会不愿?放心吧,只要跟他说他一定会配合。就算失忆但他还是宣景,从前的宣景会采纳谏言,现在的宣景就不会刚愎自用。” 无为:“但愿你的判断没错,” 走在打前面的宣景偶尔一个回头每次都能看到谢恒在跟旁边的男人说话。那不只是他的护卫么?跟护卫怎么会有那么多话说?还神采飞扬的,看着毫无主从身份之别。 宣景皱眉,谢恒手下的人好不规矩。 玉晶仙子带众人进入水晶园,刚进入口便停下来,转身对众人说:“这水晶园中的所有水晶都可以购买,每个下面都有标价。我水晶宫弟子也会在园中,各位若是有疑问的可以询问附近的弟子。另外大家不要着急,水晶园很大,分三个大展区。今天下午估计也就只能看完第一个展区,明天还有一天时间可进入第二和第三展区。希望各位都能买到心仪的水晶,请!” 玉晶仙子往边上一站,众人鱼贯而入。 谢恒和无为边走边用神识交流着修改计划。 来水晶宫之前谢恒对秦谨交代的让岩厉去办的事情倒是不用改,只不过可以将这件事告诉宣景。 商量得差不多了,谢恒就让无为自己去逛逛。 正好无为本就打算买点水晶送给怜怜。 三条蛇里就怜怜这小姑娘不爱搭理他,可他偏偏最喜欢怜怜。怜怜一向爱那些闪闪发光的东西,之前夜鸦就送了怜怜一颗宝石,怜怜就让夜鸦立在自己头上。 谢恒看似在随意地逛着,实际上眼角余光就没离开过宣景。 宣景动他就动,宣景停他就停。 谢恒知道这样的自己有点像尾行痴汉,不过他真的不想离宣景太远。 分别九年,今天他们才重逢,他已经在极尽克制了。 “谢公子可是喜欢的这座水晶冰山?” 谢恒又意识到有人靠近,但他本以为对方只是经过,却没想到这人直接在自己身边站定,还主动开口打招呼。 转头一看,是那位水晶宫大弟子沈冰卿,也是玉晶仙子唯一的亲传弟子,下一任的水晶宫宫主。 玉晶仙子是说园中会有水晶宫弟子负责给众人解惑,却没想到连这位准宫主都在。 “沈姑娘。” 沈冰卿笑了笑,“看谢公子逛了许久,这水晶雪山是谢公子看的时间最长的,可是喜欢?” 谢恒脸上笑容温和有礼:“冰山精致,是很漂亮,不过在下只是欣赏,并未准备买下。” 沈冰卿不解:“这是为何?” 谢恒:“水晶宫女弟子众多,这大部分水晶都是出自女弟子之手,沾染了气息。沈姑娘就当在下过于古板保守,这沾染了女儿家气息的东西,在下觉得愿占为己有未免唐突。” 沈冰卿眼中神采有更亮了些:“谢公子是正人君子。” “可别这么说,在场的不乏君子,这只是在下脾性如此,当不上君子夸赞。” 沈冰卿:“其实我也觉得宗门中女弟子凝结的水晶不应该轻易摆出来认人挑拣,若是将来送给心仪之人表示心意也就罢了,这等明码标价的售卖并非每个人都愿意。” 谢恒眉梢一挑:“怎么?难道水晶宫是强制要求没有道侣的弟子必须凝结水晶售卖?” 沈冰卿:“也不能说强制,只是这么做就能得到宗门资源奖励。” 谢恒大概明白了,说是不强制,但这种等同于利诱的方式也跟强制也不多。 而且有多少人会公然违背宫主的意愿? 这就好像现代社会,某个学校让学生们购买除了常穿校服之外并不必要的衣服鞋子,还说是自愿原则,但基本没有学生不定。 谢恒看沈冰卿说得真诚,应该确实是不喜欢这样,心中想着或许未来等沈冰卿成为水晶宫宫主之后能改变这种情况,不过前题是沈冰卿能足够强,才能对既定的老规矩有说一不二的底气。 沈冰卿看谢恒的目光又转向别处,立即说:“谢公子是语山居的二掌柜,不知道语山居会不会干涉谢公子寻找道侣?” 谢恒微微蹙眉,像是不明白沈冰卿这么一个守礼之人怎么会问出这样一个明显有失分寸的问题。 不过谢恒还是回答了:“不会。” 沈冰卿从乾坤袋中拿出一枚菱形水晶,浅粉色,几乎全透明,看起来温柔又干净。 “不知谢公子觉得这枚和水晶如何?” 谢恒抬头看了一眼沈冰卿,“很漂亮。” 沈冰卿弯了嘴角,“若是谢公子喜欢,冰卿愿意将此枚水晶送给谢公子。” 谢恒嘴角笑意淡了些:“这是沈姑娘凝结的水晶?” 沈冰卿点头。 她神情看起来依旧大胆坦然,但耳朵尖却悄悄红了。 谢恒:“我能否问问原因?” 他虽然知道自己长的不差,但这位沈姑娘作为未来的水晶宫宫主算得上真正的天之骄女,以他一个初来乍到说不准还会被大掌柜打压的二掌柜身份,可不值得让这位天之骄女另眼相看。 沈冰卿:“历代水晶宫宫主都是女子,除了师祖和师尊之外,大都是找道侣入赘水晶宫。从上次鉴赏会开始师尊就在让我物色,可一直没有找到和心意的。这一次见到谢公子倒觉得很合适。就是不知谢公子介不介意。” 作者闲话:【依旧二更的一天~】 第七百八十七章 有什么仇 谢恒明白了,难怪,原来做水晶宫宫主的道侣就得入赘水晶宫。 世家大族尤为看重脸面,就算是旁支子弟也不可能允许入赘,皇室更不可能。难怪之前调查水晶宫的资料里说水晶宫历代宫主少有结道的,就算有一般也都是散修。倒是没提及那些男子都入赘了水晶宫。 想来是那几代水晶宫宫主为了维护道侣的尊严,没有对外公开。 沈冰卿接着说:“我看谢公子很合眼缘,而且公子一看就是性情和顺之人,斯文有礼、举止文雅,也正是我中意的类型,性格上一定合得来。未来公子就算入赘我水晶宫,也可以继续做语山居的二掌柜,我绝不会过多干涉谢公子,如何?” 谢恒没想到这沈冰卿看着温温柔柔的,在这种本该多少羞涩的事情上却如此大胆直接,这样的性格没什么不好,但可惜再好也不会让他动心。 “沈姑娘青眼,在下荣幸,只是恕在下无法答应。” 沈冰卿笑容微微一滞,她完全没想过谢恒会拒绝,“为何?是家人不允?” 谢恒摇头,“并非心之所向,自然无法举案齐眉。” 这次沈冰卿怔愣的时间更久,完全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 “谢公子是已有心仪之人?” 谢恒想了想点头,“算是有。” 沈冰卿:“是我唐突了,原以为谢公子是个合适人选,却忘了问谢公子是否已有道侣。” “道侣是还没有,”谢恒想到什么,低头像是自嘲一笑,“现在的情况算是我单相思吧!” 这下沈冰卿更好奇谢恒心仪的是什么人了。 谢恒条件不错,人长得好看身份也不算低,又是这样温文尔雅的性子,能让他单相思,莫非对方是世家大族嫡系或者是超级宗门的核心弟子? 若真是这样倒可以理解,毕竟那些跟他们水晶宫不一样,多数都讲究真正的门当户对,若是旁支大概还没什么,可若是嫡系,谢恒的身份确实不够看。 “我自是希望谢公子有情人终成眷属,不过若是谢公子将来放弃了,还可以来找我,要是到时候我还没有合适的道侣人选,咱们照旧可以试试。” 沈冰卿说得很理智。 以她的身份,本不该说出这种话,好像谢恒选她就是爱之不得所以退而求其次一样。 可沈冰卿并不显得多在意。 这正是因为她对于谢恒并无爱慕之意,不过是觉得谢恒是个合适的结道人选罢了。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不会能这样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话。 谢恒知道不会有这么一天,但也不想继续跟沈冰卿多费口舌,他知道要是自己再次拒绝沈冰卿一定会说出“未来的事现在谁也说不好”这种话来对他。 干脆就什么都不说的好。 沈冰卿离开,谢恒正要习惯性地去找宣景的身影,就看到人已经朝自己走过来。 任谁都看得出现在宣景的心情不好,虽然其他时候他也基本没什么表情,可现在周身那种冷冽的气势变得更强,浑身上下都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要不是这样,宣景的身边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一个人都没有。 到宣景在谢恒身边站定,谢恒皱起眉,“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宣景摇摇头。 也不知道是在否认自己不高兴还是不想回答谢恒的问题。 谢恒:“你是尊贵的皇子,是景殿下,有什么气没有必要憋在心里。” 宣景看着谢恒,好一会才说:“那若是我不想别人做什么事,别人就能不做?” 谢恒沉吟片刻,“那也要看什么人什么事儿吧!你的对手肯定不行,但等未来没人能是你的对手时,也就没有人能违背你的意愿。” “你呢?” “我?”谢恒微愣,很快笑了一下,“我从来都不会违背你的意愿。” “那别买这里的水晶,”宣景顿了一下,继续说,“不好,你用不着。如果喜欢摆件我可以送你,什么样的都行。” 谢恒不明白宣景为何不让他买这里的水晶,不过他本来也没打算买,就点点头,“好。” 宣景抿了抿唇,“沈冰卿不适合你,入赘水晶宫不好。” 谢恒错愕了下,他没想到宣景会听到沈冰卿刚刚跟他说的话。 刚刚他们说话时周围没有人,沈冰卿应该是故意挑附近没人的时候才来跟他说。毕竟女孩子家,主动说这种事多少不大好。 没想到还是让宣景听到了。 谢恒笑起来:“你要是听到我和沈姑娘的对话,就该知道我已经拒绝了。” 宣景:“可她让你以后考虑你没有回绝。” 谢恒无奈摇头:“那是因为沈姑娘看起来可不是个会轻易放弃的人,我若是当场回绝,她必然要继续劝说,讲未来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我只是不想再跟她继续说才会没有反驳。” 宣景的原本有些紧绷的眉目舒展开,像是很满意谢恒的答案,但随即又好像想到了什么,再次眉骨一沉,“你心仪的人是谁?” 谢恒咳嗽两声,避开宣景的目光:“这也得告诉你啊!” 宣景的脸色更沉:“是不是当年你在宫里找的那个人?你找到他了?” 谢恒没想到那时候年岁尚小的宣景都能留意到自己一直在找人,笑着说:“啊,算是找到了,只不过他不记得我了。” 宣景锋眉紧蹙:“他不记得你,你还这么惦记他?” 谢恒摊手:“忘记我不是他的错,他甚至是为了救我才会失去记忆。” “你受伤了?”宣景黑沉的眼眸中立即浮现出担忧之色,一手按住谢恒的肩膀,“何时受伤的?伤到了哪里?现在可恢复了?” 周围有一直在偷偷瞄着这边的人看到宣景突然握住谢恒的肩膀,一时都震惊了。要知道这位景殿下素来不爱与人亲近,更别说能有肢体上的接触,可他竟然会主动搭上那位语山居二掌柜的肩膀! 宣景刚刚在过去找谢恒说话时已经在他们周围立起一道术法屏障,旁人只要修为没有宣景高就不可能听到他们说什么。玉晶仙子不在,宣景就是这里修为最高的。 但越是听不到就越是容易胡乱猜测,看宣景那紧张的模样,好像在担心谢恒似的,难不成他们以前认识? 谢恒安抚地拍了拍宣景肩膀:“没事,现在都已经好了,但当初的情况确实严重,他也没有别的选择。” 宣景:“那现在他在何处?” 谢恒啧了一声,这让他怎么说?说就在眼前?宣景会不会觉得他在别有用心的胡诌? “他现在不方便现身……他不在我身边……但没关系,我记得他就可以。” 宣景好像突然明白了,脸上甚至有那么一点点的不知所措,沉默半晌才说:“节哀。” “不……咳咳!”谢恒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不,不是!他没有死!” 宣景难得露出几分尴尬的表情,“抱歉,那他现在在哪?” 谢恒缓了两口气,“他在一个地方,暂时不能出来,但总有一天会出来的。” 谢恒就当宣景对他的记忆和感情的都暂时被封在一个密闭的空间,即便宣景永远不能恢复记忆,但对他的感情的一定会回来。 他想起多年前在对那个宫人管事搜魂时看到的画面,天统帝让宣景吃了一种药,名“如初见”。 那是一种忘情药。服下“如初见”的人会将心中最强烈的感情忘却。 宣景心中最强烈的感情当然就是对他的爱。 “如初见”就像一个牢笼,将宣景对他的感情困于其中。 宣景:“他犯了什么罪?如果不是大事我可以想办法周旋。” 谢恒:……以前怎么不知道失去记忆的宣景脑洞会开得这么大?不是死了就是进去了,他跟自己有什么仇?就想不得一点好? 谢恒也不想再解释了,免得宣景又脑补些其他奇奇怪怪的东西。 “不必,用不了很久他就能出来了。” 宣景:“他犯的事严重吗?” 谢恒:“……还好吧。” 宣景的眉心又开始皱起来:“如果他乃为非作歹之人,不管他为你做了什么,对你多好,你都不该与他在一起。他会害了你。” 谢恒脸色也微微沉下来,就算是宣景自己说自己,他听着也很不舒服。 谢恒:“他不是恶人。” 宣景:“那是冤假错案?” 谢恒:“……不是。” 眼看着宣景还想说什么,谢恒直接打断,“好了,我不想再说了,反正我不会放弃他,我很爱他,我们也在一起很多年。我愿意等他回来!” 宣景抿起嘴角,没再开口。 这一场谈话有点不欢而散的感觉,宣景撤掉术法结界后离开,比之前看着更冷漠。 其他人想着难道是谢恒惹了景殿下不高兴了?可之前景殿下还搭他的肩膀,两人关系看起来还不错的,怎么转眼就闹矛盾了? 无为买好了水晶,让水晶宫的弟子做了登记,等走的时候再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他刚刚看到宣景来找谢恒说话,也看到宣景最后冷漠离去。 “你们怎么回事?” 谢恒很无奈,将刚刚两人很是不愉快的对话告诉无为。 第七百八十八章 我想找到你 听完谢恒的讲述无为憋笑憋得脸都红了! “太搞笑了吧?他竟然以为自己不是死了就是进去了!以前真没看出来他这么狠!” 谢恒冷眼看着无为:“很好笑吗?” 无为诚挚点头,“是很好笑。” 看谢恒好像真的生气了,无为才微笑着说:“你也不要太介意,宣景他这样也是因为在乎你。在他的记忆中你陪他度过了生命中会灰暗的时候,你对于他而言就是最特别的,是跟所有人都不一样的。他会关心你也是人之常情。换成你,知道你很重视的一个朋友跟一个蹲监狱的人在一起,对方还不记得你朋友了,你什么想法?肯定也是希望你朋友能及时收心吧?哎呀这都不是事儿,等以后他重新喜欢上你了,你们顺理成章在一起,你那蹲大牢的”前男友”自然就是过去式了。” 被无为开解一番,谢恒心里倒也的确舒坦了点。 他确实该多往好处想想,至少现在自己对于宣景来说不是全然的陌生人,甚至是很重要的人,这比他们原本预想的要好太多,自己的起跑线都往前推了不少。 无为看谢恒的气消下去了,又开始满口跑火车。 “不过这事也真有意思,等将来你们重新在一起了,宣景一个人充当了你”前男友”和现男友的角色,两个人的故事演成三个人的电影,刺激啊!哎,我之前也听说过能**的功法,以后你倒是可以让宣景学学,然后你们就可以玩儿修罗场普类了!你一个人可以同时应对两个人!是不是想想就很激动!” 谢恒十分嫌弃地“噫”了一声:“你除了满脑子黄色废料还有什么?” 无为:“还有各种设计小情景,都是原创,需要的话随时跟我说一声,想要什么类型的我都有!还可以按照个人意愿进行订制啊亲!” 谢恒摇摇头赶紧走了,再跟无为说下去他自己都会不正常。 逛了半天水晶园,谢恒什么都没买。他本来就没这个想法,加上宣景的话就更不会买。 不过这水晶园在其他修者眼中或许是很漂亮,但在谢恒看来也就跟他在现代世界时去过冰城看冰雕展差不多,冰雕展还更有意思一些,除了各种各样的冰雕之外还有一比一还原的冰雪城堡,这地方可没有。 加上之前跟宣景的谈话不太愉快,谢恒就更没什么精神,假托身体不太舒服就早早回房休息了。 无为是谢恒的护卫,谢恒回去他当然就得跟着回去。可他还没看够,深深怀疑是谢恒为了报复他之前的“口舌之快”。 终于熬到入夜,谢恒早早就跑去后面林中凉亭等着。 今晚不是满月,但仍然很漂亮。漫天星光闪耀,像极了在进入时间缝隙那些年小宣景给他布置的星空顶。 哪怕是小时候只有命魂的谢恒,对他也是极好的。 谢恒突然有点愧疚自己跟宣景说他“进去”的事儿。 只是现在还不是告诉宣景一切的时候。他不是担心宣景会不相信,而是现在的宣景还没有喜欢上他,如果贸然让宣景知道他们曾经是那样亲密的关系,恐怕结果是适得其反。 以宣景沉稳决断的性格,在已经没有感情的情况下知道他们曾经有过一段,他不会想着如果是从前的自己会怎样,他只会考虑到现在的实际情形,然后跟他断得一干二净,还很有可能会为了断他的念想而跟他彻底疏远。 这不是谢恒想要的结果。 所以无论如何,在确定宣景对他动心之前,他必须都把过去的事情给捂得严严实实才可以。 谢恒还有点担心下午跟宣景闹不愉快,晚上宣景会不会不来了。他在亭子里来回踱步,又告诉自己宣景绝对不会是不信守约定的人,别说下午他们只是有一点点小小的不愉快,哪怕是直接动手了,只要没取消今晚的见面,宣景就一定还会来。 事实证明谢恒所料不错,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宣景就来了。 看到已经站在凉亭中的谢恒,宣景微微皱眉:“怎么来得这么早?” 晚上寒气重,宣景稍微靠近就能感觉到谢恒身上的凉意。当即脱下自己的外袍给谢恒披上,手指接触到谢恒衣服的冰凉时眉头皱得更深。 谢恒一下子就想到从前在大瑾时宣景给了他很多披风,从他们刚认识不久开始,他的衣柜里就有越来越多的宣景的披风。 其实天冷时他大多数时候都会好好披着宣景的披风,可就是那么巧,每当他忘记披的时候就总能遇到宣景,然后就再得到一个披风。 那时候荣启还嘲笑他有对于宣景披风的收藏癖好。 想不到到了修真界还是一样,只不过披风换成了外袍。虽然这是九年重逢后宣景第一次为他披。但他就是有种感觉,未来宣景的外衫就会像大瑾时候的披风,开始不断出现在他身上。 “下午的事我向你道歉。” 谢恒一愣,他早来就是做好了道歉的准备,却没想到竟然宣景先开口跟他道歉! “你……” “我不该对一个从未谋面的人直接给出负面评价,这也非君子所为。但我还是希望有机会能见见他。” 谢恒玩笑道:“你该不会是觉得只要能亲眼见到他了就能光明正大地指出他哪里不好了吧?” 宣景表情一僵,有些不自然地偏过头。 谢恒内心“哦吼”了一下,这还真让他说准了?宣景这“敌意”太大了,从自己养大的小崽子这样关心自己的角度看,谢恒觉得自己或许还应该感到欣慰? “好了,不说他了,你现在修为在出窍中期,是否稳固?” 宣景点头:“虽然破关时还不够稳,一个多月下来已经稳固。” 谢恒不明白:“你当初怎么不等修为稳固了再破关?” 反正宣景那时候已经失去了在大瑾的记忆,按理说外面应该没有什么事儿值得让宣景在修为还没完全稳固的时候急匆匆地破关。 宣景定定看着谢恒:“我想找到你。” 说来宣景自己都觉得奇怪,从十五岁那年谢恒突然消失后,他确实找了很长时间,但一直没有一点线索,再加上后来他恢复了元后嫡子的身份,除了修炼之外而已还有很多政事要忙,就没再找谢恒了,除了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会突然想起,也没什么特别的,他甚至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终究会淡忘谢恒。 可这一次从沉睡中苏醒之后,获得意识的第一时间,宣景想到的就是谢恒的脸,他迫切地想要见到谢恒。 于是出关后他很配合那些拥护他的大臣,一方面是因为他确实有心皇位,而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想积累势力寻找谢恒。 原本如果这次没有在水晶宫重逢,宣景可能就要到语山居去买消息了。 谢恒突然有了老母亲一般的感动,自己养大的崽儿还这么惦记他! 只不过最除了感动之外,谢恒还有一种“被男朋友当妈孝顺”的复杂感受。 谢恒:“你十五岁筑基,二十岁就已经是元婴,这样的修炼速度前无古人!也难怪那些人会那么快注意到你。那些年可受苦了?” 宣景摇头:“还好,只是我失去了一年的记忆。” 谢恒一怔:“什么?” 宣景:“我醒过来之后小时候的记忆都清清楚楚,但那五年中却有一年全无记忆。” 谢恒脸色严肃,怎么会这样?难道是神魂融合的后遗症? “那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宣景摇头,“只是没有记忆,没有不舒服。我醒过来后发现自己丢失了一年的记忆就迅速检查了身体情况,没有任何异常,而且状态比之前要好很多。” 神魂顺利融合状态自然好。 谢恒:“那可能是沉睡两年的副作用,对身体无害就好。” 宣景点头,“那些年我大部分时间都在闭关修炼,应该也没什么重要记忆。” 这一点谢恒也相信。 从语山居调查到的宣景的过往来看,确实除了修炼就是修炼,跟朝中官员也没什么来往,甚至是自己外家那边的亲戚也走动不多。 谢恒知道这是因为只有命魂才导致宣景没有七情六欲,一心投入修炼再正常不过,当没什么要紧。 谢恒将白日宣景给他的酒拿出来,他在来之前还特意将酒温过,放在乾坤戒中温度不散,再拿出来还带着温度。 说好今晚要好好喝个痛快,谢恒正要再翻出两只杯子,突然不远处传一阵轻微响声。 不是风打树林的声音,是有人! 下一瞬,谢恒就感到腰身被一条结实热的手臂揽住,脚下一空,再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宣景抱到树上。太久没有感受这种被宣景带在怀里的感觉,谢恒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悄悄红了耳朵,下意识抓紧了宣景的衣襟。 酒也被宣景收进乾坤戒,周围瞬间立起一道结界。 两人在树上贴得很近,谢恒还没来得及感受久违的亲近,就看到一男一女走向凉亭。 作者闲话:【两更的一天】 第七百八十九章 美人蚌 女人正是水晶宫宫主玉晶仙子,而男人则是她的师弟,他们之前见过的那位水晶宫中的长老,管理水晶宫中所有男弟子的袁肆为。袁肆为还是上一任宫主云晶仙子的记名弟子,虽然比不上玉晶仙子,但也是唯二得过云晶仙子亲自教导多年的弟子。 刚到水晶宫的时候就玉晶仙子还没露面,就是这个袁肆为在招待所有来客。 水晶宫中向来都是女弟子多男弟子少,历来水晶宫都是一个女宫主和一个男长老共同主事,所有男弟子都是由男长老负责。 谢恒正奇怪这半夜三更的,这两位跑树林里来干什么,结果下一刻就看到袁肆为动作急切又粗鲁地剥掉玉晶仙子的衣衫,而玉晶仙子也十分配合,热情如火地回应,两人竟然就直接在这树林中的小亭子里颠鸾倒凤起来! 一时间肉体的碰撞声和喘息呻吟声在寂静的夜里尤为清晰。 那袁肆为嘴里荤话不断,一会“贱人”、“婊子”,一会“骚货、“荡妇”,这样不堪入耳的话竟然没让玉晶仙子生气,甚至还明显更加情动! 谁能想到平日里看着冰清玉洁、高高在上的玉晶仙子竟然会喜欢粗口床事,当真是刷新了谢恒的三观。 一只温热的手掌伸到眼前盖住他的眼睛,耳边是宣景低沉的嗓音,“别看。” 谢恒轻轻攥住宣景的手却没有移开,“我又不是小孩子,这有什么不能看?” 宣景:“脏。” 谢恒明白,男女欢好本身没什么,就算是在一些特别的地点,比如山林野外什么的,那也只能算做情趣,他跟宣景以前可就有不少情趣。 但问题是玉晶仙子和云晶仙子是道侣。 云晶仙子已经故去,玉晶仙子自然可以另结良缘,这本无可厚非。可就在今天上午,玉晶仙子带他们去参观水晶洞时,看到云晶仙子留下的水晶还潸然泪下几乎难以自控,声情并茂地向其他人诉说她们二人情比金坚,还说自己这一生都不会再爱上旁人,要为云晶仙子守一辈子。 这贞节牌坊立了,痴情人设稳了,结果晚上就跟自己的师弟玩儿这么刺激的,再一想到她白日里情深不悔、思念成疾的模样,就实在令人恶心。 而且玉晶仙子之前既然跟云晶仙子是一对,那就该是喜欢女人的,怎么还跟男人搞上了?难道是男女通吃? 就在谢恒还没想明白的时候,宣景的手拿开了。 谢恒低头一看,凉亭里的两人已经完事儿了,连衣服都穿好了。 这就……很快! 玉晶仙子靠在袁肆为怀里微微喘息,面色红润朱唇饱满,只要是有经验的人看过就都能看出来这是刚被滋润过的模样。 袁肆为的手不老实,就着玉晶仙子靠在怀里的姿势,手从松松垮垮的衣襟钻进去,没一会就又将玉晶仙子弄得娇喘连连,一巴掌拍开袁肆为的手。 “别弄了,今日累得很!” 袁肆为亲了一口玉晶仙子的侧脸,“还不是师姐越来越勾人了,师弟我实在把持不住!” 玉晶仙子有气无力地瞪了一眼袁肆为,“师尊在的那些年你怎么就把持得住?” “那不一样,把持不住小命可就没了!再说那时候虽然每月只能偶尔亲近个一两回,可背着师尊搞你实在刺激,做一次都够我回味半个月的!” 玉晶仙子哼了一声的:“给师尊戴绿巾你就这么痛快?别忘了这绿可是相互的!” 袁肆为不以为意地一笑:“这算什么相互的?她又没有这能让你爽上天的玩意儿,每次只能用玉饰,弄得你不舒服又不满足,怎么跟我比!再说我们本来就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是她突然对你表白横刀夺爱!” 玉晶仙子轻笑:“你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当初她跟我表白我没立刻答应,这不是跟你商量之后才决定跟她的么!” 袁肆为:“要不是冲着她的亲传功法,我怎么会乐意你跟她在一起?这非水晶宫宫主所不能传授的功法就算是她对咱俩的补偿了!而且我一想到当年她正修炼到关键之际,却发现咱们两个就在你与她共枕多年的床上偷情,结果走火入魔而死,就更觉得痛快!到底你的身子还是她破的!这就是她的报应!” 玉晶仙子又打了一下袁肆为,“行了,我如今女儿都给你生了,你就别揪着过去的事情不放了。” 谢恒惊讶地与宣景对视一眼。 上午在水晶洞时他确实发现玉晶仙子所表现出来的思念都是假的,但也只以为这对道侣是面和心不和,又或者是过去多年,感情早就没了,玉晶仙子是为了好听的名声才一直装作情深模样,实在没想到云晶仙子还在时她就有了姘头。 而且云晶仙子竟然就是被他们两个害死的! 听他们讲述,这两人真是畜生到了极点!更没想到两人居然连孩子都有了! 道德的沦丧啊!人性的扭曲啊! 谢恒实在想说老天爷您就收了这对狗男女吧! 提到女儿袁肆为好像还更不高兴了些,板起脸来说:“我到底是冰卿的生父,可她对我什么时候有过对父亲该有的尊重?平日里连个好脸色都见不着!” 玉晶仙子:“这怪谁!谁让那次你不小心让她发现我的手帕竟然在你身上,若不是我急中生智说手帕丢了原来是被你捡去,我们的事情就暴露了!” “暴露就暴露,师尊都死了那么多年了,你又何必非装作旧情难忘的样子!害得我这么多年都只能当你见不得人的情夫!” “好了好了别生气!”玉晶仙子素手一下下抚着袁肆为的胸膛为其顺气,“当初我好不容易借着闭关生下冰卿,又设计让师尊捡到带回水晶宫,不就为了我们一家人能够在一起?冰卿她也算被师尊养大,虽然教她修炼的是我,但她最亲近敬佩的人还是师尊。若是我与你在一起,定会影响我在她心中的形象。而且是她发现你藏我的手帕时师尊才死一年,要是我们随后就在一起,你说她会怎么想?” 被玉晶仙子温言软语安慰了一番的袁肆为总算消了大半火气,“也就是我的亲生骨肉,旁人可别想给我这分气受。” “那是,在这水晶宫还有谁敢气你!” 袁肆为又搂着玉晶仙子亲了一口,“对了,你之前不是说要给冰卿物色道侣了?可有目标?” “说到这事我就头疼,”玉晶仙子连连叹气,“之前我从宫中选了几个弟子,她都不满意,说要自己找,可找了这么久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我怀疑这臭丫头就是敷衍我呢!” 袁肆为眯了眯眼睛,“可我今天下午看到冰卿主动去找那个语山居的二掌柜说话,说了好一会,她似乎对那个谢恒很有好感。”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谢恒有种莫名的心虚,虽然他现在跟宣景暂时不是恋人关系,却还是不大敢去看对方此刻脸上的表情。 玉晶仙子一下坐直了身体:“你说真的?” “这种事我还能跟你开玩笑?我亲眼所见!” 玉晶仙子边思索边道:“那谢恒我也留意过,确实一表人才,金丹后期巅峰的实力,不算弱,又是语山居的二掌柜,身份虽然不及秦谨,却也不低,要入赘我们水晶宫也很合适。若冰卿真的中意他,倒的确是个合适的人选。” 袁肆为:“只是我们都还不了解谢恒的人品,若是个心术不正的定然不成。” 树上的谢恒惊呆了,这两个欺师灭祖的渣男贱女竟然还有脸质疑别人的人品?他们当真一点脸都不要的! “这好办,”玉晶仙子笑起来,“明天不是有那个吗?到时候看看那谢恒的反应就知道他人品如何,是不是有资格成为冰卿的道侣。” 谢恒突然想起在参观水晶洞之前,玉晶仙子曾经说过这一次的鉴赏宴会有特别的惊喜,看来应该就是玉晶仙子口中的“那个”。 “殿下,你可知道玉晶仙子说的是什么?” “美人蚌。” “那是什么东西?” 宣景:“你没听说过?” 谢恒:“我应该听说过?我虽然是语山居的二掌柜,但不代表就要什么事情都知道。” 宣景:“美人蚌是一种灵果,生长方式类似萝卜,上面是叶子,下面的根也是果实,你可以想象成原本长萝卜的地方生长的却是一个巨大的蚌壳。蚌壳是果实的外壳,真正能食用的是里面的肉。” 谢恒:“巨大的蚌壳,里面的肉也很大吧!” 宣景:“何止,它之所以叫美人蚌,就是因为里面的肉是一个完整的人形,而且还是一位绝美的女子,从头到脚都是肉白色的赤裸女人,没有半点瑕疵。” 谢恒:……这就有点重口了! “完整的人形就表示美人蚌已经完全成熟,而成熟的美人能活动,就好像年份久远的人参会跑是一个道理。但是她没有思维心绪,毕竟只是一种似人形的灵果,不是真正的人。” 第七百九十章 守身如玉 谢恒:“那这美人蚌有什么作用?” “美人蚌的果肉能美容养颜。” 谢恒等了一会,“还有呢?” 宣景:“还可作为炉鼎修炼。” 谢恒:“……” 宣景:“美人蚌长到完全成熟要二十年,不算长久,但这东西很稀少,因为生存条件苛刻,而且每五年要脱壳一次,每次稍有差池都会死。但对于很多男子来说,他们看重的都是美人蚌的炉鼎效果。” 谢恒试探地问:“效果……很棒?” 宣景:“一般。” 谢恒:…… 宣景:“因为美人蚌实在美丽,出现一个就是倾国倾城的容貌,所以还是让很多男子趋之若鹜,他们得到美人蚌不过是为了满足肉体上的享受罢了。美人蚌不是人,想怎么折腾都可以,炉鼎效果都像是额外赠送的好处。” 谢恒皱眉:“水晶宫有美人蚌?” 宣景:“水晶宫前不久得了三个成熟的美人蚌,明天晚上应该会举办比试,将三个美人蚌作为彩头。” 虽说不是真人,但到底是人形的东西,而且还能活动,谢恒就很难完全把其单纯地当做一种果子来看。 宣景:“他们大概是觉得如果你明日很想要美人蚌,便不算个君子,不能成为沈冰卿的良人。” 谢恒眯眼摸着下巴:“那这么说,为了让沈冰卿死心,我岂不是应该争取争取?” 宣景定定看着谢恒:“你若不喜欢沈冰卿,没人能勉强你。” 谢恒笑起来,“也是,我都跟景殿下搭上关系了,谁还能强迫我跟一个我不喜欢的人结道!不过其实我觉得沈冰卿这姑娘人还不错,敢作敢为却不无理取闹,不说性情多温婉,却也是个直来直去、明白事理的人。” 宣景眼神陡然一沉,“你对她有意思?” 谢恒摇头:“我只是比较欣赏,有玉晶仙子和袁肆为这对父母也不是她的错,她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也依旧尊敬云晶仙子不待见袁肆为,说明她遵循基本的道德底线,我也希望未来她能寻得一位如意郎君就是。” 宣景转头看向别处,淡淡道:“你对谁都这么好心。” 谢恒笑起来:“对你最好心!要是有一天你与别人利益冲突了,不管对方是谁,我都站在你这边。” 宣景微沉的眉眼又亮了起来,搂在谢恒腰间的手微微收紧。 谢恒早就跟宣景亲近惯了,一点也没有不习惯他此刻的动作,也没多想,就看着下面那两人还能说出什么突破人伦底线的话来。 不过底下两人估计也是爽够了,也担心现在鉴赏会期间人太多不安全,又温存了一小会就赶紧离开了。 谢恒和宣景又在树上等了一会,确定两人没有折返后才下来。 两人都默契地决定不会将今天看到的事情说出去。 那两人的作为虽然令人不齿,但除了云晶仙子之外并没有危害旁人,不对大众造成威胁,他们着实没有必要横生枝节对付那两人。 他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不值得在这种事情上消耗时间精力。若是往后有冲突就罢了,现在确实不用做什么。 两人本打算回凉亭中继续喝酒,但谢恒一进来就想到刚刚那对狗男女在这里面都做了什么,一阵反胃难受,哪里还能喝得下去。 宣景看谢恒脸色不好看,便说:“早点回去休息,改日再喝。” 谢恒点点头,今晚确实不能喝了。实际上如果不是因为那秋月酿是宣景弄来送他的,他压根就不想喝了。 第二天仍旧是参观水晶园,不过可以去另外两个区域。 谢恒要不是为了见宣景,都打算在屋子里睡一天。 无为走在谢恒身边,看谢恒有点恹恹的,不禁问道:“怎么了?这么没精神?不会昨晚跟宣景搞上了一晚上没睡吧?你这效率够高的!” 谢恒:“瞎说什么!是看见不干净的东西了!” 无为脸色一正:“你确定?我怎么一点鬼气也没感觉到?” “……不是鬼,是……” 谢恒小声告诉无为自己和宣景昨天晚上看到的,说完还呸了两声,觉得脏了自己的舌头。 无为一脸震惊:“好家伙!这玉晶仙子看着端庄大方,谁能想竟然是个十足的毒妇!听那意思,虽然是云晶仙子先跟玉晶仙子表白,却没有用过强硬手段逼迫,分明是玉晶仙子和那袁肆为觊觎只有水晶宫宫主才能修炼的功法,才会让玉晶仙子答应跟云晶仙子在一起,之后这两人不但继续偷情,连孽种都有了!这也太歹毒了!这云晶仙子可真是可怜,被戴了这么多年的绿帽子还帮情敌养孩子,最后连自己的小命都搭进去了,她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才会让她这辈子遇见这对人渣?” 谢恒:“你看,要是让你知道这种事也能气得一晚上睡不好吧?” 无为狐疑地看着谢恒:“你睡不好难道真不是因为跟宣景相处了大半夜?他还把你抱到树上去,那么小的空间内铁定得身体贴着身体吧?你就没有心猿意马?” 谢恒白眼:“下面有那两个恶心人的人渣正搞得火热,我是有多欲求不满会在这种时候心猿意马?” 无为:“那谁知道呢!毕竟你这也算空旷了九年不是?” 谢恒:“多谢关心,不过真没有。” 无为摇头:“完了,宣景的魅力下降了!” 谢恒不想听无为胡说八道,当即讲出美人蚌的事转移他的注意力。 果然,一听到有美人蚌无为就再顾不得调侃谢恒了。 “你说的是真的?真的有美人蚌?” “宣景得来的消息,应该不会错。不过你这么激动干什么?难不成你还真想要?美容养颜估计不至于,你想要当做炉鼎用?” “美容养颜你知道不至于,当炉鼎就至于了?”无为连连遗憾摇头,“认识这么多年你还是不够了解我啊!” 谢恒一点也不上套,完全无视无为的表情,“少来这套。” 无为笑了两声:“美人蚌以前我只听说过,还从来没见过,纯粹就是想开开眼界,我可什么想法都没有啊!不过宣景也没有?据我所知将美人蚌做炉鼎,虽然对修为提升的帮助很有限,但对神魂有不错的蕴养效果,一般人自然是没什么需要,但对于神魂受创,或者是像宣景这样经过神魂分离和融合的人肯定有好处。” 谢恒瞥了一眼无为:“说这话也不过脑子,你觉得他是那样的人?” 无为呵呵两声,“随便聊聊嘛!知道你家陛下最是守身如玉,绝对不会用炉鼎修炼!” 谢恒:“不会用成语就不要乱用,那是洁身自好,什么守身如玉!” 无为不以为然,“为你守身如玉啊!不对吗?” 谢恒勾起嘴角:“你要这么说那倒也是。” 无为昨天买了两块水晶,今天的目标是三块,跟谢恒聊了一会后就跑去看水晶了。 卓佑在这时走到谢恒身边,笑道:“谢公子对自己的护卫是真好,还允许他自己去逛。” 谢恒:“在这水晶园中能有什么危险?还有人要刺杀我不成?” 卓佑微微叹气,心道这位二掌柜是真的不太懂得与人交际,说话总是不分轻重,他都要以为这人是在针对他了。 “谢公子说的是。”卓佑停顿了一会又说,“今天就是鉴赏会的最后一日,之前玉晶仙子还说这一次鉴赏会会跟以往有所不同,有惊喜给我们,可到现在都还没什么变化,下午也说是继续逛水晶园,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骗人。” 他昨天就买了不少的水晶,看哪个都觉得好看,结果就把这次带出来的灵石花的差不多了,今天他又看到了很多比昨天买的都好看的水晶,但可惜没钱了,只能干看着,心情自然不好。 谢恒:“这一天还没过去呢,急什么。说不定等到了晚上新花样就来了。” “听谢公子这意思好像知道水晶宫准备的惊喜是什么,”卓佑突然了然,“也是,谢公子可是语山居的二掌柜,有什么消息能瞒得过语山居!哎呦我都差点忘了谢公子的这层身份了,都是因为我乃诚心与谢公子相交,可不是冲着语山居来的!” 谢恒眼神复杂地看着卓佑,这一刻他突然觉得陆潇和胡靖是那样聪明! “晚上应该有切磋,水晶宫大概会设置彩头。” “这样啊,”卓佑有点丧气,“我现在只有筑基后期巅峰的修为,在家里看着还行,在这就不够看了,有彩头也轮不上我,我就不参加了,省点力气。” 谢恒:“就算得不到彩头,也是难得锻炼的机会,你在家里接触的都是自家人,修为路数都比较熟悉,经常切磋也起不了多大作用,在外面跟人切磋并且点到为止的机会可不多,不该放弃。” 谢恒的话说得卓佑很是惭愧,也燃起了斗志。 “谢公子说得对!就算拿不到名次也是一场锻炼的机会的!我该珍惜!好!要是今晚的真有切磋的话我必然上场!到时候还请谢公子不吝赐教。” 作者闲话:【两更】 第七百九十一章 轻浮? 谢恒轻飘飘看了一眼卓佑:“我没打算上。” 卓佑:“啊?” 谢恒:“用不着,我想找什么样的人切磋都很容易,不差这一次。” “……额呵呵,谢公子说的是。那个我先去别处看看。” 卓佑觉得他要是再不走就要被气出心绞痛了! 谢恒看着卓佑离开的僵硬背影直摇头,这么傻,他都要不忍心下手坑了。 “你对这人很不一样。” 宣景不知道何时走到谢恒身边,突然出声。 谢恒觉得自己可能还要适应一点时间才能习惯宣景总是这样悄无声息地出现。修为高就是了不起啊,他修为不及宣景就不能及时察觉到宣景出现。 谢恒突然有点怀念以前在大瑾宣景还没有修为的时候,真是后悔那时候他没怎么在宣景身边神出鬼没过。 “殿下是说卓佑?” 宣景点头。昨日他就留意到了,这个卓佑总是在谢恒身边转悠搭话。 虽然最一开始就是卓佑先找上的谢恒,但是从昨天开始主动与谢恒攀谈的不只卓佑一个,还有其他人。 他问过身边的人,知道卓佑是卓家人,一个已经开始严重走下坡路的没落世家,在昨天和谢恒搭讪的人中有势力比卓家强的也有不如卓家的,但谢恒都只是在一开始礼貌回应,之后就不怎么理会,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十分明显,却只有跟号卓佑说的比较多,他想不明白卓佑到底有什么特别。 谢恒玩笑地说:“殿下就不觉得我可能是看上卓佑的脸了吗?他毕竟长得还算俊俏。” 宣景摇头,又补了一句:“我比他好看。” 这下轮到谢恒错愕了,他就是跟宣景开个玩笑,真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这让他觉得自己被反调戏了。 咳咳,肯定是错觉,以前的宣景或许会这么做,但现在这个肯定不会。现在的宣景一定只是在简单地陈述事实。 宣景继续盯着谢恒看,好像非要谢恒给出他答案。 谢恒无奈一笑,“其实我跟卓佑……应该算是兄弟,表的。” 宣景皱眉:“你不是宝云城人?” 谢恒顿时一个挑眉:“殿下怎么知道的?” 宣景不语。 谢恒嘿嘿笑道:“哦,原来殿下已经偷偷调查过我了,嗐!费这事干嘛,殿下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就好了,我肯定知无不言。” 宣景抿了抿唇,本来他不该多问,可他就是想多了解有关谢恒的所有事。 “你跟卓家到底怎么回事?” 谢恒简单将原主的身世情况告诉宣景,不过做了一些修改,只说他到了庄子上之后身体就大好了,但是也不想回京城,就一直留在宝云城。之后又机缘巧合下开始修炼,在宝云城也结识了不少道友,包括也是在那里认识的秦谨。 秦谨从前就是在宝云城的语山居本部做掌柜,那时候他就已经在秦谨手下做二掌柜,之后本部搬迁到京城,秦谨就又进了京城。他还留在宝云城一段时间,直到前些日子才入京。 宣景皱眉,眉宇间有几分冷意:“之前在宝云城他是掌柜你是二掌柜,待他前往京城后你本该做宝云城语山居的掌柜,为何还是二掌柜?可是他故意打压你?” 谢恒笑起来,“在你眼中我就这么好欺负吗?别忘了我可是神仙哥哥,哪那么容易被打压。” 一想到自己曾经在小时候的宣景面前自称神仙哥哥,谢恒就觉得自己真是厉害大发了!以往可只有他在床上叫哥哥的份儿! 不过仔细回想起来,小时候的宣景好像还真没开口叫过他哥哥,一直都是直接叫他的名字。早知道小崽子就是宣景,他真该无论如何也威逼利诱对方叫一声哥哥的! 谢恒看宣景还是冷着脸,接着解释道:“其实我跟秦谨的关系不像外人看到的那样,我知道外人都觉得我这个突然出现的二掌柜没有实权在手,觉得秦谨会打压我,但实际上秦谨一直听命于我,虽然明面上我是二掌柜,但我只是没有什么事儿都亲力亲为而已,大部分事都交给秦谨办,而秦谨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就会听我安排。” 宣景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按照这么说,那在谢恒和秦谨的关系中,谢恒才是占主导位置的。 “所以你是秦谨的主子?” 谢恒点头:“是。” 因为情况太过复杂,又牵扯着他和宣景的从前,所以谢恒暂时不能将所有事情都对宣景和盘托出,但他也想在允许范围之内尽量对宣景说实话。任何人都不会喜欢被欺骗,哪怕是善意的谎言有的时候也会造成一定伤害。 宣景:“为何要这样?” “语山居虽然势大,但看不惯语山居的也大有人在,明里暗里盯着的都不少,多留些底牌总是好的,注意力都被秦谨吸引,我这个真正的话事人以不起眼的二掌柜身份存在,更加方便行事。” 宣景点头,如此确实可以理解。 “你有打算回去卓家?” 谢恒:“那倒没有,不过以后倒是可能还有用得上卓家的地方。卓佑这个人虽然有些轻浮不着调,但本性不坏,我和他接触着不算反感,日后若是有要利用到卓家的时候大概会从他这里下手,可怜的孩子,我还真有点过意不去。” “轻浮?”宣景眉头皱得更深,“他对你欲行不轨?” 谢恒一愣,感情他说了这么多,宣景就抓住这个词儿了吗? “没有没有,就是他总爱穿一身白衣,大冷天的还拿个破扇子在那扇来扇去,可不就是想吸引姑娘么!所以我说他轻浮!他这样对我可没什么诱惑,你穿白衣能把他比到尘埃里去。” 宣景:“你何时见我穿过白衣?” 谢恒一愣,啊,忘了,宣景小时候从没穿过白色的衣衫,说是太显脏,哪怕后来有他在也没穿过。而今天是他们自当初一别后第一次见面,宣景穿的也不是白色的衣裳。 谢恒干笑两声:“那个我就是在想象,对,想象,光是想象你穿白衣的样子都比卓佑好看多了!你就是全村最靓的仔儿!” 宣景知道谢恒在说谎,甚至是要转移话题,但他想不明白谢恒这么做的原因,而且他也实在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在什么时候穿过白衣。 难道是他忘了的那一年?可就算他在那一年中穿过白色衣服,但谢恒又是怎么知道的?谢恒不是说那几年跟他的时间不对等,他睡一觉就过去了? 算了,现在谢恒的样子明显不想说,等以后总会有机会弄清楚。 一晃到了晚上,在秋月殿用完晚膳,玉晶仙子就带着众人前往天水峰。 天水峰是水晶宫每三年进行一次门内排名赛的地方,也就是竞技场。 众人正奇怪玉晶仙子带他们来这里做什么,就见到玉晶仙子拍拍手,有六个男弟子两两抬着一个巨大的蚌壳的走上来。 将蚌壳大开,每一个里面都躺着一个浑身赤裸的绝美女子,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一样。 周围发出一声声惊呼。 有识货的人当即喊出:“这是美人蚌啊!” 玉晶仙子和袁肆为的脸上都露出得意的神情,能一次拿出三个美人蚌,也显出了他们水晶宫的财大气粗。 袁肆为:“道友好眼力,这确实就是美人蚌。今晚就在这天水峰进行术法切磋,点到为止,最终获胜的人可以优先在这三个美人蚌中选择一个带走,第二名随后选,第三名则只能接受最后一个美人蚌。” 话是这么说,但其实分不分一二三名没什么要紧,这三个美人蚌里的“美人”都生得美极了,带走哪个都不吃亏,真要挑都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人群中已然有人看呆了,甚至还有轻微的吞咽口水的声音。 玉晶仙子:“这三个美人蚌就是我水晶宫为各位道友准备下的惊喜,没让各位道友失望吧?” 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已经有人在催促切磋快些开始。 玉晶仙子很满意这个效果,让人暂时将三个美人蚌抬到一边,之后宣布规则。 不抽签也不在乎上场顺序,大家想上就上,但台上一次最多只能站五个人。满了五个人其他人就不能再上,直到不足五个人后其他人才能上去。 时间限制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还站在台上的三个人就是最后的胜利者,然后再由这三人切磋,决出一二三名。 简单粗暴的规则,看起来可能对早上场的人不太公平,但实际上只要实力足够强大,只是一个时辰而已,并没有多大影响。 从玉晶仙子话音落下开始,就已经有人上台了,谢恒优哉游哉地看着,觉得这可比看那些水晶有意思多了。 没多久卓佑也上台。 他筑基后期巅峰的修为在所有人中不算垫底,也就中等,撑了差不多两刻钟,还不算差。 只是卓佑受了伤,他又没带伤药出来,主要是一开始没想过出来参加个鉴赏宴还能受伤,就在那龇牙咧嘴的忍着。 突然有什么东西朝他飞过来,他抬手一接,一看是个暖白色的小瓶子。 第七百九十二章 我就喜欢男人 卓佑抬头看向瓶子抛过来的方向。 谢恒:“这里面是伤药,你且先用着。” 卓佑十分感动,谢公子真是好人! 伤药的效果很好,擦完了立刻就不痛了。 卓佑又蹭到谢恒身边,“多谢谢兄赠药!” 他觉得他们的关系有所进步,现在改口称“谢兄”很合适。 “我平日出来历练不多,难得结识谢兄这样的好友,等鉴赏会结束,谢兄可愿意到我家中坐坐?” 谢恒:“不必了,卓家是世家,我不好贸然登门。” “嗨!什么世家不世家的!那都是过去了!”卓佑一挥手,满不在意地说,“卓家现在就只有个世家的名头,哪里还有那份与世家身份相符合的实力?要不是因为老祖宗还在,这世家的名头都保不住了。我大伯父是现任家主,但他的实力就只有元婴中期而已。哪个世家家主连出窍期都不到?我堂哥倒是还行,有金丹中期的修为,不过他从小修炼,被家族里的资源堆着,这个修为也不算多够看。他都快四十岁了,一点突破到金丹后期的趋势都没有。” 谢恒:“那你的天赋比你堂哥还好些。没想过振兴家族?” 卓佑耸肩,“我是比我堂哥强,但我的天赋跟那些真正强大的世家子弟比起来还是差得远了些,振兴家族的担子我可挑不起。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谢恒笑得深了些,“那你父亲没有对你寄予厚望?” 卓佑叹气:“寄予厚望是肯定的,我压力也不小。我爹跟我大伯父关系不好,他总想着跟大伯父争权,总跟我说如果我能压过我堂哥一头,那他把我大伯父从家主位置上拉下去的把握就会更大一些。一个空壳世家的家主之位,他们争得倒是热闹。” 卓佑有的时候甚至想着,如果家里的情况再差一点,彻底真丢掉世家的名头看可能更好,这样祖母和其他人就不用整天装腔作势地端着,为了维护世家名头而苦苦挣扎,竟做哪些打肿脸充胖子的事儿,他们这些小辈也能轻松点。 其实家里除了大堂哥,所有小辈都跟他的态度差不多,都希望能活得轻松自在些。 谢恒:“老一辈的想法跟年轻人确实不太一样,他们的话也的确不一定就是对的,有的时候坚持自己的想法没错。” 卓佑感动地看着谢恒:“我就知道谢兄你一定能理解我!” 他正要握住谢恒的手,突然一个人影闪至身前,强横的气势险些将他掀翻。 卓佑正要发火,结果一看到来人是宣景立马怂了!整个人紧张得直结巴! “殿、殿、殿下!景殿下!” 宣景:“我有话要跟谢掌柜说,你还有事?” “没有!”卓佑使劲儿摇头,脖子都咔了一下,“我这就走,你们慢慢聊!” 迅速转身的卓佑兴奋地直咬舌头——景殿下跟他说话了他的手好像碰到景殿下的衣角了这个月都不能洗手了啊啊啊啊好激动! 卓佑一走,谢恒才看向宣景:“有什么要紧事儿?” 宣景声音低沉:“没有。” 谢恒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我不是说你有事才能来找我,只是我刚刚看到你身边好像有好几个人,好像再说什么重要的事,我才没有过去找你。” 宣景:“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谢恒看着宣景的表情若有所思了一会,突然笑道:“该不会有人劝你上台吧?他们大概是觉得美人蚌对你的神魂有好处。不过这些人也太不懂事了,他们要是真这么想就该自己上台争个前三名,然后把自己得到的美人蚌献给你,这才叫表忠心。” 宣景皱眉:“我不会要美人蚌。” 谢恒笑起来,“我知道,就开个玩笑。对了,水晶宫之前是不是主动找过你要送你美人蚌?” 美人蚌的人情不算小,谢恒可不相信水晶宫不想利用美人蚌拉拢些势力。 这三个做彩头的美人蚌算是为了证明水晶宫的财大气粗,但因为是切磋所得的彩头,所以算不得人情。谢恒猜想以玉晶仙子和袁肆为那唯利是图的性子,肯定会在美人蚌身上做文章。 果然宣景点了点头,“不止送我,还送了宣承,只不过我没有接受,宣承接受了。” 正是因为水晶宫提前送了美人蚌过去,宣景才让人打听到水晶宫要在鉴赏会结束的时候的提出相互切磋以美人蚌作为彩头的安排。 这是有显示水晶宫的阔绰之意,也是借机多了解了解其他人的修为水准。 水晶宫的目的算是达成了一大半,只是因为有些强者不近女色,对美人蚌没什么兴趣,所以才没有出手。 “你拒绝是应该的,天统帝性格多疑,而且也忌讳皇子过于拉帮结派、结党营私,水晶宫在修仙宗门中地位不算低,明面上走太近不合适。” 宣景点头,在谢恒身边坐下来,“我知道。” 谢恒眉眼一弯,“你的性情我了解,对你我放一百个心。” 宣景没再说话,可嘴角却扬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 其他原本还想跟宣景说话的人瞧见这一幕都纷纷止住脚步。 昨天他们就看出来景殿下对语山居的二掌柜有些兴趣,猜想景殿下是想拉拢谢恒,他们还是不要过去的好,免得坏了殿下的事。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前三名也诞生了。 三个男人每人领了一个美人蚌,都心满意足。 切磋结束,众人散去。今晚再在水晶宫歇息一晚,明天一早就能启程回去了。 宣景和谢恒一道往回走,刚到客房院子门口就被玉晶仙子拦下。 “谢公子,我有事想与谢公子单独谈谈,不只是否方便。” 玉晶仙子老早就想拦住谢恒了,但奈何回来一路上宣景都在谢恒身边,她又担心自己贸然拦住谢恒说话会打算两人交谈让景殿下不快,就想着等回来客房这边两人分开了她在去找谢恒。 可刚刚她看到谢恒竟然想邀请景殿下到屋里坐坐。 这要是别人邀请景殿下,十有八九不成,但郁金香职业看出这两日景殿下对谢恒很不一般,猜测很有可能会答应,那就不知道这两人要聊到什么时候了,等明天一早人一走,她难道还追去语山居找人说吗? 只能硬着头皮在这把人拦下。 谢恒和宣景都猜到玉晶仙子在这里拦人应该是为了沈冰卿的事儿。原本还以为玉晶仙子要放弃了,没想到都这时候了还是主动开口了。 谢恒倒是想让玉晶仙子有什么话直说就是,没有必要回避宣景。但可惜现在在旁人认知中他跟宣景该是第一次见面,就算有心结交也没那么熟悉,这么说不合适。 “半夜三更,怕是不太合适,不如明日再说?” 玉晶仙子:“不光是我,还有袁长老在。袁长老已经在等候了。” 看来今晚是躲不过去了。 “好,那请吧。” 谢恒暗中给宣景打了个眼色,让他先休息,不用担心自己这边。 玉晶仙子带谢恒去了昨晚的凉亭,袁肆为就在那里等着。 谢恒见两人把说话的地方选在这里,不禁嫌恶,这两人真是太变态了! “不知二位找我到底所为何事?” 两人对视一眼,玉晶仙子先开口道:“请问谢公子今晚为何没有参与切磋,可是看不上那三只美人蚌?” 谢恒摇头,“那自然不是,只是我无心此道。日后我也只会有道侣,绝不会有炉鼎。” 玉晶仙子和袁肆为脸上都露出满意的神色。 玉晶仙子:“那不知道谢公子对未来另一半有什么要求?” “男的,”谢恒十分肯定地说,“性别肯定得一致,不然我接受不了。” 玉晶仙子的笑容僵在脸上。 袁肆为的表情也好像被雷劈了一般,他甚至想过谢恒可能有一些不太容易达到的标准,但完全没想过居然是性别不对! “这……性别能不卡得这么死吗?异性不考虑一下?” 谢恒坚定摇头,“我就喜欢男人,修为强弱不要紧,没有我都可以接受,但一定要长得好看,不用说话多好听,知道疼人就行。要是没有修为的话那至少武功得好,轻功要厉害,带着我上树没问题的那种,身材得健硕,个头要比我高一些。啊,声音要好听,低沉有磁性。不知道二位有没有合适的人能介绍给我?” 两人的笑容已经十分勉强。 袁肆为:“这个……我们还真没有。” 谢恒看起来有些失望,又转头看向玉晶仙子,“仙子见多识广,认识的人肯定不少,真就没有合适的?我刚刚说的是多了点,但也都不是多难以实现,您要不再想想?” 玉晶仙子直接起身,“真是抱歉,我确实一时想不到合适的。谢公子还年轻,倒也不必这么着急找,等日后我若是遇到符合谢公子要求的一定帮忙介绍。我还有事,先告辞。” 袁肆为也赶紧起身对着谢恒匆匆一礼后立刻跟着玉晶仙子离开。 谢恒还站起来喊了两句:“那我可就等着仙子的好消息了!” 玉晶仙子头也没回,脚下步伐更快了。 作者闲话:【今天明天都两更】 第七百九十三章 误会大了! 谢恒扑哧一声笑出来,转身回去房间。 刚摸黑进门,谢恒动作一顿,“谁?” 黑暗中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我。” “殿下?”谢恒手上用灵力凝聚出一点光亮,看到坐在桌边的宣景。 拿火折子点上灯,房间里才亮堂起来。 “殿下等我很久了?” 宣景摇头,“没有,才刚来。” 谢恒可不信。 以前在大瑾还有在现代世界的时候都是这样,每次跟宣景约见,宣景都会比他到的早,而每一次自己问他是不是来了很久他都说不是。 后来还是无为告诉他,宣景基本每次都会提前半个小时左右到,就是怕自己提前到了等他。 宣景:“这么快就说完了?” 谢恒点头,“他们应该不会再来找我做上门女婿了!” 宣景:“你说了什么?” 谢恒露齿一笑,“性别不同,结道不能。” 宣景愣了一会,才缓缓重复那个词语:“性别?” 谢恒点头,真心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他们先是问了我为何没参与切磋,在得到想要的答案之后就开始拐弯儿抹角地问我择偶标准了,大概是想着只要我说出一条跟沈冰卿对应的要求来,他们就能顺水推舟,提议让我和沈冰卿在一起。沈冰卿大致上没什么缺点,相貌修为天赋都不错,真要是按寻常标准来说我肯定入套,所以我上来就告诉他们我只喜欢男人,直接断了他们的念想!” 谢恒又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他后面提出的要求,还像模像样地学了玉晶仙子和袁肆为的表情,笑得前仰后合。 好一会谢恒在发现就他在那光顾着说顾着傻笑了,宣景一句话都没说。 谢恒胳膊肘戳了戳宣景,“怎么了?不好笑吗?不觉得我很机智?” 宣景看着谢恒:“你说的那些……是真的,还只是为了让他们知难而退随口编的谎言?” 谢恒:“嗯……真的。”他说的时候时候基本就是以宣景为原型在描述,当然是真的。 “你喜欢的那个人就是你说的那样?” 谢恒一开始都没明白宣景的意思,懵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之前阴差阳错地他杜撰了一个自己爱慕的男人的形象,还一度被宣景误以为对方死了或者是蹲大狱去了。 果然,一个谎言往往要用千百个谎言来圆。 “对,”谢恒硬着头皮说,“他就是那样!” 宣景点点头,站起身。 谢恒也下意识跟着站起来,“回、回去了?” 宣景点头,“原本是担心他们会不松口为难你,你解决了就好。” 谢恒点头,“啊,那、那早点回去休息。” 宣景回到自己的房间,灯也没点,脱了外袍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脑海里不断回想着谢恒说的喜欢的人的特点,惊讶地发现自己好像符合所有标准。 他长相不差,身高比谢恒高半头,看着略有些清瘦,但主要是因为衣服宽大,衣服下面的身体结实健硕。他的修为比谢恒高,而且他还会武功,轻功也好,昨天晚上才带着谢恒上过树。 虽然疼人这些还没有体现出来,但那是因为接触时间还不长,而且他从前也确实从没想过结道的事。 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谢恒的话,宣景闭着眼的眉心越皱越紧。 他为什么要在意这些话,谢恒喜欢什么样的人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当谢恒是可以信任的人,甚至是最信任的人,那是因为谢恒曾经在他最落魄的时候与他一起生活六年,按照一般标准来说他生命中最狼狈的模样谢恒都见过,而且也是谢恒给了他生活下去的动力。没有谢恒,说不定他自己都早把自己了断了。 但这些都不是他如此在意谢恒感情状况的理由。 谢恒之于他的帮助,可以说是起到了师长的作用,但有谁会去特别关心师长的感情问题,特别在意师长喜欢的类型? 这不对。 宣景又想到了谢恒口口声声说着喜欢的那个男人。 每当听到谢恒提到那个男人他心里就很不痛快,难以控制地不舒服。 他忍不住比较,他和那个男人谁更好看些?谁的修为更高、武功更好? 反正谢恒喜欢的点他都有,那为什么谢恒喜欢的人不能是他? 是,为什么不能是他?! 宣景赫然睁开眼猛地弹坐起来。 他刚刚在想什么?他居然在想为什么谢恒喜欢的人不能是他? 所以,他对谢恒的感觉其实是喜欢?是那种想要结为道侣的喜欢? 因为喜欢,所以才会反感谢恒喜欢的人。这才是合理的解释。 哪怕梳理清楚了,宣景还是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他从九岁跟宣景一起生活,直到十五岁。那时候他就愿意让着谢恒,照顾谢恒,吃谢恒不喜欢吃的菜杆,挑掉谢恒汤碗里的香菜。夹菜的时候避开姜片和蒜。做西红柿炒蛋的时候会放一点白糖。 宣景骤然发现尽管十六年未见,他都还清楚地记得谢恒的口味喜好。 明明从前他是真的当谢恒是亲人知己,感情到底是什么时候变质的?昨天是他们重逢的第一天,第一天他就喜欢上了? 宣景很少有为什么问题感到十分困惑的时候,这是他从有意识以来第一次觉得无所适从。 而且还有一件事林宣景觉得疑惑。 明明他们十六年没见,为何一重逢他就对谢恒感觉无比熟悉,很自然地想与他亲近,这怎么感觉都不像是分别了十六年的状态。 难道是他忘了什么?在他于紫竹林闭关之前他们还见过? “唔……” 突然间一阵强烈的头痛,识海中爆发数道白光! 宣景捂住头,痛得冷汗直流。 一个清晰的场景出现在识海中。 陌生的房间里,宽大的床榻上,谢恒不着寸缕地躺在上面。他的眼睛被黑色的布蒙着,嘴里绑着一个金色镂空的小球,双手被捆在头顶,双腿大开,脚腕上扣着锁链,锁链另外一端绑在床尾两头。 紧跟着,宣景欺身而上,将人压在身下肆意动作。 谢恒在他身下挣扎哭泣。 半晌后他拿掉谢恒嘴里的口球。 谢恒的声音已经沙哑,“你放开我,我有丈夫,你不能……” 后面的声音再他更加凶狠的动作中破碎。谢恒脸上一片泪痕,蒙着双眼的黑布都被泪水浸湿。 识海中的场景消失,宣景双手捂着脸粗重的喘息起来! 那是他的记忆,是被他忘掉的一段记忆! 果然,在他失去的那一年记忆中他跟谢恒是见过的,他甚至……强暴了他!他不顾他的意愿,不顾他已经有了恩爱的道侣,强行要了谢恒!他怎么能做出这样禽兽不如的事! 谢恒一定很爱他的道侣,他甚至愿意叫那个人丈夫! 自己都做了什么! 若不是这段记忆就在他的识海中,宣景怎么都无法相信那个将谢恒囚禁在床上强暴的人是他自己! 谢恒知不知道那人是他? 他只记得这么一个小片段,谢恒的眼睛是被蒙着的,可他不知道在那之后他有没有摘下那蒙眼的黑布。 不,谢恒应该不知道,不然他现在对自己肯定不会是这样友善的态度? 这段记忆对于谢恒来说一定是难以回忆的痛苦,而到现在谢恒应该都还不知道强暴他的罪魁祸首就是自己。 他是不是应该向谢恒坦白?可如果真的说了,谢恒怕是再不会原谅他。 他是失忆,又不是疯了傻了,做下当初那种事就是禽兽不如,他没有理由为自己开脱。 这一整晚宣景都没有睡着,他就这么坐在床头,直到天色渐明。 宣景抹了一把脸,起身披上外套,推门出去,直奔谢恒所在的院子。 这会还不到真正天亮的时候,天灰蒙蒙的,快要褪色的月亮有气无力地挂在天边,零零散散的几颗星星忽明忽暗。 敲门声将谢恒从睡梦中吵醒,他揉着眼睛起来,正想着是谁一大清早敲门,下一瞬间就捕捉到了属于宣景的气息。 宣景? 谢恒赶紧去开门,连鞋都没顾得穿。 打开房门,看着面容略有些憔悴的宣景,谢恒着急地道:“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宣景正要说话,一低头看到谢恒竟然还光着脚,眉头一皱,一弯腰将谢恒打横抱起,“这么凉的天下地不穿鞋?” 谢恒挠挠脑袋:“那不是着急给你开门么!” 宣景没再说话,向后抬脚关上房门,抱着谢恒绕过桌子到床上去,让谢恒靠着床头坐着,拽过被子盖到腰部。 谢恒:“我没事,倒是你,大清早急忙忙过来,是不是发生什么棘手的事儿了?” 宣景摇头,第一次有些不敢正视谢恒,但他知道他不能再逃避,既然是他做下的事,他就该道歉,该为此负起责任,不管谢恒愿不愿意原谅他,或者想要怎么惩罚他,他都心甘情愿接受。 “我来跟你道歉。” 谢恒一头雾水,“怎么的?” 宣景抬眼看着谢恒,满是愧疚痛苦:“我强暴了你!对不起!” 谢恒愣住,第一反应是:还有这好事儿?什么时候?他作为当事人怎么自己不知道? 第七百九十四章 就想跟你一起 宣景将自己在识海中看到的场景给谢恒大概讲了一遍,过程一度难以启齿。 谢恒听明白了,他没想到宣景竟然恢复了一点记忆,更没想到他恢复的居然是他们以前玩角色扮演时的记忆! 木想到啊真是木想到!你个浓眉大眼的宣景最先回忆起来的竟然是黄色小电影! 他跟宣景在床事上一向都很放得开,今天玩强制普类,明天就是偷情普类。难得像宣景这样平日里严肃正经的人愿意在床事上这么配合他,两人之间的小情趣才会一直那么多。 可他实在没想到从前的放肆竟然会造成今日情形。 谢恒也实在无力吐槽,宣景恢复什么记忆不好,就恢复了这么一段,而且没前没后,要是再往前多回忆一些就能知道怎么回事了。 难道是角色扮演的床事太过刺激,所以才能先回忆起来? 谢恒看着宣景自责的神色,又心疼又觉得有点好笑。却一时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倒是宣景先开口了。 “在我十五岁到二十岁这五年修炼中,有一年因为我修炼出了岔子,导致那一年的记忆缺失。我从前觉得没什么,左右不过是在闭关修炼,可到昨晚我才知道我对你做了、做了那种不可原谅之事!你说从当初我们分开到我沉睡一年,你只是睡了一觉,可在我的识海里却不是这样,不然我又怎么会对你……我知道你一定是不想回忆那段经历才故意这么说,我再说出来就是戳你的心,可我既然想起来就不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我必须向你道歉。” 谢恒张了张嘴,他想说他没撒谎,他是真的一觉睡过去的,道歉就更不必要了,他当时哭得不行完全是爽的! 最后谢恒也只得拍拍宣景的肩膀,“都……都过去了,没关系。” 宣景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谢恒。 没关系?这样的事居然说没关系? 宣景没觉得心里好过,反而有种更加强烈的痛苦窒息感。 谢恒说没关系,或许主要还是看在他们曾经在一起生活过六年的份上。 可是,宣景又不免想着,自己对谢恒做出了这么过分的事,都不能让谢恒在意、介意,何尝不是因为谢恒不够在乎他? 想到自己昨晚才确认的对谢恒的感情,宣景骤然觉得十分无望。 谢恒心中有个深爱的人,在被自己强暴的时候他还在叫那个人救他,尽管对方蹲大牢了,可谢恒明显还在等着对方出来。 这样的用情至深,他有多少机会? 宣景闭了闭眼,他不会放弃。 “不管怎么样,是我对你做了那种事,我就该负责。” 谢恒愣愣的,“你……要怎么负责?” 宣景:“在你爱的人那个人刑满释放之前,让我来照顾你。” 谢恒顿时哭笑不得,“不用,我能照顾我自己,我这又不缺胳膊瘸腿的,我还有修为,又是语山居的二掌柜,还不能照顾好自己了?” 宣景抿唇,近乎固执地说:“这不一样。” 谢恒无奈,如果宣景是因为再次爱上他而愿意对他负责,他一百八十个愿意,但事实是因为这人会一起了一段令人误会的记忆,对自己深感愧疚,出于为人的道德感和责任感才想要负责,这确实不一样。 但谢恒也知道宣景是个多固执的人,自己要是不答应宣景能跟他耗到他答应为止。 “罢了,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不过我还是希望你知道,我没怪你。因为是你。” 宣景点头,跟他想的一样,谢恒是看在那六年相处的份上。 谢恒突然想到什么,又说:“既然你要对我负责,我现在就有件事希望你能帮忙。” 谢恒眼睛微亮:“你说。” “年关将至,皇室有规矩,每年十二月月初就会举办一场争奇盛会。主要是邀请皇室宗亲以外的宗门和世家优秀的年轻一辈修者进宫,与皇室的修者比试修为,对不对?” 宣景点头:“是,怎么?” 谢恒笑起来:“当然是想去涨涨见识了,你给我弄个身份让我跟你一起去呗!” 宣景:“今年语山居应该会受到邀请。” 虽然语山居不是世家大族也不是宗门大派,但现在语山居的势力已经有目共睹,再加上语山居从不站位党争,天统帝对语山居虽有些忌惮,但还是很满意语山居这种中立的立场,故而他之前就有听说过,今年争奇盛会的帖子会送一张到语山居。 谢恒:“皇宫的帖子一定会直接下给秦谨,到时候他应该会带两个护卫进宫,会不会直接参与切磋不一定。我不想跟秦谨一起去,就想跟你一起,不行?” 宣景的心因为谢恒的一句“就想跟你一起”而雀跃起来。 在这之前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也可以是那种会轻易被一句话给撩拨到的人,会被一个人这样彻底的牵动心绪,患得患失。 “好,那你就扮做我的护卫随我参加。” 谢恒点头,“好。” 用过早膳,众人便纷纷启程回去。 玉晶仙子和袁肆为在送众人离开的时候都有意无意地避开谢恒,连眼神都没对上一次,大概是怕视线一交汇对方就会兴冲冲地过来问他们可有合适的人选介绍,现在两人是巴不得快点把谢恒送走。 谢恒很满意这个效果,不过心中也有考量这两人会不会对他暗中使坏,毕竟这对渣男贱女可是心狠手辣毫无道德底线可言。他们能付云晶仙子下狠手,也可见心胸之狭隘。 为了防止这两人太闲就会想起找他的麻烦,谢恒还是决定让他们忙一点。 他在走之前就写了一份手书给沈冰卿,将这两人狼狈为奸害死云晶仙子的事告诉了沈冰卿,还包括沈冰卿的真正身世,本来沈冰卿也有权知道这些。 当然他有注意不用自己本来的字迹,沈冰卿不会知道信是他写的。 虽然信中只是陈述,没有决定性的证据拿给沈冰卿,但谢恒相信只要沈冰卿去调查,一定会发现蛛丝马迹,毕竟那两人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一直隐瞒得天衣无缝,没有人会发现,很多时候就不会那么小心谨慎,就好像他们会在大晚上到树林凉亭去幽会。 沈冰卿是个心思细腻之人,要想查到事实并不困难。 到时候就看沈冰卿会怎么做了。 谢恒感觉沈冰卿这姑娘三观还可以,虽然做事大胆,却不是冲动莽撞之人,他其实还有点期待沈冰卿的表现。 谢恒和宣景分别,两人留了互留了带有彼此气息的传讯符好方便日后联系。 回京不久,宫中就颁布旨意,封宣景为景亲王。紧跟着宣承也被封为承亲王。 宣景年纪轻轻就突破到出窍中期,不仅是年轻一辈中实力最强者,也是出窍修为中最年轻的,同时还是先皇后唯一嫡子,在实力为尊的玄天帝国,被封为亲王理所应当。 可宣承有什么资格被封为亲王? 元婴初期的修为,算得上资质不错,但他的修为虚浮,因为是嗑药嗑上去的,没有实打实的修炼积累。这样的资质和修为并不足够让他在没有对朝廷做出大贡献的情况下获封亲王头衔。 这要是放在平时,不管是支持宣景的还是那些中立的大臣,反对的奏折早就扎堆送上去了。 但偏偏天统帝在册封宣承之前先册封了宣景。 这就有些微妙。 宣景一派的朝臣会担心如果他们上奏折反对陛下册封宣承,即便有理有据,但陛下被打了脸,说不定就会迁怒景殿下,连景殿下的册封都免了,到时候陛下还能说:反正景儿还年轻,多些年历练历练也不是不可。他们也就不能强求。 而对于那些中立的大臣,他们或许没什么顾忌,可上书反对的内容无非就是说宣承在朝中没有大的建树,修为也不够。 但熟悉陛下的朝臣已经可以预想到陛下会如何回答——景儿也还未曾建功,朕不是一样封他为亲王?就算现在的承儿的修为还不够,但他只是比景儿差了些,比其他同龄人还是厉害许多的,可见承儿的天资不差。赐封亲王也是对承儿的一种鼓励,相信他日后肯定会更勤于修炼,向他兄长看齐! 这样就是没得谈咯! 反正不管是哪一方反对,天统帝都可以用宣景来做挡箭牌。 一时间甚至有人觉得陛下会封景殿下为亲王,就是为了能更加名正言顺地赐封承殿下。 果然陛下还是更偏心承殿下。 估计要不是因为景殿下已经苏醒,而且修为高出承殿下太多,陛下都要越过景殿下直接立承殿下为太子! 谢恒得知这个消息时也很是生气。 果然他家陛下不管在哪个世界都亲缘淡薄吗? 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在现代的时候宣景的亲人待他最好,现代的宣家老爷子对宣景那是回护疼爱至极。 虽然每一次他们有什么事要出去办,需要让宣老爷子管公司的时候老爷子都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的模样,但其实他很心疼宣景,嘴上推脱,正事却从来不耽搁,而且每次都嘴硬地用发脾气的方式提醒宣景要注意安全。 第七百九十五章 野狗一样 在大瑾和玄天帝国,似乎就都没有像宣老爷子那样真心关爱宣景的血缘亲人。 或许这个世界宣景的母后是,不然当初皇后也不会冒着危险将自己的孩子与冷宫的孩子掉包。想必为了不让人怀疑,皇后也从来没有去冷宫看过,刚刚生下孩子就是骨肉分离,这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是何其残忍的事。 这是深深的爱,也是沉沉的痛。 但可惜,这位先皇后去世得太早了。 不管朝中内外的人对两位皇子先后封王是什么态度,但事情已经发生,无法改变,也就只能接受。 原本宣景和宣承在宫外都有皇子府,不过这封王之后府邸的规格就得变一变了。 一般情况下有两种选择,一是在原本的皇子府府邸基础上进行翻修扩建,以达到亲王府的规格。 二是直接搬进现成的空置的王府府邸。 京中还有空置的王府,虽然多年没有住人,但规格符合,而且也不破败,稍微打扫修缮一下就可以入住。 不过一般的皇子都会选择在原本的皇子府基础上进行装修扩建。 本来就是自己住习惯的地方最舒服,而且这翻新扩建的府邸肯定比那些空置多年的王府更新,还能按照自己的喜好来,能更合心意。 刚刚获封亲王的时候一般都是圣宠优渥的时候,怎么选择都行。 从获封以来,宣承整个人都是喜气洋洋的,甚至连平日的谨慎都少了两分。虽然他受封亲王比宣景晚了一天,但宣承也跟其他人一样,觉得父王偏心他,之所以封宣景就是为了让他获封名正言顺。 虽然心里还是不痛快,有种自己能顺利获封都是因为宣景的缘故,但毕竟成了亲王,好处是实打实的,他也就很快将那点不痛快都抛到脑后去了,整个人都沉浸在受封亲王的喜悦之中。 到了选择府邸的时候,他想也没想就直接上报要进行府邸翻修扩建。 王爷府邸比皇子府邸要大的多,更何况还是亲王,扩建的规模不会小。正门前的主干道肯定不能动,要扩建主要就是并置左右和后面。 这是个大工程,需要的时间和金钱都少不了。 时间还好说,这钱就得户部来出。毕竟算是朝廷赐予府邸,总不能叫人家王爷自己掏钱。 户部十分痛苦,本来今年财政就有些紧张,现在扩建王府就又是一大笔开销。 虽然这种事本身设置了上限,做多能花费多少是有限制的,但基本上只要扩建,就一定会申请到最大限度,再不够的才自己掏腰包。 那么一大笔银子拨出去,户部尚书想死的心都有了。先支走银子的是宣承,景亲王那边还没开始呢!到时候肯定又是一大笔银子,户部尚书头发都急白了不少。 然而最后谁也没有想到,宣景竟然选择搬离原本的皇子府,搬去一处空置的王府。这处王府有些陈旧,需要简单修缮一番,但就算还是要动工,可就算这样,其所需要的花费跟翻修扩建比起来也完全不值一提。 户部尚书感动的都要落泪了,和工部上书一起向天统帝回复时,把宣景夸得那叫一个天上有地下无,直言景亲王为朝廷考虑,低调节俭,这真是楷模啊烤馍! 虽然他们没说宣承一个字的坏话,但每夸宣景一句就是在宣承脸上打了一巴掌一样。 天统帝的表情很是复杂,最后也跟着夸奖了宣景几句,又让内务府赏赐了一些金银器物和精致摆件过去,当给宣景添宅。同时又从自己的私库里拨了三万两银子补充给户部。 户部尚书和兵部上书离开御书房后都连连摇头。 在他们看来承王殿下不论哪方面都远不及景王殿下,可偏偏陛下就是偏心承王。今日如果两人的作为颠倒过来,陛下定然会狠狠训斥景王殿下一番,更别说还能掏自己的私库为景王殿下的行为买单。 这就是受宠和不受宠的区别。 还是陈皇后有手段啊,牢牢握住了帝王心,才让陛下也对承王那般喜爱。 景王殿下真是可怜,不仅母后早逝,如今嫡长子的身份都很尴尬,外家无权,又不及承王殿下那般会讨好陛下拉拢圣心,若不是有超高的修为和天赋傍身,真指不定要被欺负成什么样呢! 与此同时,在众人眼中的“小可怜”宣景,正站在他的王府门前,十分满意地点头。 王府要修缮,少说也要一个月。这一个月他就还只能住在皇子府,不过他已经迫不及待要搬进来了。 这座王府是他在看了京城的地形图之后千挑万选出来的,地段最合适! 王府的大门面对长安街,语山居的大门在兴华街。 虽然是两条主街道,而且隔得很远,但实际上两处府宅最后面的院子的侧门和后门却对着同一条暗渠,就在暗渠的两侧。 也就是说王府和语山居的实际距离很近,只是因为两处的占地面积都相当大,建筑布局又相对复杂,正门离得非常远,坐马车还要走上一个时辰,所以完全看不出来。 宣景可是下了不少功夫才选到这么一处离谢恒这么近又不会让人猜疑的地方,往后他想要去语山居找谢恒,翻个墙就到了,方便又快捷。 谢恒一开始都没注意这处王府在地形上的“优势”,还是某天晚上宣景过来找他的时候跟他说的。 谢恒一听就笑了,宣景还真是煞费苦心。 不过宣景为什么这么做?为了更加方便地补偿他吗? 第二天谢恒还跟宣景一起去参观了新王府。 虽然还没开始修缮,不过倒是能看出这里原本的格局就设计的很好,尤其是后面的景观林,虽然多年无人打理,林子涨势迅猛,草木错乱,但还是隐隐能看出原本一步一景的设计,甚有章法。到底是王爷府邸,差不到哪去。 这座王府原本的主人是天统帝的皇叔。那位老王爷生性风流,最爱风月场所流连花丛,但偏偏一生未娶,连偏房妾室都没有。膝下无儿无女。 当时在位的皇帝还想要从皇室宗亲中选一个孩子过继给那位王爷,但却被那位王爷拒绝,说是没有必要因为他让别人骨肉分离,他一个人就很好。 后来那王爷去世了,后继无人,这王府就空置了下来,最后重归内务府准备来日有需要再行分配。 谢恒突然觉得,如果日后他跟宣景在一起,那必定也是无儿无女,说来也是和这位王爷有缘了。 宣景:“最近你可有要事忙碌?” 谢恒摇头:“没有,怎么了?” 宣景:“还有十天就是争奇盛会,你既然要以我的护卫身份随我进宫,那最好还是提前些日子就跟在我身边为好,易容换脸,我多带你出去走走,混个眼熟,也免得到时候参加争奇盛会有别有用心之人看我身边跟着个生面孔会有所怀疑。” 谢恒连连点头,“殿下说的极是!那就按照殿下说的办!” 果然有时候他的思虑还是不及宣景周密!这事他怎么就没想到呢!虽然是谨慎了些,但在他们的身份,对于他们所谋之事,多谨慎都是应该的。 谢恒回去语山居跟秦谨交代了一声,便换上易容准备去找宣景。 宣景看着谢恒易容后的相貌,隐约觉得有点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想想若是真见过,大概就是在他失忆的那一年,见过易容的谢恒。 这份容貌确实是谢恒用过的,以前在大瑾时为数不多的几次易容就是这张脸。 只不过那时候是用人皮面具,现在在这边是用法术和易容丹。 这张脸谢恒看着习惯,就不想换别的。之前他还曾给秦谨和严厉他们展示过自己易容的模样。 为了让谢恒习惯自己伪装的身份,从今天开始到争奇盛会结束,他就都是宣景的护卫。 中午宣景带谢恒到食为天去吃饭,路上碰到了岩厉。 之前谢恒通过秦谨交代给岩厉去办的事情岩厉早就办完了,今日岩厉是去办另外一件事,跟人动了手,虽然完成了任务,但自己也受了点伤,不算严重,身上大部分的血还是敌人的。虽然黑色衣服上沾了血看不出来,但走得近了还是能闻到血腥气。 而且他的衣摆和袖口、领口都有些破损,看起来便有些狼狈。 岩厉一眼就认出了易容后的谢恒,也看到谢恒跟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走在一起。他知道那人就是宣景。 秦谨以为他不知道宣景什么样,实际上从最初得知谢恒喜欢的人是宣景时,他就用自己的钱在语山居买了宣景的全部资料,其中就包括宣景的画像。这张脸,他记得很清楚。 谢恒也看到岩厉,两人眼神短暂地交汇了一下便错开。 岩厉快步走到一处巷子拐角处,站在阴影中看着宣景和谢恒走进食为天。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宣景真人,气势逼人,通身贵气,比他能想象到的最好的样子还要优秀。谢恒喜欢这样的人一点都不奇怪。 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冷笑一声,跟野狗一样。 第七百九十六章 安魂香 到食为天,宣景开了二楼包房。 伙计上菜的的速度很快,两人又不铺张,只点了三菜一汤。 宣景给谢恒夹了一筷子芹菜炒虾仁,说:“这里的虽然都是家常菜,但味道做得很好,与那些大酒楼比又是不一样的风味。” 食为天是一家比较接地气的酒楼,主打家常菜,也没有花里胡哨的名字。但因为菜的味道确实很好,分量也足,再加上价格较为亲民,生意相当红火,一点也不比那些那些走高端路线的豪华酒楼差。 谢恒虽然在京中多年,但也很少在酒楼这种地方吃饭,除了必要的应酬之外,他吃饭不是在语山居就是随便找个小摊或者小酒馆对付,主要是上菜块,不用等多久。在酒楼吃饭就是等的时间比较长。这些年谢恒最缺少的就是时间。 所以别看他在京城这么久,食为天又那么有名,但这次还真是他第一次来。 虾仁滑润爽口,裹着浓稠的汤汁,味道十分鲜美。 谢恒对芹菜感觉很一般,不过这里的芹菜口感却极好,不硬不柴,有种恰到好处的脆爽,想来除了烹饪的手法厉害之外,选材也十分注意,必得是极好品质的芹菜才能炒出这种味道。 谢恒眯眼笑:“好吃!” 宣景也笑起来。 这会他才意识到刚刚在没得到谢恒的回应时他竟然稍微有些紧张,不知道这里的饭菜合不合谢恒的口味。 修为突破时他不紧张,与朝臣商议朝中要事时他不紧张,面对父皇盘问时他也不紧张,可就刚刚,因为不确定谢恒会不会喜欢他点的菜,他紧张了。 谢恒给宣景夹了一块色泽鲜亮的红烧肉,“别愣着,快吃,一会都要凉了。” 宣景夹起碗中的红烧肉一口塞了进去,好吃。 吃完饭谢恒就跟宣景回了皇子府。 皇子府中很清净,几乎看不到几个下人。倒是有些护卫站岗巡视,这也算是皇子府的标配。 谢恒看向宣景,宣景会意,解释道:“我不喜欢人伺候,所以府中下人很少,除了厨房之外就留了几个负责打扫的。” 谢恒笑起来,毫不意外。 以前在大瑾时宣景起居就从来不让人伺候,下人少,活计轻松,宣景也没架子,从来不会刁难人,不过对于下人来说唯一遗憾的就是没什么油水可捞,但这种事就看个人了。大部分下人都愿意拿着该属于自己的工钱,做简单的活计,还有个不太太难伺候的主子,就够了, 谢恒宣景府上的这些护卫与普通护卫不一样,身上有种经历过战场的杀伐之气,可不是普通那些仅会点功夫的护卫能比的。 谢恒:“你府上的这些护卫……” “我曾经在军中历练过几年,虽然没有打仗建立军功,但也带了自己的小队。后来我离开军中,这些人就跟了我。” “这样可以?军中不是有服役年限?” “这算是岗位调动,他们仍然在服役期间。” 谢恒点头,原来还可以这样。 不过不管是哪个世界的宣景果然都会跟军中有牵扯,只是玄天帝国本身就是绝对强国,修真界没那么容易发生国与国之间或者与地方之间的冲突,所以打仗并不常见,因此在宣景在军中的那些年也并没有战事发生。 基本上可以这么理解,宣景没有建立军功不是因为没有能力,而是因为没有机会。如果玄天帝国像大瑾一样强敌环绕,边境不稳,那宣景大概早就建功立业了! 不过就算没有打仗,谢恒也相信,以宣景的人格魅力,也一定能征服不少军中将领。 军旅之人大多崇尚武力,宣景修为高深,武功也厉害,加上严于律己的作风,每一条都准确对上了武将看重的品质。 军中的威望立起来,这是一种实力基础。 跟曾经重文轻武的大瑾不一眼,在玄天帝国武将的分量很重,能得到军方的支持尤为重要。 不过谢恒记得,宣承外家人中就有在军中担任要职的,得找个机会把人给撸下来才行。 宣景给谢恒安排的住处就在他的隔壁。 宣景的风雪阁从来不轻易让人进来,护卫也都住在前院西厢房。他让人将自己房间隔壁的屋子收拾出来的时候,底下人还震惊了好一会,后来见到谢恒进去,便纷纷告诫自己,这位护卫小哥必定是殿下的心腹,他们日后可得好生侍奉,绝不能有丝毫怠慢。 谢恒本来想说没必要这么麻烦,他以护卫的身份跟在宣景身边满打满算也不会超过半个月,没必要还专门收拾出一间这么讲究的屋子,随便找个客房住上十来天就行了。 但宣景已经吩咐下去,底下人动作快,都开始收拾布置上了,谢恒也就没再推拒。 他能感觉到宣景对他的各种优待,就好像是在实现他那时候在水晶宫说的会对他负责一样。 一时间谢恒也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 入夜,谢恒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半天睡不着。 主要是想到宣景就在他的隔壁,心里就又兴奋又刺挠! 从他跟宣景交往以来,他们只要在一起,那就没有分开房间睡的时候。 都心意相通了,又都不是腼腆的性格不好意思,在一起了怎么还能不睡一起?盖棉被纯聊天的时候都少。 可现在,他们就这样一墙之隔,各睡各的。 再刚得知宣景出关的时候,谢恒每天对自己说的最多的一个词就是“忍耐”,他必须忍耐! 现在这种时候简直就是考验他能否忍耐下去的最残酷的时刻! 谢恒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去想宣景就在隔壁,可脑海里就会不自觉地浮现宣景的脸,占据他全部意识,这让他怎么睡得着? 没办法,谢恒只能从乾坤戒中拿出安神香点上。 安神香能帮助修者安定神识,有助睡眠。 那九年他常常夜不能安睡,脑子里总充斥着各种各样的计划,控制不住地一遍遍推演寻找可能的漏洞,闭上眼就是那些明争暗斗,圈地盘划势力,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很长时间他只有依赖安神香才能勉强睡上一觉。 直到后来,普通的安神香已经对他完全不起作用,秦谨就找专门的制香师来调制效用更强的安神香。 新调制的安神香是原本安神香效用的几倍,又从几倍上升到十几倍。制香师都说这样下去会对谢恒的精神意识造成很大伤害,这种伤害甚至是不可逆的,但谢恒没有办法,他需要一定的时间休息,才能有精力去思考去做更多的事。 再后来大部分计划成功之后,语山居强势发展起来,他的时间就多了些,要做的事情也少了点,能够开始调理身体和睡眠。现在他用的安神香是第一次加强版,作用是寻常安神香的三倍。 点上安神香后大约一刻钟,谢恒的气息平顺很多,又差不多过了一刻钟,意识渐渐模糊,逐渐进入睡梦之中。 梦里一片浮光掠影,什么都看不太真切。 渐渐的,那些原本七彩鲜亮的浮光逐渐退去,被越来越多的白光取代。 白光的光芒缓缓变得黯淡,视线变得清晰,每一点白光都是一片洁白的雪花,在谢恒面前纷纷飘落。 寒风裹着冰雪充斥整个世界,巍巍雪山上风雪肆虐,冰凉的感觉穿透肌肉骨髓,向着心脏的位置汇聚而去! 天山! 漫天风雪中有个隐隐约约的身影,还不等谢恒看得真切,那身影就开始变得模糊! “宣景!宣景!” 谢恒疯狂大喊,可一张嘴就被灌进满腔风雪,喉咙都被冰得难受,好像冻住了一般,再发不出半天声音! 窒息的感觉紧跟而至,谢恒觉得自己的意识也开始模糊。 宣景…… “……恒……谢恒!谢恒!” 谁在叫他? 谢恒缓缓睁开眼,意识恢复时就感觉到一个温暖又熟悉的怀抱。 “宣景……”谢恒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是沙哑的,“我……” “你应该是做了噩梦,”宣景说,“我在隔壁听到你一直在喊我,就过来了,发现你还睡着,但很是不安,嘴里一直叫我的名字,我喊了你许久都不见你醒过来,刚刚给你输送了些灵力。” 谢恒点头,难怪他之前昏昏沉沉中还觉得身上冰冷,后来就感觉到一股暖流,那该就是宣景输给他的灵力。 “你现在感觉如何?” 谢恒点头,“好很多,谢谢。” “到底怎么回事?”宣景又转头看了一眼桌上的安魂香,“你这安魂香有些奇怪。” 谢恒淡淡笑了下,“没事,我以前睡眠不好,一般的安神香不管用,这种是特质的,效果重些。” 宣景皱眉:“一直这样?做噩梦也是?” 谢恒避重就轻,“几年了,不是什么大毛病,没事。” 宣景可不觉得真的没事,他对谢恒有种莫名的了解,总觉得对方说得轻松,可实际上并非如此。 谢恒面白如纸,若真只是普通的噩梦和经年失眠,怎么会到这种程度?他们修者的精神远比普通人要强悍许多,只是这点问题根本不会让谢恒脸色苍白成这样! 作者闲话:【不出意外的话就日二更了,少数时候会三更吧。大概率下个月月底完结。】 第七百九十七章 心猿意马 谢恒看着宣景担忧的脸色,露出一个轻缓的笑。 “别皱眉头,我真没你以为那么严重,只是陷入噩梦中一时醒不过来脸色才难看了些,真不要紧。” 宣景一把攥住谢恒的手腕:“到我房间去睡,我看着你。你做噩梦我会叫醒你。” “这不太好吧……”他倒不是跟宣景客气,主要是他怕到宣景那去睡之后他就更加睡不着了,“我自己睡就行,刚做过噩梦了,应该不会再做了。” 宣景却不听谢恒的,冷着脸道:“或者你跟我过去,或者我抱着你过去。” 谢恒愣了一下,想着自己这时候要是故意拒绝到底,会不会想要让宣景抱的意图就太明显了。 还不等他考虑好,整个人忽然身下一空,直接被宣景一手搂着后背一手抄着腿弯抱起来。 谢恒只能搂住宣景的脖子。 好家伙,这也太心急了,他都还没想好呢! 不过这样也好,是你一定要抱的,我可什么都没说。 来到宣景的房间,果然比隔壁的房间有更浓厚的属于宣景的气息。 被这熟悉的气息包围,谢恒就觉得十分舒服。 宣景的床也够大,两个男人躺在上面只要不是那种睡觉太不老实总爱乱动的,没啥大问题。 谢恒被宣景放在床上,他被抱过来的时候就没穿鞋,宣景也就没有给他下地的机会。往床上一放,被子一盖。 看着宣景也躺上来,谢恒本来想说他的安神香没拿过来,但转念一想,那特殊改良过的安神香对宣景可能不大好,还是算了,而且宣景明显也不想让他用那种安神香。 仰躺在床上,望着床顶,谢恒感觉着身边的热源,身体微微紧绷,一个手指头都不敢动,就怕一不小心碰到宣景,他就会一个克制不住化身为狼把宣景给糟蹋了。 真是这辈子睡觉都没有这么规矩过。 谢恒原本以为在这种很紧张的状态下他大概一晚上都别想睡好了。 可被宣景的气息完全包围,听着耳边逐渐平稳放低的呼吸,一股困意不受控制地袭来。 谢恒打了两个哈欠,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就在谢恒彻底睡着不过两个呼吸的功夫,边上本该早就睡着了的宣景缓缓睁开眼睛,转头看着谢恒平静的睡颜,眼睛明亮得毫无睡意。 他本来是想谢恒难以入睡,自己就这么守着谢恒,哪怕谢恒只是闭目养神了一晚上,完全没有睡着,也总比用那特制的安神香要强。 可他没想到,在自己的身边,谢恒居然能这么快入睡,竟是比安神香的效果还好。 他对自己就这般放心吗? 这样亲密地躺在一张床上,宣景难免心猿意马,甚至想起了自己曾经对谢恒做出的禽兽不如的事。 他明明已经告诉谢恒这件事,谢恒怎么还能这样放心地躺在他身边?甚至安然入睡?那六年的相处就真让谢恒对自己信任放心到了这种地步? 可谢恒越是坦然,宣景就越是痛苦,越觉得自己辜负了谢恒的信任。如果谢恒知道到现在为止自己还对他有非分之想,一定会后悔原谅他了吧! 自己的心意一定不能让谢恒知道,他会像个真正的至交好友那样对待谢恒,护他一生。 黑夜过去,黎明将至。 谢恒的睫毛轻轻颤动,宣景立即转过头去闭上眼睛。 片刻后,谢恒睁开眼,缓了两秒才想起来自己是在宣景这,昨晚他跟宣景同床了,虽然没有共枕。 他缓缓转头,看着身旁依旧呼吸平稳的宣景。 真是难得,他醒了宣景都还没醒过来。 以前基本不是宣景先起床去锻炼了就是他一睁眼就看到宣景已经醒过来正在看他,晚上也基本都是他先睡着,这种看着宣景睡着的时候真不多。 谢恒当然不会这时候先起来,多好的机会,他能在这样近的距离内安安静静地看着宣景。 重逢以来,谢恒没有哪一刻不在想着他们分别九年。就是当初去到现代世界都没有分别过这么长时间。之前在水晶宫时他甚至还有种他们的重逢很不真实的感觉,前些日子甚至担心自己一觉醒过来发现一切都是一场梦,宣景还没有从紫竹林出来,他们也还没有见面。 直到此时此刻,跟宣景躺在同一张床上,谢恒才有一种强烈的、真实的他们已经重逢的感觉。 他家陛下好像变得更好看了,明明还是和从前一样的五官样貌,但就是觉得更好看,更耐看。 谢恒一遍遍用目光描摹宣景的脸部轮廓,怎么都看不够。 也不知道现在的宣景身材是不是也比以前更好了。 昨晚被宣景抱过来的时候他能感觉到宣景的腹肌还是那么结实。 谢恒知道在修真界很多修者过分依赖术法,觉得自己修为高就够了,所以忽略了身体锻炼,因此不少修者的身材都不怎么样,有的胖得跟怀孕了七八个月似的,有的瘦成一根竹竿,不胖不瘦的那些也就是中等身材,肚子上捏一把都是软肉。 宣景一向自律,从前在大瑾时,即使不在军中,也不会荒废日常锻炼。他的命魂也一样,就搜集到的情报看,宣景的武功好,修为再高也不耽误练武,所以身材一直都十分优秀。 有一个在健身上自律但不过头的恋人是一件多幸福的事儿,对此谢恒有绝对的发言权。 片刻后,宣景“醒”了过来。 他一刻也装不下去了,谢恒的眼神一直在他身上,就算他不断告诉自己对方的打量只可能是因为多年未见的缘故,是因为他小时候他们也曾在一张床上睡过很多年,可他还是会有些克制不住。 这又是大清早上的,他本就看了谢恒一晚上,身体的自然反应都快要抑制不住,他不想让谢恒看到。 谢恒对上宣景的眼睛,笑了一笑,“早上好啊殿下。” 一股温热的感觉在宣景心头炸开。 这一刻他无比希望日后每一个清晨都能听到谢恒笑着跟他问好。 “早上好。” 谢恒:“殿下早上不会练刀练剑吗?” 宣景:“大部分时候都会练。” 谢恒:“那今天就是因为有我,所以打乱了殿下的节奏。” 宣景:“不怪你。” 谢恒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现在时辰还早,天都还没大亮,不如我陪殿下在院子里练上一会?就纯练习刀法啊,比内力可不行,我没有内力。” 宣景眼眸晶亮,“好。” 两人洗漱好穿好衣服,就直接去了后院。 后院的大片空地就是宣景平时用来练武的地方,角落还摆着一拍兵器架。 日后的景王府有专门的演武场,就更加方便了。 谢恒从兵器架上选了一把大刀。 刀剑他都会用,不过他觉得刀用起来更爽。 君子用剑,狂士用刀,很多时候的一个人使用的兵器也能在很大程度上反映出这个人的脾性。 不过到了谢恒和宣景这里,这一条就不那么适用。 谢恒看起来温文尔雅的性子都会让人觉得如果使用武器,他一定会是个温柔剑客。 而宣景虽然冷漠,气势迫人,但对于刀剑都十分合适,用剑的时候气势如虹,用刀时也磅礴大气。 大雪满弓刀——谢恒就曾经在宣景身上看到过这句诗。 当年只有命魂的宣景武功路数还都是跟谢恒学的,内力也是看了谢恒给的功法之后自己摸索的。 但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那些本来就是大瑾时的宣景教给谢恒的东西,宣景自己学起来当然很容易融会贯通。 就算不使用内力,谢恒的这点功夫也完全不能与宣景相比。 切磋中宣景有意相让,但还是不到一炷香就分出了胜负。 谢恒已经很久没有这种酣畅淋漓的体验,又缠着宣景比了好几个回合,直到太阳完全升起来,管家说早饭都快准备好了。谢恒这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来,捏了个净身诀弄干净身上的汗。 “真爽,明天早上还来!” 宣景笑起来,“好,你喜欢就好。” “有堂堂景王殿下给我做陪练,我是多不知好歹还能不喜欢!” 早饭都是谢恒爱吃的,这么多年,宣景还记得他的口味。 谢恒很珍惜现在能跟宣景早上一起练武、用早膳的机会。 过两日就是宣景和宣承的亲王册封礼。册封典礼一过,就是正儿八经有事权在手的王爷了,就得跟着上朝参政。 从前只是皇子的时候并没有直接参与早朝的资格,除非是天统帝有特别要求的情况下,否则没有爵位在身的皇子不能参政。 私下议论是私下议论的事,早朝确实不能上。 但当了王爷就不一样了,朝堂之上已经有一席之地。作为尊贵的亲王,他们甚至会站在百官最前面。 每天上朝的时辰早,天不亮就得起来,简单塞两口东西吃垫垫肚子就要进宫。能辟谷的修士还好,那些普通人的朝臣要是哪天没能来得及在上朝之前吃上一口,又赶上那一天早朝事情多时间久,免不了就得饿得头昏眼花。 吃完早膳后差不多半个多时辰,就有人来府上找宣景。 第七百九十八章 一见钟情 那些支持宣景的大臣隔三差五的就会在早朝之后过来,跟宣景一起分析讨论现在的形势,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可操作的。 为避免误会,这些大人一来谢恒就规规矩矩扮演自己忠心耿耿的护卫身份,兢兢业业地守在书房门口。 工部侍郎温嘉毅今年二十又五,真真正正的年轻有为。 十八岁时候金榜题名,高中状元,仅仅七年就升到了工部侍郎的位置,这晋升速度可不算慢。 他的恩师虽是在野之人,但却是宣景一派,所以他也跟着老师效忠宣景。 七年前他高中状元的时候宣景还没有出关,一个多月前宣景出关后,他的老师第一次带他拜访了这位大名如雷贯耳的景殿下。 原先他只是因为跟着老师走,才决定跟随景殿下,但是接触过了几次之后,他才发现景殿下竟然在治国谋略上十分精通。 传言只说景殿下有无人能及的修为天赋,年纪轻轻就突破至元婴,后又在短短时间内突破至出窍,整个皇室无人能比。 可他从来不知道景殿下在治国之道上竟然也这般有见解。给人的感觉就好像他本身就有着十分丰富的治国经验,像是一个已经治国有道多年的成熟君主。 关于这点他也曾问过他的老师。 他老师也说很奇怪。还说从前殿下确实只顾修炼,几乎不会操心修炼以外的事,对朝政也不怎么关心,甚至就因为这样,有些朝臣才会放弃景殿下而选择承殿下,毕竟没有多少人愿意辅佐一位没有争权夺位的野心还对朝政毫不关心的皇子。 或许是因为殿下神魂融合的缘故。殿下本来就有治国的天赋,只是因为神魂融合才开始显现出来,这也是唯一的解释。 但不论如何,事实摆在眼前,温嘉毅知道自己跟着老师一起追随景殿下绝对是个明智的选择。 进书房前,温嘉毅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谢恒。 他来景殿下府上几次了,对于常跟在景殿下身边的护卫都混了眼熟,这个护卫他肯定自己之前没有见过。 一个新来的护卫,怎么就能得到景殿下的看重,竟然直接安排守在书房门口?守在这种地方的不应该是绝对的心腹吗? 注意到谢恒的不只温嘉毅一个,有的人因着从前就坚定地追随宣景,在宣景面前有能说话提意见的分量,便问道:“殿下,门口那护卫是新来的?” 宣景明白这些人的想法,说道:“不算,他本是一位散修,我少时在冷宫还曾得他照顾。现在他自愿来帮我。” 宣景很少主动提及他在冷宫的经历,旁人怕他不高兴,就更不会提,至少对于今天来的这些人,宣景还是第一次说起在冷宫时候的事。 但就算宣景不提,大多数追随他的人也都知道他在冷宫的那段经历,尤其是后来宣景显现出修炼天赋。 多少人都想不明白,一个在冷宫长大的皇子是怎么修炼的,他如何知道这些?就连天统帝都十分好奇,但也从没主动问过宣景。 天统帝对宣景有愧,当年如果他多防范些,多护着他们母子一点,宣景也不至于被下毒暗害,不至于逼得先皇后只能将自己的孩子跟冷宫中宫女生的孩子调换,到死甚至没有见到自己儿子的最后一面。 天统帝知道这件事一定是宣景心里的一根扎得很深的刺,再加上他一直偏袒宣承,心中对宣景更加愧疚,故而再好奇也不曾主动提起。 现在他们终于知道了,原来是殿下造化好,在冷宫里还能遇到散修指点。 他们不想深究当年这散修为何会出现在冷宫,反正总归不是坏心,一个“宫女所出”的不受待见的皇子身上也无利可图。 而且若不是有这位散修,殿下的天赋怕是真浪费了! 一时间众人对这位护卫的感官都变得好起来。 当初能在困顿中帮助殿下,现在又在殿下身边效力,当得上心腹! 温嘉毅听完宣景的解释,顿时也放心了,甚至十分愉快。 商量完正事,从皇子府出来,温嘉毅的老师徐大儒就看着自己的爱徒有点魂不守舍的模样,皱着眉道:“嘉毅,何事让你这般心神不定?刚刚在书房里你就有些精神恍惚。” 温嘉毅脸上一红,对着徐大儒拜了一礼,“是弟子一心二用,请老师责罚。” 徐大儒扶起温嘉毅的手,“你现在朝廷三品命官,我如何还能责罚,到底怎么回事,你与为师说说,若真是遇到什么难处,也看看为师能够帮你。” 温嘉毅脸色更红,但是抬头坚定地说:“老师,弟子、弟子对景殿下府上那位护卫一见钟情。” 徐大儒一愣,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这种事。 徐大儒其实跟温嘉毅的爹娘都是好友,他是温嘉毅的老师,也是看着温嘉毅长大。这孩子聪明率直,虽然有时会有些腼腆,但也是性情坚毅的人,很有自己的主意。 二十五岁的年纪,早该是成家的时候,他官运亨通,成亲也是理所应当。 但温母给自己的儿子选了许多闺秀,儿子没有一个看得上的,各种理由拒绝了个遍。 为此温母还专门找过他,希望他这个做老师的也能帮弟子留意着,或者旁敲侧击地打听打听孩子到底喜欢什么样的,或者有没有合适的人能帮忙牵个线。 他这做老师的也了解,这个弟子就是个看着性子好,却是浑身都是软刺的执拗性子,只要他不愿意,那谁说什么都没用。 徐大儒也没想到自己这个弟子会开窍得这样突然,而对象竟然还是个男的。 修者男子与男子结道很常见,但普通人中还是相当少有,大多数人都得考虑子孙后代的问题不是,所以哪怕有那龙阳之好的,要不就是暗地里进行,要不就是得留后之后才能光明正大。 他这弟子倒是胆大直接,从来没跟任何一个女孩子有过暧昧,上来就看上个男修。 旁人还可能是一时兴趣三分热度,但徐大儒很了解自己的弟子,这话说出来了那就是认真的。 “嘉毅啊,你该知道你爹娘一直希望你能找个好姑娘组建家庭,有个贤惠妻子照顾你,给你生儿育女。你这……” 温嘉毅表情严肃下来,“老师,弟子一直不觉得找另一半就是为了让对方照顾自己。家里有下人,我娶回来的夫人是用来疼用来宠的,不是来帮下人分摊活计,生儿育女也从来不是女子的必要责任,她们也可以有自己的追求和想要的生活,是不是要生孩子是看她们想不想,而不是应不应该。再说,两个人的孩子当然要两个人共同承担教育,怎么能是一个人的事?” 徐大儒板起脸,“也不知道你一天天哪这么多的歪理!” 温嘉毅:“反正弟子想跟一个人在一起一定得是因为弟子喜欢他,想要对他好,这才是最重要的理由。以前弟子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对一个男人一见钟情,但既然发生了弟子也接受。弟子真的很喜欢他!老师可否帮弟子一把?不然您弟子真要孤独终老了!” 徐大儒:“那到底是景殿下的人,你这样多有不合适。” 温嘉毅却不以为然,“在景殿下手底下做事就不能成家了?不能有爱人了?弟子看景殿下绝不是那般不通情理的人,老师你不要误会殿下。” 徐大儒都快被弟子气得没脾气,“你没听殿下说那位是他的心腹,既然是心腹,那殿下肯定会把很多事情都交给他去做,你要找人家谈情说爱,那不是让人家分心么?还怎么专心帮殿下办事?” “弟子不会总缠着他,”温嘉毅不死心地说,“弟子想的最好的结果就是他能接受我的心意,从此我们之间就有一层爱人的关系在。如今殿下大业未成,我们当然不便整日在一起,可有这么一层关系,在殿下府中见到他时弟子能光明正大拉着他的手跟他说说话,那弟子就心满意足了!弟子绝对不会影响他,更不会妨碍他。” 徐大儒:“你这么说也是可以,但你可有想过一个最现实的情况。你是普通人,他是修者,你们之间相差的是难以跨越的寿命鸿沟。而且三五十年后他还是这幅样貌,而你却可能已经老态龙钟,你能接受?” 温嘉毅微微一笑,“弟子向来谨慎,做事确实习惯考虑长远,但就对他,弟子希望自己能不要那么理智,能多看看当下。弟子还年轻,而且不是还有延年益寿以及可以延缓衰老的丹药?弟子有机会陪他几十年的,不想因为一些瞻前顾后的想法,让自己后悔一辈子。老师,您就成全了弟子吧!” 徐大儒沉默半晌,好一会后才一甩袖子哼了一声:“你让我成全有什么用?我又做不得那护卫的主,有本事你让他点头!” 温嘉毅喜出望外,他知道老师这么说必然就是答应了! 第七百九十九章 过于亲近 温嘉毅对自己的爹娘还是很有把握的,只要说服了老师,爹娘那边就很好说。 第二天休沐,不用上朝,但大清早刚吃完早饭不久,温嘉毅和徐大儒就再次登门。 谢恒早就知道徐大儒和温嘉毅,当初宣景刚出关不久,谢恒就把经常跟宣景来往的所有人都查了个透彻,自然包括徐大儒和温嘉毅。 他知道两人是师生,而且徐大儒在文人中的声望很高,替宣景拉拢到了不少文臣的支持,在民间读书人中建立声望也有徐大儒的功劳。 温嘉毅是工部侍郎,现任工部尚书年纪大了,已经有致仕的打算,到时候不出意外就会是温嘉毅补上去,温嘉毅很有可能成为最年轻的六部尚书。 谢恒也了解过两人的人品,还都很不错,可以作为心腹。 忠心宣景而且品性正直,谢恒对这两人也就有不错的态度。看见了人也能主动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温嘉毅很高兴,轻轻拽了拽徐大儒的袖子:“老师您看见了吗?他对我点头了!我有希望的!” 徐大儒第一次觉得自己聪明伶俐的弟子很没眼看。 宣景也没想到今天两人又会过来,问道:“可是还有什么要事?” 徐大儒硬着头皮说:“是,关于殿下明日行册封礼的事,草民还有些情况想跟殿下商议。” 其实真没有什么好商议的了,流程都已经定下来,该做的准备也都做完了,明日就是册封礼,还能有什么变动?无非就是多考虑考虑宣承会不会在册封礼上动什么手脚,但宣景做足了防范,可商量的空间不大。 徐大儒完全就是被弟子拉来给帮忙创造机会的。 宣景也没多想,只当是徐大儒为人谨慎惯了,又是在这样的当口,难免忧心登高易跌重,心里会有点忧虑很正常,便让徐大儒坐下来说话。 谢恒一开始还守在门口,但后来想到早上吃饭的时候他们讨论中午要吃什么,宣景说有点想吃板栗烧鸡。不过府上没有板栗了。 谢恒决定自己去买点板栗回来,顺道再买点灵果回头给夜鸦当零食。 于是就叫了别的护卫守在书房门口。 不到半个时辰谢恒回来,一进门就看到温嘉毅在院中徘徊。 “温大人怎么不在书房?” 温嘉毅看见谢恒回来立即露出笑来,听对方这么问赶紧回答道:“老师和殿下还在商谈,我能给出的建议都给完了,就出来待会,免得打扰到他们。” 谢恒点点头,就准备往厨房走,反正他也只是出于客套才跟温嘉毅说话。 温嘉毅看到谢恒提着的篮子里有不少板栗,立即闲聊一般地问:“你喜欢吃板栗?” 谢恒怔了一下,点头说:“中午殿下想吃板栗烧鸡,府上没有板栗了,我出去买一些,多的准备弄糖炒板栗。” “是吗?你要自己弄?” 谢恒:“当然不是,府上又不是没有厨子,不过现在我也没什么事,可以帮忙弄弄板栗。” “那我帮你一起吧!” 谢恒很疑惑地看着温嘉毅,心想这位温大人已经无聊到这种程度了吗?居然愿意跟他一起到厨房去剥板栗?他们这些普通文人不是一向规矩最多?其中有一条可就是君子远庖厨。 大概是谢恒眼中的疑惑太过明显,温嘉毅笑着说:“君子不入厨房,在我看来不过是些酸腐之人自命清高的说法,完全没有道理可言。君子在于德行,立那么多规矩,却做尽了小人之事,那也是伪君子!” 谢恒笑起来,温嘉毅的印象又好了不少,“温大人说的是,既然温大人不介意那就跟我来吧!” 谢恒带温嘉毅到了厨房,跟大厨打了招呼,便挑出准备中午做板栗烧鸡的量,跟温嘉毅一人一个小板凳,坐着慢慢剥。 一道板栗烧鸡用不了多少板栗,余下的做糖炒板栗,也要稍微处理一下。 为了保证更加入味,也为了吃的时候方便剥开,得先用刀子或者剪刀在每一个板栗上开一个小口。这样等板栗炒熟之后这些小口也会张得更大,到时候就很好剥开了。 谢恒抬眼看了一眼对面的温嘉毅,笑道:“温大人这动作还挺利索。” 温嘉毅笑着回答:“我也陪我娘这样弄过,我爹喜欢吃糖炒板栗,我娘常给他做。现在我有空的时候赶上我娘在弄我也会帮忙。” “温大人的双亲真是恩爱。” “你也别总叫我温大人了,就叫我嘉毅就好。” 谢恒笑容微收:“这不好,太不礼貌,还是温兄吧!” 温嘉毅点头,“还不知你怎么称呼。” 谢恒:“墨三。” 温嘉毅:“墨兄。听闻墨兄是散修,于殿下年少时伸出援手,没想到这么多年,墨兄还做了殿下的护卫。” 昨天宣景忽悠这帮大臣大说辞谢恒都听到了,也不算完全忽悠,只能说部分事实家一定杜撰大。 他点头认下。 温嘉毅:“未来墨兄有什么打算?” 谢恒:“当然是继续追随殿下。” 温嘉毅:“那等殿下大势已成之后呢?” “那就弄个官儿当当呗!”谢恒说的十分理所当然,“我在殿下小时候帮过他,还是不是小事,要个官儿当当还能是什么难事?不过我对朝政之事并不精通,最多就是弄个武将当当了。御前侍卫或者禁军统领应该都比较适合我!” 谢恒说的十分直接,似乎丝毫不觉得在辅佐宣景成功之后要个一官半职是一件本不该这样堂而皇之开口的事儿,大多数人听到这话都难免觉得这样太过于功利。 然而温嘉毅却笑起来,“看不出墨兄还这么幽默。” 谢恒意义不明地笑了两声,没承认也没否认温嘉毅的话。 宣景和徐大儒那边也已经谈完,他送徐大儒出去,却没看到谢恒和的温嘉毅。 宣景问代替谢恒的那个护卫:“墨护卫在哪?” 那护卫回道:“墨护卫说出去买板栗,就让属下暂代。不过墨护卫已经回来,应该在正在厨房。温大人也在。” 徐大儒悄悄流了冷汗,总觉得下一秒就要被殿下拆穿真正目的了! 宣景本来听到谢恒出去买板栗时已经放松了表情,他想到应该是自己早上随口一说的板栗烧鸡被谢恒给记住了。 可后来又听到温嘉毅也在厨房,他便又轻轻皱起眉头,转身往厨房去。 本来已经打算告辞的徐大儒见状赶紧跟了上去,动作快点,不然殿下要揍人的时候他拦不及。 厨房在后头偏院。刚进院子就看到谢恒和温嘉毅坐在厨房门口的小凳子上。 谢恒低着头专心处理板栗,对面温嘉毅的动作就慢上很多,弄两个就抬头看看对面的谢恒,有时候还会不自觉地露出笑意。 宣景的脸色顿时一沉。 徐大儒心里咯噔一下,殿下这是不高兴了啊! 就算那人只是殿下的护卫,但也是殿下的亲信,换成他的话有人这么明目张胆地惦记他的亲信,他也会不痛快。 更何况这人还是在殿下最灰暗的人生阶段施以援手,那意义更是非同一般啊! 宣景压着怒气大步走过去。 徐大儒啧了一声赶紧跟上。 谢恒听到脚步声,一抬头看到宣景,正要喊人,下一刻就发现宣景气场不对,明显在不高兴。 之前还好好的,怎么跟徐大儒谈完正事就不高兴了?难道有什么不顺利? 徐大儒见谢恒转头看向自己,还皱着眉头目光探究,顿时无奈。这人敏锐是敏锐,一下子就发现殿下不高兴了,但可惜还没看出来殿下不高兴的原因。 “殿下怎么了?有什么事不顺利?” 徐大儒没想到对方竟然会直接问出来。 毕竟是护卫的身份,一般情况下主子就算有心事,也轮不到护卫过问,有疑惑也会留在心里,少说话多做事,这才是基本原则。 但不仅这护卫直接问了出来,殿下也完全不介意。 看来这两人关系比他原本以为的还要亲近。 越亲近他那好徒弟那边就越困难啊! 宣景:“弄糖炒板栗?” 谢恒点头:“王师傅说他会做。” 王师傅就是府上大厨,厨艺确实不错,还会做一些小吃。 宣景:“王师傅忙得过来,你不用在这弄。” 谢恒本来想说反正自己在府上也没什么事儿,但宣景这么说他也没反驳,乖乖站起身不准备弄了。 温嘉毅也跟着拍拍手站起来,对宣景行了一礼。 宣景淡淡看了一眼温嘉毅,“温大人若是闲来无事不如在这里和大厨一起把板栗弄完,走的时候带回去一些,算是犒劳温大人辛苦。” 说完也不等温嘉毅回应,拉着谢恒的手腕直接把人带走。 温嘉毅自然不敢反对宣景的话,只是看着宣景握着谢恒的手腕微微皱眉。 殿下这样对一个护卫,是否过于亲近了? 徐大儒拍拍温嘉毅的肩膀,“为师看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殿下当那护卫是亲信,明显不高兴你擅自与之接触。你还是放手为好,别到时候让殿下误会你有什么别的心思。” 第八百章 不被发现就不算 温嘉毅有些委屈,他只是很喜欢墨三而已,越看越喜欢。 “老师,你说我怎么样才能让殿下答应我跟墨三在一起?” 之前温嘉毅觉得只要墨三喜欢自己,殿下也不会故意阻挠为难,就算殿下一时不能同意,只要他与墨三是两情相悦,他们依旧能在一起,只要他们忠心殿下,殿下也不会怎样。 但是现在温嘉毅也看出来了,墨三对殿下的忠心非同寻常,只要殿下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墨三一定不会喜欢他。 徐大儒:“你现在还未在殿下面前有所表现,没有建功,等日后你真为殿下立下大功劳,到时候再向殿下表明你对墨护卫的心意,想来殿下也会愿意成全。” 温嘉毅记住了,他以后一定会更加尽心尽力对殿下效忠,争取早日立功。 另外一头宣景直接将谢恒拽进书房,进来也不说话,就直接坐在桌子后面处理公务,谢恒就在一旁傻站着。 站了一会,谢恒想着要不自己还是去门口守着算了,就在这这么待着有点怪怪的。 哪知他刚要转身,后面就想起宣景的声音。 “你要去哪?” “啊?去门口守着啊!我现在是你的护卫,没有护卫是守在房间里的吧?不像话啊!” 宣景:“我说可以就可以。” 谢恒这回也感觉出来宣景不对劲儿了,他凑过去弯着腰看着宣景的眉眼,“你生气了?为什么?” 宣景皱眉:“温嘉毅,他不老实。” 谢恒:“你看出来了?” 宣景抬头,眉头皱得更深,“你知道他对你有意?” 谢恒:“他表现得太明显了,我想不知道都不行。” 宣景:“那你还跟他接触?” 谢恒有些哭笑不得:“他是支持你的朝臣,我是你的护卫,按理说他比我对你更重要,我还能跟他翻脸吗?不过我已经疏远他了,你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老半天都没跟他说过话,他应该也能感觉到。” 宣景冷笑:“可我看他好像并未死心。” 谢恒没再说话,他看着宣景,琢么着宣景这么生气的原因。 难道是因为他担心温嘉毅别有用心? 他现在的身份是宣景的护卫,温嘉毅是朝臣,如果温嘉毅刻意接近他,是不是有可能被理解为有不轨之心?亲近主子身边的护卫,会不会是想趁机打探到一些重要消息? 不怪谢恒阴谋论,从前在大瑾这种事情也不少,而且他确实也让手下人做过这种事,跟目标人物的亲信打好关系,然后找机会打探消息或者偷走一些重要的文书信件等等。 越想越觉得是这种情况,谢恒也就理解了宣景生气的原因了。 但不是他自恋,他确实觉得温嘉毅应该不是别有目的的那种,只是这会不能跟宣景这么说,不然说不定会让宣景觉得他是在偏向温嘉毅,那只会让宣景对温嘉毅更加怀疑不满。 温嘉毅是个人才,能帮到宣景许多。还是个纯臣,身份立场上都没有问题,这样的人可不能推到敌对阵营去。 “我以后一定尽量避着他。反正我做你护卫也就这几天,等争奇盛会一结束我就不是你的护卫了,再恢复本来的面容,任他天上地下都找不到。你也别跟他置气了,这么点小事不值得。” 宣景的眉心总算舒展开,像是听进去了谢恒的劝诫。 “那你也不要出去,就在我身边待着。” 这么点小事谢恒肯定顺着宣景,“好,我哪也不去,就在这待着。” 直到整齐盛会开始,谢恒每天都跟宣景形影不离。 后面几天温嘉毅倒是来得少了,除非是有正事要跟宣景谈,而且谈完就会离开,也不会像之前那样总缠着谢恒。 谢恒松口气,很高兴这位温大人终于幡然醒悟。 争奇盛会的前一天晚上,谢恒跟宣景说了他在宫中也安插了人手的事,而且这一次为了让他的人能够在宫中更进一步,争奇盛会上必然会有所表现。 宣景:“可要我帮忙?” 谢恒摇头:“不用,殿下只管正常发挥就好。” 宣景应了一声,“需要我做什么随时跟我说。” 谢恒笑起来,“好。” 次日争奇盛会。 清早宣景带着谢恒入宫。 争奇盛会的每年都要举行,虽然算不得多隆重的盛事,但也是个不小的热闹,而且这也算是个多方切磋的机会。 整个争奇盛会分为三大阵营——皇室、世家、宗门。 这大概也是仅有的所有世家不分你我站在同一阵线的机会,各大宗门也是一样,平日里都要明里暗里的比试较劲儿,但是争奇盛会上,大家都是己方,共同的敌对立场是皇室和世家。 谢恒往四周看了看,这氛围还真是有意思。 各个世家和宗门之间其实多多少少都有些矛盾,或大或小,总之并不融洽,但这种时候却在同一阵营,得暂时放下矛盾,一个个的看起来真是委屈又别扭。 众人围坐在足球场大的圆形竞技台四周,座位阶梯向上,确保所有人都能清楚地看到竞技场。 天统帝坐在最高处的,为了让所有人都能听到他的声音,讲话的时候还得用有扩音效果的法器。 谢恒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的热闹了。放在宣景不在的那些年,再大的热闹他都不感兴趣,但现在,只是纯粹的比试切磋,还没开始,他就已经有那么点凑热闹的感觉。 只不过碍于他现在护卫的身份,只能跟在宣景身边站着,要是能坐下来一边看热闹一边喝酒就更完美了。 在宣景左侧是宣承,宣承左侧是三皇子宣嚣。 这名字可没取错,宣嚣嚣张得很,一坐下来就咋咋呼呼的,周围的其他皇室宗亲看他都直皱眉头。 这位三皇子宣嚣也着实是个奇葩。 没有皇子会对皇位不感兴趣,但他似乎有清晰的自知之明,很清楚只要有宣景和宣承一天,未来帝王的宝座就绝对不可能出现在他的屁股下面。 可他做事又嚣张放肆,谁的面子都不买,想怎么着就怎么着,有什么事儿一旦对上宣景和宣承也从来不甘示弱,就好像清楚地知道自己不会继承皇位所以就什么都不在乎了破罐子破摔一样。 但要说他真的不管不顾吧,可他又疯得很有底线,不管与宣景或者宣承起了多少冲突,都不伤大雅,无关痛痒,从来不会踩到两人的底线上。 真是又疯又精。 在宣嚣后面还有好几位皇子公主,加起来得有三十几个。 谢恒感叹天统帝还真是能生啊! 这么多的儿子女儿,也难怪他自己有时候都分不清谁是老几。估计能被天统帝记住的也就是出生在前几位的皇子,要不就是表现十分突出的。 这会切磋已经开始,目前在场上对战的是世家和宗门的弟子,一会有一方输了,皇室这边的人就会上场。再有人输,再换另一方人上场。就采用这种最简单的三方轮流对战形式。 所参与切磋的人都是年轻一辈,修为不限,但实际年龄不能超过的五十岁。 谢恒听到天统帝宣布规则的时候还愣了好一会,在修真界修者五十岁都还是年轻一辈,那七老八十挂了都得算英年早逝吧! 皇室这边上场的人也不一定就得是皇室中人,不然这人数上的差距也太大了,很有可能造成比试还没结束皇室的人就已经轮完了,要不就得宣景一个人扛到最后。 因此所有四品以上的、在朝为官的官员和登记在册的侍卫都算是皇室这边的。 故而也就会出现一家人以敌对的立场站在竞技台上。毕竟现在整个东洲皇室的力量还是最大的,那自然就是国大于家。 放水是绝对不能放水的,作为皇室的人出战,就算是给自己家族的人放水,也一样会受到很严厉的处罚。 谢恒啧啧摇头,跟宣景传音道:【这可太不人道了,这要是在经济台上遇上自己的兄弟甚至老子,还一样得全力以赴,这不是制造家庭矛盾吗?】 宣景笑道:【放水不被发现,那就不算放水。】 谢恒微怔,没想到这种话能从正儿八经的宣景口中说出来。 神魂融合后的宣景虽然比从前只有命魂的时候开朗了些,但整个人还是比较严肃正经的,对人对己都是严格要求,做事向来一丝不苟。 没想到这样的宣景也能说出这种的投机取巧的话,谢恒一时间觉得很是新鲜。 底下的切磋不停,谢恒看着都有点手痒。 宣景瞥见谢恒跃跃欲试的表情,笑容加深:【想去就去。】 谢恒惊喜:【真的可以?】 宣景点头:【上台后报出是我的护卫就好。】 谢恒:【可不是至少四品官职吗?】 宣景:【亲王有权对三品以下官职任免。之前册封仪式结束之后我就将你的身份登记为四品护卫,还有月例可领。】 果然,这样的思虑周全才是宣景的作风!悄没声的就把所有事情都做好了! 谢恒也没想到自己这样就有了四品官职了。 可惜自己满打满算也做不了一个月,领不了完整的月钱。 第八百零一章 宗政兄妹 谢恒上台,自报景亲王府四品带刀护卫。 景亲王的名号一出,四面八方的目光都聚集过来的。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今年这场争奇盛会最后的赢家一定是皇室,因为年轻一辈中根本没有人是景亲王的对手,别说年轻一辈,就是再往上算一辈,达到出窍期修为的也没多少。 所以最终结果毫无悬念。大家基本上就是冲着切磋来的,不愿意错过这样一个能提升自身实力还能摸清别人实力的机会。 而且宣景到最后才上场也算是默认的,不然有他在,皇室的其他人就都不用上了。 只是他们也没想到,景亲王身边的护卫竟然也会下场比试。 本来争奇盛会的切磋就是自愿原则,想参加就参加,不想参加就不参加,不带强制。 现在只要跟宣景挂钩的事都会引起广泛关注,众人也都很想知道这个年轻人究竟有什么本事,能成为景亲王身边的带刀护卫。 巧了,现在跟宣景对上的就是的卓家大房嫡子,也就是卓佑口中那个天赋马马虎虎主要还是依靠家中资源将修为堆上去的堂哥——卓源。 卓源刚刚才打败了一个宗门弟子,正得意洋洋的,结果没想到就碰上了这位景亲王殿下的护卫,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这下该怎么办?要是他把这人给打败了,景亲王会不会迁怒他?会不会找他的麻烦? 可要是让他就这么认输他也不愿意。 这是给家里长脸的机会,说不定他这次表现好,卓家的地位也能升一升,而且二叔那边也就不好整天盯着他父亲的家主之位。 谢恒歪头看着明显心思不在场上的卓源,只觉得十分好笑。 这样的场合他居然还能走神,他是对自己的修为有多大的自信? 谢恒懒得在卓源身上浪费时间,直接出手。 凌厉的攻击直冲面门而来。 卓源一惊,险些反应不过来,堪堪避开,但脸上还是出现一道血痕,头发也被削掉了几缕。 卓源怒视谢恒:“你竟然偷袭?” 谢恒还没说什么,周围先爆发出一阵嘲笑声。 有那性子豪爽的扯着嗓门儿喊:“人家光明正大正面攻击,你自己场上走神还说别人偷袭,搞笑呢!” “就是!上台即默认切磋开始,人家没一上来就动手算是仁义,你自己不着调还怪起别人来了!不行就下去吧!以为赢了一场就怎么地了,真没见过你这样厚脸皮的!” 有一个人两个人这么说,就有更多的人被带动起哄,嘘声此起彼伏。 看台上卓家的人都面如菜色,恨不得当场撇清跟卓源的关系,一个个的将不满的目光都投向卓源的父亲,觉得是他这个当爹的没教养好,才会让卓源在这种场合丢了整个卓家的脸。 卓源脸色涨红,狠狠瞪着谢恒,将自己所受到的羞辱都算在了谢恒头上,真当谢恒是天大的仇人了,哪里还顾得上得罪不得罪景亲王,瞬间爆发全力攻击谢恒。 两人都是金丹中期的修为,但谢恒的修为可是实打实的,甚至已经可以准备冲击金丹后期。 卓源虽然已经成就金丹中期有些年头,却因为是资源堆上去的修为,并不牢固,而且谢恒也看了卓源前面的一场的切磋,根本就是险胜,甚至境界都还不稳。又不是刚刚突破,都这么长时间了连境界都没有稳定下来,这些年卓源都是在吃屎吗? 也难怪卓佑的修为虽然比不上卓源,可对这位堂哥还是相当不屑。 不过三招,卓源就干脆地败在谢恒手下,这还是在谢恒明显没有尽全力的情况下。 看台上顿时响起十分热闹的议论声。 这同是金丹中期的修为,差距未免也太大了。 这个叫墨三的护卫赢了卓家小子就跟逗小孩儿似的。 虽然他们也都看出卓家小子的修为不扎实,但再不扎实,那也是金丹中期的修为,修为不是作假的。这样轻松获胜,只能说明这个护卫的修为已经彻底不跟卓家小子的修为在一个层面上。 这是要到金丹后期了啊! 这么年轻的小护卫,上报的年龄的是二十七,连三十都不到,居然就是金丹后期了?跟二十岁结婴的景亲王自然还比不了,可各个宗门世家都算上,不到三十岁的金丹后期着实少之又少! 这个小护卫不简单啊! 接下来上场的是宗门弟子。 对方一上来谢恒就感觉到了浓浓的敌意。 到对方报出名字的时候他就知道这股敌意是怎么回事了。 宗政如珠。 谢恒立即就想到了宗政如玉。 宗政如玉死在宣景手上,这事虽然没有对外公开,宣景也不记得了,但是宗政家的人都知道,也都记得。 从这些年来语山居收集到的情报看,在宣景闭死关那些年,宗政家的确已经背叛宣景且向宣承靠拢。 一是因为宗政家年青一代最杰出的宗政如玉是被宣景所杀,而宣景甚至都不会记得自己杀过这么一个人。第二个原因,也是最重要的原因,他们也相信宣景不可能在三十年内出关,所以开始向宣承投诚。若是一开始宣景就没有闭关,即便宗政如玉死在宣景手上,从家族利益出发,他们也未必会那么快背叛。 只不过宣景的提前出关让他们措手不及,而在这几年里他们做得又太明显,宣景一派的人看得清清楚楚,自然不会再给他们重新效忠宣景的机会,宗政家也就只能跟宣景敌对到底。 只是宗政家是世家,宗政如珠虽然是宗门弟子,但按照规定,争奇盛会她可以回到自家阵营。 不过现在看来,宗政如珠应该是为了跟谢恒对上,才会以宗门弟子的身份上台切磋。 眼前的女人一袭黑衣,冷面如罗刹。 谢恒:“你是宗政如玉的姐姐还是妹妹?” 宗政如珠瞳孔一缩,“你知道我兄长?” 谢恒点头,神色淡淡:“一个死有余辜之人。” 宗政如珠顿时怒气翻涌! 谢恒甚至感觉到看台上都有数道强烈的杀意对着他。肯定是宗政家的其他人。 不过谢恒一点也不担心这些人会突然出手,甚至还有点期待他们忍不住。 他本身就是故意激怒宗政如珠和宗政家的其他人,反正都已经注定是对头了,也不怕再拉点仇恨值。宗政家的人要是真忍不住出手就是坏了争奇盛会的规矩,受罚就少不了。 而且就算他们真的出手谢恒也不担心自己的安全,他相信宣景一定会为他拦下所有攻击。 可惜了,这些人竟然收住了。 跟卓源不一样,宗政如珠是真正的金丹后期,修为稳固。 谢恒对上赢面不大。 而且争奇盛会的规矩就是认输或者掉出竞技台就算输,只要判定输了就不能继续攻击,不能伤及性命。 谢恒没想认输,他觉得就算现在宗政如珠修为高他一些,他也不是战胜的机会。 宗政如珠的攻击紧凑而且强势,谢恒应一开始应对从容,但很快就有些吃力。 他拿出了自己之前在宣景那做护卫时利用空余时间绘制出的符篆,是雷击符的升级版雷火符,攻击力比雷击符更强。 除了雷火符之外还有爆裂符和冰裂符,层出不穷的符篆将宗政如珠的攻击彻底打乱,甚至有些防不住。 看台上的人也都惊呆了! 从来没见过非符修的人能一次性拿出这么多符篆! 符篆的效果是好,但一来攻击性的符篆难以绘制太过昂贵,再来使用符篆其实也要消耗不小的灵力。 谢恒的大手笔实在震惊了在除了宣景之外的所有人! 一个小小护卫哪里有那么多的银钱能买这么多的攻击性符篆?就算对于一个亲王来说这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所以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这个小护卫本身就是符修,这个可能性不大,修真界还从来没有出过一个修士能兼顾刀修和符修,就根本没有两种体系同修的。 第二种可能就是小护卫有一个符修的朋友,这个符修十分强大,能绘制这么高等级的符篆,而且两人一定交情颇深,不然谁能给出这么多符篆? 有这样厉害的人脉关系也是实力的一种。 而且小护卫是景亲王的人,他的人脉就等于是景亲王的人脉。 在他们之前所了解的情况中可从来不知道景亲王身边还有这么厉害的符修。 就连天统帝看着谢恒都微微眯起了眼。 宗政如珠最终还是败给了谢恒。 一开始她还不情愿认输,谢恒倒是不着急,宗政如珠不认输更好,只要对手不认输,他继续攻击就合情合理。他还想彻底废掉宗政如珠! 可惜,最后宗政家的人站出来替宗政如珠做主认输,宗政如珠也咬牙认了。 就差那么一点点,谢恒就能彻底废了宗政如珠的丹田。 宗政家的一个长者带着两个小辈下来将伤重的宗政如珠带走。 经过谢恒身边时,那人目光阴冷地看着谢恒,小声道:“年纪轻轻就出手如此狠毒,小心道心不稳,遭到反噬!” 谢恒:“就算反噬也该是那些背主之人遭遇反噬,你们都不担心,我行得正坐得端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 台上还有那么多人看着,那人也不方便再说什么,只恶狠狠地瞪了谢恒一眼。 作者闲话:【新文《天命阴差之绝对契合》,12月参赛,欢迎收藏,求推荐~(前白后黑阴差马甲受x武力爆表隐藏大佬攻)】 第八百零二章 私仇 谢恒松口气,知道自己之前的猜测没错。天统帝对宣景在大瑾发生的事下了封口令。 宣景只知道自己经过了神魂融合,但并不知道他之前缺失的那两魂七魄是在另一个世界。 天统帝当然不乐意宣景心里有他这个毫无本事的“异乡人”,会想要瞒着宣景在正常不过。 所以即便宗政家再怎么愤恨,也不敢到宣景面前提及。 天统帝本来就更疼爱宣承,再加上宗政家最年轻有为的宗政如玉确实是死在宣景手中,自然对他们的倒戈相向没有异议。 谢恒也不担心他挑衅宗政家的行为有何不妥,毕竟他是宣景的贴身护卫,而宗政家背弃宣景,他身为护卫,别说还“不知内情”,就算知道,也一定是会向着宣景这边。 后面又上来世家的人挑战谢恒,也被谢恒轻松获胜。 谢恒有意给宣景长脸,连胜六场。 在他之前最高的连胜记录只有三场而已,相信就算到了后面,能连胜六场的人也不会有多少。 不过也不能太招摇,太招摇就不是长脸,而是要引起不必要的忌惮了,所以在第七场时候,谢恒明明也有能力获胜,却装作技不如人,最终以微小的差距落败。 这么些年谢恒的演技大有长进,没人看得出他是故意输的。 在他回到宣景身边的路上,还有其他人安慰他不必过于沮丧。 他知道这样安慰他的人大部分都是为了拉拢他或者向宣景示好,不过自己的“失败”对于他们来说还是好事,这些人中之前有人用忌惮和敌意的目光打量他他很清楚,他“失败”之后这些人的变脸他也都看在眼中。 不过为了宣景,他还是收下了这些人的示好。 谢恒回到宣景身边,两人一时被不少人明里暗里打量,也不方便交头接耳,便用神识交流起来。 【可有受伤?】 谢恒笑:【旁人就算了,你这么了解我的修为手段,还没看出来我是故意输的?】 宣景也微微笑起来,【看出来了,不过你装得很像,我还是不太放心。】 谢恒心中一暖:【我没事,很好,别担心。】 宣景:【你跟宗政家有仇?】 谢恒:【他们原本是支持你的,但如今却倒戈宣承,我教训他们是应该的。】 宣景皱眉,他其实也不清楚宗政家为何会突然倒戈,在他昏迷之前,宗政家对他一直是鼎力支持的态度。朝廷上的宗正丞相位高权重,又有不少门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但是从他醒过来后,还支持他的许多朝臣第一时间来找他,告诉他,在他昏迷这些年中,宗政家已经倒戈宣承。 他倒不是多惋惜,从前他就对宗政家的一些做法不满,觉得宗政家的手段过于毒辣激烈,但他还是想知道原因是什么。 但那些人支支吾吾,最后只说是大概觉得他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突破出关,等他出来后便已经不能与宣承匹敌,所以才另投高枝。 宣景知道这肯定不是真实原因,或者至少不是全部原因。他有两次遇到宗正丞相,对方看他的眼中隐隐有恨意。 但自己这边的人不说,宗政家的人也从来没有说过什么,他就猜到这件事被隐瞒的原因一定跟父皇有关,很有可能是父皇下了封口令。 他也没有去深究,左右他也不喜欢宗政家。 可今天看谢恒这样挑衅宗政如珠,宣景却觉得,要么是宗政家从前得罪过谢恒,要么就是谢恒知道宗政家背叛他的真正原因。 谢恒看宣景沉默,就知道对方没被自己说辞忽悠过去,叹息一声半真半假地说:【其实是我和宗政家有私仇。】 宣景:【什么仇?】 谢恒:【你知道宗政家有个宗政如玉吗?】 宣景想了想,隐约回忆起来是有这么个人。 【我记得应该是宗政家一个天赋非常出众的后辈,好像是宗正丞相的侄子。我昏迷前见过他几次。】 谢恒:【他是不是很崇拜你?】 宣景:【这我不太清楚,不过他确实总想找我说话,我外出的时候也常常遇到他,他应该是有派人监视我或者跟踪我,以随时掌握我的行踪。】 从前只有命魂的宣景无欲无求,也不在乎旁人如何看他,所以即使知道宗政如玉跟踪他还打探他的消息,但只要没有真正妨碍到他,他都不会真的跟宗政如玉计较。 谢恒点头,宗政如玉就是宣景的脑残毒唯私生饭,会做出这样的事他一点都不意外。 宣景:【听你提起我才想到从我出关至今都还没见过宗政如玉。】 谢恒微笑:【你当然见不到他,因为他已经死了。】 宣景:【怎么回事?】 谢恒:【宗政如玉给我下长醉,意图对我不轨,但是被……我的爱人杀了。】 宣景皱眉,浑身杀意皱起。 谢恒一惊,赶紧提醒宣景收敛。 宣景满腔杀意翻涌,却也知道现在不是表露出来的时候,于是死死克制,仅让杀气充满胸膛,丝毫不再外泄。 【宗政如玉!】 谢恒心里感动宣景还是这么在乎他,即便是作为朋友的身份依旧再次对宗政如玉动了杀心。 谢恒:【你别生气,他已经死了,死得透透的,连个全尸都没有。】 宣景:【是在我闭关的那些年?】 谢恒想了想回答:【严格来说应该算是在你还昏迷的时候。】 他们在大瑾时这边的宣景确实还在昏迷。 【宗政家的其他人知道?】 谢恒:【他们只知道宗政如玉是因为差点强迫一个人被杀,但不知道那个人是我。他们不认识我。】 宣景点头,这就好。 宗政家有大能坐镇,若是被他们知道谢恒的情况,即便语山居也有位大能,但那位大能会不会愿意为了谢恒对上宗政家还不好说。 不过他也要做好准备对付宗政家。 斩草除根,他不能留着宗政家这个可能威胁到谢恒性命的隐患。 宣景没说话,但满心的愤怒酸涩。 原来在自己昏迷的时候谢恒曾经发生过那种事!而当时保护了谢恒的就是他的爱人!自己却都不知道有这么回事,甚至那时候宗政家还算是他的人。 如果当时谢恒就知道宗政家效忠的人是他,怕是会连他都一起恨上吧! 而他后来竟然还做了跟宗政如玉一样的事,还得逞了!自己当真比不上谢恒的爱人!对方能奋不顾身地保护他,而自己却只会伤害他! 【你的爱人……是不是因为杀了宗政如玉才会被关进大牢?若是这样我一定帮你把他救出来!】 谢恒头疼,怎么就说到这事上去?怪他!想着真假搀半的谎言最真实,结果“假”的部分还是要想办法圆回来。 【不是,是有别的原因,总之你不用管。】 宣景微微垂下眼眸,每次说到有关那个人的事情,谢恒总是想很快结束话题,是因为不想跟自己这个曾经对他做过禽兽之事的人聊自己的爱人? 可宣景就是想知道更多关于谢恒和那人的事,即使心中好像被刀子割一样,可他就是自虐般的想知道。 【你们……多少年没见了?】 谢恒低头:【快十年了。】 宣景一惊,没想到那人竟然坐了这么久的牢,那应该不是小罪。 【他叫什么?】 谢恒一顿,想起从前在床上跟宣景玩情趣时,常常叫宣景的帝号。 【他叫……昭明。这是只有我才知道的名字,你不用去调查。】 宣景点头,他猜测得不错,谢恒应该不希望他出现在那人面前。 【你们分开十年,你从来就没想过要找个人重新开始是不是?】 谢恒有些为难,这个问题可真是让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好了。 要是自己否认了,说确有打算忘记旧情,那要是有一天宣景恢复记忆了,就算知道他这会是在胡说八道,也着实够尴尬的。 可若是不否认,表示这个“贞节牌坊”他扛定了,一定等他男人出来。那么以宣景过高的道德感,自己几乎是不可能将人攻下了,他难道就要守着一个“终身监禁”的人跟宣景做永远的朋友? 宣景看谢恒不说话,心中苦涩蔓延,却又自我安慰地想着,至少谢恒没有直接承认要守那人一辈子。 一瞬间宣景甚至生出了一种阴暗的心思,如果对方坐牢的时间足够长,或许他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到了傍晚,天统帝身边的大内总管常德福宣布第一天的切磋结束。 争奇盛会一共三天,按照惯例,皇子们都是第二天下午或者最后一天才上场,前两天的基本就是大内护卫和皇子们的一些下属。 晚上宣景和谢恒一起回府,倒是有人想请他们一起用晚膳,但宣景却以自己的护卫受伤要回去疗伤为由拒绝了。 这下众人更是看出来景亲王对这个贴身护卫确实非一般看重,不然通常情况下就算体恤下属受伤,那让下属自己回去就是了,哪里用得着他这个主子也跟着一起回去? 不过众人转而想到今天“墨三”在台上的表现,又纷纷想着要是自己有这样优秀的护卫也一定得宝贝着! 第八百零三章 实质性进展 回到府上,宣景让人准备晚膳,自己拉着谢恒进卧室。 他虽然是信了谢恒没有受伤,但总要亲眼看过才放心。 谢恒一瞬间就起了心思,顿时觉得这是一个能跟宣景拉近关系的好机会。 于是当宣景再一次问他是不是确定哪里都没有不舒服的时候,他迟疑了片刻,然而说:“腹部是有一点闷痛,但是不强烈。” 宣景顿时皱眉:“之前问你怎么不说?” 谢恒实在不擅长在宣景面前撒谎,转过头避免自己的心虚被宣景看出来,目光飘忽地说:“之前确实没感觉到,是回来之后才有点闷痛感,而且我确实没有被他的武器伤到。” 宣景眉头皱得更深:“难道是内伤?” 谢恒转头,“要不你帮我摸摸?” 一边说着谢恒就直接解开了衣服,动作不快点他担心自己忍不住穿帮。 只一会的功夫谢恒就解开了腰带脱下长袍,连白色的里衣都解开了。 白皙细嫩的皮肤一下子就刺红了宣景的眼。 谢恒自觉这些年没有忽视体能训练,劲瘦的颀长身躯上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再加上天生皮白肉嫩,这副身体还是很好看的。从前宣景就算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着他光裸着上半身都受不住。 谢恒一度怀疑如果宣景的头上有欲望值的进度条,那他只要脱了上衣那进度条就能瞬间飙满。 果然,宣景的眼睛都看直了。 谢恒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让声音听起来很正常。 “帮我揉揉捏捏,有没有内伤就知道了。” 宣景顿了一下,才缓缓抬起手。 宣景“检查”得很认真,就那么一副身体,前前后后摸了个遍,花了差不多两刻钟时间才检查完。 再开口的时候嗓子已经有些沙哑:“没有受伤。” 谢恒“哦”了一声放下衣服,“没事就好。” 没人再说话,房间里安静下来。 安静的气氛莫名有些暧昧。 这时外头传来下人的声音,说晚膳已经准备好了。 宣景这才好像大梦初醒一般反应过来,沉声让人把晚膳都端到他房间来。 谢恒态度很坦然,他跟宣景都“老夫老夫”了,虽然九年多没有亲热,重新感受到这种“肌肤之亲”他也是很兴奋,但倒不至于控制不住地失态,而且还能把表情控制在“严肃正经”的范围内。 倒是宣景,脸色虽然还算正常,但耳尖红了,连呼吸都隐隐加粗。 谢恒穿好衣服,端着饭菜过来的下人们也在敲门了。 饭菜被陆续摆上桌,有白切鸡、清蒸鱼、红烧鸭还有蒜蓉油麦菜,再加一碗白菜虾仁豆腐汤。 中午只是在宫里随便吃了两口,都没吃饱,虽然现在修炼不会有饥饿感,但谢恒还是喜欢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能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宣景在吃饭时有不动声色地观察谢恒。 他刚刚借着帮谢恒查看伤势为由,对谢恒…… 他知道那么做不对,但就是控制不住,谢恒的身体让他着迷! 而且在双手覆上去的时候他还有十分熟悉的感觉,但可以理解,虽然他只跟谢恒做过那一次,还是在强迫对方的情况下,自己又失去了记忆,可他大概真的太喜欢谢恒,稍微一碰触就回忆起了从前的触感,让他心猿意马。 谢恒自然知道宣景在暗中看他,也能大概猜测到宣景心中的纠结和矛盾。 虽然不太道德,但谢恒还是很高兴宣景对他有身体记忆。 有那么一瞬间谢恒甚至想不管不顾什么都告诉宣景,但又担心宣景会被自己刺激过了头。 谢恒在心中渐渐有了个计划。 “今日我连赢六场,可给殿下长了面子,殿下不至于连壶好酒都不赏给我吧?” 宣景宠溺一笑,叫下人去酒窖取一坛窖藏了十年的花月雪。 这花月雪还是他当初快要结婴时一个朝臣所赠,在赠给他之前就已经窖藏了二十年。但他不好酒,得了这花月雪后就直接让人放进酒窖里,如今拿出来给谢恒刚好。 花月雪是后劲儿很足的酒,更别说是这一共窖藏了三十年的。 刚喝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就是味道醇香浓郁,两人就都多喝了几杯。 等用完晚膳,谢恒也没急着回自己房间,就在宣景这里看起了书,宣景也把一些要处理的文书从书房拿了过来。 房间里有一张很长的软塌,中间放着一张矮几,宣景坐在一侧批改文书,谢恒坐在另一侧看书。 可没多久,两人酒劲儿就都上来了。 谢恒打算把书放回书架上,经过宣景身边时脚却崴了一下。 原本是往桌子那边只跌去,可就算是已经开始醉酒的宣景还是一把抓住谢恒的手将人带向自己,免得对方磕到桌角。 谢恒就这样直接倒进了宣景怀中。 酒气缠着温热的呼在两人之间交换。 谢恒带着水汽和醉意的迷蒙眼神撞进宣景幽深的眼眸里。 宣景再也克制不住,低头吻住了谢恒。 第二天早上,谢恒恢复意识的同时就感受到了身上久违的熟悉的酸痛感。 记忆回笼,他啧了一声,以前确实没跟宣景玩过“酒后乱性”这种主题的,没想到昨晚解锁了新成就。 昨晚他到后面就失去意识了,这种情况他倒是不陌生。 此刻身上干净清爽,明显后来宣景帮他清理过了。 宣景…… 他还睡在宣景的房间,但是身边却没人。 就他睡着的位置来看,昨晚他该是跟宣景同床共枕的,那就是这一大早人就起来了。 谢恒穿上衣服洗漱好,出去找人,果然在后院院子里看到了只穿着单衣练刀却已经满头大汗的人。 十二月初的天气啊,他家陛下就是火力旺盛,精力也足,昨晚他们应该是折腾到了快后半夜,宣景还是能这么早起来练刀。 看见谢恒出来,宣景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太自在。 谢恒挑眉,这表情好像是他酒后乱性了宣景一样。 不过宣景还是很快走到谢恒面前,皱眉说:“怎么不多休息一会,时辰还早。” 谢恒摇头:“醒了看你不在身边,睡不着。” 宣景脸上难掩惊讶,“你、你不怪我?” 是他昨晚借着酒劲儿要了谢恒,他自己也醉了,却不到完全控制不住行为的地步,是他没有把持住,明知道谢恒是真的醉得什么都分不清,搂着他贴近他怀里可能也只是把他当成了那个人,但他还是趁虚而入了。 他本以为早上清醒过来的谢恒一定不会想看见他,甚至可能会恨他,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又清楚地了解自己绝对不愿就这样放谢恒离开,所以才会大清早就跑来这里练刀。 谢恒:“就昨晚我们发生关系而早上起来却看不到你人这点,我是生气的,你这是吃干抹净就想不认账了?” “我不是,”宣景沉声解释,“我只是以为你不想看到我。” 谢恒:“一个巴掌拍不响,我还是知道自己昨晚是怎么回应你的,这事怪不了你一个人。大家都是成年人,就当一次意外,不必太放在心上。” 宣景眉心锁得很紧,虽然谢恒没有怪他,可他心里反而更不舒服了。 谢恒一眼看出宣景的想法,犹豫了一会还是解释道:“我对你有好感,所以昨晚醉酒后我也无法拒绝你。” 这话一说完,谢恒觉得自己更渣了。 他的“前男友”还在“蹲大狱”,他就在外面对别人有好感了。 看着宣景骤然看过来的带着震惊和狂喜的视线,谢恒深刻意识到,他昨晚的感觉没错,宣景是再次喜欢上他了,而不是因为那些莫须有的“愧疚”和“责任”。 只是之前编的谎话过于离谱,谢恒觉得自己要是一口气坦白了可能会老腰不保,还是在坦白之前再多磨合磨合,加深加深感情,然后一点点循序渐进地让宣景知道真相。 记忆中宣景从来没有体会过现在这种激动的心情,喜悦胀满心头,他一把抓住谢恒的手,“你真的心悦我?” 谢恒亲在宣景脸上:“否则不会有昨晚。” 宣景紧紧抱住谢恒。 他心里清楚,谢恒的心中一定还有那个人,而喜欢上自己他也多半有那六年打基础的原因。 但不管怎样,谢恒心里是有他的,而且他也相信既然谢恒选择了他,那就是准备放下过去。终有一天他会让谢恒的心里完完全全只有他。 而那个昭明,宣景觉得其实对方已经不在世了,他之前便有这样的怀疑,不然谢恒为何不肯告诉他对方到底在哪里坐牢又是犯了什么事?只是谢恒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现在谢恒终于接受了他,他才更肯定,对方已经不在世上。 他遗憾自己可能永远争不过一个死人,却也想着往后他会倾尽全力去爱谢恒。 宣景在谢恒的催促下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人去洗漱。 刚刚确立了关系,可以的话宣景都不想去参加今日的争奇盛会。 用完早膳时辰也差不多了,两人动身进宫。 第八百零四章 要人 一路上宣景都有问谢恒身体有没有不舒服,他昨晚虽然给谢恒做了清理还上了药,但这毕竟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做这种事,再加上次数有点多,时间又太久,总担心自己会不会把谢恒弄伤。 谢恒每次都耐心回答自己没事,丝毫不会因为宣景一次次询问而失去耐心,看向宣景的眼中始终都是温柔的笑。 今天两人到得稍晚了些,但好在不算迟,两人到后没多久天统帝就到了。常总管宣布今天的切磋正式开始。 下面切磋激烈,上面也不消停。 众人一边看一边聊着,三五聚在一起,也不再按照之前的座位安排来,只要不发生冲突,也没那么严格的要求。天统帝身边也围了几个心腹朝臣。 二皇子宣承难得主动来到宣景身边搭话。 虽然宣承跟宣景斗得厉害,但宣承平日可没有那个胆子在宣景面前晃悠。宣景的修为高出他太多,强者的气势一放出来他就受不了。 而且宣景作风狠辣,宣承则全是靠着外祖父家和支持他的朝臣筹谋,他自己很少拿什么主意。所以在直接面对宣景的时候他还是很犯怵的。特别是当初是他建议父皇让宣景闭死关,不到出窍不得出关,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 虽然最终的结果是宣承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可是这也是一笔账,宣承之前一直尽量躲着宣景,就是怕宣景跟他算账。 不过今天他有非来搭话不可的理由,而且宣承觉得毕竟是这种场合,父皇也在,就算宣景恼他应该也不至于直接动手,换在其他时候可就不好说了。 “皇兄,早啊!” 宣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完完全全地无视宣承。 谢恒在后面冷眼看着。 他知道宣景并不多介意闭死关的事,毕竟就算没有宣承撺掇,宣景醒过来后也还是会以修炼为主。 但谢恒的想法不一样。结果好那是宣景的本事,不能因此抵消宣承险恶用心的事实。这货这些年可着实没少给宣景找麻烦。 他倒要看看这怂蛋泡今日敢主动来找宣景打的是什么主意。 其实从宣承过来开始,周围的讨论声就都压低了不少,许多人的目光都已经或明或暗地投向这边。 谁不知道现在朝堂上两位亲王势同水火,而且其实连宣承那边的人也都知道,宣承多少是有些畏惧宣景的,任谁都不可能不好奇宣承敢主动找上宣景的原因,就连远处的天统帝都往这边看了好几眼。 宣承那边的人更是小心戒备着,免得宣景突然对宣承出手。虽说是不大可能,但这种事可不能抱有侥幸心理。不过宣景要是真突然出手,他们还真未必有人能及时拦下。 但很快众人就发现,虽然宣景没理会宣承的打招呼,但似乎今日的景亲王心情相当不错,周身的气势都不像以往那样凌厉逼人,反而难得柔和不少。 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什么好事了能让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景亲王有这样外放的好情绪? 宣承也感觉到今天的宣景跟平时不一样。 若是在平时,就算宣景不理会他也会用强者的威压逼他离开,看来今天自己是运气好挑到了好时候。 “皇兄,”宣承搓搓手,“我有个事想跟皇兄商量商量。” 宣景终于分给了宣承一个眼神,“何事?” 宣承看了一眼站在后面的谢恒,语气中难掩激动:“皇兄,你能不能把你这个贴身护卫送给我?我昨日见他在台上表现实在惊艳!我知道这样的人才皇兄必然宝贝,我愿意用十个金丹中期的护卫换他一个,皇兄以为如何?” 宣承条件一提出来就信心满满,同等修为,十个换一个,这样稳赚不赔的买卖谁会不同意?他如果不是太喜欢这个叫墨三的护卫,也不会提出这么亏本的交易,让宣景占这么大一个便宜。 不过千金难买他高兴,护卫不够了舅舅那边自然会再给他寻来好的,可是像墨三这样让他如此心动的却难遇到第二个。 昨日墨三在台上的表现真让他半点移不开目光,真真是从头盯到尾。到后面墨三下场的时候他心里别提多不得劲儿了,甚至想叫人把打赢墨三的那人赶下台去,再狠狠打一顿给墨三出气。 宣承也形容不清自己对墨三的感觉是什么,不像是纯粹对一个优秀护卫的欣赏,不然他也不会用十个换墨三一个,而且还很看不得墨三受伤。真要说的话更像将墨三看成了一个精致摆件,想要弄到手然后好好收藏。 更深的宣承倒也没多想,他现在就是想把的墨三弄到身边再说。 谢恒很是意外,他没想到宣承这么一次难得鼓起勇气来找宣景竟然是为了要自己?宣景脸色骤然一沉,嗓音沉冷如同冰川震动:“你再说一遍?” 宣承一哆嗦,本能地察觉到危险。 “皇兄……不愿意?” 宣景:“别说十个金丹,就是一百个一千个,也别想。” 宣景周身气势陡然浓重起来,就连附近其他人都感受到了强烈的被压制的感觉,更别说作为被压制中心的宣承,一下子冷汗就冒出来了,身上酸疼的要命。 跟在宣承身后的护卫有金丹后期,但在这种情况下别说保护宣承,就是往前移动一步都做不到。 不少官员纷纷起身,有宣景这边的也有宣承那边的,都不明白怎么回事。明明刚刚还觉得景亲王气息难得平顺该是心情不错,承亲王是怎么一句话就把景亲王给惹毛到这种几乎要直接动手的地步的? 宣承那边的人很是担心,想要上前又不敢贸然行动,怕激怒了景亲王到时候真伤了承亲王。而且这时候陛下竟然也没发话。 毕竟宣景只是放出威压来,还没有对宣承造成身体上实质性的伤害,再说只要不瞎就都看得出是宣承主动去找宣景的,真要是说了不当的话让宣景生气,那这会也只能算是小惩大诫、咎由自取。 虽然谢恒也很不待见宣承,更对对方想要用人交换他的行为嗤之以鼻,不过现在的确还不能对他做什么,至少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 眼看着宣承要受不住就要给宣景“行大礼”了,谢恒一手按在宣景肩头,轻轻捏了两下。 宣景迫人的气势缓缓收起。 宣承就好溺水即将彻底窒息的人终于浮出水面,踉跄后退一步后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还因为一时吸得太多太快而咳嗽了好几声,满脸憋得通红。 宣景看也没看宣承:“滚。” 宣承吓得一句话不敢说,在身后护卫的搀扶下仓惶离开。 他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就是修炼的时候累了也是说不炼了就不炼了,母后虽然希望他能更加勤奋努力些,可只要他撒撒娇闹闹脾气,母后就什么都顺着他,宫里宫外地找各种丹药帮他提升修为。 是以刚刚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强势威压,宣承甚至觉得自己差一点就死了。 身边护卫给他好一通解释这种强者威压只会让被施压者难受,但绝对不会伤及性命,说得嘴皮子都要磨破了宣承才稍微相信一点。 宣承很是委屈,他这次可真是没什么坏心思,就是想换个自己中意的人而已,诚意也算十足,怎么宣景就这么欺负人呢?修为高了不起?你不给就不给,条件不成咱们再好好谈就是了,你上来就这样让人多没面子? 宣承害怕的劲头过去了,心里就开始冒出对宣景的诸多不满,心想着早晚要找补回来,那个叫墨三的护卫他也一定要得到。 谢恒看宣景还冷着脸,便用神识交流安抚。 【别跟那傻货一般见识。】 【他觊觎你。】 谢恒觉得“觊觎”这个词儿用得不是很恰当。 【他应该就是觉得我年轻就有能跟金丹后期一战的实力,是个可塑之才。】 【他用十个金丹中期换你,分明就不只看上你的能力。】 谢恒笑起来,【你就觉得他看上我这个人了呗!你以为谁都像你啊!】 宣景皱眉:【你很好,喜欢你很容易。】 谢恒不说话了,他一向受不了宣景这么一本正经地说情话,还说的这么好听!要不是有易容在脸上,这会他铁定是大红脸。 不一会,几个跟宣景交好的文臣武将都主动过来跟宣景打招呼。 由于昨天谢恒出众的表现,那些武将也都对谢恒微微颔首,算是打个招呼。 武将大都是看实力说话的人,官职高低并不能决定他们的态度。谢恒的表现足以赢得他们的尊重。而且他们也都看得出来,王爷非常器重这个护卫。 争奇盛会上他们也不好总聚在一起,说了一会话之后大部分人就都走了,只还有一个文官在。 这个文官是先皇后的胞弟,叫肖柳生,也就是宣景的舅舅。 肖皇后生前跟家中关系不算好。 当年肖皇后与天统帝相识于微末。先皇膝下皇子众多,比如今的天统帝只多不少,天统帝的天赋不是最出众的,年龄也不是最小的,就算是一般有三个孩子的家庭,老二都往往是最不受重视的那个。 第八百零五章 外家的恶劣关系 天统帝的母妃出身不高,一个六品地方官员,家族人员凋零,在争储这件事上给不了天统帝任何帮助。 肖家重男轻女,对肖皇后也不怎么样。 两人年少意外结识,倾心相许。 好歹天统帝是皇子,就算不受宠,但对于肖家来说也是高攀,再说还是做正妻,肖家没有任何异议,只是对天统帝也算不上太热络。 直到后来天统帝在争储上显出绝对优势,肖家的态度才变了。 当时天统帝已经从一个寂寂无名的皇子成了竞争帝位炙手可热的亲王,肖家想要博从龙之功,但以当时天统帝手中的权势,肖家已经帮不上任何忙。明明有肖皇后在,但肖家自己有眼不识金镶玉,白白错过了最初向天统帝表忠心的大好时机。 倒是肖皇后,对天统帝的态度始终如一,从来不因为身份的改变而改变。 肖家希望肖皇后能给天统帝吹吹枕头风,但肖皇后不同意。 肖皇后知道自己娘家人是什么情况,倘若是有真才实干,不用娘家人说,她也会向天统帝举荐,为朝廷为天下百姓,多一些能干实事的官员是帝国的福气。 但肖家没这个本事,反倒是有与之不匹配的野心。 肖皇后不想让天统帝为难,更不想让无才无德的人占据朝中重要官职。但肖皇后并不是真的完全不顾家里人,她可以找天统帝给她弟弟肖柳生安排个闲差,有俸禄拿,官职也不算太低,平日里也没什么事,轻松自在。 可肖家并不满意,他们想要的是有实权在手的官职,或者有大油水可捞。作为后族,他们野心勃勃,总觉得可以效仿前朝赵皇后一族,权倾朝野。 肖皇后不会答应肖家过分的要求,是以即使后来她生下宣景,与肖家的关系依旧不怎么样。 在肖皇后生产前和坐月子期间,肖皇后的母亲甚至一次都没有进宫来看望女儿,就是因为女儿不肯给儿子谋个好官职。 后来肖皇后病逝,肖家也就走个过场而已。 不过肖家固然有不对,但天统帝也是导致肖皇后后半生悲剧收尾的重要原因之一。 年少夫妻,本该恩爱非常。 可从天统帝继位之后,后宫充盈,佳丽三千,没什么修为相貌也算不得出众还没有强大家世的肖皇后就逐渐失去了在天统帝心中的分量。 天统帝从三五天去一次皇后寝宫,变成八九天才去,之后甚至是每月初一、十五这样的日子才会例行公事一般地去一趟,最后就是一个月能留宿皇后寝宫一夜就不错了。 若不是天统帝恩宠渐迟,肖家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冷待肖皇后,后宫那些女人也不会理所应当地觉得肖氏一个不受宠的女人却占着皇后的身份太过碍眼,开始各种下毒暗害,最后逼得肖皇后不得不将自己尚在襁褓中的孩子送去冷宫,只为了保住孩子一命。 肖皇后身边曾有个忠心耿耿的宫女,在肖皇后去世后就请命去了浣衣局。 她有在暗中照顾当时还在冷宫的宣景,但一来不敢做得太过,二来也是作为一个浣衣局的小宫女实在能力有限。 宣景懂事之后就知道有个小宫女一直在暗中偷偷帮他,在谢恒还没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注意到了那个小宫女。 后来宣景换回了原本的身份,就将那宫女大从浣衣局中调出来,安排到宫衣署做了个小管事。 宫女将有关肖皇后的事都告诉了宣景,包括在肖皇后病重的最后一年,肖家人依旧没有进宫探望过,天统帝也几乎不怎么踏入凤栖宫的宫门。而当时的陈贵妃还仗着皇帝宠爱几次三番上门挑衅,皇帝知道后甚至连一句苛责都没有,完全纵容。 宫女痛恨肖家人,痛恨陈贵妃,也痛恨皇帝,她不愿出宫,她想看着宣景当上皇帝,架空天统帝的权利,将天统帝最宠爱的陈皇后母子踩在脚下,看肖家如何追悔莫及! 肖家人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宣景早就清楚他们当初对肖皇后的态度,还沾沾自喜地以为宣景会记着他们帮他作证换回皇子身份人情,以为宣景会愿意尊重并重用他们肖家。毕竟“亲情”的力量是强大的,那些朝臣再怎么忠心,能比得过他们身为宣景的外家吗? 肖柳生对宣景称臣,但有时还是克制不住端着长辈的身份说教,以为自己这个舅舅在外甥面前说话多有分量。 “王爷,刚刚怎么就跟承亲王闹起来了?陛下还在上面看着,还是要收敛些。” 宣景:“他是断胳膊断腿还是丢了小命?” 肖柳生皱眉,不太高兴宣景用这种态度跟他说话。 从前宣景昏迷之前他的态度冷淡还可以理解为是只有命魂的缘故,但现在神魂融合,也可见宣景对其他人态度虽不说多热络却也比之前和缓,但对待自己这个舅舅却还是不够恭敬。 “刚刚承亲王来找王爷所为何事?” 宣景:“他想用十个金丹中期换我的护卫。” 肖柳生倒吸一口凉气,十个金丹中期!让他们整个肖家一口气拿出十个金丹都是伤筋动骨的事,承亲王居然愿意用十个金丹中期换一个,真是财大气粗! “这样的好事王爷为何不答应?” “你觉得是好事,我不觉得。” 肖柳生连连唉声叹气,“这一个金丹怎么跟十个金丹比!难得那承亲王脑子拎不清,王爷您怎么就拒绝了呢!我看你稍后还是再找一趟承亲王,就说答应交换。要不我帮王爷跑这一趟也行。” 谢恒听着肖柳生这理所应当的语气都笑了。 还好他现在在宣景身边,瞧瞧这些自认为是宣景亲人的人都是什么货色! 宣景冷冷扫了一眼肖柳生,“你若是用自己去换十个金丹,本王没有异议。” 肖柳生的脸瞬间涨红,“王、王爷说的什么话!” 谢恒没忍住:“那肖大人是在放什么屁?” 肖柳生瞪眼看着谢恒,像是不能相信一个小小护卫居然敢这么跟他说话。 谢恒抱着手臂,冷冷盯着肖柳生。 “肖大人不必这么看我,我忠心的是王爷,不是你,你让王爷不痛快,我自然就要让你不痛快。王爷说不换就是不换,肖大人凭什么要逼王爷更改决定?仗着自己是王爷的舅舅,就想做王爷的主不成?陛下和王爷都是先君臣再父子,肖大人是觉得自己是王爷血缘上的舅舅,就得让王爷听你的不成?” 许久不涉朝堂,谢恒还真有点怀念这种怼天怼地的感觉了。如今有人送上门来给他过过瘾,他当然不能让人家失望不是? 肖柳生脸色大变,心道这护卫真是歹毒,说话怎可如此诛心,这是在暗示在他心中他还能越过陛下去?他有几个脑袋敢有这种念头! “你休要胡言乱语!” 谢恒:“我没胡言乱语啊,王爷说不换,是你一直在那高脚鸡似的没完没了地叫唤,可不就是想做王爷的主替王爷拿主意吗?” 肖柳生:“我、我只是提出真正对王爷好的建议。” 谢恒敛下嘴角,“王爷睿智,他本人才是最清楚怎样做是对自己最好的,用不着别人瞎比划!你觉得好那只是你看来,目光短浅的人向来都只看得见眼前利益,王爷对肖大人不抱有什么过高的期望,只希望肖大人能本本分分,别没有自知之明还要乱蹦哒惹麻烦,给王爷添堵。” 肖柳生已经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这辈子从来就没有被人这样挤兑过! 哪个护卫能像这人这样伶牙俐齿、气死人不偿命?宣景到底是从哪找来的这种人! 谢恒不说话了,浅浅哼了一声开始无视肖柳生,任凭肖柳生怎么瞪他都没看见一样。 宣景嘴角微微扬起,他很喜欢看谢恒这样鲜活的模样。 之前的谢恒沉稳有度,也很优秀,但宣景就是觉得谢恒不该是这样,或者不该只是这样,他应该还有更加鲜活的一面,就像现在这样。 一开始宣景是真不待见肖柳生,对他难有好脸色,但是现在看着肖柳生能让谢恒看起来更加鲜活的份上,他也不打算刻意刁难人。 但肖柳生让他同意换人的事他还芥蒂难消,冷冷地让肖柳生退下。 被呵斥了的肖柳生脸色几乎涨红发紫! 他是宣景的舅舅!宣景居然像打发狗一样打发他离开! 旁边还有不少朝臣看着,他甚至能隐隐听到一些嘲笑的声音! 哪怕从前的肖家势微,他都不曾受到过这样的羞辱,如今旁人看在他们肖家是宣景外家的份上,对肖家多有尊重,可宣景却在这时候毫不避讳地对他这种态度,不异于狠狠一巴掌扇在肖家脸上! 宣景如此态度,往后其他人又会如何看待肖家? 肖柳生只觉得浑浑噩噩,转身离开的时候深一脚浅一脚,随时都有可能摔上一跤。旁人都躲得远远地,生怕他不小心自己摔了要讹到别人身上。 谢恒看着肖柳生的背影冷冷一笑,他知道宣景有跟肖柳生决裂的打算,所以才会直接对肖柳生开怼。 肖柳生带领的肖家没有能帮衬宣景的本事,只会仗着宣景的势惹是生非,给宣景拖后腿,谢恒之前就担心宣承日后有可能从肖家下手打击宣景。 现在把宣景跟肖柳生的恶劣关系挑明,也杜绝了一些人想要利用肖家打击宣景的心思。 作者闲话:【今天请假就更一章,新文《天命阴差之绝对契合》今日已更~】 第八百零六章 嚣 天统帝也很满意宣景跟肖家闹别扭。 在他看这就是宣景忠心他这个父皇的表现,与外家决裂,那就是不准备利用外家夺权。不管肖家有没有这个本事,宣景的态度摆出来就让天统帝感到满意。 甩掉一个不省心、无助力还拖后腿的外家,换来天统帝的放心满意,同时还能敲打那些想要利用肖家的人,这才叫真正稳赚不赔的买卖。 转眼到了争奇盛会的第三天。 早上的第一场比试就是宣嚣对上的一个宗门弟子。 昨日下午除了宣景、宣承和宣嚣之外的其他皇子都已经上场过了,不过表现都不太好,大部分都只能赢一场,少数可以连赢两场的,还有上去就被打下来的。 这些皇子大都不得天统帝看重,就算那些人有心要卖皇家面子,也不会在这些人身上下功夫,若是换成宣承,估计还真有人会故意放水。 宣嚣的修为比宣承差一点,但他的修为扎实巩固,这要跟宣承动手,宣嚣的赢面其实不小。 很快喧嚣上场。 除了宣景和宣承之外,宣嚣跟其他皇子的关系都还不错,他一上去就有不少皇子为他欢呼加油。 宣嚣抬起一只手指着苍天,原地转了一圈,很是骚包。 不过他皮相不错,带着一股邪气的痞帅,还真让不少姑娘脸红。 谢恒觉得要是在现代,宣嚣这样的应该很适合混娱乐圈,自己懂得造势,而且还很有台风。 宣嚣一对上对面的对手,那满脸玩世不恭的笑就立刻收敛,只是微微扬着一边嘴角,目露凶光。 对面的人被宣嚣看得一哆嗦,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锁链。 这人的武器是一条锁链尽头连接着一个一人环抱大的金属黑球。 也不知那金属黑球是什么材质,总之坚硬无比,前面两个对手的武器都是被这黑球给砸毁。而且男子力气很大,将黑球抡起来能听到呼呼风声,上一个对手就是直接被这黑球给抡出场外的,被砸一下就吐血不止,可以想象到这巨大黑球的分量。 男人再次抡起黑球,蓄势后向着宣嚣砸去。 宣嚣斜向下展开双臂,两只手中同时各出现一柄银色巨锤。 谢恒都看愣了一瞬间。 他没想到看起来那么骚包的宣嚣居然会使用这样粗犷的灵器法宝,大锤?! 一般用这种重量型法宝的都是那些身高八尺浑身夸张肌肉看起来就像打铁匠的修士。 不过不能否认,宣嚣拿着这两柄大锤也丝毫不显得违和。 宣嚣身材高大,宽松的外袍可以隐隐看出健硕的身材,应该也是类似宣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情况。 平日里瞧着吊儿郎当流连花丛的宣嚣拿起武器来瞬间气势爆发,一股强者的威压瞬间形成。 双锤给宣嚣的气质增添了几分狂野霸道,而被宣嚣握在手中的双锤也丝毫不显得笨重,只给人以磅礴的力量感。 谢恒眯眼,他还真难得看走了眼,这个宣嚣不简单啊! 之前语山居那边对皇子的调查主要集中在宣承身上,现在可以让秦谨再好好调查调查宣嚣了。 宣嚣扬起手臂,一锤砸在那黑色大球上! 强烈的震感顺着锁链传递,只见那原本握着锁链的男子猛然松开了手,往后退了数步,手还在颤抖,虎口已然崩裂。 谢恒好像隐约听到喀嚓声,刚想问宣景有没有听到,下一瞬,台上的黑色大球哗啦碎成了大大小小无数块。细看之下会发现有些碎块上还有一闪一闪的电光。 谢恒看明白了,宣嚣应该有雷灵根,他能一锤子就把那黑色大球砸烂,不光是力气大,还因为在那一击中灌注了雷电之力,黑色大球外部受到大力打击,内部又遭到雷电破坏,才会碎得这么彻底。 看起来只是单纯一记重击,可实际上内里还另有玄机。 就好像宣嚣这个人,瞧着简单直白,嚣张放肆,但实际上心中自有成算,他狂妄的外表何尝不是迷惑他人的一种手段? 宣嚣手中双锤转出了花儿,笑看着对面手还在控制不住发抖的男人,“还来不来?” 法器都被毁了还来什么? 男人咬着牙认输下台。 本来还以为皇子中除了宣景和宣承之外其他都是好对付的,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个硬茬子。 男人下去后很快又上来一个。 这是个脸上有道疤的还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对着宣嚣一拱手,粗声粗气地说:“请指教!” 宣嚣笑着点头,“好说好说。” 说完就转身跳下了竞技台。 众人:…… 出了竞技台可就算输了,嚣殿下这是要做什么? 有人忍不住问:“嚣殿下怎么直接下来了?” 宣嚣皱眉:“他长得好难看,本殿下多看一会都受不了!看前一个已经让本殿下的眼睛受伤了,可不能再伤上加伤!” 听到宣嚣回答的众人都顿时无语,就因为不好看所以主动放弃比赛?这也太胡闹了! 但话说回来,嚣殿下一直都是这样随心所欲的性子,这种事发生在他身上还真一点不让人意外。 原本还因为宣嚣上一场的表现而对他有些另眼相待的人这会又再次对宣嚣失望。 果然还是只能看宣景和宣承两位亲王。 天统帝脸色也不太好,冷冷哼了一声。 宣嚣直接认输丢的是皇家的面子,天统帝又是格外看重脸面的人,瞧着宣嚣的目光都带着一股冷意。 宣嚣倒是一点也不在乎,看都没看天统帝,回到自己位置继续一边喝酒一边看热闹。 要不是这种场合太正式,他大概还会找两个女人一左一右地伺候着。 谢恒对宣景传音:【这个宣嚣果然不简单。不过看起来他跟皇帝的关系非常恶劣。】 宣景:【宣嚣的母妃身份不高,宣嚣在皇子中排行第三。】 谢恒明白了。 虽然现在天统帝的儿子是很多,但是早期诞下皇子的宫妃必然很受关注。 皇子还少的时候自然是母凭子贵。 宣景是大皇子,他的母后跟天统帝是年少夫妻,他作为第一个出生的皇子无可厚非。宣承的母妃是母家势大而且牢牢把握着圣心的陈贵妃,在皇后之后诞下二皇子也很正常。 可宣嚣的母妃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连嫔都不是,母家又无权无势,虽然脸蛋生得不错,但比不上艳冠六宫的陈贵妃,也不得天统帝宠爱,一两个月不见得有一次机会侍寝,可就这样,竟然还怀孕了,并且生下了天统帝的第三个儿子,如此怎么可能不招后宫妃嫔嫉妒? 比宣嚣的生母身份高贵、母家势大的妃子比比皆是。 宣嚣出生后,天统帝也只是依例给他生母提为嫔位,也算了有了能亲自教养孩子的资格。不然宣嚣就要被放到其他身份更为尊贵的妃嫔手下抚养。 谢恒:【宣嚣的名字有什么讲究?】 他记得以前听宣景说过皇子的名字要皇帝亲自来取。据说宣承的名字表示的意思就是他承载着天统帝深深的父爱和希望,甚至更有说是天统帝希望来日能由宣承来继任自己皇位的意思。 不过后一种说法是宣承一派的人为了给宣承造势而故意这样说的。 宣景:【宣嚣刚出生那段时间很爱哭,父皇觉得他过于吵闹,赐名时就赐了个嚣字。】 谢恒沉默半晌,再次肯定除了对宣承之外,天统帝就是个货真价实的渣爹! 哪里有因为孩子吵闹就这样随意取名字的?他可有想过这样会给孩子的未来造成什么影响? 这样随意的取名也表示出了天统帝对这第三个儿子的态度有多轻慢不在乎。 谢恒几乎可以想见在惯于捧高踩低的宫里,顶着三皇子的身份,却不被天统帝重视,宣嚣和他的母妃会过上怎样的日子。 宣景告诉谢恒,在宣嚣的十一岁时他的母亲宋嫔因病去世了。 本来不过是风寒之症,可很不巧,当时已经是继后的陈皇后也病了,天统帝就将所有的医修和太医都宣去了凤栖宫。 大雨滂沱的傍晚,宣嚣跪在凤栖宫外请求天统帝哪怕抽出一个太医去给自己的母妃瞧瞧,可陈皇后手下的宫人都没有正眼看他一眼,还以影响了皇后娘娘凤体安康为由将宣嚣赶出凤栖宫,看他执拗地跪在凤栖宫门口,那些宫人还对他指指点点,满脸嘲弄,好像在看一条丧家之犬。 三天后,陈皇后的身体有所好转,天统帝从凤栖宫出来,看到仍然跪在地上面色惨白的宣嚣,斥责他不懂事,若是让朝中的言官御史知道这不是陷皇后于不义?一番呵斥了宣嚣不孝之后,天统帝才打发了两个太医去看宋嫔。眉宇间还都是不耐烦,满带躁意地说着宋嫔不安分。 喧嚣什么都没说,拖着沉重的身躯和两位太医一起赶去宋嫔的寝宫。 但原本简单的风寒之症因为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再加上宋嫔身子一直不好,当初生下孩子之后身体也没有得到妥善调理,这些年还中了几次毒,身子早就亏空得不行,再加上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凤栖宫外跪了三天三夜,心中忧虑,急火攻心,这才短短三日便寒气入体,伤及内腑,回天乏术。 第八百零七章 是你的人? 当日中午宋嫔就过世了。 而淋了一场大雨苦苦撑了三天没合眼的宣嚣也在自己母亲咽气的那一刻终于撑不住昏了过去。 宣嚣这昏睡就昏了三天,醒过来时却发现母妃都已经下葬了。 哪怕是在民间,人死后也要停灵三天才能下葬,皇室的人更讲究,有许许多多的流程要走,就算只是嫔,但也是一宫之主正经的娘娘,怎么可能这么快就什么都办完了? 去世不过三日就办完了一位主位娘娘的丧事,谢恒听着都觉得荒唐。 【停灵至少三日,就算从断气那一刻开始算,也不该这么快就什么流程都走完了吧?按理说宣嚣只昏迷了三天,应该还能赶得上为母妃抬棺送葬才对。】 宣景:【没错,但宋嫔停灵根本不到两日。后面的流程也一天内走完了。】 谢恒:【为什么这样?】 就算天统帝不喜欢宣嚣的母妃,但人已经死了,没有必要连后事都要这样苛待吧? 宣景:【原本两日后就是宣承的生辰,如果按照足够的停灵天数和正常的丧葬流程,最有一天送葬的日子会跟宣承的生辰冲撞。】 谢恒只觉得脑门一冲,当即火上来。 这特么的就是为了不影响宣承过生日,所以才草草结束丧礼流程! 死者为大,况且还是给天统帝生了一个儿子的枕边人,算辈分也当的上宣承的长辈,可就为了让宣承顺利过好一个生辰,就这样儿戏丧礼,这根本是对死者的大不敬,甚至是一种亵渎! 说一句丧尽天良都不为过。 谢恒:【宣嚣不好糊弄,只怕早就知道事实。】 估计这些年宣嚣这样放浪形骸,也是因为母妃的死和那场潦草到好像一个笑话的丧事。 谢恒觉得依照宣嚣的性子,应该不是会轻易压下仇恨的人,哪怕他没想过要争夺帝位,也不可能会轻易放过宣承母子才对。 看来对宣嚣的调查得抓紧了。免得后面出什么岔子打乱他的计划。 宣景:【可要我找人暗中盯着?】 谢恒想了想摇摇头,【暂时不用,免得打草惊蛇。】语山居还有人手,调两个到宣嚣那边去不麻烦。 过了好一会,台上的光头男已经连赢三场。 这个光头男是无极宗的内门核心弟子,法器是一对双月弯刀,兼有飞去来器的作用,而且还是因为有灵力的加持,若没有主人召回,不伤到人就不会停下来,两柄弯刀同时出手就让人防不胜防。 皇子们现在就只剩下宣承和宣景了。 抛砖引玉,这谁先上台谁就是砖。 但就算宣承再怎么不愿意做这块砖,却也知道自己必需上了。 如果让宣景上,那他后面大概就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一整个争奇盛会连上场的机会都没有,不得被人笑掉大牙?身为皇子,这是比输给别人还要耻辱的事。宣承只能硬着头皮上。 宣承大致观察了一下,觉得以他目前的修为,加上父皇给他的各种法宝,要赢这个光头不算太难。哪怕他的修为是还差了一些,但有那么多法宝傍身,总是能周旋一二。 两人交手没多久实力的差距就显出来了,宣承一度险些落败,都是凭着扔法宝硬抗。 搞的这一场都不像是切磋,更像是法宝展览会。 也再次让众人意识到宣承于法宝上的阔绰,这就是被天统帝宠着的结果啊! 别看宣承一件件法宝丢得勤快,可心里也在滴血。 这些法宝大都是父皇差人替他寻来的,好多都是保命法宝,但为了这一场切磋他已经丢出去大半。 他知道自己实力不如对方,但他着实不想第一场就输。 都已经上台来了,好歹让他赢过一场,就连喧嚣都漂亮地赢了一场得了满堂喝彩,他要是一场都没赢,那脸往哪搁? 所以就算再不舍得,这些法宝他也得丢出去!而且已经丢了那么多了,要是因为不舍得继续丢而输了这场切磋,那前面丢的不就都白搭了? 法宝一件接着一件的消耗,周围却没有响起掌声和欢呼声,静悄悄的好像没人似的。 如果这时候宣承有功夫停下来扫一眼四周,就会发现所有人的表情都很微妙。 有嫉妒,有鄙夷,有恨铁不成钢,还有其他很多更复杂的眼神,但唯独没有欣赏、敬佩之类。 就连天统帝的脸都是黑沉沉的。 整个观看台上笑容最灿烂的大概就是喧嚣了,他甚至还在满场寂静中鼓了鼓掌,叫了两声“好”。 而这两声“好”却更刺激了宣承。 他本来已经有些舍不得了,自己厉害的法宝已经去了七七八八,再不赢都已经有了认输的念头。 可宣嚣的两声叫好却让宣承有种被羞辱的感觉,浑身的血都往脑袋里冲,最后竟是不管不顾又开始一波一波丢起了法宝。 对面的光头终于要招架不住。 宣承满脸欣喜,觉得胜利在望。 可就在这时,光头身形一顿,一道残影从他身上分裂出来,待到残影凝实,竟然又是一个光头! 两个光头! 宣承大惊:“你作弊!一次只能一个人,你怎么有两个?” 光头冷冷一笑:“这是我的双胞胎兄弟,他之前被人杀了,我救了他的魂魄放在自己体内,反正我们是双胞胎,一体双魂不影响。在台上他也是魂体,还是只有我一个人,怎么就算作弊?” 宣承不理会光头,转头看向裁判席。 裁判席一共九个人,是由皇家、宗门和世家各选出三位德高望重的修者组成,以保证争奇盛会能公平公正。 “他这分明就是坏了规矩,应该判他输!” 比试中止,九位裁判商讨起来。 有人觉得一体双魂,但确实还是一个人,所以不会坏规矩。 可有人又说那魂体已经开始自己修炼,身上有鬼气,当属鬼修,一个人修一个鬼修,就算两个个体,不合规矩。 两种说辞的人几乎各占一半,还有一个人觉得都有道理,一时拿不定主意,局面就有些僵持不下。 最后好半天裁判席才有决断,不算光头这边犯规,但为了绝对的公平起见,宣承那边还可以找个帮手。 这个结果不论哪边都能接受,已经算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要说宣承那边找帮手,最合适的无疑是宣景。 宣景如果上场,一个人就能掀翻这一对双胞胎,宣承完全可以躺赢了。 但宣承和宣景之间的不和又是人尽皆知。 宣景不可能主动下来帮宣承,让宣承开口求宣景帮忙那也不可能。 就在宣承还琢么着该怎么办的时候,一个年轻的将领飞身上台。 “殿下,末将愿助殿下一臂之力!” “好!”宣承激动地拍了下来人的肩膀,眼中都是激动欣赏,他还担心没人愿意主动上来自己会丢人,现在可算免了这个尴尬,一时间看这年轻人真是怎么看怎么顺眼,“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卑职高文,禁军左翼偏将。” “好!今日你若能同我拿下这局,我必定在父皇面前为你保举晋升!” “多谢殿下!” 对面的光头冷笑,“这还没赢呢就先讨论晋升了,是不是想的太多了点?接招!” 双胞胎有心灵感应,就算现在一死一活,但毕竟之前一体双魂那么长时间,配合起来还是相当默契。 宣承和高文第一次搭档,虽然比不上双胞胎的默契,但好在高文的修为比宣承要高,而且十分扎实。 再者高文明显实战经验丰富,爆发起来时身上的杀气都更为浓郁。 一刻钟后,双胞胎败下阵来。 高文受了伤,却不是因为不敌,而是最后双胞胎最后好像输红了眼,认输之后还使诈偷袭宣承,高文替宣承挡了一击才会受伤。 天统帝大怒,不用宣承说就命人绑了光头,连那魂体都被法宝收押。 胆敢做出这种事,光头是别想活着离开了。 无极宗赶忙表态,当即就把光头逐出宗门,表示无极宗与光头再无瓜葛,皇室怎么处理都与他们无极宗无关。 算是无极宗识时务,天统帝也不好把怒火撒到无极宗身上,而且到底宣承没事。 不过宣承对高文那叫一个看重,之前就很感动高文能在那种情况下上台支援,后又欣赏高文的修为,最后高文为了救他而受伤,宣承对高文那简直看重到极点,甚至觉得那些一直效忠他的朝臣都不及高文更让他信任。 那些朝臣只是给他出谋划策,而高文是实打实地不不惜自己受伤保护了他,这种感觉更加深刻且直观! 因为要处理的双胞胎的事,再加上高文为保护宣承受伤,比试暂停,下午继续开始。 宣景给谢恒传音:【高文是你的人?】 谢恒眉眼一弯,要不是顾及场合他现在都想趴到宣景背上去搂着宣景的脖子:【怎么看出来的?】 宣景:【高文身上有血煞之气,他对对手的杀意浓厚,不像是纯粹地为了帮宣承。】 最重要的是宣景有注意到高文在最后受伤昏迷之前,有不着痕迹地往他这边瞥了一眼。 第八百零八章 钉子 谢恒:【高文有个妹妹,是个普通人,自己在乡下开了个小酒馆。双胞胎从前曾在一处乡下酒馆喝酒,醉酒后两人一起玷污了酒馆的女掌柜。女掌柜最后羞愤自尽,只留了一封遗属给唯一的亲人兄长。】 宣景眉头紧锁:【畜生!】 谢恒:【他们最后会输红眼对宣承偷袭是因为在交手过程中被高文下了会影响心智的药。这种药是语山居特聘的药剂师专门调至,不管是活人还是魂体,都会受其影响。】 宣景:【你要将高文做钉子埋在宣承身边?】 谢恒:【这些年我埋在宣承身边的钉子不少,不过宣承本身虽然不足为惧,但他身边确实有几个有本事会玩儿心计的,未免打草惊蛇,我安排的钉子都只在外围,没有近身的。】 但现在情形不一样了,是该在宣承近身埋人的时候。 他从很早以前就开始做准备。 能埋在宣承近身的人,身家背景一定得“干净”,不能让宣承的那些人查出什么不妥来,而且也不能是新人,不然就算背景查不出什么,出于谨慎他们也不会对人委以重任,不会完全相信,甚至还会引起怀疑。 高文是谢恒做了多年准备的结果,如果宣承身边的人去详细调查,就会查到原本高文是五城兵马司的人,后来因为表现优秀而被调至禁军,两年时间升为小队长,三年前又因为在秋猎中表现出众被破格提升为左翼偏将。 履历清楚明白,而起毫无疑点。 甚至他们还会查到在高文的过往中曾经受到过宣承不经意的一点“小恩惠”,也就能解释为何在争奇盛会上高文会主动上台与宣承搭档,那是为了报恩啊! 这样完美的人设,宣承那边很难再起疑心。就算还有人太过谨慎,但拿不出怀疑的点来,若是还针对高文,就只会被宣承厌恶。 之前谢恒安排让秦谨交代岩厉去做的事就是联系高文。 为避免被发觉,高文没有与语山居直接联系,有需要联系的时候都是秦谨安排不同的人单向接触高文。 而高文跟岩厉认识,赶巧,高文的妹妹开酒馆的地方的就是距离宝云城不远的一个小村庄,岩厉曾经去过那里,而高家妹妹对岩厉一见钟情。 但高家妹妹看得出岩厉心中有无比执着的人和事,也明白对方心里没有自己,所以她只把对岩厉的感情藏在心里,后来在遗书中跟高文提到过岩厉。 那时候岩厉已经开始为谢恒做事,是高文主动找到的岩厉,之后也跟岩厉一起为谢恒做事。 高文一方面是要为妹妹报仇,另一方面,也是想守着妹妹放在心里的爱人。久而久之,高文见识到了谢恒的手段,感受到了谢恒的魄力,震惊于谢恒的布局,意外于一些看起来对谢恒并没有好处却依旧被坚定执行的决断,越发忠心耿耿。 谢恒:【日后如果你想要在宫里做什么事儿却不方便的话也可以传信给高文。】 高文本来就是禁军左翼偏将,在宫中行走方便,等这次之后必定升职,在宫里就会有更多的自由和更大的权利。 宣景:【好。】 虽然这么答应,不过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宣景绝对不会找高文,毕竟找一次就有让对方暴露的风险,谢恒花了那么多的心血才安插了一个人打入宣承那边的核心,绝对不能因为他而暴露。 下午的切磋开始。 宣承和高文是上午最后一场切磋的胜者,而高文本来就是帮忙宣承的,下午的切磋恢复正常,就还是宣承一个人应对。 自己站在场上,宣承就开始有点怀念上午高文在的时候了。 那是宣承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感觉,安心,安全,瞧着高文站在自己前方,他就觉得对面的敌人根本伤不到他,心里安定又踏实。这是其他任何人都不曾给过他的感觉。 切磋还没开始,宣承就已经想早点结束去看看高文的伤势怎么样。 一开始宣承还想着这一场也尽力撑一撑,要是能再赢一场也好。 交手后宣承发现对手的修为比不上上午的光头,他有赢的希望。 但几乎势均力敌,他的法宝也着实不多,不舍得再用。 这样下去他还是有希望赢,但就是战线会拉得很长,估计半个钟内都很难分出胜负。 宣承着急去看高文,于是不到一刻钟就结束了切磋,认输下台去了。 如果说上午宣承将那些报名的法宝不要钱一样地甩出来让众人表情微妙还让天统帝沉了脸色,那他现在的举动就是让众人瞠目结舌,一个个满脸疑惑摸不着头脑,而天统帝就彻底黑了脸。 明明有机会赢,怎么就直接草率认输了? 就连宣承的那个对手都一脸懵逼,他上台前都已经做好了被宣承用法宝砸的准备,结果不但没有法宝,对方竟然还早早下台去了,是他不配? 宣承借口自己有伤要去处理,捂着左边大腿却是右腿一瘸一拐的,装模作样都如此敷衍,也不知道现心思都在什么上头。 宣承走后,也终于到了宣景上台的时候。 毫不意外地横扫所有对手,一直稳稳当当站到了最后。 大多数输给宣景的人都是一脸喜色,为自己能宣景交手而兴奋不已,丝毫没有切磋输了的沮丧,用他们自己的话说那就是输给宣景又不丢人,有什么好沮丧的? 在之前没有宣景参加的争奇盛会,最后胜者花落谁家还是有悬念的,竞争激烈火药味儿浓厚,但现在有了宣景这个不可战胜的存在,倒是意外让其他人相处都和谐了不少,反正最后赢的不是我也不是你,大家就没有必要那么敌对了嘛!和平友善地争个二三名就可以了。 于是这一届的争奇盛会就在一种相当诡异的平和气氛中结束了。 宣景拔得头筹,得了争奇盛会的奖励,也没什么多特别的东西,灵植丹药都有,虽然算不上天材地宝级别,却也稀罕,最实在的就是十万上品灵石的奖励,从这一份奖励就能看出的皇家的财大气粗。 争奇盛会结束,宣景就带着谢恒走了。 谢恒的护卫身份到此结束,当日晚上跟宣景一起吃了晚膳后就换回本来容貌回了语山居。 最近他总在宣景府上,一大摊子的事儿都交给秦谨。 也是秦谨能力强,不然还真忙活不过来。 晚上秦谨到谢恒房间,跟他做了这段时间大小事的汇总报告,还把语山居下半年的账册一并拿给谢恒。 最一开始语山居的账谢恒每个月都看,之后发展为一个季度一看,现在就是半年一看。他对秦谨信任,放权自然越大,也不会干涉秦谨在语山居生意上的意见决策。 现在谢恒要将更多的重心转移到宣景身上,于是直接告诉秦谨一年看一次账就可以了。等他突破到元婴之后再行延伸! 秦谨刚刚汇报完,谢恒还在看账本,岩厉就敲门进来了,后头还跟着万遥。 万遥之前被派去驻扎语山居新开设的分楼,这次回来主要是向谢恒和秦谨汇报新楼开设情况,一切顺利,有点小问题他也都解决了。 现在的万遥看着好像还和当初一样单纯,但却是芝麻汤圆切开黑,瞧着人畜无害还有点怂,实际上贼能算计。 谢恒很满意万遥带来的结果,让万遥年后继续过去坐镇,至少要等合适的新掌柜培养出来之后才能下放安排。 谢恒该吩咐的都吩咐完了,一抬眼瞧见的岩厉还站在那。 岩厉进来半天一句话都没说,之前谢恒还以为岩厉也是有情况汇报,但这半天不开口看着也不太像。 “怎么了?” 岩厉目光沉沉地看着谢恒,安静得像一头在埋伏在夜色中的狼,“你今天怎么没留在宣景那边?” 谢恒:“这不是有好多事等着我回来处理。” 岩厉:“没有事儿你就不回来?” 谢恒“嘿”了一声,“这是你家啊?我想回来就回来,想走就走,你管我?” 岩厉“切”了一声,“就是看你三天两头不回来,把这当客栈似的!你这么好的房间自己不住腾出来给我呗!” 谢恒气得都想不顾身份踹岩厉一脚,这么些年这兔崽子就从来没消停过,做事不含糊,就是有事没事就气人,上瘾似的。 “我短你地方住了?惦记我房间干什么?你那房间也不比我这差多少吧?” 岩厉躲过谢恒那一脚,顺口嘟囔:“没你这视野好。” 谢恒呸了一声,“你一个月住这几天,视野好不好的又怎么样?屋顶视野好,一览无余没遮挡,你晚上睡房顶上去看谁拦着你!” 谢恒自觉这些年挺会装腔作势,在什么人面前都能摆出一副稳重大佬的模样,就是岩厉这兔崽子,一开口就能让他破功,多的是时候恨不得当场活埋了这小子。 岩厉撇撇嘴,“你也就是跟我横,在宣景面前可没见你这么呲呲过。” 第八百零九章 三招落败 谢恒理所应当地哼了一声:“那是我男人,能一样吗?” 岩厉偏过头,微微变了的脸色没让谢恒看到,却尽数落进万遥眼中。 万遥笑着搭上岩厉的背将人往外勾着走,“我都好长时间没回来了,石头你不得请我去搓一顿,也不宰你,就食为天,我要吃红烧大肘子还有梅菜扣肉!” 岩厉的声音越来越远:“怎么不腻死你!” 刺儿头一走,谢恒也开始琢磨起来,莫非是岩厉那小子是在暗示自己该给他提提待遇了? 不过依照那小子的性子要是真有这方面的要求应该会直接说出来,不至于暗示啊! 想了想,谢恒还是嘱咐秦谨把岩厉的待遇提了一大截。 秦谨按照谢恒的吩咐,找人将岩厉的房间又装饰了一番,还换了一张更大更结实华丽的床,屋内添了不少珍贵摆件。 之前的月钱是五十两银子加一百上品灵石。现在提到了八十两加一百五十上品灵石。 这加的幅度不小,但是是谢恒亲自要求的,秦谨自然照办。 京城卓府。 从争奇盛会结束后,整个卓府就笼罩在一片愁云惨淡中。 卓源败在景亲王手下一个护卫的手下,本来也没什么,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但问题是自己仅仅在对上手下撑了三招!三招落败! 他开创了整个争奇盛会最短落败时间记录!成了整个争奇盛会的笑话,连带整个卓家都成了被其他世家取笑的对象。 原本卓源还想利用争奇盛会上的好表现巩固他们大房在卓家的地位,这次丢脸丢到姥姥家,每天看到二叔都能听到对方的冷嘲热讽。 家里堂弟、堂妹们倒是没说什么,可卓源就是觉得这些人即便不当着他的面说,也一定在背后各种诋毁! 疑人偷斧,卓源看谁都觉得对方一定在心里嘲笑自己,整个人变得越来越阴鸷乖戾。成天阴沉沉的没个好脸,性格越发怪癖,就连卓老夫人都有点受不了了。 卓老夫人知道卓源这是被打击大了。 适当的挫折可以让人成长,但如果挫折太大心理承受不住,那就会变成过头的心里打击,让人一蹶不振。 卓老夫人心疼孙儿,却也知道卓家如今的境况容不得卓源这样颓废阴沉下去。 卓老夫人将目光放到了卓佑身上。 卓佑心里有数,从卓源刚开始消沉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轻松日子快到头了。 也算提前做了心理建设,卓佑打定主意,不管祖母怎么说,他都不会接下卓源的担子。 卓老夫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都不能说服卓佑,气得说道:“要不是卓家小辈就只有你和你堂哥两个顶事的,我也不至于就盯着你,明知你不乐意还硬压着你接受,这不都是为了整个卓家!卓家若是不好了,你以为你还能享受到现在的修炼资源!” 卓佑梗着脖子,“我也没享受到多少,家里的资源不都紧着兄长了!我用的资源基本都是我自己出去找的,去赏金堂接任务赚的!” “你!”卓老夫人气得脸红,突然想到什么冷冷一哼说,“你现在要是能接了卓家的担子立起来,往后家里的资源自然紧着你,可你要是不愿意,那我就把你表弟接回来!到时候就把整个卓家交到他手上。好歹他身上也留着卓家的血!” 卓佑一愣,“表弟?是姑姑的儿子?不是说姑姑的儿子早就没了么?” 提起女儿和外孙,卓老夫人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但为了让卓佑有危机感,还是说道:“你表弟还在世,只不过之前身体不好,就一直养在庄子上,你要是不肯听话我就……” “养在庄子上做什么?”卓佑直接打断卓老夫人的话,“姑姑去得那样早,表弟是她唯一血脉,就算身体不好也可以养在府上,咱们府上平日里也没多少人来往,扰不了表弟修养!庄子冷情,哪里比得上在……” 说着说着,卓佑的声音就越来越小。 他已然想明白了,什么身子不好养在庄子上就只是说的好听而已,他又不傻,自然想到一般家里什么样的人才会被打发到庄子上去。 而且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听祖母或者父亲、大伯提到过有关这位表弟的只言片语,显然是几乎早就忘了还有这么个人在,今日若不是祖母被自己气到想拿捏自己,估计也不会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外孙在庄子上。 被家人彻底遗忘,等同于无亲无故! 卓佑对当初表弟被送到庄子上的事完全没有记忆,一定还是在很小的时候。那么小的孩子在冷僻荒凉的庄子上可怎么生活? 卓佑心里顿时一咯噔,表弟还……还活着吗? 卓老夫人被卓佑气坏了,本来是想利用那个早就被遗忘的外孙让卓佑有危机感,哪成想卓佑竟然还惦记起这个没有半点印象的表弟了! 而且卓老夫人也就是说说,可根本没想真的将人接回来,鬼知道这么多年那孩子是死是活?就算还活着估计也和乞丐没什么两样,情况好点也就是个泥腿子,如何配进他们卓家的大门? “你别想了,估计你那表弟早就病死了!” 卓佑难以置信地看着祖母冷漠的脸:“那是您的亲外孙!” “我可从来没想认过这个外孙!当年要不是不想你姑姑跪在大门口丢人,我根本就不会让她带着那个孽种进门!让他去庄子上住也算给他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仁至义尽了!再说当年还有个老妈子伺候他,能不能活下来、活多久那都是他自己的造化,活不下来也是他的命!要怪就怪他那个贱皮子的娘竟然枉顾我的安排跟野男人跑了,丢尽了我卓家的脸!” 卓佑简直听不下去,有哪个当母亲的会说自己的孩子“贱皮子”?这种粗鄙之言如何能用到自己的亲骨肉身上? 哪怕当年姑姑是有错,但现在卓佑怀疑这里面未尝没有祖母的原因。 “是死是活,总要去看看。”卓佑觉得自己既然知道还有个表弟存在就不能当做不知情,若是人还活着,总要接回来才行,“表弟在哪处庄子上?叫什么?” 卓老夫人早记不清了,也懒得回答。 卓佑看向卓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嬷嬷。 那嬷嬷可不敢得罪卓佑,更何况卓佑未来还有可能取代卓源少爷,当即说道:“是被安排到宝云城的一处废置的庄子上,表少爷姓谢,单名一个恒字。” “谢恒?”卓佑蹭的一下站起来,“叫谢恒?!” 卓老夫人被卓佑的反应吓了一跳,“你闹腾什么!叫谢恒怎么了?这名儿有什么稀奇的!一听就是个福薄的!铁定是那个短命的爹给起的名字!” 卓佑灭继续听祖母絮絮叨叨,满脑袋想的都是自己的表弟到底是不是他认识的那个谢恒。 谢不算太常见的姓氏,要说重名的可能不会很大,而且又是在宝云城。谢兄一开始可不就是在宝云城的语山居做二掌柜? 所以两人是同一个人的可能性很大! 一想到他敬佩的谢兄,堂堂的语山居二掌柜有可能就是他的表弟谢恒,卓佑那叫一个激动。 然而转头卓佑又想到卓家对谢恒的所作所为,别说亲戚关系,没结仇就算不错了。 难怪他之前邀请谢兄到家里做客,谢兄说卓家高门大户高攀不上,明显是知道自己的身世且心有芥蒂。 他不怪谢兄,若是身份颠倒,他被家里这样对待,也肯定打算老死不相往来。谢兄还在他受伤时赠了他疗伤丹药,能做到这种程度那都是谢兄心善。 等卓佑回过神来,卓老夫人还在辱骂不休。 卓佑神色难看,冷声道:“祖母,血缘上的关系您否认不了,您这样辱骂表弟,那是身为长辈却不慈。再说也许表弟是有福之人,人家现在可能不仅活得好好的,还比卓家所有人都有出息,别说您不愿意认他回来,就算您想认回来,表弟还不一定愿意!” 说完卓佑就气呼呼地走了。 卓老夫人简直气个倒仰,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卓佑跟身边的嬷嬷说:“你听听他说的什么!说我为长不慈!他真是反了天了!要不是阿源不成,能轮得到他!” “老夫人消消气!”李嬷嬷一边给卓老夫人顺气一边说,“不过刚刚佑少爷的话倒是让老奴听得有些奇怪,好像他认识表少爷似的!” 卓老夫人一顿,回忆起刚刚卓佑的表现,眉心一跳,“还真是!这臭小子什么时候认识的那野种?那野种还真活着?那倒是他命大!” 李嬷嬷:“重点不是表少爷还活着,听佑少爷那意思,表少爷好像发达了,佑少爷说表少爷比卓家所有人都有出息,这话听起来可不像随便说的!” 卓老夫人越琢么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她知道卓佑这么孙子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不像卓源那样有城府,有什么事卓佑都写在脸上,难不成那野种真发达了? 第八百一十章 好笑 卓老夫人:“那野种要是真有造化怎的不回来?” 李嬷嬷:“刚刚佑少爷不是说了,表少爷不愿意回来!” “哼!他凭什么不愿意回来!莫不是还记恨我这个外祖母不成?要是当初没有我收留他们母子,他们早死在外头了,给了他一处容身之所他还敢记仇?野种就是野种,没得一点大家气度!跟他爹娘一样都是眼皮子浅的!记打不记吃!” 李嬷嬷连连附和:“老夫人说的是,不过倘若表少爷真发达了,让他回来帮衬帮衬府上也是应该的。您不妨跟佑少爷谈谈,既然佑少爷认识表少爷,那说服表少爷回来当更容易。” 卓老夫人点头:“说的是,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咱们猜的那回事。你去把阿佑叫回来,我再问问他。” 卓佑从卓老夫人那离开后就直接跑了出去。之前他还没从谢兄是他的表弟的喜悦中出来就又猛然被家里苛待表弟的事给冲击得够呛,大喜大悲来得太快,心里落差太大,难受得紧。 不知不觉地,他就走到了语山居门口。 站在门外看着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人,卓佑有些恍惚,还有些难以言喻的渴望和激动。 他想进去找谢恒,但又迈不动步子。 就算找到人他能跟人说什么呢? 说我是你表哥? 谢恒应该并不想和卓家扯上关系,而且现在谢恒的语山居二掌柜的身份可比卓家表少爷的身份要贵重得多。 是卓家不义在先,又怎么能对谢恒有所要求? 语山居的伙计都经过严格训练,待人接客热情又周到,绝对不会出现狗眼看人低的情况。 这会在门口迎来送往的伙计看到一直站在外面好半天没动地方的卓佑,以为这位客人是有什么难处,便主动下来招呼。 “公子可是要来我们语山居买消息?您不用有所顾忌,我们语山居对客人信息的保密一向做得很好,从来没有过信息外泄的情况。而且我们这里的消息是最全面的,不说您要打探的消息我们一定有,但如果在我们这都打听不到,那在别处就更打听不到了。” “我……”卓佑说话有些迟疑,“其实我……” 这伙计在这都做了五年了,形形色色的人见了不少,也不觉得卓佑有多奇怪,笑着说:“要是公子一时还拿不定主意,不妨到里面边坐着边考虑,不急。” 卓佑点点头,还是先进去再说。 伙计笑盈盈地带着卓佑进去。 一楼大堂西侧单独划出来一个休息区,伙计带卓佑过去,又招呼人给卓佑上了一壶茶。 卓佑品了品,这茶还不错,放在一般的酒楼也不是免费能喝到的。 这语山居就是大气,他这还什么消息都没打听呢,进来就能得一壶茶,这样周到的服务可不是什么商家都做得到。 以前卓佑就看过不少店家因为客人不消费而摆脸子的。 这语山居的格局很大,不愧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就成为整个玄天帝国第一消息贩卖组织。 能在这样的地方做二掌柜,这还是京城语山居本部。 卓佑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对谢恒还是低估了。 卓佑坐了好一会,正想着是不是该随便买点什么消息。他脸皮薄,不好在这享受了人家周到的服务还什么都不买。 刚起身,就看到谢恒从外面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 那男子看起来也像个护卫,但不是之前在水晶宫见过的那个,但修为瞧着就不俗。语山居给谢恒配了多少护卫?这还能说换就换的? 眼看着谢恒就要上楼了,卓佑喊了一句,“谢兄!” 喊完卓佑又有点后悔,他喊住人干什么呢?他没想挑明自己是谢恒表哥的关系的。 不过谢恒已经听到他的声音,并且朝他走过来了。 “卓兄?你怎么在这?”谢恒笑起来,“是来买消息的?” “不不不,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什么事?” 卓佑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还有点怪自己反应慢,刚刚说是来买消息的就好了。 谢恒挑眉,“卓兄随我上去说吧!” 卓佑看了一眼谢恒,遂点点头。 跟在谢恒身后的岩厉皱眉,看向卓佑的眼中带着审视和防备。 谢恒带卓佑到了二楼的一间空房。 二楼有很多空房,是给一些有特殊要求的客人准备,有些客人要调查的事比较复杂,在柜台那里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就会先被人带到二楼空房详谈。 谢恒:“卓兄找我什么事儿?” 卓佑看了一眼谢恒身后的岩厉,还是没说话。 岩厉眼睛却瞪大了,眼神里都透着一股狠厉威胁——还不能我在场,你小子想干什么? 卓佑被岩厉的气势吓到,往后缩了缩。 谢恒笑出来。 岩厉转头眼神死死锁住谢恒。 谢恒:“这是我的心腹,若卓兄要跟我说的事与我本人有关,那就不必让他退下,若是卓兄的私事,那我可以让他先在门口等候。” 岩厉脸上阴转晴,整个人气场都放松了。依旧稳稳站在谢恒身后,只略有不快地看着卓佑。 卓佑没想到谢恒这么信任这个护卫,倒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了。 只是卓佑还是没想好要怎么跟谢恒说。 他觉得谢恒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份,但谢恒一直没有点破,可能也是不想说开,不愿意跟卓家扯上半点关系。 但祖母似乎动了要将表弟接回来的心思,卓佑又觉得该让谢恒知道。 谢恒看了卓佑一会,突然笑道:“你是不是知道我和卓家的关系了?” 卓佑一怔,完全没想到谢恒会这么直接地说出来。 “你……” 谢恒失笑,“怎么?你不是也猜到我早就知道你的身份吗?从血缘关系来看,我还得叫你一声表哥。” 这下轮到岩厉震惊。 岩厉一直都知道谢恒是京城卓家的表少爷,也知道卓家是怎么对谢恒的。虽然在他跟谢恒第一次见面之后,谢恒就没有因为卓家受过什么罪,但是之前那些年呢?谢恒刚到庄子上时还是个孩子,又一直病弱,一个上了年岁的老嬷嬷能给谢恒多少照顾?这老的老小的小,指不定过了多久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岩厉一直觉得小时候的谢恒一定受了很多的罪,所以对卓家那是一点没有好印象。 要不是谢恒说过往后和卓家没有瓜葛,他的人也绝对不能主动去找卓家的麻烦,他可不会放过卓家。 没想到今天竟然有卓家的人主动找上门来了。 岩厉的眼神由震惊转为愤怒,一双眼珠子恨不得把卓佑给盯穿了。 卓佑感受到岩厉眼神的变化,心中苦笑。表弟定然厌恶极了卓家,才会连身边的护卫都对卓家那么反感。这也更能说明表弟小时候受了太多罪吃了太多苦。 祖母总是口口声声说着是卓家在姑姑母子活不下去的时候拉了他们一把,但卓佑觉得,就算没有卓家,姑姑肯定也能照顾好的表弟,即便当时姑姑身体已经不大行了,但要为弟弟安排好后面几年的生活应该不会太艰难。 但姑姑到底是还念着那点微薄的亲情,相信着到底有一层血缘关系在,将表弟托给家里总该是比托给外人好,或许姑姑还会觉得隔代亲,就算祖母怪她,但总不会怪一个无辜的孩子。 只是姑姑到底赌输了。 卓佑:“我、我也只是今天听到祖母说起,才知道我还有个叫谢恒的表弟,祖母又说表弟一直在宝云城庄子上生活,我想到你就是从宝云城的语山居调过来的,所以就想着这世上应该没有这么巧合的事,你很有可能就是我的表弟。” 谢恒点头:“没错,我就是,然后呢?你想我回卓家?” “不不不!”卓佑慌忙摆手,“我、我只是很激动这件事本身。一开始我很高兴自己跟谢兄还有这样一层关系。但后来我就想到家里对你的所作所为,你应该是恨卓家的。” 谢恒摇头,叠起腿身子向后一靠,接过岩厉递过来的热茶:“倒也没有恨那么严重,只不过不想再跟卓家有任何关系。” “我猜到了,”卓佑失落点头,“你应该从见到我的第一次就知道我的身份,所以那时候你才不太愿意搭理我。” 谢恒心道这你是说错了,我懒得搭理你纯粹是因为你话太多看起来又骚包。 “但我知道你心好,本性善良,虽然不愿意认我这个表哥,也不想再跟卓家有人格瓜葛,但还是关心我,不然后面你不会给我疗伤的药,那药我没舍得用完,一直留着。” 谢恒手臂上起了点鸡皮疙瘩,明明是挺正常的事儿,不知道为什么从卓佑嘴里说出来就觉得不太对劲儿了。 后面岩厉看卓佑也更不顺眼,心道你那一瓶药算什么?我有一柜子的药一大半都是谢恒亲自为我挑的! 谢恒:“你说你祖母提起我是怎么回事?” 卓佑就把今天发生的事跟谢恒讲了一遍。 谢恒听后只觉得好笑。 第八百一十一章 打探 当初争奇盛会结束,谢恒就有料到卓源在卓家的情况怕是会不太好。 谢恒赢卓源不仅是在修为上,最重要的是打击了卓源的心理。 本来他没想下这么重的手,但奈何卓源戾气太重,谢恒心知这样的人一旦为敌,就像是不小心踩到了狗屎,没有实质伤害,但会一直恶心你,哪怕后面洗掉了都会一直觉得有味儿。 所以谢恒才会在三招内摆平卓源,彻底打击对方的自信,给对方埋下一道心魔。 本来这道心魔只会在日常修炼中对卓源有些潜移默化的影响,然后就是在突破时会有影响,倘若卓源在后来修炼中变得心性坚定,也就没什么事了。 但卓源实废柴,不仅心性不坚,甚至在日常生活中都受到影响,连脾性都变了,这只能说是他自己心性过于脆弱且阴暗。 卓源的情况谢恒没多意外,只是他没想到卓家那老太太竟然到入境还是这般态度,这样毫不留情地埋汰自己已故的女儿和外孙。 谢恒不是真正的卓家表少爷,可仍然为那个一生坎坷的谢恒感到难过,也为卓家老太太的态度感到愤怒。 “我不会回卓家,也不会认卓家的任何人,你们卓家的表少爷已经死了。” 谢恒说的是事实,卓佑却当这是谢恒的气话,但也表示理解。 “你不愿意回去是应该的,换成我可能还没你这份胸襟在。什么表哥表弟的,压根不存在,以后你还只是谢兄!” 谢恒:“话是这么说,不过也许卓老太太已经发现一些端倪。他若是知道自己看不上的外孙现在近况不错,大概会想着让我拉一把卓家,很可能会从跟我认识的你下手,你回去后说不定她就要找你谈谈了。” “谢兄放心,”卓佑拍拍胸脯,“我知道该怎么说,绝对不会让祖母为难你。” 谢恒点头,“那没别的事我就先去忙了,最近语山居事情多,我这刚来没多久,很多事情还不太熟悉。” 卓佑起身,“好,那不耽误你,只是……我以后还能来找你吗?就随便喝喝茶聊聊天什么的。” 谢恒笑起来:“当然可以,我们还是朋友。” 卓佑瞬间心花怒放,高高兴兴地出去,脚步都有点飘。 岩厉看着谢恒还没收回去的笑微微眯眼,“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没安好心?你可不是这么善良好说话的人。” 谢恒揉了一把岩厉的脑袋:“乖,还是你了解我!” 岩厉没好气地拍掉谢恒的手,“别动!没听过男人的头顶不能乱摸吗?” “呦!”谢恒笑起来,“你这是害怕被摸了头顶张长不高?放心,你现在已经很高了。比我都高一点。” 岩厉呼伦不轻地低低嘟囔了一句:“还没有宣景高。” 谢恒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我是说你打算怎么对付卓家?你真相信卓佑能说服卓家老太太不找你?” 谢恒低头笑了笑:“他要是真有这本事,今天来找我就不会支支吾吾半天开不了口。” “那你怎么办?” 谢恒:“一个卓家我还不放在眼里,我需要卓家的关系来坐实我的身份,但卓家别想从我这得到任何好处。若是连一个卓家都拿捏不住,这语山居的二掌柜做得岂不是太失败?” 岩厉皱眉,别的他明白,但什么叫“需要卓家的关系来坐实身份”?谢恒不就是卓家表少爷吗?还要坐实什么? 算了,他大多时候都看不透谢恒的打算,反正谢恒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无为回来没有?” 岩厉:“说是今天中午就能回来。” 谢恒点头,“我上去休息一会,等无为回来让他和秦谨来我房间找我。” “好。” 这两天忙着做宫中的相关部署,谢恒有些疲累,再加上刚刚突破到金丹后期,境界还不是很稳定,为了稳定境界巩固修为就要消耗不少精神。 不到中午,在屋中小憩的谢恒在敲门声中醒来。 他整理了下衣服坐到桌边,“进来。” 无为和秦谨一同进来。 谢恒看向秦谨。 秦谨立刻说道:“榜上有名的世家和宗门我都已经悉数调查过,也都安插了人手进去,确实没找到叫御清流的。也没有人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 当初谢恒以为会在争奇盛会上见到御清流,却根本没发现人,就是连有些相像的都没有。 谢恒又看向无为,无为也摇摇头。 秦谨明白后面的谈话自己就不适合在场了,主动站起来告退。 谢恒表情凝重,“你不是说过御清流应该是隐藏在这边的宗门中,怎么会完全没有消息?” 无为:“我之前确实查探到他隐藏在宗门里,但语山居的情报网应该不会有问题,而且这几日我也去亲自查探,确实没有发现御清流。御清流很有可能化名隐藏,又或者是他所在宗门帮他隐藏。” 谢恒皱眉,御清流的诡异手段太多,他现在的修为虽然自保不成问题,而宣景的修为大概已经远远超过御清流,可他终究不能放心,就担心御清流手上还有天命轮回印那种逆天法宝。 “你的肉身恢复如何?” 无为:“已经恢复五成,后面的恢复需要的时间更长。” 谢恒:“不行,一日不找到御清流我一日就不能放心!” 储位之争和御清流,就是谢恒目前最重要的两件事。 谢恒自然拥护宣景成为新一任的帝国统治者,这些年明明暗暗的部署做了不少,再加上宣景本身给力,要辅佐宣景上位不算太难,最大的障碍就是天统帝对宣承的偏爱和宣承娘家的势力,不过谢恒已经在瓦解。 可御清流那边却还一点头绪都没有,难免让谢恒有些焦躁。 无为:“那我再去各大宗门探探。” 以无为现在的实力,要想伪装成大宗门的弟子混进去调查不是难事。 “好,调查御清流的事就交给你,一定要查出来!” 无为点头,他就这么一件任务,要是还做不好一定会被谢恒笑话。 皇宫。 因为由皇子府扩建的承亲王府还在动工中,宣承这段时间就一直住在宫里。 陈皇后很高兴,毕竟从儿子成年出宫建府后就再也没有住在宫中过了,陈皇后时常想念从前每日都有儿子陪伴在身边的日子。 这些扩建承亲王府,她当即就跟天统帝说让儿子回宫里住一段时间,等王府扩建好了再回去。 天统帝是答应了,但一开始宣承却不答应。直说外面有的是地方住,没有宫规约束,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自在多了,说什么也不愿意住宫里。 为此陈皇后还难过了好些天。 可从争奇盛会结束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宣承就主动要求要住在宫里,盛会结束当天就直接搬了回来。 陈皇后虽然弄不清原因,但还是很高兴儿子愿意留在宫里小住。 专门住皇子的地方叫青龙苑,远离后宫娘娘们的居所,但距离御书房和天统帝经常召见大臣商量政事的承乾殿很近。 青龙苑的条件当然不如皇后的凤栖宫好,陈皇后还很心疼儿子来着,但宣承坚持,还说条件差点没什么,以前又不是没住过,而且他不想让父皇觉得他是那么骄矜、吃不得苦的人。 儿子能有这样的觉悟陈皇后高兴还来不及,自然不会去扯儿子的后腿。 宣承就这么在宫里住了下来。 早朝一结束,宣承就晃悠到承乾殿。 天统帝有事与几个朝臣商量,去了御书房,承乾殿这边没人,但依然有禁军护卫守着。 皇宫中一般都是大内侍卫把守,但御书房和承乾殿两处是禁军,负责巡逻皇城的也是禁军。 宣承在承乾殿转悠了一圈没看到想找的人,便随便拽了个禁军护卫问:“有没有瞧见高文?” 那人立刻回道:“高偏将已经升职为副将,不再站岗承乾殿,现在雍德门是高副将负责。” 雍德门,四大宫门之一。 天统帝能让高文守雍德门可见对高文很是看重。 宣承立刻前往雍德门,果然见到了高文。 高文瞧见宣承立即行礼,“见过承王殿下。” “快快免礼!”宣承双手托着高文的手,“你……最近怎么样?” 争奇盛会结束到现在没多久,这话问的就很“没话找话说”了。 “卑职很好,多谢承王殿下关怀。” “伤都好了?” 高文点头,“已然痊愈。” 宣承笑起来,“那就好。那个……本王想请你吃个饭,去宫外的天香楼,就感谢你当日上台相助本王,你……什么时候方便?” 高文一脸正色:“卑职不敢,殿下客气了,能助殿下是卑职的福分。” 以往这种恭维话宣承听得不少,也喜欢,但今天他的重点都在高文拒绝了他上。 “你不必有什么负担,本王是真心想请你吃个饭。” 看高文还是没答应,宣承高兴于高文不像其他人一样逮着机会就对他溜须拍马,说明高文是个真性情的人,但又生气对方对自己的疏远拒绝。 这一刻他甚至希望高文能稍微想要巴结巴结他。 “本王命令你,下职后同本王一起去天香楼用膳。” 高文行礼,“是,卑职遵命。” 第八百一十二章 口味独特 宣承本以为自己这样迫于无奈命令了高文,他自己也会不高兴,可看着高文低眉应下,他心里却诡异地升起一股一样的满足感。 他渴望再对高文下命令,并且看高文乖顺服从。 高文下职后出宫,看见宫门口停着一辆马车,那车夫过来对他说是承王殿下派他过来接高副将的。 高文上了马车,看马车直奔天香楼才放下了帘子。 一进天香楼,就有伙计过来主动引着高文去楼上。 跟伙计到了三楼,高文微微皱眉。 他对天香楼也有些了解,一楼大堂吃饭,二楼是包间,三楼却是住宿的的地方。 他以为宣承请他吃饭最多就是在二楼开个雅间,怎么到三楼来了? 走到最里面的房间门口,伙计敲了两下门,里面传出一声“进来。”是宣承的声音。 伙计帮高文推开房门,却没有进去,只是笑着做了个“请”的动作。 高文进门,瞧见这房间是套房,分里外两室。 里室有床榻,外室就是吃饭的地方。中间有一层珠帘隔着,里室还燃着香炉,莫名有种暧昧之感。 此时桌上摆了一壶酒,还有两碟点心。 宣承一边招呼高文进来一边让伙计可以准备上菜了。 高文坐下,微微颔首,“让王爷破费了。” 宣承显然已经喝了两杯酒,脸上有点不太明显的红,笑道:“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殿下。” 这话已经有些不规矩。 高文淡淡叫了声:“殿下”。 宣承很满意,给高文倒了一杯酒,“尝尝。这是天香楼的招牌酒,国色天香,一坛就要一百两,但确实好喝得紧!” 高文推辞:“卑职下午还要上值,不可饮酒。” 宣承微微沉了脸色,“本王帮你请假,下午不用你上值,给本王喝!” 高文垂下眼睫,“是。”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宣承的心脏怦怦直跳,就是这种感觉!这种让高文听从自己所有命令的感觉!每当高文服从他的命令,他都觉得热血沸腾!浑身的血都好像往身下一处涌过去! 宣承早已通人事,自然明白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欣赏高文,也看上了高文。 宣承男女不忌,玩儿过的男人女人不知多少,但他以前找的都是偏纤细瘦弱的类型,就算找男人也是小鸟依人的,但现在他才知道一个看起来高大健硕修为比自己高的男人竟可以让他如此情动!特别是当对方必须遵从他指令的时候,更令他兴奋不已! 这一刻的兴奋感甚至已经高过了以往在床上的时候! 宣承这时候难得稍微有了点脑子,他不敢直接命令高文斌做出阁的事儿,人要是跑了从此以后都不在单独见他就麻烦了,他要一步步试探,一步步拓展高文的底线。 不多时饭菜上来,宣承又要了两壶酒。 期间高文说去方便离开了一会,再回来后宣承就以此唯由要罚高文喝酒,一连三杯下肚,高文的脸都红了。 宣承看得高兴,又灌了高文几杯酒。 之前宣承一直以为自己很喜欢宣景身边跟着的那个叫墨三的护卫,但是从跟高文解除后,宣承就只想到过那个护卫一次。 宣承更加确认自己对那个小护卫就是一时一点小兴趣,真正让他看上眼的就是高文。 也许从高文上台那一刻开始,他的眼神就没办法从高文身上移开了。 期间宣承自己也喝了不少,到后面也醉醺醺的,手上就开始不老实,抓着高文的手腕不放开,另一只手甚至都探过去要脱高文的衣服。 高文拒绝,宣承立马就上来火气,开始拿亲王的身份压人。 “我是王爷,你只是个小小禁军侍卫,我看得上你是你的荣幸!” 难为他喝酒喝大了说话大舌头,这么一长串话却说得这么利索。 高文出手快如闪电点了宣承的穴道,宣承眼一翻白昏倒在桌上。 下一刻,房门被推开,岩厉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浑身脂粉气的男人。 高文将宣承弄到里屋床上去,解开了穴道,之后便和岩厉一起退了出去,关上房门。 岩厉:“解开了穴道他还认不出人来?” 高文:“他醉得厉害,认不出来。” 很少有人知道高文酒量千杯不醉,而且他喝酒上脸,没几杯就看起来好像醉了一样,实际上却清醒得很,很能骗人。 果然没一会,里面就传来暧昧声响。 岩厉啧了一声,“得亏宣承没让跟着他的护卫上楼,不然还真不好办。” 之前高文说去方便那会其实就是去给岩厉送消息,他看出宣承的打算,自然不会让自己吃亏。 岩厉叫来的是楼里卖身的小倌,嘴也严实,拿了钱就办事,干净利落,什么都不会多问。 岩厉上下打量了一番高大威猛的高文,啧啧摇头,“真看不出来宣承瘦得白斩鸡似的品味倒是挺特别。” 高文看了一眼岩厉,“你更特别。” 这一句话就让岩厉成了好像被人捏住了七寸的蛇,老半天没吭声。 里面的动静持续大概有将近两刻钟,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衣衫不整的小倌从里面出来,拢了拢外袍靠着门说道:“还睡着呢!看着瘦了吧唧的,没想到这床上的功夫还成,估计是喝酒的效果。” 岩厉:“没认出来换人了吧?” 小倌摇头:“当然没有,他还能找到地方捅就算不错的了,嘴里一直喊着高文。” 小倌性味儿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你们谁是高文啊?” 岩厉扑哧一声笑了,小倌看着高文露出了然的眼神。 高文脸色半黑,拿了钱把人打发走了。 岩厉:“有了这层关系,他应该会更加信任你,我之前还担心他要是真心待你你可能会不好意思坑他,现在看来倒是我想多了,他这样的人懂得什么真心,还不是看上谁就想着强取豪夺?真要是让他当上皇帝,你大概就真的贞操不保了。” 高文斜了一眼岩厉,“你很闲?” 岩厉:“前两日还好,确实没什么事儿,谢恒让我留在语山居帮秦谨的忙。不过明天我就要动身离开京城了。” 高文:“什么事?要不要我帮忙?” 岩厉摇头,“前些日子谢恒传信给海城,让海城那边活动起来。估计再有两日京城这边就会收到海城总兵的求救消息,到时候皇帝应该会派距离海城最近的盐城军去海城镇压”叛军”。盐城军总兵是陈友怀,陈皇后的胞弟,谢恒的意思是让陈友怀有来无回。” 高文皱眉:“陈友怀的修为在你之上。你一个人动手太冒险。” 岩厉不甚在意地笑笑:“这两年死在我手上的修为比我高的人还少吗?我什么时候怕过?而且我又不是面对面跟陈友怀硬刚。你知道我最擅长的手段是暗杀。有的时候暗杀成功并不一定要比对方修为高,不然很多时候就没有必要暗杀了。我会在路上埋伏陈友怀,若是不成功,到了海城后自然会有那边的兄弟配合我。”总之他绝对不会让陈友怀活着回去。 高文:“陈友怀身边的副将是从禁军出去的,之前是我的手下,我可以帮你留意情况。” “别,”岩厉直接拒绝,“谢恒部署了那么久才让你入了宣承的眼得了他的信任,可千万别在这些小事上横生枝节。万一因此暴露了会耽误他的大事。我这边能应付得来,你别轻举妄动。” 高文:“那我给你找两个人,我还有些人手,不是禁军里的人,你大可放心。” 岩厉叹气,“其实你没必要这样,你妹妹已经去世很多年,而我之前甚至都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姑娘喜欢我,你没必要为了她处处照顾我,这会让我觉得对你们兄妹有所亏欠。” 高文微微垂眸,没有接话。 岩厉无奈,这些年他跟高文说过很多次类似的话,但每次高文都是这样,不回答,却不是默认同意,而是在沉默中依旧我行我素。 他拿高文没办法,才由着他。 平时也就罢了,高文怎么样他都能尽力迁就,清明寒食还会陪同高文一起去拜祭高家妹妹,可一旦涉及到谢恒的计划,岩厉就半点不愿意马虎,也不允许任何人做出哪怕一丝一毫有可能影响谢恒计划的事。 这些年作为谢恒计划的一部分,岩厉面上对谢恒再怎么不恭不敬,可心里终究是高兴的。 岩厉回了语山居,因为明天一早就要动身,下午他就跟谢恒说好了晚上要一起吃饭。 大多数时候谢恒都是个好东家,在不影响自己计划的基础上,手下的人有什么要求请求他都是尽力答应。 晚上就在岩厉的房间内摆了一桌子,除了岩厉和谢恒外,还有秦谨和万遥。 虽然岩厉只邀请了谢恒,但是当秦谨和万遥出现在这里时岩厉一点也不意外,甚至他做菜本来就是按照的四个人的分量做的,如果无为在的话他就会做五个人的量。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想过能和谢恒单独吃饭。 作者闲话:【一更哦】 第八百一十三章 贪污 秦谨吃着糖醋里脊,难得夸赞了岩厉两句,“真看不出你这双手成天打打杀杀的,做菜味道竟然这么好。人不可貌相啊!” 平日里秦谨很少言语,也就是在这些从一开始就跟在谢恒的人面前才会多说两句。 岩厉没说话,万遥倒是一脸骄傲,“那是!我们石头从前还在的天香楼里当过伙计!虽然只是打打下手,但天香楼大厨做的菜他看一遍就会了。后来那大厨还怕石头抢了他的差事,冤枉石头偷厨房的菜,害得石头被管事给赶了出去。” 哪怕现在不管是万遥还是岩厉都已经有了一定的权势,钱财更累积了不少,可提到当初的情形,万遥还是义愤填膺。 那时候那大厨也没有证据在手,但一个是掌勺大厨,一个是打下手的伙计,那天香楼的管事肯定问也不问就站在大厨那边。 然而比起万遥的老大不高兴,身为当事人的岩厉看着却平静很多。 “都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 谢恒笑起来,“你现在看着倒是心平气和很多。” 岩厉哼了一声,“跟你做事不心平气和些怕是要被你气死。” 谢恒转头看向秦谨。 秦谨立即说道:“我不这么觉得,东家很好,跟着东家做事我受益良多。” 万遥心道这么多年过去了,秦掌柜拍马屁的功夫真是越来越炉火纯青!随便一句马屁都那么自然。 岩厉觉得自己在谢恒这一直没有好印象都是因为被秦谨给对比的。 他实在没办法像秦谨那样面不改色地对谢恒拍马屁。 谢恒:“之前高文找你来着?” 岩厉这才想起来之前的事还没来得及跟谢恒说,而高文自己更不可能说这种事。 “对,宣承对他意图不轨。” 岩厉将那天的事对谢恒一说,然后转头跟秦谨说:“找小倌的钱回头得报销一下。” 秦谨表情有些难看,虽然岩厉他们做任务的花销都是到他这里来报,不过他这也是第一次接到这种报销。还是便宜了宣承。 谢恒冷笑:“我还道宣承有多在乎高文,竟是强取豪夺这一套。” 岩厉:“你就不该高看他。” 秦谨:“现在高文也不容易,虽然那日是找了小倌,但是在宣承那他们已经是这种关系,估计平日里见面时少不了要被宣承动手动脚。” 万遥一想到高文黑着一张脸被宣承占便宜就觉得这个场面很好笑。 谢恒转头对秦谨说:“高文那边你多留意些,找个跟高文身材相仿的小倌暂时包下来,易容成高文的模样随时待命,跟高文那边通个气。” 秦谨点头:“我会安排好,东家放心。” 万遥:“要是高文是上面那个,为了任务估计他也不介意牺牲一下,偏偏是下面那个,这牺牲就太大了。” 岩厉:“就算是上面那个,不喜欢的人也能下得去口?” 秦谨难得露出点笑意,意外地看着岩厉:“没想到你这么纯情。” 岩厉:……感觉这算不上夸奖。 边上万遥都要笑到桌子底下去了。 次日,岩厉动身,谢恒目送岩厉离京。 整个上午谢恒都在语山居处理各方送来的文件书信,忙的都没时间去看看宣景。 王府已经修缮完毕,原本工部那边得选个黄道吉日让宣景搬过去,不过宣景今天上午就直接挪过去了。 谢恒忙得脱不开身,这两日事情都比较多,宣景那边也忙得很。参与早朝后天统帝交办给宣景的差事还不少。 这点也大大出乎谢恒意料之外,他原本以为天统帝回想着辖制宣景,不让宣景在朝中发展自己的势力,也不会拿实际的差事让宣景办。但现在看来天统帝似乎有用差事来磨砺宣景的意思。 这点一般人可能看不出来,因为天统帝也交代了宣承好几件差事,而且给宣承的差事面上看起来都比给宣景的好,更省心省力些,有的还有油水可捞。 相比较起来,宣景的几件差事就有点费力不讨好的意思。 可从为君者的角度看,天统帝是个还算称职的皇帝,国政推行得有模有样,治理之下的玄天帝国国泰民安,百姓生活哪怕不说多富裕,大体上也算和乐。 这样的天统帝难道不知道作为储君,未来的帝王,恰恰需要的就是被宣景现在的这些差事磨炼,而不能像宣承那样贪图享乐? 就算天统帝宠爱宣承,难道就不担心自己对宣承的纵容会变成捧杀? 谢恒一时间倒有些看不透天统帝的想法了。 就在谢恒忙碌的时候,从朝中传来消息,肖柳生涉嫌重大贪污案。 肖柳生之前任两淮盐运使,正三品的官职。但这个官职重要不在于品阶,而是职能。盐运使掌管食盐运销、征课、钱粮支兑拨解以及各地私盐案件、缉私考核等,不仅是实权在手的官职,而且还油水多得往外冒! 凡是跟“盐”沾边的官职,那就等同于跟“钱”沾边,说沾边都不合适,那就是个生财的位置。 别说是盐运使,就是作为盐运使的属官,从四品的盐运司运同,都让多少人强迫了脑袋想要做上这个位置,甚至有些人放着三品官不做也想做这个从四品的盐运司运同,就可见这个位置有多香。 这样的好差事本来轮不到肖柳生头上,可以说肖柳生能坐上这个位置全是因为宣景。 月前宣景突破出窍期出关,当日天统帝就封了肖柳生为两淮盐运使。 肖柳生是现在的肖家当家做主的人,给宣景的外家舅舅这么个好差事就是为了奖励宣景突破,连带着也有安抚的意味。 天统帝是因为宣承的话才决定让宣景闭死关,也是担心宣景出来之后会找宣承的麻烦,故而抬举肖家人也算是对宣景的一种补偿。 也正是因为肖柳生坐上了盐运使的位置,他在肖家的主导地位才会再次得到稳固,以至于心理有点飘了,才会在争奇盛会上对宣景不肯与宣承交易的行为指手画脚。 只是谁能想到,这肖柳生才坐上盐运使的位置没多久,就被爆出严重贪污。 其实谁都知道,做盐运使不可能不贪,哪怕是在党争之中,对方的人当上盐运使,这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要是死盯着不放,那等回头有机会自己这边的人上位时,对方也会咬死不松口,实在是盐运使贪污的证据太好抓。 故而一般情况下,只要不太过分,哪边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肖柳生会被爆出来,就是因为他做得太过分了。 不仅突破了常规的底线,而且还一捞就捞个干净,没给下面的人剩下分毫。 这种事情本来就该是自己吃肉手下喝汤,你连汤都不给人家喝,这吃相就过于难看了。 别说是政敌对头,就是手底下的人都接受不了。 肖柳生也是一时没克制住,肖家萧条了太长时间,穷了太长时间,突然一座金山出现在眼前,那自然是恨不得全捞过来一点边边角都不剩下。 如此一来肖柳生就被参了。 肖柳生这么做是咎由自取,但关键是有可能连累宣景,哪怕宣景很少跟肖柳生来往,但对方始终是宣景的外家,是他的舅舅。 谢恒琢么了一会,叫来秦谨,让秦谨给高文递话,就说让宣承那边无论如何咬死了肖柳生,一定在朝堂上揪住肖柳生贪污的事不放,还要尽可能地往宣景身上去引,最好直接上奏表示怀疑肖柳生这么做都是宣景授意。 秦谨的第一个念头是东家跟景亲王掰了?就算掰了这下手也太狠了些。这是要把景亲王至于死地不成?这就是爱之深恨之切? 这也就罢了,他忠心的是东家,自然是东家怎么说他怎么做,可他就是担心小情侣床头吵架床尾和,回头东家后悔自己现在下手可怎么办? 谢恒看秦谨懵逼的模样,解释说:“天统帝疑心重,但他也了解宣景的为人,不会真的完全相信这事是宣景主导,他现在最多就是稍微有些怀疑。但如果这时候宣承的人上蹿下跳地非要把这件事跟宣景联系在一起,要置宣景于死地,天统帝就会认为这一切背后有宣承做推手,是为了借机扳倒宣景,这么一来他反而会更加坚信宣景的清白。证据什么的都好说,最重要的本来就是天统帝的态度。” 秦谨连连点头:“那东家还要不要捞肖柳生一把?” “捞他作甚!”谢恒冷笑,“我巴不得这次把他定死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留着他只会给宣景拖后腿!若不是有那点血缘关系在我早就收拾了他!宣景可以有外家的助力,但在外家做主的人必须跟宣景一条心,否则就不如没有!” 秦谨:“属下明白。” 不到半个时辰,高文那边就收到了消息。 他想着早上散朝后宣承来找过他说中午一起用膳,这倒是个机会。回信给秦谨那边,让那个跟他身形相仿的小倌做好准备。 第八百一十四章 布局 下午,皇宫御书房。 一帮大臣在天统帝面前激烈地讨论着到底要如何惩处肖柳生。 出身的大都是保持中立的朝臣,宣承那边的人都没怎么说话。 虽然这件事是他们捅出来的没错,但他们做到这里就可以了,将事情捅到天统帝面前,自然有耿直的朝臣会细数肖柳生的罪过,他们只需要在暗中稍微推波助澜,想办法将这件事引到宣景身上就很好,这就是最明智的做法。在明面上牵扯过多反而不好。 然而宣承却无视了手下官员的进言,几乎火力全开,不仅非要将的肖柳生的罪名坐实,还一个劲儿地说着肖柳生没有这样大的胆子,几乎就是在明示这件事一定跟宣景有关。那义愤填膺的模样好像肖柳生贪污的都是他的钱一样。 宣承一派的官员眼睛使眼色到眼抽筋了都没能阻止宣承喋喋不休的输出。 天统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只冷声说此事他自有决断,让同其他人不必再操心。 从御书房出来,宣承身边围着拥护自己的几位官员。 一位大人说:“王爷怎么能在陛下面前这般直言要置肖柳生于死地?还直接牵扯景王?” 宣承心虚,但还是硬气着说:“咱们本来就是要拉宣景下水,这么说有什么问题?” 另一位大人说:“之前不是跟王爷说了,陛下多疑,这件事咱们明面上不搀和为好,不然陛下那边定然会怀疑这件事与党争有关,到时候反而会让景王殿下逃脱。” 宣承:“你们想多了,父皇不会如此作想。即便让宣景逃脱,但肖柳生肯定跑不了一死,如此也算是对宣景做了打击。” 几位官员原本还想说什么,可见宣承明显听不进去,再加上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多说也没有意义,便不再言语。 宣承悄悄松了口气,他当然不能告诉这些人自己会突然抓着肖柳生不放是为了给高文报仇。 中午吃饭时高文跟他说自己跟肖柳生有过节,从前肖柳生羞辱过他,现在肖柳生落难,他自然想报仇。 宣承答应了,在高文面前拍着胸脯保证说小事一桩,之后两人还喝了不少酒又是一番云雨。 宣承对高文那叫一个满意,看着人高马大,但在床上却任自己施为,这种将强者压在身下的感觉不仅仅是肉体上的满足,更有精神上的成就。 他满意了,那对高文的事自然也放在心上。 而且宣承觉得仅凭一个肖柳生不足以让宣景伤筋动骨,那就不如先帮自己的小情儿出了这口气,反正肖柳生是铁定死罪难逃,这样打击宣景的外家也算够了。 两日后,武德帝就宣布肖柳生被判斩立决,并罚白银两万两。另外还有肖家五人被判流放岭南。 就这样的大罪,肖柳生斩立决是应该的,但只罚了两万两白银委实不算多,而且被判流放的肖家五人在肖家虽然都有些地位,但也都是跟肖柳生关系好的本家一脉的话事人,旁支是一点都没受到波及。那两万两白银也是从肖柳生原本的私库里出,剩下的钱就充了中公。 至此肖家本家元气大伤,旁支居上,往后这肖家就算彻底。看,变了天了。 肖柳生斩立决那天,谢恒翻墙去景王府,正好看到几个人从宣景的书房出来。 他及时避开,没让那些人发现。 不过他看得清清楚楚,从宣景书房出来的这些人是肖家旁支的人,而且就是能做主的那几个。 等人走后谢恒才出来,走到书房门口却没急着进去,直到里面传来宣景的声音。 “外面冷,进来。” 十二月底的天气,前两天刚下了一场大雪,是挺冷。 谢恒没有用灵力御寒,他喜欢真切地感受四季温度变化。 书房里宣景正在低头写着什么,等谢恒走到他旁边时才停下笔。 谢恒弯腰低头看了一眼,那是一份肖家的人员关系图,目前肖家的主要人员都在图上,每个人旁边还都做了注释,比语山居的资料还要详尽。 宣景在图上做批注修改,有些地方圈起来,大概是觉得不合适要做变动。 “是旁支送过来的?” 宣景点头,“现在肖家就是肖庆芳这一支做主。” 谢恒看到图纸最上方的人名就是肖庆芳,“他是你的人。” 这是一个肯定句。 宣景抬手揽住谢恒的腰,“怎么看出来的?” “刚刚肖庆芳离开时神色恭敬,而且我看到最后他离开前还转身对着屋内行了一礼。” 就是这一礼,让谢恒肯定宣景跟肖庆芳不是合作关系,而就是宣景为主导,肖庆芳效忠宣景。 宣景:“肖庆芳这一支是旁支里面实力最强的,肖柳生之前忌惮肖庆芳,背地里给肖庆芳使了不少绊子,,使得肖庆芳这一支被打压得厉害,几度生活不下去。我在暗中帮助了肖庆芳,让他们一支得以发展存续。” 谢恒:“难怪,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暗中帮助肖庆芳的?” 宣景:“在我陷入昏迷之前。” 谢恒不禁感叹宣景就是宣景,哪怕是在只有命魂的状态下无欲无求,但想要做些布局也可以隐秘又顺利。 宣景会暗中帮助肖庆芳定然是肖柳生做得太过了,早在宣景昏迷之前就已经对肖柳生不满,哪怕他那时候应该根本没想过要使用肖家的力量,但也不愿意肖柳生总在他面前蹦哒。 能把宣景逼到这种程度也是肖柳生的本事。 “这个肖庆芳倒也沉得住气,你昏迷这些年都没有轻举妄动。肖柳生大概以为肖庆芳早就被他收拾得老实了,就没有把肖庆芳放在眼里。现在肖柳生一倒肖庆芳就能这么快接手肖家,看来你昏迷这些年他虽然看着沉寂,但着实做了不少事。” 估计在肖柳生进去之前,整个肖家也就只是在表面上还听肖柳生的了,除了那几个被判流放的肖家人,大部分人肯定已经倒戈肖庆芳。 想到被流放的那几个肖家人,全部都是肖柳生一派的,谢恒突然看向宣景:“那些人会被流放是不是你暗中推波助澜?” 宣景点头:“肖柳生已经倒台,虽然那几个人不会成气候,不过看着碍眼。” 谢恒能理解,就好像刚入秋时候还有些苍蝇,没有什么威胁,但偶尔从眼前飞过还是觉得烦。 而且宣景能这么做谢恒很欣慰,对于敌人从来就没有必要手软,这是谢恒这九年积攒下来的重要经验。 恻隐之心这种东西,对于他们要做的事情来说,不仅无用,而且危险。 再说那几个人平日里欺男霸女,恶行一箩筐,也完全不值得可怜。 而直到这时候,谢恒也才大概意识到,宣景想要动肖家已经不是一条两天了,甚至这一次肖柳生会被暴出来贪污,表面上看是宣承那边的人干的,但说不定更深的地方还有宣景的手笔。 这样一个与自己不是一条心还随时有可能给自己带来威胁的人,自然是早除掉早安心。 当初争奇盛会上被宣景下面子,但肖柳生还没有半点反思,可能就是从那时候起,宣景才坚决地决定将一直以来的计划变成现实。 解决了肖柳生,肖家经历了大洗牌,洗牌的结果几乎是宣景一手操控。 现在的肖家才真正属于宣景的势力。 而在外人眼中此时的肖家算是刚刚经历过重创,半点威胁没有,也会是他们对肖家最掉以轻心的时候,而宣景就可以抓住这个间隙将肖家的人安插到合适的地方,或者在必要的时候发挥作用。 这盘棋,宣景已经布置了很久。 这就是宣景,在原本没有谢恒的大瑾国也能杀出一条通往至高宝座的帝王路成为千古一帝的宣景。 宣景:“宣承会咬死肖柳生,又在父皇面前一再强调肖柳生的背后有我指使,是不是你的安排?” 谢恒笑起来:“是我,我当时听到肖柳生出事,虽然知道皇帝应该不会直接就相信肖柳生背后是你主使,但多少还是会有点怀疑,只有宣承咬住肖柳生不松口,陛下才会觉得这一切都是出于党争,肖柳生贪污是真,但跟你没有半点关系。肖柳生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出事,但你是无辜的。” 宣景想了想:“是高文?” 谢恒凑近宣景吧唧一口,“你怎么这么聪明?” 还不等谢恒起身,宣景就直接扣住谢恒的腰将人带进怀里,搂着人坐在自己腿上。 谢恒环住宣景肩膀,眯着眼笑着:“大白天的,不好吧?” “就在这坐着,”宣景蹭了蹭谢恒的脖子,“不做别的。” 谢恒笑着:“别凑这么近,你忍得住我可不一定忍得住。” 宣景:“那就别忍。” 听听,这说的什么话! 两人闹了一会,宣景说:“改天我带你认识肖庆芳他们。” 谢恒点头,心想看来宣景对肖庆芳那些人比较信任,也很看重,在这个世界他和宣景重逢以来,这还是宣景第一次要介绍人给他认识。 作者闲话:【新书《天命阴差之绝对契合》求推荐求收藏呀~】 【多谢伯乐9658441、kissmeimei、雨非霏送礼物~爱你们~】 第八百一十五章 人间烟火 不到一个月,肖家的人已经纷纷在军中崭露头角。 当初宣景给了肖庆芳一脉的人机会,肖庆芳抓住了这个机会,将肖家旁支的人不动声色地安插进军中,但为了避免被包括肖柳生在内的其他方势力的人注意到,肖庆芳等人一直韬光养晦。 但如今,是他们可以厚积薄发的时候了。 由于常年被肖柳生打压,肖庆芳这一支说是忍辱负重多年也不为过。 他们不乏天资出众的后辈,一直以宣景为榜样,也渴望有一天能为带他们走出水深火热的宣景效力。 随着肖家人的崭露头角,也就有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肖家。 得知现在在肖家做主的是肖庆芳这一支,与肖柳生向来水火不容,倒是没人想过肖庆芳会是向着宣景的,甚至连宣承身边的人都曾向肖庆芳投过橄榄枝。 而肖庆芳拒绝了所有人的邀请,仿佛一心都只扑在如何壮大肖家上,不愿意与任何势力过多往来。 宣承的人也没气馁,反正只要肖庆芳没有帮着宣景就够了。 在他们眼中宣景跟肖柳生才是一伙的,肖庆芳与肖柳生水火不容,那对宣景也不会有好态度,加不加入他们其实无所谓,反正肖庆芳不会帮衬宣景,说不定还会在什么时候落井下石地踩上一脚。 而且明面上宣景也没有主动找肖家人的意思,仿佛肖家换哪一支的人当家做主都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他毫不关心。 天统帝又在早朝上夸了宣景两句,甚至让宣景有机会可以回去肖家看看,那毕竟是他的外家。 天统帝的话有几分真心几分试探,宣景心里清楚,恭恭敬敬应下,但绝对不能真的去,至少面上不能。 几日后赶上肖庆芳六十大寿,来往恭贺的人络绎不绝。 宣景没去,但差人送了一幅百寿图过来。 这样的寿礼中规中矩,但就亲缘身份上来说,稍显敷衍。 天统帝这才彻底放下心。 要是宣景真的一点都不跟肖庆芳往来,六十大寿也没有半点表示,天统帝反而会疑心宣景这样只是做给他看的。 唯有现在这样,寿礼该送还是送,但明显不是多走心的寿礼,普普通通就好像在走个形式,这才能表明宣景并没有跟肖家深交的打算,不过是维持面子上那点血缘关系罢了。 元宵灯会那晚,肖庆芳秘密来到景王府,见到了谢恒。 这时候谢恒才知道宣景之前说要找机会让他见一见肖庆芳,就一直惦记着这事。 刚刚过了六十大寿没多久的肖庆芳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 修者寿数绵长,一般也就只过一些比较大的寿辰,比如五十、六十或者整百。 肖庆芳本不是个多讲究的人,会办六十大寿不过是借着这个机会跟京城的权贵和世家打个招呼,在众人面前确认自己肖家大家长的身份,让所有人都知道从今往后的京城肖家就是他肖庆芳这一支做主了。 更难得的是地位发生这样大的变化,可肖庆芳对宣景的恭敬没有消减分毫,甚至还比之前更甚。 这也是让谢恒最满意的地方。 肖庆芳对谢恒恭敬一礼。 在今日之前他已经听宣景说过,谢恒一直在暗中支持他们,还说了两人的关系。 肖庆芳从来不以血缘辈分定义他跟宣景的关系,他当宣景是主子,既然宣景跟谢恒是会结成道侣的关系,那往后他也会当谢恒是他的主子。 肖庆芳的长相清俊,略显阴柔,但整体看这个人却毫不女气,从举手投足的动作到浑身显出来的气势,都有种大马金刀的杀伐感。 “初次见面,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肖庆芳将一个暗色的锦盒交给谢恒。 谢恒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枚刻着他名字的印章。 油润的玉石质地,乍一看会以为是块黑色的玉石,但比墨玉更加润泽细腻,再仔细看才会发现那并不是真正的黑色,而是泛着一种浓重的青色。上头雕刻的是醒狮,生动又霸气。 “这是……塔青?” 肖庆芳笑着点头,“谢公子好眼力,这就是塔青,而且是极品蓝调塔青。” 谢恒还真对塔青有所了解,比起很多或明媚或温柔或鲜亮颜色的玉石,塔青一向另他格外有兴趣。 不似墨玉那样冷沉,却也有着深色玉石独有的厚重。古朴的浓青色远看如墨,要稍近一些才能看出本来的深青色。而这蓝调塔青更是塔青中的极品,在阳光之下整体会透出些许青出于蓝的蓝调。 可以说对于喜好深色玉石的人而言,蓝调塔青可遇不可求,而且不管雕刻成饰品还是什么,也都比其他玉石更加适合男性。 肖庆芳能送这么一块极品蓝调塔青的印章,真可谓十分用心。 谢恒将印章拿在手中把玩,十分喜欢。 “多谢肖家主。倒是我想的不够周到,未曾准备什么礼物。” 肖庆芳笑着摇头,“无妨无妨,谢公子喜欢就好。” 谢恒把玩印章的手一顿,微微低头,耳朵飘红,他这莫名有种跟对象见了对方家长后,家长送见面礼的感觉。 宣景握着谢恒的手,“喜欢就好。” 谢恒想着能不喜欢吗?这么一枚塔青印章简直稀罕得不行。 现代塔青早已封矿,市面上流通的多是青海青玉,虽说“好玉不问出处”,而高品质的青海青玉价值也不比塔青差,但塔青的名头太大,导致市面上很多人用普通的青海青玉冒充塔青售卖,良心大大的坏! 谢恒没有对塔青做过太深入的研究,真要是自己动手买被骗的几率也很高,不过肖庆芳给他的这块一定是真的。 在王府上寒暄了一会,肖庆芳就告辞了。 谢恒捏着醒狮印章,笑道:“这肖庆芳还真是有眼力劲儿,记得今天是元宵灯会,不能太耽误咱们俩相处的时间。” 宣景拿过谢恒手中的印章放到一边,“今天你已经夸了他很多次。” 谢恒噗嗤一笑,“他是你调教出来的,我再怎么夸他,那也是在夸你。” 宣景拉着谢恒坐到自己腿上,“你可以直接夸我。” 谢恒又被宣景逗笑,吃醋都吃得这么理直气壮面不改色,也就他家宣景了。 趁着时间还早,街上灯会正是热闹的时候,谢恒和宣景换了变一身朴素的便服离开王府,准备上街逛逛。 易容麻烦,两人都戴着面具出门。 元宵灯会上卖面具的人不少,街上男男女女很多人脸上都戴着面具,宣景和谢恒的面具还算朴素的,没什么花纹,一点也不引人注目。 漆黑的夜幕下灯火通明,头顶上的烟花炸开一朵又一朵,一闪而过的光芒照亮屋顶瓦舍,绚烂多彩。 谢恒和宣景并肩,穿梭在一片人间烟火中。 身边经过一对对提着花灯的男男女女女。 气氛都烘托到这了,总觉得要是不做点什么实在对不住这大好的节日。 谢恒正琢么着要如何自然而然地牵起宣景的手,就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喧哗声。 谢恒和宣景也随着人群过去看了看,原来是春宵楼在搞噱头。 春宵楼架起了一座将近三十米的高台,高台上最上方挂着红色、橘黄色和黄色三色灯笼。 三色灯笼对应着三种不同的奖励。红色灯笼为头奖,能拿到红色灯笼者,今晚就能与春宵楼的当家花魁寒春姑娘共度春宵。 寒春姑娘貌美如花,更是弹得一手好琵琶,腰肢纤细柔韧如柳,舞技一绝。作为春宵楼的头牌花魁,寒春姑娘一个月只卖身三天,其他时候都是卖艺不卖身,这三天还不是固定的日子,全看寒春姑娘心情。不卖身的日子里,就是豪掷千金也别想一亲芳泽。 京中不乏有钱人,多少人等了一年半载都不一定等到一个能与寒春姑娘共度良宵的机会。 故而今晚以此做头奖,不知道激发了多少人的斗志。 橘黄色灯笼则是次奖,奖励是未来三个月到春宵楼消费都能打八折。 要进一次春宵楼花费就少不了,三个月不限次数八折优惠,确实能省下一笔不小的银钱。这省下来的钱不就能多去几次? 而黄色灯笼的末奖就没什么看头了,不过是一只核舟微雕。 这于寸长的木头进行雕刻本来就是十分考验手艺的事,不仅要手艺好,若是没有点设计的巧思也是不成。 用核桃雕刻成的小船,不过八九分长,这么小的东西上却还有门有窗,船头甚至还有穿戴蓑衣的人。 宣景看谢恒一直在看那微雕,问道:“喜欢?” 谢恒点头,“这东西一看就是出自大家之手,也不知道怎么就落到此处还成为末奖。看春宵楼的人态度,竟还不怎么把那核雕当回事。” 宣景看了一眼,“你喜欢,我就赢给你。” 说着就拉着谢恒去报名了。 按照活动规矩,想参与竞争的人要先报名,并且缴纳十两报名费。 十两,普通务农人家半年的收入。 谢恒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出,不然以春宵楼如今的名头怎么还可能赔本赚吆喝? 看报名的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就算三个礼物都送了出去,春宵楼大概也亏不着太多。 作者闲话:【一更】 第八百一十六章 核舟 春宵楼规定,这一次摘灯只能使用武功,不能使用修为术法。 这也是为了安全考虑,修为的杀伤力太大,这么个架子估计支撑不住不说,要是在伤了围观的人,那春宵楼可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就算这样谢恒也对宣景的武功有信心。 果然,从宣布开始,宣景就一马当先。 宣景轻功本就出众,内力又强,后劲儿充足,根本不会出现一开始往前冲得厉害到中后段就后继无力的情况。 后面的人只能看着宣景跟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 不过在宣景到中断的时候,后面倒是追上来一个人。 个子瘦瘦小小的,比宣景矮了一头多。 但就是因为个子瘦小又动作灵活,所以才能从下面那么多人“脱颖而出”。 不仅如此,那人的轻功也相当不错。 他一开始会被的落在后面也主要是因为那些人高马大的冲劲儿大,将他堵在后面,等爬了一会之后这些人开始体力不支了,他才能突破这些人后来居上。 谢恒目测这个人应该就是以轻功见长。 很快这人就逼近了宣景。 谢恒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望亭台,此刻那位花魁寒春姑娘就在望亭台上,虽然半张脸蒙着纱巾,但还是能看出她眉宇间隐隐的焦急之色。这是担心宣景会被那人超过去。 谢恒不意外,就算宣景脸上戴着面具,但也能从露出来的部分线条看出整张脸轮廓刚毅,不难猜出长相定然不俗。 再加上宣景一身贵气,周身气势浓重,也可以看出来必然是久居高位之人。 面对这样的男人,寒春自然心动。 本来她可能已经做好了要为了楼里去伺候一个并不合自己心意的人的准备,反正在这种地方她也早就习惯了身不由己,即便是头牌,也一样要委身伺候他人,即使一个月只有三次,可也不过是楼里为了抬高她的身价提高楼中的格调而使出的手段罢了,到头来还不是看谁给的银子足够多? 寒春伺候过太多脑满肠肥的客人,乍然看到宣景这样的,玉树临风威武不凡,不动心就怪了。 眼瞧着那贼眉鼠眼的瘦弱男子就要将自己看中的客人超过去,寒春也忍不住着急。 谢恒摇头失笑,他家陛下就是这么招人稀罕,戴着面具都挡不住这魅力! 宣景那边在那男子快到身侧的时候就出手了。 瘦小男子只是轻功厉害,打架可不成,只一招就被宣景给扔了出去。 下面就是厚厚的软垫,人掉下去也没有生命危险。 刚刚宣景这一出手直接震慑住了所有人,后面那些人愣住好一会,直到宣景都快到顶了才反应过来。 他们也没有跟宣景争第一的心思了,人家都到顶了还挣个什么?再说哪怕就在边上,他们也不是这人的对手啊!只能遗憾今晚寒春姑娘的春宵一夜要落在别人头上了,他们也就只能往第二名努力努力。 到宣景完全登顶的时候,下面最快的人也只到中间位置。 寒春松了口气,眉目含情地看着宣景,等着这人摘下表示头奖的红灯笼。 然而谁也没想到,这位看起来气势不凡的公子竟然转头走到了黄色灯笼跟前,伸手将其摘下,然后就从将近三十米高的高台轻轻松松一跃而下,走到之前喊开始的春宵楼伙计面前,提着黄色灯笼道:“我的核雕。” 那伙计愣了好一会才在宣景微微皱眉后缓过来,接过黄色的灯笼,转身有些同手同脚地拿过装着核雕的红色锦盒。 “这位公子您可确定了,您是第一个登上去的,就只要核雕?” 这核雕虽然也算个精致摆件,但比起前两样奖品来说根本就是来凑数的一样。 谁得了第一会选核雕啊! 宣景点头,“是,我爱人喜欢。” 一直关注着这边动静的众人这才弄明白,原来这位公子会报名参加就仅仅是因为自己的爱人喜欢那枚核舟,既不是冲着春宵楼的头牌也不是为了那三个月的八折优惠。 这可真是个好男人啊!得了第一都能这样轻松放弃寒春姑娘那样的美人,当真是恩爱,也不知道这位公子的爱人得是何等国色天香,才能让对方对寒春姑娘都毫不动心。 望亭台上的寒春美丽的面容几乎扭曲,若不是有那丝巾遮着,这表情怕是要吓坏不少人。 寒春伺候过数不清的男人,甚至在早前还没有成为头牌的时候一次招待过三个男人,更玩儿过一些不入流的花样,但没有一次,比这次的情形更让寒春觉得被羞辱! 一个明明可以得到她的男人,却因为爱人的喜好而选了那枚核舟微雕,这简直是对她莫大的羞辱! 还在架子上的人倒是都干劲十足起来,那人选了核雕,那他们就还有机会得到寒春姑娘!一时间竞争再度激烈起来。 宣景和谢恒都没继续看热闹,得了核舟的谢恒高兴得很,拉着宣景就去继续逛了。 后面有人注意到宣景是跟一个男子一同离开,这才恍然大悟,难怪这位公子对春宵楼头牌都无动于衷,感情人家喜欢的是男人! 上元佳节过后,天气也没有明显转暖,反而还下了一场大雪,比节前更冷了些。 天统帝在这时候病了,虽说不算多严重,只是风寒之症,稍微着了凉,但天统帝作为一个修者却着凉生病,这本身就说明天统帝的身体大不如前。不然修者哪是那么容易就会生这些小病小痛的? 这件事仿佛成了一个信号,让原本就激流暗涌的储位之争变得更加激烈。 虽然主要的竞争就在宣景和宣承身上,但其他皇子们也有表态站队的。 站在宣景和宣承两边的几乎半对半。 只不过宣景靠的是自身的实力,宣承靠的是外家和天统帝对他和他母亲的宠爱。 谢恒和宣景每日都十分忙碌。 宣景面上不怎么动作,但私下里的安排一直有条不紊地进行。 平日的天统帝可能还乐意看到宣景和宣承为了皇位斗智斗勇,但两个儿子再怎么折腾,在天统帝这都不应该越过了他去,他给他们的才是权利,不给他们他们却硬要争取,那就是有不臣之心。 龙体有恙的天统帝正在心思敏感的时候,这种情况下是他绝对不愿意放权给两个儿子的时候,到底他最看重的始终都是被自己牢牢掌握在手中的皇权。 所以这时候,谁越是在天统帝面前蹦哒得厉害,谁就越是不得帝心,越是容易被天统帝怀疑猜忌。 宣景很明白,所以一直表现得“安分守己”,朝堂上该他说话的时候就说,不该他说话的时候他就一个字不出声,这种表现明显让天统帝非常满意。 再看宣承。 宣承身边倒是有人劝他这时候要沉得住气,要安分。以往宣承倒也会听劝,但他现在身边有个高文,那就时时刻刻想在高文面前有所表现。他觉得每次自己在朝堂上压过宣景一头,高文那边似乎都会更高兴。 宣承也说不清楚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反正看高文高兴他就高兴,虽然以前他身边也跟过人,但从来没有人给他的感觉像高文这样。 不过宣承也没多想,只当是高文从头到脚都格外和自己心意罢了。 对于宣承在朝堂上的激进,天统帝从没有直接批评过,但真正会看帝王脸色的那些人却能分辨出天统帝漠然表象下的不快。 半个月后,谢恒收到海城语山居送来的消息——岩厉重伤被困。 海城那边的“叛军”是谢恒的人,也没有真的反叛,不过是做做样子,就连海城总兵齐宁都受过语山居恩惠,送往京城的求救信就是在语山居的授意下写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天统帝将在盐城镇守的陈友怀调过去。 原本岩厉是要在路上截杀陈友怀,但一次未能成功,为免打草惊蛇,就打算等到了海城之后再动手。 可谁也没想到陈友怀的身边竟然还跟着一个出窍期的大能修者! 岩厉与“叛军”被围困在少阳山,仗着地形之利尚且能抵挡一段时间,外面还有齐宁帮忙拖着。 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陈友怀总有攻上山的时候,而齐宁也总有拖不住的时候。 齐宁是海城总兵,虽说受过语山居的大恩,心中感念,但能帮着做到这种地步已是极限,他不可能在为了岩厉他们直接跟陈友怀对上,这就是谋反了!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暂时想办法拖住陈友怀,可要到了实在没有合理理由能拖住陈友怀的时候,他也就没有办法了。 谢恒脸色极其难看,当即就决定亲自前往海城。 语山居里还能抽掉些人手,只希望岩厉能撑到他们赶到。 谢恒收到消息时宣景也在他房中。 宣景看着谢恒难看的脸色,了解完情况后说:“我陪你去。” 谢恒:“那怎么行?” 宣景:“我记得你说过你有神行符,虽然我不能长时间离京,但有神行符的话来回三日足够。” 作者闲话:【一更】 第八百一十七章 我来晚了 谢恒迅速考虑了宣景的提议,觉得可行。 陈友怀那边能够围困住严厉,不过是因为有一个出窍期的压阵。宣景现在虽然是出窍中期,但已经在向后期迈进,基本上可以说出窍后期巅峰之下无敌手,而越级战胜也不是不可能,只要宣景过去,基本上就能直接扭转战局。 也很赶巧,这些日子天统帝称病不上早朝。 谢恒觉得即便天统帝身体确实不大好,但也远远没到不能上朝的地步,这么做多半还是为了试探皇子们的态度。 这时候别说皇子们,就是大臣们也很难沉得住气。 宣景和谢恒离开之前让人往宫里送了些蜜饯。 宫中御膳房的大厨虽然也会做蜜饯,但到底外头的花样更多,而且宫里御厨们规矩多,好多东西不能轻易尝试。再精致的东西吃多了也腻歪。 最近天统帝天天吃药,连膳食都是药膳,满嘴的苦味儿,宣景送进宫的蜜饯刚好能缓解那满口的苦涩,尤其是那桑葚山楂条的和陈皮梅子,最得天统帝喜欢。 蜜饯不是贵重东西,比不得宣承成日送进宫的丹药和补药金贵,但天统帝却十分喜欢。而且这平凡的蜜饯,却比那些名贵的丹药更能体现一份细致的孝心,更能勾起父子之间的亲情。 再加上宣承几乎每天都要去请见天统帝,而宣景却只是递来问安折子,天统帝的心也就一点点倾斜了。 追随宣景的朝臣都觉得殿下真沉得住气,却不知道他们的殿下已经跟谢恒一起前往海城。 两人到海城少阳山时,陈友怀正带人攻山。 没有人是那位出窍期修者的敌手,对方也没有直接抹杀岩厉那边所有人,而是像猫逗老鼠一样,并不急着下杀手。 他先不出手,看着岩厉他们反抗。每当岩厉他们终于要占上风的时候他再出手给予一记猛击,将岩厉等人重伤击退。之后再停手,给岩厉他们喘息的机会,到岩厉那边再次反击且有一定效果时再出手。 这人的行为不仅仅是在进行肉体打击,更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 岩厉双眼猩红,身上伤势严重,可每次稍作休息过后都还是冲在最前面。 这一次,那位出窍修士也被岩厉给惹火了。 他想看到的是岩厉等人被他折磨得精神崩溃然后自己投降。 但岩厉就跟不要命一样,一次次被击退,却又一次次冲在最前,一身重伤也没有停下脚步。明明已经半步阎王殿,却还杀神一样的一马当先。 那些“叛军”反而被这样浑身浴血却还一往无前的岩厉震撼,哪怕屡次攻击屡次被那出窍期的修者打回来还都士气不减。 那修者终于意识到,有些人的意志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摧毁的,有些人的精神也不是轻易就能使其崩溃的。 只有杀了岩厉,让这些人失去精神上的支柱,他才有可能迫使些人投降,活捉所有人。 出窍修者手中满布荆刺的骨鞭带着破空之声抽向岩厉。 鞭子瞄着的岩厉的脖子,这一鞭子抽下去,岩厉便要身首异处。 出窍期大能的致命一击岩厉根本躲不开,就在他以为自己这次终于会送命时,一杆长枪咻的一声横到身前,闪着寒芒的尖利枪头竟然将那骨鞭牢牢钉在地上。 岩厉转头,瞧见不知何时出现的谢恒正站在他身侧,手臂上还搭着那杆长枪。 谢恒看了一眼岩厉,后者满身是血的凄惨模样让他微微皱起眉头。 出窍期修者见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一开始还有点谨慎,但后来发现这人也不过金丹后期的修为,当即不将谢恒放在眼中,正要抽回骨鞭反击,一记长刀从天而降,砍在骨鞭上,竟然生生将那法器给斩成了两节。 那出窍起的修士握着一截骨鞭往后退了数步险些摔倒在地。 他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茫然的表情。谢恒猜到这大概是因为他作为一个绝对的强者已经太久没有经历过这样狼狈的时刻,一时间有点缓不过来。 宣景出现挡在谢恒面前,而谢恒身后是重伤的岩厉。 不出一刻钟,宣景就斩杀了那个出窍期的修者,用时远远短过谢恒原本的估计。 看来他家陛下是要向着出窍后期巅峰迈进了,这个出窍期初期的修者已经不能对宣景造成任何威胁。 这个出窍修士一死,陈友怀那边的军队士气大跌,而岩厉这边因为有了谢恒和宣景的加入,加上宣景那么快就弄死了对方队伍中最强大的修者,顿时士气高涨,一个个正抢着冲锋在前。 局势已经得到完全扭转,胜负已经注定。 谢恒给岩厉喂了一颗回血疗伤的丹药。 丹药是顶好的,但岩厉的伤势实在太严重,吃了丹药之后好一会都还在吐血,看着仿佛不久于人世。 他以金丹期的修为硬抗了的一个出窍期的修士那么久,这在绝大多数人看来都是不可能的事,而他确确实实做到了,但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谢恒,我……是不是快死了?” 谢恒皱眉,惹着爆粗口的冲动:“别瞎说,你死不了!” 岩厉笑了下,嘴角溢出更多血,却还仿佛交代遗言一般喋喋不休:“谢恒,从一开始,你身边的人就都看出来……你喜欢宣景,可明明我也喜欢你,怎么就没人看得出?凭什么没人……看得出?” 谢恒眉头皱得更深,他没回答岩厉的问题,只是沉声道:“抱歉,我来晚了,让你受这么重的伤。” 岩厉转头看着站在边上一言未发仿佛一座雕塑一般守着谢恒的宣景,缓缓摇头,“不,是我来晚了。” 说完就昏了过去。 谢恒探过岩厉脉搏,确定人已经没有生命危险才松口气,招呼身边经过的人将岩厉抬走。岩厉身上还有许多外伤要好好处理。 谢恒抓了抓头发,烦躁地啧了一声,“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儿!” 宣景捏了捏谢恒的肩膀,“不是你的错。” 谢恒:“我也没说是我的错,怪就怪岩厉那小子眼神不好使!” 宣景:“你很好,我说过,喜欢上你很容易。” 谢恒无奈,他真的只希望自己的魅力在面对宣景的时候有用,别人还是算了。 陈友怀带来的军队全军覆没,他本人也已经死在宣景手中,战事结束,但战场需要打理,谢恒也没多少时间想岩厉的事儿。 这一次虽然凶险,但收获也不小,除了杀了陈友怀,还解决了陈家一个出窍期的修士。 就算是世家,金丹以上的修士也有数,元婴的数量通常不过八九个,出窍期的更是凤毛麟角。 现在没了一个出窍期,连在军中身居要职有不小影响力的陈友怀都死了,对于陈家来说绝对算得上伤筋动骨。 皇后母家这个庞然大物已经开始被谢恒逐步瓦解,第一刀就挥向了绝对要害! 这次出来宣景和谢恒都易了容,以防止有漏网之鱼泄露他们的行踪。 不过结果很好,出窍期的修者和陈友怀两个主力都挂了,剩下的虾兵蟹将除了在前几轮进攻中被杀的之外,其他的不论伤的、好的一律被活捉,清点下来一个没少。 这些人暂时被全部关押。 他们只是小兵,做什么事都是听命于主帅而已,谢恒没想着赶尽杀绝。 处理完这边的事,谢恒和宣景就赶紧回去京城。 岩厉的伤势严重,还要在海城修养一段时间。 一天一夜后,岩厉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得到消息的齐宁立即过去看人。 “你醒得够快的,之前大夫还说你的伤少说要昏个三天。” 岩厉转头,看着屋内除了他和齐宁外就只有两个伺候的下人,“他……他们走了?” 陈友怀攻山那日齐宁并没有跟着一起,他安排人在山下埋伏,虽然他不能明目张胆地帮岩厉对付陈友怀,但还是想着如果他们从山上打下来,他的人伪装成山匪假意跟陈友怀的人打起来,也好趁机放岩厉逃离。 可他听到了山上的厮杀声,却没等到从山上冲下来的人。 后来厮杀声停止,齐宁还心惊肉跳地以为他们全军覆没了。结果一上来才发现被“覆没”的是那从盐城赶来支援的“友军”。 当时岩厉已经昏迷被抬走了,齐宁问了人才知道是有两个陌生修者从天而降,杀了对方的出窍修者瞬间扭转战局,连陈友怀也是死在那两人手中。 而岩厉昏迷前一直在和他们说话,显然是认识的,所以他们猜测应该语山居本部派来支援他们的人。 后来战斗结束后那两人就直接走了。 齐宁也是这么猜测,只是觉得略有些遗憾,没能见到那位一刻钟就解决了出窍修者的大能,不然他还能尝试结交一番。 岩厉一听两人那么早就走了,眼中闪过一抹暗色。 齐宁还以为岩厉是因为没来得及道谢而遗憾,笑着说:“还好有那两位及时赶到,不过他们应该还有别的事才会走的那么匆忙,反正你认识他们,等回头回京后再跟他们道谢也一样。” 作者闲话:【一更】 第八百一十八章 震怒 岩厉没说话,他现在有点后悔自己昏迷前对谢恒说的那些话了。 主要是当时他以为自己快死了,想着自己这一辈子就惦记这么一个人,老天既然让自己在死前还能见到对方最后一面说不定就是为了成全他让他把那原本打算放肚子里一辈子的感情宣之于口。 他也自暴自弃地想着在,这辈子得不到谢恒的回应,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心意,也算不枉心心念念这么多年。 但谁能想到他竟然活了下来! 岩厉抹了一把脸,琢么着等回京之后跟谢恒说他当时脑子不清醒胡乱说的,也不知道谢恒会不会相信。 又或者说他就是故意那么说想着最后恶心一把谢恒,按照他们这些年的相处模式,这样讲的可信度感觉还高些。 谢恒和宣景回京后没多久,朝廷就收到了陈友怀镇压“叛军”兵败的消息。 虽然陈友怀已死,且胜败乃兵家常事,但终究不是光彩事。 最重要的是,陈友怀作为盐城总兵,这次去镇压“叛军”竟然一败涂地不说,还导致活着的士兵全部被抓! 打败仗不新鲜,但打了败仗后还活着的人全都成了俘虏,这就很新鲜了。打没打赢,跑还没跑得了!这得是失败到什么程度才会这样?这是把朝廷的军队力量送去给叛军做了扩充啊! 天统帝震怒,连最后一分体面都没给陈友怀留,下旨对陈友怀一番贬斥。 人都死了还被训斥,这羞辱简直堪比开棺鞭尸!啊,陈友怀的尸体都没寻回来,到时候最多只能立个衣冠冢。 陈友怀是陈家独苗,是陈老大人唯一的儿子,而且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成婚,连后代都没有。除非陈老大人年逾古稀还金枪不倒,陈老夫人也能来个老蚌怀珠,否则陈家就要绝后了。 儿子战死还被帝王死后训斥,陈家给陈友怀办丧事都不能大张旗鼓,不然恐惹天统帝不快。 从前陈家有点大小事都是门庭若市,有点需求还没开口就有人把事情都给办好了。现如今陈家独子身死,办个丧事都门可罗雀,除了有亲属关系的过来拜祭之后就匆匆离开之外,其他的朝廷同僚甚至师门故旧竟无一人上门。 他们知道陈家未必会就此彻底衰落,毕竟宫中皇后还在,承亲王依旧是天统帝最宠爱的儿子。 但陈友怀确实遭了帝王厌弃,惹的龙颜震怒,他们当然不敢上门吊唁。 天统帝因为这事病情又严重了些。 妃嫔们轮番侍疾,但本该是陈皇后侍疾的时候,天统帝却叫了庄妃过去,这明显是因为陈友怀的事迁怒陈皇后。 陈皇后在凤栖宫中难过垂泪,这次可不是装的,是真的难过。 从小最疼爱她的兄长死了,她的丈夫却还要下旨贬斥兄长,兄长丧礼竟然无人吊唁,凄凄凉凉,她越想越控制不住伤心。明明之前一切都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到了这个地步? 宣承跑来凤栖宫请安,看见陈皇后哭得伤心,当即道:“母后别难过,我现在就去找父皇!” 陈皇后拉住宣承,“你这时候找你父皇做什么?” 宣承:“舅舅是为国捐躯,就算打了败仗,父皇也不该如此,我去恳请父皇收回成命,再让父皇封舅舅一个爵位。” 宣承丝毫不觉得自己是异想天开。 从小到大天统帝对他的有求必应让他觉得自己永远是父皇心尖儿上的儿子,即便现在有个宣景能跟自己平起平坐,也不过是因为他确实实力强大罢了,但论谁更得父皇的心,当然还是他。 宣承也知道封爵并非小事。但舅舅无儿无女,这爵位封了也不会传下去,所以也就是图个好听的名头罢了,为了给舅舅证明,也为了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知道他们陈家依旧简在帝心。 陈皇后却摇摇头,她有些后悔自己这些年为儿子谋划太过,什么都给儿子设想好,才会让儿子这样胸无城府,半点成算没有。 “你父皇正在气头上,你现在找他去说只会让他更加生气,说不定还会迁怒于你!你老老实实在母后这呆着,哪都不要去。” 宣承:“母后你多心了,父皇只是一时生气而已,说不定他现在已经后悔自己做得太绝,儿子过去请求父皇说不定就是给了父皇台阶下。” 陈皇后凄然一笑,天统帝要是真后悔了就不会连侍疾的机会都不给她,现在他就是不想见她! “你听母后的话,不许去!” 宣承扁嘴,最后还是点头答应。 跟陈皇后说了会话,陈皇后有些乏了,宣承便起身告退。 从凤栖宫出来,宣承犹豫几分,最终还是往御书房走去。 这些日子他都没怎么听那些谋士和朝臣的,不一样没什么问题? 宣承到御书房时门口的太监还拦着:“王爷,陛下说了现在谁也不见,您还是先回去吧!” “胡说!父皇一向最疼本王,不见任何人也不会不见本王,让开!” 那太监还挡在门口,宣承就直接一脚将人踢开,推开御书房的门! 刚一进来一支毛笔就砸了过来。 宣承本能地闪开,就瞧见天统帝怒气冲冲地看着他。 “还敢硬闯御书房,是要造反不成?” 宣承噗通一声跪下,“儿臣不敢!儿臣是有要事要求见父皇!” 天统帝冷冷看着宣承:“你要说什么?” “父皇,舅舅是在镇压叛军中牺牲,即便打了败仗,但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况舅舅还搭上了一条性命,父皇如何还能下旨贬斥?” 天统帝鼻翼微张,压低着声音:“那你觉得朕应该怎么做?” 宣承还以为是父皇听进了自己的话,高兴地说:“父皇应该对舅舅加封爵位,给舅舅风光大葬。舅舅是外公唯一的儿子,是陈家独苗,也该对陈家加以安抚!” “放屁!” 砰!天统帝猛地一拍桌子。 这是直天统帝继位以来第一次爆粗口。 “左一个舅舅右一个外公你叫的倒是亲热,你不是不是忘了自己是谁,忘了你爹是谁!君臣父子,父子关系尚在君臣关系之后,你是不是要把和外家的关系都放到君臣关系之上?你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父皇!” 宣承从小到大就从来没有被天统帝这么苛责过,更没见天统帝发这么大的火,当即两股战战立即跪伏在地。 “父皇息怒!儿臣绝没有忤逆父皇之心!” “没有!”天统帝气笑了,“你这都蹬鼻子上脸了还说没有?只怕你心里早就想着让朕退位于你,你好拿着我宣家的皇权去讨好你的外家!” “儿臣不敢!” 就算宣承再怎么愚钝,这会也终于品出来自己说错话惹了父皇震怒! 当下也顾不得替陈友怀和陈家求情,最主要的是让父皇消气,不然他铁定要跟着吃挂落! “父皇息怒,儿臣知错了!” “你知个屁的错,你要是真这么容易知错,一开始就不会说出这些混账话。从前朕纵容你跟你外家亲近,是想着让他们多帮衬你,早知道会养出你这白眼狼的性子,朕当初就不该抬举陈家!” 天统帝的怒火一时半会是沉不下去了。 从前他对陈家多有纵容,是因为他知道宣承的能力比不上宣景,要想让宣承有能跟宣景分庭抗礼的本事,就少不得陈家的帮助,所以他才一再抬举。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宣承会为了陈家而擅闯御书房,甚至违拗他这个父皇!更别说他没有刻意刁难陈家,对陈友怀的斥责合情合理,甚至今天如果不是陈家,换成其他人造成这种结果,那就绝对不只是申斥那么简单,而宣承和陈家竟然还会觉得不服? 陈家的心大了,宣承也这样拎不清。 陈家对宣承的影响已经大到了这种地步? 天统帝越想越心惊,也越发觉得陈家居心叵测。 原本天统帝是想安排宣承去海城,叛军的事总要处理。他知道宣承没那个能力,所以天统帝的打算是让宣承挂个名,给他派几个打仗的好手在身边。到时候镇压了叛军,好名头还能落在宣承身上。 天统帝会这样考虑也是因为担心陈家的事会对宣承有不好的影响,所以以此作为补偿,也让朝臣们知道他并没有因为陈家的失利而迁怒宣承,宣承依然是他很看重的皇子。 但天统帝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会因为陈家而质疑他的决定,甚至还想让他更改旨意。朝令夕改,宣承难道就不会想这会给他这个帝王带来怎样的负面影响?还是在他眼中,外家的舅舅和外公比他这个父皇更加重要! 天统帝越想越气,最后直接将宣承给哄了出去,并召宣景进宫。 听到天统帝要召见时,宣景正在跟谢恒在院子里下棋,并且对内侍过来宣召的事毫不意外。 他们之前就在推断,预计后天之前天统帝就会召见,现在比他们预计的时间还快了点。估计是有别的事刺激到了天统帝。 第八百一十九章 掌权 路上宣景佯装不解,还问过来宣召的内侍父皇因何召见。 内侍不敢得罪宣景,特别是他知道今日陛下将承王给呵斥一通,这可是以前从没有过的事儿,陛下对景王殿下也没有如此疾言厉色过,保不齐往后承王殿下就失了帝心,景王殿下就成了板上钉钉的储君。这内侍自然不敢不回答宣景的问题,还得回答得细细致致的。 “奴才不敢揣测圣心,不过陛下在召见王爷前在御书房跟承王殿下发了好一通火,还砸了东西,现在都还没消气。” 宣景:“父皇因何发怒?” 内侍:“据说是承王殿下想要陛下收回责难陈总兵的旨意,还想让陛下封陈总兵爵位。陛下可发了大脾气了,直说承王殿下心怀不轨,向着外家目无君父!” 宣景神色淡淡,没再说什么。 那内侍也安静下来,眼观鼻鼻观心。 进了宫,来到御书房。 宣景一进门就看到门口内侧躺着一支毛笔,是天统帝惯用批奏章的狼毫御笔。 现在笔掉在这个位置,边上还有散乱的墨迹,很容易能想到是在怎么回事。 宣景恭敬一礼:“父皇。” 天统帝一手搭在桌子上一手撑着额头,半张脸都在阴影中,久久才应了一声,“坐。” 宣景坐在一旁椅子上,“不知父皇因何事召见儿臣?” 天统帝轻叹一声向后靠,眼睛还闭着。 “陈友怀战败的事你应该也知道了。” 宣景点头,“是,儿臣听说了。陈总兵战败身死,全军被俘。” 天统帝重重哼了一声,“你觉得朕对陈友怀的处置如何?” 宣景拱手,“臣不违君,子不言父,儿臣不能评价父皇的对错。” 天统帝心中一动,就连宣景这样不通人情世故的性子都懂得的道理,宣承怎么会不明白?不过是仗着他多年宠信,才会这样不恭不敬! 真是越想越气! 天统帝挥挥手:“不必这么严肃,就随便说说。” 宣景:“儿臣觉得父皇做得很对。陈友怀最大的过失不在于兵败,而是没保住手下一兵一卒,竟然全被俘获。战场瞬息万变,输赢也并不绝对,但如果输一场就搭进去所有兵士,这样的输即便是再强大的国家也承受不住几次。一个领兵将领,输一场、两场甚至三场都未必能说明他不适合领兵作战,决定胜败的因素也从来不在将军一个人身上,可如果全军被俘,那就只有一个解释——过分无能。为朝廷做事,还是这等关乎社稷关乎江山稳固的大事,无能就是罪过,过分无能就是罪不可赦。” 天统帝连连点头,宣景这一番话可算是说到了他心里! 他就是这么想,才会下旨苛责陈友怀。 陈友怀是已经死了,若是还活着,还真未必承受的了他的怒火,就连陈家也有可能被连累,但他死了,天统帝就只针对他一个,这已经是对陈家的恩典!可陈家不但不知恩,还反过来怨怼他! 果然,对看门的狗就是不能太好! “你说的对,那朕如果让你去海城镇压叛军,你可有信心?” 宣景起身,啪的一声全掌相抵:“儿臣愿立下军令状,若不能摆平叛军,愿受军法处置!” 天统帝满意地点点头,眼中难得露出些许慈爱的目光,说:“军令状就不必了,你也说了胜败乃兵家常事,一次不行还可以下次。” 宣景:“父皇,儿臣知道如今有些人觉得父皇对陈友怀处置太过,背后议论不断,有损父皇天威。如果父皇让儿臣立下军令状,那么所有人都会明白父皇只是在政事上严厉,严格要求,并非鸟尽弓藏针对陈家。对父皇的名声亦有好处,所以儿臣恳请父皇同意!” 天统帝动容,他没想到宣景坚持要立下军令状竟然是为他着想,是想让那些背后议论的于他威严有损的话能不攻自破。 为了他的名声,宣景甚至愿意将自己的生命安全至于不顾。 一个为了外家与他大吵大闹、忤逆犯上。 一个为了他的名声冒险立下军令状,无半点迟疑。 天统帝突然觉得自己过去这么些年真是眼瞎心盲,怎么就那么宠爱宣承那个糟心的,怎么就能这么多年冷待宣景? 最终天统帝还是答应宣景立下军令状,并告知满朝文武。 一时间众人对宣景的推崇再度登上一个高峰! 陈友怀的兵败就在眼前,满朝都知道海城的“叛军”不是一般的厉害,但景王殿下却无所畏惧,毅然决然立下军令状,这是何等强大的勇气? 而也确实因为这份军令状,让外头关于议论天统帝对陈友怀做法过分的声音变小了。 没看见人家对自己孩子也是一样么?不仅出征强敌还要立下军令状,陛下铁血手段一向如此,可不是什么看着陈家势大就容不下了,这等阴暗卑劣的心理才不会是陛下所想,也不知道是何人一直在抹黑陛下。 宣景出征了,谢恒高高兴兴跟在宣景后头。 三个月,海城传来宣景成功镇压叛军的消息。 叛军首领已经死在宣景刀下,大部分叛军都被就地斩杀,还活着的也被打散不成气候,虽然没有活捉多少,但宣景成功解救了大部分俘虏,是从前跟着陈友怀一起过来的盐城军。 这些俘虏并没有投降,“叛军”也没有杀他们,估计是一直想策反,但没能成功。众人都猜测如果不是景王及时剿灭叛军,估计这些俘虏也活不了多久了。 宣景给天统帝的奏折中表示让被解救的俘虏回归盐城军。 之前一战盐城军损失惨重,本来也要重新招兵。 重新招兵苦的到底是老百姓,而且如果招兵不顺利还是要从周边城镇调兵过去补充,也是麻烦。 天统帝大笔一挥就答应了,直接让宣景自己做主安排。 宣景打了胜仗镇压了叛军的消息在京中彻底传开。 从前宣景只是因为修为天赋高而被人知晓,现在他又有了军功在身,更加增添了人格魅力,人都还没回来却已在京中风头无两,随处都能听到赞叹之声。 反倒是陈家。 之前陈友怀兵败,但因为陈友怀死了,大家也就没什么不好的想法,甚至因为天统帝还责难一个死人而对陈家稍微抱有同情。 但宣景拿下了海城叛军,自己带去的军队还几乎没有伤亡,再对比担任总兵多年的陈友怀,不但战败还全军被俘,这样天上地下的差距不禁让人怀疑陈友怀是不是从来就不具备身为一城总兵的能耐,他能坐到这个位置是不是就因为有个当皇后且倍受皇帝疼爱的姐姐。 宣景赢得越漂亮,就越显得陈友怀无能。 陈家在军中的人还不止陈友怀一个。陈友怀只是所有陈家人在军中官职地位最高的。 陈友怀的情况也影响了其他还在军中的陈家人。 有些人被明升暗降,有些人被调离了军权中心,还有些人直接被打发到无足轻重的位置上。 就连天统帝也默认了这种情况,还直接下旨降了两个陈家人的军职。 如此陈家人在军中的势力就被瓦解了一大半,而且不良影响还在继续,冰山的坍塌远没有到停止的时候。 用不了多久,曾经显赫一时作为宣承最强助力的陈家就会土崩瓦解,再也不能成为宣景的威胁。 一个月后,宣景凯旋归京。天统帝给了宣景不少赏赐,并让他执掌京畿营。 从今往后,京城的安全就归宣景负责。 谢恒松了口气,不枉他布了这么大一个局,总算收拾了陈家,也让宣景开始真正接掌军权。 不过现在还不是能放松的时候,陈家暂时不成气候了,但朝中还有不少支持宣承的朝臣,而天统帝对陈皇后还算上心,要是宣承一直安分老实下去,加上陈皇后的讨好和伏低做小,天长日久,天统帝还是会被那对母子忽悠过去。 六月初四,天统帝六十大寿。 宫里张灯结彩,热闹非常。 泰和殿中丝竹管弦,歌舞升平。 之前刚过了献礼环节,宣景送的千里江山图天统帝很喜欢,但宣承的帝王鼎更得他的心。 不得不说在揣度陛下喜好方面,宣承和陈皇后还是非常擅长。 之前陈友怀的事给了陈家太大打击,连陈皇后都受到了冷遇,宣承更是遭到了天统帝前所未有的严厉苛责。这母子俩应该就是想趁着天统帝大寿的机会来重新笼络一下帝心,之前必然下了大功夫。 能弄来这帝王鼎可着实不容易。 天统帝大概是真消了不少气,至少对着宣承时脸色好了些,而陈皇后依旧是后宫中唯一能坐在天统帝身边的女人。 谢恒又是装成宣景的护卫跟着进宫,他看了一眼台上的陈皇后,暗暗想这个女人确实姿容绝世,即便如今稍微上了年纪,也风韵犹存。宣承的恩宠有多少是陈皇后给挣来的? 谢恒低头笑了笑,他有些好奇今天之后天统帝对陈皇后的宠爱还能持续多久。 第八百二十章 丽妃 新曲奏响。 一队身材曼妙的女子赤足入殿。 西域风格的穿着大胆奔放。 轻纱和纤细的金属链条之下是曼妙身材。 纤腰如柳,肚脐上贴着的宝石灿烂耀眼。 手腕和脚腕上的铃铛叮当作响,仿佛能蛊惑人心。 谢恒看了看,周围的官员不少人都或多或少的表现出些许痴迷。 这队西域舞女可不只是长得好看跳舞好看而已,她们还有蛊惑人心的本事。 她们手腕脚腕上戴的铃铛都是特制的,铃铛的声音配合她们身上香料的味道,能在一定程度上迷惑心智,当然心性坚定且不沉迷美色的人就会很少受到影响。 宣景便一直面色漠然,看着歌舞的眼中不带什么温度,跟之前看杂耍的表情一般无二。 谢恒暗暗笑起来,他可看到有些舞女对宣景暗送秋波了,可惜宣景面前就跟有壁一样,将那些心意和眼神尽数隔绝在外。对那些美人来说还真是不解风情啊! 再抬头看上面的天统帝,啧啧啧,眼神那叫一个直勾勾,坐都要坐不住了。 天统帝绝对算不上心志不坚,但他还会被蛊惑就是因为他太好美色。 就是先皇后,宣景的生母,那也是万里挑一的大美人。 只不过先皇后从来不懂得利用自己的美貌,她错就错在太爱天统帝。 陈皇后不一样,她最爱的是儿子和自己,所以她懂得充分利用自己的美貌来得到自己想要的。 只不过不管她如何精通保养,用了再多的灵丹妙药,到底也是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一个普通人上了年纪,是体现在方方方面面,哪怕她的脸上没有一道皱纹,但就是能一眼看出来状态并不年轻。 像天统帝这样好色的男人,即便能有哪个女人能让他有那么一丝发自内心不以外貌为转移的真正爱意,却也一样不会影响他流连花丛、左拥右抱。 就像当年天统帝对先皇后也是一片真心,可不还是照样三宫六院?不照样一个月里大半时间都在更加鲜嫩漂亮的妃嫔那? 其实大多数当权者,不论男女,真情实感都是他们所拥有的最廉价、最能随时被抛弃的东西。 这时一众西域舞女摆出一朵花苞的造型,随着伴奏的推进花苞层层开放。 开到最中间,一个身穿绛红色纱衣的女子众星捧月般亮相。 女子身材高挑纤细,可却并不显得干瘦,丰腴匀称,皮肤白里透红,透着一种健康红润的美感。 一双眼睛黑亮灵动,好像会说话一般。 同样是纱巾半遮着面孔,可她因为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只让人觉得更加勾人,高挺的鼻梁盯着面纱,挂在耳朵上的金色链条衬得耳朵更加小巧精致,露出来的地方迷人,挡着的地方更迷人。 这个女子明显就是这队舞姬里最核心的那个,她身上戴着的铃铛都是紫金色的,更加华贵。 从这女子出现开始,天统帝的眼中就再看不到旁人,之前只是眯着眼睛,现在眼睛都直接看直了。 陈皇后看到天统帝的反应,心中危机感顿起,想要将天统帝的注意力重新拉回自己身上,抬手用银筷子夹了一颗樱桃做的蜜饯手捧着往天统帝嘴边送,甜腻腻地说:“陛下快尝尝,这是御膳房最新做出来的蜜饯,臣妾吃着口感极好。” 天统帝不理会,陈皇后也不放弃,手上跟着天统帝移动,还若有若无地想要阻挡天统帝的视线。 天统帝烦了,一把推开的陈皇后的手。 圆滚滚的樱桃本来就不容易夹稳,天统帝这一推,樱桃直接掉到衮服上又滚到地上。 陈皇后惊慌地想要替天统帝擦一擦身上沾到的糖渍,被天通体不耐烦地推开,冷声道:“皇后要是身体不适就先回去休息吧!不用在这伴驾。” 身体不适?她哪里有身体不适? 直到左右侍女上来搀扶,陈皇后才反应过来她这是被陛下强行赶回宫去了。 不是她听不懂天统帝的话外音,而是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待遇! 从前不管什么时候,哪怕是在先皇后还在的时候,天统帝都没有这样当众给她难堪过,如今就为了一个低贱的舞姬,他竟然就让自己“身体不适”回宫待着? 那一瞬间陈皇后心头又急又气,更有一种被羞辱的怒意。 但她看了一眼台下同样用痴迷的眼光看着舞姬的儿子,陈皇后忍下心中酸涩愤怒,隐忍着起身福了一礼,转头在宫女的搀扶下离开。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他们母子在陛下的眼中分量不比从前,已经招了陛下厌恶,万万不可再使小性子,否则不但她有可能彻底失宠,还有可能连累儿子。 只是陈皇后回去一路上仍旧不免心酸。 她依靠的丈夫为了一个舞姬而这般对她,她维护的儿子也看不到她的处境艰难,一心扑在美色之上,让她如何能不寒心? 谢恒余光注意到天统帝和陈皇后那边的情形,传音给宣景。 宣景只是淡淡应了一声,丝毫不意外。 他知道,满宫里的女人都算上,唯一真正让父皇动过真心的就只有他的生母,可那又如何?作为唯一让帝王动过真心的女人,下场不还是那般凄惨?夫妻不睦,骨肉分离,阴谋算计,哪一样少了? 陈皇后不过是比先皇后更会利用上天赐予的一副好皮囊而已,哪里就能永远把持得住天统帝的心? 就在陈皇后离席不久,这支舞蹈也结束了。 天统帝刚要抚掌称赞,就有人比他快了一步——宣承那已经拍巴掌叫好起来。 “这舞美人更美。你们都是本王见过的最美的西域美人!” 宣承一边夸奖一边余光偷偷瞄着守在殿门口不远处的高文,瞧见高文脸色似乎有些发冷,笑容更加得意。 哼,今天一大早就莫名其妙跟他发脾气,果然还是这段时间自己对他太好了,正好借着这些西域美人好好气气他,看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轻易和自己闹事。回头自己再弄两个西域美人到府上好好伺候着,就让高文在边上看,让他明白清楚,本王贵为王爷,可不是他能拿捏得住的! 一心只想着气高文、看高文吃醋的宣承压根没注意到天统帝越来越阴沉的脸色。 “看来你很喜欢这些舞姬啊!” 听得天统帝主动开口,宣承还以为天统帝终于要原谅他了,高高兴兴地回话,“父皇,这些舞姬确实不错,虽然都纱巾遮面,不过这么看也知道一定都容貌绝世,舞姿更是不俗,说来宫中教坊司好像还没有西域舞者,将她们留下来正正好。” 这些舞女进宫,本来就是番邦送给玄天帝国的。 修真界不成文的规矩,帝国皇帝的寿诞,如果不是皇帝邀请,其他国家势力想要有所表示,就只要送礼就好,不必亲自过来,使团的主要任务就是“运送”,都不用派多高的官职压阵,因为使团根本不参加宴会,把礼物送到了,帝国收下,他们就走。 就是这么简单。 天统帝的后宫中有不少美人都是其他国家送来的,燕瘦环肥各有动人之处,琴棋书画具有一技之长。 但极少有人知道,天统帝的爱好就是比较“俗”,他喜欢美人,就喜欢那种美得放肆、纯粹的美人,那种能毫不吝啬展示自己魅力的女人,不需要什么温婉的气质,不需要名门闺秀的教养,就是怎么美怎么来就好。 天统帝冷笑,“听你这意思,这些舞姬很合你的意,你还想带个回去?” 宣承也后知后觉意识到天统帝不高兴了,赶忙起身行礼道:“儿臣不敢,这些舞姬都是父皇的寿诞贺礼,儿臣不敢觊觎。儿臣只是觉得这些人应该很合父皇的心意。” 天统帝冷哼一声,到底还有那么多朝臣在,他没继续为难宣承。 当场,天统帝就封了那位戴着紫金铃铛的西域美人为丽妃,剩下的美人两个送进教坊司,负责教授西域舞蹈,其他人则分赏给几位朝中重臣。 哪怕是天统帝,也明白适当的时候需要给朝臣们一些甜头。不管这些甜头是不是这些朝臣真正想要的,但至少是一种态度的表示。 本来天统帝倒是有打算赏几个给皇子们,但宣承的事他心里还有些火气,想要敲打宣称一番,但如果赏了其他皇子独独不赏给宣承,又打脸太过,之前受的打击还没缓过来,再这么直接不好。 朝臣们明白天统帝想要略微教训承王但又不想下太明显的想法,这也算是在他们的意料之中,真正让他们意外的是陛下居然直接封了一个舞姬为妃! 哪怕他们玄天帝国与其他国家相较,规矩没那么死板,但到底也是重视出身、地位的。 舞姬身份低贱,别说是在皇室,就是在其他王公大臣府上,入府大概也就是从侍妾做起,顶天就是个贵妾,那还得是男人被迷得昏了头转了向,才能给抬为贵妾。 可天统帝居然上来就给人封妃了,一个舞姬而已,封个贵人那就是天大的恩宠,要是往后有了孩子,一个嫔位就到头了,这直接封妃是怎么回事? 作者闲话:【多谢雨非霏、fsrm送礼物~】 第八百二十一章 观察 虽然知道天统帝的做法于礼不合,到到底也没有朝臣会因为一个舞姬的事当场跟天统帝唱反调,再说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刚刚宣承惹恼了陛下,对自己的儿子陛下或许还有一二耐心,这要是换了别人说不定就成为被撒气的了。 再者,最近陛下明显对陈皇后十分不满,刚刚陈皇后的离席不少人也都看在眼中,更诱人猜测陛下此举会不会是为了敲打陈皇后。 然种种猜测,不论如何,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陛下现如今确实真正厌弃了陈家。 宴会还在继续,而那被即将被封为丽妃的舞姬按规矩会被送去洗漱,晚些时候就会被送去承乾宫,等待天统帝临幸。 后半段宴会天统帝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了,谁都知道这会他心里必然惦记着美人。 不过到底是皇帝,就算再喜欢美人也不至于猴儿急,哪怕心思不怎么在宴会上,还是照样稳得住。 朝臣们也是难得有这样向天统帝纯粹表忠心的机会,除了之前送寿礼之外,现在也可以吟诗作对,来表达一番自己对天统帝的忠心不二。 宣承来之前也找人作了一首诗,背出来充作自己作的。 以往天统帝寿辰时宣承也会这么干,天统帝每次都龙颜大悦,在宣承“作诗”之后赏赐一堆。 而这一次天统帝却淡淡的什么表示都没有,连头都没点一下。 宣承愣愣地看着,一时忘了坐下。 天统帝斜眼瞧过来:“怎么?你还要再作一首?” “不、不是,没有……” 他只让人作了一首,作两首不得背两首吗?他嫌弃麻烦,再说以前他都是背一首父皇就很高兴了。 宣承蔫蔫坐下,自是明白父皇这是还在生他的气呢! 不过转念想到高文因为他看舞姬夸奖舞姬而吃醋了,宣承顿时又觉得抑郁的心情一扫而空,眼中又不自觉带上笑意。 谢恒将宣承的反应看在眼中,暗暗挑了挑眉。 一个时辰后宴会结束。 天统帝说了几句场面话就让散了。 谢恒和宣景离开时看到宣承磨磨蹭蹭的,转念一想就知道他是想找机会跟高文说会话。 可怜那些支持宣承的朝臣估计还想着等宴会结束之后和宣承好好商量一番接下来的对策,他们想要追随的主君心思却压根不在正事上。谢恒从不轻视敌人,但这会他还是忍不住感慨这猪一样的对手要不是有陈家和天统帝撑着,有什么资格跟宣景一较高下? 一刻钟后,景王府的书房里聚集了不少朝臣。 现在情势变了,他们接下来的节奏和部署也应该跟着做出相应改变。 有些朝臣觉得,现在陈家势弱,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时候。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陈家是宣承的外家,不可能像其他朝臣一样还有拉拢的空间,还是要处理干净得好。 但也有一部分人觉得斩草除根是没错,但不应该这么快动手。陛下刚刚表现出对陈家的厌恶没多久他们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踩,吃相就不太好看。再者陛下虽然不像之前那样宠爱陈皇后,可对宣承到底还有几分顾念,不然那今天就不会那么轻易放过。这会陈家已经元气大伤,再着急下手,说不定会招至陛下不满。 宣景从来不是沉不住气的人,当初在天统帝佯装病重的时候他都能忍住,更不会在现在这种时候急于痛打落水狗。 他也同意暂时缓一缓,现在确实还不是最合适的时候。 宣景一锤定音,其他人也不再争论。 他们追随景王殿下,也支持景王殿下做出的每一个决定。因为过往的所有事实都证明,景王殿下做出的决定一定是对他们所谋之事最有利的。景王殿下会深思熟虑地做出成功可能性最高的决策,即便失败,也会勇于承担后果并将不利影响消减到最低。 之后一个月都算是观察期,所有人都要摸清楚天统帝对陈家,对陈皇后以及宣承的态度到底在什么位置。 对于朝臣们来说,这是一段很关键的时期。 他们不能急于讨好承王,因为不知道承王是不是再无起复之日,做无用功不可怕,站错队才最可怕。同样,他们可以疏远陈家和承王,但暂时也不能踩着承王讨好景王,到底从前天统帝对皇后和承王母子的宠爱非同一般,谁又知道日后他们还有没有希望东山再起? 反正景王那边暂时也没什么动静,不如就先观察着。 然而这一个月内,承王和皇后虽没有复宠迹象,但是陛下也没对他们和陈家再有责难,半个月前承王郊外意外坠马,天统帝还是安排了不少御医精心照料,上好的丹药灵植也没吝啬,但又没有亲自看望或者明旨关切。 一时间众人确实难以拿捏天统帝的心思。 不过在这一个月内,天统帝对那位丽妃的宠爱倒是相当浓厚。 从寿诞结束之后,天统帝这一个月一共就宿在后宫十七次,一次在皇后那,五次在庄妃那,剩下十一次都是在丽妃那。如此情形,说丽妃宠冠六宫也不为过。 这下满朝文武都震惊了,原以为陛下对丽妃就是一时热度,可能还挨不到封妃大典这点兴趣就消了,却没想到一个月下来陛下的兴致愣是没有衰减分毫。 封妃大典刚刚结束,这几日陛下更是连着宿在丽妃的玉香殿。赶上十五这样的日子天统帝都没去凤栖宫。 如此情景不由得让人想起先皇后。 现在的陈皇后和丽妃,可不就是当初的先皇后和陈贵妃? 还真是风水轮流转,陈贵妃也终于体会到当初先皇后的处境和感受了。 之后不过半个月,又传出消息,那位丽妃居然还是个修者,而且已经筑基后期巅峰,用不了多久就能结成金丹。 本就是倾国倾城的容貌,现在她的模样和身体条件都可以说是处在巅峰状态,带着这样的脸青春永驻,那可真是要风光无限了。 陈皇后最大的不足之处就在于她只是个普通人,哪怕用尽了驻颜的丹药,可终究也只是延缓衰老罢了,多那十几年的青春,对于天统帝来说实在不算什么。 越来越多的朝臣将目光放到丽妃身上。 从前他们只当丽妃是个出身低微的舞姬,就算成为皇妃,没有强大的娘家支持,在后宫中也掀不起多大风浪,不过就是个比较受宠的女人罢了。花园里的花儿争奇斗艳,但也有开有败,美好的年华一旦过去,就算是再名贵的品种也不起眼了。 可现在情形不同,一个准金丹的宠妃,即便没有强大的外家,她自己本身就是不容小觑的力量。 她的青春永驻可以让她永远都不至于凋零,再有些手段,哪怕不能一直独宠,但盛宠不衰不是不可能。这么一来,那丽妃的“枕边风”可就厉害得很了! 有些朝廷官员已经尝试在暗中跟丽妃搭线,当然也不敢做得太明显,总得先试试丽妃的态度。 有些更沉得住气的人就还在观望。 还有些在后宫中有关系的,已经开始让自己的人去试探。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已入秋。 秋猎是朝廷的活动,但也不是年年都有,本来是至少五年一次。 上一场秋猎是在三年前,今年举不举行都可以,可天统帝还是着人去准备,说是因为丽妃没参加过秋猎,好奇,想去看看。 这还是满朝文武第一次直观丽妃的“枕头风”有多厉害,一场秋猎就因为她一句话敲定。 没人敢反驳,主要是没有站得住脚的理由。玄天帝国十分富庶,举行个秋猎根本算不得什么,也没有太大花销。再者距离上一场秋猎的时间本来也不短了,这个时候来一场也算合情合理,谁也没说非得卡着五年那个点儿啊! 秋猎猎场在弓鸣山。 弓鸣山的云平岗上建有宫殿,是为猎宫。 玄天帝国没有春猎只有秋猎,秋猎的时间较长,短则十天,长则大半个月也是有的。猎宫就是临时落脚休息的地方。 这一次天统帝带了陈皇后和丽妃、庄妃一同出来。 往年天统帝都只带一个陈皇后。 带皇后是规矩,天统帝也宠爱陈皇后,不冲突,但今年明显就只是出于规矩了。 天统帝带丽妃朝臣们不意外,只是没想到陛下会连庄妃也带上。 在丽妃出现之前,三宫六院中除了皇后之外,也就只有庄妃侍寝的时候多了点,但也只是稍微多点。 庄妃也是修者,筑基后期,但停留这个境界多年,一直没有升至巅峰,想来是无缘金丹。不过现有的修为也大大延缓了她的衰老,加上丹药的辅助,看着倒是比陈皇后还年轻。 只不过庄妃容貌只能算是有些许姿色,在美人如云的后宫中并不起眼。她之前倒是有过一个孩子,只是都没能生下来就胎死腹中。 容貌并不多出众也没有孩子傍身的庄妃能有今天的妃位,主要还是仰仗家世。庄妃的父亲庄国公,手握重兵。她的祖父老定国公曾为先帝立下过汗马功劳,战功彪炳。 第八百二十二章 与正文无关的狗血小番外 【青梅竹马校园设定】 哨声响起,比赛进入第四节。 班长组织着班里女生啦啦队喊着口号助威。谢恒有点紧张地看着篮球场中央,目光就锁在宣景一个人身上。 谢恒跟宣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双方父母还都是大学同学,几十年的好朋友,家住一个小区,相距不过五分钟的路。 从小学到大学,两人都是一个学校,现在还是同个专业,学的都是电子信息工程。 今天是系里篮球赛决赛最后一场,争冠亚军。 宣景是球队主力,哪怕现在比赛还没结束,也可以确定本场MVP非他莫属了。 个子高、长得帅还话少,身为系草的宣景使得这最后一场篮球赛得到了全系关注。多少平时不爱好篮球的男女生都是为了看他才前来围观,整个篮球场被围得水泄不通。 这时一个女生走到谢恒身边,红着脸说:“谢学长,能加个微信吗?” 谢恒一愣:“你是……” 虽然谢恒知道自己长得不算差,但通常来找他的陌生女生都是为了要宣景的联系方式,少有冲着他本人来的,这让他一时有些新鲜。 女生拿出手机点开二维码,脸上笑容明媚大方,“我是22届的同系学妹,我叫姜紫研。” 姜子牙?谢恒直呼一个好家伙! 女生接着说:“我还是书法社的新人,请学长多指教。” 谢恒是书法社的副社长,不过不怎么负责社里的事就是了,沈淮州还是正社长呢,当初要不是沈淮州说他只要充个门面他也不会加入。 谢恒本来是要拒绝的,但想着到底是同个社团的,相互加微信也正常,于是拿出了手机。 场上的宣景刚好看到这一幕,一个三分球投出去,原本该空心入篮,结果歪到了大明湖畔的垃圾桶上,惹的场内外众人目瞪口呆,三分王的称号即将不保。 而且在他投篮的时候又刚好有对面球队的人妨碍,本来他能一个后仰跳投轻松避开,却不知怎么的竟然没避开,任由对方撞上来,然后跌坐地上摔伤了手肘,粘着砂砾的伤口瞬间冒血。 周围人发出惊呼,谢恒也顾不上跟小学妹加微信了,急忙跑上场,扶着宣景往医务室赶。 班长本也想跟着去,让谢恒拦住,说他自己陪宣景去就行。 到了医务室,年轻的校医吴为慢条斯理地帮宣景处理伤口。 谢恒一脸担忧,嘴上就没停过:“他这严不严重?伤到骨头没有,要不要打个针什么的免得伤口感染?要开药吗?纱布多长时间换?” 吴为冷漠脸,“严重,打针不够,得去医院缝针打夹板,三个月不能动。” 谢恒一张脸顿时惨白惨白的,蹭地站起来,“那我现在带他去医院!” 等瞧见吴为扑哧一声笑了,谢恒才知道自己被忽悠了。 宣景用完好的手握住谢恒的手,轻声安抚,“别担心,我没事。” 谢恒拉住宣景的手,看在这包扎的还挺好的份上忍住了对着吴为翻白眼的冲动。 不到一个星期,宣景的手肘就完全好了。 校园文化节即将到来。谢恒被沈淮州拉去做壮丁参加社里的古风话剧表演。 宣景去看谢恒他们节目彩排,瞧见一身古装好像从画里面走出来的谢恒,直接看呆了,而当他看出谢恒出演的角色竟然还是和另外一个女性角色组cp,整个人就彻底不好了。 哪怕知道就只是话剧表演,但看见谢恒搂着那个女人的腰,宣景还是看不下去,转身走了出去,到外面气还不顺,踢了一脚旁边的垃圾桶。 恰好经过的辅导员瞧见宣景的行为立即上前教育,“上次篮球赛你就破坏了个垃圾桶,那是意外就算了,这次你怎么还能主动破坏公物呢!” 看见宣景出来后紧跟着追出来的谢恒瞧见辅导员在那说教,赶忙快步走上前,说:“老师别生气,我们检讨。” 辅导员看了一眼谢恒:“咋的?这里还有你的事儿啊?你指使他破坏公物的?” 谢恒嘿嘿笑着,说了一通好话保证没下次才把辅导员哄走,转头就问宣景怎么回事。 宣景摇头,“排练完了?” 谢恒甩了甩袖子,“这不看你出来就来找你了吗?怎么不看了?不好看?” 宣景看着谢恒清俊书生的打扮又摇头,“好看。” 谢恒笑了,拉着宣景进去,直说既然好看就接着看,好兄弟怎么能不给捧场! 宣景低头,他从很早以前就不再只单纯地把谢恒当兄弟看了。 转眼到了校园文化节那日。谢恒他们社团的节目反响很好,表演完后谢恒也没急着换回衣服,因为宣景说他这身打扮挺好看的,他就穿着一身古装跟宣景逛校园,在学生们摆出来的各个小食摊前转悠。 所幸今天很多人的打扮都很别具一格,穿汉服古装的不在少数,谢恒除了相貌惹眼些外穿着上并不显得多打眼,回头看的人依旧多将目光放在宣景身上。 谢恒不高兴,“怎么一个个都看你?” 宣景无奈一笑:“如果是我我就只看你。” 谢恒扯出一个假笑,“谢谢,但并没有被安慰道。”说着他还气愤地踢了一脚边上的垃圾桶。 辅导员再次发挥了他神出鬼没的神功,蹦出来对着两人一通指责,“怎么又是你们俩?破坏公物有瘾是不是?正好今天文化节卫生乱,你们俩去体育广场那边扫地去!” 谢恒充分怀疑辅导员是不是就一直盯着他们等他们犯错才好跳出来抓壮丁让他们义务劳动。 体育广场这边是原本的室外舞台秀场,现在节目表演都结束了,人也散了,但确实有不少垃圾。 宣景去就近的实验楼借了两把扫把和垃圾铲,两人默默劳作。 没有美食和热闹,可谢恒却一点都不觉得难受,相反,他甚至挺喜欢这样,比起一片喧嚣,他更愿意跟宣景这样独处。 猛然间,谢恒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他刚刚的不爽并不是因为跟宣景走在一起别人就注意不到他,他只是不喜欢有些人打量宣景的那种赤裸裸明晃晃的觊觎的目光。 刚刚他就是看到一个打扮很张扬的女生看着宣景的目光很具有侵略感,甚至还带着挑逗意味,他才一下子来了火气。 可是为什么?他跟宣景是好兄弟,好兄弟有这样的艳遇他应该打趣才对,就好像之前沈淮州被小一届的一个叫元天运的学弟疯狂追求,他就很乐得看热闹,并且在两人确定关系之后十分高兴,还想着终于有人能把这个妖孽给拿下了。 怎么换成了宣景就不一样了?他绝对不至于嫉妒宣景比他帅……好吧,之前是有那么一点点,但是后来就只有欣赏了,对着宣景那张脸吃饭都比平时胃口好。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宣景注意到谢恒的不对劲儿,走过来问他是不是累了,累了的话就去休息,剩下的交给他来就好。 谢恒摇头,“不用,没事。” 他避开宣景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这会他有点不太敢直视宣景的眼睛。 晚上回到宿舍,谢恒一个人想了好久都还是想不明白,他选择“场外求助”。 沈淮州回宿舍的时候都快十一点了。 这是踩着门禁点回来的。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沈淮州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谢恒,“我哪天不是这个点回来?” 谢恒想想也是,问:“又是和元天运在一起?” “不然呢?”沈淮州眯眼看了谢恒一会,“有屁快放。” 谢恒咳嗽一声转过身,神色难得郑重,言简意赅地说明了他的情况和困惑。 沈淮州啧啧摇头,“宣景摊上你这根木头还真是可怜。” 谢恒觉得自己应该没完全听懂沈淮州的话,但就是有些脸红。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自己还没意识到吗?你们这什么兄弟情?哪有兄弟情是这样的?你就是稀罕宣景!你馋他!” 谢恒脸更红了,“后面三个字使用的不太恰当。” 沈淮州端着手臂:“所以你不否认你喜欢宣景?” 谢恒:“……大概吧!等等,你刚刚的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宣景可怜?他怎么可怜了?” 沈淮州“呵呵”一声,“跟你最相熟的所有人谁不知道宣景惦记你许多年了!也就你成天傻乎乎地跟人兄弟来兄弟去!哪个兄弟会在你醉酒后殷勤伺候你被你吐了一身也不嫌弃?哪个兄弟能在你看电影睡着的时候搂着你靠在自己怀里还要给你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之后就是保持两个小时不动?哪个兄弟能在年三十晚上等着十二点整点给你打电话祝你新年快乐?你上高二时有个高一的女生跟你表白,周末放学你被那个女生的追求者堵住,挨了一脚,当天晚上宣景就把那人找出来差点踢断肋骨!” 谢恒恍然,他就说怎么第二天那人就鼻青脸肿地找他来道歉了,他还天真地以为真是对方良心发现了,还挺过意不去他用手机录下了当时的情景并且在半小时前到派出所报警了。 这事宣景压根就没跟他说过。 谢恒摸着下巴,琢么着他家老宣还是默默守护型的。 第二天谢恒就火速跟宣景确认了关系,然后到大四毕业典礼的时候才告知双方家长。 两边来参加典礼的家长都很惊讶,刚要说点什么,辅导员又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出来了。 谢恒下意识地就想看看身边有没有垃圾桶,确定他们没有破坏公物后才松了口气。 辅导员认真地说:“别怪俩孩子,他们就是当初就是在体育广场扫地时好上的,也有我的责任!” 谢恒、宣景:…… 作者闲话:【今天一直在弄新文,累得很,就先撺了一章校园番外篇,明天走正文】 第八百二十三章 理智 庄妃虽然出身武将世家,性子却温婉端庄,不争不抢,又一向安分守己,她的这份“懂事”最是令天统帝满意。往日甚至天统帝有什么烦心事都愿意跟庄妃说说,毕竟陈皇后虽有美貌,却并不是一个好的倾听者。而在庄妃身边,天统帝总觉得心里格外安宁。 刚到弓鸣山,一路舟车劳顿,天统帝有些许疲累,在狩猎开场仪式结束后就先回殿里休息去了。本来是丽妃陪着,但在天统帝入睡后,丽妃打了个哈欠,边上的常总管立即说:“娘娘若是疲倦了不如也先回去休息,等陛下醒了老奴一定立即去告诉娘娘。” 丽妃笑了笑,“那就有劳常总管了。” “不敢!” 陈皇后、庄妃和丽妃都被分配了临时宫室,按照规矩,陛下没有召见的时候她们就在自己宫室中休息即可。 秋猎已经开始,朝臣们大都去狩猎了。也安排了不少侍卫在猎场巡逻,以保证安全。 去狩猎的朝臣不只有武将,文官也不少。 玄天帝国推崇君子六艺,即便是读书人,只要有条件的也要学习骑射,哪怕之前没条件,当了官之后也要补上,因此玄天帝国大部分官员都对骑射略通一二。平日里本来也没什么机会,但秋猎这样三五年才一次的盛事倒是都想亲身参与。 皇子们在秋猎上的表现总是最受关注的,这也本就是该他们表现的时候。 往年风头最盛的都是宣嚣,他的骑射确实精湛,而且他也不会刻意让着宣承。宣承的骑射一般,而且这众目睽睽的也不好造假。 再说天统帝也反感他们在这种事情上动手脚,所以即使有其他皇子让着,但宣承还是万年老二。 不过今天不一样了,有宣景在,宣承的位置终于可以动动了,他可以从万年老二变成老三。 猎场上很是热闹,也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猎宫这边就安静许多。 丽妃回到自己的宫殿,进来后脚步顿了下,淡淡说:“你们都下去,本宫要小睡一会,不用你们伺候。” “是。” 几个宫女退下,关上殿门。 丽妃站在原地没动,片刻后谢恒从隐身的角落走出来。 丽妃的脸上不见丝毫面对天统帝和旁人时那种蛊惑人心的笑,恭恭敬敬地屈身行礼,“公子。” 最开始丽妃一直叫谢恒主人,谢恒总听不惯,还不如“主子”,就让她换个称呼,她犹豫着改口叫“公子”,这让谢恒一下子想起了石竹,也认下了这个称呼。 “皇帝最近精神如何?” “不算好也不算差,总的来说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好。” 谢恒:“御医那边怎么说?” 从天统帝不再装病重开始,御医那边的口风就很一致,都说陛下只是操劳过度,会感染风寒也是因为忙于政事导致的日常休息不够,好好调理多注意休息就是了。 但谢恒不完全相信,他在御医院安插的人也说给天统帝请脉的几个医修平日里都神神秘秘的,皇帝的脉案要保密很正常,但那几个医修还是表现得过了头,如果不是有问题哪里用得着这样? 丽妃:“现在属下知道的就是御医对外的说法,每次御医为皇帝诊脉,身边除了常总管外不留任何人。属下常在皇帝身边,才能感觉到他实际的身体状况没有御医说得那么好。” 谢恒:“继续盯着。” 丽妃:“是。” 谢恒停顿半晌,又说:“你可后悔进宫?” 丽妃笑着摇摇头,入宫后的每一天我都在庆幸自己的决定,她说。 谢恒:“可庄妃并不认识现在的你。她不知道你就是跟她一起长大的珠儿。在她眼里你就只是天统帝的宠妃。” 丽妃笑得更加明媚,“没关系,我只要能像以前一样守着她就好。欣然一向善良,容易相信别人,只要我一直对她好,对她心怀善意,她很快就会接受我这个”姐妹”,我就能护着她,绝对不会让她再被陈皇后所害!” 谢恒:“你不打算告诉她实情?” 丽妃摇头,“她那么敬爱庄国公这个父亲,若是让她知道庄国公是为了让她死心同意进宫才对我下杀手,她心里如何接受得了?到底庄国公也是爱女心切,以为做妃子对女儿来说就是个好归宿,至少比磨镜之好强。” 丽妃摸摸自己的脸,她现在这张脸与从前没有半分相似之处,当时谢恒恰巧经过救她于国公府的侍卫刀下,但她的脸却是毁了。索性彻底改头换面。 为了换一张脸,她受了太多罪,痛苦到几度昏厥,可现如今她能凭着一张完全陌生的美艳面孔回到心爱之人的身边,哪怕是同为帝王妃的身份,她也无比感激给了她这次机会的谢恒。 谢恒想到庄妃自失去孩子之后的种种情况,说:“你该知道,人心易变,你不是从前的你,庄欣然也可能不是从前的庄欣然,你记忆中的那个单纯善良的国公府小姐已经成为能在陈皇后宠冠六宫时也可分得一分帝王宠爱的庄妃。” “那又如何?人本来就都是会变的不是吗?”丽妃坦然,“不管她如何变化,她还是那个人,还是我的小姐。公子你也不是从一开始就能像现在这样运筹帷幄、手段狠厉的吧?你也变了,但爱你的人可有改变?” 谢恒笑起来,“你说的对。” 丽妃:“公子,等来日皇帝去了……” “我会成全你。” 丽妃激动地再度行礼,“多谢公子!” 谢恒摆手,“你为我做事,这是我答应给你的。后宫也并不一定比前朝安全,你要小心。” 丽妃:“多谢公子关心,属下一定会注意。” “晚些时候我会安排两个自己人到你这做宫女,她们会跟你对接暗号,身边有可信的人办事才方便。陈皇后那边你要多加小心,那女人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蠢。任何时候都不要轻敌。” 丽妃点头,“属下明白。” “传信还是用雀鸟,倒时候我会安排人给你送一只经过特训的鸟过来,你要传递给我什么消息只要对那只鸟说出来即可,不需写字条。” 丽妃很是惊讶:“不用字条?可一只鸟又听不懂人话。” 谢恒:“鸟是经过特训的,能够准确传达你表达的内容。没有字条也会更加安全,免得被人抓到把柄。” 丽妃顿时赞同点头,以为谢恒到时候找来的鸟是那种会学舌的,能把她的话原原本本转达。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就算被人拦下也不会发现任何不利的证据。只要保证那鸟只对特定的人开口即可。 谢恒交代完丽妃就离开了。 高文随驾出行,负责猎宫外围西侧宫门附近的安全。除了安排人把守城门之外,还安排了小队人在附近巡逻。 不多时,就近的林中响起一声有些怪异的声音,听着像是鸟叫,却又不是寻常听到的那种,有种特别的穿透力。 正在附近巡视的高文顿了一下,嘱咐对身边的副将说让其先看着,他去林子里方便。 进了林子,寻着声音往前走,到绝对不会被外面看到的地方。 谢恒撤掉隐身符。 高文抱拳行礼:“主子。” 谢恒:“今天宣承可有找你?” 高文:“狩猎开始前送过信来,说是要猎一头白狐给属下做披风。” 谢恒:“他倒是惦记你。” 高文这次没接话,只静静听着谢恒说。 谢恒转头看着高文,神色认真:“你可看出来宣承现在是真心实意心悦于你?” 从高文错愕的表情中谢恒就知道这人根本没发现。 谢恒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算不上微笑的表情:“当初他以身份强迫你,我还当他对你不是真心,可现在看来,他不是没有付出真心,只是不知道要建立一段真正健康、美满的感情关系应该怎么做。他不是个好人,也不聪明,脾性的形成除了天生的之外就是身边人的影响和引导。所以他即使真心喜欢你,也只会用强取豪夺的手段,只会以权压人,他也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因为以往他想要什么都是这样得到的。” 高文还是不明白谢恒说这些的理由,“恕属下愚钝,主子的意思是……” 谢恒认真地看着高文:“你的道德感比一般人强,让你算计一个真心喜欢你的人,你会不会有心理上的负担?” 尽管高文在这之前并不知道宣承的心意,但谢恒还是觉得有主动挑明的必要。他需要清楚地知道高文的态度,不然若是日后在关键时候高文发现了宣承的爱意,导致不能对宣承下手,那很可能会影响他的全盘计划。 所以谢恒在这里跟高文摊牌,也是给高文做出选择的机会。 高文跟宣承不算有真正的深仇大恨,他若是想收手谢恒也不会勉强,换人就是了。找个人易容成高文的模样继续潜伏在宣承身边又不困难。 然而高文只是短暂地怔了一会,随即摇头:“不,属下不会有影响。” 谢恒:“你确定?” 高文:“他对我是否真心是他的事,喜欢一个人是每个人的权利,但被喜欢的人并不需要因此负责。他喜欢我,跟我要算计他,并不存在冲突关系。而且,他对我真心,也依旧改变不了我与他敌对的立场,更不能改变他为了党争而做下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还有纵容手下的官员贪赃枉法、鱼肉百姓的事实。” 第八百二十四章 卖个人情 谢恒很满意,高文比他想象得更有理智。 坏人也可以有爱人,就像穷凶极恶的杀人犯也可以是孝子贤孙,但这依然不能改变他们是恶人的事实。宣承或许算不上罪大恶极,但他本身也确实不是良善之人,他会为了一己私利行恶事,道德感低下还没有主见,容易亲小人远贤臣,经不住底下人的诱惑,这样的人绝对不能当皇帝。因为这种人拥有的权利越大就会越危险。造成的伤害就有可能越大。 猎场上,宣景率先猎得一头麋鹿,赢得不少喝彩,后面又看到一只野兔,只瞟了一眼并未打算动手,而下一刻就有一只箭矢嗖的一下射过来将野兔钉在草地上。 “皇兄,承让啊!” 宣嚣驱马走到宣景身边,笑得一脸得意。 宣景只是对他微微颔首,并没说什么。 宣嚣挑眉,心想他这皇兄还真是大度,要是换成宣承,肯定早就跟他瞪上眼恨不得干一架了。 很快后面追上来一个年轻官员,手里提着一只雪白的狐狸,兴冲冲地驱马走到宣景身边,“王爷,请问墨三这次可有跟随王爷前来?” 开口就是墨三,不是温嘉毅又是谁? 宣景微微皱眉,他没想到温嘉毅还没死心。 谢恒确实跟他一起来了,为了方便也的确用了护卫身份。 温嘉毅追随宣景也算时日不短,虽然不明白王爷为何沉默,但也知道既然没否认那说就是肯定,想到墨三也在,温嘉毅就很高兴。 “墨三在猎宫吗?还是也出来狩猎了?” 宣景神色淡淡:“有事?” 温嘉毅提了提手里的狐狸,笑道:“我猎了一只白狐,这狐狸皮毛极好,我想给墨三做披风毛领。等冬日里穿着肯定暖和。” 宣景拧眉:“他用不着。” 温嘉毅一愣,刚想说什么,边上宣嚣笑着开口:“我好歹一个大活人在这,这位大人是真看不到我啊!” 温嘉毅顿时一惊,赶忙拱手行礼:“嚣殿下!请恕罪,是下官无礼。” 别看温嘉毅是文官,这换上一身骑射装扮,头发高高竖起,背后背着箭篓,还真有点少年将军的模样。 宣嚣也没真的跟温嘉毅计较,看着温嘉毅这顶顶认真的表情反而笑了起来。 他太清楚自己在朝臣心中是个什么形象,大多数人对他都是表面恭敬背地里不屑,这个小大人还是第一个对他表现出真正的尊重之意的,倒是难能可贵的直接和真诚。 宣嚣都记不清楚自己有多长时间没见到这样纯粹坦荡的人了。 “大人怎么称呼?” 温嘉毅赶紧回道:“下官温嘉毅,现任工部侍郎。” 宣嚣点头:“温大人真是年轻有为。” 温嘉毅红了脸:“殿下过奖。” 这么容易脸红啊,啧啧啧,可太招人逗了!宣嚣转头看了看一直沉默的宣景,想到刚刚两人的对话,又道:“温大人似乎跟景皇兄很熟?” 温嘉毅:“下官岂敢高攀,只是王爷身边有个叫墨三的侍卫,我与他有多几分交情。” “没有。”冷不丁的,宣景来了这么一句,宣嚣和温嘉毅都以为宣景是在反驳宣嚣那句话。 宣嚣:“我倒也想认识认识是什么样的侍卫能叫温大人这样挂怀,甚至还亲自猎了白狐相送。” 宣景:“他不需要。” 温嘉毅神色微僵,手里提着白狐不上不下。 宣嚣啧了一声,主动打圆场,“温大人是文官,看起来骑射也不错。” 温嘉毅接了这个台阶,但笑得还是有点勉强。 “下官自小学习君子六艺,也很喜欢骑射,只是家里祖训是要做文官,不然说不定早已投笔从戎。” “好!”宣嚣拍了拍手,“既然这样那温大人可敢与本殿一较高下?” 温嘉毅也来了兴趣,他这人生性开朗,这会被转移了注意力,刚刚被宣景冷漠拒绝的一点点心塞就瞬间自我消化了。列场上最是激发男儿热血,刚刚才猎得白狐的温嘉毅现在也正在兴头上,要不是看见宣景在这想问问墨三的事,他还在林子里跑呢! 温嘉毅:“殿下有心,下官自当奉陪,不如我们就以太阳下山为限,到时候就还在这里碰头,看谁的猎物总重最大。” 宣嚣:“可以,不过既然是比试总得设个彩头,要不本殿可要少一分干劲儿。” 温嘉毅想想点头,觉得赞同,“那殿下可想好要什么彩头?” 宣嚣微微一笑:“若是温大人赢了,本殿可无条件答应温大人一个不违背原则的要求,若是本殿赢了,那接下来整个秋猎,温大人就都得陪着本殿狩猎,本殿去哪你都要跟着。” 话音落下,宣景看了一眼宣嚣。 宣嚣没说话,就微笑着等温嘉毅回答。 温嘉毅有些犹豫,他原本还想着趁着秋猎这个机会好好跟墨三相处培养一下感情的。不过男人骨子里天生就有好胜心,他看着宣嚣那胜券在握好像只是随便跟自己玩一把的模样,就没办法说出拒绝的话来,不然就好像是自己怕了对方似的。 “行!”最终温嘉毅还是一咬牙答应了,想着凭着自己的骑射也不一定会输,至少现在他已经猎得一头白狐,而宣嚣还什么都没有。能得到堂堂皇子一个许诺也不错,谁知道以后有没有用得上的时候,“那现在就开始!” 说完温嘉毅就一踢马腹跑了出去。 宣嚣叫了几个侍卫跟在温嘉毅身后帮他捡射中的猎物。 温嘉毅一走,宣景就看向宣嚣:“你要做什么?” 宣嚣挑眉一笑,“当然是卖皇兄一个人情了,这种好机会可不多。” 宣景眸光微闪,宣嚣果然不简单。 宣嚣骑在马背上还是坐没坐相,吊儿郎当的模样总让人觉得他随时都会掉下去,但实际上下盘相当稳当。 “而且我也是真对这个温大人有点兴趣,很久没见到这么有意思的人了。他眼光也算是不错,追随皇兄绝对比追随宣承那个草包有前途。” 在宣嚣看来,宣承这辈子最大的成就大概就是十年前仗着父皇的宠爱将宣景困在禁地闭关九年,不过最大也就是这点能耐。 “对了,”宣嚣突然对宣景暧昧地眨眨眼,小声道,“皇兄一直拒绝父皇给安排婚事,是不是就是因为温大人说的那个护卫?” 宣景没有回答,但这在宣嚣眼中就是默认了。 这下一直打趣说笑的宣嚣也难得沉默下来。 宣景在和宣承争夺皇位这不是秘密,皇位的争夺,其实除了比拼权利之外,也是看父皇的心。 明明只要宣景同意父皇给指婚,就能轻易得到父皇的好感,还能得到一个岳家的支持,可他却一再推辞,坚决不肯成婚,连侧妃都不肯接受,侍妾更是一个没有。 现在宣嚣才知道原因,竟然是为了一个男人。 一向进退有度以大局为重的宣景竟然会因为一个男人而拒绝可以形成对自己更有利局面的方式。 宣嚣没觉得这样的宣景意气用事,相反,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让宣嚣觉得宣景一定会打败宣承登上九五之尊的位置。 心里有牵绊不一定代表成了软肋会输,那也可能是无比强大的力量的源泉。 宣景看宣嚣还不动,微微皱眉:“你还不动身?温嘉毅的骑射不错,大意轻敌小心输得难看。” 宣嚣笑起来:“我这人情还没卖完呢,怎么可能让自己输?皇兄你就放心吧!” 说着宣嚣便抖动缰绳,慢悠悠进了林子。 宣景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原地发呆了一会后也进入密林中。 傍晚,夕阳隐匿在群山背后,天色暗了下来。 林场外搭建了许多帐篷,篝火一堆堆燃起。 因为猎宫在山岗上,上山下山要耗费不少时间,所以很多专心享受打猎的人就会直接在林场外搭建帐篷,不住在猎宫,这样也方便。 宣景等几位皇子在猎宫有殿宇,但也都在林场外搭建了帐篷。天统帝特别准许秋猎期间不必每日请安,所以大多时候他们都是在山下林场狩猎,晚上住帐篷。 当然集中搭建帐篷的区域里外也都有士兵把守,住帐篷的皇子和官员不少,安全自然是首要问题。 谢恒现在是宣景的贴身护卫,不跟着宣景的时候就直接在帐子里面等,不用在**岗。 账内的烛火刚刚点上,宣景就回来了。 谢恒迎上前,就看到宣景提着一个黑色的动物到他面前,问:“喜欢吗?” 谢恒定睛一看,才看出来这竟然是一只墨狐! 狐狸大多数是棕色,还有少部分狐狸是很漂亮的白色或者红色,而最为稀有的就是墨狐,通体如同最上等的徽墨一般光亮柔滑的墨色皮毛,看一眼就要陷进去,摸一把更是爱不释手! 谢恒也只是听说过墨狐的存在,不仅从来没见过实物,照片也没看过,结果没成想自己能在这里见到一只真正的墨狐。 谢恒啧啧称赞:“瞧瞧这皮毛,黑得发亮,油光水滑的,好!” 第八百二十五章 男德培训班 宣景笑起来:“给你做披风毛领。” “别吧!”谢恒摇头,又摸了一把才说,“这么好的墨狐皮毛怎么能就只做披风的毛领呢!浪费!还是做围脖吧,方便戴。” 宣景:“好,都听你的。” 有了这墨狐皮做的围脖,宣景觉得谢恒大概也就看不上什么用白狐毛皮做的披风毛领。 谢恒看了看墨狐,确定宣景一定是用什么特别的方法抓住的墨狐,墨狐浑身上下一个伤口都没有,这样也才能保证皮毛的完整性,也方便后期做成成品。 术法肯定不是,秋猎是禁止使用术法的,甚至在林场四周还布置了法阵,一旦有人使用了术法就会触动法阵留下痕迹,到时候不仅本次秋猎的成绩作废,还不能参加未来十次秋猎。不过以宣景的能力要想得到完好无损的猎物肯定有的是方法,也用不上术法。 谢恒一边摸着墨狐一边笑着说:“不是说多弄点野鸡回来烤着吃?怎么突然想起猎墨狐了?” 宣景:“看到了就弄了,野鸡也有,在外面,已经再让人处理。” 谢恒喜欢自己动手烤,但不喜欢之前拔鸡毛处理鸡肉的过程,宣景知道,所以让手下侍卫想处理好。 谢恒歪头,虽然宣景这么说没问题,可他还是稍微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儿。 宣景被谢恒看得没办法,只得说出温嘉毅的事。 谢恒很是意外,“他还惦记着呢?” 宣景表情不是很好,抬手轻轻摸了摸谢恒的耳朵:“喜欢你很容易,放弃你很难。” 谢恒脸色一阵发红,心道自己两辈子加起来都是奔四的人了,还是会因为宣景的话动不动脸红。 老实说在遇到宣景以前,谢恒也不是没琢么过结婚生子的事儿,不管是在容易情窦初开的初高中,还是开始真正想过规划人生的大学阶段,这种事都或多或地在脑子里浮光掠影走一遭。 但以前想这些事情的时候,多是一种出于对人生阶段性计划的惯性思维,类似于到了相应的人生阶段,不管是不是真的要展开实践,总要在脑子里过一过这件事,也就相应的缺少真正的来自感情上的期许。 谢恒想过的夫妻生活相敬如宾,不带有多强烈的情感色彩。 可直到宣景闯进心里,他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这样喜欢一个人,可以对一个人爆发出那样浓墨重彩的鲜艳情感,滚烫热烈! 谢恒美滋滋地,拉着宣景的手说:“宣嚣的骑射如何?能不能赢过温嘉毅?” 宣景:“他成竹在胸。” 谢恒点头:“他虽然嚣张但也不是托大的人,既然这样应该就是有很大把握。看来这个人情是卖成功了。” 自从之前发现宣嚣有可能是在扮猪吃老虎后,谢恒就在宫中安插人手注意宣嚣的动静。 其实喧嚣去年就已经到了出宫建府的年纪。但是皇帝没批,内务府也没主动提,就一直耽搁了。 谢恒知道天统帝没批不是因为想多留宣嚣在宫中,十有八九是压根忘了这回事,不记得自己这个儿子已经到了该出宫建府的年纪。 天统帝不喜欢宣嚣,自然也就下意识地忽略宣嚣的一切。 内务府不会因为一个不得皇帝喜爱的皇子费心,反正就算事后再提起,陛下也不会为了一个很不待见的皇子怪罪内务府,可如果内务府这会主动提醒皇帝,会不会挨训斥可就不一定了。 宣嚣自己可能也不在意是在宫里还是在宫外,也懒得去找天统帝说,这事就拖到了如今。 不过现在宫中最年长的皇子就是宣嚣,加上他那乖戾的性格,谁的账都不买,也没人敢过分得罪他,日子过得不算差。 谢恒现在觉得对宣嚣的掌握还是不到位,至少之前他就不知道宣嚣精通骑射。还是安排两三只雀鸟去盯着宣嚣,以免错漏信息。 谢恒有种感觉,他们和宣嚣或许可以进行合作。 第二天上午,谢恒原本想跟宣景一起去狩猎,还没出去就有只雀鸟在帐篷外徘徊鸣叫。 谢恒掀开帐篷帘子,那雀鸟就飞了进来。 鸟腿上什么都没有,不然估计早被有心人给打下来了。 雀鸟一进来就跟谢恒叽叽喳喳了一通。 宣景听不懂,但看谢恒的脸色便猜到不是什么要紧事,但也不是让人高兴的事。 “怎么回事?” 谢恒:“卓家老太太找到了语山居,想见我。” 从一开始谢恒就知道卓佑挡不住卓家老太太,实际上过了这么长时间卓家老太太才找到他谢恒已经很意外了,卓佑的表现已经算是超乎他的预料。 宣景皱眉。 谢恒笑着按了按宣景眉心,“别担心,意料之中的事,比我想的还晚了些。” 宣景:“你要回卓家?” 谢恒:“那肯定不是,不过可以让人知道我是卓家的表少爷。” 宣景瞬间明白过来,谢恒是需要卓家表少爷的身份。 不过现在在卓家做主的大方贪得无厌,谢恒的母亲曾经又是卓家的继承人,如果谢恒真的与卓家联系上,怕也会被忌惮刁难。 “大房那边你打算如何应对?” 宣景倒是想直接帮谢恒把问题解决了,但他知道谢恒做什么事儿都有自己的计划和节奏,既然他早就料到会有跟卓家正面接触的一天,应该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卓家大房没救,但卓家的年轻一辈多数人没有跟随长辈变得腐朽,难得还有少年人的冲劲和热血,虽然没把复辟家族作为己任,但也都积极向上。而且卓家小辈也有几个天赋不错的,在家族资源都倾斜于大房时也能自己摸索到筑基中期后期,值得培养。” 宣景:“扶持卓佑?” 谢恒点头,“就像肖家,只要有刮骨疗毒的决心,剔除毒瘤、剜除腐肉,卓家也不是完全无可救药。” 宣景:“卓佑不是肖庆芳。” 卓佑还太年轻,修为暂且不说,虽然有些小聪明但城府心计远远不足,阅历又尚浅,根本扛不住家族重担。 谢恒:“我知道,到时候我会从语山居调两个人对卓佑从旁协助。卓家小辈除了卓源外,其他人都与卓佑关系极好,争奇盛会之后更是隐隐有马首是瞻之意,选他出来最合适。那些老家伙要是反对,那就让他们不能反对就是。” 宣景:“你还想用卓家做什么?” 如今仅仅是需要卓家表少爷这个身份,那谢恒完全没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 谢恒轻笑:“我很讨厌苍蝇在我身边嗡嗡嗡地乱飞,哪怕伤不到我,但我听着看着就觉得心烦,自然是处理干净了才舒服。再者,语山居已经有很多人进入朝堂,官职有高有低,很多事情就不容易脱离掌控。另外一些名门大派中的有些核心弟子也是语山居的人。不过世家就没那么好混入了。” 朝堂和宗门在某种程度上都算“对外开放”,要安插人手也会相对容易,但世家因为都是各自家族体系,外人要混进去很难,就算进去了,也不容易接触到核心。 世家也有自己的圈子,虽然现在的卓家基本被排除在外,但谢恒相信有语山居的扶持,要东山再起不难。 玄天帝国跟大瑾国不一样,体系的不同决定了夺权的方式方法也不尽相同。 在东洲大陆,帝国的势力过于强大,帝国的主人在一定程度上甚至会影响整个东洲大陆的格局,密切关系到各方修真势力。 所以关注帝位之争的绝对不仅仅是玄天帝国的皇子和朝臣,其他修真门派、世家也都格外重视。甚至会在一定程度上插手干预。 某种限度内,这甚至是天统帝默许的。 天统帝大概也希望自己未来的继承人能有拉动整个东洲大陆修真界的影响力! 谢恒要助宣景上位,那肯定是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谢恒又交代了雀鸟一番,从桌上盘子里拿了点干果喂饱了雀鸟,雀鸟才欢欢喜喜的飞走了。 宣景之前就已经知道谢恒能跟动物沟通交流,但现在亲眼看在眼里还是觉得很神奇。 他走过来搂住谢恒的腰,“其实你是天上的神仙对不对?” 谢恒顺势环住宣景的脊背:“说不定真是呢!” 宣景在谢恒额头上亲了一下,“能让一个神仙对我动了凡心,这绝对是我一生最骄傲的事。” 谢恒咳嗽两声,现在宣景说情话真是一套一套的,从他们再次在一起后这人总是随时都能冒出一两句令人脸红心跳的话,他甚至怀疑宣景是不是塞了一本情话大全在身上。又或者玄天帝国的禁地其实是男德培训班,进去一遭再出来就什么情话都能信手拈来,对爱人兼有浪漫和忠诚。 放走雀鸟后两人才一同出门,各骑着一匹马往林中去,虽然他们这次出去的目的不是为了狩猎,但还是让几个侍卫跟在后面捡猎物。 走着走着谢恒就瞧见了远处的宣嚣,旁边并驾齐驱的是温嘉毅。 本来谢恒还想让宣景今日打听打听昨天那两人的输赢情况,现在看来是不用打听了,宣景说的没错,宣嚣赢了。 第八百二十六章 心思赤诚 温嘉毅确实坦荡,愿赌服输,这会跟在宣嚣身边半点没有勉强的样子,还能跟宣嚣有说有笑地聊天,两人后面跟着护卫。护卫的手上都空空的,看来是还没有开始狩猎。 马蹄声让前面的两人回头。 温嘉毅一看见谢恒眼睛都亮了。 宣嚣没说话,只挑眉看着宣景,但要表达的意思很明显——我都帮你把人引开了你们怎么还自己撞上来了? 一看温嘉毅那高兴的样子宣嚣就知道宣景身边跟着的侍卫就是那个墨三。他看着有点眼熟,才想起来之前在争奇盛会上见过。当时这两人就形影不离的,现在也一样。 宣景没回应,只看着温嘉毅满脸兴奋地跟谢恒说话。 温嘉毅:“墨三,我昨天猎了头白狐,给你做披风毛领正好!” 谢恒听到温嘉毅的话,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看了一眼宣景。 宣景神色淡淡,什么都没说。 谢恒对温嘉毅笑了下:“多谢温大人好意,不过不用了,我有一条墨狐毛的了,我很喜欢,这东西多了也浪费,温大人可以自己留着或者送给别人。” 温嘉毅脸上难掩失落,但还是对谢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好吧,那要是你有什么喜欢想要的跟我说,我帮你猎。” 谢恒正打算开口来个更直接的拒绝,宣嚣拍着温嘉毅的肩膀笑道:“墨护卫能做大皇兄的侍卫,这骑射本领肯定一流,你还赢不过我呢,哪里能跟墨护卫比!可别在墨护卫面前炫了,走了走了,今天我可还想再来头梅花鹿!烤鹿肉是真好吃!” 宣嚣抽科打诨着故意曲解温嘉毅话中的意思,却给了所有人台阶下。 宣景什么都没说,一手拉着自己的缰绳一手拉着谢恒的缰绳远去。 到看不到两人的身影了,宣嚣才对着温嘉毅直摇头,“温大人是个聪明人,怎么就看不出来那墨护卫跟景亲王之间不寻常?你这胆子也是不小,一边效忠着景亲王还想一边跟他抢人?你得立下多大的功才能抵过?” 温嘉毅苦笑,“都说聪明人不会把话说得太直白,殿下倒是直接。” 宣嚣:“那我不是一般的聪明人!你也放弃吧,景亲王要是一头热也就罢了,我看那墨护卫的眼里除了我这位大皇兄也看不到别人,你又何必自讨苦吃?温大人一表人才能文能武,可别在这种事上犯死脑筋,若是还因此惹得我大皇兄不快就不好了。” 温嘉毅收敛心绪,难得认真打量起宣嚣:“嚣殿下也是明白人。皇位之争总是会或主动或被动地牵扯进很多人,特别是身在漩涡中心的皇子们,即便不争帝位,也免不了得站队表态,都是早晚的事儿,主动入局总比被动入局要好。嚣殿下看起来对景王的印象比承王要好,怎么就不提前站在景王这边?” 宣嚣愣愣地看了温嘉毅几秒。 温嘉毅不明所以,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脸,“怎么了?殿下何意这样看着下官?” 宣嚣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人真是太有意思了,上一刻还在为心仪之人一心只有情敌难过,下一刻就能从善如流地替你情敌当起说客拉拢势力,无缝衔接啊!有温大人这样忠心耿耿、公私分明的朝臣拥护,还真是我大皇兄的福气!” 温嘉毅被宣嚣打趣得有点不好意思,“殿下莫要取笑下官了。” 宣嚣盯着:“要我站队也不是不成,不过我向来视权力金钱如粪土,就算我站队大皇兄,大皇兄最终也如愿以偿,那我能得到什么除了金钱利益之外的东西?” 温嘉毅很不相信地看着长宣嚣,觉得那“视权利金钱如粪土”的话好像玩笑一样。 “殿下好享受,美酒佳肴,美人环绕,哪个不需要金钱权势?未来倘若是宣承继承大统,以他那小心眼的性子,只怕殿下现在拥有的这些就都保不住了,一个郡王之位顶天,弄不好还会被寻着由头削爵减俸,毕竟他还留着好处给自己的人。” 宣嚣冷哼,“我还真不怕他这个!你以为我现在那点皇子的俸禄就够我吃喝享乐了?要不是我在外面有自己的产业,指着每月那仨瓜俩枣,也就勉强能吃饱穿暖,享受可谈不上。” 温嘉毅一怔,这才想起来宣嚣跟景王和承王不同,他的母亲早逝,还出身微寒,没有强大的外家,也不得皇帝喜欢看重。即便身为皇子,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这样的身份反能带给他的并非荣华,甚至有可能是苛待,想想从前景王在冷宫的日子就知道了,宣嚣虽然没住过冷宫,但想来也经历过一段很艰苦的日子。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在如此孤立无援的境地,他还能在宫外组建产业,可见手段过人。 从一开始温嘉毅就没像别人那样看轻宣嚣,他一直觉得身为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却能在两位炙手可热的皇位竞争人中间最大限度的恣意地活着,这本身就足以说明他的能耐。哪怕他外表看起来放荡不羁不像皇子更像浪子,但也不能否认他的本事。 温嘉毅:“下官相信王爷会愿意跟殿下合作,如果殿下有什么想要的也可以告诉下官,或者直接告诉王爷。” 宣嚣:“我对他们的事儿是真不感兴趣,不过温大人确实让我觉得很感兴趣。倘若温大人能愿意对接我与大皇兄,那我也不是不能考虑答应。” 温嘉毅考虑着,觉得也不是不行,可能嚣殿下是出于掩人耳目的考虑,觉得要是直接对接景王爷容易被人盯上,自己一个官职不算高的朝臣肯定没那么多人注意。 “好,此事下官会跟景王商量,也希望殿下不是一时儿戏。” 宣嚣勾起嘴角,“我很多时候都喜欢儿戏,但这一次我跟你保证,绝不食言。” 温嘉毅很高兴,想着有扮猪吃老虎的嚣殿下加入,景王的夺嫡之路也算又添一员猛将。 另外一头。 谢恒一直歪着脑袋,满眼趣味地看着宣景。 换做一般人大概早被这样的目光盯得不舒服了,宣景却镇定自若,没事儿人一样。 谢恒再次意识到论比定力,他还是远远不如宣景,小时候玩过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要是宣景也跟着一起玩儿那肯定把把都是赢家。 最后谢恒决定主动开口,“你昨日送我墨狐是不是被温嘉毅刺激的?” 宣景摇头:“本来就想送给你。” “那你们俩还挺有缘分的啊,想法都这么接近。” 谢恒一说完,宣景的脸色就变得有些难看,是那种不爱吃香菜的人却不小心吃了香菜的难看。 谢恒扑哧一声笑了:“他还能在你面前这么蹦哒,可见你也没对他怎么样。” 宣景:“他光明正大喜欢你,也没使用见不得光的手段,心思赤诚。” 谢恒笑起来,他家陛下就是三观太正,要是换成自己的话就算不明着为难,多少也会想整蛊一下。 “我看宣嚣倒是对温嘉毅很感兴趣,你看他平日跟谁说话都是看似嚣张实际上却滴水不漏,这一回却为了给温嘉毅找台阶下主动递话头,不容易。可见对温嘉毅十分看好。” 后面的话谢恒的话没说全,但宣景也明白他的意思。温嘉毅是纯臣,忠心宣景就不会背叛,就算日后不再效忠宣景,也绝对不会改投敌人阵营。宣嚣看重温嘉毅,那就至少不会跟宣景作对。 谢恒没想利用温嘉毅来拉拢宣嚣,不过有个好的开端也确实便于日后谈合作。 两人继续往林中走,路上“偶遇”了内阁学士曾炳怀。 曾炳怀是天子近臣,在天统帝还是皇子时便追随在侧,是天统帝登基的功臣之一。他是正二品的朝职,当初天统帝想给他更高也更有实权的官职,是他自己没有接受,说只要个闲差就好,忙活了大半辈子,也想轻松轻松了。 这番光明正大躺平咸鱼的说辞放在现代社会打工圈里是万万不能对老板说的,但是在忌讳功高震主的古代,面对顶头上司是皇帝这种情况,这番话说出来只会让君主觉得心里熨帖。有大功劳的臣子拒绝高官实权的封赏,那是对皇帝毋庸置疑的效忠。 而且曾炳怀擅长的就是权力争斗,在如今的情形下,他越是对权势淡薄就越是得天统帝的心。 于是天统帝就给了曾炳怀一个闲差,品阶不低,就意味着俸禄不算少,内阁学士又是德高望重的身份,也可见天统帝确实用了心思。 只不过真正知道天统帝看重曾炳怀的人很少,基本上就只有当初陪着天统帝夺江山的老臣知道,但大多数老臣都已经故去,还活着的大部分也都淡出朝堂。 现在多数人都只当曾炳怀是个没什么野心也不在权利中心的边缘化臣子,一年到头都未必能跟陛下说上一句话的那种,没有被拉拢的价值。 语山居可是花了不少力气才探知道这个情况,也多亏了谢恒能跟动物沟通的本事。 第八百二十七章 刺杀 曾炳怀也是修士,不到四十岁的面相,看着正值壮年。 他对宣景行礼,宣景邀请曾炳怀一同狩猎。谢恒就一直跟在宣景后面,扮演默默无闻又忠心耿耿的侍卫。 曾炳怀还向更远的后面看了一眼,那一队跟在后头捡猎物的是宣景带过来的全部侍卫。 曾炳怀正好负责这次狩猎的出行人员统筹事宜,什么等级的官员和皇室宗亲带多少护卫都有相应的章程,他都记在脑子里。 半日下来,曾炳怀竟然猎到了一头野猪,十分开怀,而且他与宣景配合默契,两人合作还猎了不少野兔山鸡,暂且养着,后面在猎场这些天都有新鲜的野味儿吃了! 曾炳怀还有一个小孙女,宠得很,来之前就跟小孙女承诺一定猎到山鸡,用最好的鸡尾毛给小孙女做毽子。这山鸡虽然不是大猎物没有危险性,但因为山鸡能飞,且警惕性又很高,而一般尾毛漂亮的得是成年且健康的公山鸡,可更不好猎,难度一点也没比猎鹿小上多少。 要不是有宣景配合,他还真猎不到羽毛那么漂亮的山鸡。 宣景话不多但喜欢实干的性子很合他的心意,当即邀请宣景中午一起吃烤野猪。 宣景欣然应下,可等到了中午,曾炳怀正要招呼人处理野猪时,却有太监过来传旨,说陛下急召曾大人。 曾炳怀心知若不是有很重要的事天统帝不会找他,立即就跟太监去面圣。 到了猎宫,瞧见天统帝躺在床上,面色有些苍白,曾炳怀心里一咯噔,“陛下龙体有恙?” 天统帝没立刻回答,只挥挥手先让周围的人退下。 “炳怀啊,当初跟着朕打江山的人,如今也就只有你还能陪着朕说说话了!” 曾炳怀心中也颇有感慨,“陛下……” 天统帝要起身,曾炳怀立即走过去将人扶起来。 天统帝指了指床榻边的凳子,“你坐。” 曾炳怀坐下,“陛下可有召太医过来看过?到底怎么回事?” 虽然之前有段时间天统帝身体不好,但前段时间恢复得不错,看着都已经大好了。 天统帝拨开衣襟,露出里缠着的绷带,绷带上还透着丝丝血色。 曾炳怀一惊,蹭地站起来:“陛下!” 天统帝:“朕刚刚遇刺,但所幸刺客并未得手。只是一点皮外伤,不碍事。” 曾炳怀松口气:“那刺客可抓到了?问出是何人指使?” 天统帝摇头:“没抓到,对方是个修者,而且修为不低。但他在逃跑的过程中掉了一样东西。” 曾炳怀呼吸渐缓,他直觉这个东西应该非常重要,才会让天统帝的神色这般复杂,甚至带着些不同于简单被行刺的愤怒。 “什么东西?” 天统帝从枕头下摸出来一块小小的玉佩,交给曾炳怀。 曾炳怀拿过来一看,眼睛顿时睁大。 他是不认得这玉佩,但他认识玉佩上的“景”字。 “陛下认为这是景亲王的玉佩?” “不是认为,是就是!”天统帝神色阴鸷,“这枚玉佩是用仙流国进贡的昆山糖玉所雕。昆山糖玉世所罕见,整个玄天帝国就只有当初进贡来的那么一块,朕命人将其打造成两块玉佩,一块给了景儿,一块给承儿,每块玉佩上都刻着他们的名字。朕已经仔细看过,这玉佩并非造假,就是真正的昆山糖玉。” 曾炳怀皱眉:“那陛下是觉得刺客是景亲王?” “玉佩是他的,修为也对得上,还能有错?”天统帝闭了闭眼睛,看起来十分痛苦,“朕确实偏心承儿,但朕也不曾苛待景儿,哪怕对他是严厉了些,可也是为他好,他有那么好的天赋,朕对他严厉只是不想浪费了他的天赋!他可以成长为整个帝国甚至整个东洲大陆最强的修者,到时候帝国甚至可以冲出东洲大陆!” 曾炳怀:“微臣理解陛下的苦心!” 天统帝连连叹气:“你理解有什么用?他竟然还要杀朕!朕是他的父皇!他这是要弑父弑君!” 曾炳怀紧皱的眉心一直没下去:“陛下,微臣斗胆一问,刺杀发生在何时?” 天统帝:“就在一个时辰前。” 曾炳怀起身,对天统帝行礼,“陛下,一个时辰前,景王殿下还在跟微臣一同狩猎。” 天统帝闭着的眼睛骤然睁开,“你说什么?你说真的?” “微臣不敢诓骗陛下!实际上从今早开始,微臣与景王殿下于林中偶遇,之后就一直结伴狩猎,直到微臣奉召而来,还在于景王殿下在一起,一直没有分开过超过一刻钟,景王殿下如何能上猎宫刺杀陛下?” 天统帝还是有些难以相信,他都接受是宣景要杀他了,现在却告诉他不是,“此言……当真?” “千真万确!” “会不会……会不会……” 天统帝本来想说会不会一直跟曾炳怀一起狩猎的宣景是假的,就是为了弄不在场证明。但他转念一想根本不可能,如果宣景连这都能想到,又怎么会粗心到带着一块能证明他身份的玉佩来行刺? 再者,就算真要找证人,应该也会选择皇室宗亲,或者说话更有分量的高官显贵,但曾炳怀虽为二品朝臣,却是个闲差,无实权在手,平日也不在朝堂上说话,连在朝堂上经营数十年的宣承都不知道曾炳怀是他最信任的朝臣,那曾经神魂不全还闭关多年不问朝政的宣景又怎么可能知道? 现在情况已经非常明了,有人偷了宣景的玉佩,然后过来刺杀,以此嫁祸给宣景。 天统帝一想到自己轻而易举地中了圈套就十分恼火。 “万幸啊!得亏是凑巧景儿跟你一起狩猎,不然得被人冤枉死!他向来耿直,哪里懂得这些阴谋算计!” 曾炳怀拱手:“这可不是微臣的功劳,都是陛下英明,及时发现景王殿下是被人冤枉的,陛下能看出实情,景王殿下就不算冤枉!” 天统帝一番感慨,之后又想到什么,脸色十分难看。 曾炳怀一看天统帝这表情,立马说道:“只是也不知道究竟是何人如此胆大包天,竟然冒充景王刺杀陛下。微臣真是怎么也想不到!” 我都说我不知道了啊,所以陛下您一会可千万不要再问我了! 伴君如伴虎,哪怕是简在帝心,但有时候该装傻也得装傻。 对于天统帝这样的皇帝,他最需要的不是最聪明的朝臣,最主要的就是顺应心意,之后才是真才实学能做事。 若是什么都能看透还什么都说出来,那也就不是真的聪明。 天统帝冷哼:“还能有谁!若是景儿出事,何人得利!这还用朕说吗?只是朕是在难以想象这是承儿做出来的事。朕或许有亏景儿,但对承儿朕给出了一颗慈父之心!他如何能为了皇位之争就要刺杀朕!” 眼看天统帝这是认定一切都是宣承搞的了,曾炳怀心里直叹气。 但也不怪天统帝认定,毕竟这事儿跟明摆着也不差多少,既然刺客不是景王却戴着景王的玉佩,那就是为了嫁祸,而一旦景王被栽赃成功,最直接的得利者就是承王,本就是非此即彼的事,没什么好说的,换成曾炳怀自己他也会这么认为。 只是看陛下这急火攻心的模样,曾炳怀肯定得劝着,虽然他也觉得承王真是白眼狼到了极点,可为了天统帝身体着想,他还是的琢么两句好话先让天统帝宽宽心。 “陛下,那刺客并未刺杀成功,可见就算是承王安排,但也只是为了嫁祸给景王,不是真心想要害您性命!” “不是想害朕性命就行?”天统帝怒火攻心,“哪怕伤了朕一根头发那都是大逆不道!朕还是实打实的伤了!若不是侍卫护驾及时,焉知他派来的人会不会下死手?再说,即便他没打算害朕性命,也未必是顾着父子亲情。现在朝堂上可不跟以前一样了,以前他的优势最大,但现在景儿的风头一点也不比他弱,朕要是就这么走了,这皇位他还未必坐的上!他哪里有那个本事跟景儿争!” 天统帝真是气极了,不然也不会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 而同时天统帝还感到震惊的是他都不知道宣承身边什么时候有这样的高手! 出窍期后期的修为,有这样的身手早就该出名了,可他从来不知道宣承身边还有这样厉害的人。 一时间天统帝有些后怕,还有些心慌,他以为他对宣承很了解,从前还总想多替宣承谋划谋划,因为他觉得这孩子没什么心机城府,脑子还简单,自己不会琢么事,尤其对他这个父皇,一向都是他问什么说什么,从不隐瞒,但现在看来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天统帝不得不承认自己竟然看走了眼,他疼宠了这么多年的儿子,从头到尾一直都在他面前演戏,他以为的父慈子孝,可能都是一场场为了利益的装模作样的算计! 胸口的伤不算深,之前上了药本来已经不痛了,可现在,天统帝只觉得好像心脏都被捅穿! 第八百二十八章 目的不同 曾炳怀看天统帝这般,心里也不大好过。他本身就不恋栈权位,当初也只主动提出退出权利中心,所以这些年他跟天统帝君臣关系十分和谐,不然发生这种事天统帝也不会第一个就想到找他。 眼前是自己年轻时倾尽全力辅佐的君主,看着对方因为儿女债这般心痛,他也唏嘘不已,更觉得自己坚持不成亲不要孩子是对的,他家是没有皇位要继承,但万一底下儿子孙子有在夺嫡中站队的,保不齐他也得被拉下水。 曾炳怀接着说:“承王殿下倒也有算计,他就是拿捏准了景王殿下一贯不怎么与朝臣过分亲近,之前狩猎也都是一个人带着护卫,而没有和其他朝臣在一起。一旦陛下您把刺杀的事怀疑在景王殿下身上,他连证明清白的人都没有,景王殿下手下的侍卫就算能证明,也会说是出于护着主子。” 天统帝点点头,“他其实比朕以为的要聪明,只有朕看不清,以为他真单纯,什么事儿都还要靠朕来给他铺路,他指不定在背后怎么笑话朕。” 曾炳怀低头,这种话就不是他能说的了。 皇子做得好,他能不吝啬地夸奖,皇子事情做错了,他只能根据情况点一点。 天统帝冷冷一笑:“他玩儿心思都玩儿到朕面前了,以前是朕瞎了眼。” “陛下息怒,”曾炳怀连连劝慰,“好歹景王殿下是真性情纯良。” 天统帝没再说话,只深深叹了口气。 曾炳怀完全能够理解天统帝的心情,天统帝真正在乎的儿子是宣承,可自己最看重的儿子为了陷害皇位的竞争对手而将他这个父皇的安全置之不顾,另外一个不那么受宠的,且有一颗耿直纯粹的孝心。 曾炳怀也替天统帝无奈,想着要是陛下最宠爱的还是大皇子就好了,那就什么都不用头疼了。 “好了,你去忙吧,”天统帝会挥手让曾炳怀退下,又忽然想到什么再次叮嘱,“不是在跟景儿烤野猪?你那里调料若是不齐全就找御厨拿点,朕记得景儿好像很喜欢吃孜然,烤肉的时候多撒上些。” 曾炳怀的神色变得有些一言难尽:“陛下,喜欢吃孜然的承王殿下,景王殿下一吃孜然就会浑身起红疹。” 他一个不怎么关注内廷的外臣都知道景王不能吃孜然,皇帝却记不得,满脑子就只有承王,一时间曾炳怀都有些同情宣景了。 天统帝一愣,“怎么会?明明之前有一次一起用膳,一道炙烤小羊排洒了孜然粉,朕夹给景王,他也……” 后面的话天统帝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猛然想起吃过那道炙烤小羊排后没喝两杯酒宣景就说宫外有要事要处理急匆匆出宫了。 他当时还很不高兴,觉得是宣景不够尊重他这个父皇。 但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宣景的脸色的确很不对劲儿,脖子上还有些红点点。 就是秋猎之前的事儿,详细的他记不太清了,只是现在回忆起来隐约记得好像是有红点。 宣景吃孜然会发红疹,但他还是陪自己吃了,这能说明什么,不就是因为那是他亲手夹给他的!在宣景眼中,他这个父皇比他自己的身体健康更加重要,他才会忍着会发红疹难受而吃下去。 想到这里,天统帝再次闭上已经涌上无限愧疚的眼眸。 更为自己这个时候居然还记得宣承的口味喜好而愤怒!这么些年下来,疼爱宣承都已经成为习惯! 曾炳怀再次对天统帝告退,转身出去。 走到外面,站在门口的侍从要送他回去。 曾炳怀抬头望天,喃喃出声:“要变天了啊!” 侍从抬头望去,心道这不是大晴天吗?万里无云的,哪里像要变天的样子? 曾炳怀回去时宣景还在等他。 瞧见曾炳怀回来,宣景说道:“本王这还没开始,就在等着曾大人了。” 曾炳怀看着宣景一脸从容的模样,那一刻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忽然就问道:“王爷难道就不好奇陛下刚刚急匆匆找下官所为何事?” 宣景:“做为儿臣,关心父皇是应该的,却也不该过分关注父皇与朝臣的交流。父皇找曾大人不管为了何事,只要不是父皇龙体有碍,身为皇子就不该多做打听。” 曾炳怀笑起来:“王爷确实规矩。” 宣景低头笑了笑,“其实有时候太过规矩也不是好事。” 曾炳怀盯着宣景看了一会,这目光颇具实质性,但宣景一直很自在,仿佛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手上的动作很麻利。 曾炳怀又说:“陛下知道下官与王爷在一起烤肉,临走时还让下官找御厨多那些调料,特别强调了孜然,说王爷喜欢。” 宣景神情未变,连手上烤肉的动作都没耽误一下,淡淡地说:“父皇必是朝政繁忙,才会忘了本王不能吃孜然,倒是承王很喜欢。” 曾炳怀看着宣景的表情,心下已经了然。 默默站在后面的谢恒看到曾炳怀的表情,心知这位善于玩弄权术手段的昔日智囊大概已经有所怀疑。 不过不要紧,曾炳怀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就绝不会在事后还去找天统帝说明自己的怀疑。 通过对曾炳怀的调查,让谢恒判断出这是一个聪明得很现实的人。 曾炳怀是忠心天统帝,但这种“忠心”也是建立在对自己无害的基础上。所以什么时候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他很清楚,若是没有这份聪明,他也不会有今天这正二品的养老闲差。 那个刺客是谢恒安排的,语山居的杀手。 整个玄天帝国能将出窍期的大能当做杀手的也就只有语山居有这个魄力。 谢恒本来的目的就是让天统帝以为是宣承嫁祸宣景,他没有留下任何指正宣承的线索,有的时候手脚做的越多也就越容易留下破绽。 而他也知道,只要留下了宣景的玉佩,再让曾炳怀证明宣景一直跟他在一起,天统帝就会认定一切都是宣承做的。 当然,因为没有实际证据,天统帝并不能直接给宣承定罪,可是只要在他心里认定宣承为了陷害宣景而找人刺杀他,甚至真的伤到了他,那天统帝就再没有可能向着宣承。 再疼爱的孩子,触及到了生命安全的底线,天统帝也不可能还继续偏心。只是究竟天统帝能做到什么程度,那就说不好了。 原本谢恒当然也可以只让杀手做做样子,但他最后还是决定给天统帝点苦头吃,为宣景从小到大受到的不公平对待。 天统帝早已不在壮年,即便他的修为比刺客要高上很多,但一来他多年沉溺享受,上一次正儿八经地动手怕是都回忆不起来是什么时候了,这反应速度和应变能力早已不成。即便是一台功能强大的战车,可要是各个部件活动都不灵敏了,那也没用。 正如丽妃所说,天统帝的身子可远远没有表面上那么好,至于原因……目前谢恒还在调查中。 曾炳怀很是通达,即便猜到自己十有八九被人利用了也不生气。 他也不觉得天统帝真被刺伤就说明宣景人品不成,毕竟任何感情都是相互的,就天统帝对宣景的所作所为,还美其名曰是为了宣景好,现在只受这点皮外伤着实不算什么。 能有这样的想法,也归功于曾炳怀对天统帝的忠心只是政治原因,只是因为在当时的情况下没有比天统帝更合适继承皇位的人,他在拥护新帝这件事上对天统帝绝无二心。 但如今作为一名谋士,一个争权利器,他已经实现了自己的价值,现在所有的事情,只要不是危机整个玄天帝国的,他都可以袖手旁观。他不介意被动成为局中一员,只要他“发挥”的作用不违背本性,不践踏为人底线,那他无所谓。 至于宣景,他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是亲缘感淡薄也好,其他也罢,他对天统帝实在没有亲近的感觉,甚至他都不觉得天统帝是他的父亲,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认知感。同样,他也不觉得天统帝对他不公。天统帝怎么做有他的目的,宣景觉得自己也一样。他们不过是目的不同罢了。 一顿烤肉吃得十分愉快,曾炳怀甚至还有心情招呼后面的谢恒他们一起吃。 这一刻谢恒觉得曾炳怀也是个奇人。 入夜前,宣景被召至猎宫。 一进殿,宣景就看到斜靠在榻上的天统帝搂着丽妃。 丽妃剥了一枚龙眼送进天统帝口中,天统帝还咬了一下那粉嫩嫩的指尖,惹得丽妃好一阵娇笑。 宣景目不斜视,躬身行礼:“父皇。” “嗯,坐吧!”天统帝笑得十分慈祥,“今日收获如何?” “收获不少,上午还遇见了曾大人,”宣景停顿了一下,似是觉得天统帝会想不起来是哪个曾大人,又特别解释了一句,“是内阁学士曾炳怀。” 天统帝眼中的笑意又真了一分,这番表现让他真正确定宣景确实不知道曾炳怀跟他的关系。 第八百二十九章 下药 天统帝:“一直以来朕对你都相当严苛,也更宠爱老二,你可曾怨过父皇。” 宣景摇摇头:“以前没想过,现在也不怪父皇。” 以前神魂不全,缺少感情认知,自然不会心生怨怼。可那时还没人知道宣景神魂不全,不知道他感知不到这些,天统帝依旧没对宣景表现出多少关爱之意。即使是在宣景展现出修炼天赋之后,天统帝开始重视这个儿子,却也远远比不得宣承。 大概是严苛对待宣景已经习惯,哪怕之后宣景神魂补充完全,天统帝的态度比以前更好些,却也只是比较而言。总的来说还是明显的亲疏有别。 说什么对宣景的严厉只是因为他太优秀都是为了磨炼他,这种话天统帝也就只能骗骗自己。 天统帝眯眼看着宣景:“当真毫无怨言?” 宣景:“十根手指尚有长短,父皇有很多儿子,想要更疼爱哪个儿子是父皇的自由,况且父皇即便更疼爱二弟,却也没有打压其他皇子。父皇先是我们的君,之后是我们的父,自然一切以父皇为准。” 虽然宣景没说什么溢美之词,两三句都是再朴实不过的言语,却着实说到了天统帝的心里。 这些年他也确有些地方觉得略对不住宣景,但后来都还是理直气壮地想着,他为君为父,宣景是臣是子,再怎么样也不能对他有不满。 “好好好!”天统帝连说了三个“好”,可见其心中对宣景的满意,“你果然是朕最懂事的儿子,这些年朕总算没有白疼你!一会就一起留下来用晚膳吧,咱们父子也许久没有好好吃过饭了。” 宣景:“是。” 宣景和天统帝的晚饭还没吃完,外面的人就已经都知道天统帝傍晚特别召见宣景,还留宣景一起用晚膳的事。 这两天皇子们都忙着在猎场上表现,再加上天统帝免了他们每日请安,这总上下猎宫也不方便,所以这两日他们都没见到天统帝。 结果谁也没想到天统帝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特别召见宣景,而且看样子也不是什么要紧事,难道就是纯粹找宣景一起用晚膳? 这要是发生在以前的宣承身上还可以理解,可换成宣景就让众人十分摸不着头脑。 宣承在自己帐子里走来走去,眼里可见的慌张,而那些拥护他的朝臣在得知天统帝留宣景用午膳后就立即赶过来了。 “你们说说,父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就突然喊老大去用晚膳了?怎么不叫本王去?” 大臣一号:“是不是有正事和景王殿下商量?” “怎么可能?”大臣二号说,“宫里的人不都传消息出来了,说从陛下召见景王开始丽妃就一直在身边陪着,用晚膳也一起,真要是有政事,陛下怎么可能还让丽妃在场!” 这下一时半会也没人能猜出来天统帝究竟是何用意。 “父皇他……是不是更看重宣景了?是不是要放弃我了!” 几位朝臣忙着说不可能安慰宣承,但他们虽然不真的认为陛下是就此彻底厌恶承王准备扶持景王,却也想着这段时间承王的确太不像话。 跟一个男人搅和在一起也就算了,还时常因为那档子事而耽误他们商议政事。到底在他心中是皇位重要还是一个男人重要?如果不是因为那男人是高文,有身份也有本事,这些朝臣断断不会允许宣承为了一个男人这样胡闹。早就劝着宣承分了。 但眼下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最主要的是陛下这突然的举动究竟何意。是一时兴起还是有别的打算。 朝中有各种猜测的人不少,就是那些支持宣景的朝臣也不清楚究竟怎么回事。 还有那些保持中立的朝臣,他们虽然不参与党争,却不耽误他们猜测陛下的心思打算。 毕竟现在承王不比从前,已经算不上陛下的心头宝了,在这个敏感的时期,陛下的任何一个举动,甚至一句话,都有可能透露出非比寻常的重要信息。 当晚宣景直接留宿猎宫。 虽然这情况算是意料之中,毕竟都那么晚了,但宣景还是这一次秋猎中唯一被天统帝主动要求留宿猎宫的皇子。 陈皇后气得面容扭曲,直想摔碎了桌上的陶瓷摆件,被身边的嬷嬷劝下。 “娘娘可息怒!这里是猎宫,可不比在咱们凤栖宫,隔墙有耳,要是让那有心人知道娘娘因为景王被留宿猎宫就气得摔东西,不得把这事儿捅到陛下那去?” “捅到陛下那去又如何?难不成陛下还有因为几个瓶子责备本宫这个皇后不成?” 嬷嬷连声安抚劝慰:“那自是不至于,但就算陛下不明着怪罪您,那心里能不介意吗?让景王留宿是陛下的意思,您如此反应,就会让陛下觉得您是对此心怀不满!” 陈皇后一个激灵,是了,陛下一定会觉得是她心怀怨怼!现如今陛下对她的感情不比当初,不是她能任性的时候。 然而一想到从前荣宠无限的自己,现在就连打碎一个花瓶摆件都要詹前想后,陈皇后心里就说不出的酸楚。 她曾那么风光无限,现在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陶嬷嬷,你说,陛下当真厌恶里我们母子吗?” 陶嬷嬷叹气:“娘娘宽心,您和陛下是多少年的夫妻了,陛下又怎么会真的厌弃您?” 陈皇后神情恍惚:“可陛下跟先皇后还是少年夫妻,结果呢?先皇后最后那两年,陛下连见她一面都不愿,就算是生辰这样的大日子,若不是总管提醒都记不住,最后也不符哦随便赏了两件玉器打发。本宫当初还觉着痛快,可现在风水轮流转,终于轮到本宫一尝冷落滋味。外头那些人说的不错,丽妃,可不就是当年的本宫吗?所以,本宫终究还是要走先皇后的老路了。” “娘娘!”陶嬷嬷继续劝慰,“陛下从没像当初宠爱您那样宠信过任何嫔妃,这丽妃也不过是一时得势罢了!最关键的,丽妃可没有孩子,您还有承王殿下这个指望。只要往后承王殿下能做出成绩来,让陛下高兴,也就没有景王什么事儿了!” 陈皇后恍惚着点点头:“说的是!丽妃还没有孩子……可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也没有,陛下身体康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了……” 陶嬷嬷看着皇后的眼中闪着某种光芒,心头一凛,“那娘娘觉得……” 陈皇后:“下药!” 陶嬷嬷点头:“也好,只要丽妃伤了身子不能怀孕,她也就妨碍不着娘娘了!” “不,”陈皇后攥紧手帕,“一个丽妃不能怀孕有什么用?今天有丽妃,明天就了可能有这个妃那个妃,年轻鲜嫩的姑娘多的是,选秀一次就不知道要进来多少,难道本宫日后要给每一个受宠的女人都下药?” “那不给丽妃下药……”陶嬷嬷话没说完,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娘娘……” “反正都是下药,那为什么不来个一劳永逸?下药的次数越多暴露的危险就越大,已一次性能解决的事儿为什么要弄成十几次、几十次?嬷嬷你说是不是?”话是问出来的,可陈皇后的眼神却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陶嬷嬷面无人色,几乎跌在地上:“娘娘……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陈皇后不为所动:“如果什么都不做,放任丽妃成为第二个本宫,那你觉得本宫的下场会比先皇后好?” 陶嬷嬷张了张嘴,却无从反驳。 陈皇后:“本宫早该知道,陛下是这世上最为凉薄之人。他能抛弃共患难的结发妻子,仅仅因为本宫的美色和情趣,那本宫与陛下之间有几分深情厚谊?陛下为了丽妃而抛弃本宫不是更加容易?还有景王……” 虽然宣景与宣承是皇位竞争者,但陈皇后心里也明白宣景的本事在自己儿子之上。 天统帝从前因为疼爱宣承,所以即使知道宣景是更合适的皇位继承者,却还是一心向着宣承,对宣景不仅冷待苛刻,甚至认真培养宣景也只是打着让宣景未来以王爷的身份辅佐宣承,为帝国做牛做马。 以前陈皇后是得利者,当然高兴天统帝的偏私,但不代表她是真的不懂。 可现在…… 陶嬷嬷明白陈皇后说的没错,但那可是给皇帝下药!要是给丽妃下药肯定没问题,以前这种事她们也没少干,早就熟练了,但对天统帝……她还是没这个胆子啊! “娘娘……咱就真没别的办法了?承王殿下不是完全没机会,以前陛下对殿下的爱护也不是假的,说不定过一段时间想想办法挽回陛下的心,咱们还有希望!再说丽妃怀孕还是没影儿的事儿,犯不着冒这个险啊!” 陈皇后看了一眼已经吓哭了陶嬷嬷,到底是自己的奶嬷嬷,她也不想让陶嬷嬷这样担惊受怕,想了想说:“那就先缓缓,再看看陛下的态度,不过药得先备上!” “好!”陶嬷嬷一听陈皇后肯松口,当即表示她这就去让人准备药。 第八百三十章 下毒 一转眼秋猎已经进入尾声。 按照每天登记的清算猎物的结果,宣景稳居第一,第二的居然也不是宣承,而是宣嚣。 宣景拔得头筹没人意外,让人意外的是宣承竟然连第二都没保住。他们也很好奇怎么这一回宣嚣的表现这样突出,难道是想着现在宣承头上有宣景压着一头,所以就不那么忌讳宣承了? 不管怎样,成绩已经基本确定了。 宣承很不甘心,然而最让他难以接受的是天统帝竟然因为宣景拔得头筹,而赐他亲王封号——昭明。 之前他们都是亲王,身份上算是平起平坐。但现在宣景有了封号,那就比他更加尊贵。即便是在后宫中,即使品阶相同,没封号的妃嫔还要向有封号的行礼,更别说在前朝。这不是简简单单一个称呼,而是象征着更加强大的声望和势力! 明明当初父皇还是为了让他也能顺理成章被封亲王才会松口封宣景为王,他一直觉得自己强宣景一头,但现在宣景拥有了封号,哪里是自己能比得了的? 还有极重要的一点,这个封号可不是一般的封号。 寻常亲王封号都是一个字,取一好的寓意。 但宣景的封号是昭明,两个字!自古以来以两个字为封号的亲王的屈指可数,不是后来成了皇帝就是权倾朝野。 所以父皇赐宣景这样的封号是想表达什么?想表达什么? 宣承不能不多想! 昭明!好一个昭明! 谢恒听到这个封号后相当意外。 他比在场的人都早知道皇帝要给宣景颁封号,但是怎么也没想到竟会是自己最熟悉的那个封号。这到底是巧合还是什么? 朝臣们难掩震惊! 昭明亲王! 他们不会不知道所谓狩猎拔得头筹不过是个引子,陛下根本就是已经有意这么做,然后借着这个情况名正言顺题说出来。 一时间不少人都想起前些天陛下突然召景王入猎宫用晚膳那次。 当时没人知道陛下召见景王所为何意。 而且在那之后,陛下也并未召见其他皇子,甚至次日宣承有递上请安折子说想去猎宫向陛下请安,陛下都没同意。 当时朝臣们就觉得不太对劲儿,有那政治敏感的已经大概猜到了皇帝的用意,但他们都没想到会这样快,甚至都没等回京,景王就已经变成昭明王!封号双字亲王,这是在暗示宣景将会是一国储君,未来的帝国之主? 从“昭明”这个封号从天统帝口中出来开始,宣承整个人就好像傻了,张着嘴一句话说不出来,满脑袋空白,耳边还嗡嗡的,仿佛一瞬间什么都听不到了。 知道断断续续的恭维声音在他耳中越来越连贯清晰,他木木地转头看着周围的人对于宣景不断恭喜,好像完全看不到他了一样。 宣承的眼睛蔓延上血丝,腾地一下站起来! 一瞬间众人的目光又都集中在宣承身上。 天统帝敛下笑意,冷冷地看着宣承,“你要说什么?” 宣承对上天统帝冰冷的视线,心中恐惧升腾,他原本想问的话很多,他想问天统帝为何要赐给宣景“昭明”这个双字封号,是不是想立宣景为太子。他想问父皇是不是真的不疼他了,难道父皇忘了自己才是他最宠爱的儿子吗? 然而哪怕疑惑一个接一个堵得宣承心口疼,他却好像得了发不出声音的疾病,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边上有大臣轻轻拽了拽宣承的衣摆,宣承才反应过来,“儿臣、儿臣一时醉酒失态,还望父皇恕罪。” 天统帝只淡淡地说了声“坐下”就冷冷收回目光。 坐下后的宣承没觉得多好受,浑身由外到内都是冷的! “刘大人……”宣承叫旁边那个刚刚拉着他的官员,“父皇是不是、是不是真的放弃本王了?” 刘大人叹气,他倒是想说没有,可现在看陛下分明就是有意扶持宣景为太子,这“昭明”的封号可不就是在给景王铺路吗?这时候再自欺欺人也没意思。 看着刘大人沉默,宣承眼中刚刚的血丝更加密集。 他死死攥着桌子,任由坚硬的桌角在手心硌出深深的痕迹。 当天晚上,陈皇后还是摔了那个瓷瓶,摔得粉碎。 第二天早上,启程回京。 回去路上的安全守备被天统帝交给宣景负责,宣景接下后并没有做太大的调整,只是在原本的规模上又添了些人手,包括被调去保护各皇子车架的士兵都增多了。 有些人觉得宣景这是在防着宣承。 这“昭明”的封号一下来,大多数人也就都明白陛下十有八九是打算册封景王为太子了,可承王蝇营狗苟这么些年,让他放弃谈何容易? 若是从一开始景王和承王就势均力敌也就罢了,偏偏当初景王神魂不全,无心帝位,后来神魂恢复,又被压着在禁地闭关多年远离朝政,现在的皇后又是承王的生母,母子俩深得圣心。从这一系列情况来说,本来从一开始这帝位就是宣承的。 可结果呢?手握一手好牌却打的稀巴烂,关键时刻被宣景反超。这样的打击不可谓不沉重,所以确有些人在考虑承王会不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景王防范着也是应该的。 最终一路平安返京,一众大臣们也都松了口气。 京城,承王府。 已经喝了不知多少杯酒的宣承半趴在桌上,手里还攥着刚刚满上的酒杯。高文坐在旁边。 “高文,你说本王是不是很没胆?本王恨宣景恨得要死,可连当面质疑他的勇气都没有,更别说造反!你知道吗?昨天外公建议本王造反时本王的第一感觉不是兴奋,而是害怕!害怕……我怕父皇!也怕宣景!所以我果然不是能当皇帝的料,活该我输给宣景,是不是!” 高文眉心一动,“殿下说……陈尚书让您造反?” 陈皇后的父亲,宣承的外公,就是礼部尚书陈清辉。 陈家也是大家族,但原本主支并非陈清辉这一支,是在陈皇后被封后之后,陈家为了成为后族,才破例让陈清辉这一支成为主支,并让陈清辉成为陈家家主。 但陈清辉就只有陈友怀这一个儿子,陈友怀已死,而陈家还倍受天统帝打压责难。也就是为了最后给陈皇后留些颜面,且陈清辉年事已高,天统帝才没有撸掉陈清辉的尚书之位。 如此形式,陈家其他人怎么可能不迁怒? 原本陈家的几位老祖宗就已经动了废掉陈清辉这个家主的念头,只是因为不确定宣承是否还会起复才一直按那不动。但现在有了宣景这个鲜鲜出炉的“昭明王”,陈家知道未来的皇位基本上是宣景的了,逼迫陈清辉一支让位的举动也就越来越肆无忌惮。 陈清辉心有不甘,他完全不能接受这个结果,陈家还从来没有哪个家主在当到一半就被撸了的情况。真要让这种事发生,他以后如何还能在陈家抬得起头来?还不如死了算了。 这么一想,陈清辉就决定铤而走险,说服宣承造反。 失败了也就是死了,他不怕,成功了就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哪个结果都比生不如死地活着强。 但大概陈清辉也没想到宣承会废物到这种程度,根本不敢造反。 可陈清辉已经有了这个念头,这人留不得。 高文立即吹口哨叫来雀鸟,将此事传回语山居。 谢恒得知了雀鸟传来的消息,冷笑:“本来我想着怎么将陈家斩草除根,这下可好,他们自己把理由都给我找好了。” 谢恒安排人进陈家搜集相关造反罪证。 如果是以前的陈家大概没那么容易,不过现在的陈家因为分支主支内斗都已经成了一盘散沙,正是动手脚的好时候。 不过还不等搜到陈清辉造反的证据,一直在宫中监视的夜鸦却给谢恒带来了又一个重要消息。 当初跟谢恒来到修真界,为了保护谢恒,夜鸦的身体受到重创。 之后虽然恢复了,但谢恒也不想它再太过劳累,所以基本不派什么差事给夜鸦。夜鸦就只负责“招新”、 这样的生活实在无趣,尤其从宣景出关后,谢恒能陪着夜鸦的时间更少,夜鸦也就更无聊,非要谢恒给它找点事儿做。 最后谢恒拗不过,只得让夜鸦去监视炸宫中。 宫中自然有谢恒的人,也安排了其他雀鸟各处盯梢,谢恒让夜鸦过去其实就是一种变相的修养。 不过明显夜鸦没这么想,不然也不会带来这个消息——陈皇后要毒害天统帝。 收到消息后谢恒思索良久,最终还是决定不能让天统帝就这么死了。不仅仅是为现在宣景还没坐上皇帝,从道德底线上来说,天统帝是宣景的生父,凭他跟宣景的关系,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就不能放任天统帝被杀,即便他也很不待见天统帝。 只不过等谢恒展开进一步调查时,才发现陈皇后的慢性毒药已经下了一个月了,就算他这时候出手,也救不了天统帝性命,最多只能延长些活命的时间。 这女人一旦狠起来,还真没男人什么事儿。 第八百三十一章 三道旨意 刚过中秋宫宴,这两日天统帝都没什么胃口。 宫宴那天长天统帝高兴,主要是因为心中已然决定立宣景为太子,心里一块大石得以放下,松快不少,又想着这是大概是自己为帝的最后一场中秋家宴,一不注意就多吃了些。 大鱼大肉的荤腥不少,当时喝着酒还不觉得,这两日却好像后劲儿犯上来了,看见肉就觉得腻得慌,也就是清蒸虾仁和酸甜口的宫保鸡丁能吃几口,其他荤腥都不怎么动。 这一日桌上摆上一道造型别致的菜,是一道汤羹,而且成太极图案,只不过不是黑白色,而是绿白色,白色部分像是最好的羊脂白玉,绿色部分又像是冰种的翡翠帝王绿,光看这颜色搭配就觉得清爽可口。 天统帝问身边的常总管,“这是道什么菜?” 常总管伺候天统帝多年,盛宠不衰,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心细,什么事都思虑周全。这问题要是换做其他伺候的宫人,那是铁定答不出来的,最多就是招来御膳房的厨子问话,只是这样就难免耽误时间,皇帝不能第一时间得到答案,总不会高兴。 但常总管不一样,他在每一顿饭开始之前都会清晰掌握今天都有什么菜色,了解每一道菜大致使用什么材料,是否对身体有什么益处,还有基本的烹饪手法。 就是保证如果皇帝对哪道菜比较喜欢,问出来的时候他能说出一二,哪怕说得不全面,但至少他知道,也能第一时间回应天统帝,这就是好的。 “回禀陛下,这是丽妃娘娘专门为陛下准备的太极素羹。主要材料都是南瓜、白菜之类的素菜。能调理身体、改善肠道,还能排油解腻。丽妃娘娘看出陛下最近好像吃饭都没有胃口,今日陛下又一直忙于政事,丽妃娘娘就亲自做了这太极素羹。” 天统帝点头,“丽妃有心了。” 一刻钟后,皇帝用完膳,确实感觉身体轻松不少,还想着那太极素羹味道不错,晚上就去丽妃那用晚膳,再让丽妃准备太极素羹。 然而突然间,皇帝只觉得胸口一痛,紧跟着喉头一甜,猛地吐出一口血。 最让他震惊的是这口血竟然比寻常血液颜色深了不少,隐隐泛黑! 有毒! 常总管扶着天统帝惊慌道:“陛下!” 天统帝面色发白,神情冷冽如冰,喘了两口气后说道:“叫张院正过来,不要惊动任何人!” “是!” 没一会太医院的张院正就被召来乾清宫。 张院正医修,而且在整个太医院中医术最高。只是他平时几乎不出诊,在太医院主要充当个“吉祥物”的角色,一心投在研制各种丹药上。这一次如果出事的不是天统帝,张院正还不愿意从药房里出来。 他先给天统帝把了把脉,神色越来越难看。把完脉后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天统帝催促先去测毒。 张院正用自己的法宝逐一对桌上的每一道菜进行测试。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桌上所有的菜都被检验完毕。 张院正对天统帝回禀:“陛下,微臣已经有了结果,毒药是被下在这道清酿百合里,应该是失传已久的梦升仙。梦升仙是一种专门针对修士的毒药,而且无色无味,修为再高也难以察觉。且这是一种慢性毒药,每天对身体造成一点破坏,一般在半个时辰之内就会代谢掉,查不出半点痕迹。两个月后身体积累的弊端就会集中爆发,回天乏术,中毒者会在睡梦中死去,故而名梦升仙。等半个时辰一过,就是微臣也不可能察觉到梦升仙。” 天统帝:“既然是在睡梦中无知无觉中地死去,朕又为何会吐血?” 张院正:“那是因为那一道太极素羹。微臣检查过,这到道太极素羹里面含有天星紫草参,年份至少有五百年,十分稀有。而天星紫草参又是绝大多数毒素的克星。陛下之所以会吐血就是因为天星紫草参刺激了梦升仙的药性。不过也幸好有这道太极素羹,不然只怕到时候陛下……还不知道是谁害的!” 天统帝深吸一口气,问:“那朕可还有救?” 张院正眉宇间尽是难色,没有回答。 天统帝明白了,又问:“朕还有多少时日?” 张院正:“从陛下现在的身体情况看,这梦升仙已经下了有一个月了,也就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但如果现在停药的话,在加上微臣为您配置些药物调理,陛下还能……还能再多一个月。只是陛下龙体已经对梦升仙有了依赖性,突然断药定然会觉得十分不适,三天之后双腿就有可能失去知觉。” 就算付出双腿失去知觉的代价,也仅仅只能多换来一个月的活命时间,还要饱受断药后的痛苦,废人一样连床都下不了,实在不划算。 “那就不断了。你下去吧,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讲。” 张院正并不意外天统帝这么说,他比很多人都更了解天统帝,深深明白让天统帝废物一样地多话一个月,还不如现在就让他死去。 “是。微臣告退。” 张院正一走,天统帝就对边上的常总管打了个手势。 常总管明白,行了一礼后就起身出去了。 傍晚,天统帝的案头上就出现了这场“投毒”的全过程,涉及到哪些人,毒是怎么下到菜饭里的,全都清清楚楚。 天统帝看着为首陈皇后的名字,笑了两声,之后又是一阵放声大笑。 常总管上前一步,似是想要劝慰,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陛下……” 天统帝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抹了把眼角,笑着道:“去年镇远将军夫妇闹和离,两人从镇远将军府一路打到了街上,镇远将军的修为差他夫人些许,众目睽睽之下被他夫人扇了好几个巴掌。那时候朕还笑话镇远将军,说他连自己的女人都管不住,借机夺了他的兵权。没想到今日竟也轮到朕了!玄天帝国的皇帝和皇后反目成仇,皇后毒杀皇帝,这要是传出去,整个帝国的脸面都要丢个干净。” “陛下……” “你说皇后为何要背叛朕?朕对她还不够好吗?先皇后在时,她身为贵妃,吃穿用度不知比皇后好了多少,朕为了她一度冷落皇后,最后皇后甚至形同虚设。这么多年朕也独宠她一人,对宣承也疼爱有加,反而是他们母子不争气,一再的忤逆朕,令朕为难。陈家糟了教训,朕都没有动她一根头发,也没有因为陈家的事情过多迁怒,冷她一阵子也是不想那些大臣总因为这件事说朕偏私。她却一点都不理解朕的难处!就因为朕新封了一个的妃子,就因为朕有意立宣景为太子,朕旨意都还没下,她竟然就迫不及待要给朕下毒!” 常总管没有回答,其实答案很简单,就是一句话——人心不足蛇吞象。 其实陛下心里也明白,他会问出来这些话不过是因为难以接受自己这么些年都宠错了人。 天统帝让常总管退下,自己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寝殿,对着一桌子美味佳肴,从中午坐到晚上,又一整晚都没有合眼。 或许他在回忆自己从前和陈皇后、宣承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日子,或许在反思他们因何一步步走到今天,或许……什么也没想,只是让自己的思绪最后放空一个晚上。 第二天上朝开始,天统帝雷厉风行下了几道旨意。 第一道旨意,以中秋宫宴准备不当为由,革职礼部尚书陈清辉,由现任礼部侍郎继任尚书之位。 中秋宫宴都过去多少天了,真要有什么不当之处陛早该在当时就讲出来,找这么个理由实在非常敷衍,任谁都看得出来陛下就是纯粹地想要撸掉陈清辉的官职,也不知道到底是陈清辉做了什么事儿惹怒了陛下还是陈家又做错了什么事,明明前段时间陛下都已经放过了陈家。 第二道旨意,皇后无德,斥降为贵人,打入冷宫。 若是第一道旨意只是让满朝文武小声讨论,那第二道旨意就是引起一片哗然! 皇后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被贬降为贵人了?还被打入冷宫!说皇后无德,那到底是什么事儿体现了“皇后无德”?从一国之母被贬为一个小小贵人还被关进冷宫,这是犯了多大的过错?怎么后宫一点风声都没传出来? 天统帝知道朝臣们会议论,但他却并不打算说出陈皇后下毒谋害之事。 一来被自己的枕边人算计还毫无所觉,让天统帝觉得自己过于失败,传出去就跟笑话一样,有损他的英名。二来他到底还对宣承有几分挂念,若是定了陈皇后毒害皇帝的罪名,宣承也难逃一死。 怎么说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疼爱了多年的儿子,即使这个儿子如今让他失望透顶,天统帝也没想要他的命。 第三道旨意,将宫城十万禁军交给昭明王统领。 满堂的议论在这第三道旨意颁下来后戛然而止! 将十万禁军交给昭明王统领,这跟封昭明王为太子还有什么区别? 第八百三十二章 驾崩 最后一道旨意基本上就是一道加封太子的诏书,不,甚至比加封太子的诏书更有分量。 毕竟就算成了太子,但如果有让天统帝烦心之处,那说换也能换了。可若是一个手握重兵的太子,那就不是能轻易动得了的了。 无怪满朝文武震惊,从景王被封昭明亲王后,他们就想着昭明亲王被封太子的日子不会太远了。 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陛下竟然会将整个京城最大的兵权——十万禁军,交给昭明亲王! 陛下不是一向最忌讳手下人擅权,不管是大臣还是皇子,都不能越过他去,所以天统帝一直选择自己把持着京城最强的兵力。 可是现在,陛下竟然将兵权转给了宣景!这比直接加分昭明亲王为太子更让他们觉得震撼。 没有人能看出来天统帝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三道旨意一道接一道地下来,把所有人都给砸懵了。 宣承脸色苍白地看着高台上他最敬仰的父皇。 从前他曾经坚定地以为自己一定会是太子,是唯一会接替皇位的人,可今天,在这三道旨意之后,他彻底与皇位无缘,就算是造反都不可能。 宣景手中有十万禁军,他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只能乖乖接受这个结果。 消息传到语山居,谢恒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敲击着桌面,似乎叹非叹了一声:“天统帝对宣承还真是父爱无言啊!” 秦谨点头:“天统帝将十万禁军交给昭明亲王,一方面是防止有人造反,另一方面,何尝不是为了断了承王的念想?即便没有这十万禁军在手,若是承王想反,也绝对不是昭明亲王的对手,到时候还给了昭明亲王斩草除根的理由,天统帝正是明白这一点,所以才会让承王连造反的机会都没有。” 谢恒嘴角牵起一抹冷笑:“倘若天统帝能把对宣承的疼爱分一般给宣景,他也未必落得如今这个下场。” 现在谢恒也想明白了,从前天统帝对宣景的看重是真的,想要抬举宣景也是真的,但这一切都是为了宣承,天统帝真正希望的是宣景可以成为宣承的助力。 天统帝知道宣承的本事有限,修为不成,治国的能力也不济,就算坐上了皇位,只怕也会招的有心之人虎视眈眈,除非有个既修为强大又有治国之能的人为宣承保驾护航。 很显然,宣景就是天统帝认为最合适的人选。 天统帝觉得宣景稳重,且没有野心,又有极高的修炼天赋和在政事上的绝对才干,没有人比宣景更合适。他理所应当地以为只要是自己这个父皇的命令,宣景就一定会遵从,心甘情愿地成为宣承手中的利剑! 好在宣景于亲缘上淡薄,但凡宣景心中对天统帝有半分孺慕之情,天统帝的所作所为得多伤人!从头到尾天统帝不是把宣景当做自己的儿子,而是一件利器。 谢恒想到天统帝为了偏袒宣承而做的那些伤害宣景的事,他就恨得牙痒痒,如果天统帝不是宣景这一世的生父,他早就弄死他了! “那现在主子有何打算?” 谢恒:“静观其变,大体上不用有什么动作。现在宣景会继承皇位基本是板上钉钉,我们也没必要做多余的事,只不过宣景一天没有登上帝位,我们就不能这的放松。尤其是在这种临门一脚的时候,更容不得出半点差错。京中各地该盯着的地方继续盯着,宫里也不能松懈。承王府的人不要撤,冷宫那边尽快安排上。” “是。” 宣景从掌管十万禁军后就彻底忙了起来。 要熟悉禁军各营各部,准备掌管后的第一次检阅,接手禁军日常运作,了解相关制度。 虽然在玄天帝国宣景没有多少带兵打仗的经历,但在大瑾朝他可是半生戎马。没有人比他更加了解各种兵马制度。 宣景很快发现了一些制度上的漏洞,召集了各禁军将领进行研讨。新制度很快落地执行,且效果立竿见影。 天统帝看在眼中很是欣慰。 虽然宣景不是他最初属意的皇位继承人,但事实证明宣景能做得很好,至少现在天统帝真心觉得玄天帝国在宣景的带领下会变得更好。 几日后的晌午,天统帝突然毒发。 早晨上朝的时候还好好的,中午就下不来床了。 天统帝叫来所有颇有影响力的皇室宗亲和王公大臣,当场口述遗诏,内阁大学士曾炳怀手书。 遗诏中直接表示天统帝死后由昭明亲王继任大大统,命陈贵人殉葬。 最后这几天,由于被贬为贵人打入冷宫,陈皇后不能再下毒,天统帝对梦升仙的依赖性愈演愈烈,难以克制。 梦升仙已经失传,陈贵人的这一点梦升仙还是陈清辉带进宫的,那是他们陈家祖上留下来的东西,也就只有那么多。 陈皇后算是个聪明人,从自己被贬为贵人打入冷宫之后她就明白皇帝什么都知道了,她也清楚皇帝之所以不公开她下毒之事就是顾忌宣承。 她也算感激天统帝到这时候仍旧愿意保住宣承,所以就直接把剩下的梦升仙都给毁了,她并不知道如今已经药石无灵的天统帝还需要最后这点梦升仙毫无痛苦地度过人生的最后一个月。 现在梦升仙被毁了,天统帝每天上午、晚上都要经历一个时辰的生不如死,疼的时候真觉得不如就这么死了。 天统帝自然恨毒了陈贵人,所以才在遗诏中表示要让陈贵人给自己殉葬。 一对曾经亲密无间的恋人,从前耳鬓厮磨的甜言蜜语现在却成了“我死也要拉着你”的恶毒誓言。 宣承跪在地上,神情恍惚,他愣愣地看着躺在床榻上的男人,仿佛从来不认识一般。 这是他的父皇吗?这真是他的父皇吗?他的父皇怎么会让他的母后殉葬? 难道从前父皇和母后的恩爱都是假的吗? 就算现在父皇已对母后不比从前,可怎么会下让母后殉葬的旨意?一定是哪里出错了!一定是! 终于稍微缓过来的宣承膝行上前想要问问天统帝,却被一众大臣排挤在外,挤都挤不进去。 天统帝将宣景召至身前,断断续续地说:“帝国……就交给你了!” 宣景点头,“父皇放心。” “还、还有你弟弟……他对你已然构不成任何威胁,你……不要为难他。” 宣景:“只要他安分守己,儿臣也乐意兄友弟恭。” 天统帝放心了,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重信守诺,绝对不会诓骗于他。 人之将死,心绪难免发散,天统帝想到了自己最年少的时候,与宣景的生母两小无猜。 岁月茫茫,他有太多的事情记不清了,曾经他也以为自己早就忘了结发妻子的模样。可在生命即将终结的那一刻,他却清晰地回忆起了对方在最烂漫年华的笑脸。 天统帝模模糊糊地想着,如果自己对发妻始终如一,那自己是不是也不会以这种方式离开人世?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从前发生的一切都无法改变! 天统帝缓缓闭上了眼睛,呼吸停止。 常总管在边上抹了抹眼角,随即高声道:“陛下驾崩!” 因为对陛下的身体情况早有了解,常总管提前做了些安排,在天统帝驾崩当日就准备好了大驾。 大殓后,梓宫放在乾清官,停灵三日,所有皇室宗亲要自行回府进行斋戒,朝廷各部院大臣和官员要到本衙门宿舍中集体住宿斋戒。还有一些闲散官员,也有礼部进行安排,齐集于盛德门斋戒住宿。 在斋戒期满后,于丧期之内不可演乐,一月之内禁一切嫁娶、祈祷和报祭活动。京城自大丧之日始,各寺、观鸣钟三万次。 整个祭礼流程繁琐复杂,既耗时间又耗费精力。 这一点上玄天帝国跟大瑾很像,越是豪门世家、高官显贵,就越是在婚丧嫁娶的流程格外严谨繁琐。尤其是在丧礼这一块。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豪门在举办丧礼的时候同时检验当家主妇的能力以及年轻一辈和小辈们的能力心性。 跪灵守灵本就十分辛苦,在吃食上也极尽素简。 享乐惯了的王室公卿们可吃不得这份苦,多少人私下里有各种小动作,坐姿维持不住的,偷偷藏吃食的,比比皆是。 只是宗室也便罢了,若是皇子们有这样的,那可叫人看了笑话。 丧仪彻底结束后,奔着国不可一日无君,宣景拿着先帝的遗诏,在一众辅政大臣的拥护下登上皇位。 登基大典谢恒肯定不能错过,当即易容以墨三的身份入宫观礼。 这是宣景第二次登上那至高之位,比起第一次,谢恒心里少了忐忑紧张,多了些沉稳从容。但不管怎样,他都由衷骄傲! 宣景帝号昭明,登基第一日便大赦天下。 但这个“大赦天下”与以往不同,以前新帝登基的大赦天下都是全部赦免,比较少见的情况还有死刑犯除外。可宣景却做了改动,不仅死刑犯不可赦免,其他犯罪者也只能依照情况进行减刑,比如服刑期间表现好,三十年可以减刑十五年到二十五年不等。所有涉及减刑的罪犯都要呈报刑部和大理寺进行二次审核。 第八百三十三章 诸事繁多 宣景的举动令一些朝臣和百姓感到不安。 登基都不肯大赦天下,这该不会是个暴君吧?虽然以前看昭明亲王是挺好的,哪怕不苟言笑,但严肃正经的性子没什么不好,特别对于一个帝王来说,这还是好事。可如果他的严肃过头变成严苛,那可就不妙了。 然而很快宣景就用实际行动让所有人了解明君并不是跟没有条件的大赦天下划等号。 免除赋税和徭役也是新帝登基常见的施恩手段。 但玄天帝国建国以来,最大的施恩程度也不过是免除三年赋税徭役,甚至在宣景之前的三代皇帝只免除了两年赋税和一年徭役。 免得越多,朝廷的损失就越严重,也就相当于皇帝的损失严重。 这几位君王都不愿意自己的利益受损,所以他们可以大赦天下,却不能在利益上有所退让。 然而宣景却直接免除五年赋税徭役,甚至对一些特别贫困的地区予以经济支援。 朝廷国库充盈,谢恒又将许多产业送给朝廷,这些本来就是他打算在宣景登基时作为礼物赠送的。 单单是谢恒的这些产业每年所带来的收益都抵得上玄天帝国整年的税收。至少凭着这些产业养活玄天帝国的所有军队都不是问题,常规的开销也都足够。 送产业是以语山居的名义,为表嘉奖,宣景送了语山居手书的牌匾,还封语山居大掌柜秦谨和二掌柜谢恒为朝廷客卿。 一次封了两个人让满朝文武有些意外,他们还以为最多就只有秦谨受封,没想到连二掌柜也被封为客卿,不过这也正能说明陛下对语山居的看重。 不少人都觉得语山居有远见有魄力、格局大手段高,那么多能赚到盆满钵满的产业说送就能送出去!虽然也换来了皇家的看重和维护,但那么多的银子搁谁不得肉痛犹豫,这语山居倒是痛快得很! 但从此语山居与朝廷有了挂连,往后的生意肯定更加顺遂通畅。 之前不少宗门、世家都想跟语山居合作,递过来的橄榄枝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但语山居就是一直保持中立,谁的忙也不帮,谁的账也不买,现在他们倒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新君表了忠心。而且新陛下接下了这份忠心。 如今众人也终于知晓,人家语山居不是不站队,而是只站新君的队,新君一登基,语山居表忠心比谁都快! 新帝励精图治,在政治上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又推出一系列新法新政。 政治、军事、农业,都得到了很大变动。 一年后,朝局彻底稳定,宣景的帝位也无比稳固,再无人能撼动。 宣景给宣承选了一块封地将人打发出京城。 宣承没有半点反抗地接受了。 在他看来这也是最好的安排,京中他已经待不下去,夺嫡失败的皇子,往往都只有死路一条,宣景能留他一命已经是宽宏大量。 这一次宣承难得聪明了一回,他没以为宣景留他性命是因为天统帝临终前的交代,他知道以宣景那样的性子,如果真想要他的命,就算有父皇保他也不行。 这时候宣承也终于明白,从始至终,宣景都没有真的当他是竞争对手,宣景一直以来敌对的都是那些支持他的朝臣,是他的外家,而他本身,从来没有被宣景看在眼里过。 临走前,宣承约高文到酒楼,他问高文愿不愿意跟他一起走。 高文淡淡拒绝。 宣承没有气急败坏,只是还算平静地点点头,“你不跟我走是对的,我现在只是个无权无势的王爷,封地远在千里之外,还不是多好的地方,你跟着我去一身本事无处施展,只能被埋没。留在京城也好,皇兄他任人唯贤,你有本事,早晚能得到重用。说不定将来也能被封个将军,前途无量。”说完就起身准备出去。 宣承刚走到门口打开门,身后传来高文的声音,还是那么的平稳冷静,如高文过去和他说的每一句话一样的语气:“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一切都是一场算计。” 宣承没有回头,他只是背对着高文维持着开门的姿势站了一会,然而轻轻“嗯”了一声。 宣承抬起右脚迈出去,却在迈出左脚时被门槛绊了一下险些摔到。 哪怕身体踉跄了一下,宣承也没有回头,站稳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自始至终没都没有再正面对着高文。 而当年高文就确实如宣承说的那样,成了先锋将军,投身西北边境。 一切看起来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谢恒却并没有松懈下来。 宣景登上帝位算是实现了一个很大的阶段性目标,但这并不意味着所有的麻烦都已经结束。 无为去调查御清流,已经近两年时间,音信全无! 语山居那边投入了大量人力和金钱寻找调查,却没有半点消息。 宣景登基之后用一年时间料理完了棘手的朝廷政事,推动一系列改革,并督促朝廷各部顺利运转,这就耗费了宣景不小的精力,同时他还要平衡各宗门和世家的势力,重新梳理朝廷和宗门、世家的关系,所以直到现在都没有闲下来。 之前宣景和谢恒基本都能每天见面,还天天都睡在一起,在宣景登基后两人反而要隔三差五地才能见上一面,大多时候都是在各忙各的。 如今朝堂已经被宣景彻底掌控,谢恒的主要精力就放在寻找无为和打探御清流的事情上。 谢恒知道无为的消失一定跟御清流有关。 无为要去找御清流,很可能是查到了关键线索,但却被御清流发现。尽管无为的修为已经很高,但毕竟现在用的不是自己的身体,能发挥出来的修为有限,若御清流身边有绝对强者做帮手,那无为被抓住甚至被杀害的可能都更大。 谢恒懊恼他当初也没问问有无为有什么计划,或者好歹问问无为本来的身体到底在哪,说不定还能找到人。 秦谨向来急谢恒之所急,看谢恒为无为的事烦忧就自觉惭愧,如果他的本事再强些,能找到无为的消息,主子也就不会烦忧了。不能为主子排忧解难就是他的过失。 于是语山居的伙计们进来都发现他们的大掌柜疯魔了! 以前大掌柜就是勤奋人,里里外外一把抓,当伙计们的就从来没见过比大掌柜跟勤勤恳恳的。到晚上打烊了,伙计们都休息了,掌柜的还在灯下核对账目整理消息。 但最近掌柜的比以前还勤恳,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上茅房,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处理全国各地送来的消息。 也不知道掌柜的到底在调查什么,反正这段时间从各地语山居分楼飞来的雀鸟数不胜数,后院雀鸟阁都要接不过来,一批一批的消息每日都从各地汇总到秦谨这里。 只能说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么一番忙碌下来还真让秦谨打探到了几条消息。秦谨立刻就去见了谢恒。 “主子,这里有几条消息,我觉得其中可能有跟无为有关的消息。” 谢恒将秦谨整理好耳朵消息拿出来看。 其中有一条引起了谢恒注意,是说云木派叛离云鼎仙宗,改投奔云流仙宗。 东洲大陆最大的宗门就是云鼎仙宗,而云流仙宗则是南洲大陆第一仙宗。 四洲大陆上最强的宗门分别为云鼎仙宗、云流仙宗、云初仙宗、云尚仙宗。 据说在很久很久以前,这四大仙宗的创始者是兄弟四人,他们都姓云,仙宗的名字就是他们的名字。 但这只是毫无根据的传说,信的人不算多,毕竟谁都难以想象怎样的一母同胞四兄弟能创立这合在一起便能问鼎修真界的四大仙宗? 而且四大仙宗的关系并不融洽,尤其是云鼎仙宗和云流仙宗,虽然没有直接从仙宗层面上交战过,但两边基本属于水火不容的关系,两边的弟子在外面碰到都有可能拼个你死我活。 所以云木派叛离云鼎仙宗投奔云流仙宗,这对两大仙宗来说又是一个极大的冲突点。 四洲大陆上的宗门很多,但不少中型宗门都是大型仙宗的附属,就比如这个云木派原本就属于云鼎仙宗的附属门派。 资料上说云木派出现了一个资质相当出众的弟子,在几个附属门派的一场重要的历练比试中取得了十分优秀的成绩。这种门派历练比试其实就是一场附属门派之间的资源争夺战,得到的成绩越好,能分到的来自顶头仙宗的资源就能越好。 然而云鼎仙宗却怀疑这个弟子使用了不正当的手段,拒绝为这位弟子和云木派提供奖励。 云木派觉得他们整个门派都受到了不公平待遇,明明他们获胜,但仙宗却要把奖励给别人,他们如何能忍受?于是没多久,云木派就宣布脱离云鼎仙宗,转而成为云流仙宗的附属宗门。 云流仙宗跟云鼎仙宗不对付,能让云鼎仙宗栽面儿的事他们都乐意做,于是就明明白白给云木派撑腰。 云鼎仙宗很气愤,但也没有办法,总不能真因为一个小小的附属宗门就跟其他仙宗大打出手。 第八百三十四章 执事 这世上修炼天赋好的人不少,各大仙宗每年都能有不少好苗子,但是真正能成长起来的人还是少之又少,这就是因为天赋好的人多,但真正的天才却太难得。 人杰地灵的条件不是那么好达成的,这人要“杰出”到什么程度才能使他出生或到过的地方都成为名胜之地? 大仙宗有大仙宗的底蕴,小门派有小门派的际遇,作为顶级仙门的云鼎仙宗出于什么原因不肯兑现给一个下属门派弟子的资源奖励?怎么从前就没有过这样的事,这一回就偏偏发生了? 谢恒也不是绝对肯定这里面没什么猫腻,但现实不是电视剧,很多时候可能没有影视剧中想要表现的好的内容那么纯粹美好,但也不一定就比那些坏的内容更坏。至少从了解到的情况来看,云鼎仙宗没有理由特别针对一个普通弟子,最大的可能就是像云鼎仙宗说的那样,他们调查到那个弟子可能有很大问题。 而且从另一个角度考虑,一个小弟子,就算遭到了不公平的待遇,没能得到应该属于他的资源,那么这个小弟子的所在的门派为了他一个人遭遇不公平待遇就整个脱离附属仙宗的可能性又有多大?这是弟子还是妲己? 倘若是云鼎仙宗欺人太甚,比如不仅不给资源还羞辱甚至重伤了那弟子,云木派的所作所为谢恒都愿意大方地归结为是那一派之主颇有血性,愿意为了一个弟子的名誉和安危而对抗上级仙宗,但仅仅是因为克扣了一个弟子资源便整个宗门叛出,那问题十有八九还是在云木派本身。 别说那只是个小弟子,一般情况来说就算被克扣资源的是掌门之子,也不该有这么大的“气性”。 在谢恒看来,不管是那个特别出众的弟子,还是整个云木派,都很有问题。说不定就跟御清流有关,毕竟御清流也有一手蛊惑人心的本事。 “看来我得亲自去云木派一趟。” 秦谨:“主子亲自去怕是不安全,不如让墨三先去了解情况。” 谢恒摇头:“不了,墨三留下来协助你。” 无为一去这么久没有消息,谢恒不会再让其他人轻易涉险,他对御清流的了解到底比别人多。 “那带上岩厉?他前不久又突破了,现在都已经金丹后期巅峰。” “不用,他突破在即,等他完成湘北的任务回来你就传我的口令让他闭关,突破元婴后再出关。” 谢恒打算明天一早就动身,肯定是等不到岩厉了,“语山居这边就交给你,有什么事雀鸟联系。” 秦谨:“是。” 想着明天动身,刚一入夜谢恒就进了宫。 宣景在御书房批奏折。 突然,他手边的镇纸动了一下。 宣景微微一怔,停下笔。 身后站着的总管以为宣景有什么要吩咐,立即上前。 宣景:“都退下。” 总管行礼:“是,”有对着其他所有宫人道,“都退下。” 总管带着所有宫人离开御书房,房门关上的那一刻,谢恒摘下隐身符现身。 “还没忙完啊!”谢恒搂着宣景的脖子,下巴垫在后者肩上,“用过晚膳了?” “还没有,”宣景握住谢恒的手,“在等你。” 谢恒笑起来,“你也不怕我用了晚膳你白等半天。” “五日。”宣景说。 谢恒明白过来,他们已经四日没有一起用晚膳,今天是第五日。从宣景登基之后确实很忙,但两人也的确没有连着五日都没有一起用晚膳过,之前最长的记录就是四日。 谢恒:“那我想吃珍珠扇贝、虾仁炒青瓜,还有卤猪脚、腱子肉。” “好。” 宣景叫进来总管,将刚刚谢恒说的菜一道道列出来,叫御膳房去准备。 总管领命退出去,对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谢恒完全没有半点好奇的意思,一直眼观鼻鼻观心,宣景说什么他就听着,不多看也不多打听。 谢恒笑起来:“这位新上任的总管还真是识趣,也很有眼色。” 之前宣景身边没有跟着的总管,这个人是新提拔上来的,是常总管的徒弟,虽然年轻,但办事老练沉稳,最重要的是知道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这些看起来简单的道理,但在很多时候却是最难做到的。 这位年轻的大内总管比常总管更加明白这些,青出于蓝。 趁着用晚膳的空档,谢恒就跟宣景说了自己要去云流仙宗的事。 这也不算突然,先前断断续续查到一些消息时谢恒就跟宣景说过,还有无为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消息,宣景也知道谢恒一直在全力打听无为的情况,也想到一旦有了线索谢恒会亲自动身前去调查。 宣景:“云木派的情况都摸清楚了?” 谢恒:“差不多了。” 宣景:“你要扮成弟子混进去?” 谢恒摇头:“我买了一个云流仙宗执事的身份。” 宣景难得露出意外的神色:“一个仙宗执事的身份也能说买到就买到?” 谢恒嘿嘿一笑:“也不是是个执事就多了不起,就算是在大仙宗里面也一样有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其实越是像大仙宗这种地方越是三教九流什么样的都有!云流仙宗执事等级划分很多,最底层的是外门杂物执事,就是负责外门弟子的执事,包括指派外门弟子做杂事,还有分配杂物之类的。语山居花了二十万灵石买了个杂物执事的身份。” “二十万灵石?”宣景本来想说这花费太大,但再一想,就算只是个外门杂物执事,那也是云流仙宗的执事,这名头说出去就很震慑人。 不过如果无为不在云木派,那这二十万灵石可就白花了。 谢恒看出宣景的想法,狡黠一笑:“其实也不算是真花出去了二十万灵石,我设计让云流仙宗一位比较有身份的长老欠了二十万的赌债,那位长老还不起,我便诱导他可以用有一个杂物执事的身份换。这点主他还是做的了的,而且以前他也用这种方法赚过不少灵石,业务很熟练。” 宣景还是不太放心:“不会被发现?” 谢恒:“他们都不知道操作多少回了,没那么容易被发现。我会很小心。而且卖我这个身份的人也会想办法帮我隐藏,不然抖出来我一个,可是会带出一大堆。” 宣景:“等我处理完手上的事就去找你。” 谢恒想了想,最后点点头,他也不舍得一直跟宣景分开,笑着说:“好啊,刚好就当我先去探探情况。” 宣景:“带墨三一起?” 谢恒摇头:“语山居里事情不少,我让墨三留在秦谨身边帮衬。我要查的事情还有很多,语山居这边必须留够人。” 宣景点头:“那你自己多小心。” 谢恒:“我知道。我这里有入梦符,我们每天都能在睡梦中相见,不用太想我。” 宣景笑起来,“这恐怕不行,天天看到我一样会想你。” 谢恒摸摸自己的脸,有点发烫,面对宣景,他这脸时薄时厚的。 第二天一早,到该上朝的时辰,谢恒目送宣景去上朝,自己用上隐身符出宫,又用神行符前往云流仙宗。 他要先去云流仙宗把这个“杂物执事”的身份激活一下。 云木派如今已经是云流仙宗的附属门派,只要自己这个执事的身份稳了,那要调查云木派就会方便很多。 谢恒现在已经是元婴后期修为。 别看他诸事繁忙,没有太多时间修炼,可他极高的修炼天赋就在这种情况下起到了至关紧要的作用。 他修炼一天就能赶上别人修炼几年甚至十几年的进度,因此再忙也不至于将修为落下太多,宣景也是如此。 要不是因为他们俗事缠身,现在的修为都不知该到什么程度了。 修为加上神行符的效果,谢恒仅用五天时间就到了云流仙宗。 云流仙宗分为内门和外门。 大部分弟子进入宗门之后都是先在外门修炼,在外门的比试和考核中脱颖而出之后才能进入内门。 只有天赋极为优秀能让内宗长老破格收为弟子,否则所有人都得走这样的流程。 当然绝大部分弟子可能一辈子都进不了内门,能在外门留下来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难事。 每三年有一批新弟子入宗,也会有一批老弟子被淘汰。 优胜劣汰,在各大仙宗都是这样的规矩。 谢恒易容后就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模样,长相一般,不算很出众,但自身气质温和,显得他整个人多了几分潇洒出尘之感。 谢恒先在外门潜伏了几日,大概了解外门的日常运作之后才去“激活”执事身份。 他得到的这个执事身份说白了就是比一般的管事高,手上有点小权利,但有限。手下能管的要不是新来的,要不就是已经在外门呆了很久修为却始终没有进益基本没有前途可言的。 别看身份不高,但其实也不是那么容易能做好的,要是太没眼力劲儿也容易得罪人。新来的弟子哪个日后会成为人中龙凤谁知道?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得罪日后惹不起的人。 第八百三十五章 不太像 “激活”了身份的谢恒并没有冒然行动,也没着急打听消息,花了半个多月的时间先跟外门弟子们混熟,根基不稳做什么都不方便。 等外门大部分弟子都熟悉他这位“言执事”了,他才开始进一步了解云木派。 云木派那位杰出弟子目前还没有进入云流仙宗。 虽然云木派加入了云流仙宗,但毕竟是从原仙宗叛出,真要说起来人家云鼎仙宗也没做什么大奸大恶的事,所以到底这件事还是让云木派名声受损,要是云流仙宗这么快就接手那个弟子传出去也不大好听,而且云流仙宗的一些弟子对此也颇有看法。故而商定,下一次附属宗门大比,如果那名弟子还能脱颖而出,就可以顺利进入云流仙宗。 正好,宗门大比就在一个月后。 现在谢恒需要确定的就是那个弟子到底是不是御清流,或者是否跟御清流有关系。 半个月后,谢恒得到了一个能名正言顺前往云木派的机会。 这场附属宗门大比跟之前云鼎仙宗主导的那次大比性质相似,其实各大仙宗都有,只不过时间基本相互错开。 谢恒此次要前往云木派送如意牌,大比前三的弟子到时候要拿着如意牌前往云流仙宗参加内场比斗。内场比斗的对象是云流仙宗的所有附属宗门在大比中的前三名。这一次再脱颖而出的前三名便可以直接加入云流仙宗。 而通过这种方式加入云流仙宗的,虽然也得从外门弟子做起,但起点会比仙宗直接招收上来的外门弟子要高,平日里能分配到更好的任务,如果表现十分优秀还有可能被长老破格收为弟子。 内门是天之骄子们的世界,到多数人可能一辈子都进不了内门,但是如果能拜入外门长老座下也算很好的出路,混个筑基巅峰总不成问题,而通过大比进来仙宗的都是筑基后期巅峰起步,今年甚至有金丹期,因此被长老破格收为弟子的可能性也更大。 这如意牌就是进入仙宗的敲门砖。 谢恒化名言寸心,将修为压制到金丹后期巅峰,来到云木派。 云木派的掌门云道人热情欢迎谢恒,虽然云道人有出窍后期的修为,但是却不敢小看金丹后期的谢恒,就因为谢恒的身份是云流仙宗的外门执事。 宰相门前七品官,“言执事”修为不及他,但这个身份就值得云道人客气。 “辛苦言执事了,”云道人接过三块如意牌,笑道,“门派大比在即,言执事可要留下来观看?” 以往送如玉牌过来的执事如果没什么事就会选择留下来看看,主要也是为了了解这些弟子们的情况,猜测一下日后谁有可能成长为自己得罪不起的人。 谢恒知道这个“传统”,就顺着云道人的话表示留下来看看。 云道人让人为谢恒安排好之处,又叫了人过来陪着谢恒在门中逛逛。 被叫来的是个女弟子,身材曼妙婀娜多姿,看向谢恒时那一双水水的大眼睛好像会说话,端的是风情万种。 然而谢恒却直接拒绝了,说找个男弟子来带路为好,免得于女儿家名节有碍。 那女弟子当即脸色就不大好了。 云道人哈哈笑了两声,立即换了个年轻俊秀的男弟子过来给谢恒带路。 谢恒一路走一路心中暗骂云道人就是个拉皮条的,当他看不出来给他塞个女弟子是什么意思?那女弟子也不是什么正经人,看那走一步路就要扭腰摆胯的样子,搔首弄姿,哪里是正经修炼的人?修的什么功法? 也是这些年谢恒见惯了不少这样的事,语山居刚起来的时候各方势力往语山居送人的还少吗?送来送去也不过就是为了那档子事儿,他这脾气也是练出来了。 谢恒看着身边这个带路的男弟子,心想对方要是老老实实带路就罢了,要是也起什么不该起的心思,他不会对一个听命行事的小弟子怎么样,但他一定会去扯了云道人那老龟孙的脸皮,然后仗着云流仙宗的势好好吓唬吓唬那老龟孙。 然而几个地方走下来,这个身着青衣的弟子倒是很沉稳,进退有度,跟谢恒详细介绍着云木派各处,话却又不多,干练精简,声音也很好听,态度不卑不亢,得体有礼。要是云木派多一些这样的人,谢恒一定会对这里印象更好些。 “这里就是竞技场,到时候门派大比就会在此处进行。” 谢恒点头,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拱手:“弟子阳双。骄阳似火的阳,天下无双的双。” 谢恒:“你到时候可会参加门派大比?” 阳双点头:“自然会。” 谢恒微笑:“那我期待你的表现。” “谢执事大人看重。” “对了,你们门派之前那个传言被云鼎仙宗克扣的修炼资源的人是谁?叫什么名字?” “他叫钟毓,是掌门的关门弟子。” “你们掌门只有他一个关门弟子?” 阳双摇头:“掌门有三个关门弟子,其中一位现在在云鼎仙宗,已是仙宗的内门弟子,算是彻底出师,还有一位弟子几年前外出历练期间遭遇不测,魂灯已灭,但至今没有找到尸体,也不知遭遇了什么。目前在宗门内确实只有钟毓是掌门的关门弟子。” 谢恒冷笑:“难怪云道人这么在乎钟毓,甚至为了他不惜跟云鼎仙宗闹翻,这分明就是将钟毓当成自己亲生儿子一样。钟毓修为如何。” 阳光微微挺起胸膛:“不及我。” 谢恒扑哧一声笑了:“你这么厉害,怎么上次大比让钟毓拿了头筹得了仙宗奖励?” 阳双叹气:“我来宗门的时间不长。” 谢恒明白了,“你是云木派投奔了云流仙宗之后才来的。” 阳双:“是。” 谢恒:“那也很厉害,这么短时间就能让你们掌门记住你。” 不只是记住,应该还有些欣赏和看重,不然云道人不会把带他转转这种事交给阳双,这是露脸的事儿,而且云道人也要考虑如果带路的人没能让他高兴,他也会不满意。 “你觉得钟毓这个人如何?” 阳双:“我跟他接触不多,只知道他天赋不错,很得掌门看重,在宗门中人缘很好。” 谢恒:“你跟他对上,可有把握获胜?” 阳双点头:“有。” 这下谢恒有些意外,他本以为对方会说这种事说不好,却没想到会给一个这样肯定的答案。 谢恒一下子笑了:“好小子,看好你!” 阳双看起来也就二十左右,比自己还小,谢恒不自觉地就把对方看成和岩厉一样的小辈。 当天下午,谢恒就让阳双带自己去了训练场,他要当面见见那个钟毓。 一个门派所有弟子修为进度不一样,故而修炼内容也不相同,但每个月都会抽出半天时间,所有修为在筑基后期的弟子都要集中在一起练习云木派的核心剑法,闭关和外出历练的除外。 也就只有这样的机会,才能让平时都不怎么见的着面的那些优秀弟子能在其他弟子面前露露面。 谢恒过来时不少弟子都将目光投了过来。 他们中有消息灵通的知道谢恒是云流仙宗的执事,神色不由恭敬。其他不知道谢恒身份的,看不透谢恒的修为,又瞧见谢恒身边跟着阳双和另外一位长老,阳双的修为他们都知道,那位长老在门中也算德高望重,能让阳双和那位长老这样跟前跟后的,想来是门中贵客。 谢恒瞧见不远处站在队伍第一排最中间的那个弟子,相貌出众,一样的招式他做出来却更显身法凌厉,修为应该在金丹中期。 阳双顺着谢恒的目光看过去,说:“前辈,那就是钟毓。” 谢恒挑眉,倒是个眉清目秀有天赋极佳的好苗子。 而且他的确还没在对方身上看到御清流的影子。 相貌就不用说了,身高也对不上,御清流比他更高一些。气质上也不太像。这人的看起来更加严谨,倒隐隐约约有点像宣景。 大概是感觉到他的目光,钟毓往他这边看了一眼,目光淡淡的,很快又转开。 谢恒眯眼,还真是一点都不像御清流。 阳双瞧着谢恒的表情不太对,问道:“前辈认识钟毓?” 谢恒神色恢复平常,微笑着摇摇头:“没有,你不跟着去练剑?” 阳双:“陪伴前辈是第一要紧事。” 谢恒笑起来,“那倒是我耽误你的时间了。” 阳双摇头,“不,这是我的荣幸。” 谢恒看着阳双灼灼的目光,心里突然觉得不太对,转过头神色不太自然地摸了摸鼻子,心道这孩子的眼神怎么回事? 不是谢恒自恋,但他真觉得阳双瞧着他的眼神里有种和宣景很相似的感觉。 谢恒没把阳双放在眼里,他都三十了,阳双可能也就二十,甚至不到二十,他就当阳双是个小屁孩。 “那个……”谢恒想再说点什么转移阳双的注意力,一转头却发现阳双目光平静,好像他刚刚在这人眼中看到的别样的情愫都是错觉。 “怎么了前辈?”阳双看着谢恒。 这平静的表情,这无辜的眼神,谢恒真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没事。好了,就看到这吧,我也该回去了。” 第八百三十六章 单纯的小伙子 阳双怔忪了一瞬:“前辈是要回去云流仙宗了?” 谢恒点头,“半个月后宗门大比我还会过来,希望到时候你能给我个惊喜。” 阳双笑着应下:“必不让前辈失望。” 谢恒回去后也没闲着,继续调查有关钟毓的事。 从钟毓怎么进入的云木派,如何被云道人收为弟子,前前后后都相当清楚。 然而就是因为太详细清楚,才更显得假。 哪怕现在还不能证明钟毓就是御清流,但至少可以肯定他确实有问题。 云木派目前所在的青阳城就有语山居分楼,谢恒将自己了解到的信息送去语山居分楼,并下达指令继续重点调查钟毓。不仅仅调查钟毓的过去,他现在和什么人交集较多,除了云木派的人之外还和哪些人有来往,都要调查得清清楚楚。 转眼半个月过去,到了宗门大比。 上级仙宗要派一位外门长老和两位外门执事参与宗门大比,这是历来的规矩,一是以显示上级仙宗对附属宗门的重视,二来也是要保证大比的公平公正,三来是要借机看看有没有什么好苗子。 本来谢恒只是一个杂物执事,没有资格参加,但他在这半个月内升了级,直接从杂物执事跳过高阶执事升到外门长老。 这事也不难。他原本的杂物执事身份不仅激活而且已经做实,该打好的关系都没落下,之后再“提升”一下修为,如今可是元婴初期,刚好够外门长老的标准线,再加上“意外”救了几个外出历练的内门弟子,就直接被提升为外门长老了。 这一次宗门大比他主动要求前来,上面便同意了,只让他自己再挑两个外门高阶执事陪同。 再次见到谢恒,云道人震惊极了。怎么也没想到不过半个月时间,这位执事大人竟然连升几级成了外门长老! 这升职的速度未免太快! 而且这位长老还很年轻,日后还有很大晋升空间,真正的前途无量啊! 云道人很庆幸半个月前这人来的时候自己也十分客气,该尽的礼数没有半点马虎。 谢恒来之前竞技场上的座位都已经安排好,因为早就知道上级仙宗会派来三个人,所以位置已经提前空出来。 谢恒坐在最中间,左边是两个高阶执事,右边是云道人。 一道术法打出的烟花之后,大比正式开始。 谢恒靠在椅子上半眯着眼睛看着,一副大佬模样。 前面上场的弟子修为都一般,基本上都在筑基初期,好一点的在中期。 大比有年龄要求,三十岁以上的弟子不能参加,附属宗门里符合年龄要求的弟子多数都没达到金丹,这也是正常现象。 宗门的底蕴在这里,结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底蕴不够,弟子自身条件不够出众,确实很难在三十岁前结丹。 尽管所有人心中大概都有数最后哪三个人能得到名额,可也不能因为自己得不到就消极比赛。这样正式切磋的机会不多,而且还有上级仙宗的人大人看着呢,他们也都想好好表现。 大比一共两天,到第二天下午就已经进行到最后阶段。 最终脱颖而出的三人分别是钟毓、阳双和一个叫易春辉的弟子。 钟毓和阳双都是金丹中期修为,易春辉是金丹初期。 三人得到了如意牌,躬身对谢恒行礼。 谢恒点头,脸上带着对后辈的欣赏和期许。 “你们三个表现都不错,修为巩固扎实,”说着谢恒又转头看向云道人,“三个人都是金丹期,还有两个金丹中期,很不错,云木派你带领得很好。” 得到谢恒的夸奖,云道人面上看着还算稳得住,心里那叫一个高兴! 各大附属宗门的前三名大多是金丹初期加筑基后期巅峰,极少有三个金丹期的。以附属宗门的规模,能一次性培养出三个三十岁之下的金丹极不容易。 而云木派这一次不仅是三个金丹,还有两个都是中期,这样的成绩放在所有附属宗门那都十分亮眼。 谢恒对获得如意牌的三人说:“给你们三天时间做你们需要做的事,三日后你们将跟随我前往云流仙宗准备宗内决赛。” 三人点头称是。 谢恒又对云道人说:“我也会在这里等三天,要叨扰了。” “言长老哪里的话!”云道人哈哈笑着,“言长老愿意暂住云木派我欢迎都来不及!那还是让阳双带您去住处?” 谢恒:“不是上次的地方?” 云道人摇头:“给言长老换了个更加舒适的住所。” 谢恒明白了,他上次来是执事,所以给他找的是合适他执事身份的住处。但现在他是长老,自然待遇也会水涨船高。 对于云道人这样的安排谢恒没有意见,他本来也不在乎这些。 阳双领着谢恒来到一处稍显偏僻的院子。 “之前言执事说想找个清净的地方,这里最是幽静。” “是挺安静的,”谢恒看了看四周,指着不远处一幢宅子问,“那是什么地方?” 阳双:“那是弟子的住处?” “你的?”谢恒很是意外。 阳双点头:“宗门里的规矩,修为达到金丹的弟子可以自行选择住处,我看着安静,就在这住下了。” 谢恒笑起来:“你倒是好眼光,这下咱们成了邻居了。” 阳双跟着笑起来。 谢恒盯着阳双看了一会,突然问:“我觉得最后一场你原本有机会赢钟毓,虽然你们都是金丹中期修为相当,但我觉得就从当下彰显的身手表现看你的赢面很大,但你却输了,故意的?” 阳双斜勾起嘴角,“前辈厉害,这都能看出来。” 谢恒真正的修为已到元婴后期巅峰,这点情况当然能看得出来,就是不知道云道人看出了多少。 阳双:“不瞒前辈,弟子确实故意输掉大比。反正弟子已经是稳扎稳打的三个名额之一,也就没有必要再跟钟毓打个你死我活,若是受了重伤影响了后面的决赛就不好了。” “你死我活?”谢恒轻笑一声,“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阳双摇头:“倒也不是,只是……” 谢恒皱眉:“有什么话要这样吞吞吐吐的?不能直说?” 阳双:“这次另一个入围弟子叫易春辉,他入门的时间很早,几岁就被看出根骨不凡有修为天赋,所以很早就被加入云木派。这半个月他告诉弟子不少消息。” 谢恒:“看你这样这些消息应该是跟钟毓有关?” “前辈英明!” 看着阳双这么认真的恭维,谢恒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那说说你的发现。” “根据易春辉的说法,他觉得钟毓有点邪门。掌门对外的说法是钟毓一直都是他的弟子,只不过在外历练多年,所以宗门里很多人都不认识,但当初他们见到钟毓,对方的修为并不算高,看起来身子还比较虚弱。” 谢恒心头一凛,这些情况听起来倒是跟御清流的情形有些相似。 “后来呢?又发生了什么?总不会这点异常就让人觉得邪门。” “当然不止这些。长老莫急,听我慢慢说。”阳双对着谢恒浅笑,本来应该就只是友好意义上的一笑,谢恒的心却狠狠跳了一下。总感觉这笑容很熟悉,可他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 “在这场门派大比之前,包括云木派还没有叛出云鼎仙宗时,钟毓的修为都不算突出,云木派内部也举行过一些切磋的活动,他一直表现平平。可是如果有人与他缠斗不休、生死难测的时候,他就会爆发出很强大的力量,不仅最终能打败对手,切磋之后还会很快突破。” 谢恒皱眉:“是巧合还是……” 阳双摇头:“这种巧合最多只能出现一次,第二次就绝对不是巧合。” 谢恒:“所以你不是怕输,而是不想给阳双当垫脚石,让他借着跟你的一番切磋再上一层楼。” “没错,”如此直白地肯定,阳双还稍微有点不好意思,但最后还是说道,“前辈可觉得这样的我过于算计?” 谢恒:“你这不叫算计,这叫小心谨慎。” 阳双笑起来,“多谢前辈理解。” 谢恒:“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其他问题?” “易春辉说那些在切磋中与钟毓争斗不休的那些弟子最后无一例外都境界下跌了。” 谢恒脸上更加表情严肃:“既如此为何还要留他在这里?” 阳双无奈:“钟毓没有大的过错,而那些人境界下跌都是在钟毓离开之后,也根本没有证据证明这些人的境界下跌是跟钟毓有关。说白了就是口说无凭。” 谢恒挑眉,语气有些不善:“那姓易的怀疑就让他自己调查。这些事情你听听就得,没必要放在心上。” 现在想想这个易春辉也未必是什么好人,不然他好端端的跟阳双说这些做什么?十有八九是因为看钟毓不顺眼,但又碍于钟毓是掌门最重视的弟子不好直说,才会打上阳双的注意。 这么个单纯的小伙子,可别被人给当枪使了。 第八百三十七章 更改形式 阳双还有事情要忙,谢恒便没继续耽误阳双时间。 其实这两日谢恒的心情不算好,之前他几乎每晚都用入梦符跟宣景在梦中见,但这两日都没有。 谢恒也想到应该是宣景政事繁忙,睡得稍沉就不容易入梦。 他自然不会因此怪宣景,只是很不爽自己不能在宣景忙碌的时候在身边帮衬。 第三天,三位拿到如意牌的弟子跟谢恒和另外两位执事一起前往云流仙宗。 路上那两位执事开始细讲云流仙宗的各种规矩,以免三人初来乍到犯了门规。 内场比斗没有这么快开始,他们要先在云流仙宗休息两日做个调整。 三人被安排进青蓝院。 在这个院子里住着的都是云流仙宗门下附属宗门经过宗门大比选拔上来的前三名。 阳双他们是最后到达的三人,被分派到三层院落靠近角落的三个房间。 青蓝院里安排了不少杂役照顾众人起居,三餐十分丰盛。 这两日还有外门弟子带着他们四处走走看看。 云流仙宗地方广大,即便仅仅在外门,而且很多地方都不能去,可两日的参观依旧没有重复的地方,就这样也有很多去处没有看到,也足够让这些附属宗门上来的弟子眼花缭乱,同时更加坚定了一定要留在云流仙宗修炼的决心,到时候的内场比斗必须脱颖而出! 最后一个休息日下午,外门长老召开会议,商议明天内场比斗。 谢恒不太明白情况,趁着会议还没开始,小声问身边跟他关系还不错的宁长老。 “这内比的形式不是早就规定好的,要商议什么?” 往年的内场比斗就相当于晋级赛,各大宗门通过宗门大比晋升上来的弟子交叉切磋,决出前三名。采用的是计分形式,赢一场得一分,输一场减一分,平局不加不减。看最后的分数排名。每两人都能交上手,以保证绝对的公平,也保证前三名一定是最优秀的。历来都是如此。 宁长老单手遮着嘴小声说:“听说今年好像变规矩了。说是以往的形式过于单一,不利于全面考察弟子,今年上头就决定换个形式。” 谢恒皱眉:“换成什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好像也是才决定不久。”宁长老左右看了看,更神秘兮兮地跟谢恒说,“我有小道消息,内门长老前段时间有很大变动,这次内场比斗的形式突然改变说不定就跟内门长老层大变动有关。” 谢恒:“内门权利变动折腾我们外门做什么?这比斗形式大改忙得还不是我们!” 宁长老哼了一声:“谁让咱们是外门呢!你还年轻,听哥一句劝,能往内门走就往内门走,在外门就是成了长老也多得是憋屈事。” 谢恒没再说话,因为外门长老之首陶孟然到了。 陶孟然,出窍后期巅峰。据说原本是内门长老,但因为犯了严重过错,又念及以往对仙宗的贡献,这才贬至外门成为外门长老之首。 陶孟然一进来,那些小声讨论的声音瞬间消弭。 左右看了看,见人都到齐了,陶孟然开口,“今天召各位过来是为了商议明日开始的内场比斗。” 宁长老看了一眼谢恒,给他一个“我说吧”的眼神。 不过显然消息不灵通的长老不只谢恒一个,陶孟然一开口就有几位长老表情意外,像是完全没想到会是这回事。 有人直接问出来,“内场比斗按照规矩就在天骄台进行,陶长老您坐镇主评审,您再指定六个副评审就是了,这……还有什么要商议的?” 陶孟然:“今年和往年不同,形式要变一变。上头临时给到新指示,今年的比斗在万兽山脉举行。” 话音落下,席间响起接连不断的轻轻吸气声。 谢恒皱眉,这万兽山脉他也有耳闻,地如其名,在万兽山脉里有数不清的妖兽。 有些宗门会带弟子到万兽山脉历练,但也仅仅是在最外围,妖兽数量不多,也不会有太强大的。而仙宗弟子也只敢从外围稍微往里面走一点,处在一个随时都能撤退到最外围的位置上。而再往里面,就是仙宗长老也不敢轻易涉足。 目前还从未听说有任何一个人类修士能进入万兽山脉深处后还能活着出来的。有传闻在万兽山脉的最深处甚至有渡劫期的妖兽。 陶孟然看众人讨论不休,抬了抬手,周围立刻安静下来。 谢恒顿时明白,虽然陶孟然是从内门被贬出来的,但他在外门的声望和地位却是实实在在的,外门的长老们都很服他。 “我知道你们都很不解,我也弄不清楚怎么回事,但既然是内门的命令,我们照做就是。” 宁长老:“那具体规则是?” “为期七日,按照猎得的妖兽妖力进行排名。” “可是这个不太好界定啊!”另一位长老说,“这同等级的妖兽,品类不同妖力自不相同,同类妖兽,等级不同妖力更是不等,而且肯定还涉及到多头妖兽妖力叠加。妖力相差悬殊到一眼就能判断出来也就罢了,可若是相近的,不管结果怎么算,都得有个能服众的说法。” 陶孟然没说话,却拿出一个暗银色的巴掌大小的圆盘,像是某种金属材质,圆盘中间有一面类似镜子的东西,在那东西的左侧还有刻度。 “此物名为妖力盘,专门为测量妖力所造。届时所有参与比斗的弟子每人配备一个妖力盘,斩杀妖兽后,不论妖兽大小多少,只要用这妖力盘一扫,妖力便能显示在妖力盘上。而且还可以累积。七天之后只要看妖力盘就能确定排名。” 众人一听这才放下心来,只要能有一个透明公正的标准可以服众,这形式改也就改了。 然而谢恒却暗自皱起眉头。 宁长老说的内门长老变动是前不久的事,所以带动内场比斗形式变动,陶孟然这边也说是临时接到通知。 可是这妖力盘明显是新法器,别说他,就是看其他长老的样子以前对这东西也是闻所未闻,那有极大可能这妖力盘就是针对此次万兽山脉的比斗而特别研究炼制。 研发一样全新的法器需要的时间绝非一朝一夕,从设计到炼制,期间往往还要经历许多次改进,花费的时间少不了。 再者云流仙宗附属宗门众多,每个宗门三个入围弟子,所需要的妖力盘数量不少,炼制这么多的妖力盘又是不少时间花出去。 倘若比斗的形式只是临时更改,哪里能有时间准备这么多? 若是早就备好了相应数量的妖力盘,只能说明这事是早有谋划。 到底是什么人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做这种事? 无为到底在哪里?他的失踪是不是跟钟毓有关? 一个问题还没解决就又冒出来新的问题,谢恒隐隐有些头痛,要是宣景在这就好了。 接下来要说的就是各位长老的分工。 因为形式改变,众人要做的事自然那也有了变化。 虽然内场比斗也是讲究点到为止,只要一方认输另外一方就不能再动手,但是每一届比斗都有丧命的弟子,而这一次改变形式后更加危险,死人只怕是免不了,但他们也确实不能什么都不做直接放任。 陶孟然计划在场长老们两人一组分成六组,每组再带十名外门弟子组成巡逻急救队,与所有宗门弟子一同前往万兽山脉。 比斗开始之后,各组分散巡视,每个宗门弟子身上都带着求救用的法器,各小组发现求救信号后及时赶往救援。 谢恒想着能这样安排也算周全了。 分组时谢恒和宁长老分到一组。 宁长老明宁之焕,今年五十出头,但看着也就三十多岁的模样,有元婴后期巅峰的修为。 宁之焕搂着谢恒肩膀,笑眯眯地说:“放心吧小老弟,哥罩着你!” 谢恒笑着点头,“那就多谢宁哥了!” 挑选同队弟子的事谢恒没插手,他看宁之焕兴致勃勃,就直接让宁之焕决定。 第二天,被集中在山顶光明台上的一众宗门弟子看着面前的巨大飞舟都惊呆了。 他们以前在宗门中不是没见过飞行法器,有单人的也有多人的,但他们见过的多人法器最多也只能承载三人,可面前的巨大飞舟一艘就能装下三分之一的宗门弟子!一共三艘巨大飞舟在眼前几乎占据了全部视野! 震惊于飞舟的巨大华丽的同时,他们心中也忍不住纳闷,这内场比斗就在今天开始,弄三艘飞舟停在这里做什么?而且之前听说比斗的斗战台好像也不是这里。 就在众人疑惑时,陶孟然站在中间那艘飞舟的最前头,说明了比斗形式更改的事。 毫无疑问引来一阵议论。 不过再怎么议论最终也只能接受。 有些宗门弟子还很兴奋,比起中规中矩地切磋,去万兽山脉让他们觉得更有挑战性。 谢恒一眼看到人群中的阳双、易春辉和钟毓,三人站在一起,易春辉在阳双耳边说着什么,阳双反应冷淡,钟毓漠然站在一旁,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第八百三十八章 惊喜 宗门弟子们即便有人不满,但面对上级仙宗的决定也不能表现出来,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所有弟子分成三拨上飞舟。 正巧阳双他们三人都跟谢恒乘坐同一飞舟。 从云流仙宗到万兽山脉路途遥远,飞舟的速度虽然不慢,但也要两日左右才能到。 长老们跟所有人讲述了新规则并发放了妖力盘,还给了每人一个储物袋。 有些妖兽的皮毛兽骨甚至血肉都是很好的炼器或者炼丹材料,不少交易市场常年收购这些东西。这一次宗门弟子们猎杀的妖兽都为他们自己所有,不需要上交仙宗,这些储物袋免费送给他们,可以用来装妖兽的尸体。 虽然都是低阶储物袋,不能装活物也不能保留药材的药性,但用来装妖兽尸体绰绰有余。 一众宗门弟子无不感慨的云流仙宗的大手笔。哪怕是低阶储物袋也价格不菲,确实有很多宗门弟子都没有,没想到刚到云流仙宗,这都还没成为仙宗弟子就能得着一个储物袋,真不知道要是成了仙宗弟子还能有怎样的好处。 阳双三人原本就有储物袋,但多一个也没什么不好。 入夜,大部分宗门弟子都回各自房间打坐休息。 谢恒站在甲板上看着外面一片云海,想着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他也要买一艘飞舟,然后和宣景四处游历,看遍世间美景。 “前辈不去休息?” 谢恒没转头,依旧看着前面的云海,声音淡淡地说:“怎么没去打坐?距离到万兽山脉还有一天多时间。” 易春辉没有回答,笑着走近谢恒一步:“言前辈好像跟阳双关系很好。” 这会谢恒终于看了过去,微微皱眉:“所以?” 易春辉笑容加深:“没什么,阳双相貌俊美,在宗门中就很招人喜欢,只不过前辈可能不知,他虽然看起来温和,但性子十分执拗,又自命清高,绝对不是会轻易向人妥协的人,前辈若是想利用长老的身份诱使他做什么怕是不成。” 谢恒皱眉,第一次觉得跟人说话很是费劲,完全听不懂这人什么意思。 “你到底在说什么?” 易春辉走进两步:“言长老对阳双特别看重,难道不是想收他作为禁脔吗?” 谢恒一整个震惊住了,易春辉到底从哪看出来自己想收阳双为禁脔了?他确定自己跟阳双并没有半点暧昧的迹象。 易春辉继续说:“言长老是不是打算用一个云流仙宗弟子的名额换阳双跟你?他修为颇高,估计用不着言长老这个名额,不过我跟他不一样……” 易春辉语意未尽,但宣景已然明白他的意思。 谢恒勾起嘴角:“你的意思是,如果我能给你一个云流仙宗的弟子名额,你就愿意做我的禁脔?” 易春辉脸上微红,“当然,不管前辈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说着易春辉慢慢就靠了上来。 谢恒眼中闪过一抹厌恶,正要拒绝,后面响起一道声音:“前辈。” 清清冷冷的声音迫使易春辉停下动作,也驱散了谢恒眼底的阴霾,他转头露出一抹浅笑,“我还以为你在打坐。” “刚打坐完,”阳双走到谢恒身边,“去你房间找你你不在。” 简单的话语中透着特别的亲昵。 易春辉皱眉,不大高兴地看着阳双:“我与言长老说话,你能不能不要打扰?” 谢恒:“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看在你与阳双同门一场的份上,你刚刚的话我就当做没听到,但你若再有歪心思,就别怪我直接将你除名。” 易春辉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甩了下袖子气愤而去。 谢恒冷笑:“他之前扇动你去找钟毓发麻烦,我还当他是个有脑子的,现在看来是我高估他了!” 阳双脸色森冷:“他跟你说了什么?” 谢恒一愣,阳双的眼神…… “他说……他愿意做我的禁脔,只要我给他一个仙宗弟子的名额。” 眼下谢恒的身份是长老,确实可以直接招收一个外门弟子。 其实和易春辉打着一样主意的人不在少数,只不过其他人没他这么心急,都是想着先看在万兽山脉的成绩,虽然名额只有三个,多数人也都清楚自己没戏,但万兽山脉之行还是要好好表现,成绩不难看也才好跟那些长老开口不是? 易春辉原本也这么想,只是看阳双跟谢恒走得太近才着急了。 阳双眼中骤然迸发出强烈的杀意。 谢恒眯眼,他没有看错,阳双就是! 可以啊!瞒了他这么长时间! 谢恒冷哼一声,转身往自己房间走。 阳双还以为谢恒是在因易春辉的事情生气,立刻跟了上去。 回到房间,谢恒关上房门,顺手布了个隔音禁制。 阳双没注意到谢恒的动作,接着说:“前辈不必将一个小人放在心上,拒绝他是应该的,易春辉心术不正,没必要为了这样的人浪费前辈的弟子名额……” 谢恒嘴角一扬,话风陡然一转:“其实我突然觉得易春辉的提议也还不错。” 阳双的声音戛然而止,顿住片刻后眼神一冷:“前辈说什么?” 谢恒:“我一个人很是无聊,有个人在身边陪着也还不错。” 阳双危险地眯起双眼:“前辈没有道侣?” 谢恒一脸不解:“我何时说过我有道侣?” 阳双一噎,谢恒还真没说过。 就在阳双怔愣的时候,谢恒的双手攀上阳双肩膀:“其实比起易春辉我更中意你,他跟你完全不能相比。易春辉说你不会愿意跟我,我却不死心要问问你,你可愿意做我的人?” 阳双感受着贴上胸膛来的人,额角青筋跳动,牙齿发出咯吱声。 “前辈当真要我?” 谢恒瞧着阳双眼睛都红了,扑哧一声笑出来,“是你先瞒我的!” 阳双一怔:“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刚刚在甲板上,你吃醋的眼神。” 阳双低头一笑,再抬头时便是谢恒最熟悉的那张脸。 宣景:“本来想晚些时候给你惊喜的。” 谢恒一把抱住宣景,闭上眼睛笑起来:“确实是惊喜,我很高兴。” 宣景温柔地回抱住谢恒,“抱歉,让你等久了。” 谢恒被宣景抱在怀里,靠在熟悉的宽阔的肩头,只觉得满身的疲惫都消失了。他蹭了蹭宣景的颈窝,将脸埋进去深深吸了一口气,“你来了,真好。” 宣景心中悸动,收紧了搂着谢恒的手臂。 他心中隐隐有些后悔,不该隐瞒的,该早一点让谢恒知道他来了。 小别后的拥抱最是温馨舒服。谢恒抱着宣景简直不想撒手。 “你怎么进入云木派的?阳双这个身份是怎么回事?” “我想着既然你进了云流仙宗,那我最好进入云木派,我们双管齐下的调查肯定更快些。我过来的路上意外救下一名叫阳双的富商之子,此人父亲为他买了云木派弟子的名额。但那小少爷是个好享乐的,不愿意去云木派吃那清修的苦,于是就跟我商议,让我以他的名义到云木派修习,他照旧在外享乐。有现成的身份更方便行事,我便答应了。” 也是,就算可以让语山居编造一个身份,但终究不如现实中有的身份那样天衣无缝。 买卖弟子名额在宗门中也算常见,反正对于宗门来说这么一大笔钱不要白不要,弟子若是资质好自然好,资质不好就只做一般弟子栽培就是,无甚妨碍。 但各宗门对弟子的身份都会进行核查,现成的身份最经得起调查,能少不少麻烦。 谢恒:“你就打算一直用这个身份了?” “现在先用着,钟毓那边情况还不明朗,这个身份更好接近他。” 谢恒:“好,那你小心些。” 他们现在都用易容,就算钟毓就是御清流也认不出他们,若是能先确定钟毓的身份,他们也就能先下手为强。 “易春辉你也小心些,那就是个小人,俗话说小人难防,他现在记恨你,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给你使绊子。” 宣景微微一笑,捧着谢恒的脸亲了一下,“他都记恨我了,总不能让他白记恨。” 谢恒一愣,差点没明白宣景的意思,直到后者的手温柔地沿着他的脊背向下抚弄。 谢恒唇角一扬,“说的是,我这恶名都担上了,就干脆坐实了!” 衣衫半褪,两人便急不可待地纠缠在一起,燃起一室火热。 到天微微亮,宣景才重新换上阳双的脸回到自己房间。 宣景要进门时易春辉正好从隔壁出来,看到宣景明显才从外面回来正要进屋,当即沉下脸色。 “平日一副清高模样,还不是为了能往上爬使这些下作手段?我当你多有骨气,也不过如此!” 宣景笑起来:“能被前辈看重也是本事,至少你就不行。” 说完宣景便不再看易春辉陡然变得难看的脸色,推门进去。 易春辉气得垂墙,暗暗发誓早晚要将阳双踩在脚下。 一天后,飞舟到达万兽山脉外围。 带队长老们再次重申规则。 最后的名次看的是妖力盘内积累的妖力,长老们叮嘱众人最好只在外围狩猎妖兽,若是一时贪心跑到深处去,遇上了危险怕是救援不及。 第八百三十九章 一体双魂 分散行动前谢恒叮嘱宣景要注意安全。 他们两个不方便一起,宣景要去猎杀妖兽,而谢恒要去暗中跟踪钟毓。 宣景那边要保证收集到的妖力足够,以确保一定可以加入云流仙宗。等他妖力收集得差不多了再去找谢恒。 谢恒用隐身符隐匿身形跟在钟毓身边。 很多宗门弟子为了能够尽可能多的拿到妖力且同时保证自身安全,都选择了结伴而行,三三两两的人在一起,遇着妖兽成功击杀,轮流收集妖力。 只是这种情况也容易起冲突。比如这次猎杀的妖兽弱,收集到的妖力少,下一次遇到厉害的妖兽,收集到的妖力多,那前面的人就会心里不舒服。 一次两次可能还好,但要是一直妖力分配不均,少的那一方总会心里不痛快,觉得自己吃了亏,哪怕大家同属一个宗门也不愿意继续组队了。 而且就算能做到接近平均分配,结伴的人中有强有弱,强的人会觉得自己付出的更多得到的却不够,心中也难免不平衡。 利益驱使之下结成的暂时的同盟关系十分脆弱,轻而易举就会被破坏。 而真正实力不俗的宗门弟子还是会选择单打独斗,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谢恒跟了钟毓将近一整天时间,看钟毓击杀了三头妖兽,遥遥领先。 钟毓展现出来的修为在金丹中期,但谢恒却觉得这人极有可能跟他家宣景一样隐藏了实力。而且对方猎杀妖兽的动作迅捷干净,十分熟练。 钟毓看起来与人交手的经验很丰富,一点也不像那种空有修为但实践不足的年轻修者。 谢恒心中对钟毓的怀疑更深。 虽然不管从长相还是性格来看,钟毓都不像御清流,但谢恒心中就是有种很强烈的直觉——钟毓就算不是御清流也必然与其有相当紧要的关系。 普通人的直觉尚且有一定的准度,更别说修者,而且是元婴修者。 结丹是真正踏入仙途的第一步,而到了元婴期就已经隐隐能够体会到何为天道。到了这个修为,一旦产生“直觉”便会准得可怕,而且基本不会有“错觉”这种东西。 一路上钟毓遇到了两拨结伴的人,并且拒绝了他们的邀请。 钟毓真的是寡言少语,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冷冷的生人勿进,偏生有一副不输明星的俊俏长相,倒是让为数不多的宗门女修对他很有好感。 傍晚,钟毓又遇到三人。 这三人明显来自一个宗门,两男一女。 三人正被一头六翅大王蜂追杀。 六翅大王蜂在虫类妖兽中算是极为好战的一种,它们体型硕大,成年六翅大王蜂的体型几乎相当于一个半成年男子的体型。而尾部的毒针就有身体一半的长度,一次穿两个人还能绰绰有余。 并且成年的六翅大王蜂的战力相当于金丹后期巅峰,这三人中修为最高的就只有一个男子是金丹中期。 修真界的实力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算,十个金丹中期加起来也不是一个金丹后期巅峰的对手。 钟毓看见三人狼狈逃窜,本来打算直接路过,三人中的女子却好像看到希望一般向钟毓求救。 “前面这位道友还请施以援手,我紫剑门定厚谢道友!” 紫剑门?谢恒没听过这个门派。 不过云流仙宗的附属门派众多,他也不一定每个门派都听说过。 钟毓停下脚步。 谢恒意外,难不成钟毓还真打算施以援手? 钟毓冷冷开口:“这六翅大王蜂归我。” 正逃窜的三人听到这话不禁气闷! 他们原本就想拿下这六翅大王蜂,有这妖兽在手,前三的位置也许就十拿九稳了。但他们还是低估了六翅大王蜂的厉害,不仅没能顺利拿下,为了保命连身上的法宝都用尽了。 那六翅大王蜂也受了些伤,但他们三个依旧不是对手。 如果就这么将六翅大王蜂相让,他们不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最后什么都没捞到还搭进去那么多法宝? 这叫人怎么甘心? 看三人犹豫不决,钟毓似乎也不想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转身就要走。 三人这下慌了,为首的金丹中期男子赶忙将人叫住。 “道友留步,这六翅大王蜂是你的了!” 亏也比送命要强,眼前这人再不出手他们真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命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钟毓转身出手。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钟毓独自击杀了那六翅大王蜂。 谢恒一直躲在暗处,看到这个结果眸光一闪——钟毓果然隐藏了实力! 尽管六翅大王蜂之前已经被那三人所伤,但都是皮外伤,甚至无关痛痒。而钟毓击杀六翅大王蜂实打实靠的是自己的修为,并未占到那三人的便宜。 现在基本可以证明,钟毓的实力至少有金丹后期巅峰,甚至……元婴! 紫剑门的三人看到钟毓这么轻易地杀了六翅大王蜂,心中所有些不得劲儿,但更多的是忌惮。 眼看着钟毓用妖力盘吸收了六翅大王蜂的妖力,中间镜子里的光芒一下子上升一大截。 另外三人看着那叫一个心动加肉痛。 吸收完妖力,钟毓决定原地休息。 另外三人也坐下调息疗伤,天差不多黑了,这里地形条件还可以,能简单对付一夜。 钟毓将六翅大王蜂的尸体装进储物袋,但将六片翅膀拆了下来,架起了火堆,烤翅膀最下端的肉。 翅膀扯下来时最底部带着肉,看着白白嫩嫩,好像螃蟹腿里拆出来的肉一样,放火上烤了没一会就出了香味儿。 三人看着香喷喷的烤翅肉,都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除了那个金丹中期的男子已经辟谷,另外一个筑基后期的男修和那个筑基后期巅峰女修在没用辟谷丹的情况下还是会饿,闻着这喷香的气味,两人肚子都叫起来。 最后还是那已经辟谷的男修走到钟毓身边,问道:“这位道友,你的这烤蜂翅能不能分给我们一些,当然我们可以用钱买。” 钟毓:“十块下品灵石一个。” 一个蜂翅上的肉也就半只烤鸡大小,十块下品灵石的价格绝不算便宜。 但钟毓本来也没主动卖,别人问了,他给了价格,买不买那是别人的事,他又不强买强卖。 好在对于能从宗门中脱颖而出的弟子来说十块下品灵石不算什么,三人买了三个,想再多买钟毓却不卖了,他一个人就吃了三个蜂翅。 谢恒在暗处看着,想着回头他也要抓两只六翅大王蜂烤来吃。 吃完蜂翅天都已经黑了,那三人准备原地休息,而钟毓却站起身,看样子是要继续往里走。 那女修好心提醒:“道友,天都黑了,晚上这林中更加危险,不如等明天天亮再赶路,今晚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咱们四个人也好有个照应。” 然而钟毓却摇摇头,继续往里走。 谢恒仍跟在钟毓身后,不知道为什么,跟了钟毓一天,他突然觉得钟毓给他的感觉没那么像御清流了。 谢恒本以为钟毓晚上也不打算休息,却没想到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后,钟毓突然停下脚步,蹲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看着钟毓微微发抖的身体,谢恒皱眉,此刻的钟毓似乎很痛苦,但明明跟六翅大王蜂交手时钟毓并未受伤。 钟毓脊背隆起,整个人几乎团成了一团,夜色浓重,站在谢恒的位置看过去,只会以为是什么动物蜷缩在哪里。 片刻后,颤抖停止,钟毓重新站起来。 只这一瞬,钟毓整个人的气息发生了微小的变化,如果不是谢恒一直盯着钟毓根本不会发现这点变化。 而就是变化后的钟毓,再次给了谢恒一种此人一定跟御清流有关的感觉! 一体双魂? 谢恒脑海中瞬间浮现出这个猜测。 一个人在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且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前后气息发生变化,一体双魂的可能性很高。 难怪今天一整天谢恒都觉得钟毓很“正常”,那是因为不正常的是另外一个魂魄! “切换”了魂魄之后,钟毓整个人看起来多了一分懒散,随便找了个地方躺下,看起来是准备休息了。 谢恒嘴角一抿,以传音定位术联系了宣景,用神行符找了过去。 宣景那正在烤鱼,甚至还有螃蟹跟河虾。 谢恒眼睛瞬间亮了,那蜂翅可没有螃蟹跟河虾香。 宣景早就料到谢恒这一天为了盯着钟毓肯定什么都没吃,提前准备上了这些东西。谢恒吃鱼,他就在边上处理螃蟹以及剥虾。 谢恒边吃便跟宣景说了钟毓的事。 “一体双魂的情况太少,而且我觉得另外一个魂魄应该知道,所以他才会拒绝紫剑门那三人的邀请,就是担心突然换了另外一个魂魄会被发现。” 宣景:“既然他们能简单切换,那应该是达成了某种协定。” 谢恒:“也不知道哪一个才是本体魂魄。无为曾经说过他给御清流找了不少麻烦,如果御清流的肉身已死,或者重伤到难以修复,那钟毓体内的外来魂魄就有可能是御清流!” 第八百四十章 小师叔? 之前谢恒还只是怀疑,但现在他有七成把握,钟毓体内的两个魂魄其中一个必然是御清流。 于是后半夜谢恒就又过去埋伏在钟毓附近,免得一大清早人走了他跟丢了。 前半夜在宣景身边算是“充了电”,后半夜不休息也精神得很。 而事实也证明谢恒这么做对了,天还没亮钟毓就起来继续往林中深处走。 又跟了半天,谢恒逐渐发现不对劲。 很多实力足够强大的宗门弟子猎杀妖兽都是有选择性的,不是什么妖兽都杀。 太强的打不过不用说,太弱的那些妖力太少,打了浪费时间,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去寻找更加合适的。 但钟毓却不是这样,他不管遇到什么妖兽都不放过。 现在还不算深入万兽山脉,遇到的妖兽没有太强的,很多较弱的妖兽就是之前遇到的紫剑门三人都未必放在眼中,钟毓却“不嫌弃”,只要是他遇上的就不挑。 谢恒回想起来好像昨天也是这样。昨日他只注意观察钟毓的身手,发现对方有隐藏实力,其他的却没多注意,但今天,想着对方目前切换到的魂魄很有可能是御清流,他才更谨慎了些,这才发现钟毓的无差别击杀。 为什么会这样? 谢恒又观察了一会,渐渐得出来一个结论。 钟毓是在朝着一个既定的方向前进,也就是说他有一条相对固定的路线,而并非为了寻找猎杀目标四处随意游逛。他所杀的妖兽大都是阻挡在他要走的这条路上的,感觉就是他真正的目的是去到一个地方,击杀妖兽收集妖力只是顺带,所以他才会不介意妖兽是强是弱,毕竟只是顺手的事。 谢恒敛息跟在钟毓身后,他倒要看看钟毓究竟要干什么。 万兽山脉中妖兽众多,一旦御剑飞行很有可能会惊动强大的妖兽,所以来之前各长老们千强调万叮嘱,绝对不能在林中御剑。 钟毓肯定也知道自己的修为在什么程度,所以一直老老实实走路。 谢恒为了隐藏身份着实不容易,不仅要躲着不被看到,还要时刻收敛住气息和精神。一时半会的还行,一整天这样就算是修士也够难受。 到傍晚,钟毓才在一座山脚下停下。 这山不算高,一眼能看到山顶,光秃秃的,都是岩石峭壁。 钟毓在山脚下站了片刻,左右看了看,像是在估算方位,之后他向左走了十来步,到一面较为平整的山壁前,抬手在墙上鼓捣了一阵,紧跟着便发出一阵轰隆声响,面前的山壁竟然向侧面打开。 谁能想到在这天然的山壁之上竟然有这样大的机关门,别说里面如何,光是这一扇机关门就不是那么容易打造而成。 钟毓走进门内,谢恒也立即闪身进去。 在谢恒进去的下一瞬,山壁大门紧跟着关上。 里面漆黑一片,钟毓用火折子点燃了墙上的油灯,随即一排油灯亮起,明显是机关。 往山洞深处走了大于一刻钟,来到一个石室内。 二十见方的石室内只有一张石床,床上躺着一个年轻男人,那张脸谢恒很熟悉,可不正是无为!而且是他最初见到无为的模样! 最主要的,谢恒能在这具身体上感受到澎湃的灵气。 谢恒肯定,这就是无为的本体! 但他找了那么久都没有找到的无为的本体怎么会被钟毓找到? 而这里究竟是钟毓用什么方法找到的,还是他之前在别的地方找到无为后挪到这里来的? 钟毓看着这具身体,勾起嘴角,眼中血红的光芒一闪而过。 “我终于找到你的身体了,无为!” 御清流! 谢恒咬牙!果然是他! “从今往后这就是我的身体了!”钟毓大笑,一道暗色的魂魄从他体内飘出来,正是御清流! 御清流直奔石床而去。 谢恒大惊,正要出手,可还不等他现身,御清流的魂魄却被一道淡蓝色的光幕挡了回去。 御清流捂着胸口,像是不相信,再一次冲了过去。 这一次许是因为冲劲儿太大,竟然直接被被光幕弹飞。 谢恒看得清清楚楚,御清流的魂魄颜色淡了许多!明显是被光幕所伤。 再看那笼罩着无为躯体的光幕,谢恒肯定不是自己的错觉,那颜色比之前更深,原本的天蓝色变成了海蓝色。 谢恒有个猜想,这光幕不仅能够保护无为的躯体,还能吸收攻击者的力量。 御清流现在是魂体,被吸收的自然就是魂魄的力量。 谢恒心中大笑,不愧是无为,早知道那货狡猾成性,哪怕被发现了躯体的藏身之处也不会被人轻易夺了去。 不过这也间接证明此处本来就是无为藏匿身体的地方,而御清流会知道这个地方极有可能是从无为那里知晓,那么无为确有可能被钟毓所获。 那边真正的钟毓也缓过神来,看着无为的躯体一惊,“小师叔!” 谢恒傻眼,小师叔?怎么回事?无为怎么会是钟毓的小师叔? 钟毓看着蓝色光幕一闪一闪,又看着旁边魂体虚弱的御清流,顿时沉下脸色,“你想夺我小师叔的躯体!” 御清流满脸惶恐:“你、你听我解释……” 钟毓:“你说要带我见昭明神君,我才允许你魂魄暂居,结果你竟然是想抢夺我小师叔的身体!说!我小师叔的魂魄在哪!” 谢恒眉心一皱。 昭明神君?谁?难道是他家陛下? 他早有猜测陛下的真实身份不一般,从无为说他们早在局中,到后来了解古桑国的一切,他就猜到宣景可能是上古大神。昭明神君极有可能就是宣景。 这个钟毓既然叫无为小师叔又这样护着无为,那应该也是他们这边的,只是被御清流诓骗利用。 御清流知道钟毓也在找宣景,所以谎称自己知道宣景在哪,骗得暂居于钟毓体内。钟毓是修士,体内有充沛的灵气,加上是主动同意,御清流的魂魄就能在钟毓体内得到滋养修复。 钟毓剑指御清流:“我之前有一段时间没有记忆,你还说可能是因为你的魂魄受伤过重所至,是不是你故意搞鬼!利用我欺骗小师叔!” 这下弄清楚了!钟毓的猜测十有八九是真的! 谢恒就说御清流怎么能制住无为,一定是御清流利用钟毓骗取无为信任,之后偷袭成功! 御清流眼神阴鸷,突然见惊讶地看向钟毓身后:“无为!” 钟毓猛然回头,可除了那具躯体之外什么都没有。 而就在钟毓回头时,御清流运起全部力量往外飞去。 暗处的谢恒在此时现身,一张符纸啪的一下贴在御清流脑门儿上就给抡了回去! 御清流重重摔在地上,想起身却发现动弹不得,脑门上的镇鬼符让他连抬抬手指都做不到。 钟毓本以为会被御清流逃脱,现在看到御清流被拍回来不由松了口气,转头正要向谢恒道谢,一看到对方的脸顿时一惊:“万圣妖神!” 谢恒:…… 宣景是神君,听起来就是正面人物,到他这怎么就成了妖神?感觉不像一个阵营的啊! 谢恒:“你叫我?我不是!” 钟毓的表情瞬间变得十分复杂,说不上友善,但也不是敌对,“对,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谢恒神色正经严肃,“记不记得我也不是你说的那个人。”他绝对不能跟宣景是对立阵营! “不,你就是。” 谢恒:…… 钟毓:“哪怕失去记忆,但最基本的能力一定还具备,你依旧能跟所有动物沟通是不是?” 谢恒:……所以他真是那什么妖神?他这与生俱来的天赋就是因为他是反派人物? 一看谢恒的表情钟毓就知道自己说对了。 钟毓:“所以你现在跟神君在一起?” 谢恒点头。 钟毓的表情看起来虽然不算多好,但也不太意外。他转头看向御清流:“先找小师叔。” 谢恒也看过去,冷冷问道:“无为在哪?” 御清流虽然不能动,但却能说话。 他冷冷一笑:“死了,魂飞魄散!” 钟毓的眼睛瞬间就红了,抬手就要打散御清流的魂魄,被谢恒拦下。 “你别听他吹牛逼,他就算一时算计了无为也没那本事让无为魂飞魄散。” 钟毓虽然没再动手,但那双赤红的眼睛却死死盯着御清流,好像依旧随时准备动手。 谢恒让钟毓看着御清流,他出去一会。 不到半个时辰,谢恒回来,手里提着一个半人半蜥蜴的妖兽。 这妖兽天生就是这幅模样,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蜥蜴。 钟毓:“半人淫甲蜥!” 谢恒嘿嘿一笑:“好见识!这就是半人淫甲蜥,公的。” 半人淫甲蜥以雄性居多,而且半人身相貌丑陋。眼前被谢恒抓着的这头就是如此,人身上从胸膛到下小腹长了浓密的毛发,还是卷毛,膀大腰圆,一脸横肉,尖尖的耳朵和牙齿,头上稀稀落落几缕头发,还不如光个干净。 而且半人淫甲蜥之所以如此命名,皆是因为下半身蜥蜴的身体的鳞片天然会分泌一种特别的毒药。此种毒药不能害人性命,却会激发极其强烈的欲望,中毒的不管是人修还是妖兽,都会迫不及待地想要跟半人淫甲蜥亲热。 第八百四十一章 真假 即使是在妖兽界内,半人淫甲蜥也是臭名昭著的存在,就因为它们会利用甲片上的淫药祸害其他妖兽甚至人修,反正只要是活物,都会成为它们的目标,在一逞兽欲之后,他们还会直接将对方生吞活吃,无比残忍。 谢恒提着半人淫甲蜥的脖子走近御清流,另外一只手捏着一张符纸贴到御清流背上。 御清流一惊,猛然发现自己的魂体竟然在慢慢凝实。 “你干什么?!” 谢恒笑起来,“这是我自己研制的凝魂符,能让你的魂魄凝实且保持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里你和正常的人没有两样,能碰到其他东西,也能被其他东西碰到!” 御清流眼神阴狠,死死盯着谢恒:“你想让这畜生侮辱我!我告诉你,就算我被这畜生弄了也绝对不会告诉你无为在哪!你们死心吧!我只当被狗咬了一口!” 谢恒:“谁说我要这么做了?我不是这样的人!” 钟毓不明所以地看着谢恒,刚刚第一眼瞧见谢恒提着这半人淫甲蜥进来的时候他的想法跟御清流一样,以为谢恒是要借此逼迫御清流说出小师叔的下落。如果不打算这么做那弄来这畜生做什么? 谢恒提着半人淫甲蜥到御清流面前,从边上拿起一块石头,手上发力将石头搓裂成石片,用几乎有些锋利的石片在半人淫甲蜥的身上划了一道,带出一道流血的伤口。 之后又用沾着血液的石片去割御清流。 御清流是魂体,被割了也不会受伤,更不会流血。可在那带着血迹的石片靠近时他却有种强烈的危机感,本能地想要躲开,但可惜他依旧动弹不得。 石片轻轻一划,御清流却疼得好像整条手臂都被切下来,一条细细长长的伤口,沾染上半人淫甲蜥的血液,有丝丝缕缕的黑气从伤口冒出来。 然而剧烈的疼痛只出现了短暂的一瞬间,紧跟着便是强烈的欲火顷刻间席卷全身。 谢恒笑起来:“我比较仁慈,比起让这畜生主动,我更愿意让你主动,好歹你自己能把握好节奏,免得弄伤自己不是?不用太感谢我!” 很少有人知道半人淫甲蜥血液中的毒性比他鳞甲上的毒性更强,即使是魂体也逃不过。 只中鳞甲上的毒御清流或许还能勉强保住一分理智,但如果血液毒素,御清流就半点也扛不住了,哪怕面对的是个畜生,也能兴致昂扬,忍都忍不住。 御清流双目通红,眼眶瞪得几乎裂开,“谢恒!” 谢恒笑得更加欢快:“你要是能早点认出我来就不至于落得这个下场。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是主动对这个畜生发情,还是告诉我们无为在哪。啊,如果你选择前者的话我还很乐意帮你把过程录下来,方便你日后时时回味,如何?” 不得不说,谢恒觉得自己是把他这一生最刻毒的狠留给了御清流,在现代时,哪怕是刚到大瑾的那些年,他都绝对想象不到自己会做出这种事。就像在知道御清流对宣景做的那些事之前,谢恒也从来没想过自己能这样恨毒了一个人。 御清流挣扎了一会,很快就大汗淋漓,看着丑陋无比的半人淫甲蜥越看越火热,最终吐出了一个地址。 钟毓拿出一个莲花状法宝启动后瞬间消失在原地。 谢恒从储物戒中抽出一把泛着幽蓝色光芒的匕首,一刀插进御清流胸口。 御清流只来得及短促地叫了一声,魂体一阵扭曲,彻底灰飞烟灭。 从此这世上再也没有御清流,不论是人是魂。 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一直以来的敌人终于被谢恒亲手解决,可谢恒却并没有觉得多轻松。 距离真相越来越近,谢恒也已经意识到在御清流的背后必然有更加强大的势力。 但现在总算不是全无线索,有钟毓在,很多事情就有机会梳理清楚。 就刚刚钟毓拿出来的那个莲花状的法宝,谢恒在上面感受到了十分强横的灵力,比他在这个修真界见到的所有法宝都要强横,唯一能与之相比的就是当初御清流布阵时用到的天命轮回印。与天命轮回印相比,那莲花法宝的气息还是弱了许多。 谢恒给宣景传音,告诉他这边的情况。 宣景回复说他会尽快过来。 大概一刻钟后,虚空中一阵扭曲,一条空间裂缝赫然出现在谢恒面前。 钟毓扶着面色青白的无为从虚空裂缝中出来。 谢恒上下打量了一番,嘴角一扯,“你现在的样子可够狼狈的。” 无为呸了一声,“被御清流那孙子算计了。”说完推开扶着他的钟毓,瞪了后者一眼说道,“还不是怪你,都说了防人之心不可无,仗着自己修为了得还有法宝傍身就了不起是不是?觉得自己上界来的就很厉害!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钟毓连连点头认错:“是是是,都怪我识人不清,连累小师叔受苦了。” 谢恒看着钟毓对无为那个紧张样,那小心翼翼地护着,不像是对师长,更像对爱人。 谢恒:“现在能回身体里了?” 无为:“可以了,我的身体已经完全修复,没问题。” 钟毓:“我为小师叔护法。” 无为没搭理钟毓,转头看向谢恒:“御清流呢?” 谢恒转着手里的斩魂刀:“魂飞魄散。” 无为点头:“那就好。让他偷生这么久也够了。” 谢恒:“你赶紧回你身体里去,我还有好些事要问你。” 看着谢恒严肃的表情,无为摸摸鼻子,转身朝着自己的身体飘去。 那层之前将御清流挡在外面的光幕温柔地接纳无为的到来,将他完全包裹其中。 无为的魂体躺到石床之上,与身体合二为一的一刻,金色的光芒从躯体向外扩散。 几个呼吸的功夫,光芒渐渐散去,床上的无为睁开眼睛坐起来。 钟毓立即上前,“小师叔,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无为摇头,“很好,我自己的身体还能不适应?就是飘了这么长时间重新用脚走路觉得有点重。跟游泳久了刚上岸差不多一个感觉。” 谢恒:“怀念做阿飘的话你可以再魂魄离体。” 无为还没说话钟毓就立即皱着眉头说:“不可!小师叔魂魄离体这么久本来就需要一段时间温养魂魄,而且一再魂魄离体对身体到底有害。小师叔不想走路可以用飞行法宝,再不行我背着小师叔就是。” 无为推开钟毓凑上来的脑袋,十分嫌弃的模样,“谁用你背,哪凉快哪呆着去!” 钟毓却没躲开,还直接一把抱住无为的腰:“小师叔!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放开!” 谢恒看着两人一个使劲儿推一个使劲儿抱,又给宣景再度传音道:【你储物戒里是不是还有西瓜?赶紧来,我现在要吃瓜。】 没一会宣景到了,瞧见正呈现“难舍难分”状态的钟毓和无为,对谢恒挑了下眉。 谢恒将宣景拉到身边简单说明了两人的关系,最后又悄悄补了一句,“其实我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纯洁。” 无为额角青筋直跳:“谢恒!你胡说什么!” 谢恒:“你不用管我,老实交代你这怎么回事?我以前怎么完全不知道你还有小师侄?你是妖修,你小师侄也是?还是你整个门派都是妖修?之前你说的上界又是怎么回事?” 无为叹气:“既然到这个时候了我也不再瞒你们。在这修真界之上其实还有一个上界,而修真界其实本质上就是上界衍生的一个小世界而已。我和钟毓都来自上界,御清流背后的人也在上界。” 谢恒:“你之前说我跟宣景是你能够飞升的关键,是真是假?” “真的。” “假的。” 无为、钟毓异口异声。 谢恒:……玩儿我呢? 无为转头瞪着钟毓:“你说什么?” 钟毓叹气:“应该说是半真半假,小师叔,为了以防万一,师父更改了你部分记忆,所以……” “以防万一?”无为几乎要跳起来,“以防什么万一?我怎么着了他要以防万一!” 钟毓急忙将人安抚:“你很好,非常好,就是师父他年纪大了就容易胡思乱想。” 谢恒:……这徒弟好生孝顺!你师父知道你这么孝顺吗? 无为气闷:“到底怎么回事?我哪段记忆被改了?” 钟毓:“小师叔的修为已经足够直接飞升,但又因为找到昭明神君只有小师叔又这个本事,还需要小师叔拼尽全力,当时小师叔又不是很乐意接下这差事,可除了小师叔外旁人都做不到,只有小师叔可以做到世界穿梭,所以师父才要更改小师叔的记忆,让小师叔以为想要飞升就一定要找到昭明神君和万圣妖神,以保证小师叔一定会倾尽全力。” 无为攥紧拳头,“师兄也太狗了!竟然这样骗我!” 钟毓看着无为,似乎是还有些话不知道是不是该说。 无为一看钟毓这样就头疼,“还有什么,你直说。” 钟毓:“这事……是小师叔你同意的。” 第八百四十二章 神谕 无为懵了好半天,“你蒙我,我才没有这么高的思想觉悟。” 钟毓:“小师叔知道我从来不会骗你。虽然并非小师叔主动愿意接下这件差事,但小师叔向来有自己的原则,什么事要不就不做,既然要做就一定会努力做到最好,所以小师叔才会让师父对你的记忆动手脚。” 无为皱眉,这倒确实是他的性格,只是…… 钟毓:“小师叔的修为远超过师父,如果不是你同意师父也无法修改你的记忆。” 妥了,是这么回事。 无为扶着额头,片刻后又抬头看向谢恒和宣景,轻轻叹气,“罢了,一点记忆而已,也无妨。” 钟毓:“我现在就可以帮小师叔恢复记忆。” 无为点头。 钟毓从储物戒中拿出一枚鸽子蛋大小的珠子,透明的珠子,里面却有一团白色的烟雾。 “这里面就是小师叔的记忆,只要小师叔将珠子炼化,记忆就能回来。” 谢恒有很多的问题想问,但这会也只能先等无为恢复记忆。 无为盘膝而坐炼化珠子。 半个时辰后,珠子彻底炼化,无为睁开眼睛,双目比之前更加有神。 “小师叔。”钟毓上前,攥着袖子抬手帮无为擦去额角的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疼不疼?” 无为:“无事。” 谢恒:“那现在是不是能说说我们的事了?昭明神君是不是宣景?我是万圣妖神?” 无为看向钟毓:“你告诉他们的?” 钟毓连连摇头:“我没有!不是我,没有小师叔和师父点头我怎么敢说?” 谢恒:“钟毓没有告诉我,是我听到了他和御清流的对话。我猜到他口中的昭明神君应该就是宣景。” 无为瞪了一眼钟毓,“还不就是等于你说的!” 钟毓不说话了,低着头模样有几分委屈。 谢恒:“所以你们现在可以把全部事实都告诉我们了?” 无为:“其实我们知道的也并非就是全部。一切都是因为一个预言,或者说是一道神谕。我们来自上界的妖神宗,上界与修真界最大的区别就在于灵气十分浓郁,飞升并非传说。比起修真界千年都无一人飞升,在上界几乎每隔二三百年都能出现飞升者。所以上界与神界的联系较为紧密。在妖神宗创立之初,我们开宗祖师大妖墨凤皇曾得到一神谕,说是神界的昭明神君和万圣妖神转世托生到异界,来日需要让他们得归神位,否则整个神界都会面临一场灭顶浩劫。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一旦神界陷入为难,上界又岂能安好?” 宣景:“上界门派众多,想必修为大能者不少,为何神谕会降给墨凤皇?莫非当时的墨凤皇已是上界修为第一?” 钟毓摇头:“不是,那时候的祖师修为虽然出类拔萃,但远不到登峰造极的地步,比祖师修为高者还有不少。但祖师本体为墨凤。墨凤是真正的上古神兽,而且世上仅有一只。墨凤繁衍后代的方法就是当即将身死时,会从本体中分裂出墨凤幼鸟。完成分裂的那一刻,就是老墨凤死去的那一刻。所以古往今来,世上永远都只有一只墨凤。他们是用生命在进行传承。而墨凤还名通神,就是因为它们与生俱来的能与神界沟通的能力。正是因为如此,神界才会将神谕降给祖师。同时神谕还为祖师带来了神界的仙神之气,助祖师修为大涨,突破天地桎梏,以飞升之下第一修士的修为开创妖神宗。” 无为:“其实可以直接理解为妖神宗就是因为这道神谕而存在,找到你们就是妖神宗本身最大的使命。祖师动用秘法去到异世,为的就是找到你们完成神谕。但从祖师离开至今,我们再没有过祖师的消息。” 谢恒:“作为一个开宗立派的大妖,还得神谕相助,在上界都难逢敌手,那在我们那个世界能遇到什么危险?不管是现代还是大瑾朝时期都不会有任何人能对墨凤造成半点威胁才对。它怎么会失踪至今?” 钟毓苦笑:“这我们就不知道了。” 无为:“我过去后在大瑾国和现代世界都找过,都没有祖师的踪迹。但我相信祖师一定没有陨落。” 宣景:“你们如何断定我们就是你们要找的昭明神君和万圣妖神?” 无为:“这种事怎么可能弄错?神谕中自然有方法验证。我可以肯定就是你们。” “那我跟宣景到底是什么关系?”这是谢恒最关心的问题,一个神君,一个妖神,听起来不像自己人,更像是宿敌。 无为:“神谕中并没有详细提及,但想来你们的关系应该很好,作为可以让神界度过劫难的关键人物,你们的名字被放在一起,那想来是需要你们共同做成什么事。” 谢恒撇嘴:“你这猜测可没什么说服力。” 宣景拉着谢恒的手:“以前我们是什么关系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和以后。” “你看看你看看!”无为又来劲儿了,“瞧瞧人家昭明神君是什么觉悟,哪像你老揪着根本不记得的过去不放。” 谢恒白了一眼无为:“那我们要如何归位?” 钟毓:“你们要先随我们回上界,之后利用神谕归位。” 谢恒眯眼:“我还以为神谕只是口耳相传的一段话。” 无为:“不,神谕是一幅卷轴,也是一件空间传送法宝,能将您们传送到神界。” 宣景:“任何人都能用这幅卷轴前往神界?” 钟毓摇头:“当然不是,只有真正的神才能激发卷轴的传送功能。你们本来就是神,哪怕托生成人,可你们的魂魄也属于神魂,所以依旧可以使用卷轴。” “那御清流是怎么回事?”谢恒皱眉,“他痴迷宣景也就罢了,还有那层出不穷的手段和法宝,尤其是那天命轮回印,难道这些都是上界的东西?上界有人不想我们回去?” 钟毓:“御清流作为古桑国国主,纯属被人利用,利用他的人虽然是上界之人,但真正的幕后主使却在神界。我们之前在上界抓住过几个搞事情的人拷问,得知他们也是得到了所谓的”神谕”才会动手脚。” 谢恒端着手臂往宣景身上一靠笑起来:“都是神谕,你怎么就肯定你的是真的人家的是假的?” 无为一点也不意外谢恒会这么问,冷声说:“很简单,那些跟我们唱反调的人已经被我们全部击杀,有本事活下来的自然就是真的。” 谢恒勾起嘴角,“说得对,谁强谁就是真的。” 钟毓:“那我们就赶紧回去上界,别再耽搁了。” 本来钟毓会混入宗门就是为了找人,他来到修真界后身上就带着无为的命牌,命牌中有无为的一丝魂力,只要跟无为同处一界,命牌就会散发淡淡的蓝光,所以钟毓才能肯定他的小师叔从异界回来了。 现在人已经找到,自然也就没有继续留在修真界的必要。 谢恒还觉得有点可惜,本来还想在云流仙宗跟宣景玩儿师徒普类,这下是没机会了。 钟毓再度拿出那件莲花法宝,让几人相互搭肩,确定所有人都搭好之后,钟毓转动莲花法宝的底盘,紧跟着上面的莲花一层一层地开始转动。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自莲花中心发出的金色光芒越来越亮。 金色的光芒将众人吞并,下一瞬,光芒连带着所有人消失在原地。 谢恒只觉得眼前光亮刺眼,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之后便是一阵天旋地转,脚下的地面仿佛不存在,耳边没有半点声音。 手上传来紧攥的力度让谢恒知道宣景就在他的身边,心下得以安定。 不过几息的功夫,强光散去,再次脚踏实地。 谢恒睁开眼睛,入眼便是极为富丽堂皇的偌大宫殿。 然而整个宫殿空荡荡的,没有桌椅摆设,只在大殿的正中间放着一个架子,上面架着一卷卷轴。 除了谢恒他们之外,大殿内还有一个男人,鹤发童颜,一身银白色长袍,光芒流转。 钟毓上前行礼:“师父。” 无为:“师兄。” 男人就是妖神宗的现任宗主无妄。 无妄拍了拍无为的肩膀:“辛苦你了。” 无为:“幸不辱命。” 无妄走到谢恒和宣景面前,躬身抬手行礼:“拜见二位上神。” 谢恒虚扶了一把:“宗主不必如此,我们现在还没有归位。” 无妄:“即便没有归位,二位也是上神,只是暂时还没有恢复记忆和修为罢了。” 谢恒闻言对着斜对面的无为一挑眉——瞧瞧你师兄多上道。 无为嘴角抽搐。 他虽然已经恢复记忆,可这么些年来他跟谢恒和宣景都是同辈论交,平日里玩笑没少开,损话没少说,现在让他把两人当成上神供着恨不得再烧两炷香他是真做不到。 无妄还转头看着无为,催促道:“快向上神行礼啊!” 无为无奈,正要行礼,谢恒大度摆手,“无妨,我们不在意这些虚礼。” 无为:…… 谢恒:嘿嘿嘿! 无妄未察觉到谢恒和宣景之间的“暗涌”,倒是一旁的钟毓轻轻拽了拽无为的袖子,无声笑着安慰。 第八百四十三章 神界 无妄看得出无为跟谢恒他们关系不错,也没再多说,转头笑道:“二位上神可要先稍作消息?” 谢恒摇头:“事关两界安危,时不待人,还是先解决正事要紧。” 宣景也表示无需休息。 他们从修真界万兽山脉过来,本来也没做什么,只击杀一些妖兽并未耗费多少精神体力。眼下最关心的到底还是神界之事。 无妄点头,“两位上神心怀大义,乃吾辈楷模。那就先来看神谕吧!” 大殿中心架子上放着的就是神谕卷轴。 几人来到卷轴前,无妄从乾坤戒中拿出一个一根长长的玄色羽毛。 谢恒:“这是……” 无妄:“这便是我妖神宗开宗祖师的本体墨凤的护心羽。当初这神谕是直接降给祖师,若想打开神谕卷轴除了祖师自己之外,其他人就需要借助祖师的护心羽方可打开。” 谢恒以前只听过护心鳞,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护心羽,想来必然是跟护心鳞一样厉害难得的宝物。 无妄手握护心羽在卷轴上轻轻一扫,卷轴缓缓展开。 散发着金光的字一列一列从右到左依次浮现。 大体情况跟无为和钟毓讲述的一样,并且这卷轴还有点预言的意思,直说昭明神君托生之人会成为一代千古帝王,帝号昭明。万圣妖神则会保有与动物沟通的能力,且会先所有人一步找到昭明神君。因为两人之间有着命定的缘分。 谢恒一看见“缘分”两字心里就舒坦多了,是缘分不是孽缘,这可是神谕卷轴,措辞一定准确。 卷轴里也说明了两人回去神界的方法,同时还说明两人利用卷轴回去时未必会直接回到当下的时间点。 两人都是上神,神谕卷轴的力量有限,不能一瞬间将他们送回去,他们会受到时间回溯的影响,可能会先到过去的时间段,但他们只能以旁观者的形式看到当时发生的一切,无法参与也无法改变。 而且他们有可能会跳跃到几个时间点,比如有可能先到三千年前,在三千年前待了几天后再到两千年前,然后才能回到现在的时间点。记忆也会随着他们所到的时间点一段段恢复。 谢恒心想这神谕介绍的还挺全面的,很贴心了属于是。 他转头看着宣景笑着说:“我不介意回到过去看看,我想知道以前咱俩是什么关系,平时怎么相处。” 宣景的笑容很浅,很温柔,他捉住谢恒的手亲了一下,“好。” 无为习以为常,钟毓也不意外,之前在那山洞里他看到两人动作亲密,还有一种旁人无法介入的感觉,就已经猜到两人的关系。 倒是无妄,似乎有点被吓着了。 不过他也不是多话的人,看出来也没说什么。只是觉得昭明神君真性情,于一人有意就丝毫不会遮掩。 “那二位上神是准备立即前往神界?” 谢恒和宣景对视一眼,两人一起点头。 “好,那就请两位上神各将一只手抓在卷轴上。” 谢恒伸出右手,宣景伸出左手,两个人手臂贴在一起,手掌同时按住卷轴。 下一刻,一阵旋风以卷轴为中心刮起,将二人包围。 卷轴金光大盛,顷刻间覆盖住两人。 旋风吹的无为三人睁不开眼,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抵挡。 隐隐约约,无为好像看到一扇光门出现。 突然,在几人身后不远处,虚空撕裂,一只黑色的鸟从裂缝中飞出,想要冲进旋风中却被光芒挡在外面。 谢恒有感,转头看过去,夜鸦! 他想喊一声,让夜鸦不要担心,但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夜鸦第二次撞击光幕,依然被弹了回去。 可这一次被弹开,夜鸦的身体也被一阵玄色光芒笼罩。 一团光芒之中可隐约瞧见夜鸦的身形正在不断变大。 不过瞬间,小小的夜鸦竟然变成了一只巨大的黑色凰凤! 无妄惊呼:“老祖!” 谢恒震惊,夜鸦竟然就是妖神宗的开宗祖师! 难怪!难怪天山上他濒死之时夜鸦能救他一命。 看着恢复本体还想冲过来的墨凤,谢恒很想安慰安慰它,可惜已经来不及。 周围白茫茫一片,好像处在无边无际的冰天雪地中,但掌心仍旧一片温热。 下一刻,明前光影交错,刺得谢恒的眼睛有些痛。 听觉率先恢复,耳边响起说话的声音,视线也在一点点变得清晰。 “你们有拜师的人选了吗?” “有有有,我想拜玄竹金仙为师!” “啊?你为何不找一位上神拜师?咱们都是仅用五百年突破真仙的天才,有资格选择一位上神拜师!” “你懂什么!金仙虽然不及上神,可玄竹金仙却不一样!他唯一的一位亲传弟子可是上神榜修为第一的昭明神君!” “昭明神君!”这声音激动到颤抖。 “没错。昭明神君为人严肃,不苟言笑,还从不收徒,但面对师弟师妹们却有些好颜色,即便只是玄竹金仙的记名弟子,偶尔也能得到昭明神君一两句指点。倘若能让玄竹金仙收为亲传弟子,那就等于是昭明神君正儿八经的师弟妹,这么近的关系,修炼时请教昭明神君还能是难事?……哎你干嘛去?” “找玄竹金仙去!” “嘿你等等我!” 声音渐行渐远,谢恒和宣景相视一笑。 刚刚他们就站在那两人旁边,但两人根本没看见他们。 他们这会也更加明白卷轴上的意思,尽管他们来到了过去的时间点,但他们的状态就好像幽魂一般,身体透明,除了彼此外不为人所见。所以他们才无法改变也无法参与这个时空发生的所有事。 但两人的记忆已经恢复了部分,到这个时间段发生的所有事他们都已经记起。 飞升神界后一开始是羽仙,从羽仙修炼升为昆仙,昆仙之后是真仙,再上面是天仙、金仙、玄神、上神,最后是神王。 而神界已经许久许久没有神王诞生,久远到已经没人记得上一届神王是什么样了。 目前上神榜修为第一的昭明神君是被传言为亿万年来最有希望成为神王的上神。也难怪他名声如此响亮,即便只是身为他的师弟、师妹也是炙手可热的身份。 而最后被玄竹金仙收为亲传弟子的就是当时只有真仙修为的谢恒。 谢恒是妖修飞升,但没人知道他的本体。 倒不是他多有意隐瞒,而是没人能探知出来。因此从一开始他就在妖仙中小有名气。而神界的规矩就是不能强迫妖修展现本体,哪怕身为上神也不能要求刚刚飞升上来的羽仙展露本体。 虚空中的谢恒已经知道自己的本体是什么,宣景却还不知道,但他没有主动问。这种事不急在一时,谢恒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他,或者等到后面他总会知道,现在他迫不及待先去看看这个时间段的谢恒。 玄竹金仙会收谢恒为亲传弟子看的并非是谢恒的修为,而是这个时候的谢恒已经与宣景相识。 当初刚刚飞升上来的谢恒就误打误撞闯进幽冥鬼域,遇到了元神出窍又被鬼蜮幽冥之气所伤的宣景。 他救下宣景后,两人共同游历了百年,在宣景帮助下,谢恒的修为亦突飞猛进。 谢恒一直觉得自己的修为天赋不佳,没飞升时就属于勤能补拙的那种,依靠苦修好不容易才得以飞升,原本以为想要修炼到真仙起码要一千年,最终却在宣景的教导下五百年便达成真仙。 后来谢恒知晓宣景的身份,就迫不及待第一个报名到玄竹金仙门下。 宣景为此特地找了玄竹金仙,希望玄竹金仙能收下谢恒这个弟子。 爱徒难得提一次要求,玄竹金仙哪有不应的道理? 从这以后,宣景和谢恒就成了师兄弟,宣景也开始名正言顺地教谢恒修炼。 谢恒和宣景来到绿筠峰,玄竹金仙刚刚答应收下谢真仙为弟子,并且向其他人表示他这一次就只收这一个弟子了,让他们却另选名师。 谢恒看着那些失望而去的人不禁好笑,当时还真没人知道他是“关系户”。 宣景看着身着真仙法袍的爱人,也笑起来。 这时候的谢恒看起来就跟他初在大瑾见到的谢恒很像,看起来温润谦和,还有点小聪明小算计,达到目的时会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 玄竹金仙是位看起来很慈祥的老者,在谢恒和宣景的记忆中,这位师尊虽然修为不及宣景,但却在最初给了宣景最好的引导,将宣景当成亲生儿子一样疼爱,尽全力给宣景最好的一切。 宣景是天神后裔,出生没多久爆发了神魔大战,他的父母皆在神魔战场上陨落牺牲,年幼的他就被玄竹金仙救下,之后拜玄竹金仙为师。 与生俱来的天神血脉赋予他最优秀的天赋,加上他自己悟性和修炼的决心以及无比坚定的意志,才成就了神界最年轻的上神。 玄竹金仙对谢真仙勉励一番便让他去找宣上神,说他师兄已经在天青殿等他。 谢恒看向宣景:“我这会还不知道你有个大惊喜要给我。” 宣景抿唇一笑:“知道了就不叫惊喜了。” 第八百四十四章 念魔渊 两人跟着去了天青殿,这会昭明神君已经拿出一柄长剑送给的他新鲜出炉的师弟。 年轻的谢恒拿着宝剑,眼里都是亮光。 “这是给我的?” 昭明神君点头,“试试!” 年轻的谢恒飞身而起掠至院子里,一套剑法剑气飞扬灵光流转,身法利落又杀气毕露。 这宝剑是前端时间昭明神君从一处秘境中所得。 一年前昭明神君就跟谢恒说了希望他拜师到玄竹金仙门下,谢恒自然没有意见,想着以后就能跟宣景成为师兄弟,他还迫不及待。 那时候宣景就想着要寻得一趁手宝剑在谢恒拜师这日赠与谢恒。 他打听了大半年才找到那处秘境,又在秘境中经历不少艰难险阻,历时三月,终于得到这柄宝剑。 跟他想的一样,这柄剑很适合谢恒。 而此时神魂状态的谢恒和宣景一眼认出,这柄剑就是他们之前各种调查寻找相关信息的那把神秘古剑,也是壁画上的神手中的古剑。 所以当年古桑国人看到的众神之战中被围攻的那个果然就是谢恒! 眼下两人的记忆也只恢复到现在,他们依然想不起最后怎么会变成那样,如今是玄竹金仙亲传弟子、昭明神君亲传师弟的谢恒,为何会落得一个被诸神围剿的下场。 谢恒心中虽有些沉重,却也没有太难过,如果他没猜错,后面赶来在围攻之下救他的人就是宣景。 他不在乎别人对他什么看法,只要宣景能一直站在他的身边就好。 谢恒在边上看着年轻的自己,都想给自己鼓掌,“你看看这个时候的我,可真是朝气蓬勃,多好看。” 宣景拉住谢恒的手,“你现在也好看。” 谢恒:“那倒也是。” 眼前的画面骤然变得模糊,失重感传来。 谢恒下意识地抓紧宣景的手的,与此同时宣景拉着谢恒的手将人拽入怀中。 一眨眼,周围的画面再度缓缓清晰。 金碧辉煌的大殿,周围站了许多人,看起来好像在进行什么仪式。 半空中的谢恒和宣景定睛看去,站在大殿中央的是年轻时候的谢恒。 只不过这个谢恒比他们刚刚看到的稍微成熟些,且他的穿着更加富贵大气,不再只是一个真仙弟子的穿着。 玄竹金仙十分欣慰地拍了拍谢恒的肩膀:“今日你受封金仙,仙号墨恒,就算正式出师了!” 墨恒金仙:“一日为师,终身为师,不管我到了何种修为,师尊永远是师尊!” 汹涌而来的记忆冲击着谢恒和宣景的识海。 他们没想到只是眨眼的功夫就又是五百年过去了。 仅仅五百年,谢恒就从真仙跨过天仙,直接升为金仙,修为已与玄竹金仙齐平。 最重要的是他还如此年轻,前途不可限量。 五百年来,谢恒的进步之快所有人都看在眼中,他们都知道玄竹金仙对谢恒的教导有限,从谢恒升为天仙之后,基本上就一直由宣景教授。 但玄竹金仙对谢恒的教导同样重要,正是因为有玄竹金仙细致周到的入门引导,谢恒才能有扎实的基础,才能将后面宣景教授的内容最大程度地消化。 “对,今天是我得到墨恒金仙封号的日子。”谢恒笑得眯起眼睛看着宣景,“师兄可感欣慰?” 宣景笑起来,搂住谢恒的腰,“十分欣慰。” 谢恒轻叹:“瞧瞧我这满面风光的样子,当时我还以为这就是我这辈子最高兴的时候了。” 宣景:“那你最高兴是什么时候?” 谢恒摇头:“反正不是现在,不过我记不得了,说不定过段时间就能想起来。” 结果谢恒一语中的。 一个月后的,两人前往念魔渊。 神界实际上应该说是神魔界,只是魔域占地较小,大部分地域都由诸神统领。 魔域中最危险的地方便是三大魔渊,念魔渊就是其中之一,也是三大魔域中最危险的一处。 最近一段时间有不少魔神出现在各地,与仙神一再冲突,残忍杀害了许多仙神。经过调查这些魔神都是从念魔渊而出。 亿万年来,三大魔渊与神魔界仙神地盘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念魔渊如此一反常态自然是出了问题。 在谢恒和宣景之前已经有不少仙神过去调查,结果却都有去无回,连半点消息都没能传出来。就连上神都去了十数名,整个神界的上神失踪了近一半。 没有办法,其他人这才不得不惊动还在闭关中对外界事务一无所知的昭明神君。 宣景和谢恒在一起闭关,宣景出关谢恒自然也跟着出来,两人便一起前往念魔渊。 念魔渊外包围着一片森林,森林中全部都是充满魔气的魔植,哪怕只是一株小草都可能吃人。 穿过层层险阻暗黑森林,路上又斩杀了几只魔物,才好像过五关斩六将来到念魔渊入口。 谢恒已经记不大清当时的情况,却也知道光是穿过的森林来到这里就不容易。 外面那些谢恒还能对付,但若是进入深处,遇到里面更厉害的,想来少不了一场恶战。 念魔渊从地形上来看是一处绝壁山谷,山壁很高,而且上面的魔气十分浓郁,仙神御剑也会被魔气侵蚀,只能从入口进去。 从森林中出来就已经不见天日,进入念魔渊后,周围更暗,好像冬日里六七点中的早晨,黑蒙蒙的一片。 两人打开了手指上的转魔戒,这是一种能够伪装出魔气的法宝,同时还是高阶法器,伪装效果极佳,就是上神级别的魔神也不能窥破。 但这东西造价高昂,售价就更不必说,又因为只有一个能让仙神伪装成魔神的鸡肋作用,因为市面上几乎买不到,前面过来的仙神都没有,这两件转魔戒是玄竹金仙送给他们,炼制转魔戒的大师是玄竹金仙的好友。 进入念魔渊后周围随处可见魔物,而且等级都不低,若是想要穿过这里并不容易。 谢恒和宣景像阿飘似的跟在从前的自己和爱人身后。 谢恒:“这种感觉跟做梦似的。” 宣景:“一会肯定会有危险。” “当然,这是什么地方!可惜我们的记忆还没恢复到,后面的事情我现在一点都想不起来。” 宣景皱眉,他虽然还没有恢复记忆,但隐隐约约有种不好的感觉。 不远处传来打斗的声音,两人赶紧过去。 只见一个白衣男子正被几个半人半羊的魔族围攻。 那些魔族长着人的上半身,头部和下半身却是羊的模样。 被围攻的白衣男子看起来是仙神中人,身上多处重伤,明显已是强弩之末。 之前过来的仙神没有一个回去,这人难道是上一拨进来调查的人? 不管怎么样,他们不能见死不救。 两人加入其中,看起来好像是在帮着那些羊头魔族攻击白衣人,实际上却是在想办法放水。 那白衣人发现两人这边可以突破,便主动向他们这边过来。 而就在墨恒金仙打算假装不敌将人放跑时,那人却突然手腕一转,手上的剑直对着墨恒金仙劈砍过去,剑身上一瞬间魔气汹涌! 竟然是魔族! 墨恒金仙躲闪不及,幸而关键时刻昭明神君祭出长剑挡住那汹涌一击。 被击飞的魔剑重新回到那白衣人手中,原本还在周围攻击白衣人的那些羊头魔族的全都撤到白衣人身边。 白衣人俊美的脸上爬了半边黑色魔纹。 一旁的谢恒皱眉:“这是个高级魔族。” 高级魔族就会具有人的外形外貌,从外表上看不出任何分别,只有当身上的魔纹显现出来时才能区分。 高级魔族的魔纹可能出现在身体的任何部位,出现的位置越高等级就越高,天赋越强。 之前墨恒金仙和昭明神君见到的最高的魔纹就只是在肩膀上,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在脸颊上的。 男人布满魔纹的脸上带着嘲弄的笑意,“不用这种方法还真试探不出你们是不是仙神。” 难怪他们自导自演这样一出,竟然是为了试探。想来在昭明神君他们之前进来的仙神即便有方法能暂时隐瞒身份,也是这样被看穿。 魔族天性残忍,身为仙神,即便伪装成了魔族,也不可能真像魔族一样见死不救。 谢恒咬牙:“卑鄙!” 虽然他一向主张不以种族论好坏,但也得承认,魔族就没有好的。 魔族的诞生据说就是源于贪嗔痴恨等各种负面情绪,纠结了世上所有的“恶”,魔神永远站在仙神的对立面,无一例外。 但也因为这世上永远都会有贪嗔痴恨,故而也就永远没有办法真正消灭魔族。 双方再度交手,这一次可是动真格的。 那高级魔族的修为不容小觑,几乎以一己之力就牵制住了昭明神君,墨恒金仙就在对付那些羊头妖族。 今日但凡来的不是宣景,其他人怕是难以在这青年魔族的攻击之下撑过一炷香的时间。 青年魔族同样没有想到来人的修为竟然如此之高,本以为很快就能拿下,可现在竟然隐隐有被压制的趋势! 他可是魔族第一高手,如何能被一个不知哪来的小辈压制! 第八百四十五章 饿感 青年魔族再又一次被昭明神君打退,刚刚的刀剑相接令他执剑的手虎口开裂,退开后整条手臂都还在发颤。魔族比仙族天生力大,他们身体的强悍程度还会随着修为的提升而提升,连力气也能不断增强。 青年魔族着实没有想到对面的仙神不仅法术修为在他之上,就连气力都不输给他,刚刚那强烈一击自己这整条手臂都几乎麻掉,可对方看着却一点事儿都没有。 青年魔族满脸阴鸷,突然爆喝一声,持剑的手背于身后,单手掐动手诀,口中念念有词。 昭明神君抓住这个空档一刀砍向青年魔族,却在即将近身之际被对方身上陡然爆发出来的黑色强光逼退。 那黑色的强光中蕴含浓厚的魔气,如果不是昭明神君动作快,只怕那握刀的手臂就不能要了。 下一刻黑光散去,前面的青年魔族却一分为三。 更可怕的是一个变成三个,动起手来才发现单个的实力并没有弱化到三分之一,这就相当于战力直接提升为了三倍! 两个青年魔族围夹击昭明神君,另外一个攻向墨恒金仙。 照明神君与一个青年魔族对抗能占据上分,但一次对上两个实力相当的,也就更加棘手,无暇分心。 而墨恒金仙那里本胜过那些在羊头魔族一筹,可一个青年魔族的加入却瞬间改变了形势。 墨恒金仙节节败退,不一会的功夫就已经身上多处受伤。 身后是一个小小的湖泊,湖水却泛青,面上还有黑气涌动。 一旁的谢恒和宣景就是再着急也没办法,他们现在的状态什么做不了,只能干看着。哪怕知道最终一定会平安无事,要不然他们现在就不能在这了,可看着处在这个危险当口的曾经的他们,还是控制不住担心。 谢恒:“瞧瞧我身后的湖,白雪她后妈给她煮苹果的水都没这个看起来毒!” 宣景:“谁是白雪后妈?” 谢恒“这不重要。” 昭明神君那边也看到墨恒金仙那情况危急,拼命往墨恒金仙这边靠拢。 但两个青年魔修太过难缠,昭明神君无法第一时间到墨恒金仙身边。 一眨眼的功夫,墨恒金仙就被逼得掉进那一湖的“毒汤”中。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三个青年魔族又重新变回一个。 他这**之法虽然不会减弱修为,但却有时间限制,最多就只有十息的时间。 时间虽然很短,但青年魔族的修为本来就很高,一下子提升三倍,即使时间再短一些也不算多大的弊端。如果不是宣景,其他上神都未必是一个青年魔族的对手,更别说是两个或者三个。 在青年魔族“三合一”的同时,暴起的昭明神君瞬移至他身前,那青年魔族还没想明白对方是怎么看出这个他是合并后的身体,就被杀到面前的昭明神君一拳贯到地上。 那脑袋硬生生将地上砸出个大坑。 昭明神君手起刀落割下了青年魔族的头颅,之后转头毫不犹豫地跳进湖中。 谢恒和宣景也紧随其后扎了进去。 实际上在墨恒金仙掉进湖中时宣景就要跟着下去,还是被边上的谢恒拉住,说他暂时没有危险,而且一会另一个肯定会追下去。 两人的神魂进入湖中后就被一团黑暗包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几秒钟,也可能是十几二十分钟,谢恒感受到周围的光影变化,睁眼一看,周围的景致漂亮的好像不在念魔渊,与外头雾蒙蒙、黑漆漆、魔气四溢一比,简直就是两个完全相反的地方。 从地形来看,这里与他们掉入湖中之前的地方相似,只是周围满是桃树,所有树上桃花盛开,一片春光明媚。柔和的阳光从枝杈花簇间落下,裹着飞落的花瓣纷纷扬扬,宛若仙境。 桃林的中央有一片小湖,静水无波。 干净的湖水如同镜面,倒映着蓝天桃林,美不胜收。 更有意思的是在湖的西侧近岸处有一小片莲花。 安静的水中莲,只有碗口大的花朵在水面上,如同见了心上人含羞带怯的女子,温婉娇俏。 昭明神君在岸边看到了昏迷着的墨恒金仙。 “谢恒!” 边上的谢恒微微一怔,他刚刚都习惯地想应声,后知后觉才想起来昭明神君叫的不是他。 他转头对身边的宣景说:“你叫我一声。” 宣景笑得无奈又宠溺:“谢恒。” 谢恒满意了,“你叫我更温柔。” 宣景勾着嘴角:“大该是因为那时候还没开窍。” 谢恒耸肩:“也是。” 那边墨恒金仙已经醒过来。 睁开眼缓过神来第一时间便拉着昭明神君的手上下打量,关切地问:“你受伤没有?” 昭明神君摇头,“没有,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墨恒金仙四处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昭明神君:“是湖的另一面。” 墨恒金仙转头看那清澈的湖水,啧了一声,“这湖还有两面呢!上面给下了毒药都没搅和匀似的,下面就这么干净。还有这个地方,竟是一点魔气都没有,如果不是确定我们确实是从念魔渊入口进来的,我都不相信我们是在魔域。” 昭明神君皱眉:“也不知为何念魔渊会有这样的地方。” 他没有因为这里美好平和而掉以轻心,相反,在一个本该充满危险的地方,看起来越是平和安全,真正暗藏的危险就可能越大。 墨恒金仙:“之前那个魔族……” 昭明神君:“被我杀了。” 墨恒金仙松口气,“我就知道师兄最厉害。” 昭明神君:“他那**之术有时间限制。” 墨恒金仙:“就算他**,一打三师兄也未必会输,到底是因为我让师兄有所顾忌。等出去后我一定勤加修炼,绝对不给师兄拖后腿。” “你永远不会给我拖后腿。”昭明神君轻轻按了按墨恒金仙的手臂,清冷的语调却说着温馨的话。 谢恒脑袋一歪靠在宣景肩上:“那个时候整个神界就只有我能听到你温柔说话,就算是师兄弟我也是最独一无二的。” 宣景搂住谢恒的肩膀,“这是自然。” 两人休息了一会就开始观察四周地形。 看了小半个时辰,周围确实没有危险,但……也没有出路。 昭明神君完全不相信这里只是个“避难所”,就算真的没有危险,他们也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 两人又扩大了查看范围,但最终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而且这片桃林就好像没有边界一样,他们试着一直往一个方向走直线,可走了许久还是没能走出去,甚至周围的景色都没什么变化。 最后两人重新回到湖边。 然而没过一会,墨恒金仙捂着肚子坐起来,眉头皱起:“我……” 昭明神君神色中罕见紧张:“怎么了?” “我……饿了?”墨恒金仙自己都懵了。 昭明神君一愣:“怎么可能?” 墨恒金仙脸色有些发白:“可我真的饿了,而且越来越饿,很难受……” 只是两句话的功夫,墨恒金仙的饿感就变得十分强烈!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饿感,在数不尽的岁月中不知饥饿为何物。 别说是成仙成神,就是之前还只是个小妖时,从他结丹之后他就没再觉得饿过,就算还会吃东西也仅仅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罢了。 现在是怎么回事? 就在墨恒金仙饿得难受的时候,昭明神君竟然也有了饥饿感。 昭明神君将自己的感觉告诉墨恒金仙,墨恒金仙苦中作乐地一笑:“该不会这里的危险就是让我们有饥饿感,然后杀了彼此吃掉吧?” 昭明神君没说话。 墨恒金仙的笑意渐渐变淡,“真要是这样,那我只会在忍受不住的时候自我了断。” 昭明神君握住墨恒金仙的手,“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随着时间推移,墨恒金仙的饿感已经强烈到难以忍受的地步,他觉得自己现在连米糠都能咽的下去,草皮都能啃。 湖边的莲花散发着阵阵清香,明明只是花香,闻着却让墨恒金仙觉得很有食欲。 腹中好像有最热的火在燃烧,有最烈的毒在浇,几乎烧穿了他的五脏六腑。 他再也忍不住,冲到湖边上一把摘下来一朵莲花就往嘴里塞。 莲花还没塞进去,手腕被一只大手握住。 墨恒金仙面露哀求的神色:“师兄……我真的好饿,你就让我吃吧!” 昭明神君:“我的修为高,我先试试。” 墨恒金仙知道昭明神君的意思,神君的修为高,若是这莲花真有毒,那么凭借神君的修为还有可能化去,如果没毒那自然最好。 墨恒金仙不想昭明神君为他冒这个险,但已经阻止不及,昭明神君已将莲花一口吞下。 然而神奇的是在昭明神君吞下莲花之后,不仅昭明神君不饿了,连墨恒金仙的饿感也消失了。 可墨恒金仙却因此脸色苍白,这情况只能说明这莲花确实有问题,他们会突然产生饥饿感就是为了迫使他们吃下莲花。 “师兄……”墨恒金仙的声音发颤,“你、你怎么样?” 第八百四十六章 挑事 昭明神君运起周身仙力进行感知,却并未觉得有何不对。 “我没事。” 墨恒金仙还是不放心,那饥饿感分明就是为了迫使他们吃下莲花,怎么可能一点事儿没有? 然而一刻钟过去,半个时辰过去,昭明神君依旧无事发生。 边上谢恒也看得着急,他问宣景:“你有没有想起来到底怎么回事?” 宣景摇头,“没有。” 谢恒啧了一声,“可真是急死人!” 就这么过去了一个时辰,昭明神君依旧无恙,墨恒金仙也说不上是放心些还是更担心了。 至少从目前来看,昭明神君没有大碍,但他们还是要考虑该怎么出去。 这片桃林就像一个玄妙的阵法,将他们困在其中,任他们怎么走都走不出去,仿佛没有尽头。那他们出去的关键应该就还是在那片湖上。 墨恒金仙还记得自己掉下来之前还有很多羊头魔族没有诛杀,而昭明神君也说他只杀了那个青年魔族,这也就意味着他们下来之后,上面仍然有很多魔族在。 为何那些魔族没有追下来? 原因不外乎两个,要么是肯定他们掉进湖里就必死无疑,要么就是这里让他们忌惮,他们不敢进来。 到现在为止,昭明神君和墨恒金仙经历的最难受的就是饥饿感,这种感觉还在一人吃了莲花之后就同时消失了,两人到现在还平平安安,所以前者的可能性不大,那最可能的就是这个地方让那些魔族忌惮。 待在这里他们目前安全,但也不是长久的办法。 最后两人还是决定一会重新下水,看看还能不能“原路返回”。 墨恒金仙去远处勘查,再次确定是不是真的没有其他出路,昭明神君在湖边打坐,继续检查经脉各处有无异常。 半个时辰后谢恒回来,再次肯定这里的确没有其他出路,就只剩下跳湖了。 两人都熟悉水性,跳湖本身对他们而言并不危险,只是在于这湖里有没有机关陷阱或者一些妖兽。他们下来的时候是没遇上,但不代表回去时也一定遇不上。 湖水干净澄澈,一开始墨恒金仙还能透过水面看到外面的天空和桃树林,这在水下看确实别有一番美景。 可很快,无边的黑暗袭来,瞬间将拉着手的两人包围。 在被黑暗包围的那一刻,墨恒金仙下意识拉紧了照明神君的手,同时也感受到对方收紧了力道。 两人从湖中飞身而出,落到岸上后撤掉了周身的保护屏障。 墨恒金仙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出来了,而且外头也不见一个魔族,就是之前被杀掉的那些魔族的尸体也不见了,难道魔族还要将所有人的尸体带回去超度不成?真要这样的话多少有点违背祖宗了。 昭明神君四处看了看,确定没有魔族在附近。 墨恒金仙:“咱们是不是易个容再往里走?” 之前那些魔族已经见过他们的真容,而且那些魔族可能会以为他们掉进去之后就出不来了,若是再遇上被认出来肯定就不便行事。 昭明神君点头,与墨恒金仙一起用法术改变了样貌,连衣服都换了。 好在两人都有习惯在乾坤戒中多放几身衣裳。 瞧瞧他们这两身黑衣,再加上伪装的魔气很是到位,还有冒兜遮遮掩掩一副见不得人的样子,眼神都透着一股邪乎劲儿,怎么瞧着都不像正面人物。 两人继续往前走,遇到的魔族也越来越多。 一开始崎岖的山路随着深入而渐渐变得平坦宽阔,甚至稀稀疏疏地出现了房屋。没多久房屋也变得密集。若不是依旧暗无天日,看起来就和普通的仙神所住的房屋没有太大区别。街道上都是魔族,买卖交易,说话闲聊,不正常的都有些正常。 墨恒金仙疑惑:“从前也没听过念魔渊里面是这样的。难道他们故意这么做,为了迷惑可能混进来的仙神?” 昭明神君:“看情况不像,痕迹自然,不是刻意所为。” 墨恒金仙:“看起来跟人类的镇子差不多,就是走在街上的少有人形。” 毕竟只有高阶魔族才能以完整的人形出现,但高阶魔族始终在少数,不是轻易能遇上的。一路走来见到的人形魔族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谢恒也跟宣景感慨:“谁能想到这恶名昭著的念魔渊里面竟然也有一个类似城镇的地方,魔族也学起人来了。” 宣景:“魔族虽是贪嗔痴恨的产物,但这里应该也有一套规则在运行,不然绝对没有眼前这么”平和”的画面。” 昭明神君也在这么跟墨恒金仙说,“规则的制定者十有八九就是整个念魔渊实力最强的魔族,也就是魔渊之主。” 墨恒金仙冷笑:“要是魔族真能利用规则约束好自己不四处挑衅找麻烦,咱们也就不用到这来一趟。” 昭明神君:“跟外界不一样,魔渊之主制定规矩未必是为了稳定这里的秩序,而是为了保证自己的绝对权威。” 墨恒金仙点头:“我明白,制定规矩的同时魔渊之主乐意放权给手下的魔族,又或者对一些不会破坏规矩的行为进行放任,但也会在即将触及底线的时候予以警告,所以这是既给了魔族一定的自由,又保证了自己的统治地位,无人敢质疑。” 两人来到了一个饭馆。 店伙计是个本体类似长臂猿的魔族,头顶生双角。 这魔族的等级较低,除了脸外连一点人类的特征都还没修炼出来。 若只看脸,这又是一个阳光帅哥的看脸理想型。 还好长臂猿就算没有人形,但本身与人相似的身体结构的还是能让他做很多事,端茶上菜都不成问题。 之前昭明神君和墨恒金仙一起外出游历,两人之中一般都是墨恒金仙负责对外,有需要沟通的时候都是墨恒金仙与人交流,昭明神君一直很少开口,除非说到跟墨恒金仙有关的事,不然他很少给反应。 而这一次墨恒金仙是真有点绷不住了,他一瞧见那伙计,就总觉得那是一张俊脸长在了一只猴身上,笑个没完没了。 没办法,最后只能昭明神君上。 在两人不远处,神魂状态的谢恒几乎要笑瘫在宣景身上。 “真受不了!现在看还觉得很好笑!哈哈哈哈!” 宣景本来觉得没什么,看谢恒笑成这样也被感染,脸上跟着露出几分笑意。 长臂猿伙计询问两人吃点什么喝点什么。 昭明神君也不清楚的魔族的口味,就看到边上一桌吃的点心似乎不错,看起来的像是糯米皮豆沙馅儿的糕点,想着墨恒金仙一向喜欢这些,就点了一盘,再来一壶茶水。 好在魔族交易使用灵石,东西虽然贵了些,但两人都不是缺灵石的人。 不一会长臂猿伙计出来,好家伙!左右两条胳膊上各三个盘子,一桌一桌地送过去,这可真是完美利用体型优势的典范了。要是用托盘估计能装的更多。 点心放到桌上,墨恒金仙拿起来一个,正要放嘴里咬,突然察觉到不对。 这点心……怎么好像会动呢? 墨恒金仙皱眉看着那粉白的糯糯的点心皮,一点一点的往外鼓动。 他两手捏住,将点心皮撕扯开一看,顿时惊得险些叫出声。 这里面哪里是什么豆沙馅儿,分明就是无数紫红色的小虫! 这些这虫子的个头比芝麻还小,堆在一起远远看着可不就跟豆沙馅儿一样。 昭明神君拿过点心,皱眉放到一旁。 伙计还端上来一壶茶,昭明神君倒了一碗,鲜红如血。 墨恒金仙彻底没了食欲。他就不该对魔族的食物抱有半点希望。 旁边那一桌魔族看到墨恒金仙拿了“点心”又放下,还有些嫌弃的模样,顿时“诶诶”几声,“怎么回事你?本大爷喜欢吃得东西你不喜欢?你挑衅本大爷?” 墨恒金仙很疑惑,很不解。 大概是墨恒金仙那一脸“你谁啊”的表情太过明显,那魔族嘭的一下狠狠一拍桌子:“你果然看不起老子!找事儿是不是?” 墨恒金仙惊呆了! 他看了一眼自家师兄,眼神询问:魔族都是这么不正常的吗? 昭明神君的眼神很隐晦,但也让自己师弟看明白了:不是,这应该是个例外! 眼前的魔族是人形,是一位高阶魔族,但魔纹在手背上,就说明天赋不算好。不过有人形外表就已经说明他的身份应该不简单。 而且墨恒金仙看他总觉得跟他们之前遇到的那个青年魔族眉宇间有些相似。他们不会是兄弟吧? 这魔族看两人不理他更是气愤,他从出生到现在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无视他! “你们俩好大得胆子!知道本大爷是谁么?你们不但嫌弃本大爷喜欢吃的点心,竟然还就在本大爷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今儿个你们不脱层皮就别想从这走出去!” 说话间,那魔族一招呼,身后几个魔族直接就对两人动手! 而这时候墨恒金仙才注意到那几个魔族的魔纹居然都在脖子上! 第八百四十七章 神君异常 连身边的护卫都是高阶魔族,这个魔族的身份恐怕“贵不可言”。 既是高阶魔族,修为还很强大。昭明神君那边分去了大部分战力,墨恒金仙这里一对二,有些吃力,但尚且能应对。 那挑事儿的魔族也没想到会碰上两个修为这么强的,尤其是那个一身白衣的,不仅长得该死的帅气,气质也与他有的一比,修为还这样高,一对四也不落下风!简直和大爷我一样优秀! 他骄纵跋扈惯了,在整个念魔渊内城向来横着走,心情不爽就会故意找茬,没有什么仇家,因为没有哪个魔族敢跟他作对,所以他都不高兴时都是随机在街上挑选找麻烦的对象。 看到这白衣魔族的第一眼他就觉得不顺眼,他堂堂念魔渊少主绝对不允许这内城之中有人比他俊美! 念魔渊少主仰着头,顶着猩猩一样大的鼻孔,香肠嘴撅上了天!修为高又怎么样?他就不信自己这么多绝顶高手的护卫还弄不过他! 若是谢恒他们知道这位念魔渊少主主动找茬的原因怕是要觉得冤枉,专门挑的相貌平平的易容,居然还被嫉妒太过英俊!要是以本来面貌示人也就罢了,这实属无妄之灾! 砰! 墨恒金仙被一个魔族一掌打中胸口击飞出去,连桌子都砸烂,猛地吐出一口血。 宣景立即上前想要将人抱起来,双手却穿过墨恒金仙的身体,这才再次反应过来神魂状态的他什么都做不了。 谢恒拍拍宣景的肩膀,“我硬朗着呢,扛打,没事。” 宣景抿唇,紧紧攥着谢恒的手。 昭明神君看墨恒金仙受伤,瞳孔中闪现过一抹血红,但转瞬即逝,没有任何人看到。 昭明神君要朝着墨恒金仙过去,但前面四个魔族拦住他的去路,昭明神君竟然一招将四个魔族掀飞,正面对着昭明神君的那个撞到墙上直接把墙撞穿还飞出去十好几米。 别说那已经愣住的念魔渊少主,就是边上看着的谢恒都傻眼了。之前明明还是几乎平手的局面,怎么一瞬间就独自开大了?刚刚那一招将四个高阶魔修一并掀翻,那一瞬间的实力至少翻了一倍啊!这什么情况? 谢恒看向宣景,宣景也皱眉摇头。 昭明神君将墨恒金仙扶起,一手搭上墨恒金仙的脉门查看伤势。 这会的昭明神君周身显出一种极为强横的气势,阴冷低沉的气场几乎化为实质。肆溢的魔气快要将边上的墨恒金仙也一起包围。 墨恒金仙皱眉,师兄身上的魔气为何这般浓厚激荡?一样的伪装怎么自己的就不会这样? 那念魔渊少主真被昭明神君吓到了,他长这么大就只在自己父亲身上看到过这么浓郁的魔气,这该不会是其他的魔渊之主到他念魔渊来了吧?自己运气这么差么?三个月没找人麻烦第一回就挑衅到别的魔渊之主头上了? 昭明神君没理会那吓傻了的魔渊少主,抬手擦掉墨恒金仙嘴角的血迹,“一点内伤,不严重,吃了丹药很快就好。” 说着昭明神君手腕一翻便从乾坤戒中取出一枚丹药。 墨恒金仙刚想拿,昭明神君就把药直接递到嘴边:“张嘴。” 墨恒金仙听话地张开嘴,丹药入口即化,留下满口淡淡清香。 昭明神君转头看向那魔渊少主,冰冷的目光分明是在打量一件死物。 这会的魔渊少主锦康已经认定眼前的白衣魔族绝对是来自其他魔渊的魔渊之主,不然对方绝对不敢用这种眼神看着他,还有那霸道强横仿佛随时一根手指头就能灭了所有人的气势,绝对是魔渊之主无疑了! 旁边那位长相与自己不相伯仲的男子肯定就是魔渊之主的伴侣,不然这位魔渊之主一开始还隐藏修为跟其他护卫打平手,一看伴侣受伤就不憋着了,必然是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锦康皱着黑毛毛虫一样的眉毛,无比坚信自己的判断。 “我、我错了!前辈大人有大量!别与晚辈计较!” 身为念魔渊少主,他也是能屈能伸的! 锦康想着他这是为了念魔渊不与其他魔渊起冲突才低下他高贵的头颅,他身为少主都这样低声下气地道歉,为的是整个念魔渊!自己真是百忍成金!太佩服自己了!回头得让父亲涨他零花,不然不成! 墨恒金仙不知道这魔族为何前后态度变化如此之大,若只是因为看到师兄展现出来的身手就怕了应该也不到这种程度。 不过对方不打算继续纠缠自然最好。 墨恒金仙:“我们只是随便四处看看,也无意与你们结仇。” 锦康:“是是是,前辈自然……自然行凶宽广!” 墨恒金仙眯眼:“你是不是想说心胸宽广?” 锦康:“对对对,就是这个词儿。那些人类的学问太麻烦,不过有些话说出来确实好听。且我虽才高八斗,但对这些学问的研究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墨恒金仙:“……” 你说是就是吧! “两位前辈若是打算暂时在内城落脚歇息,不如就去我家吧!” 墨恒金仙:“你家是?” 锦康挺胸抬头,“在下正是念魔渊少主,我爹就是这内城城主,也是念魔渊之主。” 两人对视一眼,他们本来就要调查为何会有那么多魔族跑到魔域之外为非作歹,若是能住在城主府调查应该会更加方便。 墨恒金仙:“既如此,那我们就盛情难却了!” 锦康笑着点头,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没错,寻常魔族哪里敢在跟他打了一架后还住到城主府里的?这必得有强大的修为和贵重的身份做倚仗。 锦康暗地里思考,这别的魔渊之主跑到他们念魔渊来干什么?难不成是看他们这些年过得好日子风生水起的太眼馋,所以来偷师学习治理之道的?肯定是这样!锦康暗暗哼了一声,感叹自己真是机智,这都能被他看出来。 两人就这么住进了念魔渊的城主府。 锦康让管家给收拾了最好的客房,还命人送了各种酒水美食进去。 入口的东西再“好”他们也是无福消受,大家必须不是同一套消化系统! 昭明神君还是不太放心墨恒金仙受的伤,将人按在屋子里,用自己的灵力探入墨恒金仙的经脉,在经脉中游走一圈,确定伤势已经好了七七八八。 昭明神君放开手:“今日别再出去,好好修养。” 墨恒金仙点头,看昭明神君起身,连忙拉住后者袖子,“师兄要去哪?” 昭明神君瞥了一眼桌上的“点心”,“去给你弄点能吃的东西。” 魔族不是没有鸡鸭鱼肉,但是在魔族眼中这些都是下等吃食,只有穷苦的魔族才会吃大鱼大肉大闸蟹来果腹,有钱有势的魔族都吃那些虫子、草根、树皮,这些东西里面蕴含着精纯的魔气,实乃大补! “不用,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吃。师兄,”墨恒金仙拉着昭明神君的手,“你之前一招掀翻那几个高阶魔族,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昭明神君愣了下,随后摇头:“我也不知。” 当时他是看到墨恒金仙被打伤,一瞬间怒火暴涨,紧跟着脑海中大片空白,甚至可以说有一瞬间的意识不清。等他再恢复意识时那些人就已经被他掀飞了。 他也知道不对劲儿,可当时也顾不上自己的异常,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墨恒金仙身上。 只是这些话他不想对墨恒金仙说。现在他感觉很好,说出来了只会徒增担心。 墨恒金仙面带忧色:“可一瞬间实力暴涨就是异常,以前你从未出现过如此情况。还有那时候你周身魔气涌动。咱们虽然做了伪装,但伪装的魔气并没有这么浓郁,更没有这样极具侵略性。” 昭明神君:“也许是因为我当时看你受伤,一时心急才会修为暴涨,这种情况也是有的。至于魔气,其实这伪装魔气的法宝本来也不是很稳定,师尊不也说过可能会出现魔气忽大忽小的情况?” 墨恒金仙:“可师尊说的是忽大忽小,短时间内就有大小数次变动,这才是不稳定,但你当时……” “好了,”昭明神君温柔安抚墨恒金仙,“总之我现在无事,你别太费神,先把伤彻底养好。” 墨恒金仙还想说什么,但昭明神君已经扶着他躺下,他也就只能顺势休息。 谢恒捅了捅宣景:“看,你那时候多霸道,眼神语气都温柔,做出来的事却半点不容别人拒绝。” 宣景笑着拉住谢恒捅他的手肘将人拽进怀里。 昭明神君点了安神香,墨恒金仙很快睡着了。 昭明神君扬手在后者周身布了一层禁制,禁制外的人低于他的修为便不能破开禁制,而一旦有人试图攻击禁制他也能在第一时间感应到。 布置完禁制昭明神君便出去找到锦康。 这会他眼中那血色的红芒再度浮现,却不是像之前那样转瞬即逝,而是稳稳覆盖住双眸,红得瘆人。 锦康打了个冷颤,抬着头:“前辈有何指教?” 昭明神君:“之前伤人的那两个,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你亲手了结他们,将尸体带到我眼前。第二,我来了结他们。只是我动手向来不太注意分寸,若是有所误伤,莫怪我不曾提醒你。” 第八百四十八章 异常 锦康张目结舌。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人敢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真他娘的霸气! 这要是别的要求锦康就痛快答应了,但那两个可是他爹给他千挑万选的护卫,阶级修为都是上乘,而且也保护他多年,功劳苦劳都有,就算他同意杀,他爹也未必同意啊! “前辈,这事儿能不能给晚辈点时间,让晚辈与家父商量一番,他们俩严格来说不算我的护卫,算我爹的,您给我点时间处理这件事。反正您要陪着那位前辈,尽量还是别耽误您的时间,您说是吧?” 昭明神君:“我给你一日时间。” 看着昭明神君转身回去,锦康苦笑,这一日的时间是短了点啊!不过瞧着前辈那一身的火气他也实在没有那个胆量讨价还价。还好今天晚上爹就回来了。 傍晚,念魔渊之主锦白回来。 刚进书房,他那天生讨债来的儿子就追过来了!还没到书房就先哭起了丧:“额滴爹啊!你天天留我一个魔在家有啥意思啊!我活着是真没劲呐!你把我也带走吧!额滴爹啊!” 锦白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在锦康扑过来之前一根指头顶住后者脑门将这孽子推出一臂远,“跟你说了多少遍别看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 锦康扑腾两下无果后老老实实站住了。 锦白端起茶杯喝茶。 锦康:“爹,我今天打了一个魔渊之主。” 锦白:“噗!咳咳咳!”一口好茶付诸桌面。 “爹!” 锦康赶紧过来给锦白拍背顺气。 锦白:“到底怎么回事?” 锦康老实站好把事情经过讲给锦白听,一点没添油加醋。 锦白:“那就是说他并没有承认自己是魔渊之主?这都是你的猜测?” 锦康:“这事可能猜错吗?除了魔渊之主还有哪个魔族能有这么高的修为?还有那身上魔气,我就只在爹你身上见过这么浓郁的!再说人家什么身份?我虽然是你儿子,可我毕竟还不是魔渊之主,修为也不够,人家也犯不着跟我坦白身份。” 锦白冷笑:“你还知道自己修为不济?知道还不好好修炼?” 锦康轻轻撞了下锦白的椅子:“那不是有爹在么!爹春秋鼎盛,我就是玩儿个几千年再上进也来得及。这都是我命好,能成为爹的儿子!” “少在这跟我油嘴滑舌!”锦白冷哼,但脸色却比刚刚好了很多,“明天开始就给我好好修炼!” 锦康连连点头,心里却没当回事。每回爹都这么说,只要爹不在城主府,他该玩儿还是出去玩儿。 “那爹觉得贺平、贺广那边……” 贺平、贺广就是之前跟墨恒金仙动手的那两个魔族。 锦白眯眼:“他真这么说的?一点余地不留?” 锦康狂点头,“他还威胁说要是让他动手伤着无辜就怪不得他了!” 锦白勾起嘴角:“这股狠劲儿倒是很像位魔渊之主。” 锦康:“是不是爹去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锦白翻了一眼锦康:“谁告诉你看一眼就能知道?” 锦康眨巴眨巴眼:“都是魔渊之主,你们彼此不认识吗?” 锦白理所当然地说:“不仅不认识,见都没见过。三大魔渊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我上哪见他们去?” 锦康:“也是,你们聚在一起能干嘛?打麻将还三缺一!” 锦白:“他是不是魔渊之主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具备魔渊之主的修为。那就不能怠慢。” 锦康撇嘴点着头:“嗯,还好贺平跟贺广都没有家小,也省得还要费心安抚。我现在就去找他们。” 锦康转身出去,脚步轻快,仿佛不是要去取两个护卫的命,而是要与他们闲聊说话。 城主之子,念魔渊的少主,死了一两个护卫能算什么事儿? 半个时辰后,锦康去敲客房房门。手指还没落到门上就被一层禁制挡住。 锦康很兴奋,前辈真厉害! 昭明神君打开门走出来,关上门的一瞬间临时打开的禁制再度关上。 锦康兴冲冲地指着院子中央的两具尸体,“前辈,他们的尸体我带来了,说了不让前辈浪费时间我就一定做到!” 昭明神君走过去检查,确定这就是跟墨恒金仙动手的两个魔族,并非他人冒充,眼中有些许满意神色。 昭明神君抬手在两具尸体的额头上壁画了几个,两枚黑色的符文没入两具尸体天灵盖。 锦康好奇:“前辈这是做什么?” 昭明神君:“免得他们能死而复生。” 锦康知道对方这是前辈担心他们使诈欺瞒他,心里有一点点不得劲儿,他这么真诚,前辈怎么能怀疑他呢? “前辈,那位公子……” “他还睡着,无事不要过来打扰。” 锦康:“是,那我留两个在这伺候的,方便前辈有事吩咐。” “好。” 得了昭明神君的同意锦康很高兴,就觉得好像自己让前辈认可了似的!屁颠儿屁颠儿地去找他爹汇报去了。 谢恒看着这一切,眉心皱得能夹死蚊子:“你当时怎么了?” 宣景摇头,不用谢恒说他也知道这个状态下的昭明神君不正常。 昭明神君是仙神典范,持身公正、碧血丹心,虽嫉恶如仇,但也不会因为是魔族就视其性命如草芥。 那两个魔族伤了墨恒金仙,可以理解昭明神君的愤怒,甚至要动手替墨恒金仙报仇也可以理解,可最严重也不过就是废了他们的修为,要命就过了。 谢恒了解宣景的性格,他虽然有时候对旁人有些冷淡,甚至谈笑时也能动杀机,但其实宣景并非狠厉之人。 本来对一点点恢复记忆这件事谢恒也没那么着急,还挺享受这种一边看着一边回忆的感觉。 可现在发现宣景不对劲儿,他就等不住了。 怎么之前一转场就能几百年过去,现在却一天天过?这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记忆? 而且之前墨恒金仙刚刚拜师时,宣景和谢恒的记忆还能“超前”恢复,就好像好没到地方就能想起来宣景准备的惊喜是从秘境中寻来的宝剑。 但这一次他们却连下一刻的事情都想不起来,真就是跟挤牙膏一样,看到什么才能想起来什么。 更让谢恒着急的是他担心不已,却还什么都坐不了。屋里面的那个自己睡得倒是踏实! 半夜,墨恒金仙转醒,实在口渴,刚起来准备去倒水,躺在边上的人就突然翻身将他压在身下。 一瞬间对危险的警惕感让墨恒金仙汗毛都竖了起来,但在他准备攻击之前他就发现压着他的人是昭明神君。 “师兄?” 修者的视力自然非同寻常,即使一片漆黑,墨恒金仙也能看清身上人的脸,能看清那黑的不正常的眸子,像漩涡一般,透着狠厉阴鸷。 他从没见过师兄这样的眼神。 “师兄你……” “你要去哪?” 墨恒金仙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昭明神君打断。 墨恒金仙张了张嘴:“我、我想倒杯水喝……” 昭明神君敛下眼眸,再抬眸时里面没有了刚刚的阴冷,还是墨恒金仙熟悉的那个温柔的师兄:“等着,我去给你倒。” 昭明神君翻身下床,过去桌边倒了水回来递给墨恒金仙。 墨恒金仙捧着杯子喝了两口:“师兄,你到底怎么了?你很不对。” 昭明神君沉默了好半晌,“我不会害你。” 墨恒金仙“啊”了一声,“什么?” 昭明神君专注地看着墨恒金仙:“我不会害你,只有我不会。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今天的事不会再发生。” 墨恒金仙笑起来,他以为师兄是在为他今天受伤的事而自责,将空杯子放在一旁,双手握住昭明神君的手,安慰道:“师兄别担心,我没事!本来伤就不重,吃了药就好得差不多了,现在一点事儿没有,你看我这会多好!再说咱们这一回是为了调查魔族进犯的事儿,与魔族起冲突也属正常。就算没有这回事,这外出修炼历练,受伤也不是新鲜事儿吧?” “所以你最好不要出去,”昭明神君抽出自己的手抱住墨恒金仙的肩膀,“你留在我身边就好。我有办法帮你提升修为,不用你出去历练,你老老实实待在我身边就最安全。” 墨恒金仙微扬的嘴角渐渐抹平,他终于意识到之前不是自己的错觉,师兄就是很不对劲儿。 正常的师兄不可能说出这种话。 是师兄教他修炼一定要脚踏实地,除了闭关修炼之外,历练也一样必不可少,这样提升的修为才真正属于自己,才能为自己所用。 但现在师兄竟然有让他不要出去的想法,听这意思是还想给他灌注修为? “师兄,”墨恒金仙满目担心,“你到底怎么了?” 昭明神君深深吸了一口气,手上用力扣住墨恒金仙的肩膀将人紧紧抱进怀中,“我只是不希望你出事。” 墨恒金仙的脸瞬间爆红。 刚刚还很担心昭明神君的谢恒突然有点押不住嘴角。 宣景看过来,眼神透着疑惑。 谢恒轻咳一声:“这时候我心里在想自从多年前你成为我梦遗的对象我就再没敢跟你这么亲近过。” 第八百四十九章 一念成魔 墨恒金仙非常肯定自己是个矜持的人,除非是在跟自家师兄抱着的时候。 他大概犹豫了零点五秒钟,然后脑袋乖巧地靠在昭明神君肩上。 昭明神君感觉到了怀中人的亲近,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谢恒,别离开我身边。” 墨恒金仙深觉现在这场景、这气氛,那就是趁火打劫呸,是趁热打铁的好时候。 “我自是不愿意离开,只是师兄日后若是有了仙侣,那我便不好再与师兄亲近。关系再好的师兄弟,真有了爱人也得避嫌。” 谢恒连连啧了好几声:“这小算盘打的,我在这里就听到响了。真没想到以前的我还有绿茶的潜质。” 宣景笑了笑,“不只你有小算盘。” 昭明神君:“我可以永远不找仙侣,就只有你我。” 墨恒金仙一笑:“就算师兄不找,那我将来也有可能会找。到时候也是一样的。” 昭明神君的眼神瞬间变得危险起来,语气却越加温柔:“有我还不够?或者你找我也可以!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也比所有人都能保护你!” 墨恒金仙:“师兄是认真的?在我这说话可不兴反悔!” 昭明神君微怔:“你……” “对!”不等昭明神君把话说完墨恒金仙就直接承认了,“我是早就惦记上师兄了,对你有非分之想也不是一天两天,师兄可能接受?” 墨恒金仙看着大胆张扬,实际上塞进被子里的手却已经紧张到攥成拳头,等着昭明神君的回应好像在等待一场审判。 昭明神君专注地看着墨恒金仙:“对不起。” 一瞬间墨恒金仙的心就凉透了。 “师兄,我……” “我不该让你等这么久。” “啊……啊?” 昭明神君将墨恒金仙再度搂在怀里,“你以为我为何请求师尊收你为徒?我只是想有个光明正大的机会能日日与你在一起,能成为你身边最亲近之人。” 若不是师徒的关系日后不便成为仙侣,恐为人诟病,昭明神君不在乎人言,却不想墨恒金仙因为跟了他而受委屈,不然他就直接收谢恒为徒了。 墨恒金仙咬了下嘴唇,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感动中却也糅杂着心酸。 “师兄啊,说话不带这么大喘气的,你真是要吓死我!” 昭明神君还不明所以,“怎么?” “我才跟你表明心迹,你就跟我说对不起,还问我怎么了,正常情况下这时候说”对不起”其实就是拒绝的的意思!我还以为自己纯粹单相思!” 昭明神君张了张嘴,仙魔界第一神君,头一回感觉到些许无措。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墨恒金仙笑起来,“还好师兄解释得及时。那……我们现在算是在一起了?” 昭明神君点头,“等回去之后我们就举办仙侣大典,让师尊为我们做见证。”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光明正大拥有这个人! 墨恒金仙用力点头,眼里闪烁着明亮的光,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百年! 这一次墨恒金仙突然深深意识到,自己喜欢的人刚好也喜欢自己,这是一件多幸福、幸运的事! 谢恒吸了吸鼻子。 宣景侧头笑了笑:“这么感动?” 谢恒又吸了下鼻子:“明明是曾经的你和我,为什么我却有种看儿子处对象的感觉?还是处了一个跟我长得一样的对象!” 宣景:…… 谢恒抬手摸着宣景的脸,眼满慈爱:“我的好大儿啊!” 宣景:…… 吐露心迹,终成眷属,接下来的亲亲热热就水到渠成了。 真实发生的情况比墨恒金仙梦中的场景还要刺激得多,即使不用术法,昭明神君的体力那也是相当惊人! 墨恒金仙一开始还是有意识的,凭着仙神强横的身体素质维持了一个时辰的清醒,爽得升天,一个时辰之后他就开始浑浑噩噩,最终人事不知,只隐隐能感觉到他半昏迷之后还被师兄翻来覆去折腾了很久。 谢恒和宣景保留了最后的道德底线,在床上的两人真正实现负距离之前暂时离开房间,就在门口听到了后半夜。 他们也试了一下,神魂状态不得行啊!只能听听解闷儿了。 还没到清早,两人眼前一晃。 熟悉的感觉让谢恒兴奋起来,这是终于要“转场”了? 眼前再度出现画面,景致熟悉,还是在念魔渊城主府,看来这次“转场”跨越的时间不长。 墨恒金仙正在跟锦白说话,两人甚至有那么点相谈甚欢的意思,昭明神君却不在。 谢恒问:“你呢?” 宣景:“厨房给你炖汤。” 谢恒:“我居然让你去给我炖汤?” 宣景眼中带着笑意:“你最近身体有些虚,给你补补。” 谢恒纳闷儿,虚? 转眼谢恒就想了起来,他们初尝禁果食髓知味,每天都要这样那样,然后自己总在做到一半的时候就撑不住昏过去。 说是一半,但其实都是一个时辰起底。 就因为这样师兄就觉得他虚,所以坚持每天给他用灵植炖汤补身体。 补得夜夜火气旺盛,却还是扛不住多久。 谢恒咬牙切齿:“你稍微收敛一些就用不着这汤了。” 宣景笑得温柔:“你说得对。” 谢恒:…… 墨恒金仙这跟锦白也不是闲聊,主要还是为了昭明神君。 当初他察觉到昭明神君情况不对,但因为之后两人不知怎么就相互表明心迹在一起了,新婚燕尔的感觉,蜜里调油的日子,昭明神君很长时间没有再出现过那晚那样的情况,墨恒金仙也就放心了。 可就在前几日,墨恒金仙被锦康缠得没办法了,指点了两句锦康的修为,纠正了一下身法,不过是碰到了锦康的肩膀和腰,昭明神君整个人就瞬间被汹涌外泄的魔气包围,看起来仿佛随时都能杀了锦康。 虽然昭明神君最终没有直接对锦康动手,但锦康还是被他外放的威压震出了内伤,那缺心眼的还为此兴奋不已,直说这是前辈的恩赐,连伤药都不肯吃,能多拖一会是一会。 锦康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墨恒金仙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师兄险些失控。 这么长时间的正常,换来的却是一次堪称吓人的变本加厉。 又或者昭明神君知道自己的情况不对,一直苦苦压制那种负面情绪,但压抑太久的结果就是最终爆发,一发不可收拾。 墨恒金仙想向锦白打听情况,但自然也不会袒露真实身份,只说:“日前我们初入念魔渊,曾看到两个闯入念魔渊的仙神掉入一片黑漆漆的湖内,一直没再上来,那湖是何情况?” 墨恒金仙仔细想了想,要说唯一的异常就只有他们进来念魔渊后掉入湖中,然后在另外一头师兄吃了那朵莲花。他觉得师兄的异常十有八九是跟那莲花有关。 锦白笑起来,“若真是掉了进去那就没有必要担心了,即便能活着出来,也只能成为我魔族一员。” 墨恒金仙心下一沉,面上不动声色:“城主何意?” 锦白一脸高深莫测:“你可知为何这里以”念”命名,名念魔渊?又为何我念魔渊能成为三大墨渊之首?” 墨恒金仙摇头。 锦白:“一念成魔,很多时候是仙是魔,可能就只在一念之间。我念魔渊就是有把仙变为魔的本事!” 墨恒金仙:“跟那片湖有关?” 锦白点头:“那湖名为念魔湖,有里外两面。外面就是我们所在的念魔渊,而里面实际上是个虚幻世界,看似是个世外桃源,但其实永远都走不到尽头。在虚幻世界里唯一真实的东西就是念魔莲,虚幻世界会催发饥饿感,而念魔莲则是唯一能食用的东西,还会散发阵阵香气引诱。吃下念魔莲,饥饿感消失,身体也会开始魔化。只可惜念魔莲是我念魔渊用来对付仙神的至宝,但百年才开一次花,一次只开一朵。不然那般仙神早就被我们收拾了。” 墨恒金仙快要压不住自己的拳头,“仙神怎么可能转为魔族?我竟从未听过。” 锦白:“要不说我们念魔莲厉害!念魔莲可以激发人的凶性,使人性情大变,还可以将人心底最黑暗负面的感情无限放大,到最后就会像换了个神魂一般的。本性被彻底压制,甚至有一天可能会完全消失。” 谢恒在边上听着简直心惊胆战,这不就跟人格分裂似的?沈淮州早期就是人格分裂,两个性格大相径庭,一个温柔幽默,一个放荡邪肆。好在他最后两个人格完全融合,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现在听锦白的意思,由念魔莲催生出来的另外一种个性很有可能会吞噬本来的性情,就好像分裂出来的人格摧毁了主人格取而代之。 墨恒金仙握着茶杯的手指收紧,“难道就没有例外?修为高也压制不住念魔莲?” 锦白扬起一侧嘴角:“修为越高,念魔莲发挥的功效就越强,堕魔的程度就更深!例外?从来没有过。” 咔嚓! 墨恒金仙手中的茶杯被他直接攥裂! 锦白以为墨恒金仙是太震惊了,对念魔莲很感兴趣,略带遗憾地说:“可惜我即便身为念魔渊之主,手上也没有一朵念魔莲。念魔莲花期虽然有一年,但只要采摘下来却没有及时吃下,就会在一个时辰内彻底枯萎,任凭什么宝物容器都留不住。” 第八百五十章 医治 哪怕现在只是神魂状态,谢恒也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仿佛被放在油锅里煎。 宣景握住谢恒的手无声安慰。 墨恒金仙安安调节气息稳定心神。 “我们来念魔渊之前一直在仙神地盘行走,听到一些消息与念魔渊有关。” 锦白端起茶杯喝了口:“哦?什么消息?” “仙神地界上多次出现魔族挑衅,与仙神发生冲突,甚至杀了不少仙神。而据说这些魔族都来自念魔渊。” “荒谬!”锦白气愤地一拍桌子,“我念魔渊的魔族虽然不惧仙神,但仙魔维持井水不犯河水的共处形式已久,我手下魔族绝对不会主动到仙神地界寻衅滋事!” 对于锦白的话,墨恒金仙还是更倾向于相信。 这段时间与锦白、锦康相处,对这对父子的习性也算是有所了解。虽是魔族,没有多少善恶观念,也谈不上道德感,但他们行事向来直白坦荡,是他们做的就是他们做的,他们不会不承认。他们自己都耻于敢做不敢当的行为。 而且墨恒金仙也发现虽然这对父子有些好斗,但仅限于同族之间的交流切磋,下手虽有些不注意分寸,却都不是会主动挑衅的人,约架都光明正大地走流程。 墨恒金仙:“那会不会是其他魔渊的魔族冒充念魔渊魔族?” 锦白想了想,摇摇头:“可能性不大,他们没这个胆子借着我念魔渊的名号行事。三大魔渊虽互不相干,魔渊之主也从不来往,但都有傲气,绝不会把自己做的事情往他人身上推。” 墨恒金仙点头:“我自然相信锦白城主的判断,那可能是外头的魔族冒充念魔渊的身份。” 锦白脸色冰冷:“我念魔渊的名声可不是好借的,若是让本尊查出来究竟是哪里的魔族敢冒充我念魔渊行事,本尊定将其挫骨扬灰!” 有锦白的这句话,墨恒金仙就放心了些。 他们调查魔族终究没有魔族自己调查更加方便,而且念魔渊势力了得,这事又犯了锦白的忌讳,想来锦白定然会不遗余力地调查。 又过了一会,昭明神君端着汤盅过来。 不等他靠近,墨恒金仙就感受到了昭明神君周身躁动翻涌的魔气。 锦白皱眉,他也察觉到了昭明神君的不对劲儿,但他并未多问,只是对昭明神君点点头便走了。 墨恒金仙拉着昭明神君的手坐下:“师兄怎么了?” 虽然如今昭明神君的情况不对,但一般也只有情绪波动很大的时候魔气才会外泄得厉害。 昭明神君将汤盅推到墨恒金仙面前:“你跟他说了很久。” 他走之前他们就在说,回来还没说完。 墨恒金仙张了张嘴,还是乖乖在解释前先道歉:“抱歉,但我只是跟他打听你的情况,还有外面那些所谓的来自念魔渊的魔族的情形。” “所谓的?”昭明神君抓到了墨恒金仙言语中的重点,“所以实际情况不是?” “锦白说他念魔渊的魔族并未外出挑衅,该是有人假借了念魔渊的名义。” “他说不是你就相信?”昭明神君的眼眸黑沉下来,又如之前那个夜晚墨恒金仙在一片黑暗中看到的那样,好像深渊一般,带着骇人的狠厉。 墨恒金仙:“我不是相信他,是相信自己的判断。锦白和锦康虽然不是良善之辈,但应该也不屑于在这种事情上撒谎。锦白说是另外两大魔渊的可能性也不高,三大魔渊从无交集也互不干涉,而且念魔渊的势力最大实力最强,另外两大魔渊也不会轻易招惹。再者,那些魔族主动挑衅,为的就是搞破坏,又何必还自报家门?说他们来自念魔渊又不会得什么宽宥,仙神也不会因为这样就由着他们打杀或者放他们一马。现在想想,应该就是故意将注意力引到念魔渊头上。” 墨恒金仙分析得细致,也好像安抚到了昭明神君,昭明神君身上的魔气得以收敛。 墨恒金仙:“师兄,锦白那边已经说会对此事进行调查,而且既然有很大可能与念魔渊无关,我们继续留在这里也没多大意义,不如先回去,让百草神君给你看看。说不定百草神君能帮你解除念魔莲的药性。” 昭明神君久久没有言语。 墨恒金仙:“师兄?” 昭明神君抬头,眼里漆黑如墨,看不到一点光亮:“你是不是,很厌恶现在的我?” 墨恒金仙的心脏猛的一疼。 “不,只要是师兄,不管你变成什么样都是我爱的人,我只是担心现在的状态会损害你的心性,对你不利。” 昭明神君突然前倾抱住墨恒金仙:“好,你希望我如何做我就如何做。” 墨恒金仙拍拍昭明神君的背,“你放心,不管念魔莲的药性能否清除,我都不会离开你。” 两人当日下午就离开了念魔渊。 锦白和锦康有意多留两人几日但被拒绝,只能说欢迎他们日后再来。 三日后,天青殿内。 百草神君被自己的师兄玄竹金仙找来给昭明神君探查身体。 虽是师弟,但百草神君的修为早已高出玄竹金仙,倒不是说二人的天赋差太多,主要是玄竹金仙不太有“上进心”。 以前师兄弟俩一起修炼,百草勤勉刻苦,不仅努力提升修为,连医术也不曾落下。而玄竹金仙则是那种遇到修炼困难了,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躺平,不被生拉硬拽是绝对不会起来的。 就这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玄竹还是到了金仙级别,而有天赋又努力的百草则成为上神,得了神君称号。 这神魔界内如果说还能有谁能对百草神君召之即来,也就只有玄竹这位师兄。 墨恒金仙看着坐在一旁的玄竹金仙,又好气又好笑。他那一把花白胡子满脸褶皱的慈祥师尊怎么就变成青丝如瀑、皮肤比他这个徒弟还油光水滑的小白脸? 对上墨恒金仙的眼神,玄竹金仙尴尬笑了笑,“就是一点变装小爱好!现在才是为师本来的模样。” 很好,拜师几百年都还不知道自己师尊真正长什么样·! 人家变装都是往好看了变,谁喜欢变装要把自己变老? 再看边上的百草神君一脸宠溺又无奈的表情,墨恒金仙就大概明白了。 臭情侣! 百草神君为昭明神君探查身体,随着时间推移神色越来越严肃。 墨恒金仙攥紧手:“师叔,师兄他……” 百草神君收回手,摇头叹气:“念魔莲的药力果然强横。” 墨恒金仙脸色一白。 玄竹金仙也紧张起来,他原以为这世上没有什么药性是百草解除不了的,这会看百草摇头他才开始心慌:“你都没有办法?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入魔?” 百草握住玄竹的手,“你莫急,我只是暂时是没想到解决办法,你给我点时间,我回去研究研究。” 玄竹点头,这事他帮不上忙,但也不能太着急给百草添乱。 百草转头对墨恒金仙说:“昭明情绪最稳和最不稳的时候都是在你身边时,所以我猜测要想解决他的问题,你是关键。” 墨恒金仙诚恳道:“我于药理一途并不精通,师叔需要我做什么我全力配合就是。” “好,那你先跟我去抓药,我再问你些情况。”百草又转头对玄竹说,“师兄须得为昭明梳理一下灵脉,他的灵脉脉象紊乱,不利于压制魔气。” “好。” 墨恒金仙安抚地拍了拍昭明神君的手,这才跟着百草神君离开。 昭明神君看着墨恒金仙的背影,起身就要追上去,被玄竹叫住,“他只是去帮你拿药,一会就回来。你在这等着,为师为你梳理灵脉。” 昭明神君脸色阴沉,但还是坐了下来,只是眼睛一直看着门口。 药房里,百草神君问着墨恒金仙相关情形,一边问一边翻阅典籍,这么一问就忘了时间。 墨恒金仙在药柜前走走看看,自从知道了念魔莲的效果,他对那些的仙草、灵草就多了些兴趣。 墨恒金仙看到一个贴着标签名为念仙莲的抽屉,心想这名字倒是跟念魔莲相似又截然相反,也不知道两者有没有关系。 他好奇之下打开抽屉,只是这抽屉许是经年日久没有开过,一拉就卡住了,他用了力气抽出来,却晃动了药柜,药柜顶上放着个木盒子,摇摇晃晃眼看就要掉下来砸到墨恒金仙的头。 百草毕竟是做长辈的,起身护了一把墨恒,一袖子将那盒子甩开。 墨恒金仙好笑:“一个盒子而已,就算里面的东西掉出来还能砸伤我?我又不是纸糊的!” 百草勾起嘴角,“你别不以为然,这盒子里放着的是玄金铁刺果,少见的能用来炼制攻击性法宝的仙植,就算有金仙修为,被这果子砸一下也不好受。” 百草打开盒子,还特意摸出一双手套戴上才拿出果子。 暗金色的果子上长满了寸长的尖刺,那尖刺尖端的颜色最深,隐隐发黑,透光看有点淡淡的蓝色。 墨恒金仙挑眉:“就这?” “不信啊?不信你试试!”说罢百草扬起胳膊就要把玄金铁刺果往墨恒金仙身上砸。 而此时很不凑巧,久久等不到墨恒金仙回来的昭明神君终究坐不住了,过来找人,正好看到这一幕。 第八百五十一章 温柔却盛大 昭明神君一过来就看到墨恒做出防备的姿势,百草手里拿着暗器一样的东西正准备砸向墨恒。 昭明神君眼中些微的亮光瞬间被无尽的黑暗湮灭,血色像是涨潮的海水迅速漫上来。 只一眨眼的功夫,昭明神君就瞬移到百草面前,手中已抽出长刀。 百草慌忙应对。 虽然同为上神,但百草的战力与昭明比较相差甚远,勉强接下两招后就开始力不从心。 墨恒想要帮忙但无奈修为不够,被强横的力量波动隔绝在外难以靠近。 玄竹也匆匆赶来,却同样拦不住昭明。 最后百草重伤,也总算让墨恒寻着空隙拦住昭明。 在墨恒的手碰到昭明的一瞬间,昭明眼中血色闪动,反手一抓将墨恒抱在怀中,双臂几乎将人勒得呼吸困难。 “墨恒……”玄竹喊了一声。 百草赶紧将玄竹护在身后,咳了几声吐出一大口血,“别靠近!从现在开始任何人都不能靠近墨恒!” 墨恒勉强给百草和玄竹打了个手势表示自己没事。 他是没事,但现在有事的是昭明,原本昭明身上的魔气就已经有不受控制的趋势,且日益浓厚,而这一次魔气已经将昭明完全包裹,近距离之下墨恒甚至看到在昭明的脸颊上有魔纹若隐若现。 一旦魔纹真正浮现,昭明便会彻底入魔! 百草给自己服下了一粒伤药,严肃地说:“闭关!他必须从现在开始到清心潭闭关,在我找到解决办法之前不能出关!” 清心潭能有效压制魔气蔓延,减缓昭明成魔的速度。 若是百草真能在这段时间找到解决办法,那就还有机会。 然而昭明却一口拒绝,“不行,我不在谢恒身边他不安全。” 墨恒抱住昭明:“我跟你一起闭关!我说过,你在哪我就在哪!” 昭明看着墨恒,久久沉默,但最终还是在墨恒期望的眼神下点头答应。 当日两人就一起进入清心潭闭关。 宣景和谢恒守在清心潭外,再一转眼便是一千三百年已过。 墨恒突破上神,封号万圣。 因为他是妖修,故而被称万圣妖神。 突破后的墨恒离开清心潭,原是想着将自己突破的消息告诉师尊。 玄竹也已经在百年前突破上神。 他当初处在金仙状态已久,早已积聚了足够的修为,只是如果不是昭明出了事,让他意识到自己的修为不足,他大概还会压着不肯突破。 闲聊中墨恒得知百草已经找到能解决念魔莲药性的方法,听到这个消息比他突破上神还高兴。 “既然都找到方法了怎么也不早些告诉我们?我们又不是闭死关,你们送个消息进去我也能知道。” 百草和玄竹相视一眼,没有说话。 墨恒嘴角的弧度渐渐消失,“怎么回事?有什么问题?不是已经有方法了吗?” 玄竹:“方法是有,但是基本无法施行。” 墨恒:“为何?” 百草:“方法其实很简单,就是将念魔莲的药性从昭明体内过度出去。否则昭明不但会成魔,终有一日还会癫狂而死。他心中对你的占有欲和保护欲已经被放到最大,更生出暴戾、阴鸷等负面情绪,往后你哪怕只是受一点点伤,破一点油皮,都能极大刺激到他。次数多了,他便再难以控制住自己。而就算你什么都不做,一直跟昭明一起闭关,但随着时间推移魔气最终仍会入脑,结果也一样,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墨恒急了:“那到底是什么办法?” 百草:“上古时期有一妖兽,名曰崇明,目生双瞳,喜食火焰,通体冰蓝之色,羽毛流光溢彩,头生冠羽,形似凤凰,为万妖始祖。只有崇明神鸟能将昭明身上的念魔莲药性过度走。崇明神鸟本为祥瑞,一旦吸收了念魔莲的药性同样有可能堕入魔道。但崇明神鸟天赋双瞳,这是一层保险机制,让堕入魔道只是可能而并非必然。” 玄竹:“崇明神鸟早已绝迹,即便还有,但天南地北能何处去寻?哪怕真找到了,那崇明神鸟又如何肯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冒入魔的风险?” 墨恒金仙低头沉默片刻,再抬头时脸上已有笑意:“这也算是天无绝人之路吧!” 玄竹和百草震惊地看着墨恒。 玄竹:“难道你的本体就是……” 墨恒没说话,脑袋一歪,俊秀公子就当着他们的面变成了一只通体冰蓝的巨鸟,浑身冰蓝色的羽毛闪闪发光,拖着长长的尾羽高傲又优雅,双翼张开足有五六米长。 百草激动:“果然是崇明神鸟!赐我一根腿毛吧!” 墨恒:…… 嗖的一下墨恒变回本体,他着实担心以这位师叔不靠谱的性格会趁着他没注意的时候去拔他腿毛。 墨恒递给百草三根羽毛,每一片羽毛都有成年男子手掌大。 百草无比激动,去接羽毛时手都是抖的。 玄竹从震惊中缓过来,“刚刚你也听到了,为昭明引走念魔莲的药性可能会令你入魔。双瞳不一定起到作用。” 墨恒点头:“弟子知道,但是如果不引走师兄身上的药性,他必然入魔不得善终!而弟子就只是有可能。我们没有更好的办法。好歹弟子现在也已突破上神,把握肯定比以前更大。” 玄竹知道墨恒说得没错,最终也只得点头,“那就试试吧!” 昭明还在闭关,五感封闭,这倒是方便了他们。若是昭明知道一定不会同意他们这么做。 玄竹、百草和墨恒三位神君一起在昭明身上下了禁制,以免昭明中途醒来不肯配合。在过度药性的过程中,昭明还好,但墨恒却要承受着巨大的疼痛,两人又是贴在一起,若是让昭明看到墨恒痛到痉挛,怕是要心疼死。 但这时候的昭明是没看到,不远处的宣景却看得清清楚楚。 宣景一只手死死攥紧,另外一只握着谢恒的手却不舍得用力气。 “你怎么能不告诉我?” 谢恒笑着:“我不会做那种牺牲自己救你一命的事,如果是一命换一命我肯定不做,大不了最后就是陪你一起死。但这不是有机会成功嘛,那我总要试一试,成功最好,不成功我也尽力了,往后我就好好在清心潭陪着你。你要是真成魔了去祸害世界,我就把咱两一块送走。” 宣景捧着得谢恒的脸狠狠亲了一口,两人耳鬓厮磨了半天才放开。 双唇刚刚分离,场景便再一次转换。 这一次的场景两人看着很眼熟,只是之前是在青铜片和壁画上看到,此时却正发生在眼前。 十几个力量高强的仙神包围住墨恒,此时的墨恒双目猩红,周身魔气翻腾,手执长剑,脚踏虚空,一身杀气冲天! 念魔莲的药性引渡成功了,但天赋双瞳没能帮墨恒压制住魔性。 此刻的他身受重伤,但围了一圈的仙神却没有一个敢贸然上前。 墨恒的嘴角露出讽刺的笑:“天和神君派手下冒充魔族四处挑衅仙神,意图掀起神魔大战,不过是为了重新洗牌神界势力,排除异己以保证自己能成为新任神界之主,修为不及我师兄便使出这等下三滥的手段,你们不去找他的麻烦反而来围攻本君?” 站在最前面的仙神面色严肃:“天和神君的事还未查实,但你确确实实已经入魔,待将你这神界败类除去后,我们自然会将天和神君之事调查清楚。” “你们一个个没脑子还当天和跟你们一样傻!明明已经暴露还把罪证留着等着你们去查?一帮蠢货!神界毁你们手里本君一点都不意外!” “你放肆!” 都是成神已久,可曾被这样指着鼻子骂过?众神再度要群起攻之,昭明神君骤然出现在墨恒面前。 昭明神君横刀一扫:“要伤他,先过本君这一关!” 即便昭明神君修为第一,但同时应对十几个上神也着实艰难。 一旁的谢恒和宣景已经预料到了这场战斗的结果。 墨恒和昭明先后陨落,围攻他们的十六名神君只活下来五个,这其中两个修为被废生不如死,三个重伤昏迷清醒无期。 最后匆匆赶来的百草和玄竹保住了墨恒和昭明的神魂,为蕴养神魂,也为避开天和神君的耳目,才将他们送去异世投生,并在下界布下神谕,为两人归来铺路。 面前金光乍现,将谢恒和宣景包围。 光芒散去,谢恒看着面前熟悉的面孔,张了两次嘴才叫出来:“师尊……” 玄竹神君点头,眼眶微红,“回来就好。” 宣景和谢恒共同叩拜玄竹神君。 这一拜是为玄竹神君几乎耗尽神元才保住他们的神魂送他们去异世,以至一夕白头,也为这么些年他们身为弟子,不但未在师尊跟前尽孝,反而让师尊为他们操碎了心。 边上百草扶着玄竹神君,说:“你的身体还不能经受大喜大悲,一会我给你泡点药茶。” 玄竹神君:“克制了这么久,今日就让我多笑一笑。” 谢恒看着玄竹神君雪一样白的头发,无比痛心自责。 玄竹神君笑着拍了拍谢恒的肩膀:“不必为师尊难过,好歹师尊这张脸青春依旧,头发白了就白了,还省得为师装扮,为师很喜欢白发,不好看吗?” “好看,”谢恒说,“很好看。” 玄竹神君笑得好像得了糖果的孩子。 劫难归来,双神归位。 宣景和谢恒一跃突破至神王。 一界双王,这是神魔界从未有过的事。 天和神君在这些年已经逐渐把控住整个神魔界,可他所有的谋划都在宣景和谢恒归来并突破为神王的这一刻彻底崩盘。 最终天和神君被废掉修为抽掉神魂,身死道消,永无轮回。与天和神君一系的仙神也被逐一清算。 在谢恒和宣景的带领下,神魔界秩序得以恢复,神魔依旧互不相干,但魔族比以前安分许多。 神界事了,两人又回了大瑾朝。 又是一年春风度。 殿试刚刚结束,新鲜热乎的状元、榜眼、探花郎花团锦簇、打马游街。 有路人突然提起,当初那位权倾朝野的第一佞臣谢恒也是高中探花。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那俊俏的探花郎意气风发,不知惹得多少女子春心萌动。 当时谁又能想到探花郎那天真无害的外表下却藏着虎狼之心,初入朝堂便是新贵,改朝换代也简在帝心,历经三朝仍盛宠不衰,运筹帷幄,权倾朝野,第一佞臣! 可也奇怪得很,昭明帝那样一位明君,文能安邦、武能定国,大瑾在他的手上实现了四境一统、八方臣服、万国来贺,却为何容得下谢恒这位当朝佞臣? 且谢恒被称为大瑾开国以来的第一佞臣,却偏偏又是在他把控整个朝廷的那些年,整个大瑾才迎来了真正意义上国富民强的恒安盛世。 皇帝换了一个又一个,科举办了一届又一届,三甲出了一批又一批,可放眼天下,却再没有第二个昭明帝,更没有第二个谢大佞臣。 宣景和谢恒走在街头,像是普通人一样看着三甲游街的热闹。长袖下掩盖下的两只手在一片喧闹中静谧相握。 两人偶尔对视一眼便都是缱绻的笑意,是梢头桃花露春红,是河边柳枝抽新绿,是天山风雪不止,温柔却盛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