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樱布蕾 作者: 醇白 简介: 1. 味觉障碍阴鸷退伍拽哥×烘焙博主甜豆软妹 覆手翻云新家主×寄宿保姆家女儿 应樱初中时父亲去世家底掏空,妈妈是在计家资历最深的保姆,计家老爷子好心收留她们母女住在别院。 她住进来时短暂见过那位几乎不回来的长子,眉眼锋利,倨傲冷艳,穿着一身整齐制服意气风发。 再见他已是八年后,应樱听见家仆们都议论那位大少从部队退下来后得了精神障碍,尝不出任何味道,无滋无味的过活。 计戍寻回来以后性子变得古怪又阴鸷,一个月身边伺候的人换了三批,没人做得来。 妈妈提醒别惹到他,所以她只要见到就低着头走。 直到那晚上她撞见计戍寻偷吃她做的甜品,他目光冷如冰霜,吓得应樱心里一颤。 他吃得理所当然,走之前还撂一句:“太甜,下次注意。” 应樱惊愕:他不是尝不出味道吗!? 没两天,应樱就被大少点名叫进主院。 她走进昏暗的书房,对上计戍寻喜怒不察的眼眸,不敢说话。 他问:“会做饭?” 应樱点头。 “从今天开始搬来主院。” 她继续点头,然后猛地抬头,傻了:“啊?” 应樱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这位家主对她的态度变了。 从“今天的不好吃。” 到“别随随便便就跟人笑。” 新做的樱花布蕾让他随意放在桌子上。 应樱被他捞进怀里,她又悸又惊:“不是...要吃东西吗。” 计戍寻依旧面不改色,挂着那副寡淡神情,眼底却幽浑,侵占欲昭然显露。 他控着小姑娘盈盈一握的细腰,往自己怀里送,闻着她颈窝处的甜味,笑了:“嗯,正要吃。” 离开计家后,当应樱以为自己和计戍寻终于断了关系,相忘于人海时。 暴雨夜里,她打开门,浑身淋湿的他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眼前。 应樱心里一急,赶紧关门,被他一手撑住门板。 黑发顺着脸颊滴水,计戍寻眼底灼热,声音沉重发哑:“应樱,我没你不行。”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天之骄子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应樱,计戍(shù)寻 ┃ 配角:收藏求求啦! ┃ 其它:今天咱点收藏了嘛quq 一句话简介:味觉障碍拽哥×烘焙博主小软妹 立意:再烂的命,也得握在自己手里 第1章 杏仁冰激凌可颂 “早餐准备好了。” 挂壁电视里传来声音。 眼前摆着一盘杏仁冰激凌可颂,是便利店的当季新品。 草莓和薄荷味道的冰淇淋球加在可颂面包中间被切开的千层核心里。 在合适的位置用小块的黑巧克力作为装饰,最后撒上零散一层杏仁碎,看上去色泽漂亮,面包的香味和杏仁的清甜味融合在一起,色香味并存。 应樱坐在便利店临落地窗的高脚椅上,从背包里拿出一套餐具,用刀叉把点缀的巧克力切出来一小块。 拿起来从中间掰断,耳边听到一声轻而脆的声音,观察到内部质地细腻均匀没有气泡。 她满意地将剩下的巧克力含在嘴里,等待时间。 口腔的温度将巧克力融化,一片柔顺滑软在唇齿间流连,没有如粉状的粗糙的味觉,她嚼碎巧克力,边吃边在本子上记录。 确实是品质优良的巧克力。 她眼睛一弯,如冰淇淋般的甜腻就从她那双杏仁眼中挤露出来。 应樱将这一小块可颂吃进口中,鹅蛋圆的脸蛋因为咀嚼鼓着。 暗自评价:冰淇淋加水过多,香精味过重,可颂的外硬内软也没有做好。 想不到一个网红打卡甜品竟然只有点缀用的巧克力是最好的。 应樱稍许颦眉,这时候一抬眼,正好看见电视屏幕里放着的《动物世界》河湾故事会这一集。 野狗围在一圈,将捕获的野鹿拆分生吃,鲜肉被它们锋利的牙齿扯碎,叼着到威胁不到的地方吞吃入腹。 “野狗的狩猎成功率高达百分之八十,”电视里的女配音员的语音语调恰到好处,传达出野生世界的神秘感,“而狮子,只有百分之三十。它们吃得很快……” 野狗硬生生把血淋淋的鹿腿从鹿身上撕扯出来的画面映入她眼帘,应樱深感不适,干咳一声,移开视线。 “我真是不懂,为什么大早上便利店要放《动物世界》啊!”庞花花直接用手把可颂抓起来,咬了一大口,眼睛一亮,“唔!这个不错。” 应樱端起买的盒装果汁呷了一口,“不过有些没达到我的期待值,这哪有小x书美食博主说得那么玄乎呀。” 她低头看着眼前这份味道一般般的可颂,想着钱都花了,不能浪费粮食,于是学着庞花花三两口囫囵咬着。 “大早上的你就拉我出来吃这么一个可颂,待会一块去玩会儿?”庞花花就住在这附近,不着急回家。 应樱思忖了片刻,摇摇头,“不了,我校内项目的小组策划书还没完成,而且计家最近有事情,我得帮我妈干活。” “什么项目?大学生什么创新那个?你还想着那奖金呢?”庞花花吃着边皱眉,“而且,计家平时不是不用你干活吗?” 她想起昨晚上母亲说的话,“嗯…说是计老爷子的孙子回来了,全家上下……” 应樱越说越迟慢,看清店外面的动静时精神立刻紧绷起来,眼神瞬间警惕。 …… 同家便利店里,角落里的位置坐着两个气质硬朗的男人。 看着挂壁电视的那位年纪偏大,大概四十多岁,身着朴素,精神气异常挺拔。 陈达看着眼前垂着视线喝水的人,考量着他的神色,轻咳一声,“你说这便利店,怎么放这种片子…” 计戍寻坐在陈达的对面,长腿曲着,没去看那电视上的节目。 他的眉眼都很黑,漆深的眼瞳淡漠如冰,指腹在矿泉水瓶身上的塑料包装条上摩挲着,缓缓说:“没事儿。” 陈达见他没有不适或者反感的微表情,于是继续问:“最近情况怎么样,好点了吗?” “虽然你不在部队了,但是战友们都非常担心你的情况。” 不知是哪一句戳中了他的神经,计戍寻悄无痕迹地勾了勾唇。 听他说完话,计戍寻扬眼,认真答复他:“不管怎么样,我一辈子都是部队的人,以后如果还能出力。” “有召必回。” 话音刚落,计戍寻被店里另外一个方向突发的吵闹声音吸引。 陈达和计戍寻都是经过特殊培训的军人出身,周围任何异样的动静都会被他们捕捉到。 “哎你干嘛去?!!” 庞花花看着突然往店门外跑去的应樱,懵了,赶紧拿起两人的包,跟着追:“你等等我啊!” 计戍寻掀眸,如鹰隼般的视线直射到店门外。 因为还是早上,便利店所在的街区又比较偏僻,这段时间街里根本没什么人。 “你放开我!你是谁啊你!”女生吓得哭泣。 男人苦口婆心,手里力度不断加大,把她往面包车里塞,“别闹别扭了!快跟我回家!你妈都急死了!” 一个买菜的老爷爷路过,女人求救:“求您救救我!!我不认识他!” “赵颖慧!你还要跟家里闹多久的脾气!我是你爸你说不认识我!?” 老爷爷看了一眼他们,信了男人的神情和言语,拉着小菜车走了。 应樱冲着街边正在起争执的两人跑去。 她一颗心扑腾得跳得猛快,扯着嗓子喊他,“你干什么!快放开她!” 男人看见应樱,表情阴沉几分。 女生仿佛看见了希望,一边挣扎着,一边求:“我不认识他,我真不认识他!” “当街掳人!你这是犯法的!我要报警!”应樱眼见着女生要挣扎不住了,上去就拉着女生的手往自己身边扯。 “你谁啊!别管别人家事懂吗你!”男人骂她一句脏话,用气势恐吓她。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她是你的家人!”庞花花赶来,把东西扔地上,伸手去推男人,“身份证呢!给我们看!你刚刚叫她赵颖慧,我倒是要看你是不是姓赵!” 四个人揪扯在一起,已经有几个路过的人注意到了。 男人的表情逐渐慌乱,“我凭什么给你看身份证!我就是她爸!” 女孩的胳膊在她们和男人之间扯着,疼得直哭。 “人贩子!我呸!今天姑奶奶就把你逮了!”庞花花想拿手机报警。 就在这个时候,男人身后的面包车突然从里面被关上了车门,下一刻,车子鸣声驶动,一溜烟就开走了。 男人看见同伙跑了,也慌了,用尽力气一把把受害女生和庞花花推倒在地,转身就跑。 应樱看着倒在地上的朋友,眼中怒火直烧,拔腿就追。 愤怒让她的速度在一瞬间爆发,应樱连跑带扑拽住他。 尽管女孩的力气很小,但是用着吃奶的力气,也能让男人挪步困难。 男人往应樱的脸上挥去,她躲开,他就趁这会儿逃窜。 结果应樱的反应更快,躲开掌掴后,跌倒在地拽住男人的裤腿拉住他,“不会让你走的!警察马上就来!” 应樱拽着他的裤子,试图拖住他。 “他妈的!”男人啐了一口,抬起另一条腿往应樱的肩膀上踹去。 应樱还是没捱住,一下被他踹开,手肘狠狠地摩擦在地上,发出声闷哼。 男人跑了,她急促地喘着,同时抬头寻找着有没有摄像头。 结果没有,他们肯定也是找准这一点才选择在这作案的,应樱气馁。 庞花花跑过来,把她扶起来,“没事吧樱樱,哪受伤了。” 她撑着膝盖站起来,忍着痛摇摇头,还盯着男人跑走的方向,“没事……” …… 成功逃脱的男人走在暗巷里,手里拿着手机和同伙联络,嘴里还骂着:“妈的臭娘们……” 嗖—— 啪! 一个易拉罐飞过来,直接打在男人脸上。 “我草!!”男人的骂声回荡在巷子里,他愤怒地向易拉罐飞来的方向看去。 计戍寻缓缓收腿,黑靴溅上点脏水,懒散地站在他的正前方,从缝隙中投射进来的微光打在他的肩膀上。 他没说话,只是半笑不笑地睥睨着男人。 像拦下逃窜老鼠的猎豹,悠哉中透着不屑。 男人看出这人不是善茬,转身想往回跑,结果一扭头,看见拦在自己身后位置的陈达。 殴斗在暗巷里一触即发。 而后又火速结束。 . 应樱跟着去派出所做完笔录回到金榭府域。 金榭府域不是指一个小区,是指一整片依山靠海的别墅群。 这一片别墅大部分都是庄园式别墅,每一家都有一整片独立宽阔的领地,能住在这里的都是海尧又富又贵的上流人家。 应樱的母亲在计家工作十几年了,仰仗计老爷子的施舍,从初中家里出事以后应樱就一直跟着母亲寄宿在计家。 计家的庄园阔气十足,几个院子独立却又被圈在同一个庄园的范围之内。 四座别墅和一座花草园将一片不规则形状的人工湖围起来。 树木花卉相伴,鱼鸟活跃,还养着天鹅,这些都有专人打理。 应樱和母亲住在西边柳苑的后院,在柳苑一层角落里占有两个小单间。 住的位置和计家地上的停车场以及员工的停车棚很近。 海风卷进陆地,迎面掀起她的刘海碎发,应樱从别墅后门进去。 天空半阴半阳,似乎要下雨了。 她开了自己屋的门,一声细小的猫叫声传来,应樱蹲下身,摸摸眼前这只小橘猫的脑袋。 她撸着猫,自己简单处理了下伤口,给母亲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然后被接起来,应樱妈妈贺琴无奈的声音传来:“不是让你白天尽量不要打电话吗。” 应樱压小声说:“打扰计爷爷了吗?” “没有,我在藏风园这看着他们干活呢。” “哦,我是想问您用不用我去帮忙?” “不用。”说完,贺琴在挂电话之前不忘提醒她,“趁着孙少爷回来之前,赶紧把那猫处理掉,听见了吗?” 电话被挂断。 应樱转过去看着蹲在自己脚边的小橘猫,发愁了。 蛋挞是前两个月下雨的时候从外面被她捡回来的,小家伙躺在路边树下,身上受了伤,月数也不大,她看着可怜就捡回来,没想到竟然真给救回来了。 这些日子小猫长得迅速,毛发也显得漂亮很多,也愈发粘人。 她了解不多,只是知道计老爷子一个一直在外面忙的孙子要回来了。 这位孙少爷牌面极大,人还没回来,提了各种严格的要求,最奇怪的,就是以后在庄园里不许出现任何宠物。 尤其是——带毛的。 这几天连湖里的天鹅都被赶走去室内喂养了。 这小橘猫要是被明面上看见,妈妈一定会被怪罪的。 又跟它玩了一会儿,应樱去择豆角给自己和母亲准备晚上饭,富贵人家每餐都是大鱼大肉,可也不怎么懂得珍惜,别墅里伺候的保姆们有时候会吃厨房剩下的。 不过,就算是吃一口能延年益寿的金丹,应樱也不愿吃别人剩下的。 应樱在屋子里将蔬菜和肉都准备好,晚上用别墅里的小厨房做饭,她干着活,再抬头的时候,发现窗外面淅淅沥沥开始下雨。 返回屋子准备写学校创新大赛的策划书,房门被敞开个小缝,她扫了一眼屋子,没有看见小猫的影子。 她扭头,看向半开的后门,喃喃:“不会跑出去了吧。” 清雨淅淅沥沥如细线般从天而降,应樱用手遮着头从后门跑出去,在附近找着,柔软的嗓音被雨雾虚化:“蛋挞?蛋挞?” “你去哪了蛋挞?” “喵——”弱弱的猫叫声传来,在车棚那边。 应樱听到声音双眸一亮,找着跑过去,“蛋挞,你怎么跑到这……” 她话说到一半,看见眼前人的瞬间闭了嘴。 身形颀长的成熟男人站在雨棚下。 他穿着极简的漆黑皮衣,黑裤和黑靴将他的又直又长的腿展现得淋漓尽致,因为淋雨的缘故,短发和衣服都沾上了些湿。 就算身上淋了雨,依旧扰不乱他周身散发出的那股矜贵和傲气。 他精致的五官生而冷峻,眼眸很黑,像墨潭一样深不见底,眼神阴冷,情绪淡薄。 男人的眼神太有震慑力,一股惊惶从她心底油然而生。 应樱认得计家大部分人,似乎没见过他。 计家人是不会自己亲自来泊车的,所以也就更不会骑车,不会来停车棚。 所以…难道是新来的保安? 安保人员现在外形要求已经到这个程度了? 她将视线缓缓往下移,定在他那突着青筋指节修长的手上,他正单手捏着小橘猫蛋挞的后颈,把它提在半空中。 那架势好似下一秒就要毫不留情地把它摔出几十米之外。 蛋挞那惊恐的眼神已然显露出他这动作的粗鲁。 应樱瞧见蛋挞害怕得身子都在哆嗦,赶紧开口解救。 计戍寻拎起这突然冲过来腻歪自己的猫,刚准备扔出去的时候,听见了一道软糯的嗓音。 “您好,那个……” 他微微偏头,乜斜着站在不远处的应樱。 应樱刚开口话没说到半,又被他扫过来的这一记阴冷的眼刀噤了声。 计戍寻将她那被雾霭漫湿的眼眸,以及写满单纯的小脸尽收眼底。 半晌,他捏着猫的后颈往她那边晃了晃,缓缓开口,沉冷的嗓音划破绵密的雨雾:“你的?” 作者有话说: 时隔二十天再见啦!好想我的宝贝们! wb有开文抽奖,家人们记得去参加一下呀,想给你们送礼物@是醇白 ●《春樱布蕾》食用说明● 非现实向的无脑童话小甜饼,豪门设定都是编的,后期稍许追妻,不要带脑子看√ 本文属于男强女弱爱好者的自我满足,但保证两人在感情关系上绝对平等,绝对不虐女主√ 双向救赎,本文一些情节有可能有些羞耻老套,但是真的是作者xp上的东西!希望能遇到和我有一样xp的家人! 无特殊情况零点更新,偶尔加更会通知,不断更√ 谢绝杠精,希望家人们喜欢,祝阅读愉快√ 第2章 原味奶油瑞士卷 雨淅淅沥沥地从车棚的尾端垂下,在地面上溅起一朵朵水花。 耳边的雨声逐渐嘈杂起来,可是应樱却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因为紧张衍诞的心跳声。 男人似乎没什么耐心,见她盯着自己不动也不说话,手腕一抬,小猫蛋挞下一刻就要被抛出去。 蛋挞求救似的叫声把她扯回现实。 应樱往前挪了一步,板鞋在地面上摩擦出短暂的沙沙声。 她赶紧叫住他:“先生!” 计戍寻缄默着偏回视线,用眼梢余光看着她。 “是我的。”应樱小跑到他面前,伸出双手示意他,双眸澄澈,赔笑道:“给我吧,谢谢您啊。” 他单手一扔,小猫在空中扑进应樱怀里,她踉跄几步差点没接住,抱住蛋挞以后赶紧顺顺它颈后炸开的毛,安慰着。 雨就在两人接触这么一两分钟的功夫大了好几倍,她没带伞,一时间被雨困在了雨棚之下。 明明很宽敞的雨棚,因为身边男人的存在,突然显得又窄又窒息。 应樱从没接触过气场这么骇人的人。 她抱着猫,悄悄打量他。 长得这么帅,就当安保真是可惜了…… 她心想。 他明明看的是眼前方的位置,却好像在身侧长了眼睛似的,计戍寻忽然开口:“看够了?” 应樱喉咙一哽,赶紧低下头,讪笑一声,小声回:“没有啦……” 不知道在否认哪一点的糊涂话通过柔软的声线而出,在雨幕环绕的环境下略显娇憨。 听见这话后,计戍寻稍颦了眉,这才转头过来,俯视着她。 应樱再抬眼的时候,正正好撞上他明显透露着不解和嫌弃的目光,她抿了抿唇,好心搭话:“呃,我在计家住好多年了,没见过你,你是新来的安保吧?” “如果迷路的话,我可以给你指路,这里我很熟的。” “有纸么。”他倏地打断她的话。 她愣了愣,赶紧点头,单手抱猫,从兜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他。 拿着纸巾的手腾在半空,对面的人迟迟没有接。 应樱又不懂了,在分析他冷冰冰的眼神后,试探般的帮他打开纸巾的封条,抽出一张纸的前端,再次递了过去。 这次他伸了手,修长的手指夹着纸巾前端,抽了出来。 应樱眼见着他抻开了这张纸巾,擦着刚刚抓猫的右手,从指尖到手腕全部认真擦了一遍。 然后手掌一握,纸巾被攥成一团。 计戍寻认出她是早上那姑娘。 他握着纸团,再次看向她,挑了下眉梢,意会明显。 应樱眨了眨眼。 他不会,不会是要她收他用完的擦手纸吧!? 男人的眼神目的性十分明显,应樱心里的诧异逐渐发酵。 她双手抱紧猫,微微背着他偏身,没接,装看不见。 雨还在下。 应樱脸蛋都气得鼓了起来,愤懑道:“你右手边就有垃圾桶。” 计戍寻手里攥着纸团,瞭着她的眼神细微变化。 他无声勾了勾唇,收起逗她的兴致,身子没有动,看都没看直接抬手将纸团往后抛。 神奇的是,轻飘飘的纸团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精准地被投入了垃圾桶里。 应樱抱着猫回头,就见男人直接抬腿迈入雨幕。 雨水肆意地打在他的黑发和黑衣上,风一鼓一鼓地掀起,但他的身形始终挺拔,然后在应樱的视线里越走越远,直到消失。 “喵——” 怀里的蛋挞在细细地猫叫着。 应樱盯着他离去的身影,讷讷道:“真是过分,都是打工的,拽什么。” …… 雨停以后。 蛋挞在藏风园的花圃里扑来跳去,和雨后花朵上跳跃的蝴蝶嬉戏。 “嗯?咱这真有你说的那么帅的安保?”在藏风园务工的小女佣小枝正在收拾新到的花土,跟她搭着话。 柳苑的南边挨着计家的花草园子——藏风园,应樱就常常去藏风园散步,和小枝经常见到,两人年纪相仿,一来二去就成了朋友。 “是呢,可是我也想不到他那样的还能做什么别的岗位了。”应樱手里玩着一根野草,蹲坐在她旁边,盯着远处玩闹的小猫,“他那样冷冰冰的,又没素质没情商,不管是做管事的,还是宅子里服侍人的,肯定分分钟被辞退。” “你说的也有道理,估计就是新来报道的安保吧。”小枝凑近她,小声悄悄说:“我听说咱们这儿的安保,好多都是当兵退下来的,可厉害。” 应樱诧然,手里摇晃野草的动作一停,“真的?” “我哥就是当兵的,他上次跟我打电话说,其实很多在伍成绩不好的退下来基本没什么好地方去,反正都是当保安,在这金榭御府里给计家当保安多威风。” 小枝抬起胳膊,用胳膊擦了擦额角的汗,笑容朴实,“阿姨也在计家这么多年了,计家的待遇多好你肯定也知道,主要是就算以后退休了,计家依然会给很丰厚的福利,大家都是为了这个才一直坚持留在计家的。” “不然东边那槐苑和桃苑的太太少爷们那么难伺候,谁会忍气吞声一直受着呀。” 应樱点点头,对她最后这句话表示十分赞同。 蛋挞玩了半天,最后跑回应樱身边。 她把小猫掐胳膊举起来,和蛋挞对视着,面带困色:“你说你,怎么办呢。” “还没给它找好下家?”小枝问。 “嗯,我同学都是住在学校的,学校宿舍更不让养猫了呀。”应樱抱着它,一想起如果把它丢出去它又要成可怜的流浪猫了,百般心疼,“蛋挞,计家这么大,都没你一个容身之所。” 小枝随意地一抬头,眼神一动,赶紧站起来微微躬身,面带笑容:“青竹夫人。” 应樱闻声,也跟着赶紧站起来,转身,看见站在她们身后似乎刚来的女人。 青竹夫人是柳苑的主人,她的丈夫计谦是计老爷子的三侄子,计谦因病去世后,青竹就留在计家,这些年守着柳苑离群索居。 青竹还很年轻,四十出头的年纪保养的很好,眉清目秀风韵正好,又是出自书香门第,不染世尘,吃斋念佛,每天和笔墨纸砚,书卷文集相伴。 因为她气质绝佳,对待所有佣人们又十分温柔体贴,所以比起三太太,大家都喜欢叫她青竹夫人,对她十足尊重。 青竹穿着旗袍披着毛织的披肩,唇边总是挂着疏离温柔的笑,看着她们,“刚下完雨,你们两个女孩子就这么坐在石阶上,也不怕受了湿气。” 她浅淡温柔的嗓音总是能让应樱心里踏实。她来计家这么久,因为身份被很多人看不起,也受了很多委屈,是青竹夫人这些年一直庇护着她们母女。 “没事夫人!我这皮糙肉厚的,不怕湿气。”小枝笑呵呵说。 应樱借话题关心道:“刚下完雨这会儿凉,您身体不好,注意保暖。” “我没事,刚刚在屋子里看书,觉着这雨后空气新鲜,出来散散步。”青竹顺着石阶往下走了几步,矮跟的鞋踩在花圃的石路上,她看了一眼应樱怀里的猫,“你捡的猫?” 应樱讪笑道,有些困扰:“是的,听说上面不让养这些,正发愁…怎么把它送出去呢。” 青竹睨了她一眼,然后伸出两根葱白的手指,在小猫的下巴软毛处挠了挠,“嗯,这事儿我知道。” 蛋挞对青竹温柔的力度很是受用,眯着眼睛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 “真是个可怜的。”青竹说着,沉吟片刻,她收回手,对应樱说:“就在柳苑养着吧,尽量不要让它出院子。” 应樱眼神一亮,喜笑颜开,“真的可以吗?那太好了,谢谢夫人!” “我好歹在计家这么多年,也算是他长辈。”青竹将手收回披肩里,白皙的脸透着几分虚弱的苍色,眉眼温垂气场却不弱:“他总不能因为一只猫就跟动我柳苑。” 应樱抱着蛋挞给青竹鞠了一躬,心里堵塞瞬间消散,“谢谢您。” …… 晚上。 贺琴拣菜的手一顿,抬眼看向女儿,“青竹夫人真这么说?” 应樱扒拉了一口米饭,咀嚼时脸颊一鼓一鼓的,她眯起眼睛笑,“是,夫人说只要养在柳苑里就行。” 贺琴眼睛左右动了动,沉默着又吃了两口饭,没说话。 “妈妈,有什么问题吗?”应樱察觉到母亲的缄默,问着。 “倒是没什么问题,夫人愿意帮你,你得找机会报答回去,知道不。”贺琴提醒她。 她点点头,“我知道的,如果她有需要,我肯定会把这个人情还回去。” “吃饭吧。”贺琴把牛肉往她面前推了推,自己拣青菜吃。 . 第三天下午,应樱从学校回来,在小厨房里做点心。 她正在等待烤箱时间,透过窗子,发现今天主别墅椿院四层所有屋子都灯火通明,佣人们也进进出出十分热闹。 贺琴这时候回来,顺着小厨房的香味找到她。 应樱看见妈妈进来,“妈,您忙完了?” “晚上他们有家宴,我还要去帮忙,趁这会儿回来歇口气。”贺琴走过来,看着厨台上摆着的已经做好的中式糕点,露出几分笑意:“这是今天的?” “对!上次您不是说让我也试试做中式的嘛,您尝尝?”应樱扶着她肩膀让她坐下,给妈妈捏着肩膀。 贺琴戴上她用剩下的一次性卫生手套,捏起一块桂花枣泥糕,淡黄色花朵状的糕点,花心处用深黄色的糖桂花做点缀。 糕点在手掌里栩栩如生,像是一朵真的晶莹剔透的桂花。 贺琴尝了一口,点点头,“好吃,而且不是很甜。” 应樱给她捏着肩膀,看见她喜欢心里高兴,语调都高了几度:“嗯,我想着这些糕点还是宜清淡的,糖多一点就显得腻了。” 贺琴吃了一块,正好提议:“待会你把这几样都包上几块,跟我去椿院,给老爷子尝尝。” “计老爷子可没少关照咱们娘俩,以后你做什么好吃的,就常送去。”贺琴心思细,说着:“计家孙子辈的男孩多,孙子有时候就不如孙女贴心,你多去跟他说说话,没坏处。” 应樱点头。 妈妈是服侍计老爷子的,所以每天都待在椿院里,但是她却很少去到椿院。 她还记得那位严肃中掺杂着丝缕慈爱的老爷爷。 虽然始终有几分敬畏,但是妈妈既然这么说了,她就该去。 …… 想着那些的时候,她们已经靠近了椿院的大门。 应樱抬头,仰望着眼前这栋四楼高,规模壮观,装潢华丽大气的欧式别墅。 椿院里忙碌的佣人很多,来匆匆去匆匆,但是噪音却很小。想来是为了晚上的家宴做准备。 应樱跟着母亲走向二楼老爷子的书房。 门被打开,应樱随着走动就那么稍一抬眸,身形顿住,恍然一惊。 黑西装黑衬衫,连领带都没有系,领口两颗扣子就那么敞着,随意却又带着极厚重的压迫感。 男人与前两天在雨棚下见过的形象稍有变化,收了几分随意野性,与之附上来的是更多的孤傲和阴鸷。 他坐在老爷子身边,姿态懒散。 他不是新来的保安吗?现在保安入职都能跟老爷面对面交接谈话? 应樱惊诧。 计老爷子看见她们母女,笑着招招手,“来了。” “老爷,我回去休息的时候正好看见我闺女在鼓捣那些甜点。”贺琴笑着带着女儿走到他身边,“我尝着是觉得不错,您这两天不是总想吃点甜的?给你带来尝尝。” “哦,你还会做甜品。”计老爷子松松抬眼,露出几分意外。 应樱温顺地垂着视线,躲避着老爷子旁边那道投来的目光。 计老爷子想起来,侧了侧身,跟她们介绍:“哦对,忘了,贺琴啊,这是我孙子计戍寻,刚从外面回来。” “以后我要是不在这边住,有事你们娘俩随时找他。” “哟,那我们俩没打扰您二位谈事儿吧。” “哎,能有什么事,不碍的。” 应樱手里捧着甜品盒子,惊愕地眼睛快瞠出去了。 这个她以为新来的保安,就是从外面回来的长孙少爷!? 后背一凉,她差点没站不稳。 完了完了。 那自己不是明晃晃地让他知道,自己无视他的命令,在计家养猫这事了? 【你是新来的安保吧?】 【如果迷路的话,我可以给你指路,这里我很熟的。】 应樱尴尬窘迫得头皮发麻,脑袋埋得更低了。 计戍寻 这个名字在应樱的心里品味着,忽然,被尘封的记忆突然鲜活,重映在她的眼前。 应樱想起了他。 想起他的第一时间,应樱抬眼悄悄去瞥他。 令她出乎意料的是。 他同时察觉,懒洋洋地掀眸,隔空直直抓住她偷看的目光。 计戍寻稍耷拉着眼皮,天性薄凉的眼神攫在她身上。 下一刻,他若有若无地一挑眉。 应樱尾睫一颤,浑身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闺女,快给老爷尝尝。”贺琴提醒她。 她回神,半蹲下身打开甜品盒子,将里面漂亮的糕点呈现在老爷子面前,挤出几分笑:“计爷爷,您看看。” “是漂亮啊,瞧这点心做的,都能开店了。”计老爷子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这都是什么啊,紫的黄的。” “绿白相间的是抹茶芋泥糕,会有一点茶味。”应樱提到自己的甜品,心绪放松些许,声音柔缓:“黄色的这是桂花枣泥糕,会有花香味。白紫的这是香芋紫薯糕,是最甜的一款。” “好,真好。”计老爷子伸手挑了一块抹茶芋泥糕,示意她给计戍寻也挑一块。 应樱怔愣了下,点点头,站起身走到计戍寻面前。 计戍寻坐着,好整以暇地睨着她。 紧张危险的气氛在不易察觉中弥漫着。 应樱咬了咬嘴唇内里,然后硬着头皮呈上去自己的甜品,“您…尝尝。” 计戍寻打量她两秒,然后坐直起来,高大的身子瞬间压了过来。 哪怕是坐着,那气场都能轻易压过站着的她。 应樱垂着头。 计戍寻修长匀称的手进入她的视线里,他的手很大,手背上浮着极有力量感突出的青筋,手指缓缓伸向盒子里躺着的桂花枣泥糕。 就在即将碰到糕点的时候,计戍寻眼神一暗,收回了手。 应樱一愣,不知他为什么突然作罢,接着,耳畔响起他低沉淡漠的嗓音。 “是挺漂亮,我就不吃了。” 作者有话说: 白白:计戍寻第一次错失老婆的美味甜品√ 【喜欢计戍寻和樱樱的家人们一定要给我们点一个收藏啦!谢谢大家,祝各位身体健康,万事如意!!下一章有红包!】 第3章 北海道戚风蛋糕 书房内。 计戍寻睨着小桌上摆着的甜品盒子,缓缓垂眸,将情绪掩盖在尘埃底部。 “你说说,人家小姑娘一片好心。”计老爷子换完衣服从里室出来,念叨他:“你啊,老这脾气,以后怎么有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你。” “我什么毛病,您不知道?”计戍寻端起茶杯,指腹在瓷杯的凸起的纹路上抚捻着,将视线收回,语气低沉:“吃也是白糟践粮食,不如不吃。” 计老爷子扶着拐杖的动作一停,沧桑的眼里有着不忍,“早说不让你去部队,偏不听我的……” 计戍寻抿了口茶,无论多浓的茶在口中皆如淡水。 他简单润嗓后站起身,茶杯在桌子上磕出轻响。 “我已经给你约了国外的医生。”计老爷子说。 计戍寻跟在他身后慢慢地走,没答应配合,而是说:“要是医生能治,早就好了。” “万一是你看的那些医生不行呢。”计老爷子接受不了他唯一的孙子后半辈子都要带着精神障碍过活,“就听我的,去看。” 背在身后的手玩弄着另一袖子精致的袖扣,计戍寻缄默不语,不再和长辈顶嘴。 . 直到离开椿院很远,应樱后背的那股凉意才逐渐散去。 她抚着胸口,不知为何心脏跳得剧烈,应樱走出几步,忍不住回头看向那座壮观的别墅楼。 小路边立着一排欧式的白色路灯,黄白色的灯光将她单薄的身影描绘在干净的路面上。 她望着那通明的窗子,男人那盯着自己如鹰隼般犀利的眼神再次涌上脑海。 应樱记起他了,同时又懊悔为何没有在车棚那时就记起他。 或许是隔了太久。 上次见他已经是七年前,她初二刚来到计家的时候。 她刚刚踏进这片庄园没多久时,短暂地见过这位计家的长孙,那时候他穿着一身整齐制服,意气风发,还是少年模样。 应樱收回视线,拼命地摇摇头,把模糊的回忆和他太过强势的眼神统统甩掉。 她转身,抬腿往西边的柳苑走去。 不知是不是这几天连着下雨着了凉的缘故,从椿院回来以后她就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太阳穴突突地难受。 母亲还在老爷子身边,家宴不结束她应该是不会回来的。 所幸明天是周六,她不用想着早起去学校上课,应樱简单洗漱后就回到自己房间睡了。 应樱躺进床里,没一会儿就陷落睡梦当中。 她一睡得不好,就容易做梦。 今晚的梦,将她原本对那计家长孙模糊的记忆不断清晰处理,一点点的,让她想起来全部。 …… 十四岁那年。 啪—— 粉色的草莓冰淇淋直直地栽到女孩有些脏的鞋子上,洗得白净的袜子被冰淇淋弄脏,顿时一片污泞。 “喂,我说。”计哲的女儿,计家的长孙小姐计汝月穿着一身名牌裙装,昂贵的皮鞋亮得在太阳底下反光,她挂着不屑的笑容,“我冰淇淋掉你鞋上了,你赔我。” 蹲在旁边的计少轩眯着眼睛打量眼前缩着脖子的女生,女生又瘦又柴,皮肤蜡黄,头发也透着营养不良的枯黑色,身上穿着老旧的半袖长裤。 他瞄见她半袖里那胳膊上深浅不一的伤痕淤疤。 计少轩轻叱一声,不怀好意地添油加醋道:“我堂妹的冰淇淋可是从比利时空运过来的,你有钱赔吗?土包子。” 嚓。 应樱哆嗦着手,往后退了半小步。 “我跟你说话呢!你聋子是吗!”计汝月十分不满,又往前逼了一步。 她低着头,有些长的刘海遮着她惊吓的眼神,应樱双手紧紧揪着衣摆,嗫喏了半天,音线细如蚊声:“…我没钱…” “没钱?没钱好办。”计汝月和应樱同龄,但她的脸上却有着不合年岁的狂妄,她走到应樱面前,伸出单指指向应樱鞋上的冰淇淋,“没钱你就把鞋上的冰淇淋,给我舔干净。” 应樱的眉头骤然锁紧,抓着衣摆的手又紧了几分。 “你们穷人不都喜欢节约粮食吗?”她笑了几声,双手环胸,故意刁难她:“那就别剩下,吃掉。” 计汝月伸手指,戳在她的胸前,“一个下人的女儿,什么活都不干也想舒舒服服地住在计家?当计家什么地方,福利院吗?!” 委屈的热泪在眼眶里打转,应樱咬紧嘴唇,就是不让眼泪掉下去。 “快点舔,舔完了我们要走了,谁跟你在这大热天耗着?”计少轩催她。 这些侮辱至极的话在应樱耳朵里就像一根根针一样刺激着她那脆弱的尊严。 应樱杵在原地,说什么都不动弹。 “你装死是不是!”她的不服从让计汝月发了火,她狠狠地推了一把应樱。 应樱没有她力气大,身体又单薄,踉跄好几步才站稳。 紧接着不知道哪来的一块石头砸在她腿上,应樱一疼,眼泪掉了下来。 计少轩的右手还维持着投掷的动作,见她掉了眼泪,笑了。 “我哥说了,像你这种死皮赖脸的人,就该打!”计汝月看见她这副唯唯诺诺可怜兮兮的样子就恶心。 想起堂爷爷因为她而批评自己,还扣了自己一半的零花钱的事,计汝月气不打一处来,举起手里的名牌包就往她身上砸。 应樱被她推倒在地,用料扎实的方形皮包砸在她身上,她身上还没好的淤伤瞬间发起痛感。 计汝月刚往她身上踢了一脚,不知怎的,应樱突然浑身颤抖起来,护着自己的头小声嘟囔着混乱的话。 就像是有什么毛病一样。 “妈的烦死了!”计汝月抬起自己的脚,往她身上不停地踹,“你跟你那个妈赶紧滚出计家!听见没有!烦人!” 应樱不知为何连反抗都不敢反抗一下,生生挨着她的拳打脚踢。 地面上的灰尘被扬起,她的呼吸混着泥土的腥味,眼泪如珠串般往下掉,可从始至终她不曾发出过一声求饶。 她想着,等计汝月打够了,打累了,就该走了。 身上的疼痛如鞭刑拷打般,她不知道这样的伤害到底还要持续多久,只觉得度秒如年。 本以为终于逃出苦海。 结果想不到是从一个深渊,掉入另一个深渊。 绝望刚漫进心头之时,一道声音劈开了她世界中昏暗的漩涡。 “计汝月,你找抽是吧。” 含着倨傲的,低沉好听的声音。 计汝月后背一僵,收手回头,吓得表情都变了,“寻,戍寻哥。你怎么回来了。” 计少轩手一哆嗦,赶紧掐了手里的烟,也站起来看向他们的身后。 应樱缓缓打开捂着自己的手,随着指缝的光漏进来,她从逐渐清晰的视线中看清了远处靠在车门边的人。 计戍寻穿着一身整齐帅气的暗绿色制服,宽肩窄腰,胸前的徽章闪闪发光。 他倚靠在车门边,利落的碎发将他精致的五官突显出来,挺直鼻梁下的薄唇勾着弧度。 她忘不掉那一眼望见的他的眼神。 深邃的眼里尽是不容置喙的威严,他的凌厉通过那含着意味不明的笑传达出来。 表面似是懒散不羁,可那笑意从不及眼底,更多的是攫住人心的压迫感。 他像是站在光里的人,仿佛是生来就骄傲的,举手投足散发着贵气,是在骨子里的,倨傲得理所当然。 “干嘛呢。”计戍寻往他们后面瞄去,扫了一眼倒在后面一身脏兮兮的女生,盯着计汝月,一字一顿地质问:“欺负人?” “没,没,我……”计汝月生气,试图反驳:“是她先招惹我的!” 计戍寻的视力很好,隔着几米精准地捕捉到应樱衣袖下留着淡淡伤痕的胳膊。 他眼神冷了几分,看着他这出自二叔,四叔家的堂妹堂弟,又问:“你打她几次?” 计少轩知道他看见应樱的旧伤了,赶紧为他们解释:“哥!我发誓她身上的旧伤不是我们打的!我说的真的!” “对!!”计汝月赶紧附和:“我就打她这一次!” 计戍寻寥寥收回视线,玩着手里dupont的打火机,机盖开合发出清脆的“铿”声,他开口:“趁我没发火,赶紧滚。” 计汝月和计少轩对了个视线,赶紧拿起东西跑走,计汝月跑走途中还不忘回头对应樱瞪了一眼,威胁意味很强烈。 应樱心里松了口气,撑着地面想站起来的时候,自己的眼前忽然出现一只手。 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到自己的面前的,她竟然一点察觉都没有。 她一阵冷汗冒出来之时,抬头对上他温和些许的眼神。 “打你哪了?我带你去医院。”计戍寻把自己的手递给她,打量着眼前这个又瘦又小看上去不怎么健康的小女生。 应樱低着头,心里害怕和生涩混杂在一起,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他深沉一口气,悻悻收回自己的手,“他们是第一次打你吗?” 她眼角有些酸涩,默默地摇头。 计戍寻稍眯凤眸,腮颊绷了绷,又问:“你身上的旧伤他们打的?” 应樱悄悄抬起眼,看他一下,触电般地马上又低下头,然后摇脑袋否认。 下一刻,她的胳膊被他抓住,他的力量感让应樱后脊发麻,眨眼功夫自己已经站了起来。 她见着他俯下身来和自己平视,应樱怯怯地和他对视着。 计戍寻盯着眼前这脸蛋脏兮兮,眼圈又红的小姑娘,偏开视线,摸了摸鼻子。 他没有说话的这几秒,应樱就杵在原地,也不跑,也不开口,木愣愣的。 计戍寻弯着腰,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好点儿,然后重新看着她说:“你是计家请来住的,不是赖在这儿的,也不低人一等,听明白了么。” 应樱眼圈又红了一度,看着他点点头。 “把腰杆挺直了,下次再挨揍,直接打回去,别管他是谁。” 计戍寻忽然对她笑了下,痞气又傲然,教给她:“敢去告你的状,你就跟他们说,就说计戍寻让的。” “这个听懂了没,往心里记,行不行?” 不知怎的,应樱掉了眼泪,她赶紧抹掉,狠狠地点头。 “我叫什么?重复一遍。” “计…计戍寻。” …… 窗外的白色木槿花迎着月光悄悄盛放,花蕊盛着一捧星光,娇嫩的花瓣在含着露水的风中微微摇动。 梦境结束,应樱从睡梦里醒来。 不知道睡了多久,但那股昏沉的感觉倒是消散掉了。 她揉了揉眼睛,想起什么,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有点发旧的日记本。 应樱往前翻,翻到某一页,整页的空白只写了三个字,字体幼圆,能看出写时的犹豫。 计树寻 她垂眸,如蝶翼般的羽睫轻眨着,随着方才的梦再看见这三个字时,不自觉地泛起了几分笑。 昨天在宴厅对他的畏惧也褪去近半。 上午的时候。 应樱在柳苑一楼的小厨房里做东西。 做美食烘焙up主也有一段时间了,从大一到大三,她积攒了不少粉丝,有时候还能靠这个接推广挣些生活费。 等她的校内项目如果获了奖,拿到奖金,再找一份兼职。 加上做up主挣的钱,很快,就能够实现她带着妈妈离开计家的目标了。 这期视频她打算出一个北海道戚风蛋糕的教程,直播做的话烘焙的时间过长,所以她就决定分块剪成视频了。 闲散的时候她会准备好食材做一些直播,但是一涉及到长时间的烘焙,她就做成视频上传。 蛋糕烤出来以后,她往中芯挤入冰凉的卡仕达奶油,最后一步就剩筛糖粉了。 小枝从后门进来,摸进厨房,边吞口水边进来说:“哇,我从八百米以外就闻见香味了。” “嗯?你今天没事了?”应樱穿着可爱风的围裙,瞥她一眼。 “没事了,新送来的那批花今天早上就栽好了。”小枝顺手就捏起一个蛋糕,撕开纸杯咬了一口,双眼发光:“好好吃!” 应樱笑了下,然后暂停拍摄,“好吃就行。” 她把冰箱里的果汁拿出来,两人坐在厨台边开始吃蛋糕。 “我今天听到八卦马上就来找你了,想不想听?”小枝吃得快,两三口就消灭掉一个蛋糕,“昨晚上他们家宴,可热闹了,我听桃苑的姐妹跟我说的。” “家宴?出什么事了。”应樱一听是家宴,脑子里立刻浮现出计戍寻那张脸。 “计老爷子当场宣布打算把计家交给长孙接管,家主继承啊这可是,主要是这长孙在外面部队里待了那么多年,回来就当家主……” 应樱直接点出重点:“计哲和计武?” 小枝听到她直叫他们的大名,吓得眨了眨眼,让她小点声,“对啊,这二爷和四爷都是孙少爷的叔叔,人家两人一个是计兴财团的董事,一个是老总,这些年为计家产业那是尽心尽力。” “再怎么说家主也应该是二爷和四爷两人之间的一位,你可不知道。”小枝瘪瘪嘴,据听说的:“昨晚上家宴上,这几家都快打起来了。” 应樱不敢置信地笑出一声,“真的?” “哎肯定不动手那种啊,人家都是抬抬手指头几千万上下的人物,怎么可能甩开膀子打架呢。” 小枝凑近她,语气更玄乎地说:“重点是,那个长孙少爷,往那一坐看戏似的,慌都不慌。” “说是只说了两三句话,就把其他所有人驳得服服帖帖。” “而且,他回来前就已经在接手处理计家的产业了,听说孙少爷可是带着个计兴一直没谈下来的大项目回来的。” 小枝停顿了下,继续说:“不过,我听姐妹们说那孙少爷可凶了,被他瞪一眼能少活二十年。” “不让在计家养宠物的,制定了那么多跟行军规矩的也是他。太恐怖了,他昨晚居然让那些老爷太太,把自己没吃完的晚饭打包回去,说节俭要从上到下。” “你可不知道,当时四爷那脸绿得发紫。” 听见她这么说,应樱不合时宜地噗嗤笑出一声,然后马上捂住嘴。 “你可别笑,这不是什么好事。” “千万别惹他,听说他这里,不太正常。”说完,小枝指了指自己的头。 应樱阔眸,心里咯噔一下,“脑子坏了?” “不是,好像是什么精神问题。”小枝凑过去,在她耳边悄悄说:“说是…尝不出味道,没味觉了。” 小枝的话像块石头砸在她心里,余光里戚风蛋糕还飘着香气。 计戍寻淡漠着眼神收回挑糕点的手,说那句“不吃了”的模样,在她脑子里徘徊。 应樱嘴唇蠕了蠕,手指一抖,将蛋糕捏出一个坑,“没,没味觉了…怎么会…”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会丢失味觉的精神病。” 小枝瘪瘪嘴,“才回来不过一周,不知道已经开掉多少人了,跟着服侍他的人也换了好几波。” “月月不就是在椿院的么,就给他送了次饭,之后吓得都不敢靠近三楼,谁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反正现在越传越玄乎,”小枝搓了搓发凉的胳膊,打了个寒噤,“这长孙少爷,跟厉鬼似的。” 应樱回想那天晚上自己梦见的回忆,在小枝没有留意的瞬间。 她小声嘟囔一句:“他不是的。” …… 晚上,藏风园。 “蛋挞——” “蛋挞——” 应樱小声地呼唤着小猫,她一没注意的功夫这小家伙又不知道跑去哪了。 她想着它应该又去藏风园乱窜,于是过来找。 大晚上的,又不在柳苑,她不敢出太大的声音怕惹是生非。 轻轻的一声猫叫,把她吸引过去。 应樱蹲下,半趴着低头,看见蛋挞在树丛里玩呢,她松了口气,无奈道:“你能不能不要总是乱跑。” “你不知道你现在处境非常危险吗,还跑出去。”她伸出手,“快点,我们回去了。” 下一秒,蛋挞嗖地从树丛里跑出来,冲着柳苑的方向跑去。 应樱趴久了,后腰有些酸,一时间爬起来的动作十分迟缓。 她双手都沾上些土,刚要起身,应樱的眼前被一圈人影笼罩。 应樱愣了愣,回头,对上计戍寻睥睨着自己的眼神。 他背着月光而立,身形挺拔落拓,宽大合身的黑色冲锋衣投射出一片阴影将她娇小的身影笼罩住。 即使都是傲气,但他给她的感觉和七年前已经截然不同。 现在的计戍寻,隐藏了所有锋芒,寡言少语中透着凌厉的危险,一个眼神就能压得人喘不过气。 曾经鲜衣怒马的少年气,常挂着笑的模样,此刻是半点都见不到了。 “起来。”他说。 面对他七年前后截然不同的对待,应樱心里有些发涩,她站起来,将沾着土的手背到身后。 低着视线,不太敢看他。 “你很怕我。”计戍寻往前一步,背着手审视着她,薄凉的语气中倒听不出玩笑:“见着保安就发怵?” 应樱心里叫苦,懊恼不已,紧张到差点咬到自己舌头:“没,不是。” “猫。”他突然提及。 她一颗心悬了起来。 计戍寻睨着她,“谁的。” 指尖微微发抖,应樱咽了咽喉咙,没说话。 计戍寻抬起视线,瞟了一眼她头顶盛开的木槿花树,似是警告般的:“少掺和事,懂吗。” 半晌。 他再次低下头,言语中依旧没什么温度:“我换个问法。” “猫是你自己养的,还是青竹让你养的。” 不知为何,应樱眼底涩得难受。 那些传闻是真假她不知道,但她现在能确定的是。 计戍寻不记得她了。 作者有话说: 白白:计戍寻好凶!!大家不要嫌弃他!他后面会改的! 家人们看完三章觉得还不错的可以给我们点上一个小小的收藏!我让计戍寻搞快点!赶紧和我们樱樱贴贴! 【单数章节留评有红包哦,大家记得留评论!!】 第4章 港式奶冻菠萝包 计家总管张叔急匆匆走进藏风园的时候,差点和跑出来的小姑娘撞上,他看着低着头跑走的应樱,心里纳闷。 张叔走进藏风园,穿过假山石,看见在木槿花树下伫立的计戍寻,“少爷,您在这儿呢。” 女孩有些慌忙的那一声“是我要养的,你要罚就罚我!”还弥留在耳畔。 计戍寻缓缓偏眼看他,抬起下颌示意应樱离去的方向。 “您和小樱碰上了。”张叔打量着他的寡淡的表情,以为他不认得应樱,“那不是员工,是老爷身边那位叫贺琴的阿姨的女儿。” “应樱。”他重复着她的名字,散漫的语调似乎在品味什么,下一刻,计戍寻掀眸,随夜风摇曳的木槿花映在他眼底。 他转身,再次和张叔确定:“是那位的女儿?” 张叔愣了愣,反应过来,含身点头:“就是您想的那位。” 他对应樱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会儿她被人摁在地上起伏,脸上脏兮兮,瘦弱发柴的模样。 脑海里浮现出女孩白皙如瓷的鹅蛋脸,精致小巧的五官,还有那双无辜灵动的杏核眼。 像只兔子似的担惊受怕。 “呵。”计戍寻轻哂一声,若有所云地来了句:“小姑娘变漂亮了。” 张叔见计戍寻并没有负面的情绪,于是顺着他笑道:“是,这孩子越长越好看。” 计戍寻收起赏花的目光,方才那揶揄的语气也一扫而光,冷淡问:“找我有事。” “是,老爷那请您去一趟。” “这么晚了,爷爷还不睡?” 张叔思忖片刻,略带愁意道:“您刚回来,老爷怕您还不适应,这阵子不少操心。” “不适应。”计戍寻悠悠地重复这个词,他抬腿往藏风园的出口走去,虽是笑却没有丝毫的愉意:“张叔,您挺会用词儿。” “哎,少爷见谅。”张叔跟着他走,连忙致歉,声音略有颤抖。 他在计家做这么多年,就连在老爷面前都没有这么小心翼翼过,就跟少爷说这么几句话的功夫,他出的虚汗就把后背的衣服都浸透了。 “少爷,我听说柳苑…有只猫?是青竹夫人的吗?” 计戍寻从冲锋衣的兜里掏出手机,盯着屏幕的眸子闪过一丝不屑,反问一句:“你在这儿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见她喜欢那些玩意了。” 张叔点点头,记得青竹夫人确实不怎么待见这些发味掉毛的。 虽然少爷明令禁止计家养宠物,不过见他对这条柳苑的猫没有下“逐客令”,想来肯定有打算,于是没再过多问。 . 计戍寻不愧是在部队生活过的人,回来不过一周的时间,就把计家上下的规矩整改得利落干净。 从计家人的吃穿用度,还是到花园装潢的风格全部由奢化简了一大半。 所有年轻员工每天早上七点集合晨练,每周三五自主开会总结工作。 据藏风园每天聚在一块聊八卦的女佣们说,计戍寻的手段超乎常人,计家内部,外部计家财团这么两大摊子事他一手就全部整顿了。 在计兴也是,也不知道他私下里什么时候查的,参加董事会第一天就扒了好几个贪污的高层管理。 随着他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行动,现在整个计兴,不仅员工们和普通管理层被计戍寻的手腕震慑住,那些盘踞高层多年老奸巨猾又稳坐不乱的大董事也都有所动摇。 再怎么说,计哲和计武也只是计老爷子的侄子,许多董事纷纷站队计戍寻这边,用计老爷子唯一直系后代这个由头来打压那些不服计戍寻上位的派系。 随后,就有计哲和计武的跟随者们用能力至上的理念反驳,董事会明争暗斗,不可开交。 计兴集团内部如何鸡飞狗跳应樱不知道,反正一开始她没少听计家的年轻员工们抱怨受不了早上晨练这事。 不过她也发现,随着大家习惯晨练,计家员工们整体的精气神好了很多。 这天早上,应樱背着包要去学校上课。 正好小枝跟着老师傅要出去给计家的花圃制备东西,于是就开车带着应樱一起,送她去学校。 应樱上车前路过藏风园,瞄见那几个女佣围着一个叫“玉莹”的小保姆有说有笑的,玉莹的脸上红红的,透着股小女生的娇羞。 她进到面包车里找个地方坐好,扒着座椅问前面的小枝,悄悄的:“小枝,我看见她们围着玉莹在聊天诶。” “这玉莹平时挺低调的,也不怎么被大家注意,这是怎么了?” 小枝害了一声,看了一眼车外面还没抽完烟的老师傅,转过身凑在她耳边说:“玉莹,跟孙三少搞上了。” 小枝说的是二叔计哲的儿子,也是计汝月的亲哥——计毅南。 计毅南今年二十五岁,毕业以后一直跟着计哲学习管理公司,应樱和这个人几乎没什么接触,不过印象不是很好。 因为她记得计毅南那个人脾气不怎么样,而且和计汝月一样,狂妄又没礼貌。 “他们在谈恋爱?”应樱十分诧异。 “什么恋爱啊,你觉得计毅南那人,会找一个保姆谈恋爱?”小枝说着,面带无奈,“玉莹自己说的谈恋爱,我觉得…没准就是跟着他,也没什么身份那种。” 她垂下眼帘,思忖后问:“你和玉莹关系那么好,没劝劝她?” 小枝看她,反问:“你怎么劝一个恋爱脑的人在‘热恋期’分手啊?” 应樱叹了口气,点点头,表示理解。 “等计毅南新鲜劲一过,玉莹不愿意分也得分了。”小枝挥挥手,这种事她管不了,“到时候自然就好了。” “玉莹…应该得挺难过的吧。”应樱说。 “男人随便勾勾手指头就跟着走了,所以说恋爱脑不可取呀。” …… 高考完填报志愿的时候,应樱是很想学海大的食品科学专业的,但是碍于母亲的劝说,她最后选了一个很热门,出去好就业的广告专业。 虽然选择自己不感兴趣的专业,但是为了自己未来的人生,她也要尽全力去学,如果以后不能实现开甜品店的梦想,那就去做广告方面的工作也不错。 她自小明白自己两手空空,所以人生的每一步,都要走得慎重些。 第一节 课在九点半,应樱告别老师傅和小枝,步入海尧大学偌大的校园内。 海尧大学里面像个森林公园,面积十分大,应樱骑着共享单车来到这门课所在的综合一楼,匆匆忙忙跑进去挤电梯。 但是今天排队等电梯的人完全不像她想象中的多。 她转角的时候,看见正好有一趟电梯对着一楼开着门,应樱跑过去,同时喊了一声:“请稍等一下。” 应樱跑到电梯门前的瞬间刹住了步子。 电梯里站在摁键旁边的陌生男生一面茫然地看着她,等她上来。 应樱瞟了一眼除了他一人以外空荡荡的电梯间。 狭小的电梯,封闭的空间,高大强壮的男生…… 某些条件反射促使,她心底开始发颤。 应樱后退一步,脸色变了变。 “你不上吗?”男生问。 应樱摇摇头,“对不起。” 随后她转身跑向旁边的电梯间,走楼梯上去。 陌生男生摁下关门键,对那处留下个异样的眼神,啧啧不满:“服了,耽误人时间……” 应樱爬到四楼教室,邻近上课时间,老师还没有来,学生们已经把教室坐满。 她喘着气走进去,一眼扫见了冲自己挥手的庞花花。 庞花花身边占了个地方,挥手叫她:“樱樱在这!” 她颔首,走到后面的位置,坐到庞花花的身边,前后挨着其他同学。 应樱长得甜,脾气又好,成绩又高,在班里是男生女生都喜欢的对象。 “哈喽,今天这么晚。”坐在应樱前面的一个男生跟她打招呼。 应樱悻悻一笑,含糊道:“没坐上电梯。” 老师进教室开始授课,她投入进学校中,刚刚在楼下电梯处翻出的那点儿恐虑情绪马上就消失不见了。 一忙直接到了下午,应樱和小组作业的同学们在学校里面的交流区讨论完分工,这才收拾东西坐车返回计家。 她大一短暂地住了半学期宿舍,但是离开了她以后的母亲常常焦虑难眠,她想着妈妈岁数又大了,怕她在计家受委屈没有人护着,所以索性在大一下半学期退了宿办的走读。 海尧大学的校区也挨着海边,恰巧和金榭御府距离不远,她每天坐车上学也不过三四十分钟的事。 . 隔天是周末。 应樱想睡个懒觉,结果被小枝的电话吵醒,她接起电话,声音还闷闷的:“怎么啦……” “樱樱,你在房间吗?”小枝的声音很紧,似乎遇到了什么事,“你那儿有跌打损伤的药吗?” 应樱听到她要药,瞬间醒了几分,“出什么事了?” 小枝没一会儿就带着玉莹来到藏风园,藏风园有假山石,园子又大,又是晌午几乎没人在很方便避开他人注意。 应樱拿了几款药跑来藏风园,看见玉莹面如死灰般的坐在那,胳膊,脖子,脸上的淤伤,惊得她后背一麻。 玉莹坐在那边,眼泪不停地掉,一侧的脸颊高高肿起,泛着紫红的淤痕,脖颈也有掐痕,很是狼狈。 看见她身上的伤,片段如电流般的回忆冲击着应樱的大脑,扼住了她的喉咙。 她顿在原地动弹不得,窒息感瞬间涌上来,拿着药的手指不自觉地开始发抖,膝盖发木,抬腿艰难。 “樱樱,快来。”小枝看她站在不远处不动,急着叫她。 应樱赶紧底下视线,不去看玉莹身上的伤,跑过去,“你要药,是给玉莹的吗?” “对,她说疼一晚上了,没有药。”小枝接过药看着适用范围。 应樱梗着脖子,扫了一眼她身上的伤,摇摇头,扶着她说:“这些药不行,我回去给她拿别的。” “真的不管用吗?”小枝问。 她眼神紧了紧,隐忍着说:“不行,这些药效太慢,等我一会儿。” 说完,应樱跑向柳苑后门。 应樱回到房间里,开始翻箱子找药,没一会儿小枝跟了过来。 她见到小枝进来,赶紧问:“玉莹被谁打成那样的!” “计毅南!这个人渣!”小枝气得牙都快要碎了,“这畜生X虐家暴!玉莹稍微不如他意他就打人!” “刚开始的时候好像是正常跟她谈恋爱,没两周就暴露原形了!” “气死我了,怎么能把一个女孩子打成那样。”她恨得肩膀发抖,“真当没有王法了。” 应樱握着药膏的骨节泛了白,一想起玉莹浑身的伤,眼梢都红了,声音渐冷:“必须报警,他这叫无视法律恶意殴打。” “我让她报警了,可是你也看见她那个精神状态,所以我说先给她上药。”小枝担心她,说着:“你找,我先回去陪她。” …… 等应樱拿着药回到藏风园的时候,小枝哭着跑向她。 “玉莹呢?”应樱喘着气,看向她身后空荡荡的花园。 “她被计毅南的保镖带走了。”小枝泣不成声,“我根本拦不住,怎么办啊…她不能再…” 玉莹旧伤都还没好利索就又被他叫过去,她即将面临的是什么,不难想象。 应樱手里还拎着药袋,她一幻想玉莹被计毅南被暴力殴打的场面,腿都发软了。 脑子里不断闪出自己小时候的画面。 那段被殴打,被囚禁,人不像人的生活,刺激着应樱的神经。 啪嗒—— 药袋掉在地上,应樱下一刻疯了似的往计毅南所住的槐院跑去。 “应樱!应樱你别去!”小枝叫不住她,她急得原地打转,“不行…不行…” 她脑子一动,她扭头往椿院的方向跑去。 …… “队长,待会儿就一个博雅中心的会是吧。”方子跟在计戍寻身边,边走边说着。 计戍寻给自己戴着表,穿着修身的黑色西装,盯着表盘,“说多少遍,称呼该改了。” “哎,我就是习惯叫您队长。”方子给他开门,一开门他率先听见椿院门口的杂声,他啧了一声:“这谁在门口闹呢?” 计戍寻闻声,看过去。 “老爷!求求您救救人!”小枝被保安拦在门口,急得直哭,“你们就让我进去吧,人命关天了!” “姑娘,这是怎么了?”方子转着车钥匙走过来,问。 小枝瞥了一眼他身后跟过来的计戍寻,因为短暂路过的时候见过他一面,知道这人就是新家主,赶紧扑过去。 她还没靠近计戍寻,就被方子一手揽住,“哎哎哎,有事儿说事儿,别靠我们头这么近。” 计戍寻止步,短暂施舍给她一个眼神,似乎在说:有事快说。 “孙少爷!”小枝求他,眼泪横流,“求您去槐院救人吧!再不去玉莹和应樱就要挨打了!” 计戍寻听到后半句,开口说:“方子,你替我去看一眼,我自己开车走。” “好嘞,行侠仗义这事儿交给我!” 他说完,似乎又在脑子里把小枝的话过了一遍,怔了怔。 “等等。” 计戍寻盯着表盘和手机对时间的凤眸倏地抬起,目光最后落在小枝的脸上,“你说谁挨打?” 作者有话说: 白白:计戍寻快去!!! 计戍寻:这就去,嘴闭上,吵。 白白:…… 【明天十二点继续见哦,明天的更新比今天肥美!有贴贴!】 第5章 甜草莓半熟芝士 应樱没想跟计毅南正面冲突,她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至少让玉莹逃过这一劫。 哪怕随便编个借口,把人带出来也好。 应樱冲进槐院大门的时候,看见玉莹正被计毅南拖在地上,她的胳膊被男人掐在手里,玉莹泣不成声,连连求饶。 充斥着暴力哀嚎的场面让她感到窒息,应樱被注意到她的保镖拦住。 “哭?你有什么可哭的?”计毅南蹲下身,拍拍她的脸,神色阴戾,“我说了,只要你听我话,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可是你偏不,刚刚我的保镖去请你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他降慢说话的速度,语气里令人恐惧的味道逐渐加重,咬牙道:“你在报警。” 玉莹瘫坐在地上,望着他的眼里充斥着畏惧和绝望,“求求你……放了我吧……” “我这么爱你,你报警做什么,啊?!”话毕,计毅南愤怒上头,再次挥手。 巴掌还没有落到玉莹身上的瞬间。 “计三少爷!!”应樱抓着保镖的衣服,冲里面喊。 计毅南眉头一皱,收手看向门口。 应樱心跳都提到了嗓子眼,她拼命压抑着那股窒息的感觉,撒谎道:“我是来找玉莹的,大少爷找她有事!立刻就要见到人!” 她下意识把计戍寻搬了出来,话一说出口,应樱自己都惊了一惊。 计毅南打量着她,然后和他的保镖们对了个眼神。 下一刻,应樱忽然被推进门内,她踉跄好几步再回头,那几个人已经把大门关上了。 大门一关上,空间形成了回形封闭的状态,威胁漫上心头,应樱回眸,肩膀忍不住缩起来。 “计戍寻?他找我的女人干什么。”计毅南手里拎着皮带,在他的手掌里一下一下打着,走向应樱。 玉莹看着步步后退的应樱,几欲崩溃,“你不要伤害她!” “我他妈让你说话了?”计毅南回头瞥她一眼。 指尖抠着手心,她挺着后背,硬说:“我不知道!但是计大少真的找她。” “你很聪明,知道拿计戍寻来威胁我。”他逼近她。 应樱退无可退,后背贴上门板,喉咙都在发抖,杏眼直直瞪着他,透着一股孤勇。 “但是聪明过了。”计毅南眼睛瞪得突出,被她的话戳中了痛处,大吼道:“老子最他妈烦你们拿计戍寻压我!” 应樱吓得闭上了眼睛,暗叫糟糕。 “哼,你以为计戍寻的名字就这么好使?”他又笑了,狂妄至极,“整个计家都他妈在我爸手里,他算个屁!” “认主,你找错人了。”计毅南一把掐住她的脸,近在咫尺地告诉她:“我爸动动手指头就能让他计戍寻趴下当狗!” 他过于刺耳的言语激怒了应樱,她挣扎,直接对着他“呸”了一声:“我要报警!施暴打人,你会受到法律的惩罚!” 计毅南摸了摸脸侧,荒唐地笑了,一怒之下挥手就要往她的脸上掴去。 应樱的呼吸骤然停滞,她下意识闭上了眼,根本来不及伸手护自己。 就在这时,应樱背后的门忽然被打开。 她没有立足点,整个人直直地往后倾倒。 应樱瞠目,双臂晃动,下一秒有人伸出了手臂,一把将她的腰肢揽住。 后背贴上男人的胸膛,她顿时有了靠山。 她迟迟低头,看见了空在自己腰侧的,修长好看的大手。 计戍寻用手臂圈住了她,手指全程没有沾到她的腰部。 不同于这些豪门贵公子身上各不相同的浓厚男士香,他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惯常沐浴露的清冽味道,与跅弛不羁的烟草味混在一块,格外有男人味。 应樱缓缓抬头,对上他敛下的沉静目光,一时惊讶。 计戍寻唇角勾出嘲意,带着点性感的气音,意味深长地缓缓道:“又是你。” 短暂对视,计戍寻把人弄起来拉在身后,他和计毅南对峙而立。 应樱回头,发现门外那两个五大三粗保镖竟然都被一个没见过的矮瘦小哥制服在地。 俩保镖被绑住封口趴在地上,一声都发不出来,方子坐在他们后背上坏笑着,对应樱示意。 她躲在计戍寻身后,自己身体里的那股恐惧何时退散的,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应樱看着方子,悄悄对他竖了个大拇指,无声地夸他厉害。 扫了一眼他手里的皮带,计戍寻轻叱一声,笑了:“刚才在门外面儿没听清,你让谁趴下当狗来着?” 计毅南知道那小丫头片子是骗人的,所以根本没有想过计戍寻真的回来这个可能性。 自从计戍寻回来以后,他父亲在计兴的日子就没有一天好过的,计毅南想到父亲那些辱骂自己不争气,不如计戍寻能干,不能帮着他把计戍寻摁住的话。 他们家不是直系,当初老爷子只是让父亲代为管理。 计戍寻一回来,他们家在计兴的控权就变得名不正言不顺。 计毅南对计戍寻的恨和嫉妒如野草般疯涨。 “我说三堂弟。”计戍寻特地咬重了堂字,看了一眼瘫坐在后面伤痕累累的姑娘,云淡风轻道:“差不多得了,什么光彩事儿啊。” 计毅南回头看了一眼玉莹,面色越来越阴沉。 计戍寻眼里的笑散漠几分,口吻里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不想捅到老爷子那儿,就把人给我好好送出来。” “计戍寻…”计毅南气不过,“这事跟他妈你有什么关系!” “嗯?”他挑眉抬腕看了一眼手表,举手投足间,将目中无人展现得浑然天成,“计毅南。” “我没空跟你废话。” …… 小枝扶着玉莹率先离开槐院。 应樱走出槐院的时候,被身后的人叫住。 “站住。” 她陡然停住脚步,有点心虚地转身看他。 计戍寻把车钥匙抛给方子,走到她面前。 他一米八几的身高站在应樱面前,巨大的压迫感迎面而来,应樱下意识低头,开口把自己想说的先说了:“谢谢你。” “你挺厉害,”计戍寻将手揣进西裤兜里,略微疏懒地站着,睥睨着她:“第一次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拿我的名字撒谎。” 应樱眉头抖了抖,赶紧道歉:“对不起,我也是…一急就。” “你不仅‘厉害’,而且很‘勇敢’。”计戍寻轻笑一声,前半句话经他口中说出,完全没有任何夸赞之意,“怎么想的,两手空空过来不怕被打个半残?” “不动脑子就行动,真出事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他轻飘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把应樱心里那股火拱了出来。 她一时间把所有抛到脑后,直接开口:“我没有想和他直接起冲突,就是想把玉莹先带出来,总不能明知道她会挨打却坐视不管吧。” “他打人施暴,不管两人之间有过什么,玉莹都是受害者,我们难道不是占理那一方吗?” 应樱说完,略带失望地瞪了一眼计戍寻。 这人真的在部队待过吗,军人不都是很有责任感,刚正不阿的么。 她这点游于表面完全不懂得掩饰的小心思被计戍寻全部捕捉干净。 他眯起眼睛,顿时漫上冷峭,“说完了?” 他冰冷冷的言语宛如一盆冷水,瞬间把应樱烧起来的愤懑浇灭。 应樱咬住下唇,委屈又不服。 “是犯法,你告他没问题。” 计戍寻扫视着她每一寸表情变化,缓缓道:“但你顶多让他被拘些日子,他出来还是计家孙少爷。” “你呢,你以后不在计家待了是么。” 他最后这句话,让应樱忽然想起以前的某件事。 是的…在身处某些情况下,试图鱼死网破往往是最不聪明的选择。 只要妈妈还在计家任职,只要她们母女还要受计家庇护,那计毅南作为母亲的雇佣方生活在计家,她得罪了计毅南,母亲会不会因此受连累被为难? 计戍寻看见她慢慢沉默下去,点到为止,在离开之前撂下一句。 “你那个朋友,可比你聪明得多。” . 计戍寻上了车,坐进副驾驶以后抄起一瓶新的矿泉水喝了一口。 “今天的事稍微晚了点啊。”方子立刻启动车子,往他们原本要去开会的目的地驶去。 “没事。”他随口说。 【戍寻啊,那对母女,你多关照。】 【人家这些年日子过得苦,咱们应该照应,你多上心。】 计戍寻想起爷爷的嘱咐,抬手捏眉心,沉了口气。 那小姑娘傻了吧唧又死倔的模样仿佛还在眼前。 遇到路边人贩子拼命去对抗是可以,但是在计家用同样的法子,未必管用。 麻烦。 “头,你是不是早就查出那货家暴了?”方子开着车,啐了声,“妈的,真不是个东西。” “何止家暴。”计戍寻仰起头靠在椅背放松,喉咙一滚,“在外面也一样,无法无天。” 只不过今天为了那小丫头,不得不打草惊蛇。 计毅南能狂成这样,可见计哲的权势和财气。 估计这些年早就把手伸到整个计兴的末枝叶脉里,编织出一张属于他的势力网了。 方子换了个话题,他笑嘻嘻一声,“我刚刚看见您跟那姑娘吵架了,她跟您啥关系啊。” “吵…”计戍寻睁眼,对他投去一记眼刀,“你特么管那叫吵架?” “哦不,您这么英明神武,怎么会跟女士斤斤计较呢。您是苦口劝导。”他赶紧改口,方子感慨:“朋友被带走了,直接找老爷子和您,不比自己单枪匹马硬拦强啊?” “说实话,感觉她是有点拧巴。” 有点? 计戍寻手肘撑在一边,顺势捞起公司的报告书翻开看,利用所有碎片时间。 过了半晌。 他盯着文书上的字,轻哼一声,“小丫头,太轴。” 作者有话说: 白白:喜欢计戍寻叫樱樱小丫头quq,莫名喜欢这个称呼。 今天也是祈祷家人们不要讨厌计戍寻的一天,他马上就不凶了(双手合十)而且计戍寻不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下一章惩恶扬善! 【喜欢一定记得给我们一个宝贵的收藏!本章24小时留评有红包!爱你们,希望各位今天也开心!】 第6章 约克郡布丁 应樱回去以后就一直闷闷不乐。 虽然不服,可是她不得不承认计戍寻说的话都是对的。 她坐在小厨房里,胳膊搭在石料质地的厨台上。 冰凉的大理石不断夺取着她胳膊上的温热,凉得应樱胳膊发麻。 她托着下巴,想起十四岁那年年初的时候。 那时候,走投无路,绝望到骨子里的她也是不顾一切地跑向了派出所。 可结果呢…… “你在这儿啊!” 小枝突然的出现将应樱的思绪夺走。 她抬头,有些茫然:“嗯?你不是陪着玉莹去医院了吗?” “哎是的呀。”小枝看上去心情似乎不错,她跑过来,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水灌了好几口,然后坐在她身边兴冲冲地夸着:“我跟你说,我之前还觉得大少爷冷酷无情像个厉鬼,但是我现在有改观了!” 应樱:“?” “我陪玉莹到医院没多久,他身边那个小矮个助理就来了,给我们安排了最好的病房,请了护工,所有医药费他都垫了。” “说这些都是大少爷的吩咐。” “虽然他人没来。”小枝笑眯眯的,满眼冒泡泡了,“但我对他已经有滤镜了。” “是吗…”应樱想起他那副毫不留情批评自己的脸,滤镜不起来,“不过是在他计家出的事,伤的人,他安抚受害员工不是应该的么。” “啊,你这么说也对。”小枝语调降了一度。 小枝打量着闷闷不乐的她,试探着问:“大少爷骂你了?” “还好,他也没有骂错,我不该什么都不顾就冲过去。”应樱反省自己,手指伸展在台面上,让大理石的冰凉镇定着自己混乱的思绪:“我只是…一听到有关暴力的事就…控制不住我自己。” “我觉得你也没有什么问题,谁在那个情境下都很难保持冷静。”小枝安慰她,她知道应樱以前的经历,能理解她的作法,“我当时也慌了,怕打不过他们,所以才转身去找老爷子的。” “计毅南是狂妄,但是总不能狂过他爷爷。” “我就是…”应樱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明明是他在犯错,可为什么我们却得求别人……” 她从小到大,看见的经历的央求,亏欠太多了。 对她而言,欠别人人情比欠钱还要让她抓耳挠腮。 如果委身去求别人帮忙和自己头破血流顽抗到底都可以制止这场灾难。 那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可是,比起我们冲过去救人,老爷子没准一个电话就能让他收手。”小枝劝导着她,“我们的目的是让玉莹不受伤害嘛。” 应樱反道:“可你还是被拦在门外,连见都见不到。” 小枝一想起都觉得后怕,“对,我被拦在外面了,想求都求不到,如果不是遇到大少爷,还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还好我们是两个人分头行动。” 应樱叹了口气,收起那些没用的纠结,“反正事情结束了,人救了就行。” . 经过这一闹,应樱一天都没怎么吃饭,后来在小厨房给自己煮了一碗面吃了就去睡了。 结果再睡就很困难了,邻近十一点的时候,应樱抱着蛋挞去藏风园散步。 这么晚了,这里根本不会有人在,她也放心。 自从上次遇到计戍寻,他质问自己到底是她养的猫还是青竹夫人养的以后,就没有再为难过猫的事。 以至于应樱疑惑他是真的很讨厌带毛的动物吗。 可为什么放过她了呢。 杂草趁夜从石板路的缝隙里冒出,在明天白天被人修剪平整之前放肆地活着。 鞋子踩在鹅卵石路面上,发出轻声。 “喵——”蛋挞在她怀里发出一声叫。 应樱闻声下意识抬头,愣了愣。 连片的花树围着有一片空地,玫瑰丛还没有养出花朵,绿荫中立着一把铁质的黑色法式长椅。 有人背对着她坐在那,迎着月光。 计戍寻坐在那儿,短发利落,深灰色的牛仔外套干净好看,视线略过迷彩裤,还是初见时的那双黑靴。 除了穿正式的西装,他好像一直喜欢这么随意的穿搭。 在应樱的视角看过去,能将将望见一个刁钻角度的侧脸。 青白月光打在他的身上,将他整个人包裹了一层梦幻的滤镜,虚幻缥缈的。 好似误入花卉仙境却被此地蛊惑吸引的冷血猎人。 他望着那月亮,尾睫垂着看不清眼神,唇线始终是那般抿着,平直的。 根本就没办法从表情去探寻他此刻真实的心情。 可是,氛围却将一种难以言喻的孤独,挣扎和阴沉传递给她。 应樱看见,他在蛋挞叫出声的瞬间小幅度抬了抬下颌。 她心里一紧,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 早上还起过争执,她不想这么快又面对他,心里的抵触和害怕让她考虑着要不要装作无事转身离开。 就在她决定转身的时候。 远处坐着的人忽然出声。 低沉的嗓音划破月光针织的画布,穿过绿叶百花,传进她的耳中。 “看够了?” 一模一样的话。 和雨棚那时候的。 应樱咬了咬唇,这次说:“看够了!看够…要走了。” 不知是否幻觉,她听见他那边传出一声轻而短的笑。 计戍寻偏了偏头,用余光望向自己身后,“谁让你走了?过来。” 应樱后背一紧,把猫咪放下,让它自己去玩。 她双手背到身后,攥在一起,然后一步步顺着鹅卵石的小路走向他。 走到铁长椅的斜后方,感受到男人周身压迫感的加重,她停了步子。 应樱等他开口,可是过了几十秒,对方都没有说话。 她偏头,望向附近盛放的各色木槿花,小声喟叹:“好奇怪…这里的木槿花为什么晚上开。” “嗯?”计戍寻偏头,睨了她一眼,“你很懂?” “没有很懂…”应樱弱小几分声调,他身后就有一株木槿花灌木,淡粉色的花瓣交错婉转,组成曼妙的曲线。 她伸手指去触了触,然后说:“木槿花,朝开暮落。开的时间很短,但是第二天又会绽放,坚韧不息。” 应樱自己就是很喜欢木槿花的人,她将很多感情投注进这一朵小小的花朵当中。 她禁不住莞尔,继续说:“所以花语是温柔的坚持。” 应樱只顾着说自己的,殊不知她刚刚所有的动作,深情,都被那似是漫不经心的人尽收眼底。 计戍寻的视线始终停留在她的脸上,落在她望花的目光上。 【戍寻,觉得迷茫的时候就去藏风园看看木槿。】 【等你想明白它了,你心里的问题也就没有了。】 应樱偏回视线,发现他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她喉咙里瞬间泛起一阵紧张的酸苦,指间的颤抖让花瓣跟着晃动。 两人在月光和木槿下对视,一个直白,一个躲闪。 不知是此刻的气氛还是那木槿花的花语,给了应樱勇气。 她挺直腰板,对他说:“早上的事,我还是想说两句。” 计戍寻轻挑眉,似乎示意她可以继续。 “虽然你说的很对,我也承认我鲁莽。”应樱收回手,背在身后,不太敢说话的时候直视他。 可是低头又显得自己很没有气势。 于是她将目光定在他的嘴唇和下巴上,继续说:“排除其他可能性,或许当时找你或者计爷爷是最有用的。” “我只是不懂,既然人人平等,为什么我要求别人去…阻止他。” “让你求了么?”计戍寻忽然开口。 应樱愣住,倏地抬起视线,对上他的眼睛。 计戍寻往后靠,手臂抬起搭在铁质坚硬的椅背边沿,觉得好笑:“是你下意识觉得这件事要用求的,要低头说。” “计毅南是计家人,是我堂弟,是我爷爷的堂孙子。” “他光天化日做违法的事,你只要告知我们,你觉得…”计戍寻微眯凤眸,声调不缓不慢的:“我们能不理这茬么。” 她微微张了张淡粉色的唇瓣,却没说出话来。 “我换个问法。”计戍寻叹了口气,觉得离谱。 怎么每次跟这小姑娘都得变着法的说。 想着这个,他半是无奈半是揶揄的,“上学的时候被同学欺负,你怎么解决?” “打回去?然后一起受处分?” 应樱代入情景,直接摇头:“要找老师。” 话说出口,她心里某个堵塞的地方瞬间被打通了。 计戍寻笑她一声,“你不是挺明白?” 应樱稍许瞠目,看向计戍寻,看着他明晃晃骂自己犯轴的眼神,羞愧地低下头。 她明白,自己去对抗计毅南根本就治标不治本,必须要找一个能够管得住他的人,才能从源头制止他不再伤害别人。 他笑了一声,站起身双手揣进兜里,语气悠哉:“按你之前的思路,找老师,你可就低别人一等了。” “我……”应樱犹豫。 “计家是什么地方,这里的人都什么样儿,你在这住了七年还不知道?”他往前走了一步,月光下的侧脸轮廓硬冷,却少了几分凶。 计戍寻告诉她:“你在外面遇到陌生的人贩子,用拖用拽自己往前扑,或许有用。因为他不认识你。” “不动脑子的勇敢,是莽撞。” 应樱惊讶,背在身后的手一迟钝,讷讷:“你怎么…” “正好路过。”他轻勾唇角,擦身离开时撂下一句:“看见你在大街上抱着人贩子大腿,死都不撒手。” 应樱猛地转身,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脸颊轰得一下——烫到耳根。 翌日。 “跪下!!”计老爷子气得胡子都快立起来了。 计毅南满脸愤怒地跪在计老爷子面前,暗暗地瞪旁边悠哉坐着的男人,恨意昭然。 “我们计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一个丢人现眼的东西!!”计老爷子挥动拐杖,一杖就打在他后背上。 计毅南疼得闷哼,瞠目瞪着计戍寻,咬牙切齿道:“计戍寻…你说话不算话!” 计戍寻曲起手臂,撑着自己的太阳穴,俯视着他,笑而不语。 “说好什么!?”计老爷子又给了他一杖,苍老的嗓音持续拔高:“人家的伤情报告都甩到你爷爷老脸上了!你哥要敢包庇你,我先打他!” 计老爷子看向坐在计戍寻对面木椅上的计哲,毫不留情地训斥:“这就是你养出来的好儿子!” 计哲神色惭扰,安抚着他:“叔父,您少生气,为了这么一个孽障不值得。” “我回去一定好好管教。” “你管教?”计老爷子坐回中央的木椅,盯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堂孙,吩咐旁边的管家张叔:“我今天就替你管教管教。” “管家,家法处置!处置完交给警察!” “爷爷!我错了爷爷!”计毅南吞下所有怨恨,低下头求饶:“最后一次!我再也不犯了!” “叔父,您真的联系警察了?”计哲也露出几分慌意。 “受害者报警,我拦得住?”计老爷子颇为无奈和失望地转身,“计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计戍寻在一边缓缓站起身,跟着老爷子离开大堂。 计毅南恨得双眼通红,盯着他。 计戍寻转身前撩了他们父子一眼,若有如无地勾勾唇,情绪不明。 作者有话说: 白白:狡猾的计戍寻也喜欢^^ 【今天的更新还喜欢吗?喜欢可以留个评,不留也没关系,爱你们】 第7章 燕麦曲奇杯 “什么?”应樱阔眸,惊讶得声调不由得拔高几分,“计毅南被家法了?” “对,计老爷子都快气炸了。”小枝说着,高兴得眉飞色舞:“被打了三十棍子,然后警察带走了,爽啊!要我说他挨的打还不够多。” 她沉吟道:“计戍寻不是跟他承诺,人放了就不捅到老爷子那里去么。” “可能拦不住?毕竟警察都找上门来了,玉莹的伤情报告也有,身上的指纹采集也足够判定是计毅南打的。”小枝猜。 应樱反应过来,她私自猜测着。 计戍寻估计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计毅南。 所以他才要派那个叫方子的小哥去,把玉莹安排在自己可以控制到的地方。 提醒玉莹治疗的时候也在第一时间留下伤情鉴定报告,后续配合警方调查。 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玉莹有计戍寻的帮助,肯定不会蒙冤受委屈。 不管如何,他没有平息了事。 “跟坏人耍赖…”应樱讷讷一句,弯了弯唇角,“好像也不错。” …… 回忆刹然回到十四岁那年。 “快点!让你送个面这么磨叽!”计汝月那尖锐的声音扎着她的耳道。 应樱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海鲜面,艰难地走向坐在饭桌边的计汝月。 海鲜面盛的太满了,她动作只要稍微一大,那汤就要晃洒出来。 她小步挪着,怕自己的手指沾到面汤,只能用双手的手掌托着面碗的两壁。 瓷质的面碗隔热的效果是有限的,她咬着下唇,克服着手掌滚烫的刺痛感。 她低着头,面无表情地承受着远处人阴阳怪气的嘲讽。 “干嘛不让厨师给你端,你也不嫌脏。”翘着二郎腿的计少轩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抬头瞥了一眼她,对计汝月笑道。 “就得她端,”计汝月翻看着自己的美甲,白了下眼,“好吃好喝在计家,凭什么不干活?” 她轻笑:“老鼠的孩子会打洞,我倒要看看你会不会伺候人。” 计少轩在艰难挪步的应樱身上扫了一圈,不屑地笑了一声,继续玩手机。 手掌的烫痛感已经扎到了心里,应樱几乎要把嘴唇咬破,她怕他们去找妈妈麻烦,她怕他们又打自己。 那个时候的应樱,骨子里对于欺凌几乎没有反抗的意识。 就在这时,有人毫无声响地凑近她的身后。 当应樱意识到身后闪出了人,浑身冷汗在一瞬间冒出。 下一刻,身后的人伸出手,单手,端起了她手里的面碗。 计戍寻的手很好看,指甲修剪得干净,根根分明的手骨之上攀附着青筋,极有力量感。 他的呼吸在她耳边,转瞬即逝,可却又将应樱的心跳拨得颤。 她惊讶抬头,被烫得通红的双手腾在半空,看见计戍寻单手端着面,快又稳地放在计汝月面前。 叩—— 瓷碗碗底和大理石桌面相撞出声。 计汝月脸色变了变,坐姿都有些不自然了,“戍寻哥。” “你过来。”计戍寻放柔几分声音,对身后人开口。 计少轩在不经意的时候放下翘着的二郎腿,悄悄打量着那边。 应樱又把头低下了,走过去,站在计戍寻身侧靠后的位置。 计戍寻眸子里未见明显的不悦,盯着计汝月,问:“身上有钱吗?” 计汝月赶紧点头,“我带着呢,哥你要多少?” “三百。” 计汝月从小钱夹子里抽出三张,刚要递给他,就听见计戍寻又说:“付给人家。” 举着钞票的手猛然顿住,计汝月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干嘛给她钱。” “麻烦人给你端面,让人替你办事,你不付酬劳?”计戍寻看着她,挑眉,疑问句里充满着不容置喙。 “你爸妈怎么教你的。” “她是咱们家保姆!她给我干活不是应该的吗!”计汝月炸了,生气道。 计戍寻稍沉了口气,计汝月和计少轩吓得不敢说话。 他转身,去看缩在他身后像个怂兔子似的应樱,“小丫头,你自己说。” “你是这儿的保姆么。” 应樱背在身后的手死死地抠在一起,喉咙不断分泌着紧张和纠结的苦水。 她悄悄抬起来的头,又被计汝月瞪过来的眼神吓得垂下。 “不…不是。”她鼓起勇气,小声嗫喏。 计戍寻展了展眉头,俯身过去,侧耳向她。 他突然的凑近,让应樱又屏住了呼吸。 “声儿太小,大点声再说一遍。”他低沉好听的声音含着蛊惑力。 应樱被他薄凉的温柔和声音引诱,拔高了些声音,再次说:“我不是保姆。” 计戍寻直起身,俯视着计汝月,示意她:“听见没?给钱吧。” “哥,我一周零用钱就五百!”计汝月真的急了,声调带着哀怨:“她就给我端个面,怎么就要三百。” “你让没让人家端面?” “让了……” “是不是给你端的?” “是。” “给钱。” 计汝月拧眉,“这,这,戍寻哥你耍赖。” 计戍寻懒得再费口舌,抬手碰了碰应樱的后脑,示意她上前拿钱。 同时告诉计汝月:“罚你不尊重别人。” “计汝月,你别让我再看见你欺负她。” 手捏着红色的钞票,因为这一句话,应樱原本就摇曳的心彻底乱成一片。 拿着钱,她跟着他走出别墅。 车钥匙在他手里随意地抛着,应樱只顾着低头走,冷不丁地撞到他的后背。 像石头似的那么硬,撞得她额头发疼,她下意识吃痛一声,然后马上闭嘴,眼带抱歉地看着她。 计戍寻再次俯下身,半是无奈地看着她说:“小姑娘,怎么就没长进啊。” “上次不是告诉你,不爽就打回去,出事就说我名儿吗?” 应樱捏着钱,又怕自己力气太大把崭新的钞票捏皱了。 她躲避着他那生性强势的眼神,轻轻说:“他们没有打我…” “没打你就不算欺负你了?”计戍寻哂笑出声,勾起的眼尾意味不明,他伸出两根手指在她额头上戳了戳。 “走吧,带你玩会儿去。” 应樱愣了,没挪步,对他依旧抱有警戒:“去哪。” 时间过去太久,应樱只记得那天坐在他机车后座时,略过自己耳畔的风。 记得他只身一人站在海边,望着海天一线时孤傲的模样。 那时候的计戍寻,三言两语,就砸开了她严丝合缝的戒备,凿开了一道缝隙。 光,就那么照到了她的心里。 一股颇凶的海浪卷来,吓得她连连后退。 计戍寻笑她。 他的眼瞳很黑,又很深邃,总是笑的却探不到真正愉快的情绪。 “总这么胆小,以后父母朋友不在你身边,你怎么办。” 应樱想到总是将自己抱在怀里,宠着惯着的父亲,想到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心口骤然酸涩,眼眶红起来。 计戍寻愣了愣,降了声调,默默道:“…抱歉。” 应樱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下一刻,他的大手落在她的头顶,生疏地揉了揉。 “小姑娘,挺直后背做人,不许让别人欺负到你头上。” “下次见,可别让我再看见你那副模样了。” “记住我说的所有话,行不行?” 她没有想到的是,与计戍寻的相识如此短暂。 海边一别,再见就是七年后。 时间太久,他的模样在脑海里都模糊了,但是应樱始终记得,自己心里有一道光。 刺眼,不那么温暖,却十足强势的光。 . 叮—— 烤箱时间转好了。 一直靠在厨台边等时间背单词的应樱闻声,放下单词本,戴着隔热手套把烤盘拿出来。 燕麦曲奇杯完成了百分之八十的工序,红糖有独特的香味,混在蛋和燕麦当中,给原本普通的曲奇杯更添一分醇厚。 应樱拍着最后的制作过程,将作为模具的纸杯子沿边剪开,把里面成型的曲奇杯取出来。 杯沿蘸取热巧克力液,然后再粘上各种干果碎。 她拿起一个自己咬了一口,曲奇软硬合适,红糖也不齁,丝丝甜意卷着干果碎的馨香入口。 应樱合眼,自己就像手捧一杯暖牛奶坐在秋天庭院里,赏着落叶那般尝出了厚实与安稳。 她弯起眼眸,满意的笑从眉目间流露出来,把做出来这四五个陈列在一起做完成拍摄,之后用小袋子装起来。 红糖燕麦曲奇杯这种甜品是低糖低卡的,杯里可以再倒酸奶,牛奶或者是咖啡。 不倒饮品也可以当纯饼干吃。 应樱想着这东西低卡低糖,不如带过去给计爷爷尝尝,正好妈妈在椿院忙活,给她带去吃。 她带着这一包曲奇离开了柳苑,往椿院而去。 椿院的安保认得她,就让她进了,应樱走到正门附近,正门敞开着一眼能看见在里面餐桌边坐着的计戍寻。 她心一紧,直接选择改变方向避开他,从侧门进去。 应樱身体率先行动,与之前对他的畏惧不同,她如今不想正面与他碰面的原因…… 应樱讨厌自己那副在他面前总心慌意乱的模样,他一句轻叱,一句似是似非的笑。 都能压得她面红耳赤,惴惴如丝好几天难以排解。 不管是年龄经历不同所产生的阅历上的差距,还是气场的高下。 都让她在计戍寻面前“毫无胜算”,只有敬畏的份。 她在别墅侧面走着,步子很轻,正好路过一楼厨房的窗子。 应樱偶然间瞥眼进去,看见两个厨师正在做饭,他们凑在一块在窗边,对托盘里的这份饭指指点点,两人的表情有些不太对劲。 她下意识猫起腰,凑近窗边,偷偷听。 “他真没味觉?” “前两天大刘,不小心多放了好些盐,以为完蛋了结果他吃完眉头都没皱一下。” “要不…你试试他?哈哈哈。” “但是千万别倒醋,酱油这些能闻得出浓薄的。” “哎,你往菜汤里多掺点芥末膏,这种膏从外面进口的,只要不进嘴在外面根本闻不出来。哎,你给我,我来。” 随后就是两个厨师偷笑的声音。 应樱听着,手里抱着塑料蛋糕袋,因为手指的收紧发出轻轻地嘎啦声。 她听着这些,眉头在毫无察觉的时候夹紧在一块,呼吸重了几分。 太欺负人了,怎么能把人耍着玩,还是他们的雇主。 就因为他身体有缺陷? 应樱一想起,计戍寻有可能面无表情,毫无知觉地将这一份“黑暗料理”吞吃入腹的画面。 她心里就忍不住沉重。 芥末这种对味觉产生极大刺激的调味料…… 会不会对他的味觉神经造成影响…万一病情重上加重了怎么办… “走了走了。我给他端过去。” 厨师的声音再次响起。 应樱眸光一立,抱着自己的袋子快步冲进侧门。 …… 计戍寻坐在餐桌边,低着头看手机。 身着整齐服装的厨师端着饭菜从厨房往客厅的餐桌走去,就在他刚要走出小走廊,抵达客厅的时候。 他身后突然闪出个人影,擦着他的胳膊就往他身上撞。 厨师完全没有防备,应樱撞得力度又大,他手里的托盘直接脱手而出。 夸嚓—— 一声清脆的响声回荡在客厅,引起了计戍寻的注意力。 他不耐烦地缓缓抬眸,望见走廊那儿站着的两人。 一脸惊愕的厨师,以及眼神飘忽,明显故弄玄虚的应樱。 计戍寻缓慢降下目光,扫了一眼一地狼藉的饭菜,表情始终寡淡。 应樱克服着心里忐忑,还在演,跟厨师连忙道歉:“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我实在是着急,一不小心就……” “你怎么回事啊!在这儿你都敢横冲直撞的,我好不容易做的饭菜,大少爷等着用呢!”厨师十分生气,指着地上的饭菜训斥她。 “你是哪里的?我必须通知主管!” 计戍寻啧了一声,突然发话:“吵够了么。” 两人纷纷噤声,看向他。 计戍寻的目光直接略过厨师,攫住应樱躲闪的视线。 应樱稍怯地抬眼,对着他深邃又耐人寻味的目光,又不争气地被那股窒息感压住。 “过来。”他开口。 “哎。”厨师得令往前走。 他刚往前走了两步,被计戍寻倏地扫来的一记眼刀吓得定住身子。 “问你了?” 计戍寻看向她,稍抬了下下颌,含着股浑然天成的懒散:“说你呢。” “啊,我。”应樱受着厨师的暗瞪,挪着步子走进客厅,往他身边走去。 计戍寻收回视线,吩咐厨师:“把地上的收拾干净。” “好,那我再给您重新做一份?”厨师问。 他语气轻慢,似乎跟厨师多说一句都嫌麻烦,“收拾干净,其他没你事儿。” “好的。” 厨师声调里那一点遗憾被应樱察觉到,她走着,心里还忍不住骂了厨师一句没职业道德。 应樱走到计戍寻面前,手里还捧着袋装的曲奇杯饼干,她心虚地悄然舔了下嘴唇,问他:“有事吗?” “有事吗?”计戍寻重复她的话,似是荒唐般地笑出一声,往后靠,睨着她:“你觉得有事儿吗?” 应樱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似的低着头。 不过,她随后很爽快地道歉:“对不起,把饭弄撒了,我会赔偿的。” 计戍寻盯着她。 低着头,手指弯曲抓着袋子,眼神躲避,但眉头倒是始终舒展坦然。 “来这做什么?走路都不长眼睛了。”计戍寻收回视线,说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应樱稍微敞开手,示意他自己怀里的曲奇杯,解释:“我来给计爷爷送饼干,新做的,低糖低卡,吃着对身体没负担。” “送个饼干。”他如鹰隼般的眼神再次射向应樱,任何纰漏都无法从他眼下逃过,“急得你往他身上撞?” 精致漂亮的金属打火机在他手指间转着,捻着。 “我说,”计戍寻勾了勾唇,问:“你是不是就不想让我吃饭啊。” 应樱瞬间阔眸抬头,声音都大了:“我没有!” 他始终持着那副“我看你怎么交代”的哂笑表情,看着她。 “我…”应樱想起那两个厨师在厨房说的话,嘲笑计戍寻的模样。 纠结和思索在一瞬间结束,顶着可能被计戍寻追究的风险,她坚定的说:“真就是不小心,对不起,是我的错。” 铿—— 修长的手指一挑,打火机的机盖被他甩合。 计戍寻眼神暗顿。 他敛了几分笑意,站起来,淡淡道:“上楼去吧,没你事儿了。” 说完,计戍寻擦着她的身边,走向厨房。 应樱稍稍回头,看着他的背影。 松了口气。 她走上二楼,走到老爷子的书房,书房半敞开着门。 应樱探个脑袋进去,同时伸手在厚实的门板上敲了敲。 叩叩。 “计爷爷,您在吗?”她小声问,环视一周,发现也没看见母亲的身影。 这会儿,从里面走出一个保姆阿姨,阿姨认得她:“小樱啊,你妈陪着老爷子出门了,不在。” “啊?”应樱往楼下瞥了一眼,“不在呀……” …… 应樱下到一楼的时候,正好看见计戍寻端着一碗面从厨房出来。 他坐在餐桌上,举起筷子就吃起来。 虽然是从多年艰苦的部队生活出来的,但是他从小养成的那股矜贵和规矩始终没丢。 哪怕只是一碗面,他的吃相都十足端正,有条不紊的但是吃的速度却不慢。 应樱走下来,看见他那碗面…… 她都不知道能不能称为是饭菜,他那碗里的面汤清透地像是完全没放调味品的模样,只是用水把面煮开了。 这东西吃着能有什么滋味… 应樱一愣,扶着楼梯扶手的手顿住。 对哦…他尝不出来。 她悄悄去望他的模样,眉眼垂着,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机械般地在吃东西。 似乎对他而言,吃饭只是为了维持生命。 随着皱眉的动作,她圆润的唇珠往下压了压。 对,只是为了感谢他愿意帮玉莹。 为了感谢,他在那个时候护住了自己。 只是为了还他一个人情。 应樱抬腿,抱着袋装曲奇走向他。 计戍寻正吃着面,自己的身前忽然被一小团影子遮住。 他咽下这口面,掀眸。 “你。”应樱看着他,略有不满道:“计爷爷没在,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呀。” 计戍寻把筷子摆在面碗当中,瓷碗和不锈钢筷子相碰撞出清脆声音。 他抽了张纸,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笑了一声:“乱掺和我的事,你告诉我了么?” 应樱怔了怔。 他的目光在她露出意外的脸上从上到下扫了一遍,低沙的嗓音含着笃定:“问你,你还撒谎。” “你怎么知道的?”应樱非常惊讶。 “不难猜。”计戍寻依靠着餐椅,漫不经心道:“你的表情,动作,说的话,暴露了一切。” “你会怎么处理那个厨师?” “这就跟你没关系了。”计戍寻屈指,指关节敲敲餐桌面,警告她别带偏话题。 他眯起的眼睛蕴着威胁,声音又低又冷,问:“应樱,你觉得自己很善良是吗?特乐于关照残障人士,是吧。” 心跳像是踩空,她窒息一瞬。 他回来这阵子,应樱很明晰地知道,计戍寻变了。 那个恣意傲气,坐拥光芒的人。 现在却被铺天盖地的阴沉和偏执笼罩着。 对计戍寻的敬畏,让应樱一次次想要后退,可是就在这几乎是害怕的敬畏之中,衍诞出了异样心酸的情绪。 她没办法再拿还人情欺骗自己。 她不想他这样。 “我用你可怜……” 他狠话刚说到一半。 “计戍寻!”应樱壮着胆子打断他。 计戍寻微微有些愣,没想到她竟这样毫无征兆地直呼自己全名。 作者有话说: 白白:这两个人开始擦出火花了哦…有木有发现樱樱只有在计戍寻面前才不那么畏怯! 【明天周三休息一天,周四继续日更,家人们见谅啦!!本章24小时留评有红包,大家喜欢樱樱记得动动小手指点收藏哦】 第8章 咖啡太妃糖 应樱也没想到自己怎么敢这么大声叫他名字,打断他说话的。 话一说出来,她后背就冒出了虚汗,都不敢看他。 “反正计爷爷也不在。”她把手里的曲奇杯放在桌子上,干笑一声。 然后又往他那边推了推,眼神略有期待,“这个很好吃,你要不要…尝尝?” “玉莹的事,谢谢你帮忙,这些就算我的谢礼了。” 计戍寻看了看桌子上的曲奇杯,又瞥了一眼她亮晶晶的清澈眼神。 他屈指在自己额角摁了摁。 计戍寻静默几秒,气笑了,“应樱,我说话你当放屁是么。” 克制着心底害怕的波荡。 应樱一心想还这个人情,替他剥开一个曲奇杯的塑料包装,放到他手边,“真的很好吃的…生气的时候吃点甜的…” “对情绪缓和很有用。” “你在这儿,我情绪就稳定不了。”计戍寻看都没看,微微弹指,将小曲奇往回推了推,“拿走。” “分给别人,我不糟践粮食。” 他开始看手机,对应樱的逐客令暗示得明显。 应樱盯着自己手里这些经过装点的曲奇杯,站在原地没走,沉默了许久。 空荡的别墅一层陷入一阵吓人的寂静,两人的呼吸仿佛都能清晰听见。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看见他给自己煮的那一碗毫无颜色的面,或许是听见他刚刚说的那句“我不糟践粮食”。 她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应樱能感觉出,他对自己身体缺陷的那股近乎孤勇的骄傲和倔强。 只不过往深探寻,就再也看不透了。 她把那个拆开了包装的曲奇杯再次推给他。 迎着他已然不耐烦的神情,应樱非常认真的告诉他。 “食物的滋味,不是单靠舌头体会的。” …… 十四岁的那个夏天,是近十年内海尧最热的一个夏天。 柏油路上层被太阳烤得都冒出热浪,把行走在街上的人影都扭曲化了。 筒子楼的楼道常年阴冷,不管外面多热,里面都是冷的。 她拎着一篮筐的空酒瓶出去,一下子被太阳刺得睁不开眼。 阳光把她发潮的衣服烤得暖烘烘的,身上的旧伤还有点疼。 尽管大暑天像个吞人的蒸笼,可她觉得至少比那个宛如地狱般折磨的家要好上千万倍。 篮子里的酒瓶碰撞咣当作响。 应樱有那么一瞬间想,如果死在外面,不管是被撞死,被热死,都好。 这样就不用回去了。 巧在那天,在可以换啤酒的便利店那条街上,开了一家新的甜品店。 粉蓝相间的装潢,包裹着这街道上最温馨的颜色。 干净的玻璃门对外敞开着,店里十分热闹,面包和蛋糕的香味顺着门窗飘散出来,弥留在这整条街中。 那是一股什么样的香气。 应樱过了这么多年都没忘。 比甘蔗要浓郁,比蜂蜜清爽,那股甜像山间雾,看似薄,却实打实地钻进人心底。 她吃不到,可是她看着那些人在店里挑选甜品时的表情,那样的期待。 将打包好的蛋糕双手递给客人时候的店员露着微笑,就像是自天而来的爱神,将手里一份份朴实的幸福传递出去。 应樱站在店门外,从里面出来的人提着袋子,结伴交谈着。 他们的表情,他们的言语,他们的每一细微行动。 都告诉应樱,店里的蛋糕究竟有多甜。 她低头,看着自己手里攥着的这张二十块钱的纸票。 篮筐里剔透又沉臭的酒瓶在阳光下反光。 很甜。 她无法触及的甜。 应樱无数次地将自己口中分泌的涎液吞下去,喉咙吞咽发出闷声。 嗓子又干又涩。 想到如果回去晚了,又是自找苦吃,于是她艰难挪步,路过甜品店去前面的小超市换啤酒。 自从那以后,应樱每次给继父换啤酒,都会悄悄地在甜品店附近远远地望一望。 宛如望梅止渴,她靠闻着这样美好的味道缓解生活的困苦。 只要让她闻一闻,看一看。 她就有拎着一筐子啤酒回家的勇气,才能止住想死在街上的冲动。 就这样过了很久。 暑热的浪潮退了些许,她就这么见着甜品店的新品宣传换了一波又一波。 在某个下雨的午后。 台风快来了,最近都在下雨,她没带伞,走到半路的时候雨忽然大了好几倍。 她躲在甜品店门外的屋檐下。 身后是玻璃展示台,那些漂亮的蛋糕模型摆的高高低低,带着鲜明温暖的色彩,展现在她的视线当中。 应樱无数次地想过。 如果她有钱,如果有钱就好了。 如果有钱...... 就能给自己买一块了。 十四岁正是女孩子脾气来得毫无理由的年纪。 她一遍遍跟较劲似的在心里念叨“如果有钱就好了”“如果能有钱”,眼泪顺着那些怨恨和哀丧掉了下来。 一瞬间绷不住,哭得稀里哗啦却又没有丝毫声响。 就像这笼罩天地的雨一般,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好烂。 她只是想吃一块蛋糕。 “当啷——” 甜品店的门开了,门口的铃铛响出声。 店里面的冷气散发出来,激得她小腿一凉。 应樱抬头,看见穿着淡蓝色店员服的小姐姐,将一块打包好的蛋糕递给她。 她愣了,完全不知道如何反应。 店员小姐姐笑得甜美,声音柔软又抚慰:“看你在店外面看了好多天,这是新品,还在研发中,不要钱。” “小妹妹,愿不愿意帮我们甜品师尝尝?” 应樱站在店门外,装着啤酒的篮筐立在脚边。 她边吃边哭,小勺一点点挖着吃,舍不得一次吃太多,含在嘴里细细品。 店员姐姐看着她吃,温温柔柔地笑,还给她备了伞。 那是一小碗焦糖布蕾。 味道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甜一万倍。 布蕾全部入肚,在这短短几分钟内,应樱想明白了。 她不想成为买甜品的人。 她要成为做甜品的人。 把这些,送给那些同样急需这一块甜品“活命”的人。 ...... 所以当她看见计戍寻就吃那样无滋无味的饭食,说吃她的曲奇也是糟践粮食的时候。 应樱有一瞬间想着。 计戍寻,会不会也是那个需要甜品的人呢。 想到之前她那段站在街口闻着,看着的回忆。 所以,她才脱口而出那句“食物的滋味,不是单靠舌头体会的。” 可是话一说出口,应樱被他瞪过来这一眼又蔫了气势。 他应该不是那种会喜欢听别人说教的人。 她讷讷开口,给自己找补:“我是说...吃东西不仅是吃一个味道。” “香味,口感,烹饪者期待的眼神,你给她的回馈,都是只有吃东西能得到的情感。” 应樱与他对视,眼神格外清澈,“这些都是比味道更重要的。” 计戍寻坐在远处,他睨着手边的曲奇杯,不知是否在品味她刚刚说的这番话。 良久,他想起什么,轻哂一声,“应樱,我知道你的意思。” “谢谢。” 应樱心跳一动,仿佛有什么被撬摇起来,汩汩涌出。 这是她第一次听计戍寻说谢谢。 她抬眸,撞进他忽然暗淡下去的眸子。 下一刻。 “但是,以后别再说了。” 应樱怔怔望着他。 计戍寻坐在那儿,眉眼冷峻,坐如雕塑,毫无生气。 她那些话,就像是砸在石头上的鸡蛋。 他听懂,理解了。 却不接受。 . 别墅二楼,与老爷子卧室书房相反方向的宽敞卧室。 地板上的灰尘,屋子里的沉香,都透露着这间房间许久未被使用的迹象。 计戍寻站在钢琴前,钢琴上摆着一张合照。 木质的相框已经有些发旧,他伸手,拇指拂去玻璃上的灰尘。 言笑晏晏的一家三口,映在他的眼底。 刚刚那小姑娘说的话,让他禁不得想起了以前。 十几岁的时候,每次从外面回来。 母亲坐在他对面,托着下巴,看着自己吃饭时候的笑容。 “好吃吗?” “......” “又点头,你说句好吃能怎么样。” “你啊,越大越跟你爸像了,别扭。” 眼睫垂下,在他眼睑处投下一小片阴影。 计戍寻盯着手里的照片,唇线紧抿,颀长的身影在这卧室成了陌生的存在。 这房子太安静,安静得他心生寒淬,脚底灌铅。 他把相片放好,坐在钢琴前,将琴盖掀起。 修长的手指落在黑白琴键上,微微跳动,连贯飘逸的乐音从钢琴的机械中传出。 应樱刚刚走出椿院没多远,正和椿院认识的一个阿姨聊天呢。 就在这楼下,她听见钢琴声的第一时间,禁不住抬起了头。 悠扬,又含着些落寞和冷酷的琴声传入她耳中。 明明是那么温柔浪漫的一曲《月光》,怎让这人弹出了这副味道。 落键刚硬,力道极大,行云流水,削去半数缱绻温柔,剩下的尽是孤独寒凉。 甚至没了很多美感,像是纯粹的感情宣泄。 想起时间,她回神,跟阿姨告别:“阿姨,我先回去了,回头再聊哈。” 告别椿院的保姆阿姨,她与这样的音乐背道而行,往柳苑而去。 . 指尖腾起,一曲结束。 计戍寻缓缓睁开眸子,方才冷到极致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些许。 明明还烦躁着,可一睁眼,脑子里却莫名浮现出那小丫头傻里傻气的模样。 她有一双格外干净纯粹的眼睛,这在计家,甚是难寻。 虽然她母女是寄宿在这里,但能看出,她这些年应该是被爷爷和她母亲保护的很好。 【我是说吃东西不仅是吃一个味道。】 【香味,口感,烹饪者期待的眼神,你给她的回馈,都是只有吃东西能得到的情感。】 “哼。”他轻笑一声。 小丫头,挺会教育人。 计戍寻起身,将琴盖重新合上,一切归于原位。 他倒要看看,她那都快说出花儿的甜品到底多好吃。 木地板被他踩着轻声作响。 随着一声吱呀声门被带上。 计戍寻往一楼餐厅餐桌而去,刚下楼,看见站在餐桌前不知在吃什么的方子,开口:“你干嘛呢。” 方子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回头,开口含含糊糊的:“头儿,我吃点东西,在外面跑了一天,太饿。” 他往桌子上瞟了一眼,小丫头那一袋子曲奇杯没了影儿,只剩下包装袋。 计戍寻眉头缓缓挑起,眼里情绪不明,掀眸:“你吃我东西?” “你吃之前,会特么说句人话吗?” “啊?”方子赶紧咽下,挠头:“您不是说不爱吃这种甜不拉几的东西吗?我想也别浪费,就给您解决了。” 他暗自沉了口气,舌尖在脸颊处顶了顶,片刻,不知怎的笑出一声。 方子知道自己做错事了,但不知道自己为啥做错了。 他噤声片刻,打量着他有些阴沉的表情,小声试探:“哥,要不,我再出去给您买一份?” 计戍寻叹气的同时转身上楼,留给方子一个背影。 随后,他缓缓甩下句含着无奈又懊意的话:“你买不着,赶紧滚。” 作者有话说: 白白:计戍寻第二次错失老婆的美味甜点√ 哈哈哈哈你活该!谁让你不赶紧吃!吃不着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计戍寻:?(挑眉) 白白:(瞬间龟怂) 计戍寻:事不过三,懂吗? 白白:(瑟瑟发抖) 【不行了我不零点更新就浑身难受!(什么毛病)以后还是零点更吧!】 第9章 蔓越莓曲奇饼 方子看着楼上,又看看桌子上这些被自己吃剩下的包装皮,挠挠头:“怎么就买不到了…” 怕他在气头上,方子把餐桌上的厨余垃圾都收拾完,然后去三楼找计戍寻。 方子站在门口,轻轻敲了两下门,“头,上次你让我查的剩下战友的家庭住址,我查着了。” “咱啥时候去?” 他说完这句话,房门被打开,计戍寻不知道什么时候换好了衣服。 计戍寻和方子对视一眼,偏开时眼神略带沉重,开口:“今儿就去。” …… 应樱回到柳苑,刚打算进入自己的房间,就听见厨房那边传来声音,像是什么东西掉到地上的砸声。 她往屋子里一看,小猫蛋挞正在猫窝里睡得舒服。 不是蛋挞去厨房捣乱,哪能是谁呢。 怀着这样的疑惑,应樱往前挪步,抬腿走向厨房。 应樱探头进去,看见一个男人俯身,对着撒了一地的面粉盯着看,似乎有些困扰。 看清他侧脸时,她脑子里一闪,想起了这人。 随后笑容返上脸颊。 计萧惟听见来人,抬头,看见她,唇边扬起抹随和的笑:“小樱?” 计萧惟是海尧上流圈数一数二的儒雅绅士,他长得帅气,身形挺拔,继承了青竹夫人的秀气貌美,又有几分计三爷的英挺。 眉清目秀,举手投足之间透着温文尔雅。 计萧惟这些年一直在国外深造,在文学,音乐上颇有成就,常年在法国,意大利,英国这样的欧洲城市居住。 翩翩公子,风流雅士形容他是再贴切不过的了。 而他和青竹夫人一样,也是对她们母女很好的人。 尽管计萧惟近三四年都没有回来,但是应樱一直记着他的这份人情。 应樱见着他亲切,赶紧过去,“你不用管,我来吧。” 说着去拿旁边的扫帚。 “不好意思,我想来拿个水,参观的时候打翻了。”计萧惟眼带歉意,没有移开,而是蹲下身去见一同掉落的不锈钢盆和烘焙工具。 两人同时蹲下,应樱的手和他修长漂亮的手就猝不及防地碰到了一起。 应樱快速闪开,耳朵热了热,捡起不锈钢盆,下意识躲开了他含情的桃花眼,笑了一声:“我来就好。” “萧惟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打开另一个话题。 计萧惟拿着扫把,将散落在地板上的面粉扫起来,“今天早上刚刚落地,在外面处理完些事,就回来了。” 他靠在一边,看着清洗工具的小姑娘,视线从她白皙的脸庞上停留,从那双清澈的杏核眼往下一直扫到饱满粉色的唇瓣,禁不住说:“几年没见,小樱又变漂亮这么多,一下子就和小姑娘时候不一样了。” “哪有。”应樱大不好意思地笑了一声,脸低得更深了。 “我和老师去奥地利做交流的时候,遇到了很不错的东西,给你带回来当礼物。”计萧惟把扫帚收好,简单普通的矿泉水在他手里仿佛是晶莹剔透的艺术品,他的目光始终看着她,说着:“待会儿拿给你。” “你顺利往返就好啦。”应樱稍皱皱眉,把洗干净的东西放好,擦手的时候和他对视一眼,笑道:“真的不用给我礼物,每次都送,这个人情我怎么还你呀。” 计萧惟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看着她,半晌,忽然凑近。 应樱呼吸一滞,往后错了半步,禁不住后仰。 他在一个合适又不失礼貌的位置停下,看着她轻轻笑,而后又故作困扰的模样问:“我们不是朋友吗?” “呃…是,是啊。”应樱点点头。 “我们认识也有七.八年了,那认识这么久的朋友送礼物。”计萧惟抬起身,挑挑眉,“难道还要讲还不还的礼?” 他瞥了一眼,看见厨台上还有一部分做剩下的曲奇杯,嗓音温柔:“如果非要讲个你来我往…吃点你做的东西行不行?” 应樱本来不知道该怎么还他人情,听见他说想吃东西,马上同意:“当然可以,就是……” 她走到那盘曲奇杯前,略有惭愧地说:“这些是我挑出来的‘残次品’,比较好看的我都送去给……” 说到这,应樱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计戍寻三番五次拒绝她的曲奇杯时的那张臭脸。 早知道计爷爷不在,就不给计戍寻吃了,带回来给萧惟哥吃多好,至少是欣赏它的人。 “送给?”计萧惟见她忽然发愣,跟着问。 应樱回神,莫名隐瞒了刚刚在椿院发生的小插曲,笑着摇摇头,“没,我都送去给计爷爷了。” 计萧惟听见是送去椿院了,表示没关系,接过这盘有些破碎的曲奇杯饼干,“没关系,我觉得这些也很漂亮。” 她看着计萧惟坐在中央厨台边,赶紧转身给他拿餐具。 “虽然有些破损,不过依旧可以往里面倒一些奶或者咖啡。”应樱问他:“你需要么?” 计萧惟似乎是短暂考虑了一下,然后笑着摇摇头,“不了,这时候再喝咖啡。” “一会儿上楼没办法倒时差了。” 应樱惭愧地笑了下,把餐具帮他摆好,然后坐下,“抱歉,我没考虑到这个。” “母亲呢?”计萧惟隔着纸巾捏起曲奇杯,吃之前问她。 “我听柳苑的阿姨们说夫人今天出门做理疗了。”她将手肘支在桌面上,大理石质地的桌面传些凉气到她手肘的肌肤上。 计萧惟品尝着曲奇,点点头,再抬眼时眼神里含着许多惊艳,毫不保留地夸赞:“这比我在巴黎星级下午茶店吃得那款曲奇杯,感觉还要好。” “入口脆而不硬,甜度也刚刚好,不腻不清。”他再看向她,十分认可:“自学烘焙能做到这个程度,小樱,你真的很有天赋。” 他有了解到应樱在做烘焙博主,计萧惟环顾厨房一圈,问他:“你做博主的收入如何?” 应樱怔了怔,然后说:“视频的话就看播放量和投币的情况,然后偶尔可以接到一些产品的推广,牛奶,鸡蛋,巧克力这类的。” 计萧惟颔首,表示了解,他盯着自己盘子里的曲奇杯,想着:“有没有试过直播呢?” “直播?”应樱意外。 “嗯,这些年直播还是蛮火的。”计萧惟向她建议:“视频的受众还是有限,而且你做的基本也都是长视频。” “尝试一下投放短视频,还有抽空做一些直播,直播的时间可以挑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做一些深夜食堂和吃播。” “然后午后,尤其周末的时候,做一些寻常的教学直播。” 计萧惟说完,看着一脸懵的小姑娘,莞尔:“这些年这些东西不是很火?你大可以试试,如果有了人气,其他的东西自然都会来。” 应樱不是没有想过,如果直播获得了人气,直播打赏也是一笔很不错的收入,还可以收获直播吸来的粉丝。 但是,她一直在犹豫是因为…… “柳苑的厨房,器材,物资,你随便使用。”谁想到,下一刻计萧惟亲口解决了应樱的困扰。 应樱抬头,看向他,清澈的眼睛里蕴着些试探:“物资我会自己买,这个厨房…我真的可以长时间使用吗?” “当然。”计萧惟向后仰靠,双手交叉,用温柔的眼神鼓励她:“物尽其用,能帮到你最好。” 心里仿佛又被打开了一扇窗子,她畅怀一笑,“好,我会尝试。” 如果能靠直播再获得一笔酬劳,她的存款又能多上许多。 到时候…就有和母亲提出离开计家的底气了。 …… 计萧惟上楼去倒时差,青竹打电话说做完理疗会马上回来和儿子共度晚餐。 本来冷清的柳苑一下子热闹起来,稀稀少少几个保姆都忙起来,准备晚上的饭食。 应樱自然不给阿姨们捣乱,就回房间去做功课。 刚刚开学,第一个月就有科目要做阶段性的作业。 她对着电脑,一忙就是一下午。 蛋挞在阳台睡完去她那懒人小沙发上睡,然后又跑到她电脑旁边懒洋洋地趴着陪她。 阳光斜照在蛋挞那毛茸茸白花花的肚皮上,柔软的毛被照得发光,随着它呼吸一起一伏的。 午后的阳光照得她犯困。 应樱盯着桌子上打开的礼盒,里面躺着一条昂贵的施华洛世奇水晶手链,漂亮又奢华,泛着光芒。 她喃喃:“奥地利啊…还以为会是莫扎特巧克力。” 没想到是首饰,这么贵,她可怎么回报人家。 随着发呆,她不禁想起和计萧惟的那部分回忆。 认识的话,她是在认识计戍寻之后没多久才认识计萧惟的,如果没有记错,他应该比计戍寻小上一岁,或者是同龄。 那会儿计萧惟还在上大学,假期从国外的学校回来。 那时候的计萧惟身上还带着些二十出头的男生的少年气,比起如今的稳重儒雅,以前是很恣意温柔的。 刚来计家的时候,应樱还没从继父带给她的阴影下走出来,又在计家受了委屈,那阵子的心理状态依旧没有太大好转。 直到那会儿,有个年轻的小保姆,每天晚上都会给她送上一盒点心。 第一次,是一盒甜香的布蕾。 “是少爷让我买给你的。”保姆姐姐笑道:“他说你应该喜欢吃这些。” 她记得这个姐姐是在柳苑干活的,于是在第二天,院子里遇到计萧惟的时候,她还满心惶恐地去道谢。 “谢谢您送的…东西。” 应樱记得,自己颤颤抖抖道谢以后,他笑着摸自己头发的模样。 “喜欢就好,以后不用叫您,就当和我交个朋友,好不好?” “我叫计萧惟,如果愿意,管我叫声哥就好。” 她已经很久没有被这么温柔的异性对待过了,应樱从他身上感受到了那种前所未有的,来自年长男性的宽和与温柔,激动欲泪。 “谢谢…哥哥。” 这些年,虽然接触颇少,但是计萧惟一如既往的温柔。 尽管她知道,计萧惟对谁都这般温柔,但是她依旧很感谢他给予自己的这份关照。 “樱樱。”保姆阿姨在门口叫她。 应樱回神,结束方才的回忆,起身去开门。 “怎么了阿姨。”她问门口穿着工服的保姆阿姨。 “夫人回来了,叫您一块去吃饭呢。”保姆阿姨说。 “啊?夫人不是要和萧惟哥一块吃晚饭吗?”应樱惊讶。 保姆阿姨拉着她出来,笑不拢嘴:“这是把你当自家人呢,快去,别让夫人少爷等了。” 走着,她还悄悄在应樱耳边说:“今天来的菜和海鲜可棒了,待会我让厨师加个你喜欢的菜进去。” 应樱被她逗笑了,跟她打趣:“那就谢谢姨啦。” 她走去餐厅的时候,正好看见青竹拉着计萧惟在聊天,青竹也很多年没见到儿子了,平时清冷的脸上此刻也挂着稍许激动的表情。 计萧惟率先看见她,青竹随着他的视线转头,看着应樱,微笑了下:“应樱,待会儿陪我和萧惟吃个饭。” 青竹见她欲言拒绝的话,提前说:“可不许拒绝,别当我们是外人,萧惟这些年一直拿你当亲妹妹,刚刚还跟我说,一定要叫着你一起吃。” “你就陪着我们吃吧。” 青竹夫人轻飘飘的话落到应樱心里,像一阵风似的划过。 但是却有似乎是细沙般的东西,让她那观察细微的心冷不丁地一怔。 应樱礼貌颔首,没有再拒绝,“好,那就叨扰萧惟哥和您了。” “我去厨房看看阿姨们需不需要帮忙,您二位先聊。”她说完,转身走向厨房。 计萧惟和青竹都喜爱海鲜食品,却又嫌剥壳麻烦,所以佣人们都会在厨房帮忙处理好。 应樱过去,看了看阿姨们做的,陪他们说说话,打下手。 “快来吧。” 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 应樱后背一僵,回头,看见刚刚还在餐厅聊天的计萧惟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厨房。 阿姨们很识趣的端着菜品纷纷去向餐厅。 她端着盆车厘子,笑眯眯的:“水果。” 计萧惟接过,稍凑近,说了一句:“比起水果,我还是更想吃你做的甜点。” “下午那点儿曲奇杯,没吃够呢。” 一听见他喜欢吃自己做的甜点,应樱漾在眼尾的笑意加深了几分,“晚上就能做,你想吃的话。” 计萧惟的笑带些深意,拍拍她的后背,“走吧,先吃饭,母亲还等着。” 两人并肩走出厨房。 厨房的窗外。 计戍寻靠在外墙边,耳侧就是一片温馨的灯光。 方才那两人的对话被他尽数听去。 计戍寻垂着眼,发梢的阴影带着夜晚的颜色,将他真实的神色遮住, 他将视线缓缓移到自己手臂上搭着的外套。 上面还沾着被生鸡蛋,菜叶子砸过的脏迹。 咔—— 厨房的灯被关上。 他颊侧唯一的光消失。 半晌,不知怎的。 他略自嘲的,觉得自己十分荒唐的,笑出了一声。 兜里的手机振动,他单手拎出来,接通。 “哥,我停个车的功夫你上哪去了?” 方子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钻出来,在昏暗的傍晚里,在挨着花草树木的寂静边,十分清晰。 计戍寻微微扯唇,随便甩了一句:“没事儿,突然抽疯了。” “这就回。” 说完挂了电话。 正站在椿院别墅里的方子看着被挂断的电话,一头懵。 “怎,怎么骂上自己了??这是干嘛?” 作者有话说: 白白:计戍寻本来是想去找樱樱的QAQ但是听他骂自己也好爽(?) 【本章留评有红包啦,希望宝贝们今天也阅读愉快!留评!收红包!】 第10章 荔枝玫瑰慕斯 应樱最近在准备的是一个叫大学生联合创新创业的比赛,项目涉及范围很大,从机械到饮食,全国各个知名企业投资加入,只要点子新颖可操作,最后不仅会得到丰厚的奖金,还会和知名企业合作,将自己研究出来的项目投入生产,进入市场。 应樱和几个食品专业的同学合作,打算在食品方面做创新研发。 所有人都做了大量的调查研究,但是食品的范围很大,又很难创新,所以到现在都还停在选题的阶段。 “我觉得就做饮料能量和低糖低卡方面的创新就可以,”一个同学看着电脑屏幕,说着:“现在大家不是都喜欢喝奶茶店的饮料吗?如果能在这个饮品材料上想想,我觉得不错。” 应樱听着,翻阅着资料。 “我觉得可以啊,咱食品本就难创新,”另外一个同学表示认可:“只要这个能成,我觉得肯定是个大订单。” “饮品制作的材料,又分出很多种。”应樱突然开口,“是在果酱上研发,还是糖浆,还是奶精,还是各类加料。” “既然做,就做出一个小而精的东西出来,这样才具有不可替代性。”她说着。 应樱说完,同组五六个同学都沉默了,面对茫茫大海般的选题,大家又犯难了。 “按照应樱说的,咱们再分一下板块,各自回去查查东西。” 滋滋—— 桌子上的手机振动,应樱拿起来看了一眼,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 应樱跑到宿舍楼下,看见庞花花坐在那哭得满脸是泪。 最近她不是投入在筹备直播就是在做大学生联创比赛的事,所以这一周除了上课几乎没怎么和花花联系,而花花也请了好几节课,不知道为什么没来。 突然一见,应樱觉得花花看上去状态很差,脸色是苍白的,连哭声都很弱。 应樱心里起急,跑过去问:“花花!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庞花花看见她,一委屈哭得更厉害了,呜呜咽咽地说:“樱…怎么办……” “别急,你跟我说。”应樱把包放下,赶紧给她拿了两张纸巾擦眼泪。 庞花花满心绝望,“赵芳跟我说…她看见简俊在咖啡店联谊,还跟一个女的拉着手。” 应樱听了,火气瞬间冒了上来。 简俊是庞花花的男朋友,两人从大二开始交往,到如今也有一年多了。 “他前阵子…跟我吵架冷战…呜呜…说我,说我太胖了。”庞花花的眼泪顺着圆润的脸庞往下流,难以接受:“说我给他丢人……” “我已经,我已经在减肥了……” “我这一周除了黄瓜什么都没吃…我使劲运动。” 庞花花没有吃饭,哭得快虚脱,拿着卫生纸的手指都在颤抖,她哭得委屈:“可是我就是不掉秤……我不掉秤……” “他为什么就不能再等等我……呜呜呜……我真的会瘦的。” 应樱气得也发抖,她拉起庞花花的手,“走,跟我去找他。” “我,我不敢去…”庞花花摇摇头,“万一赵芳看错人了呢……” “花花你一点都不胖!”应樱忍无可忍,大喊一声,把她的眼泪都喊止了。 “他是在欺辱你的人格,他在PUA你!”愤怒让她的嗓音颤动,激动的声音引得周围路过的学生纷纷看过来。 “简俊他什么都不是,他就是出轨了想找个借口跟你分手!让你觉得这段关系结束是你的错!” 庞花花圆圆的眼睛透着泪光,忽然清晰了几分。 应樱的眼里冒着火,十分坚决:“我们不能让人都欺负到头上,还不敢反抗,甚至没有反抗的意识!” …… 应樱率先走进学校商业街的咖啡店,她一眼就找准坐在那边,手摸在陌生女生腿上的简俊。 她快步走过去,在这一桌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捞起一杯冰咖啡顺着简俊的头顶从上泼到下。 简俊身边的女生瞬间跳起来,尖叫出声。 这一桌正在联谊的男男女女也变了脸色。 简俊抹了把脸,惊讶中愤怒:“我草!谁!” 简俊看见应樱和她身后的庞花花,冷笑一声,“我说谁呢,怎么,什么意思啊?不都跟你分了吗!?” 说完,简俊还恶狠狠地补了一句:“肥猪。” 这一桌所有人的目光再次如针扎一般的落在庞花花的身上,她眼泪又掉了下来。 “你再说一遍!?”应樱护着庞花花,她梗着脖子,瞪着简俊:“是你劈腿,还想用这个甩清自己的过错?” “花花一点都不胖,她很健康!”应樱指着简俊,气势毫不输给这个一米八几的男生,“是你的审美太畸形!” “傻逼娘们,这他妈跟你有关系吗?”这时候,同桌联谊的另一个男生发话了。 简俊一下子有了底气,“对!我和庞花花的事,跟你有屁关系。” 说着,他伸手推了一把应樱的肩膀,威胁道:“再不滚,信不信我打死你?” “打死我?”应樱忽然笑了,笑得又冷又刺,完全变了模样。 笑出那一声,她再次挺身向前,眼神变得狠厉阴沉,甚至有些病态的。 应樱站在他的面前,话语像落下的石头,沉重且极有力度:“你必须跟她道歉。” “不道歉别想走,”她翘着嘴角,清澈的眼瞳如磐石般坚韧:“有本事,你就打死我。” “打死我,你也得给她道歉。” 简俊捞起桌面上的手机,竟然被这女的的气势吓退了几分,“疯…真他妈疯子一个。” 他故作平静地翻了个白眼,找准溜走的时机,推开她就往外跑。 …… 安顿好庞花花,时间已经不早,应樱跑出学校去赶公车。 刚出校门,路过的路边,一阵指向性很明显的车喇叭声音叫停她。 应樱看过去,对上车窗降下,计萧惟投来的含笑眼神。 “萧惟哥?”她有些意外,“你怎么在这儿…” “路过,给你打了电话,你没接,我就在公车站附近等会你。”计萧惟打开车门走出来,他一出来,有几个路过的女生就惊艳地投目光过来。 计萧惟将棕发上梳,额头露着,穿了一身英挺的暗蓝色西装,剪裁得当的高纯度精纺骆马绒的西装将他落拓的身形描绘得淋漓尽致。 成熟知性的气质,和周围路过的年轻男学生产生了非常鲜明的对比。 “对不起,我刚刚有点事。”应樱先是道歉,然后问;“你找我有事?” “没事,就是来接你。”他给应樱敞开车门,示意她坐进去,温柔礼貌:“走吧,我们回去。” 不知怎的,应樱有些不太适应。 不过想着搭个顺风车也不错,就没拒绝,颔首示意以后坐进车里。 看着她安稳落座,计萧惟坐在她旁边,对前面的司机说:“可以走了。” 车上微微敞着车窗,清风略过她额前的薄刘海,弄得脸颊有点痒。 应樱双手搭在膝盖上,一直看着窗外。 联创赛和庞花花的事情,塞满了她的脑子。 “樱樱?”计萧惟叫她。 应樱回神,偏头看他:“嗯?” “发什么呆。”计萧惟轻笑一声,重复道:“刚刚问你的,你有听见么?” 她干笑一声,“抱歉…你刚刚问了什么?” “今天晚上计家有宴会,是请外面的人进来,大概是个商业晚宴。”计萧惟邀请她:“我想着晚宴上面的饭食应该会不错,你这么晚才从学校离开,吃饭了吗?” “还没。”她摇摇头。 “那待会儿就来,随便吃些再回去。”计萧惟微微歪头,桃花眼像春日清泉,勾人又清冽,“如果有兴趣,可以和我跳一支舞?” 她咽了口口水下去,后脊因为莫名的不自在变得些许僵硬。 虽然以前他回国,两人也会有正常的交流,但是这次,她明显感觉计萧惟对自己的温柔和照料…… 有点不同了。 车里本就窄小,再加上如今的安静,变得更让她感到窘然尴尬。 应樱受不了这股窒息般的安静和他始终看着自己的,含笑的眼神,只得先答应下来:“好。” 哎,反正她也不会跳舞,到时候随便推脱一下跑回柳苑就好。 应樱回去以后简单换了件衣服,她从衣柜里找出件最好看得体的白色连衣裙换上。 她照着镜子,梳梳头发。 她不怎么穿裙子,一是裙子没有裤子方便,二是… 应樱垂眸。 不怎么喜欢。 . 应樱没有邀请函,但是又的的确确被计萧惟邀请了,所以她就从侧门进入。 眼见着那些豪车听到门口又顺着开走,宾客下去以后,往停车场而去。 她从侧门溜进去。 整个一楼都被临时改成了会客宴厅,自助餐的餐车排排摆着,柜台上的甜品色泽亮丽。 酒吧台里面站着的调酒师甩着雪克壶,为宾客定制酒品。 来的男男女女都穿着套装,礼服,他们大多都挂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三两凑在一起交流,声音不大,但是宴厅这样的商谈小团体多了,声音也逐渐变得嘈杂起来。 还穿着那套深蓝色西服的计萧惟带着她走入宴会厅,两人聊着,周边不断有人过来给计萧惟敬酒,谈的都是些她听不懂的事。 应樱就跟在他身边,低头默默听着。 这时候,计萧惟忽然给她端了一小盘甜品,当着其他人,依旧那般笑对她。 外宾的眼神齐刷刷落在她身上,应樱赶紧接过,躲在一边吃。 没多久,计萧惟就跟着宾客上楼上谈事情去了,她也得以轻松些许。 …… 应樱正吃着。 这会儿,身后传来一阵像是逗宠物一样的嘬嘬声。 应樱闪过身,对上坐在沙发那处,挂着痞笑盯着自己的计少轩。 计少轩出差做生意有一个月,没想到在这时候回来了。 计少轩这几年也长开,但是因为父母长相都一般的缘故,五官没有计戍寻和计萧惟那般精致。 但是在计家长大,从金钱泡出来的贵气依旧能给他提几分气场。 应樱攥着餐盘的手指紧了几分。 “穿裙子了?”计少轩流里流气的目光在她身上,从下往上,最后定在她略饱出来的胸部,嘴里含含糊糊的,慢悠悠来一句:“真漂亮。” “应樱,一两个月没见,怎么感觉你又…长大了?” 应樱最烦的就是计少轩这幅眼神,像是蛇蝎般恶心的缠在自己身上,后背凉得发麻。 因为他平时都在东边的桃苑住,所以接触不多,她才能一直忍着。 每次和计少轩这样的人接触,她想要逃离计家的心情就更坚决一分。 没有计家庇护在外面或许会遇到各种难题,但要是一直在这里,自己也未必绝对安全。 应樱躲避般的偏了偏身子,紧抿嘴唇没了吃东西的兴趣。 见他忽然站起身,她吓得放下盘子就跑。 计少轩跟了几步,盯着她往楼上去的背影,略带不屑的嘁了一声。 坐回去继续喝酒。 虽然计萧惟对她好得有些不适应,但他至少不会不尊重自己,也不会欺负自己。 所以应樱上楼去,想找计萧惟待着。 脚步声踩在地毯上,减弱了大半的声音。 她一个个房间的找,这里也有很多宾客在谈事,但都是贵宾以上的人。 找了一串,她听到有个房间似乎有计萧惟那温润出众的嗓音。 应樱走过去,手刚搭在门边那个缝隙上,就听见里面又响起了青竹夫人的声音。 “你以后做事,要注意些场合。” “你今天都不该带应樱过来。” 她一愣。 应樱马上退缩几分,躲在门外听着。 计萧惟没有出声,反倒是青竹一直在说,语气带着责备。 应樱从没听青竹这么冷淡冷漠的说过话。 她也没想到,接下来她说的话,更是让应樱心凉了个透。 “今天来的那些老总,不少都是家里有千金的。让他们看着你对一个来历不明,穿着简陋的女孩亲密,他们会怎么想?” “你不靠联姻壮实自己的靠山,未来拿什么跟计戍寻争?” “阿惟,你也该清楚现在的形势了。” 青竹走了两步,高跟鞋在地板上哒哒出声,她扶着儿子宽阔的肩膀,忧愁地叹了口气。 “一个保姆女儿……哎,你要是真对她有兴趣,玩玩就好。” “只要别搞大肚子,其他的…我不管你。” 这样的话语传到她耳蜗,冷得她腿窝一软。 应樱抬起双手,捂住了自己嘴,清澈的杏核眼尽是不敢置信。 她不敢相信,在里面说出那话的,是青竹夫人。 是那个从小关照她,对待她跟对待计家其他子女都毫无差别,教她书画。 告诉她人人平等,女孩子家也要当自强的青竹夫人。 直到刚刚,她都一直将青竹夫人当做自己心中的一座标杆。 委屈和失望袭来,她眼圈酸涩起来。 “谁在门口?”计萧惟的声音骤然响起。 应樱心头一梗,像个没了方向的小动物一般左右张望,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别无他路,直接冲进旁边,走廊进里面那间屋子。 幸运的是,这个套间没有锁门,她顺利进入。 陌生的客房弥漫着香氛味道,遮盖着不常被使用的尘埃气味。 紧张之余,她闻到几分酒味。 应樱往里走,寻找着藏身之地。 就在下一刻,她陡然止住脚步。 视线前方,计戍寻正慵懒地躺在床上,身上黑色的衬衫敞开着上面几颗纽扣,锁骨和些许胸/肌的纹理露着。 他似是喝醉了,眼梢带着几分红,整个人也褪去平日里刻板的凶,多得是懒散和痞气,攥着枕头边的手背突着青筋,沿着向上,攀在他强壮的手臂上。 举手投足散发着隐忍禁锢着的,即将快被酒精释放的野。 他身子陷在柔软的被褥里,没有盖被子,西服外套被扔在一边,皮鞋前端发着亮泽。 就在这时,计戍寻突然睁开眼,略带疲惫的凤眸眯着,目光攫着她的脸。 他是特/种/兵出身,应樱脚步声再小,也早在她进门前就被计戍寻察觉到。 对上他含着警告意味的眼神,应樱脑子嗡得一下全空白了。 想不到逃过了那边,却掉进另一个洞里。 门口已经传来脚步声,计萧惟找过来了! 床底的缝太小了她钻不进去,周围找不到衣柜,窗帘底下也是空的躲进去脚会露出来。 不知从哪来的勇气,应樱心一横,冲到他躺着的身后的位置,手一掀被子。 娇小的人就这么钻进被窝里。 男人强烈的气场骤然贴近自己,应樱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她怕计戍寻把自己丢出去……他大概率也会这么做! 下一秒,自己头顶的被子倏地被拉开,大片空气透进来,她的呼吸都得以降温几度。 头发凌乱的应樱抬眼,对上他好整以暇的目光。 计戍寻单手撑着太阳穴,整个人斜躺着,以一个包围她在怀的姿势睨着她。 两人的呼吸在这么“紧急”的时刻交缠浓稠着。 计戍寻当然听见门口的动静,而且对方还有直接推门而入的架势。 敢在计家的宴会上这么横冲直撞地找人,也没几个。 他垂眸,将躲在被窝里,满脸求他将自己藏起来的小姑娘的神情尽收眼底。 像只可怜的兔子,眼巴巴地求他收留。 不知是否因为醉酒,酒精缠绕他神经,让计戍寻有些逾越。 他伸手,手指在她圆润的鼻头上点了点,略带惩罚意味。 计戍寻的手指都带着淡淡酒味,弄得应樱也跟着头昏。 下一秒,她听见他低沉的嗓音响起。 稍许压了声量,沙哑的暧/昧气音参半。 “我该说你是胆儿小,还是胆儿大呢。” 作者有话说: 白白:谢谢!最后这部分计戍寻直接在我xp上蹦迪!啊啊啊啊啊!我可以! 第11章 伯爵红茶蛋糕 他略带酒气的吐息萦绕在她面颊周围。 应樱的眼角被这样的酒味醉得泛了红,她死死揪住白色的被角,小声求他:“就帮,帮我这一次。” 计戍寻听着门口的动静,完全不着急,勾着唇慢悠悠地问她:“帮你,我能得到什么?” 各种思绪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应樱发现自己似乎没什么能和他交换的。 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压着声音急着说:“你想要什么都行。” 就在计萧惟推门进入这个套间的同时,计戍寻钻进被子里,一伸手,将人直接搂进怀里,被子盖过她的头。 动作发生在一瞬间。 应樱再回过神的时候,自己的脸颊和身体已经完全贴在了他的胸口腰腹上。 她禁不住撑圆了眸子,扯着他衣服的手指尖被烫得发热。 他的身体不同于她的柔软,有型又强硬,他黑衬衫上的淡淡烟草味混着那股不寻常的药皂味,那股独一无二的自然草药的浓苦香味比市面上的那些龙涎香,雪松木,都要适合他。 计戍寻在被子里的手锢在她肩头,被迫她以一个最大限度贴着他,他没怎么用力,手劲依旧很大,应樱甚至觉得她的肩膀都会被他握出指痕。 不知哪里弄得她额头痒痒的,可是一动,鼻尖就蹭到他胸口。 应樱无奈,只得偏过头,用侧脸贴着他的胸口。 这样的姿势,让她清晰地听着他沉稳的心跳。 咚,咚,咚。 又慢,又稳。 这样一对比,她扑通扑通如打点机一样的心跳完全暴露了她现在忐忑悸动的心情。 计戍寻不知道这小姑娘在被子有什么可蹭来蹭去的。 她一蹭着他的胸腹,计戍寻在上面的眸子冷不丁地紧了几分。 计戍寻腾在被子外的那只手抬起,不轻不重地对着她的后背位置拍打了一下。 随后隔着被子,她听见他低哑的警告声:“老实点儿,别动。” 应樱愣住,立刻呆若木鸡,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计萧惟走进来,看见的就是有个男人背对着他躺在床上。 他从那人穿着的黑衬衫认出应该是计戍寻,计萧惟的眼神些许变了。 计戍寻侧躺着,应樱躺在里面,钻在他怀里位置。 他用自己宽阔的后背直接挡住了计萧惟在不远处的视线,让他看不见自己怀里鼓起来的这一“小山包”。 计戍寻装出一副酒醉初醒,被人打扰到的不满语气,背对着计萧惟开口:“谁。” 计萧惟微微颔首,赔礼道:“哥,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这里面休息。” 计戍寻很会装,故作没睡醒似的烦闷地发出一道气声,然后随口训他:“干嘛呢,敲门都忘了。” “在…”计萧惟试探着往他身内侧看,但是被计戍寻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又挡住了视线。 他换了个说法,问:“哥,你房间没进别人吗?” “不知道,我一直在睡。”计戍寻慢悠悠说。 在他怀里的应樱听着,心里警铃大作。 不能这样回答呀! 她在心里呐喊,同时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示意自己的不满。 计戍寻感受着她跟小猫挠痒痒似的戳弄,微不可察地扯了扯唇,偏要逗她,继续对身后站的计萧惟说:“要不你自己找找?” 应樱不知道计萧惟是否真的会在屋子里找,吓得身子都抖了一下,死死的扯着他的黑衬衫。 呼吸都变急促了。 然而。 计萧惟盯着计戍寻那始终背对着自己的躺姿,眼神一暗,说:“不了,既然没有,那我就先出去,不打扰哥休息。” 说完,他转身往门口走去。 过了几秒钟,应樱听见一声门板被撞上的声音。 提到嗓子眼的心跳终于落了下去。 感觉到怀里的女孩原本僵硬的全身瞬间软了下来,计戍寻轻嗤,忍不住来了句:“出息。” 随后单手一扯,把被子从她头上扯开。 清透的空气一下子钻了进来。 应樱探头出来,小脸红扑扑的,赶紧喘了两口大气。 她一扭头,对上他玩味的眼神。 应樱悻悻从床上坐起来,挪远了点,原本放松的心情被另一种紧张代替。 计戍寻把被子扔到一边,睨着她。 应樱因为在被子里又蹭又躲,软发有些凌乱,紧张的眼神透着几分涣散。 他转身坐在床边,自然不打算就这么放她走:“说说吧。” 两人都在床上,总感觉怪怪的。 于是应樱顺着床边滑下去,坐在地毯上抱着膝盖,背靠着床头柜。 “说什么。”她悄悄瞥了一眼计戍寻,装傻。 闹这么一出,计戍寻那点酒也醒了大半。 “计萧惟为什么找你,”他始终持着那副,不太在乎可是又想听个热闹的揶揄神情,“你又躲什么。”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她含含糊糊的。 计戍寻若有所思地笑出半声,问她:“应樱,你是觉得跟我在这儿装装傻,就能出去?是么?” 应樱知道他不会就这么放过自己。 青竹的那些话,让她震惊又失望,原本她以为柳苑的青竹夫人和计萧惟是她在计家唯一可以全身心相信的人。 但是如今看来,这些信任都错付了。 她看人还是太浅显,不过也是因为青竹的心思和真面孔藏得太深。 应樱抬头,对上计戍寻深沉漆黑的眼眸。 如今那边已经不可相信,她不给个说法又走不了。 索性,就都告诉计戍寻。 应樱转身正对着他,无奈地低头交代:“好吧,其实是这样的……” 她尽可能用最简练的语言把刚刚听到的事都跟计戍寻说了一遍。 说完,她低着头等计戍寻的反馈。 没有想到的是。 计戍寻双手撑在床边,眼睫稍垂着,唇边挂着略有略无的弧度。 完全没有得知家人算计自己后该有的阴沉,反倒转而盯着她布满失望的脸,笑话她:“哦,原来难受这么半天…” “是因为失恋了。” 应樱诧异地抬头,阔圆眼眸,直接否认:“你说什么呢!我真的没有喜欢萧惟哥。” 计戍寻逗她没够,学着她,拉慢语调:“萧,惟,哥。” “不是。”应樱臊得涨红了脸,整理思路,极力想把他的思绪拐到正确的地方:“我难过的地方不是在计萧惟对我的态度怎么样。” “是因为青竹夫人…”她一想起,眉眼又耷拉下去,声音都变得委屈:“我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我本来很喜欢她…” “你为什么喜欢青竹?”他问。 应樱回想,心中酸涩:“因为…她对我很好,也教给我很多东西。” “对你好,”计戍寻反问:“你就喜欢她。” 卧室里只有夹角的壁灯和台灯开着,暖黄色和白色交织。 中央空调的风将窗帘的尾端穗穗吹得晃动起来。 他始终吊儿郎当的,含着那股微醺和睡梦初醒的懒散。 似乎没太把应樱的烦恼太当回事,调侃她:“那我对你…你怎么就不喜欢喜欢我啊?” “你哪里对我好了……”应樱几乎是下意识反驳,再撞进他那半挑的质问眼神时马上闭嘴。 她暗搓搓在心里嘀咕:就会骂她训她,然后还用…还用这种眼神瞪她! “以前,现在,我少帮你了?”计戍寻嘶了一声,所有所思。 她稍稍一怔愣。 原来计戍寻记得自己? 他俯身,拉近与坐在地上的她的距离,眯起眸子:“应樱,你小名是不是叫白眼狼,啊?” 应樱没理,自知不对,低下头还狡辩:“我不是白眼狼…我很感谢你的,真的。” 计戍寻看她太失落,忍不住多说了一句:“青竹不喜欢猫狗,你猜她为什么让你在计家堂而皇之地养猫。” 她懵懵懂懂地看向他。 沉思片刻,试探着回答“因为…是你下达的指令?” 青竹借着这猫,在暗地里挑衅计戍寻。 计戍寻没出声,只是点点头。 应樱又惊诧了,没想到,她以为青竹对她和小动物的好意,竟然还有这份算计在里面。 卧室里又沉默了一阵子。 今天完全是备受震惊和颠覆认知的一天,应樱说:“我一直以为计萧惟是那种对生意场不怎么在意的风流雅士,结果……” 她看着神色自若的计戍寻,不禁多问一句:“你就不着急吗?” “我急什么。”他回。 “别人都明晃晃要靠联姻和你争抢家业了。” “抢?”计戍寻弯唇,眼尾向上翘了翘,毫不在意:“他先得有那个资格。” 别的不知道,此刻计戍寻身上的这股绝对自信和傲视一切的狂妄。 在应樱眼里反倒成了一种…魅力。 如果应樱没有记错的话,计戍寻的父母应该早就去世了。 他只身一人在计家,面对自家亲戚多方明里暗里的攻势,竟然依旧能做到这般处变不惊,覆手翻云。 或许跟小枝说的那样。 他真的,什么都很厉害。 这会儿,门外传来宾客走动的声音。 应樱对计家的那些明争暗斗没兴趣,该说的都说了,问他:“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现在…能回去了么?” 计戍寻捞起脱在床上的西服外套,站起身,睥睨着她:“走吧,带你出去。” 门一开,外面吵闹的宴会纷扰钻进应樱的耳朵,她埋下头跟着计戍寻往楼下走。 一路上有各种人过来和计戍寻打招呼,而计戍寻只是微微颔首,没有和他们进一步交流的架势。 下去以后,应樱忽然对上举着杯香槟和他人谈话的计萧惟投来的目光。 后背一僵,她马上偏开眼神。 然而,身前走着的人忽然慢了一步,等着她走到他身边。 计戍寻俯身,提醒她:“自然点儿。” “后背,挺起来。” 应樱听话,马上要腰背挺得直直的,对着他的眼睛点点头。 计戍寻回身的刹那,和远处的计萧惟对了下视线。 暗潮涌动,意味不明。 计萧惟捏着香槟杯纤细的杯颈,含笑的眼眸深处,封了几度暗色。 …… 两人分别在岔路口,计戍寻看着她往柳苑走。 应樱走出五六步,突然回头。 计戍寻挑眉,似乎在问她怎么了。 晚风习习,快四月份了,风已经没有那么冷。 随处的花草香味,飘荡在风里,云里。 应樱望着他,忽然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说:“你这个……” “喝酒,不会刺激神经吗?” 计戍寻的神色并未有波动,只是深深地看着她,也没回答。 应樱悻悻收回手,还是说了一句:“还是……多注意点吧,能少喝酒,就少喝。” 说完,她耳尖莫名滚烫,转身往柳苑的后门跑去。 温温柔柔的晚风将他的黑发吹动,计戍寻杵在原地,单手揣在兜里。 他盯着小姑娘消失的那个拐角,耳畔还回荡着她轻软话语的尾巴。 半晌,他轻轻勾唇,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说: 白白:你俩下次啊,把鞋脱了再给我上床!!清洁阿姨们很难做的好不好! 计戍寻:? 应樱:? 【单数章节依旧是留评红包哦,后面几章剧情都嘎嘎带感,家人们喜欢记得收藏!】 第12章 红豆沙面包圈 寂静的夜,窗外高大的树摇曳着叶子,发出的沙沙声音盖过了夜里所有的细碎杂音。 本是一个寻常的不能再寻常的夜晚,然而在下一秒,这般静谧骤然被撕碎。 碎片像玻璃渣一般刺痛着他。 二楼深处那个陈旧的卧室,顺着木质的门缝,黑色的血像长了手脚一般攀爬出来,弥漫在地板缝隙里,腥臭味扼住了他的喉咙。 随后,死亡般的尖叫声倏地爆发出来。 计戍寻突然从噩梦中惊醒。 他持着粗重的呼吸,快速喘了几口气。 他偏头,窗外的树还在随风摇曳。 计戍寻撑着太阳穴的胀痛从床上坐起来,单手打开台灯,暖黄色一小团的光照亮了他所处的世界。 他已经多久没有睡过好觉了,计戍寻不记得,甚至连怎么定义好的睡眠都快忘了。 计戍寻举起床头柜上的玻璃杯喝了口水,虽然口中无味,但他多少能猜到舌苔上应该都是宿醉后的沉苦。 心跳正在随着他的刻意调整逐渐平息。 每当梦魇之后,他为了再度入睡,都会想些别的事,好的事。 比如期满退役,身心健康地开启后半圆满人生的战友们,比如生意上那些谈成的单子,纷纷向他站队的计兴董事们。 比如。 计戍寻眼眸微亮。 鬼使神差般的。 应樱那张表情丰富的小脸突然出现在他脑海中。 愤怒的,固执的,委屈的,可怜央求的,冁笑的。 在计家这种迂腐又麻木的地方,她格外得鲜活特别。 计戍寻回想第一次见到她时候的模样。 她站在甜品店橱窗外,拎着一个大篮筐,身上的衣服破破旧旧的,盯着店里的蛋糕模型哭到绝望。 之后就是在计家,像条小死鱼一样表情木楞,被人欺负连还手都不敢,畏畏缩缩。 时隔了七.八年再见着她,看着她与以前截然不同的样子。 这让他不禁觉着,那时候买了一块布蕾托店员送出去,包括到后面次次维护她。 这些当时外人看来有点多管闲事的举措,是有意义的。 计戍寻向后靠,阖眼沉吟,突出的喉结仰着微微滚动。 暂且把那小丫头,算好的事儿吧。 …… 应樱这天晚上也没有睡好。 前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让她脑子太混乱,躺着一直思来想去,根本没心思投入睡眠。 她蜷缩在床上,盯着撒着月光的窗边,窗外的木槿花闭合着,叶子和枝头承接着月光。 青竹的话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不是那种虚伪能维持表面的人,既然知道了,未来在和青竹夫人接触的时候她肯定难以再笑面相迎。 已知对方待自己,待母亲并非真心,那么她们在这青竹所占有的别墅里,亦或者说在计家,又多了一道不该久留的理由。 应樱埋头在膝盖处,深沉地叹了口气。 这事,她没有和母亲说,也没办法,不好说。 未来能过上什么样的生活,她到底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应樱还没有一个非常清楚的轮廓。 但是她敢肯定,一定不是,在计家这样寄人篱下的生活。 . 翌日早上,应樱顶着黑眼圈起床,按时出门去赶公车去学校。 她背着包骑上自行车,刚刚骑出柳苑,正好遇到计萧惟的车。 应樱假装没看见,继续往外骑。 可是这时候,计萧惟的车缓缓跟了上来,后窗降下,计萧惟和她对上视线。 计萧惟还是那副往日里对她的温柔笑容,问她:“去学校?” 应樱心里别扭,点点头,没说话。 “你把车停下,我送你,”计萧惟抬腕,看了一眼手表,“今天有雨,公车也许会延误。” 她抿了抿唇。 一是她对计萧惟根本没有除去朋友关系以外的任何想法,二是加上昨天听青竹那样说自己。 应樱觉得自己更要和计萧惟保持距离了。 她想着,摆摆手,提高声音:“不用啦!我在手机上看公车马上就来,萧惟哥你注意安全,我先走了!” 说完,应樱脚下踩着踏板的速度加快,向计家大门骑去,不再理会身后那辆黑色的林肯商务车。 幸好计萧惟没有再纠缠,他们的车很快就加速超过了应樱,她看着行驶渐远的黑车,松了口气。 …… 过了一周。 这天下课,应樱和大学生联创小组的同学们再次凑在了一块。 庞花花和她前男友最后当然是分手,而且那天她死缠烂打,最后让那个男的给花花道了歉。 但是事情过去这么多天,应樱在心里一直有股过不去的堵塞感觉。 庞花花失恋肯定是难受的,但是她并没有过度透露出自己的情绪,反而是在朋友圈开始打卡减肥日记。 尽管应樱劝她说她真的不胖,但是庞花花下死了决心一定要瘦下来,既是为了自己健康,也是想穿上更漂亮的衣服,以后找个比那个人好一万倍的男朋友。 庞花花每天都吃很少,运动量又不小,应樱屡屡都怕她这么减肥把自己累虚脱。 况且她们平时还要上课,每天消耗的体力脑力都很大。 就是这样的前提之下,应樱突然迸发出一个新的想法。 “代餐蛋糕?”小组成员重复她的idea。 应樱点点头,把自己的想法,以及这几天搜集的资料分发下去,“就是一种新型烘焙食品。现在容貌焦虑,身材焦虑让很多人都开始减肥,但是吃这方面就会很苛刻。” “一直吃白菜,黄瓜,苹果这类的度日,那人的情绪肯定也会随之低落。”她继续说:“情绪过于低落的话不仅对减肥进度是阻碍,对日常的学习工作生活也没有促进作用,万一因为减肥再患上心理疾病,那就更得不偿失了。” “如果我们能研发出一款代餐的蛋糕,减肥者不用天天食用,在减肥期最煎熬的时候,作为解馋调节情绪的零食,那也是很不错的选择。” 组里一个女同学听完,深有感触,很赞同:“我觉得可以,这个出发点也很好,但是我们从哪一方面做创新呢?” “在添加成分里做创新吧,这个我还得再找找资料。”应樱说。 另一个同学放下她的资料书,叹了口气:“我也不是泼凉水,但我觉得,这个比咱之前说的饮料创新,复杂不止一两倍。” “对啊,在奶茶上面做创新,可以选择的方向特别多,你这个……嗯……” 应樱一愣,本来兴冲冲的情绪蔫下去几分。 女同学帮着说话:“反正还没定题,那咱们就分两组,饮料和代餐蛋糕一起做,最后哪个方案更成熟就用哪个。” “我同意。” “那就这样。” 应樱弯弯嘴唇,点头同意。 女同学怕组里氛围不好,赶紧撮合,“哎,都没课了吧,待会一起团建一下呗。” “咱们组哪个专业的都有,能凑在一块都是缘分,一起吃个饭回头继续搞项目!” “这个我更同意了!我听说校外新开了烧烤店,凭学生卡六折!” “我靠,六折,还等啥!” 应樱把东西收拾好,刚打算拒绝,女同学凑过来劝她:“多参加活动,跟他们联络联络感情。” “上次去吃火锅就差你一个,今天要是没有急事就一块呗。” 应樱思索了一下,最后点点头。 反正公车到很晚都有,她简单跟着吃点,及时回去就好。 同学们有说有笑地一块去做电梯,她跟在人群后面给妈妈发了个消息,告诉她今天晚上要跟同学吃个饭,稍微晚点回去。 刚发完消息,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应樱一看,是柳苑认识的保姆阿姨打来的,赶紧接起。 “小樱啊,你还在学校吗,什么时候回来。”阿姨问她。 应樱感觉有点奇怪,按理说平时她们并不会管自己什么时候回去,柳苑后门她也有钥匙,所以没有什么门禁。 “怎么了阿姨,我今天要跟同学吃个饭,在外面,要晚一点回。”她抬头看了一眼正在聊天的同学们,估摸着,说:“大概九点的时候。” “哦,那行,你在外面注意安全啊。”阿姨嘱咐。 “怎么了阿姨,突然问我这个。” “哦。”电话那边似乎有人跟阿姨说话,听模糊的声音似乎是青竹夫人在叫她,阿姨说:“没事没事,我这边夫人叫我,先挂了啊。” 应樱看着被挂断的电话,皱了皱鼻子,觉得奇怪。 不过她没放在心上,收起手机,紧跟两步追上前面走着的同学们。 正是傍晚时分,进出学校的都是学生。 大多数都是出去吃饭的,一堆人扎在校门口拿外卖,还有一些小吃摊在远离学校管辖范围的街角卖东西。 热闹十足。 因为寄住在计家,为了不给母亲添麻烦,她不常和同学一起出去玩。 上次也是,和花花在外面匆匆探店了一下,吃了个可颂就回去了。 投身于这样的青春洋溢里,让应樱短暂地觉得自己和他们一样,也是普普通通,有资本享受大学时光的一份子。 应樱听着他们互相打趣,浅笑不经意间爬上唇角。 她一个随意地偏头,往远处热闹人群里一瞥。 就那么一眼。 她看见一抹,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张弘刚穿着简陋的衣服,在人群中寻觅着,七八年过去,他已经没有那么魁梧,肤色黑黄,后背也有些佝偻。 在看见他熟悉的眉眼之时,应樱浑身血液瞬间倒流,后背诧然间凉透了。 步子差点都挪不动。 应樱浑身禁不住地开始颤抖。 他……他怎么提前出狱了。 还跑回海尧。 明明处于清风飘荡的傍晚,可是应樱却觉得喉咙里的氧气越来越少,自己马上就要窒息一样的痛苦。 应樱多一眼都不敢再看,生怕隔着人群和他对上眼。 手指攥着背包带,力气大到指节泛白,她顾不得那么多,赶紧拉住身边的女同学,声线颤抖:“我,我家里突然有点事。必须赶紧回去。” “对不起,下次再约。” 还没等同学们挽留,应樱拔腿就跑,往远处停靠着等待接活的出租车跑去。 应樱上了一辆出租车,往后面张弘刚站的地方看了一眼,赶紧和司机师傅说:“师傅快走,去…去金榭御府。”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看见她煞白的脸色,以及那快喘不上气一般的语气,担心道:“小姑娘哟,你没事吧,用不用去医院啊先?” “没事……”应樱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因为恐惧而产生的眼泪,泪珠啪嗒一下掉在座椅上,她摇摇头,强忍着振作:“真没事,您快开车吧。” …… 出租车行驶在路上。 往海边的金榭御府所在的金榭路而去。 应樱坐在后座,望着窗外飞梭的街景。 街上越热闹,她的心里就越冷。 通过计家帮衬,母亲成功和张弘刚离婚以后带着她来到计家。 计老爷子的头脑十分聪明,利用自己的手段把张弘刚家暴殴打的事迹在他的店铺和房子所在的那一片区域散布开来。 什么能够让一个人社会性死亡,生意难做,在人面前抬不起头? 那必然是在市井中邻里街坊的口口相传中不断加深的唾弃和指责。 后来听母亲打听说,张弘刚离开海尧以后马上再婚。 再婚以后的妻子依旧像她们一样一开始被张弘刚的伪善欺骗,只不过她没有她们母女那般幸运,张弘刚变本加厉,最后失手把怀孕的妻子殴打致死。 张弘刚最终被判了十年有期徒刑,应樱和母亲才能在海尧踏踏实实地生活这七年。 按理说,他应该在应樱25岁的时候刑满释放。 谁知道…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应樱本着计划,在25岁之前挣够钱,有足够保护母亲的能力。 带母亲离开计家,甚至离开海尧,过她想过的生活。 可是她越渴望,事情就越不按照她计划的发展,一桩桩难题围攻向自己。 张弘刚一出狱,回到海尧市就来海大蹲她。 这背后意味着什么。 应樱捂住了脸,遮住了所有表情,可颤抖的指尖暴露了一切。 出租车停靠在别墅前门口,应樱下车,骑上自己停在公车站的自行车,回到计家。 原本有风的晴朗夜晚不知道什么时候阴了下来。 乌云堆积碰撞,发出闷响,震天撼地。 张弘刚回到海尧这一消息宛如一道从天而降的闪电,把她原本平静愉快的心情劈得七零八碎。 应樱只觉得心力交瘁,她用钥匙打开后门,钻进别墅。 回到别墅以后,外面就开始下小雨,像有增大的趋势。 走在通往一楼角落的卧室,应樱的手刚刚扶上门把手,耳畔就听到一些微弱的叫喊声。 即便这声音在门外闷雷声中显得格外渺小,但还是被她捕捉到。 因为儿时痛苦的经历,让应樱在这些年对于所有暴力的画面,暴力的声音都格外敏感。 声音自二楼传来,她神色一凛,转身往客厅走去。 奇怪。 今天柳苑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她张望着,凑近楼梯。 走到这里,声音就更加清楚了。 应樱分辨,发现和青竹夫人的声音很像。 她…她在挨打? 尽管对青竹夫人有所顾忌,但是哪怕再讨厌的人,对待暴力事件也不能沉默。 想着,应樱踏出步子走向二楼。 走近青竹夫人所在的卧室,她叫喊的声音就越发清晰。 应樱越听越觉得不太对劲。 青竹夫人的嗓音本就好听,婉转娇柔。 如果是挨打发出的叫喊,应该是痛苦的。 可是当下传入她耳朵里的声音,除了痛苦…似乎还有一点难忍和…享受? 不知不觉间,应樱已经走到了门边,她背靠着墙,悄悄偏头,一只眼睛透过敞开的细小门缝看了进去。 在看到卧室里那番yin靡/不/堪的画面的瞬间,应樱震惊地捂住了嘴。 青竹扶着桌子,浑身赤/衤果,平时盘得规规矩矩的黑发此刻全部散乱着,随着动作一晃一晃。 她闭着眼睛,白皙的身体上满是红痕,叫声痛苦又爽快,娇/媚/造作。 最让应樱惊恐的是。 趴在她身后的男人…… 是计家二爷,计戍寻的二叔,计哲!? 也就是说。 应樱喉咙泛呕,使劲捂着自己的嘴,腿都发软。 计戍寻的三婶和二叔……在偷/情! 作者有话说: 樱樱:!!!! 白白:女鹅我帮你捂眼睛!不要看少儿不宜的东西!! 第13章 经典英式司康 噹噹—— 应樱在发愣中忽然回神,看着敲菜碟边叫她的母亲。 “干嘛呢,吃饭的时候发呆?”贺琴给她夹了一筷子鸡肉,“快吃,待会儿凉了。” 她点点头,筷子头在饭碗里拨来拨去。 没什么食欲。 昨天晚上亲眼所见的场景太过于震撼。 应樱虽然知道男女之间的事是如何,但是从没见过现场版的……真的说不上美观。 况且,还是青竹和计哲。 青竹这些年给计三爷计谦守寡,不染世尘,吃斋念佛,在计家所有员工的心里一直都是最清廉自爱的形象。 计哲膝下还有计毅南和计汝月两个孩子呢,妻子淑贤也是温文尔雅,名门千金出身的贤妻良母。 计汝月,计毅南和计萧惟那是堂兄妹的关系,万一他们知道自己父亲和堂婶早就搞在一起,那该是什么画面啊…… 这样违背伦理纲常,见不得光的关系,让应樱觉得恶心。 她盯着泛着油光的鸡腿,压抑着胃里翻涌的呕感。 经过上次的事,她已知青竹的虚伪,却没想到,她在外的那副面孔竟没有一点是真的。 她知道自己昨晚会晚归,正好也支开所有佣人,就是为了给计哲行方便吧。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她因为继父的事没有去和同学团建而是急急忙忙地赶了回来。 “樱樱,你今天怎么了?”贺琴看着女儿又开始发呆,担心她,问着。 母亲这么一问,应樱突然想到什么,浑身一激灵。 她偷看到他们的事…没有被发现吧。 应樱知道,二楼的走廊里也是安有监控摄像头的。 一些不好的预感袭来,应樱忽然抬头,问母亲:“妈,你今天怎么在屋子里休息这么长时间,不用跟在计爷爷身边吗?” “哦,不用。”贺琴吃得差不多了,把菜碟都往应樱面前摆,“老爷子出门疗养了,这阵子都不在大院儿里,我的活也就松快很多。” 母亲这么一说,应樱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她问:“可是您常年都陪在计爷爷身边,怎么他这次疗养就不带着您了呢?” 贺琴并没有想这么多,只认为是正常的工作调度:“哎唷,上面不安排我跟着,我还能去跟老爷子说我必须去呀?” “二爷那边现在还管着计家里面的事,人家肯定有人家的安排呗。” “正好,我也休息休息。” 贺琴把自己的碗筷收拾起来,提醒她:“别问那么多了,赶紧吃饭,吃完了记得把碗筷收好。” 应樱一个人坐在餐桌边,她盯着眼前剩下一半的饭菜,脑子里不断分析着母亲说的话以及自己的猜测。 越想,她心就越凉。 计哲偏偏这时候把母亲从计老爷子身边调开,是为了什么…… …… 果不其然。 翌日,这周周五,应樱从学校回来就正好撞到在门口等她的计哲保镖。 她被请到了计哲一家所住的,位于计家大院东边的槐苑。 应樱走到计哲书房门口的时候,手掌心已经沁出了汗。 “二爷在里面等您。”保镖声音冷淡,给她打开门。 应樱从没有和计哲单独正面交流过,她对他的所有印象都在别人口中,以及偶然遇到时看到的模样。 严肃,一丝不苟。 和昨晚与青竹厮混在一起时的放肆形象也完全不符。 如果没记错。 她看到卧室地毯上躺着很多道具,计哲还是个在那方面又特殊癖好的…… 左手手指尖使劲抠掐着右手的掌心,她强迫自己冷静,勇敢起来。 应樱挺直后背,走入计哲的书房。 砰—— 书房厚重高大的门被保镖关上。 书房落地的窗子拉着半透的帘,计哲正坐在书架旁边的单人沙发上阅读书籍,茶几上放着一杯英式红茶。 他一如既往穿着西装,头发一丝不苟的梳着。 尽管人已中年,但是因为保养得好,他在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中依旧是出类拔萃的,甚至有着那种会让年轻女性倾倒的成熟稳重。 应樱走到他面前,在稍远的地方停下,稍稍有些脏的帆布鞋踩在硬丝绒的地毯上,产生鲜明的格格不入的对比。 她看着计哲,毫不畏惧,故作平静:“计董,您找我有事吗。” 应樱不管计哲叫计二爷,而是计董。 对计武,计戍寻,计萧惟都是如此,不称爷,不称少爷,小姐。 因为她始终认为自己并不受计家雇佣,就不能像那些佣人一样称呼他们。 要说亏欠,她只欠计爷爷的恩情。 计哲捏着书角的手指微微一顿,抬眼,露出一抹表面的微笑:“是有点事,想和你商量商量。” “哦对,”他把书合上,倒说起另一回事:“老爷子出去疗养,本来要带你母亲,是我说让贺大姐好好休息一下,才把她留在计家的。” 计哲看似关心的语气,看似是在聊其他事的架势。 应樱却读得一清二楚。 她抬头,开口:“计董,您有事直说。” 计哲倒也不慌不忙,对付这个小丫头,他有玩弄鼓掌的能力,“前两天下雨的晚上,你什么时候回的柳苑啊。” 应樱眼神一动。 她就知道,像计哲这样周游于生意场多年,早就圆滑周密到骨子里,即便做那事时爽快放肆,事后定会把类似于监控记录亲自亦或者让信得过的人全部看一遍。 应樱昨晚上早就把所有可能性全部考虑到了。 脑海里浮现着张弘刚那蹲在校门口寻找自己的身影,想起他那张恶心嘴脸,她止不住地抗拒和害怕。 可是。 她微微一笑,对计哲坦白:“计董,那天我看见了,您和青竹夫人在偷/情。” 计哲没想到她一个小丫头竟然这么毫不顾忌地把话说的这么难听。 接着,他就听见她又说。 “但是这事我不会说出去,因为这毕竟只是您和青竹夫人的事,是计家的家事。”应樱摇摇头,说着:“我一个外人,是没有权力掺和的。” “如果您真的担心,我可以离开计家。” 应樱话说到结尾,忽然又转了个弯,她眼带诚恳道:“但是还请您允许我母亲继续在计家生活,在计家工作。” 张弘刚已经在社会当中,她不信他不来找事。 母亲年纪大了,不能再担惊受怕。 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那就让她一个出去,面对所有危险。 应樱已经考虑好了一切,如果计哲真的如她所愿,这将是对她们母女而言最好的结果。 可是。 计哲没有如她所愿。 听完她噼里啪啦说的一堆承诺和请求,计哲没有马上答应,而是依旧挂着淡然的笑。 他叹了口气,说:“你和贺大姐,都是老爷子点名留在计家照料的。” “你在老爷子疗养期间走了,他回来我怎么交代。” 应樱刚要开口说自己会和计爷爷解释清楚,就被计哲一个抬手制止了话语。 计哲稳如泰山,那架势仿佛犯了错的是应樱,而他是来处置她的。 “你也在计家住这么多年了,我不能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为难你。”计哲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云里雾里地说了一句:“这世界上啊,所有的自由,和谐。不过是双方或者多方的互相约束构成的。” “你不用搬出计家,好好住着。” “只要你帮我保密,当做没有看见就好。” 应樱的心跳越来越沉,她只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计哲瞥了一眼她依旧警惕的神色,也是有些意外,没想到她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单纯。 随后,他从书籍下面抽出一章一直压在底下的纸张。 计哲拎起来,给她看了看。 应樱站的远,用眼神问他是什么。 “这是你母亲的单方解雇合同。”计哲温柔的声音,却仿佛如冰刺一般降下。 咯噔一下。 应樱的心往下掉了三丈。 “只要你帮我们保守秘密,听青竹的话。”计哲眼睛后的眼神阴冷十分,用悠然的语气威胁她:“我保证,计家的公章永远不会在这张纸上落下印记。” 听青竹的话。 意味着,他的意思。 计哲要她任他们所用。 应樱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愤怒如火烧了起来。 喉咙发颤,拳头在背后攥得发疼。 他是把她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捏造成他手里的一颗棋子,卷进计家这潭浑水里。 而这颗棋子到底要做什么,她不知道。 应樱没想到,计哲竟然都拿母亲解雇来威胁她了。 计家有规矩,一旦被解雇的员工永远不会被二次录用,一旦公章盖下,就算是老子也护着,可规矩就是规矩。 计老爷子,也不会为了她母亲,在计家这么多员工面前开特例。 计哲将解雇合同放回原处,笑道:“应樱,你要相信,我们的本意并不是要为难你。” “我听说,你继父最近出狱了。” “小樱啊,你母亲年纪大了,经不起惊吓了。” 应樱听到这些,后背都凉了。 仿佛自己的生活都置于别人的监视之下,对方精准地捏住了自己的七寸,叫她反抗不得。 . 这个周日。 计家在府邸内举办董事宴会,请计兴财团所有的董事管理聚集一堂,为今年整年的发展做一个统筹规划。 往年都是在外面办,今年不知为何,计哲忽然张罗在计家府内举办。 为了筹备大气得体的宴会,计家的员工们又连连忙了好几天。 应樱原本放假在屋子里,被阿姨叫出来。 是因为青竹要她陪同参加宴会。 自从和计哲谈完回来,她和青竹很少接触,但也都默认了和计哲谈过的事。 于是就有了当下这副场景。 应樱跟在青竹身后,在侍从的恭请下走入椿院一楼的宴会大厅。 计谦去世以后,青竹继承了他一部分的股权,另一部分在计萧惟身上,她如今也是计兴的股东之一。 只不过不常去参加股东会。 整个宴会,青竹和计哲没有对过一次眼神。 计哲挽着老婆淑贤和青竹擦肩而过的时候,也没有一丝异常。 应樱跟在青竹的身边,看着这些,只觉得这两人藏在千尺之下的女干/情令人感到恐怖。 她帮青竹去拿餐品,走到楼梯处,这里摆着一块长桌,都是各个董事抵达以后送的礼物。 计哲正和其他董事谈事,忽然叫她:“应樱啊,你过来。” 应樱愣了愣,走过去,“有事吗计董。” “这两个是人家特地送来给戍寻的。”他指了指摆在桌角的两个盒子,吩咐她:“你帮我送到他屋子里,免得待会儿弄乱。” “二楼左边,最里面的那个卧室。” 应樱看向计哲,计哲的眼神笑中带冷,有一股很强但是看不透的目的性。 另一个董事正好就问:“对了,小计董呢,没见到他。” 计哲跟他们解释“前两天出国办事了,今天回来,已经快到了。” 应樱默默低下头,抱起那两个盒子往楼上走。 走到二楼,她转身往左边最靠里紧闭房门的卧室走去。 脚步踩在地毯上被削弱了声音,她感受着这沉甸甸的盒子。 莫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听其他人说往年都在外面办,怎么今年突然要在计家办。 青竹为什么要她突然来离座位最远的自助台取餐食。 为什么计哲刚好在那儿。 为什么不找别的计家员工送东西而是要等到她过来。 为什么……礼物那么多,非要她先送计戍寻的这两个到楼上。 嗒—— 应樱骤然停住脚步,她站在目标卧室的门口,忽然僵硬了身形。 这间卧室,连门板上都带着尘土味,可见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被使用了。 怎么可能是计戍寻的卧室。 应樱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步入计哲和青竹织好的网里。 她低头,盯着自己手里的盒子,双手开始颤抖。 所以…这盒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她不知道,但是预感不是什么好东西。 卧室的门离她只有一步距离,她只要推开,把东西放进去。 完成计哲吩咐她的事。 就可以暂时保护自己和妈妈的安全。 只要放进去。 应樱的手抖得盒子也跟着微微晃动。 她几乎快把嘴唇咬破,咽下愤怒和憋屈。 不行。 为了保全自己而伤害他人。 这种事…她死都做不出来。 就在应樱决定抱着盒子原路返回的时候,身侧突然传出熟悉的声音。 “你在那儿干什么?” 声音又冷又硬。 应樱一怔,抬头,看见站在几米之外的计戍寻。 他身影修长,穿着一身黑色的正装,风尘仆仆的归来给他沉愠的眉眼又多了一丝疲惫。 完了。 计戍寻的目光从她不太自然的表情下移到她抱着的盒子,缓缓开口问:“手里拿着什么?”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计戍寻眉头一紧,脸色阴了下去,“谁让你到这儿来的?” “东西,给我。” 他往日低沉悠哉的声线此刻冰冷刺骨,半分情绪都探不到。 宛如冰碴子砸在她心上,不断往下沉。 应樱没见过他这么吓人的状态。 计戍寻眼神阴恻恻的,用一股冷血的审视眼神盯着她。 她抱紧手里的礼品盒,红着眼角,拼命摇摇头。 方子站在计戍寻身后。 他还没见过寻哥凶女人,摸着鼻子侧身,不掺和。 下一秒,方子都没反应过来。 计戍寻直接抬腿,往应樱面前快步而去。 他来势汹汹,应樱吓得往后退了两三步。 计戍寻走到她面前的瞬间握住了她纤细的胳膊,强硬地拉着她远离那间卧室。 沉重的脚步声,踉跄的脚步声交织在楼梯处。 他毫不克制力度,应樱的胳膊被他握地发疼。 她本该说话,本该反抗的。 可是却发不出声来。 不到半分钟,计戍寻把她从二楼扯到三楼,他的卧室。 应樱踏入他的卧室,药皂的苦味充斥鼻息,计戍寻手一甩,她一时间没站住被灰色的地毯绊倒在地。 盒子被她摔在地上。 还没等她去捡,两个盒子已经落入计戍寻的手里。 他扫了她一眼,转身走去书桌前。 计戍寻掀开第一个盒子,里面放着一支精致的高级钢笔。 他合上,拿起另一个大盒子。 计戍寻的手指一挑,盒子被他挑开一条缝。 应樱连呼吸都不敢有,盯着他开盒子的动作。 盒子保持着被他撬开一个缝的状态。 视线所及之处,应樱看见计戍寻定在了原地,盯着那个缝,就这么待了五六秒。 下一秒,瘆人的画面发生了。 计戍寻不知道看见了什么,眉头锁紧,脸色刷地变得煞白,唇线紧紧抿这,身形线条绷得僵直。 像是在拼命隐忍什么。 应樱见着他从笔直站着,到一点点弓起了背,呼吸粗重,像是快窒息了。 砰。 他双手失力一般地撑在桌面上,发出了闷响。 应樱浑身一激灵,不知道他突然怎么了,小声嗫喏:“你…没事…” 她话没说完,一道风闪过。 啪!! 那个大盒子被他扔出几米之远,直直地甩在卧室门板上。 发出一声震耳的巨响。 这样含着暴力的声响砸在应樱的心上,她忍不住地浑身发毛,腿都软了。 应樱一点点回头,看向那个被摔在门上直接裂开的礼盒。 光线很暗,但是她依旧能看清。 那里面,躺着,血腥的,带着皮毛的天鹅残肢。 那死去的天鹅甚至还睁着眼睛。 血腥气和腐臭瞬间弥漫开来。 应樱捂住嘴,差点干呕出声,以坐在地上的姿势后退几步距离,吓得浑身发虚汗。 她挪着屁股后退,却摸到他的皮鞋,应樱回头,计戍寻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眉目森冷。 计戍寻缓缓蹲下身。 两人逐渐平视,应樱凌乱的呼吸在这死寂中格外清晰。 眼前的计戍寻虽然隐去了明显的愤怒,可是却可怕,像头即将释放嗜血野性的猛兽。 而她是招惹到他的弱小动物。 他抬手,捏起她的下巴。 计戍寻将她绯红的眼角尽收眼底,手里的力度轻了大半,被迫她又看了一眼那盒子里的东西。 应樱吓得闭上眼睛,眼睫颤抖。 然后他又捏着她下巴转过来直视自己,计戍寻开口,声线沙哑又危险:“看清楚是什么了?嗯?” “我再问你一次。” “谁他妈让你送的。” 计戍寻说完,不屑地笑出一声,换了个问法:“又或者…” 他的眼神太过冷酷,与前些天相处时判若两人。 因恐惧而衍生的眼泪掉下去的瞬间,应樱听到他接下来的话。 “你在为谁做事?” 作者有话说: 白白:不会有很深的误会滴,两人会站在统一战线!计戍寻真凶嘤嘤嘤。 原谅我真的会喜欢一些这种咯噔的剧情嘎嘎嘎 = ●下一章计戍寻和樱樱要入v啦!希望家人们支持正版!我会努力多更的!!! ●下一本《航迹云形成的理由》失忆耿直小美人×吊儿郎当校草酷哥 求个收藏! 文案如下↓ 苏航校草骆杭,入学一年就成了学校行走的招生简章。 当时穿着整齐制服的飞行专业帅哥在台下彩排。 他一身随意冲锋衣,倚靠在主席台,眉眼疏懒勾着笑与人交谈的模样却夺走了众人目光。 天之骄子,生而傲慢。 而这样与云迹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人。 有一天却出现在她家门口。 出于礼貌,骆杭微微俯身向她伸手,还是笑得那么懒:“你好,骆杭,你哥同学。” 云迹双眸懵懂,半晌,忽然往后退了三步。 声音十足颤抖:“你…离我远点。” 骆杭轻挑眉梢,手腾在半空。 继兄走过来护着云迹,笑他:“骆杭,你丫也有在女生身上吃瘪的一天。” “告诉你,别打我妹主意啊。” 一场事故,夺走了云迹大部分的记忆。 生活被各种谜题包围,例如不懂为什么在航天大学学英语,不懂为什么身上留着各种伤痕。 在街角书店,她在秘密交换处用自己的东西换走了陌生人的日记本。 她追随着这个叫“tank”的胖女孩留下的诗和照片,一点点揭开,阅读了她对骆杭的苦恋。 日记到后面,女孩的暗恋越来越苦,她也就越来越讨厌骆杭。 后来,在高中同学聚会上。 她被人惊愕地指着喊:“你是那个爱拍照的坦克!” 云迹的眼泪倏地掉了下来。 她温热模糊的视线骤然被他高大的身影挡住。 骆杭面色不虞,略带阴鸷地扫了他们一圈,众人惊愕地噤声。 他将她拽进无人包间,昏暗中他眉目隐忍着无奈。 骆杭的声音极低:“云迹,这么久了,真不能给个机会?” “多少赏句话吧?祖宗。” 第14章 蒜香咸软法棍(v啦) 虽然计戍寻的卧室在三楼, 但是那一声巨响还是些许传到了一楼宴会大厅。 计哲听见这一声,眉梢动了动,转身, 和坐在远处的青竹短暂的对了个视线。 他转回身,看见匆匆从三楼下来的方子, 问:“楼上怎么了?我记得三楼只有戍寻住。” 方子眼睛转了转,然后对着下面带疑惑和窃窃私语的宾客,董事们赔笑道:“打扰各位董事用餐了,计董周途劳顿, 不小心摔了东西,给各位赔不是。” 说话的时候咬重了计董二字,但是幅度很轻, 看不出故意。 计哲面色也未见任何不悦,对方子挥了挥手。 可是在无人关注的瞬间, 他的下颌绷了绷。 本以为能闹出大动静。 他还是小看自己那能耐的侄子了。 远处。 青竹坐在桌子边,转回身继续举起刀叉切牛排。 她下刀的力度很轻,但是眼神却越来越冷, 冷到极点,她骤然放松了下来。 一石二鸟没成。 不过, 倒是能把她想要的那只鸟砸下来。 青竹微微勾唇。 其他的, 她管不着。 …… 三楼卧室内。 紧绷和粘稠的氛围还在弥漫着。 随着时间过去,计戍寻的脾气也逐渐冷静下来。 他睨着自己眼前不断掉眼泪的女孩儿,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 抬手。 应樱还没从恐惧的情绪里挣脱, 当他的指腹触碰到自己脸颊的瞬间, 她禁不住哆嗦了下。 但他手指的温度触碰到自己的时候, 她的眼泪也莫名地止了。 计戍寻轻抚掉她脸上挂着的泪珠, 嗓音轻了很多,但与温和依旧差之千里:“现在知道害怕了?” “应樱,抬头。” 应樱皱着眉头,始终没动。 下一刻,计戍寻泄了口气,再次说。 “听话,抬头。” 应樱也觉得自己奇怪得很,他一句温柔下来说的话,竟然就能让她的恐惧消退大半。 她怯怯地试探抬头,对上他的眼睛。 卧室里没开灯,只有书桌床的暗光,以及月光。 他背对着这些光源,眉眼更黑,眼神凌冽却不再可怖。 这死天鹅和二楼卧室必定是有哪处戳中了计戍寻的痛点,她自知理亏,可是却… 不知该怎么办了。 面前女孩挂着泪的杏核眼太过可怜和清澈,就是计戍寻这样铁石心肠的人都禁不得觉得些许罪恶。 如果应樱真是自己对立面的人,那她定是最会骗他的那个。 不需技巧,只用一双眼就够。 “谁让你送的?”他再度问。 应樱对着他的眼睛,迟疑了。 她如今在计家没有任何可以相信的人,她不知道自己这一遭是否如了他们的愿,她不知道如果告诉计戍寻。 或许他还在考虑要不要帮她们留在计家。 计哲为辞退她母亲的公章早早就落下了。 见她依旧犹豫闭口不谈,计戍寻收回视线,对门外呼唤:“方子,进来。” 方子打开房门,还没踏进去,差点踩到摔在门口的死天鹅和烂盒子。 看见那带着皮毛的残肢时,方子心中一震,赶紧打圆场维护氛围,用略带搞笑的语气说:“咦,什么晦气玩意。” “把这东西收拾好,待会儿跟我出去一趟。”计戍寻撩他一眼。 “啊?我,我收拾啊…”方子看着自己脚下的恶心东西,瘪了瘪嘴。 他啧了方子一声,悠悠反问:“怎么,那我收拾?” “别别别!我来!”方子赶紧蹲下去用手捡,赔笑道:“这么脏的东西,怎么劳烦哥动手。” 计戍寻将目光挪回应樱身上,握着她手腕把人从地上拽起来。 应樱腿软了半天了,突然被他弄起来,一个没站稳往前栽了下,下意识拽住眼前最近的东西。 没想到,是他的领带。 计戍寻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她拽得低下头去。 顷刻之间,两人的距离再次拉近。 应樱猛地抬头,差点撞上他的下巴。 他身上那股压迫感再次袭来。 她马上又闪开视线,抓着他领带的手心都软了。 计戍寻盯着她扯着自己领带的白皙小手,无奈至极:“应樱,气不死我,就想勒死我是吧?” 应樱讷讷张口,竟在他眸底看出两分笑意。 “你是哪家派来的杀手,这么死乞白赖的。” 她惭愧可还是没松手,只得解释:“对不起,我…我腿麻了。” 蹲在地上盖盒子的方子猛低着头,降低存在感。 但是表情十分狰狞,就快憋不住笑了。 计戍寻略有嫌弃地瞥她一眼,咬重语气:“撒手。” 同时伸手攥住她的手肘,给她一个依靠的支点。 应樱悻悻收手,被他三五步拉到床边,把她扔在这儿。 她坐到床上时还被这床硌到了屁股。 怎么有钱人的床也这么硬,比她那二手的床垫还硬。 计戍寻嘱咐她,语气含着严厉:“我回来之前,不许离开,听懂了?” “哦。”应樱低着头,小声嘟囔:“那你锁门不好了。” “你这么喜欢公正公平。”他调侃道:“我怕你告我非法囚禁。” “当然要公平。”应樱只要不看他的眼睛,就有底气,还碎碎念:“那东西是我送的,你不如先告我恐吓罪。” “应樱,你在这儿跟我犟什么呢。”计戍寻觉得好笑,抬手整了整被她抓皱的领带,“既然知道自己有错,那就在这儿好好想该怎么和我解释。” “我没和你开玩笑,想好好的,就别出这屋的门。” 计戍寻说完,看了一眼她坐在床边跟只缩头鸵鸟的模样,然后转身知会方子:“走。” 方子一手拿着破破烂烂的盒子,一手打开门等他。 计戍寻走到途中停下,到桌边打开了放有草药味精油的香薰加湿器,然后给了方子一个眼神。 方子明白,就近把房间中央空调里的通风扇打开。 有通风扇和草药气息的压制,屋子里这股血腥气马上就能烟消云散。 应樱听着脚步声,还是没忍住,回头看向走到门口的他,开口:“计,计戍寻。” 计戍寻停步,没有回头。 手指揪着上衣的布料,心里的话众多纷杂,到了嘴边却只有一句:“对不起。” 他听到身后的人传来这么一声弱弱的道歉,也没作出什么反应,直接和方子离开。 看着门板被关上,没有任何落锁的声音。 应樱的身板松了松,愧疚布满心头。 她左右看了看计戍寻这铺得整齐的床,默默站起来,蹲在床边的地毯上。 头靠在床头柜边,安静下来后,她开始一点点思考。 思考计哲到底要干什么。 她把刚刚闪出的那些疑惑一点点穿起来,尽可能去猜想。 【趁着孙少爷回来之前,赶紧把那猫处理掉,听见了吗?】 带毛的,计戍寻或许并非不喜欢。 而是…恐惧? 但是计戍寻是从部队退下来的,还是特种部队,什么血腥场面没见过,不该啊…… 应樱思来想去,眼睛忽然亮了亮。 她缓缓抿唇,愤怒从心中衍生。 计哲莫不是… 应樱想起刚刚计戍寻撑在桌子上,拼命隐忍着不发狂的模样。 像头被犯忌底线的困兽,那么可怖,又可怜。 计哲或许没想到她没把东西送进去,没让计戍寻在众人面前失态。 没得到他想要的效果,她是留不住了。 片刻。 应樱忽然轻笑出一声。 她不后悔。 唯一遗憾的,就是没护住那盒子,让计戍寻看到了里面的东西。 计哲和青竹… 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 宴会结束以后,计家所有人都没能回去。 小会议厅里坐了许多人,可是房间里却一片寂静。 计哲的夫人淑贤用手帕捂着口鼻,面色苍白。 青竹也是垂着视线,不看桌子上摆着的东西。 计武刚刚在宴会上没少吃喝,如今再看见桌子上那烂盒子里的东西,他使劲忍着反胃的感觉,神色不耐。 计哲率先打破了寂静,叹了口气,对着坐在最中间的人说:“你放心,这事我一定会查清楚,处理好。” 计戍寻坐在最中间的位置,他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掀眸,清冷的视线扫了一圈在座的长辈。 最后,他轻扯唇,开口:“不了。” 计哲一愣。 计戍寻缓缓起身,“二叔年纪也大了,为了计兴日夜操劳。” “就别再为了家里这些破事费心。” 他站定,双手揣进西裤的兜里,俯视着计哲:“算不上什么大事儿,把长辈们留下就是为了提醒各位最近都留意些,不要再被这样的东西影响到。” “既然爷爷把家主这份责任交给我,我肯定不会懈怠。” “这件事由我处理,”计戍寻意味深长地特别强调:“任何人不许插手。” . 一切混乱归为平静。 白色木槿又不合时宜地迎着月光悄悄微绽,贪婪又小心翼翼地品尝着夜晚。 月光散漫,却又毫不逊色于日光,将夜晚通透。 计戍寻站在椿院门口,出来透口气。 宴会散去,闹剧结束,椿院又再次冷清下去。 他修长的指间夹着跟正猩红着微光的香烟。 烟丝顺着风往上飘动,消散。 只要一闭眼,那些破碎的,无论时间过去多久都不曾模糊的画面再次冲上眼前。 计戍寻抬手,狠吸了口,然后直接掐灭。 借助烟草,他将那股烦扰平了下去。 将废烟头扔进一旁垃圾桶里,计戍寻抬头,看见那开了一半的白木槿。 白色的花倒映在他漆黑的眼瞳中,他手指动了动。 随后,计戍寻转身,走入椿院别墅内。 他回到三楼,手扶上门把手的那一刻,在想她会不会又自己瞎琢磨,然后不听话偷偷跑回去。 这种情况发生的概率并不低,计戍寻无奈地叹口气,开门进入卧室。 桌子上的香薰机还在运作,通风扇已经定时关闭。 屋子里那股血腥气如今已经消失殆尽,整个套间被淡淡的草药苦香充斥。 计戍寻闻到这样的味道,心神也放松了些许。 他一边脱掉西服外套,一边往里走。 走到有床的半开间时,计戍寻的脚步忽然停下。 目光所及之处,有一小团什么东西赖在自己床上。 计戍寻微微挑眉。 应樱躺靠在床头睡得正香,双腿搭在床下,整个人已经完全睡着了,脸蛋贴着一侧床头,被挤压地嘴唇都撅了起来。 就这姿势,能看出她一开始并不想睡,结果还是没熬住。 计戍寻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无声扯了下唇,情绪不明。 还想她会不会被吓得六神无主。 白惦记。 他把西服外套扔到一边,走过去,掀起一边床被,卷着盖在她身上。 其他多余的并没有再多做。 应樱感觉到身上有遮盖物了,变本加厉地往床里钻了钻,两脚跟互相一蹭脱了鞋,鞋子哒哒两声掉在地板上。 她抓着被子盖紧自己,嘴唇蠕动两下,不知在梦什么。 睡得踏实又舒服。 过了一会儿,她在被子里的身子又扭了扭。 计戍寻默默盯着她。 几秒以后,两只白白的袜子也被她踢到床下。 脱了袜子,应樱睡着的眉眼明显变得更放松了,嘴唇甚至扬了扬。 盯着地板上那两只团成一团的袜子,他缓缓眯起了眼睛。 将她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纳入眼底,他现在有点怀疑她睡眠的真实性。 计戍寻略带不满地拿出手机给方子发消息。 【我今晚去公司睡,天亮前别进我屋。】 作者有话说: 樱樱:计戍寻的床好好睡,哼哼,还要脱了袜子睡=v= 计戍寻:还能怎么办,惯着呗。 = ●按照老规矩,入v的加更还是在后面再给家人们补!!感谢各位支持正版! ●八月三号,四号,五号三天的更新在零点,八月六号更新在晚上十点 ●入v的三章都有红包,记得留评! 第15章 红茶牛奶贝果 晨时的阳光照在应樱的脸上, 光洁的脸颊上依稀能看到一层无色的小绒毛。 鼻头泛痒,她伸手抓了抓,没睡醒似的翻了个身。 手掌心感受着表面丝绸质地细腻柔软的被面。 她察觉出跟自己床上的棉质被单似乎不太一样。 应樱模模糊糊地睁开眼, 抠了抠眼角。 视线逐渐清晰,面前灰冷色的装潢家居映入眼底, 她愣了几秒。 突然清醒了。 应樱从床上弹起来,发现自己竟然躺在计戍寻的床上,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衣服。 还完整地穿在身上。 身上也没有不适。 反倒……睡得很舒服。 惭愧漫上心头,她面带尴尬。 “醒啦你。” 熟悉的男声突然响起。 应樱吓得一哆嗦, 扭头看见坐在远处书桌椅子上转来转去,盯着她眯眼睛笑的方子。 她蠕了蠕嘴唇,一时间乱了:“我……” “没事儿!你就是不小心睡在我老大床上而已。”方子用一种调侃的语气“安慰”她。 应樱:“…” 方子站起身, 跟她交代:“老大昨晚上没在计家休息,你放心。” “收拾好下楼, 给你准备早饭了,吃完再走吧。” 嘭。 房门被关上。 应樱抓了抓头发,环视着这间屋子。 一睡醒冲击太大, 她还没反应过来。 昨天晚上进来的时候这屋子昏昏暗暗的,如今太阳一出来, 倒是能把这房间看清楚了。 计戍寻的卧室是改造的套间, 里面除了厨房以外几乎什么功能都囊括了。 她所在的卧室在最里面。 应樱从床上起来,把自己弄乱的床铺好。 屋子的装潢风格走的是简约风,但没有性/冷淡风那么刻意造作, 也不像北欧的风格, 说到底就是…… 什么都很简单, 很普通的。 该有的家具电器都有, 但是除此以外, 也没什么多余的人情味了。 应樱往外走,瞥了一眼黑棕色隔断格子里摆着的艺术品摆件,瘪了瘪嘴。 她以为的简单普通…估计…也都不便宜。 …… 她走下楼,发现餐厅真的有给她准备的早饭。 应樱想起昨晚上发生的事,见着方子要离开,叫住他。 方子回头:“嗯?” “那个计戍…你老板。”她迟迟顿顿的,试探着问:“没有什么要带给我的话吗?” 比如处置啊…惩罚啊…一类的。 方子摇摇头,如是说:“就跟我说等你起来,给你准备早饭。没了。” 应樱点点头,看着方子立刻椿院别墅。 她走去餐桌边坐下,看着桌子上两三样简单的早餐,又迷茫了。 计戍寻…就不怪她吗? 还是没想好怎么整顿她,风浪前的宁静? 应樱捏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点点头。 她更偏向于相信后者。 她如何无所谓,要是真的因为这个母亲被牵连辞退。 应樱叹了口气,嘴里的包子都有些索然无味。 总归不能浪费粮食,应樱硬是把方子给自己准备的早饭全吃了,然后匆匆赶回柳苑自己的屋子,今天还得去学校。 她刚回去,发现隔壁房间的母亲正在收拾行李。 应樱心里一凉,一下子头都抬不起来,声音细小:“妈,你在干嘛…” “收拾东西啊,你怎么起这么晚?今天不得去学校上课吗?”贺琴似乎都不知道她昨晚上没在家睡。 “对不起。”应樱难过得心中酸涩,没想到事情还是按照最坏的方向发展了:“都是我不好……” “你这孩子,说什么梦话呢。”贺琴笑了一声,塞了点钱给他,“我过阵子才回来呢,你手里也拿着点现金,不够的话我微信再转给你。” “回,回来??”应樱懵了。 “今天早上临时通知我,让我这就跟去老爷子疗养的地方。”贺琴跟她交代:“本来说不用我,也不知道怎了,突然又让我跟着。” “你在这儿好好住着,有什么事第一时间给我发消息,听夫人的话。” 怎么突然又让母亲去到计爷爷身边照顾。 不是要把她们…… 应樱忽然闪出一个猜想。 难道是…计戍寻? …… 把母亲送上专车,看着他们离开。 应樱更迷糊了。 因为一定不会是计哲做的,所以能下令的只剩下计戍寻。 她给他送了那样的东西,而且明摆着是受人差遣。 他不查她,也不追责。 现在还把母亲送去计爷爷身边,让计爷爷庇护着她。 应樱的心越来越乱,像毛线乱成一团毫无解开的头绪。 她不再愣神,赶紧回去收拾东西准备去学校。 她不明白。 她看不懂他。 . 今天有大学生联创会的启动仪式,几个代表的资助方会抵达学校,他们这些报名的学生受邀去参会。 报名阶段即将截止,大家基本都定了题。 应樱在讨论组里发了不少关于她方案的可行性和相关资料,这几天组里的同学已经有很多都倾向于做她的这个了。 周围的同学三三两两的都在窃窃私语地聊天,她坐在会堂里,拿着手机忙碌着筹备许久的直播,翻看着粉丝们在动态下的留言。 她做up主三年,账号也有快十万的粉丝,而且应樱没有签约相关公司,这些粉丝都是真金白银一点点积攒出来的。 粉丝们听说她要直播,都很期待。 其中有一部分号称是她的“颜粉”,说每次看她做点心的视频就觉得治愈。 虽然应樱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好看,不过颜粉也是粉,不管因为什么关注她的,她都欢迎。 “掌声欢迎此次前来的赞助方和合作方的负责人们入场。”台上负责老师的声音通过话筒传达到会堂的方方面面。 应樱放下手机,跟着鼓掌,抬头。 她一眼就看见从门外走进来的一行人当中,那个最为出众鹤立的人。 身形落拓,西装笔挺。 剑眉黑眸,五官立体,眼神始终携着些高傲的疏离。 计戍寻的入场,让会场里所有女学生都暗自发出一声惊叹。 这些惊叹原本是悄悄的小声,竟也叠加成了一道齐刷刷的大动静。 有的大胆的女生直接拿出手机,放大n倍记录这位仿佛从小说里走出来的妖孽帅哥投资方。 应樱坐在原地,傻眼了。 计戍寻微抬下颌,往阶梯式的座位席扫视而去,似乎在寻找谁。 就这一瞬间,她马上低下头龟怂,缩在前面椅背的遮蔽下。 计戍寻默默收回视线,谦让其他公司的领导先落座。 随后挑了个第一排贵宾席最角落的地方坐下。 贵宾都在第一排落座,应樱才敢悄悄抬头。 她扶额暗讷糟糕,怎么也想不到没过半天就再次见到计戍寻。 在这么意料之外的场景下。 计戍寻竟然是投资方之一。 那她惹到了他… 应樱往前望去,心里琢磨着。 计戍寻应该不是那种公报私仇的人吧,应该…不是吧… 她还真不了解计戍寻到底是什么为人。 她等会议又过了几个阶段,应樱捞起手边的包,和旁边同组的女生交代一声:“我肚子不舒服,先回去了。” “啊?没事吧。”女同学见她确实脸色不好。 “没事,”应樱随便编了个理由:“生理期,你懂得。” “那你回去吧,待会我给你报备一下。” “嗯嗯好,麻烦你啦。” …… 应樱在图书馆又待了一会儿,时间差不多了,她合上书准备回去。 这会儿会议还没结束,出校一路不会碰到计戍寻。 下午的时候,许多没课的学生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地出校活动了。 应樱去到公车站等待。 身边等车的人基本都是学生,年轻人们聚在一起说说笑笑的,车站附近还有趁城管没有巡查来这儿摆摊的小商贩。 周围的环境声太过嘈杂,应樱从兜里拿出耳机戴上,让音乐隔绝一切纷扰。 耳机里是她喜欢的音乐,应樱低着头,鞋头禁不住悄悄交替着跟旋律点着地面。 旋律暂时抚平了她心头的烦虑。 她抬头,无意间往周围看着。 就在应樱看向不远处路口,斑马线对面的时候。 她在一众等待绿灯行的路人中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应樱的呼吸在一瞬间又凝固起来。 这一周多过得平静却又复杂,她都快忘了张弘刚这回事。 此刻,张弘刚站在那斑马线的对岸,正欲往马路这边走来。 他五官平平,却也不算难看,加上年轻的时候身材强壮,所以母亲才会被他迷惑。 可是他那张脸此刻落在应樱眼底。 却怎么看怎么觉得恶心。 绿灯亮起,等待的人开始流动。 就在这一刻,张弘刚和应樱隔着百米对上视线。 对上视线的瞬间,应樱后背诧凉。 她转身往后退了两步,余光,她看见张弘刚眼神一亮,直接拔腿冲着她跑了过来。 知道他追自己而来,应樱吓得喉咙发抖,双腿发软,不敢减慢速度。 她眼前不远处是学校大门。 不管如何,先,先跑进学校!! 周围环境嘈杂,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她就是觉得能听到张弘刚的脚步声。 很快,在自己身后,越来越近。 小时候被他锁在家里殴打的经历反反复复凌/迟着她的神经。 喉咙的颤抖蔓延上眼梢,她的精神恐惧到几乎要发狂。 这时候,耳畔突然响起一道有些刺耳的长鸣笛声,声音甚至盖过了她耳机的降噪功能。 她骤然止步,看见停在路边的黑车。 后窗缓缓降下,应樱与坐在里面的计戍寻对上视线。 他的眼神淡然,又带着一股审视。 身后张弘刚在追,眼前是刚刚得罪了的计戍寻。 双重紧绷几乎要把她在这时刻折磨疯。 计戍寻往不远处随意瞥了一眼。 然后盯着她,缓缓开口:“上车。” 应樱呼吸急促,她已经没有时间再衡量利弊,当下计戍寻是她唯一的浮木。 她抬腿跑过去,开车门钻进车里。 应樱的行动太过匆忙,几乎是扑进车里的。 啪嗒,自己左耳的蓝牙耳机摔在了皮质座椅上,往前滚了滚。 方子锁好车门,立刻驶动车子。 贴着黑膜的车窗让窗外的所有景色和人都无法窥探车内半分。 在这凌乱又慌恐的情境下。 应樱半跪坐在车上,缓缓抬眼,对上他的视线。 “出息。”计戍寻轻哂一声,捏起她掉下的那只耳机,递给她。 应樱伸手去接,结果他在瞬间又收回手,她拿了一个空。 她疑惑又茫然,像只四处逃窜的小鹿般的目光落入他眼底。 被人追得都快吓瘫在地上,却又敢梗着脖子给他送恐/吓包裹。 计戍寻指间玩着那只小巧的耳机,轻捻□□,他轻勾唇角,“应樱,我真不知道…” “你到底是胆儿小,还是胆儿大。” 作者有话说: 白白:计戍寻最后一句台词call back!嘻嘻嘻 不要担心,樱樱有计戍寻护着! 【单数章节,老规矩,留评红包,喜欢的家人们留给我们宝贵的收藏哦quq】 第16章 香草柠檬玛德琳 黑色的越野车行驶在街道宽阔的马路上。 方子在前面驾驶, 车子里安静至极,连交通广播都没有开。 应樱紧紧贴着车门坐,和计戍寻隔着“十万八千里”。 对方不说话, 车子里的气氛又这么严肃安静。 这让应樱更加紧张了。 他应该不只是为了帮她脱身,送她回计家这么简单吧。 方子又开出去一个路口, 然后把车停在路边。 应樱见车停下了,有些疑惑地往前看。 方子对后面的计戍寻说:“哥,我去那便利店捎点东西回去,您稍等我一会儿。” 计戍寻微微颔首, 示意允许。 方子下车以后,车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应樱从原本的紧张直接进化成几乎窒息。 就在这时,身边坐着的人传来声音。 “不打算说点儿什么?” 应樱稍抬眼, 盯着眼前皮质的黑色车座椅背,并不敢看他。 “说…什么。” 计戍寻把手里的文件放下, 偏眼看过去,语调慢悠悠的:“说说,计哲都答应你什么条件了。” “或者你们达成了什么协议, 让你这么为他卖命。” 应樱愣住。 他怎么知道是计哲做的。 计戍寻说完,停顿了一会儿, 挑着尾音故意问:“还是说, 你一开始就是计哲的人,是吗?” 她听到,马上扭头对着他的视线极力否认:“我不是!” 说完, 应樱又陷入纠结当中。 他看出这小丫头的犹豫, 轻叹了口气, 告诉她:“如果你只是担心你母亲, 我已经把她送到了爷爷身边, 没人敢动她。” 应樱圆溜溜的眼眸透出些光来。 “你并不傻,如果你现在不做出选择,那就是泡在温水里的青蛙。” “等你母亲回来,计哲再随便找个由头辞退她。”计戍寻轻笑出一声,眉眼深处却并未有笑意:“他可有的是办法。” 应樱垂首。 是的,计哲只要不想让她们母女再存在于计家,他有的是办法整顿她。 她怎么敌得过计哲的手段和城府。 今天张弘刚都敢在大马路上明着追赶她。 如果妈妈真的离开安保系统那么严丝合缝的计家,那以后的日子…… 计戍寻是不是坏人她不确定。 但是计哲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计戍寻把方才放在一边手盒里的她掉落的另一只耳机拿起来,递给坐在左侧的她。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她那小心翼翼,对自己防备的神色。 计戍寻的嗓音低沉薄凉,非常确切地告诉她:“应樱,如今在计家,只有我能护着你。” 应樱看过去。 看着那捏着她的耳机的大手,修长而又骨节分明,手背凸起着青筋。 她抬起自己的手,接过耳机的时候,指尖不小心与他的手相触。 温热传递,她指腹有些发麻。 她落下决定。 不仅为了保护自己和母亲的安全,更是为了出那口被计哲操控利用的气。 想报复计哲,只有借助他的力量。 应樱拿回自己的耳机,放回耳机盒里,说:“计哲想借你的手赶我和妈妈出去,因为我发现了他的秘密。” 他在一旁听着。 她抿了抿唇瓣,非常肯定地告诉他:“我看到计哲和青竹偷情。” 悄然间,计戍寻忽然挑了挑眉。 他勾了勾唇,问:“留证据了么,照片?视频?” 应樱耳尖刷地热了,她瞪过去,眉眼之间染上些自己未察觉的嗔意:“拍视频!你!我怎么可能还有心思拍…” 当时看到那样的场景,她脑子一片空白了,怎么还有心思拍人家做那事的…… 计戍寻搭在腿上的手指悠哉般地点了点。 他唇角的笑意更甚,似乎压根没把青竹计哲偷情的事当成是什么很严肃的,反倒有闲心逗她:“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拍点东西留着,这事儿的主动方就是你。” “计哲不仅不能动你母亲,反倒还得跟你协商。” “你没有证据,未来打算鱼死网破,把他们那破事喊出去的时候。”计戍寻小幅度摇摇头,“没有人会信你。” 耳尖的热度缓缓降下来,应樱听到,思索了下觉得有理。 “但是就算我拍了,计哲不会想办法把我手机里的东西搞掉什么的吗……” “他没那么神通广大,不一定的事儿。” 计戍寻瞥了一眼窗外提着袋子走近的方子,又说了一句:“过去的事再分析也没用了。” “不用怕他们。” 应樱望他。 计戍寻的目光从窗外移回来,与她对视。 他的眼型间于凤眸和桃花眼之中,格外的精致好看,薄凉的眼神里时常含着漫不经心。 应樱总看不透他。 因为这双眼睛看着自己的时候明明是寡淡的,可眼尾上挑的瞬间又漫出几分深邃的,意味不明的情绪。 她听见他说。 “因为现在有我给你撑腰,知道了么。” . 回到计家。 应樱在停车场和方子计戍寻告别,独自走向柳苑的方向。 她从后门走进去,没有先回房间而是想去厨房拿瓶水。 应樱走过长廊的时候,瞥见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青竹。 电视里放着戏曲频道,吴侬软语,咿咿呀呀的戏声从电视里传出。 青竹是江南人,平时很喜欢这些。 应樱无视她,往前走。 却没想到,青竹叫住了她。 “应樱。” 应樱回头,表情淡漠地看着她。 青竹定是知道计哲在计戍寻那吃了瘪。 而她和母亲又是被计戍寻保下来的。 青竹放下茶杯,指着眼前盘子里的新鲜枇杷,轻描淡写地吩咐着:“帮我把枇杷剥了。” 上好的枇杷刚采下来这会儿外皮又薄又紧,剥皮用的时间比吃它的时间要多上好几倍。 应樱很想和青竹撕破脸皮,甩她冷脸,把那盘枇杷直接扣在她那不知廉耻的脸上。 但是她还有重要的事要做,现在还不行。 可她也不是那种随便就任人摆布的软包子。 应樱盯着那盘枇杷,忽然假笑着对她点点头。 然后应樱转头,对着正在厨房做活的保姆阿姨喊:“阿姨!青竹夫人想让您剥一下枇杷。” 保姆阿姨听到马上出来,“来了来了,哎呀夫人,刚刚就说帮您剥好再端过来嘛。” 青竹没想到她敢这么明面上不听她吩咐,脸色变了变。 她那表面假惺惺的淡然悠哉裂开一道缝隙,蕴意露了出来。 应樱始终挂着很刻意的假笑,笑着对她颔首,转身去向厨房。 背对着青竹的瞬间,应樱翻了个白眼。 我又不是柳苑的工作人员,一分钱拿不到,凭什么给你剥枇杷。 应樱心想着。 她们母女当初刚来计家,计爷爷本来是想让她们住在椿院的,是青竹当时毛遂自荐要把她们接来柳苑好生照顾。 有计爷爷这一层关系,她如今在这儿住着,虽然跟青竹的关系已经破裂,但是青竹依旧无法将她怎么样。 应樱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靠在厨台边小口抿着。 盯着厨台上各种食材,她举着矿泉水瓶的手忽然一顿。 一个疑惑冒上心头。 伺候计爷爷的工作人员那么多,为什么就她们母女被接到计家照顾着,给她们这么好的待遇呢。 其他人明明都是住员工宿舍…… 虽然她们在柳苑的单间配置也很简单,但怎么说都是住在别墅里了,水电全免,冬暖夏凉的。 难道…因为她们母女比较惨? 唇瓣被水滋润着,应樱扇动着浓密的羽睫,百思不得解。 或许…是妈妈和计爷爷还有别的什么交情? 想也想不通,应樱拧上瓶盖,转身离开厨房回到自己的小卧室。 四月一开始,应樱周围发生的事情就没几件是好的,又是被胁迫,又是被恐吓。 直到这一周,她的水逆才有结束的迹象。 应樱作为烘焙up主的直播非常顺利。 一开始她还担心没有人看,但是随着自己投放的短视频得到很多关注以后,她的直播人气也就越来越高。 深夜食堂的板块要比周六日的教学直播人气旺盛。 应樱发现,即便他们吃不到镜头这边自己做的甜点,但是他们看着安静又治愈的直播,发着弹幕互动,却也得到了另一种陪伴。 再坚持播一阵子,估计就会有收入了。 应樱看着各种视频和直播的数据,心情大好。 …… 就这样过去一周。 应樱从学校回来的时候,路过藏风园,正好看见藏风园的入口被告示牌挡住,上面写着【维修勿入】。 就是随意的一眼,应樱转头继续往柳苑走去,在微信上问小枝。 【Sakura:小枝,藏风园封了?】 那边很快回复。 【枝枝:对啊说是假山石有点问题,怕出安全事故,我们最近都在椿院帮忙,害,老爷不在其实也没啥活可干啦,每天摸鱼。】 【枝枝:诶,你今天直播吗?不直播我晚上找你聊天去?】 应樱看着小枝回复的消息,陷入沉思,随后回复她。 【Sakura:要播的,明天再约吧。】 应樱回完消息忽然停住脚步。 临近傍晚,开始起风了。 清风吹起她鬓角的发丝,脸颊有些痒痒的。 应樱望向藏风园,眼神愈深。 …… 晚上,她在正常的时间点去到厨房。 摄像头架在厨台前,她照例坐着烘焙小品,应樱一边做,一边用轻柔的嗓音介绍着:“今天晚上要和大家吃的是香草柠檬玛德琳。” “玛德琳这种小蛋糕非常好做,而且材料简单,如果大家想学的话我可以单出一期视频,或者在周末的教学直播里带大家做一次。” “今天的材料有香草精,柠檬皮屑,黄油,鸡蛋,牛奶,泡打粉,面粉……” 应樱低着头,正在做面糊,说完这段她忽然抬头,眼神变了。 因为刚刚在门口一闪而过的那抹身影,刚好被她桌子上摆着的镜面物件尽收眼底。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摘了乳胶手套,看了一眼对着自己的摄像头。 摄像头虽然连着,但是指示灯一个都没有亮。 应樱悄然弯起了嘴唇。 看来自己这假直播,是骗过她了。 天已经黑了下来,沙沙作响的树叶证明着风的经过。 花香味从各个方向乘风飘过来,描绘勾勒着少女乘风小跑的身姿。 应樱尽量让自己的步伐声弱小点。 她未曾想过,之前次次为了抓逃出去玩的小猫蛋挞,跟着它又钻草丛,摸爬滚打的经历竟然在后面会派上用场。 在藏风园的西侧,在监控死角,有一个树丛底下有一个能钻过人的小洞。 她从这个小洞爬进去,这样藏风园四个出口,哪个地方的监控都拍不到她来的身影。 应樱露出来的双胳膊摁在土地上,身上的衣服被土弄脏,她一点点往里面爬去。 尽管这一切都是她的猜测。 但是她还是要来。 应樱见过上次那两人做那事难舍难分,恨不得死在对方身上的架势。 可见青竹和计哲都是重欲的人,这么长时间没有凑在一起做,根本就忍不住。 而青竹和计哲没办法出去开房,因为这阵子计戍寻派人一直盯着他们,他们那么精明的人,不可能没有察觉。 在柳苑,他们已经被她发现了一次。 不能出去,也不能在计家的任何建筑里。 计哲还是有各种癖好的人。 所以当应樱看到因为“山石修缮”而突然封掉的藏风园,她就有一种直觉。 想着这些,应樱钻在树丛里往从藏风园里爬着,坚定的眼神在暗处发亮。 应樱看见月光,往前爬了两步,摸到鹅卵石的小路。 爬进藏风园了。 她从灌木草丛里探出头左右观察,这两人没在这儿。 应该是在假山石那边。 应樱拍了拍因为紧张而加快的心跳,猫着腰,小步往假山石跑去。 还没完全走到假山石的地方,应樱就听到了异样的声音。 应樱听到那样的声音,稍稍皱了皱眉。 ……简直比在柳苑那次还要放/荡。 【你想让我做什么?】 她回想起上次在车上,和计戍寻最后的对话。 【我和方子无论做什么都在别人的监控下,所以。】 【应樱,利用好你微乎其微的存在感。】 【想办法,拿到证据。】 应樱一点点凑近声音的源头,她找到一块最合适,他们视觉死角的地方,背靠着假山石。 计哲yin/秽/不堪的话和青竹的浪/叫声刺激着她的耳膜。 应樱忍下不适感,转身,打开自己早就调试好的手机,对着那两个以奇怪姿势交在一起的人开始录制。 因为藏风园这一块地方承接月光的能力很强,所以就算没有路灯,她的手机经过放大也能把他们拍的一清二楚。 镜头下青竹刺激到痛苦的表情,以及计哲爽快的表情,清晰无比。 想到月光。 应樱不禁想到之前在这里和计戍寻碰到的那几次。 真是脏了藏风园这么温柔美丽的地方。 就在她出神的这一瞬间,有人碰了碰她的肩膀。 应樱的呼吸瞬间凝固,倏地转身。 下意识的尖叫声发出之前,她的嘴巴被人捂住。 后背顶在了假山石上,应樱那双清澈的杏核眼此刻瞪得又圆又大。 眼前,与自己咫尺之近的计戍寻的眉眼在夜中更显浓黑。 他的手捂在自己的嘴上,应樱用自己的嘴唇,感受着他右手手掌中成年累积的茧子。 计戍寻一手捂着她的嘴,眼睛看向远处还在畅快的二人,他的呼吸非常轻,带着她躲避的动作也非常老练。 不知为何,应樱此刻似乎能看到他在部队执行任务时躲在暗处,眼神如鹰隼,观察着敌方的模样。 过了几秒,确定对方两人没有察觉到这边细微的动静以后,计戍寻缓缓将目光放松,移到她的脸上。 夜色浓郁。 两人的眼神随着呼吸,在这顷刻之间缠在一起。 应樱透着惊愕的神色和计戍寻那揶揄含笑的眼神产生了鲜明的对比,在这极其…特殊的情境之下。 计戍寻抬起左手,帮她把手里的手机翻了个面,让她反着握手机,露出一个边让手机摄像头继续对准那边。 他凝视着有些慌乱,脸颊绯红的小姑娘,勾着唇,左手食指在唇前比了比。 “嘘。”气音性感。 然后,罩在应樱嘴唇前的手缓缓松开。 她大气不敢出。 笼罩在自己咫尺之前的男人,身后不远处还在延绵不断的暧/昧声音。 这些缠绕在一起,几乎快把应樱的大脑烧得一片空白。 除了躲被窝那次,她和计戍寻的距离再没这么近过,计戍寻的右臂撑在她的头顶,他那股强势冷冽的气势压在她的身上。 应樱感觉自己稍微一动,鼻尖就会蹭到他胸口的衣服。 扑通扑通,她心脏都在抖 她像鸵鸟一样埋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头,祈祷着这两人快快结束。 那不堪入耳的声音,面前男人无法忽视的清冽气息,编织着,蔓延着。 空气缱绻又烧人。 他若有若无的温热气息喷在她的面颊,耳尖处。 应樱害臊地合上眼,眼角都在发着滚烫。 要死了。 度秒如年。 不知过了多久。 应樱耳畔忽然听到他自喉口溢出的一声短笑。 她愣了愣,稍稍抬头,动作还没完成一半。 对方忽然压下身子。 应樱瞬间僵住了。 计戍寻一手帮她扶稳举手机的小手,忍着笑的神情格外生动。 他靠在她耳畔提醒,嗓音沙哑又低沉,含着笑意。 气音,撩人蛊惑。 “手抖什么。” 作者有话说: 白白:啊啊啊啊aaa啊啊啊啊aaaa(我中英结合的叫!!) 记得留评有红包!点点收藏!爱你们! = ●下一本《航迹云形成的理由》失忆耿直小美人×吊儿郎当校草酷哥 求个收藏! 文案如下↓ 苏航校草骆杭,入学一年就成了学校行走的招生简章。 当时穿着整齐制服的飞行专业帅哥在台下彩排。 他一身随意冲锋衣,倚靠在主席台,眉眼疏懒勾着笑与人交谈的模样却夺走了众人目光。 天之骄子,生而傲慢。 而这样与云迹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人。 有一天却出现在她家门口。 出于礼貌,骆杭微微俯身向她伸手,还是笑得那么懒:“你好,骆杭,你哥同学。” 云迹双眸懵懂,半晌,忽然往后退了三步。 声音十足颤抖:“你…离我远点。” 骆杭轻挑眉梢,手腾在半空。 继兄走过来护着云迹,笑他:“骆杭,你丫也有在女生身上吃瘪的一天。” “告诉你,别打我妹主意啊。” 一场事故,夺走了云迹大部分的记忆。 生活被各种谜题包围,例如不懂为什么在航天大学学英语,不懂为什么身上留着各种伤痕。 在街角书店,她在秘密交换处用自己的东西换走了陌生人的日记本。 她追随着这个叫“tank”的胖女孩留下的诗和照片,一点点揭开,阅读了她对骆杭的苦恋。 日记到后面,女孩的暗恋越来越苦,她也就越来越讨厌骆杭。 后来,在高中同学聚会上。 她被人惊愕地指着喊:“你是那个爱拍照的坦克!” 云迹的眼泪倏地掉了下来。 她温热模糊的视线骤然被他高大的身影挡住。 骆杭面色不虞,略带阴鸷地扫了他们一圈,众人惊愕地噤声。 他将她拽进无人包间,昏暗中他眉目隐忍着无奈。 骆杭的声音极低:“云迹,这么久了,真不能给个机会?” “多少赏句话吧?祖宗。” 第17章 巧克力提拉米苏 轰得一下。 应樱五经六脉都被烧麻了, 大脑瞬间宕机。 羞涩难挡,她举着手机的手更抖了。 计戍寻见着差不多了,直接帮她结束录制, 收回她举着的手臂。 他偏眼,正好看见她头发里夹着的一片树叶, 有些诙谐。 计戍寻随手一摘,帮她把头发里的树叶子弄掉。 他睨她。 身上衣服也沾着土。 这小姑娘从哪进的藏风园? 计戍寻又往那处瞥了一眼。 他拽着她的胳膊,小声道:“走了。” 应樱脸上的热度还没完全褪去,脑子也发胀, 完全被他带着走。 两人离开假山石的区域,在花田。 计戍寻回头,松开手, “你怎么在这儿。” “你不也。”应樱背过手,另一手的手指握着刚刚被他攥着的手腕, 她说着,还有些沾沾自喜的骄傲:“我猜他们会来这儿。” 计戍寻轻勾唇,嗯了一声, “挺聪明。” 应樱把手机递给他,“喏, 你要的证据, 这次板上钉钉了。” 他盯着她递来的手机,沉吟半秒,“不了, 先放你这儿, 保管好。” 说实话, 应樱真的不想让那个视频在她的手机里多停留哪怕一分钟。 她稍稍看了一眼他, 没再掰扯, 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夜渐深,风渐凉。 四月中旬,难得还有这么冷的晚上。 应樱搓了搓胳膊,左右看看。 好像跟他也没什么可说的了,而且今天两人遇到的事还那么尴尬。 她提出先行离开:“那,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说完,应樱往自己来时候的那个小树丛走去。 计戍寻盯着她还要去爬狗洞,站在原地叹了口气。 下一刻,走上前几步捞过她的胳膊,拽着往北出口走去。 应樱惊讶的“诶”了一声,很紧张地提醒他:“不能走正门,会被发现的!” “我知道有个小树丛,那有个洞…” “行了。”计戍寻伸手指敲了敲她的头顶,打断她的碎碎念:“如果大门不能走,难道我也跟你一样钻洞进来?” 应樱眨了眨眼。 对哦。 计戍寻怎么进来的? “大摇大摆走进来的。”计戍寻读懂了她的眼神,解释道:“方子看着监控呢,放心,会删干净。” 他松开手,应樱揉了揉被他攥疼的胳膊,瘪瘪嘴,与他并肩而行。 “早知道我就不爬洞了…” “哼。” 应樱听见他轻笑一声,明显在嘲笑自己。 她摸了摸手机,抬头看向身边高大的男人,问:“视频给你拍到了,这证据算是我找到的,那你答应我的…” 计戍寻瞥她一眼,云淡风轻地允诺:“放心,从今往后你和你母亲在计家横着走都没人管。” 应樱觉得他的说法过于夸张,眼睛一弯,忍不住笑出几声,声音如清铃般干净好听。 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 他没怎么听见过她笑。 应樱这么一笑,反倒惹得计戍寻在不经意间怔了怔。 他收回看她的目光,眉宇渐松。 两人乘着凉风向藏风园之外走去。 …… 应樱回去以后,没有立刻休息。 证据已经收集到了,之后就等计戍寻找到合适的时机将那不知廉耻的两个人整顿。 她知道,母亲得到了计戍寻的允诺保护,这件事情与自己已经无关。 应樱回到房间,找出一个纸箱子,将前些年青竹送给自己的书籍,字帖,艺术作品赏析册全部收在一块。 她翻看着这些,想起以前跟着青竹学字画,品读典籍的那些回忆。 那时候的她,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钦佩喜欢的长辈,竟然还有那样的一幅面孔。 而她也帮着计戍寻,将青竹的后路砍断。 自从她听到青竹和计萧惟说的那些话开始,她和青竹的情分就已经断绝干净了。 青竹穿着一身青黛色的修身旗袍,发丝挽着,站在窗边读书喝茶时那般清闲寡淡的模样。 还是她在藏风园观花,看见她,向她微微招手淡笑的模样。 亦或是在楼上抄经念佛,虔诚认真的模样…… 这些都依稀还在她眼前徘徊。 应樱心里难受,只觉得复杂又遗憾。 她抱着装满东西的箱子,上楼去到青竹的书房。 她还没回来,应樱悄悄地将这个箱子放到她的书房里。 对于青竹的教导她永远感激,但这些年她和母亲也从未少过对青竹的照顾。 如今东西全部物归原主,谁也不欠谁的。 . 翌日。 应樱上午下了课,跟着学生人流走向最近的食堂。 路过一片宣传告示栏的时候,应樱看见员工叔叔正在更换告示栏里的大字报。 她稍微打眼一瞥,看见个熟悉的面孔。 脚步顿住,应樱看过去。 “庆祝我校影视编导学生代表团赴美知名院校交流圆满结束……” 应樱在下面的照片里,看到了计汝月那张明艳的脸。 照片里,她一身奢侈名牌衣装,微笑着跟在知名教授的身边做着学术交流。 如果不知她真实为人,看到这样的照片,定会觉得计汝月是个履历优秀,举止言谈淑女得体的名门贵女。 计汝月从寒假开始随学校代表团出国,因为行程原因,整个学术交流的时间加长了一个月。 这才在开学一个多月以后才回来。 应樱收回目光,继续往食堂走。 计汝月回来了啊……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日子,就没有一刻是消停的。 下午完成全部课程,应樱急急忙忙出去赶公车,刚出校门两三步。 “滴滴——” 她刹住步子,看见在路边停着的这辆奔驰商务轿车。 车窗降下,应樱看到里面的人,忽然漾起笑意:“陈叔,你怎么在这呢?” 陈叔是计家的司机之一,在计家工作很多年了,因为他每天都会去停车场停车,而应樱的房间又挨着计家停车场附近。 一来二去,她总和他打招呼,就熟悉起来了。 陈叔带着白手套的手扶在方向盘上,给她解锁车门,“孙少爷让我这些日子每天来接你回去。” “孙少爷?”应樱微微阔眸。 “长孙少爷。”陈叔向她说明。 计戍寻? 应樱颔首,思索着开门上了后座。 他让陈叔来接她回家。 是为了保护她不再受张弘刚骚扰吗? 胳膊支在细腻的皮质扶手上,应樱托着下巴,望着窗外缓慢飞梭的街景。 他…真有这么好心? 应樱看着形形色色充满着活力的城市景色,嘴唇不自控地往上扬起来,颤垂的尾睫难挡惬意。 海大校门口。 计汝月在等自己的司机,她背着的链条包在夕阳光下微微发亮,她盯着那辆黑车离去的方向。 计汝月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流露出疑惑又不忿的情绪。 如果他没记错,陈叔的车如今是给戍寻哥在用。 那应樱。 怎么上了戍寻哥的商务车? …… 计汝月回到计家。 位居西面的槐院是除主院以外规模最大的庭院,西式的别墅内部装潢比主院还要富贵奢侈,金碧辉煌。 计汝月进门以后,把背包扔给过来接她的佣人,随口问:“我爸妈呢。” 女佣面色紧张,小声回复:“老爷和太太被长孙少爷叫去开家族会了。” “家族会?”计汝月声音拔高几度:“爷爷都不在家,戍寻哥开哪门子的家族会?” “长孙少爷通知说,如果诸位老爷夫人不配合。”女佣顿了顿,有些紧张,如实再交代一遍:“以后计家不管什么事,都不用再参与了。” 她一听,表情更加凝重。 “这是出什么急事了。” 椿院。 会议室内。 空气都凝固了。 在座的五个人脸色各不相同。 计四爷计武及其夫人是一脸震惊,加上暗暗看戏的模样。 坐在最边上的青竹脸色惨白,低着头,眼神空洞。 计哲的妻子淑贤就坐在青竹的斜对面,她俊秀的脸庞绷紧着,摁在腿上的手连带手臂都在发抖,似是在隐忍愤怒。 而计哲更是面色铁青,那副在人前伪装的得体从容的神色此刻裂得七零八碎,瞠目切齿,太阳穴的青筋都突起了。 计戍寻暂停播放的视频,方子把大屏幕关掉。 视频一停,整个房间顿时安静到掉根针都刺耳的程度。 “二叔,三婶。”计戍寻缓缓开口,表情十分严肃,“你们还有要解释的么?” 计武的妻子秀慧吹了吹自己的美甲,十分鄙夷地瞪了一眼坐在那边的青竹,毫不掩饰地骂了一句:“浪货。” “你怎么对得起计三爷!” 计武臃肿的身体快把椅子撑开了,他继续盘着手里的核桃玩物,木核桃相蹭发出咯咯的声音。 计武叹了口气,抬头看着顶灯,语调拿捏得恰到好处:“我可怜的三哥啊…” 青竹缓缓闭上颤抖的双眼,如坐针毡。 “嘭!”杯子被重重磕在桌子上。 所有人皆是一惊,齐刷刷看向坐在最前面的计戍寻。 计戍寻松开,双手交叉置于桌面,他微抬下颌,视线扫了一圈:“如果今天爷爷在场,不知道会不会被你们气得叫急救。” “二叔,三婶。” 下一刻,他用沉重的嗓音呵斥:“你们好大的胆子!” “为了计家的脸面,为了我爷爷的身体健康,今天这事儿能在这里解决就是最好的。”计戍寻叹了口气,随后看向计哲,眼神深邃难测:“你说呢,二叔。” 计哲多少懂了他的意思。 心里止不住冷笑一声。 他明白了。 他这侄子,今天根本不为了偷情之事。 计戍寻是冲他手里握着的东西来的。 “我爷爷为人宽厚,这些年作为家主对各家都不薄。”计戍寻手指速度均匀地点着暗红色的桌面,一句句话像巨石一样砸在所有人心里:“我作为他唯一的直系后代,今天就代他处理这事儿。” “事虽然腌臜,但是说到底。”计戍寻面露笑意,眼底却冷的:“咱们都是一家人,情分还是要的。” 计武手里转着木核桃的动作忽然一顿,他和妻子秀慧对视一眼。 “当初我三叔离世,青竹夫人是亲口发誓要给我三叔守寡一辈子。”他盯着青竹那张惨白的脸,毫不留情地说:“既然您如今做出对我三叔不忠的事,那计家也留不住您。” 青竹一愣,她猜到计戍寻的意思。 抬头,似乎很难以相信他接下来的发落。 “您手里有计兴的股份,以后依旧是计兴的股东之一。”计戍寻字字扎心,嗓音冷峻:“也依旧是计萧惟的母亲。” “但您不会再是计家的三夫人,请您即刻起,离开计家。” 青竹自从年轻时嫁入计家就在这儿,被好吃好喝伺候了半辈子。 虽然青竹的钱足够她生活,但是外面不管在怎么样,都肯定比不上计家这如四季花园一般舒适的保护罩。 计武妻子秀慧听到计戍寻这么决绝的处理,小声跟丈夫念叨:“这计戍寻,竟然直接让人滚蛋。” 计武给了妻子一个眼神,示意她不要说话。 秀慧瞪他。 计武瞬间蔫了,回一个讨好般的眼神。 “至于二叔。”计戍寻话音又起。 房间里的气氛再次紧绷起来。 计戍寻皱着眉,似乎非常为难,难以下决定,他颇为遗憾地说:“二叔,您真是…哎。” 计哲腮帮子都咬硬了,吐出一句:“让侄子…操心了,我以后…” “如果管理家族者自身作风都不正,那家风如何端正?”计戍寻对上计哲的眼睛,缓缓挑眉。 方才难为的神情一扫而光,计戍寻一抬下颌,倨傲和冷漠就顿时散发出来:“既然我现在也回来了,爷爷也放心把家里公司都交给我。” “那就请二叔,先经营好自己的小家。” “再顾大家。” 作者有话说: 计戍寻:计家的管理权,拿来吧你^^谁也休想拿我丈母娘威胁我老婆。 【单数章节!留评红包!待会儿零点继续更】 第18章 黑巧榛果费南雪 晚上。 应樱正缩在厨房里准备拍视频的食材, 忽然听到门外别墅里闹哄哄的。 她刚疑惑着,小枝从后门进来,一溜烟钻进厨房关紧门。 应樱望着小枝激动又复杂的表情, 歪歪头:“怎么了?” 小枝压着声音走过来,急切地说:“出事了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你慢慢说。”应樱还以为是小枝遇到难事了,赶紧安慰:“有什么困难一块想办法。” “哎呀不是我。”小枝挥挥手,凑在她耳边小声说:“青竹夫人被长孙少爷赶出计家了。” “长孙少爷发了好大的火。” 应樱恍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还惊了一下。 随后她料到是什么事, 惊讶的神情又淡定下去。 她故作不知情,“啊?为什么啊?” “说出来别吓死你。”小枝拿腔拿调的,神情略带怪异, “我听椿院那边的小姐妹们说,好像青竹犯了家规, 很严重那种。” “你说计家好吃好喝供着她,她竟然敢做出对计三爷不忠的事…萧惟少爷还在呢…你说这。” 小枝吐槽到一半,忽然看见应樱摘了围裙往外走, “哎!你干嘛去!这节骨眼你别乱跑。” “放心吧,我去个洗手间, ”应樱回头, 指了指烤箱,“里面有蛋挞,你自己拿着吃。” 说完离开了厨房。 “怎么一点都不惊讶呢…”小枝挠挠头, 不过她没想那么多, 憨憨一笑就去拿蛋挞吃了。 应樱小跑向藏风园。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在小枝过来跟她八卦的时候, 听到这些事。 她就突然有点想见计戍寻。 而且下意识非常笃定地认为他会在那儿。 明明按理说, 他现在应该在处理家事才对…… 应樱喘着细细的气,脚步踏在鹅卵石小路上。 哒哒。 她停住脚步,抬头。 连片的花树围着的那一片空地,有人就站在那黑色法式长椅旁边,长身颀立。 听到脚步声,计戍寻偏眼过去。 两人的眼神隔空对撞。 计戍寻侧对着夜月,高挺的鼻梁投下一小片月光的阴影在右脸上,眼眸又黑又亮,像在苍白月光映照下的黑曜石。 散发着锋利却不高调的光。 他身上的黑衬衫也在朦胧柔和的月光下顺着身材线条发出若隐若现的面料光。 整个人站在那儿,显得矜贵又脱俗。 他似乎没想到她回来,对视上以后似有似无地挑了下眉头。 刚刚还涌上头脑的冲动在见到他的瞬间变得胆怯起来。 应樱忽然迈不动步子了。 要走向他吗? 走向他说什么呢?谁没事会大晚上跑来藏风园,还特地到他常来的这块地方。 她要说些什么呢…… 就在她纠结犹豫的时候,远处站着的人出了声。 “过来。”他说。 应樱稍稍垂了下目光,小步走上前。 立在铁质长椅旁的木槿花从今夜也依旧叛逆地开着花,她看了一眼那绽放的木槿,抬头看他,眨了眨眼。 睨着她这般懵懂又透着傻气的眼神,计戍寻这大半天一直紧绷着的表情得到了放松,嗤笑一声,“傻了?说话啊。” 她悄悄用舌尖舔了下嘴唇,“说什么?” “说说你干嘛来了。”计戍寻长腿一伸,坐在了铁质长椅的宽扶手上,整个人瞬间低了几个度,将将与她平视。 “又来找猫?” 就算他半坐下,可依旧比应樱高上一点点,他这么一懒散地靠坐下,莫名将距离拉近。 应樱心跳又快了几步,将出汗的双手背到身后。 她憋着快跳到嗓子眼的心脏,摇摇头,悸畏道:“不,我来找你。” 似乎是听到了顺耳的答案,计戍寻浮于表面的笑意深了几分,慢悠悠的:“哦?” “找你…”应樱脑子迅速转动,胡编乱造一个理由:“我,我听见传闻你发落青竹了。” “但是没听到关于计哲的事,他不会没受到什么惩罚吧。”她试探着看了一眼他。 结果被他一直凝视着的目光逮了个正着。 计戍寻微微俯身过去,凑近她,“就为了问这个?” 他扑面而来的气息惹得应樱又是一个心悸屏息,她扑扇着眼睫,偏开视线结巴道:“对,对,我怕那个…” 偏着视线,应樱听见面前的人似乎叹了口气,她回头,看见计戍寻将放在椅子上的两张纸递给她。 应樱接过,发现是计哲那天给她看的对母亲的辞退合同。 她略瞪大眼睛,看向计戍寻。 “如今计家所有事都是我一手决策。”计戍寻揣兜,好整以暇地告诉她:“你母亲不会再有事,这下放心了?” 管理权已经落到了计戍寻手上,计哲已经无法再威胁她了。 应樱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大口气,二话不说就把手里的辞退书撕得稀碎。 计戍寻盯着她撕纸。 从这动作和声音里可见这事在她心里压了多久多累。 他笑她一句:“行了,是不是撕完还要都吃进肚子里才解气?” “那个就不了,”应樱把撕碎的纸握在手里,感觉出自己有些失态:“肚子消化不了。” 计戍寻颔首,与她随口聊着:“你应该知道我选择帮是你另有所图。” 应樱点头。 他不过是借着青竹计哲偷情的事让计哲不得已将手里的部分权力心甘情愿地交到他的手上。 “不生气?”他唇角勾地更深,一丝慌张都未曾有过:“不觉得是我利用你?” “不觉得。”这些事,应樱还看得明白。 她抬眸,对着他坦然深邃的眼睛,“要说利用,那我也利用你了不是吗?” “凡事不是非黑即白。” “你帮了我,又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应樱忽然笑了下,略露黠慧:“这叫双赢。” 计戍寻眼神略有不同,他缓缓站起来,抬手在她脑后轻轻拍了拍。 小丫头,确实跟以前不一样了。 应樱被这一猝不及防的摸头搞傻了,她十分诧异。 就在这时,方子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看见应樱就站在自己大哥面前,蒙了:“哎,她怎么就在这…” 大哥让他去叫这小姑娘过来,结果他人在柳苑找了三圈都没找见人,回来竟然看见她就在藏风园。 计戍寻给他一个眼神,示意他闭嘴。 他将目光落在她身上,收回手:“回去吧,以后没事了。” 应樱攥着一把纸屑,点点头,最后又看了他和方子一眼。 转身离去。 她走出好几步,忽然又回头。 计戍寻还站在那,听着方子小哥和他汇报事情。 但是隔得太远了,她已经听不见。 他深邃精致的眉眼落在她心底,刚刚被他摸过的头发好似还留着那抹温度,她伸手抚了抚自己的头发,略有不舍地转身离去。 事情平息,她和计戍寻临时绑在一块的利益关系正式解除。 明天过后他们二人又要各自忙碌,回到原本那几乎没有交界点的,身处云泥两个世界的关系。 不舍。 这种奇怪的情绪漫上应樱的心头,她意识到以后,只觉得荒唐。 又有些未知的惶恐。 . 翌日清晨。 柳苑的佣人们帮忙把行李箱放上越野车的后备箱。 放完行李,他们隔着贴着黑膜的玻璃往后座望了一眼,然后相伴着回到别墅里。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 一夜之间,柳苑没了主人,想当年柳苑的“柳”字还是计三爷计谦因为夫人和计老爷求的字。 所以计家的所有员工一提到柳苑,第一时间就会想到那位象征着柳竹清雅自洁的夫人。 嘭。 后备厢被关上。 计萧惟脸色也不是很好,关上后备箱以后去到驾驶位,带着青竹夫人驱车离开计家,将她送去金榭御府之外的住处。 佣人们望着越野车离去的影子,唏嘘道:“你说这,连个司机也不给夫人配。” “长孙少爷发话了,谁敢帮她啊。”一个佣人心是向着柳苑的,说起计戍寻语气不是很好,“你说青竹夫人再怎么说也在这住了快二十年,犯再大的错,至少该留点情分。” 这会儿,应樱骑着她的小单车刚好经过。 她耳边听着佣人们或是唏嘘或是不满的八卦声,面不改色地路过。 单车的链条成偶尔发出叮叮的轻响,她乘着清晨舒适薄凉的风骑往公车站。 车里。 计萧惟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坐在后座的母亲。 青竹依旧穿着精致漂亮的旗袍,一夜未眠的脸色苍白,眼睛也红肿着。 一夜之间沧桑了许多。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眉宇间复杂又无奈,“妈,一会儿我公司有事,新请的保姆会去公寓给您做饭。” 青竹没有回话,她盯着窗外,看着自己一点点离开计家,离开金榭御府。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给你丢人了。”她忽然说,声音极其沙哑,语气委屈:“这么多年,你一直不在国内。” “计家龙潭虎穴,你不是不知道…” “我一个没男人的,如果不靠着点谁…我怎么帮你把这些都守住。” 计萧惟听着这些话,眉头夹得更紧,他开口打断:“妈。” 车子里再次陷入沉默。 计萧惟叫出那一声“妈”以后,沉吟很久,却再没能说出什么。 攥着方向盘的手,越来越紧。 …… 生活归于平淡。 一周后。 早上,她给陈叔发了短信,让他跟计戍寻说以后可以不用接他。 这是她思考好几天的结果。 应樱自始至终都只是想保护好母亲的安全,本就是求人帮忙的事,事情结束了,她不愿意再欠计戍寻人情。 自己这么大人了,保护好自己安全早就是应该有的本事。 大学生联创比赛还有三天截止报名,报名阶段结束以后,她的生活估计就要更加忙碌了。 应樱坐上公车,她望着沿海街景,努力把这些天一直烦扰自己的那股情绪忘掉。 自那天藏风园以后,她也再没见过计戍寻…… 她一顿,发现自己又开始下意识地想有关他的事。 应樱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吓得旁边的乘客都纷纷看她。 “清醒点…”应樱视线发直,嗫喏道。 到了学校,趁上午三四节课上课之前这一片空闲的时间,她赶去食堂找小组成员填表。 填完表,完成网络报名就可以完事了。 她进入学生食堂,找到在角落坐了两桌的同学们。 应樱目光一扫,看到一个极不合时宜地存在。 计汝月也坐在其中,正和同学们有说有笑地交谈着,她随意一偏头,看见了她。 应樱对上计汝月笑得很表面的神情。 有股不祥的预感。 她走过去,不看计汝月,问其他同学:“你们都报完了?” 同学们见她来了,有几个的表情明显僵硬了几分。 计汝月这时候拿着手包和书本站起身,“我待会儿还有课,先走了,下次再聊。” “好啊好啊,下次聊。” “待会儿拉你进群啊汝月。” “拜拜,拜拜。” 应樱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她问那个与自己关系不错的女同学:“这是怎么了?” 女同学看向她的表情也有些为难。 “应樱,计汝月也加入进来了。”一个并不怎么会看场合说话的同学十分高兴,还沉浸在激动当中:“她跟我们说,她堂哥就是这次比赛的大投资方之一,只要参加比赛,不说后几轮如何,过前面的筛选环节还是很轻松的。” “如果项目成功入选,各个公司和赛方肯定会顾忌她堂哥的面子,给我们报的奖金和版权费会更高。” 应樱没想到计汝月竟然把计戍寻的名字搬出来让他们带她入局。 可是为什么呢… 她还没思考出结果,作为组长的那个同学就率先解答了她的疑惑。 组长有点遗憾和为难地告诉应樱:“应樱,不好意思啊。” 应樱心里一咯噔,“为什么…不好意思?” “计汝月她家里能帮忙,让咱们这个项目顺利进行。”组长支支吾吾的,语气犹豫,但是话却是残忍的:“但是她要求,不能带你参加。” “对不起了,应樱。” 应樱站在原地的身影冷不防地僵硬了,她看向所有人的眼神越来越冷,逐渐淡去。 她不知道计汝月这么明目张胆地用计戍寻乃至计兴集团的名字耀武扬威,是否经过了计戍寻的允许。 如果真的是… 女同学握住她的胳膊,有些担忧:“应樱,你是不是之前和她有过节啊?” 应樱睨了一眼她扶在自己胳膊上的手。 那女生被她的眼神吓到,悻悻收手。 应樱轻笑了一声,眼底划过失望。 她掀眸,盯着组长那果决却心虚的表情,语气轻飘飘的:“没事,那真是遗憾。” “祝你们顺利。” 应樱转身离去,气得喉咙都在发抖。 截止前两天临时踢她出局,这事还真是计汝月做得出来的。 她抓紧了背包的肩带,应樱咬紧了嘴唇。 越是被计汝月打压,她心底那股不屈反叛的心理就越如疯草一样。 哪怕最后是一个人。 这个项目她也做定了。 作者有话说: 白白:别看应樱外表软,是有些倔脾气在的!计戍寻!快来给应樱撑腰! 第19章 日式冰乳酪蛋糕 应樱堵了一肚子气, 上完了今天的课。 下午三点的时候她就没课了,应樱背着包往外走,她低头看着手机, 上面是辅导员发给她的消息。 辅导员明确告诉她,大学生联创这个竞赛报名必须是三人以上的小组才允许参赛。 这无疑给应樱想一个人参赛判了死刑。 她是学广告的, 班上的同学对这个比赛毫无兴趣,更别说还是烘焙方面的项目创新。 握着手机的手指不断收紧,如果可以,她简直都想把这条消息捏碎泄愤。 应樱烦闷不已, 仿佛置身一个四面堵塞的路口,找不到疏通的方向。 “滴——” 她倏地止步,看向声音的源头。 车窗降下, 陈叔的脸出现在她视线内。 陈叔向她颔首:“应樱啊,我来接你回去。” 应樱走上前, 借着窗边和他说:“陈叔,我早上给您发消息了……” “我看到了。”陈叔面不改色地笑道:“我跟孙少爷报备,他说, 一定要让我按时接你,保证你的出行安全。” “小樱啊, 孙少爷坚持让我来。”说到这, 陈叔的语气带上点为难。 计戍寻计戍寻。 又是计戍寻。 她现在一想起这个名字,就不知源头的复杂又懑忿。 应樱心口莫名又堵了一口气,不上不下, 难受得眼睛发热。 她拱了拱下唇窝, 贝齿咬着嘴唇的内里软肉, 沉了口气, “让您为难了。” 陈叔见她开了车后门, 笑笑:“哎,没事。” 应樱坐进车里,陈叔驶动车子前往金榭御府。 临下车之前,应樱管陈叔要了计戍寻的电话,告诉他自己会和计戍寻交涉。 别把陈叔夹在中间难做。 她回到柳苑以后先去洗了个澡,去去一身疲惫的心情。 然后到厨房做视频。 今天没有直播,但是前些天直播做日式冰乳酪蛋糕,弹幕很多观众都说想仔细学一下,所以她就打算录一期视频,做成长短两个版本,投放到不同的平台上去。 她在不锈钢的盆里放入分好的蛋黄,炼乳和还有些许海盐。 应樱握着搅拌器,抱着不锈钢盆使劲的搅,撅着嘴使牛劲,把心里的怨恨都发泄在蛋乳上。 刚刚庞花花发消息说她可以加入,但是就算加上花花,也是两个人,不能成组。 她的应急处理已经做的很好,第一时间把结组招人参加比赛的信息在校园论坛,贴吧上发了帖。 但是都快晚上了,也没有任何回帖和私信。 一想到可能最后连名都报不上,应樱更悲愤了,手上搅拌的力度越来越大,蛋乳都快被她搅出盆了。 …… 应樱把翻拌好的蛋糕糊倒入圆形模具里,放进烤箱。 烤箱时间开始转,要等待三十五分钟。 应樱本打算继续制作冰乳酪蛋糕的夹馅,但是厨房莫名有些闷得慌,让她心烦。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拿着手机出去透口气。 应樱从柳苑后门出去,背靠在厨房的外墙边,吹着小风。 她低着头反反复复查看有没有回帖,结果依旧。 她叹了口气。 应樱盯着前方,目光发散,想起什么,重新拿起手机拨打陈叔给她的那个电话。 早点把话说清楚比较好。 “嘟——嘟——嘟——” “找我?” 低沉的嗓音在听筒和耳畔外同时响起,双重的声音割裂了时间和空间。 应樱偏头,愣住了,还保持着举手机的动作。 看见了站在几步以外的计戍寻。 不知是她太粗条,还是他脚步声太轻。 刚刚根本没有留意有人靠近。 只一周多没见,却像是三两个月那么久。 计戍寻一身黑裤黑衬衫将宽肩窄腰突显淋漓,全身只有那条的深蓝白纹领带和深金色的腰带扣头在傍晚有着些许亮色。 他将黑衬衫的袖口挽到肘臂,手臂爬着性感的青筋,大手轻轻扶在窄腰处。 应樱缓缓抬起视线,他的黑发稍微撩上去了些,额头露着,格外不羁盛气。 她再移,眼睛对上他那略有戏谑的目光。 计戍寻挂断两人这通没必要的电话,收起手机,走向她。 应樱握着手机背过手,下意识低下了头。 计戍寻走到她斜前方,宽大的身形挡住了她面前的夕阳光,身影圈住了她娇小的身躯。 “说说,”他闻见从窗外飘出来的蛋糕香味,淡然的嗓音听不出情绪:“怎么不让陈叔接了。” “不怎么。”应樱还没完全平复心情,根本不想在这个时候见到他,语调带着脾气:“我可以自己回家,不用麻烦陈叔。” 计戍寻挑了挑眼角,不紧不慢的:“哦?你的意思是我多管你闲事了。” “也不知道谁在大街上被吓得……” “我自己真的可以!”应樱鼻头一酸,抬头倏地打断他。 计戍寻被她这一嗓子吼得噤了声,他攫着她的目光,略有深意。 意识到自己说话声音大了,应樱扭过头去,小声补了一句,闷闷的:“我不想再欠你人情。” 对方沉默几秒,然后说:“可以,我明天就让陈叔休息。” 他几乎没有犹豫的态度和随常不过的语气让应樱的心止不住地往下坠了分寸。 可谁知,计戍寻马上转了话锋。 “但是,你得告诉我那天谁在追你,什么人,为什么追你。” 脑海里浮现出张弘刚那张让她恨入骨髓的脸,想起那些依旧疼痛的回忆。 失了几分血色的唇珠一抿,应樱为难极了,“我不想说。” “不想说?也可以。” “陈叔明天继续,加上早上,早晚接送。” 心里某根弦几欲崩坏。 应樱急了,扭回头来瞪着他,持着一股颤抖委屈的语气喊他:“计戍寻!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啊!” 她稍稍有些红润的眼角和鼻头落入他眼底,他怔松了眉宇。 半晌,计戍寻忽而笑了,俯首对她对视,嗓音竟多了几分纵容:“终于舍得看我了?” “应樱,对视是和人说话最起码的礼貌。” 他懒懒散散的语气,今天遇到的各种挫折和难题,还有那缠绕心头多天的未命名的心烦,让她的眼泪终于决了出来。 应樱一哭就收不住,泪珠滚脸,抬起手背挡住自己的嘴唇,哽咽中还在控诉他:“你,你能不能,也,认真对待我说的话…” “我说了半天西,结果你…你偏要说东…” 她哭得稀里哗啦,计戍寻的神情反倒越来越放松,甚至有几分笑意。 “就因为我不同意,你就哭成这样?”他稍稍皱眉,可眼睛始终笑着,“不想说也行,那你就跟我说说别的。” “谁惹你了,吃了炮仗似的。” 应樱又偏开视线,沾着眼泪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又不说话了。 反正,全都是因为你。 她心里嘟囔。 她不开口是最让计戍寻头疼的事儿,他叹了口气,直起身。 计戍寻抬手,单手松了松领带,原本禁欲严肃的形象因为脖颈的露出瞬间多了几分野性。 他盯着她哭花的脸,往西服外套里摸了摸,作罢,“我答应爷爷,要照顾好你。” “你母亲不在计家,出了事第一时间没办法回来。” “我无所谓你想不想说那人是谁,我只希望你不要用自己的安全去冒险。” “你说不想欠我人情。”计戍寻眼神一暗,伸手握住她挡在脸前的手臂,一拉。 两人之间的距离顷刻之间拉近。 傍晚的风掀起她的鬓发,吹过她惊愕瞪大的眼眸。 她诧异的眼眸倒映着他的脸庞,计戍寻的眼神有一种魔力,让她无法移开眼睛。 他手上的力度并不大,手心的温度热热的,攥得她手臂处的肌肤都有些发烫,酥麻。 “真遇到了危险,那不欠着的人情,能保你安全么?” 计戍寻的神情不再散漫,半是认真,他缓缓靠近她的脸庞。 他从深渊卷上来分缕笑意的眼眸将她的神魄都圈住。 计戍寻鲜少用这般哄劝的语气说话,他说:“这样,你让我顺爷爷的嘱咐照看你。” “你卖我个人情,行不行?嗯?” 他低沉悦耳的嗓音和融进晚风的吐息,把她的头脑弄得晕乎乎的。 听着计戍寻的声音,应樱那股闷在心头很多很多天的不舒服消失得尘埃不剩。 好奇怪。 为什么。 “算我欠你的,行不行?”他说。 应樱眼梢的眼泪早就被风吹干,超过体温的热度在脸上徘徊,应樱有些难为情,也为自己的心软而懊恼。 最后,她很小声地答应:“…嗯。” 明明十分钟前还因为他而生气一整天。 怎么……他随随便便一两句话,她就不生气了。 她真没用。 眼底印着他略带满意的目光,应樱默默嫌弃着自己。 计戍寻松开她的手臂,见着她不哭也不垂头丧气了,抬头望了一眼还开着灯的厨房,“回去吧,你的蛋糕好了。” 应樱看了他一眼。 他单手揣进西裤兜里,用下巴示意了下她背后墙壁那边的厨房,说:“蛋糕挺香。” “你,”应樱斜了他一眼,疑惑:“你不是有……” 计戍寻猜到她下半句话,无奈,不满地纠正:“小丫头,我是舌头有问题,不是鼻子有问题。” “哦。”应樱抿了抿唇,竟又漫出几分笑意,她点点头,“我回去了。” 说完,她转身往后门走去。 走到门口,她又止住步子。 这一次,应樱再次退步回头。 正好对上计戍寻站在远处投来的目光。 这次,他也在看自己。 应樱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赶紧扭回头,带着偷看被抓包的臊意跑进了后门。 …… 看见她彻底进入别墅,计戍寻才将将转身,往椿院走去。 路上,计戍寻给打了个电话:“方子,帮我打听个事。” “是那小丫头,嗯,应樱。查查她在学校…” 作者有话说: 白白:计戍寻在哄小姑娘诶…… 樱樱一哭,两人的感情进度突飞猛进^^樱樱以后多哭,计戍寻爱看。 樱樱:!!? 【单数章有红包!!留评!喜欢的宝们点个收藏啦,祝你们生活愉快!吃好喝好!】 第20章 焦糖咖啡布丁烧 应樱回到厨房, 就接到了庞花花的电话。 “樱樱!人我找到了!” 她的心跳一下子又提了上来,“真的吗?” “对!我那个现在在化学系的高中学长,他听说你这个方案以后特别感兴趣。”庞花花在听筒那边说得也是激动无比:“然后带着他好几个同学一起问我要报名!” 原本已经丧下去, 半是放弃的心情被注入一些新鲜活力,应樱立刻看到了希望, 她赶紧答应:“好,好!你拉个群,咱们现在就把名报上!” 挂了电话,她握着手机, 释然般地傻笑两声。 …… 当天晚上。 椿院一层的会客厅内。 一层的所有灯都开着,将一尘不染的大理石地板照得锃亮。 别墅里安静得吓人。 计汝月站着,微微低着头, 脸色不好。 计戍寻坐在计老爷子常坐的单人皮沙发里,眉眼阴戾, 冷峭的目光始终盯着她。 计汝月被他盯得后背越来越毛,最后实在撑不住,率先认错:“我错了, 戍寻哥。” “错什么了?”计戍寻端起旁边的茶杯,抿着茶。 计汝月咬着嘴唇, 怎么也说不出口。 “如果不知道哪错了, 就站着再想。”他不紧不慢的,语气里甚至听不出喜怒哀乐,“想明白为止。” 计汝月已经被罚站将近四十分钟了, 她这样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哪里还站得住, 她一咬牙, 承认道:“我不该, 用哥的名字跟同学吹牛。” “让他们带我参加比赛。” 嗒。 他放下茶杯。 计戍寻掀眸, “只是这样么?” 计汝月刚刚交代的时候仍抱有侥幸心理,可是当他这么问自己的时候,她又不确定了。 堂哥到底为什么把她查的这么彻底,按理说,他平时应该不会管自己做什么的啊。 “我……”计汝月声音小了很多,手背在身后,心虚难掩:“我不该用这个把别人踢出组。” 计戍寻微微叹了口气,似乎终于听到了自己想听的答案。 他缓缓站起身,同时说:“你知道不该?” “我还以为,”计戍寻语气里带着几分嘲弄,“计大小姐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哥!”计汝月一听见这话,怕了,赶紧否认:“我不是那个意思的。” 计戍寻接过方子手里递来的戒尺,戒尺是用上好的红木打造而成,上面依稀有几道裂痕,可见这把戒尺的年纪已经不小了。 “你不是用我的名字吹牛。”他拿着戒尺,一下下轻拍在自己手心上,走到计汝月身旁,语气倏地变得肃厉:“你是在用计兴集团,整个计家的名望在施压,作威作福。” “你是觉得,计兴是那种可以无视规矩,随便开后门的三流财团是么?” “我问你,是不是!” 他冷入骨髓的语气吓得计汝月一个哆嗦,眼泪掉了下来,吓得腿软:“不,不是…” “计家百年产业,从祖宗辈传承下来的企业形象,”计戍寻一挥戒尺,啪的一下在自己手心打出警告的声响,“是不是要被你搅和歪了?” “你父亲就是这么教育你的?” 计戍寻偏开视线,略带不耐,“上梁不正,下梁歪。” 计汝月低着头,上半身肉眼可见地颤抖。 “双手伸出来。” 她心里一惊,百般不愿,可是只能照做,缓缓伸出自己的双手。 “败坏家族颜面,家法惩处。”计戍寻冷冷道。 下一刻,戒尺毫不留情面地抽在她的手心上。 “啪!” 计戍寻是从部队锻炼多年出来的,手劲骇人,仅仅一下,计汝月的手心直接显出血印子。 计汝月痛得哭喊。 哭声落在计戍寻耳朵里,却丝毫都无法动摇他的神色。 计汝月足足挨了十下戒尺,这次惩罚才算结束。 “学校里面自己处理好,不要再让我提醒。” …… 自从青竹的事情出了以后,计哲的妻子淑贤夫人就回了娘家。 计汝月哭着回到槐院,佣人们看见她手上的伤,吓得赶紧叫家庭医生赶过来给她处理。 计毅南从外面喝酒回来,看见自己妹妹在客厅哭嚎乱叫,他过去看了一眼,直接问:“怎么弄的。” “别管。”计汝月闻见他身上的酒味就烦,语气极其不好,过了几秒,又忿忿道:“计戍寻打的!” “他妈的,当个破家主要上天了。”计毅南皱起眉,但是他并不傻,计戍寻那种老谋深算的人不会无缘无故拿出家法整他妹妹。 “你惹他什么了?”计毅南问。 “谁惹他了!我恨不得绕着他走了。”计汝月恶狠狠地骂了一句,继续说:“也不知道怎么了,我在学校的事被他查到了。” 随后,计汝月把在学校的事情全部跟自己亲哥说了一遍。 听完事情缘由,他联系上次计戍寻整他的事和这次的事,发现了其中一个很关键的点。 计毅南微微眯起眼睛,品味着什么,说:“你刚说,是因为那个叫应樱的。” “对,”计汝月想起来,“还有,我上次还看见应樱出校门上了计戍寻的那辆商务车!” 他发现端倪,“那个是他的女人?” “应该不是。”计汝月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可能,“那应樱就是一个保姆的女儿,要长相没长相,要身份没身份,计戍寻又刚回来,怎么可能。” “反正前些年爷爷一直挺关照她们母女的,会不会就因为这个。” 计汝月说到这,眼神更加阴郁:“烦死了,想起她那张脸我就手痒。” 计毅南点了根烟,吸了一口夹在指间,“爷爷关照…你也不知道为什么关照?” 计汝月摇摇头,忽然痛叫一声,瞪了一眼坐在旁边包扎的家庭医生:“你会不会轻点!” 让他进了局子,又让父亲失了脸面和权力,现在又把他妹妹打成这样…… 计毅南腮颊咬硬,大手一握,还在燃着的烟被他攥灭,成碎。 . 应樱并不知道昨天晚上在计家还发生了那么多事,第二天早上她高高兴兴地照旧去学校。 比赛已经成功报名,今天下课以后她要和庞花花去找那三个化学系的同学汇合探讨。 迫在眉睫的困难终于被解决,她全身上下又透了一大口气进来。 就在下课以后,她刚刚进食堂,正好遇到几个熟人。 “应樱!?”对方很是激动。 应樱回头,发现是以前竞赛组的几个同学,她表情淡淡的:“有事吗?” 他们面面相觑,略露出几分尴尬,然后走过来。 “计汝月退赛了,特别突然。”一个同学气呼呼的,告诉她:“没想到她是那么不负责任的一个人…” 应樱心中讶意,这倒是令她意外的事。 “既然计汝月退赛了,那你要不……”另一个同学话还没说完,应樱直接打断她。 “不必了。” 三四个同学齐刷刷看向应樱。 “我已经找到了别的伙伴。”应樱没想刻意嘲谑他们,她只觉得唏嘘,说着:“我已经报名了,我们各自加油。” 说完,见大家都不说话了,应樱背着包继续往食堂里面走。 她走出两步,忽然回头。 “正好,你们可以去做那个奶茶的项目了。” 应樱微笑着告诉他们:“因为我的项目在昨天就已经备案赛方了。” 言下之意,她的方案版权始终属于她的小组,如果他们想耍赖窃取她的创意,也已经是不可能的事。 讲这话说完,应樱松了口气,头也不回地与他们告别。 …… 计兴集团主楼会议室内。 计戍寻看着前方员工正在演示的策划报告,云淡风轻中含着一股气场。 其他领导也在看着演示,时不时跟着点点头,记录东西。 这个时候,他桌子上的手机亮起。 计戍寻随意用眼角瞥了一眼来电人,忽然抬手示意:“稍等一下。” 偌大的会议室瞬间消失了所有声响。 前面演示的员工停下动作,刹那间会议室所有人都看向他。 计戍寻接起电话,“怎么了陈叔。” 陈叔的声音从听筒传入他耳中。 “少爷,您现在忙吗,有点事我觉得还是得跟您说一声。” 计戍寻瞟了一眼在座的各位。 大家纷纷低下头,佯装看资料,或者凑头交流。 “没事,您说。”他继续说。 “是关于小樱的,”陈叔哎了一声,“我之前没发现什么,但是接她的次数多了吧,就发现点不对劲的。” 计戍寻一手转着钢笔玩,“具体?” “就是这小樱吧,每次坐车,都缩在后排特别靠边的位置,那个身子都贴着车门,还不让我锁门,这多不安全。” “还有,这孩子每次都要开车窗,这个开车窗倒是正常。” “但是不管遇风遇雨,她都得开着,还不许我关。我说可以开空调,她偏要开窗。” 陈叔犹豫片刻,猜测道:“少爷,我想着,小樱是不是…不太喜欢坐车啊。” 计戍寻用目光勾勒着指间钢笔的轮廓线,他沉吟片刻,没有回答陈叔的问题。 只是说:“我知道了,您先休息一阵子。” “我亲自去接。” 作者有话说: 白白:下一个高糖剧情就要来啦!请期待~ 第21章 巧克力三明治蛋糕 巧克力三明治蛋糕 应樱抱着一袋子东西出校门, 手里拿着个撕开的代餐小蛋糕。 午后的风舒服得恰到好处,她走向校外路边陈叔的车固定会停的方向。 嘴里咀嚼的松软的蛋糕,她品着缓缓皱眉, 拿起小蛋糕看配料表,喃喃:“香精味也太重了…” 她再抬头, 忽然愣住。 高耸的凤凰树绿荫下垂,为白昼街道添上一抹漂亮的碎花阴影。 已经接近五月,再过不了多久,凤凰树就会开花迎来它今年的最佳观赏期。 彼时, 凤凰木花开,恍若满树艳火,凤凰尾羽般的叶尾蔓延飞天。 就在这正待含苞绽放涅槃重生的凤凰树下, 站着一人。 上次见他时,他西装革履, 梳着背头,连袖口都是精致的。 哪怕俯身靠近的时候依旧会让她感到一股难以逾越的距离感。 而现在,他穿着极简的深军绿色T恤和黑裤, 黑靴利落,额前的黑发自然地偏分搭着。 深藏冰峰般的眉眼因为凤凰木的红而柔和几分, 他倚靠在树边, 姿态懒散,可是又透出一股骨劲的板正。 计戍寻双手环胸,低着头看腕表。 这个时候, 有几个一直在旁边观察许久的女学生终于按捺不住心动, 凑了上去。 “您好, 你是海大的学生吗?” “学长学长, 能不能给我们一个联系方式?” 计戍寻抬眼, 扫了一下眼前这几个叽叽喳喳又满面红光的女生,刚露出不耐。 “计戍寻!” 他忽而转头,看向几步之外的应樱。 应樱略显急切的神色一点点褪去,迎着那些女生打量的眼神,又往前走了两步,也不知哪来的胆子,又叫了他一声:“计戍寻。” 这两声计戍寻叫到了他心里,计戍寻唇角缓缓弯起。 他直起身,对身边的三两女生开口:“借过。” 计戍寻迈着长腿走到应樱面前,俯身悄声开口,语气里含着些警告:“行啊,敢这么直呼我名字。” 应樱偏开头,抓紧怀里的袋子,嘴硬反问:“有什么问题?” “没大没小。”他伸手指在她头顶敲了敲,“走吧,顺路接你。” 应樱讶意,跟着他走,“顺路?陈叔呢?” “他。”计戍寻顿了一下,面不改色地说:“生病了,最近休假。” “啊,怎么会突然生病。” 他忽然停下。 应樱赶紧止住步子,她仰头,看着他眨眨眼。 计戍寻撩了她一眼,继续往前走,“问题那么多。” 应樱皱了皱鼻子,小步快跟上,嘟囔:“我关心一下陈叔不行嘛……” 她走过去,刚摸上后座的车门,被他叫住。 应樱抬头,“嗯?” “前面。”计戍寻打开车门,坐进去前一秒撂下一句:“又不是给你当司机来的。” 应樱瘪瘪嘴,没说什么,转过去坐进了副驾驶。 “安全带。”计戍寻边启动车子边提醒。 她弯着腰去系安全带,因为动作,怀里的塑料袋咯吱咯吱的响。 他瞥了一眼,问:“拿的什么?” “代餐蛋糕,各个牌子的。”应樱掏出一个给他,问:“你吃吗?” 计戍寻没说话,手一转,转动方向盘。 应樱一个没防住,顺着惯性往右边倒去,小声地“哎呀”了一下。 她悻悻收回手,把蛋糕塞回去。 看来是不吃。 就在这时,车已经开出去很久了。 她顿然意识到什么,左右看了看完全密闭的车子,以及他刚刚早就落锁的车门。 为什么……在计戍寻身边就不会害怕? 好奇怪。 因为年少时的经历,让应樱对于与男性独处的环境非常敏感。 即使是非常熟悉的陈叔,她也下意识地做足了防备,所以一旦车子落锁,车窗全部紧闭。 她就会下意识的恐惧,颤抖,发虚汗。 可是…… 应樱也十分诧异,她悄悄看向驾驶位的计戍寻,粉嫩的嘴唇张张合合,却没说出话来。 “看什么?”计戍寻目视前方,却精准地捕捉着身边人的动向。 “没…”身体和心理的“异常”让她感到茫然,应樱含糊过去。 红灯亮起。 车辆逐渐停住。 计戍寻一手搭在窗边,发现她并没有陈叔所说的那些异样,不过他还是落下食指将她那侧的窗户降下。 大道上夕阳的光和清风一块钻进来。 “那是你做的项目?”他抬了抬下颌,示意她怀里的代餐蛋糕。 “嗯,我们想在代餐蛋糕上想点子。”她颔首,说到自己的事时变得十分干脆利落:“我想做出一款味道更好,成分更健康的代餐蛋糕。” 计戍寻没做评价,他停顿了一会儿,似是随意地问她:“怎么这么喜欢这些。” 他指的是甜品这方面。 “为什么喜欢?”应樱有些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她也已经很久没有思考过这些了,近半年又是做博主,又是忙直播,已经鲜少在回想过去,只顾着连轴转地忙眼下。 应樱望着窗外温热明烈的日落大道,汽车的轰鸣和店铺的宣传音乐交织在一块。 市井热闹,但也浪漫。 应樱忽然弯了弯小杏眼,怅然道:“没有人不需要甜品。” “因为日子太苦了。” 原本望着自己这侧窗外的计戍寻忽然一怔,转头。 那句话从她柔软甜沁的嗓子里说出来,格外得不搭配。 像是包着冰碎的果冻,咬进去,甜中扎麻。 “曾经有人在我最难过的时候送给了我一块布蕾。”应樱回忆起以前,抛开那些铺天盖地的痛苦,只想那一小块温暖,她笑得恬淡:“我现在也觉得那是全世界最好吃的东西。” 她将话题转向自己的项目,“我见过也听说过很多痛苦中减肥的女生男生,但我觉得这件事,如果能在乐观快乐中进行,才是最正确的。” “累了,饿了,难过的时候,吃上一块对身体没有负担的小甜糕,这多好。” 应樱一扭头,发现他一直在看自己。 她被他略显炙热的眼神弄得有些发羞。 应樱垂下视线,维持着笑,怯怯地说上最后一句:“苦和甜总要中和一下,人才能继续把日子过下去嘛。” 绿灯亮起。 计戍寻踩下油门,重新将视线投向远方,他“嗯”了一声,并不吝啬赞赏:“不错,去做吧。” 得到认可的应樱悄悄笑了笑,点点头,“嗯!” 话题结束,应樱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两下,她从兜里拿出来,查看最新收到的短信。 看见短信内容的一瞬间,应樱手一抖,手机掉到了底下。 “怎么了?”驾驶着的计戍寻问。 她咬着嘴唇,故作平静地俯身去捡手机,“没事。” . 这周六日连着五一劳动节放假,周五的时候庞花花拉着应樱怎么都想带着她逛街吃饭。 商场新开的火锅店大学生可以享受优惠,庞花花作为她的好朋友,一直想跟她出去玩,但是却也一直在迁就她的时间和特殊的家庭条件。 这次应樱不想再拒绝她,无非就是晚些回去,她和保姆阿姨们报备一声,总有办法周全。 她刚刚答应庞花花,忽然想起会代替陈叔在下班之后顺路接她的计戍寻。 应樱走到走廊角落,拿出手机,给一直记在手机里备注“计”的电话号打过去。 对面响了三声被接起。 “我。”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先叫了一声:“计戍寻?” “嗯。”对方回声,声音稍稍有些沙沉。 “那个,我今天放学以后想和同学出去玩一下。”应樱越说越觉得不对味,“今天,就不麻烦你了。” 怎么感觉她是唯唯诺诺和家长请求出去玩的初中生一样! 应樱顾忌的是怕不和计戍寻说,回头让花花看见,她不好解释又解释不清楚。 本来有陈叔这样专业的司机天天开着奔驰接她回家,这事看上去就已经很怪了…… 现在这个司机又成了计戍寻,这更是… 电话那边半晌都没出声,应樱不禁紧张起来。 他不会生气吧。 随后,计戍寻才缓缓答应:“行。” “那好。”应樱欣喜,看向正在叫自己的庞花花,赶紧说:“你回去注意安全,拜拜。” 计戍寻正在办公室里,他开口:“记得早点儿…” 话没说完,手机响起对方挂断的提示音。 他微微蹙眉,看向已经结束对话的屏幕界面,过了几秒,颇为荒唐地自喉咙哂一声。 计戍寻重新拿起钢笔,沉了口气。 小丫头,现在连电话都敢撂了。 …… 应樱跟着庞花花吃饭看电影逛街,半天下来玩得很高兴。 她很少这么享受,跟在庞花花这个乐天派身边,总有很多乐子。 为了庆祝她项目正式启动,庞花花也借机暂停了一天减肥计划,在火锅店大吃特吃。 两人玩到晚上九点,才告别离去。 庞花花的家离商场不远,走着就能回去,应樱和她在公车站分别,赶上了最后一班回金榭御府的车。 金榭御府远离闹市,车上的人越来越少,窗外的景色也随之安静下来。 应樱看着手机,照常给妈妈微信上发些嘘寒问暖的话。 看着妈妈偶尔发来的疗养度假村的美景照片,她的心也踏实下来。 妈妈跟在计爷爷身边工作,她倒是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想着这些,应樱放下手机,继续望着窗外听歌。 二十分钟以后,环海17路公车开到了整条线路的终点站。 车门打开,应樱从金榭御府站下车。 整个天幕完全黑了下来,临着海的夜空被染上些许靛蓝,偶尔划过微细的闪光。 或许是星星,或许是越过的飞机。 公车一声起步的轰鸣,带过一串呛人的尾气。 离开了展台。 应樱望着有些昏暗的街道,她把耳机摘掉,放进耳机盒里。 就在这个动作还没完全结束的时候,传来两步脚步声,车站的背面闪出个人。 应樱一抬头,吓得一哆嗦。 许久没见的张弘刚,此刻站在她的面前。 这是七年以后,应樱第一次与张弘刚的距离这么近。 他老了很多,可是那阴沉病态的眼神却是比以前更要让她感到恐惧。 张弘刚从下往上打量了一圈她,阴恻恻地笑了一声:“小樱,你长大了。” 她将指尖嵌在肉里,用痛感刺激着自己的神经保持勇敢和清醒,应樱盯着他,“你要干什么。” “你不会告诉我,你也住在金榭御府吧?” 对于应樱的反应,张弘刚露出几分意外,他走上一步,语气里带着些意味不明的讨好:“我在里面这几年,一直都很想你们母女。” “小樱,”张弘刚略微睁开他那双耷拉着的眼睛,带着些期望:“你还是爸爸的好女儿,对吧。”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查到我的手机号的。”应樱拎着包的手背到身后,往后退了一步,“如果你还觉得那些骚扰短信会起到作用,那你就太天真了。” 她警告道:“你如果再敢骚扰我们,我不会饶过你。” “饶过我?”张弘刚那些讨好的表情瞬间消失殆尽,他的脸瞬间拉了下来,荒唐般地笑了好几声,语气里都含着恨:“是你们娘俩欠我的!!” 他一吼,应樱心里止不住地开始发抖。 “给我钱!”张弘刚步步逼近,“计家没少给你们钱吧,都给我!” “你休想,”应樱一口否决,心跳都快蹦到喉咙了:“张弘刚,有多远你给我滚多远!” 那些都是妈妈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他张弘刚休想。 “看看计家把你养的。”张弘刚咬牙切齿,脸上的赘肉都在抖,不怀好意地笑了:“这么水灵,被计家哪个少爷供起来了?” “不给钱好说,我他妈有的是办法让他们给我钱!” 下一秒,张弘刚往前扑了一步,拽住了应樱的胳膊。 男人粗糙的手抓住了她的瞬间,应樱失声尖叫了一声,疯狂挣扎。 背包脱手落地,她挥起另一手中早就握好的尖锐剪刀。 电光火石之间。 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奔跑声。 她后背靠上强硬胸膛的瞬间,面前的张弘刚被计戍寻一脚踹出几米之外。 嘭! 张弘刚飞出三米之外,倒在地上痛叫出声。 应樱举在半空中的剪刀依旧在空气中颤抖晃动着,她抬头看向计戍寻的瞬间,眼睛瞬间热了。 计戍寻一身运动服,喘着气,抬手握住她攥着剪刀骨节都泛白的手。 一点点,用手掌心的温热使她放松。 “听话。”他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哄劝:“给我。” 应樱脱力松手,整个人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被他捞在怀里。 剪刀顺势落到计戍寻手里。 张弘刚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忍痛喘着粗气。 计戍寻把应樱护在身后,他张开剪刀,剪刀的握把洞在他食指间转着。 尖锐的剪刀尖在车站广告牌的灯下闪着刺眼的光。 张弘刚刚要发作,对上计戍寻过于阴冷的目光时,吓得话哆哆嗦嗦的。 “你他妈谁,谁啊!” 计戍寻人高马大,步子又稳又沉,一步步走向张弘刚。 剪刀在他手指间转着,划成一道椭圆的光圈,尖锐又刺眼。 他冷峭如万年冰川的眼眸含着骇人的光,计戍寻瞄了一眼手里的剪刀,悠悠道:“你问我是谁?” “我就是那个把她供起来的,计家少爷。” 作者有话说: 白白:下一章也有甜甜=v=有抱抱 未来四五六章都是感情戏!争取给大家加更!请期待~ 【单数章节红包老规矩!记得留评!收藏!】 第22章 抹茶草莓提拉米苏 张弘刚吞下喉咙翻出来的血腥, 笑了一声,“哦,我知道了。” “正好, 你替她们母女把钱还给我。”张弘刚指着他背后的应樱,“当年我养你们母女, 那么多钱都花出去了,别想赖账!” “我妈早就都还清给你了!”应樱含着泪喊,愤怒得脸额边的发梢都在颤。 “笑话!”张弘刚眼睛瞪得凸起,理直气壮, “你们欠我的多了!应樱,当年没有我,谁敢要你妈!” “自己男人死得不明不白, 谁知道是干什么杀人放火的事被弄死了!” “我没嫌你们一身腥就不错了!你们还恩将仇报!” 这句话像根钢钉一下猛地扎进应樱心里,她浑身诧地气得发凉, “你!” 殊不知,在她面前站着的人听到这话的瞬间眼睛也冷了下去。 计戍寻拦住想冲上去的应樱,他绷着下颌线, 凤眸透着萧森的冷,话都懒得说, 三步上前揪着他的领口把人摁在公车广告牌上。 嘭的一声, 碰撞出巨响。 “找死?”计戍寻眯起眼睛。 张弘刚没有想过这个男的竟然拥有这么惊人的力气,他一只手就能把自己摁在广告牌上动都动不了,他暗自胆颤, 却死赖一般笑道:“弄死我!有本事你就弄死我啊!” “弄死我, 我也不会放过她!” 张弘刚那些挑衅和刺耳的话挑起计戍寻藏埋多年的回忆, 步步逼近他理智的边缘。 计戍寻盯着他的右手, 嗓音阴凉:“刚才是这只手碰的她, 是吧。” 张弘刚低头,看见他手里的握着的尖锐剪刀,又抖了抖,“你!” 他忽然阴笑一声,小声说:“有本事你就动手,我看你们计家能不能护她一辈子。” 计戍寻太阳穴的青筋微微突出,他倏地抬手,在下一步动作之前。 沙沙一声。 他忽然顿住,偏头看向抓住他腰侧衣服的女孩。 应樱红着眼睛制止他:“计戍寻,别动手!” 说着,她看了一眼旁边高处设置的摄像头。 她不知道计戍寻现在是否还有军籍,不管有没有,她都不想让他因为自己的事惹上麻烦。 就在这时,身后马路传来一阵急促的越野车轰鸣声,应樱一回头,被红蓝交织的灯光晃了眼。 “方子!”计戍寻冲身后喊。 方子从黑色越野车跳下来,跑向他们,表情严肃:“到!!” “带她回去!”计戍寻说完,一手揪着张弘刚的后衣领子,拽着走向远处赶过来的警察。 应樱心里一急,刚抬腿想追上,就被方子一手拦下。 “他!”她望向远处。 “应小姐,先回去吧。”方子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小声告诉她:“您先回去,我哥会处理好。” “您如果今天就跟去,那逼关不了多久。” “有我哥在,他们不会强迫您在状态不好的情况下配合调查,”方子劝她:“咱就拘着他。” 应樱听完,默默捡起地上的包,弯腰下去的瞬间,她颤了颤嘴唇。 她跟着方子上车,上车前,应樱望着闪着警灯开远离去的警车,喉咙涩得难受。 …… 猩红的烟头夹在指间,向上飘着虚渺的细细白烟。 计戍寻抬起手吸了口,喉咙滚动,吐出口烟。 他微微仰头,看着深不可测的夜空。 【你们欠我的多了!应樱,当年没有我,谁敢要你妈!】 【我没嫌你们一身腥就不错了!你们还恩将仇报!】 张弘刚的话,让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事。 那会他也就是二十一二的年纪。 刚从西南边境联合反恐行动归来,他一放假回海尧,就被爷爷叫去查人。 那年夏天特别热,又赶上一场台风。 那个午后,他抵达地址所在的街区,他进了一家新开的甜品店里。 桌子上的咖啡他只动了一两口。 计戍寻佯作悠闲,眼神却时不时地望向窗外,窗外走过的所有人都在他的眼底略过一遍,无一疏漏。 不知等了多久。 店内充足的冷气将窗外闷热到极度的天气隔开,就在这会儿,资料上证件照里的小姑娘从他余光走过。 计戍寻的目光随着她走过,一点点移动。 小姑娘脸色不是很好,身上的衣服也并不干净,提着一个大篮筐,目光呆滞地向前走去。 他观察得十分仔细,在一个瞬间,计戍寻瞥见那篮筐里冒出个头的啤酒瓶口。 计戍寻略微蹙眉,端起杯子,又抿了口咖啡。 一片苦涩在他的舌中蔓延开。 他并不着急,因为知道她还会原路返回。 等小姑娘拎着篮筐回来的时候,雨瞬间就下大了。 于是就有了那一幕。 他眼见着她站在甜品店橱窗外,盯着店里的蛋糕模型,看着看着,突然就哭了。 隔着玻璃,他听不见她的哭声,可从她的表情中,足以看出她的绝望。 计戍寻本以为十三四岁的小孩,还是玩泥巴的年纪,哪懂什么绝望。 但他在她脸上看到了。 他不是好管闲事的人,但还是在那个暴雨的午后心软了。 计戍寻买了一块布蕾,还有自己随身的伞,托店员带给她。 看着小姑娘站在店门外狼吞虎咽地吃布蕾,计戍寻接起爷爷打来的电话。 “嗯,见到了。” 计戍寻忍不住问:“爷爷,您让我查的这到底什么人?” 电话那边发出阵阵解释,他听着,眼神逐渐沉暗下去。 半晌,他盯着小姑娘撑伞离去的背影,十分笃定地答复给爷爷。 “她过得很不好。” …… “计队长。” 计戍寻被他人的呼唤打断了回忆,他转身,看向走过来的警察同志。 “小姑娘受了惊吓,等她状态好点儿,我带她过来做笔录。”计戍寻颔首,态度恭谦。 “没事没事。”负责的警察在前些年做武警的时候与计戍寻有过几面之缘,所以算是认识,他接过计戍寻递来的烟,“先让当事人休息好。” 两人寒暄几句,计戍寻便告别他独自离去。 夜深了,第二天早上还有安排,计戍寻没有回计家,而是打了个车直接去了计兴大厦,准备在办公室的休息间睡一晚。 再回计家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 一阵阵闷雷时隐时现,入夏的第一场雨就要来了。 方子托付厨房准备晚饭,计戍寻自行上楼洗澡休息。 他快速洗了个澡,刚下楼,看着在餐厅等他的方子,忙了整整一天忽然想起:“她怎么样?” 方子蒙了:“谁?” 计戍寻坐下,“应樱。” “呃…”方子挠挠头,干笑一声:“这我哪知道,我又没在她身上安摄像头。” 他抬眼瞥了下方子,叹了口气,“你不会多看着点她?” “行行。”方子拿出手机,“您先吃,我给柳苑那边打个电话。” . 轰隆隆的闷雷带着铺天盖地的低气压自云边冲下。 一阵雷一阵电,就是不见雨下。 前调铺垫得越久,越是让人觉得这场雨将来势汹汹。 小单间里紧闭着门窗,空气流通地十分缓慢。 风打在窗子上,预告着窗外的闹剧。 应樱窝在床里,脸色苍白,额头露着些汗。 身上的被子被她踢得外翻,浑身燥热难耐,鼻子堵塞不通,她只得微微张着嘴呼吸。 应樱痛苦地干咳了几声,又躺回床里,她睁不开眼,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一天一夜无休无止的梦魇。 时间仿佛将她扯回那个难忘的晚上。 硬质的皮带抽在她的身上,刺痛灼伤着她的皮肤,她一睁眼,又看见母亲被张弘刚打倒在地。 张弘刚拽着母亲的头发,逼着她跪在他面前。 一巴掌接着一巴掌,掴在母亲的脸上。 母亲嘴角的血迹,痛苦的眼泪如刀子剜在她的心上,应樱的五脏六腑神经首末在那一刻都凝固迟钝了。 “还敢跑吗!?” “还报警吗!?” “还敢还手吗!?” “你再敢出去报警。”张弘刚抓着她的衣领子,她单薄的T恤领口都被他扯坏。 十四岁的女孩被他一手从地上提起来,那么轻而易举,那么脆弱。 “我就打死你妈!” 应樱泣不成声,随着眼泪,她眼里最后那一抹光也彻底消失殆尽。 她缓缓垂下手,眼神木楞地恳求。 “不敢了……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 …… 就在这时。 有人伸手,环抱住了她的后背。 男人的手既富有力量感,又那么温暖。 计戍寻碰到她的瞬间,就见着应樱条件反射般地哆嗦一下,脸色苍白如纸,嘴里嘟嘟囔囔的。 他俯身,将人搂进怀里,随着动作,应樱的额头蹭到他的颈窝。 异常滚烫的体温让他的动作顿了顿,计戍寻回头睨了一眼方子,“我要是不让你问,她就要烧死在这儿了。” 方子被自己大哥这一个眼神吓得一激灵,他赶紧拿出手机,“我错了!我这就联系医生。” 说着赶紧溜出去,一分钟都不敢多留。 方子刚出去。 计戍寻察觉到怀里的人呼吸越来越急促,他侧耳,听到她细细的梦话。 “求求你…别打了…” “别打我……” 应樱阖着眼,泣不成声。 “我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计戍寻喉咙紧了紧,他另一手伸到她的腿窝,一抱一托,直接将人从床上打横抱起来。 应樱滚烫的额头紧紧贴着他的颈边,似乎在贪取他脖颈的冰凉,如获得海中浮木一般,下意识地往他怀里钻。 “别哭。”计戍寻轻声开口,低沉中含着几分哄:“以后不会有人再打你。” 迎着即将暴雨的傍晚,计戍寻抱着高烧的她离开。 从柳苑走到椿院。 作者有话说: 白白:=v=我是土狗我坦白,真的喜欢一些病弱梗! 下一章也甜甜! 第23章 奶油草莓纸杯蛋糕 爸爸在她11岁的时候突然就走了。 一场车祸, 当场死亡。 那会儿她还在上小学,五年级的一个深夜,爸爸跑夜活, 原本八/九点左右就要回来,可是她一直没等到人。 邻居阿姨接了一个电话以后, 直接到她家把她抱到他们家去睡。 第二天也是邻居阿姨送她去的学校,她问,阿姨只是说爸爸妈妈都有事。 直到第二天放学,两眼红肿的妈妈来接她了。 妈妈是计家的保姆, 下班时间不固定,有时候要换晚班,要深夜才能回家。 所以平时一直是开货车的爸爸下了班来接她的。 妈妈来接她的时候, 一股莫名其妙的心慌涌上心头。 应樱问她为什么爸爸没来。 妈妈沉默了很久,最后告诉她。 爸爸去世了。 应樱坐在电动车的后座, 一下子就蒙了。 脸边略过的风忽然锋利刺人。 十一岁的小孩知晓死亡,却又不完全理解。 她知道,自己好像再也见不到爸爸了。 应樱呜咽一声, 先是落寞,然后失措无助地说了一句:“可是爸爸昨天还答应我…要给我买麦当劳…” 她说完这一句, 就看见眼前骑着电动车的妈妈的背影忽然抖动起来。 妈妈的抽泣声随着风传进她的耳中, 应樱彻底失了声。 到最后,母亲都没让她再见爸爸最后一面,应樱一开始不懂, 最后顾忌母亲敏感的心情, 她也就不再问了。 虽然家里不富裕, 但十一岁以前的应樱一直过得很幸福。 爸爸是货车司机, 妈妈是保姆阿姨, 两人平时工作忙得不可开交,可又会尽量抽出时间陪伴她。 日子虽然苦,可是应樱看着凑在一起总是笑着的爸爸妈妈,她就觉得幸福。 她很爱爸爸,因为爸爸是最疼她的那个人,有时候做错了事,妈妈还会责罚她,可是爸爸永远是她的靠山。 他会偷偷在放学之后带她吃一顿麦当劳,或者路上买一个甜筒,会给她买并不便宜的课外书,会开着那辆巨大的货车带她在城市里兜风。 会给她讲好多好多奇闻异事,教她做人的道理,还做得一手好菜。 可是从那以后,她再也见不到爸爸了。 直到今天,应樱也向往着那样平凡的幸福。 爸爸是家中独苗,奶奶在乡下孤苦,爷爷又常年缠病在身。 妈妈几乎掏空家底,不停地托人,想深入调查爸爸的车祸。 可是求到最后,查到最后,妈妈忽然不查了。 其他的钱妈妈全部留给了爷爷奶奶,带她换了一个小一点的房子住。 到了最后,母亲几乎花光了所有积蓄。 她再过一年马上要上初中,以后的花销只会越来越大,母亲不能辞掉在计家的工作,就算应樱很懂事,提前自立,可还是因为母亲起早贪黑的工作在生活中遇到各种不便。 就在那个时候,母亲遇到了在街道开小店的张弘刚。 那时候张弘刚正值壮年,人高马大,对邻里街坊都很好,离婚四五年都没有再结。 母亲常常会去他的小店见买东西,后来熟了,在迫不得已的时候会将她托付在他的小店里,等她下班回来接她。 那个时候张弘刚对她很好,会给她买吃的,给她播动画片看,陪着她一起等妈妈。 邻里街坊看张弘刚对贺琴有意,又对小姑娘挺好,就撮合着他们。 贺琴工作太忙了,想着多个人帮忙照顾应樱也是好的,刚刚失去另一半的她正处在情绪敏感的时候,张弘刚突然的出现,他细致入微的照顾,让贺琴也动了心。 就这样,应樱十二岁的时候,贺琴和张弘刚再婚了。 应樱虽然没有想把张弘刚当做父亲一样看待,但是如果他对妈妈是真的好,她在未来长大以后,也会对他尽一份照顾。 可是,事情却没有如应樱想象中发展。 她和母亲没有因为再婚而过上更舒适的生活,而是掉入了一个更加绝望的深渊。 张弘刚伪装了一年多和善的模样,在她十四岁这年夏天,完全暴露了原本猪狗不如的一面。 母亲在计家职位越来越高,工作就越来越忙,放假的时候常常是应樱和张弘刚在家。 应樱发现,张弘刚有嗜酒的爱好,而且一次会喝很多很多,喝到站都站不稳才罢休。 而且他喝醉后,整个人的神态和平时大不相同,好像变得很神经质,看她的眼神也变得昏昏沉沉。 他开始提一些非常奇怪的要求,比如出去给他买下酒菜,买酒。 写作业的时候,会被他吼出来,就为了给他倒酒。 应樱吓到了,只说半句拒绝的话,就被他喝令要她给他跪下认错。 应樱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浑身哆嗦。 她虽小,却极有骨气。 他非她父母至亲,凭什么给他跪。 应樱杵在原地,倔强地拒绝。 谁知,迎面而来的就是带着酒气的玻璃杯,毫不留情地砸在她肩膀上,酒液打湿了她的衣服,应樱疼得掉眼泪。 “你打我!我要告诉我妈妈!”她忍着痛叫喊。 这一句话,更加激怒了张弘刚,他从茶几前站起身就要去薅她,应樱吓得往屋子里跑,进去反锁了门。 谁知她没有考虑到,张弘刚有所有房间的钥匙,当他打开卧室门,自上而下用那种阴冷愤怒的眼神盯着她的时候。 应樱感觉自己的天都要塌了。 他揪着她扔到墙角,拿着皮带就是一顿抽,鞭打在她弱小的身板上,浑身疼得乱颤,抽得她哭都哭不出来。 她身上穿着的是睡裙,只到膝盖的长度根本就盖不住双腿,腿部的肌肤毫无保护的直接挨着一下下抽打,血色的伤痕很快浮上表面。 “躲?不是喜欢躲吗?!” 张弘刚把她塞进柜子里,拿抹布堵住她的嘴,一关就关了一整夜。 “让你躲个够!!” 期间,他还将喝完的玻璃瓶一次次地砸向柜子。 玻璃酒瓶在柜面上碎的稀里哗啦,她被吓得肝肠寸断,玻璃瓶的碎渣从柜子缝里飞溅进去,划破了她的脸。 那一天过得尤为漫长,门外楼道里每次出现声音,她都期待是妈妈下班回来,能救她出去。 可是每一次都不是,她等了好久。 等来的却是妈妈的一通电话,要跟着计老爷紧急出差,这一阵子都回不来。 出差以后,她会获得一大笔奖金,电话里的妈妈语气越来越愉快,她也越来越绝望。 当妈妈问到她的时候。 应樱拼命挣扎发声,可是被堵住的嘴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拼命发出的哼哼声也无法被电话那边的人听到。 “写完作业,已经睡了。”张弘刚面不改色地搪塞着母亲。 应樱的眼泪从脸颊落到衣服上。 那个夏天特别热,还有一场来势汹汹的台风。 台风登陆前的那阵子,是应樱二十多年来最绝望,最黑暗的时间。 第一次,应樱挨打,她还真的反省是不是自己惹他不高兴了,或者他工作上有不如意的事。 可是后面她发现,张弘刚就是为了打她而打她,没有任何理由。 她要洗衣服,刷碗,对张弘刚百依百顺,为了少挨打,不挨饿。 就算外面四十多度的高温,她也要顶着大太阳去给他换啤酒喝。 她不敢在母亲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求救,因为她知道,就算求救了,在母亲赶回来之前,他会先把自己打成残废。 应樱在那短短些日,学会了观人颜色,学会了为保护自己屈辱低头。 如果不是那个下雨天,甜品店姐姐送的一块布蕾,或许应樱真的会有一天抑制不住想冲到马路上让车撞死自己的冲动。 紧绷到极限的弦彻底溃断就在一瞬间,那天,她趁着张弘刚出门办事,疯跑了出去,一路直奔最近的派出所。 浑身的新旧伤在太阳底下被晒得发疼,她沐浴在发热的风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 她疯了,不顾所有后果,她不想再回到那个地狱一般的家里。 可是,最绝望的事再次上演。 应樱跑到派出所门口,撞上了刚办完新身份证出来的张弘刚。 瞬间,她感觉全身血液倒灌。 他一点点冷下去的眼神,一点点剥夺了应樱活着的欲望。 还没等她反抗,张弘刚捂住了她的嘴弄上了车。 或许因为高温,那天派出所门外,竟然没有一个路过的人。 就这样,她被他再次拖回了那个家里。 母亲出差回来,看到她的惨状,愤怒地和张弘刚反抗,却被张弘刚踹倒在地,拳打脚踢一顿毒打。 于是就有了那一幕。 张弘刚拽着母亲的头发,逼着她跪着挨打。 他让她看着,自己妈妈跪着挨打。 就因为她的反抗。 母亲嘴角的血迹,痛苦的眼泪如刀子剜在她的心上。 应樱几乎崩溃得疯掉,先是疯,然后逐渐麻木。 “还敢跑吗!?” “还报警吗!?” “还敢还手吗!?” “你再敢出去报警。” “我就打死你妈!” 应樱衣服被他扯坏,浑身没了力气。 世界进入暗无天日的深夜,星星和月亮都消失,一丝光亮都不见。 她缓缓垂下手,眼神木楞地跪着恳求他收手。 “不敢了…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 “求求你,别打妈妈了…” 妈妈吵着要和张弘刚离婚,他就直接将她们囚禁在家里,断绝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不知是否因为身上的伤口发炎,还是心神大损,她开始发高烧,怎么吃药都消退不了。 妈妈求张弘刚,让她带着她去医院,可是张弘刚就是不许。 应樱真的真的,以为自己要病死在那里了。 就在她烧得迷迷糊糊,连眼睛都睁不开的时候。 有人敲门,张弘刚去开门。 一声巨响,家里的防盗门被人踹开,张弘刚那么壮实的一个人,却被那门口身影落拓颀长的人一脚踹翻在地。 应樱烧得直喘,瘫在妈妈的怀里。 她滚烫的脸上接了几滴,妈妈如获解救般哭泣的眼泪。 之后她不记得了,在烧晕过去的前一秒。 应樱感觉到,有人,把自己抱了起来。 有力的,宽厚的,臂膀。 …… 计戍寻坐到床边,把躺在床上的女孩揽起来,搂着后背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应樱已经烧到了三十九度以上,速速赶过来的家庭医生给她手腕扎上针,开始打点滴。 打完点滴,医生嘱咐计戍寻注意的事,给方子一些药,然后退出了房间。 应樱不知梦着什么,皱紧了眉,痛苦地细声呜咽着。 计戍寻保持着姿势没有动,就让她靠着自己,保证她安全输液。 他敛眸,听着方子一点点将应樱在贺琴再婚后经历过的所有一一道来。 通过计老爷子帮助,母亲成功胜诉和张弘刚离婚。 计老爷子称霸海尧商场多年,最能知道怎么治死张弘刚这种人。 他利用自己的手段把张弘刚家暴殴打的事迹在他的店铺和房子所在的那一片区域散布开来。 他让张弘刚直接社会性死亡,不仅生意难做,更是在邻里街坊不断加深的唾弃和指责中抬不起头来。 张弘刚只能离开海尧,但是再另一个城市又马上再婚。 再婚以后,张弘刚变本加厉,最后失手把怀孕的妻子殴打致死,入狱十年最后却提前三年释放。 张弘刚那样的人,一定将自己所经历的所有痛苦都归结到贺琴应樱和计家的头上。 于是,他的报复,是必然的。 计戍寻凝视着她苍白的小脸,听着那些,眉头夹得越来越紧。 “……哥,我打听到的就这么多。”方子说完,自己也叹了口气。 当年把贺琴母女从张弘刚的家里接出来以后,后续的事情计戍寻没有再参与。 因为他很快就又被召回了部队。 所以应樱当时到底经历了什么,最后是怎么脱离张弘刚的,以及怎么住进计家的。 他一概不知。 等再回到计家,她就已经住了很久了。 方子交代完,也出了房间,不再打扰。 应樱在他怀里靠着,紧闭着的双眼不安地颤动着,沁出几分眼泪,无法从梦魇中挣脱。 她不止的喃喃:“救…” “求…” 计戍寻俯首,盯着她此刻发着高热,深陷泥沼,对过往那一段创剧痛深的表情。 沉吟许久。 因为他忽然想起前两天。 她在车上对他笑着说:“没有人不需要甜点,因为日子太苦了。” 计戍寻的眉眼怔松几分,他沉气,抬起手,用拇指替她拂去额头上的虚汗。 “别怕,已经过去了。” 你已经从那里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白白:呜呜呜已经过去了,樱樱不要怕了!QAQ 回收伏笔:所以第十章 才说樱樱为啥不喜欢穿裙子了,因为穿裤子有安全感 【单数章依旧有红包!记得留评!收藏!】 第24章 海盐焦糖提拉米苏 深夜潜伏在窗外的月光阴翳之下。 大约是凌晨, 但不知是几时,雨水铺天盖地地从天而降,淋湿了平缓酣睡的海面。 应樱迷迷糊糊地被雨声醒了。 身上虽然依旧不适, 但是没有睡之前那么难受了。 她睁眼,发现眼前的卧室又大又宽敞, 装潢与自己的小卧室完全不同,她惊了一下。 应樱下意识动了动,手上传来微微的刺痛感。她扭头,看见自己左手上扎着的点滴针管。 再往上抬头, 她看见了计戍寻的脸。 应樱更惊。 计戍寻背靠在床头,整个人环胸倚靠在床边,此刻正阖着眼浅浅睡着。 台灯光侧打着, 他高挺的鼻梁在颊侧投下一小片阴影,侧脸的线条如刀刻般精致, 剑眉微压,就算是睡着的时候也透着一股压迫的气场。 窗外时时响起闷雷声。 雨声将城市原本的喧嚣覆盖住,舒展着属于自己若近若离的节奏。 雨水打在窗台上, 打在金属质地的空调室外机上,打在院子各处, 与地面石阶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钻过窗子的缝隙传到她的耳中。 她判断着,自己应该处于一楼的某个位置。 应樱平躺在床上,她使劲抬视线, 看着计戍寻, 眨了眨眼。 室外雨嘈, 房间始终安静。 从难以排解的噩梦中脱离, 高热褪去, 身体又被柔软的被褥包裹,应樱仿佛有一种如获新生的感觉。 她总觉得睡梦中,有什么声音在她耳畔,是模模糊糊,是低沉的。 言语的内容她记不得了,但印象里是些令她倍感踏实的话。 应樱敛眸,尾睫稍颤。 这一切应该都和计戍寻有关。 应樱万万没想到,陪着她,抚平她噩梦的。 是计戍寻。 心里泛起异样的情感,她说不清道不明,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噩梦的内容是半分都想不起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还靠在床边的这个人。 应樱盯着自己还扎着针的手,她稍稍动,手指擦过柔软的被面。 随后,她用食指,轻轻勾了勾他上衣的衣角。 如蜻蜓点水般轻的,悄悄触了一下。 含着她复杂的情绪。 动作结束,应樱默默收回手,眼皮又开始发沉。 她重新合上眼,没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应樱刚刚传出平缓的呼吸。 靠在她身边床头的人缓缓睁开了眼。 计戍寻垂眸,睨着平稳入睡的小姑娘,视线扫过她的指尖,和自己的衣角。 良久,他瞥了一眼见底的输液袋,然后给她拔了针。 计戍寻起身,走之前瞟见她踹开的一边被角,他抬手,不算温柔的生疏地给她掖好。 砰。 一声轻响。 房门被关上。 伴着这场雨尾末的旋律,窝在床里的应樱睡得很是踏实舒服。 再无梦魇。 . 第二次睡的时候没有再做噩梦,应樱睡得很好。 翌日清晨,她被憋醒了。 前夜输了那么一大袋液,能憋到这个时候已经很不容易。 她原本还想赖床,但是最后实在憋不住,挣扎着起来,去这间客房自带的卫生间解决了一下。 应樱上完洗手间,简单洗了洗脸,洗手间里备着很多一次性的用具,她洗漱完以后走到门口,试探着打开卧室门。 她打开一个缝,悄悄往外看,看见了椿院一层的宽敞客厅。 果然是被他带到椿院来了啊…… 客厅很是安静,窗外的鸟叫声在走廊里飘着。 应樱刚迈出一步,左脚从木地板移到大理石质地的瓷砖上,她被冰得一激灵。 她低头,才发现自己光着脚。 应樱回头,看了半天床下也没有自己的拖鞋。 她挠挠头发。 那她昨晚上,是怎么来的…… 就在应樱回头思考的这会功夫,从楼上下来的人已经走到了她卧室的门口。 她再一回头,差点撞进他怀里。 应樱喉咙一哽,赶紧往后仰了仰,抬头,对上计戍寻的视线。 “醒了?”计戍寻身上穿着衬衫西裤,似是要出门工作,他对着小姑娘懵懵懂懂的眼神,一抬手。 应樱还没说话,就见他的手撩起自己的刘海,覆到了额头上。 他手掌上成年累月养成的茧子摩挲到她额头滑嫩的肌肤,弄得应樱耳朵一热,打了个哆嗦。 “不烧了。”计戍寻收手,睨到她光着的脚丫。 应樱顺着他的视线,发现他正在盯着自己的脚。 她骤然紧张,踩在地板上的圆润脚趾下意识蜷了蜷,怎么站都觉得不自然。 他收起视线:“怎么不穿鞋,嫌病好得太快?” “我,我没有…”说到这个了,应樱问他:“昨晚上…我怎么来的呀?我怎么不记得了。” “这个问题重要么?”计戍寻脱口而出后,忽然怠慢了几分神色,他稍稍勾唇,示意她回去:“屋里面有拖鞋,穿上出来吃饭。” 还处在病中的应樱比平时更要乖巧,她“哦”了一声,点点头转身就往屋里走。 就当她转身抬腿的时候,应樱听到身后人忽然补了一句。 “我抱你过来的。” 明明是正常解释的话,却因为他持着的悠哉自然的语气,从他低沉的嗓音而出的时候,显得莫名蛊惑。 腾地一下。 应樱的脸顿然全红。 …… 退烧以后,感冒的症状就一点点浮了上来。 应樱开始出现咳嗽流鼻涕的症状。 她去屋子里,在柜子里拿出了一次性拖鞋穿上,然后走出房间。 应樱走到餐厅,看见计戍寻已经开始吃早饭了。 方子从外面过来,看见她,扬着笑脸打招呼:“应小姐好点了没?” 她向方子小哥颔首,露出一抹淡笑:“好多了。” “给你准备了药,管咳嗽流鼻涕的。”方子把手里的塑料袋递给她,很是贴心:“不烧了的话退烧药就不用吃了哈。” 计戍寻正喝着粥,忽然掀眼看了一眼方子。 余光接收到自己大哥这一记冷眼,方子打了个寒噤。 方子无辜:大哥,我还不是为了你才对这应小姐知疼着热的吗!! 他无奈,却也只敢在心底吐槽一下。 “谢谢。”应樱很是感谢,接过药走向餐桌。 椿院一楼的餐厅摆着的是那种长餐桌,十几人的长餐桌却只有计戍寻一个人坐在最中央的位置,显得格外冷清。 应樱走到计戍寻右手边的位置,她一打眼,看见了他面前摆着的早餐。 完全无味的普通白米粥,一碟烫青菜,还有一些做法简单的凉拌手撕鸡胸肉。 她心底讶意,没有想到计戍寻平时吃穿用度上竟然从简到这个程度。 要是往常人家还算正常,可这毕竟是在寸土寸金的计家。 应樱曾经见过青竹的早餐规格,那简直就是精致到极点,从摆盘到餐食的色香味都要求极高。 她盯着他的早餐,默默腹诽:甚至还没他们学校食堂的早饭讲究。 “怎么?”计戍寻放下米粥碗,饶有兴致地逗她:“嫌我这儿的饭不好?” “没。”应樱扭头看向方子,笑着问:“那个,您能帮我拿一些糖吗?” “糖?”方子看了一眼自己大哥,“你要什么糖?” “绵白糖,一点就好。”应樱说完,拉开椅子坐下。 方子点点头,去知会厨房的厨师们。 马上,保姆阿姨就带着应樱要的白糖,以及给应樱准备的和计戍寻一样的早餐端了上来。 他在部队里习惯了,做什么事都是以最快的速度,但是这顿早餐,计戍寻却吃得非常慢。 他看着小姑娘端起糖碟,一点点挖绵白糖放进粥碗里,然后用勺子一点点融开。 计戍寻轻笑一声,“喝个粥也得加糖?” “纯白米粥的话,一点味道都没有。”应樱烧了一晚上,嘴里也想吃点有味道的,她自顾自说着:“我不喜欢咸菜配粥,所以加点糖也好。” 说完,她抿了口清甜的粥,尝到甜头,杏核眼都弯了起来。 应樱忽然意识到什么,一顿,小声说:“抱歉。” 计戍寻眉眼放松,轻叱一声,“有什么可抱歉的。” 应樱没再解释,举起筷子,拣了一口鸡胸肉放进嘴里。 鸡丝经过特别调料汁的拌弄,具有鲜香的味道,入口软绵,鸡胸肉原本干柴的肉质却被厨师们处理的很好。 她吃到好吃的,眼睛一亮,根本顾不住还跟计戍寻同桌吃饭这事,赶紧又夹了一筷子。 嚼着鸡丝,应樱眼里的愉快愈加昭然。 计戍寻喝着粥,原本麻木的味觉,却因为看着身边一边吃饭一边偷笑的应樱,而莫名尝出几分甜来。 他意识到的一瞬间愣了愣,然而下一秒当他再去品味的时候,却发现味蕾舌苔还是一片苍白。 是错觉。 计戍寻默默叹了口气,瞥了一眼应樱,把自己碗里的粥全部喝完。 小丫头还是小丫头。 吃个饭就能乐成这样。 “这阵子就先住在这儿吧。”他说。 应樱从粥碗里抬起头,懵了。 “待会儿让人跟着你去拿东西。”计戍寻含着不容置喙的语气,“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不用了…”她刚想拒绝,被计戍寻一个眼神又盯了回去。 “我答应爷爷照顾你。”计戍寻一副不想管,却没办法不管的无奈神色,他说:“计萧惟不在那儿住,柳苑现在根本没人了。” “不管你,你病死在那儿都没人知道。” 应樱捧着粥碗,缓慢的眨着眼,似乎在犹豫。 计戍寻对着还病着的小姑娘凶不起来,他放软几分态度,与她商量:“至少这几天,先在这儿。” “等你全好,随时回去。” 这几天正赶上了五一放假,视频都存着稿发,生病她也没办法直播,所以应樱想着也可以接受。 她点点头,声音软糯:“那就…打扰你了。” “不打扰,”计戍寻接过方子递来的平整西服,眼略笑意,“我很忙,不怎么回来。” “踏实在这儿住吧。” 作者有话说: 白白:然后计某人每天晚上都准时准点回家…… 樱樱:(挠头) 计戍寻:我忙和我到点回家冲突么? 白白:《我很忙,不怎么回来》 第25章 玛格丽特小饼 隔天下午。 计戍寻从苏城返回海尧的高铁列车下来。 “哥, 咱待会儿找个地儿吃饭吗?”方子拿着行李,问。 计戍寻伸手松了松领带,看了一眼时间, “先回计兴。” 两人出站,计戍寻在计兴的秘书张辰就匆匆走了上来。 张辰接过方子手里的行李, 走在计戍寻身边,“辛苦了计总,您刚刚让我整理的东西现在已经发到各个部门了,今晚就能让他们把修改案呈上来。” “不用那么着急。”计戍寻把所有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吩咐:“明天早上十点前就行。” “好的。”张辰了解,然后顿了顿,继续说:“计总, 您不在这一天半,还有个事得与您交代。” 方子正在和司机联系, 让司机开车到车站接客处。 计戍寻抬眼,看着张辰,似乎在用眼神问他。 “计萧惟先生最近和计哲董事有过来往, 两人略有摩擦。”张辰持着平淡的语气,将自己在计兴内安排的眼线打探到的事告诉他。 “哦?”计戍寻缓缓发出一声, 耐人寻味。 “为了青竹夫人的股权问题。在过去几年中, 青竹夫人所控有的全部股权以及产业全部变动交由计哲先生代为管理。” 张辰继续说:“计萧惟先生想要回这些东西,但是与计哲董事的谈判一度不愉快。” “这青竹夫人算计来算计去,结果自己手里面的东西被拐得一干二净。”方子刚打完电话, 走过来的时候听说了这些, 不禁吐槽一句。 张辰想了想, 又补了一句:“计少轩先生和计汝月小姐昨天在华明公司的晚宴上, 对计萧惟先生也有言语上的羞辱。” 计戍寻沉吟片刻, 神色未有变动,颔首道:“行,我知道了。” 说完,示意方子和张辰上车。 三人上车,赶回计兴开会。 . 等再忙完,已经是傍晚时分。 计戍寻审阅完最后一份文件,将所有东西签字合好交给方子。 方子接过文件收到夹子里,刚打算出去交接,忽然回头问他:“哥,待会儿什么安排?” 计戍寻盯着眼前笔架上摆着的钢笔,微一挑眉,说:“回家。” “哪个?” 他默默瞥方子一眼:“…计家。” “好嘞。”方子得令,拿着东西去给张秘书。 …… 计戍寻走出计兴大厦,大厦门口两侧的接待看见他纷纷俯身示意。 大厦外的热气随着旋转门的进程一度度蔓延他周身。 计戍寻目视前方,却将余光里一抹鬼祟的身影纳入眼中。 他眼神稍稍变了,低头给方子发了条消息,临时改变主意,直接转身往街头方向走去。 计戍寻走了一条街,辗转进入巷子口。 身后的人明显在刻意放轻脚步,但是就算再小的声音,都会被计戍寻的耳朵捕捉的一清二楚。 他佯装平常,把人引进一个暗巷里。 然后,当身后人感知到什么的时候,计戍寻缓缓转身。 他正对上张弘刚恶狠狠的眼神。 “怎么,找我有事儿?”计戍寻将手插进西裤兜里,挑眉。 “呸!你个狗娘养的!”张弘刚已经蹲了他很多天,这些日子所遭受的困难化为愤怒,“是不是你他妈的让老子在海尧一个工作都找不到!!” 听见他嗓子都喊劈的脏话。 计戍寻缓缓勾起了唇角,露出了一抹痞气的浅笑。 “回海尧,找她麻烦。”计戍寻掀眸,眼神骤然变冷,“是你做的最愚蠢的选择。” 他话音刚落,远处巷子口,张弘刚的背后方向忽然窜出几个人影。 方子带着几个兄弟把唯一的出口围住。 他冲计戍寻喊:“哥!怎么收拾他?!” 张弘刚发现自己中了计,愤怒和慌乱烧干了他所有的理智,他倏地从兜里掏出一把尖锐的水果刀,指着计戍寻,手哆哆嗦嗦的。 计戍寻看见他拿着的刀,丝毫不乱地把衬衫扯开两颗纽扣。 他解着自己的袖口,手背上突起的青筋在被巷子缝隙的微光照到,迸着力量,计戍寻垂眸,“我本来没想自己动手。” “听说你身上背着两条人命。” 衬衫袖子挽上不再碍事,计戍寻倏地抬眼,声如冰锥般又冷又刺:“我突然想见识见识。” “你是怎么打她们的。” “我捅死你!!!”张弘刚一个怒吼,挥着刀冲向计戍寻。 方子身边的保镖刚要迈腿,突然都被他抬手臂拦下。 方子阴涔涔笑了下,悠哉哉的:“哎呀,都说了不用你们。” 保镖面面相觑,方子话音刚落,就听见前方传来肉/体碰撞的巨响。 张弘刚是有底子在身上的,又加上有武器,一刀刀刺向计戍寻的动作迅猛,用尽全力。 可是这些动作在计戍寻眼里不过是放慢数倍的慢镜头。 他更快,快到张弘刚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 计戍寻的动作干净利落得没有一丝多余,侧身躲避,找准痛处,一套擒拿,半数力气都没用就将张弘刚制服在地。 他左手抓住张弘刚的手腕,右手按住他的肩膀向他正前方下压。 这时,计戍寻瞬间抬左手,勾右手,配合他自身绝对的爆发力量。 咔。 他直接卸了张弘刚的胳膊。 啪叽—— 张弘刚的半边脸被摁进巷子里的脏水坑,瞬间泥泞狼狈。 “我草你妈的……”他疯狂挣扎,却无法动弹半分。 他还没有骂完,计戍寻的拳头直接砸了下来。 拳头和肉/体相冲,发出令人牙颤的闷声。 一拳一腿招呼在张弘刚身上,布满杀气。 力度极大,找准的地方也是疼痛度最高的。 保镖都是身经百战的业界佼佼者,可是就当他们看见眼前这副场景,都忍不住暗自咋舌。 甚至有的人越看越仔细,像是在学。 方子揣着兜,闲得快玩手机了,看也懒得看。 想当年他哥跟世界顶尖的雇佣兵肉搏都毫不落下风,如今这个一条腿都迈进土里只会打女人的垃圾算个屁。 计戍寻把张弘刚打得奄奄叫苦,却连气都不带喘的:“还骂么?” “再骂一个?” “报警…我要报…”张弘刚浑身哆嗦,眼睛半睁着。 他听见反倒笑了,喉结一滚,抬起自己的手,上面印着道道刀痕,流着血。 “是你多日蹲点蓄意报复,尾随,持刀伤人。” “我属于自卫,懂么。” 计戍寻抓着张弘刚的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他如死面阎罗一般的眼神扎进张弘刚的心底,“我有的是法子让你滚出海尧。” “我爷爷怜悯,但我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他缓缓捡起掉在地上的水果刀,刀把在他指间转动,尖锐的反光在他阴沉的眼底划过,“而且我还告诉你。” 计戍寻随意利落地蹭掉自己流到胳膊上的血。 “我计戍寻,就是能护她一辈子。” “有种,你就拿命来试。”计戍寻话落,手里的刀瞬间调转方向,直接向下刺去。 “啊——” 张弘刚的惨叫声传遍整个暗巷。 方子挑挑眉,吹了声口哨。 计戍寻缓缓站起身,睨着半晕的张弘刚,半不着调地问:“上次是这只手碰的她,是吧。” “如果不是,我就再废了你另外一只手。” 计戍寻闻声偏头,时间算的刚刚好。 警察准时抵达。 …… 这天晚上。 应樱和小枝凑在椿院的厨房里。 “哇,没想到有一天我也能做出饼干来。”小枝看着新鲜出炉的玛格丽特小饼,捏起一颗小巧的饼干,放进嘴里咀嚼。 清清甜甜又酥软的口感让她眼睛一亮,“唔,好好吃!!” 应樱坐在她旁边,坐姿稍许慵懒,咬着小饼干,笑得甜甜的:“是吧,玛格丽特小饼是新手级的烘焙品,非常好学的。” “这种饼干又好做,模样朴实,只需要拿拇指按压出自然的裂痕就可以,然后口感酥酥的一点都不比任何甜品差。” “我学会了!”小枝凑近她,含着八卦的口气:“说说吧,你是怎么被大少爷公主抱到椿院住下的?” 应樱微微阔眸,“你,你怎么知道公主抱…” “大姐。”小枝扶额,很是夸张:“那天一路上所有的员工都看见了!你不知道,当天晚上员工八卦群都炸了!” “我听见她们那些形容,恨不得连夜写出一篇磕cp的同人文。” “什么大灰狼小白兔的体型差啊,什么大少爷健步如飞,走两步就要低头看看你啊……” 应樱越听耳朵越热,她害臊地不行,心跳砰砰砰越来越快,赶紧伸手打住:“好好好,你别说了……” “你到底,跟大少爷什么关系啊。”小枝凑近她,很认真的问。 她抿了抿唇,反倒被问住了,含含糊糊的:“没有什么关系…” “我也不知道,他可能就是顾及到,计爷爷吩咐过要他好好照顾我,和我妈妈。” “计老爷……”小枝转着椅子,背靠着厨台,盯着天花板思考:“计老爷为啥这么关照你们呀?你妈妈是不是救过哪个计家人的命啊?” 应樱摇摇头,“不太可能,如果是那样妈妈早就会告诉我。” “不管那些,如果大少爷真的喜欢上你,哇,那……”小枝冒起了粉红泡泡。 “你打住吧,不要代入什么偶像剧,计戍寻…他不可能。”应樱声音冷几分,提醒她:“计家什么样你还不知道?反正这阵子我是更贴切的明白了。” “龙潭虎穴,一池浑水,不是担惊就是受怕。” 小枝正对着厨房门口,她看见走过来,倚靠着门边的高大男人,脸色瞬间变了。 她用手肘怼了怼应樱,可是对方却完全投入地继续说着。 “我不可能一直在这儿住,一旦条件满足,我恨不得立刻走。” “计家是计家,又不是我的家……” “我不可能怎么?” 应樱骤然瞪眼,从高脚凳上跳下来,转身看见了倚在门边盯着自己的计戍寻。 计戍寻挑眉,带着点儿调侃口吻,示意她:“继续。” 她吓得咽了咽喉咙,不敢说话了。 这个人不是出差了吗!怎么出差一天就回来了! 白色的睡衣将她病后的细瘦小脸突显的更加无辜和弱小,应樱那双清澈的眼睛流转着惊吓和心虚,就这么看着他。 计戍寻松了几分眉眼,侧身,“出来看看。” 应樱和小枝对视一眼,走出厨房,到客厅。 当她看见自己的小猫蛋挞正在客厅的绒地毯上打滚的时候,更加五雷轰顶了。 周边站着几个保姆,她们惊恐地盯着一脸平静的计戍寻,都吓坏了。 计大少爷当初是连天鹅都要赶走室内养,恨不得计家范围内不许看见任何带毛动物的。 她们如今竟然出了这么大疏漏,让只野猫跑了进来,还敢在椿院里撒野! “我猜,”计戍寻看着她,悠悠道:“它是闻着你的味儿找来的。” “我,这,对不起我这就把它弄走。”应樱暗叫糟糕,刚走出一步,就被身边的人攥住胳膊。 她懵懵地抬眼,撞进计戍寻深沉的眼神里。 他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她:“走什么,还没跟我说明白我不可能什么呢。” 小枝是个有眼力见的,而且她对这两个人有异样的滤镜,她率先主动出手:“大少爷,我帮应樱把猫带回柳苑!这就走!” 说完,她跑过去,一把捞起猫往椿院外面跑去。 蛋挞喵喵的叫声回荡在风中…… 应樱跑路的计划泡汤,她悄悄咬了咬舌尖,尴尬难堪。 她刚低头,就看见自己白色的睡衣袖子上印上了淡淡的血迹,应樱一惊,看向他的手,这才发现:“你,你受伤了!?” 方子停完车,刚进来,就听见这么一句。 自从他知道这位应小姐在自己大哥心里有不凡地位之后,他现在非常明确自己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方子哀嚎几句,很是夸张地抢话:“哎哟,应小姐,你可不知道今天都发生什么了。” “那个张弘刚找我哥报复,还带着刀,真是一顿乱砍啊对着我哥。” 应樱的心咣当砸地,她抬头望向计戍寻,眼里尽是震惊和担心。 “当然,他肯定是打不过我哥的。”方子指了指计戍寻的手,叹了口气,“但还是被他的刀伤着了。” “应小姐,你放心吧,他绝对不会再骚扰恐吓你了。” 方子跟戏台班子里的似的那么夸张,弄得计戍寻都嫌他恶心,瞪他一眼:“行了,赶紧滚。” 方子赔笑,“好嘞,我先回屋休息了,有事叫我。” 说完直接溜了。 应樱没想到竟然还出了这样的事。 内疚和担心缠绕着她的心头,应樱也想不得那么多,双手拉起他受伤的左手查看情况。 女孩柔软的小手裹着自己的手,温温热热的,计戍寻心头一动,敛眸凝视着她的脸,语气放轻:“小伤,没事。” “你都流血了。”应樱皱着眉说。 下一刻,她问旁边的保姆阿姨:“阿姨,咱有医药箱吗,他这个得消毒包扎。” 保姆阿姨看了一眼计戍寻,他投给她一个眼神知会。 阿姨略带深意的笑了,“有的,这就给你去拿。” 说完转身去拿东西。 “你,你先去拿清水冲一下。”应樱去推他,却发现怎么都推不动这个人。 他没着急动身。 反而在下一刻俯下身来,与她平视,攫着她的视线不许她躲避。 计戍寻微微偏头,神情自若,眼尾轻扬:“刚刚说我什么了?” “还有…” 他温热的吐息在应樱鼻息间,她深深栽进他那乌黑鎏金的眼眸中,含情的,深不可测的。 “就这么想走?” 作者有话说: 白白:=v=计戍寻哥哥好猛好蛊好性感 计戍寻:你和方子一样恶心 白白:……OK,我不会让你这么快追到人的(记小本本) 【单数章~红包~留评~】 第26章 红豆沙铜锣烧 这两个都很难回答的问题瞬间卡住了应樱的喉咙。 她眨了眨眼, 使出自己蒙混过关的转移话题术,应樱哎呀了一声,推了推他的胳膊, “现在重点不是这个,你快去冲一下伤口…” 小姑娘过于拙劣的演技让他心起笑意, 计戍寻不再追问,轻嗤一声后转身前往洗手间。 等计戍寻冲完伤口出来,看见应樱已经坐在客厅沙发上摆弄医药箱了。 偌大的医疗箱摆在她的膝盖上,她低着头翻挑着药物。 “随便弄一下就行了, 小磕小碰。”计戍寻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小磕小碰?”应樱想起刚刚看见他手背上半干涸的血痕的模样,眉头压得更低, “这很严重了已经。” 计戍寻看着她拿出碘酒,直接把手伸出去, 示意她。 应樱见他这么自然而然的,反倒有点别扭,故意吐槽他:“你…你自己不会处理么。” “嗯?原来不打算管我。”计戍寻作势要起身, “那得了,我觉得这种小伤没必…” 他话没说完, 就被她拉住胳膊。 计戍寻缓缓低头, 对上她略带无奈又嗔怪的眼神。 只一眼,他心情就愉悦起来。 不管如何,计戍寻是因为她的事才受伤的。 应樱怎么可能让他那伤就那么不管不顾地放着。 “坐下吧, 我没说不管......”她小声念叨。 计戍寻重新坐下, 悄然无察地坐的更近了些。 应樱抽出两根棉签, 在碘酒瓶子里蘸了蘸, 然后另一手半握住他的左手。 “伤口很深, 肯定会有些疼。”她提前告知他。 计戍寻没有吭声,眼睛都没眨,坐姿慵懒,完全一副随她处置的模样。 他的手很大,她只能侧握着,计戍寻手掌中的纹路随着温度一点点扰乱着她指尖的心跳。 很奇怪,只要计戍寻离自己的距离过近,应樱就会感到喘不过气,仿佛被什么压着。 她低下头,给他做消毒。 她尝过太多次酒精消杀伤口的疼痛,下手的时候完全不敢太用力,尽量控制自己的力度。 殊不知,她这样的力度在计戍寻的眼里不过是小猫尾巴扫手掌那般挠痒痒的,他忽然伸右手,压着她的手指往下。 酒精棉签一下子狠狠摁进伤口里。 应樱惊地小呼了一声,慌张地抬头,对上他的。 “这样才有用。”计戍寻眉眼舒展,含着笑提醒。 “你…”应樱嗫喏多次,最后只是跟了句:“挺厉害的。” 说完,稍稍加大了手上的力度,继续上药。 “我记得小时候被张弘刚打了以后,在医院消毒上药,吃多少糖都觉得神经疼得发麻,”应樱自顾自说她的:“你有过那种感觉要疼晕过去的时候吗?” “有。”计戍寻语气平淡,“执行任务,子弹打穿防/弹衣,取/弹的时候麻醉针一点用没有。” 应樱手上的动作又是一顿,她悄悄抬眼,看见他垂着眸盯着自己的手。 如此近的距离下,她可以将他标志的五官容纳的一清二楚,细致到他天生优越的眼睫,垂着,配着英气的剑眉,展露出浑然天成的薄冷气质。 “偷看呢?”计戍寻忽然开口,揶揄。 应樱瞬间回神,这才发现自己看他看出了神。 “我才没。”她慌里慌张地扔掉用过的棉签,去拿纱布。 “好看么?”他又问。 “......” 她尴尬得彻底抬不起头了。 计戍寻盯着自己伤口附近因为碘伏变黄的肤色,趁她转身拿东西这会儿,“张弘刚不会再出现了。” 应樱回头,意外道:“为什么?” “收拾了他一顿,”计戍寻自然地把手再次递给她,“和爷爷那边打过招呼了,我身份不方便,他会帮忙料理后面的事,张弘刚不会再出现在海尧。” 她思索了一会儿,忽然颇为担忧地问:“计戍寻,你没有…干什么违法违纪的事吧?” 计戍寻微微勾唇,借着姿势忽然凑近一步,“怎么,怕我有事儿?” “你不要被我耽误了。”应樱直抒胸臆,她略有为难:“你要是因为我惹上麻烦,我怎么还…都还不清的。” 听到她说这话,计戍寻眼神略沉,随后马上解释:“放心吧,虽然计家都经商,但就我直系的上下五代,那都是建设祖国,富裕家庭的守法公民。” “年纪不大,心里事儿不少。”他笑了一声,拉开与她的距离。 就这样,话题结束,客厅重新陷入安静。 应樱低着头,认真地给他缠好纱布,她手里做着,良久,默默说了一句:“谢谢。” “谢什么?”他问。 她说:“谢所有。” “应樱,你是想用一句谢谢就结清人情么。”计戍寻眼底愈深,语气意味不明,“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应樱包扎完,松开手,有些不懂他的意思,“我没有。” “真想谢,得有实际的。”计戍寻站起身,留下这么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比一遍遍光说管用。” 她望着计戍寻上楼的背影,陷入思考。 实际的...... 他想要什么实际的...... 应樱挠挠头,合上医药箱,喃喃:“真是怪......” ...... 翌日。 应樱病状好了一大半,就闲不住了。 这天下午,椿院的员工们活儿都很少,阿姨们见着应樱在厨房里忙活,一个两个凑过来,莫名其妙就开始跟着应樱学做东西。 原本冷清的偌大别墅,忽然热闹了起来。 计戍寻从健身房运动回来,穿着一身运动服走进别墅,就被一股浓郁的蛋糕香味萦绕。 方子从后面而来,也穿着运动衣,“嚯!好香啊谁烤蛋糕呢!” “洗澡。”计戍寻开口,把刚想凑去厨房的方子叫住:“脏死了。” 说完,他转身上楼。 方子闻了闻自己身上,“还,还行吧我说。” 无奈,大哥说他脏他就脏,方子也回屋去洗澡。 “我们加入45克的砂糖,27克左右的水,搅拌均匀。”应樱带着阿姨们做。 她围着围裙,继续做自己这份,“放一个鸡蛋进去,搅拌均匀,再加一小勺蜂蜜,不用太多。” “筛低粉68克,多一点少一点都没关系。然后还有一小半勺的小苏打。”应樱操作的手法娴熟又温柔,说话也温温软软的:“搅拌顺滑,到呈酸奶一样的浓稠程度。” “铜锣烧的蛋糕饼不用烤箱,家里常用的平底锅就能实现。”所以应樱今天才教给阿姨们这一款甜点,烤箱不是家家都有,所以做一些日常锅就能实现的甜品最好不过。 站在她身边的阿姨们和保姆小姐姐们学得非常认真,时不时地发出几句赞赏。 “锅烧热以后,就往里面倒这么一小勺面糊就好。”应樱示范着,橙黄色的蛋糕糊倒入平底锅,随着时间它自然而然地摊开,成一个圆形。 烤了一会儿以后,应樱用锅铲翻面,已经熟了的一面就显现出铜锣烧中间深棕,外圈金黄的表面色。 “这个做完,放一边晾凉,”应樱拿出旁边的不锈钢小碗,用勺子舀出绵密的红豆沙:“拿出我们刚刚坐好的红豆沙,涂在中间,然后再拿一片蛋糕饼合上微微压实就可以了。” “哎哟,看你做真是觉得简单。”一个阿姨感叹。 “是啊,回头放假,在家我也能给我儿子做这个吃了,这不是那个动画片,什么机器猫特别爱吃的那个吗?” “对对对,就是这个…” “是的,这个东西大人小孩都爱…”应樱笑着说话,抬头的功夫,看见了倚在门口的计戍寻,她缓缓噤声。 众人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到计戍寻的时候纷纷吓到,生怕他怪罪。 计戍寻感受到骤然降下去的热闹气氛,他收起视线,说:“没事儿,厨房你们随便用。” 说完,他转身离去。 “你们自己试试。”应樱说着,端起坐好的一盘子铜锣烧追了出去。 应樱一手端着盘子,一手拉住他的胳膊。 计戍寻回头,用眼神询问她。 “那个,你。”应樱看到他有些湿的发梢,又看了一眼他的手,“你洗澡了?伤口不能沾水的。” 计戍寻大手一翻,让她的指尖触碰到自己的纱布。 一片干松。 “没沾水。”他说完,转身继续走向客厅,在沙发坐下。 …… 不知何时,她开始习惯猜测他的心情,也忍不住去在乎他的心情。 应樱捧着小盘子走过去,把铜锣烧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我做了这个,我觉得还不错,你可以尝尝。” 计戍寻的视线从手机上抬起来,微微挑眉,似乎用眼神在问:突然献什么殷勤? “不是你说,要有实际的吗?我也没什么能做的,就会这些。”应樱弯了弯杏眼,声音甜软:“刚刚,我做完第一时间就想留给你的。” 她特别强调后半句。 应樱记得他似乎不太待见这些甜品,想了想,“不过,如果你不喜欢吃也没关系。” 说完,她直起身,重新返回厨房。 没一会儿,厨房又传出一阵欢声笑语。 计戍寻手里握着手机,他没有动那盘里的东西,可却晃了神。 他望向正前方,厨房的玻璃门有一半是透明的。 就这么看过去,应樱站在厨台边抱着不锈钢搅拌盘的模样刚好落入他眼底。 小姑娘向身边的人传授着,怀里抱着个大盆,鼻尖不知何时落了几分白花花的面粉,滑稽的有些可爱。 椿院多久都没这么热闹过了? 他不记得了。 好像是父母离世以后,这些年,计家与他而言,不过是毫无感情依赖的住所。 计戍寻再次将视线定在她身上,原本淡漠的眼神不知在哪个瞬间开始逐渐蔓延着变化。 方子洗完澡走过来,看见他面前摆着新出炉的铜锣烧,正饿着,“哥,这铜锣烧看着真好,我能来一个吗?” “吃。”计戍寻吐出一个字。 方子吃了一口,瞬间赞不绝口地一个劲的夸。 身边人的聒噪自动被计戍寻忽略,不知怎的,他看着那些,缓缓伸出手拿起一个。 温温热热的,飘着香味的点心。 计戍寻如同平常一般吃东西似的咬了一口。 铜锣烧刚刚入口。 计戍寻愣了一下,随后,整个人的身形僵在原地。 计戍寻的表情完全控不住了,如深渊冰川被一股从地底喷发而上的岩浆翻涌融化。 铜锣烧被他禁不住发力的手指捏出坑,逐渐变形。 他含着惊愕和复杂的情绪倏地抬眼,看向在厨房里依旧言笑晏晏的应樱。 甜。 满嘴,满口腔,撼动味蕾的甜。 令他心底震颤的,甜。 作者有话说: 白白:!!!寻哥!樱樱做的东西是不是很好吃!!味道甜不甜! 计戍寻:(已震惊) 【单数章依旧红包!!记得留!文案情节马上上线!】 第27章 云朵舒芙蕾 阿姨们都学会了铜锣烧的作法, 应樱趁着没事的空档,想出去找计戍寻。 她摘了围裙走出厨房,却发现客厅早就空无一人。 应樱走到客厅, 看到自己的铜锣烧还摆在茶几上,拢共就少了三块。 她端起盘子, 有些不解:“人去哪了……” 她叹了口气,端着铜锣烧回去厨房。 …… 同时。 椿院别墅三楼。 方子站在外面,他盯着眼前紧闭着门的卫生间,面色担忧。 里面一阵接着一阵的呕吐声传来。 方子忍不住了, 隔着门问:“哥,那铜锣烧有问题吗?” “没事吧?用不用我叫医生?” 里面安静了一会儿,然后传出一声沙哑的“没事, 不用”。 卫生间里面。 水龙头哗哗地开着,计戍寻脸上的水从鼻尖和下巴不断滚落, 他双手撑着两侧微微喘息,平复着胃里翻滚着痛苦。 就像一个半辈子都没吃过肉的人,忽然沾染肉腥一样, 他这个两年都没有味觉的人,忽然吃出了味道, 不管是精神还是身体都根本承受不住刺激。 太久了。 七八百天的食之无味, 那些躺在病床上毫无生气,一轮接着一轮接受各种心理治疗,被迫回想不堪经历的回忆画面, 此刻与站在那一脸甜笑的小姑娘产生着如黑白一般分明的对比, 就这么生动地在他眼前这面镜子里泾渭分明的活跃着。 难受缓缓褪去, 破土一般的痒意在他的心底攒动着。 这股突如其来的甜, 给他原本暗淡的世界砸出了一道裂缝。 当下随之而来的抉择摆在计戍寻面前。 他抬手抹了把脸, 站起身打开卫生间的门,方子担忧的表情映入他眼帘。 计戍寻表情严肃,“帮我联系陈容医生。” . 应樱病完全好了以后就没再椿院留着,正赶上计戍寻这阵子都不回来,她马上收拾东西搬回了柳苑。 说来奇怪,计戍寻说走就走了,这些天也都没有消息。 前些天,她每天都躺在被窝里思来想去有没有值得给他发短信的话题,可是左找右找,都觉得太生硬。 应樱不太喜欢这种莫名被别人支配情绪的感觉,于是她让自己更加忙碌,尽可能地把计戍寻这个人抛在脑后。 就这么又过了三四天。 奇怪的事发生了。 应樱面前摆着餐盘,她叉着腰,盯着餐盘里少的三块草莓蛋糕陷入沉思。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连续三天,她前一天晚上坐好的甜点到了第二天全都没了几块。 “喵——” 应樱回头,看向扭着小猫腰从外面悠哉悠哉走进来的蛋挞。 一人一猫隔空对视。 一开始她还觉得可能是蛋挞晚上偷吃,可是后来她把蛋糕放进冰箱,再后来她甚至晚上把蛋挞锁在笼子里。 可是第二天依旧会少甜点。 由此可见。 偷吃的是人,不是猫。 这时候,有个保姆阿姨拎着清洁工具路过。 应樱探头,叫她:“赵阿姨~” 赵阿姨回头,“咋啦小樱。” “昨晚上是您在这儿值夜班的吧?”应樱悄悄打量赵阿姨。 赵阿姨点头。 她小心翼翼又问:“您昨天晚上…出屋了吗?” “没有,我睡的可死,晚上下雨我都不知道。”赵阿姨实话实说。 现在计萧惟不回来住,柳苑每天除了来清扫的员工和她会在这里以外就是一座空房子。 这几天计萧惟也确实没有回来过。 如果赵阿姨不是的话…… 应樱咬了咬嘴唇。 这“嫌疑人”就完全没线索了。 应樱蹲下身,把猫抱起来,她看着蛋挞漂亮的大眼睛,横眉嘟囔:“我必须把你揪出来,偷吃鬼。” 蛋挞眨了眨眼,抗议地叫:“喵——” …… 夜深。 房间里的香薰加湿器还在运作着,苦醇的草药味顺着细细的雾气从机器里散发出来,充斥进屋子里的空气当中。 计戍寻躺在床上,眼睛阖着,眉头紧蹙。 这三年以来,无数人都曾劝过他,让他试着忘记那些,重新开始,重新生活。 可是这个世界上,最容易,也最难的事,就是忘记。 铛啷啷的铁链声在耳边一响。 他就再次,第无数次地被扯回那个时候。 他梦见,自己的战友使劲攥着自己的手,下半身一片模糊,他颤抖着,恳求着。 “戍寻,活下去……” “帮我照顾好家里……” “你还年轻……活下去……” 再一睁眼,眼前的场景又变,方才还含泪嘱托自己的战友又幻化成一副厉鬼模样。 他们呲着獠牙,双眼猩红,看他的眼神已经超越人与人之间的界限,他们步步逼近——要的是他的命。 他们推搡着他,撕扯着他,将他推下深渊。 计戍寻在空中坠落很久,很久。 最后落到什么之上,他双手支撑之处尽是血腥,计戍寻颤着喉咙低头一看。 动物的,人的,无数残肢。 他父母死时,瞪大的双眼。 “计戍寻!!”来自应樱柔软的喊声突然撕开梦魇的笼罩。 腾! 计戍寻猛地从梦中惊醒。 他从床上坐起来,一手撑着自己的额头,大口大口喘着气。 遮盖着突起青筋的额头的手在月光照耀下发着微颤。 房间里安静得吓人。 银白色的月光皎洁,在无云缠绵的夜晚,剥去柔和,只剩锋利无情。 计戍寻平息情绪以后,缓缓垂下手。 他敛着眼眸,想起前些天去南城见陈容时诊断后他问自己的话。 【从那天以后,你吃别的东西都有味道了?】 【没有,之后吃的东西还是没味儿。】 【那就奇怪了,难道你只有吃那个人做的东西,才能尝出味道?】 【计队长,这个人,和你是什么关系啊?】 面对陈容的问题,他鲜少第一时间没有做出回答。 计戍寻脑子里回想着小姑娘的憨实模样,措辞许久,都没有说出一个合适的答案。 陈容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回以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能看出你的激动,不然你不会这么急急忙忙从海尧跑到南城,但是这次治疗怕是不会有进展性的结果。】 【你不如回去,再确定一下这到底是偶发性的,还是确定性的。】 计戍寻从床上起来,走到书桌前举起杯子喝了口水。 他仰着头盯着书架,喉咙滚动着,脑子里反反复复浮现着应樱的脸,无味的水到了嘴里却莫名尝出几分甜。 嗒。 他将玻璃杯放回桌子上。 计戍寻眼神愈深,含着复杂,哑声低喃:“应樱…” …… 夜里两点半,应樱在门口坐着,身上裹着薄被子,撑着下巴困得点头。 蛋挞在她身边卧着,早就呼呼大睡,毛茸茸的小肚子一起一伏的。 她将侧耳贴着门板,注意着外面走廊的一动一静。 “今天不会不来了吧……”应樱含着困劲儿嘟囔。 就在讷讷这会儿,她忽然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应樱瞬间睁开眼睛,双手贴着,整个人耳朵紧紧贴着门,听着。 那人从后门进入,经过她的卧室,走向厨房的方向。 就是这个人! 应樱笃定。 “蛋挞,醒醒,我们抓坏人了。”应樱用手拨弄拨弄小猫,把它弄醒了。 蛋挞十分不满地叫了一声。 “喵——” 应樱抄起屋子里的扫把,悄悄打开房门,拖鞋都没穿,穿着袜子一步步出了屋。 她看见厨房的灯果然开着,应樱心里起火,吃就吃,为什么不能跟她说一声非要偷吃呢。 想着,她握着扫把的手又硬了几分。 应樱冲到厨房,声音比目光要快一步。 “你在干什么!” 话都说出去了,应樱一打眼,整个人举着扫把楞在厨房门口。 计戍寻一身宽松大码的休闲服,站在厨台前,而厨台上摆着的正是她几个小时前放进冰箱里的云朵舒芙蕾。 他目光冷如冰霜,吓得应樱心里一颤。 计戍寻顿在空中的指尖还沾着点糖粉。 应樱扫了一眼,盘子里已经少了好几个。 …… 她完全傻眼了!! 计戍寻什么时候回的计家?! 他为什么要偷吃她的甜点!? 计戍寻看见是她,眼神忽地轻下去,视线缓缓从她那张震惊的脸上收回。 他半不自然地滚了滚喉咙,然后转身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冰水。 砰。 冰箱关门的声音打破了尴尬到死寂一半的气氛。 应樱眼见着他拿着瓶凉的矿泉水走向她,然后故作平常的擦肩而过。 这过程中,她瞪大眼睛,一句话说不出。 他偷吃得理所当然,擦着她肩膀走时轻咳了一声,嗓音低沉,撂下一句:“太甜,下次注意。” 男人的脚步声愈行愈远,应樱这才回过神来,她转身看了看已经走出后门的计戍寻,又转回来看了看桌子上还剩下一半的云朵舒芙蕾。 不对…… 太甜,下次注意…… 应樱品味他方才说的话,抓住了重点。 她抬起手捂了捂嘴唇,更加震惊了。 他,他不是尝不出味道吗!!? …… 计戍寻拎着那瓶矿泉水,走在回椿院的路上。 凌晨的夜里,风稍稍有些温低,掀起他的衣角。 身侧的树随风摇曳着枝叶,在干净的路面上投射出独一无二的身影。 他目视着前方,走着。 走着。 然后,计戍寻忽然禁不住随着风缓缓勾唇。 多天的偷吃让他得到了答案。 就是应樱。 只有应樱。 作者有话说: 白白:你离不开她了!!只有樱樱可以救赎你!计戍寻! 计戍寻:我早就知道了,还有,你声音能不能小点儿。 白白:…… 【单数章不用多说~红包留评~宝贝们生活愉快哦】 第28章 烤鲜牛奶条 还在柳苑的应樱完全一头懵, 她走过去把桌子上摆着的舒芙蕾收好,捏起一个自己尝了尝。 一如既往的好吃,味道刚刚好。 嘴里咀嚼着甜蜜, 应樱的视线先是发直,随后又发散。 他说太甜…… 应樱的心跳随着思考砰砰砰地逐渐加快。 是不是说明。 她眼前骤然一亮。 计戍寻味觉障碍的病好了? 一股莫名的喜悦替代了心里原本的不解和震惊。 应樱转身抱起卧在她脚边的蛋挞, 亲昵地蹭了蹭它的小脸,窃窃笑了两声。 “喵——” 蛋挞伸出爪子摁她的脸,不耐烦地叫了一声。 . 五一假期过去,海尧市的居民重新步入平凡又忙碌的学习工作中。 时间在一点点进入夏天的篇章, 阳光在不知不觉中剥去温柔的表皮,露出原本明烈的力度。 教室里人多,学校比其他地方都率先让空调开始工作。 下了课, 应樱背着包马不停蹄地跑去学校商业街的咖啡店,庞花花和化学系的几个学长在等她。 他们这一组经过了大量的文献调查和原料比对, 逐渐将原本的方案一步步完善,方案一旦敲定,给导师教授们批过, 马上就可以进入实验阶段了。 “从概念上讲,天然活性物质是存在植物体内的一种生物因子, 具备消炎、防癌、延缓衰老等功效, 多数是存在于人们吃的食物、蔬菜、水果中。”带着厚重眼镜的学长拿着资料,站在桌子边,对着坐着的几个组员说着。 “从特点上讲, 天然活性物质可以促进人体最佳健康状态的维持, 并且效果独特。近年来, 天然活性物质或植物化学物质的研究与开发受到全球的瞩目。”[1] 应樱听着学长说着, 翻看着手里的东西。 “对呀, 现在大家不都提倡什么健康饮食,轻膳食吗?”庞花花捧着一杯果汁,津津有味中补了一句。 学长点点头:“而且现在化学合成品的安全性因为各种爆出来的新闻,让它在大众的理解中屡屡失信,这就是天然活性物质生来的优越,我们将这种物质从天然的植物中提炼出来,会大大增强产品的一个添加安全。” “代餐食品普遍应用的类型有代餐粉、代餐粥、代餐奶以及代餐棒等。代餐食品的作用除了能够为人体快速、便捷地供应所需要的大量营养物质外,还具备低热量、高纤维、易饱腹等优势,有利于人体健康。”[1] 应樱结合这几天她调查到的:“我前些天买了几十款代餐食品做调查,发现市面上都是常用魔芋粉,杂粮粉这样的低热量纤维品添加用来制作代餐产品。” “烘焙食物一般都以为面粉、砂糖、酵母、鸡蛋、油脂等为原料。”应樱摸了摸下巴,结合他们这个方案:“所以我们要将天然活性物质和烘焙甜点结合在一起……我们用什么来降低它生来的高热量呢?” 庞花花这时候忽然笑了,她看了一眼眼镜师哥,很骄傲地说:“所以要不说咱们就该凑在一块呢!我这个师哥家里是做种植业的,他刚好发现家里种的一种蔬菜种植刚刚好合适!” 眼镜学长听见这么铺天盖地的夸奖,托了托眼镜,露出了一抹工科男生疏又别扭的害羞。 “什么?”应樱看了看师哥,又看了看庞花花,眨眨眼。 然后,庞花花从桌子底下捞起一大捆绿油油的长叶绿菜。 应樱惊了,不知道她还带着这玩意来开会,她扫了一眼这蔬菜的模样,猜测道:“你带了一捆…大葱?” 不对。 应樱往下看,蔬菜的根部结着一瓣瓣球状果实,又说:“这是…大蒜?” “哈哈哈,其他几个师哥第一次见也说是大蒜!”庞花花笑得开怀。 “是藠头。”眼镜学长纠正,他掰了一瓣,递给应樱,“这种东西的果实和大蒜非常像,但是却不同。” 应樱接过,剥开外皮,发现果实比大蒜瓣要更纤细单薄,闻了闻,确实没有大蒜的辛辣味道。 “藠头味汁多味足,比较广泛用于制成罐头,味道是酸甜可口的。而且这种蔬菜,其具有很高的药用价值。” “消食、除腻、防癌,是它最突出的功效。”眼镜学长说。 “对,学长说可以用藠头粉代替市面上那些魔芋粉和粗粮。”庞花花说:“增加营养成分的同时,又可以改良口感,还创新!” 应樱捏着这枚小小的藠头,眼露笑意:“嗯,代餐蛋糕的种类和风味设计就交给我吧,重点就要看这藠头里的天然活性成分,到底能不能把烘焙品的热量降下来了。”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纷纷表示赞同。 …… 晚上,应樱从外面回来,她抱着一大捆藠头进了别墅。 说起来真是无奈,会开完了,庞花花竟然让她把这么一堆大葱似的藠头带回去,还说什么学校宿舍不好存放。 她这一路上抱着一大捆绿油油的藠头叶子,在公车上净是被人打量了。 应樱把包放下,想着先把这藠头放去厨房,回头明天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做法,把它做了吃了。 人刚走到厨房门口,应樱就看见里面有个人。 她看清那人以后,稍稍怔了下。 许久未见的计萧惟正在里面,他弓着后背坐在厨台边,垂着头,额前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神。 尽管看不见表情,可是应樱依旧能感受到他周身那股寂寞又阴郁的情绪。 计萧惟似乎听见门口的脚步声,他抬头,看见应樱,淡淡笑了下:“小樱回来了?” “嗯,”应樱走进来,把藠头放在一边,随口问着:“你是饿了吗?” 计萧惟敛下眼眸,摇摇头,“刚回来,来这儿醒醒酒。” “小樱,方便帮我拿一瓶冰水吗?” 应樱察觉到他的失意,默默点头,去冰箱给他拿水。 她将手里发着寒气的矿泉水递给他,计萧惟接过的时候,稍稍用力,应樱被他往前带了一两步。 她撞上计萧惟暗沉又翻涌着莫名情绪的眼神,心里一紧,赶紧抽出手,“你心情不好吗?” “嗯。”计萧惟拉开他身边的高脚椅,语气仍然温柔:“能陪我坐一会儿吗?” 最近发生的事情很难不让应樱对计萧惟设有防备,但是再怎么样,那都是计萧惟和计戍寻在计家明争暗斗的事。 与她关系不大。 应樱拉着那把椅子,稍微远离了他些,坐下。 晚上,厨房里没有开大灯,只有昏暗的壁灯开着。 揉缓了几分两人之间若隐若现的僵硬气氛。 计萧惟是上流圈赫赫有名的儒雅绅士,无论在谁的眼里,形象都是非常清雅脱俗的。 如今让计汝月和计毅南两兄妹到处宣扬,他在上流圈的名声一落千丈,到哪都被人戳着后背议论。 他母亲愚钝,原本傍身的股份产业如今也都在计哲手里,根本要不出来。 想到这些,计萧惟的眉头更皱了几分。 “小樱,你也觉得我母亲活该么。”他忽然问这么一句。 应樱心里一愣,下意识反应是当然的,青竹和计哲如何苟且她管不着,可是她算计到了她妈妈头上,那就是触及到她的底线。 虽然心里那么想的,但是应樱总归不能那么说,她思考了一瞬,反倒是说:“你妈妈是你妈妈,你是你。” 计萧惟在这个时候抬起头,眼尾一挑,温柔缱绻的味道又漫了出来,“小樱真的很会安慰人。” “是吗?”她笑了两声,手指绕在一起,“总之,希望你的心情能迅速整理好。”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你是个很有毅力,很厉害的人。” “眼前这些麻烦,不会把你难倒的。” 计萧惟哂笑一声,“没想到你对我这么有信心。好,我会振作起来。” 随后他又聊起:“我听说,你前些天生病,都住在椿院?” 应樱听闻,偏开眼神,“嗯,是的。” “蛮好。”计萧惟依旧淡然含笑,点点头,“我不在的时候,大哥确实可以把你护好。” 她赶紧摆摆手,下意识在他面前撇开和计戍寻的关系:“我和妈妈受计爷爷照顾这么多年,真是不知道怎么回报。” “不用想那么多。”计萧惟伸手摸摸她的头,轻叹口气,“你能开开心心的在计家,就是最好的回报了。” “为什么?”应樱以为他是知道些什么,关于她们为什么如此受关照。 然而,计萧惟并不像熟知内情的样子,只是逗她似的说:“因为看见小樱笑的时候,我的心情就会不自觉地变好。” 应樱眨了眨眼,不自然地轻咳一声,她站起身,“萧惟哥,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说完,她转身出了厨房,去自己房间拿东西。 应樱走出厨房的瞬间,一个黑影闪出后门。 她看向敞开一个小缝的后门,“嗯?” 她想了想,怀疑是自己眼花。 …… 等计萧惟等她回来的时候,看见她拿着一个丝绒盒子。 应樱把盒子放在桌子上,缓缓推到他身边,“这个还给你。” 计萧惟认出这是她前些天送她的项链,他眉头一动,“不喜欢?” “不是。”应樱摇摇头,“这东西太贵重了,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不合适。” “谢谢你一直这么照顾我,但是这个……你还是拿回去吧。” 计萧惟握着矿泉水瓶的手稍作用力,他拿起盒子打开,璀璨的水晶项链在丝绒的反衬下微微发亮。 他语气含着落寞:“小樱这是打算跟我划清界限?” 应樱没想到他会这么明明白白地说出来,她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应,于是沉默。 用沉默来作答。 “不管你怎么想我。”计萧惟站起身,看着她,神色依旧温良宜人:“你叫我这么多年哥,我没办法不管你。所以…只要你有需要,随时找我。” 说完,他拿着那瓶冰水,走出了厨房。 淡淡的酒味融化在空气中。 应樱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复杂。 . 方子从卫生间出来,看见计戍寻一股低气压地从外面走回来,他疑惑:“哎哥,你不去柳苑找应小姐了吗?” “谁跟你说我找她去了?”计戍寻一记冷眼扫过去,笔直走向楼梯。 方子挠头:“不是……不是你跟我说的吗??” 计戍寻本是打算找她,把自己这几天去她那吃东西的事好好解释一下。 谁知道刚到柳苑,就看见她和计萧惟在厨房里坐在一块你一眼我一眼的聊天。 他一想到计萧惟看她时那腻腻歪歪,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 还有小姑娘软软柔柔安慰他的那些话…… 计戍寻眼底更深稠,收回乱飘的思绪,脚下力度渐大。 方子听着这踩楼梯的声音,瘪瘪嘴,提醒他:“哥!你轻点,别把楼梯跺塌了。” 过了两秒,从楼上传来计戍寻轻飘飘的声音。 “既然最近这么有精力废话,从明天早上开始重新练体能。” 方子一惊,扒着楼头扶手往上喊:“我错了!我真错了哥!” 作者有话说: 白白:有人吃醋了,是谁我不说。 计萧惟真是茶啊,本来樱樱想假模假式地茶一下,结果遇到个更茶的!! 引用文献:[1]陈旭斌.基于多种功能活性成分在代餐烘焙食品中的应用研究[J].轻工科技,2022,38(01):10-12. 第29章 蜜桃芝士挞 还没等应樱去问计戍寻他为什么偷吃自己的东西, 没想到对方先做出了动作。 应樱一大早就被方子“请”到了椿院。 “我哥在楼上等您,您自己上楼就行。”方子交代了一句,就去厨房了。 应樱颔首, 带着一头的疑惑踏上楼梯。 上次来椿院三楼,还是…… 应樱想起计戍寻那会儿好像能把她生吃了的凶模样, 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别墅本就大,住的人又少,一早上显得极其安静。 她走到二楼的时候,看见几个保姆阿姨在打扫卫生, 但是脚步和动作都很轻。 鞋子踩在木地板上,发出哒哒轻响。 转身的时候,应樱还忍不住往二楼尽头那个尘封已久的卧室门看去, 浅浅一眼,她收回, 转身上了三楼。 三楼只有计戍寻一个人住,大片面积都是他的套间,应樱走到门口, 敲了敲门板。 叩叩两声闷响,传入门内。 应樱将耳朵靠在门板处, 听着, 没一会儿听见隔着门板传来的计戍寻的声音。 “进来。” 她闻声,压下门把手,推门进去。 迈进去第一步, 应樱刚一抬头, 看见计戍寻从卫生间走出来, 衬衫的领口大敞着, 他手腕绕着领带, 双手系着扣子。 他侧着身,看她一眼,眼神淡淡的,“过来。” 计戍寻表现出的与之前比明显压低的气场,让应樱有些不适应。 应樱心里起疑:这人,怎么一大早上就坏脾气,谁惹他了。 她跟着他走进去。 屋子里的窗帘只拉开了一半,计戍寻走到试衣镜前,对着镜子系领带。 应樱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左右看了看,拉开他书桌旁边的椅子坐下。 她看着计戍寻把领带系好,规整的衬衫穿在身上,将他骨子里的那股随意和野性收束,更显出几分高岭禁欲感。 计戍寻一转身,看见小姑娘早就舒舒服服坐在旁边,他轻哂一声:“你倒是挺会找地儿。” “你找我有事吗?”应樱问他。 她刚说完这句,总觉得,自己应该再强硬一点,明明她今天也是带着事儿来的。 应樱盯着桌面上的玻璃杯,在这个间隙中塞了一句:“还有,你,你为什么要偷吃我的甜点?” 殊不知,她垂着眼睛只敢看桌子的模样,以及那磕磕绊绊的语气在计戍寻眼里完全没有任何气势。 “偷吃?”计戍寻重复,品味了下这个词,然后“嗯”了一声:“确实是偷吃。” “你!”应樱听见他完全没有羞耻心的语调,气得抬眼,正正对上他喜怒不察的眼眸,又闭了嘴。 应樱扭过头,“反正,你得给个说法。” “对于这个,确实是我不对。”计戍寻没打算赖账,明明白白地致歉。 他些许温下来的语气,让应樱不再发怵,她看向他。 “你想要什么补偿,我都配合。”他黑曜石一般深邃的眼眸印着她的脸庞,将她一丝一缕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 无论计戍寻以什么样的语气,说什么样的话,都莫名地含着一股运筹帷幄的感觉。 “赔偿倒是不需要,你如果喜欢吃的话,我是很开心…”应樱发觉这话越说越不对味,她轻咳一声,纠正道:“反正,你不用偷偷吃就对了。” “嗯,我很喜欢。”计戍寻敛眸,忽然扬起一抹笑来。 喜欢一词,经过他低沉悦耳的嗓音一出,烙在应樱的耳膜上,弹起了原本平稳的心跳。 应樱悄悄抠了抠手心,压抑着莫名的痒意。 “有些事,虽然说起来有些难以置信,”计戍寻没打算隐瞒,他攫着她的目光,让她始终注视着自己。 “我在吃你做的东西的时候,可以尝出味道。” 心中的猜测被证实,可是现实情况更加令她意外,甚至是惊愕。 在他的注视下,应樱不自觉地瞪大了眼睛。 因为他说。 “只有你的可以,应樱。” 只有她,才能让计戍寻重新品味到食物的酸甜苦辣。 这是让应樱万万没有想到的事。 她嘴唇嗫喏了几下,都没有说出话来。 又是为他感到高兴,又是…那种做了某件事的唯一的…惶恐。 计戍寻看着有点不知所措的小姑娘,眼底悄然渡了几分笑。 他问:“你是不是快放假了?” 应樱点头。 “会做饭?” 应樱点头。 计戍寻颔首,“从今天开始搬来椿院。” 她继续点头,然后猛地抬头,傻了:“啊?” “暂时恢复味觉这个情况,有利于我的心理医生继续帮我恢复,但是,我总不能白吃你的。” 计戍寻与她商量:“如果你愿意平时帮我做些吃的,我愿意付你酬劳。” 应樱听到这个,下意识问:“多少?” 他缓缓挑眉,“你想要多少?” 小丫头,还挺财迷。 “你能给多少?”她毫不犹豫。 “价格你出,报给方子。原材料直接从计家厨房拿。”计戍寻很是大方,说完,又补了一句:“另外……不按月结,不按顿结。” 他含笑的眼神里勾着几分诱惑她的意味,“我给你按菜品结,一道菜一份钱。” 应樱见钱眼开,想都没想:“成交!” 原本她就在打算,暑假里除了直播做视频以外,还想找一份兼职挣钱。 现在这么一份好工作摆在眼前,又能帮着他恢复味觉,两全其美。 “需要你从柳苑搬到这里住,也可以?”计戍寻与她确认。 应樱思考了一瞬,非常确定道:“可以,只要不让我打地铺睡就好。” 他轻笑一声,颇有些无奈,“放心,有的是房间给你。” 两人愉快的达成了协议。 话题结束,应樱还有些不敢置信地凑近了一步,再次问他:“你真的确定,只有我做的东西,才有味道吗?” “观察了很久。”计戍寻推了推她的后背,带着人屋外面走,“目前情况是只有你可以。” “好奇怪哦。”应樱小声嘟囔一声,跟着他走去楼下。 两人走到楼下,方子已经吩咐厨师把早饭准备好了。 应樱还坐在上次的位置,计戍寻的旁边。 她看见厨师端上来的,还是和上一次一样的早饭。 她盯着自己面前这碗白米粥,悄悄瘪了瘪嘴。 “糖给您准备好了。”厨师这时候忽然在她手边放了一小碟绵白糖。 应樱有些意外,她看了一眼低头吃饭的计戍寻,笑着跟厨师答谢。 气氛十分安静,只有碗筷相碰的清脆声音。 应樱瞄着他手里的那碗粥,古灵精怪的心思渐起,她小声搭话:“你喝这个粥,没有味道吗?” 计戍寻不知道她又想干嘛,抬眼,“嗯”了一声。 应樱向他招了招手,计戍寻会意,将粥碗放到桌子上。 她舀了一小勺糖,洒进他的粥碗里,试探着问:“这个糖,我给你放的,你尝尝有味道吗?” 随着计戍寻眼神愈深,漫出了警告的意味,应樱憋在脸上的笑几乎就要拦不住了。 方子坐在沙发上,看见这一幕,人都傻了。 如果他没眼瞎的话,现在……他哥是在被那小丫头片子逗着玩呢?对吧!? 方子肝颤,默默低下头继续玩手机,全当没看见。 “好好吃饭。”计戍寻没计较,端起碗粥继续吃饭,快速吃了早饭以后,叫上方子出门去公司。 应樱捧着碗还没吃完,看着他们离开。 计戍寻走出几步,忽然停下回头。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对上。 “今天就收拾东西过来吧,会有人帮你。”计戍寻稍稍挑着眉梢,说完,他转身离去。 应樱看着他们离开,吸溜了一口粥,吃到了没有完全化开的糖块。 绵软又强势的甜冲进她的味蕾之中。 她骤然唔了一声,艰难咽下,“好甜呀……” . “哎呀,你这孩子,真是。”母亲贺琴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 应樱正在搅蛋液,手机外放着和妈妈的视频通话。 “人家计少爷既然有求于你,你理应好好帮,还要什么钱……” “哪有什么理应…我已经很顾着感恩了嘛。”应樱面对着镜头那边的妈妈,小幅度地瘪瘪嘴,“反正,他说不能白吃的,既然他愿意给,那咱为啥不要。” “我不在那边,计少爷里里外外照看着你,你可千万不许惹人家不高兴,给人家添麻烦。”贺琴一再提醒,“计少爷的脾气又不是多好…” 应樱点点头,“我知道的,我会好好表现。” 和母亲挂了电话以后,应樱抱着盆,靠在厨台边缘,还在思索:“怎么就只能吃出我的……” “会不会是原材料不同?”应樱左思右想,最终得不到答案,摇摇头作罢。 厨房没有白砂糖和鲜水果,她问了阿姨计家仓库的位置,前去提货。 椿院四通八达,可以前往计家庄园的各个地方,非常方便。 而且一路鸟语花香相伴,路面平整,连容易被忽略的每一盏路灯都经过是巧匠塑造的。 应樱走在路上,不难理解为什么即便工作内容多杂,但是大家依旧愿意留在计家做活。 有这样的工作环境,那样丰厚的工作待遇,这里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应樱抱着物资回来的路上,遇到了计萧惟。 计萧惟刚从外面回来,从他那辆商务车上下来,司机帮他泊车,他一下车就正好看见了抱着东西走动的她。 他看见她抱了满怀的重物,二话不说前去几步,帮她提起了最重的鲜水果和面粉袋。 “啊,不用…”应樱的话刚出口,就见到他因为提面粉袋而被弄脏的西服裤腿。 “不好意思啊,把你裤子弄脏了。”她有些惭愧。 计萧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沾着些尘土和面粉的裤腿,毫不在意地微笑道:“没关系,清理一下就好。” “去椿院?”计萧惟问。 应樱点点头。 他稍显几分落寞,却赞同着:“椿院也好,人多,你不至于太孤独。” 听到这话,应樱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回复,只得说:“还好啦,我不觉得孤独的…” 计萧惟把她送到椿院别墅的侧面,又聊了几句。 “如果觉得椿院住的不舒服,随时回来。”他摸了摸应樱的头,清俊的眉眼笑时更加夺目。 应樱回以礼貌的笑,连连答谢,抱着东西转身进了后门。 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眼前后。 计萧惟缓缓抬头,看向正上方三楼的窗子。 随着清风,飘着窗帘。 他淡了笑意,收起表情,转身往柳苑的方向走去。 …… 原本应樱对这份工作信心满满,结果她发现,难度远远比自己相信中要高太多。 倒不是因为做东西的难度高,而是计戍寻实在太难伺候。 她忙活半天上了三楼,将新鲜出炉的蜜桃芝士挞呈到他的眼前。 蜜桃芝士挞色泽漂亮,淡淡的粉色和芝士挞的淡黄色相交搭配,构成一抹奇妙的色彩和谐。 甜味和芝士的咸味融合在一起,随着热气飘着。 结果,计戍寻只吃了一口,就撂下叉子。 轻飘飘甩了一句:“太甜。” 她瞠目道:“还甜?? ” 应樱从比较甜软的慕斯蛋糕,提拉米苏,布丁类的,换到英式司康,贝果,面包圈,最后到甚至带些咸口的水果芝士挞,简直是变着法的给他做。 糖一次比一次少,可是计戍寻就好像跟她较劲一样,每次都说不满意。 一气之下,应樱都忘了礼数,拎起他用过的叉子就叉了一块芝士挞放入口中品尝。 计戍寻一手还在看文件,见到她这一动作,在不经意间怔了怔眉头。 “哪里甜,明明就很淡了。”应樱据理力争。 计戍寻不知为何笑了,端起杯子放在唇边,理所当然道:“你不能拿正常人的味觉和我这个,病人,相提并论。” 他不知想起什么,抿了口水后说:“既然揽了这活儿,就多放些心思在我身上。” 应樱心里是一万个不服气。 还说她不上心?她这都快把一颗心都扑在他身上了! 应樱无奈,端起盘子,准备重新做,小声嘟囔:“真不知道你到底是味觉迟钝,还是味觉过于敏感…” 谁知,她细如蚊声的嘟囔被计戍寻尽收耳底,他轻哼一声,手上翻页,若有所思道:“没办法,只对你敏感。” 她直起身的时候听到这一句,心头一耸。 他最是无意间的话,落在她心里,成了最自然的撩拨。 应樱用轻咳掩盖羞赧,坚决道:“你再等等,我马上回来!” “今天,我一定要试出最适合你的甜度!” 计戍寻抬头,看见小姑娘端着盘子气呼呼地又下楼去了。 他看向那边还飘着窗帘的窗子,起身,关窗的时候习惯性地往下瞟了一眼。 空无一人。 计戍寻一手关上窗,略有逞意的哂笑被藏在窗子之内,充盈的清风难以窥探。 作者有话说: 白白:有人持续吃醋,是谁我不说^^ 【单数章继续红包!留评哦】 第30章 奥利奥麻薯 海雾渡过月亮的遮拦, 蔓延,穿过木槿花树的枝叶缝隙。 柳苑二楼,计萧惟端着一杯现磨咖啡, 站在落地窗边,望着下面远处藏风园的美景, 眼神平静如清潭。 计萧惟的私人侦探站在他的身后,他将自己暗中查来的事情一件件跟计萧惟汇报。 “……综上所述,计戍寻先生当天曝光的偷拍视频,极有可能与应樱小姐有关。” “极有可能?有关?”计萧惟连问了两个短词, 似乎不是很满意他不确定的语气。 私人侦探有些尴尬地托了托眼镜,再次笃定道:“那个视频是应樱小姐拍的,随后转交给计戍寻先生。” “至于两人之间是否有交易, 交易的内容,如果需要, 我可以继续查…” 计萧惟缓缓阖了下眼睛,背着人皱了皱眉,压下情绪, 抬手打断他:“下一个。” “另外是关于计戍寻先生心理状态的调查。”私人侦探说:“我在负责他的其中一位心理医生那打探到了消息。” “计戍寻先生的心理疾病并不止于味觉障碍,这只是他最隐瞒不住的一个病症。” 计萧惟听闻, 原本暗淡的眼神忽然亮了亮, 转身,看向私人侦探,起了兴趣。 “恐惧皮毛动物, 尤其是死的。”私人侦探的话语十分冷静, 甚至没有任何情绪, “前期严重的时候, 不能见血, 不能见伤。” “端枪手抖,没办法正常训练和参加任务。” “长时间治疗无效,所以离开了特种部队。” 计萧惟用手指抚摸着咖啡杯的杯柄,一下又一下随着思考缓慢地抚摸,他斜了一眼身边的人,问:“病因知道吗?” “查到了,是因为……”私人侦探将他从心理医生嘴里挖出来的情报一点点说出。 计萧惟听着,眉头时而皱,时而缓。 良久。 私人侦探将这次工作内容全部汇报完毕以后,计萧惟递给他一张卡,并且说:“这次还有件事,要请你帮忙。” “您尽管说,我一定竭尽全力。” “帮我查查,”计萧惟那在金丝边眼镜后的桃花眼骤现锋冷,悠悠道:“当年计老爷子把贺琴应樱母女接到计家居住,并且长期照拂的原因。” . 夜深了。 夜里一点多的时候,应樱喉干,渴醒了。 她挣扎着睁开眼,揉了揉,翻身下床。 纯白色的长睡裙在昏暗的走廊发着朦胧的亮度。 应樱走出昏暗的阴影,一层高大的落地窗门将月光收纳殆尽。 就是迎着这样的银光,她看到客厅沙发处歪躺着个人。 应樱握着自己杯子的手抖了抖,差点被吓到,她悄悄往前挪了几步,辨别出那人应该是计戍寻。 她放松下去,走过去,弯腰的时候将自己的杯子放在茶几上。 计戍寻根本都没坐在沙发上,整个人在沙发下面,靠着沙发,坐在地毯上。 他垂着头,似乎睡着了,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酒气。 应樱蹲下身,蹲在计戍寻的身边,屏住呼吸,打量他。 计戍寻身上的衬衫敞着,顺着突出的喉结往下,能看到他骨架很大很漂亮的锁骨。 似乎中途又去了什么地方,如果是从公司直接回来的话,衣服应该会很整齐。 他喝了酒以后很喜欢皱眉,上次躲去他被子里那次也是。 “不喜欢喝酒…为什么还要喝呢。”应樱小声喃喃。 就在这时,计戍寻手边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应樱一吓,看见是方子小哥的电话,自顾自替他接起来,放轻声音:“喂?” 方子在电话那边愣了几秒,“应小姐?我哥他回家了?” “嗯,回了,你们怎么没一起?”她问。 “呃……”方子犹豫了,直接跳过话题:“我哥怎么样,状态?” “睡着了。”应樱又看向靠在一边睡的计戍寻,“好像喝了酒。” “啊呀……” “应小姐,麻烦你给我哥醒醒酒啥的,他……” 方子又犹豫片刻,伴着车子里交通广播的声音,“他心情不好,你多照顾一下吧。” 应樱稍稍蹙眉,“因为什么事呀?” “我哥今天去探望了一位牺牲战友的家属……”方子说到一半戛然而止,他叹了口气,说:“反正遇到点不愉快的事,您多帮帮忙吧。” 他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应樱看着被挂断的手机,眨了眨眼,又看向他。 探望牺牲战友的……家属? 她越想,心思越深。 结合着他那些随时在克制,在忍受的心理障碍。 计戍寻,你身上到底有什么难以排解的过往…… 应樱轻叹了口气,刚想起身,万万想不到身边的人倏地抬手,抓住她的手腕。 她瞠目的瞬间,人被他巨大的力气往下带。 应樱差点因为脱力栽在他身上,她左手下意识撑在了他的大腿上,柔软的手与他西裤面料上的纹路接触,几乎是一瞬间,她耳朵骤然热了个透。 她一抬眼,与他不知何时睁开的眼眸对上。 此时他那曜黑的眸子晕着几分醉酒的浑浊,带着侵略性,更加深邃,更加炙热。 计戍寻紧紧地攫着她的目光,手上力度加深,手背上的青筋彰显力量感,好似随便一用力就能将她手腕折断。 应樱的心跳要跃出来了。 好烫…… 他的手心,都有脉搏的跳动。 他一点点将她带近自己。 应樱根本拗不过他的力气,左手从撑着他的大腿,到后面控制不住地撑在他胸膛之上。 当拳头隔着衣服,感知着他有些凌乱又沉闷的心跳之时,应樱全身的神经感官也乱了。 他的吐息卷着她的浅呼,两人在这沙发和茶几的狭窄夹角处纠缠在一起,气氛蔓延着,连清冷的月光都缱绻了几分。 “你,你。”应樱尾睫颤着,又惊又悸,小声软绵绵地问:“你喝醉了吗?计戍寻。” 计戍寻将她有些羞怯的脸庞画入眼底,半晌,缓缓吐出一句:“嗯。” “我去,给你煮一些醒酒汤。”应樱话落,想挣开他掌中的禁锢,可挣扎了两下,对方却没有任何要撒手的迹象。 不仅不松手,他反倒更加得寸进尺地用力,应樱一个惊呼“啊…” 顷刻间,计戍寻将她扯得更近。 她如果不梗着点脖子,差点脸贴脸栽过去。 计戍寻吐息中的酒气已经完全传染给了她,弄得她也魂牵梦绕,如宿醉一般晕晕沉沉。 今晚的计戍寻有些过于强势,又阴沉,应樱小声问他:“…你到底怎么了?” 计戍寻缓缓垂下眼,细密的眼睫投下一小片阴影,他忽然开口,低沉的嗓音有几分哑:“应樱,你能不能也对我上点儿心。” “我没…”应樱说到一半,对方又自顾自开口。 “对计萧惟就那么温柔,开心,哄他跟哄什么似的。” 计戍寻抬眸,眼中翻涌着诸多情绪,最终倒映着她干净又青涩的脸。 他手掌一翻,从握着她手腕的动作,直接变成将她柔软小手攥入掌中的牵势。 应樱骤然脸红,眨眼的频率变快,嘴唇又抿又咬,一下子失语了。 计戍寻稍稍歪头,滚烫的目光从未从她脸上移开过,他姿势慵懒,握着她手的力度不曾减轻。 他再开口,沙哑性感的嗓音里莫名多出几分央求:“应樱,你也哄哄我。” “行不行?” 作者有话说: 白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谢谢,我人没了,计戍寻好蛊好蛊!!! 第31章 咸肉松小贝 什么计萧惟…… 什么哄啊…… 应樱脑子完全乱了, 她被计戍寻攥着的手,感知着他手掌滚烫的温度,逐渐从手心传递, 向上染到她的胳膊上,再向上, 烫到她半边身子。 “你,你喝醉了,喝点儿醒酒汤会舒服…”应樱推了推他的胸口,嗓音稍许发抖, 比起他,她更像是那种醉到发惧的人。 喝醉了的计戍寻完全扯掉了那些禁锢在表面的规矩和距离,浑浊又炙热的眼神, 更是让人看不懂他到底有几分认真。 他似是没听到自己想听的,得寸进尺地吓她。 计戍寻大手一伸, 直接揽着她的后腰,被迫她往前倾来。 应樱吓得噤了声,自己耳朵里蹦着心跳。 计戍寻偏头, 将自己的脸一点点靠近她。 她瞪大了眼睛,见着他一点点凑近, 一点点的, 两人鼻尖蹭上鼻尖。 有点痒,鼻息相融。 下一秒,两人相碰的会是哪里, 应樱已经猜想到。 她随着身体和心理下意识反应, 紧张地闭上了眼。 计戍寻半眯着眼, 睨着她闭上眼的举措, 忽然勾了勾唇。 她的反应, 某种意义上取悦了他。 计戍寻改变方向,一歪头,直接将头埋在了她的颈窝处。 应樱倏地睁眼,感受着肩膀上的重量,有些意外。 靠在她单薄肩膀上的计戍寻沉沉地叹了口气出来,他带着点气音的低音更加性感,弄得应樱半边身子都麻了。 他说着,却更像是自语:“真喝多了。” 拥抱来得过于突然,可是两人对这样的动作却熟络地惊人。 这样的亲密,没有任何一方觉得不适,是最让应樱觉得恐怖的地方。 应樱的手夹在两人靠近的身子之间,她动了动手指,勾着他衬衫的领口,用这种小动作叫他:“你…心情不好吗?” 计戍寻闻着她颈边的香味,缓缓回:“嗯,一点儿。” 这时,他低眸,瞧见了她身上穿着的白色睡裙,好整以暇道:“穿裙子了?” 应樱没想到他醉酒还能注意到这么微小的细节。 他的视线定在自己的睡裙上,她并拢跪在地毯上的双腿不自然地蹭了蹭,小声应:“嗯。睡裙感觉…更舒服。” “挺好看。”计戍寻说。 她敛下眼眸,用眼睫遮挡着自己眼睛里涟漪难堪的羞赧。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她回想起之前的话题。 “要和我说说吗?你不开心的事。”应樱说完,还补了一句:“倾诉出来的话,心里会舒服一点。” 计戍寻沉吟半晌,最终缓缓放开攥着她的手,“没事儿。” 应樱稍稍有些失落。 然后就听见他之后又说。 “下次有空,慢慢和你说。” 她凝视着远离自己,靠在沙发上的男人,最终轻莞唇角,“好,那我去给你煮点醒酒汤。” 说完,应樱站起身重新端起杯子,去向厨房。 计戍寻仰靠着,盯着她晃着裙摆走去厨房的背影,仰着的喉结滚了滚。 又扯了扯领口,情绪莫名。 …… 应樱盯着养生壶里随着沸腾的水翻涌的桂花乌梅和罗汉果切块,不禁陷入深思。 她想起电话里方子说的那些。 【他心情不好,你多照顾一下吧】 【我哥今天去探望了一位牺牲战友的家属……】 【反正遇到点不愉快的事,您多帮帮忙吧。】 应樱的眉头越蹙越深,手里捏着小瓷勺,在红糖罐子里搅来搅去。 “想什么呢?” 她忽然回神,一转身发现计戍寻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正站在自己身后。 他站的有点近,她一转身,正好蹭到他的衣服。 “没,没什么。”她说。 计戍寻将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到正在沸腾的醒酒汤,接过她手里的小瓷勺,“回屋吧,我自己弄。” 应樱退出去一步,看着他,“你可以?” “很晚了,去睡吧。” “好吧,这个再煮三分钟就好,出来可以加一两勺红糖。”应樱嘱咐完以后,对上他半笑半缓的眼神,又触电般地躲下头,转身出了厨房。 走出两步,又小步快回来。 在男人的注视下。 她端起自己落下的水杯,捧着,转身灰溜溜再次出了厨房,略显仓促。 计戍寻的目光一路追着她离开,等人走了,无奈地笑了一声。 . 一夜深眠。 不知道是否因为半夜醒来与计戍寻的一系列互动,突然给她产生了过大的刺激。 这一夜,应樱的梦就从未停过。 一个接着一个,全都是关于计戍寻的。 一会儿他凑在自己耳畔用那副半不着调的性感低音说着暧昧的话,一会儿又被他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 更甚的是,她在醒来之前,甚至梦到了她被计戍寻推倒在那客厅的柔软地毯上… 应樱醒来的时候,脸色绯红,捂着脸害臊地蹬被子。 正在懊恼和唾弃自己的时候,一直压在枕头底下的手机震动起来。 应樱捞出来,一看是庞花花的电话。 她一接通,对方噼里啪啦一堆着急的话就喊了过来:“宝!你昨天晚上为啥不回我微信!这都啥时候了!!” 应樱被吼蒙了,“我,我昨晚上…手机静音,没看。” “哎哟,你真是吓死我了,我一睡醒就急着给你打电话!” 庞花花在那边急得不行,语气里又透着担忧:“你快看看我给你发的吧!我真是要气疯了!” “什么?”应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学校贴吧,有人匿名造谣你…造谣你父亲是杀人犯!” 咯噔。 应樱的心跳瞬间停滞了。 …… 去学校的路上,应樱把庞花花发给自己的帖子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看到最后,自己的手都在抖。 这个吃瓜爆料人竟然知道她和妈妈与张弘刚的那一段家庭关系,并且连张弘刚在省市再婚,并且把下任妻子家暴致死的细节都知道。 这个人在帖子里没有说清楚全部,有意地引导造谣,没有提及张弘刚的姓名,却将张弘刚殴打他人致死的犯罪事实和张弘刚是她父亲的事情夸大其词。 帖子里的跟帖说什么的都有,有的人冷嘲热讽,有的人将她的姓名班级暴露出来供人“认识”,还有的人扬言怀疑施暴者的子女近墨者黑,让同专业的人小心她也有施暴和犯罪倾向。 帖子经过一夜的发酵,已经变成了热帖常居吧首页。 那个人说的都是真的,她没办法否认。 庞花花见到应樱的时候,只看见她一脸苍白,身后真有人指着她窃窃私语。 庞花花把那些指着她后背议论的人瞪回去,握住她的胳膊,小心翼翼地问:“樱樱,你没事吧。” 与其说畏惧,她更多的是愤怒。 应樱抬眼,对着庞花花的眼睛,咬牙说:“他不是我爸爸。” 再次重复的时候,应樱的嗓音已经非常颤抖:“他不是我爸爸……” “好好好,我们一块想办法。”庞花花护着人,把人带到教室里。 班上的女生们本来聊得很热络,结果看见应樱进来以后,莫名默契地都躲开不再聊。 这样的举措,让应樱后背更僵硬。 老师很快进入课堂,开始授课。 上课没多久,应樱的手机就收到了一条来自陌生人的短信。 还没等她一个个排除出发帖人,这人自己就找了上来。 应樱盯着手机上的短信,握着手机的手指一点点泛白。 【心情如何?想我把帖子删了么?想的话,来跪下求我。】 【你不会想往老师那边告吧?我在帖子里说的,可都是实打实的事实,没造你谣。】 【想好了就来,今天下午,我在槐院等你。】 庞花花看着她盯着手机的眼神一点点冷下去,小声问:“樱,咋啦。” 脑海中,爸爸那朴实又宠溺的笑,随着时间,一点点从她的记忆里淡化着。 她每每想抓牢,可是那回忆如泡沫一般,她挥动的手越用力,越无法留住。 【她爸爸是罪犯】 【是杀人犯】 应樱愤怒得目光发散,她一点点冷静下来,鼻头酸涩,自喃自语般的说:“再一再二,不再三。” 计汝月,你真的以为,我还是小时候那个随你欺辱的软柿子么。 想报复我?想让我服软? 她轻笑着摇头。 想得美。 . 下午应樱没有在学校逗留,她在公车上的时候,看到联创小组的群里的大家给她留了言。 【不用在乎那些,我们都知道你的为人@应樱】 【我们都帮你举报那个帖子了,看看管理员能不能帮忙删,这帮人太没品】 【别放在心上,有我们能帮忙的随时说@应樱】 是那几个化学系的学长。 应樱看见,心里很暖,微笑着回复他们。 回完了消息,她放下手机,眼神再次变得清冷又坚决。 应樱回到椿院,直接进了厨房。 她沉默不语地开始捣鼓烹饪道具,做了一份焦糖布丁。 做完,她摘了围裙,端着一盘子焦糖布丁出了椿院,走路带风。 来到东边的槐院,她见到门口站岗的保安,直接说:“我找计汝月。” 俩保安似乎早就得到指令,看见是她,直接放人进去。 应樱端着东西,再次踏入槐院的院子里。 上次来槐院,还是来制止计毅南家暴,如今一想,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 那一次,她一听到事情,完全没了脑子,只顾着救人,不顾结果残局该如何收场,如何保护自己。 这一次。 她要挺直腰板,漂漂亮亮地反击。 应樱走进客厅,看见计汝月正靠在欧式贵妃榻上,手里捏着个插水果的叉子。 计汝月见到她端着甜品进来,下意识以为她愿意向自己低头认错,露出一抹得意的笑,轻哼一声。 从小到大,她这个保姆的女儿,一个贫民,竟敢一次次的惹她不快,让她过得不舒坦。 她计汝月,无论哪方面都该把她应樱踩在脚底下。 “帖子是你发的?”应樱挺直后背,正面对着她问。 “没错。”计汝月放下叉子,一用力,叉子狠狠插进柔软的草莓果肉里,她悠悠然道:“你这么厉害,我怕学校里的同学们不够了解你,帮你宣传宣传。” “不必,用不着。”应樱反驳。 计汝月一听她这语气,又硬又臭的,不像是来服软的,表情也沉了下去:“有没有人教过你,道歉的时候,卑躬屈膝一点儿,态度拿出来。” “也是,”她嘲笑一声,“你亲爸死的早,没人教你。” 端着盘子的手气得发颤,应樱拼命忍耐着,她低下头,“是,求你,把帖子删了。” “我做了点心,给你赔礼道歉。” 计汝月见到她这副明明生气,却在自己面前不得不低头认怂的模样,她畅快地大笑两声,向应樱招招手,像招呼小动物一样:“好啊,端上来,我尝尝。” 应樱端着盘子上前,微微俯身,在她马上接到的时候,忽然一松手。 布丁随着倾倒的盘子齐刷刷往地上掉去。 啪嗒一声,软糯的布丁在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碎成许多块,一时间泥泞不堪。 些许甚至溅到了计汝月的鞋头上。 计汝月眯起眼睛,抬头。 正正撞上应樱含着汹涌倔强的冰冷目光。 这一幕,似曾相识。 “你怎么不接好?” 应樱缓缓直起身,自高睥睨着计汝月,拖长语气,冷冷道:“啊,本来是很好的布丁,真是可惜了。” “我记得计家现在要求从上到下都要节俭,看你们家这地面也挺干净的。” “要不你来…”她笑了下,歪头,尾音上扬:“舔干净?” 相似的画面,相似的话语。 计汝月想起了一切,也终于知道了她这一趟的目的。 不是来道歉的,她是他妈的来找茬的! “你他妈疯了是吧!!”计汝月一拍桌子,刚要站起来,就被应樱一把又推回沙发里。 计汝月被推的在沙发上弹了两下,整个人眼睛瞪大,不敢置信地看着应樱。 “你,你他妈信不信我能让那帖子在全网火遍了!?” “我不仅能让所有人知道你爸是杀人犯,我还能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妈就是给我家当狗的保姆!!!” 心底的两层底线被计汝月当杂草一样的反复践踏。 应樱再也不忍了,她抓起盘子里的草莓果肉啪的一下扔在她的脸上。 红色的汁水顺着计汝月白皙的脸颊往下滴,画面戏剧又恐怖。 “应樱!我要弄死你!”计汝月表情变得狰狞,她修长尖锐的美甲往应樱身上挠去。 应樱常年做东西劳动,力气比计汝月大上不知道多少倍,她一把攥住计汝月的胳膊,摁着她不让她伤到自己。 应樱眼底冷到极致,她直直对着对方愤怒的眼睛,冷静得令人害怕,她开口说:“计戍寻说了,我可以在计家横着走。” 计汝月瞪大了眼睛,气得浑身发抖,使劲挣扎。 应樱手上力度始终很大,她挑眉,“所以今天,我打算给他制造点麻烦。” “计汝月,这个帖子,你必须得删。” “因为如果你不删。”她凑近,小声告诉计汝月:“明天全校人,全网人就会观看到,你父亲和你三婶偷情的现场视频。” 原本在叫嚣挣扎的计汝月,听到这一句话之后,瞬间愣住了。 “我在学校只是一个没人知道的普通学生,可是你是吗?叱咤海尧交际圈的计大小姐?” 作者有话说: 白白:家人们把爽死了给我打在公屏上!!应樱绝对不是什么好欺负的孩子!她很勇敢!很聪明! 【单数章继续红包,记得留评,生活愉快~】 第32章 棉花糖慕斯 “什么……你说什么……”计汝月嘴唇一抖, 眼里充满着不敢置信。 计汝月是知道这件事的,但是却不知道,应樱竟然有视频。 “是我没有说清楚, 还是你脑子不好使?”应樱松开手,退后几步, 郑重告诉她:“情况就是这样,利弊抉择,随你。” “我只等你到今晚六点,六点前你不删帖。”应樱掏出手机, 挥了挥,示意她。 说完,应樱微笑着转身往槐院别墅外走去。 门口的保姆看到她气得惨白的脸色, 小心翼翼地走到计汝月面前,关心道:“大小姐, 您没事吧……” 计汝月一怒之下抄起茶几上的水果琉璃碗摔在地上,啪嚓一声,清脆的巨响在偌大的别墅里回荡着。 计汝月憋红了一张脸, 扯着嗓子喊,嗓音尖锐:“滚!!都给我滚!” 佣人们吓得赶紧退出客厅。 计汝月坐在沙发上, 撑着胳膊, 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着。 她盯着门口的方向,眼里的恨原来越深。 …… 捏着平板边沿的手指忽然一顿,计戍寻抬眼, 看向前面开车的方子, 挑眉, 有些意外道:“嗯?” “反正, 事情就是这样。”方子把刚刚椿院传来的消息跟他全部汇报了一遍, 包括计汝月怎么发帖造谣,威胁她低头的全部过程。 最后,方子说:“反正…应小姐说,说你告诉她,她可以在计家横着走。” “哥,听说她把那大小姐摁在沙发里揍呢。”他说到最后,从后视镜打量了下计戍寻的表情,“用不用……我处理一下?” 计戍寻的表情始终闲适,甚至没有露出一分麻烦的意味。 他的目光停滞片刻,忽然勾唇无声笑了。 “不用。”计戍寻继续看平板上的东西,对于那个上门找茬的小姑娘,他神情里的纵容不能太明显,轻哼一声:“我确实说过那话。” 方子悻悻收回眼,继续认真开车,“行,行吧。” 反正是你家,真掀了锅他也管不着…… “这两天你盯勤着点儿。” 方子瘪嘴。 得,这不还是操得心。 . 计汝月守约,昨天傍晚就把帖子删了,并且用那个匿名号发表了造谣同学的致歉声明,在一众吃瓜学生的唏嘘和唾弃中,这件事算是落定过去了。 翌日下午,这天是周六,应樱和小枝凑在椿院的厨房里。 小枝虽然没有同龄的年轻人学历高,工作光鲜,但是她会的东西非常多,不仅园林养护的本职工作做的很好以外,爱好众多让她自学了不少东西。 这会儿,小枝正举着应樱的摄像机辅助她拍摄教学视频。 小枝看着应樱面前小奶锅里逐渐融化在一起的棉花糖块和牛奶,似懂非懂地感慨着:“原来这个棉花糖慕斯这么好做啊,我看其他照片还以为多难……” “是的,这个挺简单的。”应樱聊着,往小锅里又放了一块巧克力,继续温火融化:“注意一些细节就好了。”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出了异样的动静。 “三少爷,大少爷不在家,您等一下再来吧。” “哎,三少爷,那是后厨,三少爷!” 应樱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计毅南已经冲了进来,小枝的一声“哎”还没发出去一半,电光火石之间,计毅南已经闪到了她们的面前。 计毅南一伸手,随着头皮针扎一样的痛,应樱的头发被他扯住。 应樱痛叫出声:“啊…” “放开?今天就他妈让你知道知道这儿是谁的地盘。”计毅南手上一个用力,扯着应樱的头发,拽着人往外走。 保姆们见到计毅南如此暴力的扯着应樱往外走,诧异地纷纷惊呼出声。 “你把应樱放开!”小枝追上去拦他,却被计毅南一个推,直接推倒在地。 小枝狠狠摔在地上,其他佣人们纷纷看着,根本不知该怎么办。 “走!”计毅南拽着应樱的头发,薅着她往槐院走。 小枝迅速反应过来,她从地上爬起来,抓着旁边保姆阿姨的手:“快点!给大少爷打电话!!” “我们,我们也没有啊。”阿姨为难道:“平时都是大少爷的助理和管家交接,管家今天也不在……” 小枝的心凉了下去,她喃喃:“完了…” …… 应樱一路被拽着去槐院,这一路上,被一众路过的员工们围观。 计毅南的力气太大,她挣扎半天,到最后反倒是听到了自己头发一根根脱力毛囊的痛声。 “计毅南…”应樱用手指尖挠着他的胳膊,忍着痛说:“有话好好说,我自己会走…” 计毅南完全不听她的央劝,反倒力度越来越大。 到了槐院,他一个甩手,应樱随着惯性扑倒在院子里的石砖上,手肘和膝盖的肌肤瞬间被蹭破,火辣辣的触感。 应樱抬头,看见了站在别墅里的计汝月,她的俯视着自己,阴冷的眼神蕴含着快意。 计毅南扯起她的后衣领子,将人从地上,一点点拖着,到别墅里面。 滋啦滋啦……应樱的衣服和鞋子与粗糙的石砖地面摩擦出骇人的声音。 刚进别墅,计毅南禁锢着应樱的双手,计汝月一记耳光打下来。 啪! 清脆又响亮的一声。 随着麻烫的肤感,应樱挨打的那一侧眼角也生理性的红了起来。 “你以为爬上了计戍寻的床,就可以骑在我头上?”计汝月冷嗤一声,“我拜托你别那么天真,应樱,你就是爬上我爷爷的床,你也从始至终就是一个贫民。” “永远不会改变。” “哼。” 计汝月口中的贫富虽然听起来刺耳,在应樱面前却没有任何攻击力,她冷哼一声,扯着发肿的脸说:“谁稀罕。” “原来到头,是他妈你在给计戍寻当狗。”计毅南扯起她的头发,被迫应樱扬起来,他捏着应樱的小脸,好像再一用力就能把她的脸捏变形:“你知道在海尧惹了计家人会有什么下场吗?” “老子有一万种办法让你活不下去,信不信?” 应樱是挨过精神和身体上的虐待的人,面对这样的危险,她会把自己逼成一张拉满的弓,真疯起来,不比他们兄妹弱半分。 “那你弄死我。” 她嘴角淌血,挤出一抹笑:“弄死我,然后让全海尧的网民都看你们计家的笑话。” “你父亲,当时在你三婶的身上,可陶醉的很……” “操!!”计毅南松开手,一脚踹在她肚子上,应樱被踹出去两米多,痛得咳嗽。 计汝月没有忘记这一回的目的,她直接走到应樱脚边,从她兜里摸出手机,强行用她的手指解开密码,“视频在哪!删了视频,我留你一命!” 这是计哲在商界的污点,更是他们兄妹在海尧上流圈的污点。 今天就算把应樱打个半残,他们也要销毁视频。 应樱似乎真的被计毅南那一脚踹疼了,她奄奄一息地喘着,最后给她打开了相册的加密分栏。 计汝月看到视频,马上删个干净。 并且她打开了应樱手机里的网盘软件,全部查了一遍,确定干净以后,将她的手机扔在地上。 计毅南过去,一脚踩碎。 啪嚓一声,应樱眼见着自己的手机在他脚下碎裂开来。 “我能走了么……”应樱问。 计汝月往后退了两步,“我只说留你一命,没说要放你走。” 她和哥哥对了一个眼神。 计毅南又把应樱踹了一个翻身,“上次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 他指的是玉莹那个事。 应樱闭了闭眼,预感到接下来的遭遇。 就当计毅南要把应樱腾空拎起来殴打,拳头刚要落下的时候,一堆人乌央乌央冲了进来。 “不许打人!!” “再动手我们就要报警了!” 计汝月和计毅南蹙着眉转身,看见小枝带着椿院的一众员工进来救人。 “你们疯了是吧,不想干了是吧!”计汝月直接骂他们。 “不干就不干!不干我不能看着你们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人!”一个保姆阿姨举着扫把说。 众人附和:“没错,太欺负人了!” 小枝跑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应樱,看见她脸上的淤肿,哭腔涌了上来:“你们还有王法吗……怎么把人打成这样……” “来人!把他们给我赶出去!”计汝月叫着外面的安保。 就在双方对峙,差点动起手来的时候,一声巨响,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众人回头,看向门口。 方子把一个五大三粗穿着西装的安保背摔在别墅玄关处,他看着被自己制服的人,啧啧出声:“上次没把你弄服气是吧?” 他拍了拍安保的平头,啪啪两声跟拍西瓜似的,“下次见着小爷尊敬点儿。” 说完,方子站起身,扫了一眼客厅里着热闹的一群人。 最后定在伤痕累累的应樱身上。 “我是来替大少爷接人的。”方子撸了撸袖子,一步步越来越快走向计毅南,“另外……” 计毅南感知到他要动手的一瞬间抬胳膊防卫,可是他却没料到这个小个子却拥有惊人的爆发力。 计毅南那在武馆练出来的三脚猫功夫怎么敌得过在特种部队里多年摸爬滚打出来的能力。 嘭!! 员工们纷纷捂嘴惊叹。 计毅南被方子拳拳逼退,最后一脚踹出去两米开外,后背撞在墙上发出巨响。 踹完人,方子赶紧装作狗腿犯怂地点头哈腰道:“这一脚,也是先替大少爷踢一下。” 更是气人。 计戍寻的名字一出,所有人都不敢动弹了。 方子是计戍寻身边的人,得到消息以后这么急急忙忙的回来,一定都是得到了他的授意。 方子走到应樱身边,把人拉起来,想背吧感觉不合适,无处下手,应樱感觉到他的局促,一手搭着小枝,“没事,我自己能走。” 应樱走过计汝月身边的时候,停下,她看着她。 计汝月皱着眉,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她垂在两侧的手攥成拳头,指甲都嵌到肉里。 “计汝月,你知道吗?”应樱喘着细气,缓解疼痛。 她眉眼中的坚毅和笃定一改在日常里的那副软绵绵的形象,应樱告诉她:“是,所有人都羡慕你计大小姐的身份,但是你不知道。” “抛开这层身份,其实你什么都不是。”应樱轻笑一声,摇摇头,“所以我可怜你。” 说完,她迈腿,和计汝月擦肩而过。 椿院的佣人们随着他们也退出槐院。 应樱让方子扶着自己,她在他耳边悄悄问:“计戍寻…真的让你替他打人?” 方子赔笑道:“我瞎说的。” “你们先回去吧,我带应小姐去医院。”方子对一众员工说,“大伙儿放心,大少爷保你们在计家安心工作。” 员工们放心了,连连道谢后离去。 应樱告别小枝,跟着方子上了车。 . 两人到了医院,去急救处理伤口。 处理全过程应樱自始至终没出过一声,咬着嘴唇忍痛,她盯着自己身上的擦伤磕碰,一直在深思着。 她早有料到这对兄妹今天这一出,她也知道,这顿打是在所难免的。 所以今天,应樱其实算是有意的…挨这顿打。 要挨打,还要狠狠地,挨毒打。 方子在门外等。 诊室门口传来动静,随着方子叫出一声“哥”,应樱抬头。 当她看见门口出现的,穿着西装风尘仆仆赶来的计戍寻。 方才冷静到极致的眸子荡然漾出绯红色的浪花,应樱磕破的嘴唇一颤,带着哭腔和委屈的声音软绵绵地发出一声,没有话语的轻喃。 计戍寻看见她高肿起一侧的小脸,还有手臂和腿上的伤,眉头肉眼可见地蹙得更紧。 他走上前,站在她身边。 应樱仰着头看他,原本盈着泪的杏核眼更显无辜。 “计戍寻……” 计戍寻屈起食指,轻轻在她青肿的脸颊上扫了扫,像是爱抚,像是垂怜。 他开口,百般隐忍:“抱歉,来晚了。” 她尾睫颤着,佯藏着自己的小心思,伸出自己纤细的手指。 “计汝月和计毅南打我。” “我知道,我会处理。” 应樱勾着他的食指,她不曾求人,所以当开口的时候,生疏又为难。 “今晚……” “你能不能…能不能…” 谁知道,计戍寻太懂该如何熟读她的心思。 她还没说完,计戍寻一把握住她的手,“好。” 我带你离开计家。 作者有话说: 白白:樱樱很聪明滴,视频没那么容易被删干净,下面就踏踏实实欣赏计戍寻金屋藏娇环节! 第33章 岩烧乳酪片 内脏的检查出来了, 她没有受内伤,可以离开。 护士离开了诊室,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计戍寻不知是从哪里赶过来的, 他沉了口气,露出几分疲惫。 他将西服外套挂在臂弯处, 随意地靠坐在她身边的病床边沿。 应樱在他举手投足,一呼一吸之间感受到他的忙碌,小声嗫喏:“不好意思啊,又让你…麻烦了。” “麻烦?”计戍寻听到, 轻笑一声,“在计汝月面前叉着腰嚷嚷就是要给我找点儿麻烦的,是谁啊?” 尾音上扬, 又揶揄又玩笑。 “呃……”应樱没想到他在外面忙碌,却对计家的事情了如指掌。 她悄悄绕起了手指, 说话舌头都打结:“我也是,一气之下…” “别紧张,没想怪你。”计戍寻说。 应樱松了松肩膀。 “他们怎么你了?”他问, 问的是这一场殴斗的起源。 计戍寻不是无脑护短的人,既然出了事, 他就要明明白白的知道事情的原委。 “计汝月造谣我父亲是杀人犯, 我让她把帖子删了,不然就曝光那天晚上拍的视频。”解释事情经过的时候,应樱没有任何拖沓和隐瞒, 堂堂正正地说清楚:“今天他们就是为了把我手机里的视频删了, 顺便再报复一下。” “你给他们删了?”他问。 应樱点点头, “在那个场景之下, 我没有选择。” 计戍寻能这么快在海尧商圈打出一片声响来, 靠的就是缜密的思维和超前的判断,他的问话早就提前应樱的答复:“你应该早有预料。” 她在和计汝月用视频相威胁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天。 应樱抬眼看向他,随后,又缓缓落下,像是被揭穿小心思的小孩。 她沉默了。 “下次再多动动脑,最好别挨打。”计戍寻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脑,姿态随意,探不清情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是最好的决策。” “拳头落在你身上,不疼么?” 应樱有些意外,身上的伤隐隐作痛,配合着他半凉不温的话,心里更是异样。 没有怪罪,也不曾露出难办的神色,反倒是,在教她下次再处理的聪明一点,再多保护自己一点。 “没事。”她忽然冁然一笑,低着头,莫名地有些难为情,缠绕在一起的手指不知该怎么摆才好。 她干涩着喉咙说:“又不是没挨过打,我…没事…这样。” 计戍寻抿着的唇角往下压了压,他看见方子示意自己的眼神,伸手握住她的上胳膊,将人带起来。 知道自己有危险,却还是要足足挨上一顿打。 用这样的方式,给他一个顺理成章带她暂时离开计家的理由。 她想保护自己,又不想显得那么气死白赖,不白亏欠他的办法——是选择挨打。 挨一次重打,用来防止自己继续在那里天天再受人威胁和伤害。 浑身受伤狼狈不堪,为的是心里体面。 真是个倔丫头。 但是她不知道,其实不用非得把自己逼到这个份上。 她动动嘴,半句话,他就能找一万种办法护她周全,又让她心里过得去。 “这件事,咱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计戍寻带着她往外走,他的步速和语气同时变慢,说:“说到底,你这样有一部分责任在我。” “先安心去我那儿养伤,行李方子和保姆会帮忙收拾带过来。” 应樱悄悄瞅他,是觉得他真的顺着自己的想法在说在办,有些过于顺利。 “谁知道老爷子什么时候回来。”他含笑的眼眸半是促狭,在她脸上扫了一眼,“回头让你母亲看见你这花猫似的脸,我可没法交代。” “公寓是我私人的,如果你不喜欢被打扰,我不去住就是。” 应樱跟着他走,方子去开车,她低着头,手里拎着的药袋子一晃一晃的。 她的心也跟着一晃一晃的。 她明明算计了一切,都用挨打来换了。 可是…怎么到了他面前,这关系,这情绪,还是跟黏在纸板上的口香糖一样。 怎么都扯不清。 “谢谢。”应樱心里慌成一片沼泽,像是有什么吊着她的心,怎么都着不了地。 她有点气虚,捏着塑料袋的手悄然收紧。 半晌,应樱默默又补了一句:“计戍寻,对不起…” 只说对不起,却不说对不起什么。 计戍寻抬着下颌,没有看她,给她自处的空间。 这时候去用眼神看她,只会让她更难受。 他眉宇间飘过一些闲适,握着她胳膊的手放柔力度。 “你又没做错什么,不用道歉。” …… 计汝月坐在客厅看书,她盯着书上的全英文本,足足盯了好几分钟。 随后,爆发来的毫无征兆。 她一个甩手,英文小说被她砸到茶几上,上面的玻璃杯被带着摔到地上,啪嚓一下碎的彻底。 站在旁边值班的保姆被这一个动静吓得一激灵。 计汝月缓缓站起来,把茶几上的所有东西一个个砸在地上,伴随着她极其败坏的骂声,东西摔得叮咣乱响。 她剧烈喘息着,头发都凌乱了。 计汝月的脑海里反反复复地回荡着应樱的那句话。 【是,所有人都羡慕你计大小姐的身份,但是你不知道。】 【抛开这层身份,其实你什么都不是,所以我可怜你。”】 眼眸上飘上了红色,不知是愤怒还是难堪。 计汝月含着这样病态的眼神四处飘动,最后快步走过去。 保姆见到她这样,吓得连连退到一边。 计汝月抄起保姆身后的青花瓷瓶,一个用力的愤声,将瓷花瓶砸到地上。 “都死!都去死!” 这一动静刚出现,从外面喝完酒回来的计毅南和计少轩刚好走进来,看见这狼藉的一幕。 计少轩吹了声口哨,调侃似的:“哟,这是怎么了。” “谁把我们大小姐气成这样。” 计毅南知道她这样的原因,露出几分烦躁,走过去把妹妹拉远一点免得一地的碎碴子伤到她,骂了一声:“别他妈提了。” . 计戍寻所说的私人住宅,其实是一套两百平,位于市中心黄金地段的复式公寓。 一楼的主卧和次卧都是做成的套间,除了吃饭以外,基本的需求在套间里都可以满足。 因为是上下两层,所以房间的挑高很高,窗子通透,应樱一进来就觉得十分舒适。 她住进去以后,计戍寻这几天真的没有来过。 因为明白是借住,所以应樱基本上除了吃饭和拍摄,其余时间都在客房的套间里,不在外面瞎逛。 每天定点有家政来打扫,不过应樱将计戍寻这个公寓的卫生维持的很好,家政阿姨来的这几次还和她强调不用她清扫。 这天晚上。 应樱盘腿坐在床上,和母亲通电话,她私自出来住的事肯定是不能瞒,于是踌躇几天想好说辞以后,才将事情都告诉她。 应樱挑挑拣拣,不该说的没有说,其他的如实告诉。 听到自己女儿在计家受委屈,贺琴的语气也变得异常。 “你今天不跟我打视频电话,”她满是心疼,哭腔明显:“是不是他们打你了,啊?” 应樱心里酸涩,她望着远处试衣镜,映照着自己坐在床上的模样。 在镜子里,她看着自己还没完全消肿的脸和身上的纱布,应樱挑起笑,跟母亲说:“没有啊,真不是,我流量不够用了妈妈,所以才没打的。” “等过两天到了月初,我再跟您打好不好?” 她生怕自己说的少了,让妈妈又担心到吃不下睡不着,连连解释:“计戍寻挺照顾我的,要不然人家也不会听我受委屈,就把我接出来单住对不对。” “不过就是些口头上的摩擦。”应樱继续说:“您放心吧,我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你在外面住,也好。计家里面是乱。”贺琴叹了口气,还不忘叮嘱她:“等我回去,我再好好答谢人家大少爷。” “你在人家家住着,千万别给他添麻烦,好好的。” “还有,再怎么说也是个男人,他如果到你这边住,晚上睡觉记得锁门。咱们是不如他们有钱有势,但是真遇到欺负人的事,千万不能低头。” “听见了吗?” 应樱赶紧抹了一把眼泪,打开麦克风,克制着哭腔,笑答:“嗯!您放心吧,以后没事我天天和您打电话联系。” 说到这儿的时候,应樱忽然听见门外有声音。 她没有关自己房间的门,敞着的,门口密码锁打开的机械声就非常明显。 “妈妈,计戍寻回来了,我先挂了。”她连忙说。 “去吧,别给人家添麻烦。” 挂了电话,应樱翻下床,趿拉着拖鞋小跑出去。 她出了屋子,一眼望去,刚好看见他穿着一身挺括衬衫西裤站在玄关柜旁。 计戍寻单手扶着柜边,正在换鞋,稍稍弯腰却依旧显得那么挺直。 他把皮鞋放进鞋柜里,转身就对上应樱的眼。 她穿着简单的睡衣,扶着门边望着他的眼神澄澈,似是想说什么却一直找不到机会说。 计戍寻轻勾唇,边往里走,边调侃她:“怎么,不欢迎我?” “不,哪有。”应樱放开一直握着银灰色门把手的右手,走向他所在的方向,“这是你家。” “冰箱里有水么。”计戍寻走进厨房,他扫视一圈,发现原本空荡荡的U型厨房,现在被摆的满满当当,食材和器材分的很利落,晾在厨台上的碗筷显露着这家里的烟火气。 他转头,冰箱旁边还放着收纳好的拍摄三脚架。 “有的,常温的和冰的都有。”应樱走过去,小声补了一句:“我平时都喝常温的。” “那冰的给谁准备的?”计戍寻在两人擦肩的时候,忽然俯身,将她拦截住。 他半不正经的,“给我备着的?” 应樱耳朵骤然一热,她偏了偏身,去到里面,嘴硬道:“阿姨,家政阿姨喜欢喝凉的,天热。” 她背对着他从烤箱里取蛋糕,听见一声冰箱门关上的闷响,以及背后人若有若无的哂笑。 在笑她,他压根不信她刚才说的。 应樱后背一僵,更是难为情。 “你吃饭了吗?”应樱把烤好的岩烧乳酪片放到漂亮的盘子里,端给他,“要不先吃这个垫垫肚子?我现在做饭。” 计戍寻接过她手里的盘子,“不用做,我在外面吃了。” “哦。” “从酒局下来,开车不方便,就回这边住一晚。”计戍寻走向餐桌,瓷盘子放在石料桌面上发出一声轻响。 “我吃点儿垫垫酒,你不用管我。” 应樱点头,回应般的“哦”了一声。 刚打算回屋,她又转身回来,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 计戍寻刚咬了一块在嘴里,咀嚼着,看她。 用眼神表示疑问。 “好吃吗?乳酪片不怎么甜的。”应樱托着下巴,眼睛清亮亮的,问他的意见。 岩烧乳酪片无论谁做,大抵味道都是差不多的。 计戍寻在丧失味觉前吃过,知道什么滋味。 但是。 女孩期待的眼神,撑着桌面,托着脸颊眨眼看自己时的憨态。 当这些映入他眼底,就好像一层岩烧乳酪在高温烤箱里,闷到一定程度,在面包片上爆发出褐色烙印和香咸味的瞬间。 就那种感觉。 他品味着。 计戍寻咽下这口面包,举起矿泉水瓶灌了口,喉结滚动。 应樱的视线跟着他的动作左来右去的,想得到他呼之欲出的评价。 计戍寻盯着餐桌桌面,还有盘子里剩下的岩烧乳酪片。 一瞬间的生疏,被他原本冷峻的气质瞬间盖下去。 “嗯,今天的还不错。”他说。 作者有话说: 白白:不是因为应樱做的东西他吃出味道才喜欢,是因为,他喜欢,所以吃她做的东西,才会有味道呀~ 【单数章继续红包!留评!】 第34章 土豆小披萨 “明天。”计戍寻把剩下的岩烧乳酪片推给她, “有事儿吗?” 应樱正好晚上也没吃饭,有点饿了,擦了擦手, 用手撕了一半岩烧乳酪片搁到嘴里嚼着,摇摇头。 “怎么了?”她问出一句。 计戍寻在饭局上喝了不少酒, 这会儿正是渴的时候,他喝着矿泉水,吞咽的声音和滚动的喉结搭配着。 加上这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的安静氛围。 他整个人在应樱眼里显得格外…磨人性感。 计戍寻把喝空的矿泉水瓶拧上瓶盖,随手一丢, 空瓶子划过一道抛物线精准的落入旁边的垃圾桶里。 不知是想起什么了,他露出一抹笑:“带你玩会儿去。” 应樱双手撕面包片的动作一顿,抬头, “嗯?” …… 翌日早上。 一大清早,六点钟。 窝在被窝里的应樱就被门口铛铛铛的敲门声吵醒。 她艰难爬起来, 走过去,脑袋顶着门板,眼睛还合着, 完全没醒:“干嘛……” 计戍寻站在门外,声音隔着木质卧室门传来:“该起了, 带你出去。” 应樱听见, 略有痛苦地哼唧一声。 半晌,对方有些严肃的提醒她:“昨晚上你可答应我了。” 是,是答应了。 但是没答应这么早起。 应樱懒懒地靠着门板, 搓了搓鸟窝似的头发, 合着眼睛腹诽。 原本以为熬过了期末周的折磨, 终于能好好休息几天。 结果刚一放暑假, 就被计戍寻这么早拉出去。 “快点儿, 在外面等你,最好穿条长裤。” 计戍寻说完后,应樱耳边响起他趿拉着拖鞋走远的脚步声。 应樱打了个哈欠,直起身走去套间里的卫生间。 这是要干什么啊…… 应樱洗漱完,找了件简单的宽松T恤和长款运动裤,出了屋子。 正好家政阿姨来了,为他们做了早饭。 应樱看见阿姨在厨房里忙活,小步挪到坐在餐桌旁边的计戍寻身边,弯腰俯身,在他耳边问:“你干嘛不等我做。” 计戍寻偏头,挑眉,似乎在说:谁做有区别? “阿姨做的早饭,你吃着有味道吗?”应樱缓缓直起身,“下次还是我做吧,吃饭至少得吃个味呀。” 女孩刚洗漱完,凑近说话时喷洒出来的话语带着甜薄荷的香气,刚睡醒,嗓音微微沙哑又软糯。 计戍寻的目光始终在她身上,而对方并未觉察。 应樱自顾自去冰箱里拿橙汁,最近她喜欢上了早上喝一杯橙汁再吃早饭。 她靠在冰箱边,双手捧着一大纸盒的橙汁灌了两三口。 赤着脚挑着拖鞋,一上一下的,尽显愉悦。 在夏天,用一杯冰凉的橙汁开启新的一天,心情都会变得非常好。 阿姨做的是非常经典的中式早餐,现磨豆浆和小包子,还有煎鸡蛋和咸菜。 做完了早饭和卫生,家政阿姨收拾东西离开。 计戍寻端着碗,豆浆入口,他的目光在碗边之上,看着对面咬煎蛋的她。 应樱不知道的是,自从他发现只有她做的东西可以尝出味道,并且长时间把她放在身边,餐食甜点皆有她负责这么些日子过后。 他开始慢慢地恢复着味觉,就算是其他人做的饭,他也多多少少能尝出些模糊的味道。 只不过很淡很淡,如果不刻意去品,还是很容易被忽略,不同于对她手下餐食的敏感度。 不过,刚刚她那么问自己的时候。 计戍寻没告诉她。 他放下瓷碗,原酿豆浆的醇厚豆子味在他舌苔和喉咙里顺滑流连着,吃得差不多了。 说与不说区别么?反正他只想吃她做的东西。 . 吃完早饭,应樱跟着去停车场,上了计戍寻那辆黑色的大越野车。 她也不知道要去哪,不过吃了早饭困意再次袭来,她也没问,上车就睡了。 计戍寻车速不慢,但是却很稳,应樱睡得踏实。 迷迷糊糊睁眼的缝隙,她看见车子上了高速,不知往哪里驶去。 像是在远离市区。 应樱醒来的恰是时候,她睁眼,被窗外一片绿荫润了眸子。 车子行驶在一条很宽敞,两边立满天竺桂,高大的树木顶着茂密的绿叶,相邻的树的树叶交织相缠在一起,没了边界。 车窗边略过的风都融着清新的味道,在市区常感受到的那股闷热在这里被削减的干干净净。 就在应樱开口问这是哪里的时候,计戍寻已经开到了大门,应樱转头一看,就见到了穿着军绿制服在门口笔直站岗的军人们。 计戍寻把证件递给门口的人,年轻的军人往里面看了一眼,看应樱。 计戍寻胳膊架在窗边,不急不缓地说:“家属。” 应樱不自觉地直了直后背,有点紧张。 执勤的同志把证件还给计戍寻,后退一步,敬了个礼。 另外一个人帮忙把门禁打开。 车开进去以后,应樱的视线就再也没从窗外移开过。 军事基地建在海尧的远郊,依山隐蔽,几座建筑中就会夹着一个训练场,车子在柏油路上缓慢行驶,周边停的都是军用车辆。 随着风,应樱看见好多列着队,背着军备整齐跑步的队伍。 路过一大片宽阔的训练场的时候,计戍寻把车停在了路边。 应樱没想到他今天竟然会带自己来到军事基地这样特殊的地方,她随着他下车。 九点多了,太阳一点点起来,照在基地这一片地面上,格外浓烈。 应樱下意识抬手遮了遮太阳,但是站在这样的地方,下意识就想把自己那点娇气扔掉。 于是她悻悻又放下手,跟在计戍寻的身后。 训练场被默契的分成诸多块,进行着不同的拉练。 应樱走在这些多到令人眼花的迷彩色之中,在这些好似能震撼天地的喝令声中,感觉被他们的气势压得有些喘不过气。 计戍寻似乎在找什么人。 就在这时,一阵不自然的风骤然在她左侧袭来,伴随着猝不及防的后退声,皮鞋擦在水泥地上的声音。 应樱根本没有时间反应,但是有人比自己还要快。 穿着迷彩训练服的新兵差点要撞到自己的时候,计戍寻眼疾手快,一个揽臂把她的位置调转到她的身前,顺势转身。 应樱自己头晕眼花,根本没看清他是动了手还是动了腿,反正一瞬间的动作。 那个小同志直接被他撂倒在地,后背冲下,力度也不重。 嘭的一下,远处同一个排的其他军人纷纷看过来。 为首负责的军官快速跑过来,他个子比计戍寻矮上一点点,一身迷彩色训练服整齐,领口处有星星标识,戴着帽子,皮肤黝黑,五官端正。 应樱往他手臂处看,只看见他左臂口袋镶着臂章。 ‘中国人民解放军特种部队’ 刘昭山在看见计戍寻的瞬间,眼睛瞬间就亮了,激动了一瞬,然后迅速站直,向计戍寻敬了个军礼,声音粗犷有力:“69集团军特战第69旅!野狼突击队刘昭山!队长好!” 他那一声队长叫出去,身后排着队的士兵看过来的目光更加炙热了。 虽然他们没有发出一声,但是应樱从他们的眼神里,看出了对计戍寻从好奇到敬畏的情绪。 计戍寻没有说话,只是站直身子,行了一个注目礼。 没有任何多余动作。 随后。 “队什么长队长。”计戍寻瞥他一眼,一脚踢上去:“不怕霍琼知道罚你。” 刘昭山反而笑了:“霍队长不会的!” 霍琼是计戍寻离队以后,接任的新一任野狼突击队队长。 以前和计戍寻是战友,但是在其他队伍。 这些事军营里的人都知道,所以当刘昭山管计戍寻叫队长的时候。 新兵们纷纷震撼,恨不得眼睛都粘在他身上。 因为这是他们第一次亲眼见到,那个传说中从西南边境头号恐怖组织地牢里,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野狼突击队队长。 “不好意思啊队长,刚刚差点伤着这位女同志。”刘昭山看向应樱,很是稀奇,因为之前在部队里从没见过计戍寻身边有过异性,他投以一个抱歉的表情,应樱笑着摆摆手。 计戍寻看了一眼刘昭山身后自觉排列成队的,用眼神问他。 “刚分过来的,难训的很。”刘昭山叹了口气。 “待会儿有空么?”计戍寻问。 “有,我让老齐代我一会儿,”刘昭山拿出手机给战友发微信,同时说:“寻哥,你可算回来了。” 计戍寻转身,看了一眼应樱,她回给一个懵懂的眼神。 他似笑非笑,对刘昭山说:“有点事请你帮忙。” …… 计戍寻把应樱交给刘昭山以后,自己去了办公楼,去见陈达。 陈达也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回来,计戍寻站在门口,站直行注目礼,“首长好。” 陈达放下手里的保温杯,赶紧招呼他进来,“怎么突然过来了。” 计戍寻没把带应樱过来特训的目的讲出,坐下以后,把自己最近在味觉上的恢复情况报告给他。 陈达在听到这些以后,非常激动,连拍了好几下大腿,“好啊,好……” “能不能好还不一定,所以您就当随便听一耳朵的事儿。”计戍寻说,他抿了口茶,颔首:“您这茶不错。” “你就按部就班的配合治疗,你的情况我对上面暂时保密。”陈达问他:“用不用我让部队这边的大夫们再给你看看?” 他指的是负责心理治疗的军医。 “没事儿,人家都忙。”计戍寻婉拒,轻笑一声:“都不是部队里的人了,别麻烦人家。” 陈达听到这样的话,有些不悦,“这说的什么话……戍寻啊,你应该知道,不管是我个人还是部队方面,都是非常希望你能够回来的。” “像你这样优秀的同志,对于我们战区甚至全国,那都是非常大的损失。” 举着茶杯的手指悄悄抚过杯身,计戍寻敛着眸,没有说话,只是微笑。 办公室里安静了一阵子。 “本来也是打算,这阵子联系你的。”陈达喝了口热茶,喟叹一声,他原本闲适慈祥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计戍寻和自己这位首长对视,察觉到不对劲。 紧接着,陈达就说。 “最近,我们的情报力量又查到了黑曼巴的消息。” 他手里捏着的力度倏地加大。 “嗒!” 计戍寻把茶杯重重地磕在桌面上,神色阴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白白:这两章又名《樱樱军训受难记》 *计戍寻行注目礼因为他没穿军装,没穿军装是不敬礼的哦。 *69集团军特战第69旅野狼突击队这个是我编的~我国的特战力量没有69旅(知乎资料) 第35章 奶香小桃酥 “那个, 给您水。”刘昭山递给应樱一瓶矿泉水。 应樱坐在空旷的室内格斗场边缘座椅上,她答谢接过,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刘昭山拉了把椅子坐在她旁边。 应樱没想到, 计戍寻竟然让这位刘先生教她防身术。 练了没多久,但是她累得很快。 “抱歉啊教官, 我这没练多久就不行了。”应樱握着水瓶,有些不好意思。 刘昭山常年在部队里,很少见她这样软软绵绵的小姑娘,说话都下意识放低声音:“没事儿, 女子防身术不就是给体力不如男人的女性们准备的吗。” 应樱往门口看了看,搭话:“计…戍寻呢?” “队长应该是去找我们首长去了。”刘昭山说。 她点点头,想问, 但是又不知道合不合适。 就这么安静了片刻,应樱试探着问:“我听说, 他已经不在部队了是么。” “对,”刘昭山说完,挠了挠后脑。“也算是在吧, 前段时间寻哥身体不好。” “嗯,我知道他的情况。”应樱说完, 又觉得自己说的太绝对了, 补了一句:“大概知道。” 她想起之前计戍寻刚回计家的那副模样,想起他每天食之无味却习以为常的模样。 “刘教官,他的病因…您知道吗?我想了解了解。”应樱一直小心翼翼的, 她怕对方为难:“不好说也没事的…” 他摸了摸鼻子, 像是在犹豫。 计队长能把这小姑娘带到部队来, 特地让他们战友帮忙给训练, 那关系肯定是不一般的, 刘昭山看得出来。 “寻哥在野狼当队长的时候我还没进呢,那时候就一预备。”他尽可能将能说的,都告诉她:“寻哥可厉害了,他可是我们区的赫赫有名的战士,就说有他在的野狼突击队,就没有完不成的任务。” “但前几年的时候,寻哥因为一次重要任务的失误…遇到了危险。” “受了重伤,心理方面一直都调整不好,他是要强的人,自己申请往下退。” “但是应小姐你不知道,培养出一个优秀的特种兵需要非常多的人力物力和时间,但凡能留,部队都会把他们留下,不上战场也是可以做教官一直带下去的。” “所以我们首长就压着他的申请,只是给寻哥放了长期假。” 刘昭山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十分用力,眉头都皱了:“哎,他本来能更牛逼的,至少不至于这样。” 正说着这时候,室内格斗场门口的铁门传来吱呀吱呀的声音。 两人齐齐回头。 室内格斗场在二楼,计戍寻上了楼,这会儿刚打开门,往他们坐着的方向看了一眼。 刘昭山见他来了,赶紧起身小跑向他,站定。 计戍寻稍作侧头,听他说。 “队长,这个女同志…我也不好太多冒犯,要不还是你来。”他说。 计戍寻就猜到估计他也教不了应樱太多,边往里面走,边问:“都干什么了?” “热身完毕,说了点儿理论知识。应小姐在力量方面跟普通女生比挺不错的。” 应樱自然听不到他们的对话,坐在原地眨着眼睛,看着计戍寻走到自己面前。 “累么。”计戍寻俯看着她,问。 应樱摇摇头,赶紧放下水站起来。 计戍寻拍拍刘昭山的肩膀,招呼他,对她说:“先用他给你演示,学会了跟我实战。” 刘昭山走在最前,应樱望着前面脱了外衣,上身穿着黑色T恤依旧显得宽肩窄腰的计戍寻。 走在他身后,视线被他后背挡着,甚至看不见前面的刘昭山。 这时候他忽然回头,似嘲非嘲的:“多少学点儿,遇事别总挨打。” 计戍寻的用心应樱看在眼里,她抿住嘴唇,使劲点头。 三人走到格斗场的地面上,应樱在几步外看,计戍寻和刘昭山面对面站着。 刘昭山没想到有一天能和自己的偶像一对一站在这格斗场上,眉飞色舞的,能看出兴致。 “应小姐,现在我就扮演女性,寻哥来对我进行武力侵/犯。”刘昭山一边讲解一边和计戍寻摆好位置。 “如果有人抓住你的头发,把你摁在地上殴…殴打!”刘昭山还没说完,计戍寻直接一步到位,拽着他的头发,一下把人放倒在地。 应樱甚至都没看清计戍寻的动作,她瞪大眼睛。 刘昭山倒在地上,尴尬地咳嗽一声,“这时候咱们怎么反抗?” 应樱摇头。 “我们这个时候用最近的手摁住他抓咱们头发的手臂,保护头发,并且控制歹徒的手。”刘昭山一步步地教,他抬起自己的腿,踹向计戍寻直立着的膝盖:“接下来,用咱们的腿,用力的踹他的膝盖,直到他承受不住倒下。” 计戍寻当然不会被踹倒,他象征性地后退,随之放开拽着刘昭山的手。 刘昭山一个打挺站起来,问她:“看明白了吗?” “明白了。”应樱牢牢记在心里。 “行,那咱继续下一个场景。”刘昭山不着痕迹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嘶,说是演示,这寻哥可真不省劲儿。 计戍寻看他一眼。 眼神在说:跟你,有必要玩虚的? 刘昭山悻悻乐了一声。 紧接着,刘昭山又教了好几个场景下,被歹徒用不同姿势挟持时候反击的措施。 教完,他称自己有事赶紧走,离开了训练场,中午等他们在食堂一块吃饭。 应樱看完一遍以后,目送刘昭山离开,挥挥手:“刘教官再见。” 她一转身,吓了一跳,计戍寻不知道到什么时候凑近她,俯着身,盯着自己。 “还目送。”计戍寻黑眸黢深,手背到后面,揶揄似的:“他人怎么样?” 应樱察觉不出他的真实情绪,却勾着两分笑:“刘教官很好,教我的时候很耐心也很温柔。” “哼。”他轻哼一声,拉着她的手臂走到格斗场中间。 “因为是实战,我会放轻一点,但不会温柔。”计戍寻弯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平视着她,翘唇:“准备好了吗?” 他一俯首,随意的一个动作,就有了猛虎下山眈视敌手的味道。 应樱心底一颤,“唔,你不会要打人吧。” 计戍寻轻笑一声,随后进入状态,一步向前双手拽出应樱衣领,将人猛地带近自己。 吱吱——应樱的运动防滑鞋底在橡胶地板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 他问她:“被人拽住衣领怎么办。” 他迅猛的速度和几乎无法反抗的力量让应樱双腿发软,应樱脑子里想起刚刚刘教官演示的,她双手握住他的手腕,咬牙使劲,重心向下坐,挣扎几下后坐到地上。 计戍寻被她带着俯下身,始终拽着她的衣领,手臂上的青筋攀附着,透着骇人的力量感。 应樱坐到地上以后,喘着气,对着他冷淡的眼神,用了力气,用双腿多次踹击他的腹部,一脚比一脚用力。 “歹徒”感受到疼痛,放开了她。 应樱侧身一个打滚爬起来,赶紧“逃跑”。 跑了两步,她折回来,赶紧过去问:“没事吧,我没有踢疼你吧?” 计戍寻拍了拍腹部的衣服,“没事,如果踢肚子没用,直接往脸上踹,不是教你了吗?” “我知道,但是实训的时候不用吧。”应樱看着他低头时候五官立体的侧脸,小声说:“怕把你脸踢坏了,影响你颜值。” 她这话一说,对方反而笑了。 两人本身站的就近,稍微一对视,谈话吐息都能感知到。 运动一番,人热了起来,应樱在加粗呼吸的同时,撞进他玩味的眼神里。 他突然揽住她的后腰,两人顷刻之间靠近。 “觉得我帅么?”计戍寻问。 计戍寻十八岁进了部队,每天在风里泥里摸爬滚打,身边都是大老爷们,一上战场命都可能保不住,脸又如何。 都到了奔三的年纪,遇到还这么年轻的她以后,他才有发现自己有了打量自己外表条件的需要。 应樱的拳头抵着他的肩胛,绯红从脸颊爬上眼睫尖尖,她偏开眼,“一,一般…” 计戍寻轻哂,下一刻毫无预兆的抱起她的腿,把人面对面扛在了肩上。 应樱惊呼出声,整个人头朝下,心跳都漏了一拍。 “你干什么!” 计戍寻捏着她腿的手更加了力度,捏疼她,代入情景,声音低沉:“弄死你。” 应樱才发现他已经开始下一个实训了,她用胳膊勾住他的脖颈,用小臂使劲回勒,攻击他脆弱的颈部,让他窒息。 察觉到他的反应,应樱双腿发力,攻击他的肋部,中心下压,被迫计戍寻放倒自己。 应樱的腿夹在他双腿之间,拌了下他,结果计戍寻没能把她稳稳放下,两人齐齐倒在地。 在瞬间,计戍寻抬起手掌放在她脑后,应樱倒地的时候,后脑只是磕在了他的手心里。 “啪沓!”一声较重的声响在空档的格斗场里回荡。 应樱喘着,感到身上撑着的人用手捏了捏自己的后颈,让她放松。 计戍寻从她颈窝处抬起头,拍拍她还死勾着自己脖子的手,有些无奈,“应樱,松劲儿了。” 他脖颈处的脉搏跳动在自己手掌里跃着,应樱触电一般赶紧松开,脸颊猛热:“哦,哦。” 计戍寻撑在自己身上,压迫感和暧昧让应樱喘不过气来。 不行,谁扮演实训里的坏人都行,唯独他不行。 在计戍寻面前…她一点紧迫感都提不起来。 反而。 应樱咬了咬舌尖,暗自懊恼。 心动得要死。 作者有话说: 白白:诶诶,双向暗恋的阶段现在是(嘻嘻) 【单数章节,继续留评收红包!】 第36章 水果双皮奶 水果双皮奶 应樱练累了, 正好到了中午食堂开饭的时间。 计戍寻带着她往部队的食堂走去,中午的阳光又烈了好几度,晒得应樱脸颊发痒。 她随着他走在路边, 应樱看见所有去向部队的都是排着整齐的队列,有的齐刷刷跑着, 有的甚至是吼着军歌。 这场面,应樱在军训的时候见过,但是那时候主体都是学生们,很是松散。 应樱被他们震耳欲聋的声音震撼着, 走路都忘了看路,眼睛一直在旁边那些穿着迷彩服行动整齐划一的年轻人身上。 看得太入迷,好几次都撞到了计戍寻的后背。 “看路。”前面人淡淡提醒。 应樱这才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 认真走路,甚至故意走得扳正些。 在这样严格纪律的环境下, 人的精神气都会不一样。 计戍寻偏眼瞥了她一眼。 她冷不丁突然走路板板正正,恨不得踢正步的模样,更多一分憨萌。 他抬头继续目视前方, 无意间扯了扯唇角。 “我想起之前看过的电影。”应樱往前快走几步,和他并肩, 好奇地问:“除了身体对抗以外, 你们会有那种心理上面的博弈吗?” “当然。”计戍寻走近部队食堂,已经闻到了熟悉的饭香味,这股大锅饭的味道, 让他瞬间想起了之前那十年部队生活的回忆。 “所有任务的基础都是避免正面冲突, 因为一旦真刀真枪地打, 身边的战友难免会遭遇伤亡。” “审讯的时候, 对峙的时候, 包括网络攻防战,都得会动脑子。”计戍寻说。 “其实比起肉身。”他俯首,告诉她其中的道理:“制服敌人的精神,才最有价值。” 应樱抱着手里的矿泉水瓶,抬头看他,计戍寻站在烈阳之下,格外刺眼。 她眼睛一眨,“怎么办呢?” 两人走上食堂的台阶,靠近食堂正面的侧门,计戍寻替她撩开透明塑胶质地的门帘,应樱缩着头率先进去,小声道谢。 擦肩的时候,应樱听见他慢悠悠的嗓音。 “很简单,和身体对抗的时候一样蛇打七寸。击溃他的信仰就可以。” 计戍寻带着她在特殊通道的窗口取了午饭,偌大的食堂,中午这么多战士在排队取饭吃饭,周围的环境竟然一点都不嘈杂。 应樱点了和其他人一样的普通餐食,在众多菜品里挑了几个肉菜和素菜,配米饭,最后舀了一碗汤。 她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本来还还怕别人打量这完全不属于部队的她,结果应樱发现周围的战士们,不管是领导还是普通士兵,他们都低头安静的吃着饭,速度很快,偶尔会小声交谈一两句,目不斜视,吃饭的时候腰背都坐挺得直直的。 “怎么不吃。”计戍寻端着不锈钢餐盘走过来,见她坐在原地发呆。 应樱回神,摇摇头,端起筷子,小声跟他说:“没事,我就是觉得这儿的人特别有纪律。” 计戍寻轻哂一声,也抬起筷子,“你看见的,在部队都是很基础的要求。” 她看了一眼他餐盘里的两个白面馒头,默默记下计戍寻喜欢吃面食的习惯。 虽然他说话很少,但是应樱能很明显地感觉到,计戍寻在部队的时候,整个人神经非常放松,很踏实。 跟在计家当家主的那副端着架子的冷模样完全不同。 应樱今天见了世面,又运动了一番,心情和胃口都大开。 她弯着眼眸,学着其他战士大口吃饭,吃得又香又投入。 . 这几天,应樱一直都和计戍寻去部队训练。 奇怪的是,计戍寻常常让她先自己去练体能,然后消失一会儿,过了一两个小时才回来。 但是计戍寻的是一般都和部队里有关,她不方便问。 早上七点半。 今天还要去部队,计戍寻起来的时候,发现卧室外总有动静。 计戍寻洗漱完,衣服还没换,皱着眉打开门,主卧的门正好对着厨房的门口。 他一眼看过去。 应樱围着围裙正在厨房里钻来钻去。 应樱从模具里把压出花瓣形状的绿豆糕摆好,她俯身,盯着这些晶莹剔透的花瓣绿豆糕,笑得甜丝丝的。 她从柜子里把食盒取出来,一个个放进去。 “干什么呢?”计戍寻的声音突然响起。 应樱吓了一跳,回头,看见他已经换上出门的衣服站在自己的身后。 他往应樱身后看了一眼,“大早上捣鼓什么?” “刘教官这些天一直带我,挺辛苦的,我就想做点绿豆糕给他。” “正好,我做点儿,其他人也能吃上。” 她回头,从盒子里拿出一个,捏着软软的绿豆糕抬起胳膊递给他,笑着:“抹茶蔓越莓绿豆糕,夏天吃一个,解暑!” 计戍寻没有大早上吃甜品的喜好,更烦一早就甜腻,但是。 他看着她,默默握住应樱的胳膊。 应樱被他拉向前,惊了。 计戍寻握着她的手腕,低头凑近,将小巧的绿豆糕咬进口中。 他动作快,在一瞬间嘴唇擦过了她的手指。 计戍寻的嘴唇很薄,带着温温的感觉,与她手指相触时却烫得应樱后背发麻。 应樱如触电一般缩回手,盯着他咀嚼着的模样,背过手去,手指扣在一起。 绕来绕去。 计戍寻眼底映着她有些不自在的模样,扬了扬眉,意味深长道:“好吃。” 说完,他转身出了厨房。 应樱背着他把食盒盖上,过了半天,悄悄笑了。 “好吃就行…” 吃完早饭,应樱跟着他按例去部队。 “防身术我已经学会了,自己在家锻炼锻炼也可以…”应樱坐在副驾驶,窗外的风掀起她的刘海,有吹得有些乱。 她胡乱归着头发,跟旁边开车的计戍寻问:“你最近是有要经常去部队办的事吗?” 计戍寻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手撑着下颌,沉吟片刻,似是而非地“嗯”了一声。 “哦…”应樱慢慢扭回头,继续看窗外高速下面的城市街景,小声嘟囔:“那你带我干嘛…” 计戍寻瞥她一眼,调了调坐姿。 “你不挺喜欢去么。” “是有一点点。”应樱笑了一声,想起个事,一拍大腿,凑过去问他:“你今天从部队回来以后有空吗?” 他稍作眯眼,问:“你要干什么?” …… 应樱今天练得少,计戍寻开完会回来以后,带着人去了户外的射击场。 射击场靠着山,空旷中混着些难以捕捉的火药味。 应樱看见前面站成一排正在准备练习射击的士兵。 她还想往前走走,被身后的人拉住,应樱回头用眼神询问他。 计戍寻把人拉到这边棚子底下,低头,“就在这儿看看得了,别往前去。” 应樱到嘴边的一句“为什么”还没说出口,远处一阵砰砰砰的射击巨响毫无征兆地响起。 她根本没听过这样猛烈带着强攻击性的声音,吓得失声轻叫,下意识抓着计戍寻的胳膊往他身边凑。 计戍寻把人护在身后,侧着用身子替她挡着些,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但是可以给她些心理安慰。 这些枪响一直连发,压得应樱都有些喘不过气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 或者说…正常人,其实都会有这样的反应。 她望向远处或者匍匐或者站着练习射击的军人们,眼睛禁不住随着声响一眨一眨的。 手指揪着他的衣服,应樱闻着他T恤上的洗衣液味道,安心下来,她抬头,看向一直凝望远处的计戍寻。 他看着那些,眼睛都不眨,线条刚硬的下颌线绷着。 明明都是听到枪声会生理性害怕的普通人,可就是有那么一群人,通过不断逾越自己的恐惧底线,端起枪,舍死忘生,成为保家卫国的军人。 计戍寻也是其中一个。 “你能看清他们打得准不准吗?”应樱缩在他身边,提着嗓门问。 “离得太远,只能看清一部分。”计戍寻的视线扫了一圈,默默来了一句:“还得多练。” 他听着这些枪声,觉得熟悉,可却又让他想起那些。 那些只要一摸枪,就浑身发抖,不停冒冷汗的日子。 枪是军人的命,没有枪,摸不了枪,跟废物没有区别。 莫名的,他有些怕应樱再问下去,问到他还无法克服的病症,问到他那些不想向她袒露的弱点。 计戍寻握住应樱的手腕,带着人离开。 应樱还有点没看够,频频回头,“我们这就走了?” “下次有机会再来。”计戍寻说。 身后枪响不断,应樱最后再望了一眼那群迷彩色,转身,跟着他离开。 …… 离开部队以后,计戍寻应约答应跟她去个地方。 计戍寻按照地址,开到地方的时候,发现是个甜品店。 车不好停,计戍寻开远了几百米找到一个临时停车场。 两人走着去甜品店。 “您的蛋糕。”穿着浅色工作服的工作人员把装盒的蛋糕递给她。 应樱捧过来,在透明的塑料缝隙里看见里面装扮漂亮的粉白色奶油蛋糕,她连连道谢。 计戍寻在旁边看着,不解,倚靠在台沿,“你还需要买蛋糕?” “今天的日子一定要吃外面买的蛋糕。”应樱捧着蛋糕,在他面前晃一晃,笑着。 她一笑,计戍寻眉宇也舒展几分,“什么日子?” 他跟在她身后出了甜品店,门一开,热气扑来。 这条街道都种着凤凰木,六月份正是盛花期,一抬头如羽毛一般的绿色枝叶遮掩保护着火红夺目的花簇,随风摇曳,时而隐匿时而显现。 之前在大学门口那棵巨大的凤凰树下看见计戍寻一样,应樱走在他身边,觉得他这个人与凤凰木异常相搭。 高调耀眼,仰首傲视,涅槃轮回,抵抗着风尘污浊,桀骜不驯。 “计戍寻。”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今天看见的那些练习射击的军人,耳畔的枪声和这凤凰木叶迎风摇曳的声音交织。 她叫他一声,问:“你为什么要当兵?” 火红色在计戍寻的眼眸中一闪而过,他眯了眯眼睛,低头。 半晌。 他缓缓告诉她,嗓音平静沉凉。 “你知道我父母怎么死的吗?” 应樱愣了。 烈阳之下,刺眼灼肤。 “杀手钻进了他们的卧室,半夜,一刀致命。” 作者有话说: 白白:计戍寻的故事会一点点揭开哦 第37章 芒果毛巾卷 沙沙—— 凤凰木持续摇曳着。 应樱嘴唇动了动, 脑子宕机一般,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反应。 椿院二楼角落的那个卧室…… 是不是就是…… 她的反应在计戍寻的意料之中,他刚想安慰她, 一抬眼,神经倏地紧绷起来。 应樱还在被信息冲击后的慨然神伤中, 突然被计戍寻碰了碰胳膊。 他小声说:“应樱,看你身后楼上。” 应樱转头,抬起,猛然又惊了。 他们身后这栋写字楼上, 大概六七楼的高度,有一个女孩子坐在楼顶,双腿已经荡在半空中。 她捂住嘴, 急切地抓着他,“怎么办!我们, 我们快去!” “走。”计戍寻抬腿跑起来,同时拨打电话给公安和消防。 应樱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她生怕自己再慢一点, 那个陌生的女孩子就会一跃而下。 应樱登上顶楼的时候,女孩坐在边沿, 身上穿着漂亮的裙子, 低头一直在看手机。 “姑娘……”应樱一开口,声音都在颤,她拼命克制住, “这楼没有护栏…你要不换个地方透气…不安全。” 女孩听见声音, 缓缓回头, 看见站在自己身后的两个人。 她面如死灰, 仿佛没有任何生的念头, 她将视线放在应樱的身上,默默开口:“你别过来了。” 应樱突然停下凑近的脚步,慌乱之中她脑子宛如一片浆糊,“呃,你,你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能和我说说吗?分享出来,心里好受些。” 计戍寻站在应樱身侧几米的位置,他的位置,和应樱,轻生女孩形成一个三角形。 他用沉静的目光不断打量着她,没有说话。 应樱同为女生,看上去又没有任何攻击性,这个时候由她来试图开导是最好的选择。 女孩低头,看着直播界面不断滚动的弹幕。 上面不断弹出来的文字还是那么的刺眼,难堪。 【玻璃心没救,还不如死了】 【天天说自杀,也没见她真去死啊】 【想给她p个遗照】 【大家生活都辛苦,买什么惨,有病】 【活着也是供大家骂着玩的东西,赶紧死】 “他们都想让我死。”女孩盯着屏幕。 “他们不就是想让我死么……” 应樱不知道她口中的“他们”是谁,但是她能肯定的是:“你不能如他们愿呀!他们恨不得希望所有人都过得不好。” “你应该再看看那些爱你的人,有很多,你认识的,你不认识的,其实爱你的人比恨你的人要多得多。”应樱悄悄挪步,她说:“我能明白你的难过。” 天台的风钻进鼻子里,到了嗓子,一片凉涩,应樱告诉她:“我小时候被我继父关在家里,打到重伤。” “那时候没有人救我,我也曾经想过一死解脱。” “因为真的很痛。”应樱声音颤抖着。 女孩听见,视线从手机上抬起来,看向她。 “但是,如果他们可以不负任何代价继续舒服地活着,继续伤害别人。”应樱对着她的眼睛,将一股坚韧用这样的方式传递给她,“如果是我,我死不瞑目。” “他们在网络上为所欲为,自以为没有任何约束。” 她又往前走了一步,打开自己抱着的蛋糕盒子,蹲下身,将生日蛋糕取出来。 同时说着:“错的不是你,是他们。” “你不该为他们的错误付出代价,说难听了,该死的是他们,不是你。” 蛋糕随着她剧烈奔跑已经有些碎了。 应樱切了一块还算完整的蛋糕,双手捧着,向她。 她投之一个冁然的笑,“今天是我生日,陪我吃一口蛋糕好不好?” 应樱把蛋糕放在离她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往前推了推。 “这家蛋糕可甜了。” 应樱做完这个举动以后,女孩已经泪流满面。 她抽泣着,摸了摸那块蛋糕的纸盘子,哽咽失语。 女孩右手一松,手机脱落,从高楼坠落。 最后掉在地面上,碎得零散,声音回荡到顶楼。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在旁边保护的计戍寻忽然上前一步,揽臂圈住女孩的腰,一个用力把人从楼顶边沿抱了下来。 女孩一倒在地面上,仿佛得到第二次生命一般,哭得放肆如孩童。 应樱过去,搂住她,不断安慰。 计戍寻坐在地上,瞥了一眼抱在一块的两个女孩,松了口气,“吃蛋糕就下来吃。” 消防员和警察从外面涌入,女孩得救。 女孩被医护人员送走之前,还拉着应樱的手,红着眼睛对她说了一句。 “生日快乐。” …… 应樱后续得知,这个姑娘本就有心理疾病,喜欢在网络上分享自己的生活,这是她对外界吐露心声的唯一的渠道,可是却遭受到某些别有用心的网友的嘲讽甚至谩骂长达一年多之久。 她已经足够坚强,可还是被逼到了绝境。 “计戍寻,你说那些网暴的人,会得到报应吗?”回家路上,应樱坐在副驾驶,一直都没能从女孩的遭遇里回过神来。 “会,就算是匿名发言的,也一样能被揪出来。”计戍寻单手扶着方向盘,他从后视镜用余光看了一眼她, 应樱默默点头,还有些难过,“那就好。” “你没事儿?”计戍寻驾驶着,同时往两边街道观望着,“这个时间没有蛋糕店开着了。” 应樱抬头,“嗯?” “你生日。”他说。 红灯时计戍寻把车停下,他在这个时候和她对视着,将她下午时候说的话记得清清楚楚:“不是说,生日这天必须吃外卖买的蛋糕么。” 应樱没想到他竟然惦记的是自己的事,她有些感动:“哎呀,就是图一个仪式感。” “蛋糕回家做一个就好。”车间昏暗,应樱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笑的温温柔柔的:“今天做了比买蛋糕还有价值的事,这个生日很有纪念意义。” 计戍寻说:“嗯,你救了个人。” 车子启动,她随着惯性重新靠近座椅背里,应樱叹了口气,“希望她以后能生活得开心一点。” 回家以后,应樱给自己做了个蛋糕。 已经很晚了,她就做了个两人份很小的蛋糕。 蛋糕快好的时候,门口有人敲门。 这么晚了,不知道是谁。 应樱摘了围裙,擦干净手,在玄关处的监控里看了一眼,是个外卖小哥,她对着监控问:“您好,我没定外卖。” “请问这是计戍寻计先生的家吗?”快递小哥问。 应樱不解,“是。”然后把门给他打开。 她一开门,正好快递小哥从地上拿起东西。 几十枝白/粉玫瑰构成的花束在快递小哥怀里,呈在应樱眼前。 她阔圆眼睛,讷讷开口:“这,这是。” 快递小哥把花递给她,微笑道:“这是计先生订的花,还有一些晚餐。” …… 应樱送走快递小哥以后,应樱捧着花回头,正好撞上洗完澡从卧室出来的计戍寻。 他换上了家居服,头发还有些湿,黑眸清亮,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到她怀里的花,问:“喜欢吗?” 应樱诧异,“这,你送我的?” “嗯,你不过生日么。”计戍寻故作平常,走到餐桌接了杯水,他端起杯子时看了她一眼,“我听别人说,送花比较合适。” “听别人?”应樱尾音上挑,走近他,低头闻了闻花香,露出几分俏皮:“问了谁?” 计戍寻似乎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他偏开视线,默默说:“…方子。” 应樱脸颊上的笑涡深邃几分,轻笑几声。 他听见她笑了,怔松半晌,“送的不对?” 应樱摇摇头,把花抱得更紧了,“我很喜欢,还没人送过我花。” “以后会有更多人送你。”计戍寻笃定道,他说完,又问:“过了今天多大了?” “二十一。”她回答。 计戍寻放下水杯,帮她把晚饭外卖拿过来,轻笑一声:“还小孩儿呢。” 应樱刚想反驳,转念一下,计戍寻比她大八岁,如今已经是摸上三十岁边的人了。 三十岁的人看她这二十出头,是挺小的。 她努努嘴,把花放在一旁,小声说:“不小啦。” 已经是大人了。 计戍寻把点的晚饭拆开摆好,应樱把做好的草莓蛋糕捧出厨房,放在餐桌最中央。 两人做好,计戍寻替她倒上一杯果汁,问她:“许愿么?” 应樱倒是没有许愿的习惯,但是今天气氛正好,“可是,没有蜡烛啊。” “不需要。”计戍寻起身,去衣架上从外套里拿出他那用了很多年的打火机。 他握着金属质地的打火机,举在蛋糕上方,“嚓”地一声打出火苗。 两人默契地对视上。 计戍寻挑眉,示意她可以继续。 应樱抿起嘴唇以克制自己翻涌的欣喜和心动,她对着那蛋糕上的火苗,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默默许愿。 半晌,应樱睁开眼睛,看他:“好了。” 计戍寻把打火机凑近她,“吹灭。” 应樱探了探头,猛吹一口气,把打□□灭。 计戍寻一动手指,把金属盖盖上,清脆的声音十分悦耳。 “许了什么愿?”他问。 应樱帮他切蛋糕,笑了两声,“说出来就不灵了。” “吃饭吧。”计戍寻轻哼一声,不再追问。 应樱点点头,就在她低头用小叉子挖蛋糕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他的嗓音。 “生日快乐。” 他说。 应樱动作一顿,握着叉子的手小幅度地颤了下。 她从懂事以来,生日都是和妈妈过,而且也从不任性的要礼物和蛋糕,每次身边同学要过生日的时候,她常常听见她们讨论,今年自己的生日要定哪家蛋糕店的蛋糕,要邀请多少朋友出去吃饭,她们脸上的那种期待和兴奋,在应樱眼里是多么奢侈的感情。 这是她第一次和朋友一块过生日。 在二十一岁的生日这天,收到了花。 心动的人,送的花。 “谢谢。” 她回。 谢谢你,计戍寻。 作者有话说: 白白:过生日啦樱樱~ 【单数章有红包评论哦】 第38章 奶油酥皮泡芙 应樱本以为, 轻生女孩的事就这么过去了。 但是没想到的是。 应樱的up主账号一夜之间涨了一万多个粉丝。 她一睁眼,人都傻了。 应樱忘了,当时女孩想跳楼的时候, 正好开着直播,而这个女孩在网络平台上的账号, 正好和应樱是一个平台。 她顺藤摸瓜,找到了那些粉丝的来头,昨天下午那个时候女孩直播自杀,有人录下了全部过程。 就着那么几个破碎的镜头和声音, 就有人认出了她的身份,并且为她的善良而感动。 这一回,应樱在平台上因为救人这一个事大火, 甚至挂在热搜上。 现在热度持续增加着,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有网友阴谋论, 甚至推测这是女孩和应樱合伙的一场炒作。 应樱来来回回翻那个录屏,最后停在几帧,眯起眼睛仔细看。 “不好了……” . 计戍寻正坐在书房里处理工作, 他盯着电脑屏幕,手里转着钢笔。 “计戍寻…计戍寻…” “计戍寻…不好了…” 小姑娘的声音由远及近。 应樱抱着平板跑到计戍寻书房门口, 假模假式地敲敲门板, 不等他应,直接跑进来。 “又怎么了?”计戍寻放下钢笔,看见冒冒失失跑来的她。 应樱扑到他宽大的办公桌面上, 双肘支着, 托着脸看她:“计戍寻, 帮帮我!” 他靠到椅背上, 环胸, 睨着她,好整以暇道:“说说看?” “你这么神通广大的,能不能帮我删几个视频?”应樱眨眨眼。 …… 应樱用极简的几句话向他完整地解释了事情的全部,计戍寻手里拿着平板,盯着里面的视频。 “你看25分22秒,和…31分9秒。”应樱凑近他,给他拉时间轴,给他指:“这些镜头都拍到你了。” 计戍寻本以为她是在意网上那些诽谤她的话,让他帮忙清理。 没想到。 “你是让我看这些?”计戍寻抬眼。 “对啊。”应樱一心就在这件事上,完全没顾忌到二人现在近在咫尺的距离,她说:“你本来就还有部队的身份,不好就这么暴露在镜头里吧。” 这事对计戍寻并不难。 他不急不缓的,“那姑娘轻生是真,现在大部分人都相信是你把她劝下来的。” “这么一大波流量,能给你带来不少益处,”计戍寻向她最后确认:“你确定要我删干净?” 一是,她不想让事情发酵得太厉害,保护那个女孩,给她一些恢复心情的空间。 二是…… 如果放在以前,应樱也许还会可惜这发财的机会,毕竟她一直想早些独立,带母亲搬出计家。 但是现在,她只顾计戍寻。 应樱看着他,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 “好,半个小时太快,引网友怀疑。”计戍寻明确承诺她:“陆陆续续一个小时,保证不会再有关于你上天台救人的任何东西。” “你最近也尽可能避一避风头别发东西,等时间过去,网民们不会再记得这件事。” 她信他,听到以后放心下来,松了口气,“好,就这么办。” “行了。”计戍寻直起身,用钢笔的笔杆点了点她的脑门,轻笑:“起来,趴在这儿我怎么办公?” 他的钢笔笔杆碰到她的额头,凉得她一激灵,应樱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低头抚平不小心弄皱的文件纸页,悻悻笑两声,拿起平板,灰溜溜地往门外撤。 “那,你,你先忙…” “应樱。”他突然叫住她。 应樱回头,“嗯?” 计戍寻沉吟几秒,几无征兆地说:“今天家里维修,只有二楼书房有空调,你拿东西过来,在这儿待半天。” 今年的夏天确实热,正是入盛夏的时候,没有空调就会热的心烦意燥。 应樱点点头,正好今天要剪视频,计戍寻书房也有空桌子,“那好吧,我去拿笔记本。” 小姑娘出了屋,拖鞋踩在楼梯上的踢踏声逐渐远去。 计戍寻拿起手机,几秒后拨通电话。 他压低声音,直接吩咐:“待会儿找几个维修工,把公寓一层的空调全修一遍。” “啊?哥,怎么一夜之间空调全坏了?”方子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没坏。”计戍寻没什么可跟他解释的,不容置喙道:“没坏就不能修?” “……” “能,都能修!” . 一楼空调都坏了,厨房太热,应樱也懒得做饭。 于是中午就点了外卖,拿到二楼书房吃。 计戍寻给她点了川蜀菜,应樱妈妈就是川省人,应樱随她,从小就喜欢辛辣,这一顿辣菜配米饭吃得她畅快。 计戍寻吃得是另一家,十分清淡。 当他看见小姑娘撅在茶几上吃辣吃得在空调房里都满头汗,一口一口馋吃的模样。 计戍寻轻叱一声,随口说:“又爱甜又爱辣,你口味倒是丰富。” 应樱吃了一大块软米饭,饱的眯起了眼,极有自己道理地说:“人活着不就是为了要品尝酸甜苦辣咸的嘛。” “吃遍了这些美食,才算不白来。” 人生为信仰,为抱负,为了实现价值。 这是他普遍接受的论点。 但是应樱这样说法,他是头一次听说。 “所以我有时候觉得,那些因为身体不好,不能吃辣,不能吃酸的人其实蛮可怜的。” 应樱说到这,举着筷子的手一停,看向他,十分诚恳:“计戍寻,你一定要治好。” 她暗自又给自己鼓劲:“我也会努力帮你的…” 说完,继续吃饭。 计戍寻收拾了厨余,他下楼前再看了一眼她。 应樱盘着腿坐在地毯上,在茶几上吃香喝辣的模样印在他眼底。 计戍寻轻扯唇角,开门下楼。 …… 接下来的下午,应樱就待在计戍寻的书房里。 本来计划的好好的,剪完视频以后再写完后几期视频的拍摄脚本,结果应樱午饭吃得太饱了,饭后一个小时后就困得昏昏欲睡。 应樱坐在小茶几那里,计戍寻坐在一旁的大书桌。 两个人隔着有一段距离。 她看着他一直坐在电脑前,精神集中地工作,一直都没有懈怠过半分。 应樱托着下巴,佩服他的精力。 六日从一大早就开始工作,也不午休,吃完饭就继续。 应樱爬到身后的长沙发上躺着,她侧着身,视线依旧定在远处办公的男人身上。 计戍寻看完东西,时不时用键盘敲下一些批复。 办公用的薄膜键盘敲击出的闷响,带有节奏的,一阵一阵宛如应樱的催眠剂。 她想起昨天没有进行完的话题。 计戍寻在街边跟她说的,关于他父母的死因。 应樱的眼皮子越来越沉。 眼皮一睁一睁的,视线随着动作一开一合。 他昨天的意思是…… 他参军的原因…是因为他父母的死…… 杀手…… 感觉离她,离普通人的生活好遥远…… 怎么会这样呢…… 还没等她思索出什么,袭来的困意将她淹没,应樱阖上眼睛,搭在沙发边沿的手一松,人睡了过去。 时间在忙碌中悄然流逝,百叶窗外的阳光逐渐没落。 计戍寻又看完一份文档,抿了口水,刚打算伸手打开台灯的时候,他余光瞥见在旁边睡得香甜的人。 小姑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的,此刻半侧躺,窝在沙发里。 书房里的沙发挺大,足够她伸展睡得舒服。 计戍寻抬眼看了一下空调的温度。 差张空调被。 计戍寻最终也没有开灯,他站起来去外面拿了条毯子,回来走到茶几这边,盖在她的身上。 应樱睡得深,他这一系列动作产生的声音都没能吵醒她。 有了被子,她睡得更舒服了。 他坐在电脑前也大半天,看见她睡颜时才察觉到自己身上的疲惫。 计戍寻坐到她的身边,腿边就是她头朝的方向。 应樱动了动,头顶蹭到他的腿。 睡意会传染,她睡得太香,弄得他也有些疲乏。 计戍寻靠在沙发背上,微微仰颌,就这么也闭上了眼。 百来平米的二层公寓陷入了一种宁静的氛围。 傍晚的夕阳顺着百叶窗的缝隙撒到办公桌面,以及干净的地板上。 时间和大片红色夕阳被隔绝在外,空气中的灰尘漂浮的速度都仿佛被减慢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 但是在这场酣梦中,一定有某人希望时间可以一直暂停延续下去。 贪恋这片刻的舒适。 方子上楼的时候,脚步声直接让计戍寻从小憩中醒来,他睁开眼,等待着方子上楼。 方子是来送东西的,他走上来,凑近书房的时候,看见屋里面一片昏暗。 他不知情况直接开口:“哎哥,你办公怎么都不开灯…” 大灯开关就在门口墙上的位置,他一个顺手就给开了灯。 刺眼的灯光亮起前一瞬间,计戍寻率先伸出右手捂住了应樱还闭着的眼睛。 方子一进来,就看见他坐在躺着的应樱身边,用手捂着她的上半张脸。 他一看计戍寻,被对方冷淡的眼神瞪了一个激灵。 他压低声音,悻悻道:“要不,我再把灯关上?” 这会儿应樱睡得差不多了,听见动静,哼唧了两声。 计戍寻感觉手心里捂着的睫毛动了动,人应该是醒了,他稍稍松开了一点儿手,低头去问:“醒了?” 应樱双手握着他遮在自己眼前的手,一点点拿开,睡后还有些朦胧的眯眯眼瞧着他,“我睡很久吗……” “还好。”计戍寻起身,接过方子递来的东西,和他谈起了别的事。 应樱趁这个时候端杯子喝了口水,醒了醒觉。 最近方子很少跟在计戍寻身边,也不知道在忙什么,不过好像都是为了他的事。 方子交代了一些事就走了。 应樱看了一眼外面全黑的天,懊恼。 本来就打算眯一小会儿的,怎么一下子睡了大半天。 刚想到这儿,对面站在办公桌前翻阅东西的人忽然说了很相似的话:“睡了大半天,饿不饿?” 应樱脸一热,为了自己的羞耻心本来想说不饿的。 结果还没开口,自己的肚子就一阵畏缩。 应樱啊应樱!你怎么能吃饱了睡,睡醒了就饿啊! 她在心里叫嚣。 计戍寻见她没回答,却露出了那副微表情,心里了然,笑着把东西放到桌面上,“走吧,跟我出去。” 应樱抬头,“去哪?” “朋友约了我,”计戍寻把杯子里的水饮尽,说:“你一块去,随便吃两口。” 朋友? 部队里的? 应樱在心里猜测着。 …… 等到了高级餐厅里,走到吧台边,她看见那个西装革履,慢条斯理中谈吐文雅的成熟男人。 应樱下意识判断,应该不是部队里的。 气质不像。 面前这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是那种完全学会收敛锋芒,浮柔下藏着深沉城府的人。 应该是生意场上的朋友。 沈逾没想到计戍寻还带了人,而且……是个女孩。 他颇为礼貌带笑的看了一眼应樱,然后对计戍寻说:“你该早点告诉我今晚还有女士一起用餐,这样我就订桌了。” “吧台落座,坐久了难免会有些不适。” 应樱下意识看向计戍寻,他看着自己,似乎没打算说话,在询问她的意见。 这样两个气质卓绝又成熟的男性同时照顾自己的意见,让应樱有些难为情,她对着沈逾摆摆手,“没事的先生,哪里都可以。” “那就好。”沈逾过来,替她拉开椅子。 应樱走过去小声答谢。 “忘了自我介绍。”温文尔雅的笑格外适合他这张英俊的脸,他向应樱自我介绍:“我是计戍寻的朋友,沈逾。” “很高兴认识你,小姐。” 计戍寻看着应樱那副明显有些受宠若惊的模样,无奈地偏开头跟调酒师点了杯酒。 有时候他也觉着荒唐。 不知道怎么一来二去的,就跟沈逾这种冠冕堂皇的老狐狸成了朋友。 作者有话说: 白白:隔壁《夏日酸荔》的男主沈逾客串啦,喜欢老狐狸绅士×青涩小盲女设定的可以去收藏一波~ 第39章 早餐酸奶松饼 计戍寻带她来的是一家又有些像酒吧, 但是又像餐厅的地方。 应樱刚坐下没多久,沈逾就告诉她,“今天这家餐馆的晚饭是自助餐, 就在那边,小姐饿了的话请自便。” 她看了一眼沈逾, 余光又看了看在一旁喝酒的计戍寻,她点点头,“好。” 她看得出来,计戍寻和沈逾有需要单独聊的事。 应樱起身, 往自助餐区域走去。 她一路走远,计戍寻的眼神始终没有从她的背影中离开过。 沈逾调走了人,顺着他的目光望了一眼, 笑而不语,喝了口酒, 说:“在电话里我没有太理解你的意思。” “突然把手里的房产交给我代管,是什么意思?” 计家人不知道的是,就算计戍寻不当那个家主, 甚至脱离计家都足够养活自己。 计戍寻这些年挣得不算多,但也已经攒出了房子和车, 以及一些理财产品这些傍身的财产。 沈逾和计戍寻谈生意的时候认识, 明明是在这最尔虞我诈,没有半点真话,只信钱和合同的地方, 两人却格外的投缘。 每次相聚, 也聊不多久, 但三两句, 足够彼此意会。 “过阵子回不来。”计戍寻说着, 他用指腹抚着矮玻璃杯的剔透背身,“遇到事你拿主意就行。” 沈逾轻哂:“你倒是信得过我。” “如果注定没有能信的人。”计戍寻毫不遮掩,他与身边人对视,眼神犀利,“我不如找个最有能力的。” 沈逾知道计戍寻的多重身份,他应下这份差事,就不会出现半分差池。 他突然换了个话题,问他:“那个小姑娘呢?” 计戍寻怔了怔。 “你要走的事儿,没跟她说?”沈逾难得想好奇他这些私事,他想知道,计戍寻会怎么抉择:“你是打算跟她说,还是不说?” 计戍寻沉默了,他垂着眼眸,眉头锁的愈发紧。 他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彻底离开部队,把她追到手,挣钱养家,护着一辈子的理由。 但是唯独那一个。 他放不下。 已经是执念了。 他的心理障碍,他夜不能寐的梦境,都与执念有关。 执念不除,心魔就一直在。 他计戍寻始终都他妈是个随时会犯病的疯子。 心上人在眼前,家国仇在身后。 伸手缺乏资格,回头已是妄想。 “不说。”好似在这一刻才下定决心,计戍寻仰头一口把酒灌进去。 嗒—— 玻璃杯磕在吧台面上。 “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他说:“没必要。” …… 之后的几天,计戍寻出差了,说是要半个月才能回来。 应樱除了在家里录视频,剪辑以外,都忙在联创的项目上。 整个小组不断试验,通过对生产出来的代餐小蛋糕的能量值、蛋白质含量、脂肪含量、碳水化合物含量、总膳食纤维含量,钠含量这些方面进行测定,多次反复试验,调整变量,对比数据和统计分析。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很长时间的数据统计,大家凑在一块讨论,发现从藠头粉添加量这一项和其他数据对比可以看出,随着蛋糕里藠头粉添加量的增加,蛋糕单位质量的能量值,也就是热量值,真的会逐渐降低。 这个试验现象让组里所有的同学都松了口气,应樱一直紧绷的神经也终于能稍作放松了。 不管多么辛苦,只要结果好,那一切都是值得的。 组里的五个人累得瘫坐在实验室里,笑着聊天。 实验结果出来了,之后就需要继续多取一些数据样本,制作成比赛需要提供的格式,基本就可以等待开赛那天的评测了。 “真想不到。”庞花花趴在桌子上,感慨道:“我一个十以内加减法都算不明白的文科生,竟然跟你们做了两个月的实验,还研究出东西了。” “感谢各位大佬带我混,如果有奖金我肯定拿着我这份请你们吃饭。” 应樱收拾着打印出来的数据表,笑着,“其实花花你在咱们组的功劳是最大的。” 庞花花有些懵:“没必要硬夸吧亲爱的。” “我没有硬夸。”应樱一本正经,她回忆道:“如果没有你之前为了那个前任的减肥经历,也不会给我想要做代餐甜点的灵感。” “没有你找来三个学长,咱们更是连比赛都报不上。还有还有,这实验出来,失败的成功的这么多蛋糕你也没少帮我试吃。” “所以。”应樱凑过去揽住她圆润柔软的身子,蹭了蹭,“都要感谢你。” 庞花花听了,眼泪差点绷不住,感动得一塌糊涂。 “呜呜呜,认识你才是我的大福气,樱樱……” “我以后减肥一定健健康康地减,再也不犯傻了……” 三个学长都是铁打的理工男,没见过女生腻腻歪歪的场面,也不懂安慰。 他们纷纷面面相觑,最后也笑了。 . 今天的事都结束了,应樱收拾东西出校门,打算回计戍寻的公寓。 他的公寓比计家要近一些,四五站公车就能抵达。 应樱低着头看手机,走了两步,余光瞥见街边停着的一辆车。 就瞥了一眼车牌,她握着手机的手忽然一僵。 下一刻,在她还没有快步走起来的时候,车里下来了人。 果然是计家的车。 计家所有公用车的车牌号全部都是连着的,所以她认得。 计家槐苑的保镖。 “你们要干什么。”应樱后退,盯着走过来的人高马大的保镖。 “我们小姐请您一叙。”保镖说。 “我跟你们小姐没什么可说的,”应樱想都不想,她瞪着这两三个保镖,“这可是大庭广众之下,你们注意点。” 保镖对视一眼,他低头拿出手机,“小姐说了,如果您不愿意,就请看一下这个。” 说着,保镖把手机屏幕冲向应樱,她定睛一看,心都凉了。 应樱瞬间愤怒,“你们疯了!绑架是犯法的!” “只要您愿意和小姐谈一下。”保镖按照雇主的嘱咐,说:“您的朋友小枝不会有任何危险。” 小枝已经被他们控制在手。 这是应樱都没有想到的,他们竟然连小枝都…… “我跟你们走。”应樱平静下来,说。 保镖侧身,给她打开车门,示意她。 …… 保镖没有带应樱回计家,而是一栋私人住宅。 住宅里,此刻有三个人正在等她。 小枝被堵着嘴,绑在一边的椅子上,满脸恐慌。 计汝月听完计少轩的所有计划,脸色一青,捞起茶几上的水杯一把泼在他的脸上。 哗的一下。 计少轩抹了把脸,冷笑一声,“你干嘛。” “我嫌你脏,给你洗洗。”计汝月站起身,睨着他,“我是恨她,但是用不着这种手段。” 计毅南见势,在中间当和事老,他劝自己妹妹:“但是你想,如果不捏着足以让她曲屈服的把柄,她怎么可能乖乖听话。” “计戍寻出差了,人现在在崇京,根本回不来。” “现在不下手,等他回来了,就没机会了。” “事情办成。”计毅南眼里透着阴,“说不定一个把柄,能控制两个人。” 如果计戍寻足够喜欢那小丫头。 计汝月站在原地,咬牙切齿,怨懑几乎要冲昏她的头脑。 自己干的脏事,竟然最后要等着子女给擦屁股。 这就是她的好爸爸。 “真他妈的恶心。”计汝月把杯子扔到地上,滚在地毯上,她翻了他们一眼,转身要走:“随你们,别再让我看见她。” 计汝月走后,应樱的车刚好抵达。 应樱进了别墅,走进玄关就看见被绑在椅子上的小枝,计毅南和计少轩坐在沙发上。 “把人放了,什么都好谈。”应樱挺直后背,带着股孤勇。 计毅南走过去,一把薅住小枝的头发,小枝被堵着嘴,依旧发出了痛叫声。 “你放开她!”应樱一听到声音,瞬间平静不下去了,她忙着制止他:“我换她行不行?!” “视频备份在哪!”计毅南直奔主题。 备份?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有备份。 应樱没有回答他,而是走上前,“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你先把她放了。” 计毅南睨了一眼她,视频的事被多余的人听到也不好,他想着,然后拎起小枝,带着她去旁边的房间。 门外有保镖,门里面有计少轩,小枝还在他们手上。 应樱不能跑。 计少轩在这个时候慢慢悠悠站起来,走到她身边,“你说说你,惹他们干什么。” 自少女时期以来,计少轩就一直对应樱展露出明显的目的性,好色又猥琐,哪怕她常常避着,可遇到的时候,依旧免不了被他眼神语言各种冒犯。 应樱浑身紧绷,警示着他。 计少轩凑到她身边,伸出手指抚了抚她的脸。 她一个激灵,瞬间打开他的手,警告他:“你别碰我。” “跟我睡一晚。”计少轩的语气格外随便,仿佛在邀人吃饭似,“我保证你在南哥那儿受不了任何委屈。” “今天不把东西交出来,你就走不出去。” “我不会给你们。”应樱笑了,明确告诉他:“我的备份多到我自己都记不住,除非你们弄死我,否则别想删干净。” “你这娘们!”计少轩突然伸出双手控制住应樱的双肩,她应激,直接用左手抓住他右手肘关节,同时用右手猛击计少轩脸上的三角区部位。 “啊!”计少轩痛叫一声。 计少轩不比常年锻炼的计毅南那么强壮有力,反而因为常年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奢靡生活,弄的自己一副亚健康的身体。 应樱下意识只想制服他,把他制服了,剩下一个计毅南,再用命拖时间。 电光火石之间,应樱在击打计少轩面部三角区部位使其疼痛而致使其注意力分散之时,用右手抓住了他右手的手掌部位。 应樱的脑海里浮现着之前刘昭山和计戍寻一起教给她过的动作。 借助身体右转之力,用力掰开计少轩抓着自己肩部的右手。 计少轩不断挣扎,应樱迫使他倒地,用出吃奶的力气,一个用力,咔的一声,她直接拧折了计少轩的右手腕。 再一用力,计少轩的胳膊被她卸了。 “我早就说了!”应樱喘着粗气,把完全没有反抗之力的计少轩踹开,她满眼都带着刚硬的气势,“最好别碰我。” 计毅南听见外面的惨叫声,赶紧出来,就看见应樱把计少轩制服在地的场面。 “你他妈真行。”应樱的反抗彻底激怒里计毅南,他气势汹汹地走向刚刚花费了巨大力气的应樱。 应樱心里暗叫糟糕,自己没力气了。 这一次怕是在劫难逃。 “咚咚——” 计毅南看向门口。 “警察!麻烦开一下门!” 应樱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 等到了…… 她在走出校门口,余光瞥见计家车辆的时候,就给庞花花发了实时定位,以及求救消息。 应樱缓缓抬眸,对上计毅南无可奈何又气急败坏的嘴脸,悄然弯了唇。 计戍寻不在又如何。 她应樱早就不是以前那个任人欺负的软包子了。 被绑架的小枝被救出,计毅南和计少轩被警察带上警车,应樱身心俱疲,缓缓走出别墅。 下午了,夕阳光斜照,把强势闪烁的警灯光都削弱了。 周围人多声杂,颇有种闹剧结束,观众散场的味道。 应樱一抬头,脚步顿在了原地。 不远处,熟悉的人就倚靠在警车旁边。 计戍寻西服外套半敞着,领口扯开,半边脸在夕阳光下被照得发亮。 在千万融光中,他斜靠着,姿态慵懒自洽。 然后下一刻,计戍寻似是察觉到什么,他转头,精准地与她在半空中撞上视线。 不是巧合。 他就是在等她。 疲惫一扫而空,被无限的激动所占据。 他不是出差在崇京市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冲动击退理智,应樱小跑向他。 清风把她的刘海吹乱,伴着薄汗黏在她白皙的脸庞上。 应樱站在他面前,仰着头看他,嗫喏许久。 计戍寻好整以暇地凝视着她,在给她时间开口。 周遭这般确实不是最适合调情的环境,但情绪翻涌来了就挡不住。 各种感情揉在一块,顶到巅峰。 柔软的嘴唇一开一合,应樱满是骄傲,像个讨夸奖的孩子,笑着对他说:“这次我没挨打。” 对视着,计戍寻眸底的笑意昭然深邃,他放下了心中担忧,抬起手。 迎着余晖,在她的头顶摸了摸。 “真棒。” 作者有话说: 白白:本来是英雄救美的戏路,但是我觉得,既然我们樱樱都成长了,还锻炼了!就要让美人在里面制服坏人!然后英雄在外面等着,做她的底气! 【还是单数章~】 第40章 法式猫舌饼干 所有涉事者都被请到了派出所里。 计毅南和计少轩非法囚禁, 绑架,这次是逃不掉了。 而跟着一同前去的计戍寻并没有任何替这两个堂弟说话的意思,他始终站在应樱的身边, 旁观者似的陪着。 根据我国刑法,触犯绑架罪, 按照量刑就算较轻的也是五年以上十年以下的判头。 计毅南和计少轩仗着计家势力在海尧横行霸道多年,这次没有动脑子冲动绑架小枝威胁应樱,没有按计划得逞,彻底栽了进去。 计毅南在警方审问的时候揽下了所有罪责, 始终没有提及中途离开的妹妹计汝月。 应樱和警察做完笔录,坐在外面等。 计戍寻是报警人之一,他是小枝前后报警的, 现在正在里面填东西。 就在这时,方子匆匆忙忙进来, 拿着他不断响铃的手机。 他和应樱对视一眼,发现计戍寻不在,只能默默挂了电话。 应樱觉得有些不对, 问他:“方子哥,计戍寻是不是有事?” 方子刚要说话, 手机又开始响, 他欲言又止,最后低下头再次把电话挂断。 “跟我有关吗?”应樱又问。 方子本来不想说,但是觉得让她知道比较好, 他坐在应樱旁边, 小声告诉她:“本来哥在崇京正谈生意, 这单对计兴挺重要的, 持续大半年的合作。” “都到最后一步了, 他一接到计毅南有可能要对你下手的消息,二话不说撇下其他合伙人和一块去的董事急忙回来。” “单子八成要黄,现在计兴的人到处找他呢。” 应樱诧异地微微长开了些嘴唇,还没等她说话,计戍寻从屋里出来了。 他看了一眼方子,又打量一眼应樱,瞬间了然。 计戍寻面色不虞,似乎暗暗瞪了方子一眼,“跟我出来。” 方子握着那持续响铃的手机,灰溜溜跟在他身后。 两人出了派出所大门。 走廊里留下应樱一人,她品味着方子刚刚说的,一去想象计戍寻接下来要面对的麻烦。 她扣在一起的手指愈发用力,泛白又发红。 …… 不知过了多久,应樱觉得时间久了,事情也都办完,她起身走去门口,想去找人。 她走着,甚至在想计戍寻是不是已经离开处理事情去了。 可是当应樱走出大门以后,她惊讶地看见计戍寻站在一旁垃圾桶边上,站得有些懒,在抽烟。 她走过去,烟味在空气中越来越浓。 计戍寻余光瞥见她走进,把烟掐灭,鼻息间散出一股烟,喉结滚动,颇为性感:“事儿办完了?” “嗯。”她声音轻绵绵的,带着点内疚,“你不是有事吗,怎么没走。” “等你。”他说。 应樱怔松着抬头,对上他坦然深邃的目光。 计戍寻走近一步,“刚刚看你有话要说。” 因为觉得她有话想说却没找到机会说,就一直在外面等她到现在? 应樱心头攒动难捱,她抬起手莫名懊恼地摸了摸额头,然后说:“我想说对不起,害你生意搞砸了。” “你其实不用管我的……这么大麻烦,你怎么办……” “我答应要照顾好你。”计戍寻说话慢悠悠的,眉眼间也没有遇到麻烦时该有的急迫和紧促,他伸手,替她将散乱的头发归到耳后。 他的指腹多少有些粗糙,顺着发丝,抚摸到她耳后软肉的时候,应樱诧然间酥了半边身子。 年龄和阅历上面的差别完全体现在撩拨之中。 应樱自知,他无意间的挑拨,她都挨不住半分。 计戍寻眼见着她耳颊红了,勾唇,“就看不得你有半点儿危险。” “没事儿,不是什么大麻烦。”他拍拍她的后背,让她去找在一边开着车过来的方子,“都过去了。回家,好好睡一觉。” 应樱往前走了两步,有些犹豫地又回头看他一眼,想着他一定是要马上去处理事情。 她扭回头,小跑过去,打开车门上了车。 应樱上了车,隔着玻璃往回望,望着那个还杵在原地似乎在看他们这辆车的人。 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她才默默坐好。 …… 晚上,计家槐苑。 得之一切的计汝月度过了极其煎熬的半天。 哥哥一向偏爱她,所以这次没有警方找到她,她是在意料之中的。 不过就不知道哥哥是怎么在那边说的了,毕竟她出入别墅,监控都查得到。 即便如此,她依旧没办法伪装成没事人一样在家里待着。 计汝月知道这次事情闹大了,不管如何,先保自己才是要紧的。 她缓缓闭上眼,将懊悔和无力阖上。 半晌,计汝月起身,往椿院走去。 在半路上,她遇到个人。 计萧惟。 计萧惟似乎也是要去椿院的,两人面对面遇上时,空气中莫名产生了一股诡异的气氛。 两人散乱的脚步声交叠响着。 计萧惟看上去还是那副处变不惊,清风霁月的模样。 “汝月这么晚去椿院做什么?”他轻飘飘问。 计汝月想了想,心中冷笑,扬起下巴,直接说:“我做错了事,自愿领罚。” 对方轻笑一声,似是无奈。 “如今乱成一锅粥,你应该挺开心吧。” 两人走到椿院门口,计汝月停下,对他说:“我心思肮脏害人不浅,我承认。” “你以为我不知道主意是你出的?”计汝月瞥了他一眼,十足不屑:“我提醒某人,少惺惺作态。” “因为你也没干净到哪去。” …… 计戍寻这一忙就忙了三四天。 应樱也一直不敢打扰,直到这天方子回来拿东西她趁机问了一句,方子还满是骄傲地和她吹牛逼:“生意上的事儿我不太懂,但是我哥是真的牛逼,从里到外牛逼。” “你可不知道,当时那些什么董事的眼神儿恨不得把他围在一块吃了,结果寻哥完全不慌。” “他那个叔叔,背地里拿着哥有精神障碍和丢了打单子的事试图打压他,动摇董事会,结果到了明面上,我哥那叫一个力挽狂澜……”方子环着胸,似乎在回忆那个场面,摇头感叹:“装逼,太装逼了。” “所以,他现在没事了?”应樱听了眼睛也亮了亮,问。 “算是,这两天扫尾呢,顺便休息,就在他办公室里面的卧室,都没怎么出过公司。”方子说。 应樱点点头,然后送走他。 房门被关上,应樱背靠着玄关柜,她深思熟虑,最后做了决定,快步进了厨房。 四个小时以后。 应樱站在计兴大厦的门口。 计兴大厦在海尧市中心的商业中心区,高不可望,每一块玻璃都被擦得反光的大厦让她望而却步,周围不断有进出的人,穿着时髦的白领服装和西服,匆匆忙忙,都有自己奔赴的事。 她看见里面是需要刷身份卡进去的。 应樱刚想进去,又退缩出来。 有点不敢了。 思来想去,她靠边站,站在大厦门口附近一个不怎么显眼的地方,给计戍寻打了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被接起。 “…怎么了。”计戍寻的嗓音很是沙哑,带着些还没完全睡醒的慵懒。 应樱猜出他可能在休息,“你在睡觉吗?那我待会儿再打给你吧。” “醒了。”他直接说,再问出同样的话时明显温柔了很多,“怎么了?” 应樱“嗯”了一声,抬头望着这座大厦,试探着说:“我…我在计兴楼下,给你带了点饭。但是我进不去……” “要不你下来拿一趟吧,送完我就回去了。” 应樱说完,从听筒里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因为没有听到回应,她叫他:“计戍寻?” “嗯,在呢。”不知是否因为刚睡醒,他的嗓音格外温柔轻缓。 他回应,然后告诉她:“在楼下等我会儿。” “好。”应樱弯了弯眼眸,笑意难掩。 计戍寻说的等一会儿,其实也没让应樱多等太久。 应樱拎着保鲜食盒站在楼下,没过三五分钟,她隔着玻璃远远望见从宽敞电梯间走到大厅,然后往门口走来的高大男人。 他一路走来,身边路过的员工都自觉点头问好,十足气派。 这是应樱第一次来公司找他,隔着玻璃对视上的时候,应樱攥紧手里的拎包带,抿嘴唇露出一个有些紧张的微笑。 计戍寻从旁边的玻璃门出,三两步走到她面前,看着她额头上沁出的薄汗,“怎么不去里面等?” 应樱见着他自然而然地拎过她手中的食盒,小声解释:“你们公司好高端,我都不敢进去,怕被人问。” 计戍寻笑了一声,握住她的手腕,带着人进公司。 应樱左右旁看,不少视线落在他们的身上,她紧着说:“我要回去了。” “上去待会儿。”计戍寻带着人到刷卡进入电梯间的地方,他刚一到,马上有前台的员工过来刷了卡请他们进去。 他在这间隙中低头看她,问:“你有事?” “没什么事。”应樱摇摇头,可还是感觉很局促。 “那就陪我会儿。”计戍寻说完,带着她上了专梯。 专梯好像比旁边那些通用电梯还要宽敞,应樱站在里面,盯着不断上升的数字,对一切都感到新奇,问他:“每天都在这样的环境下工作,心情都会很好吧。” “还行。”计戍寻靠在一旁,一手随意揣着兜,“如果我能选,肯定选部队。” 应樱投去一个询问原因的眼神。 计戍寻望着她清澈见底的眼眸,说出自己心中所想,“这儿环境好,光是坐在这就已经满足了大部分人对于高级白领的虚荣心,但是每天面对的人和事都鱼龙混杂,说白了都为了钱,各自利益,没什么意思。” “部队你也去过,那里的人要比这里的纯粹得多。” “因为部队里的人,信仰的都是祖国。”他眼尾扬了扬,提到军人,他整个人格外有精神气,“大家的劲都拧在一块儿,为的都是保家卫国。” 应樱看着他这样的神色,回想起之前在部队度过的那些日子,想起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到的。 那些不断严格要求自己的,赴汤蹈火为人民,都是值得尊敬的人。 明明是最应该被铭记的人,有时候却连名字,连照片都不能留下。 她点点头,很是认真:“嗯,我也喜欢那个地方。” 计戍寻哂笑,电梯门打开的时候,摸了摸她的头,带着她出去。 这一层办公的人已经算是在董事身边效力的心腹,当他们在办公途中看见那位一向铁面无私,冷到好像没感情的上司,牵个小姑娘进了办公室。 简直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 因为是下午,应樱猜着他可能已经用过午饭了,所以就做了些简单的下午茶带过来。 酥皮泡芙,法式猫舌饼干和樱花味道的布蕾,是她今天准备的。 趁着计戍寻打电话,应樱溜到储备间里。 方才另一个秘书姐姐说给他们去泡茶,茶配上这些应该刚刚好。 应樱站在储备间里,从消毒柜里取出盘子,把食盒里的点心一样样摆好,面带愉悦。 她端着盘子往办公室走,但是手里端着东西,胳膊又拎着袋子,有些艰难。 应樱走的很慢,一步步小心翼翼的。 这个时候,有个男员工看见了,赶紧过来帮忙,“您好,是要送去计总办公室吗?我帮你吧。” 应樱连忙道谢,笑着说:“谢谢您。” 员工小哥哥敲了两下门,得到允许后推门进去。 计戍寻站在落地窗前,还举着手机,看见员工和应樱一块进来,员工帮应樱把甜品放在一边茶几上,应樱小声答谢他,笑得眼睛嘴巴都透着甜。 他淡淡收回目光,迅速和电话里的那人结束话题。 见他打完电话,应樱问他:“你现在要吃吗?” 计戍寻到桌面前坐下,看着电脑,“嗯。” 应樱看了看,最终端起那份布蕾,走过去,“那你尝尝这个吧,虽然是布蕾,但是我把甜度控制的很合适。” 她绕到他桌子的侧面,刚走到他身边,计戍寻一转椅子,面向她。 应樱没看脚下,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像在瞬间被什么绊到了腿。 她瞪大眼睛,整个人就这么往前栽去。 计戍寻握住她的手腕,在她站不稳的瞬间把她调了个位置,并且手上用力,把她往自己这边扯。 就这么一下,应樱倏地往下摔。 自己的腰肢被他一手揽着,她被迫坐下。 应樱以为自己要摔了东西,又被他捞进怀里,此刻两人面对面近在咫尺,他温热的吐息染到她的鼻尖,痒痒的。 计戍寻完全没有松开人的征兆,并且对于自己暗地使小动作让她绊到的行为毫不感到羞愧,板着一张假正经的脸,逗她:“平地都能摔?” 应樱脸刷的红了,“我明明……”走得很稳。 她双手始终死死捧着的樱花布蕾让他接过手,随意放在桌子上。 瓷盘子与木质桌子相碰发出好听的声响。 应樱动了动,又不敢在他怀里太放肆的动,想挣扎着站起来,却被他一手搂着腰,动弹不得。 心跳飞到嗓子眼,应樱耳朵都冒热气了,她又悸又惊的,提出话题让他放开自己:“你不…吃东西吗。” 小姑娘羞赧时的脸庞白里透粉,就像朵樱花似的,花瓣白,花蕊粉。 又娇又嫩。 计戍寻依旧面不改色,挂着那副寡淡神情,眼底却幽浑,侵占欲昭然显露。 “嗯,正要吃。” 他控着应樱盈盈一握的细腰,往自己怀里送,闻着她颈窝处的清冽甜味,笑了:“洗澡了?” 应樱推着他的肩胛,他靠在自己颈边,一说话,气息喷洒在耳垂到锁骨这一块,痒得她腿都软了。 “天,天太热了。”她羞的眼底发烫,一开口,声线都在抖。 应樱当然不会告诉计戍寻她的小心思。 他不会知道,她是不想带着一身油烟气来见他。 他不会知道,她不仅想让他闻见香香的甜品,更想让他闻见…… 香香的她。 作者有话说: 白白:我命令计戍寻你先把香香的应樱吃了!!!呜呜呜我们小姑娘确定心意以后,真的是会很明显的对他好,见面前还要洗澡,恋爱的小心思拉满了 【明天双更在晚上九点】 第41章 炼乳小方 她坐在他腿上, 计戍寻感受到她身上的颤抖后,不再逗她,扶在她腰背上的手一推, 把人弄起来。 他一推,应樱直接站了起来。 她连续往后退了两步, “你,你吃吧。”说完,她回身快步到沙发坐着,自己喝茶吃别的东西。 锡兰红茶的香味在她鼻子处飘着, 入口有些苦,然后有点甜。 “晚上想吃什么?”计戍寻在那边问她。 应樱看他,咽下这口茶, “我请你吧。” 计戍寻抬眼,“嗯?” “因为我的事害得你一直忙。”应樱很是诚恳:“我请你吃饭吧。” 计戍寻手指敲着键盘, 过了几秒,“不用。” “你没毕业没挣钱,拿什么请我?” “我挣钱啦。”应樱提醒他:“我给你做甜品这么长时间, 方子哥都有结钱给我。” 计戍寻抬眼过来,应樱对着他很确定地点点头。 而后, 他笑了, “行,听你的。” * 晚饭的地点是计戍寻挑的,他挑了个一个在酒吧街深处的西餐馆, 但是内外装潢都像是靡丽酒吧。 歌手在小台子上抱着吉他唱着民谣, 店里灯光昏暗, 每个桌子上有一盏小烛灯, 客人把小店坐满, 饭食间低头交耳,气氛正好。 应樱看到前面台子上有一架钢琴,黑色的,盖着琴布。 服务员把她点的意大利面端上来,计戍寻见她视线一直在别处,“看什么呢?” “看那个钢琴。”应樱举起叉子,卷了一口意面,“想起来之前听你弹过钢琴…嗯,应该是你吧?” “在椿院二楼,角落那个房间。又一次我在楼下,听见那个房间传出过琴声。” “弹的《月光》。” “《月光》么。” 两人异口同声。 应樱点点头,“是你?” “嗯。”计戍寻端起玻璃杯,他向应樱坦白心情:“当时刚回来,心情不太好。” “《月光》是我母亲最喜欢的曲子,她教我的,我也就会弹这一首。” “嗯,看得出来你心情不好。”应樱已经没有当时那么怕他了,她吸溜着意面,“我第一次见人把这曲子弹得那么凶。” “哼。”他嗤笑一声。 “这曲子,我也可以弹得很温柔。” 应樱眨眨眼。 温柔?他吗? 计戍寻放下玻璃杯,跟她说:“想听听吗?” 他要弹钢琴给她听吗? 她心中泛起雀跃,“想。” 计戍寻站起身,说了一句“等着”,走向前面台子。 正好这时候民谣歌手下班,台子上空着,缺了些音乐渲染气氛。 应樱的视线一直跟着他,她看见计戍寻走到餐厅经理身边,说了什么,同时给他指了指她。 经理听完,笑着点头,示意计戍寻自便。 计戍寻站在远处与她相望,他对着台子的方向偏了偏头,似乎在说:看好了。 计戍寻走上台,把琴布掀起来,这时候台下很多用餐的客人都纷纷看了过去,谈话的嘈杂声都齐刷刷地小了。 他一坐到琴凳上,整个人褪去在部队锻造出来的那股野性和痞气,俨然就是个清隽风发的上流圈绅士一般,矜贵,高不可攀。 计戍寻双手手指轻轻搭在琴键上,等待一个全场安静的最好时机,指腹用力,旋律悠然诞生。 《月光》的情感是层层叠进的,就如它的曲谱,一开始简单恬静,随着重音一点点加入,它的情感也逐渐浓郁,复杂。 不仅仅是温柔,更透着一股哀伤。 一股少近一步克制不能,可再多近一步便是错的哀伤。 应樱没有想到,再次听他弹起这首曲子,竟能听到完全不一样的诠释。 从起初的无力和困愤,到如今的平静,温柔和哀伤。 计戍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应樱想,或许就如这两遍《月光》一样,复杂难懂,却又吸引着她无法不靠近。 无论是哪样的计戍寻,她都想去靠近。 无论他如何佯装成随时会发疯伤人的困兽,她都不会再怕,因为她能看见。 他那被千百层荆棘包裹着的温柔。 * 回去的路上,应樱坐在副驾驶听着广播里两个主持人的打趣,心情愉悦。 当应樱正想着明天要给他做些什么吃的时候,计戍寻的电话铃声通过蓝牙连接,在车里的立体音响环绕起来,来点人在车载屏幕上显示出来。 她下意识去看,看见来电人叫“郑洁”。 而计戍寻看到这个来电人姓名后,直接切断了蓝牙连接,用手机接通,“怎么了?” 应樱将他这个动作纳入眼底,她默默转头看向窗外,心里别扭起来。 电话那边有些嘈杂,声音很大,都从他手机听筒漏出来了。 但是应樱无法听清对方说的什么。 “好,我马上到。”计戍寻说完,挂了电话。 随后他直接在下个路口调转了方向。 应樱看着车子离回家的方向越来越远,心中泛起不安,可是却没敢问什么。 计戍寻的车开得很快,只冲向一个老住宅区,最后开进一个老旧小区,在单元楼前面停下。 车子被熄灭,所有灯光暗下去,应樱看向他,就见他坐在昏暗中也看了过来。 “在车上等我会儿,我马上回来。”计戍寻说。 应樱听着他认真又低沉的嗓音,察觉到这事对他的重要,她点点头。 见她点头后,计戍寻迅速打开门下车,小跑着进入最近的一个单元门。 应樱坐在车上,望着他远去的背影。 她从没见过他为了什么这么匆忙过。 …… “妈!妈您别这样我求您了!”郑洁泪流满面,她跪在妇人面前,用手去拦她。 妇人喝醉了,满地都是酒瓶子,一个劲地往自己脸上掌掴,头发凌乱:“我活着干嘛!” “大志啊…呜呜呜…”妇人哭得撕心裂肺,“你把我撇下我咋办啊……” 郑洁的家就在一楼,房门开着,计戍寻跑进来直接进了屋。 当妇人看见计戍寻的那一刻,她爬起来去厨房,举起菜刀就要往他身上砍,“你怎么还敢来!!!” “妈!”郑洁吓得跑过去抱住母亲的腰,不让她接近计戍寻,“妈!计大哥不欠咱们的!” “不是他你爸怎么会死!”妇人几乎疯了,常年的抑郁让她的心理和观念都已经发生了扭曲,事实对她已然不重要,她需要的是一个长久的情绪发泄对象。 计戍寻也十分清楚。 “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活下来了!!”妇人举着菜刀指着他,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冒着血丝,一个劲的质问:“为什么!全都死了!只有你活着回来了!” “都是因为你!”她说完,又混混沌沌地骂了很多难听的话。 计戍寻就这么静静地听着骂,没有任何怨言,垂着眼睫,下颌线绷直,似乎在隐忍着什么痛苦。 “你把大志的命还来啊呜呜呜……”妇人一个脱力,菜刀掉到了地上。 没了钝器,她更壮了胆,妇人几欲挣开女儿的束缚,要用拳头打到他的身上,“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就在这时。 一个身影突然从门外窜进来,挡在他的身前。 计戍寻怔在原地。 “不要动手!”应樱张开双臂,护在计戍寻的身前,她瞪着精神失常的妇人,“有话好好说,你不要伤害他!” 妇人一把抓住应樱的领口,“你又是谁!你知道个屁!!” “他是杀人犯!他害的他队友全死了!!” 计戍寻压低的眉头紧绷到极致,他挥开妇人的胳膊,把应樱推到身后,一个颈刀把妇人劈晕。 妇人昏在他的怀里,计戍寻把她背起来,郑洁让他把母亲送到卧室里。 这样的闹剧,几乎每隔一阵子就会发生。 不仅郑大志的女儿要一直忍受着母亲无法从阴影里走出的失控,连带着计戍寻也要一起遭受一遍又一遍的精神摧残。 因为她每发一次疯,就会一次又一次地给计戍寻复习那些曾经几乎吞噬他神经的过往。 …… 郑洁把上次计戍寻慰问时带来的东西拿出来,递给他,“计大哥,这些你还是带回去吧,我妈不能看见这些。” “小洁,我不是…”计戍寻也不忍,没有接手。 他亲口答应过战友,要帮他好好照顾妻女,这是他的责任,也是执念。 “你拿回去吧。”郑洁几乎恳求。 计戍寻如墨潭一般眼眸似乎有什么在坍塌,他最终接过,“我过阵子再来。” “我妈这个情况,你还是…少来吧。”郑洁说完,又掉了一行眼泪,“谢谢你计大哥,你已经帮了我们家很多了。” “你真的,不欠我们的。” 不仅帮助她们家维持正常生活,甚至于她大学毕业以后的工作,都是计戍寻一手给安排好的。 如果可以,他恨不得直接送钱给她们,但是他知道分寸,所以一直在别的地方尽全力帮助着。 应樱一直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切,对于这样的场景,她完全陌生,并且感到诧异。 可是这样的场景,这样的处境,计戍寻熟悉到好像天天都在经历。 这是为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 计戍寻拎着东西,带着应樱离开单元楼。 他走向车后面,要把东西放到后备箱里,应樱没有上车,默默跟着他。 计戍寻把双手的东西先放到地上,刚要抬手掀开后备箱车盖时。 扑的一下,应樱钻进了他的怀里。 胸前空荡的一大块骤然被填满。 计戍寻愣了,双手腾在半空。 应樱一颗心紧张地扑腾扑腾跳,她侧着头埋在他胸膛,双手抓着他腰际两侧的衣服。 “计戍寻…你别难过。”她小声说。 她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她能感受到他很难过,难过,却又要在她面前绷着。 她都害怕计戍寻的情绪绷到极致会坏掉,她心痛难捱,冲动中只想用行动去缓解他。 小姑娘柔柔软软,又带着颤抖的话像一颗子弹,强势地射进他的心脏中。 扎根发芽,茂密心扉。 计戍寻眉头耸动,下一刻揽臂紧紧地把她回拥在怀里。 应樱被他抱在怀里,一下子与他的身体贴紧,她吸了吸鼻子,双手伸到他的后背,一下一下,轻轻拍着。 像是在安慰一只受伤的大猫,一点点的,维护他的自尊,保护他的伤口。 女孩身上哪里都是柔软的,他抱在怀里像是抱了一团云,他情绪上头又不敢使劲,怕抱疼了她。 计戍寻听见她吸鼻子的声音,忍俊不禁,低头在她耳畔问:“傻姑娘,哭什么?” 他的嘴唇靠在自己耳边,应樱痒得在他怀里缩了缩,躲了下:“没哭。” 应樱不敢在这个时候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唯有默默的抱着他,给他一点点力量。 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不要难过。” 计戍寻搂着她,藏在她身后的眼神从阴沉,一点点变得复杂。 当时间一点点接近一切仇恨谎言和苦痛的源头,他就越来越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面对还什么都不知道,这么单纯,美好的她。 他仰头,望向夏天的夜空。 快七月了,快了。 * 那晚的脆弱转瞬即逝,之后,计戍寻没有再提过。 并且又投入进忙碌的工作中,应樱与他的接触也少了许多。 明明那晚那么贴近,可是她不知道为什么,一夜之后,自己好像与他的距离又远了很多,好像自己小心翼翼走过去的几步,又被退了回来。 自从确定自己对计戍寻的心意以后,应樱发现,自己的情绪非常容易就被他的一举一动所牵动。 他今天不回来的消息,或者电话里稍微淡掉的语气,都会成为她一整天一整夜闷闷不乐的源头。 可是应樱转念一想。 对他而言,自己什么都算不上。 七月初。 海尧迎来铺天盖地的雨水。 母亲还没回来,应樱代替母亲先去一趟。 七月四号,这一天,外面淅淅沥沥下着雨。 应樱撑着伞,怀里抱着白色和黄色的菊花,袋子里装着点心和酒。 今天是生父应保民的祭日。 应樱走在前往海尧市人民公墓的路上,路边的凤凰木替她遮着大片雨水,冰凉的雨落到叶子上,滚落而下,掉在她的伞面。 一直往前走,就要到公墓公园大门口了。 她目视前方,看见一辆很熟悉的车。 应樱眯起眼睛,扫了一眼车牌,而后愣了愣。 她缓缓地停下脚步。 紧接着下一秒。 她看见那车上下来两个人。 为首的人捧着两束菊花,撑着黑色的大伞,身着西服革履,伞下露出的半张脸下颌线硬直,薄唇抿着。 他也看见了她。 应樱抬起伞面,隔着几十米,与对面的人隔着雨幕相望。 她怎么也想不到。 会在这一天,在这里,和计戍寻撞上。 作者有话说: 白白:正文部分的高潮剧情就要来啦 【单数章红包继续!】 第42章 巴斯克蛋糕 应樱走向他。 凤凰木俯视着地面上的一切, 透明和黑色的伞面在缓缓靠近。 应樱看着计戍寻,眼睛里蒙了一层雨雾般的懵懂,“好巧。” 她垂下眼睫, 率先告诉他:“我来看我爸爸。” 计戍寻凝视着她,握着伞柄的手紧了些, “嗯。” “你来?”应樱抬眼,问他。 两人默契地并肩转身,一同往公墓里走去。 “探望亲戚。”他说,声音被雨声吞没。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雨, 把人的情绪也压得很低。 应樱和计戍寻在交叉口分别,在诸多立起的石碑中,走去自己爸爸身边的路, 她记得很清楚。 鲜花摆在黑白照片之下,应樱把伞给爸爸撑着, 打开袋子,把点心和酒摆好,不让它们被脏雨沾染半分。 “爸爸, 妈妈在外地出差,过阵子我再带她来。”她蹲在地上, 双肘支着膝盖, 一见到爸爸就又变成天真女孩的模样,应樱歪着头,把委屈都憋在心里:“爸爸, 这阵子特别想你, 比平时还要想。” 她嘟嘟囔囔和爸爸说了很多, 把最近值得高兴的事, 全都说了一遍。 说累了, 她掰了一块点心,放进嘴里,咀嚼着,甜味混着泥雨味道在嘴中弥漫。 “这些点心都是我做的,等我走了,您尝尝好不好吃。” 半晌,应樱看着爸爸的照片,小声喃喃:“您要是还在,该多好。” …… 计戍寻单膝跪地,用手掌就着雨水,擦干碑前的石台 面前这座石碑比较大的,是计盛和周虞景合眠之墓。 他将花和祭拜品摆好,静静地看着父母的肖像,缄默许久。 方子撑着伞站在他身后,表情严肃。 有些问题,他鲜少地寻不到出路,想问问至亲人的意见。 可是计戍寻看他们,他们始终都是那副微笑的模样,看着他。 计戍寻垂下头,吐出一口气。 像是他们的作风。 从小到大,他只要遇到了难题,父母都不会立刻给出建议,而是陪着他让他自己去寻找,去发掘。 他忽然想起若干年前,年少时他问父亲自己这名字的起源。 计戍寻。 戍寻。 【生命短暂,有时候不必把人生这件事看得太通透。】 【你只要能寻找到你所想戍守的东西,并保护好,就是一大幸事。】 他想守护的东西么。 计戍寻缓缓抬眼,最后看了一眼父母,然后站起身。 “走了。”他对方子说。 方子看着自己怀里这束菊花,“走?哥,你不是除了叔叔阿姨还有要看望的人么。” 计戍寻忽然往远处望了一眼,不知道在看何处。 “我回头再来。”他没有解释原因。 * 应樱淋着雨走出墓园,转身向公车站的时候,她抬头看见计戍寻在凤凰木下撑伞等待。 她深吸了口气,将对于爸爸的思念情绪藏在心底,应樱加快脚步,跑到树下,主动问:“你在等我吗?” 面前的女孩淋了雨,额前的刘海和眼眸连带着被雨雾打湿,有些可怜兮兮的,计戍寻手腕一动,手里的伞尽数倾向于她。 黑色的伞将她娇小的身影包裹住,自天而降的雨水被格挡。 计戍寻没有说话,漆黑的眼眸始终凝视着她。 扯着衣角的手指因为他的沉默揪得更紧,应樱察觉到气氛中的不对劲,却又不知道为什么。 她小心翼翼地问:“你最近…很忙?” “有不开心的事?” “你怎么了。”应樱缓缓低下头去,声音越来越弱,“为什么突然不理我了…” 她沮丧的语调像是树木的藤蔓,倏地缠绕住他的心肺,让他喘不过气来。 计戍寻终究挨不过,纵使心情复杂,他也无法对她冷漠。 计戍寻心里叹了口气,终于开口:“没有,最近忙得腾不开身。” 雨还在下。 淅淅沥沥的,有加大的趋势。 “原来这样…”应樱点点头,知道他在敷衍,却不想再纠结,“你如果有什么不高兴的事,记得和我说。”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如果你需要我。 计戍寻望着远处安静的墓园,他不能再瞒她,但是得一点点地告诉她,让她接受。 让她看清事实,然后再等待,她对自己的审判。 “我今天来看看我爸妈。”他说。 应樱一听见有关于他父母,就想起那天他在街边和自己说的他父母的死因。 她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 “我父母出国经商的时候,惹了当地的某个组织,”计戍寻挑挑拣拣,将除了机密以外能告诉她的尽数阐述:“而且有可能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 “惹上了杀身之祸。”他眸光阴沉下去,“他们的势力已经渗透到内陆,我父母就那样死在自己的房间里。” “我那年十八,睡得晚,刚好撞见。” 那渗入木地板的血,那随着风窗帘飞起的窗子,那毫无生命体征的死寂。 是永远刻在他心底无法痊愈的疤。 应樱听到这些,捂住了嘴,眼底冒了一层雾气。 遭遇那一切的时候,计戍寻还没有她现在年纪大。 他该有多么害怕,该有多么难以接受,该有多么悲伤。 应樱忍不住,伸出手牵住他的衣袖,嘴唇颤抖。 “他们是专门干这个的,组织也盘踞在西南,近年来一直在侵扰边境。” “除了我父母,前后都有人遇害。”计戍寻反手,将她的手握着掌中,渡自己的温度给她,“所以你懂了么,为了报我父母的仇,为了不再让那些明明安全生活在大陆却依旧受到生命威胁的人。” “于是我参军了。” 不仅参军,他还要玩命磨练自己,进入特战队。 只有在任务中立下赫赫战功,证明能力,才能参加反恐的高危任务,扫清隐患,报家仇,卫祖国。 应樱的手在他掌中,她感受着他手掌中长年累月积攒的茧子。 如果没有遭遇那些事,这双手,应该是修长白净的,抚在琴键上或是握笔的。 计戍寻比她想象中还要伟大,甚至不顾生死。 又或者说,人民军人的伟大,她体会到了。 计戍寻弯腰,用指腹拭去她脸蛋上的泪光,有些无奈,“又哭。” 应樱低着头摇摇头,赶紧抹了抹眼睛。 她只是觉得难过。 计戍寻见她哭了,只能先止住话题。 他身上背负了太多,还有一些更加残酷的他不方便告诉她,这要是说了,小姑娘不得哭得更惨。 在几年的自我挣扎和思考过后,在部队的应召下,他选择再次接受全面的精神治疗和训练复健。 他得回去。 身上的仇恨一日不清,就永远无法敞怀拥她。 这些,如今情况下,计戍寻没法再告诉她。 沉默片刻,计戍寻摸了摸她的头,“爷爷和你母亲回来了,收拾东西,我带你回计家。” 应樱愣了愣。 妈妈回来了? 她被计戍寻牵着手腕,往他车停着的地方走去。 雨势扩大,豆大的雨滴砸在伞面上,迸发出闷响。 失落布满心头,应樱有些不舍地悄悄看了一眼身边的人。 她意识到。 有什么东西要结束了。 * 应樱回到了金榭御府,回到了计家庄园。 感觉离开了很久,可是感觉这计家却又什么都没变。 她打开副驾驶门下车,计戍寻从后备箱帮她把行李箱拿下来。 应樱拉过行李箱,和计戍寻对视一眼,眉眼间的低落毫不掩饰。 “有事随时联系我。”计戍寻轻轻拍了下她的后背,送她回柳苑,“和你母亲好好叙叙旧。” “嗯,我走了。”应樱说着,转身拉着箱子离开。 计戍寻站在原地看了她很久,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 他一转身,还没走出几步,忽然看见管家推着坐在养生轮椅上面的计老爷子走过来。 计戍寻望见自己爷爷那含着打量和些许不满的眼神,微微垂眸,沉默了。 …… 应樱刚回到家,打开行李箱一个个把东西放回原本搁置的地方。 母亲在洗澡,她翻找半天,发现自己常用的小夜灯放在椿院住着的那个房间里了。 她起身换鞋,想去拿回来,趁着时间还早,她快去快回。 盛夏时节,计家庄园里的植物长得更加茂盛,小飞虫围着一盏盏路灯飞转,花草在夜间吐露暗香。 她走进椿院院子里,从一旁的廊子接近门口,刚刚走近,就听见客厅往门外喧传着争吵声。 是计爷爷的声音。 应樱停住脚步,靠在门边留意聆听。 “混账!”计老爷子骂道。 她被吓了一个激灵。 “说你倔驴你还不听!非要回去干什么!”计老爷子的拐杖砸在大理石地面上,闷声伐响。 “想都别想,我不可能同意。” “爷爷。”计戍寻的声音响起,“军令如山,我必须走。” “山什么山!你多大了我问你!三十的人了还要去拼命!” 应樱听着这些,捂住了嘴,惶恐漫上后背。 他要走了…? “行,你走也行。”老爷子气得发话,苍老的声音透着冰冷:“妙峰集团林家和咱们家的联姻一直在谈,我想着你不愿意,一直帮你压着。” “你把婚给我结了,我就让你走!” “你现在就给我一个答复,你是拒婚!还是入伍!” 应樱扶着外墙,倍感窒息,几乎要站不稳。 屋内人沉默的每一秒钟,对于她而言都像是剜在心上的凌/迟。 应樱往后退了一步,满心狼狈地转身,落荒而逃。 第43章 山药奶黄糕 客厅里陷入一片死寂。 爷孙二人谁也不肯让步。 “计戍寻, 你是我的唯一的孙子。”计老爷子语重心长地说出这一句。 计戍寻了解自己的爷爷。 林计两家联姻这事,他一定盘算很久,非要在这个时候突然提起, 是笃定他为了归队什么都可以牺牲。 他是计老爷子唯一的直系亲属了,如果自己一辈子打拼下来的家业能交给他, 是最好。 但是如果他当初没有处理家业的能力,或者他死在外面。 爷爷也早就做足了其他准备。 就好比欧洲中世纪的皇室贵族,亲人之间的爱是其次,为首之人最先信奉的是权利和血统, 他们需要的是一个能够站上王位的人。 爷爷不是需要他,而是需要一个生活状态稳定,能托起计家, 并且带领计家产业继续繁荣的计戍寻。 “婚我不会结,对林小姐, 对我,都不是负责任的选择。”计戍寻明确拒绝,他站在爷爷面前, 眸底如炬,浓烈坚决:“爷爷, 从我参军那一刻起, 我的命就不再属于计家。” “甚至不属于我自己。” “你以为你父母,真的希望你为了报他们的仇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吗!?”计老爷子质问他,“他们和我一样, 希望的是你能好好过日子!” “不止为我爸妈。” 计戍寻打断他, 他压低的眉头抖了抖, “不止我爸妈, 还有我的战友。” “爷爷, 您忘了?还有应樱的父亲。” 陈年往事被提起,计老爷子一时间也情绪复杂,他想起今天下午看见自己孙子和那姑娘在一块时候的眼神。 计老爷子挥起拐杖狠狠往他腿上抡了一棍子,“你还敢提,我还没问你跟那小姑娘是什么情况!” “让你照顾,你给我照顾到床上去了!” 一想到应樱,计戍寻眉宇放松些许,懒懒散散地纠正:“没到那步。” “你敢到那步!我是为了提醒你,照顾她们母女是为了什么!”计老爷子继续说:“照顾是照顾,你什么身份,她什么身份,你得清楚。” “你们俩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是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计戍寻骨子里的倔强和反叛此刻显现得淋漓尽致,“我说了算。” “行,你说了算。”计老爷子气的站起身,“你不听我的,你敢走,以后就别认我这个爷爷。” 说完,他拄着拐杖,回到卧室。 客厅的灯一盏盏灰暗下去。 计戍寻站在原地,僵直的后脊背微微弓着,良久,他轻轻叹了口气。 * 应樱一夜没睡。 计老爷子和计戍寻因为某事吵架,计戍寻在计老爷子的房门前跪了一夜这事第二天一大早便传开了。 她坐在小台阶上,看着藏风园的园丁们日常劳作的忙碌身影,眼皮子困倦,但是神经却一直绷着,折磨得她快疯了。 应樱捏着手里的野草,她盯着,某些一直被她刻意忽略的事如今浮出水面,在她眼前横行霸道,让她不得不面对。 他要走了。 他要和富家小姐结婚了。 她和计戍寻从根本上就不是一路人。 这不是她主动,努力,就能够改变的。 浅绿色的狗尾巴草,绒绒的顶端接到了一滴又一滴热泪,压得它频频弯了腰。 她知道部队的召唤对于计戍寻意味着什么,他拒绝不了,所以无论怎样他都会答应。 应樱低着头,使劲擦眼泪,却越擦越多。 蒙着视线的水雾忽远忽近,欲坠欲不坠。 这时,有人握着块手帕,递在她眼前。 应樱怔松中抬眼,朦胧的眼眸中倒映着计萧惟的脸庞。 明明也不过一两个月没见,但是却像是三五年没见过那么久。 眼前的人比起之前,感觉有些陌生。 她伸手接过手帕,嘴唇抿了抿,眼泪漫进味蕾,一片湿咸。 “怎么了?”计萧惟蹲下来,看着她的温柔神色中透着担忧。 应樱擦了擦眼睛,摇摇头,“一点儿小事。” “你听说了?”计萧惟知道她在瞒着自己,但是她和计戍寻怎么回事,他心知肚明。 应樱盯着眼前地面,被人戳中心事,没说话。 “本来不想跟你说这些。”计萧惟沉了口气,他劝告她:“计戍寻是家主,等以后他退伍以后,回来也还是家主。” “他的事业和婚姻注定不会简单,因为牵扯的事太多太杂。” “应樱。” 她抬头,声音含着哭腔:“嗯?” “有件事情,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计萧惟说。 然后,在应樱的懵懂注视下,他告诉她:“我偶然间得知,关于你父亲的死因。” “我爸爸…?”她更不懂了,“我爸爸不是因为车祸吗?” “是车祸。”计萧惟无框眼镜后的眼眸透着暗光,声音发沉:“但是这场车祸,本来不该发生。” …… 十年前的那个晚上,杀手潜入计戍寻父母的卧室,残忍地暗杀了夫妇双人。 就在杀手刚刚得手,打算离开时,他正正撞上还没有睡的计戍寻。 计戍寻喊了人,惊动了计家。 杀手落荒而逃,四面包围,他藏匿不好离开。 这时候,杀手的目光对向了开着货车,跑完夜活顺便来接妻子下班回家的货车司机应保民。 杀手钻进了他的车,用走私的枪/支威胁应保民开车。 应保民被杀手挟持,一路上了山。 当时的应保民大概率是知道自己回不去了,在驾驶途中试图反抗,和杀手发生争执,最后没有控制好,货车冲出了护栏。 车辆翻下了山,高处坠崖,那么坚硬硕大的货车都摔得遍山碎片,车里的人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性。 警车追上来的时候,杀手和应保民已经没有了任何生命体征。 应樱的母亲没有让她见最后一面,也是因为情况太过于残酷,不想让孩子面对这些。 而她托那么多关系想查清丈夫的死因,最后也在得知这些都与国家高级机密有关后,不再执着。 “这一切的源头,当然是那个雇佣暗杀组织的错。”计萧惟讲完这一切,他看着一脸呆滞的应樱,说:“但是换个角度来讲,如果没有计家…你父亲也不会死。” “你的家庭不会破碎,你母亲和你也不会遇到那样人畜不如的继父,不会经历那些惨痛绝望的事。” “计老爷子和计戍寻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们才得知你过得不好时,在那年把你接到计家来住,这些年这么照顾。” “我也算是看着你从小姑娘长大成人的,你叫我一声哥,有些话不好听,但是我也得跟你说。”计萧惟缓缓站起身,替应樱自己向她提出了一个最残酷的问题:“你要学会分辨,计戍寻对你的态度到底是照顾,还是别的。” 说完,计萧惟见她依旧坐在原地动也不动,也不说话,他知道她需要些自己的空间,于是转身离去。 计萧惟的话犹如晴天霹雳,把原本就被乌云缠绕的她彻底击溃。 人在极端震惊和悲伤之下,是作不出任何反应的。 因为神经已经麻木了。 应樱就坐在藏风园的石阶处,这里,是几个月前计戍寻刚回来时她和小枝吐槽他不让养动物的地方。 短短几个月,从春天到夏天。 母亲从一个普通的保姆,升职到计家的管事之一。 她从住在那样的混乱环境,到在计家这样寸土寸金的庄园里安稳无虞地生活七年。 原来这些,都是出于,计家人对于他们一家的怜悯。 呆若木鸡地坐在这里的几个小时内,她看着太阳西落,见着眼前环境从明到暗。 等藏风园的所有灯光都亮起时。 经过了好一番天人交战,感性和理性博弈后,应樱的眼神一点点从混沌转为清亮。 清亮中,逐渐温煮出了雾气。 她都明白,她可以记恨任何人,唯独不能记恨计爷爷和他。 如果只是出于高位者对下位者的施舍,计家大可甩给母亲一大笔钱,可是他们没有,他们瞒下来,在她和母亲受苦的时候解救,帮助母亲成功离婚,把她们接到计家来安稳。 计戍寻和父母和她的父亲都是无辜的受害者。 计爷爷,永远对她们有恩。 热泪从她的眼眶中滚落。 应樱捂住了自己的脸,无助又挣扎地哽咽着。 她懂得感恩报恩,可并不等于她还能相安无事地继续住在这里。 如果她告诉母亲,爸爸的死和计家脱不了干系,应樱想,按照母亲的性子,也一定无法再在这里任职。 爸爸的死对于妈妈的伤害到底有多深,她知道。 明明知道这一切以后,她已经没有理由再留在这里。 她该走的,她该抛下一切,带着母亲立刻离开,她们不需要任何怜悯和同情。 鼻子和喉咙都酸涩发苦,应樱呜咽出痛苦地哭声,捂着脸的手指一直在风中颤抖。 可是她狠不下这个心。 在她犹豫的那一瞬间,她就已经做出了抉择。 她决定再给自己一次勇敢的机会。 她要去找计戍寻。 她应樱想知道,计戍寻到底对她是什么态度,这决定着她的去留。 计戍寻,你到底…有没有那么一点点喜欢过我。 如果有,她就告白。 如果没有,那就告别。 作者有话说: 白白:关于应樱爸爸的那部分在23章左右就有铺垫了哦,关于计爷爷为什么对应樱母女这么照顾的原因也揭开了 【单数章继续红包】 第44章 水果抱抱卷 晚上。 应樱一个人在柳苑的厨房里忙活。 她从冰箱里把前一天做好冷却的布蕾拿出来, 放桌子上,揭开锡纸盖,用牙签画圆脱模。 焦糖浓汁配合着布蕾内部夹杂着的碎花瓣, 将甜味和花香味经过蒸烤又彻夜冷却,此刻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味。 来定时清扫别墅的保姆路过, 闻见香味进来看了一眼,“小樱做点心呢。” “嗯。”她轻声应着,生怕太大的声音弄碎这布蕾似的。 “这是布蕾?”保姆姐姐走进来,看见她这么认真, 手里喷捧着布蕾装点,不禁感慨:“我估计你都忘了,当年你刚住进来的时候, 大少爷还让我专门给你送过这个吃呢。” 应樱举着牙签脱模的动作忽然愣了,她抬眼, “什么?” “我记得你住进来之后,大少爷不是回来过一次么。”保姆姐姐撑着厨台,跟她回忆道:“我那时候就在柳苑任职, 他晚上拎着个甜品店的盒子过来,让我带给你, 说你应该会喜欢吃这个。” “当时他身上那身军装真是帅, 提着个粉粉嫩嫩的甜品盒,还蛮诙谐的。” 原本以为已经平静下来的心因为这一两句话再次翻涌澎湃起来,应樱惊愕地问:“那个时候送我布蕾吃的, 不是计萧惟吗?” “二少爷?不是啊, 是大少爷, 计戍寻。”保姆姐姐非常明确地告诉她。 …… 保姆姐姐走后。 应樱倏地转身, 抬头, 手里还捏着牙签。 眼泪从她的眼角顺到脸颊,灯光拂过她颤抖的下巴。 厨房里一片宁静,她紊乱的气息格外清晰。 原本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再次被他冲垮,心里像是打翻了药罐,泼出来一片苦。 努力平复下来以后,她转回身,继续把做出来的布蕾装到盒子里。 * 几乎和前天去椿院的时间一模一样,傍晚时分,小飞虫依旧环绕着明亮璀璨的水晶路灯灯罩环绕。 小枝走在她的身边,“这么晚了你让我带你进椿院干嘛?” “我有点东西…落在里面了。”应樱盯着自己怀里捧着的盒子,“顺便给他们再送点点心。” “哦。” 应樱看向她,心情复杂,她问自己的朋友:“为什么他们那样对待过你,你还留在这里?” “我如果是你,估计会走。” 小枝望向夜空,“嗯”着思索片刻,然后对她笑道:“他们绑架我确实挺让我害怕的,但是他们现在不也进去了么,大少爷给了我补偿,而且我觉得有他和老爷子在,我们员工都不会白白受委屈。” “我妹妹明年要上大学了,为了这份薪水,我得继续干下去。”小枝耸耸肩,说:“等他们在里面蹲够了时间,要出来的时候,我没准会提辞职另找工作吧,不过暂时还是留着。” 应樱代入她的家庭条件想了想,点头,“只要计戍寻和计爷爷其中一人坐镇,你们就不会被苛待。计家这样薪酬高待遇好的工作难找,继续留着挺好。” “对,就是这个理!” 应樱看着小枝扬着笑的侧脸,莫名感觉有些不舍,趁这时,再多看几眼。 未来多久才能与朋友再见上一面,多久呢,不知道。 两人从椿院的侧门进入,小枝在椿院任职,所以畅通无阻。 进入侧门以后走过走廊就是客厅,这个时候,二楼有声音传出。 应樱拉着小枝躲了躲,不让二楼从书房出来的三人看见楼下的她们。 计老爷子,计戍寻和一个穿着高定小香风套装的漂亮女生从书房出来。 女生长得苗条高挑,常年经过良好打理的卷发在灯光下发着柔顺的光泽,她站在计戍寻的身边,和计老爷子打趣。 不知道说了什么,计老爷子脸上尽是满意和愉快。 “那好像是大少爷的联姻对象…今天椿院的阿姨们都在议论。”小枝仰望着他们,感叹道:“真是登对,那个词叫啥来着,佳偶天成。” 一对璧人。 应樱盯着他们,脑海里浮现出这个词。 眼神一点又一点的黯淡下去。 前天刚提这事。 第三天就把人接到家里作客了。 应樱暗自苦笑。 她就知道,他为了回归部队,什么都能牺牲。 应樱沉默很久,说:“走吧,今天先不去了。” “哎?咋突然不去了?我看他们马上就要送走客人了呀。”小枝又多看了几眼,然后去追她。 应樱快步从侧面出了别墅,而后顺手将盒子里的布蕾丢进门口的厨余垃圾桶。 “咣当——”甜品盒打翻在垃圾桶底的声音。 登对么?她只觉得无比刺眼。 应樱想。 告别了小枝,应樱没有立刻回柳苑,而是在计家的庄园里无目的地漫步。 她从通讯录里翻找,最后拨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响铃几声后被接起。 应樱的发丝被仲夏午夜的风吹乱,她对着手机开口:“喂,是方子哥吗。” …… 藏风园中心的那一块迎接月光最为热烈的空地,连片的花树围着,仲夏的时候周围种的各种品种的花卉都盛放着,她坐在之前计戍寻常坐的那把铁质的黑色法式长椅上。 明明是夏天,可这穿过叶蔓渡过的风却让她觉得那么清冷。 身后传来踏在鹅卵石小路上的脚步声,应樱肩膀一僵,缓缓站起身。 她转身,与计戍寻隔着花瓣闭合的木槿花对望。 计戍寻穿着简单的T恤和迷彩长裤,配着利落的黑靴。 那副穿搭,和她刚刚与计戍寻接触时那么相似。 几个月之后。 同样的场景之下,两人所站的位置正好对调。 计戍寻望见她看着自己的眼神,察觉到不对劲,他一步步走近,启唇道:“找我怎么还要方子转达。” 他走近自己,应樱轻敛眼睫,她低着视线,双手舒展着搭在衣边,风过带走她指纹间的细汗。 “有些事,想问你。”她说。 “怎么了?”她过于平淡的语气让他不适,计戍寻低头去找她的眼睛,应樱在这个时候抬眼,和他对视。 “你要结婚了。”应樱叙述的口吻说着,“你要走了。” 计戍寻紧锁的眉头动了动,刚要否认,却被她打断。 “不是…” “我爸爸和你父母的祭日是同一天,对吗。”明明是在心里演练过无数次的话,可是一说出来,她又止不住地颤抖,“我们在墓园遇到,根本不是巧合,是不是。” 计戍寻缓缓直起身,眼底的情绪深沉下去。 这些本该由他向她解释的事,是被谁抢占了先机。 “你知道了。”他说。 计戍寻此话一出,应樱的身形弱了几分,她点点头,“原来我爸爸真的是因为你…” 说到一半,她又将话卡在了嘴边,不忍用言语刺痛他。 “原来你之前说过的那么多遍,要好好照顾。”她抬起手,对他挡住自己的眼睛,声线依旧暴露了战栗的情绪:“原来是真的照顾。” “照顾……” 计戍寻忍无可忍,他伸手拽住她遮挡自己的手腕,小姑娘通红憋泪的眼眶倏地映入他眼底。 他用力一扯,她被迫踉跄两步,与他的距离缩进咫尺。 “不是照顾。” 两人的目光和情绪迎着月光对撞着。 一人复杂,一人隐忍。 应樱忽然用另一手抓住了他衣服的前襟,攥紧,平整的T恤被她抓皱。 指尖隔着衣服,感受着他的心跳。 “计戍寻。”她任由热泪滚淌,应樱含着哭腔,眼中的红不知因何诞生:“你说,如果我们一开始就…离你们计家远远的…” 说到最后,连话都断断续续的。 她多么恨。 不恨计家人,她恨的是那作恶的团伙,她恨的是… 这去他妈的命运。 计戍寻听着,下颌线紧绷着,眼底压着猩红,握着她手腕的力度一寸寸加大。 “应樱。”他的嗓音因为隐忍而沙哑。 真相如此,她本该有一万种理由离开。 而她之所以此刻还站在这里,她没走,甚至对这里产生留恋。 唯一的理由,是计戍寻。 “你说不是照顾,”应樱直视着他的眼睛,连连逼问:“那你告诉我是什么,那是什么!” 她手上用力,握拳往他心口的位置撞,应樱使劲地探,试图在他这双眼睛里探到什么:“计戍寻,你在意我吗?” 虽是问句,意却是肯定句。 “你为什么在意我?”她几乎要拼光了全身的勇气,应樱的眉头几乎要皱到一块,混着眼泪:“因为可怜吗?” 【黑曼巴的势力近期又渗透到境内了,全部扫清还需要时间。】 【在这之前,你作为他们的眼中钉,千万小心安全。】 【等你归队以后,你的身边将不再安全,记得和家里交代好,我们会将你的信息掩盖彻底。】 【计戍寻,这次归队意味着什么,你应该知道。】 面前的小姑娘持着颤抖的语气一句又一句地质问着他。 满腔的答案在嘴边徘徊,却不能说出口。 情绪就似被激怒的火山熔岩,他想抱她,想对她说爱,但是不能。 他只想他的小姑娘,永不再被暴力和危险相胁。 快快乐乐的生活。 计戍寻垂下了眸子,最终,他选择沉默。 抓着他胸口衣服的手缓缓垂下,应樱浑身就像卸了力气,脑子嗡嗡作响。 当他沉默的时候,就已经相当于告诉了她答案。 所有答案。 她甩开他的手,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 胸口里的氧气随着勇气一起散尽,仿佛快要窒息了,她弯着唇角说:“计戍寻,其实,你比我胆小。” 当我确定我爱你的时候,就是我最无畏的时候。 当我孤注一掷迈出走向你的这一步,而你并没有接住我。 我便再也无法重来一次。 作者有话说: 白白:我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懂,应樱一家和计戍寻一家都是无辜的,错的是坏人,可是当这其中的关系和命运被她知道以后,应樱根本没办法不觉得复杂,她是懂事的孩子,她知道不能恨也不该恨,所以才更加复杂。 小姑娘只想要他亲口说爱,可是计戍寻考虑的更多,说了就放不了手了,放不了手,他以后根本不能保证应樱的安全。 之后两个人要暂时分开一阵子了呜呜呜 【预告!明天的两章巨巨巨好看!!重逢!】 第45章 日式生吐司 诞生于冷巅, 漫过山谷的灰雾像山崩后的雪,奔赴侵袭到这一片海边。 略过藏风园月光汇集之处,冷雾吹过花瓣, 轻轻摇曳。 好似猛兽俯首轻嗅蔷薇般得小心翼翼,收敛齿爪, 生怕惊扰。 方子到藏风园来找,寻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他一个人坐在那黑色铁椅上。 挺拓的后背因为垂首,微微有些弓, 月光一撒,尽是寥寂。 方子没见过自己大哥这么失意的模样,他走过去, 虽然知道自己多嘴,可还是问了一句:“哥, 你真不跟应小姐解释一句吗。” 计戍寻靠在铁椅的椅背上,他仰头望着,轻哂:“解释什么。” 他没办法。 家国仇, 他没办法。 她不理解他没关系,她恨他没关系, 离开他也没关系。 这颗扎在她心底的钉子, 他要亲手拔掉。 “阿姨就你一个了。”计戍寻站起身,看着方子,语重心长道:“首长跟我说打算把你调到擒莽行动的情报组了。” “哥!”方子急了, “你知道我…” “方子。”他打断他, 紧锁的眉头凝结着他复杂的情绪, “你还记得我是怎么答应阿姨的么。” “把你带好, 给你份挣钱糊口的活儿, 永远不干卖命的事儿。” 方子母亲一个人拉扯大三个男孩,老大缉毒警,老二武警,老三当了兵。 人过半百,老大老二两个儿子都没了,就剩方子一个独苗。 一家子人,近乎都为了保家卫国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当初因为他二哥的白事,方子临时请了假回家陪母亲,所以没有参加那次潜入围剿黑曼巴的行动。 所以最初的野狼突击队,就剩下计戍寻和方子两个人了。 方子咬牙,他握紧了拳头,切齿道:“当初我在部队,个头小,不让进特战队,什么行动都没我的份,只能做后勤。” “是您认可我把我从散兵队里带出来的,我一辈子感恩。” “但是,但是!”方子一想起那些短暂告别后就阴阳相隔的战友们,他一个男子汉刷地就掉了眼泪:“我也想报仇!!他们是你的兵,更是我的兄弟!” 他回老家给二哥办完了丧事,再一回部队,自己的兄弟们就全都没了,队长也重伤昏迷。 野狼特战队一夜之间全军覆没。 这些年,方子所忍受的仇恨和精神上的折磨,不比计戍寻少。 “有我呢。”计戍寻忽然开口。 方子抬起含着点泪光的眼睛,看向自己的队长。 他好似和当年最盛气的时候一样没有任何变化,即便是遭受过非人的待遇,如今却依旧挺直了后背,无惧无畏,告诉他:“还他妈有我呢。” “我父母已经不在了,计家不需要我,应樱也…被我气走了。”计戍寻握住兄弟的肩膀,使劲,“我就是随时死了都没有任何顾虑。” “你大哥你二哥,一辈子为了人民安康。”他摇晃了几下方子的肩膀,提醒他:“但是你别忘了,你回头看看。” “妈还在家里等你孝顺呢。” 方子抬起胳膊,不停地蹭着自己流泪的眼睛,发出憋忍抽泣的声音。 “这份仇,交给我和其他弟兄。”计戍寻劝他,“你在后面做好所有情报工作,我们的命,就都交给你了。” “行不行!” 不再急于擦眼泪,方子瞬间站直军姿,面向他,留着热泪行注目礼:“行!” 方子在前面走,计戍寻在后面,离开之前。 他回头,又看了一眼那铁椅旁边茂盛的木槿花。 意味深长,又颇为不舍的一眼。 * 应樱回到柳苑的时候,正好母亲已经做好了晚饭。 她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想办法让自己的眼睛显得不那么肿胀。 “快吃饭吧。”贺琴把饭菜端上桌,给她盛了碗米饭。 应樱点点头,有气无力地坐下,盯着眼前飘着香的炒菜。 母亲端着碗正吃着,可她却怎么都寻不着一点食欲。 应樱低着头,眼瞳发散,计戍寻站在她面前沉默的那张脸,在脑海里挥散不去。 再一转,转到他和那千金小姐站在一块相视而笑的画面。 她住在计家七年。 不管别人怎么看低她,轻贱她,她坚信只要自己自信坚强,就足够抵御那些无所谓的闲言碎语。 可是就当她看着他们站在一起,在富丽堂皇下成双成对。 当她一句句质问他,他却始终保持沉默,闭口不言时。 脚下的阴影让她第一次看清,在某种意义上,她永远走不进他的世界。 她只是那个躲在角落里望着他的尘埃角色。 应樱双手撑在自己膝盖上,却怎么也捱不住双臂至双手的颤抖。 她眼圈酸涩,酝酿很久,艰难开口:“妈。” 我想离开计家了。 让我走吧。 贺琴听见女儿这哭腔满满的语气,她平静地放下碗筷,递给女儿一张纸巾,“待会儿跟我去老爷子那里说上几句感谢话。” 应樱擦干眼泪,有些不解。 “妈妈已经辞职了。”贺琴告诉她,而后,对女儿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妈妈都知道了,咱们走。” “我不能为了一份工资,就让我的女儿天天受委屈。” “咱们走。”贺琴坐过去,用手给女儿擦眼泪,“只要咱娘俩相依为命,去哪不也是照样过。” 应樱终于憋不住,抱住母亲在她怀里放声大哭。 * 隔天晚上,计戍寻回到计家。 他带着一身疲惫,上了二楼。 他在父母卧室里待了很久,计戍寻坐在母亲的钢琴前,手里握着一家三口的合照。 他想了很多,最终,有些惭愧地自嘲一声。 随时都可能没有明天的人,谈什么妄想。 椿院别墅里一片寂静,他回到三楼卧室,开了灯,将外套随手扔到床上。 外套被丢到床上,房间里忽然响起一声弱弱的猫叫。 计戍寻回头,挑眉,一步步走上前,将外套从床上挑起来。 懒洋洋躺在床上,叫声不满的小橘猫映入他眼帘。 蛋挞似乎在他床上睡了很久,翻着小肚皮,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计戍寻坐在床边,盯着这小玩意,忽然回想起小姑娘被他关在卧室里,本以为她会害怕,结果发现睡得又香又舒服的那天。 他伸出手指,将刚刚坐起身的小猫又戳翻在被褥上。 蛋挞喵喵乱叫,气得抱着他手指一顿啃咬。 计戍寻睨着它,轻哼一声,“你们倒是像。” 蛋挞似乎有点慕强心理,它感知到计戍寻的强大,爬起来围着他的胳膊一个劲地蹭,一边蹭一边喵喵撒娇。 他垂着眼眸,手指挠着它的下巴,耐心地抚摸着。 半晌。 计戍寻把猫捞起来,一手就能握住它纤细的猫身,他掐着小猫,出了屋。 一路往柳苑去。 …… 计戍寻轻车熟路地走到柳苑侧门,想把它放进去就走,他刚蹲下身,忽然看见应樱和她母亲的房间全都黑灯敞着门,别墅里也没有开着灯的地方。 这就好像是。 没有人居住的样子。 蛋挞回到了熟悉的地方,直接奔着应樱的房间而去。 计戍寻跟着它,一步步靠近。 他走进房间,伸手打开了灯。 灯光照亮房间的瞬间,计戍寻原本松弛的神情一分一寸地愣了。 应樱的卧室里空空荡荡,什么东西都没了。 原本的家具都还在,只是没有任何居住的痕迹,桌子上,墙上,衣柜里,什么东西都没有。 好像一下子被抹去了她在这里七年的所有痕迹。 蛋挞找不到主人,无助地叫着。 计戍寻迅速跑到隔壁应樱母亲的房间,一打开灯,发现是同样的情况。 他又去厨房,除了柳苑的人配备的电器食材以外,她用来拍摄,做东西的东西全都没了。 计戍寻的心骤然空了一块,他回到应樱的卧室,坐在硬床板上,陷入沉默。 搭在床边的手一点点攥了拳,手背上突起的青筋暴露了他难以隐忍的情绪。 走了。 连句告别都没有。 计戍寻缓缓偏头,看着在自己手边窝着的小猫。 什么都带走了,为什么偏偏,把猫留给他了。 计戍寻把猫抱起来,他举起来,和它对视着。 小猫蛋挞圆圆的猫瞳倒映着他猩红的眼底,计戍寻把它抱在怀里,手指感受着它的柔软,他在昏暗的房间里自语,一开口便是难以自控的沙哑。 他笑了。 “真够狠的。” “小丫头。” …… 计戍寻抱着猫回到椿院,刚好遇上开车回来的方子,他把猫交给方子,随□□代:“帮我找一家领养,找靠谱的,别委屈它。” “这猫…”方子抱着猫,望着他走进别墅的声音,没再往下说。 方子低头,摸了摸猫,“哎……” 计戍寻走进别墅,看见爷爷正在客厅坐着看电视,他没说话,转身要上楼。 走出一步,又停住,转身回来。 计老爷子将他一系列动作都看进眼里,颇有一副过来人的运筹帷幄,神情自若。 他就知道这小子忍不住。 “她们什么时候走的。”计戍寻问爷爷,“去哪了?” 计老爷子缓缓抬眼,叹了口气,“人家娘俩跟咱们计家划清界限,婉拒我的所有帮衬,我再问人家去向,那就叫不识好歹。” 划清界限这四个字扣在计戍寻耳朵里,刺得他皱眉。 孙子给自己跪了几天几夜。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可能拦住他。 计老爷子那双已经有些耷拉眼皮的眼睛露出波动的情绪,他握紧拐杖,苦口婆心,“戍寻,爷爷就你一个亲人了。” “你就忍心让我三番五次的白发人送黑发人?” 计戍寻沉了口气,他走过去,蹲在爷爷面前。 “爷爷,我一定平安回家。” 这是他能给予老人的,最后一点安慰的承诺。 …… 一周后。 到了计戍寻要回去的时候。 今天晚上是他在计家住的最后一晚。 外面下着雨。 计戍寻靠在床上,行李都已经打包好,他拿着手机,看着视频。 视频是方子发给他的,小猫已经到了新的主人家,新主人拍给他们看的。 蛋挞应该会过得很好。 能放心了。 他想。 短短十五秒的视频,计戍寻看了一遍又一遍。 越看,他就越会想起以前。 那时候,小姑娘以为他是计家新来的保安。 也是下雨的时候,他在雨棚底下被这小猫撞了一个正着,它好似会认人,围着他的腿就蹭。 那时候,应樱雾霭漫湿的眼眸一丝杂质都没有,懵懵懂懂的,嘴里絮叨,却不会让他觉得吵。 明明是厌恶皮毛的人,却也对这小猫厌不起来。 他的性子向来冷又刺,按照常理,他本该将那猫踹到雨里,离自己远远的。 可他破天荒的拎起了那猫,对她问出一句“你的?” 紧抿的唇线动了动,计戍寻收起手机,动作快得几乎就在一瞬间。 他捞起一件冲锋衣,跑出了别墅。 黑色越野车在雨夜中绽开大灯,势如破竹,冲出计家庄园。 …… 外面瓢泼大雨。 方子在接到电话的时候,惊讶地下巴都要掉了,他刚穿好衣服要出门。 这时候,门外,一个高大的身影在细密的风雨幕布中划开口子。 方子呆呆地看着计戍寻从外面跑回来,浑身湿透,“哥,你……” 计戍寻黑发湿漉漉的,浑身往地板上滴着雨水,整个人狼狈不已。 他似乎一直捧着什么,计戍寻缓缓拉开冲锋衣的拉链,在他怀里的小猫蛋挞映入方子眼帘。 蛋挞见着方子,“喵——”的叫了一声,它浑身干松松的,一滴雨水都没沾着。 如果不是新主人亲口相传,方子死都不敢信。 那个亲自登门送礼道歉,三番五次低声下气地恳求他们把猫还给他的人。 是计戍寻。 就为了一只猫。 计戍寻听见蛋挞对着方子叫唤,那声音,好像在抱怨方子为什么把它送到别人家。 他听出来,只觉得它这小脾气,和应樱一模一样。 计戍寻抚摸着蛋挞,唇角勾着极度温柔的弧度。 瞧瞧这样儿,多像。 他舍不得。 计戍寻再掀眸时,眼神彻然变换,他看了一眼方子,小心翼翼地抱着猫往里走。 嗓音低沉果决。 “归队。” 作者有话说: 白白:呜呜呜计戍寻,呜呜呜,他的温柔,真的是包裹在荆棘之下的。对应樱,对方子,对小猫,对爷爷。 他把所有事都安排好了,唯独不顾自己的未来 【单数章红包~】 第46章 恰巴塔面包 七个月后, 大半年过去。 第二年的二月份。 天气还稍许的冷,但在沿海的海尧,已经悄然进入了春季的序曲, 四溢温暖。 应樱大四上学期结束了全部的课业学习以后,找实习的时候, 被一家做房地产资讯的外企公司聘用,在他们公司的宣发部门做广告策划。 她之所以会在众多offer里选中那家公司,不仅因为这家公司不怎么苛待实习生,还因为公司地址刚好在她们母女现在所住的地方——海尧市边缘的一个小镇里, 在国家西南的边缘线上。 泉亭镇虽然不如海尧中心的那几个区经济发达,但是这些年通过发展旅游也不再是前些年那个无人问津的港口渔镇。 她们母女从计家搬出来以后,辗转来到了泉亭镇, 贺琴一辈子做惯了保姆工作,经过业内朋友的介绍, 现在做私家育儿嫂,做一阵子歇一阵子,日子过得也舒坦。 应樱最初还需要去海大上学的时候, 在海大附近与别人合租,熬过了忙碌的几个月, 等完全实习, 就回到泉亭镇陪伴母亲。 离开计家以后,她的生活完全消停了下来。 白天去公司做实习工作,下了班就去甜品店兼职。 在甜品店兼职于她而言不是疲惫的工作, 每天围绕着自己喜欢的东西, 她乐此不疲。 一开始这家店因为经营不善, 即便在位置不错的街上生意也一直不好, 但是应樱是学广告的, 她来以后,主动申请利用自己所学帮助店面做线上线下的各种宣传。 最后在应樱的出谋划策下,这家店的声音一点点火热起来。 因为应樱的帮衬,店长大姐也答应应樱的愿望。 应樱的愿望,是希望店长能够给她一个通道,开一个窗口,让她每天可以为居民们送出甜品。 “无论年龄,所有人每天都可以凭借当天一个值得高兴的事,来交换当天店里提供的免费限量甜品。” 这是她的策划。 应樱听着小孩子们兴冲冲跑过来和她讲述今天高兴的事,亲手将一份份甜蜜送出去,这样的日子,她觉得十分有意义。 而正是因为应樱这个策划,让甜品店在小镇上大火特火,甚至有别的地方的年轻人看了短视频被吸引,专门跑过来打卡他们家店。 一开始每天的食材都是应樱自己出,后来店面火了,店长就赞助应樱做这件事,食材费用全部包下。 “姐姐,我今天在美术课上让老师表扬了!全班老师就表扬我一个人。”背着书包的小学生拿着自己画的画,站在“治愈”窗口对应樱说着,脸上可是兴奋和期待。 应樱俯着身,与小朋友隔着小窗面对面,她看完他画的画,赶紧鼓鼓掌,“画的真好!以后肯定是大画家。” 说完,她在旁边的保温柜里拿出一块包好的芝士蛋挞,递给他,“争取下次美术课还能被老师夸!” “谢谢姐姐!”小男孩接过蛋挞,看了一眼在旁边等待的妈妈。 小男孩家长也露着微笑。 “期待下次见面。”应樱向他挥挥手,然后对排着队等着讲自己故事的顾客说:“下一位~” 之前,在网络上还有杠精在说,现在的人哪会每天都有高兴的事,不应该是不高兴的人才该得到一份甜品鼓励吗? 应樱用店铺官方号直接回复了这条杠精的评论。 “不是因为有高兴的事才配得到甜品。” “这正是我们店铺并不对值得高兴这一点画出范围的原因。” “因为对于有些人来说一天挣一百万才算开心,但是对于有的人来说,每天能准点到家吃饭看电视剧就是开心。” “我们店铺举办这样的活动,正是希望在忙碌生活中的人们,可以在回家的路上,静下心来挖掘回顾这一天的生活,到底有没有值得高兴的事,哪怕是很细小的愉快,只要被察觉到,都足以治愈这一整天的疲惫。” “治愈客人的不是我们免费的甜点,是客人自己。” “我们的甜品,鼓励的是勇于治愈自己的人。” 应樱的这一番回复评论,在当条短视频下直接斩获了三四万的点赞。 因为她每天站在治愈窗口的那张可爱漂亮的笑脸,因为她待人温柔的性格,小镇里很多居民都认识应樱,应樱成了泉亭镇的小红人。 这天下午,甜品店外排着奔向治愈窗口的一长队人,男女老少,各自都带着故事准备讲述。 街对面的咖啡店二楼天台,有人坐在那个靠护栏的位置,已经坐了很久。 他抿了一口苦咖啡。 手背上突着力量感的青筋,修长的手指捏着咖啡杯,缓缓放下。 “嗒——”一声,咖啡杯落在咖啡碟上,碰出清响。 男人举着军用望远镜,看着街对面楼下。 镜头里,女生穿着甜品店的工作裙,对着每一位讲述故事的顾客笑脸盈盈的,仿佛有永远用不完的元气,笑容甜得快齁人。 电话响起,他另一手碰了碰耳上的蓝牙耳机,接通。 “凤凰同志,注意你的言行。”方子颇为无奈的声音传出。 计戍寻举着望远镜的手不曾晃动,稳如老狗,他挑眉:“我怎么?” “大哥,一条小马路直线距离相隔不到两百米,你举着个专业军用望远镜往对面直勾勾地看,坐你周围的居民和游客已经快要报警了。” “真的很像图谋不轨的偷窥狂。” 计戍寻听着,啧了一声,把望远镜放下,随后往周围扫了一眼。 原本打量他的顾客们瞬间慌忙地低头,看向别处。 他悻悻收回视线,又端起杯子喝了口,对蓝牙耳机那边说:“你今天不有任务么,围着我转干嘛,小心我跟霍琼告你的状。” “这您还真告不了,霍队长布置给我的任务今儿我已经圆满完成。” “行,我看现在不是队长了,你小子是真不怕我。”计戍寻嗤笑。 “您永远是我最尊敬的战士。”方子在电话里拍着马屁,下一刻,他又贱凑凑地过来逗贫:“但是这位我最尊敬的战士现在正用不正当的手段偷看良家妇女,这不是人民解放军该有的行为作风。” “我必须上告领导,及时纠正战友的不良作风。” “滚蛋。”计戍寻仰着后颈,活动了下,气乐了:“看来是太久没带你练练了,嗯?” 方子笑了,赶紧求饶,接着说:“凤凰同志,现在情况严峻,经过我和其他情报同事的‘好心’调查。” “您偷看的这位良家妇女前天已经被其他男人表白,没有当即拒绝,估计这两天就会给出答复。” 计戍寻听着这话,望向街对面的眼神逐渐深邃下去,他姿态懒散,眼神却变了,“是么。” 方子点到为止,轻咳一声,甩了一句“报告完毕,随时联络”就挂了电话。 计戍寻摘了耳机,街道的吵闹从楼下传入他耳中。 桌子上的手机亮起的界面还停留在他刚刚看过的短视频,暂停的画面上穿着工作裙的女孩捧着甜点笑靥如花。 他手指捏玩着小巧的蓝牙耳机,仿若野兽找准狩猎目标般的眼神投向那边。 计戍寻知道,他的小姑娘就算离开了也会过得很好。 他想起刚才方子的情报,几不可察地冷哼一声。 但是未免。 有点“太好”了。 …… 应樱发完了今天准备的所有免费甜品,笑着和没有赶上的顾客们摆摆手,“如果想吃的话可以进店买一点回家哦。” 她关闭治愈窗口,使劲揉了揉右耳朵,最后这位大哥说话声音也太大了,震得她耳朵发疼。 应樱收拾东西,抱起杂物筐要走去后面,刚抱起来,面前跑过来一人。 直接夺过了她手里有些重的筐子。 她讶意,一偏头,看见面前对她笑的卢泽。 卢泽腾出手摸摸她的头发,“辛苦了,重活儿都给我干就行。” 这时候,在旁边补货的店员姐姐调笑他,“哟,卢泽,这么好心回头我们的重活儿你也帮忙干呀。” “你就知道瞎掺和,人跟人家小卢什么关系啊!”在收银台那边休息的店员大姐笑道。 一番对话,在店里忙活的同事们都意味深长的八卦笑了。 应樱一时羞赧,低下头溜到收银台站在店员大姐身边,帮忙整理刚出来的外卖单子。 “小樱啊,我说你还犹豫什么,卢泽这小伙子多好,人老实,模样又俊。”店员大姐碰了碰她的胳膊,挤眉弄眼的,“人家都表态了,就等你一句话。” 应樱瞪圆了杏核眼,凑近她问:“您怎么知道…” “聚会那天你以为我们还在屋里唱歌?”大姐笑了,偷偷告诉她:“你俩出去以后,我们就都凑到门边偷听去了。” “我说句题外话,卢泽这小伙子,可真会说酸话,听得我这个结婚六七年的心都痒了。” 应樱耳朵一热,“哎哟”嗔了一声,低头理着单子,“您就别笑话我了…不提了嘛。” 大姐适可而止地结束话题,打心眼里喜欢这姑娘,笑着摇摇头,“小姑娘,真容易害羞。” 卢泽和她来店里的时间几乎差不多,时隔不过一周,又是同龄,比她大个两三岁。 听说家里也有生意在做,就不知道怎么非要来这个甜品店兼职。 聚会那天,他突然和她表白,跟她说,因为对她一见钟情才来店里打工,就是为了离她近一点,每天都能说上话。 母亲来活的时候都是直接住在雇主家里照顾小孩的,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她一个人住,卢泽对她的照顾她看在眼里。 经历了那样一场复杂又没有结果的暗恋…卢泽的温柔和体贴,确实让应樱一时间没有干脆拒绝。 她这几天也一直在思考,自己到底喜不喜欢卢泽。 如果不喜欢,就不能把人家当做是感情寄托,这样也不会有好结果,更会伤害别人。 明天是周一,要去公司上班。 到了晚上八点,应樱从甜品店下了班。 她背着包刚出店门,就正好遇到骑着摩托过来的卢泽。 卢泽跨在机车上,换下了工作服,一身潮牌更显帅,他递给她头盔,“送你回家。” 应樱刚想拒绝,被卢泽抢占了先机,他说:“我知道你还在考虑,就当我是普通朋友。” “天黑了,别一个人回家,不安全。” 应樱有些纠结,最后看着他一脸诚恳,点点头,接过头盔上了车。 兜着夜间清冷的风,应樱坐在他后座,听着卢泽一路上不断和她说着的趣事,心情不免愉悦。 只可惜,她拒绝他以后估计连朋友也做不了了。 …… 应樱在小区门口告别卢泽,她目送他骑车离开,然后转身进入小区。 她和母亲租的房子在一个比较旧的小区,小区虽然年头久,但是安全系数还是比较高的。 所以一直住的都放心。 应樱低头看着手机,实习公司的群里又发了东西,是跟明天周一上班有关的。 她看着,轻车熟路地走到单元楼里,刷卡进入。 应樱刚迈入单元楼,自己的胳膊倏地被人拽住,从身后被搂住。 危机感瞬间从后脊椎往头顶爬,她刚想叫,就被人捂住嘴。 男人掌中的茧子磨挲着她柔软的嘴唇,应樱呜呜出声,她下意识利用自己曾经学过的防身术挣扎,攻击他的肋部,试图反拧对方的手腕。 对方吃痛地闷哼一声,随后在她耳边沙哑地笑了,“不错,教你的都没忘。” 他的力量是绝对的,就算应樱会防身术也无法脱身。 这道在无数个夜晚肆意侵扰她流泪的声线触犯了应樱的神经,心底最软弱的地方被击中,应樱的眼泪倏地掉了下来,她生气地喊:“计戍寻!” 计戍寻单手禁锢着她的双手手腕,反剪着她双臂将她靠在墙上。 他的眼底流转着占有欲旺盛的暗光,计戍寻伸手从后面捏住她的下巴,不让她看他的脸,指腹所及之处是嫩滑的触感。 “不许答应他。”他的鼻尖蹭着她的耳垂,哑声道。 “你放开我!”应樱手上身上挣扎着,骂着骂着,语气抖了起来:“你混蛋!” “老实点儿,先别看我。”计戍寻将额头顶在她的肩膀上,他显露几分溃败,“我现在一副嫉妒的嘴脸。” “特他妈寒碜。” 作者有话说: 白白:计戍寻就算只会嫉妒偷看的臭流氓^^ 计戍寻:…… 樱樱:(默默赞同) 第47章 佛卡夏面包 说完, 楼道里陷入一片寂静,声控灯由明转暗。 在光线全部逝去的瞬间,计戍寻听到面前小姑娘的一声呜咽, 他眉头怔松,手里松了劲儿。 感觉到他松劲, 应樱使劲挣扎,转身,用力地推了他一下。 眼前人就像座撼动不了的山,她那么用力, 也只是让计戍寻往后踉跄半步。 应樱在暗处红着眼,瞪着他,心里酸得像捣碎了青柠檬, “你干什么!你还来干什么!” “樱樱,我治好了。”计戍寻放轻声音, 压着情绪,与她说:“我都好了。” 几百天的连续治疗,从舒缓到强硬的手段他全试了一遍, 现在的他,端得稳枪, 尝得出味, 不再畏惧血腥。 在被迫面对心中阴暗时,每一次让他在痛苦中寻得坚持下去的理由,都是应樱。 她在他脑海里一笑, 他就能拼了劲撑下去。 应樱听见, 忽而抬眼与他对视, 然后触电般的躲开, 冷淡道:“你治好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次, 她一伸手就轻易地推开他,自己坐电梯上楼。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他阴沉的侧脸透着神伤,杵在昏暗处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电梯缓缓上升,她下巴一抖,委屈和难过袭来,忍都忍不住。 “叮——” 电梯抵达十四楼,电梯门拉开。 应樱站在电梯里面,缓了口气,抹着眼泪踏出去。 她刚一踏出去,从旁边安全楼梯间闪出个人影。 计戍寻微微喘着气,再次牵住她的手,应樱惊诧地望着他,下一刻,她被他圈进怀里。 应樱栽进他的怀里,撞到他有些硬的胸膛,弄的她胸口发疼。 计戍寻的手摁在她的脖颈和腰肢,控着她在自己怀里无法动弹。 他踌躇很久,说不出什么情话,只会实话实说:“樱樱,我每天都在想你。” 属于他的味道不曾改变,还是那股有些发苦的药皂香,应樱鼻间闻着这股味道,她不停地用拳头锤着他的后背,含着哭腔控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你一个结了婚的人现在在这里纠缠我。”她挣扎得都没了力气,骂他:“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说完这句哭的更狠了。 计戍寻松开她,捧着她的脸,用指腹给她擦泪,皱着眉,“我没结婚。” “你都跑了,我跟谁结去。” 应樱听了更生气,那时候连句喜欢都不肯说,现在又来找她云里雾里说这些不负责的话,她挥开计戍寻的胳膊,自顾自去开门。 她吸了吸鼻子,默默甩了一句,“臭流氓。” 听见这一声骂,计戍寻反倒乐了。 大半年没见,小姑娘凶这么多? 他跟着,靠在应樱家门边,像个痞子:“我真有好多话想说,给我几分钟,嗯?” 应樱开门走进去,转身关门前,借着细小的门缝对他故意露出一副恶狠狠的模样,说:“我和你没什么可说的,而且我警告你,离我的生活远一点,没有你我过得特别好。” “好走不送。” “我会等到你愿意跟我说话为止。”计戍寻压低眉,十分认真。 应樱鼓着脸蛋,更不曾退让,气话连篇:“你等吧,有本事你就在外面一直站着!” 说完,她用力甩上门,“砰”的巨响打在计戍寻耳边。 防盗门撞上,余震蔓延到墙壁上,计戍寻靠在外墙,仰着喉咙轻笑一声。 楼道里的声控灯,亮了灭,灭了亮。 …… 七八个月以来,他没有一天松懈过,恢复以后就被派遣到处出任务。 如今虽然被所爱的人拒之门外,与她只隔一墙,计戍寻靠墙站着,眉眼越见松弛。 真他妈舒坦。 * 应樱昨晚上把眼睛哭狠了,一觉醒来头疼脑涨,差点起晚。 她急忙收拾东西,赶去公司实习。 应樱开门,刚迈出门就被高大的男人堵住,她被吓了一跳,抬头,看见计戍寻。 计戍寻还穿着昨晚那身衣服,下巴冒出些青茬,漆黑的眼眸不曾见任何疲惫。 “你…”应樱看傻了,她从下到上打量他一圈,猜测道:“你真站了一宿?” 计戍寻刚想说话,忽然没征兆地咳了一声。 他稍微站直,嗓子因为许久没说话有些发沙,慢悠悠道:“报告,一夜。就在这墙边,没动过。” “除了刚才给你买早饭的时候动了。”他说着,从背后拎出一个纸袋子,递给她。 应樱知道计戍寻不是油嘴滑舌的,他说站了一宿,那就是整整一宿。 她原本醒来稍微平复些的心情又被他这一下弄的七上八下,应樱盯着那袋子,偏开头说:“我不需要。” 说完,她背着包跑进电梯,电梯门合上之前,应樱与计戍寻冷不丁对视一眼。 一眼。 计戍寻不曾露出半分挫败,他含着浑然天成的自信。 那是对她绝对的占有欲。 哪怕原本她占据上风,可此刻看见他这一眼,应樱坚决的心,顷刻颤抖。 * 开春的季节,泉亭镇忽然飘了雨。 应樱撑着伞小步跑到甜品店,合上伞抖了抖,刘海上的雨水迎着店里的灯光发着碎闪。 应樱把伞放在店外面的雨伞桶里,擦着身上的雨渍,刚进员工休息间,就看见卢泽拎着个袋子过来。 “冷不冷?”卢泽连忙递来一条毛巾,“新的,没用过。” 应樱看着,笑了下,接过擦头发,“谢谢。” “刚刚过来买了奶茶,热的,你待会喝两口再出去。”卢泽说完,转身出了员工室。 “谢谢啊,多少钱我给…”她话没说完,就见着卢泽笑着给她带上了门。 应樱端起桌子上那杯温热的奶茶,温暖的触感从指间蔓延到神经。 诡异般的,应樱脑子里忽然浮现出早上计戍寻给她带早饭时的模样,她愣了,使劲摇摇头,被他甩出自己的思绪。 仿佛赌气似的,应樱打开奶茶杯的盖子,使劲灌了两口。 喝完,她喘了口气,拿出工作裙去了换衣间。 …… 再忙完已经是晚上九点。 外面的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到了晚上,下得越来越大,雨声几乎把嘈杂的街道上车辆的鸣笛声都盖住了。 应樱下班时从雨伞桶里拿出自己的伞,刚要走,被后面跟着出来的卢泽叫住。 卢泽撑着伞走到她身边,“我叫了车,把你捎回去吧,这么大的雨,公交地铁都不方便。” 她随意往眼前繁杂如织的大街上瞥去,余光一扫,忽然顿住。 街对面咖啡店门口,站着个高大的人,浑身黑衣,正直直望着他们这里。 计戍寻。 她与他隔着穿梭如星河般的大小车辆和过往行人对望。 明明隔得很远,远到视线都发散,可应樱却觉得自己看他看得无比清晰。 漆黑的寸头,立体的眉宇,目光如炬的眼眸。 他没有伞,雨随着风就那么扬在他身上的冲锋衣表面。 握着伞柄的手指止不住地抖,应樱收回目光,看向自己身边的卢泽,笑了:“好。” 说完,卢泽护着她走近约好的出租车,他体贴地为她打开车门,将人送进车里,然后自己坐进副驾驶。 两人上车,出租车挤入车流。 应樱坐在后座,雨水打在车窗玻璃上,像剔透的宝石,下一秒又被风吹得软掉,飘成一道斜着的泪迹。 她望着小镇街道上的灯光,这里不同于海尧市中心那般繁华奢靡,这里安宁朴实,在这里工作生活,她最是自在。 可是自在归自在,应樱这七个月以来没有一天不清晰地认知着。 虽然过得舒适,可是自己的心里,少了一块。 应樱咬紧唇瓣,拼命反对着自己那颗得到一点福泽就开始疯狂躁动的心。 她和计戍寻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就该干干净净断了关系,相忘于人海。 车开到小区门口,应樱下了车,发现风比上车时更大了。 今天有暴风雨,大概。 但是应樱还是不想再等,她对卢泽说:“你着急吗,我有点话想说。” 卢泽露出几分紧张,他对司机说:“师傅就到这吧,我给您结账。” 付了车钱,卢泽撑着伞也下了车。 “边走边说。”卢泽对她示意,送她进小区。 两人在雨中漫步。 “我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是在下雨天。”卢泽回忆着,眼里倒映着她在路灯下白皙透亮的脸庞,“那时候还夏天呢,下雨,我没带伞来店里避雨。” “你把自己的伞借给了我,”他笑了,摇摇头,“借给一个陌生人。” “我可以在店里等到雨停,但是看你挺急的。”应樱回忆那天,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很特别的事,“这跟陌生不陌生没关系啦。” 卢泽走近她一步,稍稍皱着眉,十分认真又添上几分急促,“我就是喜欢你这股善良。” “你体贴所有人,即便不知对方到底什么来路,你也愿意奉献出一份真心。” 应樱愣住,有些难为情,眨着眼低头。 “你是我见过最善良,心思最单纯干净的人。”卢泽伸手,握住她撑着伞的手。 男生温热的手掌包住她的手背,应樱小惊了下。 “应樱,能不能给我一个保护你,爱护你的机会。”他诚恳地承诺着:“我会努力做好。” 应樱看着他握着自己的手,最终,缓缓地将他的手抬开。 卢泽深情的表情中瞬间迸出落寞。 “卢泽,谢谢你这么欣赏我,我们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我能看出,你是个心肠很好的男孩子。” “能认识你,是我的荣幸。” 应樱抬起眼睛,坦诚地与卢泽对视,她也认真地回复对方:“但是友情和爱情终究不同,我如果稀里糊涂地答应你,反而会伤害你。” “我对你没有对异性的喜欢,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她曾经多次尝试,尝试去喜欢上卢泽。 可是平静如水的心告诉她,这强迫不来。 当计戍寻突然出现的那一刻,她控制不住疯长的情绪,更是告诉她。 她不能答应卢泽。 卢泽浑身的劲卸下去了,他举着伞低头,最终,默默地颔首。 “你赶快回家吧,雨要下大了。”应樱嘱咐一句,然后转身进了单元楼,没再回头。 …… 告别了卢泽,应樱进了家门,仿佛了结一件大事一般浑身松了一大口气。 暴风雨,她撑伞也会淋着雨,应樱放好东西,拖着一身疲惫去洗澡。 淋浴头洒下热水,淅淅沥沥打在地面上的水发出的声音仿佛和窗外的雨声一样。 温热的水从头浇到脚,水打在她垂着的睫毛上,纤长的睫毛不负重量,水珠成串的滚落。 应樱任凭热水包裹着自己的身体,洗着澡发呆。 她盯着热汽扑散的地面,心里脑子里全都是,上车前隔着车水马龙望见的计戍寻。 他那般眼神。 应樱抬手抹了把脸。 他明知道自己看见了他,还跟着卢泽走了。 会失望了吧,会放弃了吧。 本该这样。 应樱一手关了水,沉默几分,感觉到冷了转身去挤洗发液。 …… 应樱洗完澡,吹干头发从浴室走出来,刚想去热牛奶,这时候,门铃响起。 她走动的动作骤然停下。 心跳砰砰地加快。 她没点外卖,妈妈也不会在这种天气下从雇主家回来。 应樱转身,一步步走向门口。 心跳噔噔噔的,还在加速。 她握着门把手,眉头抖动,最终,她一用力,门被她从里面打开。 下一刻,她抬头,浑身淋湿的计戍寻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眼前。 一直在铺垫伏笔的心跳没有得到失落,它腾地一下!就像那喷发的火山,升到了顶点。 应樱心里一急,赶紧关门,却被他一手撑住门板。 黑发顺着脸颊滴水,计戍寻眼底灼热,声音沉重发哑:“应樱,我没你不行。” 应樱真的被他招惹慌了,紧紧地守着门把手,使劲和他的力气较劲,“计戍寻,你不要再找我了。” “樱樱,我一天没吃饭了。” “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没地方去,就让我进去待会儿。” “不要。” 他抓着她的胳膊,应樱被吓到,计戍寻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额头上。 雨水的冰凉一瞬而逝,他额头的温烫贴在她的手背上。 应樱眼波一晃,眉头稍抬,他生病了。 计戍寻毫不避讳向她示弱,他俯首,声音沙哑:“我在发烧。” “应樱,我很难受。” 就给他一杯热水,一粒药。 就这样,然后就把他赶出去。 应樱在心里这么劝说着自己,一遍又一遍,最后,手上松劲,给他开了门。 计戍寻就像只伪装病弱的野兽,猎物一旦心软,他便欺身而上。 他倏地上前,圈住她腰肢的同时逼近屋中,把人带进家,一脚踢上门。 砰—— 楼道恢复安静。 应樱的后脑勺撞到侧面墙壁的灯开关,不小心把客厅的灯关上了。 原本通亮的家瞬间昏暗起来,只有窗外的城市灯光和时隐时现的闪电光。 “你干什么!”他的手在自己腰后,计戍寻身上的雨水沾染到她的睡衣上,氤湿一片,应樱推他,“你不要得寸进尺,吃了药就给我走。” 她软绵绵的警告不过是左耳进右耳出,计戍寻烧得眼皮子有些沉,他低头,额头与她的抵上。 吐.息相/交,暧.昧缱/绻。 计戍寻抬手,指腹在她滑嫩的脸上流连着,嗓音沙哑蛊惑:“你拒绝他了。真听话。” 应樱诧异,她瞪圆了眼睛:“我和卢泽的对话,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们走了一路,我就跟了一路。”确定了自己心意的计戍寻连带着也不要脸了,他低笑两声,“没听很清楚,但那小子的反应不会骗人。” “你拒绝了他。说明你不喜欢他。” “你还喜欢我,应樱。” 应樱心口一滞,脸颊倏地冒起热,她急着反驳:“谁说我拒绝他就是喜欢你!你这是强盗思维!你…” 计戍寻一直在昏暗中找她的嘴唇,应樱嘴上说不停,嘴唇反映的光泽给了他方向。 应樱话说到一半,下一秒,计戍寻直接俯首堵住了她那张喋喋不休骂他的嘴。 应樱的大脑轰地一下宕机了。 应樱方才说话到一半的嘴型正好方便计戍寻的进入,他也是第一次接吻,前几秒略显生疏。 可是,就当他试着咬了咬女孩柔软如果冻般的嘴唇后,仿佛一瞬间开了窍。 计戍寻手上用力,使劲圈着她的腰被迫她往自己怀里送。 他寻到她的舌尖,勾着口允着。 计戍寻的吻技就像他这人的气质一样,又凶又狠,带着席卷的侵略性。 口允口勿的嘬啧声在昏暗的房间里响着,传入应樱的耳中,羞得她快冒烟了。 怎么会…会有这种声音… 窗外一声巨响的雷劈下来,两人同时停了动作。 应樱颤抖着眼睫,缓缓睁眼,眼里一片氤氲,透着被欺负的可怜。 “早就想亲你,”计戍寻满腔翻涌的情绪就要盖不住了,他的眼底莫名露出几分红,接吻过后的嗓音更加性感:“很早很早以前就想了。” 热泪顺势而下,应樱也被这一个吻,打通了心扉。 如果她真的想和计戍寻划清界限,那她刚才就不会沉溺其中。 “别哭。”计戍寻见她又掉眼泪,以为她是不愿意,赶紧道歉:“是我欺负人,以后不会了,你不愿意,我就不…” 话没说完,应樱忽然懵懵地开口:“我疯了。” 计戍寻怔住。 应樱任凭热泪滚下,她摇着头,仿佛在懊恼自己,“我真是疯了…” 他出现的瞬间,她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如野草一般疯长的欲/望和思念,让她抛下了所有,什么芥蒂,什么过去,什么身份之别。 她只想要他计戍寻这个人。 “我骗你的。”她不再执拗,应樱对着计戍寻的眼睛,哭着说:“我骗你的,计戍寻,没有你我过得一点都不好!” 没有你的日子,心就像死了一样。 下一秒,应樱主动搂住他的脖子,踮脚吻他。 如失而复得一般,计戍寻抱她更紧,捏着她的后颈将这个吻的主导方反转,加深,加深。 他是即将面对枪火的人。 他是几乎没资格说明天的人。 可是就当他看见她的近况,看见她身边围绕着那么多追求者… 他原本以为自己是那种,哪怕她某天结婚生子自己都能忍住远望的人。 都是狗屁,他忍不了。 只要想着她要成为别人的女孩,他就恨不得发疯。 他这辈子就贪这一次。 家国抱负和应樱,他计戍寻都要。 作者有话说: 白白:暴雨+接吻,这俩在一起就是王炸呜呜呜 【单数章,正文部分倒数第二次发红包啦】 明天零点,也就是三个小时后更三章,正文完结,有那个情节,尽可能零点准时看~ 第48章 杏仁可可薄脆 房间里的“雨滴声”还在起此彼伏。 “唔…”应樱被他亲的有些喘不过气了, 她锤了锤他的肩膀,含含糊糊地抗议:“我…不…” 计戍寻及时松开她,瞧着她一个劲地喘, 吐出几声哑哑的笑,用指腹帮她擦了擦唇边。 “喜欢么, 和我接吻。”他问她,好像是在问晚上吃什么那般平常又随意。 殊不知,他这样的问话在应樱耳朵里完全是耍流氓似的招惹。 应樱偏开头,明明都被吻到腿软, 却还是故意说:“不喜欢,像被狗啃一样。” “行,我回头多学习。”反正他也不要脸, 计戍寻再次将人搂进怀里,嘴唇轻吻着她的耳廓, 像是在亲吻着绝世瑰宝般小心。 应樱将脸埋在他胸膛,也不顾着他现在浑身湿了,把一直憋在心里的真实想法吐露出来, 她感觉身心舒畅。 两人就在玄关处抱着,不管外面的瓢泼大雨, 也不管时间流逝。 分别七个月, 却像是七年那么久。 应樱被他吻着耳朵,痒得后脊背开始发软,脚趾禁不住蜷起。 她动了动身子, 感觉到什么, 忽然一僵。 计戍寻察觉到她的不对劲, 放开她, 直面自己的变化, 对她说:“放心,我什么都不干。” 应樱知道那是什么,脸一热,“你,你先洗个澡吧,浑身湿成这样。”说着偏身要去开灯。 她刚抬手,被计戍寻摁下,她看他,不解。 “等我进了浴室再开灯。”计戍寻的目光往下瞅了一眼,又抬起,示意她。 应樱更臊了,她一开口紧张地咬了舌头,“你快去浴室!等,我给你,拿衣服。” 说完转身跑进自己的卧室,再也不管那灯的开关了。 小姑娘跑了,计戍寻往下又看了一眼,倚着墙扶了扶额头,颇有点无奈叹了口气。 又他妈不是十七八的小伙子了,怎么亲个嘴都能… 计戍寻直起身,就着客厅的这股昏暗,摸着黑找到浴室进去,开灯。 …… 应樱在厨房里熬粥,听见浴室门开了,她回头瞥了一眼,看见自己那oversize的大卫衣在他身上刚刚合适,只不过忽然见他穿粉色,有点诙谐。 她忍不住弯了弯嘴唇,扭回头继续看着锅。 数秒以后,她忽然被人从身后搂住,应樱的背后贴上他的胸膛,计戍寻离开大半年,肤色被晒黑不少,此时是最健康的肤色。 只不过,应樱拍拍他圈在自己腰上的胳膊,小手的白皙与他胳膊的麦色产生鲜明对比,“太紧了。” 计戍寻将下巴搁在她肩窝,鼻尖蹭着她柔软的颈侧,用温热的吐息勾她,“刚才没抱够。” “以前不知道,原来你这么不要脸。”应樱放下粥勺,偏头对他说话,计戍寻低下头又找了上来。 灶台上小火慢炖,砂锅里的米粥翻腾着。 计戍寻接吻的时候像逮鸡崽子,一手掐在应樱颈后,让她动弹不得。 应樱被迫仰头,舌尖怎么躲都会被他勾回去,鼻息也被他掠夺而去。 尝到几分干涩的苦后,应樱睁开眼,用眼神询问他。 计戍寻放开她的嘴唇,却依旧与她保持在稍一动嘴唇瓣便会蹭到的距离,他好整以暇道:“药太苦了,找你讨点儿甜头。” 应樱抓着他胳膊,往外面餐桌看了一眼,回来,拧眉说:“退烧药是饭后吃的,你怎么现在就…” “等饭后再吃药效太慢。”计戍寻探身,帮她把灶台的火关了,“粥熟了。” “那你药都吃了,粥还喝吗?” 计戍寻自顾自盛粥,“喝,一天没吃饭,肚子空。” 应樱瘪瘪嘴,自己也去找了一袋感冒冲剂。 来来回回唾液传播,千万别被他传染。 结果刚走出一步,被他拉了回去。 “等会儿,回来。”计戍寻端着半碗粥,耷拉着眼皮问她:“还没问你呢,家里怎么有男士运动裤。” 应樱无奈,叹了口气,跟他拖着长音解释:“这牌子衣服就是男女版型一样的,买错啦,懒得退。” 说完,白了他一眼转身去冲药喝。 …… 应樱吃过晚饭了,捧着杯子里的感冒冲剂坐在他对面,小口啄着。 计戍寻吃饭还是那副慢条斯理又吃得很快的架势,他端着粥碗,一碗粥很快就喝完,眉眼低着,多填柔和。 应樱半张脸埋在杯口,蒸腾的热气煽动着她的眼睫,她喝一口药,就偷看一眼他。 外面飘着狂风暴雨,屋内气氛却安宁温馨。 “我今晚睡哪儿?”计戍寻问她。 “我家没地方给你睡。”应樱说着,瞥了一眼窗外,又补了一句:“你不嫌窄,就挤沙发。” “行。”计戍寻把筷子摆在碗中间,莞尔,“没让我滚出去,挺好。” “以前在那边,不管是住在计家还是你的公寓,我一直是寄人篱下欠人人情。”应樱放下杯子,坦然地向他说明自己的心迹:“我来泉亭镇以后,吃喝住我自己挣,心里舒服,所以现在的我,才是我。” “我知道。”他说。 应樱抬眼,隔着桌子与他对视。 七个月虽然短暂,但是和他分开以后,除了悲伤,应樱更是在自省中成长了很多。 她轻轻笑,然后起身,“你知道就行,我睡了。” 计戍寻望着她回卧室的背影,转回头,盯着桌子上的粥碗和药杯子。 她没问他当初为什么没有回应她。 不提,是原谅了,还是没原谅。 他沉吟半晌,最终勾了勾唇。 不原谅就好。 不原谅,才能一直纠缠下去。 * 暴风雨过去。 晨曦挥洒云迹。 计戍寻没打扰应樱,趁着她睡觉,放轻脚步,在房间里走了一圈。 审视的目光扫过每一个细小的地方。 确定她所住的房间里没有任何可疑因素后,放下心,留下一份早饭就走了。 他轻轻关好门,下楼,出了小区门以后率直上了辆停靠依旧的越野车。 计戍寻上了车,摘了冲锋衣的帽子,对上坐在驾驶位的方子的眼神。 方子见他拉开冲锋衣,看见里面那一身粉嫩嫩的卫衣,眼珠子都要瞪掉了,“哥…你…” “怎么不叫凤凰同志了?”计戍寻轻嗤一声。 “你这一身哪来的。”方子伸手,想去摸摸他卫衣上的兔耳朵,刚伸手,让计戍寻打回去了。 “少碰。”他冷斥。 方子悻悻收回手。 估计是应小姐的衣服,穿件衣服罢了,瞧把你美的。 方子轻咳一声,把车开起来,正经起来:“今天早上接到通知,嫌疑人身份已确认。” 说着,把一边的档案袋扔给他。 计戍寻拿着,拆开档案袋,他抽出里面的纸,只看了一眼,眉头便皱了起来。 …… 傍晚。 应樱穿着工作裙站在治愈窗口,托着下巴和窗口外的女高中生面对面。 穿着蓝白校服的高中女生凑近她,脸上带着羞涩,小声跟她说:“今天下午放学的时候,我喜欢的男生跟我表白啦。” “他之前是我的同桌,后来被老师分开以后,我每天都觉得空落落的,上课就忍不住往他坐的地方看。” “中午的时候他愿意帮我讲题,数学题那么难,但是只要他给我讲,我就觉得特别好懂。” 女生梳着马尾,马尾辫随着风摇曳,眼里的笑都要溢出来了,“我没想到他也喜欢我。” “这是好事。”应樱说,说着给她拿甜品,提醒她:“但是一定要先顾学习。” 女生点点头,跟她搭话:“姐姐,其实今天是我第一次来,因为我看见今天送的甜品是慕斯蛋糕。” 她羞涩一笑,“他最喜欢吃慕斯了。” “那就送给他去吃。”应樱把早就包装好的小蛋糕递给她,她对着女生笑道:“下次再见。” 女生拎着小蛋糕高高兴兴地走了,应樱一转头,看见一个穿着深蓝色卫衣的男人倚靠在窗口边。 计戍寻换下了那身漆黑冲锋衣,穿着件低调又很显品味的暗蓝色卫衣和工装裤。 天生衣架子的他哪怕是穿着如此简约的衣服,依旧在人群里夺目。 他倚靠在窗口边,懒懒散散的,始终睨着她的脸庞,勾着笑。 应樱转头看见他那张脸,原本甜丝丝的笑瞬间掉下去几分,有些尴尬,小声提醒他:“别捣乱,影响我工作。” “嗯?”计戍寻手肘撑着直起身,一副不明白的架势问她:“这儿不是讲高兴的事,就能领甜品么?” “你们店,还区别对待啊?” 应樱深吸一口气,重新扬起十分专业的笑容,“您好,可以开始分享了。” 侧对着夕阳光的他被温柔包裹,计戍寻气定神闲中透着愉悦,意味深长地正经分享:“我和喜欢的姑娘接吻了,高兴得…回味一整天。” 她听到,一个没留神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嗽几声,然后带着嗔怒瞪他。 计戍寻稍稍歪头,那嘴脸仿佛在说:有问题吗? “等着。”应樱转身要给他拿蛋糕,却听见他又说:“我可以不要蛋糕,留给别人。” “如果我喜欢的姑娘愿意下了班分我几分钟说说话。”他探头,在窗口与她说悄悄话:“那今儿就更高兴了。” 说完,计戍寻转身直接离开了队列,没有要蛋糕。 应樱将头探出窗口,手里还拿着蛋糕,她望着计戍寻离开的背影,他被光勾勒身形,走路带风。 潇洒又恣意。 好像她当年14岁在计家初次见他那般。 应樱一眼追过去。 晃了神,又动了心。 …… 卢泽请了假,应樱也松了口气,至少不用在上班的时候相见尴尬。 下了班,她背着包走出店门,发现没见计戍寻的身影,她思索了会儿,决定往前走走。 果然,走过一个路口,她看见他靠在他车边等着。 计戍寻远远看见她,自顾自先上了车,应樱过了马路,上了他的副驾驶。 “最近情况特殊,没去门口接你。”计戍寻见她上了车,率先解释。 “你来泉亭镇,也有任务?”应樱问。 “对。”计戍寻启动车子,看了她一眼,露出一抹笑:“也为了见你,本来不是我的活儿。” 应樱默声颔首,抓着背包带的手松了松,不管是不是,这话到耳朵里是舒服的。 她悄悄看他一眼。 至少会哄人了。 计戍寻开着车,一路靠向海边,应樱见他一直往海边开,问他:“你到底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到了再说。”计戍寻打转方向盘,将车子开进港口。 计戍寻带着应樱来到了沿海港口。 傍晚时分,在港口开灯之前的这一会儿,他带着她来到最边缘的位置。 应樱望着远处一望无际的海面,听着此起彼伏的海声,“什么话一定要到这里来说?” 如果为了看海,为什么不去沙滩。 计戍寻的神色流露出一股沉郁,应樱对上他高深莫测的眸光,心里有些忐忑。 下一刻,他牵起她的手,“握拳,伸食指。” 应樱低着头照做,伸出了自己的食指。 然后,计戍寻带着她的手,指向了西南方,指向一个非常精准的角度,指向远处无边无际的海洋。 “这个方向,记住了么。”他低头问她。 应樱的头发被海风吹乱,她望着食指所指向的方向,看他,点点头。 “过几天,我会去这个方向,海那边着陆的地方。” 应樱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望向计戍寻,蹙起眉,还没说话,被他抢先。 “樱樱,听我说几句话。” 计戍寻放下她的手,告诉她:“半年前我在藏风园没有回应你,不是因为我不喜欢你。” “我在意你,不是因为怜悯,是纯粹的喜欢你。” “我本以为拖着一身的精神病,可以躲开部队永远缩头下去。”天色一点点暗下去,计戍寻眼中的执着却越来越明晰,“可是当我得知他们还在为非作歹,我察觉到,我根本就放不下。” “这大半年,我恢复以后和其他战友一直在和敌人博弈,一点点铲除他们在境内的势力。” “敌在暗,我在明。”他紧紧握着她的手,“为了保护你的安全,我必须切断和所有人的联系,不想让你担心,所以…没给你回应。” “我不求你原谅我,我怕你原谅我以后,就彻底放手。” “讨厌我,恨我都行,至少这样你能一直想着我。” 忧伤渡上心头,应樱没说话,低着头,喉咙又是一片苦。 海风漫漫步入陆地,太阳落下,海水逐渐染上深色。 “在说你我的事之前,有个忙,我想代我们所有战友请你帮忙。”计戍寻凑近,压低声音,“请你配合我们。” 应樱见他表情严肃,又是以部队的名义,点头答应:“帮你们可以,但是你要告诉我,我想知道你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怎么受的重伤,怎么得了心理疾病。” “我喜欢你,所以想了解你,哪怕是你不想让我知道的。”她挽着头发,心中愈发沉重:“我都想知道。” “好。”计戍寻答应她。 说完这件事,计戍寻转身,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 “还有一件事儿。” 在昏暗的傍晚,应樱看不清楚,她目光追去,就在这时,港口的灯齐刷刷打开了。 灯光照亮海面,她看清了他手里的首饰盒。 计戍寻打开丝绒盒,里面躺着的两枚精致的对戒映入她眼帘,女戒上的钻被灯光反射发出一道璀璨的光芒。 应樱见他拿着戒指后退一步,心跳猛快,语气染上哭腔,突然叫他:“你别跪。” 他抬头,有些无奈,“你见谁求婚是站着求的?” 求婚。 应樱捂住自己的嘴,颇为委屈地对他说:“我不许你求,连恋爱都没谈呢,你是想恋爱结婚一口气打包带走吗?” “是有点儿急。”计戍寻在她面前单膝跪下,抬眸看她,笑了:“抱歉,委屈你了。” “我听战友说,每次出任务之前,他都把家里的老婆孩子想一遍。” “只要想着家里人还等着他回去,他就死不了。” “不愿意结婚也没事儿,等我回来,陪你从恋爱谈起。”计戍寻握着戒指盒,单手奉上,向她俯首,“就当个礼物,能不能先收下,把我的那枚也拿着。” “给我个念想,应樱。”他说。 成为我无论如何都要活着回来的念想。 生死在他的口中淡得比喝水都容易,可是在应樱耳朵里,却像是听着一根根刺,扎在她心上。 应樱眼前雾蒙蒙一片,她千般不舍,万般害怕。 最终,她还是接过了他的戒指。 应樱取出女戒,递给他。 计戍寻急着站起来,天性薄凉的眸子却翻涌起来,他接过戒指,缓缓给她戴上。 然后握在手里,在灯光下反复欣赏着她戴上戒指的右手,甚是珍视。 两人对视一眼,下一秒应樱投入他的怀抱。 眼泪浸入他的衣襟里,刚戴上戒指的手指还有些硌得慌,哪怕是在他的怀里,应樱都觉得害怕,她带着颤抖语气:“要消失就消失一辈子啊,最后还不是要拉着我陪着你担惊受怕。” 计戍寻抬起手抚摸着她的头发,抱紧她,又哄又笑:“我废物,没忍住。” “忍不住,看不了你跟别的男的亲近。” 抱着小姑娘,计戍寻看了一眼腕表的时间,松开她,替她抹了抹眼泪,变为严肃:“樱樱,眼下还有重要的事儿。” “待会回去的路上你听我细说,别害怕,我们会保护你安全。” 应樱望着他,透着不解。 * 深夜。 应樱躺在床上睡得正沉,窗外渡风,将窗帘吹得一起一伏。 月光打在她的床上,抚摸着她的脸庞。 寂静的家里,忽然响起细碎的声音。 咔。 防盗门应声而开。 细长的人影出现在房间的地板上。 漆黑的身影遮挡了月光,笼罩在熟睡的女孩身上。 卢泽摘了兜头帽,帅气英俊的脸庞上毫无表情。 他静静地盯着熟睡的女孩,阴冷的目光从她的眉眼,到鼻子,到晶莹的唇瓣。 最后,定在她手上的戒指。 他无声地冷笑,半是自嘲,划过杀气。 如果她答应自己,他本打算带着她一块走。 本以为胜券在握,却被个不知道从哪来的男人半截抢走。 既然如此,他临走之前,就回归本心。 做本来就打算做的事。 卢泽想着,从身侧掏出一把尖刀,下握式拿着。 墙上的黑影举着刀,倏地刺下—— 动作又快又狠。 最后,刀尖顿在距离她心脏二十厘米的地方停住。 刀尖停在半空,不断颤抖着。 卢泽的额头冒出了汗,他盯着自己这颤抖的手,不敢置信。 他虽然不能说杀人如麻,可是在手里熄灭的生命也早就数不清。 就在那一瞬间,刀即将刺进她身体的时候,他竟感到害怕。 那一瞬间,应樱在这四五个月以来,每天对他露出的笑容在脑海里一个劲地乱撞。 她捧着甜品递给他的模样,她撑着伞在雨中都能雀跃的模样,她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对他致歉的模样。 “我哪里有力气当那圣母呀,”应樱托着下巴,笑着告诉他:“我只是想善良地活着。善,良。” 举着刀的手无力地垂下。 卢泽露出了自觉荒唐的笑,连后退两步。 他是疯了。 其实,在他动了将他掳走而并非杀掉的念头时,他就该明白。 分明是怀有目的接近,却被她的磁场扰乱指针航向。 卢泽此刻明确的知道,自己,再也无法抵达目的地。 下一瞬间,应樱忽然睁开眼,她往后滚,一身迷彩战服的计戍寻从衣柜里闯出来把人抱在怀里。 应樱狭窄的房间里忽然从各个角落里闪出四五个特种兵,卢泽惊愕,连忙要掏枪,体型偏小的方子从床下钻出,一脚踹在他腿窝,把人掀翻。 其余人立刻举枪,对准他。 从窗外直射进来一道红光,狙击手的准心也已经对准卢泽的额头。 应樱见到这场面,吓得失了声,她躲在计戍寻身后撑圆了眼睛。 卢泽抬头,看了一眼应樱,阴恻恻地笑了。 方子把他的枪踢开,其余人将他制服在地。 “卢泽,本名周明,Y国人,境外恐怖组织成员之一,潜伏在境内多年。”计戍寻回头看向她,缓缓道:“他哥哥周暗,是当年杀我父母,害你父亲车祸的人。” 应樱听到,眼泪一瞬间掉了下来。 计戍寻含着恨,将视线对准他,卢泽被摁在地上,仰着头瞪他,眼里因为愤怒红血丝布满,还在阴冷地笑。 “他是窝藏在境内最后一个卧底。” “他接近你,就是为了杀你报仇。” 计戍寻走近,单膝蹲下,抓起他的头发,声音发冷:“我说的对么,卢泽。” “周暗害死我们亲属,我们还没找你算账。” 应樱难以想象,在计戍寻告诉她的时候,她都难以想象。 可是,就当他握着刀刺向自己的时候,应樱才感到那股后知后觉被毒蛇缠身的恐惧。 但是…… 应樱红着眼睛望着他。 他没有杀了她。 方才那一瞬间,她真的以为她要死在他刀下了。 埋伏在房间里的特种兵也几乎要立即行动制止。 可是…… 应樱被计戍寻套上防弹服,护在身后,跟着他们下楼。 卢泽被两个特种兵压着往门外走的时候,忽然回头,看向她。 计戍寻侧身护住她的视线。 应樱只听到他的声音。 “应樱。” “我说喜欢你是真的。” “你信么。” 计戍寻颦着的眉头抖了抖,他跟战友对视一眼,压着他的两个战士催促一声,推着人离开了应樱的家。 计戍寻回头,和应樱对视着。 这是她第一次见计戍寻穿战斗服,迷彩战服头盔,防弹衣,带着对讲机。 肩膀上戴着国旗。 应樱余悸未平,目光被他攫着。 计戍寻始终看着她,眸色深邃,同时拿起对讲机,对着开口。 “周明被逮捕,扫清任务结束。” “国际反恐特别行动,正式启动。” 作者有话说: 白白:正文部分还剩下最后两章~ 第49章 香橙曲奇 黑曼巴世界上爬行速度最快的蛇, 是全世界毒性最大,最致命的蛇。 这种蛇极具隐居性,行动隐秘。 而以这种毒蛇为名的恐怖组织就如这蛇一样, 危害其他动荡国家以及西南边境多年。 扰乱其他动荡国家内政,制/毒/贩/毒, 贩/卖/人口,雇佣暗杀,草芥人命。 我国多起打击贩毒行动,追其源头, 都与黑曼巴脱不了关系。 直接间接,已经有很多人民子弟兵因为黑曼巴牺牲。 在三年前那场清剿行动中,黑曼巴势力大为受损, 隐匿多年,却以一个惊人的速度再次发育起来。 计戍寻就是在那场惨烈的清剿行动中幸存的人之一。 当时, 野狼突击队打头阵,由计戍寻带领率先潜入,站好点位, 等待时机一举剿灭。 但是,原本获取的情报和现实出现巨大误差, 野狼突击队在交火中牺牲了大部分人, 剩下一半全部被黑曼巴的武装势力俘虏。 被黑曼巴绑架,关在他们地下室的那一个月,是计戍寻最难以剥离的痛苦过往。 地下室里关着的不仅一国士兵, 有士兵, 有即将被贩卖的人口, 其中妇女和男人都有。 那些包着黑纱的东南亚妇女, 每到晚上就会被带走, 清晨再被扔回去。 日日夜夜,她们在伤痕累累中丧失了对生的欲/望。 黑曼巴那几年在中国武装力量手上吃了不少亏,计戍寻和战友被俘以后,更是遭到非人的待遇。 那些恐怖分子把所有俘虏关在一起饿着,就给烂掉的动物,昆虫吃,那些动物甚至是腐烂的,还带着皮毛,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起初,其他人还接受不了,宁愿饿着。 后来,饿到浑身生理性反应的人,面对那些恐怖分子扔进来的残肢烂肉如获珍宝,像享受饱餐一般地啃吃,饮下那些动物和昆虫的肉和血液。 甚至,那些其他国家的俘虏为了这些烂肉能厮打起来。 所有人都饿坏了。 那些恐怖分子,没有把他们当做人看,践踏他们的尊严,灵魂,让他们人不是人,鬼不是鬼。 计戍寻和所有中国军人不肯低头,饿到几乎丧命。 后来,恐怖分子端来了美食,但是却与他们玩游戏。 只要他们谁敢互相残杀,谁就能吃饱饭。 他的战友们,就是在这个时候,替他而死。 一个一个,挡在了他的身前。 他已经半条命飘出去了,他本该死。 后来,那些杀了人得到饭菜的人,在饱餐中服毒而死,他们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四肢僵硬时,那些恐怖分子笑得开怀。 那些人依旧被丢在牢房里,一点点变硬,一点点变臭。 计戍寻的身体垮了,精神也崩溃了。 就在这个时候,反恐组织终于发起第二次围剿,赶来救援。 奄奄一息的计戍寻被他们救起。 至此,他成了除了没有参加任务的方子以外,野狼特战队幸存的唯一一个人。 “队长…帮我…” “戍寻…照顾好我家里…” 那些生死告别时的话,刻在了计戍寻的骨髓里。 重伤后他醒来,一度精神崩溃,同时丧失了全部味觉,端枪手抖,见不得任何血腥和皮毛。 部队里关于他的传闻也不胫而走。 野狼特战队,在死人堆里,活了他一个。 除了他,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同时,计戍寻因为懂的东亚国家诸多语言,在被绑架的那一个月,听到了非常多关于黑曼巴内部的情报。 计戍寻被救回,黑曼巴在国内渗透潜伏的势力就不停地在伺机寻找计戍寻。 那三年,除了修养疗伤,他更是被部队保护起来。 待国内潜伏者扫清得差不多后,他才被允许离开部队,放了长假,方子家属也反对他继续当兵,于是计戍寻连带着方子也暂时离开部队。 计戍寻的精神障碍不除,他就当不了兵,端不起枪的人该怎么报仇? 于是他离开了部队。 直到,他遇到了应樱,恢复了味觉。 仇恨被重启。 所以,他带着应樱去部队学防身术的同时,去找了老首长。 三四年来,他没有一日不恨。 那些战死牺牲的军人身后,是千千万万个痛苦的家庭。 他的父母,应樱的父亲,还有他的战友们。 全都死在黑曼巴的手里,他怎能不回去? 他怎么能,不亲手把那些恶鬼般的烂人亲手惩处。 * 听完全部过往的应樱仿佛被挥开了遮挡太阳的浓雾,拨云见日,一切疑惑都被疏通了。 可是浓雾拨开,烈阳洒下,应樱被刺得难以睁眼,悲恸流泪。 安静的客厅里,他们并肩坐着,不知讲了多久。 计戍寻说完,偏头见着她已经安静地流了很久的泪,心疼地把她抱起来,让她坐在怀里,递给她纸。 “就是怕你这样。” 她紧紧地扯着他的衣服,生怕松手就会失去,应樱哭得抽噎,“那时候…你…害不害怕?” “不怕,中国军人上了战场,就没有畏惧。”计戍寻十分果断,下一刻,他又柔软下眉眼,“但是现在再来一次,有可能会。” “怕你难过。” 应樱靠在他的颈窝,眼泪顺着引力,从脸颊不断滚落到他的衣服上。 那些事,她光是听他说,就觉得深感绝望,愤怒,悲伤。 年少时,黑曼巴夺走了他最爱的父母。 服役时,黑曼巴夺走了他情如手足的战友。 那些将伤痛发泄在他身上的战友家属,那些难眠的噩梦,那些食之无味的日子,那些对部队的渴望。 他一个人,扛着这些,扛了四年。 计戍寻,乃至所有参与这次行动的军人身上都扛着使命。 扛着保家卫国,扛着为他们战友报仇的使命。 应樱抽泣着,调转了位置与他面对面,揽着他的脖颈,颦眉难过:“你知道,要是把这些告诉我,我肯定说不出挽留你的话。” “我还怎么拦你……”她下巴一抖,哭的更狠,抱住他浑身发抖:“我害怕…计戍寻…” “我好怕……” 怕你回不来,怕失去你。 计戍寻眼睛见红,他拼命忍着,将她抱紧,再紧。 他开口嗓音发哑,“我一定好好的回来,答应你。” “就是爬着,我都会爬回海尧娶你。” “这是我服役期间最后一次任务。”计戍寻对她承诺:“等我回来就退役,不再让你担惊受怕,好不好?” 特种兵的服役期是特殊的,计戍寻的年纪早就可以退,却因为这一份使命,一直拖到了现在。 “等我回来,我就一心挣钱,给你买车,买房。攒一份丰厚的聘礼,上门跟阿姨娶你。”他哄着,劝着。 应樱的眼泪更控制不住。 她忍受不住,圈住他的脖颈低头吻了上去。 两人的唇齿一瞬间交/缠在一起。 这次的吻,应樱比平时要主动很多,她主动地去招惹他的舌尖,去品味他薄凉的嘴唇。 两人顷刻间贴得更近。 吻着,感受着她并不老实的举动,计戍寻忍得额头冒了汗。 两人喘息间分开,计戍寻将她小脸的每一寸尽揽眼底,深情至极。 他一点点亲吻,从她的额头,吻到眼睛,吻到鼻尖,吻在她的泪痕之上。 他蹙着眉,哄人的嗓音魅惑又缱绻,“不哭了,好不好。” 应樱捧着他的脸,忍着眼泪,再次将自己的唇瓣递了上去。 这份爱好不容易才得到回报,却又要这么快地分开。 他的决定是伟大的,她也要为了他,变得勇敢。 …… 应樱头脑已然发昏,两人在情深之时都失了理智,从沙发亲,亲出了火花,他把她抱起来进了卧室。 计戍寻铺天盖地的男性荷尔蒙覆盖在她身上,应樱喘着冒汗,心跳蹦得耳朵都涨。 他小心翼翼地亲吻着每一寸细腻的田野,指腹划过之处,遍地燎原。 计戍寻刚打算停下。 应樱却勾着他,从床头柜里拿出个东西,塞给他。 计戍寻低头一看,笑了,凑在她耳畔哑声问:“姑娘家家,哪来的。” “我…”应樱面红耳赤,偏开眼敷衍:“居委会送的。” 他抱着小姑娘,头埋在她颈边,笑得更愉悦。 …… 夜蝶飘摇,平静的湖面被一道突入而来的闪电劈出水花。 应樱倏地皱起眉,握着他手腕的手指尖嵌入他皮肤。 计戍寻抱紧她,给两个人缓和的时间。 眼神粘稠,挥发的热气蔓延在卧室的每一寸空气中。 “计戍寻…你现在…可,可是…”应樱吃痛时,含着泪光告诉他,“是我的人了。” 她将手重新圈在他脖颈后,疼得浑身颤抖,一颗心却坚如磐石。 “你一辈子,都得,得为我活。” 计戍寻猛地将她收紧,使了劲,应樱窒息失声。 他头埋在她肩膀,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滚烫的泪落在她的皮肤上。 “好,我计戍寻一辈子为你活。” …… 新一轮太阳照常升起。 清风拂过白色纱帘,室内的旖/旎已经尽数散去,不见踪影。 应樱累极了,睡得很沉,却在一阵阵风中散了梦境。 她缓缓睁开眼睛,从床上醒来。 身上的感觉和痕迹为她回顾着昨天发生的一切,告诉她,不是假的。 而身侧空荡荡的床,也告诉着她,不是假的。 他真的走了。 应樱感觉脖颈有凉凉的触感,她一低头,就看见自己脖子上挂着一条用银链子串着的男士婚戒。 她抬起自己的右手,钻戒依旧熠熠发光。 原本麻木的心再次翻出苦水。 就在这时,有些肥嘟嘟的小橘猫从外面溜进来,喵喵地叫。 应樱愣了,瞬间从床上坐起来。 蛋挞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送来的。 它跳到床上,等主人睡醒等了很久,它跑到应樱身边蹭,亲昵地叫着。 应樱抱起蛋挞,看见它脖子上挂着的樱花吊坠,瞬间泪崩。 她紧紧地把猫抱在怀里,哭得情难自禁,眼泪决堤而出。 一人一猫坐在床上,风源源不断地吹进室内,包裹着女孩椎心的哭声。 第二年的春天,要来了。 起初,她将计戍寻视作光。 后来发现,他不是。 他是山野大雾下的风暴。 过境寸草不生,唯独向她低头。 作者有话说: 白白:下一章正文完结~ 第50章 春樱布蕾 五个月后。 七月份, 正值酷暑,花香四溢,海浪激情。 四年学期修满, 应樱正式从海尧大学毕业。 原本的实习公司有意把她留下转正,但是应樱却在做更多考虑。 母亲年纪大了, 五月份回了老家,现在在老家养老,周围都是认识的老乡,过得很是舒坦。 她一个人在海尧, 不用照顾母亲,选择就会更多。 应樱坐在公车里,看着手里的毕业照, 阳光投在她微微颤抖的睫毛上,光被勾翘了尖。 她看完, 收好,将视线投向窗外。 公车到站,她下车按照每天的路线, 在小区门口的菜店买点菜,回家的路上取个快递, 回家。 五个月过去, 她再复杂的情绪都逐渐被时间抚平麻木。 从一开始每天都要翻三四十遍国内外所有的时政新闻,到后来,在无尽的煎熬和期盼中一点点失去了希望。 没有消息, 就是最好的消息。 她总是这样劝说自己。 她所运营的烘焙博主的账号也足足停更了五个月, 很多粉丝都在问她去向, 在等她发新的视频。 殊不知, 她一心都在那食指所指向的东南方。 无心顾及其他。 应樱还在泉亭镇住着的时候, 她每天都会去那个码头,望着无边无际的海洋,望着他曾经指给她的方向,一站就是很久。 到后来码头管辖变严,门口安保不再让她进入。 再后来,为了方便忙毕业论文,她结束实习搬回海尧市中心。 她想着,计戍寻如果回来,也一定是先回到市中心。 所以她就搬回来,省得他再辗转去泉亭镇。 这五个月,她给计戍寻发了无数条短信,高兴的时候发,不高兴的时候也发。 可是没有一条收到过回复。 蛋挞被她养的越来越肥了,现在每天懒洋洋的躺在阳台上晒太阳睡觉,可是惬意。 它要是再胖一点,脖子上的樱花吊坠眼看就要被撑开了。 待会回去就要和它好好说说,最近真的要少吃猫罐头了。 要是再胖,等计戍寻回来,肯定都忍不出。 应樱这么想着,想着,嘴唇情不自禁地扬起。 她转身,进了旁边的果蔬店,买些水果。 买完东西,应樱拎着袋子出来时,随意往马路上瞥了一眼。 一阵风兜过,留下一串呛人的尾气。 她目光追了追那通体迷彩的吉普车,忽然愣了。 那是…计戍寻开过的车!军用的车牌号她记得! 应樱的心倏地踩空,她抱着东西,一路小跑着追。 可是那辆车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追赶,一路快开,转交就消失了。 应樱怎么望都望不见,急得哭腔都出来。 路过的行人纷纷看她,觉得她奇怪。 应樱迅速整理了心情,拎起东西,转身回家。 如果计戍寻回来,他一定会联系她的,一定。 可是。 应樱抱着手机等了一夜,所有铃声开到最大声。 夜里一有震动就马上睁眼,根本不敢睡,生怕错过他的电话或者消息。 可是没有。 就这样,一夜等到了天亮。 无法被确认的消息让应樱浑身发毛,她已经等了太久,萤火虫般大小的希望在她心里都如泉涌般。 应樱迅速起床,拖着疲惫困乏的身子,背着包出了门。 辗转地铁和出租车,她赶到海尧的远郊。 计戍寻带她来过的军事基地。 “哟,小姑娘,前面是军控区了,你去那干什么呀。”出租车司机问她。 她熬了一宿,嘴唇都发白,应樱抿了抿唇,小声说:“找…家属。” “哦是这样啊,家属当兵的家里面蛮辛苦的吧。”司机师傅继续搭话。 应樱露出一抹苦笑,笑而不语。 …… 到了地方,应樱走到门口,她望着威严的基地入口,还有那在门口站岗的军人。 她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 她谁也不认识。 她也不是谁的家属。 她进不去的。 想到这些,应樱难过的想哭。 “应小姐?” 应樱怔愣间,马上抬头,看见了出来拿快递的方子。 看见方子的瞬间,应樱的眼里冒进了光,她扑过去,急着问:“任务是不是结束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方子有些局促,他左右看了看,“哈哈,那个,任务…也就是刚结束。” “…成功了吗?”应樱小心翼翼的问。 方子变得严肃,对她很认真的点点头,“成了。” 黑曼巴偌大的恐怖组织被连窝端,连根拔起。 应樱眼睛一热,她松了口气,一时间心情五味杂陈,“好,好……” 下一刻,她意识到问题的关键。 她看向方子,“计戍寻呢?” 方子后背一僵,表情变得木讷。 应樱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不对啊。 方子都回来了,计戍寻为什么没回来。 “他人呢?”应樱追问,语气急切。 “应小姐,这事涉及到军事机密。”方子叹了口气,表情也不知是想表达什么,他劝道:“你还是先回去,会通知的。” 说完,他谎称还有事,转身跑进了基地。 应樱就这么看着他跑走,品味着他之前的话,默默地低下头。 良久。 她转身,走向回去的路。 马路两边的天竺桂高大茂密,隔年再绿的时候,仿佛定格了时间,没有任何变化。 应樱走在马路上,走着走着,眼泪就掉了下去。 她抱紧自己的胳膊,在七月份的天里,她却觉得冷,浑身也没了力气。 …… 回家的路,她走了很久。 辗转公车和地铁。 坐上地铁的时候,赶上了晚高峰。 忙碌回家的人们挤在地铁里,各自阅览着手机,为这又是平凡的一天一点点画上句号。 地铁一进站上人,车厢里就发出阵阵不耐烦的抱怨声。 应樱被他们挤着,仿佛没了主心骨,随着摆动,面如死灰。 她没在家里那一站地铁下,而是换了个目的地。 应樱从地铁站上来,周围的环境格外的熟悉。 这是她十一岁住过的街道。 应樱往前走着,去寻找那家甜品店。 常常去给继父换啤酒的那家小卖部已经关了,现在被一家快餐店取代。 幸好,甜品店还在。 只不过随着时光荏苒,记忆里崭新漂亮的粉蓝色外墙装潢如今已经有些褪了色。 应樱在店外面的展示玻璃站住,当年,她就是站在这里,望着展示架上面的蛋糕馋得难过哭泣。 他都告诉她了。 当年那一块布蕾,不是店员送的,是他买的。 在她最绝望的时候。 是他,送给了她一块布蕾。 是他给了她生的希望,给了她那一点抚慰心灵的甜。 应樱望着擦得剔透的玻璃,玻璃上倒映着她如今长大的模样。 她眉宇间怔松了,立刻低头,摸自己的脖子。 “我项链呢…”应樱四处摸,慌了,在包里找,在来的路上找,“我项链呢…” 项链上,挂着他的戒指。 从地铁站到甜品店这一路,应樱来来回回找了三四遍。 依旧没有。 最后,她再次找回到甜品店。 店里生意依旧好,这个时候,最是热闹的时候,店里面人影攒动,飘着蛋糕的香味。 【你还是先回去,会通知的。】 她脑海里回响着方子的话。 应樱缓缓弯下腰,盯着路面。 眼泪憋了一路,如夏日憋了满天乌云的雨,先是一滴,然后两滴,然后三滴。 然后。 倾盆而出。 泪水蒙住了她的视线,视线模糊,眼前的路面忽远忽近。 应樱掩面哭到抽噎,不顾过路人是用如何的眼光打量她的。 像个没了回家方向的小孩。 戒指丢了…… 计戍寻…也… 下一刻。 有人站到了她的身边,伸过来的手莫名熟悉,骨节分明,修长好看。 手背顺到手臂上的青筋颇显力量感。 重点是。 他手里躺着她丢的项链,素净的男士婚戒在银链上串得好好的。 应樱脑子嗡地一下懵了。 她被雾霭漫湿的眼眸透着惊愕,猜测和小心翼翼。 她不敢抬眼。 她害怕,害怕抬眼以后看见的,不是心心念念的人。 半晌,捏着戒指的人缓缓开口,沉冷的嗓音透着温柔:“你的?” 应樱呜咽一声,想都不想,转身投入计戍寻的怀抱。 他身上的药皂苦香味和那甜品店里飘出来的香甜味融在一块,混成一股奇异的美味。 十一年前,计戍寻坐在这儿,等她提着酒瓶篮子路过。 十一年后,换她等了,而她,也等到了。 这戒指不是我的。 她想。 “是你的。” 她说。 【正文完结】 作者有话说: 白白:【番外还有很多哦】又是一本正文完结!第一章 结尾和最后一章结尾呼应啦!!感谢大家一路追连载到今天,第一次写这种题材的真的很忐忑,不知道有没有写好,反正只要你们看的高兴就够了! 番外还有很多,我打算暂时休息几天,这一周先缘更,然后从9.8开始继续日更番外,现在对番外内容还没有规划,家人们有什么想看的情节可以在评论区或者微博去留言! 【微博有正文完结的抽奖,一定要去参与哦@是醇白】 /// ●●●下一本《航迹云形成的理由》●●● 求收藏!!文案如下↓ 失忆耿直小美人×吊儿郎当校草酷哥 京航校草骆杭,入学一年就成了学校行走的招生简章。 当时穿着整齐制服的飞行专业帅哥在台下彩排。 他一身随意冲锋衣,倚靠在主席台,眉眼疏懒勾着笑与人交谈的模样却夺走了众人目光。 天之骄子,生而傲慢。 而这样与云迹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人。 有一天却出现在她家门口。 出于礼貌,骆杭微微俯身向她伸手,还是笑得那么懒:“你好,骆杭,你哥同学。” 云迹双眸懵懂,半晌,忽然往后退了三步。 声音十足颤抖:“你…离我远点。” 骆杭轻挑眉梢,手腾在半空。 继兄走过来护着云迹,笑他:“骆杭,你丫也有在女生身上吃瘪的一天。” “告诉你,别打我妹主意啊。” 一场事故,夺走了云迹大部分的记忆。 生活被各种谜题包围,例如不懂为什么在航天大学学英语,不懂为什么身上留着各种伤痕。 在街角书店,她在秘密交换处用自己的东西换走了陌生人的日记本。 她追随着这个叫“tank”的胖女孩留下的诗和照片,一点点揭开,阅读了她对骆杭的苦恋。 日记到后面,女孩的暗恋越来越苦,她也就越来越讨厌骆杭。 后来,在高中同学聚会上。 她被人惊愕地指着喊:“你是那个爱拍照的坦克!” 云迹的眼泪倏地掉了下来。 她温热模糊的视线骤然被他高大的身影挡住。 骆杭面色不虞,略带阴鸷地扫了他们一圈,众人惊愕地噤声。 他将她拽进无人包间,昏暗中他眉目隐忍着无奈。 骆杭的声音极低:“云迹,这么久了,真不能给个机会?” “多少赏句话吧?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