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星星落进梨花里 作者：宠袂 文案： 陈星落整整十八年潇洒自在的少爷生活，在某天戛然而止。 听说寄养过来的是顾家小姐，被捧在手心里养大的那种，一听就是个刁蛮任性娇滴滴的小作精。 结果最后，陈星落收到了一兔子似软软糯糯的小姑娘。 小兔子房间在他隔壁，除了窝在里面捣鼓自己的兔子窝，就是在客厅沙发上缩成小小一团、陪他妈妈看电视。 陈星落又以为，她这样子，就是个挨了欺负只会缩在角落里喔喔哭的受气包。直到某天在学校，小兔子将人给打残了，几个小姑娘在办公室里哭的哭吵的吵。 陈星落看不下去，给她收拾了残局。 出来后，走廊上，他抓着顾缱绻手腕，笑得戏谑，“叫声好听的，以后我罩你。” 看她不服气，又咬着嘴唇，红着脸。 可爱得像颗从天坠落的小星星。 [阅读指南] 1—1V1，双C双初恋，HE，主校园。 2—努力把心里故事写好，不足之处请多包容。 内容标签： 花季雨季 甜文 成长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缱绻，陈星落 ┃ 配角：——喜欢可以看看专栏qwq ┃ 其它： 第1章 星星坠落 顾缱绻来陈家前，陈星落感觉，家里满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最开始，他还什么都不知道，端着杯子从二楼尽头的房间里走出来，想去一楼添杯水。 却在经过爸妈卧室时，听见老妈在里面打电话，且是声量极大、语调极其夸张的那种。 陈星落脚步顿住。 他自认为自己不是那种很好奇、爱偷听别人小秘密的人，但此时，他是真被他老妈那种唱戏似的腔调给吸引住了。 隔着工艺精致的欧式仿古门，先听他妈一阵极其魔性的笑声，尔后，好像买东西砍价砍到了二折般愉悦，一口气说了好多话：“……啊？真的吗？那希望接过来之后，落落可以和她好好相处。” “……？” 陈星落吃了一惊。 他自认为，自己也不是那种很没礼貌的人，会随随便便闯别人房间、打断别人打电话。 可眼下，他实在是太激动了——“妈，你终于答应给我养条狗了么？”推开门、将脑袋探进后的陈星落如是喊道。 “……” 姜泠转过身，瞬间愣住。 几秒后，电话里传出一阵震耳欲聋的笑声。那声量，没开免提都能落入陈星落耳中——“姐，你儿子太可爱了，他还不知道么？” “……他知道个屁！”姜泠回过神，咬牙切齿。 “可爱”两个字，此时在她听来简直讽刺，和“笨”划等号。她不耐烦地冲陈星落摆摆手，让他赶紧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转过身，一身软滑的真丝长裙随身形轻晃一下。 陈星落仿佛在他妈后背的丝滑面料上，看见一个大大的“滚”字。 靠，不养狗，那是接什么东西来，并希望他能和其好好相处？猫？ 陈星落无语地退了几步，关上房门。 他对猫一点兴趣都没有，就算他某个挺拽的朋友养了只缅因猫，那种大型猫跟头小狮子一样，看起来凶悍又威武，但感觉，相比他一直想养的杜宾犬，还是差了很多味道。 陈星落继续往前走，却在经过他爸书房时，又一次停住脚步。 ——他家隔音不太好，他爸也在打电话。 这位素来庄重沉稳的商界精英，曾经无论面对多么数额惊人的交易合同、多么惊险的公司逆境，都有着“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的从容，现在，声音却带了点儿颤，是真的很激动：“……各方面都没什么问题，是么？就是落差太大……啊好的，谢谢医生！我们会在这方面多加注意的，麻烦你了，林医生！” “……” 兽医？ 什么动物，会在改变居住环境时，产生心理落差这种东西？应该挺聪明的吧，感情也很丰富的那种。 陈星落踟蹰了一下，从额前往头顶捋了把头发，感觉脑袋里有无数齿轮在相互咬合着运转，带动大脑里诸多部位思考，却始终百思不得其解。 只好继续下楼接水。 结果回来时，又听见他妈在电话里说了点很不得了的东西——“真希望我们家落落也能和她相处得来，像你家芒芒和鲤鲤那样！” 陈星落整个人僵住。 “芒芒”是陆星芒，他表哥，两人名字都是一套的。 “鲤鲤”则是予鲤，陆星芒家机缘巧合之下收养的一小姑娘。 不过，陆星芒私下坚持跟陈星落说，那是他准媳妇。 准媳妇。 最后，陈星落就听他妈大声嚷嚷，“我听说人家小姑娘可漂亮了，多才多艺，真不愧是香语的女儿，你还记得香语吧？我跟你说，要不是她家……”说着，幽幽叹口气，“……总而言之，人家小姑娘可好了，真可惜！” “妈！”陈星落瞬间明白了。 什么动物会在改变居住环境时产生心理落差，最明显的，不就是人么。 可是，凭什么他家忽然就这样说来一个人，就来一个人。打破他平静的暑假的生活，还是个小姑娘？ “你干嘛！”姜泠高高兴兴一个电话被三番五次打断，气得卷发都快炸起来。 现在好歹打完了，她一把扯开房门，瞪着陈星落的眼里是熊熊大火：“你怎么还站在这里！” “我刚……”他想说，他刚上来。 但是，他亲爱的老妈并没给他这个机会，一口将他打断：“行了，事情定得突然，没来得及告诉你。我现在就去接绻绻，你乖乖在家待着，晚上我亲自下厨，给你们做饭吃！” “……什么？现在？” 这事的确很突然，可眼下这发展速度，是不是突然得有点过头？陈星落蹙着眉，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还没睡醒。 “现在！”姜泠说着，风风火火往衣帽间去。 “……还有什么？下厨？”陈星落看着自己老妈的背影。 走廊那头却没了回复，大概是默认了。 完了完了。陈星落有些焦躁地踱着步子，就他妈那烹饪水平，晚上要亲自下毒了。 …… 走累了，将方才收集到的所有信息在大脑里过滤一遍，陈星落倚着栏杆，上上下下打量自家这幢三层别墅。 空间很大，欧式复古装潢，若一座小城堡，在巡礼这座大城市里都屈指可数。 可竟然，会让要住过来的那位小祖宗产生心理落差，还严重到，他爸要亲自去找医生探询的地步？ 她家住天丨安门还是故宫？ 陈星落喝了口水，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忧愁了会儿，他通窍了。 应该就是那种娇滴滴、刁蛮任性、作天作地又自以为自己金贵得不行的小作精。 * 巡礼七月末，酷暑不消，高温持续，这个夜晚却难得清凉。 高架路上，两边都是一片深深的烟蓝色，单调的风景飞速掠过，让人看一会儿便昏昏欲睡。 唯一静止不动的，是远空几颗亮白星子，和一弯浅月，车顺着弯曲的路开下去，好像在绕着它们转圈圈。 让人联想到，浩渺宇宙里，孤独的星系，没有声音，没有尽头，只是不停地转啊转的。 抱着一只一米高的白色绒绒熊，顾缱绻小猫一样缩在车后座的最边上，这样靠着边角，会更有安全感。 风从车窗缝隙灌进，因为车速很快而充满力量，吹得她头顶一两根呆毛在欢快地舞蹈。 顾缱绻朝着车窗外发呆，看着沉静而渺远的夜空。 双眼琉璃般晶莹，美得仿佛诞生时被神明吻过；睫毛纤长卷翘，轻轻一眨，若蝶翅轻颤。 忽然，眼里划过一道亮光。 她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看着天边那道闪亮的弧线，细细一条，越拉越长，越拉越长，以一个很均衡美妙的速度。 心里像有什么被点燃，亮起一簇小火花。 …… 到陈家的那天晚上，她坐在车后座，随之奔驰在高速路上，看见一颗流星从天际划过，梦幻得让人难忘。 “绻绻，害不害怕？”开车的姜泠忽然问，从后视镜看了眼后座的小女孩。 顾缱绻回过神，从绒绒熊后面探出头，冲前面飞速摇头。 脑袋一探出来，头发就被风吹得更厉害，卷卷的刘海被直接掀起，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被刚才的流星染上了光彩，泛着层莹莹水光。 天啦啦啦，太可爱了，像个小洋娃娃一样！姜泠在心里尖叫，一脚油门踩得更猛，跑车如一头猛兽发出沉沉吼声，“嗖——”地一下向前猛蹿出去。 * 小作精即将到达战场。 陈星落想，他妈大概怕他晚上跑出去瞎玩，耽误了迎接作精小公主，所以才在临走时特地嘱咐他要“乖乖在家待着”。 于是，他苦中作乐，把自己闷在房里打《英雄联盟》。激烈的声音被耳机隔绝，整个人看起来安安静静，好像就是在很乖地等待一样。 但他没考虑到，眼下这个游戏打到一半，双方在召唤师峡谷里缠缠绵绵、难舍难分，他爸却忽然站到他房门口，告诉他“绻绻来了”，沉声喝令他现在——立刻——马上和他一起到屋外迎接的情况。 【兄弟们挺住！我家被怪兽袭击，先撤了！】向来以挂机为世上最无耻行为的陈星落，最终屈服于他爸的威严，发出最后两条消息。 【加我好友，输了之后带你们上回去！这是我第一次挂机，原谅我一次！拜托拜托！】 队友：【操，小学生吧，还怪兽，你家演奥特曼呢？？？】 …… 五分钟后，陈星落抵达战场，和他老爸一起站在家门口，心里真的是种即将抵御怪兽侵袭般的坚毅感和使命感。 直到他妈那辆熟悉的玛莎拉蒂开进院里，车灯切割开夜色，明晃晃的刺眼。 光线在夜色中的冲击感太过强烈，以至于某个娇小身影慢吞吞从车上下来，晃动在帮其拿行李的他爸妈身边时，陈星落都没看清，这只小怪兽到底长什么样子。 直到，一个看起来软绵绵的女孩子，一头长长的小羊毛卷发，穿个睡裙似的小裙子，走到他面前。 她垂着眼，睫毛像两把小刷子，浅浅一层阴影落在白皙面颊上，看起来恬静又可爱。 她将双手捧着的东西递到他眼前，声音天生就软糯糯的，没有半丝矫揉造作味道：“陈星落，这是见面礼。” 陈星落愣了愣，接过。 他也不知道，自己一开口，为什么会觉得喉咙很干涩，一定是刚才玩游戏太入迷、忘喝水了，结结巴巴的：“……免、免礼。” “……？” 作者有话要说：顾缱绻：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D 喜欢请戳个收藏叭！！！ 大概是个很日常的带孩子文（？？？… 排个雷：女主从小被宠大的，所以心智比较小，比较稚嫩，像个小娃娃。骂我智障可以，别骂她。（微笑 第2章 星星坠落 陈星落垂眼，看着眼前的女孩，大概一米六的身高，相比一米八多的自己，实在有点矮小。 因此，她不仅看自己时要仰起脑袋，此时举起见面礼，又非要递到面前，细细两条胳膊就不得不伸得很高。 因为还是双手举着，陈星落也不知道自己当时脑袋抽什么风，反正，他淡淡地，看似很装叉地，说出了自己有生之年里最智障的两个字——免礼。 “……” 两字落入顾缱绻耳中，她不可思议地猛仰起头，水汪汪一双眼瞪得老大，写满不可置信。 好半天，“你还挺幽默的。” 她说话细声细气的，说完后扯扯头发，挤出个傻憨憨的笑来，纯真的样子不像是在讽刺。 “……” 陈星落暗骂自己一声，极力维持住淡定，假装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若无其事地低下头，打量自己收到的见面礼，是一只浅蓝色小盒子。但里面具体装了什么，暂时不得而知。 顾缱绻说完后，看了会儿陈星落，就转身回车上抱自己的绒绒熊了。 她对陈星落的印象，就是好高好高一大男孩，身形偏瘦，但结实，应该经常运动吧，多半是打篮球。看起来干干净净的，像矿泉水。 头发偏长，是纯纯的黑色，衬得肤色更加显白。 面庞上线条干净利落，五官端正，很具少年气，记得姜泠阿姨说，他开学上高三。 一开始，顾缱绻看他站在大门口，静止得像座雕塑，面庞大概逆光的缘故，显得阴沉沉、很不易接近。 走上前后，他不言不语，周身好像有股薄薄的冷气环绕，自动将陌生人隔绝在外。 但没想到，一开口，竟是个很幽默的boy，顾缱绻有点惊喜，且越想越高兴，不再像最初那样，那么担心以后会和这同一屋檐下的人相处不来了。 她抱着绒绒熊，蹦蹦跳跳地跟在陈淮生叔叔和姜泠阿姨身后，往屋里走。 “陈星落，你也不知道帮拿一下东西。”姜泠满手大包小包，经过陈星落时，习惯性地责备了他一句。 “哦，知道了，我顺便帮你把车停进车库里吧。”陈星落说着，往车上走。 姜泠对顾缱绻笑：“陈星落今年刚成年就考了驾照，看给他嘚瑟的。” “对了，绻绻今年过完生日了，6月16日，对吗？现在已经17岁了。”姜泠继续说，面上，还有种母亲感慨女儿长大了的欣慰。 顾缱绻心里一顿。 姜泠阿姨竟把她生日记得这么清楚。 虽然，姜泠阿姨和自己妈妈是很好的闺蜜，她和姜泠阿姨曾亲得堪比干母女。可后来，自己和爸爸妈妈去了江洵市，再加上这几年她家乱七八糟的，就几乎和姜泠阿姨没了多少联系。 生活忙忙乱乱，时间一晃眼洗刷过好几年，姜泠阿姨竟还记得她胆子小、超怕黑，还记得她生日在6月16日。 “是的，阿姨。”顾缱绻大声答道。因为即使她大声说话，声音仍有点小。 * 陈星落回屋的时候，手里提着顾缱绻落在车上的小双肩包。粉色的，巴掌大，后面有个巨大的蝴蝶结装饰，下面坠着一大堆小玩意儿，轻轻一晃就撞在一起噼里啪啦响。 花里胡哨的，连本书都装不了，真不知道能干什么。 陈星落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把包拿得小心翼翼。因为，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帮年龄相仿的女生拿这种东西，心里有些微妙。 进屋之后，他发现，原来他妈早就开始筹备这顿晚饭了，好多菜已经提前准备好，现在只需简单加工。 这样的惊讶，就如同他上到二楼，发现自己房间旁的那扇门正开着，里面，原本规规矩矩的装潢与陈列，不知何时就变成了眼前这种粉色童话系的一样！ “He，Hello？”陈星落不可置信地站在门口，试探性微微往里望，手里提着顾缱绻的粉色小包包。 那原是间客房，不常用的。 可是，这他妈不会是顾缱绻房间吧，陈星落想，这是什么时候改装的，他竟一点都不知道！并开始严重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这家的一份子。 “Hello！”没一会儿，最里面边起一清脆回应声，像块果汁饱满的水果糖。 一阵“哒哒哒”的欢快脚步声后，一个小脑袋从门框探出来，“这是我的房间。Nice to meet you！” 顾缱绻眨眨眼，像只小兔子从洞里冒出头，在很新鲜地打量外面的世界一样。之后安静的凝视，仿佛在无声中问陈星落——你找本兔兔有什么事么？ “Ni、nice to meet you，too.”陈星落震惊了，结结巴巴应着，递出手里东西，“你的包，落车上了。” “噢！谢谢。”顾缱绻接过。 “陈星落，你在干什么！”楼下，老妈的魔音灌入他耳，“那是绻绻房间，你不要打扰她收拾东西好不好！准备一下，一会儿来吃饭了！” “……” 陈星落懒得和他妈解释，反正他妈一直这样，他习惯了。 他无语地往自己房间走，小兔子也收回脑袋，继续捣鼓她兔子窝。 …… 十分钟后，陈星落一家三口，加上一只兔子，在饭桌边坐齐。 “来，绻绻，尝尝阿姨的手艺，阿姨好像十几年都没下过厨了，是不是也没做过东西给你吃呀？”姜泠守在顾缱绻身边，像保姆照顾雇主家三四岁的小娃娃一样，软声软语地哄。 太夸张了。 真受不了。 虽然陈星落承认，这女孩看起来娇小又稚气，说是初中生他都信，可他妈也不至于这样吧，好像其生活不能自理一样。 陈星落选择无视，兀自吃自己饭。 但…… 他吃得太惨了。 第一筷子夹的是蒜薹炒肉，什么味道都没有。要不是知道它出自老妈之手，绝对忘放调料了，陈星落可能会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味觉失灵。 第二筷子是韭黄炒鸡蛋，那盐放的，齁得他一翻白眼，差点当场去世。 “妈！”最后，陈星落受不了了，一声哀嚎。 “你、干、什、么！”姜泠正给顾缱绻夹菜夹得欢，忽然这么一嗓子吼，吓得她手不稳，菜都掉到桌子上。 她气呼呼瞪着陈星落。 陈星落也没客气，反正大家都能吃出来，他直接把问题挑明了说。 但最后，在求生欲驱使下，他还是给自己留了点活路：“……与其这样，今天还不如别让刘姨走，留下来把饭做了呢，您也能少操劳点，呵护您那双娇娇嫩嫩的手，您说是不是？” “……”半咸半甜一句话，弄得姜泠继续瞪着他，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 安静的空气里，浓烈的尴尬气息在肆无忌惮蔓延。 “没事儿啊……”顾缱绻忽然发话了。 在三人注视下，她抓起筷子，恶狠狠往自己嘴里塞上半口没有任何味道的蒜薹炒肉，又塞上半口齁得上头的韭黄炒鸡蛋，鼓着腮帮子，含糊又艰难地说：“这样嚼一嚼，咸度刚刚好。” “……” 陈星落半嫌弃半同情地看着顾缱绻，看着她被塞得鼓出来的小汤圆脸，心想，老妹，你住我家就住我家吧，不用这么拼，真的。 姜泠则喜笑颜开，给顾缱绻杯子倒满水，揉着她小脑袋夸赞：“绻绻真聪明，绻绻真棒！” …… 顾缱绻吃饭实在太慢了。 她嗓子细，生病的时候药片都咽不下去，得掰得特别细碎。刚才那夺命一口，她嚼了足足十分钟，才一点一点给咽下去。 于是，陈星落和爸妈都吃完了，顾缱绻还剩半碗饭。 两位家长不想给她太大压力，让她慢慢吃，不着急，并委派陈星落在一旁陪同。 “绻绻，鸡腿别忘了吃哦，补充蛋白质的。”姜泠离开饭桌前，笑眯眯地说。 “好的阿姨！”顾缱绻乖巧点头。 然而，姜泠刚走进厨房，顾缱绻忽然往陈星落那凑过去，看着盘里最后一只鸡腿，悄咪咪对他说：“陈星落，你帮我吃了吧，我不爱吃鸡肉。” 陈星落没说话。 “真的。”顾缱绻仰起脑袋，看着他，眼里写满诚恳和期望，“如果我不吃的话，阿姨肯定会不高兴的，你帮我吃了吧，吃鸡腿可以补充蛋白质！”说着，她戳了戳自己胳膊，好像吃了这个鸡腿，那里就能鼓起肌肉似的。 “……” 陈星落陷入沉思。 缓了会儿，“知道了。”陈星落重拿起筷子，夹起盘子里最后一只鸡腿。 其实，他刚才吃过，这鸡腿味道还可以，多半是买的，因为他妈绝做不出这种味道。 “你大口点吧，”眼看陈星落张开嘴，就要咬下第一口，顾缱绻忽然开口，紧张兮兮地看着厨房方向，“你快点吃，不然被阿姨看见就糟糕了，拜托拜托！” 声音像小猫爪子，一下下地在心尖尖上挠，让人无法拒绝。 没办法，陈星落将嘴巴张得更大，感觉这么一口下去，至少能吃掉这鸡腿的三分之二。 并且，吃完后，要跟顾缱绻说什么他都想好了——怎么样，这速度满意了么？谁像你啊，小嗓子细得跟输液管似的。 结果，这个计划还没实施，陈星落一大口刚咬下去，他妈歇斯底里的咆哮声就从厨房响起——“陈星落——你为什么抢绻绻鸡腿！！！” 顾缱绻被这一声嚎吓得不轻，拿着筷子的右手抖个不停，左手紧张地抠着衣服边，很卖力地冲厨房叫：“他没有！” “……” 靠，你敢不敢再大点声？ 听着那小动静，陈星落想死的心都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是…是沙雕文 对了我上章作话后面不知道为什么被吞了！！我想说请大家多多包容，阿里嘎多！！（鞠躬！！！ 还有！！里里老师今天开新文《甜软不可欺》！！！喜欢就看看吧！一起冲冲冲！！ 第3章 星星坠落 “嗨，解释清楚不就好了嘛。”杀到桌子边，自己儿子正被一大口鸡腿给生生噎住，一副闭眼等死的模样；小绻绻扯着嗓子，努力跟自己解释清楚了一切。 姜泠有点不好意思，摸摸顾缱绻毛茸茸的小脑袋，又端起水杯递给她：“绻绻不爱吃鸡肉，阿姨记住了。说这么多话累了吧，来来来，喝点水，哦，慢点……” 陈星落：“……” 终于吃完这顿灾难性晚饭，陈淮生刚在客厅里看完电视，没有关上，直接将顾缱绻叫到客厅去，把遥控器交给她，让她找自己喜欢的节目看。 “谢谢叔叔。”顾缱绻爬到沙发上，舒舒服服地靠在边角。 餐桌边，姜泠却叫住了要走的陈星落。 “落落，把碗刷了吧。” “……”陈星落听后崩溃不已。 他家这种反常情况，到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他抱着脑袋，尽量和老妈讲道理：“妈，这就没必要了吧？先把碗筷收进厨房，明天让刘姨收拾不就好了？我没搞过洗碗机，别整坏了。” 姜泠听后很不可思议，看了眼客厅方向，压低声音。 ——“你不会用手洗吗？” “……”陈星落滞了一秒，不是很能接受这个脑回路。 “有洗碗机，为什么非要我现在用手洗？”他眼里已经没了光，就如同此时死灰般的心。 想到刚才的误会，姜泠声音软了点，劝：“我知道没必要，但就这么一次，好么？绻绻刚来咱家，你给她留个好印象。第一印象最重要了，让她觉得你勤快，以后就不用了，啊？” “……”陈星落无可奈何，开始收拾桌上餐具。 姜泠欣慰地走到客厅，坐在顾缱绻身边。 面前电视里传来声音：“我肚子咕咕叫的声音是大自然最动听的声音之一，这意味着吃饭的时间到了……” “绻绻看什么呢？”姜泠问。 “《Peppa Pig》——《小猪佩奇》。”顾缱绻乖乖地答，英文念得特别可爱，像个小朋友，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屏幕上那只永远只有侧脸的粉红小猪仔，“阿姨看不看电视剧？” “没事没事，阿姨没什么想看的，绻绻看就好了，这猪仔还挺可爱的。” 姜泠没再说话，不打扰顾缱绻看电视。 看了会儿，顾缱绻发现了什么不对，问道：“阿姨，陈星落不看电视吗？” 姜泠回过神，暗自一拍巴掌——太好了，恰巧问到点上！她正愁怎么自然而不显刻意地，让顾缱绻发现陈星落正在洗碗这件事呢。 “哦，落落啊，他洗碗呢。”姜泠尽量平静地答。 “啊？”顾缱绻完全没想到这茬。她还以为，陈星落吃完饭就回屋了，于是赶紧从沙发上滑下去，“阿姨，我去帮他。” “哎哟，不用了啊，让他自己弄就行了，都成年了，碗还洗不了么……”姜泠赶紧跟在顾缱绻身后。 顾缱绻急匆匆走进厨房，果然看见陈星落正站在水池前洗碗。 但他既不围围裙，也不戴手套，水花直接溅在白色T恤上，暗下去的块块斑驳星星点点，像泼墨画。手法看起来很生疏，洗得很抵触，一点没有爱的味道。 看了会儿，顾缱绻蹙着眉，发出致命一击：“陈星落，你为什么不用洗碗机？” “你是个傻子嘛？” * 顾缱绻说这句话完全没恶意，只是很单纯的关心和提议——陈星落，既然你这么不爱洗碗，不是还有洗碗机可以用么。 你是个傻子嘛？ 但她不知道，姜泠阿姨当时就在自己身后，什么都听到了。且听完后，默默捂脸闪到了一边去。 看了会儿《小猪佩奇》，顾缱绻就回了自己房间，继续收拾东西。 姜泠和陈星落坐在客厅里，展开终极谈判。 姜泠担忧地看了眼二楼，透过顾缱绻开着的房门，确认她此时多半缩在房间很靠里的地方，听不见客厅的声音。 面前，经过双重打击与折磨的陈星落，死灰般的心已经连渣都不剩了。他于胸前别着手，满脸戏谑与讽刺，眉毛抽了一下，问他妈：“尴尬不尴尬？” 那句天真浪漫，又如刀刺心的——“你是个傻子嘛？” “……” “我就说了，没必要这样。”陈星落继续道，“你看现在事与愿违，她没觉得我勤快，反而觉得我就是个装模作样的傻瓜！”而这糟糕一切的幕后推动者，就是你——我亲爱的老妈！ “唉……”姜泠也在为此事懊恼，眼睛不住地往楼上瞟，“陈星落，你小点声……” 但陈星落正说到动情处，沾湿的T恤被空调冷风一吹，冰凉感直入皮肤，就如他拔凉拔凉的心，“还有，妈，你平时怎么说我都可以，但现在当着别人面，可不可以给我点面子？能不能给我，哪怕一点点、最起码的、做你儿子的尊严？” 姜泠愣住了。 “绻绻不是外人。” “什么？她是你干女儿吗？”陈星落觉得头大，再次意识到事情的不简单，“妈，那她到底要在我们家住多久？” 那么多行李，是把她所有东西都搬来了吧，大小姐就是有阵仗。 “是的！”说到这里，姜泠也动了情，“绻绻和我干女儿没两样！而且，她不是外人，这也不是我们家，从此以后，她就是我们家的一部分，你听清楚没，陈星落？她会一直住我们家！” 陈星落眼皮猛地跳了跳。 他在做梦吗？还是他妈在做梦？ 看陈星落满脸震惊，姜泠静下心，决心好好和他解释一番，拉起了他的手：“落落，你还记不记得，香语阿姨？” “不记得。”陈星落如实说。 他还想加一句，你姐妹那么多，每天聚在一起出去玩，队伍就跟蜜蜂出动采蜜似的，他能认出几个就不错了，哪能知道哪位是“香语阿姨”。 但求生欲让他闭嘴，不多说一个字，只把后面的话在肚子里咕噜一遍。 “就是爸爸妈妈当年出国留学的同学啊！”姜泠完全不考虑当时根本就没有陈星落，沉浸在自己回忆的世界里，无法自拔，“林香语可是我们当时那众姐妹里长得最漂亮的，还特别有才华，跳舞、钢琴……样样精通，是我们那小圈子里的小名人……” 发现陈星落打了个哈欠，她迅速转到重点上，“绻绻就是她的孩子。她们没搬去江洵市时，我和绻绻可亲了。只是你打小就冷，成天绷着一张脸，绻绻胆子那么小，我都怕你吓着她，哪敢让你们一起玩啊。” “所以呢？” “所以，”姜泠小心翼翼地瞥了眼二楼，凑近陈星落，特别小声地告诉他，“前不久，绻绻妈妈去世了，她爸马上又娶了个女的，绻绻状况很差。我第一眼见那女的，就觉得她不是什么好东西，活脱脱一只狐狸精！更别说会对绻绻怎么样了……” 听到这，陈星落不说话了。 “绻绻真的很难过。” “从前，她是被他们全家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小公主，爸爸疼、妈妈爱、哥哥宠，现在这么一变故，她哥又在国外留学，你说绻绻这么软乎乎的一个小女孩，能受得了么？所以她以后住咱家，你对她好一点啊落落。” 好半天，陈星落敛着眼，淡淡一个字——“哦。” 算是妥协。 原来，所谓的心理落差是指这个。 真的好几把惨，不难怪他爸怎么还至于去找医生，先落实好这位小公主的情况。 行吧，陈星落想了想，一只窝里进了狐狸的兔子，跑出了家门。他妈好心将她带回家，并在自己房间边收拾出一个窝给她。整件事好像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而且，现在加上背景故事，他忽然觉得，这小兔子好像也没那么碍眼了。 “是吧。”似乎察觉到陈星落心里的变化，姜泠握紧他的手，“落落，也不是妈偏心，对绻绻好。主要你打小就不粘人，三天两头往外跑，你看绻绻多可爱，你看……” “……”陈星落赶紧甩开他妈手，“行了行了，说话就说话，多大了还拉手，这么煽情干嘛！嘶……”肩膀高高耸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忽然感觉，他妈还是打他骂他比较正常。 “你看你看你看！”姜泠气得一下子从沙发上窜起，“就你这样，谁稀罕亲近你！” 谈判最后，姜泠加了个最大筹码，意味深长地睨着他：“陈星落，你不是想养条狗么？” “……？！”陈星落一惊。 “如果你能和绻绻好好相处，半年后，我同意你养条狗。”姜泠道。 “杜宾，可以么？”陈星落克制着兴奋的情绪，问。 这是他已经缠了他妈好几年都无果的梦想，而今天，他妈竟然上帝般地为他开启了一扇门，指出一条可以通往光明的道路。 “可以。”姜泠答。 陈星落控制着颤抖的声音：“成交！” …… 陈星落回屋时，经过顾缱绻房间门口，忽然听见里面传出脆脆的一声：“陈星落，晚安！” “哦，晚安！”他答。 回屋后，看见桌面上一小盒子，陈星落这才想起，顾缱绻送给自己的见面礼还没有拆。 和帮顾缱绻拿包一样，这也是陈星落第一次收到年龄相仿女生的礼物。不是没人送，而是他不收。但这次，情况就很特殊了，他不得不收。 带着熟悉的微妙情绪，陈星落小心翼翼抽掉浅蓝色礼盒上的丝带，把里面的小玩意儿给揪出来。 但这礼物，真的很莫名其妙，看起来和礼盒的精致气息格格不入。是两只挨在一起、画风全然不同的生物。 右边的，陈星落认出来了，是《英雄联盟》里面的英雄塔姆，一只看起来巨像青蛙或蛤丨蟆的大鲶鱼；左边，则是一只戴着《绝地求生》里三级头的小黄鸡。 陈星落着实被这新颖的设计给震惊到了。 但不得不承认，这礼物送得真的非常走心。试问，现在多少他这个年龄段的男生，会和这两款风靡世界的游戏沾不上半点关系。 盒子底部的丝绒面上，之前被压在礼物下的使用说明显露出来。 是一张印有暗纹的硬质卡片，上面用深蓝色墨水的钢笔写着字。字体歪歪扭扭，透出股浓浓幼稚气息，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的手笔。 陈星落忍不住轻笑了声，开始研究顾缱绻写的使用说明。 【第1步：捏开小夹子，把小可爱们夹在电脑显示器上方。你肯定有电脑的吧，陈星落^^】 【第2步：抠开两个小可爱的嘴，里面有对联，可以拉出来。】 【这样就ok了！陈星落，你喜欢么？祝我们以后相处愉快o(^w^)o】 “……” 他一一照做。 大功告成后，从显示器上两名“小可爱”嘴里垂下来的对联短短两条。而下面，电脑显示器一直没关，现在还定格在已经结束的上把游戏界面。 就是因为顾缱绻到来，他事先没有准备，最后迫不得已挂机而输掉的那把。 陈星落坐在电脑前，托着脸，看着那副【上分大吉】【天天吃鸡】的对联，以及电脑屏幕中心大大的【失败】二字，陷入了沉思。 作者有话要说：服了…啥词都口口 我也不想改来改去 orz… 小气鬼姐姐破天荒请我喝奶茶 今天真开心:-D 第4章 星星坠落 * 但陈星落对顾缱绻的一丢丢改观没持续多久，就像鼓起的泡泡一样——忽然“啪”地一下灭掉。 …… 第二天周一，天气晴朗。 还很早的时候，阳光就灿烂起来。刘姨将屋里窗帘束起，明亮的光立即占满整幢小楼，带着甜甜的蜂蜜味道。 一院的鸟儿叽叽咕咕叫得欢快，仿佛今天是大自然里什么节日，万物都被一股兴奋劲给感染了，在筹备一场庆典般。 早饭后，陈淮生提着公文包赶往公司。 姜泠也没料到，将顾缱绻接回家的事竟可以提早到昨天，早早和姐妹们约了今天去郊游、拍美照，一时推脱不掉，临走前“吧嗒”一口亲在顾缱绻软乎乎的小脸蛋上，也出了门。 又特意叮嘱陈星落，今天不要出去野，在家好好照顾顾缱绻。 陈星落没当回事。 他看了眼坐在自己身旁慢吞吞喝牛奶的顾缱绻，心想，她哪需要照顾。自己不是保姆，她也不是三岁小孩，难不成还要他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看着她走路别摔倒，吃饭的时候再一口一口喂么？ 于是，吃完早饭，陈星落就回房间了。 他摆出沉思者雕像的pose，想今天在家可以做什么。 除了玩游戏、看电视，还没想到其他，房间门就被拍响。 那声音小得像在给门做按摩，只是从节奏上可以判断，敲门的人现在很焦急。 “干嘛欸？”陈星落开了门。 眼睛瞬间瞪很大。 “怎么办怎么办！”门口的顾缱绻急得直跺脚，手里举着根不知从哪搞到的烟。 烟快燃到头了，烧干的灰软趴趴的，正块块碎裂着往下掉。但幸亏她还没笨到家，另一只手里端着本不知从哪儿抽来的杂志，在下面接着。 “你他妈，你他妈竟然在我家玩火？”陈星落震惊了，赶紧夺过顾缱绻手里的烟，烟头朝下，摁灭在那本杂志上，动作迅速而利落。 他淡淡地看了眼楼下，还好刘姨正在厨房里收拾早饭碗具，没察觉到异常。 “对不起嘛。”顾缱绻低下头，“我、我收拾东西时翻出来这个，就想点一下看看，谁知道味道会这么冲，还一直往我手这里烧……” “你以为这是火柴，烧着玩的？”陈星落扶额，很受不了她这样闯完祸又无辜的样子，“行啦，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错都没有，小、白、花！” 一字一顿。 他感觉，自己在演《猫和老鼠》，他是杰瑞，顾缱绻就是那只成天无知惹事生非、需要他跟在后面擦屁股的小灰老鼠泰菲。 “……” 顾缱绻无话可说，脸鼓成包子，眨眨眼。 虽然嘴上咄咄逼人，陈星落还是帮她把烟和杂志用报纸包起来，扔到院外小区的垃圾桶里，销毁证据。又从他妈衣帽间里随便找了瓶香水，在自己门前猛呲一通，等着这股很冲的混合味道自行消散。 心想，幸亏他家顶棚没安烟感报警器，要不然，现在肯定更是一团糟。 后来，陈星落才疑惑，顾缱绻行李里为什么会有烟，但也懒得问了。 然后，没一会儿，他家又被某部队攻入。 部队队长带着人马和重型武器杀到他家门口时，是这么和陈星落说的——“您好，请问这里是姜泠女士住址么？这是姜泠女士很早订购的货物，请查收。确认无误后，我们将会提供之前商定好的搬运进家服务。” 陈星落：“……” 他瞥着后面那个大家伙，眉毛不禁抽了一下，问：“这是什么？” 对方指着身后的重型武器，向他介绍：“噢，这是姜女士在我们琴行订购的一架施坦威钢琴，昨天临时联系我们今天搬运过来，您不知道么？” “……”陈星落懂了。 于是，他看着一众人很费劲地抬着这个大家伙，直入兔子窝，最终落定。 那群人匆匆地来，也匆匆地走了。 顾缱绻和陈星落一起站在自己房间门口，仰起脑袋来看他，也很不敢相信，“陈星落，这真的是给我的么？” 她眨巴眨巴眼，里面好像全是小星星，表面看起来很可爱，脑子里却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会不会，是给你的？” 给我个屁，给我我会弹么？ 陈星落淡淡睨着这个刚才还在他面前玩火的小不点，没好气、但也很霸道地说：“就是给你的，懂？” “懂了。”顾缱绻连忙点头如小鸡啄米，两只手在身前有点紧张地攥在一起，很乖巧地答，“谢谢。” 就好像，这琴是陈星落送的一样。 见陈星落要回屋，顾缱绻有点不好意思地叫住他：“陈星落，刚才点烟的事我真不是故意的。要不，我弹首钢琴曲给你听吧，你别生气了，好么？” “不听！”陈星落想也不想，“等我妈回来，你弹给她听。” 她肯定爱听，你瞎弹她都爱听。 “你别生气了呗。” “不听就是不听。” ——“哼！” 小小一个气音，飞出一个“哼”字来，陈星落惊呆了，脚步乱了一瞬。 他不是幻听了吧。 这什么意思，还赌气？ …… 回房间没多久，陈星落还没来得及继续想今天做什么，就听到琴音穿过隔音效果不怎么理想的门，长驱直入而来。 他抓抓头发，想，当初家里装修的时候，他亲爱的老妈为什么非要选这种看起来无比浮夸华丽，实际上没一点隔音效果的烂门。 其实，钢琴曲并不难听，甚至很流畅悦耳，本应让他感到惊讶，那小不点的钢琴水平竟如此不俗才对。 只是，因为之前发生的不愉快，现在那声音源源不断灌入他耳，只让他觉得烦躁无比。 陈星落有点受不了，蹲在顾缱绻房门口。 酝酿半天后，他开口：“顾缱绻，你是不是知道我们家隔音不好，存心和我对着干？” 一秒后，琴声戛然而止。 屋里，一声小小的、惊讶的“啊？” 而后，一阵小跑的脚步声。 ——“砰！” 顾缱绻一开门，门直接迎面砸中哈巴狗似蹲在她门口的陈星落，推得他一屁股直接坐到地上去。 “啊！”顾缱绻惊讶地看着地上的陈星落，倒没在意他的失态，双手撑在膝上，弯下腰，“对不起欸陈星落，你没事吧？我不知道你和门挨得这么近，我也不知道，这个门的隔音这么不好，我只是收到新钢琴太高兴了，想弹弹试试。那你听到了吗，这个琴真的很棒欸！” 说着，冲陈星落竖起大拇指，却好像在说，您这一屁股摔得可太棒啦！ “……” “没事，这事不怪你。”陈星落一手捂着额头，一手将自己身体撑起来，颤巍巍地站稳。 他此时眸里暗淡，心也如此，就像早上顾缱绻手里那截烟烧完的灰一样。 “这事怪我，不知道你屋的这扇门，竟他妈是朝外开的。” “对啊，为什么……”顾缱绻听了，也很惊讶，一脸惊奇地打量自己屋的这扇门。 ……算了。 陈星落看她这一脸无辜的样子，就更来气，决心回房间躲起来，就算顾缱绻在他家点燃了一整盒香烟灭不掉、弹一整天钢琴不嫌累、看《小猪佩奇》开最大声……只要不危及他生命安全，他都不想管了。 大概看他离去的背影太凄凉，小祖宗又在他背后叫：“对不起，陈星落！” 她扯着嗓子，又支支吾吾地说：“我、我觉得我在你家老犯错，我、我还是出去吧，我想去剪个头发！” 陈星落没说话，摆摆手。 去吧去吧去吧，他在心里想，一头乱蓬蓬的小卷卷长发，不知道还以为你是小叫花子呢。 * 一小时后，顾缱绻回来了。 刘姨做好了饭，但顾缱绻不在，陈星落只好坐在客厅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看电视等她。 电视上放着《小猪佩奇》：“猪爸爸没有眼镜可什么都看不见，这让他非常暴躁……” 顾缱绻回屋后，关上门，陈星落听到响动，立即不动声色地换了台。 他就是想看看，这到底是什么动画片，竟会让小丫头那么喜欢，但绝不能被她发现。 顾缱绻毫不知情，慢吞吞挪到客厅来。 陈星落斜倚在沙发上，整个人横着，身材修长，慵懒而散漫。一条胳膊搭在扶手上，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淡淡瞥她一眼。 视线却忽然胶住。 谁知道，剪头发这么件简简单单的事，顾缱绻依旧没能让他省心。 “你……”陈星落看顾缱绻一点点走近，上半身从沙发边的靠垫上僵直起来，目光落在她那一头蓬乱的短发上，“你、你头发炸了？” “我、我不知道。”顾缱绻立即顿住脚步，不敢再往前走，低着头，好像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点奇葩。 她手扯着毛糙糙的发尾，嘟嘟囔囔地跟他说：“就、就去剪了个头发。” “他就给你剪了？”陈星落关了电视，走上前，居高临下，两只手也忍不住在顾缱绻的头发上抓啊抓的。 无论外型还是手感，都和流浪狗没区别。之前那头小羊毛卷，至少还是特意烫出来的，而现在呢？ “他不给你打理一下？” “他、他说，我头发好难弄啊，他好像给我弄乱又弄不回去了。反正，我只是想剪短一下，他说就这样吧，有种狂野的美。嗯，你觉得呢？”顾缱绻说着，使劲往上瞪着眼，隔着刘海，偷偷观察陈星落表情。 却忽然发现，他有一搭没一搭扯着自己头发，脸阴沉沉的，好可怕。 “陈星落……” 陈星落没说话，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你跟我走！”他忽然下达命令，抓起顾缱绻小爪子就往外走。 顾缱绻被这阵势吓坏了。 陈星落走得急，她两条腿要捯饬得很快才能跟上。 跟在后面，她以为陈星落要去找那人算账了，带上哭腔：“算了吧，他就收了我20块钱，还说洗头是免费赠我的，我就是让他剪短嘛，他又没欺负我！” “你以为我要去砸店吗？”陈星落停住脚步，没好气地转身、看着她，“你看你现在，就像条小流浪狗一样……” 他看着顾缱绻气喘吁吁，小嘴狠狠地瘪下去，两只眼瞪得溜圆，像两盏盛了茶水的小茶杯，几片茶叶就在里面悠悠地打着转，转啊转的，满是幽怨。 陈星落心软了点，也冷静了点，微微俯下身，放轻了语气跟她说：“……绻绻，所以，我准备带你去重新弄一下头发，就去我常去的那家店。那里比较好，能把你头发弄漂亮的，好吗？” “……” “哦。”顾缱绻想了想，委屈巴巴地点点头。 “那你先在这等我吧，我把我妈车开过来接你。”陈星落看她也跟不上，干脆松了她的手。 等等……松了她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月饼节快乐 第5章 星星坠落 陈星落告诉自己，要淡定。 可实际上，他往车库走着，忍不住去揉自己刚才那只牵了顾缱绻的手。 之前没反应过来时还没感觉，现在，那只手的手心里汗津津，像有一串细小的电流在流窜，咝咝啦啦，带起一片微微的刺，微微的痒。 很复杂也很神奇。 回想一下，顾缱绻的小手软乎乎，有种动物小爪子的感觉。 哦，她不就是小兔子嘛。 走进车库，白色玛莎拉蒂就停在里面。 这次郊游，姜泠和小姐妹们集体出动，因此，陈星落早上没见她开这辆车，而是被某小姐妹的大车给接走了。 他坐上去，将车启动。 一阵在他听来很悦耳的轰鸣后，车驶出车库，没多久一个急刹，停在顾缱绻面前。 陈星落摇下车窗，手肘很自然地搭在车窗上，“上车。” “你这么看起来，还挺帅的么。”顾缱绻夸了他一句，打开后车门。 “等等。”陈星落却制止她。 顾缱绻赶紧停住动作。 “怎么了？”她轻轻地问，不知道有什么不对。 陈星落想了一下，“你坐前面来吧，帮我看下路。” “什么？”顾缱绻以为自己听错了。 “帮我看下路。”陈星落重复。 “……” 努力消化了下这句话的深意，顾缱绻很诚恳地发问：“陈星落，你不是，考完驾照了吗？” 她两只手握在一起，捏了又捏，放低了点声量提议：“要不，我们打车去吧。” “不用。”陈星落右手抓着档杆，有点不耐烦地划来划去，“我会开，只是上路次数不多，多个人帮我看路会更好点，不是么？” “……”是么？ 可他都这样说了，执拗又强势，顾缱绻无法拒绝，只好乖乖关上后车门，坐到副驾驶位置。 坐好后，她双手搭在膝盖上，模样很乖巧。身上穿着昨晚那件很幼龄、睡裙似的小裙子，奶粉色，最下面是荷叶边，最上面是白色衬衫领，系着条黑色蝴蝶结，长长的带子垂下去。 仿佛一位正等待被老爸送去上幼儿园的小朋友。 她若无其事看着前方，实际，一直在用眼角余光观察陈星落。 眉目清疏的少年，白T恤、黑短裤，干干净净，好像更适合在运动场上奔跑，和这车内的豪华实在不怎么搭调。 最关键，也实在是，不怎么像会开车的样子。 眼看他细长的手操纵一阵，车猛地往前一窜，驶出院子，上路了。 顾缱绻深吸口气。 很深，很深—— 好像，自己正坐在过山车上。还是不正规游乐园里、没有安全保障的那种过山车。稚嫩的面庞上，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毅然决然。 “你……”深深的吸气声落入耳中，陈星落瞄了眼顾缱绻。 看她眼睛睁得大大，努力瞪着前方，在迎面的阳光下，白皙的面颊变成半透明，眼睑泛着金色。 他尽量说得很诚恳：“你没必要这么紧张，真的。” “因为，我自己都还没活够。” “……” …… 车驶上公路，此时正是中午，阳光金亮晃眼。 还好车内冷气十足，很快将温度降下，隔绝开外界的燥热。 车窗外，景色明亮清晰。 没一会儿，顾缱绻就被吸引住，忍不住侧过身，面朝纤尘不染的窗玻璃深深地往外望。 这好像还是，她回巡礼市后的第一次正式外出。刚才那家理发店，只是她在陈星落家小区周围转悠着，随便进的。 好几年前的记忆已变得有些淡，加上巡礼市这几年发展得很快，她看着繁华的街景，四分熟悉，六分陌生。 宽阔的道路两旁，绿化带很宽，除了寻常植物错落有致，还有许多棵姿态格外婀娜的树，垂着暗绿色叶，感觉有点无精打采。可能承受不来太阳公公此时过于灼丨热的爱意，被晒得有点蔫巴。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片雪白的光景。 小小个头的自己，站在树下仰望，头顶的梨花遮去了天幕。 那样雪白的颜色，像妈妈身上的长裙，一同在风里摇曳着，舞蹈着，散发着令人陶醉不已、想把面庞深深埋进去肆意吸取的馥郁。 晚上，妈妈就用那双散发着香气的手给她弹钢琴。 梨花的味道，伴随着悠扬的琴音在房中缭绕不绝，听得顾缱绻小脸红扑扑，抱着她的白色绒绒熊。 妈妈就一边弹，一边冲她微笑，用那双纯净、满含爱意、深沉如潭水的眸子。 让人甘愿沦陷，久久不愿醒来。 每每弹完，妈妈会蹲在她面前，长裙洋洋洒洒铺在柔软华丽的地毯上，仿若仙女下凡。 从一扇扇落地窗及一面面白色窗纱透进的月光里，仙女会温柔地注视她，把她吸纳进自己眼中那片温柔的海，揉着她脑袋，说她听得懂，夸她棒，是个小天才。 …… 现在，顾缱绻戳戳窗玻璃，有点兴奋地跟陈星落确认，“陈星落，那是不是梨树？巡礼市是不是还有好多好多梨树，到季节就开好多花，雪白色的。” “是啊。”陈星落懒洋洋地答，“说什么市花和骄傲，可你没看他们平时打理起来多费事。花掉的时候更烦人，像下了大雪一样，踩得满地烂兮兮的。” “……” 顾缱绻眨眨眼，嘴又瘪下去。 刚才，就像做了场梦，而现在，陈星落不怎么客气的话像把小锤子，把她梦的玻璃给敲得稀碎。 “陈星落。”顾缱绻转朝前，端端正正坐好，尽量很诚恳、也很温柔地对他说，“你一直都这样吗，好像一直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陈星落也意识到什么，嘴抿成一字，“不是。” “那你高兴点呗。”顾缱绻有点丧气地说，“梨花真的很漂亮啊。” “哼哼。”陈星落假笑两声，“我好高兴呢。” “……” 说得那么轻巧，陈星落握着方向盘，十分意难平地看着前方，眼里空洞洞。 就像他妈说的一样，他从小看起来就冷，但并非真的由内而外的冷，他只是很懒。 懒得去扯出什么表情，懒得做任何多余没所谓的事，更讨厌麻烦。 可今天，才一上午，都发生了些什么？ 实在不敢回想。 忽然，就在他这略一走神中，一辆很霸道的车从前侧方冲出，以一记自认为很帅的神龙摆尾，强行插丨进直行车队，好像根本不知道“让步”二字怎么写。 “操！”陈星落吓得一机灵，刹车猛踩到底。 随之而来“咚！”的一声响，声音还不小。 “怎么怎么，追尾了么？”陈星落暗骂一声，握方向盘的手不自觉捏紧，感觉额角有冷汗渗出。 这种超紧急刹车的情况，的确特别容易被后面车追尾。这车又是他妈的，他擅自开出来，出了事岂非雪上加霜。 “不是！”旁边，却响起一尖尖的声音。 陈星落诧异转过脸、看过去。 只见，顾缱绻捂着额心，眼眶红红的，双眸里兜满泪花，好像稍稍忍不住，泪水就会决堤般倾泻下来。 她声音带着哭腔：“我撞到了额头，呜呜呜，有点疼……” “……” “呜呜呜，但好像也不是有点疼，我有点忍不了……我不想哭，可是我疼得想哭……”顾缱绻捂着额头、仰起头，死死地瞪着车顶，嘴角月牙般狠狠地弯下去。 “……” 完了完了。 陈星落懵懵的，看顾缱绻使出浑身解数，拼了命地把泪水往回憋。 可惜泪水不争气，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大颗大颗地往下滚。 …… 一分钟后，巡礼市某街边，过路人以百分百的回头率注视着某情景。 一辆豪华气派的白色玛莎拉蒂跑车停在路边，衣着简洁的大男孩微微弯下腰，有点慌乱地安慰着一正嚎啕大哭的小妹妹。 路人纷纷感慨，“绝对是这熊孩子把人家停路边的车给划了，不知道怎么赔，太可怜了。” …… 陈星落面前，顾缱绻抹着眼泪，反而像在安慰他：“没关系，我就是太疼了，我哭会儿就好了，我一会儿就不哭了，我就是撞得好疼，呜呜呜……” “……” 陈星落想帮她缓解一下疼痛，却不敢直接碰她额心上那块红肿，只能不停揉她脑袋，理她乱蓬蓬的头发。 他实在不会安慰人，想了想，憋出一句：“你为什么不系安全带？” “呜呜呜，忘了嘛……还有，不是你让我坐副驾驶的么，你为什么不提醒我？”顾缱绻立即回怼，哭丝毫不影响她战斗力的发挥。 “……” 算了。 “好了，你别哭了嘛，哭也不能不疼，街上这么多人呢，你适当发泄一下就好了。”陈星落最终选择投降，在顾缱绻面前蹲下，仰视着她，希望唤回她的理智。 天热得惨白，像他此时空白一片的大脑。 听罢，顾缱绻慢慢冷静下来，抽抽鼻子，仰视着天空。嘴角依旧狠狠地下弯着，眼圈和鼻头都红红的，在白皙通透的皮肤上格外明显，一副生无可恋状。 陈星落低着头，微微地叹口气。 讲实话，他特别烦哇哇哭的小孩，也特别烦女生哭鼻子，一听那动静觉得头就要炸了。 可眼下，顾缱绻哭的原因在他，还有，他可能已经从心理上，完完全全被这位小祖宗给打败了。除了哄，完全没有发脾气的想法。 他又拉拉顾缱绻垂下来的两只小手，看向身后某家药店：“走嘛，你身后正好有家药店，我们去处理一下。处理好后，慢慢就不疼了，好么？” 顾缱绻点点头，但仍旧仰望着天空，“纸。” “什么？” “陈星落，给我张纸！”顾缱绻紧紧握着拳，说，“我哭出鼻涕了。” 对着路边垃圾桶擤完鼻涕，顾缱绻把纸团扔进不可回收分类。跟陈星落往药店走的时候，她依旧紧紧握着双拳——“靠！” “……” “你说什么？” “靠！”顾缱绻又骂一声，揉揉鼻子，“丢死人了，为这种屁事哭，可我就是很疼啊！很疼！你不要跟阿姨说啊！” …… 半小时后，顾缱绻坐在陈星落所说的那家理发店里，额心上贴了块小膏药。以至于店经理给她打理刘海时，都得小心翼翼的。 “这哪家店弄的啊，头发都打结了。”经理和陈星落认识，所以很给面子地亲自给顾缱绻做头发。他一边给她梳刘海，一边哭笑不得地跟陈星落抱怨。 “谁知道，她自己找的。”陈星落没坐在沙发上等，而是拖了把椅子，直接坐在顾缱绻旁看护，好像陪孩子第一天上特长班的家长，“而且，她本来就弄的一头卷。” “噢。”经理点点头，“是你……妹妹？” “不是。” 但陈星落也没说是什么。 经理一副懂了的表情。 顾缱绻懒得理陈星落，双手被披在身上接头发的围布束缚住，只能张开嘴，“啊——” 陈星落撇撇嘴，从手中小盒子里叉出块烤冷面，裹着蛋和生菜，喂进她嘴里。 两人没吃饭，饿得不行了。 经理看得直偷着乐，又问：“那，这额头是怎么回事啊？” 陈星落仍没说话，因为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 总不好直接告诉他，这是被自己一脚急刹给撞的吧。 顾缱绻好半天才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很平淡地告诉经理：“没事！只是来的时候，不小心出了场车祸而已。我没什么，就是受了这点小伤，鼻子都没哭。” 第6章 星星坠落 陈星落：“……” 他在想这孩子有没有脑子，不想别人知道她哭，别提不就好了么。 经理倒没在意：“天哪……” 他注意力全在“车祸”两个字上，怎么想怎么可怕。被震惊了好久，最后决定给顾缱绻打七折，态度坚决。 陈星落在一旁默默扶了下额。 顾缱绻话不多，做头发的时候，基本都是经理和陈星落两人在聊天。 那经理看起来不仅和陈星落熟，还和他朋友熟，问道：“你那几个小兄弟呢？放假后就没看见了，头发已经很长了吧？” 陈星落知道他意思：“他们放假就去韩国了，可能开学才回来。” “噢。”痛失几笔生意，经理面上不紧浮现出几许失落。 不过，他很快将这样的情绪抛掉，继续和陈星落聊天：“那你怎么不一起去呢？”待巡礼市，就因为你有了个可可爱爱的小女朋友？ 陈星落语气平静，说得十分自然：“上个月没空，下个月就去。” 顾缱绻听后，心里咯噔一下，想着很快就下个月了。 但她坐在高高的椅子上，嚼着烤冷面，随店里播放的流行乐微微晃着腿，对着镜子放空自己，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 陈星落自作主张，给顾缱绻头发又烫又染。烫出来的弧度很柔和；染的颜色是温柔甜美的蜜茶棕，看起来也自然，像天生的。 陈星落目光长远，这样以来，九月开学，顾缱绻也不会因为头发太过夸张而被老师批评，并要求整改。 最后，大功告成，顾缱绻对着镜子左照照、右照照，比之前好看了岂止一星半点，三人都很满意。 出了理发店，顾缱绻第一句话就是——“陈星落，我好饿。” 害她额上肿了一块，到现在还贴着块膏药，陈星落有些过意不去。看着四周繁华的商业街，饭馆招牌比比皆是，好像哪一家都很适合带顾缱绻去吃一顿。 不过，“算了吧。”陈星落拍拍顾缱绻脑袋，“出门前刘姨就做好饭了，咱俩还是回去热饭吃吧，以后我再带你出来吃，好么？” “可是你要去韩国了。”顾缱绻话接得很快。 “呀，你兔耳朵挺尖。” 顾缱绻有些失落地鼓着嘴。 “你急什么啊。”陈星落道。 顾缱绻皱起鼻子，嘴鼓得更厉害。 陈星落以为顾缱绻怕他赖。 你不是一直住在我家么，要成为我家的一份子？陈星落回想着自己老妈说的话，开始和小屁孩讲道理：“来日方长，难道，你觉得以后出来吃饭的机会很少么？你看，这里多少家餐馆，你再想想，全市又多少家餐馆，以后我慢慢带你吃到吐，今天先回家，好么？” 顾缱绻没说话，也没跟他一起看。 上了车，她手绞着小裙子边，嘟囔着问：“那你去韩国，我怎么办。” 陈星落想也不想：“自己搁家里待着呗。点烟烧房子，弹钢琴，看《小猪佩奇》，不然还能怎么办。” 不然还能怎么办。 不折腾我，不欺负我，难道就没有其他事可做了么，他想。本来，他今天可以和之前暑假里的每一天一样，悠闲自在的。 话落，顾缱绻再没吱声，车里一时陷入寂静。 感到气压越来越低，尤其是，陈星落忽然想到一件很不得了的事，主动开了口——“欸，绻绻。” “……？” “绻绻”？顾缱绻正失落着，听后一愣，“干什么？” 陈星落有点难为情地清了清嗓子：“那个，回去之后，你可不可以不要和我妈说你额头的事呀。你不是，也不想让她知道你哭鼻子么。” 顾缱绻没说话，低着头，玩着自己手指头，默默掂量这件事的利害关系。 “明天，明天我就带你去吃大餐。”陈星落继续加码。 “好吧。”顾缱绻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 晚饭时，对顾缱绻百般照料的姜泠，果然注意到了她额头上这块膏药。膏药虽是肉色，可还是比她皮肤的颜色深了好几度不止。 姜泠扒拉开顾缱绻稀松的刘海，吃惊得不行，声音瞬间拔高好几度：“绻绻，刚才看你头发时我还没注意，你额头这是怎么了，受伤了吗？” “噢……”顾缱绻有点不自在，垂着眸子，里面光彩扑朔。 她尽量用不好意思的情绪，掩盖掉撒谎的慌乱，缓慢又小声地说：“就是，今天，陈星落带我去弄头发的时候，我实在太高兴了，走在路上没注意，不小心撞上了电线杆。” “……？” “但是，但是陈星落他特别好！”顾缱绻知道凭姜泠阿姨性子，就算不是陈星落的锅，她也要去责备几句。 此时，见姜泠阿姨果然微微张开嘴，就要发作了，顾缱绻立即大声说：“陈星落立即带我去药店检查伤势，贴上了这块膏药。药店阿姨说，不用一个周就会好，我要感谢陈星落！” “噢……”姜泠看着陈星落。 既然顾缱绻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咄咄逼人，只是随口说了句别的：“陈星落，你小口点吃饭吧，又没人和你抢。” “……”陈星落嘴里塞满了，无法出声，只能疯狂点头。 只是，姜泠不知道，陈星落平日吃饭一直很正常，现在嘴里塞了这么多饭，只是为了不让自己唇角疯狂上扬得太明显。 他心里快笑疯了——走路撞电线杆，这是多奇葩的傻子才会做出的事。还是因为太高兴而撞上去的，真特么亏顾缱绻说得出来，还说得那么一本正经，委屈巴巴。 另一边，姜泠继续关心顾缱绻：“绻绻，疼不疼呀？”这么可爱娇嫩的小娃娃，说受伤就受伤了，还是住进他们家的第一天，未免也太让人太心疼了。 “没事儿啊，阿姨！”看姜泠阿姨急，顾缱绻也有点急，握紧拳头，“真的，一点都不疼！我当时撞上去的时候，一滴眼泪都没掉，就是有点懵，现在已经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刚把饭咽下去、喝了口水的陈星落听罢这段理直气壮的此地无银三百两，想着她当时当着满街人面哭鼻子、仰头憋眼泪、最后又对着垃圾桶擤鼻涕的样子，直接一口水喷出来。 “陈星落，你干什么！”一直在一旁默默揪心的陈淮生怒了，此时也忍不住发话，“撞电线杆子，有那么好笑么？” 原本只是喷出口水的陈星落，听罢猛一吸气，又被呛住。 他掐着自己脖子，说不出话，只能拼命咳嗽、抽纸巾，真恨不得当场去世。 “你抽了吗？”姜泠也无语了，“要不要我带你去医院看看，陈星落？给你嘴上来块膏药？” …… 又是一顿灾难性晚饭。 但饭后气氛很悠闲，陈星落也没在意自己在饭桌上被爸妈给联合刁了顿的悲惨经历，反而心情很舒爽，主动帮刘姨收拾了餐具，顺便学习了下洗碗机用法。 最后，他从冰箱里拿出罐可乐，想了想，又拿出瓶香蕉牛奶，大摇大摆朝沙发走去。 观察一下，爸妈都在屋里，顾缱绻依旧缩在沙发边角，小猫似地窝着。 陈星落对无人干扰他逗猫甚为满意，把给顾缱绻拿的香蕉奶放上茶几，直接坐到沙发扶手上，用胳膊肘拐拐顾缱绻，“欸，小妹妹，给哥哥看看球赛？” 很难得，顾缱绻竟没在盯着电视屏幕上活蹦乱跳的小猪仔看，而是专心玩着手里平板，头也不抬地跟陈星落说：“你看呗。” 耸耸小肩膀，一副不甚稀罕的模样。 于是，陈星落如愿以偿拿到遥控器，换了台。 但他并未就此专心看球赛，而是不停地逗顾缱绻：“小妹妹，编得不错呀，平地撞电线杆，啊？” 又捏着嗓子，学着她语气，“呜呜呜，我不想哭，但是我疼得想哭，呜呜呜……” “我要感谢陈星落！” “我当时撞上去的时候，一滴眼泪都没掉，就是有点懵，现在已经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陈、星、落！”顾缱绻终于受不了了，胳膊肘恶狠狠往陈星落扶手上的大腿上一戳。 尖锐的刺痛感立即以触点为起始，蔓延至全身，陈星落倒吸一口凉气。 “陈星落，”顾缱绻这才从游戏里回过神，“你也不想想我为什么那么编啊，你有没有点良心？” “也是。”陈星落闹够了，一手揉着腿，一手向顾缱绻伸去，握拳，唯独勾出根小拇指来——“来，拉勾勾。” “为什么。”顾缱绻在平板上戳戳点点，只是瞥了眼他那根细长的小拇指，很不屑，没丁点要配合的意思。 “拉勾勾就是，我们两个以后好好相处，相互帮扶，共建在家庭里的美好形象，一起成为爸妈眼中的好孩子，好吗？”陈星落语气中带着点哄骗味道，嘴角噙着笑，往顾缱绻那探了探身。 然而，顾缱绻完全不上当，“是我帮助你吧，好像只有你在家里的形象不太好。” 她用手指，慢慢把陈星落伸过来的那只手给怼回去，很嫌弃地说：“我不勾，你刚才还在学我说话，让我烦烦的。” 陈星落收了手，“那我就去告状。” “告什么？”顾缱绻瞪起眼。 “告你往游戏里充了好多钱，浪费。” 顾缱绻惊讶地抬起头，看着陈星落，见他目光正越过自己头顶，落在自己手里握着的平板上。 她立即捂住屏幕抗议：“陈星落，你怎么可以窥屏！” “反正都看见咯。”陈星落不甚在意地仰起脖子，灌口可乐，眼睛微微眯着，喉结上下滚动。 而后，他不紧不慢地说：“看见你一口气充了小几千，抽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衣服牌，给里面那个小人穿，也太无聊了吧？还不如买件真的送给我，或者，换掉你那些弱智小裙子。” “……”顾缱绻握紧拳头。 没一会儿，她沉着脸，主动向陈星落伸出小指头。 “干嘛？”陈星落假装不懂。 “拉勾。”顾缱绻一本正经地说，“不准告诉阿姨我乱花零花钱的事。以后，我也不会再充钱了，就这么一次。” 陈星落忍着笑，假装不情不愿地再次伸出小拇指，和她拉了钩钩。最后，大拇指还按在一起盖了个印章。 拉完后，陈星落探身，把茶几上放着的那瓶香蕉奶拿过来，拆开封装，给她递去，“来，敬我的小合伙人一杯。” 顾缱绻接过奶，很凝重地点点头，咕嘟咕嘟地一口闷掉。 陈星落给她顺顺背，非常满意。 这样不出意外的话，半年之后，他就可以养条狗了QAQ 第7章 星星坠落 晚上睡觉前，陈星落收到了付帅——他某兄弟远隔重洋而来的消息：【哥们，你什么时候来韩国找我们玩？】 【陈星落：过几天。】 瞎掰扯了几句，对方又问：【最近在忙什么？今天叫你打游戏，你也没理。】 陈星落揉了揉太阳穴，想了想，最后以轻描淡写的语气答道——【哦，带孩子。】 【付帅：带孩子？？？】 【陈星落：嗯，今天总算搞定了。】 【陈星落：还有，我妈答应了，半年之后给我搞条狗\(—v—)/】 【付帅：就是你特别想养的杜宾么？】 陈星落看后，欣慰一笑：【还是兄弟了解我啊，到时候来我家看狗？】 【付帅：[Ojbk.jpg]】 【付帅：我也很喜欢杜宾~】 * 郊游一整天、东跑西跑拍照也是件很累的事。第二天，姜泠快中午才起床，早饭都顾不及吃。 得不到老妈批准，陈星落也不敢擅自主张带顾缱绻出去玩、兑现大餐的承诺。不然，他妈一醒来，发现家里除了刘姨一个人没有，大概不会多么高兴。 于是，百无聊赖的上午，陈星落和顾缱绻两人在沙发上一边一个瘫着。陈星落看电视，顾缱绻玩平板。 电视里，身着两种颜色、不同数字球衣的运动员在球场上飞驰；解说声音沉稳中带着兴奋；观众席人头密集，横幅晃动，加油助威的声浪传出屏幕。 平板上，换好小裙子的虚拟人物正在接受评分考验，顾缱绻小手飞快点着各项技能，配合虚拟人物完成各项评定。 忽然，电视声音一变，粉色小猪仔闪亮登场——“乔治，我们穿上衣服，来假装是妈妈和爸爸……” 顾缱绻茫然仰起脑袋，忽然又意识到什么，将头向后扭了近一百八十度。 果然，是姜泠阿姨起床后洗漱完毕，施施然下楼来了。 “阿姨早安！”顾缱绻大声道。 “嘿，绻绻早安！”姜泠拢了拢头发，看着沙发上的陈星落和顾缱绻，又看了眼电视上正播放的《小猪佩奇》，露出满意的微笑。 “妈早安……”陈星落看了眼电视旁边的落地钟，很违心地在十点半这个时间点，拖拉着强调，向他妈问候了早安。 姜泠点点头，“早安，陈星落。” 实际上，心里立即笑开了花，因为没想到，冷冰冰的傻儿子也有主动和自己说早安的一天。 陈星落从沙发上站起，微微舒缓了一下因坐了一上午而微僵的身体，准备等老妈走过来，跟她说一下带顾缱绻出去玩的事情。再看看老妈有什么打算，是有自己的事，还是一起去。 谁知道，姜泠走到陈星落跟前，抢在他前面道：“落落啊，今天我准备带绻绻上街去买点东西，绻绻不是刚搬过来嘛，看看有没有什么缺的、想吃的。” 最后，一挑眉，“怎么样，你要一起去吗？” 要在平时，陈星落肯定会认为这是“两个女人之间的无聊购物”，不会参与。姜泠知道他脾性，根本没抱多大希望，只是随口一问而已。 但现在，陈星落被反制得猝不及防，愣了一下，赶紧点头，“去啊去啊。”心想，还满巧的。 姜泠露出微笑，觉得他今天表现不错。 上午剩下时间不多，姜泠只来得及带顾缱绻在超市里买点日常用品。 她早上没吃饭，在超市里闻到食物香气就更饿了。匆匆结账出来后，直接带二人杀到旁边一家餐馆里，一口气点了满满一桌菜。 她平时就出手阔绰，眼下很饿，又是带顾缱绻出来吃的第一顿大餐，菜从最贵的点，分量几乎够五个人吃。要不是服务员小姐姐看不下去，委婉地提醒几句，姜泠还没准备罢休。 最后，她“啪”地一声潇洒合上菜单，“行，就这样吧。” 这家餐馆先付账后上菜。 付账的时候，看着那长长一串账单，陈星落本着兑现承诺的决心，忍着心里小金库流失的悲恸，一本正经道：“妈，这次我付吧。” 谁知道，他只收到一记白眼，“怎么用？” “……”陈星落缩了缩。 付完账，姜泠去了趟洗手间，陈星落很无奈地向顾缱绻摊摊手，“你看吧，不怪我咯，反正我妈请你也算请吧。” “哼，不算。”顾缱绻玩着手里杯子，“反正你要去韩国。” “这，前后有什么关系吗？”陈星落实在搞不懂顾缱绻为什么总固执地在意这件事，但也很没办法。 他只能安慰她：“你放心，我不会赖掉的，你觉得我是很小气的人么？你看，以后时间那么长，机会多得是……” 最后，陈星落想了想，“要不，一会儿你看看你喜欢什么，我来给你买，怎么样？” 顾缱绻不刁他，兀自玩着手里杯子，微微努着嘴。 逼逼叨叨着，姜泠回来了，几道开胃小菜也已经端上。陈星落噤了声，和顾缱绻若无其事地在姜泠招呼下摸起筷子，开吃。 下午又在大街上逛逛转转。 不过，顾缱绻忽然被街边的烤猪蹄给吸引。 小摊下，炭火烧得很旺，猪蹄在上面的铁板上发出咝咝啦啦的声音，老板时不时将它们翻转一下，细心刷上层层酱料。 快烤好的猪蹄上，泛着金黄闪亮的油光，焦香味在周遭肆无忌惮蔓延，也飘进顾缱绻鼻腔。 她愣愣地看着。 却马上被姜泠牵起小手往前拉，“走，绻绻，路边小摊卖的东西不卫生，我们不吃，阿姨给你买别的好吃的啊。” 姜泠只看到顾缱绻乖乖点头、继续往前走，只有陈星落看到，她偷偷抹了下嘴角，不禁觉得好笑。 他忽然想起什么，指着旁边一家体育用品专卖店对姜泠说：“妈，我去看个包。” 姜泠爽快答应：“行，你去吧，正好我看看旁边这家店，十分钟后我们在这里会和。” 陈星落疯狂点头，表示ok。 顾缱绻没在意。 十分钟后，她跟着姜泠阿姨从店里出来，看见陈星落竟真的买了个黑色挎包，酷酷的，不知道是不是为去韩国的准备。 想到这，她闷下头，继续跟着姜泠阿姨走。 谁知道，却被陈星落给偷偷戳了戳。 顾缱绻仰头，陈星落立即对她在嘴上比了个“嘘！”的手势，而后，拉开挎包，偷偷给她看一眼包里。 里面，有三大袋烤猪蹄！！！ 顾缱绻瞬间原地一窜三尺高，没被姜泠牵着的那只手，在半空超兴奋地比划了一下，好像一位刚刚获得了奥运会金牌的小运动员。 她甚至，差点失声惊叫出来。 陈星落勾勾唇角，深藏功与名。 其实，他这样冒生命危险买猪蹄，也不全然是为了兑现承诺——他也好想吃！ “怎么了，绻绻，是看到什么好东西了吗？”姜泠侧过脸。 与此同时，陈星落面不改色将挎包拉链拉上，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顾缱绻仰起头，看着姜泠，满眼都是无辜，仿佛在说——啊，刚才发生什么了吗？ 姜泠没再说话。 只是无意瞥见陈星落买的包，夸了句，“还挺好看的。” * 为了偷吃烤猪蹄计划，陈星落和顾缱绻加了QQ和微信。 回到家，两人吃过晚饭，为不显露出端倪，强行耐着性子在沙发上看电视，和往常一模一样。 只是，顾缱绻玩游戏完全心不在焉，满脑子烤猪蹄。她现在，看什么深色东西都像烤猪蹄，仿佛还有逼真的滋滋啦啦炭烤声环绕耳边，以及焦香气味蔓延鼻尖，驱之不散…… 受不了了，将平板切到QQ界面。 【顾缱绻：[戳一戳]】 【顾缱绻：我们什么时候吃烤猪蹄？】 缩在沙发另一边的陈星落收到消息，抬眼扫她一下，不动声色按手机键盘回复：【估计得很晚了。】 【顾缱绻：啊？？为什么？】 陈星落也想吃，心里也很急。但急是没有用的，他深谙此理。 于是，他一副不着急的样子，一只手撑在沙发扶手上，抵着额头，另一只手在手机上不疾不徐打字：【那我跟你分析一下昂，小祖宗。】 【顾缱绻：嗯。】 【陈星落：我们吃烤猪蹄，肯定不能吃凉的吧？】 【顾缱绻：+1。】 【陈星落：但也不能被爸妈和刘姨，这三人里面的任何一个发现。刘姨发现的话，会发出惊叫。】 【顾缱绻：+1。】 【陈星落：所以，我们只能等刘姨走。刘姨走后，就只剩下我爸和我妈这两位危险人物了。】 【陈星落：我爸还好说，进屋之后基本不会出来；但我妈就很难办了，她总是到处晃悠，只有洗脸的时候，才会在洗浴间里待至少半小时不出来。】 【顾缱绻：那我们就那个时候热猪蹄。】 【陈星落：对。】 【陈星落：她屋离你近，一会儿回屋之后，你听着点动静，时机成熟了，就向我传递信号。】 传递信号。 顾缱绻将四字在脑子里重复一遍，缓缓放下手机，在沙发上，悄悄往陈星落那儿挪了挪，很小声地问他：“是像特工那样，传递信号吗？” “……？”她在说什么？ “嗯。”是吧。陈星落只能这么答。 “知道了。”顾缱绻向他比个“ok”手势，“你放心，我是专业的。” “我也是专业的。”陈星落邪魅一笑。 他妈管得严，这种偷偷摸摸的事，他可没少做。 回房间后，顾缱绻安安静静地坐在地毯上，背靠屋门，兔耳朵仔细分辨着屋外每一细小动静。 忽然，隔壁隐约传来洗浴间门关上的声音，肯定是姜泠阿姨洗脸去了。 那么接下来……传递信号。 想到这里，顾缱绻拿起手机，打开和陈星落的聊天界面，按下语音键，超小声地说：【呼叫呼叫，这里是顾圈圈一号，姜泠阿姨去洗脸了，陈星落收到请回复，收到请回复，over。】 她网络昵称是顾圈圈。 【陈星落：收到。】 【顾缱绻：说over？】 陈星落：“……” 【陈星落：Over。】 【顾缱绻：你说收到会死。】 【陈星落：收到会死。】 【陈星落：？？？】 【陈星落：为什么会死？】 【顾缱绻：……】 第8章 星星坠落 算了，这人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说什么自己是专业的，实际上，根本一点专业精神都没有，还笨得要死。 顾缱绻心里不满，擦了擦嘴角，决心不再跟陈星落废话：【那接下来怎么办呢？猪蹄没坏吧？你现在出去加热吗？然后我们怎么吃？】 “……” 问题太多了，陈星落也选择发语音。 他将手机对讲机般捏在手里，像个经验丰富的特务，对着它压低嗓音：“放心，猪蹄没坏，只是我的新包里充斥着一股不可言说的浓郁味道，而且，它开始往外蔓延了。但是别慌，我们马上展开下一步行动。” “听明白了么，顾圈圈？” “顾圈圈收到。” “这样，我带着包去厨房里加热猪蹄，你负责在我的经过路线上洒点香水，掩盖掉猪蹄的味道。就像当时你玩香烟、我在走廊上喷香水那样，这一步明白了么，顾圈圈？” 顾缱绻没计较陈星落扯她旧事，严肃地点点头，“顾圈圈明白。” 说罢，拿起手边一瓶香水，那还是她妈妈以前给她、她带过来的。 “Ok，行动。”陈星落宣布完毕，放下手机。 顾缱绻走到门边，小心翼翼地听着门外动静。 将门拉开一条缝后，果见一名风一样的男子，拽着他今天新买的黑色挎包迅速向一楼厨房冲去。 顾缱绻不甘落后，也立即行动，从屋里出来，顺着陈星落的移动轨迹转着圈圈喷香水，不亦乐乎——“呲呲呲——呲呲呲——” “呲呲呲——” 烤猪蹄的味道果然厉害，即使漫出一点，在这个干干净净、散发着淡淡馨香气息的家里也会很明显。 可忽然，一旁的卧室门被打开。 顾缱绻懵懵转过身，对上姜泠阿姨满脸乳白色护肤液中露出的两只眼，整个人像被施加了什么咒语般定住。 ——“绻绻，你在干嘛呢？” “没、没干嘛呀……”顾缱绻愣了一下，随后，立即冲姜泠阿姨扯出一个傻兮兮的笑来。 她灵机一动，慢慢蹲到姜泠阿姨身边，用手里的小香水瓶在她长裙裙摆上喷出一点香水，用指头抹开，然后仰起头，眨着眼对她说：“就是忽然觉得，这个香水的味道很好闻，是妈妈给的。” 姜泠看着她呆萌可爱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绻绻想妈妈了啊。”她忽地有点伤感，安慰了顾缱绻几句，就转身离开。 见姜泠阿姨继续回屋继续洗脸了，总算敷衍过去，顾缱绻长舒一口气，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是僵的。 一楼，隐约从厨房传来“叮”的一声响，是微波炉加热完毕的提示音。 顾缱绻回过神，有点兴奋，扒着栏杆往下看。 果然，没多久，那道风一样的人影又窜了回来，经过她的时候冲她招了招手，“快点快点，去一下味道，来我屋吃，吃完赶紧睡了！” 加热完后的烤猪蹄没有背包保护，直接被放在盘子中，经过时的味道就更加浓郁，扑面而来，悠然而去，勾得人心痒难耐。 顾缱绻急着吃，但本着敬业精神，她再次举起手中香水瓶对着空气“呲呲呲——”几下，挥挥小手，才迅速将香水瓶放回屋里，想也不想地冲进陈星落房间。 陈星落还是那句话，“快来吃，吃完赶紧睡觉。” 顾缱绻很激动，微微颤着小手，将他房门关上——“嗯嗯！” 并排坐在书桌边吃显得有点奇怪，陈星落抽了几张报纸铺在地上，又拿了两个抱枕当坐垫，和顾缱绻坐下。 可顾缱绻乖乖坐下，还没等抓上猪蹄，就听见走廊上传出声音。 一个，极其可怕的声音。 愈来愈近，愈来愈近…… “陈星落，你刚才在走廊上咣咣咣的疯跑什么啊！”是姜泠阿姨一边说着，一边不慢地向这里走来。 一步一步，一步一步…… “……”顾缱绻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立即钻到一旁的书桌底下，抱膝而坐，缩成小小一团。 书桌下有挡板，只要姜泠阿姨进来后不特意探下身来找她，就绝不会发现她藏在这里。姜泠阿姨也绝不会无缘无故那么做的。 “……？？”陈星落更愣了。 听着外面声音渐渐逼近，他定定看着面前这满满三大盘烤猪蹄。 好家伙，刚才伸爪子比自己都快的小祖宗，现在倒是无影无踪了！ 陈星落只能选择自救，一阵手忙脚乱，先抽丨出几张卷子盖在盘上，后来发现这么做完全没用，才想出一个更好的办法，急忙把盘子往床下推。 顾缱绻自己藏好了，单把陈星落推出去，良心上过不去。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她又迅速从书桌底下钻出来，拖了盘烤猪蹄到桌子下面和自己一起藏起来，算帮他分摊。 顺便偷偷无声地吃。 虽然如若姜泠阿姨进来，肯定会闻到一股浓烈的烤猪蹄味，但总比看见实物好吧。 不过，走廊上拖拉着拖鞋的脚步声，走到房门口就止住了。 “问你话呢，陈星落？” “没什么。”陈星落一口气吊在嗓子眼里，努力压着声音、显得淡定地回答，“睡不着，跑一跑。” “跑一跑？”姜泠不可置信。 “嗯……”陈星落硬着头皮，但是很坚定地回答。 默了会儿，门外传出阵叮里当啷的脆响，好像是晃动钥匙的声音。 而后，是钥匙插入锁孔，一圈圈反锁…… “陈星落，我跟你说，现在这家不是你一个人的，你考虑一下绻绻好吗？大晚上的，她都被你吵得睡不着了，刚才还在外面。” “等等，妈！”屋里，传出陈星落歇斯底里的吼声，他听着声音，忽然反应过来什么——“我知道了，我错了，但你反锁门干什么！妈你别——” 门从外面反锁上，被困在里面，神仙也打不开。 “你给我小声点！”姜泠低声呵斥，看了眼旁边紧闭的屋门，“绻绻现在肯定睡了，你别吵着她！” 我吵她个屁……陈星落不可思议地瞪了眼书桌下面。 知道姜泠阿姨没有要进来的意思，又听见了门被反锁的声音，顾缱绻正从书桌下面探出脑袋，一脸惊恐。 嘴里还叼着半块猪蹄。 和陈星落对上眼后，她微微瑟缩了一下，钻回桌子下面继续默默地吃。 兔子被逼进狼窝里出不来，可眼前又是一堆鲜鲜嫩嫩的青草，兔子吧唧吧唧嚼得欢快，也不知道到底什么心情。 “妈，我求你……”陈星落很难得地带上了哭腔。 “陈星落，”为不吵到顾缱绻，姜泠将脸贴在门上，低声对屋里说，“我锁你又不会要你命，你就赶紧乖乖睡吧。要死要活的，除非你真的还想出来闹什么幺蛾子。” “没事哦，宝贝儿子。”她打完一巴掌，还不忘再给颗糖哄，轻轻拍拍门，“明早我不会把你忘了，我会很早来给你开门的，顺便，有事要和你谈谈。” 说罢，脚步轻快地离开，不带半丝犹豫。 “……” 屋里，一片寂静。 顾缱绻仍缩在书桌底下，似乎，能感受到空气里那股浓浓的绝望，正在飞速蔓延着、扩散着，令人窒息。 但她不知道怎么安慰陈星落，更不知道怎么办，就很没出息地在书桌下坐以待毙，继续吃猪蹄。 “你出来。”陈星落说。 顾缱绻乖乖出来。 带着一个空盘子。 “你准备怎么办？”陈星落在一旁，手别在胸前，看着顾缱绻把另一盘猪蹄拉到面前，开始下一轮消灭任务，由衷地佩服她的没心没肺。反正，他是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我不知道。”顾缱绻实话实说。 “你睡那。”陈星落指着书桌下面。 顾缱绻点点头，没吱声，继续吃猪蹄。 吃完猪蹄，盘子收拾不掉，只能先摞在窗台上，借窗帘将它和室内稍稍隔绝一下，遏制那股浓烈的气味在屋里肆无忌惮蔓延。 而后，陈星落想办法给顾缱绻解决了洗漱问题。还好他屋里洗手间里的牙杯牙刷等都有备用，只是洗面奶只有他自己的男用款，只能让顾缱绻将就。 顾缱绻洗完，把洗手间让给陈星落洗。 从里面走出来，顾缱绻感觉自己整张脸都散发着男士洗面奶的香气，虽然很清爽，但是怪怪的。 忍受着这种小小不适，在征得了陈星落同意后，她打开陈星落屋里某个柜子，从里搜集出一些靠垫和小被单，移到课桌下面。 铺床。 陈星落出来的时候，看着这一幕，有些惊奇，“你在干什么？做窝？” 顾缱绻觉得他这个人真的很莫名其妙，“不是你让我睡这里的吗？我铺得舒服点，也不可以吗？” 陈星落走近，看着那由许多靠垫拼成的凹凸不平表面，上面盖层薄薄的单子，感觉一睡就会散架，也绝不会舒服到哪里去。 而顾缱绻正背着他、跪在地上、埋着头捣鼓，可怜巴巴的，像个小流浪汉。 “哎呀，算了吧，小祖宗你还是睡床吧，我打地铺。”陈星落最终选择投降，十分无私地做出很大一步退让。说完，自己都有点感动了。 顾缱绻手里一顿。 陈星落以为她不信，“真的，快去睡吧，都冒着生命危险给你买猪蹄了，我哪那么狠，去吧去吧。” 顾缱绻想了想，“可是，至少这些东西是刚从柜子里拿出来的，没用过，很干净。” “……？” “你床单换过吗？” “……？？” “你觉得我很脏？” 顾缱绻犹豫了一下。 “……不然呢？” “……” 最后，在陈星落举着右手拿生命起势，这床单是刘姨今天刚换的，他沾都没沾过，又给顾缱绻拿了新被子和新枕头后，顾缱绻亲自嗅了嗅他床单，才肯在他床上躺下。 陈星落真是服了，这顾缱绻到底觉得他有多脏？ 而后，陈星落拖着自己原来的被子和枕头，找了块新垫子，在床边给自己打了个地铺。 将灯关上后，他没立即躺下，而是靠床沿坐着，一只手搭在床上，另一只手举着手机百无聊赖地玩，等待睡意来临。 顾缱绻仍表现得很没有安全感，即使陈星落床那么大，她也不睡在中间，而是靠在床的最边缘，也就是陈星落那边，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仿佛那张床只有她睡着的那么小小一条。 背靠柔软的枕头，整个人微微陷下去，也在举着手机玩。 于是，陈星落只要一抬眼，就能看见顾缱绻手机上的内容。 过了一会儿，他偶一抬头，看见她在很努力地打字，在很努力地，和别人吵架。 【假如你弟弟妹妹也看《小猪佩奇》，你会骂他们是弱智吗？】 【我几岁管你什么事，我微博爱写几岁写几岁。】 【那你17岁的时候也是老阿姨。】 【你才装嫩呢，你看动画片也装嫩，希望你17岁之后永远没看过。】 …… 陈星落：“……” 第9章 星星坠落 后来，顾缱绻可能吵累了，虽然没吵完，手机往边上一放，没再拿起。 小小的光源灭去，只剩下黑暗。 陈星落一直保持着手肘撑在床面、抵着下颌的姿势，早看不见顾缱绻手机屏幕了，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目光慢慢没了焦点，整个人渐渐放空。 适应了周围的黑色，房间里还是熟悉的景象。只是自己坐在床边，床上躺了个小朋友，毛茸茸的发顶，将双手交叠在被子上，像童话里的小公主一样，睡得乖乖的。 慢慢的，小公主的呼吸绵长而规律起来，好像睡着了。 陈星落觉得自己可能疯了，忽然莫名感觉，这寂静的夜晚，好像还挺唯美。 直到，空气中飘来一丝似有若无的烤猪蹄味。 “……”陈星落醒过神，拿起自己的手机，开始忙活。他有件挺重要的事。 刚才，顾缱绻和别人在微博上吵架，吵着吵着睡着了。以她的性子，明早多半会忘得一干二净，但陈星落觉得不行。有种自己仔被欺负，自己绝不能坐以待毙的迷之责任感。 顾缱绻和那人在私聊里吵，他记住了那人的微博ID。 陈星落不玩微博，所以他现在只能现下载、现注册。 搞明白这东西，对游戏打得很厉害的他来说并不难，很快就弄好。只是，起昵称的时候，有人和他重复了，他就只好在自己名字缩写的后面随便加一串英文，反正这东西对他来说无所谓。 而后，搜出了和顾缱绻吵架那人的微博。 一看那人主页，他不仅一下子知道了两人吵架的原因，还找到了顾缱绻微博。 因为那人最新一条，就是转发了顾缱绻看《小猪佩奇》的微博，说，【我真的看不下去了，这个博主真的好呕，以前弹钢琴的时候就艹小萝莉形象，现在琴都不弹了，成天发小猪佩奇，知道您钢琴弹得好，但是装幼龄钢琴天才能不能有个度？】 顾缱绻评论了一句，【我看小猪佩奇关你屁事。】 就吵起来了。 陈星落：“……” 竟然是这种事。 陈星落顿时失去了帮顾缱绻和那人吵架的兴趣，因为，觉得简直幼稚得不可言喻。也就顾缱绻那样的小屁孩，才能因为这种事，和这样的人吵得不可开交。 想了想，陈星落在该微博底下留了句评论，【你爸爸有没有告诉过你，总恶意揣度别人的话，会很容易变傻？】 而后，就去看顾缱绻微博了。 看了眼，他大吃一惊，下巴都快掉到地上！ 虽然不清楚微博怎么玩，但陈星落也知道，40万粉丝是什么概念。而顾缱绻的微博粉丝数，确确实实就是40万。 噢，后面小数点后还有个7，四十万七千。要不是转发、评论和赞的个数，他绝对怀疑这是小祖宗自娱自乐给自己刷的。 他不可思议地看了眼正在床上熟睡的顾缱绻。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翻了个身，正转向他，浓密的眼睑垂着，在面颊阴影更浓重，显得很恬静。 陈星落忽然很忐忑。 他忽然有些害怕，顾缱绻会不会在微博里控诉自己的种种行径，或者曝光他一些智障行为。比如，开车撞肿了她额头；比如，让她睡自己书桌底下；比如，不会用洗碗机却要装模作样洗碗；比如，帮她吃鸡腿被老妈骂…… 大略看了一下，还好没有，陈星落长舒口气。 不过，拉到最底，陈星落也没看到之前那人说的弹钢琴。因为，顾缱绻把半年前的微博都隐藏不可见了。弹钢琴的微博，大概在那之前。 又看了几条微博评论，陈星落大概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小姐姐，为什么把昵称改成乱码了呢？之前微博也都看不到了。要不是我辨别了好久，差点就因为认不出来而取关了……】 【绻绻现在每天都在看《小猪佩奇》吗？以后还会弹钢琴吗？】 【大大你失踪这段时间哪儿去了？？[泪][泪][泪]】 【谁能告诉我这是谁……】 【这个微博就变成个人博了么？】 …… 【大大，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还是说，和那个姓陈的人谈恋爱了？】 陈星落：“……？？？” 看到这条，他完全忍不住了。如果现在刚喝了口水，肯定又会像上次晚饭时那样喷出来。 这特么说的什么东西？哪个姓陈的人？他？谈什么？ 他愣了好久，这才去看顾缱绻微博到底发了些什么。 除了几乎一天一次的《小猪佩奇》、数不胜数的无聊换装游戏，倒还真有几条日常生活分享。 【今天非偶然性地认识了一个男孩纸，以后在微博里叫他“小陈”吧，不然真想不出来怎么在微博里称呼他了。他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免礼”，是不是很幽默？[允悲]】 【可拉倒吧，小陈真垃圾，老是欺负俺。】 【小陈八月去韩国，我也想去，但我不知道怎么说，他也不懂，烦烦的！[哼]】 …… “……” 不知道为什么，陈星落看着看着，忽然像个傻子一样，捂着脸笑起来。 唇角弯得很高，怎么都收不回。 好久好久，平复过来，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默默关注了顾缱绻微博。 反正，她粉丝那么多，多一个连小数点都不会变，肯定不会注意到。更何况，自己昵称也是串混乱的英文，除了前三个字母是名字缩写，完全猜不出来是谁。 而后，陈星落又关注了一些养狗相关的博主与杜宾犬博主。 手机忽然一震，被他骂的人回复了：【不好意思，我爸可没告诉过我这些哦。请问，您又是哪儿冒出来的小马甲？大号怕影响形象就换小号？哈哈哈！】 陈星落笑笑，没理会她后一句：【那你爸爸刚才告诉你了哦。】 再没搭理那人。 睡前，陈星落偷偷照了张睡着的顾缱绻，发了自己的第一条微博。 照片里，顾缱绻的睡颜被头发遮去大半，唯一露出的一点，被他用小兔子贴纸完全挡住。但仍能从姿势看出，这是个很乖很可爱的小女孩。 配文：【看这只兔子！占老子的床。】 想了想，陈星落又在后面加上一句：【虽然兔子有点可爱，但我更想养条杜宾:-)】 最后，他放下手机，蜷在打的地铺上，睡着了。 * 姜泠说到做到，第二天早上才六点，就在闹钟的铃声中起了床，匆匆拿了钥匙，去开陈星落卧室门的锁。 还好，在把门推开前，她还是先拍了拍，压着声音把陈星落给叫醒：“陈星落，陈星落，你醒了么？我可以进去吗？我有事要跟你说，还记得么？” 陈星落尚处于睡梦中，老妈声音传入意识的瞬间，他猛然惊醒。 第一反应，就是把床上的顾缱绻给摇醒，并在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的刹那，立即捂住她嘴巴。 没办法！只能这样了，陈星落心一横。 “唔……”顾缱绻做梦也没想到，第二天自己竟会以这种方式醒来。大脑还处于宕机状态，第一意识就是——自己被绑架了！ 她毫不犹豫，一口咬在陈星落掌心上。但陈星落咬紧牙关，忍下这一记横来之祸，冲门外微颤着声音大喊道：“哦哦妈，妈你等一下啊！我还没穿裤子……” 姜泠：“你快一点！” 一声惊醒梦中人，顾缱绻一听到姜泠阿姨声音，昨晚的事潮水般涌入脑海，彻底清醒过来。 她忙松开嘴，也不知道哪根弦搭错了，又安慰似地在陈星落被咬的掌心肉上飞速舔了口，咸咸的。推开他手臂，一股脑翻下床，钻到书桌下缩成小小一球。 “陈星落，你穿个裤子这么久么？我跟你说，你想赖床可别在这节骨眼上跟我赖啊，我有事要说的！”姜泠不耐烦的声音又在门外响起。 “哦好了，你进来吧妈。”陈星落看了眼书桌下的顾缱绻，藏得并无不妥，一把扯过她翻下床时带下来的被子，盖在自己铺的地铺上…… “陈星落，你怎么在地上？”他妈一进来，果然就这么问了。 陈星落面不改色，又装着一副刚睡醒的迷迷糊糊样子，扒拉着眼皮，“噢……刚才穿裤子的时候，不小心翻下床了。” “……”姜泠看了他一会儿，“你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大街上流浪汉似的，你给我坐好。”并指着一旁书桌。 “噢噢。”陈星落赶紧把书桌椅子拖出来，坐好。 姜泠将房门关上，倚在书桌边，手别在胸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却忽然，在说话前捏住了鼻子，“你屋里一股什么味儿啊？” “……”陈星落煞有介事地皱起眉，吸了吸鼻子，仔细辨别着屋里那股残存的、似有若无烤猪蹄气息，却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没啊！” “我也不知道什么味儿，又臭又香的，跟臭豆腐一样。你是不是偷偷在家吃臭豆腐了？”说到这，姜泠一瞪眼。 陈星落赶紧死命摇头，“怎么可能啊，妈？我去哪儿搞臭豆腐啊？”又哭笑不得，“您可真会说笑。” 他努力地挤出副非常无辜加无奈的样子，一摊手，“妈，您就别老疑神疑鬼的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别老弄得我像个危险分子一样好不好？你就不能信任我一点！”装得委屈得要死。 “反正，你注意点吧，我终于知道昨晚绻绻为什么会在走廊里喷香水了。” “……”迟疑了一下，陈星落点点头，表示赞同，想让这件事赶紧从他妈的脑子里划走，“那，妈，你这么早来找我，到底什么事啊？” “就是想趁绻绻睡觉的时候，和你说点事。免得绻绻知道咱俩单独说话，会多想，不好。”姜泠神神秘秘的。 “……”想着正蜷缩在自己脚边的某个小家伙，陈星落扶额。 第10章 星星坠落 “陈星落，你什么时候去韩国？”姜泠问。 “今天。” “今天？？？”听罢，姜泠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对啊……”看老妈反应这么大，陈星落虽自认为没什么错，却莫名心虚起来，“我、我不是之前和你说了吗，八月就走，我自己订的今晚飞机啊……” “那你改签吧，陈星落。”姜泠沉下脸。 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什么？？”陈星落不可置信。 “你自己去韩国玩啊，你不带绻绻吗？她自己在家里多无聊，你也不是没看见。我带她逛街买东西，还能天天带她去逛街买东西么？还不是得跟你玩。”姜泠说着，又开始甩锅，“这事你怎么定的这么草率，根本没和我商量好。快点，你今天不准走，商量好了，再重新决定机票。” “什么？？”陈星落立即急了，“我去韩国是去找朋友，我怎么可以带着顾缱绻……”却忽然，感到脚上一阵钻心的痛，立即止住话。 看陈星落面容瞬间扭曲，还有点龇牙咧嘴的味道，姜泠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惊奇地瞪大了眼，“你干嘛你干嘛？你想造反吗，陈星落？你这表情，什么意思？” 脚上刺痛更甚，陈星落咬紧牙关，拼了命地去平复自己因疼痛而变形的脸，闷声闷气道：“好，我带，我改签。等顾缱绻醒之后，我们再一起重新计议吧，妈……” “这还差不多。”姜泠满意地点点头。 离开陈星落房间的时候，她又补充几句：“陈星落，真搞不懂你怎么想的，绻绻是炸丨弹吗？不就是带绻绻去韩国，一副那么痛苦的表情，不知道还以为是逼你去大街上跳舞呢。” 陈星落沉下脸。 他可能，更宁愿蒙着脸去大街上跳舞。 听走廊上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而后，是卧室门合上的声音，他妈回屋补觉了。 “出来。”陈星落把椅子向后挪，因为用劲稍大，椅子腿底部与地面划擦出令人发毛的尖锐声音。 这次，顾缱绻没听话。 她依旧缩在书桌下，小小的一团，抱膝而坐，一动不动。因为刚刚做了件有点点过分的事，现在有一丢丢心虚，不知道如果真的爬出去，会不会被陈星落给一掌打飞。 “放心，我不打你。”陈星落冷声说。 “……” 没办法，一直躲在书桌下也不行，顾缱绻暗暗握紧小拳头，给自己鼓了鼓劲，从书桌下钻了出来。 但她没想到，陈星落会一巴掌扣她脑袋上，疯狂盘她的头，说话语气也恶狠狠的：“好啊你个鬼机灵的，你掐我脚干嘛？你掐我脚干嘛？疼死老子了，你从来不剪指甲吗？你就是想去韩国是不是？是不是？” 顾缱绻被他搞得晕晕乎乎，也来了脾气，“就是就是，我就要去，烦死你烦死你！” 而后，她打开陈星落的手，飞快从被子下捡出自己手机，夺门而出，冲回自己屋子，扯了被子罩住一半脑袋，闷头就睡，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会儿起床后，姜泠阿姨会拉着她，和她商量去韩国的事，肯定都是姜泠阿姨凭自己威望说服陈星落的结果。 嗯，肯定是QvQ * 一周后。 【顾缱绻微博：嘿嘿OvO，看看这是什么~[韩国签证图片]】 陈星落披着马甲，混在她的粉丝大军里，假惺惺地跟着起哄：【哇哦哦，小姐姐要去韩国玩啦，肯定很开心吧，吼吼吼吼~求偶遇哦~[好爱哦]】 【陈星落微博：靠！我就问问这世界上，还有谁能比老子惨！ 又在评论里发泄：【本来好好去韩国找朋友玩，现在，突然多了个解释不清的小女孩，我特么怎么和我那帮兄弟说！他们怎么想！“嘿，陈星落，这是你小媳妇吗？”操！[费解]】 没一会，有个杜宾犬头像的陌生人给他评论，可能是某个共同爱好者发现了他的微博，问他：【那咋办嘞？】 他回复：【还能咋办！报了个傻逼购物观光团！】 …… 一次出国和朋友吃喝玩乐、逍遥自在的度假计划，变成带仔参加某购物观光团，在机场与老妈告别时，陈星落脸上笑容是拼命挤出来的。 身边小祖宗欢乐劲倒很足，在安检处排队时，脸就没朝前过，一直隔着重重人群、奋力踮着脚向他老妈挥手告别。 引得姜泠脸上笑容就没消退过。 确认了登机口位置，顾缱绻也没消停下来、愿意和陈星落一起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休息。她像只被从笼子里放出的小兔子，撒了欢地满地乱跑，到处转转看看的，兴奋得不行。 顾缱绻依旧穿了件超幼龄的小裙子，米白色，裙摆好几道褶，蹦跳起来像小翅膀在张张合合。头上戴顶小渔夫帽，身上挎着个小草莓包。 不小心被一位阿姨撞上，阿姨惊奇地看了她一眼，“谁家孩子，到处乱跑。” “……”顾缱绻眨眨眼，有点不自在地扶了扶帽子，掩饰心里小小的尴尬。 她17岁了好不。 忽然，后颈皮被揪住，顾缱绻猛地一缩脖子，慢慢向后转去。 只见，原本瘫在候机椅子上、听歌放空的陈星落，不知什么时候就站到了自己身后，并发动了这次突袭。 陈星落看了看腕表，同时另一只手微微使劲，带着顾缱绻微微转了转身，向着一排门类繁多的免税店，“还有半小时，想玩快去玩，我看着你。” 顾缱绻：“……” 刚才想什么来着，她17岁了耶TvT 要不要这样子。 陈星落努力放平心态，让自己从内心深处接受这次带仔旅行，肩负起照顾这位小朋友的责任。 他不仅耐心陪顾缱绻逛机场免税店，看着她东瞧瞧西瞧瞧，问这问那，后来还给她买了杯奶茶喝，照顾得很周全。如果他妈看到这一切，肯定会欣慰得双眼饱含泪水。 时间到后，两人上了飞机。 靠窗位置被抢光，陈星落就坐在某排中间，顾缱绻挨着过道。 本来，陈星落想让顾缱绻坐中间，把这位小祖宗万分小心地保护起来，但顾缱绻偏要坐外面——看不了风景，可以看空姐嘛。但她没把这样的想法告诉陈星落，怕他diss自己。 很快，飞机起飞，向着目的地进发。 不过，飞着飞着，顾缱绻正用平板看自己事先缓存好的动漫，忽然觉得肩膀上好沉。 她触电了一样，急忙极力把身体往另一边弯，并去怼陈星落脑袋，有些焦急地低声喊：“喂，喂，你睡着了吗？你不要靠着我！” 陈星落脑袋没离开她，倒是转过来了。 忽然靠这么近，顾缱绻愣愣地看着他。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庞，清晰无比的五官，略微狭长的眼，薄薄的单眼皮，一根一根的深黑色睫毛，漆黑的曈里像融着一片暗火。薄薄的唇紧抿着，鼻尖都差点碰到她脸上。 “你干嘛！”顾缱绻声音都有点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忽然发神经要亲她了！ 陈星落更烦躁了，脸转朝前，上面写满生无可恋，“我不歪过来，靠窗那人，就他妈要靠到我身上了！” 顾缱绻听后，眨眨眼，按着陈星落脑袋，向前探身，去看坐在他另一边的那个人。 上飞机的时候没注意，原来他那边坐了个小姐姐。 现在，小姐姐睡着了，正好向陈星落的方向倒过来，头沉沉地垂着。如果陈星落不向自己这边歪过来，小姐姐脑袋的确就要枕到他肩膀上了。 噢，那可不行，顾缱绻想。 “但是，你这样枕着我，是不是也不太好啊！”她蹙起眉。 陈星落想也不想：“我和你熟啊！” “……”顾缱绻咬着下唇，对这句话无可辩驳。 想了想，她提议：“要不，咱俩换个位置，我牺牲一下，给小姐姐当枕头。” “你可拉倒吧。”陈星落立即否决。 顾缱绻：“……” “哪有飞机上换座位的？飞机飞行的时候，每个人都要乖乖坐好，这是你的命，你受着吧！” “……” * 【顾缱绻微博：成功降落济州国际机场，这几天么得小猪佩奇看了，一会儿就和小陈报的旅行团成员见面啦~[耶]就是肩膀好酸TvT[机场图片]】 图片里，机场光滑洁净的巨大地砖映着天花板上的白色灯光，四处可见各式各样的指示牌，只是文字都变成了看不懂的韩文，看起来很新奇。 陈星落实在不知道跟谁吐槽，也发了条微博。 【靠，一看这旅行团就是临时凑的。】 旅行社是他在网上随便找的，时间紧迫，没机会好好筛选。这个观光购物团也组得很仓促，成员来自国内各地，商定今天在济州岛机场会和。 找到组织后，大多数人已到齐，各个年龄段、口音都有，将临时拼凑这一特点凸显得淋漓尽致。 闲着没事，陈星落又和在韩国的两个朋友交流了一下。本来商定的八月初见面，谁知道一拖再拖，且目前看来还要拖…… 【陈星落：那个，我到韩国了。但有一件事，不知道怎么说……】 他硬着头皮，【反正，我带了个小女孩过来，我先陪她玩几天，到时候找不找你们再说，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 【林景南：？？？？？？？】 果然。 【付帅：你小媳妇吗？】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评论啊啊啊啊，虽然前台看不见，最近三次元太忙了！！！TvT 第11章 星星坠落 陈星落不知道怎么说。 只是一个住他家的小女孩，其实两人没什么关系？听起来却好像更奇怪了。 付帅痛哭流涕：【我们曾经说好谁也不找女朋友，只一心一意爱篮球的誓言呢？？？】 林景南倒算淡定：【多一个人没关系，这房间够的。】 聊了几句，陈星落将手机收进兜里，轻叹口气。 虽然两位朋友没表现出什么不满，但凭陈星落对两人了解，他们在国外优哉游哉度假潇洒，巴巴盼着自己过来一起玩，却忽然，听说他还带了个陌生女孩，肯定不会多自在的。 …… 第一天，人陆陆续续集合完毕，没安排什么行程，和韩国导游认识了一下后，就乘坐大巴入住事先安排好的酒店。 不过…… 在酒店大堂，其他团员都已经拖着行李奔赴各自房间，只有陈星落，整个人好像被石化了，一尊雕像般在原地伫立不动。 他的手里，摊着一张房卡。 “一张？” “有什么问题吗？”导游听后，笑眯眯靠过来。他中文说得很好，只是个别字念不对，加上语调有一点点奇怪而已。 “我两……”陈星落转身看着顾缱绻，掀起她头上的渔夫帽，恰好看见她捂着嘴，打了个好大好大的哈欠，很无奈地问导游，“我两一间房呀？” “是呀，这是旅行社的安排。我们这里，都是根据中方旅行社所提供信息来安排房间的。难道，二位不太方便吗？”导游有些疑惑地看着陈星落和顾缱绻，一时也判断不出来，两人到底是情侣还是兄妹。 “行啦，就这样吧，走啦，我要困死了！”顾缱绻假装不耐烦地扯扯陈星落袖子，嘟嘟囔囔着，“反正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实际上，她心里很单纯地窃喜，她才不想和陌生人拼一间房呢！让她自己睡的话，大概又会很害怕，虽然都是新环境，这里却和陈家完全不同。 “……”陈星落差点被顾缱绻最后一句话给噎死。 但都这么说了，在导游意味深长的笑容里，陈星落只能沉着脸，和顾缱绻一起去等电梯。反正，一间房里有两张床，其实也没什么所谓的，嗯……他不断洗脑式地安慰自己。 如他所盼，进屋后，两人十分和谐，互不干扰地洗漱完毕，各自倒在各自床上玩手机，准备入睡。 见顾缱绻已经躺好，“啪”地一声，陈星落将屋里灯一关，四下立即漆黑黑一片。唯有手机屏幕投射出来的白光，幽幽照在脸上。空调呜呜地响动着，递送出冷风，一阵一阵的，不像陈星落家中央空调所制出的冷气那般均匀。 周围一黑，顾缱绻忽然敏感起来，将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滴溜溜地环视一圈陌生的屋子。黑洞洞、冷冰冰的。 第一次住进陈家，她也对那里的全新环境感到陌生。可是，他们给她准备的那间卧室布置得非常温馨，仿佛一个舒适的巢穴，一直散发着温暖的味道、向她张开怀抱，很自然地将她接纳进去。 并且，她还有一只叫Warm的大白绒绒熊，那是她从小抱到大的。它就如同一位特殊的亲人，无声地陪伴着她，时刻可以为她补充勇气和能量，让她不会感到太过孤独和害怕。 而现在…… 顾缱绻瞄了眼旁边床上的陈星落，微微往被子里瑟缩了一下，心里毛毛的。 深思熟虑一番后，她在手机屏幕上飞快戳了几下，而后一鼓作气，掀开被子，几步冲刺钻到旁边床的被窝里，在陈星落身边乖乖躺好。 陈星落：“？？？”没搞错吧，大姐？？ 他正在手机上看电影，瞬间被吓了一跳。 顾缱绻动作敏捷迅速，一切都发生在一瞬之间，仿佛一只被惊动兔子，迅速从危险地带窜到安全地带，而后一动不动地隐藏住自己。 明白发生了什么，陈星落将手机往一旁歪了歪，屏幕上的光，便打在一旁枕头上的顾缱绻脸上。 只见，她小手正扒着被沿，遮住自己半张脸，眼睛很无辜地看着自己，被子下面的小嘴巴发出闷闷的声音：“我、我想来和你一起看视频。不、不过，我会和你保持安全距离的，你别介意呗。” “你特么是害怕自己睡吧？”陈星落一语道破。 “我没有！”顾缱绻立即大叫，“我就是想看视频！！” “你看呗。”这次，陈星落破天荒没拒绝，也没回怼，反而还答应得很干脆。 “……”顾缱绻没来得及想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陈星落就甚至，很主动地往自己这儿挪了挪身子，主动打破了她所说的安全距离。 “……”顾缱绻有点紧张。 紧接着，感觉到枕头微微塌陷下一块，是陈星落的手肘撑在了她脑袋上方，并且，另一只手将手机举到她面前。 她这才认真地去看他手机屏幕上内容，眼睛不自觉睁大。 陈星落语气里掩不住的戏谑：“我看鬼片呢，一起看？分你个耳机，要不要？”并真的摘下一只耳机，在她面前晃晃，隐约可以听见里面幽森恐怖的背景乐。 顾缱绻：“……！！” 陈星落使劲憋着笑，看着闪闪烁烁光影下，顾缱绻盯着他手机的眼睛慢慢睁大、睁大……而后，立即闭得死死。 “嘁，胆小鬼。”他收回手机，“不看拉倒。” 顾缱绻没理他，死死咬着唇。 看她瞬间被吓成这样，陈星落见好就收，挪回床的另一半，继续看电影，没再管她，任她自己慢慢睡着了。 只不过，看完电影后，陈星落随意看了眼微博，看到了很不得了的东西。 【顾缱绻微博：关了灯后的房间很黑暗，小陈很胆小，很害怕……他求求我，可不可以去陪他看一下球赛。害，这怎么办呢，我深思熟虑后，只好勉为其难地牺牲一下自己了QvQ】 时间是一小时前，也就是她冲到自己床上之前。那时候，她看他举着手机，不知道他在看鬼片，大概还以为他在像家里时那样热衷看球赛。 评论里，有惊讶也有担忧—— 【绻绻，你俩旅游睡一起啊？？[吃惊][吃惊][吃惊]】 【小姐姐，我觉得你还是小心点吧，虽然不是很了解这个人，但我觉得，大半夜的，他图谋不轨……】 …… 陈星落：“……？？”图谋不轨？？谁？？他？？？ 本来，陈星落觉得，顾缱绻就是个心智不高的小女孩，胆子小、怕黑都很正常。尤其出门在外，心里作用就更强烈，来从他身上找点安全感，他可以理解，也可以忍。但是，这样发微博自欺欺人，还引起了很多误会，是不是不太好？？？ 虽然没人知道小陈是谁。 陈星落瞬间有点毛，奈何推了顾缱绻几把，她却睡得跟佩奇似的，沉沉叫不醒。 Okok，陈星落有点颓丧地想，你不走就算了，我躲还不可以？ 于是，他起身，准备越过顾缱绻睡觉的地方，到她床上去。 谁知道，计划刚进行到一半，他挪到顾缱绻身边的时候，顾缱绻忽然一个翻身，他给抱！住！了！ “……” “我……操……”绝了！！ 陈星落克制着没出声，但内心却已崩溃如一座经历了全方位轰炸的城堡，分崩离析，一片片残骸七零八落，一片狼藉，惨不忍睹。 ——他！被！扑！倒！了！ 被一个熟睡的幼稚包小孩，扑倒在了枕头上！ 更可怕的是，他手下意识就环在了顾缱绻身上。怀里一团软绵绵的小家伙，像找到了舒适巢穴般，趴得很贴合，睡得很安恬。毛茸茸的发扫在他鼻尖，软软的，一股奶香气。 “……” 平复了好半天，陈星落微微侧了个身。 顾缱绻一直没放手，将他抱得理所应当、自然而然，很像一只小树袋熊。 陈星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暴躁地把顾缱绻给掀到一边去，她简直就是个仗着弱智欺负自己、为非作歹的小魔女！ …… 就这样，出来旅游的第一天，沉沉的夜晚，陈星落看着陌生酒店的天花板怀疑人生。 身下是柔软的枕头，身上是一团软乎乎、散发着温热温度的顾缱绻，还有股淡淡甜甜的奶香气萦绕鼻尖。 她每一次规律又绵长的呼吸，都会带动整个身体微微地起伏，很乖很乖。原本空调吹出的生冷空气，好像都被净化成了甜甜的牛奶味。 “……” 许久后，陈星落想明白了。顾缱绻可能把自己当成了她那只白色的大笨熊。 他只好微微叹口气，侧了侧头，让自己即使在魔女的魔爪下，也能躺得稍微舒服点。 * 第二天早上，顾缱绻是被陈星落给疯狂摇醒的。 而后，陈星落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去洗手间洗漱，丢给她一句话——“赶紧起来，七点下去吃饭，七点半就要吃完。” 顾缱绻完全不知道昨晚自己把他给当成熊、抱了一宿的事，只觉得睡得很踏实。现在被叫醒，倒对没睡够感到很不满，可想到是在旅游，也无可奈何。 她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摸起手机，看了眼时间——5:40。 “什么鬼！”顾缱绻立即哀叫着抗议，“七点吃饭，现在才六点不到，你以为我洗脸很慢吗？” 本以为会被怼，没想到，这次陈星落破天荒有耐心，语气不是一般轻柔：“时差一小时，你手机没自动调时间吗？” 又叹口气，“算了，你不会调就别乱动了，我一会儿给你调吧。要是没睡好的话，一会儿到大巴车上还可以睡。” “……” 顾缱绻眨眨眼，不知道他忽然吃错了什么药。 但起床气消退大半，她把手机扔到一边，等陈星落来调，嘿嘿地笑了笑：“那行吧。” …… 第一个进酒店餐厅，顾缱绻慢吞吞地吃吐司，慢吞吞地吃沙拉，慢吞吞地喝麦片粥，即使旁边有陈星落掐表，一边鼓劲一边催促，最后，她也依旧光荣地成为了倒数第一个离开餐厅的人。 不过，走之前，她看着同旅行团某两小孩走后没收拾的餐具正摆在桌上，很难看，便蹙着眉，主动帮他们收拾了。 入乡随俗，大家吃完饭后，都主动把自己的餐具收到餐具回收处，他俩却不听话。 陈星落将这幕看在眼里，忽然忍不住笑了。 看顾缱绻蹦跶着回到自己身边，很欣慰地拍拍她脑袋，有种自己家仔就是比别家强的自豪感——“绻绻真棒！” “呕——”顾缱绻完全不吃他那套，往前一弯腰，做了个呕吐的动作。 第12章 星星坠落 “……” …… 吃完早饭，众人乘上大巴，前往济州岛的首个目的地。 听陈星落的话，趁这段路程，顾缱绻闭眼小睡了会儿。想着飞机上的事，她毫不客气地直接枕在陈星落肩上，陈星落没在意。 第一个景点到达时，众人一起下车，前半段车厢过道因此变得堵塞。顾缱绻站在车厢中间等候时，忽然转身，朝向了某排座位上的两个小孩。 “……” 陈星落站在顾缱绻身后，倚在某把椅子上，默默低头注视着她一举一动，不知道这小鬼又在打什么主意。 陈星落没想到，顾缱绻不仅是个很有责任感的好孩子，会帮别的小朋友收拾餐具，还是个非常有素质和正义感的文明小游客。 就见，顾缱绻微微低下头，很严肃地看着两个小孩说：“这又不是你们自己的车，可不可以保持好卫生，不要把垃圾扔得满地都是啊？” 陈星落有些诧异，略微抬了抬下巴，果然，看见两小孩脚边散落着许多零食包装与橘子皮，好像造出来一个小型垃圾场，简直不要太夸张。 两个小屁孩，一个估计还在上小学，另一个则更小，本来在一起玩得很开心，忽然听到这么一句，顿时不乐意了。 大的直接仰起头回怼顾缱绻：“关你什么事？” “这样做没礼貌，丢我们大家的脸。到时候司机叔叔来收拾车厢，看见了会觉得我们没素质。”顾缱绻一本正经地回答，像极了某班级里表现最好的道德模范小标兵，正在管理纪律，“还有，你们早上吃完饭也不收拾盘子，你们知不知道在这里，每个人吃完饭都要把自己的餐具给收拾好啊？” 小孩白了顾缱绻一眼，想说她真能管闲事，却忽然看见了站在她身后的陈星落。 其实，此时的陈星落，像在围观几个小孩吵架一样心里乐开了花，但他表面极力装得很严肃，仿佛顾缱绻坚实的后盾。见两个小屁孩注意到自己，他将手把在椅子上，低头看向他俩“啧”了声，显得不怎么高兴和有耐心地沉声说：“怎么和姐姐说话的？” “道歉。” “……” 不仅两个小朋友，连顾缱绻都很意想不到。她向后仰起脑袋，十分不可思议地看着陈星落。 “要不然，今天你俩别下车了。”他继续威胁。 纠结了好半天，“……对、对不起姐姐。”大孩子躲闪开目光，红着脸飞速地咕噜了一句。 虽然陈星落本身看起来并不多么可怕，但对两个小屁孩来说，他有绝对的年龄和气势优势，只要绷起脸、稍微装点狠、说几句重话，就能起到不小的威慑作用。 顾缱绻：“……” 这人好会装呀，受到帮助后的她不怎么有良心地想。 很会装的陈星落将精神贯彻到底，继续命令：“把垃圾捡起来。” “……”两个小孩嘴鼓得跟金鱼一样，只好很不乐意地弯下腰去捡垃圾，没好气地扔进塑料袋里。 磨蹭半天，下了车，凉爽厚重的海风立即迎面吹来。 据导游介绍，这里是韩国电视剧《蓝色生死恋》拍摄地，顾缱绻听后咕哝一句：“没看过。” 谁知道，话毕，立即被一个大妈很不客气地diss了：“没看过就不要说。” 这都能被怼？ 更何况，自己随口一说的声音很小，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顾缱绻回过头，看了眼那位找茬嫌疑很大的大妈，看她翻了个白眼，嘴里继续嘟嘟囔囔、抱怨似的：“有些人就是喜欢拿无知来炫耀……” “……” 顾缱绻无语了，但看见大妈一手牵着一个小孩，两张面孔可谓不是一般熟悉，忽然懂了，撇撇嘴，没再说什么。 抛开这点小小的不愉快，导游简短介绍完毕，众人立即四散开，在规定时间内进行自由活动。 一面是大片草地，铺成一望无际的苍翠绿色，木栏勾勒的小路顺山丘蜿蜒而上，上面有座童话般建筑的小教堂；一面是灰蒙蒙的海，隐在雾气与天空共同编织的尽头，礁石呈独特黑色，增添出一份特别的浪漫。 顾缱绻整个人都像被净化了，心情瞬间变得很好，沿着海边蹦蹦跳跳，却忽然被后面的陈星落叫住。 “干嘛？”顾缱绻回头，欢快的脚步仍没停下。 陈星落的穿衣风格特别简单随性。他好像特别中意白色短袖T恤和黑短裤，有各种各样的白T和黑短裤，一看就很像传说中那种，一身衣服裤子不过百，一双运动鞋却几千的神奇boy。但实际，他衣服裤子也不便宜，只是看起来真的很简单而已。 现在，他依旧如此，一件单薄宽松的白T，和他一头长而柔软的黑发一起，在一侧不断吹来的海风里猎猎起舞。手抄在兜里，微微仰着下巴，五官倒是很立体好看。 顾缱绻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眼花了，竟好像，看见他嘴角扯起抹笑来，对自己说：“喂，给你拍照啊，小朋友？” “……” 顾缱绻想了想，向他递出自己手机：“那拍吧。” 然而，陈星落刚接过顾缱绻手机，顾缱绻就蹦跳到不远处去了，像被一阵风给吹跑了一样，美颠颠地在海边转圈圈。 陈星落拿着手机对准，看着里面陀螺一样的女子：“？？？”这他妈什么？ 这怎么拍？考验他抓拍技巧？ 陈星落在风里冲顾缱绻喊：“不是拍照么，你别老动啊！” 顾缱绻站住，转回身，扯着细细的嗓子回话。声音掺杂在风里，断断续续地飘过来——“这样拍好看呀。” “……” 陈星落没再说话，心想，自己真是没事找事，给奇葩拍照，简直脑袋瓦特。 最后，顾缱绻拿回手机，在近百张连拍里精心挑选。 对于那些充满魔幻色彩、令人迷惑的照片，陈星落抚着额，一眼都不想多看：“我警告你，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这些是我给你拍的。尤其我妈，看见了肯定得骂死我！我以前还学过摄影，但你、你……你这种满地飞的人，我根本没法拍！” 顾缱绻闷着头答：“你妈才不会骂你咧。姜泠阿姨和我妈妈是好朋友，我妈妈就一直这样穿着好看裙子、转圈圈拍照，很好看的，像仙女。” 但你像小疯子。 陈星落无语，但没说出口。因为顾缱绻扯到了她妈妈，让他想到了一点伤感的事，看她轻描淡写的样子，不知道她心里是否也像表面一般淡定。 不过，没一会儿，陈星落就看见那些照片登上了顾缱绻微博，并且，她完全把自己的叮嘱当成了耳旁风——【这些是小陈给俺照的~[羞嗒嗒]】 评论里—— 【啊啊啊啊啊，第一次爆照啊！！可是——这照的啥？？？？[费解][费解][费解]】 【这小陈拍照技术不行把？】 【说！！你俩是不是谈恋爱了！是不是！！】 【照成这样，多大仇……小陈怕不是个傻子？】 …… 陈星落：“……” 他怕不是个傻子？ 一把将手机摔开。 没一会儿，他又把手机给捡回来，恶狠狠地发了条微博。 【顾缱绻，烦人！！！！！！】 没一会儿，某个陌生人给他评论了：【顾缱绻是谁？】 “……” 虽然陈星落微博只是随便玩玩，但也意外收获了几个粉丝。除了其中一个杜宾犬头像的，似乎是一位同好，再除了几个打广告的，其他一概不知道是谁、从哪儿来、为什么关注他，但也没大所谓。 最重要的是…… 陈星落想也不想地回复那人：【一个烦人精！！！】 * 不出所料，陈星落再没主动给顾缱绻照相，却变成顾缱绻主动要求后，他不得不接过手机给她照。 照她吃，照她喝，照她玩。照她在首尔的老皇宫里穿韩服，像小陀螺一样满地旋转，拍着拍着，就不知道转哪儿去了。 最后的照片，是拥挤的人群，某个鲜艳的身影像朵开放的花，头发飞扬，脸都糊了。陈星落看着微博感叹，真是个未来的小艺术家，开辟新时代，创立新审美的那种。 最后几天就很无趣了。 购物观光团不是徒有虚名，后面几天，团里安排的全是购物行程。并且，很少将人放在免税店商场里，更多是封闭式小店，导游将团交给店里负责人，团里人就能上课似地听其推销。 没办法，当时报团仓促，陈星落无奈之下选择了它，现在只能接受命运安排。反正，玩手机打发时间，也没多么难熬。 前面多是些药物补品，被吹得很玄乎，陈星落完全不在意。 只是，进某家化妆品店后，听完了讲解员长篇大论的洗脑式安利，陈星落依旧不打算买任何东西，旁边的大妈装了瓶眼霜，夜用日用里只选了夜用，故意说给他听：“真是的，有些人没钱就不要报这个团呐，几天什么都不买，导游回去都要被降级了。” 那是导游车上卖惨时说的，嫌大家买的少，自己回去会被降等级。 而这个大妈，这些天，她两个小孙孙没少被顾缱绻教育，无论吃早饭收拾盘子，还是在济州岛到首尔的飞机上唱歌；结果顾缱绻旁边还有个撑腰的，就是陈星落，板着脸吓唬人，每每把她气个半死，却无从发作。 “……？”陈星落莫名其妙看了她一眼。 恰好看见大妈在白他。 于是，正在陈星落另一边静静玩手机的顾缱绻，忽然看见陈星落像见到了什么宝贝一样，指着大妈的同款面霜，对着面前某服务员小姐姐说：“这个，就这个……”他想了想，正好之前不知道带什么给老妈和朋友，现在倒是很明确，“就这个，十瓶，黑的白的各五瓶，这样好算数。” “你疯啦？”顾缱绻手一抖，手机都差点都掉地上。虽然刚才没专心听，但她也知道，这东西一瓶就好几千，而且，买这么多干什么，长了十双眼睛吗？ 但陈星落看起来不是一般坚决，一边给老妈打电话，一边淡淡地扫了眼大妈。 大妈再说不出话，只是仍倔强地站在那儿，好像要看陈星落到底会不会付款一样。 本来，陈星落是要挨骂的，但电话那头的姜泠一听说是化妆品，且陈星落除了要送自己，还准备给两个在韩国的朋友，就立即同意了。不过…… “噢，再加两瓶。”陈星落忽然跟已完全掩饰不住笑容的服务员小姐姐说，而后看了眼顾缱绻，“这个小屁孩也得要。” 顾缱绻立即说：“我不要！” 陈星落白她一眼：“我妈的命令，你不听啊？” “……” 电话里，姜泠笑得花枝乱颤：“对，对，绻绻一定得要！” …… 最后，顾缱绻提着好几包眼霜，走出化妆品店，直撇嘴，在和店员一样笑得合不拢嘴的导游护送下登上大巴车。 她在想，就陈星落这个样子，之前凭什么说她往换装游戏里充钱是浪费啊！ 【陈星落微博：该出手时就出手。】 【顾缱绻微博：小陈有病！！！！】 第13章 星星坠落 * 行程最后一天，伙食相比平日好上许多，不再是各种食材和泡菜一起煮的韩式火锅，而是烤肉。 虽然不是特别上等的烤肉，但味道也很好，尤其对于一批跟随旅行团长途奔波的游客来说。 虽然导游规定的吃饭时间为半小时，十五分钟后，大家基本都吃完了，只剩下最后一桌。是一群真小孩，加上一个假小孩顾缱绻。 因为肉吃完可以随便加，几人都没吃完，小孩是因为没吃够，顾缱绻则是因为吃太慢，于是拼成了这么一桌。 每个小孩身后都站着家长看护，只有顾缱绻身后，站着的人是陈星落。 锅里肉明明很多，某大妈又开始操起没必要的心，督促自家小孩赶紧吃。看其夹肉慢吞吞，就急得不行地催促，每每都指挥他去夹最大的那块。 而实际，根本没人和他抢。 “……”陈星落在顾缱绻身后，别着手，淡淡看着这一切。虽然不关自己什么事，却怎么看怎么不爽。 他想了想，忽然又觉得很好玩，弯下腰去，在顾缱绻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凑近她耳边：“你看看，人家都怎么吃肉的，再看看你？” “……”顾缱绻听罢，本来张开的嘴就张更大了，嗷呜一口，把本来想分四口吃完的生菜包肉硬生生全塞嘴里。一下子塞不进去，还拿筷子往嘴里使劲地戳几下。 而后，她像仓鼠一样鼓着腮帮子，一动一动的，手上继续忙活着包下一团。 而实际，她嘴里这些，大概得努力嚼上几分钟才能咽下去。 “唉，对了嘛！”陈星落拼命忍笑，给她鼓劲，“这样吃得才香，你看人家小朋友都狼吞虎咽的。” 顾缱绻嘴里塞满了，想告诉陈星落，“狼吞虎咽不是吃饭的好习惯”，但只能发出“呜噜呜噜”的声音。 陈星落没听清，只是憋着笑，直起身，从上到下给顾缱绻拍了张吃肉的照片，发了个微博——【腮帮子鼓鼓的绻绻仓鼠，超可爱！10块钱，你值得拥有！:-D】 …… 最后一天，旅行团行程结束，明天一早，大巴车会送有需求的旅客去机场。来去韩国的机票，都是团员自己定的。 忽然没了安排，心里有些空落落。 晚上，顾缱绻坐在酒店床上，凝望窗外雾气渺茫的夜色，忽然想到什么，问陈星落：“可是，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呢？真的要去找你那两个朋友吗？可是，都这么久了，他们怎么还待在韩国没回去啊？” “是啊。”陈星落躺在床上，将胳膊枕在脑后，姿势十分惬意，结束了行程似乎很轻松，“度假，懂不？其中一朋友在韩国有亲人，有间空闲的房子，成天在里面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的，你以为像我们这么累啊？要不是你，我早跟他们一起了。” “噢……”顾缱绻听后，耷拉下脑袋，显得非常自责。 “怎么了？”陈星落问。 “那我岂不是，很多余。”顾缱绻越说越小声，“我只是个来历不明，又解释不清的小女孩而已……” “……”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无语片刻后，陈星落有些意外，“怎么，你打算自己先回去，我单独去找他们玩啊？你敢自己坐飞机吗？” 实际，他根本没想听顾缱绻回答，因为用脚后跟想，都知道她的答案是什么。 果然，某来历不明、解释不清的小女孩傻乎乎地笑了几声，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俺可不敢。 陈星落长叹一声：“唉，没事，一起就一起吧。” 顾缱绻美滋滋地点点头，却又开始道歉：“对、对不起呀，我一开始以为，你们只是一起组团旅游呢，我就想，多一个我没什么关系。我还以为，是你不想带我来玩呢。” “……”陈星落想了想，“原来我这么坏啊。” “没有没有。”顾缱绻赶紧讨好地摇头，“那什么，去找他们也不是很着急吧？要不，我们明天先去超市买点东西，到时候送给他们，会不会比较好？” “行吧。”想到见面时，顾缱绻带给自己的那份独特见面礼，陈星落无奈地点点头，向她比了个“ok”的手势。 顾缱绻唇角立即弯起弧度，美得不行。 * 说实话，当听说陈星落还会带个女生来时，付帅和林景南的确不是百分百乐意的。 本来，他们就想三个人一起好好玩玩，像在巡礼时那样。如若多一个人，还是个女生，可想而知会是多么拘束，前后气氛也会多么天差地别。 但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办法。 不过，这样的心理负担，在两人见到顾缱绻的那一刻起，烟消云散。 前一天晚上，陈星落提前和两人交流好路线，第二天上午，先带顾缱绻在超市采购东西，下午一起乘车前往目的地。 付帅和林景南打开院门的瞬间，就看见了一个多月不见的老朋友。 不过，三人之间，还隔着一名十分娇小的女生，正很夸张地九十度弯腰、将双手举得老高。每只手里，都很费力地提着一个大袋子。她十分努力地扯着嗓子喊出最大的声音，虽然那声音依旧不怎么大：“你们好，我是顾缱绻！” 像幼儿园小朋友在做自我介绍，夸张得不行。 站在顾缱绻身后的陈星落见状，不无尴尬地清清嗓子，“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祖宗……” 忽然，他看见顾缱绻的手开始抖，要拿不住了，赶紧道：“……快快快快把袋子拿走，右手那包赶紧塞冰箱冷冻起来，这是她给你们的礼物！” 虽然花的全是他的钱:-) “噢，噢噢噢……”已经呆愣的付帅和林景南听后，立即手忙脚乱起来。 林景南接过顾缱绻右手的袋子，看着里面满满的各种生肉，目瞪口呆，“这这这，这是啥？” “应有尽有的烤肉食材。”陈星落尽量答得淡然。 付帅也赶紧接过顾缱绻左手上的袋子，里面是满满的零食。 看顾缱绻还弯着腰，他急忙说：“哎哎哎小朋友，啊不是，小祖宗，你别这样啊，快快请起！” “……” “我17岁了。”什么小朋友？顾缱绻撇撇嘴。 不过，双手的袋子都被接过，她立即轻松不少，交替揉着酸痛的手腕。 没一会，她忽地眼睛一亮。 只见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拱到自己脚下，巨大的尾巴摇得飞快——一只乳白色的大狗狗正冲自己咧着嘴巴、伸出舌头，像个在微笑的小天使。 付帅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跟顾缱绻说：“你不怕狗吧？这是我姑家的萨摩耶，叫懵懵，暂时住在这儿。” * 晚上的时候，顾缱绻已经和两人一狗认识完毕。 付帅和陈星落差不多，都是高高瘦瘦的大男孩，但付帅可能比陈星落还要瘦一点，也有点偏黑，眼角下一颗痣，平添几分迷人气质；林景南看起来高大温和，但实际也是个逗比。 最戳心的，还是微笑小天使懵懵。 顾缱绻一点也不像付帅担忧的那样，害怕体型大的狗狗。相反，懵懵很像她的绒绒熊Warm，让她觉得很亲近。 几人住的地方，就是一幢带院子的小平房，复古的韩式传统民居。如陈星落所说，宁静又惬意，很适合吃吃喝喝喝玩玩乐乐地潇洒度假。 屋里全是榻榻米。晚上吃饭的时候，几人就坐在榻榻米上，面前放一张桌子，吃的喝的都摆在上面，一边看电视一边吃。 电视里在演韩剧，没任何翻译，看顾缱绻看得津津有味，林景南不免有些惊讶，问陈星落：“你祖宗听得懂韩文？” 陈星落想也不想地答：“她懂啥，她看猪都能跟着一起乐呵。” “……” 顾缱绻无法回击，因为嘴里塞满了烤肉说不出话，此时此刻，只能干瞪着陈星落。 昨天，她主动说去超市买东西，就是想给陈星落两个朋友送礼的同时，也给自己接下来几天储备好粮食。只不过，当她在超市里提出买电烧烤炉的时候，差点被陈星落给骂死，有点不愉快罢了。 而现在，不得不说，烤肉真的好好吃，可以慰藉心灵上的小小伤痛。 “你看你看你看，她在瞪你！”付帅简直快笑死了，看顾缱绻嘴里塞得满满的样子，活像只生怕被抢去食物的小仓鼠，关心道：“小祖宗，可不可以慢点吃？” “没事，这是我教她的。”陈星落看了眼顾缱绻，直接无视掉她带刺的目光，看着她鼓鼓的脸，给她顺了顺后背，“没事没事，你慢点吃，现在没人跟你抢了。” 没想到，自己当时一个玩笑，顾缱绻竟然这么听话，心里不禁有些得意和欣慰。 “我的妈耶……”看陈星落这副样子，付帅和林景南两人简直觉得见了鬼，又忽然好奇，“话说，陈星落，你俩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小祖宗的事？” “哦，就大概半个月前吧。”陈星落轻描淡写，“小祖宗家有点事，以后就住我家了。” 反正，付帅和林景南都是和他特别亲近的人，这件事两人迟早知道。凭人品，陈星落也不怕他们会把它当作八卦到处乱说，就觉得没什么故意隐瞒的必要。 听后，付帅和林景南交换了一下眼神，不约而同拿起手机，偷偷在微信里单独交流。 【付帅：靠，这逼有童养媳。】 【林景南：那我们之前信了他不找女朋友的鬼话，平常跟他一起，女生都不看一眼？？？】 【付帅：人家不找，因为人家有。】 【付帅：我们被坑了:-D】 * 付帅和林景南专门给顾缱绻收拾出一间房。 不过，睡觉的时候，付帅又开玩笑问陈星落，晚上准备跟谁睡。 被陈星落给恶狠狠瞪了眼后，他表面上不再作妖，却低下头、默默拿起手机给林景南发消息：【嫂子看起来好小，可能还没到那一步。】 林景南真佩服他开玩笑的不要脸：【你好骚啊。】 陈星落生怕顾缱绻当着二人面，再说一遍“反正又不是没一起睡过”这种蠢话，赶紧问她：“怎么样，晚上一个人睡，害不害怕？” 第14章 星星坠落 说不敢有用么？ 顾缱绻环视一周，看着被收拾好的房间，很干净也很温馨，就是不知道关了灯什么样。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她很争气，但也很勉为其难地冲陈星落点点头。 “要不……”眼看陈星落就要退出去，顾缱绻忽然将目光锁定在懵懵身上。 懵懵一直蹲在陈星落脚边，一副很温顺的样子，就像吃晚饭时蹲在自己身边一样，毛茸茸一大坨，可以带来安全感。 “要不，”顾缱绻于是提议，“把懵懵留在我屋，好不好？” 陈星落低头，看着懵懵。 似乎察觉到目光，懵懵回看着陈星落，冲他露出自己的招牌微笑，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顾缱绻的话，正在跟他说“ok，完全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一样。 只不过，林景南在外面说：“懵懵每天早上五六点就醒了，叫人去溜圈，这样一来它明早肯定闹你。小祖宗，你五六点醒的话，不困吗？” 顾缱绻在心中权衡了一下，于胸前握紧拳头，坚定地说：“没关系！” 可拉倒吧…… 陈星落看着顾缱绻，想着她每天在旅行团里因早起而在床上打滚耍赖、又哼又叫的样子，面露复杂。 但也没什么办法，他只能答应顾缱绻，把懵懵留在她屋里。 看着懵懵乖乖在顾缱绻身边蜷成一团，准备陪她睡觉，陈星落慢慢退出屋子、慢慢将推拉门关上：“晚安啊绻绻。” 说完后，陈星落惊呆了，他随口说了句什么？ “……” 顾缱绻倒没在意，往被子里缩了缩，看着面前温顺的懵懵，发出闷闷的声音回应：“喔，你也是。” 顾缱绻房间外，面对雕花木门，陈星落站了好久都没动，不自禁出了神。 不知道为什么，习惯了顾缱绻好几夜都睡在自己身边，看着她入睡后恬静乖巧的模样，听着她清浅均匀的呼吸，还有淡淡的奶香气慢慢弥散在空气里……忽然，让她这样自己在陌生房间里睡，陈星落说不清，此时心里是不放心更多，还是莫名其妙的失落更多。 靠，这该死的感觉。 直到付帅的声音响起，打趣：“喂，不至于这么难舍难分吧？和我们两个睡一间房，难道很委屈你么？”他和林景南，都不知道看陈星落这样木头似地在那门外站多久了。 呵，这该死的，恋爱的酸臭味。 陈星落才回过神，白了他一眼，从顾缱绻房门口退开，“睡觉睡觉。” …… 晚上，夏日昆虫的歌声传入卧室，与均匀的呼吸声混杂在一起，本该是十分惬意的睡眠时间，却忽地被付帅的一声低吼给打破。他一边发泄着自己的惊奇与愤怒，一边把陈星落给撞开。 ——“你干什么！你以为我是你媳妇么！”抱着被子，付帅猛然间坐起，对于自己刚刚受到的侵丨犯感到愤怒不已。 “你干嘛？半夜发什么疯？”陈星落被他吵醒，也很烦躁，尚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中，回怼一句，往一边让了让，继续睡觉。 可付帅不依不饶，继续控诉他的恶行：“你知道你刚才做了什么吗！你特么睡着睡着，就抱到我身上来了，你知道我醒的时候受到了多大的惊吓么，你以为我是你媳妇啊，靠！” 付帅撒完气，也转过身，准备继续睡觉，且和陈星落保持开安全距离。毕竟暴走归暴走，很少有人能战胜睡魔侵丨袭。 但陈星落听完，却像遭受了晴天霹雳般，忽然清醒了。 黑暗中，他不可思议地瞪着眼。可以十分清晰地感觉到，额上，一粒豆大的冷汗正慢慢渗出。 没一会儿，他忽然想到什么，从床铺上爬起。 “喂，大半夜的，干嘛去？”付帅不知道他又在折腾什么。 “靠，你俩简直吵死啦！” “唉老付，你怎么那么能管闲事啊，人家去上厕所吧？”一旁的林景南也被吵醒了，用枕头狠狠捂住自己脑袋，觉得很崩溃。 “不，绝对不是。”付帅彻底清醒了，看陈星落走出房间，神神叨叨地跟林景南说，“我告诉你，我告诉你，刚才发生了什么……” “……”林景南拿开枕头，听完后，慢慢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 另一边，陈星落蹑手蹑脚，来到顾缱绻房间门口。 他非常、非常缓慢地，将门拉开一条缝，走进，全程尽量不发出任何响动。 最终，在顾缱绻身边站定。 看顾缱绻缩在被子里，抱成小小一团，只露出鼻子以上部分，即使懵懵就在面前，也没伸手去抱它。 不知道为什么，竟莫名有点心酸。 狗狗的感官相当敏锐，自陈星落拉开门起，懵懵就醒来了。但它很懂事，没发出任何声音，只是一直在黑暗中温柔地注视着陈星落。 陈星落看了会儿顾缱绻，就将目光转向它，冲它摆摆手。 懵懵立即会意，没有丝毫被打扰的不愉快，立即站起身，绕过顾缱绻，屁颠屁颠跟陈星落离开了顾缱绻房间。 关门的时候，陈星落看着脚下的懵懵，笑着说：“她是个胆小鬼，还是个小懒虫，明早不可能带你遛弯，被吵醒的话，还会发脾气的。” 黑暗中，懵懵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陈星落，吐出舌头，又露出微笑。 陈星落俯身，揉揉它脑袋，“走吧。” 见陈星落进屋，正在逼逼叨叨的付帅和林景南立即收嘴，还有些惊讶。 经过讨论，两人一致认为，陈星落今晚不会回来了，会抱着他的小媳妇睡到天亮。 回来就回来吧，两人准备若无其事地继续睡觉，却忽然，看见了跟在陈星落身边的某身影。 两人瞬间懂了，异口同声地哀嚎——“靠，你把懵懵给带回来了？” “反正，最后也是我们去遛吧。”陈星落淡淡道。 “喔喔喔，是是是。”两人还能说什么，知道他言外之意，就是——不要吵醒老子的小祖宗。 能想到这茬，还能在大半夜爬起来付诸行动，付帅和林景南佩服得五体投地——“不愧是谈恋爱的人，就是不一样。”“不愧是自己媳妇，就是得时时刻刻地想着、身体力行地宠着。” 陈星落倒下就睡，没理他们的烂话。 * 天气一点一点变化着，慢慢不那么炎热了，一周时间很快过去。 几天下来，四人经常去周边商场、超市、夜市之类逛逛；有时候，陈星落三人去周围球场打球，顾缱绻就带着懵懵在一旁，一边吃雪糕一边看；傍晚，四人会带懵懵去周围花园，或风景好的地方转转……待在屋里时，就是吃喝看剧，打打闹闹。 即使意犹未尽，也不得不回巡礼市。 快开学了。 陈淮生很早给顾缱绻办好了入学手续，在巡礼一中读书，与陈星落同校；姜泠也提早给顾缱绻张罗好了各种生活学习用品，只等正式开学。两人还特意嘱咐陈星落，去了学校不要只顾自己，一定要多多关照顾缱绻，多多带她熟悉新校园……听得陈星落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上学前一天，陈星落被朋友叫去Pluto玩。 他们开玩笑说，“聊聊上学的事”，但陈星落知道是怎么回事。 巡礼一中对面是职高，职高旁边，就是这家名为Pluto的网咖，说是全市最豪华的也当之无愧。他们这个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大家几乎都认识。陈星落其中一朋友，就是这家网咖的小老板，厉害得不行，因此，他们常常在那里聚首。 于是，为了在开学前一天晚上溜出门，而不被老妈骂成狗，陈星落很巧妙地告诉姜泠，这是一场同学聚会，相互加油打气、祝愿开学之后一起好好学习的那种。 缺席同学聚会未免有些不合群，姜泠信了，也同意了。 但要出门时，陈星落不知道为什么，非要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一眼二楼。 只见，二楼上，顾缱绻正蹲在那里，手扒着栏杆，像被关在监狱里的小囚犯一样，巴巴看着他。什么话都不说，却，什么话都从那双纯净又充满渴望的眼里流露出来了。 姜泠听陈星落说是同学聚会，知道硬叫陈星落带顾缱绻去不好，因此，这回难得没有逼他。 而现在，是陈星落主动在心里缴械投降了，冲顾缱绻招招手。 “……？” 顾缱绻眨眨眼，没有动，以为自己看错了。 陈星落只好很无奈地对她喊：“你下来吧，祖宗！” “走走走，一起走，带你去！！” 愣了几秒后，顾缱绻瞬间从原地蹦起——“真的吗！” 陈星落有些受不了地点点头。 顾缱绻立即转身，冲进自己屋子，随便套了条小裙子，不到一分钟就冲了出来，直奔楼下，站到陈星落身边冲他敬礼：“顾圈圈准备完毕，请求出动！” “……” “走吧，傻逼。”陈星落揉了把她的头，转身开门。 姜泠目睹一切，没说什么，偷笑了好久。 …… 离开了家，融入夜色，立即被夏夜牛奶般温柔的风包裹。宁静的夜晚，行人稀疏，似乎是明天开学的缘故。 出了门，顾缱绻才知道，陈星落要去的地方竟是网咖。 但也不抵触。 到达目的地，推开磨砂门，走进咖啡厅般的暖色光线里，流行背景乐与高高低低的嘈杂声混合在一起，传入耳中。 陌生的环境，难免有点拘谨，顾缱绻乖乖地跟在陈星落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昨天作话搞错了，是今天还有一章，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杀我自己 第15章 星星坠落 走进Pluto，顾缱绻发现，陈星落的朋友们虽然看起来都很酷，但其实都很有爱心，因为他们基本都养了宠物。 比如，付帅和林景南的懵懵；比如，这家网咖里的猫猫。 走在路上时，陈星落就告诉顾缱绻了，这家网咖里有一只大猫，是一只缅因猫，它的名字超个性，叫“你大爷”。 而猫的主人、这家网咖的小老板，就是他的一位朋友，叫沈家铭；小老板娘是巡礼一中校花，叫列锦，本该在美术集训的，恰好今天放假，就一起来玩了。 刚走进Pluto的时候，陈星落看见你大爷从吧台上蹦下来，向着他这儿踱步过来，还担心身后的顾缱绻会害怕，有意地往她那儿挡了挡。 谁知道，这小姑娘怕黑、怕一个人睡觉，却偏偏不怕这些大型动物。要不是不得不跟上自己，她甚至还想蹲下去，摸一摸这个看起来有点吓人的大家伙。 随后，顾缱绻和陈星落那一大众朋友见了面，其中包括她熟悉的付帅和林景南。众人围坐一桌，桌上各类棋盘、食物饮料应有尽有，你一句我一句的，聊天声愉快又热烈，气氛十分和谐。 顾缱绻乖乖坐在陈星落身边，捧着自己面前的一杯果汁，不紧不慢地小口喝着。 她来这儿，就是打算这样不声不响打个酱油、乱凑个热闹，可不仅付帅和林景南，很多不认识的人都主动和她说话，甚至不问她是谁。就好像，大家本来就知道她一样。 如此，陈星落干脆向大家介绍了一下她：“这小屁孩叫顾缱绻，明天正式在巡礼一中上学，上高二。” “咦，怎么变成小屁孩了？”旁边付帅听罢，故作惊奇地问，“不是你小祖宗吗？” 话落，一桌人哄然大笑。 陈星落扶额，明天开学，怎么让付帅死他都想好了。 倒是顾缱绻，没听出付帅话里的意味深长，傻了吧唧地跟着大家一起笑，非常完美地融入进氛围。 更何况，在韩国的时候，付帅和林景南就这样一口一个“小祖宗”叫她，她都听习惯了。一个昵称而已，并没觉得有什么。 陈星落口中的巡礼一中校花+Pluto小老板娘列锦，一直坐在顾缱绻对面。 其他人闹够了，谈论别的去，她忽然向前探身凑进顾缱绻，冲她眨眨眼，主动搭讪道：“嗨，你太可爱了，是转学来的吗？” “嗯嗯。”顾缱绻回过神，疯狂冲列锦点头。看着传说中的校花，不禁在心里感叹，真的好漂亮。 “太可惜了，我还在集训，一时回不去，不能亲自带你去熟悉巡礼一中校园了。”列锦说着，食指在下巴上轻摩，若有所思。 没一会儿，她又露出一狡黠可爱的笑容，像只小狐狸，“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画。” 说罢，她真的用自己手机画起来，边画还边给顾缱绻指明，“记得我刚到巡礼一中上学的时候，经常搞不清地方。喏，一进门，先是这栋教学楼，高一、高二、高三……这里是主操场……” 没想到列锦会这么上心，一旁，陈星落漫无目的地划拉着手机，忽然想起什么，问顾缱绻：“对了，你被分到几班？” 顾缱绻晃着腿，瞪着天花板，努力地回想了一下陈叔叔告诉自己的话，答：“3班。” “哦，高二3班么……”陈星落看着屏幕上的通讯录，“说不定，我可以给你安排一下。” “……？” 顾缱绻不知道他要给自己安排什么，但听这口气，倒觉得，这人好像还挺能的。 …… 叽叽喳喳半天，一桌人都有点累了，各自杯里的饮料续了又续，声音慢慢减弱下去。 没一会儿，大家凑一起打《三国杀》、玩《大富翁》，仿佛是开学前的狂欢。 陈星落谢绝了他人邀请，默默拖来一个方形棋盘、黑白子各一盒，往自己和顾缱绻之间一摆。 “谢谢你。”顾缱绻知道他是在照顾自己，怕她没人玩，但是，“我不会下围棋。”她卑微地低下头。 “……”陈星落看着她，简直服了，“是五子棋。” “五子棋，你总会吧？” “啊！这个我倒是很会。”一听说是五子棋，顾缱绻似乎想到什么，双眼立即放出光亮，又强调一遍，“我很会。” “行，那开始吧。”陈星落点点头，把黑子给她，“小祖宗优先。” 顾缱绻点点头，也没客气，从盒子里拿起枚黑子就下，一副很了然的样子。 如此一来，倒让陈星落心生些许期待。 陈星落本打算让一让顾缱绻、让她有点最起码的游戏体验的。 却没想到，顾缱绻下起棋来直白又凶狠，毫无战略可言，一心只想把棋连成五个，战局顿时变得简单起来。 陈星落在心里暗笑，顾缱绻怎么下，他便怎么堵，同时找机会把自己棋子连成五个就可以。 直到，某一步下完，顾缱绻成功将四子连在一起。 陈星落已经堵住一头，毫不犹豫拿起枚棋子，将她另一头堵死。 在距胜利仅一步之遥时被撂倒，顾缱绻看着棋盘，却眉头都没蹙一下，显得十分老成。 她也不急着下下个子，而是漫不经心地，把四个连在一起的棋子给挨个扒拉了一下，让原本很稀松的它们紧凑地挨在一起，排列整齐。 于是，四子边上，忽然多出个空位。 她理所应当地，在那里摆上第五枚棋子。 五星连珠。 “……” 陈星落震惊了。 他感觉，有股气硬生生地梗在自己喉间，压迫得他说不出话，“你，你特么……” 方才，顾缱绻几乎每个子都摆得很稀松，他以为她下棋就是这样，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纵容了。可哪想到，这竟是这家伙的套路，用四个子占五个子的位置，故意让他辨不清楚！ 赢归赢，但毕竟不怎么光彩，顾缱绻有些心虚，一直没有说话。 好半天过去，她才有点不好意思地扯扯头发，冲陈星落傻乎乎地笑了：“其实，这是我哥教我的，我才不是赖皮，你要怪就怪他好了！” 陈星落缓了半天。 两人间默了好久。 “罢了罢了罢了，你开心就好。”陈星落捋了把头发，倒是第一次听顾缱绻提起她哥，也隐约记起了老妈提过的话——顾缱绻她亲哥，现在在国外留学。 “想他吗？”陈星落忽然问。 话题瞬间跳得很远，顾缱绻愣了一下。 “噢……”她想了想，垂下眼，声音变得很小，像蚊子哼哼，“有点吧。” 看她这副神情，以及忽然就迷蒙起来的双眼，明明就是很想很想吧，陈星落无奈。 也不知道自己脑子哪根弦搭错了，或者，只是不想看顾缱绻这么伤感、单纯想转移掉她注意力而已，他声音忽地沉缓低哑下来，半开玩笑问她：“那，如果以后我们也分开，你会不会很想我？” “……？”顾缱绻立即瞪大眼，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看他漆黑的双眸，被灯光的迷离点染，面庞上很多线条被暖色勾勒出来，有点好看，像一张被加了滤镜的照片。 他就这么看着自己，静静的，等一个答案。 看似很漫不经心，却又好像，问得很走心。 “啊……”顾缱绻认真地想了想，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如果你对我再好点的话，如果，真有那个时候的话，我肯定，会想的吧。” * 次日，八月骄阳威力不减，巡礼市一众花草们却不能继续窝在家里野蛮生长，需要回归学校这座大花园的怀抱，接受园丁爱的浇灌与修剪。 一大早，同时被闹钟叫醒，顾缱绻和陈星落从床上坐起，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手机，记录这一意义非凡的新旅程开端。 前者：【今天就要开始上学了，新环境，新同学，可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呢，超紧张！！但是要加油啊！！！(^_^)/】 后者：【终于不用带孩子了，我解脱了，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比放暑假还开心啊，啊哈哈哈哈！！！】 陈星落刚发完，忽然看见顾缱绻同时发了条微博，吓了一跳。 而后，他淡定地混在她的粉丝群里，给她评论：【噢噢噢，开学了啊，学校大不大啊，这位大大可别迷路了啊！(^_^)/】 没一会儿，就被顾缱绻粉丝怼了：【你是不是神经病？】 …… 两人吃过早饭，一同由司机叔叔送往学校。 陈淮生为顾缱绻安排在学校专门的午休宿舍午休，因此，车上还放着姜泠为她置办好的简单宿舍用品。 下了车，同司机叔叔道别，陈星落直接提起顾缱绻大大小小东西，往学校里走。 顾缱绻屁颠屁颠跟在后面，问他：“这些东西，放哪里呢？” “先去宿舍楼下，交给你舍友。”陈星落答，“然后我带你去教室。” “舍友？”顾缱绻有些好奇。 “嗯。”陈星落解释，“昨天我问了，我一个篮球队学妹正好和你一个班。她宿舍有个空床位，给你正好。一会儿，她会帮你把东西提到宿舍，你直接跟着我去教室收拾东西就行。中午，她会带你去熟悉宿舍的。” “啊……”顾缱绻听得震惊。 没想到，陈星落会对她的事如此上心，已经安排得这么周全。原来，昨天那句“我给你安排一下”，不是他开玩笑的。 宿舍楼下，和学妹交接完毕，陈星落亲自把顾缱绻送到高二3班门口。 却不想，他一来，瞬间就被一堆人围住，大家都抢着和他打招呼说话。 看着这热烈一幕，顾缱绻有些茫然，完全没料到陈星落在学校这么受欢迎。况且，这也不是他的班级耶。 但陈星落只是敷衍几句，拽着顾缱绻的书包带，跟那些人说：“……主要是这个小屁孩，她转学的，第一天在巡礼一中上学，以后在你们班，你们照顾一下。” “好的好的没问题，包在我们身上！” “学长放心，学长慢走！” …… 一群人闹哄哄半天，才送走陈星落。 看着他消失在走廊尽头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大家瞬间安静下来。 十几双眼睛，转而一齐盯在顾缱绻身上。 顾缱绻：“……” 她有点紧张地攥着新校服衣角，完全没料到是这般情况。 没一会儿，十几个声音一齐爆发。 ——“同学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呀？” ——“哇哇哇，转学来的，你怎么认识陈星落的呀？” ——“噢，你太可爱了吧，你是不是跳级啦？” …… 顾缱绻：“……” 直到，付帅和林景南走过来。 刚才陈星落从右边走了，两人则从左边过来，手里各拖着一条涮好的拖把，在光滑的地面上滑出长长两条水痕。 一来到高二3班门前，两人就听见了声音，付帅道：“靠，就知道陈星落在这，小祖宗不是3班的嘛。” 原本吵吵嚷嚷的同学见了两人，立即问好——“付帅学长好！”“林景南学长好！” “哦，”付帅挠挠头，“看见我们落哥哪儿去了么？他肯定来过吧，今天他值日，大早上却没影了！” 然而，还不等众人答话，付帅视线一低，忽然看见了顾缱绻。 不就是，传说中的小祖宗嘛。 他怎么也没想到，顾缱绻此时就站在班级门口，此时对上眼，他赶紧扳着身边林景南的脖子，迫得他不得不和自己一起向顾缱绻九十度鞠躬，大声道：“嫂、子、好！” 一众叫喳喳的小鸡仔，瞬间目瞪口呆。 “……” 顾缱绻默默捂住了脸，不想再面对这个世界。 第16章 星星坠落 “靠，你突然发什么疯，你想死吧？”离开高二3班，林景南揉着酸痛的后颈抱怨，想掐死自己身边这人的心都有了。但付帅一直都这么思维跳脱，成天嘚嘚瑟瑟疯疯癫癫的，也没什么办法。 “嗤，”付帅不在意地轻笑一声，“这你就不懂了吧？” “懂啥？”林景南无语。 就听付帅道：“你看那些围着小祖宗跳脚的学弟，眼里都快喷出火花了，不赶紧帮他们重树一下认知，等着我们落哥媳妇被拐走么？” “我去，不至于吧？”林景南感到很不可思议，“不是还有女生跟着一起跳么？难道，她们也喜欢顾缱绻？” “你还真是木啊。”付帅也嫌弃起林景南，“防患于未然，听我的，准没错。” …… 两人就这么说着话走远，深藏功与名。 留下顾缱绻站在高二3班门前，于风中凌乱。 “原来是这样……”周围一众人嘴巴张成O型，不住感叹，都在努力消化这一忽然爆出的惊天消息。 直到顾缱绻身后响起一声音，才打破这场面的僵硬——“都挤在门口干什么呢？” 顾缱绻回头，却因个头原因只看到对方胸部。仰起脑袋才看清，原来是之前在宿舍楼下见过的那名女生，也就是陈星落所说的篮球队学妹。 陈星落简单介绍两人认识过，顾缱绻知道她叫陶乐多。一米七多个头，皮肤微微偏向小麦色，扎一束高高的马尾，很飒也很帅气，相当符合篮球队成员的画风。 又忽然想起，陈星落像托小孩一样托她照顾自己。 陶乐多极其尽职尽责，直接将手搭在顾缱绻肩膀上，跟大家说：“这是我们班新转来的同学啊，你们把她堵在门口干嘛？” “……” “噢噢噢，噢噢噢，没干嘛没干嘛，就是看她太好看了。”大家愣了一下，立即从八卦的震惊中回过神，嘻嘻哈哈地站到两边去，为顾缱绻腾出地方，将她迎进教室。 但进了教室，顾缱绻也不知道自己坐哪，直到班主任进来。 班主任温丽看起来温柔也干练，年龄三十左右。她拍拍手，教室立即安静下来。 简单为大家介绍过顾缱绻，她效率极高地微调了一下班内座次，将顾缱绻位置安排在第三排窗边。最后审视一番教室，确认没什么问题了，又拍拍手让大家自习。 同学们也都很听从她命令，纪律俨然。 顾缱绻在自己位置坐好，同桌是名看起来静静乖乖的女生，叫杜绯绯。 杜绯绯也是顾缱绻午休舍友之一，可见，班主任对她这位新来的学生相当照顾。 杜绯绯本来很安静，但看身边顾缱绻娇娇小小一团，不声不响、慢吞吞收拾自己东西，柔弱又可爱，立即变得主动起来。 待顾缱绻收拾完东西，她给顾缱绻递去张纸条：【你好呀，我叫杜绯绯，希望和你成为好朋友^o^~】 接过纸条，顾缱绻愣了一下。 看过字后，她忍不住弯起嘴角，抓起笔回复：【我也希望！！！】 写完，她有些紧张地把纸条递到杜绯绯手里，两人相视一笑。又传了几个来回，很快熟络起来。 但传着传着，顾缱绻忽然想到什么，提笔写：【可是，为什么你们都认识陈……】 她写字慢，又偏偏不凑巧，这句话没写完的时候，操场、走廊和教室的音响同时响起，汇集在一起的进行曲的声音嘹亮高亢，使人为之一振。 也吓得不轻。 顾缱绻手一抖，笔掉到桌子上。 但她还没来得及捡，手就立即被杜绯绯牵起，把她往外拉，“走啦走啦，升旗去了！” “啊……”顾缱绻没反应过来，直接被杜绯绯拉走。 十分周后，巡礼一中最大的运动场上，三个级部人迅速集合完毕。在全校体育老师指挥下，各个班级在各自位置站好，井然有序，整个操场仿佛一张被填满棋子的巨大棋盘，场面蔚为壮观。 因为是新学期第一次升旗仪式兼开学典礼，学校毫不马虎。 顾缱绻在杜绯绯前面站得笔直，像株挺拔的小花。因为第一次参加新学校大型活动，有些小小的紧张和兴奋。 但当国旗在顶端高高飘扬后，典礼进入了似乎无休止的讲话环节，校长、主任、老师代表……好多人依次发言，且每个人的发言稿都很长，似乎铆了一暑假的劲，都在借着这个机会使出来，听得顾缱绻这株小花很快蔫巴下去。 老师代表终于讲完，主持人宣布，接下来是学生会新任主席发言时间。 顾缱绻个头矮矮的，如果想看清台上的人，必须努力抻着脖子，或踮起脚尖，但无论哪样都很累。 此时，她已经没了什么精神，只希望后面说话的人说快一点，她想赶紧回教室坐着休息。 就算周围人都在骚动，嘀嘀咕咕议论着谁是今年的学生会主席，好像什么选秀节目经过投票环节，到了最振奋人心的公布时刻，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一样，顾缱绻也提不起精神和他们一起期待。 其实也差不多。 学生会主席一年一换，任期从九月起到次年毕业。每一届的选举结果都是在九月开学典礼，也就是此时公布。 顾缱绻盯着自己脚尖发呆，台上传来试话筒的轻拍声。 随后，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这个暑假里，几乎每天都在她耳边响起的声音传来：“尊敬的领导们、老师们，亲爱的同学们，大家早上好。我是本届学生会主席，陈星落……” “……” “……？？？” 耳边，是人潮铺天盖地的起哄声，与零零散散的尖叫。 一开始，只是前排同学看见了走上台的陈星落，激动得像一群应援粉丝。 然后，陈星落第一句话罢，操场上所有人都知道了，大家全部兴奋起来，叽叽喳喳议论个不停。连顾缱绻身后的杜绯绯都在很不可思议地喃喃：“天哪，陈星落，真的是陈星落，投票的时候我就觉得是他了……” “……”因为惊吓过度而一声不吭的顾缱绻，显得和周围气氛格格不入。 喧闹声慢慢安静下来，可顾缱绻不知旁边又哪个天杀的，忽然指着她一本正经地小声跟周围人介绍：“这位是主席夫人。” “？？？” “真的，今天早上……”天杀的同学在他传播八卦的岗位上兢兢业业，陈星落在台上讲着，他也在下面发表小型演讲，最后总结道，“……就是这样。” “噢——”听众们恍然大悟。 “……”顾缱绻无语地躲避开目光，将头使劲伸向另一边。 为了看清台上的陈星落，她还努力踮起脚，且一直坚持着，早就忘记了累，始终以不可置信的眼神注视着他。 顾缱绻觉得，如果让自己当着这么多人讲话，肯定会紧张得一个字说不出。 平时看不出来陈星落多厉害，可现在，他站在台上几乎全部脱稿，神色平寂，镇定自若，目光没甚聚焦地向着台下乌压压一片小鸡仔。身上穿着巡礼一中夏季校服的白衬衫，领导者风范淋漓尽致，带着些禁欲气息，和初见时的那股冷漠疏离感。 语音语调再没了暑假，甚至早上时的随性散漫，而是低沉肃然，同时带着很动人的磁性。 一字一句，念得不紧不慢，和前面的老师一样，却不再让人感到时间漫长了。 顾缱绻慢慢回过神，紧紧抿着嘴。 心脏被暴击，印象被洗刷，感觉陈星落，不完全是自己认识的那个陈星落了。 脑子里，不禁回想起自己那个准备问杜绯绯、却没来得及问出的白痴问题：可是，为什么你们都认识陈星落？ …… 陈星落讲完就下台了，再没出现在视野里。 经过后面各种环节，漫长的升旗仪式兼开学典礼终于结束。 回到班级，尽管第一节课已经被耽误了很长时间，老师仍旧不急于讲课，而是花费大量时间强调各种问题，满满的官话让顾缱绻有些无聊，一直对着黑板发呆。 黑板上没有内容，仿佛一块深深的投影布，所放映的，全是陈星落在主席台上从容自若、不疾不徐读演讲稿的画面。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这样情不自禁魔怔。 下课后，那张没写完的纸条仍摆在桌上，顾缱绻早把它忘了。 然而，纸条被一旁杜绯绯看见，她喝了口水后，直接把它拿过来读：“可是，为什么你们都认识陈……” “陈星落吗？”她冲顾缱绻莞尔一笑。 “……”顾缱绻看着她。 过了会儿，顾缱绻很小声地“嗯”了一声，冲杜绯绯机械式点点头。 但她现在不想问了。她觉得，自己已经很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这人竟然当上了学生会主席，之前肯定是学校里的活跃分子吧，不知道的话，好像才比较孤陋寡闻。 只是，这和她想象得实在不一样，让她有些吃惊。 然而，杜绯绯又说了好多，将这问题的答案扩充得更加完善：“哇，没想到你一点都不知道欸，我还以为你和陈学长很熟来着。不过没关系，我跟你讲哦……”话匣子立即打开。 “我来的时候，陈学长已经高二了，当时班里的小女生很快就和我科普了他！” “陈学长既是学生会干事，又是校篮球队队员，学习成绩稳在级部前三。最关键的是，他超好看啊啊啊啊啊！几乎哪里都很戳心，无论哪里都是理想型设定。上学期期末的运动会，他们班的节目超级无敌帅炸裂，陈学长还弹吉他……” 顾缱绻懵懵的，仿佛在收看某购物频道的某安利节目。 而杜绯绯很温柔一个女生，此时说起这个眉飞色舞，像极了节目里的推销员。 察觉到顾缱绻眼神愈加发直，似乎意识到什么，杜绯绯有点不好意思：“Sorry啊顾缱绻，我一时激动就说得有点多了。而且你别误会，我对陈学长没有意思的，只是大家都很崇拜他……” “你、你不用和我解释的。”顾缱绻被杜绯绯忽如其来的态度转变弄得有些窘迫，揉着自己手指，感觉她误会什么了，“我，我和陈星落，没什么的。” “嗨，你放心好了。”杜绯绯却满脸意味深长地拍拍她肩膀，“陈学长已经是学生会主席，只要不犯那种谁也包不住、不可饶恕的大错，都不会有事的。领导老师反而会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学校就是这样。以前，也有学生会主席谈恋爱的先例，还是和副主席呢，因此闹得人尽皆知，但是没人管的。” 顾缱绻：“……？？？”什么鬼。 很快，下节课开始，教室里安静下来，杜绯绯却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且越想越激动。 顾缱绻隐隐听她咕哝一句：“和主席夫人同桌，好开心啊！” “……” * 本来，陈星落托陶乐多照顾下顾缱绻，中午带顾缱绻去宿舍，但有了杜绯绯，陶乐多嘱咐几句，就放心地跟篮球队朋友们吃饭去了。 顾缱绻和杜绯绯一起吃了午饭，回到午休宿舍。 陶乐多吃得快，回来得也快，此时已在床上躺下。 顾缱绻像只刚被放进新笼子的小仓鼠，小心翼翼在宿舍里转了圈，觉得无比满意。即使这里只是午休宿舍，也是上床下桌，让她有点惊喜。之前托陶乐多提上来的东西，也已经在自己位置上放好。 杜绯绯帮顾缱绻铺床，顾缱绻则在下面收拾东西。 “可是，我眼霜找不到了欸。”顾缱绻忽然说。虽然声音很小，却在安静的宿舍里格外清晰。 眼霜就是在韩国时，姜泠阿姨逼陈星落给自己买的那两盒。 其实，顾缱绻觉得自己根本用不到，更没必要把它带到宿舍来，可姜泠阿姨生怕她在学校里有哪怕一丝丝不称心，什么东西都给她塞，眼霜、棉签、创可贴……连卫生巾都想到了，加上床上用品，所以才这么大包小包。 床上的陶乐多无比耿直，双手高举：“我可没拿！” “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欸……”顾缱绻赶紧道。 她只是随口一句，因为眼霜是姜泠阿姨送的，还有丢丢小贵来着，如果真弄丢了，实在太可惜，她非常自责。 正帮她铺床的杜绯绯也说：“可能是忘带了吧，我也没回过宿舍。” 顾缱绻没再把眼霜的事放心上，在杜绯绯的帮助下收拾好东西，在床上躺好，玩着手机等午休铃响。 不过，第四名舍友到现在没出现。 第四名舍友也是班里同学，顾缱绻有些好奇。 并且，她刚才在宿舍里溜达一圈，见那名舍友桌上支着面镜子，大得夸张，周围摆满化妆品，如同明星休息室的化妆台，还有些吃惊来着。 “哦，是纪月眠啦。”杜绯绯在床上漫不经心地告诉顾缱绻，又问她，“你对她有没有印象？” 顾缱绻冥思苦想一下，摇了摇头，班里人她还没认全。 杜绯绯继续说：“她肯定又和别班小姐妹去校外吃饭了，她天天这样，你习惯就好。不过，我跟你说，她中午的时候可烦了……” 话未说完，宿舍门却忽然被推开，传说纪月眠迅速走进，带起一阵风。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见了杜绯绯说的话，她脸色并不怎么好看。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房间里安静下来。 没一会儿，午睡铃声打响，顾缱绻扯了扯毛巾被，往里面缩缩，准备入睡。 结果，她好像，知道杜绯绯没说完的后半句话是什么了。 因为，纪月眠一爬上了床，就缩在被子里玩吃鸡手游，毫无顾忌地和队友欢快交流起来。 尽管一整个中午，杜绯绯都在不停提醒她，每每提醒后，她也会减少开口次数和减弱声量，可没一会儿，她又会在虚拟世界里忘乎所以，再次兴奋地大叫起来。 …… 起床后，顾缱绻闷着一肚子气无处发泄，拿起手机发了个微博：【我好烦啊！！！！！！】 * 陈星落很难过。 他觉得，经过一个暑假，自己在顾缱绻心里一点地位都没有。 因为刚当上学生会主席，出于自我修养，他忍着一上午没碰手机。结果，好不容易挨到中午，他拿出手机看顾缱绻微博时，却发现这位小祖宗一点动静没有。 难道，她不应该尖叫式地表达一下，自己对学校里某位新任学生会主席的震惊、崇拜与仰慕之情么？ 于是，陈星落气得自己发了个微博：【今年的学生会主席好帅，我服了。[作揖]】 但放下手机，他依旧很意难平。 直到午睡醒来—— 【顾缱绻微博：我好烦啊！！！！！！】 “……” …… 晚自习大课间，顾缱绻争分夺秒趴在课桌上补觉。 一旁的杜绯绯看了，顿时心疼得不得了，揉着顾缱绻软软的发感慨：“天啊，绻绻，我感觉你都要昏过去了。不过你放心，明天我肯定加大力度监督纪月眠。唉，其实，我也一直睡不好来着……”一边碎碎念，一边拿起小镜子，看自己加重的眼袋和黑眼圈。 顾缱绻连答话的力气都没，甚至，她希望杜绯绯也不要说话了。 上学起那么早，午休又睡不好，此时这珍贵的课间20分钟，对她来说简直恩赐。 谁知道，这恩赐很快被剥夺。 不一会儿，某名同学就站到了两人桌边，大声道：“顾缱绻，陈星落找你，正在外面等。” “……” 周围人听罢，立即起哄，顾缱绻却是崩溃的。 走廊上，陈星落背靠栏杆，两只手搭在上面，微眯的眼没有聚焦，背后是操场橘红的光线。 身上，依旧是早上演讲时那件白衬衫，衣袖半挽。明明和旁边正打闹着的高二男生穿着一样，却是完全不同的味道，更添几分成熟和稳重。 时不时有路过的人和他打招呼，他都有点愣愣的。直到有人问他“在等人吗？”他才轻笑着点点头。 “噫……”远远近近的女生都在看，这么一遭全懂了。 “唉，传闻不假嘛。” “据说当时，付帅和林景南学长都对她鞠躬，大喊一声‘嫂子好’，我的妈……” “已经是学校名场面了。” …… 没一会儿，在明里暗里的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某个醉汉一样的小身影，晃晃悠悠地从高二3班教室里出来了。 走廊上，某摆着帅气pose、靠在栏杆上的陈星落，此时在顾缱绻眼里完全就是个虚影。 她晕乎乎的，慢悠悠飘过去，最后像没骨头一样趴倒在栏杆上，虽然什么也没说，意思却很明显——喂，找我干嘛？ 陈星落转个身，和顾缱绻一起趴在栏杆上、面对着操场。 这本应是个挺浪漫的场景，可陈星落看顾缱绻这副样子，简直不要太震惊：“我的个祖宗，你怎么了啊？上学对你来说，是在上刑么？” “……”顾缱绻不想说话。 可陈星落先理她头发，又揉她手，好像在确认她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一样，弄得她很不耐。 于是，顾缱绻没什么好气地把自己手抽回来，“哎呀，没什么啦，就是睡得太少了，如果你不叫我出来的话，我可以再睡会儿的。” “不是睡午觉了吗？” “哼！”一想到这个，顾缱绻就来气，“还说呢，有个舍友中午不好好睡觉，打游戏还开语音，好像我们三个都是空气人一样。” “噗……”陈星落听罢，忍不住笑出来。 却被顾缱绻白了一眼。 陈星落嘴上说着“错了错了”，可想着当时在韩国、顾缱绻怒怼熊孩子那副气势汹汹的模样，活脱脱一位正义使者，他又忍不住打趣：“哦，那你为什么不阻止她呢？怎么对小孩子那么凶，换成同龄人就不敢了。” “……”顾缱绻暗暗握紧双拳。 “我没有不敢，”她理直气壮地说，却更有点像小孩在故意掩饰自己的心虚，“只是上学第一天，我还不认识她。” “但你在韩国也不认识小孩。” “……” “知道了。”最后，顾缱绻轻轻叹口气，却又想起什么，“可是，你不是当上学生会主席了吗？如果你让检查午休的人尽职一点，一直扒在我们宿舍门上看，我也不介意的。” 陈星落却很严肃地扯扯校服领子，眼里的光，忽然凛冽了几分：“不行，我不能以权谋私。” 顾缱绻：“……？” 这算哪门子以权谋私？ 顾缱绻暗暗握紧的双拳力道加重几分，忽然懂了。 这人根本就不是好心来看望她，而是纯粹无聊来找乐子，如同之前的无数次一样。 她咬着牙，一字一字地往外挤：“那你，可以走了吗？” “什么？” “这事你不管拉倒，我想回去睡觉了。” “嘁。”陈星落看她这副又困又气，却又无处发泄的样子，愈加想笑。 他从兜里摸出根棒棒糖，是中午起床时在小商店买的，一直想找机会给她，却没偶遇上。 现在正好，他扯过顾缱绻小爪子，将棒棒糖往她爪心里一塞，“喏。” 顾缱绻看他一眼，又看了眼手里的糖，狠狠努着嘴。 逗她又不帮她，却还给她糖，总是这样扇一巴掌再哄哄，这个人到底什么意思啊？无不无聊。 “那我走了哦。”陈星落给完糖，将手插回兜里。 “哦。”顾缱绻低低应了声，目光依旧落在手里糖上，忽然冒出一句，“你也太烫了吧。” “哈？”陈星落听到这句，都准备走了，忽然停住脚步，歪头看着顾缱绻。 “表面意思。”顾缱绻闷闷地答，“糖都化了。” “……” 终于回到教室，顾缱绻却睡不着了。 她看了眼挂在教室前方的钟表，离上课仅剩三分钟，睡了好像也没什么意义。 于是，她把糖叼进嘴里，默默拿出手机，终于发了条与陈星落有关的微博：【小陈竟然是学生会主席，但他在我遇到困难时不愿意帮助我，还说什么以权谋私。明明就是检查纪律的人不尽职尽责，他懒得管，臭屁。[哼]】 两分钟后。 【陈星落微博：刚才去看小祖宗了，给了小祖宗一块糖。小祖宗莫名其妙说我很烫，但她并不关心我是不是发烧了，而是在为棒棒糖化了而伤心。感觉化的不仅是糖，还有某人的良心:-)】 * 第二天，依旧要因为上学而早起，已经习惯了整整一暑假养老式作息的顾缱绻，感觉自己精气快被耗尽了。 中午的时候，纪月眠还没回来，顾缱绻躺在床上，没想到会收到陈星落消息：【怎么样，小祖宗，准备奋起反抗了吗？】 顾缱绻闷闷地哼一声，赌气地回复：【不了，您的小祖宗准备困死:-D】 而后，将手机放到一边。 中午，快打午休铃时，纪月眠如昨天一样风风火火走入寝室。 但她走进后，门外一直站着个人。 顾缱绻一开始没搞清是怎么回事，还以为是纪月眠朋友，用被子遮住自己半张脸，露出眼睛偷偷地看，却又觉得不像。 没一会儿，她懂了。 是某个人刀子嘴豆腐心，说着不以权谋私，实际上，还是特意找人来监督她们寝室纪律了。 忽然，心像昨晚收到的糖一样，化得软软。 顾缱绻偷偷在被子里拿出手机，给陈星落发消息：【谢谢你哦。】 另一边，陈星落失笑：【好好睡吧，祖宗。】 可监督归监督，检查纪律的女生也不可能一直只守在这一间寝室门口，至多来得更频繁、站得时间更长些而已。 纪月眠也不笨，和顾缱绻一样用被子捂住自己大半张脸，只露出眼睛，一面偷偷观察，一面趁外面人离开的时候，争分夺秒在游戏语音里说话。 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在游戏里阴阳怪气抱怨：“不知道今天检查的是不是疯了，专盯着我们这一间寝室。” 和纪月眠吃鸡的人也都是巡礼一中的，有她在别班的闺蜜，还有两位学长。 她闺蜜听后，顿时乐得咯咯直笑，“你不是说你们寝室来了个新同学，就是传说中的学生会主席夫人嘛？那些检查的人为了讨好，当然要对你们寝室格外上心了。” “哈哈哈，你好倒霉哦，我劝你今天稍微收敛些吧，别玩了。” 纪月眠虽然也这么想，但看着游戏里某位学长ID，她咬咬牙，道：“没关系。” 另一边，顾缱绻用被子堵住耳朵，却丝毫没用。 她万万没想到会是眼下这局面，整个人快崩溃了。她在想，这个人为什么要叫纪月眠，月亮都睡觉了，她为什么不睡？ 没办法，只好又摸起手机，给陈星落发消息：【天呢，但其实没什么卵用，因为她会偷着玩。】 陈星落还没睡，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潜意识里担忧小祖宗的睡眠问题。 看过手机消息后，他打出一串问号。 【陈星落：要不，你直接说她吧。】 【顾缱绻：……】 【顾缱绻：算了吧。】 【陈星落：你是不是害怕？】 顾缱绻没回复。 【陈星落：啧，我就知道，你也就会欺负点小孩了。】 “……” 顾缱绻紧紧握着手机，抿了抿唇，暗自抓紧被角。 只听，纪月眠那边声量越来越大，正在很不耐烦地跟队友抱怨：“你们别老扯别的了好不好，我们就不能好好玩游戏？” 顾缱绻终于下定决心，鼓起勇气，从床上坐起，扯着嗓子，努力冲纪月眠那里喊：“纪月眠，你不要玩游戏了好不好！现在是午休时间，你睡觉好不好！” 说罢，揪着被子的手心里汗津津。 寝室里静了几秒。 但也就，几秒而已。 几秒后，纪月眠依旧我行我素，在语音里该说什么说什么，对顾缱绻的话充耳不闻。 顾缱绻：“……” “喂，你听见没有，绻绻都没法睡觉了，你为什么非要在午休时间玩游戏呢！”昨天信誓旦旦，说今天一定监督好纪月眠的杜绯绯本已放弃，现在见顾缱绻亲自出动，她也躺不住了，从床上坐起，捅了捅自己隔壁床的纪月眠。 顾缱绻和杜绯绯两人声音传进游戏语音，纪月眠的闺蜜在里面笑个不停，“我说啊，眠眠，你还是先别玩了吧！” 纪月眠暗恋了好久的学长也发话了：“刚才那个奶声奶气的，就是陈星落女朋友？好像有点好玩啊！” 纪月眠：“……” 偏偏火上浇油，检查的小姐姐此时正好来到门口，发现寝室里的不对，直接推门而入。 她知道是怎么回事，没管坐在床上不睡觉的顾缱绻和杜绯绯，极其有目的性地走到纪月眠床边，没露出什么好脸色，对她开门见山道：“如果你习惯在午睡时间玩游戏，我劝你退宿，你的情况我听说很久了。你叫纪月眠，是吧？”说罢，低头展开小本子。 见这阵势，纪月眠彻底忍无可忍。 她划掉游戏界面，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将手机从被子里拿出来，往顾缱绻方向一砸，以鱼死网破的气势歇斯底里地喊：“顾缱绻顾缱绻顾缱绻，一个个顾缱绻没完没了了是吧？至于么，学生会主席女朋友，很了不起？一个个这么喜欢当舔狗？” 又看着床下检查纪律的女生，“你记我名，我问问你，你们主席谈恋爱，你敢不敢记他名？” 检查的女生冷冷觑她一眼，不予理会，继续写着名字。 而另一边，纪月眠手机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直接砸到顾缱绻心口，“咚”的一声闷响。 虽不至于疼得要死，但纪月眠出手时带着脾气，相当狠，也让顾缱绻疼得咬了下牙。 顾缱绻脾气也来了，忍着钝痛，捡起纪月眠手机，恶狠狠摔了回去。 又“咚”一声响，却比纪月眠砸她的那声更清脆。 一秒后，屋里五人都愣了。 手机精准无比，飞到了纪月眠脑门上。 不仅纪月眠呆了，连顾缱绻自己看后，也愣住。她前一秒还气势汹汹，后一秒就有些心虚，不知道该不该道歉，可明明是纪月眠的错。 讲实话，刚才她把手机扔回去的时候，根本没瞄准，只是随手一丢，却好像被老天眷顾了一样，正中在纪月眠的额心。她想，如果刚才去买彩票，估计可以上新闻报纸吧。 纪月眠倒没崩溃得直接哭出来，而是二话不说翻下床。 大家都不知道她要干什么，看着她。 看着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好鞋，几步冲到顾缱绻桌边，拿起她挂在小钩子上的某个包包，飞速往外走。 到了门口时，她却又停下，回头冲顾缱绻勾起抹意味深长的笑：“顾缱绻，你别成天装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我知道你这里面装了什么。一个个的都帮你，一会儿看看班主任帮不帮你，啊？” 顾缱绻看着她手里的小包，惊住，眼睛不自觉瞪得大，也急急地下了床。 “什么啊？”杜绯绯一头雾水，“她是不是有幻想症啊？” “我的包里，有烟。”顾缱绻穿着鞋，声音有点颤颤地说。 “什么？”杜绯绯不可置信。 “是我哥哥的烟。”顾缱绻越说越小声，“因为很想哥哥，所以，他很多东西我都带在身边。反正，是不能被老师看见的。” 说罢，顾缱绻就想去追纪月眠，却被陶乐多制止：“等等！” 顾缱绻看着她，有些焦急，“我得去追她。” 来不及想顾缱绻怎么这么小孩，还有她和哥哥之间的感情怎么这么深厚，东西都要时刻带在身边，还是烟，还偏偏放在午休的寝室里……一直闷声不响的陶乐多忽然也下了床，跑到纪月眠桌边。 她一边迅速翻着纪月眠的包，一边安抚顾缱绻：“你先别急，你追不上她的，一会儿让杜绯绯去，但不是现在。” 不知道陶乐多要做什么，顾缱绻只能低下头，紧紧抠着手指。 没一会儿，陶乐多好像忽然找到什么，把纪月眠其中一个包递给还在床上发呆的杜绯绯，“你赶紧下来，去追纪月眠，把这个给班主任看，里面有顾缱绻丢了的眼霜。” “……？”几人都很不可思议。 管不了那么多，杜绯绯立即下床穿鞋。 陶乐多快速说：“懂了吧？我们两个都不可能拿顾缱绻东西，我也不想怀疑纪月眠。只是，她为什么知道顾缱绻包里有烟？” 现在，似乎只有她比较镇静，“杜绯绯，你运动会短跑冠军，你先去办公室，别让纪月眠恶人先告状。我一会儿带顾缱绻过去，顺便找付帅他们，看能不能帮帮忙。” 杜绯绯瞬间明白过来，接过包，“我知道了！” 她二话不说，穿好鞋就冲出了寝室，“嗖——”地一下没了影。 “……”顾缱绻震惊地看着杜绯绯消失在视线里，仿佛运动场上，一位在起跑信号打响瞬间冲出的运动员，不禁感叹，不愧是短跑冠军。 顾缱绻又想起什么，巴巴仰起脑袋，看着陶乐多，“其实，我可以自己解释，不用叫付……陈星落他们了吧？” 感觉，陈星落知道这件事后不会多高兴，只会觉得，自己好能惹事。就像她刚住进他家时一样，他总露出副崩溃面容，让她很内疚。 “乖。”陶乐多却摸着她脑袋，像大姐姐一样对她笑得温柔，“有他们在，会好点。” 就连一直在一旁看戏的检查小姐姐也开了口：“我也觉得。陈学长可是很关心你的，今天特意叮嘱我过来。话说，你们是不是真的，那什么了呀？” 顾缱绻：“……” 什么，那什么？ * 陶乐多走路风一样，尽管已有意慢下许多，顾缱绻仍跟得很吃力。 到了班主任办公室门口，两人就听见里面传来纪月眠的叫声：“凭什么说我偷？凭什么说我偷？” 杜绯绯不甘示弱：“顾缱绻东西丢了，我们都知道，但我们都以为是她没带，一会儿陶乐多来了可以证明。现在，这东西在你包里，难道是它自己飞进去的吗？” “在我包里，所以就是我拿的了么？”纪月眠声音低了些，转为很好笑也很讥讽的语气，“为什么不是你们放的？” “我们干嘛要放？”杜绯绯不可置信。 “反正，”纪月眠哼哼地冷笑几声，“你们一个个的都看我不顺眼，不是么？” “……”杜绯绯无语了片刻。 “如果你非这么想，”她继续说，“只能说你不可理喻。但既然如此，你凭什么说顾缱绻包里有烟，那烟就是她自己的了呢？她怎么可能抽烟？” “那就是别人的咯？是谁的呀？”纪月眠冷笑。 …… 深吸一口气，陶乐多按下门把手，带顾缱绻走进。 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厉害，顾缱绻紧紧拉着陶乐多的手，心里有些忐忑。 办公室里很安静，大多数老师回寝室午睡了，只有少部分留下来。留下的也多在休息，对这飞来横祸般的吵嚷只能选择忍耐。 温丽坐在自己办公桌前，有些烦躁地揉着太阳穴，看着两名女生各自拿着“证物”在眼前争吵。 终于，见顾缱绻进来，她像找到了突破口。 待顾缱绻走到面前，她先问她：“顾缱绻，正好你来了。这些事都和你有关，你先说说，这都是什么情况？” 本想从纪月眠中午不好好睡觉说起，可顾缱绻还没开口，旁边的纪月眠一看见她，忽然又呜呜呜地哭了起来，指着自己泛红的额心给温丽看：“老师，她还拿手机砸我……” 顾缱绻：“……” 杜绯绯白她一眼：“不是你先砸她的吗？而且，明明是你下手更狠吧？” 温丽终于忍无可忍，清了清嗓子，拿出气势：“行了！你们两个吵来吵去的，有完没完？现在安静，一个一个给我说。纪月眠，你给我停住，现在是午休时间，别在这掉眼泪！” 眼一扫，最后又落回顾缱绻身上：“顾缱绻，你先说，这个烟是怎么回事？” “是我哥的……”顾缱绻很小声答。 “你哥？” “嗯……” 班主任深吸口气，也不相信顾缱绻会抽烟，但是，“你知不知道，这种东西，是不能带到学校的……” 话未说完，办公室门忽然开了，几人一齐回头。 明亮的光，从外打进昏暗的室内，顾缱绻看见了某个熟悉的身形。 她忽然想起，陶乐多说过要叫陈星落他们来，遂怂怂地缩了缩，有种犯事被找来家长的感觉。 没一会儿，这位“家长”走过来，模样在几人视线中愈加清晰。 站到桌边，陈星落不好意思地冲温丽笑笑：“不好意思哈老师，我知道学校不让带烟，所以把烟塞顾缱绻包里，忘拿出来了。” 第17章 星星坠落 温丽看了陈星落一眼，陈星落笑得真诚而坦然。 现在，没几个老师不认识陈星落，温丽也拿他无可奈何，喝了口水后轻叹口气：“你先出去吧，我先把中午的事处理完，再单独和你说。” 陈星落点点头，离开了办公室。 接下来的审讯过程漫长又乏味，顾缱绻鼓起勇气、努力向才认识不到两天的温丽陈述了事情经过。 陶乐多和杜绯绯也各自阐述，所说情况和顾缱绻所差无几，班主任了解几人品性，打游戏和摔手机的事，纪月眠都无可辩驳。 只是，纪月眠不肯就此服软，只能一边借自己额头被手机砸到的事卖惨，一边混淆眼霜的事，瞪着最针对她的陶乐多——“凭什么说是我拿的？明明就是你们都讨厌我，才这样踩我一脚！如果真是我拿的，我还放在宿舍干什么，早带回家了。” 陶乐多睨着她，冷哼一声：“我不想说，是给你面子。但既然你问了，就是你自己不要。” “你宿舍里满桌化妆品，都是不吃不喝攒钱买的，对么？因为你妈不让。并且你妈查的严，如果你把顾缱绻的眼霜拿回家被发现了，更解释不清。那个，应该挺贵的吧？” 轻描淡写，却句句如刀。 “你……”纪月眠气得眉毛都竖起来了，握紧了拳头，却不敢发作。 “怎么？”陶乐多一挑眉，“你可别说我胡编乱造，这都是你自己中午打游时和别人抱怨出来的，要怪就怪你自己吧。” “还有，气势这么足，刚才还捂着额头哭，现在不疼了么？” “……” “疼，为什么不疼！”纪月眠突然捂着额头继续装也不是，说不疼了也不是，五官又拧在一起，硬生生挤出几滴泪来。 …… 一阵腥风血雨，最终以纪月眠完败收场，她死活不肯去校医务室看“伤势”，最后恼丧地提出换宿舍。 虽然如此，温丽坚持要叫她家长来谈一谈。 顾缱绻晕晕乎乎地跟陶乐多和杜绯绯两人离开办公室，外面，陈星落、付帅和林景南都来了。 陈星落正百无聊赖靠在栏杆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揪着探进走廊的树叶和身边两人说话。听见声响，他转过身，懒洋洋地看着顾缱绻：“哭完了？吵完了？” “可算到我了。” 付帅和林景南就一起笑。 顾缱绻：“……” 谁哭了啊。 她心里有些不满，但眼看某人就要去给自己背黑锅，双手紧紧揪在一起，又有些自责。 陈星落长叹口气，手抚过她头顶碎发，走进办公室。 整个过程，顾缱绻一直巴巴将目光黏在他身上，直到办公室门怦然合上。竟莫名有种，目送英雄赴死的悲壮感。 “放心吧，”一旁的付帅看她这样，忽然说，“其实，陈星落和很多老师都很熟的，不用太担心。” 顾缱绻这才反应过来什么，收回失态，慢悠悠晃到栏杆边，学着陈星落刚才的样子继续揪树叶，小声咕哝着：“谁关心他了。” 纪月眠从办公室里一出来，就气急败坏跑了；杜绯绯和付帅他们不熟，打个招呼，帮顾缱绻把包包和眼霜拿回寝室去。 于是，百无聊赖的人变成顾缱绻，她揪着树叶，听陶乐多、付帅和林景南三人说话。 陶乐多描述刚才办公室里发生的事时，顾缱绻忽然转过身，看着她，分外由衷地夸赞道：“陶乐多，你真的好厉害，要不是你那么冷静聪明，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在办公室里反应也好快。” 陶乐多没想到顾缱绻会忽然夸她，愣了愣。 而且，顾缱绻夸人的样子过于一本正经，让人有点反应不过来。 付帅看着陶乐多，笑了：“啧，没想到你人格魅力这么大啊，这么快就又多了一个小迷妹。” “什什什，什么啊！”陶乐多有些不好意思地拽了拽马尾辫，脸瞬间红了。 …… 约摸十分钟后，起床铃打响，陈星落却还没出来。陶乐多他们要回去上课，顾缱绻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付帅临走前有些好笑地摇摇头：“小祖宗，你还说不关心，我看你和陈星落一个样，刀子嘴豆腐心。” “……”顾缱绻不想理他。 三人走了，办公室走廊上静下来。只有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和鸟儿午后婉转的絮语。 顾缱绻扒拉着被她和陈星落揪光的一截树枝，思考半天，给自己想出了一个不错的理由——既然陈星落是在帮她背黑锅，她心里过意不去，当然要等他出来了，为什么非要是关心他。 …… 又十分钟，办公室门终于打开。 顾缱绻已经在心里排练了无数遍，见陈星落出来，立即冲他一鞠躬：“对不起，陈星落！” “我、我靠，”陈星落刚走出办公室，被顾缱绻这么一遭吓得不轻，赶紧道，“免礼免礼！” 顾缱绻像个犯了错的小秘书，此时面对自己的总裁大爷，毕恭毕敬、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无比真诚，“真的很对不起，陈星落，具体情况我晚上再跟你解释，好么？连同刚来你家的时候，我为什么在你家，呃，玩火？” “……” 现在已是上课时间，走廊上没有人。午后的阳光十分耀眼，从外侧射丨进，将树影打在雪白的地砖与墙面上。微风一过，斑驳的影子一起晃动起来，清新的植物香气也在空气中弥散。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沿着走廊走，陈星落没听顾缱绻叨叨完，忽然转身，一把抓住她手腕。 顾缱绻手腕细得夸张，陈星落也没使多大劲。这么一遭，倒不像抓，而是轻轻覆住。 手腕上又热又软，顾缱绻猝不及防，愣愣看着陈星落，又觉得自己像个小罪犯。 “你、你干嘛？”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陈星落微微歪着脑袋，懒洋洋开口：“喂，你说，你这么多事的话，以后我岂不是经常要跟在你后面，给你收拾烂摊子？” 顾缱绻：“……” 她想说，今天的事哪里怪她，以后自己也未必会惹多少事，干嘛把她说得像个捣蛋鬼一样。 陈星落则继续逗她，笑得戏谑，“要不，你叫声好听的，以后在学校，我罩你？” “……”顾缱绻斟酌片刻，有些忍无可忍。 “不叫。” 可忽然，陈星落另一只手从兜里摸出个东西，亮给她看，面上笑意更甚，“怎么样，叫不叫？” 顾缱绻愣了一下。 又忽然很惊喜。 “你竟然要出来了！”她明亮澄澈的眼里瞬间放出光亮，如炬地打在陈星落手里，那个熟悉的黑色小纸盒上。 本以为，烟这种东西，既然落入老师手里，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拿回来。毕竟，这学校里的学生谁都没理由碰烟，学生会主席也不例外，甚至更不可以。 “嗯哼。”陈星落晃了晃手里东西，又重复一遍，“叫不叫？” 顾缱绻有些不服气，但也没有办法。 她咬着唇，低低地跟陈星落说：“陈星落，给我吧。” 可陈星落不依不饶，一脸不太满意的样子，不是一般欠揍，“喂，我说叫声好听的，陈星落是什么意思？” “……” 顾缱绻脸红得像苹果，用更低的声音，飞快道：“哥哥，给我吧。” 愣了一下，“噗——” 陈星落笑出来，松开顾缱绻手腕，将烟盒塞进她软软的手里，满脸哭笑不得，“原来，哥哥就是好听的啊？” 顾缱绻：“……” 她低低一声“嗯”，又不禁腹诽，不然你想听什么。 感觉被占了便宜，她还有点恼、想去怼陈星落来着，但手里攥着烟盒，心莫名软着硬不起来，像一捧细沙，无论使多大劲都无法捏成硬块。 …… 陈星落没有自己回去，先送顾缱绻到了她们班门口，班里传出老师讲课的声音。 待顾缱绻走到自己身边，他停住脚步，拍了拍她脑袋，“那我晚自习大课间来找你，你现在先回去上课吧。” “喊报告，告诉老师，刚才班主任找你有事就行了。” “……” 在老师讲课时进教室，顾缱绻的确有些害怕。但没想到，这样的小心思会被陈星落一眼看穿。 她乖乖点点头，“谢谢你。” * 晚自习课间，尽管仍很困，顾缱绻却强撑着没倒在桌子上睡觉，弄得一旁的杜绯绯十分惊奇：“绻绻，你不困了吗？” “我，我有点事……”顾缱绻说着，从位置上起来，往教室外走。 “噢——”杜绯绯似乎懂了什么，没再发问，脸上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走廊上，顾缱绻趴在栏杆上等陈星落。 一开始，她面朝教学楼里侧，却总有很多目光飘到她身上来，弄得她有些不知所措。 直到几人经过时，直接带着笑问她，“在等陈学长吗？”顾缱绻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红着脸，没答话，干脆转朝外去。 没一会儿，陈星落来了，直接站到她身边。 “那个……”顾缱绻不知道怎么说，可搭在栏杆上的手忽然被拿起，里面又被塞进东西。 她看了眼手里的糖，又仰头去看陈星落。 陈星落目光落在操场上，没有焦点，很平淡地说：“这我刚买的，没被我烫化，爱吃不吃。” 顾缱绻愣了一瞬，想起中午付帅说的“刀子嘴豆腐心”，忽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撕开包装，将糖放进嘴里，呜噜呜噜地跟陈星落说：“好吧，关于那盒烟，其实也不是多复杂的事。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是有个亲哥哥的。” 本来，她还不知道怎么启齿，这么一遭，倒是莫名轻松许多。 “嗯哼。”陈星落不说自己知道什么，只是静静地听。 视线中，操场的景象渐渐虚化。 回想过往，顾缱绻莫名有些丧气。 从出生到不过几月之前，她只是在属于自己的人生轨迹上走着，蹦蹦跳跳，无忧无虑。有个很有能力、什么都不吝啬给她的爸爸，有个仙女般美丽、温柔又有才华的妈妈，以及一个帅气又宠她的亲哥。 像活在童话书里，也不在乎外面的世界什么样。 后来的事，也不过发生在一瞬间似的。 反正，现在也都结束了。 妈妈生病去世，爸爸很快娶了另一个女人。 哥哥在离开之前，几乎带走了他所有东西，扬言不会再回到这个已经完全变了味道的家。 他走得毅然决然，连自己妹妹都不管了，就算临行前，顾缱绻委屈巴巴跟在他屁股后面，一遍遍地问，“哥哥，你真的再也不回来了么？”也不搭理。 还有一句话，顾缱绻不敢说。 就是，我们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了。 但哥哥也没狠心到极点，离开归离开，异国他乡，还是偶尔会在微信上问候顾缱绻几句。 但比起昔日的温情，几句冷冰冰的话，对顾缱绻来说，实在什么也算不上。 终于，她也要走了。 收拾东西的时候，她去了趟哥哥房间。 虽然空空荡荡，但她不甘心。翻了无数遍，最后，终于在哥哥柜子底下翻出这盒烟。 老爸是个温文尔雅的男人，讨厌哥哥抽烟，后来她想了想，这多半是哥哥以前藏起来，之后却忘记的。 它又破又旧，却是哥哥身上那股淡淡的烟草味道，她最熟悉的。 也是唯一留在身边、属于哥哥的东西了。 作者有话要说：专栏《樱花吹雪》求个预收qwq 第18章 星星坠落 “你不会觉得我在编故事吧？”顾缱绻小声咕哝着，“我也觉得有点离谱，但这都是真的。我现在觉得和你熟悉才告诉你，可你不信就算了。” 陈星落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顾缱绻继续解释：“我也不知道抽烟到底什么样，哥哥知道那样不好，所以抽的时候都背着我。但我偷偷瞧见过，知道要把它点燃，让它烧起来的话，它就会散发出奇特的味道……” “……” 所以，这就是你在我家玩火的理由么？陈星落语塞。 他默了会儿，心想傻子不愧是傻子，又有些心疼和好笑，遂拍拍顾缱绻脑袋，“我怎么不信，我不信过你吗？” 他也想安慰安慰顾缱绻、说点什么来着，可张张口，却又不知道到底说什么好。因为没什么安慰人的经验，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顾缱绻鼓足勇气和陈星落说完心里话，像只撒了气的皮球，伏在栏杆上，低低地叹口气。平时像个小孩，这瞬间倒是老成得像历经了沧桑。 她想了想，继续咕咕哝哝地说：“我哥他可好了，我的小裙子都是他挑的，我想吃什么也都会给我买，我犯错了他也会偏袒我……” 却被陈星落打断：“我不会吗？” “……”顾缱绻顿了下，没理他，继续说，“哥哥还会亲自做些好吃的给我吃，还会弹吉他给我听……” 陈星落深吸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他越听这些话越觉得刺耳，且忍不住要怼，“我，不会弹吉他吗？” “……” “我在说我哥，你置什么气啊？”顾缱绻终于发现不对，很不满地从栏杆上直起身，瞪了陈星落一眼，忽然感觉他怪怪的。 她只是在跟他说些旧事，他开始还好好的，可突然就像只河豚，一碰就鼓出一身刺。 “什么？置气？” “我，有么？”陈星落躲开顾缱绻逼视的眼神。 “你好像，在吃醋吧。”陈星落愈躲闪，顾缱绻却愈探查到什么般，小声地说。 陈星落：“……” “吃我哥的醋。”顾缱绻继续说，语气愈发笃定。 “……” 两人间安静下来，只有操场的嘈杂不断传来。 “算了，快上课了，我得走了。”陈星落忽然说一句，转身就走。 也不知道为什么，自顾缱绻某句话出口，他就觉得芒刺在背，一刻都不想在顾缱绻身边多待。好像身上沾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多待一秒，就多一秒可能被她看出什么。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人家明明在说亲哥，他却像被什么梗住了一样，浑身不自在，非要没头没脑地怼上那么两句。 顾缱绻慢慢转身，看着陈星落背影在走廊上渐渐远去，有些无语。 “小陈，莫名其妙。” …… 晚上回到家，顾缱绻像昨天一样，背着小书包，屁颠屁颠跟陈星落上到二楼。 两人本该准备各自回屋，但陈星落进了自己房间后却没立即关上门，而是看着外面的顾缱绻，好像有话要说。 “……” 顾缱绻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像地主盯着一名偷菜惯犯，不知道他下一步行动是什么，但已经防备起来。 自大课间后，两人间气氛就变得十分微妙。 放学后坐车回家的整个过程，陈星落不再乐此不疲地逗着顾缱绻玩，而是缄默得一言不发。顾缱绻以为他累了，也没什么话想跟他说，就将脑袋靠在车窗上睡了觉。 而现在，顾缱绻看着站在门后、却迟迟不肯进房间的陈星落，觉得无比疑惑，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他：“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陈星落眼里暗了暗，似乎下定了决心般，问她：“来不来我房间？” “……？” “我弹吉他，给你听。” “……” “好……吧。”顾缱绻弱弱地答应了。 不知道陈星落为什么如此心血来潮，但不听白不听。 没一会儿。 坐在陈星落书桌前，顾缱绻晃着腿，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电脑显示屏上的小装饰，也就是，自己当初送他的见面礼。傻憨憨的鲶鱼和小黄鸡，怎么看怎么不搭调，却越看越滑稽得可爱。 记得这个小玩意，可是自己当时在礼品店里，精挑细选好久才决定买下的。老板也极力推荐，说给小男生送这个，准没错。 陈星落坐在床边，没立即开空调，任房间窗户继续开着。 夏夜温柔的风，就不断从一旁轻拂进来，流淌过发丝，顺肌肤滑下，舒服又惬意。 顾缱绻知道陈星落有个吉他，甚至，那把吉他就一直被挂在他屋里墙上，很显眼。只不过，她一直以为那是个装饰品罢了。 现在，陈星落把它取下，埋头试着音。 陈星落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吃了什么，脑子会糊成这样，晚自习破天荒去吃顾缱绻亲哥的醋；现在又这样，鬼使神差邀请这位小祖宗来自己房间里，说要弹吉他给她听。 他估计自己会永远记得，在他问完“来不来我房间”后，顾缱绻那双眼睛瞪得有多大，里面的吃惊又有多明显，如同在问——“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 “我，我弹了啊。”试好音，陈星落说。 声音却莫名带着颤。 顾缱绻：“……” 她回过神，收回玩着显示器上小装饰的手，越来越觉得今天的陈星落很反常。 她看向他，并很真诚地发问：“陈星落，你为什么这么紧张啊？你是不是最近在学校里有什么表演，在拿我练习啊？” 又想了想，“可是，昨天早上，你当着全校人演讲都能脱稿，我觉得说得很不错，也没见你这么紧张呀。” 陈星落吞了口口水，忍无可忍，“……闭嘴。” 顾缱绻鼓了鼓嘴，不再吱声。 没一会儿，陈星落埋头拨起弦，吉他的声音在房间中响起。 他没问顾缱绻她哥以前给她弹的是什么曲子，也不太想问，只是自己想了首很好听的。 《樱花樱花想见你》，是首歌来着，不知道顾缱绻听没听过。他自己从前经常听，倒是很熟悉，将曲子弹出时，脑海里还会不自禁把歌词过一遍。 谢谢，一直都最喜欢你。 我是星星，会永远看着你，守护着你。 …… 听着乐声，顾缱绻慢慢沉醉进去，眼睑垂下，眸里像窗外的星空，表面沉沉的一层，暗里风起云涌。 直到—— “陈星落，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弹什么吉他？你明天不上学么？你不会吵到绻绻吗？” “……” “……” 吉他声戛然而止，两人同时愣住。 带着夺命三连问，几秒后，姜泠毫不客气地一把拽开陈星落房门，看着坐在床上的他，眼里带着火。 只是，目光再稍微偏转一点，姜泠又看到了正坐在书桌边乖乖聆听的顾缱绻，眼里的火闪了一下，瞬间灭得半丝火星都不见。刚才还绷着的一张脸，瞬间就舒展成一张无可挑剔的笑颜——“绻绻，睡不着呀？” 继而又一瞪陈星落，“落落，你好好弹！” “我不弹了！”陈星落气得把吉他往旁边一扔，可绳子还挂在脖子上，差点把自己勒得当场去世。 “不弹拉倒。”姜泠去拉顾缱绻，“绻绻，咱们睡觉去，明天还要上学呢，以后再听啊！” “喔。”顾缱绻闷闷地应一声。 “没有以后了！”陈星落一拳砸到床上。 * 纪月眠搬离宿舍，顾缱绻午休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整个人都精神很多。 也没再在学校里遇到什么事，努力适应新环境、认识新同学。就是在班里时，总免不了挨同伴纪月眠几个白眼，她也不在乎。 终于，熬过六天，迎来了巡礼一中一周难得一天的假期。 因为周天休息，所以周六放学没有晚自习，陈星落提前和顾缱绻说了自己要打篮球，并嘱咐她，可以在班里写作业等自己，或者，让司机叔叔先开车回家，他之后再自己回去。 顾缱绻听后，撇撇嘴，这说的都是什么话啊。 她不是小学生，也不可能那么不厚道，会自己坐车回去而不等他吧。 于是，周六晚上，顾缱绻没有单独留在教室里写作业，也没有先走，而是不太情愿地，和杜绯绯一起去操场上围观陈星落他们打篮球了。 其实，顾缱绻怀疑，就算陈星落不说，杜绯绯也会主动拉自己看篮球的。 因为，她不是一般有经验，还没放学就已经收拾好书包，甚至，督促自己也提前收拾好。 下课铃一响，这位优秀的运动会短跑冠军立即拉起自己手，火箭般冲出教室、直奔操场，成功占据下篮球场边缘的前排位置。 此时，篮球场边不过稀稀疏疏几人，很多人还没来得及过来。 陈星落下来得也很快，才刚放学、还没什么人跑出教学楼，他就已经和付帅、林景南二人说着话，走到楼梯最下面了。 大概因为打篮球，他今天没再穿那件夏季校服白衬衫，而是为了应付学校检查，带了秋季校服外套。 此时，他单手将校服外套和书包提在肩上，身上是件短袖T恤，干净也阳光。 忽然，陈星落眼光一扫，无意落在正站在操场边的顾缱绻身上，和她对上眼。 惊讶一瞬，嘴角忽然向上扯起，他完全无法抑制住这个突如其来地笑容。 正和陈星落说着话的付帅和林景南见这反常一幕，本很惊奇，不知道这人为什么突然就笑起来了，简直不能再诡异。但顺着陈星落目光一看，两人见到了正站在操场边的顾缱绻后，瞬间什么都懂了，也跟着笑起来。 顾缱绻赶紧收回目光，装作若无其事。 心想，靠，这个人不会以为自己在巴巴等着看他打篮球吧。 但令顾缱绻有些惊喜的是，打球的人共占用两个球场，这边球场是男生，另一边是女生，女生里就有陶乐多。 并且，两个球场间放着一溜打球的人的东西，因此没站旁观者，视线越过去没什么遮挡。 顾缱绻发现，陈星落这人不好好打球，眼睛老是往她这瞟。 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在看他打球，省得臭屁，因此，一直努力望着正在远处球场打球的陶乐多。 杜绯绯当然是来看男生的。 只是，她看着看着，忽然俯身到顾缱绻耳旁，叫了她一声——“喂，绻绻。” 顾缱绻回神，“怎么啦？” 杜绯绯神神秘秘的，“就是，你有没有听说过，有个方法，可以判断出来一个正在打球的人喜欢谁呀？” 顾缱绻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顺着问：“什么方法啊？” 杜绯绯忍不住乐了，“就是，据说一个人在打球时进了球，他之后看的那个女生，就是他喜欢的人。” 又解释，“因为表现得好，所以当然希望被自己喜欢的人看见，于是，就要这样确定一下。确定一下，喜欢的人是不是在看自己。怎么样，是不是很有道理？” 顾缱绻没听过这个。 消化之后，她眼睛不自觉睁大，好像发现了什么。 “是吧是吧？”杜绯绯看顾缱绻这反应，以为她懂了，很开心地说，“但是，我发现，陈学长他更厉害，打球的整个过程都不怎么看球，几乎一直在看你耶。” 第19章 星星坠落 “他可能怕我被风吹跑了吧。”对于这个问题，顾缱绻想也不想地回答。 但杜绯绯还没从顾缱绻这奇葩脑回路里反应过来，顾缱绻就忽然仰起脑袋，十分兴奋地看着她。 只不过，顾缱绻的兴奋和她的兴奋完全不同，顾缱绻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很激动地说：“杜绯绯，我觉得你说的可能也有点道理。因为，我之前还奇怪陶乐多为什么老看付帅来着，经你刚才那么一说，你说，她是不是喜欢付帅啊？” “……” “？？？” “之前也是。”顾缱绻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且越想越肯定，“你不觉得她总是在说付帅吗？陈星落他们明明有三个人耶，可她总是单独说付帅。上次在办公室门口的时候，你提前走了，我还看见她在付帅面前脸红了来着，我就见她脸红了那么一次，陶乐多竟然会脸红。” “……” 杜绯绯完全没料到顾缱绻会说出这样的话，无比震惊。 以至于，她都忘了自己和顾缱绻提这件事的本来目的是什么，顺着顾缱绻想法，真的认认真真理顺起陶乐多和付帅之间的点点滴滴来。 可能，之前是因为她和陶乐多太熟了，竟什么都没发现。 再看远处球场，陶乐多正好刚扣完一球，正冲某个方向的队友笑着，眼睛，果然飞快地瞄了隔壁球场的付帅一眼。 “……？” 一时间，两人沉默下来。 “是吧？你觉得呢？”顾缱绻又仰起脑袋看杜绯绯，问她。 “我觉得……”杜绯绯还没说完，顾缱绻却忽然往自己这趔趄了一下，她赶紧扶住。 原来，是看球的人越来越多了，不知不觉中，操场边已是密密麻麻一片，仿若什么大型集会现场。后面的人想往前挤，旁边的人互相挤，顾缱绻小小一个，又很瘦弱，占领这最前排的绝佳位置没什么优势，很快被旁边加油呐喊入迷的人给挤去大半位置。 按说，平日里在操场上打球看球，场面都不会这么热烈。只是，此时周六放学，大家没什么事做，身心都清闲下来；再加上陈星落等高三的人，只有这个时候才在公众视野里打球，实在难得一见，大家热情都不是一般高。 杜绯绯看了眼那个挤过来的人，那人却沉浸在激动中而不自知。 顾缱绻没什么反应，默默踮脚、伸头，继续从缝隙中努力观察陶乐多和付帅，一心想搞明白这个问题。 可看着看着，周围忽然安静下来。 就在几秒前，球场上，当球传到陈星落手里时，他却忽然把球给扔了，做出暂停手势。 于是，球场上打球的人都停了下来，趁这休息时间去喝水休息一会儿。周围的声音也小下大半。 只见，陈星落径直走向球场边某个方向，也就是，顾缱绻所在位置的方向。 围观者都在好奇地看，顾缱绻周围的人眼看陈星落步步走近，更是愣得不行，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有顾缱绻自己，还在傻乎乎地一个劲踮着脚、仰头去看远处球场的陶乐多。 直到，视线忽然被阴影笼住。 顾缱绻愣了下，看着刚才还在打球，此时忽然就站到自己面前、挡住自己看陶乐多视线的陈星落，两分疑惑，八分不满。 她腹诽，这个人不好好打球，到底想搞什么幺蛾子，为什么会突然站到这里来？ 想了想，“要回家了吗”五个字还没问出口，陈星落忽然从前面人间的缝隙中，向她伸出手。 顾缱绻：“……？” 陈星落觉得，顾缱绻看自己打球实在太不容易了，他不允许她被挤得这么憋屈，此时，眼里的光坚定而决然。 于是，顾缱绻两只肩膀上传来力道，是陈星落把她给重新拉回最前排位置，并对一旁女生说：“对不起，她站这里的话，应该不挡你视线吧？家属看球，照顾一下。” 其实，本来就是她不知不觉中把顾缱绻给挤走的来着。 “……”周围寂静片刻。 “啊啊啊啊噢噢噢噢没关系没关系，当然不会挡我了！”一旁的女生反应过来后，忙不迭说，还乐呵呵站到顾缱绻后面，和杜绯绯一起把她给护起来。 “……？”顾缱绻很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到底该说什么。 总而言之，自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最后，陈星落离开了，回到球场上继续打球。 顾缱绻回到绝佳看球位置，也就没计较他的事多，继续仰着下巴，巴巴看着另一球场，琢磨陶乐多和付帅的事。 球赛继续，围观者的加油呐喊声也继续响起。好多女生面颊红扑扑地凑在一起说话，叽叽喳喳停不下来，好像比之前更兴奋了。 …… 远处球场先结束，陶乐多拿好东西，一眼看到站在另一边球场最前排的顾缱绻，遂笑着找过去。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顾缱绻见到她的第一件事，就是仰起脑袋，无比真诚且诚恳地问：“陶乐多，你是不是喜欢付帅呀？” “……” “……” 一旁的杜绯绯万万没料到顾缱绻会这么直白，默默扶了下额。 陶乐多愣了几秒，眼睛不自觉睁得好大。这样惊奇的表情，在她脸上也相当罕见。 她迅速看了眼周围的人，还好大家都沉浸在看球的快乐里，没人听到顾缱绻这句冷不丁冒出的话。 “嘘！嘘！”陶乐多将手指竖在唇上，又很不客气地拍了拍顾缱绻脑袋，“你这小孩，不是什么话都可以随便说出来的，知不知道！” * 男生这边球场打得很入迷，晚些时候，在值班老师通过音响广播三番五次的催促下，才不情不愿散了场。 顾缱绻和陈星落一同坐车回家。 晚上，难能吃到刘姨高超手艺下的丰盛晚饭，虽然吃得很慢，顾缱绻也努力吃了很多，最后，肚子都有点胀得难受，倒在沙发上玩手机。 陈星落日常从冰箱里给自己拿了瓶冰可乐，又给小祖宗拿了瓶酸奶，坐到沙发上：“小妹妹，给哥哥看看球赛？” 陈星落一坐到自己旁边，沙发立即轻陷下一块，顾缱绻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不过，顾缱绻这次的心不在焉，和上次在平板上玩游戏的心不在焉不一样。 微信上，陶乐多、杜绯绯和她拉了个群，陶乐多正在严厉逼供：【说，你们两个怎么知道的？】就顾缱绻那句“陶乐多，你是不是喜欢付帅呀”，当时差点没把她给吓得灵魂出窍。 杜绯绯马上就招了：【绻绻说的！！我完全不知道！】 顾缱绻也很直白：【看出来的呀。】 又补刀似地问一句：【看不出来么？】 【陶乐多：……】 【杜绯绯：……】 【陶乐多：好吧。】 她认栽。 【陶乐多：那我就跟你们两个说，你们两个别乱告诉别人，ok？】 在杜绯绯和顾缱绻两人的连连保证下，陶乐多终于承认了——她喜欢付帅。 最后，她极度无奈，【我真的服了，喜欢了两年，本以为能继续偷偷喜欢下去，没想到半路杀出个顾缱绻？】 杜绯绯嘎嘎嘎地笑个不停，顾缱绻则仍旧在很认真地发问：【那，喜欢了两年，你为什么不和付帅表白？】 【陶乐多：为什么要表白？】 【顾缱绻：难道，你不想和他在一起吗？】 半晌。 【顾缱绻：你是不是不敢？】 陶乐多：“……” 杜绯绯：“……” 陶乐多立即急了，【我怎么不敢？我只是不会。】 …… 三个人在群里七嘴八舌讨论半天，却没什么头绪。 顾缱绻想了一堆方法，在手机上表白、写情书表白、当面表白……全都直白得不行。陶乐多看得都快崩溃了，连呼【小祖宗，不要搞我好不好】，将她这些不怎么聪明的想法一概驳回。 最后，极度想帮忙、却什么都帮不上的顾缱绻十分丧气，不知不觉中挪到陈星落身边。 她很不客气地直接仰倒下去，靠在陈星落肩上，闷闷地说：“喂，陈星落。” “怎么？”陈星落问。 顾缱绻想了想，问他：“你说，如果有个女生喜欢一个男生，应该怎么让男生知道呢？” “……” 陈星落本看电视看得有些倦了，可顾缱绻这问题一出，他整个人立刻精神不少，且有些僵住。 他没料到顾缱绻会突然这样问，反应不过来。 半晌，即使反应过来她在问什么，不知道她干嘛这样问，也觉得和自己没多大关系，他心脏仍莫名其妙跳得厉害，简直像在打鼓。 陈星落不知道自己这反应算什么，有些磕磕巴巴地问顾缱绻：“什、什么？” “就是，”顾缱绻深吸口气，很认真地又问一遍，“如果，一个女生很喜欢一个男生，应该怎么让他知道呢？” “你、你问这个干什么？” “不干什么，有用的。”顾缱绻显得有点烦躁，“你知不知道呀？不知道就算了。” “知道知道！”陈星落赶紧说，“就、就……” 心跳莫名加速，但他努力维持淡定，灵机一动，没急着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顾缱绻：“那，那个男生，知道这件事么？” “总之，你跟我说说具体情况吧，这么含糊，我也不好断论。” “嗯……”顾缱绻认真思索一下陈星落的话，觉得有点道理。具体问题的确得具体分析，他可能真懂点什么，于是，她将陶乐多的情况大体和他描述了下—— “简单来说，就是有个高二女生暗恋一个高三学长。两人都是我们学校的喔，也相互认识。平常，他们接触还蛮多的，就像朋友一样，相处很自然。但其实，这个女生是喜欢那个男生的，现在想表明心意，但因为不确定那个男生的想法，所以……” “……” 陈星落感觉，自己心口里好像关了只兔子，它现在极度想挣脱这个牢笼，就拼了命地撞啊撞，都快撞出来了，简直要人命。 顾缱绻描述完，问：“所以，怎么做比较好呢？” “送、送个礼物吧……”陈星落机器人似地回答。 后面，顾缱绻说的好多他都没听清，就觉得脑袋里“哔——”地一声，整个人短路掉。但现在，他逼迫自己大脑继续运转，努力显得淡定，继续问：“那，那个男生有没有什么兴趣爱好，或者特点什么的，我看看，送什么礼物比较好。” “哦。”顾缱绻冥思苦想，“兴趣爱好啊，我不太了解呢。在篮球队里的话，可能就很喜欢打篮球吧。” 第20章 星星坠落 “送，送个礼物吧。”陈星落已经快窒息了，磕磕巴巴地说，“通过礼物含蓄地表达‘我喜欢你’，我觉得这样不错。” “欸……”顾缱绻却显得有些消沉，“可是，这和写情书有什么区别呢？只是把情书换成了礼物而已吧。”她想了想，觉得陶乐多并不会觉得这个办法有多聪明。 “算了，我还是不要问你了。” “不是！”陈星落却立即说，“那，那个男生不是喜欢打篮球么，所以，我觉得你就可以送个篮球啊。把篮球弄得花里胡哨点，在上面写个‘我喜欢你’。如果男生接受了，就是皆大欢喜；如果男生不接受，也没关系，大不了就说那四个字只是随便印在篮球上的一个小图案而已，不要放在心上，也没什么的。” “当然，我只是随便举个例子，不一定非要篮球，你可以以此类推。” “……” 顾缱绻默然了。 几秒后，她激动得不禁用小拳头往沙发上一砸，“我的天呢，你也太聪明了吧！” “……”陈星落语塞。 讲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这脑洞哪来的，就是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而已。不过，说出这些话后，感觉心里有块小石头落下、整个人顺畅了不少倒是真的，他暗自舒出口气。 其实，他最想说的还是，“但我跟你讲啊，绻绻，礼物什么的真的不重要，表达心意这种事，还是说出来比较关键吧。我觉得，没必要太在乎面子这个问题，因为，那男生未必就不喜欢那个女生……” 他假装说得很不经意，又十分语重心长，疯狂暗示着。 但是，顾缱绻采纳了他的好主意后，就显得非常高兴，他之后的话，她一点没听进去。 并且，她依旧靠在自己身上，好像把他当成了个什么靠垫，舒服又自然，一点不觉得别扭。双眼炯炯有神瞪着手机，手指啪啪地在手机键盘上敲着字，看起来很兴奋。 陈星落见她这样，收住话，叹口气，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去弄什么篮球了。 而后，他表面在看电视上的球赛，实际，心早不知道飞到哪去。 所以，顾缱绻问他这个，到底做什么呢？ 其实，她这么问他的话，也算是间接表白了吧？ 不算吗？ 算吧…… …… 一小时后，姜泠看客厅灯还亮着，从二楼走下来。 走到楼梯下，看陈星落木头人似地僵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她刚要来气，问他大半夜不睡觉的坐在沙发上梦游么，却忽然看见，他肩膀上正靠着个小小脑袋，原来，是顾缱绻歪在他身上睡着了。 他不敢动。 此时，电视已经关上，客厅里一派寂静。 陈星落发觉老妈下楼了，也不敢做什么大幅度动作，只是机器人般将脖子慢慢地、一点点转朝楼梯方向，默默看着她。 两人对上眼。 “……” “……” “嘘——！”愣了一下，姜泠赶紧把手指比在唇上，生怕陈星落一个轻举妄动把顾缱绻给吵醒。 陈星落了然，心情有些复杂，但也很坚定，冲姜泠比了个“ok”手势，意思是“放心吧，妈，我不会把这位小祖宗给吵醒的”；又摆了摆手，意思是“妈，你回去睡吧，这事儿您甭管了”。 姜泠微微一笑。 她冲陈星落竖起大拇指，仿佛在说，“不愧我儿子，真是棒极了！”而后，就转身回楼上睡觉去。 陈星落：“……” 姜泠走了没一会儿，整栋房子暗下来，只有客厅顶端的水晶灯发出璀璨光亮，照得这小小一块空间如同一座小城堡。 周围寂静无比，只有落地钟的滴答声不紧不慢响着，好像与世隔绝，宁静也美好。 但这样的美好，止于陈星落手机没电。 他放下手机，微微侧头，身上小祖宗却仍没半点要醒的意思。 陈星落俯首看着顾缱绻睡颜，白嫩的额头上一排稀疏刘海，柔软的发顺着面颊垂下，长长的眼睑遮盖下去，怎么看怎么安恬，像只正在享受冬眠的小动物。 如果不把她叫醒，陈星落觉得，顾缱绻不无可能会这样睡一宿。明天早上，再若无其事地伸着懒腰醒来，像只刚睡过舒服一觉的小猫。 再说不定，她还会扭过头，忽然发现自己的存在，惊讶无比地看过来，天真满满地说：“早啊，陈星落。可是，你为什么在这里？” “……” 但是，怎么可能。 自己不用睡觉的吗？ 这么想着，陈星落微微挪动了一下身体，尤其向外抽了抽肩膀。就算顾缱绻脑袋不重，压了他这么长时间，也不是件多么好受的事，他肩头已经有点酸痛了。 结果，陈星落这么一动，顾缱绻立即不怎么舒服地跟着他挪了挪。刚才还很安恬的面容，忽然就微微绷起，眼倒始终闭着。这是没有醒，但睡得不高兴了。 “……”算了。 陈星落长长呼出一口气。 没一会儿，他控制着动作幅度，一点一点、极度极度小心地往顾缱绻方向转了转，让她倚靠自己的重心从肩膀慢慢转移到手臂上。 而后，他看着即使如此，仍旧睡得挺香的顾缱绻，哭笑不得。可表情上的无奈，似乎又掺着几分宠溺。 最后，他一鼓作气，将顾缱绻整个人横抱起来。她轻得像夸张，好像空心的。 顾缱绻整个人被从沙发上抱起，也仍旧睡得香甜，仿佛只是自己倚靠的柔软垫子换了个位置而已。 被抱起后，她还顺势靠在陈星落怀里，微微歪着脑袋，面庞粉润，眼睑浓密，显得很乖巧。 陈星落一边忍不住低头看，一边慢慢往二楼走，来到顾缱绻房门口，用抱着她的手有些艰难地将门拉开。 进屋后，陈星落把怀里的小家伙轻轻放在柔软的床上，小心给她盖上被子、掖好被角，因为空调开久后也会有点凉。 无意中，看到床边上那只白色大笨熊，陈星落把它扯过来，放在顾缱绻身边，把它厚实的爪子塞到她臂弯下，觉得这样应该可以给她带来安全感。 最后，大功告成，陈星落直起身，环视这间充满牛奶般香甜气息的房间，确认没什么不对后，忽然觉得自己像个保姆。 刚想在心里抱怨，却又想到顾缱绻问自己的话。 ——“如果有个女生喜欢一个男生，应该怎么让男生知道呢？” 忍不住轻笑一声，陈星落在顾缱绻的床边蹲下，平视着床上熟睡的小姑娘，轻轻说了声，“小傻瓜。” 还有，“晚安，小公主。” * 顾缱绻没想到，陶乐多真的采纳了她建议，并且一个周后，真的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了定制篮球，上面满满的图样和装饰，花里胡哨的，但看起来确实很炫酷。 但令顾缱绻更没想到的是，陶乐多总共弄了两个篮球，送给她一个，作为提供表白方案的谢礼。 陶乐多有点抱歉地跟顾缱绻承认：“其实，多出来这个，是做出来后我不太满意的。不是有什么瑕疵啦，只是图样没有后来这个合适，也挺好看的吧，送你啦。” 顾缱绻把崭新的篮球抱在怀里，有点不知所措。她低下头打量，虽然这个篮球真的挺好看，但她不会打，以后至多把它放在屋里当个摆设而已，未免有些可惜。 “但你不打篮球的话，也可以送人啊。”陶乐多似乎看出顾缱绻在想什么，说道。 “也是欸。”顾缱绻忽然想到什么，冲陶乐多点点头，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谢谢你呀。” 陶乐多也笑了：“嗨，谢什么啊，想出这么好的主意，应该我谢你才对吧。还有，要不是你，我可能真的会暗恋某个人到毕业不说出口。现在想想，那样的话，以后可能真的会很后悔吧。” …… 晚自习大课间的时候，陈星落会隔三差五去找顾缱绻，但不是每天。 于是，收到篮球的这天中午，顾缱绻给陈星落发了个消息：【陈星落，今天晚自习大课间的时候，你可以来找我一下吗？】 陈星落立即回：【想吃糖了啊？】 顾缱绻蹙了下眉。 【顾缱绻：不是的，这次，是我想送给个东西给你。】 【陈星落：……】 【陈星落：好。】 几秒钟后。 【陈星落微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晚自习课间，又是熟悉的场景。 高二3班外的走廊，学生会主席日常倚在栏杆上，默默等着据说是他女朋友、但其实一直没有准确消息的小学妹出来。 顾缱绻其实早就没事干了，但她不想抱着篮球站在走廊上等陈星落，于是，在陈星落托人进来叫了声后，她才从桌子下面抱起篮球，快速溜到走廊上。 站到陈星落面前，她踮起脚，把怀里东西迅速往他怀里一塞，“喏，给你。” 而后，立即趴到栏杆上。 讲实话，她不想让太多人发现她给陈星落送东西。因为，好像全校人都以为他俩间有点什么，她想解释清楚，可她住在陈星落家，每天和他一起上学放学，接触的确不少，实在说不明白，就只能求传言不要越来越夸张为好。 可是，陈星落好像从来不在乎这些。 譬如此时，他收到篮球，直接在走廊上翻来覆去地看，好像巴不得过路的人都知道顾缱绻给他送了个篮球一样，“真、真的是篮球啊。” 陶乐多的篮球已经送出去，付帅又和陈星落一个班，顾缱绻以为他在说陶乐多和付帅的事，遂不在意地点点头，“是啊，不就是篮球么，这还是你给我出的主意呀，你忘了吗？” 第21章 星星坠落 “我、我没忘。”陈星落磕磕巴巴地说，感觉自己正抚摸篮球的手在颤抖着，无法控制。 尤其，当他将篮球翻到某个面，在大堆大堆炫目缭乱的图样里，真的找到了“我喜欢你”四个字时，这位在开学第一天的升旗仪式兼开学典礼上、当着全校几千人面讲话都能做到脱稿自如的学生会主席晕眩了一瞬，差点栽倒过去，好像一艘在平静小溪流里平稳前行的小船，忽然就覆没了。 “但是，我觉得……”陈星落抑制着内心的激动与不安，靠到顾缱绻身边，尽量让理智战胜自己此时的头昏脑涨与热血沸腾，“我觉得，绻绻，你有没有觉得……” “……？” 他想说什么。 顾缱绻莫名其妙地看了身边陈星落一眼，发现他表情突然很飘忽，很不安，语气也变得很奇怪，甚至，叫她“绻绻”？ 这是吃错药了还是喝假酒了？顾缱绻疑惑着，语气不怎么耐烦地问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就是，”陈星落轻咳几声，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跟顾缱绻说，“就是，你有没有觉得，这个阶段，其实是不太适合谈恋爱的。” 讲实话，自顾缱绻问完某个问题后，陈星落冥冥中就有了预感。这几天，他一直在思考，如果顾缱绻真的向自己表白了，自己会怎么办。 答案大概就是这样。 他可能，真的也喜欢她，因为从始至终，他从没和哪个女生这么近而频繁地接触过，越来越不讨厌，越来越不抵触，甚至有时候，还觉得顾缱绻真的很可爱。 如果让他一直照顾顾缱绻，他会很乐意；而相反，如果某天顾缱绻从他家搬走，他可能会不舒服，极度不舒服。 还有，从前在学校，因为总是被注目，自己没少被好事者编造过绯闻。当时只觉得很烦，像鞋底沾上了口香糖一样厌恶，觉得那些人简直是闲得没事干的最佳代表。 但开学以来，对于自己和顾缱绻之间的所有传言，他却好像不反感了，甚至，还觉得挺有意思？ …… 所以，陈星落觉得，他可能真的喜欢顾缱绻。 但若说确认恋爱关系的话，好像，又有点快了吧。 陈星落这几天心里一直七上八下，也觉得自己真的没做好谈恋爱的准备。 所以，“可以晚点考虑这个事，你觉得呢？”陈星落如是道。 话落，周围空气好像瞬间固住。 觉得有什么不对，陈星落又补充：“但是，绻绻，你别误会，我就是觉得现在大家还在上学，谈恋爱可能会分心。倒也不是我，我学习基本不会受什么干扰，我平时除了学习还做很多事的，只是……” “哎呀，行啦，知道你最厉害了，学生会主席大人。”顾缱绻显得愈加不耐烦，不怎么客气地打断陈星落，语气也不怎么好，“但是，你老管别人干什么？我倒觉得谈恋爱挺好的。这个还是要分人吧，有的人谈恋爱就可以两个人一起努力，我相信他们两个就可以。” “什么？” “我说，我相信他们两个！”顾缱绻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陈星落，大声道。 * 第二天，付帅和陶乐多在一起了，小规模在朋友圈里宣布了一下。 陈星落很抑郁。 极度抑郁。 事情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他现在只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智障的人，没有之一，没有人会比他更智障。 就，很烦躁。 …… 九月月考完，秋季运动会接踵而至，接下来又是国庆假期，一时间，巡礼一中上上下下的气氛轻松不少。 月考完、运动会前的某个周六晚上，陈星落朋友们仍旧相约在Pluto聚会。 这次，顾缱绻自觉又主动，眼看陈星落又去跟姜泠阿姨说什么“同学聚会”，且要晚上出去，她立即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不等陈星落邀请自己，便火速收拾好东西跟在他屁股后。 尽管这几天，陈星落心情莫名不太好，对她态度忽冷忽热的、极其别扭。 比如现在，陈星落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一句话没说。 又又又又是这么个态度。 顾缱绻幽怨地看了陈星落一眼，觉得自己愈发捉摸不透这个人，有点不自在地扯了扯头发。 不过，她好像也能理解，可能每个人都会有段心情消沉的时期吧。就是不知道这次，陈星落到底乐不乐意带自己去Pluto，于是，稍稍思索了一下，顾缱绻对陈星落说：“我想去见见列锦学姐。” 怕列锦不在，她赶紧接一句：“还想看看大猫。” 陈星落摆摆手，意思大概是“那就走吧”，仍旧不说一句话，好像哑巴了。 顾缱绻：“……” 他来大姨夫了吗？ 再次来到咖啡厅般格调优雅的Pluto网咖，陈星落那群朋友们仍旧围坐一桌，有说有笑，也基本都是上次面孔。 只不过，这次付帅没来，大家都开玩笑说，他指定忙着和女朋友谈恋爱去了。 顾缱绻听后莫名感到很开心，心想，陶乐多和付帅两人现在肯定在浪漫约会吧。 而后，她仍旧坐在陈星落身边，默默喝果汁、吃水果和小蛋糕，也如愿见到了抱着大猫的列锦学姐。列锦又关心了她很多学校里的事，顾缱绻都乖乖回答了，觉得这里气氛很温暖，可以很轻松融入进去，开心又舒坦。 只不过，桌上某人忽然注意到陈星落的不对，终于忍不住开口：“陈星落，你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么，我怎么发现你脸色一直很不好？” 林景南接的话和顾缱绻之前想的一样：“他这几天一直这样，我觉得，他可能是来大姨夫了。” 顾缱绻听罢，忍不住笑出声。 尽管小小一声，仍被旁边的陈星落敏锐捕捉到，他没理那些人的话，不怎么高兴地看了顾缱绻一眼。 顾缱绻立即缩了缩，若无其事地垂下眼，继续喝饮料。 “喂，陈星落，”列锦都看在眼里，立即不满起来，“你不要欺负绻绻好不好？” 不知谁又接了一句，“落哥，你对绻绻都这样，难怪找不到女朋友。” 静了一瞬，一桌人立即哄笑起来，直到陈星落几乎将他们每人瞪了一眼，大家感觉自己再笑会有生命危险，才堪堪止住。 虽然大家平时总拿童养媳和女朋友的事和陈星落开玩笑，在学校不知情者面前装得像模像样、故意制造八卦舆论找乐，但陈星落和顾缱绻之间确实没什么，他们也都清楚。 见陈星落脸上阴霾更重几分，林景南赶紧转移话题，“话说，别看小祖宗这么蠢萌，付帅和他女朋友还是小祖宗给撮合的呢。” 被cue顾缱绻反应慢几拍，仰头去看林景南的时候，他正冲微笑着：“话说，小祖宗，你什么时候给我安排个女朋友啊？我从前信了落哥的鬼话，一心只扑在篮球上，从来没看过女生几眼，现在想来，感觉错过的不是一般多。” “什么？”顾缱绻细声细气地重复，“扑在篮球上，从来没看过女生？”而后，有些怪异地看了陈星落一眼。 “嗯，”又不知道哪个天杀的说，“众所周知，我们落哥，只喜欢篮球和狗。” “……” “哈哈哈哈……” 又是一阵铺天盖地的笑声。 …… 热火朝天地聊了半晌，部分人进去上网了，余下的人如上次一样，在这里玩桌游。 但这次，陈星落虽留在桌边，却仍处于自己的灰暗世界里出不来。他绷着脸，埋头玩手机，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好像头上有朵小乌云，只在他周围的空间里下着雨。 顾缱绻吃饱喝足了，试探性地凑到他身边去，像只犯了事的小狗，正在试图去与生气中的主人和解，尽管她不知道陈星落到底为什么这样。 顾缱绻努力很幽默地问：“陈星落，你想不想来一场紧张而刺激的五子棋对局？” 在顾缱绻巴巴的目光注视下，陈星落脸上没浮现一丝笑意，甚至，唇角都没勾起一点，直接赌气似地说——“不。” “我好好下。”顾缱绻带着些讨好，继续努力。因为上次，她有点耍赖皮，确实不怎么厚道。 但陈星落仍旧只给她一个字——“不。” “……”算了。 顾缱绻挪回原位。 “来，绻绻，咱俩下，不理他。”仍旧坐在对面的列锦说着，放下怀里的大猫，把棋盘和棋子拖到两人之间。 顾缱绻点点头，和列锦下起来。 一边下着，列锦一边问顾缱绻运动会的事，“这次运动会，绻绻报了什么项目吗？” 一旁的陈星落玩着手机，但也在听着二人说话。 关于运动会的事，他从来没问过顾缱绻。因为，就她那小个头小身板、小细胳膊小细腿的，跑步跑不快，跳高跳不高，铅球抱不动，踢球踢不远，就算在边上旁观，都怕她被太阳晒化，真不知道这样的小面人在运动场上到底能干些什么。 然而，顾缱绻并没有否认列锦的问题，而是很不好意思地回答：“是有个项目啦。” 陈星落：“……？” 他们班疯了吗？ 第22章 星星坠落 顾缱绻解释：“一开始，我的确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后来，班里同学都鼓动我去报这个，说我很适合，我就听从了。” “啊，什么项目啊？”顾缱绻这么一说，列锦的好奇心立即被激发起来，连忙问道。 顾缱绻傻憨憨地笑了笑，“是娱乐项目啦，八人九足。” 陈星落：“……” 八人九足，运动会第二天的娱乐项目，每个班派八人参加。 顾名思义，届时，八个人一队并排而站，相邻两人挨在一起的腿会被紧紧绑在一起，最后的场面，就好像八个人只有九条腿一样。八人就这样依靠默契配合前进，和其他队伍比谁能更快到达终点。 陈星落往届运动会里没少看，如此一来，八个人既要避免摔倒，又要和别的队伍比拼前进速度，便免不了勾肩搭背。 所以…… 陈星落立即将手机切换到微信界面，给列锦发消息：【你帮我问下，顾缱绻他们班八人九足里，有没有男生！！！】 列锦的手机就放在手边，屏幕忽然亮起，她暂且搁下手头的五子棋，解锁去看新消息。 看完后，她很无语地看了陈星落一眼，却发现，这位刚才还消沉阴郁的哥，眼里忽然就多了几分尖锐的光。 列锦立即懂了，轻笑一声。 顾缱绻倒没在意两人的小动作，一直在闷头研究棋盘。 跟列锦下棋，她不可能再耍小聪明，但她又确实不怎么聪明，因此下得有点吃力，步步都要谨慎小心。正观察着，就听列锦忽然问自己：“那，绻绻，你们班八人九足的队伍里，有男生吗？” “嗯？”顾缱绻没想到列锦会突然这么问，有些茫然地抬起头。 对上列锦真诚的目光后，她没多想，摇摇头，诚实而乖巧地回答：“没有啊。” 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参加八人九足的几个女同学是有男朋友的，这个项目不是得、得挨在一起嘛，我们班男生怕挨打，就干脆把这个项目全给女生了，所以才会多出几个位置。他们找了半天，说我特别适合，就硬逼着我去了。” “哦，这样啊……”列锦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点点头，瞥了眼陈星落，看着这个刚才还紧绷人，此时正缓缓舒出一口气。 不过，放心归放心，陈星落还是有点奇怪，他们班凭什么觉得，这个小不点适合参加八人九足？ * 顾缱绻和陈星落间别别扭扭的氛围一直持续着。 其实，陈星落扪心自问，顾缱绻到底有什么错？ 她没什么错，她只是没脑子而已，也不懂他，让他误会一场，代价就是心灵受到了严重摧残。他从来没这么意志消沉过，但他觉得，自己可以慢慢恢复过来。 可顾缱绻偏偏要在这可以自己慢慢熄灭的火上狠狠浇把油，频繁地更新关于他的微博。 【顾缱绻微博：小陈来大姨夫的第二天，说了七句话。】 【顾缱绻微博：小陈来大姨夫的第三天，两句话。】 陈星落：“……” 【顾缱绻微博：哑巴小陈来大姨夫的第四天，没说话。】 陈星落：“……？” 最后，顾缱绻甚至忍不住了，直接去问陈星落：“陈星落，是不是我变成一只狗，一只杜宾狗，你就愿意和我说话了？” 陈星落：“……？” 他淡淡看着顾缱绻，很想问，究竟是谁告诉她自己喜欢杜宾犬的？付帅？林景南？付帅告诉陶乐多，然后陶乐多又告诉的她？ …… 但他想想，还是算了，他来大姨夫了，他还变成了哑巴小陈，他打死都不会和这个小屁孩说话的:-) * 很快，巡礼一中的秋季运动会到来。 运动会第一天一早，高一高二级部都汇集到学校运动场上，各个班级在指挥下有序入座，一名名学生像一粒粒小豆子，填补上观众席空缺。快乐的情绪像一粒火星，顺着引线点燃一节节鞭炮，最后噼里啪啦炸成一片绚烂，原本清冷空旷的场地，立即变成一片欢快的海洋。 本来，按照巡礼一中传统，高三级部一向被运动会排除在外。 但是，也向来有一个人除外。 就是学生会主席。 不过，这次陈星落钻了个空子，老师让他找个写字漂亮的人坐主席台上，负责在笔记本之类的奖品上为获奖同学签名，他就把同为高三苦逼党的林景南给带出来了，让他暂时性脱离苦海。 得知这个决定时，付帅简直快崩溃了，不厌其烦、气势汹汹地质问陈星落——“为什么不是我！我写字比林景南帅多了好么！” 最近情绪一直不怎么稳定的陈星落就淡淡看他一眼，答：“因为你有女朋友。” 付帅：“？？？” 一旁的林景南听了，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 于是，运动会这天，陈星落早早和林景南从教室里出来，在运动场的主席台上落座。有水喝，有阴遮，手头清闲没重活，看着一群闹腾腾的小鸡仔，不是一般舒服自在。 顾缱绻就在这群乌泱泱的小鸡仔中。 她只要往主席台方向看一眼，就能看到陈星落，但她每次都只是淡淡扫他一眼就过去了。 谁让这个人莫名其妙地和自己闹别扭呢，她才懒得管他，尤其这两天运动会，她可忙了，他愿意来大姨夫就来大姨夫吧，他愿意置气，就让他自己置气去好了。 眼下，顾缱绻严格担当起他们高二3班王牌运动员——杜绯绯的超级小跟班，背着装满湿纸巾、曲别针、矿泉水和巧克力的小包包跟在她屁股后头，时刻准备提供服务。 第一天正统竞技项目比较多，杜绯绯几乎报了所有中短跑。 于是，顾缱绻累并快乐着，不断跟着杜绯绯检录，看着她跑步，为她加油，而后在极其宝贵的间隙里照顾她休息，准备下一个项目。 杜绯绯不愧是陶乐多口中的短跑冠军，几乎承包了她所参加所有项目的第一名，只有个别获得了第二名或第三名，但都有奖品。 奖品，就要去主席台上领。 听到通知获奖运动员到主席台上领奖的广播时，顾缱绻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又要去看某人脸色了，她鼓着嘴，不怎么乐意。但在杜绯绯发现她表情不太好、关切地问她“是不是太热了”的时候，顾缱绻只是摇摇头，不想让好朋友为自己和陈星落闹别扭的事而烦心。 两分钟后，顾缱绻和杜绯绯登上主席台、站到台前，陈星落正坐在那里喝水。 他目光淡淡的，直接越过顾缱绻看向操场，好像不认识她一样。 顾缱绻见状，暗自在心里“哼”了声，也不理他，专心和杜绯绯在一旁核对奖品的事。 杜绯绯得了一堆奖，挑了三个一等奖的玩偶，一个二等奖的钥匙链，最后还有个三等奖的笔记本。 笔记本就需要林景南贴上获奖信息的纸、为杜绯绯签名、再盖上学校印章。林景南一边做，一边赞叹杜绯绯的厉害。 付帅说自己字比林景南帅，但林景南的字十分端正好看，像打印出来的楷体。 写完，林景南还仰头，半开玩笑地问杜绯绯一句：“好看吗？” “……”杜绯绯本来就被他夸得很不好意思，被这么一问，有点懵。 反应了一会儿，她忙不迭点头，面颊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跑步跑的、太阳晒的还是怎么，急忙送出大堆彩虹屁：“嗯嗯嗯，特别好看！学长的字，是我见过最好看的！要是，我也能写这么好看的字就好了……” 林景南听笑了，“那我们还真是商业互吹哈。” 杜绯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也冲林景南地笑了，傻乎乎的。 顾缱绻：“……” 她愣愣地看着两人。 她从没见杜绯绯这么傻过。 和杜绯绯离开的时候，顾缱绻侧目，看杜绯绯的嘴角仍不自禁地上扬，一等奖那么可爱的小玩偶都塞给自己，她则美颠颠地抱着那个三等奖笔记本。 一个做工不怎么精良、办公用品店里随处可见的小薄笔记本，却因为加上了点别的什么东西，而意义非凡。 顾缱绻想了想，叫了杜绯绯一声。 “怎么啦，绻绻？”杜绯绯转过头，看着她。 “嗯，那个……”顾缱绻尽量说得很委婉，“你想不想，加刚才那个学长的QQ啊？他是陈星落朋友，我有他QQ的。” “啊？”杜绯绯对顾缱绻的提议有些吃惊，呆了一下，立即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可是，可是，这样突然加人家不太好吧？我怎么说啊……” 顾缱绻永远那么直白，“很简单啊，就谢谢他写的字，很漂亮什么的。” “噢、噢噢！”杜绯绯若有所思。 她想了想，冲顾缱绻绽出一个笑，“那，绻绻，你给我一下吧！” * 运动会第二天，多是些趣味性项目。 上午，顾缱绻依旧将杜绯绯的小跟班角色贯彻到底，看她跑接力。 接力结束，班级获得了第三名，杜绯绯自告奋勇帮所有接力运动员领奖，颠颠往主席台去了。 顾缱绻本想陪她，却被八人九足队友叫去操场边训练，队友里还包括陶乐多，位置就在她旁边。 没一会儿，通知八人九足运动员去检录的广播就响起来。 主席台上，趁周围人不注意，陈星落从包里掏出个望远镜。 正在吃饼干的林景南，差点被饼干渣给噎死。 “？？？” 作者有话要说：国庆快乐嗷！！话不多说，给大家敬个礼！ 第23章 星星坠落 “陈星落，你干嘛？你要观星？”林景南艰难地咽下饼干问道，简直不要太震惊。 陈星落白他一眼，冲他“嘘”了声，对他的过分声张有些不满。 环顾四周，还好没人发现他这位学生会主席的怪异举动，陈星落放下些心，继续将胳膊架上主席台，把望远镜对准某个方向调试，懒得理身边某人的大惊小怪。 林景南顺着陈星落方向，果然看见了某个立于八人九足队伍中的小小身影，恍然大悟——“我的天哪，小祖宗了不起啊，替他们班出战八人九足！怪不得啊怪不得，陈总，你……” “你给我小声点！”陈星落轻呵着打断。 林景南笑着噤了声。 他没再打扰陈星落，倒是托着腮、吃着饼干和他一起看起来。 其实，看操场哪里需要望远镜，只是距离远的话，人会显得有些小而已，还是可以分辨清楚的。 此时，八人九足比赛即将开始，操场中央的大片地方已被清空，一会儿就是他们的赛场。 边缘处，一排排参赛队伍蓄势待发，已由裁判员绑紧该绑住的双腿，正在接受最后检查。 检查完毕，又挨个队伍确认了一遍后，广播响起——“接下来要进行的项目，是高二级部八人九足。比赛即将开始，请围观同学不要越界。” “预备备——” 在这拉长的尾音里，陈星落可以清晰感受到，自己心脏正极其有力地怦怦跳着。看着场上的顾缱绻始终一脸淡定，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个旁观者可能比她这个参赛者还紧张。 很快，枪声打响，“砰！”的一声。 加油声霎时从四面八方响起，各个队伍也在各自响亮的“一、二，一、二”口号中前进。 陈星落望远镜的视角，始终锁定在某个人身上。 眼见，顾缱绻两边都是高个子女生，其中一个就是陶乐多。比赛开始的一瞬间，两人迅速将顾缱绻架起。 对，架起。 于是，顾缱绻整个人腾空而起，根本不用听口号去配合两人，失去支撑的腿直接跟着那两人的腿动起来，像个正被丨操控着上台表演话剧的木偶人，笨拙又滑稽。 陈星落一瞬间的呆滞，又惊又愣。 他好像，明白顾缱绻班级为什么会强推她来参加这个项目了，简直不要太丧心病狂。他实在忍不住，无所顾忌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操场上忽然静了下来。 只有“一、二，一、二”的口号声，和另一个声音在久久不息地回荡——“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陈星落一边看，一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肩膀都在颤抖，举望远镜的手也不稳了。视线于是跟随颤抖的望远镜晃动，却仍旧不妨碍他看得津津有味、笑得乐此不疲。 他没工夫去注意整个运动场为什么忽然静了下来，眼前黑洞洞一片，只有两个明亮的小圆孔将视线锁定在某人身上。 某个，被旁边两个高个子女生架得腾空而起，两条腿被带着动，却紧紧抿着嘴、一脸淡定的小屁孩身上。 直到，清越的笑声通过满运动场的音响响了半天，在偌大一片场地上兜兜转转了无数个来回，旁边的裁判长学妹终于看不下去了，过来捅了捅陈星落。 陈星落看得正兴起，没工夫理她。 学妹默了半天，靠近陈星落耳朵：“陈学长，你别笑了，你话筒没关。” “……” …… 五分钟后，获得了高二级部八人九足第一名的高二3班队伍代表——顾缱绻来到主席台前领奖。 她不怎么高兴地看着趴在桌上的陈星落，满脑子都是刚才他满操场的笑声，久久不绝。 不只是她，好多人都说自己被主席的笑声洗脑了，有几个队伍，甚至因为这个笑声而配合失误，全体摔倒在半途中。要不是他们班八个人心理素质好，说不定也会出现这样的糟糕状况。 “陈星落，”顾缱绻叫了他一声，尽管他好像睡死在那了，“你笑得那么开心，你不生气了，是吧？” 陈星落依旧趴着，一动不动。 “别说了别说了，”旁边的林景南赶紧冲顾缱绻招招手，“小祖宗，过来过来，挑你们的奖品，陈总刚才已经宣布自己社会性死亡了。” “……” * 【甜甜甜！惊惊惊！秋季运动会，学生会主席自备望远镜看女朋友比赛！】 【是什么，让魔性的笑声在整个巡礼一中的运动场上回响不息？】 【主席夫人比赛组图+主席举望远镜观望组图+主席魔性笑声录音，一应俱全，快戳我打包带回家！！】 …… 国庆前的晚上，已经社会性死亡的陈星落看着各个平台上、犹如雨后春笋般冒出的学校消息，恶狠狠把手机扔到一边。 在一旁看电视的顾缱绻喝着酸奶，看他这样，轻轻叹了口气。 学校里那些传闻，她不是没听说，只是不在乎而已，所以不觉得有什么。但作为学生会主席…… 小陈真惨。 【顾缱绻微博：希望小陈早点开心起来:-D】 * 顾缱绻和陈星落一直在家待着，无所事事，也有些无聊。直到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付帅和林景南邀请二人去巡礼郊外某游乐园玩，在微信上找陈星落说这事。 【陈星落：脑子有坑吧？国庆假期的游乐园人流量什么概念，你们没点逼数？】 林景南温和解释：【最后一天了，人会少很多。】 付帅则自有妙招：【你不去拉倒，我们带小祖宗去，我们单独去问小祖宗。】 【陈星落：你妈的。】 他狠狠咬了咬牙。 【陈星落：我去！】 * 假期最后一天，巡礼市阳光灿烂，夏日余威仍在。 平日里，总觉得巡礼市几乎整年累月阴魂不散的阳光极其烦人，可换做出游，这样金色透明的光笼罩一切，倒让人心情豁然开朗，平添几分愉悦。 早早起了床，顾缱绻哼着小歌，收拾好出游的东西，吃完早饭后，就和陈星落一同前往车站。 在车站集合，众人打过招呼，陈星落才知道，这次游乐园之行不是他、顾缱绻、付帅和林景南的四人之行，也不是加上陶乐多的五人之行，而是还要再加上杜绯绯的六人之行。 他见到杜绯绯也不是很惊讶，因为知道她是顾缱绻的好朋友，一起去也并不奇怪。 上了前往游乐园的大巴车，座位都是两个两个挨在一起的，付帅很自然地和陶乐多坐在一排。 陈星落本准备和林景南坐一排、让顾缱绻和杜绯绯这两位好朋友坐一排，却眼见，杜绯绯很自然地坐到了林景南身边。 “……？” 我去，没必要为了让他和顾缱绻坐在一起就这样吧？陈星落心里咕哝着，也只能坐到顾缱绻身边去。 看了眼身边这位小祖宗，他继续想，顾缱绻又不是什么寄生植物，离开自己就活不了了。 没一会儿，大巴车启动。 顾缱绻坐在靠窗位置。 陈星落坐到身边后，她就不自在地转朝车窗，呵着气画了会儿画。 没一会儿，她终于忍不住了，转回来，仰起头，一脸认真地跟陈星落说：“陈星落，我们现在去游乐园玩，你可不可以不要再郁闷了？你好像，已经好久没有过好脸色了，我们还是开心一点吧。” “……” 陈星落盯着顾缱绻看了半天，轻轻说了句“傻子”，就将背包抱到身前，埋头翻找，最后，从里面拿出盒芝士饼干递给她。 陈星落不怎么吃零食，因此，为什么会带这盒饼干不言而喻。顾缱绻接过，冲他笑了笑，撕开包装后，把第一块递给他，“开心点嘛，都会好起来的。” “……” “我求求你别说了。”陈星落吃着饼干，有点崩溃地看着顾缱绻，“顾缱绻，你知道吗？其实这些心情不好的事，我自己都能慢慢忘掉。但你老是这样重复‘你开心点吧’、‘都会过去的’，反而会让我不断把它们想起来，并感觉自己有什么心理疾病，越来越郁闷，你知道吗？” “噢。”虽然不太知道为什么，顾缱绻还是乖乖地、闷闷地应了声，“那我不再说了。” 陈星落又重复一遍——“傻子。” 其实，这几天，他感觉整个人都升华了，痛苦后想开很多。 不就是社会性死亡吗？只要他内心强大，当作无事发生，假期结束后依旧是美好的校园生活。 不就是单方面失恋吗？又不是真的谈恋爱被分手。顾缱绻没有和他表白的意思，为什么他不能主动？ …… 不到一个小时，大巴车抵达目的地。 虽然国庆假期没有结束，游乐园里人还是很多，但如林景南所说，到了假期最后一天，人也并非多得很夸张。再加上这个游乐园不是特别出名，想玩什么项目，也不至于排几小时队都排不到。 几人已经在网上买好门票，很快入园。 四周立即变成童话画风，梦幻轻快的音乐在耳边环绕。路过的工作人员都穿着卡通衣服，很多笑闹着的小孩跑来跑去，鲜艳的颜色四处跃动，可爱又活泼。顾缱绻立刻被气氛感染得开心起来，蹦蹦跳跳地跟在陈星落身边。 付帅和陶乐多走在最前面，林景南和杜绯绯则走在中间。 杜绯绯和林景南大巴车上坐一起，陈星落理所当然地以为两人是为了让自己和顾缱绻坐一起。 下车到现在，看两人一路聊天并排走，陈星落想，ok，看起来，两人在车上聊得还不错嘛，都已经认识了。 于是，后来无论玩什么项目，杜绯绯都和林景南坐在一起，陈星落也没在意，一心一意看护起自己身边这位小朋友。 第24章 星星坠落 第一次和顾缱绻到游乐园玩，陈星落觉得她不会什么都敢坐，也已经想好，如果她有什么东西不想玩的话，自己可以带她去周围逛逛、买点东西，或者体验些刺激性不那么强的项目。 而自始至终，顾缱绻没对任何一个项目说一个“不”字。 陈星落心里有些吃惊，但没表现出来。 先随便玩了几个，六人排起海盗船的队。 海盗船就是常规游乐场里的超大型海盗船，晃到最高处的时候，整个船体几乎与地面垂直，到了最高点，坐在高处的人仿佛飞到天上，要是往下看的话，简直不要太惊悚。 六人一边排队，一边看着前面的几批人玩，他们无一例外地在空中尖叫连连，甚至喊得撕心裂肺。 陈星落听得有点起鸡皮疙瘩，小心翼翼去观察顾缱绻神色，却发现，这位小祖宗自始至终一脸淡定，到了上船的时候，也没有半点犹豫。 陈星落便没说什么，紧随其后上了船，挨在她身边坐好。 人满后，海盗船就在“叮铃铃”的铃声里开动了。 一开始，船晃起来，大家只是比较兴奋。 但随船体的摆动幅度愈来愈大、船角最后的高度愈来愈高，周围渐渐有了躁动不安的声音。最后，果如前几批人一样，尖叫声响成一片。 付帅他们四个都在鬼哭狼嚎，陈星落看着忽然缩小、又忽然放大的地面事物，一次次感受着失重的空洞感，紧紧抿着唇，尽量不做出任何夸张反应。 控制住自己已经有些勉强，他也没过多精力去关注其他。 不知这样熬过几个来回，船慢慢缓和下来，陈星落才发现，自己身边某个小不点自始至终没发出什么声音，好像比自己还淡定？ 他不禁侧头去看，才发现，顾缱绻正深深低下头。 “你吐了？”陈星落不可思议地瞪大眼。 “嗯？” 传来一声低低的回复，顾缱绻随后慢慢抬起脑袋，却并不像陈星落所想的那样狼狈。她仍旧如上船时那样，小小的面庞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 既然没事，“你低着头干嘛？”陈星落有些费解。 “这样就不害怕了呀。”顾缱绻还挺高兴地告诉他，“使劲把头低下去、闭着眼，什么都看不到，就什么都不会害怕了，也不会有失重感。陈星落，你下次要不要试试？” “……”陈星落一脸嫌弃地摇摇头，“这样还有什么意思？再说，我也不害怕。” 顾缱绻傻乎乎地笑了，丝毫不介意他的diss，反而很坦然，“但是我害怕呀。” 她继续嘀嘀咕咕着，“从前，我到游乐园的时候，好多东西都不敢玩。可是，如果班级组织活动去游乐园玩的话，这样就会很不合群。后来，哥哥知道了这件事……” 还没说完，就被工作人员小姐姐催促着和大家一起下船了。 陈星落没吱声。 就算顾缱绻那些话没说完，他也基本猜到了，这方法，是她哥教给她的。 不知道为什么，陈星落心里又泛起一种酸溜溜、很难受的感觉，就是顾缱绻当时所说，莫名其妙去吃她亲哥哥醋的智障心思。 那时候，他自己也很慌乱，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怪病，但现在，他懂了——他喜欢顾缱绻，而他也知道，自己向来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就会不可控制地，去吃醋。 哪怕明知道那个人是顾缱绻的亲哥哥，甚至和自己素昧平生，也会不可控制地，去吃醋。 典型的飞醋。 …… 游乐园之行继续，陈星落特意观察了一下，但凡稍微恐怖点的活动，顾缱绻都会如此。 比如，这个游乐园里以“恐怖洞穴”为主题的激流勇进。过程中，大家坐着小皮艇顺水流前进，期间，会经过很长一段黑漆漆的洞穴，其中有很多吓人的东西，比如嘶嘶吐信的巨蟒、忽然从头顶上弹下来的骷髅头…… 陈星落看着旁边始终闭着眼、仿佛入定了的某位小朋友，哭笑不得。 …… 中午，六人在游乐场的主题餐厅里吃饭。 填饱肚子，六人还想在餐厅里休息会儿，顾缱绻就跟陈星落要了他的背包当枕头，趴在桌子上小睡。 其他五人不想睡觉，闲着没事，在付帅提议下决定打几局王者。 陈星落才发现，有什么地方很不对。 陶乐多和付帅这对他知道，两人已经改了情侣王者ID，前者是【乐多】，后者是【养乐多】，秀得人脑壳痛。 陈星落拉林景南的时候，才发现这哥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改了ID，改成了【狗东西】。 “哈哈哈哈哈……”陈星落拉他进队后，看着他名字笑得直不起腰，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操场上看顾缱绻八人九足的时候，他捶着腿，问林景南：“不是，大哥，你为什么突然这么想不开？你这名字什么意思，自暴自弃了？自己骂自己？” 林景南倒是满不在乎，“我就觉得这样挺好玩的。” “嗯，行吧。”陈星落直起身，努力让自己缓回来，脸上仍挂着满满的嘲笑。 直到，一个叫【猫南北】的人进了队，填补上五人队伍的最后一个空缺。 陈星落：“？？？” “这是谁？” 他仔细看了看，觉得自己眼快瞎了，又一次看着林景南，“不是吧，你女朋友？还情侣头像？你什么时候有的女朋友？” 林景南但笑不语，坐在他旁边的杜绯绯不好意思地开了口，“是、是我呀。” “？？？” “不、不是，你俩……？”你俩认识？？？ 三人面面相觑，只不过，除了陈星落，另外两人脸上都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那瞬间，陈星落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坍塌了。 一种身边发生了一堆事，但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的复杂感，好像被整个世界遗忘了一样。先是震惊，而后是挫败，最后，是深深的失落。 “不、不是啦……”杜绯绯曲解了陈星落意思，忽然脸红了，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了林景南一眼，“我两还不是那种关系，就是他自己跟我说，王者里弄成情侣的话会很好玩，这对名字也很好玩，我也觉得，就……” “得得得，”陈星落赶紧摆摆手，“别说了别说了，玩游戏。” 玩游戏。 玩你妈:-) 结束后，陈星落、付帅和林景南的三人群里，某两人偏偏你一句我一句地火上浇油。 【付帅：陈星落，你不知道林景南和杜绯绯认识的事吗？他俩聊了整整一国庆假期了，我觉得很快就成了，还是小祖宗介绍的呢。】 【林景南：不好意思啊落哥，我心想你还在社会性死亡的复活阶段，哪敢拿我这点小事打扰你啊。】 【林景南：但其实，我真的好他妈开心啊！！】 【林景南：小祖宗真是天使啊！！！】 五秒钟后。 【陈星落退出群聊】 * 陈星落让自己淡定下来，下午继续在游乐园里玩的时候，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他再去看走在前面的某两对人时，就完完全全变了味道。 一对热恋期的情侣，一对暧昧期、即将要成的男女，而自己，身边跟着个看起来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的小屁孩。 陈星落看着顾缱绻，想，这位林景南口中的天使大人，已经撮合出两对了。当初，她自己也口口声声说什么“我倒觉得谈恋爱挺好”，所以，她不可能，从来没考虑过自己的事吧？ …… 纷乱的思绪里，六人路过鬼屋，前面四人立即走不动路。 这个游乐园的鬼屋不是一般气派，是一幢高高的独立建筑，如一座小型欧式城堡。只不过，为了神秘和恐怖效果，被装扮成黑漆漆一片，墙壁上挂着破烂蛛网，檐下倒立着逼真的蝙蝠，华丽又鬼魅。昏黄的光从铁艺雕花窗户后的窗帘里透出，有种让人很想进去一探究竟的魔力。 看了半晌，“这鬼屋，好像还蛮特别的啊？”陶乐多感叹。 “那我们进去看看吧！”杜绯绯也有些激动，“我怎么觉得，这鬼屋还挺好看的？” …… 两名女生都这么说了，男生更没理由拒绝，于是，六人排起队。 等待的时候，陈星落忽然探下身，问顾缱绻：“你不会，还想闭着眼进去走一圈吧？” “……”顾缱绻凝视着鬼屋，水汪汪眼里的光扑闪扑闪，好像在做着艰难的思想斗争。 “可是我怕。”她说。 又补一句：“不然，我不敢进去了。” 陈星落撇撇嘴，“那你这样来游乐园玩，岂不是很没意思？” 顾缱绻没说话。 好像无可反驳，却又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 陈星落一眼看穿她心思，似笑非笑地在她面前蹲下，双手握住她手腕，轻轻哄她似地说：“我有个办法，你想不想试试？” 顾缱绻想了想，点点头，“那你说吧。” 陈星落就慢条斯理地跟她解释，“你想啊，你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怕黑，但是有东西陪伴的时候就不会。说白了，就是你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没有安全感、喜欢胡思乱想而已。” “一会儿进去之后，一呢，有我在你旁边；二呢，这世界上根本没有鬼，你想，那里面恐怖的东西是什么？肯定是游乐园做出来为了吓唬我们的啊！那除了机器，至多就是真人扮演，这么想的话，其实也没多可怕吧？” 顾缱绻垂着眼，思考着，像个正在被大人劝说着不要吃糖的小孩。 许久后，她说：“大、大概吧。” 陈星落觉得她这样还挺好玩，嘴角扬起的弧度愈发明显，继续谆谆诱导：“不然玩什么都闭着眼，以后回想游乐园的经历，就不会觉得很可惜么？” “以前你哥哥教你那么做，是为了让你勇敢，但你现在都这么大了，你是不是，应该再勇敢点，再往前走一步？” “嗯……”顾缱绻低低应着，妥协了，眼里的光多了几分坚定，“那、那我试试。” 陈星落拨了拨她额上稀松的刘海，轻笑一声，“是吧，总是闭眼不看的话，也不是那么有意思吧？哪怕现在觉得很恐怖，以后回想起来，说不定也会觉得很好玩欸。” 顾缱绻跟着陈星落笑了笑，忽然伸出手，把手塞进了他手里。 第25章 星星坠落 陈星落忽然感觉手心里软软的，愣了一下，而后笑容愈加粲然，紧紧握了握顾缱绻的小手。 没一会儿，排到了鬼屋门口，两人一同走进光线一片晦暗的室内。 这个鬼屋颇具独到之处，室内和外观一致，都是复古的欧式宫廷风格，即使光线昏暗，也掩盖不住其典雅与华丽。 虽然是鬼屋，却并不单纯以恐怖为目的，而是以一次暗藏阴谋的皇室宴会为主题，背景故事徐徐展开，除了不可缺少的惊悚设定，还穿插一些有趣的线索探案环节。 走到最后，谜题揭晓，众人恍然大悟，仿佛刚刚看完一部情节跌宕起伏的悬疑探案小说。 站在出口处，适应着外界骤然明亮的光线，陈星落俯首看着顾缱绻。 虽然她小手汗津津，脸上却满是兴奋，眼睛里闪烁着星星点点迷离的光，好像还沉浸在刚才的神奇世界里没出来，他于是忍不住问：“怎么样？” 默了会儿，“嗯，嗯嗯！”顾缱绻忙不迭地冲陈星落点头，“其实，也不是特别可怕，我觉得挺好玩的。就像你说的，如果错过了，大概真的会很可惜……”说着，声音有些小，头微微低下去了一点。 陈星落会心一笑。 接下来的过山车，顾缱绻也在陈星落“反正又掉不下去”的安慰下，坚强地全程睁大眼睛体验。 从上面下来后，尽管腿还在微微颤着，手也在抖，顾缱绻仍很激动，像个数学考试做出了附加题的小学生一样跟陈星落炫耀：“陈星落，我刚才坐过山车的时候，就控制不住地眨了几下眼，没有闭眼！” “是吗？”陈星落笑着揉了揉她脑袋，看她这副雀跃欢快的样子，不禁夸道：“绻绻真棒。” …… 玩累了，吃过晚饭，在游乐园里的购物商场中随便转了转，行程只剩下夜晚的烟火大会了。 烟火大会，是游乐园国庆期间的特别活动，今天最后一天，恰好被六人抓住了尾巴。 六人在网上搜索游玩攻略，虽然烟火大会和表演都会在游乐场中央的水中小岛进行，但届时，那里不仅拥挤，烟花的观看效果也不如在高处好，于是，六人按攻略登上某座塔型购物中心的顶端，准备在这个地方欣赏烟火。 塔顶一圈，宛如露天观望台，向游乐园中心望去，不仅能将小岛尽收眼底，周围风光也一览无余。 傍晚烟蓝色的天空下，一座座童话风格的建筑错落有致，闪烁着一片五彩斑斓的光，星星点点，最后汇聚成一汪彩钻般的海洋。 顾缱绻和大家一样，趴在栏杆上往游乐园中心望。 她双眼睁得大大，纯净透明的眸子被光芒点染上一片彩，柔软的发梢也被天边斜斜射来的烟霞渲染出层次丰富的颜色。像个玩耍了一天，夜晚在城堡顶端俯瞰一切的小公主，安静又美丽。 陈星落看着这一幕，忍不住举起手机，将它照下来。 很快，夜幕降临，更加深沉的颜色一点点将天空吞噬。 快到时间时，整个游乐园里的音乐都停下来。 沉静几秒后，烟花与表演的开始倒计时启动，指针一秒一秒转动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带动着无数颗心，一点一点地悬起——“嗒、嗒、嗒——” 计时结束的一瞬，中央小岛四周的水畔，无数烟花同时升起，明亮的光点倏然升至高空，在极其短暂的停顿后，同时迸发出一片绚烂。 霎时间，烟花如大朵绚丽闪耀的蒲公英开成一片，整个天空亮如白昼，强烈的光瞬间照亮无数仰望中的面庞，众人不禁发出“哇——”的一声惊叹。 而后，中央小岛上的表演紧随着开始，欢快的音乐再次响起，伴随着不断绽放、变换着不同图样的烟花，整座游乐园到了一天之中最为欢乐沸腾的时候。 另四人与顾缱绻和陈星落二人隔开些距离，两两凑在一起；而两对人间也默契地隔开了段空隙，各自享受着各自的浪漫二人时光。 远处天空被一次次照亮，俯首就是一片热闹欢乐的彩色海洋，悦耳的音乐在耳边流淌……时间好像都凝固了，此时，所有人都停留在童话书里的某一页上。 这样梦幻的场景下，人心总有块地方容易被触动，柔软得一塌糊涂，沦陷着，好像也在叫嚣着、渴望着什么。 就不难怪，为什么那么多告白和求婚，都要选在非常特别的时间点和地点里了。 陈星落本没打算做什么，只是，此情此景，他感觉心里那架小鼓又莫名地疯狂敲击起来——“咚咚咚”、“咚咚咚”…… 他忽然往顾缱绻身边靠了靠，好像很随意、又带着些玩笑意味地问她：“绻绻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陈星落大概猜到了，顾缱绻多半会咕哝一句“关你什么事”，或者“我才不告诉你”，他也不在乎。他就是忍不住想逗逗她而已。 不过，他好像又把自己心态给搞崩了。 但听，顾缱绻毫不犹豫地回答：“其实并没有。” “？？？” 静了一瞬。 这一句话简简单单，可信息量不是一般大，陈星落面上强装着淡定，但脑海里已经有无数个声音炸响成一片—— “顾缱绻没有喜欢的人。” “也就是说，她不喜欢自己。” “她是不是不知道喜欢是什么？” “她看不上自己吗？她为什么不喜欢自己？” …… “不是吧？”陈星落觉得顾缱绻简直是在开玩笑，在心里分析完毕，他很不甘地继续问道，“你是觉得，自己还没遇到喜欢的人吗？” “啊？”顾缱绻回答问题的时候依旧很乖，摇摇头，“不是没遇到，就是，不喜欢谁而已，表面意思啦。” “陈星落，你不要什么事都想得那么复杂好不好？” “不、不是……”陈星落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心想，幸亏现在自己是在一边看着烟花、一边和顾缱绻说话，如此一来，眼睛就可以向着缥缈绚烂的远方，而不必去对着那双纯净如水、却可以轻而易举让自己溃不成军的眸子，否则，他肯定会一句话都说不出的。 于是，他才能够这样鼓起勇气，步步向前，“会不会是，你已经遇到了，只是你自己还没意识到自己很喜欢而已……” 什么意思，再明显不过。 袒露心事、又想得到对方回应，大概就是这样。像在和什么人打赌，自己揭开一个头，拿出些砝码，却没从对方手里收回相等的报酬，不甘心的情绪就会像在水里膨胀开的海绵，侵占去原本应属于理智的位置。而后，会忍不住拿出更多，想把之前的一并赢回来，结果，底牌都亮得一干二净了。 结果，陈星落又一次输得一塌糊涂。 顾缱绻仍旧那么天真又直白，摇摇头，直言不讳道：“不是啊，我就是谁都不喜欢，以后遇见谁也不会喜欢，为什么非要去喜欢一个人啊？” “……” 顾缱绻说罢，将下巴抵在自己把着栏杆的手上，看着此时在夜空上迸发出的巨大红色爱心，隐隐听到附近女生传来的低声赞叹。 这些东西都很美好。 但如果放在自己身上，她可能不会多么高兴。 她相信喜欢和爱情的存在，也衷心祝福别人的喜欢和爱情，甚至满怀高兴地去撮合别人的喜欢和爱情，但自己却不期待，也不想有。 好像眼前一座山，她真心祝愿大家都能爬到山顶、去俯瞰美好的风光，自己却觉得很累，一步也不想迈出去了。 曾经，她觉得，喜欢和爱情，就是温文尔雅的爸爸和温柔曼丽的妈妈。 爸爸在外声名显赫、风生水起，在妈妈面前，却柔软如一江春水。两人琴瑟和鸣，什么都是最美好的样子，是故事才描摹得出来的一对璧人。 结果，妈妈一去世，甚至，可能还没去世、只是卧病在床的时候，爸爸就和别的女人对上眼了。 “反正，我不太信这些东西。”陈星落一直没说话，顾缱绻赌气似地继续说，“真无聊。” 陈星落：“……” “陈星落，”顾缱绻忽然问，“你不会，喜欢我吧？” “……” 顾缱绻也不是傻子，陈星落的想法，她其实或多或少也能猜出来些。只是，就是因为这样特殊的原因，她实在不想面对这个问题。 但现在，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顾缱绻又觉得，和陈星落说开了未尝不好：“所以，你看我这么坚决，其实，你可以再重新考虑下的吧？” 她想了想。 “我记得，林景南说，你只喜欢篮球和狗，从前连女生都不看几眼，你可能，只是和我接触比较多吧？但这个，也不一定就是喜欢吧？说不定，就是亲情什么的呢，像我哥那样……你可能弄混了。” “然后，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只是你们学校里的某个女同学，没有住到你家里，也没什么机会和你接触的话，你会多看我几眼吗？” “如果那样的话，你可能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呢。所以，你可能，也还没遇到你喜欢的人呢，你觉得呢？” 静了几秒。 陈星落被气笑了。 “Okok。”拿自己说的话来怼自己，他这个赌徒输得一败涂地，终于决定收手。 因为，他发现他拿出的是砝码，对方拿出的却是小石头，或者随便什么别的东西。 陈星落忽地了悟，跟这么个小屁孩谈论什么喜欢不喜欢，简直是就是对牛弹琴，“我真的，没想到你能振振有词说出这么一番言论，我服了，我们不要再讨论这个问题了，好吧？我错了。” “……” 顾缱绻听出了他意思，有点不高兴，“我认真的啊，陈星落，你不要以为我在胡说八道、和你开玩笑好不好！” “是吗？认真的？”陈星落又笑了。 更气，更无奈，却又不能发作的笑。 “是啊。”顾缱绻有些郁闷地点点头。 “那，如果你真这么想的话，你不觉得，你这样有点可恶吗？”陈星落也不管那么多了，扭头看着顾缱绻，语气有些凉凉地说，“因为口口声声说自己不会喜欢人，所以，就跟喜欢自己的人说，‘你的喜欢，可能不是喜欢’。” “……”顾缱绻也转过头来，看着他，有些不自在地咬了咬嘴唇，“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啊？” 陈星落：“……？？” 作者有话要说：划一下~ 还有一章OvO 第26章 星星坠落 “……” 这一瞬间，陈星落觉得自己好累。 心累。 他想，顾缱绻不愧是顾缱绻，永远不要试图以常人思维去猜测她的想法。 于是，陈星落再次投降，也是最后一次投降，投降得彻彻底底——“对不起，顾缱绻，你可以当我从一开始就没说过这些话吗？我真的不该和你讨论这些问题，对不起。” “……”顾缱绻努着嘴，眼里的光有些暗，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最后，她很泄气地，再次把下巴抵在把着栏杆的手上，嘟嘟囔囔地说：“说到底，你还是嫌弃我是个幼稚鬼呗，觉得我什么都不懂，在胡说八道一样。” 但她不准备和任何人在一起，是真的。 “无所谓。”陈星落说，“我可以等。” 顾缱绻刚要开口，刚想再劝劝这个冥顽不化的人，脑袋却忽然被陈星落给按住。 他有些用力地在自己头上拍了拍，声音沉沉的，“你的想法我不干涉，我这么说，也只是我的选择。而且，我这样也不是想给你什么压力，所以，我重新和你商量，可不可以当我们两个从来没讨论过这个问题？但是，你也不要以一种，好像在劝我做出什么正确人生选择的口气，和我说一些没脑子的话，好吗？” “……” “你说话厉害，我说不过你。”顾缱绻轻哼一声，“但是，你跟我商量的事，我同意，我们就当，我们刚才什么事都没说过，一直在安安静静地看烟花。” 这问题太复杂了，他俩又谁都不愿妥协一步，因此达不成共识。既然想不明白，那就干脆回到原本的相处模式里好了，两人都很舒服。 陈星落轻笑一声。 而后，他向顾缱绻伸出手，手握成拳，唯独勾出小拇指。 顾缱绻目光渐渐从远方收回，在那细长的指头上停留半晌。 而后，她也伸出自己的右手小指，和陈星落拉了个勾，最后又和他默契地拇指相对，盖上章。 * 国庆假期结束，经过这难得的一段小长假，尽管不怎么乐意，众花花草草们还是不得不回归校园怀抱。 随时间推移，巡礼市这座大蒸笼终于迎来了冬季降温时期，各班班主任每天早上的唠叨也难得翻出些新意，譬如更加严肃地强调不要在走廊上疯跑疯闹，说什么因为温度降低，人的骨头也会变脆，摔一下的话，闹不好就要进医院了…… 陈星落坐在下面，打个大哈欠。 这些话，他从小学就开始听了，于是，他一边听着一边在心里吐槽，他们这帮人都高三了欸，马上就要经历高考步入小型社会了，又不是小学生，老师犯得着这么一遍遍地强调这些幼稚问题吗？这个年纪，谁还会因为疯跑疯闹而骨折啊，弱智吧。 …… 中午起床的时候，教学楼里的学生熙熙攘攘，从宿舍或校外回来的、起床去厕所或小商店的……来来往往，如同一条条溪流在不大的空间里交错迂回，不断汇集，又不断分离。 陈星落已经从寝室回班级了，又忽然想去小商店里买瓶水。 下着楼梯，到某层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一边传来。软软糯糯，细声细气，他一下就将其从一片嘈杂中分辨出来。 除了顾缱绻，还能有谁。 不过，陈星落并没打算和她打招呼，而是灵机一动，勾起唇角，想出了一个自认为很好玩的方法。 他慢慢贴到楼梯口的墙边，在最高一级楼梯上蹲下来，把鞋带拆了重新系。 这里是视觉死角，一会儿顾缱绻往这一拐，肯定会被挡住路的自己给吓一跳。想象着她惊叫一声“陈星落，你怎么在这里啊”的样子，陈星落就觉得很有趣。 没一会儿，那细细的声音越来越近。 然而，事情又和陈星落想得不太一样。 因为，顾缱绻正和杜绯绯说话说得兴起，没注意看路，更没在转过楼梯口的时候，发现自己脚下忽然多了坨很奇怪的东西。 她直接一步迈出，却被绊到，于是整个人往前扑倒。 眼看顾缱绻就要滚下楼梯，杜绯绯眼疾手快，一把揪住她领子把她给提溜回来，好像揪着后颈皮提起一只大白兔一样。 否则，一旦顾缱绻真从这么高的楼梯上栽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可，陈星落就没那么幸运了。 突然有个人从他身后倒下来，把他给硬生生撞下去，尽管那个人是顾缱绻，不怎么重，可这样忽如其来的一下子，还是很有冲击性的。 于是，他防不胜防，直接从楼梯上摔下去，身边更没什么人可以拉住他。眼前的景象急速翻滚，模糊成一片，让他想到了曾在游乐园里玩过的过山车。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的一瞬，被拉住后的顾缱绻，这才看清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几乎用尽力气朝楼梯下喊—— “陈星落——！！！” * 无论过去多久，无论陈星落的心灵进化到多么强大，他都不愿去回想那无比灰暗的一天。 那天，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最后是被救护车给拉走的。 不过，在救护车来之前，顾缱绻第一次反叛到上课铃响了也不回去上课，而是非要死守在自己身边。 杜绯绯看着这凄楚又感人的一幕，也不好硬把顾缱绻给拉走。 于是，陈星落倒在楼梯下，不知道自己到底伤到了什么程度，只觉得脊椎很痛，不敢轻举妄动，就这么一直僵着身体、保持着原本的姿势等待医护人员抵达。 他倒在地上，死死咬着牙，不怎么想说话，但，意识还是有的。 他看着身边那个哭得一抽一抽、肩膀一耸一耸，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姑娘，真的好想求求她——顾缱绻，你别哭了行不行，你上课去吧，好吗？弄得他要死了一样。 最后，救护车到了，顾缱绻才抽抽搭搭地离开。 陈星落被送去医院，诊断出来的结果是脊柱骨折。 但还好，骨折只是轻微性的，没损伤到神经，也没什么太大问题，可以免除手术，选择保守的治疗方式。 只是，保守治疗的话，就需要长时间卧床静养。 姜泠收到消息后，手头打到一半的麻将都不顾了，把钱往桌上一扔，抽身火速抵达现场。 在医院里，和医生仔细商量后，她同意保守治疗。 但这也意味着，让陈星落继续去上学是不可能了。 最后，陈家上上下下统一一致，做出一个艰难又悲恸的决定——让陈星落休学大半年，明年再备战高考。 …… 可另一边，顾缱绻待在学校里，还什么都不知道。 她目送陈星落被救护车拉走后，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跟杜绯绯回教室里上课。 一下午，四节课，一分一秒，忽然变得无比漫长，顾缱绻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一直盯着教室前面的挂钟发呆，看着那指针蜗牛似地移动，泪水一次次地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一下课，她就迫不及待拿起手机，问林景南，问付帅。 可他们和自己一样，只能待在学校里，陈星落一直不回消息，他们就什么也不知道。 最后，顾缱绻打开微博，发出一条——【小陈，保佑你。】后面带着大排大排的小蜡烛符号。 而后，她崩溃地倒在课桌上抽泣。 “绻绻……”一旁的杜绯绯心疼得不得了，想安慰，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她也不知道陈星落到底怎么样了。 最后，她想了想，无比语重心长地道：“但其实，我觉得，陈星落他死不了……”就没必要，哭成这样吧…… 弄得好多同学都见状围过来，以为他们伟大的学生会主席，伟大的陈学长，在医院里挂掉了。 * 下午最后一节课终于结束，顾缱绻实在受不了了。 她无时无刻不在被极度焦躁不安的情绪所折磨，一刻都不想在学校里多待。甚至，她晚饭都没心情吃，简略和杜绯绯解释了一下，就躲到走廊边角给姜泠阿姨打电话去了。 半小时后，顾缱绻被司机叔叔接到陈星落所在的医院。 VIP病房宽敞明亮，整个房间里基本都是白色，看起来也很干净，只有陈星落一名病号。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消毒水味，风从开了一点点的窗户缝隙中钻进，撩动着白色的窗帘一角不断飞舞。 电视开着，正在播放一个不太有意思的选秀节目。 顾缱绻走进，同姜泠阿姨和刘姨打过招呼，就小心翼翼地靠到陈星落床边，在一把椅子上坐好。 陈星落此时躺在眼前病床上，身穿病号服，满脸生无可恋，一动不动的像个植物人。 一旁，姜泠一边吃着刘姨削好的苹果，一边跟陈星落抱怨：“你看看你，多大了还犯这种低级错误？人那么多还蹲在楼梯口系鞋带，你怎么不去悬崖边上跳舞？” 顾缱绻觉得很心疼，鼓起勇气说：“阿姨，我觉得这不完全是陈星落的错，应该是我……”把他给撞下去的。 “可得了吧。”姜泠不客气地将顾缱绻话打断，把一块苹果塞进她手里，仍旧没怎么有好气，“绻绻，你就别帮他说话了，陈叔叔都已经问过学校了，监控我也看了。这孩子，自己不注意就算了，差点把你也给绊到楼梯下面，你说说，要是你俩一起住院，我可怎么办啊？简直是！” “……”顾缱绻不知该说什么好，道了谢后，就接过苹果，悄咪咪在一旁吃起来。 讲实话，她也不知道陈星落干嘛要蹲在那个地方系鞋带，真的很危险欸。老师没少叮嘱过类似问题，她一直觉得陈星落挺聪明的，还是学生会主席来着，为什么这次偏偏不听呢？ “没关系，绻绻，他没什么事的。就这样一直卧床静养，加上复位治疗，时间长了就痊愈了，只是耽误高考，得延后一年了。”感觉到顾缱绻情绪低落，姜泠揉揉她毛茸茸的小脑袋，安慰道。 顾缱绻默默点点头。 “对了，绻绻没吃晚饭吧？阿姨给你和落落点了肯德基外卖，一会儿就到了，点了绻绻最爱吃的土豆泥、蛋挞和圣代。” 土豆泥、蛋挞和圣代…… 顾缱绻正饿得肚子扁扁，听到这些词，仿佛荒漠里迷路的人忽然看到了绿洲。 一瞬间，她将陈星落负伤的伤感全部抛之脑后，眼里倏然亮起光来，“哇——” 姜泠笑眯眯的，“我就知道绻绻爱吃。” “……” 陈星落无语地往另一边扭了扭头，不想再听这两个人交流，将一直搁在一边的手机拿起。 从意外事故到现在，他都没来得及看过手机，关心的消息此时已堆积成小山，他得回复一下。 最后，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忍不住去看了眼顾缱绻微博。 就看到，界面上一片鲜红，无数蜡烛排成排。 评论区：【弱弱问一句……小陈这是，死了吗？】 “？？？” 震惊过后，陈星落紧紧咬着牙回复：【谢谢关心，快了。】 第27章 星星坠落 * 陈星落不能上学了，顾缱绻还得上。 那天晚上离开的时候，吃饱喝足的顾缱绻忽然意识到，以后陈星落就要住在医院里了。在学校，不能再看到他在全校人面前淡定讲话时的帅气模样，不能再和他在偶遇时会心一笑，没有人晚自习来找自己说话、往自己手心里塞一块快被捂化了的糖…… 在家里，没有人会坐在身边，耐心等自己慢吞吞把饭吃完；没有人会和自己一起看电视，并往茶几上放一瓶刚从冰箱里拿出的酸奶…… 想着想着，她眼泪瞬间飙出来，两条瀑布般从白嫩的脸蛋上倾泻而下，整个人委屈地微微抽抽起来。 姜泠看了心疼得不得了，立即将顾缱绻揽进怀里。 人的脆弱，大概往往不是在摔了一跤后表露出来，而是在觉得疼痛、忽然被另一个人给一把抱住的时候。 忽然感受到姜泠阿姨怀抱的柔软与温暖，顾缱绻便更加忍不住了，任心里积压的情绪肆意翻涌而出，嚎啕大哭起来。 陈星落：“……” 他看着自己面前满桌空瘪的肯德基包装，真搞不懂这个小屁孩，刚才不是还吃得津津有味、看电视的时候和他妈一起乐得咯咯直笑吗？笑声那么清脆，风铃似的，所以现在这是干嘛，要走了没吃够？ 然后，一脸木然的他就又被自己亲爱的老妈给diss了：“陈星落，你怎么回事？你看绻绻为你哭成这样，你怎么无动于衷的，也不知道关心关心？” “唉……”陈星落于是叹口气，慢慢伸出只手，往顾缱绻脑袋上不怎么客气地拍了拍，“行了，小祖宗，我还能活……” 立即被姜泠白了眼，“你这说得什么话？” 最后，顾缱绻又在病房里抽抽搭搭半天，不愿走。 陈淮生工作忙，从姜泠那得知陈星落没什么大事后，就没立即赶到医院，而是决定晚上再来看他。此时，他赶到病房，顺便来接顾缱绻回家。 结果，一进门，就见顾缱绻哭成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大家一起好说歹说半天，才把她给哄好。 最后，姜泠同意，以后如果顾缱绻作业不多，只要她想，最后一节晚自习就让司机叔叔接她来看陈星落。 顾缱绻点点头，都被拉到门口了，头还朝着屋内，十分坚定而郑重地说：“陈星落，我一定会再来看你的！” 陈星落扭头有些艰难，就从病床上举起手，比出“ok”的手势。 他很想吐槽，顾缱绻这样的退场方式北北，真的好像《喜羊羊与灰太狼》里，灰太狼在每集末尾喊出的那句话——“我一定会回来的！” * 回到学校，大家了解了陈星落情况，纷纷表示惋惜，和他相熟的老师和同学也抽空去医院探望了他。 平日里，学生会主席的活都由副主席接去，各班老师本来已不再强调走廊上的纪律问题，这么一遭，又把它给拎出来反反复复说了N遍，尤其是——禁止在人多的地方系鞋带。 听到这里，顾缱绻幽幽叹口气。 除此之外，巡礼一中还是那个巡礼一中，生活该什么样子，好像还是什么样子。大家似乎，慢慢就把这件事给淡忘了。 只有顾缱绻没有。 陈星落那天从楼梯上滚下去的情景，每天躺在医院病床上、满脸生无可恋的样子，无一不深深刻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每一天，她都被一股淡淡的愁绪所包饶，心里像被一块沉重的石头给压着，一直闷得喘不过气。 她好像也生病了，患上了什么心病，郁闷着，怎么也好不起来。心疼陈星落，想陈星落，想让他快点好起来，却无能为力，觉得自己很没用。 感觉顾缱绻瞬间变成了伤春悲秋的林黛玉，杜绯绯实在看不下去了。 某个周日，杜绯绯和林景南商量了一下，林景南在网上找了几篇与战胜病魔相关的文章，由杜绯绯推给顾缱绻，希望小祖宗能快点乐观起来。 其实，据两人观察，陈星落心态倒是不错，这几天还和他们一起打王者了。却没想到，倒是顾缱绻成日闷闷不乐的，看着怪让人心疼。 另一边，陈星落已在病床上睡着。 顾缱绻百无聊赖，把杜绯绯推给自己的文章认认真真看完，恍然大悟。 …… 第二天，周一。 早上来到教室，顾缱绻从书包里拿出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摆到桌面上。 “这是什么？”一旁的杜绯绯看着顾缱绻课桌上的一包彩纸和一本精装笔记本，不觉睁大了眼，很好奇，“绻绻，你带这些来干嘛？” “嗯？”顾缱绻看着杜绯绯，面上现出甜甜的笑意，“昨天，你不是给我推荐了很多好看的文章吗？真的太感谢你啦！我看完之后，很受启发，就从里面吸取了灵感，觉得陈星落住院的话，我也不能闲着。” “啊……”杜绯绯微微张口，有些讶异，不知道该说什么。 讲实话，那些文章都是林景南发给自己的，她直接转给顾缱绻了，自己并没有看。 顾缱绻毫不介意，很开心地向杜绯绯讲述：“比如，里面有个很感人的故事，小女孩为了让奶奶早日康复，每天拼命给奶奶折千纸鹤。她坚信，当自己折到一千只的时候，奶奶的病就能好。没想到最后，奇迹真的发生了……还有一个……” 杜绯绯：“……” 她凝视着顾缱绻桌上的彩纸许久，忽然明白了，“你想给陈星落折千纸鹤。” “是的是的。”顾缱绻忙不迭点头，又指了指彩纸旁边那本精致好看的笔记本，“然后，我看了那些文章，又觉得，陈星落成天待在医院里肯定很无聊。于是，我自己想了个办法，准备每天写些东西给他看，比如学校发生的好玩的事，希望能给他解解闷。”说着，脸微微泛起红。 杜绯绯听后，点点头，觉得这个主意还真挺好，冲顾缱绻竖起大拇指。 “还有，我还准备了气球来着，但是又觉得在教室里吹不太方便……还是拿去医院吧。”说着，顾缱绻把打开的书包亮给杜绯绯看，里面果然有一包彩色的气球。 杜绯绯无话可说。 不知道是震惊更多，还是佩服更多。 早自习的时候，顾缱绻忙碌起来。她把书立在桌子前，躲在其后笨拙地折起千纸鹤。 但讲实话，她不会折。纸是按照网上教程买的，折法也要按教程现学。 期间，林景南偷偷给杜绯绯发消息，问小祖宗情况怎么样。 杜绯绯看着身边忙得不亦乐乎的顾缱绻，弱弱给林景南回复：【她……的确振作起来了。】 …… 下早自习的时候，顾缱绻已经折好几只。 她将几只小小纸鹤放在窗台上，看明亮的晨光透过它们半透明的彩色身体，好像是它们自己在发出一层薄薄亮光一样。不像普普通通的千纸鹤手工作品了，倒更像几只从天堂降临人间的美丽鸟儿。 尽管陈星落的病不重，也没什么生命危险，所有人都信誓旦旦地说，痊愈是迟早的事。 但是，一闻到医院里的消毒水味、走进那似曾相识的雪白色病房、看见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顾缱绻就总会忍不住联想到什么别的。心口像有股暗自汹涌却找不到出口的水流，憋闷得难受。 曾经，也有十分相似的情景无数次摆在她眼前，也有很多人，和她说着似曾相识的话，让她天真地以为，妈妈的病，真的只是修养一段时间就能好的。 于是，那个时候，她几乎什么也没做，乖巧地上学，上学之余，就乖巧地守在妈妈身边陪伴。 尽管，妈妈总是摸着自己脑袋，冲自己露出温柔的微笑，仿佛在说——有绻绻的陪伴，她感到很满足。 但是，如果…… 如果，自己真的早点知道真相，为妈妈做过更多的话，在那个一切都忽然消失、黑白色的一天里，自己也不会遗憾到，整颗心都如同紧紧扭曲在一起一般难受吧。 …… 于是，几乎每天最后一节晚自习的时候，陈星落都能在医院见到顾缱绻。 每一次，顾缱绻都会诚挚地向自己递出一盒五颜六色的千纸鹤。 一开始，纸鹤数量不多，其中还有几只格外丑，一看就是手法生疏的结果。 但后来，慢慢地，每天的纸鹤数量渐渐多起来，质量也很稳定，被折得很漂亮，可以看出，某位小朋友的手法愈加娴熟了。 于是，陈星落渐渐习惯了每天读着某人写在笔记本上的校园趣事，例如：【今天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是体育，杜绯绯拉着我第一个冲进食堂。虽然半途差点摔了一跤，但最后我们成功抢到了非常好吃的饭，是糖醋里脊和手撕包菜……】 ……然后，这种“校园趣事”的作者大人就坐在自己床边、趴在自己身上，奋力地吹气球——“呼！呼！呼！” “……” 挺温暖、挺让人感动的。 但也挺让人无奈就是了。 姜泠第一次看见病房里一堆气球的时候，不是一般惊讶，“怎么回事，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当时，顾缱绻已经吹气球累到虚脱，趴在陈星落床上，一句话也不想说。 那时，如果有护士姐姐在病房里的话，她想请求吸点氧。 “不是，是顾缱绻吹的。”陈星落淡淡答。 一听是顾缱绻吹的，姜泠态度果然立马就变了，“天啊，绻绻也太有心了吧？” 她一边往病房走着，一边若有所思地感叹：“话说，落落的确快过生日了，但你说说，这个样子能怎么过？就在医院里吃块蛋糕得了。” 顾缱绻本有气无力地趴倒在床上，但忽然听到姜泠阿姨口中的“生日”二字，眸里忽然亮了亮。 第28章 星星坠落 顾缱绻才知道陈星落生日在什么时候。 他的生日很特别，在每个崭新一年最开始的那天，也就是元旦。 * 第二年春节早，于是学期结束得也早。才12月，学校上上下下一边忙着备战期末，又一边筹备起期末的表演活动来。 其实，这个期末表演活动本应属于元旦，只是，这一年有些特殊，如果真在元旦举办表演的话，必定会影响期末的复习和考试，学校便随机应变了一下，将它调至了学期末尾。 刚刚来到巡礼一中的时候，只想做一名普普通通、默默无闻女同学的顾缱绻几番思考之下，鼓起勇气，主动报了名，想届时以此作为一份特别的礼物送给陈星落，庆祝他19岁的到来。 但是，演出必定比陈星落生日晚。 顾缱绻思前想后，决定先给陈星落录段视频。 元旦头天晚上，顾缱绻在房间里将手机找好角度固定，镜头正对着姜泠阿姨送给自己的那架华丽施坦威钢琴。 按下录像键后，她冲着镜头一鞠躬，而后豪迈一拱手，朗声道：“陈星落，在这个美丽的元旦，祝你生日快乐。” 随后，她走到钢琴边，落座，酝酿片刻后，按早已烂熟于心的琴谱，款款弹奏起来。 …… 第二天，美丽的元旦到来了。 这天，巡礼一中放了假，顾缱绻一早如同上学一样，乘司机叔叔的车前往陈星落所在的医院。 她出门时没吃早饭，但也没什么关系。因为进了病房，她就自然地坐到陈星落床边，很高兴地分享了他的长寿面。 姜泠在一旁，陈星落敢怒不敢言。 姜泠已经陪了陈星落一夜，见顾缱绻来了十分高兴，嘱咐几句后，就兴高采烈地拎着包包，和小姐妹们做美容去了，答应中午回来的时候，会把订好的蛋糕拿来。 刘姨带来长寿面后也放了假。 于是，病房里，就只剩下顾缱绻和陈星落二人。 顾缱绻兴冲冲趴到陈星落床上，瞪着双眼，巴巴看着他，眸子里的光璀璨又晶莹，就好像，陈星落手里正举着根骨头，而她就是只在默默讨食的小狗。 陈星落被这阵势吓坏了，眼睛从电视上移下来，“干、干嘛？” “陈星落，你把电视静音会儿呗。”顾缱绻冲他嘿嘿一笑，语气好像在撒娇，轻轻软软的像片小羽毛，“我有个小礼物想给你看。” “哦。”陈星落拿起遥控器，直接将电视关掉，不知道什么礼物拿出来时需要把电视静音。可能，是八音盒吧，他初步推测。 病房里一片白，床头放着许多被送来、还未凋谢的花，电视的嘈杂声消失后，这样安静的环境里平添几分美好，花朵的馥郁也似乎更浓了。 顾缱绻不紧不慢从自己的小包包里掏出手机，调出视频，递给陈星落看，“喏。” 陈星落接过，刚想问“这是什么”，就立即被画面给镇住。 但见，视频里的顾缱绻冲自己一拱手北北，铿锵有力道：“陈星落，在这个美丽的元旦，祝你生日快乐。” 陈星落：“……” 不知道还以为过年了。 而后，视频中静了一段，是顾缱绻不慌不忙走到钢琴边坐下，身板挺得笔直，优雅范儿立即起来，真的像位小钢琴家。 陈星落没见过顾缱绻弹钢琴的架势，嘴角忍不住勾起一点。 于钢琴前坐好后的顾缱绻先闭上眼、酝酿片刻，即使与镜头隔出段距离，也隐约可见其睫毛的纤长浓密。 酝酿完毕，她伸出双臂，细长的手指落在黑白琴键上，看似柔弱，却游刃有余。 熟悉轻快的旋律立即随指间舞蹈流淌而出。 即使窗外是巡礼苍白的冬天，屋内，霎时春风缭绕，人间四月悄然降临。似乎，还有樱花的花瓣从虚空中飞入，纷纷扬扬、却悠然缓慢地洒下。 一切都沉静下来。 樱花，樱花，想见你， 现在就想要见你。 谢谢，一直都最喜欢你， 我是星星，会永远看着你，守护着你。 和你你认识真好， 真的真的，是很好很好。 …… 陈星落不觉入了神。 原本勾起一点点的唇角，弧度愈加明显。眼里的光，不知不觉就沉沦了，像深海的漩涡。 顾缱绻在一边托着腮，看着他，也憨憨甜甜地笑起来，“你喜欢就太好啦。” “但其实，我不是只想送你这个这么简单。陈星落，期末的时候，你能来观看学校的演出吗？” * 你能来观看学校的演出吗？ 但其实，来不了也没关系的，毕竟还是身体比较重要。顾缱绻也做好准备，请杜绯绯届时帮自己录像，如果陈星落真来不了的话，就之后再给他看视频。 当然，还是更希望他来，顾缱绻心里带着小小的憧憬。毕竟，这样的节目，现场观看和之后看视频的感觉天差地别。 期末表演的事，姜泠全都知道，她无疑倾尽全力支持顾缱绻演出。演出服，找姐妹租最好的；钢琴，学校倒是有一架，只是太破旧，会很影响演出效果，于是，她干脆在琴行租了架，届时麻烦他们负责搬运。 一切都准备就绪。 …… 期末演出当天，地点是巡礼一中大礼堂，果果气派又敞亮。 开始前，姜泠陪顾缱绻在后台准备。 她甚至把自己两个相关经验很丰富的姐妹给带了过来，一起帮顾缱绻梳妆打扮。动作利落迅速，没多久，一个精致的小公主便华丽诞生。 看着镜子里的人，仿佛某奢华大街橱窗里的模特娃娃，三人轮流赞叹一番，怎么看也看不够，纷纷举起手机，为顾缱绻留下了N张照片，才肯放她跑去玩。 顾缱绻的节目被排在中间偏后，闲着没事，她偷偷从后台往前台瞄了眼。 只见，可容纳千余人的礼堂里，已坐得满满当当，放眼望去，乌压压的一片。虽然她表演不怯场，但时隔上次演出许久，看到这样的阵势，还是被稍稍震撼了下。 她目光流连半晌，忽然，定格在某个熟悉的身影上。 讲实话，在这样阴暗的光线下，从这么多人里找出一个人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顾缱绻本没什么期望，只是好奇地随便看看而已。 可谁知道，学校着实很给陈星落这位抱恙在身的学生会主席面子，第一排坐着领导和老师，他就在第二排的正中间，旁边是于百忙之中抽身陪他、并一同来看顾缱绻演出的陈淮生。 看见陈星落的一瞬，顾缱绻微微吓了一跳，赶紧缩回脑袋。 她贴墙而站，心脏扑通扑通跳着，忽然忍不住笑起来，好像一个得到了吃不完的糖果的小孩。 最期待的人来看自己演出了，真的，是件很让人高兴的事。 …… 期末表演上的节目很多很杂，唱歌、朗诵，甚至还有小品。但最多的，是学生自己组的舞团和乐队表演，毕竟比较容易带动气氛，大家一起嗨起来相当带感。 也有专门乐器演奏的，是穿着古装的女生们合奏古筝，她们气质如兰，表演古色古香，倒也和顾缱绻的钢琴不冲突。 约一个多小时后，到了顾缱绻上场。 负责人很会安排节目，将相同风格节的目错开、不同风格的节目挨在一起，以带给观众更好的观感。因此，顾缱绻节目之前，一个街舞团刚刚表演完毕。 舞台一时间全暗下来，黑漆漆的，很难看到什么。加上大家刚刚兴奋一场，此时都放松下来，极少有人发现，舞台上正有一庞大黑影在缓缓挪动，直至正中间。 就连报幕，也是在黑暗中。 听闻是钢琴演奏，大家还没反应过来，一束白光忽然打在舞台中央。 瞬间，华丽的钢琴显现在众人视线里，在纯净的光芒中显得格外辉煌气派。诸多人暗自吸一口气，也有几人忍不住发出“哇——”的惊叹。 只有陈星落惊讶了一瞬后，忽然笑起来。 这是，他的生日礼物。 几秒后，另一束白光打在舞台侧面，一个小小的人影缓缓走出，众人的眸子里更多几分惊艳。 顾缱绻身穿姜泠为她精心挑选出来的纯白礼服，是一条设计简单大方的裙子，长度齐膝，露出细长的小腿，光洁无瑕，如同完美的雕琢品。 裙子上，没有过多缀饰，只有无数只雪白色的蝴蝶顺裙摆翻飞而上，更有几只停留在发间。 虽然，顾缱绻的头发被盘在脑后，阿姨们仍很独到地给她留出几缕，自然地垂下，使她如同一位晚宴上的贵族大小姐，精致又优雅。 看到这样的顾缱绻，台下人皆屏住呼吸，之前过度兴奋所带来的疲累感瞬间无影无踪。 本来，看到小祖宗的付帅和林景南反应过来，还想带头鼓掌欢呼来着。但是，手举在半空，又默默收了回去。 眼下这气氛实在太过美好，大概，谁都不会去忍心打破吧。 雪白的光束追随顾缱绻脚步，最后与舞台中央的光束重叠在一起。 四下黑暗一片，只有这么一束光，洁白，耀眼，从天上射来，落在少女的身上，仿佛上苍的宠爱与庇佑。 顾缱绻一举一动，都如之前陈星落在视频里看到的一般，轻缓淡然。她在钢琴前落座，静静地闭上眼。 只是，相同的动作，在此时别样的环境和氛围里，有了截然不同的味道。小鸭子仿佛脱胎换北北骨成了白天鹅，优雅脱俗，顾影自怜。灯光映在她精致小巧的侧脸上，在碰触到她眼下那颗彩钻时，折射出绚丽的光芒。 陈星落微微歪着头，不知不觉，仿佛沉入了另一个世界。 看着台上的顾缱绻微微吸一口气，伸出双手，指尖在琴键上落下。 琴声响起。 开头的琴音紧凑有力，立即将所有人注意力汇集起来。 随后流淌出的曲调，却是轻快明丽的，简单而美好，带着纯净感人的味道，像清泉渗透进心扉。 泉间，则包裹着细碎的花瓣。 《少女的祈祷》，出自一位波兰女钢琴家。她在青春的年纪里留下这篇动人的旋律，而后如花般悄然坠下枝头，过早地离别了人世。 婉转真挚的乐曲里，仿佛少女于春回的大地间祈祷，祈祷一切美好的降临。 明天，就像北国早春含苞待放的玉兰，它必然盛开；盛开时，也必定芳香四溢。 …… 结束的时候，顾缱绻从座位上站起，施施然向众人鞠躬。 静了片刻后，台下众人才如梦初醒。 掌声雷动。 * 晚上，姜泠、陈淮生带陈星落和顾缱绻在外面晚饭。 饭店装潢又是欧式复古宫廷风，顾缱绻坐在华丽的落地窗边，尽管已换回了往常的小裙子，在陈星落眼里，仍如同一位小公主。 窗外，是沉沉夜色，一片暗沉的深蓝，却忽然下起了雨夹雪，细小的冰晶漫天飞舞。 等待上餐的百无聊赖中，姜泠和陈淮生一个劲地夸赞顾缱绻，反反复复欣赏表演时的照片和录像，弄得顾缱绻双颊绯红，在桌子底下不断搓揉着手指，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陈星落偶尔附和几声，带着笑意，在手机上打开顾缱绻微博。 微博上，顾缱绻把两次弹钢琴的视频都发了出来——卧室里的《樱花樱花想见你》、学校礼堂中的《少女的祈祷》，并都带着一句话【送给小陈，祝小陈生日快乐】。 评论里炸开锅—— 【天呢，绻绻终于弹钢琴了啊，啊啊啊啊！！有生之年，我还以为我等不到了呢！！！啊啊啊啊——】 【是学校的表演吗？绻绻这也太棒了吧TvT！！！】 【新钢琴？】 【小陈没死？？？】 【还是那么好听，以后可以保持这样的更新速度吗！！[doge]】 …… 还有一条：【绻绻好像长大了~】 想到前几天某个小鬼给自己写的校园趣事：【考试时，我才发现自己忘带涂卡铅笔了，急得差点哭出来，犹豫着要不要和监考老师说。但是，监考老师知道的话，大概也只会骂我“活该”吧……之后也肯定会去向班主任告状的！但还好，旁边女生发现了我的情况，偷偷把她的笔扔给了我。可是，等等，她为什么知道我没带，她是不是在等着抄我的答案啊！】 陈星落：“……” 他好想说，长大个屁，小鬼还是那个小鬼好不好。 但好像，也确实，有那么一丢丢不一样了。 偏过头，看着映出四人的窗户，是温温暖暖的一家子，陈星落露出笑意。 这个冬天，也似乎很温暖。 第29章 梨花盛放 寒假的时候，陈星落出了院，骨折的地方初步愈合，可以稍稍活动一下，但下学期还是不能上学。 某天，一家人再次出去吃饭。 这次的饭店在商场里，等菜日常无聊，顾缱绻和陈星落决定出去溜达一圈。姜泠千叮咛万嘱咐陈星落要小心脊柱上的伤，顾缱绻很乖地说，一定不会带陈星落走远，姜泠才放下心，任两人离开了餐厅。 就在饭店旁慢悠悠晃荡着，顾缱绻左顾右盼，也不知道什么好玩。 不过，她忽然眼睛一亮，指着一个东西道：“陈星落，你看，这是什么？”而后靠上前。 陈星落慢慢走过去看，也有点惊讶。 只见，眼前立着个蓝色大箱子，和夹娃娃机差不多。只不过，隔着透明玻璃，机器内部放的不是毛绒公仔，而是盛着水，嗡嗡地冒着氧气泡泡，里面爬着几只巨大的龙虾。 “这什么？抓龙虾？”陈星落哭笑不得。 “好像是啊……”顾缱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她认真地研究了一会儿，终于在二维码旁边看到了不起眼的介绍说明——【如果抓到龙虾，龙虾就属于你了哦！】 “的确是抓龙虾！”顾缱绻兴奋地指着字给陈星落看，好像发现了什么宝藏，“陈星落陈星落，不如我们抓一只龙虾吧！如果我们在家里养一只龙虾，岂不是酷毙了？” “嗯……”陈星落思考着顾缱绻的提议，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儿，于是点点头，“行吧，那我们抓一只。” “好嘞。” 于是，两人一起站在偌大一台机器前，捣鼓半天，最后，费了好大劲，才终于将其中一只龙虾给夹起来。 顾缱绻激动地握紧拳头。 “可是，之后该怎么办？我们总不能用手把它给抓回去吧？”眼看夹子夹着龙虾，就要把它从洞口里扔出来了，顾缱绻面露难色。 一旁的陈星落不语，微微蹙着眉，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只听，“咚”的一声响，龙虾从洞口掉了出来。 两人还没想好主意，机器忽然响起悦耳的音乐，音量还不小，立即引起了周围人注意。还有人不无惊讶地说：“天啊，他们居然真的夹出了一只龙虾！” “……”顾缱绻抓抓头发，还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旁饭店里，忽然跑来一名服务生小哥哥和一名服务生小姐姐。 小哥哥装备齐全，戴着手套把龙虾从机器里拿出来，小姐姐则笑眯眯地弯下腰问：“这是二位抓出的龙虾吗？” “是的。”顾缱绻点点头。 服务生小哥哥帮两人拿着龙虾，小姐姐则引导二人回到餐厅，又问：“二位坐哪桌？” 顾缱绻乖乖指了，小姐姐点点头，“好的，那请二位回桌耐心等待吧。” “好吧，谢谢姐姐。”顾缱绻点点头，和陈星落一起回到桌边，坐下。 两人坐在一排，姜泠和陈淮生则坐在对面说话。顾缱绻有些兴奋地跟陈星落说：“太好了，看来机器是这家饭店的，他们服务也太周到了，估计吃完饭的时候，他们就会把龙虾给我们了吧。” “嗯……”陈星落夹着已经上了的一道凉菜，漫不经心应着。 “怎么了，你不高兴吗？”顾缱绻小心翼翼问道，“你不喜欢龙虾？” “不是。”陈星落沉思着，“我在想，龙虾应该怎么养。” 没一会儿，菜越上越多，顾缱绻和陈星落一边吃得津津有味，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商量着养龙虾的事。 甚至，两人在想，能不能给这只龙虾弄个伴，到时候生一堆小龙虾，分给付帅、林景南、陶乐多和杜绯绯他们当礼物。 直到，忽然听姜泠很惊讶的一声——“这菜上错了吧，我们哪里点龙虾了？” 顾缱绻和陈星落懵懵地抬起头，眼见，熟悉的服务生小姐姐正端着一盘清蒸蒜泥大龙虾。 “是你点的吗？”姜泠质问陈淮生。 陈淮生摇摇头，摊手以示无辜。 “这道菜，并不是点的哦。”服务生小姐姐见顾缱绻和陈星落两人一瞬不瞬地盯着龙虾看，温和地解释，“这是这两位小客人刚才从我们店的机器里夹出来的龙虾。夹出的龙虾，我们都会免费加工成菜品赠送给客人哦。” 顾缱绻：“……” 陈星落：“……？” “啊……”姜泠恍然大悟，急忙将满满当当的一桌子菜挪了挪，腾出个空位给这道赠品，“那那那，那放这里吧，谢谢了。” 服务生小姐姐面带微笑地离去后，姜泠急忙给顾缱绻和陈星落二人每人夹去一半龙虾，“我的天，你俩也太棒了吧？来来来，这虾你俩就分着吃好了。” “……” 两人半天说不出话。 埋头看着各自盘子，已经被安排好住豪华大玻璃水缸、作为宠物每天吃喝无忧、最后说不定还可以结婚生子的龙虾，竟然，变成了一道……菜？ “怎么了，吃不下了么？”姜泠看两人神色都不太对，问道。 “没……”陈星落低沉地应一声，夹起一口，吃掉。 顾缱绻侧头看着他，“？？？” “绻绻不想吃吗？”姜泠继续关切，“吃龙虾可以补充蛋白质哦！” “好，好的。”顾缱绻有些艰难地点点头，不吃也没办法了。 于是，她也夹起一口，吃掉。 “好吃吗？”姜泠眨眨眼。 “……” “挺好吃的。” …… 回去的路上，坐在车后座，陈星落感觉出顾缱绻心情不是一般低沉，埋下头，拿手机给她发去一条消息：【好了，不就是只龙虾么，说不定我们还养不活呢。】 顾缱绻看过消息，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没心没肺。 之前，它好歹，也是两人一起真心诚意商量着当宠物养的一个小动物吧。 陈星落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有个好主意。 【陈星落：其实，我们可以养个别的什么啊，你觉得呢？】 “……？” 尽管因龙虾的事受了不少挫，顾缱绻还是好奇地问：【什么啊？】 陈星落微微一笑。 【陈星落：你知道吗，我妈之前答应让我养条狗，按时间推算的话，就是这个寒假。】 【顾缱绻：！！！！！！】 她立即想到懵懵。 在韩国时，那只一直陪伴着自己、会咧开嘴微笑的小天使萨摩耶懵懵！ 【陈星落：晚上一起和我妈商量一下吧。】 【顾缱绻：！！！】 【顾缱绻：好！！！！！】 【陈星落：说实话，那个龙虾好不好吃？】 【顾缱绻：……】 【顾缱绻：有一说一，挺好吃的。】 * 养狗，本来就是姜泠之前答应陈星落的事，现在，顾缱绻和陈星落两人无疑相处很好，她的确该兑现诺言了。 ——“行，那就养吧。”听到提议后的她如是说。 顾缱绻激动地看了陈星落一眼，满眼都是小星星，陈星落也快高兴疯了。 当晚，几乎所有认识陈星落的人都收到了他的消息，包括小学就以他《我想有只杜宾犬》为范文的班主任：【我妈同意给我养杜宾了！我妈同意给我养杜宾了！！我妈同意给我养杜宾了！！！】 亲朋好友，以及老师们纷纷表示祝贺。 …… 这几天，在附近宠物医院咨询好养狗相关事宜，一切筹备完毕，就只差一只杜宾犬了。 只是，打听一圈，巡礼市似乎没有在卖杜宾犬幼犬的宠物店。 陈星落死咬不放，非要养一只杜宾犬不可。陈淮生没办法，发动人脉询问，最后，很不容易地联系到邻市郊外一狗场，定下时间去挑杜宾犬幼犬。 这种事，陈星落本应亲自去。 然而，坐落邻市郊外的狗场实在太远，来回车程好几小时，据说还要走一段路，姜泠坚决不同意陈星落去，否则，就等他痊愈了再养。 陈星落：“……” 他哪能等得及。 无可奈何，最后，在姜泠和顾缱绻临走时，他拍拍顾缱绻肩膀，语重心长地说：“绻呐，我负伤在身，不能远行，就只能把选出我们优秀漂亮小杜宾宝宝的重任委托给你了，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嗯嗯嗯！”顾缱绻仰头看着陈星落，澄澈的一双眼里无比笃定，“请组织信任我，我定不会辜负组织的重托。” “陈星落，你无不无聊？”等待出发的姜泠无语了。 于是，顾缱绻不得不赶快跟姜泠阿姨出发。 两人走出屋，陈星落忽然又想起什么，打开客厅窗户、趴在上面冲院子里喊：“记得啊，我要小公狗——” “噢！”顾缱绻一边被姜泠阿姨拉着往车库走，一边回头冲陈星落点头，“我记住了！” …… 几小时后，姜泠和顾缱绻到达狗场附近区域。 郊外没有高大建筑物的阻挡，冬天的风似乎更强劲。 下了车后，顾缱绻扯紧自己的小外套，周围只有几幢矮小破旧的房子，更多是暗绿色的植物在随风摇摆。她看了一会儿，就紧随锁好车的姜泠阿姨沿水泥路往目的地前进。 没多久，一个巨大的院子进入视线。 和看守大院的人表明身份，里面立即走出几人欢迎，将姜泠和顾缱绻二人招呼进院中的巨大棚子里。 一进去，一股浓烈的味道立即扑面而来，姜泠赶紧堵住鼻子。 顾缱绻一开始也觉得不怎么舒服，但看着棚子里满满的笼子，里面全是各种各样的狗狗，或欢快地摇着尾巴用爪子扒笼子，或安静地吐着舌头趴着，圆溜溜、黑漆漆、水汪汪的大眼睛，无不都盯在自己身上。 顾缱绻简直高兴疯了，撒了欢地到处跑，恨不能分丨身和每一只小狗打个招呼——“我的天哪，小狗也太可爱了吧！” 第30章 梨花盛放 姜泠看顾缱绻这么高兴，手慢慢从鼻子上拿下来，也打量起周围笼子里的小狗。 “姑娘挺高兴的，看来真挺喜欢小狗。”旁边的男人看顾缱绻这么兴奋，忍不住感叹，又想到什么，“对了，陈太太，陈先生不是说想要只杜宾么？就让姑娘自己在这玩着，我带您去看看杜宾幼犬，怎么样？” 姜泠点点头，跟着男人去了。 然而，最后看着一群毛色黑中带黄，好像真不怎么好看的小狗崽，姜泠面上不可抑制地流露出嫌弃的神情，“这、这就是杜宾……？” …… 另一边，顾缱绻转累了，才发现自己找不到姜泠阿姨了。 她茫然地看向四周，脑后忽然响起一很温和的男声，“小姑娘，陈太太她去看杜宾幼犬了，一会儿就回来，不要着急。” “噢……”顾缱绻点点头，心想，她也应该去挑杜宾犬的来着，但是，目光不经意落到一旁，忽然发现一个很特别的东西。 只见，一旁棚顶白炽灯都照不到的小角落里，阴暗又逼仄，堆积着一层尘土。这样的地方，放东西都怕被弄脏，却放着一个很小很小的笼子，里面，有一只很小很小的狗狗，被和其他所有的狗都隔离开来。 “它怎么了？”顾缱绻忍不住问。 “它刚被送回来。”男人答。 “啊？” “本来已经被接走了，谁知道有皮肤病，就又被送了回来。” “啊……”顾缱绻蹲到小小的笼子前，也不顾裙摆触到地面、被染上污渍，“可是，那它以后该怎么办？岂不是没人要它了？它得的是什么样的皮肤病呀，会带它去医院看看吗？” 一连串问题，男人却不再答话。 顾缱绻心里大概有了答案。 她努着嘴，看着那只垂头丧气、蓬头寇面的奶黄色卷毛小狗狗，心像被几根细线给缠住。细线愈发收紧，箍得她很难受。 没一会儿，姜泠回来了。 讲实话，她挺头疼的。一是陈星落所谓的什么杜宾犬，模样完全超出她想象；二是，她看了半天，实在不知道那群小狗崽除了公母之分外，到底还有什么不同，最后，她还是决定叫顾缱绻去看看。 结果，就见顾缱绻正蹲在角落。 “绻绻，在看什么呢？” “阿、阿姨，你看这个小狗狗……”顾缱绻回过头，可怜巴巴地说。 …… 陈星落一整天都惴惴不安的。 这种感觉，有点像重大考试公布成绩，老师明确说会在今天公布，但又不说到底几时几刻。于是，他就只能这样一直处于一种极度兴奋的状态中，坐立不安，球赛也看不进去，来回在屋里踱步。 这么煎熬着，天都快黑了。 不是吧，陈星落有点崩溃地想，挑个狗，至于这么长时间么？那个狗场，真那么远？ 终于。 不知过了多久，眼见两道晃眼的车灯光线穿透夜色，照射过来，熟悉的白色玛莎拉蒂停在门前，陈星落迫不及待地冲出屋子。 与此同时，顾缱绻从车上下来，扭头去抱车里的小狗。 在陈星落无比期待的目光中，顾缱绻慢慢转过身。 眼见，她怀里抱着个用毯子包着、毛茸茸的小家伙，脖子上戴着防抓咬的防护罩。 白色，卷毛，小圆脸。 “这他妈，杜宾？”陈星落震惊了。 “陈星落，你说什么脏话呢？”驾驶位置的姜泠探出头，指挥命令道，“后备箱里还有小狗的笼子和药，你去帮着拿一下！” “……” 陈星落目光如炬，打在一旁顾缱绻身上，想从她身上看出什么解释来。 然而，顾缱绻怂怂地缩了缩，抱着小狗飞快地冲进家门。 陈星落：“……？” …… 几分钟后，客厅里。 陈淮生、姜泠、顾缱绻和陈星落四人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着脚下那坨毛茸茸的小不点。 小家伙刚在车上美美地睡过一觉，现在还不怎么清醒，一下子处于一个明亮宽敞的新环境里，大大的眼睛中满是迷蒙。它从包裹自己的毯子里一步一步、试探性地走出来，鼻子在地毯上嗅来嗅去，好像在熟悉自己的新家。 四人情绪各异。 陈淮生眼里满是爱意，“这小狗真可爱啊，但怎么觉得，好像不是杜宾？” “……” “这怎么可能是杜宾？”陈星落不淡定地哀叫出来。 气氛一下子尴尬到极点。 姜泠连忙用胳膊肘戳了陈淮生一下，哼哼哈哈地说：“其实吧，养狗也不一定非揪着一个品种不放么，是不是？小狗就是个小生命，带一只回家，以后就是家里一份子了，一切都凭个眼缘，大家开心就好。” 陈星落：“……？” 大家，真的，都开心吗？ 陈淮生愣了一下，好像明白了什么。 “哦……”他连连点头，“那这小狗，是什么品种啊？” “……” 客厅里静了一会儿。 “泰迪。”半天后，顾缱绻答，“泰迪混马尔济斯。” 一旁的陈星落双手抱住头，深深地将头埋下去。 一开始，他还没看出来这个卷卷毛的小家伙到底是什么狗，但现在，顾缱绻一说出来，他一时，实在有些接受不了。 他以后怎么跟别人说？ ——害，我家杜宾变泰迪了。 别问，问就是眼缘。小狗就是个小生命，带回家，以后就是家里的一份子，一切就凭个眼缘嘛，对不对？ “……” 对个头。 “这其实，是我的主意。”顾缱绻鼓起勇气，继续说，“因为这只小狗生病了，没人要。” “……”陈星落的头又低下去几分。 不愧是她。 “哈？生病了？什么病啊？”陈淮生倒是有些惊讶。 因为，这小狗刚洗过澡，雪白雪白的，看起来还挺漂亮。除了脖子上戴着宠物防抓挠的伊丽莎白圈，像头外罩着个大喇叭，还有刚睡醒有点迷糊外，并没让人觉得有哪里不对。 “是皮肤病。”姜泠接着说，“领回来之后，我和绻绻直接带它去宠物医院看了看，倒也没什么大碍，就是耳朵的毛下面长了点小东西。医生说，洗几次药浴、按时喷药水就能好，之后再观察会不会复发。” 说着，她把小狗从地上抱起来，举到陈淮生眼前，“你看看，你看看，这小家伙！” “哎呀呀，真可爱！” “那就好好养着吧。” …… 四人说了会儿话，陈淮生和姜泠离开客厅。 客厅里，只剩下顾缱绻、陈星落和一只小狗。 陈星落按捺许久，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但他仍不敢高声，怕惊动自己老妈，只能看着脚下这朵晃来晃去的“喇叭花”，满含沉痛、低声对顾缱绻说道：“我给杜宾名字都起好了，你给我看这个？” 杜宾帅气、高大、威猛，但这是啥？小毛球？ “对不起嘛，我错了，我就知道我这么做，你会生气。”顾缱绻皱眉看着小狗，也很沉重地叹了口气，“可是，它太可怜了，我不忍心不这么做啊！你知道吗，它在狗场里被和其他的狗隔离开来，那个样子……” 陈星落半天没说话。 但看他脸色仍不怎么好，顾缱绻忽然想到什么，把小狗给从地上抱起，放在自己腿上翻个个，露出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给陈星落看，“但是，陈星落你看，它是个boy，你不是喜欢小公狗嘛！” “……” “公狗……又怎么样！你快把它翻回去！你这小姑娘家家的，你……”陈星落又一次抱住头。 “好吧好吧。”顾缱绻赶紧把小狗翻回去。 没一会儿，顾缱绻想了想，又讨好似地跟陈星落说：“要不，这只小狗狗的名字，你来起吧？这样，你会不会更喜欢它一点？” “不可能。”陈星落立即否认。 “但是，它的名字我要起，如果妈不同意，就由你负责去说。” “好吧好吧。”顾缱绻点头，“这样，你就会接纳它了吗？” “嗯。”陈星落点点头，伸出手，“拉钩保证。” 十分钟后。 【顾缱绻微博：这是家里的新成员，一只可爱的泰迪和马尔济斯混血小狗狗。叫……浑球。】 评论区里一片问号。 只有陈星落评论的画风和别人不一样。 【真好听啊~~】 * 浑球很快成为了陈家一份子。 只不过，除了陈星落，家里没一个人愿意叫它大名，都亲切地称它为“球球”。 有了球球，一直在家里被照顾的顾缱绻，也有了属于自己的照顾对象。 她成天屁颠屁颠跟在球球身后，忙得不亦乐乎。 球球吃饭的时候，她要蹲在旁边注视；球球在家里乱尿尿的时候，她会主动收拾掉，然后带它去便盆上罚站；当球球脑袋卡进茶几的小洞里钻出不来的时候，她第一个冲上去解救。 陈星落表面不屑，但慢慢，好像也愿意接受这个小家伙了。 春节一起过了年，其乐融融。之后，陈星落和顾缱绻日常在家里玩。 只是，某天，姜泠忽然拉住在客厅里和球球玩的顾缱绻，低低地问她：“绻绻，你想不想回家看看？” “……”没料到姜泠阿姨会突然问这个，顾缱绻刚才还很开心的表情立即凝固住。 她紧紧抿着嘴，眼里的光闪闪烁烁。 这么想来，她已经大半年没回家了。 但讲实话，她一点都不想回去。 说不想爸爸，是假的。 只是，忽然发生了很多让她无法接受的事，她想不明白，也不愿去多想，所以，她至今也搞不清楚，自己现在对那个男人的态度到底是什么样的。 当那个忽然来到家里的女人和自己有矛盾时，甚至，当后来，她所有表现都摆明了不想让自己在家里待下去时，爸爸没有偏向任何一方，只是一副很无奈的样子。 而那副无奈的样子，始终保持着他一贯的温和儒雅。 从前，顾缱绻觉得那样的爸爸很温柔，现在，却让人感到很迷茫和无助。 “但是，这不过年了吗，爸爸想叫你回家吃一次饭。”姜泠看顾缱绻不语，继续说。 作者有话要说：采访：你们的宠物都叫什么名字？（举话筒 沈家铭：你大爷。 陈星落：浑球。 ？？？ 第31章 梨花盛放 “那阿姨，你会一起去吃么？”顾缱绻小声问。 “欸……”姜泠想了想，有些抱歉地说，“阿姨不方便一起吃呀。” “但是，阿姨会亲自去送你、接你的，好吗？” “……” “嗯。”顾缱绻点点头。 想想，也的确是这样的道理，这应该是他们家一同吃的饭，姜泠阿姨的确不方便一起。 可是，那根本就不算家。 尤其是，家里那个浓妆艳抹，表面上对她爸百般顺从、成日一副娇媚小女人姿态，私下里却刻薄又阴狠的女人，顾缱绻想想就觉得后背发凉，见都不想见她一面，更遑论在同一桌上一起吃饭了。 “那我去，行不行啊？”陈星落忽然开口，将姜泠和顾缱绻两人都吓一跳。两人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之间的对话，他竟然也都听见了。 在两道目光的注视下，陈星落一脸满不在乎，“我可以去吧，反正我不要脸。” “……” “……” 沉默了许久，姜泠这次难得地没去怼陈星落的烂话。 之前，她和那个新进顾家的女人有过几面之缘，收拾林香语遗物的时候、探望绻绻的时候……大概，因为自己是林香语多年的好闺蜜，所以，但凡自己和那女人有点接触，都觉得她言行举止里有股阴森森的气息，加上分外矫揉造作的妖艳外表，不仅让人不舒服，还感到反胃。 姜泠自觉多年来，自己看人是非常准的，反正，她对那女人全然提不起半点好感。因此，她大概也想象得出，顾缱绻回家吃饭后，会是副怎样的情景。 “那你，就和绻绻一起去吧，但是别活动太多，你还有病。”姜泠最后同意下来。 “嗯……”陈星落懒懒地应着。就是老妈后面的话，让人听着实在有些别扭。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来。 心想，届时会有陈星落陪着自己，顾缱绻稍稍松了口气。 …… 夜晚，一片静谧，似乎万物都陷入了沉睡。 温馨的卧室内，熄了灯后一片黑暗，厚重的窗帘阻隔开室外的风声与冬季的萧索。 顾缱绻缩在温暖的被窝里，脑袋抵在白色的大绒绒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终于，她忍不住，从被窝中探出脑袋，伸手拿过被放在枕边的手机，打开微信里的某个对话框。 对话里的最近一条消息，是春节时自己发出的——【新年快乐】。 然而，对方的上一条消息，却在半个月前：【绻绻，哥哥最近学校很忙，好多演讲和报告都等着去完成。每天很累，但也很喜欢这样充实的感觉，就是很少有机会看消息了。绻绻最近过得好吗？】 下面，是顾缱绻认认真真的回复，以及隔三差五的消息，但果然，再没等到哥哥的回复了。 此时，纠结半晌，顾缱绻还是缓慢地敲下手机键盘，给哥哥发去消息：【哥哥，可是，你过年也不回来吗？】 尔后，她将手机握在手里，静静地等。 哥哥回美国念书的时候，恰是家里最混乱的时候。他愤愤然丢下一句自己再也不会回来的话。尽管知道这话里满是怒气，是一时冲动说出来的，顾缱绻仍觉得很不安。 结果，等啊等的，都等到过年了，哥哥果然没回来。 消息发出去，明知不会有结果，顾缱绻还是坚持等了二十分钟。 最后，实在敌不过困意，她不知不觉中闭上了双眼。 * 次日傍晚，顾缱绻和陈星落收拾完毕，准备由姜泠送往顾家吃晚饭。 结果，一看陈星落如往日一样，穿着极其随意、贯彻了以往嘻哈风地从楼梯上下来，姜泠气不打一处来，赶紧把他往回怼，“你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去绻绻家吃饭，就这样穿吗？” “干嘛啊干嘛啊？我去哪吃饭，不是这样穿的啊？”陈星落被怼得猝不及防，随口一句，“搞得跟要去见家长似的。” 说完，陈星落一顿，忽然觉得，自己这脱口而出的玩笑有点令人尴尬。 然而，愣了几秒，姜泠却忽然笑了，尔后，继续把陈星落往他屋里推，“让你换就换啊，哪儿那么多废话！” 最后，陈星落规规矩矩地穿着毛衣和长裤，披着风衣从屋里出来。 …… 一小时后，车停在顾缱绻家门口，姜泠道：“去吧，吃完打电话给我。” 顾缱绻和陈星落两人点点头，与姜泠暂别。 再次回到这个熟悉的家，顾缱绻却没着急进去，而是站在院外，向里凝望许久。 陈星落也不着急，顺着她目光，看向院中房屋的某排落地窗。 这排窗户和其他窗户不同，被雪白的窗纱层层覆住，里面没有亮起灯光，窗外攀爬的牵牛花枯萎一片。 如果单独看，会以为这是幢已经很久不住人了的房子，再映着天边浓墨重彩、油画般的晚霞，有种独特的、孤独的美。 然而，这样的美感很快被打破。 两人还没看一会儿，屋门忽然被打开，名为梅涵芳的女人提起长裙裙摆，沿着院里的石子路，有些夸张地冲两人快步走来。她面上妆容精致，十分惊讶地说：“哎呀，你们两个怎么到了也不按铃，在外面站多久了？幸亏我知道你们要来，一直盯着呢！来来来，还不快进来！” “……” 面对这样的热情，顾缱绻并没显出多少高兴，甚至微微缩了缩，显得很不自在，弱弱地问候道：“阿姨好。” 陈星落尽管知道怎么回事，也同样对眼前这个女人没多少好感，但仍能做到自然。他笑着问过好，轻轻地拉起顾缱绻手腕，两人一同进了屋。 晚饭早已备好，听闻顾缱绻和陈星落到了，顾川隐从楼上下来。 他看上去的确是位儒雅的男人，如同位老绅士，一头微长的发已泛白，却梳得光洁整齐、一丝不苟，金丝边眼镜坠着金色的链条，穿一件质地极好的纯灰色高领毛衣。 打过招呼，四人在饭桌边坐下，长长的桌上铺着暗金色绣纹密布的桌布，上面摆满丰盛菜肴，连顾缱绻的果汁，都被盛出一种高档葡萄酒的感觉。 吃起晚饭，陈星落似乎才明白，顾缱绻当时得知要回家吃饭时，为什么会表现出那么一副不情愿的神情来。 饭桌边，一个看起来很温吞、绅士般的中年男人，一个与他二婚、殷勤话多，却无一句不是客套废话的女人，以及该男人和元配夫人的乖乖女，无论梅涵芳话多么多，都有种欲盖弥彰的味道，掩盖不去空气里那满满的微妙与尴尬。 甚至，顾川隐和顾缱绻这对父女间，也没有多少交流。 这种场合下，顾缱绻本就话少，只是在爸爸问自己一些很平常的问题后，乖乖地一一作答，就不再多说什么，闷着头、慢吞吞地吃自己的饭。 但没一会儿，顾川隐倒是忽然对陈星落起了兴趣，关心了一下他学业后，和他聊起了生意上的问题。 顾缱绻虽然听不懂，但见爸爸和陈星落间有这么多话说，也挺高兴的。 不过，趁两人聊得起劲，坐在顾缱绻对面的梅涵芳忽然站起来，往顾缱绻盘子里加了一大筷子菜，笑眯眯道：“绻绻，这道菜离你远，夹不到吧？来，多吃点。” “谢、谢谢阿姨。”顾缱绻应着。 “没事，快吃吧。”梅涵芳依旧笑眯眯的。 然而，顾缱绻低下头，用筷子扒拉着自己盘子里那一大块鸡肉，却怎么也不想吃。 偷偷一抬眼，却发现，坐在自己对面的梅涵芳正炯炯有神地瞪着一双眼、看着自己，好像在监督她必须把这块鸡肉给吃掉一样，让她有点窒息的感觉。 正在顾缱绻犹豫之间，另一双筷子忽然伸来，把她碗里的鸡肉夹走了。 顾缱绻和梅涵芳都有些惊讶地看着陈星落，却见，某人仍旧在和顾川隐谈笑风生，面上的笑容和说着的话却完全不影响手上的动作，一切都发生得又快又自然。 陈星落懒得想那个女人知不知道顾缱绻不喜欢吃鸡肉、这么做到底是不是故意的，反正，他想，把鸡肉夹到自己碗里就对了。 对面的顾川隐似乎什么也没发现，对此并没有反应。 顾缱绻反应过来，忍不住傻笑起来。 但她收回视线，不小心又碰上梅涵芳的目光，里面有尴尬，好像还藏着不悦，她立即埋下头，继续认真吃饭，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四人都吃得差不多，顾川隐仍旧和陈星落聊得起劲。 梅涵芳插不上话，就只能在一旁陪笑看着，顾缱绻则闷头吃着饭后水果。 本来，感觉两人还要聊上许久，但顾川隐忽然扶着额头，笑着对陈星落说：“和你聊天真尽兴，我已经很久没和谁说过这么多话了，只是，这头疼的毛病又犯了，见谅。” 陈星落有点吃惊，“哪里啊叔叔，身体要紧。” 头疼的毛病，爸爸以前偶尔犯，顾缱绻知道这点，但是，“爸爸，你最近头疼越来越严重了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用，就是老了，一忙就这样。”顾川隐依然是这般含笑带过的态度。 顾缱绻努了努嘴，还想说什么，对面的梅涵芳却站起来，笑着安慰她：“没关系的，绻绻，你不用太担心，爸爸就是太累了，我以后一定会监督他好好休息的。我现在去楼上拿药，一起去吗？顺便，欣赏一下爸爸的新作？” “是啊，”顾川隐听罢也想起来，笑了，“绻绻，我这才想起来我画了幅新画，就挂在书房里，和阿姨一起去看看吧。” 顾缱绻点点头。 虽然，她实在不怎么想和这个女人单独待在一起，但她又不是老虎，待在一起一会儿，她总不可能把自己给吃掉吧。 于是，顾缱绻很听话地起身，跟梅涵芳离开了餐厅。 第32章 梨花盛放 顾缱绻随梅涵芳上楼，走进爸爸的第二间书房。 爸爸有两间书房，第一间办公，第二间创作，如此忙碌的一个人，不难怪会有时常头痛的毛病。 爸爸会国画和书法，时常会画些画、写些字，而这些，都会在第二间书房里完成。因此，这间书房被装饰得古色古香，摆放着一排排博古架，其中陈列着各式各样、瓶瓶罐罐的典雅藏品；屋中还有几把可追溯到几百年前的木椅，虽然看上去老旧无华，却价值不菲，小时候哥哥淘气，这些椅子爸爸碰都不让他碰，顾缱绻坐上去，爸爸却但笑不语，还要给她拍照来着…… 满满的，都是回忆。 屋里的墙上，挂满爸爸装裱好的字画作品。 此时，梅涵芳就指着其中一幅新替换上的中国画，对顾缱绻说：“喏，绻绻，那就是爸爸的新作，去看看吧。” 顾缱绻点点头，站到偌大一幅画前，仰起头，认真打量着。 梅涵芳去柜子里拿药，拿完后，却把屋门关上，蹲到顾缱绻身边，“看完了吗？” “嗯。”顾缱绻点点头。 其实，梅涵芳口中所谓的新画也没什么特别，是夕阳下一棵繁茂的巨树，如一把擎天撼地的大伞，屹立于花团锦簇的山坡之上。前面，有两匹在休憩中的马儿，相互依偎着。反而觉得，是爸爸以前的作品风格。 “那，阿姨有些话想和你说。”梅涵芳说着，挪到顾缱绻面前，双手把在她双臂上，长长的指甲把她给紧紧箍住。 刚才看画专心，顾缱绻这才发现屋门已被关上，眸里的光暗了暗。 之前梅涵芳叫她一起上楼时，她就觉得不对劲了，只是她心里赌气似地想着，谅这个女人也不会把自己给怎么样。但现在看来，她果然无时无刻不别有用心，自己没什么办法，倒也好奇她想说什么，“那，阿姨，您说吧。” 梅涵芳微微吸一口气，酝酿了一下，红唇轻启，“绻绻，回家来住吧？” 顾缱绻：“……？” 可，当初天天在家里没事找事，所有做法无非一个原因——看自己如眼中钉，还差点把自己给送到全封闭式高中里去读书的人，不也是您么？顾缱绻立即想。 “我不。”她斩钉截铁地说。 …… 姜泠嘱咐过陈星落，他身上有伤，吃饭就吃饭，一定不要过多活动。 但此时，顾川隐实在头疼难忍，百般表达歉意后就先行回房休息了。他本让保姆伺候陈星落在客厅看电视的，但陈星落看不进去，决心去找顾缱绻，因为无论拿药还是看画，她都耽搁了太久时间，尤其还和某个女人待在一起，他实在放心不下。 陈星落不熟悉顾缱绻家，索性保姆很信任他，任他在屋里慢慢地逛，自己转头忙别的事去。 在某层，陈星落慢慢向前走着，见一扇门门缝里透出光亮，心里隐隐有些预感，来到门前。 顾缱绻家门的隔音效果比他家好太多，站在门外，陈星落要很仔细很仔细才能听清里面的人在说什么，无疑是那个女人的声音，“……你这个小孩，为什么这么不懂事？你哥就算了，你这样，你知道外人都在怎么议论我么？” “你不要说我哥！”顾缱绻立即抗议。 尽管，她的声音毫无威慑力，像只小奶猫在与老虎叫嚣。 其实，顾缱绻还有后半句话噎在喉咙里不敢说出来——当初，赶走我的人是你，现在，你又莫名其妙地逼我回来，你这个人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哼，说不说还不是那样？告诉你，你爸早就放弃你哥了，随他待在美国爱回不回吧。你看，都这么久了，还有今天晚上，你爸有关心过他一句吗？你也是，你也想这样在外面野着没人管，是吗？”梅涵芳渐渐失去耐心，语气里不再带着虚情假意的诱哄，说的话也不怎么客气了。 歇了会儿，她看着顾缱绻不可思议的神情，冷笑一声，继续道：“而且，顾缱绻，你能不能懂点事，你怎么一直这么幼稚？我都怀疑你……” “……？” “算了，”梅涵芳讽刺地笑笑，“反正，回来住吧，顾缱绻，就算你自己想赖，你有没有想过别人的感受？那家人，真愿意让你赖在家里不走么？” “是，那女的和你妈交情好，表面也很爱护你，但，一天两天也就算了，你这样还有个头？谁会希望自己家里莫名其妙多个小孩啊？人家面上不说，但心里肯定已经……” 就在这时，门开了。 如同上次，顾缱绻在学校办公室里的时候一样。 顾缱绻扭头，看陈星落进来，忽然觉得他是个很神奇的人，总能在自己需要的时候出现。然而，这是不是也能说明，他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自己？ 这种熟悉的时时刻刻被关心、被保护着的感觉，不可谓不感动。 听见门开的声音，梅涵芳错愕了一瞬，但看到进来的人是陈星落，她悬到嗓子眼的心落下去。 反应过来，她迅速收拾起自己的失态，娇艳地笑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般地问道：“怎么样，叔叔头疼好些了吗？” 无论心理素质、脸皮还是演技，都令人惊叹。 陈星落也不败下风，笑得很自然，也好像自己什么都没听过似的，淡淡答道：“没，叔叔回房休息了，阿姨不是拿药么？” “是的。”梅涵芳点点头，“那我赶紧去照顾一下。” “你可以和绻绻在这里一起看看叔叔的作品，叔叔可是个很热爱艺术的人。如果无聊，也可以随意在家里参观一下，不要拘束，我就先失陪了。” 陈星落点点头。 梅涵芳款款走到门口，忽又回头，满含歉意地道：“今天家里情况实在太特殊，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没关系。”陈星落不再回头，走到顾缱绻身边。 梅涵芳走了，周围一时陷入寂静。 “走吧。”陈星落道。 然而，他顺手去拉顾缱绻手腕时，却被顾缱绻给反扯住衣袖。 不明所以中，就听一个细细的声音，闷闷地问自己道：“我……是不是，真的给你们家添了很多麻烦。” 说这句话时，顾缱绻鼓足勇气，另一只手紧紧地握成小拳头。 她想，如果真是那样，她也不愿回家，若真去什么封闭式学校读书的话，自己也并非熬不过这几年吧。 陈星落知道顾缱绻什么意思，不在意地轻笑一声，“想什么呢？没有的事。” 顾缱绻松出半口气，但仍将信将疑。 又听陈星落很笃定地道：“只要你愿意把我们家当作家，我们家，就是你的另一个家。” “喔……”顾缱绻点点头。 “但是，如果你不这么想，”陈星落继续说，语气里多了几分认真严肃，“反而挺教人伤心的。” “啊……？”顾缱绻反应了半天，才明白陈星落这句话什么意思。 她仰起头，十分惊讶地看着他，张着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喔……我……” 陈星落看她这副支支吾吾、忽然很惶惑的样子，有些好笑，往她的小脑袋上轻拍几下，“行了，老妈刚发消息，说还有大约二十分钟才能到，来接我们回家。” “回家”二字，他说得极其自然。 顾缱绻家在江洵市，两人来这里不过吃顿饭的工夫，姜泠还不至于中途再回家。恰好，她提前联系到了一位在江洵市的小姐妹，趁这段时间，两人约着去逛街吃饭叙旧了。 “然后，请你以后坚定一些，信任该信任的人，不要随随便便就被一些乱七八糟的话给影响到，好吗，顾缱绻小朋友？”陈星落俯首，看着顾缱绻，漆黑的眸里沉沉的，看起来倒是很坚定。 顾缱绻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笑几声。听了陈星落的话，她心里忽然变得无比踏实。 不知道为什么，尽管就是几句话而已，可从陈星落嘴里说出来，就是感觉坚实如大树，可以放心地倚靠在上面，永远不害怕它会在某天轰然倒下，让人充满安全感。 “那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幼稚啊？”顾缱绻又想到什么，歪着头，继续问陈星落。 陈星落笑了。 他将脸转到一边，好像在被一个小学生缠着问——一加一等于几。 顾缱绻鼓着腮帮子，心里有了答案。 “但是，”陈星落笑够了，说，“挺可爱的。” 又补一句：“我挺喜欢的。” “……” “好了，不说这个了，那我们先，出去？”陈星落商量着问。 梅涵芳说的都是客套话，他可没闲心待在这里欣赏什么书画大作，他也不懂。 顾缱绻想了想，将手伸进针织外衫的小兜兜里，掏出一串小东西，举到陈星落眼前晃晃，“陈星落，你看，我带了这个过来。” “哈？”陈星落看着眼前的两把小钥匙，一时摸不着头脑，“这是什么？” 顾缱绻有些神秘地笑笑，“你跟我来。” 于是，陈星落跟着顾缱绻离开书房、上到顶层，一直走到走廊尽头。 眼前的门紧闭，顾缱绻用钥匙将它打开，陈星落才知道，这是一扇被锁着的门。 可他还没来得及问这扇门为什么被锁、钥匙又为什么会在顾缱绻那儿，顾缱绻就先回过头来，冲他眨眨眼，露出一个很可爱狡黠的笑容，向他解释道：“这个房间是专属于我妈妈的，我不允许别人随便进去，哥哥的房间也是。这是爸爸要再婚时，我和他商量好的，所以两把钥匙都被放在我这儿，我今天把它们给带来了。” 陈星落明白了，露出笑容。 “那我，可以和你一起进去吗？”站在门前，他很礼貌地问道。 “当然可以啦，因为你是我很喜欢的人啊。”顾缱绻心情似乎变得很好，将屋里灯打开后，想也不想地回答，“进来吧。” 若换作之前，听到这样的话，陈星落绝对会激动半天，胡思乱想又不知所措。 但现在，他似乎明白了，顾缱绻所谓的喜欢，大概就是愿意亲近他、很依赖他，愿意对他敞开心扉，分享自己点点滴滴的快乐及不快乐。 相比自己对喜欢的定义，顾缱绻这样的喜欢，似乎更加深刻而真挚，未尝不好，又何必那么着急而自私地去想什么未来。陈星落面上的笑容扩散开来，走进房间。 看着房间里的一大排落地窗，白色纱帘垂落在地，窗外的藤蔓影子影影绰绰，陈星落明白了，顾缱绻来的时候为什么会盯着这排窗户发呆上许久。 房间里没有过多摆设，最显眼的，就是中央那架巨大而雪白的钢琴，立于圆形的白色绒毯中心，高洁又优雅。 “陈星落，我给你弹钢琴听，好不好？”顾缱绻坐到琴椅上，转头问他。 “好啊。”陈星落立即道，不再像刚认识她时那么不耐烦了。 “不过，我给你录下来？”陈星落又忽然蹦出个想法。 这样的冲动，他脱口而出，也没去细想为什么。大概，就是月光从纱帘外透进来，让人觉得今晚夜色很美，屋内仿佛一块与世隔绝的净土，缥缈又空灵；大概，也是因为顾缱绻再次回到这里、弹奏这架钢琴，是件意义非凡的事，他觉得应该将其记录下来吧。 顾缱绻愣了愣，点点头，面上绽出笑容来。 “好呀。” 于是，陈星落举起手机，找了个不错的角度。 随顾缱绻指尖按下，美丽的音色组成动人的旋律，缓缓流出。 好像，整个世界都沉入夜色，只剩下他们两人，共同相伴在这座小小的孤岛上。 乐曲悠扬婉转，时间禁止下来，两人共同沉入在一个美好而悠远的梦境里，没有想过醒来。 直到，不知顾缱绻弹到第几曲时，陈星落眼看手机屏幕一变，从小公主弹钢琴，变作了老妈的来电显示。 作者有话要说：每次回复评论，阿江都自动在我回复后面加串省略号… ？？？ 第33章 梨花盛放 手机铃声响起，琴声随之而止，顾缱绻从椅子上滑下来，“是不是姜泠阿姨来电话了？那我们走吧。” “嗯。”陈星落接过电话，应了老妈几句后挂断，向顾缱绻点点头，“走吧。” 虽然录制因此被打断，但还好之前已经录下来了几段完整的，届时可以发给顾缱绻，也不算功亏一篑。 走出房间、将门重新锁好，两人来到客厅，又见到了梅涵芳。 她正倚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玩着手机，但似乎又有一种恭候二人多时的感觉。见两人下来，她笑眯眯地抬起眼，告诉二人顾川隐已经歇下了，不必太过担心。 顾缱绻点点头，不愿和她多说什么；陈星落则礼貌地谢过招待并道过别，带顾缱绻离开了屋子。 姜泠车还未到，二人还需在路口等上一会儿。 夜色沉沉，小区里环境清幽，不仅没有过年期间该有的鞭炮声，连住户都很少，大概都回老家过年去了。 目光微微向上，没了窗纱与玻璃的隔挡，空际的月光似乎更加清晰透亮，一轮轮的白色光辉扩散开来，如同一圈圈美丽的光环。 明明只是吃了顿饭，顾缱绻却像经历过了许多事，莫名感到很疲惫。她轻轻靠在陈星落身边，回想晚上的事，很没头没脑地说：“陈星落，为什么我每次遇到事情的时候，你都会及时出现？难道，你就是我命中注定的小天使吗？” 陈星落：“……” “你又开始发挥你丰富的想象力了，是吗？”他很无奈地说，还有，“我一个大男生，被你说成是天使，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 顾缱绻想想，好像的确是这样的，调皮地轻笑几声。 “对了，我也有东西要给你看。”默了一会儿，陈星落忽然想起什么。 本来，这件事他想回家再告诉顾缱绻的，但现在觉得有些无聊。 “什么啊？” 在顾缱绻好奇的目光下，陈星落从外套兜里拿出个东西，就好像顾缱绻之前从外衫兜里拿出那两把小钥匙一样。 陈星落将东西摊在手心里，那东西还被餐巾纸给层层包裹着，顾缱绻瞪大眼，就见陈星落将纸剥开一点，露出里面几块被剔得很干净的排骨。 “回去洗干净了，可以给浑球磨牙。” “……” 顾缱绻愣了半天。 随后，“噗——”地一声，她又忍不住扯着陈星落风衣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她忽然觉得，陈星落真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心有猛虎，细嗅蔷薇，可以是学校里风光无限的陈学长，也可以是私下里给家里小狗打包骨头的好主人。 “笑个屁。”原以为顾缱绻会被感动得泪眼汪汪，但看眼前的她这副样子，陈星落忽然觉得很没趣，重新把骨头包好，塞进价值几千的风衣兜里。 “可是，”笑够了，顾缱绻想到什么，“你这样包骨头，我爸爸肯定看见了吧？” “看见就看见，”陈星落满不在乎地说，“又不是我吃。” “我就是忽然想起了这码事，说想给家里小狗带点骨头，征得了你爸同意后才动手的。” 听罢，顾缱绻笑得更加忘乎所以，“咯咯咯，那然后呢？他就没说什么吗？” “当然说了。”陈星落立即道，“他问我什么狗，我说泰迪！他说，‘哈？那泰迪很可爱啊。’我答，那可不，这可是绻绻亲自挑回来的小狗，她可喜欢了，成天屁颠屁颠地跟在小狗后面跑，像照顾小宝宝一样地照顾它，我们全家也把那小狗当宝贝一样供着。” “哈？”顾缱绻越听越觉得好玩，“那，然后呢？” 陈星落看着僻静无人的远处，熟悉玛莎拉蒂转过转角，车灯投射过来，两柱光线明晃晃的刺眼。 他轻哼一声，“反正，我也没多想什么，可是你爸爸一边看我包骨头，一边说，我挺适合照顾人的。” “……” …… 回去的路上，依旧是弯弯绕绕、仿佛没有止境的高速公路，跑车飞速奔驰在高高的立交桥上，路边没有高耸的建筑，看起来似乎与天穹无限接近。 空气干净，深蓝的幕布上缀着几颗星子，稀疏却很明亮。 后座上，顾缱绻和陈星落各自挨着一扇车窗，哪怕窗外的景色无比单调，如同一条印着重复花纹的胶带被迅速从眼前拉过，极具催眠功效，二人却谁也没有困意。 顾缱绻发着呆。 陈星落则在想，顾缱绻当初来他家时，也是在这样一个安静的夜晚吧。 那么，那个时候，她在想什么呢？ 离开一个这样的家，却又对前路一无所知，只是这样坐在车上，看着星星，经过这么一段长长的、似乎没有尽头的公路。 …… 回到家，姜泠立即洗漱去了，陈星落去厨房亲自处理骨头，模样像极了一位充满责任心的丈夫。 没一会儿，他从厨房里出来，却发现客厅灯亮着。 走过去，就见是顾缱绻正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一动不动地发着呆。要不是她模样很可爱，大半夜的，在家里看见这样一幅情景，陈星落怕会被吓个半死。 而他正要寻找的小浑球，正趴着顾缱绻的腿上睡得酣甜。 “……” 陈星落走过去，把骨头丢进浑球的食盆里。 某个小吃货不是一般机灵，听到声响，立即从顾缱绻的腿上爬起来，也不顾多高就往下跳，下巴磕在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它也不知道疼，四条腿打滑地在地板上呲溜几下，借着力往食盆方向冲。 顾缱绻忍不住弯起唇角。 “不睡觉？”陈星落问她。 “喔……”顾缱绻垂下眼，“好像不太能睡得着。” “那我给你弹吉他，听不听？” “哈？”顾缱绻想了想，笑了，“我们两个，这是在互相给对方表演乐器吗？” 陈星落态度是认真的，却听顾缱绻这么跟自己开玩笑，顿时露出不太乐意的神情，“啧”了声，“听不听？” “听，听听听。”顾缱绻赶紧从沙发上起来，关了客厅灯，跟陈星落上了楼。 “不听白不听。” 房间里，陈星落再次抱起吉他，给顾缱绻弹奏了一首《天空之城》。尔后，又在她要求下弹了一遍《樱花樱花想见你》。 末了，房间里沉静许久，陈星落放下吉他，悠悠地对顾缱绻说：“好了，现在可是真的很晚了，你该回房间睡觉了吧？” “嗯！”顾缱绻恍然回过神，面上的怔愣变作微笑。 她从椅子上起来，走到也已站起、并已经把吉他放到了一边的陈星落面前，踮起脚，毫无征兆地将他抱住，费劲地将下巴垫上他肩头，在他耳边轻轻地留下一句话：“谢谢你噢。” “……” 呆了一下，陈星落笑了，反手将顾缱绻抱住。 顾缱绻就那么小小的一只，抱起来软软的，很舒服。 陈星落将顾缱绻抱得很紧，却没有丝毫多余的想法，满心只有温暖与真挚。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 也很美好。 没一会儿，陈星落松开顾缱绻，轻声说：“好了，睡觉去吧，今天的视频，我一会儿都发给你。” “嗯！”顾缱绻开心又满足地点点头，“不过，你弹吉他的时候，我是不是也应该给你录一下……” 陈星落立即被她这忽如其来的想法给逗笑了，“算了吧，我才不用，你赶紧睡觉去吧！” “那，晚安喔！”顾缱绻走出陈星落房间，在将房门关上前，站在门前轻轻地冲他摆了摆手。 …… 没几天，陈星落翻着顾缱绻微博，看她把自己录的视频都发了出去。 而每到发钢琴视频时，她微博的转发、评论和赞就格外多。 陈星落想，她曾经发出、现在却不可见的那些微博，大概都是这样的视频吧。以后，自己倒也不介意为她充当起个摄影师角色。 看着众人在评论里的惊讶与夸赞，尤其其中一条——【大大，又回到这个房间里弹琴了吗？我还是喜欢这里，感觉这里超美~】 陈星落不禁笑起来，感觉比自己被夸了还高兴。 感觉比自己，考了级部第一还高兴。 * 寒假结束后，每天重复着相同事情的日子过得飞快。只不过，顾缱绻是在学校里哼哧哼哧学习，陈星落则是像大爷一样，成日待在家里无所事事，看看电视逗逗狗，优哉游哉的。 学期结束的时候，陈星落除了拍毕业照时加入其中，其他时候，则像位已经毕业多年的学长，此时正回母校看望即将毕业的学弟学妹们一样，一副大摇大摆、云淡风轻的旁观者模样，弄得被高考摧残不轻的付帅和林景南很想揍他。 但实际，他陈星落却是个开学时要复读一年的伪学弟。 这也意味着，陈星落成为了和顾缱绻同一届的校友。 但也，可以是同一届的同学。 “Emm……”当顾缱绻于开学前某天，发现陈星落无声无息地进入了他们班班级群，之后也没被踢出去时，陷入了沉思。 某人的消息随后发来——【看见我进你们班班级群了吗？】 【看见了。】顾缱绻乖乖回答。 【你猜为什么？】陈星落问。 【顾缱绻：因为……】 她想了想。 【顾缱绻：因为，你想监视我，但最主要的，其实还是因为你闲得脑袋疼。】 【陈星落：？？？】 【陈星落：我认真的！】 【顾缱绻：好吧。】 顾缱绻也认真起来。 【顾缱绻：你不会，是要来我们班级吧？】 陈星落却不再说话。 名为【高二3班大家庭】的班级群里，本来是群主的班长同意陈星落进群后，立即把群主的位置转让给他。 陈星落立即发出疑问：【你干嘛？？】 班长极其幽默，【退位让贤。】 【陈星落：可算了吧。】 【陈星落：别这样，我下个学期什么也不是了，我只想当一名普普通通的高三学生，仅此而已，低调低调！】 说着，在热烈欢迎他加入的消息中，他又把群主转让回了班长。 默默看着这一切的顾缱绻：“……” 可真臭屁。 第34章 梨花盛放 * 开学前一天，顾缱绻在班级群里得知，班主任重新安排了新学期的班级座次。班长通知大家，明天他会把新的座次表张贴在班级门口的公告栏里，明天进新教室前，大家一定要先记得看一看，以免坐错位置。 消息才公布出来没多久，杜绯绯就给顾缱绻发来消息，【绻绻，我不能继续和你坐同桌了！！】 【杜绯绯：[大哭.gif]】 顾缱绻也知道班主任既然重新安排座位，就难免要拆散不少原有同桌，连忙安慰杜绯绯：【没关系呀，但我们还是午休室友，而且，我们中午依然可以一起吃饭呀！[可爱]】 【杜绯绯：嗯……】 【杜绯绯：因为，我刚才去和班长打听了一下，陈星落他找老师走后门，他要和你坐同桌，他把你给从我身边抢走了！[大哭]】 【顾缱绻：？？？】 【杜绯绯：你不知道吗？陈星落和学校领导还有好多老师的关系都可好了……】 【杜绯绯：呜呜呜，我可抢不过他！】 * 次日，新学期第一天，又是这种熟悉的、从懒散假期生活迅速更改回上学作息的痛苦感觉。 一大早，顾缱绻在闹钟的狂轰滥炸及一丁点的理智支撑下起了床，懒洋洋地穿好校服，下了楼，在餐桌边坐下吃早饭。 本来，她应该一直这么迷糊着的，可当她无意看了眼坐在自己身边的陈星落，她瞬间清醒过来，因为忽然想起杜绯绯昨天给自己发的消息——【陈星落他找老师走后门，他要和你坐同桌，他把你给从我身边抢走了！】 顾缱绻：“……” 姜泠看着二人，忽然想起什么，有些惊喜地说：“哎呀，谁能想到陈星落蹲了一级，你们两个还很巧合地被分在了一个班里！你说这事多有意思，是不是？” 继而，她将目光转向陈星落，一本正经地吩咐他道：“落落，以后在学校里，你可要好好照顾绻绻啊！” “呵，那还用说。”陈星落一副了然又充满把握的样子，逗得姜泠忍俊不禁。 顾缱绻则在一旁抱着牛奶慢慢地喝，默默地心想，这哪里是什么巧合啊，阿姨还是太单纯了！ 吃完早饭，两人如从前一样，一同坐车前往学校，一人靠着一边车窗，看着熟悉的景物在视线中掠过；到达学校后，两人一同走进校门、穿过操场，前往教学楼，周围都是说说笑笑的人群。 因为陈星落忽然住了院，顾缱绻已经好久没这样和他一起上学了，忽然又找到以往的感觉，甚至莫名觉得比以往还要快乐，不禁有些雀跃。 上到某层楼后，顾缱绻想也不想地往右一拐，钻进某间教室里。 但没一会儿，在一阵小小的哄笑声中，顾缱绻迅速抱着书包从教室里溜出来。尽管埋着头，依然可见其面颊通红如苹果。 头顶忽然传出一阵笑，“哈哈哈哈，傻子！” “……” 顾缱绻仰头，就看见陈星落正靠在教室外的墙上等着自己，双手别于胸前，好像早就料到会发生什么一样，嘴角极其夸张地上扬着。 刚才那声笑，毫无疑问寻到了主人。 顾缱绻上前，立即毫不客气地一拳砸在陈星落胳膊上，尽管这对他来说不痛不痒。她叫着，“可恶！我都坐下来准备收拾书包了，丢死人了！你为什么不拦着我！” 陈星落看了眼高二3班的门牌，愈加觉得搞笑，一边揽过顾缱绻往另一边走，一边狡辩道，“可我这不也是为了你好吗，小祖宗？‘吃一堑，长一智’听过没？小小地丟这么一次人没关系，但经历了这么一遭，你以后就肯定不会走错了，不是吗？” “呕……”顾缱绻无语了。 这人实在不可理喻。 这次跟陈星落走对了班级，在进去前研究好座次表，两人果然是同桌，还在一个靠窗的好位置。 找好位置坐下，顾缱绻慢慢收拾着东西，但时不时就忍不住去瞄身旁的陈星落一眼。 就见他收拾东西可快了，很快就将一切整理完毕，正襟危坐着开始看书。 和他同桌这件事倒是很新鲜。 以往，在学校里，陈星落在主席台上讲话的样子她见过，在走廊上闲晃的样子见过，在操场上打篮球的时候也看过……唯独不知道他在教室里什么样，看起来好像很认真。 “你老看我干嘛？”而陈星落被看得烦了，回看顾缱绻一眼。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原来你看书也没有多认真嘛。”顾缱绻嘟嘟囔囔着，继续摆她的小东西。 “是啊。”陈星落干脆不要脸地认了，把书放下，整个人朝顾缱绻转过去，随手拿起她的笔盒玩。刚才，他往顾缱绻那儿一看，立即就被这个精致的笔盒给吸引了。 顾缱绻没管他。 然而，“我的个妈呀……” 陈星落研究着顾缱绻笔盒上的各个小按钮，而每个小按钮都控制着一个小机关，譬如什么可以弹出来、用来装橡皮的小盒子，削笔刀……里面还有块很迷你的小白板，配着吸铁石和白板笔。 “这他妈……”陈星落思考了一下，很诚恳地评价道，“顾缱绻小朋友，你这个笔盒，比我小学时候用的还高级。” “哼。”顾缱绻不受打击地冷哼一声。这的确是，她上小学时，哥哥送给她的一个小礼物。 但其实，她初中时就没再用这个笔盒了，而是和别的同学一起买漂亮的笔袋。可后来，再把这东西翻出来时，她好像觉得它更可爱了。 陈星落虽然嘴上diss着顾缱绻笔盒，升旗回来的时候，他却占着它不肯还给顾缱绻。 他拿起迷你的白板笔，在笔盒的小白板上画了只丑丑的兔子，又在旁边题上顾缱绻大名，画个箭头指向兔子。 快上课了，顾缱绻好说歹说半天，他才把笔盒还给她。 第一节课开始，陈星落仍不罢休，一边听温丽在讲台上发表征战高三的演说，一边玩顾缱绻带着小球走迷宫功能的尺子。 正在画小漫画、却没有尺子打格线的顾缱绻跟陈星落要了半天尺子，却怎么也要不回来，气得咬牙切齿，“你怎么这么幼稚？” 陈星落满不在乎，甚至理所当然地一扬眉，答：“和你在一起才幼稚。” …… 两人就这么迷迷糊糊地上了一天课，陈星落一会儿玩顾缱绻的彩色小动物橡皮，一会儿抢过她画的漫画，非要用她的彩笔亲自上色，偶尔才听听课、记记笔记。 顾缱绻一会儿偷偷画小漫画，一会儿偷偷看漫画书，时不时会偷看一眼陈星落在干嘛，然后骂他几句，因为他给她漫画上的色真的好丑，把小狗涂成红色，把美少女的头发涂成绿色。 她也偶尔才听听课，但最多十分钟，就托着腮睡过去了。 陈星落曾经以为，顾缱绻这么听话认真的一个小孩，在学校肯定是个乖乖学习的好学生。 可他今天才见识到，原来这位祖宗在学习上是这么的随心所欲，倒也和自己差不多，就在心里暗自发笑。 顾缱绻睡着的时候，陈星落不忍心惊动她，就在一旁托着腮、默默地看她。 看这位小祖宗用手托着脸，双颊上鼓起两坨软软的肉，像挂着两枚圆滚滚、白嫩嫩的小汤圆，也很像家里浑球将小脸枕在窝边睡觉时的模样，可爱得不得了。 晚自习的时候，顾缱绻才清醒许多，按照课代表在黑板上的板书将各科作业整理出来、在桌面上码好，挽起袖口拿起笔，一副准备大干一场的架势。 陈星落在一旁看着，回想这一天。 而后，他像大老板似地将双手交叉于面前，有些严肃地叫她：“顾缱绻小朋友。” “嗯？”顾缱绻正在审读化学作业的第一道题，眉头紧蹙，漫不经心地应着。 “我觉得，去年这个时候，你上学困得要死，也不一定就是午休时被舍友给吵到了吧？”陈星落说。 也就是纪月眠那件事。 顾缱绻没细想陈星落忽然提这个干什么，那都陈年往事了，她就不太高兴地问他：“你什么意思？” 陈星落哼笑一声。 “因为，今天一整天，我看你在各科课上都没少睡，所以，去年这个时候，你上学觉得困，也不一定就是因为午觉时被人给吵到了吧？”陈星落说到这里，顿了顿，清了清嗓子，“我觉得，你可能本来就是个睡神。” 顾缱绻：“……” “？？？” 这人是不是想死。 …… 晚自习的时候，顾缱绻没再睡觉了。陈星落看她唰唰动着笔，没少在演草纸上演算，终于和他最开始设想的认真人设对上了号。 他微微笑笑，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也做起自己的作业来。 尽管上课不怎么专心，但课业对陈星落来说都是小菜一碟，更何况他还是复读。其他同学满打满算四节晚自习才能完成、甚至还要带回家去完成的高三作业，他三节晚自习就写完了。 闲着没事，他看一眼顾缱绻。 却被吓得不轻。 “不、不是，我的祖宗啊……”陈星落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他妈，三节课就做了五道化学选择题？然后，这第五道，你现在还没做出来？” “……”被发现后的顾缱绻很不悦，用笔戳着化学卷子，嘟嘟囔囔地回怼，“怎么了，不行吗？” 又很自然地说：“那你借我抄啊。” 陈星落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 最后，他很不可置信地问：“所以，你以前的作业，都是抄的吗？” “是啊！怎么啦？？”顾缱绻尽量小声地捶了捶桌子，扬起下巴。 第35章 梨花盛放 尽管陈星落一整天都在玩，但顾缱绻知道他成绩有多优秀，他是因为心里有底才那么逍遥自在的。而这位优秀的同桌，大概觉得自己和他一样吧。 其实并不是。 小尾巴终于露出来，顾缱绻越来越觉得没面子。 但她气势上不能输，因此又理直气壮地说了一遍：“怎么样？借我抄一下。” “……” 陈星落服了，他态度很坚定地拒绝道：“不可能。” “……” 顾缱绻也不怎么高兴。 眼看第三节晚自习马上结束，陈星落尽力让自己淡定下来，跟顾缱绻说：“算了，我们还是下课再好好商量这件事吧，你快点试试能不能把这第五道选择题给做出来。”他有些嫌弃地看了眼顾缱绻正摆在桌面上的化学作业。 顾缱绻想了想，点点头，以为陈星落准备下课的时候再和自己谈抄作业的条件。 那谈就谈吧，她也没什么办法，这件事的确是自己有求于陈星落，反正，她觉得陈星落不会多么冷血无情的。 然而，事情远比她想象的还要严肃。 一下课，陈星落就转向她，一副要和她大谈一场的架势。 顾缱绻于是也转过身，十分认真的看着陈星落，眼神里又带着点小期待。 谁知，陈星落丝毫不买账，开口的语气就格外冰冷，他质问顾缱绻道：“所以，你以前的作业，都是抄的吗？” “啊……”顾缱绻没想到他计较的是这个，只能点点头。 “你怎么可以这样！”陈星落甚至有些生气了，他眉头蹙着，深深的眼睛像面黑色的镜子，照得顾缱绻无处遁形。 他继续不怎么高兴地说：“那这样的话，你岂不是什么都不会？” “……” 没想到他是这样一位在学习上严肃死板又较真的小陈同学，这完全出乎顾缱绻意料，以至于她现在有些绝望，但也很难过和心虚，因为陈星落的确说得不错——自己什么也不会。 但又不完全是这样。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呢？”顾缱绻继续挣扎着，拿起桌面上的化学卷子亮给陈星落看，其上的第五道选择题已经被她勾出来了，“我做出来了——五道选择题！” “呵。”陈星落夺过她卷子，目光有些凌厉地在上面一扫，好像一台无情的读卡机器。 读卡机器继续无情地告诉顾缱绻：“你错了三道。” “……” “那、那好吧，看来我的确学得不怎么样嘛。” 顾缱绻有点撑不下去了，有些难过地思考了一下，最后只好可怜巴巴地跟陈星落坦白：“那好吧，我告诉你，我的确学得挺差的，好多东西都不会，尤其是理科和数学……之前，我每天都抄杜绯绯作业，但她也试着教过我，只是我怎么也学不会就是了。” “……” 这会儿，轮到了陈星落沉默。 两人间一时很寂静，气氛也很微妙，好像一位严肃的老爸，正在面对自己刚刚承认了一弥天错误的笨蛋女儿。 陈星落思考半晌，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他很无奈地说：“这怎么办？这还能怎么办，以后我教你吧。” 听罢，顾缱绻眸子亮了亮，但又很快暗下去。 亮起来，是因为她很惊喜于陈星落这样的决定；暗下去，则是她又觉得，即使是陈星落，也多半教不会这样一个实在对学习一窍不通的自己。 陈星落没再说什么，放下顾缱绻的化学卷子，又把她其他科作业整理了一下，吩咐她道：“今天来不及了，你现在赶紧把语文和英语写了吧，能写多少是多少。其他的，我倒是可以先借你抄，只是，我会告诉你哪些选择题容易错，你要把答案改掉，还有简答题，你要省略点步骤写，不然突然写出这么完美的作业，老师会怀疑你。最后，你要保证以后好好学。” 末了，陈星落又忍不住吐槽一句：“真服了，谁给你的勇气先写化学。” “……” “好的好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顾缱绻只能忍受着陈星落的臭屁话和吐槽，乖乖听从他的命令。 她点点头，煞有介事地握紧笔，埋头写起语文作业来。 陈星落看着她这样子，哭笑不得，继而开始找作业里的易错题和易错选项，给顾缱绻勾出来。 …… 自此以后，每天晚自习，陈星落都会早早地写完作业，然后给顾缱绻辅导功课。 无奈，顾缱绻基础不是一般差，陈星落重点教她理科，却几乎各科都要从高一最简单的知识点开始讲起。 顾缱绻认真是认真，就是既学得慢，又记不住东西，眼看辅导进度离最终的胜利遥遥无期，陈星落有些无奈，发出来自内心深处的质问：“顾缱绻，你为什么不去学文？” “啊，不要！”顾缱绻听后立即抱住脑袋，“文科字太多了，我不想看！” “好好好，那你快把这道题做了吧，我们不扯别的。”陈星落轻轻地叹了口气。 顾缱绻做题的工夫，陈星落闲着也是闲着，又拿过她的笔盒打开来玩。 笔盒小白板上，他之前画的那只兔子被保存完好。看着兔子傻不拉几又丑萌丑萌的样子，以及旁边“顾缱绻”那三个大字，陈星落焦躁的心情舒缓了些。 不过，他想了想，又把顾缱绻用吸铁石贴在白板另一边的课程表给拿了下来，夹到某个小夹层里，动笔在露出的空白上写上十个字——“今天不学习，明天变垃圾。” 然后描粗描粗再描粗。 偷偷瞄了一眼的顾缱绻：“……” 陈星落很敏锐地感觉到她目光，有些不满，“专心点好吗？” 顾缱绻正在做一道物理题，刚才陈星落捣鼓她笔盒的工夫，她已经反反复复地将这题读了六遍，可愣是没有头绪，于是她抓着自己的刘海和陈星落抱怨：“好乱。” “什么乱？”陈星落看着被她自己抓乱的刘海，不知道她又在搞什么。 “题好乱。”顾缱绻继续吐槽，“这些题条件好多，还弯弯绕绕的，让人搞不明白。我不知道这些出题的人为什么要把这些事搞得这么复杂，反正我想不明白。” “唉……”陈星落十分、十分悠深地，叹了口很长、很长的气。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了，几乎看一道题就怕一道。 先让自己振作起来，陈星落开始给顾缱绻做思想工作：“绻绻啊，如果题太简单的话，就没什么挑战意义了。而且，现实生活中的确有很多像这些题一样困难，甚至比这些题还要困难的问题，我们都得去解决了才能往前走啊，是吧？” “噢，是这样吧。”虽然不知道陈星落又开始瞎比比什么，但好像很有哲理又很厉害的样子。顾缱绻心里糊里糊涂，但表面上忙不迭地点头附和。 陈星落对顾缱绻的反应甚为满意，继续道：“那么，你再想想，出题人之所以出这些题，就是给我们做的对不对？也就是说，这些题一定有办法解决。所以我们先不要自己吓自己，而是先要把题目里的条件给理清……” “你说得对，你说得好对。” “……” 陈星落懒得说话了，直接夺过顾缱绻手里的笔，在她的演草纸上画草图、列条件，又一次充当起小老师角色。 …… 九月月考，也就是高三第一学期的第一次月考结束。 某天，班长中午把打印出来的成绩单贴在了教室前面。 顾缱绻向来对成绩漠不关心，用“眼不见心不烦”的办法来逃避。但这次，她不是一般主动，午休一回来就立即跑到教室前面去看成绩单。找到自己的位置后，她面上浮现出一种很满足也很幸福的光彩。 按捺住心中的小激动，顾缱绻赶紧回到座位上坐好，巴巴地等着陈星落回来。 平时倒不觉得，此时这么盼着，才忽然感觉陈星落他午休回来得好慢。 不知内心这样焦灼了多久，顾缱绻始终落在教室前门的目光，才终于捕捉到了某个熟悉的、高高的身影。 结果，被目光锁定住的这个人，却直接忽略了被同学们给团团围住的成绩单，直接往座位这儿走来。 顾缱绻：“……？” “喂喂喂，陈星落！”陈星落刚在座位上坐好，眸子里还带着些困顿，身旁某只小麻雀就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 陈星落侧目，就见顾缱绻眸子里的光和往日全然不同。 按说，平时的顾缱绻午休回来后，不是在灵魂出窍般地放空发呆，就是在桌子上趴倒着呼呼大睡。可现在的她，双眸炯炯又神采奕奕。 “干嘛？”陈星落问着，从兜里摸出刚才回教室时买的一包糖，放在顾缱绻桌子上。 顾缱绻默默把糖收起来，对于陈星落的问题没有直说，而是很调皮地眨了眨眼，跟他卖了个关子，“难道，你就不关心这次的月考成绩吗？” “哈？”陈星落仍旧淡淡的，“没什么好关心的吧，这次题很简单，我应该是第一。” “……”顾缱绻语塞。 “不是吗？”陈星落挑眉。 “那倒是……”顾缱绻弱弱地说。 陈星落本来就成绩优异，回来复读的他更是如同开了外挂。这次月考，他以二十多分的优势遥遥领先于级部第二，不仅是班级里的第一，更是级部里的第一。 “但是，”顾缱绻想说的根本不是这个啊，她道，“你就不关心我吗？我可是你的小学生呀！难道，你就不好奇我的成绩吗？我进步了呀，陈星落，谢谢你的悉心指导！”说罢，她向陈星落轻轻一鞠躬。 “哈？” 陈星落看着顾缱绻，心想好像是这么回事，于是的确好奇起来，从座位上起身，并问她道：“你上次期末班里第几？我去看看你各科分数，顺便看看你进步了多少。” “倒、倒数第三。”顾缱绻弱弱地答。 那进步空间挺大的，陈星落无语地想。 但心里也也多了几分期待。 既然往次成绩这么差，现在神情又这么眉飞色舞，顾缱绻她这次考试可能真的逆袭了不少，陈星落猜测。 最主要是，她最后那么真诚地说了句“陈星落，谢谢你的悉心指导”，还有那一鞠躬，让他心里美滋滋的。 直到，陈星落站在成绩单前，目光顺着长长的一溜名字往下找，找啊找啊找，找了好半天才找到顾缱绻位置。 ——第40名，倒数第五。 陈星落：“……” 顾缱绻理科还是不怎么样，理化生分数还是那么的一塌糊涂、让人没眼看。只不过，相比同班吊车尾，她语文和英语的分数高得让其他人望尘莫及就是了。 谢谢他的悉心指导个屁。 他级部第一指导半天，就教出来这么个从班里倒数第三逆袭到倒数第五，还兴高采烈得不行的笨蛋！ 第36章 梨花盛放 站在教室前，陈星落目光在顾缱绻那排分数上来来回回地扫，大脑经过短暂的一段空白后，又开始飞速运转起来。 他不是在想顾缱绻成绩为什么会这么差，相反，他倒觉得这成绩还挺符合这个小笨蛋的。只是，他在反思，为什么他到现在才发现这件事，并且，他估计，老妈她到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 其实，答案也挺简单。 顾缱绻表面乖乖的，很像个会在学校里认真读书的好学生，这么理所当然地一对应，就很容易让人忽略掉她很傻的事实。 还有，陈星落又想起以往，学校在期末组织开家长会时的情景。 他妈每次都会很得意地拍拍顾缱绻小肩膀，让她放心，说自己已经委托最漂亮靠谱的小姐妹去给她开家长会了。 而这样的小姐妹，在开完家长会之后，又怎么可能去跟他妈说：“欸，你家小孩成绩好差，每次在班里都考倒数。”或者，人家压根就以为他妈知道，就更不会去多嘴。 得出答案后的陈星落很无语，也很无奈。 另一边，顾缱绻一直期待着陈星落回来后的反应，可他却在教室前站了好久好久，好像一个木头人。 顾缱绻将陈星落给自己那包糖包装撕开，取出一颗含在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在口中扩散开，她也只能这样默默地等。 就是不知道，陈星落是眼神不好使、找不到自己名字了，还是看到自己进步之后和自己一样高兴，迟迟地回不过来神。 顾缱绻等了好半天，才见陈星落转过身。 可他面上的表情却意外凝重。 顾缱绻：“……？” “怎么了，你不高兴吗？”陈星落一回位坐下，身边的小麻雀又叽叽喳喳地叫唤开，“你到底有没有看见我在哪里啊？我进步了欸。” “看了，但是，”陈星落有些无奈地转朝顾缱绻，“你认真的吗，顾缱绻？” 大名都被喊出来了，顾缱绻眨眨眼。 陈星落显然没她想象中那么高兴，于是，像被浇下一盆冷水，她也不像最开始那么兴奋了。 顾缱绻想了想，有点丧气地答：“是啊，我真的很认真地去做题了。不会的时候就想想你说的话，整个人会冷静许多，然后像你教我的那样把各种条件列出来，接下来的步骤能写多少写多少。” 末了，她小小心翼翼问：“陈星落，你是不是不太满意？进步两名的话，可能真的有点少，但我下次会努力的。”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陈星落叹了口气，“我们谈谈。” 顾缱绻：“……” 又谈。 “好吧，谈什么？”她问。 “顾缱绻，”陈星落靠近了点儿，语重心长地问，“你毕业后，想怎么办？” “……”顾缱绻立即语塞，微微地低下头去。 这明显是不知道要怎么办的意思。 陈星落毫不客气地继续说：“你这样的成绩，肯定考不到什么好学校吧？那你准备怎么办？随便读个烂大学，还是说你是打算学语言出国的？”看她英语倒还可以。 “啊……我不要出国。”顾缱绻却想也不想地立即否认，“国外人生地不熟的，我不喜欢。” “……”陈星落叹口气。 这也不要那也不要，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祖宗不愧是祖宗。 “所以啊，你准备怎样呢？你总该想想吧？还是说你爸已经另有打算了。”陈星落手撑额头，默默地注视着顾缱绻，眉头微微蹙着，眼里的光晦暗不明，又带着些迷离，好像在和她一起迷茫，也在和她一起思考。 “我……”顾缱绻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哥哥和我爸爸什么也没说过。” 陈星落不再说话，只是这样一瞬不瞬地盯着顾缱绻。 两人间一时安静下来。 顾缱绻头又低下去几分，在心里想，可是如果妈妈还在的话，妈妈肯定会有想法和安排。 妈妈一直知道自己成绩不好。在普通学校的时候，自己可以在班级里混个中游，而在巡礼一中这样的好学校里，就是毫无疑问的垫底。 妈妈也肯定不愿自己糊里糊涂、随随便便地去读个不入流的大学就完事，然而妈妈到底怎么想，却并没有告诉过自己。 “顾缱绻，你不是会弹钢琴吗？”陈星落忽然开口，打破了安静，“你为什么不去学艺术？” 说罢，他又在心里腹诽着后半句——为什么不去学艺术，而是像现在这样成天在课上画漫画、打瞌睡，到了晚自习就精神抖擞地要作业抄。 “啊……”顾缱绻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吃惊的事，微微张着嘴，“我、我没想过。” 沉默了一会儿，顾缱绻嘟嘟囔囔地把自己的疑问说出来：“可是，去当艺术生的话，现在会不会已经晚了？我听说，他们美术生暑假就开始集训了。还有，艺术生要学文吧……” “学文就学文，虽然学理也不是不行。”陈星落打断她，“但是，顾缱绻，我想很负责任地说话，所以我不得不打击你，你的理科毫无希望。” 顾缱绻：“……” 在顾缱绻惊讶又委屈的目光里，陈星落很诚恳地劝她，“真的，顾缱绻，你去学文吧。就算你现在开始学它，也肯定比理科有希望，反正你理科废了。” 顾缱绻：“……” “还有钢琴的事，你觉得晚吗？你不是会吗？你钢琴几级啊？”陈星落问。 顾缱绻弱弱地说：“十级。” 陈星落：“……” “那晚个屁。” 顾缱绻还想说什么，陈星落却当机立断，“好，那今晚我们就把情况告诉我爸妈，再和他们仔细商量一下。” “……” 陈星落说这句话的时候胸有成竹，好像一位战略指挥家。 顾缱绻虽然觉得这位指挥家很厉害，为她指明了一条路，可一想到晚上要把这些事情给统统告诉陈淮生叔叔和姜泠阿姨…… “我、我不敢。”她小声地道。 “什么？”陈星落有些不可置信。 沉默了一会儿，陈星落靠近顾缱绻，“说到底，你是不是还是没把我们家当作自己家。” “……”顾缱绻低下头，“不、不是的。” “那就不要害怕，”陈星落语气软下许多，握住顾缱绻纤细的手腕，“我说了，我们一起说。” …… 夜晚，客厅。 刘姨走前将所有窗户的窗帘都拉上了，若按往常，此时这里应该晦暗一片、仅透着点点的光，寂静无声，只有小浑球蜷在窝里安睡。 但现在，偌大的空间被水晶灯照得十分明亮，陈淮生、姜泠、陈星落和顾缱绻四人齐坐在沙发上，面面相觑。 作为召集者，陈星落率先开口。 他从顾缱绻成绩说起，上来的语气就很严肃，问陈淮生和姜泠道：“爸、妈，你们关心过顾缱绻在学校里的成绩是怎样的吗？” “……” 顾缱绻默默缩在陈星落身边，低着头。 小浑球感受到氛围的紧张严肃，不再如往日一般活泼，此时不在自己窝里，而是在顾缱绻腿上。 它把头深深地埋进顾缱绻怀里，只露出一个小屁股，大概在睡觉，也可能在偷听，尽管它什么也听不懂。 陈淮生和姜泠有些讶异。 陈星落把情况一五十五地说出来，一旁的顾缱绻听着，头就低得更加厉害。 姜泠和陈淮生都不是一般惊讶，“绻绻，这件事的确是叔叔阿姨疏忽了。可是，事关重大，你怎么也不主动告诉叔叔阿姨呢？陈星落在家养伤的那段时间多闲，说不定可以早点教教你，或者请个老师……” 姜泠絮絮叨叨着，顾缱绻听得愈加蔫巴。 陈星落虽然在教室里和顾缱绻说话的时候很严肃，现在却十分袒护她，打断了自己老妈的话：“哎呀，算了吧妈，我脸皮厚，可顾缱绻她怎么会主动跟别人说自己成绩不好啊……” 他看了眼身边垂头丧气的小人。 “唉。”姜泠叹口气。 陈星落这么一说，两位大人渐渐冷静下来，顾及起顾缱绻情绪。 姜泠想了想，转到很和缓的语气，“算了算了，没关系，现在也来得及。” 就这样，一个本来很普通的晚上，变得意义重大又充满转折性。 最后，大家一致决定，姜泠明天就去学校给顾缱绻办艺术生的训练休假手续，然后将她从理科转到文科。 用陈星落的话说，顾缱绻的理科真的无可救药，文科还有可能拼一拼，顾缱绻最终也同意了。 听着四人商量，她慢慢打起些精神。 讲实话，从出生开始，她的所有事情就都被决定好了，读江洵市最好的幼儿园、小学和初中。哪怕中考成绩很烂，没能如愿进入哥哥就读的江洵一中，爸爸妈妈也花钱把她送进了江洵市一所条件极好的私立中学里。 私立中学课程简单、考试很水、给分很漂亮，以至于顾缱绻高一的成绩单还挺好看，没给她转学到巡礼一中添多少麻烦。 然而，私立中学里的学生毕业后，一般都会出国。顾缱绻明确告诉过爸妈自己不想出国，当时二人答应下来，却也没说毕业后她到底该怎么办。 所以，顾缱绻也一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复杂的事她不愿多想，就这么很不争气地糊里糊涂着。 直到今天，有个人敲破了她的壳，窥视到了她的小秘密。 顾缱绻一开始很抗拒，觉得很无地自容，但憋闷的感觉只是持续了短短一段时间。陈淮生叔叔、姜泠阿姨在陈星落的主张下一起给她想办法，最后共同商量出了好对策，好像黑暗中一起举着光为她找到一条路，阴霾最后的结果是云开月明。 最后，四人各自上楼回屋，姜泠想着陈星落的话，俯身抱着顾缱绻，“绻绻，以后无论什么事都不要害怕，主动告诉叔叔阿姨，或者陈星落也可以啊，好不好？不要把我们当外人。” 顾缱绻低低地“嗯”一声，点点头。 虽然，陈星落从前也这么和自己说过，她也同意下来，但现在，她好像真真正正地理解了这个含义。 道过晚安，姜泠上了楼，顾缱绻转身看着陈星落。 陈星落也看着她，没说话，但眼里流露出来的情绪和之前不一样了。 之前那段时间，他一直揪着她学习的时候，眼里的光彩忽明忽暗的阴晴不定，夹着躁意，甚至是隐忍的怒气，但这些有时又会通通转向无奈。 顾缱绻之前不知道他干嘛那么较真，现在才明白，他是在担忧自己以后到底该怎么办。 而现在，他眼里所有的不确定因素都沉淀下来，好像平静的湖水，让人踏实又心安。 “陈星落。”顾缱绻小声地叫了他一声，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说得对，现实生活中，有好多问题会比物理题还要难，要去解决才行。解决了，才能继续往前走。” “嗯。”陈星落应一声，笑起来，上前拍拍她脑袋，“你会长大的。” 第37章 梨花盛放 陈星落准备上楼，却感觉顾缱绻的视线一直黏连在自己身上，于是他转过身，果然对上两道柔柔弱弱的目光。 看顾缱绻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好像有话想说，“怎么了？”陈星落于是问。 “……”顾缱绻咬着下唇，酝酿了一下，“就是，忽然想到以后不能继续和你一起上学，也不能继续和你坐同桌了，有些小难过。我们才只做了一个月同桌欸。” “噗……”陈星落被她这副伤感的模样给逗笑了，倒回去，两只手捏住她软乎乎的小脸蛋，把她的嘴角扯起，好像她在微笑一样。 “好啦，”他安慰道，“你只是从明天起要练习钢琴而已，咱俩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干嘛说得这么伤感？只是，我在学校的时候看不到某位小朋友了，确实有些遗憾。” 顾缱绻听着，不满地鼓起嘴。 可是，当初他受伤住院，自己一想到在学校就见不到他了的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有多难过。 “再说，”陈星落继续说，“你艺考完后还会回学校，虽然到时候就得去艺术部，但我依然可以每天去找你啊，不是么？” 顾缱绻跟着他遥想了一下，好像是这么回事，略微开心了些，点点头。 “哦，还有，”陈星落又想起什么，“到时候，就算没有我在你身边督促，你也得好好学习啊，我会每天验收成果的。” “好的，我知道了。”顾缱绻嘿嘿一笑，一副“我懂”的表情，“今天不学习，明天变垃圾！” 陈星落听罢，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后，他表面上冲顾缱绻点点头，实际憋笑憋得肚子疼。 操，太可爱了。 * 托小姐妹的消息与情面，姜泠最后好不容易请到一位很有声名的钢琴老师。 老师从北城知名音乐学院退休，带过许多届钢琴艺考生，无一不出类拔萃。而她现在住在巡礼，已经好几年没带过学生了。 姜泠费了很大周章，老师最后也没有轻易答应下来，而是说要先听听顾缱绻弹得怎么样再做决定。 于是，约好的这天，老师来到家里。 房间里，顾缱绻在姜泠阿姨当初给自己买的那架钢琴前坐好，手搭在琴键上。 情况她都知道，这次弹奏不是给陈星落随便弹曲子那样闹着玩，也不是在妈妈的琴房里回忆过去。于是，她稍稍思考了一下，在老师的示意下按下琴键，弹起肖邦的《升c小调幻想即兴曲》，十分认真卖力。 最后，老师点点头，告诉姜泠自己同意教顾缱绻了。 姜泠的笑容就没从面庞上消失过。 一开始，她的笑容只是应酬钢琴老师，而后来，则变作了发自内心。 刚才，从顾缱绻指尖流淌出来的华丽乐曲犹在耳畔，这首曲子，和当初顾缱绻在学校表演时所演奏的那首完全不同。姜泠虽是外行，却也能听得出来，若说之前那首如同一段优美的舞蹈，那刚才这段简直是梦境里的狂欢。 她不由感慨万千。 既为顾缱绻感到骄傲，也替曾经的好闺蜜林香语感到欣慰。 * 顾缱绻和陈星落又变成了一人成日待在家里、一人几乎每天都在学校上课的状态。 只不过，这次两人互换了位置。 有时候，姜泠会提前联系司机，尔后亲自带顾缱绻去接陈星落回家。 忽然因为顾缱绻而得到了老妈“关爱”，陈星落不知该悲该喜。 每逢陈星落休息的时候，顾缱绻会兴冲冲请他验收自己的练习成果；陈星落也会欣然给她录像，再将录像发给她，而后刷着她的微博，等她把录像发出去，收割一波又一波的彩虹屁。 然而，为了备战艺考，顾缱绻一直都在弹那么一两首曲子，陈星落后来就不录了。 顾缱绻问他为什么。 “小祖宗，”陈星落看着她不满的表情，有些无奈，“每次录的曲子都一样，就没必要了吧。” “哦。”顾缱绻点点头，“我还以为你只是很爱录像呢。”尔后，她调皮地笑了一下。 “……”陈星落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也是，他沉默着想，顾缱绻不知道自己时时刻刻都在关注她微博，就肯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爱给她录像了，觉得自己爱录像爱得走火入魔，好像也不奇怪。 “不过，陈星落，你会做视频么？”顾缱绻忽然问，目光向上，好像在设想什么很美好的事，“就是因为曲子一样，所以我想，可不可以请你给我录很多遍视频，最后再把它们给拼在一起，这样会显得很有意义，就像记录我的勤奋练习一样。”说罢，她眨眨眼。 陈星落没想到顾缱绻会有这么机灵的想法。 “好。”他点点头，“以后有机会就给你录，最后把它们剪在一起，是吧？” “我懂，我会做视频。” 顾缱绻听后果然笑起来，太阳花一样灿烂明艳。 陈星落眼里映着她的笑，也不自禁地勾起唇角。 …… 其实，陈星落压根就不会剪视频。 但他觉得，这事不会多难，就算难，学也总可以学会吧。 最主要是，顾缱绻问自己时的那副模样那么动人，纯净的眸子里充满期盼，就像一个很单纯地在要一颗糖的小孩，他怎么可能拒绝。 于是，就这么一次一次、不厌其烦地录着，临顾缱绻艺考的时候，陈星落抽丨出一天的空闲，将视频剪了出来。 之前，他已经研究做视频研究了不少时间，做足了功课，实践的时候也不算难。 最后，要把视频发给顾缱绻了，陈星落神神秘秘地把她叫到自己屋里来。 一，想给她个惊喜，二，想看看她什么反应。 一开始，顾缱绻只是知道视频做好了，表情很开心。 而当真的看起视频时，她眼睛不自觉愈睁愈大，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陈星落暗自笑笑。 因为一早就知道录视频是为了剪在一起，所以，陈星落每每录制的时候，都严格地将手机固定在了同一位置和角度上。于是，最后的视频播放下来，房间不变，钢琴不变，顾缱绻位置不变，只有她的衣服，以及窗外的天色在不断变化。 陈星落很细心地将各个视频按窗外亮度排序，最后，剪成好似昼夜不断交替的效果，象征着时间流逝，某位小朋友的练习勤奋不止。 背景乐，就是顾缱绻所不断练习的曲目，旋律飞快，随她快速弹奏的双手不断迸发而出，优美灵动，又饱含气势。 顾缱绻看着看着，明明高兴得想尖叫，心口又莫名酸酸的。 想了想，她扔下手机，搂着陈星落脖子猛晃起来，“啊啊啊！谢谢你，陈星落！你太厉害了，你真是无所不能的小天才！你，你你你，你是我的偶像！！” 陈星落感受着祖宗过于强烈的感谢方式，心里高兴是高兴，但听着这些幼稚的话语，却又好像有点难受…… 不想只是什么天才、偶像啊，这位小朋友，陈星落默默地想，什么时候你会觉得，你很想要一个这样天才偶像式的男朋友？ …… 晚上，陈星落将微博刷了一遍又一遍，终于蹲到顾缱绻小朋友的微博：【其实，这半年来我一直在准备钢琴艺考，没想到小陈做视频的技术这么棒，他简直无所不能。我会努力哒！[太开心]】 下面就是那段视频。 评论里一片惊讶和夸赞。 不过，大家夸赞的都是顾缱绻，她艺考准备的曲子和平时弹的完全不同，众人都很惊艳。 陈星落觉得惊艳是觉得惊艳，但是，他已经惊艳过了。现在，他唯一的感觉就是有些不满：【为什么没人关注小陈？？他做的视频也太完美了吧？感觉不是大佬，就是天才，所以到底为什么没人关注小陈？？？】 * 几天后，顾缱绻顺利完成了艺考。 其中的自选曲目，顾缱绻听从老师选择了极富挑战性的《冬风》。尽管难度很大，但老师坚信她可以毫无错处地出色完成，顾缱绻也的确做到了。因此，她最终脱颖而出，拿下了一个十分好看的钢琴分数。 对于钢琴，她似乎有种异于往常的淡然与成熟，这种心态与气质，好像浑然天成。 与姜泠阿姨一起答谢老师，好好地吃了顿饭，一道坎迈过去，顾缱绻又回到了巡礼一中。 不过，是艺术部。 艺术部就挨在主校区边上，却像一所独立的小学校，管理宽松，大家看起来都很闲散。以至于，一直很害怕自己一个人的顾缱绻走进新校区和新班级后，也没感到不舒服。 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认识或不认识的人都能随便说上几句话。上课的时候，大家就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或坐姿很随意地听听讲，或埋头捣鼓着自己的事。 第一天午饭时间，下课铃一响，眼看同学们很快散去大半，好像都有自己的去处和安排。 顾缱绻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收到陈星落给自己的消息：【到校门口来，一起去吃饭。】 顾缱绻看着手机，开心地笑了。 尔后，她立即收拾好东西，美颠颠地跑到校门口，果然看见陈星落正在那里等着自己。 她立即冲他挥挥手、跑上前去。 “走吧。”陈星落很自然地抓起她小爪子，一只弹钢琴特别棒的小爪子，带顾缱绻去学校周围新开的一家鱼粉店里尝鲜。 进了店，靠窗而坐，满满两大碗鱼粉很快上来，腾腾地冒着热气。汤汁飘出鲜美的味道，鱼肉和配菜满满当当，都看不见下面的粉丝了。 顾缱绻兴奋地搓搓手。 陈星落没急着吃，而是先问她：“怎么样，第一天上午，好好学习了吗？” “学了学了！”顾缱绻赶紧点头，好像不说“学了”的话，陈星落就会不让她吃饭一样。 她很骄傲地告诉陈星落：“我知道，弹完钢琴不算结束，要是学习不好的话照样没法办。更何况，我本来就落别人一截。所以，我今天上午一直把笔盒打开着、摆在桌子上，看着你给我的激励语，读了好多好多页课本、记下了好多好多东西，字多也不怕了，至少我能看懂。” 言外之意，理科她连题都读不懂。 陈星落越听，面上笑容越大，十分欣慰。 不过，“你没有偷偷画小漫画吧？”他忍不住问。 记得，顾缱绻上课最喜欢做的事之一就是这个，而他们艺术班，应该还挺多美术生的。 “没有没有！”顾缱绻赶紧摇头，“但是我同桌在画。” 陈星落很吃惊：“这你都忍得住？”忽然变得这么有自制力，这可不像顾缱绻了。 顾缱绻于是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我同桌她是美术生呀，她画得可好看了。相比之下，我觉得画的那些好像小学生。我就想，要是被她看见我画得很丑的话，一定会特别特别丢人的，所以我不画了。” “嗯……”虽然这理由挺奇葩，但也算是件好事吧，陈星落继续问，“那睡觉呢？” “也不睡了。” 说罢，顾缱绻向陈星落招招手，示意他凑过来点。 于是，陈星落向前探过头。 顾缱绻就站起身，附在他耳边悄悄地告诉他：“我和周围人都不熟，我不太好意思让他们看见我睡觉的样子，但是你没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激励语：今天不学习，明天变垃圾！ 第38章 梨花盛放 * 在学校的时间又过得飞快。 毕业的时候，顾缱绻不仅在艺术部照了毕业照，还跑到原来的班级里照了张。不是学校或老师要求，而是她很想念杜绯绯和陶乐多这两位好朋友，也更想和陈星落留下一张意义非凡的照片。 这一次，轮到了付帅和林景南在一旁悠闲看戏。 然而，两人这次是真正的学长身份，和去年装模作样的陈星落不同。今天到学校来的事，两人告诉了各自女朋友，也告诉了顾缱绻，却唯独没告诉陈星落，也不让顾缱绻告密，就是想像现在这样忽然出现在陈星落面前，一起嘲笑地、嘻嘻哈哈地叫他“学弟”，气得他面色发青。 顾缱绻还傻乎乎地在一旁帮腔而不自知，冲着陈星落笑，“天啦，这么一说，你好像真地变成了学弟欸！” “……” 众人笑成一团，唯独陈星落无奈扶额。 他俯首看着顾缱绻，而她依然在美滋滋地冲自己笑，不禁想，这到底是个什么胳膊肘往外拐的傻丫头。 接下来，六人约着去看电影。 陶乐多和杜绯绯看起来都很兴奋，一路挽着各自男朋友，商量着看完电影还要再去小吃街吃晚饭、去KTV唱歌。毕竟是个解放于水深火热、与众不同的夜晚，付帅和林景南又都回来了，此时不庆贺更待何时，注定又是个不眠夜。 夏日的傍晚清风吹拂，夕阳的颜色格外厚重，彩色的光从建筑物间照射而来，将影子拉得很长。 两对情侣在前面走着，依旧卿卿我我地黏在一起，说着分别期间对方知道或不知道的事，应了那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俗语。 陈星落慢慢悠悠走在后面，也依旧牵着个看起来不怎么聪明的小孩。 好像又回到了往日时光，六人在学校里碰面后嘻嘻哈哈地说笑打闹，一起在游乐园里游玩，最后倚在塔顶的栏杆上看烟花。 但也有些不一样。 陈星落看了身边的顾缱绻一眼。 虽然，他仍旧憧憬着可以成为某个小女孩的男朋友，但心情却不像以往那么迫切了。 因为，他知道，无论如何，顾缱绻都是他的小朋友，不会跑远，也不会丢，这样慢慢互相走进心里的感觉就很好。 他愿意等她长大。 就算她还是那么固执，无论什么身份，他都愿意陪在她身边。 * 高考成绩出来后，陈星落终于风光了一把。 复读这年，他的成绩一直一骑绝尘，高考时更是发挥稳定，最终被北城A大录取。 A大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名校，汇集各地人才精英，师资力量和资源等等更不必说，考入后基本前途无忧。 因此，这个暑假的陈星落略微有些忙碌，不仅被巡礼一中请去给下届学弟学妹们做演讲，还不停有媒体来家中采访。 陈淮生和姜泠每天都乐呵呵地应酬，顾缱绻每天跟着转悠，看陈星落的小眼神里多了几分崇拜。 好像，又到了高二刚开学的时候，习惯久了他在往日生活里漫不经心的闲散，忽然发觉他其实是很厉害的一个人，就会对他格外刮目相看。 不过，继续相处下去，却会觉得，他其实还是那个陈星落。 总而言之，陈星落家庭地位忽然飙升。 但与此同时，顾缱绻也没被冷落。 不负钢琴老师指点，虽然文化分有点拖赘，但她还是成功地考进了邻省的音乐学院，其实力仅次北城那批音乐名校。姜泠时常对外夸赞她是小才女，给自己那群小姐妹们疯狂秀她弹钢琴的视频。 如此，这个少有的漫长暑假里，陈星落忙着琐碎事之余，就带顾缱绻出去玩。 他给顾缱绻买了个宠物外带双肩包，方便出去的时候把小浑球也带上。不知不觉中，它已经长大了，成了一只健康又漂亮的小狗，虽然体型还是那么小小的一坨。 快要离开巡礼市了，忽然觉得这里许多事物都很有趣，很多地方不去转一转逛一逛的话，就会感觉很遗憾。 陈星落格外珍惜每一天。 因为，自己和顾缱绻一个在北城，一个在邻省，分别在所难免。再开学的时候，两人就要分隔两地，距离还不近，上学期间就很难再见上几面。 尽管随时间一点点推进，他心里积压的情绪越来越多，越来越堵得慌，但他尽量不表现出什么，仍旧和往常一样，不想过早地让分别的情绪影响两人相处。 但他看顾缱绻成日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也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好像还挺不在乎似的。 直到，快开学了，陈星落某天带顾缱绻去商场买衣服，他才发现，这孩子不是没心没肺，而是没反应过来。 陈星落按自己审美给顾缱绻挑衣服，没再避讳大学的话题，一脸严肃地说：“绻绻，你上大学后就不要再穿那些小裙子了，你本来就显得小，那么穿完全就像个小学生。我倒是不介意，但大学里不一样。” “噢噢。”顾缱绻点点头。 眼看陈星落拿起一件件衣服或裙子在自己身上比量，虽然平时被他照顾惯了，但这一次，顾缱绻格外觉得他像个在孩子临行时为其精细打点的老母亲，操碎了心。 “陈星落……”她忽然意识到什么，看着陈星落的眸子暗下去，“也就是说，我要去上大学了呗，我们好久都不能见面了。” “嗯……”才意识到么？ 陈星落把手里衣服挂回去，心想顾缱绻不愧是顾缱绻，真是神经大条、反应慢得可以。 他看顾缱绻忽然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拨了拨她额前卷卷的刘海，耸耸肩，本想故作轻松地安慰她道——“没关系，也就四年而已”……但这句话光是在心里想想，就够无比沉重了，快把他的心给压成一层薄片。 “唉。”顾缱绻低下头，十分十分深重地叹口气，幽幽地说，“我会想你的，陈星落。” “……” “好了，今天是出来逛街的，我们就不要这么丧气了，好吗？”尽管自己都快丧死了，陈星落仍旧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他之前不想过早扯出这个话题，就是这个原因，一旦提到分别，两人之间的气氛肯定会变得像现在这样无比低沉。 他笑嘻嘻地开玩笑，尽管脸上那刻意挤出来的笑容实在不怎么好看，“来来来，今天我刷爆银行卡，承包我们家小绻绻上大学的衣服。这样以来，即使千里之外，你也能每天感受到我的心意，好不好？” “……”谁知道，顾缱绻却满脸不高兴地瞪着他，“陈星落，你竟然还在笑？” 陈星落：“……？” 他硬挤出来、不怎么好看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你有没有良心？”顾缱绻看起来很崩溃，“我看你根本不伤心，我觉得你根本不会想我！我们都要见不到了，而你竟然一边说着这件事，一边笑，好像很无所谓一样！” 陈星落：“……？？” “哇！！” 偌大一座商场中，某层某家女装店里传出哭声，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小孩又在耍着赖买什么东西，但实际上，是顾缱绻忽然一把抱住陈星落，将头埋在他怀里，完全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目光冲他嚷嚷：“我不要衣服，我想把你买了，放在我身边！” “陈星落，你多少钱？？” 陈星落：“？？？” “别、别这样……”在旁边人异样的目光下，他磕磕巴巴地说，“再这样，我怕我被抓走……” …… 虽然嘴上说着要把陈星落留在身边，但顾缱绻知道这不可能。 离别的时候，是陈星落先离开的巡礼市，他要坐飞机前往北城。 过几天，姜泠会亲自把顾缱绻送到学校、帮她把能打点的都打点好。她放心得下陈星落，却绝对放心不下顾缱绻一个人。 就这样，顾缱绻跟着陈淮生叔叔和姜泠阿姨把陈星落送到安检口，眼泪豆子般一颗颗顺着面颊往下滑，断了线似的，怎么也忍不住。 模糊的视线里，她忽然想起，曾经在Pluto金黄的灯光下，陈星落似笑非笑地问自己——“那，如果以后我们也分开，你会不会很想我？” “……” 答案再明显不过。 离开机场的时候，顾缱绻趴在车窗上，看着一架架飞机升空、飞远、渐渐消失在青白的天际。 感觉，她心里好像原本住着一只鸟，而现在，那只鸟随着陈星落飞远，只在她的心里留下一个空空的洞，怎么也填不满。 * 几日后，陈淮生于百忙之中请了假，和姜泠轮流开了几小时车，选择以自驾的方式送顾缱绻前往学校。虽说累是累点，但很方便，也可以帮顾缱绻多运些东西过去。 光是衣服，顾缱绻就塞了鼓鼓囊囊的两大包。 到了音乐学院所在的殷川市，两人先带顾缱绻熟悉了新学校，报道、校卡、宿舍一切打点好，确认没问题后，在附近找了家不错的饭店一起好好地吃了顿饭，而后又将顾缱绻送回宿舍。 站在宿舍门口，姜泠把着顾缱绻双肩、弯下腰，嘱咐了她大堆大堆的话，确认以后有事一定电话联系后，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回到宿舍，趴在窗户上冲陈淮生叔叔和姜泠阿姨挥手道别，看车子远去，顾缱绻感觉心里不是一般空洞。 “那是你家车吗？”一名经过的舍友顺着顾缱绻目光看去，闲着没事，问道。 “嗯……”顾缱绻下意识点点头。 但想了想，又摇摇头。 舍友心里奇怪，但没再多管，忙活自己的事去了。 宿舍一共四个人，像顾缱绻刚进艺术班时一样，相互之间会偶尔说说话，但都保持着很礼貌的距离。尤其是，四人来自不同地方，顾缱绻觉得没有太多亲近感，只能回到位置上，默默收拾自己东西。 忽然，她想起什么，在QQ上戳了戳陈星落：【喂，你在干嘛呢？】 之前，她简单地向他汇报过自己的入学进程，之后和叔叔阿姨一起吃饭，就没再有工夫和他发消息了。 陈星落秒回：【学习。】 【顾缱绻：……】 想了想，她发了个小猫撒娇的表情包过去，和他吐槽：【我开始收拾东西了，可是我觉得好无聊。舍友们会说点话，但还不是很熟悉，因此都在做自己的事，比如看剧啦，什么的。】 【顾缱绻：好无聊，我不知道干什么，就这么在位置上坐着给你发消息，收拾东西又没动力。】 【陈星落：嗯……】 他想了想，【可以开视频通话，我陪着你。】 第39章 梨花盛放 顾缱绻立即开心起来——【好的好的。】 她先将蓝牙耳机连好，尔后才将视频通话拨过去，结果提示音还没响起，电话就被陈星落秒接起来，好像他一直在那边等着似的。 黑黑的屏幕骤然一变，亮堂堂的画面显现出来，甚至把顾缱绻给微微吓了一跳。 反应过来，她将手机立在桌面的小储物柜上，巴巴地托着脸看他。 手机里，陈星落那边的宿舍灯光十分明亮，是非常干净清新的蓝白色，加上桌面的台灯，强烈的光线汇集在一起，照得他面庞上每一细节都清晰分明。充满少年气的干净眉眼，漆黑的眸子正通过摄像头一瞬不瞬地看过来，身上是一件白衬衫。 他也像自己一样，正把手机立在桌前，还可以看见他桌上正摆放着的纸笔，竟然真的在学习。 看着看着，顾缱绻不由地出了神，轻轻叹口气。 尽管如此，还是好希望能够真正地见他一面啊。 原来，想念一个人的感觉是这么磨人。而且，这种微妙的想念，好像和以往的所有想念都不一样。 “喂，”忽然，那边的陈星落用笔戳戳自己手机的摄像头，好像在戳顾缱绻一样，“不是收拾东西吗，怎么发起呆来了？做事还这么拖拖拉拉的。” “……” 顾缱绻回过神，不满地努努嘴，不情不愿地从桌前站起身，费劲地摆弄起正摞在脚边的几大个行李箱。 陈星落就一边做A大往年的入学英语考试真题，一边时不时地看手机里的顾缱绻几眼。 忽然，他把她叫住，“欸欸欸，绻绻，你等一下！” “干嘛？”顾缱绻正把衣服一件件地往衣柜中整理，从耳机中听到陈星落叫自己，向他偏过头，手里还抱着衣服。 真不知道他到底是有嫌弃自己以往的那些小裙子，临行前竟要这样疯了似地给自己买衣服。 “这件，就这件，”陈星落隔着屏幕，目光紧紧锁定正搭在顾缱绻臂弯上的一条白色连衣裙，淡淡勾起笑，“我记得这件特别好看，要不你试试呗？” “……”顾缱绻愣了半天没反应过来，最后有些幽怨地说，“我试过吧。” “再给我看看嘛。” “……” “好吧。” 虽然有些无奈，但不知道为什么，顾缱绻心里好像还挺高兴，将手机扣到桌子上，“那你等一下欧。” 将裙子穿好，顾缱绻又把手机立起来，冲着摄像头扯扯裙摆，“看，还挺好看的吧？” 陈星落闻声抬起头，立即笑弯了眼，声音好像也更轻缓温柔，吐出两个字：“好看。” “绻绻你等等啊，我给你截个屏。”屏幕晃动起来，是陈星落将手机拿起。 顾缱绻：“……” 这人事好多。 与此同时，顾缱绻旁边的舍友刚看完一集韩剧，无意被顾缱绻的举动吸引去注意力。她打眼一看，又发现顾缱绻正在视频通话。 “原来你有男朋友呀！”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手机屏幕上的人，好像是一名很好看男生，舍友不禁惊叹出来。 “……”顾缱绻机械式地扭过脸，“……啊？” “真的假的真的假的？” “天哪，我以后不会天天吃狗粮吧？” …… 一句话引起千层浪，其他舍友纷纷吃惊地感叹起来，弄得顾缱绻一时僵在原地不知所措，双脸红扑扑的。 却没想到，耳机里忽然响起陈星落的笑，弄得她更加窘迫。 那些话，陈星落无疑都听见了，他甚至还很没皮没脸地撺掇顾缱绻：“这怎么办啊，绻绻？你不会说我是你哥吧？哪有这么大了还跟哥哥腻歪成这样的，说出来太丢人了，要不你就承认吧。” “承认什么？”顾缱绻立即懵住。 “男朋友啊。”陈星落满不在乎又极其肯定地说，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儿似的。 “……”顾缱绻情急之下也晕了，她有些木然看着一众好奇的吃瓜群众，表情凝重地点点头，“嗯……男朋友。” “哇——”舍友立即开始起哄。 耳机里，陈星落的笑声也没停过。 “……” 顾缱绻脸更加红，红得像要滴血，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中了什么圈套，却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 尔后，她没再说话，匆匆把剩下的东西给收拾完，挂了陈星落的视频电话去洗漱，尔后躺到床上准备睡觉。 仰倒在枕头上，她拿起手机，看见期间陈星落发来的消息：【怎么了，这么害羞的吗？】 【陈星落：反正你也没当真，只是在随便骗骗舍友而已吧。】 【是的，我们关系解释起来太复杂了……】顾缱绻打着字，却莫名觉得不太舒服，又把输入框里的字给通通删去。 她冥思苦想好半天，最后给陈星落重新发去消息：【没什么，就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半天想不清楚。】 【顾缱绻：唉，算了，还是不要不说这个了，我要睡觉了，晚安陈星落！】 另一边，陈星落也已在床上躺下。 看着顾缱绻的消息，他日常觉得好笑，又日常觉得有点点失落。 【陈星落：嗯，好梦。】 …… 发完消息，陈星落将手机于枕边放下，却辗转难眠，不知道是因为新学校，还是因为顾缱绻。 酝酿了几分钟，他又将手机拿起，发了条微博：【喜欢一个幼稚的小傻子是种什么感觉？——她好像喜欢你，但她又好像不知道，又好像，是她知道却不愿承认。你每天看着她迷迷糊糊的样子，想气也气不起来，甚至还觉得挺可爱。】 没多久，他就获得一有些面熟的粉丝评论：【夜来非，感觉你像个傻子。】 陈星落叹口气。 想了想，他回复：【倒也是。】 但是，【小傻子总要有个大傻子去喜欢吧？】 * 一个月的大学生活，好像比以往生活中的任何一个月都催着人成长。 顾缱绻最强烈的感觉就是觉得很孤单，前所未有的孤单。 没有人像杜绯绯和陶乐多那样和她很亲密，每个人看起来都有自己的事。就算真的一起去做什么，说的话也都很客气。总而言之，总觉得和别人之间有道无形的鸿沟，怎么也跨不过去。 她对殷川市也完全陌生，没有一个认识的人在身边，更没有陈星落陪着她、指导她。有什么不懂或者害怕的事，她顶多在网上找陈星落说几句或吐槽几句，最后，还是要靠自己去克服。 而问题可以解决，情绪却难以克制。 一天一天，顾缱绻感觉好像无形中有一只手，正一点一点地将自己心揪住，揪得她很难受。 一开始，开学后军训，每天从早到晚都要在操场上训练，除了累还是累，顾缱绻每天觉得自己快要虚脱了，不愿说太多话。 陈星落那边也是如此，因此没太在意。 而军训完后，顾缱绻只觉得很丧，无比丧，感觉自己像被闷在一个罐子里，一身的消极情绪就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肆意蔓延，将自己浸泡着，浸泡得透透的。 即使在宿舍学习的时候，和陈星落开着视频通话，她也总是沉默寡言，嘴角下拉着闷闷不乐。 别扭了好久，陈星落终于觉得不太对。 尽管进入新学校后，军训很累，大大小小的繁杂事物也很多，但好歹快过去一个月，他已经缓和过来了，这位小祖宗却好像一直没怎么笑过，话也不多，甚至，连曾经屁大点小事都要说几句的微博都没再有动静。 某天，视频通话时，陈星落终于忍不住问顾缱绻：“我怎么，感觉你好像一直不怎么高兴呢？你不会还没从军训里缓过来吧？” 顾缱绻正端着本书看，遮住自己半张脸，陈星落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真的看进去了。 “唉……”她听闻，把书拿下来，悠悠地叹了口气，很小声地回应，“没什么，只是莫名其妙地一直高兴不起来而已。” 很少看顾缱绻这么一本正经地伤感，陈星落下意识想笑，但又觉得，她好像真的很认真，于是无奈起来。 “如果总是心情不好的话，”他想了想，说，“就多找些事做吧，把时间填满一点，这样就没那么多工夫不高兴了。” “……”顾缱绻想了想，慢慢抬起眼，有些不满，“陈星落，你是在讽刺我很闲得慌吗？” 陈星落：“……？” * 但陈星落说的方法确实不错。 在他的建议下，顾缱绻摸索着去学校图书馆里借了很多书，闲着没事就拿出来读，好像的确没时间想那么多了。 国庆的时候，姜泠关心顾缱绻回不回来，顾缱绻当然想回去。只是，她忽然被老师叫去参加一个表演，需要待在学校里排练。 音乐学院平时活动就很多，但令她没想到的是，这名老师对她弹钢琴的印象很深刻，这次会忽然特意来找她，她也不好拒绝。 于是，国庆当天，顾缱绻待在了学校里。 上午睡过懒觉，看见陈星落发来小浑球的照片，白色毛茸茸的小狗狗正很乖很乖地将脑袋搭在他手上，乌溜溜的眼睛看着镜头。分别一月后，它似乎格外想陈星落，很听他话，看起来和他也比往日亲昵。 陈星落国庆放假是回家的。 顾缱绻看着照片里熟悉的环境，想，如果自己现在买票坐动车回家，不用几个小时就能见到陈星落。一个活生生、真实存在又可以摸得着的陈星落，而不是手机屏幕里的一个人像。 可以像往常一样倚在他身上，看电视，可以让他给自己抱着吉他弹《樱花樱花想见你》或者《天空之城》…… 但是不行。 顾缱绻轻叹口气，给他回复：【好可爱。】 尔后，她强打起精神去洗漱，准备吃饭去琴房练习。 此时的宿舍只剩下她一人，舍友无论家里远近都回去了，屋里显得很冷清。 从洗浴间出来，顾缱绻看见手机上有好多消息。 【陈星落：才起床吗？】 【陈星落：懒猪为什么起这么晚？你不用吃早饭了，你直接去吃午饭吧。】 【陈星落：小浑球都比你勤快，人家已经遛弯回来了。】 说着，又录了段小浑球玩球的视频。 顾缱绻看了半天，莫名不想回复，收拾好东西、锁好宿舍门出去了。 …… 练习完，顾缱绻吃了晚饭，又回到寝室。 国庆一整天都热热闹闹，大家看起来都很快乐，但自己好像一个与周围都无关的小鬼魂在四处飘荡。依旧有些陌生的环境，谁也不认识，某种很丧很丧的情绪好像又飙升到了极点。 夜晚，顾缱绻洗漱完，忽然听见外面“嘭——”的一声，微微被吓了一跳。 侧目，窗外依旧是这个陌生城市里万家灯火的夜晚，只不过，远空忽然绽开一簇红色的光火，此时金红的碎片正在夜幕中缓缓降落。 顾缱绻拿过手机，里面来自陈星落的消息已经积压了整天。 一直得不到回应，最后他好像很失落但也很克制地说：【排练很忙吧，那先不打扰你了。】 【顾缱绻：不是的。】她打字，湿漉漉的豆子又开始克制不住地从眼里滚出来，啪嗒啪嗒往下掉。 【顾缱绻：我还是不高兴，和之前的每一天一样不高兴，没来由的，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顾缱绻：陈星落，道理我都懂，总有一天我要独立面对很多很多事，在新的环境里，也难免会觉得很孤独。】 【顾缱绻：如果，只是宿舍有点破，周围人没有太多话好说，洗浴间很小，饭没有以往那么好吃，而且总是我自己一个人吃，我都能忍受。我又不是小花，总不可能一直在温室里长大吧。如果只是这些的话，其实我没那么难过的。】 【顾缱绻：我可能，只是太想你了。】 想你身上的味道，想曾经关于你的一点一滴，看到异地的烟火都想有你在身边，一隔开千里，就莫名地难受，难受得要死。 想不明白，也说不明白，但这种情绪的的确确就是这样的，怎么也消除不了。 凝视屏幕许久，顾缱绻有些忐忑地继续敲下键盘。 【顾缱绻：那个……你还在等我吗？】 第40章 梨花盛放 【你还在等我吗？】 这样的消息像一道惊雷，瞬间劈落而下，陈星落防不胜防，整个人被震住。 呆了会儿，他将客厅前吵吵嚷嚷的电视关上，放下趴在膝上的小浑球，走到落地窗边。 窗外也在因国庆燃放着烟花，陈星落一开始并没在意这些，而此时隔着干净透明的玻璃，他却沉沉地盯着绚丽的景色出了神。 脑海内一时思绪翻涌不息，是曾经和顾缱绻一起在游乐场里看烟花的场景，以及那句【你还在等我吗】飞快地来回交替，闪闪烁烁，让他心里一团乱麻，又觉得窗外那些光火很不真实。 这，不是梦吧。 许久。 【这件事，以后再说吧。】陈星落思考很久，将手机拿起，给顾缱绻发去这样一条消息。 不要这样在网上说。 这样的事，要见面说。 半天后。 顾缱绻回复：【好吧。】 …… 另一边，殷川市静谧而深沉的夜，烟花已经结束，连在夜空中残余的痕迹都消失殆尽。 与一幢幢窗户亮着光芒的居民楼形成对比，某学院内的宿舍楼基本一片昏暗。 国庆小长假十分难得，能回家的同学基本回家了；不回家的，也大多外出旅游去，竟也不怕拥挤，为恐怖的国庆人潮添一份力。 躺在床上，顾缱绻放下手机，盯着床帘的顶棚发呆。 她把大白绒绒熊Warm也带到了学校，此时，它就躺在自己身边，和自己并排挤着这张并不怎么宽的床。 陈星落这样的回答，当然不能使她多么高兴。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笨，自己好傻，好像又把一件事给搞砸了。 * 过了几天，正式表演到来，顾缱绻对于此类活动早已经验丰富，尽量心平静和，不让自己被最近乱七八糟的情绪所影响到。 表演服直接用学校的。 只是，学校里那些现成衣服已经被不少人挑过，所剩数量不多。老师带她们这批人去的时候，顾缱绻眼看其他人围成一团挑挑选选，有点像菜市场里疯狂抢购打折商品的顾客。甚至，有些人还为为数不多的好看衣服变了脸色。 顾缱绻从来不擅长争什么，也没欲望掺和进去，只好站在一边悻悻地想，干脆凑合一下算了。 反正，她最近已经够丧气的了，并没多少精力去计较其他。 但没想到，最后老师特别关照了她一下。 大概，是看她样子有些低落。等那些人走后，老师带她去了另一间屋子，挑了条白色的连衣短裙给她，说很符合她气质。 顾缱绻看着裙子，有点呆。 陈星落给自己买衣服时，也挑了一件白色连衣裙，说既好看又适合她。就是开学收拾东西、他在视频通话里让自己试的那件。 而妈妈生前，就是非常喜欢白色的裙子，偌大衣柜里摆满整整一排。 记得，妈妈曾摸着自己头，很温柔地说，等自己长大就将那些裙子送给自己，说自己成人后，穿起来一定会非常好看…… “好了，”顾缱绻发着呆，却被老师轻拍着肩膀打断，“快去试试吧，晚上准备上台了。” 顾缱绻回过神，点点头。 …… 夜晚演出规模不大，地点是学校里一小型演出厅，甚至不如当时巡礼一中的礼堂气派。 不过座无虚席，也算很有气氛。 顾缱绻演出被排在最后。 不得不说，老师真的很看重她，一开始就非常直白地告诉过她，她的节目就是用来压轴的。 一曲弹完，顾缱绻在雷动的掌声中回到后台。 此时，偌大一化妆间已基本没了人，灯甚至都关上大半，四处散落着零零散散的物件，一面面巨大的化妆镜排列开来，在不同的位置和角度映出不同的光彩，气氛有点阴沉。 又是这种熟悉的、一个人的感觉。 而且，此时的周围环境实在不怎么让人舒服，顾缱绻懒得换衣服，反正也不着急还，就匆匆地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离开。 结果，一出门就听见一片“哗啦啦”的声音，清晰而大范围地在耳边响着。 顾缱绻一只手提着东西，一只手摸了摸手臂，夏夜难得而突如其来的凉意让她微微起了些鸡皮疙瘩。 错愕抬眸，只见，整个世界都变成了模糊一片，漫天豆大的雨水正噼里啪啦地往下砸。 再偏转目光，演出已经散场，许多人正从建筑正门往外涌着，三三两两地飞快冲过雨幕、钻进一辆辆亮着车灯的轿车里，而后一辆辆轿车疾驰着离开。 只有顾缱绻一个人站在后台出口处仰着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听着一声声被雨浸染得潮湿的车喇叭，看着一片片被车轮轧起的高高水花，方才演奏时的平静倏然倾塌，那种很丧很丧的感觉，好像又巨浪般呼号着席卷回来了。 顾缱绻轻轻叹口气，忽然看到什么。 只见，一把黑色的伞忽然出现在拐角处。 它慢慢地，向着她靠近，再靠近…… 打伞的人特意把伞举得很低，以至于它将其面庞完全遮住，只露出一段修长的身子。 熟悉的简单白色T恤，黑短裤，手随意地抄在兜里，腕上一块熟悉的表，脚上穿着一双对于顾缱绻来说风格很熟悉、且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新球鞋。 瞥见这道身影的第一眼，顾缱绻就感觉自己的心高高悬起，堵在了嗓子眼。 甚至，在她还没看清的时候，好像冥冥中就有了什么感知，眼眶变得湿润起来。 她始终不可置信地瞪着那个方向，大脑已经停止了运转，根本没有思考能力去想，这个人到底是不是陈星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 “嘿，小傻瓜！” 陈星落走到顾缱绻面前，忽然一跺脚，尔后立即把她罩到伞下，一脸坏笑地看着她又惊又愣的模样。 顾缱绻：“……” 伞的阴影下，她鼓着嘴，抬头看着那张近在眼前的面庞。是几乎每天都能在手机上看见、却因为不能真的见到、而令她越看越感到难过的面庞。 而现在，近在咫尺，无比真实。 心瞬间被什么东西给冲击到，顾缱绻嘴巴一点点、一点点地瘪下去…… 眼看大事不好，陈星落赶紧伸手捏住顾缱绻两片软软的嘴唇，“不准哭不准哭，多大了还哭！” “……” 顾缱绻湿蒙蒙的双眼倏然瞪大，委屈又无辜。 其实，陈星落并非真觉得顾缱绻已经长大了、不能哭。 只是，他这么时隔漫长、千里迢迢地来见她一面，好不容易营造出这么轻松的氛围，以开玩笑的方式出现，真害怕某位小朋友一掉金豆子，他眼泪就也要决堤而下了。 多丢人。 顾缱绻不满地发出“呜呜呜”的声音，被陈星落这么一闹，果然很快就要没了要哭的意思。 陈星落见状笑起来，松开手，尔后立即将顾缱绻紧紧抱住。 很紧，很紧，好像要把她给揉进自己心里一样。 慢慢把委屈和惊讶都咽下去，顾缱绻闷闷地说：“陈星落，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陈星落拍拍她后背，笑得意味深长，“我不是，一直在等你吗？” “……” 顾缱绻眼睛瞬间瞪大，因为吃惊而瞳孔骤缩。 ——我不是，一直在等你吗？ 所以，他这是在回应自己之前的那个问题，还是，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他应该，知道自己之前的那个问题是什么意思吧。 那时候，在游乐园看烟花，陈星落和自己表白，但自己明确说不会和任何人在一起，他就说要等自己。 而后，大概是忽然明白了某种心意，顾缱绻才会在国庆的时候，没头没脑地问他一句：你还在等我吗？ 谁知道他懂没懂。 谁知道，他刚才那句话，到底是认真的回答，还是只是随随便便地一说而已。 然而，看陈星落现在这副大咧咧、笑嘻嘻的态度，大概后者的可能性更多吧，顾缱绻在心里微微叹口气。 然而，他能这样来见自己，自己已经特别开心和满足了。 “走吧，是不是还没吃饭？”陈星落好半天才将顾缱绻松开，但依然将她揽着，笑嘻嘻道，“我可以，邀请顾小姐和我一起共进一顿晚餐吗？” “嗯……你请客。”顾缱绻想也不想地答。 陈星落刮刮她小鼻子，“没问题。” 顾缱绻“嘿嘿”一笑，像小仓鼠一样搓搓爪，点点头，紧挨着陈星落，躲在他所撑的伞下。 再看檐外雨幕，忽然觉得无论路灯还是车灯，那些黄色的灯光将一串串从天而落的雨水照成金黄，清晰又明亮，好像还挺漂亮的。 然而，站到楼梯边时，她迈出的脚忽又缩了回来。 “怎么？”陈星落于是也只能退回，有些奇怪地看了顾缱绻一眼。 顾缱绻却没说话。 陈星落顺着她目光看向楼下。 这场雨突如其来又来势汹汹，迅速在地面上积起一层不浅的雨水，因混杂着泥沙流动而显得浑浊，还有不少零零碎碎的枯枝败叶在其中打转。 目光一转，只见顾缱绻正穿着一双绒面的绑带平底鞋，纯白色，显而易见地沾不得半点脏东西。 陈星落轻笑一声，“大小姐性子。” 想了想，他将伞往顾缱绻手里一塞，兀自走到她面前，蹲下——“快点。” “啊……？”顾缱绻呆了呆，“哦。” 她走上前，慢慢俯下身，任陈星落把自己背起。 尽管被说了一句，但顾缱绻知道陈星落不是真的在嫌弃自己。她整个人贴在陈星落身上，可以感觉到他后背十分结实，也很舒服，在清凉的雨里隔着一层薄薄衣衫，传递过来有些灼丨热的温度。 她又将下巴搭在陈星落肩上，面颊很亲昵地贴上他脖颈，手里歪歪扭扭地举着伞，努力和风作斗争，将它举得稳些。 “鞋洗不干净了，再买一双不就好了吗？”陈星落吐槽，“如果我不来，你怎么办？在这睡上一夜，等雨停了、水干了再走？” 顾缱绻“嘿嘿”一笑，调皮地用手指戳戳陈星落面颊，“可是，你这不是来了嘛。” 她想了想，“要是你不来的话，我就脱了鞋、淋着雨往回跑，但是，你来了的话，我就是个大小姐性子的矫情鬼。” “哦——”陈星落拖长了语调，“言外之意，就是我是你鞍前马后、在所不辞的小仆人。” “不是！”顾缱绻立即大叫，“你是宠我的人。” “我凭什么？”陈星落越听越好笑，装作生气地顿住脚步。 “凭你，凭你喜欢我。”顾缱绻霸道地说，“然后我也喜欢你。”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被陈星落背着，她觉得自己胆子陡然大了不少，打心底里气势十足。 就是被人宠着的时候，才能这样气势十足。 她一边戳戳陈星落面颊，一边贴着他耳朵，很小声地说：“陈星落，那我们要不要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陈星落：不要，小垃圾 （呜呜呜，你就仗着老子喜欢你TuT 第41章 梨花盛放 “呵……” 顾缱绻这句话出来的瞬间，陈星落心狂跳不止，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量自心底冲击而上，像电流一样不可抗拒，震得他脑袋一片晕眩。 但他仍然倔强地逗她，“为什么要？” “……？”顾缱绻感到很不可思议。 这是什么问题啊——为什么要？ “哦，你不喜欢我了么？”思考半天，顾缱绻最后蔫巴巴地说，但还是不太相信。 陈星落“哼”一声，“自己想。” 顾缱绻陷入沉默。 陈星落感觉顾缱绻垫在自己肩膀上的下巴更沉重些，心里有些好笑。 虽然表面上装模作样，但实际，他心里的激动和忐忑仍像此时天上的乌云一样，铺天盖地。 不是不想答应，他太想答应了，连做梦都能将这一刻梦无数遍。只是，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答，总不能这么随随便便地应一声“啊，好”，就算过去了吧。 陈星落故作镇定地打开手机地图，搜了一下周围事物，看见有片商圈倒是离学院很近。 再看看潮湿晦暗的四周，这种天气不容易打到车，也没必要等，他倒不介意背着顾缱绻走上那么十来分钟。 于是，陈星落迈开步子，头顶的伞随之移动，两人走进一片雨幕中。 “我觉得，”走着走着，雨声里，顾缱绻忽然开口，“我觉得，你可能是被我拒绝过一次，就变得死要面子了。” 她想了想，“你是不是想让我好好哄哄你，你才会答应我，陈星落？” 陈星落：“……” “是吧，”他硬着头皮说，“我是挺难过的。” “那你哄哄我。” “喔……”顾缱绻于是陷入沉思。 两人间再次陷入寂静，只剩头顶雨水打在伞上的“噼啪”声。 陈星落打鼓般的心跳沉稳了些，但他忽然发现，顾缱绻的心跳和他刚才一样激烈，因为贴得很近，所以可以格外清楚地感觉到。 他之前自顾不暇，都不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没一会儿，但听顾缱绻闷闷地说：“好吧，我深刻反思自己。” “可能，就像你说的，我就是太大小姐性子了，从来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好的东西爸爸妈妈哥哥也都让给我，以至于，我总是觉得，身边东西都理所应当属于我，不会被抢走，也不会离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习惯和你在一起，喜欢和你在一起，可能，就是喜欢你了……但是，我从前实在是，太幼稚了！” “……？” “哦哟，”听到这，陈星落忍不住笑了，“你还知道自己幼稚了啊？” “别、别打岔！”顾缱绻说得有些急，再加上很害羞，她忍不住打了个嗝，并气呼呼地给了陈星落一拳，“你听我说。” “哦，你说。” 如果，此时晴空万里，如果，此时没有伞的阴影笼罩在面庞上，如果，此时陈星落面前站了个人的话，那么，那个人一定会极其奇怪，陈星落为什么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上去了。 “我说啊，”顾缱绻只好重新整理一下思路，继续咕咕叨叨地说，“现在和你分开，我每天都好难受，好像做什么事都心不在焉的，打不起精神，干什么都没有心情。” “一开始，我以为这只是因为自己没能适应独自一人的新生活，然而，我却越来越觉得，这可能只是，只是……” “嗯？”陈星落沉着声，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带着满满的诱导意味。 顾缱绻深吸一口气，面颊通红。 似乎是为了给自己壮胆，她提高不少声量，“我觉得，这可能都是因为你！” “每天都想见你，却见不到，总是忍不住想看看你，想知道你在干什么，但不满足只是视频通话，更不满足只是发一些消息，所以总是高兴不起来，最后甚至烦得不想理你……” “哈哈哈哈……”听到这儿，陈星落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因为四下无人，他的声音就格外放肆。 这什么脑回路啊？因为太想一个人却见不到，所以就不想理那个人。这样的事，也能用“眼不见心不烦”的方法来解决么？ 顾缱绻：“……” “算了，我不说了。”被陈星落三番五次打断，最后又是一阵莫名其妙的笑声，顾缱绻有些不高兴地说，“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好了。” “等会儿，”陈星落笑够了，却说，“等会儿我告诉你答案。” “哼。”顾缱绻别过脸。 说话间，陈星落已经走到之前在地图上看到的那片商圈里。因为一路上都在和顾缱绻说话，说话内容还挺特别，时间好像过得不是一般快。 周围已是各式各样的招牌与装饰物，灯光依旧七彩一片，只是因为雨天变得朦胧且模糊，也几乎见不到什么人。大家似乎都躲在室内，与外界隔着一层水珠与水痕密布的窗玻璃。 商圈中段有架巨大的装饰性拱廊，陈星落背着顾缱绻走到其中，脚步停下来。 “怎么，到了么？”顾缱绻将伞举高了些，视野顿时开阔。 然而，周围只是空无一人的拱廊而已，一排排的商铺和饭店至少都在百米外。 陈星落没有说话，就这样把她放下。 顾缱绻：“……？” 面前，本来背朝她的陈星落忽然转了过来，将她一把抱起。 “？？” 顾缱绻猝不及防，伞都快举不稳了，震惊了许久之后嚷嚷起来：“喂喂喂，你干嘛！” 要不是又要拿伞，又要紧紧把着陈星落以防自己摔下去，顾缱绻真想拿拳头砸到他把自己给放下来为止。 陈星落又开始笑，顾缱绻觉得他今晚简直是个疯子。 并且，他并没打算只是把自己抱起来而已，他甚至，抱着她开始转起圈来，听着她哇哇叫。就好像，他忽然变成了游乐园里的一架过山车，而她就是他唯一的小游客，也不像在海盗船上那样，只要闭上眼、低下头就可以不害怕。 周围什么人也没有，一圈高楼大厦与五彩霓虹好像一片与世隔绝的空间，只属于他们两人。漫天雨水也依旧落着，像层层幕布，也像欢快的乐曲。 顾缱绻完全不知道陈星落突然发什么疯，只能觉得，他好像很高兴。 好半天，陈星落才停下来，累得微微喘息着。 他仰起头，问顾缱绻道：“之前，你是问过‘我们要不要在一起’的，对吧？” “嗯……”顾缱绻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脸红红地别到一边去。 “哦，那这就是我的答案。”陈星落笑着说，“我只这样抱着我的女朋友转圈圈。” “……” 顾缱绻原本紧抓着陈星落后颈的手更用力几分，眼睛依旧不敢看他，脸上的红也更深几度。 感觉，陈星落注视着她的目光像两道刺眼光线，比任何舞台上的聚光灯都更让她紧张心跳。 “那、那也就是说，也就是说……”顾缱绻声音弱得像一丝丝细线在往外抽，“……也就是说，我是你女朋友了嘛。” “哈哈哈哈哈哈……”陈星落又笑得无所顾忌。 “哼。”顾缱绻虽然也很开心，感觉一直压在心里、使她喘不过气的那些东西瞬间土崩瓦解，但是，陈星落刚才那样的回答方式着实令她有些不爽，因此，她面上仍是一副不满的神情。 “好啦好啦。”陈星落把顾缱绻放下，抬了抬她的小爪子，使得她正举着的伞更高些。 尔后，他俯下身，端起顾缱绻的小脸看。 顾缱绻面庞上还带着表演的妆，白嫩嫩的脸上没有一丝瑕疵。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眼尾勾出小小一点俏皮的眼线，眼皮上晕开金粉色的眼影，周围点缀着星星点点的小亮钻。 加上身上还穿着那条表演时的白色裙子，她整个人就像一颗小星星变成的天使，此时坠落在人间。 陈星落靠得很近地端详片刻，都能感觉到顾缱绻轻微的吐息。 尔后，他向她蜜桃般水润的唇上印下一个吻。 “……” 顾缱绻瞬间窒息。 这一晚上突如其来、带着巨大冲击力的事实在太多。 许久许久，一被陈星落松开，顾缱绻立即抓着他袖口，拿头往他胸口上撞，感觉自己快羞死了，羞得她现在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真是的，这种事为什么不能提前告诉她一下，让她哪怕有那么一点点的心理准备也好啊！！ 缓了半天，顾缱绻气鼓鼓地仰起头，脸依旧红得粉底都盖不住颜色。 不过，这么一仰头，她看见陈星落正笑着，也在垂眼看着自己，手指抹着嘴唇，好像在抹去什么东西。 顾缱绻愣了愣。 “你嫌弃我？”她有些不可置信地问。 “……哈？” “你嫌弃我。”顾缱绻于是很笃定地又说一遍，“你亲我，你竟然还嫌弃我！” “……？” 一开始，陈星落还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就一直那么看着她。 直到他抹完嘴唇，放下手指，才发现某个小家伙的目光一直坚定地锁定在自己手上。 “哈？我这怎么就是嫌弃你了？”陈星落瞬间明白过来，觉得好笑，又把手举起来给顾缱绻看。 他指尖抹过嘴唇，上面有一片浅浅的红印，只是，在此时这样的昏暗光线下，并不能让人看得清。 “是口红，”陈星落于是解释，“是你的口红。” “我亲了你，所以你口红都沾到我嘴上来了，我不抹掉的话，是不是有点奇怪？别人还以为我涂口红了。”他叹口气。 但顾缱绻还是那副神情，一脸质疑和不满。 “不管不管不管。”她撇撇嘴，忽然趁陈星落不备时，踮起脚，“吧嗒”一口亲到他脸上，尔后对他傻呵呵地笑起来。 “……” 这下，轮到陈星落愣了。 “口红又怎么样！”顾缱绻轻哼一声，“给你脸上印个口红印。” “……” 看陈星落半天回不过神，顾缱绻不怎么客气地用伞把戳戳他，尔后将伞塞进他手里，“走啦，去吃饭吧，你祖宗饿了。” * 晚上，陈星落请客，一桌菜点得十分丰盛。 顾缱绻也有段时间没机会下馆子了，菜上桌后不再说话，埋头专心吃起东西。 陈星落总忍不住看着她笑，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样是被饿了多久呢。 最后，酒足饭饱，两人慢悠悠走在商业街上。 此时，雨已经停了，乌云也散得不见踪影，天空幽蓝一片，明净如洗。 石板道上留下大片大片水滩，倒映出光怪陆离的建筑影像。多起来的行人踩过积水，那些影像又瞬间被搅得粉碎，变化成圈圈波纹扩散开来。 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看时间也不早了，顾缱绻忽然陷入迷茫，“陈星落，你今晚要住这里吗，住殷川市？” “是啊。”陈星落点点头，“本来就没订回去的车票，就是看小祖宗想留我多久，我就留多久咯。” “但最后一天必须回巡礼，要坐飞机去北城。” “啊……”顾缱绻点点头。 她的手一直和陈星落的手紧紧牵在一起，此时，她将陈星落手捏了捏，“那，今晚你住哪里呢？” “嗯……没想好。”陈星落答，“总之，先把你送回学校吧。然后，我再查查周围有没有合适的酒店。” “哈？”顾缱绻看起来却并不赞同这个安排。 “怎么？”陈星落问。 “为什么我不能和你睡一起？”顾缱绻理直气壮又理所当然地说，昔日的经典名言再次蹦出——“反正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第42章 梨花盛放 呆了片刻，陈星落感觉自己手心沁出许多汗，“……也不是不可以。” “嘿，是吧！”顾缱绻很为自己的聪明而感到得意。 她眨眨眼，牵着陈星落的胳膊一甩一甩起来，整个人也蹦蹦跳跳的，“那走咯，先回我宿舍拿些东西，然后——开房去！” “……？” * 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好像没哪里不对。 因为身边的人是顾缱绻，因为，她是个很特别的人，所以，好像无论和她做什么事也都变得特别起来。 他们牵过无数次手，所以，在一起后仍旧能时时刻刻牵得自然而然；又如顾缱绻所说，他们两个不是没一起睡过，所以，现在，陈星落找到一家合适的酒店，开房一系列流程从头到尾完成下来，都没觉得有什么别扭。 他做梦都没想到，某天他会带着个女孩去开房，还开得这么自然。 “……” 进了房间，顾缱绻立即往柔软的双人大床上一倒，一脸惬意，“啊……好久没睡过这么宽这么软的床了，我真幸福。” “……” 陈星落就默默看着她，将东西在一旁放好，开始怀疑顾缱绻到底是为了和自己亲爱的男朋友待在一起，还是为了酒店里这张舒服的大床。 没一会儿，就听顾缱绻说：“陈星落，帮我开一下电视好吗？我太累了，我需要休息一会儿，要不你先去洗澡吧。” “哦。” 洗澡。 在这样一个让人浮想联翩的环境里，说出这样让人浮想联翩的话，还是——“你先去洗澡吧”。 但是，因为说这句话的人是顾缱绻，对于这么一个永远天真烂漫的小女孩，陈星落没怎么多想。他拿起遥控器，给自己亲爱的小女朋友打开电视，想也不想地找到《小猪佩奇》选择播放。 顾缱绻一直在仰着脑袋看天花板，也没去想陈星落要给她放什么。 直到，熟悉的台词在屋里响起——“我是佩奇，这是我的弟弟，乔治。” 顾缱绻：“……” …… 陈星落洗澡很快，没多久就从洗浴间里出来。 外面，电视仍旧放着《小猪佩奇》，顾缱绻也仍旧仰倒在床上。 不过，顾缱绻虽然一动不动，眼睛却一直一瞬不瞬地盯着天花板发呆，好像在思考什么问题。 听见陈星落洗完澡出来了，她很夸张地叹口气，语重心长地道：“陈星落，我已经长大了。” 陈星落反应半天，“啥？” 要不是直接被cue到大名，突然听顾缱绻冒出这么一句，他都怀疑她到底是不是在跟自己说话。 “算啦！”顾缱绻以为陈星落没听清，就提高声量，“陈星落，你过来一下呗，帮我把电视关一下，我有话想和你说。” 她现在只觉得，此时电视里那源源不断传出的《小猪佩奇》声音无比聒噪。 倒不是她不爱了。只是，她刚才让陈星落帮自己开一下电视，同龄舍友们平时都在看综艺和韩剧，他却问也不问，直接给自己放出《小猪佩奇》来。 “叫男朋友。”陈星落沉声说，“叫男朋友就帮你。” “唉……”这种时候还闹。 但没办法，因为接下来想说的事真的很重要，于是，顾缱绻暂时性地服了个软，不怎么情愿地叫了声——“男朋友。” 陈星落一边用毛巾搓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走到电视机前，将它关掉，看着显示屏里映出的正躺在床上的人，“什么事，说。” “我说，我长大了。”顾缱绻闷闷地道。 “嗯，然后？” “什么然后？”顾缱绻不怎么高兴，“就是我长大了嘛，我要这样十分郑重地告诉你一声，希望你能清楚这件事。” “……” “什、什么意思？”陈星落忽然变了语调。 因为，他好像嗅到了一丝暗示的味道。 但他不也太确定，顾缱绻这话，到底是不是他忽然想到的那种意思。 “……”顾缱绻无语。 这人怎么听不懂话呢，她都重复多少遍了。 她曲起一只腿，有些费劲地解开鞋子绑带上的扣，然后几下把鞋甩掉，用脚戳了戳陈星落的腿——戳他之前还不忘把鞋脱掉，她真好。 “我说，我已经长大了！你可不可以好好听我说话啊，陈星落？”她只能继续解释，“我这意思你还不懂吗？就是我是个大人，我长大了，我现在还是你女朋友了呢，求求你不要一直把我当小孩啊！” 陈星落转过来，看着顾缱绻，一脸懵逼。 “听懂了吗？”顾缱绻问。 “嗯……”陈星落低低地应。 “那你，为什么还一脸呆愣愣的表情呢？”顾缱绻垂眼看他，有些绝望。 “因为，我觉得吧，绻绻……”陈星落语气忽然温柔下来，温柔得可怕。 就好像，他现在在和一朵蒲公英说话，生怕声调稍微高点，这朵蒲公英就会被吹散了。 他直接将毛巾扣在头上，慢慢蹲下，动作很轻柔地帮顾缱绻把另一只鞋给脱掉，继续说，“我觉得，现在有点早，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什么东西？ “这个为什么要心理准备？” “……” “我他妈……”陈星落捧着顾缱绻那只白嫩嫩的小脚丫，很艰难地告诉她，“因为，对你，我他妈还下不去手啊！” “？？？” 极其漫长的半分钟后。 “陈星落，你在想什么？？”顾缱绻想了半天，终于懂了，很气愤地把自己脚从他手里抽丨出来——“你在想什么！！” “我他妈想什么？？你在说什么？”陈星落倏然站起，居高临下看着床上这个莫名其妙的小鬼，脑袋里乱七八糟的，不知道顾缱绻到底要搞什么，他也有些生气了。 “我说什么？”顾缱绻觉得很崩溃，“我不是说我长大了么，我的意思就是，请你不要把我当小孩啊！我就是想告诉你，不要默认我一看电视就想看《小猪佩奇》好不好！你看谁像我这么大了，还看这个啊……” 越到后面，她声音就越小，充满不满和委屈，“你想到哪儿去了呢……” 陈星落：“……” 又沉静许久。 缓过神，乱七八糟的思绪终于理清，陈星落似笑非笑地俯下身，像做俯卧撑一样将顾缱绻罩住。 “你、你干什么？”见陈星落突然靠这么近，脸上还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顾缱绻在阴影里睁大眼，刚才的气势瞬间无影无踪。 其实，要是认真起来，她气势远不如陈星落，只是他一直让着她而已。而现在，他认真起来了。 陈星落抬起一只手，往顾缱绻小脸上拍了拍，声音沉下去许多，“我发现，你好像对我越来越不客气了，啊？” “……”顾缱绻别过眼神，想了想，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 她不敢再像刚才那样吵吵嚷嚷。 想了想，她最后想出一个自以为还不错的理由，“那我这不是，对男朋友才这样么？咱俩谁跟谁呀。”而后，她奋力冲陈星落挤出一个讨好又不失尴尬笑容，那意思再明了不过——放了我吧。 默了默，陈星落“哼”了声，起了身。 他继续用毛巾搓着头发，眼里的光淡下去些，“行吧，那你快去洗澡，时间不早了。”也就是，这事翻篇了的意思。 而后，他重新打开电视，找自己喜欢看的。 “嗯。”顾缱绻点点头。 虽然已经在床上瘫了很久，但她还是觉得好累，浑身骨头都像化掉似的没劲。 勉勉强强支撑着从床上坐起，她看着面前刚洗完澡的陈星落。 陈星落正背对自己，一身单薄的白衫被点点水渍浸湿，变成半透明，隐约可见一段劲瘦有力的腰，有种难以言说的独特诱惑力。 “喂……”顾缱绻忽然有些犹豫，又用脚点了点陈星落的腿，“你刚才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我现在去洗澡的话，你一会儿不会对我做什么吧？” “……？”陈星落回头看她，像在看一个傻逼。 “如果是，又怎么样？”他装着认真地问。 “那我就不去洗澡了。”顾缱绻答。 “你想多了。”陈星落被气笑了，“赶紧给我去洗澡，不然脏兮兮的别和老子睡一张床。” …… 顾缱绻洗完澡出来时，房间灯已全被关上。 电视开着，但听不到什么台词，只能听到厚重感和代入感都很强的背景乐，估计是陈星落又在看鬼片。 顾缱绻吐吐舌头，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悄咪咪掀起被角、钻到被窝里。 在床上躺好后，她没忍住，将被角拉下去一点点，偷瞄了一眼电视。 果然，上面正在播放一很惊悚的片段，是在以第一人称视角走夜路，周围光线灰黑不明，空气中还漂浮着一些白色的半透明不知名物体…… “陈星落，”顾缱绻微微挪动一下身体，戳戳旁边正看得津津有味的某人，抱怨，“你为什么老喜欢在晚上看鬼片呀？我还在屋里呢，我有点怕怕的。” “就是喜欢。”陈星落答。 顾缱绻：“……” 没一会儿，陈星落稍稍从电影里缓回些神，向顾缱绻伸出一只手，“害怕就过来。” “……” “算了吧。”斟酌许久，顾缱绻弱弱地答，“我觉得你今晚有点危险，我想和你保持出一段安全距离。” “嘁。”陈星落懒得理她，收回手臂，继续沉浸在电影里。 然而，没多久，他感觉一个软软的小家伙靠过来，自己用不大的力气将他胳膊抬起，而后主动钻到他怀里。 “干嘛？”陈星落目光垂下，看着正枕在自己臂弯上的某人。 而某人也正巴巴抬起眼，很无辜地看着自己。 “不是要保持安全距离吗？”陈星落觉得好笑，但也没强硬地就把胳膊给抽回来。 顾缱绻低下头，又往他身边缩了缩，不好意思地笑了。 “算了，我还是选择相信你。” “……” 第43章 梨花盛放 * 第二天，陈星落醒来，看着怀里某个小家伙依旧睡得香甜，回想起昨晚的事就觉得好笑。 看了会儿顾缱绻，他忍不住用手刮刮她绯红的面颊，却发现——烫得要死。 “？？” 陈星落不大相信地用额头抵在顾缱绻额头上，却发现，她额头果然也是滚烫一片，好像夏天一块刚经过暴晒的鹅卵石。 …… “顾缱绻，你傻不傻？”顾缱绻刚醒，还觉得很晕乎的时候，就听陈星落说了这么一句。 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到陈星落那张熟悉的脸，正和自己贴得无比近，以至于，她都能很清楚地分辨出他眼上那一根一根的睫毛。 “……啊？”不知道陈星落为什么这样，顾缱绻十分诧异，瞬间清醒不少。 “别动。”陈星落却说。 顾缱绻瞪大眼，就看陈星落好像在研究什么一样，先用手背在自己额头上抵了会儿，又用手指戳戳她面颊。 最后，他同情又悲伤地告诉自己：“你发烧了。” “昨天下雨降温，你穿那么少，难道就没觉得冷么？或者，你冷也不知道告诉我一声？” “什么，我发烧了？”从陈星落一系列的逼逼叨叨中提取出重点，顾缱绻感到很不可思议。 陈星落一声苦笑。 在陈星落看笨蛋一样的目光下，顾缱绻摸摸自己额头，又摸摸自己脸，无一处不散发出滚烫的温度，看来的确是发烧了。 “唉——”她长叹口气，满脸生无可恋。 一开始，她觉得脑袋昏昏沉沉，还以为是刚睡醒的缘故。而现在，经陈星落这么一说，这种不舒服的感觉的确不怎么对劲。 “我不知道嘛，”顾缱绻嘟嘟囔囔地说，“我昨天晚上一直和你待在一起，就只觉得高兴了，哪里还会感觉到冷啊！” “呵。”生病了还这么会说话，陈星落默默注视着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好，好好好。”他给顾缱绻掖好被子，轻轻拍了拍她，“反正，我已经把空调关上了，一会儿给你敷上冰毛巾，还要再出去买些药。你就这样先裹紧被子捂捂汗吧，如果情况没有好转，就只能去医院打针了。” “噫……”一听去医院打针，顾缱绻赶紧把身上的被子翻成两层。 陈星落无可奈何地笑笑，起身去洗浴间。 又一次盯着天花板发呆，顾缱绻很自责，也很无奈。 本来，她还想好好计划一下这几天和陈星落在殷川市怎么玩的，谁知道，自己就这样忽然被命运之手给揪住后颈皮，病魔附身动弹不得，还能玩什么呢。 没一会儿，陈星落回来。 被凉水打湿过的毛巾覆在额上，顾缱绻看着陈星落一脸认真的模样，眨眨眼。 “好了，我去买药，顺便带些早餐，有没有想吃的？”一切安排妥当，陈星落准备出门了。 “没有。”顾缱绻被被子包得像个小宝宝，很乖很乖地摇摇头，“你去吧。” “但是，我可不可以和你通着电话？” “嗯？” 想了想，陈星落明白了顾缱绻意思。 他找到她手机，拨通自己电话，开了免提，最后将手机放在她枕边。 “好了吧，小屁孩。” 极其短暂的迟缓后，顾缱绻枕边开着免提的手机也传出声音——“好了吧，小屁孩。” 顾缱绻：“……” “好了，你去吧，小屁孩会想你的。”她可怜巴巴地说。 “对了！”看陈星落走到门口，她又大喊起来，“陈星落，你不要忘记买个口罩，我不想你也生病！” “傻子！”陈星落却骂，“你这种发烧传染不了，你赶紧睡吧！” 于是，顾缱绻耳边手机也重复一遍——“傻子！你这种发烧传染不了，你赶紧睡吧！” “……” …… 一整天，顾缱绻都感觉自己像个废人，被被子包得像只巨大蚕茧，只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一开始，她只是感到很晕沉，而愈到后来，这种脑袋发烧时沉重发胀的感觉就愈加明显。 陈星落给她买的都是最清淡的粥类，她却仍没什么胃口。 早上吃完药，又开始嗜睡，顾缱绻昏昏沉沉的，一睡就是一整天。 再睁眼的时候，房间里一片寂静。 顾缱绻本以为陈星落会在看电视，或者玩手机，却没想到，她稍稍偏了偏头后，看见陈星落头挨过来，正和自己一起睡着。 她目光又越过他，透过厚重窗帘的缝隙往外看了看，只见外面天色微暗，估计已经傍晚了。 顾缱绻微微扭动下身子，才恍然发觉身体已轻快不少，被汗浸透的衣服微微发着凉，只是仍感觉有些发晕和虚弱而已。 估计发烧已经好了八成，她有些惊喜，随手拨开额头上盖着的毛巾。 却不慎动作幅度过大，一手背扇在陈星落脸上。 “……” “……” 顾缱绻慢慢仰头，看着陈星落。 那张立体好看的脸，刚才还是副闭眼睡觉的神情，现在，那双沉沉的黑眸，却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嘿嘿……”顾缱绻弱弱地抚了抚陈星落面颊，“我感觉，我烧基本退下去了，谢谢你的照顾。” “烧退了，”陈星落抓起她小手，“就可以扇男朋友巴掌了？” “……” “不小心的嘛，对不起啦。”顾缱绻翻了个身，像小树獭一样抱住陈星落，讨好地用头蹭蹭他。 人生病难受的时候，不仅生理，甚至情绪和心理都变得脆弱起来。 讲实话，顾缱绻已经好久没生过病了，这么一遭，忽然让她想起小时候生病时的灰暗。 但这次不一样。 这次，因为恰巧有陈星落在身边，不舒服的时段好像一眨眼就过去了，她睡了一天，睡得极其安心。 哪怕陈星落只是将头靠着自己，默默陪自己睡，也能让她感到很安心和幸福。 “还以为你一觉直接睡到明天了。”陈星落起身，将被顾缱绻从额头上扒掉的毛巾拿起来，“那一会儿好好地吃个晚饭吧，多吃点。” “好。” …… 晚上叫了外卖，陈星落依旧点了粥，但加的小菜比早上和中午都要丰富，让人一看便胃口大开。 顾缱绻很听话地吃了许多，而后去洗了个澡，又舒舒服服地窝回床上。 不过，尽管仍躺在床上，睡了一天后，现在的她感到格外精神。 陈星落又开始看电影，且依旧是一部恐怖片。 顾缱绻没再说他了，只是用被子蒙着脸，紧紧地靠在他身边，脑子里想着些别的事情。 想了会儿，她忽然开口叫他——“喂，陈星落。” “怎么？”陈星落应。 “我觉得，我们两个人这样待在一起好好呀。”顾缱绻看似很没头没脑地说道，语气软软的，像面包上的奶油。 “哈？” “我说，我们两个这样单独待在一起，感觉好好啊。”顾缱绻将头靠上陈星落肩膀，开始开心地幻想，“我好想赶紧毕业呀。毕业之后，我们就可以有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小家了。” “还有，从前的事对不起，是我太任性了。”她想了想，“小浑球可以留给陈叔叔和姜泠阿姨，我们再养一只狗吧，养一只小杜宾，你喜欢的。” “噗……”陈星落忍不住笑起来。 从恐怖电影里暂时回过神，他捏捏顾缱绻软软的小脸蛋，“怎么，生了场病，绻绻就会为男朋友考虑了？” 顾缱绻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你是我男朋友，我当然要对你好一点啦。” “哦，那好嘛。”陈星落笑得更加开心，“那以后大学毕业了，我去工作，工作养绻绻，然后绻绻去弹钢琴，买一幢比家里还大的房子，还有一只杜宾犬，好吗？” “……？” * 剩余为数不多的几天假期里，因为生病，顾缱绻和陈星落没玩什么，只是一直待在酒店里。 听起来很无聊，却好像是将时间快进到许多年之后，两个人待在一间屋子里，过着只属于他们宁静又惬意的生活。 然而，国庆倒数第二天晚上，顾缱绻不得不在车站送走陈星落。 检票上车前，陈星落将顾缱绻紧紧抱了好久，好像刚见面时一样。 但令他很在意的问题还有别的——“你真能自己回学校？” 顾缱绻一本正经，甚至还有些生气，“陈星落，要我说几遍，我已经是个大人了，求求你你不要再把我当小孩了好不好！” 但说完，她语气又软了些，“不过，我自己可以回去，好像的确有一点点害怕。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就通着电话吧。” 一前一后的态度变化令陈星落哭笑不得，他点点头，“那你小心点。” “只是，坐车通电话的话，信号可能不太好。” “没关系。”顾缱绻无比坚定，“只要和你通着电话，就不害怕！” 最后，她恋恋不舍地目送陈星落离开，看着他被人群淹没，怔怔发起呆。 没一会儿，还是陈星落主动给顾缱绻打去电话，打破她的怔愣。 电话里传出声音，“怎么，不是说要打电话吗？我已经找到位置坐好了，你也赶紧回学校吧。” “嗯！” 虽然这么应着，但顾缱绻一直等陈星落所坐的车次发动，才慢慢转身。 虽然，从今天开始，她又要继续独自一人在殷川市上学的生活了，但感觉，心情与往日完全不同。甚至，回学校的路上，每一步都充满力量。 夜色也好像不再那么黑，那么令人害怕。 耳机里，传出陈星落那边时断时续的杂音、零零散散的话，让她知道自己喜爱、珍视的人一直都在，好像有一层无形的保护膜，在微微发着光，笼罩她坚定向前。 第44章 梨花盛放 * 分别后的某天，顾缱绻忽然收到一不知名快递。 一开始，她还不知道是什么，但取件时看到发件人处写着两个字——“小陈”，她立即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美滋滋地将一大箱东西抱回了宿舍。 箱子大却不沉，费力拆开包装，是满满一箱零食。 顾缱绻第一反应就是先拿起手机，感谢一下这位主动投喂自己的小陈先生：【嘿嘿，东西我收到了！[可爱]】 想了想，她又询问：【不过，我可以把零食分给舍友一些吗？】 陈星落很快回复：【当然了啊。】 【陈星落：现在，这些零食都是老婆大人的，当然老婆大人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了。】 顾缱绻美颠颠地回复：【Ok！】 于是，晚上舍友都在寝室的时候，顾缱绻主动跟大家介绍：“今天从快递站抱了一大箱零食回来，是男朋友寄的，我一个人吃不了，大家喜欢吃什么就拿点，我们一起分着吃了吧！” 想了想，她又补充一句：“祝大家都能快点找到男朋友。” “哇——”几名舍友发出赞叹，一道道目光投来，果然看见顾缱绻桌边正放着一大箱零食。 相处两个多月，舍友们都能感觉出顾缱绻性格里的孩子气，也一直以为她有个男朋友。 一听她说要分男朋友送来的零食，几人一边开玩笑地抱怨“又吃狗粮了”，一边围到她箱子边。 顾缱绻看着，也很开心。 而顾缱绻正放在桌上的手机，此时依旧在和陈星落视频通着话。因此，她方才那些话，也落入了陈星落耳中。 第一次听顾缱绻这样宣布自己的存在，陈星落感觉心里好像噼里啪啦地炸开了无数朵小礼花。 没一会儿，几名舍友各拿了点零食回到位上，继续忙自己的事。 位置在顾缱绻旁边、总是看韩剧的那名舍友倒没急着继续看剧，而是转朝顾缱绻逗她，“不难过了？” “啊？”顾缱绻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我说，你终于不难过了呀？”舍友一边嚼着脆脆的薯片，一边对她说，“刚开学的时候，看你每天都好难过呢，心想你是不是想家想得太厉害了。” “喔……”回想起来，顾缱绻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 “不过，没关系，现在都好啦。”最后，她冲那名舍友笑笑，也收到了舍友的微笑。 * 一天一天，充满能量和干劲，顾缱绻慢慢适应了大学生活。 因为确认了想留住的人会一直在自己身边，因为确认了，那个人不仅不会随意离开，也会一直支持自己，所以好像无论做什么事都充满了动力。就算时不时碰到点小憋屈，吐吐舌头也就过去了。 然而，却在快放寒假的某天，顾缱绻忽然得知了关于爸爸的噩耗。 是梅泓丽突然给她打来电话，告诉了她爸爸出事的消息。 可具体情况到底怎样，梅鸿丽却又说得模模糊糊，几句带过，最后匆匆忙忙地挂了电话，让顾缱绻又一次捉摸不透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什么。 在电话断线后“嘟、嘟、嘟……”的提示音里，顾缱绻整个呆住，完全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心慌得像被人掏空了一样。 片刻后。 连陈星落都顾不得告诉，顾缱绻先逼自己冷静一些。 忽然想到，手机里还有爸爸司机叔叔的电话号码，她赶紧拨去。 最后，动作有些僵硬地放下手机，顾缱绻才知道，原来爸爸在今天工作时突然晕倒了，尔后立即被送进医院，被诊断出很严重的脑部疾病。 因为病情积压很久，现在忽然爆发，情况紧急，需要马上做手术。 所以，现在的爸爸，应该就躺在手术室里吧。 “……” 前几分钟还一如往常的一天，好像，从这一刻开始就分崩离析了。 顾缱绻觉得自己整个人变得有点僵硬，慢吞吞地给陈星落发去消息、定好最早回江洵的车票，然后，机械地开始收拾东西。 此时，临近期末，课程基本都是复习或答疑，请假不会耽误太多，只是，很可能会影响考试。 而这样的情况，又逼得人无法去顾及许多。 最后，一切都准备妥当，顾缱绻瘫倒在床上，拿起手机。 陈星落没多说什么，大概，突然得知这样的消息，他也感到很震惊，甚至有些无措和迷茫吧。 顾缱绻默默叹口气。 讲实话，她一点也不想让陈星落和自己一样心里受累，但这么重大而严肃的一件事，自己又不可能不告诉他。 感觉到陈星落的消沉，最后，反而成了顾缱绻来安慰他：【没关系的，陈星落，我已经能自己做很多事了！我已经跟学校请好假，明天舍友会帮我把该交的资料交上。车票买好，行李也收拾好了。总而言之，明天的一切我也都会完成好，请小陈不要为我担心！！】 语气俨然一位整装待发的小士兵。 另一边，陈星落听罢，忍不住呵笑一声，又问了她些具体情况。 末了，他给顾缱绻发去消息：【那行啊，绻绻加油。】 …… 而这个夜晚，注定无法入眠，顾缱绻在床上辗转反侧。 凌晨的时候，手机忽然一亮，顾缱绻看到一条消息：【手术还算顺利，绻绻不用太过担心，只是顾老先生术后还处于昏迷状态。】 来自她之前联系的司机叔叔。 这位司机叔叔跟了爸爸很久，以至于，顾缱绻很小时就认识他了。此次，爸爸出这么大的事，他当然也很关切，大概夜晚不忍打扰，所以才选择发来这样一条短信。 他可能认定顾缱绻睡了。 而实际，顾缱绻拿起手机，默默地松出一口气。 * 顾缱绻本来就不想麻烦陈星落，也知道他最近在备战期末。更何况，他就读于大名鼎鼎的A大，学习上的事肯定更马虎不得。 第二天，带着困倦及忐忑不安的心情，顾缱绻独自从学校出发、坐上了去江洵的动车。 因为心情和状态都不怎么好，也不想让陈星落过分担心，她只是中途给他发去寥寥数语，简单地报告一下自己进程。 陈星落的回应也很简洁，偶尔会拖延一会儿。 车票的缘故，顾缱绻下午才到达目的地。 尽管一天都很疲倦，但依然要赶紧坐车前往医院，一刻都不能休息，顾缱绻心里着急着，也因为累而有些小丧气。 【陈星落，我下车了。】来往拥挤的人群中，她拿出手机，先向陈星落报告了一下情况，而后拉着行李箱找车站出口。 【你出来了么？】陈星落这样回复。 【顾缱绻：嗯？】 感觉，陈星落的语境有点不对。 【陈星落：我问你，有没有出来呀？】 看来，现在不解释也不行了，陈星落不得不给顾缱绻打去电话，在电话接通后，跟这个还不知道情况的小鬼解释：“这种事情，我可实在做不到袖手旁观，跟你说了又怕你拒绝，所以我干脆自己坐飞机来了。反正，我现在在车站门口，你快出来找我吧。” 昨天，顾缱绻车票等各种信息他都问过，因此，他对她的时间安排了如指掌，他从北城坐飞机到达江洵，也比她买的车票要早到许多。 “啊……”听到消息后的顾缱绻像个木偶人，在原地呆了半天，嘴巴张得很大。 没一会儿，她反应过来，拉着行李箱，向人群涌去的出口快步走去。 和陈星落碰上面，二人紧紧拥抱了下，就立即一起匆匆往外走。 打到了前往医院的车，顾缱绻紧紧拉着陈星落的手，兴奋地揉了一会儿，但很快又陷入缄默。 “叔叔的情况，好些了么？”陈星落仿佛知道她心事，试探着问了下。 “嗯……”顾缱绻眸子暗了暗，“据说手术做完后就处于昏迷了，但现在什么情况，我还不知道。” “没关系。”陈星落大概猜到是顾缱绻不想向那个女人打听情况，或者说，是那个女人又在搞什么幺蛾子故弄玄虚，他捏捏她的手，安慰她道，“没关系，肯定都会好的。” 顾缱绻冲他点点头，露出微笑。 …… 赶到医院，找到住院楼，迅速乘电梯到达顾川隐所在的楼层，顾缱绻倒没急着立即往爸爸所在的病房里冲。 她直奔楼层值班台，向那里的医护人员讯问爸爸病到底是什么情况。而后，在对方的质疑下，开始找身上的证件证明家属身份…… 陈星落看着那道身影，忽然有种小鬼真的长大了的感觉。 他很淡很淡地笑笑，转过头，去把两人有些碍事的行李箱先找个地方放起来。 没一会儿，顾缱绻走过来，拉了拉他的袖口，轻声道：“走吧。” 力量不是一般小，好像很虚弱。 陈星落心里叹口气，低低地应一声“嗯”，也没问什么。 顾川隐住的无疑是高级病房，这层的病人看起来很少，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蓝白二色的主色浅淡而干净，消毒水味在空气中蔓延。 好巧不巧，两人沿走廊往前走着，同时看见一有些熟悉的身影正站在某间病房前。 是梅泓丽。 陈星落没想到，刚才还看似很冷静的顾缱绻，此时一见到这个女人，立即很激动地松开他，径直向其冲去。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那道小小的身影已冲到梅泓丽身边。 顾缱绻拽着梅泓丽的胳膊猛摇起来，梅泓丽猝不及防，和陈星落一样惊讶地看着此时正十分激动的顾缱绻。 顾缱绻很不客气地冲她喊道：“我早就说过，我爸爸头疼的毛病要去医院看看的吧？你为什么就是一直不当回事？？” “……” 反应了一会儿，梅泓丽立即俯下，身，抓住顾缱绻肩膀，压着声呵斥她，“你给我小点声，这种事能怪我吗？” “还有，你这样就不怕吵到你爸爸？与其在这朝我发火，还不如你自己进去看看，顾缱绻，我劝你冷静点！” 顾缱绻瞪着她，“爸爸醒了？” 梅泓丽轻蔑地笑一声，“哼，你自己进去看不就行了么，你这是在用一种什么态度向我问话啊？” 顾缱绻于是不再说话，推开了病房的门。 作者有话要说：说个事儿，快结尾啦，结尾有点狗血（划掉）和复杂，但肯定HE嗷QvQ，可以给我点时间，让我把正文剩下的写完后再一起发出来嘛？呜呜呜sorry啦！！ 不出意外，下周二一起发出来 第45章 梨花盛放 顾缱绻进了病房，陈星落却不得不和某个女人站在走廊上等待，气氛尴尬又诡异。 陈星落觉得，自己对梅泓丽完全无话可说，因此他抱着手臂，沉默地倚在墙壁上，完全把旁边的人当空气。 而梅鸿丽却很没眼神，时不时地扫陈星落几眼，好像在打量什么奇怪的东西，而后饶有趣味地说：“啧，你和绻绻这么好呀？绻绻到哪，你也要跟到哪的么？” 陈星落懒得理她的阴阳怪气。 梅鸿丽却越说越起劲，自言自语似地咕哝起来：“出了这样的事，谁也不想吧？你看顾缱绻刚才那副样子，弄得我好像她仇人似的。” “算了，反正这个小女孩一直这样自我又任性，从小被宠大的人就是这样，没经历过什么事，这么想想的话，就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 陈星落闭上眼，深吸口气，忍受着这样的聒噪。 约十分钟后，门被推开，顾缱绻从病房里出来。 “好了？”陈星落转过身，有些惊讶。 十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陈星落没进病房看过顾川隐，因此也不知道里面具体什么情况。 此时，看着眼前神色平寂，明显已冷静下来许多的顾缱绻，陈星落欲言又止，不清楚接下来该怎么办。 “走吧。”顾缱绻却这样说道。 “……” 于是，陈星落只能听从，拉起顾缱绻的手。 却惊讶发现，那只软软的手正微微颤抖着，和她表面上的冷静完全不同。 陈星落又看了眼顾缱绻，忽然觉得，那张白皙的小脸与其说是镇静，倒不如说是苍白无力和怅然若失更为贴切。 “爸爸需要休息。”顾缱绻淡淡地说，又面向梅鸿丽，一字一顿道，“请你，照顾好爸爸，明天我会再过来的，以后也会。” “哦，行啊。”梅泓丽淡淡应了句，没再搭理二人，转身进了病房。 “走吧。”顾缱绻又说一遍，拉了拉陈星落的手。 刚到江洵，因为情况突然且没有准备，顾缱绻并不想立即在医院里住下来，也还没想好以后需不需要。 虽然爸爸的病情极不乐观，但好在暂时处于稳定状态，只是需要休息，并不用过多人看护操劳。 总之，无论怎样，顾缱绻准备考试前这段时间都待在江洵，每天尽可能陪在爸爸身边。 陪伴他……度过可能已经为数不多了的、每一寸时光。 顾缱绻和陈星落各自拖着行李箱从医院出来，天色已经暗沉，整座城市被笼上一层厚重的颜色。 在有些模糊的视线里，万家灯火星星点点，一扇扇小小的窗户里，大概有无数的故事正在发生，无数的恩怨纠葛缠绕在一起，沉重得让人心力交瘁。 一路上，两人没说什么话，只是牵着手。 陈星落可以感觉到，自己掌心里的那只小手已不再发抖，只是有气无力的。 他没问顾缱绻接下来要怎么办，但她略微走在自己前面，好像很坚定地有自己想去的地方。 于是，她跟着顾缱绻，和她一起在路边打到车，听她报出一个地址，是她原本的家。 十几分钟后，一幢熟悉的房子再次出现在眼前。 “今晚，住这儿？”陈星落试探着问。 “是啊，”顾缱绻点点头，站到院门前输入密码，“这就是我家，有家不住，又去哪里欸。” 不知道为什么，再正常不过的一句话，此时听起来却有些伤感。 陈星落没再说话，继续随顾缱绻走进院子。 顾川隐住进医院，此时这里全然没了人。或许，白天保姆会来收拾一下，但到了夜晚，整座院子就完完全全地成为漆黑一片，加上别墅区周围视野开阔，环境静谧，难免显得有些凄清。 两人在黑暗中穿过院中小路，行李箱轧过地面，拖拉出不间断的声响。 陈星落听顾缱绻好像轻叹了口气，尔后说：“本来准备一个人回来的，没想到你会陪着我。” “怎么？”陈星落明知故问，“嫌我碍事？” “不是啊！”顾缱绻握着他的手紧了几分，轻轻地说，“谢谢你。” 好像，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就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了。无论是自己很幼稚任性的时候，还是像现在这样，尽管有了独当一面的勇气，却仍会觉得孤独和失落的时候。 进了屋，顾缱绻像小主人一样为陈星落找出拖鞋，将灯都开开，无视家里在她离开后的种种变化，带陈星落上了楼，直奔自己屋里。 好像很久之前，她日常放学回家，往自己的房间里走。 “晚上我们就睡这里，先把东西放下，我带你看看我们家吧。”顾缱绻道。 “嗯。”陈星落点点头。 不过，环视屋里，他微微有些愣神。 上次来顾缱绻家里时，顾缱绻她并没带自己进过她房间，因此，他这是第一次看到。 而看过她原本房间，就不会觉得，老妈在自己家里给她布置的房间有多夸张了。 因为，她原本的房间比那还要精致富丽，简直就是童话里小公主的卧室无疑。以柔和的藕粉为主色，大床边垂着层层纱帐，柔软的羊毛地毯在每天的精心护理下纤尘不染，盖住整面墙的窗帘上有一列灯串，上面是一排大大的字母——Sweety，happy everyday（小甜心，天天开心）。 可见，很久很久之前，他们全家上上下下，对顾缱绻是真真正正的重视和宠爱。 “好啦，先看看别的地方吧。”顾缱绻拉了拉愣神中的陈星落。 陈星落回过神，轻笑一声，点点头。 与其说是介绍家里，还不如说是介绍过去。 静谧的夜，这座处于很隐秘别墅区里的小房子，总是会让陈星落联想到一座孤岛。因为它四下总是那么漆黑，那么安静，只有它自己在发出光亮，带着温暖的气息。 小小的岛屿上，顾缱绻挑着房间给他介绍，好像在把自己的心门一扇扇打开，小心翼翼又坚定不移。 走进她哥哥房间，里面同样面积很大，装潢气派。 只不过，因为长时间被锁着门，其中许多地方都落了灰。且里面能带走的东西都已被带走，打眼看去，空空如也，仿佛能感觉到顾缱绻哥哥在离开时的毅然决然，甚至带着一腔怒火。 只有过去一些熟悉的气息还残留在空气中，像被密封瓶给小心保存起来的珍贵之物。 “你哥哥，还是不回来？”陈星落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问出来。 “我不知道。”顾缱绻摇摇头，“反正，能告诉他的我都告诉了。但装睡的人是叫不醒的，老话不就是这么说的嘛？当初爸爸另娶的事，换做是谁都会觉得心凉得很彻底吧？何况，那个时间那么过分，妈妈又是那么美丽、那么温柔的一个人……” “但毕竟是爸爸吧，毕竟……” 一次次欲言又止，最后顾缱绻摇摇头，又扯了扯陈星落，“我带你去看个东西。” 这次的地方，陈星落比较熟悉，是顾川隐的第二间书房，那间挂满画作、充满了书香气息的屋子。 进去后，顾缱绻很有目的性地在一排高大实木柜子间翻找起来。 这些柜子又被划分成许多小柜子和小抽屉，里面被塞得满满，全是大堆大堆的画。 最后，她从中抽丨出一幅油画来。 但她没有立即将画给陈星落看，而是拿着这幅画，又带陈星落去了妈妈弹钢琴的房间，从房间里一个小小的柜子后面又拿出一幅油画。 而后，顾缱绻才将两幅画一起给陈星落看。 陈星落看着两幅同样尺寸、被装裱好的油画。 其中一幅里的面庞他再熟悉不过，只是十分稚嫩。女孩头戴花环、身穿天使般的浅蓝色裙子坐在钢琴前，可能是顾缱绻小时候表演的样子。 而另一幅里，画着一位他没见过的女人。 不过，他看一眼就能猜出来是谁，那副温柔含笑的神情，那身洁白如雪的长裙，如同一位降临尘世的天使，就是顾缱绻的妈妈。 两幅画一看便都用尽心力，无一不栩栩如生，传神得令人惊艳。 连对画不懂，也根本没什么兴趣的陈星落看后，都默了许久，对于这样卓越又意义非凡的艺术品，用什么词赞美都觉得无力。 顾缱绻看着他的样子，很开心，“你也觉得很好看吧？” 而后，她小声咕哝着，“当初给妈妈画这幅画，爸爸比对待工作还要焦头烂额，最后画了很久才完成。虽然，后面的事不太让人理解，但其实，如果不去想太多，爸爸也是很爱我和妈妈的吧。” 许久。 “可能，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陈星落忽然说。 “什么？” “我说，可能，每个人对爱的理解和定义，都是不一样的吧。”陈星落凝视着画作，“无论后来怎么样，但在某段时间里，是真真正正的用心过。” 顾缱绻想了想，笑了笑，“或许吧。” 看了会儿，她干脆将两幅画都收在柜子后面，把房间门关上，将窗户开了部分，任冬日不怎么温和的风撩动起白色的纱帘，一个劲地往屋里钻。 坐到钢琴前，她随意地翻了翻泛旧的琴谱，弹起曲子，好像让自己的心暂时飘在了另一个空间。 陈星落站在窗前，看着分辨不清什么的夜色，一首一首听着顾缱绻弹出的钢琴曲。 任风不断将头发吹得凌乱，沉沉的黑眸里是分辨不清的光彩，好像在想着什么，也好像只是在发呆而已。 有些人，曾经很用心，后来就让人捉摸不透了。 有些人，曾经大大咧咧无所谓，大概什么事都不太放心上，没多少在意和挂念的东西。 后来某一天，撞见一个人，心里有了分量，就沉稳下来，很认真执着地想和那个人走到最后了。 * 在江洵待了几天，陈星落不得不回北城。 几天下来，除了在顾缱绻太过少女的房间里睡着有些不习惯，每天陪着她去医院照看顾川隐，一起吃饭学习，也算平静和满足。 虽然离别难免不舍，但看顾缱绻状态慢慢稳定下来，整个人也慢慢沉静下来，陈星落回去的时候也不算放不下心。 临走前，陈星落在顾缱绻屋里收拾东西，婆婆妈妈地嘱咐她这嘱咐她那，又问她准备在江洵待多久。 “啊……”顾缱绻想了想，“讲实话，我准备考试再回学校。考完试放假，我还想再回来。” “好啊，到时候我再来看你，还有，顾老先生。” “嗯！”顾缱绻拍拍房间书桌上摞着的书本，不无骄傲地跟陈星落说，“你放心吧，不在医院的时候，我会在家里认真学习的，尽量不影响考试！” 陈星落看着她这副样子，哭笑不得。 “我担心的又不是这个，都什么时候了，还说学习？” 顾缱绻鼓了鼓嘴，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看她这样，陈星落不禁想起刚上高三的时候，自己对身边的小家伙不是一般严格要求。 当时，突然发现她学习竟然那么差，自己完全掩饰不住不可思议的反应，弄得她好不窘迫。 那时候，他是真的很生气，为顾缱绻不为自己负责的态度。 现在想来，却也不失几分可爱。 顾缱绻半天摸不着头脑，陈星落有些好笑地上前，将她紧紧抱住，“照顾好别人，也要照顾好自己。其实，如果经历过一些事，可能就更会懂得，如果相比你这个人本身的话，那些乱七八糟的外物其实不太算什么。” 看着窗帘上那排装饰字母，祝福语无论经历多久都不会过时，因为它的初衷永远那么美好。 陈星落拍拍顾缱绻的头。 “最重要的是，小甜心，灰暗的时候不要丧气，明媚的时候要天天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剩下部分来了！ 没看到最后先别骂我！！ 当然，如果到最后还想骂的话… 就骂叭TvT 第46章 梨花盛放 * 顾缱绻每天奔波在医院和家之间，两点一线，好像比刚上大学、谁也不认识的时候还要压抑。 在医院的时候，顾川隐本就是个话不多的人，现在状态不好，就更加沉默寡言。 不仅如此，生病的他倏然苍老了不止一星半点，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堪，面容干瘪枯黄没有丝毫生命力，如同一段枯木。 习惯了从前那个儒雅温和、永远光鲜亮丽的男人，顾缱绻从没见过爸爸这样，总觉得心上被压了块石头似的难受。 再加上医院里总有那个阴阳怪气的女人，顾缱绻一直将她无视，但仍不怎么舒服。 在家的时候，她就真真正正成了独自一人。 梅泓丽基本不回来，偶尔倒是能见到每天来家里收拾的保姆阿姨。只是，这位保姆阿姨是梅泓丽后来换的，顾缱绻完全不认识，两人说不上什么话。 好像旧事都远去了，人都散了，只有自己还倔强地守在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一样。 不过，所幸，每次坐在书桌前学习的时候，她都可以和陈星落开视频。 陈星落为了陪她，复习的时候一直没去图书馆，而是待在宿舍里，就可以和她说话。 很快，顾缱绻也要回学校考试了。 临走那天，是冬日里一个难得的艳阳天，阳光破开云层，照耀万顷，将翻卷的云边也染上绚丽的颜色。 淡金色光芒透过病房薄薄的一层纱帘射丨入屋内，驱散往日沉闷浑浊的空气，添入几分轻快和明丽。 连顾川隐平日苍白病态的面庞，此时，都因这落上这样的光而多了几分温和。 梅鸿丽恰好不在，顾缱绻如同往日一样坐在病床边上，和顾川隐说了说自己最近的情况，最后不得不把自己要回去考试的事也说出来。 知道爸爸一直把自己当成一个长不大的幼稚小孩，顾缱绻特意把自己一个人怎么回殷川市的安排解释得很详尽，不让他担心。 最后，顾缱绻很舍不得地说：“爸爸，我考完试再来看你，好吗？” 好像反应了好久，顾川隐有些困难地点点头，有点笨拙地拉住顾缱绻的手。 他生病之后就是这样，好像愈来愈反应迟钝，连带着动作变得愈来愈迟缓，严重的时候，甚至会在晚上说胡话。 像秋季叶子变黄，冬季草木凋零，对于一个注定衰败的过程，谁都无可奈何，只能扼腕叹息。 顾缱绻咬着下唇，已经很久没有被爸爸这样握过手了。 她看着顾川隐那双有些浑浊的眼睛，发现里面正透出很欣慰的光。 那样的光，她在陈星落眼里看到过很多次。 就是，每次他认为自己长大了的时候。 最后，恋恋不舍地再三到别，顾缱绻离开了医院，踏上了返回学校的路程。 …… 考试不过一段时间，顾缱绻已经和姜泠阿姨说过自己打算——考完试后，她先不回巡礼了，继续待在江洵市照看爸爸。 一直以来，姜泠对顾川隐的病情十分关心，对顾缱绻的打算没有也异议，并说，放假的时候也想来探望一下。 顾缱绻答应下来。 然而，却没有等到那一天。 * 顾川隐没坚持太久，还是去世了。 在顾缱绻考试的最后一天。 得知这个消息时，顾缱绻刚从最后一场考试的考场里出来。看过消息，她关上刚开了机的手机，定定站在不断从各个考场里涌出、来来往往的人群中，看了许久天。 青白色，万里无云，很干净也很暗沉。 若放在过去，就像当时突然失去了妈妈一样，顾缱绻一定会崩溃到不能自已，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不管怎样，都要哭得天昏地暗，好像这样就可以扭转事实，让失去的统统回来一样。 而现在，不知道怎么说，可能是经历过，所以就不再那么容易被击倒，也可能是，已经有所预料，也不再是个一味固执、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小孩子，所以顾缱绻并没多崩溃，只是觉得很难过、很难过。 这样难过的情绪，像肆意生长又坚固的藤蔓，延伸至心底，也缠绕在心间，让人喘不过来气。 顾缱绻把消息告诉陈星落后，和谁都没再说一句话，沉默着做完在学校里的所有事，按照原本的计划回到江洵。 * 尽管不愿意，但顾川隐的所有后事都是梅泓丽在操办。 顾川隐从小生活就很苦，事业和成就可以说是白手起家。不必说什么靠山，到如今，亲人都没有多少。有的几个，还是认真理顺起来其实和他并没多大关系的。 因此，葬礼那天，并没多少顾缱绻认识的人。 在此之前，梅泓丽又拿出阴阳怪气的语气，问顾缱绻陈星落是不是也要来。 顾缱绻知道她不待见陈星落和姜泠阿姨，现在一切又都是她在一手主持，顾缱绻也不想陈星落和姜泠阿姨来看她脸色，就和陈星落商量了一下，让他晚些再来悼念，陈星落也同意了。 于是，葬礼这天，顾缱绻独自前往殡仪馆。 一到，她就见到梅泓丽带着身后几名身穿黑衣、像保镖又像助理的人在忙前忙后。 见到她来，梅泓丽立即应酬式地打过招呼，让她先在一边稍等。 于是，顾缱绻默默地坐在一边，默默地看着眼前景象。 来参加葬礼的，基本都是身着西装或黑白衬衣的男人，即使在这种场合下着装低调，也掩盖不住他们身上的贵气。不用想就知道，他们基本都是在工作和事业上与爸爸有关系的人。 气氛由是异常严肃沉重，也多了很多别样的味道，和顾缱绻之前参加的妈妈葬礼完全不同。 也让顾缱绻忽然觉得，家庭之外，爸爸还背负着更加沉重的东西，只是自己从前从来都不在意而已。 相比之下，她又好像一个与一切都不太相干的小女孩。 直到，忽然有人注意到顾缱绻，向梅泓丽询问她身份。 梅泓丽看似很亲密地将顾缱绻揽到自己身边，向众人介绍她，而后，干脆一直把她拉在自己身边。 虽然不愿意，但顾缱绻今天心情格外低落，也懒得计较那么多，干脆顺从着这个女人，没在表面上闹得太难看，继续爸爸的葬礼。 一切结束后，已经是下午。 人渐渐离开，顾缱绻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站在空气干冷的室外，望着灰白色的天，心空空的。 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现在却没什么胃口，只是感到很累，哪里都累。 觉得，自己应该回家洗澡，然后再沉沉地睡上一觉，醒来后，该做什么就继续做什么，却又觉得，自己不会睡得着。 梅泓丽和一直待在她身边的那几个人都没走。 此时，她走到顾缱绻身边，看出她的不知所措和迷茫，开口问道：“绻绻，跟我走吧？” 每次听她这么叫自己，顾缱绻就觉得一阵恶寒。 她醒过神，摇摇头，但没有动。如果可以，她感觉自己可以变成一个石像，一直在这里呆上一整天。 “别傻了，这里打车很难的，难道，还有人来接你么？”梅泓丽说着，勾起一抹笑，指了指不远处。 不远处就是停车场，方才那些来参加葬礼、身份不俗的人，部分人开着自己的豪车扬长而去，部分人则由司机接走。殡仪馆离市区很远，外面的公路上十分空荡。 “所以呢？”顾缱绻问。 “所以？”梅泓丽依旧笑着，“跟我走吧，正好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顾缱绻叹了口气，和梅鸿丽一起往停车场走。 她不知道梅鸿丽为什么总是要以一副得意洋洋、胜券在握的样子和她说话，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总有那么多无聊的话想和自己说。即使关系尴尬，她俩也完全可以互不相干、各自生活的。 来到一辆车前，一直跟着梅泓丽的那些人里，其中一人开车，一人坐在副驾驶上，梅泓丽则带着顾缱绻坐在后座。 顾缱绻不看她，头倚在车后座上，看着有些荒芜萧瑟的郊外景色在车窗外飞过。 梅泓丽完全不把司机和副驾当外人，顾缱绻也不知道，她到底从哪儿找来的这些小跟班似的人，就听她毫不避讳地问自己：“顾缱绻，看见来参加葬礼的这些人了吗？他们都是什么身份，你应该不会猜不到吧？” 顾缱绻不怎么在意地在心里笑了声，没做回答，反问：“怎么？” “光看这些人，你应该就知道，你爸不是个普通的企业家。讲实话，他一路走来，一直都是一个人撑起所有，能有今天这样的成就，我是真的很佩服。但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你从来没关心过。”梅泓丽抱着手，也不去看顾缱绻，说得有些轻蔑和不屑，以一副教训者的口吻。 “顾川隐也说过，他从小就宠着你，把你放在糖罐子里泡大，不想让你接触外面的事。而之前他又说，很欣慰可以看你长大，所以，我就觉得，现在有必要告诉你些事。” 顾缱绻心里有些波动，但还是没说话。 “实话就是，你哥跑了，你爸住院，公司变得一团糟。没办法，一直以来都是我在打理，你爸临终前决定，公司以后都由我负责。” “我爸，把公司交给你？”顾缱绻一字一顿。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花瓶似的女人，不觉得她真有什么能力可以掌管一个公司，一个，她爸费尽心血才创建起来、做大做强的公司。 “是啊，不然还能怎么样啊？”梅泓丽早料到顾缱绻会提出这样的质疑，早已准备好了如何反怼，她提高声量，显得自己气势不是一般凌人，“你觉得这件事很容易是不是？不然，还能怎么办呢，你来管？” “……” “是我爸说的么？你可以先不用这么自作多情。”顾缱绻觉得，梅泓丽这副占到便宜还卖惨的样子，实在让人有些好笑。 她努力压下心中不断窜起的火，一时也不知道该怪谁，或者恨谁，拿起手机想给哥哥打个电话，就算，他可能和过往的无数次一样，不会把它接起。 然而，电话还没拨出，手机立即被一旁的梅泓丽给抢了去。 顾缱绻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你干什么？” 第47章 梨花盛放 “我干什么？”梅鸿丽好笑。 事情已经做出来，梅泓丽再没了耐心，就像狐狸露出尾巴，再把尾巴塞回去是件十分多此一举的事一样，她干脆板起脸来对顾缱绻说：“如果你真的是在为这个家和公司考虑，我劝你，接下来都听我的。” 她没有要将手机还给顾缱绻的意思，相反，她把顾缱绻的手机放进自己包里，面上的笑容更加得意，漫不经心道：“你这个小孩怎么回事呢，也不听我把话说完，一触就燃，还说什么长大了，我看你还是那么不成熟嘛。” 顾缱绻笑了笑。 讽刺、极度生气，却无可奈何，她从没感觉自己像现在这么崩溃过。 她开口，声音不禁有些颤抖，“我家早没了，公司也不是你的。” “我懂你的意思。”梅泓丽笑了笑，“可那你说，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把这个没人管的公司卖掉，让你爸一生的心血付之东流，然后我们各分一笔钱，再各自拍拍屁股走人？” 顾缱绻想回怼，但张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讲实话，梅泓丽说的不错，爸爸从小没让她接触过外面的事，只把她像小花一样，在家的这座温室里呵护着长大。就连现在这种时候，要不是梅泓丽提起，她根本没想过公司的事，现在更不知道该怎么办。 虽然，她不觉得把爸爸公司卖掉是个好主意，但她笃定，梅泓丽现在这么做绝不是好心，美其名曰，不愿看爸爸一生的心血付之东流，实际，不过想利用爸爸的心血继续获利而已。 而她更不相信，爸爸被她迷惑一时就算了，最后竟肯将公司随随便便交给她。 梅泓丽看出顾缱绻的欲言又止，更加笃定了自己的胜利。 “别着急啊，”她语气轻快又飘忽，得意地挑了挑眼尾，“而我现在，不就是在帮你们么？” 本来，顾缱绻觉得这个人今天已经够过分，却不想，她接下来说出的话，更是令自己完完全全的无法接受。 梅泓丽漫不经心，又极其理所应当地说：“顾缱绻，既然已经长大了，就多帮着做些事吧。” “讲实话，公司里我现在很难做，你爸不在，好多地方都面临问题，其实，说是处于很危险的境地也不为过。总之，眼下各种问题很难办，但圣裁集团愿意帮我们一把。今天葬礼上，有位叔叔来关心了你几句，头发有些白了，眉边有颗痣，还记得么？他就是集团的董事长。” 顾缱绻记得，但她不想答，她有些好笑地偏过头去，不知道梅鸿丽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 梅泓丽继续道：“因为他一直为自己儿子的婚事头疼，以及日后的确有许多地方需要合作，我们商量过，总之都希望你能尽快和他儿子结婚。” “……” “你有病吧？！”顾缱绻不可思议，像一根引线烧到最后，最终引燃了火丨药导致爆发。她立即去抓梅泓丽，试图从她手里拿过包，并抢回自己手机。 她错了，这个女人不仅手段厉害，她简直是疯了！ 然而，顾缱绻根本抢不过梅泓丽，只能看着她面上笑容更加灿烂得意，且虚伪地哄着道：“没关系，我就知道你会这么不懂事，不会轻易答应下来，所以我也有准备，会给你时间慢慢思考的。” 很快，车停下来，一路上一直看着窗外发呆的顾缱绻才恍然醒悟，既然梅泓丽早就想和自己说这些，肯定不会好心把她送回家。 她又一次低估了这个女人。 “是不是忽然觉得自己很幼稚？”梅泓丽看着顾缱绻脸上的僵硬，轻叹口气，“如果真觉得自己已经长大、是个成年人了，就拿出点成年人的觉悟来看待问题吧，顾小姐。” 说着，梅泓丽指了指外面，“这里是我在郊外租下的一座小房子，荒僻无人，清静得很，很适合让人冷静下来好好思考问题。所以，我想请顾小姐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好好地考虑一下我所说的话。” 说罢，梅鸿丽率先下了车。 顾缱绻觉得自己浑身都快因为生气而爆炸，坐在车位上，一动也不想动。 可之前在前排的一名男人下了车，为她拉开车门，什么意思再明显不过。 梅泓丽的声音又响起来，“顾小姐，我们最好谁都不要闹得太难看。” 顾缱绻愣了愣，呵笑一声，下了车。 “你放心，”梅鸿丽溜达着，好像对眼下的状况十分满意，“我不可能对你怎么样，只是真心希望，我们家的顾小姐可以平静地在这里度过一段时间，认真思考我之前提到的问题。当然，时间越早越好，让我们大家都能皆大欢喜。” “皆大欢喜？” 顾缱绻从车上下来，看着周围荒僻陌生的环境，以及一座独立的小楼房，只觉得很讽刺。 心里的怒火铺天盖地，她在心里咒骂梅泓丽无数遍。她甚至，想指着鼻子告诉这个女人，她迟早会为自己今天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却又知道，现在把她惹怒绝没什么好果子吃，也不是能够解决问题的办法。 “好啊。”怒气被强行平息下来，顾缱绻点点头，但嘴唇仍在颤抖，“随你。” * 如果在以前，莫名其妙地被一个疯女人给关起来，顾缱绻知道对方想利用自己，就不可能让自己死，她可以绝食，可以咣咣拿头撞大墙。 但现在，因为心里还装着一个人，她一点作践自己的勇气都拿不出来。她害怕见不到陈星落。或者，再见到他的时候，自己会变得很狼狈不堪，他肯定要笑话她的。 已经，好久好久没和陈星落说过话了啊。 四周是一望无际的荒野，自己身居一座独立的小楼，这样的生活，让顾缱绻想到故事里的长发公主。 然而，她的男主人公却无法将她找到，没法带她去看烟花，像弗林带着长发公主逃出高塔，去看天灯一样。 除了看着她的那些人，这里没有一个人，屋里更没有一只毛绒玩具。各种条件不能说不好，但怎样都让她感到不舒服。 生活孤独又闭塞，像被无尽的黑色笼罩。 无边无际的沉寂中，哀伤、绝望……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会无限膨胀。 谁都受不了。 …… 某天，梅鸿丽日常来“探望”时，顾缱绻答应下来。 答应她，愿意配合着她去完成一场笑话似的婚礼。 梅鸿丽的目的很简单，用顾缱绻去满足圣裁集团董事长的条件，为公司，其实多半是为自己牟取难以想象的利益。 他们根本不在乎顾缱绻才多小，她到底能不能领证，也不在乎顾川隐才去世多久。 他们这些人，心里好像永远只有利益，被熏昏了头脑，所以才这样荒唐得可笑，无所不用其极。 但是，总要先出去，才有办法吧。 无论，以后还有多少人看着她，管着她，无论前面的路多么黑暗，她不想再在这个地方耗下去了。没有意义，也不会有希望。 见顾缱绻妥协，梅鸿丽一直板着的脸翻书似地变了，笑容不是一般灿烂。 顾缱绻还提出要和圣裁集团董事长儿子先见一面，梅鸿丽也答应下来。 但梅鸿丽戒备心很强，不会百分百对顾缱绻信任，她事先言明，届时她仍会派人盯着她。 顾缱绻没说什么。 好像对于这个人已经有些麻木，没甚所谓了。 梅鸿丽离开后，顾缱绻还要在这个屋子里待上一晚。 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她趴在窗台上，向外看。 现在，她觉得，自己好像不再那么怕黑。好像，在一种极度沉闷的情绪里，她反而很喜欢这样在黑暗中的感觉。 窗户上有层薄薄的灰，但并不影响外面景色的美丽。 郊外空气很干净，天空很清亮，即使是深沉的夜色，也如同一片结上了冰的北部大洋，颜色纯粹又深邃。 一颗一颗的星星，明亮闪烁，看得清的，看不清的，晶亮亮的一片，数量叹为观止。 顾缱绻托着腮，想着陈星落当时教自己数学题时说的话。 ——“绻绻啊，如果题太简单的话，就没什么挑战意义了。而且，现实生活中的确有很多像这些题一样困难，甚至比这些题还要困难的问题，我们都得去解决了才能往前走啊，是吧？” 想着想着，不仅笑起来。 眼里也像天空一样，装了好多好多小星星。 顾缱绻屈起手指，在窗台上弹起熟悉的旋律。 已经不能在这里了。 已经不走不行了，真的对不起。 我已经，必须要一个人到远方去。 到哪里？ 请不要问好吗？ 为什么？ 不要问好吗？真的对不起。 我已经不能再在你的身边了。 樱花樱花想见你。 现在就想要见你。 * 次日，顾缱绻回到江洵的家，一切都变得熟悉起来。 可以好好地洗个澡，把自己彻彻底底收拾干净，吃到保姆阿姨做的好吃的，慢慢恢复原本的状态。 不过，家里依然有梅鸿丽的人，保镖似地监守。 顾缱绻也一直拿不到手机。所有和外界通讯的方式都被切断，她依然像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鸟，只不过，笼子变得熟悉宽大了而已。 …… 没几天，在梅鸿丽安排下，顾缱绻如愿和圣裁集团董事长儿子见了面，在一家高档的西餐厅。 他叫谢航。 出乎顾缱绻意料，对方看起来矜贵又有教养，长相也不差，不像她所瞎想的那样有各种奇葩缺陷，所以才至于他爸能给予他如此优渥的家庭条件，还要为他的婚事而忧愁。 甚至，顾缱绻打心底里觉得，自己没什么真真正正的小姐样子，配不上这么一位儒雅贵气的阔少爷。 还是喜欢陈星落那样的。 身上好像永远有阳光的味道，干干净净，有时候真的很帅，有时候却又因为自以为是，而显得真的有些傻，却也很好玩。 总而言之，愿意当一只小猫，一直腻歪在他身边。 一辈子也愿意。 想到这儿，顾缱绻不禁笑了笑。 “怎么了？”坐在对面的人问。 顾缱绻摇摇头，和他一边点菜，一边说话。 梅鸿丽的确找了几人坐在其他桌上，监视着顾缱绻一举一动，却因为距离，听不到她和谢航具体说了什么。 只是，看两人都很平静，面上自始至终挂着淡淡的微笑，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第48章 梨花盛放 * 婚礼定下这天。 婚礼没什么复杂繁琐流程，不过是做一场戏给所有人看。 一场本应圣洁的婚礼，此时就好像是一群人精心准备的一场庆典，以两个身份特殊的人为主人公，借此昭告与此相关的所有人——两家从此结为姻亲，而后，引出各种有的没的利害关系。 清早，顾缱绻起床的时候，负责为她化妆打扮的人就已经到了，一群人迅速忙活起来。 而愈到这种关键时刻，梅泓丽就愈不会放松警惕。 她依旧带着身边那些保镖似的人，看似关心，实际则是一刻也不松懈地对顾缱绻进行监视。 她依旧打心底里笃定，顾缱绻就是个娇生惯养、固执又倔强的小孩，绝不会这么轻易屈服，早晚要闹出幺蛾子来。 不过，顾缱绻看起来倒是始终平静。 只是，在最后，她看着那条洁白的婚纱裙子，微微有些怔愣。 脑海中思绪翻涌。 她忽然想起妈妈。 妈妈生前，一直爱穿白色的裙子，高洁、空灵。 从前，顾缱绻对长大的唯一期盼，就是有朝一日，能像妈妈那样将白色裙子穿得那么好看。清风拂过，裙边伴着雪白的梨花飞舞，美得让人难以忘记，一次次在梦里将这样的场景重现。 也想起陈星落。 想起，他给自己挑过一件白色的裙子，说自己穿上很漂亮。 于是，长大的期盼又多了一个，就是可以在未来某个特殊的日子里，穿上一件像眼前这样特殊的白裙子，给他看…… 想起这个，顾缱绻笑了笑，回过神，说不清对一会儿的婚礼到底是不是期待。 * 江洵，全市最豪华的酒店——颐华园。 颐华园距市中心稍远，却占据不小面积，采用精致典雅的中国古代建筑风格，除了气派恢宏的建筑，就是园林般的庭院，湖光山色，廊桥曲折，如同古代贵人的别苑，环境清雅幽静又不失奢华。 颐华园有专门承办婚宴的地方，是一幢长方体、如同古代楼阁的建筑，起名“连理堂”。外界看起来古色古香，里面则是十分敞亮华丽的大堂，坐落在靠近后山的地方。 建筑周遭，是一圈护城河般的人造流水，诸多廊桥连通内外。 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一大早，婚礼拱门就被支起、各种鲜花等装饰装点好，一切安排妥当。 四处是人忙前忙后，周到地将各位尊贵来宾迎进大堂、就坐，等待婚宴开始。 待所有来宾入场完毕，大堂各扇门被关上，只有一直待在梅泓丽身边的那些人，以及酒店中的工作人员在走廊上看守。 外面一下子清静下来，顾缱绻随后乘车到达。 婚礼流程很简单，没有接亲，甚至没什么欢迎新娘的仪式。不知道是梅鸿丽怕出问题，刻意删去了这些环节，还是觉得大堂里的人各个身份尊贵，不便去做这些。 于是，顾缱绻到达后，只是面对紧闭的大堂正门，周围有许多梅泓丽安排的人看着她。 隔着厚重的门，隐约听见里面传来婚庆的音乐。 一会儿，婚礼将会在主持人的主持下进行，而对于梅泓丽来说，自己唯一的用处，大概就是一会儿在宣布新娘进场时进场，而后，像木偶人一样将一系列流程走完吧。 …… 与此同时，酒店正门的公路上。 一列长长的跑车队伍呼啸而过，斑斓的色彩与分外夸张的造型，一路上吸引了无数注视而来的目光。 每一辆车的前盖、后视镜与车顶处，都装饰有素丽的花团，一看就是婚礼车队。 只是，最后面还跟着大排警车。 在接近目的地时，车队速度减缓下来。 “天呢，今天这么多人结婚吗？刚刚才看见一队车进去。” “可能是什么好日子吧……” “但如果没记错，今天颐华园好像只有一场婚礼？” “为什么还有警车啊？” …… 这一片地区人偏少，但到了颐华园门口，路人则多了起来，大家看见车队议论纷纷。 车队在颐华园大门处停下。 保安和为首跑车副驾驶上的人简单确认了一下，便将一队车放进了院子。 另一侧，听见方才路人的议论，陈星落默默把车窗关上。 在车队被放行后，他踩下油门继续前进，只是车速放缓许多，他咕哝一句：“感觉我像个司机。” “哪有专业司机把车开那么快的。”副驾驶上的男人呵笑一声，依旧很散漫地倚在车窗上，“来的时候，后面的车都要跟不上了。” “我、我也觉得你开太快了……”后座上，一个穿着婚纱的女子扶额，跟着吐槽，“我都快晕车了！” “我这不是怕来不及吗？”陈星落无语。 副驾驶上的男人依旧淡定，“没关系，现场不是有我们的人吗？一切都会按原定计划进行，就算迟到，主持人也知道该怎么拖延。” 说罢，他又转向后方，看了眼坐在后车座上的女孩，向她确认情况是不是还可以，“林杳杳，你可千万别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啊！今天要结婚的是你，一会儿是要进大堂完成整个仪式的，你可别晕了或者吐了。” “我知道！”林杳杳吐了吐舌头，“不过就算那样，要怪也要怪陈星落。” 莫名其妙给自己扣了口锅的陈星落：“……” 找到连理堂，这里的构造设计不是一般合他们心意，一队车直接沿人造河将整座建筑包围起来停好。 而后，车门同时升起，诸多人从车上下来。 梅泓丽为防止意外状况发生，事先没少下工夫，安排了不少人看守在大堂内部各个地方，尤其是顾缱绻身边，却没在意外面。 此时，只有几人注意到外面似乎发生了什么，匆匆走出。 一出来，他们就看见陈星落等人。 看着他们那砸场子般的气势，还有其中一位竟穿着婚纱的女子，几人似乎反应过来事情不对，立即拿出保镖的态势拦到陈星落等人面前，气势汹汹询问他们来干什么的。 陈星落有些好笑，拍拍为首者，挑眉道：“抢婚，听过没？我们来抢婚的，顺便把你们真正的新娘子给送过来。” 明显感觉到陈星落的挑衅，对方极度不爽地撸起袖子，似乎是想要动手。 原本坐在副驾驶上的男子见状，上前拦下梅鸿丽的人，面上倒没多少恼怒，而是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 而最致命的，是他身边还跟着几名穿警服的人。 对方见后有些震惊，不敢再做出什么过分举动。 “不用太着急，”男子看穿后，笑意更甚，淡淡开口，“你们对我妹妹做出的种种事，大家现在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清算。当然，关于我们家，还有更多更复杂的事，你们这些人都是某个女人种种行径最有力的证据，所以，今天这儿的人一个也别想走。” 轻描淡写地放完一通狠话，顾缱绻的哥哥——顾影绰看了眼陈星落，“你先带林杳杳进去。” “嗯。”陈星落点点头，带着林杳杳及身后部分人往大堂里走。 再没人敢将他们拦住。 …… 梅泓丽跑出来的人被控制住，此时的她全然不知，还坐在大堂里一脸微笑，应酬着各式各样的来宾，一切看起来都没什么异样。 没多久，婚礼开始的时间到了。 背景乐切换，堂内安静下来。 主持人在聚光彩灯下走到台上，声情并茂地说起主持词。 门外，顾缱绻依旧在等待。 在主持人声音响起的那刻，她感觉整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下一步迈出去的话，脚下到底会是桥梁，还是深渊…… 直到，听见主持人在说完开场白后，十分郑重地高声宣布：“……在这个喜庆非凡的日子，我们迎来谢航先生和林杳杳女士的结婚庆典。下面，让我们有请新娘入场！” 隆重的背景乐奏响，场内无一丝其他声音。 即使隔着一扇厚重的门，站在外面，也仿佛能感受到里面瞬间冰冷凝固的空气。 而在另一个女子名字响起来的一瞬，顾缱绻如释重负，转过身。 转过身后，她看到，许多人正朝这里走来。 原本在她身边的那些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很快被过来的人推开，尔后被警方控制住，来不及反抗。 关于梅鸿丽的事，他们每个都是很有力的证人。 在捕捉到某个熟悉人影后，顾缱绻扔掉捧花，飞奔而去，和另一个穿着婚纱的女子擦肩而过。 一边，顾缱绻飞扑到陈星落身上，要不是她身体很轻，陈星落一定会因承受不住而跌坐在地；另一边，酒店的服务生们面色平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为林杳杳打开大堂的大门，随之一起赶来的伴娘团和花童欢快地跟在后面。 一切都衔接的那么自然，又那么恰到好处。 一切都在瞬间全然变了味道，但一切，又好像再正常不过。 大堂里，听主持人念新娘名字时念出了另外一个，梅泓丽瞬间变了脸色。 她看向身边的谢董事长。 男人满脸阴霾，没什么举动。 “谢董事长，请问这是什么意思？”梅泓丽尽力克制着自己，讽刺又好笑地问。 对方如一座石像，没有反应。 “谢董事长，请问这是什么意思？”梅泓丽又问一遍。 男人依旧不答，梅泓丽却坐不住了。 她愈起身，却忽然感觉肩膀被什么东西给用力压住，她错愕仰起头。 只见，是一张肃然又冷漠的陌生面庞。 蓝牙耳机中不断传来嘈杂的声音，是林景南和付帅在嚷嚷个不住——“拱门换掉了，就是这东西他妈的怎么这么难搞啊！”“这个旧的要不要留下来，到时候落哥和小祖宗结婚的时候，咱们把新郎名字给换一下就行……”“你是不是有病？” 杜绯绯那边也吵得不行：“新娘名字能换的地方都换好了，大堂里怎么样？你们那里，时间点没什么问题吧？” 陶乐多忍受着这群不专业人士发出的种种噪音，手上力道很大，凌厉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对她道：“女士，这么多人呢，我劝您还是不要闹得太难看、好好地坐在这里看着就好。” 更何况，有的是事在后面等着您呢，陶乐多在心里想。 第49章 梨花盛放 梅泓丽看着堂中无数静如止水，却又像在暗自奇怪或窃窃嘲笑的人。 她的确不能闹。 满堂都是身份极其贵重的来宾，他们就像在看一出戏。 现在，戏的情节忽然被莫名其妙，却又好像极其自然地偷梁换柱了，但依旧可以看下去。 但如果她此时闹起来，这里的一切就会真真正正成为一出喜剧，她想不出自己应该如何，甚至能不能收住场。 无可奈何，梅泓丽只能继续坐在位置上。 却感觉如坐针毡，芒刺在背。 她不知道大堂外到底发生了什么。 反正，她的那些人里，没有一个来向她汇报过异常。 从刚才那个穿着酒店制服、制止她的女生来看，这家酒店早已被背后筹谋者安插了不少人手。甚至，这里的所有服务生都是卧底。而她却，从来没在这方面有所戒备过。 她不仅自嘲地轻笑一声。 眼见大堂大门打开，在一片欢喜的气氛中，新娘款款走了进来，却不是顾缱绻。 看着那名陌生女子，梅泓丽长长的指甲深深嵌进手心，感觉到莫大讽刺。 不得不承认，这位幕后者实在厉害，但梅泓丽不觉得是自己这里出了什么问题。她十分好笑地冲谢董事长说：“您儿子真厉害。” …… 陈星落带众人到来后，整场婚礼就被他们接手了。 没一会儿，顾影绰将外面的事处理好，走进大堂，立即看见自己数年不见的妹妹正树袋熊似地攀在陈星落身上，腻腻歪歪地不肯下来，也不顾身上正穿着十分精致华美的婚纱。 他觉得好笑，上前打趣，“原来，我妹嫁人的时候，是这个样子啊？” 听到这无比熟悉的声音，顾缱绻愣住。 她十分缓慢而僵硬地抬起头，视线里，果然是那张和声音一样无比熟悉的面庞。 不知这样愣了多久、多久。 顾缱绻最后冷哼一声，不想搭理顾影绰。 “呵。”顾影绰更加好笑地将头偏到一边，似乎很理解顾缱绻此时的置气，也不和她恼，“等结束的时候，我慢慢和你说。” * 最后，婚礼结束，之前梅泓丽安排的那些人都不见了，剩下的工作人员依旧彬彬有礼地将贵客们送走。 大堂外，有顾缱绻名字的地方都被换成了林杳杳，建筑外还围了一圈的跑车和警车，众人一笑置之，没多说什么。 大堂里，只剩下梅泓丽、谢董事长、谢航和林杳杳四人，以及一众“酒店工作人员”。 前四者围坐一桌，沉默不语，气氛尴尬又冰冷到极点。 陶乐多和其他人则默默站在一旁，等陈星落他们来进行最后的摊牌和收尾工作。 没一会儿，陈星落等人进来。 陶乐多立即带人迎上去，顾影绰则脱离人群，带了两人向不远处四人正围坐的那一桌走去——“我去谈谈。” “好。”陈星落点点头，目送他过去。 没一会儿，“坐坐坐坐坐！” 在陶乐多招呼下，大家围着偌大一张桌子坐下来。 付帅和林景南不知从哪儿推出来几车好吃的和好喝的，就像他们事先藏起来的一样。两人有模有样将东西摆在桌上，而后也在位置上坐下。 “今天，实在是太精彩了！最主要是，我们成功把我们的绻绻小公主给救了出来，干杯！”杜绯绯激动地率先举杯，一饮而尽。 惊得旁边的林景南眼珠子都快蹦出来，“我我我我的天，你悠着点，事先说好，一会儿你耍酒疯的话，我可拦不住啊！” “咣”一拳下去。 林景南立即闭了嘴。 这下，顾缱绻惊住，没想到杜绯绯也有这么凶悍豪迈的一面，可能是太激动了吧。 林景南苦笑：“来之前，杜绯绯就已经给自己灌过几瓶酒壮胆了。” “……” 所以，她这是酒劲已经上来了，是吗？顾缱绻默默在心里想。 “来，采访一下我们今天的小主人公——绻绻，”一旁的陶乐多眉飞色舞，从桌上抽了几张纸，卷成话筒状递给顾缱绻，“被后妈关起来的时候是什么心情？有没有哭鼻子？” “……？” 顾缱绻一直没吃东西，现在正饿得慌，她正吃着一块小蛋糕，听罢陶乐多的话，轻哼一声，“才没有。我不是努力地想办法，你们现在才能到这里来的嘛。” “说说，说说怎么回事，当时在想什么呢？让我们感受一下第一视角。”陶乐多继续采访。 “……” 没办法，一双双眼睛看过来，顾缱绻只能放下小蛋糕，跟他们讲起来：“虽然，一开始我也不清楚谢航对这个安排是什么态度，但是，我肯定要想办法去试一试嘛，因为小陈告诉我……” 说到这儿，顾缱绻噎了一下，想着陈星落装着一本正经给自己讲题的样子，觉得说出来好像有点搞笑，就没再说下去。 “啊啊啊？告诉你啥？” “告诉你啥？” 一众人好奇心瞬间被吊到最高点，一双双眼睛里放射丨出无比期待的光，好像一群狗仔嗅到了八卦的气息。 “哎呀哎呀，没什么呀！”顾缱绻却摆摆手，不说这个了，继续说重点，“反正，最后我想办法见了谢航一面，才知道，原来他早就有喜欢的人了，人家还都谈了好几年恋爱、准备结婚了。就是他爸太古板，不同意这门婚事，拿各种做要挟，最后竟然想出这样的办法来给谢航强硬安排婚事。” 说着，顾缱绻叹口气，觉得怎么想怎么无厘头，最后很无奈又很幽默地说：“没办法，我只能和他商量了一下，最后托他请求外援了。” “欸欸欸，那你呢？”陶乐多又转向陈星落，“得知我们的小祖宗被软禁还被逼婚，你是不是，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废话！”陈星落想也不想。 顾缱绻忍不住，低下头去偷笑。 “欸，那你担不担心，你的小祖宗最后真的会嫁给别人呀？”冒着生命危险，杜绯绯好奇问道。 “……” 陈星落看她一眼。 “我错了我错了！”杜绯绯立即抱住头。 “你干嘛啊陈星落？”林景南看自己小女朋友“受委屈”，立即装出凶巴巴的样子。 然后，他就收到陈星落一记更冷的目光。 “错了错了！”林景南也立即抱住头，又摸摸杜绯绯的头，“应该是我女朋友喝上头了，才会问出那样的话。” 在一桌人的哄然大笑中，杜绯绯头上冒起一串问号。 …… 而另一桌，气氛就全然没这么好了。 顾影绰身边坐着警官和律师，一番谈论，他已经将传票给了梅泓丽，关于顾川隐的遗嘱，关于公司，关于家产，关于顾缱绻如何被对待，以及这场原本很荒谬的婚礼。 对面，梅泓丽始终一言不发，才知道是院中失火而不自知。 其实，她根本一点势力都没有，只不过用钱请了些人在作威作福，想为了最后的胜利去赌上一把。 奈何，大概被利益熏昏了头，即使头脑和能力都配不上野心，也要逞强，最后就这么输得狼狈不堪又一塌糊涂。 最后，顾影绰喝尽杯里的酒，道了声“失陪”，便离桌而去。至于谢家的事，就留他们慢慢谈好了。 就在大家都准备离开的时候，顾影绰看着一直缩在陈星落身边的顾缱绻。 她始终有意和自己保持出距离，一副不怎么想理他的样子。 自己妹妹什么脾气，自己也不是不清楚。顾影绰心里好笑，主动上前对顾缱绻柔声道：“绻绻，可以单独和你说说话么？” “哼。” 尽管不太情愿，顾缱绻还是从陈星落身边站出来。 走到一旁，顾影绰和顾缱绻兄妹两面对面，但顾缱绻还是不愿意看他。 沉静了许久，顾缱绻很别扭、满是嗔怪地开口：“要是你那么恨爸爸、那么讨厌这个家的话，其实你可以不用回来的嘛！反正，你不回来，陈星落也能来帮助我，才不用你！” 听着这样的气话，顾影绰觉得好笑，“那，谁来惩罚那个坏女人，谁来把她从我们家赶跑？” “……” 顾缱绻说不出话。 “绻绻，”顾影绰笑笑，揉了揉顾缱绻脑袋，语重心长地道，“哥哥跟你解释一下，哥哥在美国是真的真的很忙。当然，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哥哥的确是很讨厌咱们家当时的那种情况，的确，是有些有意回避的意思……” “哼！！” “而这次，哥哥是真的真的没料到，爸爸会突然……”说到这，顾影绰顿了顿，“是，我的确恨他，对他的做法无法接受，也不能理解，但我也不可能，无情到知道爸爸会那样，然后也不……” 说到这儿，顾影绰又没再说下去。 默了很久。 “算了，别说了吧，我知道了。”顾缱绻小声地说。 听出顾缱绻的原谅，顾影绰笑笑，最后又宠溺地摸摸她头，“我妹妹长大了，越长越好看，穿婚纱也超漂亮……” 顾缱绻最招架不住这样的夸奖，瞬间红了脸。 却听顾影绰继续说：“……但是，现在哥哥回来了，绻绻就别再把那个捡到的破烟盒一直带在身上了吧？” “……？” “弄得，就好像哥哥死了，你得时刻带着个东西在身边纪念似的。”顾影绰叹口气，“再说，被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们家小绻绻那么可爱，竟然是个小烟鬼呢……” “？？？” 反应过来，顾缱绻气个半死，“哥！！” 想了想，她握紧拳头，大喊一声，“陈、星、落！！”这个人，到底告诉了她哥多少！！！ …… 但在收拾陈星落前，顾缱绻还有些话想和梅泓丽说。 此时，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顾缱绻让陈星落等等她。 梅泓丽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始终接受不了自己竹篮子打水一场空，最后还溅了满身擦不干的事实，很久之后，才独自一人从大堂里出来。 却立刻见到了正等着自己的顾缱绻。 “怎么？”梅鸿丽有些好笑，“顾小姐，难道也会在得意的时候，来欺负欺负这个并不如意的我么？” “我不是得意，你也不是不如意。”顾缱绻很平静地说，“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些事而已。” “哦，你说吧。”梅泓丽做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顾缱绻也不介意，继续说：“你以为，你嫁给我爸爸就得到了所有，所以你就这么肆无忌惮地做出这些不可理喻的事。但不管怎样，我只想告诉你，我爸爸很爱我妈妈，也很爱我和我哥哥，而你，什么也不是。” 在梅泓丽依然很不屑的目光下，顾缱绻继续说：“虽然，我不知道爸爸为什么要娶你，但爸爸，从来就没像爱我妈妈那样爱过你。因为，爸爸会把所有画过的画给我和妈妈看，但他从来没有和你分享，所以，那天，在爸爸说画了幅新画、你带我去看的时候，你才敢随便翻出一副旧画来鱼目混珠。” “爸爸画的新画是我，你嫉妒了。而我想告诉你，爸爸从前也同样耗尽心血画过另一幅，因为被我放起来，所以你从没见到过，画的是我妈妈。” “总之，”顾缱绻顿了顿，“尽管爸爸做出的一些事我不明白，但至少，我知道，如果鹰把自己的小鹰推下悬崖，不是为了让它们死，而是为了让它们飞起来，而你，什么也不是。有些东西，从来就不属于你，是你自不量力，你不是不如意，你是痴心妄想，自讨苦吃！” “……” 沉默很久。 梅泓丽阴森森地笑了笑，“滚。” 顾缱绻没甚所谓地耸耸肩，看着女人气急败坏地离开。 反正，她也再不想见到她。 发了会儿呆，顾缱绻转身，找到正倚在不远处石柱上等自己的陈星落。 她站到他面前，深吸口气——“走吧。” “嗯？”陈星落抬眼，打量眼前的女孩，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小脸。 软乎乎，因为刚才情绪激动而带着温热，还是熟悉的触感。 “走吧。”顾缱绻凝视着他的眸子，又说一遍。 那双黑色的眸子，闪烁着光彩，像无数个夜晚凝望的星空，像无数个梦里，让她心安的星子。 陈星落却没有动，勾起一抹笑，“你在撒娇吗？” “……” “不行吗？”顾缱绻扯了扯他袖口，忽然又想起来什么，眼里倏然亮起光，“对了，我忽然想起来，你到底和我哥都说了些什么啊？为什么他会说什么，什么烟盒……陈星落，你……” 后面的话没机会说出来，被一个吻给堵了回去。 一个，格外深切的吻。 顾缱绻始料未及，就感觉自己被陈星落紧紧抱住，他软滑的舌探进自己嘴里，缠绵不休。 吻了好久、好久。 末了，陈星落放开顾缱绻，捧着她比刚才红了不知多少倍的小脸，笑得很找打，“我听说，不管女朋友因为什么生气，亲一亲就好了。” 顾缱绻：“……？” 可是她生气的…… 算了，好像，的确不怎么生气了。 但说，还是要装出很生气的样子来！ 顾缱绻继续不客气地扯着陈星落袖子，“走，走啦，别说乱七八糟的了！” “不。”陈星落却拒绝。 “什么？”顾缱绻不可置信，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除非你亲亲我。”陈星落淡淡地看着她，摆明一副“你不亲我，我今天就不听你话了”的架势。 “……？” 好吧，虽然不知道小陈同学突然耍什么脾气，顾缱绻想了想，踮起脚，捧起陈星落的脸，学着他刚才的样子，吻在他温热的唇上。 …… 晚上，顾缱绻换了衣服，和陈星落去了小时候常去的一家游乐园。 不知道做什么好，不想吃东西，更不想睡觉，只想和陈星落待在一起。 因为，他身上所有的气息，都是自某个夏天起，一直积攒到现在的所有时光的气息。 甜的，像蜂蜜味的阳光。 随便逛了逛，玩了些项目，最后，顾缱绻勇敢地指着海盗船说——“我要玩那个，不低头的那种！” “啊哈？”陈星落有些震惊，但也很好笑。 “那玩嘛。” 排过队，坐上偌大一艘海盗船，夜晚的游乐园别是一番风景。 处于很高的地方，地面的东西都看不大清，只是很多细碎、五彩斑斓、闪闪烁烁的亮光汇集成一片。 再仰头，就是一片浩瀚无际的星空。 天上地下，一片璀璨。 “陈星落。”顾缱绻叫了声。 “干嘛？”陈星落懒洋洋的。 想到杜绯绯之前问过的话，以及陈星落当时并不怎么认真的态度，顾缱绻闷闷地问：“你说，你就真的不害怕我会嫁给别人嘛！” “不会！”陈星落没好气地说，“你别再跟我提这个！一听我就冒火！” “……” “喔。” “那你，有看我微博吗？”顾缱绻弱弱地问。 “……” “干嘛不说话呀！” 陈星落偏过头去，还是不吱声。 很快，一阵“丁铃铃铃——”的声音响起，海盗船启动，晃动起来。 顾缱绻因为说过自己这次不会低头，所以现在握紧扶手，有些紧张地凝视着前方，希望自己一定能做到，没再追问陈星落了。 而陈星落一直偏过头，偷偷地笑。 怎么可能没看过她微博。 他每一条都看，背出来都可以。 【鬼屋的时候，其实我还是很害怕，可是小陈鼓励我，我就觉得我可以。我紧紧拉着他的手，想着他说的话，没关系绻绻，那些可怕的东西都是假的。】 【我觉得我好笨，做不会题，但是小陈说，题出了就是给人做的，不可能做不出来。困难也是这样，如果老是害怕退缩，是永远解决不了问题的。】 【从来没想过会和谁在一起，也不太相信。但小陈让我相信了。所以，如果真要问我以后想嫁给谁，我仔细想了想，好像只想跟小陈说——我愿意耶！】 【笨蛋，我知道你一直在看我微博，你ID也太好猜了吧？所以，你看到了吗？】 如果我是一颗星星，我只愿坠落于你的心间。 不过如此的故事。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