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和离》作者:海里溪 文案: 镇国公夫妇成婚二十载,相敬如宾,直到发现她心中一直住着个少年郎,他心中一直藏着个白月光。 “和离!” “好!离就离!” 一朝梦醒,二人双双回到了二十年前,房内大婚的布置还未撤下去。 国公夫人欲哭无泪,为什么不再早点?算起来这个时候长子已经在肚子里了…… 国公爷同样郁闷,“还离不离?” “离!生了这个就离!” 国公夫人打扮的漂漂亮亮,打算去参加‘少年郎’家的宴会,国公爷侧目,“一把年纪了,穿的花枝招展勾引小伙子,你好意思?” 国公爷为‘白月光’精心准备了美颜礼盒,国公夫人嗤笑,“老的一条腿进棺材了,心里还惦记人家小姑娘,老不羞!” 总之这是一篇夫妻疯狂互怼崩人设甜文,离是离不成的…… 架空!!!一切设定为剧情服务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种田文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vip强推奖章: 镇国公夫妇成婚二十载,相敬如宾,直到发现她心中一直住着个少年郎,他心中一直藏着个白月光。“和离!”“好!离就离!”一朝梦醒,二人双双回到了二十年前,房内大婚的布置还未撤下去。国公夫人欲哭无泪,为什么不再早点?算起来这个时候长子已经在肚子里了……国公爷同样郁闷,“还离不离?”“离!生了这个就离!” 本文文风细腻,基调轻松,我们时常在想如果有一次重来的机会,我们是否会与当初做同样的选择?男女主携手半生,忽然有了这样的机会,二人在斗智斗勇中确认了自己的真心。文中不乏可爱的小包子和其他人物,处处弥漫的温情让人会心一笑,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哟~ 第1章 白月光和少年郎 结束了数年的战乱,大夏朝如今海内升平,到处充满了祥和喜乐之气。 而刚刚还朝,且被大加封赏的主将镇国公的府上,此时却显得剑拔弩张。 已经人过中年,端庄娴雅的镇国公夫人江雅芙失去了往日的镇定,把一个古旧的匣子不客气的扔到了镇国公时沛眼前。 成亲二十载,他们虽然聚少离多,却称得上相敬如宾,他每隔几年就被皇上派去战场,而她则在家帮他照顾老人和孩子,从未有过怨言。 一直以为,他对自己也是满意的,两人之间虽然谈不上爱不爱,婚姻中却从未有过第三人。 她也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大度的,未曾想在亲自帮他收拾旧物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匣子,心态竟一下子崩了。 时沛剑眉深锁,即使将近不惑,依旧可见其当年名动京华的风采。不悦的看着桌上的东西,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那是他少年时未能如愿的心事,他一直把它们封存在角落里,极其偶尔的回忆一下。 “你翻我东西?” 江雅芙咬了咬唇,这辈子没和他顶过嘴,今天却怎么也按捺不住了,硬气道,“对,我翻了,不翻还不知道我的夫君是那般文采斐然,那般会甜言蜜语。我总算知道为何这些年时常感觉咱们之间隔着什么,原来是隔着她。” 时沛没有注意到她眼底的泪光,顿时羞恼的脸色涨红,他是被人宠着长大的天子骄子,后来又成了常胜将军,这辈子除了与匣子有关的那个人,他从未吃过这样的瓜落。 而且,她这样直截了当的羞辱他,她就那般干净吗? “呵!难为你一把年纪伪装不下去了,这样刻薄尖利才是真正的你吧?你翻我的旧账,那好我问你,你梳妆盒深处那枚玉佩又是谁的?你能把别的男人的东西精心保存二十年,我为什么不能留下几封信?” 刻薄尖利?他就是这样评价她的? 这四个字彻底刺激到了江雅芙,“是又怎么样?我是忘不了别人,和你一样行不行?我不像你,这边留着老相好的信,那边在外打仗也没闲着,你以为你和外邦公主那点子事儿我丝毫不知情吗?” 听了这样的话,时沛也气炸了,自打认出那块玉佩,他的心里就扎了一根刺,只是他一直告诉自己不能和女人一般见识,以后找个机会再谈,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机会。 “胡说八道!你连这都不相信我?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连‘老相好’一词都说的出来!至于那外邦公主的事我不屑解释,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话说回来,就算我真的与她有什么,甚至娶回来你也得给我好好的受着!” 江雅芙见他吼着说出这样的话,惊愣的望着他,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淌,下人们在门外听的是胆战心惊。 时沛吼完之后见她这个模样也不说话了,二人静默的对坐,气氛如冰一般凝滞着。 此刻伤心已不足以形容江雅芙的心情,他这番话几乎否定了她这二十年的人生! “既然如此,就和离吧。”和离让路,你爱娶谁娶谁,爱想谁想谁! 时沛大惊,“你说真的?” “是真的,我没开玩笑。” “你是不是惦记着那人死了娘子?你好……” 江雅芙冷冷的看了过去,时沛闭上了嘴,心里却几乎是默认了。那人与她青梅竹马,她肯定是生了这样的念头才性情大变的。 气怒攻心,时沛一拳击在桌子上,“离就离!你可别后悔!” 说完就一脚踹开门大步出去了,他要立即去新兵营找几个人摔打摔打,才能稍微消解一番心中气闷! 时沛和江雅芙一共生育了二子一女,长子时钥十九岁,次子时铄十五岁,小女时钰十二岁。 听闻父母大吵了一架,甚至严重到要和离,长子时钥匆匆的赶去劝架。可惜他去的晚了一步,到的时候屋子里只剩下母亲神情漠然的坐在那里。 “娘,出什么事了?您和爹闹别扭了?” 江雅芙见他来了,强笑道,“初一来啦,快来坐下,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和你爹要和离了。”家里成员简单,规矩不大,江雅芙习惯了叫几个孩子的小名。 这还没什么大不了?时钥的脑子嗡嗡乱响,一向和乐的家里头一次出现这么大的危机。他急着问原因,帮着劝和,可母亲怎么也不肯吐口,一副心如铁石的样子。 于是他只好拿别的说事儿,“娘,您的长媳就快进门了,您总不能抛下我们不管吧?还有弟弟妹妹,他们以后可怎么办?” “你们都大了,娘放心。另外我就算不在府里,你们几个的大事我也不会撒手不管的。” “可您离家后要去哪儿?外公已经不在了,您难道要回舅舅家吗?”时钥追问。 在他看来父母这么大年纪了还闹和离,简直儿戏!荒唐!他还没问她,爹到时候娶了新妇怎么办?他就不信到时候她能受的了。 “你以为和离了娘会什么都不要吗?家里铺子庄子还是有几个的,我随便挑一个住下就是。” 时钥见她把这个都想好了,急了,“那祖母那里呢?您这些年和她老人家形同母女,您真的忍心抛下她?祖母这两年精神越发不好了。娘,您不要冲动,爹若是欺负您了,儿子帮您找回场子。” 果然,一提到老夫人,江雅芙的面容没那么坚定了,冲时钥露出一丝笑来,“小初一真是长大了,居然敢和你爹叫板了。”他小时候是最怕他爹的,小鬼见了阎王似的。 时钥无语,这都什么时候了,娘还有心思开玩笑。不过看她态度有些软化了,心里松了口气。 “娘,儿子说的话您好好考虑,您先歇息吧,待会儿我叫妹妹过来陪您说说话。”至于那淘猴子似的弟弟,轻易是找不到他人影的。 “好了,你忙你的去吧,我们的事不用你操心。” 江雅芙经过大儿子的一番开导,虽然没那么万念俱灰了,心里那口恶气却半点儿也没得到纾解,时沛说过的话一字一句的刻在她心里,心脏每跳一下都扯着疼。 时沛很晚才从新兵营回来,翻身下马,潇洒英姿不减当年,他去时光鲜亮丽,回来时却是灰头土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逃难回来的。 夜深人静,该睡的都睡了,他站在院中望向正房,那里一片漆黑,显然没人给他留门。 稀罕!他也不需要她留门! 于是,时沛人生第一次在家享受到了独居的滋味。他睡前端详着那个匣子稍许,竟嗤笑了出来,真是难为她了,他都快忘记有这东西了,她居然不知从哪个耗子洞里给翻出来了。 思绪飘渺,眼前浮现出一张绝代娇颜,他不禁想,如果当年再试试,他是否能和那人走到一起?如果没有娶江雅芙,会不会…… 不!他不要这个假设,历史是不可逆转的,错过的就是错过了,只有得到的才是最真实的,他与她风风雨雨二十载,有三个优秀的子女,应该知足了。 不知她是不是也这样想?白天他把话说的太重了,可她当时说的话也实在气人,罢了,等明天她气消了些再好好谈谈吧。 他这边一个人在书房里心绪纷乱不得安眠,而正房里的江雅芙也是,在床上烙饼似的折腾半夜才迷迷糊糊的入睡。 夜里她做了一个梦,她仍是清纯的少女模样,她正处于一团白雾中,周围什么都看不见,只有两条岔路,一条的末尾站着时沛,一条的末尾则是禇羲。 少年时沛貌若谪仙,目下清冷,对她很陌生。而儒雅如春风般的禇羲,看向她的目光则带着现实中从未有过的深情,吸引着她往他那条路走去。 梦中的江雅芙怔怔的看了一会儿禇羲,把目光转向了另一边,并坚定的走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一辈子也不作的两个作精开始作了,尽情期待~~~ 注意!架空!民风相对开放!!收藏哟! 第2章 还离不离? 月光如水银般泄地,顺着薄薄的窗纸投入了室内,室内到处是喜气的红色,大红的双喜字格外耀眼,同样红色的半透明床幔里,春意盎然,一对鸳鸯正在尽情的投入一场无休止的欢爱之中,轻喘与低喃声不断,大床咯吱的响着,叫月亮也羞红了脸。 过了许久,里面的动静才彻底平息,面若桃花的小媳妇依偎在同样未平复的少年臂膀里,共同体会着小死般的欢愉。 “你还好吗?”少年的轻笑声从头顶传来。他们成亲十天了,这门亲事是父母之命,但经过这些天的接触,他发现她性情十分温顺可人,以前他虽然见过她,但是没什么特别印象,这样看来还是不错的。特别是他刚刚当了男人,少年情热,床帏间胡混了这几天,他又不是铁石心肠,心里已经完全接受这个夫人了。 他明白,既然已经成了亲,得不到的就不应该再去想了。 小媳妇不是十分纤细,骨肉匀称,脸上挂着些婴儿肥,配上她大大的鹿眼和琼鼻小嘴,很是俏丽可爱。 她有些害羞,偷偷看了他一眼,“还好,已经习惯了。” 少年又笑了起来,低沉悦耳,笑完了在她耳边郑重的说道:“夫人,我这辈子会好好对你的,一生一世。” 少女听了主动搂住了他紧实的腰,脸贴在他的颈间,“嗯,我这辈子也会好好对你的,一心一意。” …… 江雅芙是被门外的下人说话声吵醒的,昨晚上没睡好,稍微扯动下眼皮便觉得头痛欲裂。 她缓缓的张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大红色,她犹在迷糊,忽然发现身边有人,可昨晚她明明是自己一个人睡的…… 她迅速看向身边之人,却看到了一张极其熟悉又陌生的脸!是时沛没错,可他怎么一下子年轻这么多?难道她还是在梦里?可这梦也太真实了。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胸膛,热的!一起一伏! “喂!醒醒!” 时沛昨晚也没睡好,被她一推,生出了起床气,“困死了,老爷我再睡会儿。” 这触感!这声音!一切都是如此的真实!江雅芙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疼痛感更加的真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碰见鬼了? 丫鬟们在外面听见动静,叫了一声,“少爷,少夫人,奴婢端来水和干净衣物。” 一个清秀的大丫鬟带着两个小丫鬟推门走了进来。 江雅芙慌乱的一把扯开床幔,看向那个大丫鬟,惊呼道,“尺素!怎么是你?你不是……不是……”死了吗? 不!这不对!这是年轻时候的尺素,她后面跟着的是年轻的春杏和春月,为什么会这样? 尺素被她问的又懵又怕,少夫人别是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她笑道:“少夫人这是怎么了?怎么一觉醒来就不认识奴婢了?” 时沛被说话声弄的睡不下去,老大不情愿的坐了起来,张开眼睛,顿时被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吸引了全部的目光。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确认这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你……夫人?雅芙?” 夫妻二人互看,皆是一脸震惊呆傻,时沛瞥了几眼四周的环境,然后难以置信的伸出右手掐在了江雅芙白嫩的小脸上。 江雅芙疼的吸气,一把打开了他的大手,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忐忑不安的低声问,“国公爷?初一、石头、玉儿?” 时沛了然,在她的屏息注视下点了点头,虽然极度不可思议,但事情的确发生了,他们一起回到了刚刚成亲的时候,出现在眼前的人,房里的布置,都与当时一模一样。 江雅芙更加慌乱,“这怎么可能?咱们得回去!孩……” 时沛示意她稍安勿操,对三个不知所措的丫鬟说道,“你们几个放下东西,先出去吧,这里暂时不需要你们伺候。” “是。”尺素压下心中的疑问,带着另外两个出去了。 门再次从外面关上,屋内只剩下两个突然恢复了青春的老家伙,气氛顿时变的微妙起来。 昨天才吵架闹和离,结果一觉醒来老天爷就给了他们重来的机会,这老天爷……该杀! 没外人在,二人谁也不用再装,注意到身上清凉,江雅芙赤脚下地把衣裳取了过来,丢给时沛一套,快速穿好自己的。 “你说咱们能回去吗?” 时沛没急着穿衣服,目光一直在她身上,没离开过,“我都忘了,你年轻时候还挺有肉的。” “时沛!” “别想了,这样的事能遇到一次已经是古今奇闻,老夫不相信还有第二次。这里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想必咱们真的要重新活一回了。” 江雅芙现在外表虽是个小姑娘,但内心已经是个成熟稳重的妇人,她其实也是这么认为的,只是想从他嘴里听到不同的答案罢了。 她颓然的坐在镜子前,看着自己这张年轻久远的脸,黯然神伤,她舍不得她的孩子们啊,不知那个世界是否还有她和时沛。 沉默间,时沛也想了许多,拼杀半生,刚刚得以安度余生,谁知上天竟对他开了这样一个玩笑。不过他向来想的开,很快就接受了现状。 一旦接受了这个实情,他仿佛也随着身体的年轻而找回了些少年气,又细细的打量了下屋里的东西,把目光最后落在江雅芙的肚子上。 “不必太难过,你想没想过,虽然孩子们见不到了,但这时候老爷子们可全都活着。” 这话一下子让落寞的江雅芙眼睛亮了起来,是啊,重来一回倒是可以弥补许多孝道上的遗憾,父亲还有老国公爷他们这时候全都好好的活在世上呢。 “而且……” “而且什么?”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卖关子。 “看屋里的布置,丫鬟们的态度,昨晚应该不是洞房花烛夜,我若是没猜错,咱们成亲应该有些时日了,这个时候,初一已经在你肚子里了。” 江雅芙下意识的看向自己平坦的小腹,把手按在上面,心内五味杂陈…… 的确是的,她当年刚刚成亲就有了身孕。 上天这是在耍弄人吗?如果真要给他们重新选择的机会,为何不让时间再早一点,让他们重生在未嫁之时!可如今,偏偏让她肚子里有了小初一,再次有了与时沛割不断的牵连。 经过昨天那场争吵,如果重生在成亲之前,她真的会慎重考虑是否再次嫁给时沛,哪怕彻底斩断了与几个孩子的亲缘,试一试那条未走过的路也未尝不可。 可现在…… 她看向时沛,透过这张年轻朝气的皮囊看向昨天那个骂她尖酸刻薄的暴躁老男人,紧咬着嘴唇,积压了一夜的忿恨竟不知该如何说起。 她满心气闷,同样满心迷茫,脑子里闹乱乱的一团浆糊,以后该怎么办?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她虽然不言,但当了二十年夫妻的时沛还是从她的眼神里明白了她的感受,他表面淡定,内心实则和她一样的茫然。 不过,无论何时他都认为自己在各方面是强过她的,包括心性。 所以他故作淡定,讥讽的问道,“如何?现在还和离吗?” 江雅芙瞪着他,眼里的火比昨日更甚,快四十的她都敢提和离,现在才十七岁的她又有什么不敢的?他以为她是和他闹着玩儿的?丝毫不为他的言行道歉,反倒先出言刺激她!他凭什么? 大夏朝民风大胆开放,连当今圣上的生母都是再嫁过的。他是笃定了自己是个柔顺性子,又怀了他的孩子,因此离他不得? 笑话! 再说重生这么匪夷所思的事都能发生,说不定还能遇到别的奇怪事,这个世界也不一定是完全按照前世走的,万一她没怀孕呢? 虽然理智上这样认为,但她内心深处知道,并且希望着,肚里是有小初一的。 “离!当然离!谁先退缩谁是王八。”不是说她粗俗吗?她就彻底展露本性给他看看,反正也撕破脸了,她在他心里是永远比不上许展颜的,那还柔顺给谁看? “先别把王八挂在嘴上,肚里那个怎么办?”时沛不再调笑,阴翳的盯着她,她要是为了和离找野男人,敢说打掉小初一,他真怕自己会动手掐死她。 江雅芙慈爱的低头看了眼小腹,抬头回道,“当然是把小初一生出来再和离。呵呵你放心,我还不屑用孩子栓住你,你今后尽管去找你的红颜知己,我绝不会说一个不字。” 时沛目光深沉,语气更沉,“你不栓我,是不是想说让我也别栓着你?你好随心的去找你的禇哥哥?” “呵,这么说也行,咱们除了有个共同的小初一,其余的井水不犯河水,我江雅芙说到做到。” 时沛彻底被她激怒,冷笑道,“你放心,我也不愿做那退缩的王八!” 第3章 每晚都可以苦读了 话已说定,这一番唇枪舌剑与以往的相处方式有天壤之别,没有想象中那般撕心裂肺的痛楚,吵完了反倒觉得心头刺痛的同时有几分轻快。 江雅芙异常严肃,婴儿肥的小脸绷得紧紧的,有着不合外表的老成,说的话却是半老半不老。 “国公爷别忘了自己的实际年龄,装年轻还是要有个尺度,毕竟有我这个知情人看着呢。”隐藏意思就是,勾搭别的女人的时候别太放浪不要脸,免得让她看了恶心。 时沛自然听懂了,毫不留情的回击,“彼此彼此,你也别装的太过娇嫩,毕竟你离十七岁太远了,我怕你过犹不及。” 江雅芙嚯的站了起来,“尺素!” 尺素忙不迭的跑了进来。 “国……少爷偷闲太久了,也该好好读书了,不然老爷会责怪他的。你叫人给少爷单独收拾出一间屋子来,夜里读书晚了可以直接歇在那里。” 尺素惊疑的目光在二人之间徘徊,这是怎么了?昨晚还浓情蜜意,怎么醒来就找借口分居了? “尺素,这是我和少爷的决定,你吩咐下去,别叫人乱说话,老爷和夫人知道了会误会的。另外你把管事妈妈和丫鬟们都聚在一起,我要见见。” 尺素忐忑的看向时沛,“少爷,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叫老……张平去书房等我,老爷在府里吗?”他差点忘了,老张如今也变成了小张。 “少爷,老爷一早进宫去了。” “行了,你下去吧。” 尺素很快把丫鬟婆子们都叫到了正厅里,其中许多面孔江雅芙都有印象,特别是为首的那个和蔼可亲的妇人。 她眼圈一红,孙妈妈是她的奶娘,和尺素一样都是她从娘家带过来的。孙妈妈一辈子孤独,把她当亲生女儿般疼爱。尤其在得知她苦寻了数年的儿子死了之后,更是把她当成了活着的唯一理由。她幼年丧母,是她给了自己无私的母爱,她暗暗发誓,这辈子一定要让孙妈妈过上子孙满堂的好日子。 孙妈妈见自己一手带大的少夫人居然怔怔的看着她,还红着眼睛,像是久别重逢似的,她没想别的,听说早晨小夫妻两个闹别扭了,这是在和自己诉委屈呢。 江雅芙很快进入了管家的状态,她收起了小女儿情态,端坐在主位上,多年历练而来的当家气势瞬间散开,叫人不敢因她年轻而小觑。 孙妈妈甚感欣慰,看来劝她的那些话她听进去了,进了这深宅豪门就由不得她闲散懒漫了。 江雅芙听着管事妈妈们依次汇报家事,犀利的目光在丫鬟们的脸上一一扫过,看的所有人都屏气小心着,总觉得今天的少夫人变了,不像是个刚当了人妇的少女,倒像是管家有方的老夫人。 汇报事毕,江雅芙训话了几句,就叫她们退下去了,独独留下了孙妈妈和尺素。 “刚才站在后排穿粉色衣服的小丫头叫什么名字?” 孙妈妈想了下,“是不是那个总不抬头看人,长的白白净净的那个?” “是她。” “少夫人怎么问起她来了?她叫小梅,是最近刚采买进来的丫鬟,平时话不多,我看那孩子挺本份的。” 江雅芙回忆了下过往的事,吩咐道:“你们二人以后多观察她,要悄悄的。” 二人大惊,孙妈妈问,“少夫人?您是说她有问题?” “我也不敢肯定,多留心总没坏处。” 前世老国公爷出事是那样的突然,一直以来时家人都以为自家没有姨娘庶子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内部就没有危机所在,殊不知,外部的有心人早就把钉子插好了,只带要用的时候启用。 尺素不解,“既然这样何不直接赶她出去?” 江雅芙摇头,“你不懂,赶了一个还会来下一个,只要有心总是能混进来的,不只是她,若是留意到其他人有不对劲的,尽早告诉我。” 有一点她没说,这钉子说不定是谁放进来的呢,有可能是通天的那位,无缘无故的动了,只会更麻烦。 她这边一改成亲前几日的畏缩懵懂,直接气势十足有条不紊的管起了家,而另一边,时沛也很快的投入了年轻时沛的角色,开始为以后的一些事做准备。 这个早上,镇国公府的下人们都在议论纷纷,世子夫妇还在新婚,怎么就热衷于管事了呢?世子夫人的行事且不说,世子爷今日的做派就足够让国公府的老人儿们震惊了。 世子爷才貌一流,文武双全,一向眼睛长在头顶上,十米之外都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生人勿进的气息,京里别家的小爷们全都不敢惹他,就算是皇子皇孙也对他客客气气的,所以他一向只做自己爱做的事,除了被国公爷强制带去战场上历练了两年,唯一要求他的就是勤看兵书了。 这位爷今儿个怎么突然平易近人起来了?他的小厮张平感受最为深刻。少爷对他说话的时候,有好几次他都恍惚的觉得自己是在和国公爷对话…… 江雅芙简单的用过了早饭,把自己绣的一方手帕带上,去了国公夫妇的院子。 此时国公爷已经从宫里回来了,恰好时沛也在那里,看上去气氛十分和睦。 再次见到活生生的老国公和身体健康神色清明的老夫人,江雅芙压下心中荡起的波澜,郑重的给他们请了安。 “雅芙给父亲母亲请安了。” 国公夫人见了她就笑,这个儿媳妇是她亲自挑中的,本来以为儿子会不同意呢,没想到顺利的就成了亲,婚后小两口和和美美,如果再给国公府开枝散叶那就再完美不过了。 “快起身,到母亲这里来坐。” 江雅芙早就把她当做了自己的亲娘,前世她与她相处的时间要比和时沛在一起的时间还多,她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没有半分拘谨,这时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一切事物都处于最好的状态。 “母亲,这是我亲自为您绣的手帕,我绣工不好,您别嫌弃。” 夫人接过帕子细看,“满意满意!我很喜欢,这份心意我领了,不过以后还是别绣这些东西了,太伤眼睛。” 国公爷爽朗的笑道,“这孩子有心了,你母亲说的对!不过,就只绣了一条帕子吗?” 这是吃味了? 夫人瞪了他一眼,“瞧你,我怎么没见你用过绣花的帕子?” 国公爷哼了一声,“以后我就用!” “来来,这条给你,我看你怎么在将士们面前往外掏!” 老两口时常拌嘴,也不管儿子媳妇是否看笑话,十分可爱。 江雅芙赶紧说道,“我已经给您绣了一条男人用的,只是还没绣完,等绣好了再送给您。” “好!这还差不多。” 时沛笑着注视着这一切,直到重新见到前世憋屈而死的父亲,他才觉得重生其实也挺好。 江雅芙脸不红心不跳的撒了谎,她其实从来没给国公爷绣过东西,看来等下回房要重新捡起女红了。 抬眼就与时沛戏谑的笑对上了,那眼神明晃晃的嘲讽她,就你?还记得绣花针怎么拿吗?本来女红就不怎么样,一扔二十年,再亲手绣条帕子可不容易啊。 江雅芙不屑的移开了视线,他只知道她多年未碰针线,却忽视了她淬炼过的远超小姑娘的耐性。 下面的人手脚麻利,很快就把书房旁边的一间客房收拾的雅致舒适,从此世子爷每晚都可以苦读了,不用怕深夜回房打扰少夫人休息了。 当晚,时沛就歇在了客房。 江雅芙则开始把大量精力投放在了女红上,虽然还记得怎么绣,但多年不碰,毫无手感,她扎了好几次手,才堪堪绣了一点儿。 白天她让人在院里摆了椅子,在阴凉里一针一线的绣着,这大概是她最差的绣品了,却每针每线都饱含着她的真心。 时沛路过她的时候,脚步一滞,本以为她自己绣上两针意思下就得了,其余的会让丫鬟接手,没想到她真的老老实实在绣。 她真心待自己父母的这份心情他自然懂,可……不知怎么心内不受控制的冒起了小酸泡泡。 哼!夫妻半辈子,她可为他动过针线? 见他脸色阴沉的走过去,尺素往江雅芙嘴里塞了一粒葡萄,“少夫人,少爷好像心情不大好?” 江雅芙手上不停,头都没抬,“是吗?再喂我一粒。” “不用管他,我已经习惯他心情不好了。” 习惯?尺素纳闷儿,这才成亲不到半个月啊。 一连花了三天,江雅芙才把一方浅灰色老梅图案的帕子绣好,准备等下次见到国公爷的时候送给他。她把帕子随手放在针线笸箩里,按了按酸痛的脖子,起身去厅堂里处理别的事去了。 老夫人在成亲的第二天就把治家权交给她了,她做惯了这些事,也算得心应手。在脑子里把京城主要来往的人家全部过了一遍,特别是那些此时还没死的比较重要的人物,以免在礼数上给漏了,还有那些将来要作死的人家,一律在心里打上了拒绝往来的红叉。 她看了两张拜帖,一张是永安候府的三少爷娶亲,一张是张大人的长孙满月,她从容的叫下人们准备礼品。国公府的大管家刘福暗自揣摩,少夫人叫人的准备的礼分亲疏远近,不多不少拿捏的刚好,她当真是江家不知世事的小女儿? 又处理了几件杂事,消耗了一个多时辰,江雅芙才回房,打算躺着歇会儿,她此时虽然人在国公府,但一颗心却被分成了两半,一半牵挂在前世的儿女身上,一半却已飞出了府门,飞向了江家。 可作为新媳妇她现在回娘家是万万不合适的,还好,再有半个多月就是父亲的寿辰,到时候她就能回家见他老人家了,没有见到他老人家最后一面是她毕生最大的遗憾。 哎!罢了,都过去了,以后她要好好孝顺老……嗯?!她绣的帕子呢? 不经意的往针线笸箩里一瞧,帕子竟然不翼而飞! 作者有话要说:额呵呵呵~~感谢大家的留言呀~我会加油码字的 第4章 家主威严何在? 她明明记得放在里面了,怎么会不见了呢?难道是她累的头昏,放错了地方? 她仔细的在屋里找了一圈,仍是一无所获,只好把正在打扫院子的春杏叫了过来。 “春杏,刚才有人进过我的屋子吗?” “没有啊,奴婢一直在这扫地,没看见有人进去过。” 尺素刚好听见了,“少夫人您怎么了?” 家里来了小偷?不可能啊。江雅芙不信邪,“你们有没有捡到一条灰色的帕子?就是我这几天绣的那条。” “没有,不然我帮您问问别人?” 很快,几个丫鬟外加孙妈妈开始翻天覆地的为她找帕子,仍是毫无踪迹,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江雅芙有些泄气,“算了,先别找了,说不定不找了,它自己就冒出来了。” 尺素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试探的问道,“少夫人,您说有没有可能是少爷拿走的?” 江雅芙想都没想就否定了这种猜测,“不可能的,别想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如果他内里是年轻的时沛还真有可能,可她知道啊,那个老东西一向老成持重,从小就教育孩子们要立身方正,切不可做偷鸡摸狗之事,二儿子石头调皮,小时候偷过几两银子出去玩,后来差点儿让他打个半死。 所以不可能是他,叫她知道了他也丢不起那人。 也许真是不小心掉到哪里被人捡了去,算了算了,慢慢再给国公爷绣一条就是了,但她暂时是没那份心力了,反正他老人家也没规定时间,想想该送给父亲什么样的寿礼才是正经。 前世的礼是从国公府库里出的东西,她并没有准备额外的。她的嫁妆不算出挑,但这次无论如何也要给父亲置办件儿可心的礼物。 她带着尺素亲自上街去寻,走遍了京中的大小卖书的地方,还真幸运的让她找到了一个孤本,是父亲一直想要的。 她把孤本慎重收好,一心期盼那天的到来。 该到就寝的时候了,孙妈妈帮江雅芙擦干头发,一脸的忧心忡忡,有些话她已经憋了好几天了,实在不能眼看着他们小两口这样下去。 “少夫人,少爷已经几日没回房歇息了,这样下去可不行,你去把他请回来吧。小夫妻哪有不闹别扭的,只要不是大问题,你先服个软也就好了,我看少爷是在等你的台阶呢。” 江雅芙已经预料到她这番话了,都明明白白写在她的脸上了。 “妈妈,成一回亲,他已经荒废了许多时日,老爷夫人对他期望甚高,日后他可是要上战场的,疏忽不得,他若是觉得学成了,自然会主动回房的。” 孙妈妈大惊,“诶哟,我的小姑奶奶,学成?那得什么时候哇?你可别吓孙妈妈。老爷和夫人是盼着他将来挑起家业,可现在他们最盼的是孙子,时家三代单传,子嗣单薄……” “哎呀孙妈妈!好了好了,我明天去和他说好吧?我困了。” 孙妈妈一见她这样就知道她没听进去,神色哀戚,“你母亲去的早,怪我太宠着你,把你给惯坏了,可你现在是人家媳妇,你们小两口吵架不要紧,老爷夫人知道了不会怪儿子,只会怪你。” 江雅芙眼前闪过了年迈的孙妈妈的脸,心中酸软,小女儿似的抱着她的腰,软糯的说道,“我知道了孙妈妈,您放心吧。” 明天她就找时沛说说,定下个约定,在生子和离之前,他还是要偶尔在房中过夜。 “好啊,这样才好。”孙妈妈欣慰的抚摸着她的秀发。如果她知道新婚不满一个月的小两口不是在闹别扭,而是在闹和离,说不定会直接晕死过去。 第二天,江雅芙主动去找时沛,他刚从外面回来,身上沾了酒气。她也不问他干什么去了,反正上辈子她也很少过问这些。 饮过酒的时沛身上多了丝暖意,笑起来多了抹邪气,特别是他边翘着嘴角边用那双灿若星子的双目直视着她时,莫名的让江雅芙有些慌乱。 “让爷来猜猜你的意图,你是来请我回房睡觉的?” 江雅芙很快恢复了镇定,眼神平淡无波的直迎着他的眼神看了回去,“你每隔三天回房一次吧,但说好了咱们只是共用一张床而已。我不想让老爷和夫人担心,在咱们和离之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哦,不让他碰了? 时沛笑道,“也好,不过你其实不必添上后面那句,我不会误会的。” 江雅芙脸上的肉微不可见的抽动了一下,“那就最好不过了。你如果想今晚回房睡,请先洗掉酒气再进门,我怕熏到小初一。” 时沛吃瘪,眼看着她迈出了书房门,门啪的一声在眼前合上了,那声音响的像是在打他的脸。那他今晚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呢? 她真是越发的不知进退了,越活越回去,竟然敢不顾伦常对他这个态度?他曾统领十万大军,威震朝野,除了皇上哪个敢对他这么说话? 她真是装不下去了,仗着自己换了身新鲜皮囊就敢不拿他当一家之主了?当真放肆! 不过……他身上酒气真的很重吗? 时沛抬起袖子,鼻子凑上去闻了闻,是有点儿,那今晚就先不回去了,不能熏到孩子。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是被她赶出来的,怎么能她一来请就屁颠屁颠的回去呢? 家主的威严何在?借着点酒劲儿加上各种情绪激荡的时沛,竟一时忘了,他现在还什么都不是…… 他的家主威严一直撑到了下个晚上。 看他了进了房门,孙妈妈险些喜极而泣,说了两句好话赶紧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夫妻二人,二人无话,和上辈子大多数时候的相处方式一样,没话题就少说话。 江雅芙打定了主意给他冷脸看,时沛原本有心想说点儿什么,见她这样闹了个没趣。 江雅芙自顾解了衣裳,只着里衣上了床,把自己的枕头换了个方向,头冲床尾。 时沛目色阴沉,她不伺候他脱衣裳也就罢了,还不屑与自己睡一头,真是连装都不肯装了! 他只好三两下脱甩了衣服,迈过已经躺成死鱼状的‘贤良淑德好夫人’,假装无事的躺下,瞪着她没盖严实的一只嫩白脚丫子。 真是一只小巧精致的脚丫子,像是上好的美玉雕成的,还涂着鲜红的蔻丹,勾的人心里直发热。若是……若是能狠狠的咬上一口,她会是什么样?敢不敢和自己动手? 当然,他只是闪过这个恶劣的念头而已,虽然很想试试,但他还没那么贱,真的上去找骂。 他想再看一眼,突然脚丫子被它的主人‘嗖’的一下收进了薄被里,不肯让他白看了。 呵,无趣! 就这样,时沛保持每三天回房睡觉一次,这是个孙妈妈勉强接受的频率。 很快,江雅芙父亲的寿辰就到了,时沛和她一起带着厚礼前去祝寿。 二人坐在前去的马车里,张平在外面赶车。 时沛好心提醒,“等下见了岳父大人你千万记得收敛情绪,别吓到他老人家,以为是我们国公府欺负了你。” 江雅芙回击,“那是当然,我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些天没人怀疑我不对劲。反倒是你,就不能收收你的臭架子吗?” 时沛哑然,难得没还嘴。确实,他没有她适应的好,她的性子一直没有特别大的变化,只是因生活经验的增加变的更稳重了而已。 而他就不同了,他从一个目空一切意气风发的少年,到一个久经沙场和朝堂的一等镇国公,他的心性早就变了,做事杀罚果决,奉行的是实用至上的真理,唯一不变的是心中一股傲气。 幸好他一向话不多,给人难以接近的印象,倒也没人敢说什么,只道是世子爷懂事了。 他默默的记下了江雅芙的话,反省了下自己,哎,老成装少年比少年装老成还要难。 江雅芙的娘家坐落在京郊,她的父亲是当代最受读书人尊敬的大儒江中天,曾经当过皇上的老师,一生醉心治学,无意踏入官场,因此皇上给了他一个大学士的头衔和待遇,却准许他不入朝堂。 江家宅院很大,是皇上当年御赐的,庭院疏阔质朴,不见半点精致奢靡,唯有后院一丛竹林打理的颇具闲情雅致,躺在在竹林小筑门前的摇椅上,看一本好书,品一杯清茗,对爱书之人来说是至高无上的享受。 江雅芙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她上头还有一个哥哥,名叫江放,比她大三岁,一年前娶了刘御史的女儿刘月婵,同时也是她的闺中密友。 父亲的生辰一向过的低调,除了几家相熟的礼会收之外,其余的一律不收,通常就是自家人团聚在一起说说笑笑罢了。 马车在门外一停下,里面就有人迎了出来,男的高大阳光,女的高挑白净。 “哥哥,嫂子!”江雅芙甜甜的唤道,上前挎住了刘月婵的臂弯。 江放笑道,“妹夫,妹妹,你们总算来了,父亲嘴上不说,其中心里一直惦记着你们呢!” 江雅芙迫不及待的想见父亲,“爹呢?” 刘月婵向后面指了指,“在竹林小筑呢,他……” 不等她说完,江雅芙就提着裙摆朝竹林的方向跑去了。 江放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时沛笑道,“这丫头,嫁人了还这么孩子气。” 时沛对此笑而不语,与大舅哥边往里走边谈起了别的。 江雅芙一口气小跑到竹林,人还没到地方便扬声喊道,“爹,我回来了!女儿回来了!” 她喘着粗气,脸色红润的冲到了竹林小筑,一眼就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脚步。 他怎么会在这里?记得父亲的这个生辰他明明有事没来的。顾不得思考这个,很快她的目光就移到了父亲身上,他的头发大半是黑色的,脸上的笑是明亮的,她的父亲……活生生的! “爹!女儿好想您!”江雅芙眼眶通红,热泪滚了出来,像个真正的小女孩似的扑进了江中天的怀里。 吓了老爷子一大跳,赶紧把她扶正,唬道,“小宝,这是怎么了?时沛那小子欺负你了?”他何曾见她这般委屈的哭过? 江雅芙感激解释,“没有没有,就是好久没看见您,想您了。” “嗨!傻丫头,怎么总跟没长大似的。又不是隔了千里万里,快把眼泪收回去吧,你禇大哥还在呢,别让他看笑话啊。” 江雅芙擦了眼泪,看向了禇羲,心头泛起一丝微小的波澜,她暗恋这人十多年啊,“嗯,见过禇大哥。” 禇羲玉树临风,笑容温润,看她的眼神里带着些宠溺,“成亲了就是不一样,小宝见我也知礼数了。” 江雅芙心头一窒,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个年纪的她应该回个什么话,于是这一停顿看上去倒似被逗的害羞了。 江中天大笑,“行了,禇羲别逗她了,好不容易不哭鼻子了。” “爹~” “咱们一起到前头去吧,把女婿晾太久就不美了,咱们不过去他们一会儿就该找来了。”于是三人一同回了前院。 时沛原本正在厅里与江放相谈甚欢,见到禇羲和江雅芙一同出现的视线里,眼睛瞬间危险的眯了眯,看来今生与前世并不完全相同,没想到今天他居然也来了。 “小婿拜见岳父大人,祝您福寿安康,寿比南山。” 江中天把他扶了起来,“好好,快起来吧,见到你们我比什么都高兴。女婿,老夫给你们引荐下,这是我的关门弟子禇羲。禇羲,这是雅芙的夫婿,镇国公世子时沛,你们将来要守望相助,相互扶持啊。” 禇羲拱手,“谨遵师父教诲,见过世子,其实我与世子有过一面之缘,不知世子可有印象?” “没印象了,见过禇兄。”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很肥哟~~ 男主集真香和自虐体质为一体,下章修罗场一波~ 第5章 绿云压顶吃干醋 禇羲不再言语,他有种感觉,这位世子爷似乎对他有不小的敌意。他出身官宦世家,可惜父亲早逝,家道中落,幸而他天资聪颖,被江中天看中收了徒弟。早年他随母亲艰难求生的记忆已烙印进了他的骨髓,出人头地早就成为了他的人生目标。 为了那条锦绣之路他甘愿牺牲一切快乐,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抛弃好恶。因此他除了勤学苦读之外,也积极的与一些可能用的上的人结交。 但饶是如此,他心里仍存在几分傲气,若是天然讨厌他的,他也不会上赶子去结交。 江雅芙把淘弄来的孤本送给了江中天,果然得了今日头彩,老爷子高兴的不得了,酒宴上还特意玩笑的敬了她一杯,她为了逗父亲高兴一口气干了一杯,当即被辣的咳了起来,逗的家人一阵哄笑,就连时沛也一直弯着嘴角,一副很合群的样子。 只是……他弯着的嘴角在偶然瞥到禇羲一个动作时,蓦地拉了下来,脸皮也变的紧绷。 刚吃了口略微油腻的菜,未免失仪,禇羲从袖口掏出了一枚帕子,擦了擦嘴,忽然觉得有两道寒光扫射过来,他眉头微皱,待抬起头时已经恢复了温润的模样,疑惑的问道:“世子怎么如此看我?是不是在下脸上有脏东西?” 时沛把目光从那只帕子上移开,压下心里的不舒服,“没有,是我唐突了,只是慨叹果真有世人说的公子如玉。” 禇羲笑了,“世子过奖了,无论是风度还是才干,世子在当今世上都是当仁不让的。” 时沛没有接这话,禇羲也住了话头,二人默契的饮酒吃菜。 江中天和江放在说着话,江雅芙在一旁听着,唯有刘月婵觉出一丝不对味儿来,在二人的脸上看了看。 时沛此时的心情莫名糟糕,禇羲的那条帕子他一眼就瞧出来是出自江雅芙之手,她的绣品自有她的特点。 那是一条旧帕子,他明知道她和禇羲青梅竹马,禇羲就是在江家长大的,因此年少的江雅芙给他绣东西并不过分,给父亲和哥哥绣东西的时候,顺带着给他这个师兄绣点小东西也没什么。 可是!难受就难受在,他于不久前刚刚得知他的夫人一直喜欢禇羲! 自从得知了这个事实,他就隐约觉得绿云压顶,没见到禇羲的面还好,再次见到他那张丝毫不逊色自己的脸,还有她亲手绣的东西,顿时觉得绿云就要化成大雨,将他浇个透心绿。 江雅芙极少饮酒,刚才那杯酒的劲儿上来了,她觉得屋内憋闷,便起身打算回自己出嫁前的闺房歇息一会儿,自己家里并不会出事,大家也就放她独自去了。 从前厅到二进的院子中间种满了鲜花,此时正值花季,姹紫嫣红开遍,芬芳怡人。江雅芙喜爱这一坛花草,便也不急着回房了,索性坐在花边木凳上赏花醒酒。 今天可以说是她重生以来最开心的一天了,父亲还活着,真好,而他们都还年轻着,真好,这段时间她已经逐渐抛弃了前尘过往,于今天才完全接纳了重获新生的事实,并且承认了年轻的美好。 她决定不再追忆从前,彻底做个新的烂漫少女江雅芙,只是……她摸了摸还什么反应都没有的小腹,哎!偏偏有了这个小家伙。 糟糕!她刚才竟然一时兴起饮了酒,不会影响到他吧?小初一本来就点憨,万一更憨了怎么办?应该没事吧,他那么结实,而且刚才那一口也不多。 禇羲见师傅和儿子女婿酒酣正热,一家其乐融融的,几杯酒下肚不免勾起了他对已故父母的思念,于是找了个酒力不适想到竹林小筑休息的借口,就先下了桌。 他揉了揉额角,迈着大步向后院走去,忽听院内传来一阵碎碎念,“风流鬼、不要脸、美的你……” 听出了是谁,俊美如玉的脸上一阵错愕,师妹性情温和,就算偶尔调皮也从没说过类似的话,似是对某个人怨气颇大。 江雅芙借着酒意坐在石凳上,边□□一朵娇艳的鲜花边发泄心中对时沛的不满,忽然一双男式的鞋子映入眼帘。 禇羲弯腰笑道:“这是和谁较劲呢?” 江雅芙本就脸色红润,这下彻底羞成了红布,窘迫的站了起来,“禇、禇大哥,原来是你啊,没什么,一点小事,你怎么也出来了?” “和你一样,不胜酒力,师父难得这么高兴,我看前面一时半会儿散不了。你在国公府过的怎么样?若是有什么难处记得要对家里说,江家虽然比不上那些簪缨世家,却也是无人敢小瞧的。” “谢禇大哥关心,我过的挺好的,你怎么样?”江雅芙答道,听到他的关心之语心内如有一股暖流涌过,熨帖了七经八脉。 “我挺好的,一如既往的准备应试,偶尔出去结交一些好友,师父让我明年春天去考进士。” “禇大哥,你没问题的,你肯定能中状元!你这样的头脑加上爹这样的师父,准错不了。”江雅芙这可不是随便的一句鼓励话,禇羲确实在明年春天考得了状元之位,受到了圣上的青睐,一跃成为天子门生。 禇羲真心的笑道,“那就借妹妹的吉言了!等我高中了必给妹妹准备一份谢礼。虽然已经过了正午,但暑气犹胜,最好不要在外面久坐,我有几页书还没看完,这就到小筑去了。” 说完他就要走,江雅芙的脚步随之一动,鬼使神差的竟然叫住了他,“禇大哥!” “小宝还有事?”禇羲挑眉。 江雅芙叫住了人,心就开始蹦蹦乱跳,是啊,叫住人容易,说什么呢?她该说什么呢?前世她暗恋了他十多年,却从未敢开口,以至于终生都觉得是个遗憾,不是遗憾没有在一起,而是窝囊的遗憾!也许她这里少女柔肠千转,那人却压根不知道呢。 人总是贪心的,也想要个甘心,她和时沛吵架的时候虽然说的是气话,但也包含了些许真实的成分,她是如此,时沛也是。 所以,她真的很想借着酒劲儿问问。 “禇大哥,你……你一直都把我当妹妹吗?” 她认真的望着她,脸上的神采比花坛里的鲜花还要动人。 禇羲怔愣的端详她认真的小脸儿,终于意识到,她是个大姑娘了,而且已经有了个好归宿。 他垂了下双目,纤长的睫毛遮盖住了他的心绪,再抬眼时已经平静无波,“那是当然,我永远是你的哥哥,这是一辈子不会变的,我先走了。” 江雅芙浑身一震,高高揪着的心,一瞬间跌落,却也没跌到底,满心的酸涩哀戚,夹杂着几分释然,其复杂滋味难以言表。 她起身回了自己的闺房,没有注意到花坛的另一边那个脸色漆黑如墨,拳头上青筋暴起的人。 禇羲心不在焉的步入了竹林,就快要走到小筑的时候,前面的路却被人给堵住了。 “世子?” 时沛浑身散发着寒气,“禇兄不必客气,唤我一声时兄即可。兄嫂扶着岳父休息去了,我随意出来走走,不如你我二人饮一盏茶可好?” 禇羲没多想,“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时兄请。” 二人在藤椅上坐下,禇羲把炉灶上温着的茶倒了两杯,放到时沛面前,等着他先开口说话。他地位高,且对自己有敌意,自己不好先开口。 时沛啜了一口清茶,叹道,“好茶。我这是第一次来江家,许多事还不熟悉。有件事还望你指教,禇兄是和江家兄妹一起长大的?” 禇羲心下犹疑,他的身世经历世人皆知,他为何多次一问?“是师父宽仁慈爱,待我如亲子,才有禇某的今天。” “哦?待你如亲子,终究不是亲子吧?”时沛幽幽的说道。 禇羲微恼,这是来挑拨关系的?于是回的便不那么恭敬了,“那是你低看师父了,也低看了在下。” 时沛轻笑,“禇兄莫恼,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终究是外姓男,如今雅芙已经是我的妻,阁下即便再与她有兄妹之谊,也不方便再叫她的小名了吧?” 电光火石之间,禇羲明白发生了什么,显然刚才他与江雅芙的对话都被他听去了。 于是他赶紧起身朝时沛作揖,“的确是在下唐突了,还请时兄见谅。在下并无别的意思,只是习惯难改,一时口快罢了。以后再见师妹定然不会那般称呼了。” 时沛虚扶了他一把,“禇兄如此识大体,倒显得我有些斤斤计较了。实在是咱们年轻人交际多,万一哪次当着外人面称呼错了,犯人口舌,你也知道,我们家……” “禇羲明白,国公府自然不是寻常人家。” “禇兄不怪罪就好,茶也喝过了,我就不打扰阁下看书了,我去看看雅芙的酒醒了没有。” 禇羲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右手拇指和食指不住的摩挲着,目光晦涩难懂。 时沛一直压制的怒气并没有因为与禇羲的一番谈话儿消散,心情反而变得更加沉重了,虽然禇羲算是明确的拒绝了江雅芙,回答他的话也是斩钉截铁,可他面对江雅芙时那种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态度的确是不同的,他总疑心那禇羲没说实话。 但愿是他疑神疑鬼,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江雅芙并没有一直想着刚才的事儿,回到房中不久,困意很快便侵袭了她的大脑,没一会儿就躺在床上睡的香甜。 后来刘月婵过来说张平驾车过来接了,叫她起来整理仪容。之后姑嫂二人说了一会儿体己话,时沛就过来催人了。 回去的路上,马车里异常沉默,江雅芙神色恹恹,时沛则是满腔的话不知该不该说,从何处说。 他不能直接质问她,明明二人早就说好了的,生完孩子就和离,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只要没和离期间不要做出太伤国公府颜面的事就行。 如果他现在像个嫉妒的红眼儿鸡似的高声质问她,她会怎么看他?准会以为他在吃她的醋,他在出尔反尔,战争刚刚开始便先失了一局。 “小宝是你的小名?” 第6章 她是要去夺魁吗? 嗯?江雅芙深深的皱了眉!小宝这个乳名虽然表达了父母对她的爱,取的时候却相当的不走心,小时候还好,大了家里人还这么叫她,她就恼了,便勒令家人不许这么叫。 可恶习难改,他们也不想改,不管多大,在家人眼里她始终是个小女孩儿。后来还是爹见她快气哭了,才严令家人,除了家里这几口人,当着外人的面绝对不可以叫这个名字,包括她日后的夫家。毕竟她成亲后就是一府的夫人,让下人们知道她乳名叫小宝也着实有失威严。 时沛是怎么知道的?她把今天的一幕幕快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可这么细节的事本就不好想起来,加上她当时见了家人过于激动,所以压根没想起来这个小名今天都有谁叫过。 忽然心里泄了气,上辈子一起生活二十年他都不知道,得!这才重生一个月,竟被他给知道了。她瞬间觉得自己在气势上矮了半截。 她高抬着下巴,“是又如何?爹娘给的,挑不得。”她以为时沛是嘲笑她的小名土气孩子气。 时沛后槽牙咬的嘎嘎直响,冷笑道,“不如何,只是叹夫人瞒的够紧的,夫妻二十年竟是这般不知心。” 江雅芙一愣,反唇相讥,“那也是你不知我心,你若是肯多留意我几分,也未必不会知道。”真要有心的话,奶娘孙妈妈一直在府里,他开口问了,孙妈妈还能说不知道? “哼!伶牙俐齿。” 话不投机半句多,二人双双回了府里,一进门就被国公夫人派来的人叫去了,无非是听说了时沛夜夜苦读,怕他冷落了新媳妇,要赶快给国公府开枝散叶等等。 夜里,时沛一个人在客房,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闭眼脑子里闪现的就是白天那刺眼的一幕,还有前世他在她妆匣里发现的那枚玉佩,对了,玉佩!他早晚要想办法给它弄没! 可他又想起了自己留着的那几封书信,就暂时把弄没人家玉佩的念头给压下了,他若硬来,以她现在对自己的态度非要闹翻天不可,不可轻举妄动。 京中素有聚众娱乐之风,一则世风开放,二则也是借此机会方便妇人们交际联络,更是借机挑选儿媳女婿的大好时机。 宁王妃素来喜欢张罗这些,宁王府中有一片荷田,夏日里荷花潋滟芬芳,暖风徐徐,风光无限,常令人不饮自醉,因此这也是年轻儿女们最为盼望的宴会。每年宁王妃都会请上大批人,镇国公府自然也收到了帖子。 国公夫人说自己最近身体不适,江雅芙是新妇,正是多需历练的时候,而且看她这段时间的行事做派,是个稳重的,因此并不担心。 时沛额外收到了一张帖子,是宁王世子发给相熟的世家子弟或是名气颇大的才俊的,到时候男客就由他单独招呼着,与女客那边既能相互看见听见,又不至于伤了体统。 江雅芙淡然的放下手中的帖子,心内冷哼,机会来的倒快,前世她从未真正在意过那个名闻京城的美女加才女,无论人家再风华绝代,她都当自己是芸芸闺秀中普通的一个,又怎么会想到心高气傲、对女子不假辞色的镇国公世子原来也是个凡人呢。 他是肯定要去的,要不然不是白重生了吗?哼! 宴会当天,江雅芙匆匆吃了一口早饭就开始做准备,孙妈妈、尺素、加上春杏春月,四个人围着帮她打扮。 孙妈妈给她梳头,尺素负责给她上妆,两个小丫头则把她的所有衣服瘫在桌上,一件一件的在身上给她比量着。 “不行,这件太素了,换一个!” “那套头面不配,拿那套红玉的我看看。”江雅芙说完盯着尺素马上要涂到她嘴唇上的口脂,“这个颜色太淡了,不显气色。你们都别按我以前喜欢的来,怎么有气势怎么艳丽就怎么弄。” 她本来就脸颊丰润,稚气未退,若是再按以往不显山不露水的打扮,今天与那许展颜相比,岂不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尺素叹气,再好的耐心的都有些烦了,“少夫人诶,不就是个赏花会吗?有那么重要吗?奴婢看您成亲那天也没这么重视啊。” 孙妈妈笑着嗔她,“死丫头,赶紧干活就是了,哪那么多废话?少夫人合该这样,您现在出门一举一动都是国公府的脸面,是该与做姑娘时不同了。” 江雅芙听了说道,“妈妈也别说她,她还真说对了一句话,这可比成亲重要多了。” 成亲有什么稀奇?她嫁时沛都嫁了两次了,可这般认真与许展颜对上还是头一遭呢。 折腾了许久,江雅芙终于满意了,孙妈妈和尺素出神入化的巧手将她原本八分的容貌一下子提升到了十分。她对着镜子满意的照了照,就算许展颜今天十二分她也不露怯了。 都弄好之后她就带着尺素乘车赴宴去了,今天大嫂应该也会去,到时候她们姑嫂两个人在一起不至于落单。至于其余的夫人们,她并没有打算与谁特别交好,都是些早晚要成老狐狸的小狐狸,就算有本性纯良温和的,也像她似的,身后牵扯的势力错综复杂。 宴席要在中午开始,宁王世子想提早把男人们都请到他那里去玩,等到中午再配合王妃她们一起,所以很早就派人到各府上去接人了。 时沛听说有人来接,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和江雅芙已经成亲,毕竟和那些还没成亲的男人不一样。如果今天他不与她同去,说不定那群闲着没事儿的嘴碎女人背后会怎么议论她呢。 听说江雅芙打扮了一上午了,他有些烦躁,还有完没完了?一辈子也没见她怎么打扮。今天这是要去夺魁?还是为了吸引她那禇哥哥的目光? “少爷,咱们也走吧。”张平一直盯着时间,见差不多该动身了就进来书房提醒。 时沛‘啪’一声的把书砸在桌案上,脸上肌肉抽动,“也?少夫人呢?” 张平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少爷一直在等着少夫人呢,并不是有什么要事啊…… “少夫人带着尺素早就走了……少爷,咱们也……” 时沛胸口剧烈的起伏了几下,他觉得自己几十年修出来的心境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几乎全部破功了!曾几何时,他是何等的临危不乱,被敌军深夜偷袭都没这般气怒过。 那个女人就是故意的!故意急着和他划清界限! 他这边脑补了多少,江雅芙并不知道,她并没有想那么多,她之所以先走纯粹是觉得这种宴会向来是男人玩男人的,女人玩女人的,而且上辈子这场宴会他们也是各走各的。 好吧,那时候她是个货真价实的新妇,什么都不懂,是国公夫人亲自带她赴宴的。 再说,他一言不发,整天板着个冰块脸,也不像是想和她一路的样子。 江雅芙到了宁王府的时候,不早也不晚,已经到了一些人了,宁王妃和其女秦罗依正亲自招呼着这些客人。 见她来了,大家目露诧异,原来不显山露水的江家闷丫头打扮起来居然是这般漂亮!这个模样与镇国公世子站在一起也算相配了。 她恭敬的向宁王妃和其他几位年长的夫人见了礼,说明了婆婆不能来的原因。大家夸赞了她几句,聊了一会儿,宁王妃就放她和年轻小姐媳妇们呆在一处去了。 秦罗依略显殷勤的贴了上来,“雅芙妹妹,咱们好久没见了,我陪你呆着吧,就差几位小姐没来了。” 江雅芙被她挎住的那只胳膊十分僵硬,“郡主,您不必单陪着我,还是去帮王妃接待别的客人吧。” “嗨!你跟我还客气什么?不过今天确实挺忙的,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先去忙了,有事记得叫我哟~” 江雅芙顿时点头,“一定一定。” 见秦罗依走开了,她才悄悄松了口气,这位郡主可不是什么善茬儿,以往她对自己可没这么亲热,总是给她白眼儿,逮到机会就刺她一两句,给她难堪。 不为别的,只因为这位郡主小姐痴迷禇羲,而她作为禇羲身边最亲近的女人,自然遭了她的恨。 这是看自己出嫁了,她才改变了态度的,觉得自己彻底没了威胁。 接天的荷花摇曳生姿,江雅芙静静的欣赏着美景,不知什么原因大嫂今日竟没来。期间过来两位小姐与她攀谈,她都拿出了镇国公世子夫人应有的态度应对。 “江妹妹,你不知今日有多少小姐们眼红你呢?”说话的是一位同样性情温和的张二小姐,与她有些交情。 “眼红我干什么?”江雅芙假装不懂。 “哎,你是真傻还是假傻?镇国公世子夫人的位置多少人盯着呢?我知道的就有好几家,谁知怎么竟定下了你?” 知她话里无恶意,江雅芙便和她开玩笑,有几分小女孩的俏皮,“我不知,你倒是好好和我说说,都有谁盯着呢?是不是也有你个小妮子?嗯?” 张二小姐作势要打她,“哼!我都是为你好,你夫君固然是上上人,可也不是每个人都得看上他吧?我和你说,我爹娘已经在给我议亲了。” “哦?这么快啊,是谁家的?谁家的?” 二人正小声嬉闹,忽听人群一阵骚动,分散着赏花的人们似乎同时被一处吸引了。 “是许小姐来了!”不知是谁叫唤了一声,许多想与其交好的小姐们主动迎了过去。许展颜的父亲是吏部侍郎,正得盛宠,前途不可限量。她本人更是国色天香,才貌双全,早就在京城有了极好的名声。 江雅芙远远的看了她几眼,小丫头片子,是挺美的,眼若惊鸿,身姿窈窕,的确是这一众女眷中最耀眼的。 忽然,许展颜捕获了她的目光,遥遥的冲她笑了一下,差点迷晕了一众崇拜者,江雅芙也冲她微微一笑。接着就见对方与身边人说了几句,就迈着步子朝她走来了…… 哎,早知道就不回她笑了。 许展颜很好的掩饰住了心中的惊讶,以往她从未将江雅芙这种不起眼的丫头看在眼里,对她客气也是因为她父亲的身份。今日再见,她却像变了个人似的,像是一块璞玉慢慢释放出了光华,叫人不敢忽视。 一直以来,她都默默的享受着时沛的追求,那让她有一种超越才华和美貌的自豪感,瞧,无数少女暗恋的梦中之人,不也是自己的裙下之臣? 时沛这个人当然是无可挑剔的,也是叫人心动的,可她心中却有更为远大的目标,他给不了。 可她如何也想不到,不久前还与她有联络的深情人,转眼就与个再平凡不过的江小姐定亲了,快的让人来不及反应。得知他定亲的消息之后,她叫丫鬟去问过他,想要个说法。然而,时沛见都没见她派去的人,只是让张平带了话出来,他是有家室的人了,以前的事全当没发生过。 没发生!他还真是狠心,说斩断情丝立马就断个彻底! 他怎么可以这样?难道之前他说过的话都是假的吗?他当她是什么?就算在最后一次联系中她狠心拒绝了他,他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舒缓过来?这让她不得不怀疑这份真心的成色。 “见过江小姐。” 江雅芙不接话,拿眼看着她。 许展颜心中不悦,笑道,“瞧我这记性,见过时少夫人。” “许小姐不必客气。” 一丝尴尬在二人之间流转,幸好这时秦罗依跑了过来,拉住二人,“马上开宴了,咱们赶紧过去!许姐姐不是新得了一支曲子吗?今日正好让姐妹们饱饱耳福。” 自从许展颜一出现,她就自然而然的成为了人群里的焦点,江雅芙本打算与张二小姐坐在一起,没想到秦罗依今天对她出乎意料的热情,恨不得时时与她黏在一起似的,叫人直起鸡皮疙瘩。 这份热情实难推却,江雅芙只好依着她的安排,和许展颜坐到了一起,显然,她们是她今日最重要的客人。 时候到了,宁王世子带着一众年轻男子过来给长辈们请安,此时原本低声私语的少女们顿时没了声息,皆故作羞涩的把眼神瞟向中间立着的那群男儿,听着上面的对话。 时沛一进来就感觉到一道格外幽怨缠人的视线射向了他,他举目一看,对上了许展颜欲语还休的双眸,立即不着痕迹的错开了。视线这一偏,就看到了在她旁边正襟危坐、目视前方,只当他不存在的自家夫人! 眼里闪过一丝惊艳的光,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看来这一上午真没白忙活,总算看的过去了。 江雅芙微抬小下巴,眼皮轻抬,对上他的眼,时沛赶紧收回了目光。恰好宁王妃问他话,他就认真应对去了。 江雅芙心里冷笑,别以为他和许展颜眉来眼去的她没看见,居然直勾勾的瞪着自己?是嫌她碍眼了是吧?她就偏偏和他的心上人坐在一起,就碍他眼了怎么着? 这夫妻二人的想法不管如何南辕北辙,一旁的许展颜却是满心酸涩,连那群人里身份最为显赫的两位皇子也没心思去看了。 在她看来,此二人刚才哪里是眼神交锋,分明就是打情骂俏,在家里缠绵悱恻还不够,居然故意来招她的眼,他竟这般狠心!她不接受! 很快,宁王妃就让人带他们去男客区域用餐,往外走的过程中,禇羲不经意间认出了江雅芙,微愣之后,冲她肯定的一笑,悄悄的在身侧比了个大拇指。 虽然上回遭了人家的拒绝,但被他肯定了容貌,江雅芙的心里还是很美的,禇羲就算不是她的良人,也永远是她的哥哥,这是变不了的。 原本走在靠后位置的时沛忽的大步向前,掠过了他的身边,走到前面去了,此等小细节,注意的也就注意到了,其余人则压根没觉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肥章……我要在狗血梗上开开花~哈哈哈 第7章 有什么稀奇? 许展颜毕竟不是一般人,很快她便从低落中恢复过来,重新绽放出光彩。她的最大拥簇着秦罗依很快就提到了她的那只曲子,她果然落落大方的上前为众人演奏了一番。 炎炎夏日,美人抚琴的妙音如一丝凉风吹进了人们的心里,令人心生愉悦,隔壁的许多公子更是支楞着耳朵细细聆听,唯恐错过几丝仙乐,不知这回又俘获了几缕君心。她这一曲结束,众人纷纷赞叹,以宁王妃为首的几位夫人还各自赏赐了她好东西。 许展颜俏脸微红,“夫人们谬赞了,展颜还差的远呢,只是比大家爱现罢了。在坐的哪位姐妹不是诗画琴棋样样精通?就比如……就比如镇国公世子夫人,她自幼由江大儒亲自教导,琴艺想必是不俗的。” 一屏风之隔的那边,时沛和禇羲同时一愣,江雅芙出身清贵不假,可惜她做姑娘的时候颇为散漫疲懒,除了爱看书和偶尔陪老爷子下下棋之外,就没别的爱好了。别说琴艺高超了,她甚至连碰都不曾碰一下,以至于老爷子那手琴艺都传给了禇羲。 时沛与她生活多年,自然也知道,自己这个夫人上辈子就毫无亮点,若不是他颇喜爱她的贤淑柔顺,而他又是个天生不喜滥情之人,否则早就桃花漫天了。 顿时,所有男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时沛,说实话,大家都很好奇他的择偶标准。对于时沛到底会娶个什么样的女人,大家早有议论,貌美的、多才的、娇蛮的、柔媚的……甚至那些公主郡主他们都想过,甚至怀疑他压根不喜欢女人。 可谁也没想到他说娶就娶,竟娶了一个谁也没想到的人,一个存在感极低的女人。 时沛一脸的无动于衷,与禇羲的担忧不同,他坐等看笑话。 宁王妃惊讶道,“雅芙真有不俗琴艺?怎么从没听你说过呢?” 江雅芙觉得莫名其妙,不过既然已经被点了名了,她是江中天的女儿,总不能众目睽睽之下说自己什么都不会吧? 小女孩的把戏真是烦人,她不禁开始讨厌许展颜了。 她处变不惊,快速的想出了对策,“回王妃,许小姐这回可猜错了,雅芙自幼笨拙,除了酷爱读书之外,别的皆未学成,我父亲还笑过我,说我生错了女儿身。不过雅芙唯有一样长处,便是读书之余练就了一手还算拿的出手的字,不如就让我为您写几个大字如何?” 这话听着十分朴实,想必是真的不擅长抚琴了,大家瞬间都露出一副理当如此的神情,若是真有那份才华,又怎么会到现在都不为人知呢? 读书写字在坐的哪个不会?只不过她这样说了,宁王妃自然要顺水推舟给她这个面子,很快就叫人抬上了文房四宝。 江雅芙走上前去,一下子成了焦点,她一向不喜欢出这种风头,谁知今日竟不知怎么把许展颜刺激成这样。 罢了,献丑也好,现眼也罢,她尽力就是了。 纸铺好了,墨磨好了,她伸出白嫩的小手握住了一杆略粗的笔,手腕上的碧玉镯子晃荡了两下,煞是好看。 一旦与纸笔打交道,她便像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更加的气定神闲,那严肃稳重的架势丝毫不亚于一名指挥千军的大将。 她徐徐写道,“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这是《爱莲说》中的一句,她特别喜欢,她的名字芙,便是一朵水芙蓉。 “王妃,雅芙写完了,让您见笑了。” 丫鬟很快就把她的字盛了上去,宁王妃原本以为最多是闺中好字,没想到却出乎了她的意料!此字颇有气韵,端正不失灵秀,清雅之中又见几分洒脱,自成一家,绝不是一朝一夕能练就出来的!在她看来自家王爷的字恐怕也比不上她的,不愧是江大儒的女儿。 “好字!真乃好字也!多谢雅芙的礼了,这幅字我就收下了,等王爷回来我叫他瞧瞧,准叫他赞不绝口,来人,把皇后娘娘赐给我的南珠拿出二十颗来,让雅芙拿回家去玩吧。” 众人一听王妃这样说立马兴趣高涨,纷纷过来看,场面顿时热闹了起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了起来,瞬间把许展颜的风头抢了个干干净净,这可是要给王爷看的,王爷若是看中了万一拿给圣上看呢? 要知道许展颜这个才女名声可不是容易得的,里面需掌握多少分寸,多少谋划,才有今天!她对自己的新曲子有信心才选择于今日小露一手的,原本已经俘获了所有人的欢心,可现在这一对比…… 在读书的男子们看来,琴棋再雅,也是锦上添花,书才是正途! 果然,男子那边听见动静,早就坐不住了,没一会儿,那边就过来一个丫鬟,要把墨宝拿那边去观摩,宁王妃笑着交给丫鬟,嘱咐她千万小心,回头看完了就交给门上,找个好的装裱师傅裱起来。 丫鬟刚把墨宝拿过来,男子们这边就骚动了,大家都是素有才名的公子,京中有才名的女子一直只知道有个许展颜,别的一概没听说,谁知今儿个竟出了个女书法家? 他们不信。 然而,一字一句的看下来,他们信了…… 一人问道:“世子,这字比你的如何?” 宁王世子羞赫,“嘿嘿,你们刚才不是听家母说了嘛,说我父王恐怕都比不上,我怎么好比?” 又一人问禇羲,“禇兄,你师妹有这等才华,你怎么不早透露给大伙啊?江家藏的真够紧的。” 禇羲没说话,但他心里也是诧异的,雅芙的字的确写的很好,可她进步怎会如此之快?这字绝不像是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女人能写出来的。 大家七嘴八舌,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人家夫君好像在此啊!时沛呢? 举头一看,只见他一腿自在的搭在椅子扶手上,歪歪斜斜的靠着,正拎着一个细嘴酒壶细品呢。 大家拿着墨宝不约而同的上前把他包围住了,“时兄,你不看看?” 时沛身子丝毫未动,只用眼睛往那纸上斜了斜,“有什么稀奇?” “呃……” 瞬间冷场…… “哈哈哈是啊,咱们看着稀奇,时兄见惯了,自然不觉得稀奇,还是时兄有福气啊!” “可不是吗?娶妻当效仿时兄啊!时兄,令正的字实在难得,下月我爹做寿,镇国公府上也不必准备别的贺礼了,就让嫂子帮我爹写几个字就好,你看如何?” 三皇子也说,“是啊,父皇爱好这些,有机会不妨……” 时沛不耐,从椅子上一跃而起,“你们可真无聊,不过是女人写了几个字罢了。快听!她们要去湖心岛了,咱们也过去吧。” 总算是话题给岔开了,他们暂时不谈这个,一同去往湖边停船的地方,自然是男人一艘女人一艘。 时沛看着人群中江雅芙的背影,嘴角微微的上翘,若不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二十年的钻研自然不是旁人可比的,不过她确实在此道上资质上佳。 前世他根本没在意过这些,常年在外征战,即便在家的时候也忙于处理其他事,与她的交流只限于家务事和孩子们的事,这样想来,他以前对她……确实是没怎么上心。 大概是觉得她是个合格的妻子儿媳母亲,却没耐心的从心底怜爱过她,这也许就是她发现了那几封信后爆发,甚至提出和离的原因吧? 湖水占地广大,荷花丛丛,无边无际,中间却蜿蜒着一条水路,通向湖心的小岛,岛的面积不大,上有一处不高的山,山上有一处观景亭,那里是欣赏美景的绝妙去处。 宁王妃宴会后身体乏了,便和几位夫人留下说话,任他们年轻人出去玩去,特意派了几个贴身的大丫鬟跟着,以防出现什么意外。 上了湖心岛,秦罗依依旧黏着江雅芙不放,不管她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还没话找话,小心的问她关于禇羲的事。 江雅芙边逛边想甩开她,忽听从山上观景亭传来了爽朗的笑声。原来没有长辈在场,早有胆大的女子混到男人中去了,当然他们也不敢做什么出格的,无非就是谈诗作曲之类的雅事,许展颜就在其中。 当然,更多的是像江雅芙一样的女子,三两人一起采花闲逛,或聚在一起打牌吃点心。 “郡主,您不打算上去看看吗?徐小姐在那里呢,还有禇公子也在那里哦,既然那么想知道他的事,不如在一旁亲眼所见。”江雅芙为了甩开她,巧言诱惑道。 秦罗依有些踌躇,狠了狠心,“我不想去,那里人太多了,我不自在。” 她会不自在?江雅芙有些怀疑,罢了,她爱跟着就跟着吧,反正现在自己不遭她恨,她也绝不敢对自己使什么坏心。 山上观景亭里则又是另一番景象,像个真正的画中仙境,人间乐园,许展颜的琴配上三皇子的画,将气氛推向了高潮。 期间她多次趁人不注意,把幽怨勾缠的目光投向时沛,但时沛均未接,这令她心里的挫败感更上了一层。 禇羲也在附庸的人群中,忽然他觉得手心一动,一个前来送点心的小丫鬟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往他手心里塞了张纸条,上面只写了短短的几个字,“雅芙有事,请兄来山脚西南处相见。” 这不明不白多有歧义的话,让禇羲的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到底是雅芙想见他谈事还是雅芙出了事?时沛明明在这里,为何要特别找自己? 这里人多,为了江雅芙的声誉,他不敢轻举妄动,打算悄悄的过去看看,若是没事,他也不与她聊什么,赶紧转头回来就是。 他悄无声息的上了山,很快来到了纸条上说的地方,远远的看见两个女子在那边,顿时松了一口气,幸好是两个,也幸好雅芙没事。 秦罗依没想到他真的能来,笑着拉过江雅芙,“禇公子!” 禇羲眉头微皱,看向江雅芙,江雅芙看了看秦罗依,顿时明白了,原来这才是她黏着自己的目的所在,为了单独和禇羲说话,她真可谓用心良苦。 江雅芙歉意的冲他摇了摇头,“禇大哥,想必是郡主有话想对你说。我就在旁边赏花,不会走远的,有话就快说完吧。” 她说完蹲在湖边,一手攥紧裙摆,以免沾湿,一手伸进水里,逗水边的蝌蚪玩儿。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9点加更一章。 之后每天正常一更,更新时间改在晚上!我发现我还是适合晚上更文,早上不适合我…… 第8章 你^你会凫水? 秦罗依这回才是真正的不自在,“禇公子,我,你、你是否有了意中人?我、我到了定亲的年纪,母亲问我可有意中人?”难得有这样面对面的机会,她也顾不得江雅芙就在旁边,更远处还有她们的两个丫鬟。 禇羲一来就猜到什么事了,秦罗依的确是他考虑的人选之一,他不介意女人有心机,完全没有心机的女人也不适合站在他身边,但今天她利用雅芙的举动让他很不喜。 出口的话便冷了几分,“禇某一介白衣,且家道中落,不敢与郡主的亲事相提并论。” 秦罗依愣了,“你觉得我不够漂亮?” “郡主误会了,郡主天人之姿,与在下如云泥之别。” “难道你早有意中人?” “没有,不过我在父母灵位前发过誓,在考取功名之前不会考虑终生大事。” “没有就好!我可以等,到时候你若是拒绝我,必要给我个拿的出手的理由,可没法子像这样搪塞我了!” 倒是个辛辣直爽的女子,只是心机有余机智不足。 禇羲担忧自己还未出头便先得罪了宁王府,因此又与她周旋了几句,希望别让她钻了牛角尖儿。 山上的悠闲享乐仍在继续,时沛却一直没有参与进去,他靠在栏杆上不知在想什么,以往梦里想见许展颜的容颜都见不到,今天见了却觉得没几分意思,她那样看着他,到底算什么? 也许江雅芙说的是对的,他毕竟一把年纪了…… 忽然,凉风从山下送来了一丝熟悉的声音,像是禇羲的。再一瞧,他果然不在,似乎不在有一段时间了。 难道是下山找江雅芙私会去了?!他绝不会听错! 时沛借口要方便,迫不及待的下山去了,顺着声音的方向一路直奔禇羲所在方位。 那对男女说话的时候,江雅芙尽量让自己五感关闭,假装自己是个透明人,专心的逗弄着小蝌蚪,它们真的很神奇,幼年的时候是蝌蚪,等长大了就彻底变成了另外一番模样。这么一想,她的神色不禁有些黯然,说不想还是想起了三个孩子。 她怔愣着,任右手在水里放着,思绪早已飘远…… 突然!一声叫喊瞬间把她拉回了现实。 “江雅芙!你干什么呢?给我过来!”时沛极少这样失态,当他看见她危险的蹲在水边做那样的探着身子的动作时,心都要跳出来了,以至于完全忘记了他是来捉奸的。 而江雅芙忽听怒吼,反射性的站了起来,对看向自己的几人露出了尴尬而不失体面的一笑,只是,她却悲剧的忽略了脚底,由于起的太急,她一个不稳,一脚蹬在了淤泥上,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滑进了水里。 变故发生的太过突然,令在场的所有人措手不及!连一心少女柔情的秦罗依都傻了。 禇羲会水,他二话不说就奔向了湖边,打算跳进水里救她,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名声了,命最重要。就在他下水的前一秒,胳膊却猛地被人拉住了,把他重重的扯离了湖边,接着便听到扑通一声,有人跳水了。 跳下去的人毫无疑问,正是时沛,不管出于何种心理,他都不可能让禇羲碰到江雅芙的身体,所以他宁愿自己冒险一试。 禇羲大急,失态的冲秦罗依嚷道:“赶紧叫会水的丫鬟过来!” 秦罗依吓的赶紧吩咐匆匆跑来的丫鬟去叫人,刚刚过来的尺素则是直接吓哭了,死死的盯着水里,如果少夫人有个好歹,她也活不成了。 时沛以一种极英雄的姿态跳入了水中,“雅芙,别害怕,我救你……啊咕……咕咕……我……” 可他偏偏忘了,他是陆地上的英雄,水里的旱鸭子。 他即便呛了水,仍是不忘去搂江雅芙,想拼劲全力让她的头探出水面呼吸,撑到丫鬟婆子们来救她。 江雅芙大急,“时沛,你干什么?你别紧张,快把我的手臂松开!我带你上去!” 然而生死关头的危机感充斥着时沛的大脑,他根本没听清她说什么,他只知道,她不能这样死…… 江雅芙急的没办法,这样下去他们两个会一起完蛋的,她蹬了几下水,使劲抠下他一只大手,在上面狠狠的咬了一口,终于咬到他疼的把另一只手也放开了,而这时候他已经被水呛的晕过去了。 谢天谢地,他终于消停了,江雅芙赶紧抱着他游上了岸…… 她不过是猛然掉下水有些慌乱,一时没起来罢了,谁知她刚要游起来,他就一个猛子扎了下来,死死的把她给抱住了,他可从来没抱她抱的这么紧过。 她在生了二儿子小石头之后,在温泉庄子里疗养了一段时间,就是那段时间她学会了凫水。为人夫君连这个都不知道,和离的好!和离的对! 岸上几人赶紧过来搭把手,江雅芙把时沛放平,抓紧时间按了他胸口几下,就见他吐了几口湖水,苏醒了过来。 双手蓦地被他给握住了,他双目大睁,死死的瞪着她,“你……你……”你会凫水? “你什么你?还不够丢人吗?都怪你,乱喊什么?”江雅芙没好气的低声斥道。 这时王府的丫鬟婆子也都到了,见人已经无事了,纷纷松了一口气,被打几板子总比被发卖了好。 干净衣裳也拿来了,一个大丫鬟模样的姑娘领着夫妻二人去旁边的房里更衣,幸好他们的衣裳都不是遇水就透的,而且里外穿了两层,外人倒也看不见什么。 这么一番折腾,此处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包括山上那一波,都很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听说镇国公世子夫妇双双落水,这可真是天下奇闻,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猜出个所以然了。 秦罗依冰寒着一张脸,什么也没说,叫下人们准备船,把一头雾水满心痒痒却不得其解的客人们送走!就连她亲哥哥问她,她都说不知道。 把客人们都送走了之后,宁王妃自然不会放过她,把她和贴身丫鬟挨个敲打了一遍。 她又委屈又恼怒,明明计划的好好的,怎么会横生这样不可思议的枝节?本想着让江雅芙帮自己牵个线,谁曾想竟会闹成这样?她可真是的,就算会枭水也不该蹲在水边啊!这下好了,恐怕禇公子不仅不会喜欢她,还会怨上她,要是没有她,他的师妹怎会蹲在那里? 还有镇国公府,真的会影响两家的关系吗?若真是这样,恐怕父王也要怪她。 “小姐,叶小姐还没走呢,听说您心里烦着呢,问您要不要见见她?” “那就让她过来吧,幸好还有她。” 叶知知是她的姨表妹,从小她们两个就是最好的,她什么话都不瞒她。 很快,面容精致,脸只有巴掌大的叶知知过来了,“见过表姐。” “知知,今天我冷落你了,你不怪我吧?” 叶知知笑的毫无芥蒂,“姐姐多心了,我怪你做什么?你有自己的打算,我自然要替王妃多招待各家小姐,这是应该的。” 秦罗依见她一如往常,便把今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她,“你说这叫怎么回事儿啊?我原是想叫她帮忙的,结果竟成了捣乱的了。” 叶知知听后娥眉紧蹙,“难怪你们会聚在一起,原来都是你设计的。江雅芙素来稳重,今日落水之举想必真是个意外,毕竟对她没有好处。不过你这计划能成倒是挺叫我意外的。” “嗯?知知的意思是?” “看来你之前敌视江雅芙是对的,这下就看出来了吧?禇羲确实很在意她。”叶知知给她解惑。 秦罗依一想,的确如此,若是不在意也就引不来他了,可正因为是他的在意她才可能实施这个计划啊。 “他们本就是师兄妹,再说江雅芙都成亲了,时沛并不比禇羲差。” 叶知知无奈的摇摇头,“傻姐姐,他们成亲纯粹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怎比的过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你要想走进禇羲心里,就得先把他心中之人拔出去。” “啊?”秦罗依听的有些懵,“你说的好像挺有道理的,可我该怎么做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妹妹我年纪还小,男人的心思我可不太懂。姐姐你自己想去吧,反正你只要记住我的话就好,等有机会的时候再想办法不迟。” 第9章 她可真敢咬啊 换好了衣服的镇国公世子夫妇被丫鬟单独安排了一艘船优先送离了湖心岛,张平的马车一直守在王府外。经历了刚才那一遭,夫妻二人都很识相,默默的上了车,谁也没在是否一起回府这件事上争个高下。 衣服虽然换了,但头发湿漉漉的很不舒服,江雅芙也是,脸上化的精致妆容皆被湖水洗去了,只剩狼狈。 二人皆是一肚子火气。 时沛手上被她咬过的地方隐隐作痛,好家伙,她可真敢咬啊,都见血了! “你居然会凫水?什么时候学会的?” 江雅芙团脸紧绷,要不是他突然出现大喊了一声,她至于惊到掉进水里吗?怎么,他还指望着自己谢他不成? “我还会飞呢,可惜有人心里装的东西太多,哪里会关心我这些?” 时沛咬牙,“你好端端的蹲水边干什么?就算你会凫水,就不怕掉水里丢人?再说你明知道肚子里……你也敢?” “我是怎么掉水里去的?你大惊小怪的喊什么?你在战场上就是这么指挥打仗的,看见什么都一惊一乍的?” 时沛盯着她嫣红的巴巴的小嘴,恨不得手里立即出现一副针线,一针针把它给缝上! “我是为了小初一,既然他来了,我就不希望他出任何的差错。” 这回江雅芙倒是没有顶嘴,把手放在小腹上,温柔的抚摸着可能才有拇指那么大的小初一。 “你为何会在那里?”时沛又问,刚才情急没顾的上,现在他才想起来,刚才的画面里,禇羲和秦罗依说话,她怎么会在旁边?怎么看都有一个人是多余的。 江雅芙白了他一眼,不告诉他恐怕又被他想歪到哪里去了,反正她行的端坐的正,就算要给他带绿帽子,也没蠢到非要到人家王府上带。 “秦罗伊心仪禇羲,假借我之名把禇羲叫了出来。你不必那么看我,我见到禇羲的意外不比你少。” 时沛注视她良久,像要从这张俏脸上看出点别样的花来似的,“呵呵,你不叫我意外,让我意外的是你禇大哥,看来以前我确实太没把他放在眼里了。” 哼!看来江雅芙对他真的很有影响力呢,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以禇羲的聪慧会想不到可能有诈吗?可事关江雅芙,他就不得不去,哪怕事态会往他控制不住的方向发展。 他对她,绝不是嘴上说的毫无男女之情! 江雅芙听不得这话,“你也不必阴阳怪气的,我总归是他的师妹,真的见个面说几句话也正常。我与你不同,男人的皮囊做类似的事就名正言顺的多,在那山顶凉亭里想必你和许大小姐说了不少话吧?所以咱们谁也别说谁,既然话早就挑明了,这段时间咱们维持夫妻体面就是。” 看着时沛青白交错的脸,江雅芙移开了视线,落在他白皙手背的牙印上,唔,是咬的够狠的,可能会留疤。 回了府,国公夫人就赶紧叫人把他们带了过去,问问今天宴会情况如何。 头发这时也干了,二人便捡些好话说给她听,只是时沛一直藏着的左手还是不小心让她给看见了。 “诶哟!这谁这么大胆敢咬我儿?” 江雅芙脸色涨红,就要承认,却听时沛急忙回道,“母亲,没什么的,被宁王府的小狗给咬了一口。”还是一只凶狠的小母狗。 国公夫人大骇,“这可不行,狗咬了可大可小。秀桃,快去把上好的养元膏找来!” 秀桃是她得用的丫鬟之一,绣工精湛,厨艺也不错,更难得是锦心秀口,把国公夫人伺候的极舒服。 很快,秀桃就拿着养元膏过来了,只见她一身桃红色的缎面衣裙,勾勒的腰身纤细,胸脯鼓胀,加之眼若流波,霎是养眼。 江雅芙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少夫人,这养元膏是太医院里新出的,新加了一味药,据说效果更胜从前十倍,不过有个缺点,就是涂到伤口上疼痛也是加倍的。奴婢给少爷涂上,就麻烦您帮忙固定少爷的手腕吧,不然我怕少爷忍不住乱动。” 时沛断然拒绝,“不必那么麻烦,药膏给我,我自己涂。” “沛儿!”国公夫人心疼极了,“就听秀桃的吧。” 时沛不敢反驳,只好伸出左手放在茶几上,露出一截同样白皙隐隐见到血管的手腕。 江雅芙弯了弯唇角,隔着茶几紧握住了他的手腕,时沛因这突然的肌肤相接微微一颤,深看了一眼攥紧自己手腕的那只白玉小手。 “开始吧。” “是~”秀桃一波三折,回味无穷的一声是。 时沛连鸡皮疙瘩都快掉地上了,在母亲看不见的角度狠狠的瞪了一眼江雅芙,示意她别看热闹,赶紧出手! 这个秀桃他还有印象,三番五次的靠近他,后来有一次她居然趁江雅芙回了娘家,想要爬他的床,被他一脚踢开,立即发卖了出去。 但此时与彼时不同,此时秀桃还什么也没干,又颇受母亲喜欢,他一个当儿子的怎能无端把人发卖了?所以他只好指望江雅芙做些什么。 却听她温柔的说道:“秀桃开始吧,我按住他了。你记得要细细的涂,把药效都涂进去。” “是,少夫人您放心,奴婢会认真做好的,会有些疼,少爷您忍一忍,一会儿就过去了。” 时沛难受的心都揪到了一起,想象一下手指甲挠镜子的声音,刀刮冰块的声音,想象一下被一泡尿憋到打哆嗦那种感觉,这个秀桃给他的感觉无异于此! 药膏涂上去是很疼,但对时沛来说远远不到忍不了,像过了一百年那么长,秀桃终于恋恋不舍的收回了手,还抬头假作不经意的风情无限的瞥了时沛一眼。 江雅芙知道时沛最讨厌的就是秀桃这种女人,天然过敏的那种讨厌,前世她从娘家回来,他亲口告诉她发卖秀桃的经过。 因此她憋笑憋的很辛苦,遭来时沛更强烈的不满。她就那般笃定在二人闹翻之后,他会继续愿意当个素和尚?她是真的完全不在意他了还是吃定了他? 他揉了揉僵硬的手腕,“母亲,相信涂了药膏很快就会没事的,您不必担心。听说秀桃的女红十分出色,我院子里那几个丫鬟的女红都差强人意,不如让秀桃去我那里,平日好教教她们几个。” 江雅芙明显的一愣,这个表情取悦了时沛。 国公夫人也很诧异,这个儿子一向洁身自好,这还是第一次朝她要丫鬟呢,她看向江雅芙,“雅芙,你说呢?” “母亲,夫君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您就让秀桃姑娘过来吧,我一定让丫鬟们跟着她好好学。” “那好吧,秀桃你收拾好东西,今天就过去吧。” “是!多谢夫人,少爷少夫人。”秀桃喜出望外,这可是天上掉馅饼,她烧香也求不来的好机会啊! 从这起,少爷少夫人的院子里就多了个格格不入的秀桃,包括尺素在内的几个丫鬟天天绷着小脸,一致针对秀桃,可除了跟江雅芙私下说说小话,别的她们也做不了什么。 就连孙妈妈都觉得不妥,她们担心少夫人年纪轻,看着沉稳,实则心机太少,那秀桃就差把心思全写在脸上了,天天逮到机会就往少爷身边凑。 少爷也怪,以往除了张平别人都进不去他书房,可秀桃已经破例进去两回了。关着门,谁知道里面男男女女的到底在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少夫人却不急,一点儿要拿捏秀桃的意思都没有,少爷仍旧三天回一次房,偶尔超过三天,她却一次也不主动往回请,从没见过这样的夫妻!而且就算二人同房了,她们早晨进屋收拾,床铺上总是干干净净的,半点欢爱的痕迹都没有,真是急死人! 春月和春杏两个边剪花枝边凑头在一起嘀嘀咕咕,无非就是在说秀桃的坏话,替少夫人着急。 悄悄话说的太投入,突然一人额上吃了一个暴栗,两个小丫头不悦的捂住额头,见到来人立马笑开了花,“嘿嘿,尺素姐。” “你们两个不好好干活,大庭广众下说人家闲话,就不怕人家听见?” 春月性子直,撅着嘴反驳,“哼,说她怎么了?拉大旗作虎皮,仗着自己是夫人的人,就在咱们院子里当起了半个主子。我瞧她今天出入了厨房几次,准是盯上庄子上新送来的那几只鸽子了。” 尺素没好气的拧了她一下,“快嘴丫头,不让你说反倒说的起劲儿。” 春杏帮着春月,“我看也是呢,听她说过一嘴,夫人让少爷补身子什么的,瞧着吧,说不定少爷今晚就能喝到秀桃姐姐的鸽子汤。”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想不开主动作死,女主有一百个办法让他难受哈哈哈 第10章 干什么?你要打我? “越说越过分了!我叫孙妈妈扣你们月钱!”尺素佯怒。 两个小丫鬟知道她听进去了,就嘻嘻一笑赶紧干自己的活儿去了。 尺素回头就进屋把这话说给了江雅芙听,“少夫人,不能这样下去,等出了事儿就晚了,她这是不拿您的脸当脸。” 江雅芙忍了几天闲话,一直没发作,此时听了也只是告诉尺素稍安勿躁,她真有本事把汤送进时沛嘴里再说吧。 夜里,果然厨房里飘荡着鸽子汤的香味儿,秀桃亲力求为,力求让喝汤之人一口就能从汤里喝到她的爱心。 汤终于炖好了,她端着鸡汤在书房外对里面的人说了句什么,很快张平便在里面开了门,把人请了进去…… 这边,江雅芙喝甜汤的手顿住了,“真的让她进书房了?” 尺素点头,“我亲眼看见的,端着汤呢,进去好一会儿了,少夫人,等下要不要我将那秀桃叫过来?” 江雅芙放下汤匙,小手一挥,“大可不必!你去帮我做一件事……” 听清了吩咐,尺素的脸上很微妙,“少夫人,这……真要这样啊?” 时沛强忍着难受,听完了秀桃为他着想的好话,他丝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张平在屋里的话,她必定会想办法近他的身。 “汤留下,我会喝的,你先出去吧。” 秀桃心有不甘,瞪了一眼木头桩子似的张平,“那少爷您千万记得喝,凉了味道就不好了,秀桃告退了。” 她一离开书房,时沛顿时大松了一口气,半摊上椅子上,他不知道此举到底是让江雅芙更不自在还是让自己更不自在。 “张平,你把汤喝了吧,你也不想喝的话就端出去倒了。” “小的一会儿就倒了它。”张平摸了摸鼻子,秀桃姑娘的汤他可不敢喝,万一下药了呢? 时沛有个习惯,每天都要早起练一个时辰的功夫,完事之后再吃早餐,今日他依旧和往常一样冒着微汗回来了,进了院里耳朵却忽然动了动。 院子里有陌生男人的声音?!声音来自饭厅,好像还不止一个! “以后你们要听尺素姑娘的调|教,只要好好做事不起歪心,我是不会亏待你们两个的,你们……”江雅芙剩下的话在见到时沛那张黑脸时识相的咽了下去,否则这顿饭估计没法吃完了。 两个清俊的布衣少年跟着丫鬟们向时沛行礼,“给少爷请安。” 自从时沛进了门两个少年就觉得莫名的冷,头发止不住的发麻,眼皮下垂着,不敢看那个冷气发散体。 江雅芙咬开一个油润的小包子,“你们先下去吧。” 如临大赦,二人跟在尺素后面出去了,恨不得自己多生两条腿。 “他们是谁?” 江雅芙小口几个开合,一个小包子就进了肚了,又进了一口粥才轻描淡写的回道,“新买来的两个小厮,我要时常出去应酬,府里的产业也要不时的去看看,身边只有丫鬟我怕不安全,总要有两个小厮在身边才安心。” “让他们两个从哪来的回哪去,小厮我另外给你找。” 江雅芙嘴唇上油润润的,不解的问他,“为何?” “就是不许!没有为什么。”那两个小厮过于清俊他不放心,这种话叫他如何说的出口? 江雅芙当即撂了筷子,“管的还真宽呢,你找的小厮哪能有这两个好?你别看他们清瘦,身手可不赖,难得的是读过书,我想着若是将来得用,派到铺子里做个管事也不错。他们是一对兄弟,若不是家里逢了大难急需银子,我还买不来呢。” “江雅芙!” “干什么!你要打我?” 谁说要打她了?!时沛咬牙。 二人大眼瞪着小眼,似有电火光闪过,一旁站着的春杏噤若寒蝉。 时沛率先败下阵来,他看明白了,她是铁了心和他对着干了。他不禁怀疑,前世那个温柔和顺的发妻到底去哪了?会不会这具躯体里面的灵魂不是她? “你到底是谁?江雅芙被你弄哪去了?” 江雅芙大眼翻飞,不屑的白了他一眼,使劲儿压着嘴角的笑意,“白痴。” 时沛没想到自己竟把心里的话问出了口,一时窘迫的脸发红,只好拿丫鬟撒火,“春杏!你是白吃饭的?少爷在这里坐半天了,不知道拿碗筷上来?” 春杏没想到她就是站着也有罪,顿时委屈的眼泪差点掉下来,扭身拿了副餐具摆到时沛面前。 江雅芙拍拍春杏的小手以示安慰,“乖,下去吧,不和他一般见识。”春杏心头一热,更想哭了,捂着嘴跑了出去。 饭厅里只剩下二人了,江雅芙看着某个脸皮奇厚的人把她没吃完的东西一样样消灭掉,讥讽道,“大将军就是威风啊,我的丫鬟自然不如你的丫鬟好,没有眼力见儿,还不会炖鸽子汤。” 时沛停了筷子,神色诧异的看着她,想从她脸上看出些端倪,这是吃醋了?就是吃醋吧? 他心里刚有点喜意,就听她接着说,“咱们虽然还没和离,但对方的脸面还是要顾及的。我不喜欢秀桃,她眼里也没有我这个少夫人,她在府里一日,两个小厮就贴身跟着我一天,我走哪儿他们就跟我到哪儿。” 时沛本来见晴的脸顿时转黑,脸面!又是脸面!去他娘的脸面! 饭再也吃不下去了,“好,既然我的夫人已经把话说的这么明白,我自然没什么好不答应的,我这就做主把秀桃赶出府去,你记得自己的话,以后给爷我也留几分薄面!” 忍着爆发的冲动,时沛愤然离开。 江雅芙的早饭还没来的及消化完,就听到外面传来秀桃的哭声,也不知道时沛是怎么过国公夫人那关的,反正是府里再也看不见秀桃了,其他原本有小心思的丫鬟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也都淡了那份心思。 处理完此事,时沛就去找国公爷了,前世的他戎马数年,对边疆的了解丝毫不亚于父亲,而且他还知道许多早逝的父亲所不知道的。目前时沛在军中只挂了个小小的官职,他还太年轻,圣上包括父亲,根本不可能信任他,所以他必须想办法慢慢把一些想法渗透给父亲。并且让他早日做好飞鸟尽良弓藏的准备,不可一味的相信君臣一体的鬼话。 这段时间国公爷对他刮目相看,父子二人相谈甚欢,经常父唱子随,二人同进同出。今天也不例外,时沛心情不错,他终于成功在父亲心中种了一颗不愚忠的种子。 他脚步轻快的回了自己的院子,却在院中差点与人撞上,抬眼一看,哟呵!怎么还是那对小厮? 江雅芙此时正在午睡,忽然听见有人大力的推开门,不用睁眼都知道是谁,“怎么了?” “你不是说我赶走秀桃,就把这两个小厮给送走吗?” 江雅芙用手掩着打了个哈欠,“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只是说秀桃在一天,他们就在一天,并没说秀桃不在一天,他们就不在一天啊~” “你!”时沛被她气到语塞,舌头打结打的厉害,你说这么个女人,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过,狡诈刻薄,以前他是有多眼瞎才没发现她这些‘优点’? 江雅芙笑眯眯的看着他,他这幅委屈气怒的样子着实少见呢,叫她想起了小初一小时候被他戏弄又没法反抗的样子。想到孩子,她的心酸成了一汪水,她十月怀胎抚养长大的孩子们,真的无法骗自己不想啊。 第11章 化作一缕青烟 江雅芙知道自己不能玩的太过分,“好了,逗你呢,我只是还没想好怎么安排他们兄弟,让他们给我当小厮确实大材小用了。你擅长用人,不如你把他们带去,安排个合适的用处吧。” 神奇的事发生了,原本气成了球的时沛听完这温婉的一席话,突然就像被人扎了一针似的,把气全放出来了,心气儿竟全顺当了。 “也好,那我就把他们带走了,既然你如此看好他们,我这就去试试他们去!”谈公事似的说完这句,似乎觉得对话过于冷冰冰,时沛又鬼使神差的加了一句,“那个,还不满三个月,你好好养着吧,别老耍小孩子脾气。” 江雅芙皱鼻,他们俩到底谁更幼稚啊?难道他自己不清楚吗?好吧,姑且算它是一句好话。 “毕竟你都快四十的人了。” 时沛说完就转身大步出去了,身后的飞枕连他的衣裳都没碰着。 江家那边派人过来传信儿,原来大嫂刘月婵没去荷花宴是因为查出有了身孕,江雅芙暗恼,她怎么把这个给忘了?侄女只比小初一早一个月出生。 她精心准备了贺礼,专挑库房里上好的药材和细软布料,叫孙妈妈亲自送回江府一趟,并且叫她从江家带些有趣的书过来,让大哥或者禇羲帮她挑。 孙妈妈回来说大嫂一切安好,家里人都高兴坏了。书是禇羲亲自帮她挑的,都是些她没看过的,其中包括古今奇谈,列国游记等等。江家有不少藏书,可惜好些感兴趣的在她出嫁之前基本上都看过了,这些显然是新收集的。 正好这几天身子发懒,江雅芙索性把大部分事情交给孙妈妈她们,她则美美的窝在房里看书。每天除了上午到国公夫人那里露个脸,其实时候想在户外见到她就难了。 一连多日,她都沉浸在美妙的文字中,特别是那本奇谈,实在好看,她看的入迷,甚至都快忘了她还有个夫君。 时沛几天没见她人影,到了满三天该回正房睡觉的时候,他故意在书房呆到很晚,想看看江雅芙是什么反应。 结果,没有任何反应…… 他一气之下决定冷落她几天,这一等又是三日,对方还是没反应! 他终于坐不住了。 推门进去的时候,江雅芙正穿着单薄的里衣趴在床上,一手支撑着下巴一手翻着书页,两只小脚翘着,不知道看到什么好笑的东西,咯咯咯的笑着。 那笑容在看见时沛进来的时候赫然收了回去,又开始了装模作样,起身把那本书收到了床尾的小柜里,“你怎么回来了?” 时沛气不打一处来,他怎么回来?!他难道不该回吗?这是他家,这是他的正房!六天了,他孤枕了六天,她居然还嫌短? “不怎么,睡觉,你有意见?”他说着自顾走了进去,坐在床边一脚蹬了鞋子,把外袍脱下甩到了地上,一个翻身就滚到床里面去了。 江雅芙自知失言,她看书看的忘了时间,顾不得在意他在哪睡,反正秀桃已经走了,暂时没有人敢对他自荐枕席。 “哦,不早了,那就睡吧。” 她照例把自己的枕头挪到了床尾,其实每次调头睡她都睡的不太好,加上心里还惦记着刚才那本书,更是一丝睡意也无。 她凝神细听,终于等到时沛呼吸均匀,应该是睡着了。她悄悄的探起身子,‘咔嗒’一声之后,那本书再次出现在她的手上。为了晚上起夜方便,正房习惯晚上留一盏灯,虽然不真切,倒也能看的清书上的字。 她心里惦记着一个鬼怪故事的结尾,双目发亮兴致勃勃的刚把书翻开,时沛在静谧中突然说话,“调过来睡!” 嗯?江雅芙小小的惊吓了一下,回头盯着他漆黑的后脑勺,“我爱这么睡。” “再说一遍,调过来睡!我不想闻你的臭脚味儿。” 江雅芙一下子炸毛了,“你说什么?臭、臭脚?我还没嫌你脚臭呢?你居然说我臭脚?我洗过之后上床的好吗?” 然而某人言之凿凿,“不信你就自己抱着脚闻闻,赶紧转过来!爷都快被你熏晕了。” 他语气中那股厌恶是如此的真实不做作,让江雅芙的内心顿时不坚定了,难道她的脚……真的有味道?只是她自己闻不到?昏暗中,她的脸逐渐发烫。只是叫她一个大家闺秀捧脚自闻,那画面…… “我不管,臭就臭吧,熏死你才好!我还要看书呢。” 她话音刚落,时沛嚯的起身,不与她废话,身手矫捷的两手齐上,在江雅芙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把她整个人抱起来调转回了正确的方向,顺便把她的枕头和书一起拿了过来。 “看吧,就这么看。” “时沛你发什么疯?” 江雅芙脸上烫的能烙烧饼,双目喷火的瞪着同床的那个不可理喻的疯子。在她火热的注视下,时沛相当坦然的平躺回自己的枕头上,轻轻的阖上了眼睛,唔,这下浑身哪哪儿都舒服了。 江雅芙劝自己大晚上不要和疯子一般见识,再者她那么睡也别扭,便不再理会他,也不再怕吵到他睡觉,继续趴在床上看书,还故意把书翻的很大声。 没一会儿,她就再次沉浸到书中去了…… 时沛嘴角高高的翘着,心里满意。她不再故意弄出动静了,夜晚再次恢复了宁静,这种宁静,让睡不着的某人关闭了视觉和听觉,只剩下嗅觉特别的敏锐。 近在咫尺的女人散发着若有似无的香气,那是他无比熟悉的味道,却又有些不同,可能是沐浴的膏子配方有了些微变化吧。 他的脑海中不禁想起刚刚重生回来的那一幕,她的皮肤白皙丰润,丝滑软弹,每当她情绪激动,或者那种时候他用的力稍微大些,她总是会变成满身粉红的模样…… 时沛的身体开始控制不住的发热,他偷偷咽了下口水,暗自鄙视自己,开始强迫自己背兵书,‘备周则意怠,常见则不疑。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太阳,太阴……’ 江雅芙看的正起劲,故事接近尾声了,替天行道专门帮助弱小的狐妖被官员抓住了,即将在大庭广众之下实施火刑。场下许多人都受到过狐妖的恩惠,此时却没一个人敢为她发声。 甚至都在窃窃私语,原来是她是妖怪啊,死的好之类的话。狐妖伤心的流下了一行眼泪,在熊熊燃起的火焰中化成了一缕青烟…… 青烟…… 明明是狐妖在受火刑,为何她却觉得自己也跟着越来越热呢?这一回神,突然看见自己脸旁差点贴上来的一张大脸,心脏都快吓的跳出来了。 “你不是睡觉吗?”她伸手推他,小手却被时沛一把抓住了,他在上面不着痕迹的摩挲了两下才不得不松开了手。 “嘘,把这个故事看完。” 江雅芙咬了下唇,不再管他,把目光投在书上,继续关注狐妖的命运。 狐妖在大火中化作一缕青烟,彻底的消失了,她既没有渡劫成仙,也没有转世为人。人们的日子很快恢复了平静,恶的人依旧恶,善的人依旧善,苦的人依旧苦,千年万世,世道依旧。 江雅芙是真的把故事看进心里了,叹狐妖,叹人心,眼眶不知不觉就红了,眼泪流了一脸都不知道。 脸上忽然多了一只温柔的大手,小心的帮她擦拭泪水,她扭头看去,只见时沛正定定的看着自己,眼神莫名温暖,他收起了那股另人讨厌的劲儿,这么一本正经的看着她,叫人心里怦怦直跳。 那张脸在慢慢靠近,靠近……江雅芙理智上想躲,身体却有几分自己的意志,岿然不动。 时沛见她没躲,心底大松,瞬间就做好了纵|情一夜的准备。 红唇就在眼前,只要再靠近一点就能把它含在嘴里尽情的□□…… 但意外总是令人猝不及防,就在两张脸之间只有一拳头远的距离时,江雅芙不由自主的由胃里深处涌上了一股呕吐感。 她这会儿终于身心合一,一把推开了他,快速的光脚下地,对着痰盂干呕不止。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好可怜哈哈哈 第12章 你想不想吃啊? 如果江雅芙是个男人,敢这么对时沛,那么她现在已经死了。 “江雅芙你故意的是不是?” 江雅芙吐了几口酸水,强压下不适,“我故意的?你又想干什么?别忘了咱们要和离呢。我告诉你我怀着小初一,开始害喜了,你千万别惹我,我可不是过去那个闷葫芦。” 得!她恶心他,还敢强词夺理,对他如此瞎嚷嚷? “怎么早不害喜晚不害喜,偏偏这时候?你别以为我忘了,上辈子你怀他的时候比牛还壮实呢。爷看你就是故意的。好,既然如此,爷也是有脸皮的,我回客房了,你爱怎么睡怎么睡!” 他不信江雅芙的话,若在前世,就算她说黄连是甜的他都会信。现在这个女人可不一样了,她不是个女人,她就是张画皮,狐妖化青烟?呸!她就是狐妖! 时沛趿拉着鞋子,拿起外衣也不穿好,大步出了屋子,独自回客房消火去了。 这一折腾,把孙妈妈给惊醒了,赶紧过来看看出了什么事儿,江雅芙胃里难受,还要安慰她,“没事儿,他有个要紧的文章没写完,我这就睡了。” 孙妈妈又问了几句,见她不肯说,也不逼她,担忧的回房去了。 也不怪时沛不信,连江雅芙自己都觉得纳闷儿,她前世在怀孩子这方面是个有福的,几个孩子都怀的顺顺当当,半点罪都没让她受,除了第一胎生产的时候有点危险,其余除了嗜睡之外,一顿饭都没少吃。 江雅芙没预料到,今生与前世是如此的不同,她的害喜症状来势汹汹,就像是一个决了堤的大坝,压都压不住。 早饭刚端上来,吃还没吃,一闻见油味儿她就开始干呕,“拿走,快拿走,弄白粥!” 吓的丫鬟赶紧把精致的早饭撤了下去,并火速把此事告知了孙妈妈。 结果白粥端上来了,仍是没什么胃口。孙妈妈见她干呕的样子,大喜,“八成是有喜了!老天有眼!”她其实已经注意到了她这个月没来月事,但因她往常隔两个月来一次也是有的,怕她脸皮薄,又怕是空欢喜,便没声张。 这次终于稳了!少爷一早就出门去了,孙妈妈赶紧派人去通知夫人。 没过多久,夫人就亲自带着大夫过来了,江雅芙要行礼,被她给按在了座位上,“好孩子,不必多礼了,快让大夫给瞧瞧。” 老大夫很容易的便摸出了喜脉,夫人大喜过望,多多的给了诊费,叫人客气的把大夫送了出去。至于这害喜的事儿,人家大夫说没什么特别的法子,还需要自己克服,只开了几副保胎的药而已。 此时时沛正陪父亲在京郊大营里练兵,正是练的热火朝天之时,国公夫人派去传信的人就到了,国公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人丁不旺的时家终于有后代了!!! 他当即仰天大笑三声,震的新兵蛋子们都跟着抖了三抖,“解散!老夫家中有喜,回家去了!” 他老人家一顿狂喜,转头看自己儿子,却见人家一脸的平淡,当即对这冷心冷情的儿子不悦起来,不客气的给了时沛肩头一拳,“傻小子,你快当爹了!快回家看看你媳妇。” 时沛无奈,只好跟着他回去了。他是快当爹了,他都活了一世的人了,他能不知道吗?他不仅知道,他还知道那臭小子的脾气秉性,长的像谁。 确定小初一的确是来了,他也高兴,可昨晚那场阴影不是那么好散的。他认定江雅芙是故意的,而且更恶劣的是她之后所说的话,动不动就把和离挂在嘴上,她真的很盼望和离是不是? 镇国公府因为这个好消息欢腾了起来,唯有当事夫妻不怎么欢腾,特别是江雅芙,呕的苦胆都快吐出来了,闻什么都想吐,强吃进去也停留不了多久。 为此国公夫人没少费功夫给她置办吃食,现在整个国公府的头号要务就是少夫人的肚子,国公夫妇差点叫人搬空了蜜饯铺子。有酸梅之类的开胃,加上强大的母爱支撑,半个月后江雅芙终于能有选择的吃一些东西了,但吃东西对她而言终究是件不愉快的事。 自从查出她有了身孕,时沛倒是有了光明正大的分居理由,这半个月夫妻之间的交流越发的少了。江雅芙不知道他整天在忙些什么,有时候呕的流眼泪的时候,便对他心生了怨念,越发觉得和离是对的。很少自怨自艾的她,居然也会偶尔生出自己很可怜的念头。 午后日头正好,江雅芙在院里摆上躺椅,摊着晒太阳,手边摆的蜜饯水果之类的一样都不想吃。 她怕把脸晒黑,就用一张帕子把脸遮的严严的,忽然,院里响起一阵忙乱之声。 张平正吆喝着几个小厮往里面搬东西,“快!都抬到少爷书房去,那边那边!诶都小心些,这些东西可金贵着呢!” 江雅芙耳中充斥着聒噪之声,鼻端却传来几缕沁人心脾的幽香。 她嗖的一下拿开帕子,坐直了身子,想看看抬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但那几个小厮的腿脚倒挺快,她就晚看了一眼,东西就已经全部抬进了时沛的书房了。 其实就算她没晚看,也是看不到的,筐子上都蒙着盖子呢,谁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不过大概猜的出来,准是吃的东西。 有身孕的人和平时不太一样,厌恶什么东西就格外厌恶,喜欢什么就抓心挠肝,晚一时半刻吃到都觉得要丢了半条命。 江雅芙十分确定,那几筐肯定是水果!还是北方根本不产的水果,她别的没闻出来,但是闻出香橙的味道了,前世她吃过,绝不是她现在手边的酸橘子可比! 正因为吃过,此时想起来才格外的馋…… 她不禁开始琢磨起时沛此举的目的,张平如此行事,恐怕这香橙她不是那么容易能吃到嘴里的。哼!那又倔又怪的老东西,难道在等她主动服软吗?她就不信他是专门买来孝敬爹娘的。 她是很想吃,但为了一口吃的就对他卑躬屈膝,不好意思,她做不到。她还真不信了,自己会是大夏朝第一个被馋死的人。 深夜,万籁俱寂,江雅芙在床上翻腾了两个时辰仍是睡不着,一闭上眼满心都是硕大金黄的香橙! 既然睡不着,她索性下了床,外衣胡乱一穿,悄悄的打开了门。 从外面看,书房里一片昏暗,这个时候了,想必时沛已经回客房睡觉去了。江雅芙握了握拳,轻轻的推开了书房的门。 今夜没有月光,屋里黑漆漆的,吱呀一声,江雅芙摸黑进了书房,可还没行走几步,就险些被什么东西绊倒,踢的脚趾头疼。 “诶哟~诶哟~”江雅芙疼的直叫唤,就在这时,她忽然听见黑暗中传来一声细弱的吹气声,顿时吓的汗毛都要立起来了。 伴随着那诡异的吹气声,书案那边传来了一丝火光,时沛的面容在渐大的火光中闪现。 他把灯点燃,笑望着乌发蓬乱目瞪口呆的江雅芙,“原来是你啊,半夜来我书房做什么?” 江雅芙抚了抚胸口,眼珠子转了转,“那个,我睡不着,书都看完了,来你这找几本。” “娘子真是好雅兴,既然如此就自己去书架上挑吧。” 江雅芙很快恢复了淡定,也看清了刚才踢到的大筐,满满的三大筐水果,都没盖盖子,分别是香橙、香蕉和百香果。 她强迫自己把视线从上面移开,向书架走去,不满的嘀咕着,“不如你有雅兴,半夜三更不睡觉,吓唬人玩儿。” 时沛明知她是干什么来了,也不戳破她,“我只是睡前想些事情罢了,你想看什么样的书?用不用我帮你挑?” 江雅芙装模做样的挑选着,“不敢劳您大驾,还是我自己挑吧。” “哦,那也好。”时沛无所谓的往椅背上一靠,手里不知从哪拿出一根香蕉来,扒开皮,一口一口的吃进嘴里,还故意吧唧嘴,在深夜里尤其的响亮刺耳! 背对着时沛,江雅芙银牙紧咬,不理他,认真的在那些书里挑了起来,书架上大都是四书五经和各种兵书,极少有她感兴趣的。她选来选去,从中抽出一本地图来,里面不只有大夏国各处的地形图,还用文字详细描绘了各地风土人情,有何特产之类。 她刚觉得有趣,忽然又闻见背后的气味变了…… 时沛吃完了香蕉把皮随意的丢在书案上,又摸出个香橙剥了起来,这东西比香蕉的味道还大,皮一剥开,霎时满室清香!沁人心脾! 时沛一口气往嘴里塞了半个,含糊的问她,“你想不想吃啊?” 他是故意折磨她的!江雅芙似乎能从他的咀嚼音里听出香橙的甜蜜多汁,这人该有多恶劣? “你自己吃吧,小心别呛死。”江雅芙把书往怀里一抱,就要回房去,她就是馋死也不会说一句求他的软话。 时沛见她要走,赶紧站了起来,“诶诶别走啊!其实这么多东西我一个人也吃不完,你要是想吃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说你错了,之后还会向过去那样对我,我就把这几筐都给你,以后你想吃龙肝凤胆我也给你弄来。” 江雅芙听了这话脚步一顿,皱着眉头转过身来看他。 时沛以为她被自己的真挚感动到了,趁热打铁,“你以后说话别总是那么带刺儿,我……” 江雅芙没再听他的屁话,他今天脑子肯定是被驴踢了才能说出这样的话,完全不可能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 时沛见她一步步朝自己走来,心头一热,冲她露出了愈加明朗的笑容,“娘子,我……” ‘啪’的一声,时沛的笑容被一根滑腻的香蕉皮凝固在了脸上,“你!” “我什么?劝你做梦回床上梦去,我是年轻的江雅芙,不是给你当了几十年老妈子的阿猫阿狗!谁稀罕你几个烂香蕉烂苹果!” 骂完一顿江雅芙终于觉得痛快了,趁着满脸香蕉渣的时沛还没反应过来,赶紧识相的撤离了风暴中心,一溜烟的跑出书房,回到正房就在里面把门栓给插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做好事怎么这么难?命苦啊 第13章 只有半分真心而已 不管时沛如何心情,直到倒在床上,江雅芙依然觉得心惊肉跳,前世别说扔他香蕉皮,和他顶嘴都没有过。刚才她也不知是从哪借来的胆子,就想那么一扔,不计后果,爽快了事。 现在想起来还真有些后怕。 时沛阴着脸徒手抹了一把,把额头上黏着的半块香蕉皮嫌恶的摔在了地上,好啊,胆子肥到了这个地步!看他怎么收拾她? 怎么收拾……怎么……可恶!他目前还真没法子收拾她! 人家现在根本不稀罕他的宠爱,更不怕他和离,加上肚子比天大,真正是天王老子也比不上。 脸上的黏腻感犹在,时沛迫不及待的想弄盆水洗洗,他走出书房的时候,看见那几筐水果,顿时怎么瞧怎么不顺眼,狠狠的在筐上踢了两脚。 亏他知道她吃不下东西,巴巴的拖人专门从南方运来这些精贵水果,所花的银子和费的人情就不用提了。他怎么她了?他不就是想听她说两句好听的吗?何至于用香蕉皮扔他? 呵,真把他的真心当驴肝肺了,以后她要是想吃了,不拿出几百两银子嫁妆来买,休想吃到一口。 他夜里熬的太晚,第二天难得起的晚了。刚刚起身,就听张平在火急火燎的拍他门。 “少爷快起来吧!夫人过来了,正叫您出来呢,看样子生了不小的气,您等下千万小心些。” “知道了,告诉夫人,我马上过去。” 时沛眼底发青,脸色奇臭,昨晚好不容易睡着了,结果做了一晚上噩梦,梦里他浑身赤|裸,浑身糊满了香蕉皮,一只大香蕉成了精,扭啊扭的,满世界的追他,偏偏梦里的他武力半点施展不开,那香蕉精一会儿是香蕉的模样,一会又幻化成了江雅芙的脸……他发誓一辈子都不吃香蕉了。 母亲找自己何事?他想不出个头绪,但也没当回事儿,匆匆收拾一下就去厅堂里拜见母亲。 “儿子见过母亲。”时沛笑着行礼,然后就想坐下。 谁料国公夫人大喝一声,“你给我站着!我让你坐了吗?” “母亲……您怎么了?” “我怎么了?我快要被你气死了!咱们时家三代单传,历来子嗣单薄,也怪我年轻时候没让你父亲纳几个妾,最后只得了你一个孩子,以至于到如今我都一把年纪了,还要为下代子嗣操心,是我愧对时家啊!”国公夫人以袖掩面不知是真哭还是假哭。 “母亲,雅芙她不是有了吗?您放心,准是个儿子。” 国公夫人更怒,“你还知道她有了啊?要不是今早我看你媳妇脸色不好,多问了几句,我还不知道你这段时间以来对她不闻不问,倒是去给别的女人大献殷勤,叫我说你什么好啊?” 时沛眉头皱的死紧,听这话头儿不对,赶紧打断了她,“您等等……我对别的女人献殷勤了?这话是江雅芙说的?” “怎么你还想蒙我?你看你居然直呼雅芙的全名,对她可有半点敬重?” 时沛头痛,额上青筋一跳一跳的,很好啊,她还学会告状了,而且是诬告! “母亲,您把话说清楚了,她说我怎么给别的女人献殷勤了?” “你是我生的,别想骗我,我问你,你弄回来那几筐果子不给雅芙吃,不孝敬父母吃,难道不是为了送别的女人?你对许家丫头那点心思我知道,可是……” “母亲!您想哪儿去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根本没有那回事儿!”时沛气的声音直颤抖。 国公夫人狐疑的看着他,“真没有?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打算留着自己吃的?” “我!我!我是……买给雅芙的。” 时沛大泄一口气,好吧,算她厉害,他败了,败了还不成吗?他这才深刻的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国公夫人看小孩子似的叹气,“你这孩子,心思怎么这么别扭?就是办了好事也落不到一个好,简直活该。这就叫人把东西都抬到雅芙那里去吧。南边水果吃到不容易,你既然有这门路,不妨再多弄来一些,女人怀孩子的辛苦你们这些男人哪里知道啊。” “是,儿子知道了。”时沛像个霜打过的茄子似的,恍惚间找不到人生的意义。 在国公夫人的亲自监督下,几筐水果依次被尺素她们几个抬到了正房里。江雅芙推却,“母亲您拿一些走吧,这么多我吃不完,我哪里就那么娇贵了?拿回去您和父亲也尝尝。” 国公夫人拉着她的手,“傻孩子,你不用管我们,我叫沛儿再买了,到时候给你娘家也送去一些。我那儿子是个口冷心热的,你遇事千万不要和他一般见识,来找娘就对了。” 国公夫人语重心长,江雅芙好一阵感动,亲自把她送了出去,回身儿就遇到了哑巴吃黄连的时沛,她大眼一翻,抬着下巴就要从他身边路过,却被他一把攥住了手腕。 “干什么?你放开我。” 时沛不放,也不管丫鬟们看不看,“我什么时候给别的女人献殷勤了?少在父母面前污蔑我。” 江雅芙挣扎,“松开,你弄疼我了~” 时沛把手给放开了,语气缓了缓,“以后咱们的事别惊动他们。” 江雅芙撅了撅嘴,“这不算什么事,就是让母亲给做个主罢了,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正好给她老人家找点事做。再说你现在没献殷勤,不代表以后不献,你心里不是一直忘不了那个许大才女吗?我都没觉得如何,为何你对这三个字如此敏感?” “你这口齿!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果然没错。你给我听好了,我时沛生来就是别人给我献殷勤的,还没有人有那个福气被我讨好。” 江雅芙耸肩膀,“随你便喽,你发现没有,自从咱们回来后,你生气的次数越来越多了,都说生气老的快,还有人是被气死的呢,你可要保证身体,我可不想让儿子没爹。” 眼看着二人一声要比一声高,这可是在院中间!幸好孙妈妈及时赶到,把江雅芙给拉了回去,而张平也扯着时沛衣袖把人给拉走了。 江雅芙终于心满意足的吃到了酸酸甜甜的香橙,一口下肚胃口大开,什么不顺的气都顺了。 孙妈妈瞧她没心没肺的样子满脸担忧,“少夫人,你刚才怎么能那样和少爷说话呢?你看把少爷气的。” 江雅芙掰了半个香橙给她,“妈妈不必担心,我拿捏的好分寸,他就是那么爱生气,以往清冷的样子都是装的,其实他心里想法多着呢,不生气才不是他。” “好,我说不过你,你这丫头总是有理。那我问你,刚才我听你提到许大才女,那是怎么回事儿?” 提起这个,江雅芙眼底闪过一丝落寞,孙妈妈不是旁人,此事倒是可以与她说说,“他心里有人,就是那个有名的才女许展颜。” 孙妈妈一阵错愕,“有这事?少爷那个性子,完全看不出来啊。” 江雅芙心说,那可不,她和他生活了二十年才发现这个秘密呢。 “你把心放宽些,少爷不是那样的人品,他既然已与你成亲,必会一心一意对你。这段日子我看你们两个虽然时常闹别扭,他对你倒也不似全无心意。” “那谁知道呢。”江雅芙嘟囔着,共同过了半辈子,他若真是对她半点心意也无,那她还不如找根绳子吊死得了,活的未免也太失败了。可是,那心意估计也只有半点而已。 孙妈妈劝道,“我的眼光错不了,这两口子过日子得靠慢慢经营,你若真心待他,他也会真心待你。少爷那里我不是太担心,我反倒有些担心你,你对禇少爷还……” “妈妈,你瞎说什么呢?” “好好,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我亲手带大的,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思?反正我刚才已经把该说的话说了,你既已成亲,再想些别的不该想的,就是自讨苦吃了。” “我知道了。” 江雅芙怕她再问出不好回答的问题来,找了个借口把她推了出去。孙妈妈的话若是放在从前她是一定会听的,并打心里认同她的观点,然而重来一次的她却不想了。 老天已经让她回到了任性的年纪,为何她不能肆意的活一把?她上辈子为国公府辛劳了二十年,都没有换来时沛的真心,重生一回,凭什么要她先付出真心?她对他用几分真心,自然要看他对自己用几分。 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日子她已经充分体会过了,这辈子如果有可能,她也想尝尝两情相悦的滋味呢,不管是和谁,无论是时沛还是禇羲或是别的男人。 只不过,她愿意优先给时沛机会罢了。 天气开始变的凉快了,各家的来往应酬也变的多了起来。江雅芙的害喜症状持续了不到一个月就神奇的过去了,穿了衣服看上去,肚子依旧不显。整日圈在府里没什么意思,因此有些重要的应酬她会亲自过去拜贺。 恰逢惠太妃寿辰,她就跟着国公夫人去了一趟,惠太妃在大夏国是个传奇女人,是随先皇御驾亲征过的,智慧和胆略超群。当今圣上对她亦是十分尊敬,因此寿宴办的极其热闹,几乎所有勋贵大臣的家人都过来贺寿了。 江雅芙寸步不离国公夫人,倒也不怕出什么意外,她大多数时候都安静的呆在她身边,听长辈们说话,顺便把前世忘掉的一些人找回脑子里。 今日来了不少宗室子弟,光正当年的王爷就来了好几个,可有一点却让她觉得很奇怪。 这种场合,许展颜怎么会没来呢?谁不来她也应该来啊。 江雅芙找了个机会和张二小姐凑到了一起,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张二四处瞄了下,低声说道,“这事儿你问我算是问对人了,我刚好知道。许大才女的脸烂了,据说红肿痒痛,不仅毁容,还十分难熬呢。” 第14章 无色无味的香露 “怎么会?”江雅芙假作惊讶,其实在他们这个有限的圈子里,是没有真正的秘密的。以至于前世她虽然没有特别关注许展颜,但她烂脸这件事自己也听说了,只不过她听说的时候人家的脸已经好了。而她当时好奇心不足,对此事就是随便一听,根本没问过前因后果。 “这我就不知道了,已经往府里请了好几个大夫了,开了不少方子,都没起什么作用。许大人为了这事还把我外公请去给她瞧脸呢,结果也没什么好办法,这下她可惨了,别说出门招摇了,若再治不好说不定她都不肯活了。” 哎,江雅芙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她对许展颜只有怨没有恨,容貌对女人来说是尤为重要的,对爱美的未婚女子来说,毁容和死的打击也差不多了。 “有人看过来了,咱们别说了,说不定过两天人家就治好了。” 张二不信她这么大度,冲她眨眼,“雅芙,你是不是记恨她上次在宁王府故意把你推上台的事?” “不是,我哪有那么小心眼儿?” 许展颜出了这么大的事,时沛很快就知道了,国公府有自己的收集消息渠道,成亲之前布置的关注许展颜的那个钉子也一直没撤回来。 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时沛都知道,恐怕这世上也只有他知道的如此清楚,前世许家彻底查出真相来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真相是妻妾争斗,许大人的一个庶女因为嫉妒许展颜,潜心谋划了这起事件,等到事情败露的时候,卖给她秘药的那个走江湖的术士早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为了把这人翻出来,许大人耗费了大量人力财力,终于在京城周边的一个山沟里把人给抓到了。可即便得到了解药,许展颜仍旧花了半年的时间才恢复原来的容貌。 不知为何,这事发生的比时沛记忆中的要早,以至于他听到时有些诧异,不然事先提醒许展颜小心一些也是好的。 而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就不好再说什么了,无论他此时对许家或者她本人说什么都显得很奇怪,不仅会被认为是别有用心,也会被质疑,为何许家内部的事他全都知道,甚至那术士的藏身之处他都知道,这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时沛是个行动派,他很快就想出了办法,速度奇快的带着几个手下冲到了那个小山沟里,把藏的好好的术士给抓住了,逼他拿出了解药,之后就以别的罪名把他丢进了府尹衙门。 时沛带着解药回了家,交给张平让他把那瓶药水包装一番,换个正常的香露瓶子,以便送人。 交代完张平,他就去沐浴了,今天是该回正房休息的日子了,江雅芙的肚子刚一过了三个月,国公夫人就不让他们天天分居了,因此他仍像之前一样偶尔回去睡。 江雅芙晚饭吃的有些撑了,怕睡着了不消化,便趁着天还没黑透出来散步,天边颜色不一的晚霞倒是挺好看的。 攸地,她敏锐的瞧见张平的身影在大门前闪了一下,显然是本想进来,见了她之后又立即退了出去。 她立刻起了疑心,她又不是鬼,见了她跑什么? “尺素,你去把张平给我叫过来,就说我看见他了,问他是不是眼里只有少爷,没有我这个少夫人!” 尺素赶紧跑过去叫张平,还没逃出几步远的张平见尺素追了上来,手捧着礼盒认命的叹了口气,乖乖的跟着尺素去见少夫人了。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江雅芙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听的张平直发毛。她看的出来,他躲她不是为别的,就是为了他手里的东西。 “回、回少夫人,这是少爷准备送给好友成亲的贺礼。” “里面是什么东西?” “……是美颜的香露。” 美颜?江雅芙瞬间福至心灵,冷笑了一声,“拿来我看看,这种东西要女人把关才是,万一送的粗陋了,不符合对方的心意反倒不美。” “这……这……”张平张口结舌,拒绝的话说不出口。 尺素二话不说,上前夺过了盒子,交到了江雅芙的手里。 江雅芙不怒自威,“张平,你也忙了一天了,下去吧,等下少爷回房了我亲自和他说,我们夫妻的事还用你个下人操心不成?” 张平不辛苦,别的事他真没什么可操心的,可这事涉及到许小姐…… “是,小的这就下去了。” 直到张平消失不见,江雅芙才任由胸脯气的起起伏伏,冲尺素勾了勾食指,近身嘱咐…… 之后盒子就被尺素拿走了,很快又拿了回来。 时沛洗完澡之后神清气爽,回了房后一见桌上敞开的盒子,顿时一愣,假装若无其事的试探道,“张平送来的?” “嗯,张平说里面是香露,你是特地送给我的吗?” 江雅芙故意表演出几分期盼,殷殷的望着他,望的时沛的心没来由的内疚起来。 “有比这好的送给你,这个是要送给别人的,明天一早就送出去。” “哦,那你就送人吧。我怀着身孕,本就不能乱抹东西在脸上。” 一句话说的时沛心里更加不是滋味,“这几天你的身子怎么样?孩子还闹你吗?” “没什么感觉,我挺好的。” 时沛默了默,“下一批水果估计快到了,这次我又要了两样别的,你尽管吃。” “好。” 第二天。 许府,大小姐的闺房里再次传来了尖利的哭闹声,夹杂着瓷器的碎裂声,“放开我!我不想活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活着还有什么用?” 许夫人哭的跟泪人似的紧搂着她的腰,“颜儿,颜儿,你再忍忍,你要是死了娘也不活了,你父亲正四处给你找名医呢,你的脸一定会治好的。” “我不信!这都过了多久了?太医来都看不好,我一定是得了绝症,与其成为丑八怪我宁愿死!” “你是要娘的命啊!我怎么这么命苦……” 许夫人的贴身丫鬟此时走了进来,“夫人,陈小姐过来看望小姐。” 许夫人哪还有心力招待客人,“不见,你叫她回去吧,小姐这个样子如何能见人?” “夫人,陈小姐不知从哪知道了大小姐的事,她说她有家传的美颜香露一瓶,能治皮肤百病,就算是肉烂了也能重新长出来。” 原本癫狂的许展颜听了这话立马有了希望,“那你还等什么?赶紧把她请进来!” 很快,陈如芸就被请进了内院,见到了许展颜,饶是想过千百遍许展颜的惨状,也没想过会是这么惨,那是一张已经辨别不出本来面目的脸了,当真可怜。 “我与许姐姐相识一场,听闻此等噩耗,妹妹就再也坐不住了,特送上此香露给姐姐试试,一定能将姐姐的脸治好。” 许展颜激动的握紧那个小瓶,颤抖的落下泪来,陈如芸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许夫人将她带离了女儿的屋子,说了许多客气话,给了许多贵重回礼,才把人送走。 只要能让脸蛋恢复如初,许展颜愿意尝试任何东西,哪怕叫她喝□□她也愿意试!加上陈如芸把话说的那么肯定,她已如死灰的心终于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陈如芸和自己没什么特别的交情,但她是那个人的表妹,他是绝对不会害自己的! 拔掉瓶塞,许展颜小心翼翼的倒出一些香露在手心里,清透无色,没有任何气味,也许这才是秘药的特别之处,她没有任何怀疑的伸出两根手指,蘸取花露耐心的涂在脸上每一寸红肿的肌肤上,期待着奇迹的降临。 一天过去了,她的脸没有任何好转……二天过去了,依旧如此。 她不信,坚持用了五天,还是毫无起色! 母亲和贴身丫鬟都劝她,就当和之前试过的那些一样,劝她不要灰心,老爷一定会给她请来神医的。在她们看来,若真有那般神奇的香露,陈家怎么会从来没透露过?又怎会在毫无所求的情况下亲自上门送来呢?这般难医治的病,那香露就是没效也是正常的。 可许展颜这回的反应却出乎了她们的意料,她并没有大哭大闹,而是静若一尊雕像,散发着冷若寒冰的阴冷之色。 “去把陈小姐请到府上来。” 许夫人说道:“其实陈小姐也是好心,她不知你的病这么……” “母亲,您放心,我不是叫她过来问罪的,我只是有话要对她说。” 许夫人知道女儿的此时心性脆弱的很,怕不应了她,她再做出什么过激之事,只好应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看我以后表现……你们先别急着否定我! 第15章 你会无动于衷吗? 陈如芸很快应邀来到了许府,她以为是许展颜的脸终于有了起色,找她道谢的。 但见到许展颜依旧可怖的那张脸时,她知道自己想错了,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许展颜把剩下的半瓶花露连同包装盒子一起推给了她,“这东西从哪里来的,还请陈小姐还回哪里去,告诉那人如此贵重的东西我许家用不起,我许展颜更是用不起。剩下半瓶物归原主,叫他在火上煮一刻钟,泡茶喝去吧。” 陈如芸吓了一跳,“这……这是哪儿的话啊?许小姐,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误会?我……我也是好心,没帮上你的忙我也很抱歉,你的脸一定会有法子治好的。” “行了!这里只有咱们两个,不必演戏。你把我的可怜样子,还有我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时沛就好,告诉他,这件事我许展颜记下了!” 见她把事情点破了,陈如芸脸一红,“许小姐,其实我表哥他是好心……” “来人!送陈小姐出府!” 陈如芸连人带东西被赶出了许府,心内莫名委屈,这叫什么事啊?先是表哥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居然给八竿子打不着的许展颜找药,还偏偏让她当这个跑腿的。 许展颜也是个不知好歹的,就算药水没效果,也不必把话说的那般难听吧,还把自己赶了出来。这下好了,她还要把东西还给表哥,两头不是人。 她离开之后,许展颜又发了一回疯,哭着砸了许多东西。时沛这是什么意思?故意羞辱她的吗?现在她许展颜成了丑八怪了,成了污泥,就连他也开始愚弄戏耍自己了吗?他明明知道自己是那么相信他! 接到陈如芸传来的信儿,时沛在自家的绸缎庄里见了她。 陈如芸一见他大松了一口气,赶紧把东西像丢烫手山芋似的塞进他怀里,“你的破东西快拿走吧,人家用了不好使,我这个跑腿的差点让人家用大棒子打出来。” 时沛一头雾水,破东西?明明是对症的解药,怎么会是破东西呢? “她用了没效果?” “何止没效果?瞧着好像更严重了呢。她玲珑心肝的人,一猜就知道是你送的东西,你这一番曲折算是白费了。她叫我转告你,说这桩事她记下了,叫你拿剩下的半瓶烧开了泡茶喝呢。” 见时沛眉头越皱越紧,像是想不通什么。 陈如芸毫不留情,“对了!我这次是因为你上回帮我解决了麻烦才帮你的,以后再叫我瞒着表嫂帮你做这样的事休想!你成了亲,就收了心吧,这次我不告诉表嫂,下回我若知道这等事必定会第一个告诉她去。” 怎么会不好使呢?时沛百思不得其解,“多谢表妹了,你的话我记住了。我先回府,你喜欢什么料子尽管挑,别客气。” “好!这还差不多。” 时沛带着盒子匆匆回了府,第一件是就是把瓶里的东西倒了出来,鼻子一嗅,立马觉察出不对劲了,原本十分浓郁的药香哪去了?拿回来的时候他明明闻过的,就算时间久了味道有所消散,也不至于一点气味都没有吧? 泡茶喝?他想起了许展颜的话,端起来大胆的沾了沾唇,蓦地僵住了,这哪是解药?这他娘的是水!纯净无添加的水! “张平!你给我滚进来!” 张平不知所以的滚了进来,“少爷您找我?” “你告诉我,这瓶里的药哪去了?为什么好端端的解药会变成了水?” 嗯?张平瞠目结舌,“这、小的不知道啊……”忽然他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把嘴闭上了。 “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是哪出了问题?我就叫你换个瓶子而已,药水呢?” 张平给了他一个‘你自己想’的眼神,时沛心里咯噔一下,顿时心领神会,想到了一个最有可能的可能。 是的,药盒子经过了江雅芙的手…… 想到这里,时沛的脸色都变了,恨不得抽张平几下,“怎么把东西交到了少夫人手里了?” “少爷,小的实在冤枉,少夫人要看什么东西哪有不给看之理啊?” “行了,收起你那委屈样吧,就会给我找麻烦。” 时沛扶额,原本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瞒着江雅芙做这事的,这下好了,弄巧成拙了。没帮忙把许展颜的脸治好,倒叫她记恨了一笔。而江雅芙这边知道了真相,还不定怎么挖苦他呢。 他能拿江雅芙怎么办?他告诉她里面是普通香露,她不知道里面是等同救命的药啊!她不过就是弄了个恶作剧罢了,他的火当真无处可发。 麻烦的是,他还要问她真正的药水哪里去了,并且把一切坦白…… 今天不是他该回房的日子,但他不得不回去,拿着药瓶。 江雅芙刚刚沐浴过,正对着铜镜往脸上细细的擦真正的香露,余光瞧见时沛走了进来,她的屁股连挪动一下都没有。 “你怎么过来了?” “我的家我不能过来?”时沛嘴比脑子快,张口就刺。重生前的那次吵架开启了一个神秘的开关,而且是个开了就关不上的开关。他和她似乎找到了另一种相处方式,即便他们对这种针锋相对的方式不满意,也回不到过去了。 江雅芙又倒了一点香露到手心里,在姣好饱满的脸蛋上轻拍,拉长了音,“能~当然能了,不过,你就是为了回来吵架的?” 时沛一哽,走到她身边,把药瓶放在她眼前,“里面原本的东西呢?” 她拍脸的动作慢了下,继而又啪啪的拍了起来,脸不红心不跳,“如你所见,我正用着呢,新婚的娘子还没得你买的香露,这么急着讨好别的女人不太好吧?” 话音刚落,她的手腕就被人大力扯了过去,“你擦了?!那是药!能乱擦吗?” 啊?江雅芙有一瞬间的迷茫,但很快的反应过来了,原来他要给许展颜的不是什么上好的香露,而是特地给她找的解药呢。 “擦了会怎么样?会烂脸吗?再说烂也是烂我的脸,你急个什么?” 时沛握她手腕的力道不由的加重了几分,“你……你个不知好歹的……”到底没说出个不知好歹什么。 江雅芙一把甩开了他的禁锢,冷笑道,“我原本以为,你要送给她的不过是一瓶难得的香露罢了,兴许能帮她的脸恢复几分。可我没想到,你真是用心啊,帮她找解药费了不少的功夫吧?不对,这事你前世应该也做了,再做一回想必已经轻车熟路了。” “你早就知道我要送给谁?”时沛惊诧,之所以不想让她知道,就是怕她有这样的想法,她虽然气她莽撞,但还是语气不太好的解释道,“你少胡思乱想,前世我也只是局外人,根本没管过这事一丝一毫。我不过是比你多知道些后续,想帮她一把,让她少些痛苦罢了,你不知道那毒的厉害。” “哼!”江雅芙冷哼一声,背过身去,不想看他。所以他明知道就算他不帮忙,到了时候事情一样会解决,但他还是不顾夫妻体面的帮了她,只为不让他的心上人多受一点苦。 时沛挪了几步转到她面前,她又要躲,时沛把她的肩膀给扳了过来。 “雅芙……”叫完她的名字,他停顿了许久,才组织好了适当的语言,“咱们都是经历过一次的人,我们知道所有人今后的命运,有些事我们不可能做到完全无动于衷。就比如禇羲……你明知道他今后会经历什么,你会眼睁睁的看着他经历那些吗?” 江雅芙神色微动,显然他一句话就说动了她,她确实做不到…… 可……禇羲的那些事都是事关生死存亡和毕生幸福的大事啊!怎能和许展颜明知道能治好的脸相比? 她蹙着眉,回望着时沛,“所以呢?这次你不忍她吃苦,那么以后呢?这一点点的苦你都受不了,你会忍心看着她跳进火坑吗?那可不是一瓶两瓶药水能解决的,到时候你想怎么帮她?” 时沛一下子被她问愣住了,嘴唇开合了一下没有言语。 江雅芙自嘲一笑,“你能帮她最好的方法就是努力让她爱上你,等咱们和离后,你娶了她护在羽翼下就万事大吉了,我看她对你似乎并不是那么无心呢。” “雅芙!”时沛心里在呐喊,不是这样的!他明明不是这个意思!他就是单纯的想帮一把而已!这对知道所有事的他来说,只是轻而易举的小事不是吗? 江雅芙没理会他那副呆滞的样子,转身走到梳妆台前,从匣子里取出了一个小瓶,递给他,“拿去吧,东西是我一时心血来潮叫丫鬟换的,我从来没打开看过,想送谁就送谁去吧。” 抢在他说话前,她压下心中百般滋味,又说了一句,“这回我偷鸡摸狗干涉了你的事,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了。” 时沛嘴巴里发苦,紧握着药瓶,看着她挺直的背说不出话来。 熄灯上床,二人再也无话,江雅芙虽然没再调转方向睡觉,却是整夜侧身朝外,以背对着时沛。 第二天她起来的时候时沛已经不在屋子了,她独自坐在床上许久,脑子里一片空白,直到听见门外尺素的声音,才回过神来。 尺素推门进来,帮她梳洗打扮好,见少夫人今天精神不大好,像是没睡够,便很少说话去烦她。尺素正要弯下腰端水盆出去,却忽然眼前一亮,瞧见痰盂里有东西。 “少夫人?你看!”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小可爱们太残暴啦!我要坚定的站男主!嗷嗷嗷 第16章 往事如烟意兴阑 江雅芙漫不经心的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顿时怔愣住了,只见昨晚那个解药瓶子正安静的躺在里面,若不注意看还真发现不了。 他把辛苦找来的解药给扔了?难道真是因为她一番话而改变了主意? 这么一想,江雅芙的心里倒有些不安起来,许展颜与她没有深仇大恨,她中毒的遭遇实在可怜,自己是不是太小家子气了? 她叫尺素把孙妈妈叫了进来,悄悄把这事对她说了,当然隐去了关于重生的内容。她以为她会说自己呢,结果孙妈妈听了大笑不止,直夸她做的好。 “少夫人您做的对!您想想,今天少爷觉得一瓶解药没什么,明天就会觉得再帮一个小忙也没什么,说不定后天啊,把人娶回来也不觉得有什么了。夫妻和别的不同,总是要自私些的,他对她没心思的话,怎么帮忙都可以,但有心思,就哪怕一点儿都不行。” 江雅芙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您这么一说出来我心里舒服多了。” “你啊,就是这手段……太稚嫩了些,这样的小动作小心真把少爷给惹毛了,以后有事还是要摊开了说。” “妈妈说的是,我当时也是脑子一热没想太多。以后我再也不会这样了,时沛的性子我还算了解,他是个光明正大的人,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是看不上这些阴私小动作的。” 时沛若说有哪点是叫她最佩服的,就是品行了。上辈子她拿他当一家之主,他是如何对待父母,对待下属,如何教育孩子,她都看在眼里。 她是真的后悔换解药的事了,不为许展颜,她是不想被一起生活了二十年的枕边人低看她。 可事情已经做了,想也无用,江雅芙有些郁闷,但愿那许展颜的脸赶紧好吧。 时沛昨天把这事想了一晚上,后半夜她入睡之后,他盯着她的背影看了许久,这个娇小的女人为他守了半辈子的家,和他之间的贴心交流几乎没有,他们聚少离多循规蹈矩,他在边关刀光剑影里拼杀的时候会偶感孤独,她是不是也如自己一样,觉得身边缺个知冷知热的人呢? 她说的对,如今的他对许展颜的事没资格没立场,也没他预先插手的余地,是他太过想当然了。就像她说的,他也许能够完全改变许展颜的命运,但前提是他要和江雅芙和离,之后娶她。 他愿意和离吗…… 所以,顶着黑眼圈的时沛一早起来就顺手把药瓶子给丢了,别人家的事他不管了,以后真要是涉及到生死攸关的事,看着提点几句也算不愧对良心了。 没几天,许家妻妾斗争殃及嫡女的丑事就传出来了,许大人终于在后院寻到了一丝蛛丝马迹,逼问出了事情的真相。之后他顺藤摸瓜很快就在府尹大牢里找到了那个卖药的术士。 时沛当初找他拿药的时候并未透露自己的身份,也没说是给谁买的。那术士已经做过好几回这缺德的生意,倒是没把两件事往一块想,很快他就给许大人配制出了新的解药。 后来据说没过几日,术士就在大牢里服毒自尽了,至于具体原因就不得而知了,也没人关心一只蝼蚁的死活。 儿子的婚期已经过了许久,国公爷在京城也休养了几个月,是时候回边关镇守了,听说最近卑族又有些不老实。 他原本是想把儿子带去历练的,可儿媳妇刚有了身孕就把儿子带走,似乎有些不近人情,这让国公爷有些犹豫。 夫人原本就不舍得儿子跟着去,他只好去征求时沛自己的意见。 时沛遥想前世的这个时候,他是跟了父亲去边关的,一驻扎就是一年多,等他回来的时候小初一都长牙了。后来他才听母亲说,江雅芙这一胎怀的时候没受苦,生的时候却很是凶险,当时只有她在家做主,着实惊心动魄。 这事虽然他从来没提过,却一直有愧在心,没亲眼见到第一个孩子出生更是他心头的遗憾,这回他无论如何也得陪着她安然渡过那一关。 “父亲,依我看卑族骚扰边境的必是其内部的小股势力,王室那边肯定是不支持的,两国刚刚议和不久,他们不敢主动撕毁条约。但其野心不死是肯定的,想必王室是有意放任其试探我们大夏的态度和部署。父亲不必太过担忧,彻底歼灭了这一支,几年之内他们绝不敢再有异动。” 事实就是如此,当年他跟去了边关,以为能大干一场,没想到很轻松的就把这股骚扰势力歼灭了,之后一直也没等到后续敌人的出现。 他是经历过一次的人,说这话自然气定神闲,国公爷依旧忧心忡忡,“你说的有可能,怕就怕他们以条约做幌子,给咱们来个出其不意。” “不会的,您相信儿子的判断,战略上提防他们,心里上却不用太焦急。雅芙生子,家里没个男人我不太放心,所以这次我就不去了。” “也好,那就如此吧,家里就靠你了。多和你岳父那边走动,你虽是从武,也能和他学到不少东西。” “是,儿子记下了,您在外千万要小心,凡事莫动气。” 时沛一直把父亲的队伍送出了城外,望着铁蹄远去的尘烟,他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当年的热血澎湃。他知道大部分人的下场,其中包括奸佞,也包括忠良。前世的他花了二十年的拼搏,如履薄冰的走到了人生的巅峰,手握的权利和身上的荣耀甚至超越了他的父亲。 四十岁的时沛回望半生戎马生涯,得到的与失去的,他不会后悔,他骄傲自豪。而命运又把他拉回了二十岁的年纪,他对此却有些意兴阑珊。 顶峰的滋味他品尝过了,之后就该明智的卸甲退隐,方能得一世平安。再走一次这样的历程对他其实没有多大的吸引力了,他更想体会那些他为此失去的东西。 当然,若大夏真的到了危急时刻,该他的责任他会义不容辞承担的,但他绝不会再为此再用上半生的光阴。 唔,前世那几个得力的副将现在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蹲着呢,得赶紧把他们都找出来及早培养,好让他们能更早的独当一面。 之前答应送给国公爷的帕子终于赶在他出征前送出去了,江雅芙揉了揉肩膀,发誓以后再也不绣花了。 天气越来越凉了,她歪在榻上,铺着雪白的毛皮毯子,背靠两个高高的软枕,腿上盖的是上好的提花丝被,正一边啃水果一边看书呢。 时沛走了进来,自从换了他的解药,江雅芙觉得自己有亏,对他的态度客气了不少,虽不热乎,也不句句拿话顶他了。 “怎么这么早回来?” “嗯,想早点回来。” “……” 时沛伸手把她面前的干果抓了几颗丢进了嘴里,“看什么书呢?” “没什么好看的,看诗经。你怎么没跟父亲走?以前你对打仗挺积极的。”这话江雅芙想问好几天了,今天气氛还算好,她终是憋不住了。 这干果挺好吃的,时沛又伸手抓了一把,“那边的情况不严重,用不着我出山。” 江雅芙看着他的侧脸,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来,半开玩笑的说道,“那岂不是错失了英雄救美的机会?” 时沛脸上一僵,“瞎说什么呢?” “这可不算瞎说吧,卑族的华英公主不就是这年冬天被你给救了吗?自此人家才对你念念不忘呢。” 什么破干果,咯牙。 时沛边把手里剩下的干果放回去,边回道,“她今年应该才十二三岁,算个什么美?别提她,提她我头疼。”不说长相和性情如何,就算对方美若天仙,他身为一军之将也断没有与对方搅在一起的道理,何况他妻有子。 话音未落,他刚要把手收回来,江雅芙却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紧紧的握着,死盯着二人肌肤相接之处。 时沛顿时心跳如擂鼓,她还是在意他的,为一段子虚乌有的陈年老醋,她居然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主动握住了他的手腕。 “娘子……” 江雅芙蛾眉轻蹙,无心体会他此刻复杂的心情,一手抓牢他的手腕,另一只则顺着他宽松的袖口伸了进去,很快,一只软嫩的小手就伸进了他的袖子里,虽然隔着一层里衣,依旧叫人心神荡漾。 她这是打算色|诱?虽然她这手段太青涩了些,选的地方也不对,但禁不住他受用啊!他已经想好了下一步用什么样潇洒的姿态把她抱到床上,打好了要说的情话腹稿…… 江雅芙怀疑自己眼花,她怎么会在他身上看到不该存在的东西?她来不及多想,迅速把手探进了他的袖子,在里面摸索了几下,嗖的拽出一样东西来! 第17章 看来这事小不了 男人用的样式、灰色、老梅图案,这不正是她当初辛辛苦苦花了三天时间给国公爷绣的那条吗?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 江雅芙抿了抿嘴,捻起帕子的一角拎在眼前,还故意晃了晃。 “有点眼熟呢,红颜知己送的?” 时沛眸光微闪,脸皮发热,但有些事只能咬牙硬扛,“不是别人送的,是我在府里捡的,看着样式不错就留着用了,还我吧。” “还?你还真会捡东西,什么时候给我也捡一条回来?” 三天!她辛辛苦苦绣了三天,因为生疏手指头上被扎了好几个针眼儿,突然丢了她心里说不出的丧气,当时尺素问会不会是他拿走的,她还替他说话,斩钉截铁的说不可能,她现在恨不得抽自己嘴巴几下。 因为自己私下换了他的解药,自觉不够光彩,怕他低看自己,她心里不是滋味好几天,如今却知道了,原来不是他低看了自己,而是自己高看了他! 她气愤之余不禁好奇,他前世在自己和孩子们面前那副端正光明的样子到底是怎么装出来的? 时沛见她板着脸攥着帕子不说话,也不看他,就知她这回是气的狠了。怪他大意了,居然把这条帕子带到正房来了,还偏偏没塞好叫她给看了去。 “我真是捡的……” 一道有如实质的眼刀子飞了过来,时沛立马把剩下的瞎话咽了回去。 “额……正好没有得用的帕子,顺手就拿了,反正你还能绣嘛。”时沛不自在的刮了下鼻子,等待她发落。 那天在院子里扫地的那个丫鬟心不在焉的,他进了房她都没发现,拿完了自己的东西,他一眼就瞧上了那条帕子,在一股不知名酸气指使下,就厚脸皮的揣走了…… 江雅芙气鼓鼓的拧着帕子,东西已经被他用的半旧了,想来是经常带在身上,心里那股气莫名的少了些。但她不能轻易的这么放过他,这段日子他惹自己生气多少回? 她把帕子随意的折成了小方块,塞到了坐垫底下,“物归原主了。” 时沛伸出手,“诶那不行!都用习惯了,你拿回去了我用什么?” 江雅芙不理她,伸出手挑大颗的瓜子剥了起来,剥出来的白白胖胖的瓜子仁儿被放在一旁,她要攒成一堆,一口气吃下去,“你以前用什么就用什么呗,我又不是进府来给你绣东西的。” 时沛哑然,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个女人令他越来越看不懂了,从前她可从来不这样斤斤计较的,重生一回倒活的比真正的小姑娘还小姑娘了。 他不禁想起了母亲的话,‘有身子的女人性子都比平时怪,你要多担待她的小脾气,女人其实很好哄的,你只要用心些,没有哄不好的……” 哄?他会哄人? 转念一想,前世她怀老大和老二的时候他都不在家,如果真如母亲说的,有身孕的女人性子会变,那他不在身边的那些日子,她的小性子又能朝谁使去?再后来有了小女儿,她也已经步入了成熟,即使他在身边,她也不肯表现出几分娇软来了。 江雅芙见他不说话只顾盯着自己,于是也不说话,专心的剥着瓜子。忽的,一只大手伸了过来,一把把她手边的瓜子全部搂到了他的面前。 “我给你剥瓜子,算我……赔礼道歉。” 江雅芙目瞪口呆的望着剥瓜子的时沛,傻傻的任手里捏着的一粒瓜子掉落,天呐!她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 时沛他居然会道歉?他居然会伺候她?虽然只是小小的举动,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简直亘古奇闻啊!她是不是神志不清了? 时沛剥瓜子的动作飞快,他力气大,一捏一个,很快就剥出了一小堆,小心的放到她的白帕上,“你先吃这些,我继续。” “嗯。”江雅芙不由自主的应了一声,猛地反应过来自己竟然不知不觉顺着他的步调走了,顿生警觉,看来他这些年也不白活,收买人心的招数倒是学了不少。 “几粒瓜子就想要我消气,你想的也太简单了吧?”嘴里虽然说着不饶人的话,但她的态度和语气已经软化了许多,轻轻柔柔的像一柄小刷子挠在时沛的心上。 他抬头冲她笑道,“那你想要些什么?尽管开口就是了。” “你没说大话吧?” “你说,只要不让我亲手绣一条新的还给你,别的什么都成。” “噗嗤~”江雅芙没忍住被他给逗笑了,又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容易放下身段,立马把笑意收了起来。 “那好!这可是你说的,只要你应了我这件事,等我得空了再给你绣一条新的,保证比这个还好。” 时沛心一动,略微沉思,“看来这事小不了。” “对你来说其实算不上大事,对我来说却很重要。孙妈妈年轻守寡,她唯一的孩子还被人贩子给骗走了,后来她在因缘巧合之下进了江家,成了我的奶娘。我母亲去世后,孙妈妈待我如亲生,甘愿一直守着我,帮我照顾孩子们……今生我想给她另外一种生活。” “嗯哼?”时沛听的很认真,前世他对她都没深入了解过,就更别提她身边的人了。 “多年后,那个人贩子再次犯案被官府抓住了,游街的时候被孙妈妈给认了出来。后来我这边使了银子,见到了那个人贩子,没想到他还记得孙妈妈,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把孩子当年的去向告诉了孙妈妈。” “找到了吗?” “几经周折找到了买主,可惜,买他的那家人对他不好,他小小年纪就跑出家门给人做工,后来因为不小心得罪了当地权贵,被活活打死了,当时他还不到二十岁。现在时间还来得及,我想让你帮我提前把他找回来。” 现在的她与前世不同,那时候她将近三十岁,因常年掌家,手里已经有了一批可用之人,不像现在除了几个丫鬟无人可用。更何况这事让时沛的人去办会更加的有保证,找一个十七年前丢失的婴儿,即便有了大致方向,又谈何容易? 提到孙妈妈的遭遇她的悲伤之情似乎要溢出来了,时沛脑子里迅速的闪过了几个擅长寻人问事的手下。 “你放心,我一定把此事办好。以后但凡这样的事你直接对我开口,就算没有帕子的事,也不必觉得不好开口。咱们两个……不必把事情算的那么清,我是个可以依靠之人。” 江雅芙怔了怔,依靠吗?她好像从未产生过依赖他的想法,前世就是如此,也许是他们相处的时间实在太短,他对她而言只比别人亲密了一些而已,他是她孩子的父亲,她的夫君,仅此而已。 在有限的相处时光里,她无疑是温柔的、顺从他的,但她心里其实并不是那么依赖他,会担心他、会牵挂他,但没有他的时候,她一样撑起了整个国公府。 把帐算清,已然成了她的习惯,她没得过夫君的娇宠,自然也就没从生出过所谓依赖的痴念,不过是老天把他们凑成了夫妻罢了。 不过难得今天他如此好说话,江雅芙也没有煞风景的在这个时候提什么早晚要和离的话。重新把坐垫下压着的帕子拿了出来,递给他,“拿去吧,我慢慢再给你绣一条。以后你想要什么了就直接说出来,我并不擅长体会你的心情。” “咳!”时沛清了下嗓子,“我知道了。帕子就别绣了,费眼睛。无事的时候就帮我缝个里衣吧。”他酝酿再三,有些忐忑的提出了一个超标的要求。 果然,江雅芙蹙了眉头,他准是又看见她给小初一缝的衣服了!她现在真恨不得把刚才那句话吃回来。不知道给他立根杆子,他能不能顺杆子往上爬? “行~那你就慢慢等着吧。” 时沛心里美极了,但他不能表现出来, “嗯,不着急。” 江雅芙暂时把此事瞒着孙妈妈,一来不好解释,二来是怕万一找不着,或出了什么意外,徒惹伤心。 禇羲住在江家,与师父江中天同吃同住,以他如今的水平已经不需要再困着读书了,反而该增加交际和锤炼心态。 他中午刚见过几位好友,各自散了之后,见不远处就是书肆街,脑海里忽然闪过江雅芙安静看书的模样,她酷爱读闲书,上次帮她找的那些估计早就看完了吧? 反正下午无事,不如顺路去帮她挑几本吧,他毅然拐进了书肆街。 此时,宁王府的郡主秦罗依和表妹叶知知恰好也在这条街上。姐妹二人徒步闲逛,丫鬟跟在身后。 秦罗依有些不满,嗔怪道,“知知都怪你,这破地方有什么好逛的?不知你怎么想的,一年也看不完一本书,居然要来这里?哼!脚疼死了。” 叶知知挽着她的胳膊,轻笑道,“姐姐啊,就走了这几步路就受不了?你也不想想,禇公子博学多才,他怎么会喜欢不学无术的女子?你再想想那个江雅芙,别的什么本事都没有,就是读的书多,你好好想想我说的对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牵男二出来溜溜,传说中的心机女配上线了…… 第18章 两边不受待见 秦罗依想起了上次荷花宴上发生的事和叶知知对她说过的那段话,她说禇羲绝对是喜欢江雅芙的。这么一想,顿时从心底里生出一股子力气,不就是看书吗?有什么了不起?只要能让他喜欢,就是再累再苦也值得。 “你说的对,我今天就跟着你走了。” “这才是我的好姐姐~”叶知知甜笑,眼睛却一刻不停的在街上寻找禇羲的踪迹。她听到哥哥和小厮的对话,知道他们要在这附近聚会,书肆街就在旁边,禇羲有很大的几率会来这边逛一逛,所以她才特意约上秦罗依来这边偶遇。 做这种事自然要带上秦罗依这个傻子,需要她的时候,她就是一杆最好的枪,而面对可能的流言蜚语时,她就又成了最好的盾牌。 最重要的是,就算她贵为郡主,禇羲也绝对不会喜欢上她这种人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运气实在太好,二人正走着,忽然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步入了一家书肆。 “知知!我不会是眼花了吧?” “你没有,我也看到了,那确实是禇公子,姐姐和禇公子真的很有缘分呢。” 秦罗依一把拉住她的手,“还等什么?咱们赶紧过去找他!” 叶知知做出无奈的样子,随她去了。 禇羲把态度殷勤的伙计打发走了,站在一排书架前,细致耐心的挑选着。午后的书肆人不多,忽然进来几个貌美的姑娘,很难不被人注意到。 即便禇羲想躲也无处可躲。 “禇公子!”秦罗依抑制不住内心的欢喜,笑着叫他。 禇羲心底暗叹一声,把书合上,这本《九州物话》雅芙肯定喜欢,“见过郡主,见过叶小姐。” 秦罗依兴奋的俏脸微红,眼里闪着光,“我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呢,原来真的是你,禇公子是过来买书吗?” “是的,和朋友相聚之后,顺便过来看看。” 上次禇羲已经明确的以准备科考为由拒绝了她,为了不讨人嫌,秦罗依难得聪明了一回,没有再提表白的事,正发愁不知该和他说些什么,却见他正欲掏银子付款离开。 叶知知拉了拉她的衣袖,“姐姐,你不是要帮王爷挑字画吗?不如就让禇公子这位才子帮忙挑选可好?” 秦罗依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即向禇羲开口,求他帮忙挑选。 这样的要求,并没有什么逾距的,加上是给王爷挑,禇羲也不好拒绝,只好暂时收起了去意,答应帮她。 小伙计知道来人是郡主,不敢怠慢,赶紧把店里珍藏的上好字画搬了出来,任他们挑选,还给几人端上了上好的茶水。 禇羲眼观字画,心里却一直在防备着秦罗依,以防她做出什么意想不到的鲁莽举动。他确实不想这么早谈及婚事,他的婚事应该在最应该的时候选择对他最有帮助的人。 千防万防,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事还是发生了,不过却与他没什么关系。 叶知知满脸的歉意,颤抖的用帕子给秦罗依擦拭身上的水迹,但一点儿作用都没有,只见秦罗依的胸前湿了大片。 “你是怎么搞的?也不小心一些!”秦罗依满脸怒容,可一想到禇羲还在现场,便使劲把怒气往回收了收,“真是不好意思,禇公子,让您见笑了。” “姐姐真对不起,是我不小心……”叶知知双眼蓄泪。 秦罗依烦躁的推开了她的手,“算了,别擦了,擦也擦不干净!”她现在这副样子,着实不能见人。 小伙计赶紧过来打圆场,“您不如先到我们后堂歇着,叫丫鬟去不远的成衣铺子买回来换上?” “也只好如此了。”秦罗依一想到自己在禇羲面前丢了脸,委屈的眼眶泛红,可她绝不能让自己以这个模样在他面前现眼,“禇公子,是我失仪了,劳您慢慢选吧。” 禇羲有些同情她,这种情形对于一个姑娘家是多么难堪,“郡主不必难过,禇某不会对外人说。” 秦罗依道了句多谢,扭头转入了内室,等待丫鬟把衣裳买回来。 叶知知见此情景面色微妙,不禁咬了下唇,很快又松开了,盈盈的上前与禇羲攀谈,“多谢禇公子帮忙解围,不然以我表姐的脾气,定是不肯饶了知知的。” 禇羲神色淡淡,“叶小姐不必如此,其实刚才的事,换做任何一个男子都会这么说的,禇某只是说了该说的,与叶小姐并无关系。” 叶知知顿了下,微笑道,“即便公子大量,知知却不能不谢。我时常出入宁王府,王爷的喜好我还是知道几分的,不如由我和你一起帮郡主挑礼物吧?” “小姐随意。” 禇羲不再理她,目光在一堆字画中流连,希望尽快选出一副差不多的搪塞了事。 叶知知几次把灼热的目光投向他,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把拳头握的发白,声线依旧甜美,“公子喜欢看这些风物地理类的书籍?” 禇羲见她正看着自己手边的那本《九州物话》,心头一紧,把书卷了起来握在手里,“就这幅吧,这副应是前朝画家吴大风的真迹,王爷会喜欢的。禇某家中还有事,就不在此耽搁了,还望叶小姐帮忙转告郡主一声,告辞了。” “公子!不如再等等吧,一会儿丫鬟就买新衣服回来了,你亲自和郡主告别一声,也不枉她对你的心……” 禇羲眉头微皱,“不必了。另外还请小姐慎言,禇某和郡主都是清清白白之人,没有什么心不心的。”说完这话他就再次告辞,走出了书店。 叶知知见他恨不得跑起来才好的背影,银牙紧咬,手心里攥着的长指甲被她弄折了一根都没发现。她有什么不好的?论相貌才华,她并不觉得自己比许展颜差多少,论家世,虽比不上王府,可她父亲也是位高权重,她这个人更是甩了秦罗依十条街。 他甚至肯对秦罗依那样的蠢货流露出几分同情怜惜之色,却唯独对自己这般,像和虎狼同处一室似的,落荒而逃! 他是觉得自己比她们相差太远?还是觉得……她们这些人都比不上江雅芙?虽然没有证据,但女人的直觉,还有对上次荷花宴上发生的事的分析,都让她觉得自己接近了真相。 时沛告诉江雅芙帮孙妈妈找儿子的人已经安排下去了,快的话一个月内就能得到消息,末了还不忘提醒她,“别忘了你答应我的报酬,一件你亲手做的里衣。” 江雅芙往嘴里送香蕉的手顿了下,“大将军的意思是,我要是不给你做的话,消息就不会很快喽?” “那倒不是,你这么说岂不是把话说远了吗?我就是随便提醒提醒你。” “哼。” 经他提醒,江雅芙把这事放在了心里,叫尺素带人从库房搬出几匹适合做里衣的料子,她留下了一匹月白的软缎,其余的分给孙妈妈和几个丫鬟,叫她们分工做几身老爷和夫人穿的。下人们的换季衣物是有份例的,江雅芙虽然对他们好,但不会轻易打破了规矩,只额外赏了她们二两银子,需要什么个人置办去。 时沛这几天常在外面跑,二人少了拌嘴机会,江雅芙的日子更加逍遥,以看书养胎为主,每天只做半个时辰的女红,日子过的倒也舒服。 江家派人给她送来了几本新书,这日她正看书看的入迷,尺素进来说兵部叶大人的家眷来府上探望国公夫人,听说想要打探一门远亲,让夫人帮忙牵线。 江雅芙一听叶知知和其母来了府上,眉心拢到了一起,叶大人一直拉拢国公府,两家的关系向来不错,如果不是后来国公府出事的时候叶大人叫人心冷的表现,恐怕还认不清这家人的真面目。 至于叶知知…… 国公夫人的丫鬟秀菊打断了她的思绪,“见过少夫人,夫人正和叶夫人正聊着呢,叶小姐说想来探望您,夫人也怕她呆着无趣,就让奴婢把她带过来了。” 居然找到她门上来了?江雅芙压下心头一百个反感,把手头的东西一放,重新整理了衣服,“既然来了就快请进来吧,我因身子不适没到前面去,倒显得咱们不识礼数了。” 叶知知应声而入,亲热的上前扶住了她,“姐姐你身怀有孕,怎可起身迎我?这不是折煞了妹妹吗?” 江雅芙客气中略带疏离,“叶小姐说的哪里话?尺素上好茶。” 叶知知最擅察言观色,瞧出她隐藏的三分不耐 ,心下狐疑,她从未与江雅芙有过太深的交道,也从未做过任何令她不愉之事,为何她竟好像很排斥自己似的? 二人坐在榻上,尺素很快端来了香茶,叶知知扫了一眼茶几上的新鲜水果和各色茶点,心思绕了绕,“我来的冒昧了。在家实在有些呆不住,母亲要来探望国公夫人,我便跟着过来了。正好许久没见姐姐你了,便过来瞧瞧,没带什么好东西,这是我兄弟从外邦商人那里淘换的几样小玩意儿,不如就送给姐姐,等过段时间给小侄子玩吧。”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多谢叶小姐,叫你费心了。” “这不算什么,姐姐不必放在心上。上次荷花宴上姐姐露的那一手好字真叫人惊艳,不瞒姐姐,妹妹私下里也练字,可怎么也练不好,正想让姐姐教教我呢。” 江雅芙不知她要干什么,前世叶知知并未走她这条路,今生不知为何把目光转移到了自己身上,看来她的重生还是无意间改变了许多事情的走向,不过无所谓,对方的目的大体是不会变的。 “其实也没什么秘诀,无非就是勤动笔罢了,我只是把别的小姐们练习琴棋的时间用来写字,不是我不想教,实在是没什么可教你的。” 叶知知不信,“姐姐这就是和我见外了,令尊大人的字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据说令兄的字写的也是不俗,就连客居江家的禇羲公子也是写的一手好字,姐姐想必是得了家里人的真传了吧?” 江雅芙听她终于把话转移到了禇羲身上,不由的为她心累,来找她干什么呢?难道她指望着自己帮她在禇羲面前说好话吗?就算没重生,她和她素来也没多深的交情,何况她还知道将来的许多事,她怎么可能帮她! 作者有话要说:过渡章节,为了引出重要剧情~~ 第19章 一石四鸟何乐不为 “这么说也并无不可。”江雅芙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端起自己面前的红枣水啜饮着。 叶知知见她不肯接自己的话茬儿,狠了下心,又说道,“上次在宁王府发生的事,是我表姐做的不对,我代郡主表姐向姐姐道个歉,姐姐不要怪她才是,她只是太爱慕禇公子了,一时利用了姐姐做了糊涂事,事后王妃已经教训过她了。” 她处心积虑的把话题往禇羲身上引,不惜冒险贬低秦罗依,就是想套江雅芙的话,好从她的态度中得知一些关于禇羲的事,以探查她和禇羲相互在心中的分量。当然,如果证实一切只是她想多了,能赢得江雅芙这个禇羲师妹的好感也是不错的。 可惜,江雅芙对她早有防备,根本就不上她的套,“郡主的性子有些孩子气,我不怪她,再说王妃早就私下派人来给我赔过礼了,叶小姐不必为其担忧。” 她压根就不提禇羲两个字,也不管谁爱慕谁,就那么老神在在笑眯眯的应着,叶知知感觉自己像是打在了一团棉花上。可她偏偏又不能说的太明。 江雅芙不是一向心机单纯吗?上次不就被秦罗依利用了,还傻乎乎的掉进了水里吗?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滴水不进?叶知知心头恼火,脸上却半点不显。 “姐姐说的是,是我太过小心了……” 她正说着,忽然眼睛扫到了一样东西,一本眼熟的书正被放在茶几下。 叶知知目光微闪,歪着头看着那本书,状似无意的问道,“姐姐在看什么书?” “哦?这个啊,叫丫鬟从娘家拿来的,我父亲那里藏书多,随便拿几本过来看看。”江雅芙把书拿了上来。确实如此,是她让春月回去拿书的,这次不止拿了一本,这本《九州物话》只是其中之一。她知道这些书是禇羲在家中帮她挑的,却不知是他专程精心帮她买来的。 叶知知拿起了书,轻抚着书面,像是在抚摸那人的手,感受着他当时在书肆里挑选书籍时的心情,心内生出了一种名叫嫉妒的魔鬼。 “这书似乎很有趣,姐姐可否愿意借给我看看?” “当然可以,只是我还没有看完,等我看完了再借给你吧,你看完了一定要记得还我。” “那是自然。”叶知知确认了心中所想,再也没有心情在这里逗留下去了,没聊几句,便以江雅芙身子不便为由告辞了。 离开了国公府,她的嫉恨并没有因为江雅芙不在眼前而减少,反而像阴沟里的虫子一样肆意滋生,以至于不做点儿什么,这虫子就会啃噬了她的五脏。 很快,她就去宁王府找秦罗依去了,并把在江雅芙这里见到的一五一十的说给了她,秦罗依一颗心都在禇羲身上,听了这话直接怒火中烧。 “她怎么这样?她明明已经成亲了,为什么还不肯放过禇公子?” 叶知知走到她身边,“我早就和你说过,她的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根本就是不稳固的。我听说时沛的心里也另有其人,就是那个许大小姐。” 秦罗依不信,“这怎么可能?我和许姐姐那么好,她可从来没对我说过。” “你难道还不信我吗?不瞒你说,我还听说这回许大小姐烂脸的解药根本就不是许大人找到的,而是时沛给找到的,天下根本没有不透风的墙。” 江雅芙,既然你成了亲还不老实,依旧贪婪的牵扯着禇羲的心,就不要怪我把你的生活也搅的风风雨雨,让你的颜面和名声扫地! 时沛对许展颜的有意是她根据蛛丝马迹得知的,而解药一事则纯粹是她胡诌的,若不是江雅芙鬼使神差的把解药换了,那么她的所有胡诌就都歪打正着了。 见秦罗依依旧怀疑,她赶紧加了把火,“求证这事又有何难?他肯为许展颜做到这个地步,我就不信许展颜会丝毫不动心,既然想知道直接问问她就是了,就算问不出来也没什么损失不是?” “知知你说的对,反正闲来无事,好久没见许姐姐了,正好去探望她一番。” “你这么想就对了,许久不见,姐妹生分了就不好了。” 许展颜用了几次解药之后,脸已经见好了,她蒙着面纱,亲自见了姐妹二人,待听明了她们的来意,面纱下的双眸凛然一凝。 思虑一番,她给出了语焉不详的答案,并没有直接言明解药是时沛给的,却也没否认。 “你们的消息倒是灵通,这事一般人可不知道。” 叶知知又惊又喜,惊的是她只是随便蒙的,压根无真凭实据,没想到居然是真的。喜的是,期待江雅芙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的仓皇无措,看她在后院起火的同时还能不能有心思记挂别的男人! 秦罗依惊呼,“这竟是真的?你和时沛……?” 许展颜笑着摇摇头,“不得瞎说,我从未给过他什么希望。” 以前她的确是这么想的,为了更好的前程,放弃时沛,虽然她也曾一度接受不了对方的迅速忘情,但当她见到他托陈如芸带来的解药时,整个心气儿又顺了。她也并不是想要他和离,然后和自己怎么样,她只是想一直享受这样默默的关心,占据他心头最重要的一块。 然而!当她正感动之时发现自己收到的居然是瓶清水,根本就不是什么解药,她深感自己受到了时沛的嘲弄,或者是江雅芙的。 于是那颗本打算一直蛰伏的心竟开始越来越不甘心了。 她是名扬京城的贵女,她何必害怕些许的流言蜚语?某些人得知她有如此等级的爱慕者,说不定会更加高看她一眼呢,有能力牵制时沛,这也是她的价值不是吗? 三个女人各有各的小算盘,利益不同,目标却出奇的一致。很快,圈子里就刮起了一股风,说是许大小姐治脸的解药是镇国公世子时沛千辛万苦找到的。 众人哗然,议论纷纷。 世上之事,一饮一啄,江雅芙怎么也想不到她偶然的心血来潮,再一次改变了某些事情的走向。若没有她换药,许展颜也不会被激起了好胜心,也不会这样与他们的牵连越来越深。 国公夫人先一步听到了风声,第一时间就叫人把时沛从军营里给找了回来,粗粗问了一句,见他满脸诧异之色,顿时心里什么都明白了,顿时把他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 时沛这些天一直忙于军中之事,出了军营就直接回家见母亲,这是他第一次听说此事。 怎么会呢?这事只有表妹陈如芸知道,那丫头知道轻重,绝不敢乱说的。再说解药已经被他给扔了,治好许展颜的根本就不是他的药,那这股信誓旦旦的风又是从哪儿传出来的? “母亲,那药真的不是儿子给的……” “不必向我解释,滚回去和你媳妇解释吧!她要是有个好歹我拿你是问。另外你别以为你岳父不常出来走动就什么都不知道,想好了万一人家质问你怎么答复,你父亲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 时沛乖乖被骂,半句不敢还嘴,终于听她骂够了,匆匆回了自己的院子。 江雅芙见了他有些意外,放下了手里的账册,“不是说还要几天才回来吗?” “出了些意外,被母亲给叫回来了。” 见他面如土色,江雅芙虽不知出了什么事,但肯定不是好事,“被教训了吧?” “你听说了没有……”时沛把母亲教训之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她,那解药的去向江雅芙再知道不过,这事本来就是他当时做的欠妥,现在更没有什么好瞒她的。 江雅芙眉头越皱越紧,“当真有此事?”把尺素叫了进来,果然,一问起此事,尺素有所躲闪。 一看瞒不下去了,尺素只好把她在外面听来的难听话都说了出来。 “好了,你先下去吧,管好下人们的嘴,有闲言碎语的立即收拾了。” 时沛心中愧疚,“雅芙,我没想到会这样,早知道我就不该……” “不必多说了,事已至此,说那些还有什么用。那瓶解药最后是我亲自扔的,我不会再怪你什么。既然连府里的丫鬟都听到了风言风语,可见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你觉得这件事是谁传出去的?” 江雅芙掀起一边嘴角,瞥着他,“除了她还会有别人吗?用不用我恭喜你?她这样做想来是改变了些许初衷,你说不定今生能如愿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们的热情评论~还有投营养液投雷的~么么哒 第20章 她的心情我不关心 时沛面上窘迫,不自在的一扬手,“快想想办法是正经。” 可她偏不放过他,“怎么?你不信是她传出去的?就算不是她本人,也必定是她授意的。你不要把女人想的太简单了。” 时沛怕她生气,叹了口气,“我不是不信,我是怕此事会影响到你和府里。是我从一开始就把事情想的简单了,殊不知人心是会变的。” 见他确实有愧意,江雅芙敛容,认真思索如何应对,许展颜弄这桩事出来无非是向她和时沛示威的,一为雪耻。二为告诉她,她的男人是受她驱使的,好叫她难受。三为暗示时沛,他还是有希望的。四嘛,就是刺激她心里的真正目标之人了。 好个一时四鸟,可惜她不该用她江雅芙当筏子! 如果说以前江雅芙对她只有淡淡的怨,这样一来,她是当真恼了她,大家都是体面人,有什么事私下里过几招也就是了,如今她竟然把国公府扯到了台面上,她许展颜不要脸,她还想要呢。 “我写个帖子,约陈如芸、张二小姐、顾家小姐,还有几个素日交好的来府上。她会通过流言给你我带话,我也能用同样的方式给她回话。” “好,你需要我做什么尽管提。”时沛心内称赞她的聪慧,听她说‘你我’二字,顿生一股夫妻一心同仇敌忾的豪情来,甚至忽略了她要对付的人是谁。 “你?”江雅芙想了下,也好,打蛇打在七寸上,“那天就委屈大将军和我扮作一对恩爱夫妻吧,怎么做随你,但切记不要太过,我怕会吐。” 时沛顿了顿了,“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到了那天,陈如芸早早的来到了国公府,见了江雅芙脸先红了,进门就向她行大礼道歉,“表嫂,你骂我吧,那事是我帮表哥跑腿的,但真的不是我往外传的。半年多前,我母亲给我相看了一位公子,我没看好,偏偏我母亲看中了,我求表哥帮我查了查那个人,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拿了证据给母亲,她才将此事作罢。因为这一遭的缘故,我才不得不帮了表哥一把,你放心!以后这种事我再也不干了!” 江雅芙见她快急哭了,笑道,“我说你什么了吗?倒是你,进了门二话不说就站在我眼前陈情,我若是想治你的罪还会等到今天?我知道这事怪不得你。” 通情达理的一番亲近话叫陈如芸更加的无地自容,江雅芙拉着她的手在身边坐下,“你是个机灵的,也是个重情义的,我有了身孕精力不济,身边的几个人也都一个比一个老实,你把外面的事说给我听听。” 听了这话,陈如芸才觉得她是真的没怪自己,与她把心更贴近了一层,“表嫂,这事我还真特意留心了,也发现了些东西。你猜那话最先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哪里?” “不是从许家传出来的,而是从秦罗依身边的人传出来的。” “是她?”江雅芙颇有些意外,她与自己无冤无仇,又不喜欢时沛,为何会是她? “不会错的,表嫂不知,我还有个混号叫万事通。妹妹我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认识的朋友多,三教九流都有,那些话刚一传开我就叫人留意了,就是她错不了!” 很快,江雅芙便想通了这其中的联系,秦罗依是个缺心眼儿,这样的人一旦被人挑唆,是最容易出头的。而她最好的姐妹又是谁呢?许展颜,还有叶知知…… 想到这个人她不禁头疼,看来她有必要找个时间见禇羲一面了,她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 “多谢表妹,我知道了。听表嫂的话,这事你就放在心里,除了我,和谁也不要再说了。” 陈如芸这才解开心结,漏齿一笑,不像个大家小姐,倒像个活泼淘气的假小子,“嘻嘻表嫂我记下了。” 不多时,邀请的几位小姐和年轻夫人都到了,与江雅芙关系不错的几乎都在这里了。她早就叫人备下了一间干净的暖房,把里面原本的摆设几乎搬空,只留了几件极雅致的,准备的吃食和用具都是依据个人喜好,妥帖的不能再妥帖。 大家见了江雅芙,没说几句话,便忧心的问起了流言的事,见她大着肚子,均是一脸同情之色。 江雅芙抚着肚子,脸上无半丝凄苦,“多谢各位为我担忧,我叫大家过来,一是多日不见想你们了,二是怕你们也跟世人一样多想。咱们不说别的,有几个女人像我一样刚成亲就有了身孕?这等福气他们怎么没看到?” 众人纷纷点头,都说的确如此,若是不恩爱又怎会这么快有了好消息? “那怎么有人说世子对许小姐……?” 江雅芙在心里把时沛骂了一万遍,脸上却半点不显,“世子爷样子虽冷,但心肠好,我也是个看着好欺负的白面团子,谁知道是哪个恶毒之人编出这样的瞎话让我们难堪?真不知那人是何居心!冲我们小年轻还好些,怕就怕是有人冲着国公爷,可怜他老人家在前线杀敌,后院竟被人如此恶语中伤!” 她越说语气越气怒,带的大家也跟着愤怒起来。的确,这样的说法才是合理的,时沛和许展颜?之前一点苗头都没看出来,一爆就爆出来这么大个消息,细想之下确实难以令人信服。 陈如芸相当配合她,“表嫂,咱们绝不能姑息恶人!这事一定要好好的查出来!” 张二小姐和江雅芙关系好,也是个鬼机灵,接话道,“大张旗鼓的查不太好吧?流言虽恶毒,但毕竟不伤皮肉,国公府这边兴冲冲的去查,事情关注的人就更多了,那幕后之人就会更加得意!我看干脆就不理它,过些日子京城里有了别的乐子,那些嚼舌头的也就忘了这事了。” 很快,大家分成了两派,开始讨论起国公府应该用什么样的对策还击,压根没人怀疑到底有没有送药的事了。 说的正热烈,尺素带着丫鬟们上菜,烫的热热的淡酒,精致的佳肴一一摆上,刚才的话题在江雅芙的刻意引导下渐渐淡了,她与大家一起说笑玩闹,身上哪有半分郁色? 因顾及着腹中孩子,江雅芙并未沾酒,但看着这满屋笑颜心情确实好了不少。 这时,外面传来了张平的声音,“少夫人,各位夫人小姐,世子说今日贵客们登门,未曾好好招待,实在失礼。恰好世子刚得了从南边来的大螃蟹,难得的是还鲜活着,便叫人蒸了十几个亲自送过来给贵客们尝尝鲜。” 女眷们顿时停了说笑声,满脸的不可思议,时沛她们可都是见过的,平日得他一个眼神儿都难,今天居然主动来给娇客们送螃蟹了?显然,看的是人家自己媳妇的面子。当时听闻时江两家定了亲,她们也是愕然的,都以为时沛性子冷,江雅芙一板一眼,想必二人婚后不会太融洽,这样看来倒是她们多虑了。 有好事者纷纷揶揄江雅芙,“原来我们是沾了世子夫人的光啊!” “就是!不知今儿是咱们来的巧了,还是螃蟹来的巧了?”陈如芸跟着起哄。 江雅芙即便早就知道时沛此时要登场,也不免脸红了,端起一杯酒就往陈如芸的嘴里灌,“你个丫头,好吃好喝也堵不住你的嘴。” 众人哈哈笑着,陈如芸的酒还没完全咽下,就有酒性刚刚上来的女子替江雅芙做了主,“快把少夫人的螃蟹送进来吧!别叫少夫人等急了。” “就是!”顿时三五声附和,一个和陈如芸交好的泼辣姑娘神神秘秘的压低了声音,提议道,“姐妹们,以往镇国公世子高不可攀,多瞧上一眼都让人冷的直发抖。今天他既然主动前来,咱们何不让他亲自进来送,也想法子帮雅芙出出气?” 张二第一个赞同,“就是,说到底这事都是因他惹的,叫他进来!等下雅芙你可别心疼。” 江雅芙被她摇着胳膊,只好半推半就的答应了,“好好,都喝疯了,我叫他进来便是,你们掌握好分寸,他那人脾气怪的很,等下若真让你们下不来台,可别来找我哭鼻子,成了亲的也别回家找自家夫君打上门来。” “瞧你说的~” 江雅芙叫了声,“请世子进来吧。” 大家立即正襟危坐,与刚才的模样皆不相同。张平把螃蟹交给门口的春杏春月,就抹了把汗退下去了。 时沛心里打着鼓,阔步进了屋子,他还是头一次单独应付这么多女人,想起来就让人头皮发麻,可他早就有话在先,不管她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现在不过是进去见见几个女人而已,总比敌军的千军万马好对付吧? 时沛进门之前大家张罗的欢,可他进来后,所有人却都下意识的没了声息,就连一向大胆的陈如芸都不敢造次了。半生形成的肃杀之气不会因为陡然变年轻了就消失殆尽的,即便他已经尽量收敛气息,让自己看上去平易近人些了。 “见过各位夫人小姐,众位前来探望内子,府上若有怠慢之处还请各位见谅。” 别看大家刚才说的热闹,一见了正主纷纷不敢言语了。 陈如芸大着胆子,还想着兴风作浪,可刚叫出了一个‘表’字,就被一个看似毫无意义的一瞥给吓的缩了回去。算了,她还是不挑这个头了,不然事后估计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还是其中一位已经成了亲的女子代表大家开了口,“世子客气了,府中待客十分周到。我们素来与雅芙交好,比外人更加亲厚,倒是叫世子破费了。” 时沛客气的回道,“这点东西不算什么,雅芙的客人就是我的客人,能得了各位贵客的喜欢才好,算是感谢各位的对雅芙的一番关爱之情。我还有事,就不打扰各位的雅兴了,对了,蟹肉性寒,还望各位帮我看着雅芙少吃一些才是。” 说着他把目光投向了江雅芙,二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了一瞬,就像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似的,立马分开了。 这话虽是为了做戏,却也是实打实的真心。 江雅芙被他看的脸色微红,就听有人说道,“世子放心吧,我们保证看着她,一根毫毛都不会出问题的!” “就是就是!今儿咱们可是见识着了什么叫恩爱夫妻,今后再有人敢在我面前说那些造谣的话,小心我啐她一脸!” 张二添火,“我也是,那造谣的人心肠委实恶毒,准是嫉妒江姐姐日子过的好,天天背地里编排人家。” 听着这些话,时沛不经意的接收到了江雅芙别有意味的眼神,心里窘迫的无地自容。暗自发誓,以后做事一定要三思而后行,不再惹这样的麻烦。 他冲各位客人行礼,“那时某就先谢谢各位了。” 时沛走后,大家吟诗品蟹,又玩闹了好一阵子才各自回去。 江雅芙提着精神一天,着实有些累了,回了房,在尺素的服侍下换了身舒适轻便的衣物,才觉得松了口气。 尺素很高兴,颇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少夫人,这下那姓许的该笑不出来了吧?” 江雅芙平静的说道,“我不关心姓许的什么心情,她开不开心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帮我准备一些东西,明天我要回趟娘家。” 作者有话要说: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身上还背着一个胖娃娃呀~咿呀咿呀哟 第21章 陪你回家更重要 许展颜想往上爬无可厚非,但千万别想她当垫脚石。这回她只是把泼到门前的脏水洗去了而已,若有下次,就没这么容易说话了,她必定要脏水怎么来的怎么泼回去! 晚上江雅芙让人把菜做的清淡些,只点了几样可口的,不想时沛却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蹭饭,像几天没吃过饭似的,叫她欲开口赶人的话怎么也张不开口。孙妈妈见此赶紧叫厨房多炒了两个菜。 她不知道,时沛就是摸准了她嘴硬心软,才故意装出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不然他怎么能如此轻易的吃到她的饭?他心知虽然事情解决了,但她心里定然是不痛快的。 白天送螃蟹那一幕他是戏假情真,而她则是再清醒明白不过。 这一切都是他惹出来的,虽然二人之前无数次置气说和离,可他心里清楚,他们肯定是不会和离的,他和她早就是融进了血液里的一家人,而且在经年累月的牵绊中,不能说他们之间没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丝。 这是时沛最近悟出来的,他们这样的人,若无情反倒容易循规蹈矩的过下去,正是因为有情才不愿眼里揉沙子,以至于一朝爆发,便不管不顾的提和离。 他几乎不用想就知道自己不想和离,一想到这两个字,身上的每根血管每根毛发都在齐齐排斥!既然如此,他愿意试着放下身段,一步步的靠近她的心,让她相信他,也相信她自己。 “军营里不给饭菜?”江雅芙真怕他噎死,忍不住问道。 时沛吞下了一碗饭,冲她露出个明朗的笑来,“今儿个没去军营,送完螃蟹我就和张平去京郊的庄子里查看那一片梅林去了。你不是喜欢梅花吗?等冬天就可以去看了。” 江雅芙一愣,她是真的没想到,“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梅花?”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绝对没和他提过这个话题。 时沛回道,“我拿的那条帕子上绣了梅花,另外我看你好几件东西上都有梅花的图案。” “所以你就猜我喜欢梅花?” 江雅芙正惊讶于他对自己这份少见的细心,就见他忽然笑的大大的,“呵呵,其实不全是,我还问了孙妈妈,她亲口告诉我的,能错的了吗?” 江雅芙愣了数秒,心里涩涩麻麻的,他就为了这个去问孙妈妈了? 心底淌过一丝温热的暖流,可很快就她理智的压下去了,他应该是为满城风雨这件事过意不去,特意讨好她的吧?毕竟她是他孩子的母亲,她也因此事备受嘲笑。 “你都问过孙妈妈了,自然没错。一下午跑个来回,难怪饿的狠了,吃吧。” “嗯!”时沛欣喜,总算觉得重生以来自己对她作对了一件事,“你也吃。对了,我从猎户那里定了一支老山参,明天有人送来,到时候你掌掌眼。” 江雅芙皱眉,“买老山参做什么?库房里还有人参呢。” “留着吧,说不定以后用的着。”时沛没把话说全,只因他心里的担忧实在不吉利,前世听母亲,她生初一的时候着实凶险,遭了很大的罪,所以他这段时间叫人收集好药材,是留着给她备用的。 江雅芙没多想,以为是他买来留作将来给父亲母亲补身子用的。 “明天白天不行,叫人晚些时候送来,或者干脆改日吧。我明天要回趟娘家,已经叫人回去告诉家里了。” 时沛夹菜的手顿了下,“回去干什么?”回去岂不是又要和禇羲碰面? 江雅芙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大嫂这胎怀相不太好,我怕她忧心,回去看看她。” “哦,那是该回去看看,我明天……” “我知道,你明天要陪几位皇子打猎去,几天前你就说过了。我只是随便回娘家走走而已,你放心,父亲若是怪罪你,我会替你说话的。” 时沛欲出口的话被她堵了回去,没想到她把这事记得倒清楚,她是不是巴不得自己不和她一起回去呢? 于是他非常不真心的说了句,“那就多谢娘子了。” 江雅芙确实不希望他跟着,她这次是专程回去见禇羲的,有些话不得不说。时沛若是在的话,她不容易找到与他说话的机会,也容易生是非。再则,刚刚过去的事想必父亲也有所耳闻了,她和时沛同时出现他老人家眼前的话,肯定要被问个底朝天,并且要一同聆听他长篇大论的教诲。 这次回娘家,除了带一些送大嫂的补品之外,她什么也没带。马车里叫人布置的极舒适柔软,躺在里面看书都不成问题。 确认没什么遗漏了,江雅芙带着尺素走出了国公府的大门,尺素掀开车帘,她刚要爬上马车,忽听一声马嘶由远及近呼啸而来,继而一匹高头大马和马上意气风发的人一起出现在她眼前。 时沛见她有些惊呆的模样,粲然一笑,利落的从马上翻了下来,走到了马车边上,“我一大早就出了门,特意去二皇子和三皇子府上说明,今儿个我不去打猎了,陪你回娘家!” “啊?” 江雅芙万没有想到他会如此行事,这完全不在她的计划之内,“他们现在都是陛下身边得宠的皇子,你临时爽约岂不是凭白得罪了他们?现在改变决定还不算晚,你快骑马过去吧!” 时沛以为她担忧的是国公府和他的前程,笑容愈加灿烂,小声道,“没关系的,现在是他们都想拉拢国公府。再说刚出了那档子事,我主动陪你回去向岳父告罪也是应当的。” 江雅芙一噎,又道,“就算如此,因你扫了人家的兴致,也是不好的。回我娘家只是小事,你什么时候过去都是一样的。” 时沛眸光微闪,在他听来,她的每句良言都是推脱之词,她根本不是为他考虑,而是压根就不想让自己和她一起回去。他越发坚定了自己原本的猜测,她一定是想回去见禇羲的! “真的没问题,陪他们打猎的又不只我一个,少我一个不少。快走吧,去的太晚不好。”时沛一锤定音,在江雅芙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一手揽上她的腰,一手穿过她的腿弯,攸地把人抱了起来,放到了马车上。 随后一跃,也跟着上了马车。 第22章 那我也去! 江雅芙被他一连串突来的动作弄的发蒙,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人就已经被塞到车里了,等到时沛也跟着进了马车,脸上的热度才开始上来。 她咬牙切齿,声音压的极低,“你发什么疯?这是大门口,下人们都看着呢!” 时沛不以为然,“看见就看见,谅也没人敢说咱们什么。” 江雅芙瞧他脸上隐隐的得意,越发的觉得不顺眼,有什么好得意的?再说他好好的打猎不去,为何非要陪自己走这一趟? 她才不信什么负荆请罪的说辞,前世他去江家的次数屈指可数。不过父亲对他的印象倒不赖,他在人前的形象一向维持的极好,会主动去求骂才怪呢。 车内本来还算宽敞,但因加了个人就显得有些小了,时沛被近在咫尺的女人看的直发毛。 他不自觉的摸上自己的脸,笑道,“你盯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脏东西,还是觉得我太过英俊了?” 呸!江雅芙翻了个白眼儿,“英俊倒是英俊,可惜啊~” “可惜什么?”时沛的心高高的提了起来。 “可惜里面老了。” 原本万分期待的时沛听了这话,顿时哑然,悻悻的回道,“老了也英俊,再说老有老的好。何况你不也是……” 江雅芙虽然是率先挑火的人,但她作为一个女人,却对某些字眼格外敏感,一下子像炸了毛似的,“你说我老?我老?你去看看那些快四十岁的女人什么样子?你再想想我,我和年轻时候差别大吗?我脸上可没什么皱纹……” 她正急着替自己讨回公道,忽听他发出一声浅笑,顿时住了嘴。 时沛憋笑憋的很辛苦,“怎么不说了?” “哼,无趣,想来你那时候也没好好看过我。” 沉默了片刻,等江雅芙都忘了这茬儿的时候,时沛突然石破天惊的来了句,“你不老,确实比那些夫人们美的多。” 江雅芙这时正歪在靠垫上闭目养神,忽听这一句,眼皮微动,心跳乱了一拍。 算他识相,眼睛没瞎。 她要把这句话记到时沛语录里,姑且算做是他说过的第一句‘甜言蜜语’吧。 因之前没有说姑爷也要回来,江家人见到时沛来了有些意外,可转念一想他也该来,刚因他的韵事闹的满城风雨,来交代一下也是应该。 大哥江放倒是没给他什么脸色看,只是江中天的脸色臭的很,正如江雅芙预料的那样。 江中天板着脸,“雅芙,你去陪你大嫂说说话,想吃什么和你大哥说,叫他去安排。女婿,你随我来!” 语气异常严肃的父亲让江雅芙的心随之一紧,于是使出撒娇大法,“爹,你们要说什么,怎么不叫女儿也一起听听?” 可一向百试百灵的大法今日却失效了,“你听话!这是我们男人间的对话,你不必管,我吃不了他。找你大嫂去吧。” “好好,不听就不听,那女儿去了。”分开前,她留给时沛一个幸灾乐祸的眼神,叫他自求多福。 父亲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就算编瞎话能骗过他,也要被他里里外外的问脱一层皮,但凡叫他听出一点漏洞,就能抓住你的把柄,叫你原形毕露。 她不怕时沛被责骂,她是怕他不小心泄露了重生的事,叫父亲觉察出什么。罢了,这等匪夷所思的事儿若非亲身经历过,又有谁会怀疑呢? 刘月婵怀上这胎以来一直在遭罪,保胎药没少吃,始终在将养着,最近几日才觉得好了些。自从江放和她说了外面的事,她就替江雅芙悬着心。 终于把她给等来了,见她面色红润饱满,笑意盈盈,那颗心终于放了下来,笑道,“我就说你是个最有福气的,同样是有身孕,我肚子里这个倒像是来讨债的。” 江雅芙坐到她身边,安抚她,“嫂子别忧心,大侄……子必定会平安来到这个世上,你也会无事的。”因世人都盼男孩儿,江雅芙便没说大嫂第一胎要生女儿的实话。 “借你吉言吧。”刘月婵笑眼弯弯,亲|热的握着她的手,“我瞧你春光满面,就知道你心里有底,我最了解你,你可是瞒不过我的。” “我哥也真是的,什么都告诉你。你就放一百个心吧,什么事都没有!是有心人在背后故意乱传的,这事到最后自有人吃亏,但肯定不会是我,我过的好着呢。” 见她不似说谎,刘月婵也没深问,“那我暂且信你。记住了有什么事千万要回来和家人里说,咱们江家人不能随便叫人欺负了去。” 江雅芙心内温软,“知道啦~嫂子,上次我叫人给你带的东西……” 姑嫂两个又聊起了别的家长,江雅芙前世生过三胎,对生产的恐惧已经减轻了很多,可刘月婵却是货真价实的第一次,江雅芙给她打了不少的气。 二人聊的欢畅,早就忘记了时间的流逝,江放推门进来,笑道,“说什么说的这么热闹?你们两个不知道肚子饿啊?” 刘月婵回道,“我和雅芙在一起话多的说也说不完,能顶一顿饱饭。” “哈哈,那雅芙要是在家里住一段时间的话,咱家岂不是省了许多粮食?” 刘月婵嗔了她一下,早就习惯了他如此的打情骂俏。 江雅芙此时却是另一番心境,时候确实不早了,已经快到晌午了,“哥,爹和时沛还在书房吗?” “是啊,不知道说什么呢,还没出来。估计妹夫这回惨了,爹已经为这事气了两天了。不过你放心,等出来就好了,爹不会在别人面前让他没脸的。” 他以为她是在担心自己的夫君。 “我没什么可不放心的。对了哥,禇大哥在家吗?” “在呢,一直在竹林小筑里写东西呢,他说要自己著一本什么书,我都几天没见到他人影了,饭都是丫鬟给送去。” “著书?”感谢大哥给了她一个绝佳的借口,“那我倒是要去看看了,禇大哥写出来的书一定好看,哥,你陪我过去瞧瞧吧?” 江放有些为难,妹啊,你夫君还在爹那里挨骂呢。 “还是别去了,等下我叫人喊他过来一起吃饭。” “不不,哥,我就想看看他写书的时候什么样。”江雅芙拉着他的袖子摇啊摇。 刘月婵忍俊不禁,“你就陪她去吧,瞧她急的。” 江放拿这两个女人没办法,“哎,那好吧,服了你了。” 江家父子早就把禇羲当成了一家人,因此从未想过别的可能,在他们看来,大家多说几句话,多些走动,并没有什么不正常的。而刘月婵虽然上次在餐桌上觉察出了一丝异样,但也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而已,有些事想也不敢想。 兄妹二人一起出了房门,没走两步刚好碰见从书房出来的一老一少。 江中天的脸色虽然还不大好,却不似进去时那般紧绷了,跟着他身边的时沛也显出了几分轻松。 “爹,你们两个说什么呢?说了好久啊!” 江中天对着自己的宝贝女儿,态度进一步柔和,“没说什么,无非是考校考校他的学问罢了,女儿家不许多过问。” “知道啦,不问就不问!” 时沛注意到二人好似要去后院,便问道,“大哥和雅芙这是要去哪儿?” 因为心中有算计,江雅芙下意识的轻轻扯了下江放的袖子,可惜江放神经粗,开口就答,“我带妹妹去小筑那边找禇羲。” 江雅芙刚才的动作很轻,只是胳膊微动了下而已,却还是被眼尖的时沛给看见了。 “已经快到晌午了,你们还去那边干什么?” 江雅芙怕大哥再说出什么,抢先回道,“就是快晌午了才去叫禇大哥过来用饭啊。” 时沛不错眼珠的盯着她的脸,想要分辨此话的真假,可惜根本看不出来。她为何要去见禇羲?她想找他说什么?或者说真如他之前猜测的,她这趟回娘家就是专为禇羲而来? 他两个步子移到了江雅芙身旁,笑的像阳光一样灿烂,“那我也去!正好许久没见他了,人多热闹。”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开启跟屁虫癞皮狗模式…… 第23章 谁说他们感情不好? 江雅芙再度为他不同寻常的举动感到愕然,堂堂时沛什么时候变成跟屁虫了?他到底作何打算?她走一步跟一步吗? 他从一开始就是摆明了要盯着自己的,看来今天难找机会和禇羲单独说话了,因她之前先出手干涉了他的事,现在她也不好名正言顺的谴责他干涉自己和禇羲的来往。 再者她心里还惦记着问问他刚才是如何过父亲那一关的。 “那我就不去了,夫君你和大哥过去吧。” 时沛没想到她来这么一招,有些委屈的看向岳父大人,“父亲您看,雅芙还在生我的气呢。” 江雅芙心中怒吼,喂!你几十岁的大男人冲我爹撒娇,你肉麻不肉麻? 江中天终于笑了,“好了好了!小夫妻闹下别扭就可以了,闹的太过就伤感情了,都去吧!叫禇羲那孩子过来一起吃饭,他埋头好几天了,我瞧他心里似是有事。” 父亲已经这样说了,江雅芙不好再说什么。 江放这时却有了别的意见,“既然如此,就你们小两口一起去吧,我去看看厨房准备的怎么样,你大嫂现在忌口的厉害,吃食上要格外用心。” “大哥……” 时沛忍笑看着江雅芙,“也好,那就我陪雅芙一起去吧,娘子请~” 江雅芙真恨不得一拳打在他眉眼之间,打的他鼻孔直窜血, 望着一对璧人相携远去的背影,江放一阵感叹,“谁说他们感情不好的?我看他们好的很。” 江中天白了自己这老实儿子一眼,阔步走开了,哎,但愿孙子孙女能机灵点儿吧。 “刚才你怎么和我爹说的?”江雅芙按捺不住的问,她确实好奇,什么样的说辞能说通既爱女又对德行严格的父亲呢? 时沛嘴角上弯,“告诉你也行,但你要先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来见禇羲的?” “这与我问你的事有关系吗?” “你不想说也行,反正我也不是特别想知道。”时沛说完就淡然的阔步向前。 江雅芙小碎步追了上去,不情愿的说道,“是,行了吧?” 时沛住了脚步,“见他干什么?” “喂!这你就管太宽了吧?” 眼见时沛又要走,她赶紧以身挡住了他的去路,“本来我是没有必要告诉你的,但作为交换告诉你也无妨。我是来提醒他远离叶知知的。” 时沛一愣,她是来说这个的?果然,她也做不到无动于衷呢。 “那就非要亲自来?叫谁带个话不成?” “那你给她找药就非要亲自去?想办法透露给别人不行?” 时沛被她堵了个正着,显然他们的想法都一样,关系到前世,有些事只有自己亲自去办才放心,他们下意识的怕节外生枝。 “该你说了,你是怎么和我父亲解释的,一般的说辞他肯定不会信的。” “所以我说了不一般的。” “怎么不一般?” “实话实说,只是没提重生的事,关于这件事的其他细节我都主动坦白了。他老人家念在我一片坦诚,认错态度又极好,说了我几句也就放过我了,之后我们两个又聊了些时事之类的。” “……都说了?”这个结果让江雅芙始料未及,他居然肯把自己见不得光的一面自行暴露出来了,难怪父亲轻易饶过了他,想来也只有如此才能重新赢回父亲的好感。 “嗯,都说了,我做的,还有你做的。” 江雅芙冷哼,“看似忠厚,实则最为狡诈。” 时沛追了上去,“说实话也叫狡诈?” 二人一路拌嘴,很快就进了竹林。禇羲这几天确实一直在忙于著书,但这不等于他对外界的消息一无所知,相反的,他比同龄的许多人更加触觉灵敏。 因时沛和许展颜闹出的那场风波,他早已听说。雅芙刚刚新婚不到半年,且还在孕中,他想象不到此事会给她带来多大的伤害。 可他……没有去过问的资格了…… 与其给她的生活添加麻烦,不如把自己那点扰人扰己又无用的关心藏在心里。 “禇大哥?你在屋里吗?” 雅芙?她回来了? 禇羲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起身去开门的动作有多急切,他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只是这笑意在开门见到多出来的一张脸时,稍有凝滞。 “禇兄不会是不欢迎我吧?听闻禇兄在著书,内子非要过来打扰,恰好我也想提前拜读你的大作,这就跟着一起过来了。” 禇羲刚才的小小失态江雅芙并没有注意到,却没有逃过时沛的眼睛,此刻他笑的和善,直视禇羲的眼里却无半点笑意。 意外只是一瞬,出了那么大的事时沛亲自登门也是应该的,禇羲落落大方的回道,“时兄说笑了,平时想请都请不到你大驾光临。再说我不是过刚有了些心得,还远远称不上大作。二位若是不嫌弃,就请进吧!” 江雅芙笑眯眯的,真心为他高兴,他在学问仕途方面依然走着正确的路,“禇大哥,几日不见你说话怎么这么见外了?我都不太适应了,这是江家,也是你的家,你不必不自在。” 时沛听了这话,脸上一寒,什么意思?这是他们的家,他时沛倒是外人喽? 说的禇羲粲然一笑,“雅芙小妹还像以前一样爱开玩笑,你哪里看出我不自在了?时兄快进来吧,天有些冷,别在外面吹风了。” 时沛看着眼前二人丝毫不造作的亲密说话,那语气那神态是多么的自然,仿佛他们生来就是如此,堂堂正正坦坦荡荡,在他这个正牌夫君面前也无需伪装。 如果他一直没发现江雅芙的心思还好,如果他不是眼睛那么尖,注意到了禇羲微小的不寻常,他恐怕也会以为这是一对异姓兄妹而已。 他发觉江雅芙白皙小巧的鼻头上冻的有些发红,心里更觉的酸不可挡,禇羲这是心疼她呢?呵! “禇兄都这么说了,那就进去吧。” 他话音一落,江雅芙忽然觉得左手一暖,整个手被时沛毫无预兆的握在了手里!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入V三更合一,会有小红包掉落哦~~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高考的姑娘们旗开得胜,前程似锦 第24章 一种名叫犯贱的病 她惊讶之余, 浑身泛起了不自在, 这是干什么?装恩爱夫妻有瘾吗?还偏偏在禇羲面前…… 江雅芙试着用暗力挣脱,可惜,时沛的手是握刀枪剑戟的手,上阵杀敌的手, 能叫她挣脱出去才怪呢,轻轻松松就控制住了她。 她只有暗暗恼恨的份儿。 被风吹的发凉的小手握在掌心, 时沛心中忽生了一股名为圆满的情绪, 像是心里一直空着的一大块, 被填满了一小块, 熨帖不能言。 禇羲注意到那双毫无顾忌牵在一起的手, 瞥过一眼之后就当没看见,把二人让进了屋内。 一股微妙的尴尬气氛在几人之间流转, 让人嗓子直发紧, 几人干巴巴的谈了几句禇羲的书,就觉得没话可说了。 可江雅芙有话想说啊,她积压了满肚子的话, 就等着这个机会对禇羲说呢。 “咳!夫君?” 时沛眼睛亮晶晶的望着她, 假作不知她心中所想, “娘子渴了?” 她已经把话明显的写在脸上了,可他就是装作没看见, 二人眼神几度交锋,禇羲看的是疑惑不解。 因为要说的话太重要,江雅芙不得不率先败下阵来, 把话给挑明了,也退让了一步,“夫君,我有几句要紧的话要对禇大哥说,你能不能先到隔壁间呆一会儿?” 禇羲住的是三间套房,这间与左边那间中间无门,只放了一个翠纱的屏风,这算是江雅芙的让步了,不然他在一旁盯着她没法说。 时沛心知她要和禇羲说叶知知的事,而且有他在此,她也不敢谈她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只是他怎么也不愿意让她二人单独共处在一个空间里,而他这个夫君倒被排斥出去了。 眼看着不答应江雅芙就要喷火,怕再混搅下去气的她动胎气,时沛欠揍的挑了挑眉,“好吧,有话快点说,前面要开饭了。”说完就迈着悠悠的步子,耳朵竖的老高,晃到隔壁间去了。 这里可称作是书房的一部分,围着墙摆了两个大书架,都是禇羲经常看的书,好些书上面还有他的读书批注及心得。时沛顺手抽出一本,随便一翻,心内不禁赞叹禇羲一手好字!呵呵!禇相将来的字一字千金呢。 耳边传来那边隐约的说话声。 “雅芙,怎么这般凝重?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告诉我?”见她一脸严肃,小脸紧绷,禇羲意识到她是真的有要紧事来找自己的,他轻松的问道,想让她别那么紧张。 “禇大哥,你……你这段时间可见过叶知知?” 禇羲微露诧异,“怎么问起这个?” 江雅芙愈加着急,一看他这个样子必是见过的,“你以后离她远一些吧,她……她……不是个善类。”她实在不知该如何措辞,尤其是在他锐利的眼神之下。 禇羲更加疑惑,他从未对叶小姐有什么特别,更未在雅芙面前提过半句,为何她这般郑重的过来提醒这个? “这么严重啊?我确实见过她一面,上回在书肆街上偶遇到她和秦罗依,说过几句话罢了,她是好是坏和我都没关系的。” 江雅芙怕他不当一回事,又强调了一遍,“总之你将来娶谁都行,就是不要娶她。” 禇羲笑了,“你越说越离谱了,哪里就扯到婚嫁上去了?你就是想和我说这个?”在他看来,江雅芙之所以担忧这些,是因为她们女人之间的各种瞧不上,并没有多想。 怎么越说他越不在意呢?“反正你要牢记我这些话,不然……” “不然怎么样?” “……禇大哥,你只要知道我是不会害你的,有些话我不能告诉你。” 时沛在另一边听到了这话,不屑的瞥了瞥嘴,她倒是情真意切,可她就不怕这样反而加深了禇羲对叶知知的印象吗?原本禇羲对人家是没有什么深刻印象的,她一样一搅合反倒容易把那姑娘记在心上看进眼里。恐怕到时候她越不想看到什么结局就越会朝那个方向发展。 只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不过他没有理由提醒她,禇羲娶什么人都是他的造化,只要不娶江雅芙就行。 那边二人的对话还在继续,他笑着摇了摇头,想把手里的书塞回书架上,眼前忽的一闪,脑袋嗡的一声,一本颇为眼熟的书闯进了他的视线! ~~~~~~~~~~~~~~~~~~~~~~~~~~~~~~~~~~~~~~~~~~~~~~~~~~~~~~~~~~~~~~~~~~~~~~ 时沛果断的把那本书抽了出来,看了眼书名,快速的翻开里面细看,从前有一座山,山里面不知何时走出了一只狐妖,此狐妖天生天长,最喜打抱不平惩恶扬善…… 世上讲狐妖的故事多了去了,这一定不是他看过的那本,时沛不死心的直接翻到了书的结尾。 狐妖被绑在木架上,施以火刑,被她救过的那些人冷眼旁观,窃窃私语……狐妖落下一行泪,化作一缕青烟…… 还真他娘是他看过的那本!就是江雅芙捧着宁可不吃饭不睡觉也要看的那一本!书的结尾还有泪水晕湿的痕迹。 是禇羲借给她的?! 时沛被这个突然的发现给震惊了,他们两个居然私下里……, 他压抑着心头火,揉了揉猛然发晕的太阳穴。死死的攥着那本书,想就这样出去揪住禇羲的衣领打他个满脸开花。 凭他一介文弱书生,连自己一只手也打不过。 可痛打禇羲容易,打了之后呢?江雅芙会更加排斥他,与他更加离心离德。相反的,她有多排斥自己就会多疼惜禇羲,因此他绝不能冲动。 时沛深知打仗不能只靠武力,更多的要靠脑子,靠运筹帷幄,对女人也是如此,现在他陷入的不是一场普通的夫妻矛盾,而是一场只能赢不能输的战争! 那边的话说完了,江雅芙叫他一起出去吃饭。时沛回过神,赶紧把被他攥的起了皱折的书抹平,塞进了众多书中。然后平心静气,装作没有任何事发生一样出去了。 “该说的都说完了?” 这话问的,难不成还盼着她多说一会儿? “说完了。走吧,吃饭去,爹该等急了。” 三人同行,江雅芙走在中间,一路上时沛都很沉默,她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禇羲的近况,很快几人就走到了前厅。刘月婵也被江放扶了出来,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吃了顿饭。 回府的马车上,江雅芙见时沛依旧绷着个脸,不禁疑惑,她和禇羲说什么他不是能听见吗?至于生这么大气? “你怎么了?刚才没吃饱?” “没什么,困了。”时沛一直在想他们私下传书的事,但他不想说,说出来他怕自己压不住火。 他靠在马车壁上,一手拄在抱枕上,撑着脑袋假寐。 江雅芙盯他脸看了好一会儿,仍旧不见端倪,遂不再理会他,摆弄起大嫂亲手给孩子缝的小衣裳,比她自己做的好的多。 忽然想起答应过他的那件里衣,其实早该做好了,只是她不想就这么容易的给他,总觉得虽然只是件里衣,不值钱,却像是吃了大亏似的。这种贴身的东西给人的细致感受与别的是不同的。 “我托你查的那件事怎么样了?” 时沛闭着眼,回道,“哪能这么快?过了这么多年,你总得给我些时间,一有消息我就告诉你。” 刚一回府,时沛就被张平给拉走了,好像是他的一个手下出了什么事,需要他定夺。 江雅芙回了自己的院子,正打算休息一会儿,就听春杏过来说,有个老头儿说是山里的老猎户,答应了要给府里送来一只人参,求见少夫人,已经等了小半天了。 “把他带进来吧。” 很快,江雅芙就见到了来人,是个五十多岁精神矍铄的小老头儿,道明了来意,就把人参呈了上来。 江雅芙前世操持家事,怕人情往来上弄出笑话,还专门和人学了一手验看的本领,练了小二十年,也算出师了,送礼常用的人森鹿茸这些东西,真假年份都能看的八九不离十。 盒子一打开,不只是她,连身边的丫鬟们都跟着倒吸了一口气,好大的人参啊!难怪说这东西像人,这么大个儿的还真有几分人模样。 老猎户恭敬道,“少夫人放心看,错不了。这是老头家里珍藏的,是我爹当年在深山里挖到的,我们猎户靠山吃饭,也少见这样好的参,本想留作当传家宝。要不是被恶霸盯上了,我也舍不得把这东西卖了。等得了银子我就搬下山,到隔壁县城投靠我闺女去。” 江雅芙没应声,而是细细的观摩着,不放过任何微小的部分,要吃进嘴里的药材,由不得马虎。 老猎户看出来了,这事由眼前的女主人做主,又道,“少夫人身怀六甲,看上去没几个月就要生小少爷了。女人生孩子历来遭罪,有了这百年老参相助,我保少夫人您生的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老头子,乱说什么?”春月张口斥道,“我们少夫人自然会平安生下小少爷,没你这人参也一样!” “春月!不得无礼。”江雅芙心一动,想起了时沛和她说起人参时好像是话有未尽之意,她只当他是给父母亲准备的,这样看来,难不成是给她生孩子时候预备的?还真有这个可能。 前世生小初一的时候,家里只有她和母亲,她平日里好吃好睡,谁也没想到在生的时候却遭了大罪,疼了整整一天多才把孩子生下来,中间几度昏厥,幸好她命大,母子均安。母亲当时知道大小都保住了,喜极而泣,直呼菩萨保佑。 时沛那时候和国公爷远在边关,这事想必是母亲后来告诉他的。没想到他还记得…… 心里忽然酸酸软软的,又涩又甜,哼!那老东西今生怕是药仙转世吧,四处给人寻药呢。 到此刻,她才真正把他给许展颜送解药这件事在心里翻篇儿了。 “世子答应给你多少钱?” 老猎户一看买卖能成,大喜,“老头儿不敢多要,世子和老头儿说好了,要的话就给八百两银子。” “的确是好参,卖这个价你亏了。你也不容易,我们不占你这个便宜。尺素,给他拿一千两银票,好好的送出府去。” “诶哟!多谢少夫人!您真是活菩萨!老头儿天天烧香,祝您生个白白胖胖的小公子。”老猎户千恩万谢。 尺素忍俊不禁,把银票递给他,“好了好了,天色不早了,我送您老出府,您赶紧找个地方安置了去吧。银票千万要放好,别让坏人摸了去。” 二人一边往外走,一边听老猎户说,“姑娘您放心,老头儿活了大半辈子,别的本领没有,藏钱可是有一手,我家那老婆子……” 大嗓门的猎户声音逐渐消失,江雅芙叫丫鬟把人参仔细收好,慈爱的抚摸着凸起的肚子,白白胖胖的小公子……呵呵,贴心乖巧的小初一啊,有幸再做你的娘亲,即便再吃一回同样的苦为娘也甘愿。 “春月,把那件没做完的里衣帮我找出来吧。” 春月诧异,“少夫人,您不是说这几天不想动针线吗?” “拿出来吧,没差几针了,我今天心情好。” 时沛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今晚该到正房里睡了,本来不想打扰江雅芙了,但一颗心骚动的心怎么也按捺不住,与独守空房相比他宁愿去受她的冷言冷语。 他觉得他可能是得病了,一种名叫犯贱的病…… 屋里还给他留着灯,江雅芙已经睡着了,听到开门声只是眼皮颤了颤,并没有醒来。 时沛轻手轻脚,脱去了外衣,就着盆里的水洗了洗手,走到床边,刚要轻巧的跃上床去,眼睛忽然被床头的一物给黏住了。 月白色,叠的整整齐齐,一件里衣。 该不会是给他的吧?应该是了,若是她自己的东西没必要放在这里啊。 心脏激动的怦怦直跳,他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太大的声响吵到她,小心翼翼的拿起了里衣,抖落开来,在自己身上比量了一下,果然是给他的! 昏暗中,他的眼睛异常的亮,嘴角愉悦的翘起,这大概是他两辈子以来收到过的最可心的东西了。虽然针脚粗了些,衣服大了些,可却是人生头一件,别管是因为什么,这是她亲手给自己缝的衣服,他就没穿过她亲手做的东西。 这回他要好好的穿,天天穿! 他快速把自己的里衣给扒光了,三两下就套上了新衣服,不用照镜子他就知道自己此时一定是世上最风流倜傥的那个。 美滋滋的翻身上床,江雅芙发出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他探头看她,唔,笨蛋,睡的还挺香。 她的侧脸肉乎乎红润润的,鼻尖秀挺,睫毛像片小扇子似的温和的垂着,睡着的她是如此的乖巧可心,时沛实在忍不住心中的激荡,在注视了她的睡颜许久之后…… 轻轻的、悄悄的、在她脸颊上落下了一个吻。 轻的江雅芙毫无所觉,轻的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 江雅芙放下那点子心事,昨晚睡得十分香甜,她醒来的时候时沛还在睡。 目光随意一瞥,就发现他已经穿上了自己缝制的里衣,十分衬他的肤色。她在他的身上看了一会儿,发现在腰际一个缝合处有开线的苗头,不禁叹息,这都是她前几天心里有气干的活,瞧瞧成什么样子,只穿了一晚就要坏掉了。罢了,白天再补补针吧。 见他动了下,她做贼似的赶紧收回了目光。 时沛坐起身来,放松的打了个哈欠,“你已经醒啦?衣服挺不错的,就是大了点儿,下次再做件浅蓝的,我换着穿……” “脱下来。” “什么?” 时沛难以置信的瞪着她,双臂抱在一起,做出一副自卫的模样,好像江雅芙要上去扒他一样。“我告诉你,送给我的就是我的,没有收回去的道理!我好歹是世子爷,是你夫君,你别太过分!” 头发乱蓬蓬的,脸上呆傻傻的,衣服还是破烂的,江雅芙恍惚见到了另一个淘气的儿子小石头,耍起横来简直是此刻眼前人的翻版,不能想,不能想了…… 她以一种关爱傻子的目光看着他,“腰间快开线了,我给你补补针,你不是想穿着破烂衣服出门吧?爱脱不脱。” 说着她就下了地,尺素听到动静走了进来,服侍她梳妆。时沛挠了挠头,自己走到屏风后面换衣服去了。 等他出了门,尺素进去收拾脏衣服,那件月白色的里衣恰在其中。 经过了几天的发酵,关于镇国公世子夫妇的新流言已经盖过了原本的旧闻,一眨眼,她们就从一对貌合神离的怨偶变成了令人艳羡的神仙爱侣。流言是无根的沙尘,风往哪儿吹,它们就往哪儿飘。 原本一个个都坚定不移的相信时沛苦恋许大小姐,并不辞辛苦的为其寻解药,不惜冷落了新婚妻子。现在还是那批人,口里说出的话却完全变了。 她们坚信一定有人故意编造了这样的谎言来抹黑镇国公府,离间世子夫妇的感情。更有那心思深沉之人揣测,说这件事压根就是许展颜策划的,用世子爷当她的垫脚石以提高身价。 许展颜这样招摇的人平时自然有人看不惯,因此,原本最没有证据的揣测反倒越吹越烈,甚至隐隐从根本上动摇了许展颜的名声。 她的亲姑姑是宫里颇得圣宠的娘娘,今日一早,母亲就被叫进了宫里问话,显然此时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许展颜砸碎里了屋内最后一样能砸的东西,依旧不解恨。时沛!江雅芙!他们怎么敢? 他们究竟有什么底气敢把这件事闹的如此大?时沛他难道没拐着弯的给自己送药吗?若不是忘不了自己又怎么会有这一出?他们夫妻难道不就是凑合着过日子吗?江雅芙若是真得了他的心,他何必不再伪装冷漠,巴巴的来给她送药?虽然不知为何药被换了,但肯定能说明一点,那就是他们两个的感情一定十分不好! 她怎么也想不到,他们居然有脸从源头上否定了这件事,并作出一副世上最恩爱夫妻的模样,时沛的光明磊落笃笃深情呢?江雅芙的木讷呆板心思单纯呢?都是假的! 到头来,这件事只有她许展颜是最不要脸的那个!她满口谎言,心肠歹毒,嫉妒人家,妄想攀高枝? 全都成了她一个人的错,而往外传话的是秦罗依、背后挑唆的是叶知知,她们何尝受到半点波及? 贴身丫鬟战战兢兢的走了进来,垂着头支吾,不知道该怎么说。 许展颜闭上眼睛,顺了顺气,“说吧,已经不可能有什么更坏的消息了。” “小姐,小李子带话过来,说……九公主她们的聚会要来不少外地的公子,九公主顾念小姐你的脸还没有全好,见不得风,所以这回就不邀请您一起去了,以后再说……” “下去!” “小李子还说,他帮您在九公主面前说了不少好话,可公主似乎深受那些流言影响……” “我说下去,你听不见吗?”许展颜面色阴冷,吐出的每个字都让人不寒而栗。 很快她就冷静了下来,青云之路离她如此的近,她许展颜是何等人也?绝不会因为一点波折就这样算了的! 这次的教训她会深深的记住,不可以固有的印象看待身边的一些人,在出手之前也决不可轻举妄动,如果出手了却达不到目的,反而会把自己折进去,她终究是太嫩了啊。 此时,叶知知正在帮秦罗依抄写送给宁王妃的心经,她面如止水,柔婉美丽,就像一幅画着小溪流水的怡人画卷。 秦罗依秀眉紧拧,坐在一旁百思不得其解,“知知,咱们是不是做错事了?这样看来时沛和江雅芙的关系不错啊,那么多人亲眼见证呢。我后来一想,如果时沛早就帮许姐姐找到解药了,那许大人之后还大张旗鼓的忙活什么?还把妻妾不和的丑事抖落了出来。我总觉得这事哪里怪怪的……” 叶知知闻言停下了笔,抬眸看了她一眼,傻瓜也会长脑子了? “姐姐的意思是不相信我在江雅芙那里的亲眼所见了?她的书是禇羲送的,这我绝对不会看错。你想想即便大夏朝民风再开放,已婚的女子与外男私相授受也不太妥当吧?” “知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不相信你,也许……也许他们真的是兄妹情也说不定……” “那你就是说许大小姐说谎了?” “也不是……”秦罗依没了底气,她不知道谁在说谎,她说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她们说的都像是真的,她只是恍然觉得自己不该那么做。 叶知知叹了口气,一脸的语重心长,“我的好姐姐,你也不想想,这件事发展到现在谁受的伤害最大?就是许展颜啊。别人不知道,咱们两个却知道,时沛送药的事就是她告诉咱们的,她撒这个慌对她有什么好处?难怪是为了像现在一样名声大损吗?” 秦罗依看向她,眉头依旧没有展开,“嗯,你说的有道理,知知你懂得可真多。可我这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 “你有什么可不安的?你不过就是帮许展颜传了句实话而已,没杀人没放火没造谣,你就把心好好放在肚子里吧。” 见她一时半刻想不开,叶知知也不再劝,与秦罗依的良心不安不同,她此时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一向抢尽所有女人风头的许展颜名誉受损,而江雅芙的名字也在世人的嘴里走了一遭。呵呵夫妻恩爱?想起那本禇羲亲手挑选的书,叶知知冷冷的笑了,恐怕离恩爱这个词还远吧? 秦罗依是郡主,就算是查到她身上,也顶多是个嘴碎的名声,她一向跋扈惯了,多几条这样的罪状也无所谓,但若是让禇羲知道了,只会更厌恶她。 反倒是她自己,谁也抓不到她任何把柄,事都是出在别人身上,与她有何干系呢?她既不是当事人,又没传过任何话。 又坐了一会儿,叶知知告别了秦罗依,款款的朝王府外走去,在路上恰好遇见了宁王妃,她恭敬而亲切的叫了人。 宁王妃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那目光有如刀子,犀利的仿佛一切心思在这目光下都无所遁形,叶知知悄悄打了个冷颤,匆匆离去了。 宁王妃盯着她略显仓皇的背影,平静的对身边的丫鬟说道:“去把养老的崔嬷嬷接回来,叫她亲自管教郡主两年。回头再把家生丫头们的名单拿过来给我看看,郡主身边的下人也该挪动挪动了,这样下去是不行了。” “是。”下人不敢多言,近在咫尺,她能深深的感到王妃对这个任性又天真的女儿的担忧之情。 江雅芙有三个贴身丫鬟,其中尺素是最受器重的,春月是个厉害的小辣椒,而春杏则是她们中年纪最小的,也是胆子最小的。十二岁稚气未脱,备受大家疼爱。 她爹娘在庄子里当差,少夫人给了她两天假,她刚从庄子回来,拎着的小包袱里装着她娘亲手晒的地瓜干,咸鸭蛋,还有别的各式零嘴儿,还有一朵新珠花呢,是他哥哥刚升了管事,用第一笔工钱给她买的。 春杏欢快的走在园子里,忽然张平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张平和善的冲她招手,“小春杏,快过来,少爷找你。” “找我?”没多想,春杏蹦跶哒的跑了过去。 “少爷找我什么事?怎么不回院子里说?” 张平心说,当然不能回院子,否则不就让少夫人瞧见了吗? “呵呵我也不知道,你去了就知道了,快跟我来。” 很快春杏就跟着张平到了府中东北角那片空屋子,国公府占地广,但人却不多,因此好多地方都没利用上。 张平带她进了其中一间,时沛正等在里面。 春杏的直觉告诉她不对劲,脖子后面直冒凉风,“奴婢见过少爷。” 时沛板起脸的气势对一个小姑娘来说相当的吓人,“春杏,国公府待你一家怎么样?” “国公府待我家恩重如山,少爷,您是想让奴婢做什么事吗?” ~~~~~~~~~~~~~~~~~~~~ 她眨巴着纯真清透的眼睛望着自己,令时沛莫名的心虚,“知道就好,下面我问你的事,你要实话实说,否则你知道后果。” 春杏郑重的点头,“奴婢知道了,您问吧。” “我问你,少夫人是不是经常从娘家借书看?每次是江家的人送来还是有谁去取?” 原来是这个,春杏立马松了一口气,她哪里知道男男女女隐秘的弯弯绕?“是的,也不算经常,半个月一回吧,时间不固定。有时候是江家的下人主动送来,有时候是少夫人的书看完了,派尺素姐姐回去取,不过这样的时候少。” “每次拿到书后,少夫人会避着人吗?书里有没有什么夹带?有没有人带话?” 春杏从这话里品出了一丝不寻常,“绝对没有!少夫人从不避着人,也没什么夹带。有一回新书刚拿过来,少夫人是在我们几个眼前拆开包袱的,当时我们觉得一本书名有趣,少夫人还大方的借给我和春月,让我们先去看呢!” 时沛心气稍平,“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奴婢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欺瞒您啊。” 小姑娘泪眼涟涟的,时沛也就不故意吓唬她了,已经达到了让她害怕的目的了。他当然相信除了书以外没有别的东西,江雅芙行事他还是信的过的,就算要红杏出墙,也不会选这样没脑子的法子。 “好了,我姑且相信你的话。你爹娘和你哥哥都为府里做事,特别是你哥哥,是个可造之材……” 春杏挺直了腰,带着哭音,“少爷您说吧,想叫奴婢做什么?” 时沛被她打断了说话,心里略有不悦,真是什么样的人培养出什么样的丫鬟?一个个都精的跟什么似的。 “你知道其中利害就好。你回去之后要密切注意江家送书的事,尽量想办法把这件差事落到你手里,使什么办法我不管,总之每次拿到的包袱要先交到我手里。” “……是,奴婢知道了。” “好了,下去吧,好好照顾少夫人,我不会亏待你家里人的。” 呜呜呜~春杏的几乎是跑着离开的,回来时的好心情全部不翼而飞,她不想当叛徒,她不要…… 和春杏住一个屋子的春月发现她情绪有些异常,但她推说是家里的小事,春月就没再过问了。 天气越发的冷了,但白日的阳光还好。时沛没去军营,特地带着张平逛街,逛什么街?书肆街。 二人花了足足两个时辰,搜刮了大半条街,一口气买了几十本书,诗词、地理民俗、话本子、神鬼怪物……应有尽有。 二人一回来就带着书窝在那间空屋子里。 时沛一本本的快速翻看手里的书,精心做着搭配,嘴里还念念有词,“这堆是鬼怪,狐妖、狼妖、黄鼠狼妖、鸡妖……” 要什么有什么?他就不信自己挑的比禇羲差!他是家中独子,不得不接下父亲的衣钵。若是他从文的话,不一定会比禇羲差,就算考不上状元,考个探花应该行吧。 没过多久,考验春杏忠心程度的机会就到了。江家的小厮过来送书了,顺便再把上回借的书拿回去。 尺素把旧书整理好,打算亲自到送到外门,春杏热情的跑了过来,拿过了她手里的包袱,“嘻嘻尺素姐姐,以后这样跑腿儿的事就交给我吧。” “你这丫头,今天怎么这么勤快?” “我本来就勤快呀!再说我这不是为姐姐你分忧嘛。” 尺素没多想,这几天她帮少夫人理帐,确实有些疲累,“就你嘴甜,快去吧,对方要是问起少夫人,就说一切都好。若是问起别的,千万别瞎说。” “知道!那我去了。” 春杏很快就见到了江家派来的小厮思明,大家以前也是见过的。江家下人少,思明不拘是谁的小厮,谁有事都可以找他。 “这里面是三本书,其中有两本是大少爷找来的,另一本是禇少爷淘换来的。来时少夫人嘱咐我带话给小姐,说她的身子好多了,每日能出来散散步了。” 春杏和他交换了包袱,“好,我记下了,一定转告。我们少夫人也一切都好,告诉家里不要挂念。” 二人告别之后,春杏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便忐忑的故意经过张平的房门,跑到了上次少爷交代她的那间屋子里等着。 没多时,张平就过来了,幸好他今天因偶感风寒没随少爷出门,不然就要错过去了。 很快二人就麻利的把事先准备好的书挑了三本换了进去,把包袱里原本的书好好的存放起来。 春杏带着书回去,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只有尺素随口问了一句,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被她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了。 时沛亲自挑的书,都是些相对精良的,也符合江雅芙的喜好,因此并没有被她发现有什么猫腻。 有些事,只要做成了第一次,再以后就驾轻就熟了,春杏在成功帮时沛换了两次书之后,再做这种事心里就没那么紧张了,张平和少爷都不在的时候,就她自己去换,每次都没从书里发现什么异常。 她毕竟年纪小,这一放松不要紧,很快便露出了马脚。 上回春杏拿回来的地瓜干江雅芙很喜欢吃,吃完了便叫她回家再要一些回来,春杏心想上回的书昨天已经换了还给江家了,再有往来也不会这么快的,就放心的回家去了。 春杏没想到,前脚她刚走,后脚思明就到了国公府,听说春杏不在,他就叫人去找尺素。 恰好尺素正和江雅芙在一起,这话被她给听见了。 “思明昨天不是来过了吗?说了什么事没有?” 门上的小厮答道,“我见他拿着个包袱,多嘴问了句,他说有什么书拿错了。” 尺素疑惑道,:“错了?怎么会错呢?是我亲手收拾的,包起来之前还让少夫人核对过。” 江雅芙一时也没想通怎么回事,“别瞎琢磨了,尺素你去把思明带进来,咱们当面问一问就知道了。” 很快,思明就被领了进来,把包袱递了上去。“小姐,这不是我上回带过的书,三本里有两本对不上,是不是哪位收拾东西的姐姐给弄错了?别的书倒不打紧,那本《乔翁传》是老爷等着要看的。” 江雅芙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她根本就没看过什么《乔翁传》,她看的是《太公传》! “你再说说,你上回拿来的还有什么书?” “还有一本未还的《风雅集》,和还回来的《芦庵笔记》。” “上上回的书呢?” 思明和尺素心里皆是一惊,不安的望着她,隐约觉察出了什么。 思明赶紧把再前两回的书名都报了一遍。 听完之后江雅芙胸膛几度起伏,好啊!时沛这一手玩的溜啊!这是不敢直接管她和江家互通书籍,怕他们在书里夹带东西,又不甘心眼看着她‘红杏出墙’。 经过询问发现书只被调换了三回,显然就是打他们从江家回来之后开始的。在江家时沛表面大方,原来都是装出来的。 看她怎么对付他! “思明,你听好了,这么办……” 傍晚的时候春杏就带着一大包地瓜干回来了,小嘴巴巴的给江雅芙讲庄子上的趣事,话多的停不下来。大家像平常一样待她,没有一个人提今天思明来过的事。 江雅芙只生时沛的气,不会气她。小丫头本性纯良,还欠调|教,她必是受了时沛的威胁,加上内心不觉得这是件多严重的事。 机灵讨喜的丫鬟有很多,但肯替她的孩子以身挡灾的丫鬟却难得。 小石头自小就调皮,刚会爬就会捣蛋,她格外的不放心他,经常在处理家事的时候也带着他。有一回她在教训一个贪墨严重的管事婆子,当时她当着众人的面要杀鸡儆猴,就毫不留情的革了她的职,勒令赶出府去。 可她没想到那婆子是个歹毒阴狠的,竟一时起了鱼死网破的心思,起身抓过她的热茶杯就朝榻上玩耍的小石头泼了过去。所有人被都惊着了,那是一杯新上的滚烫的茶,要是泼到小孩子身上,大半皮肤都要烫伤。这么小的孩子,留疤受苦还算好的,伤口万一养不好,命都可能保不住。 热茶泼出去的千钧一发之际,春杏极快的冲了出来,想都没想就都以身子挡住了小石头,一整杯热茶全都泼在了她的后背上,夏日衣裳薄,她当即啊的一声,冷汗直流。 而那时候春杏再有半个月就要成亲了……就因为这一件事江雅芙就记她的恩。 第二天思明带着新书来了府上,春杏再一次不辞辛劳的抢下了这个跑腿儿的活计。她跑的太快,以至于没看到尺素脸上隐忍的笑意。 笨丫头,这回你惨了,等着哭吧。 不知何时,江雅芙来到了她的身边,“别看了,叫你查的事查到了吗?” “回少夫人,查到了,总共就这么大的园子,还没问几个人就找到了,春杏和张平在东北角一间空屋里接头,想必少爷弄来的书都在那里。” 嗤!这个老东西,还挺会弄花样的,江雅芙那股气闷劲儿已经过去了,剩下的只想发笑,时沛已经蜕变成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人了,比小孩子还幼稚。 殊不知她在时沛眼里也是一样的,二人谁也没比谁高到哪去。 作者有话要说:男女主骚操作大对劲,快来投票哈哈哈,我站女主! 第25章 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春杏再一次把换过的书交了上去。江雅芙挥挥手叫她下去, 这次只有薄薄的两本, 她看了两天就看完了,尤其是这小春杏做事不仔细,其中一本故事只有上册,没有下册, 也怪这上下二字写在内页上。 幸好她运气好拿了上册过来,若是拿了下册过来, 她不想揭穿也得揭穿, 不然这戏没法唱下去了。 “春杏, 这两本我都看完了。”江雅芙郑重的把包袱放在春杏手上, 眼睛还着重在包袱上看了几眼, 像是在担心什么。“这两本书是我亲自包好的,你亲自送到江家去, 记得一定要亲自交到思明手上, 千万不要出了差错知道吗?” 春杏忽然意识到什么,纠结的点了点头,“少夫人, 我知道了。” “对了, 我今天要和夫人一起去庙里上香, 你到了那边不必急着回来。我大嫂很喜欢你,留你吃饭你就吃, 在那里玩玩吧。” 春杏更加摸不准她的想法,喏喏称是,拎着包袱走了出去。 怎么办?少夫人难道真的要出墙吗?她隐约听到过孙妈妈和少夫人的对话, 少夫人好像心里一直喜…… 她晃了晃脑袋,不敢再想了。 她该怎么办啊?少夫人这样做是不对的,她不应该帮她,更何况她一家都握在少爷的手里。可是,少夫人对自己那么好,万一里面真有什么被少爷发现了,她岂不是害了少夫人?” 可她没想到,老天没让她纠结太久。江雅芙是故意选这天、选这个时候让她行动的,因为她知道,时沛和张平今天在家。 春杏拎着包袱像小乌龟似的往府门口走,果然,在半路上被气喘吁吁的张平给追了上来。 “小春杏,这是要去哪儿啊?” 他语调轻浮,但表情可半点不轻浮,春杏吓的一抖,把头一低,“没去哪儿,要去找少爷。” “哈哈,那你不是走错路了吗?跟我来吧。” “好吧。”春杏蔫蔫的跟在他身后,心里敲着小鼓,罢了,听天由命吧,这事已经由不得她选择了。 张平把春杏带到了时沛面前,时沛冷冷的看了几眼瑟瑟发抖的春杏,什么话都没说,示意张平把东西拿过来。幸亏张平设置了眼线,瞧见春杏拿着什么东西神色慌张的出去了,不然真叫她给跑了。 包袱拆开,里面只有两本书,是他亲自为她买的书。 他背对着张平和春杏,离他们远一些,胡乱的翻了起来,果然,叫他发现了不该出现的东西。 一张信笺! 信笺夹在两页纸之间,相当隐秘。时沛妒火中烧,瞪着眼睛去看信上的内容,狠怕出现扎他心的字句。 短短几行字很快就看完了,时沛长舒了一口气,幸好没有…… 但也够让他恼火的。 信的内容很简单,江雅芙看书看到这页,书上提及岭南一带的烧鹅有多好吃,勾起了她的食欲。她想起了儿时与禇羲和哥哥一起抢着吃福安楼烧鹅的事情,觉得怀念。 就这?时沛费劲心思也没从其中悟到别的什么。 见他拿着张纸片沉思不语,张平和春杏都不敢做声,都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少爷千万别发火。张平甚至已经想出了对策,万一少爷发起火来不可收拾,他就跑去找国公夫人劝架,另一边则让春杏赶快去江家把江老爷给请过来…… “春杏。” “额?在!少爷。” “你把原来那两本还回去吧,我亲手写封书信,你到江家交给禇羲,别的什么都不要说,这件事能办好吗?” 春杏一凛,“能!奴婢保证办好。” “去吧,若是这件事再办不好你知道后果。” 春杏把书换好之后,匆忙的离去了,少爷刚才的样子实在太可怕了,她不想回忆。 “张平,你也去办件事……” 春杏与张平碰头之后不久又相继出了府,这些没有瞒过江雅芙的眼睛,她悠闲的吃着香橙,开始有些期待后续了,她坐等时沛来兴师问罪,就不信他能憋的住。 春杏在江家停留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出来了,她可没心思在外面玩儿了,急着赶回了府里。 “少夫人,奴婢已经把书还回去了,还见到了褚公子,他让我给您带个话,说他最近忙着温习,还要著书,没有时间帮您去寻书了。”春杏自以为不着痕迹的偷瞄了她一眼。这些话的确是禇羲亲口说的,是在他看了时沛的亲笔信之后。 江雅芙淡淡的回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时沛弄出了这么多幺蛾子,就说明他忍不了这件事,既然暂时还要一起生活下去,她没必要非针尖对麦芒的和他对着干,她不再从娘家那边拿书就是了。 她现在当务之急是得好好想想,等时沛过来质问自己的时候,她要说些什么话对付他。他拿她借书这件事做文章,那她肯定要无情揭穿他几次三番偷梁换柱的把戏。 重生到如今,她早就不害怕和他吵架了,反正现在是好也好不了,离也离不了,只要不真正往心里去,吵吵更健康。 江雅芙全副武装,就等着时沛发难,可干等他也没动静,直到了晚饭时间,才在饭桌上见到他。 丫鬟们正在上菜,他进来了,从容不迫的坐了下来,这让江雅芙十分诧异,和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啊。 他这是在伪装大度吗?不憋的慌吗? 时沛觉察到她的视线,掀起了嘴角,眼里无半分怒意,就像是一个相熟多年的老朋友般,“看我干什么?” 他真没生气?发现她和别的男人有‘私情’,居然半点儿反应也没有?江雅芙不敢相信,他这么一来反倒叫她心里莫名不舒服起来了。 “没什么。” “呵呵,那就吃饭。” 桌上的菜已经上的七七八八了,中间空着一块,等着最后一道主菜上来就齐了。 春月捧着一个大盘子上来了,“少爷少夫人,厨房那边说少夫人吃腻了府里的菜,今儿个特地叫人从福安楼买了只招牌烧鹅回来,让少夫人您换换口味。” “噗!”江雅芙险些喷出来,连忙用帕子掩住了口鼻,以防笑出声来。 “嗯,做的好,赶巧了,我正想吃这一口呢。” 她忍笑夹了一块鲜美多汁的鹅腿肉,放进嘴里细细咀嚼,实在是美味。 时沛见她并未怀疑,放下心来,自己也夹了一筷子,“就那么好吃?” “当然好吃,你试试就知道了,以前父亲总是买回来给我们吃,还是以前的味道。快尝尝,再过几年福安楼转兑出去,就不是这个味儿了。”江雅芙胃口大开,一连吃了三块儿才停下来。 美食很好的抚慰了她的心,令人食指大动的佳肴甚至让她不想去过问换书的事。反正现在有心事的人不是她,谁心里难受谁知道。 烧鹅好吃,但时沛却食不知味,那张平平无奇的信笺像沾了最黏的胶水般糊在了他的心上。她真的那么怀念与禇羲在一起的时光吗?她是真的动了想要离开自己的念头吗? 他哪里比禇羲差了?禇羲有的他全有,禇羲没有的他也有,就因为他婚前和许展颜的那点事儿,她就铁了心的想离开自己吗?这段日子他们不说相处和谐,至少也是磨合的越来越好了吧? 他处处让着她,帮她找孙妈妈的儿子,她也给自己做了里衣,绣了帕子,他以为他们已经朝好的方向发展了。 可那几本书和那张信笺却狠狠的打了他的脸!原来,可能一切都没有变。 他肉眼可见的沮丧了,江雅芙大概猜的到他在想什么,却无法更深的体会他的感受。冬季白天变短,天黑的很快,这顿饭吃完太阳已经落下去了。 二人一起走出了饭厅,今夜不是时沛回房歇息的日子,出了门二人就像走一个‘人’字形一样分开了。 背对而行,时沛脚步沉重,感觉背后的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远,一直听到身后之人进了屋,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像是对他关上了心门! 他大脑一片空白,突然拔腿转身,几个大步窜到了正房门外,吓了刚刚出来的尺素一大跳。 “少爷,你这是?” 时沛冲她摆了下手,示意她下去。 尺素一头雾水的消失之后,他顺从了自己的心,呼啦一下把门给推开了,走了进去。 江雅芙屁股还没坐下,忽见他带着寒气闯了进来,吓了一大跳,“你这是干什么?忘什么东西了吗?” 时沛心潮剧烈起伏,像是第一次上战场一般的悸动,拿起她挂在一旁的大氅,胡乱给她披在身上,帽子也给她戴上。他再也等不及,一把抓住了她柔嫩的手腕。 “跟我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啊?这大晚上的…去哪儿啊?明天白天再去不行吗?” 时沛拉着她往外走,天上有浅浅的月光映下,隐约能看见路。 “不行,一定要现在去!” 江雅芙被他弄的哭笑不得?没喝酒呀,怎么耍起酒疯来了?“什么事这么急啊?拿个灯笼不行吗?喂慢点走!我有身子!” 时沛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急切,把速度慢了下来,“不然,不然我抱你?” “呸!慢点走就行了,我没那么娇弱。” 天黑怕绊到,江雅芙就任他拉着手像某处走去。她的手整个被他握在手心里,天很冷,但他的手里十分干燥温暖,她想,他们前世在床上数次的缠绵过,但有在床下的时候这样牵过手吗? 牵着手,与别的身体亲密带来的感触别有不同,也许没有那么让人激荡兴奋,也不美妙疼痛,但却是另一种让人心颤之后的安宁,似乎牵着这手不松开,就是永远分不开的,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作者有话要说:周日上千字收益榜,为了能排名靠前一点,明天断更一天,后天多更一些,么么哒~爱你们!!! 第26章 一口吻了上去 又走了一会儿, 江雅芙意识到他要带自己去哪儿了, 但她没出声,想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终于走到一间闲置的房前,时沛推开了门,带她小心的跨过了门槛。 他把里面的油灯点亮, 江雅芙借着光亮看清了里面的东西,只见一个大柜子上全是书!旁边一张大桌子上也堆成书山。 他……还真没少费心。 “你来看!” 她难得乖顺的顺着他的指引看去, “你看, 桌上这一堆是我昨天新买来的, 都是从外地弄来的, 京城里也没有。你看这本, 写神仙的,这本写草药的, 这本专门讲妖怪的……你不是喜欢看书吗?你喜欢的话就在府里建个藏书阁, 要比岳父收集的还要齐全……” 他注视着她的眼睛,目光如星子般璀璨,江雅芙从那里面读出了一种从不会出现在时沛眼里的东西, 叫做小心翼翼。 他费尽心思终于抓住了她的小辫子, 但他却没有冲自己发火, 他在害怕…… 说不感动是假的,但也还剩几分清醒, 她实在不敢深想,患得患失最是伤人。 她眼神一动,时沛就知道她要逃避, 他及时的握住了她的双臂,“你觉得我的提议怎么样?” 她垂下了双眸,“就放在这里挺好的,派几个人把这好好收拾一下,做个藏书室足够了,天不早了,咱们快回去吧。” 时沛慌了,“你不开心?” “开心。咱们回去吧,我觉得有点冷了。” “雅芙,我是想让你……”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两个小厮的说话声,“里面什么人?” 心绪纷乱的时沛下意识的吹了油灯,不想让人知道他为了讨好娘子,大半夜的夜探书屋。而这也正和了江雅芙的意,她也不想让下人像捉|奸似的把她堵在这个破屋子里,好说不好听啊!外一传到夫人耳朵里,少不得一阵细问,她不怕别的,她丢不起那人! “里面是人是鬼?快说话!”刚才说话的小厮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了。里面还是没声音,他吓得快尿裤子了,“刚刚明明有声儿,我还看见隐约有亮,要不咱们进去瞧瞧?” 另一个小厮胆子更小,“别了吧~三哥,咱们还是离开这吧?前几天刘管家不是说这边闹耗子吗?八成是耗子叫,你听错了。” “耗子?天!不会是耗子精吧?” “啊!有可能!不可能是人的,大冷天的谁来这地方干嘛?就算偷东西也偷不到什么好的……” 两个巡夜的小厮嘀嘀咕咕半天,终于走远了。 江雅芙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起她与时沛竟靠的这样近,几乎是贴在了一起,而他还揽着她的肩膀。 她不自在的拿下了他的手臂,“咱们也回去吧,把灯点着带上。” 时沛对她的提议置若罔闻,他的视力极好,适应了黑暗之后,也能隐约看到她的五官。 心跳声如雷鼓,只有他自己听的到,他再难自禁,一点一点的把脸靠近了江雅芙…… 江雅芙浑身僵硬,虽然她什么都看不清,但能感到一股熟悉的热气在靠近自己,那是他越来越重的呼吸。 有一瞬间她想,要不然就这样吧,他为自己做了这么多,让他亲一亲,得逞之后就赶紧回去休息。可他越靠近,她心里的那股酸意却翻江倒海一样涌了上来。 她伸出一只小手,准确的抵在了他的胸前,“时沛,我问你个问题。” 时沛一愣,大失所望,刚才还以为她不会躲呢,这时候还问什么问题啊?她可真是煞风景小能手。 他声音低沉黯哑,“你问。” 江雅芙抬起下巴,抿了抿唇,黑暗让她自欺欺人的掩盖住了羞耻心,“你说……我打扮之后和许展颜谁更漂亮?” 原来她还记得荷花宴那天那两个人的对视呢,女人在这上头的心眼儿得多小。 时沛被问楞了数秒,然后再也忍不住爆发出一阵狂笑,觉得她实在是有点儿可爱,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江雅芙恼羞成怒,“你笑什么?很可笑吗?” 时沛强压着笑意,颤抖着的说道,“不可笑不可笑,那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好了!你不用说了。”江雅芙说完扭头就走,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她问的明明是一道瞎子都能回答出来的问题,就算他说自己更漂亮那也是假话。 可他没正面回答,她就是心里不舒服! 时沛追到门口,想要拉她的胳膊,没拉住……,江雅芙比他快一步,推开门出去了,月光让二人的身影变的清晰。 他赶紧跟了上去,边走边问,“你在生气?” 他还问? 时沛不依不饶,“真的在生气?为什么?我说错什么话了吗?”他下意识的觉得肯定是自己之前做错了什么得罪了她,半点没觉得刚才的话有什么不妥,毕竟她不是一个会使小性子的人。 这一问更让人窝火,偏偏她又不能把话说清楚,和他这种直脑子的人也解释不清,真要是和他辩起来反倒像是她多在意似的。 江雅芙也觉得自己刚才有些孩子气了,不符合她一贯的作风。只是室内的黑暗,突来的旖旎氛围让她不由的矫情起来,想要鼓起勇气迈出一步。 她想,一对男女若是两情相许应该是允许问些无理取闹的问题吧? 她没经历过,二十年都没做过的事,刚才却情不自禁的做了。 “没生气,外面太冷了,我想歇着了。” 时沛蹙着眉,有些搞不懂女人的心思了,就算天皇老子估计也摸不透。许展颜是京城公认的第一美女,必然是比她漂亮啊,难道他睁着眼说瞎话她就会开心? 他可以想象,如果他说她比许展颜漂亮,她也不会开心的。她会觉得他是做了亏心事才故意这么说的,会觉得他是忘不了许展颜故意逃避。 时沛一路无言,苦思这个难解的命题。 江雅芙见他如此沮丧,觉得自己可能是有些小题大做了,打破了沉默,“明天叫人把那些书都搬进房里来,我要整理一下,就那么放着早晚喂了老鼠。” 时沛愣了下,声音里带着一丝恍惚的不确定,“你肯看我找来的书?” 二人这时候已经走回了院子,江雅芙站定,对他说道,“我看的一直是书,不是人。” 看的是书,不是人,不是……禇羲? 时沛来不及思考他是如何暴露的,一阵狂喜冲击着他的五脏六腑,叫他直想跑上几里地再大喊几声。 等他缓过神儿的时候,江雅芙已经朝正房走去了,他几个大跨步赶到了她身边,眼神欲言又止。 江雅芙瞟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利用我手下的人,坏我的事,我没骂你就不错了,你还想怎么样?今天可不是你回房的日子。” 时沛厚着脸皮笑道,“呵呵居然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雅芙,其实这件事不能都算我的错吧?咱们能不能先不提这个了?我想和你商量个事儿,我想回正房睡觉。” 江雅芙不说话,绷着脸看着他,脸上写着五个大字,‘给我个理由。’ “你不知道,我睡的那间房夜里窗户进风,睡着睡着就冻醒了。” 堂堂镇国公府的屋子漏风? “用火盆。” 时沛接道,“一个火盆不管用,两个又太憋闷了。” “那你就换一间房睡。” “其实也不是冷的事,可能是这段时间帮你挑些志怪书籍的缘故,夜里总是不安生,感觉阴风一阵阵的……雅芙,你说世上有没有那些东西?” 江雅芙随着他的话颈背绷得挺直,呼吸都不敢太大了。她看那些书,不管里面的主角是何东西,都是一律带入人的情感去看,从不把书中描写的形象联系到现实里,书里的东西就是书里的,现实里到底有没有,她还真没细想过。 “你糊弄鬼呢?你是天生的杀神,真有那些东西也会被你给吓跑。” 她说着就要开门进屋,时沛这回却先她一步,窜进了屋里,“杀神那也是以后的事了,我现在只是个世家公子罢了,反正这几晚我是觉得不对劲,连我都害怕了,你就不觉得害怕吗?” “我我才不害怕呢,再说我还可以叫孙妈妈过来陪我。你快走开,我要睡觉了!”江雅芙进了屋子,衣服都没脱,就坐到床上,裹紧了被子,表面上好像是刚才出去冷着了,实际上这样能增加许多安全感。 时沛既然已经进了屋,就断没有再出去的道理了。 他一屁股坐在她身边,与她挤在一起,像是挨着一只大蚕茧,他伸着脖子在她脸旁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就知道你肯定不害怕,但小初一怕不怕?所以我不能走,晚上我得保护你们娘俩,嘿!” 江雅芙刷的一下瞪向了他,字字喷着火,“时沛,你原来是个无赖。” “我说的不对吗?你不能只顾着自己……唔唔!”时沛正笑吟吟的逗她,忽觉眼前一黑,一条大被从天而降,然后一个重物袭来,噗通一声把他压倒在床上。 然后就是一记又一记的拳头朝他身上砸来…… 虽然她人娇力弱,这小拳头的力道对时沛来说堪比毛毛雨,但对他心灵上的震撼却是前所未有的。 刚被扑倒猛打的那一刻,他整个脑子仿佛都被抽空了,他被打了?他被江雅芙给揍了?! 她重生之前是不是去阎王爷那里借胆子去了?不提早就被她扔到忘川里的三纲五常,她可是个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啊! 江雅芙本来从没想过书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被他刚才那么一勾,心底竟也渐生寒气,觉得看哪里都阴森森的。 这死东西得有多坏?就为了留房里睡觉,故意吓唬她! 她一时气愤,连着这些天的好几遭事一起,再也不想憋着了,趁他没提防,呼啦一下掀开身上的大被,朝他脑袋就蒙去了,按倒在床上就开打! 太爽了,形容不出是多么的解气,她干了重生以来一直想做却不敢的事!说来也怪,前世时沛与她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他常年征战在外,许多该他承担的责任都是她扛下来的,有时候也会觉得辛苦,但她从来没有怪过他的念头,更别提想打了。 这重来一回,不知是怎么了?他处处招惹她,而她也只想与他对着干,半点儿受不得激,一激就怒。 江雅芙还是有分寸的,怕动作太大动了胎气,只有开始的几拳用了力气,后面的几拳就像给被子拍灰似的,根本没用什么力。 时沛在被打之初还呜呜的叫唤,他大概是知道自己该打,加上震惊,便没起身推开她,任由她打。 听着他的痛呼,江雅芙得意的弯起了嘴角,只是,她打了十几下之后,忽然被子下面的人没动静了…… 她吓了一跳,推了推他,“干什么?装死啊?赶紧起来!” 依旧是毫无声息,江雅芙慌了神儿,别是被被子给…… 如果他真的给被子捂死了,她也不活了。 赶紧把被子掀开,只见时沛正闭着眼睛躺在那里一动不动,面容十分安详。江雅芙脸色突变,慌乱的伸出一根手指到他鼻子下面。 一定会没事儿的,时沛是谁啊?他以后还要建功立业,还要名垂青史……还要…… 可是,她的手指一丝气息也没感受到。 眼里霎时涌上了泪,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她继续晃他,掐他,扇他,学着救落水之人的法子,用手压他的胸口,嘴里念着,“时沛快醒醒!时沛?夫君……快醒醒!” 按了几下依旧没反应,江雅芙没有放弃,张嘴就要喊尺素叫找大夫,“尺……!” 刚刚冒出一个音,床上那本该昏死之人却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一口吻上了她的唇,把她剩下的话全部吃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是个戏精哈哈哈。 晚上还有一更。 第27章 地上那一坨东西 江雅芙愣了数秒, 刚才一直没落的泪刷的淌了下来, 使劲推他开,一个巴掌照他脸上打了去。 “时沛,你个王八蛋!你给我滚出去!” 时沛虽然挨了打,并且打的还是脸, 但他在江雅芙面前已经没有自尊可言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 他在她面前几乎把能丢的脸都给丢尽了。而且, 他刚刚吃到了比蜜还甜的糖, 再打一巴掌他也能忍。 “娘子, 呵呵我逗你玩儿呢, 别哭了别哭了……我哪那么容易死?” 他伸手要给她擦眼泪,却被江雅芙一把拍了回去, 带着哭音瞪他, “叫你滚你没听见吗? 真的太过分了,他不知道他自己有多过分,她刚才之所以被小小的把戏弄乱了阵脚, 是因为那一瞬间她想起了前世的事。那年, 国公府一切安好, 几个孩子也按部就班的长大,按照他的来信计算, 没几日他就应该回来了。 这一别,就是两年。正好快赶上过年,她就高兴的带着孩子们亲自布置府里, 孩子们翘首以盼,就等着迎接他回来了。可没想到她没等来人,等回来的却是另一封信。 是他的副将叫人送来了,说他中了严重的刀伤,伤口离心脏很近,而且刀上还粹了毒,发出这封信的时候,解药还没找到,幸好有一颗续命的灵药压制着,但也拖不了太久。写信的副将叫她带着来人在京城想想办法,并且要随时做好接受最坏结果的打算。 她当时看完那封信,险些栽倒在地,只觉得五内俱焚,仿佛觉得那个遥远的人是她身体的一部分,摘走他的命就是挖了她的心。 但她不能倒下,忍着巨大的悲痛,还要在老人和孩子们面前装作若无其事,白天她带着送信之人去寻访太医名医,打听这种毒,只有到了晚上的时候她才能躲在房间里,关上门咬着被子痛哭一场…… 功夫不负有心人,也是时沛命不该绝,张二小姐家世代都是太医,后来还是找出了张二在老家颐养天年的太爷爷,才从老人家嘴里打听了出了这种毒的解法,并且他还亲自派擅长治疗外伤的张二的父亲,带着解药快马加鞭的跟去边关,时沛这才捡回了一条命,而她也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瘦的脱了相,差点倒下。 这些无人可诉的痛他怎么会知道呢?听说那颗续命的灵药还是卑族的华英公主给的…… 后来他回来了,她也从未和他提过自己那时的心情,只是在晚上帮他脱衣服的时候,见到那触目惊心的伤口时,心口绞痛。 所以,她从来不回忆那几天的心情,因为每每一触及就觉得呼吸发紧,心力交瘁。 时沛见她越哭越凶,怕她哭坏了身子,连连求饶,说自己错了,他着实想不到,不过是个小小的玩笑罢了,她至于这么大的反应吗? 除了两位父亲离世,他从未见她哭过,时沛顿时悔恨交加,六神无主。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吓唬你,你别哭了好不好?若是不解气你就再打我!” 他抓住她的两只手往自己脸上拍,江雅芙扯回了自己的手,收了泪,冷冷的说道,“出去!我不想和你一个床。” “娘子~”时沛是真不想在这个时候把她一个人丢在房里,也不知道她想起了什么,看上去情绪很反常,他若是一走她说不定要整晚陷进里面出不来。 “你走不走?你还不走是吧?我叫你不走!叫你不走!”江雅芙来了劲,抓起他的枕头被子就往地上丢。 门外面,孙妈妈和尺素她们早就听到了这边鬼哭狼嚎的动静,纷纷套了衣服来到门前。听了一会儿,虽然不知道最初的缘由,但也知道了大概。 尺素再老练沉稳也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另外两个更是。三人齐齐无措的看向孙妈妈。 “孙妈妈,您真的不过问一下吗?”春月小声的问道。 孙妈妈凝着眉,担忧的摇摇头,什么都没说,又等了一会儿听里面没什么大动静了,才放下心来,示意几个丫鬟回房。 屋内。 江雅芙从床上每扔下来一件东西,时沛就身手灵活的接过来一件,待被褥枕头全齐全了,直接就往地上一铺,衣服也不脱,直接滚了进去。 江雅芙看的是目瞪口呆,她这边恨不得拿刀,他倒好,在这打起地铺来了。 她几步下床,居高临下的看着已经开始装作入睡状态的时沛,“你要睡地上?”这可是冬天!即便褥子再厚,屋里再暖和,也抵不过地上的寒气。 时沛没回应,在她眼皮子底下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正式开睡了。 江雅芙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前段时间她觉得他像个跟屁虫,这下又成癞皮狗了。 “哼,懒得理你,睡出病来别嚷嚷难受。” 她不再管他,径自回到床上躺下了,本来她是脸朝外睡的,但是隔着半透的床幔依旧能看到地上隆起的那一坨东西。对着它她根本睡不着,索性把脸朝里,眼不见心不烦。 这个晚上,在外面和他走了一圈,接着斗智斗勇,还淌了眼泪,着实耗费心力,江雅芙很快就睡着了。 睡梦中她好像不小心踢到了什么东西,大概是墙吧?不怎么疼,梦里的她没在意,一觉安然到了天亮。 一睁眼,不用扭头看,就察觉到身边躺着一个人。 江雅芙不屑又好笑的瞥了下嘴,她这辈子肯定是嫁了个假的时沛。 很快,丫鬟们就进来服侍,二人谁也没提昨天晚上发生的小小闹剧,只是气氛变的有些微妙。 睡地上是真的冷啊!昨晚上刚开始他还没觉出什么,可睡着睡着就觉得越来越冷,于是他便不想再亏待自己,遂心的偷偷爬上了床…… 本想在她醒来之前起来的,还能伪装一下,但没想到自己居然睡过了头。他害怕她生气,时不时的窥探一下她的脸色。但他一直没等到她发难,她也没主动和他说些别的,自起床后她就没和他说过话。 他搞不懂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江雅芙没生气,她只是和他闹累了,他要是真想睡在房里,她还真不能踹他出去,昨晚只不过是他把她给惹急了才那样的。 也幸好他半夜上床来了,真要是冻出病来就麻烦了,母亲会心疼,她也…… 早饭他自然是和她一起吃,二人都没有让人伺候吃东西的习惯,特别是二人都在的时候。丫鬟们退到门外,这也给了时沛没话找话的机会。 “唔!雅芙,你能不能夹到那盘果仁菠菜?” 江雅芙贯彻执行食不言寝不语。 “福安楼的烧鹅是挺好吃的哈,我今天再叫人买一只回来,不,买两只,让母亲也尝尝。还是直接买三只吧,给岳父也送去一只,嫂子说不定也能吃几口。” 还没完没了了,江雅芙相当的无语,怎么吃个早饭也吃不消停? 她打算快点吃完离开这里,就不信他一天没正事,全天都跟着她。她默默的加快了吃饭速度,时沛自讨了个没趣,灰溜溜的摸摸鼻子,老脸一热,终于安静吃饭了。 江雅芙的才得了一会儿清静,张平从外面匆匆跑进来,面露兴奋急切之色,“少爷!少夫人!……”他刚要接着说,眼睛四下一瞧,孙妈妈没在。 总算来了个冒失鬼能让时沛竖立一下威严,“大清早的,慌里慌张像什么话?” “少爷,少夫人托您办的那件事有消息了!” 听了这话江雅芙再难淡定,终于肯开金口了,“张平,快细细说来!” 张平刚要开口,却听时沛咳嗽了一声,他就把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 见江雅芙犀利的目光射来,时沛赶紧补了一句,“雅芙,先把饭吃了再说吧,看他这幅样子就不是坏消息。” 江雅芙不理他,“张平你快说!” 张平不敢开口,用眼神儿询问时沛。 时沛淡然的说了句,“查到什么了?一五一十的告诉少夫人吧。” “是,是这样的……” 得了时沛应允张平才敢说话,这让江雅芙心底微酸,瞧瞧他训的人,再瞧瞧自己训的人! 正在收拾屋子的春杏忽然觉得脊背发寒,莫名的打了个冷颤,心里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春月瞧见了,嗔道,“叫你穿厚一点的衣服你不听,这回冻着了吧?赶紧回去换身衣服,呆会儿记得喝一碗姜汤。” “诶,知道了。”春杏应了一声,心里发虚,干了什么事她自己知道。 时沛手底下的人果然各个不凡,他后来功成名就之时身边跟着的骨干,大部分都是这个时期的人。由于时间久远,江雅芙又只提供了一个地名一个乳名,因此寻人的难度相当大。找去之后发现根本没有这个地名,费了很大的劲才结合别的信息找到了一个相似的地名。原来江雅芙记得的那个地名是后来改的,而这个时候还没有变动,当然不会查到。 “少夫人,一共有两个人符合您说的,二人年纪相仿,都是儿时被拐的,巧的是都叫柱子。没有其他特征,派去的人就把他们两个都带回京了,恐怕得孙妈妈亲自判断了。” 江雅芙难掩激动的心情,“做的好!把人先安顿好了,等我这边消息。” 张平见时沛没什么补充的,就应了一声是,下去了。 心口紧张的砰砰直跳,江雅芙这饭算是吃不下去了,见她没吃几口就要起身,时沛一手按住她的肩膀,并且夹了个水晶饺到她碗里,“吃完再去,你不吃儿子还要吃。” 江雅芙知道这事他出了大力,之后可能也要仰仗他,便重新坐好了,颇有些别扭的说道:“多谢你了……孙妈妈对我很重要。” 她终于肯和自己说话了,时沛又给她夹了口凉拌小菜,“你我还用说什么谢字?快吃吧,我今天不去军营了,等下和你一起去见孙妈妈,和她说这事儿。” “那倒不必,让张平留下就行了。” “听我的,就这么说定了。”时沛难得强硬了一回,他是怕自己不在场的话,孙妈妈一激动再惊着她,而且万一找到的那两个都不是正主,还有得她伤心,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真要是那样,他在一边也好分散下她的注意力。 饭后,二人一起见了孙妈妈,把悄悄给她找儿子并且可能已经找到的事情说了。孙妈妈先是惊的瞳孔大张,仿佛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江雅芙见了心酸,把话又重说了一遍。 孙妈妈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先是各种问,然后就是哭,像是要把这小二十年的母子分离之苦全部哭出来一般。这些年她早就把有关夫君和儿子的记忆沉到心底了,那是她不能触碰的痛。她何曾没想到过找,可人海茫茫大海捞针,叫她去哪儿找啊! 幸好老天有眼,幸好她这些年待小姐如亲生,得了福报,才有机会找回自己的亲生儿子! 孙妈妈哭着要跪地磕头,时沛赶紧把她给扶了起来。 事实证明,时沛出手非同凡响。孙妈妈一见到那两个叫柱子的小伙子,眼睛就在其中一个的脸上移不开了,都不用问,那张酷似死去夫君的脸说明了一切。 为了万无一失,孙妈妈又检查了他额头上留下的疤痕,和后背上一小块黑黑的胎记,这就肯定没错了! 柱子这些年辗转被卖了两家,都是穷苦人家,对他也不好,吃了数不尽的苦头。他很早就知道自己是被买来的,每当被打被骂或累到站着都能睡着的时候,他就在想,爹娘为什么不要自己?他们在哪里? 直到镇国公世子的人找到了他,他才知道爹娘恐怕是有苦衷的,他一路上都在祈祷,那就是他的亲娘! 母子二人抱头痛哭的场面十分感人,惹的江雅芙也跟着红了眼眶,时沛趁她伤怀,凑过去悄悄拉了她的小手,低声道,“咱们先出去吧,让他们说会儿话。” 等母子二人红肿着眼睛过来谢恩之时,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时沛让张平给另外一个柱子双倍的路费,找人带他在京城逛逛,也算不亏待他了。 孙妈妈的儿子虽然大字不识,但看上去不算愚笨,就暂时把他安排在米粮铺里,跟着老掌柜的学习。 依江雅芙的意思,是要给她们母子在府外买一处小房子,让她们能天天在一起,却被孙妈妈给拒绝了。称能找回儿子已经心满意足了,她不敢有了儿子就抛下少夫人,至少也要等她生了孩子再考虑此事。 这样也好,有孙妈妈在,她的心能安稳不少。 ~~~~~~~~~~~~~~~~~~~~~~ 日子依旧,只是一天比一天冷了,江雅芙的肚子越来越大,也更懒的出门了。国公夫人说天冷路滑,也不让她去请安了。 国公夫人从不故意端婆婆的架子,就这么一个儿子,一个儿媳妇,她是真的疼她。每天她都要来江雅芙这边坐坐,嘘寒问暖。 江雅芙也从来不嫌她啰嗦,每次都能与她聊上许多,她经常抱怨国公爷粗枝大叶时常惹她生气,要么就讲时沛以前的事,二人越发相处的像母女了。 春杏不是个傻的,她只是年纪小不太会处事罢了,相反她人十分机灵。这几天少夫人虽然从没说过她什么,但她能够觉出来,少夫人对她和以前不一样了。 比如以前她和春月干的活都差不多,但现在少夫人叫春月的次数明显比叫她的时候多,以往少夫人总是逗她,现在也没了,她意识到自己肯定是什么地方惹了少夫人不高兴,失宠了。 她也想过是不是换书的事,但她总是抱着股侥幸心理,认为少夫人不可能发现,因为那夫妻俩半句换书的事都没提过啊!她是真的后悔了,以后不管因为什么,她再也不敢做对不起少夫人的事了,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在她第五次干活愣神儿的时候,尺素把她单独叫进了房里。她这些天的样子大家都看在眼里,也怪心疼的,少夫人的意思是给个无声的教训就得了,有那心的话自然会悔过。 春杏是哭着从尺素房里出来了,然后直接抹着眼泪去给江雅芙跪下认错了,抽噎着说道,“少夫人,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帮着别人糊弄您了,您就原谅我一回吧。” 江雅芙受了她的礼,示意春月把她扶起来,“知道错了就好,我与少爷虽然是一家,但我身边的人必须要先听我的话,才能听他的,懂了吗?” “奴婢懂了。”春杏抽噎着,少夫人不打她不骂她,却比打她骂她还让人难受。 “别哭了,记得这个教训吧。你家里人也不用你操心,少爷是吓唬你的,就算他真想动他们也要过了我这关。笨丫头,以后遇事多动动脑子。” 一主一仆就这样和解了。 张平在外面等了一会儿,等里面说完话了才求见。 进门的时候他不好意思的瞧了眼春杏,遭来她狠狠的一蹬。 “少夫人,国公爷从边关来信了,听说是不回来过年了,随信还带了不少好东西回来,都放在夫人那里呢,少爷也在那边。夫人说今天天气好,您身子重了应该多散散步,想去瞧瞧的话就让丫鬟们扶着您过去。” 正好呆的有些憋闷,出去走走也好,江雅芙便叫春杏陪自己去一趟。 她人还没进门,就听见国公夫人愉快的笑声。见她来了更是高兴,亲|热的招呼她坐下,大家一起摆弄桌子上、地上堆着的东西。 还真不少,有西边特产的动物毛皮,特色干果点心,给时沛的兵书,还有专门给江雅芙的当地有名的织锦,连未出世的孩子都有好多礼物。 “你父亲啊也真是的,送这么多东西回来干什么?我宁愿他不拿这些东西,就盼着他什么时候回来,咱们一家安生的过日子。” 哎,一提这个江雅芙最能和她感同身受了,“母亲,您别这样想,父亲毕竟是在战场上,知道您时时这样牵挂他会分了他的心,只要父亲一直平平安安的,在哪里过年都是一样的。” 时沛闻言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他想起自己在边关度过的十几个年,那时候她在操持全家的同时是不是也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她看母亲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另一个她自己,令他的心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疼。前世的她总是懂事的让人满意,虽然偶尔让孤身一人的他觉得不够体贴温存,却是真正的让他上阵杀敌无后顾之忧。 听了江雅芙的话国公夫人稍稍抒怀,“你说的也对,他的平安确实比什么都重要。但你这孩子还是太小了,夫妻相处之道你还知道的太少。这两个人呀,就得牵着挂着,才是一家。” 这话像是一把小锤砸在了江雅芙和时沛的心上,二人互看了一眼,没有做声。 东西都看的差不多了,江雅芙发现里面没有专门给母亲的东西,便好奇的问道,“母亲,父亲就没给您送些特别的好东西吗?” 时沛也好奇父亲一介武夫能送什么东西给母亲。想自己前世的时候,也是叫人一年往家里送两趟东西,无非就是眼前这些,那织锦他也送过。 提起这个,国公夫人眼底散发出甜蜜的笑意,“你们想知道呀?好吧,那为娘就让你们见识一下。” 说着就见她略带得意的从一个单独的小匣子里拿出了两个不到巴掌大的小东西。 “你父亲给我的信上说,这是他没事的时候亲手雕的,一个是我一个是他,别说雕的还真有点像,他那大手做这个真是难为他了。对了,等他回来,你们千万要当做不知道,他不让我和别人说这个。” 二人连连应是,各拿了一个在手里欣赏把玩,一个小小的东西,细节却十分丰富,可见雕刻之人在制作它们的时候是多么的用心。 对,就是用心,一旦用了心,两块破木头也比绫罗绸缎金银珠宝来的好! 时沛瞥了一眼江雅芙,见她看着手里的东西不语,心里突然重重的一跳。 亲爹啊!您什么时候练就了这一手啊?你这不是坑儿子吗?和您这讨好娘子的手段相比,儿子就是个煤灰渣啊! 江雅芙夸了几句,把东西还了回去,看母亲把东西又珍而重之的收了起来,心里不由的咕嘟咕嘟往上冒酸水。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她今天总算是领悟到这句话的真谛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结束,感谢各位小可爱的支持~我会继续啪啪啪!不要误会,是敲键盘码字。 第28章 少爷的心随风飘扬了 眼看到了年关, 这几天一直在下雪, 江雅芙闲着无聊,就张罗几个丫鬟打花牌,还是有输赢的。她牌打的奇臭,但输的很高兴, 就算偶尔赢了,之后也都把钱退回去, 或者叫人出去买好吃的。 军营里有事, 时沛已经连着三个晚上没有回来了。张平回来替他拿过一回东西, 当时, 江雅芙不知怎么想起了母亲的话, 夫妻本就是该牵着挂着的,她也在想自己过去是不是过于懂事隐忍了, 以至于别人根本看不透的她的心? 想不出结果, 只是在张平拿了东西的时候,她突然说了句,“你告诉少爷, 叫他多添衣服, 若是得了风寒就别回来了。” 张平嬉皮笑脸的应下了, 拎着包袱跑的飞快,恨不得立即飞回到少爷身边, 转告他这句话。 作为少爷最亲近的手下,这段时间他也看出来了,少爷和少夫人之间不对劲, 这两个人的关系让人感觉很怪。说恩爱吧,两人天天吵嘴斗气,心里似乎还都有外人。 说不恩爱吧,有时候二人之间流动的那股默契却不是真正剑拔弩张的夫妻能有的。依他看,这两人不像是新婚,倒像是一起生活了一辈子似的。 回来的时候少爷特地嘱咐过他,问问少夫人有没有什么东西带给他,没有的话就算给句话也成! 他还真怕自己张口问的话,以少夫人现在对少爷的嫌弃程度,会什么都得不到呢。结果没想到,她居然主动让他转达这样一句话。 少爷肯定会高兴坏了! 时沛真的高兴坏了,不过他是高兴在内心里,在众位士兵面前,他的脸色依旧如常。只不过在这之后,人们肉眼可见的发现他周身的气场变了,之前训他们的时候像个活阎王,现在明显好多了,而且还提前给大家下了操。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啊!军营里顿时喜气洋洋,比吃饺子还开心。 而提前结束了公务的时沛此时则站在雪地中,目光放的很空,眉头松一阵紧一阵的,像个为练绝世武功而走火入魔又动弹不得的大侠。 时沛很高兴,也很烦。高兴地是江雅芙叫张平带过来的那句话,虽然不好听,但是句好话。这番若不是另外两个同僚感染风寒卧床养病,他也不至于忙的回不了家。 娘子还是那个娘子,虽然她变的年轻漂亮了,性情也南辕北辙了,但她其实还是关心自己的。 烦的是,自从上次从母亲那里离开,他就时常在反思,自己到底是不懂女人心,还是从来没有好好的去体会她的心?给她一丝一毫除了生活以外的体贴? 他想起了父母在一起时相处的样子,他们总是有说有笑的,也经常吵的不可开交,与他和江雅芙的前世截然不同。他向来对父母这种没事找事的相处方式是嗤之以鼻的,男人没有男人的威严,女人亦没有女人的温柔。 然而,现在他和江雅芙的相处,倒越来越靠近他一直不屑的那种样子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他居然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不过这种感觉……挺好的。 她整天吹毛求疵,脾气见涨,甚至还敢打他!但其实……也挺好的…… 想到这,他不觉的翘起了嘴角。 张平远远的走过来,就瞧见自家少爷大冷天站的跟个木头桩子似的,脸上乐一下愁一下的,像个调色盘一样精彩。 “少爷,您忘了少夫人的话了?万一冻着了,你就彻底不能回家了。” “张平,你说女人喜欢什么?我送点儿什么东西给她好?” 张平一愣,羞赧的笑道,“这小的哪里知道啊?小的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拉过……” 时沛瞪了他一样,“问你也是白问。” 到底送什么呢?那天她拿着小木人时羡慕又自嘲的样子他一直记在心上。 东西是必须要送的,他的女人为什么要羡慕别人?即便羡慕对象是他亲娘,也不行。 不然他也学父亲,雕个小木人儿?算了吧,那还不如叫他死。 忽然,在看见不远处光秃秃的大树时,他灵光一闪,庄子上的梅花该开了吧? 第二天,天还没亮,被窝里的张平就被时沛给揪了出来,“快起来,备马!” 张平苦着脸,“啊?少爷,天还黑着呢,咱们去哪儿啊?” “叫你去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 “是~”张平不情不愿的拉长了音,手上穿衣服的动作却飞速。 很快二人就快马加鞭的赶到了庄子上,到的时候天刚大亮,春杏的爹大清早正在扫雪,春杏娘则正在喂鸡,锅上刚刚煮着米粥。 二人看见来人,均是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结果就是要摘几枝梅花啊。 春杏爹松了口气,“少爷,今年的梅花开的可好了,若不是天冷路滑,让少奶奶来这里住几天,她肯定喜欢。您多折几枝,给夫人和少夫人都带回去一些吧。” 时沛纠结了下,要给母亲也带回去几枝吗?但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娘有小木人儿,这花就只给江雅芙,以后再孝敬娘别的。 国公夫人不知道爱子的这番心理活动,若是知道,恐怕会被他气死,或者笑死。 时沛亲自折了几枝开的最盛的梅花,为防止风大吹落了花朵,春杏娘找来去年糊窗户剩下的粗纸把花枝松松的包住,这种纸纸质偏硬,包起来正合适。 不再耽搁时间,时沛把包好的花结实的绑在马鞍上,就带着张平一路飞奔回府去了。 原本以为这么早路上肯定没人,没想到险些出了意外,时沛的快马差点撞上一早往城里送柴的骡车,幸好他控马技术高超,及时把受惊的马儿偏离了方向。 即便没伤到人,但他的马还是受了不小的惊吓,扬起前蹄发出一阵长嘶之后,就用比之前更快的速度奔了起来,万幸后来没再出什么意外。 到了家门口,时沛的脚步却沉重起来了,他把花束从马鞍上解了下来,从上往里看了一眼,还好,花还在。 张平比他稍慢一步,抚着犹在心惊的胸口下了马。 “少爷,咱们进去吧。” 时沛咬了牙,把花束往他怀里一塞,“你送进去给少夫人。军营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你别在家耽搁太久。” 说完他不等张平回话就再次上马,逃似的离开了家。 时沛觉得自己的心跳的厉害,但绝不不是因为劳累了一早上,也不是因为受了惊吓,他不愿意承认自己有些忐忑,江雅芙见了那几枝梅花会怎么想?她会喜欢吗? 几只花而已,肯定比不上父亲雕刻木人儿的心思,她会不会嫌弃?觉得他还是不用心? 这样想完之后他又开始鄙视自己,他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他可是未来的一等镇国公,所向披靡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军啊!擦! 张平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整个人丈二摸不着头脑,他是越来越搞不懂这位爷的心思了,活像换了个人似的。以前的世子爷潇洒肆意,孤高冷傲,哪像现在这样?婆婆妈妈扭扭捏捏,哎…… 这么快再次见到张平,江雅芙有些诧异,“又忘了什么东西吗?”其实她真正想问的是,到底还回不回来了?这都走了几天了? 张平把东西往上一递,笑道,“不是的,少夫人您好好闻闻,是不是有一股幽香?这是少爷一大早亲自去庄子上给您折的梅花,为了这几枝梅路上还差点出了事儿。” “出了什么事儿?” “少夫人放心,小事儿,只是马被惊着了一下,没什么。” 江雅芙放了心,这才把心思放到梅花上,她一下子就想到了那天在母亲那发生的事,心中一暖,哼,还算他有心。她一边心里欢喜,一边又埋怨他雪天出门。 “你们少爷呢?他怎么不亲自送回来?没的献殷勤献到一半的。” 张平眼珠转了转,还是决定卖自家少爷一回,“他其实已经回到大门口了,不知想起了什么又突然调头回军营了,于是就让小的一个人把花送进来了。这花是专门带回来给少夫人您的,连夫人那边都没有呢。” 这话一出口,连一旁的孙妈妈都跟着笑了,春月更是差点喷了出来。 江雅芙脸羞的通红,没好气儿的说道,“多话的下人,就问了你一句,你给倒出这么多来。” 张平赶紧赔笑,“是是!小的话太多了,少爷也总这么说……” 这下大家再也忍不住了,全都笑了出来。 尺素已经拿来了剪刀,孙妈妈笑道,“好了好了,快把花拿出来插到瓶里,大家一起瞧瞧,今儿个不出门就能瞧见梅花了。” 尺素把绑着粗纸的绳子剪开,小心翼翼一层层的扒开粗纸,里面困着的梅花终于得以重见天日了。 众人抱着万分期待的心情,围在桌子四周,伸着脖子等着看,待真的打开了,俱是吸了一口气,眼睛瞪的大大的,无声的看向江雅芙。 张平骄傲的站在旁边的空地上,就等着这帮女人大惊小怪的赞叹,到时候他也好回去向少爷绘声绘色的形容。 可他等了半天,发现那边情况好像不对,怎么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啊? 于是,他也跟着凑了过去,春月拿起一根通体光秃秃的只有顶端有几朵梅花的树枝举到他眼前,“这就是你们折的花枝啊?花呢?啊?” “这这……怎么会这样?少爷保护的很好的……” 张平瞠目结舌,一定是惊马的时候动作太大,花都给震掉了……只有顶端的花长的小,没震下去。 天!少爷的一片心……随风飘扬了…… 刚才大家敢笑,此时面对这样的情景就不敢笑了,毕竟对方是少爷。直到江雅芙忍俊不禁,大家才跟着笑了出来,臊的张平脸红如瀑。 他在心里一万次的高呼,少爷英明!他不选择亲自进门送礼,是多么正确的决定啊!连他小小的张平现在都想往地缝里钻了,如果是他本人,少夫人不当面寒碜死他? 江雅芙揉了揉酸痛的嘴角,“尺素,找个瓶子把花插起来吧。我本来还想给母亲送去几枝的,这样看来还是算了吧,另外,给张平上杯热茶。张平,你先喝着茶,我等会儿给你件东西,你帮我带给少爷。” 张平此时哪还有脑子回话啊?自然是少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乖乖的被春杏推到凳子上喝茶。 江雅芙离开没一会儿就回来了,交给张平一个小小的带锁扣的盒子,“拿去吧,你不准偷看,这是我亲手给他准备的吃食。” “小的一定不偷看。” 张平接过东西之后就迫不及待的跑出府里去,前几天他还抱怨军营里条件太差,不如府里舒服,现在他再也不那么想了,还是军营好,全是男人,就没这些烂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争取晚上再来一更…… 对了,生活艰辛,本文开防盗,防盗系数会经常变动,感谢小可爱们支持,我会好好码字的。 第29章 这就尴尬了…… 张平都跑没影了, 江雅芙还是很想笑, 她十分期待时沛看见她的礼物时是何模样。 可惜了,他这还是头一回送自己不当吃不当穿的东西,看来他也不白重活一回,还是有长进的。 尺素挑那些依稀还有花在上头的梅枝插在花瓶里, “少夫人,还别说, 这样别有一番韵味呢, 像人家故意弄出来卖的那些盆景呢。” 江雅芙无语的摇摇头, “你喜欢啊?好, 以后等你嫁了人, 我一定告诉你夫君,我们尺素只喜欢树枝, 不喜欢花, 嫌花朵了不雅致哈哈哈哈哈。” 尺素不干了,脸红的跺了脚,“少夫人您太坏了!奴婢想法子逗你开心, 您还取笑奴婢!” 江雅芙终于笑够了, 对她正经的说道, “马上要过年了,庄子里暖棚种的蔬菜应该能摘一批了吧?你安排几个人过去拉一趟, 叮嘱他们路上小心,要过年了平平安安最重要。” 尺素下去了,张平这边也垂头丧气的回到了军营。 他可怎么对少爷开口啊?不然干脆骗他说花送到了, 少夫人非常喜欢?还是算了吧,这事少爷一回家就露馅了,到时候少爷别再以整治将士的手段整治他。 他硬着头皮去见时沛,时沛见他终于回来了,一挥手,让大家暂时休息,带着张平回了屋子。 “少夫人见了花说什么了?她是不是很开心?” 张平面露男色,“少爷,少夫人她开心倒是开心,就是……这个……” “吞吞吐吐的干什么?到底怎么了?”时沛觉察出不对,见他这样急的要死,恨不得一脚把他踹出去。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张平把心一横,“少爷,咱们回来的路上不是惊了马吗?马受惊之后跑的更快了,颠簸也更大了,花就……都掉了。把外面的粗纸一打开,里面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了。” “什么?都掉了?在家门口我还特意看了一眼,上头有花啊?!”时沛明知道张平不敢骗他,他是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少爷,您只看了上面能看到的地方,里面的全掉啦,整捧的花就只剩下您看到的那几朵了。” 张平边说边窥视他的脸色,上面的脸色难看的已经比调色盘还调色盘了,惨白中带青,青中显丝绿,整体上看去大概就是一团黑。 时沛无言,一手扶额,颇为泄气的坐到了凳子上。 他难得踏出了这一步,怎么就这么不顺呢?不用在现场,他都能想象出江雅芙当时的嚣张狂笑的模样,他的初衷是想哄她高兴,现在目的的确达到了,她是高兴了,可他娘的,他不高兴了! 他平复了许久的心情,才问道,“少夫人说什么了没有?” 张平时刻等着恰当的时机,好把少夫人给的小盒子送上去,“少爷,这是少夫人特意交代给您的,她说里面是她亲自准备的吃食,小的连看一眼都不成呢。” “哦?”时沛不敢相信,他刚给她送去几根秃树枝,她会送他亲手做的吃食?他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这里面不会有诈吧? 不管有诈没诈,反正她不会害自己。时沛抱着五分期待三分好奇还有二分防备,慢慢的把盒子打开了。 然后他的脸就更黑了,黑了一瞬又马上转红,不只是脸,连耳朵都红透了。 张平见他这样,迫切的想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大着胆子凑了过来,想往里瞄一眼,时沛却眼疾手快的把盒子给合上了。 “出去吧,你身体太单薄了,出去和那些新兵一起好好练练,去吧。” 公报私仇!绝对的公报私仇!少爷就是介怀自己看到了少夫人嘲笑他的那一幕! 张平一边内心默默流泪,一边祈祷,少爷赶紧恢复正常吧,若以后总这样,他怕是吃不消啊。 直到屋里只剩下时沛自己了,他才再次把那个小盒打开,只见里面正躺着几枚腌梅子的核,而且一看就是新啃的。 时沛盯着这几个显然是用来嘲笑他的果核,甚至可以脑补出张平坐立难安的时候,她进了另一间屋子狡黠又得意的吃梅子的情景。 他送她花枝,她就送她果核,同样是无用的东西,真亏她想的出来。 那股羞恼过后,时沛竟也笑了出来,幸好现在这张皮才二十岁,要是以前那个盛年的时沛干这事……想想都恶寒。 罢了,爷年轻,在自己媳妇面前丢丢人不算什么,找个机会让她也在自己面前丢个人就找回来了,不急。 当务之急还是梅花的事情,明天那两个同僚的病也该好了吧? 第二天,时沛终于能回家了,但他并没有直接回去,稍稍向病假归来的同僚打听了一下,原来他家中就有几颗梅树,可以去他家折,没必要非跑到城外的庄子去。 时沛和同僚道谢之后,就带着张平乘马车去了他家。这回他坐在马车里,时时刻刻抱着梅花,他就不信还能把花瓣给掉没了? 这回由于有了经验,时沛回府的时候花瓣都还好好的,一大捧喜庆的梅花,怎么也能洗刷掉他昨日的耻辱了吧。 他刚一跨进屋门,就叫到,“雅芙!我回来了,我给了你带了……” 剩下的话戛然而止,全都卡在了嗓子眼,江雅芙从牌堆里望了过来,与他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一丝震惊和尴尬。 他居然又去给她摘花了? 而时沛震惊的则不是看到她打牌,而是,屋子里摆着两个落地敞口大花瓶,里面装的满满的都是梅花! 江雅芙是真的尴尬了,丫鬟们也知道事情大条了,赶紧随手把牌一收拾,灰溜溜的从时沛身边绕出门去了。 江雅芙这还是重生以来第一次面对时沛有些手足无措,“你、你回来了?我以为还得几天呢。” 她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时沛淡淡的嗯了一声,心里凉丝丝的,把手里的花像扔垃圾的似的丢在了桌子上,累的端起了江雅芙的茶碗就把剩茶一饮而尽。 累死了,他这两天到底都在干什么啊?时沛好像个迷路的孩子,大喘着气,上半身倒在了床上,眼睁睁的盯着床顶,就像那上面有哄妻宝典似的。 他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干这种蠢事了,以后再干这种事他名字就倒过来写! 还是当高高在上的镇国公好啊,还是当威风赫赫的大将军好啊! 江雅芙这回才真正有了点儿年轻小媳妇该有的样子,小心的走到了他身边,“那个,是这样的,昨天我派了几个人去庄子上摘菜,让他们顺便帮忙多折一些梅花回来,母亲那里我也送去了一些,过年了正好给府里添些新气象。你放心,你那几枝……我也没扔,不信不看,在角落里呢。” 江雅芙懦懦的解释着,可听在别人耳朵里却怎么听都像是故意的。怎么就那么巧?对了,她还送了他几个干果核。 她心中有个小人在仰天疾呼,冤枉啊!她哪里知道他还能再去给她折一回?那么远,那么难走的路…… 这回估计不是从庄子里折的,不然春杏爹肯定会告诉他。 真的是阴差阳错,这死老天不是在捉弄人嘛! 时沛依旧望天不理她,不一会儿发觉她已经不在身边了,不会是已经出去了吧? 他好奇的微抬起身子往屋里看。 只见一个大肚婆正费力的把瓶子里插的好好的梅花拔.出.来,扔在地上,然后走向了桌边,拿起他新带回来的那捧。 时沛赶紧起身,赌气似的走到她身边,也不说话,从她手里把那花拿了过来,自己插到瓶里去了。 唔,还是自己的折花的眼光比较好,别人折的俗气死了。 “地上的怎么办?”这回他倒是开口说话了。 江雅芙难得愿意配合他一回,“那就扔了吧。” 听她这么说,时沛的心气儿顿时顺了许多,反而大方了不少,“扔了怪可惜,丫鬟们谁喜欢谁拿去吧,咱们屋里不许放。” 江雅芙偷偷翻了个白眼,“是~大将军,国公老爷。” 因前几天累的狠了,时沛决定请几天假在家歇着,看江雅芙指挥人办年货和管理下人也挺有意思的。 可江雅芙就觉得没那么有意思了,他不去军营难道就没事可做了吗?看书、会友、打猎、去看看母亲……哪样不能做?偏偏跟在她屁股后面,害的她浑身不自在。 刚因为几朵破梅花伤了他的心,又不能狠说他,她稍微提过一回,提议让他去干点别的,他偏说前几天跑庄子跑累了,要在家里好好歇歇,加上他对家里的庶务不了解,想趁机了解一番。 她还能说什么?真是的,害的她连组织丫鬟们打牌都不方便了…… 冬天天黑的早,江雅芙翻了几页书就不想看了,随着肚子越来越大,她越来越难集中精力看书了。 时沛洗完了澡回来,进门就见她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他弯了下嘴角,眼里闪着精光,白天他都打听过了,原来她是在惦记着打牌,而且据说她的牌技……呵呵呵。 这回看他怎么收拾她? 不知他从哪里掏出一副花牌来,眼里话里都带着小勾子,“雅芙,打牌呀?就咱们两个,有彩头的哦。” 作者有话要说:惨~惨~惨~~ 第30章 你腿怎么这么粗 他这几天有蹬鼻子上脸的趋势, 自打从军营回来, 这几天一直歇在正房里,白天和她在一起,晚上也和她在一起,江雅芙颇有些不适应这样的距离, 不单是因为他妨碍了她打牌。 她本想开口把他赶回客房去睡的,现在忽然一听他要和她打牌?江雅芙顿生警觉心。 瞧他那殷切的目光, 说不定憋什么坏水呢?她到底要不要上钩呢? “我才不和你打牌, 你主动要和我打牌, 肯定是牌技在我之上, 我傻吗和你赌?你该回客房睡了。” 时沛一听要赶他回客房, 更加来劲了,“这你就想错了, 我会的东西很多, 就是不会打牌,但爷的脑子聪明,一学就会!赌注很诱人的, 你真的不考虑下吗?” 江雅芙没有放松警惕, “你真的不会打牌?” “真不会, 你见我打过牌吗?我的性子谁敢跟我打牌?以前的我从不会浪费时间做这些没用的事。” 这倒是,江雅芙看上去有些心动了, 又问道:“那你现在怎么又想做了?” 时沛已经把牌摊在床上了,“这不是无聊嘛,这辈子不想那么累了, 学些消遣的玩意儿也好。快过来教教我。” “那好吧,老手我玩不过,新手我不信我还玩不过。你先说说赌注是什么?”江雅芙说着朝床边走去,小心而艰难的上了床。 时沛很有眼色的帮她拿个枕头贴在墙上,以便让她靠着,靠着舒服一点。“这样吧,谁先把十两银子输光就算谁输。我若是输了,你可以任意向我提一个要求,你若是输了……” 前半句还挺有诱惑力的,“我输了怎么样?”江雅芙拿眼斜睨着他。 “嘿嘿,你要是输了就得主动亲我一口,行不行?” 就知道他没安好心,“不行!不和你玩儿了。” 时沛赶紧退而求其次,“好好,那换成揉肩捶腿行不行?” “这个可以。还有你说输了就任我提要求,这句话可当真?” “当然!”他表现的诚意满满,心里却在嗤笑,他的牌技,哼哼!甩她十八条街不再话下。想也知道,边关军营里一帮大老爷们儿,他不酗酒不玩女人,闲暇时间也不能总研究兵法吧?他手底下的副将们哪个没在他手里输的只剩一条裤子? 江雅芙对他的骄傲不以为然,“好,那就开始吧。” 洗好了牌,她先给时沛讲解规则,之后双方在就在一方卧床上拉开了阵势。 事实证明,江雅芙的牌运确实相当差,时沛就算不是老手,哪怕只比牌也比她的牌好。江雅芙一口气输了五把,十两银子已经剩下不多了,运气好的话够输两把,运气差的话一把就没了。 又赢了一回,时沛边洗牌边得意的吹了声口哨,“准备好给我揉肩捶腿了吗?” 江雅芙瞪着他,“别得意的太早,还没到最后一刻呢。” “呵呵,那继续,我已经看到最后一刻了。” 然而,时沛没想到,这最后一把竟是大大的打了他的脸,江雅芙居然赢了一把特大的!一连翻了好几倍,不仅把她自己的银子都赢了回去,还赢走的他三两银子。 “怎么样?我都说了还不到最后一刻,你偏不信。” 时沛皱紧了眉头,他轻敌了?他那所向披靡的牌运和赌术居然输给了镇国公府著名臭手江雅芙? “再来,偶尔让你一把而已。” 江雅芙嘲讽的掀了掀嘴角,就先让他在嘴上讨讨便宜吧,把洗好的牌拍在枕头上。“继续吧。” 很快,时沛又有二两银子离开了腰包…… 接下来,江雅芙只小输了两次,其余皆是大胜,把他的十两银子赢的干干净净,还不够。 面对脸色如同几天肠胃不通的时沛,江雅芙很愉快的笑了起来,“哎呀呀,可真够意外的,我居然赢了大将军,你这叫什么呢?是不是叫……马失前蹄?阴沟里翻船?” 时沛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偷鸡不成蚀把米,但事已至此,能哄她高兴的话也不亏。 “你想好提什么要求了吗?说好了,要求只能现在提,过时不作数。” 这个问题江雅芙从一开始就在想,到现在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目前她掌着家,府里的银子她随便用,金银首饰也不缺,也没什么要紧事需要他帮忙,她还真没什么可要求他的。 既然他那么想享受自己服侍他的滋味,不如就让他也尝试一下伺候的她的感觉吧。 于是她大喇喇的抬起了一条腿放在二人之间的枕头上,脚丫子直接对着时沛,“给我揉肩捶腿吧。” 时沛的面皮微微抽动了一下,江雅芙视而不见。 “不想做?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两只大手生疏的落到了她的小腿上,颇大力的揉捏着,比尺素的力气可大多了。见他沉默不语的专心干活,江雅芙的心里越发熨帖,觉得自己提的这个要求实在是好极了。 就该让他出些力气,孩子也有他一半,十月怀胎的辛苦全是她来受,等孩子生出来又都是她来养,他什么都不干就能听到孩子们乖巧的叫爹,真是越想越不公平。 时沛大力揉了几下之后力道放缓,问出了刚才一直盘旋在心中的疑问,“你腿原本就这么粗吗?我记得好像没这么粗啊?” 江雅芙从鼻子里喷出了两股气,要把腿收回来,“不会说话就别说了,你怀你也粗!这是肿的,不是胖的!” 时沛自知又惹恼了她,赶紧捉住她的腿,更加用心的给她按揉,“哦,我不是不懂吗?这回我明白了,俗话说不知者……” 他正在辩解,忽然发现江雅芙的屁股下面好像压着什么东西?灯光昏暗,他有些看不清。 “你怎么不说了?” 时沛没言语,原本按揉着小腿的两只大手火速的上移,到了她的大腿。 江雅芙心里一惊,她都这样了,他不会是要那个吧? 这个禽兽! “不行,你要干什么?我叫孙妈妈过来教训你……” 时沛对她的警告充耳不闻,趁她躲闪之际,一只手急速的从她微微抬起的屁股下面摸出了一样东西。 原来如此啊!他笑意涔涔的把那两张花牌举到她眼前,“叫孙妈妈来教训我什么?” 江雅芙一见露馅,脸一下子涨红了,不只是因为作弊暴露了,更是因为刚才那一通胡思乱想,这下时沛怎么看她,会不会以为她满脑子里都是那些…… “还给我!”江雅芙要把两张牌抢过来。 她前些天和丫鬟们打牌,把把都输,着实有伤颜面,于是她就想出了这个办法,私下里练过好多次,额外准备几张好牌藏起来,等需要的时候就加进去。 原本这招是打算和小丫鬟闹着玩儿的,还没机会用过,没想到时沛倒先一头撞了上来。所以她才那么痛快的答应了他,就算他牌运好牌技高又如何?能抵得过她手里藏着的王牌? 时沛把手举的高高的,偏不给她,“我还纳闷儿,我再不济也不该输给你啊,原来秘诀在此。现在你怎么说?爷已经给你揉了好一会儿了,你是不是也该兑现赌注了?” 已经被他揭穿老底了,由不得江雅芙再装傻,于是她颇有骨气的回道,“好吧,我也这么伺候你一回就是了。” “这还差不多。”时沛得意洋洋的像她刚才一样伸直了长腿,大脚丫子快乐的一晃一晃的,十个脚趾头好像要飞出去一样。 江雅芙的牙根直痒痒,不情不愿的微微探身,把两只手握成拳头在他腿上漫不经心的捶着。 时沛这个爽啊,即便她的力气小的跟毛毛雨似的,心里也舒坦的厉害,这场赌局,过程曲折屈辱,但结果还好,至少也是半斤八两吧。 只是他还没享受满十拳头,忽听江雅芙一声痛苦的呻|吟,手也离开的他的腿,整个人抱着肚子大喘气。 顿时吓出他一身冷汗,不会是刚才那几下给累着了吧?这也太娇弱了? 他吓的弹了起来,握住了她的手臂,“娘子,你怎么了?是不是动了胎气?都是我不好,我这就去给你找大夫!” 江雅芙只是不想伺候他而已,并不想折腾他大晚上出门。 “别去了,我好多了。不是动胎气了,是小初一踢了我一脚。” 时沛愣住了,他从来不知道婴儿在肚子里会踢人,“他敢踢你?等他出来看老子怎么收拾他。” 江雅芙被他给气笑了,“你要是因为这个收拾他,不必多说,立即和离!你别忘了咱们两个的帐还没算完呢。” “我就是随便说说而已。雅芙,他、他真的会在肚子里会踢人?他经常踢你吗?小石头和玉儿那时候也这样吗?” 江雅芙被他的样子触动了心弦,罢了,“你来摸摸不就知道了?小初一一般都是连踢我好几脚。” “能摸到?”时沛不敢相信,女人的肚子当真神奇。 “嗯,如果你运气好的话。” 时沛得了‘圣旨’,一只手犹豫的探向了江雅芙的肚子,轻轻的隔着衣服落在了上面,忐忑的等待着那奇幻的一刻。 “手往左下一点点。” 时沛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在手滑过她大肚子的那一刻,他像是突然切身的体会到了她的辛苦,心疼的问道,“肚子沉不沉?” 江雅芙一哂,这段时间也算了解他的另一面了,这大概就是他表示关心的最高水平了,她能强求一个直肠子什么呢? “你要是想知道的话就在肚子上绑十斤的水袋,吃饭睡觉都带着,你就知道沉不沉了,瞧你的话问的。” 突然,她面色一动,时沛更是,小初一又出脚了! 时沛明显的感觉到就在刚刚,他手底下的肚皮凸起了一块! “真的会动!他真的会动!” 江雅芙累了,伸手把他的手甩了下去,“别现眼了,我要睡觉了。你不去客房也成,别再往外冒傻话了,我鸡皮胳膊被你弄起了一身。求你赶紧恢复正常吧大将军。” 说完,她也不管时沛的心里是如何的激荡,如何的柔肠百结,把牌一收,展开被子睡觉了…… 夜已深,禇羲却没丝毫睡意,他反复想着白天那个禇家小厮说的话。 严格来说,虽然父母双亡,但他还是有亲人的,只不过那样的叔叔,那样的祖父,真的还算的上是亲人吗?父亲就是被二叔给逼死的!是祖父的一再溺爱纵容,才让一个庶子陷害赶走了嫡子一家,才害了父亲的性命,谋得了长房的家产。 所以,他在失去母亲后,宁肯流落街头讨饭吃也发誓绝对不会回禇家。 可是,那个小厮说,祖父就快死了,想见他最后一面。 就要死了吗?死这个字很容易让人心软,他不禁想起了儿时和祖父在一起相处的时光,他对自己应该也是真心疼爱过的吧? 那就回去看一眼吧,看一眼就回来,祖父一旦死了,他与禇家就彻彻底底的再无关系了,算是做个了结吧。 作者有话要说:越来越沙雕了。。。 第31章 有许多人愿意嫁给你 禇羲第二天去问师父的意见, 师父也建议他去一趟, 不是为了什么所谓的孝道,而是为他自身考虑。将来他必然是要走仕途的,名声对其尤为重要。禇家人做的恶事整个京城都知道,但是长辈要去世了, 作为长孙的不去看一眼,肯定会遭来非议。 当然, 江中天最后也说了, 如果他实在不愿意去, 不去也罢, 他相信他即便没有这个名声也能走的下去。 禇羲鼻子一酸, 向师父行了一礼就空手朝着禇家去了。 褚二爷,一个闲散官, 也就是禇羲的二叔, 那个把他们全家踩进泥里的人,亲自迎出来接见的禇羲。 禇羲在大门口见到他的那一刻非但不感到受宠若惊,而是从心头生出了一丝诡异, 是什么令他这样礼遇自己?难道仅仅是因为祖父的心愿? “哎呀你可来了, 你祖父都快想死你了。” 禇羲半句也不和他客套, 边往里走边问,“祖父人呢?大夫怎么说?” “额这个……其实你祖父没什么大碍, 他就是想见见你,和你说说话。你祖父的意思是想让你回来过年,要么干脆搬回来住, 毕竟你年后就要考进士了。”禇二爷尴尬的回道。若是不以这个借口把他骗来,恐怕说什么他也是不肯来的,他连父母的尸首都秘密埋葬了,死不入祖坟,可见对禇家有多恨。 可是不请不行啊,他若是不出去走动一下还不知道,原来他这个大侄子的名声已经这般响亮,人人都说后生可畏,还有那会相面的人说禇羲将来必定位极人臣。若是不趁他现在还什么都不是的时候缓和关系,以后他们禇家不只借不上他的光,不被他践踏就不错了。尤其是将来老爷子死后。 禇羲愣了一秒钟,厌恶的看了这院子一眼,扭头就大步的往外走,褚二爷在后面喊着追却追不上。这都已经请回家了,怎么就走了呢?他还没提条件呢。 “你给我站住!”忽然,一道吃力的大喝出现在禇羲后方,是那个本该躺在病床上的人。 禇羲终是不忍心回头看了一眼,虽然没有病的快死,但他看上去老太多了,身子骨看上去远没有当年那么硬朗。 “禇老太爷。” 禇老爷子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当年那个孩童已经长成了这般钟灵毓秀的模样了,比他的父母样貌还要出色。他对褚二爷说道:“你先下去吧,我单独和他说几句话。” 禇二爷下去后,禇老爷子才问向禇羲,“我能和你说几句话吗?” “想说什么就说吧。”以后他估计再也不会来这个地方了。 二人一起进了屋,屋内并无闲杂人等。老爷子开口艰难,但再难说的话在这个家里也只有他说,他才能听进去一二。 “羲儿……” “不要这么叫我。” “……禇公子。”老爷子胡子不住的颤抖着,“我知道你恨你二叔,也恨我。我不是叫你回来取得你的谅解的,我的命不长了,我犯的错我会到地下偿还给你父亲……” “那你想说什么?”禇羲有些咄咄逼人。 “你二叔……混成今天这个样子也怪我当初瞎了眼,禇家早晚会败在他的手里。听说江家对你很好,这是你的福气。”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可你却生来姓禇不姓江,等你走上那条路你就会明白了,孤木不成林,你需要一个家族的支持。而我也希望你有一天飞黄腾达了能对禇家人照拂一二。” 禇羲起身,郑重的说道,“您多虑了,这个家族提供不了我要的支持,反而是个拖累,就算有,我也不稀罕,大不了我就做个孤臣,没什么大不了的。老爷子您千万好好活着,保重身体。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起身就走,老爷子再一次叫住了他,“那你的亲事呢?哪个能给你带来助力的岳家愿意将女儿嫁给你这样一个光杆儿?!” 禇羲顿了顿,没回话,疾步离开了。 常年陪伴老爷子的管家从外面进来,刚才里面的对话他都听见了,“老太爷,您就让他这么走了?” “不让他走又如何?放心吧,他将来会回来的。” 管家心里一惊,“那……”那得什么时候? 老爷子仿佛听见了他心里的话,“等我死了的时候,我还是活的太久了啊。” “那到时候二老爷……”大少爷若是登上了高位,夺得族长之位,他是绝对不会轻饶了二房的。 老爷子长叹一声,“谁欠的债都要还啊,我也快去还债了。” 离开之后的禇羲其实并没有他刚才表现出来的那样坚强,那个宅子承载了他所有关于家的美好记忆,也承载了他今生摆脱不掉的梦魇。 师父和祖父说的话显然是一个意思,只是师父心疼他,没有和他把话说透罢了。 理智上他知道自己应该回去,报仇,亲手夺回父亲的地位和产业,把他们抢去的东西一样样夺回来,把他们造成的伤害原方不动的还给他们! 可情感上,他想彻底与那个地方断绝关系,甚至不想再见那里的一草一木…… 爹娘!儿子该怎么选择? 禇羲的心里充斥着无尽的悲怆和迷茫,他不想以现在这样的状态回到江家,可除了那里他无处可去。 眼前不远有家小酒馆,看上去没什么人,不如就去那里独自呆一会儿吧。 不是饭时,酒馆里人很少,店小二很殷勤,很快就给他上了一壶温酒,两个小菜。 禇羲很少喝酒,只因酒能勾魂,会把那些不想想起来的东西全部勾出来,但此刻,他不知怎么却想来上几杯,浇愁也好,发泄也罢,他是天地间一根光杆的禇羲啊,谁能管的了他呢。 酒果真是好东西,多了会让人想哭又想笑,就像换了个自己似的。 小二很快就把第二壶酒端上来了,禇羲垂着头,刚要把桌上的新酒壶拿起来,那手却被一只素手给握住了,他怔愣了下,抬头去看,一个如玉佳人就站在她的眼前。 雅芙吗? 叶知知的手在他手上一触既离,趁他发愣的功夫把酒壶给拿开了,“你不能再喝了。” “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禇羲终于把她给看清了。 叶知知在他对面坐下,“我刚好路过这边,你进来之前我就看到你了。见你神色不对,我有些不放心……” 即便禇羲喝醉了,神智没那么清醒了,也能看到对面那个姑娘眼里丝毫不掩饰的深情,他有些发笑,他何德何能啊? 忽然又想起了上次雅芙专门回家警告他,不要娶叶知知。 呵呵,那个丫头,难道会预知不成?她怎么就敢肯定他和叶知知会有交集? 叶知知这个姑娘平心而论,是个上等的婚配人选,家世上佳,父亲是兵部大员,名声也好,样子长的美,才学应该也不差。虽然心眼儿太多,但哪个人又没有呢?至于心术正不正,却不是他现阶段有资格考虑的。 短短的片刻,他脑子里面闪过了许多念头。 叶知知就这么一直动也不动的看着他,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禇公子,看方向,你是从禇家过来的吧?想必一定是禇家人想让你回去。说些什么助力仕途的话,或许还有你的亲事……” 禇羲从思绪中抽离出来,颇为意外的看向她,想听她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以禇公子你的相貌才华,就算是没有任何背景,就算是身无分无,也会有无数的姑娘愿意嫁给你的,其中也不乏外人眼里高攀不上的千金小姐,例如……我。” 再过两天就是年了,思明来了镇国公府,自从上次的借书事件之后,他就没再来过了。这次是专程来送一样特别的年货的,江家厨娘做的米糕,江雅芙在家的时候最喜欢吃了。 “家里怎么样?我大嫂身子还好吗?” 思明笑道,“回小姐,都好都好,少夫人再有个把月就生了,家里已经一切准备妥当了,保证顺顺利利。老爷少爷的也挺好的,这两天都闲下来忙着过年呢。” 江雅芙随口问道,“禇大哥怎么样?还在著书吗?” “禇少爷啊?他的书好像已经差不多了吧,这小的不太清楚,不过我看他最近经常出门,好像很忙似的。” 很忙?马上就过年了,谁有功夫这时候往外跑啊?有些蹊跷。 “知不知道他出去干什么?” 思明回忆了一下,“这个小的就不清楚了,不过有一次我听他和老爷说过一嘴,好像是什么叶公子?” 叶?叶! 江雅芙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整个人重心不稳,竟一头向旁边倒去。难道重生一回,已经提前提醒过他了,还是逃不过这一劫吗?她明明已经告诉过她,不能和叶知知走的近!那个女人会害了他的! 为什么他就是不听?他以前不是最听自己的话吗?她难道会害他不成? 她想起了那个刚来她家蹲在花坛边默默哭泣的少年,个子小小的她摘了一朵花送给他,“小哥哥你怎么啦?” 他努力止住泪水,“我没有娘了,我爹娘都死了。” 她坐在他身旁,伸出小手牵住他的,“原来是因为这个啊,哥哥,我一生下来娘就不在了,你看我都不哭。孙妈妈说要是总哭的话娘在天上会心疼的,很疼很疼哦。” 他听了她的话哭的没那么厉害了,“我叫禇羲,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宝,是爹娘的宝贝。” 时沛正从外面走进来,恰好看到江雅芙往下倒的惊魂一幕,霎时使出平生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在丫鬟之前稳稳地把人给接住了。 他当即大怒,“出了什么事?谁对少夫人说什么了?少夫人要是有事我拿你们是问。” 思明和丫鬟们吓的噤若寒蝉,一个比一个蒙,谁也不知道刚才在眼皮子底下发生了什么。特别是思明,他刚才也没说什么啊,他就说家里人过的都很好,然后她就一口气没上来,就往下倒了…… 时沛把江雅芙抱回了卧房,安顿在床上,依旧是惊魂未定,吩咐孙妈妈和尺素贴身照顾。张平刚才见状早已经去请大夫去了。 他则亲自去过问思明,“你对少夫人都说了什么?一字一句的给我还原出来!” 当年煞气全开的时沛连后来的皇上见了都胆寒,更别说一个小小的思明了。 他赶紧飞速旋转大脑,把刚才的对话一一还原。 时沛一直凝眉细听,前几句没什么问题,不过是说些家常,到后来一听到禇羲两个字,他立马眉头皱的更紧。 果然,问题在禇羲,他又干了什么? “小的也没说什么?少夫人问褚少爷最近怎么样,我就说他挺好的,最近常见他出门。少夫人又问我知不知道他去见谁,我就回,好像是个姓叶的公子,就这些,真的!然后少夫人就……” 时沛的拳头握的咯吱咯吱直响,她就是为了这个!不顾自己还有着身孕,气急攻心! 她究竟是禇羲的谁?轮的到她来操心吗?还操心成这幅样子! “你回去吧,回家之后什么都不要说,就说一切都好,快过年了,最好都安生点儿。对了,以后在国公府我不许再有人提禇羲这个名字。” “是是是是,小的记下了。那小的这就回去了。”思明简直逃命似的离开了国公府,直到出了大门他才摸着狂跳的心喘息不已。 娘啊,实在是太可怕了,他怀疑世子的眼神能杀人,真的能杀人!如果他再多呆一会儿肯定会死在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我太勤奋了是不是? 哎,禇羲是个复杂的人物,他的痛苦经历让他无法像时沛一样活的纯粹。男主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由心而发,而江雅芙也是个比较单纯的人,所以在这一点上我认为还是男女主比较合适。 我现在有点儿纠结禇羲的剧情走向……头秃中…… 第32章 我就剁了他行不行 时沛进来的时候江雅芙已经苏醒了, 正虚弱的躺在床上, 孙妈妈见他进来了,就示意尺素一起出去了。一看少爷就是在气头上,她也不敢张口劝说,怕起了反效果。 时沛阴翳的站在床头, 看着刚才差点儿把他的魂魄吓飞的女人,心上如有利爪在抓挠。她两辈子加起来也没有这样软弱的时候, 为了禇羲, 她竟如此动情动性! “他对你很重要?”冰冷的问话从唇间溢出, 他浑身发麻发木, 浑身的血都像凝住了一样。 江雅芙的眼角滑下一行泪来, 她也不想晕倒那么夸张,可当她毫无防备的听到禇羲依旧要踏入泥坑时, 那种瞬间的冲击、焦急和愤怒是形容不出来的。 她不想隐瞒自己的感受, 她的样子也隐瞒不了,禇羲就是对她很重要,像父亲、哥哥嫂子一样重要, 或许与他们有些微的不同, 但那才是不重要的。 时沛见她闭上眼, 一副默认的态度,双拳紧握, 深吸了一口气。 “那他是你心里最重要的了?” 江雅芙依旧不说话,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时沛心里那口气略松,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掏出帕子给她擦拭额头上的汗,悠长的叹道,“你这又是何必呢?” 她该提醒的已经提醒了,别人不当一回事又能怎么办?禇羲估计也只是把她的话当成是小女孩置气的胡话而已,他又不知道她是重生的。 你轻飘飘的一句不能娶就不娶?没有这个道理。 稍稍冷静下来的时沛,想到这里心底忽然生出了一丝喜悦,禇羲这么快就与叶知知搭上了,想来江雅芙在他心里并不是那么重要,或者说再重也重不过他的家仇和远大抱负。 如果这种猜测有误,那他就真的有些瞧不上他了。 时沛设身处地的想了想,如果他是禇羲,如果喜欢江雅芙喜欢到再也看不见别人一眼的程度,哪怕是孤身一人,哪怕是前路艰难,他也会早早的把她娶到手,然后在漫长的岁月里相互扶持,一路到老。 想到这里,时沛恍然,这样想来,自己当初对许展颜的情意还远远达不到非卿不娶的程度。他那时候是喜欢她,一个美貌与才气兼备的女子谁不心动?但在他确切的看明白了她的心思之后,失落了几天,就把这事儿放下了。 过了几天,母亲说给他相了一门亲事,对方是江中天的女儿,名叫雅芙,比他小两岁,性情很是温柔可人。他对她的面容只有些许模糊的印象,却对她一个侧脸的笑容印象深刻。 那是在一次聚会上,他多喝了几杯,到主人家的后花园去透透气,走到假山处的时候,听到有人在怯怯私语。 江雅芙正和张二小姐一起蹲在地上,两个姑娘头对着头,她拿着帕子在帮张二细致的擦裙摆,嘴里念叨着,“你可真够不小心的,走路都能把泥巴溅到裙子上,真有你的。” 张二不好意思的回道,“又不是我想的,我从小走路就这样嘛。” “好了好了,你别着急,我帮你擦,保证擦的掉。等咱们走回前面去,水迹一干就看不出来了。” “嘿嘿,雅芙你可真好,从来不嫌我笨,也不嫌我家世低。” 时沛看见那个姑娘低垂的侧颜,在听了这话之后,笑的像这花园里那乍看不起眼的花,却是幽香沁脾。 他没做声,很快就从那里走开了。vx公号:anantw66 母亲一提江家的女儿,他就想起来了,于是很痛快的就答应了,“我同意,就她吧。”他还记得母亲当时是多么的诧异,据说她已经准备了一箩筐的话要劝说他答应这门亲事,没想到这么顺利就成了,一句废话也不用她多说。 江雅芙感觉到帕子在脸上轻柔的擦过,抬眼就看进了一双复杂难言的眸子。是啊,她这是何必呢?各人自有各人的命数,就像她和时沛,重生了不还是在一起吗? “雅芙,你和他一起长大……”时沛说起这个,不由的顿了下,一起长大,多么可恶的四个字! “你们一起长大,你应该很了解他。我虽然与他没什么交情,但看人很准。你想想,就算你把一切将来要发生的事向他道明……好,干脆假设他也重生了,以他的性格你觉得他会怎么选?依我看,哪怕是知道所有,现在的他恐怕仍旧会选择相同的道路。” 江雅芙把他的话听进耳里,半天没做声,就在时沛以为她不想回应的时候,听到她说,“你说的对,他很可能还是会那样选。可我不服气!如果什么都改变不了,老天让咱们回来做什么?前世我们这些人好不容易熬过了痛苦,难道重生一次什么都做不了,就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惨事再度发生吗?” “雅芙,话不是这样说的,我们肯定能改变一些。可有些事人能胜天,但有些事却不能,那就是人心,如果他自己想,你有什么办法?就是老天也没有办法。” 江雅芙就着他的胳膊坐了起来,靠在床头,与他理论了起来,“那许展颜的事呢?你给她找药的事呢?你不是同样希望她少受一些痛苦吗?” 时沛失笑,“这是两码事,给她找解药在我的能力范围内,对我而言轻而易举,不需要任何人做出人生抉择。但禇羲这事不一样,他凭什么要听你没来由的一句话?叶知知能给他的都是眼前他实实在在最需要的东西。” “好,算你说的对。那我问你,许展颜以后的事呢?她前世的抉择也肯定算不上高明吧?到时候你会怎么做?那天你问我,禇羲有事我会不会无动于衷,我说不会,现在事情真到了节骨眼儿,我越发的肯定,不会!这么看我和你是一样的,现在我也算理解了你几分。” 终于得了她的理解,时沛却并不觉得高兴,“上次解药的事弄得满城风雨,我不会再做类似太过明显的蠢事。而且后来许大人在没有我任何帮助的情况下找到了解药,也让我看明白了,前世许多事的大致走向是不会变的。许展颜和禇羲才是同类人,也许我会在某个时候想办法提醒她一二,却不会再为她的事动心了。命是天定的,路却是自己走的,能提点几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结果我管不了,也不该我来管。” 江雅芙被他一番话说的怔住了,原来他已经想的这么通透了吗?可禇羲到底不是与她毫无干系的许展颜啊,就算有一丝可能,她也不想让他再受那样的苦。 叶家在初期的确给他提供了不小的助力,可随着后来叶大人所在阵营的倒塌,这助力就成了灾难!禇羲本人是不不参与的,但叶知知作为他的娘子却与叶大人相处甚密,许多消息更是互通有无,所以他的真正立场是什么并不重要。 最后叶家和禇家被判了流刑,在去往苦寒之地的路上,他和叶知知唯一的孩子病死了。后来到了地方,严苛的奴仆生活加上叶大人的死,彻底让叶知知崩溃了。她彻底丧失了千金小姐的尊严,开始攻击禇羲没本事,把一切的过错都扣在了他的头上。 甚至于,为了让日子过的舒服一些,她还和管理他们的当地守备有了私情。 禇羲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但他选择了隐忍,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只待一个合适的机会。 在流放了十余年之后他终于等到了机会,那年大夏各处天灾人祸不断,皇帝和大臣们急的焦头烂额,但往往是顾的了东顾不了西,掏的出打仗的银子就发不出赈灾的银子。 就在这个时候皇帝突然收到了一封厚厚的折子,那是禇羲费尽心血写出的救国方略,在里面他详述了当前应该采取的最恰当的办法,而且以命担保上面所写的办法一定能推行开来。 这是他在劳作期间偶然救了对方一命的小伙子历经周折送到京城来的,来人听了禇羲的话,到镇国公府上求见国公夫人,她又亲自把折子送进宫里,这才有幸被皇帝看到。 皇帝大喜,并认为能写出这个折子的人必是治世能臣,一问,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名满京城的状元郎禇羲,叶国成的女婿,江中天的爱徒……,皇帝立即下了圣旨,让禇羲一家返京,为他平反。 自此禇羲才摆脱了十多年的凄苦,逐步走上了权利的巅峰。 但他的内宅并不平静,贫贱夫妻百事哀,而他和叶知知既不能共患难也不能共富贵,经历了种种,他们连本来不多的感情也没有了。 叶知知重新成为了高高在上的禇夫人,他们一直没再有孩子,禇羲纳了几个妾室,家里没一日安宁。 终于,在江雅芙和时沛吵架重生的前夕,叶知知因早年受冻留下的病根离世了。这也就是为什么时沛在发现那块玉佩时无法压住火气的问她,‘是不是惦记着那人死了娘子,和离了她好嫁过去?’。 张平不敢耽搁,很久就把大夫带了回来,江雅芙从回忆中抽离出来,让老大夫给诊脉。 “世子放心,少夫人并无大碍,只是气急攻心,稍稍动了胎气,喝两幅药静养就没事了。再有两个多月胎儿就该落地了,少夫人这段时间最好多卧床静养,每日在院中散步一会儿即可。已经这个月份了,马上就要熬过去了,千万要加小心。” 老大夫语重心长,孙妈妈给了厚厚的诊费,亲自把人送了出去。 外人离开了,屋内重新剩下夫妻二人,从刚才起江雅芙的眉头就没展开过,她凝重的对时沛说道,“不行,无论如何我要见他一面,不然我做梦都不会安生。” 时沛一下子被她燎的火起,声音拔高,“刚才大夫说的话你没听见?都这样了你还要去见他?你有没有想过小初一?他要是有个好歹,这辈子你去哪里找他?!”即便再生一百个孩子也不会是小初一了。 他喊,江雅芙也喊,“那你说我要怎么办?我难道不把话给他说透,看着他去死吗?” 时沛两辈子以来第一次见她这么嘶吼,原本应该接上的吼声瞬间滞住了。好啊,她越发厉害了,敢冲他喊了?禇羲是死是活关他屁事啊?好像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似的! 江雅芙喊完之后也愣住了,坚定的说了句,“我不能去见他,就让他来见我,总之我必须要说。”说完她就扭过头去不看他,脸蛋气鼓鼓的,显然是牛脾气上来了。 时沛这个气啊,但真的拿她毫无办法,磨了磨牙,不情愿的说道,“你在家歇着,一步也不准动!我去见他,他要是还想娶叶知知我就剁了他,行不行? 江雅芙的嘴角终于松懈下来,转过来冲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行!”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带入真情实感,写的我脑仁儿疼。小初一啊你快来吧,也好给你这闹心爹娘调和一下。 看了大家的留言,我会认真思考的,嗯哼 突发奇想,如果有一篇叶知知重生文……算了,她的本质太渣了。 第33章 世子不妨直言 时沛相邀, 禇羲相当意外, 他能看出时沛对自己有很大的敌意,而作为男人,他也知道这份敌意从何而来。 在他看来,时沛是这世上最幸运的一小部分人, 他有着无可挑剔的家世,容貌才华上佳, 属于他自己的富贵和名望唾手可得, 更令人羡慕的是, 他出生在一个简单而幸福的家庭, 并且迎娶了世上最珍贵的人。 江雅芙的脸在脑子里闪过一秒, 禇羲就不让自己想了。他既然已经放弃了心头至宝,就没有资格再眷恋了, 与他相配的应该是能让他走的更远更高的女子。 他很好奇时沛找自己干什么。二人相约在一个酒楼的包间里, 他到的时候时沛已经在那里了。禇羲有些纳闷儿,他的眼神不知为何比以前更加不善。他早就不给雅芙找书了,也再没有别的联系, 自己应该没得罪他吧? “不知世子何事相请?看起来如此郑重。”禇羲轻笑着入座。 时沛着实郁闷, 本来禇羲顺利的成亲的话, 不管和谁,只要不是江雅芙, 都是一件值得放鞭炮大肆庆祝的事,现在倒好,他不只不能庆祝, 还得过来劝服这个‘情敌’不要成亲,这叫什么事儿啊? 张平把茶给二人倒好就出去了。时沛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听闻禇兄最近走了桃花运,有了红颜知己了?” 禇羲不慌不忙,“劳世子关心,还算不上桃花。” “你不必隐瞒,现在还不算,不久之后就算了,是吧?” 禇羲听出苗头不对,他像是专门来和自己说这个的,上次雅芙也提过叶知知,现在他又来找他提,究竟是为何? “不知世子的意思是?恕在下愚钝,世子有话不妨直言。” 时沛正色,刚好他也不想和他废话,“我今天不是来找茬儿的,确有几句良言想要送给你,至于听不听是你自己的事,没人强求。” “洗耳恭听。” 时沛不打算像江雅芙那样和他说叶知知的品性,因为他知道那不是禇羲衡量的重点。 “你觉得叶国成是个什么样的人?” 禇羲张口就答,“是个能臣,叶家三代不倒,自有其为官之道,就算偶尔行事与世道相悖,也都并非伤及国体的大事。” 时沛冷笑,“看来你还挺看好他。果然又是个被表象所蒙蔽的,不过这不能怪你,就算是那位……”他往天上指了指,“也一样被其看似忠厚贤良的样子给骗了。” 想当年,叶国成和自家老爷子的关系一直很融洽,在一些事情上老爷子也相当维护他,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在父亲最初被皇上猜忌的时候,不帮一把也就算了,背地里第一个落井下石的人就是他。 可这些他不能对禇羲说,只能说些别的。 “圣上年迈,几位皇子都已成年,夺嫡之势已成,你可知叶国成投靠了谁?” 这等问题不是现阶段的禇羲能接触到的,即便他再聪慧,做过再多的分析,也都比不上上辈子已然活成了人精的时沛。 “这个问题世人都知道,他支持的当然是自己亲妹妹的儿子五皇子,难道不是吗?”这既是常情,又符合长理。 时沛笑了笑,“这就是你太嫩的地方。对于他我知道的东西比你多的多,若不是雅芙不愿意眼睁睁看你跳进火坑,今天这一遭我是绝对不会来的。” 禇羲的脸色很精彩,他说他嫩?他们算是同龄人,他竟然这么说自认老成的自己。还有,他居然言之凿凿的称叶家为火坑,他的底气到底从何而来?难道真是国公府秘密掌握了世人所不知的真相? 忽然,禇羲脊背生寒,“说下去。” “他真正的主子是三皇子。世人只知道他有个心爱的女儿叫叶知知,却不知道他还有个更心爱的私生女叶晚晚,当然,她现在不叫这个名字,叫柳婉儿,是三皇子的宠妾。不信你可以悄悄去查,如果你没有这个能力和精力,为了雅芙的心愿,我乐意效劳。” 禇羲着实被惊到了,他句句说的有根有据,绝不像是胡说的。 时沛不管她如何心情,接着说了下去,“叶国成绝不是你看到的那般简单,这个人的野心大到你不敢想象。和你说句大不敬的话,没有一个上位者想死,每个都想万岁。圣心难测,以三皇子现在烈火烹油的架势,你是聪明人,想想这样的局势能维持几年?所以,我奉劝你,若不是真心喜欢,选哪一家结亲都比和叶家好。” “另外,我虽然不喜欢你,但你的能力我还是看好的。一场棋局有个好的开场当然好,却不能决定对决的胜负,稳扎稳打才是最实际的,别让我轻看了你,也别让她看轻了你。言尽于此,我该走了,雅芙想吃桂花巷的点心,我还要去给她买,告辞了。” 他潇洒的说完,临走还不忘秀一波恩爱,想坏心的再刺激一下禇羲。 然而此时的禇羲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在意他这句小小的机锋了。如果时沛所说是真,那他还真是差点跳进了火坑。他确实是太嫩了,如果此番就这么和叶知知走下去,将来就算他不想也必然会卷进这场夺嫡风暴里,这与他的抱负完全背道而驰。 时沛走后,禇羲一个人呆了许久,想了很多东西,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刚才那个说他嫩的人在真正的二十岁时比他嫩的多。 圆满完成任务,他尽力了,这下江雅芙该没话说了吧?时沛在酒楼里打包了一只烧鹅,又专程去桂花巷买了几大包点心,顺路又买了一大串火红的糖葫芦。 就这么大包小包愉快的回家去了,江雅芙在家等的急死了,见到他这个摸样回来一时竟猜不到情况如何。 时沛没好气儿的把东西往桌子上一放,“别担心,就我这三寸不烂之舌,你那褚哥哥想必是不会再想与姓叶的有瓜葛了,这下某人又有机会喽!” 江雅芙一喜,压根没理会他的讥讽,走到他面前坐下,亲手给他倒了杯茶,“辛苦你了,多谢你愿意做这些。” 时沛惊诧的脖子往后伸,双眼狐疑的扫视着她,“谢天谢地,附体的魂儿终于跑了?原来的江雅芙又回来了?” “去你的!”江雅芙笑着给了他胸口一拳。 时沛美滋滋的喝着茶水,行啊,值了,也不枉他大冷天的替她跑一趟,“你不问我到底和他说什么了?” 江雅芙摇头,因为大半时间卧床,一头乌发披散着,跟着她的动作摇晃,配上她的雪肤红唇,既娇憨又有几分魅惑,时沛看的舍不得移开眼睛。 “你想说自然就说了呗,反正你前世训人训惯了,说出的话肯定比我说的有说服力的多。” 时沛把凳子往前挪了一步,离她只有一个头的距离,“就这么相信我?不信我刚才哄骗了你,其实我根本就没去找你褚哥哥?” 江雅芙伸出一根食指,轻点他的鼻尖,“你、不、会,你既然答应的事就一定会去做,你不想做的事就压根不会答应。” 能得她这句话时沛老怀甚慰啊,他忽然下巴一抬,猝不及防的轻咬住了她的手指。 江雅芙顿时面红耳赤,轻飘飘的瞪了他一眼,把手收了回来,“发什么疯?脏死了。” 时沛心说这算什么,以前在床上更脏的事儿不是也干过吗?但这话打死他也不敢说,好不容易把她哄高兴了,别再给惹毛了。 可他刚尝到肉的滋味,还不够塞牙缝呢,于是他很不要脸的再次把脸凑了过去,贱兮兮的眯着眼睛,“雅芙,感谢不能光靠嘴说,你亲我一口。” 江雅芙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早八百年就不是小姑娘了,现在却害羞的跟什么似的,脸热的都快烧起来了。 这次的事当真难为他了,江雅芙心里明白自己这次多少有些任性,“罢了,就给他点儿甜头尝尝吧。” 说着,她飞速的凑过去在他嘴角上吻了一下,就在时沛要追逐过来的时候,又赶紧离开了。 时沛大为不满,猛地瞪大眼睛,像个大饿狼的似的就要凑过去,“你耍……唔!” 这回他是真的尝到甜头了,一根光鲜的大糖葫芦正横插在他的牙齿间。 “哈哈哈哈哈”江雅芙乐不可支。 时沛也笑了,咬了一口糖葫芦丢在一边,“还说我是无赖,你也一样!” 二人闹够了之后,时沛才不安的问出了那个问题,“万一,我是说万一啊,他没听我的话,一意孤行怎么办?” 江雅芙叹了口气,“就像你说的,路总归是要自己选的,如果真是如此,我也无能无力了。”不只眼下,就算将来他出了什么事,她也是不能轻易再帮了。 禇羲对她来说的确重要,但她有比禇羲更重要的人,父亲母亲、她的孩子、还有时沛…… 新年终于来了,虽然国公爷不在家,但今年是家里添丁进口的第一年,这个年过的相当喜庆。江雅芙很高兴能在过年前解决了心里的重担,之后她对禇羲能做的就只有默默祝福了。 新年第一天开始,就有亲戚陆续上门,时沛有个远支的堂兄一家过来拜年,带来了一对可爱的胖娃娃,是对龙凤胎,才三岁大,机灵可爱。 堂嫂把两个孩子推过来,“快去给婶婶拜年,慢点儿,不许碰到婶婶的肚子。” “婶婶过年好~”两个小娃娃哒哒哒的跑过来规规矩矩给她磕了一个头,然后起身并排站在她身前,尺素把两个装金锞子的荷包塞进了他们的口袋。 他们又乖巧的道谢,“谢谢婶婶和这位姐姐。” 江雅芙的心柔软的不得了,一手牵一只小肉手,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啊?” “我是儒哥儿!” 小女孩也不示弱,“我叫玉姐儿!” 江雅芙的泪一下子就被招了出来,随着产期将近,她越来越多愁善感了,也最来越控制不住的想她的孩子们,调皮捣蛋的小石头,还有她的贴心小棉袄玉儿…… 作者有话要说:预告一下明天内容,1、会把禇羲的选择交代一下。2、让小初一先出来宽慰她娘的心,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哟 第34章 屁股上面有胎记 禇羲其实已经相信了时沛的话, 但向来谨慎的他还是用自己的微小力量探查了一番。三皇子府里的确有个叫柳婉儿的侍妾, 听说三皇子对她极其宠爱,远超其他女人。 至于叶国成苦心藏着的秘密,是难以查出来的。但他通过分析叶国成的行事章法,倒是品出了几分不寻常。若是没有时沛的事先提醒, 这些微小的异常压根就不会被人察觉,真是一只老狐狸。 禇羲是个果断之人, 很快他就断了将来与叶家结亲的念头。金榜题名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悬念, 再过两个月等他荣升了官身, 也算不上毫无根基了。与其现在想着结亲借势, 还不如先把这第一步走稳。时沛说的对, 他是太嫩了些,也太过着急了。 这些年来, 父母的死像团火一样一直炙烤着他的内心, 叫他一刻也不敢忘记自己身上背负的重担。出人头地,为父母讨回公道,做人上人! 其实上次从禇家出来的那一刻, 他之所以痛苦到以酒发泄, 就是因为他的心里已经做出了决定。 他要回禇家!要堂堂正正的以族长身份把老姨娘的灵位搬出祠堂, 把褚二爷一支扫地出门,然后用水把祠堂冲刷一新, 再把父亲和母亲的灵位堂堂正正的请回祠堂! 叶知知自从与醉酒的禇羲搭上话后,整个人都焕发着光彩,遮也遮不住, 尤其是从那之后,他们还在那家小酒馆见了两次,虽然并没有谈什么逾距的话,但只是讨论一番学问也足够令她心满意足了。 秦罗依狐疑的看着她,“知知你是不是有什么喜事?你的嘴角一直没放下来过,还总是愣神儿。我被母妃管的紧,好不容易才出来找你玩儿,你就这么对我呀?最近也不去找我了,你是不是和别人好了?” 虽然知道她不是那个意思,叶知知还是凛了一下,“没什么大事,我在想昨天听来的一个笑话。” “什么笑话?快讲给我听听。” 叶知知讲完了,秦罗依却并不觉得好笑,起身不悦道,“算了,我还是走吧,看你心不在焉的,记得要去找我啊。” “也好,那我送姐姐出去。” 直到秦罗依上了马车,叶知知才讥讽的一笑,这是个大傻瓜,难得也有敏锐的时候。她不怕被秦罗依知道自己和禇羲的事,不是惧怕她,而是怕她不管不顾的坏了自己的好事。等到她和禇羲的关系稳定了或者亲事谈妥了,就不再怕她知道了,到那时任她闹破天也没有用了。 父亲手握重权,而宁王虽是皇亲国戚,却是个闲散王爷,不怕他什么。 自从上次与禇羲一别,叶知知日日盼着再与他相见,可是等了好些天了,依旧没有等到他递来消息,笑容在她脸上越来越挂不住了。 他是在家中备考吗?还是生病了?或者是……他不想与自己走的太近了…? 叶知知眸中闪着志在必得的寒光,从小到大,她还从来没有过想得到什么却得不到的时候,东西如此,人也是如此。从来都是她挑拣别人,没人能甩了她! 她心中急切,但还不想彻底放弃最后一丝大小姐的尊严,时日尚短,她想再等等看,也许过两天他就会主动联络自己了。 然而,她什么也没有等来。 叶知知带着贴身丫鬟,目露期盼的再次来到了那家小酒馆,店小二已经记住她了,赶紧上来招呼,“诶哟是您来了,你前两天打听的那位公子并没有来过,小的一直给您留意着呢。” 他再没来过吗?叶知知掏出一锭银子给他,“好,继续帮我盯着。另外我这里有一幅字先存在你这里,等你看见那位公子就帮我转交给他。” 店小二接过东西,信誓旦旦的保证,“您放心,小的一定给你办好!” 叶知知再看了一眼那个座位,扭头就走了。她留给店小二的是一篇咏物的文章,里面有几句小诗,暗含了禇羲的名字,一般人看到这幅字是不会多想的。 陈如芸前段时间闯了祸,被她爹娘圈在家里好一段时间,好不容易过年被放出来了,立马纠集她的两个铁杆好兄弟女扮男装走街串巷。 她边走边看热闹,手里还拿着一把瓜子,不时的嘎嘣嗑一颗。就在她漫无目的乱逛的时候,忽然眼尖的发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的身影。 叶抓抓?她怎么会出入档次这么低的小馆子?并且装扮低调,步履匆匆,只带了一个贴身丫鬟?一看就不是来干什么正经事的。 陈如芸陷入了沉思,上次的事是她间接害的表嫂伤心难过,而表嫂却那么大度,一点都不怪自己。这让她越发的自责。 她的混号万事通可不是白叫的。那件事是许展颜放出的风,秦罗依打的头阵,表面上看半点没有叶知知的事,可她后来探查过,在事发之前,明明是叶知知和秦罗依一起去的许家,不仅如此,她还随她母亲去过国公府,并且还单独和表嫂聊了一会儿 。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联系!虽然没有证据,但她敢断定,叶知知才是背后操纵之人。 陈如芸怀疑她,也不算毫无依据,之前她就发现过叶知知这个人小心思多的出奇,她就曾亲耳听过她和另外一位小姐讲过秦罗依的坏话。 秦罗依是她的表姐,处处为她出头,她人前和她好,背后却这样诋毁人家,像个整日抓抓叫惹人厌的鸟! 原本她叶知知是什么样的人是不关她陈如芸事的,但上回的事却是真真正正惹到了她,她早就在心里酝酿着一口气,专等着机会好好整整她呢。 “张三李四咱们进去!” 陈如芸想也不想就带着两个兄弟进了酒馆,问起刚才那位小姐的事,一开始店小二还装作不知道,直到虎背熊腰的张三拎着他的腰带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他才肯说实话。 店小二一五一十的把叶知知和一位公子在这里见过几次的面,还有刚才留了东西的事都说了。 陈如芸见他说的像是实话,示意张三把差点尿裤子的他放下来,“她留的东西呢?” 店小二忙不迭的把东西交给她。 陈如芸的才学在一众小姐中自然是排不上名号的,但也够用,细细琢磨了一会儿里面的文字,再一联想店小二刚才形容的那位公子的样貌,很快,她就把所有的事都串起来了。 原来如此,原来这才是叶知知的目的啊,高!真的高! 不过可惜了,这回她遇到的对手是自己,若是能叫她顺顺当当的当上褚夫人,自己下辈子就给她当丫鬟! 陈如芸带着这幅字,换了女装,正正式式到宁王府求见秦罗依。王妃听见她登门很高兴,女儿能多几个小姐妹来往是好事,不能总和那个叶知知在一起了。 秦罗依对于她的登门很是意外,她们两个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而且听说对方也是个刁蛮跋扈的,还整天和一些三教九流混在一起,她颇为看不上。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咱们可一直没什么交情吧?” 陈如芸也直来直去,半点不在乎她的无礼,“的确是没交情,我今日是为了打抱不平的。” 秦罗依一头雾水,“打抱不平?我可没干什么缺德事。” “呵呵,前段时间你不就干了件嚼舌头的缺德事吗?” 秦罗依的脸刷的红了,“你来就是为了和我吵架的?”果然她们性情不合! “当然不是,我来是替你打抱不平的。你可知最近叶知知有了喜事?” 这话恰恰戳中了秦罗依的心窝子,也让她相信陈如芸不是专程过来找茬儿的。“有话直说吧,她最近是有些不对劲,像是……像是……” 陈如芸替她说出了口,“像是有了男女私情对吧?你猜的没错,但你万万猜不到那个人是谁。” 秦罗依只是性子单纯,从小被宠坏了,她并不是真的蠢到无可救药,心头忽然闪过一个骇人的想法,却不敢往那想。 “我猜不到。” “是禇羲!就是你一直很喜欢的那个禇羲呀!”见她极度震惊的瞪着自己,陈如芸笑道,“你对禇羲的心思全京城的人都看的出来,可叶知知的心思又有几人知道?你贵为郡主,却一直在被她利用,不信你自己想想以前,你干的事儿是不是都是她在背后挑唆?你想想经她几番谋划,你在禇羲心里是什么形象?他会喜欢你才怪!” 秦罗依彻底崩溃了,“你胡说!知知她……她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的话你结巴什么?” 秦罗依想继续否认,想替叶知知辩解,可她忽然想到了她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她说江雅芙勾着禇羲,她叫自己去找许展颜,叫自己在背后传闲话,她领自己去书肆街,在那恰好偶遇了禇羲,以及她‘不小心’泼到自己身上的那杯茶…… 怎么可能?她是和自己最要好的知知啊! 她此时的样子让陈如芸觉得可怜,“你不要觉得我说的是一面之词,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叶知知已经进入了禇羲的视线了。这个你拿去看看吧,这是叶知知让酒馆小二转交禇羲的,她的字你认得吧?注意看里面那首诗,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 秦罗依看过字之后,颤抖着坐在榻上,脸色铁青,“我该怎么办?我要剐了她!” 陈如芸按住了她的肩膀,“稍安勿躁,你就是这么冲动才被她给利用了,你若信我,就听我的,咱们一起收拾她。另外,那姓禇的居然能看上她,可见他眼睛真够瞎的,我看你还是忘了他吧。” “这你管不着。不过对付叶知知的事我愿意听你的。” 二人很快的达成了一致。 禇羲原本想打算冷处理叶知知,他从没向她承诺过什么,也没说过喜欢之类的话,他想只要自己不再出现,她就会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但当他收到了她的一幅字,从中看到了她的心意,就知道这事不能以这种方式了结,特别是听送信的那个虎背熊腰的小厮说,如果他不去赴约,她家小姐就自杀。 看来有必要再见叶知知最后一面,把话当面说清楚。 相对的,叶知知这边也收到了一个口信,来人讲明了禇羲约她的时间地点。 依旧是那间小酒馆,叶知知一脸欲言又止的深情,禇羲则是满脸的淡然,略带一丝歉意。 “抱歉叶小姐,我以后不会再来这个地方了,我今天来见你就是为了说这个。” 叶知知顿时血色尽失,“是我……不够好吗?” “抱歉。” 叶知知眼里蓄满了泪,不甘的望着他,他竟然连解释都懒得给吗? 就在她要再度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像是从天而降一声戏谑,“哟?幽会呐?”只见陈如芸一副风流公子的打扮,大冬天还臭美的拿着一把折扇,那眉飞色舞的样子直让人抓狂。 叶知知在一瞬间的惊诧后,很快压下了心火,“还请陈小姐不要乱说话,我们只是恰好碰到,问几个学问上的问题罢了。” “哦?我!们!原来是讨教学问啊?对了,叶小姐不是和郡主一向形影不离的吗?怎么没见郡主和你一起出来?” 叶知知又急又火,几乎快忍不了了,陈如芸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种地方?看样子像是故意冲她来的,她到底想干什么? “人总是要长大的,又不是孩子了,我们怎么可能时时在一起?” 禇羲也有些搞不清目前的状况,但也看出来了陈如芸不安好心,“陈小姐……” “禇公子请你闭嘴,我乃闺阁小姐,和你不熟。” 禇羲吃了个瘪,对方要是个男人他还能说道几分,可偏偏对方是个这样的女人,叫他想当英雄也没了用武之地。 陈如芸继续把矛头转向叶知知,“嘿嘿,你不想和郡主一起玩儿了,可郡主还想和你一起玩儿啊!”说着她就朝门外喊道,“喂!进来吧!” 叶知知朝外看去,就见秦罗依像个罗刹一样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指了指禇羲,又指向她的鼻子,“叶知知,你最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别拿我当傻子!原来你一直在利用我,你还把我当枪使,让我在后背说人家镇国公世子的坏话,我拿你当亲妹妹,你到底拿我当什么?” 这个酒馆本来生意就不好,此时更是除了她们没外人,不然可有热闹看了。 叶知知这才慌了,“姐姐,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你听我解释……”她又把刚才那套偶遇的话说了一遍。 然而秦罗依已经被她伤透了心,禇羲和她坐在一起,只这一个画面就说明了一切。 她的大眼里喷着熊熊怒火,手臂一扬,却被陈如芸一把抓住了,给她使了个眼色,“别在这,去后面收拾她。” 禇羲整个人此时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但他已经从刚才的对话里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知道叶知知的品行不怎么样,却没想到她的心机重到如此程度,更如此歹毒。雅芙与她无冤无仇,就因为是自己的师妹,她就能弄出这么多事来诋毁她,还牵扯出这么多的人。 他不禁想了下,如果真的娶了她,性子这样阴险偏执的姑娘,会和他一条心吗?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赶紧出来试图打圆场,一个大男人站在三个姑娘之间,潇洒之气顿时烟消云散了,只剩下慌张无措,他身为男子,应该尽量帮着调解一下,毕竟来的这二位可不是靠嘴讲理的人。 他以身挡住了叶知知,“几位小姐都是千金之躯,此处乃市井之地,人多眼杂,不如……” “你给我让开!真啰嗦!”陈如芸一把推开他,推的他一个趔趄,撞翻了一旁的凳子。 然后禇羲就眼睁睁的看着还欲解释的叶知知被秦罗依给拽到了后院,陈如芸跟在身后。 秦罗依不再听她解释,照着她娇花似的脸就毫不留情的扇了下去。 “这一巴掌还咱们的姐妹情。” “这一巴掌抵你把我当傻子唬了这么多年。” “这一巴掌是赏你的,敢抢我看中的男人?” 叶知知被打的脸肿的老高,终于不再伪装了,忿恨的瞪着秦罗依和她身后不远的陈如芸,“秦罗依,你敢打我?” 啪的又是一巴掌,“就打你怎么了?你做的事哪件不该打?我不怕你告状,别以为我爹不理朝政,你就敢欺负到我头上!” 见她还要打,陈如芸拉住了她,“好了,差不多得了,你真想打的她见不了人啊?” 秦罗依消了不少气,瞪了她一眼,却是不打了。 陈如芸对叶知知说道,“不怕你知道,今天的事是我们两个一早安排好的。叶知知,不要以为世上就你一个聪明人,我是为我表哥表嫂出一口气,你若是再敢惹到我头上,那就试试!我也不怕你回去告状,你有脸就告吧,小心我把你所有的事都抖出去,不止这些。” 后院正热闹,禇羲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想到叶知知的丫鬟应该在门外,赶紧出去叫人,结果他出去一看,小丫鬟正被两个面目可憎的大汉一左一右的守着呢,其中一个正是给他送信的那个…… 没一会儿,叶知知就从后院哭着跑出来了,她路过禇羲的身边时,把头垂的更低,她没脸让他见到自己这副样子,在禇羲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快速带着丫鬟跑开了。 很快,像两只战胜母鸡似的陈如芸和秦罗依也出来了。 禇羲哭笑不得,“哎!你们怎么能……” 陈如芸在前面叫秦罗依,“这就是你看上的男人?眼光真差,走啦!人家都不喜欢你,你还看人家,丢不丢人?” 秦罗依最后看了禇羲一眼,一咬唇,跟着陈如芸走了。 刚才还乱糟糟的一团,一下子就安静了。想及一盏茶前,他还想着他的那些心事,他对叶知知难以开口的话……然而一瞬间,画风突变了,他就像是做了一场荒诞的梦,以至于他回看空荡荡的酒馆,都有些怀疑刚才的一切只是他的幻觉。 唯有地上倒着的板凳提醒他,那是真的。 江雅芙听完了陈如芸绘声绘色的描述,惊呆到半天说不出话,“你这丫头,难怪姑母总为你担心,胆子也太大了。” 陈如芸毫不在意,“表嫂你放心,我都是想好了才做的,不出这口恶气我心难受。” “那你就等着被禁足吧。” “禁足也乐意。对了表嫂,那个禇羲就是你师兄啊?” 江雅芙一愣,“怎么?小丫头动春心了?” “不理表嫂了!我是说他怎么会看上叶知知呢?” 江雅芙笑了,“你竟比我还操心,经你和郡主这么一闹,他和叶知知是肯定不会在一起了。” 虽然荒唐,但陈如芸的确是帮了她的大忙,禇羲的婚事她终于可以放心了,还是那句话,只要不娶叶知知,娶谁都行。 天气开始转暖了,江家那边派思明过来报喜,说大嫂昨晚平安生了个小女孩儿,全家喜欢的不得了。特意一早过来报喜,就是想让小姐安心,沾沾喜气。 江雅芙还记得侄女小时候的模样,白白胖胖的,不像她爹也不想她娘,倒是和她这个姑姑很相像。而她自己的三个孩子呢?全都更像时沛!包括玉儿,这事让她遗憾了许多年。 因此她和这个侄女特别的亲,现在若不是动弹不得,真恨不得立即飞回江家去抱抱她。 春试就要开始了,最近京城里涌进了许多外地学子,熙熙攘攘热闹非常,而国公府也开始全面备战江雅芙生产。 早早的准备好了产房,找来了京城最好的两个产婆,并提前接进了府里好生款待。各种药材,一应器具没有一样不妥帖的。 时沛因为知道前世她初产困难,因此显得比国公夫人还要紧张,江雅芙原本心态还好,被他紧张兮兮的模样带动的也有些不安起来。 时沛不停在地上转悠,“我记得还缺个什么……是什么来着?” 江雅芙受不住了,“你给我过来!坐好!” 时沛遵命,坐了过去,自觉地搬起她一条腿揉了起来,还在念叨,“到底是忘了什么呢?” “你差不多可以了啊,我都被你拐的紧张了。明知道小初一会安然来到世上,不知你在紧张什么。” 时沛回过神,怔怔的看着她,“怕你吃苦,怕有个万一……我连第一次上阵杀敌都没这么怕过。” 江雅芙眼眶一热,“傻瓜,肯定不会有事的。你是孩子他爹,你要给我信心,不要给我泄气啊。” 他的躁动这才稍稍安抚下来。江雅芙一瞬间觉得,有时候养男人比养孩子还累。 二月初一,和前世一样,即便再小心,江雅芙依旧早产了一些日子。 时沛要跟着进产房,江雅芙打死不让,他以后是要上战场的人,进产房有晦气之说,她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想让他冒这个险。 忍痛安抚了他几句,她就顾不了那么多了。国公夫人亲自在外面看着他,防止他随时冲进去。 隔着厚重的门帘儿,时沛能清晰的听见里面的痛呼声,声声像在撕扯他的心。他这还是第一次亲历女人生孩子,他知道女人怀胎辛苦、生产遭罪,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惨烈。 而前世所有的这些都是她一个人经历的,她该有多疼?多害怕?他愧对她何其多? “雅芙!我就在门外,你别怕。” 国公夫人听他声音有异,扭头去看,吃惊的发现自己这个表情不多的儿子居然哭了……哭了…… 他小时候淘气被他爹用棍子打也没见他掉过一滴眼泪啊。 哎……缘分啊,真的神奇,这对小冤家肯定会和美一辈子的,她不用再跟着操什么心了。 国公夫人假装没看见儿子的眼泪,去灶房那边看情况去了,把这方空间单独留给他。。 百年人参的汤是早就准备好的,人参切片也有,每当江雅芙力气不足时就喝一小口,倒也没有前世那么折磨人。 而小初一也仿佛懂事似的,没有折腾他娘太久,在江雅芙一声尖叫之后,降临到了世间。 生产过程异常顺利,半天就生出来了,然而对时沛来讲这半天简直比半年还要长,无数次他都想直接冲进去。 可他刚一要掀开门帘,里面的江雅芙像是能感应到他似的,一把抓起床头的瓷碗就向他丢了过去,叫他滚出去。 清醒之后的江雅芙发现自己已经在正房里了,屋里亮着昏黄的灯光,时沛倚靠在床头,中间躺着一个皱巴巴的小猴子。 “你醒了?”时沛发觉她醒了,赶紧下地给她端来一杯温水。 笑的极其温柔愉悦,“渴了吧?辛苦你了。他是咱们的儿子小初一!我已经检查过了,他的屁股蛋子上有块红色胎记。” 江雅芙喝了水,恢复了不少力气,睨了他一眼,“自己的儿子还需要看胎记辨认,也就是你了。” 她满含爱意的抱起了儿子,无需辨认就知道,他的确就是小初一,他又投生为自己的孩子了。她知道月子里不该哭,可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时沛揽过他的肩膀,亦是心头荡起了无数波澜,“不哭了,应该高兴才是。你快瞧他,是不是在笑呢?” 作者有话要说:呼。。。欢迎留言哈,每一条都有认真看,还有我想说,你们太聪明了~~惊喜还没写到。。我晚上争取再发点儿 第35章 啊啊啊啊啊啊 小初一见风就长, 没几天就从一个皱巴小猴子变的人见人爱了, 而且这孩子乖巧的很,他若是哭了必定是要吃了或者要拉了,不会凭白闹人。 但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吃奶有点儿费劲, 江雅芙本想亲自喂他,他却死活不肯吃, 除了一开始几天他没什么力气不得不从, 再往后就彻底不干了, 一要喂他他就扯脖子嚎。 这下原本以为用不上的奶娘终于派上用场了, 小家伙虽然瞧着还是不大乐意, 但已经没那么排斥了,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 嫌弃的吃上了他的食物。 所以江雅芙的母乳生涯刚开始就结束了, 时沛无数次偷偷瞄她的胸口,哎,浪费啊, 臭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 不需要亲自喂养, 加上清淡饮食, 江雅芙的身材恢复的很快,张二还红着脸传了一套家传女子养护心得送她, 里面的内容繁杂,却都是医药世家上百年流传下来的。所以她每天都在认真的按上面的要求执行。 江雅芙有了孩子,生活的重心就一下子转移到了孩子身上, 想像着他以后成长的每一步,她慈爱的望着小初一,“儿子啊,要是你弟弟妹妹也在这里就好了,咱们一家人就齐了。” 她暗自嗟叹,却没注意到小小的婴儿在听了这话之后圆眼睁的更大了,然后兴奋的直扑腾,江雅芙只当他是高兴了,抱着他哄了又哄。 小初一满月,国公府来了不少人,各路亲朋好友都过来了。禇羲的礼是大嫂给带过来的,是一只小金锁,“禇羲说,他准备考试,不方便过来见你。” 有些事大家心照不宣。 刘月婵抱着自己的女儿乐乐去逗初一,“乐乐,这是初一弟弟。” 乐乐好像很喜欢初一,噗的一下汪出了一大口口水,江雅芙怀里的小初一嫌弃的偏过头去。原来鬼精的江乐乐小时候是这个德性啊,不敌自家妹妹可爱。刚这么想,他自己嘴角也汪出了一大滩。 没错,上天格外爱捉弄时沛一家,不只他们夫妇重生了,时钥也莫名其妙的重生过来了。 他还记得白天发生的事,父亲和母亲大吵了一架,甚至闹到要和离,他去劝母亲不管用,妹妹去求她也不管用,弟弟和狐朋狗友玩儿去了,晚上直接没回家。 夜里,时钥辗转反侧,不知该如何是好,不明白他们都一把年纪了这是在闹什么,自己马上要娶亲了,而他们却闹起了和离? 很小他就明白,自己家和别人家是不一样的,别人的父母是一直生活在一起的,而自己的父亲却是不常见的。他常年生活在边关,有时一去就是三五年。他直到三岁了,才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父亲。 他恨过他,恨他把他们丢在家里,没有尽过一天做父亲的责任。后来他长大了,不恨了,却依旧对他亲近不起来。他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可以说亲眼见证了母亲是如何一步步孤单的丧失了青春年华。 父亲与母亲的关系看上去很平常,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看上去就像是书上最标准的夫妻样板,合格,却看不到多少温情。 时钥躺在床上,一直想着他们要和离的事。他想,父母如果真没有感情的话应该年轻的时候就和离,也不至于耽误了一辈子。迷迷糊糊睡着前,他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如果能重来,他一定要在儿时就撺掇他们和离!听说母亲心里一直有禇舅舅? 时钥以为这只是个普通的多梦的夜晚而已,没想到等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却是在一间产房里,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从一波热流中挤了出来,接着一只大手把他提了起来,狠狠的打了他一巴掌。 他开口就要抗议,却惊恐的发现自己发出的是婴孩的哭声!他努力想睁开眼睛瞧瞧,却什么也瞧不见,直到他再次听到那个他熟悉无比的声音。 “孙妈妈,是男孩儿吗?” “是,恭喜少夫人,得了个小少爷,这下国公府后继有人了!” 时钥的脑袋更懵了,用了几天的时间他才接受了重生的事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他竟然穿越回了出生的时候,难道老天爷听到他昨晚的心里话,特地把他派回来拆散父母? 他只是随便那么一想而已啊!他马上就要参加科举,还有他情投意合的未婚妻…… 一想到还要等上十九年,他就恨不得立即绝食,也许能穿回去。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万幸他没有重生到别人家去,还是父母的儿子。 在他第一次听到父亲的声音时就震惊了,不是说自己出生的时候他根本不在家吗? 之后随着他小身子长开,视力越来越好,他惊奇的发现好些事情都和以前不一样了,孙妈妈居然有儿子了? 还有他听表姑姑说,‘禇羲已经不再和叶知知来往了。” 他们不是成了夫妻吗?怎么会这样?虽然没在一起更好,但许多事物变化这么大,也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直到那一刻,他听见了什么? 他听见母亲提起了弟弟妹妹,她怎么能预测到她还会有一儿一女?除非……时钥的小心脏跳的厉害,除非她也是重生的? 娘!儿子也是!初一也是重生的啊! “啊啊啊啊啊” 江雅芙温柔的亲了他一下,“这孩子这是怎么了?好像突然很激动似的。” 时钥这个郁闷了,他这个身体实在是太小了,要想能随意表达自己的心意,至少要等一年。 算了,和十九年相比,一年又算的了什么? 正好趁他不能自由活动,可以好好观察一下父母的相处,如果还是像前世那样,他这个儿子举双手双脚赞成和离! 因为半夜喂奶方便,小初一晚上都是和奶娘一起睡,今天却不知怎么非要黏着江雅芙,谁一要抱走他就扯开嗓子大哭。 刚洗了个香喷喷花瓣澡的时沛阴翳的盯着江雅芙怀里的小后脑勺,这小东西,真会挑时候,偏偏选在他欲行不轨之夜。 作者有话要说:有不少小可爱猜对了啊!!这辈子男女主的几个孩子可能不止这一个不正常,但不正常的点不会重复,敬请期待哟。 想想小初一的心理年龄和他爹的身体年龄一样,提前替时沛羞耻 第36章 老父亲的尊严 时沛走了过去, “怎么不让他和奶娘睡?晚上要吃奶怎么办?” 江雅芙不知道他的小心思, 随口道,“不知怎么回事,小初一今天和我特别亲,死活不肯和奶娘一屋睡。夜里饿了就给他喂些牛乳。” 哼, 想的还挺周全,时沛瞪着初一乌溜溜的大眼睛, 小初一也看了他一会儿, 但看了几眼就打了个哆嗦, 把头偏过去了, 爹的眼神好可怕, 虽然娘没看出来,他可看的一清二楚, 他嫌弃自己! 时沛睡床里面, 江雅芙把小初一放到中间。 “让他睡外边,你挨着我。我才不挨着他,再尿我一身。” 江雅芙嗤道, “他包着尿布呢, 怎么就尿到你了?再说你是他爹, 尿你几次也活该。” 时沛不再言语,侧躺着伸出一根手指轻戳初一的小胳膊小腿, 半晌叹道,“不知道那个世界还存不存在?那边的臭小子要娶媳妇了,这边的这个才丁点儿大。” 话音一落, 他的手指突然被一只小手攥住了,小初一瞪着大眼睛惊讶的在他脸上瞧着,又很快把目光闪开了。 小小的人儿像是懂什么似的,时沛眉头微皱,他应该是想多了吧。 江雅芙给初一掖了下被子,“是啊,弄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不知道那里还没有咱们,有的话不知道和离成功了没有?那些人怎么样了?” 时沛见小初一闭上了眼睛,正发出均匀的呼吸,默默的把一只大手伸了过去,小心的落在江雅芙的腰身上,五个指头像拨琴弦似的在上面弹动。 “雅芙~” “嗯~干什么?” “你觉不觉有点挤?要不然咱们把他送出去吧?” 江雅芙隔着小初一,笑着看他,“我不觉得挤,你要是觉得挤的话,你就去客房睡吧,我和儿子一起。” 时沛不死心,本来他在她眼里就够没地位了,现在多了儿子,他的地位就更低了。 “雅芙~要不然你到里面来睡?把他往外挪。” “不行,他会掉到地上的。再说依照张二给我的那本医书上说的,我要想恢复到以前,最好再多将养一段时间。” 时沛一听这话来劲了,她不反对!于是他嗖的一下坐了起来,“我只是想搂着你,不干别的。他还这么小,连人话都听不懂呢。不然咱们就把他放床里?要不然咱们两个去榻上睡?”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注意到小初一的眉头突然跳动了一下。 初一人小嗜睡,他刚要睡着就听到了父母的这段对话,一下子就被吓精神了。他在心里疯狂的咆哮,他们想趁他睡着干什么? 绝对不行啊!他们当他是小孩子,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已经是个大小伙子了啊! 江雅芙看他像只可怜巴巴的大狗一样,有些心软了,已经素了他快一年了,给他点儿好处也不是不行,“那你把他往里面抱下试试吧,手上轻点儿。” “好嘞!” 时沛像抱一朵云一样,小心的不能再小心,双手托起了小初一的身子,心里不住的祈祷他千万别醒过来。 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他刚把他托起来,初一就突然爆发出一阵能刺破耳膜的哭声,小家伙哭的好不伤心,咧着嘴巴不管不顾的就是一通哭。 江雅芙见此哪还有半点儿旖旎之情?立即从时沛手里把孩子抱到怀里哄,“乖乖,不哭了不哭了,不动你了,咱们就乖乖的躺在中间睡觉啊,哪也不去。” 见儿子哭的脸都红了,江雅芙没好气的冲垂头丧气的时沛说道,“愣什么干什么,还不去把牛乳端过来?” 时沛哭丧着脸,“雅芙~” 江雅芙一脚踹在了他的腿上,“啰嗦什么?还不快去?” 初一到了江雅芙怀里就渐渐不哭了,一双被水洗过的大眼睛明亮可人,极其招人喜欢,时沛平时也喜欢,但绝对不包括现在! 为了不让孩子呛到,江雅芙让时沛抱着孩子,她则拿着小汤匙小口小口的喂他,喝一口能流出半口来,边喂边给他擦,但还是免不了有些漏网之鱼溅到了时沛身上。 时沛瞪着怀里的小人儿,“你说这小家伙是不是故意的?我看他就是故意想憋死他老子。” “咳!”小初一呛了一下,轻轻的咳了两声。 江雅芙火了,“你小心点儿,再呛到儿子我跟你没完!” 时沛冷哼一声,手上更轻柔了。 没安分一会儿,他一直没得到纾解的心痒导致了嘴痒,不说话他实在难受,“你说他怎么这么能吃?这都吃半碗了,奶娘不是刚喂过吗?” 江雅芙不理他,依旧细心的喂孩子。 “明天说什么也不能再让他进屋睡了。这臭小子,你当他是三个孩子里最沉稳最不惹事的,其实他是脾气最倔的那个。你不是不大满意赵家那个小姑娘吗?其实我也不太满意,可偏偏这小子却看上了,不娶不行,那赵家丫头有什么好的?弱不禁风的,家里关系还那么乱……” 时沛像个怨夫似的念叨的正欢,突然觉得大腿上一热,剩下的话就全都自动消失在嗓子眼儿里了。 江雅芙见他有异,抬眼问道,“怎么不继续说了?” 时沛脸色漆黑,把小初一举了起来,微微颤抖的交给江雅芙,“快把他拿走!他拉了我一身!” 啊?江雅芙错愕,接过小初一一看,尿布不知道什么时候窜歪了,上面沾着淡黄色的湿乎乎的臭味物体,再看时沛的亵裤上,更是惨不忍睹,拉的真准啊,一大半都拉到他爹身上了。 “啊哈哈哈哈!”江雅芙非常不厚道的笑出了打鸣声,狠狠的亲了小初一的脸蛋一口。 做了坏事的小初一和她一起咯咯咯的笑,我敬爱的父亲大人,谁叫你背后说我未来媳妇坏话?明明不久前你还在和我娘闹和离,现在居然又和好了?你倒是有媳妇在身边了,我却因为夜里惦记着你们的事,莫名其妙的穿到了这里,谁来赔我媳妇? 反正我现在是小孩子,反正你也不知道我是重生的,有仇有怨就得趁小的时候报。 时沛大为光火,几下就把脏亵裤甩了下来,换上一条别的,然后亲手把小初一夺过来,给他也扒了个精光,“你这臭小子!等你长大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为了今晚他等了多久?做了多少准备?掰着指头数日子,为了讨娘子欢心把情敌的事处理的明明白白,做出一切他前世绝对不可能做的恶心举动,只为拉近与她的距离。 今天!他特地推掉了公务,早早的打道回府,路上给她买礼物买点心,回来就用花瓣儿泡澡,尽可能的把自己洗的白嫩嫩香喷喷,不夸张的说,他连脚底皮都泡掉了一层!就只为了今生的第一个美好夜晚。 然而,因为这臭小子,现在全泡汤了……他真的很想打人啊! 尺素在外面听见了动静,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江雅芙答不出话来,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时沛冲外喊道,“马上送热水过来!” 尺素答应了一声,脸微微的红了,少爷和少夫人的闺房之乐倒是挺与众不同的,居然能笑的这么大声,少夫人赢钱都没见这么高兴过。 她刚要离开,时沛猜到她可能误会了,又添了一句,“送大桶热水,我们三个要洗澡!” 尺素应声下去了,心里却在纳闷儿,少爷不是刚大张旗鼓的洗过了?还把少夫人的干花瓣用去了半盒…… 热水一到,时沛就迫不及待的进了浴桶,抬起下巴问江雅芙,“你不洗洗?那小子拉的东西臭得很。这浴桶够大,你进来咱两一起洗吧。” 江雅芙啐了他一口,“都闹成这样了才这么不知羞,你自己洗吧,我又没沾上屎。” 说完又是一阵狂笑,把从刚开起就一直很欢快的小初一放进了水盆里,亲自给他洗了起来。 那边母子两个其乐融融,时沛酸到心都抽抽在一起了,“哎!同样是男人,同样姓时,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娘子,他那么小,洗干净就行了,你过来给我擦擦背吧?我后背痒痒。” 江雅芙继续细致的给小初一洗澡,头都没回一下,笑道,“我看你是皮痒痒吧?” 他都这么惨了她居然还笑得出来?于是他很不客气的嚷道:“我哪儿痒痒你不知道吗?” 一听老爹又开始了,小初一适合的咧开了大嘴,又哭了出来…… 这下连江雅芙都有些吃惊了,这孩子……好像真的在和时沛对着干,难道这辈子他们天生父子不合? 没有美人服侍沐浴,时沛洗的没趣,洗干净就出来了。小初一紧绷了许久的神经一松懈下来,很快就陷入了深睡。 他依旧牢牢的占据着床中间的位置,四肢展开,就像是这床上的天皇老子,谁也别想越过他。 时沛盯了他的睡颜许久,忽然冒出一句,“把他送人吧,你不是喜欢江乐乐吗?和大哥大嫂说说,咱们换着养。” 江雅芙似笑非笑,“你说真的?我没意见,不过你先要过父母亲那关。” 睡梦中的初一似乎又听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但这回他只是扁了扁嘴,并没有醒来。 夜已深,天地万物都安静下来,唯有时沛还有丝贼心在躁动,他悄悄的伸出一只手臂,越过了小初一,落在了江雅芙的手上。 江雅芙手指微动,没有拂开他。 然后某人就得寸进尺,牵起了她的柔胰往自己这边过来,并最终落在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上面。 “啊~”虽然是隔着衣物,但刚一触到,时沛就差点儿激动的控制不住自己。 “啊!疼!”下一秒,江雅芙就帮他控制住了,她毫不留情的捏了一把,“再把儿子吵醒,我就把你换到江家去!” 时沛悻悻的松开了她,算了吧,把他换到江家去,然后把禇羲换过来?做梦都别想! 对于父亲的冷脸,小初一十分不在乎,他的心态可谓复杂,他和母亲有着很深的感情,对父亲尊敬之余却有不少的怨怼。 他知道父亲不会拿自己怎么样的,更何况他本来就是故意捣乱的。堂堂十九岁的好男儿被困在婴儿的身体里,他憋屈啊!尤其是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到他心爱的姑娘,更让他心灰冷意。 所以当他看到前世那个不可一世的所谓父亲,今生居然变成了围着母亲转的好男人,心里就越发的不爽,凭什么?他想改变了就改变了,他想和离就和离,他想和好就和好。却害得他也跟着过来了,生生的和未婚妻分离,还要从吃奶流口水重来一遍。 他倒是潇洒了,母亲还要辛苦的再给他生一次孩子,依着他,和离了也没什么不好,母亲至少不用再受生育之苦,只是可惜了弟弟和妹妹。但他这段时间已经想的很通透了,重生穿越这种匪夷所思事都能发生,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是真的?谁也分不清前世和今生哪个才是虚幻,不如往前看,少受一点辛苦才是真的。 一连几个夜晚时沛的小心思都因小初一的捣乱没有得逞,这让江雅芙也看出来了,这孩子不知为何很是排斥他父亲。 又度过了一个同样令时沛崩溃的夜晚,第二天一早,江雅芙还在睡,小初一已经醒了,独自吹口水泡泡玩呢。 时沛严肃认真的盯着他的眼睛,小初一也不再吹泡泡了,同样认真的盯着他。 江雅芙嘤咛一声醒了过来,然后就看到父子二人大眼瞪小眼的画面,“你干什么呢?” 时沛收回了视线,“没干什么,看看这小子长的像谁。你再睡会儿吧。我把他送到奶娘那里去。” “行,给他包严实了,别受风。” “知道了。”时沛匆匆应了一句,给小初一包好小被子,就抱着他大步出去了。 时沛满心惶惑,这孩子肯定不是重生的吧?一定不是重生的!一个重生已是万中无一,他们家怎么可能有三个? 他从沉稳霸气的时沛突然变成了现在的毛头小子模样,连性情也跟着变了,原本只有江雅芙这一块遮羞布,他们互相遮羞,也不怕被对方笑话,他们毕竟是从年少就在一起的夫妻。 然而,儿子这东西就不一样了。 他什么样的丑态都可以在父母面前露,在江雅芙面前露,但就是在儿女面前不行!这是他作为老父亲不能动摇的尊严! 作者有话要说:今生和前世大家当成是平行世界,那个世界的男女主意识到了自己感情也会像好的方向发展的。 本章开了个去往幼儿园的小车车哈哈哈,真正的车不会发生在家里,必须在小初一不在的地方哈哈哈哈 可怜的男主啊~ 第37章 原来他是个惯偷呢 书房里, 时沛把小初一平放在书案上, 低头注视着他,声音严肃低沉,“时钥,你是不是也过来了?” 小初一呆呆的看着他, 然后……噗的一声,口水泡泡失败, 几星口水直接喷到了时沛的脸上。他似乎觉得很好玩儿, 没牙的小嘴调皮的笑了起来。 时沛面无表情的抹了一把脸, 继续看他, 小初一这下笑不出来了, 父亲似乎真的怀疑自己了?自己做的有那么明显吗?怎么办?被他知道自己其实不是小孩子,就再也得不到小孩子的待遇了。 于是, 他继续装傻。 时沛终于出了狠招, “呵呵,臭小子,做了坏事不敢承认了是吧?好, 既然你不是重生的, 我就随心所欲了。以防你将来再和姓赵的丫头好上, 我这就想办法除了她。” 小初一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明显的愣住了,然后看他的眼神里带着满满的祈求, 小嘴一憋,又要哭了。 时沛心一凉,完了, 他已经十成的确认,他的大儿子也重生了。 一想到自己这几天夜里对雅芙动手动脚的,还说那些肉麻话,全都被这小子听去看去了,就恨不得立即把他送人! 可这也只能是个念头而已,羞恼和愧疚感交替涌上时沛的心头。几个孩子里,他最愧对的就是这个,他几乎错过了他整个童年,等到自己有时间有精力想要与他修复父子亲情的时候,他已经长大了。他这个时候跟来了,何尝不是给自己一个弥补他的机会? 小初一屏息等着,看他等下究竟能说出什么。 然而,时沛什么也没说,他并没有叮嘱他不许破坏他的追妻计划,也没说让他像个成年人一样懂事之类的。而是重新抱起了他往书房外走。 “你该吃奶了。放心吧,爹不动你那小媳妇。等她出生了,我会尽量帮助她们孤儿寡母,不至于再让她到亲戚家中寄人篱下。” 小初一听傻了,他不是在做梦吧?这真是他那大将军父亲说出来的话? 小婴儿表达情绪的方式极其简单,不是哭就是笑,一股难言的滋味霎时袭击了小初一的心头,大颗的眼泪滚了出来。 他这回没有再哇哇大哭,也让时沛更加确定了他必是重生无疑。 时沛怕江雅芙吓到,就决定暂时不和她说这件事,自己能发现,相信用不了多久她也能察觉。把小初一交给奶娘喂饱之后,一家三口就坐上马车回江家去了。 距离上次回去已经过去好久了,江雅芙还记得那次她专门来提醒禇羲不要娶叶知知,时沛一反常态对她寸步不离。时间过的真快啊,一晃儿,小初一已经快三个月了。 禇羲早在她生完孩子不久就被圣上钦点为新科状元,而他也离开了江家,入主禇家,走上了与前世一样的轨迹。庆幸的是,据陈如芸的小道消息,他确实已经没有再和叶知知有联系了。 到了江家,小初一被江家人轮着抱,而江雅芙则是抱着江乐乐不撒手,时沛也时不时的戳戳她的小肉脸,给了赏玩的小东西。 女儿一家的归来,令江中天十分开怀,自从娘子生完女儿之后撒手人寰,他把一儿一女拉扯大,不知花了多少心血,如今他们都有了美满的生活,再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他欣慰的了。若是禇羲今后也能平平顺顺,他今生就真的再无所求了。 老父亲喝多了,想起了去世的娘子,就拉着时沛一通啰嗦,江放也只能作陪,“女婿啊,我家小宝是世上最好的女孩子,你要好好待她啊……” 江雅芙听了心里难受,就抱着孩子和刘月婵回房里去了。 把小初一和江乐乐放到床里面,让两个小婴儿咿咿呀呀自己玩去。江乐乐比小初一大一些,已经可以翻身了,她白白胖胖的,比小初一大了一圈,她趴在他旁边,好奇的盯着自己的新玩具,伸出小手啪的一下糊在了新玩具的脸上。 小初一忽然被打,脸抽成了一团,使劲往旁边蹭了蹭,可还是躲不过这个大表姐的攻击,眼看着她的口水就要滴到自己脸上了,他嫌弃的直翻白眼。 刘月婵被他逗的直乐,眼疾手快的把江乐乐抱在手里,擦了擦口水。 “这个小初一,像个小大人儿似的,表情还不少呢,我感觉他嫌弃我闺女。” 江雅芙笑道,“他最嫌弃他爹,你没见时沛和他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呢。” “是吗?那可有意思了。” 二人说了一会儿家常,话题不知不觉的就转到了禇羲身上。 刘月婵气愤的说道:“你还不知道吧?那个褚二爷真不是个东西,他一边不得不攀着禇羲,又怕他秋后算账,明理暗里给他使绊子。让禇羲继承家主之位是禇老爷子的意思,那老爷子应该活不了几天了。瞧着吧,等他归天了,禇羲和褚二爷之间有的斗呢,生在这样的人家,真是前世造的孽。” 江雅芙平静的回道,“他在回去之前肯定已经预料到这些了,我倒是不为他担心这个。最近有给他说亲的吗?”其实她更想问问提亲的有没有叶家,但禇羲和叶知知的事家里人可能还不知道,未免徒惹担忧她就不提了。 “当然有!那么俊的状元后生,若不是家世稍差,恐怕提亲的人把禇家门槛都给踏平了。不过前两天禇羲过来看爹,倒是没说特别中意哪家,说是想先把仕途走稳再考虑成亲的事。” “这样也好。”江雅芙由衷的点头。现在的禇羲还是太年轻了,才刚刚一脚踏进名利门,不知道里面的深浅,之前的他太过急切了。不过既然他听从了时沛的劝告,断了与叶知知的往来,想来时沛已经向他透露了许多现在还未揭露的黑暗,也算是引他上路了。 刘月婵也早把禇羲当成了自家兄弟,不住的感慨他的遭遇,“禇羲真是太可怜了,真希望将来能有位好姑娘善待他。我听咱爹说,他当年把禇羲领进家门的时候,他刚在郊外埋葬了她娘,破衣烂衫的,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有一块玉佩,听说是他祖母传给他娘的,是禇家代代传给长媳妇的……” 什么?江雅芙心头钝痛,那块玉佩……那块玉佩竟然是传给儿媳妇的……他怎么从来没对自己说过?这是她两世以来第一次听说! 那年,禇羲已经在家里住了三年了,从一个乞丐模样的小可怜儿,变成了一个儒雅俊朗的小小少年,除了和父亲读书之外,其余时间大都陪着她。哥哥性子野,一下课就出门找别的孩子玩儿去。 中秋佳节,有个远亲带着孩子上门打秋风,那个小男孩没见过好东西,看见她的琉璃灯好看,上来就抢,那是她最喜欢的一件东西,死也不给。然后他就骂她是没娘养的孩子。她和那个男孩扭打在了一起,琉璃灯也在扭打的过程中摔碎了。 打到一半的时候被禇羲看到了,他二话不说就上来把男孩的鼻子打出血了。父亲质问他们的时候,她先一步拦住了禇羲,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她知道,他的心里好不容易融进了这个家,他每做一件事都想让父亲满意,他半点儿也不想让他失望。 亲戚一家走了,父亲第一次动手打了她的屁股,说她缺乏管教,没有书香门第的气度。 这回蹲到花坛下面哭的人换成她了。 他摸了摸她的发顶,从身上掏出了一块好看的玉佩,“小宝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别心疼那盏灯了,这个送给你。” 往事依依,江雅芙突然很想大哭一场,两世,她才意外的得知了真相,禇羲心里的人是自己。 然而,又有什么用呢?他们不是同路人,就算重生个一百次,上千次,他们也不会走到一起的。 少女时的她患得患失,不会开口向他表白。而他就算明白,也会装作不明白。 年少无知,两小无猜,终究只是过往的一些美好片段而已。 刘月婵觉出她不对劲,推了推她,“雅芙,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没有不舒服,不知道他们吃的怎么样了?天色不早了,我们得早点儿回去。” 回去赶紧把玉佩找出来,还给禇羲,让它去真正该拥有它的人手里。 时沛对于她提出这么早回家感到很诧异,难得回来一次,她还以为她会提出住上两天呢。 江中天喝多了,被江放扶回房里了。 备车的时候,刘月婵悄悄对时沛说:“我看雅芙心情不怎么好,你多让着她些。” 路上江雅芙没心情说话,就一直靠着车壁,透着车帘缝隙看窗外的景色,可她目光直直的,又像是什么都没看。 时沛谨记刘月婵的话,选择不主动惹她。 他抱着小初一,用询问的眼神儿看着他。 小初一心里这个急啊,他在心里狂吼,我知道怎么回事啊!就是闹的你们要和离的那块该死的玉佩啊!爹你不是胡乱吃醋,原来禇舅舅当年心里真的有娘啊! 可惜,他什么也说不出来。时沛只好耐心性子,胡思乱想了一路。 马车一在府门口停下,江雅芙就快速下了车,直奔她所居住的屋子,时沛抱着孩子紧跟其后。 她进门后目标明确,直接把最下面一层的首饰盒抽了出来,在里面翻找起来。 没有? 怎么会不见了呢?明明一直放在这里啊! 她叮咣的把首饰盒里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这个盒子里面的确没有,她又把其他的也接二连三的倒了出来。 时沛这下总算是看出来她在找什么了?顿了阴了脸。 他就说嘛,怎么回了趟娘家就晴转多云了呢?原来依旧是禇羲!永远都是禇羲! 他先是把小初一让奶娘带下去了,才问道,“你在找玉佩?” “对,那块玉佩不见了。”江雅芙顺口答道,说这话的时候她依旧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 “找它干什么?”时沛走近了她。 “还给禇羲。” “哦,还了好。”时沛安了心,老神在在的坐在一旁喝茶。 江雅芙急的火烧眉毛,叫了丫鬟们一起帮她找,能进她屋里的就这几个人,都是跟了她两辈子的人,她不会怀疑她们的品行。 几个人一起找依旧是一无所获,江雅芙暂时让她们先去了。回过头来发现时沛依旧坐在那里看热闹,好像很高兴似的。 她走到他面前,冲他伸手,“还给我。” 时沛一愣,眉头紧锁,“什么东西还给你?”她这是打算直接栽到他头上? “那块玉佩!求你还给我,那块玉佩必须要还给禇羲。” “求?”时沛不禁苦笑,嘲弄的看着她,“你为了块儿破玉佩求我?你凭什么说是我拿了你的东西?爷我若是把气撒在一块玉佩上,早就当你面砸了它,何必去偷?” 江雅芙此时心急如焚,也听不得他这样的语气,“我必须找到玉佩,那块玉佩是禇羲娘留给他的,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这样吧,你不用把玉佩还给我,直接叫人给禇羲送去成不成?以后玉佩的事就到此为止了,咱们再也不提了行不行?” 时沛也火了,在他心里玉佩的事儿早就过去了,他在意的是她现在这副火烧眉毛无端指责他的样子! 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不是我说你,江雅芙,我就问你凭什么一口咬定是我?你能给我一星半点儿的真凭实据吗?” “要什么真凭实据?这段时间你偷拿我的东西还少吗?我给父亲绣的帕子,从娘家借来的书,那些事儿都不是你干的吗?” 时沛气到发笑,原来他在她心里还是个惯偷儿,“哈哈!哈哈!原本你竟把那两件事和丢玉佩混为一谈?你可真行啊!那好吧,既然如此我承认了行吧?东西是我拿的,你去找吧,找出来我就不姓时!” 时沛挥袖而出,不小心碰翻了茶杯,茶杯掉在地上‘咣郎’一声,碎成了几瓣。 江雅芙没想到自己和他好声好气的商量都不行,他居然还敢砸杯子!火气也一下子冲到了最高点,紧追着他的脚步而去。 一直追到了书房。 时沛双臂一伸,“这么大的屋子,随便找吧。我告诉你找到那东西也不能戴了,早就被我给砸成碎片了。” “你、你给砸了?真的砸了?!” 时沛下巴一抬,轻快的回道,“砸了,砸的粉碎,你想把我怎么样?” 江雅芙气到双手抱头,怒发冲冠,她的美目喷着火焰,似乎要把时沛点燃,时沛已经做好了防御准备,想好了如果她上来打他,他可能采取的几种方案。 然而她并没有像个母老虎似的冲上来打他,而是忽然向左转,一把扯到了墙上的那副名贵字画,字画后面的墙壁上有个洞,里面有个木头匣子,里面装着时沛重要的东西。 她高高的举起了木匣子…… “喂!雅芙!咱们有话好好说!” 然而已经晚了,江雅芙毫无停顿的把木匣子砸到了地上,匣子触地散开,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几枚印章、还有时沛心爱的几样小东西,还有他曾经和许展颜互通的书信! 江雅芙速度极快,趁他没反应过来,几下就把书信归拢到一起,小手用力一撕!再一撕!再一撕! 在时沛冲过来蹲地捡东西的时候,像天女散花一样把纸片往天上一扬…… 他打碎她的梦,她也撕碎他的,一报还一报,还算便宜了他呢。 时沛蹲在一大堆碎纸片中间,江雅芙站着,时间像是突然停滞了,二人谁都没有说话。 这时,尺素匆匆跑了过来,边跑边喊,“少夫人,奴婢想起来了!年前您说有些贵重东西用不上,让奴婢收拾了一些存到库房里了,其中就有那块玉佩,年前事儿太多,奴婢刚才一时没想起来。” 尺素进了书房,看到眼前的场景,直接傻眼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又名 刻板印象+男主嘴贱惹的祸 哈哈我好恶趣味,我就喜欢看两人吵架冷战,不过放心很快会和好滴。。。 写到女主知道玉佩真相的时候我居然掉眼泪了,真是年纪大了哎 第38章 我不想和你说话 地上一片凌乱, 尺素识相的赶紧跑开去找孙妈妈求救。 江雅芙脸上青青白白, 是啊,年前是有收拾东西那档子事儿,她刚才太着急了,一时没想起来, 又被时沛一拱火,就做出了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举动。 时沛蹲在狼藉中, 一手拿着木盒子, 一手往里捡被江雅芙一同摔坏的印章、还有他小时候心爱的一些物件儿, 一个胳膊腿能活动的小木偶, 已经缺胳膊断腿了, 只剩下脑袋还在身子上面…… 江雅芙反应过来后,慌忙的蹲到他身边, 要伸手帮他捡, “时沛我……我真没想到,我给忘了……” 时沛避开她的手,看也不看她, 匆匆把东西都装了起来, 抱着走出了书房, 独留江雅芙和一地碎纸片。 时沛的心火旺到了极点,但他不想吓到她, 可也不想就这么算了,索性离家出去静一静再说。 江雅芙让小厮去找他,却哪儿也找不到, 不在家也不在军营,几个相熟的人家也都说没见着他,该不会是离家出走了吧? 江雅芙坐立难安,这下是真把他给惹毛了,耍起脾气来和小石头简直一模一样,那年小石头才八岁,因为他一向调皮捣蛋,自己也是因为一件小事冤枉了他,结果那小家伙一气之下跑出家去,害的国公府人仰马翻,结果找了三天才找到,当时他正和破庙里的小乞丐们学讨饭呢。 以前她还纳闷小石头像谁,这下子总算找到源头了。 时沛这是气狠了,连话也不想和她说了。她的确是小看他了,也太过冲动了。天色已经晚了,他可别在外头出什么事。 小初一见她愁眉不展嘀嘀咕咕的,幽幽的叹了口气,真是的,担心那个大男人干什么?他还能丢?依他看,那几封害的自己重生的信撕了才干净,最好把那块破玉佩也砸了才好呢! 江雅芙想了半天,有了主意,“春月你嗓门亮,你去马棚那边说一声,就说明天上午给我备好马车,我要去见禇公子。” 春月一愣,“少夫人,您的意思是让我就这么嚷嚷?” “你没听错,快去吧。” 春月很快就完成任务回来了,她去传话的时候马棚那边的几个小厮都在。她前脚刚一离开马棚,后脚一个平日里和张平关系好的小厮就跑出府去了。 没过一个时辰,时沛就回来了。 江雅芙没等他到回房,却把张平给等来了,“少夫人,少爷让我过来拿他的里衣,他要睡在客房。” 江雅芙咬了咬唇,把心一横,“你先呆着,我去找他。”说着她就抱起小初一去书房找他去了。 时沛正在写东西,突然听见开门声,还以为是张平回来了,一见是她,顿了下,继续低头刷刷的写,他倒是想听听她要说什么。 江雅芙在他身边站定,艰难的开了口,“今天的事是我错了,我不该冤枉你,明天我就把那个玉佩还给禇羲,没有玉佩也没有信,咱们也算是扯平了。我知道你心里还忘不了许展颜……” “呀!”小初一突然忍不出发出了一声惊呼,他没法不惊讶,原来和父亲有过一段瓜葛的那个女人就是日后的…… 时沛这才注意到,原来这间屋里还有个不该存在的人!好小子,在这偷偷的看他爹娘的笑话呢。 他严厉的瞪了初一一眼,初一当惯了婴儿,也不怕他了,饶有兴趣的睁着大眼睛期待着还能听到些什么大消息。 有他在场,时沛就是有心想软化也不成了。 可怜江雅芙还不知道小初一重生的事儿,继续剖析着白天的事,“我也是今天才从大嫂那里知道那块玉佩的意义,明天我就把它还给禇羲,夫君,你别生……” 时沛疯狂的给她使眼色,示意她别说话了,江雅芙终于停了下来,狐疑的问道,“你眼睛怎么了?” 一点儿都不心有灵犀。 时沛想到了办法,他重新抽出一张纸,在上面写到,“我现在不想说话,也不想听你说话。玉佩给我,我去还给姓禇的。” 江雅芙是皱着眉头看完这几个字的,原本还想着好好的向他道歉呢,这下子省了,她把纸揉成了一团,甩到了时沛面前。 “当我爱和你说话呢?我告诉你差不多得了啊,小心我也生气了不理你。” 时沛依旧低着头,写着没写完的字。 江雅芙气的一跺脚,抱着孩子出去了,“有能耐你就永远别和我说话。” 小初一遗憾的撅着嘴,可惜啊,他不出声就好了,还能多看看戏。他敢打赌,如果自己不在场的话,老爹的意志力撑不过一炷香,就得向娘投降。 很快,不只里衣,连时沛的被褥,凡是与他有关的东西都被人抱到了客房里。 张平拦下送东西的春月,“春月,少夫人这是……” “少夫人说她晚上要和小初一一起睡,三人一床太挤,就不得不委屈少爷了。” 虽然时沛本来就打算今晚睡客房的,但他的意思是想冷一冷江雅芙,让他知道自己生气了。而现在同样是睡客房,事情的性质却完全不一样了,他居然成了被赶出来的了! 这真是让人郁闷。 夜凉如水,他躺了一会儿,却丝毫没有睡意,索性就起身到院子里透透气。月光如水,他站在院中央,举头望月,也不知道她们母子睡着了没有。 老天爷真是的,为何也让初一重生了呢?这不是耽误事儿吗?偏偏江雅芙时时刻刻带着他,害的他好些软话都不能说。 他感到身上有些冷,忽然肩上一暖,一条薄毯盖在了他的肩头。 时沛半死不活的心一下子就活了,憋在心里的话脱口就说出来了,“我不该拿乔,其实我和你生气不是因为那几封信,我是因为你不信任我。以前偷拿你的帕子和书是因为你在别的男人身上用心,我心里不舒服。但那块玉佩我就算心里再不舒服也不会偷拿它,你对我怎么会连这点儿信任都没有?我想是我以前做的不够好,你才会这样的。你摔的那一下也太狠了,我小时候的宝贝都在那盒子里,都叫你给摔烂了……” 这时,身后之人突然迟疑而尴尬的打断了他,“少爷……是我。” 时沛僵了片刻,猛地转过身,连身上的毯子掉了也顾不得,怎么会是孙妈妈?这大半夜的她不睡觉站在自己身后干什么?还听去了他那些话! 可孙妈妈不是一般下人,他不能因为这个就朝她发火。 夜色很好的掩盖住了他脸上的潮红,“孙妈妈,怎么是你?” 孙妈妈憋着笑,她刚才本想澄清的,但谁知他说的又急又快,偏还别扭的不肯回头,自己连插话的余地都没有,再说她也想听听他的心里话。 “人老了睡不着,少夫人叫我把这块玉佩交给你,让你明天有空就给禇公子送去。我看你在院子里赏月,就出来给你了。” 时沛扶额,天呐,难道是流年不利吗?“刚才那些话您就当什么都没听见吧。” “少爷放心,我本来耳朵就不怎么好,刚才什么也没听见。我从小把少夫人带大,最是了解她,现在在少夫人的心里谁也越不过你,你凡事爱护着她些,日子就没有不如意的。” “我知道了,明早我就去送玉佩,您早些歇着吧,别为我们的事操心了,我们没事儿。” 孙妈妈自然说话算话,既然答应了时沛就不会对别人说,可他却忽略了一个人。 春杏睡前水喝多了,穿上鞋起夜,刚要打开门,却敏锐的发现院子里有人,好像是少爷?他不睡觉站那里干什么? 咦?孙妈妈也出来了? 她悄悄把门缝拉的大一些,耳朵伸的老长,恰好把二人的对话听了个齐全,春杏捂嘴偷笑,后脑勺上却忽然挨了一个爆栗。 原来是春月,她被春杏给吵醒了,一睁眼就发现她鬼鬼祟祟的趴在门口,也悄悄过来偷看。 春杏感激把门给关上了,姐妹两个在屋里笑了好一会儿,等少爷不在院子里了,才一起结伴出去方便。 昨晚上江雅芙是和小初一一起睡的,床上少了一个人,头一次觉得空荡荡的。大将军真拿自己当盘菜了?她就看他能坚持到几时?要是一直不回来睡,她才服他。 她正亲手给小初一换尿布,春杏和春月就进来了,春月接手了换尿布的活,春杏边服侍江雅芙洗脸,边给她一五一十的学起了昨晚月下的那一幕。 江雅芙洗着脸就喷笑了出来,差点把水呛进鼻子里。 “少夫人,您不信?这是我和春月亲耳听到的,少爷还嘱咐孙妈妈千万别和别人说,您可不能把我和春月出卖了。” “呵呵我信我信,既然他不想让别人知道,除了我你们就不要再对外人说了。” 江雅芙笑眯眯的擦脸,心情一下子大好,哼,那家伙的性子怎么这么别扭?比麻花还过犹不及。她记得父亲那里珍藏着几块上好的老玉,等哪天回娘家哄一块过来,总算能弥补他的损失了吧? 春月惊奇道,“少夫人您快来看,小初一真好玩儿,您笑他也跟着笑,像是能听懂似的。” 小初一换好了新尿布新衣裳,快活的蹬着小腿,笑的眼睛成了一条缝。这么好笑的事他能不乐吗?他甚至怀疑她们说的那个人是不是自己的亲爹,他居然能干出这么蠢的事!自己一定要记得这些,将来一桩桩讲给弟弟妹妹听。 快到中午的时候张平回来了一趟,“少夫人,这是少爷给您的信。” 江雅芙无奈的接了过来,他写信写上瘾了?有什么不能开口说的? “少爷说什么没有?” “没有,少爷叫小的别乱说话,他要对您说的话都在信上呢。”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下人,江雅芙抱着小初一到内室里看信。 “玉佩已还,你的褚哥哥伤心欲绝。另,本月二十圣上要带着嫔妃和王公大臣及家眷去西山围猎,你随我同去。” 江雅芙看完信忽然心血来潮,想给他回一封,可说些什么呢? 看着怀里好奇的小初一,她有了主意。 找了一大张空白的纸铺开,把墨汁涂在小初一的脚底上,握着他的脚丫子一个个在纸上按脚印,几十个小脚印按成了一个‘好’字。 张平见她出来了,问道,“少夫人,您有没有话带给少爷?” “没有。把这个拿去,我要说的话都在上面。” “……是。” 第39章 真是个大傻瓜 时沛看到这封回信的时候, 脸色漆黑的就如同那纸上的黑脚丫子, 她又是抱着那小子?这下好,他写的那句酸不溜的褚哥哥伤心欲绝的话准是又被那小子看去了! 臭小子真的欠揍,明明都十九岁了,还让她娘天天抱着偷窥他们夫妻的生活, 是不可孰不可忍。 就先让他得意一年半载,等他会说话了, 等他一开口叫爹娘, 就立即给他找个好师父从人之初学起, 虽然该学的他都学过了, 但老话说的好, 学无止境啊。 本来时沛对随驾围猎这事是不怎么感兴趣的,但现在他的心态完全变了, 变的非常非常期待, 恨不得立即带着江雅芙离家,省的她眼里只有儿子没有他。 还是说她是打定了主意,不主动求和了? 江雅芙打心底里不想去参加围猎, 当今圣上好大喜功, 贪图享乐, 论起玩乐谁也比不过他。围猎一去就要三四天,到时候人多事多, 还有宫里的娘娘,想起来就心累,不如在家陪儿子。 可这是圣旨, 除非真病到快死了,否则就得去。 时沛这回挺出息的,打定了主意绝对不主动开口和江雅芙说话。当然,如果她主动开口的话,他不会再拿着架子了,也会好好和她说话的,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可他想错了,江雅芙比他还硬气,自从在书房里道歉他不肯听之后,人家也不再和他说话了。这不,他都连住了几天客房了,也没人往回请他。 每天他经过正房门口的时候,都能听见里面小初一咯咯咯的笑声,母子两个亲密的像一个人似的,臭小子占据了他的床,他的女人,简直比禇羲这个潜在情敌还可恶! 他这些酸臭的嫉妒都在内心里发酵,只要他不发作出来,江雅芙就全当不知道。重生以来,和他较量了也有几个回合了,她算是看明白了,时沛就是那种给个杆子就往上爬,给分颜色就敢开染坊的主。 这回她非好好和他较这个劲不可,反正谁憋的难受谁知道。夜里自己有小初一相伴,他有谁? 时沛眼睁睁的熬到了围猎出发的这一天,天还黑着,他就到正房敲门去了,提醒她起床收拾东西。 江雅芙刚好也醒了,知道外面是他,便故意问道,“外面是谁呀?” 没人应答。 “尺素吧?时候还早,我再睡会儿。” 时沛心说,大家要一起去宫门口等御驾,现在起来已经不早了。 江雅芙见外面没动静了,以为他走了,她就起来穿衣服,收拾自己,没一会儿,门又响了,只不过这回不是敲门,而是人直接推开门从外面进来了。 时沛穿戴整齐,随时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江雅芙往下梳掉落的头发,弯着嘴角看着他,等他开口,她就不信他今天也能保持不说话。初醒的年轻女人还带着睡意的慵懒,美丽而不自知。 时沛悄悄的咽了下,把手里的一张纸打开展示在江雅芙眼前。 上面写道,‘动作快点,今天不能迟到。儿子有母亲和孙妈妈看着,不要担心。’ 江雅芙差点儿笑出声,但她死死的忍着,继续捯饬自己。 时沛到床边把已经醒来的小初一抱起来,出门交给孙妈妈。 一出门,他就像溺水的人突然得到了新鲜空气似的,轻轻的拍了下小初一的屁股,“臭小子,好好在家里呆着。有你在,老子什么事都干不成。 小初一咧开嘴就要哭,想把他娘叫出来,可时沛一把捂住了他的小嘴,恶狠狠的盯着他,“你以后就不长大了?你就不怕我秋后算账?你的小媳妇不想要了?” 小初一这回倒是不哭了,只是小眉头皱的紧紧的,愤怒的看着他,哼,你这次要是不把娘哄好了再回来,看我以后怎么变本加厉的搞破坏。 安顿好了小初一,江雅芙这边也收拾好了,除了车夫他们不能带其他人,到时候车夫们在西山下等着,而他们这些上山的人有宫女太监们伺候着。 二人上了马车之后也没说话,有好几次时沛的话都到了嘴边了,又给缩回去了,江雅芙也是如此。 很快就到了宫门口,先到的人家已经有不少了。 江雅芙见到了不少熟人,张二和陈如芸她们都来了,远远的还看到了叶家的马车,不知道叶知知是不是也来了。她还看见了禇羲,二人并没有说话,点头示意下算是打招呼了。 江雅芙正与她们两个说话,秦罗依从远处走了过来,“江妹妹来的可真够晚的。” 这话虽然不太客气,但配上她别扭的语气,倒像只是没话找话。 “家里孩子小,哭闹了一会儿。郡主今天怎么是一个人?” 秦罗依从鼻子里嗯了一声,“这不是有你们吗?我怎么是一个人?”自从上次暴打了叶知知,她就再也不敢登王府的门了。 母妃到底还是从丫鬟嘴里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以为她会生气,没想到她只是说自己太鲁莽,并没有责罚她。叫她以后多和陈小姐她们来往,少搭理叶知知。 陈如芸毫不客气,“你倒是挺自来熟的。就算没有叶知知,你不是还能和九公主她们一起吗?” 这话不知哪点戳中了秦罗依,她立即炸毛了,“怎么?不欢迎本郡主吗?我母妃带了独门点心,到时候我分给你们一些好了。” “噗,就为了你一口点心?”陈如芸翻了个白眼儿。 江雅芙打圆场,“好了好了,到时候咱们一起玩就是了。茹云,这几日贵人太多,你少说几句。” 秦罗依得意了,“就是,小心得罪了谁,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边斗着嘴,宫门忽然轰隆隆大开,皇上的御驾出来了,百官及家眷齐齐跪地叩拜天子。 “平身!” 江雅芙起身,不经意的一眼就瞧见皇上身后不远处跟着的许展颜。还说怎么没看到她,原来人家是从宫里和许贵妃娘娘一起出来的。 她的脸已经完全恢复了,光彩更胜从前。 许展颜恰好也看向了她,二人的目光无声的在空气中交锋。江雅芙确实对当时意气之下换解药的行为感到愧疚,但这并不代表她欠许展颜的。所以她怎么看自己,自己就怎么看她。 除了皇上,有资格参加围猎的人背景都是错综复杂的,谁也别想凭白践踏谁,就算她有贵妃姑姑撑腰也是一样。 不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几天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很快一行人就浩浩荡荡的出发了,没过多久就到了西山,待一切安顿好已经快到中午了。皇上迫不及待的要打猎,带着一帮男人跨马进山打猎去了,说是晚上要用打来的猎物烤肉吃。 这次后宫来的人里许贵妃地位最高,再就是九公主了,她并非许贵妃亲生,却和她关系很好。和许展颜关系也不错,加之嚣张跋扈,简直是以前的秦罗依翻版,有过之而无不及。 女人的中饭由许贵妃主持,众家夫人小姐们坐到一起,如百花齐放好不热闹。 大夏朝民风相对开放,就是受几代皇家风气的影响,中饭还未过半,许贵妃就把话题从打猎和穿戴首饰转到了新一代的青年才俊身上。 “今年的殿前三甲,其中两位都未成亲呢。状元禇羲更是一等一的人才,若不是本宫的十二公主还小,还真想要他做女婿呢。”许贵妃笑吟吟的用丝帕擦了擦嘴角。 在坐的女人都是人精,都从这话里听出些不寻常,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禇大人究竟是想做什么?大家都知道这话肯定只说了半句,还没完呢。 果然,就听她接着说道,“听闻时少夫人是禇大人的师妹?听说你们是一起长大的,也算是郎才女貌了,真是令人唏嘘。”也不说明白到底是在唏嘘什么。 江雅芙笑容不变,皮下面的肉却僵掉了,原来招数在这里呢。为了不再伤许展颜的脸面,人家不打解药牌了,转而攻击她了。 “回贵妃娘娘,禇羲是雅芙的师兄,就和我的哥哥一样。” 许贵妃摇摇头,意味深长的说道,“那怎么会一样呢?皇上最近喜欢看些风物地理类的书,命人四处收集,听说有一本名叫《九州物话》的书很有意思,可派人找了许久也没找到。可巧不巧,昨儿个刚有些眉目,听说是被禇大人专程买来送给时少夫人了,你们还真是感情要好的师兄妹呢,着实令人羡慕啊~” 好一个专程,好一个令人羡慕。江雅芙的笑容再难维持,只有一个人知道那本书在她手里,那就是叶知知!还以为她消停了呢,原来还在背后蹦跶。 秦罗依嗖的看向了叶知知,恨不得再抽她几下,她怎么能这么坏?那本书在江雅芙手里的事,自己守口如瓶,只可能是叶知知透漏给许展颜的,许展颜又告诉了许贵妃。 呸!她真后悔没有早看清这个表妹的真面目。她秦罗依自认不是什么好人,却也狠辣的光明磊落,从不做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在这样的场合把这件事捅出来,简直就是把江雅芙架在火上烤!禇羲看不上她了,她去弄江雅芙对她有什么好处?拿人家泄愤干什么? 陈如芸靠近她低声说道,“肯定是叶抓抓干的吧?我看还是收拾的轻。这回咱们得小心她点儿,我有预感她不会老实的。她心里可恨着咱们两个呢,联手怎么样?” 秦罗依毫不犹豫,二人悄悄在衣袖下握了手,“好,联手就联手。” 江雅芙拿出了多年命妇的气场,临危不惧,完全不像个年轻小媳妇在众目睽睽之下自乱阵脚。 “贵妃娘娘的消息当真灵通,连臣子家里有几本书都知道,臣妇着实惶恐。” 说是惶恐,可江雅芙的脸上哪有半丝惶恐?一个只有未成年公主的贵妃和镇守沙场的国公爷相比,太不够看了。 果然,许贵妃听了这话面容一僵,目露寒光。皇上刚愎自用,最厌恶后宫女人伸手太长,这话若是传到了皇上耳朵里,他肯定会多想。她这回好不容易抢到了伴驾出宫的机会,绝不能因这小小的口舌之失让皇上不喜。 许展颜也不展颜了,反而娥眉轻蹙,她竟不知江雅芙何时变的这般牙尖嘴利,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已经烧到了身上的火全数还给了贵妃,还加了一把。 可江雅芙的话还没说完呢,她甚至没给许贵妃打圆场的时间,“那本《九州物话》其实早就不在臣妇这里了,早就还回江家给我父亲看了,臣妇这就叫人回去传话,让我父亲专程把书送到西山来进献给皇上。” 她并没有提半句禇羲,而是把自己的父亲江中天抬了出来,老爷子当过皇上十年的老师,更与先皇是半师半友的关系,她许贵妃有几张脸先把皇上搬出来做筏子,再把帝师叫过来亲自送书?不说皇上反应如何,天下人的唾沫就淹死她。 她这还算给她许贵妃留余地了呢,若是再找皇上核实一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那么想看那本书,可能还有她好果子吃呢! 许贵妃虽然没皇子,但是仗着貌美娇媚,颇得圣心,就是几位皇子的母妃都要给她几分薄面,没想到今天整治人不成,居然碰到了一颗硬钉子。 她胸膛起伏了几下,笑了出来,“本宫也真是的,好好的吃饭提什么书呢?皇上打猎兴致正高,不如等咱们回到了京城,本宫再派个大宫女去江家借好了。” 瞧瞧,这回贵妃娘娘说话客气多了吧?江雅芙见好就收,郑重了行了一礼,“多提贵妃娘娘体恤我父亲年迈,臣妇谢恩。” 这场风波高高扬起,又被死死的按了下去,在场之人再不敢闹出什么来,纷纷安静的吃饭,就算是各有心思,也只能先烂在肚子里,等各回了房间再说。 许展颜没了笑容,不知心里在想什么,九公主凑了过来,“急什么?机会多着呢,明的不能来,想个法子让她难受还不简单?” 叶知知只吃了几口饭,见许贵妃起身离开了,她也跟着母亲下桌了。 一路上她都心不在焉的,是啊,江雅芙有公公和父亲撑腰,还有人人羡慕的夫君,还有禇羲的爱慕。许展颜有贵妃的疼爱,有大批的追求者,有才女美女的名声。就连秦罗依那个蠢货也有底气敢打自己…… 凭什么?大家都是千金贵女,凭什么她们就过的比自己好?凭什么她们可以拥有想要的东西?而自己想要的东西却费尽心机而不得? 江雅芙心思淡然,她什么都不奢求,但什么好运都会主动找上她。许展颜的梦想远大,也许别人看不出来,但她看的明白,许展颜意在入宫,她看中的是下任帝王的后位,为了这个梦想,她有无数的助力在帮她。 而她叶知知呢?她只是想要一个禇羲而已,即便他不是状元,即便他永远是个一事无成的书生,她也愿意!可这么简单而卑微的愿望却无法实现…… 皇上他们进山打猎,一直到下午才回来,这次除了皇上本人,年轻人里拔得头筹的人是三皇子,皇上高兴的当场赏了他黄金千两。 而时沛只得了个中游。 宫人们处理肉类,准备篝火,这些都需要时间,室外烤肉宴开始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时候正好。 这场宴会看起来其乐融融,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皇上兴致高昂,在他的带动下,男人们都喝了不少的酒。 时沛因为这几天心里郁闷,醉的挺厉害,是被两个太监扶着回来的。 一进门就倒在了床上,口里嘟囔着什么,江雅芙一时没听清。 她亲自伺候醉鬼,给他脱了鞋袜,又拧了一条湿布巾,坐在他身边给他擦脸。 布巾碰到他的脸,他似乎被异样的温度惊着了,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依旧是闭着眼睛,嘴里清晰的一声声的唤道,“小宝~小宝~小宝~我不生气了,你和我说话吧小宝~” 江雅芙愣了楞,之后莞尔,使劲给他擦了起来,在他耳边说道,“傻瓜,这回怎么和我说话了?” 时沛睁了睁眼睛,像是在确认和自己说话的人的确是她,然后才放心的再度闭上了眼睛,像是睡着了。 忽然!他大嚷了一声,“小宝!姓禇的王八蛋他敢这么叫你?老子要砸了他的玉佩!” 江雅芙无语,艰难的把他的外衣给扒了,使劲往床里一推,给他盖好了被子,准备了他夜里口渴要喝的温水,躺在他旁边看了他好一会儿。 恶从心底起,她玩心大起,伸出一只小手捏住了他的鼻梁,睡梦中的时沛呼吸困难,只好不自觉的张着嘴喘气,像一条鱼。 “真是个大傻瓜。” 第40章 他的选择毫不迟疑 由于皇上昨天用力过猛, 第二天便决定先歇一歇, 和一些老臣在房里议事,年轻人们则自由行动,女人们也三三两两的聊天吃茶或一起出去采花。 陈如芸和秦罗依这两个都是坐不住的,要拉着江雅芙和张二也去山上走走, 难得出来一次,整日闷在房里太亏的慌了。 江雅芙捱不过她们, 点头同意了, 只是她刚刚出门, 就愣住了, 许展颜正站在外面和煦的笑望着她。 “少夫人, 我有些话想和你聊聊,能赏光陪我一起走走吗?” 陈如芸下意识的拉了一下江雅芙, “表嫂别去, 和她有什么好说的?” 江雅芙拍了拍她的手,让她安心,“放心吧, 在我这里她讨不到什么便宜。” “你们几个先去玩儿吧, 我这边好了再去找你们。” 她是可以对许展颜视而不见, 但没必要,也没理由, 刚好自己这种老实人对她的心态也有些好奇,她从未把她这个情敌真正放在眼里,但对方似乎越看越看的起自己了。 “既然许大小姐相邀, 我只好奉陪了。” 许展颜粲然一笑,“少夫人肯给我几分薄面就好,我还真怕你不肯理我呢,毕竟我姑母昨天为了我,对你有些失礼了,我向你赔个不是。” 二人一同拐向一条山道,江雅芙回道,“昨天的事我已经忘记了,再说贵妃娘娘身份高贵,也没有失礼一说。” “少夫人好雅量,展颜自愧不如,听闻府上不久前刚得了贵子,我还没机会向妹妹你说声恭喜。” “现在许小姐不就说了恭喜吗?” 许展颜和她拉家常,江雅芙也不着急,总归早晚会转到她真正想说的话题上。 二人一直往前走,路修整的很平坦,只是山路蜿蜒,过了一个弯往往就看不见身后经过的景致了。 阳光明媚,山风宜人。二人又走了一会儿,说些了不咸不淡的话,许展颜才站定了身子,说到了正题,“其实我单独把你找出来是想和你说一件事,希望你听了不要多想。” 凡是说这话的,基本上都不会让人不多想,江雅芙就看看她究竟怎么让自己难受。 “许小姐但说无妨。” 许展颜看向了迷蒙的远山,像在回忆着什么,“你可知道时沛心里的人是谁?” 江雅芙暗自嗤笑,“请许小姐帮我解惑。” “你的感觉没错,外面的传言也没错,时沛喜欢过我,也许现在依然忘不了我,不然他也不会辛苦的去给我找解药。但我与他终究是不可能的,是我辜负了他的一片真心。” 江雅芙轻哼了一声,“许小姐,这话不该对我说吧?” 许展颜自嘲一笑,看向了她,“我告诉你这件事不是为了让你难堪的,我是有事所求。时沛已经成亲生子,而我还待字闺中,我不想因为过去的事影响到我的将来,也不希望因这点旧情再惹出别的风波。不怕你笑话,我曾经和时沛通过几次书信,讨论些诗词歌赋,想必那些书信还留在他那里。烦请你帮我告诉他,把那些书信都毁了吧。” 如果再早上几天听到这些话,江雅芙也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动怒,但此刻见她我见犹怜惺惺作态,便觉得她很可笑,并且觉得她有点可怜,明明自身足够优秀了,却还要在别人的男人身上汲取那点可怜的优越感。 “哦,你说那几封书信啊?早就撕了。” “撕……撕了?”许展颜的诧异,想掩饰都掩饰不住。江雅芙怎么会知道那几封信?难道是时沛主动告诉她的?到底是谁撕了她的信? “的确是撕了,时沛当着我的面亲手撕的。他说有了我之后再看那些文字就觉得臊的慌,我阻挡不及,他几下就给撕了扔到垃圾篓里了。许小姐放心,你千万不要再把此事放在心上了。许多事就是这样,也许一个人觉得是天大的事,另一个人却可以转身便忘,何况只是几张轻飘飘的纸。” 许展颜呆愣的看着她,心潮迭起,他居然把东西撕了?那是他喜欢自己的全部见证,他就那么给撕了?为了讨好江雅芙吗? 她深吸了口气,“江雅芙,你喜欢时沛吗?” “他是我的夫君,我孩子的父亲,我当然喜欢。许展颜,你呢?你有没有对他用过一点真心?我猜也许是有的,但恐怕还没有一片小指甲大吧?” 西山一直是皇家猎场,建设了许多年,相应设施非常齐全,就连山道也修了好几条,宽窄不一,方向不一。 没有老家伙们在,年轻人玩的自在多了,靖北侯世子提出赛马,获得了大家的积极响应。赛马是有专用的赛道的,每次大家都走那一条塞道。 这次三皇子旁边的九公主却提出了别的意见。 “总跑那一条路有什么意思?依我看这次咱们不如换一条路跑起来如何?就跑往北边去的那条路如何?那条路也算平坦,就是稍微窄了些,一边是山,一边是缓坡,也不会有太大危险。” 大家都认为这个提议新鲜,二皇子和三皇子想了下,也同意了。 时沛在别的事上可以假装不擅长,但马术上却不好伪装了,他从几年前开始就在赛马一事上屡屡得魁,是当之无愧的高手。 他自然也没什么意见,其实他耳朵里听着这群人说话,脑子里却一直在想着昨晚。他昨晚只是醉了,并不是死了,因此做的好的事、说的好多话他醒来后还有依稀的印象。 他好像对着她胡言乱语来着,好像喊她…… 幸亏小初一不在场,不然自己还有什么脸?所以他早晨趁着江雅芙还在睡,就轻手轻脚的溜了出来,一直在琢磨着再见到她要说些什么,要不然就装糊涂?假装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 随着九公主的一声号令,时沛跃上了马背,一旦开始了赛马,他就自动的把繁杂的思绪抛弃在了脑后,身体像有自己的意识似的,与他心爱的烈马合为一体,勇往无前,眼里心里只有远方的目标。 江雅芙一句话揭穿了许展颜虚伪的面纱,你问人家的娘子喜不喜欢自己的夫君,你有什么资格?你喜欢他吗?你对他用过真心吗? 许展颜再也绷不住了,脸色异常难看。 江雅芙却是再也不想给她脸了,“你用了几分真心我不关心,时沛是我的男人,只是我的,也许他心里以前有你的影子,但自从有了我,就再也没有你的位置了。一个锅配一个灶,相配尽天下的灶是不可能的,即便它是世上最漂亮的锅!” 江雅芙欣赏着她清白交加微微颤抖的可怜模样,心底更升起了一股恼意,把这笔账都算在了时沛的头上。 你等着,看我怎么寒碜你?真是眼睛瞎了,那么多好姑娘不去喜欢,眼皮子就那么浅,偏偏看上这么个拿不起放不下,恶心自己又恶心别人的女人! “你……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说我?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啊!我只是关心他,只是想问问而已,我没有别的意思啊!” “你要说的就这些是吧?没事我就先回去了,这里风大……” 江雅芙话音刚落,忽听奔马声急啸而来,还来不及纳闷儿,就见转弯处飞驰过来一匹骏马,马上有个俊郎如神邸之人,然而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马蹄马上就要踩烂她们! 她下意识的要躲,可许展颜真的很会选地方,此地偏偏离那个转弯处极近,一边是山,一边是坡,风声又遮盖了一定的声音,加之此处道路极窄,最多只能容二马同时通过,这样快的速度,就算想立即滚下山坡躲避也要靠运气了。 “闪开!”江雅芙和马上惊惧的时沛一同大喊,可许展颜像是疯魔了,竟然瞬间挡住了江雅芙的去路,不想让她滚下山坡。 她也不想这样的,但她刚刚被江雅芙的一席话句句刺在了心上,她一个字也不相信!时沛是不会忘记自己的,她是他第一个喜欢的女人,是他得不到最珍贵的人,他怎么可能会忘? 不如就让他在这意外的场景下选择一把吧,原本她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这样做,然而现在她头脑发热的只想着扳回这一城。 时沛一马当先,把所有人甩在了身后,心无旁骛的沿着山路往前跑,然而就在某一个转弯过后却差点儿让他吓到魂飞魄散,她不好好的呆在营地,跑这里来干什么? “快闪开!” 说时迟那时快,一切只发生在瞬息之间,即便他驯马水平再高超,也难保在这么近的距离把马控制住,从而不伤人分毫。 江雅芙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熟悉的人驾马朝这边冲来,她和许展颜之间只有一人多的距离,如果她今天就这么死在时沛的马蹄下,那真是天大的冤枉!就算做鬼她也不会放过姓许的! 在她惊惧的目光下,时沛骑着骏马飞快向她们驶来,就在快到她眼前的一瞬,他忽地俯下身来,身子几乎与马身平行,极其惊险! 在略过二人之间的空隙时,他用探出来的一只长臂,一把揽上了江雅芙的腰,以极大的力量把人卷进了自己的怀里,毫无停顿,马儿依旧像风一样奔驰,马尾甚至甩到了许展颜的身上。 紧接着从转弯处又过来数人,为首的是三皇子,他见许展颜正怔忪的站在路边,吓了一跳,大喝了一声,“让开!”之后就紧追时沛而去了。 许展颜下意识的靠边站去,几匹快马从眼前呼啸而过,马上的人都只是诧异为何会在路上看到有些失魂落魄的许大小姐,却没几人真正把这个插曲放在心上。 等这批人过去后,才过来两个家世稍低、不紧不慢的公子,二人见平日高高在上的大美人落了单,齐齐翻身下马,殷勤的问道,“许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不是扭伤脚了?我们送你离开吧?这里太危险了。” 许展颜望着远去的烟尘,突然双手掩面,背过身去,哭了起来。 刚才那一遭吓的江雅芙的心紧紧揪在了一起,时沛把她抱上马之后,她就侧坐在马背上,老实的窝在他的怀里,死死的搂着他的腰,此时,世上仿佛只有他怀里这小方天地才是无风无雨的。 不管他的马去哪里,反正她是不会撒手的,他不会抛下自己不管,也不会为了别人放弃自己,更不会任由她掉落山下…… 时沛觉察出她在后怕,他何尝又不是呢?刚才那种情况,如果不是他的水平够好,可能会把她和许展颜都踢伤,甚至撞到山坡下去。 马跑了一会儿之后,渐渐降低了马速,时沛也没心思比赛了,他刚才差点吓到心脏骤停,谁爱比谁比去吧。 他带着江雅芙拐离了赛道,上了另一条向上的小路,直到附近再也不可能有外人了,才把她抱了下来。 再次脚踏实地的感觉有些不真实,江雅芙被风吹的鬓发散乱,胸膛起起伏伏。 时沛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大骂道:“你疯了是不是?没事站在路中间干什么?要不是我是第一个,你就被马踢死了知不知道?” 他几乎完全忽略了许展颜的存在,现在他只想骂人,刚才那一瞬间让他意识到,有些东西得来不容易,失去却只需要一瞬间。 时沛吼完之后发现江雅芙意外的安静,她怎么不出声了?不是最伶牙俐齿吗? “喂!吓傻了吗?” 他试着问道,胸口却突然被一股大力撞了过来,江雅芙抱着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衣襟里,眼泪刷刷的往下淌,紧抿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她什么也不要想,就只想抱着他,她不能出事,她还有刚出生不久的小初一,没人能体会刚才千钧一发之时她的恐惧。 原本她在许展颜那里受的气,是想记下来一并找他算的,可现在她什么都不想追究了,所有的账通通抹的一干二净。 只因,那一刻,她看的清楚,他的眼里只有自己,没有许展颜,自己当时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时沛猛地被她抱住,浑身一僵,继而放松了下来,以手环住了她的后背。感觉胸前的衣服湿了,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柔声说道:“知道怕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他掏出了帕子低头给她擦眼泪,还顺带擦了下鼻涕。 就这么一直抱了很长时间,江雅芙才缓了过来。 时沛感觉到她身子发软,双手扶着她的肩膀,看着她的模样,此时他眼中的江雅芙,眼眶、鼻尖儿、嘴巴还有脸蛋全都哭的粉粉的,就像个刚摘下来的大桃子。 他不禁刮了下她的鼻头,“笨蛋,好了不哭了,让小初一看你这个样子肯定要笑死。” 江雅芙声音喃喃的,说出了自打二人禁言之后的第一句话,“他还那么小,怎么会笑我?” 时沛终于露出了笑意,没有继续和她讨论这个,现在不是该干这个时候,他有更好的主意。 他忽然拉起她的手,沿着弯曲的小路往上走,这条小路是守山的猎户走出来的,“正好,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的,你肯定喜欢那里。” “那你的马怎么办?” “放心吧,丢不了,这山里没有猛兽。” “你肯和我说话啦?” “是你不和我说话。” “明明是你先不和我说话!” “……” 作者有话要说:妹妹来家里了,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啊我的头! 第41章 因为你是孩他娘 江雅芙跟着时沛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一直往山上走, 走了许久, 就在她以为山顶没有尽头的时候,眼前豁然开朗。 山顶林木葱茏之间竟有这么一方仙境,谁能想到在这片山头上静谧的安歇着一汪碧绿的池水,此时天气晴好, 池水清澈见底,能够清晰的看见水里的倒影和游来游去的鱼儿。 时沛骄傲, “美吗?这是我以前偶然发现的。这个山头很少有人来, 不远的一个山头上有大的成片天池, 比这个好的多, 专供皇上和嫔妃们在那边享乐。倒是让这里得到了难得的宁静。” 山间美景宜人, 静的只能听见虫鸣鸟叫,刚刚心里积压的郁气和惧意顿时去了大半。 她笑盈盈的望着他, “美!特别的美!就算是只为了这处地方也不虚此行了。” 时沛拉着她的手在池边一块天然平整的大石头上坐了下来, 见她的情绪已经好多了,便问道,“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和许展颜站在路中间?” 提起这个江雅芙神色黯了下来, 鼓着脸问他, “要是我说是我故意设计她, 想看看危机时刻你到底救谁,你信不信?” 时沛无奈的摇头, “我不信。” “为何不信?” “因为你惜命。” 江雅芙佯怒,捶了他胸口一拳,“你还不如不说话, 还是那个写纸条的人可爱些。” 时沛握住了那只小拳头,眉头紧锁,“看来你刚才说的是反话,她怎么会这样做?哎,前世我以为她是被命运捉弄才变成了后来那副模样,看来是我想错了,她的疯狂是深埋在骨子里的。” 江雅芙冷哼一声,“你倒是看的挺透的,早怎么看不见呢?刚才你没看到,你救走我时许大美人伤心欲绝的样子,恐怕人家这回要恨上你了呢。” “呵呵~”时沛揉着她的小手,笑道,“她的喜欢也好,恨也好,和我都没关系。她把你置入险地,我不对她拔刀相向已是网开一面了。” 江雅芙心头酸软,仍是想讨些顺耳的话听,“为什么是我?” 时沛微愣,似是从未想过另一种选择,救她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啊。 “因为你是小初一的娘。” 江雅芙嚯的抽出手起身,背对着他搓手指,“就因为这个啊?能给你生孩子的女人多了去了!我算老几?” 她这是吃的哪门子醋啊?她是初一的娘难道不是事实吗?他不救自己孩子的娘,反而去救不相干的女人?本来就是这个道理啊。 可看她扭捏娇柔的背影,他忽然福至心灵,竟似一下子打通了奇经八脉,在猜女人心思上终于聪明了一回。他走上前去从后面把她纳入了怀里,“不单是因为这个……因为你是江雅芙,陪我走过二十年,还有接下来的几个二十年,独一无二。” 这大概是江雅芙两辈子以来听过最动听的情话了,她和他虽然外表年轻,但却已是老夫老妻了,她本也没指望他说些什么爱不爱的,对她来说,这份肯定,比什么都好听。 江雅芙转过身来,抬头注视着他认真的眸子,“这话是你自己说的,我要一直记在心里。那你听好了,因为你是时沛,就算你前世是个不顾家的混蛋……” 说到这里她语带哽咽,说不下去了,虽然心里对他有过诸多抱怨,但从未想过与之分开,也只因他是时沛。 话虽未完全说出口,但时沛却全部领会了她的心意,浓浓的喜悦和愧疚将他淹没,他紧紧的揽着她的腰,迫使她点着脚尖,深深的在她的红唇上吻了下去。 不再是半夜里的窃玉偷香,也不是再是利诱欺诈,而是光明正大的,历经两辈子,再度吻上了他的妻。 这个吻迫切而绵长,时沛像要一口气倾尽所有这段时间来压抑的念想,在她的唇|齿间尽情的掠夺着。 江雅芙站的脚酸了,他把她抱到大石头上,让她坐在自己的怀里,继续加深这个吻,手上也渐渐不老实起来,竟不知何时钻进了她的衣服里,扣住了一方玉山,他的气息越来越浑浊,目色也越来越迷离。 “雅芙~雅芙~” 江雅芙比他也好不到哪儿去,但她还有一分理智尚存,柔弱而坚定的抓住了那只不老实的手,“快停下,疯了不成?你敢保证这地方就你一个人知道?万一被人看见了,咱们两个不如一起投湖自尽算了。” 时沛吃到了甜头,终于不情愿的收回了手,帮她重新把衣襟整理好,看着她的眼睛里面闪动着贼光,“娘子,不早了,咱们赶紧回去吧。” 江雅芙红着脸,嗯了一声。 陈如芸和秦罗依还有张二,她们三个逛了不到半天,张二就受不了了,真是没天理,自己出身医药世家,从小身体底子就好,但在体力上却远远比不上那两位千金小姐。后来见她们还有精力四处逛,她实在受不了了,就主动求饶了,惹不起,本小姐要回房挑脚泡去了。 于是,就只剩下了陈如芸和秦罗依,没了体力欠佳的张二拖累,她们两个玩的更加如鱼得水了,秦罗依不知从哪摸来的弓箭,二人竟也满山遍野的找野鸡野兔子。 秦罗依射出一箭,却叫兔子给跑了,二人一路追着兔子逃跑的方向行进,进了密林里。 忽然,风声传过了一丝女人的说话声,听起来好耳熟,好像是叶知知。 这里如此偏僻,路这般难走,她怎么会在这里?而且细听还有男人的声音。 二人对视,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三个字,有、猫、腻! 于是兔子也不追了,二人悄悄的潜到了叶知知的附近,以大树作为掩体,偷听她和那名猎户打扮的男人的对话。 “这草真的有用吗?” “小姐放心,我刘老七收了小姐的好处,绝不敢欺瞒小姐,这罗仙草和熏蚊子的艾草一起点燃,闻不出任何异味。小姐若还不放心,不妨先找人试试。” 叶知知把小小的纸包收进了衣袖里,“那倒不必了,谅你也没有那个胆子。你知道以后应该怎么做,别忘了你弟弟还在叶家的铺子里上工。” “小人明白,小人一定把嘴巴封死,就是我那婆娘我也绝对不说。” 很快,叶知知和那猎户就散了,逐渐消失在视线外,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秦罗依和陈如芸这才现出身来,蹙着眉盯着叶知知消失的方向。 秦罗依问道,“罗仙草是什么东西?你听说过没有?” “没有,但和叶知知扯上关系的绝不是什么好东西。”陈如芸当机立断,“走!咱们这就回去问张二,她肯定知道这药草的来历。尽早知道说不定咱们还能救人于水火,再不济也能看看热闹。” “好!”秦罗依应下。 二人一拍即合,也不打猎了,破坏叶知知的好事可比打兔子好玩儿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就这样了,越来越觉得郡主和陈如芸CP感满满的。。。额~~ 第42章 狗子狗子狗子 张二回房才歇了一会儿, 就见秦罗依和陈如芸过来找她了, 心里一苦,这两人,一脸贼兮兮的,不知道又想出了什么花样儿。 “张二, 你的脚怎么样了?”陈如芸凑上去问道。 张二瞥了她一眼,“还说呢, 起了两个大水泡。你们两个怎么就一点事儿没有啊?痛快玩了大半天, 雅芙被许展颜叫去了, 你也不担心?” 陈如芸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嘿嘿毕竟我表哥也在围场呢, 表嫂她应该不会有事的。不过现在可能有人要出大事了,张二, 你见多识广, 知不知道罗仙草?” “你说罗仙草?”张二明显一愣,然后脸蛋染上了红晕,“你问这个干什么?那不是咱们该知道的。” 陈如芸不依, “哎呀你还卖起关子了, 你再不说等出了人命就晚了。” 张二嘀咕了一声, “出不了人命……” 一直没出声的秦罗依见陈如芸还要傻不拉几的问,看不下去了, “张二,就咱们几个你羞个什么?你就直说是不是那种脏药?”她身为郡主比一般人家的女孩知道不少宫闱秘闻,所以见她这样一下子就想到了。 张二小声解释, “其实也别说的那么难听,罗仙草一般用在男女助兴的药里,据说效果不错。” 陈如芸这下总算明白了,“呸!就知道她没安好心!” 秦罗依这回倒是聪明起来了,忽然想起了什么,“不好!她肯定是要用在禇羲身上。张二,你这里有没有解药?你快给我们讲讲这草是怎么用的?听人说什么要和艾草点在一起?” “你们别急。这罗仙草生长在悬崖峭壁底下,致幻助兴效果奇佳,但却气味温和,和一般青草无异,那人说把它和艾草一起点,肯定是想趁人不备,让人毫无所觉。不过这药性也好解,我这个香囊你们拿去,拿它闻一会儿神志就清醒了。” 秦罗依接过香囊,“这下好了,要不然那人就要一辈子搭在我的好表妹手里了。” 张二脚痛,胆子又没那么大,就留在屋里养伤了,眼看着那两人风风火火的来,又风风火火的跑出去了。 自从上次酒馆那场混乱的闹剧之后,这次围猎是叶知知头一回见到禇羲。他好狠的心啊,她一片痴心,他却视而不见,一旦决定断了,便连句只言片语也不肯施舍给他 。 可虽然他对自己是这么的狠,她却怎么也割舍不下他,当他站在众人之间时,她的眼里只能容得下他,其余人皆成了他的陪衬。她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得了痴病,没有禇羲她就要疯魔了。 她没有别的好办法了,她只能赌一把,用自己的清誉换一个如意夫君,哪怕他今后恨自己也值了。 山里的风很冷,尤其是太阳落了山,皇上带着许贵妃一行去大天池泡温泉去了。禇羲和几个相熟的大人多喝了两倍,在回往住处的路上有些担忧江雅芙,她那样温和老实的性子,在这一众贵人里可别吃了亏,言语上的机锋她能躲过去,不见得别的陷阱也能完美避开。 罢了,他瞎操心什么呢?她的身边已经有了守护之人,以时沛现在对她的宝贝程度,应该不会让她出事的。 他揉了下发紧的眉心,这一抬眉,就看见了眼前不远处亭亭而立的一抹的倩影。 是她。 她出现在这里明显是专程等自己的,禇羲心下暗悔,怪自己惹下的情债。 “叶小姐,夜里风大,你怎么过来了?” 叶知知见了他未语泪先流,“原来你还有一丝在乎我,我还以为你再也不肯与我说话了呢。” 禇羲心里闪过不忍,她虽心机颇重,但对自己确实一往情深,而这事从源头算,也确实怪他。要是一开始没给她希望,也不至于如此。 “叶小姐……” “你能叫我一声知知吗?哪怕一次也好。” 美人心碎的泪让人痛心,禇羲叹了口气,“知知,上次见面,我已经把话说的明白了。我意已决,咱们两个是不可能的,你值得一个全心全意呵护你的人,那个人不是我。” 叶知知听了这话静默不语,风吹动着她纤细的身躯,吹拂着她的头发和脸上的泪,就像一幅凄美的画一般,美好而脆弱。 良久,她才祈求似的望着他说道,“公子,咱们两个相识于那家小酒馆,上次的酒馆之行对你而言是与知知的告别,然而对于知知来说,上回却是不堪回忆的屈辱。常言道,好聚好散,还请公子垂怜,再给知知一次告别,一点回忆吧。” 禇羲本就有愧于她,此言此景更是无法狠心开口拒绝她。他不像时沛和江雅芙知道上辈子的一切,在他眼里,此时的叶知知只是一个爱慕自己却被自己伤害了的姑娘罢了。 “好吧,可这里没有酒馆。” “无妨,这个时候茶室应该没人了,咱们去那边吧,以茶代酒也好,至少人看的清楚,话也……听的清楚。就当是我最后求你的一件事,以后你我对面相逢不相识。” “……那就依小姐的吧。” 禇羲在很多方面都是出类拔萃的,甚至超过时沛,但在面对女人方面,甚至还不如时沛。特别是面对叶知知这样的女人,他无法像时沛那样直来直去冷脸相对。 二人很快便到了茶室,一般这个时候里面没有人,晚上女人们的父亲和夫君都从外面回来了,不便来这里吃茶闲谈,只有白天这里才是受人喜爱的好地方。 只有一个宫女守在这里,宫女被训练的极好,见一男一女进来了,丝毫不显讶异,行礼之后,默默的给二人上了茶,又在角落的香炉里点燃了一个特制的艾草球,以做驱蚊之用。之后就默默退了出去。 茶室布置的颇为雅致,席地而坐,香茗袅袅,让人无端少了许多戒备。 “禇公子,知知有一事不解,还望公子如实相告。公子一开始对我的态度不是这样的,我想求个明白,到底因何公子对我的态度一下子变的南辕北辙?” 不知是她的目光太炙热,还是屋里太热了,禇羲忽然觉得口干舌燥,心头发慌,浑身的血液好似就加速流动了起来,一股形容不上的微痒充斥着他的全身, 他没有多想,极力保持着镇定从容,“此事的确怪在下,之前是在下太过轻浮,因家中旧事伤怀不能自拔,小姐出现的时机恰到好处,便让在下有些失了分寸。后来在下放开了旧事,再度思及小姐,只觉得自己以往举动太过孟浪了,果真让小姐产生了误会,禇某这里给小姐赔罪了。” 热!怎么会越来越热?他感觉自己的脸也烧了起来。 叶知知眼见他在药物的作用下起了变化,心下满意。再等等,就只要一会儿,等他彻底丧失了理智,她就故意……,然后再大喊让外人进来作证,一切就都成了。 她不惜牺牲清誉,牺牲叶家的脸面,也要一举拿下禇羲,不成功便成仁。 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匆匆跑到了茶室,问外面的宫女,“叶小姐在这边吗?叶家人到处在找她。” “出了什么事?” “听说叶夫人的癫病又犯了,丫鬟们不敢上手,叶大人让赶紧把叶小姐找回去呢!” 叶知知在里面听的一清二楚,心下暗恼,母亲的病已经一年多都不发作了,怎么偏偏选在了这个时候?她看了眼面色愈加潮红的禇羲,到底是母女情深,权衡了一下对禇羲说道,“禇公子稍坐,我去去就回来。在我离开之前你千万不要离开这里,不然这个告别就做不得数了,我今后还是会忘不了你的。” 禇羲难受的紧,只想着她能快点出去,自己也好自在一些,“好,你快些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叶知知在门口和宫女交待了一声,就匆匆离开了。 她前脚一走,后脚男装打扮的陈如芸和秦罗依就出现了,宫女自然认出这是两位小姐,更认得其中一位是郡主。 她面露为难,“郡主,天色晚了,您还是明天再来喝茶吧?里面有男人不太方便。” 秦罗依利眼一横,“不方便?还有我不方便进的地方?除非里面之人是皇上和贵妃娘娘,不然我还不知自己要特地避开什么人,给本郡主让开!” “是。”宫女没办法,只好让路。 陈如芸跟着秦罗依进了茶室,很快便见到的面有异色,几乎不能正坐的禇羲,他正拼命的往肚里灌茶水,可惜没什么用。 他的目光也渐渐模糊了,只隐约看见屋内进来了两个人,却看不清是谁。 二人对看了一眼,陈如芸笑道,“傻看着我干什么?那不是你的心上人吗?还不赶紧让他闻香囊?” 秦罗依眉头拧了起来,“我?我亲自去给他……?” “不然呢?快点吧!抓紧时间。”陈如芸往前推了她一把。 秦罗依掏出香囊,刚才她和陈如芸已经事先充分闻过了,她们是不会有事的。她心情复杂的走向衣襟微敞的禇羲,只觉得心发慌,却没顾得上别的念头。 靠近了禇羲,禇羲终于看清楚了她的脸,“你是……” 啪的一下,秦罗依紧张的把香囊按到了他的口鼻上,禇羲还不及反抗就把香囊里刺鼻的香气吸了进去,顿时精神一震,神智渐渐苏醒。 这才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两人,到此时他已经明白自己遭遇了什么。断没有想到叶知知肯为了自己做这样的事,一时羞愧难当,向二人行了个大礼,“多谢二位小姐相助……” 陈如芸打断了他的废话,“少啰嗦,事还没了呢,等叶知知发现上当了很快就会回来找你,既然谢我们就一切听我们的。” 禇羲此时也不想再为叶知知说什么了,如果今天真叫她得了逞,在众目睽睽之下出此等大丑,毁的不只是她的名声,还有自己的名声,日后无论他走到多高,在他的人生履历里将永远留下这一笔,无媒苟合,或是更难听。 “陈小姐的意思是?” 陈如芸捏着下巴,目光在二人身上徘徊了下,“你们两个,脱衣服!” “什么?”禇羲和秦罗依一齐惊呼。 她疯了吧? 叶知知匆匆的赶了回去,却见母亲正好端端的和一位相熟的夫人说话呢,她立马意识到受骗了,怕出什么意想不到的岔子,她脚底生风,几乎是跑着回到了茶室。 门口的宫女早已不知去向,里面的灯光却还亮着,不知道禇羲离开了没有?他吸入了那么多的罗仙草,真要是这样跑出去也不知道会如何。 叶知知暗恼背后之人,看来她今天的计划是要失败了。 抱着几分期待推开门,只见禇羲正远远的背对着她躺在地上,她的心里忽的松了一口气,只要他还在,一切就还进行的下去,若是他被人带走了,她就白忙活了。 外面越来越黑,灯光不甚明亮,加上心急,她没有细想就跪坐在了禇羲身边,温柔的拉着他的衣裳。 “禇公子?你是不是很难受?你起来,知知帮你……” 她这里正柔情蜜意,突然!一人从隔间里窜了出来,大嚷了一声,“捉奸!” 叶知知吓的大叫了一声,整个人都木了,“陈如芸?你你你怎么会在这?” 这在这时,原本背对着她倒地的禇羲也呼啦一下子坐了起来,转向了她,轻蔑的笑道,“怎么?表妹下一步要脱我衣裳不成?你难道是只认这身衣裳不认人?” 叶知知被这接连的两次惊吓弄的花容失色,再难保持淡定,“你们、你们!为何单单追着我不放?” 秦罗依双眼冒火,高高在上的看着她,“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我被你耍的何其惨!” 叶知知神色一变,是啊,秦罗依一直喜欢禇羲,她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禇羲被自己…… “姐姐,我错了!求你不要把此事张扬,我再也不敢了,就看在咱们姐妹多年的份上吧,姐姐!” 面对叶知知的眼泪,秦罗依烦躁的一挥手,“还不快走?小心我把你做的事全都告诉姑姑,姑姑就是没病也被你气病了。” “好,多谢姐姐,多谢陈小姐。” 叶知知逃似的离开了茶室。秦罗依撸着手指头,眉头紧锁。 陈如芸笑着探过头去,“怎么?为你表妹心烦啊?还是在心疼你的禇公子?” 秦罗依摇头,“不是,我是在想,知知小时候不是这样的,她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想起以前一起玩的日子,有些难过罢了。” “想不到你还挺多愁善感的。”陈如芸说着瞟了一眼她身上禇羲的外衣,“别忘了把衣服还给人家禇公子。” 说完就颇为潇洒的往外走了。 秦罗依愣了一下,从后面追了上去,“喂,刚才为什么不是你和他换衣服?” 陈如芸坏笑,“你比我个子高啊,再说你不是喜欢他吗?我在给你创造机会啊!” 秦罗依微愕,嘟囔道,“可他又不喜欢我……” 二人拌着嘴离去了,过了一会儿,躺在隔间地上的宫女才悠悠的转醒。此时室内除了淡淡的艾草香气,什么都没有了。 江雅芙白天被山风吹着了,加之受了惊吓,和时沛从山顶一回来,就有发热的迹象。 时沛原本是想把在山顶上没做完的事继续做下去,江雅芙也没有反对,可谁叫他偏偏对她的事太过敏锐,觉察出她有一丝不对,就把大手放到了她的额头上。 他立即停下了亲|热的心思,叫人找来太医开了副汤药端上来。 江雅芙脑袋昏昏沉沉的,浑身无力,她背靠在床头上,想要接过时沛手里的药碗,他却不许。 笨拙的用勺子舀了一勺汤药递向她嘴边,“我来喂你。” 江雅芙艰难的笑了出来,“我只是有点受风了,又不是不能动,快给我。” “小宝听话。” 心尖一抖,江雅芙识相的没有再拒绝他难得的体贴,张开了嘴,把勺子里的药喝了进去。 “真苦啊,开的什么药?” 又一勺递了过来,“良药苦口,不苦治不好病。” “歪理。”她又皱着眉喝了一口,苦的她直打哆嗦,她应该和太医没仇吧? 时沛见她这幅模样,担忧的问道:“真的很苦吗?” “嗯,我求你了,把药碗给我吧,让我来个痛快的,苦一下子就得了。” 时沛这才终于把药碗交给了她,看她脸都抽成了一团,痛苦的把一碗药给喝光了。 江雅芙苦的直想吐,生吃苦胆估计也就是这样吧。 时沛凑上前去,又问了一遍,“真的那么苦吗?” 江雅芙被他的黏牙劲儿给弄烦了,嗔道,“苦死了,不然你也尝尝!” 时沛认真的点了下头,“好,那我尝尝。”然后他就站起身来,俯身吻住了她的唇,在她的呜咽声中,把她口中苦中带甜的滋味尽尝个遍。 良久,眼看着再不停下就收不住了,时沛才强迫自己的唇离开了她的,而他也不知何时爬上了床,把她整个人搂在了怀里。 “嗯,这药还真苦,明天再不好就叫太医换个药。” 药效开始发作,江雅芙的困意上来了,枕着他的胳膊喃喃的回道,“胡闹,看你也染上病了明天怎么出门?” 时沛听了这话突然灵光一闪,有了个好主意。 太医开的苦药汤没白喝,江雅芙晚上发了汗,第二天一早就觉得浑身轻快了,想必时沛这时候应该已经出去了吧? 刚这么想,就见他从外面进来了,“好些了吗?” “好多了,你怎么没和那些人一起出去?” 时沛狡黠一笑,“我告假了,说咱们两个都得了风寒,怕传染给别人,今天就哪也不去了。我留下陪你,就咱们两个呆一整天,明天再一起回家你说好不好?” 见他一副等夸的样子,江雅芙失笑,“好了好了,不去就不去吧,在屋里老老实实的呆着也好,省的再遇到许展颜那样的疯子。” 时沛怕她生气,赶紧转移了话题,“你出了汗,等下吃了早饭,我服侍你沐浴吧?” 他这几两花花肠子江雅芙算是摸透了,“不需要。” “我保证规规矩矩的还不行吗?你看尺素她们都没来,你又不爱使唤那些宫女,就让我委屈代劳一下吧……” “不要。” “小宝~” 江雅芙浑身一激灵,嗔道,“你再这么叫我不理了你!肉麻死了。” 时沛才不管呢,禇羲就是这么叫她的,她怎么不觉得肉麻呢?他就叫,而且以后凡是没外人在,他就要这么叫,肉麻死她。 “小宝小宝小宝~” 江雅芙捂着耳朵摆头,表示自己听不见。 她这样,他就越发锲而不舍,又把小宝两个字念叨了好几遍,最后把江雅芙给磨的烦了。 她索性放下了手臂,和他对叫,“狗子狗子狗子!” 时沛一愣,“狗子是谁?” 江雅芙窃笑,“我刚给你取的小名,你再叫我小名我就这么叫你。” “……” 第43章 狗子的忠臣度 时沛要在房里和自己呆一天, 在这里洗澡的话肯定要被他骚扰, 于是江雅芙打算一天不洗澡,硬抗到明天回家。 大多数时候,呆在房里对江雅芙而言并不无趣,她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书为伴, 这次也不例外。 原以为这次的书白带了,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二人在房里简单的吃了一口早饭, 她就从行李里随便拿出一本书靠在床上看了起来。 时沛一见此等情况立即不干了, 他为何要装病?不就是为了能和她在一起吗?她的注意力若是全被书给吸引去了, 哪还有他的用武之地? 然后他就很自然的也腻到床上去了, 伸着脖子看她的书。 “看什么呢?” 江雅芙的视线仍旧在书上, 淡淡的回了一句,“话本子。” “讲什么的?” “一个女子女扮男装替父从军的故事。” 时沛当即嗤鼻, “这不可能, 太荒谬了。你想一个军营里那么多男人,就没有一个认出来她是女人的?那这军营未免也好混进去了,万一是奸细怎么办?不打败仗都难。” 江雅芙吸了口气, “这是话本, 要是认出来了故事就没的写了。” “那也不合理, 就算她伪装技术高超,她怎么和一群大男人睡通铺?怎么一起方便?怎么一起光了膀子下河洗澡?” 江雅芙啪的把书阖上了, 没好气儿的看向他,“你特地不出门就是为了和我抬杠的?” “嘿嘿!哪有?你接着看,我不说话就是了。”时沛识趣的闭上了嘴, 又往她身上靠了靠。 江雅芙被他挤的有些热,却没推开他,只要他保持安静,其余的就随他去吧。 她接着往下看,刚重新把思绪沉到故事里,就发觉时沛像小狗似的在她衣服上嗅着什么。 她无奈的再度阖上了书,翻了个白眼,“你又想干什么?” 时沛一本正经,“娘子,这回我可真不是成心打断你看书的。你身上有股味道!” 味道?江雅芙脸一红,回道,“你还不知道吗?那是我的体香。” 时沛却摇头,“不是体香,娘子,你馊了……啊啊啊!!别打头!打傻了怎么办?” 江雅芙用书狂砸了他一通,又闹出了一身汗,这下连她自己也忍不了了,叫宫女去弄热水来。 很快热水就被抬了进来,江雅芙瞪着床上仰躺翘着二郎腿看她话本子的那人,“你要不要洗?洗的话你先。等下我洗澡带着剪刀,你要是敢进来我可不客气。” 她倒不是非要不如他的意,只是这里到底是围场,虽然是在屋子里,但大白天的保不齐出什么意外,在这种地方做那种事她实在无法安心。 时沛晃着脚,看都没看她一眼,快速翻着话本,也不知道看进去几行字,“你放心去洗吧,爷昨天洗过了。” 呵,还带着剪刀,她就是带着砍刀自己也不怕啊,再说他不信她真能狠的下手。 江雅芙见他怪老实的,就拿着换洗衣服转入隔间了。 很快那边就传来了佳人入水的声音,时沛喉结滚动了一下,嚯的坐了起来,话本子随意一丢,就坦然的迈着大步也跟了进去。 江雅芙此时已经成了剥好壳的白鸡蛋了,顿时吓的一抖,把身子往水下一沉,只露着一个脑袋。 “你进来干什么?不是说洗过了吗?快出去!” 时沛知道她色厉内荏,快速的把身上的衣服一剥,光溜溜的挤进了浴桶,“我不是说了吗?是昨天洗的,今天还没洗呢,再说我还要服侍娘子呢。” 江雅芙被热气蒸腾的脸更加的红了,“你、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时沛的大手丝毫不客气的往她身上摸了去,吻上了她的唇、她的耳廓、她的眉眼、她的脖颈…… “两辈子了我才悟到,和自己的娘子要什么脸?在你面前我本来就不该有脸……” 她这样爱端着,什么事儿都往心里藏的性子,就得有个人像蛇一样缠上去,把她的壳缠碎了,才能让她释放出来,也能让人钻进去。 “你混蛋!唔~别~” 外面艳阳高照,室内却春|色无边。 张二手里提着一个药包,身边跟着陈如芸和秦罗依。 秦罗依好奇的问道,“张二,你这药苦不苦啊?那些太医开的药能苦死个人,你别也尽弄些苦药汤。” “我开的药当然都是好入口的,保证雅芙吃了立马百病全消。” 陈如芸接话道,“不知怎么了,听说那许展颜也病了,也不知道她昨天和表嫂到底干什么了?怎么一下子两个都病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只会看病抓药,快到了,咱们亲口去问问雅芙不就知道了?” 内室里,洗澡水扑腾了一地,尽是断断续续引人遐思的粗|喘和呻|吟|声。时沛到底是得了逞,在浴桶里就迫不及待的要了江雅芙。 他们前世的时候在许多事上不互相了解,但唯一在此道上却深知彼此,他们都是彼此的唯一,而且在此事上非常的契合,简直是如鱼得水。时沛在床上从来不端架子,甘于伏低做小,每次他从边关回来,在家的时候晚上几乎都不让江雅芙闲着。 那年,他因圣召返京,在家只呆了不足十天,就是在这十天里让她怀上了小石头,连国公夫人都觉得意外,看她的眼神都是意味深长的。还劝她以后不妨跟着去边关,不用专门留在家里侍奉她,她自然是不会同意,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江雅芙咬着唇,尽量不让自己发出更多羞|人的声音,时沛正在紧要关头,二人皆是如痴如醉,忘我的抵|死缠|绵。 就在这个当口,突然,门外传来了清晰的说话声! 二人吓的当时就抱在一起不敢动弹了。 江雅芙羞恼的捶了他一拳,嗓子压的极低,还带着娇媚的颤音,“都怪你,来人了吧?非要在这种地方。” 时沛憋的难受,轻咬了口她的拳头,“别急,我交代过了,一会儿她们就该走了。” 门外,探病三姐妹来了,却被看门的两个宫女给拦住了脚步。 “几位小姐,世子夫人感染了风寒,世子也病了,今日没随圣驾外出,所以几位小姐不方便进去,还是请回吧。” 陈如芸往前站了一步,“这有什么?那是我亲表哥,见过千八百次了,既然他病了,我更要去看看了,我们可带来了好大夫。” 说着把张二往前一推,张二挺起了小胸脯,“对!就是我,让我看看病人也好调整方子。” 秦罗依是个急性子,见两个宫女如此这般,挺身而出,“我们是世子夫人的朋友,不过是来探病,你们为何推三阻四?难道她并不在屋里?还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里面的江雅芙听了这话脸上更热,狠狠的对着时沛的肩膀咬了下去,“就怪你,这下我要丢死人了。”说着她就要起身,时沛却搂紧了她,“嘶~你别乱动!她们进不来,你现在这个样子出去,瞎子也能猜出你刚才在做什么了。” 江雅芙只好作罢,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时沛毫不在意,水下又开始不老实起来。 二位宫女都是宫里的老人儿了,也算见多识广,屋内发生了什么事她们在要水的那一刻就预料到了,这种事她们见的多了。可是,当事人被外人堵在门口了还是头一次。 见二人面露难色,秦罗依忽然福至心灵,意识到了什么,顿时脸如火炭,一手拉着一个往后撤,“咱们走吧,病人需要多休息,既然没再叫太医就是没事了,咱们出去玩儿吧。” 张二一头雾水,举起手里的药,“那我的药怎么办?” “诶呀,病的轻,不吃药不是更好吗?” 陈如芸见她这样顿时也明白了,心里啐了一口时沛,和秦罗依一起拉着什么也不懂的张二走了。 时沛缠着江雅芙一直胡闹了半天才放过她,完事之后,江雅芙把他当做用完的手纸,一脚蹬下了床,脸黑如墨,“滚蛋!回家你继续睡客房去!这下我不用做人了,都是你干的好事!” 越想越委屈,眼泪默默的淌了下来,真是太丢人了,她们肯定猜到了,以后她可怎么见人啊? 时沛忐忑的凑了过去,“娘子别哭了,她们又没看见,咱们就不行在屋里睡觉养病啊?你大大方方的就好了。” 江雅芙背过身去,不理他。 “娘子,你不是很想念小石头和玉儿吗?你难道不想让他们快点来吗?” 果然,江雅芙的眼泪住了些,话里却带着刺儿,“我不是专门嫁进国公府生孩子的,再说急也没用,小石头要几年后才来呢,玉儿就更远了。” 终于把话题成功转移了,时沛松了口气,拿帕子给她擦脸,“那可不一定,说不定会提前来呢?” “肯定不会的,你看小初一就知道了,出生的日子没有任何变动,连时辰都是一模一样……喂!谁要和你说这个了?我不是叫你离我远一些吗?怎么又凑的这么近?” “小宝~我错了,别气坏了身子,我给你学狗叫还不成吗?汪汪~” 江雅芙终于破涕为笑,“老不羞,行啦!一把年纪了尽作怪,还不嫌丢人。” 皇上终于玩的尽兴了,众人到了启程的时候,再次见到陈如芸她们,江雅芙已经调整好了状态,一副行的端做的正的样子,大义凛然的说着谎话糊弄她们。 时沛在她身旁不远处看着,等着她说完话上车。 他不经意抬头,却遥遥的与一道凄婉的目光对视上了,许展颜朝这边走了过来。 江雅芙她们几个自然也看到了,陈如芸不忿,“她来干什么?” 江雅芙拉了下她,“嘘!” 许展颜在几人的目光下径直走了过来,却是看也没看江雅芙她们几个一眼,而是直接走向了时沛。 时沛没想到她是要找自己,顿时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江雅芙,心说这可不是我招来的,等下她若说出什么不着听的话你可别找我算账啊。 也不知道她能不能体会到。 “愿意和我说几句话吗?”许展颜悠悠的开口,语气脆弱的像是谁不理她就犯了罪似的。 时沛拧着眉,看向面前这个灿若骄阳的女人,漫不经心的说道,“许小姐想与我说什么?说昨天的事吗?” 许展颜心中发苦,“我是想解释,昨天的事只是个意外,我没想到……” 时沛打断了她,“呵!我本来不打算追究了,你偏要来提,看来你真把我当傻子了。许小姐,我敬告你适可而止,不然后果你承受不起。” “后果?”许展颜花容失色,怔怔的望着他。 “家人的安危是我的底线,言尽于此。快出发了,你快回去吧,引起别人的误会就不好了。” 果然,三皇子和两个世家公子走了过来。 “许小姐,你和时沛有话说?” “哦,我、前天因我的失误差点儿伤了雅芙妹妹,我是特地来向他们夫妻道歉的。”说着她深深的朝江雅芙和时沛施了一礼,“还请二位原谅展颜的无心之失。” 时沛和江雅芙都没有做声。 三皇子眼神一转,笑了出来,“原来如此,其实前天的事也怪不得许小姐,要不是九皇妹突然提出换个路线玩玩,我们也不会到那条路上去的。世子夫妇大人大量,不会怪罪你的,是不是?” 时沛要说什么,江雅芙赶紧按住了他的胳膊,回道,“三皇子说的是,其实前天的事许小姐也受到了惊吓,只是个意外罢了。” “哈哈还是世子夫人雅量,许小姐咱们走吧,贵妃娘娘还在等你。” “嗯。”许展颜边走边回眸看了一眼时沛,却见他眼神冰寒冻人,叫人不寒而栗。 回去的马车上,时沛一直不说话,江雅芙觉得好笑,“我都不气了,你还气什么?以后我再也不搭理她就是了。自有她的结局在前面等着她。你何必在这个时候为逞口舌之快得罪了他们?别忘了你现在只是个世子而已,要想让人怕你还早着呢。” 时沛这才拉过她一只软绵绵的手,不乐意的回道,“重来一次就这点不好,太憋屈了。他能得意多久?到后来给老子提鞋都不够格。” 江雅芙在他手上拧了一下,“真是说不得你了。年纪不大,倒是把那股子狂气带回来了,慎言不知道吗?” “好好,我知道了知道了。” “赶紧到家吧,我好想小初一,自从他出生,我还是第一次离开他呢,昨晚梦里我梦见他哭了,心疼的我睡不着觉。” 时沛面色一变,这两天太逍遥了,以至于他都快忘了家里还有个小魔星。等回了家,他才逍遥了一天的好日子岂不是要结束了? “雅芙,其实对男孩子太溺爱了不好,你对小初一有点太用心了……” 江雅芙眼神不善,“你的意思是上辈子小初一被我给教歪了?” “不是,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是说这辈子,他有一大群奶娘丫鬟,夜里还要跟着你……” “那是我愿意,你就是看他碍眼对不对?我把你赶出去也不会赶他!” 一见她又要生气,他赶紧使出了杀手锏,“雅芙,你有没有发现小初一有点儿不正常?” 江雅芙张口就刺他,“你才不正常,哪有当爹的这么说自己儿子?你再说小初一坏话小心我不饶你!” “不是,你先别急啊!我是说,你不觉得小初一……”他贴进了她的耳朵,“像是重生的吗?” 江雅芙惊愕的看向他,“你是说他也……” 时沛郑重的点了点头,半点不似开玩笑,“我已经确认过了,和他说话他都懂,不信你回去试试,他就是如假包换的成年时钥,不知为何和咱们一起回来了,你想想这段日子,你在他面前做过的那些,说过的那些,再想想这小子欠不欠收拾?” 江雅芙一时接受不了这个消息,“你先等等,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的!” “你我可能,为何他就不可能?你肯定也发现了几丝不对的地方,只是你没往那上头想罢了。” 这话让江雅芙的心里一动,的确,小初一确实与别的婴儿不太一样,他有些过于懂事了,再想想他无意间坏了时沛的好事那几次,难道都是他故意的不成? 她的心里忽地泛起一股急切,想尽快见见她的儿子,不是那个小小的婴孩儿,而是前世那个她一手拉扯大,长大后为她扛起半边天的少年。 “这马车走的太慢了,我想赶紧回去,时沛,我想回去……” 当娘的和当爹的第一想法总是不一样的,她首先想的不是那些闺房内的尴尬事,而是为能再度见到那个陪伴自己多年的灵魂而喜悦。 时沛把情绪激动的她揽进了怀里,“别着急,我们都在你身边。” 秦罗依和母亲宁王妃乘坐在一辆马车里,宁王妃见自己这个傻女儿正凝眉思索着什么,深感欣慰,这孩子这段时间像是突然长大了不少似的。 “依依?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 宁王妃慈爱的笑道,“你怎么能骗过为娘的眼睛呢?你有心事,都写在你的脸上呢,你前天穿回来的那套男装是谁的?我可从没见过你有那样的衣服。” “娘~女儿不想说。” “不想说我也知道,是禇公子的吧?你最近天天和陈小姐一起玩儿,陈小姐虽然行事荒唐了些,但她是个心地坦荡的孩子,娘还是放心的。我也不问你们几个搞什么鬼,咱们宗室女子本来就不必过分拘泥于俗礼。娘只问你,你是否仍旧心仪禇羲?娘和你父王商量过,他虽然出身复杂,心机颇重,但只要心是善的,与你的性子倒也相配。有咱们的家世做后盾,他日后也不敢欺负你。” 秦罗依听了这话却不见得多高兴,“哼!只怕他配的上咱们,咱们却配不上他呢!那人心高的很,父王不过是个不问政事的闲散王爷,恐怕入不了他的眼呢。” 宁王妃诧异,“这是哪里的话?咱们这样的人家由他挑挑捡捡?” “娘,这事儿您就别管了,女儿心里乱的很,等我想明白了再说吧。以前我就只觉得他好,现在却有些变味儿了。一想到他为了权势接近叶知知,我的心里就不舒服。” 这点宁王妃倒不是特别在意,她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女人,禇羲小小年纪经历了那么多挫折,为出人头地而不择手段的迫切心态她多少是能理解的。 “也好,我的女儿总算长大了,娘相信你自有决断。听娘一句,凡事不可非黑即白,非左即右,别钻了牛角尖就好。” “娘,女儿知道了。”秦罗依依偎在娘的身上撒娇。 终于回了家,一下车江雅芙就迫不及待的去见国公夫人,小初一这几天在她这边。 小初一本来在国公夫人怀里好好的,祖孙二人和乐融融。 可一见了江雅芙,小初一立即张嘴大哭,伸出小胳膊让江雅芙抱,自动忽略了她身边一脸复杂的老爹。 国公夫人笑道,“这小家伙,一见了亲娘就哭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亏待了他呢。” 江雅芙福身,“这几日多亏母亲了。” “说的哪里话?你要是舍得,我天天帮你带都行。” 坐了一会儿,一家三口才回了自己的院子,一回来几人就进了房里,把门关好了。 小初一顿时觉得气氛有些不寻常,他怎么觉得自己是待宰的羔羊呢? 江雅芙的目光仿佛能看透人心,她眨也不眨的注视着小初一,小心翼翼的问道,“儿子,是你吗?你跟着我们一起回来了?” 小初一立即明白了,有人嫌他碍眼了,他睁着懵懂的大眼睛,冲着江雅芙一顿呜呜呀依的乱叫。 江雅芙失望之余,莫名的松了口气,看来时沛是想多了,无论怎样都好,他都是自己的儿子。 时沛惊愣了片刻,这小子!这是要跟自己对上了? 他凑了上去,“小子,你的小媳妇不要了?等她一出生我就卖了她!” “呀伊伊~”小儿无齿的笑着。 江雅芙一脸看神经病似的看着时沛,“你够了没?” 时沛不服,“时钥,你好好的,等过两年,我想办法把她弄到府里来,你觉得怎么样?” 这句话的效果堪比灵丹妙药,原本是婴儿呓语状态的小初一突然不吱声了,看向时沛的大眼里迸发着明明白白的惊喜,看的江雅芙都呆住了。 时沛简直比得了尚方宝剑还要高兴,“看吧!我没骗你的吧?这小子刚才和咱们装蒜呢!初一,爹说话算话,你别为你那小媳妇操心了,你这个身体还太小了,小心操心太多将来长不高,爹会把一切帮你安排好的,保证不让她受一点儿苦。” 江雅芙将信将疑的看着这一切,接着她就震惊的看到了小初一默默的流下了眼泪,不是婴儿肆意的那种哭,而是懂事的孩子因父母的一句话高兴或委屈的哭泣。 江雅芙心里一痛,把他抱了起来,贴着自己的脸,她信了,他是真的回来了! 从这开始,小初一变的更听话了,晚上终于不再缠着江雅芙了,也不再故意破坏他爹的好事了。 时沛终于光明正大的恢复了他对正房的主|权,下人们也不再怀疑少爷的身子憋的失去了性能。 夜里,江雅芙累的昏昏沉沉,只想着快点去与周公相会。 时沛神采奕奕,专挑这个时候在她耳边问道,“小宝,和离那话就不作数了吧?咱们以后谁也别提了好不好?” 却见原本已经快睡着的江雅芙忽然睁开了眼睛,“不行!我发现和离这招挺好用的,狗子的忠臣度还有待考验。和离的话先暂时搁置,若是以后你让我有一丁点儿不满意,立即重提!” “啊?小宝,这不公平啊……” 江雅芙这回却闭上眼睛,任他软磨硬泡就是不开口了,只有她微翘的嘴角泄露了她的心情。 白天,江雅芙正抱着小初一在院子里看花,春杏跑了过来,“少夫人,你猜我刚才在府里看见谁了?” “看见谁了?我可猜不到。” “是思明。” “思明过来不奇怪啊,是不是爹或者大嫂又给我送什么东西?” 春杏一脸郑重,“怪就怪在这里,思明这回不是来找您的,而是专程来找少爷的,看样子神神秘秘的,好像不想让您知道呢。我离的远,听他和张平好像说大少爷怎么了,似乎是出了什么事,看他好像挺急的。” 大哥出事了? 派人去找思明和张平的时候,二人已经不在府里了。 江雅芙心里一咯噔,如此着急,可能事还不小。大哥那样性格豁达的人会有什么事呢?而且前世大哥并没有惹过事儿,难道又是因为她和时沛的重生引起的变化吗? 作者有话要说:不敢开车,大家低调哈 第44章 这也值得掉眼泪吗 有些事一旦和至亲有关, 人便会格外喜欢胡思乱想。江雅芙努力回想前世与大哥有关的事, 却始终没有找到什么异样,她又不能直接回娘家去问。大哥既然连她都不愿意说,恐怕父亲和大嫂也不一定知道。 大哥从小就是如此,虽然看上去大大咧咧的, 但一到关键时刻嘴紧的厉害,他要是不想说的事谁也别想知道。 时沛比平时回来的晚了些, 小初一已经被奶娘抱去睡了。 江雅芙帮他宽了衣裳, “今天怎么这么晚?” “没什么, 在军营里耽搁了一会儿, 你在家里还好吗?” 江雅芙悄悄观察他的神色, “我挺好的,无非就是平日那些事。对了, 今天春杏说在府里看到江家的小厮思明了, 奇怪了,他来府上怎么不来找我?” 时沛牵着她的手坐了下来,“你呀就是太爱操心了, 思明是来找我的。大哥的一个朋友想让他侄子从军到我的手下来, 大哥这才让思明过来找我, 看我什么时候有空和他见上一面。” 江雅芙半信半疑,“就为这事?” 时沛失笑, “就这事儿!你以为呢?大哥是觉得这么小的事没必要通过你,直接找我就成了。你看你果然多想了吧?” “好啦~累了一天了,赶紧歇着吧。” 时沛手臂一收, 把她搂在了腿上,埋首在她胸前,“先不急,咱们先干点儿别的。” “你讨厌~” 就这样,江雅芙就把这件事抛到了一边,确实,她不该因为自己是重生的,就妄图掌控周围所有人所有事,这是不可能的,也是不对的。 可很快现实却狠狠的打了她一巴掌,第二天,刘月婵就哭着抱着乐乐来找她。 “大嫂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尺素把江乐乐抱下去和小初一玩去了,屋里只剩了姑嫂二人。 “雅芙,你大哥可能有别的女人了。” “啊?这怎么可能?大嫂你听谁说的?”由不得江雅芙不惊讶,大哥和大嫂恩爱了一辈子,叫她羡慕了半辈子,谁都有可能沾花惹草,唯独大哥不可能。 刘月婵眼睛哭的通红,“这段时间我就发现他不对劲,整日心不在焉的,也不怎么抱乐乐了,我还在他身上闻到过别的女人的胭脂味儿。” “大嫂,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问过大哥了没有?” “我不敢问,我怕万一是真的……万一是真的……我该怎么办啊?” 江雅芙被她晃的直发晕,“你先别急,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你别先乱了阵脚,我相信大哥的人品,万一他真的敢做出对不起的你的事,我还有父亲全都站在你这边!” 她一边安抚刘月婵,一边思忖着,大哥私下找时沛的事到底与此有没有关系?如果大嫂的猜测是真的,那时沛在这里面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不是她不相信大哥和时沛,她是不相信人性,实在是因为活过一遭,见识这京城里形形色色的男人太多了,女人即便深陷情网,也要额外留几分清明,才不至于被亲近的人蒙蔽了双眼。 送走了刘月婵母女,江雅芙左思右想,大哥连大嫂都瞒着,可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也许还与女人有关? 她没有养成对时沛刨根问底的习惯,既然他不对自己说,她自有别的办法知道。 很快,她就与万事通陈如芸在一间茶楼见了面,开门见山的问了出来,“妹妹,你可知我大哥江放最近出了何事?你表哥应该知道,但他也瞒着我。” 陈如芸面露为难,“表嫂,他们不想让你知道,也是不想让你跟着焦心。” 江雅芙眼睛一亮,“你果真知道!” “哎!这京城哪有我不知道的事?再说你大哥这回惹到的事早就不算秘密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江雅芙扼腕,“妹妹你真是要急死我,这个时候还卖关子,你就快说吧!” “是这么回事,你大哥前段时间在路上救了个躲避仇家的女人,那女人脸上手上都是伤,你大哥看她可怜就花了几两银子让她暂时居住在平安巷里。原本这是行善积德的好事,可没几天那女人的夫家就带人找上门来了,原来她根本不是躲什么仇人,而是一个商户家的逃妾。” 江雅芙眉头深锁,已经预感到接下来的麻烦了。 陈如芸接着说,“本来救人是件好事,但这名叫柳二的商户压根不感激你大哥,还讹上了你大哥!说是他把自己的小妾拐跑的,巧的是,这时候那女人被查出有了身孕,那柳二便更加不要脸,向你大哥狮子大开口。惹上了这样的脏事,你大哥怎么会愿意再牵连上江家?只好再搭上一些银子想着息事宁人,那人也把银子收下了,当时也说好了,收了银子之后大家就桥归桥路归路。” “他又找我大哥要银子了?” “对!没错!原本以为事了了,结果没过几天柳二突然翻脸了,说你哥让他戴了绿帽子,要他再掏三千两银子才行,不然就搞臭你们江家的名声。而且这回不单是柳二,连那个小妾也变了个人似的,一口咬定你哥拐带非礼了她……还说不给银子就要闹到官府去。” “咣”的一声,江雅芙一拳砸在了桌子上,原来如此,难怪大哥要找时沛帮忙呢,这样的局以他那憨直性子又怎么破的了! “表嫂你别急,据我所知表哥已经插手了,他们不让你知道,就是不想让你跟着忧心,几个小杂碎罢了,难不住表哥的。” 江雅芙深吸一口气,“他们现在查到哪一步了?” “表哥这几天在悄悄跟着那个柳二呢,表哥怀疑他后面有人,不只是想敲诈银子那么简单。”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陈如芸一时得意忘形,满脸骄傲,“那当然!柳二经常出入的地方还是我的人查出来的!” “在哪儿?”江雅芙急道,难怪这几天时沛回来的比平时晚,原来是为了大哥盯人去了。 刚才说话还顺畅的陈如芸提起这个忽然欲言又止,“额这个……表嫂你饿不饿?这里的茶点挺不错的,咱们点几个尝尝吧?” 江雅芙直直的看着她,“怎么?他去的地方我不能去?” 一连几个晚上盯人,时间还都差不多,除了那种地方还能是哪里? 陈如芸挠头,一脸尴尬的笑,“嘿嘿表嫂,其实表哥真的是干正事去了,万花楼的老鸨子是我小弟李四的亲姨,有她照应着呢。” 哼!还就怕她照应呢!江雅芙的脸上明明灭灭,看的陈如芸是坐坐针毡,总觉得是自己犯了大错,做了对不起她的事。 “表嫂,你就放心吧。除了你表哥谁都看不上,更何况是那种地方的女人?” 江雅芙不语,拳头握的死紧,嘴巴抿成了一条线。 “哎呀表嫂,你怎么就不信呢?这样吧,你要是敢,我带你去瞧瞧怎么样?”陈如芸都快急哭了,顺口提了一句。 万没想到,江雅芙在略作沉思之后,悠悠的吐出了一个字,“好。” 陈如芸再次留下了无形的泪,她可真是惨啊,不带她去吧,她就给自己摆出这副不死不活的样子,带她去吧,表哥说不定会捏死自己。 最后她一咬牙,罢了!总归是女人的事大过男人的,再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表哥真要是被哪个狐媚子钻了空子,她难辞其咎。 很快,她就带着江雅芙换了一套装扮,二人皆是一副清秀公子的打扮,陈如芸经常以男装示人,因此经她手的装扮效果还不赖,一般人是可以唬住的。 为了防止意外,她特地叫上了自己的跟班张三和李四。 有李四在,几个人畅通无阻的从万花楼的角门进去了,路上拂开了数个姑娘的示好,直通时沛潜伏的那个房间。 江雅芙来的路上一直板着脸,心情沉重,但自从进了这万花楼后院,忽然又生出了一股别样的心情,这是以往的她连想都想象不到的地方,她只知道世上有形形色色的人,有人像她这样锦衣玉食,有人却深陷这样的泥淖。 入耳的阵阵笑声,欢歌舞乐声,像是有人在她眼前推开了一扇厚重的门,让她第一次看到了这样一个污浊的却也是五光十色的世界。 陈如芸笑着揩了一位过路姑娘的油,笑着凑了过来,“表嫂,轻松点儿,没人看出你是女人。咱们直接上二楼,就能看到我表哥了,你别紧张。” 李四也嬉皮笑脸的说道,“是啊,江公子,有咱哥们儿在,屁事儿都不会有的。” 张三怼了他一拳,“大老粗,别对着贵人说屁话!” 江雅芙噗嗤一笑,陈如芸总算松了一口气,带着她上楼去了。 这几天,柳二一直来万花楼找同一个青楼女,时沛干脆就把她旁边那间房包下了,因为有李四这层关系,老鸨子对他很客气,从不让人打扰他。 此时,他正听着隔壁的墙角。直接抓住那柳二拷问不是不可以,但就怕打草惊了背后之人,并且还什么都问不出来。所以他只好采取这种盯梢的笨办法,相信这天天泡在女人堆里的蠢材很快就会露出马脚的。 如果是别人的事情,他随便找个人来做这事也就是了,但是为了江雅芙的大哥江放,他不敢将此事托付给别人,哪怕是忠心耿耿的张平,他也怕他不够机灵坏了事。 至于为何不让江放自己来做,一是因为他的性子做不来,二则是因为刘月婵是个难哄的,而自家的小宝是可以讲道理的。 而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谁?” 江雅芙捏着嗓子,“公子~奴家给您送酒菜来了。” 那小嗓子就是化成了灰,时沛也听的出来,他当即黑了脸,没想到一向讲道理的小宝竟然跑到这里来和他讲道理了! “来了!”他赶紧过去开门,一拉开门就看见一张喷火的小脸,和满脸歉意的陈如芸。 她把声音压的极低,“表哥,这不怪我,我……” 后面的话时沛没听见,因为他已经一把把江雅芙给拽了进来,砰的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陈如芸碰了一鼻子灰,示意自己的两个兄弟,“走!馄饨摊吃东西去,我请。” 为防止江雅芙进来乱说话,一进门,他就用手把她的嘴给捂住了,用气声儿愤怒的问她,“你怎么到这种地方来了?” 江雅芙瞪着他,“信不着你!你来得,我来不得?” 时沛拿她毫无办法,“你呀,跟着表妹都学坏了。我放开你可以,你千万别坏事儿,不然这几天我的辛苦就白费了。” 江雅芙点了头,他才松开了对她的钳制。 他刚一放手,江雅芙就抓过了他刚才捂着自己的那只手放进了嘴里,狠狠的咬了一口。 时沛把她搂紧了怀里,在她耳边轻笑,“别说,你这幅打扮别有一番味道。嘘!别闹,你刚才既然已经演戏了,现在就得继续演下去,这可是为了你亲哥。” 江雅芙除了狠狠的瞪他之外,现在根本没有收拾他的办法,只好屈辱的应了下来,“那我该怎么做?” 时沛想了下,“你刚才做的就很好,就那么说话,给爷倒酒。” 他顺势抱着她坐在了自己的大腿上,江雅芙挣扎着要下来,他偏不许。 在这种地方居然能抱到自己的娘子,这份禁|忌感和刺激程度对时沛而言是前所未有的,此时不大吃豆腐更待何时?他这应该算是变相的以公谋私吧?谁叫她自己找上门来?这在以前他是做梦也想不到的。 “倒酒。” 桌上根本就没有酒,他也恰是酒不醉人人自醉,笑看着她。 近在咫尺的眼神里仿佛带着勾人魂魄的钩子,叫人脸上不自觉的发起烧来。 江雅芙嗓子发紧,试探着说道,“公子~奴家给您倒杯酒吧?” 那故作娇柔七扭八拐的声音,连她自己听了都直想吐,时沛却相当受用,与她正正经经的演起了老瞟客。 抓住她的小手亲了一口,“好~那就饮一杯美人倒的酒吧!当真是好酒!美人你也喝。” 江雅芙皱着眉头不悦的瞪他,他戏怎么这么多?这要怎么应? 时沛在她腰上捏了一把,催她快点儿,“你哥……” 人的潜力是无穷的,江雅芙瞬间应道:“奴家喝就是了,公子你真坏~” 嘴上虽然说着腻死人的话,江雅芙无处发泄的羞耻感却一股脑全部发泄到了时沛身上,狠狠的掐着他的手背,他的脸,凡事有肉露出来的地方皆不放过。 时沛无声的坏笑,“真乖,既然酒也喝了,不妨与公子我做点儿正经事吧,嗯?”说着他一举把她横抱了起来,朝床的方位走去。 他疯了吧?他是打算在这里?叫他狗子还真成狗了! 时沛不理她乱踢的小腿,把她给抱到了床的旁边,“嘘,美人胡乱想什么呢?我是叫你过来听戏的,这里能听见隔壁的说话声。柳二今天带来的银子半路被人摸去了,等着吧,一会他说不定会露出马脚。” 江雅芙气呼呼的,胸脯起起伏伏,时沛伸出双手捧着她的脸,往侧面一掰,“乖,墙这里有个洞,咱们蹲这看。” 她嫌弃的拍开了他的手,听话的和他一起守在那个洞口,忐忑的听着对面的动静。 时沛则在她身旁环着她的腰,不像是是来办事的,倒像是来当采花大盗的。 洞口不大,并且位置甚是隐蔽,透过洞口只能看见对面影影绰绰的人影,别的什么都看不真切,但对面的声音却全部能够听的一清二楚,比刚才听的清楚多了。 刚才隔壁那两人还在吃酒说笑,这会儿怎么……这么快就…… 江雅芙听了一声之后就红了脸,退了回来不肯再听了。 时沛佯装不知,在她耳边呼着温热的气息,“怎么了?” 江雅芙使劲把他往地上一堆,时沛一时不察,摔了个屁股蹲儿,却半点儿没生气,拍了拍屁股重新蹲在了墙边。 江雅芙注视着他那猥琐的背影,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就是和她生活了二十年如假包换的时沛!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他到底有几幅面孔?难道以前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的都不是真正的他?现在这个才是? 她忽然有些凌乱了,怎么办?那个正撅着屁股听人家墙角的是她高大威武的夫君啊!好想在他屁股上补一脚怎么办? 就在她满心羞愤郁结的时候,时沛忽然站起身来!只是瞬间,他身上的整个感觉都变了,刚才若全是轻松,现在则是充满了肃杀之气。 “怎么了?” 时沛拉过她的手,“咱们回家吧。” “你听到什么了?” “嗯,回去再说。” 二人牵着手走到了门口,江雅芙别扭的收回了自己的手,喃喃道,“我现在是男人的打扮。” 时沛见她神色动人,心头一软,终于露出了笑意,“走吧,兄台。” 柳二不会想到,这是他最后一个逍遥之夜,因为不到天亮,他就被两个黑衣人给悄无声息的带走了。 出了万花楼的角门,外面一片安宁,一道小门隔绝的像是两个人间,月光的清辉铺满了大地,江雅芙忽然不想坐车回去了。 “时沛,咱们走走吧。” “好。” “呀!不能牵手的!我现在是男人。” “就牵,路上没人。” 江雅芙觉察出他的心情从刚才开始就很不对劲,他不主动说,她也不开口问,二人牵着走,一路朝家的方向走去,不去计算这样走要多久才能到家,牵着彼此温热的手,只愿岁月静好,永远这样走下去都好。 她在等他开口,也终于等到了。 “是许展颜。” 江雅芙诧异,“是她?我竟不知道咱们什么时候和她结了这么大的仇,你刚才听的真切?” “真切。那柳二来的时候银子被偷了,付不出度夜资,与那女人纠缠的时候说的,他叫那女人别着急,等过几天他就能拿到大笔的银子。那女人不信,他就说对方是城北的程大根,你可知这程大根是谁?” “我不知道。” “她是许展颜奶娘的干儿子,这一切不都清楚了吗?” 江雅芙恍然,但很快,她的关注重点就转移到另一件事上去了,停住脚步问他,“你怎么对她的事那么了解?她奶娘的干儿子是谁你都知道?” 时沛刮了下她的小鼻子,“你呀,这种老醋还要吃。许家有我安插的人,你别多想,在咱们没回来之前,可能有观察许展颜的作用,但咱们一回来,我可没那份心思了。之所以没把人撤回来,是因为那根钉子足够隐秘,留着说不定以后有用,毕竟咱们早晚会和那位走向对立,不得不防。” “哼!算你圆的好。可她怎么会想到在我大哥身上下手呢?” “你大哥是个好人选啊,既能败坏岳父和江家的名声,又能波及到国公府。于小,解了怨气,于大,恐怕这时候许家已经和那位勾结在一起了。岳父的声誉受损,在朝中的威信多少会受到影响,皇上也会对江家失望。继而将来若父亲在边关有什么事,岳父在这边也插不上什么话了。你想想看,到时候再有个未来仁君之相的人出面拉拢时江两家,是不是成算就大的多?” 江雅芙忍不住啐到,“做他的美梦!” “好啦,不气啦,剩下的就交给我,你就在家好好照顾小初一,一切有我呢,我会让他们知道骨头不能挑硬的啃。” 她感觉拉着自己的大手上有许多硬硬的茧子,忽然心头泛起一阵疼,“嗯,我相信你。前世我大哥也出过这事吗?我怎么完全不知道?” 月光将漫步的二人身影拉的很长,“出过,只不过那时候要比现在简单的多。柳二表面上是做生意的,实际上经常做些敲诈勒索的缺德事,大哥心善,前世也中过招,不过柳二只是图钱罢了。那时候我成亲几个月后就去了边关,没有后来那么多事,许展颜也没有现在这么丧心病狂。现在看来是那位过于急着想把国公府掌握在手里了。” 果然发生过,江雅芙不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为自己前世的闭塞感到怅惘,“那后来是怎么解决的?依我大哥和我爹的性子,此事不可能无声无息。” 时沛给她解了疑惑,“我那时候虽然不在京城,但京城里有我许多的手和眼睛,邵春最先发现了你大哥被骗的苗头,在邸报中给我夹了封信,说明了此时。我叫他全权处置,不得伤及江家名声分毫,未来的邵将军处理一个小小的柳二不是手到擒来吗?” 江雅芙呆呆的望着他,满心的话不知该从何说起,哑哑的问他,“你做的这些怎么从来没和我说过?” “和你说这些干什么?你要独自管家照顾母亲,已经够辛苦了,许多事能不让你知道,就不让你知道。”时沛替她拂了拂被微风吹动的额发。 “可你不说……我又怎么知道?”怎么会知道你对我和江家的事并不是无动于衷置身之外?怎么会知道你把我的家人也当成是你的家人? 一股久远的委屈猛然袭上心头,毫无预兆。 时沛低头轻吻住她滑落的一滴泪,“傻小宝,这也值得掉眼泪吗?” “值得。” 月光下,一高一矮两个男人紧紧的相拥在一起。两个从墙根路过的老乞丐恰好见到这一幕,相互看了一眼,夸张的抖了一地的鸡皮疙瘩,赶紧溜了。 时沛做事向来有章法,他既然说有把握就一定会把事情办成,不管多少时间,江雅芙把心放在了肚子里,亲自回了江家一趟,拉着大哥当着大嫂的面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清楚,好好的当了一回和事佬。 她在江家呆到下午才回来,一进家门就去看她的小初一,却发现孙妈妈和丫鬟们脸色很不好看,时沛也在家,在室内正和一个男人说话。 孙妈妈上前说道:“少夫人,奶娘今天中午多吃了几口蜜瓜,喂了小初一吃奶之后,没成想他就病了,不停的拉肚子,还发了热。您别着急,大夫已经来了……少夫人!” 江雅芙哪里还听的进她说话?大步上前推门进去了。 第45章 洪流中的两只蝴蝶 小初一这回是真病了, 小脸惨白, 浑身发冷,一直拉肚子。虽然内里是个成人,但他的身子毕竟是个娇嫩的孩子,不管多大都是爹娘的孩子。 原本蔫蔫的他在见到江雅芙之后立即委屈的大哭了起来, 伸手要抱,江雅芙心如刀绞, 抱起他的小身子不住的哄。 大夫把刚才和时沛说过的话又和她说了一遍, “少夫人放心, 小公子是肠胃受了凉, 我刚刚已经给他开了温补的药, 还有几贴贴肚脐的药,只需精心的伺候着, 夜里要是再不见好转的话就让人再去找我。” 江雅芙道谢, 时沛客气的把人请了出去。 回来的时候见她还是抱着小初一不撒手,他的大手落在她的肩膀上,安抚着她躁动不安的情绪, “不会有事的, 人哪有不生病的?晚上咱们亲自看着他, 我没让大夫回去,让他暂时住家里了。” 江雅芙难掩自责, “都怪我,我应该在家守着他的。” 小初一见她如此难过,就强忍着不再撒娇了, 难受的小脸抽抽着,这让当娘的更觉心痛。 时沛抱过了他,对江雅芙说,“晚上你睡里面,我睡外头照看儿子。” “你行吗?”江雅芙不放心的问道,“夜里少不得要给他换尿布换药,还要喂牛乳,还是我睡外边吧。” 时沛不许,“听我的,你白天为了大哥大嫂的事已经够累了,晚上照顾孩子的事我来做,做不好的你再教我。” 他握了下小初一软乎乎的小手,父子两个达成了默契,晚上尽量不吵她。 夫妻二人一直照顾小初一到了深夜,见他终于舒展了眉头平稳的睡去了,江雅芙才松懈了下来,再也支撑不住困意靠在枕头上睡着了。 而时沛则继续目不转睛的看着身旁的小不点儿。 轻轻的戳了戳他的小手臂,心里软的一塌糊涂。他们一共有三个孩子,像这样心力交瘁的夜晚前世江雅芙说不定经历了多少个,她心里的恐慌又能向谁诉?而那时他在哪里?他正在遥远的天边,不曾帮她分担过一丝一毫。 小初一的眼皮忽然跳动了一下,时沛赶紧把他抱了起来去把屎尿。这在前世的他是不可能想象的,他屏住呼吸把迷迷糊糊的小初一收拾干净,抱回了床上。 刚才这一次出恭看上去正常多了,应该是无大碍了。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怎么看都觉得小初一整个人拉的瘦了一圈。臭小子,才这么大的小人儿啊,你倒是拉的怪心安理得,爹当真是欠了你的。 他怜爱之心泛滥,低头在小初一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小初一身体恢复了许多,也不觉的困了,正要睁开眼睛,忽然他感觉自己脸上湿乎乎的,然后就刚好看见老爹的嘴刚刚离开了他的脸…… 时沛没想到他居然会在这个时候醒来,顿时老脸一热,前世他连正面夸奖孩子的时候都少,就更别提此等亲密的举动了。 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初一,是不是饿了?” 小初一呆呆的眨了下眼睛,刚才发生了什么?他的父亲!未来的国公大老爷!亲他了? 他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唯一一次被他举到了肩膀上,那件事他一辈子都记得,然而就在刚刚,他竟然温情脉脉的亲了自己一口! 这段时间父亲的表现他都看在眼里,他十分确定他就是自己前世那个高大威严的老父亲,可他的种种转变又时常让他产生自我怀疑,特别是当他和母亲相处的时候,居然真的像个小伙子! 他和母亲怎么样都好,他可以当成是看戏,但刚才那一刻,他竟然表现的像个父亲了!他刚才真的从那一吻中感受到了他对自己那股纯然的舐犊之情。 原来他们几个不是父亲传宗接代的工具,实则他也是爱他们的呀。 他没反应,时沛就当他是饿了,端来半碗一直热在水里的牛乳过来喂他。 他的动作无法做到女人那样细致,却极力做到最好,可尽管再小心,还是糊了小初一一脸。他笨拙的边喂边擦,“还难受吗?难受千万别忍着,你还小,难受了哭闹是应该的,爹娘照顾你也是应该的。” 小初一把脸一偏,表示自己不想吃了,时沛放下碗,重新把他抱起来,用江雅芙教自己的方法给他拍后背。 突然,伴随着一声小小的‘吧嗒’之声,时沛蓦地僵住了。 原来是小初一伸着脖子,费力的在他脸上回亲了下,涂了时沛一脸的牛乳。 小家伙见他这副样子,觉得自己得了逞,高兴的咧着小嘴笑的开怀,时沛满脸的无奈,不自然的笑道,“你这个臭小子,逗起你老爹来了。” 小初一乖巧的趴在他的怀里,这是他的父亲啊,只要他在乎自己,自己在他身边就永远可以心安理得的当个小孩子,这种感觉真的很好。他不禁想,如果前世儿时趁父亲在家的时候,自己也生这么一场病就好了…… 父子二人的小秘密江雅芙并不知道,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发亮了。 诧异了一下自己昨晚居然能睡的如此踏实之后,她赶紧起身去看小初一,结果却被眼前的一幕弄的一怔。 只见小初一正安然的躺在床边,微张着小嘴,发出均匀的呼吸。而时沛则是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一手支着床撑着头,保持着随时要伺候小初一的样子。 大清早,江雅芙的心像是被一汪温泉泡过一般,看来昨晚真是难为他了。 她轻轻的推他,“喂,醒醒!” “啊?”时沛撑着下巴的手一滑脱,身子晃了下,差点栽到地上去,“初一怎么了?” 江雅芙笑道,“初一好着呢,我睡好了,你快上床睡觉吧,等下我抱着初一去给大夫再瞧瞧,然后给他好好洗洗,你就安心歇着吧。” 时沛也不和他客气,像乳燕投怀似的,爬上床去抱住了她的腰,脑袋在她怀里拱,“那小子倒睡踏实了,可累死我了。” 江雅芙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狗子真乖,赶紧睡觉吧。” 时沛立即抬起头对她龇牙咧嘴,“不许在儿子面前这么叫!” “好好,不叫成了吧?” 大夫开的药很管用,加上一晚上的悉心照顾,小初一的病很快就痊愈了,江雅芙发现他有了一点点的变化,以前他很排斥时沛,可经历了那一晚,他对时沛亲近了许多。时沛单独抱他出屋走走,他也不挣扎了。有时候看着他们两个父慈子孝的样子,江雅芙心里甚至还会泛起一丝酸水,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吃谁的醋。 江雅芙白天细细查问了奶娘,还有府内的其他人,特别是她之前特别叫人关注的那几个的钉子,均未发现什么异常。奶娘觉得自己很委屈,但现在乃多事之秋,她不敢拿小初一开玩笑,就毅然把奶娘给辞了。 前世小初一的奶娘也换过两个,后来等到他一岁多就断奶了,就再没请过奶娘。这个奶娘是时沛请来的,前世用过的那两个早就忘了姓甚名谁、家住哪里了。 恰好国公夫人身边一位老妈妈的小儿媳妇最近生了孩子,那小媳妇白白净净,是个规矩人,国公夫人便做主把她请进府里,喂养小初一几个月,这事就算是有了着落。 陈如芸照例蹲在家中闭门思过,正闷的发慌,秦罗依亲自找上门来了。 郡主大驾光临,陈夫人不好继续圈着女儿,只好允许她见客。 秦罗依瞥着嘴,“见你一面还真难,你这又是犯了什么错?” 陈如芸毫不在意,随意一摆手,“别提了,都是些鸡毛蒜皮。你来找我干什么?” “没事儿就不能来找你?”秦罗依自顾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凉茶喝。 “咱们两个好像没好到这种程度吧?” 秦罗依重重的放下茶杯,瞪着她。 陈如芸投降,“好了好了怕了你,郡主发火我可惹不起。你不会也是在家呆的无聊,来找我斗嘴皮子的吧?” “才不是。”秦罗依把一个小布包丢在了桌上,“喏,这是那天在围场和禇羲换的衣服,我思来想去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扔了也不妥,于是就来找你了。” 陈如芸扬眉,“我?找我干嘛?” “你帮我还了它。” “喂!”陈如芸跳了起来,“我也是女孩子,你不方便还回去,我就方便了?” 秦罗依斜睨着她,“你还算女孩子?” 陈如芸挺了挺胸,“我怎么不是女孩子了?好吧,就算我比你方便一些,可据我所知,你也并不是怕麻烦之人吧?再说你不是喜欢禇羲吗?以往见都见不着,现在怎么好不容易有机会了,倒故意躲着他了?” 这个问题正是秦罗依这些天百思不得其解的,她把衣服往陈如芸那边一推,“反正你办法多,你帮我想办法还给他吧。不瞒你说,我现在对他的心思很奇怪,好像不全然是喜欢了。本来他在我心里是很遥远,很高大的,就像是一个云雾里的神仙。” “现在呢?现在就不是了?” 秦罗依瞪了她一眼,“这还要从你告诉我他和叶知知的事说起,咱们两个去酒馆教训叶知知的时候,我是真的生气和嫉妒,可你记不记得禇羲以身帮叶知知挡着的时候……” “你伤心了?” “不是不是!他帮她挡着,然后你一把就推开了他,他没防备你有这么大力气,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了,那个样子很滑稽。你可能没放在心上,但你不懂,那一下就好像是仙人在我眼前摔下来了,从那开始我一想到他就能想起那一幕。还有那天在围场,他中了罗仙草的毒,瘫软无力的靠在墙上,要不是咱们两个及时赶到,叶知知就得逞了。我觉得他在我心里破灭了,他依然是个很优秀的人,但不是我心里的那个仙人了。” 她一通仙人凡人的,听的陈如芸目瞪口呆,“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废了这么大劲搅合了他和叶知知,然后你看不上他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秦罗依还是点了头,“好像是的,我还是应该去找一个仙人。” 陈如芸扶额,“郡主大姐,你几岁了?世上是没有仙人的!现在是你接近禇羲最好的机会,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你可想好了?” 秦罗依沉默了片刻,“嗯,我想好了。” “哎……那好吧,咱们还真成了白干好事的女侠了,你既然决定好了,我帮你还衣服不过是小事一桩。” 秦罗依这才嘻嘻的笑了,从身上拽下来一个荷包,“我不让你白干,这是我父王送我的东珠,我送你两颗,拿去玩吧。” 陈如芸也不说什么太贵重不敢收的话,坦然的收下了,两个小姑娘在房里叽叽喳喳呆了半天,陈府才送客。 还没等陈如芸去找禇羲,禇羲却先想办法找到了张三,给她带了话,说是想见她一面。 那就见吧,反正她正好受人之托。 她想了办法混出了门,在一家不算大的茶馆里见到了禇羲。 “禇公子似乎很喜欢和女人在小茶馆小酒馆这种地方相会?” “……陈小姐说笑了,在下若有失礼之处还望小姐海涵,今天我是特地为上次的事向你道谢的。” 陈如芸看着眼前这个玉树临风的男人,觉得他挺有意思。她绝对相信,他活到今天能丢的脸,大概都在她的面前丢完了。 “我向来嘴快,和你开个玩笑罢了。正好我也有事要找你,这是郡主托我还你的衣服。” 禇羲一愣,也拿上来一包东西,“巧了,我正想托小姐把郡主的衣服还回去。” 陈如芸听了这话眉毛顿时拧在一起,“好啊!你们两个什么意思?都不拿我正常女人吗?” 禇羲挑了挑眉,笑而不语。 陈如芸泄气了,与他交换了包袱,“好吧,无所谓。看在你还算顺眼的份上,本小姐最后忠告你一句,京城这些千金小姐们可都不是什么等闲之辈,攀附的时候还是要仔细些,小心没借到光,反而引火烧身。” 这样冒犯的话也许别人说禇羲会生气,但出自陈如芸之口他就不觉得有什么了,她连自己最不堪的一面都见过了,也不差这一句半句的了。 他轻笑道,“陈小姐,如果你是一个男儿,一定会做出一番成就。” 陈如芸先是愣了一瞬,然后轻蔑的笑了笑,“我就算是女儿身,要想有番成就一样会有,还是等你这大男人有了成就再来忠告我吧!对了,你一共欠我三次人情,我一概不追究了,但下次若是再想让我帮什么忙,咱们就要谈价钱了。告辞了!” 禇羲被她几句慷慨激昂的话和潇洒离去的背影给镇住了,直到那道清瘦灵巧的身影彻底消失才收回了视线,自言自语道:“真是个异类。” 日子像流水一样过,江雅芙偶尔听下人们提起了一嘴,说今年的天气不太寻常,比往年热的厉害,她这才想起,就是这两年,大夏多地遭灾,许多百姓流离失所,幸亏后来朝廷赈灾得力,才算是把祸端平息下去了。 前世这个时候国公爷和时沛都在边关,镇国公府的主心骨都不在京城,风浪一时卷不到国公府的头上,但今生则不同,时沛并未离京,一直处于漩涡之中,而他们也激发了许展颜埋藏的另一面。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许展颜依旧会嫁给三皇子,而国公府也注定不会和他们站到一起…… 江雅芙的心中无法安宁,总觉得必须要做些什么才能安心。时沛比她知道的多,最近他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想必是与此有关。 她把孙妈妈和尺素都叫了过来,“点点咱们手里有多少银子,算上我的嫁妆。公中的总账等下也拿给我看看。” 二人吓了一跳,不知她为何如此兴师动众,孙妈妈报出了一个数字。 江雅芙沉思了半晌,“尺素,等下你叫人去把永兴米行的大掌柜叫来,我找他有事。” “是。” 永兴米行将来会是京城最大的米粮商号,然而现在还只是个平凡无奇的米行,多亏了前世江雅芙的精心管理,才为国公府赚下了丰厚的家当。时沛很少过问家里的产业,今生依旧是全部由江雅芙掌管。 她和大掌柜的商量了一下午,终于定出了一个章程,把米行向西开,在两个重要的城镇开分铺,大量收购粮食。据她回忆,那边没有遭灾,而京城周边及南方的的灾情用不了多久就会加重。 她只是个内宅妇人,救民不是她的事,她也没那个能耐。但她一定要做到未雨绸缪,防止有人在灾情上做文章,伤及国公府,她不懂得太多的阴谋诡计,但她就是有这种莫名的预感。 到了十月,越来越多的流民涌进了进城,一拨又一波,像是赶不走的蝗虫,到处都是一片惨相,京城各大家族都在城外设起了粥棚,但也只能解一时之危,终究不是个办法。 就在这天灾频降的时候,又出了人祸,老实了许久的卑族趁此机会再度大举侵犯大夏疆域,而带头的正是卑族最富盛名的小公主华英! 江雅芙和时沛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皆是怔愣了半响,他们的重生的确难以避免的改变了许多事情,不只是他们身边这点子事,竟然还关系到了天下大事。 前世因时沛去了边关,意外的救了华英公主一命,使得其芳心倾许。又因其甚得卑族陛下宠爱,华英多次在其朝堂上起到了缓冲作用,以至于保证了两国数年的相对平静,直到后来才有了大的战事。 然而今生,华英公主与时沛素不相识,她虽然年纪小,却是一位杰出的巾帼女将,自然想为她的族人开疆拓土,建功立业。 时沛和江雅芙相对叹息,心情都很低落,有那么一瞬间他们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大夏朝的罪人。 但转念他们就想开了,如果一个王朝的成败安危都系在一两个人身上,那这个王朝恐怕早晚会败。 所以无论他们是否重生,哪怕重生几百次,也只是洪流中的两只小小蝴蝶,即便暂时能改变一些事的轨迹,大的方向却不是他们能撼动的。 二人互相开解了一番,之后相视而笑,江雅芙甚至开起了他的玩笑,“看来英雄救美还是有点儿用处的。” 时沛凑过去咬她的唇,“救也要救你这样的……” 在全国一片惨淡相之下,终于有了件大喜事,然而对时沛和江雅芙而言,却说不上是喜是忧。 圣上赐婚,三皇子和许展颜要成婚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是过渡章,解决了几个问题。 第46章 我对不起你 三皇子虽然侍妾众多, 却一直没有迎娶正妃, 许展颜这回能够得偿所愿嫁给他,算是让京城里的闺秀们好生的眼红了一把。 皇家婚礼场面盛大,时沛和江雅芙按礼制也双双出席了。时沛望着高台上笑靥如花的那对璧人,面上一片平静。 她终究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也许从一开始她就做好了坚定的选择,而自己只不过是她这条路上的一处风景而已。 时沛心内不免唏嘘, 如果她肯给自己留条退路, 如果她不是三番五次的针对雅芙, 不管是出于旧情还是道义, 他也许会给她几句警醒。 然而这世上没有如果。 他看着前面, 江雅芙则看着他,轻嘲道, “心里难受吧?” 时沛瞥了她一眼, 唇角微翘,“禇羲也会成亲的,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切, 你可真无趣, 和你开个玩笑嘛。” 大礼行过之后便是宴席, 男女分坐,直到要离开的时候江雅芙才和时沛再度碰面, 二人正打算就此离开,没想到原本正在和人敬酒的三皇子向他们走了过来。 “时沛你小子不像话,这就要带夫人回去了?” 三皇子已经有了几分醉意。 “内子身子不适, 又惦念家中小儿。三皇子府内此时热烈似锦,也不差时某锦上添花了吧?咱们来日方长。” 三皇子眸光微微一闪,一只手臂亲热的搭在了他的肩上,“纵我府内再热烈,也少不了你的帮持啊!不过你说的对,来日方长,咱们今后打交道的日子还多着呢,是吧?少夫人?” 江雅芙突然被他赤|裸的视线盯住,浑身都不舒服,只得温和的回道:“三殿下所言极是。” 三皇子嘴边的笑意真切了几分,时沛这小娘子平时不显,细看之下竟觉得十分娇媚可人,与许展颜是南辕北辙的两种味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时沛也算有艳福了。 时沛把他的目光看在眼里,伸手攥住了江雅芙的手腕,力气有点大,握的她有些疼。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直到二人上了马车,时沛的怒火才全部显了出来,三皇子算个什么东西?敢那样看他的夫人!自重生以来,时沛的进取心一直不高,加上这一年来他与江雅芙越来越如胶似漆,耽溺于男女之情和亲情,便越发的不想回到战场了。 但就在刚刚,三皇子的一个眼神就让他的心态起了巨大的变化。前世一直处于顶峰的他早就忘了弱小是什么滋味,是的,弱小就会被人掌控,自己的女人就会被人肆无忌惮的扫视,甚至惦记。 他厌恶这种感觉,无法接受他和家人的命运被捏在别人的手里!连一丝这样的可能他都无法接受。 江雅芙握住了他的手,有些担心,“夫君……” 时沛让自己躁动的气息平静下来,回握住她的,“我只是一时气不平,你放心,一个前世的失败者,今生我更不会放在眼里。” 江雅芙看出了他的心思,安抚道,“那就好,其实你不必太过急切,你现在年纪尚轻,父亲也正受重用,许多事会比前世做的更加稳妥。” 她没说出口的是,前世的经验固然对他们有利,但他们重生所带来的变数却是谁也无法预料的。前世她也曾数次见过三皇子,他从未对她表示出一丝一毫的兴趣,而刚才那一眼看的她也是心中一凛,莫名的不舒服。 但她知道三皇子的无礼也仅限于看一看她罢了,如今就算借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做出什么事来。时沛自然也明白,但还是被激怒被恶心到了。 小初一长的飞快,到了冬天的时候他已经不仅能坐起来,而且爬的飞快了。江雅芙怕他不小心掉到地上摔了,特地让人在地上铺了厚厚的毛皮毯子。 时沛从外面回来,带进一身冷气,面色不虞。 江雅芙给他倒了杯热茶,“出了什么事?” 他深深的看向她,“边关来信了,父亲旧伤复发精力不济,华英公主攻势迅猛诡计多端,父亲最近连吃了两场败仗。是我小看了她的实力。” 江雅芙心头一紧,声音发哑,“那你打算怎么做?” “此事母亲还不知道,雅芙,我想与你商量,我想去边关……今日朝上三皇子已经向皇上举荐了我。” 江雅芙早知会有这一日的,与前世相比,她其实已经贪占了许多与他共处的时光,今生他们共同经历了小初一的降生,他们刚刚向彼此打开了心扉,比前世好了太多太多,她其实应该满足了。 然而,当这一刻真的来临,她却发现幸福是永远不够的,她不想和他分开,哪怕一天。 可她是他的妻,她要比别的女人更加坚强,就像母亲一样。 她强忍着,“不用与我商量,我支持你的决定。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家里这边有我,你不必挂心,我会像以前一样替你好好守着……”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越来越哽咽,怕在他面前落泪,猛地转过了身子。 时沛叹了口气,在背后把她圈进了怀里,“娘子,我对不起你。” 江雅芙转身掩住了他的唇,满眼泪光的望着他,摇了摇头,“别说这些,你好好的,别受伤,活着回来,就是对的起我。” 时沛情难自禁,紧紧的抱住了她,“娘子别哭,我答应你。我会尽快回来,再不让你过与前世相同的日子。等我到了那边,会想办法让父亲回京养伤,让他和母亲团聚。到时候国公府有二老坐镇,你也不必像以前那般辛苦了。” 江雅芙搂住他的腰,小声抽泣,“我不怕辛苦。” 二人在这边缠绵嘱托,谁都忘了这屋里还有一个小人儿呢。 小初一坐在床上,看着眼前这一幕,把他们的对话听了个真切。父亲又要走了吗?他其实也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若是早知道这么快就要分离,他一定少捉弄他。 这些天他一直在努力的发音,希望尽早恢复说话能力,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现在已经能清晰的叫娘了,其实爹这个字也能叫。但为了捉弄老爹,不管他怎么哄他,自己就是不叫。每当老爹气急败坏的时候,娘在一边就会笑的格外开心。 小初一运了运气,眼里汪着一泡泪,把所有的力气都集中到舌头上,力求让唇齿舌达到最完美的配合。 时沛正和江雅芙相拥抚慰,忽然耳中传来一声细小的呼唤。 “爹!” 他浑身一震,放开了江雅芙,看向床的方向,只见小初一正一脸委屈的望着他们。 江雅芙破涕为笑,推了他一把,“你傻了?难得儿子愿意叫你了,还不快过去?” 二人一起到了床前,时沛把小初一高高的举了起来,“儿子,再叫一声!”虽然上辈子听过这个称呼许多次,但人之初的第一声呼唤仍旧让他格外感动,这说明儿子是从心底接受他了。 “爹!”小初一很给面子的又叫了一声,这声要比刚才清楚脆亮的多。 时沛兴奋的在他的两边肉脸蛋儿上各亲了一下,这倒让有着成人思维的小初一红了脸。爹也真是的,大家都是男人,趁我睡着的时候你偷亲我一口也就是了,现在居然当着母亲也亲我,我可是个男子汉啊! 虽然很珍惜亲子相处的时刻,但时沛还是毫不留情的在睡前把小初一给扔出了卧房。 芙蓉帐暖春意无边,江雅芙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巨浪中的小船,无法掌控自己,便只好随着巨浪的冲击而摇摆不定,发出阵阵的娇|吟。时沛结实的肌肉上满是汗光,全力的爱着他心头的女人,他觉得自己与她应该本来就是一体的,以至于他一刻也不想离了她,只想就这样抱着她与之共同沉沦…… 江雅芙咬着唇,尽量不让自己再发出羞人的叫声,时沛发现了,低头吻了上去,重新撬开了她的唇|齿,然后又转移到了她的耳畔颈窝。 “夫君~” “嗯?” “我现在觉得重生是件好事了,这样的日子哪怕一年,也比的上过去的十年。我现在只盼着你能平平安安,我们的小石头和玉儿顺利的到来,咱们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在一起。” 时沛怜爱的亲了一下她的唇,深情的望着她,“会来的,我也会好好的。” 日子很快就定下了,三日后出发,国公夫人得知了这个消息,心中难过异常,但也很快就接受了,还反过来以自己为例安慰江雅芙,婆媳一起为时沛的远行做着准备, 禇羲对于时沛在这个时候的邀约很是意外,自己应该是他心里最厌恶之人排行的前三吧,也许是第一也不说定。 “世子爷相邀,在下受宠若惊。” 时沛对他略带嘲讽的语气不甚在意,回道,“我是专程来找你的,我即将离京,有些事想来想去也只有你可以托付。” 禇羲诧异,神色却也变的凝重了,“说吧,这里没有外人。” 他现在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上任不到一年,他就已经展露了头角,深得皇上和上峰的喜爱,而另一边,在禇家他也已经站稳了脚跟,不久前刚刚兵不血刃的把褚二爷一支的势力给瓦解了,现在他在禇家是绝对的家长,说一不二。 “禇兄大量,之前的一些事,是时某太过小气……” 禇羲打断了他,“我想你现在的时间应该很宝贵,有话就直说吧,不用再废话了。更何况你之前的做法也没错,你珍视雅芙自然是应该的,而我永远是她的兄长。” 他既然已经明确表态,时沛也大方起来,说出了来意,“之前我劝你远离叶家的那些话,你经过这段时间官场的浸淫,想必应该已经有些体会了。京城的时局早晚会乱起来,我们父子虽然远在边关,却难以避免的会卷入其中,我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全身而退,甚至利用局势走向更高。但现在我的心里有了牵挂有了软肋,三皇子和许展颜比我所认识的更加急切,我不得不防。” 禇羲的脸色越发凝重,“你说的没错,不只是他,几位成年皇子暗地里都动起来了。镇国公掌握一方兵权,地位举足轻重,是各方势力必要拉拢的。” “没错。正面的较量我不怕,可雅芙和孩子,我不允许他们有一丁点儿的意外,我在她们身边自然会留下足够的人,但这还不够让我放心,有些场合他们不管用。岳父是个做学问的,为人太过清正纯直,若是遇上些下作手段,也是不顶用的。所以我希望你能帮够帮我照拂一些。” 时沛望着他的目光满是诚恳,禇羲不禁笑道,“我就当时兄是在夸奖我了。” 时沛也笑了,端起了酒杯,“本来就是夸奖,在这泥潭里前行,太干净的人是走不远的,你我都一样。来,我敬你一杯!” 作者有话要说:大姨妈睡了一天,实在码不了更多了,明天恢复力气了尽量多更吧~ 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 第47章 积蓄都被我花光了 江雅芙把每天都过的像是在一起的最后一天一样, 但真到了该分别的时候, 却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冷静。 时沛要带领一队人马在半夜出发,她亲自起身,帮他整理好衣物,围巾还有护膝等防寒的东西都是她这几天和丫鬟们一起赶制出来的。 “到了那边要好好照顾自己, 别惦记家里。还有……别以为离的远我看不见,就在那边拈花惹草, 从前若是有的话我大概还能睁只眼闭只眼, 现在却是半点儿也不能了。” 时沛笑着握住了她的双手, “我什么时候拈花惹草了?再说那边的女人都没你长的好看。” 江雅芙嗔了他一下, “去你的, 初一还在呢。” 果然,小初一正睁着大眼睛, 颇为配合的嘻眨巴呢。 时沛上前把他抱了起来, 让他骑在自己的脖颈上,在屋里跑了两大圈,“儿子, 骑大马喽!” 小初一兴奋的直叫唤, “爹!爹!飞!” 江雅芙止不住眼眶发热, 上前把小初一接了过来,“好了别胡闹了, 该出发了,别让大家等急了。” “好。”时沛深深的看着她,忽然, 他一把捂住了小初一的双眼,狠狠的吻上了她的唇,像是要借由这一吻牢牢的记住她的味道,可以让他在漫长的残酷的日子里有所慰藉。 一吻罢,时沛伸出大拇指在她眼角揩下一滴泪来,“好了,我去看一眼母亲就走了,要想我。” “快走吧。” 时沛一走,江雅芙的心像是忽然被人掏空了一大块,但也只是心空了,夜里难眠了,丝毫不影响她白天掌家理事。她有时在忙碌的间歇会突然恍惚,就好像生活又回到了它本来的样子,就像前世的那二十年一样。 然而当她酸涩的心明白的流淌着思念,当小初一一边玩一边‘爹爹’的叨咕着,她知道虽然看起来差不多,但这和前世已有了天差地别。 天越来越冷了,京城周边的流民依然没有很好的控制住,皇上在一次微服私访的时候险些被流民所伤,因此震怒,严令皇子和官员们积极调配粮食。祸不单行,卑族时常骚扰边境,大批的驻军也急需粮草,皇上急的是一个头两个大,命二皇子全权负责筹粮一事。 三皇子府,许展颜终于如愿以偿的成为了三皇妃,然而就像她之前预料的一样,三皇子府的内宅不会平静,她原本不在意,就当是提前习惯后宫争斗了。但真正嫁给了他,体会了一段新婚的甜蜜之后,她的心态就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她想更好的把这个男人掌握在自己手里。三皇子的女人众多,在她进府之后,他有所收敛,但唯有一个女人的受宠地位不可撼动,那就是宠妾柳婉儿。 不过她根本就不将其放在眼里,自己是许家的女儿,三皇子断不会为了一个贱人就与她翻脸,所以她想怎么折磨她就怎么折磨她。 数九寒天,柳婉儿因不敬正妃之罪被罚跪,冻晕在了院子里,这一幕恰好被刚从外面回来的三皇子撞了个正着。 三皇子怒不可遏,亲自把柳婉儿抱回屋里,命人火速去叫太医,之后就怒气滔天的冲进了许展颜的房里,二话不说给了她两个大巴掌! 顿时,如花娇颜就红肿了起来,嘴角渗着血丝。 许展颜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如同是见了鬼,这就是她为自己找的夫君吗?才成亲多久?为了区区一个贱女人他居然敢打自己?他哪来的底气? 三皇子对她毫不怜香惜玉,语气森冷的警告她,“你以后最好不要碰婉儿一根汗毛,否则我不会让你好过!” 三皇子其实不只是在生她的气,他是气筹粮的事居然落在了二皇子头上。此事虽然艰难,但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是父皇给皇子们的一个重大试炼,一旦把此事办好,将在父皇和百官的心头加上一个重要的筹码。 而一向对自己喜爱有加的父皇居然把此事交给了二皇兄!这让他不得不多想。 许展颜只给了自己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自舔伤口,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无论如何都必须要走下去。她重新整理好妆容,将自己扮的楚楚可怜,跪在三皇子面前痛哭流涕,表达自己的悔过之意,甚至主动提出让柳婉儿当侧妃,发誓以后会善待她,与她姐妹相称。 在她一番惺惺作态的表演之下,三皇子心头的恶气总算稍稍纾解,把她扶了起来。 “殿下,您面色不虞,应该不只是妾身惹你生气的缘故吧?” 三皇子就喜欢她的聪慧,更甚她的美貌。 “父皇把筹粮的差事给了二哥。” 许展颜握着他一只大手,轻柔的揉捏着,“我当是什么大事呢?殿下其实不必这般忧心,此事办成了自然是大功一件,但若是办不成呢?皇上把如此重要的大事交给他,你想他万一要是办砸了,满朝文武皆瞧着,他还会有翻身的机会吗?” 三皇子目光一亮,很快又暗了下去,“我不是没想过,可这毕竟……” “殿下,无毒不丈夫,您是几位皇子中最为雄才大略的,此番您不出手,将来别人也会对您出手。等您将来登上了那个位置,再多做些好事利民也就罢了。” 三皇子原本就有此意,她这一添材加火,主意立刻就定了。 他终于对她露出了一丝笑容,“卿卿深得我心,脸还疼不疼?” 镇国公的旧伤复发加上心火旺盛,确实不再适合统领全军了,时沛的到来缓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他退居二线,把大权交给了自己的心腹爱将和儿子,只在适当的时候给予指点。 刚刚打了一场艰难的胜仗,但将士们的热情却不高,三三两两的堆坐在一起,看上去有气无力。原因无他,只因他们已经多日没有吃过饱饭了。 就连将军们的饭食也十分粗糙,只够填饱肚子罢了,派人去关城拢月城找粮食,然而能找粮食的地方他们早就找过了,总不能去挨家翻老百姓家的饭锅吧? 时沛正在和几个弟兄啃干硬的饼子,邵春突然把饼子一砸,大骂道:“他娘的!朝廷这是什么意思?只让驴干活不让驴吃草?再这样老子不干了!” 郁东斜了他一眼,笑道,“我劝你赶紧把饼子吃了,说不定下顿连这都没有了。” 王大庆是个老实人,看向了时沛,“大哥,你说咋办?朝廷的粮也该到了吧?” 时沛面沉如墨,“都消停吃饭!你们心气如此浮躁,叫底下的弟兄们怎么想?” 邵春讪讪的捡起了饼子,胡乱擦了擦,狠狠的咬了一口。 时沛表面淡定,但他知道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就算再节衣缩食,也只能撑一个月,这还是在没有大仗的前提下。 自从来了边关,他整日忙着研究战势,操练士兵,筹备粮草,几乎是脚不沾地,只有在梦里才有闲暇去思念远方的妻儿。 众将们聚在一起讨论,一致认为问题出在京城,恰好镇国公身上有伤,时沛便和众人一起劝他回京去向皇上禀明情况,顺便留在家中养伤。 镇国公心里是不愿意的,然而此时这种情况,也没有别的选择。他当机立断,不顾身体不适,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京城。 一进京,顾不得休整,直接进宫面圣。皇上听说了边关的情况惊怒交加,一番盘查下来才得知,原来运送粮草的队伍在半路被一伙歹人劫杀,兵部收到了折子,然而却被人给扣下了。 等人查到兵部的时候,扣下折子的那两位小官已经服毒自尽了。 粮草的事情算是查清楚了,但对失去的粮草皇上也是回天乏术,灾民遍野,叫他去哪儿给他们变粮食出来? 于是,他只好派人给边关发了一道密旨,允许官兵们采取任何手段自行解决粮草问题,这意思就是烧杀抢掠也是可以的…… 镇国公急火攻心,回了家里就大吐了一口鲜血,晕了过去。待醒来之时已经是半日之后了。 睁开眼,夫人、儿媳妇、还有第一次见面的宝贝长孙都殷勤的守在床边,征伐了半辈子的国公爷又是心灰又是心暖。 “老东西,你可醒了!吓死我了。”国公夫人把他扶了起来,让他靠在床头。 江雅芙把小初一递了过去,“初一,叫爷爷。” “爷、爷!” “诶!我的好孙子。”国公爷笑呵呵的把小孙子抱在了怀里,才感觉这个荒谬的世界真实了些。 江雅芙忧心时沛,忍不住问道,“父亲,您怎么会怒到如此程度?到底出了何事?” 国公爷沉重的叹了口气,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们。 国公夫人大急,“这可怎么办呢?这不是胡闹吗?国库难道就拿不出银子吗?” “恐怕还真就拿不出来,陵寝正在修,太后的宝佛塔也在修。再说这种时候就算有银子,也不容易在短期内筹到大批粮食。” 江雅芙眉头紧蹙听完了他的话,看来她的预感是正确的,还真有人敢在粮草上动文章。 “父亲,其实我手里有些粮食,如果想办法运过去应该能顶一阵子。” 国公爷听了这话惊坐起,差点摔了小初一,“当真?” 没等江雅芙回答,他自己先把火灭了下去,“我急糊涂了,你应该是指家里的米铺吧?那小仓库能存几粒粮食?” 江雅芙咬了咬唇,慎重的说道,“我早在灾情之初就花光了家里的存银还有我的嫁妆,叫人在别处另开了两处分号,大批收集粮食。儿媳就怕有这一天,哪怕灾民饿死在眼前,哪怕粮食会烂在仓库里,也从没叫人动过。父亲母亲,这事我没和你们商量,府里多年的积蓄都被我给用了,你们不会怪我吧?” 国公夫妇俱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年轻的儿媳妇,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国公府的积蓄?那是多少银子啊!她哪来的那么大魄力闷声不响的就把这事给做了?想来这事时沛还不知道,不然也不会跟他们一样急的焦头烂额束手无策。 国公爷激动的半晌无言,“孩子,你当真存了粮食?” 江雅芙点头,“嗯,全买粮食了。” 突然,国公爷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笑声,“哈哈哈好!将军出虎女,咱们家的女人也个个是好样的!你把地址给我,我立即派人去你那运粮。 江雅芙有些犹豫,还是否决了他,“父亲,依我看这样不妥。既然已经有人打了粮草的主意,且暂时咱们还摸不清矛头到底是指向哪里,万一咱们光明正大的运粮再出了差错怎么办?再说这么多粮食出自咱们府里的铺子,万一被有心人给治了罪名怎么办?” 他的话让国公爷一怔。 国公夫人接道:“我看雅芙说的有道理,还是防着一些为好,不然说不定什么时候,一口别有用心的大锅就扣到了你头上。” “孩子,那你说该怎么办?”莫名地,国公爷开始重视眼前这个面容还有些稚嫩的小女子,有几个瞬间他甚至觉得她不像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媳妇,倒像个经历过大风大浪沉稳有度的世家命妇。 “父亲母亲,我想亲自跑一趟,以开分铺的名义,在当地做些筹粮的动作,然后再想办法把粮食分批小股的运往边关,这样动静小,不会太惹了注目。二老放心,我的几个心腹已经在当地扎下根了,应该还是有把握的,我尽量不暴露自己的身份。这样的大事,我若不亲自去办,实在难以放心。” 国公爷郑重的望着她,“儿媳妇,要是能把这事做成,你可是积了天大的功德啊!” 江雅芙不语,天大的功德她不稀罕,她只希望她在乎的人平安顺遂,顺利度过这次难关。 事不宜迟,说走就走,这是两辈子加起来江雅芙第一次出远门,说不害怕是假的,但既然已经选择了,就只能勇往直前。 花了仅仅半天的时间她就准备好了一切,永兴米铺这边她带上五个自己人,至于丫鬟带不带?她有些犹豫,不带的话路上只有她一个女人的确不方便,可带的话又觉得绊手绊脚。 正当她纠结之时,国公夫人说她有一个好主意,叫她继续准备出行的东西,她出门一趟,稍后就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本想多更,但家里有事,再也不瞎承诺了 第48章 白花花的粮食 江雅芙远行的事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反正世家夫人一年不出一次门也是常有的, 真要是有事了,还有国公夫人在前面顶着。 她这次不仅要办好送粮的事,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要办。前些日子她特地去了一趟张二小姐家,拜访了目前还身体硬朗的张家老太爷, 向其询问了前世时沛在边关所中的名为离梦的毒,并央其为自己制作离梦的解药。恰好前两天刚刚做好, 为了防止今生再有人中此毒, 她这回要一并送过去。 这一路, 她什么都可以克服, 唯一放心不下小初一, 他虽然内里不是个孩子,但身子骨还太小了, 万一有个头疼脑热她不在身边, 该如何是好? 她抱着小初一依依不舍,孙妈妈和她说了许多宽慰的话,家有二老坐镇, 下人们有她看管着, 绝对出不了什么事, 家里不需要她操半点心,相反的该被人操心的是她才对。 她捏着初一的小肉手, “初一,在家好好的,多逗爷爷开心, 娘会尽快回来的,你小小的人不要跟着担心。” 初一满脸委屈,不甘的点头,在她的脸上亲了亲,“我乖。”他虽然不愿意母亲以身涉险,但也明白此事事关重大,他们不能把父亲晾在那边不管。 国公夫人满脸笑意的从外面回来了,“同行之人的问题解决了。” “您是怎么解决的?”江雅芙不解,难不成她专门去给自己找了两个女打手跟着? 偏她还要卖关子,“别着急,等你动身的时候就知道了。” 见她神神秘秘的,她就不再深问了,自己的这个婆婆做事还是靠谱的。 江雅芙也像时沛一样,是趁夜走的。她用布条将胸口绑紧,换上男装,最后亲了下熟睡的小初一,在全家人的祝福下乘上一辆灰扑扑的马车缓缓离开了国公府。 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街上只有零星的人在活动,江雅芙内心一片平静,她人还没离开京城,心却早已经飞离了这里。米铺的几个伙计都是精挑细选的绝对可靠之人,两辆马车轻车从简,出了城门便一往直前。 到了城门口,天已微微发亮,城门刚刚打开,江雅芙她们出了城不久,就在必经之路上被一辆马车给拦住了。 赶车的是一胖一瘦两个汉子,从车内跳下一个长着两撇胡子的流里流气的公子。 他从车上下来,走到了来人车驾前,对里面之人说道,“表哥!出远门这么好玩儿的事居然不带上表弟我?你可太不够意思了啊!” 江雅芙在车内一听就乐了,急忙拉开车门,“茹云?怎么是你?快点上来!” 陈如芸让张三和李四一车,她则跳上了江雅芙的马车,“姨母到我家找我,我才知道这事。你胆子可真大,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我也是没办法,快说说,你爹娘怎么肯让你出门?” 陈如芸想起来就笑,“你是没看见,姨母当着我娘的面哭的有多可怜,还把我夸成了一朵花,后来又许诺让姨夫帮忙给我大哥调换个官职。” “这样你娘就肯答应了?” “哪能啊?除了这些,我娘还逼我保证,等回来之后就好好听她的话嫁人成亲。” 江雅芙十分的过意不去,“真是委屈你了。” 陈如芸反而不是很在意,“这不算什么,到时候我自有对策,当务之急是能陪你出去走一遭,我早就想看看这大千世界了,可惜自己不是个男儿,难得有这样正大光明的机会,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看她一脸期盼不似作伪,江雅芙放下心来,“你怎么把那两个兄弟也拐来了?” “你不用管他们,他们是我的生死小弟,都会些拳脚功夫,江湖上的旁门左道没人比他们更通的了,带上他们咱们安全一些。” “那就好。”江雅芙转头吩咐车外赶车的伙计,让对张三李四和自己人一样。 有了陈如芸的加入,旅途愉快多了,二人约定好了以兄弟相称。看江雅芙的男装不够像,陈如芸还亲自帮她改进了一番,倒出了一大堆瓶瓶罐罐,折腾了没一会儿,江雅芙就从一个白白嫩嫩的公子,变成了一个轮廓清晰,脸上布满雀斑的小眼睛男子。 江雅芙看了铜镜里的人一眼,立即吓的尖叫了起来,“天呐,这也太丑了吧?” 陈如芸很是满意自己的杰作,吹了吹她的假胡子,“要不然给你也贴几绺胡子?” “呃~还是算了吧。” 一路上还算顺畅,在客栈入住时遇到了几个心怀不轨的宵小,也都被张三李四提前发现了,反过来还戏弄了对方一番,没收了对方的银子,算是有惊无险。 路上没有多做停留,很快一行人就先后到达了两个米铺的所在地,他们做的比江雅芙预料的还要好,米粮早就被完好的安置在妥善的地方。 江雅芙叫人重金雇了当地的老字号镖局,亲自带人先行运了一部分粮食前往拢月城,她怕一次性运送目标太大,再说也想等到了边关具体看看情况再说,事关重大,不得不提起十二分小心。 副将邵春正带着一班弟兄巡城,忽然一个守城小兵来报,说有一队商贩拉了十多车粮食进城。 邵春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全国上下闹饥荒,附近几城的米铺都关张歇业了,哪来的拉粮商贩?这个时候谁要是能拿出粮食来,还不得卖的比金子还贵? “邵将军,您真没听错!是我的亲眼所见的,都是白花花的粮食啊,有稻米,还有白面,黄豆……” 邵春见他不像撒谎,顿时精神一震,大吼一声,“那还废话什么?赶紧拦住他们!”说着就快马如飞带人奔向城门去了。 守城兵早就将江雅芙一行拦下了,对他们还算客气,但也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只说等邵将军来了再定夺。 邵春很快便到了,他身材高大,相貌英挺,因风吹日晒皮肤呈小麦色,看上去很有气派。 路上他还以为自己会见到一个大肚子秃顶商人,没想到打头的竟是两个瘦弱的男子,其中一个看上去倒像是正派人,另一个留两撇小胡子的则怎么看怎么滑头。 他高坐马上,“你们是何人?从哪里弄到的粮食?要运往何处?” 江雅芙正要上前答话,陈如芸却上前挡住了她,颇为不屑的回道:“这位小将军问题倒是不少,敢问我们犯了何律条?要被你这样无礼盘问。” 邵春脸一热,他在城里直来直去惯了,这还是头一回有百姓敢挑他的理。 他悻悻的从马上下来,没好气的说道,“这下可以说了吧?” “哼!这还差不多。”陈如芸见好就收,只是看不惯他在马上盛气凌人的样子罢了。 江雅芙回道,“禀告将军,我们的来处不便在这里相告,还请将军找个地方细听缘由。” 邵春看了一眼眼前这个雀斑男子,心里对他生出好感,这才像个生意人该有的样子嘛,哪像那个小胡子?简直就是个地痞。 “不知该如何称呼阁下?” “在下姓江,名大宝。” 邵春了然,“江公子,那这位是?” 江雅芙是知道邵春这人的,现在这样和他绕弯子觉得很好笑,“这位是我表弟,陈……” 陈如芸接道,“别酸溜溜的,叫我陈二。” 邵春把二人请进了守城的营房里,请她们坐下。 江雅芙这才道明了来意,“我们是行脚的客商,因机缘巧合在灾前屯了一些粮食,本想在乱世发一笔横财,后来听说边关战事紧急,便想着出一份力。军营若是需要这批粮食,我们愿意低价奉上,若是不需要,我们就在城中把粮食脱手。” 她来之前细想过,粮食她可以白送,但是表面文章必须做足,不能叫人抓到她的破绽,在外她用的一律是化名,连各项相关交易签名画押的都不是她。而且为了以防万一,她早就把铺子的所有人变更为郭掌柜了。郭家深受国公夫人的恩情,郭掌柜的爹娘的送终银子还是国公府出的。 她不知道这件事要怎么做才能十足稳妥,因此便越发的小心,除了时沛之外,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是将军夫人,邵春回去之后必然会禀告时沛,如果他有心,自然会知道是自己来了。 邵春大喜,但战场上下来的人难免多疑,天旱突然来了及时雨?饿了就有人送粮食? “当然需要!但我还要回去禀报一声。不知江公子可有落脚之处?粮食现在是紧俏货,放客栈里恐怕不方便。” “看将军的样子如此急切,粮食你就先拉去吧,这只是我存粮的一部分,后续的咱们再谈。听说拢月城里的客栈属云来客栈最好,我们就住在那里。” 邵春起身抱拳,“公子高义,在下佩服。我这就送粮回去,必会尽快给您一个答复。” “好。” 邵春很快就离开了,江雅芙和陈如芸漫步在拢月城中,欣赏着与京城截然不同的市井民情。这里比别处民风更加开放,随处可见高鼻深目的异族商人,姑娘们的服侍也多种多样,腰身束的更紧,脖颈和手臂也露出更多肌肤,叫初来乍到的二人看的脸红心热。一边想着她们怎么可以如此有伤风化,一边又感叹她们穿的真好看,到时候自己也要买几身这样的衣服穿穿。 陈如芸想起了刚才的事忍不住碎碎念,“那个姓邵的呆头呆脑的,他能把事情办好吗?我看他也就配当个巡城官。” 江雅芙笑道,“你这就小看人了,邵将军可不是一般人。你表哥厉害吧?在有些方面还要请教他呢。” “真的假的?我可不信。” “真的!小胡子姑娘,到客栈了。” 陈如芸撅着嘴跟了上去,嘟囔着,“当初就应该给你也贴上两条。” 终于把第一批粮食送到了边关,江雅芙连日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沾了枕头就睡着了,这时候就算是在她耳边打雷她也是轻易不会醒来的。 张三和李四住在一屋,二人本来睡的好好的,忽然耳朵同时一动,不约而同的起了身,悄悄的对视了一眼,蹑手蹑脚的捱到了门边。 走廊里有人! 这么晚了,脚步放的如此之轻,绝不是住店的客人。听声音是朝着两个女人所住的方向去的,不是胆大包天瞧出了她们真身的登徒浪子,就是见财起意的梁上小人! 二人各自从身上摸出了看家的东西,兄弟齐心,一推房门,齐齐向来人冲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过渡章太难写了,写到头秃~土拨鼠尖叫! 第49章 那狗居然舔她的嘴 张三和李四抱着一身舍身取义的精神, 一人拿匕首, 一人执木棍,动作迅捷,直奔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不过有一人的反应比他们更快,几乎没看清他是怎么动作的, 瞬间就冒出来把张三和李四给制服了。 来人扯下了黑面巾,张三和李四刚要开口问问好汉姓名, 一看清对方的脸立即愣住了, 这……他怎么这副打扮? 江雅芙是真的累了, 一闭上眼睛就陷入了黑甜的梦里, 梦里她正领着三个孩子在庄子的田野上玩耍, 她们追着笑着,几只小花狗也跟着她们一起跑跑跳跳, 阳光明媚, 花草芬芳,一切都美好的让人陶醉。 忽然! 孩子们和小花狗都不见了,不知从哪窜出来一条巨大的黑狗, 直直的向她扑来, 她吓的连尖叫声都发不出来, 躲闪不及,被那大黑狗重重的扑倒, 压在了身下。 窒息感传来,江雅芙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条离了水的鱼,急需要池水的浸润。就在这时, 她惊恐的感觉到嘴上传来了一阵温热的濡湿感……那狗居然舔她的嘴! 这梦实在太过真实恐怖,她嚯的睁开眼,却发觉自己不是在被狗轻薄,而是活生生的人! 可瞬间,她就感受到了那人熟悉的气息,一颗高高提起的心这才回落了下去,没有把人推开叫出声来。 那人感觉到她醒了,放开了她的唇,借着微弱的月光,把她揽在了怀里,笑成一脸欠揍的模样。 在她耳边低喃道,“真的是你。” 江雅芙心里一直记挂他,又见他风尘仆仆的半夜过来,原本想发火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她推开了他一些,盈盈的望着他,用手臂环着他的脖子,“怎么这个时候过来?还有你怎么知道是我?” 时沛空出一只手捋了捋她额前的碎发,“江大宝,除了你还有谁会叫这个名字?其实我也不十分肯定,但有种预感会是你。娘子,你真让我刮目相看。瘦了,一路上吃了不少的苦吧?” 一句话差点把江雅芙的眼泪招出来,她摇了摇头,“不累,能帮你解围我就安心了。”她把前前后后的事大致向他说了一遍,换来时沛感慨万千,一连在她唇上亲了好几下,也不够表达他心中的震动和感激。 在他心里,她一向是自己做好的后盾,他负责在外拼杀,她负责给他照顾家里,自己不会管她的事,她更是不会帮上自己什么忙。然而现在他深深的意识到自己错了,他的娘子根本就不是普通的小女人,只要她心里有你,只要你肯爱她,她就会爆发出无穷的能量,肯为你做一些意想不到的事。 他低沉黯哑的问道,“你可真是太棒了!你一人抵得上千军万马。想不想我?嗯?” 江雅芙羞红了脸,不答反问,“那你呢?想不想我?” 时沛老实的答道,“想,浑身上下里里外外哪儿都想,恨不得立即回到京城去,可我不能,这里还有我一帮弟兄,我还要挑起国公府的担子。” 江雅芙紧搂住他坚实的后背,让脸紧紧的贴着他的脖子,“自从你来了边关,我没有一日不担心的……” “就只有担心吗?” 江雅芙顿了顿,“还有想念,我也想你了……”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时沛狂风骤雨似的吞噬了进去,俗话说小别胜新婚,激|情一旦勃|发便不可收拾,江雅芙一边承受他的攻城略地,一边不放心的娇|喘着问他,“你不急着回去吗?” 时沛停了一瞬,忍不住笑道,“小宝还是那么会破坏气氛,小心操心多了会变老。”说着就用实际行动断绝了她继续质疑的机会。 云歇雨散之后,时沛搂着怀里娇怯的小娘子,提议道:“我在拢月城里有个小宅子,你和表妹先住那里吧。等粮食全部运到了,你们就立即回京去吧。你们在这,我始终不放心。” 江雅芙听了这话,突然把视线转向他,原本慵懒的目光一下子变的犀利起来,“小宅子?金屋藏娇用的?” 时沛没想到与女人、特别是心里有你的女人对话,处处都是坑,就算他是战场上再威武神勇的大将军也难以各个逃脱。 他捏了捏她的小鼻子,“我哪里敢藏?哪有时间藏?藏谁?” 江雅芙不肯放过他,扯过一旁凌乱的里衣,随便往身上一遮,“所以你要是敢,要是有时间有对象,你就藏了?” 时沛并不生气,反而用能溺死人的目光凝视着她,笑道,“唔,你不讲道理的样子挺可爱的。” 真是一脚踹在了棉花上,江雅芙接着问,“那前世呢?从实招来,别叫我以后发现了。” 时沛一把把无理取闹的她给拽回了自己怀里,“真的没有,今生更不会有的。去那里住,你觉得怎么样?” 江雅芙其实并非不相信他,只是这段时间又累又忧,好不容易见了他一面,想撒娇罢了。 “你那宅子有人知道吗?未免节外生枝,我的身份最好别让人知道了。” “只有我的几个心腹知道。客栈太不安全,不能常住。” “好,我都听你的。”江雅芙又问,“那运粮的事你打算怎么办?我带来的只是一小部分,大头我没敢动。” 时沛把玩着她的柔胰,“此事交给我,你只要管好米铺的人,确保他们不出事就行了。我会让我的手下混到镖局中去,确保运送途中万无一失。” “好,还有,我把咱们家的银子都花了,你不会怪我吧?” 时沛一愣,“你不会是把嫁妆也花了吧?” “嗯,全都花了,连以后小初一娶媳妇的钱都没有了。” 时沛又是感动又是心疼她,“你可真是个傻娘子,那以后咱就不给她娶媳妇了。” 江雅芙噗嗤一声笑了,“小初一好不容易和你亲近了,你当他面说一声不给他娶试试?” “哈哈!我还真有点儿想试试。” 二人温存了好久,时沛直到五更才走,江雅芙不放心,“非要现在走吗?就你一个人,那么远的路。” 时沛穿好衣服,“小事一桩,你接着睡吧,要是这点小事我都做不来,不如直接回家和你养孩子去了。” “去你的。”江雅芙嗔了他一下,依依不舍的看着他出去了。 第二天一早,陈如芸敲门进来,要给江雅芙化装,在看到她的脸时一怔,傻傻的问道,“边关的蚊子就是厉害啊!这么冷的天居然还能活着,表嫂你的嘴唇不要紧吧?不然我给你擦点药膏?” 江雅芙脸一热,赶紧去洗脸,遮掩了过去,“是啊,这蚊子是够厉害的。不用擦药膏了,过上半天就好了。” 二人重新装扮成男人样子,带着张三和李四一边闲逛,一边假装询问可以租住的宅子。江雅芙总觉得张三李四今天看她的眼神儿有些不对,但也没多想,反正这哥俩儿是绝对靠的住的。 接连看了两家之后,江雅芙表示都不太满意,终于到了第三家,那是一个闹中取静的小宅子,江雅芙从外面看一眼就喜欢上了。 陈如芸不甚赞同,“这宅子不像是往外租的,真进去问啊?” “问问呗,反正问一下又不要钱。” “哦,那我去问问。” 陈如芸傻乎乎的走在前面,张三和李四则在后面复杂的看了一眼她活泼的背影,哎,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啥都不懂,这明显是她表哥表嫂自己家的宅子嘛! 二人暗自下了个决定,要是等住进去了她还发现不了,就把这事给她说透。不然跟着这么一主儿,实在是丢人呐。 宅子虽小,但是五脏俱全,平日里只有一对老夫妇看守着,时沛昨天夜里和他们打过招呼,因此陈如芸一问租房的事,二人压根不提租金,恭敬地把几人往院里请。 陈如芸禁不住窃喜,扯了扯江雅芙的袖子,“哈~咱们运气真好啊,这好运就像是天上掉下来的一样。” 江雅芙忍着笑,坏心的没告诉她,“可不是吗?” 李四再也看不下去了,上前把陈如芸给拽了过来,说了昨晚上时沛来过客栈的事儿。陈如芸一想起自己今天的种种言行,顿时脸红如瀑,大呼小叫的朝着江雅芙扑去。 二人闹了一阵儿,自此,几人就暂时在拢月城安顿下来了,江雅芙在不出门的时候恢复了女装。陈如芸则依旧保持男装打扮,依旧贴着她那两片小胡子,依她的话说,男装自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随便去街上看耍猴唱戏都没什么可担心的。 傍晚刚吃了饭,宅子里来了三位不速之客。为首的一位她们昨天刚见过,正是邵春。 邵春一改昨日略有些傲气的样子,恭敬的向江雅芙叫了一声嫂夫人,一张俊脸不好意思的笑着,看起来有几分孩子气。 陈如芸有些瞧不上他,“你怎么来了?还带来了两个?” 邵春恰好也瞧不上她,对江雅芙解释道,“嫂子,我大哥不放心,派这两个兄弟过来保护你。另外我也会时常过来看看,嫂子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一定竭尽所能的去办。” 江雅芙对他客客气气,“我没有什么要求,现在是非常时期,哪用的着费那么多功夫顾我呢?若是弄的大张旗鼓的,这里反倒惹人注意。” “嫂子您说的是。” 邵春想等天黑透了再走,便顺便检查起了宅子各处,看看有没有需要添砖加瓦的地方。见院墙高耸完好,炭火米粮齐备,便放下心来, 他刚一出了库房,便敏锐的察觉到两股冷气从左右袭来,顿时当机立断,身手漂亮的闪过了张三和李四的突然袭击。 没几下,勇武的张三就被邵春给制服了,他夸张的捂着仿佛已经不在自己身上的膀子,大叫道,“哎哟!军爷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不知天高地厚,就是想试试您的身手,还请您大人大量,放过小的吧。” 一旁被踹到的李四也一样狗腿的求饶,“这下我们知道军爷的厉害了,再也不敢试您了。” 邵春手上一使力,把张三脱臼的膀子给接上了,“算你们识相,下回这种事叫小胡子亲自来,明白吗?” 二人齐声,“明白明白!” 邵春确认再无什么纰漏,此时天也黑了,也不走正门,腾的一下翻上了高高的院墙,一跃就没影儿了。 李四赶紧上去扶张三,在不远处躲着的陈如芸也跑了过来,“张三你没事吧?” 张三呲着牙,“没事了,那小子下手可真够狠的。” 陈如芸过意不去,“都怪我不好,走,到我那拿上好的药膏去。”她不禁心生气闷,本来就看不惯他的傲气,偏偏表嫂还说他的好话,她这才生出了好胜心,想试试姓邵的那小子,看他是不是真的那么厉害。 现在倒好,损兵折将了。 李四见她满脸郁闷,笑嘻嘻的凑了上来,“别急,瞧瞧我在那小将军身上摸到了什么?我快手李四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只见他的手上挂着一个半旧的钱袋子,正是趁刚才近身的时候从邵春身上摸来的。 陈如芸瞬间找回了一些信心,高兴的接过钱袋子,“哼!他也不过如此嘛,亏表嫂还把他夸的跟花一样。给表哥提鞋都不配!” 此时,已经翻墙远去的邵春勾起了嘴角,心情大好,可怜的小胡子还有他的两个耗子兄弟这下可有的受喽! 不过那两个家伙倒是有几分真本事,尤其是那个李四,那第三只手的功夫算是练到家了。 只可惜,他们碰到的是自己。 第50章 贤良淑德的女人 当天夜里, 陈如芸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原因无他,只因她的一只玉手奇痒难耐,不管是抓挠、泡凉水、还是涂药膏,全都不管用。 张三和李四也皆是如此, 这让几人很快便确定,问题必是出在那个钱袋上! 在试过所有的办法都没用之后, 陈如芸不甘不愿的去找了江雅芙, 伸着一只红肿的‘猪蹄’给她看, “表嫂你还说那个姓邵的不错呢, 你肯定是看走了眼, 他根本就是个目中无人阴险狡诈的混蛋!” 知道她是难受的狠了,所以才这般口不择言, 江雅芙听了越发的想笑, “谁叫你好端端的去惹人家?” 陈如芸不依,“表嫂~你还帮他说话!哪个正常人会往自己的钱袋子上涂药的?” “哈哈,可我也没见过哪个正常人会去摸人家钱袋子呀。” “表嫂你还笑!你看我的手, 现在该怎么办啊?” 小表妹恼羞成怒了, 江雅芙只好稍稍收敛了笑声, “现在知道着急了?邵春这个时候恐怕已经到大营了,他不是留下了两个小兵吗?先把他们找来问问吧, 如果他们也不知道解法,你就只能忍到天亮再说了。” “也只好如此了。”陈如芸沮丧的把两个小兵喊了过来。 二人在看过她的手之后均露出了一脸古怪的神色,想必是知道她中了何毒。 其中一位小兵回道, “这是我们邵将军的独门痒痒粉,其实也算不上什么毒|药,平日里他都是拿这痒痒粉教训兄弟们的,您怎么会沾上了?” 陈如芸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这小兵当真话多,“你可知如何解去药性?” “不瞒您说,小的也不知道用什么解,不过几个月前小的中过一回,忍过了十二个时辰药性自己就没了。” “什么!要十二个时辰?”陈如芸当即就炸毛了,张三和李四的脸色也难看的很。 另一个小兵补充道,“千万别挠,越挠皮下的血流的越快,也就越痒。” 陈如芸气的直咬后槽牙,姓邵的咱们没完! 这下连江雅芙也开始同情她了,惹谁不好,偏要去惹鬼见愁邵春,这下好了,小鬼见了大鬼,一下子就被灭了。 一场雪过后,天气放晴,拢月城披上了银装素裹,白雪为这座充满了肃杀之气又饱含风情的边城增添了几分柔美。 一个年纪不大却身量颇高的少女带着她的侍女行走在拢月城的街道上,她穿着大夏族女子的服饰,面容清冷,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眼尾上翘着,让人一见便心生距离感。 “公主,咱们就这么贸然进了拢月城,实在是太危险了,万一您要是有个好歹可怎么办吶?” 少女走到了一个兵器铺门口,拿起门口的一杆长刀细看起来,不在意的回道,“大夏人有句话叫灯下黑,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奴婢不知。” “就是说越显眼的地方就越容易被忽略,谁又想得到我敢堂而皇之的进城来呢?”她放下了刀,又看起了别的。 侍女的忧心并没有因她的话而减弱半分,“公主,奴婢觉得您这两次打了败仗之后,人有点儿变了。” 少女,也就是卑族的华英公主听了这话皱了下眉头,疑惑的看向她,“你说说,我怎么变了?” “以前您无事的时候总是研究兵法,要么就练兵,可最近我都没见您拿过几回兵书,对打仗也不积极了,偶尔还见您发呆。您不知道,已经有人对您不满了。” 华英丢下手里的兵器,冷哼一声,“我倒是要瞧瞧哪个敢挑我的刺?” 侍女不安的跟上了她的脚步,她是和公主一起长大的,比别人要亲厚许多,因此许多话也只有她敢说,“公主,您是不是对那个时将军……” “胡说什么?”华英的虽是斥责,但语气并不严厉。因为她知道侍女刚才的话恰恰戳中了自她的心。 她的确对那个敌军将领有些好感,她接连两次败在他的手下,尤其是最近一次,对方明明可以生擒她,折辱她,却叫人好生放了她。 这一番举动虽让她震惊不已,但更为让她心动的却是他当时说的话。 “华英公主真乃女中豪杰,听闻公主的生母是大夏人,公主对我大夏持刀相向,想必也是有许多不得已的苦衷吧?我此番放公主回去,意在与卑族诚意修好,两国兵戎相向,伤的皆是无辜子民,希望公主以和为贵,回去劝说卑族王室,与我大夏和平共处。公主,毕竟您的身上也留着一半大夏人的血。” 就是这段话,让脱险之后的她恍惚了两天,她的生母是个低贱的大夏侍妾,除了极少人以外,没有人知道这个事实,他又是从何得知的? 她自小跟着王后长大,虽然父王疼爱她,但她自己知道,她的内心并没有表面那么光鲜。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时常会想念记忆里个那个温柔的模糊的影子。 她满脸苍白的躺在病床上,吃力的抚摸着她的脸,“华英乖,不怕啊,娘不是去死,娘是要回故乡去了……娘的故乡四季如春,那里的人喜欢吃稻米,养蚕……织布……” 侍女打断了她的思绪,嘟囔着,“我哪有胡说?公主明明就是变了。” 华英拿她没办法,“好了,少罗嗦,咱们这次进城又不光是逛街的,我还有别的目的。前段时间咱们的人侦察到大夏这边的粮草已经支撑不下去了,附近城池的粮食都被他们找遍了也没什么收获。但最近突然冒出了一支义商队伍给他们运粮,我得把这事搞清楚,毕竟咱们的粮草也不多了,若是有机会,要想办法填饱咱们自己人的肚子。” 侍女见她总算没忘了正经事,松了口气,“那就好,奴婢还以为您不想上战场了呢?” “不上战场干什么?” “洗手作羹汤,嫁人呗!” 华英蔑笑,“朝中想娶我的人多了,他们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那公主您想找个什么样的?” 华英没答这话,反问她,“时沛的信息都查好了吗?” 侍女恢复了严肃,“查好了,他是镇国公的独子,这咱们早就知道,于两年前娶了大儒的女儿江雅芙,生了个儿子……” 他已经成亲了?华英心里一紧,默默的听着,没说什么。 二人又逛了半天,没得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之后就七拐八拐的进了一条巷子,叩开了其中一间木门,她们要在城里逗留几天,此处就是她们暂居的地方。 陈如芸磨刀霍霍了几天,终于把邵春再次等来了。 邵春一进门就见小胡子正朝他吹胡子瞪眼呢,他眉毛一挑笑了出来,“哟,小胡子这是在欢迎我?邵某似乎不欠你钱吧?” 陈如芸隔着手套掏出了他的钱袋,一把砸了过去,“还给你!卑鄙无耻的小人。” 邵春灵巧的接住了自己的钱袋,摇头晃脑的叹道,“哎~这个世道真怪啊,丢钱的人还要被骂。” 陈如芸知道自己打不过他,又不愿意看他得意的嘴脸,扭身就要走,却不想邵春贱兮兮的追了上来,探头问她,“怎么样?手痒的滋味不错吧?” 他说着就敏捷的抓过了陈如芸的一只手,并且扯掉了上面的手套,“我瞧瞧抓破了没有?诶你的手……好白嫩啊!比小娘们的……” “啪!”的一声,邵春愣了,陈如芸也愣了。 发生了什么?他邵春穿越千军万马能不伤毫发,居然被人给打了脸? 陈茹云收回了手,有些发怯的看着他,“我我……谁叫你动手动脚的?” 邵春目露寒光,“都是男人握个手怎么了?你的手是金子做的摸不得?” “你!”陈如芸语塞,气鼓鼓的瞪着他,原本还觉得有几分歉意,这下子全没了,他活该被打。 然而她却没注意到,邵春看她的目光突然一凛,然而那股寒光竟霎时全部褪去了,转而染上了一丝兴味。 他恢复了笑脸,摸了摸自己被打的那半边脸,“好了好了,刚才是我太没分寸了,打就打了吧,你那点力道和挠痒痒差不多。” 他不自然的咳了声,然后朝院里走去,喊道:“嫂子,我来了!” 陈如芸被他的脸色变化之快弄的莫名其妙,原本还一副要活撕了自己的模样,怎么一下子就变了?难不成他脑子有问题? 算了,不想了,在他身上费那么多心干什么?她跺了下脚,回了自己的屋子。 江雅芙自从和时沛客栈一别,已经好些天没见过他了,惦记的厉害。邵春带来了时沛的亲笔信,她迫不及待的拆开来看,上面无非说些如何如何想她,军营里的生活有所改善,最近没有什么战事之类的话。 看完了信仍觉得不够,她问向了邵春,“你大哥最近还好吗?有没有按时吃饭?你们平时都吃些什么?” 邵春心思一转,回道:“最近虽然没有战事,但大哥整日研究兵法,殚精竭虑,瘦了一大圈。军营的饭菜能有多好?能吃饱就不错了。大哥一向和战士们吃一样的饭菜,从不搞特殊,无非就是粗饼子咸菜汤之类的。” 江雅芙听了这话,脸都快抽抽到一起了,“真的就只吃这些? ” “可不?我们都这么吃。大哥不仅动武还动脑,经常半夜才睡觉,不瘦就怪了。” “快别说了!”江雅芙打断了他,心疼的恨不得立即飞到时沛身边照顾他的饮食起居,“邵春,你今天先别急着走,我亲手给你大哥做些吃的,麻烦你带给他。” “好!”邵春高兴的应道,大哥从不吃独食,到时候有了好吃的,还不分给兄弟们尝尝? 动小心思的他没注意到,院子里张三和李四在看到江雅芙走向厨房时所流露的惊恐的表情…… 在江雅芙的要求下,小院的生活一切从简,除了原本的那对老夫妻还有那对护卫之外,她没有再添其他人。原先做饭的事老妇人一个人就成,但她闲的无聊,又想跟老妇人学学手艺,以后做给家人吃,便动起了下厨的念头。 这下可好,居然一发不可收拾了! 前世的江雅芙十指不沾阳春水,没想到今生一进了厨房便打开了厨娘天赋开关,特别是在她的人生第一道菜被大家夸奖了之后,更是变本加厉,顿顿饭桌上都能吃到她亲手炒的菜,当然了,有时候还有各种奇形怪状的点心、饺子、包子…… 至于味道嘛,张三曾经私下对李四抱怨过,要不是怕浪费粮食会遭天谴,将军夫人做的饭菜喂狗狗都嫌弃。 然而在陈如芸的命令下,为了哄这位夫君和儿子都不在身边的‘可怜的女人’,他们没有一个人敢道明真相,就这样让她有了自己厨艺还可以的错觉。 真是造孽啊! 江雅芙废了好大的力气和老妇人一起整治了满满一大食盒的吃食,郑重的交给了邵春,“这个你拿回去,里面有饭菜还有点心,都是我亲手做的,到时候你们和你大哥一起吃。” 邵春又感动又羡慕,大哥真是有福气,娶了这么贤良淑德的女人,“嫂子您放心,我保证送到,连一滴汤都不会洒出来的,我帮你亲眼看着大哥吃下去!” 他正要走,远远的看见陈如芸从房间里出来,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他的嘴唇张合了一下,想说点儿什么,但碍于江雅芙在身边,就什么也没说,拎着食盒消失在夜色里了。 陈如芸晚饭吃的少,肚子有些饿了,就去了厨房,在一片狼藉之中,于角落的蒸笼里找到了一个冷馒头,回了房间狠狠的咬了下去,把它当成是可恶的邵春吃了下去。 没什么事干,她就想早点儿卸妆睡了,漫不经心的坐到了铜镜前,她往镜子里这么一瞧,顿时惊恐的瞪圆了眼睛,啊的叫了一声! 天呐!她的胡子……她的胡子什么时候翘起了一半?她居然不知道?! 是刚才在房里开胶的,还是在她和邵春纠缠的时候?那岂不是被邵春看去了? 再一想他当时前后不一的表现,一定是了!他肯定是发现自己是女孩子了,才没追究那个巴掌。 应该没那么巧吧?不会的,陈如芸的心里一万个不愿意让邵春知道自己是女人。 自己要是个男的还能和他来来往往的杀上几个回合,一下子成了女人,好像顿时退回了弱势的一方,好生无趣。 她烦躁的扯下了胡子,数起了掉在地上的馒头屑,单数是被他发现了,双数是没发现。 发现、没发现、发现、没发现…… 第51章 表哥表妹瓜田李下 邵春心情大好, 一路哼着小曲回了军营, 直接进了时沛的营帐。 时沛在和郁东还有王大庆三人正在研究地形,忽见他满面春风的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个大食盒。 王大庆嬉笑着凑了过去,“你小子长进了啊!知道给兄弟们带吃的了?”说着就要去抢食盒。 邵春一躲, “去,这是嫂子给大哥准备的, 全都是嫂子亲手做的。你小子想吃, 你有这福分吗?” 王大庆浑不在意, “嘿嘿, 大哥什么时候吃过独食?再说嫂子只心疼大哥, 就不心疼我们这些小弟?” “去去去!”二人你追我抢竟闹了起来。 冷眼旁观的郁东瞧出了些门道,“好了, 快别闹了, 等下碰翻了谁也别想吃了。大庆,你这小子心里就只有吃,没发现你春哥哥面带春色桃花盛开吗?” 王大庆顿了下, 一看闻言窘迫的邵春, 霎时恍然, “你小子有什么好事?从实招来!” “别闹了,都不嫌累吗?把食盒给我。” 时沛一锤定音, 接过了邵春手里的食盒,然后……放到了自己的将军案上,小心的打开了。 半点儿没有和大家分享的意思…… 另外几人面面相觑, 不是吧?大哥还真打算吃独食啊? 时沛心内悸动不已,一样样把食盒里的卖相还可以的东西拿出来,这可是他两辈子以来第一次吃到江雅芙亲手做的食物,和这帮混蛋分享? 呵,做梦吧。 她还是了解自己的,专拣他喜欢的菜式做,有肉包子、红烧五花肉、麻椒鸡、大葱炒鸡蛋…… 时沛在邵春几人虎视眈眈的注视下,举着筷子思考了下,首先夹起了一个有些露馅的肉包子,像要吃世上最美味的佳肴一样,夹到了嘴边,一口咬下了半个。 王大庆吞咽了下口水,“大哥,好吃吗?”他已经好几顿没吃到肉了,现在见了肉简直比见了娘还亲。 只见时沛眉心微跳,闭上了双目,慢慢的、极精细的咀嚼着嘴里的包子,之后咕咚一声咽了下去。 这才再次睁开眼睛,提着筷子把其余的菜一样尝了一口,表情没有再多的变化。 都尝过之后,时沛终于大发慈悲,留下了一盘麻椒鸡和两个白馒头,说道:“大庆过来,我吃这一个菜足矣,其余的你们在一旁吃了吧。” 王大庆忙屁颠屁颠的过去端菜,邵春也饿了,摩拳擦掌等着吃。 郁东则打了个哈欠,“你们吃吧,我不饿,先回去睡了。” 没人留他,时沛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也好,早点休息吧。” 另外两人则迫不及待的开吃,王大庆一筷子夹了大口的葱炒蛋,虽然那大葱炒焦了些,但看上去还是挺有食欲的,只是鸡蛋一入口,他的表情就瞬间变的微妙起来了。 邵春也塞了一口进嘴,表现顿时与他如出一辙。焦也就算了,谁能告诉他鸡蛋里面为什么会有大颗的盐粒子,还像不要钱似的放了许多。 另外,他怎么吃到了一样扎舌头的东西?他小心的伸出舌尖,把扎舌头的东西拿了下来,竟是一大块鸡蛋壳! 时沛吐出了一块鸡骨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不远处的他们俩,“你嫂子的厨艺如何啊?” 邵春不语,王大庆瞪着眼睛把鸡蛋吞了下去,“额,还没尝出来。”也许这道菜只是个意外,他不死心的又夹起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还没等嚼呢,差点呕出来。 她是怎么做到把猪肉的腥臊味尽数保留的?还有这到底是放了多少糖啊?大哥真可怜,他再也不羡慕大哥娶了个好媳妇了。 时沛守着自己面前的那道菜吃的香,还不忘嘱咐他们两个,“好好吃,别糟蹋了你嫂子的一番心意,她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给大家吃的。” 王大庆艰难的咽下了那块红烧肉,伸着脖子往他那边看,“大哥,你吃什么呢?你那道菜好吃吗?” 时沛夹起一块鸡肉给他看,“好吃啊,和你们吃的一样好吃,要不要尝尝?” 王大庆赶紧拒绝,“不了不了!还是大哥你自己吃吧。啊我想起来了!我好久没给家里写家书了,我这就去写!” 时沛见他落荒而逃,嘴角露出几分坏笑,还是郁东最机灵啊,真真是把自己的一举一动都给摸透了,一察觉到不对劲,跑的比兔子还快。 他在尝到第一口菜的时候就被江雅芙惊天地泣鬼神的厨艺震惊了。他是很想接受她难得的心意,把所有的菜全部吃光,但他实在做不到啊,他怕把这些全部吃完明天就得看大夫。 但到底是她辛辛苦苦做的,他依旧是勉为其难的每样吃了一口。等全尝过之后,他发现其中那道麻椒鸡明显与其他的不同,在一众狗食的衬托下味道简直惊为天人!因此他一百个确定,只有这道菜不是江雅芙做的。 可怜的王大庆和邵春都被他给戏弄了,算是抱了他们前天戏弄自己的仇。 嗯?邵春怎么还在吃?这小子果然前途不可限量啊,是个狠人! 时沛找回了自己的良心,端着剩下的半盘子麻椒鸡坐到他面前,“你傻呀?吃这个吧。” 邵春咽下了口中难吃的菜,一向开朗的他突然变得有些扭捏了,“嘿嘿,大哥,我向你打听个事啊?” “嗯哼,说吧。” 邵春耳根子红了,只不过室内昏暗,他又不白,时沛没发现罢了。 “大哥,大嫂身边有个小胡子你知不知道?就是那个整天和大嫂在一起,行事有点儿疯疯癫癫的那个?” 时沛本能的皱眉,男人?整天和雅芙在一起?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了,疯疯癫癫,指的应该是表妹了。 “嗯,我知道,那小胡子怎么了?” 邵春觉察出了他的神色变化,试探的问道,“我发现那小胡子是个女的!” 时沛的反应极其平淡,“没错啊,你到底想说什么?” 邵春急了,大哥是个聪明人,怎么偏偏今天像个笨驴似的?推一步走一步! 他一发狠,“大哥,我想知道她是什么人。” 时沛眼睛一眯,审视的看了他一眼,回道,“我的表妹,姓陈,怎么问起她了?” 邵春听了语气沉了下来,“哦,是个大家小姐啊。既然是您的表妹,怎么会跑到边关来?” 时沛难得好心,问什么答什么,多余的却也一句不说,“她自小性子野,她爹娘管不住她。” “那她……那她……” “没定亲。” 邵春顿时愕然,差点儿咬到自己的舌头,内里却是心花怒放,“真的?” 时沛意味不明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站了起来,“小伙子,你很有胆量,我很看好你。” 邵春惊站起,“大哥!你真看好我?” “嗯。”时沛不想再瞧他一脸傻相,淡淡的回道。这却让一腔热血的邵春狐疑起来,大哥看着怎么好似不太高兴呢? 时沛低头整理东西,以为他已经了走了呢,不成想一抬头他还站在那里,这小子今儿个吃错什么药了吧? 邵春顶着要挨揍的风险,大着胆子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大哥,虽然大嫂很漂亮,人也很好,但常言说的好,表兄表妹瓜田李下的,最容易……”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因为时沛的砚台已经朝他飞过来了,“你小子今天皮痒了是吧?” 幸好他身手够快,给躲了过去,不然今天非见血不可。 他一溜烟逃到了门口,嘻嘻笑着,“没有更好,大哥也不必打人啊!” “还不快滚!” 等他真的滚没影儿了,时沛也忍不住笑了,邵春和表妹倒是很相配,只是且不论表妹自己愿意不愿意,她爹娘那关并不好过。 表妹虽然爱顽皮捣蛋,不像个女孩子,但却是姨夫姨母的掌上明珠,而邵春现在还只是个穷小子而已。 陈如芸数了半宿的馒头屑,依旧没有数出个结果,第二天早上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坐在饭桌前,吓了江雅芙一跳。 “你眼睛被人给打了?” 陈如芸翻了个白眼,“才没有呢,我只是想事情睡不着罢了。” 江雅芙睨了她一眼,“我知道你想什么了。” “嗯?表嫂你知道?”陈如芸瞪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她。 “你肯定是在想邵春下次什么时候来?” 陈如芸想也不想便接道,“对!等他下次来看我怎么报仇。”说着发现江雅芙在偷笑,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啊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他真的是有仇!” “我想的是哪样?”江雅芙笑的更厉害了。 吃过早饭不久,米铺的郭掌柜来了,负责运粮的一个伙计出了点事儿,他来找江雅芙商量,顺便汇报一下最近的运粮情况,看她有没有什么交待。 宅子外面的一个隐蔽处,华英和她的侍女亲眼看着郭掌柜走了进去。 华英面色凝重,“看来这就是那个义商的住处了。” “公主,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等等看,我不信他们不出门。” 再有一个月就到年关了,江雅芙虽然思家心切,但还是决定留下来陪时沛过这个年,本想让陈如芸带着张三李四先行回京,但她说什么也不肯,说是非要体验一下京城之外的年是怎么过的,江雅芙拿她没办法,只好依了她。 和时沛夫妻多年,她深知他给家里挑年货的水平。既然她今年人在边关,就顺理成章的把此事包揽下来了。 江雅芙和陈如芸扮好了男装就出门逛街挑年货去了,带上了张三李四,没带那两个一看就不是普通下人的小兵。 逛的累了,恰好听闻前边一个酒楼里有说书的,四人便来了兴致,进酒楼点了几个菜听听书消遣一番。 别小看这边陲小城,饭点酒楼里人还真不少,三教九流都有,说书人把故事讲的极好,不时引的满堂彩。 陈如芸饭都不怎么吃了,听的津津有味,就连江雅芙也听的入迷。 店小二这时端着两道招牌菜和一壶美酒上来了,对江雅芙说道,“公子,这是您的酱鸭和烤羊排。” 江雅芙回道,“我们没点这两道菜,你上错了吧?” 店小二把酒菜放下,笑道,“的确不是您点的,是那边的二位小姐请您的。” 江雅芙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当对上那双标志性的丹凤眼时,心里顿时咯噔一声,耳里再也听不见周遭的噪杂之声了。 没错,是华英公主!当年她代表卑族上京和谈的时候,她有幸远远的见过她的真容。 现在正是两国交战的紧张时期,她怎么会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拢月城?而且偏偏找上了自己?难道她识破了自己的身份? 江雅芙强自镇定,华英再厉害现在也是个小姑娘,而她活了将近四十年,还学不会什么叫临危不乱吗? 华英公主遥遥的冲她举起了杯子,江雅芙颔首表示感谢。 陈如芸的注意力被拉了回来,低声道,“表哥,那是什么人?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江雅芙怕陈如芸惊诧之下会坏事,便没告诉她,“我也不知道,等等看,她若是有事必然会过来的。” 果然,她的猜测没错,等到说书的惊堂木一落,客人们渐渐散了之后。 汉女打扮的华英公主带着侍女拿着酒杯走了过来。 张三和李四识相的站到了江雅芙和陈如芸身后,给她们让出了位置。 华英落落大方的对江雅芙说道:“小女子见公子气度不凡,不知可有幸结交一二?” 江雅芙回道:“能得小姐这样的佳人垂青,是在下的荣幸。” 华英轻笑了两声,显得柔和了许多,“公子真会说笑。小女子家是做生意的,不知公子作何营生?” “在下也是做生意的。”江雅芙玲珑心肝,经由她这一问,已经猜到了她的目的,想必是奔着粮食来的。 “哦?不知是何生意?” 江雅芙知道她必然是查过自己的,没有必要瞒她,便直说了,“做些粮食生意,小打小闹罢了。” 华英笑的越发美丽,小小年纪已经散发出卓人的妖冶,“看公子的气度,可不像是做小生意的。这个要紧时候,凡是还能做粮食生意的,都不是一般人。我说的可对?” “哈哈!”江雅芙爽朗的笑道,“小姐说的也有道理。” “不瞒公子说,我家里也是做粮食生意的,不过不是在拢月城,而是在临城,如今世道不好,我家米铺正愁没粮食可卖呢。公子既然手里有粮,不妨开个价,有多少我要多少,给你双倍的价钱如何?” “双倍?小姐当真是好气魄。” “没法子,米铺是我们家的根基所在,就算动用家底也得度过这段困难时期,您说是不是?” 江雅芙沉思,“小姐所言极是,关张总是不吉利的。小姐不妨报上字号,容我回去考虑考虑?毕竟粮食目前不在拢月城,再说那么一大批粮食,我也不敢轻举妄动。” “好!我果然没看错,公子是个爽快之人。”华英报上了真实存在的米铺字号,“那我就敬候公子的佳音了,有消息您留信在这家店里即可。” 又闲谈了几句,江雅芙推说下午还有事,便带着人先离开了。 华英公主注视着她的背影,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公主,你怎么了?难道刚才那几人有什么问题?” 华英娥眉轻蹙,“是个女的。” 作者有话要说:看小说入迷,码字晚了。。忏悔 第52章 一百头小鹿在乱撞 自打从酒楼出来, 江雅芙的神色就一直十分严肃。她在心里反复思量着华英公主的心思, 并没有因她比自己小几岁就轻视她,觉得她也像一般小女孩一样胡闹。论起心计和狠辣,这个女孩绝不输给任何人。 离酒楼很远了,陈如芸才忐忑的问道:“表嫂, 刚才那人你认识?” 虽然四下无人,江雅芙依旧十分谨慎, “回去再说。” 回了小院, 屋里只剩自己人了, 她才把真相道出, “刚才那人就是华英公主。” “什么?”不止陈如芸, 所有人都惊着了。 “表嫂,那你刚才怎么不说?她们就两个人, 我带着张三李四肯定能抓住她。” 李四赶紧摇头, “我可抓不住……” 江雅芙无奈的叹道,“你看你,急起来还没李四想的周全呢, 你们三个加一起都不是邵春的对手, 就更别提华英公主了。她可不是一般的闺阁女子, 若是像我这样的,你一个能打我一百个。再说我们眼见着的是两个, 暗地里说不定还有别的帮手呢。” 陈如芸恍然,“是我太过心急了,可她胆子怎么这么大?我的胆子就够大了, 没想到有比我还不要命的。” “这就叫有恃无恐吧,此事你们几个不得对任何人提起,知道吗?” “知道了,表嫂。你怎么知道她是华英?你见过她不成?” 江雅芙顺口编了个理由,“我听你表哥提过她的样貌,结合她的举止做派便有些怀疑。她坐下的时候我不小心看到了她手腕上佩戴的族徽,这才确认了是她。” “哦,原来如此,还是表嫂你心细。” 江雅芙松了口气,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族徽。 很快,她就把邵春留在这里的那两个小兵找了过来,亲手写了一封信让他们其中腿脚快的火速去大营交给时沛。 她把见到华英的经过和对话一五一十的还原到信中,还有她的打扮和侍女样貌都详细的记录了下来。时沛见她派人风风火火的送来信,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 待一见了信的内容,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又被提了起来,华英公主身份复杂,在卑族王庭的地位有些尴尬,他看的出来,上次自己与她说的一番话对她是有所触动的,但他却没有自大到认为仅仅因几句话就能打消华英攻打大夏的念头。 大夏与卑族相邻,同生活在一块陆地上,本来他们的生活状况就比大夏恶劣,如今大夏遭了天灾,他们的日子更加不好过。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看来华英真的是打上了粮草的主意,或许还有刺探其他情报的考量。 时沛立即派出了一支精锐小队,乔装混迹在酒楼街巷中,暗暗查访华英公主的行踪。 然而华英公主也不是吃素的,尽管时沛叫人做的隐秘,还是被她敏锐的觉察到一丝不寻常,很快便中止了刺探行动,更是直接断了江雅芙这条线,悄悄的撤出了拢月城。 江雅芙为了配合时沛,故意到与华英相见的那间酒楼里去递消息,也始终没有再见到她的身影,音信全无。想来是抓捕的动作被她发现了,交易粮食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粮食终于在年前全部转移到了大营,搬开了心头大石的江雅芙总算彻底轻松了,在经过一番思索之后,她决定把永兴米铺的分号开到拢月城来,平时有了准备,将来若再遇到这种事也不必像今次一样素手无策。 除了郭掌柜和两个大伙计留下设立分号之外,其余的伙计都被江雅芙放回他们自己的家乡去了,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也让他们回去过个好年。 时沛有些发怔的看着手里已经看过数遍的书信,还有随信一起送过来的一方帕子,心中满是思念。自从客栈一别,已经快两个月没见着她的面了,也不知道她在这苦寒之地过的怎么样?是胖了还是瘦了? 连邵春这小子都见过她几面,自己却像是被卖给了这大营一样,不能轻易离开。 邵春从外面进来,“大哥,过年这几天城里的布控我都安排好了,只会比平日严,不会因为过节就放松警惕的。” 时沛把信和帕子收了起来,“辛苦你了,做的不错。大营这边也都安排妥当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卑族人知道大夏人把春节看的极重,怕就怕他们故意趁这几天过来偷袭,这几天告诉弟兄们打起精神,伙食也弄的丰盛些。” “那是自然,兄弟们都明白这个道理,谁也不想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却在阴沟里翻船。” “如此甚好。”时沛长舒了一口气,没来由的涌上了一股疲累。如果这里不是军营该多好,他和江雅芙在一起不时的拌拌嘴,气的她小脸鼓鼓的,却拿自己毫无办法,小初一这缠人的孩子则在一旁被他们逗的咯咯的笑着…… 邵春深知他的烦恼,大着胆子提道:“大哥,你和大嫂距离这么近,你真不打算回小院过年啊?” “嗯,除夕那几天我绝不能离开军营半步,就算我爹娘来了,我也不能擅离职守,万一卑族大军偷袭,这个罪责没人能承担的起。” “大哥,你想没想过?你出不去,但咱们可以让嫂子进来啊!您和嫂子在军营里团聚,岂不……”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时沛给打断了,“胡说!大夏军规严明,军规明文规定,不得让女子进军营。再说这成千上万的士兵,不只我一个人有亲眷,又何止我一人不能在节庆里与家人团圆?如果人人都把自己的家人接进军营里来,那成什么样子?” 邵春不服气,“可是大哥,您到底不一样啊,你是一军统帅,您若是将心不稳,会影响士气的啊。再说大嫂就在十几里之外,她只是进来看看您,我敢打包票,兄弟们没有一个会说三道四的。” 然而时沛的立场十分坚定,“我说不行就不行,没的商量。你小子最近给我精神点儿,少动歪脑筋知道吗?” “知道了。”邵春闷闷的答应了,然后嘴巴服气了,歪脑筋却转动的更快了。 很快,他就找到了王大庆,二人一起嘀嘀咕咕半天,琢磨出一条计策来。 自从疑似在邵春面前掉了胡子,陈如芸觉得好像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放心了的同时又觉得有什么东西似乎放不下了。他人那么贱,腿那么快,不会是出了什么事了吧? 这几天她把小胡子给摘了,在院里恢复了女装,自那天起就养成了爱祸害馒头的毛病。 她正坐在桌前掰馒头,口里阵阵有词,“这是贱人的头,这是贱人的胳膊,这是贱人的腿……” 忽然‘贱人的头’被一只大手捻了去,放进了嘴里。 “小胡子这么恨谁啊?不会是在下吧?” 陈如芸嚯的起身,他什么时候走到自己身边的?她居然一点都没察觉,“你!” 邵春一口馒头含在嘴里,呆愣的看着乍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这张脸,不再有胡子,皮肤也没有了故意涂抹的那层蜡黄,光洁如玉,粉面桃腮,双眼大而水灵,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里面正含着怒火。 “喂!登徒子,没见过女人吗?这就看傻了?” 邵春脸一红,赶紧把馒头咽了下去,“咳,只是突然见到你的真容有些意外罢了,没想到你长的比我想的还好看。”当然,这后半句他是用了很小声说的。 可也足够让陈如芸听到了,她呼吸一窒,这家伙,果然上回掉了半撇胡子被他瞧见了。瞧见了也不明说,害的她瞎捉摸了好几天。 “你又来干什么?” 邵春原本以为她是个男人,与她怎么胡闹都行,可乍一和女孩子打扮的她说话,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舌头像是打了结一样。 “陈小姐。” “我不喜欢别人这么叫我。” “……陈姑娘?” “土气死了,我叫陈如芸。” “茹云小姐……”邵春一开口,又收获了一枚眼刀子。 “我和你那么熟吗?” 邵春这下子蒙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总不能叫她‘喂’吧? “那叫你什么好呢?陈……陈……陈陈吧。” 陈如芸偷笑,溜傻小子挺好玩儿的,没想到他看起来挺机灵的一个人,和姑娘打起交道来竟会这么傻。 “行了行了,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总不会来和我闲聊的吧?” 邵春蹬鼻子上脸,坐到了她旁边,“我想办件事,需要你的帮忙。嫂子留在边关不就是为了陪大哥过个年吗?可大哥怕卑族蛮子作乱,不敢离开军营。军营里又有规定,不能让女人进军营。我看大哥这几天神色郁闷,肯定是想嫂子想的,咱们得帮帮他们吧。” 陈如芸皱眉听完了他的话,忽然眉毛一扬,计上心来,“把女扮男装的表嫂偷偷弄进军营去不就得了吗?到时候表哥见了表嫂,我就不信他能把自己媳妇赶出去!” 这两人都属于胆子大到敢捅破天的,在此道上简直一拍即合。 “陈陈此计正和我心!咱们就这么干,你放心,军营里面我都安排好了,我带个把人进去还是不难的。” 陈如芸忽然想到了什么,有些泄气,“可表嫂不一定答应啊,她那么识大体,肯定宁可与表哥分开也不愿意让他为难的,咱们这番心意算是白费了。” “不白费,到时候咱们如此这般……” 听完了邵春的计策,陈如芸兴奋的直叫好,“好!就这么定了!” 邵春也喜,有她配合,事情就好办多了,到时候万一大哥不高兴问罪了,大不了由他扛着。 他正想着,忽见陈如芸好似有些踌躇了,便问道,“你怎么了?还有什么纰漏吗?” “到时候表嫂和表哥过节去了,我……我怎么办?”难道就剩她一个姑娘家和张三李四过年吗? 邵春一愣,懊恼自己怎么竟把她给忘了,“简单,一只鸭子也是赶,两只鸭子也是放,到时候你和你那两个跟班随我一起去吧。” “你说谁是鸭子?”陈如芸柳眉倒竖。 “这不是重点好吧,我就是打个比方。我看你那两个跟班有几分本事,说实话跟着你当小流氓实在太可惜了些。正好我带他们去军营见识见识,要是愿意今后收敛性子从军,也好奔个正经前程,比跟着你瞎混强多了。” 他的话不太好听,尤其是小流氓、瞎混之类的词更是戳中了陈如芸的怒点,可她却怒不起来,只因他说的话确实在理。 她到底是个姑娘家,纵然她有比男儿还要高的心气儿,比他们还要向往自由,能做的却终究有限。能像现在这样,已经是父母宠爱纵容她的最大限度了。她早晚有一天要嫁人,之后相夫教子,成为无数平凡女人中的一个,困在或大或小的庭院里。 到时候就绝不能再这样肆无忌惮的和张三李四来往了,她有高贵而正经的身份,可他们呢?他们性子野,若不是早年机缘巧合被她收服,是谁的话也不肯听的,将来自己若是无法约束他们,他们只会从小流氓变成老流氓。那是她万万不愿意见到的。 她想明白了此事,闷闷的说道:“好吧,那就听你的。但是咱们说好了,到时候还要看他们自己的意愿,不得强迫他们。” “那是自然。”邵春说通了她,神采飞扬。呵呵,等那两个小耗子进了军营,哪还有强迫不强迫一说啊? 不能与时沛共度新年,江雅芙的确很失望,但也十分理解他,思及前世无数个天各一方的新年,如今这样她已经很满意了,至少等年后他们就能见面了。 这么一想,她很快就恢复了神采,问起了邵春,“上次带去的菜你大哥喜欢吃吗?” 邵春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道,这个问题是绝不能实话实说的,“喜欢啊,大哥把菜全都吃光了!他可小气了,舍不得分给兄弟们吃呢。” 果然这话一说,江雅芙立即笑颜如花,“他也真是的,不过是几口菜罢了。邵兄弟你们可别怪他啊,嫂子这回多做几个菜,你拿回去大家一起吃,就说是我说的。等除夕那天白天你过来,我给你们包十几斤冻饺子带上。” “嫂、嫂子,不用这么辛苦了,其实军营里的伙食真挺好的,上次我是故意替大哥装可怜,想让你心疼他呢。”邵春受到了惊吓,赶紧解释,嫂子的菜可比挨军棍还可怕呢。 然而江雅芙这么贤良淑德的女人怎么会怕辛苦呢?“好了,你的心意我全明白,你放心,根本累不着我,这几天我的厨艺大有长进,保准你们回去吃了还想吃。怎么?你是不是瞧不上嫂子的手艺?” 邵春疯狂摇头,“不是不是!那嫂子你就做吧。” 陈如芸被他一脸如同半个月不通便的样子逗的憋不住笑,怕打击到表嫂,赶紧从邵春身边捂着嘴跑了出去。 “这丫头,这是怎么了?”江雅芙不解,“真是越来越不稳重了。” 邵春觉得眼前的这个嫂子已经不是他印象里的嫂子了,简直是个厨房恶魔,想起来就让人瑟瑟发抖的那种。 “那个……嫂子啊,我去看看陈陈怎么了?你先忙,需要我帮忙就喊我!”说完就一溜烟的跑了。 “不用你们帮忙,哎,跑的还真快。诶?陈陈?这两人什么时候这么亲近了?” 邵春这次又是拎了满满一个大食盒回去了,时沛这回没有给郁东逃跑的机会,把三人叫到一起,菜码一一摆好,他先提起了杯子,“好兄弟就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对不对?!” “对~”他得到的是三个有气无力虚情假意的答复。 很快就到了除夕这天,邵春很早就过来了,按照原计划,帮江雅芙她们收拾东西,准备吃食,特别是江雅芙之前说过要给弟兄们包好些饺子。 万幸的是!守院子的二老也想过个顺口的好年,抢过了调制饺子陷儿的活,邵春松了口气,和大伙一起包起了饺子。 他出身不高,小时候干过包饺子的活,因此上手很快,李四手巧,也包的像模像样,江雅芙是包过两回的,看上去还像那么回事儿。张三人家不会,也不打算学,在院子里耍起了大刀。 唯有陈如芸一个人不会,偏偏兴致还高的很。 江雅芙脾气这么好的人,在手把手的教了她两个之后也失去了耐心,“哎呀,你自己慢慢琢磨一下吧,我先去把这些煮了吃。” 她一走,邵春就把屁股凑了过去,“我教你,其实可简单了。你这手放的位置不对,应该捏着这里……对,哎呀不对!” 他教的特别耐心,还不时的上手教,虽然极力避免碰到人家姑娘的手,但还是有那么几次不小心碰到了。他这边面红心跳的紧,然而陈如芸心大如锣,包饺子就只把心放在饺子上,什么旖旎也没觉出来。 终于,她包成了一个不露馅的饺子,高兴的举起来给邵春看,“你看这个怎么样?” 她不知怎么搞的,鼻头上弄的都是面粉,笑的比阳光还要灿烂,邵春一时看花了眼。 “好看。” 陈如芸得意了,“我包的嘛,当然好看了。” “你脸上有面粉。” “嗯?是吗?”陈如芸抬起胳膊就要擦,邵春却不知从哪掏出一块手帕来,轻轻的擦了下她的鼻头,“好了,这下子干净了。” 他脸上泛着可疑的红,痴痴的看着自己,又做出这样的举动,陈如芸就算是个傻子也明白了什么,心里顿时像有一百只小鹿在乱撞。 “你先包着,我去看看表嫂需不需要帮忙!” 天黑了,城里的富户们陆续开始有放炮竹的了,邵春也该回去了。 “嫂子,咱们以茶代酒,我敬您一杯,祝你和大哥早日团圆,阖家美满。” 有身边这几个活宝在,适当的减轻了江雅芙心中因时沛不在的失落感,“好,那嫂子也祝你早日遇到心上人,抱得美人归!” 一杯香茶饮进肚里,没一会儿江雅芙便觉得眼前的人全都由一个变成了两个,正纳闷儿自己这是怎么了,下一秒就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猜猜邵春这小子的下场吧哈哈哈 另外预告,雅芙的二宝快来了,这个娃到底会有什么不一样的惊喜呢? 第53章 娘子我好疼啊~ 拢月城里一派祥和的过年景象, 而卑族大营这边则不然, 粮草不多了,他们一定要尽快攻克大夏的防守,才不至于让这场耗时已久兴师动众的出征不了了之。 华英公主凝眉苦思,想的却不是此事, 她在想她前几天在拢月城究竟是如何暴露身份的。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她的汉话说的极好, 没有任何异族口音。而在战场上的时候她一向带着面具杀敌, 不可能有敌方见过自己的真面目。 她细细回想自己那些日子的行踪, 接触过什么人, 想到后来确定唯一值得怀疑的就是那几个义商, 这种猜测没有任何依据,但她就是莫名的有这种直觉, 自己的身份暴露一定与那伙人有关系。 “公主, 探子回报,那义商后来去酒楼找过您,他们平日不怎么出门, 目前看上去倒是没什么可疑的。” 华英心头烦乱不已, “传令下去, 叫人加紧盯着。” “是。”侍女刚退下,就从外面进来了一个身材高大, 怒容满面的年轻男子,正是卑族的大王子,战争持续胶着, 他是替卑族王上过来督战的。 “大哥。”华英不咸不淡的叫了声。 大王子脸色极差,“哼!我问你,你为何不叫人发兵?这几天趁他们过年放松警惕,是发起总攻的最好时机,你这是在贻误战机!” “大哥此言差矣,以时沛的精明,越是这个时候他必然越是防范的厉害,现在恰恰是最差的时机。” “他是你什么人?你这般了解他?我只知道他们的粮草越来越多,而咱们的粮草用不了几天了,到时候我怕这些士兵不是战死而是饿死!” 华英公主忍着气,“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有数有数!你别是看上了那姓时的,舍不得打吧?当初我就该极力反对父王命你任主帅,女人就是女人,你别忘了父王这次派你出来是顶了多大的压力,让你这个杂血当主帅要冒多大的风险!” “啪”的一声,华英把桌上的一个茶壶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手握宝剑,目露凶光的看着大王子,“嘴巴放干净一点,这是在边关,不是在国都!别在我面前端大王子的架子,叫你一声大哥是看的起你。若不是朝中尽是无用的蠢材,父王也不必担着大风险派我出来,我都替你臊的慌!” “你你!你竟敢这么对我说话!”大皇子被她一通抢白呛的面红耳赤。 华英收回了目光,讥讽的笑道,“是大哥对小妹出言不逊在先。大哥记住了,父王只是让你来督军的,只要我不投敌叛乱,其他的事就不劳您费心了。” “你简直是……简直是不知好歹!”大皇子怒气而来,带着更大的怒气而去,华英全不在意。 邵春联合陈如芸和张三李四,把昏睡状态的江雅芙弄到了马车上,天彻底黑了之后就出发赶往大营。陈如芸还给江雅芙和自己换上了男装打扮。 大营里今日也与往日不同,多了丝过年的喜气,伙房的师傅在空地上支起了好几个大锅灶,给大家炖菜煮饺子吃。虽没有家人作陪,但兄弟们还有命在,能活在一起说笑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王大庆以巡防的名义不住的在大营门口徘徊,邵春怎么还不回来?别是路上出了什么意外吧?呸呸呸! 正抓心挠肝呢,就听见了马车驶来的声音。 江雅芙只是中了少量了迷药,邵春把时间掐的刚刚好,刚好快到大营外,她就悠悠的醒过来了。 她揉了揉发涨的额头,“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车里?” 陈如芸赶紧解释,“表嫂你别害怕,咱们到了大营了,等下就能见到表哥啦!” 江雅芙一下子想明白了,瞬间拉下了脸,“你们真是胡闹!这不是添乱吗?” 陈如芸就怕她会这样,赶紧讨好的哄道,“表嫂,你看咱们来都来了,我是想着你和表哥太可怜了,这么近都不能见一面,邵春也心疼表哥,然后我们就想出了这个馊主意,表嫂我知错了,就这一回还不行吗?” 江雅芙叹了口气,她何尝不知道她的苦心,她又何尝不想和时沛在一起呢? “咱们回去吧。” “表嫂!” 邵春在外面听见了这话,赶紧劝道,“别啊,嫂子,咱们已经到了,你现在是男装,我就说带几个新兵苗子进去,别人发现不了你是女人。” “那也不好……” 江雅芙正欲推辞,马车却已经停了下来,王大庆喜气洋洋的跑了过来,捶了邵春肩膀一拳,“你小子真婆婆妈妈的,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邵春面上轻松,但心里不是一点不害怕的,不知道大哥等下会是何等反应,但事情已经做下了,他一力承担就是。 “说话注意些,嫂子在车上呢,别声张。” 王大庆面露惊喜,“真的把嫂子给接来了?”他兴奋的奔到车前,小声说道:“嫂子,我是王大庆,我来接您进去,大哥见了您肯定高兴。” 江雅芙这下骑虎难下了,到了这个地步,她若不下车,不止显的太过矫情,而且还辜负了此二人的一片心。她知道这两人还有郁东都是时沛的得力干将,生死兄弟,不是其他人可比的。 既然他们一致如此,她也不好再推脱了。说实在的,她也说不好等下见了时沛,他会是什么反应。 她掀了车帘,和陈如芸一起下了车。 “王副将,幸会了。” 王大庆受宠若惊,像见到了自己的亲嫂子似的高兴,露出一口大白牙,“见过嫂子,咱们这就进去吧。” “嗯,麻烦你了。” 有邵春和王大庆带着,大营对他们而言畅通无阻。 一切都布置好了,确认不会出什么纰漏,时沛也难得的轻松下来,刚和郁东分析了一番卑族可能的谋算,正闲聊呢,突然大帐的门帘子一掀,王大庆一马当先,高声嚷道:“大哥,你快看谁来了?” 时沛不喜他如此莽撞,已经说过了他很多次了,刚要发难,突然见到了他和邵春身后的那个娇小的身影,顿时双目爆睁,嚯的一下站了起来,带落了一地的书简。 江雅芙终于见到他了,她眼里带着思慕,还有一丝歉意。 时沛的心一瞬间被惊喜充斥的满满当当的,但那股喜悦很快便被他强压了下去,“邵春!你胆大包天!” 邵春一看他这幅样子就暗道一声完了,大哥还真的生气了。 “大哥,我错了,你该罚就罚吧。”他做了就是做了,不屑狡辩,他确实违反了军规,违背了上峰的命令,挨罚也不冤。 陈如芸听了不乐意了,辩解道:“表哥,他这也是为了你呀,我就不信你见了表嫂不高兴。再说我们一介女流千里迢迢的从京城来到这鸟不下蛋的地方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给你们送粮食。自从来了边关,我们和你连一次正经的见面都没有过,更别提一起说话吃饭了。你不给我们奖赏也就算了,还要赶我们吗?今天是除夕,你就不能当什么都没发生吗?我们明天一早就走还不成吗?” 她的一番话在情在理,说的在场的人无不动容。 江雅芙很少见到时沛发怒的样子,对一军统帅来说,军规大于天无可厚非,她们确实让他做难了。 她在短暂的静默中走到他身边,“此事怪我……” 时沛在别人看不见的阴影里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打断了她的话,用眼神安抚了她,“咱们两个有话呆会儿说。”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时沛必须要拿出个章程,到底是轻拿轻放当没有此事发生,还是依照军规惩罚邵春和王大庆。 “郁东,你是军师,你说说按军规此事该如何处置。” 郁东眯着眼睛,嘴角天生微翘,像个狐狸似的,他先是恭敬的叫了声嫂子,才正儿八经的说道:“按军规邵春应受三十军棍,王大庆二十。但念在他们不是为了一己之私的份上,其情可悯。邵春是主犯,就领十军棍吧,王大庆从犯,棍刑免了,罚抄兵法一本。你们可服气?” 邵春怕陈如芸再出言顶撞,赶紧应道,“邵春服气!” “王大庆服气。” “慢着!”这一声是时沛发出的,“军师,敢问主帅治下无方,该当何罪?” 江雅芙被他握着的手一紧,没说话。 “大哥!”邵春和王大庆急了,他们可以领罚,但大哥怎么行呢?这本就不关他的事啊! 郁东神情变的严肃起来,略作思索后答道,“那就与邵春一道,同领十军棍吧。” “好,就这么定了。”时沛一锤定音,谁也不敢再有异议。 这十棍子与其说是打在他身上,不如说是打在邵春和王大庆的心上,叫他们长个教训,在军营里,不是说为了让某个人高兴就可以罔顾军规肆意妄为的。 “表哥~” 江雅芙拉过了还想说些什么的陈如芸,眼睁睁的看着几个男人出去了。 等他们再进来的时候已经是受过刑了,实施杖刑的人已经是手下留情了,但到底还是伤了皮肉。 但时沛的脸色却比出去的时候好太多了,与刚才简直判若两人,恰好伙房那边把年夜饭做好了,江雅芙他们带来的饺子也一起煮了,便在时沛的营帐里摆了一桌年夜饭。 虽是过年,但为了不耽误事,时沛只允许大家一人一杯酒,多了就不许了,江雅芙和陈如芸滴酒没喝。 气氛一下子松快了许多,江雅芙终于松了口气,他还真怕他一直生这口气呢。 时沛举杯,与大家一饮而尽,“好了!开吃!” 江雅芙与他挨坐在一起,心里惦记着他的伤,但此时人多,不好开口,就盼着这饭赶紧吃完,等人都走了她好仔细看看他的伤,再查查他有没有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受了别的伤。 但给他夹个菜还是可以的,她夹了个饺子到他碗里,“这是我亲手包的饺子,你尝尝好吃不好吃。” “你包的啊?”时沛的笑容凝滞了一瞬,很快恢复了正常,“那我可得好好尝尝。” 他抱着上刀山下火海的心情,在她的注视下,把一整个饺子塞进了嘴里。 咦?味道不错啊!肯定不是她调的馅儿。 于是赶紧夸,真心实意的夸,“太好吃了,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饺子,大家快尝尝。” 王大庆和郁东长了心眼儿,观察到邵春也在吃,且大哥的样子不似作伪,这才放心的吃了起来,待一口饺子咬下去,才彻底放了心,能吃个顺口的年夜饭真好啊。 陈如芸右边坐着邵春,见他吃的香,她忍不住低声问他,“你疼不疼啊?” 她的声音确实很小,但倒霉的是,依旧被旁边的郁东和王大庆给听见了。 二人还不知道有人正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呢,邵春心里一甜,回了两个字,“不疼。” 王大庆直性子,忍不住发言,“擦!早知道有人关心,老子也去挨那十军棍了。” 一句话出,满室哄笑,二人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的话被人给听了去,俱是脸色涨红,陈如芸埋头吃饭,邵春则给了王大庆一筷子,“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想挨军棍简单啊,吃了饭出去我给你几下就是了。” 江雅芙也乐不可支,掩着唇笑的直颤抖,忽然,一只有力的手臂悄悄的搂上了她的腰,然后就听他在耳边说道,“娘子吃好了吗?我好疼啊,等下你给我擦药吧。” 那几人还在取笑邵春,加上外面有人放了一挂鞭炮,根本没人听见时沛在说什么。 江雅芙俏脸一红,“我吃饱了。” 既然娘子已经吃好了,剩下的吃饭时间时沛就显得有些不耐烦了,“邵春,你吃不少了,该回去上药了。” 邵春正啃鸡腿呢,不知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回道:“嗨!那点儿小伤算什么?难得吃顿好的,我先吃饱了再说。” 时沛默。 “郁东,你最近不是在研究一套战法吗?研究完了吗?” 郁东放下筷子,一本正经的回道:“我已经研究透了,大哥你现在要听听吗?” “……不了,明天再说吧。” 还是老实人王大庆先把话题扯到了睡觉上,“陈表妹晚上睡哪儿?” 这的确是个问题,毫无疑问,时沛和江雅芙肯定是要夫妻团聚的,但大营里平时没有女人,士兵们都睡大通铺,怎么安置她倒真成了一个难题。 陈如芸自然也想到了,“我不用睡,反正没几个时辰就天亮了,白天回小院再睡也是一样的。” 邵春不同意,“那可不行,女人家家的干熬着可不行。这样吧,晚上你睡我和大庆的屋,我们两个去郁东屋里挤一挤。” 也只好如此了。人在战场,不讲究除夕守夜那些规矩,很快大伙就散去了。 邵春和王大庆动作麻利,很快就把他们的营帐给收拾干净了,邵春扯出了唯一的干净床单铺在床上,对陈如芸说道:“你早点休息吧,早晨我在门口叫你。” “哦,好。” 邵春和王大庆抱着被子出去了,在外面把门给她关好了。 夜里,第一次睡在男人的房里,陈如芸心里跳的厉害,躺了许久也睡不着,偏偏越不睡着的时候,人的毛病就越多,一股尿意徐徐袭来,渐渐成愈演愈烈的势态,叫人忽略不得。 这可怎么办好啊?外面到处是男人,这三更半夜的,屋里连个夜壶也没有,不是要生生的把人憋死吗? 作者有话要说:夜里会发生许多事~两对都是甜甜甜 第54章 你撞我胡子干嘛 时沛总算捱到闲杂人等都出去了, 当大帐内只剩下他和江雅芙两个, 刚才在他脸上的坚毅霎时荡然无存。 “哎哟~好疼啊!疼死我了,下手那小子手可真狠啊,娘子你快帮我看看是不是皮开肉绽了?” 江雅芙虽心疼他,还是被他夸张的模样给逗笑了。 “少装可怜了, 快把衣裳脱了我看看。”说着扶着他到了床边,“金疮药放在哪里?” 时沛给她指了指, “就在那儿, 娘子我一动就疼, 自己脱不了, 你来帮我脱。” 江雅芙找到药, 坐到他身边,小心的帮他脱上衣, 觉得自己眼前的这个不是大男人, 而是个小孩子。 “娘子你真好,你男装打扮还挺好看……” 没等时沛的骚话还没说完,江雅芙就脱好了他的衣服, 拍了拍他的肩膀。 “转过去。” “……”为什么他的娘子总是这么务实?除了在客栈那一次, 她情难自禁的承认想他, 其余就很好有直白表达心意的时候了。 负责打他军棍的士兵的确没下狠手,但十棍子下去也够吓人的, 时沛本来皮肤就白,后背上一道道红肿的棍痕甚是扎眼。 江雅芙用手指挖出金疮药膏给他细细的涂着,叹道, “这事怪我,他们在我眼前嘻嘻哈哈了一天,我竟没发现他们的打算,害的你白白受苦。” 时沛感受着她指尖的清凉,及从指点到心尖的那一股子温柔,笑道:“难道娘子不想来见我吗?” 他背后的江雅芙吐了口气,喃喃的回道:“想有什么用?我知道你把军纪看的比朝纲还重要,再说谁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也许你不是很想见我呢?” “呵呵呵。” “你笑什么?”江雅芙被他的低笑弄的不明所以。 “笑你呀。” 江雅芙给他涂药的手指忽然在伤处狠狠的按了一下,疼的时沛直吸气。 赶紧解释,“我何止是想见你?真恨不得抛弃这里的一切不管,与你日日在一处。” 他这是真的话,她感受的到,有他这一句话,就算再空守着他二十年也值得了。 时沛等了半天,忽然发现背后没动静了,赶紧转过身来看她。 只见灯下的美人不知想起了什么,默默的擦着泪花呢。 时沛上前把她搂在了怀里,“这是怎么了?我不过是感叹了一句,竟把你的眼泪给勾出来了。乖不哭了,大过节的。” 江雅芙被他这么一哄,那股莫名的泪意反倒是越来越凶了,时沛只得这么一直耐心的哄着她,直到她那股劲儿自己散了为止。 抽噎声渐弱,江雅芙终于从他怀里抬起了小脸,发狠似的看着他,“你现在倒是会说好听话。那前世呢?前世的时候你在这里可曾这么想过我?” 时沛不妨她这一句,在她灼灼的目光下,一股热气瞬间上涌,漫红了他的皮肤。说来也怪,现在他重生回大小伙子了,什么不害臊的肉麻的话都能对她说,但只要一把他拉回前世的情境,让那个将近不惑之年的时沛说同样的话就觉得头皮发麻骨头发紧。 “哼!你就是看我现在年轻貌美了,才这么喜欢我,说好听的话来哄我。前世的老妻不值得想,从来没想过是吧?” 这……这简直是无妄之灾啊。 时沛顿时手忙脚乱,“雅芙,不是这样的,咱们那时候都老夫老妻了……” “老夫老妻怎么了?我和你也不是从一开始就老夫老妻的,你就是没想到过我,也没想过孩子们,你眼里心里只有带兵打仗!哦,还有你的老相好!” “你听我说……” 江雅芙越说越委屈,“你可真够狠心的,你不能在家陪我,让我心里有个依靠也好,可你这老东西偏偏吝啬极了,我何德何能担得起你一个想字?” 时沛见她越说越厉害,再不解释的话估计就要把他打入十八层地狱了。 于是当即不顾羞耻大声打断了她,“谁说我前世没想过?” 这短短的几个字像是自带魔力,江雅芙瞬间就安静下来了,半信半疑的望着他,刚刚哭过的鹿眼水汪汪的,红唇娇|嫩,怜人的紧。 “我不信,你从来都没说过。” “咱们前世一直是那样相处的,你叫我如何张的开口。你怎么会疑心我心里没你?我并不是圣人,与你分割两地,我孤身一人的日子也不好过,按理说就算我在这边纳上几个女人以解孤寂,也是应当的。” 发现美人瞪着他的目光越来越凶,他赶紧一口气把话说完,“可是你看我没有啊!我一直为你守身如玉,你都不知道那些年我到底拒绝过多少个女人。你是我唯一的一个,我怎么可能不想你?我对女人所有的心思都在你身上了。”即便他前世对女人的心思真的少到可怜。 时沛并没有说假话骗她,但也没说,他那时候对她用的心思的确是不够多,不像今生,他上辈子的情丝一直是脉脉的,哪像这辈子一样从一开始就像野火燎原似的,所以他现在才能说出这样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话,这在他前世是万万不可想象的。 “真的?”江雅芙脸上终于有了丝笑模样,糯糯的问他。 时沛低头在她花瓣似的唇上吻了一下,“天地为证。前世如此,现在是那时候的十倍百倍,即使和你这样面对面,还是觉得想的厉害,你说我是不是病了?” 江雅芙将一双玉臂环在他的脖颈上,凑上前去回亲了他一口,笑靥如花,“真是病的不轻。” 时沛的额头顶着她的,“那你呢?前世你在家里想不想我?” “想的。”在他如此坦诚下,江雅芙也终于撇开了前世的沉稳内敛,直视了自己的内心,“我会时常想你,但我从来没对你说过,怕你嫌烦,怕你不会想我,怕你心里没有我……” 所以她在会在偶然见到许展颜年轻时候的那几封书信时失了控,时沛哪怕心里没有多少自己的影子,即便他远在天边,但他完完整整的是自己的男人,他的心里只有打仗,没有女人。 然而,那几封似乎是在赤|裸|裸的嘲笑她,事实不是如此,他不是不懂风花雪月,不是个无心的石头,他的心早就被另一个女人占据了,又怎么会给她留出位置? “所以,我后来才一气之下和你说和离。” 时沛完全体会到了她的心情,捧起了她的脸,认真的说道:“我和你当时的想法是一样的,我见你珍藏着禇羲送你的玉佩,还以为你是因为心里有别的寄托,才对我这个夫君可有可无。你从来不在我面前示弱服软,让我觉得你无所不能,你总是能想我之所想,及我不能及,我没来没想到你这般妥帖的娘子会一直心系旁人,这让我觉得自己当了这些年和尚和白当了。” 江雅芙痴痴的看着他,呼吸想闻,气息交融,“咱们两个都是傻瓜。” “是啊,最傻的。小宝,夜深了,咱们是不是做点有意思的事?”时沛搭在她背上的手开始不老实,上下来回的抚摸着。 江雅芙假作不懂,“什么事才有意思?我不懂你的意思。” 时沛忽然把她扑倒在床上,大手扯开了她的衣裳,“就是这个意思!” 帐内的空气在不断的升温,床上的一小块天下像要燃起来似的,与外面的寒冬如同两个世界。 时沛虽然急切,但今晚的他格外耐心,上下并举,手口并用,直把一个娇|滴|滴的美娇娘撩|拨的气喘吟|喔不止,才郑重的从她身上抬起了头,摆出了一副要大操大办的模样。 “小宝,我来了。” “嗯。” 江雅芙此时已是香汗淋漓,就等着他给个痛快了。 忽然!就在利刃马上要入|巷的关键时刻,历史居然再度冲压,一股像是由灵魂深处发出的呕吐感骤然袭来。 江雅芙赶紧支起了身子,把头探出床外,呕了起来,没吐出什么东西,那想熟悉的想吐的感觉一旦来了,便挥之不去。 时沛整个人瞬间萎了,反应过来后赶紧下地给她拿盆拿手巾。犹记得上回因她在床上吐了,他们还冷战了几日,这回旧事重演,他却没有那样的怀疑了。 只不过,另一种更紧张的情绪揪住了他的心。 “小宝,你是不是……有了?” 江雅芙也吓了一跳,被他扶靠在床头,不知该担忧还是欣喜,“有可能,应该是上回在客栈那次来的。” 时沛和她一样的心情,却还在劝她,“不一定的,也许是吃坏了东西,等明早叫军医给你诊诊脉。” 江雅芙却紧锁着眉摇头,“我有预感,我生过孩子我知道,那种感觉错不了。时沛,现在还远不是小石头该来的时候啊,我怕万一有什么差错……” “你别胡思乱想,等明天看了大夫再说。小石头就算提前来了也没什么,咱们两个加上小初一都是重生的,和这相比,小石头提前两年出生又算的了什么?” 时沛话说的肯定,心里却也在打着鼓,因为初一出生的时日与前世分毫不差,他们两个就都以为将来的两个孩子也会在既定的时刻出来。却忘了他和她的感情今生有了很大变化,二人在一起的时间比过去多得多,这竟导致孩子提前来了。 从过往的经验看,他们的重生带来了许多的变数,有些事扔在原来的路线的行走,有些事却已经与它本来的面目天差地别。别的事有差错他们可以极力想办法应对,但在孩子一事上,他们都不想有任何的差池。 今生的孩子们与前世一模一样,沉稳懂事的小初一,调皮机灵的小石头,甜美可人的玉儿……如此已是极好,不需要一星半点儿的变动。 “夫君,我有点害怕。如果老天是让咱们两个渡一场情劫,也就罢了。也不知道因咱们两个会改变多少人多少事。这孩子让我觉得很不踏实。” 时沛温柔的握住了她的手,“别担心,不管这回生出个什么,都是咱们的孩子,我们一样爱他。明天先让大夫看看,也许只是虚惊一场呢。” “好,我听你的。” 有这事横亘着,二人谁也没有了继续亲|热的心思,时沛褪去了热情,也终于觉得背后的伤有些疼了。 二人面对面的躺着,五指紧扣,就像这世上再没有什么比对方身上传来的温度更让人安心。 陈如芸再次在床上翻了个个儿,终于再也憋不住了,她直到这时才有些后悔,不该到大营来。 现在她只有两选择,一是用水盆接着,二是冒险出去。 几度深呼吸,陈如芸在心里不断的说服自己,就用盆凑合一下子算了,等明早她亲自去倒,再给邵春买个新盆就是了,他发现不了的。 可她始终无法这么做,想她好歹也是贵族小姐,礼仪诗书也是学过的,就算是憋死也绝不能做出这等事! 但她终究不能憋死,于是她想好了,出去解决!就算喂了狼也豁出去了。 她重新穿好了衣服,把小胡子也贴好了,确认无误才走到门前,一把拉开了房门。 却不妨,门开的瞬间,倚靠在门前打盹的某个团成球状的人滚了进来。 邵春裹着严实,正在寒风里做美梦呢,忽然身后一空,整个人毫无防备的栽进了屋里。 陈如芸在短暂的惊吓过后,心上泛起了满满的疼与感动,这个贱人,居然一直在门外守着她,这可不是夏天,若不是她被尿憋的实在没办法,他恐怕要一直这样冻到天亮。 邵春瞬间精神了,从地上站了起来,被人撞破了他在守门,有些不好意思,“你怎么不睡了?还穿的这么整齐?” “你怎么在门口?” 邵春搓了搓冻的通红的手,“我不放心你,军营里没女人,这门栓也就是个摆设,我怕夜里哪个胆大包天的臭小子冲撞了你。” “真是个笨蛋!”陈如芸心里热乎乎的,舍不得骂他了,回屋从炭炉里夹了几块炭放到手炉里,封严实之后塞进了他的怀里,“冻不死你?快拿着吧。” 邵春得了她的好,觉得自己做什么都值了,“你怎么起来了?” 陈如芸实在忍不住了,这种时候也只好问他了,声音小小的回道,“我想如厕。” 邵春恍然大悟,暗骂自己不够细心。大营里都是大老爷们儿,条件简陋,也没什么顾忌,夜里出去营地边上随便方便一下就是了。但她一个大姑娘就不行了,且不说外面每时每刻都有站岗巡逻的兄弟,就是荒地里突然窜出个什么活物,也得把她吓的半死。 “是我疏忽了,我这就带你去。” “……只好这样了。” 邵春把手炉推到她手里,“你拿着这个,我不拿这东西。你放心,这会儿我已经暖和过来了。” 陈如芸没推辞,把手炉捧在里怀里,跟在他的身边出去了。 有他带着,路上碰到巡逻的问一句也就应付过去了。 陈如芸难得对他觉得不好意思,一想到他不久前刚受了伤,夜里还在为她受累,就心里酸酸甜甜的,“喂,你后背上药了吗?” “上过了,郁东帮我涂的。弟兄们没真打,不疼,连血都没出,过两天就连看都看不出来了。” “哦,那就好。等下你去伙房弄碗姜汤喝吧,别冻着了。” “你放心,我身子骨好着呢……” 邵春敏感的觉察到她不高兴了,赶紧改口,“咱们回来一起去喝。” 他带着陈如芸来到了大营的最边缘,说自己要拉夜屎,让驻守在这里的几个士兵离远一点儿。 很快,一片荒草中就剩下他们两个了。 邵春把手炉接了过来,“我站在这里不动,你别走太远。我背过身帮你看着,你放心吧,有我在这里,没人敢偷看。” 夜色下,陈如芸的脸红的像要滴血,轻轻的嗯了一声,就迈开了脚步。 荒草上还有没化掉的积雪,随着她的脚步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背过身去的邵春听的分明。 陈如芸怕他听见自己方便的声音,故意走的远一些,确认没什么问题,才放心的快速的解决了自己的问题。 就在她长舒一口气,堪堪整理了衣服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脚边有东西在动,她低头一看,恰好对上一双炯炯有神的小眼睛。 “啊!!!”的一声叫了出来,三魂七魄吓没了一大半。 邵春听见动静一把丢开了手炉,飞快的跑来,不管不顾的把飞扑过来的她抱在了怀里,“你怎么了?” 陈如芸没注意到自己和他此时的状态是何等的暧昧,手臂依旧扒着他,伸着脖子往后看,“那里有活物,会动!” 邵春被她吓了一跳,闻言放下了心,“哎,我还以为怎么了,没事的没事的,可能是貂或者松鼠出来找吃的了。野兽不敢进来这里。” “那就好,吓死我了。”陈如芸叹道,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惊吓之下主动投怀送抱! “你!你占我便宜!”说着她就要推开他,却无论如何也推不动。 “陈陈我……” 陈如芸瞬间觉得眼前这个才是最可怕的动物,堪比饿狼,他的眼睛里直放绿光。 “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不许胡来哦。” 然而邵春一向胡来,“我想亲你。”说着也不管人家姑娘怎么回答,一股冲劲上来,就闭着眼冲她的唇上亲了过去。 哐当一声,二人俱是低呼了一声,捂住了嘴。 不是别的原因,磕疼了。 陈如芸原本是刚发怒的,但却被刚才那一出给逗笑了,边跑边笑道,“喂!你口味还真特别,撞我胡子干嘛?” 邵春面红耳赤,也笑了出来,追了上去,“你把胡子给我扔了!” 陈如芸跑的飞快,笑声轻快,“我就不扔,我要带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小区电路出问题了,可能有错别字,先发出来了 第55章 她的真实身份 回来之后, 陈如芸不忍邵春再在门口独自受冻, 便下了狠心,让他进屋里呆着。虽然这样做对一个女人来说是极其不合礼法的,但谁叫此地天高父母远,总比真把人冻病了强。 邵春和王大庆平日里有空会下下象棋, 离天亮没两个时辰,陈如芸也不打算睡了, 就让邵春教她下象棋。陈如芸在玩之一道上极有天赋, 很快就掌握了其中要领, 与邵春在棋盘上厮杀了起来。 天刚蒙蒙亮, 时沛就把军医叫进来给江雅芙诊脉。 军医是个胡子斑白的老头, 为人素来谨慎,即便知道了江雅芙的真实身份也绝不会乱说出去。 在时沛两口子的注视下, 老军医放开了诊脉的手指, 给出了肯定答案。 “夫人的确是有了身孕,月份还不大,估计最多两个月。夫人这胎的怀相不是太好, 想来是边关苦寒, 夫人忧思过重疏于保养, 气血上有些不足。依老夫看,这两个月夫人宜静养安胎, 千万不要劳顿。” 二人听了这话又喜又忧,待老军医出去后,江雅芙说道:“这可怎么办呢?我本想着等年过去后, 就带着表妹启程返京的。我们离家太久了,父母难免惦记,再说家里还有小初一。” 时沛也愁,私心上他当然希望她留在自己身边,但她留在这里就会增添许多变数,只有她安居在镇国公府里他才能彻底安心。再说这里也不是能好好养胎的地方,然而她肚子里已经有了小不点儿,着急也没用。 “不急,先调养些时日再看。让表妹先回去,不然姨夫姨母快亲自跑来要人了。” 江雅芙抚着平坦的小腹,“也只好如此了,这孩子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他们为陈如芸打算的很好,但人家却不领情,“表哥,表嫂有喜是大好事,这种时候她身边没个贴心人照顾,我怎么能放心呢?反正已经出来这么久了,左不过是再拖延个十天半月,到时候我护送表嫂回京城,也算善始善终嘛。” 邵春也劝,“是啊大哥,这种时候不往嫂子身边添人也就罢了,怎么能再减人呢?她若是走了,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出照顾嫂子的人。” 时沛冷冰冰的瞥了他一眼,看的本就心虚的邵春遍体生寒,不自在的摸了下鼻子,本来就是嘛,他说这话又不是光为了私心。 “好吧,那你就先留下吧,切忌这段时间不要随意外出走动。” 陈如芸甜甜的笑道:“是!我知道啦!” 临分别时,时沛与江雅芙对视的眼中仿佛都藏着千言万语,却不知要从何说起,再多的话最终只凝成了两个山一般的字。 “保重。” 他们都要保重,为了胜利,为了他们的孩子。 邵春变装之后亲自送几人回了小院,回大营的时候为了怕人跟踪他还特地采取了隐匿行踪的法子。 华英公主身着一身利落的骑装巡视着军营各处,侍女发觉她最近心事越发的重了,便有心宽慰她。 “公主,国师推算出今天是个水草丰美之年,今年咱们的百姓应该不必再挨饿了,这可真是太好了,看来即便是再大的天灾也有到头的时候。” 华英愁眉不展,淡淡的回道:“你说的没错,天灾有尽头,可人祸却无尽头。” 侍女心中凛然,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身为统帅临阵怯战可不是好兆头啊。 “公主怎么生出这样的感慨?咱们卑族物产不丰,千百年都是在与周边国家战乱中度过的。要说杀孽,祖祖辈辈都是这样过来的,这也由不得一个人两个人。” 华英听了心里越发难受,若不是不得已,她其实是反对打仗的。听说今年会是丰年,她就在想能不能让父王撤销攻打大夏的决定,之后再与大夏商谈找个别的法子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但这显然是她的痴念,她连大王子都说服不了,这两天他又催命似的催她发兵,他们刚刚还吵了一架。 大皇子愤怒的质问她,“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已经给父王去信了,最多不过三日就会收到父王的回信,到时候我绝不会再耽搁。”华英倔强的回道。 这些天与她交锋下来,大皇子也大概明白她的心思了,“哼,妇人之仁果然没错,女人上什么战场?女人就该在家做饭生孩子,一见到血腥就变的婆婆妈妈了!” 这话一下子激怒了华英,她狠狠的瞪着他,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质问,“我们的士兵是命,他们的士兵也是命,无论如何,我希望把伤亡减到最小。” 大王子这回并没有被他吓住,而是冷笑道,“你的意思是没有伤亡才最好是吧?我们卑族固守在贫瘠的一亩三分地上就是最好的是吧?” “我没这么说,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我要等父王的回信。” 大王子越来越看不惯这个杂血妹妹的做派,从华英营帐里离开没多久,他派出去负责调查华英的人就回来了。 “公主最近没有什么举动,只是奴才接到线报,她手下有两个人一直在盯着拢月城的一伙人,应该就是给时沛大军供粮的那个粮商。” 大王子听了这话没当回事儿,“这有何稀奇?她一直在为粮草担忧,想打人家粮商的主意不是很正常吗?这年头能出得起这么多粮食的,绝不是等闲之辈,盯一盯也没什么坏处。” 回话之人目光一闪,继续说道:“公主此举自然没什么奇怪,可咱们跟上去的线人却发现那粮商还真有些不寻常。” “哦?怎么个不寻常?” “除夕之夜,有人亲眼看见那粮商一伙人上了马车,您猜马车驶向哪里?” 大王子神色开始变的凝重起来。 “正是驶向时沛的大营!除夕夜还去往军营的,绝不是一般的商人,必是什么重要人物。” 大王子站起了身子,走到他面前,急切的问道:“查到到底是什么人了没有?” “奴才们不敢贴的太近,再说对方有意防范,具体身份还没查出来。听亲眼看见他们登上马车的奴才说,其中一个男子当时看上去不是很清醒,身姿娇小,体态软绵绵的,因此他怀疑那人其实是个女人,可能是某个敌将的亲眷。” “你确定?”大王子敏锐的觉察到这是一条极其重要的消息。 “派出去的人是老手,消息应该不会有误。但具体是谁的亲眷就查不出来了,当天和她在一起的人是姓绍的那个敌将,有可能是他的。” “速速再查!” 虽然老军医说让她至少休养两个月,但江雅芙根本没打算在此呆那么长时间,因此自打从军营回来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养胎便是准备回程的事项。 她虽不能出去,但是可以让别人跑腿儿,除了那两个士兵日常住在她这里,时沛又给她安插了两个可靠之人。怕反倒引人注意,便没再多加人手。 一想到不久就要回去了,能抱抱亲亲她可爱的小初一,就连和时沛分离都不觉得如何感伤了。他前世打了半辈子仗,没有自己也是好好的,小初一则不然,他们母子从来没有分开过这么长时间。 郭掌柜做事效率很高,短短时日内已经选定了永兴分号的铺子,这几天正找人重新布置呢。他来问她意见,江雅芙不便行动。恰好陈如芸这两天快被闷出病来了,于是就自动请缨带着张三李四去铺子里逛去了。 江雅芙无法,见她的男装毫无破绽,便仁慈的放她出去了。 他们走后不久,外面传来了敲门声,来人说是衙门的人,下来登录城中人口情况的,包括名字籍贯年纪之类的都要记录。 这些问题看家的老夫妇可答不上来,见那两人一身衙役装扮,亲切有礼,便让他们在门口等一等。 江雅芙听说衙门的人来登录人口,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这在大夏是一项实行了好些年的法令,特别是灾年战乱之年,就更加需要核查一下国家到底有多少人。 但今日她却不能如实禀告了,“我这就去应付他们一番。” 江雅芙和老妇人走向门口,“二位军爷想问些什么?” “这里住几口人……” 两个负责保护江雅芙的士兵看她朝门口走去,为了防止闪失,他们也谨慎的跟了过去。 然而,即便他们再小心,反应再快,还是晚了一步,只见其中一个男人趁另一个说话的时候,一个手刀砍下去,江雅芙就被人掳走了。 院里的几人大惊失色,谁也没想到会有人胆子大到如此地步,竟敢上门来劫人! 几乎没有反应时间,几人火速追了上去。但显然,来人训练有素,身手极好,绝不是他们这些士兵可比,看上去也不像是混江湖的。 那两人身上有与他们相似的气息,若非常年在军营和战场上的累积,是绝不会有这种气息的。 几人不敢再耽搁,分头行动,一人火速赶往大营通知时沛和邵春,其余几人皆追着他们而去…… 别人不知道江雅芙的身份,但他们几个可是一清二楚。他们不敢想象今天的事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只怕他们赔上自己的脑袋也赔不起! 夜里,华英公主正在营帐中把玩着亲生母亲的遗物,心中满是矛盾,她不知为何老天爷要让自己来承受这样的痛苦,她不是大夏人,也不是卑族人,她只是老天爷眼皮子底下的一个玩物儿,一只蝼蚁…… “公主,大王子又来了,说有要事见您,还说您一定会感兴趣的。” 华英把东西收了起来,“叫他进来。” “是。” 大王子大步走了进来,他此时的神色与白天截然不同,没有丝毫的怒意,反正带着压都压不住的喜气。 “华英,大哥知你心善,不忍战场上生灵涂炭。大哥今天帮你想了个好办法,说不定能少伤些人命。” “不知大哥有何良策?” “我今天帮你请来了一位客人,就是你之前在拢月城接触过的那个粮商,你可知她的真实身份?” 华英眉头拧紧,“你把人给绑来了?” “呵呵,是请,我的两个亲信武功高强,极擅长反跟踪,没费多大力气就把人给带回来了。” “她是何身份?”对于那位女扮男装的粮商身份,华英早有猜测,却始终没拿到把柄,她也从没想过要在女人身上动手。她只不过是派了个小尾巴不时的盯着她们而已。 大王子得意的说道:“我若是猜的没错,她正是敌将邵春的家眷!我的人亲眼看见她和邵春在一起,他们除夕夜还一起去了大夏军营。咱们可以拿她做人质,威胁敌军后退十里,交出粮草,你觉得我此举如何?” 华英一时无语,实在不知该如何评价他这番动作。但好在,她对这个时而比猴还精明,时而又比猪还愚蠢的大哥已经习惯了。 “她人在哪里?带我去见她。” 作者有话要说:预计很快地图就切换回京城了~~ 雅芙真被未来的表妹夫给坑死了~我要狠狠的虐他嘿嘿嘿 第56章 地位不可撼动 江雅芙在晕倒的瞬间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她应是与这拢月城犯冲, 三天两头就要晕一下,看来以后最好不要来这里了。 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一个柴房里,身下是柴草堆,手脚被捆着, 嘴也被堵住了。隐约能听见门外有说话声,说的不是大夏的语言。心顿时凉了半截, 她知道千防万防, 最坏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短短的时间里, 她想了很多种可能, 他们把自己抓来定是要用来威胁时沛的, 甚至到时候可能为了刺激时沛故意折辱她。如果到时候真的如此,她就算再害怕为了他也要走上那条不归路了, 只是可怜了她的小初一和未出世的孩子。 “你说什么?”时沛勃然而起, 只觉双耳嗡的一声,身子轻飘飘的,血像冻住了似的不知道流动。 士兵顾不得害怕, 战战兢兢的回道:“夫人被两个歹人劫走了。看他们的样子不像是一般的拐子, 听口音有几分别扭, 他们身手极快,要是没猜错的话, 应该是卑族人。” “大哥!”一旁的郁东担忧的扶了他一把,怒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还不从头详细说来!” 那小兵只好把事情从未到尾讲了一遍, 包括来人的装扮,说了什么话,为什么没追上等等都说了一遍。 时沛听着来龙去脉,全程面色阴森,像要吃人的恶魔一般,恨不得把那两个胆大包天的恶贼给活吞了。 邵春大急,“大哥,这事都怪我!要不是我的莽撞也不会出了这么大的漏洞。您就说该怎么办吧,我邵春舍出这条命去也要救回大嫂。” 王大庆怒道:“大哥,兄弟们这口气也憋了许久了,不如趁此机会一举踏平了他们!” 郁东看了眼阴翳的时沛,“行了!就知道添乱,你们的小命值几个钱?大嫂肚子里还有孩子,这要是出个闪失,咱们一辈子心里难安。赶紧确定大嫂是不是被华英的人掳走了才是正经!” 时沛耳里听着他们的话,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这对他而言是前所未有的考验,前世几度生死都没觉得有这般难捱,若是雅芙有什么闪失,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的下去。 这时他才知道,江雅芙这个女人,无论是今生还是前世对他到底意味着什么。她是稳稳的立在他身后的柱子,不只支撑了偌大的一家,也支撑着他的灵魂,没有她,时沛不会成为那个风光无限所向披靡的时沛。 “都安静下来,派几个擅于侦查的兄弟仔细追踪他们的去向,之后再做打算,几个城门火速派人严加搜查,发现可疑人员一律拦下。” “大哥放心,我们这就去办。”邵春和王大庆愧疚的想死的心都有了,二人立即领命下去办此事去了。 结合种种迹象看来,江雅芙就是被卑族人给掳走的,但时沛心中始终有些疑问。这不像是华英公主的手笔,以自己前世和她数次打交道的经验来看,她不是能做出如此下作手段的人,想必问题是出在那位自大狂妄的大王子身上。 这位大王子前世也是打过交道的,他既看不惯华英又想拉拢她,是个志大才疏之人,除了虚张声势,他基本上不能做华英的主,这让时沛的心里稍稍有丝安慰。 江雅芙在柴房里一直呆到了天黑也没人来见她,期间除了一个不懂汉话的侍女进来给她喂过水,就再没见过其他人。她歪在厚厚的柴草上,倒也不是特别难受。 她盼着赶紧与绑架她的正主见面,只有见了面才知道对方的具体意图,以她的身体状况,不能一直干熬下去。 也许是老天听到了她的呼声,很快,她就听到外面传来了几道脚步声。接着便有人打开了房门,恭敬的请来人进来。 进来的人是一男一女,男子方口阔鼻,满脸轻慢之色,女子身量修长,丹凤眼里渗着桀骜之气。正是大王子和华英公主。 江雅芙见了她,丝毫不觉得讶异,只是感叹,与这样一位奇女子再见,居然是这样的情形。 “华英,怎么样?是她没错吧?邵春深受重用,他们绝不会对她置之不理的。”大王子得意的说道,顺手扯下了江雅芙嘴里的布巾。 轻浮的捏着她的下巴晃了晃,“呵,长的还挺不错的,细皮嫩肉的。” 华英眉头微皱,心头一阵恶心,“大哥你先出去吧,我想对付女人还是我来好一些。” 大王子很不情愿,“有什么可说的?只要放出消息,说她在我们手上,对方就得乖乖的和我们谈。” “你懂个什么?你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过轻视女人,这女人能调集那么多粮食,绝不是一般闺阁女子,你可别小看她,说不定能问出什么。还不出去?” 大王子被她呛的有口难言,恋恋不舍的摸了把江雅芙白皙的脸蛋,终于起了身,“那好~你就单独招待她吧,别忘了到时候在父王面前替我请功,哈哈哈。” 华英对这个长兄的厌恶透顶,直到他扬长而去出了这间屋子,才觉得屋内的空气清新了些。 她掏出了随身携带的一把匕首,上前把江雅芙手脚上的绳子给割断了。 笑道,“咱们又见面了,我是该叫你江大宝?还是时夫人?” 和聪明人不必费心机,江雅芙知道自己只要不惹怒她,就暂时不会被大王子如何,稍稍的安了心。 她活动了下麻木的手腕,回道:“华英公主果然乃巾帼英雄,比你那有眼无珠的大哥何止强上百倍。可惜你是个女儿身,不然卑族的下一任国王又怎么轮得到你几位兄弟争夺?” 华英听了这话,真心的笑了一下,“看来我想的没错,时夫人果然不是等闲女子,见识不凡。可惜你我是敌人,不然我倒愿意交你这位朋友。” 江雅芙可不稀罕和她当什么朋友,“那是我的荣幸。公主不妨直言,您打算如何处置我?我别的不求,不管到头来是生是死,看在同为女人的份上,求公主仁慈,保我清白。” “呵呵你倒是直接。刚才的情形你也看见了,大王子在大事上不敢逆着我,但小事嘛,我也不好事事不让他如意。我暂时还不打算将你如何,我在等一封信,等我看了信,便知该如何处置你了。” 华英语气轻松,似乎这在眼里真的只是件小事而已。她到底年纪在那里,鲜嫩的像根小葱,手腕上还戴着一串银铃,随着她细微的动作,铃铃铃作响。 江雅芙表面淡定,内里细细思索着她的每句话,看来自己暂时还是安全的。 华英见她如此,心里对她的评价又高了几分,她不喜欢那些娇滴滴的遇事先大哭小叫的女人。 “我给你换间营帐,派几个人专门伺候你。你别想逃,也别指望着时将军过来救你,大营重地,危险重重,不会有人敢冒这个风险的,除非他是傻子或者疯子。” “看来我还要谢谢公主了?我没指望他来救我,我只希望公主能尽快有所决定,在这里的每一刻对我而言都是煎熬。” 华英忽然笑开了,蹲在她面前,似开玩笑般问她,“其实有一个法子可以让我现在就放了你,你可知是什么法子?” “恕我愚钝,不知公主所想。” 华英看着眼前这张与自己完全两种类型的娇颜,慢慢的说道,“时将军天纵英才,英俊不凡,我想就是在京城也有许多女子为他倾心吧?如果你肯答应把时夫人这个位置让给我,我现在就放你安然离开,如何?” 江雅芙觉得头痛,华英公主虽然是半开玩笑的语气,但她并不觉得她是在开玩笑。看来好似已经偏移了前世轨道的事又莫名的回到了正轨之上。 今生时沛虽然没有救下年少的华英,但她还是喜欢上了时沛。而前世,这位诸事皆通透的公主,唯有在此事上十分的执着。 江雅芙前世虽然没有过问过时沛此事,但她对此有所耳闻,华英公主为了时沛一直没有嫁人,这种得不到最想要的,便索性不要的女子,才是最难缠的。 “如何?” 从刚才起一直温和待人的江雅芙,目光顿时变的犀利起来,“公主这个提议实在不怎么样,我时夫人的地位就像你在卑族大军中的地位一样,是不可撼动的。” 华英心头一震,默了半晌,“真是让人羡慕。来人!把邵夫人关到我旁边的营帐里,派几个人好生守着,茶饭上不得怠慢。” 二人的对话至此结束,江雅芙被带了下去,重新安置在温暖的屋子里,饿了许久的肚子也终于再次吃到了米粮。 时沛这边,守城军并没有在城门处发现那两个歹人和江雅芙,想来他们必是通过极特殊的通道出城去了。 但追踪的人也不是全无所获,判断出了他们消失的方向,并且根据他们之前出现的几次地方,一举揪出了几个卑族在拢月城的探子。 为了进一步确认江雅芙是在华英那里,时沛不得不动用父亲早年在卑族军营中安插下的探子,那人已经潜伏了数年之久,如今在华英面前也能说的上话了。 此人在天黑之后传出消息,江雅芙果然是被他们抓住了,此时正被秘密看押,应该暂时没受什么苦。 时沛心里早已有了决断,他召来之前和父亲一起共事的两位老将,加上郁东,把重要的事情一一布置下去,就算他今日回不来了,也不会对大军的作战计划有什么影响。 夜深了,他换上了一身夜行衣,思及大营里再没有什么纰漏了,想了想,还是给父母和小初一写了封信,收在了抽屉里。万一他回不来了,也算对他们有个交代。 他悄然出了门,却被两尊同样黑衣的门神堵住了去路。 邵春满脸羞愧急切,“大哥,你就带我们一起去吧!祸是我们闯下的,我们绝不能让你一个人冒险。” 时沛拍了拍他的肩,“此事非同小可,我没有怪你。我不能让她成为胁迫大军的筹码,她是我的娘子,我要亲自去救她,死也要死在一起。你们不要跟去,好好帮我守着这里,等我回来。” 王大庆像个铁塔似的拦住了他,“大哥,就带我们一起去吧。我们这回不是意气用事,我和邵春的功夫都不弱,咱们三个去了能相互配合,救出大嫂的机会会更大,就算一时没有救出人来,也不见得就跑不出来。” “是啊大哥,咱们是去救人,不是去送死的。” 时沛依旧不让,这时郁东走了过来,“大庆说的有道理,就让他们和你一起去吧。这里有我和二位老将军坐镇,不会有事的。” “哎,那好吧,咱们再商量下。”时沛心里感动,终于答应让他们一起踏上这次危险之旅了。 作者有话要说:依然短小,明天争取多更一点。。。狗血就狗血吧,写这段有我的用意,感谢大家支持,么么哒 第57章 我来照顾他 江雅芙唯一庆幸的就是敌人暂时没有虐待她, 不然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 肚里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门口有健壮的侍女守着,想跑出一步都是不可能的,所以她一早就歇了逃跑的念头。时沛应该已经知道自己被劫走了,以她对他的了解, 他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一定会尽快想办法来救她的, 极有可能就是今晚。 所以她今晚要一直醒着, 最好是能与他里应外合, 可惜她不会功夫, 没有什么太好的法子。 看管的她的侍女会一些蹩脚的汉话。江雅芙故作可怜, 哀求她:“我吃不了你们的牛乳,求姑娘帮我寻些米粮回来吧, 一点点就好, 在下感激不尽。” 她边说着边卸下了腕子上的手镯给她,“这个你拿去吧,等仗打完了, 可以买几头牛羊。” 那侍女本来还在犹豫, 但看她实在可怜, 又拿了她这么大的好处,便应了下来, “等着吧。” 没多久,她就弄来了一把白花花的稻米,“就这么多。” 江雅芙感恩戴恩, “够了够了,多谢姑娘,下辈子我也不会忘了您的恩情。” “行了,少耍花样。”侍女再度退到了门外。 江雅芙把炉子上用来热牛乳的小锅加上凉水,把稻米放了进去,为了让粥的味道更加香浓,她还把牛肉干撕碎了丢了进去,小火慢慢的熬着。没多久屋内便有浓郁的香气飘荡,门外的两个侍女抽了抽鼻子,什么也没说。 此时卑族大营外缘,时沛三人在夜里了悄无声息的与他们的内应老高,在约定的地点接上了头,换上了他带来的卑族兵服。 “夫人的确是被抓来了,但华英公主不让人声张此事,知道此事的人不多。所以我也不知道夫人具体被关在哪里,但以华英的行事来看,应该是关在离她营帐不远的地方,找人恐怕还要费些功夫。”老高道。 接着,他给几人指了方位,说了一些需要注意的,几人再次确认了分工突袭的计划,这次事件过后,老高这个内应算是无用了,因此他这次和他们一起行动,整个劫人小组共有四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几人像普通士兵一样,整齐行进,突然路遇一小队巡防士兵。 领队的那个与老高打了个招呼,“高队长,这么晚了还没歇着?” 老高淡定的回道:“非常时期,要严加注意敌人偷袭,我带几个弟兄四处看看,别出什么纰漏才好。” “呵呵高队长辛苦,咦?这几个兄弟有点面生啊?新来的?” “这几个啊,之前是埋锅造饭的,现在缺人,我看这几人还算机灵,就给调上来了。继续巡查吧,等胜利了我让公主给你们嘉奖。” “那我可谢谢您了,您忙着吧,我们先过去了。” “好。” 老高身后的几人俱是绷紧了神经,背后一层冷汗,这样的事情,在短短的一段路上居然发生了两回,若不是有老高这个核心内应,他们是根本进不来的。 在他们接近华英公主大帐附近的时候,王大庆忽然鼻子一动,“有味道!” 邵春赶紧问,“你这狗鼻子闻出什么了?” “别吵,我好好分辨一下是什么味儿。我闻出来了!是白米粥的味道,里面还加了牛肉干,没想到这些蛮子还挺会吃的。” 大家都没把这话当回事儿,时沛却眼前一亮,“分辨一下具体是哪个营帐飘出来的,夫人肯定在那间。” 几人喜上心头的同时都想问问为什么,但此时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他们对时沛的判断是全然相信的,既然他如此笃定,就一定没错。 时沛其实并没有十成的把握,但他直觉那里一定是对的。卑族人没有用米做粥的习惯,而江雅芙最喜欢的就是白米粥,这是一点。加之已经这么晚了,若不是有身份地位之人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单独开小灶的,所以他几乎可以肯定那人就是她。 她对自己这几个兄弟擅长的本领是知道的,也知道他必然不会一个人过来,王大庆人送外号狗鼻子,这米粥的气味自然是瞒不过他。 她是在用这种方式向他传递消息。 时沛欣慰于她的临危不乱,也心疼她为了自己,好端端的要受这样的无妄之灾。如果此时她还在京城,锦衣玉食呼奴唤婢,哪用的着经受这样的惊吓? 很快,王大庆就寻到了具体位置,见门口有两个粗壮侍女守着,时沛更加确认就是这里。 事不宜迟。四人若无其事的从营帐门前经过,没有引起那两个侍女的怀疑,但突然,四人杀了个回马枪,王大庆和邵春瞬间一人制服了一个侍女。 可这其中还是发生了意外,王大庆因为紧张,没有一下下死手,让她手里的侍女喊出了一嗓子。 老高咒了一声,“不好!动作要快!” 时沛冲进营帐的同时,听见外面有士兵火速向这边跑来。 江雅芙正在对着炉火发呆,忽然见到时沛出现在眼前,无异于困苦时的天神降临,顿时觉得眼前一热,什么都没说,什么都不问,上前拉住了他手。 “雅芙,咱们快走,我们被发现了。” “好!” 二人冲了出去,邵春他们已经解决了几个最先赶来的士兵,几人一起护送着江雅芙火速撤离。 此时深夜,大军正在沉睡,但正在警醒着的也不少,可以听见后面的追兵越来越多。 就在他们即便彻底甩开追兵的时候,前方被几人堵住了去路。 华英公主手执长枪,冷笑道:“时将军未免太小看我华英了,入我军营如入无人之境。” 时沛也握紧了手中的刀,“是公主先不择手段的,时某已经算很客气了。公主上次我在手上侥幸逃了一命,当时话说的好听,原来竟是这般报答时某的。” 华英很想说此事不是她授意的,但此时说不说这些没有意义,人确实在她的手上。 “时将军不是想就这么无声的来,无事的去吧?” 时沛依旧镇定,“不然你想如何?凭你想留住我?太难了。你不该追出来的,现在我们的距离如此近,若动了手,你讨不到好处。” 华英感觉自己被蔑视了,顿时火起,“你不要太放肆!让你们就这样来去自如我无法对我的手下交代!既然有本事就全都使出来吧!” 双方顿时杀气全开,江雅芙被护在中间,即便是已经被这个场面吓的瑟瑟发抖,依旧站的直直的,不能在这个时候给时沛添乱,她相信他,一定会安然带她离开的。 华英一方几人近战交手根本就不是时沛他们的对手,没几下,时沛便一把控制住了她的贴身侍女,并牢牢的捏住了她的脖子。前世的经验告诉他,这个侍女对华英而言情同姐妹,从小就一直陪伴着她,对她来说恐怕比几位皇兄重要的多。 “时沛你别乱来!我同意放你们走,你快放开她!” 就在这时,轰隆声响起,突然的火光照亮了天边,大王子一马当先,奔了过来,大笑道:“华英,看来真有意外收获呢,没想到不止邵春来了,时沛居然也来了,今天正好把他们一网打尽!” 时沛手上用力,侍女顿时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脸憋得紫青。 他压根没把大皇子和那一群人放在眼里,他只看华英,“华英公主,想想后果。今天你即便舍弃了这女人的命,我们也不见得逃不出去,之后大夏军的全力反扑想想你们能不能承受。如果今日我们出了任何差错,只要我时沛还有一口气,誓要用毕生灭了卑族全族,我时沛说到做到,不信你可以试试。” 他的语气森寒,面容再肃穆不过,华英心内震动,明白穷寇莫追的道理。卑族之前已经被他们打服过,今次不过是仗着大夏天灾内乱不断,才想着骚扰边境分一杯羹。大夏早晚会缓过来,时沛现在还年轻,但等他熬到了更加位高权重的时候,等待卑族的会是什么? “听我命令!放行!” 大王子听了瞠目结舌,顿时嘶吼:“华英你疯了!不能放他们走!我要把你近日的言行一五一十的告诉父王!” “放行!时将军一路好走。等咱们下次再见就不是这么好说话了。” “彼此彼此,这侍女我先带着,等到了安全地界,我自然会放了她。” 几人迅速撤离,时沛把侍女推给王大庆,他则把江雅芙扛到了肩上,邵春和老高在后面掩护。 大王子目眦欲裂,“华英,你会为今天的决定付出代价的!” 华英回道:“一切由我来承受,不劳大哥费心。” 大王子瞪着越来越远的人影,越发不甘心,恨就这样错过了好机会,也恨华英丝毫不把他这个大哥放在眼里。 趁着华英扭身离开,他一把拿下背后的弓箭,拉满了弓,瞄着时沛的方向射|了过去。 华英阻挡不及,眼睁睁的看着那一箭射|了出去,心内大动,不知该盼望他中箭,还是逃过一劫。 邵春以反应快见长,他敏锐的听到了箭矢破风而来的声音,来不及多想,他大喊了一声闪开!然后本能的以身挡了过去。 幸运的是,他的刀把箭给打歪了,但不幸的是,箭的速度太快,力量太大,还是直直的扎进了他的肩头。 “邵春!”王大庆怒喝,赶紧空出一手,扶住了他。 时沛站定,双目微敛,嘴唇颤抖,他一手把着江雅芙,一手则从身上掏出了一柄飞刀,朝箭头飞来的方向射去。 大王子坐在马上,兴奋劲儿还未散去,他别的不行,射箭的本事却很少有人能及,刚才那一箭必会射到人,而中了他的箭,就算暂时不死,也活不长了。 正暗自得意,忽然一物像巨石一样飞来,狠狠的扎在了他的右眼上,他顿时撕心裂肺的的痛叫了一声,接着整个人从马身上栽了下来,鲜血很快遍布了他整张脸,而他的眼睛上赫然的插着一把亮晃晃的飞刀,周身的士兵见此骇人的一幕,顿时乱了方寸。 时沛几人火速的远离了卑族大营,找到了他们的马,放了华英的侍女,快马加鞭的回拢月城。 江雅芙心细,在回城的路上就发现了不对劲,“时沛,邵春的情况好像不太对。” 邵春伤在肩上,按理说只要回去拔了箭头,上好了金疮药就没大碍了,但他此时的情况显然不是箭伤导致的。 他的脸一时红一时白,一会儿身上热的像火,一会冷的像冰,在路上就失去了意识,无论怎么叫他晃他都没反应。 时沛对这种情况相当熟悉,只因他前世有过同样的经历,“中了离梦。可惜我此次离京太过匆忙,竟把此事给忘了,该死!我这就派人送邵春回京城找张老爷子解毒,但愿时间来的及。” 江雅芙听了这话却大松了一口气,在马背上按了按他跳动不已的胸口,“别急,不必送他走。我这回来带了离梦的解药,就在小院里呢。” 时沛当即立马,惊喜的望着怀里的女人,“当真?” “千真万确!本打算等我走之前见了你的面,亲自给你的。没想到除夕夜我被邵春带走了,一时倒把此事忘了。” 时沛一时激动的不能自已,狠狠的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娘子,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江雅芙想起今夜之事都是因自己的大意而起,心头委屈,“不是你的灾星就好了。” 既然有了离梦的解药,众人的心一下子就稳了,很快就回了拢月城的小院。 带着张三李四去米铺逛的陈如芸,在得知就在自己不在的这半日里,表嫂居然被歹人劫走了,自责的恨不得杀了自己,极少哭泣的她整整哭了一个下午,眼睛肿的像两个核桃似的。若不是表哥的人拦着不让她出去添乱,她早就亲自出去找了。 大门口传来了响声,她立即冲了过去!一眼就看到打头的表哥和表嫂,于是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了出来,抱住了江雅芙就开始哭,“表嫂对不起,我不该瞎出去玩儿,我应该陪着你的,你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 她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被王大庆和老高架着的邵春,此时他正昏迷着,死气沉沉的,看上去毫无生气。 陈如芸的心顿时凉了,颤抖的跟了上去,“他怎么了?” 江雅芙匆匆回她一句,“中了箭伤,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我先去找解药。” 时沛几人把邵春安顿在床上,老高和王大庆一起替他划开了皮肉,取出了箭头,取箭头的痛苦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住的,就算死人也要痛的喊一嗓子,可邵春却一直毫无反应。 可见离梦的毒有多邪性。 江雅芙很快从行李中找到了一瓶解药,交给了时沛,他亲自撬开了邵春的嘴,把药丸喂了下去。 陈如芸一直在旁边泪眼婆娑,直到此时才敢小声的问道,“他……他会不会死? 江雅芙握着她的手安抚她,“吃了药就不会有事了,毒解了,剩下的就是养外伤了。” “表嫂,我来、我来照顾他吧。” 江雅芙见她情难自抑,默认了。 时沛说道:“我得带着大庆赶紧回去,我把老高留给你们,等会儿再调一队人过来。” 王大庆提议,“大哥,不如咱们都回军营吧,带上大嫂他们。” “不必。”时沛深深的看了一眼江雅芙,又把目光落在了陈如芸脸上,下定了决心,“明早我派人护送你们回京。邵春今晚不宜挪动,你们先照顾一晚上,明天你们一走,我的人会带他回大营。” 江雅芙咬了咬唇,点了头。 陈如芸则不干,上前拉着时沛的袖子,“表哥,让表嫂回去吧,我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就让我留下来照顾邵春吧,你现在让我离开,不是在我心口上插刀子吗?” 时沛叹了口气,看向自己这个小表妹,“茹云,不要胡闹,姨夫姨母早就来信催你回去,邵春只不过是普通箭伤,没几日就好了。” “不要不要,我要亲自照顾他,我要看他活蹦乱跳了,才能安心。” 这就是游|走在生死线上的人不要带女眷的原因,人是情感动物,一旦牵扯到一个情字,便是再坚强再有理智之人也难免失了分寸。 张三李四见时沛做难,相互看了一眼。 李四说道:“我们愿意陪陈小姐留下,不瞒您说,上回邵大哥带我们去大营见识了一番,让我们和几个高手较量了一下,还真挺有意思的。哥们儿虽然被教训的惨了些,但咱志气不弱,真想再找他们练练。大将军若是不嫌弃的话,就让我们两个做您的手下吧,只要能学到真本事,将来能当个小头头就行了,我们愿意扔掉从前那些坏毛病,从头做起。” 张三补充,“是!俺们乐意。就让陈小姐留下吧,她不会给你们惹事的,上次我们听老军医说他手下的学徒都笨手笨脚的,不如让陈小姐穿男装以他学徒的身份留下照顾邵大哥吧。” 时沛还是不同意,“这怎么成?她毕竟是官家小姐,我以后如何向他爹娘交代?” 陈如芸见此把心一横,对时沛说道:“表哥不必做难,我等会儿就写信叫表嫂捎回去。反正我爹娘正愁我嫁不出去呢,我就告诉他们,我找到要嫁之人了,他们反对已然晚了。” 看样子她是铁了心,这种情况下谁也拿她没办法,明天把她弄晕装上车自然简单,但以她胆大包天的性子,半路上独自一个人跑回来也是可能的,时沛不敢冒这个险。 “那好吧,细节再议。今晚先看看邵春的情况,你们一切听老高的。我和大庆先走了。” “好。”江雅芙亲自送他出了房门,知道这便是最后一面了,她的眼里写满了不舍。 时沛给她整理了下衣领,“进屋吧,外面冷。你肚子里有孩子,这一程要辛苦你了,我不在你身边,遇事要坚强,等回了京城就一切都好了。回去之后告诉小初一,我很想他。你回去之后安心养胎,把家事交给母亲和孙妈妈,别凡事都费心费力的管,三皇子和许展颜他们要是再有什么动作,你就装糊涂……” 江雅芙听不下去了,狠狠的上前抱住了他,“嗯,我都记下了。你一定要保重,我等你全须全尾的回家,你要看着小石头出生……” 时沛紧紧的搂着她,大手留恋的抚摸着她的发,亲吻着她的额,“好,为了你们,我一定好好的活着。” 他已经预感到,生死大战在即,此番即便华英公主有意不战,也是无用的,卑族王室不可能听从她的意见。 第58章 等你来提亲 这一夜, 每个人的心里都不会安宁。 老高给邵春处理好了伤口, 服过解药之后他依然没有醒过来,陈如芸守在他的床边寸步不离。 老高对江雅芙说道:“夫人,邵春已无大碍,不过是失血过多, 加上中了毒,一时没有恢复过来, 今晚上估计要发热。这里有我和陈小姐照顾着, 您身怀有孕, 还是早点回房歇着吧, 明天还要赶路。” 江雅芙见自己在这里实在帮不上什么忙, 便按了按陈如芸的肩膀,“好好照顾他。” 陈如芸头一次这样怯怯的望着她, “表嫂, 他不会有事吧?” “不会的,邵春的好日子还长着呢,表嫂的话你还不信吗?” “我信!表嫂您赶紧回去歇着吧, 今天你吓坏了, 我都没顾得上关心你。”陈如芸不好意思的说道, 想起刚才自己失控的模样有些脸红。 “好了,我都明白, 你看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吗?我这就回去歇着。” 江雅芙走后,老高探了探邵春身上的温度,对陈如芸说道, “陈小姐,您先看着他吧,我去叫人烧点儿热水送来,这里就麻烦你了,有事到隔壁叫我。” “好,多谢高大哥。” 老高已经看出眼前这个姑娘对邵春情根深种,便故意给他们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邵春和这样一位高门小姐相恋,也不知道能不能走到一起? 人都走了,陈如芸终于能单独和邵春在一起了,她就这么坐在床边守着他,一条布巾洗了换,换了再洗,不避嫌的给他用烈酒擦拭着他的额头和露在外面的皮肤。 眼睁睁了陪了他许久,依旧不见他醒来,夜寂静的可怕,让人从心底泛起丝丝恐慌,他如此安静的躺在那里,像是要沉睡过去再也不会醒来一样。 陈如芸眼酸脑涨,手一直没闲着帮他擦拭,万幸的是她这一番忙碌没白费,他身上的热度终于控制下来了。她执起了他安然放在床上的手,一滴泪流了上去。不知何时,这个人竟闯进了她的心里,她也曾像其他少女一般幻想过自己将来会嫁一个什么样的人,然而脑海中那个人的面貌总是十分模糊的,直到此刻,那面貌再也清晰不过了。 “贱人,快醒来啊。” 依旧是毫无声息。 “你快醒来好吗?看在我这么为你辛苦的份上,求你醒来吧,你不醒来叫我怎么睡的着?我已经很累了。” 床上的人眼皮轻颤了下,可惜沉浸在悲伤中的陈如芸并没有看见。 “别再睡了,你要赶紧好起来,好去我家提亲……” 忽然,一只大手拂在了她的脸上,拭去了她眼角的湿润,一道沙哑微弱之声传入耳中,“真的吗?” 陈如芸还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待抬头一看,那人正笑看着自己,顿时高兴的差点跳起来,“你可醒了,吓死我……我们了。” 她赶紧去给他端了碗水过来,小心的喂他喝下一些。 这箭伤看着凶险,但对邵春来说不算什么,只不过是那离梦之毒太过霸道了,才让他看上去像被掏空了似的。 “嫂子怎么样了?” “没事了,她已经睡下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叫高大哥进来?” “不用。”邵春牵起她的小手,握在手心里,凝视着她,“你刚才说过的话当真吗?” 陈如芸眼神乱晃,“我什么都没说……” 邵春不容她躲避,“你说了,我听的真真的,你说等我好了,让我去你家提亲。” 陈如芸没想到她自己的话全被他听了去,霎时脸红如瀑,但她素来坦荡,如今眼泪也为他掉过了,手也被他牵住了,于是便不再扭捏,“对,我说了!所以你要快点好起来,过期不候!” “呵呵呵呵”邵春这傻小子脸还惨白着,伤口不动都疼,他却只知道笑。 陈如芸不想他再提什么嫁不嫁的,赶紧捡重要的事和他说,“表哥说明天就让人护送表嫂回去,本来也让我回去的,但我没同意,我打算女扮男装给老军医当学徒,这样方便照顾你,也解决了人手不足的问题。” 她本以为自己如此为他考虑,必会见到他欢喜,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邵春听了她的话,脸上的笑渐渐收了回去,“你明天和嫂子一起回去,不许进军营。我的伤过几天就好了,再说军营里也不是女孩子待的地方。” 陈如芸本以为他会高兴自己留下来的,却不想到他说了这话,发怔的望着他,“我野惯了,很少有人拿我当女孩子看的,我留下于公于私都是好事。再说……你难道不希望我留下吗?” 邵春用完好的那只胳膊撑着坐了起来,认真的回道,“陈陈,我当然希望你在身边,但绝不是现在。大嫂已经差点儿出了闪失,难保你不会和她一样,到时候出了问题你不只帮不上忙还会让我分心。” “你不信我?你觉得我就是添乱的?”陈如芸难不高兴的瞪着他。 邵春赶紧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明知道我的心意!你在我心里是最好的,我怎么会不信你?陈陈,我是想说,我真的不需要你特别留下来照顾,你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如今这样与我私定终身已是天大的出格之举,若是再这么纠缠下去,对咱们将来不利。” 陈如芸大概明白他要说什么,张口就想反驳,邵春这次没给她说话的机会。 “我与你的身份有如云泥之别,我从不低看自己,却不能低看了你。你听我的,乖乖回家去,给我两年时间,等我再攒些功名,一定光明正大的到你父母面前求娶你。我发誓,一定说到做到,只要你到时候不嫌弃我,我定会终生不负你。” “你这个!……傻瓜。”陈如芸终于被他情真意切的一番话给说动了。这番话比世上任何的甜言蜜语海誓山盟都要动听。 她把手从他的手中退了出来,伸出小指勾住他的,“信你一回,记住了最多两年,到时候你若是缺胳膊断腿了,我就不要你了。” 邵春晃了晃二人相勾的小手指,笑道,“放心吧,为了你我也会保重的。” 就快天亮了,二人没有再做更逾距的举动,就这么勾着手,说了许多话,把自己想知道的都问了一遍,把自己想说的都道给了对方听。 邵春从身上掏出一个小小的金锁吊坠,送给了她。陈如芸收下后,想回送他什么,但她身上并没有这类意义深重的东西,想来想去只好把身上装零钱的荷包送给他了。 江雅芙晚上想了很多,难以入眠,但为了肚里的孩子,她强迫自己睡了一会儿,既然已经定下来了,担忧也是徒劳。 天色刚亮,时沛派的一小队人马就过来了,并带来了时沛的话,让老高一路护送她回京,这让江雅芙放了不少心。 陈如芸扶着邵春走了出来,见他面色好多了,大家心里的石头都放下了。 “表妹,我马上就走了,你既然决定留下,就……” “表嫂,我改变决定了,我随你一道回去。” 由不得江雅芙不惊讶,昨晚上鼻涕一把泪一把求时沛让自己留下的,正是眼前这个小妮子,结果好不容易时沛答应了,她倒变卦了。 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没病啊?” 陈如芸虽然提心吊胆了一夜,但精神还算好,啪的一下打掉了她的手,“哎呀表嫂,我说真的呢!我改变主意了,不让表哥为难,不让你们为我担心,难道不好吗?” “好是好,就是你的主意未免也变的太快了些。 她们二人聊的欢畅,一旁的张三和李四闻言却俱是慌了,赶紧凑到陈如芸面前。 张三咆哮:“老大!你真要回京了啊?那我们哥俩儿怎么办?我们已经答应参军了!” 李四也是欲哭无泪,“老大你太坑了,我们本来是想和你生死与共的……” 谁知陈如芸听了却半点不伤感,一人身上捶了一下,“参军好啊,你们两个早就该找点事做了,老大我没两年就要嫁人了,不能再带你们了,你们两个身手脑子都不错,去军营里混个队长当当总没问题吧,万一时运好,没准也能当个将军呢!” 二人又是一愣,李四惊道:“嫁人?老大你不是吧?这么快就和人家谈婚论嫁了?” 陈如芸脸不红心不跳,“我就是那么一说。趁着我还没走,你们反悔还来的及,想好了到底是和我回京还是留在这里?” 二人想了一会儿,李四咬了咬牙,“我想进军营,跟着时将军和邵将军他们。” “张三你呢?” “我、我也想留下,但我还没想好,既然老大这就回去了,我想先回去问问我娘。” 陈如芸叹了口气,“也罢,那你就和我一起回去吧。”她没有权利决定别人的人生,如果以后有别的机会再让他试试吧。 未免夜长梦多,江雅芙她们很快便踏上了归程,回首这惊醒动魄的两个月,就像是发生在一瞬间,然而细数起来,却发生了太多的事,件件都是她前世不敢想也不敢做的。 马车渐渐离开了拢月城,她不知道此生是否还有机会踏足这里,如果有机会,她希望自己再来的时候会是另外一种心情。 京城的镇国公府,此时气氛有些异常。国公爷手把着小初一的胳膊,让他站在自己的大腿上,祖孙两个大眼瞪小眼,玩儿的快活。 “乖孙子,爷爷好不好?” “好爷爷。” 国公夫人怒了,上前把小初一抱了过来,“你个老东西,不知道替我出出主意,就知道在那里享清闲。” 小肉球被抢走了,国公爷面上不悦,“你说话注意些,咱们小初一什么都能听懂,你好歹给我留些脸面。” “留什么脸面?咱们国公府的脸面马上都要没有了!” 国公爷叹息,“哎,你急有什么用?这不是已经在想办法了吗?三皇子妃要来看望雅芙,你还能不让她来吗?” “雅芙不在家,她来了不就戳穿了吗?”这段时间他们对外一律说江雅芙得了严重的风寒,只好圈在家里养病。 许展颜这一来就全露馅了,雅芙秘密筹粮送粮的事绝对不能让她知道了。 这该如何是好?也不能说她临时回娘家了,回娘家总有回来的时候,再说人家皇子妃已经提前告知了,就算贵如国公府也必须要给这个面子,就算是在娘家也得给人找回来。 国公爷怕她声音越来越尖会吓到小初一,从她手里把小家伙又抱了回来,“看来三皇子是要坐不住了。之前二皇子筹集粮草他就暗地里作梗,如今皇上虽然不提粮草之事了,但拢月城那边的战事依然是二皇子统领,胜的话这份功劳自然要分到二皇子的头上,这是要想法设法找咱们的错处呢。” “我正是明白这个道理才急呢!这个许展颜,和那位简直是绝配,幸好当初儿子没把她娶回来,不然以她的心机和品行非把我气死不可。” 小初一听了这话直乐,坐在国公爷怀里两只小手一拍,“娘!好!” 把国公夫人都逗笑了,“这小家伙,真聪明,竟知道我是夸他娘呢。” 国公爷也笑,“娶儿媳妇这一点上还是你的眼光好。这样吧,别的法子也没有,等明天她来,让尺素假扮雅芙躺在床里,用床帐子隔着,就说病重会过人。” “也只好如此了,怕就怕她会带太医过来,他们夫妇行事肯定会想的周全。” “哼!”国公爷从鼻孔里喷出不屑。 “到时候看看是哪位太医,我就不信咱们说病重的起不来,他敢说一点儿没病?明天我和你一起接待这位三皇子妃,我看她在我面前如何摆谱!” 第59章 皇子妃来探病 江雅芙和陈如芸她们虽然走的匆忙, 但凡事有老高在, 路上倒也没吃什么苦。江雅芙肚里的孩子也争气,好像知道心疼娘似的,一点儿也没折腾她。 既然已经启程了,江雅芙便不想在路上多耽搁时间, 她不在家的这段日子,想必父亲母亲为她挡了不少事, 还不知道怎么惦记她呢。除了夜里在客栈投宿, 其余时间她们都在路上。 许展颜从心底里不愿意去镇国公府, 她永远忘不了在围场的时沛策马而来的那一幕, 他毫不迟疑的救起了江雅芙, 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她,似乎在他心里她连一朵柳絮都算不上。 她不想见到江雅芙得意的嘴脸, 是了, 端庄的她不会把得意挂在脸上,但她会从眼角眉梢各处散发着她的志得意满,这会衬的自己的幸福愈发像是虚张声势。 可她又不得不来, 三皇子的爱妾众多, 什么样的美貌在他眼里都会变的寻常, 所以她必须用别的东西来抓住他,让他看到自己的价值, 不只是她背后的许家,她本人更是个难得的贤内助。 自从上次朝廷送往边关的粮草被劫,圣上下旨让边关将士自行解决之后, 边关那边居然没什么动静,而且还屡传捷报回来。三皇子怀疑这里面有问题,虽然没有半点头绪,但他直觉此事与镇国公府有关。 正好听说江雅芙生了恶疾,已经许久没在各种场合上见过她了,就连新年皇上宴请百官及亲眷她都没出席,可见病的有多厉害。于是三皇子便借此机会派她来镇国公府探探虚实,看看江雅芙到底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病,顺便试探一下镇国公府的态度。 许展颜一行人到了国公府门口,两个守门小厮立即隆重的将很少开启的大门打开。她把皇子妃的架子端的足足的,昂首踏进了国公府的大门。 进去之后,却被眼前恭迎之人给惊到了。下人们齐齐跪地,而他们的前面则站着国公夫人……还有镇国公。 “臣妇见过娘娘,劳动娘娘亲自登门,臣妇心中实在过意不过。”国公夫人亲切的笑道。 许展颜万没想到镇国公会亲自出来迎她,别说她只是个皇子妃,就算她是宫里的贵妃也绝不敢在他面前托大。 她赶紧回道:“您太客气了,没想到国公爷也在家,展颜年轻,您出来迎我这不是折煞了我吗?” 国公爷绷着脸,压根不想接她的话,还是国公夫人瞄了他一眼,他才目不斜视的发了声。 “老夫在府中将养旧伤,既然能起身,就没有不亲迎皇子妃的道理,没有什么折煞不折煞。”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国公夫人赶紧把人往里面请,“快请进,府中已经准备了上好的香茗和茶点,您是贵客,这次来可要好好坐坐。” 这硬邦邦的国公府总算还有个人肯买她的帐,许展颜心头略松,“夫人不必麻烦,就当我是个普通小辈就好。听说世子夫人病重,好些小姐夫人们都挂念着她,我亦是如此。这不,三皇子府上有个朱大夫,医术高明,三皇子知道我要来看雅芙妹妹,特意让我把他带来看看,也算我尽了一份心力。” 有些出乎了国公爷的预料,许展颜此次没有带任何一位太医来,而是带来了家养的大夫。 “也好,不过先不急,我先叫人把她房里的病气散散,别再冲撞了您,把病气过给了您就麻烦了。” “那也好。”许展颜坐了下来,与国公夫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脸上不显,心里却别扭极了,只因镇国公那尊大佛一直坐在旁边,也不说话,就闷头喝茶。 说恭敬吧,女人们说话他非要在这里碍眼,说不恭敬吧,人家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全程伴你个区区皇子妃的架,何来不恭敬之说? 世子夫妇的正房里,一向沉稳的尺素此时慌张的不得了,她穿上了江雅芙平日的衣服,急的都快哭出来了,“孙妈妈,我怕啊,这能糊弄过去吗?” 孙妈妈也慌,“怕也没办法,这事也只有你上了,不然你还指望着春杏和春月那两个丫头吗?” 张平此番没随时沛去边关,时沛离京走的太过匆忙,许多事都需要在他这边善后,他焦急的从外面跑进来。 “怎么样了?准备好了没有?那姓许的还真带了大夫过来。尺素你到时候隔着帘子就伸出个手臂,千万别说话,也别发抖,有老爷和夫人坐镇呢。” 尺素欲哭无泪,“我能不害怕吗?这要是被发现了可怎么办呢?” 张平急了,斥道:“天塌了有个子高的顶着,咱们老爷夫人都是厚道人,不会拿你个丫鬟如何的,所以你就更要争气,帮他们演好这场戏。” 尺素听了这话,终于定了心神,“好,我豁出去了。” 一路奔波,江雅芙和陈如芸她们总算是再度回到了京城,她原本在路上还想念时沛,现在却是什么也不想了,只想回到自己的房间好好洗个澡,再搂着小初一睡上三天三夜。 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老高他们都做普通小厮打扮。一进了城,陈如芸和张三就与他们分开了,陈如芸在外面野了这么长时间,回去后还不知道要如何应对愤怒的老爹老娘呢。 江雅芙本想带老高他们回府拜见父母,但这么多人和她一起进府的话目标太大了,最后她决定让其他人先安置在客栈,她只带老高一个人进府。 老高驾着马车路过了镇国公府门口,却没有停下来。 “老高,怎么不停车?” “少夫人,有点儿不对劲,国公府门口站着不少侍卫和丫鬟,不像是府里的,倒像是皇家的派头。”老高回道。 江雅芙沉吟,“你做的对,先摸清情况再说。这样吧,在前面往右转,咱们从角门进去。” “是。” 皇家怎么会来人?江雅芙想不出头绪,便也不费脑子了,反正等下她就会知道了。 西边角门离江雅芙住的院子最近,她让老高把马车停在巷子里,就去敲门。 守门的是个中年婆子,听有人叫门还以为是采买的人回来了,直接打开了门。 当认清了眼前之人是谁的时候,婆子顿时张大了眼睛,话都说不完整,“少、少夫人?您怎么会从这儿进来?”而且身旁还跟着个布衣打扮的眼生男人? 除了少数人知道江雅芙不在府里,其余的下人也都和外人一样以为她病重的无法出门。 “这你不必知道,我问你,今天府里来了什么人?” 婆子回:“是三皇子妃来了,听说是来探您的病,昨儿个下的帖子……” “老爷和夫人都在家吗?” “回少夫人,都在呢,老爷和夫人亲自去大门口迎的人。” 一听国公爷在家,江雅芙放心不少,郑重的对那婆子说道,“你在此处见到我的事切记不要说出去,不然当心的你的嘴!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姓王是吧?过几天我把你调到大厨房做事。” 婆子大喜,哪里会不答应?“诶诶!多谢少夫人,奴婢这张嘴啊就当是缝上了,严着呢,就连我家那口子我都不告诉,你就放心吧。” “那就好。” 江雅芙带着老高沿着小路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幸好路上没遇上别的人。 在院门口没发现许展颜的人,她安心了不少,暗道自己回来的真是时候,不然被许展颜发现自己压根就不在府里,到时候就麻烦了。 作者有话要说:卡文!!今天就这么多了,明天努力 第60章 这脉可真是奇了 许展颜喝了半盏茶, 与国公夫人随便聊了些, 便提出要去看江雅芙,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国公夫人不好再推脱,“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过去吧。不过您千万要小心, 雅芙的病……哎!若是不小心染上了,任谁都要在床上躺几个月。” “无妨, 我会小心的。”许展颜轻描淡写的回道, 心里却加强了戒备。 躺几个月?自从入了三皇子府, 她连一天都不敢放松下来, 时刻如履薄冰, 与各种妖魔鬼怪斗法。偶得片刻安宁的时候,江雅芙总会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毕竟她正过着自己差一点就过上的另一种生活。人家日子和和美美, 说半点不羡慕那是假的。 许展颜起了身,却诧异的发现不只国公夫人跟着她起身了,连镇国公也站了起来, 并且看上去是要随她一同前去! 她只好干笑道:“我不过是来探望姐妹, 有国公夫人陪着我就行了, 您老身子骨不好,小辈岂敢让您陪同呢?” 谁知人家打定了主意。镇国公面色红润, 中气十足,“都是些旧伤罢了,也不是靠几日就能养的回来的。你虽是小辈, 但到底是皇家人,老夫万不敢怠慢。正好老夫心里也惦记雅芙的病情,这就一同前去吧。” “……也好。” 一行人终于到了江雅芙的院子,孙妈妈正亲自守在外面,见人过来了,赶紧带着丫鬟小厮们行礼。 国公夫人问道:“少夫人现在身子怎么样了?” “回夫人,少夫人今天倒是好些了,只是病容十分憔悴,不宜见人。” 许展颜接道:“无妨,我正好带了大夫过来。虽是个男大夫,让少夫人隔着床幔诊病即可,也不算伤了规矩。” 她又转头对姓孟的大夫的说道:“等下给少夫人诊脉千万要仔细些,需要用什么药尽早说,这里没有的,三皇子府里还有一些贵重药材用的上。” 孟大夫是个干瘦的五十左右的男人,看上去透着几分精明,“是,小人记下了,一定好好给少夫人诊脉。” 一路上都沉默不语的国公爷此时却再度开了口,一双犀利的老眼直盯着孟大夫的眼睛,像要把他的灵魂钉在刑架上似的,让人不寒而栗。 “雅芙身染恶寒,虽说已经好了一些,但你可仔细着,千万别给诊错了。老夫听说有些庸医连相似的病症都分不清,延误了最佳治病时机的比比皆是。老夫当年在边关就曾亲手斩杀过两个害人的庸医,他们都说我这伤无大碍的,结果你看,现在还好不了。孟大夫你说是不是?” 孟大夫被他充满杀气的话吓的直冒冷汗,“是是,国公爷见识高远,小的一定用心,绝不耽误少夫人的病情。” “哈哈!那就好,老夫信你。这样吧,等下你给雅芙看完病,到我房里去,给我的伤腿也瞧瞧,如何?” “小人自然……自然是求之不得。” 国公夫人见已经起到威慑作用了,这孟大夫再被自家老头子吓唬下去估计就要尿裤子了,赶紧打圆场,“好了好了,你瞧你,当谁都是你的部下呢?整天斩杀这个斩杀那个的,没得把人吓死?冲撞了皇子妃有你的罪过。” 许展颜强笑道:“没事的,国公爷豪放真性情,展颜颇为敬重。” 孙妈妈引着几人进了屋里,门一打开,一阵浓郁的药气便扑面袭来。 国公夫人皱眉,问孙妈妈,“不是让你们提前放放药气和病气吗?” “回夫人,已经放过了。但开了一会儿窗子少夫人就冷的受不了了,需得盖三床被子,奴婢实在舍不得她……” “好了好了,娘娘已经带了大夫过来,别在贵人面前哭哭啼啼的。” 儿媳妇的内室不方便进去,国公爷便站在外间等着,由国公夫人领着许展颜和大夫进去探病。 孙妈妈和春月搬好了凳子放在床边,床幔特意用的不透明的,看不见里面的人。 “雅芙,好些了吗?三皇子妃亲自登门看望你来了,还给你带了大夫过来。”国公夫人问道。 里面过了几秒钟才传来两声艰难的咳嗽声,听起来无比的虚弱,“咳!咳!多谢娘娘,雅芙病重不便给您施礼,望请见谅。” 此言一出,国公夫人和外间的国公爷俱是心头一震,怎么会是雅芙的声音?她什么时候回来的?但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无论如何,是她就好,这场戏终于能圆满的演下去了。若是尺素的话,怕声音上会叫许展颜听出端倪。 许展颜亲切的回道:“你安心躺着吧,这个时候我怎会挑你的礼数?孟大夫,还愣着干什么?过来诊脉吧。雅芙妹妹,你把手腕伸出来,孟大夫有些年纪了,叫他隔着帕子给你摸摸脉。” “咳~多谢娘娘,那就劳烦孟大夫了,咳~” 说着,众人就见一只皓腕从床幔下面缓慢的伸了出来,看上去无半分血色,像是有病之人的手。 孙妈妈上前在那手腕上铺了一方丝帕,孟大夫伸出一只手,就要落在上面…… “孟大夫!”外间那洪钟似的声音突然再度响起。 孟大夫一哆嗦,顿住了,“国公爷请吩咐。” “无事,记得千万好好的诊。” “是。” 孟大夫忐忑的把手指落在了丝帕上,触手之后立刻就惊了,这是生了什么病?身体怎么能冰成这个样子?像是在冰水里泡过一样,毫无人气。 他定了定心神,仔细的感受脉搏的跳动,他告诉自己,他正把脉之人是个得了恶疾的贵人,他一定要慎重再慎重。他虽然身份低微,但是脑子灵活,不然也不可能游|走在上层之间,甚至入了三皇子府。 他心知三皇子和皇子妃想要个什么样的结果,但看刚才镇国公的表现,他却得要好好斟酌了。三皇子他惹不起,镇国公他同样惹不起,或者说,是更加惹不起。 他女人绣花似的诊脉,把这些念头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才把精力全部投入在脉上。 咦?他皱起了眉头,这脉甚是奇怪,他生平未见。 脉搏虽迟缓了些,也确有些伤寒征兆,但绝不该病到如此地步啊,寻常情况下,喝两碗姜汤发发汗也就好了。 可这冷如冰的体温又该如何解释呢? 里面虚弱的声音传来,“大夫,我的病怎么样了?还有的治吗?” “少夫人您先别开口,我再断断。若是方便的话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面貌?” 他这边刚一提议,那边国公爷就开了口,“胡闹!若不是病的重,也不会让外男进入内室,再逾距的却不能够了!先前已有大夫来看过,不必再看了。” 见家长动了怒,孟大夫只好放弃了这个念头,把心思在内里琢磨了几遍。 末了,他终于收回了手,站起了身。孙妈妈上前把那只手腕重新塞回了床幔里。 许展颜显得有的焦急,“孟大夫,病情如何?” 孟大夫慎重的说道,“回娘娘,回国公爷和夫人,之前的大夫诊断的没错,少夫人的确染了恶寒,好在病情已在好转,小人这就开几幅药给少夫人,不出十天少夫人就能痊愈了。” 许展颜异样严肃的看着他,“当真吗?你会不会诊断有误?” “娘娘,小人家里世代行医,此等症状说来算不得太稀奇,肯定不会错的。” 国公爷和夫人听了这话极其满意。国公爷亲自招呼孟大夫,“孟大夫,你出来写方子吧!顺便换间房给老夫看看腿,此等医术高超的大夫老夫从前竟从未得知,实在遗憾,也许早遇到你,我这旧疾就早好了。” 孟大夫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你太过誉了。” 许展颜点了头,孟大夫便跟着国公爷出去了。 许展颜依旧不甘心,难道江雅芙是真的病了?虽然有她带来的大夫亲自把脉,又听见了她的声音,但她依旧心有怀疑。今早才得到边关探子的密报,说时沛悄无声息的得了一大笔粮草,资助他的是个京城口音的男人,这里面她总觉得有什么联系。 “咱们也出去吧?”国公夫人说道。 许展颜不甘心看着床幔,“雅芙妹妹好好养病吧,我先走了。” 这时,却听江雅芙一声细弱的轻咳,“咳,娘娘请等一等。既然男人们都出去了,我就算拖着病体也该给娘娘见个礼才是。” 孙妈妈上前把床幔拉开了一半,露出了江雅芙的脸,她艰难的撑起了身子,面色惨白,乌发凌乱,隐隐颤抖着,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看上去下地都困难。 许展颜不敢托大,这是真的病了啊!万一把病气过给自己就糟了,她突然有些后悔在这房里呆了这么长时间了。 她轻轻的用帕子堵住了鼻子,“还不快让少夫人躺好!雅芙妹妹你安心养病吧。等你病好了,太后的寿诞也该到了,到时候咱们寿诞上再见。” 江雅芙急喘了两下,在孙妈妈的搀扶下又躺了回去,“多谢娘娘体恤,恕我今日不能亲自相送了。” 许展颜快步离开了江雅芙的院子,恨不得立即脱光身上的所有衣服,再好好的泡个澡,洗掉所有的晦气。 国公夫人极力挽留她在府里用饭,被她找个理由给拒绝了。 国公夫人无奈,只好说道:“也好,那孟大夫?” 许展颜一刻也不想在国公府里待了,“给国公爷瞧完了病叫他直接回去就行了。” “啪”的一声,房门终于再度关上了,室内没有任何一个外人了,江雅芙大松了一口气,赶紧把躲在被子里的尺素给拉了起来。 “快起来吧,人已经走了。” 尺素嘴唇不住的颤抖,上下牙直打架,一把把怀里的大块冰给推开了,刚才差点儿冻死她。 她眼泪汪汪的看着江雅芙,激动的不能自已,“少夫人您终于回来了,吓死奴婢了。” 江雅芙拍拍她的肩安慰她,“好啦好啦,我这不是及时赶回来了吗?你们做的很好。” 春杏从外面进来,手上端着一碗姜汤,“尺素姐姐,赶紧把姜汤喝了吧,但愿你别真生病了。” 尺素接过汤碗,吸了吸鼻子,“就是真病了也值得。” 孙妈妈此时也露出了轻松的笑,洗了一条温布巾,把江雅芙脸上厚厚的粉给擦去了,“这关终于混过去了,没想到少夫人回来的这般巧,恰好遇上她来了。” 江雅芙也生出了一股劫后余生之感,“老天保佑呗。” 春杏年纪小,存不住话,疑惑的问道,“少夫人,既然您都回来了,为何还要让尺素姐姐假扮你呢?” 孙妈妈瞪了她一眼,“胡说,少夫人是多金贵的人!让她抱着冰块冻一场还了得?” 春杏受教,后悔自己嘴太快,也对,下人本来就该替主子受苦的。 江雅芙咬了咬唇,什么也没说。 等到把几个丫鬟都打发出去了,她才单独和孙妈妈说了怀孕的事,并嘱咐她暂时不要对几个丫鬟说,不是不相信她们,而是人难免有疏忽的时候,说不定一下不小心就透漏出去了。此事不只涉及到脸面名声,更涉及到身家性命,她不得不小心。 孙妈妈高兴之余答应了下来,院子里有她亮着眼睛撑着,不会有任何意外的。 江雅芙梳洗过后,重新见过了老高,带他去拜见父亲母亲。 国公爷和夫人正心急的等着她呢,她再晚来一会儿他们准保就过去了。 先是老高把边关的真正形势向国公爷汇报了一遍,国公爷听了心情凝重,让管家给老高一笔银子,让他好好安顿和他一路护送江雅芙的兄弟。 老高收下了银子,但却拒绝了其他好意,“属下此番任务就是护送少夫人和陈小姐,既然已经完成了任务,我这就带着兄弟们回去了,边关还需要我。不知老将军可有什么话带给少将军?” 国公爷想了下,“告诉他,打胜仗回来,灭了蛮子!” 国公夫人被他给气笑了,“你怎么不去灭?”又让老高传几句叮咛话,才放他离去。 这下只剩下真正的家人了,江雅芙要福声行礼,却被国公夫人一把给拦下了,“你是大功臣,不必行礼,该我和你父亲向给道谢才是。” 说的江雅芙脸都红了,“母亲~” 母女二人拉着手,做娘的最知道娘心里惦记什么,“想孩子了吧?”说着让人赶紧把小初一给抱了过来。 小初一两个月不见亲娘就像两年没见了一样,窝在她怀里就开始扑簌簌的掉眼泪,看的人心疼极了。 国公爷惊讶道:“这小子,居然还认得他娘?” 江雅芙又是心疼又是好笑,这孩子,重生了一回,也成了小孩心性了。他长大了不少,身子也更壮实了,见了他她这颗心才真正的踏实下来了。 江雅芙不敢抱他时间太长,把他放在身边,便把这两个多月前前后后的事全对国公夫妇说了一遍,被卑族人劫走的事她虽然没有细说,却不难想象其中的惊险,听的国公夫人握着她的手越来越紧,雅芙的语气有多轻描淡写,她就有多心疼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妇。 国公爷也说,“时家有你这样的儿媳妇,是祖上修来的福气。” 国公夫人眼眶泛泪,“好孩子,真是苦了你了。” “母亲,没事了,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 “是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国公夫妇的心绪才稍稍平静了,却又被江雅芙轻飘飘的一句话给掀起了巨大波澜。 “父亲母亲,我又有了身孕了,大约两个月了。” “什么?!” 小初一也瞪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她,等反应过来之后就开心的大叫,“弟弟!弟弟!” 国公夫人咽了下口水,看她的眼里都冒着惊喜的亮光,“雅芙,真的有了?” “嗯,是真的,夫君也知道。”江雅芙羞赧的低着头。 “这可真是太好了!”国公夫人实在压不住兴奋,时家人丁单薄,原本她还担心雅芙会像自己一样,一辈子只得一个孩子,没想到这么快就又有了,真是可喜可贺。 “好是好,可这孩子,来的也太不是时候了。” 国公爷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几人顿时都把喜意收了起来,是啊,到时候怎么对外解释呢?既不能透露雅芙去边关的事,又不能把这无端的绿帽子扣到国公府的头上。 如果时沛此时就出现在眼前还好,到时候想办法遮掩,勉强说孩子早产了两三个月出生,可他眼下是根本不可能回来的。 这可难了。 而且许展颜走的时候说了,太后的寿诞就快到了,既然江雅芙的病快好了,就不得不去参加宴席了。而且,她确实在圈子里消失了太长时间了,怎么说也该露个面了,这又添了许多变数。 人人都为这肚里的孩子捏把汗,但愿他足够坚强,别有什么闪失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我已经在很努力的圆剧情了,不要细挑中医BUG~哈哈哈哈 第61章 不是办法的办法 沉吟半晌, 国公爷说道:“这事咱们得有个章程。” 国公夫人刚才也是深思熟虑了一番, “还能有什么章程?幸好月份还小,眼下只好等太后寿诞之后再做打算。不行的话只好找个理由让雅芙长期住在外面,先把孩子悄悄生下来再说。若是儿子能尽早回来就好办了,等孩子长到几个月再把她们母子接回来, 总能混弄过去。若是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就得委屈这个小家伙了,只能以养子的名义养着了。” “哎, 哪一项都说不准, 实在不行, 也只能委屈这个孩子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国公夫人又道:“是啊, 可找个什么借口让雅芙搬出去住上一年半载呢?且这段时间不能被人随意探望。” 江雅芙摸了摸小腹,这孩子来的真不是时候啊。 “父亲母亲, 我倒是有一个好主意。父亲不是和大昭寺的觉远大师是挚友吗?觉远大师是大夏最有名的得道高僧, 他若是说句话,连皇上和太后都不敢不信。到时候就让大师说我冲撞了什么,必须去寺庙里烧香拜佛一年半载, 没人会怀疑的。” 国公夫人眼前一亮, “这倒是个好主意, 只是寺庙清苦,要苦了你了。” “不妨事的, 我本来也不是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在寺庙里心静,只要给我几本书读, 把我放在哪里都成。” 江雅芙故作轻松的缓解二老的担忧,这也是她唯一能想出的办法了。 国公爷想了想,终于点了头,“也只好如此了。觉远那老东西时常外出游历,我现在就得提前和他打个招呼,别等真用得着他的时候,找不到人。 “我记得我父亲那里有一套典藏的经文,不知是什么年代的。我立即叫人回去要了来,顺便给他老人家报个平安。到时候父亲您一并把经文给觉远大师送去吧。” 国公夫人总算露出了笑意,“你呀,又要拿江大儒的好东西了。不过这样也好,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和尚也是一样的。” 此事暂且说定,江雅芙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顿时浑身的精气神儿像是都散去了一般,一路积攒的疲惫都涌了上来。 看出了她的疲倦,二老赶紧让她回去休息。 小初一怕娘把他忘了,感紧焦急的唤道:“娘!娘,要娘!” 江雅芙怎么会忘了他呢?离家这么久,最让她牵肠挂肚的就是他了。带着小心肝回了自己的院子,母子二人相依相偎,难舍难分。 “爹~爹~” 江雅芙从他急切的目光里看出了他的心思,温柔的说道,“他会没事的,他答应过娘会尽早回来,今生陪你们一起长大,他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小初一稍微安了心,又说道:“弟弟,石头,头。” 江雅芙笑着戳了下他的小嫩脸,“你个小小孩子,怎么这么爱操心?小心这辈子长不高哟。娘也不知为什么,小石头竟然提前来了。今生你比他大不了多少,小哥俩一起长大,也挺好的是不是?” 小初一翻了个白眼儿,那臭小子,本来就不好管教,这回比他小不了多少,他这大哥岂不是更难当了?不过也不怕,自己是重生的,到时候对付个真正的小婴儿还不是小菜一碟? 江雅芙这边暂时放下了心事,母子二人其乐融融尽享天伦之乐。而同在京城的另外一家人却与这里截然相反。 叶家。叶大人和夫人端坐上位,眼前站着叶知知的贴身丫鬟小桂。 叶夫人问道,“小姐这两天怎么样?还是吃不下睡不着吗?” “回夫人的话,小姐饭倒是能吃几口了,只是仍旧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安魂香也点过了,汤药也用过了,对小姐用处都不太大。” “哎!这可如何是好?这孩子也不知到底是怎么了?整天魂不守舍的,眼见着瘦了一大圈,再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啊!老爷,你倒是拿个主意啊,上次说要找的大夫到底找到没有啊?” 叶国成板着脸,冷哼一声,“我看她找什么大夫都没用!俗话说心病还需心药医。我看她心里怕是藏着什么事咱们不知道。” “小桂!”叶夫人喝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小姐都这幅样子了,你还不肯说吗?” 小桂这几天一直在挣扎,她心里明白老爷夫人早晚会有这一问,若是小姐的情况不严重她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但眼看小姐日渐消瘦,再这么下去人非垮了不可,她就是长了几个胆子也不敢不说了。 “事情还要从禇大人说起……” “禇羲?”叶国成诧异道。 “回老爷,就是那个状元郎禇大人,小姐对他心仪已久,早在他还寄居江家的时候就看上他了……” 叶夫人同样不敢相信,“竟是为了个男人?这怎么可能?” 叶国成打断了她,“你先别说话!小桂继续说下去。” 他着实没有想到女儿和禇羲居然还有瓜葛,原本他没有动过这份心思,如今看来也未尝不可。禇羲虽然家世低了些,但这段时间来颇受皇上看中。他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这小子绝不是池中物,将来爬到自己这个位置也不是没可能。 而且也正因为他没什么背景,与之结亲还能避免让皇上猜忌他有结党营私之嫌。如果能趁现在他羽翼还未丰|满笼络到自己这方阵营来,不失为一步好棋。 小桂没有选择,只好一五一十的把叶知知是如何看上禇羲的,一直到上次围猎她欲行不轨之事败露全都说了,之后就低着头屏息等待老爷和夫人发落。 叶夫人听着自己原本以为乖巧的女儿做的这些事,老脸通红。然叶国成却不以为然,只是觉得女儿的手段太过稚嫩罢了,既然没有给叶府丢大人,此事也就可以轻轻翻篇了。 他转头对叶夫人说道:“你去好好开导开导她,不要骂她了。就告诉她,她的心思我知道了,我会替她想办法的。” 叶夫人虽然怪女儿不择手段不顾闺名,但到底希望她能得偿所愿,担忧的问道:“既然那禇羲已经三番两次的拒绝了,能行吗?” 叶国成对此毫不在意,“此一时彼一时,同一件事要看是谁出手。你们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这个女婿我很看好。” 叶夫人不语,心里却依旧担忧,强扭的瓜真的能甜吗?这对父女俩一个脾气,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她真怕有一天这个家会被他们给折腾散了。 禇羲为官以来表现优异,颇得各方器重,明里暗里的拉拢不在少数,但皆被他不是挡了回去,就是在几方之中周旋。若说当今朝上的红人,非他莫属。 这日下了朝,一向没打过什么交道的叶大人叫住了他。禇羲眸光微闪,心内暗叹一声,朝中这么多人里,他最不想走的近的莫过这位叶大人了。叶知知是什么样的人他已经再清楚不过了,围场那次之后,他是真的再也不想与她打交道了。而且经过这段仕途的磨练,他也看清了许多事,他既不和三皇子是一路人,和这位叶大人更不是一路人。 真要感谢时沛那番醍醐灌顶般的提醒,他才擦亮了自己的眼睛,从而不被仇恨和急切蒙蔽,经他细细观察,这位叶大人果真深不可测,绝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忠正秉直。 “禇大人可愿陪老夫一道走走?”叶国成半点架子也没有,就像是一个亲切的长辈招呼自家小辈似的。 “叶大人太过客气了,咱们正好顺路。” 禇羲在心里猜测他要找自己说什么,心里有些预感他是要谈叶知知的事,但很快这个念头又被他自己给否定了。只要是正常父母,在得知女儿做了那般出格的事之后,不找个地缝钻进去息事宁人也就罢了,绝不会再主动送上门来的。 二人一路慢走,叶国成先是以前辈的口吻关心了他一番,又浅浅的谈了刚才朝上提到的两件政事,与他交换了一下意见,并真心实意的指点了他一番。 “多谢叶大人指点迷津,禇某不胜感激。” “禇大人怎么还是这样客气?已经下了朝,你不必把我当成了朝廷大员,我很喜欢你这个年轻人,若是我叶家有你这样出挑的子孙,何愁不继续兴旺百年?” “叶大人过奖了。” 叶国成这回总算把话引到了正题上,“禇羲啊,你家中可还有什么亲厚的长辈?” “自从我祖父去世后便没有什么正经长辈了,只有一个二叔,年前还得了疯病,也不顶事了。现在禇家我是族长,事事都要我操心。”禇羲应道。 叶国成呵呵一笑,“苦了你了,不过这也算老天对你的磨砺,短期看是苦难,长远看却不见得没有好处。你年纪也不小了,可有定亲?” “还没有,不过这个不急,我想先立业再成家,过两年再考虑此事。” “诶,那怎么行呢?你现在已经立业了,再说前路是永无止境的,婚事却要趁早啊。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关注你,觉得你这年轻人是真的不错,我家中有一爱女,名叫知知,无论是才学还是相貌皆与你相配。我只有一个儿子,现在看来那是个不成器的,将来也就指望指望女儿了。你若是有空的话,不妨等下个沐休日到我府上去,与老夫喝几杯如何?” 禇羲是真的没想到,他竟然把话给挑明了,在发生过围场之事后他居然还能做到这般若无其事?看来自己的确还需在官场历练,像叶大人这般深厚的功夫他拍马也不及。 以他现在的处境和资历,是不宜得罪这样一位位高权重的大人的,但那叶知知……他连虚以委蛇都不愿意了。 “多谢叶大人美意,禇某虽上无长辈,却有一位堪比父亲的恩师,我已答应他沐休日去探望他。至于叶小姐,乃天人之姿千金贵胄,禇某实在不敢高攀。” 叶国成顿时冷了脸,没想到他竟如此不识抬举。 “你真的没空?” “真的没空,抱歉叶大人。” “哼!话先别说的这么死,离沐休还有几日,你随时可以改变主意。禇大人,老夫提醒你几句,你目前虽得圣上青眼,但仍旧是初出茅庐。前路崎岖,你可要小心的走才是啊,说不定哪个小坎儿迈不过去,这辈子就毁了。” 禇羲行礼,“多谢大人教诲,禇某铭记不忘。” 叶国成见他这副样子,气的甩袖子而去。禇羲凝望着他的背影,内心满是忧虑,得罪了这样一个人,不知道前方会有什么在等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我要让狗子尽快回来,剧情尽快给我甜起来啊八嘎!! 第62章 黏哒哒的毒蛇 叶国成不认为禇羲是个不识时务不识抬举之人, 他若是个脑子拎不清的, 也不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在朝堂上站稳脚跟,甚至颇得皇上器重。 他认为他只是需要考虑一下自己诱人的提议,最终他会给出一个令人满意的答案的。 但是!事情证明他想错了。沐休日那天,他没有安排任何事务, 拒绝接见了几波来客,专门等着他登门, 然而一直等到太阳落山, 也没见禇羲的人影。 “黄口小儿!黄口小儿!简直目中无人!”他不断的踱步, 以发泄心中怒火。他已经多少年没有尝过这种被人轻慢的滋味了, 何况还是一个如此年轻的后生。 叶夫人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 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去厨房吩咐下人给老爷和小姐做些败火的东西。这个家里她的意见向来是不重要的。 禇羲这天的确去拜访了江中天, 师徒二人畅谈了一小天, 禇羲对师父并没有隐瞒,把叶国成的目的一并告诉了他。江中天肯定了他的做法,让他先不要着急亲事, 目前时局不稳, 大家各怀心思, 不妨等等看。 太后的寿宴江雅芙是必须要出席的,索性也没几天了。这段时间她便安心的在家陪小初一, 寿礼之类的完全不用她操心。万幸的是,肚里的这个还算争气,她除了胃口有些不佳, 倒也没觉出别的不适来。 小初一对于弟弟要来这件事有点矛盾,但总体上是欢喜的。他最爱干的事就是坐的江雅芙身边,把小脑袋贴在她的肚子上,感受着还没成型的弟弟。这时候她总是喜欢摸着他圆乎乎的小脑瓜,感受着这一刻的宁静美好,暂时忘却外面的风风雨雨。 这几天边关没有什么消息传来,想来老高他们快马加鞭,应该已经到了吧,也不知道那边怎么样了?大战是否打起来了? 国公爷联系到了觉远大师,大师同意了他们的计划,等太后寿诞过后就由他出面找个理由,让江雅芙去寺内代发修行一段时间,实则养在寺庙后面幽静的小院里待产。 太后的寿诞每年都过,但今天又有不同,今年虽大夏天灾人祸不断,但却是她老人家的六十大寿,为了祝寿也为给全国讨个喜庆,宫里把这次宴会办的格外热闹。 很快便到了这一天,江雅芙特地换上了不显腰身的衣服,此时天气还半暖不暖,衣裳穿的多,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她正有孕在身。怕到时候会忍不住孕吐,孙妈妈还在她的荷包里装了酸酸的梅子,到时候在嘴里含着,多少管用。 大后大寿,无人敢怠慢,国公夫妇也着了盛装,带着江雅芙一道进了宫。 许展颜因为许贵妃的缘故,婚前就时常入宫,太后向来喜欢她,如今她成了名正言顺的孙媳妇,更是怎么看怎么顺眼。更何况她行事十分可心,像今天这样的日子,她早早的就过来陪在她身边嘘寒问暖,说吉祥话逗她开心。 一直到宴席正式开始,许展颜都被她特许坐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 皇上和太后高坐,群臣及家眷行礼后,便是献寿礼环节。国公府送的是一株少见的红珊瑚,稀有贵重,但也不是特别出挑,太后和皇上夸了句有心了,就把话转到了体恤时沛和边关将士身上,众人见此齐呼圣上仁慈。 其他大臣的寿礼也多平平,这种时候是皇子们争抢风头的时候,没有人愿意与他们争风。果然,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个个出手不凡,无论是比心意还是比稀有,各个都能说上一个时辰。 表面上其乐融融,但嗅觉灵敏的朝臣们却都从其中闻到了厮杀的血腥味儿。 冗长的献寿环节过去了,罗裙缤纷的宫女们开始端上了一道道美味佳肴。 国公夫妇坐前面的小几,江雅芙是后辈,便坐在他们身后,独享一张小几。这次寿诞连饮食上都十分用心,小几上只能盛放几碟小菜,却道道精致,难得的是基本符合每个人的口味。 江雅芙早在刚才宫女上菜的时候就偷偷往嘴里放了一个小小的酸梅子,眼前的菜肴在平时都十分符合她的口味,但此时她却一点儿胃口也没有,即便是最素淡的那道菜她都觉得油腻,碰都不想碰。 大家吃吃笑笑,宫人们在中间场地上献舞献乐,应接不暇。 许展颜早就注意到了江雅芙,即使她所坐的位置在后排,并不显眼,但不知从何时起,在人多的场合,她似乎总能一眼找到她。 趁着宫人们一曲结束,许展颜在太后耳边说道:“太后,我看镇国公世子夫人一直没怎么动筷子,想来是心中担忧世子,食不下咽呢,可怜她刚刚大病初愈,还要挂心自己的夫君。” 许展颜的本意是想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上卖江雅芙一个好,却没想到她无意的一句话,反而让江雅芙吃到了苦头。 太后往江雅芙那边一看,果然如此,同样作为女人的她,顿生怜悯之心,男人们一旦上了战场便是把生死置之度外,那些人的家眷着实可怜。 “来人,我眼前这道芙蓉鱼羹没动过,就赏给镇国公世子夫人吧。可怜见儿的,我上次见她的时候似乎比现在丰腴些。” 江雅芙心里一咯噔,暗道太后多事,您赏什么不好,怎么偏偏赏了吃食?还是鱼羹? 但她唯有谢恩,并且把这份赏赐吃下去。 此时宴会上的气氛已经不似开始时那般严肃了,皇上在吃了几口东西之后就招呼几名重臣下去议事了,其中也包括镇国公。 国公夫人眼见着那一碗鱼羹被宫女端来,却不好在脸上表现出丝毫担忧,心里着实为江雅芙捏了把汗,无论如何,千万不要当众吐出来才好,一定要死死的忍住啊! 江雅芙当然明白,鱼羹端来后,她便拿起汤匙在太后的注视下一连吃了好几口,其实从一闻到那味道开始,她的胃里就已经开始翻江倒海了,但她半点儿都没有表现出来。一口气吃了半碗,才再次谢恩,表示自己实在吃不下了。 贵女们的胃口都小,太后见她吃了半碗就已经很满意了。 江雅芙这才如释重负,母亲正在和一旁的两位夫人说话,她起身从后面绕了出去,问宫女方便的地方在哪里。 一名小宫女亲自带着她出去了。 她被呕吐感折磨的浑身是汗,连脸色都有些发青,她用一只手大力的掐着咽喉处,试图减缓这种感觉,争取不要在人前吐出来。 一直忍到浑身发抖,她才终于进了专供女眷方便的地方,把门关紧,立即就把刚才吃进去的鱼羹如数的吐了出来,这才觉得像是重新活了过来。 她在里面呆了许久,直到完全缓过来了才重新整理了仪容向外走去,这一关她总算是过去了,看来肚子里这个孩子一定是小石头了,还没出来就这么会给她找麻烦,江雅芙莞尔。 带着小宫女走向回去的路上,却没想到在一个回廊转弯处与一人不期而遇。 三皇子原本是有事出来,不成想竟在这里遇见了她,顿时眸子亮了起来,这小妇人多日不见,瞧上去更加有风韵了,可惜此等小美人只能独守空房,实在可惜。 镇国公父子一对老顽固,无论他明示还是暗示对方皆不接招,镇国公府无疑是一颗大树,但这颗大树若是他靠不上,别人也别想轻易靠上!那府里的其他人要是都像眼前这个赏心悦目的小妇人一般就好了。 “臣妇拜见三殿下。” 三皇子伸出手去,“快快请起,听说你病了?已经大好了吗?” 江雅芙不着痕迹的躲开了,“多谢三殿下,臣妇的病已经痊愈了,这还要感谢三皇子妃上次带来的良医。” 听她提起许展颜,三皇子顿觉索然无味,原来第一美人睡过了也就那样,哪有眼前这睡不得的诱人呢? “你这就客气了,时沛远在边关,一时回来了,你的日子一定不好过吧?” 他一副色眯眯的恶心嘴脸,让江雅芙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呕意差点又涌上了。 “还好,公婆对我关爱有加。三殿下!时候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到宴席上去了。” 她急于脱身,没想到三皇子却贴了上了,像条阴魂不散黏哒哒的毒蛇一般,“正好我也要回去,我随你一道……” 江雅芙再找不到脱辞,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如同天降的磁性嗓音透着惊喜传来。 “师妹?你今天也来了?我才看到你,正好我前几天刚见过师傅,他老人家有几句话想对你说,一直没找到机会。啊!三殿下您也在啊?” 来人正是禇羲,他远远的瞧见这边二人,觉得雅芙肯定是被困过了,便赶紧过来解围。 他与江雅芙一起长大,情同兄妹,这是世人皆知的,三皇子见此只好悻悻的说道:“偶遇说几句话罢了。既然你们有话要说,我就先走了。” “恭送殿下。”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了,江雅芙才不顾形象的长长的舒了口气,惹的禇羲笑了起来。 “你呀,怎么被他盯上了?” 江雅芙翻了个白眼儿,见宫女站的远,便小声说道,“我哪里知道?和他单独说话的感觉真是太可怕了。禇大哥,我爹让你捎什么话给我?” 禇羲只有在江家人面前才有如此放松的神态,全程都是笑着的,“没什么话,我瞎编的,不然你怎么能这么快脱身?” 江雅芙一愣,之后也笑了出来,“ 那就多谢你啦,多亏你及时出现。禇大哥,许久不见了,你这段时间怎么样?” 禇羲不想让她为自己担忧,回答的轻描淡写,“我挺好的,皇上很看重我。你呢?病都好了吗?”他是为数不多的知道她去了边关的人。 “禇大哥放心,病早就好了,我没吃什么苦头。” “那就好。” 二人一道朝宴会方向走去,江雅芙见了他,整个人心情都好多了,有太多的话想说了。 “你现在功成名就了,不快些给我找个嫂子吗?” “哈哈你还是那么操心,我想娶个心仪之人,只是目前那人还没有出现……” 他们的谈笑声越来越远,一直躲在假山后面的那人直到这时才走了出来,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她银牙紧咬,恨不得撕碎手里的帕子。 他们的姿态和对话竟是如此的亲昵不做作,这让叶知知嫉妒的红了眼,她心心念念的男人念着的却是别人的女人!哈哈哈哈哈,何其可悲可笑? 不过等下她就能如愿了,她只要沉住气,想得到的人就一定会得到!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狗子肯定回来!带着狗血光环回来 第63章 标准的臭男人 江雅芙和禇羲回到了宴上, 刚一落座, 叶知知便紧随着进来了。 她与看过来的许展颜无声的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各自收回了目光。 许展颜贴心的给太后喂了一口小点心,说道:“太后娘娘,您看今日来的大人都是有家有室的, 倒是咱们的状元郎禇大人这样的人才孤零零的一个人,看着怪冷清的。” 太后来了兴致, 往那边一看, 果然, 偌大的殿内就他的身边是空荡荡的。像禇羲这样斯文俊朗的青年是没有女人不喜欢的, 太后虽老, 但也是女人,于是顿时怜爱之心。 笑道:“禇大人, 你已经过了弱冠之年了吧?” 禇羲赶紧起身答话, “回太后娘娘的话,刚刚过了。” “好啊!如此年轻有为的后生,真是叫人欣慰。禇大人, 你尚未婚配呢吧?” 禇羲暗道不妙, 谨慎的回道:“并未婚配, 微臣的祖父过世刚满一年,现在论婚配有违规矩和孝道。” 太后听了这话更喜欢眼前这个年轻人了, “哎,话虽如此,可你禇家人丁不旺, 你整日这么形单影只也不是个办法。按理说你为祖父守孝是应该的,可哀家又实在怜惜你,这该如何是好?” “多谢太后娘娘厚爱,微臣还年轻,终身大事并不着急……” 禇羲的话还没说完,许展颜就插话道:“太后,国法家规自然是不好破的,但此等小事让太后娘娘您忧心却也是罪过,孙媳给您出个主意如何?” 江雅芙眉头拧了起来,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话了。 太后面露喜意,“哦?什么好主意?快说来听听。” “您体恤禇大人,为他赐一门亲不就行了吗?” 禇羲大急,“太后娘娘,微臣目前实在无心婚嫁。” 太后不以为然,“诶~说的什么话?婚姻宜早不宜晚,哀家看三皇子妃的主意就不错。” 许贵妃也在一旁煽风点火,“是啊,再大的规矩也比不过皇家赐婚。再说禇家之前的事大家早有耳闻,禇大人能做到现在这般已经是心存孝心,宅心仁厚了,切不可再推脱太后娘娘的好意了。” 太后总算听到了两句顺心话,心里开始琢磨要配给他的人选。 许贵妃覆在她耳边说着什么,江雅芙顾不得,稍嫌贸然的在这关键时刻开了口,“太后娘娘,其实大昭寺的觉远大师多年前曾给我师兄相过面,大师说他命格太硬,会昉克至亲,务必要晚些成亲才好。为了以防万一,他的亲事还是要先问问大师才好。” 太后听了这话顿生不悦,但她一向虔诚信佛,尤为敬重觉远大师,别人的话她可以不信,他的话她却不敢不信。 太后娘娘对觉远大师的信任程度是无与伦比的,就连将来她的丧事都是由觉远大师亲自超度的。 叶知知咬着牙,死死的盯着太后的双唇,就怕她因江雅芙一句话而改了好不容易有的赐婚心思。 这是她最后的希望了,她筹谋了这么久,费了这么多手段,眼看着就要成功了,现在却要因江雅芙一句话功亏一篑了吗?无边的恨意充斥她,叫她恨不得活活撕碎了江雅芙,叫她再也不能说话。 许展颜见太后有了动摇之意,赶紧劝道:“那不过是多年前的话而已,再说就算是觉远大师的话,也不见得句句都是准的。” 太后原本就被江雅芙扫了兴,一听这话,眉头瞬间皱紧,斥道,“休得胡说!岂能这般污蔑大师?罪过罪过!” 许展颜不想自己竟踩了钉子,赶紧补救,“都怪孙媳妇失言,太后祖母你千万不要生气,今天是您的好日子,你若是动了气,小辈愧不敢当。” “好了!既然如此,此事就不要再提了。禇大人入座吧。” 禇羲和江雅芙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然而叶知知却觉得自己的心瞬间像砸在地上的碗碟一样,碎的震耳发聩。 叶夫人怕她撑不住,赶紧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狠狠的抠着她,让她保持清明。 完了,一切都完了!连太后这条线也断了。就连皇上也不敢违背了太后的意思,就算父亲再去求皇上赐婚,也是无用的了。 这时,叶知知才知道自己做了一件何等愚蠢的事,原本想着与许展颜里应外合让太后娘娘把婚事赐下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禇羲是断然拒绝不得的。虽然他可能不情愿,但一旦他们成了亲,她会加倍对他好的,他早晚会喜欢上自己。 然而,现在这一切都破灭了,江雅芙居然搬出了觉远大师,看太后的样子是再也不会提及此事了。 这叫她怎么能不恨?! 江雅芙可不管她恨不恨,以前她没惹到叶知知的时候,叶知知就恨上了她,更何况是现在? 好在她刚才情急之下扯的慌有用,不然禇羲的下半辈子真就要折到叶知知这女人身上了。 因这段小小的插曲,原本气氛十分和乐融洽的宴会一下子变的气氛低迷起来,人人都敛容屏息,不敢像之前一样交头接耳的说笑,谁都看的出来,太后的好心情已经被破坏了大半。 众人心里都对江雅芙刚才的举动有些微词,虽然能理解,但今天毕竟是太后的六十寿诞,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上逆了她老人家的意思呢? 国公夫人亦是稍有不满,但好在她深知江雅芙的秉性,她既然选择如此做,就肯定有如此做的理由,等回去再细问她便是。 江雅芙顽皮的对国公夫人一笑,心中满是无奈。 与这边气氛截然不同的是,皇上在书房里接到了八百里加急战报。 边关与卑族的大战终于打响了!时沛一连打了三场胜仗!战报发出来的时候,战斗已经到了尾声。 时沛在战报中说道,卑族经此一战元气大伤,之后很可能会派官员到大夏京城议和,让宫中及早做准备。另外,他不日将班师回朝。 皇上大喜,镇国公也是老怀甚慰,眼底闪着莹光,他的儿子终于能够独当一面了,甚至比他这个父亲做的还要好,这叫他如何不骄傲? 这回其余的政事也不议了,皇上带着几位大臣健步如飞赶往太后寿宴,当众宣布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镇国公府霎时在满堂欢愉中成了焦点,恭贺声恭维声此起彼伏,等时沛归来,皇上肯定是要重赏的,镇国公府这下要更上一层楼了。 江雅芙自然欢喜,但她欢喜的是时沛要回来了,并不是为这无上的荣光。走到国公府这个位置,着实是想退退不得,而越往前进则越如烈火烹油,危险的紧。 三皇子虽然笑着,但细看笑意却未到达眼底,卑族蛮子说什么骁勇善战,原来竟如此不堪!这么快就被时沛给打趴下了!大胜,他们怎么能大胜?这下子形势对他更加不利了。 许展颜心中五味杂陈,她从不怀疑时沛是个有本事的人,却没想他何止是有本事?说他是大夏国最优秀的男儿也不为过。她悄悄看了眼面容扭曲的三皇子,很快又移开了目光,除了他是皇上的儿子,其余的和时沛真的没法比。 叶知知长长的指甲扎进了掌心也不觉得疼,凭什么?凭什么所有的幸福和荣耀都是江雅芙的?她既然已经拥有了这些为什么偏来破坏她的!好,我叶知知运道不好,我认了,我倒是要看看你能笑到何时? 她就不信了,江雅芙的日子就会永享安乐,毫无空子可钻。 宴会散去的时候,郡主秦罗依凑到了江雅芙身边,和她说悄悄话,“我看那个叶知知要被你气死了,你今后可千万要小心她。” 江雅芙觉得心暖,“知道了,我会小心的。”说完戏谑道:“没想到许久不见,刁蛮的小郡主也长大了。” 秦罗依傲娇的瞪了她一眼,“被她耍了十多年,我要是再长不大还不如一头碰死。” “听说宁王妃已经开始给你挑选夫婿了?” 提起这个秦罗依顿时无精打采,“是啊,我已经见过几个了,没一个相中的。陈如芸那丫头回老家探亲回来了吧?等下我去找她,让她帮我参谋一番。” 江雅芙别有意味的点了点头,“不错,你真是与以前不一样了。” “别弄那副怪样子。我对那人已经没那份心了……但我也不希望自己喜欢过的人被叶知知给拐去,你刚才的表现真是太好了!你当时若是不说话,我就要忍不住出来替禇羲说话了,到时候我说不定要闯出多大的祸,惹的多少人下不来台呢。” 江雅芙听了哭笑不得,“你呀,和茹云上辈子肯定是亲姐妹,一对不管不顾的侠女。” 既然时沛马上要回来了,江雅芙就暂时先不去大昭寺养胎了。时沛这个时候能回来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至少小石头不用当他们的养子了。即便只是身份上略有不同,她也舍不得让自己的孩子受一丁点的委屈。 等时沛回来,让他们共处几日之后,再去寺里不迟。 怀上这一胎,江雅芙的胃里不怎么起反应,却十分嗜睡,夜里她早早的就躺下了,小初一本来应该是和奶娘一起睡的,晚上也好有人照顾他。 但他死活不肯,非要和江雅芙一起睡。小初一知道娘心中忧思苦闷,他若是陪着她会好一些。而且,他夜里也不需要她怎么照顾,尺素姑姑睡外间,有她在呢。再说他不是普通小孩子,不会乱哭乱闹的。 江雅芙也舍不得见他抽抽的小脸,只好把胖乎乎的小家伙塞进了床里,母子二人一起入睡。 夜深了,外面春寒料峭,野风肆意,刮的树枝哗哗直响,却更衬的室内的静谧美好。 江雅芙侧身朝里睡,睡的正香呢,忽然觉得腰间一沉,像是被人给搂住了,而那力道,绝不可能是小初一。 她吓的瞬间睁开了眼睛,扭头一看,却是美目圆睁,半晌没有眨动。 他是时沛?正搂着她一脸深情的男人是时沛吗? 时沛是抛下城外大军连夜潜回来的,只见他胡子拉碴,头发蓬乱打绺,身上又酸又臭,像是一百年没有洗过澡了。 “娘子,我回来了~” 时沛透过微弱的亮光目视着日思夜想的人,情不自禁的把脸凑近了。 谁知,美人毫不留情,突地在他怀里一扭身,伸出一只小手狠狠的抵住了他的靠近。 快而简洁的说道:“去叫热水洗三遍之后再上床!” 时沛又累又困,可怜兮兮的求她,“娘子,我好累~” 然而美人丝毫不心软,满脸嫌弃的更大力的把他往床下推,“没的商量,还不快去?” 原本睡的好好的小初一,忽然听到了说话声,小眉头皱的紧紧的,半睡半醒间,只见他的小鼻子使劲吸了两下,然后……竟毫无预兆的哭了出来! 被他爹活生生给臭哭了。 江雅芙放开了他,赶紧抱起起床气颇大的小初一哄着。他毕竟内里不是小孩了,娘亲摇一摇便很快清醒过来了,待看清了眼前的野人时,顿时吓的凝注了表情,足足看了他好几秒。 然后就在他老子的瞪视下,猛地用小肉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江雅芙被这一幕逗的哈哈大笑,不能自已。时沛气恼又无奈,他这些天设想了很多次,江雅芙见到自己该是如何的惊喜,他们二人该是如何的旖|旎缱绻。 他做梦也想不到,他连话都没说上三句就被他们母子给嫌弃到如此程度。 第64章 挪开心里的大石 “我好不容易回来, 你们两个居然敢嫌弃我?我偏不洗, 来吧儿子!爹看看你重了多少?”时沛说着就像大灰狼似的朝小初一扑了过去。 小初一顿时尖叫出声,哇哇叫着一滚身子,窜到了江雅芙身后,时沛就伸出长臂绕着江雅芙去抓他。 父子二人闹成了一团。 江雅芙笑够了, 实在受不了他了,用脚轻轻的踹了他一下, “快去快去, 真的臭死了, 等下这床单都要重新换过才能睡人。” 时沛眼巴巴的瞅着江雅芙, 那意思不言而喻, 是想叫江雅芙帮他呢。 然而她就是装作看不懂,脸色微红的瞪着他, “我要哄儿子睡觉。” “哎惨啊, 本以为回来了能受欢迎呢,没想到你们两个谁都不待见我。”时沛长叹一声,滚下床沐浴去了。 江雅芙轻啐了他一口, 重新把小初一哄睡, 然后叫人进来把他给抱走了。 时沛这一到家了, 精神终于松懈下来,也受不了自己的脏了。这个澡洗的极其漫长, 以至于他焕然一新进来的时候,江雅芙已经半靠在床头睡着了。 他勾起了唇角,欣赏她带笑的睡颜。她虽然不说, 但自己回来她应该很开心吧?他早已发过誓,今生必不会让她再像前世一样过着有夫君却相当于没有的日子。因此,此番大战,他拿出了前世累积的经验,与同僚们严密部署,一口气打的卑族大军落花流水,至少在十年内翻不出什么大浪。 江雅芙眼皮一颤,感觉有人在注视着自己,睁开了眼睛便落入了一片幽潭之中。 她情不自禁的伸出一只手落在他的脸颊上,“你瘦了好多。” 时沛握住脸上那只手,放在唇边亲了下,“你胖了好多。” 江雅芙撅着嘴要把手抽出来,他却不许,“好好,我胡说的,你还是和以前一个样。” 不等江雅芙说什么,他便把她拥在了怀里,下巴抵在她的肩头,感受着怀中直达心底的温暖,“娘子,我好累啊,回家了真好……” 江雅芙感受到他的浓浓疲惫,心疼的轻抚着他的后背,“回来了就好,好好躺着睡吧。我有好多事要告诉你……时沛?” 肩头的人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双目紧阖,显然已经睡着了。 江雅芙小心的把他放倒在床上,盖好了被子,摸了摸他眼下的青黑,这个犟脾气,不知他已经多少天没有睡过一个放心的好觉了,这是终于回了家里,才全然放下心来。 她本想把时沛回来的消息告诉父亲母亲,但那边此时应该已经熟睡了,就别去打扰了。反正他已经回来,就不会再轻易的走了。 早晨,江雅芙迷迷糊糊间觉得耳畔湿湿的痒痒的,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她没有张开眼睛,而是突然偏过去在那偷亲之人的唇上吻了一下,然后才像只偷腥成功的小猫似的笑弯了眼睛。 时沛一愣,继而吻了回去,“好啊!你早醒了装睡?” “才没有,我刚刚醒来……” 然而时沛并不是真要她这个答案,早就迫不及待的亲密的挨了上去,动手解起了她的亵衣,“醒来就好。” 江雅芙理智尚存,怕他憋狠了不知分寸,赶紧推他,却怎么也推不动,“现在还不行,再过些日子吧,你别伤了孩子。” 时沛连头都没抬,沙哑的回道:“你放心,我有分寸,就是想亲近亲记你罢了。” 这个安静的清晨,二人虽没真正成事,却也好好的胡闹了一番。 事毕,二人相依相偎,说起了分别这段时间各自的遭遇。 江雅芙把许展颜来探病和太后寿宴上发生的事如数告诉了他,以及她会去大昭寺隐居养胎的打算。 时沛一直默默的听着,表情凝重,许展颜依旧走上了与前世一模一样的人生道路,与三皇子沆瀣一气,玩弄手段。 “你的主意很好,等过些天我亲自送你过去。” 江雅芙玩弄着一缕发梢,“好,你能这个时候回来真是再好不过了。若是再晚回来一段时间,小石头这个孩子是怎么圆也圆不过去的。这下好,他还是咱们名正言顺的孩子。” 时沛叹了一声,“是啊,我心里也惦记着这一层,才迫不及待的往回赶。” “反正你已经回来了,我心里的大石头也落了地了,以后再有事你来扛着,我是不管了。” “好,都由我来扛,你就安心休养着。” 静了片刻,江雅芙问道:“边关那边的事彻底解决了吗?卑族和谈的人什么时候来?华英公主那样的人吃了这么大的败仗,想必今后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时沛顿了下,眉头微蹙,江雅芙没有注意道。 “那就不是我管的着的了。卑族应该会尽快派使臣过来吧,这才能表达出最大的诚意,咱们的大军还在边关压着,只要他们有异动,随时灭了他们。” 他不禁想起了最后一战时,战马上那个红衣少女,在败退前对他露出个那个稍显诡异的笑容。 “邵春他们回来了吗?” 江雅芙的话拉回了他的思绪,“邵春同我一道回来了,郁东他们几个镇守在拢月城呢。邵春这次在战场上立了大功,他随我进京领赏,并且想亲自去一趟陈家。” “提亲?能成吗?” “事在人为吧。” “希望他能顺顺利利,表妹的性子和他正相配,嫁给他将来虽然免不了分离奔波,但她会从心底里快活,一定能把日子过好的,总比前世强多了。” 陈如芸前世和江雅芙并没有这般亲近,但两家毕竟是亲戚,也颇多走动。她前世也是这个脾气,对男女之情一直懵懵懂懂,后来到了年纪便听了父母的话,结了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 她夫家是严格的书香门第,婆母更是待人严苛,规矩重重,陈如芸束手束脚,日子过的很不痛快。加之她夫君性子软,对父母的话唯命是从,从不站在她这边。婚后没几年,陈如芸便从一个活泼淘气的姑娘变成了失去灵性的死水,被牢牢的困在内宅里,再不见外面的天光。 虽然这是当今无数女人正在过着的日子,陈如芸只是她们的一个,然而,她那样难得的人儿,到底是可惜了些,也只有自家亲人才能体会到那时她心里的苦楚。 时沛应道:“是啊,她跟着邵春错不了,哪怕先期吃些苦头也是值得的,邵春会护她一辈子的。” “那你呢?你会不会护我一辈子?”江雅芙扬起头。 时沛捏了下她的小鼻子,“当然了,我这回要把上辈子失去的时光一并补回来。” 二人又腻了会儿,看天色要大亮了,再耽搁不得,二人便起身一同去拜见父母。 见他回来,二老大喜,和江雅芙一样,总算把心里的大石头给挪开了,也顾不得细问他战场上的事,就放他赶紧离开了。 时沛匆匆离开,直奔京外大营,就像他昨晚压根没进过城一样。他带着部下在百姓的欢呼声中驶进了城中,直奔宫里。他到的时候,皇上及文武大臣皆在大殿外等着他到来。 皇上见了他很是激动,几乎感动的快要落泪,不吝惜的赏了许多溢美之词,并当众赐封时沛为一等忠勇将军,赏赐良田金银大笔。邵春及远在边关的其他有功之臣也得到了相应的封赏。 在一片热情的恭贺声中,时沛保持着高度的警醒,越是这种时候他越要夹紧尾巴做人。因此他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傲气,面对别人的恭维讨好,他一律谦虚的把功劳推到皇帝身上去,“这要感谢圣上英明,有英主护佑,我军才能无往而不胜。” 这样的话自然会传到皇上的耳中,这让他对时沛多了几分真心的满意,至少比他那个居功自傲的老子要好的多。 此事尘埃落定,江雅芙的生活终于恢复成了本来的样子,也该回娘家去看看了。她的事父亲都知道,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他心里说不定怎么惦记自己呢。 夫妻二人抱着小初一前往了江家,巧的是他们在江家见到了禇羲。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有事,可能每天都很短小咳咳咳 第65章 各有千秋不分伯仲 再次见到褚羲, 时沛已经不再像个乌眼鸡似的处处与他针锋相对了, 倒有些沧海桑田惺惺相惜的意思了。 大概是因为他已经明确了江雅芙的心意,不再患得患失,人就大方许多了。 江家人再次见到完好恩爱的二人俱是十分欢喜。刘月婵拉着江雅芙的手,想到她前些日子受到的苦楚, 眼眶都红了。 江中天和江放父子没她那么夸张,但也是感慨连连, 欢喜的把二人往家里请。 江放直接抱过了小初一, 扛在了肩头, 孩子似的嘴里叫嚷着, “飞喽!飞喽!舅舅带你飞喽!”, 舅甥二人一溜烟的跑远了。 江雅芙和时沛自成亲以来,还从未在娘家住过, 今天他们破了这个例, 打算在这住两夜再回家。反正皇上特许时沛休息一段日子,而江雅芙觉得自己也该多与父亲亲近亲近,尽尽孝心了。 得知他们要住下, 所有人既意外又开心, 唯有一人不开心, 那就是被江乐乐欺负的死死的小初一。 江乐乐这孩子不知是像了谁,丁点儿大的人, 力气却不小,且精力旺盛,好奇心又重。她特别喜欢和小初一一起玩, 时不时的就会弄疼他,或者兴起在他脸上啃一口,涂的他满脸的口水。 这对于比她身子小但内里是大人的小初一来说简直是非人的折磨! 趁着没别人在的时候,他偷偷用不流利的语言告小表姐的状,但却都被亲娘熟视无睹了。 “小初一啊,她是个真正的小孩子,她是喜欢你才这样的,你小时候还不如她呢。乖,你和她一样平常没有伙伴,难得在一起,好好和她玩儿啊。” 小初一抽抽着脸蛋,嘴巴噘的能挂油葫芦了。 月挂柳梢头。江中天一向歇的早,江放的一个朋友出了点事儿,他吃了饭就出府去了。 褚羲虽然回了储家,但他依旧经常来竹林小筑,这里对他来说永远是一块净土。只有在这里,他才是全然真正的自己。 今天,他这里多了位客人,时沛与他坐在门前的竹椅上,与他细品着香茗,在皎洁的月光下谈起了时政。 没想到二人竟越聊越投机,时沛发现褚羲并不是贪恋权势一心只往上爬的人,他是真的有救国救民的抱负。褚羲也改变了他以往对时沛的看法,觉得他只是个外表鲜亮的武夫而已,现在却不得不承认,在有些朝政问题上,他的见解要比自己深刻许多。 褚羲给他添了杯茶,“师兄高见。你知道吗?你总是给我一种错觉。面对你时我总有一种面对着老谋深算的朝廷大员的感觉。” 时沛淡笑,品了口茶,轻描淡写的回道:“这可能就是家世给我带来的好处吧。” “呵呵也许吧。”褚羲也笑。 谈完了正经的,时间尚早,二人便开始越聊越轻松。 姑嫂二人说了许多体己话,刘月婵说道:“褚羲今晚应该是睡在竹林小筑,咱们去他那边逛逛吧,问他需要些什么,顺便看看那两人在聊些什么。” 江雅芙正有此意,她很好奇,时沛和褚羲私下里说话是什么样的。二人一拍即合,相携朝竹林走去。 她们二人正要转过最后一个弯就到了小筑,但就在此时,恰好听见褚羲问道,“听说华英公主是个绝色美人,真的很美吗?” 江雅芙顿时拉住了刘月婵,二人悄悄躲在一丛矮竹丛后面,竖着耳朵细听。 她秉住呼吸,面容逐渐紧绷,心里有丝紧张,她可没忘记自己在卑族大帐中与华英公主的对话。她让自己把时夫人的位置让给她,她就放了自己。 即便对方那时候的语气是半开玩笑的,但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会把这种话当成是玩笑,特别是江雅芙这样经历过一世的女人,更是如鲠在喉。 时沛有些惊讶,褚羲竟会问他这样一个问题。 他相当的诚实,“美。” 江雅芙微动,刘月婵眼疾手快的握紧了她的手腕,示意她再等等。 褚羲不怎么信,“听说卑族人长得极丑,和咱们大不相同,一个蛮族女人再美能美到哪里去?” 他成功的把时沛给逗笑了,“呵呵,褚兄你实在是应该多开开眼界了。” 见他如此,褚羲倒是信了,鬼使神差的又问道,“那她和京城第一美女许展颜比起来如何?” 时沛沉吟了一下,像是在认真对比二者的容颜,然后十分中肯的回道:“各有千秋,不分伯仲。” 江雅芙咬紧了牙,立即就想冲出去。 “和雅芙比呢?” 她当即停在了原地,像是浑身都长满了耳朵,想要听清时沛接下来的每一句话,就连每个呼吸的变化也要听的清清楚楚!他若是敢……?! “没有可比性。她在我心里不需要和任何人相比,世上的美人多的数不过来,但我已经找到了我需要的那瓢,弱水三千又与我何干?” 他的语气笃定的不能再笃定,江雅芙抿起了嘴角,刘月婵用手肘撞了她一下,低声道:“这下满意了吧?” 二人假装什么都没听到,从竹丛后面转了出来,刘月婵笑道,“你们两个聊什么呢?在外面不冷吗?” 褚羲还没完全从时沛刚才给的撼动中走出来,随意的接道:“外面的月亮好,不怎么冷的,大嫂你们怎么过来了?” 江雅芙的神态时沛最为熟悉,她面上一点儿细微的神色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从她那略带羞窘闪避的眼神,他完全可以肯定自己刚才的话是被她听去了。 时沛多年在军中训练出的敏锐程度非平常人可以,她们两个一靠近这边他便听出来了。他刚才那些话是故意说给江雅芙听的,但也句句是真心。再懂事端庄的女人也是需要甜言蜜语来哄的,这是他重生之后才悟出的道理。 太过懂事的女人往往是因为没有人宠着,不敢任性耍脾气罢了。从此以后她就由他来宠着,把前世的一并补上,争取让她做回出嫁前那个备受宠爱无忧无虑的女孩子。 时沛换了个石凳坐下,把自己坐热了的那个位置让给了江雅芙。体察到他这微小的心意,江雅芙心里越发的热了,他是真的变了许多,即便刚才他那些话部分是在哄自己,也证明了他的用心。 刘月婵也坐了下来,四人又聊了些家常,褚羲说晚上要住下,这里不缺什么,几人便各自散开了。 时沛和江雅芙手牵着手,慢悠悠的朝她出嫁前的闺房走去。 这时候江放也从外面回来了,奶娘和丫鬟丢下小初一和乐乐出去了。 刘月婵给江放边脱外衣边绘声绘色讲起了刚才的趣事,末了说道:“雅芙真是个有福的,虽然辛苦些,但姑爷知道疼她,这就比什么都强了。” 江放也叹,“是啊。我和爹就担心这个小妹,我俩自小没了娘,我和爹都是男人,难免有照顾不到她的地方,这门亲还是我和爹一起选定的,当时还担心高攀了,现在看来真是再好不过了。” 床上的小初一再一次拂开了乐乐的魔爪,把他们的对话尽数听到了耳朵里,小嘴一撇,透着不屑。 臭石头似的时将军如今真的很会油嘴滑舌呢,弱水三千什么的,他居然真能当着褚舅舅的面说的出来? 江放惊奇的捕捉到了他不屑的小表情,笑着走到床边,把他举了起来,“你小子倒好玩儿,像是能听懂似的。娘子,这小子今晚跟咱们一起睡?” 刘月婵过来整理好了床铺,让乐乐躺在大床的中间,“对,他今晚和咱们一起睡。他们这是第一次在家里过夜,在雅芙出嫁前的闺房里说说知心话挺好的。快瞧!咱们乐乐一听小初一留下,多高兴呀!” “哇!”小初一咧开小嘴就哭了。 “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呢。”江放吓了一跳,赶紧抱着小初一满地哄,嘴里振振有词,“乖啊,舅舅陪你玩儿多好,要不要骑大马?……” 小初一溜了舅舅两圈之后,就不忍心再折腾他了,再说他也困了,于是就迷迷糊糊的被人抱到了床上,摆在了乐乐的旁边。 两个同样精力充沛的小家伙,此时并排睡的呼呼的,就像两个可爱的小仙童。 时沛这是第一次有机会仔细参观江雅芙的闺房,里面的陈设丝毫未动,到处都是她少女时生活过的痕迹。 她用过的各种小东西,她小时候在墙上刻的字,以及各种似陌生又熟悉的她的气息。 时沛环着她的问道,“那时候你一个人在这里的时候,最常想的是什么?” 江雅芙回忆了下,落寞的说道:“想我娘,想知道她是什么样子。” 当然,少女怀春的她也时常琢磨褚羲。但她又不是疯了,这话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在时沛面前说的。 “父亲说过她是什么样的吗?我想她一定是和你差不多的。”时沛生长在父母双全的幸福家庭里,他虽然没经历过,但是那种心境却不难想象。在战场上,他每天都在面临着生离死别,每天都有不知多少的父母失去了儿子,多少的儿子不能再见父母最后一面。 江雅芙陷入了温柔的回忆,“父亲不常说起她。孙妈妈倒是总对我讲起,她说她是个特别知书达理,特别温柔恬静的女子,如果她活着,一定会是个很好的母亲。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哥哥,他至少享受过母亲的爱。” 时沛拭去了她眼角涌出的泪珠,“你是一个和她一样好的母亲,咱们会一起看着儿女们长大,岳母在天上看了也会觉得欣慰的。” “嗯,你说的对。” 这是江雅芙第一次对他讲起母亲的事,无论是前生还是今世,她都是不愿意触及这个伤痛的。 但今天,他仅仅是与自己住在这里,仅仅是一句短短的问话,就撩动开了她紧闭的心扉,让她愿意向他诉一诉她心里永远也不能得到完满的遗憾。 时沛拥着她,给予无声的安慰,他再一次鄙视前世的自己,对她的关心实在是太少了。她有太多自己不知道的心事,那些心事也许表面无痕,但在她心里却不知怎样沉淀发酵,经年不肯散去。 这一夜似乎与以往的那些柔情似水的夜晚没有什么不同,但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发生了变化。 如果江雅芙的心上有几把锁,那么时沛已经不知不觉的又融化掉了一把,越来越靠近本真的她了。 在江家度过了愉快的两天,一家三口终于舍得回家了。 没过两天,卑族国王派来和谈的使臣终于进京了,此次卑族派来了他们最好的外政大臣独孤凉、及他的儿子独孤昊,还有……华英公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做了8个小时的大巴车,敢信?嘤嘤嘤 第66章 和谈使团来了 卑族前来和谈的队伍规模宏大, 携带了大量的礼物, 气势和诚意十足。 华英公主没再身披盔甲,而是身着一身利落飒爽的红衣,别有一番柔美。 独孤昊驱马上前,与她并列。 “这大夏朝的京城就是比咱们繁华, 老天爷真够偏心的,给他们这么好的一大块土地, 咱们的水草牛羊虽好, 到底赶不上人家的, 可惜筹谋了这些年还是败给……” 华英目光一凛, 独孤昊见自己失言, 赶紧闭上了嘴。 此番大败,华英公主在朝内的威信扫地, 虽然她仍是王上心爱的女儿, 但价值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独孤昊一直心仪华英,但华英却从不把他看在眼里,而且他还敏锐的发现华英似乎对敌方的那个时沛有几分与众不同, 这令他心急如焚, 有苦说不出。 此番他只是陪着父亲过来长见识的, 具体和谈的条件他一概不知,他也不怎么关心, 只要能守在华英身边就够了。 江雅芙听人说华英也来了京城,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华英前世的确来过,她还见过她一面, 但那是在很多年之后,绝不是现在!而且那时候她只是来和谈的,并没有做其他出格的事。 可这回,她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年纪轻轻就被折断了羽翼的公主,亲自来做这屈辱的和谈?她为的是什么? 时沛从外面回来,他也是刚刚得知华英进京的消息,但他心里没有丝毫波动,对方来的是谁与他并无关系,也不需要他亲自介入和谈,虽然他也隐隐的觉得她是别有目的。 江雅芙正在给孩子缝制贴身的小衣衫,时沛不知是心虚还是怎地,悄无声息的溜进了房门,绕到了她的身后,忽的伸手蒙上了她的眼睛。 并没有听到想象中的尖叫或者娇笑声。 江雅芙默默的拉下了覆在眼睛上的大手,扭身继续缝衣服。 时沛讨了个没趣,从后面抱住了她,脸贴着她的,“怎么了?是不是小初一惹你不开心了?这臭小子,当小孩子当惯了,看老子怎么收拾他?” 江雅芙翻了个白眼儿,没好气的说道,“你还是收拾你自己吧,全家上下能惹我不开心的就是你了。” 时沛嘿嘿一笑,转到了她的正面,蹲下身子与她对视,“真是无妄之灾,你好生说说我怎么惹你了?” “你自己想。” 她总算是开金口和自己说话了,看来问题还没有到达十分严重的地步,时沛虚心求教,“求求好娘子,你就告诉为夫吧,不然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得安宁。” 江雅芙绷着小脸,停下了手里的针线,目光森森的望着他,“你真的不知道?” “知道什么?” “还和我装!华英公主不是来了吗?她来干什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要来?我不在的时候你和她有没有接触过?” 一连串的问题砸的时沛发蒙,原来她在烦心这个。 他赶紧搬了个凳子坐到她身边,把她的两只小手握在手里,“你可真冤枉我了,我也没想到她会亲自来。她爱来不爱,反正谁来都一样。你想,上辈子那么些年我都没看上她,这辈子就更不会了。” 江雅芙听了心里稍安,“那她要是非看上你了呢?她以和谈相要挟怎么办?” “那我就再出征一次,彻底灭了他们。” 这倒是一句暖心的话,江雅芙说出了心里话,“我就怕皇上那边……” “不要担心,目前什么也没发生不是吗?就算如此也不必慌张,皇上疑心甚重,他不会放心把我和华英捆在一起的。” “但愿如此吧,一定要做最坏的打算。若是……若是波及到家人的命,你就……” 江雅芙的话还没说完,时沛猛地攥紧了她的手,“不许胡思乱想,上辈子且平平安安,重来一回我绝不会让家人陷入那样的境地。我不是软柿子,不是谁想捏就能捏一把,哪怕那位是皇上。” 江雅芙抽出手来轻掩住了他的唇,“慎言,你忘了咱们府上有那位的人了?你的心我都知道了。” 卑族的使团获得了大夏国有史以来最高规格的接待,华英公主是上宾中的上宾,以前关于她的美貌在大夏只是流传,如今却是实打实的看到了,一时间大街小巷的话题都是关于卑族使团的,甚至有人专门为华英公主编了一部书,为了听她的传奇故事,酒楼里每天都高朋满座,赚的盆满钵满。 没有一上来就谈事情的道理,礼官为使团安排了一系列大型的接待活动。卑族尚武,为了展示大夏国威,皇上特地让人安排了一场比武,希望能在对方的优势上强压他们一头。 比试很简单,每方派出十个勇士,比拳脚、弓箭和骑术。 皇上素来好大喜功,这样盛大的赛事,当然是观看的人越多越好,便下令让重臣带着家眷出席。江雅芙和时沛与几位皇子在一个观望台上。 且她和许展颜的位置正好挨着,中间只隔了一张椅子的距离。 二人均若无其事的打过招呼,便表面一团和气的落座了。 华英公主和皇上太后及后妃们坐在正中央的高台上,即便是相隔的有些远,也能一眼看到人群中最耀眼的她。 华英敏锐的捕捉到了江雅芙的视线,遥遥的看了过来,之后竟难得的对她露出了一丝笑,那是一种说不出意味的笑,像是炫耀,像是恨,像是对旧相识,也像是对下等人。 江雅芙神色坦然,在她的笑中冲她点了下头,便把目光移了回来。在时沛面前她当然是小女人,在一旦在外,她就是能和时沛一起面对风雨的同行人。被华英的人绑走的那个夜晚她都没慌乱过,更别提现在只是她一个笑容而已。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信时沛。 第一轮比试的弓箭,这是大夏兵的强项,他们的身体不如卑族人健壮,但却以灵巧和技术取胜,无论是箭术还是弓箭本身都比卑族强上许多。 之后比的是骑术,虽然大夏这边挑选的也是高手,但到底略逊一筹,最后卑族勇士以微弱的优势取得了胜利。 一比一平了,这最后的一轮便尤为重要,原本信心十足的皇上也捏紧了拳头,掌心里都是汗水,如果这场再输了,这个盛大的比武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到时候大夏的颜面何在? 可越不希望什么便越会发生什么,最后一轮拳脚,前九场对决,大夏只赢了四场,如果这最后一场赢了,打个平手也算勉强能接受,但若这场再输,他们就彻底输了。 最后一场,独孤昊跃上了高台,使团那边立即响起了一阵高呼。独孤昊是卑族有名的勇士,他出场一定会赢下比赛的。 他傲然抬头往时沛的方向看去,声如洪钟:“听闻时沛将军身手不凡,不知这最后一轮可否让我来领教领教?” 独孤昊心中憋着一口气,他一定要在华英面前亲手打败时沛!让她看看真正的勇士是自己,而不是白若书生的异族敌人。 顿时,场上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时沛,原本要上场的大夏勇士悄悄松了一口气,独孤昊声明在外,若是与他对上必输无疑。 时沛对上了他的目光,在众人期待的注视下,冷若冰霜的缓缓说道:“我只与和我同级的人交手,按原本报上去的人来吧。” 这个结果着实让在场之人意外,连皇上都皱了眉,但时沛的话也有道理,他是大将军,屈尊与一个小官职的勇士对决,确实有失身价。万一输了,加倍丢脸。 独孤昊没想到他会不接招,便使出了激将法,“时将军不会是怕输给在下面子上过不去吧?你放心,我让着点你就是。” 如果是别人,被这么一激可能就上去了,但时沛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不必,如果有心让,就让一下等下和你比试的人吧。” 言尽于此,独孤昊看出他是铁了心不想下来了,卑族整体的胜利他根本不看在眼里,在他心里只有和时沛的交手才是真正有意义的。 他必须要想办法逼他出手。 大夏勇士上来了,他完全没想到会峰回路转,竟然又转到他头上了。但他代表着大夏的尊严,即便心里再害怕也不能退缩。很快,他便摆出了战斗的姿态。 此时在场的所有人都认为他会输,但却被他面上坚毅的表情所感染,这才是大夏的精神!众人纷纷屏息看着台中央,像许贵妃这样自从坐下便心不在焉的人也专注起来了。 独孤昊虽然对眼前的这条小虫子有一丝丝的敬意,但也无法改变他的本心。 原来的规定是点到为止的,不得伤及对方要害。但独孤昊上来第一招便见狠辣,之后更是招招到肉,丝毫不留情面。 所有人都看的心惊肉跳,华英亦是难得的拧起了眉头,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 大夏勇士与独孤昊周旋了十余招,终于力尽,却硬撑着摇摇晃晃不肯倒下,独孤昊并没有就此罢手,而是上前继续补拳,大夏勇士的前襟上沾满了吐出来鲜血,看上去十分可怖。 就在独孤昊要下最后最重的一拳时,一人突然从上面看台上跃了下来,拂开了伤重的勇士,灵敏的躲开独孤昊的那致命一拳的同时,一掌击了过去! 这一掌时机恰好,打的猝不及防的独孤昊连退了数步才站稳。 他擦了下嘴角的血丝,低声笑道:“呵呵懦夫,你终于肯下来和我打一场了?” 时沛半个字都不和他废话,把独孤昊刚才使出的手段全数还到了他身上。 独孤昊自小桀骜不驯,眼睛长在头顶上,从来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的眼里只有华英。 在场的大夏人见此一幕心气儿总算平了,卑族那边的气氛却紧张了起来。 同样在中央高台上的卑族老臣独孤凉的心紧紧的揪在了一起,他就这么一个儿子,万一…… “陛下……” 皇上适时的咳了一声,冲下面说道,“时爱卿,好了!以和为贵嘛。” 时沛这才停下了攻击,伸出一手把不甘不愿的独孤昊从地上拉了起来。 时沛在他耳边说道:“被懦夫打倒的是什么?是蠢材。” 说完他就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一步一步顺着台阶雍容的走上了高台,重新坐在了江雅芙的身边。 江雅芙怕他只是表面潇洒,细声问道:“你刚才没伤着吧?可别瞒着我。” 时沛笑笑,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我没事,有事的是他。蛮族小子,不知天高地厚。” 江雅芙悄悄的拧了他一把,“叫你注意些,你又乱说。怎么老东西的脾气总也改不了,你还年轻呢。” 挨着她的许展颜尽数把这些话听进了耳朵里,却越发的迷糊,江雅芙最后一句话叫她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得放弃琢磨,大概那是人家夫妻的相处之道吧,不像小夫妻,倒像是老夫老妻似的。 呵呵,真好笑,可不知怎地,心底却泛起了酸气。 皇上见时沛帮他找回了面子大喜!这回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是独孤昊理亏在先,时沛是不得已上去救人的。于是皇上大度的把胜利的头衔给了卑族使团。 华英却不接受,说道:“陛下的美意,恕华英和卑族的勇士们不能接受,这场胜利我们不能要。卑族人的气节,输了就是输了,我们只认实力不认虚名。” 皇上这下有些犯难了,她不要这虚名,可这虚名大夏也难要啊! 还是太后这时候出来打圆场,“皇上刚才不是说以和为贵吗?哀家看不如这样,这最后一轮就算做平手吧!今天比试的结果是平,如何?” 许贵妃迎合道:“太后娘娘这个主意出的妙!” 皇上也觉得不错,便应允了,当即宣布了比试的结果,两边虽然都觉得略有遗憾,但也坦然接受了这个结果,只有重伤的独孤昊被人扶下去时眼里闪烁着恨意。 一事毕,华英又道:“陛下和太后娘娘说的对,我与使团此次不远千里前来就是为了一个和字。大夏有句古话,家和人和事事和,家和了天下也就和了,您说是不是?” 江雅芙的心一紧,她知道她的预感要应验了。 第67章 周全不周全 华英话一出口,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天下和了当然好,可这与家和又扯上什么关系。 时沛眉头微蹙,伸出一只手,悄悄握住了江雅芙的。她的手细嫩冰凉, 仿佛华英的两句话就让她瞬间如坠寒冰。 他把她的手整个握在手心里,微微使了力, 叫她安心。 可她怎么能安的了心, 华英的心计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如果她在其余任何时候提出要求, 都不是不可以转还的, 但她偏偏选在了这个时候!众目睽睽之下,把皇上架在了文武百官、后宫家眷及外国来使的面前。 皇上的笑容稍微缓了缓, 把她这几句话在心里细细的过了一遍, 竟一时没有体会到她的意图,还是许贵妃这朵解语花善解人意,倾身在他耳边低声说道:“陛下, 您看华英公主花儿一样的人物, 如今两国已经议和了, 也该为她找个可心的郎君,把人留在咱们大夏才是。” 皇上眼前顿时一亮, 赞许的看了一眼许贵妃。这倒是个好主意,如果真能把华英这个危险人物圈在眼皮子底下,让她在大夏成亲生子, 此人以后也就不足为虑了。 他沉吟了一番,才重新露出了爽朗的笑,“公主所言极是!家和天下和!公主正值芳华妙龄,不知是否已名花有主,若是没有,不妨看看我们大夏男儿!你若是看中了哪一个,千万不要客气,朕为你做主,就算是朕的几个皇儿也由的你随意挑选。” 皇上此言一出,侧面几个高台上的气氛霎时变的凝重了,凡是有适龄儿子的人家都快速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而几位皇子妃的脸色则一下子变的很难看。 江雅芙的手微颤,时沛紧了紧,二人端坐,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场上的情形。许展颜此时也无心去关注人家夫妻如何了,她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三皇子的饶有兴味的表情,担忧的同时心底里泛起一股恶心。 周围成百上千的目光,没有令华英感到任何的不适,她骄傲张扬的像一朵野地里绽放的最耀眼的玫瑰。 “华英多谢陛下的好意,此番我父王派我过来和谈,和也有此意。大夏的文化高深莫测,父王的意思是若从我开始,卑族与大夏结百年之好,于我族于大夏都大有益处。” 皇上见她果然是这个意思,顿时更加开怀,大笑几声之后,就当着忠臣的面许下了承诺,“公主此言深得朕意。我大夏好男儿千千万,你尽管大胆的选,就算是看中了朕的哪个皇儿,也没有不应允的!” 华英粲然一笑,顿了顿。 就这一下,就把在场的一些人的心高高的吊了起来。 她笑什么?看这样子难道是她心里已经有看上的人选了?一时间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有些刚才觉得疲累的少年公子甚至挺了挺胸膛,就好像这样人家就会看上他一样。 华英单膝跪下行礼,“陛下美意华英无以为报,小女心中的确已经有了人选……”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想听听这样一位眼高于顶的天之骄女究竟会看上谁。 “皇上。”然而,就在这关键一刻,从刚才起就一直没说话的太后出声打断了她,“皇上,哀家突然心口发疼,华英公主的亲事也不急在这一时一刻,还是稍后再议吧。” 太后捂着心口,立即有宫女太监上前搀扶伺候。 华英咬牙,此等情况却也不能再说什么了。 皇上一腔热血也被浇的凉了一些,是啊,他怎么兴奋的糊涂了,万一华英刚才提出的人选不合适,他刚刚又那样承诺过,到时候他当着这么多臣子,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想通了这一点,他赶紧亲自下了龙椅,去搀扶太后,“您不要紧吧?咱们赶紧回去看太医。华英公主,独孤大人,你们远道而来,朕此番只好失礼了,这里就由二皇子代表朕招待尔等贵客吧。” 二人只好应允,独孤凉瞥了华英一眼,企图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出发之前,在他得到的和谈议程里并没有和亲一项。王上如果有这个意思,如此大事是不可能不告诉他的,他极度怀疑这是华英公主自己的主意,也许王上也有稍许想法,但绝不会贸然叫她自己当众提出和亲。 他默默咽下了一口气,这个华英!她到底想干什么?他迫不及待的想私下问问下,她突然闹了这么一出让他这个领队人相当被动。 皇上扶着太后离开了,接下来二皇子招呼卑族使团赴宴。时沛的脸色很难看,派人和二皇子说了几句话便带着江雅芙起了身。 连一个眼神都没往华英那边望过去。 华英注视着时沛和江雅芙的背影,嘴角略出一抹轻蔑的笑。今天这个好机会错过了,但好在她得到了皇上当众的一个承诺。 她对时沛的感觉有些复杂,她无疑是欣赏他喜欢他的,他是她能想象到的、见到过的最理想的男人。可另一方面,他却是她最大的仇人,她忘不了打败仗的屈辱,忘不了将士们的尸骨和鲜血…… 和谈已是大势所趋,是卑族目前唯一的退路,但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平静的看着那人功成名就,事事美满! 如果她此举成功了,也算是一种复仇吧,她不禁自嘲了下。 时沛和江雅芙直接登上了离宫的马车,二人紧握的双手一直没有松开,江雅芙的手心里已经湿乎乎的了。 一时谁都没有说话,还是江雅芙定了定心神,伸出另一只手,强颜欢笑的捏了捏他紧绷的面皮。 “好了,天还没塌呢,该哭的是我才对,怎么我看你好似要哭?” 时沛这才放松了些,“我看她是疯了。” 江雅芙本来是最紧张的那个,但一看他如此,便笑了,“你说她万一看上的不是你,咱们两个是不是白担心了?” 这个时候了还能笑出来,时沛无奈的看着她,“不可能,我对这女人诡谲的心思颇为了解,你忘了我前世大部分时间都在应付她,若说世上谁最了解她,一定是我。” 江雅芙撅了撅嘴,“好嘛,肯定比了解我多就是了。” 时沛总算是放松了嘴角,揽过了她的肩膀,“不了解你我还能活,但不了解她,我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江雅芙靠着他,撸着他的手指头玩儿,“没想到这辈子没了救命之恩她还是扒住你不放,你是不是给她下了什么迷魂药?” “她是恨我,但又没什么好办法,只有让我过的不如意才能让她心里舒服一点。她不知道在战场上与她对战的是前世抗衡了二十年的对手,其实她输的并不冤。” “是啊,谁能想到世上还有这等奇事。”江雅芙叹道。“我看这事不一定会按华英的意思来,皇上毕竟要考虑你和父亲的身份,再说看刚才太后娘娘的意思,他们对此事也是颇多顾忌。” 时沛眉头紧蹙,“不好说,看华英能疯狂到什么程度。皇上的心意说变就变,咱们不是最清楚吗?” “时沛……”江雅芙抬眼定定的注视着他。 “嗯?” “我害怕了。” 时沛吻了下她精致的鼻尖,“怕什么?有我顶着呢,无论如何,只好我不松口,谁也别想左右我。” 江雅芙难得露出小女人的一面,伸出双臂环上了他的脖子,委屈的说道:“我怕现在这样的好日子太短,我想永远这样平静的过下去,只有你我还有孩子们,我们中间没有其他人。” 时沛双目透着笑意,额头抵着她的,“傻瓜。”然后深深的吻上了她的唇,用这样的亲密无间告诉她,他们之间不会有外人。 太后其实并没有犯心口痛,太医自然什么也没查出来,只是开了两幅养身的汤药,就被太后给打发下去了。 之后她苦口婆心的和皇上聊了几句刚才的事,但见他两眼浑浊,显然是昨晚享乐太甚没怎么睡,忽然觉得有些无力。 “皇上先回去吧,华英的事先交给哀家,哀家会替你好好问问她,本来保媒成亲这种事就应该女人来出头。” “那自然好!辛苦母后了。”皇上大喜,每天要处理的政事那么多,能推一件是一件,何况母后处理这种事肯定比他在行,他只要在背后等着听结果就是了。 太后看着他离去时轻快的步伐,长叹了一口气。 贴身嬷嬷宽慰道:“皇上日理万机,有些小事难免想不周全,还要靠您多多提点。” “哎!你说的是,可他都这把年纪了……做事该周全的不周全,不该周全的时候偏偏比谁都心窄。罢了,明天把华英请到我的花房来,我老婆子亲自探探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是不信华英诚心要嫁给大夏人的,就算她肯,难道卑族国王就肯?虽然这次华英败了,但她还年轻,依旧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更何况她还是最得宠的公主。 作者有话要说:这十五天没有按预期存稿,奶奶癌症,我回家伺候我妈,给我爸分担压力。今天开始恢复写文,有点不在状态,明天我要从头看一遍哈哈哈惨,感谢小可爱们不抛弃不放弃,保持基本日更,特殊情况更不了会放请假条,么么哒。 第68章 你是什么态度 等待消息是最难耐的, 华英公主要在京定亲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向了各地, 不少人都蠢蠢欲动,也有那十分看不起的。觉得她个人再有才能、相貌再美、终究是个异族女子,娶进门来后患无穷。 但这丝毫不影响大家议论的热情,都在纷纷猜测华英最后会花落谁家。 卑族一方全权负责和谈的是独孤凉, 和谈是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所以使团在在京城滞留很久。 太后身边的大宫女亲自把华英引进了花房, 这是太后最喜欢的地方, 无论外面风霜雨雪, 这里永远四季如春。 太后在见她之前是做了充足准备的, 把包括皇子在内的适龄优秀青年全部过了一遍, 在她心里已经有了两个非常合适的人选。 若不是身份立场不同,太后其实很喜欢华英, 见她过来了, 没说几句话,便亲亲热热的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给她讲她那些宝贝的鲜花。 “我老了, 平时就喜欢热热闹闹的, 可惜孙子们都大了, 各有各的道,身边就缺个可心的孩子, 难得咱们娘两个看的顺眼,你若是不嫌弃,我收你做干孙女如何?” 老人家一脸亲切不似作伪, 这让华英的心里不免有些触动,态度也变的更加谦和起来。 “您的一番美意,华英怎敢嫌弃,多谢太后祖母。” 太后笑的越发慈祥,站的累了,就拉着她的手在软塌上坐下下来,逐渐把话题引到了正题。 “我给你选了两个顶好的小伙子,来看看,这里有他们的画像,你瞧瞧能不能配上你一二。” 华英面露为难,草草的看了两眼,的确是百里挑一人中龙凤。 太后还欲再说,被她给拦下了,“劳您费心了,这两个人都很好,可华英心里早就有了心仪之人。” “哦?当真有了看上的?”太后压下心惊,暗自揣度华英的心思。“说说看,到底是谁这么有福气被我们华英看上,要是可行的话,我让皇上给你做主。” 华英不像一般姑娘,脸上没有丝毫的羞涩,直言道:“您听了不要吓到,我早已倾心时沛将军,若是能与他共结连理,我死也甘愿。” 太后难得失仪,瞠目结舌的看着她,她想过很多可能,甚至想她会不会是想进宫当皇后,怎么也没敢把时沛身上想。 默了半晌才说道,“你这孩子,你真是吓到我了,你怎么会看上他?他可是有家室的人,何况你就是被他打败的,你当真不恨他?” “不恨,既然上了战场就早有了打败仗的觉悟。我欣赏他,他是我这辈子见过最英武的男人,除了他我谁都看不上。从今算起,前面的人生华英为父王为族人而活,从今以后我只想为自己而活,求您成全我吧。” 说着,她竟如小女儿一般双膝跪在太后脚边,脸上流着清泪,着实令人怜惜。任谁看了都会心生不忍,说起来除去那些外在的,她也只是一个小姑娘而已啊。 “快起来!这是干什么?”太后急道,示意两个丫鬟上前把人扶起来。 “快别哭了,你哭的我的心也跟着疼起来了。哎!你怎么偏偏就看中了他?”这可比什么都为难了。镇国公一家不比别的臣子,人家刚刚立了汗马功劳,小日子过的和和美美,谁有那脸皮去拆散人家?再说谁有那胆?俗话说的好,别把老实人欺负狠了,真把姓时的一家得罪了,后果不堪想象。 她几乎可以预见镇国公府对这件事的反应…… 华英继续说道:“此番和谈,我父王也正有让我和亲之意,只是碍于我的名声,未把这个意思例如和谈的议程罢了。我知道时将军已有妻儿,让您为难了。可我不求别的,如果时将军不愿意和离再娶的话,我愿意与别的女人共侍一夫。” 太后被她一席话说的直头疼,这回是真的疼。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华英刚才把里里外外的话全说了,连退路都想好了,可见她是铁了心不想让时家好过了。 这事时沛愿不愿意两说,就是皇家也要慎之又慎。一方面,时沛把华英娶了,把其困在后宅,对朝廷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反之,却也是天大的风险,万一时沛英雄难过美人关,被其拉拢到卑族一方怎么办?如果将来两国战事再起,镇国公府两父子是万万不能再启用了。 太后这一头疼就把身子倒下了,“华英啊,你是个聪明孩子,事关重大,就是我也做不得这个主,反正你暂没有离京的打算,此事还需慢慢商议。你难得来一趟京城,这段时间不妨和贵女们多走动走动,天气暖和了,她们玩的花样可多了,你们年纪相仿,让她们也看看华英公主的气度。” 华英心知此事不能操之过急,只好应了下来,“我听您的。” 圈子里没有秘密,二人的对话内容先是皇上和许贵妃知道了,很快整个士族上层都知道了,原来华英公主看上的不是别人,正是她最应该仇视的人时沛。 这下可有热闹看了!人们从来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镇国公府声名赫赫,这下子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盯着他们,看他们会如何应对。 大部分都认为,把这样一个貌美的女人娶回家里艳福不浅,而一个女人无论她在外多么的风光厉害,一旦嫁了人便要收起那些光环和棱角,老老实实的相夫教子,也就不足为虑了。 国公爷听到消息后第一时间把时沛叫了过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质问,问他和华英到底有没有过什么风流韵事。 时沛绷着个冰块脸,平静中透着些许的不耐烦,坚定的否认了。 “你是什么态度?”国公爷在了解儿子在这方面确实没什么污点之后,终于消了消气。 “若是皇上执意让她进府,儿子总不能拿二老和妻儿的姓名相赌,到时候就留她伺候二老,我带着雅芙和孩子去边关镇守,永远也不回来了。” “滚!你说的是人话吗?”国公府被他给气笑了,气氛豁然轻松许多。“我量皇上再胡闹也不会把华英嫁进咱们家来。” 时沛牵了下嘴角,“那昏君,真有可能。” 坐以待毙是不可能的,镇国公父子亲自去宫中面圣,道明事情原委,阐述其中的厉害关系。另一边,国公夫人则带着江雅芙抱着小初一去后宫探望太后。 朝中很快便有了两派意见,一派是已镇国公为首的坚决反对的,另一派则是由叶国成打头阵的赞成和亲派,双方各有道理,皇上举棋不定。 别人不知道,陈如芸是知道江雅芙身怀有孕的,知道这事之后她偷偷的把华英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并很快和秦罗依凑到一起商量对策。 第69章 拒绝拒绝拒绝 陈茹云义愤填膺, “我真替我表嫂委屈, 幸好我表哥意志坚定,听说他在皇上面前直言不可能娶华英,不然拼上和离也不能受这份气。” 秦罗依这半年来被母亲圈在家里好好的学了许多道理,倒不像之前那样一味莽撞了, “还说你比我聪明呢?凭什么要和离?把自己的夫君和孩子让出去然后躲回娘家哭哭啼啼?就应该和那个华英对着干!” 陈茹云当然说的是气话,她丧气的坐了下来, “哎!咱们两个合起来都打不过那个华英, 就更别提我表嫂那个小女子了。本来就不应该让表哥和亲的, 皇上本来也是反对的, 可你说叶知知她爹怎么比她还贱?硬是说了一堆歪理让皇上动了心思。” “茹云, 我发现你说话越来越粗鲁了……” “我本来就粗鲁。” 二人托着腮帮子,绞尽脑汁的想办法, 她们力量薄弱, 但也想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忽然,秦罗依眼前一亮,“咱们给她找个超过你表哥的不就得了吗?她只要看上了别人, 自然就会放过你表哥了!” “好主意!”陈茹云配合她兴奋的回道, 可很快便耷拉下了脸, 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说的容易, 你说说当今的男人有几个比我表哥强的?” “是不好找。可姻缘的事谁说的清呢?难道你觉得你那个邵春在你心里比不上你表哥?”秦罗依贼兮兮的凑近了她。 陈茹云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好好,你说的有道理行了吧?可你看华英那副死样子, 眼睛都长到头顶上去了,能入她眼的人肯定少之又少。再说我爹区区一个四品官,你只是个小郡主,咱们哪有和她说的上话的机会,更别说对她做点儿什么了。” “嘿嘿,咱们还真有和她接触的机会。太后刚认了她当干孙女,让我们这些皇亲女孩们捧着她呢。九公主带着她游了两天京城,实在没趣,便约大家一起去郊外马场,让华英指导我们骑马呢,到时候我带你去,咱们见机行事。” 陈茹云还是觉得不怎么靠谱,见了华英她们两个能说什么呢?就靠两条不烂之舌说服人家吗?我们大夏有更好的男儿,男儿呢? 她却也深感无力,“也只好如此了。” 江雅芙跟着国公夫人去了一趟宫里,她一脸的苍白凄苦相,加上小初一在她怀里不住的哭泣,看的太后心生不忍,承诺定会全力阻止和亲的事,叫她回家好好养身子,千万不要太过忧心。 恰逢江雅芙最近几天开始感到孕期不适,便放出风去,世子夫人忧思甚重,有旧病复发之相,加之大昭寺的觉远大师说镇国公府杀孽太重,理应诚心礼佛,为那些在战场上伤亡的将士超度,才不至于祸及子孙。因此,江雅芙便顺理成章的去大昭寺安胎去了。 理由充分,冠冕堂皇,但人人都知道肯定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理由,世子夫人为什么忧虑?还不是被那异国公主给闹的?原本看热闹的那些人纷纷对她多了几分同情。这些言论传播的速度比面团发酵的还要快,这也给皇上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大昭寺是大夏第一寺,占地广阔,气势恢宏,但这与江雅芙没什么关系。从大昭寺后院的角门出去,深入到一片茂密的竹林里,里面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院落,那才是她暂住的地方。四处僻静,轻易不会有人进来。 孙妈妈和尺素陪她一起过来的,直到这时尺素才知道少夫人怀了身孕,一时又是高兴又是委屈。 孙妈妈笑她,“这也是没办法,你就知足吧!想想春杏和春月两个恐怕等生了她们才知道呢。” 尺素这么一想心里就舒服多了。 春杏和春月终归年纪小了些,怕她们将来一时嘴快把真正的孕期说了出去就麻烦了,莫不如就让她们和其他人一样以为江雅芙生了个早产的孩子。 原本国公夫人是不同意江雅芙带小初一过来隐居吃苦的,但她和小初一谁都不干,母子两个难舍难分,叫国公夫人一点儿脾气也没有,只好同意带他一起过来了。 “初一,想不想弟弟妹妹?” 江雅芙拿着小勺往小初一嘴里喂甜羹,小初一不肯让她喂,伸手去要小勺。 他又不是真正的小孩,好不容易能说会动了,他才不要别人来喂。 江雅芙拗不过他,只好把勺子给了他,又问了他一遍。 小初一小小的手握着勺子,还不是很稳,险险的吃进去了一口,才有些复杂的应道:“想,但我希望他们晚点来。” “为什么?”江雅芙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轻抚着他的小脊背。 这回他却不肯说了,继续笨拙又坚持的自己吃东西。 江雅芙心里却明白了,初一看似稳重,其实是个内心非常细腻敏感的孩子,前世小时候,父亲在他的成长中是可有可无的,而她不仅要承担管家的事务,还要照顾更幼小的石头,对已经懂事的他自然多了几分放心。 而今生则不同,他一出生便享受着独一无二的父爱和母爱,即便他也很想念弟弟妹妹,但私心里还是希望能再体会一段时间吧,特别是时沛这种人,说不定哪天又要离家征战去了。 所有人都知道时沛已经在皇上面前拒绝了和亲,现在众人都在盯着他,想看看他还能怎么办? 然而他的行为让所有人始料未及。 时沛把军营里的事三两下推的干净,以陪妻养病礼佛为理由,甩甩袖子也去了大昭寺,直接把卑族使团和华英公主给晾在那了。 独孤凉觉得很尴尬,伤势还未痊愈的独孤昊倒是很开心。 面对隐隐的不屑和嘲弄,华英气定神闲,看来她的确是戳到时沛的痛处了,这很好,原以为他是个无懈可击之人,如此看来家庭真的是他的软肋。 卑族的未来她已经看透了,等父王一死,无论是她哪个兄弟继位都是没什么前途的,经此一战,她也没什么希望得到重用了,她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再替卑族做点事,至少让大夏最强的将军也得不到重用,那她身为卑族公主,也就做到仁至义尽了。 时沛从外面进来,江雅芙见他这么快就过来了,着实愣了一下。 小初一放下碗,这时候倒忘了他不是个小孩子了,哒哒哒的跑向了他,甜甜的叫了声爹。 时沛把他高高的抱了起来,走向江雅芙。 “这里怎么样?肚里那个臭小子有没有闹你?” “我还好,这里也挺好的,适合读书静养。若不是嫁给了你,我真愿意在这里呆一辈子。你怎么来的这么早?外面的事都忙完了?” 时沛刮了下鼻子,有些心虚,“没什么可忙的。” 江雅芙皱眉。 他只好说了实话,原来是消极怠工了。 怕她不高兴,他赶紧解释,“你放心,我人虽然在这里陪你们,但我的眼睛和手都留在外头,一点儿变动都逃不过我。” “皇上不会怪罪你吗?” “在我严词拒绝和亲的时候,他就已经不悦了。管他那么多?现在他绝不敢拿我如何,至于以后嘛,他得有命活到那个时候。” 这就是重生的好处,可以知道许多常人不可能准确预知的事。而不论是谁,即便他再强大,也强不过死亡。 江雅芙还是心有不安,“你既然有了主意我也管不了,反正你要凡事小心。” “我会的,我还有你们。” 时沛把兴致勃勃听他们说话的小初一给送了出去,交给了孙妈妈,回来和江雅芙上床依偎在一起说着知心话。 “时沛,我怕卑族一方给了大好处,加上叶国成他们挑拨,皇上会犯混,这不是不可能的。” 时沛摸着她略微有些凸起的小腹,安抚着她焦虑的情绪,“不会的,你太小看镇国公府了,你忘了我前世经历过多少比这还要艰难的事?这事只会有一个结局,适当的多给卑族一些好处,就当给华英一个台阶下,只会这样不了了之。” “但愿如此吧。时沛……”江雅芙叹了口气,往他身上拱了拱,“咱们两个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我们知道彼此的来处和去路……,现在这样我已经十分满意了,我真的不想出一点差错。我就想下半生过平平安安的日子,把小石头和玉儿生下来,这辈子我就知足了。” 孕妇的情感总是波动很大,说着说着她竟然滴下了眼泪,时沛用大拇指揩去了她的泪滴,“这也是我的愿望,相信我。”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昨天的错章,免费赠送500字哈哈哈。其实虐已经结束了。。是的,这就是虐了。。咳咳,甜一甜吧。。赶紧让小二宝面世!!! 第70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 在世人眼里, 此时正处于风口浪尖的江雅芙过的一定很可怜, 瞧,这不就被人逼到出府静养去了吗? 然而在与时沛深夜叙话之后,江雅芙心里最后那一丝不安也被抛之脑后了,反而享受起了世外仙人般的惬意生活。 时沛说撂挑子就撂挑子, 也做起了不问世事的逍遥人。换下了锦衣华服,他从小和尚那里要了身新的僧衣短打, 除了陪伴江雅芙之外, 他最爱干的就是扛着小初一去溪边捉鱼。肩膀上骑着胖儿子, 手上拎着竹篓, 看上去倒是有模有样的。 见他又换上了这套新打扮, 江雅芙忍不住揶揄他,“还没去够?你去了两回, 可我还没喝过一碗你摸的鱼做的汤呢。” 时沛如今在她面前已经极少不好意思了, 听了这话也不免老脸一红。 “之前是我没掌握方法,这回一定没问题,你就等着喝鲜鱼汤吧, 连红烧的那份我也给你抓回来。” 江雅芙笑而不语, 不戳穿他的大话。 小初一自觉带上了他的草帽, 跑到了时沛脚边,奶声奶气的叫道:“爹, 我也要去。” 江雅芙不许,上前拿下了他的帽子,“不行, 忘了昨天是谁被虫咬了?” 小初一心里是成熟的,他的习惯和教养让他不敢顶撞母亲,小小的人只好委屈的撅着嘴,用沉默来对抗。 作为刚刚同样被她嘲笑过的人,时沛相当理解儿子的感受,拿过了江雅芙手里的帽子,啪嗒一下盖在小初一的头顶,帽子稍大又盖的歪,瞬间遮住了小初一半张脸。 “噗~”江雅芙被儿子发蒙的样子给逗笑了。 “男子汉被蚊子咬两口算什么?其实没几个蚊子,你看我就没被咬到,肯定是小孩子的肉太嫩了,等下在手脚上擦点药膏蚊子就不敢来咬了,儿子,我说的对不对?” “对对!我不怕蚊虫。”小初一点头如捣蒜,好不容易带好的帽子又滑了下来,他赶紧狼狈的扶好。 江雅芙看了看他们两个,坐了回去,一脸的沮丧,哀怨道:“好啊,小初一你长大了,你们父子开始联合起来欺负我了,等肚里这个出来,你们就是三个人一伙了……” 父子二人顿觉情况不妙,时沛有些分不清她是真难过还是假难过,只是对她跳崖似的情绪变化感到诧异。 他想好好哄哄她,可当着什么都懂的小初一的面,那些肉麻的矫情话实在难以说出口,于是他就在小初一背后默默的推了一把,让他赶紧彩衣娱亲尽尽孝心。 “啧啧!”小初一不屑的回头瞥了一眼自己的老爹,还以为他重生一回哄媳妇的本领大有长进呢,现在看来也不过尔尔,还不如他了解女孩子的心呢。 江雅芙本来是装的,但多愁善感的劲儿一上来,却真的感觉有点不好受了,对另外两个孩子的思念,对现状的担忧等等都涌了上来。 “娘~”小初一立即上去抱住了她的手臂,“您和我们一起去捉鱼吧,小溪边可好玩儿了,爹爹下水,我陪您在水边看着,溪边有好多我给您采的那种小花,咱们今天多采一些吧!” 时沛如醍醐灌顶,他怎么就没想到呢?他一心想着她要吃好喝好,好好养胎,只知道她喜欢闷在房里看书,却没问问她是不是也想出去逛逛,他真是愚蠢。 “雅芙,你的身子能受的了吗?路倒是不难走,只是山风有些凉。” 江雅芙低头亲了下儿子的小肉脸,瞪了时沛一眼,“我多穿一层就是了。” 时沛沉默,这是真的想出去了,只要她不胡思乱想,就是让他抱着她去,他也乐意。 流水潺潺,时沛挽起裤腿站在冰凉的小溪中,双目如炬,手如闪电,那架势堪比战场杀敌,只是他这边呼呼嘿嘿忙的起劲儿,竹篓里到底有几条鱼就不知道了。 江雅芙早就不对他抱什么希望了,她坐在溪边干净的垫子上,小初一则在附近采那些微风中摇曳的小野花给她。舒服自在的氛围让她也生出了许多童心,把他摘回来的长短不一的野花编成了一大一小两个花环,母子二人一人一个。 小初一跑累了,就靠在母亲怀里,和她一起欣赏溪中的美男捉鱼图,憋笑憋的腮帮子都疼了。 江雅芙在小初一耳边说了句什么,小初一忽然朝时沛大喊,“爹,我饿了!我要吃鱼!” 时沛刚捉住一条滑不溜丢的小鱼,被他突然这么一吓,一个没留神小鱼就趁机挣脱出去,重新投入了水里游走了。 “饿了先忍着!一会儿就好了!” “哈哈哈”江雅芙再也忍不住捧腹大笑,小初一也顾不得父亲的威严了,瞬间银铃般的笑声充斥在山林之间。 时沛心里有火,但他低头看了看竹篓里那两条只有半个手掌大的小鱼,便也跟着笑了。看来他的确不是这块材料。 江雅芙大发慈悲,“好了!溪水太凉,快点上来吧!有多少算多少。” 时沛从水中出来,再次把小初一扛了起来,一手拎着竹篓,江雅芙挎着他的臂弯,一家人有说有笑的走回住处。 走的远了还能隐约听见他们的说话声。 “待会儿做的鱼汤不给你小子喝,全都给你娘喝。” “为什么不给我喝?” “就是!鱼虽然少,但是汤可以多啊,炖上一大锅,咱们一起喝。” …… 九公主和华英一起从太后宫里出来,太后今天身子不太舒坦,把之前说过的话又嘱咐了一遍,就让她们出来了。 九公主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她对同是公主的华英既畏惧又有些不屑,畏惧的是她的事迹,不屑的是,传闻中备受宠爱的华英公主到底是不如她,若真的受宠又怎么会让她上战场受苦?又怎么会允许她外嫁? 但她还是听话的好好的招待了华英,京城里满打满算,没有几个女人是她九公主能看的上眼的,这个华英算是有资格与她同进同出。 九公主嚣张惯了,和几位成年皇子一样,皇上特许了她在外宫不下马的权利。 她和华英一人挑了一匹马,身手利落的跃上马背,驶向宫外。 九公主的速度飞快,华英原本不想这么高调,但也只好策马追了上去,幸好宫城占地广阔,除了遇到几个识相的宫女太监,倒也没遇见什么挡路的。 华英刚这么想,不想意外就发生了! 她的马跟着九公主的马飞掠出宫门,没想到有一辆马车刚好停在她们的路前方,车旁立着两个年轻男子,不知道要入宫还是出宫,二人聊得相当投入。 危险发现在一瞬间,九公主吓了一跳,当即狠狠地勒住缰绳,想要让马停住,不想却事与愿违,那马不知发了什么疯,根本不听她的,眼看着就要朝那两位男子撞去! 华英情急之下,毫不犹豫!抽出了随身携带的细长鞭子,喝了马儿一声,瞬间超过了九公主三个马身! 接着就见她在要撞到人的瞬间,用鞭子卷住了最危险的那个瘦弱男子的腰身,用全力把人给卷到了一边。 一切发生的太快,所有人的心都快吓的跳出来了,华英停住了马,调转马头,冲着已经平息下来犹自惊愕的九公主和那两位堵大门的男子骂道:“不要命了?” 那瘦弱男子的双腿还在颤抖,他连忙上前行礼,“多谢公主的救命之恩,我们只是恰好遇见,便停下来说了几句话而已。” 华英怒气不散,她在战场上见过无数生命的消逝,最见不得拿生命当儿戏之人。特别是那瘦弱男人还一副怕死相,身子抖的她在马背上都看的清楚。 她不禁嘲道:“呵,你这样的是大夏的官员?” 突然被救命恩人嘲讽,男子有些不知所措,他的确是样貌不佳,胆子略小,但他也是胸有沟壑之人啊。他老实口拙,在这样美丽的公主的问话下,突然自惭形秽起来。 这时,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同伴把仍然保持行礼姿势的他给拉了起来,冷冷的回道:“你这样的就是卑族的战神公主?” 第71章 你全家都是大红兔 “放肆!”九公主呵道, 但一对上那男子冷如冰的眼神便把余下的呵斥咽了回去。 她即使贵为公主, 也不敢对朝堂上的大臣出言不逊,更何况今天的事本来就是她理亏在先。 华英眉头轻蹙,端坐在马上,像一把灼灼的烈火, 艳丽而又危险。 马下的年轻男子看上去温文儒雅,虽然相貌气度上佳, 可在她眼里却和他的同伴没什么两样。 她勾了勾嘴角, “我只是没想到, 这样弱的男人也能出来做官。”她并没有什么恶意, 只是真实的表达出了自己的想法而已。 褚羲知道她不是出于恶意, 否则她刚才也不会出手救人。但他对这位异国公主不爽很久了,若不是有她在, 卑族怎敢大规模侵犯大夏?又怎么会逼的雅芙有苦难言? 于是他也毫无恶意的回道:“公主所言差矣, 所谓强弱并不在躯体之分。在身躯上大夏人整体不如卑族人威武雄壮,但大夏自古是礼仪之邦,上至皇亲, 下至黎民, 皆有几条礼仪传家。” 华英恼怒, 脸顿时臊的通红,她刚要开言, 不想褚羲却还没说个痛快。 “就如我身边这位齐大人,虽然外在一般,但自小学富五车智慧超群。不才认为治国靠的是智慧, 而不是粗壮的四肢,战场上亦是如此。我说的对吗?公主殿下?” 他语气极为平淡,听着却极其的扎耳,话毕,一双无波的眸子向上看了华英一眼,像是无声的挑衅。 华英似乎能看见他平静面皮下掩盖的嘲笑,她瞬间就被他激怒了。说实在的,除了这次大败,她在时沛那里感受到了屈辱,还没有任何一个大夏人被她放在眼里,更别说激怒她了。 很好,这个小白脸儿挺有胆色。 眼看华英吃瘪,九公主想笑又不敢笑,憋的很辛苦。实在是太爽快了,一个华英让整个朝廷都为之吵了起来,更让太后和父皇寝食难安,总算有胆子大不顾脸面的人当面刺她了。这要是换了别人,她早就当面拍掌叫好了。 褚羲见华英怒意凝聚,面色阴沉,口气缓了缓,“在下刚刚只是实话实说,若有冒犯了,请恕在下无意之罪。” “哼!”华英冷哼了一声,收回了视线,忽的调转马头,扬鞭离开了,九公主微愣之后赶紧追了上去。 二位公主走后,齐大人才觉得自己的心脏重新跳动了起来,刚才那会儿他的心都揪成了一团,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要被吓死了,那华英公主满身杀气有如实质一般,随时能将他和褚羲身上射几个窟窿。 他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褚兄,刚才多谢你为我解围,可你太莽撞了,这下子得罪了华英公主,看她那样说不定会在皇上那里给你使绊子呢。” 褚羲率先抬步往宫里走,“褚某何惧之有?我大夏的官员岂容她当众嘲讽?” 齐大人依旧心有余悸,碎步跟上,“话说如此……哎,你说那华英公主一个小小的女儿家,又长的花容月貌,气势还真是吓人。” 褚羲不以为意,“花容月貌又当如何?听说过蛇蝎心肠吗?” 齐大人思忖了一番,觉得他这般说有失偏颇,“怎么也称不上蛇蝎吧?毕竟她刚刚救了你我的性命。” 褚羲对此不置可否,她一心要嫁时沛是何目的?华英是在宫廷里长大的孩子,经历过比普通人强出数倍的人情冷暖,她在战场上镇定自若,挥斥方遒,难道仅仅会为了所谓的男女之情就要抛下自尊嫁给时沛? 反正他是不信的,就像他当初考虑接受叶知知一样,他们都有孤注一掷的目的。 她比雅芙还要小几岁,脸庞还有些稚嫩,但若是谁把她当成小女孩看待就太过愚蠢了。她是一个不甘于失败的将军,一个壮士难酬的王族。 华英一路飞奔,直到快到了郊外马场,她才停了下来,九公主稍慢,追上来的时候已是累的气喘吁吁。 “华英,你怎么骑的这么快?你是不是生气了?”九公主幸灾乐祸的问道。 华英的怒气一路上已经发泄的差不多了,她忽然问道,“刚才那个不知所谓的男人叫什么?” “他啊,褚羲,赫赫有名的状元郎,怎么?你看上了?” 华英阴着脸,沉默以对。 眼看着二位公主朝里进去了,刚才匆忙躲起来的秦罗依和陈茹云才从墙角处出来。 陈茹云抿着嘴托着下巴,显然是在谋划什么,而秦罗依则面色复杂。 难以置信的问道:“茹云,你说华英真的看上褚羲了?” 陈茹云面露喜色,“他倒真是个不错的人选,我怎么把他给忘了。咦?你怎么这幅样子,你不是不喜欢他了吗?” 秦罗依难得扭捏,“虽说如此,心里还是觉得别扭啊!我觉得他们两个更不可能,褚羲和你表哥完全是两种人。你表哥是杀气外露那种,褚羲看上去就是个谦和书生。你想连我都嫌他弱了,就更别提华英了。” 陈茹云的积极性丝毫没有被打消,“那可不一定,有时候你觉得越不可能的事越有可能发生。” 秦罗依撇了撇嘴,“那打赌好了!华英这种人天生喜欢强者,她要是能看上褚羲就怪了。” “好,赌就赌!你也别煞我们大夏男人的志气,难不成她嫁不了我表哥这辈子就不嫁旁人了?” “好好好,走着瞧就是了。” 二人小声斗着嘴,眼看又有人来了,便若无其事的走向了马场。 今天来的几位小姐不是公主就是郡主,像陈茹云这样跟过来的只有寥寥几人。当初在拢月城的时候,她一直做男装打扮,且她扮男人极像,不仅是妆容,连举手投足都没有什么破绽。所以没有江雅芙在身边,华英也没把她给认出来。 对于在边关见过江雅芙一事,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华英始终没提过。 最合理的一种解释就是,她不清楚江雅芙亲自押送粮草的内情,这毕竟关系到大夏皇子的权利争夺。还有一点就是,她此来是为了和谈的,没有必要牵扯太多,如果她说在边关见过江雅芙,就必然会扯出大王子把江雅芙掳走的事,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九公主把大家邀请来,说是让华英多认识一些姐妹,正好让她指点指点大家的马术。 华英看上去冷冷清清的,但对此事却不抵触,哪怕她面对的真的是一群笨拙的闺中小姐,教的尽心尽力。 有的人原本是不想来的,不过是慑于九公主的淫威再加上好奇心作祟罢了,没想到这个华英还当真当起了她们的先生,便也渐渐投入,认真学了起来。 陈茹云假装扭到了脚,秦罗依扶她靠边休息。华英走了过来,蹲在她的脚边,捏了捏她的脚腕,“没伤到骨头,可能是筋扭到了,回家擦一点药酒就好了。” 说完她就站起身,目视着马场上的情况,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秦罗依扶起了陈茹云,陈茹云戳了她一下,示意她说话。 “咳!”秦罗依清了清嗓子,以往她也是个胆大妄为的,没想到站在小华英面前便有些露怯了。 “公主?” “嗯?”华英扭过头,淡淡的应了一声。 既然已经开了口,若是不做声就太奇怪了,于是秦罗依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华、华英公主,听说太后娘娘正在帮你择婿,你别嫌我多事,其实我觉得朝中有一个人和你挺相配的,那个、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 短短的两句话说的她头皮发麻呼吸困难。 华英面对不熟之人并没有说些非时沛不可的话,反而显的相当和善,“是吗?不知是哪位才俊?不妨说来听听。” “我朝最年轻有为的状元公褚羲,他不仅才高八斗人品高洁,更好的是他孤身一人,没有长辈约束……” 华英当即变了脸色,这未免太滑稽了吧! 她冷淡的表情终于有所破裂,疑惑不解的反问:“你说谁?” “褚羲啊,不知道你对他有没有印象,这么多天了,想必你是见过他的……” 华英伸出一只手示意她停下,“等等!你是说那个牙尖嘴利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兔?你想把他介绍给我?” 秦罗依一愣,小白兔?褚羲身量挺拔,的确是瘦了些白了些,但和那等幼小可爱的动物却怎么也联系不上吧。 “呃……公主觉得他不怎么样?”她小心翼翼的问道。 华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知道大夏的女人脑子是怎么长的,和她完全在两条路上。那尖酸男子恐怕正是她们喜欢的类型吧? 幸好,她看不上他。 “确实不怎么样,给我牵马都不配。” 在宫门口虽说是她意气用事出言不逊在先,但他那几句反击的话却字字往她心窝子上戳,他讽刺她空有发达的四肢,在智慧谋略礼仪上根本无法和大夏的将士相比,所以才会打了败仗。 如果这话是打败她的时沛来说,也就罢了。他一个无名小子居然也敢?他算老几? 秦罗依不敢再多言,陈茹云往后扯了扯她,二人面面相觑,这华英公主除了和亲一事之外倒没听说是个蛮不讲理之人,不知今日火气怎么这么大? 看来这条路是走不通了,二人很是失望,特别是陈茹云,除此之外,她暂时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了,可表嫂那样好的人她不希望她受到伤害,还有可爱的小初一和未出生的小宝宝。 她们急的够呛,江雅芙的日子却过的越发逍遥了。她靠坐在摇椅上,一手拿着本好书细看,一手则拿个诱人的果子在啃。 而她的一只脚则翘着,被坐在一旁板凳上的男人仔细的按摩。 “娘子,力道重不重?” 江雅芙连个眼神都不舍得给他,依旧沉浸在书中,随口答了句,“刚好。” “果子甜吗?饿不饿?想不想吃烧鹅?” “嗯,好……” 时沛闭了嘴,心里越发不满,她真是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了,她以为现在已经完全把他握在掌中了是吗?所以就可以对他这样敷衍,毫不顾忌他的感受了是吗? 她不知道他也是会受伤的! “娘子……”他想好好与她说道说道。 只是他话音未落,哐当一声,小初一就像个炸开的小爆竹似的,边兴奋的叫着娘边冲了进来。 二人俱是吓了一跳,江雅芙的书不小心掉在了地上,而时沛则在第一时间像屁股下面生了钉子一样,豁地站了起来,把江雅芙的腿给丢了回去。 小初一愣在原地,觉得气氛怎么看怎么诡异,他是不是撞见什么不该看见的了? 时沛已经许久没在初一面前摆臭架子了,此时却拉下了脸,那个消失了许久的严父又回来了。 “干什么冒冒失失的?你母亲怀着身孕,吓到她怎么办?” 一嗓子吼完,江雅芙和初一齐齐诧异的望着他,看的时沛直发毛。 怎么了吗?他是他老子,教训几句难道不行?别以为重生了他这个老父亲的威严就荡然无存了。 他是大将军,未来的镇国公,怎么能让儿子看见他给媳妇揉腿呢?那不是让他笑掉大牙吗? 江雅芙无语极了,“他没吓到我,你倒是吓到我了。” 初一收起了小肩膀,贴着一侧溜到了江雅芙身边,他现在的身子还太小,这种时候只能寻求母亲的庇护,母亲可不管他是大是小。 他怯懦的把小脸贴在她的怀里,软糯糯的撒娇,“娘,我害怕。” 江雅芙心疼的摸着他毛茸茸的小脑袋,瞪了眼时沛,赶紧哄儿子,“咱们不理他,不过下次你不能再这样跑进来了,知道错了吗?” “娘,我知道错了。其实我是有事想要告诉你……” 时沛站在旁边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自觉的把两只耳朵竖的老高。 “什么事呀?说给娘听听。” 小初一话都到嘴边了,却抬眼看了时沛一眼,那眼神里有三分的害怕、三分的了然,剩下的皆是得意! 看的时沛火大。 他乖巧的伏在江雅芙耳边,“娘我只跟你一个人说……” 时沛此时把他揪起来丢回国公府的心都有了。 母子两个交头接耳,很快江雅芙就笑出了声,“是吗?真的啊?你再好好和娘说说。” “好的,娘……” 时沛的脸渐渐黑了,其实他是能偷听到一点的,无非就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他心里仍旧莫名的不爽,好像被那母子给排除在外了。 “你们歇着吧,我去看看晚上吃什么。初一别压着你娘,说完了话就出去玩吧,你娘要多休息。” 小初一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盯着他,然后把抱着江雅芙的手抱的更紧了。 江雅芙用了很大的忍耐力才没让自己笑出声,这时候他这个做夫君做父亲的已然觉得威严受损了,如果她再不厚道的笑出来,恐怕他就真不高兴了。 直到他出去后,江雅芙才捏了捏初一的小脸蛋,“你个调皮鬼,下次不许故意气他了。” 小初一吐了吐舌头,笑眯眯的点了头。 九公主和华英马场一行之后,很快一条流言便在京城中风一样的扩散开来。 华英公主说褚羲褚大人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兔,原本生活波澜不惊的褚羲顿时被流言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他初听这流言还是从同僚的嘴里。 张大人一脸耐人寻味的问他,“褚大人,你和华英公主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嗯?” 他觉得很无聊,可能是那天在宫门口的事有人看见了吧,或者是齐大人和人说了什么,反正他没在意。 但很快,又有人来问他,这次是一个原本要给他做媒的远亲,“褚羲啊,听说你和那个华英有点关系。不过既然人家看不上你,你也别太上心了,表姑妈给你介绍个更好的姑娘。” 一而再再而三,所有人见了他都是一副想说些什么又欲言又止的样子。 这让他彻底失了平静,把贴身小厮叫了进来质问。 小厮见他火了,不敢有所隐瞒,便一五一十的把外面的流言说了出来。 “华英公主说您……说您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兔,她是不会看上你的,说您给她牵马都不配。”说完他就瑟瑟发抖的躲到一边,尽量减少存在感。 嗯?褚羲满脸的问号。他首先不是发怒,真的就是一脸的疑问。 华英公主脑子坏掉了?无缘无故的和人说这话干什么?她一个堂堂卑族公主,叱咤风云的女将军,不至于就这点子肚量吧? 还有,他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兔吗?有能耐你过来让我缚一下! 实在可笑!她看不上他,就像他能看上她似的。 呵! 褚羲试图让自己把脑海里的这件事擦掉,抽出一支毛笔书写公文,开始还好,可还不到一刻钟,他就把毛笔给甩到了地上。 他是兔子?还是小白兔?你他娘才是兔子呢,你是大红兔!你全家都是兔子精! 作者有话要说:断更有罪……这几天不敢再断了,不然完不成榜单了。佛了 第72章 没改错别字!明天改!! 江雅芙是从时沛口里听说这事的, 错愕到张着嘴半天闭不上。 时沛见了气闷, “舍不得你褚哥哥了?” 江雅芙回了神, “少胡说了。我只是太震惊了而已,他们两个怎么会扯到一起去了?” “我也没想到。”时沛幸灾乐祸的笑了笑,“怕是缘分吧。” 他有几根肠子江雅芙能不知道吗?于是微瞪了他一眼, “我觉得不太可能,你倒好像很看好似的。 ” “话不能说的太满, 凡是皆有可能。褚羲胸蕴大才, 华英巾帼不让须眉, 一文一武, 我觉得他们其实挺般配的。” 江雅芙挤了挤眉, “你说的是真心话?” 时沛洗了手坐到她身边,摸着她微鼓的肚子, “当然。我看你怎么有点奇怪呢?你不会真的心里不舒服了吧?” 江雅芙丢开了他的手, “越发没正行了!我是有些为他担心。你也知道,他一向心思重,若是他不愿意, 心里还不定怎么窝火呢?” 时沛厚脸皮的又粘了上去, “管那些干什么?你又不是他爹娘。再说你未免太小看他了, 他现在可不是在你家借宿那个落魄少年了。” “我……”江雅芙还想说什么,被时沛一吻给堵了回去。 他可半点忧心没有, 难得现在有人替他转移了华英的视线,他高兴还来不及呢!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 华英面色阴沉,侍女刚刚把外面的传言告诉了她, 听了之后她就这样了。 华英怎么也没想到她的那句话竟然就这样传出去了。那天在马场,这话是她回秦罗依的,当时只有陈茹云在场,这话必是从二者之一传出去的。 可现在追求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一是已经传的世人皆知了,二是她确实说过那话,她赖不掉也不想赖。 原本她是气褚羲说话太过尖酸不留情面,这样一来,她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莫名生出了一丝愧疚感。她那些话私下里说说还行,就这样被传的沸沸扬扬确实有伤体面。她知道大夏人一向最看重名声了,想必那褚羲此番会受到不小的困扰。 该死,她怎么就口不择言了呢?这毕竟不是在自己家,看来以后她还要注意一些才是。 当事之人发怒发愁,却有一人比他们还要焦急,卧床养伤的独孤昊,乍听时沛的事还没有下文,居然又冒出来一个姓褚的,顿时急怒攻心,呕出一口血来! 他想不通,卑族男儿有什么不好的?华英就算是看不上他,难道就非要嫁给外族人不成?她是卑族最珍贵耀眼的宝石,为何要自甘下贱? 修养的这几天,他的耳目并没有闲着,他已经看明白了,时沛是个硬骨头,华英的和亲要求只能是妄想,所以他才不急。但现在不一样了,他突然意识到,如果这时候出现一个同样优秀的异族男子,华英同样可能看上他,这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他不能在这样消无声息的缩着了。 至于宫里,一直没什么动静,太后养病,皇上整日忙于政事和后宫,使团一如既往的备受优待,和谈的正式内容一直在有条不紊的谈判着。他们就像是把和亲这事给忘了一般,都采取了静观其变的态度。 多灾之年,民生凋敝,除了京城和几大城市还好些,其余地方的百姓皆在受苦,流言不过是让他困扰了一下而已,他目前没有多余的时间考虑这些风流韵事。除了吃饭和睡觉,他几乎所有的闲暇时间都用来写一本奏折,他的《治世十方略》。 如果时沛和江雅芙知道了一定会惊叹,褚羲在如此年轻的时候便把它写了出来,要知道前世褚羲可是饱受了时间的流放之苦才把它写成,并且因它受到了新帝的赏识,这才一朝咸鱼翻身,步步为营登上了权利的高位。 褚羲爱权不假,但他同时拥有一颗对百姓无比怜悯的心,他渴望能通过自己真真正正的在这个世上作出一番成绩,声名远扬,名垂青史。 他将凝聚了无数心血的折子交给了皇上身边的王公公,王公公说保证会让皇上看到这封折子。 折子递上去了,等待的时光格外难熬,恨不得时间像光一样闪过,他真的很想得到皇上的肯定,亲耳听听他的意见。 心急如焚的等了两天,傍晚他离开了处理公事的地方,再一次来到了养心殿外,这次他终于等到了答复。 王公公稍有不忍,“陛下他这几日太过操劳,龙体欠安,就不召见你了。你的折子皇上已经看过了。” “皇上怎么说?!” “皇上他……你把这折子拿回去吧,皇上有他的难处,如今国库空虚,党同伐异,上下勾连盘根错节,不是那么好改变的。你的心是好的,但毕竟太年轻了,你还不明白对皇家来说什么是最重要的。”王公公叹道。 褚羲拿着那本心血熬出来的折子,愣在原地。 王公公又道:“我是喜欢你这个年轻人才与你说这些的,现在的时局不宜出头啊,褚大人,明哲保身要紧啊!” 褚羲一时间心如在热油锅里过了一遍,说不出的酸痛,五脏六腑如同时升了一把火,冲到了他的嗓子眼儿,要顺着气管烧上去,烧出来,将稚嫩的他一把燃尽。 王公公怜悯的看了他一眼,也不等他说谢了,转身离去了。 褚羲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挪动脚步离开宫里的,他只觉得脑子发热,身体发冷,失望感像潮水一般将他整个淹没,明明是风清气爽的天气,他却觉得有些喘不过起来。 他攥着手里的折子,只想发笑,他不明白,自己的努力到底有什么意义。 他浑浑噩噩的出了宫,拒绝了马车的接送,他现在不想回到憋闷的书房里,他必须要在开阔的人间行走,才能感到这个世界的真实。 独孤昊派来的两个心腹手下从褚羲离宫开始便一直跟在他附近,伺机而动。独孤昊已经派人调查过了褚羲的底细,在他看来,这个褚羲不可小觑,极有可能被大夏推出来和亲,他人才顶好,初入朝堂势单力薄,又没有来自家族的束缚。所以他心慌了,命两个心腹找机会给褚羲点颜色瞧瞧,打的他满脸花,待他成了全京城的笑柄,看华英还看不看的上他! 天越来越黑,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二人眼看着褚羲走近了一条小路,对视一眼,便冲了上去。 来人二话不说,上前对褚羲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褚羲心如死灰,哪顾得上身体的疼痛?再说他半点功夫不会,面对练家子也只有挨打的份儿。 其中一个打手对另一个用汉话说道:“翻翻他身上有什么好东西没有,当官的都富的流油。” 二人搜到了褚羲身上的碎银子,就什么也没搜到了。 “娘的真穷,他身上除了几两银子就剩这本破东西了……” 二人被说着,两个做工回家的壮小伙经过这条路,恰好看到了这幅画面,当即热血上涌,边大喊着抓强盗边冲了过来。 两个打手不敢把事情闹大,丢下倒在地上的褚羲脚底抹油溜走了,其中一个还顺手把那几两银子和折子都收进了怀里。 “这位公子,你没事吧?要不要报官?”壮小伙扶起了褚羲。 褚羲挥挥手,冲他们道谢,“不必了,没丢什么重要东西。” 夜凉如水,月光下,华英正在练剑,终于停下来休息一会儿,侍女贴身给她端了杯水。 并且说道:“公主,你觉不觉得独孤公子有些奇怪?” “怎么了?他不是一直在养伤吗?倒是比我想的安分。” 侍女不以为然,“独孤公子确实在安分的养伤,可我看他手底下的那几个人就不见得了。白天我见大毛和二毛两个鬼鬼祟祟的商量着什么,后来他们就出门去了,现在也没回来呢。” 华英放下了水杯,“有此事?最近我见他们没惹什么乱子,便没多问,毕竟还有独孤大人在,我不好管太多。” “反正公主还是多在意一些的好,这毕竟不是咱们的地盘。我看大毛二毛的样子不像是要干什么好事去。” 二人正说着话,好死不死的,大毛和二毛偏偏在这个时候回来了,为了抄近路他们才翻了花园的墙,可谁想到公主会恰好在这里练剑呢? 华英敛容,“说,不好好伺候独孤昊,干什么去了?” “没……没…干什么,出去逛逛。” 华英却没放过他们,一手提着剑,另一手则危险的擦过剑锋,“哦?去哪逛了?买了什么好东西?” “没买什么,就去……城里最大的那条街逛的!”二毛比大毛稍微机灵一点儿,编着谎话骗华英。 “是吗?”突然,华英的剑尖直指二毛的胸口,吓的他险些停止心跳,当场尿裤子。 华英刚才就发现他的一面里面有棱有角的,再见他二人这般闪烁其词,已确定其中必有她不知道的事。 剑尖落在二毛的胸前,刷的一下子就划开了他的衣服,里面的东西没了衣裳的支撑,顿时下饺子似的哗啦啦掉了一地。 “那是什么?”华英的目光聚焦到那本奏折上,大毛二毛跪在地上噤若寒蚕。 侍女上前把东西拿了过来,华英翻开第一页一看,眉头顿时拧的死死地,只见上面赫然写着褚羲的名字! 他们这是……,以她对独孤昊的了解,结合种种不难猜出他叫此二人干什么去了。 但以防万一,她还是让大毛二毛亲口说了一遍。 独孤昊心中得意,若对手是时沛也就罢了,他打过他,只好认命。可这凭白冒出来的小白脸叫他忍?不可能。 打的他娘都不认识之后,不怕他再痴心妄想。 独孤昊面对狰狞,想的正美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房门轰然倒地,华英提着剑,像一个女罗刹一样冲了进来。 “华、华英?你这是要干什么?”独孤昊感觉情况不妙,本能的往床里一滚,险险的躲过了一击。 华英不答他的话,也不管他鬼哭狼嚎,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她像耍猴子一样,每一剑都是贴着他的肉皮而过,原本好端端的床被扎的满是窟窿。 华英见他实在没力气躲了,才大发慈悲的一剑抵在他的喉咙上。 “你疯了不成?在卑族敢胆大妄为,在此居然也敢撒野?朝廷命官岂是你能欺辱的?若是因你和谈不成,这责任你和你父亲都担当不起!” 独孤昊这才知道是为了什么,顿时委屈的扯着嗓子喊,“我不都是为了你?不过是叫人吓唬他而已,怎么你这就心疼了?” “你找死!”华英一手把他从床上像提死狗一样拖了下来。 而此时闻风而来的独孤大人也到了,他已经听说发生了什么事了,听到宝贝儿子做了什么好事的那一刻他只觉得脊背发凉,汗流不止,这个逆子! 独孤昊被关了起来,华英和独孤凉一起商量如何解决,她已经见识过褚羲刁毒的嘴,如果此事处理不好,他们全都吃不了兜着走。 “这事决不能通到大夏皇帝面前,不然我们不得不放弃许多筹码。” 独孤凉叹了口气,算是默认了,儿子闯下的祸到时候还不是要他这个老子在王族面前还?直到现在他才万分后悔,着实不该答应儿子的要求带他过来。 “独孤大人的身份特殊,不宜出面。此事就由我出面解决,我保独孤昊无姓名之忧,但苦头是一定要吃的。” “老臣多谢公主宽宏大量。” 有了对策就好,华英公主平复下心情,把从二毛那里得来的折子递给了独孤凉,“请独孤大人过目,看看这本东西写的如何?” 独孤凉不太在意,这个时候看什么文章啊?他接过折子,草草的看了一眼,嗯?是褚羲上奏的折子?《治世十方略》? 口气好大的小伙子!年纪轻轻居然也敢谈治世? 可当他沉下心看了几行内容之后,脸上的表情顿时变了!每一丝皮肉都隐隐的跳动着,透露着兴奋。 “妙啊!实在是妙!真乃奇才也!大夏不愧是中原之主,人才济济!若我卑族有这样一二人,何愁不兴旺发达?” 华英没做声,大毛和二毛招供,说他们打褚羲的时候,他的神色很不对,像傻了一样,到后来得救了,他们抢走了他的东西,他也没什么反应。 这很反常,她的目光落在那本折子上,只想到了一种可能,可能这个东西在某些人眼里是至宝,在某些人眼里却是不值一提吧。 独孤凉一口气从头看到尾,甚至已经把他吓到半死的儿子给忘在了脑子,看完了仍是意犹未尽,想从头再细细的研究一遍。 只是,华英公主伸手收回了,“我也该带罪魁祸首去请罪了,东西拿来吧。是针对大夏现状的,对我族没有用。” 那也有些参考作用啊!独孤凉实在舍不得放手,不情不愿的说道:“能不能等我手抄一份再拿走?” 华英无奈的摇头,这老爷子,除了过于溺爱儿子之外,其余方面真是没的挑剔。 “不行,第一时间上门请罪才有诚意。” 独孤凉不得不放了手,忽然,他灵光一现,急急唤道:“公主!” 华英诧异回头,“何事?” 独孤凉组织了下藏在心底许久的话,壮着胆子说道:“卑族的王室现今如何,公主与老臣同样清楚,你的几个兄弟皆不是统领一国的上佳人选。唯有你!虽然年纪小,却比他们强上百倍,只可惜你是个女孩儿。公主,老臣在这里郑重的问您一句,您想不想效仿你的祖先德隆太后?在她登位的那几年,是卑族兴旺的开始……” 华英听着他的话,如石破天惊,轰的一声砸碎了她心上蒙着的那层厚厚的阴霾,瞥见了一丝前所未有的通亮。 “公主!您若是有心,现在起步并不晚!您虽然打了败仗,但是基础还在,大王对您的宠爱还在。您其实个是宅心仁厚的孩子,哪有女孩儿不爱红妆偏爱打打杀杀的呢?你不妨走另外一条路,反正已经被逼到了自暴自弃的份上,又何妨一试呢?” 华英的心受到了巨大的震动,眼眶里竟有了几分湿意。 独孤凉见状继续发力,“您的母亲事大夏人,您心里的痛苦又有几人能知?公主,老臣今日的话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您不妨好好想想。另外,在下是个怪脾气,我只忠于卑族百姓,谁对他们有利我便效忠于谁,您尽可放心。” “独孤大人用心良苦,你的话我都记下了。” “那就好,您认真一想,便会知道在下的提议是您唯一的出路,沉寂于内宅终究不是您的格局和出路。另外,这个褚羲确有大才,若为我们所用,卑族的天会真正的亮起来。” “我记下了。”华英听出了他话里的潜在意思,但她没应,此时她的心里很乱,一时间让她做下两个重大的人生抉择是不可能的。 作者有话要说:12点前再码出5000字发出来,12点后再捉虫。。拜拜,码字去了。 第73章 没改错别字!!明天改 她暂且把那宏大的念头死死的压下, 派人把捆着的独孤昊丢上马车, 她也蒙了面纱进了马车。 很快,马车便到了褚府。 褚羲此时身体无大碍,只是精神萎靡的厉害,他眼圈上还挂着一块乌青, 呆坐在书房之中。漫不经心似的翻动着桌面上那些他常用的东西。 之后,他翻出了一些折子, 有的是写了一半的, 有的是空白的, 他的心火无处发泄, 忽然随意的拿起了其中一本, 撕成了两半,几下之后, 那些折子就全成了零散的废纸。 小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也不敢问,战战兢兢的过来通报,“老爷, 华英公主来府上求见。” 褚羲终于有了别的神色, 幽幽的问道:“你说谁?” “回老爷, 是华英公主,她说她是专程来向您赔罪的和还东西的。” 赔罪?褚羲还以为是流言的事。 想让下人打发她回去, 就说他不在意了。但他理智尚在,华英这人身份特殊,当真不好怠慢, 就出去应付她几句吧。 很快,华英就牵狗似的把独孤昊带了进来。 褚羲一见这意外的场面,浑浑噩噩的脑子顿时被吓醒了,“公主这是何意?” 华英开门见山,在独孤昊的腿弯处踹了一脚,独孤昊立时跪在了地上,“我是带他来赔罪的,你的伤就是他派人打的。” 褚羲还没来得及回应,华英便向他行了一礼,“另外之前流传的那些话……的确是我说的。我自小没有母亲管教,肆意惯了,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忘了那一遭吧。” 今日褚羲在宫中所受的打击实在巨大,相比之下,除了父母过世,别的事根本不值得一提。 “公主快请起,那天在宫门外我也的确用语太过尖酸了些,有些男儿风度,还请公主不要记恨。” “是我不对在先。褚公子,我闻你这里有好茶香?” 褚羲露出一丝笑意,“公主的鼻子真灵,屏风后正烹着好茶,现在应该差不多了。” 华英松了口气,也笑了笑,“看来我今天有福气了,本来是来赔罪的,却不得不从你讨杯茶喝。” 褚羲大方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华英随着他转入了屏风的另一侧。 仍旧跪在地上无人问津的独孤昊看的是瞠目结舌,他原本以为来这里会受尽羞辱,他已经做好了备受折磨的准备,他就算死也不能再让华英看不起。 他明明应该是这趟赔罪之行的焦点,为什么到了这里却人人都拿他当空气?这简直比棒打他几十下都难受。 “公主!”他试图叫了一声,很快里面便传来的华英的吩咐。 “带他到院子里跪着。” “是!”独孤昊立即被拖了出去,屋里恢复了干净。 一杯清茶,二人对坐,华英的面前坐着一个‘孱弱’的,青了一只眼圈的落魄男人,她这是第二次见他的面,确实第一次肯好好的审视他。 他上回说的对,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在某些方面,她的确是太过肤浅了。 褚羲给她倒了一杯热茶,热气环绕下,她的脸变的越发朦胧美丽,像雨后的春山,清新柔美。 她今天亲自压着独孤昊过来,着实令他感到意外,说实在的,从宫里出来的那一刻,他哀莫大于心死,甚至都用心去记打他那两个人是什么模样,更没想过去追究他们。万没有想到她竟亲自把自己的人扭送过来。 “多谢。”华英端起茶杯轻轻品了一口,“好茶。” “这是今年第一批新茶,喝到它要靠儿运气。”褚羲笑道,收起了所有的棱角。 华英顿了顿,放下了茶杯,从袖子里拿出一样东西,递给褚羲,“这是你的东西,物归原主吧。” 褚羲愣了下,把折子接了过来,确认是自己丢的那个,便想也不想当着华英的面给撕了。 “喂!撕它干嘛?”华英吃了一惊,起身要去夺下,却不小心把茶杯给碰翻了,烫到了手。 褚羲没想到会出了这样的变故,赶紧喊人去找药膏过来,“留它没用,想撕就撕了,公主急什么。” 华英忍着手疼,咬牙道,“不瞒你说,我看过里面的东西,就这样撕了太可惜了。” 褚羲一脸的无所谓,“呵呵多谢公主抬举了,不过撕了并不可惜,没人用的东西自然就是该扔的。” 华英听了这话不知怎么有几分心痛又有几分着急,“你不能这样想,那是你的心血啊!” 褚羲微诧,她竟看出那是他呕心沥血之作。 “没事的。药膏来了,你赶紧擦上吧,别留下疤痕才是。” 华英默默的擦着药膏,心里却在想别的,就在刚才,她忽然想起了来时独孤凉说的话,那些话在她的心里播下了种子,落地生根,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就再也拔不出来了。 如果走上那条路呢?她不需要郁郁不得志,不需要贬低自己去破坏别人,这个念头每一回想,她便感觉混身的血液都在叫嚣。 “褚公子,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的满腔抱负换一片施展的土壤呢?” 褚羲好似没听懂,凝重看向她。 话已开口,不如说下去,“在这里,你不是唯一,若你有机会成为唯一呢?天下苍生皆是生灵,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天下会经过你手,变成往来无碍的一家?” 褚羲眉心猛地一跳,继而皱的更紧了,“公主的意思是?不要时沛当驸马了?要在下来当?” 华英难得有些不自在,“可以不当驸马。” 不知为何,二人说着如此重大的事,气氛却相当自然和谐,就像在聊哪一种茶叶更好喝一样。 褚羲当然没有答应,但她的话却烙印在了心里。 送走了华英和独孤昊,褚羲重新调整了状态,泡了一个澡,就当今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他对皇上仍然心存期待,那本折子虽然撕碎了,但里面的内容他早已烂熟于心,只要他肯问他,他就能立即一字不差的背出来。 他小心翼翼的期待着,第二天皇上却没有上朝,说是昨晚凉着了。其实谁都知道皇上最近添了位新宠,怕是累着了才是真的。 一连几天大人们都没见过皇帝的面,终于等到他老人家肯上朝了,地方上的折子也已经送到了,该受的灾已经受了,该吃的苦也已经开始吃了。 褚羲刚站出来想要当众慷慨激昂一番,皇上却一个哈欠打断了他,“褚爱卿,朕累了,要回去歇歇。朕看你气色不佳,不如也歇上几天吧?” 说完他就一抬屁股带着太监下朝去了,褚羲一口气憋在心里,拳头握的紧紧的,什么都没说。 这天晚上,一向宁静的大昭寺后山来了访客,要知道这里除了觉远大师亲自点头,任何闲杂人等不能进来的。 几个清淡小菜一摆,时沛舍命陪君子,褚羲一杯接一杯,显然是内心苦闷至极,他自嘲道:“还是你们两个逍遥啊,知道那位不敢真拿你怎么样,跑到这里躲清闲来了,哪像我?想要舍命为他,竟没人稀罕。” 江雅芙有些担心他, “褚大哥你少喝点儿吧。” 褚羲挥手,“没事!今天我喝不醉。” 时沛和江雅芙忧心的听他说近来发生的事,对于他这么早就把方略写出来一事都感到非常的震惊,又都对君主不作为感到气愤。 “你们知道华英对我说什么吗?她居然想让我去卑族效力,你们说她是不是异想天开?哈哈哈”褚羲大笑。 时沛和江雅芙互看了一眼,眼里都写着难以置信,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特别是江雅芙,之前她还信誓旦旦的对时沛说那两人不可能,难道真有缘分这种奇妙的东西? 时沛揶揄道:“怕是不只效力这么简单吧?你一个外人,真要过去的话也只有娶了华英公主才能博得王室的信任。” 褚羲心里当然明白,所以他垂着头半天没做声。 江雅芙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褚羲此番是遇到了比以往更大的难关,以往的关卡都是别人给他造成的,如今却是他过不了自己那关。 “褚大哥,要不然你去找我爹商量商量吧。” 褚羲晃了晃脑袋,“师傅一向尊重我的心意,不管我做什么决定他都会支持我的。” 他喝了不少酒,还要往杯子里倒,时沛一把按在了他抓酒壶的那只手,就是不让他倒。 “看来华英说的没错,你当真是个小白兔。你了无牵挂,天大地大心最大,别管世人的眼光,也别在意后人怎么说,只要你问心无愧,总有人会给你公正的评价。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安心的留,这样两头不安心,想必日后也成不了什么大事。”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喝多的褚羲怔怔的看了他一会儿,竟抓着他的手哭了起来,“小宝的第二个孩子我看不到出生了,时沛你千万要对她好,不然我饶不了你!时沛……” 江雅芙的脸刷的一下变的通红,而时沛则漆黑如墨,他见他竟然酒后失态,一个手刀下去把褚羲给劈晕了。 “娘子,叫人往空房里铺一床被褥。” “好,我这就去。”江雅芙扯了扯嘴角,见时沛没打算发作便赶紧溜走了。 第二天褚羲发现自己在陌生的房间醒来,一阵恍惚,这才想起来昨晚的事,忽然,一动弹感觉到脖子疼,他努力的回想着昨晚上和时沛说过的话。 想了一会儿,脸竟默默的红了,于是赶紧下地穿衣穿鞋。 孙妈妈端水进来,差点与他撞到一起,“褚公子这是要走?早饭已经准备好了,吃了在走吧?” 褚羲慌不择路,“不了不了,公事要紧,我得赶紧走了,多谢款待。” 说完不等孙妈妈说话,他便急冲冲的跑了。 孙妈妈憋不住笑,这孩子,怕是一段时间内不好意思再登门了。 时沛知道了华英和褚羲的打算,便也不再躲了,恢复了以往的生活。 皇上倒是给他的面子,面圣之后他往外走,不想迎面走来一人,躲都无处躲,而且他知道,现在也不需要躲了。 华英这是在败仗之后第一次面对他如此的心平气和,“不知时将军可否赏脸与我聊聊?” “请。”时沛大度的回道。 二人并肩慢走,下人跟在很远的身后,听不见他们说什么。 “时沛,其实我真的很想恨你,但又无法真的恨的起来。面对你时,我有一种感觉,就像我们前世见过似的。”华英缓缓说道。 时沛心中一紧,他们前世的确是见过啊,可以说半辈子的纠葛。 “是吗?” “嗯,我也说不清对你到底什么感觉,复杂到我自己都说不清楚。我有时候甚至会想,如果有来生,我们不在战场相见,会是哪里。” 时沛笑了笑,“今生尚且没过完,何必想来生?你我这样的人不甘于平庸,恐怕有来生也要相见与战场。” 华英也大方的笑了,心头多了几分释然,“和谈要结束了,我也要回去了。希望我们今生不必再相见。” “好,卑族王室的局势不明,你要小心。” “借你吉言了。”华英从身上解下了一个寓意吉祥的小金锁,“这个给你和夫人未出世的孩子,保佑他平平安安。” 时沛把东西收下了,望着她离开的背影一会儿,也走开了。 他心中无悲无喜,更多的是慨叹,前世对他而言最重要的对手,今生在此处就告一段落了。现在与他和江雅芙刚刚重生时相比发生了许多让人始料未及的变化,幸好现在看来一切是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大夏和卑族使团终于和谈完毕,华英公主主动放弃了和亲的说法,转而提出了别的条件,他要向大夏皇帝要要一人,那就是褚羲。说需要他帮助卑族汉话,教授卑族更好的知识,未来要开发卑族与大夏的商路,需要有这么一位博学多才的人在身边。 这个要求虽然也让人吃惊,却远没有她要嫁给时沛那么令人吃惊了。 皇上当众问了褚羲的意见,褚羲并没有表现出抗拒之色,而是躬身回道:“谨遵圣明”。 皇上虽然很欣赏褚羲,但他自诩圣君,手下最不乏的便是有为之士,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对他而言如同鸡肋,弃了也就弃了,在他大夏朝,这样的年轻人会如雨后春笋一般涌现,很快便会补上他的空缺。 和谈使团来的时候热火朝天,走的时候依旧如此,大夏把礼数做的很到位。褚羲用极短的时候安排好了储家的事,在族中找了一个颇有贤名之人接替了家主之位。 而他此去也不是毫无准备的,他变卖他手下的产业,全部换成了金银细软,并且带上了四个心腹之人,到时候这些人依旧是他的左膀右臂。 走之前他只与江中天见了一面,没有特别来向江雅芙道别,只是在江家给她存了一个箱子,里面是给小初一和以后其他孩子的礼物。 他望着越来越远的京城,心中的离愁渐渐消散,迎接他的会是更残酷的名利场,也是大有可为的天空。 他和华英虽然有些欣赏对方,还远远达不到心灵相通的地步,华英主动提出给他一段适应期,如果到时候他觉得在卑族无法适应的话,他愿意放他回来。 而褚羲只是笑了笑,到时候回来大夏又哪有他的位置呢?他这一趟必定是孤注一掷,再无回头路了。 他伸出了大手,“不必要这个适应期,我意已决。休息够了吗?该上路了。” 华英一愣,生疏的把手放在了他的手心里,二人一同朝车队走去。 叶知知终于确认,褚羲是永远不可能属于她的了,她这几天精神越发的不好,目光空洞的望着水池的鱼儿,落下了泪来。 她这辈子永远也不会知道,那个叫褚羲的男人在前世曾经属于过她,他们也有过一段快乐的日子,也曾孕育过孩子。只是后来因她和她的父亲一切都不复存在了,直到她耗尽了自己的生命,彻彻底底的失去了他…… 有些人有福重生,或许可以弥补前世的遗憾,而绝大多数人,是没有机会再来一遍的,更不知道因何总是擦肩而过。 褚羲的离开,着实令江雅芙难过了一阵子,但她很快就把这事放下了,因为随着天气越来越热,她的肚子就像吹起一般大了起来,各种不适感也随之而来。 难受了就心烦,这时时沛就成了他的出气筒,还好,他们现在两心相印,彼此都成长了不少,学会了包容和体谅,时沛也更加体会到了女人的不容易,经常反思前世自己堪称冷漠的行为。 这让江雅芙的气顺了许多。 在适当的时候,镇国公府便放出风去,说世子夫人有了身孕,只是她太粗心了,竟然一直没发现。 大家都当做是笑谈,而像许展颜这样的人虽然有些怀疑,但也没证据,人家住在大昭寺不回来,她又不能轻易过去,便也把人家的事放下了,单单一个三皇子府的事就够她焦头烂额的了。 这段期间,国公夫人悄悄来看过两次,每次都心疼的不得了,说人家这里如何如何简陋,她却不知道,这是这个小小的三口之家最快乐轻松的时光。 江雅芙一直在大昭寺住到足月了才回了国公府,对外宣称肚里的孩子只有七个多月。 稳婆请的是给小初一接生的那个,是个最妥帖之人,绝不会随意乱说话。 虽然生过孩子,但面临生产,江雅芙还是觉得紧张的不行,时沛这次说什么都要在房里陪产。面对坚决反对的父母,他的理由很简单,卑族已经打完了,西北至少要安静二三十年,到时候若再乱起来什么血煞都没了。 二老见说不过他,若再唠叨他就快吃人了,便不再说什么了。 有他再身边,江雅芙安心多了,想的悲观一点,就算死了也不那么害怕了。 肚子的小家伙是个懂事的,没折磨娘亲多久就咕咕坠地了。 江雅芙长舒了一口气,汗涔涔的示意已经被生产的架势吓到麻木的时沛扶她起来,她要确认这个孩子是不是小石头。 胖乎乎的稳婆笑眯眯的恭喜对这对年轻父母说道:“恭喜少爷少夫人,喜得千金,足有六斤一两!” 时沛和江雅芙齐齐愣住,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呢。 时沛急道:“生了个什么?” 稳婆胆颤,还以为他重男轻女,听见生女孩不高兴呢。便强笑道:“回少爷的话,是个白净活泼的小千金,您有一个儿子,再加上小千金正好凑一个好字!女儿好啊,女儿是爹娘的小棉袄……” “抱来我看看。”江雅芙有气无力的说道。 居然不是小石头?怎么会呢?难道会是玉儿提前来了?那他们的小石头去哪儿了? 稳婆把孩子放到了江雅芙的怀里,江雅芙清楚的记得玉儿的大腿上有块红色的胎记。 她扒开包裹孩子的软布,和时沛一起屏住呼吸,一同朝孩子的大腿看去。 白嫩嫩的小胖腿,上面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