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眠晚觉晓》作者:闲吟和 文案 「初见,无话,默契…」 ☆:这双眼睛,像是夜空,墨蓝深邃,如此好看…「垂眸喝茶」 ★:他,如此无可挑剔。眼里的星月如灿「垂眸饮酒」 ☆:看起来,他年岁并不大,可如此性稳,沉静。自顾自的饮酒,这周围的杂乱,皆不乱心。真是与众不同。不过,这杏花摇喝的方法不对…要教教他才是… 「见他抬眼,颔首浅笑,然后躲开视线」 ★:这酒有些清淡了。他一直饮茶,许是不喜欢这味道,还是因为年纪还小,不会饮酒?「见他望向自己,露出浅笑,嘴角轻扯,颔首抿嘴回笑」 ☆:糟糕,被他看见我一直偷偷瞧他…「紧着空中一抓化出一壶杏花摇,示意着左右摇了摇,倒在空杯里,教他这酒得摇着喝」 ☆:如此,他便不会觉得我故意偷看他了吧。 ★:糟糕,出丑了。我竟是不知道,这名叫杏花摇的酒是需要轻轻摇动几下才饮的。「点头感激,提壶学着他的样子,摇了摇,倒满杯,一口饮尽」 ★:这酒的味道,竟多了一丝甜香,比之前好喝许多。 ☆:不知道他叫什么…如此盛然之风,刚才眼里的那一瞬,却是好暖。「心里软了一下」 ★:陆家二公子,青乔君,人温性雅。静默不语,解我尴尬,教我饮酒,真是感激。 「心间荡了一荡」 “各位,请随我去杏林赏花吃杏如何?” “好好好!” “请!” ☆:赏花吃杏,还是夜静时独自一人才觉得惬意。「起身离去,回眸一眼笑然」 ★:他不去吗?还想亲自跟他说声谢谢。等有机会吧。可我,这痴傻之病偶尔清醒,偶尔糊涂,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他。「起身,随着众人而去,回首背影跹跹」 「剧透:攻受400年后,第二次见面,此后…不能再透…」 ☆受:18岁,后知后觉型软糯受 攻:24岁,早知深藏型盛阳攻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青乔 ┃ 配角:蒲风别,青羽非,阿九,陆青离,止恒 ┃ 其它: ☆、陆二公子陆青乔 一场灾祸毁了六大狐族居住的潭潇洞。各狐族掌尊带着子民,各自散开,另寻居所。 白狐一族途径一片地博之域,见成片杏树铺地生长,大荒成林,一眼无尽。成片成片卷展雅淡,粉色夹雪的怒盛杏花覆盖肆意!轻风掠过,花枝抖颤,花瓣簌簌而落,仿佛置若梦境!美不胜收!浓烈袭人的花香扑进怀里拂在面上,迷醉痴然。 斜阳红透,宠溺晕染花色,渡上金光为衣,闪闪灼灼。给这无垠美景,更添意境。地上淡淡鹅黄浅云伏着,有闲鹤信步,见人不躲,反而过来寻食。有白雀飞舞,落在人手,欢鸣雀跃。 “这里,太美了!”云鸳眉眼都是醉色,喃喃而语。 “夫人喜欢?”陆廷骁文雅一笑,爱怜轻问。 “嗯。”云鸳柔美的眸子里映着花,迎着他,俏然眨眼。 “我去与爹说,留在这里。”依然笑着,儒透俊秀。 他喜欢她的喜欢。 女子俏丽羞笑,眼里掩着月光,比花美不胜收。 如此,白狐族陆氏,在此安了家。 这片杏林之地,尽头之处,有一刻碑,上书:圣域不周林。旁边附有几行小字,大致是说了某位上古神尊曾在此地隐居,亲手种下了这百里杏花树。而后羽化散于天地间。 于这里定居几百年后,不周林周围受天地灵华,日月精魄孕育,逐渐平生而出了不少大小不一的圣域之地。也慢慢的开始有各种仙族来此安居定身。因白狐族最早于这里定居,又是天地间灵狐,自上古时期就存在。而后于此的众仙家皆敬重他们,不约而同的以陆氏为首。 冲天而望,这些腾空而悬的圣域,高低错落,云绕雾缭,仙气盈盈。 最是明显的就是粉色包裹的不周林圣域和紫色萦绕的雾霖圣域。 一方是杏花粉盈铺铺为华,一方是苍桐紫树阔阔而雅。 这日,不周林圣域,陆府上空,聚起祥云,七彩笼罩久久不散。 陆廷骁与云鸢喜得一子,取名陆青离。 昆山圣仙镜灵子,受彩光吸引,来到不周林。一眼看中陆青离天生的仙骨。告知陆家人,三岁后,会收他为门下,带去繁水居,传课授业,修大境界! 昆山是天地间一座灵山,镜灵子是任于天君之下,负责管理不在天宫入职的散仙,招收各仙族有慧根,有天资的子弟加以栽培。 当然,他老人家只负责选,至于愿不愿意让孩子去,是自愿的。 不过,各仙族,争破头都想去昆山。在繁水居,能修成天地之间最纯正的大境,修得最纯粹的修为!法灵纯然!一旦能进入昆山的仙族子弟,将来都是要入天职的!就算入不了天职,即便留在坤山,也会是受万仙尊敬,地位极高,仅次于天宫众神!再不济,学成业满,回到家族,也是无上荣光,被奉尊位,受人敬仰! 昆山每年只收两名弟子。除了在各仙族自己设的学堂里挑选最为出挑的学生,镜灵子每年也会亲自出山到外边溜达一趟。若是遇到觉得合适的,得到父母同意,带回昆山,那便可以多一个名额入繁水居。 镜灵子一眼相中陆青离,让陆家觉得十分荣光。而陆青离也相当有天资,入了繁水居,不到三年便成了镜灵子亲自授业的八大弟子其中之一,颇为受宠。除了这八个人,其他学生都由他已经带出手的师尊授课。 镜灵子看中陆青离的前一年,在雾霖圣域泫蛇族蒲氏蒲龄掌尊的孩子里,看中了他当年刚出生的第六子——蒲风别。那年他亦是被彩光吸引,赤色与墨蓝色的霞光萦绕也是七天不绝。而后,这孩子,三岁那年初入繁水居,就即刻被收了镜灵子身侧,做贴身弟子,尤为受重。 话说这白狐族陆氏,自陆青离三岁去了昆山,原本就不太热闹的陆府,更加清冷。 陆老太爷一直嚷着没有孙子抱,怕是活不长!撒泼不依地闹别扭!明示暗示的要儿子儿媳再生一个。 陆廷骁理解爹的心情,自己和夫人云鸢又何尝受得了这与骨肉的分离之苦,想念之苦呢? 隔两百年后,他们二人生了第二个孩子,还是男婴,取名陆青乔。 此子出生时,不周林里仙雀盘旋陆府上空,仙鹤冲天齐鸣。百里杏花漫天轻舞,香气骤然浓烈,四溢袭人,久久不消。 陆氏二公子陆青乔天生自带淡淡杏花体香,颈后有一指甲盖大小的琥珀色杏花胎记。一出生就是一副甜甜微笑模样,很是讨喜。 他自小聪慧,对修行极有天资,本也是被昆山圣仙镜灵子挑中,可陆家人不想再忍受分离之苦,婉言谢绝让次子去繁水居授业。陆家长子陆青离已经是繁水居重要子弟之一,这等荣誉已经尊贵无比,次子只愿长留身边,承欢膝下。 这陆青乔的命运,可是有些不尽人意。 好日子只过了短短五百年,自他五岁开始,他的命运可就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圣域每一百年添一岁) 那日是他生辰之时。 陆青乔起了个大早,心情格外的好,走到窗前案桌旁,摆弄了一下插.在玉瓶里的几枝雪点粉透的杏花,淡雅之气融于自己之体香。 甜甜一笑:“不知道爹娘给我准备了什么?” 拿起静静躺在特制银盒里的草编小兔子,他眼里忽然闪了些失落:“大哥,你能来陪我过生辰多好…” “啊!” 心脏骤然剧疼,手里的兔子甩了出去。他来不及反应的被窗外极速飞来的四色彩光穿了心! “啊!!好疼!!”稚嫩的面孔扭曲痛苦,脸色瞬间惨白! “爹!娘!救我…” 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待醒来,发现自己化作狐身,抬眼见家人面色异样,震惊非常! “这!”陆廷骁看着陆老太爷:“乔儿他!!” 云鸢焦急万分,抓着丈夫:“乔儿怎么会…这怎么会是真的!!?” “金色九尾?身生浅粉?脚踏坠白羽雪如意?左耳戴金尾钉?…这…这…?!”陆老太爷脸上难看极了,死死盯着陆青乔,句句不可置信! 陆青乔听着爷爷所描述,看着自己,原本是为纯色洁白九尾之狐,为何变成爷爷口中这般模样?这不是《狐传摘录》书里画的那只狐……自己怎么会……一个踉跄不稳,左右晃身:“这不可能!这不是传说吗!!” —————— 一千三百年后… 不周林杏林,花漫遮天,绵延万里。月盈星盛,浅风拂送。 一颗结满紫色小杏的高大粗树之上,一影浅色青衫倚坐着,修长双腿一曲一平。 白皙长指掐一朵杏花,捻一片薄瓣,淡唇轻启,缓缓送入口中。四五下轻嚼,喉咙上下慢滑,咽下。 嘴角浅浅一扯,甚觉满足,却转瞬消退。微张透齿,完美唇峰,弧度撩人。 轻轻叹了口气。 挥袖一拨,仰躺于枝,身轻如羽,无任一花叶颤动。眼前杏花四下散开,露出墨蓝夜空,映照细长淡淡褐色美目,满眼星月璀璨极致。长眉亦是褐色,整齐微微一动,密睫也染褐浓,根根匀均悠悠点眨,发丝深深褐沉垂垂而摇,及腰发带坠小铃悦耳。 忽然胸膛频频起伏,喘声渐重,右手按压心脏之处,狠狠揉摁两下。又一声缓缓叹息,穿梭杏花之林,随风卷散… “我陆青乔,这一千三百年,受你圣元灵百般折磨,已经生无可恋…可我…又能奈何…”声音温软绵和,缠着凉伤。 隐约之间,发后左耳之上,折闪一光… ☆、镜灵子密谈蒲龄 不周林陆氏阔府大宅里,花园凭澜苑,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奇花吐艳,万芳齐展的花海之上,腾空铺远祥云荡荡!各仙族着盛服华衣,立于云上。谈笑风生,三两一聚。 每人身上淡淡光晕环绕,为示身份,显露本元之灵。 为何今日,陆府如此盛景? 原来今日是不周林百年举行一次的品杏仙会。 圣域所有仙族身份尊贵之人齐到。而今日更是难得,昆山圣仙镜灵子也突然驾临!着实让众仙为之一振! 圣仙何等身份?一般仙尊请都请不动,见一面都何其困难!连天君都要与他说话客气半分!这陆家何德何能,可以让他老人家不请自来? 众仙族不得而知,只是对不周林陆氏更加敬仰,崇拜! 随镜灵子而来的,还有陆家长子,陆青离。 入了昆山繁水居,须得四百年才得假三天可归家探视。今日也刚好正好是归家之日。 品杏仙会,顾名思义,就是吃杏子了。不周林这一方杏林,经年花开不落,茂盛香远。第一百年果熟,甜传圣域。整年不落不坏,随时摘下可食。 此杏大而饱满,脆蜜汁多,肉厚核细。一口称绝,两口爱不释手!吃完流连忘返回味无穷! 品杏仙会,除了在陆府做宴席招待众仙族,届时杏林大开,繁花硕果,供游玩,供采摘,供带回。 此时已至仙会末尾,许多仙族已是迫不及待前去杏林。镜灵子忽然在纷纷离去的仙群中,唤停一人。 “蒲龄掌尊。” 身着藏色阔袖之盛服之人,走在人群最后,听见被点召,回身恭敬行礼回答:“小仙在!” 镜灵子点头,转身腾空。蒲龄赶紧跟起。 两人周围凭生一片轻纱围裹,与外界隔绝。 蒲龄有些不解。 “蒲先生,我有事相问。” 蒲龄扣礼:“圣仙请问。” “前段时间,你家中是否出了些事。” 蒲龄神色一荡,家中确实有事不曾外传,暗惊圣仙如何得知。 镜灵子又说:“你不解之事,我有答案。” 蒲龄更惊,脸上诈显些许疑惑。 镜灵子一笑,捋捋银须。 “你可知,我曾经的得意门生,你的第六子—蒲风别,那次离开繁水居归家探视后,就经年时而痴傻,时而正常是何原因?” “圣仙如何知道我家中秘事?” 蒲龄按耐不住心中好奇,小心而问。 那年蒲风别得假,回来雾霖,第二日就出了事,恍似幼童,痴痴笑笑不懂人事。就此退学繁水居,但是并未说实话,只说家有变故不得继续学习。对外也是封口不提。没人知道他已不在昆山,更是没人知道他得了这病。然后每过四百年,如果恰好他神智正常,就带他出门见见人,装作是他从昆山归家之样。 也瞒过了这许多年,相安无事。 镜灵子不答,逗弄一下右肩上的幽昌鸟。 这鸟羽紫色亮,尾比身长十倍,三色长翎挂着,着实奇特。 他话锋一转,说起来另一件事:“雾霖圣域百里之隔的横绫圣域血魑族,一直与你族不睦,且对泫蛇之宝砂鳞心存不轨。” 这事,倒是不足为奇,众圣域皆有所闻,蒲龄叹一口气,脸上浮起一些厌恶之色:“正如圣仙所说,那血魑族常常偷袭我泫蛇族人,而后却总是装作不知,不认。也总是找借口与我族挑起纷争。” “血魑族可是惧怕你二子蒲风庭与失踪的六子蒲风别?” 蒲风别失踪之事可是比他痴傻一千三百年藏的还深,绝对不会有半点消息泄露出去,镜灵子此语可是足足让蒲龄尤为震惊。 “确实最惧怕我这二子。圣仙如何得知风别…?” “我知道他在哪。”镜灵子慢慢而语,并不说自己从何而知蒲家秘事。 “他在哪?”蒲龄激动,上前抓住镜灵子胳膊,随即反应过来有失礼数,赶忙退后一步扣礼:“小仙失了分寸了!圣仙莫怪。” 镜灵子并不在意,爱子失踪,心中着急,人之常情。 “这是天机,不得而语。他现在安全无恙,只待一人于他结缘,还清欠下之债,便可回来。” “还债?”蒲龄不懂:“我儿失踪之前直未曾离过身边半步,更是不会与人结下仇怨啊!何来欠债之说?难道,他失踪这些日子,做了错事?” “陆家二公子,陆青乔。你可知为何深居青玄苑七百年不曾见人?” 突然提起陆家的事,蒲龄被他说的有些糊涂,他老人家每一句跟每一句都不相联系,却又觉得这句句字字都是玄机。 “蒲龄听陆掌尊所说,是二公子闭关深修,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啊。虽是觉得五岁起就避不见人了,有些太过年幼。可那孩子的确自小就是天赋极高,悟性令人倾叹,是个不可多得的仙才,美名广传各圣域!那样的选择,也算是合情合理。” 镜灵子摇头:“也的确是在深修。” “这与我小儿有何关系?” “他何时幽居青玄苑!蒲风别是何时开始时而痴傻的?” 蒲龄细细算了算:“一千三百年前…”然后又兀自而语:“小儿十一岁,玩耍昏迷醒来后归家,第二日就是痴傻状态,而后半月复常,再而交替发病。陆二公子时年五岁,据说生辰之晨突然选择闭关,长达七百年之久…他们二人同年同天…这!难倒有关联?” 镜灵子微微点头。 “什么关联?” “蒲风别的债。” “债…?”蒲龄着实糊涂,圣仙这话从一开始就说的都是前后不连贯的,他实在理解不了。 “你可知,蒲风别当时玩耍之地是什么地方?” 蒲龄摇头:“我儿说,只记得四周一片荒芜,残败不已。” “可记得有一潭水?” 蒲龄努力回忆:“我记得,他是说过有一潭水,似有些印象。” “那年,蒲风别用石头砸入了那潭水。” 蒲龄不语,神色不解。 “那片荒墟,是六大狐族原来的居所,名为潭潇洞。那潭水里封印了狐族至灵—圣元。”镜灵子说。 “圣元?”蒲龄面色难看,儿子往里面扔了石头,可是扰了它?才导致儿子受惊,从而痴傻了?那陆家二公子又是什么情况,这债具体指什么? “这圣元在狐族已经消失了六千万万年之久。封印他的法灵本就有些失效,蒲风别又助他一臂之力,让它破水而出了。” “我儿的病,和陆二公子的闭关,皆于此有关?” “正是。” 镜灵子从幽昌鸟的身上拔了紫色一根羽毛交给蒲龄。不再说圣元的事。 “这翎羽你拿着,可设强灵法界,能护雾霖短时平安。血魑族在你儿失踪这阵子,十足不安分,只有蒲风庭一人怕是不足以震慑他们了。” 蒲龄,接过翎羽,扣礼重谢。 “多谢圣仙相助,可是那圣元究竟是怎么…” 话未问完,镜灵子眼皮轻轻一眨,四周轻纱瞬间消失!两人身露陆府花园上空。凭澜苑里四下有丫鬟仆人走动收拾宴席后的场地。蒲龄不能再多问什么,若是能让别人知道这事,圣仙也不会设一封闭之所私谈。只好把所想压在心中。 镜灵子飞身入了陆府别院青玄苑。 一影浅青长衫之人,与一影身着繁水居仙服的陆青离坐在原心亭里,品茶相聊。陆青离神色温厚,笑语笑言。旁边之人,眼睛如星似月,温雅柔润,安静气定。微微翘着嘴角,唇峰撩人,弧度完美,静静聆听。 “青离。”镜灵子一声唤。 “师傅!”陆青离扣礼,拉着身边之人:“来,乔儿,见过我师父!” 青衫之人便是陆家二公子,陆青乔。 见他款款雅扣一礼,恭敬轻语:“见过圣仙。” 镜灵子招手:“来。” 陆青乔与他大哥陆青离上前。 镜灵子抬掌在他额头感应其法灵修为。 “已经破了出沌期。实属难得,为何不继续破镜?” 陆青乔神色忽暗:“天资不佳,愚笨至极,难以琢磨出我境之奥妙,然停滞不前。” 镜灵子一笑:“何须瞒我?”他看了看陆青离接着说:“为了你这心痛,离儿可是缠了我几百年了。” 陆青乔眉头颤了颤,眼带愧色:“大哥,让你为我操心了。” “说什么话呢,你是我的弟弟啊!”陆青离揉了揉他的头。 “离儿,之前不是不师父不管不问,而是时机未到。” “师父,离儿知道。师父这些年一直关注着圣元的事,时不时跑到天宫书阁查阅资料,您老人家百忙之中惦记着这事,让离儿感恩不尽!” 说完,单腿跪地,左手搭上右肩,低头行了一极重之礼。 陆青乔听了此话,没想到尊贵无比不掺旁事的圣仙,竟会为了自己的小事而操劳,尤为受宠若惊,也随大哥齐行重礼。 “起身,起身。” 镜灵子捋捋胡子,对着陆青乔说:“凡间有一地方,那里的杏子十分好吃。” 陆青乔看了一眼大哥,不解圣仙之意。陆青离却也是同样迷之。 “你不是最喜吃杏?” 陆青乔点头:“只是不周林也能吃到,又何需去凡间?” 镜灵子一笑:“那里,有能治疗你心痛之人,完全根治这疼痛。”镜灵子最后一句加重语气。 陆青乔微微睁大了眼睛。一时间心绪潮涌,语结于喉,怔了多时。 “三日后,我便送你去凡间。” ☆、公子被困红鸾苑 三日后。 凡间,青周城琳琅镇。 “花灯,花灯,好看的花灯,这位小姐过来瞧瞧?乞巧节放盏花灯求姻缘很灵验的!来一盏?” “多少钱?” “十文钱一盏。” “给我那盏兔子的。” “好嘞!” 七月初七,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日子。也是众多凡尘男女定情定亲的日子。街上大多是衣着鲜亮的少男少女两两一对,眉目传情。 人们齐聚月老庙附近的街道和小巷里,卖花灯和卖祈愿红绸的小贩格外的多。 叫卖声彼此起伏,热闹拥挤的人群里,有一处里外围了几层人,在瞧着什么热闹。 “哎,哎,快看,要打架了!” “打不起来,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一个人怎么会跟那三个人打?” “也是,谁惹得起那无赖!” 众人七嘴八舌。 陆青乔听着旁人的议论,并不在意,对于刚才猛然撞到身上的人,也不想理会。他现在得去找阿九,随他一起来凡间的书童。两人被人群挤散了。 身后那人撞了他不仅不道歉,还他反咬一口:“别走啊,你撞了我,就这么走了?”并且将他的发带拽下,扔在地上。 人群里发出一阵低低的不平声。 “哟,怎么这样” “有些过分了啊…” “就是啊,欺负人家文文雅雅的小公子!” “呵,如此厚脸皮!” “谁?敢背后议论本二爷?”那无赖伸开手,挥指着人群。他身后的两个打手,举着棍子,横着眉毛也是咋咋呼呼! 所有人似是都很惧怕他们,霎时住了嘴。 有人看不下去,从人群里离开,有的则是摇摇头,撇撇嘴。继续看着热闹。 陆青乔淡然将发带捡起,发带两端坠着的小铃发出悦耳的声音,但是被喧闹的街市淹没了。他抖抖尘土,重新将头发束起。依然不想与无赖一般见识。 左耳上金光一闪,反光折射到那无赖眼中:“哎呦,什么玩意,这么刺眼!” 他大步靠近陆青乔,盯着他的左耳,是一枚金色九尾钉。看了一眼就哈哈大笑起来:“原来是个不男不女!一个大男人学什么女人家家的带个耳钉!” 一阵哄笑群起! 陆青乔看着围观的人带着嘲笑看向自己,觉得有些尴尬,脸色微红。可仍是不愠不怒,保持风度。 何须跟如此小人一般见识。 欲离去,却发现有一头带着草帽之人并没有笑。帽檐太低,看不清他的长相。 “站住,给二爷我道歉,你把我的鞋踩脏了!”说着无赖自己踩在自己鞋面上。 “大庭广众之下,当别人都是瞎子吗?”带着草帽的人低沉而语,略带不悦。 “哟,你谁?想做好人啊?想替他解围?”无赖搓搓手:“一百两银锭子,再给我把鞋擦干净了,然后恭恭敬敬对我说一句‘二爷,对不住了!’,我就让他走!” 敢情是看着陆青乔的衣衫料子不俗,横竖想要敲一笔。这口气也真是大。 带草帽的人冷哼一笑:“是你先撞得那位公子,人家一点都没计较,你却在这故意刁难,琳琅镇没人管的吗?” 陆青乔不想生是非,也不希望别人因为自己而趟这浑水。 走到无赖跟前,掏出一块晶莹剔透,清粉的杏花形玉坠:“你若要钱, 我今日没带,这个也能值些银子。” 那无赖正欲跟草帽人发作,看见这玉,眼睛发光,急忙抢过揣进怀里:“算你识相,知道孝敬二爷!看在你长得还不错的份上,这鞋就不用擦了!哈哈哈!”他一招手,两个一脸猥琐得意忘形的打手推攮了陆青乔一下,就跟着无赖走了。围观的人群迅速让开一条道路,生怕惹了他。 带着草帽那人扶助他,陆青乔颔首浅笑:“多谢!” 那人一直盯着离去的无赖,似是没有听到。 陆青乔从低声议论和不可思议的人群中挤出,四下寻找着阿九的身影。 不多时,忽然听见身后有阵阵喊叫声,像是刚才那个无赖:“站住,你给二爷我站住,他奶奶的!!” 陆青乔眉头皱了皱,回头要看看他还想做什么。 可是却猛然被人抓住手腕,风一般的飞驰起来!陆青乔根本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什么,下意识的跟着跑起来。回头一看,至少有数十人带着棍子急急追来。 拉着他的人,是刚才带着草帽之人。陆青乔一开始依稀还听见那无赖的叫骂声,后来就只有呼呼的风声了。 跑出拥挤的长街,被他带着左拐右拐的跑进一房子里。那人似是觉得安全了, 忽然停下,陆青乔措手不及,直直撞在他的后背。原本就轻微闷疼的心脏猛的一震更加疼,轻哼一声,差点倒下。被 那人快速转身接住,他倒靠在草帽人胸膛之上。倏地手腕处传来一阵微痛。陆青乔体质有些与众不同,不太耐疼。受力大些,就会留下红印,一两天才能消掉。刚才一路被他拉着跑,抓握的力气可不算小。 “你身上,淡淡香气,似是杏花?”一声温沉好听,略带盛气的话语。 “你,怎么了?”耳边再次传来声音,丝丝热气吹到他的耳朵上,痒痒的。 “无妨,跑的太急了。”陆青乔站稳后赶紧从他怀里离开。 揉了揉心口,微喘着:“那人,为何又折返回来?” 带着草帽的人也是大口喘着气从怀里掏出一物递给他。 陆青乔一看,是自己刚才给那无赖的杏花玉坠。 随即反应过来,那无赖追的不是自己而是这个把玉坠抢回来的人。 “真是谢…”感激的话还没说完,陆青乔看到草帽下一双墨蓝色的瞳仁,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划过脑海… 思绪飘回,四百年前的品杏会上… 陆青乔快要走到凭澜苑的时候,突觉心脏闷疼有些加重。 “阿九” “公子,什么事?” “缓一缓,有些心闷…” 阿九扶他:“公子,不如,不要参加了。” 摇摇头,浅浅笑了一下。 “今年是我第一次参加品杏会,如何能不去。” 感觉舒适一些了,他挺直了身子,信步而行。 一路纷纷与人点头微笑,扣礼回话。 隐约间听到人群里,有人很轻很轻一句:“请问前辈,这人生得如此温雅,样貌这般无可挑剔,他是谁?” 又听得一年长的声音小声奇怪反问:“你不认识陆家二公子?” 原来是在问自己,陆青乔轻轻扭头,看了过去。是个看起来比自己大几岁的小仙,一脸的盛然凌势,不过却不是强硬之姿。那小仙也看过来。 陆青乔觉得,他的一双眼睛,甚是好看,深眉亮眼,墨蓝色的瞳仁。目光似凉月。 ——————— “是你…” 陆青乔略带惊喜,看着这个压了压帽檐的人,虽是年纪比记忆中的那人大,可是这双眼睛有九分相似。 “嗯,是我,我看你把这么好的玉坠给了那无赖,我看不过去,给你拿回来了。” “不是,我是说…你不记得我了吗?” 那人摇摇头:“我以前并未见过你,并不认识公子。我叫莫司鋆。公子怎么称呼?” 看来是认错人了。也是,他毫无法灵,只是个凡人。 “我叫陆青乔,今天真是谢…” “哎呦,二位聊的这么热闹,也不多瞧瞧我们一眼。” 一个女子,娇声连连,衣着暴露,拿着手绢摇晃。 接着陆青乔和莫司鋆被几个浓妆艳抹,浓香逼人的女子环环围住,推推搡搡! “这位公子真是好相貌!”一位红衣女摸着陆青乔的胸膛故作媚态。 他闪身后退,躲开她。 莫司鋆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周围的男男女女皆是动作不雅,言语不堪。他相当吃惊:“只顾着甩开那无赖,竟也没瞧仔细,把你带青楼里来了!!” “哟,青楼怎么了,来就来了,还装什么呀。来这的男人装什么清高!”一个尖声细嗓的蓝衣女子,看他穿着粗衣,有些瞧不起。 “就是!” “对呀!” 其他几个青楼女子附和着。 莫司鋆的神色凌冽一闪:“我们二人只是误入。” 女子们见他厉害,撇撇嘴,不再言语。 他快速地从腰间取下一袋碎银子,向上空一抛。然后陆青乔见他猛然转身朝着自己一出手,身前一女子刚好挤过来,莫司鋆头也不回拉起她飞奔而去。 他知道,刚才他想要拉的是自己,他想把自己带出去。 摇头笑了笑了掀起袖子看了看手腕,果然一圈红透的抓握痕迹,清晰无比,隐隐有些痛感。心念:“谢谢你了。”收好玉坠,不理会旁边争夺银子的青楼女子们,揉着心脏朝大门走去。 一方异香无比的手帕紧紧捂住他口鼻!瞬间,陆青乔神智模糊,身体瘫软下去。 待醒来,觉身体无力,头沉心闷,刺刺而痛。 他躺在一张香的有些过分的床上,到处都是粉粉红红,轻纱幔帐,一看便是女子的住房。 撑起身子坐起,想到阿九,有些心焦。 门开,一身着墨绿长裙,带浓妆的老妇出现。一双细眼精光闪现,上下左右打量着陆青乔。 “小公子是外地人吧,我瞧着面生呢。还是你年纪尚小,平日里家里看的紧,不让你来我这红鸾苑寻欢作乐啊?所以阅人无数的崔妈妈我才没见过你?”她发出一阵刺耳笑声,摸了摸陆青乔的脸。 这女人,是这青楼红鸾苑的老鸨。 陆青乔别过头一脸嫌恶,并不说话,其实也没力气说什么。 “你呀,来的可真真的是时候。眼下我正发愁呢!去哪里给那有特殊癖好的世子找个美男子回来。哈哈,结果你倒是不请自来了!” 老鸨又是一阵尖笑。 “特殊癖好?”陆青乔皱眉。 老鸨不理他,拍拍手,门外走进两个彪形大汉,长相粗狂一脸凶恶。 “看好了,别跑了。” “知道了,崔妈妈!”其中一个大汉笑嘻嘻的捏了她的肥臀一下。 崔妈妈也不怒,风骚地扭动腰肢离去。 陆青乔见眼前形式,思索着如何是好。想走也走不成,现在他头蒙身软,立身都觉困难。眼前两个大汉更是无力抵抗的,又不可以使用法灵,圣仙交代,切不可在凡人面前施术暴露自己。但也不能如此坐以待毙呀。 老鸨又折身回来,手里端着一个杯子,说:“给他喝一杯摄魂茶,再让他多睡会!这一般人中了迷香,少说也要昏睡四五个时辰,此人竟然不消半个时辰就醒了,再把他弄晕!可别坏了我的大事儿!” “好,崔妈妈。”大汉与她又是一番眉来眼去。 “你们…”陆青乔话没说完,就被夹着两腮,撑开口,将一杯摄魂茶灌入口中! 这摄魂茶是专门对付那些宁死不从的贞洁烈女的。喝下去,先是沉睡不已,醒后身体无力,却是头脑清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侮辱,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 这般恶毒,令人发指! 陆青乔觉得困顿不已,眼皮很重,撑了撑,意识渐渐模糊… 作者有话要说:文案我已经废了!!能看到这里的是不是真爱?? 小可爱们不要放弃第四章!!我很爱你们哒!! 坚持看下去,后边有你想看得!!相信我!! ☆、世子有特殊癖好 叮当作响,一阵刀剑交锋的声音响起,陆青乔迷糊中,听见了两人争吵的声音,与其说是吵,倒不如说是一人质问另一人。 “你们为什么把我家公子抓起来?” “你家公子?”一声冷语。 “有什么事不能光明正大的说,非要来这腌臜的地方!污了我家公子声誉!” 陆青乔清醒了一些,心念:“是阿九的声音!”想回应,却周身无力,眼皮都抬不起来。只能再听听是怎么回事。 打斗声戛然而止,冷声离的近了些,但似乎隔着门,语气变得十分恭敬:“世子,里面,是男人?” 然后一个缓慢慵懒魅惑无比的声音就在自己附近:“是啊~” 陆青乔心念:“世子?”猛然想起老鸨说的那句:“特殊癖好!” 努力睁开眼睛。一个身穿紫色衣衫,外边罩一层红色轻纱的男子背对自己坐在桌子边。看他的动作,应该是正在喝茶。因为房间里没有酒味。 又听得门外阿九质问:“你还有什么话说!快把我家公子放出来。” 冷语:“何以见得,里面的人是你找的人。” “我!我…”阿九语顿。接着听见一声闷哼,外边再也没有声音。 陆青乔心急,心念:“阿九被人打晕了!怎么办,现在我这般模样,什么也做不了。” 眼前的人,一直稳坐,一直慢悠悠的倒茶,喝茶。 陆青乔勉强撑起身子,浑身发软,酸疼难受,他的心脏闷得有些喘不过来气。想去救阿九,却听一句轻浮的声音问:“醒了?” “你…是谁? 又一句:“不止人美,声音更美~~” 陆青乔揉了揉心口,不打算理会他。下了床,想要离开。可是摄魂茶药效未过,他双脚软如云,还没站稳,就要倒下。忽然被人拉住手掌,拽起,一个幽香扑鼻的胸膛贴上他的脸。 映入陆青乔眼中的,是一个睫毛很长很长,眼生魅惑,笑容妖邪的完美面容。 “放开我…”陆青乔用不上力气。 “崔妈妈够狠的,用了迷香,还给你喝了摄魂茶吧~很伤身体的~”世子轻佻的很,说话很慢很慢:“等会,本世子替你罚她。不过,我要先跟你快活快活!”说完把陆青乔放在床上,哈哈大笑起来。开始解自己的衣服! 陆青乔浑身无力,头脑却十分清晰,一脸愤怒:“你!你做什么!” “这么明显,看不出来?”世子把腰带扔在地上,突然爬上床,陆青乔感觉到自己的腰带也被拽开,急红了眼, 可是周身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只有虚弱的摇头:“不要,住手!” 他真的住了手。 “你?还没成亲?” 陆青乔一头大汗,不予回答。轻轻喘着,心脏刚才这样一激动,痛的不行。 “你看起来很紧张啊!如果成过亲的不会像你这样,但是,你现在羞涩又生气的样子,更美了~” “你,如此不知羞耻…” “羞耻?来青楼的有几个知道羞耻的?你不也是来这里寻乐子的吗?” “我不是!” “你肯定还没做过那事吧?” “无耻…!”陆青乔觉得自己的脸烫的很。 “你回答我,是不是,没做过~” “……” “你要是没有经验,我就温柔一些~” “你…!” “你看你喘的,脸红的~~哈,一看你这紧张羞涩的样子,也一定个雏儿。你来青楼是不是打算来这里学学经验?今晚上…”陆青乔看到他的唇马上贴过来,赶紧偏头躲开,耳边传来一句:“我教你~~” “滚…”这是活了一千八百年来,陆青乔第一次说脏话!却说的毫无力气! “……”世子愣了一下,起身。 “让我滚?哈,有意思,有意思,我活了这二十二年,可从来没人敢跟我这样讲话!不过从你嘴里柔柔绵绵的说出来,甚是好听啊。再来一句,我爱听!” 陆青乔心脏又是猛的一痛,眉头轻皱一起,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然后他听见世子浪荡的学了自己一声:“我都被你喊得酥麻了~~怎么,你这样勾引我,是迫不及待了吗?” 陆青乔用尽力气,撑起半个身子:“龌龊…龌龊极了!” “你错了,这叫享受~~~” 世子翻身下了床,倒了杯茶。 “你是不是很渴?按照我身经百战的经验,在极度想要之前,欲-火-焚-身却又发-泄不了的时候,会口干舌燥~~” “……”怒视,心闷喘气。 “不理我?嘴上不理我,可心里是不是很赞同我的说法?不然,你怎么喘的厉害了,是不是想要又不好意思承认?” “……”怒视,心闷刺痛,喘气。 “诶,对了,你醒来第一句,问我是谁?你刚才问我是谁?你不认识我?” “……”闭眼,心闷刺痛,喘气。 “呵!有意思~你不是琳琅镇的人?这里的人都认识我。” “……”闭眼,心闷喘气。 他给陆青乔倒了一杯茶,送到嘴边。 陆青乔不肯喝茶,他就自己饮了一口。 “我叫青羽非,青天的青,羽毛的羽,非礼的非~”最后一句轻佻调戏。 “……”闭眼喘气,轻皱眉。 “别人都喊我世子啊~你想叫我什么?”他挑逗,邪魅无比。 陆青乔睁开眼,怒视,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你的眼睛,好干净…”青羽非的轻浮浪荡的情绪突然沉了下来。 陆青乔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他的内心,无比纯净。 “你…为什么,把自己隐藏起来?”陆青乔语。 他眼神瞬间冷峻,突然掐着陆青乔脖子却没有太用力:“你是谁?” 可他还是觉得脖子上轻轻的痛,谁让他天生比别人不受痛呢!他怕痛啊!不用想,等下,脖子上会留下浅浅的红印了。 “我叫陆青乔,不是这里人,不认识你,我来这里是找人的。” “陆青乔~~”青羽非重复,嘴角一吊,说话很慢:“真好听~竟然也有一个青字,可是我青羽非的青?” 真是半点都不想跟他沾上关系,却还是抽了抽嘴角:“是…” 青羽非松开手,忽然十分心疼的样子,夸张至极,安慰:“没弄疼你吧?” “你!…请自重…”陆青乔的脖子被他用手揽着。 “自重?哈哈哈哈哈!”青羽非的样子看起来快笑死了。突然他不笑了:“我刚才并没有很用力掐你的脖子。” 陆青乔知道此时自己的脖子必定是有浅浅的一圈红印子,却不想跟他解释那么多,只是淡淡的答:“嗯。” “嗯?就嗯?” 死死盯着陆青乔。 “请你…离我远一点。” “偏不~~~” 陆青乔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心口闷疼不已。 突然觉得自己的下巴被抬起,陆青乔猛然睁开眼,对方长长的睫毛上下眨着,四目相视。他马上躲开不看,想起来那双墨蓝色的瞳仁,有些失神… “我-喜-欢-你!陆-青-乔!”青羽非一字一顿的说。 “唔…”听了这句,陆青乔心脏猛的一痛,他又是一声闷哼! 他看到青羽非麻利的脱了自己的外衣,剩下贴身中衣,然后伸出来手开始扒扯自己的衣服。 “住手……你!” 简直是奇耻大辱!陆青乔心脏闷的厉害,一阵高过一阵的刺痛袭来,胸口涨堵难忍。任是脾气性格再好,也无法忍受自己被一个男子如此侮辱。一时间血气翻涌,真气凝结,喷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世子夫人请吃饭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青乔醒过来,第一反应就是从床上弹起来,低头看着自己,发现衣衫完整,松了口气。可再一看,身上的衣服不是原来的那件!难道…??天!!头瞬间就大了!心脏倏地刺痛一下:“嘶…” “公子你怎么了??” 陆青乔完全没注意到还有人在,面露喜色:“阿九?” 他环顾四周,不知道身在何方。天已经大亮。 “公子,你昨晚上怎么了,怎么身上有血?那个送你来的人是谁?” 陆青乔突然抓住阿九肩膀:“我的衣服,是你换的?” 阿九点头:“是啊!” 长舒一口气:“那就好…” “怎么了,公子?” “没事,没事…” “公子,你很热吗?为什么脸这么红?” “我…呃…” “不过,凡间现在是夏季,是挺热的。” “公子,你昨天怎么不好好待在原地等我啊!害得阿九急死了,到处找你!还好遇到莫大哥,我才知道你被困在红鸾苑出不来!” “莫大哥?” “嗯,公子,他可厉害了!我竟是打不过他,他可是个凡人啊!” “你口中的莫大哥可是叫莫司鋆?你们为何打起来了!” “对对,就是这个名字。是这样的,那天跟公子失散后,觉得一个老伯卖的花灯挺好看的,琢磨着不周林都没有这些玩意,就给你买了一个,然后我又去…” “说重点,说怎么打起来的…” “哦,嘿嘿。”阿九挠挠头:“我回到跟公子分开的地方,没看到你,就到处问人,到处找你,实在找不到,我就生闷气,坐在地上,扔石子…” “咳,重点…” “就快了,就快了,公子,重点来了!我把石头扔出去,可是石头又飞回来,砸到我自己了,我就更气了…” 陆青乔叹了口气,耐心听着。 “我就大骂:谁那么不长眼,乱扔石头,砸到人很痛的!然后我就看到一个穿着粗衣,带着草帽,个子很高的人特别有气势的看着我。他说:是你先把石头扔过来的,怎么,不许我踢回去?” 陆青乔终于听到重点了,点点头。 “哇,公子,你不知道他当时完全把我震撼了!所以,嘿嘿,我没敢回嘴,我就问旁边一个大伯,描述公子你温柔如水的气质,绝无仅有的容貌,还有…” “你们怎么打起来的,不是没有发生冲突?” “冲突了,后边。” “那就讲后边。” “不行,后边直接讲,你会听不懂的!” “……” “不不不,是我会说不明白的!” 扶额,依然耐着性子:“继续…” “我问的那个大伯摇头说没见过…” “可是,莫司鋆告诉你,他见过我…” “对对!然后他告诉我他把你拉进青楼了,哈哈哈哈哈!!” “……” “第二次想要带你‘逃离火海”,却发现自己手里拉了一个青楼女子跑了大半个镇!哈哈哈!公子你不知道,他当时跟我说这事的时候,脸色有多青,眼神有多嫌弃那妓.女!” 陆青乔戳了阿九的额头一下:“看到别人出丑,笑的这么开心。” “没有没有,公子,我当时可是一点都没觉得好笑!我只想着赶紧找到你!”阿九接着说:“然后,他就把我带到了红鸾苑,一开始犹犹豫豫的说,你应该还在里面。我哪里信,公子你这般洁身自好,不近女色,怎么会去逛青楼!于是我不想理他,就想去别的地方继续找你!可是他拦着我,还一直看着二楼的第三间房,还是说,你应该就在那里。” 陆青乔心念:“莫司鋆怎么会知道我会被困在红鸾苑。难道,他与青羽非是合谋算计我?带阿九去,是不是知道那世子是那种人…觉得心中愧疚?” “公子,你也知道,那里面的女人穿的多暴露啊,就差啥都不用穿了,阿九可不喜欢待在那。更不相信你会在!我还是要走,他拦我,我当时又急着找公子你,又急着躲开他。他几次三番阻拦后,我就生气了!就跟他打起来了!” “结果?” 阿九突然一脸崇拜神情:“莫大哥与我过招,他全部都是制止我,一招没出。我连公子你送我的这把归吟剑都没拔.出来,根本没机会!莫大哥太厉害了!!然后,他还特别潇洒的说一句:我不是跟你来打架的!”他学着莫司鋆的样子,甩了一下袖子,逗趣极了。 陆青乔摇头浅笑:“阿九,你连个凡人都打不过,是不是该反省反省?” “公子,那是我没用法力!” “你跟一个凡人用法力,算什么?” 阿九脸一红:“公子怎么偏向一个陌生人说话。” 陆青乔一怔:“明明是你先夸赞他的…” “嘿嘿。”阿九挠头:“是哦。” “不过,他为何一口咬定,我在红鸾苑?”陆青乔想知道更多细节,若他真的是与昨天的那个什么世子一起算计自己,那这口恶气如何也要出了。 “莫大哥,一开始不确定的。不过他每次跟我说你可能在红鸾苑,都会揉一下心脏!我还想着他是不是也有心痛毛病呢。后来他带着我去了房顶上,拿下一块瓦片,才发现你真的被困在那里!” 陆青乔心念:“是故意做戏给阿九看,才带他去房顶。还是…他真的猜到我被困了。” “公子,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公子今天身体感觉如何?” “轻微的闷,还不觉得怎么疼。算是还不错的感觉了。” 他可一点也不奢望,比这能再轻松一点。 莫司鋆又跳进他的脑海,昨天,好像感受了一回不怎么疼… 突然门被打开,青羽非站在门口,还不刺眼的阳光透过石榴树,打在他的脸上。长的过分的睫毛,染上了日出的颜色。 “你醒了~”青羽非好不正经地笑。 陆青乔看见他,想起昨晚上的一幕幕瞬间让他心中抵触,嫌恶,并不想回答他。可又想起来,他有一瞬间传出来内心的纯净,就又抬头看了看。他身后跟上来一个持剑之人,在青羽非身后站定,虽然面无表情,却能感受他十分恭敬。 阿九看到那人立刻提剑相向:“原来你们两个是一伙的!” 青羽非身后的人也马上拔出剑,鹰眼利勾!却被他出手示意,不要理会。 “好心给你们公子找个地方睡觉,你这小屁孩就跟我这么说话?” 陆青乔看了阿九一眼,让他收起剑。 阿九不愿,却听话收起。 陆青乔张嘴想说话,却被青羽非一步跨过来,轻轻用手指按住双唇:“嘘,别说话。” 陆青乔下意识的后退,躲开他的手,有些不自在。 “你做什么!”阿九怒问! 青羽非语:“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阿九:“你!” 青羽非:“江易!!” “是!” 青羽非名字还没喊完,身后那名提剑名叫江易的护卫的带着门外的许多护卫冲进来,押住阿九拖了出去。 陆青乔:“阿九!” “别担心,我只是想跟你单独待一会。”青羽非眼里带着火热,一步一步走近,让原本打算出手救阿九的陆青乔来不及有动作,心中一乱,收了势。 唉,毕竟还是一只单纯无污染的小狐仙~纵使活了一千八百年,也受不了这样强势的调戏不是。纵使,对面是个男人,一个长相完美的男人。 他把陆青乔逼到角落里,把脸贴的很近,近到,两个人的呼吸交错。 “这样的高度,刚刚好。” 陆青乔看着比自己高半个头的这个人,突然想到了昨天拉着自己手腕跑了很久得莫司鋆,他也是比自己高这样多。 “陆青乔,为什么不看我。”头又靠近。 陆青乔咽了下口水,有些紧张:“是你把我送到这里来的?” “是啊,这里是云来客栈,你住的地方叫东阁,是一个单独的小院落。喜欢吗?”说完他顺手推开陆青乔右侧的窗户,竟是有一丝凉风夹着些腥味吹进来,给这酷热的夏日清晨带来少许的舒爽。 青羽非远眺,语气极其暧昧:“后边是白圣湖,很美的~我带你~去赏湖呀~~~” 真是懒得这种人:“为何把我送到这里来,你今天找我有事吗?” “有啊。” 陆青乔抬眼看了青羽非一眼,碰上他挑逗的目光,耳根一红,又顺瞬及垂下眸:“何事…” “昨晚上的事,你记得吗~”说完坏笑,舔了下唇。 “昨晚,你!你!”陆青乔的头又大了! “莫思君是谁?” 陆青乔一愣。 “你昨晚上吐了口血,就晕了。我送你来这里的时候,听见你喊了这个名字。后边好像还说了一句“谢谢”。” 毫无记忆,一片空白。陆青乔摇了摇头,心念:“一面之缘,我怎么会梦语喊他?”脑海里那墨蓝色的瞳仁清晰无比。 青羽非离陆青乔稍远了些,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给你带了药~” 陆青乔从他身边挤出去,原本只是发闷的心脏,刺痛了一下。抬手揉了揉。 “摄魂茶药性太烈,会损伤身体。这药是调理的补药。”他把药放在桌子上。 一个修为已经算是很有成就的小狐仙,随便运运真气,疏散疏散,调理调理就可以了!何须凡间的药。 “多谢,我不需要。” 平时的陆青乔,对别人说谢谢的时候,可都是颔首,浅笑的。可面对眼前的人,能说句不冷不热的谢谢,已经足以体现涵养了。 “拒绝我?”他眼里稍稍露出一丝丝失落:“我从来没有关心过谁。” “送出去的东西,我也不会再收回来。你若不吃,就扔了吧。” 青羽非靠近陆青乔,伸出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走,去吃饭。” 陆青乔刚刚捕捉到他内心的纯净,就又马上被他的无赖行径给恶心到了! “松开我!” “别动,小心伤了自己。”青羽非手上一用力,陆青乔感觉到他手上的力度,绝对也是个功夫不差的人。 可是陆青乔怎么会怕他,抬手就准备出招。 “别打我啊,莫思君在我手上~” 瞬间放下手,思考一下,他这句话的真假。 “这么在乎啊!你心上人啊?她长得好看吗?怎么女孩子取了这样一个名字!” 陆青乔眉头轻颤了下,心念:“就是阿,我为何听到莫司鋆的名字,就乖乖听话不打这个无赖世子了?” “回答我呀!你心上人有没有你好看~” “我没有心上人!” “自欺欺人,都吐了血了,昏迷不醒还惦记人家呢!诶,对了,看不出来,你的气性很大啊。说起话来,柔柔软软的,瞪起人来也是温温绵绵的,看你应该是性格脾气都很好的人才是呀~” 陆青乔简直满脸黑云,脾气再好也不能,不能受那样得屈辱…懒得理他,却惊悚的发现,自己被这个有特殊癖好的世子,食指紧扣的拉着走了半天了!都走出东阁好远了!好在大清晨的,客栈这幽幽的小路上并没有其他住客溜达,不然陆青乔估计还会连连吐上几口血。 “你松开我…”陆青乔挣脱不开,又抬手,准备与他交手。突然迎面看到一个深眉亮眼,盛然凌势,身着华贵蓝色衣衫的人,面色复杂的看着自己。 陆青乔觉得他眼熟,努力想了想:莫…莫司鋆?换了身衣服,有点难以辨认。 又仔细看了一下,果然是他! 努力地挣脱青羽非的手! 可青羽非十分强势的搂住他的腰,俯身逼得陆青乔半躺空中,只依靠着青羽非的胳膊稳住身体。 “乖乖听话~”青羽非手上一用力,将他弹起,再次被青羽非拉住了手,往前走去。 他看到了莫司鋆眼里露出的嫌弃还有难以相信的表情… 陆青乔的脑袋一片空白,空白…只有四个字在不断的浮现:特殊癖好,特殊癖好,特殊癖好… 直到一阵凉风吹过,才回了神。他定睛一看,已然来到白圣湖边。四处柳树成荫,柳条垂摆,绿的宜人。 哪有心情看风景!反应过来这无赖世子信口雌黄:“你不是说莫司鋆在你手上吗?” “是啊!”对方还是说的那样肯定。 陆青乔忽然想到,这个无赖世子嘴里的莫司鋆是女的,自己在客栈里竟然没有反应过来!早就该想到这他人也不会有什么真话!还被他牵着鼻子走!这是摄魂茶后遗症吗?脑子如此不清楚… 不行,要回去跟莫司鋆解释,我没有“特殊癖好”! “哎~~”青羽非张开双手拦住他! “让开!” “偏不~” “你这个人,真是无耻!” “我有啊,啊,你看!”他张开嘴,露出自己的牙:“有齿~” 陆青乔被他气的,心脏又是一疼!下意识用手按了按。 “怎么,心疼啊,我都已经住进你的心里了吗?” 简直是要疯了:“你就不会说些正常的话吗?” “会~你喜欢听我就会~” “我…!” “来来来,吃早饭~~”青羽非朝着他身后一挑眉。陆青乔回头,一张大石桌旁齐刷刷的站着十来个穿着一致的年轻小生,每人手里端着一个食盒,齐声喊道:“世子,世子夫人!” 世子夫人?陆青乔左右前后的又看了看,并没有看到女子在。 “看什么呢,夫人?” “嘶~”陆青乔心脏猛然一抽,疼的没忍住倒吸一口凉气:“你,你休要胡言乱语!” “吃饭,我就不叫了。”然后一挥手。就听那些少年鼓捣起来,不一会,石桌上摆满了吃食。 “请~~~” 陆青乔脾气是真的好,琢磨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与皇室动了手,自己更是后患无穷,暂且在忍他一会。然后找机会甩开他,再去跟莫司鋆好好解释解释。 “我为什么要跟他解释?”陆青乔脱口问自己。 “跟谁解释?你心上人啊?” 懒得理他,随口乱应“嗯!” “啧啧啧,只羡鸳鸯不羡仙啊~” ☆、一怒之下断其臂 陆青乔和青羽非面对面而坐。 端着食盒的小伙子们逐渐远去。 此间无人,四下静谧。 湖边柔风推送,柳叶轻摆,氛围…良好。 青羽非拿起汤匙,喝了一口粥:“温度刚好。” 陆青乔知道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看着他挑了一下眉毛,犹豫了一下,拿起汤匙吃了一口。 味道还不错,就是有点太甜了。虽然他比较爱吃甜食。 “举手投足,雅动我心。”青羽非倒了一杯酒,仰头饮下,喉咙一动。 陆青乔神色不自在,只吃了一口粥就不再动。他想到刚才云来客栈里莫司鋆的表情,一定是误会自己与世子苟且。他没想到会在客栈里遇到他。 他想着,要跟莫司鋆解释,自己和这个青羽非,不是他看到的那样。可是又问自己:为何又想到要与他解释?只不过是个不相干的人…他的误会又有什么关系?自己的目的是来这里找到有缘人!把这折磨了自己一千三百年的心痛毛病治好了就回不周林了。一个不认识的凡人看法,无关紧要才是。 “陆青乔~”一声甜腻,激起一身寒… “不要这样喊我。” “那,怎样喊?是不是觉得带上姓氏,太生疏?” 陆青乔有不好的预感:“你别乱来!”可是与此同时,对方更加肆无忌惮的喊了句:“乔乔~~” 气血上窜,鸡皮瞬起,心闷急喘,却依然保持风度,挤出两个字:“恶心!” “喝粥~”一汤匙送到陆青乔嘴边。 陆青乔扭开头,别人用过的东西,他从来不会用。更别说这个厌恶至极的人用舌头舔过的勺子! “嫌弃我?”青羽非吊嘴一笑。又拿起陆青乔的汤匙,盛了一口,喂到嘴边。 陆青乔难为情极了,转了个方向,看着如镜面一般,宽阔的白圣湖。 有一群野鸭子,悠闲自得的游着,偶有扎身入水的,偶有展翅扑棱的,带起水珠哗啦一阵。 他不自觉的嘴角扬了扬,看的入了神。 “你不吃,我就把莫思君,关进牢子里。”青羽非一脸坏笑。 “关吧。”知道他又开始胡说八道了,都不知道谁是莫司鋆,只是拿他来牵制自己……不对不对,我为什么会被他牵制…没有理由啊! 青羽非一愣,不过马上舔着脸凑过来。 “以后,我喊你乔乔,你要喊我非非,知道吗?”青羽非轻语,魅然的双眼,煽动着长到过分的长睫。 “可不可以让我走。”陆青乔还能保持礼貌,这份涵养令人敬佩。 “不可以。”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我要让你做我的世子夫人~~” “你…你简直胡闹!” “我都胡闹了多少年了…不差你一个。” “你我都是男子!” “娶的就是男子!” 陆青乔忍无可忍,一把抓住他伸过来摸自己脸的手,用力一推起身就走。忽觉被青羽非用力按住肩膀,厌烦至极,反扣他手往前一拽,瞬间出肘向后用力顶去,撞到青羽非胸膛。只听得身后哼叫一声。又极速转身抓着他左臂,同时也被对方反握住手臂,却不见他继续有动作,可自己已经在连贯的动作下,用力一拧。他虽然及时反应过来对方无心伤他,可却来不及收势。只听“咔嚓”一声,青羽非的胳膊顷刻间断裂! 撕心裂肺的大喊:“啊!!!”瘫坐地上,脸色变得煞白,滴滴汗珠瞬间渗出! “你,竟然会功夫…”青羽非咬着牙,左手捂着断裂的右臂。 除了诧异,一点都没有责怪陆青乔的意思。 陆青乔没想到这个明明就会武功的人为何不还手,等着自己扭断了他的胳膊! 来不及道歉,一把剑直逼自己门面,陆青乔被光一闪,闭上眼快速后仰,躲开,横飞半空旋转一圈。落定后,惊然发现青羽非手里握着那把刺向自己的剑:“不要伤他!江易退下!”他右手一甩,松开剑,手掌鲜血滴答滴答,然后,哩哩啦啦,地上红透一片。 “青羽非!” “世子!” “大胆狂徒,竟伤了世子!若不是我及时赶来,你这面善心狠的贼子岂不是敢杀人!”江易一手搀扶青羽非,一手提剑相向! “把剑…收起来…”由于疼痛,青羽非声音颤抖,呵斥江易。 江易忍着怒火,面无表情,可神情震惊,收了剑。鹰目一瞪,陆青乔收到一股冷冽之气。 陆青乔想要用法术帮他把胳膊恢复,可是他又不敢,这毕竟是是在凡间:“怎么办…怎么办!”内疚不已。 “你在…你在…关心我?”青羽非得眼里十分开心,他咬着牙笑了笑,又皱着眉吸气:“嘶…还能怎么办,去找…大夫…” “世子,我带您会回满目小筑!”江易焦急。 “不行,不能…不能让爹知道。回云…唔…来客栈,去远一点的地方,找个游医…来。”他的脸色已经差到不能看,一张完美魅惑的脸扭曲着。 “世子,哪能这样随意!” “别废…话,快去!不然…我这胳膊耽搁久了…就废了…”青羽非微怒。 江易无奈,又瞪一眼陆青乔,咬牙道:“是,世子!我先送你回云来客栈。” “不…你送我。”陆青乔见他看着自己。 江易哪里放心:“万万不可啊世子此人有歹心!!” “我说可…就可…!” 江易额头青筋闪现,又是一剑提起:“若世子有闪失,天涯海角,灭你九族!” 陆青乔绕过剑锋,接手扶着青羽非:“我,我不知道你竟不还手。” 江易轻功施展,带起一阵尘烟,疾驰而去。 “乔乔…你记住,我一辈子…都不会跟你动手…你…打我…我也不会还手…再…再…说我也不会武功…” 他疼的受不了,闭着眼吸冷气! 陆青乔不懂他为何装作不会武功,青羽非的反应速度十分迅捷,能与自己交手还反扣住自己,功底不会差。还有就是他手上的力度,掌握的很有分寸,应该是自小就接受过严格的训练。 “走啊,回云…来客栈,你拧断的…额…嘶…你要,负责照顾我。” 青羽非扶着断臂的手,一直滴血,洇湿了他紫色的袖子,看不出来像血,更像是污渍。 陆青乔掺着他快速的往回走。 一路无语,只有青羽非不断的哼唧喊疼的声音。 进了客栈后门,行至幽径,陆青乔才发现,这里有五间碧墙绿瓦,造型一模一样的客房,很是别致,与周围深树青草融为一体。之前一路与青羽非拉扯,竟未注意到。其中最靠东一间,窗户大开,窗台上放着七八铜色酒壶,有一个歪倒着,清亮的酒徐徐地流出,顺着墙壁滑下。似是有人匆忙间发生了什么,急急离去,来不及扶起它。 “青羽非,你怎么样。” “都说了…喊我非非。”什么时候了,还有这心情。陆青乔若不是心里内疚,把他伤成如此,真想把他扔在这里,自生自灭! “你不疼吗,还说些没用的!” “怎么没用…你喊我一句非非,就不疼了…”他眼里划过一丝渴求,稍纵即逝,就不再语,神情有些琢磨不透。 他心中的纯净显露出来。 陆青乔张了张嘴,咬了咬唇,却始终无法喊出那样让他难以启齿的两个字。 “来,扶着我…把我的手放在你的袖子里。”陆青乔耳边突然一股热气呵出,极轻的声音:“要被东阁,值守的护卫看…到我这个样子,你可就麻烦了…” 陆青乔知道,他这样做,是在保护自己。他是第一次来凡间,可是来之前,也算是把凡间的人事大致了解过。伤害皇亲,满门抄斩。虽然知道他压根找不着自己家住何方。可他从一开始断了胳膊就不怒不怨,还挺身从手下夺剑护着自己,现在又替自己安危考虑。从心里,对他着实讨厌不起来了。除了有特殊癖好,这人,说到底是善良的。 于是用自己宽大的袖子,小心翼翼的套起他的断臂,另一手揽住他腰身,扶着他继续朝着东阁而去。 两人这样的动作,亲密无间,就好像是矮半头的陆青乔是青羽非的小…小媳妇…环着他撒娇一般。再加上他因不好意思而一脸微红,和青羽非略略得意的笑。引来恰巧路过的住客和小二的侧目。住客投来嫌恶目光,与他们让开距离,小二则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恭敬作揖行礼。 青羽非努力的调整状态,不让别人看到自己有异。 陆青乔却总觉得,除了这两个人,身后还有一双眼睛,回头,只是一条幽径小路,并没有别人。徒有那放满酒壶的窗户轻微晃动两下。四下有风,但不足以吹动那厚重宽大的红木窗页。 走到东阁时,青羽非努力保持着常态,对一群护卫下命令:“你们可以回去了。告诉我爹,我会在云来客栈住几天,在白圣湖游玩。” “是,世子!”护卫们撤离。 院中房门被打开,阿九跳出,瞪大了眼睛:“公子!这!你们!” “阿九,他受伤了,快扶他进去!” 阿九眼神随即反应过来,跳过来帮忙。 青羽非靠着床,闭着眼,看得出来他疼的很厉害,已经有些迷糊。 “公子,这是怎么回事啊!他身边的护卫那么厉害,还能有人把世子打伤了?谁这么大胆啊,这可是会被杀头的!”阿九回头看了一眼:“他的护卫呢?不会被打死了吧!” “他去找大夫了。”陆青乔说,又问阿九:“昨日红鸾苑你是和那个江易交手吗?不然你怎么知道他厉害?” 阿九点头。 青羽非轻哼了一声,闭着眼笑了笑,骨子里的魅藏不住:“你们主仆都很厉害啊,你这小屁孩…把江易的肩膀划伤了。而你口中那个,那个大胆的人,伤了我的人,就是…嗯…你们这个看起来,柔弱温雅的公子啊。想不到,力气这样大…呵,我都,都没反应过来,他就把我胳膊扭断了。” “什么?!?!”阿九大惊:“公子,是你把世子打伤的??” 陆青乔点点头,一副我也不想得样子! “这这这,这可怎么办!”阿九慌:“公子咱们快走吧!” “不能走…” “不走,难不成等着他杀了你的头啊,还有我的头!”阿九双手摸着自己的脖子,连连摇头。 “我,为何要杀他。”青羽非翻了个白眼:“你要是想尝尝…刀起头落的滋味,下午,我就成全,了你。” “不不不不不不不!”阿九急急摆手。 “青羽非,你不要说话了,好好歇着。我先给你的手止血。阿九去打盆热水。” “哦!” 陆青乔把手伸进怀里,心中一念,化出一瓶止血药和一卷纱布,拿出。 等水的过程中,陆青乔听到青羽非的呼吸声变得平稳,发现他睡着了。 极长的睫毛根根分明,黑粗卷立。真是让人羡慕的好看。 一个身影飞速窜进来,是江易,头发凌乱,神色急切,拽着一个咿呀喊疼不停喘气的老人家:“哎呦,手疼,疼!我说这位大侠,慢点,慢点,你这 一路连跑带飞的,一会树上一会地上的,我有点想吐!” 说完真的干呕了两下! 刚睡着的青羽非被吵醒,撑着坐起身来。 “快去,把床上那人的胳膊接好!”江易提剑顶着老人家后腰推到床上。 “哎呦呦呦,疼!我接我接!” 陆青乔眉头轻皱一下,过去扶了一下背着药箱马上站不稳的老人家。心念:再着急,也不能如此对待这般年长之人。 “谢谢这位…额…小公子?”老人家不确定的问。 “没错,就是小公子!”阿九端着一盆热水回来! “这般容貌,赛过天仙啊!” “我家公子是男子,怎么能比作是仙子?”阿九放下水盆反驳。 “你们有完没完!”江易一声怒吼! “啊,这位公子伤的是哪条胳膊。”老人家赶紧摘下药箱冲着青羽非低眉顺眼的问,又偷偷斜睨了一眼江易,像是被电了一般,瞬间收回目光。 青羽非眼睛往断臂处瞟了一眼,似是疼的不再想说话。那老人家拿着剪子麻利地唰唰把袖子从肩膀处剪开。露出淤血肿胀的胳膊,耷拉着,靠着紫青色的皮肉连着。 陆青乔的手握了握,内疚无比。 “咦?你这胳膊是怎么断的?” “摔的!”江易冷语,愤然看了一眼陆青乔。 “不可能!摔伤断裂,要不就是骨裂,要不就是横断。这,这明显是受了外力极大的拧扯,你看这肌肉都拉伤了。可是,这不像是人为的啊!这位公子难不成是去跟牛打架了?被咬着扭断的?可是没有牙印啊?” “你就说你能不能治!”江易剑出一寸。 “能能能!!但是医病讲究望闻问切,你总得让我问清楚原因,我才知道怎么对症而医啊!” “是…”陆青乔刚想说是自己拧断的,就被青羽非打断:“遇到,一个疯子,力大无穷,来不及躲避。就断了。” “非常有力气的人拧断的是吧?” 青羽非点头。 “好!”拿出来一把非常锋利的小刀,叼在嘴里,又拿出一麻绳,狠狠系在断裂之上。 “啊…”动作之快,一声后知后觉的痛感震响。 老人家叼着那刀含糊不清的说:“你这胳膊我得切开,看看有没有碎骨,才能决定还能不能接的上?” 青羽非渗着汗的脸一脸不解:“能不能,接?” “对啊,要是碎裂的太厉害,骨渣太多,就接不了,要是骨头只是碎裂,还能拼起来,我就给你接。” 听了这话,他的脸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江易更是狠狠地怒视陆青乔。 “等下,你不上麻药嘛?”阿九问。 “不能上,不知道他骨头是什么情况,万一伤的狠,麻药现在让他不疼,是好事。可若是入了骨,那以后就都不知道疼了?你说上不?” “额,那还是别上了。”阿九吐舌。 陆青乔抢在老人家下刀割肉之前,手指轻甩,一股极细的风吹到青羽非断臂处,把他的痛感转移到自己胳膊上。 “唔!”一个踉跄,陆青乔刚施完术,左臂一阵利刃穿透皮肉,深割挨骨的划了好长一道,烈痛透心,这痛太突然刺激着心脏跟着狠抽一下。 “公子,你怎么了!”被阿九扶住。胳膊和心脏交缠疼痛,豆大的汗珠顺着他高挺的鼻尖滑落。 “公子莫不是心痛发作了?”阿九紧张。 “没有…”挤出两个字。 被阿九搀扶而坐。 双手紧紧握拳,努力保持坐直身体。左臂的割痛不见,却又是一阵一阵的被硬物挑拣触碰的剧痛。 这个天生就比别人不耐痛,不受痛的陆青乔,偏偏就给自己揽回来这逞强的事。只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多少舒服一些。 “这位公子睡得很香啊,真是奇人啊!一般开刀接骨的都喊得跟杀猪的似的!哪有他这样的!佩服佩服!” 青羽非看他猛快下刀的一瞬就晕了过去,所有的痛又都传给了陆青乔,他睡得不香才怪! 老人家手里托着两块长形碎骨,放到阿九刚才端进来的热水里,把血水投洗干净,用纱布擦干。又从药箱里拿出 一壶不知道是什么液体,倒进断臂割开的伤口里,冲洗着残血碎渣。 青羽非依然睡得很平稳。 陆青乔却狠狠地箍住自己的左臂。完全没有控制住的闷哼了出来。 随即晕了过去。 “公子!公子!!” ☆、年少时快乐无忧 “离儿,走的时候,才这么高!”两岁的陆青乔被母亲云鸢搂在怀里,看着她的另一手比划着,柔目噙着泪:“如今,都高了几个头了!身体也结实多了!” “娘,繁水居的饭可香了!可是,离儿还是想吃娘亲手做的杏花羹!” 陆青乔看着这个陌生的小孩子兴奋亲昵的搂着自己娘的脖颈,肆意的撒娇,不开心,伸出手抓他。 “乔儿,这是你的哥哥,娘经常和你念叨他的呀。哥哥三岁就被昆山圣仙镜灵子,接到繁水居,去接受这天地间最纯正的修炼了。四百年才能得三天假,回家团聚。现在你哥哥都七岁了呢!(圣域每百年添一岁)乔儿还记不记得娘告诉你,哥哥叫什么?” 陆青乔懵懂的细长的大眼睛里,仿佛挂着星,润着月:“陆青离!” “乔儿真聪明!”父亲陆廷骁夸奖:“这是你第一次见到哥哥呢!你出生时,哥哥还在繁水居。” 陆青乔看了看眼前的哥哥,除了陌生,再无其他。 看着三个笑脸盈盈的脸庞,不知道他们在高兴什么,却也跟着嘻嘻笑起来,露出上下七八颗小小白净的牙齿。 陆廷骁摸摸两个孩子的头,儒雅慈爱,挂着淡淡而欢喜不已的笑:“离儿想吃杏花羹,一会让你娘给你多做些。” “乔儿也爱吃。” “自然也会给乔儿做~” 陆青乔甜甜的笑着:“娘亲真好!” “我的宝贝大孙子回来咯!快让爷爷瞧瞧!”陆老太爷手里拿着几个橙黄极大的杏子,小碎步跑来,大喊着。 “爹您慢着些。”陆廷骁去扶他。 “不用不用!”陆老太爷眉眼弯弯,毫不在乎。年纪虽大,可手脚灵活,跑跳自如。 “爷爷!”陆青离被他手里的杏子吸引。 咬了一口,甘甜多汁,入口酸甜。一脸满足,墨色瞳仁又黑又大:“爷爷,真好吃!” 陆青乔踉跄着扑进爷爷怀里,争抢着。看到只给了自己一个,给了这个爹娘让喊哥哥的人许多个,嘴巴一撅:“乔儿,要多多!乔儿要多多!” 陆青离吐吐舌头:“不给!”嘻嘻哈哈的围着自己转圈跑跳。 “你好坏!不喜欢你!哼!”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撒起泼来!两腿乱蹬。 幼小的他,对于哥哥的名字很熟悉,可是对于哥哥这个人,完全陌生。甚至有些敌意。 “哈哈哈哈哈…”家人看他耍脾气,被逗得大笑起来,温馨快乐。 “下午爷爷带你们去咱们不周林的杏林,爬树摘杏子!比比赛,看谁摘的多!”陆老太爷一手抱起哭闹的陆青乔,对着吃着津津有味的陆青离说。 “好啊好啊!”欢呼雀跃起来,一蹦老高! 陆青乔的脸突然有轻轻刺痛感,他一看,是一脸兴奋的哥哥一跳一跳的用手指戳自己。他也学着吐舌,声音稚嫩生气:“哥哥不好,不摸我!疼!” 几人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逗得又是一阵大笑! 陆青乔不知道他们在笑自己,只是被气氛感染,挂着泪珠也哈哈笑起来! 不一会,他的脸颊上,有一个浅浅红色戳痕。 陆青离整日在繁水居读书修行,随晨起,随月寝。平时里的娱乐只能把音律课算在内了。其它再无。所以对爷爷说的摘杏子十分期待! 杏林,一眼无尽的杏花满眼,粉红铺卷。不周林里的杏林,有些不太一样,花叶果实同时生长,可赏可食,乃为圣域一方奇景。橙色红色熟杏压枝,一股子一股子带着酸甜的气息只往陆青乔鼻子里钻。他坐在爷爷给他扎的纸鸢上,被大哥拽着绳子,稳稳的在半人高的空中飞着。 看着哥哥时不时回头扮个鬼脸,开心的哈哈直笑。 他一会被陆青离故意使劲拽低,险些翻身滚落,一会又被带上高高的杏树不管不问,等他急哭了才拽着绳子把纸鸢放下。 陆老太爷不仅不阻止陆青离,还跟着他一起招逗陆青乔。 后来纸鸢破了,他不依,大喊:“哥哥不好,赔我!爷爷赔我!” 陆青离随便摘了个大大的甜杏递给他:“喏,这个给你,就当是赔你纸鸢!” 陆青乔抹抹泪,一把抓过来,咬了一口就随即笑容满脸了:“哥哥给的,特别甜!” 孩子就是这样,打一巴掌再给个甜头,什么都忘了。他对这个哥哥,喜欢起来。虽然触手可得的杏子那么多,可他是真的觉得,这一颗特别好吃。 他跟着一蹦三步远的大哥蹒跚的跑着,咿咿呀呀的笑着,嘴里的杏子汁混着口水哩哩啦啦的飞着。 突然,一口杏肉呛进喉咙,陆青乔不停地咳嗽,憋的脸通红,鼻涕眼泪分不清。 陆青离吓坏了,呆傻的站在不远处不知所措。 陆老太爷用手轻拍他的后背,一股灵力拍入,陆青乔喉间的杏肉顺着食道滑了下去。然后因为呛的太狠,暂时晕了过去。 陆青离急哭了,奔过来。心念着,真不该让他吃着东西跟自己跑来跑去!对这个才刚开始熟络起来的弟弟,怀着深深的内疚和担心,把他抱起来:“弟弟!弟弟!爷爷怎么办啊!” “哈哈哈,没事!你数到三他就醒了。”老太爷挑挑眉,捏捏陆青离的鼻子。 “真的?”满脸疑惑! “当然!”一脸自信! “一,二,三。” 陆老太爷在他数到三的时候,一拍陆青乔的后脑勺。 他睁开眼,看到的是哥哥紧张到不行的脸一瞬间荡起无比的喜悦,把自己抱起来不停的旋转。周围的景色混杂一起,耳边风声呼呼,天旋地转,觉得好玩极了!全然忘了自己刚才被呛得昏死过去。 笑的尖尖的,声音大大的! “离儿,乔儿,你们看!爷爷给你们抓了什么!” 陆青乔只觉得身体忽的急停,脑袋有些懵,就被放在地上,一双有些发烫的手牵着自己,跑跳着去找爷爷。 “呀!是兔子!好可爱!!” 他听见哥哥兴奋的大叫,看到他怀里两只雪白的毛团子,踮起脚尖,呀呀的说着:“乔儿,也要,乔儿也要!” 陆青离先是把两只兔子抱的更紧些,然后又不舍的给他一个稍小点的:“看在你也是娘生得!给你一个吧!” 陆老太爷忍俊不禁:“哈哈哈,离儿这话说的没毛病!” “哥哥,真好!哥哥真好!”陆青乔抱着兔子用脸贴了贴,柔软的毛弄的他瘙痒难耐,他又哈哈的大笑起来。 整个下午,陆青乔的笑声,传遍了杏林。 次日,清晨醒来的陆青乔迷迷糊糊的下床,想要尿尿。走出房间,看见哥哥正对着屋外的一颗树,脱下裤子,一道清清的水柱就淋到了树干上了! 他也跑过去,脱了裤子,又是一道清清的水柱淋出,却弯出一个很短的弧度,落在地上。 他看着哥哥一脸得意,摇头晃脑的显摆,眼睛里充满不解,不服气,转过身:“我尿不到树上!” “哎,呀,啊!”陆青离大叫着,一蹦老远,身上沾了尿。 “敢尿我身上!” 陆青乔看着急急提上裤子就举着拳头朝自己冲来的哥哥,吓得赶紧转身就跑。一迈步,脚上被没有抽起的裤子绊住,“噗叽”摔了一个狗啃屎,而且还是不偏不倚的摔在自己刚才那泡尿上! 一瞬间,骚臭味冲进脑腔,嘴上沾满了混着尿的泥… 两人皆是愣了几秒,然后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夹杂着一阵幸灾乐祸的狂笑声!传遍了陆府! “疼,呜呜,疼!” 可是哭着哭着,陆青乔身上摔得地方不痛了,爬起来,用袖子擦了擦嘴。看着笑的前仰后翻的哥哥,竟是又跟着笑起来! “弟弟,你太傻了,哈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我傻,哈哈哈!” 他才两岁,知道什么是傻?可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个字,他向来都是被夸的。被夸聪明,被夸懂事,被夸有礼貌,被夸长得好看极了! 第二天,又是在陆青乔不断的笑声里度过的。 陆青乔觉得这个哥哥,真好。他开始把陆青离这个念得滚瓜烂熟的名字,安到这个看见就喜欢的哥哥身上。 这三天,陆青乔被大他五岁的哥哥,欺负个惨! 吃过加了盐的杏花羹;喝陆青离的洗过手水;衣服里被放过虫子,和鸟屎,泥巴和溜滑冰凉的小活鱼;被抢走母亲做的杏子甜泥,小酥饼;被抢走爹给重做的纸鸢,放走爷爷给捉回来的小白兔… 可是,不管哥哥捉弄他再狠,最后他都是会哈哈哈的大笑着。终于,在陆青乔笑了一天以后,黄昏时分,在他哇哇惨哭之下,陆青离被爹罚站了一个时辰! 因为陆青乔的鞋子被哥哥挂在树上,他光着脚,被石子划破了。 其实脚没什么事,划了浅浅的一道小口子,但是肿的很快。他从来没有受过伤,母亲把他照顾的很好。 被罚站的陆青离也觉得自己过分了,默默地哭了起来。 陆青乔喊疼,呜呜的哭。母亲总觉得他太娇气。 给他的脚涂了药,裹上了纱布,坐在小椅子上,看着一脸难过的哥哥安慰他:“哥哥,不哭,乔儿不痛!”然后笑嘻嘻的看着他。 陆青离被他甜甜的笑带着也笑。 不管哥哥怎么捉弄他,他最后都是不停的笑,不断的笑,笑的开心极了!他觉得以前跟别人玩,都没有跟哥哥玩得这么放肆淋漓! 因为他们的爹陆廷骁是白狐族的掌尊!哪个人敢欺负他陆青乔,敢戏弄他!敢跟他酣畅淋漓的,无所顾忌的玩!大一点的孩子,为了拍须溜马故意带他玩。都是哄着,捧着,小心翼翼,玩不尽兴!可有的小一些的孩子不愿意跟他玩,看见他就跑了。说他太娇气,随便碰几下,就喊疼,就哭鼻子。更是玩的不愉快! 若是陆青离,不回来,陆青乔哪里知道,他以前所谓的玩,都不知是真的玩! 他想要这个哥哥,陪着自己一直这样玩! 可是,三日后,陆青离与家人依依惜别,要跟着接他回昆山的师兄回繁水居。这个淘气爱捉弄人的哥哥给陆青乔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深刻记忆!年仅两岁的他一直喊:“哥哥不走,哥哥不走!” 陆青离走过来,抹了一把泪,给他手里塞了一个用草编的小兔子说:“等着哥哥下次回来!去把爷爷给你捉的兔子找回来。这个算是我赔你的。” 陆青乔不要,啪的一下扔在地上! “不要兔兔,要哥哥!要哥哥!” 可是这个他喜欢得不得了哥哥,眨眼间,在自己面前消失了… 他缠着母亲要哥哥,哇哇大哭。 “哥哥去学本事去了!乔儿乖,我们在家等着他。” “不要,呜呜…要哥哥!跟我玩!呜呜呜…” 母亲云鸢哄了好久,他都不依:“就要哥哥,就要!哇哇哇…”哭声更烈! 弄得云鸢心里也难受,虽然有小儿子陪伴,可对常年离家大儿子的思念,一天也没有减少。 小小的陆青乔跑到门口,把他扔到地上的草编的兔子,紧紧的攥着,扯着嗓子哭喊:“哥哥,要哥哥!哇哇…” 然后,他一整天都没有笑,一整天吵着要哥哥,手里一直紧紧攥着那个草编小兔子。 可是,他毕竟是个孩子,没过两三天,他就又习惯了没有哥哥的日子。跟周围年纪差不多的孩子们玩,虽然总是觉得玩的不尽兴,却总能听到他哈哈哈的大笑声。 快乐,无忧!肆意,幸福!天真,不愁! 只不过,睡着时,他总会梦语:“哥哥,好…要哥哥…” —————— “大哥…大哥…” 陆青乔从梦中醒来,是夜已深。窗外的月光银色冷冷,铺进房间,空气里的温度却是燥热无比。轻纱帘子随着浅风摆动。 他坐起来,透着窗户看到白圣湖,粼粼光波。视线俯视,才发现自己是在东阁二楼。 ☆、千书阁挑书小记 “公子,你醒了?” 陆青乔见门口探出一个机灵的小脑袋,阿九闪身进来。 “公子你睡觉明明就很老实啊,被子为什么总掉地上。” 两人看着地板上的被子。 “不知道…”陆青乔真的不知道。 阿九把被子捡起,盖在盘腿而坐的陆青乔腿上。 “公子,又想大公子了?” 陆青乔见他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草编兔子,笑:“每次大哥回来,都会陪我在杏花海聊天,赏花。我喝茶,他饮酒。我吟唱,他舞剑…然后躺在树上看星空,吃上一两朵甘甜的杏花瓣…” 眼里透出的笑,发自内心,与他往日里只是嘴角浅笑却神色不动的模样完全不同。 “大公子为什么四百年才可以回不周林一次?” 阿九六百年前被陆青乔带在身边,只见过陆青离一回。 “因大哥是圣仙镜灵子直接传课授业的弟子。除了学习,修炼,还得帮他老人家处理一些昆山事物。所以闲暇的时间不多。繁水居里,除了八个亲授弟子,其他人都可以两百年回家五天。” 阿九撇撇嘴:“上次大公子只在家待了三天,得假的天数也比其他普通弟子少?” 陆青乔点点头。 “这多不公平啊,镜灵子只收了八名亲带弟子,在繁水居都是极受重视的吧,难道不应该有特殊待遇吗?怎么普通的弟子还能多回家,多得假?” “这自然是有他们规定。就像我小时候上学堂读书,每月总会轮值一天去千书阁帮师尊整理书籍。定下的规矩自然不能违背。”陆青乔说到这,眼神暗了下来。他想到自己,五岁以后,再也没去过学堂。在千书阁里的记忆,悄然而至。 “陆青乔,案桌上的三万本书,整理,归类,仔细翻看每一页是否有折角,有残破。把他们区分出来,干净整洁的放在你身后的书格,其他的销毁。” “是,师尊。”陆青乔甜甜的笑着,恭敬的给面色严肃,稍稍有些驼背的师尊行礼,目送他出了千书阁。 看着眼前如山一般堆在面前的书,眼里闪着光。他喜欢读书,爱不释手。 常盼着每月的这一天,与其他学子一万个不愿意的情绪截然相反。 他三岁被父亲送到学堂,除了读书,还要开始习武,接触修行。他天资极好,上学至今已有一百九十九年多,明天再过一天就满了两百年。已经是比同堂的学子们,修为高了许多。甚至,比他大上许多的师哥都厉害。明天也是他的生辰,他就整满五岁了。 所以他的心情格外的好! 伸手抽过来一本书,指尖在书上方空中一划,那书稳速自行翻页,陆青乔腰挺身直端坐,目不转睛地认真检查:无折角,无折痕,无破损,无脏污,无书签,无笔迹。手一挥,书落书格。 一本,两本,三本…十本…百本…书格里已经摆放了整一排。挑出来销毁的残书不知道有多少了。 这样枯燥重复的事,哪个小孩子会喜欢。大多是完不成任务,哭鼻子喊娘耍赖的。 只有他,次次完成,且从无疏漏。 忽然一本书上的蛇形图案吸引了陆青乔,他收术,停在这页,读了起来。 “喜水,尤喜刺骨冰寒之水。吸月之精,收水之灵,自持内丹于二者结合。” 陆青乔砸咂舌:“月之精华已经很是冰冷,这蛇还要再吸收更冰寒的水灵,这是修的什么法灵,读一读都觉得身上好冷。” 又继续看上另一段:“身三丈,头宽,眼夜色。漆黑细鳞坚硬滑泽,尾坠角形红色长鳞一片,乃族人互感之物。身将何方,若生必应。若死,同身共消,血亲能晓。不论多远,通红鳞可对语。” “哇,这么神奇啊!”小小的陆青乔不禁羡慕:“我要是也能有这样的宝贝多好,然后给大哥一个,我自己拿一个,岂不是天天可以跟哥哥聊天了,哈哈!” 他看了看那蛇的图案:“这蛇,竟是一点也不恐怖,还挺可爱的。可是它叫什么名字呢?” 他在书里前后的翻找,这书只是个杂本,记载的都是圣域里关于各个仙族杂七杂八的小事情。有的是已经消失的,被灭了族的,很久远的事情。有的则是现在和平共处了千万年的圣域里其他大小仙族的生平记载,没什么特别的。书已经有一点破损了,页数都不全。反正他是没找到那能用红鳞与亲人通语的蛇叫什么名字。 这样的书,学堂里的师尊们都是有备本的。不用担心销毁了就绝迹了。 而安排这样乏味挑书的任务,其实就是为了磨炼耐性,消除粗心。为修炼破镜打基础。心要静,性要宁,气要定。书挑不出错,修炼时也不容易出错。 这一点,陆青乔天生就很好。脾性随他爹陆廷骁。做事极其有耐心,遇事向来没脾气,遇错责任独揽,遇功绩谦虚不受。 这本书销毁,心里还惦记着红鳞,定定心,继续挑。 又一本…又十本…又百本… 忽然一极其美丽的狐狸占了整片书页,赫然出现! 陆青乔微微睁大眼睛,收术惊叹:“这是什么狐狸?我们狐族有这一族种?” 只见那狐狸,幽幽赤色双瞳,白色睫毛纤长,眼周一圈似墨描绘长线微挑,媚极了。左耳尖一颗金色九尾耳钉闪闪灼辉,陆青乔一眼就喜欢上了:“真好看!” 书上狐狸全身淡淡粉色,如杏花之色,光如绸缎,毛色润亮。脚下踩踏一雪白如意,如意后方坠着一根线,然后线下边破损了。 陆青乔一阵失望:“这会坠上什么?饰品还是法器?” 又随着书上狐狸粉色身体朝后看去:“哇!金色的尾巴!金色的九条尾巴!好神圣啊!” 可不,那色彩分明的画狐仿若发着不可侵犯的光彩,微仰头,竖九尾,静静地与陆青乔对视。 “金粉圣狐…”陆青乔看到图上配字。 「相传,乃狐族守护圣神,与圣元共修,得神力无极,获不死之身,免天雷之劫。圣元灵选天资极佳,不出其右之狐入其身。此狐需是成年之身。使得狐身生粉,尾变金,耳缀标志九尾金丁,称:圣狐。须护天地众狐之安危,大责于身。须受天地众狐之跪拜,大尊于身。」 “好厉害…可以不用受天劫啊!”年幼的他,对什么责任,什么尊贵的身份不在乎。可是那天劫雷劈可真真的吓人!他自然是只关注到这一点。 又看下边红字批注:“传说久远,不可考证,自狐族迁离潭潇洞至今六千多万年,圣狐从未出现。可定实只是虚空传说。” “原来是假的…要是真的有圣狐,那得多威风啊!还有,那个金色九尾的小耳钉真好看。” 陆青乔有些失望,看了看书名《狐传摘录》,可不就是些个野文趣事的闲书。 又随手翻了翻,都是些大同小异的有关狐族无比超越实际的神奇故事。 陆青乔大致翻看,这书异常崭新,好像从未有人看过。于是将他挥手送上书格。继续挑书。他忘了,里面有批注。 心里除了红鳞,又对那金色九尾精致的耳钉喜欢的紧。 “公子,怎么突然神情如此低落?” 陆青乔在回忆里被拉出。 “没什么…”陆青乔摇头,眼里蒙了一层暗色。 那是他最后一天待在学堂,最后一次在千书阁挑书。而后第二天他的生辰之日,那金尾钉可就忽然而至,他就莫名其妙的成了圣狐。随之而来的,还有伴着他一千三百年之久的心痛。 “昨天晚上,你被那个世子送回来没多久,莫大哥来看你了。” “莫司鋆?” “嗯!” “对了,世子手臂怎么样?” “接好了,说是修养三月就行。” “那就好。”心里还是深觉内疚,不过对于莫司鋆深夜前来探看不解:“不过萍水相逢,他来看我做什么?” “他说,把你拐到青楼去了,害你被困,又被那个破世子欺负!他心里不安,拿着一大把银票,死活要塞给我,说只有这样才安心。” “怎么能怪他呢,是我一时疏忽,没注意有人靠近。又因为不能随意用法术于人前,才被连连下迷药。对了,你没收他的钱吧?” “没有,一张都没收。公子,莫大哥当时的表情很难看!” “难看?” “是啊,他看着你,就好像是做了什么挖坟掘墓一般的坏事,满脸的愧疚之情溢于言表啊!” 陆青乔噗嗤一笑:“教你读书六百年,是不是就记得这三个词。” “公子,别笑,是真的!他还说, 但愿你以后不要留下阴影。” 陆青乔神情突然凝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 沉吟了一下,问:“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说他去红鸾苑问的老鸨。确定你在这,就说要住下,等着你白天醒了,过来给你亲自道歉。不过,他昨天并没有来啊!” 陆青乔想到昨日清晨遇到他时,他可不就是朝着东阁的方向走的。看到自己与青羽非… “唉,自然是不会来的…” “公子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来?” “明日再说吧,可知道他住在哪?” “不知道,公子要做什么。” “没什么…阿九你回房去睡会吧。” “嗯,好,公子,我就在对面房间,你有事喊我。” “嗯,去吧。” 陆青乔大概串起来了:莫司鋆许是昨晚上就从老鸨那里了解到世子有特殊癖好,以为我被世子…所以他才会觉得愧疚,因为是他把我拉进青楼后不得脱身的。然后晚上才特意寻来道歉,不过我昏睡不醒。昨日清晨欲来东阁时,碰到我与青羽非拉扯不明,认定了我本就是那种人,也同样有特殊癖好的人… 陆青乔敲了头:“真是头疼…” 他决定,明天一定要去找他解释清楚。怎么能刚到凡间,就给别人留下个这般不堪的形像。绝对不能留下这样的污点。自己要在这里找人,肯定会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解释清楚,多尴尬! 心脏闷疼… 耳垂一光被月折闪。 ☆、客栈惊现有缘人 晨。 两人不想影响楼下青羽非休息,从东阁二楼窗户一跃而下,绕至幽径。 “阿九,你去问问掌柜的,莫司鋆住在哪。我在这里等你。” “好。” 陆青乔看到昨天那摆着酒壶的窗户上,只剩下一壶。也不知道是空的还是没喝完的,一时好奇,想去检查一番。 慢步靠近,那窗户很低,低至自己腹处。从外边可以把房间内的陈设一览无余。陆青乔只是看了里面没人,并不多去打量,人家的住房,算是隐私,不可多窥。不过他还是扫视到那桌子上,十多酒壶。 “这么贪酒,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人。” 他已经走到窗边,看着窗台上的铜色酒壶,明明就是想看看它是空的还是满的,却总觉得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心跳有些快,引得心脏刺痛两下。 抬手揉揉,就缓慢地朝着酒壶伸去,拎起,摇一摇。空的。 自己摇头笑自己,哪里来的好奇心。竟是像个孩子似得过来偷偷看人家的酒壶空不空。 “不知道这酒与杏花摇哪个好喝。”陆青乔从不饮酒,哪怕是不周林盛产的杏花摇,也没有尝过一口。 突然,开门声响起,陆青乔赶紧放下酒壶,准备闪身躲避。却见来人… 与房间里的人对视良久,被阿九一声打破:“公子!我回来了!” 陆青乔回神看着阿九:“我知道他住哪了…” 阿九看他站的位置,伸出大拇指,一脸惊诧:“公子你咋知道的?” 陆青乔挪了一下身体,他身后,是盛然凌势的莫司鋆端立。 “莫大哥!”阿九一脸兴奋! “阿九,早。”对方一声低沉好听的声音传出。 然后陆青乔见他看着自己,十分冷漠:“陆公子,想喝酒了?” “呃,没有…今日是特意来…感谢你的。” “若是感谢我在恶人手里唐突救你,那真是不必。若不是我,你也不会…许是你本就会去吧。”莫司鋆眼底掠过一丝嫌恶。 “我…你误会了。”倏地心脏又是一疼。 “陆公子,没什么事,我今日要回家了。刚刚退了房,回来收拾一下,不便与你多聊。” 陆青乔见他这般态度,虽是做好了会听到些什么难堪之话的准备,可是他这什么都没说,就直接拒人千里之外。厌恶至极的语气,毫不遮拦的讨厌的神色,让陆青乔的心里说不出来的不舒服。心脏抽痛起来!还不如听他说点不好听的,自己也好有机会把事情说清楚。 他用力按了按心脏:“请等一下,我想,你是误会我了。”若是遇到别的什么事,对方不听他也便不会再解释什么了。可是,这‘特殊癖好’可是他自觉玷污人格的事,是大事。 莫司鋆不理,似是没听见,把两扇窗户用力一关。可是被那酒壶给挡住, 他拿起酒壶,又重重关上! 阿九被震得闭了下眼:“公子,他怎么这么大火气?” 陆青乔语:“谁知道。” “公子,你怎么也好像也不太高兴?” 心脏抽刺抽刺的一直疼,陆青乔看了看关上的窗户,真是觉得自讨没趣,心念:有什么可解释的,这样不通理的人,他爱怎么以为随便他。若他不乱传些什么,就不必理会这种人。清者自清。 陆青乔这心脏疼起来没完没了,越加厉害,怕是要发作起来了:“阿九…唔……” 阿九瞪大了眼:“公子,惨了!快,我们回东阁,你忍着啊!” 这时窗户被打开,依然冷漠的声音响起:“他怎么了?” “我家公子有心痛毛病,不定时就会发作一次!平时不能情绪浮动太大,不然必定疼的死去活来!前夜与莫大哥所说的要找人,就是要寻能治我家公子心痛之人!”阿九言下之意,刚才 莫司鋆的言行态度,有些过分了。 陆青乔痛极,想要说话,却被一声声闷哼替代,已然单腿跪在地上,痛苦万分。 在圣域,陆青乔,一直以来都是被人敬尊,拥护的。 他是圣域里颇有威望的白狐族掌尊陆霆骁之次子,陆家二公子。天生就是被人羡慕恭敬的身份与地位。 他一出生就被昆山圣仙镜灵子相中,欲要带回繁水居授教。只是陆家人觉的长子陆青离一早被收入昆山,已是莫大荣幸,极大的肯定。想留小儿子陪伴身边。不周林仙家皆知他出生祥云不散,百鸟盘旋,仙鹤齐鸣,轰动一时。而他如今只有十八岁,修为却很高,早早就破了三十六大境的出沌期,传为美谈。 更因陆青乔容貌出众绝美,倾绝万仙,圣域盛传关于他有一赞美短调:陆氏公子,青乔君,盛世之瞳,倾世容。杏花颜颜,不及焉焉。 此盛誉短调如何得来?是他因十三岁那年,不周林学堂所有学子在杏林举行一场射靶大赛。而年少时,因不得已原因不能去学堂读书的陆青乔因身份原因得以破格参加比赛。 他一出场,着一鹅黄底,杏花缀满的薄衫。头发披垂,用同衣衫之色的发带挽了极少的头发,编缠起来。飘着及腰的长带。修长身姿,随风迎立,极美。 眉目如星似月,气质出尘温绵。款款而雅,举手投足得体端稳,面带柔和浅笑。所及之处,温润倾美一片。 自他五岁退学后,一直独居青玄苑,不曾出门视人。深藏了七百年后,突然现身,这般盛颜,如此风姿,令人诧然! 当时一望无垠繁华怒开的杏花在他身后,黯然失色!惊传不周林圣域,编出短调,四下流唱。 射靶大赛他博得头筹,名传万里,逐渐开始在圣域出入活动。同年品杏会后,被各大圣域所知所识。短短几年,不论修为、才识、武功、法灵、品行、脾性皆无暇可挑。又大小参加过几次剿精灭怪的战争,看似性柔,战时威厉魄人,压决一方!而后开始名声大噪,成为各圣域仙家之膜拜典范! 若是有谁在圣域之间没有听过陆家二公子陆青乔之名,那别人定是会像是看到异类一般。 这里不得不插一句,陆青乔为何会对十四岁那年品行会上,询问他是谁,又不会喝杏花摇的雾霖泫蛇族的小仙有些许的记忆。因陆青乔觉得他与别人不同,一是不识自己,二是得知身份后依 然平淡之心,波澜不惊。 话说回来,这莫司鋆与那小仙都是一双墨蓝瞳仁,陆青乔一开始着实对他初见印象颇好。可如今却发现这凡人如此不通气,好感荡然无存。 从未受过冷落的他,也并没生这凡人的气。而是深觉自己做这前来解释的无用功,实属心不静,性不宁,气不定。不应该想之为之的。这犯了修行里的大忌,刻意在意他人之意。于是一时责己过甚,引发心痛大作。 而阿九则是以为莫司鋆冷然的态度一时间让公子接受不了,导致心痛急发。 陆青乔有心解释,却痛不由己,说不出来完整话语。 “唔,嗯…厄…”心脏紧紧收缩,似是刀削锤砸,一阵痛过一阵! 莫司鋆见状,原本漠然的他,迅速从低矮的大窗跳出,抄手把陆青乔抱起,疾走起来。 对阿九语:“跟上!” “去哪?” “医馆!” “莫大哥,不用!你把我家公子送回东 阁就好!我有办法能缓解他的疼痛!” 莫司鋆急停:“那你快治啊!” “我,得在房间里!” “为什么?” “额。”阿为九难:“莫大哥你别问了,我真的有办法!得快点回东阁!” 陆青乔蜷缩在莫司鋆怀里,死命抓挠着自己的心脏处,薄衫已经透血。忽然觉得身体一震,自己被甩在地上,心脏受刺激,疼的更加烈:“厄!!”有些支撑不住这撕裂般的疼痛,神智渐渐不清醒。 “实在不好意思,救人心切,撞到您身上!” “莫大哥你流血了!” “无妨!” 一老者声音:“那小生看起来如此痛苦,是怎么了?” 陆青乔努力想睁开眼,却被根本不停息的痛感扰的满地翻滚,一身青白不染纤尘的衣服,已是脏污不堪。 又被人极速抱起,用力箍紧自己:“心痛急发!”耳边风声呼啸,似是平地而飞。 远处一声大喊:“我是大夫!” 瞬停,陆青乔痛不欲生,不断挣扎着,忽然被人用力掐住双颊,撬开牙齿,一颗极苦的小药粒被塞进口中。 心脏痛感丝丝衰减,不消一会,竟是控制住了心痛,恢复到往日里的那种轻微的闷疼。 他徐徐睁开双眼,一双墨蓝色的眼睛带着关心映入。 “公子!你,你好了??这怎么可能?” 陆青乔听到阿九不可置信的语气,自己也惊觉,心念:“我刚才吃的是什么?凡间的药竟能治我心痛?我这心痛本不是病,为何可以药医?莫不是给我药之人就能治疗我心痛之人? 陆青乔抬眼看去,面前同样一个带着关心的老者手里拿着一个小瓶子看着自己。 ☆、传说之灵金尾钉 “没事了?”老者露出一个放心的笑,把药瓶收进怀里。拍拍手:“嘿嘿,药到病除!来,先把他抱到我房里,我给他细细检查一下。” 陆青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被莫司鋆抱着,瞬间拘谨,觉得被他紧紧箍着的手臂有些疼,定是留下红印了。不过这倒无所谓,一两日的就消退了。这么被一个高大的男子抱着,还是个只有数面之缘的陌生人抱着。实在是别扭。于是动了动准备离开他的怀里。 “别动。”低沉一语:“你在流血。” 陆青乔低头,自己心脏位置血肉模糊,才觉痛:“嘶…” 然后就被抱着随老者进了幽径旁紧挨着莫司鋆住处的西边的客房里。 莫司鋆把自己放在床上,就匆匆离去。 陆青乔对他荡然无存的好感又找回来了,心念:“误会之下对我厌恶,且不遮不掩,应该是个正直之人。见我发病,还能摒弃成见而救我,终归是个心善好人。” “你把衣服脱了,我给你的伤口上点药。”老者一脸顽皮之色,右手来回扔接,空中一圆形药瓶和纱布轮回起落。 怎么看,都觉得这表情应该是出现在阿九脸上才对。 陆青乔对于自己把自己抓伤的事已经习以为常,每次心痛大作都是这样的。其实心痛发作时只要运行真气把止疼用的紫凝灵推进身体就能及时缓解疼痛。 不过自己痛到失去意识,这事就得阿九去做。疼痛渐消了再运法灵,可瞬间把伤口复常。 刚才阿九执意要莫司鋆把陆青乔送回东阁,就是想关起门来赶紧运真气,给他止痛! 这事怎么能光天化日之下去做!若是凭空变出紫凝灵,飘着紫光飞进陆青乔身体,岂不是会吓到这些凡人。客栈人多口杂,还不传出乱子来。 他这心痛可不是病,那紫凝灵也不是药。 那是什么? 这话要从八百年前说起。 那年,陆青乔十岁。 那日,是十五岁的陆青离从昆山得假回家探视的日子。 夜深之时,月朗星重,杏林花海,两影清落。 高影白衣,低影浅青。 “乔儿,大哥学了新的剑术,要不要看?” “好啊,大哥!” “那你,得给我唱一首新的歌。不要和上次一样的!” 陆青乔沉吟一下:“好。” 然后笑,笑的眉目越星赛月。 一首低吟浅唱婉婉而流:“杏花海,卷天灰,芳香穿迷迷。杏花海,浅风吹,幽香渗期期。 谁无悔,伴月回,心中叹依稀。谁无悔,共星归,眼中贪尘兮。 一场雨啊,愿似梦,一场梦啊,愿清醒。 这天地啊,太烦忧,这烦忧啊,乱我心。 只想淡茶一两杯,闲鹤三两只,守年岁不催,细水流远追。 只想山青树叶堆,悠鹿踏草枝,守一生所挥,白云隐寿龟。 杏子黄,衣衫薄,凉凉送门庭。杏子黄,露初茫,点点透轻盈。 谁曾想,小舟上,蝶燕互问情。谁曾想,圣域苍,举剑舞生平。 一场雨啊,不成梦,一场梦啊,难盼头。 这天地啊,太驳杂,这驳杂啊,伤我心。 不求万事皆如意,怒看出晨路,执笔诉诗意,墨色染成鱼。 不求富贵荣华里,仙神都让承,粗茶淡饭易,来世不为极。 来生再不肩负万灵荣辱。” 一曲罢,一剑收。 方觉四下静的可怕。 良久,陆青离低语:“乔儿,为何如此伤情。印象里,你总是快乐无忧,开怀大笑的。” “大哥不知,五百年前,我突受心痛折磨。日日夜夜心闷刺痛,辗转不得眠。时常发作大痛一次,撕心裂肺,生不如死…” 陆青离惊讶,月光下,陆青乔左耳折闪。 “五百年前?上次我回来,为何没听你提起?” “五岁晨起,正欲去我的生辰宴上玩耍,却被四道彩光猛穿心脏。疼痛席卷,折腾半日,奄奄一息。六岁时,大哥得假归家,恰好那三日,只是微微闷疼,没有大作。不想哥哥担心,所以不语。” 陆青离摸他的头:“你瞒着我做什么,若是告诉了我,你这病,我回去问问师父,好给你带些药回来!昆山有很多奇珍异药的!” “大哥,我这心痛不可外传。而且我这不是病,是…” 陆青乔心中不想再提起,有泪滑落,神色黯然,眼里星月具消。 “不是病?是什么?”可陆青离想知道,他想给弟弟想办法去除他的心痛。 略略停顿,周围察觉杏花飘落,陆青乔伸出手接住一瓣,放进嘴里,细慢咀嚼,咽下。 “是我曾经羡慕的一个传说。呵,难道是因为我当年的一时崇拜,一时的喜欢,它就选了我吗?可为何,给我了这个,又带给我无尽的折磨!” 他摸了摸自己的左耳垂,又拍了拍心脏,眼里悲伤。 “那是什么?”陆青离靠近,借着月光细看他耳垂上之物。 “一枚耳钉。”语气并不喜欢。 可不就是一枚耳钉。金色九尾宛茹盛莲怒放。陆青离不禁赞叹”:“好美。” “这耳钉跟你的心痛有关?我以为你是为了好玩好看,才佩戴耳钉。” 依稀有些印象,上次回家,六岁的陆青乔垂散遮耳只编两股细发的他,左耳在深夜月下似浅浅有光。当年并没注意。 “不是我要戴上去的,而且它根本摘不下来!我曾经在书上传说里看到它的第一眼,真的是喜欢的紧!还想着让父亲为我打炼一枚。可是…” 陆青乔心脏骤疼:“啊…” “乔儿,你怎样!”陆青离紧张,皱眉。 “可是,第二天,这耳钉就自己来寻了我…跟着我心脏里的东西来的!” 满眼的不愿意接受,却又无可奈何! “什么?你不说是传说之物!怎么会真的出现,难道?”陆青离神色一厉:“是邪祟?” “正相反…” 只有十岁的陆青乔半点没有陆青离四百年前第二次见时的快乐无忧,畅快大笑的孩童模样。此时的他一双深锁的眉,一双暗淡的目,一脸悲凉的神情,让人心碎。 “它是至高无上的,代表狐族的,圣元。” “那是什么?” 三岁就去了昆山繁水居的陆青离,这是第三次回来不周林。对本族之事几乎没有时间了解。 况且,这圣元灵只是记载到一本野文之书上,他可没机会去千书阁挑书,看到这个。 更是听都没听过! “「相传,乃狐族守护圣神,与圣元灵共修,得神力无极,获不死之身,免天雷之劫。圣元选天资极佳,不出其右之狐入其身。此狐需是成年之身。使得狐身生粉,尾变金,耳缀标志九尾金丁,称:圣狐。须护天地众狐之安危,大责于身。须受天地众狐之跪拜,大尊于身。」” 陆青乔幽幽而语,把那《狐传摘录》关于圣狐的传说,一字不差的说给陆青离听。 然后在陆青离张大嘴巴,惊诧不已的神情下,褪去人形,化成一只脚踏雪白如意,后坠一长极拖地同样雪白羽毛,粉身金色九尾之狐,腾于半空。 陆青离紧紧捂着嘴巴,眼里惊惶,不可思议,不可置信,不可理解,连连后退! 须臾,陆青乔又回人身。 “大哥,消失了六千万万年的圣元,选择了我。这个明明是传说里的东西,这个明明被师尊批注为完全虚无的东西,它就在我的身体里,在这里!” 他指着自己的心脏!狠狠地捶打:“自它选了我,心痛就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陆青离急忙抱住他。 “乔儿,你冷静!你冷静!” 其实陆青离也很难平静!他今晚上听到的话,若不是亲眼所见,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什么圣狐,什么圣元?那些都是什么啊! “不对,你刚才不是说,书中传说里写着,圣元选择的得是成年之身啊!你,你才那年才五岁!” “呜呜呜…” “乔儿,乔儿你别哭!这东西为何这么早就找了你?不能逼出来吗?那你心痛之时怎么办?如何止痛?” 陆青乔呜咽着,一双眼睛空洞至极。 “撑着…” “啊?撑着?撑着!?五百年啊!” “许是传说有误,毕竟岁月悠远…呜呜…”大哭之声划破夜空。 陆青离有些头脑昏涨,甩甩头:“撑一辈子吗?不,乔儿,怎么会这样!大哥第一次见你时,你是多么的爱笑爱闹啊!第二次见你时,虽发现你安静许多,笑容也少了,却以为你是长大了,并未多心啊!你若被它折磨一生,何其痛苦!” 陆青离泪落,握拳。 “而且,还是不死之身…”绝望铺卷狂压。 两人半晌无语。 只有陆青乔低声压抑哭泣。 忽然他心痛骤然来袭,似是有人用力捏挤,一瞬间爆裂:“啊!…” 满地翻滚,抓扯心脏处,血色瞬染! 陆青离大惊,扑在他身上,死死抓住他的手腕!又是一阵痛喊。 陆青乔甩开大哥,蜷缩跪在地上,身上沾满花瓣。捶打心脏,血被激起,血沫四溅!手腕处渐渐生起丝丝红印。 陆青离甩出一道法灵想要制止他伤害自己,却猛然被四色聚成一起的光把法灵弹碎!又出一灵,又被震碎!! “乔儿,这是怎么回事?!!” 没有回应,只有疼痛的哀嚎! “啊………呃!啊啊啊!” “乔儿,乔儿!”陆青离急哭!左右趴在地上追着他扑腾,想要抱住他! 忽然两人猛力撞到树上,一颗小小紫色 杏子落入陆青乔口中。然后,他竟是觉得心中痛感渐渐退去,不消一会,大痛消失,徒留平常闷疼微感。 怔! 陆青离亦然。 遂喜极,激动起身,飞树狂摘那些紫色杏子! “乔儿,乔儿!你摘那么多做什么?” “它能缓我心痛!” “我看到了!可是你摘了它,几日就腐烂了!” “可我不摘他,这紫色的杏子三天就会消失!百年后才再次生出!” 陆青离神色一变,迅速飞上树枝,同他一起齐摘。 摘完,两人兜着衣摆,互相对看。 “乔儿,可有法子保存?” “让父亲炼药。” 陆青离大喜:“对,我怎么没想到,哈哈,太好了!” 陆青乔看着大哥那喜极而泣的样子,又暖又窝心:“大哥,待我真好…” “傻弟弟,你是我弟弟,亲弟弟,我娘生得你!我自然对你好!你不知道你刚才的样子,多吓人,大哥看的心里疼!”陆青离想摸摸他的头,却腾不出手。 后来,这些紫色杏子,便被陆霆骁加入自己真气炼成紫凝灵。那颗粗壮的杏树被偷偷设结界护了起来。除了白狐族人,外人无法摘下一花一叶一枝一果。 ☆、疯癫大叔是御医 老者给陆青乔包扎好伤口。伸手号脉,过了一会他皱了皱眉:“你这心疾,时间不短了,这病有些严重了!” 陆青乔看了阿九一眼。 自己明明就是因为年纪过小时,修为太低,圣元入体,而它灵力太过强大,不能共融,才会导致心痛。这怎么能说是病呢。 这也是他后来才知道的,因为随着年纪增长,和修为激增,他心痛大作的次数逐年减少。 后十三岁起,每次要发作时,左耳耳钉就会轻微发热,轻轻闪光。 所以那年杏林射靶大赛他才会去参加,因为有了耳钉提醒,很多事做起来会方便很多,不会突然发作,而避人不及。为何避人,也就是说,不周林没有人知道他有心痛症。 自五岁成了圣狐,被心痛困扰,不能再去学堂。家人担心这圣狐身份会引起狐族动乱,传说之事竟成事实,抛出去,定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会发生什么事,可想而知。 群狐定是会蜂拥而至,一探真伪。看到只是五岁孩童的陆青乔,若是他们相信了圣狐现于世,倒也没什么。但关键是这太难让人相信了!陆家人自己都很长一段时间无法接受!其他狐族又怎么能平静而对待?这圣狐是什么? 「须护天地众狐之安危,大责于身。须受天地众狐之跪拜,大尊于身。」 一个五岁的孩子,在书里看到的传说。 他成了圣狐,就得肩负天地之间所 有狐族的安危之责。就得受天地之间所 有狐族的跪拜! 谁会信服? 怕是会笑死人吧。 怕是会有人觉得陆青乔是什么邪祟。 怕是他们会齐心合力把不周林搅得天翻地覆要把陆青乔置于死地! 圣狐?圣元,金尾钉,雪如意,白羽毛?最好不要现身给他们看,不然必定血雨腥风共同讨伐! 这分明就是个邪祟! 先不说这圣狐身份捅出去会带给他什么不可想象的后果。就说他这常年心痛,让他早年无法正常生活。不能去上学,不能出门,没有朋友,连贴身伺候的仆人都不敢安排! 就单单不周林陆家掌尊二公子的尊贵身份,传出去有这莫名其妙的心痛毛病,是个手不能提的病秧子!这…可不是个什么好名声。 所以陆家人单独在陆府里建了一别院,青玄苑。美名其曰闭关修炼,其实 只是把他深藏起来,保住身份和心痛之秘密! 当然,修炼也是必不可少的。 十二岁之前,只有家人轮流陪他住在那里,好随时看着他心痛大作时不要把自己伤害的太狠。好在十岁那年有了紫凝灵,多少也让陆家人安心不少。 不过陆青乔这七百年过得是什么日子,是有多难捱,不用细说。 原本正是年少,无忧无虑的年纪,却终日不得见人,不得见天。其中苦痛,以及心路历程若要细数,那三天三夜都不足以说完了。 陆青乔听眼前这满脸童心的老者的语气,自己是真真的心脏有疾,并不相信。 可却惊他如何知道自己这心痛是打小某天突如其来的。如此隐蔽之事,连陆家家仆丫鬟都不得而知,他又为何知道? 难道号脉还能号出心中秘密? 陆青乔不好直接问,又觉这人八成就是 圣仙要自己来找的能去除心痛之人。 “老大夫如何得知我心痛始末?” “我老嘛?” “呃…您怎么称呼?” “陆元辰!请叫我陆大叔!我才八十八岁,年轻的很!” “啊?”阿九仔细的打量着他:“大叔?大叔的爷爷的吧!你这一头的白发,白胡子!”阿九拽了拽陆元辰的胡子。被他用手打开。 “你这脸上的皮肤都皱成什么样了,像晒干的树皮!好意思舔着脸说自己年轻,都八十八岁了!快入土了吧!”说完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阿九。”陆青乔怪他说话不遮拦,不敬人。 陆元辰并没有生气,也嘿嘿笑起来:“舌苔发白,眼底微青。这几夜没睡好,而且有常年的积寒,是打娘胎里就带的~” 一番话说的阿九笑声戛然而止,定定不语,实为惊讶! 陆元辰手捏一丸:“寒气入胃,滋味不好受吧!吃不了肉,喝不了酒。” 顿了顿:“看你不过十六七岁,也不该喝酒。以后千万别沾,否则。”他故意蹲下身子,作胃疼之状,哎呀哎呀的装疼:“肠穿肚烂,疼不认娘啊!” “谁,谁信你!胡说八道!”阿九被他吓到。 “切,吓你?你不信,自己喝几口试试!”然后把那药丸扔给阿九:“吃了它!除寒的。” 阿九看了看陆青乔。 陆青乔点点头,完全相信陆元辰说的话。因为他说的都对,阿九天生体寒,多吃几口肉就胃疼难忍。确实,也是母体带出来的。 这是阿九亲自告诉自己的。 阿九出生的第三个月,就被奄奄一息的母亲告诉自己,生他之前,母亲淋了一场大雨,浑身湿透,冰寒入体。 而在肚子里的阿九和他的八个兄弟姐妹,全部胎死腹中,他是最后一个出生的,只有他生出来微微有气! 阿九十分娇小孱弱,母亲本不想给他喝受了寒的奶水,却也不能将其活活饿死啊。无可奈何,只得用寒凉之奶喂养本已寒凉之体的阿九。 寒上加寒! 阿九乖乖吃了那药,觉得胃里一阵暖热,十分舒适。 俗话说得好,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短。阿九对之前嘲笑这老大夫自觉不好意思,挠挠头道歉:“对,对不起,陆…大叔。” “嘿嘿嘿,没关系!一会给你个药方,回家自己配,多吃点,当饭吃!好的快!” “啊?当饭吃?” “不要我说什么都信!” 阿九黑线。 “每日晨起,空腹一丸!” “嗯嗯嗯,谢谢陆大叔!” “哎呀哎呀,喊得我真是舒-爽!” 再送你一句:“偶有胃痛,就按压中脘穴。” 陆元辰在自己身上比划着:“上腹部,胸骨下端和肚脐连接线中点,当脐中上四寸。” 然后又在阿九身上演示一遍:“即从心口窝到肚脐眼四寸的地方,也就是心口窝到肚脐眼中央。” 阿九语:“说白了,就是肚脐之上一掌之宽的正中位置,按就是了!” “请尊重我的职业好吗?说的这么直白,一点都体现不出我很厉害!” 陆青乔用手背捂着嘴,轻笑了一下。 “你别笑!你比他严重多了!”陆元辰摇头晃脑的说! 陆青乔都忘了,他刚才说自己有病。不禁神色有些微凝,难道自己的心脏在常年的折磨下,真的出了什么问题? 这人只是看了看阿九的舌头,就能断出阿九母体带寒而生,那自己也不会看错。 “愿闻其详。” 陆元辰“咦”了一句。 “闻什么祥?你不知道自己有病吗?” “额,陆大叔,咱们能不能别说有病,阿九听着有点难听呢。” “有病,就是有病,难听什么?” 阿九摆摆手:“嗯嗯嗯,对!” 陆青乔不知道怎么回答,这心痛一千三百年从未间断,怎会不知,可这并不是病,又如何承认。 “你平时吃什么药?缓解这心痛?”陆元辰坐在凳子上,把脚翘在另一腿上,抖动着,手上不知什么时候捏出几根银针。往自己胳膊上捻扎。 总不能告诉他不吃药,只用紫凝灵吧。陆青乔现在怀疑他是圣仙口中之人,却也不是百分百确定。不能告诉他。 就摇了摇头。 陆元辰跳起来,大喊:“不吃药?!” “……嗯…”陆青乔心虚。 “那你的生命力太顽强了!你是如何没有疼死的!” “哎呀,陆大叔,你就说有没有办法能治我家公子的心痛吧!” “治病啊!” 任是阿九不愿承认那是病,也得应:“嗯,治病!” “你们两个小娃娃,在逗我老头子,啊不,逗大叔玩!你家公子得的什么病,你们自己不知道?怕是得年幼时头一次痛的死去活来的时候就请了大夫看过了吧!你这病,你自己肯定知道啊,不然你现在的心态能这么好?一准是打小就得知了最坏的结果,然后放开所有,能高兴一天就高兴一天,是不?” 陆元辰扣扣鼻子,掏掏耳朵,又摆弄几下自己的胡子,懒洋洋的说。 把陆青乔都说糊涂了。 心念:“什么最坏的结果?” “不过你年纪这么小,心态难得如此看得开啊,知道自己只能活到三十岁,还这般心性温静,难得难得!”陆元辰拿着纱布胡乱的缠绕在自己头上,就露出两只眼睛! 这话说完,陆青乔微愣,看他行为举止越来越怪异,心念:“怎么,且道是个胡言乱语的痴人,在这拿我取乐子呢?可给我的吃的药和阿九的寒体又…” “你不信我?不信你只能活到三十岁?”忽然他一把拽下头上的纱布,头发拽乱,有些脸色不安突然悄声问阿九:“是不是他的家人一直瞒着,没告诉他活不长的事?我今天说漏嘴了?” 阿九看他一本正经,心里有非常不好的预感:“陆,陆大叔,你说我家公子,只能活到三十岁,是真的?” 陆元辰原地弹起,大喊:“当然!我叱咤皇城六十二年,从未出过差错,伺候皇上身边,一眼就可看出他哪里痛,哪里酸!他老人家身体康健我可是功不可没!” 作者有话要说:小可爱们,不要放弃我,能看到这里的都是爱我的!我也爱你们!我需要你们的评论,给我动力!!后边陆青乔要跟攻有接触了。 ☆、原来真相是这样 原来是御医!可是如此…如此疯癫的御医…还,还真的不多见。 阿九心沉,看向陆青乔。 陆青乔此时脸色也不是很好。 “陆…呃。”实在喊不出大叔两个字。 “陆御医…” “哎,停!” 陆元辰脱下来一只鞋子,扣着自己的脚指头:“我已经辞官了,我要归乡!” 他穿好鞋,又过来给陆青乔号脉。 陆青乔下意识很轻的躲了一下,想到他刚才抠脚…可是为了礼貌,又及时控制自己没有闪躲。 他用力按了一下陆青乔的手背。 陆青乔向来不受痛。 轻轻“嘶”了一句。 “小时候,别人稍用力一碰,就疼,会肿。” 陆青乔的眼神微微荡了一下,点头。 “十三四岁的时候,开始只痛,红,不肿。” 又说对了,陆青乔已经有些不安了。那他说自己只能活到三十岁的事… 陆元辰先是号脉左手,又号右手。然后在陆青乔心脏处,单手窝扣,时轻时重!贴耳听心跳动,听了一会,抬头,咂咂嘴:“平时常年轻微闷痛,连绵不绝,一刻不停。” 心又沉了一下,轻点一下头。 阿九已经站在陆青乔身边,神色开始紧张。 “你练过武功。”他很小声的问了一句,小到陆青乔几乎没听见。 “这也能看得出来?”阿九诧异。 “做了六十二年御医,从文臣到武将哪个没让我看过屁股,摸过胸!有啥看不出来的!” “噗!”阿九被他噎死了! “血流速度,心跳节奏,包括肌肉纹理都不一样。还有,呼吸的气息也是不同的。” “你小时候心痛大作频率很高,几乎七八天就一次。” 陆青乔皱眉,心念:“这真的是靠望闻问切看出来我的大部分症状的?还是他一早就知道,在这故弄玄虚?” “后来十天半个月大作一次。” “再后来,你每次心痛发起之时,会提前有些感应。” 陆青乔已经完全觉得他就是要找的人,知道的这么具体,就跟自己亲身经历过一般。耐着性子跟他耗着。 “现在你几乎很少大痛了,不过心绪不稳时,会引起刺激,若及时控制,就无妨,若是连连气涌,还是会发作。” 陆青乔点点头,眉头早已经舒展:“您老人家不要绕圈子了,是不是圣仙让您来这里找我的?” 圣仙让他来凡间之时,与自己通过心,把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都了解了一番。若他是能去除自己心痛之人,圣仙会告诉他自己的情况也不是不可能。 “圣仙?”陆元辰一脸懵。 陆青乔心里一紧,心念:“看他这瞬间的反应,不像是假装出来的,难道不知道名号?” “镜灵子。”陆青乔再问。 “谁啊,名字这么奇怪。”他又开始行为疯癫起来,嚼着自己的胡子。 阿九小声说:“公子,他好像真的不知道咱们在说谁。” 陆青乔自然也是发现了。 “可他,为何把我心痛之事说的一丝不差?” “巧合,巧合吧!” 这样自欺欺人的话…难以信服。 三人半天无语,各有心思。 良久,陆元辰悠悠而语:“我这人,憋着话,难受。看到有人有病,不告诉他,就觉得对不起一身手艺。不治好了他,就觉得愧对祖师爷!” 他眼里有神,忽然严肃:“你心脏的毛病,跟他一样。” 一指阿九。 “娘胎里带出来的!” 陆青乔神色微凝,他说的话,句句都对,若他不认识镜灵子,那么他就是 依靠自己的真本事看出来我身体所有症状。 而这些圣元带给他的症状,绝对不可能会被一个凡人看出来。因为就算是圣域里擅长医术的仙家都无法感知到他体内有异。 曾有一次深夜独自去杏花海,心痛昏死,醒来是在那人家中,到处都是药香,他正给自己号脉,陆青乔赶紧抽回手,警惕看他。 那仙医却笑笑,说你身体并无大碍,怎么会晕倒? 此话一出,陆青乔而后看见懂医技的仙家都会请他给自己号脉,就是为了验证,是不是别人根本无法感应圣元,更无法知道他有心痛症。结果他的猜想是对的。 可现在眼前这人却…… “你的这个病,藏的很深。你是不是,最近突然换了生活环境?导致身体极速变化,而且,你被人喝过迷药,药性太烈!” 陆青乔猛的站起来:“难道你是青羽非派来的?” “青羽非?你还认识世子?听你这话,他现在在琳琅镇?” “你果然是那个破世子派来消遣我家公子的!”阿九冲到前面,大吼! “停停停!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是当朝御医,御医!他打小就被我看个精光了!我能不认识他?他就是把脸蒙上,就凭他身上的那股幽香之味,我都能把他从人堆里拎出来!” “你俩坐下,坐下,听我说完。” “你这病,是万中有一的奇病。不成年,绝对看不出来!所以。你今年,十八岁了!对吧!” 见陆青乔不否认,又继续。 “所以,你发了病,不吃药,是因为没有人能诊断出来你有病!他们看不出来你有病,又如何给你开方子!你吃什么药?” “突然换了水土,又被人下了猛药,让你的心痛连连受刺激,已经开始有些恶化了!” 陆青乔又从床上站起,对他的话,很在意。 “一开始我没瞧仔细,只当是一般心疾而已。现在,你这仅剩十二年的命,是恶化以后的寿数了!不然还可以多活几年的。” 陆青乔又瘫坐在床上,心脏坠坠的疼。 他挥手定住陆元辰,瞬间消失在房间! 阿九随即化风紧追。 不周林,一家仙医馆,陆青乔变化成另一个模样。 走进:“仙医,劳烦给我号脉。” 一人拿着一株草药正在细细研成粉末,见到来人,问:“哪里不舒服?” 陆青乔不语,而是走过去,伸出手腕。 那仙医放下手上活计,抬手摸了摸,不 一会,支吾不语。 陆青乔心里咯噔一下:“仙医,我怎么了?” “额,那个,你这病,在心,也无需治了。好生养着就是了。” 脑中空白,有些站不稳,被也是变化过模样的阿九扶住。 “仙医可否说的具体些?” 那人琢磨了一下,干脆也直言相告了:“这病,时间太久了,你以前怎么不看,或许还能喝些汤药多延续几年寿数。如今心脏已经恶化,怕是三十左右就会,就会羽化了。” 陆青乔心脏骤疼,狠厉抓着!呼吸困难,脑海里天旋地转。 五岁那年起,所有一幕幕铺天盖地的涌出来,砸向他! 毫不留情的把所有的伤痛翻.扯出来,重新舔.舐一边! 一开始被圣元突如其来的选中.共.修,突如其来的心痛!他不理解,他不接受,他不甘心!他讨厌至极! 然后是身心饱受折磨的抱怨,崩溃,封闭自我。 再然后知道自己的修为越好,心痛就能减轻,努力的没日没夜的修炼,带着无比的期盼。 而后却发现十四岁后修炼至出沌期后,就再也无法破镜,突破不了自己。 突然的停滞让他陷入无比的深渊,每一次尝试强行破镜,就会心脏恶疼,口吐鲜血! 唯一一个可以盼着心不会再痛的路断了。 陆青乔而后四百年却是越来越看的开,一千多年的折磨都捱过来了,最痛苦的日子都捱过去了,现在这都已经习 以为常的闷疼算得了什么。 拖着这不死之身有找谁去说理。 所以他的性格越来越没有脾气,越来越把自己深埋。 人前总是一副浅笑,淡若处之。凡事不过心,满目不记人。谁也不会再让他的心有波有澜。谁也不会让他心乱气混。 可谁又知道他是用多极度的痛苦才把自己沉淀成这样的。 一副类似于好死不如赖活着的心态,郁郁不争,悲悲不语。 人前人后判若两人! 人前的若无其事,人后的了无生趣。 他的生命里,只十三岁重见天日后的那一百年!风光无限,众圣域熟知并把他捧上了天。可他不在乎这些名头,这些赞美。 然后十四那年他在这样别人艳羡的目光中,依然位高的短调流唱中,被自己突然无法破镜而打击到,一蹶不振。 他接受不了,自己这样一个无能的人,却被外界传的如圣人一般美好! 什么天赋好,天资好,什么品行好,脾性好,什么才识好,武功好,什么…什么修为高! 十四岁修完出沌期,确实了不起,很多人须得三十多岁,四十多岁才修的完这一阶段,那还得是非常努力的人。 可陆青乔可能一辈子都停留在出沌期。这让他实在接受不了。 不过,时间是可以淡化一切的,经过四百年,他已经无所谓了。什么都无所谓了,他自己深深压在深渊里。却不要被人发现,就要笑给别人看。 他的浅笑就好像是面具,见到人就自动带上。 就在他完全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屏气的打算一辈子都这样了得时候。圣仙镜灵子来了。 告诉自己他这心痛能完全去除。 天,这一下子就把陆青乔从深渊里掏出来了! 一颗已经枯死的心做好了马上复燃的准备! 带着十足十的信心,去了凡间,短短三天,就被一个凡间御医从头到脚泼了盆冷水!他这心痛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天生的心里,并不是因为圣元导致的。他不信啊,回来不周林求证,结果… 陆青乔觉得,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半路杀出来个希望! 一直不动他,还能好过些! 就在不知情况的再过十二年,死了也就解脱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这几章有些枯燥,原谅我要铺垫下陆青乔的生长背景。后边会甜……小可爱继续翻我牌子……啦啦 ☆、那好吧一心等死 须臾之间,又回到陆元辰房间。给他解了定术。 圣域一天,凡间十日。 陆青乔回去这阵子,几乎是等于眨就回来了。 陆青乔在长达一千三百年心痛折磨下,在七百多年封闭孤独的环境下。把 脾气磨灭的几乎等于是零。把心性熬到几乎不会被任何事掀起水波。 遇到什么事都可以自行化解,化解不了的就自行吸收。 从不需要找人倾诉。 自己还能活十二年的事,心脏真的有病的事,一开始确实难以接受。把以为是圣元强加给自己身上的痛转换到自己真的有心疾的时候,那种微妙的心里变化,超过了情绪上的起伏。 自己以为是外界强加给他的痛,竟是原本就是自己该承受的。 这玩笑开的有点大,可是,却更对他的所想所愿。 对于一个早就对生活失去向往,对一切没有兴趣的人来说,知道这样的结果未尝不是对自己有利的。 早早死了,早早的就不知道心脏疼了。 以前的他求死不能的痛苦时期是怎么熬过来的只有自己知道。 这样的真相,反倒更是符合他的心思。 “我给你开个方子,就是刚才你心痛时我给你吃的那小药粒,没事吃两口,当糖吃。” 阿九翻了个白眼:“具体怎么吃?!” 他心里担心公子。突然知道自己只有十二年可以活了,怕是心里接受不了。 说起来,这阿九也算是了解陆青乔了。 心里越是压抑越是难过,越是要硬生生的自己吞着,不说。 可这次,他完全想错了。 “麻烦陆大夫给阿九的方子也开了。需要多少诊金?”陆青乔淡淡的问。 “你这孩子,心态如此好,大叔我真的是服!”陆元辰伸出大拇指,举的高高的:“诊金看着给~多少不怪。” 阿九又问一次:“我家公子的药得怎么吃?” “不是说了吗?当糖吃!” “你还说我的药丸当饭吃呢,后来不也说每日晨起吃。” “你跟他一样吗?你的病是可以根治的。吃我的药,别喝凉水,别吃太多肉,饭也不要吃硬的,记得尤其是不要喝酒,要命的!” 陆元辰写好一方子,放在一边。又拿出一纸,接着写。 “你们公子,这药,随时多揣几瓶!” 他停下笔,从袖子里拿出两瓶个只有半截拇指大的椭圆形小药瓶,晃了晃:“这里面大概也就十颗左右。”连着扔给陆青乔。 “难受了就吃,这药止疼,也能补心,多吃无妨。”看着阿九:“当糖吃有什么不对吗?” “多谢…”陆青乔颔首,不过没有面带浅笑。只是神态平和,礼貌待人。 阿九在怀里掏出来两锭银子:“陆大叔,给你诊金。” 陆元辰不理,埋头写方子。嘴里哼着听不懂的曲子。时而高亢,时而低沉,一会站着写一会跳上凳子上蹲着写。 真的很难想象,皇上看到他这般模样还能身体康健,心神稳定… “阿九你拿了方子,去后边找我。”陆青乔心里有些空,看看窗户外边。 阿九会意,点头。 他想去湖边走走,好好的放松放松,这几日发生了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事,他需要静心!不过他是不会跳窗户的,温雅缓行地走到门口,开门。 看到门外一个人一脸的猝不及防! “你…一直在门口?” 对方还没反应过来听到问题就下意识点了点头!然后神色有些不知所措又马上摇了摇头。 “莫司鋆,谢谢你…”陆青乔感激他救了自己两次,虽然,正规来讲,都没有具体帮到什么。 “也没做什么,不必谢。” “我还是想跟你说,你误会我了…” 随即又想,解释什么…待会带着阿九回不周林,他不想找什么能完全去除心痛之人了,大不了再活十几年,有紫凝灵去痛也是一样的。也不会再来凡间了。莫司鋆的误会又有什么呢? 陆青乔注意到他换了身新衣服,与刚才抱着自己的不是同一件了。他低头看看自己脏污不堪满是黄土青草残叶的衣服,对他说:“真是抱歉,刚才弄脏你的衣服了。” “无妨,换衣服,不是因为脏了。” 那是因为什么,陆青乔懒得问。稍稍颔首:“总之多谢,告辞。” 转身就走了。 莫司鋆定定的站在原地,心中对这个命不太长的小公子有些同情。 他的确就是一直站在门口。知道他今年才满十八岁,打小就深受病痛折磨。刚才病发时的凄惨模样,疼的乱抓乱挠的疯狂举动,让他这个陌生人看了心生怜悯。 他摸了摸自己的左下腹,有些丝丝拉拉的疼,叹了口气。 不自觉的跟着陆青乔慢慢走着。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白圣湖,刚才的晴空万里,忽然阴沉下来。似是有雨憋着,又似是那时而透出一点光的太阳还会再冒出来。 “这天,跟我的心境很像啊…” 莫司鋆听他自言自语,想不明白,这是什么心境。 抬头看了看天,大片灰蓝色的乌极速云翻滚,压的很低,让人觉得头顶闷抑,云缝里刺眼的阳光瞅准了机会就投射几缕。 地上的树影快速的出现,消失,出现消失。 就这样灰云和太阳互相胶着,互相争抢这片天空。三五来回,四周终于沉寂在一片略暗的空间里。 有冷风一道吹过。 这什么心境?莫司鋆心念:“阴晴不定?忽明忽暗?垂死挣扎?还是心如死灰?” “嘎嘎——嘎嘎——” 一声无比凄惨的野鸭叫声。 陆青乔停住脚步,莫司鋆也停下。 “嘎嘎——” 分辨出来方向,陆青乔快速朝着一片芦苇处走去,毫不犹豫就踏水进入。 莫司鋆在身后一声轻呼,心念:“糟糕,要寻短见!” 即刻蹿过去,拦腰将他抱起!两步跨回湖岸。 “你做什么?” “你做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 “救你呀!” “救野鸭!” 又是一起同答。 两人同时一愣。 莫司鋆松开他的腰:“救野鸭?在哪里?” ☆、白圣湖边战野鸭 陆青乔一指那片芦苇:“它在那里叫,你没听到?咦,你怎么也来了湖边?” 莫司鋆眼睛看着芦苇,不回答他:“嘘!” 他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芦苇里的那只野鸭子,探头探尾的查看着芦苇外边的情况。莫司鋆抓起陆青乔的手腕,非常快速无声的树后躲在旁边的大树后。 陆青乔不禁想起来阿九夸他武功厉害,现在亲眼所见,确实厉害。一个凡人,这样的瞬间转移,让他也暗暗赞叹。 莫司鋆比他高半个头,又比他壮,在他身后什么都看不见。就踮起脚在他肩膀处张望。 此时天沉的更狠了,湖边散步的人都担心下起雨来,纷纷离开。四下吹来的风都带些凉意。 陆青乔半截衣服沾了水,又被冷风一灌,不禁打了个寒颤,身子不稳。一 直盯着野鸭子的莫司鋆察觉身后人的轻微的微晃,回头想要拉他一下。 结果,陆青乔前倾了一下,而莫司鋆一回头,两人的鼻尖擦贴而过。两人的唇就差那么一毫离就挨在一起了! 二人同时大惊,莫司鋆迅速后退一步,却忘了身后是树,只听一声闷撞,他的后脑撞上去! “嘶…呀!” 陆青乔原本想问他疼不疼,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喂,你还笑。”莫司鋆揉着头面色有些不悦。 “它出来了。”陆青乔一个眼神挑过去。 莫司鋆回头:“翅膀断了,一准是哪个淘气的孩子拿石头砸的!” 陆青乔见他脸有怒气,心觉这人还挺有同情心的。 “怎么救?”陆青乔问。 “等他再靠近一点。” “然后你下水吗?” 莫司鋆点头。 “还是把它引来吧。”陆青乔从背后变出来一个馒头,拿着在莫司鋆眼前晃了晃。 “你还随身带着这东西?” “……” 莫司鋆从他手里拿过来,掰开一小块,扔进湖里。那野鸭子,托着一残翅不断哀嚎着,看见有吃的,住了嘴。从水里把那一小瓣馒头吃了。 莫司鋆又扔了一块,引着它上岸。 在扔到第八块的时候,那野鸭已经离两人躲藏的大树只有一步之遥。 陆青乔看到那野鸭的断翅上有血迹,露着白生生骨头茬。 莫司鋆头也不回的将馒头往后一塞,陆青乔赶紧接住。就见他倏地一下窜了出去,稳狠准的把那野鸭子抓住。野鸭受惊,用力扑腾着另一只完好的翅膀,两只脚掌快速游水般的用力蹬扯,脖子直挺挺的仰着,顶着莫司鋆的脖子,蹩得他别着头,只能依靠感觉控制那受伤的野鸭。 “嘎——嘎——”不断大声叫着, 震得莫司鋆耳朵一阵翁鸣。 看着他努力抓住野鸭的样子,陆青乔又忍不住想笑。然后他突然觉得,这样发自内心的开心,自己好像只有跟大哥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有。 他从来没有跟谁有过什么交集,也没有朋友。只有每隔四百年的大哥回来陪他赏赏杏花,说说话。 “喂,你发什么呆,过来帮忙!”莫司鋆冲他喊。 他把馒头揣进怀里,迈步走去,却被脚下凸起一块石头绊倒,直直就扑在了抱着野鸭的莫司鋆身上。 两人重重倒在地上。 “呃…我的天…好疼。” 莫司鋆皱着眉,看样子真的是摔得挺惨的,可还是努力保持着面部表情。 两人中间的野鸭好像被拍挤,死了过去… 陆青乔赶紧爬起来,把野鸭抱在怀里,检查还有没有心跳。 还好,活着。 把自己的衣服用力撕扯开,小心翼翼的给断翅包扎好。 其实莫司鋆不在的话,他直接一道法灵,就给接好了,何须这样麻烦。 “蹩手蹩脚的,还是赶紧回去吧,在这什么都做不了。”陆青乔呐呐自语,想着回了不周林就不用这样处处施展不出手了。 “哎,麻烦你,帮我看下我身后是否还有脏的地方?”莫司鋆不停地拍着打着自己的衣服。 陆青乔手上沾染了野鸭断翅的血,明明看见他后腰出有尘土,却也不能帮他拍打。 “没有。” “谢谢。” 莫司鋆又把鞋子上的尘土拍了拍。 陆青乔低头看看自己这一身:湿了半截的衣服,粘着些水草,黄土,细碎的石头渣。胸前还有野鸭血,黑绒绒的野鸭毛。心脏处抓烂的衣服,褐色血迹斑斑。 自己这般模样在外边招摇过市,也算是破天荒第一次了!他可是不周林盛传短调里的青乔君啊!杏花颜颜,不及焉焉呀!现在是,司鋆颜颜,自己烟烟了! 自嘲的笑了笑。 以前还知道要些形象,穿衣束发都会讲究些。心闷也要拔直了身板,不会弯腰驼背。也会比较在意衣服上是否有尘。 可如今,得知自己真的有病后。突然就觉得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往后十二年,得过且过吧。 莫司鋆从头发丝到发带,腰带到衣袖,衣摆至裤腿全部重新整理一遍,终于把自己收拾满意了。他拿出来一方蓝色手帕,递给陆青乔。 “擦擦手,脸。” 摇头。 擦什么脸,一个连命都不想要的人。 莫司鋆收起手帕:“这野鸭怎么办?” “先带回不周…呃,带回客栈。” “你还要住在这?” “嗯。你不是退房了,怎么没走。” 天突然窜晴,阴霾变戏法般的就不见了。阳光打照两人身上。陆青乔看见 莫司鋆墨蓝色的瞳仁一瞬间被阳光照亮了许多。 陆青乔心念“这双眼,生得太好看了…” 莫司鋆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转过身,背对他。 陆青乔自觉失态,脸有些微红。两手食指互相点着。 “快到午时了,饿不饿?” 陆青乔从怀里拿出馒头,看着被掐的很整齐的缺口,说:“我吃这个就好了。” 莫司鋆从他手里掰了一半:“那我也吃这个吧。”太阳明晃晃的立在头顶。天气又潮又热。 那野鸭兀的抬了一下脖子,醒了过来,许是想起来刚才突然被人扑上,压扁的事,还没睁开眼就“嘎——”的大叫一声,陆青乔冷不丁吓了一跳。手里馒头掉落,正好砸在野鸭头上。那家伙刚清醒又遭袭击,突然像是发了疯,噌的站起,伸着脑袋照着莫司鋆的腿就狠狠啄住! 莫司鋆被这瞬间发生的事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只听得闷声痛吼一声,他就不断的踢着左腿,抖腿,晃腿:“天,为什么咬我?”那野鸭子像是牢牢长在他的腿上,怎么都甩不掉! “那个谁,能不能,啊,帮下忙!!” 那个谁? 陆青乔正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人鸭大战,感叹这野鸭断了一翅还如此能战。头部左右不断疯狂扭动,但是嘴上一点不松,伴随着莫司鋆时而传出来一嗓子实在受不住的闷喊,那野鸭越战越勇!扑棱着一只未受伤的翅膀用力拍打在他腿上,扇起一阵尘灰,呼呼带风。 陆青乔只觉得莫名想笑,他在不周林可不曾见过这般场景。圣域里的鸟雀小物可都是很亲人的,随时可摸招手即来。所以他一开始听到野鸭凄厉惨叫,就敢直接下湖想救它,可没想过这物如此厉害。 现在想想,幸亏没救成,不然可能是自己在水里与它浴水大战了! 莫司鋆的一句帮忙,让陆青乔犯了难,怎么帮? 他递回一个我也没办法的表情。 若是能用法灵,那就好说了。就算不用法灵,空手赤拳陆青乔的功夫也能一掌就把它毙命了。 可是他不想残害生灵。 一时间还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折下柳枝,抽打他!快!”莫司鋆的脸都有些扭曲了,心念:“这孩子看起来挺灵透的…怎么连赶个鸭子都想不出办法。” 陆青乔听得这话,马上回:“抽它,它会痛的。” 只见莫司鋆神色顿然无语:“天,现在我是真的很痛!” “呃…” 陆青乔从地上捡起馒头,照着野鸭断翅用力砸去,那野鸭吃痛,突然大叫一声“嘎——”。 莫司鋆的腿终于被它松开了。 然后,他嗖的一下窜上柳树,脸色铁青,依然是努力控制着表情,左腿轻微颤抖着,看得出来也是非常努力的在控制。 那野鸭见敌人跑了,断翅又遭攻击,更是怒不可遏的样子。只见它铺开一边翅膀,脖子压低伸直,脑袋平直朝着陆青乔飞快奔来。 陆青乔刚要起身跳上柳树躲避还距离自己只有一拳之隔的狂怒野鸭。与此 同时莫司鋆冲下来,双手紧紧环着自己的腰身,被带上柳树! 树下那野鸭不断地乱叫,左右乱闯,扑棱的满地尘飞。那没有受伤的翅膀羽毛都刮秃了一些,有滴滴血渗出。断翅那边更是惨,骨头基本已经断了,剩下皮肉勉强连着。 陆青乔叹了口气,心想着要不是莫司鋆这个凡人在,自己给他马上治好了也不用受罪。 他感觉莫司鋆的身体轻轻颤着,想是左小腿疼的厉害吧,抬头看了他一眼。 莫司鋆视线还在看着地上不断大叫,四处疯跑的野鸭身上。 他细细的端详着眼前这个人。 额宽,饱满,好看无碎发的美人髻。 两眉不浓不淡,眉间距离,离的比较远,但眉毛不算短。眉峰微挑,基本于眉齐平。他现在轻轻拧着眉头,看着野鸭。印堂处呈现一个几乎看不出来的三道皱痕。陆青乔有种想要伸手把他磨平的冲动。 眼睛不算大,墨蓝色的瞳仁却很大,很有神。带着一股子盛气,太烈,不过稍显平直的眉毛把这份凌势中和了一些。所以他看起来虽盛却不会让人觉得难以接近。 鼻子高耸,可以看到轻微突出来的一处小骨,流线畅滑。鼻翼薄,鼻尖挺,完美的高度。 再看唇,色润淡红,柔软。让陆青乔想 到了不周林杏林熟透的红杏。不禁咽了一下口水。双唇并没有闭紧,微微露着整齐白到过分的一排牙齿。 下颌约占整个脸的六分之一,从侧面看,与眉心在同一垂直线上。圆润微翘。 整体看起来,一张格外好看的脸。俊朗英美,有势有度,烈而不硬,凌却带暖。 陆青乔心里不由得一阵阵的念叨着,怎么会有长相如此无可挑剔的人。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自己从来没好好照过镜子。自己具体长什么样,不太清楚。都是在别人嘴里听来的。什么,美如冠玉,眉目如画,面如傅粉;什么倾城绝代,举世无双,无人能及… 他一直都觉得这是别人看在自己父亲是不周林掌尊的身份上,来奉承他的。 “这些词形容你倒是挺贴切的…”他呐呐轻语。 莫司鋆听他说话,目光从野鸭身上收回,与他对视:“什么?” “没什么…”陆青乔收起目光,才发现自己还被他紧紧环在怀里。 心中一乱,急忙推开他,却忘了两人在树上,莫司鋆毫无防备,直挺的被拍落在地! “天!啊…”莫司鋆似是被震的五脏六腑都翻腾起来。 “陆青乔…你为何推我!”躺在地上伸出一只手微颤指着他。 原来你记得我名字啊,陆青乔心里琢磨着,第一二句,喊得是“喂!”第三句“哎!”第四句“那个谁!” “小心啊!”还没来得及道歉,就 看见那野鸭冲着莫司鋆横头跑来,折下一柳枝,抽去。 太短,没抽到。 却听到莫司鋆一声再也不能克制的大叫:“啊!!!” 他伸出的指着陆青乔的右手食指,被野鸭跳起一嘴啄住! 莫司鋆忍无可忍,左手掐住野鸭脖子,用力一拧。生生给拧断了,野鸭脖子飞血三尺,扑棱着单翅左右晃了几步,瘫然倒下。鸭头瞪着一双依然愤怒 毫无生气的眼挂在他的食指上。 陆青乔觉惊讶:“你为什么要杀了它?” ☆、这人莫不是痴傻 莫司鋆愠怒:“难道让他咬断我的手指?你又帮不上忙!” “我…你…” “你什么,我什么?我很痛的好不好!”他一边努力拽扯手指上的鸭头,一边略带不爽的说:“我被你扑摔一次,推下树一次!被野鸭啄着腿半晌,腿上有肉还好说,我这手骨头断了以后怎么摸算盘!” “意思就是你全身都疼是吗?” 莫司鋆眉头挑了挑:“知道就好。” “你的头还撞到了树一次…” 莫司鋆终于拽下了鸭头,扔进湖里:“也痛!” 陆青乔竟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莫司鋆抬头看着他,牙齿磨了两下,眼里阴着云:“从一开始你就是袖手旁观的态度,怎么,报复我之前对你的冷言恶语吗?” 他想到了阿九在陆青乔心痛发作时说的话。提示自己他家公子发病,是因为自己言行有过而刺激的。 陆青乔不是个见死不救,遇难不助的人。正相反,他不平必帮,不然一只鸭子他都会去救的人,又怎么会对人不管不顾。 他刚想张嘴解释,却想不到能解释什 么。今天,似乎自己就是毫无作为的‘隔岸观火’了一把。他看见莫司鋆努力控制着左腿的颤动。 心念:“这算不算是我间接害了他?若是我不来白圣湖,他也许也不会来。那就不会发生这事了。” 突然心脏处被抓烂的伤口丝丝的疼了疼。许是止疼药药效过了。 可是他却发现,自己的心脏闷疼感很轻微,这大半日的折腾竟是一点也没想起来这心脏应该是绵绵不绝的疼着才是。 难道,陆元辰的药这么有效,连我平日里的不适都能缓解? 伤口又丝丝拉拉的疼,他最怕疼了,别人不怎么觉得有问题的疼痛,他都会比常人的知觉灵敏上两三倍。 “嘶…”他轻吸一口气,抬手捂住心脏处。 “心又疼了?” 树下传来一声略冷还温的声音。 陆青乔躺靠在柳树上,摘了一片柳叶:“不是,你快回去找陆大夫,看看你的腿吧。” 然后把柳叶送进嘴里,嚼了嚼。扎嘴,太硬,好涩:“这可没有杏花好吃…” 莫司鋆被他晾在树下,一副这孩子莫不是头脑有些问题?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吃柳叶,听这意思还吃过杏花?穿的十分素雅可料子上乘,应该是贵族人家孩子。可午饭时分,从怀里掏出一个老百姓都不会干着吃下去的馒头。试问,哪家高门大户的公子会出门带一个馒头??不懂帮忙驱赶疯鸭,反而连连傻笑,更是想都不想直接入湖救鸭… 莫司鋆不禁开始更加同情陆青乔,觉得这孩子不仅天生带心疾,可能脑袋也不是很正常。 于是之前的愠怒不快马上就放下了,声音带暖:“回云来客栈,洗个澡,换身衣服,我带你去吃饭。” 他一边拍打衣服上的尘土一边时不时抬头,看看树上的陆青乔。胸前衣服被喷上了鸭血,他皱了皱眉。 陆青乔不语,而是在发呆。 “哎,你听到没?” “你不是知道我叫陆青乔吗。” “知道啊。” “那你喊我‘哎’?” “抱歉,陆公子。” “陆青乔。” “…陆青乔,自己跳的下来吗?” 跳的下来吗?再高十倍也没问题,人家会飞,会瞬移,会空变到任何地方。 “我…我不想下去。” “这天气,这时辰,呆在这,你会中暍的。” “中噎?是什么?” “……”莫司鋆心念:“这孩子,果然有些痴傻,不知道中暍何意。” “我倒是有些想喝茶了,有些渴。” “那,回客栈,就有茶喝了。” 莫司鋆用哄小孩子的语气说着。 陆青乔微微抬了抬眉,看着突然一脸带着长辈般慈爱微笑的莫司鋆,张了张嘴,又合起。心念:“这是发生了什么,这人怎么突然如此怪异…” 他忽然觉得头有些沉,不想再说话,闭上眼。现在就想好好的自己一个人静一静,想…睡一觉。 他头一次这样没有礼貌,不回应别人。以前哪怕在不情愿再不想说话,也会颔首点个头,然后婉转说出自己的想法。 但是他现在口干舌燥,心里还有些恶心。懒懒昏昏,不想说话,也不想动。想着许是刚才看见莫司鋆生生拧断了野鸭脖子,过于血腥的场面,让自己有些受激了。产生了些许不适反应。 莫司鋆见他不语,也不打算再问了。一个有些问题的孩子,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可能连时辰都不会区分吧。现在他浑身上下都疼的厉害,衣服也脏污不堪。这样的穿着他一分钟都不想挂在身上。打算先回云来客栈,洗个澡,换身衣服。再住一天。 又是一顿从头到脚的拍尘,收拾。发现手上有血,可胸前的鸭血早就被这样灼热的温度烤干了,哪里来的血? 一看左下腹衣服上洇洇的一片红色,隐约透着火辣的疼。抬头看了一眼闭目皱着眉的陆青乔,发现他的脸色好像比之前白了一些。也未多虑,捂着流血处,径直离去。 此时正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太阳当头,烈火灼身。白圣湖空无一人,人们都回家吃午饭去了。 四下满耳都是蝉鸣之音,徐徐不断,声声渐高。陆青乔睁开眼,却感觉头晕目眩,又马上闭上。心念:“这是什么东西在叫,好吵。 他被热的得心脏逐渐闷起来,头也有些疼。嘴巴里黏苦,渴的不行。缓慢坐起,窝着身子把头埋在双腿里,才觉得呼吸畅快一些。 “凡间如此炎热,真是难捱。我为何在这里耗着,应该回不周林。” 心闷上来,丝丝心痛也随之而来。 他拿出来陆元辰扔给他的药,揉了揉越加疼得头。看了看不远处的云来客栈:“阿九怎么一直没来?” 莫不是被青羽非旁边的江易给抓走了?药也不吃了,翻身下了树。却觉得周身一软,没什么气力。 “我这是怎么了…” 摇晃站起,一眼看到那野鸭尸体,周围满地已经微微凝结的血滩。许多嗡嗡飞飞绿豆大小会飞的东西,黑压压的聚了大片。 它们被陆青乔跃下的动作驱飞一哄而散。胡乱盘旋几圈又落回尸体和血滩之上。只看得他心间一麻,心中恶心想吐。他可从未见过这东西。不周林会飞的只有仙鹤鸟雀,蝴蝶仙兽。 野鸭尸体旁的血腥味直窜上脑。完全受不了的味道,胃里一阵翻滚,心闷心痛加重,喘不过来气。可他还是惦记着阿九,任是头疼剧烈,还是坚持着走了两步。走出柳树荫,明晃晃的太阳一晒,陆青乔瞬觉脸上灼烫,浑身猛然骤热。登时眩晕不止,瘫坐烈阳之下。 不知道哪里来的干风,把那难闻的血腥味一股子一股子的只往他鼻腔送。搅得胃里更是剧烈翻滚,头昏脑涨,身子软绵无力,嗓子干疼十分口渴,耳朵嗡鸣不已… ☆、混沌此间一曲殇 不知过了多久,迷糊中的陆青乔睁开眼,眼前一片混沌,什么也看不清。他燃起一团火光,飘在前方。只能照亮自己的手,腿脚处依然黑暗,周围依然混沌。这里的黑不是光线的问题。 “这是什么地方…” 他左右来回走了走,脚下很平坦。加快速度大步走着,虽然眼前什么都看不清,还是偶尔左右的看着。 他走了一阵子,发现这里几乎没有尽头,不管朝着哪个方向走,都是脚下平坦,眼前漆黑。不过这样紧裹缠身的奇怪黑暗,并没有让他觉得有什么不适。 地面左右轻轻摇晃了一下。他立身站稳。又是两下幅度稍大的左右晃动。险些摔倒。 接着他觉得脚下地面快速向上腾起,一个不稳跌倒在地。 然后整个空间似乎不断上下均匀快速震颤,颠的他头昏眼花。耳边隐约传来呼吸声,还有一句似乎是隔着深水传来的几个字:“我只…去…你…了” 陆青乔努力的想听清是谁在说什么,可是周围再也没有说话声,只有一声喘过一声的呼吸。 好像有人在跑,而且负重而跑。像是被什么追赶。 “你在哪?遇到危险了吗?”陆青乔对着一片漆黑问,努力控制自己不被这震颤再次颠摔。 他面前的火光被自己的说话声弄得抖了两下,然后重归平静。它悬在半空,不会受到这空间震颤的影响。 除了逃跑的呼吸声,和震颤再无其他。 那声音明明就在自己斜上方,可是他伸手摸了摸,什么都没有,挥手把火光升,一片黑暗。 陆青乔又提高音量:“你在哪?” 没有人回应,那呼吸声不仅越来越重, 震颤也越来越厉害。阵阵热气扑到自己脸上,就好像有一个人离自己不远,鼻腔喷出来的气息清晰无比。 “你到底在哪?”陆青乔急急快走,想要躲开这声音,这热感。可不管他怎么躲,怎么飞,它一直如影随形。 陆青乔在震颤中心念:“莫不是,中了什么阵法?听说凡间有妖祟,难道被我遇上了?” 想到这,他反而不躲了。盘腿坐下。 “不知是哪位,为何不肯现身一见。” 没有回应,依然是呼吸声和震颤感。 “你的法阵很厉害,我竟不知道如何误入的。想必也是个修为上乘的朋友,不知你困我有何事。” 陆青乔心平气和的柔柔而语。 还是没人理他,只是突然没有了呼吸声,这里也不再震颤了。 一切归于平静… 四下寂静,陆青乔稍稍一动,衣服摩擦的声音都听得真切。 他突然觉得周围没有那么热了。 起身,继续盲目的走着。头顶上方突然 传来很噪杂的声音,他抬头,黑的压抑。 仔细听,窸窸窣窣,呜呜泱泱,嗡嗡哇哇的乱七八糟。有翻箱倒柜的声音,还有重物倒地的声音,隐约还听见许多人说话的声,不对,更像是争吵。也不像,总之,就是很噪杂。这些声音,全部都像是隔着深深的水层。 “难道我在水里?”然后摇头:“若在水里,这火光又如何能亮。” 陆青乔对着上方平和而语:“轻问,上方是何方神圣?可否现身一见?” 噪杂声戛然而止,忽听有一人闷哼一声,像是受到了什么伤害,努力忍着疼痛的声音。 听着有些耳熟。 然后,再无动静。 陆青乔的额头突然被什么细小的尖锐东西轻轻缓缓的刺入,他赶紧抬手一模,额头什么都没有。可那感觉依然十分明显,不断刺入。 他惊讶,竟是可以在自己毫无知觉下,对自己施术。 接着,心口处传来与额头同样的感觉。陆青乔依然是什么也没摸到。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他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周围有任何有生气的东西存在,死气也没有,什么妖气鬼气,通通没有!什么都没有,可是他身上得刺入感是感觉不错的。 内心有些不安,对着混沌依然保持礼貌:“请问,你到底想做什么?不妨直接说出来,若不是伤天害理之事,我愿意举手而劳。” 左手腕处突然传来轻微刺感,十分快速。神门、阴郄、通里、灵道四穴位都被不知名的东西刺入。 陆青乔略惊,心念:“这妖祟知道我心脏有疾?怎么可能?我自己都是今天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这四穴可是直通心脉,常人若是心中偶尔不适,轻捏可缓。但是像他这样患有病痛的,用力久按可是会要了命的。 会是谁?陆青乔开始琢磨知道他有心疾的几个人。 “难道?是陆元辰?可,可他明明是个凡人…他身上没有元灵,没有内丹,更是没有法灵啊…” “阿九一定不会害我的。” “不周林那仙医更是没必要,再说那仙医的修为并不高,我不会察觉不到。” “那,是莫司鋆?不会,他也完全就是个凡人。” 别说这几个凡人了,就算是有些修为的妖灵鬼怪,都不可能会设这样幽黑虚无的法阵出来。如此漆黑混沌,可见这邪祟内心多么压抑,苦痛,不然怎么会修的这般恶境。 不过他让他奇怪的是,这刺入的不知名东西,没有让他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甚至,一点感觉都没有了。但终归不会是什么好事吧。 “你若要取了我性命,我倒也无所谓。自是五岁那年起,这念头就没断过。只是我死不了,不知道你这阵法,能不能满了我的愿。” 他在想,如果是这样通过自己经脉自损而导致心脏衰竭,那应该不算是被杀死和自杀,那就能真正的死了吧。 他又盘腿坐下,心情无比安定,期待自己早点死了也好,解脱。 拖着这么个孱弱心痛的身子,苟活于世有何用处。 “不管你是出于什么…”话说一半,他看到一道黑褐色的说不出是固体还是流体的东西朝着自己袭来。他起手控制在手里,震碎。 “等我把话说完,别着急袭击我。你不愿意出来与我说明白,总得,让我把我想说的说出来。” “我是不死之身,你扔过来的这东西伤不了我。我倒是挺希望你在我左手那四穴弄得东西,真的可以我让我死,那还真要谢谢你。如果我死了,不知道你可不可以帮我个忙。” 陆青乔顿了顿,垂着眸:“你这般强大,我一点也感觉不到你,也分辨不出这是什么法阵。连你抛出来的东西我都不认得,一丝丝的气我都感知不到。只怪我不知为何破了出沌期就再也无法修炼。虽然也算是上乘修为了,可终究未得圆满。如此无能,死了也好。” “也无需家人整日为我担心,让爹用自己真气给我炼紫凝灵。让娘心疼落泪,爷爷更是,整日研究圣元的事,想早日找到去除我心痛之法。如此拖累家人,死了也好。” 周围依然静的怕人。 “只是死之前,不能与家人见一面,有些遗憾。尤其是大哥,好想再和你一起在杏花海吟唱,舞剑,吃杏花。喝茶,聊天,听你讲繁水居的事。” 陆青乔随手化出一朵杏花,摘下一片,送入嘴里,细细嚼了嚼,咽下。 “大哥,我六岁那年,你第二次回来,我给你唱的曲子《归》,是我三岁上了学堂后,缠着师尊帮我写的,是写给你的。自你走后,我天天盼你归家,只是为了有人陪我玩。是不是很傻。” 陆青乔笑了笑,又掐了一瓣花。 “十岁那年,你第三次回来,那首《愿归隐》是写给我自己的。因为我讨厌整日与心痛纠缠的日子,我厌恶深埋青玄苑的孤独痛苦。” “十四岁那年,你第四次回来,我给你唱了两曲子,第一首《无常》,是我十三岁之前作的。我叹,世事无常,我心不由我,我情不由我,我命不由我,我死不由我…” “第二首《曦》是我参加了射靶大赛和品杏会后写的。那一年,是我幽居青玄苑七百年后,得以拨云见日的日子。我原以为我从此会朝着好的,所期望的道路而行。” 手里的杏花吃完,陆青乔幽幽的愣了一会,凭空抓出一个红杏。拿到鼻下,嗅了嗅。 “可是,十四岁那年,我告诉你我的身体好像越来越好了以后,你回去繁水居以后。我却,突然被卡在了出沌期…原指望着修为快点修得圆满,再苦再累我也愿意,只要心脏不再痛。” 薄唇启,咬了一口杏子。嚼透,咽下。 “现实多可笑。我之前一直找不到不到破镜的原因。可如今我知道了,是因为我的心,天生心疾,它有病,它无法承受破镜时的真气冲击!所以每次破镜,每次都要吐上几口血。” 陆青乔苦笑一下,无比的沉哀。 “大哥,十四岁受挫后,我一蹶不振。我原本的期望,荡然无存,我把我自己又关进了青玄苑,避不见人。半死不死,毫无快乐的熬过这四百年。你是我,心中唯一还有盼念的人。” “我唯一觉得快乐的时候就是每次梦境里,你第一次回来的时候,还有大哥你在我身边的时候。” 他眼里蒙了比混沌还看不清的一层混沌。 “这次的曲子,写的是一心求死。总我这一千八百年,知大哥你愿听我乱唱,共写了五首破曲子。唯有第一首,成了真,大哥你次次得回。还有这最后一首,也马上成真了。” 他瞧了瞧自己左手腕的一圈握抓浅印,和四个并排的红点。 “大哥,这次圣仙去了品杏会,没有机会与你花中赏月,也没有给你唱我写的曲子,那现在我唱给你听吧…不然,怕再也没机会了,只可惜,看不到你特意为我舞剑…” 混沌无边,黑暗无尽。 一声空灵,悠悠扬扬: 云摇重,蔽辉青玄里。云袭浓,抑光原心亭。 曾一间无忧,与你同。曾数岁深渊,恨心空。 穷极路,千千汇朦胧。穷至途,万万聚浑噩。 曾那年月星,多明朗。枉此时涂抹,无奈何。 若可殇,化风随水皆可由。 不留余,魂摆无从再轮回。 若能殇,注花从雾都无妨。 不残喘,魄荡游离否重归。 风惨潇,圣域一方烟。风鹤唳,不周困难醒。 曾无知贪图,盼你共。曾独幽舔舐,血回流。 林间鸣,萋萋暗生泪。林上夜,璨璨摘心累。 曾那年余晖,多招摇。悲此时哀默,愿不得。 若可殇,化风随水皆可由。 不留余,魂摆无从再轮回。 若能殇,注花从雾都无妨。 不残喘,魄荡游离否重归。 曲终,一泪落。 “困我于此的人,我想让你帮我一件事,我若真的死了,你把我元灵销毁,让我灰飞烟灭…我想永远的…真正的消失。再也不存在…这一世,够了。” ☆、究竟是身在何处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这片混沌里,除了偶尔抛过来的深褐色不明物体,再无其他。 始终没有人回应他。 他额头,心口,还有左手上的刺入感被抽出去了。手腕四个红点也消失了。 “是这样的方法也杀不死我吗?” 浅叹一口气。 “死,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可笑别人都求亘古不辞,而我得到了别人梦寐以求的,却是个这般无用的身子。造化弄人吗?” 极速飘来一道红光,陆青乔不躲不闪,也不破它。 既是等死,那就不管它来什么都来者不拒,万一遇到什么能出个奇迹。 世事万物皆有因果,相生相克,难道这 圣元就没有相克之物? 一定有。 红光入心,温凉散开。 一脸失望:“没有半点作用,真是头疼。” 这漫无的混沌里,陆青乔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任是性子再好,待在这样无声寂静,黑如被人蒙上双眼的奇怪地方,也难免心中有些烦躁。 忽然脚下,踢到什么东西。 眼前瞬间一片亮白,在这混沌里犹如一道闪电,避之不及。他一下子适应不来,闭眼转身。 身后清晰无比的一声:“乔儿!” 陆青乔眼睛睁大,愣了下:“大哥?” 转身,笑容僵住。 眼前的人确实是大哥,可他的脸略显青涩,旁边还有一个人。 是自己。 那是十四岁的自己。 “幻境?”陆青乔拿不准。 周围景象是不周林的杏林。 陆青乔看着十四岁的自己和十九岁的大哥缓缓前行。 忽然大哥转身,回头,一脸兴奋:“你在这!” 陆青乔奇怪,大哥能看到我? 陆青离已经走到他面前,他赶紧调整情绪,却发现大哥穿自己身体而过,抱起一只白兔。又穿过自己的身体,送给了十四岁的‘自己’。 他看到‘自己’笑的很灿烂,眉眼弯弯,潮气蓬勃。 “原来,我也曾这样开怀的笑过。区区过了四百年,我竟不记得了。” “乔儿,这是我从昆山带回来的,你给他取个名字吧。” “那就叫山儿吧。” “你看,它喜欢吃杏子!像你一样!”他看着大哥摸摸雪白的兔子,又摸摸‘自己’的头。 “乔儿,以前我回来,你都是大半夜拉我来这里的。怎么这次回来,肯白天出来了?” “爹,以前不让我见人。怕我的心痛被人知晓。所以我才夜深人静,心痛轻微时,来这片杏花海待一会。不过自十三岁后,心痛大作之前,这左耳金尾钉会隐隐发热,作为提示。可提前预防了。且我发现,自是我过了出清期,疼痛逐次减少,现在已破出沌期,更是很少大作了。只是经年心闷刺痛依然缠绕。大抵,也是比发作频频好的多。” “真好,总不会一点准备都没有的突然发起,白白多疼那么一会。看来,你的修为越好,这痛就发作的越少。” 十四岁的他怀里抱着兔子,没有看到大哥的表情。 可现在的他却瞧得一清二楚,大哥眼里有泪,晶莹醒目,满脸心疼宠溺看着‘自己’。狠狠地揉了‘自己’的头一下。 “大哥,你竟是比当时的我还要开心。此生能有你这样的大哥,是我陆青乔的至高荣幸。只叹不可与你长久相伴。” 周围迅速漆黑,眼前一切消失,恢复混沌无边。 陆青乔的心里,登时空落落的… 远处,近处,耳边,头顶,说不出是在哪里的声音,模糊飘来。 “你可一定得醒过来。” “是谁?”没有回应,周围死寂。 “醒过来?我本就醒着,许不是同我讲话。”他想到之前听到有人负重急跑的喘息声。 “莫不是这混沌里的阵法,让我们彼此看不见对方,却能听见声音?” “你说我是不是挺傻的,我也不认识你,却一定要救你。” 这声音依然似是隔着水一样,有些失真。 “你是在跟我说话吗?”陆青乔问。 对方不回应。 又是一阵说话声传来,比之前清楚一点。 “说实话,今天剜了我一碗心头血,我还真是有些后怕!” “到底是谁在说话。什么…一碗心头血?” “陆大夫刺破我心脏那一下是真疼!我不知道,你的心痛,痛起来,是不是就是这样。或许,比这还要疼吧。也不知道你这么多年是怎么挨过来的。给我,十几年,我可受不住。” “陆大夫?陆元辰?你是…” 那声音一直飘忽不定,朦朦胧胧,根本分辨不出来是谁在说话。 陆青乔觉得对方应该就是在和自己说话,却又不太确定。 “你是谁,能不能听到我说话?”陆青乔四处左右的问着。 “你说你才十八岁,你爹娘怎么好放心让你带这个比你还小的孩子出来。虽然阿九会武功,可是毕竟还是小孩子,怎么保护你!” 陆青乔盘腿坐在地上,确定对方就是在跟自己说话。他也发现了那个人听不见自己说话:“你知道陆元辰,知道阿九…那你是莫司鋆?” 总之不会是青羽非,他现在八成还在东阁昏睡。 他来凡间就接触了这几个人,太好猜了。虽是声音听着不像,可这语气绝对差不了,透着一股子盛然,还夹着一些哄小孩子的语气。不就是他午时在树下哄他回客栈的口吻。 “我们两个,可是活了一千多岁 了,哪里小了…”陆青乔摇头苦笑:“我这心痛一千多年了,何止十几年…” 寂静了许久的混沌里有个人这样时不时的说说话,也挺好的。把幻境大哥里突然消失的空落,填补起来。 陆青乔心里觉得,挺踏实的,挺暖的。他化出许多杏花,摆弄着。 “你的手劲可真大,心疾发作时一下子就把我衣服扯烂了,然后生生的把我左下腹的肉给挠下去四条,当时救你心切,也不觉得疼,可是后来跟那野鸭子折腾一番,我这伤口撕裂了。” 陆青乔站起身,杏花瓣从身上掉落:“我抓伤了你?真是,真是抱歉。” 他想起来,幽径心痛迷糊之际,阿九曾大喊一声:“莫大哥你流血了!”却不想,会是自己伤了他,心觉有些内疚。 莫司鋆的声音又传来:“不过没关系,我身体恢复力很快的。习武多年,我可是一点疤痕都没留下过。今天不是告诉你,换衣服不是因为脏吗?是因为身上有血,有伤,我怕你知道你抓伤了我,会自责。” “莫司鋆,你和我大哥好像。为了别人着想。可我不知道我现在在哪里,不然我一定好好给你道谢。”陆青乔的确自责起来。 “天快亮了,不与你说了。” “莫司鋆?” 周围再也没有声音传来。 四下无边的寂静。 陆青乔盘腿坐下,浓黑裹着,心里更加空。这样一个无尽无头无人无光的地方,让他有种再次回到青玄苑那七百年避不见人,独幽熬受的感觉,他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状态。那些日子,心痛的极其频繁,什么叫生不如死,没有人比他更能体会。他当年最绝望的是,求死不能,疼着直到寿数了尽。那得多少年?几万万年?几千万万年? “呵…我陆青乔上辈子是不是灭了天,毁了地,所以这辈子如坠地狱…受尽折磨。” “好在,现在知道自己只有十二年可以活了,也是有些盼头了。” ☆、倒霉孩子莫司鋆 “老板,来一笼包子。” “好嘞,公子!哟,公子身上怎么有血?前边左拐有间医馆,您快去瞧瞧。” “谢了,还有事,小伤无妨。” “哎哎,那好嘞!您拿好,烫,慢走啊!” 拎着麻绳捆好的一包包子,行至白圣湖边,远远看见一人蜷缩倒在烈阳之下,脸色惨白! 手里包子扔下,快步跑过去!轻轻摇晃:“陆青乔?你怎么了?”没有反应,又加重摇晃力度:“喂,你醒醒啊!”莫司鋆迅速把他抱在怀里,起身,极速的朝着医馆跑去。心里念叨:“怎么又发了心痛?这孩子也真是遭罪。他家里人怎么就放心他这样出来玩。”突然想起陆元辰药十分有效,又朝着云来客栈跑去,但愿陆大夫没有退房离开。 陆青乔不算重,可是天气闷热,他又跟野鸭折腾了许久,身上酸胀极了,左小腿和右手食指现在都是钻心的疼。所以他跑起来,觉得吃力,喘气声粗重:“我只不过去买了趟包子,这短短的一会功夫,你就这样了!” 呼出的温热气流喷在陆青乔紧紧闭着眼的脸上。 从后门进入云来客栈,幽径里,气温凉下来许多。 莫司鋆闯进陆元辰的房间,把怀里的陆青乔轻轻放在床上。还不等他说话,身后的传来一阵怒喝:“你在做什么?” 陆元辰原本一眼就看出来陆青乔中暍了,刚想取银针去救治,就被这声音吓到,回头一看:“世子?你怎么也在这?”他身后的江易死死抓着阿九,使他动弹不得。 “陆御医?”青羽非一脸惊诧,却还是问床上的陆青乔:“他怎么了?” 不等陆元辰回答,青羽非大步走进来,朝着莫司鋆的腹部一脚踹去:“你对他做了什么?” 莫司鋆极速朝后飞去,撞倒了桌子!轰当一声巨响,噼里啪啦,咣当大乱。他头部受击,闷哼一声,晕了过去。而左下腹血口撕裂,瞬间血崩。 “莫大哥!”阿九挣扎挣开束缚,狠狠瞪了一眼扶着藏在宽大袖子里断臂的青羽非。架晕倒的莫司鋆离开。 “世子,身体不舒服?”陆元辰一边在倒下的桌子旁,收拾着自己药箱里掉出来的物件一边问。 青羽非的断臂,隐隐作痛。 “我没事,刚才那人是谁?敢动我的人?” “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只是他绝对不会伤害那小孩。他俩应该是一家人。之前他心疾发作,就是刚才你踹的那人抱着要去找大夫救治的。恰好被我看到了。” 青羽非不语,脸色不太好看。 “江易,你先去做事,让客栈伙计去满目小筑,叫周隆天来接我。” “是。” 陆元辰找到针袋,赶紧朝着陆青乔的额头缓慢捻刺一根银针。接着胸口又是一针。快速在左手腕处连刺四针。 舒了口气:“妥!” 青羽非脸色也好了些,扶了扶断臂,靠近床边:“怎么回事。” “中暍。” “没别的?” “没有!” “何时会醒?” “说不好!” “还有你不确定的事?” “世子挺了解我嘛!” “快说!” “运气好,十天后!” “一个中暍,需要昏睡十天?” “他这是比较严重的中暍。” “别绕了!陆爷爷!” “世子,你这次不会来真的吧!” “什么?” “你往日里说喜欢男子,不都是闹着玩嘛!怎么你对这小孩,好像十分关心?” “他好玩,你知道嘛?我要把他带回长安!” “噗!”陆元辰翻了个白眼。 “这孩子一点也不好玩,他可是有天生的心疾,不能受刺激,一激动了就会痛的死去活来!平日里都不得消停,经久不衰的心闷微痛呢!你可别把人家玩死!他就只有十二年的活头了!” “不是吧!他看起来还很小!”青羽非想到那夜在红鸾苑,陆青乔屡屡按揉心脏,和费力的喘气样子,有些后悔自己当时的行为。 “对啊,才十八岁!我说,世子,他身体里可是有烈性药啊,伤了心脏,不然还能多活一点时间。” “是摄魂茶,那该死的崔妈妈。” “那是啥玩意?” “……算是迷药,却只是身体无力,头脑清醒。” “……这么缺德的药是拿来做什么的?给大狱里的牢犯用挺合适。” “没有补救的办法?” “没有。” “唉,竟是一时爱玩,害了他…”青羽非内心燥闷。 陆元辰把桌子抬起,放正。 “世子怎么会来青周成里琳琅镇这样一个小地方?” “我爹每年都要来满目小筑住上月余。我呆在长安被…也是无聊,就跟来了。” 青羽非心里愤恨而语:“结果被还安插了周隆天父子随行!真是可恶!” “哦…”陆元辰难得神色正经了一瞬,似在微微叹气。 “世子,陆爷爷我已经辞官了,以后,不能给你看病咯。” “辞官?皇上肯放你走了?你家中不是没有什么亲人了?回去做什么?”青羽非有些不舍。 “叶落归根啊!” 陆元辰顿了顿,说“世子好久没有去皇城看望皇上了吧,你爹也是好久没去了。他老人家最近身体不太好,陈御医日日给他煎一碗补身汤药。但是,似是效果不佳。” “我去看他做什么?他这些年是如何…”青羽非霎时收嘴,稳了稳情绪:“为何不是陆爷爷你给皇上煎药?” “展丞相,现在十分得势。皇上因身体问题,时常困顿,朝堂之事都大部分交给他了。” “哼,这个到处算计人的奸佞小人,靠着拍须溜马和陷害忠良爬上丞相之位!是想把皇上身边的人都替换成他自己的吧。陆爷爷你辞官可否与他有关?” 陆元辰不语,伸出手挠了挠后颈。 青羽非神色愤愤:“他就是个搅屎棍!我这个伯父皇上到底是被他下了什么药!如此糊涂!连我爹他的亲弟弟都不信!逼的我!逼的我,活成现在这般窝囊!” “嗯,下了药!”陆元辰十分严肃。 可青羽非却并未觉得一向疯癫的他突然正经有什么。原本他就是这样,一会好一会毫不正经。 “世子。”客栈一伙计语:“客栈门前,有人来接您回去。” “知道了。”青羽非嘴角露出一个小小的笑,眼里有厌恶之色划过。 他走后,阿九闪身进来:“我家公子怎样?” “你扶着回去那人啥情况?” “吐了口血,看不出来世子那一脚还挺有力道!怕是伤到内腑了。而且他左下腹应被我家公子抓上了,又被震裂,出了不少血。还有他的手指也肿的厉害!不知道去做什么了。” “这么惨!还有呢,他抱着这孩子回来的时候,左腿一直不受控制的颤动,想必也是有伤,而且还轻不了!” “啊?这么多伤,那是挺惨的…” “先去看看你家大公子。” “我家大公子?你认识我家大公子?”阿九一脸懵。 “刚才世子踢得人不是吗?”陆元辰学着他的表情反问。 “不是啊?” “那他是谁?”陆元辰抠抠鼻子。 “不认识,萍水相逢,知道他叫莫司鋆!” “啥?陌生人?那他可真是个好人,对你家公子挺关心的。” “是啊,他都救了我家公子好几次了。” “难道欠他债了?哈哈哈,救了人回来,却无缘无故被世子踹了一脚。真是倒霉!” 陆元辰跨起药箱:“他住哪?” 阿九出手朝东一直:“你隔壁。” “哈哈哈,如此我倒是不用跑的远了。走。” 阿九看了看床上的陆青乔:“公子,我先去看看莫大哥,你可千万别有事啊。 ☆、傍晚来放血救人 “这一桌子的酒壶,都是空的!这人是个酒鬼啊?”陆元辰挨个拿起来摇晃检查。 “许是吧。”阿九耸耸肩,看着还晕睡的莫司鋆。 “看着不像啊,挺稳重一人。像是个富家子弟,还应该是个深知礼数,有规有矩的豪门才是。” “你怎么知道?”阿九问。 “你看他的谈吐神色,对人端着敬意。今日我把他撞了,他却先与我致歉。”陆元辰推开酒壶,把药箱放上去,打开,翻找着什么。 “再看看他的穿着,衣服这料子,仅次于皇亲一等。腰间玉佩,不用细看,也不用上手掂量,极佳好料!有的一品大员佩戴的都不见得比他这块好多少。腰带,看到没?一圈镶嵌的是什么?” 阿九瞧了瞧:“闪亮亮的,挺好看。是什么?” “你这孩子,看你家公子也是极贵之人,你跟在他身边,不认识这物?” 阿九摇头:“我家公子素净,不爱这些琐碎饰品。” 陆元辰拿着东西坐在床边,掀开莫司鋆的衣服,给他流血的左腹部清理血迹。 “那上边,是极其稀少的一种玉石,一颗就可以买下这云来客栈!” “啊?”阿九砸咂舌!把腰带从莫司鋆身下抽出,细细数了数:“足足二十三颗!”更是唏嘘! “喏喏,看发带!” 阿九绕到床头,俯下身:“镶着金箔而已。” “一般人镶得起吗?一条发带有多长?绑上好几大圈还垂在腰间!看发带上坠的什么?翡翠诶,半点没有瑕疵的两根小竹子,还真是华贵中带些雅致。再看那料子,那垂感,啧啧!一个字,就是有钱!”陆元辰给清理好的伤口撒药,拿起一卷纱布对着阿九说:“帮我把他的腰抬起来。我给他包扎。这口子裂的太大了。” “那是一个字嘛!”阿九抬起莫司鋆的腰。 “还有呢,他手上,左手上!” 阿九歪着头,眼睛突然闪闪一亮:“哇,真好看!” “他小指上戴的是青金石,极为稀有。别看他只在银戒镶了三颗比芝麻略大些的小方块,这可是价值连城!” “你确定你只是个大夫嘛?怎么这样善于观人查物?” “看病跟看人有啥区别?都是望闻问切。我在长安待了六十二年,什么达官贵族没见过,见得多了自然也就会看了。” 阿九点点头,听着有些道理。 “把他裤子脱了。”陆元辰又去药箱里找翻东西。 “啊?脱裤子?” “啊!脱裤子!” 阿九脸一黑:“你要干嘛?” 陆元辰揉了揉鼻子:“他腿上有伤。” “哦…”阿九挠头憨笑了一下。 把莫司鋆的衣摆掀开,拽下了裤子。 一双修长笔直的腿露了出来。 左小腿大片淤青,肿的皮肤发亮。尤其 中间一处黑紫无比,肉有破损,结了血痂。 “看起来就疼的不行!”阿九心间一麻。 “他这腿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还能把抱着那孩子跑回来,且面不改色,真是个汉子!”陆元辰撇嘴晃头,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大瓶子,递给阿九,给他均匀抹在腿上。 “为什么是我?” “他救的是你家公子不?” 阿九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抹起药来。 然后陆元辰在莫司鋆腿上黑紫的地方,用刀扎破,一股浓稠暗血流出。 莫司鋆身体轻轻动了一下。 陆元辰语:“阿九你去按住他身体。” “为什么?” “使劲按住了,你马上就知道了。” 一脸迷茫的阿九照做,用力的按住莫司鋆的双肩。 “来咯!”陆元辰狠狠挤压那腿上黑紫破口出,喷溅出一柱黑血! 只听莫司鋆猛的高声大喊一声,唰的弹起身子,阿九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反应将他又按倒床上! “好痛!你们在做什么?” 还有些迷糊的莫司鋆话刚说完,又觉得左小腿一阵撕裂剧痛,哀嚎一嗓子,推开阿九,弹坐起来!疼的七荤八素的他一眼看到自己光溜的双腿,大惊失色:“你们对我做了什么?”迅速扯过一旁的被子,紧紧裹住。左腿伤口一阵猛痛!接着左下腹,手指…全身一起痛了起来。 “嘶……” “知道疼了?我还以为你忍得住。” 莫司鋆反应过来,这是陆元辰在给自己治伤。心绪稳定下来。 “当然知道疼。”努力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 “我说,你跟中暍那小孩,玩什么去了?玩到自己这般模样。” 莫司鋆稍愣:“他真的中暍了?我这个乌鸦嘴。” 顿了顿又说:“陪他去玩鸭子了! 要不是看他想救那受伤的野鸭,它一开始啄我的时候,我就该拧断它的脑袋!” 他举起右手粗肿的食指:“何苦再被它啄伤!” 阿九偷偷抿嘴笑了笑。 陆元辰抓住莫司鋆手腕,倒了些似油非油的东西,抹匀。又给他裹了一层药粉,包扎起来。 “把腿拿出来。” 莫司鋆看了看两人,犹豫了一下,慢慢的把被子拽开一点,露出一半小腿。 “你害臊作啥?都是男人!阿九一看就是个十几岁的小童,而我都可以做你老太爷爷了!又不是大姑娘要看你的腿!” 莫司鋆脸色噌的红起来,然后把整个左小腿露出来,但是死死的用被裹着大腿。 伤口处理完毕,包扎好后。陆元辰翘着腿抖着,晃着脑袋像是在琢磨什么。然后他看着阿九:“你要年纪大点,也没有寒疾就能救你家公子了。” 阿九神色一沉:“救?中暍是什么病?很严重吗?” 莫司鋆和陆元辰对视一眼,同问:“你不知道中暍什么意思?” 阿九摇头,一脸无知。 “你家公子不知道,怎么你也不知道?”莫司鋆奇怪。 “哎哎,先别管知道不知道。隔壁我那屋,床上昏睡不醒的孩子,不是一般的中暍。” “那是什么?”这次是莫司鋆和阿九异口同声。 “因中暍引起的离魂症!” “又是什么?”两人再次齐问。 陆元辰卷了卷胡子:“不是我说,阿九着急我能理解,你急什么?你不是不认识他吗?” “呃…”莫司鋆看了看阿九:“确实,确实不算认识。” 阿九急切的问:“陆大叔,你先说得怎么治我家公子?” 陆元辰咂咂嘴:“需要一个成年男子。这人得不爱吃肉的,身体强壮的,放点心头血出来,给那孩子做药引子。” “啊?那我除了年纪不符合都符合啊!” “你体寒!不行!幼童的血还未成型,不管用。” “我不是幼童!” “你体寒!想传给你家公子?” 阿九为难:“……那怎么办!” “晚上之前,若是找不到人救他,他可能会一直昏睡下去,醒不过来。”陆元辰摇着头说。 “啊?”阿九听了这话,眼睛瞬间洇了泪,急色明显。 “让我来吧,不就是一点心头血,救人要紧。”莫司鋆语。 陆元辰摇摇头:“你不行。” “为何,我身体强壮,也喜食素,只是昨日饮了些酒,可有影响?” “只要四个时辰内没有喝过酒就可以。” “我昨夜睡前饮的,那不碍事。就我吧。” “你不合适!” “如何不合适,不都符合你说的条件?” “你多大了?”陆元辰突然问。 “二十四啊,成年了啊!很明显看得出来吧。” “那不行,你这年纪,许是都当了爹了。这药引子,心头血,得是未同过房的男子才行。” 莫司鋆眨眨睫,喉咙动了动,眼神飘了一下。轻语:“我符合条件。” “啥?”陆元辰没听清。 莫司鋆脸色微红,依然小声语:“我没同过房,符合条件。” 陆元辰挑起双眉,上下打量着这个样貌不俗的人,带些可惜的神情:“为何不同房啊?让夫人独守空房?” “不是,我…” “你那方面不行啊?” “那个…我…” “这方面我拿手啊,在皇城,皇上他老人家…” “陆大夫!”莫司鋆堵住他的嘴,脸红的不行:“不是这个原因!” 陆元辰递给他一个那是什么原因的眼神。 莫司鋆摸了摸鼻尖:“我并未娶妻。” 陆元辰眼睛睁大,拽开莫司鋆的手:“你都二十四了!不娶妻?那还是说明那方面有问题!我跟你说,我有一方子,专门…” 莫司鋆再次堵上他的嘴无奈提醒:“救人要紧。” “对对,先救我家公子。”说完,阿九对着莫司鋆深深鞠躬:“谢谢莫大哥愿意放血做药引子救我家公子!阿九以后一定好好报答你!” “无妨,无妨。一点药引子能用多少血,我这腿流的血都多少了!不碍事,你快别行这样的大礼!”莫司鋆忙动了动身体,却觉得浑身疼痛,抬手摸了摸头。撞树一次,撞桌子一次,也是疼的厉害。 “呀,忘了,脑袋还有撞伤。我说,你这身子骨,再放点心头血,怕是熬不住。”陆元辰检查着他的头,说着。 “我只是觉得痛,并没有什么其他不适,你看我精神还是挺好的不是吗。没事的。” “你这人,倒是个十足的好人。难得豪门富贵的深庭里,会有你这般气度及人的心胸。” 陆元辰这语气一点都不像他的风格。 “陆大夫过誉了,不过举手之劳!又不是什么换心给肺的。一点血多吃些饭就长回来了。” “怕是得多吃些日子。” 莫司鋆一笑:“无妨。” “嗯,那你先休息半日,傍晚十分,我来叫你,放血,救人。” “那多谢陆大夫了,也多谢陆大夫为我治伤!”莫司鋆一点头,感激而语。 ☆、窥透心境一泪落 杏花漫天,月漏似霜华。 “大哥,你瞧见念儿了吗?” “念儿是何人?” “是大哥上次回来临走时给我编的小兔子!” 陆青离大笑:“你还留着呢?那只是我随手编的,那么丑!” “一点不丑,这是大哥送与我的第一个礼物,乔儿喜欢的紧。” “为什么叫念儿呢?” “思念大哥的意思!这是我三岁上了学堂后,师尊教的第一篇文经里讲的。回了家我就给它取名字叫念儿了。” “讲的什么!” “「清净之境,无为之灵。道以心静,悟以慧精。初始之境,有杂之萦。修以气宁,法以性定。思且勿扰,绪且勿乱。一念之差,阴阳不通。一念之及,天地可负。一念不忘,不入圆满。」” “这不过是开篇的修行戒语,你如何在里面学会这个‘念’字,也有思念之意?” “一念不忘,不就是说的心中有念念不忘的人吗?不能忘记,不能抹去,所以心绪不宁,无法定下心性修得圆满纯正的修为。乔儿心里天天念着大哥!但是乔儿不想修什么大圆满!乔儿的心里永远都住着大哥!住着念儿!” “哈哈,弟弟你好傻!不应如此理解的!” “那是如何理解?” 陆青离转了转眼睛,然后摇了摇头:“其实,如何理解都对,修行这事,师父说过,万人万修,万人万得。都是从初始修炼,却最后得到的法灵比比不同。师父还说,能有几人可做到心中毫无惦念!一无挂牵?谁都不敢说自己的修为是为圆满。只要,乔儿你心中的念不是歪斜,不会生恨生妒就好了! “嗯!大哥我记住了,你快帮我寻念儿。我以前每天上学堂之前都会与它说话的。现在也是,我已习惯,不然你走了,没有人陪我说话。” “以前上学堂时?乔儿现在不去学堂了?” 陆青乔呐呐自语:“又是幻境?这是我六岁那年。那会已经有一百年没去过学堂了,也再也没去过千书阁…住进青玄苑也差不多一百年…除了家人轮流看护,防我突然心痛大作,身边只有念儿陪我。” “大哥,你快帮我寻念儿!” “我再给你编一只好看的就是了!这脚下皆是淡淡浅云,如何好找?” 他看着十岁的大哥稚嫩的脸上宠溺带笑,摸了摸六岁‘自己’的头。 陆青乔嘴角扯了扯,从怀里掏出念儿,自语:“我找了它三个多月,因为六岁那年心痛几乎七八日大作一次,不多得空出门去寻,白日里不出门,只有夜里而出。所以寻的日子久了些。那浅云虽薄,可夜深漆黑,却也看不清下边情形,只有用手一片一片的摸索。你不知道,我摸出来多少东西,才找到它…” 他看着幻境里趴在地上急得快哭的‘自己’,和一脸心疼也陪着自己仔细寻找的大哥。 “当年我任性,偏要大哥你陪我寻,死活不肯让你编新的予我。最后一无所获,整整三天,你想尽了法子哄我。我却,不仅不领情,还…”陆青乔长叹一口气:“还把那一百年来以为是受圣元影响而心痛的压抑情绪都爆发在你身上…大哥,我都从未与你致歉…而你也从未怨过我…” 幻境在六岁的自己疯狂哭闹,乱打乱砸下,在陆青离左右躲闪还一直焦急的安慰中截断黑暗里,消失于这混沌无声无息。 陆青乔的内心深处,荒芜荡开,那么空旷,没有地方停靠。只有念儿孤零零躺着。就像他现在身处这方漫无边际的空间里,没有归属,孤零如昨。 若是没有陆青离,陆青乔的心怕是连一块完整的地方都不会有。 一直以来,他都想紧紧依偎在大哥的身边。所有的快乐回忆,是陆青离留给他的。快乐的源头,是陆青离带给他的。最需要的情感寄托,都在陆青离身上索取。而他,内心最压抑的情绪都抛给了陆青离,最灿烂的笑,也只有陆青离在身边时才会有。 他身边从未有过朋友,只有深渊里的孤独绝望,痛苦折磨,只有盼着陆青离的归来之日。 他既是强烈的思念着大哥,又极度的雪藏着。四百年才能见到一次,他涌动不起,他暴露不起。为了让自己的心不承受念之苦,他只有隐忍自己。 “究竟这是哪里?间隔时间差不多的三道褐色物体,和一道红光,而后出现我与大哥在一起的幻境。这种情况已是重复两次了。这有什么联系吗?” 陆青乔缓慢的趴在地上,蜷缩起来,目光有些散。 像是被人抛弃的孤儿,没有方向,没有希望。 陪着他的,只有念儿。而念儿,代表的是陆青离。 那七百年幽居青玄苑的无尽绝望,接踵而来!无情踩踏! “原来要连续剜心头血十天!你知道吗陆青乔…” 陆青乔撑起身子半坐起:“莫司鋆?” 混沌里一声无比清晰的声音传来。 “我怎么觉得我被陆大夫坑了。原以为就是放一点心头血,给你做药引子,没想到昨天傍晚先是放了,放了一碗,今天又被他放一碗…”莫司鋆的语气虽是无奈,却没有什么不情愿的意思。 陆青乔听着他的话,开始疑惑:“心头血,之前你好像也提到了。药引子?你的意思我病了?可我好端端的待在这里许久了,没有任何问题啊!除了,心脏轻微闷疼…” “陆青乔,我看我上辈子真是欠了你的债了!陆大夫在我今天放完血后,告诉我,还有八天…我还要喂你喝我的心头血八天!怕是你醒了,我可能就去阎王爷那去报道了!怪不得他说我得多吃些日子的饭才补得回来!”更加无奈的语气,还有些哭笑不得。 “喂我喝心头血?难道,那两道红光,是你的血?那褐色的是药?你的意思是,我病了?那我现在?只是元灵,处的这片无尽黑暗,是…” “我的心境?” 陆青乔站起身,头脑一片混乱,听不清莫司鋆还在说什么。 “我的心境竟是如此泾渭不分,暗无天日?我这是修的什么修为,什么法灵啊!怎么会这样!” 陆青乔快速的胡乱走动着,摇着头:“不会的,不会的。我自认为已经走出了我的痛苦;我自认为,我已经毫无波澜,看淡一切,包括生死!不是吗,不是吗!我不是一心求死而不得才会凡事皆不入心有绪,我不是一心想死而不能才眼无旁人不忆琐事的吗?为什么我的心境是如此漆黑无比!” 他抓着自己的头发,褐色长眉皱起:“我原以为我的平静,我的坦然,我的接受,我的无所谓!难道都是自欺欺人?我之前对圣元一千三百年的误会,竟是我自己觉得接受了,淡化了。如今对心疾的承认,也不过是欺骗自己?难道我不并不想死?” 陆青乔控制情绪,盘坐于地,细细量心。 爷爷,年岁已大,日夜为自己的圣元之事查尽相关事宜,常常以联络感情之由往其他五大狐族奔波,明着暗着的打探圣狐之事,想早日找到解决自己心痛方法。自己能放的下他老人家这般的疼爱之心? “不…放不下…” 爹,身为不周林掌尊,日夜有忙不完的琐事,还要为自己耗费真气提炼紫杏为紫凝灵。青玄苑七百年来,毫不间断亲授课业,督修传为,毫无怨言。盼望有朝一日心痛去除,重新面人,学识才能修为法灵,皆有成就,不会愚钝如婴童。对于爹的苦心期盼,放得下就此死去? “怎能放下……” 娘,多少次偷偷哭泣,恨不能替自己受痛。为了自己开心,煞费苦心,变着法的用自己最爱吃的杏子做各种美味吃食,只想让自己笑上一笑。每天日晨起,去杏林折下最盛的杏花,铺满青玄苑,只因她知道自己最爱赏它!对于娘的爱护慈心,放的下? “娘…我放不下…” 杏花海里,大哥宠爱谈笑,轻柔抚已发;月星聚头,可释放心渊,一曲诉心唱情;大哥一剑挥畅,肆意傲然,离乔共问。试问,自己放的下? “更放不下…深知贪恋…” 陆青乔的内心特别痛,跟心脏大作时一样的痛! “我的一心求死,不过是自私蔽心之行径,只是因为我惧怕那脱离不开的心痛,它纠缠与我不宁。只是因为我想逃避,逃离,我不想再痛而已。许我不是真的想死,而只是欲摆脱这求死不能的痛罢了…” “呵!” “所以我才会在知道了修行提高,心痛大作会减少后,才拼了命的发了疯的不休止的修炼破镜!岂不是我因为惧怕那痛!” “所以我才会在破了出沌期而停滞不进后,一挫而坠落百万里,心止死石!浑噩度日!是因我自觉再无出路,只有熬受那痛!才自甘堕落,重居青玄苑。” “所以,我才觉得这般苟活还不如去死,只是因为我从未考虑过家人的想法,感受。只顾自己多痛苦,多折磨!从不想家人看我痛时他们有多痛?看我自暴自弃时有多伤心!” “所以,我所谓认为的放下了,看开了,等死吧!都像是这心境里的黑暗混沌,蒙蔽着,充斥着!是我从未看清楚过我自己?” 一滴泪,重重摔落! 他很少哭,什么事都自己咬紧咽下。他自认为经年不休的心脏痛缠把自己熬成了无心无情。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可悲可伤,不需要这最无用的泪发泄。 对,都是自以为,自以为! 忽然,周围混沌散开,一方金粉浅淡的清境初显。 陆青乔缓缓站起,四周转看,神色复杂。 “我知道说话你也听不到,但是我每天寅丑交接之时都会莫名醒来,以前都是独自饮酒,打发时间。现在陆大夫不让饮,说对你的病有影响,所以,只好过来跟你叨叨几句了。” 莫司鋆的声音又传来。 陆青乔内心繁乱,如坠丝杂线糟。 听到他的声音四面八方的拥围自己,内心,有了一丝依靠,静了许多。 不知道自己究竟得了什么病,不知道他为什么毫无顾虑的给自己喂心头血,但,总之都要感激的。 “莫司鋆,谢谢你…” 知道他听不到,却还是问了一个问题。 “为什么,待我这样好?只不过是陌生人。”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被无赖欺负,莫名气愤。帮你抢玉坠,我还打了那无赖!只是我不敢多跟他们缠斗,才带着你急急跑走。我怕他认出来我的身份!” “你是谁?” “你猜我是谁?” “你听的到我讲话!?” “哈,我是不是傻,明知道你昏睡不醒,还要你猜。” “只是想到了一起,你并不能听到我讲话。” “好了,不与你多说了,我得为接下来的八天着想,多多休息。这是陆大夫说的。不过明日白天我得回家一趟,我有五日没回去了,我平时出来打理生意也差不多就这些时间了。不能再久了,娘会担心。现在我爹去了长安,我也不放心娘一个人在家。明天傍晚我会想办法赶回来给你剜血治病的。” “莫司鋆,你不用管我!我…就让我一直在这里待下去吧!对于生,我不奢求,对于死,虽是出于私心,却还是想继续自私下去…我承认,我就是怕痛…” 周围金粉更明亮了一些。 “许是我越看得清自己,就越清亮一些是吗?” ☆、这凡尘运势得改 “听说没有?满目小筑前天出事了!” “就那个每年都来的青亲王住的别院?” “对对,就那!” “怎么了?” 七八个客栈的伙计,围着一个表情夸张,一边比划一边说话的年长一些的伙计。 莫司鋆连着放了两天心头血有些嗜睡,被窗外的议论声吵醒。 “说是一同随行来的周氏父子,一个给亲王下毒,一个把世子从马车上拽下来,把胳膊给摔伤了。” “不会吧,这可是掉脑袋的事!” 年长的伙计摆摆手:“别不信,真的!有人亲眼瞧见了,那世子直挺挺的摔在地上啊!琳琅镇都传着呢!咱们客栈都是外地过往的住客,本地人谁来住店,所以传过来的消息慢一些就是了。” “啧啧啧!听说,这青亲王可是皇上的弟弟!那周氏父子是多想不开!谋害皇亲啊!” 中间伙计拍手跺地一下:“可不是说!尤其是那个周,周隆天!嚣张的很,当着众多人的面,公然行凶啊!昨天他来客栈接世子的时候,就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看到世子不扣礼,不问好,也不下马!世子肯定不满意啊!故意大声喊他扶自己上马车!我瞅着,周隆天那脸,都黑了一层不止!” “啧啧啧,这么架子大!不把世子放在眼里?” “就是啊,这也太狂傲了吧。” 年长的伙计咽了咽唾沫,接着说:“估计就是路上跟世子较上劲了,所以回到满目小筑时,没好气,就把世子拽下来了,怕是也没想到会把世子胳膊摔断。” “不对,若是纯粹不服世子,恶意发泄,那他爹怎么会也给亲王下了毒?” “那还用想嘛!一定是周氏父子一早商量好的!要谋害亲王和世子。” 几声轻呼,唏嘘。 “只是太蠢了,当街就动了手!” “许是后背有靠山,才这般不顾虑吧。咱们这地方偏,远离长安,岂不是动手的好地方。” 年长伙计点点头:“听说现在,皇上十分信任当今丞相,展鸿亦!” “呀,那许不是就是他指使的?” “别乱说!丞相派人谋害皇上亲弟弟和他的亲侄子,自寻死路吗?” “可不是乱说,自古以来,乱臣贼子犯上作乱的少吗?” 年长的伙计也连连点头表示认同。 莫司鋆推开窗户,轻咳一声。 七八个伙计转头一看,登时脸色一变,噤声不语,低头惊慌。 年长那个带头说话的人更是惊慌,急忙退到几人身后,一脸后悔,用手打着自己的嘴。 莫司鋆沉语盛然:“云来客栈什么时候可以乱嚼舌根了。听来的消息,不管真假,不得议论。这里多是外地住客,舟车劳顿,你们一早如此喧闹,如 何让他们安于休息。又会如何看待云来风气?” 其中一个看起来有些精瘦的伙计,怯生生的说:“我们原以为这幽径的五间房,没人住了!公子你昨晚不是说, 今早就走,房给你留着。而其他三间客房都被退了,您隔壁那位老者自昨晚上出去一直未归…他只是傍晚回来一趟,又急匆匆的走了。所以我们以为这里没有人…” “没有人也不可背后议论杂事。更不可夹杂自己猜测之意。以讹传讹一定杜绝。” “是!我们记住了!” “去掌柜那里领罚,每人扣三天工钱。那个挑头的,扣五天。”莫司鋆神色厉然。 “是。”“是!” 伙计们大气不敢出,四散开来。 莫司鋆觉得有些头晕,扶着窗,闭上眼喘了几口气。 “你是这云来客栈的东家?” 睁眼:“陆大夫,是啊。也不是,我爹才是。”语气温和许多。 “少东家!一样,都一样,早晚都是你的。刮目相看啊,这么气派的客栈是你家的。” “过誉了。” “看你脸色不太好,再睡会吧。今天再放一碗,明日就可以吃些药了。剩余七天也无需再整碗放血了,只需每次半茶杯即可。” 莫司鋆一听,心里松快不少,他还以为连续十天都需要整碗心头血,多少有些后悔做了这事。为了一个陌生人,随意放点血不介意,无所谓,本着救人而已。但是为了完全没有交情的人把自己弄个半死不活的也就没必要。 “我今日得回家一趟。瞧着陆大夫脸色也不太好,您可是有心事?” 陆元辰抓了抓头发:“嗯,有关于我这条活蹦乱跳的老命!” 莫司鋆神色略关心:“陆大夫,病了?” 陆元辰摇头:“皇上不知道我私下跟世子交好。应该不会迁怒于我。” 莫司鋆听他这话,突然转峰。垂眸想了想:“世子的事是真的?” “嗯。” “您前日去给陆青乔抓药时,久久不归,傍晚才回,是去了满目小筑给世子接断臂去了?” “嗯。” “这两日连着去,是给世子换药?” “嗯。” 莫司鋆见陆元辰十分安静,有一点不适应。 “陆大夫在想什么?” “想一切都太巧了,步步紧扣,环环相连,我好像就是被利用在了被利用的地方。略有寒心,没想到一直与我私下亲昵的世子,并不单纯,竟有如此心机,怪不得…”陆元辰一边摇头一边走进自己房间。 莫司鋆探出头,见他缓缓关了门,眼神里有些失落之意。 他有些担心这个老人家,不知道这两日他出了什么事。 脑海里闪出一些景象,自从剜心头血后,连连做的梦,完全不知所以的梦… 「数丈高的白色一片,看不清是什么,只觉得周围有冷风呼啸,有潮湿的水点溅落…」 「五道彩光极速飞来…」 「像是云端,在飞,很快,然后一阵乱流…」 「有水,水里有微微光亮…」 「身体剧痛,像是什么东西穿入体内…」 “莫不是这两日血放的多了,身体欠佳,总是梦到这奇怪的梦…夜夜重复…毫无关联…” —————— 昆山繁水居。 “仙尊,南极仙君来了。” “箬水台待客。” “是。” 镜灵子将手中书托于掌上,化作点点金光一散消失不见。走出悬于陡峭山巅之边的方亭,召来幽昌鸟立于右肩,弹手唤出似鹿带翅的神兽—琼卜。 “走。” 穿过山崖,进入一片阔叶竹林,青翠入眼,清香入心。竹林中间,一方浅水,云白细鱼,头顶两角,肆游翻跳。水中大朵红黄交相接的莲花交错而生。悬空两拳浮一八卦台,阴阳两半,金银色开。 一长袍垂地,眉目冷清之人负手而立。 “南极仙君驾临,灵子欣喜。” 镜灵子微微点一头。 “灵子君客气。” 南极仙君也轻点一头,扣礼。 “天君又催了?” “倒也不是,只是那两人出了些情况。” “哦?” “天君今日告诉我,陆青乔入了出我境了。” 镜灵子略有讶色:“不是因心痛无法入境?” “天君窥他心境,方知,他之前是无法冲破自己的屏障。并不是因圣元不完整阻碍。是他心中之念倾重有偏颇。这出我境,何谓出我,不就是得认清自我,抛却自我,方可入境。”南极仙君冷清的面容上透出些赞许:“不过十八岁,区区一千八百年,能入三十六大境的最后一段。实属惊世奇才。” “嗯,不错。不过,我那曾经爱徒,蒲风别可是与他不分上下。虽是时常痴傻,修炼常被迫中断,也是早就破了出沌期,入了出我期。怕是不失踪,巅峰应该已至。” “嗯,也是不可多得的仙才。凡尘之事,本应让他先还清陆青乔的心血之债,安排他们二人回圣域后再还那一千三百年的幽苦之债。可是…” “可是什么?” 南极仙君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们这凡间的交集,得改。陆青乔入了出我期,窥明自己心境后,便不会被困住不醒。他醒了,那就得在给他们写点新的还债之法了。” “天君与我说过,凡间之事,要尽快解决,陆青乔这一千三百年因不完整圣元导致心痛,心痛大作导致的吐血,和周身抓伤流的血,都是需要蒲风别一滴不差的还回去的。” “正是。若他当年没有砸了那潭水,圣元也不会在陆青乔五岁就入了体。 镜灵子点点头:“本是安排了离魂症了结血债的。没想到陆青乔慧根悟性这样高,提前醒来。让南极仙君还得操心了,天君的意思怎么改?总不能再病一场。” “还有一个意外,凡尘一人与陆青乔意外也有了交集。天君安排他需要凡间待的时间得久一点了。改的我好生头疼。但愿他不要再出什么新情况了,他的凡尘运势,我已经改过一次,这次又要改。” 镜灵子捋捋胡子,笑了笑:“真是劳烦仙君了。” “哪敢说这样的话。为天君做事,绝无怨言。只是这陆青乔身为圣狐,很多事不会完全按照我所编写的事情发展,他有很多灵识可超越我的框架。” “是呀。蒲风别,还不是,身上有砂鳞,虽是被封藏起来,可并不牢固。也挺难控的。你还得防着他是不是也会突发意外,又让你改几次。” 南极仙君本就冷清的脸,更冷了:“灵子君,我头都大了,且莫再说了。你还有心思调侃我,他们二人将来如何抉择,你可有答案?” 镜灵子摇摇头,伸出手点点南极仙君:“你呀!一句话都不吃亏!” 两人相视一笑。 “那我便回去改改他们二人凡尘运势,不多叨扰灵子君了。”南极仙君扣礼,微低头。腾云架雪狮而去。 镜灵子轻点一头:“仙君慢走。” 轻叹一声:“真是不好选…” ☆、雾霖圣域起风波 夏日的天色长,傍晚之时仍是大亮。 有的人家将桌凳搬到院落树下,开着大门,其乐融融的吃着晚饭。 莫司鋆驾一匹快马,一路绝尘,赶至云来客栈。 下马,扔给伙计,穿前厅,甩一句:“酉时送些饭来。之前不得打扰。” 掌柜的见少东家这般匆匆,话都没来得及应,人已经只剩个远影。 莫司鋆入了东阁,陆元辰已经等候。 接过阿九递过来的茶,点头致谢,微喘:“还好没误了时辰。” “来吧!”陆元辰恢复如常,摇头晃脑的说。 ———— 夜深,寅丑交接之时,莫司鋆醒来,摸摸自己心脏处,有些闷,微疼。掀开衣服,伤口已经结痂。对于身体恢复神速的事,他已经习惯。 起身,下床,推门,行至东阁。悄悄上了二楼,坐于陆青乔床边。 静静瞧了许久。 ———— 白圣湖边,莫司鋆仰头看着清月。 “陆青乔,今夜与你说的话,也不知道能不能刺激起你的求生欲望。你说你都听不到我说什么,我还偏偏做这些无用功的事。陆大夫说,你这离魂症,心头血药引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得看你的意志,是否对活着还有眷恋。若是你生无可恋,那我这血可白白浪费了…” 忽然一阵心慌,心脏猛颤,头脑一闷,失去了意识… ———— 雾霖圣域。 血魑族一直骚扰着泫蛇族。 虽然都是些小打小闹,可是架不住血魑族长期的偷袭,用些阴损的招数侵扰。 多次挑衅都没有看到骁勇猛烈的蒲风别,让他们更加肆无忌惮。 血魑族头领的弟弟星野,四处散播流言,说蒲风别如何贪生怕死,躲在家里不出来!后来又传蒲风别已经叛变了泫蛇族,要与血魑族一同攻打雾霖圣域,推举血魑头领,也就是自己的大哥星妄为王,统一所有圣域! 这口气未免大了些。 流言蜚语总是架不住口口相传,愈演愈烈!几乎所有人都信了泫蛇族的蒲风别出卖父母兄弟,长期不露面,就是暗地里给血魑族出谋划策要推崇野心勃勃却一无是处的星妄为王。 要不然,往常有战必出,出战必胜的蒲风别,为何已有一段时间不理会血魑族越来越张狂的势头!根本见不到人! 一时间,雾霖圣域人心惶惶!任是蒲龄怎么安抚人心都无济于事!眼看着团结对外的雾霖圣域变成了一盘散沙,无心对战。 无奈,蒲龄只好带着全家出动,势单力薄的扛着血魑族更加疯狂的进攻! 星野没想到自己随便胡诌了几句话,固若金汤的雾霖圣域就如此不堪一击!着实让血魑族兴奋不已!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蒲风别依然没有出来辟谣,更是没有出来应战!而如同散沙的雾霖现在只有蒲龄一家独自撑着,此时不进攻,更待何时?头领星妄一声令下,出动了血魑所有族人,气势汹汹的朝着雾霖圣域而去! “不好了,掌尊!”一个面色仓惶的人一边跑一边大声喊! 午时刚过,蒲龄正与家人在商议如何说服人心,如何布阵防范血魑族。蒲家六个孩子,除了老五老六,都已成家。如今雾霖心散,只有让儿女们拖家带口的上阵抗敌。 忽然听得在雾霖边界防守的人焦急的喊声!蒲龄赶紧迎上去:“什么事如此惊慌?!” “血魑族,血魑族,星妄,星野,亲自带着非常多的血蝙蝠朝着雾霖攻来!不多时就要闯进来了!怎么办!”那人大喘着,惊慌极了。 “什么??!”蒲龄脸色煞白! “爹,怎么办!如今我们的力量,怎能与他们抗衡!”大儿子蒲风扬神色紧张! “是啊!爹,我们走吧!大不了再找个安身的地方!”三女儿蒲风晴说! “三妹荒唐,我们走了,六弟怎么办?如果有一天他回来了,那会是怎样的局面?”二子蒲风庭怒气冲冲:“绝对不能做懦夫!” 其他人也都觉得蒲风庭说的在理。 蒲龄沉吟了一下,十分严肃,对着二儿子吩咐:“风庭,你速速去不周林,请陆掌尊出手相救!” “是!”蒲风庭一刻不容,飞身而去! 蒲龄又对着其他人说:“带上蒲家所有人,前去雾霖边界!” “蒲龄…” 众人领了命令,正要前去,蒲夫人就泪眼婆娑的跑了过来! “夫人快快回去!” “蒲龄,让我跟你一起去吧!”言语中透着决绝。 “夫人,我定会拼尽全力,护雾霖周全!你且等我就是!” 蒲龄语气不容拒绝,望着夫人。却不容再有半分迟疑:“孩子们,跟我走!” 蒲家上下包括仆人全体出动,也不过百十来人,这分明就是去送死!好在他们冲向边界之时,血魑族奔来的消息也传遍了雾霖,有一部分人为了保护圣域,也纷纷加入蒲家抵御的队伍来,好歹也是有了千八百人!可是这依然是飞蛾扑火!更多人已经是惊慌失措,四散逃离!整个雾霖圣域乱成一团! 就在快要抵达边界时,众人已经看到血色浓墨的大片蝙蝠极速的飞过来!压的整片天空低沉压抑!一股子腥臭的血味弥漫着! “不好!他们已经冲破了雾霖圣域边界的结界!大家赶快合力重做一个结界,暂时拦住他们!等不周林支援!”蒲龄见状即刻出招应对! 现在不是硬碰的时候,除了全部覆灭,没有别的结果! 于是众人合力架了一个罩形结界,自站地为界限,将整个雾霖围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结界刚刚架好!血魑族就铺天盖地的冲了下来!口中獠牙尖利,挥动着坚硬的翅膀!撞到结界上!有些年幼的碰到结界就化成了烟灰,而大多数则是一直不停的飞撞着,试图冲破! 结界不停的晃动着,雾霖的人,看着将结界围堵密不透风,拼命撞击的血色蝙蝠,用尽全力施法抵抗,忐忑不安。 星妄和星野二人则是合力推出一道闪着诡异的红光冲击着! “爹,我们寡不敌众!他们数量太多了!” “是啊,爹!我们能撑到不周林的人来吗?” 四子蒲风池与五子蒲风乾先后问着! “那又如何,既然要拼,那就不要顾虑!不要分心!”三女蒲风晴起先不战之心,并不是害怕,而是不喜欢打杀,若是不能息事宁人那就干脆远走高飞!如今既然已经选择一战,那就必是不会退缩! 蒲龄赞许的看着女儿,大声给儿女还有自主帮忙抵御侵扰的众人说着:“血魑族觊觎咱们雾霖圣域已久,他今日要占雾霖,接下来的野心就会更大!圣域怎能让这样的人主宰!大家一定要撑住!” 星妄和星野,看着对面不过千百人,用结界暂时抵御,眼里不屑! “哼,真是好笑,哥哥,你看看他们一个个都是快死的人了,还如此愚蠢。”星野一脸得意,露着胜利在即的笑。 “就陪他们再玩一会,我就喜欢看他们半死不活又死撑的样子!”星妄舔了下嘴唇,阴阳怪气的大笑! 蒲风别曾经有一次在血魑族来犯时,与二哥蒲风庭一起擒了星野,折断了他的翅膀!导致他再也不能飞行!血魑族锐气大挫,让他们消停了好长一段时间。 血魑族安分的那段时间,正好也是蒲风别时而清醒,时而痴傻之时。血魑族惧怕蒲风别和蒲风庭,一直不敢再造次。 星野一直记恨自己断翅之恨,所以他一直引劝哥哥星妄再次攻占雾霖。 本来星妄忌惮,可是见弟弟散播的谣言闹得雾霖人心不齐,而蒲风别又从未出现过。不由得胆子又肥了起来。 一批又一批的蝙蝠不停地飞撞着。 蒲龄这方明显见了下风!区区千人怎敌得过对方数倍的力量!星妄星野二人更是乘胜发力! 一阵剧烈的灼光扑来!结界眼看就要破裂,雾霖众人大惊,有的人惧怕,直接撤了法术逃开了!这一下,结界灵力明显黯然,裂开破口,已经有蝙蝠想要挤进来! 千钧一发之时,蒲龄突然想到圣仙镜灵子之前赠与自己的紫羽! 他赶紧将它抛出,只见这紫色羽毛越来越大,遮天蔽日然后化作一团柔和的紫色清光,围着结界铺展开来!所有人感觉到一股神圣之感!紫光铺成,只见不停飞撞的血色蝙蝠忽然发出阵阵惨烈的叫声,瞬间被冻成冰!纷纷掉在地上,摔成粉末! 还是不断有血蝙蝠冲上来,但是结果都是一样! 星野急急召回所有进攻的蝙蝠。 星妄停止冲破结界!一脸的震怒! “这糟老头子用的是什么宝物,竟是如此厉害!伤我无数子民!” 星野脸色也是不好:“眼看就要破了结界了!真是不甘心!” “哼,今天既是来了!就一定要占了这雾霖!管他什么招数,也不就是个防御的罩子!就看他们那几个虾兵蟹将,还能做什么厉害的事!”星妄愤愤而语。 “大哥,到现在这帮人都快死到临头了,那该死的蒲风别竟然还没有出现!哈哈哈哈哈!”星野笑的痛快:“那今日,这仇,就算在他家人身上吧!”说完面容扭曲使出全身力气推出一光柱直攻结界! 星妄也一起攻入! 刚才所有攻击的蝙蝠化作人形,也纷纷助攻! 紫羽结界里努力施法支撑的蒲龄有些焦躁,却不敢显露出来,若是他这个时候的出现任何情绪,都是会挫败其他人的气势的! 他心里盼着不周林的人赶快过来才是。这样的僵持,最后结果必定是血魑族破了界,屠了城! 所有人的心都悬着!这样耗着等死的感觉真是无比绝望! 血魑族黑压压的人群之后,一排白浪气晕忽然自天地间骤然形成,极速延伸把所有血魑族的人围住,然后白浪消失,是不周林白狐族,领头人是陆廷骁!蒲风庭也站在其中!不由分说开始与血魑族撕战起来!霎时,红白相间的气流光晕相互撕打碰撞!异常激烈! “是不周林的人赶来了!”四子蒲风池兴奋的大喊起来!他最是崇拜狐族! “太好了!太好了!” “我们有救了!” “我们命不该绝啊!” 很多人欢呼起来! “爹,我们快去帮忙吧!我看二哥杀得真是痛快!”三女儿眼里带着寒光! “好!”蒲龄也是长舒了一口气,收起结界:“大家一起上!” 当所有人奋力冲出去的时候,蒲龄忽然被一个半死不死的血蝙蝠用翅膀刺中了大腿,瞬时血流如注!四子蒲风池抽出长剑斩断其翅膀! “爹!” “别管我,快去助狐族!”蒲龄捂着伤处大喊。 突然一阵阴冷极强的风平地而起!!一人一身蓝袍,盛气逼人,凌厉势猛出现。 蒲龄当即愣了!他的几个儿女也是神色大惊,异口同声的说了句:“六弟?” 大哥蒲风扬瞪着眼睛,不敢相信:“怎么可能!六弟他,他失踪了这么久!” “爹!”蒲风别看到爹受伤,墨蓝色的瞳仁放大,眼神狠烈起来!瞪着血魑族人! 这一声爹直把蒲龄喊的双泪纵横,站立不稳! “爹!”五子蒲风乾扶住蒲龄! “爹!”蒲风别明显焦急起来:“我先擒了那星妄星野二人,这次绝对不轻饶,再不给他们挑衅的机会!” 说罢,霸盛转身,一道墨蓝光团直冲进混战的人群。 剩下父子几人缓不过来神! ☆、原来那人竟是你 混乱的战场里,星妄已经招架不住,苦苦与陆廷骁缠斗着。星野则与蒲风庭打得不分你我。明着打不过,就使损招,一把尘土抛去,蒲风庭不备,眼睛染了尘,疼痛闭眼。星野抓住机会一脚踢过去,蒲风庭连连后退数十步,忽然被人拦腰接住:“二哥小心!”蒲风别及时赶来,他一手反推,一道蓝光将二哥送出去,就迅速朝着星野奔去! 星野原本就受了伤,此时却见自己最恨也是最怕的蒲风别然突然出现,瞪大了眼睛,急忙扭头就跑! 蒲风别哪里会给他逃跑的机会!他脚上一用力,点地,腾空跃起,踩踏星野的残翅,只听“咔嚓”一声,骨头碎裂。星野惨叫一声。蒲风别空中一个利索的翻身,伸脚直接踹到星野心口!野星一口鲜血喷出,蒲风别又一个空翻,抬脚就给他下巴又来了一脚!又是一口血喷出!接着蒲风别反踢一脚,把快要倒地的野星踢到半空,震碎心脏!借着踢得这脚的力量空中一个旋转,最后狠狠地双腿用力将他踹倒在地! 此时野星已经是头昏脑涨,鼻青脸肿,五脏俱伤,翅膀像是树枝缠着布条一般挂在身后! 蒲风别对付他连法术都没用!法器漾骨鞭更是动都没动。 “如此弱不禁风,也敢来犯我雾霖圣域!”蒲风别眉眼盛烈。 提着野星一路走向父亲。 而星妄也是被陆廷骁打得奄奄一息,被狐族的人架着! 血魑族一看自己的头都给抓住了,自己还打什么?纷纷投降!跪在地上! 狐族人将他们全部围起!幻化出绳索把他们捆起。交由雾霖押回。 狐族众人除了陆廷骁,全部化作白浪消失不见。 蒲风别赶紧去看受了伤的父亲:“爹,您没事吧!” 蒲龄的腿伤已经止住血,且伤口已经开始愈合。泫蛇族天生异体,自身恢复能力极好。 蒲龄看着失踪许久的蒲风别,突然出现在眼前,说不出来话,张着嘴抖动着!几个子女也是一脸激动,聚在父亲身后。 “你们怎么了,爹?为何这样看着我?”蒲风别觉得奇怪。 “这位是?”陆廷骁带着疑问,轻声问着蒲龄。 蒲龄这才缓了神,马上回应:“这是我小儿子,蒲风别!”又对着蒲风别说:“快快见过陆掌尊!” “见过陆掌尊!”蒲风别左手搭肩,鞠躬行礼!动作干脆稳重,声音沉色恭敬! “好好,真是年少有为,一表人才,勇猛极了!”陆廷骁点点头,语:“蒲公子,似是四百年前参加过一次我们不周林的品杏会?” “陆老爷过奖了!今日真是万分感谢不周林出手相助!不然后果不敢设想!!”蒲龄深深的鞠了一躬,又答:“小儿有幸,确实参加过一次品杏会。” “蒲兄无需客气,圣域之间互相帮忙是非常必要的!举手之劳!这血魑族一直不安分略有耳闻,却没想到他们如此不知死活,自不量力。”再问:“而后,为何再也不曾见过蒲公子去不周林参加品杏会了?可是我们陆府有待客不周之处?” 蒲风别扣礼,恭敬而答:“回陆掌尊,陆府待客周到之极。陆二公子青乔君还曾客气教我如何饮那杏花摇。十分有礼,风别至今感恩,若不是他默语示意,我那年初次参加杏会,可能会出了丑都不知道。而后不再去,是因自身原因。” “哦~原来是你。”陆廷骁文雅一笑:“那年我听乔儿念起过你,他说有一与众不同的小仙,格外引人注目。我家乔儿四百年前也是初次参加杏会,之前一直闭关不得多见外人。可我当时不知他说的是谁,只是知道说的是你们泫蛇之人,因为乔儿特意说,那与众不同之人的眼睛,格外好看,是墨蓝色的,圣域里,只有你们泫蛇族的瞳仁是墨蓝色。原来,你便是他口中之人呀。” 蒲风别讶异,眼里闪了闪喜悦。陆青乔会对自己有特别的看法,礼貌一笑:“能入陆二公子的眼真是风别的荣幸。风别也是十分倾慕青乔君。” 这句倒不是有意恭奉,而是蒲风别也觉得陆青乔十分特别,褐发,褐眉,褐睫,褐瞳。长相无可挑剔,举止温雅,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舒服之感,印象也是十分深刻。 “哎呀,我想起来了,你看我这记性。风别公子也是镜灵子门下学生呢!每四百年才得假归家,是不是只有那一次赶上我们不周林品杏仙会之日呀!” 蒲龄和众子女神色有些微微不自在,嗯嗯啊啊的点头称是。 蒲风别想到自己十一岁后时而痴傻,时候常态,无法继续去繁水居学习,眼里闪过不易捕捉的失落,微笑只能回应:“正是此原因。” 陆廷骁点点头,又奇怪:“那今日你为何会出现在雾霖?你不是应该在昆山?” 此话一出,蒲家人一时语塞。 蒲风别也有些为难,看了看父亲:“爹,不如,就告诉陆掌尊我为何可以突然出现吧。” 蒲龄琢磨两下:“好吧。” “陆掌尊,我这儿子,出生就有些异于常人。我们泫蛇族,天生尾端带有一长角形红磷,此物不管族人相隔多远,皆可以互相感应,可以通过它听见彼此声音,知道彼此方位。此乃我族秘密,从不外传,还希望陆掌尊保密呀。” 陆廷骁略带讶色,想到陆青乔五岁生辰前一夜,与他说到过在学堂千书阁随手翻到的一篇杂记,说的不就是这红磷之事?原来记载的竟是这泫蛇族的事?也不知道记录这事的人是谁,如此隐秘的事,随意就写了下来。当时陆青乔还说特别希望自己也能有这样的宝贝,送给陆青离一个,两人就可以天天说话了。 于是他下意识的问了句:“红磷可否能被外族人使用?可否能送予别人?” 蒲家人神色一震,蒲龄紧问:“陆掌尊为何突出此言?” “哦,随口一问,觉得神奇。那这与风别公子突然出现有关?”陆廷骁赶紧说回之前的话题。 蒲风别点头:“回陆掌尊,我天生自带砂鳞,除了有红磷之能,还可感知亲人之间的血脉,一旦有人受了血光之灾,我必会瞬间察觉,且能顷刻间赶至。刚才我就是知道我爹受了伤,所以旋即而来。” 蒲龄又说:“砂鳞之事并不是秘密,只是外人对砂鳞的所知,都是它所带的极强灵力。威力无比,天地可毁。泫蛇族身带砂鳞之人,本族至今也不过只有三个,我儿便是这第三人。实乃莫大至高的荣幸。” 陆廷骁不禁想到自己的儿子陆青乔,也是身怀狐族至高之物,圣元,却苦受其带来的折磨,相比蒲风别,真是说不出来的感慨。 蒲龄又说:“血魑族,就是日夜惦记我儿身上的砂鳞,他们一直野心勃勃,想要夺了砂鳞,一统圣域。” “笑话!”陆廷骁文雅里带些嘲讽:“血魑族那帮人,修得仙身不易,却不知好歹,枉我还请他们参加了品杏会。” “陆掌尊,您身为这众多圣域之首,还请您处置这群乌合之众!”蒲龄扣礼请示。六个子女也是恭敬扣礼。 “哎,不必行礼。何须如此拘礼!这血魑族与我不周林相距甚远,我也不曾与他们有过太多交集。他们既是心怀不轨侵犯你族,如何处置,自然是蒲龄掌尊说了算。我怎好插手。” “不知将他们驱逐出圣域可行?”蒲龄问。 “自是可以。”陆廷骁语,又说:“蒲先生,这里事态已稳,那我便先回不周林了。” “恭送陆老爷。”蒲龄与六子女齐齐行礼送行。 蒲风别上前一步,扣礼:“陆掌尊,劳烦您,给陆二公子带句感谢!感谢杏花摇以礼相教。” 陆廷骁点点头:“一定带到。” 心念:“我儿刚去凡间,等他找到治好心痛之人,回来我便告诉他。” 陆廷骁走了,所有的焦点都放在了蒲风别身上! “风别,你这些日子去了哪里啊!可是找苦了爹啊!”蒲龄压抑不住情感悲恸而哭起来! 哥哥姐姐也是一阵悲伤,把他围起来,七嘴八舌的询问着。 “蒲风别好生奇怪,随即又反应过来:“我,这次痴傻的时间很长?让你们如此反常?”他都对自己这不定时的痴傻习惯了。 “六弟,你可是失踪了好久了!”二哥蒲风庭眼睛通红。 蒲风别茫然:“失踪?” 几人纷纷点头。 “你是从哪回来的?孩子?”蒲龄又问。 “……我是,我…” 蒲风别想了想:“我只是感觉到爹有危险,心中急切。我…我之前在哪,我为何不记得…” 老大蒲风扬:“这…” 老四蒲风池:“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六弟?” 老三蒲风晴:“你可记得你是怎么离开雾霖的?” 老五蒲风乾:“难道是在什么地方痴傻了一阵子?” 老二蒲风庭:“六弟痴傻最多不过月余,少时也不过四五天,怎么会这么久不回。” 蒲风别被几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的无比混乱。 “好了,想不到就不想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蒲龄稍微控制了情绪,制止还在不停询问的五个子女,紧紧第抓着蒲风别的手。 “就是,回来就好!” “就是,就是!” 一家子拥着蒲风别朝着家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整理着衣衫,发带,一丝头发都不能散乱,拍打着周身灰尘。 “二哥,看我身后有没有尘。” “没有!放心吧!干净的像个女孩子!” “二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莫司鋆性情大变 凡间,琳琅镇。 当当当,三声清脆的敲门声。 “谁啊!一大早,扰人清梦!” “是我,陆大夫!” “阿九?” “是我!” 很快,门被打开。陆元辰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打着哈欠:“啥事?” “我家公子醒了!”阿九一脸兴奋! 陆元辰一个激灵,困意全消:“啥?” “我家公子醒了!” “这不可能啊,三天就醒了?走,走走走,带我去瞅瞅。” “嗯。我家公子就是让我来请你的,莫大哥好像出了点问题。” “咋了?” “好像傻了。” “傻了??” “嗯。” 陆元辰小步跑了起来。 一进东阁,看见陆青乔仰着头一脸担心:“你先下来,行吗?” 陆元辰抬头一看,莫司鋆正蹲在树杈上,一脸别扭:“不要,你是谁?我要回家!呜呜呜!我的心好疼啊!是不是你对我做了什么!” 语气幼稚,面色倔强,一脸敌意,看起来确实不太正常。 陆青乔听见有人来,回头,见是陆元辰。转身温雅地扣了个礼:“多谢陆大夫这三日救治。” “不谢不谢,他这是啥情况?” 陆青乔又抬头看了看莫司鋆,见他双眼含泪,扭动身体,捂着心脏,撒泼耍赖:“爹,娘,鋆儿害怕,这里有坏人!呜呜呜呜! “我也不知,快天亮时,我醒来,行至去湖边透透气。见他倒在湖边,就带他回来。他刚刚醒来,好像,好像心智有些低下…” “何止有些低下,是低下的太厉害了!我看我不过七八岁孩童的样子。”陆元辰瞅着莫司鋆语。 阿九插了一句:“莫大哥醒了后脾气特别差!我家公子给他推了好几个跟头!”说着阿九掀起自己的袖子,几道渗着血丝的抓痕:“还挠人呢!” 陆青乔心疼的拍了拍阿九的肩,问陆元辰:“莫司鋆为何会如此?难道与他连日放血有关?” 阿九奇怪:“公子你怎么知道莫大哥给你剜了心头血?他说不让我告诉你,怕你心里过意不去。我并没有对你说过此事啊!” 陆元辰听后也投来讶色。 陆青乔一顿,心念:“没想到你竟不打算告诉我你救我这之事,可是你连着三天自言自语说的话我却一字不落的都听到了。” 他缓缓而语:“而后再与你们解释,他如此模样是否与剜血有关?” “不会,虽是失血有些多,却不会影响心智啊!难道他有什么隐疾?因这剜血诱出来了?阿九,你去把掌柜的叫来!”陆元辰分析。 “叫他做什么?”阿九问。 “你们不知道,他是这云来客栈的少东家!掌柜的肯定知道有关于他的情况。” 陆青乔和阿九对视了一眼,可没想到这客栈会是他家开的。 “哦哦哦,那我马上去。” 陆青乔心里默念:“你之前让我猜你的身份,我怎么可能会猜到。怪不得你那日穿粗衣,还一直压低草帽。不与无赖纠缠怕是他认出来你,来打砸你这客栈吧。” 树上一直哭闹的莫司鋆,此时忽然安静下来,低着头,有些打晃,脸色惨白,只是手从未离开心脏位置,喃喃地喊疼。 “他失血过多,又用力哭喊,现在头昏眼花,胸闷气短了。这样闹腾,挨了三天刀子的心脏肯定疼。”陆元辰从怀里掏出一药瓶:“得想办法让他下来,让他吃颗药。” 话刚说完,莫司鋆重重的从树上摔落地上! “啊,哇哇哇,哇哇哇!好疼啊!哎呀。哎呀!”那模样像极了受尽委屈又找不到爹娘的孩童!可着劲的闹腾。这么大的个子,如此行径,真是让人瞠目结舌! 陆元辰往他大张的嘴里扔进一颗黑色药丸。莫司鋆一个愣神,猝不及防,咯噔一口咽了下去。随后瞪着惊恐的眼睛大叫:“你这个破老头,给我吃了什么!”然后头脑一阵晕眩,陆青乔将他扶起,他又一屁股坐在地上,噘着嘴:“我头蒙,我想吐,我心好疼!” 回头推开陆青乔,怒视:“你们是坏人,不让我出去!不让我找爹娘!” 陆青乔看着他的眼睛,轻轻皱了皱眉, 心念:“为何眼睛颜色是纯黑之色?他的瞳仁是墨蓝色才对。 失神时,客栈掌柜跨进东阁。 “少东家,你这是,你为何坐在地上啊!你看你这一身灰尘!” “林掌柜!林掌柜?你怎么这么老了?”莫司鋆先是奇怪,而后也顾不得那么多,站起身躲在林掌柜身后,极有仗势的操着无比幼稚的语气:“这里这几个人欺负我!不让我走!还给我吃了不知道什么东西,我现在头晕的很,心也慌还疼…”说完就晕了过去。 林掌柜一脸茫然,接住莫司鋆:“这?这是…什么情况?我家少东家怎么好像不太正常?” 陆元辰摸摸嘴角:“先扶屋里去。” 几人围着屋内靠窗的桌边,都是一脸不解表情。 林掌柜先是作了个揖,和颜悦色的问:“请问三位,我家少东家这是怎么了?” 陆元辰并不回答,而是直截了当问:“他往日里,可有什么隐疾?” 林掌柜十分肯定的摇头:“从未听说有隐疾。只有八岁那年病了一场。” 陆元辰:“什么病?那病没有后遗症?” 林掌柜:“不知道什么病,查不出来,只是知道昏睡了半月就醒了。也不不曾有什么后遗症。只是病好了以后,像是换了个人。” 陆青乔看了看昏睡在床的莫司鋆,轻语而问:“怎么说?” 林掌柜语:“这是听我们东家莫春风莫老爷说的,不过琳琅镇大多数人也略有耳闻,不是什么秘密。” 他给陆青乔和陆元辰倒了茶。 “少东家八岁大病之前,生性顽皮,喜欢捉弄人,又不太讲道理。脾气,脾气就跟刚才他那般模样。那会儿跟着莫老爷来客栈,总是惹祸!客人们怨声载道!” 他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 “病好以后,突然变得彬彬有礼,待人处事极为成熟稳重,一点都不像是八岁孩童。更是开始喜欢读书,又爱习武,每日刻苦不已。甚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十岁开始就可以帮东家打理生意了。少年天才,文武双全,更是样貌不俗,乃是我们琳琅镇佳话美谈啊!” “看得出来看得出来!”陆元辰嘿嘿一笑,翘起二郎腿听得津津有味。 “不知道少东家那病是不是伤着了眼,他的瞳色,自病好醒来,就变成了墨蓝色。找了许多大夫,都说没问题,却找不出原因为何变了色。让他着实苦恼自卑了一阵子,觉得别人看他都是带着异样的目光。” “我倒是觉得,他的瞳色,很漂亮。” 陆青乔说完,想到了品杏仙会上那个墨蓝色瞳孔的小仙。他十四岁那年,曾与那小仙遥遥相对,教他怎么喝杏花摇。 小仙坐在宴席第一排,雾霖圣域泫蛇族的位置。 他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酒。目不斜视,腰身挺直,不与别人交首接耳的闲聊,偶尔抬眼看看周围景色。 陆青乔见他如此与众不同,不由多看了两眼。那小仙也投望过来,两人微微颔首,互相举杯轻抬。那小仙刚要饮下杯中酒,陆青乔浅笑摇摇头,示意他停下。手在空中一抓,一壶杏花摇拿在手里,然后陆青乔左右摇了摇,倒入一个空杯里。从不饮酒的他,佯装作饮。 那小仙看到他的举动,会意。知自己喝酒的方法不对,只喝未摇。 杏花摇,顾名思义,得摇着喝。 于是点头致谢,拿起桌上酒壶,左右摇了摇,倒出,饮尽。随后墨蓝色的瞳仁露出一种果然味道更加纯美之意。 陆青乔四百年前只见过他这一回,努力的想想他的容貌,却也只记得这墨蓝色的瞳仁,心念:“圣域里,我只知道泫蛇族是这般瞳色,这凡间人们都是黑色瞳仁,可莫司鋆…为何病后就变了性情和瞳色?而刚才与我对视,他的瞳,分明就是黑色,脾气也似乎回到生病之前,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既是,没有隐疾,怎么会突然心智下降了?”陆元辰不解:“行医一辈子了,还真是没见过这样的人。身体割口,不消一日就可复常,放了点血,就心智下降…” 陆青乔听他这样说,想起泫蛇族人,不就是伤口日消吗?难道这人也不是凡人?可却半点法灵都感觉不到,绝对不会是个仙家。在心境里听莫司鋆说自己恢复能力很好时,也并未在意,如今想来,此事必有蹊跷。 林掌柜点头:“对,少东家自大病以后体质就这样了。小碰小伤,一会就好。还有呢,变化尤为明显的,是他对仪容仪表的在意。以前浑身泥巴树叶的那是常事,淘气嘛,衣服刮烂什么的都很正常。后来就十分爱干净,头发不能乱,多一根乱发都不行,鞋面不能脏,有一丝尘土都不可。衣冠必须整齐,搭配必须得体,发带两端垂落也得一般高低。腰带绝不会歪着一丁点。随身携带的手帕,绝对不会给别人用!哪怕别人碰了一碰,都不会再拿起。” 陆青乔看着林掌柜说的那样一本正经,绝对句句不假。自己与他救野鸭时,也是亲眼所见了,他极重视自己仪表,极爱干净。可是,那日在白圣湖, 莫司鋆明明就把他的手帕递给自己让自己擦脸的…这一点却不符合他的格外爱干净的性格。 “我对少东家大病后的了解就这么多了。这位老先生刚才说的放血是什么意思?我们少东家…?” “啊,前几日被野鸭子啄伤了腿,我给他放了放淤血,我是个大夫。”陆元辰不想解释那么多,就搬出来这事,这也的确是事实。 林掌柜放了放心:“哦哦哦,原来如此,少东家还是如此贪玩啊,呵呵。” 他站起身,作揖:“我这边还有些事得处理,就不打扰几位了。若是我们少东家醒了,还请各位去通知一声。” 阿九应着:“莫大哥醒了我就去告诉掌柜的。” “如此,谢谢小兄弟了。” 陆青乔颔首目送。 陆元辰则去给莫司鋆号脉。 “咦,奇怪。怎么脉相完全不同了?” “陆大夫,他在流血!”阿九大叫! 可不,莫司鋆的心脏处一股子一股子的血往外流着,衣服晕染了大片! “快去拿我的药箱来,阿九!” “好好好!”阿九一阵风旋了出去。 ☆、这讲的有点复杂 不一会阿九拎着药箱微喘跑回来。 陆元辰双手正按压着莫司鋆心脏处,明显血流速度减慢:“拿出纱布,墨绿色的瓶子,先止血!” 陆青乔不等阿九反应,已经把东西翻找出来,递了过去。 陆元辰松开一手,解开他的腰带,扯开衣服。用牙咬开瓶盖,把整瓶药粉倒在左胸膛血口之处:“帮我把他抬起来一些,我给他包扎起来。” 忙活完,陆青乔见陆元辰闭着眼晃着头,好像是在思索什么事。 突然他睁开眼,神色大喜:“有了!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陆大夫?”阿九被他吓了一跳。 “他失忆了。” “啊?你想了半天就想到这个?”阿九问。 “那你说还我应该想到什么?”陆元辰拽着自己的双耳,甩着鬼脸。 陆青乔问他:“失忆,连眼睛的颜色都会变化吗?” “眼睛颜色?”陆元辰反问。 “陆大夫没注意,他的瞳色已经不是墨蓝色了?” 陆元辰翻了翻莫司鋆的眼皮:“咦?还真是!现在是黑色的!” 阿九凑过去瞧了瞧:“真的是诶!这是为什么?” “若是说,之前是病变,那现在只能理解,病好了,眼睛颜色恢复了常态。”陆元辰咂咂嘴。 陆青乔想了想:“您的意思,莫司鋆自八岁以后,至今,一直是病着的状态?而他生病,能改变眼睛颜色?” “没有什么不可能啊!病变,情况是非常复杂的!谁会料出身体因为而疾病衍生出什么意想不到的变化。同样都是惹了风寒的人,有的人不药自愈,有的人会引起肺部感染,还有的可能就一命呜呼了。这谁说的准。莫司鋆的眼睛变色,也是可以理解的。”陆元辰撸撸袖子:“孩子,一般发生这样令人意想不到的病变,大抵是多有心念意的急剧变化造成的。” 陆青乔轻语:“心念意?愿洗耳恭听。” 陆元辰扣扣耳朵:“这人呢,讲究精气神,心念意。前三个好理解,就是精神面貌,气质抒发。而这个是深受心念意影响的。比如一个心思正,念头正,意识正的人,那展现出来的必定是君子之态!大度之风!再比如一个心术歪邪,念头恶毒,意识贪妄的人,那他呈现给人的样貌的必定是小人之姿,贼眉鼠眼之态。” 陆青乔轻轻点头:“有道理。” “而心念意呢的形成,就得看每个人对正确和错误的理解是否平衡了。跟自身生长的环境大有关系,跟爹娘的教育密不可分。” 陆元辰从床上站起,走了几步,噌的窜到窗户上,蹲着。 “你看,生在大杂院里的孩子们,都是大嗓门,好客,不会太斤斤计较。生在豪门的孩子,有懂礼数的,有懂风情的。也有好攀比的,好欺负人的。书香子弟,大多温文尔雅,待人不疾不徐。生意人家,大多精于算计,不会吃亏,能言会道。俗话说,鸡生的孩子会下蛋,老鼠的孩子会打洞。环境,身教,导致本性使然。” 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几颗花生,扔的高高的,用嘴接住,囫囵嚼几口咽下。 “有些人对自己的认识很清晰,有的人会对自己的认识偏差很多。” “比如呢?”陆青乔来了兴致。 “有的人,对于自己说出的话,做出的事,可以十分准确的分析自己是对是错。而有的人,只是依靠自己心中喜好而去说,去做。并不觉得哪里有问题。比如,两个人,都想捡地上的银子。一人能清楚的告诉自己,这不是自己的,捡起来,要不等待失主来寻,要不交于官府。自己不会私吞。另一人只是看到银子就想到这个可以买东西,拿起来就认为是自己的。” “后者,岂不是不明事理?” “但是他自己不察啊。他觉得捡到了就是自己的了。这就是对自己的认知不明。是非对错的平衡失衡了。只认为自己是对的。”陆元辰下嘴唇凸起,吹着气。 “有些不太理解这样的想法。” “那说明你不是第二类人。人的性格依附本性而成,一旦形成,很难改变,因为没有人会觉得自己哪里不好,哪里有错。就算真的错了,也不愿意承认。” 陆青乔想到自己找念儿那年对大哥的态度,虽是后来长大觉得自己做的不对,却也是从来没有跟大哥道过谦,点点头表示认同。 陆元辰眯着眼,得意一笑,晃着脑袋继续说:“不过,如果有人经历一场大变故,或者经受过什么莫大的刺激,承了重大的痛苦,就会让心念意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影响一个人的性格脾性,而这样的改变自己不察觉。” 陆青乔想想自己,历经一千三百年的心痛之苦,算不算大变故,大刺激? 陆元辰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想什么呢?” “想我自小心痛,算不算大变故?大刺激?” “你是懵懂无知时就随身而伴了,大抵是给你造成了许多痛苦,让你的回忆比较伤情吧。但是还算不上变故,刺激应该有一点吧。你看你现在如此淡然的性格,应该就是拜它所赐。”陆元辰指了指陆青乔的心脏。 “要不,一个十八岁的小孩儿,能有你这般凡事不过心,无波无澜的状态?半点朝气蓬勃都没有。眼里,不透亮。” 陆青乔不语,想着自己这性格,如果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长大,会是什么样。他记得大哥总说,自己应该是个快乐无忧的人才是。大哥说还,小时的自己,眼里有星星,有月光… “我说的大变故,指的是历经过情之痛,爱之苦,或者生死悲欢的人。能直接刺激到内心深处最在乎,最在意的那地方!人就会有很大的变化。” 陆青乔不太理解,摇了摇头。 “知道你不懂,你太小了。但愿你以后也不要懂,那太痛苦了。”说完陆元辰突然看了看陆青乔,想到他只有十二年的命,怕是想体会也费点劲儿。不禁神色里露出一点可惜之意。 “人遭遇重大变化后,心念意,会有最直接的变化,瞬间的变化,身体也会有改变。比如有的书生苦读十年,却没有考上功名,就接受不了,一夜白发的,疯癫变傻的,忽生恶疾的,太多了!这个跟莫司鋆眼睛突然变色是差不多的情况。” “书生为何会如此?再考一次不就好了?” “嗯!说的对。大多数人是会选择再考的。可总是有很极端的人存在。受不了挫败,受不了刺激。他可能除了考取功名再无出路,家里砸锅卖铁供他读书十年,他却没考上,而家里一贫如洗不能再给他出钱买书供养了!他心中最在乎的东西,唯一的出路,瞬间崩塌!他除了会念书,其他的技能一个没有,无法存活下去,你懂那感觉不?” 陆青乔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似懂非懂。 “有一人,十分爱自己的妻子。他没有家人,兄弟姐妹,只有相依为命的妻子。把自己所有的情感倾注与爱人身上,为了妻子的喜好而做,为了妻子的所爱而改变自己。可是,他妻子却背叛了他,跟有钱人跑了。那人受了刺激,却不肯相信已经发生的事实,把自己包裹在自己幻想出来的空间。他变得越来越像自己的妻子,甚至,最后会把自己完全认为,自己就是个女人。还会幻想出另一个自己,继续生活,走不出来。” 陆青乔的神色越来越惊讶“这,这太难以理解了。” “还有呢,如果自己最在乎的人。”陆元辰突然看着他的眼睛非常认真的问:“你有没有觉得特别在乎的人?比自己看的还重要。” 陆青乔点头:“我大哥。” 陆元辰皱了皱鼻子,又贴近陆青乔仔细看着,奇怪的问:“你的眼睛也不是黑色?”拉着他往阳光照射进来的地方拽了几步。 “你的头发,眉毛睫毛,都不是黑色?我一直没注意!你是心疾发出以后,身体也病变了?” 陆青乔摇头:“天生如此 ,都是浓深的褐色。” “那还真是神奇,可从未见过。许是你娘怀你时,做了些什么,还是吃了什么?导致你不同于常人。” 阿九偷偷笑了笑,心念:“我家公子本也不是人啊。” 陆元辰继续之前的问题,“你心中大哥最重要,那你父母呢?” “也重要,但是大哥对我来说,是无人可替代的,更重要。” 陆元辰用力挤挤眼,好像很酸涩一样,又打了个哈欠。 “如果你大哥突然死在你面前,你会怎样?” 陆青乔神色一变,面色略沉:“我没想过。” “现在想,一身是血,惨不忍睹,毫无生气,身体僵硬,冰凉…” “不,不!我大哥不会死!”陆青乔背过身,有些喘,摸了摸刺痛两下的心脏。 “人哪有不会死的。你看你,我只是说说,你就这样激动。真有一天亲眼目睹,你能保证你受得了?你不会受什么刺激?刺激后的改变自己是察觉到不到的。自己始终认为自己还是自己。” 陆青乔仔细体会他说的话:“我有些能理解你之前所说的了。”他转过身来:“刚才失礼了,陆大夫莫怪。” “没事没事,正常。你看莫司鋆,我怀疑他八岁那年,应该就是受到了什么重大打击,或者失去了什么自认为很重要的人或物。才昏睡半月,发生了病变,就是心念意发生了改变,而他的这种改变,应该是某个人期望他能成为这样的人,一个与他之前截然相反的人。他的身家绝对差不了,试想,林掌柜之前说的他那性格,一直发展下去,可能十岁就能打理生意?莫春风可能将来把家业交给他?所以他必须成为我们看到的这样的莫司鋆,头脑灵活,待人有礼,处事稳妥,极其坚强隐忍。才最合适做一个少东家吧。” “你的意思,他因为受了自己不可接受的刺激,而一直把最在乎的人的想法一一体现出来,这么久?不自知?” “有可能…”陆元辰也并不是很确定。 “那,他现在突然恢复八岁心智,是病好了?他就一直如此了?” “那就不好说了,这心念意,不属于医理可以医治范畴内。我只会治病,身体上的病。这内心复杂多变的病,不会治。也没人治得了。曾有人突然疯癫,也有人会某一天突然如常!莫司鋆的情况,我可不敢说。” 陆青乔揉了揉头,一时半会吸收不了陆元辰说的这一大堆。也不知道莫司鋆以后是不是就这样带着孩童的心性生活下去了。 他醒来后是本着要留在凡间,回报莫司鋆的,三碗心头血,是救命之恩。 可如今,莫司鋆这般模样,该,该如何报答?买糖哄一哄?跟他混熟了带他去玩?八岁的孩子应该做些什么?陆青乔的八岁过得可是昏天暗地,生不如死… 阿九此时一脸懵,完全不知所以的看着陆元辰。 “你们两个,一个比一个小,我怎么觉得我吧啦吧啦说这么多,实在是浪费睡觉的大好时光!”陆元辰伸了个懒腰,摆摆手,我得回去补个觉! 然后大摇大摆的走了。 “陆大夫,你药箱!”阿九大喊。 “睡醒了还来呢!放着吧!”陆元辰头也不回,甩过来一句。 ☆、冷脸护卫来客栈 陆青乔看着离去的陆元辰,若有所思。觉得房间里有些闷,打开了窗户,一股略腥的风吹进来。 “你来做什么!”忽听得阿九十分反感的吼声,回头,见他拔剑指着门口。 陆青乔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冷着一张脸的江易,站在门外边。手里提着一个比较大的木质箱子,镶着鎏金暗花,十分华丽。 “给陆公子送东西。”他注意到躺在床上的莫司鋆:“找莫公子有事。” “你快走!我家公子和莫大哥都不会想见到你的!”阿九的剑又离他近了些。 “今日来世子交代我,不能动手。”他不躲闪,冷语。 “那就是我动手你也不还手咯?”阿九说完就朝着江易刺了过去! “阿九!不可!”陆青乔制止! “公子,阿九咽不下这口气!三日前,他把我扣押,害我不能找你,不然你怎么会因中暍引起离魂症!” 江易果然不还手,只是处处闪避。时不时用手里的木箱子挡一下阿九劈下去的剑。 阿九剑剑刺不到江易,越发生气,加快速度朝着江易的脸划过去,只见江易躲闪不及,下巴左边被划了一个很轻的口子。 “阿九,住手!”陆青乔一手震在阿九手腕,归吟剑咣当掉落在地。 床上的莫司鋆动了动身体,又继续睡去。 “真是抱歉,阿九年纪还小,失了礼数了。江易公子莫怪。”陆青乔紧紧拉着一脸憋着怒火的阿九,对着江易致歉。 “公子,你何须对他这般客气!” 江易抱拳:“陆公子叫我江护卫就行。世子吩咐,让我来送药。之前陆御医说你十天才会醒。世子十分担心你的情况,如今我可以回去禀他,让他安心了。” 阿九撇嘴:“送药?送什么药?你们主仆一开始就对我家公子意图不轨!不安好心!” 江易并不理会阿九的叫骂,而是打开箱子,里面整整齐齐摆满了许多橙黄光亮的小瓶子。 “是什么?”陆青乔问。 “归心丸,之前陆公子心疾发作,陆大夫给你吃的药。”江易说话不拖泥带水,脸上一直冷的凝霜。 把箱子放在了桌子上。 “青羽非如何知道我有心痛?” “世子从陆御医那里知道的。” 陆青乔点点头:“我怎好收他这样多的药。我自己也是可以去配的。”他并不想接受别人的馈赠,不想欠下什么人情。尤其是,收这有特殊癖好之人的东西。 “世子之前不知道陆公子有心疾,所以在红鸾苑和白圣湖的作为,深感内疚,这些是赔礼道歉用的。”这样致歉的话从这个冷冰冰的人嘴里说出来,听着还真是不大舒服。 不提还好些,提到那两日的事,陆青乔一阵心闷:“好了好了,莫要再说了。我并不在意,这些药拿回去吧。” “世子说了,陆公子不要,就让我当场自刎。”说着江易拔出自己腰间之剑就要抹脖子。 “哎!”陆青乔急忙抓住他的手腕,全然没想到他这般听命于青羽非,自己的命好像一点都不在乎,再慢一点,那剑就割到肉了:“你,他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江易冷冷的神色荡了荡:“我的命,是世子救的。随时可以给他。” 阿九瞪大了眼,被他的举动惊到了。 陆青乔无奈:“好了,这些药我留下了。劳烦江护卫,代我表达谢意。” “是!”江易抱拳,收起剑。然后看了一眼莫司鋆,转身走到庭院里大树下。并没有要离去的意思。 阿九对着他大声不满的问:“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我家公子都收了药了!你还不走?” 江易站的笔直,把剑插.进剑鞘。双手抱胸,不动也不答。 烈日炎炎的七月,看着江易的背影,却觉得他周身透出来的冷冽,让人感觉不到热… 阿九狠狠的瞪了瞪!也不再说什么。 拿起一瓶归心丸,问陆青乔:“公子,你身体怎么样?” “只是有些心闷,心痛不明显。这样的感觉还真的是很少见呢。” 陆青乔想着,许是自己在心境里,悟出自己心念之偏颇,认清自己后,终于入了出我境,这心痛自然就更轻微了。不过他想不明白的是,自己的心痛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依着自己的理解,修为越高,心痛越轻,这明显是已经被验证的,那应该就是与圣元有关。可陆大夫和不周林的仙医都确认自己的心脏天生有疾,活不过三十岁。那就是说修为的提高不会对天生的心痛有影响才是。 “真是头疼。”陆青乔不自觉的念叨出一句。 “公子头疼吗?”阿九放下归心丸,跳到陆青乔身边,给他揉着。 陆青乔一笑:“不是真的疼,是有事想不明白。” “哦!”阿九挠挠头,嘿嘿一笑。 “你去给江护卫搬个椅子,让他坐下。或者喊他进来休息下。”陆青乔对阿九说着。 “才不!”阿九撇嘴。 “你呀!”陆青乔戳了戳他的头。 然后自己打算去搬椅子。 “公子,公子!你别动!让我来!”阿九急急从陆青乔手里接过椅子:“公子就是心太好!才会被他欺负的!”然后又很小声的说:“把那个什么破世子胳膊拧断了真是太对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陆青乔心里又开始内疚了。自己都忘了把青羽非的胳膊拧断了的事了。 他走出房间,来到江易身后,轻问:“江护卫,青羽非的胳膊,怎样了?” “又断了一节。”江易冷面而答,却看得出他神色不忍。 “什么?怎么会又断了一节?”陆青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陆公子醒来后没有听到什么吗?” 阿九把椅子重重一放:“我家公子今日未晨之时醒的,天没亮就把昏迷的莫大哥从湖边带回来,没机会出去打听什么无关紧要的事!” 江易不语,也不坐。 陆青乔又戳戳阿九的头,埋怨他说话太不客气。 “江护卫,是在等莫司鋆醒来?可有什么事,我能否代劳?”陆青乔转到江易身前。 “世子交代必须我亲自做。” “可是,莫司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江护卫坐下等吧。” 江易目视远方,抱拳致谢,摇头不坐。 “哎呀公子,你别跟他说那么多了!他愿意等就等,愿意站就站呗!又臭又冷!” 陆青乔也只好作罢,不再说什么。对着江易颔首,回了房间内。 看着床上的莫司鋆,总觉得这个人,给自己的感觉,完全与之前不同。并不是因为他现在心智只有八岁,让他觉得这个人不一样了。具体怎么形容,陆青乔说不清。 他掀开莫司鋆的衣服,露出左下腹,光滑平整。 陆青乔心念:“你剜了第三次心头血后不是说,你的左下腹被我抓伤后,留了细细清浅的白色抓痕?你不是说,你身体从小到大从未留过疤?不知为什么我抓破的就留下了痕迹?可是,并没有。为何骗我?就是为了让我对你心存感激,心存内疚?这远不及你的心头血对我恩重…不对,你不知道我能听到你的自言自语。所以没必要骗我…” “公子,你?知道莫大哥左下腹曾经受了伤?” 陆青乔点头。 “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当时心痛到意识模糊,还知道自己抓了他?” 陆青乔不想说太多,也点了点头。 “公子,我跟你说,后来莫大哥又被世子狠狠地踹了一脚,直接把人都踹飞了!撞到了桌子上,桌子都掀翻了!可是这样,莫大哥都没有喊出来,只是闷哼一声,然后头磕到桌子上,晕了。” “青羽非为何这样对待莫司鋆?”陆青乔问。 “那天我被江易抓着,朝着幽径走,看见莫大哥抱着你从云来客栈后门跑进陆大夫的房间。那个破世子,气势汹汹的就跟进去了,以为你昏迷不醒,是莫大哥害得。不由分说的又是大声质问又是发疯的,直接就给了莫大哥一脚。导致被你公子抓伤的地方,破裂了好大的血口呢!” “怎么这般不讲道理。”陆青乔摇头。 “不过,看世子的表情,倒是真的很关心公子,不是装出来的。” “唉,这样人的关心,不要也罢。”他一想到青羽非有特殊癖好,就浑身不舒服。 “倒是因为我,害了莫司鋆白白挨受这一脚。”他看了看庭院挺立的江易,皱皱眉:“他今日,莫不是来找莫司鋆麻烦的?这个人如此难缠,怕是做不到青羽非交代的事,不会罢休。” 陆青乔想到自己在心境里,最开始的晃动,震颤,还有后来类似于争吵,翻箱倒柜声,应该是莫司鋆把自己抱回来以后发生的事。那一声闷哼,怪不得会觉得耳熟。 同时他也觉得奇怪的是,为什么在心境里,只能听见莫司鋆的声音?因为饮了他的心头血?能与他心通? 他看了看莫司鋆,身上的血迹,不由得想起来一个被陆元辰忽略的问题。按照他的分析,病变,导致他瞳色改变,心性改变,可是,受伤日消这样极速自愈的能力,总不会是病变能做到的吧?体质也能改变?且他现在,应该是愈合的伤口,为何又突然出血破裂?因为不停闹腾导致的?陆青乔总觉得这事,不简单。 ☆、不周林来者不善 陆青乔思考着莫司鋆的事,不得其解。 “陆公子,有人找你!”客栈伙计响亮的喊着! “嘘!”阿九伸出手让他轻点! 那伙计忙点头哈腰的拍拍自己的嘴,一眼晃到床上身带血的莫司鋆:“少东家?他他他!怎么了?” 阿九却没理他,很兴奋的对着门外轻声喊了一句:“陆管家?!你怎么来啦?” 陆青乔应声回头,看见一位身着蓝灰衣衫,细眉细眼面容慈祥的人信步走进来。 可不就是不周林陆府的大管家,略带欢喜:“陆叔叔?你怎么来了!” 陆管家扣了礼,面带笑容,恭敬而答:“二公子,家里有事,你苍凌伯父还有照水姑姑要带着你的几个哥哥姐姐们前去做客,说要见见你,老爷让我接你回去!” 高兴劲还没过就听到这样的消息,陆青乔心里一沉。 他听家人讲过狐族的一些事。 六大狐族自潭潇洞毁了分散以后,几乎没有什么联系了。除了爷爷这一千多年去其他三狐族打听圣元之事,稍有联系了。 以前狐族居住在一起的时候,只有四族相处和睦融洽。而苍凌掌管的赤狐族与照水掌管的蓝狐族不□□分,喜欢挑起一些事端,争强好胜又喜妒。狐族之所以分开,大多是为了躲避开这两族人,可又不能单独把他们甩开,其他四族一起居住,这样排外的意图就太明显了。为了不引起狐族内乱,就各自一方了。 陆青乔觉得,他们两族突然一起前来不周林可不会有什么好事。 “二公子,咱们走吧。”陆管家催促。 陆青乔看了看昏睡的莫司鋆还有庭院里站的笔挺一直不曾动过的江易。有些不放心。 交代那伙计,多找几个人来看着莫司鋆,防着点树下那别着剑的江易。就跟着陆管家走了。 到一四下无人之地,三人凭空消失在凡间,须臾便回到了不周林。 陆青乔独自走进父亲的书房:“爹。” “乔儿!快来,让爹好好瞧瞧。精神还不错,就是瘦了些。在凡间可适应?” “嗯,挺好的”陆青乔浅浅笑着。 “能治心痛的人,可否找到了?” 陆青乔知道自己这心痛是天生心疾后,就不打算去找有缘人了。可是这突然又入了出我境,觉得心痛又减轻了,就矛盾了。 想到这,他才觉得,自己的心闷和刺痛好像比在凡间客栈里加重了一些,不由得揉了揉了,心里更加矛盾,不知道这心脏到底是什么情况。便搪塞陆廷骁:“一定会找到的。” “是啊,我家乔儿一定能去除这心痛的!” “爹,苍凌掌尊和照水夫人,突然前来,所为何事?” 陆廷骁摇摇头:“昨日,他们二人与我通识,说今日要带着他们的子女与你认识,联络感情。估计一会就该到了。但我觉得事情不会这样简单。他们两人无风不起浪的性格,能单纯的过来喝喝酒聊聊天?” “爹,我担心,是不是爷爷经常与其狐族有意无意的问些圣元的事,引起了他们的一些猜测?这次许是来不周林就是冲着它而来的。” “但愿不会吧,许是有些什么别的事。你爷爷常常去银狐族,墨狐族和沙狐族走动,原本在潭潇洞,咱们就处的不错。而赤狐族和蓝狐族你爷爷只各自去过一次,随口问些传说之事,想必也不会引起他们对圣元的猜测。” 陆青乔点点头:“爹,乔儿,已经入了出我期。” “什么?”陆廷骁面带喜色:“如何做到的?之前不是每次强破都会心痛剧烈!还会刺激吐血?” “算是意外吧,我在凡间病了一场,进入了自己的心境最深处,才发现一直以来我对自己的认识并不清晰,那里一片混沌,是我阻碍。心境里困了三天,悟出自己过错,就觉混沌散开,便入了出我,连破三大镜,空天,虚天,轻天。” “乔儿,你太让爹惊喜了!”陆廷骁拍拍他的肩膀,抑制不住的开心绽放在脸上:“那是不是心痛也更加轻了!如此,便不需要去凡间找有缘人了啊!只要快点修得圆满,兴许心痛会彻底消失了!” “…但愿如此吧,不过,我这心痛,时而轻一些,时而还是闷疼难挨,我也拿不准,这修为提高到底会不会能去除这心痛。” “总之是有减轻的迹象,这就是好的发展。” “嗯。”陆青乔点点头。 一行人至陆府大门,也不唤人,直接穿门而入。惊的陆府仆人慌忙拦起:“你们是谁,如此无礼,擅闯陆府!” “无礼?你们陆掌尊看到我都要叫声兄长呢!我看你倒是无礼的很,拦着我等的去路!” 说话之人,面色发红,双眉横立,眼睛瞪得很大。态度傲慢,大使威风! 他旁边站着一个同样傲慢,有几分姿色的妇人。 两人身后是五个趾高气扬谁都不服谁的年轻小仙。 那拦住几人的仆人想到昨日老爷特意交代过,今日会有贵客到访,即刻反应过来。单腿跪地,左手搭上右肩行礼:“见过苍凌掌尊,照水夫人!见过各位公子小姐!” “算你机灵!”照水夫人傲慢一句,双唇朱红,得意的笑了笑。 “快带我们去见你们老爷。”苍凌语。 “是!”那仆人灵透,引着他们去凭澜苑。 凭澜苑里,设了丰盛的宴席,备了足够的杏花茶酒。 陆老太爷端坐于正东之位,一脸严肃。 陆廷骁与陆夫人站在一旁,等候多时。漾着微笑。 四周侯着许多仆人丫鬟,陆管家也在其中。 陆青乔今日着了一身杏黄色的长衫,披着雪白的披风。长发垂披,用白色发带挽了一个简单发髻。带长及腰,坠两铃铃作响杏花饰。发遮双耳,以防被人瞧见他左耳上的金尾钉。 这金尾钉是传说里,圣狐法器。六大狐族可都是听过的。今日可不能随意显露。不能让赤狐族和蓝狐族发现他的身份。 “陆廷骁!陆掌尊!哈哈哈,好久不见了!”苍凌远远的大喊一声,笑的放肆,假意热情! “苍凌兄!照水夫人!”陆廷骁文雅微笑,扣礼。示意陆青乔迎上去。 陆青乔含着浅笑,温雅恭敬地左手搭肩俯身扣礼问好:“侄儿陆青乔见过掌尊,夫人,各位公子和小姐!” 苍凌和照水看到陆青乔倾绝的容貌,极佳的气质,有些意想不到。这第一印象让他们着实惊艳! 两人的孩子们也是被陆青乔的样貌举止惊住。觉得自己在他面前,黯淡无光,却各种不服,不由得更加挺直自己的腰身,努力想要显示着自己不比他差。 苍凌和照水并不让孩子们给陆廷骁行礼问好。十分目中无人。 与陆廷骁寒暄了几句,才故意慢腾腾的给老太爷问好:“哎哟,我竟是没看到老太爷也在呢,苍凌给您老人家问安了。不知老太爷关于圣狐的事,了解的如何了?” “老朽最近突然对它没什么兴趣了,不过是个传说,只是当年我这孙儿好奇,多问几句,我也就顺便多问问其他狐族还知道些什么。” “哟,老太爷何止是随便问问,我可听说您在银狐族,墨狐族和沙狐族那里,可是打听的很细致呢。”照水夫人细长带媚的眼睛,一挑一挑的,面色柔和,可语气带着刺。 苍凌轻轻咳了一下。 照水意识到自己多嘴了。这话一出,不就透露了他们两族人来圣域不周林之前,已经去过其他三大狐族打听过什么了,他们可是打着带孩子们互相认识,联络感情的旗号来的。 陆青乔暗觉这两人今日来,八成就是为了打探圣元的事。 照水赶紧话风峰一转:“我这侄儿生得好样貌啊!像极了明艳一方狐族第一美人的陆夫人呐!” 这是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陆夫人,云鸢,确实貌美,六大狐族里,还真找不出几个能与她相及的。而陆青乔样貌有七分她的样子,剩下三分随他爹。陆廷骁也是儒雅英俊的很。所以陆青乔生得,极美又不失男子气概。的确是无可挑剔。 “照水夫人明媚动人,云鸢不可及至。乔儿哪有他的几个哥哥姐姐面貌出众呢。”云鸢知道她善妒,温婉客气的夸赞着她,顺道连苍凌的孩子们也顾及了。 “样貌是不错,可是,别是个空壳子就好啊!”苍凌蔑视一笑:“不知陆公子如今修为至哪一境了?” 如此直截了当的询问,是看着陆青乔年纪尚小,想必不会有什么过好的修为,想要嘲讽几句。苍凌天生就好攀比,喜欢事事压过别人。 “回苍凌伯父,侄儿平时懒散,疏于修炼,修为还低,说出来怕您笑话。”陆青乔并不回答,他一向低调。 且问仙家中有几人十八岁能入得出我期?不能说绝无仅有,但也绝对是凤毛麟角! 苍凌照水互相看了一眼,神色不爽。 竟然避而不答,可又如此礼数周到,语气恭敬,也不能挑什么。 照水突然走近陆青乔,细细盯着打量一会,突然伸手就要撩他的左耳处的头发。 ☆、此行之真正目的 陆青乔紧退一步扣礼:“照水姑姑,今日垂发而见二位掌尊,实属乔儿礼数不周。只因前几日受了些伤,耳处肿胀难看,不堪入目。还请原谅侄儿过失。” 苍凌照水两人眼神一交,露出些怀疑神色。 意图如此明显,一准就是奔着圣元之事来的。陆青乔心里沉了下。他不想圣狐身份暴露,不想让传说里的东西引起狐族的动乱。 陆廷骁急忙招呼着他们:“两位带着公子小姐们大老远的赶来,廷骁心里高兴,咱们别站着闲聊了。来,坐下品品我不周林的杏子,尝尝这杏花摇。” 众人围着桌子坐下,吃喝起来。 苍凌斟满酒,举杯:“今日我与照水夫人带着子女前来,是特意让他们与青乔侄儿互相认识。你们都已长大成年,有的都是成家的人了,却还是彼此不认识那怎么行。狐族之间可是要经常联络才是。总让陆老太爷独自奔波怎么合适,需要经常往来嘛!” 说着,他举起酒杯冲着陆老太爷敬酒。神色极其傲慢。 陆老太爷摇了摇酒壶,倒了一杯,慢慢饮下。对他的不敬,并不理会。 陆廷骁回应“苍凌兄说的对,理应多多走动。” “我给你介绍你几个哥哥和姐姐。”苍凌不理会陆廷骁,对着陆青乔说:“喏,这是我大儿子苍烨,人称火狐,口中烈火喷射数丈,威力无边。” 苍烨一脸得意。 陆青乔左手搭肩,颔首浅笑。 “这是次子,苍擎,已是破了出沌期修为的人了。” 陆青乔看了看,苍擎看起来应该也三十有余了,这个年纪破了出沌期,也能算是比较不错了。依然颔首浅笑。 苍擎倒还知些礼数,对着陆青乔回了礼。不过神色也略带些傲慢。 苍凌见陆青乔小小年纪,深知礼数,又极其心静性沉。对自己夸赞儿子的行为表现的不燥不妒,真是意想不到。 他继续说:“这是三子,苍岚已经是我东妄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虎将,连连击退侵犯我族的蛤.蟆精!前些日子,大破那些精怪的老巢!解决了赤狐族千百年来的困扰!实属英勇有为,传为佳话。” 苍岚嚣张,自以为是地笑着饮了一杯酒。 陆青乔两手端起茶杯:“乔儿以茶代酒,敬苍岚公子一杯。” “喝茶有什么意思?”苍岚迅速推过一壶杏花摇,陆青乔迅捷稳速接住,面不改色,温雅浅笑:“多谢三哥哥回酒,只是我不会饮酒。” 苍凌照水对他的从容和身手暗暗一惊。 苍岚见他如此不俗,稍稍坐正一点身子:“怎么,不给面子?装什么清高,你又不是个娘们!我妹妹苍碧都能喝上几坛烈酒!你怕什么!” 只见他身边的一个眉眼微吊的女子,冷哼一声,拿起杏花摇学着陆家人的样子摇了摇,对着酒壶直接仰头饮尽。随后一脸鄙视的看着陆青乔。 陆廷骁忙替儿子解围:“苍岚公子气宇轩昂,骁勇善战,大将之风,能饮得烈酒自是恣意其中。苍碧小姐飒爽英姿,不比男儿差。想必性格也是豪爽大方。而你们的弟弟才及十八岁,平时性格也比较温和,只喜饮茶,可不敢与二位争锋。” “陆掌尊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男子怎么能不会饮酒,不喜饮酒?再说你这酒,柔中带甜,跟茶有什么区别?有何不能喝的?”照水捋捋头发,故意捏腔拿势,帮着赤狐族说话。 陆青乔的心脏闷疼着,他奇怪为何提前吃了归心丸却效果不太大。 照水见苍凌把他的儿子夸的天花乱坠的,自己的儿子有怎么能示弱。 “青乔侄儿啊,这是你止穆大哥。”她拽着旁边一个神色不可一世的人,说着:“在我们蓝狐族可是人称无极公子。文武双全,自己研炼了灭妖阵,方圆百里的妖邪会自主被吸进剿灭,让他们魂飞魄散!” “真是有才又有能,照水夫人好福气。”云鸢婉婉开口,笑容柔和。 陆青乔隐忍心痛,颔首,浅浅挂笑。 止穆回了一礼,神色很是骄傲。 照水又继续说:“这个呢,是我二儿子,止恒。蓝狐族人称玉面公子,容貌无人能及,更是耍的一手好剑,快如影掠,杀人无声!” 陆青乔看着止恒,面容俊朗,桃眼盈盈,玉面公子确可称得上。 颔首浅笑。 止恒脸色有些不太好,看着比自己容貌不知好上多少倍的陆青乔,举起酒杯,空中一敬,尴尬饮下。 苍凌照水互相攀比着介绍完自己的孩子们,各自得意。 陆廷骁举起酒杯,恭维着他们:“苍凌兄和照水夫人的子女们真是个个了不起!让人刮目相看!来来,大家痛饮几杯!今日尽兴!” 众人举杯,看似和谐。 苍凌照水两人带着孩子前来,美名其曰就是让孩子们互相认识,联络感情的。这介绍完了,两人的真正目的就显露出来了。 “陆掌尊,我可听说,白狐族出了些事啊。”苍凌给照水递了一个眼神。 照水马上接话:“潭潇洞那潭水,可是有点不一样了。” 陆家人不由得都是心一沉。方才照水去掀撩陆青乔左耳头发之时,就已经猜到他们此行八成是冲着圣元来的。而且已经开始怀疑陆青乔散发就是为了遮掩左耳上的圣狐法器金尾钉。可却没想到他们不仅去了其他三族问了情况,连潭潇洞都回去瞧了一遍?不禁担心他们在那里看到了什么。 陆廷骁极力控制自己语气:“如何不一样了?” 照水一笑,挑了挑细眉,故作媚态:“许是咱们都搬走了,那潭水感觉不到法灵环绕了吧,竟是黑黝黝的一点彩光都不见了呢。” 苍凌斜眯着眼接着说:“而且,有一封印被破坏的痕迹…你们说,这潭水里,曾经封印了些什么呢?” 两人不约而同的看着陆青乔。 陆老太爷这么多年一直在狐族中打听圣元之事,却从未想到过潭潇洞那幽幽浅光的潭水会有什么是跟圣元有关联的。 此时,突然恍然大悟,狐族至宝,不在潭潇洞又会再哪里?那潭水里,封印的八成就是陆青乔体内的圣元!而且被封印了六千万万年。所以久而久之, 被传成了并不存在的传说。他懊悔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苍凌照水见陆老太爷神色微慌,又是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会心一笑。 “我们在不周林随意转了转,问了几个这里的小仙,他们说,我这青乔侄儿,五岁时闭关一直到十三岁出关,整整七百年不曾出门见人?许不是他们胡说的吧。”苍凌最后一句拖着长音,看着陆青乔。 这事不周林尽人皆知,怎么好否认。 陆青乔答:“侄儿确实七百年潜心修炼,此事不假。” “是出了什么事吗?”照水紧着问:“小小年纪不入学堂,而着急提升修为,所谓何事?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逼迫你不得不闭关?” 气氛一时紧张起来。 陆青乔眉头颤了颤,心脏也颤了颤。 陆廷骁轻咳一下:“小儿自幼体质不太好,我碍于面子,怕他被人嘲笑,所以亲自闭门授教于他。” “呵,我看他现在精神面貌好的很,怎么小时候不行,长大了就突然好了不成?”照水不屑,更是不信。 陆廷骁抓起坐在身边陆青乔的手,掀开袖子,露出白皙瘦滑如玉藕的的手腕,非常用力地抓握了一下,停顿了一会才松开。 陆青乔有些吃疼。他手腕处,慢慢腾起一圈红红的印子,而且有些微微肿胀。 苍凌照水和他们的子女一看,不免惊讶,小声交头接耳起来。并且有人偷偷笑了几声。说些什么,弱不禁风,多半是个病秧子的嘲笑话语。 陆青乔垂着眸子饮茶,并不在意。 “这是什么奇怪的体质,岂不是随意碰一碰就这里红那里肿的?”照水也嘲笑。 “正是如此。”陆廷骁语:“小时候乔儿的身体比这还要严重,红肿更甚,所以我一是怕他身受伤害,二是怕他被人取笑,所以不再让他去学堂了。我所教之识有限,所以只好让他闭关先行加紧修炼修为。后来十三岁他身体已经大好,也稳端了心性,不会担心他与人打闹冲突了,就让他出关了。” 这一番解释合情合理,挑不出来问题。 苍凌照水却彼此一笑,压根不信陆青乔闭关的原因仅仅于此。 因为,他们在潭潇洞的封印里,破解出来先祖六千万万年留下的一段传音。 那传音虽年岁久远,许多话听不清,但是最关键的地方却一无疏漏。 「圣元威力至极至尊,万仙觊觎。万万年来,因它引起血雨腥风,不得安宁。我为圣狐,深感不安,不愿再添杀戮。于今找到这方清净之地,我已是即将羽化之身,愿用此生修为将圣元封印!除非遇到与圣元相同威力之神物破解封印,终不会再重见于世!」 这段传音,被两人收存起来。又细细观察那被破坏的封印残墟,大概推算出时间就是一千三百年前,陆青乔五岁闭关之时。 当时两人知道这圣元真的存在,可是震惊不已! 之前陆老太爷突然前去他们两族,就让他们觉得很是奇怪,自是在潭潇洞分开,就没有过联系,且之前相处并不融洽。而陆老太爷有意无意的问了些关于圣元的传说,更是觉得不解。大老远的只为了个不存在的东西,完全没必要,除非白狐族出了什么事。而且是有关于这传说圣元之事。 于是紧邻而居的赤狐族和蓝狐族联起手来先去了其他三族走动一番,再去了潭潇洞。就猜测这圣元一定就在白狐族,而且会是他陆老太爷在意之人,不是儿子就是孙子,还能有谁可以让他一千年来奔波在其他三狐之间? 传说里都知道这圣元选择之人会是不死之身。这不死之身,指的是别人杀不死,自己杀不死。只能等圣狐寿数进了尽了,羽化消失,体内圣元就会离体! 可是,那段传音里,还有一个秘密! 「圣元选择共修者,终生不离,直至羽化。但,有一克星,名唤破魂锥,此锥直插心脏,圣元即刻收于锥内。共修者无圣元后,心脏迅速复合,不会害体。可传于下一成年之狐,否则,修为太低,圣元威强,伤身损心。若不到成年,能入出我期也可传之…」 后边的传音就十分模糊,大概能整理清楚,就是说原本想要彻底摧毁圣元和破魂锥,无奈时间紧迫,自己即将羽化,只好封印,留下此传音,是希望若是哪天遇到正义之士请务必帮忙毁了它们。 而后就再也听不清楚了。 不过,苍凌和照水可不在乎如何毁了这两个宝贝,而是想要夺取圣元。如今破魂锥已经在苍凌手里,而照水多年寡居,早已跟苍凌勾搭不清,自然是会帮着他来白狐族,打探圣元下落,助他成为圣狐! 他们一见到陆青乔垂披头发就起了疑心,想看看他左耳是否有金尾钉。拖到现在,陆廷骁自己把儿子身体之弱抖出来,更加印证祖先传音里那句「修为太低,圣元威强,伤身损心」。 照水捂着嘴发出一阵媚笑,看着陆青乔:“侄儿,除了这身体上的莫名红肿,还应该有个什么毛病吧?” 她以为陆青乔身体这样容易受害,是因为圣元在他体内自损造成的。所以她认定陆青乔的心脏也一定有毛病。 陆青乔有些心气不稳,硬着头皮语:“侄儿除了不受力,不受疼,没有其他问题了。” 可是他却见苍凌照水死死盯着自己心脏,笑的阴险。 陆青乔额上渗出细微冷汗,心脏也越加闷疼起来。不过左耳金尾钉并没有发热,应该不会有事。 苍凌手里已经悄悄拿出破魂锥… ☆、凭澜苑赏花意外 陆廷骁猜测两人去潭潇洞一定是知道到了什么,见他们二人一直不放松的盯着陆青乔,手心里沁满了汗。赶紧转移他们的注意力:“苍凌兄,照水夫人,我带你们四处转转,陆府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有这凭澜苑的花还能看上一看了。” 他们二人岂会有心思赏花? 不过当着陆家一家子和这么多仆人丫鬟的对陆青乔动手也的确不合适。于是苍凌收起破魂锥,站起来随着陆廷骁徐徐溜达起来。 照水和两人子女紧随其后,偶尔互相说几句话,讨论这花之奇特,有些从未见过。 陆家每个人都绷着一根弦,心不在焉。大抵知道陆青乔的身份已被他们知晓。苍凌照水的表现已经太明显了。 陆廷骁一边努力思考怎么编个理由把他们二人糊弄过去,让他们打消对陆青乔是圣狐的怀疑。一边保持笑容跟苍凌照水说着话。 苍岚今日喝了不少杏花摇,这酒虽然不烈,却酿的极纯。只适合小口慢饮,怡情雅兴。若是大口猛灌,很快就会醉。 只见他摇晃着身体,走到陆青乔身边,嗤之以鼻的羞辱:“娘娘腔,这般文弱,酒都不会喝,真是丢人!” 陆青乔并不理会,还出手扶着走不稳路的苍岚。 “你今天喝上一壶,我就,我就佩服你!不然,你在我眼里就是个娘们儿,哈哈哈哈哈!”苍岚打了几个嗝,又接着嘲讽:“你怎么不说话?这么怂!呸,真他妈丢人!软蛋!哈哈哈哈哈,你看你一副小白脸的模样!我真瞧不起你!” 陆青乔听着他的话,脸上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神情带些隐忍,却也不想与醉酒之人计较什么。苍岚醉的厉害,走几步,退一步的,逐渐两人就被落在众人后边。 苍凌注意到陆青乔没有跟上,暗自高兴:落单,这可是个好时机。 他让照水故意去跟陆家人攀谈,自己则抽身故意放慢脚步也与众人拉开距离,缓缓朝着陆青乔和苍岚走去。想要趁人不备,夺取了陆青乔体内圣元。 苍岚突然将一壶杏花摇泼到了陆青乔脸上。陆青乔虽怒,却还是忍住没有发火,保持着风度。只是松开搀扶着苍岚的手,任他瘫坐地上,拼命大笑。他拿出手帕擦了擦脸,不想再理会这人,准备离去。却见苍凌一脸不怀好意的朝着自己慢慢走来。心中一顿,有不好的预感,又察觉身后有法灵聚起,快速闪身,一道狠烈的炽热红光猛速划过陆青乔衣边,眨眼之间打到一直盯着自己的苍岚右手上。一把发着幽光的铁青短锥掉落在地。陆青乔眉头轻皱,心念:“为何带着武器朝我而来…” 苍凌毫无防备,没有及时躲闪,手上疼痛,大叫了一声。把走在远处赏花的众人吸引。纷纷朝着这边赶来。 苍凌不顾手上受伤,眼里闪了一下慌乱,急忙俯身捡那破魂锥,却被陆青乔抢先一步,隔空瞬间吸在手中。 “还给我!”苍凌大急,低吼一声。右手微微抖动,应该是疼得厉害。 陆青乔见他如此在意这短锥,连自己受伤都不顾,故意问:“苍凌掌尊,手携这短锥朝着我而来难道不是想把它赠送予侄儿做见面礼吗?” 苍凌明显神色一震,面色极其难看:“不…不是!” “那掌尊是知道您儿子会对我下手,提前握在手里来教训他?”陆青乔心脏刺痛两下,心念:他们父子二人前后夹击,想来试探我是否是不死之身吗?今日他们各种提到圣元之事,又总是对我抓着不放,必是猜到我圣狐身份了。 苍岚本就对自己打中父亲的那一道,吓得酒醒了一大半,此时又听得陆青乔供火,火气蹿升,大声叫骂:你这个小人!我,我明明是想教训教训你的!谁知道你竟故意躲开!我才伤了我爹!”说完他怯怯的看了一眼苍凌。 此时正好一众人走过来,听到苍岚这一句,都是神色一变。 照水抓着苍凌的手看了看,烧烂了一层皮肉,黑红肿起,滴着血水。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任性!怎么,怎么好在陆府撒野!”照水心疼苍凌,责骂苍岚。 苍岚一脸不屑,低声嘟囔:“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苍岚,不得目无尊长!”苍凌瞪目。 陆青乔听他这样说倒是觉得有几分奇怪,之前他的子女不曾与父亲行礼问好,苍凌可是半句没有指责。怎么苍岚对照水只是低低抱怨一句,就如此呵斥? 陆廷骁看着陆青乔手里的短锥,又看了看苍凌紧张的神情,自是知道发生了什么。 示意陆青乔把那东西收起来。 “陆廷骁,那东西是我的,你怎好让你儿子拿着。怎么,要强占我赤狐族的东西?” “就是,就是!快还回来!”照水看到破魂锥后,变得惊慌,急急要回。 如此在意,定有蹊跷。 陆青乔淡淡而语:“乔儿看着好看,不知道这是什么宝物,叫什么名字,有什么用处?六大狐族的法器里,好像从未听过有这等物件。” 苍凌照水互视一眼,皆语塞。 再看他们的子女一脸迷茫,也很好奇这是什么。 苍岚为了讨好父亲,大声说:“你不知道就是没有吗?就不能是与我父亲交好的仙族送的什么法器?” “对,对!”苍凌挤出一个笑:“一个朋友送的。” “刚送的吗?临来不周林刚收到吗?不然专程来不周林做客,为何要特意带上这物?又说不是送予侄儿的,那苍凌掌尊朝着我走来,手握此物是为何?”陆青乔神色依然温和,可语气刚硬了一些。 照水急白了脸,扯着尖声:“苍凌平时喜欢摆弄这破魂锥有何不可!随身携带又有何不可?” “破魂锥?”陆青乔反问:“照水夫人如何苍凌掌尊的喜好?知道他随身携带什么物品?知道这锥的名字?侄儿瞧着,苍凌掌尊的几个公子和小姐好像并不知道这物的存在。” 一番话说红了两人老脸,而他们的孩子们则是满眼难堪,突然明白了什么,走过来把两人分开距离。 只听双方子女低声不解问着。 “娘,你跟苍凌掌尊?” “爹,你们怎么做如此之事!” “真是太丢人了,娘,我爹才走几年,你却!唉!” “爹,你怎么如此糊涂,娘她,她得多伤心!” “是啊爹,你怎么会跟她勾搭在一起。” 然后就看见他们从互相埋怨自己爹娘变成了互相对骂! “肯定是你娘勾引我爹的!” “胡说八道!你爹哪里好?见一个爱一个!你们兄妹几人是不是同一个娘生得都不知道!” “你在多说一句,我打烂你的嘴!” “怕你不成!” 苍凌一声大吼:“不要吵!” 可是维持了不到两秒,双方的子女就挥起法灵武器打了起来,苍凌和照水左右拦着,却无济于事。 双方一边打还一边吵着。 “你爹风流成性!身边多少个女人不够他玩弄,还要来招惹我娘!” “你娘是什么好东西吗?你爹才死多久?就主动与我爹献媚!” “你找打!” 这时正在劝架的照水突然尖声利嗓的大叫:“苍凌!你竟然还留着这个女人给你的东西!你不是说你都扔了?” 苍凌脸色难看极了:“那不是她的!” 照水在混乱中捡起一珠钗,看了看,嚎啕大哭:“你这该死的,果然不是她的,你还跟哪个不要脸的纠缠不清!” “你别胡闹!你冷静!”苍凌被照水推推搡搡的,烦躁起来,也反手推了她一把。 这下照水急了,化出一道蓝色气焰,朝着苍凌打去。 苍凌也抽出一气晕,迎着挥去。 光影飞动,十分激烈。 这可真是误打误撞,苍凌照水两人一起去了潭潇洞,一起得了这破魂锥,并未告诉别人,却因一句给苍凌开脱的胡言乱语揭露了两人丑事。真是始料未及! 而陆青乔那样询问也并不是看出来什么,他只是单纯的觉得奇怪,照水为何那样护着苍凌,还说的真的很了解他一样。现在听得明白两人私通,脸上荡起一层红晕,有些不好意思。 他此时把打斗中所有人的修为看了个清楚! 苍凌破了出我期第五大境渐天,照水破了出我期虚天。苍擎只不过刚入出我境空天。其他人的修为均在自己之下。 陆家人拉拦几次混乱的两族人,控制不住,便也任由他们而战。他们更加关心的是如今陆青乔的身份暴露了,赤狐族和蓝狐族自己的事闹腾完了,还是会来闹腾白狐族。万一再捅给另三族,怕事会更难以解决了! 陆青乔也自知纸里包不住火,有种既然你们猜到了,那我也无所顾忌了。就算今天不出这事,那以后呢?就一辈子瞒着?不可能瞒得住。之前自己心痛发作频繁,修为低,年纪小。怕暴露了身份会引起狐族不服不满,造成不必要的纷争。如今他十八岁,修为已经甚高,狐族中也不会有多少可以匹敌之人。若再勤加修炼破了出我境,入了巅峰,修为之极,任自己怎么修了。又不是没有资格任这圣狐大责,何必畏手畏脚。 ☆、圣元觉醒慑二族 想到这里,陆青乔心中一股热流散开,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一股非常强大盛纯的法灵涨满在心,欲要喷薄而出。同时左耳金尾钉发出一声极轻悦耳响声,只觉得耳垂后有东西松开,金尾钉脱落。这东西一千三百年从未离开过,怎么也取不下来,如今怎么自己脱落了?陆青乔惊讶之余,下意识伸手去接。 金尾钉入手,化作一把扇子:九条扁长狐尾蓬松,恣意舒展,紧密排列,金光粼粼。扇骨浅浅透粉,纤细光滑,镂空刻纹。扇尾处缀着一圆形红石,晶莹剔透,下方悬挂与扇面同色狐毛金色流苏。 陆青乔拿起这扇子翻转着看了看,比平常的扇子大上两圈,手感柔润,样式精美绝致。用心感受,灵力无上,纯粹无暇。 “好厉害的耳钉…呃,是扇子。” 陆家人和众家仆皆是睁大了眼睛,发出轻呼。 “金尾钉,亦做金尾扇,这法器…”陆老太爷惊喜:“到了出我期,可以运用圣元神力时,它才会出现!乔儿,你入了出我期!” “爷爷你说什么,入了出我期,就可以使用圣元之力了?”陆青乔心脏有些闷疼,揉了揉。 “对,这是我在一个残书里读到的!”陆老太爷从怀里掏出一本破烂的快要散架了的书:“我在银狐族一个废弃了很久的学堂里翻出来的!还没来得及说。” 陆青乔眼睛一热:“爷爷真是为乔儿操碎了心!” 打的热闹无比的赤蓝两族人,把凭澜苑里的花海糟蹋的不成样子。对骂声不绝于耳。 陆家人的注意力又被他们吸引。陆青乔知道父亲最爱这凭澜苑的奇花异草,现在这满眼狼藉,光影乱窜,花叶齐飞的景象,果然让陆霆骁满脸心疼,连声劝架:“苍凌兄,苍凌兄!你们快停下,咱们有话好好说!” 陆青乔随手在空中接了一片残花,送进嘴里,嚼了嚼,咽下。觉得还是杏花味道更好些。 他琢磨着怎么才能把这些花海保护起来…想法刚一出现,只觉得心间四道热流极速涌动,不可抑制的流转全身! 身体里横泼出清浅四色彩光,霎时整片花海被光团包裹,幽幽上下浮动。 苍凌照水两方激烈的交战再也丝毫伤害不到群花。 陆青乔瞳孔微微放大,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呐呐自语:“这是圣元之力?我只不过刚刚想到了一个念头,它就…” 心脏抽疼一下,他忍不住“嘶”的吸了口气,回了神。 他看着爷爷和爹娘的表情,略惊又喜。阿九表情夸张大喊:“公子你好厉害!!阿九跟了你六百年竟是一点也不知道你这耳钉是法器,我一直以为是你喜欢戴!” 陆青乔眉头颤了颤,心念:“我又不是女子,为何会喜欢戴这物…” 众家仆看着那金尾扇,小声议论着。他们从来不知道二公子戴着耳钉,因为他常年独居青玄苑,又不允许别人进去伺候,阿九也是他十二岁那年才贴身跟着的。而这耳钉名叫金尾钉,仆人们也都知道狐族传说,那岂不是一个不存在的法器,如今呈现在大家眼前,实属震撼。 赤狐族和蓝狐族发现了充斥在自己身边的四色彩光,渐渐停下,左右看着,被这铺满花海之上的纯正法灵吸引,面面相觑!然后他们的神色似乎慢慢夹了些惊怕之色。 陆青乔见他们不再打斗,心念一动,彩光一瞬间消失。他手中金尾扇一抖,掉落地上的残花碎叶纷纷又长回枝头,娇艳无比,盛放吐蕊。 苍凌照水呆傻立在花丛中,他们周围子女也是目瞪口呆。 并不是这简单的让花草起死回生的小法术有什么过人之处,而是陆青乔手里的金尾扇有令他们有震慑之感,陆青乔挥出来的法灵极纯极高,深不可测,发出圣威令人周身紧张,头皮发麻。 照水一脸惊恐,捂着受伤的胳膊,小声问苍凌:“陆青乔才十八岁,修为竟比我还高?他身上发出的法灵,为何让我心生惧意?” 苍凌脸色难看,神色也是不安,眉头两道浅浅被人挠破的痕迹,回道:“我也同样觉得心里慌怕。这陆青乔,被圣元入体错不了,他是,他真的是…圣狐…” 二人身后皆有伤痕,惶惶互视的子女们,听闻皆是一震! “圣狐?那不是传说里才有的吗?” “圣元,圣元真的存在?” “爹,你怎么知道陆青乔被圣元入了体?” “娘,你们两个到底知道什么?” 他们一阵骚乱,只有那个玉面公子止恒神色比较安定,皱眉不语,身上伤的比较重。 陆青乔刚才见他们交战之时,他修为并不是最差的,只是处处避让,屡屡受伤。不由得对他产生一丝不错的印象。 他把金尾扇空中一抛,它瞬间化作金尾钉穿于耳中。陆青乔轻笑一下,拽下自己发带,然后将所有头发束起,露出双耳。故意动了动头。阳光折射左耳,闪闪金光。 陆家人自然也是知道,陆青乔这是不打算瞒着了,他要把自己的身份主动抖落出来。 眼下情况,还有遮遮藏藏的必要吗? 苍凌照水看到那扇子竟然就是传说里圣狐的法器金尾钉!大觉不可思议。 “苍凌掌尊,照水掌尊,来仔细看看我的这金尾钉!”他这一句话还没说完,就看他们身体突然向后一倾,极速被无形的力量拉扯到自己身边。 陆青乔后退两步,心念:“我只不过是想让他们自己走过来,或者我自己走过去…没想如此无礼的…” 他揉了揉心脏,闷疼之下还有隐隐热流涌动。 苍凌和照水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瞬间来到了陆青乔身边,被惊到。 二人子女和陆家人皆是呆如木鸡! 陆青乔深感这圣元与自己心念结合,心想必成,念叨一句:“真是头疼,好像还不太好掌控。” 他对着苍凌照水温雅浅浅一笑:“侄儿失礼了,两位掌尊。刚才说了谎,称耳受伤,还请原谅。我常年垂发,只为避人耳目,不被人发现左耳之钉。不想被人知道我的身份。毕竟,传说成为事实,不会被人轻易接受。” 的确很难接受,赤蓝两族人听到这番话,虽未明示却很清晰,亲眼所见却极度不理解。狐族传说,这金尾钉是圣狐法器,谁人不知? 可传闻成现实,只在转瞬之间,毫无铺垫,没有语言能形容他们此刻内心之感。 苍凌照水因为提前猜测陆青乔就是圣狐,如今看他大方承认,反倒有些茫然。 “我本也不想做这位置,若是能有法子让给你们,随你们去做。我倒也乐得清闲。”陆青乔揉了揉心脏。 “我还是想问问,这东西是做什么的?”他拿出来那破魂锥,他对照水之前说的话,并不信。 苍凌额头滑落汗珠,神色慌乱却还带点贪婪看着那锥,不断的眨着眼睛,不说话。 照水不安,狠狠下着头。 两人初来凭澜苑的那股子嚣张傲慢全然不见,似是一直惧怕什么。 陆青乔见他们不语,也不再问,想运术查探苍凌心念,获取答案。 念头一过,苍凌突然开腔:“这是用来刺.入你的心脏,收取圣元用的破魂锥。” 陆青乔看着说话的苍凌,他表情极度惊恐,神色大为不可思议,一脸为什么我的嘴不受我控制表情。 “破魂锥收取了你体内的圣元,拔.出来后,你的身体不会有任何伤害。然后你可以把破魂锥里的圣元传给别人。”苍凌一边努力的想要捂住自己的嘴,身体不停的扭动想要停止说话,可是话还是源源不断的说出:“要传之人必须是成年之狐,若没成年,就得是入了出我期的狐才行。不然圣元威胜之力,会损害身体,伤至心脏。” 在场的所有人听了都惊诧无比。 阿九生气:“你今天是来欺负我家公子的!要抢我家公子身体里的东西!”然后他又悄声问陆廷骁:“老爷,圣元是什么?” “我们狐族至高无上的宝物。” 阿九还想问什么,被陆廷骁抬手制止。 苍凌死死捂着自己的嘴,终于没有话从他嘴里吐出,瘫坐地上已经快要崩溃。 陆青乔心里念叨:“未成年,会伤至心脏…这么说,我之前的心痛的确是圣元造成的,可为何我被诊出天生有心疾?如今,我已成年,也入了出我期,为何还会痛?难道我既是既有心疾之前又受圣元伤害?”他舒出一口气,揉了揉头。 缓了缓,他蹲下身,微微声音加重,问苍凌:“掌尊怎么知道的这些的?” 苍凌拼命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刚才完全不受自己控制!那不是我想说的。” 可是他却看苍凌面色更加难看眼神极具绝望的从自己怀里掏出两颗狐族用来收存和传送用消息用的纤玲珑。 照水看到他这样的举动,已经是浑身瘫软,大气不敢出。 陆青乔拿过这两个纤玲珑,在空中打开一颗,一个苍老却正义凌然的声音传出,说的正是刚才苍凌说的关于破魂锥的事,还有模糊不清,希望有人能毁了这圣元之请求。 又打开第二个,还是那个声音,说了他封印圣元之事。 凭澜苑所有人都把这两段话听得真切,陆府仆人们不断发出惊呼。 “圣元!圣元不是传说!” “这…这…太不可思议了!” “那咱们二公子,真的是圣狐!” “对,对,圣狐!” 陆青乔收好两颗纤玲珑。神色里带些喜悦。 “那如此,我可以把体内圣元取出来了。毁了也好,省的乱心。” 然后他定定的看着六神无主的苍凌,温雅而语:“今日你们是来取我体内圣元的?”他拿出破魂锥递给苍凌。 “乔儿,不可!”陆廷骁惊喊。 苍凌一手抓了过去,朝着陆青乔心脏猛刺过来。 却被一光弹开老远,口吐鲜血。 破魂锥飞回陆青乔手里。 陆青乔已经对圣元之力的掌控熟练一些了,刚才力道却没掌握好。 “侄儿不是有意伤您。” 面对这样的小人,陆青乔还保持礼貌,心怀歉意,还真是单纯。 “苍凌掌尊想做圣狐?”陆青乔依然温雅,浅笑。 苍凌咽了咽口水,眼神躲闪,他被刚才的力量惊到。 “侄儿得收回刚才说把圣元给了你们的话。你的心,如此不正,担不起。” 陆青乔收起笑容,神色温和却透着些慑人目光。他看到苍凌忽然面露惧色,脸上肌肉抽动,似乎受到了什么无形的压迫。 他回头看了看照水,已经翻着白眼晕了过去。止恒赶紧跑过来抱母亲在怀。 “娘,娘?” 再看他们的子女,苍岚抖如筛糠,似是很害怕,小声哭泣。苍烨抱着头蹲在地上,也是十分惊恐模样,苍擎与止穆稍稍好一些,站立着,却是脸色难看极了。唯独陆青乔身后这个玉面公子止恒略有些不知所措,并没有不安之色。 陆青乔不知道他们为何会如此表现。看了看家人,爷爷和爹娘倒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他好像明白了,他体内圣元能震慑心术不正之心。心思越是歪邪越是会产生惧怕之感。赤狐族和蓝狐族来的这几个人,看来没什么好人。除了…止恒。 他又回头看了看止恒,好感又升。对他点头浅笑。 止恒神色一紧,愣了愣,也点了下头。 “阿九,请止恒公子入座休息,为他疗伤。” 阿九张了张嘴,看了看惊讶神色的止恒,却也没说什么。走过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止恒看了看自己的哥哥,放下怀里晕倒的母亲,随着阿九而去,坐在了一方石桌后。 陆青乔稍稍缓和自己的情绪,他发现自己态度刚硬一些,圣元就会随之变化发威,自己柔和一些,圣元也会随之淡弱。 他不想让赤蓝两族的人太过于受压迫。 他也没想到,圣元之威,如此强大。他只是保护了一下凭澜苑的花海,就足以让这些人惧怕不敢言语走动。若是…怪不得先祖在传音里说「因它引起血雨腥风…」可想而知,谁不想拥有这样的法灵圣力? 留着它的确是个祸害。若是落到像苍凌照水这般心术不正的人手上,那还了得。 陆青乔想着,还真得毁了圣元才是。 可是现在自己身份暴露了,传出去,已经是狐族天大的惊雷,其他三大狐族一定也是会像赤蓝二族这般来一探真伪吧。自己若是毁了它,那可招架不住五大狐族的讨伐!这会给白狐族带来灭顶之灾! 那,只好先留着它。先得控制狐族局面,等他们接受了,平稳了,或者说,被镇压屈服了,在做打算吧… “唉,头疼…” 陆青乔伸手扶起苍凌。 在他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下问:“掌尊是要我自己去跟另外三族自暴身份,还是您和照水夫人去说?” 苍凌眼珠快速左右晃动,嘴上支吾:“这…这个…说什么,没什么可说的,侄儿,侄儿只是个修为颇高的白狐…呵,呵呵…” 陆青乔似是受到他话语提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多谢掌尊,这办法的确最好不过。” 陆青乔看着他的模样,似是被圣元之威压迫的不行了,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收回这神力,以后总不能带着这势气出入不周林。虽然他几乎不出门,只待在青玄苑,可是,遇到一些活动还是要见人的,比如品杏仙会那样的活动。 他揉了揉心脏,心念:“你能不能…让我恢复如常?” 心脏还是暖流充涨。 赤蓝二族的人还是依然受着无形压迫。 又心念:“不会一旦使用了神力,就一直这样显露着吧。” 他走到陆老太爷身边:“爷爷,那残本还写了什么?” “只有我对你说的那一段,其他的都是其他传说的杂记。” 陆青乔来到家人身边,觉得心中暖流渐渐消退,看了看苍凌神色也自然了一些。他又走近苍凌,心中热流又重,苍凌又是一股惧怕之色涌出。陆青乔退后,离得他远些,心中又暖流减弱… 他明白了,一旦他身边有心思不正之人,对自己不利之人,圣元就会发出震慑之威,压迫对方。这心中暖流也可作为提示之用。 陆廷骁见他来回折腾,又独自发呆,一直捂着心脏,担心的问:“乔儿不舒服吗?” 陆青乔回神:“爹,我没事,我在感叹圣元之威,过于神奇。” 他衣袖挥动,头发散落,重遮双耳。四色彩光朝着赤蓝二族和陆府家仆丫鬟的身上飘去,一众人纷纷倒地不省人事。 只有陆老太爷和爹娘无事,互相对看,不知他何意。连阿九和陆管家都晕了过去。 “乔儿你这是?”陆廷骁不解。 “苍凌掌尊提醒了我。得把这些人的记忆抽去,此事就当没发生过。”陆青乔浅浅一笑。 陆廷骁稍愣:“这可是个大事,今天一天抽的完吗?”说完也是一笑。 ☆、重回凡间报鋆恩 “爹,乔儿回来不周林有大半日了,凡间应是过去了有两三天了。临来之时,我有一救命恩人处于不太好的处境,我想先回去看看他的情况。这里的事,就劳烦爹娘和爷爷了。” “救命恩人?” “嗯,乔儿在凡间得了场病,他给我喂了三碗心头血。若是没有他及时放血做引,我可能会终生不醒。” “这样严重?那可得好好报答那凡人才是!” “乔儿也是这样想的。现在不知道他什么情况。我回来之时,他还失忆了,又有一个对他有误解之人的护卫不知想对他做什么。我比较担心,所以我先回去,等下阿九抽去今天记忆,您再让他去寻我。” 陆廷骁点头。 云鸢扶着陆老太爷走过来。 “乔儿你怎么把他们都弄晕了?”云鸢问。 陆廷骁也扶着陆老太爷:“爹,你跟云鸢先把他们对于圣狐的记忆都抽出来,销毁。” 两人神色一亮,明白了陆青乔此举的意图。露出微笑,点点头开始忙活起来。 陆廷骁轻拍了一下手:“哦对了,金晨雾霖出了点事,我去帮忙了,知道了你四百年前口中那与众不同的小仙是谁了。” “是谁?”陆青乔浅笑,想到那一眸墨蓝。 “他是你蒲伯伯的小儿子,蒲风别。是你大哥的同窗呢,也是自小被镜灵子收在门下,亲自授课!可真是个不多得见的仙才,修为极高!出我期灵天了!” “这样厉害?怪不得那般与众不同…”陆青乔赞叹。 “我家乔儿也厉害,你才十八岁,等到他那般年纪,应该会超过他呢。”陆廷骁拍拍陆青乔的肩膀。 “下次大哥回来,得细细问些他的情况。” “乔儿不过只见过他一面,为何会如此喜欢他?” “喜欢?”陆青乔反问。 “可不,就好像喜欢你大哥一样,一提到他,你的眼睛很亮。”陆廷骁见到一直没有交过朋友的儿子能有欣赏的人,觉得很开心。 “许是,就是他与别人不一样吧。我觉得他的心性很稳,当年他来品杏仙会,一句话都不曾说,只是自己端坐喝酒,好像周围的任何事都扰不到他的心。乔儿当年也是头一次参加品杏会,看到那样多的人聚在面前,很是不适应,有些紧张。而他那般淡定不乱,很是羡慕。而且,总觉得…” “觉得什么?” “觉得对他并不没太多陌生感。” “那可能就是你俩投缘。蒲风别对你印象也很不错呢。特意让我感谢你教他喝杏花摇。” 陆青乔浅笑:“他竟也记得我…可惜他常年待在昆山,不然,还真是想与他做个朋友。” “下次你大哥回来,你让他捎句话给蒲风别就好了。你多交几个朋友,爹高兴!” 陆青乔浅浅一笑:“嗯,那乔儿先去凡间了。”说完身影消失。 片刻,他出现在琳琅镇,云来客栈东阁二楼。房间有些暗,凡间已经是午后,怕是快到了酉时。下了楼,莫司鋆不在。 去了幽径原来他住的客房,空的。隔壁陆元辰的房间也没人。而且两间客房都是十分整洁,并没有人住的样子。 “两人都退房了?离开了?” 他来到客栈前厅,询问掌柜。 “请问,林掌柜,你们少东家可还在这里?” 掌柜的看着他一脸堆笑:“公子回来了?两日前一声不吭就走了,我看着东阁房间里的木箱子还在,估计你准得回来。世子可是给了许多银子,够您住上好一段时间了。” “呃…世子…”陆青乔都忘了在凡间客栈住店是要给钱的。之前住了几天都从来没想到过这问题。幸好有青羽非。 “也不知道,他的胳膊怎么样了。” “公子也听说了?哦对了,公子是来找我们少东家的是吧!我们少东家也问您来着。” “莫司鋆记得我了?我走之前他不是…” “失忆是吧,那个有点疯癫的老人家真的是大夫啊?他这两天跟着我们少东家差点把这云来客栈给拆了!简直是两个混世魔王啊!” 陆青乔听得身后有许多客人随声附和! 还有些像是新来住店的,好奇的听着。 “是啊,是啊!” “那简直了,一个人高马大,一个精瘦矮小,好像都不太正常,往我的头上扔鸟蛋!真是岂有此理!”一个大汉气愤的拍了下桌子! 陆青乔摇头笑了笑:“扔鸟蛋?这八成是陆大夫想出来的吧…” 掌柜的忙摆手:“绝对是少东家八岁时能干出来的事!那两天他就是八岁那模样,差不了。”又压低声音,一脸无奈:“我可是免了那大汉一天的房钱,他才罢休。” “被扔鸟蛋算什么,我被他们两个砸了一身泥巴!脏死了!”一个穿着比较富贵的商人愤愤不平。 “我更惨,我的酒壶里,倒出来令人恶心的虫子!然后就从窗户里,看他们两人嘻嘻哈哈的扬长而去!” “哎呀,真是令人反胃!” “还说呢,我那天睡觉,突然房顶漏水,我还以为下雨了,结果闻着骚臭,原来是他们二人,倒进来的泔水!你们说气不气人!” 众人爆发出一阵哄笑! 陆青乔听着简直是难以想象,瞠目结舌。 掌柜的脸色无奈里透着绝望:“通通免了房钱。” 然后他又说:“我家少东家今天下午刚走,他突然就恢复记忆了,完事又全然忘记了自己八岁之前的事,和他这两天做的事。” “他这到底是什么病?如此奇怪…” “跟他一起疯的老人家就说是失忆,然后说失忆好了。就退了房走了。” “你们少东家还会来吗?” “来,东家和少东家谁不去长安谁三月来一次。” “这么久才来一次。对了,那日东阁里的护卫有没有为难你们少东家?” “没有,只是非常有礼的道了个歉,就走了。” “道歉?” “是啊。” 原来青羽非是让江易来道歉的。那就好,还担心会被为难。 陆青乔心里琢磨着,莫司鋆的三碗心头血要怎么回报他?衣食富贵,他都不会缺。 他看了看掌柜的,问:“你们少东家,平时可有什么不曾达成的愿望?” “我们东家倒是有一个,琳琅镇人尽皆知。” 陆青乔心里欢喜,帮莫老爷达成心中所愿,也算是报答你了吧。 “是什么?” “让我们少东家,赶紧取个媳妇!” “……”陆青乔一时无语,心念:“我去哪里给你找个妻子…这…” “你不知道,我们少东家都二十四岁了,也不急着娶媳妇。多少人巴望着能成这琳琅镇首富独子的少夫人呢!也不知道是谁也看不上还是…还是有什么问题…嘿嘿…”掌柜的压低声音说笑着。 “首富?”陆青乔对于他的身份再一次感到意外。 “可不,整个青周城,十二个镇,莫家,财力无人能及!不过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不会是这里的首富了。” “他们会去长安定居。” “我们少东家跟你说过了?” “嗯…算是跟我说的吧…” 要入长安定居的事,是莫司鋆第三次剜血后,自言自语说的。被困在心境里的陆青乔听了个清楚。 “是啊,他们大多数的生意都逐渐往长安去做了。所以常常要去那边打理生意,来回这样奔波也是够辛苦的。不过,我们东家的意思,是想他取了媳妇后再去。说是,成家立业,不成家,心性不稳!估计一时半会,也去不成。” “掌柜的,他家住在哪?我想去拜访一下。” “镇南头,出了镇,有一气派的独门大宅。要是不好找,你就看见一片池水满是荷花,旁边就是莫府。” “多谢掌柜了。”陆青乔扣礼浅笑。 “哎哎哎,客气。公子慢走~” 陆青乔朝着南边一直走着,凡间炎热的天气,晒得他心脏闷难受,一次刺一刺的疼着。 他拿出归心丸,倒出来吃了一颗。 稍时,心脏闷疼减轻了一点:“奇怪, 为何在不周林吃了却毫无作用?” 走了好一阵,约摸一个多时辰,出了街道,四下无房亦无人,只有片片田地,茁壮生机,视野开阔。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太阳血红只露个半圆,和悦不刺目。周围的云被染成紫色,粉色,琥珀色,交汇一起,大片铺着,很是漂亮。 陆青乔不疾不徐的走着,甚觉惬意。在不周林,除了赏花赏月,他没见过什么其他的景色。 “若不是这心痛丝丝缕缕的出现,此时此景就没有瑕疵了。” 穿过一片树林,终于看到了掌柜的说的那片长满荷花池水。 不远处有一座比荷花池占地还大许多的宅院,红墙褐瓦,房檐金鸟冲天。大门正对着这荷花池。门上很大的红灯笼两旁悬挂两个。写着黑色大大的莫字。一个很大的牌匾红底褐字,字迹十分有力道。门口有两座石狮子,石狮子两旁各有粗壮的梧桐树。开的正盛。 “果然蛮气派的。”陆青乔自言自语。 他突然有种十分想去洗个澡凉爽一下的想法。 “这天色将晚,现在去莫家拜访,不太合适,不如明天一早过来。” ☆、荷花池中暮色沉 他朝着那片荷花池走去。 褪去外衣,只穿着贴身中衣下了水。 微有些凉的池水,刺激着陆青乔,打了个机灵。 该是午时来才是。他想着。 他缓缓走的深一些,池水没入自己的腰身。把头发全部束起,颈后琥珀色杏花胎记完整显露出来,左耳金尾钉,夕阳下闪闪折光。 两腿间有滑溜的小鱼快速游过。 陆青乔觉得有些痒,笑了笑。 不知道是归心丸起了效果,还是这池水凉快,陆青乔觉得心闷之感完全消失,只是还有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微痛。 这样的舒畅之感,之前在云来客栈也有过,好像白圣湖边那次也没察觉心痛过甚。他心念:“难道凡间比较适合我居住吗?在不周林可从来都是闷疼的难挨。” 他捻下一角荷花,送进嘴里,轻轻嚼了嚼,心念:“口感还不错~” 天色又暗了一些,周围事物变得有些模糊。不过这不会影响陆青乔的视线。他夜视能力极好。 他看见两只蓝色的蜻蜓一前一后的飞来,他伸出手,其中一只落在他修长纤长的手指上。翅膀轻轻慢慢地扇动两下,另一只飞进了茂密的荷花深处。 他稳稳的伸着手指,缓缓的跟着进入了荷花深处。脚下淤泥柔软,走一步陷进去一步,很难拔.出来,又走了几步,他放弃了深.入。手指抖动,轻轻语:“去吧,去找你的同伴。” 那蜻蜓受惊,飞走了。 陆青乔整个人已经完全被这高高伸出水面的荷花遮挡住,透过菏杆的宽阔缝隙,他看到莫府的大红灯笼不知什么时候被点亮了。幽幽发着光。 他一步一步的朝着没有荷花的地方走去,恣意的撩着水花。从小到大,他都没有这般自在过,脸上一直荡着浅浅的笑,眼睛里亮起了星。 突然脚下像是踩到了什么,有些硬。他潜入水中,闭着眼摸索着,两三下,抓在手里,探出头,睁开眼不禁笑出声:“哈,竟然是只小龟!” “谁?”一沉声询问,从荷花丛另一端传来。 陆青乔吓了一跳,心念:“这里竟然还有人?” 不想作答,转身快步走着,只想上岸离开。 听得身后一阵水声逼近,又是一声:“你是谁,这里并没有其他人家,怎么也会过来解暑?” 陆青乔停下,这声音,是… 他转头,见那人,神色一喜,浅笑:“莫司鋆,真的是你!”一双墨蓝瞳仁无比好看。他心念:“果然不失忆了,眼睛颜色就变回来了?” “陆青乔?你怎么会来这?”莫司鋆脸上透出些讶色,也很开心。他光着上身,上下浮动的水面偶尔露出他腰处的裤边。 陆青乔别了别头,不看他裸.露的上身:“随便溜达,看到这里有荷花池,就下来凉快下。” 他手里的小龟突然用力四脚空中蹬扯起来,力度还不小,陆青乔手上一滑,没抓稳,它掉进水中。 “我帮你找他。”莫司鋆朝着他走了几步,陆青乔忙说:“不用,我只是不小心踩到了它,捞起来看看是什么,并不是想抓它。” “原来如此。” 陆青乔低着头瞟到他的左下腹,赫然四道浅浅发白细细的抓挠疤痕。 怎么可能!他不解,之前他身上根本没有这疤痕的?怎么突然又出现了?难道失忆,还能带走疤痕?怎么会…他抬头看着莫司鋆。 他脸上带着些许水珠,几缕湿发紧紧贴着温盛的面庞,好看的眼睛透着夜色深沉,微微翘起来的嘴角…陆青乔忘了自己心中疑惑,定定的望着这没有瑕疵的脸。 最后一丝日光湮灭在池水里,悄然替换的白月荡在平静的水面。虫鸣蝉嘶,蛙声鸟啼都没有影响到他们。风吹发摆,荷花幽香,挪不开眼… 久久对视,似是时间凝结。 忽然莫司鋆下身入水,打破了这样不自觉持续多时的视线交缠。他起来时手里抓握一条肥美大鱼,左右摆动,毫不迟疑用力扔上岸。 陆青乔迅速转过身,背对他。不知道为何刚才自己如此失态,盯着他许久,此时脸色发烫,心跳有些快。 他听着身后莫司鋆的呼吸声有些微微加快,声音有些微颤:“等下,请你吃烤鱼,晚上留宿我家吧。我家就住在池边。” 陆青乔咽了一下口水:“不了,我还是回云来客栈吧。”他往岸上快步走去。 “你的后颈,是什么?”这声音突然紧贴自己而语,感觉到一阵温凉的气息呼到自己脖颈处。陆青乔浑身一颤,心间麻了一下。赶紧转过身,眼前一双墨蓝色瞳仁,鼻尖碰撞。受惊,一下子向后弹开,整个人沉入水中。 “喂!” 他听见一声惊呼,手腕被人一下拽住,用力一拉。陆青乔旋了半个圈,脚下淤泥柔软,一滑,又要倾倒,被莫司鋆用手臂环住肩膀,斜躺在他怀里。 再次撞上他的眼睛,陆青乔不知道为什么无比紧张,挣开他的怀,微微喘气,手有些不自主的抖。 身后莫司鋆有些歉意的声音传来:“抱歉,为了看清你后颈的东西,离你那样近,吓到你了。” 陆青乔死死抓着自己的手,控制着不抖。想说没事的,却觉得喉咙间干痒略涩,就只摇了摇头。 “这里离云来太远了,你下午一定是走了很久,才无意中溜达过来的吧。明日你骑我的马回去。”又马上改口:“明日我送你回去!对了,阿九怎么没跟着你?”他想到上次这孩子吃树叶的模样,琢磨他有时候可能头脑不太清楚,许是自己走丢了才误打误撞来到这里,心里暗暗庆幸:“还好被我遇到了,不然你这孩子,今晚上可怎么办。” 陆青乔有些耳鸣,快步上了岸。 莫司鋆也跟了上来。朝着对岸看了看:“忘了我是在那边下的水,你等我,我去拿衣服。” 陆青乔看着他转身走进池水的背影:鹅颈肤紧,宽阔的肩背光滑细腻,腰身流线顺畅,修长的双腿笔直均匀,身材堪称完美。 莫司鋆走到水深处,舒展四肢,像是鱼儿一样,游了过去。 不一会他踩踏着荷花荷叶几步点点跳到陆青乔身边。 “你功夫真是厉害,一花一叶都没断,动都没怎么动。”陆青乔惊讶一个凡人,如此身轻如羽。 “被你夸奖,听着很舒服呢。”莫司鋆一笑,睫毛上的水珠抖落。 “给,擦擦身体,裹上点,晚上夜风还是挺凉的。” 陆青乔摇头看着他递过来的毛巾:“我的衣服差不多都要干了,倒是你,一身水,快擦擦。”他是怕自己用了,莫司鋆就不会用了,林掌柜不是说了,别人用过的东西,他绝对不会再用。 他又瞥到莫司鋆左下腹的疤痕,疑惑又浮现。 “这里的疤痕…”怎么会消失又出现呢?后边的话,并没有问出来。 “小时候被人抓破了,留下了疤。”莫司鋆擦干了身体,抖了抖湿透的裤子,答着。 陆青乔摇头,心念:“这个疤痕是我造成的,你以为我不知。心头血的事不让阿九告诉我,是怕我内疚,记你的恩情。可是,我却偏偏都听到了你的自言自语。我对你来说,不过是个陌生人吧,为什么对我这样好。还是,你对每个人都会这样的好。许是,对每个人都这样好吧。” “你的腿,留下疤痕了吗?” “没有,第二天就好了。那野鸭虽然啄的时间久,却没把我怎么样。而且我恢复能力异于常人,一般小伤一天就会好。”他卷起裤腿,露出光洁紧实的小腿:“看,谢谢你关心我。” 陆青乔奇怪,他腿上被野鸭啄了那么久,一定是伤的很严重的,确实一点疤痕都没有。而自己抓挠的痕迹就算再厉害,哪怕后来又被青羽非一脚震裂,也不会有那野鸭伤他重。怎么就会留下疤痕?还有,之前它左下腹的疤痕明明就是没有的,现在怎么又出来了? “真是头疼…”他呐呐自语。 “怎么,被冷风吹到了?还是被池水凉到了?莫不是染了风寒。”莫司鋆微微低下头关心而语。 “啊,不是,我说的头疼,是有事想不明白。” “哦,这样啊。” 莫司鋆披上外衣,借着月光细细搜索:“我刚才扔上来的鱼呢?陆青乔,你看到没?” 在你左边,三步远。” “嗯嗯,看到了!夜色太黑,这鱼也太黑。你离得那么远也看得到?” “只是记得你扔上来的位置。”他找了个借口。 “陆青乔,你站远一点!” “嗯?” 莫司鋆从他身边飞起跃上身后的大树:“我要折些树枝,别弄你一身尘叶。” “好。”他站的远了些,看了看莫府的红灯笼问:“你不回家,爹娘不寻的吗?” “我习惯晚归。”他每折下一根树杈,都要甩一甩。 “你经常来这池水?” “嗯,差不多吧,如果我在家,几乎天天来。”他扔在地上的树枝已经有十来个了。 “你,为什么不娶妻?”陆青乔好奇,也是想帮他促成一段好姻缘,问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可以帮他物色一下。 莫司鋆手上动作停了下来。 “你怎么知道我没娶妻,阿九跟你说的?” “云来客栈林掌管说的。” “真是多嘴。”继续折树枝。 “为什么,还没回答我。” 莫司鋆笑了笑:“不想成亲,没有为什么。” “是没有喜欢的女子吗?你喜欢什么样的?”陆青乔浅浅一笑。 “没想过,你呢?”莫司鋆不等陆青乔回答自己又说:“你才十八岁,更是不会想这个吧。” “确实没想过…” “好了,差不多了。”他从树上跃下,拍了拍手,开始整理自己的衣衫。 “你这样爱干净,将来娶的妻子也得这般才行,不然还不得被你嫌弃。” 莫司鋆轻笑:“许是吧。” 他从怀里掏出火折子,一吹,星星点点的火花跳动窜飞,一瞬间映亮一双深眸。 陆青乔心尖一颤。 莫司鋆将橙黄细小的火光戳进潮湿的泥土里,围着架起树枝。 又用一根树枝串起那条肥鱼,放进火里烤着。 火光映照他的脸,忽明忽暗,柔和的红色衬着,原本盛然的脸透着柔暖,透着温稳。好看到让陆青乔惊叹,心念:“这样的男子,如此好看。怕真的是没有什么女子能配的上他了。一直不娶妻,可能就是自身眼光太挑剔了吧。” 静谧的池边,只有偶尔不知名的虫子叫几声,偶尔被风吹动摇晃的荷花微动。偶尔火堆里的噼噼啪啪,还有烤的半熟的鱼飘出阵阵香味。 陆青乔抬头看了看弯弯的月,漫天的星,除了没有铺盖满眼的杏花,这感觉,像极了大哥陆青离陪在他身边的感觉。 他从怀里拿出念儿,摆弄着。 “这么丑的…什么?兔子吗?”莫司鋆忍不住笑了下。 “一点都不丑。”陆青乔正色。 “我闭着眼都能编一个比这好看的!” “……” “生气啦?” 陆青乔见他把头凑过来,瞧着自己。 “没有,我知道它不好看,但是它对我来说很重要。” “抱歉,这兔子有什么意义吗?” “嗯,是我心里最在乎的人送的!” “哦,懂了。” “你才不会懂…” 莫司鋆眨了眨眼,心念:“不就是心上人送的,小小年纪,就懂相思了。”兀自摇头笑了笑:“嗯,我不懂。” ☆、夏蝉嘶鸣心长宁 一声清脆的鸟啼,划过。 陆青乔被这突然响起的声音刺的捂了下耳朵。 阵阵荷花清香伴着泥土味道卷来,好闻极了。睁开眼睛,看到还未完全升起的太阳,洇着淡淡的一层灰云。眼前的荷花池倒映着天边微微渐红的一团,偶尔的风吹过,池面荡起缓慢推送的粼波,一静一动的两个红光,十分美丽。 “好美的日出,我这些年只爱赏月,却不知初升的太阳如此和熙…” “我也喜欢赏月。” 陆青乔被这声音扰断,突然想起自己并不是独自一人,而是跟莫司鋆在一起的,还是昨天晚上就与他在一起的。现在天已微蒙…自己刚刚醒来,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他一直斜靠着身子半躺着看眼前景色,忽略了自己的身体.下是一个温凉宽阔的,微微上下起伏,带着有力心跳的…胸膛! 而自己的手,正紧紧环着他的腰,那现在自己的姿势…岂不是搂躺在莫司鋆怀里! 陆青乔脸色瞬间红透,迅速松开手,闪身站起! 心跳的厉害,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手不受控制的颤,喉咙干涩,努力咽着口水,挤出一句:“抱,抱歉…” 莫司鋆没有回应他,而是轻声不规律的喘了喘,又发出几声极力克制的哼声。 陆青乔回头看他,只见他旁边有一个黑衣男子问:“公子,是不是胳膊腿脚都被压麻了?” 莫司鋆脸色透着微红,极力控制着难以忍受的表情,点点头。 陆青乔不知道为什么还有另一个人在!那自己刚才的躺在莫司鋆怀里姿势岂不是被这个人一览无余?他觉得简直是羞死人了。脸和耳朵烫的发痒… 他拔开腿,跑起来,想赶紧离开这里,以后在也别见莫司鋆了,如此不知羞耻的行为,就算他之前是误会自己跟青羽非有什么,那现在自己岂不是用行动证明了自己就是那个…他心里缠乱,脑里混杂,怎么都想不起来昨夜是如何趴在他怀里的。 跑到树林时,忽然他停下脚步,伸手入怀,心里咯噔一下:“念儿不在!” 站在原地,保持冷静,努力回想。 “昨晚拿出来念儿,莫司鋆说它丑,我说他不懂…然后,是不是吃了烤鱼?再然后?再然后我就不记得了…念儿是不是掉在池边了…我如何睡着的?我又如何会…搂着他…”想到这,他的脸又热了起来。 “陆公子,你跑的可真快!”身后一个干净的声音响起。 陆青乔转身,是刚才那个黑衣男子。眼睛通透,跟他的声音一样干净。 “陆公子,我家公子半个身体都是酸麻的,暂时动不了,他让我追过来把这个给你!”黑衣男子从怀里掏出来念儿。 黑衣男子手里除了念儿,还有一个碧绿嫩草编做的一枚杏花。 “念儿!”陆青乔拿起抓在手里。眼里却离不开那绿草编的的花瓣。 “我们莫公子昨天晚上给你编的,闭着眼编的。”黑衣男子露出一个腼腆的笑。 “他让我带你回去,回莫府吃些早餐,然后送你回云来客栈。” “呃,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他可不想回去面对那个被自己死死搂着的莫司鋆,自己这“特殊癖好”的名头一定是摘不下去了!转身要走,犹豫了下,又转回去,拿了黑衣男子手里的那草编杏花。道了句:“劳烦,代我谢谢莫司鋆。” 没走几步,听到一低沉的声音:“道谢还让人代劳啊!” 陆青乔心头一紧,瞬间不自然,心念:“莫司鋆…” “公子,你保持了一整夜一个姿势,这么快就不麻了?” “嗯,风竹你昨晚几乎未睡,一直在添火,先回去休息吧。” “不碍事。昨夜风凉,若是火熄了,你们二人会冻坏身子的。公子你…又一夜都动弹不得。”说到这陆青乔听到莫司鋆“嘘”了一声。 那个叫风竹的人顿了下,又接着说:“还好我昨夜见你甚晚未归,去看了看。” 陆青乔头都大了,心念:“一夜…整整一夜我都是那样的姿势在他怀里吗?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为了不吵醒我,整个晚上一动不曾动过?” “陆青乔,想什么呢?” 他的头被一个略凉的手掌摸了摸。 这感觉,跟大哥一样,可又不太一样。 侧头微抬,看着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莫司鋆:“抱歉…” “为何从醒来就一直与我道歉?你也没做什么错事。” “…我不知道何时睡着的…”他的不自在全写在脸上,垂下眸,后边的话咽了下去。 “那不怪你,怪我。” 陆青乔又抬眼看他。 “那鱼,有毒…” “有毒?” “很轻,不伤身体,只是会让人心智迷糊,昏睡而已。” “怪不得…” “你吃了那鱼一口,马上就开始不清醒了,倒在了我身上,我才意识到这鱼有问题,怪我天黑没仔细去辨认。说抱歉的应是我。” 陆青乔看着他一脸的真诚,墨蓝色的瞳仁漾着歉意。 “我…我…我不是那种人…” 陆青乔这句话说的突兀,莫司鋆眉毛轻挑了一下:“哪种人?” “青…青羽非…” “哈,你还在在意这个,说到这,我还真是得给你好好的,正式的道个歉!” 说完莫司鋆正了正衣衫,双手拱拳,态度极其端正的俯身作揖! “陆青乔陆公子请原谅我之前的随意揣测,冷言对待!莫司鋆在此诚心致歉,望君海涵!” 陆青乔被他这般的架势弄晕了,赶紧去托扶他的双手:“何须如此大礼!” 莫司鋆起身:“说到底,你与世子之间的误会,还是因我而起。因我对你误解,还刺激你发了心痛,真是,真是觉得内疚。” “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若是没有你,我那杏花坠子可就回不来呢。心痛大作,别听阿九乱说,是我自身原因…不是因你当时态度。而后,白圣湖野鸭之事,我也不是故意报复你,不管不顾,是我…从未见过那样厉害的飞禽…” 略凉的手又摸上他的头:“被吓到了?那鸭子确实凶悍。都过去了,那咱们谁也不说抱歉,过去了就过去吧。” 陆青乔看着他温如阳的暖笑,心底晕起了一层涟漪。 “嗯,不提了。” 太阳已经斜挂东方,周围一片明亮。一声蝉鸣,霎时引起整林嘶叫。 “这是什么声音?” 莫司鋆脸上显出奇怪之色:“蝉鸣啊?你竟不知?” “我住的地方,从未听过这样尖锐刺耳的声音,蝉,是什么?” 一影黑衣闪到树上,又闪下,落在陆青乔身边。风竹伸开手掌,出现一个两指宽,比拇指略短的黑色带薄翅的东西。他用干净的声音轻语:“这就是蝉。” “它,长得真不讨喜。”陆青乔看着这蝉,两只黑亮的小眼睛之间还有三个更小的像是眼睛的东西,密密排列,看的他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不过,它味道挺不错的。”莫司鋆拿起那蝉,掐去了它的透明的翅膀。 “你不是要生吃了它吧?”陆青乔拧着眉头。 “怎么会,这虫子要烤着吃才好吃。” 风竹又是一个黑影闪走,麻利的从树干上把一个个拼命震颤翅膀的蝉捏住,扔进兜起的衣摆里。 莫司鋆一笑:“走,咱们先去池边,架火。” 陆青乔可不想吃那黑咕隆咚,看起来有些恶心的虫子。摇头:“不要…” “我没吃过之前也跟你是一样的想法。有句话叫人不可貌相,这蝉也是,看着丑,吃着香。” “这可不一样…哎………” 陆青乔的手腕被莫司鋆一把抓住,拉着往池边走去。 “那个,我自己会走…” “你不会,你八成会往反方向跑,八成会说,打死你也不会吃,嗯?” 还真说对了,陆青乔就是这么想的。 突然莫司鋆停下,转过身,看了看陆青乔的心脏位置:“你有没有带着归心丸。” 陆青乔摸了摸自己的心脏,不闷,只是很轻的绵绵痛感,几乎感应不到。 他惊讶,想起好似昨天自是去了那荷花池后到现在,心脏半丝不适都没有。 一阵欢喜划过,又是一阵不解浮上。 昨天只不过出了云来客栈吃了一颗归心丸,竟能管用这许久时间?未免太神奇了。 怕不是,那陆大夫就是能去我心痛之人吧。这药吃的多了,慢慢就好了不成? 又矛盾,还是因为我入了出我期,身体不适慢慢消失? 突然心里涌上一阵失落,总归还能再活 十二年,心不痛了,命也不久了。 无所谓吧,能好一天是一天。他神色恢复淡然。 “你想什么呢?情绪变化好快。”莫司鋆问着,从自己怀里拿出一小瓶晃了晃:“我跟陆大夫要的。” 陆青乔看着那瓶子,是归心丸。 “你也有心痛毛病?” “没有,我只是,只是觉得你还小,可能不太会照顾自己,你身边那个阿九看起来比你还小,大抵也不太会关心人吧。我那时想着都是住在客栈里的,若是再碰巧遇到你心疾发作,可以做个举手之劳,缓你疼痛。” 陆青乔心里一阵暖流渗透。 “莫司鋆,谢谢你…”心里说着下半句:“你怎么这般好,像我大哥一样待我好。” 手腕处传来一阵微痛,他觉得莫司鋆手抓握的力度紧了许多,贴着腹部另一只攥着归心丸的手也似是在用力握紧了些。 “疼…莫司鋆…” “哪里疼?心脏吗?那快吃药。” “不是,是手腕疼…你轻一点…” “抱歉!” 莫司鋆赶紧松开手,神色有几分拘谨。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陆青乔点了下头,跟着他并排朝着池边而行。 “除了见你那次心疾突发,好像并没有见你平日里有什么不适。陆大夫不是说你常日里应是持续不断的心闷刺痛吗?” “许是,昨日黄昏吃了归心丸,缓解了。” “昨日黄昏?这药如何能撑得这样久的效果。大抵一颗药,不消两三个时辰就在体内吸收完了。” 陆青乔想了想:“也是。”那许是自我破镜的原因吧。这可没办法如实告诉莫司鋆。于是他岔开话题:“我得回去云来客栈,不然阿九来寻我,寻不到,会急的。” “那好,我送你回去。”莫司鋆看了看身后还在捕禅的风竹,抬手示意,让他下来。 “不用的,我自己回去便好。” “太远了。” “无妨…” “我去云来客栈有事。” “……” 莫司鋆心念:“昨夜到现在,这孩子头脑还是挺清楚的,看着也不像有问题的样子…不过也还是不放心他自己一个人回去。” ☆、走~去承歌楼吃饭 云来客栈门前,缓缓停下一辆马车。两排持刀护卫,挺立左右。 马车旁边,大树前,一雪白大马悠闲甩着长尾。另一匹枣色大马仰头撕拽着树叶。 客栈前厅,陆青乔与莫司鋆并排走入。 林掌柜即刻迎上来:“少…” “送些茶酒去东阁,还有瓜果小食。”莫司鋆语。 “好嘞,少…” “不能少,要多。” “不是,少…” 风竹用眼神制止林掌柜不要在喊了。 陆青乔笑了笑:“你是这里的少东家,我知道。” “林掌柜告诉你的?” “陆大夫说的。” 莫司鋆一笑:“不是有心瞒你,不想张扬身份。” 林掌柜从怀里拿出一封信:“少东家,我正准备让伙计去找你呢,世子派人给你的信!” “世子?” “对,刚送来没多久。” 陆青乔瞧着那信,封口处还有些微微透湿,应该是才写完就马不停蹄的送来了。 莫司鋆打开,看了一眼,就马上合上:“胳膊都断了两节还有心情玩这些,陆大夫你可真了解他。” “陆大夫有多了解我?说说?他背着我跟你说什么好话了?” 陆青乔听到这魅然慢语的声音,身上激起一阵麻。 两人回头,青羽非身着一暗红阔袍,外罩一层黑色软纱。腰间系着镶嵌红宝石的腰带,悬着一个椭圆黄润的镂空玉佩。 头发高高束起,发带亦是暗红,夹着玉石。 华贵无比,衬着那张魅惑无比的脸,透着妖娆。 “参见世子。”莫司鋆扣礼。 风竹和林掌柜也赶紧扣礼。 陆青乔稍迟疑下,在不周林,他虽然很少见人,可是他的身份摆在那,可都是受别人的行礼的。但是现在在凡间,可没人直到他是谁。于是他也准备对青羽非扣礼,却被阻止。 “好了,我是来琳琅镇玩的,你们何必拘礼。一点都不好玩~你们都这样恭恭敬敬的,太没意思了~” 青羽非摸了摸自己的长睫,看着莫司鋆:“信可看懂了?” 莫司鋆把手里的信揣进袖子:“回世子,不太懂。” 林掌柜自己嘀咕:“既是自己要来,还送什么信…” “十岁就能帮忙打理莫家生意的神童,怎么会不知我何意?怎么,江易代我跟你致歉觉得不够诚意吗?所以装作不懂?面色这么难看,那我今日亲自给你道个歉~” “不敢!世子莫要折煞草民!”莫司鋆不知道这只是第二次见面的世子,为何打探自己的事,知道自己十岁涉及自家生意,又不知道江易何时来给自己道过谦,为什么要给自己道歉。而这信的内容,也真是无聊。 “青羽非,江护卫那日前来致歉之时,莫司鋆失忆了,所以他现在不记得之前的事。”陆青乔插.了一句。 “失忆?”他扭头看了看面色冷然的江易。 “世子,那日莫公子表现不太正常,我只是致歉后就离开了,并没有过多询问。”江易语。 青羽非点点头:“莫司鋆,之前误会你伤了我的美人陆青乔,所以…” “世子也是救人心切,草民岂敢心有所怨。”莫司鋆扣礼沉语,既恭敬又是掩不住自身盛然。 “莫司鋆,我以前以为你叫莫思君~” 众人互相看了看,林掌柜语:“这两个名字不是一样吗?” “哈哈哈哈哈!莫要相思郎君的莫思君!我以为是这几个字!陆青乔梦中痴语还在喊着你的名字!你们俩是发小啊,关系要好?还是,你们是那个??” 客栈来往许多人,都减慢行走做事的速度,竖着耳朵听起来。这可是个茶余饭后的好话题。 不等莫司鋆回答,青羽非自语:“一定是那个!陆青乔亲自承认的,他说你是他的心上人!” 陆青乔觉得自己的耳根一热,略急可语气还是温雅:“青羽非,你又来了!胡说八道什么?我何时说过这句话?而那梦中痴语,只是感念他救我于危难,却没来得及道谢。心中惦记此事,被你大庭广众之下说成这般下流行径!!” “下~流~”青羽非哼了一声:“这哪里算的上下流?你看本世子就喜欢男子啊,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云来客栈的伙计都知道吧?啊?” “知道知道!” “知道!” 几个伙计赶紧点头应着。林掌柜偷偷嘀咕:“何止云来客栈的伙计们知道,琳琅镇有几个不知道的…前几年来就闹腾的风雨满城了…” “你喜欢他为何不承认~~~上次湖边吃饭,我问你莫司鋆是你的心上人,你想都没有多想,即刻就回答了‘嗯’~~”青羽非一脸坏笑。 陆青乔看了看神色略带复杂的莫司鋆,心里慌急:“莫司鋆,你听我说。那日我被他缠的烦躁,知他并不认识你,所以懒得多费口舌解释,就胡乱应了一句。你别误会…” “我,我理解。”莫司鋆神色稍稍缓和了些。 青羽非朝着陆青乔与莫司鋆走近几步,极其暧昧而语:“你们两个,别装了。表情都不对劲,我久经沙场,哦不,是情场~你们俩,一定是……都喜欢我这样的才对。哈哈哈哈哈!” 陆青乔真是懒得理他,嘴里一句正经的都没有。 莫司鋆摇了摇头,透着无语。 笑够了,青羽非又说:“好在呢,我,喜欢貌美倾城的男子~就像你们俩这样的~~所以我不介意你们都喜欢我~” 直听得客栈所有人一身鸡皮疙瘩抖落! “青羽非,你知不知羞,这么多人在,毫不避讳!”陆青乔朝着东阁走去。 莫司鋆对着青羽非扣了礼,也随着跟去。 “站住!” 陆青乔不理会,而莫司鋆则是顿了下。 “没听到吗!陆青乔!” 他看了一眼江易。 只见一道冷风提剑蹿出,陆青乔察觉身后动静,做好准备回应,转身,眼前却闪过一个高大身影:“住手!” 莫司鋆一把抓住江易胳膊。 胆敢拦着世子贴身侍卫,众人心里都捏了一把汗!纷纷看着青羽非,怕是会大发雷霆降罪莫司鋆了! “有意思,有意思,怪不得你俩能玩到一起~原来都是这样的性子~”青羽非瞧了瞧自己的右臂,并没有生气:“莫司鋆你这模样,像护着小媳妇似的~那么紧张做什么?我只不过让江易请他过来,我要带你们两个美人去吃饭~” “吃饭…?”“吃饭?!” 两人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异口同声。 “吃饭!承歌楼,走吧~” 见他们不动,青羽非咳了咳:“不去,抄家~!” 然后转过身,偷偷笑了下了。 只晃荡着一条胳膊出了客栈大门。 陆青乔心念:“抄家,你如何能找到不周林在哪。” 但是不想去也得去。这凡间的皇亲谁惹得起,他可以不在意,但是莫司鋆不行。 “莫公子可否松开我。”江易冷语。 “抱歉!”莫司鋆松手。 江易极轻的转了下手腕,转身快步跟上青羽非。 马车后,两匹高马尾随。 青羽非口中的承歌楼,是各大富商豪门闲暇消遣之地。 那里不仅可以喝酒吃饭,还能听曲看戏,后院开阔钓鱼赏花,亭台楼阁执笔泼墨。晚上还有歌舞烟花,十足十的游玩佳所。 尤其称绝的是承歌楼有两位奇人,一位五十左右的说书人,只要你有想听的,他都能讲的出来,好像他脑袋里就没有不知道的故事。哪怕一根针,一块石头,他都能讲出花来。说不尽的天下奇事,讲不完的传说秘事。 另一人是一个二十左右的妙龄少女,是说书人的女儿,天生一副好嗓子,唱遍大江南北所传之曲,更是有许多压根都没有人听过的曲子被她婉婉唱来。其才思敏捷,手中一琴出手成曲,口中有词一气呵成。 许多人都是慕二人之名而来承歌楼,此间生意兴隆,名燥琳琅镇。 陆青乔见莫司鋆都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忍不住问了问:“你有心事?” “一些小事…” 他又看了看从房顶上起起落落从容跟着他们而行的风竹。 “他,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从荷花池一路飞跳过来云来客栈,都没见他喘一下。现在还能这般自在。你们主仆都是奇人。” 莫司鋆一笑:“他不是我的仆人。” 陆青乔点点头:“气质确实不像。” “他是我四年前从长安回来的路上遇到的。当时他全身都是血,很是骇人。我把他救了回来,请了大夫医治,他身上没有一处是完整的,但是又看不出他是被什么所伤。整整三个月,才醒过来。不过,他不记得所有的事,只记得自己叫风竹。”说到这,莫司鋆笑了笑:“他还一直说,自己已经三十岁,你看他的脸,哪里像?” 陆青乔细细打量了他一下:“看起来,与你差不多一般的年纪。” “对啊。” “他什么都不记得,所以你就收留了他。” “是啊。” “你…对每个人很好吗?” “这算‘好’吗,不过算是力所能及吧。不然让他去哪?风竹自是醒来,就以恩人称呼我,我让他直呼我名,他不愿,后来就像别人一样,称我为公子。甘愿跟着我,为我做些事,对我爹娘极其恭敬。” “他看起来,很安静。” “的确如此,常常发呆,问他想什么,他只说,一些梦罢了,联系不起来的梦。” 莫司鋆失了失神,前几日,自己也连着三个晚上,梦到了一些毫无关联奇怪的梦。 房顶上的风竹轻踩一跃,落在地上。 “公子,马上就到承歌楼了。要不要我先去交代一下。” “嗯,刚才我也在想这个。” “好。”风竹闪身跃上房顶飞跳而去。 陆青乔对于这个青周首富之子身上的各种意想不到都觉得太意想不到了。 “承歌楼也是你家的?” “嗯。菜还不错,等下多吃些。” “不知道青羽非知道了,会不会尴尬。你们两个这是谁请谁吃饭。” 两人相视一笑,双双弹了弹缰绳。 不多时,来到一热闹非凡的街道,两旁皆是两层三层高的华丽店铺,大多是以酒楼饭馆居多。沿街招呼客人的小二们用尽其数,揽客入店。而这里的行人穿着皆是富贵讲究,身旁或多或少的跟着家仆或者丫鬟伺候着。 陆青乔注意到,他们每个人的腰间都坠着各式各样的玉,用彩线穿起,还悬着流苏。 “他们为什么都要带一块玉?” 莫司鋆反问:“你不知道?” 他摇头。 “这玉佩,是显示身份用的,不过,很多人佩戴,是为了觉得好看。” “我记得你之前也戴了一块?” “嗯,有时会忘记戴。不喜欢,嫌麻烦。我还以为你也是嫌麻烦才不带,原来你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 “我住的地方,只会在法器,啊不是,是武器上坠些花样的。” “你是哪里人?又不见你有佩戴什么刀剑的,那枚玉杏花坠子,是做什么用的?”莫司鋆心里琢磨这孩子莫不是又开始头脑不清楚了?他之前不认得蝉现在又不知道佩玉的习俗。可是他说话思路清楚,又不像是哪里有问题。 “给阿九准备的,还没来得及给他。” “阿九那把剑,很不错。也是你给他的吧。” “你如何知晓的?” “看你的衣着,虽然素净,却也是上等的料子,你的家身应该不会差,那剑倒是与你相配。阿九那孩子,只是你的仆人,怎么会自带宝剑。” “是书童。” 莫司鋆点头:“他的功夫还不错,小小年纪,他跟谁学的。” 陆青乔刚想回话,就被一声魅然的长音打破:“你们两个想去哪~~” 两人同时拽马回头,见青羽非一只手摸着睫毛,表情夸张的问着。 再看他面前的的店,一镂空金边的红色大匾,上书:承歌楼! 竟是聊的太投入,走过了地方。 两人对笑,拉拽缰绳,转过马身,往回走了走。 “啧啧啧!动作如出一辙,丝毫不差,跟一个人似的~心有灵犀嘛?跟我这孤家寡人的招嫉妒呢?” 青羽非这话故意说的酸不溜丢的,让陆青乔和莫司鋆都是有些不太自在。 一个小乞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抓住青羽非的断了两节右臂的手使劲晃起来:“这位公子给点碎银子吧。” 衣袖宽大,从外边看根本看不出他的胳膊断裂,上着竹板固定着。 “啊!”青羽非一声痛吼,左手拉开那孩子,可那孩子死死不松手!又是一声喊破嗓子的尖叫:“我的手臂!!!” 江易眼睛微睁挥剑朝着那小乞丐的手臂就要砍去! 陆青乔正欲飞身下马,却见莫司鋆从袖子拿出青羽非给他的信,迅疾揉捏砸了出去,正中江易剑刃,力度之大,使江易连连后退。那小乞丐受了惊吓,呆立原地,表情惊恐!反应了几秒,大哭起来。 陆青乔下了马,揽他入怀,安慰着。顺便把那揉搓成球的信捡了起来。打开一来,是一幅画:蝶恋花,一艳丽 大蝶蹁跹在盛放瑰丽的蓝色牡丹之上。 陆青乔摇摇头,心念:“这有特殊癖好的青羽非怕是又打上莫司鋆的主意了。” “世子,去医馆看下吧。”莫司鋆也下了马,看着青羽非痛苦的表情,关心而语。 ☆、公子他们都来了 “不用,我饿了。” 江易扶着他走进了承歌楼。 掌柜的是个女子,她见莫司鋆等人进来,即刻放下算盘,扭着腰肢迎了出来。 这女子长得风情万种,穿着也是让人想入非非。细眉柔眼,弯弯带笑,勾人射魄。唇染桃色,金点唇珠。耳坠大环,鼻有彩钉。锁骨画蝶,腰露香脐,环着一圈红色腰链,坠一小巧牡丹。 青羽非细细打量她,好似手臂瞬间就不疼了一般,嘴角一歪,色相十足:“佳色啊~”又看着莫司鋆,眨了眨眼:“喏。”眼神引着他看向这女子锁骨处的蝴蝶,又划到腰链上的牡丹。 莫司鋆面色盛然不变,可眼睛里带些无奈。 陆青乔则是带些厌恶的神情,摇了摇头。 掌柜的盈盈一笑:“这位不俗之人,穿着华贵,生得完美,又带着这许多的护卫,想必是住在满目小筑的青世子吧。我梧三娘还真是有幸,能目睹皇亲之风采呢。” “哟~嘴巴这么甜~声音这么勾人~本世子喜欢~” 梧三娘捂嘴一笑,娇媚无比:“三娘带您去咱们承歌楼的绝佳之地,保证世子也喜欢的紧呢!” “哦~好呀~”青羽非左手搂着梧三娘的细腰,在她脖颈里深吸一口,朝着她的耳垂呼气,轻语:“走~~” 梧三娘刮了一下他的鼻子,手指轻轻划到他的胸膛:“是,世子身上幽幽浅香,真是好闻~”两人打情骂俏的走着。 陆青乔扭头不看他们,心念:“这是酒楼,又不是青楼…” 莫司鋆摸了摸他的头:“走。” “风竹呢?” “他向来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咱们吃完饭他自然会出现的。” “我也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我也是。” 两人皆是无奈,并肩而行。 梧三娘领着他们来到承歌楼后院,踏过一宽直青石桥,入了一被圈清水环绕的竹屋。 屋内四面皆有五边大窗,视野开阔,上悬风铃,长长短短轻摇,脆轻发着悠音;墙壁挂淡彩软帐,交叠飘动,如梦如幻;房顶坠满金橙二色拳头大小的灯笼,流苏摇着,煞是好看;地上铺着厚绵白色软毯,碎铺多色花瓣,色彩分明,赏心悦目。 于东方,设有白玉雕刻纹路的圆桌,一盏紫红香炉袅袅散香,周围瓜果小食摆放;于西方,突出三寸浅台,上立一高案,放一青色瘦琴。 梧三娘一阵娇吟吟的笑:“世子可还满意?” 青羽非左手拿起一片红透鲜嫩的西瓜,吸了一口汁.水,嘴角荡起欢喜:“华美~甚好~” “世子饮茶还是饮酒?”梧三娘撩了撩发丝,极尽风情。 “酒~柔一点的~就像~”青羽非眼神挑了一下:“像他这般温柔的~” 陆青乔见他轻浮的将眼神挑向自己,眉头轻颤一下,心里一阵厌烦。转过身,去窗边看风景。 梧三娘抿嘴偷笑:“我这就去准备。”她看了看莫司鋆,请示自己如此安排是否妥当。 莫司鋆眼睛垂眨,表示认可。 “来来,都站着做什么,坐下来,坐下来,江易你也坐~”青羽非招呼着。 鱼贯而入的十来个身姿纤细的女子们端着一盘盘色相诱人的菜肴而来,扑入鼻中的香气刺激着味蕾蠢动。 陆青乔身为狐仙,平时并不需要吃饭,只要吃些瓜果吸收些花草精华即可,如今闻着这充斥飘荡的菜香,竟也是来了胃口,转头看了看那些红红绿绿的盘子,好奇那里面都是些什么。 瞧着莫司鋆一脸暖暖微笑,手臂贴着腰身,手却轻轻对着自己勾了勾。 那今天就尝尝这凡间的饭,味道究竟如何吧。他朝着桌子走去,坐在远离青羽非的位置。 “干嘛离我那么远?左右不是挨着,就是对着,就四把椅子。”青羽非笑的魅魅的。 莫司鋆挨着陆青乔而坐,给他拿了一片西瓜。 “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这般恩爱~”一句憋着笑的酸语,青羽非故意遮住眼睛。 江易那张冷脸也是朝着二人看了看。 又是十来个面容俏丽的女子端上来许多珍馐美味和茶酒,站在一旁侯着。她们一来,吸引了青羽非的注意,缓解了陆青乔的尴尬,小口吃起瓜来。 莫司鋆本想问他甜不甜,又琢磨世子再说些什么酸文酸语的,就把话咽了回去。对着身后的女子两指轻轻扬了扬,示意他们伺候斟酒。 青羽非发出一阵赞叹:“承歌楼的菜色不错~秀色可餐~”他抬头,满眼暧昧:“人也是~”仰头喝了一杯酒。 莫司鋆语:“世子来琳琅谢镇游玩,本应草民做东,盛桌宴请。今日这席,还请世子尽兴。” “反客为主了?也好,你常来承歌楼吗?” “常来。” “这么奢侈~看你如此稳盛,也喜欢这样奢靡的地方?” “有事而来,并不为了吃喝玩乐。” “来这里能做什么事?就像陆青乔跟我说他去红鸾苑不是为了找乐子~我可不信~” “我真的不是,不信,你可以问莫司鋆。”陆青乔喝着茶,皱了皱眉。 “确实不是,那日是我不小心把他带进红鸾苑的。” “那就是你带着他想去找乐子?你们俩是想开个房间吗?”青羽非左手十分笨拙的夹了一口菜,送进嘴里,含糊不清的问。 “咳咳咳……”陆青乔一口茶呛在喉咙里。 “青羽非,咳,咳咳…你自己有那样的喜好,就觉得别人都和你一样吗?” “世子…请您别闹了,陆青乔的身不太好。” “哦,对对对,我忘了,我忘了!陆爷爷跟我说过。你有心疾,不能生气!” 梧三娘领着一老一少进了竹屋:“咱们不能光吃菜,干喝酒,让承歌楼的这对父女给几位弹个曲子,说个故事,热闹热闹~” “好呀~听说,想听什么故事,随便点,是吗?”青羽非看了看给她倒酒的女子,拽了一下他的袖子,惹得女子娇羞一笑。 梧三娘一脸得意神色:“世子这是有想听的故事,特意而来的吧~您随便点就是。” “好啊。”青羽非有了几丝正色,却不明显,眼睛幌了幌窗外:“就说说满目小筑的事吧。” 梧三娘有些色变,看了看莫司鋆:“这…” “怎么,不会讲,还是不能讲。”青羽非饮了一杯酒,看着那位说书人。 莫司鋆语:“世子,满目小筑是青亲王亲自督建别院而已,一座宅院何来故事而谈。” “房子是没什么可讲的,房子里发生的事,我很有兴趣。” 又是一杯酒,青羽非看了看莫司鋆:“你为何帮着他们讲话?你与这承歌楼~哦…我知道了,这酒楼不会是你们莫家的吧?” 莫司鋆不语,敬一杯酒默认。 “怪不得从一开始进来,这里的人都对你挺恭敬地,看来你很有威望嘛~” “世子过誉。” “我呢,就是奇怪我爹为何年年都要来这琳琅镇,在满目小筑住上月余,三年前我跟他来过一次,并不觉得那别院有什么好~只不过种满了丁香而已。我爹又不肯告诉我原因。所以我听说,承歌楼有个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说书人,就过来咯。” “这个…还真是…”莫司鋆话没说完被一声惊喊打断。 “公子!你快跟我回家!出大事了!” 陆青乔站起来:“阿九?出了什么事?” 阿九额头有汗,跑进来抓起陆青乔的胳膊一边带着他跑一边说:“他们都来了!” “谁?”两人在众人还来不及反应下已经出了竹屋,跨过了青石桥。 青羽非和莫司鋆一起走到门口,外边空无一人。 青羽非语:“这跑的也太快了~刚出去就没影了?” 莫司鋆语:“这是出了什么事,如此着急?” 却见陆青乔和阿九已经回到圣域不周林。 ☆、压抑重重势汹汹 陆府上空,凌云站满的是六大狐族。 陆青乔见不周林白狐族几乎全族尽到,数千人站在家人身后,面色都不大好看。而大哥陆青离也在其中!还有圣仙镜灵子和二十来个穿着繁水居校服的各狐族人。 扫眼过去,苍凌照水二族神色嚣张傲慢并排而站。其他三大狐族各有几百族人面色凝重,肃立不语。 沙狐族掌尊兰荀,负手皱眉,面容精干,墨绿散衫上,别着一枚暖黄长笛,尾坠一对金色细玉小环。 银狐族掌尊成尧重,白眉灰须,面色和善却凝着庄严。着一身黄白长袍,手持折扇不停地敲打手掌。 墨狐族掌尊花霓,眉间一朱砂痣,神色略急。面容姣好,自带傲气。粉色一袭,裙摆层罗,身姿高挑。 陆青乔意识到出了大问题了,虽然不认识几位掌尊,但是狐族的元灵味道不同,他能知晓这三族谁是谁,心念:“难道,赤蓝二族来之前已经通知了其他三大族人?今日,我陆青乔要引起一场狐族的血雨腥风了吗?” 阿九满脸焦急:“公子,你愣着做什么,走啊!六大狐族都等着你呢!” “如此这样过去?不如我先把圣元取出来,让他们争抢去算了,我可不想做什么圣狐,引起狐族动乱。”说着他拿出破魂锥就要往自己心脏刺。 “不可啊,公子!”阿九的手挡了过来,破魂锥扎进手背:“哇!咦,为何不疼?” “不疼?” 阿九拔出破魂锥,又朝着自己的手背刺了一下:“公子,真的不疼!” 这边阿九的大喊引起了六大狐族的注意。 远处传来噪杂的声音。 “来了!” “终于来了!” “我到要看看,是个什么样的人!” 众族人驾云极速涌来。 一阵压抑扑面逼近! 陆青乔心脏一疼,来不及多想,提起警戒,心念:“这是要直接就将我拿下吗?”不管那么多,先防范才是。他暗暗准备运灵待战。 花霓率先过来,细细打量着他,傲然一笑,声高语亮:“你与陆夫人很是相似。” “我看着像陆掌尊,但是比他爹温纯许多呢!”兰荀声音干脆,语气倒是欢快。只是一直皱着眉头上下审视陆青乔。 “年纪还很轻。”成尧重手里的折扇展开,一股子纯正的法灵气晕挥散。 陆青乔不由得心里一紧,看着来者不善的几个人,又瞧见他们身后满脸得意,暗笑不止的苍凌照水,心念:“今日他们是商量好的要来不周林,目的就是我这体内圣元。” 他的心脏闷疼袭来,忍不住喘了两口气,然后缓了缓情绪,对着面前三人扣礼:“见过三位掌尊。” 花霓眼神一凌,似笑非笑:“如何知道我们是各族掌尊?” “气度不凡,一眼便知。”陆青乔语。 “聪慧嘴甜,可以嘛!”兰荀点点头。 陆廷骁徐徐飞来,拍着陆青乔的肩膀,挨个介绍这三大狐族的掌尊。 陆青乔再次逐个扣礼问好。看着父亲面色绷紧,努力微笑,心里越发沉重。 “小子,你现在是圣狐?”兰荀突然正色而问,语气不是刚才那般轻快轻松,略带审讯。 陆青乔心脏嘶拉疼了一下。心念:“该面对的终归是要面对。” 他从阿九手里拿过破魂锥,双手托起:“回蓝掌尊,是。” 众族人发出骚乱的惊讶之声,交头接耳,眼睛却都死死的盯着陆青乔。情绪都十分激动。 花霓将破魂锥拿起,左右打量。 “乔儿知道,这传说之事,成为事实,难以令人置信。各位掌尊今日前来我也知道是所为何事。想必各位也知道这破魂锥可取我体内圣元。”他看见苍凌嘴角轻轻一撇,好不得意。陆青乔心想赤蓝二族既是知道这锥有何用处,自是也早就把这事告诉他其他三族了。 成尧重收起折扇,又是一道魄力非凡的气晕荡出:“破魂锥,刺入心脏便可。” “回成掌尊,正是。” “如此怕事?一见面就主动交出狐族至灵?你与苍凌照水施威的时候,不是很傲气吗?”成尧重又拿着折扇敲打手掌,不过速度慢了许多。 苍凌赶紧探出身子:“可不是!借着圣元神力,将我们打伤。” “你胡说,明明是你与蓝狐族起了纷争!互相殴打致伤!”阿九气愤大喊。 照水赶紧跑了出来:“咱们不说之前的事,现在赶紧对这个不知道如何从潭潇洞弄出来狐族至灵圣元的陆青乔加以制裁!先祖封印被他破坏,妄自尊大想要统领狐族,做圣狐!痴心妄想!” 其实他是怕在苍凌与阿九理论下去,两人丑事就暴露了。如此丢人的事,怎么能当着各狐族有头有脸的人捅出来? “娘,您别说了。”止恒看了看陆青乔,神色不忍,劝了劝照水。 花霓“嗤”了一声:“照水夫人依然伶牙俐齿呀。” 照水挤出来一个笑,退了回去。 一声如晨曦透云般的笛响。 兰荀拿着长笛,在手中转动:“繁水居那个与你模样有几分相似是你大哥?我与他聊了几句,他说你擅长音律?我吹一笛,你唱一曲,如何?” 陆青乔面对现在这样紧张的局势,心思沉重,心脏闷疼。考虑着如何将自己并不想做这圣狐的意思告诉他们。家人一直隐瞒自己身份,如今突然昭然若是,定会被牵扯受众狐指责。而白狐族人并不知情,若是其他族人以为他们一同替我遮掩,迁怒于他们,岂不是要混战一场…死伤无数! 他可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那自己岂不是成了罪不可赦之人。他哪里有心情跟兰荀唱曲子? 兰荀的声音又响起:“怎么,觉得这地方,氛围不好?”兰荀四下看了看:“也是,哎我说你们都沉着一张脸做什么?吓到咱们圣狐了!都笑一笑!” 众狐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几秒钟后,他们不自然的,尴尬的笑起来。 “呵呵。” “哈哈哈。” “嘿嘿嘿。” 陆青乔听着他们如此突兀的笑,身后有阵阵寒意生出。 笑里藏刀… 心脏抽疼。 一声悠扬清脆的笛声响起~兰荀自顾自的吹奏起来,众狐族被他吸引,大为惊讶! “天籁之音啊!” “真是难得一闻,我们兰掌尊这笛子既是法器又是工具,能当坐骑,还可抓痒,偶尔还能变小做个簪子束发。” “我还见过咱们兰掌尊那笛子给花松土。” “还用来打人呢!” “你们掌尊这笛子平时不吹?” “很少,除非有极其重要的人或事才吹奏,否则一般都不把它当笛子用!” 陆青乔听着众仙小声议论,心念:“看来,今天各大狐族来不周林,定是要把我我极其正式的讨伐一番,或者要屠了白狐族?所以兰掌尊才因为这极其重要的事吹起了他的笛子?” 此时在别人耳中婉婉悦动的笛声,在陆青乔听来,如交战之前鸣音…引得心脏止不住的痛。却一直忍着不揉按。 他没想到事态发生到这种地步,还以为抽去了赤蓝二族的记忆,再把圣元取出来毁了,就相安无事了。自己往后十二年平稳度过,然后尘归尘,土归土。 “好好!”花霓扬眉,傲色里带着倾慕。 赞许声彼此起伏,兰荀一笛音了。 “太好听了!” “意犹未尽啊!” “今天不虚此行,不虚此行!” “三生有幸,闻得兰掌尊一曲。”成尧重语。 “各位谬赞了!谬赞了!”兰荀把笛子别再腰后,神色悦然,看着陆青乔,问:“指教一二?” 陆青乔心里五味陈杂,基本没好好听他吹奏了什么,只得扣礼胡乱奉承:“无暇之作,极不可越。” “评价如此之高?我心甚满,甚满,哈哈哈!” 成尧重阔袖一抬,咳了两咳:“陆青乔,你何时成了这圣狐的?” 陆青乔这事瞒了一千三百年,瞒的有多辛苦,如今这情形,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五岁。” “你…受得住?” “…确曾熬受不住。” “却因不死之身,只能熬受。”成尧重问。 陆青乔听他这样问,心脏又是一疼,心里一瞬苦痛至极,眉头颤了颤:“是…” 看来,先祖的传音苍凌也拿给他们听了。他心念。 众狐族一阵唏嘘。 “苍凌说,你已经入了出我期?”花霓略带质疑。 “是…” “你只有十八岁!如此有天资?”兰荀皱着眉,可语气轻快。 “我家公子因心痛折磨,根本没办法好好修炼,可他十四岁就破了出沌期了。今日我才知道,要不是这圣元扰他心痛不能破镜,许是四百年前就能入了出我期!谁稀罕做这圣狐,我家公子要取出来这圣元,根本不是怕事!”阿九愤愤而语:“是他心痛发作起来生不如死!” 四下传来阵阵不可思议的议论声。 “十四岁破了出沌期!” “这…这简直…” “简直难以置信!” “就跟他是圣狐一样让人不能接受!” “怪不得圣元封印破坏后,会选择他…” “如此天资,可不是!” 苍凌嗤之以鼻:“哼,说的好听,什么不想做圣狐。是之前不知如何得知圣元封印潭潇洞,想法子弄到手,却没想到自己年纪太小,承受不住苦痛,才五岁闭关终日苦修才早早破了出沌期吧!谁知道你修的法灵是不是正统路子!如此奇快!莫不是什么歪门邪道?” 陆青乔并不理会他,揉按了两下心脏,淡语:“乔儿整日受这心痛折磨,早就想摆脱。于今才知道这破魂锥可换我心宁,求之不得。”说完他抽手一吸从花霓手中将破魂锥刺入自己心脏。却被兰荀一手拦住。 “等下~我等还没一睹圣狐之风姿呢?现身看看?” 陆青乔看着这个一直有点格格不入,好像不在来讨伐自己状态下的兰荀,有些茫然。 “我也正有此意!”花霓傲然一笑。 成尧重也点了点头。 他看了看陆廷骁,只见父亲眉头轻拧,点了点头。 陆青乔身体轻抖一下,一阵霞光绽放,柔和暖目,在众仙的诧异声中,他化作金粉圣狐。 雪色如意盈亮,尾坠白羽轻晃。 透红双眼射光,左耳尖金尾钉闪闪夺目,浅粉如缎长毛滑顺,九尾摇动辉映万里,金铺圣域。 “太…太神圣了!”花霓惊语。 “我狐盛威,重见天日!”成尧重面色讶不自抑。 兰荀一会点头一会摇头,表情难以名状。 “师父,没想到,我狐族有破魂锥,用它可直接把蒲师兄身体里的圣元取出来了,不用让南极仙君安排他寿数尽了。”陆青离与圣仙镜灵子通心而语。 “嗯,的确如此。不过血债之事,不知道南极仙君是如何改的。应该把他也叫来。”镜灵子通心而回。 “那离儿去请。” “让幽昌鸟去就好。”镜灵子右肩之上的幽昌扑棱翅膀,冲向天际。 在众族人的愣诧之中,陆青乔短暂现身后,恢复人身。 迅疾吸过破魂锥刺进心脏,瞬时觉得四股暖流被抽出。 众族人一阵轻呼! 圣元被取出,陆青乔瞬间觉得自己的心脏舒爽至极,从来没有过的轻松!心念:“我的心痛,果然是圣元造成的!那为何陆大夫和不周林仙医都确诊我有天生心疾,活不过三十?” 他的举动引起六大狐族一阵骚乱,交头接耳。 兰荀略带惊讶神色,从他心脏拿拔起出破魂锥,看了两眼,问他:“你知道,先祖传音里还说了什么吗?” 陆青乔摇头。 “潭潇洞留下传音的先祖,名叫兰曦初。是我们沙狐族人。也只有兰氏能完全完整的收录他所有的话。”说完他抛出一个纤玲珑。 ☆、这天变的有点快 空中出现一片废墟,荒草杂生,了无生气。一不算大的潭水,平滑如镜。 只见潭水之上,缓缓现出一个虚影。看不清面貌,依稀分辨出,他穿的衣服是跟兰荀一样的样式。 没有人注意到,南极仙君从天而降。 一苍老却正义凌然的声音传出,陆青乔摸了摸自己怀里的两个纤玲珑。之前听到的也是这声音。 「吾乃沙狐族兰氏掌尊,亦是六大狐族之尊圣狐—兰曦初。自天地初开,我狐族受上古仙尊孕化而成,开枝散叶。上古仙尊羽化后将自己神力赠与狐族,感恩我族万万年来,为其整治万物。」 「此神力集天灵,地灵,风灵,水灵,以及狐灵,被我族融合,名为—圣元。其威力至极至尊,法灵十分强大。会在狐族中选择能力天资出挑者为共修者,为圣狐,得不死之身。护狐族安危,受万狐拜尊。圣元终生不离,直至羽化。」 「但,也有一法可将它取出。上古仙尊留有一破魂锥,此锥直插心脏,圣元即刻收于锥内。共修者无圣元后,心脏迅速复合,不会害体,可传于下一成年之狐。」 「所传之狐必须是成年之狐,且是天资高,天赋高,修为高,心术正之狐。能不及者,资质差者,修为太低均无法与圣元融合。心术不正者,圣元会反噬其心,替狐族灭歪邪者。切不可随意传狐,否则,圣元威强,伤身损心,后果不堪设想。若传之狐不到成年,承前之说,是极有天资之狐,且能入出我期也可传之。」 「至灵圣元被万仙觊觎,众仙魔灵怪因它引起血雨腥风,互相争夺,不得安宁。我为圣狐,深感不安,不愿再添杀戮。」 「于今找到这方清净之地—潭潇洞,我已是即将羽化之身,愿用此生修为将圣元封印!希望以后六大狐族在此避世而居,远离荡乱。圣元被封印,除非遇到与其相同威力之神力可破解,终不会再重见于世!可吾怕会有意外生出,特留传音于此,若是发现封印渐弱,若乃我狐族之人发现,务必再次封印,或者有能力将其毁灭最好。」 纤玲珑收起传音,落回兰荀手上。 陆青乔听到了完整的传音,一直反复琢磨。 “圣元是五灵…可破魂锥里,只有四灵…” “你如何知道?”花霓问。 “我之前心间只有四股灵力流动,不会感觉错。” 六狐族又是一阵骚动。 “难道,是还有一灵被困在潭潇洞?”有人猜测。 兰荀摇头:“不会,我仔细查过,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那…那一定是这孩子感觉出了错吧,先祖不是说有一灵是狐灵,咱们自家的灵力许是太熟悉了,感觉不清楚。”又有人猜测。 陆青乔细细想了想,也可能是这个原因。 陆青离和镜灵子互视了一眼,一脸知道怎么回事的表情。南极仙君冷清的脸上带着询问看着他俩。 镜灵子捋捋银须:“而后与你说,看看他们要做什么。” 成尧重负手走到苍凌照水身边,略略沉吟:“你们二位今日兀自前来不周林所为何事?这一身的伤,究竟是不是陆青乔伤的?” 听这话,赤蓝二族并没有提前联合其他三族前来不周林。也并没有将先祖传音之事告诉他们。那,他们如何突然一起而来,又如何知道潭潇洞圣元被破封印之事?陆青乔有些糊涂。 花霓瞪了一眼苍凌与照水:“你们两族整日厮混一起,做些歪邪之事。在潭潇洞可是发现了二位的灵力呢!那破魂锥就是你们取了,来不周林为难陆…陆…”他看了陆青乔:“姐姐忘了你叫什么了…” “陆青乔。”陆青乔答,心念:“这是在帮我说话?还是借着我的事教训教训平时就不安分的赤蓝二族?出出气而已?” “对,你们来为难陆青乔了是吧?”花霓语气一凌。 “你可别乱说,我是,我是…”苍凌顶着一张不自在的脸,说不出来话。 陆青乔拽了下父亲的衣袖,小声问:“爹,这是怎么回事?” 陆廷骁悄声侧头:“你刚走没一会,其他三族就来了。” “他们为何突然而来…” 陆青乔看着三大狐族的掌尊都转向赤蓝二族,你一句我一句的问着。 陆廷骁语:“纤玲珑的传音,许是借着你体内圣元神力,将里面的话通传到了所有狐族。成掌尊与我说,他是忽然听到两段关于圣元的传音,震惊之余,就收到了兰掌尊通识,然后他们又通识花掌尊。三大狐族所有族人,皆是听到了那传音,于是一起即刻去了潭潇洞。再然后就带着各族比较有身份的族人来咱们不周林了。” “那大哥和被挑去繁水居的学子们也是同时听到了传音,所以也来了。 ” “嗯,估计凡是咱们狐族之人,都听见了。” “那我…” “稍安勿躁。”他见父亲的眉头一直不曾舒展。 陆青乔看了看远处的大哥,他正在跟圣仙镜灵子说着什么。而旁边站着一位面色冷清,却比较和善的仙君。 “什么时候来了一位仙君?” 陆廷骁看了看,奇怪而语:“是南极仙君?专为去了凡间的仙神编写运势的。他怎么会来?” 那边苍凌照水被花霓骂的狗血淋头!一声不敢再吭,气焰消了不少。 “就知道你们没什么纯正的心思,狐族大事不与我们商量,擅自做主,来白狐族闹事!就你们两个这样的歪心邪气,真若得了圣元,还有命站在这里?!反噬而亡!” 兰荀徐步走近陆青乔,用十分怜惜的眼神看着他,把他拽到一旁:“你自小成了圣狐,又闭关苦修,不能去学堂。而后,我听你父亲说,你因为心痛不能破镜又重归那个什么苑又把自己幽居起来。你…是不是一直没什么朋友?” 陆青乔的心里猛然一震,屏住呼吸,心里涨满无法言说的悲凉苦伤。努力不做任何表情。 “抱歉抱歉,我不问了!”兰荀还是看出来他的异常,表情十分内疚的致歉。 陆青乔摇摇头,他有些奇怪现在的形式,一开始都朝着自己气势汹汹而来,面色不善的质问。可却一直没有什么想要制裁自己或者为难自己的意思。现在反而都去苛责赤蓝二族的人…这, 三大狐族今天来是什么意思? 这时,兰荀手里的破魂锥里四股法灵缠绕升出,环着狐族飞绕。 “圣元怎么自己出来了?” “真的是四灵,只有四个!” “为何少了一个?” “的确是四灵啊!” “对呀,真的少了一个!” 在众人的疑惑下,圣元在空中盘旋两圈,极速朝着陆青乔飞来。 陆青乔眼睛微微睁大,赶紧闪身躲避。圣元反飞回来,他又躲开,它又追着。忽然他被人抓住肩膀,圣元一下钻进他的心脏。 “啊…”陆青乔猝不及防痛喊一声。 心脏闷疼感又回来了。 “兰掌尊为何抓住我。” “圣元所选择之人,你改变的了吗?”他笑。 “我…” “陆侄儿。”成尧重走过来:“狐族不乏有天资之人,却难得有你这般至极的仙才。圣元既是选你做了圣狐,必是你有能力任位。” “我…” “就是,乔儿弟弟你就安心做这圣狐,以后六大狐族,你可得多操心帮持了!”花霓挑了挑眼神。 “你们…” “我们是来给你设坛,让你继圣狐大尊之位的。”兰荀笑。 “什…什么?”陆青乔心脏抽疼一下。 “嘶…”他抬手揉了揉。 他脑袋里转不过来这突转的情况。 “我不明白,为何你的心脏还会痛?你不是成年了,也入了出我期,应该能完全与圣元融合了才对。是因为它少了一灵?”兰荀问。 “我也不知…”陆青乔一脸懵的回答…他不懂为什么三大狐族对自己的身份如此好接受,这压根不在他的理解范围… “那只能是因为它少了一灵。没有别的解释。” “许是,因为它少了一个…吧。” 陆青乔不确定的自己念叨一遍。 “那一灵会在哪?不会是封印太久,消失了?”兰荀自言自语。 成尧重和花霓互相看了看,两人摇摇头,可猜不出来少的一灵会在哪。 “我可不想这样一直痛…我不想做圣狐…”陆青乔咬着唇低声说。 “可是,你把它取出来,它还是会找你,这,这可没办法,只能先痛着了。”兰荀一脸无奈。 “办法自然有。” 众狐族朝着这声音看去。 镜灵子缓缓走来,捋着银须。 “圣仙,什么办法?”兰荀扣礼。 “不过我要请示天君,他老人家让不让我说。诸位稍稍等我一瞬。 ” 话还未消,人已不见。 陆青乔走到陆青离身边,满眼欢喜:“大哥!” “乔儿,太好了!六大狐族对你圣狐身份欣然接受!大哥可真是没想到!” “乔儿,乔儿也是恍如梦中…”他的头被大哥狠狠揉了揉。突然脑海里,闪出了莫司鋆轻抚自己头发的样子。 心里荡了一下。 一圈金色光喷开,镜灵子与天君出现。 “拜见天君!”众狐跪地,左手搭肩。 “免。”天君声音威严,散发着圣不可侵的强势。 “狐族的大事,终于惊动六大族了。”他转头看着赤蓝二族:“始作俑者?” 那二族齐齐跪地:“天君恕罪!天君恕罪!” “我本不该插手你们狐族之事。族内纷争,只要不危及天地安危,不祸及无辜生命,不乱及凡间受灾,可任由你们自行解决。” 天君看了看陆青乔:“出法灵。” 他一愣,随即反应到天君是要看自己修为。 抬手运灵轻弹于地,霎时,地面震荡,气浪逼人,听得阵阵惊呼传出。 “并未使用圣元神力?” “未用。” “自己之力,出的极微。” “嗯…” “灵纯,法臻。心静,性宁。除了,一念过重…是非常难得之资。” “一念过重?”他看了看陆青离,自己心里最喜欢最惦念的就是大哥了。 “不是。”天君语。 陆青乔抬头看着天君透着威胜的眼,却也不知该不该问,那一念不是大哥又会是什么。 “圣元那少的一灵在凡间。” 天君突然一语,让在场所有狐族吃惊不小。却不敢出声议论,个个用眼神交流表达自己的不可思议。 陆青乔问:“狐族圣元怎么会去了凡间?破解封印的难道是一个凡人?这,如何可能?” “不是凡人,是一个与你天资不相上下,也身携至灵之仙,无意中破了那封印。” “是谁?那他为何把圣元其中一灵扔到凡间?” “扔?” 天君那张不怒自威的脸上竟然轻笑了一下:“如此神力至灵,怕是想占还来不及,谁会扔?” “那…” 南极仙君推了推陆青离:“不会在他身上吧?” “嗯,正是在他身上。”陆青离语。 “那为何不直接告诉陆青乔?取回来不就是了?不就不会心痛了?” “天君不让说。” “为什么?” “要先还血债。” 南极仙君揉了揉头:“改的我头疼,你弟弟,大部分没按照我编写的运势而走。上次那鱼本来也是要他大病一场的…谁知道他入了出我期,唤醒圣元后,我压根无法掌控…” 天君微微侧目,南极仙君即刻闭嘴。虽然他说的声音极轻,又施了仙术不让狐族人听到他们对话。可是又怎么能避的开天君耳目? “天君,乔儿有一事不明。” “问。” 陆青乔摸着自己持续轻微闷疼的心脏:“我…”他看了看自己的家人,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天君:“我被凡间大夫和不周林仙医诊出有天生心疾,只有十二年的寿数了。” “什么?”他听得身后家人齐齐震惊大喊! 众狐族也是啧啧叹息,都觉可惜。 天君看了看镜灵子。 镜灵子捋捋胡须又看了看陆青离。 “离儿,你来说吧。” “是,师父。”陆青离走过来,揉了揉陆青乔的头:“是这样的。你去凡间同时,师父给你做了一颗凡心。” “凡心?” “对。你若在凡间发了痛,凡间大夫又查不出你有什么问题,总归不能跟他解释你什么身份,为什么去凡间?岂不是吓坏了他们。” 陆青乔又听得身后家人齐齐放松吐气的声音。 “那归心丸?” “归心丸里有紫凝灵。” “可我今日在不周林吃了一颗…并没见效?” “许是大哥漏了融了一粒,刚好被你吃了。” 陆青乔真是觉得哭笑不得,原来是一场假象! 他拿出来药瓶,倒出来吃了一粒。 心闷心痛减轻了一丝。 “可是,可是为什么我在凡间的时候,吃了这药,比在不周林吃它效果好上许多倍? 天君嘴角动了动,好像是在笑:“果然一念过重…你如此聪慧之人,竟是至今不觉有问题?” 陆青乔咬了下唇,迷茫不已。 这时成尧重对着天君恭敬扣礼:“天君,圣元重出天日,圣狐重临我族,乃我盛极大事,幸事。我等敬望天君可屈尊参加陆青乔封位设坛之典!” “敬望天君参加圣狐之典!” “敬望天君参加圣狐之典!” “敬望天君参加圣狐之典!” 六大狐族跪拜高呼。只是苍凌照水脸色难看极了。不过止恒却看起来挂着淡淡的笑意。 陆青乔面对这样的景象,心里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心脏丝丝拉拉地痛着,好似那归心丸一点作用都不起了。 天君抬起手轻压,众族人瞬静。 “何时封位?” 众狐欢喜。 “还请天君择日!”成尧重语。 “狐族喜月之精,满月之时我来不周林参加盛典。” 众狐激动。 “多谢天君!!” 一道圣光闪现,天君已经不见。 接着是阵阵的高呼声,众狐朝着陆青乔而来,左右问话,前后夸赞,直把他弄的晕头转向,不知所措。 何谓苦尽甘来?这算不算?陆青乔晕乎乎的琢磨,心痛之苦换来的是狐族认可,这感觉,自己好像还捡了便宜… 突然他想到,还没问天君,圣元那一灵该如何去找。而后又想到镜灵子让自己去凡间找能去除心痛之人…他是授了天君之意才叫自己去凡间的。不然为什么丢失一灵的下落,要请示天君可不可说?可是天君不是说狐族之事,只要不出影响天地之祸事,他不会插手管什么?那为何又让圣仙镜灵子指点自己找圣元? 陆青乔已经忽略了热情似火的众狐族你一言我一语的恭奉夸赞。 “好了,好了!我说诸位,你们一群跟什么似的,围着人家,吓着人家了!散了散了!” 花霓遣散人群。 “诸位,到不周林的杏林去吃些杏子吧,一边赏花,一边吃杏。我让人多拿些杏花摇过去,咱们边喝边叙旧如何?”陆廷骁满脸笑意,眼睛里亮的发光,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好好好!”众族人齐声应着。 “杏花摇,是酒吗?”有人大声问。 “是酒。”陆廷骁已经招呼着大家欢声笑语地驾云而去。 ☆、闲暇入林三人饮 “你不去?”陆青乔听到是兰荀的声音,扣礼回答:“乔儿不喜欢热闹,也不会饮酒。长辈们热闹开心就好了。兰掌尊为何也不去?” 兰荀看着灰溜溜不与众狐同路的赤蓝二族,笑骂:“他们今日来,真是自讨没趣,不过被你吓了吓也好,哈!” “我没打算吓他们的…我只是,一开始掌握不好圣元之力。” “看得出来,你本性极善。你脾气看起来很好。应该说,你好像没什么脾气。” “许是吧…” “你欠我一首曲子?何时唱来听?” “这…” 兰荀笑了笑,哼唱起来:“陆氏公子,青乔君,盛世之瞳,倾世之容。杏花颜颜,不及焉焉!” “你…如何知道这短调?”陆青乔有些脸红,对于不周林白狐族这短调里的评价,他觉得自己受之不及。 “等着他去叫你回来的时候。”他指了指阿九:“我跟你们白狐族的人打听你来着。一开始听他们把你夸的天花乱坠的,我还不信。结果你一来~嗯!发现他们果然是胡说!” 陆青乔脸色更红:“乔儿被他们赞的过盛了,其实普通的很。” “你?真的这么认为?” 他略拘谨点点头。 “他们不仅胡说,还对你误会很深啊!他们说你十分自信,举手投足透着我能行的模样!” “怎么会…我…几乎不出门的。只有十三岁那一百年里偶尔参加一些活动,还有十四岁那年参加了一次品杏仙会。怕是我不常与他们说话,造成的错觉吧。” “你为何如此不自信。你都不知道我想说什么。就屡屡看轻自己?” 陆青乔看了看兰荀,又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青乔君,我其实是想说,看到你第一眼,真的很让我惊艳!惊讶!惊叹!你的容貌风姿,岂是那短调能形容的?岂是他们口中平庸的词汇可以形容的?所以我才说他们胡说。” 陆青乔有些懵,咬了咬唇“我…” “自信一些,你的修为又那么好,比我都高!又是圣狐,又有圣元神力,你怎么可以如此谦卑!你可是要统领六族的!兰哥哥相信你可以的!” 心脏抽疼一下,这个始终保持着与别人‘格格不入’的兰荀让他好感顿生。 “兰哥哥…” “嗯,好听,以后不介意你就这样喊我吧!不对,是圣狐不要嫌弃我才是!”说着兰荀扣了一个礼。 “兰哥哥无须扣礼,我可不想拿这身份压人…” “嗯,我懂,我看的出来,你心性温软,绝对不会是作势仗欺之人。” “许是吧…” “你看你,要自信!走,你带我各处转转,咱们避开那帮长辈,自己吃杏去!还有,我要喝杏花摇~” “嗯,好。”陆青乔浅浅一笑。 兰荀抽出长笛,扔在半空中,跃身而上。 他见陆青乔驾云而起,摇摇头:“圣狐你的雪如意呢?召出来啊!” “从未召过它,竟是不记得有这东西了。”陆青乔自嘲,然后脚下清云散开,雪如意替换脚下。 “哈哈哈,你真是太让我喜欢了,如此可爱。连那个谁,阿九是吧,他都是踏剑而飞的,你这个堂堂陆家二公子却只是架着祥云!说你低调呢,还是有点傻!” 陆青乔笑了笑不说话。 兰荀又说:“印象里陆掌尊也是很谦虚的人,那时咱们六大狐族分开,我还很小,如今一晃都有两千多年了吧。那会我才六七岁吧?我爹与你爹很要好,陆掌尊常给我好吃的。待人温和,说话总是慢条斯理,满腹经纶,又不张扬。你这性格一定是随你父亲了。” 陆青乔浅笑:“我可不及我爹那般儒雅才华,沉着冷静。” “我今天才认识你,我不了解,不过我瞧着,你好像在情绪上,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有什么起伏。” “是吗…” “可不是吗!你看,你一来的时候,面对我们这一帮人,你竟然十分淡定,不慌不乱,很厉害呀!你都不怕我们是来闹腾你的?” “怕…我就是这样想的。” “那你一点没表现出来你怕~” “怕,应该如何表现?” “哈哈哈,你怎么可以,可以如此可爱。我吹笛子的时候你好像有那么点失神,也没什么情绪。让你现身圣狐之姿,你也没什么反应。后来我们说给你设坛封位,我只是见你神色略略抖了抖,依然淡定。你是怎么做到如此波澜不惊的!难道不应该是欣喜不已?难以自控?” “……需要那样吗?” “你怎么不动了?” “到了。” “什么到了?” “杏林…” 兰荀四下一看:“哇!这么大的杏林,看不到尽头!这杏花和杏子竟然同时生长!真是神奇!” “我们已经在杏林里转了一圈了,兰哥哥一直没发现?” “不是吧!哈哈,我与你聊的太投入了!不是,是我自己一个人聊的太投入了!会不会嫌我话多?” 陆青乔摇头,抬手一挥,化出一方桌,上有杏花摇,还有一壶茶。 “兰哥哥,我想,请我大哥一起作陪可以吗?” “那自是可以!只要你们二人不觉得我碍事就好!” “哪里的话。” 阿九机灵,跳到陆青乔身边:“公子,我去请大公子!” “好。 两人席地而坐,兰荀长笛甩出,打下许多红杏,伸手收回,红杏稳落桌上。 “兰哥哥的笛子,果然用处很多。” “哈哈哈!”兰荀拿起酒壶倒了一杯。 “这酒要摇着喝。” “摇?”兰荀一边说一边摇了摇酒壶。 “对,就是这样。” “为何啊,就因为名字叫杏花摇?” “因为酒里加了杏子果汁,摇晃几下,味道更甘美。” “哦~~原来如此。” 陆青乔想到了蒲风别,心念:“当年我一句话不曾与你说,你可否好奇这酒为何摇着喝?” 一只大手揉在他的头上,陆青乔欢喜:“大哥!”心间晃过莫司鋆自己摸头时的样子。 “摸个头就知道是我?”陆青离温厚的笑着,又对着兰荀扣礼:“兰掌尊。” “掌什么尊,咱们几个年轻人在一起,何必拘礼!不知道大公子怎么称呼,年岁几何?”兰荀站起身,客气而语。 陆青离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我叫陆青离,今年二十三岁。” “我二十六岁,我最年长,这个兰哥哥我是稳坐了!” “如此,青离唤一句兰兄可好!” “好好好!兰兄,兰哥哥,都好!来,一起喝一杯。” 三人举杯,只差明月,陆青乔如是想。 “大哥,能不能跟我讲讲风别君的事?” 陆青离刚刚饮尽一杯杏花摇略略迟疑:“你已经知道了?他是蒲风别了?” “嗯。爹也与大哥说过四百年前我教过他如何饮杏花摇?” “啊…?”陆青离有点不明白:“哦…!”他反应过来,陆青乔之前见过蒲风别。 “风别君是谁?”兰荀咬了一口杏子:“呀!真是好吃!” 陆青乔摇手,树上十来个又红又大的杏子落在桌子上。 “兰哥哥多吃些。风别君是一个让我觉得十分与众不同之人。是我大哥的同窗,都在繁水居授圣仙亲传。” “嗯嗯!繁水居的学子们,可都是个顶个的仙才~”兰荀竖起大拇指。 “乔儿为何突然想到问起蒲师兄?” “今日爹与我说,雾霖圣域出了点事,他去帮忙了,见到了风别君,特意代了话回来,感谢我教他饮杏花摇。没想到过去了四百年,他竟还是记得我。可我却只记得他那双好看的墨蓝色眼睛。面貌想不起来了。” 兰荀桌前已经有七八个杏核了,依然意犹未尽,他插话:“墨蓝色眼睛?我青乔君你褐色的眼睛已经很奇特了,竟是还有其他颜色的眼睛?我倒是想看看。” 陆青乔浅笑:“雾霖圣域泫蛇族,眼睛都是墨蓝色的。只不过,风别君的,特别…特别好看。”顿了顿他又说:“大哥,凡间莫司鋆的眼睛也是墨蓝色的。” “……呃…呵呵…是么…”陆青离一口一口的喝着酒。 兰荀惊讶:“你去过凡间,好玩吗?凡人眼睛都是蓝色?” “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眼睛是墨蓝色的。说是小时候病了一场,醒了眼睛就变了。” “这么神奇?” “我也觉得不可思议。” 陆青离揉了揉陆青乔的头:“别琢磨了他了,我们说点别的。” “大哥与风别君不交好吗?为何不与我说他的事?” “…倒不是不交好,反而挺要好的…”可是蒲风别自是十一岁就不再去繁水居了,除了昆山和泫蛇族的人,此事并无人知晓。陆青离也是在也没见过他,不过却一直不曾改口叫他蒲师兄,让他跟陆青乔聊点关于蒲风别的什么? “ 那大哥随便跟我讲讲他的事,乔儿…乔儿想与他做个朋友。” “你只见过他一面,就如此喜欢他?”陆青离问。 “你怎么与爹问的一样?” “呵~那我给你讲讲蒲师兄小时候的事吧。” “好呀…”陆青乔往茶杯里掐了一瓣杏花,饮了一口。 陆青离回忆一下,讲了起来:“蒲师兄比我大一岁,那年他十一岁,我十岁,他带着我去昆山悬壁练习息凝…” ☆、繁水居年少小记 “离师弟小心脚下。” “蒲师兄,我们为何不直接飞到悬壁?要一步一步走?”陆青离看着脚下乱石杂草,还有不知名的虫子快速的爬着,心里一阵麻。 “太容易做到的事情,不会锻炼心性。”蒲风别年少的脸上,眉目里已经有些盛然悄染。 “我很少见你大笑,蒲师兄。虽然你不用笑也是一副自带笑颜的脸。” 蒲风别突然甩出一鞭,打到陆青离脚下。 “呀!是菇灵!蒲师兄!你好厉害!你抓到了一只菇灵!这漾骨鞭威力真大!” 蒲风别手里的鞭子消失,他拾起那闪着淡淡白色光团的长形菇灵,递给陆青离:“送你,你不是一直想要。” “我要亲自抓一个给我弟弟!而且我还有一百年才得家回家,现在给我,也没用。菇灵三天不吃就枯萎了,灵力也会消失的。” “那你可以自己吃。” “蒲师兄为何不吃。这东西难找的很!” “难找不代表以后都没有了,你是我师弟,拿着吧!”蒲风别把菇灵塞进 陆青离手里,眼里盛然带暖。继续朝着悬壁走。 “谢谢蒲师兄!嘿嘿!”陆青离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走着,几口吃完了菇灵。 这菇灵是昆山特有的一种白色蘑菇,常年受这里众多天资不凡的仙家子弟们的法灵晕染,而渐渐有了灵性。会遁地,会跑跳,遇人就躲起来,很是难捉。菇灵吃上一只,可以增加一年修为,是繁水居很多子弟闲暇时候,聚起来满山搜寻的东西,捉到一个,会被人夸赞好久呢!也是这枯燥修炼之地为数不多的乐事。 “蒲师兄,你的修为怎么可以修的这么快?你才十一岁,就入了出沌期!我看到不了十四岁,你就可以修完出沌期了!” 陆青离已经算是天资不凡了,不然怎么会入了繁水居不到两年,就被圣仙镜灵子挑选为亲授弟子,成了他的八大弟子之一。 除了这八个人,其余千余人皆由繁水居的师尊们授教。 他比蒲风别晚一年来昆山,他一入门,蒲风别就是圣仙镜灵子的亲授弟子了。 那时,三岁的陆青离总是看着圣仙身后跟着这个做事一丝不苟,严苛责己的人蒲师兄。 从小到大,他很少笑,但是却不是那种冷脸,臭脸,反而很平易近人。这种平易近人得是与他接触过才了解。不然单单看他的外貌,会被他自身的盛然气质蒙蔽。以为是个不好接触的人。 “离师弟,你的修为仅次于我,何须羡慕我,我比你年长一岁,多修了一百年的修为。”蒲风别时不时拉一下陆青离,怕他摔倒。 “蒲师兄,悬壁练习息凝后,还要去寒潭吗?” “去。” “那里太冷了,我受不住。” “可我不放心自己一个人折返回去。路不好走。” “那,我在潭边陪你聊天。” “在潭边入禅定。” “蒲师兄…不要这么严苛…” “那就先聊天,再禅定。” 陆青离一脸开心:“好!谢谢蒲师兄。” 两人来到一绝壁高峰,脚下似是被刀横直切断的垂直悬崖,数丈之下,深云卷滚,有呼啸的风声凌冽。 往下看一眼都觉得心惊肉跳。 而这里就是悬壁,光滑垂直的悬崖壁上 有许多横生出来的两个手指粗细的不规整的乱石。他们二人脚尖点立在那看起来似是稍微用力就会断裂的细石上,凝心静气,闭眼聚灵,双手交叠于腹部,练习息凝。 这是锻炼胆识的一种修炼方法,也是极其考验耐心与功力的。 一般昆山子弟,没有权利能来悬壁。只有通过悬壁考核的人才能轮流来这里修炼。 试想,单脚着地已经很难保持长时间身体平衡,他们可是用脚尖点石,很细的石头。悬崖有风,时大时小,稍不注意就会被风吹歪身体,他们在静心定气之时还要随时调整平衡,使自己不会掉下去。更是会有鹰会把他们当做猎物,突然横冲下来袭击!这样的环境,练习息凝实在是困难的很。 可越是条件艰苦,修炼出来的的功夫就越好,法灵越纯正。 蒲风别对于修炼,从来没有说过一句怨言。好像再多的苦都吃得下。 陆青离和蒲风别足足在悬壁练习了两时辰的息凝。每隔半个时辰换腿点立。去寒潭的路上,两个人的腿都是僵硬的! “蒲师兄,我们两个每次来悬练习息凝,都是这样腿不能弯曲的走路,哈哈哈,真的太难看了这姿势。”陆青离看着夕阳映着他们自己的影子,像鸭子一般左右摇晃的走着。 “那说明,我们功力还不够。你看大师兄他们,每次练习完,走路如常。”蒲风别脸上漾着愉快,眼里羡慕。 “他们都练了多久了!几百年了吧!咱们才几次?”陆青离不懂蒲师兄为何如此严苛自己。顺带连自己也不能偷懒。 蒲风别看了看他:“我们被选入昆山不就是为了修炼吗?将来能做个有用之人。替天君效力。”他的眼睛亮亮的,嘴角不笑,可眼里盛然带笑。 陆青离一边走一边锤了锤自己的腿:“蒲师兄将来想入天宫?” “没想过。” “那你?” “以后师父怎样安排,我就怎样。我并没有自己的期望。去不去天宫,不也都是被天君管理。所以,不管做什么,去哪里,都一样。” “说的也是。蒲师兄,我好像都没见过你不开心过。但是也没见过你特别高兴过。你的情绪一直都是这般稳盛,眼里含着笑。待人又极好。跟你在一起很舒服。” 蒲风别的嘴角稍微扬了扬。 “这算是笑吗,蒲师兄?要露齿,像我这样!”说着陆青离露出一口白牙笑了起来。 蒲风别尝试了两下,可还是抿嘴笑了笑:“都一样。” 周围的温度降下来了许多,不远处有一冒着白气的玉石水潭,四周地面结着白色晶霜,寒气逼人。 蒲风别凌空飞起,身上衣衫件件挂在树上,他裸露着排排肋骨明显的上身落入寒潭。 陆青离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我在这待着都冷,蒲师兄你却每次都能在这里泡上许久。” “我们泫蛇族天性喜寒,这对我来说,很舒服的。”蒲风别推出一道红光,化作一个暖盏,缓缓飘到陆青离身边。 “先聊天,再入禅定。” “嘿嘿,蒲师兄说话次次都讲信用!只要你答应的都会做到。而且每次有人和你提条件,你好像都会答应。” “只要不影响修炼,不逾越昆山规矩,都可商量。”蒲风别的脸在寒气里若隐若现,神色一直保持愉悦。只是嘴角不是笑的弧度。 陆青离手里搂着暖盏,突然不好意思的笑了下:“蒲师兄,前几日临睡前,你去巡夜,大师兄他们聊到了自己的心上人。” “如何?看你的样子,莫非你也有?你不过才十岁。” “我当然没有了!但是我可以先想想嘛!将来要找个什么样的女子做妻子。” 陆青离歪邪脑袋,认真的琢磨起来。 “我希望可以找一个像我娘那样的,又漂亮,又会做好吃的!温柔又不娇气!蒲师兄你呢?” 蒲风别也细细的想了想,然后摇摇头:“暂时想不到。” “好好想想嘛!” 蒲风别垂下眸,又想了一会,慢慢而语:“许是,找个能与自己聊得来的吧。无需言语也能知晓心意的。看过一眼,就不会忘的,见过一次,就入了心的。” 陆青离哈哈哈的大笑起来:“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人!人与人之间的情感都是要培养的!长久相处,相伴才能知晓彼此心意!” “离师弟小小年纪如何懂情感?” “这是大师兄说的,我听着有道理!” 蒲风别摇摇头:“许是有道理吧!可我觉得,我将来喜欢的人,一定是一眼就让我觉得与众不同,无可挑剔的。” 陆青离看着他那样认真的表情,跟他平时严苛自己修炼的模样半丝不差。他的性格,既是说了就是认真的,嘴里不会有任何废话。也不会说自己做不到的话。 “蒲师兄,你一点都不像只比我大一岁,好像比我大十岁诶~” “如此老气横秋吗?” “可不!” 蒲风别弹出一道寒水,撩泼到陆青离身上:“禅定!” “哇哇,好冰,受不了受不了!” 蒲风别浅浅勾起了一边嘴角,又说了一遍:“禅定!” “好好!禅定!嘿嘿!” “讲完了,就是些日常的小事,昆山修行很枯燥的。也没什么特别有意思的事情可讲。”陆青离说完饮了一杯杏花摇。 “青乔君?你发什么愣啊!”兰荀桌边的杏核已经堆满了,撑得直打嗝:“你这杯茶,端在半空好一会了,茶烫吗?” 陆青乔回神,把茶送到嘴边,又放在桌边。 “风别君的性格,为何听起来与莫司鋆差不多?除了,莫司鋆挺爱笑的,不过,好像他对别人的确不怎么笑…” “只对你笑吗?”兰荀站起来揉揉肚子。 “…好像是,我虽是与他接触没有几次,可是他每次与我说话,都是轻轻抿嘴笑的,从不露齿。就算他平日里不笑,眼里也是带笑的。看起来盛然,可接触起来很平易近人。细细想来…他对风竹还有青羽非,林掌柜,就是淡淡的挂着愉快的表情,并不笑…”陆青乔看着大哥问:“怎么会有这样相似的两个人?” 阿九也随声附和:“是啊,莫大哥跟我还有陆大夫说话也好像没有笑过,只有一次是陆大夫同意剜他心头血要救公子你的时候他笑了一下。” 陆青离心念:“我干嘛要讲那么多蒲师兄的性格细节?怎么蒲师兄这么多年性格脾气一点都没变?这不符合常理啊…我每次回来父亲都说我脾气性格与小时楼截然不同…人不都是会变化的吗…” “大哥,现在的风别君呢?他还是十一岁那样的性格?” “呃…不是!不是!呵呵。” “不对,他上次来品杏仙会,极其稳盛,印象里虽然模糊,却也记得他一直不曾笑过,但是脸上总是挂着心情还不错的模样…大哥为何骗我?” “我没骗你…乔儿,那个,多少有些不一样了…呵呵…呵呵” 陆青乔端起茶,放在嘴边,若有所思。 陆青离心里念叨:“天君为什么不让乔儿知道蒲师兄的事?” ☆、你竟是通交之子 夜色渐沉,月西半弯。 陆青乔看着这月,算着日子,还有半月才满月吧。真是没想到,自己就这样坦然的被狐族接受了圣狐身份。 揉了揉心脏,并不期盼封位盛典。他其实更希望能有人接替了这位置,自己更喜欢清风明月杏花海,香茗伴星一夜逍。 不是说他胸无大志,贪图享乐。是他这一千多年对于圣元带来的苦痛折磨,对于圣狐这身份,会排斥。也被磨平了所有菱角,心性寡淡到什么事都不想参与,一度想去死又死不了的他。除了心间一股想要隐世而居的奢想还有最喜欢的大哥,就是无边的深渊。 陆青离已经随着镜灵子回了昆山,兰荀杏花摇喝的太多,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阿九…你回青玄苑吧。” “公子呢?” “我想在这,赏月。顺便等着,看看兰荀等下会不会醒。” “刚才沙狐族的人不是说会留下两个等着兰掌尊,要不我先把他送回陆府吧。让他们的人照看着,也省的公子多操份心了。”阿九歪着脑袋问。 陆青乔点头:“也好。” “那阿九走了,公子!” 一阵尘云卷起杏花飞舞,静谧的夜,只剩一影浅青,腾空徐徐,踏上杏花枝头。习惯性的捻了一朵杏花,掐了一片,送进嘴里。 忽察觉侧方有影闪过:“谁?” 他嗅到芬芳浓郁的杏花香里,有别的味道,很淡。 “蓝狐族?还是赤狐族?” 他缓缓从繁花枝头落下,长衫飘起,发带小铃坠坠而响。 “你是迷路了吗?止恒君?” 一树后,白色衣角露着,一声很轻的:“嗯。” “你没有回墨川河?”陆青乔绕到树后,瞧着低头互相搓揉双手的止恒。 “没有。” “你看起来,很不开心,怎么了?” 止恒抬起头看着陆青乔,眼里潮潮的,欲言又止。手里揉搓的更厉害了。然后叹了口气。 “如此为难?”陆青乔拍了拍他的手。 止恒却像被触了电一般将手背在身后,神色拘谨起来。 陆青乔浅笑:“如此怕羞…” 林中飞起几只白色小雀,啼鸣几声,划破夜空。震落几片花瓣旋转。 一影疾步朝着林子深处而去。 “止恒君,你去哪里?” “陆二公子莫要管我了,我,我…”他叹了口气。 “止恒君,是不是因为今日我对你的母亲有所不敬,所以很是讨厌我?” 止恒突然停下急急否认:“没有!” “我…我只是一开始对圣元无法掌控,对你族人造成的压迫,我深表歉意。” “今天本来就不是你的错!我不知道我娘,今日来是这样的动机。你没有伤害我们一丝一毫,也未曾苛责半句蓝狐族。还让阿九为我疗伤…我只是…想…说句谢谢。”顿了顿他又说:“我又怕,你因为今天的事,对我有成见,毕竟我娘跟成掌尊,故意胡说的那些话,真是,真是不应该。” 陆青乔见他肩膀耸动,似是在哭泣。 飞身轻落他身边,按住他的肩膀,止恒身体一颤,抬头。 那双桃眼,洇着晶莹的泪滴,用顾盼生辉形容贴切无比。 “陆二公子,为什么,我要生在蓝狐族?” 他蹲在地上,哭的很厉害。 陆青乔不知道他为何如此难过,难道是因为今天知道了母亲与苍凌的丑行,无法接受?还是因为今天她母亲哥哥前来不周林闹事?觉得不安?可是,这好像都不足以让他这般表现… “止恒君,你看起来,与我年纪差不多。” 他抬起头,轻声“嗯”了一声。 “也是十八岁?” “嗯。” “那我们两个应该有共同话语才是,与我说说吧,为何如此难过?” “我…”他紧紧攥着拳头,狠狠地砸向树,震的满树杏花飞舞,几颗杏子摇摇欲坠。 他显出元身。 陆青乔的瞳孔微微扩大,露出些许的惊异。 “你…” 一只灰蓝色的狐狸,竟然长着红色的长尾! “你竟是赤蓝通交之子……!” 六大狐族,不许通婚,不可毁坏各族纯正血统,不可毁坏法灵纯正。这是族训! 可眼前的止恒,分明就是一只两族染指的孩子。 “你有赤狐族的血统…你娘…跟苍凌?” “不是苍凌,是苍凌的父亲。”止恒痛苦的闭上眼? “什么!!!”陆青乔大惊。 半晌,这偌大的杏花海里,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和陆青乔被风撩动跳跃作响的小铃声。 止恒恢复人身,把头埋得很低:“是不是觉得我很卑贱!” “不…这不是你的错。”陆青乔根本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挤出来这一句。 “我的心里好痛苦!!” 止恒两手用力扣进浅云下的泥土里。 “你身为圣狐,至尊无上,那有没有权利让蓝狐族覆灭!”他善良的脸上充满痛苦。 “覆灭?这太严重了…” “蓝狐族现在内事很乱,赤狐族也是。我觉得,我们二族是六大狐族的耻辱。” “别这样想。” “我今天亲耳听到了我娘和苍凌说出我的…我的可耻的身份,你知道我当时心里多空!多痛!多震惊!我觉得我自己无比恶心!”他狠狠咬着牙,磨得生响。 陆青乔皱起眉。 “现在你是圣狐,你有权利整顿狐族,有权利制裁他们!以前六大狐族各自分开,各管一族,互不干扰。任是族内再乱,也无处诉说。如今,你若再不管,那…那做这圣狐岂不是无作为!”止恒最后一句说的极轻,他并不想这样刺激陆青乔。 陆青乔咬了咬唇。 十八岁的他,今天刚被承认了身份,就遇到这样的事,有些不知所措,却觉得止恒说的在理,既是做了这位置,就得解决狐族的问题… 止恒稳了稳情绪,自言自语:“三大狐族跟着陆掌尊去杏林的时候,苍凌催着我娘离开,出了陆府没多远,他们二人没说几句话,吵了起来…” ———— “你不要当着孩子的面如此胡闹!”苍凌面色难看大声吼着。 “你怕什么,在陆廷骁面前都已经把人丢尽了!白狐族一定会把你我之事传的沸沸扬扬,今日三大狐族也在!他们都知道了,会有什么后果,自己想!”照水一副泼妇的模样,大喊大叫! 身后的几个孩子,觉得丢人,各自飞身离去。 止恒却隐了身在一旁看着。怕二人再交手,好可以及时阻拦。 “孩子们都走了,苍凌你今天必须给我个交代!我偷偷摸摸的跟你好了这么久,你却不安分,到处留情,又不肯休了你那糟糠之妻!” “我休了她,也不能娶你!狐族不可通交!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她长年瘫痪在床,有她没有她有何区别?” “我与你孩子都生出来了!规矩都是死的,有什么不可以改?咱们二族通交的还少吗?” “止恒是你跟我爹生的!不要赖在我身上!!” 止恒猛然听到这句话,脑袋一瞬嗡鸣,震惊无比,险些瘫倒。他虽知道自己是通交之子,一直自卑,却也不曾想,自己会是母亲与苍凌之父生下的。在陆府,母亲与苍凌丑事曝出时,他还以为自己会是苍凌的儿子。 “你…你怎么知道止恒是…” “你这般水性杨花!当年你刚成亲就与我爹纠缠不清,谁人不知?后来我爹把掌尊之位给了我,你就开始主动与我勾搭!我身边那么多女子投怀送抱且差你一个?你既是主动我为何拒绝!止恒出生后,我与他融过血,他压根不是我儿子,他的血反倒是和我爹相融!我多了个弟弟!你不觉得自己多下贱吗?” 止恒捂着自己的嘴,眼里无法容忍的崩溃,胸膛剧烈的起伏。觉得母亲竟是与他们父子二人都有染指,这,这不是乱.伦吗!他觉得自己被生出来真是恶心至极! “你!你混蛋!”照水大喊! “是你自己下贱!”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 苍凌捂着脸,呸了一口:“恼羞成怒?你当时为何一直舔着脸与我赤狐族勾搭,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丈夫不行!根本不会与你有孩子!你又怎么忍受的了寂寞!只不过他爹当时是蓝狐族掌尊,你为了权欲嫁给他,没几年闹得止府鸡飞狗跳,气死了你的公公婆婆。你丈夫继位后没多久,你就怀了止穆,怕也是我爹的吧!” 照水一脸愤怒,极度声嘶力竭:“你爹那个疯子!他逼我的!” “我爹用得着逼你?你跟他的那些风流往事他可是一句不差的与我说过!也真是佩服当年止掌尊的大度!哼!”苍凌语气透着鄙视。 “你!你们父子真是令人恶心!” 止恒绝望震惊又痛苦扭曲的脸上滑下两行泪,无心关心他们二人这毫无廉耻的对话… —————— 杏花翻飞的月下,冷冷的光打在止恒脸上,似是凝结一层毫无生气的霜。 陆青乔听着他抽泣中的叙述,简直是难以相信。照水的丈夫不可有子,但是面对两个并不是自己血缘的孩子,却还是维持婚姻,且一直容忍照水胡来,难道就是为了面子?为了不让别人知道自己有缺陷?可想而知,他过得有多压抑不甘!最后也是郁郁而终死去的吧。 止恒如今知道自己母亲如此胡来,与苍凌父子乱.伦才生下自己。苍凌可是他的亲哥哥啊!两人还勾搭不清,如何让他可以接受的了!对于自己不齿提起的身份,心里得多痛苦! 止恒幽幽空洞的声音荡在杏林:“蓝狐族与赤狐族,私下通交的族人…我知晓有一些。两族现在应该有不少像我一般的杂种!” “止恒公子…不要这样说自己…”他看见止恒的眼里悲哀彻底,让陆青乔心里一阵揪疼,拿出来归心丸,吃了一颗。 “赤蓝二族如此混乱,都是苍凌和你娘默许的吧。” “我娘,一直都想让两族合并,通交之意提过多次。只是苍凌总拿着狐族祖训挡着。可是暗地里却并不阻拦二族通交。他只是不想休妻娶我娘,是啊,怎么可能娶一个与自己爹有染的人?” 止恒叹了口气:“其实,这祖训改不改有什么区别?我们二族似是很不被你们喜欢,以前听族人多少说过一些过去在潭潇洞的事,我娘和苍凌总是做些像今日白天那样胡作非为,恶意胡言的事。人人厌恶!就算知道了他们纵容族人做了错事,也不会有人在意吧。要不扔之任之,将我们惩戒一番,驱除狐族。要不,要不就是压根不会理会我们这群可耻的杂种吧!” 他埋起头抽噎起来。 陆青乔扶上他的肩,拍了拍:“难得你出淤泥而不染。明日,我与已经回去的成掌尊和花掌尊通识,请他们回来,咱们一同去你墨川河,整顿二族。” 止恒抬头,抓起陆青乔的手,紧紧的握住,眼里激动:“覆灭了他们,可以吗?这样不知廉耻的族人不配活着!也杀了我!我的心里好痛苦!我不想带着这样的耻辱苟活!” 陆青乔的手有些痛,却隐忍着:“可是,赤蓝二族里并不都是那样的人,还有与你一样的良善之人,有廉耻之人的。我们明日先去看看情况,好吗?” 两个人久久的对视,止恒无语凝噎,半晌那说不清什么眼神的眸子里垂下:“陆二公子,你真好…我以为我说了这些事,你会觉得我恶心,会觉得我卑贱。” “止恒君,你的心是纯粹的,这抵得上任何东西。” 止恒的心停顿了一下… ☆、墨川河察训有误 “你说什么?”兰荀手里正在抓痒的长笛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蓝狐族跟赤狐族通交,混居?陆青乔你怎么知道的?这事可不能乱说啊!违背祖训,可是要…”兰荀捡起长笛对着自己的身后做了一个割的动作:“要断其尾的!终生耻辱!” 陆青乔揉了揉心脏,缓声而语:“昨夜里,止恒君亲口告诉我的。应该不会有假。” 他没有告诉兰荀止恒的事,只是说了赤蓝二族有乱。 “咱俩,先去蓝狐族!让陆掌尊等着成掌尊和花掌尊。你这圣狐得发挥你的权利了!揪出来一个通交的,就割了他的尾!以儆效尤!走!” 他被略带兴奋的兰荀拽着衣袖驾长笛而起。 漆黑无比的一条长河出现在云端之下,两边无垠绿地,偶尔一片不知名的树林。河水渐宽,两旁逐渐有稀稀疏疏的房子绵延。河面长桥,互相来往之人,有赤狐族也有蓝狐族。 “只知道他们二族离得近,却不曾想,如此近!只是相隔一条墨川河!”兰荀看了看河东:“那山,岂不就是东望山,赤狐族居所。” “兰哥哥,我们,应该先做什么?”陆青乔问。 兰荀一笑:“你是圣狐,你觉得呢?” “……我,我不知道…” 他自己都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孩子,除了受千年心痛折磨,几乎没有离开过青玄苑,更是没遇到过什么他去解决的事。他如何知道该做什么。 “是挺为难你的。先随便找几个人问问情况,也权当是来墨川河赏赏风景。”兰荀一脸轻快。 身后一急切声音传来:“若是我。就直接用圣元之力,覆灭了他们!一个不留!败坏名誉之族人,留着何用!” 陆青乔和兰荀转头。 “止恒君?你也跟来了?”陆青乔不想他来的,一是想保护他的身份,二是怕他情绪过激,会做出什么不可想象的行为出来。 “蓝狐族二公子?”兰荀上下打量:“昨日不曾好好瞧你,今天仔细看看,样貌很是不错,只是为何神情很是悲愤?”兰荀不解。 “许是,担心族人情况…” 止恒神色闪了闪:“你…无需保护我…”他看到兰荀的样子,知道陆青乔没有把自己的不齿的身份告诉他。 “什么呀,你俩?”兰荀问:“不是止恒昨晚上告诉你赤蓝二族有通交之人吗?如此大义之举可比照水明理百倍。”说着他俯身飞去留下一句:“我先去探探情况!” 兰荀落在河边,看到有一小童约摸七八岁,挽着裤腿,弯着腰站在水里,紧紧盯着水面。 “这样漆黑的河水?有鱼吗?”兰荀笑问。 “当然有。”那小童不抬头:“别说话,一会这水面轻微浮动就是有鱼游过来了!” “哦…”兰荀找了一块石头,坐了上去,静静地看着静静不动等着抓鱼的小童。 河岸偶尔有提着竹篮路过的七八女子,好奇的的看着兰荀,不知道这个生人是谁。她们不曾修炼,只是天生自带低微法灵,感知不出来里兰荀是哪族人。可兰荀却能知到这几女子,知晓这里面有蓝狐族,也有赤狐族的人。 心念:“两族人相处的还不错嘛。” “爹,我要回爷爷家!” 一声稚嫩的童音响起。 兰荀回头,见一赤狐族男子手里托着一个红衣小男孩,身边跟着一个蓝狐族女子。 “过了桥,就到了爷爷家了。”男子慈爱的笑。 女子摸了摸小男孩肉嘟嘟的脸:“要听爷爷奶奶的话,知道吗?” “嗯,嘻嘻!” 兰荀感应了一下那小男孩天生自带极低的法灵,很纯。 心中奇怪:“不是说通交会破坏本族血统,导致法灵不纯?可是,这孩子法灵挺纯正啊。血统嘛这味道,仔细感知,偏赤狐族多一些。” 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兰荀竟有种并不觉得他们通交可耻,反而挺羡慕的。 突然一兴奋的叫喊响起。兰荀觉得有水飞溅身上,他看见河里那个小童手里死死扣着一条大鱼,快速从后腰取下一个削尖的木棍,串起那鱼,上了岸。 “啪啪啪!”兰荀拍拍巴掌:“好厉害!这么大的鱼!” 那小童咧开嘴一笑:“等下烤熟了请你吃!” 兰荀看看天:“早饭?晚了点!午饭?早了些呀!” 小童一边划拉枯枝树叶一边说:“饿了就吃呗,想吃就吃。”然后他嘿嘿一笑。 这般的自在童真,恬淡的气氛里,还真是惬意。 兰荀起身飞回云端,陆青乔身边,其他三位掌尊已经来了。看来已经知道赤蓝二族之事,面色都不太好看。 花霓见他回来,双手抱胸,眼神一 挑:“打探到什么?” “确有通交之人。” 成尧重一听,甩了下折扇就要飞身而下。 “成掌尊,等下,我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咱们这六大狐族怎么来的?不是一开始只有白狐族?” 几人一愣,不知如何回答。没人知晓。 花霓不解:“今日是来解决赤蓝二族通交之乱的,你问这个做什么?”说着就要飞下去。 兰荀一道灵力拦住:“别急!” 他对着陆廷骁扣礼,问:“陆掌尊可知道?” 陆廷骁摇头。 成尧重摇了摇扇子,渐渐皱起眉头:“你不会是觉得除了白狐族,咱们这五族是通交而来的种族?” 兰荀尴尬笑了笑:“万…万一呢?” “胡闹!”花霓圆眼怒瞪! “我没闹,我还有一个问题。是谁说通交会导致法灵不正的。” “祖训如此,那就是先祖留下的。”花霓语。 “可我刚才感受了那通交之子,他法灵很纯啊。” 几人不信,互相看了几眼。 “如果按照止恒君所说,赤狐族和蓝狐族已经有一部分人是通交混居的,那么也就是说,应该会有很多法灵不正的族人才是,可是我并没有感觉到啊。不信你们自己感觉一下。”兰荀抽出长笛,在手里转着。 三位掌尊凝神感知,墨川河左右两地,确实没有不纯法灵,仔细感知能察觉一些不太纯正的血统味道。他们脸上显出奇怪之色。 陆青乔看了看止恒,心念:“确实,止恒君的法灵也很纯,并没有什么杂乱之处,昨夜里感知他时,也是血统有些不纯。这么说,祖训之说有误?” “这是为何?”花霓问。 可谁能回答他? 陆廷骁问止恒:“止恒侄儿,你应该也是知道两族通交后代法灵无染吧?” 止恒摇头,又狠狠低下头,神色拘谨:“我平日里不愿…不愿见那些通交族人,觉得他们丢狐族的脸面。也不曾凝神感知过他们法灵。” 其实是他是因为自己是通交之子,处处自卑躲避族人。也的确不曾感知过他们法灵。 “那那那,止恒不知道,不代表赤蓝二族的人不知道吧。我再去打探点情况去。你们等着我啊!”兰荀俯身又落在墨川河边。 一阵酥香的烤鱼味道钻进他鼻子里。 “哎呀,真是香!” 那小童见他又是咧嘴一笑:“这位大哥哥,刚才我一转头你就不见了。怎么又回来了?” 这位大哥哥,叫的兰荀心里美滋滋的,脸上笑开了花:“饿了!不是要请我吃烤鱼吗?说话算话啊!” “给!”那小童大方的很,直接把那烤鱼连着木棍递过来。 兰荀也不客气,接过来,然后耳朵一动,听见河水有轻微响动。抽出长笛甩入,招手一吸,长笛串着一条左右摆尾挣扎的肥鱼落回手中。 一瞬之间的动作,看的那小童目瞪口呆,大张着嘴巴! “不能白吃!还你一条!”他把鱼送入火里烤着。另一手举着烤鱼吃了一口:“好吃,好吃。” “你的笛子会烧坏的!”那小童着急。 兰荀囫囵不清的说:“坏不了。” 果然,那噼噼啪啪熊熊燃烧的火苗只把鱼皮烤的反卷发黑,可那笛子却丝毫无损。 小童更是惊讶!眼里羡慕极了。 “我吃了你的鱼,也还礼你一条鱼,咱们算不算是朋友了?” “当然!” 那小童见他捉鱼不用看,笛子烧不烂,崇拜的很,能有个这样的朋友,岂不是很有面子! “你们蓝狐族和赤狐族看起来关系很好。” “是很好。” “我刚才还看到你们两族,有的组成了家庭。” “是啊!不过…”那小童四下看了看没有人,又接着说:“原本两族是不允许通交的。” “那你们还?” “可是通交了也没有出现祖训说的事。” 兰荀装傻:“什么事?” “诶,对了你是从哪来的,我以前没见过你。” 小童法灵低感受不出来兰荀是哪一狐族的人。以为他是散修的野狐。 “我随便出来溜达,我住的地方很远。你们祖训是什么?” 那小童也不怀疑,这地方散修的仙家很多,还有很多精怪,也不多问,回答他:“祖训说,通交会破坏血统,影响法灵纯正。可是,我们二族通交之子各个都法灵纯正啊,你看我也是!” 兰荀略惊,心里琢磨,原来你这小子也是个…通交之子。 的确,这孩子法灵虽低,修为也很差,可法灵够纯。 一串吃的干净的像是被刷子刷过的鱼骨被扔进火堆里。长笛之上的鱼也烤的差不多了。兰荀用木棍替换自己的长笛,递给那小童。站起身拍拍手,抹抹嘴:“啊…吃撑了!早晨吃的杏花羹还没消化完…” 眨眼回到云端。那小童专注烤鱼,没注意对面人已不见。 几人见他回来,几步围上。花霓急切:“如何?” “跟我想的一样,他们二族知道通交不会有什么影响。” 止恒搓了搓手:“那,那是先祖弄错了?还是故意为之?可为何要留下这样的祖训制约狐族通交?” “可能是怕乱吧。”兰荀说。 花霓不解:“乱?什么乱?” 成尧重扇子一摇:“再多出来个什么花狐族,紫狐族,绿狐族的吧。” 这样严肃的氛围,兰荀听着成尧重这样说,却很是想笑,但硬生生的憋住了。 陆廷骁点点头:“许就是如此,才留下这样的祖训吧,还要用割尾的方法制约狐族。” “那,那就是说,通交之子,不算杂种?”止恒手搓的更狠了。 花霓瞪了他一眼:“照你这么说,除了白狐族,我们都是杂种!?” 除了陆青乔和陆霆骁,剩下三人面色瞬间无比难看。 “不是,不是…”止恒的眼里闪了一丝不太明显的欣喜。对于自己是通交之子的事不是太过介怀了,可是又想到自己是母亲和苍凌的爹生的,又瞬间难过起来。 陆青乔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用手轻轻按了按他的肩。 “祖训还是有道理的,两族通交,重新结合产生新的血统了,也算作不纯了。”兰荀手里笛子转的飞快:“不过,法灵不正这句估计是为了吓唬族人吧,毕竟咱们仙家一旦被说法灵不正,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有道理。”陆廷骁表示认同。 “那就任由赤蓝二族再发展出来一个新族种?成为七大狐族?那还了得?那别的狐族也效仿,咱们狐族得多出来多少族种??”花霓完全接受不了! “那自然是不能这样任由下去!可是如今我们拿着祖训去制裁他们?去割了通交之族人的尾巴,这,难以服众吧。他们自然也是知道这祖训什么意思了。咱们能想到,他们想不到?”兰荀竖起笛子顶着下巴看着几人。 ,这话分析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若是我们强行按照祖训执行,惩戒他们,定会引起不满,不光是他们二族,咱们四族的族人若是知道了通交并不会引起法灵不正,也会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陆廷骁也说出自己的分析。 “可总不能不闻不问,那这样下去,乱套了!”花霓执着不能这样任由发展下去。 “那必须得想办法阻止。”兰荀语。 几人静默不语,各自想着办法。 良久,成尧重语:“不如,把已经通交之族人,收了法灵,驱除狐族,让他们自生自灭。” “把他们驱逐,是否太残忍了些…没有了法灵,岂不是会被精怪随意欺负,甚至,会被吃了吧…”陆青乔替止恒考虑。 止恒接话:“我觉得,驱逐出去挺好的,丢人现眼的活在这里,恶心自己也恶心别人!还不如滚的远远的!死了更好!” 陆青乔知道他这是再说自己,觉得自己是他母亲和苍凌父亲通交之子,十分在意。 “止恒君怎么如此大的情绪?这通交,如此分析了半天,并不算可耻行径啊,我们不都是通交后代!”兰荀说完,又见成尧重和花霓脸色一沉。 他突然又想笑,又是生生憋了回去,心念:“一般人确实很难一下子把心态转换过来吧,有几个能像我这般洒脱的?” “不如这样吧。”陆青乔对着几位掌尊扣礼:“赤蓝二族已经有人通交,这是不能更改的事实。如今他们只隔一条墨川河,紧邻而居,一直以来,听说相处都还不错。那,把他们合并一族可好?” 陆廷骁:“合并?” 成尧重:“……可以考虑。” 花霓:“那,这一族,怎么定名?赤蓝族?” 兰荀:“不错,挺好!” 止恒:“你们不是认真的吧?” 成尧重:“但是,他们合并了,其他四族万一也通交了,怎么处理?继续合并?” 陆青乔:“其他四族距离相隔甚远,该是不会再出现通交之事了吧?” 花霓:“得以防万一!” 陆廷骁点头:“有必要,想一个什么法子,制约狐族以后再次出现通交之事。” 兰荀:“青乔君就是这最好不过的法子啊!” 几人投来疑惑目光。 兰荀指尖长笛打旋:“他现在是圣狐,狐族至尊,说话最有权威了。今日他特赦了赤蓝族不计较他们通交之行为多了一个种族之事,两族人一定是感恩戴德的。只要他明令禁止以后再出现这样的事发生,其他四族在咱们无比英明的辅助之下,不会做什么忤逆之事把!” 几人点头。 “但是,总得有一个相应的惩戒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花霓还是觉得不妥:“我提议,以后再出现通交的事,就把不尊命令者,毁其元灵,灰飞烟灭!” 几人咋舌。 兰荀:“这么狠啊…看不出来花掌尊长得这么漂亮…真是最毒妇人心啊!哎哎…别动手…” 花霓拧着他的耳朵不松手。 “痛啊,痛!” “别嚷嚷,我还没用力!” 兰荀闭嘴,表情痛苦的忍着。 “乔儿弟弟,你身为圣狐,狐族人定是听你的话的。可是你一人身在不周林,肯定兼顾不过来各族细碎小事,保不准会有几个羡慕赤蓝二族的,还想淌狐族底线的。我说这惩戒之法,虽然残忍,却不见得以后用的上。元灵毁灭这样惨重的后果,会压制他们不会轻易去做通交之事了吧。” “啪啪啪!”响亮的拍巴掌声音:“说得太对了!花掌尊简直是才女!才女!兰荀佩服,佩服!” “哼!”花霓松开他的耳朵,用眼神询问另外几人的意思。 陆廷骁:“甚好。” 成尧重:“同意。” 陆青乔:“既然里几位掌尊都没意见,那乔儿乐意执行。” 止恒又搓起来手。 ☆、两族齐聚起争端 “那咱们现在分头行动,把苍凌掌尊照水掌尊叫来,让赤蓝二族集合到这墨川河边。”兰荀收了笛子,看着陆青乔。 “兰哥哥安排就是了。” “你是圣狐,我们得听你的~”兰荀笑语。 陆青乔咬了下唇,看了看父亲。陆廷骁慈爱一笑,眼神鼓励着他。 他揉按一下闷疼的心脏,温雅的给几人扣礼:“那就劳烦成掌尊和我爹去赤狐族寻苍凌掌尊,兰哥哥和花姐姐去蓝狐族寻照水掌尊。我与止恒君在墨川河边等候。” “是!”兰荀扣礼:“你以后要习惯,受我们的问礼才是!” 其他几人也是扣礼受令:“是!” “爹!你就,无需扣礼了吧。还有,我还没有受位封典,如何能受各位掌尊问礼。” “不差这几天。”兰荀对着花霓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飞身向东。 陆廷骁和成尧重飞身向西。 止恒在几人走了以后,极其正式的扣礼,左手搭右肩,单腿跪地:“谢谢你!青乔君!” 他赶紧阻止:“何须如此大礼谢我…” “你的心,真的很好!你没有告诉他们我娘的丑事,也没有说出我也是通交之子,更是为我着想,不赞成成掌尊的驱逐之法…两族合并,我以后,也能抬头做人了!青乔君,我…我真的太感谢你了,太…太喜欢你了!以后狐族有你的统领,一定会越加繁盛的!” 看着止恒激动的涨红的脸,他笑了笑,扶着他站起来。 “不是我的心好,这祖训有祖训的制约种族发展之意,可毕竟有半句是假话,也并不妥。赤蓝二族通交之事,引发起来,反倒是可以让我们找到祖训弊端,重新更改,也算是功过相抵了吧。” “青乔君,我过不去我心里这道坎。我的父亲是也苍凌的父亲,觉得自己恶心!恨我的母亲!” “我理解,可是,可是以后不会再有人知道的,试着不去想,以后的日子好好的朝前看。” 止恒的桃眼潮湿,紧紧抓着陆青乔的手:“青乔君,我真的好喜欢你!你人好!心好!” 陆青乔晃了下被他死死抓着的手,浅笑:“有些疼,我不受力的。我也很喜欢止恒君呢。” 他赶紧松开,连连致歉。 陆青乔与他飞身而下,落在墨川河边。 路过的几个蓝狐族人,见到止恒纷纷扣礼,并且不断打量着陆青乔,被他的长相气质吸引,小声夸赞着。 河边那小童,刚刚吃完手里的烤鱼,一蹦两跳的跑过来:“见过二公子!” 可巧,这一影白衣,一影浅青都是家族排行老二,他这一句,让两人同时做了回应,齐齐点了头。然后相视一笑。 “怎么,你也是二公子?你是哪里来的?”小童问陆青乔。 “不得无礼,这是圣狐!”止恒训他。 “无妨。” 几个蓝狐族同问:“圣狐?” 昨日的传音,通过陆青乔体内圣元传给了所有狐族,这蓝狐族自然也是句句不差的听见了。只是照水不在族中,他们虽然震惊,却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更是不知道圣狐就在不周林。而后他们知道陆青乔的事,是照水回来后简短的叨叨了几句。他们惊讶今日圣狐为何而来。 小声议论。 “咱们蓝狐族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不过昨天照水掌尊回来,脸色差极了!” “她平日里耀武扬威胡作非为,莫不是昨天被圣狐责骂了?还是她惹了圣狐,今日兴师问罪来的?” “我看,不会是咱们二族通交之事暴露了吧!” “啊?那通交那帮人惨了!” 几人还在窃窃私语,只见墨川河两边黑压压的族人聚集过来。 这阵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族要交战呢!不论男女老少通通被集合于此。 沿河站定,六大掌尊并排而立,恭敬扣礼齐喊:“参拜圣狐!”身后数千二族人,也齐齐扣礼,齐声问候。 止恒因礼数问题,极其不情愿的站到了对面族群中,对母亲投来的笑脸刻意避开,站到大哥止穆身边。 陆青乔见到这样千人于自己问礼的场面,有些紧张,心脏丝丝拉拉的疼的厉害起来。他想吃颗归心丸,又觉得不妥,于是强挺着不动。都忘记了让他们起身。 兰荀咳了一声。陆青乔才反应过来:“不必拘礼,快快起身。”八个字说的略僵硬。 “谢圣狐! 然后一阵肃静,耳边嗡鸣。 陆青乔久久不语,让赤蓝二族心中忐忑。苍凌照水更是心中不安。他们二人以为,今天这陆青乔是来处理自己通交丑事的。而族里其他通交之人也必定会被通通揪出来。不由得脸色沉沉。 兰荀摸了下自己的长笛,跨出一步,扣礼:“圣狐可否感知完毕众族人法灵?” 这理由找的完美~既是缓解了陆青乔呆立不知如何是好的尴尬,又显示了他身份之威严。 “感知完了。”陆青乔顺着他的话化解自己的无措。 兰荀很快的眨了下眼,意思问他,我是不是及时雨? 然后他转过身对着一众族人语:“圣狐昨日劳累一天,与六大狐族交代圣元事宜。今日又马不停蹄来赤狐族与蓝狐族,是有重要的事要交代。” 陆青乔心思聪慧,知道兰荀是要帮他解决这里的事。于是在他说完话,就接着说:“今日之事,劳请沙狐族掌尊兰荀代我传令。” 兰荀转身扣礼,满眼你真聪明的神色:“受令!” 他走到陆青乔身边,站定,手中长笛飞速旋转,对着两族人语:“你们有没有什么想说的?”语气突然轻快。 噗! 这一句一出只听得赤蓝二族一时懵。不是有事交代,为何反问他们想说什么? 刚才严肃的气氛,兰荀正经的脸和十分沉着的语气,一瞬间消失了! 那跟他一起烤鱼的小童,从人群中探出头:“原来你是圣狐的人啊!” “别说话!”一只大手把他的头按了回去! “圣狐的人?”兰荀看着陆青乔,稍稍坏笑一下:“咱们这样貌绝伦的圣狐身边一定会有人的,但绝对不会是我~” 其他几个掌尊不约而同的咳嗽起来。 乍一听好像大家都得了风寒。 陆青乔一脸温和的,略尴尬的带着一种你为什么不说该说的话的表情看着他。 兰荀突然正色:“受令!” 他看着已经松快了不少的众族人,大声说:“你!出来!” 族群里一个赤狐族男子,手里托着一个红衣小男孩。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不确定是不是在喊自己。 “嗯~出来。”兰荀用笛子勾了勾。 那男子面色有些沉,把孩子交给身边蓝狐族女子,也就是他的妻子。 “一起来!” 夫妻二人神色一变,咬了咬牙,一起走了出来,心里犯怵。一上来就点到自己这通交之人,怕是今天圣狐来的目的就是来拿他们开刀,施威的。 不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圣狐上任也要开开威,逞逞名吧! “还有谁,跟他们情况是一样的?都站出来!”兰荀一本正经。 这时有人故意装傻问了句:“兰掌尊是问已经成家的族人吗?” “嗯?圣狐刚才与我授意,他们乃通交之人。不然你们以为一开始圣狐静默不语在做什么?查了你们法灵,可就知道这里有了通交之人了!” 族群里先是沉默,然后逐渐躁动起来。慢慢的有人开始走了出来。 陆陆续续大概有三百来人带着沉重不安的心情聚在一起。 兰荀摇头:“可别想浑水摸鱼,蒙混过关。圣狐神力可是能把你们辩得一清二楚。” 这话说完,只见又有差不多二百来人走了出来。有面色担心后悔的,神情紧张的,默默哭泣的,还有不服翻白眼的。 他们都觉得今天圣狐的矛头是自己无疑了!各自揣着心思。谁都不想被断尾,耻辱一生。 兰荀又是一句:“你们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苍凌和照水一直不曾动,额头渗满汗水。本以为今天陆青乔是带着其他掌尊来制裁自己的。可忍到所有通交之人都聚齐了,也没见有人喊他们过去。心里大致明白了陆青乔没有把他们二人丑事说出去。可又奇怪那陆青乔是如何知道赤蓝二族有人通交的。照水突然扭头看了看止恒。却被儿子狠狠瞪了一眼,扭头不看她。 那群通交之人,一开始并不言语。兰荀又问了一次。才有一个高大的男子站出来,扣了一礼:“圣狐在上,容我多说几句。今日想必各位掌尊聚集来墨川河,是来惩戒我们违背了祖训之人,要来断我们狐尾。” 他身后的族人开始有骚乱,窃窃私语起来。 “可是,圣狐可否知道,我们成亲生子后,生养的子女,并不是法灵驳杂,而是与我们一样纯正。祖训有误,难道不可更改或者剔除吗?” “是啊!是啊!” “对,说的对!” 通交之人纷纷附和着。 而没有通交之人则有人大声呵斥:“不管现实如何,可你们就是违背了祖训!就是有错!你们子女确法灵纯正,可是血统肮脏了!” 之前托着红衣小男孩的男子也站出来:“何谓肮脏。你们就没想过,六大狐族究竟是如何产生的?” “你休要搬弄是非,玷污六大狐族之血统纯正!” “大家都是一样的,天地初开,只有白狐一族!而后如何演变六族,不用细说,若是觉得我们肮脏,你们就纯洁了?!”又站出来一个白衣男子。 “我们与心爱之人两情相悦,何错之有?难道就要因为种族不同?说到底,我们同为狐族,有何不可在一起!我们的子女法灵纯正,与你们并没有区别!”高大男子语。 “哼!现个身看看!看看你们那红色的尾巴配上蓝色的身体,有多怪异!” “你!” 两边人开始争吵起来。还有劝架的声音穿插着。 ☆、完美解决了大事 陆青乔不知道兰荀为何要挑起两边事端,有些担心。 兰荀一声长笛鸣起,震的众人捂耳。停止吵闹,安静下来。 “那边的,先不要说话!”他指着未曾通交的族人说。 “你们!还有要说的吗?”兰荀问通交之人群。 那高大男子又语:“我觉得,咱们狐族自从潭潇洞分开至今,已经各自成一体,不应统一沿用一个祖训。理应六大狐族各自根据现有情况重定规矩!” 他说完,众人沉默了一会,就又开始吵了起来。这边支持高大男子说的对,那方坚持沿用祖训。依然夹杂着劝架的声音。 兰荀这次没有阻止他们,而是看看陆青乔。 他轻声对兰荀语:“我觉得那人说的有几分道理。” “你是圣狐,你说道理,那就有道理。” “兰哥哥,不能因为我的身份,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觉得呢?要不要把几位掌尊都叫过来商量下?” “我们还是先把合并二族的事解决了。” “既是来解决问题的,兰哥哥为何一直挑起他们争吵?” 兰荀侧了个身,背对着吵闹的族人:“你看,他们现在分三波,一波,是尊崇祖训的,一波是通交之人,还有一波,不多不少的,是中立的。” 陆青乔露出一个我明白了的神情:“兰哥哥是在摸底。” “嗯~果然聪慧。要是一上来就告诉他们,好了,你们的通交之事,我不计较了,你们两族合并吧!会不会太突兀?而你又是如何知道他们通交的?是止恒告诉你的,但是你能把他出卖给二族吗?不能!所以,得咱们自己‘察觉’出来才合理!” 陆青乔点头,眼里佩服。 兰荀看了看身后依然婆说婆有理公说公有理的两族人。摇了摇头,接着对陆青乔语:“然后你明白我为什么要挑起他们争吵了吗?” 突然的这一句,问的陆青乔有些懵,他原本以为兰荀会继续把他的想法表达出来的。不过他大致也了解了兰荀的意思,所以接过话来:“先摸清了他们的底。再让通交之人误会我是来制裁他们的,让他们的情绪引发出来,说出来这祖训有误,让那波支持祖训的人听得明白,他们的行径并不能算是可耻行径。双方情绪发泄完毕,再去结合事态发展梳理开,再说合并之事,通交之人会对我从敌对转而感激,会比毫无准备的就不被制裁更加觉得我这个圣狐…很好,通情达理。而支持祖训的人如果在一开始就被不明就里的告知合并二族,不罚通交之过,我很难服众。” 兰荀一脸赞叹的点头:“没错没错,就这意思。” “兰哥哥好生厉害,如此会拿捏人心。” “你以为当个掌尊容易啊!慢慢你会体会的!不过,我还真是没想到,苍凌照水这两个不咋地的掌尊族人里有如此能干之人,会想到各族应该重定规矩。我也觉得颇有必要!” “嗯。” “那接下来,你来?” 陆青乔摇头:“还是兰哥哥来吧。我今天权当是来学习的。” 兰荀一脸自豪:“圣狐头一次解决狐族大事,可是我兰荀逞了威风~回头我可得让人好好记录下来!”他一笛长吹,再次制止了眼看就要动起手来的两波人。 “止恒公子,请你说说此时想法?” “啊?”止恒一愣。但是随即反应过来,兰荀这是需要自己助陆青乔一臂之力。 他身为蓝狐族口碑一向不错的玉面公子,比起他的母亲和大哥的不得人心,止二公子虽然不怎么太喜欢交际,可是说话的影响力不容小觑。 他站出来,定了定气息:“我觉得,刚才提出的建议可以考虑。各族重新根据情况定新规矩,立新训。而关于通交之事,确实对法灵无染,却会产生新的种族,不能任由发展,的确需要好好斟酌如何解决。” 止恒也是心思通透,话不说满,留着三分。 众族人静了一会,而后就听见那些支持沿用祖训的人发出了附和声。 通交之人却皆露讶色,之前止二公子,最是嫌弃他们这些人,走路都要避开。现在却公然支持他们更改祖训的意思,这未免让他们觉得不可思议。 他们齐齐扣礼感谢:“多谢二公子!多谢二公子!” 止恒示意他们起身,把目光投向陆青乔。 他接收到一个感激和赞叹的眼神,心脏扑腾扑腾的跳了起来! 兰荀清了清嗓子:“六大狐族,现在各据一方,各有掌尊,不像以前,只有白狐族一方为尊,统一管理。可以沿用同一个祖训。方才圣狐交代我,重定祖训之事,可议!可行!” 兰荀说完故意停顿,转身对着陆青乔用口型数着:“一,二,三!”他刚数完,反应过来的通交之人爆发出一阵阵的欢呼声!然后中立态度的人也跟着议论起来,影响着支持祖训的人也大部分点头同意起来。 同意改祖训说明什么,此时无需与他们在说的更细了。 陆青乔看着兰荀得意的神色,忍住不笑。轻轻摇了摇头。心里真是越发佩服他。 兰荀长笛一挥,背对着他们大喊:“还不拜谢圣狐!?” 众族人这才反应过来,齐齐扣礼,齐齐问谢! 这面子,给陆青乔赚的真心足!头一次面对族内大事,光站着什么都不需做,就树立了如此良好的印象和威望。可真是厉害! “五体投地…”陆青乔笑。 兰荀转身:“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 两族人不知道还有什么事,都比较期望的看着兰荀。 “圣狐说了。如今你们已有众多通交之人,却不足以重立新族。而咱们狐族也不需要再增加种族了。既是你们已经临河而居,彼此为邻。那不如此后,二族并一族,齐心协力,团结互助,娶妻生子,其乐融融如何?” 他的手背在身后,对着陆青乔慢慢伸出手指,出完五根手指,他突然猛收。就听到两族人又是猝不及防反应过来后而爆发出的经久不灭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原本不支持通交之人,却是彼此有好友知己不是,如今并为一族,交往更加方便,无所顾忌,对他们来说也是好事,所以也是兴奋不已! 陆青乔已经没有语言可以形容对这个兰哥哥的崇拜了。 “不过!”兰荀忽然很严肃:“彼此合并二族,一是圣狐大度,二是祖训法通交影响灵不正这句确实有误。也因你们事成定局,护及你们,特赦不惩。此后你们改名赤蓝族,且,往后狐族,不得再有通交之事发生,你们二族是第一次破例,也必须是最后一次终结。往后,再有两族通交,其人灭元灵!定不赦!!” 陆廷骁,成尧重和花霓扣礼:“谨遵圣狐之意!” 两族人也同样扣礼,复语。 苍凌照水却急了眼,这两人在不周林就撕破了脸,打算老死不相往来的。如今两人情况,两族一合并,那岂不是同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还有,这掌尊之位谁来做?总不能同时奉两人为掌尊? 于是他们赶忙站出来反对! “这不可!不可!”苍凌急”。 花霓瞪它一眼:“有何不可!” 照水舔着脸挤出笑:“青乔侄儿啊…” “尊圣狐,如此没有尊卑吗?”花霓厉语。 照水这近乎没套成,一脸不自在,赶紧改口:“圣狐,咱们这把二族合并了,这,这谁来管理这族人啊!总不能…” “止恒君来管。”陆青乔淡淡而语。 苍凌照水傻楞噎语,止恒瞪大了眼睛,猛咽了几大口口水!完全不敢相信! 却见已经有看清势头的族人对着止恒扣礼:“拜见掌尊!” 止恒一直定定的看着笑盈盈的陆青乔,紧紧的握着拳头,狠狠地忍着泪不掉下来。他并不想做掌尊,但是他对陆青乔的感激已经无法言表… 一声一声又一声拜见掌尊,让苍凌大溃:“凭什么!啊!凭什么?陆青乔你公报私仇!你拿着圣狐身份欺压我苍凌!掌尊之位是我的!” 照水则情绪好很多,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做了掌尊,心里觉得安慰不少。还暗自高兴,自己孩子识时务,知道与陆青乔搞好关系。 “好了,大家都散了吧,圣狐有事要找苍凌和照水。”兰荀见苍凌不能自控,怕他闹腾起来不好看。 两族人听得这话,很配合的起身迅速各自散开。 兰荀一笛子长鸣:“拜谢圣狐以后再走啊~~!!!” 众族人一溜烟的又跑回来!齐齐扣礼:“拜谢圣狐!拜谢圣狐!拜谢圣狐!”然后欢天喜地的再次散去。 这时兰荀觉得自己的手被勾了勾,低头,是那个请他吃烤鱼的小童,他咧嘴一笑:“有空,还请你吃鱼!” “好呀!”兰荀转了转手中长笛。 那小童一脸开心,蹦跳的跑到一个女子身边。 “兰哥哥,今天让乔儿好生佩服。这个圣狐你来做吧,很合适。” “我?很合适!”他一脸正经:“给你做军师!哈哈哈!”然后又是一副轻快的表情。 他笛子别进后腰,做了个恭请的姿势。 陆青乔颔首回礼,两人朝着苍凌照水而去。 ☆、无数的血酒坛子 苍凌照水的子女并没有离去,围着他们而站。 除了止恒,其他人的脸色都是不可描述。 此时陆青乔离他们近了些,他们不由自主的发出一丝惧怕的神色,陆青乔就往后退了退。 他体内的圣元又压迫他们了。 问兰荀:“我找他们要做什么?”他本来没打算跟这两个人说什么。可兰荀既然说自己找他们有事,他就跟着过来了。 “不训诫两句吗?” “为何要训诫?” “圣狐觉得没必要,那就没必要~”兰荀眨眨眼看着苍凌照水他们:“谢啊!” 几声不整齐的支支吾吾的:“谢…谢圣狐不责…” 其实他们真的很该庆幸,二人的丑事,陆青乔对各位掌尊只字未提,也没有暴露给六大狐族。这样的恩情,区区一句谢不责,真的不够。 陆青乔回头望着东望山,问:“之前有蛤.蟆精作乱,被苍岚公子剿灭了是吗?” 苍岚点头,不敢直视陆青乔的眼睛。 “那,那里如此之大的怨气和邪气是怎么回事?”几个掌尊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东望山,又不是东望山,好像是看透了东望山的山后。 苍凌神色一惊,顿时大汗淋漓,赶忙摆手:“那里是困着蛤.蟆精怨念的地方,肯定怨气重,邪气重。” 照水身体有些微微颤抖,悄悄的挪着脚步,离开众人视线。 “不错,确实有蛤.蟆精的怨气,可是,并不多,且不重。远不如…”陆青乔顿了顿:“婴煞的怨气重。” 众人不解。 花霓:“婴煞?” 兰荀:“我为何感知不到?” 成尧重:“我也没有。” 陆廷骁:“乔儿,你快说是怎么回事?” 陆青乔闭上眼睛,凝神感知。 “狐婴居多,还有别的婴煞。” 苍凌已经紧张到双眼大睁,手抖不止。 不停地否认:“不是的,没有的。不是的没有的!” 他的几个孩子面面相觑,不知道父亲为何如此举动,却也都心知肚明他不会做了什么好事,才会吓到如此地步。纷纷避退开他,保持距离。 忽然苍凌起身就要飞走,被陆廷骁一道法灵截住。 成尧重折扇一甩,数道光化作绳索将他捆绑起来:“如此异常,必有蹊跷!” 又发现已经离开众人有一段距离的照水,顺便也把她捆住,吸了过来。 照水一顿哭喊:“哎呀,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哎!青乔君…啊不,圣狐!等我们!”兰荀一边抽出长笛驾起追着陆青乔,一边对着其他人招手:“跟上!” 一众人齐飞,朝着东望山后面山脚下而去。 越是接近那山,陆青乔越是觉得邪气横生,怨气强大到让他头有些微微疼。牵扯着心脏也加重了疼痛。 翻过山,一眼望去,什么都没有,只是一片草地,绿油油的,丰盛无比。可是,未免丰盛的有些太奇怪了。刚才在墨川河时,周围草丛都会有不知名的小虫子爬窜,偶尔会有蝴蝶蜻蜓飞过。甚至都会听到有鸟雀的鸣叫。 可这里,除了绿草,一丁点生气都没有。倒是一片死气,怨气。而这片草色,绿的很特别。 陆青乔忍着微微头疼,揉了揉心脏,拿出来一颗归心丸吃了下去。多少缓解了一些不适。 他聚灵手指一弹,草地瞬间失去颜色,变成灰色,打起蔫来。 “这是怎么回事?”止恒问。 苍凌神色透着不安,扭动着被捆绑的身体:“这里什么都没有!” 花霓抓着苍凌:“如此不寻常,你当我们都是瞎子??” 他的几个子女看着眼前成片变了色的草,十分不解,自己的父亲到底做了什么。 “真的什么都没有!” 照水一直哀哀啼啼的哭喊着,甚是烦人。 陆廷骁两指一抬,苍凌照水突然觉的喉咙一紧,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嗯嗯嗯啊啊啊的哼唧。 “先把他们弄晕行不行?”兰荀问。 花霓松开苍凌,甩出一法灵,苍凌瞬间倒了下去:“你倒是动手啊,在那站着光说!” 兰荀一脸你厉害我不行的表情对着花霓拱手。把照水击晕了。 陆青乔身边得草地已经有很大一片都是灰色的了。 他轻语:“这底下,有东西。” 兰荀:“封印?” 花霓:“破了它!” 陆青乔:“很危险…请几位掌尊列阵,聚结界,不要让它们跑出去,造成祸乱。” 大家看着陆青乔凝重的脸色,赶紧架起阵。 兰荀:“你们几个也得帮忙啊!” 苍烨止穆几人连连点头,加入进来。 陆青乔双指运灵,腾空飞身,对着草地画了一道灵卦,用掌一推。霎时草地上金光破封,地面漏出一洞,从里面快速窜出一簇一簇的暗紫黑气,轰然发出无比尖细刺耳的哀嚎声。有人撑不住,耳朵生疼,松开支撑结界的双手,蹲在地上。 陆廷骁:“是怨灵!” 成尧重:“很强!” 花霓:“为何这么多?” 一股股邪.恶无比的怨灵在力量减弱的结界里横冲直撞!数量多到令人惊讶!草地里还在不断的往外涌着怨灵,更加尖锐的哀怨嘶嚎刺激着大家的耳朵! “不行,我受不了了!”花霓大吼一声! 陆青乔及时在几个人同时放下手时,撑起了结界。 他的头也是被这些东西弄的疼的厉害。 于是他动用了圣元神力,唤出左耳金尾钉,化作金尾扇,射.出万道金光,冲进结界,将里面猛力撞击的怨灵团团围住挤碎,只听得更加惨烈的垂死恨鸣震荡的地面都抖动起来。 “各位掌尊,助我!”陆青乔现在只有一个人苦撑结界,还要对抗无数凶猛怨灵,有些分.身无暇。 兰荀勉强站起身入了一道法灵入结界。一手捂着耳朵。 陆青乔急语:“各位,剿灭怨灵!” 众人努力调整状态齐齐盘 腿坐好,尽自己最大努力将法灵射.入结界里,撕缠住暗紫黑气的怨灵。 霎时,结界里汹涌翻腾,光影碰撞,刺耳哀嚎充斥不绝… 过了好一会,草地里终于不再有怨灵冒出!他们收了结界,半晌回不过来神。 陆青乔注意到苍凌的女儿苍碧耳朵有血流出,许是修为不高,被恶灵嘶鸣而伤。他一挥手,帮她修复,就转身去看被封印处,没看到苍碧感激得神情。 一个一人宽的洞口,阴嗖嗖的冒着冷气。 “你不是要下去吧?”花霓问。 “那必须得下去啊!”兰荀揉了揉脑袋,回。 “又没问你!”花霓也揉了揉头。 陆廷骁和成尧重已经跟着陆青乔跳了下去。 剩余的人互相看了看,都有些犹豫,兰荀对着花霓说:“不如你在上边看着苍凌和照水。” 她点点头。 兰荀纵身跳下。 洞里很宽阔,干燥。血腥味非常重,导致兰荀刚跳进来差点呕吐出来。 “这味道,太浓重了!” “还有酒的味道。”陆青乔语。 “酒?”兰荀努力闻了闻:“果然是。” 一阵风吹过,洞里墙壁上的烛台纷纷亮起。 兰荀举起笛子警惕:“大家小心!” 陆廷骁拍了拍他的肩:“是我点的灯。” “哦!哈哈!陆伯伯夜视能力不好吗?” “还可以。” “爹,这里一共有三个门,我们是一起挨个查探,还是分头行动?” “一起吧。有事可以互相照应。” “嗯。”陆青乔推开这四方阔洞的南边第一道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十分宽大的洞,里面杂乱堆满的酒坛子,非常非常多,层层叠叠堆放一起,几千坛都是有的。更加浓烈的血腥味道扑鼻而来。 兰荀捂着鼻子,退出来,把旁边的那道门也打开。依然是堆满的酒坛子,不过这些酒坛子比较小。比一个巴掌大不了多少。同样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兰荀:“这里面,装的不会都是血吧?” 成尧重:“一定是,这样浓烈的味道,不能是别的了。” 陆廷骁:“之前看苍凌的表现,激动紧张,否认这里有异样。这些血坛子一定跟他脱不了干系。” 兰荀:“还有照水!她的表现也很不正常!” 陆青乔:“不一定只是血。” 兰荀:“还有酒嘛!你刚才说过了!他们原来有这癖好!喜欢拿血酿酒!呕………”他干呕:“哪里来的这么多的血?难不成都是□□精的?” 陆青乔:“不只是酒。” 陆元辰:“乔儿你想到什么了?” 陆青乔:“爹,刚才我们剿灭的那些恶灵,你有没有注意看?” 陆元辰细细想了想,其他两人也同时露出想明白了的表情。 三人齐语:“都是婴煞!” “对。”陆青乔拿起一个小坛子,打开了盖子。黑红一片的血酒,刺鼻冲脑的味道。让他皱起眉头用手背挡了一下口鼻,险些呕吐出来。 他缓缓把血酒倒出来,快要见底的时候,咕咚一下,滚出来一个小小的泡的圆涨的东西。 陆青乔眉头轻皱,手抬起,地上的那东西升起,一道法灵推去,那东西裹着的血色消失。表面暗红,青蓝血管密布。他的手抖了一下。这东西,是一颗心脏,一颗极小的心脏,一颗幼婴的心脏! 其他人自然也是看清楚了这东西是什么!表情变得极其复杂! 陆廷骁:“竟然如此残忍!” 成尧重:“这里如此之多的坛子!他们到底杀了多少生灵?” 陆廷骁:“他们哪里寻来如此之多的幼婴?成百上千!” 兰荀:“绝对不是短期内可以做到的!” 陆廷骁:“这,绝对不是蛤.蟆精的心脏!” 陆青乔突然走回第一道门里,法灵击破大坛,血酒泊泊流出,这次猛烈传出来的味道让他再也受不了,胃里一阵搅痛,猛烈吐了起来!吐的自己心脏一阵一阵揪心的痛。 他瘫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气!兰荀拍着他的背:“要不你先上去。” 陆青乔摇头,他看见成尧重吸出大坛子里的东西,又是一阵猛吐,吐到什么都吐不出来,胃里更加搅痛了。 陆廷骁也劝他:“乔儿先上去,别引发了心痛发作。” 他摆摆手,不再看那东西。 而是朝着对面北墙最大的一道门走去。 那大坛里是什么?兰荀转头看了看也差点吐出来! 一具被削去四肢尾巴的动物幼婴尸体!睁着死寂的眼,无比哀怨,令人毛骨悚然。大张着嘴巴,似乎死前经历了什么巨大的痛苦!身上的皮被剥光,泡的肿胀,也区分不出来是什么动物。心脏处是一个大窟窿。不用想,这东西的心脏,在隔壁小坛子泡着呢。 面对这样庞大数量的尸体坛子和心脏坛子。兰荀忍不住全身一哆嗦:“令人发指!这应该是刚出生的幼婴!这里面!这里面都是!怪不得,会有那么多的婴煞!” 陆廷骁:“刚出生就被活生生掏出来心脏,死的何其怨,何其惨!” 成尧重:“怪不得那些婴煞那样强烈的怨气,邪气!” 兰荀:“我们几人之力都难以招架它们,那这里的封印是谁设的?” “爹!” 陆青乔的一声轻呼,让他们一瞬飞至四敞大开北墙的内里。 这里面还是一个四方的洞,共有十道门,正对着门的有四道门,左右墙各三道门。 陆青乔已经打开了两道门,第一道门里是一张布满血污的肮脏石板,上边还有一些动物皮毛。像是狐狸的。 几人面色透着震惊。苍凌为何残杀同类?陆青乔又是一句:“爹,快来。” 他们快速朝着陆青乔所在的第二道门走去。 ☆、苍凌照水之恶行 这时外边洞里传来一阵受到惊吓的叫声,接着是不断呕吐的声音。 兰荀出来一看,是止恒。 “你怎么来了?回去!” 止恒吐的说不出来话,只是摆手。 “那你吐完了,来里边找我们。”兰荀闪身消失。 “喂,哎!”止恒又看了一眼血水里那具幼小的尸体,好看的脸抽搐几下,赶紧朝着兰荀消失的大门跑去。 陆青乔手里拿着一张带着完整尾巴的皮毛,一张蓝狐族幼婴皮毛。这房间里堆满了这样皮毛,也有一些是赤狐族的。他的褐色瞳仁收缩震颤:“苍凌为什么要这么做!残害同类!!全是狐族幼婴!数量如此之多!” 止恒此时正好走进来,看到这堆满洞的皮毛,再一次受到惊吓。捂着嘴,一直不断摇头,他完全不能相信,可又不得不信。 陆廷骁:“那坛子里的尸体…都是狐族幼婴的?!!” 兰荀:“可恶至极!!几千个坛子!!” 成尧重:“这里,几万张皮都不止…” 陆廷骁:“大多数是蓝狐族,止恒,你们与赤狐族不是一直交往甚好吗?可曾结下过什么仇?” 止恒:“确实交好啊…并没有结仇。苍凌为何这样做?”他看着自己的族人,眼里洇了泪。 陆青乔:“怕不是苍凌一个人做的…还有照水…他们为什么,这样做?是不是疯了…” 止恒:“我娘??……”他狠狠地搓着手,想到刚才母亲的表现,确实有嫌疑她参与了。 成尧重:“为何都是幼婴?又怎么会有有如此多的幼婴?” 所有人看着止恒。 他猛烈摇头:“我不知道…族里没有听说有人丢过孩子啊!” 看得出来,他并没有撒谎。 几人推开第三道门,不由得发出惊呼! 宽大腥臭的洞里,许多怀孕的赤狐和蓝狐挺着肚子躺在冰凉的地上,嘴巴被绳子紧紧缠绕,四肢也被死死绑着。看见有人进来,它们扭动着身体,黑色的圆眼散发着无比惊恐和痛苦的神情!大颗大颗的眼泪掉落,嘴里呜呜发声。 陆青乔心脏猛的抽了一下!脸上的表情震惊,怜悯,愤怒。他挥手解开它们嘴上和四肢上捆绑的绳子。那些狐狸挣扎着想站起来,却似是毫无力气,许是被绑的时间太久了,四肢都废了。它们低声呜咽着,十分悲哀。 陆廷骁摇头:“被吸走了所有法灵。” 成尧重折扇不断敲打手掌:“有族人失踪,赤蓝二族没人发现??” 兰荀厉声:“止恒!怎么回事?” 止恒一哆嗦:“我…我不知道!” 陆青乔压着情绪:“这事得问苍凌和照…” 兰荀:“我去提他们进来!” 在场的所有人一瞬间都明白了,那坛子里的尸体和心脏,第二道门里的带尾皮毛,是被苍凌照水禁锢在这里的赤狐蓝狐生的幼婴,出生就被杀死。 他们为何这样做? 陆青乔看了看其他几道门,大挥其袖,所有门被打开! “天啊!”止恒紧紧抓住陆青乔的胳膊:“疯子!苍凌真的是个疯子!还有我娘…这是他们两个人一起做的吗?我娘怎么会这般狠毒?!” 所有门里皆是被吸走法灵,绑着嘴和四肢的蓝狐,赤狐,还有一道门内是猫,狼,等其他动物。无一例外,都是怀着孕的! “啊!呕……!”外边传来花霓突然的惊叫声,然后大吐特吐。 “都说了不要你下来!”兰荀关心。 “我没事!”花霓逞强。 照水先是被推了进来,接着是苍凌。他们之前被封了口,无法说话。二人面色煞白,冷汗不断,神色极其不安。捆绑的身体拧动着。 花霓一进来,大惊失色:“这………!” 兰荀:“竟然全是……?!” 各个门内被解了绳子的赤狐蓝狐看到苍凌照水二人,眼睛发出幽幽绿光,嗷呜嗷呜的哀嚎起来!浑身颤抖,说不出来是惧怕还是愤恨!也许都有吧。 陆青乔解了苍凌照水的封术。 一向神色温缓,姿态温雅,语气温润的他脸色十分冰寒,看着苍凌甩出一个字:“说。”然后揉了揉撕痛的心脏。 同时使用圣元对其施压! 用力太猛,苍凌突然口吐白沫,神智有些不清。而照水即刻嘴角流血,晕死过去。 止恒看到娘这样有些不忍,却依然站在陆青乔身旁。心中对她惊恐的表现已经了然,这里的事,她绝对是参与了。这洞里的所见,如此血腥残忍,毫无人性,现在直接杀了她都难以消除她的罪恶! 陆青乔真是情愿把这两个人直接吓死算了,可还是收了势,待苍凌缓了缓,又语:“说!” 苍凌瘫坐地上,有气无力,绝望无比:“你们都看见了,我还说什么?” “你!如此令人发指!”陆青乔情绪一激动,心脏痛的他额头细汗瞬时发出。 “唔…”他站不稳,向后退了两步,被止恒一把揽住双肩。 “青乔君,你怎么了!” 陆廷骁急急走过来:“乔儿,不要激动!” 陆青乔借着止恒的力,站稳,平静自己的情绪。 “这么多的狐族孕妇,被你们禁锢在这里!她们的家人就不曾在族里寻过?闹过?” 苍凌不语。 兰荀:“怕是他大.施.淫.贼,压制了,不然就是把她们的家人给杀了!这个变态,他一定做的出这样的事!” 苍凌脸上的肉抽动了一下。 兰荀:“我说对了是吗?你这个败类!!” 苍凌不否认,面如死灰。 陆廷骁:“你们为何要禁锢这些孕妇?外边血酒坛里都是它们生下的孩子?” 兰荀踹了苍凌一脚:“是不是!” 他嘴角鼻子流出血来,痛苦的点点头。 虽然已经猜到这个结果,可亲眼见他承认,所有人的情绪都气愤到了极点! 花霓:“苍凌你跟照水真是可怕,扭曲!你们杀死同类,禁锢族人!浸泡它们的尸体和心脏!到底是为了什么?因为杀人的快.感?为了取乐子?” 兰荀:“畜生,他娘的两个畜生!” 花霓:“是魔鬼!” 陆青乔注意到神色不安的苍凌时不时地极快地瞄两下第一道门里面。 隔空把他猛推进去,声厉:“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没有!”苍凌声音抖的很厉害!眼睛紧紧的闭着。 兰荀进去拽着他的衣领:“还嘴硬!” 苍凌突然开口,可眼里惊恐无比,他盯着陆青乔死命摇头:“下面有密室。” 众人齐齐看着陆青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苍凌明明不想说的表情,却说出了些话。 “打开!”花霓大喊! 苍凌惊恐摇头。 陆廷骁一掌挥出,地面破出大洞! 接着,一阵“唔唔,嗯嗯”的年轻男子声音从破洞里传出。 苍凌崩溃绝望,眼里布满了血丝。 所有人跳下去,站稳后被眼前的一幕简直惊到无法言喻。 花霓大叫了一嗓子,又瞬及跳了出去。 陆青乔看清了情况,极速背过身,止恒也是。 只听得兰荀骂骂咧咧的跳上去暴揍了苍凌一顿。 听着苍凌一阵阵吃痛的哀嚎声,还有身后一群年轻男子们急切的嗯唔声,陆青乔的脸红的不像话。 陆廷骁和成尧重脸色也是不大好看,解封了他们嘴上的封术,又给他们变出一些衣衫:“都穿上衣服!” 那二十来个一.丝.不.挂,身上各种淤青紫黑伤痕的男子们慌急的把衣服穿好,挤在一起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人。 止恒拽拽陆青乔:“可以转过来了,他们穿好衣服了。” 陆青乔的脸色一直红着,先是侧头看了一眼,确定那些男子们都穿了衣服,才把身体转过去。 陆廷骁:“你们怎么会在这?为什么会一身伤痕?” 一个胆怯的声音答:“苍凌,把我们抓来的。” 成尧重:“抓你们来做什么?” 苍凌在密室上边大喊:“他们胡说!不是我!” “你闭嘴!”兰荀一脚把他踢了下来! 陆青乔甩手就给他封了口。 兰荀跳下来问:“回答啊,苍凌这混蛋抓你们来做什么?” 那二十来个年轻男子里,有几个年纪比较小的哭了起来。 兰荀:“哭什么!” 一个年纪稍稍大点的男子,低着头,很轻很轻的说:“照水,她会来这里逼我们与她交合。” 止恒震惊,脸色难看无比。 陆廷骁和成尧重摇头,目露鄙夷。 年长男子:“还有苍凌,苍凌…他…他也是…” 兰荀:“什么!?他们二人与你们一起…” 一片寂静!所有人齐刷刷的看向苍凌。 他神色极其后悔,蹲在地上使劲侧着头。 兰荀:“你他娘的还知道羞耻?” 陆廷骁:“怪不得,你们都没有穿衣服…” 成尧重拿着折扇拍了拍自己的头,很是无语。 陆青乔拿出归心丸,猛的倒出来好几颗,一口都吞了下去! “乔儿!”陆廷骁大惊:“你怎么吃那么多?” “痛!恶心!”他狠狠抓着心脏!身体发软,头脑发晕,有些站不稳,向后倒去,止恒接住他。贴着止恒的胸膛,脑海里却忽然跳出他在云来客栈心痛发作,被莫司鋆抱着的场景,又迅速跳到荷花池躺在莫司鋆怀里看日出的场景。他猛的从止恒怀里弹起!用力摇了摇头,心跳的有些慌快。他蹲在地上把头深埋,喘气微重。 在场的人都担心的看着他。 ☆、禽兽行为不可忍 止恒蹲下揽着他的肩:“青乔君,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兰荀:“心脏疼?怎么办?刚才吃的药不管用!?” 陆廷骁:“我先带他出去。” “不…爹,我没事,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些别的。”他抬起头,缓缓站起来。 成尧重:“你脸色看起来很差,还是去休息吧。” 陆青乔抬轻头,问那些男子:“这里所有一切都是苍凌照水做的?” “是!” “是。” “是!!” 他们高高低低的回答,眼里都恨恨的看着苍凌! 陆青乔又问:“你们身上的伤是他打的?” 一阵沉默。 陆青乔:“总不会是你们自己造成的吧?” 有几个人蹲下身子,闷头哭了起来。 年长的那男子,极其不情愿,声音极其轻而语:“苍凌这个畜生,喜欢一边做那事,一边殴打我们…” 变态至极!!! 在场的人全部握紧了拳头!无法控制的情绪瞬间窜出!震怒无比!也都恶嫌无比! 兰荀怒吼一声:“愣着做什么!往死里打他!打啊!靠!” 年轻男子们像是爆发的喷泉,抓住苍凌拳打脚踢起来!连连怒骂!苍凌的口被封着,叫不出来声音,只能不停地哼哼唧唧,身体被捆着也无法反抗,被打的在地上不断滚动着。 兰荀挥手给他解封,却发现解不开,他看了一眼陆青乔,表情极度愤怒:“他不叫,我就觉得他不痛!不解恨!!” 陆青乔挥手解了封,神情也是异常痛恨。 一时间这洞里充斥着苍凌撕心裂肺的哀嚎和那群男子们的或哭或骂的声音。 不知道打了多久,有几个男子已经累的坐在旁边歇息。 兰荀不解恨的咬着牙说了句:“留口气!” 那些男子也是不甘心的停了手。 头已经肿的不可辨认的苍凌奄奄一息,浑身透血。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了。 陆廷骁:“你们身上法灵很低,修为也是,为什么?” “被苍凌还有照水吸走了!” “我娘?”止恒大惊。 “可不就是你娘!你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一男子骂道。 止恒皱了下眉:“是,我不是什么好东西。” “止恒…”陆青乔不忍看他这样。 兰荀:“他们二人的修为都不是自己修炼的,是依靠吸收别人的!真是前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可耻!” 陆廷骁:“你们被困多久了?” 那些男子摇摇头。 在这暗无天日的密室里,谁会知道日子该怎么算? 成尧重:“你们知道上边怀孕的族人和外边的血酒坛吗?” 他们点点点头。 兰荀:“做什么用的?那些心脏和尸体。” 陆青乔想到那些,又是一阵想呕。 年长男子:“吃。” 惊天炸雷!!! 兰荀眉头拧成疙瘩:“吃!!?”他揉了揉头:“他和照水都吃吗?!!” “都吃…”几人一起回答。 有的男子开始忍不住呕吐。 密室上也听到有人呕吐的声音。 兰荀:“他们吃得完这么多吗?啊?!!!还禁锢了那么多孕妇!让她们不停的生,生了杀?杀了吃?你他娘的苍凌!你疯了!你疯了!你这个变态!畜生!” 陆青乔:“兰哥哥,你冷静些!” 年长男子十分鄙夷痛恨的看着苍凌:“他挑剔的很,只有他觉得好吃的心脏和幼婴尸体才会吃。而且当着我们的面,把刚出生,还带着脐带的幼婴,掏心致死。逼着我们看他和照水吃那鲜活还未完全停止跳动的小小心脏!” 说到这,男子不忍,哭了起来。 陆青乔心脏处已经抓出来血痕,他颤着声音:“吃不完的就泡在坛子里…?” 一个秀气的男子满脸心痛,回答:“是…” “泡的久了的,他觉得不好吃的就都扔进墨川河喂鱼。”他又语。 兰荀大惊:“你说什么?喂!呕,呕…!呕!!!” 他想到自己今天在河边与那小童问话,吃了整整一条肥大的鱼,而那鱼竟然是吃这些东西长大的…那他等于是吃了同类,恶心无比,肠翻胃搅!恨不得连肠子都要吐出来好好洗刷干净! 吐完了他狠狠的踹了苍凌一脚:“苍凌你他娘的!疯子!!” “站住!”上边传来花霓的声音! 陆青乔飞身而上,止恒也跟了上来。看到苍凌和照水的子女们不知何时站在洞边,完全傻掉的样子。花霓则追着照水跑了出去。 甩出金尾钉,飞速移动中化作金尾扇,一下撞到照水后腰,骨头断裂,她吃痛大喊,直直倒在地上,痛苦的扭动,嚎叫声尖锐刺耳! 陆青乔尽数吸出她的法灵,照水声音扭曲,痛苦万分!他将法灵聚在手上,甩进密室。 下边传来一阵惊喜的声音。 “法灵回来了!” “太好了!” “这不是做梦吗?” “不是,一定不是!” “我,呜呜,我太开心了!呜呜呜!” 止穆看着自己的娘,却什么都不敢做。 “兰哥哥,苍凌的法灵,还给上边的这些族人。”陆青乔一字一顿,挤出一句话。 “好!”下边传来应答声。登时一阵震彻洞内的痛吼响起。一团聚起的法灵被推出,陆青乔接过散开。各个门内的狐族和少数其他种族的孕妇恢复人形,挺着肚子一.丝.不.挂。陆青乔瞬间闭眼,快速的变出衣衫:“花掌尊,苍碧,帮她们穿衣服,她们的手脚怕是废了。” 花霓:“哦!好!” 苍碧:“是…是!” 陆青乔走出这方洞,看着外边成百上千的尸体坛子,内心实在难以平静。 兰荀拖着苍凌上来,扔在陆青乔身边,咬牙切齿:“真想把他碎尸万段!” 陆青乔:“好。” 兰荀:“再把他也泡在这血酒里!” 陆青乔:“好。” 兰荀:“照水呢?” 陆青乔:“同恶相济,一丘之貉,同罪!” 兰荀:“好!” 花霓领着一个手脚还能动的孕妇慢慢走了过来,她扑通跪在陆青乔身边! “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那孕妇不肯起,两行泪止不住,压抑着一边无声哭泣一边磕头,一直磕不肯停! 兰荀将她扶住:“别磕了!额头流血了!你有身孕,要替孩子着想!” 那孕妇的泪更急,张着嘴,似是嚎啕大哭却极力的压抑着不露声!表情绝望极致,痛苦刻满双眼!还带着恨到无法言说的神色! 陆青乔理解这种痛到极致压迫到极致的感觉,与他在青玄苑七百年的折磨如出一辙!根本不是用大喊大叫就可以表达出的!而是无声到表达不出来。 他心里极速划过的不能承受的痛让他瞬间呼吸困难,脑海里不断闪现大哥陆青离陪在自己身边时的场景。这唯一在他痛苦时能得以安慰的人。可还有快速来回出现的一双墨蓝色眼睛。他使劲捂着头觉得天旋地转,倒在了一人怀里,是止恒。 他听见周围人都在不断喊他的名字,但是怎么听这不同的声音最后都变成了莫司鋆的声音!他猛的睁开眼!大口大口喘气! 看着眼前的人们,挤出一个字:“水…” 陆廷骁空中一摇,一碗水递给他。 陆青乔一口灌下,喝的直呛。 “乔儿,你今天累了,看到的东西太过于刺激你了。”陆廷骁摸摸他的额头,神色一紧:“发热了!” 兰荀:“先回不周林!” 止恒:“太远了,先去我家!” 花霓:“对!” 陆青乔:“不…”他看着依然跪在地上的孕妇,努力保持清醒:“你想说什么?” 那妇女颤声说:“孩子,杀了!” 花霓:“你的意思是,你之前生得孩子被苍凌杀了?” 她摇头,指着照水:“她杀的!”但是她的神色既平静,又复杂。 花霓:“照水如此狠毒!” 陆青乔揉揉又疼又晕的头:“你的孩子……” 那孕妇终于哭出了声,声嘶力竭:“是苍凌的!啊啊啊…啊啊啊…!” 陆廷骁:“什么!!” 成尧重:“苍凌吃的都是自己的孩子?!!” 陆青乔把刚才喝的水全部呕吐了出来,脸色煞白无比! 兰荀:“我干.他.娘的!这个畜生!畜生!!”他推出凌冽的法灵把苍凌整个人嵌进泡着尸体坛的子里,碎片扎满了他的身体,坛子里的血和他自身的血发了疯似的流窜!他瞪大双眼,张大嘴,喉咙割破,气流夹着血噗呲噗呲的响着。 花霓出法灵护住他的心脉:“就这么让他死了,太便宜了!让他慢慢痛苦,永生永世都不解恨!” 苍凌眼里血泪流出。 那孕妇笑了,笑的十分凄惨,似是已经有些神智不清,用手大力拍打着自己的肚子,拦都拦不住:“这肚子里是苍凌的孩子,不能要!不能要!杀了!杀了!” 原来,她一开始说的杀了孩子,是这个意思。 陆青乔知道苍凌为何要绑住她们的四肢了,就是怕她们会用这样的方法伤害胎儿!哪怕是狐狸身子,也是能蹦跳导致堕胎的。 他实在坚持不住了,呕吐的嗓子干疼,口渴烦躁,头晕剧疼,心脏更是一刻没停过的痛。他整个人倒在止恒身上,一点力气都不想用。 身后传来许多孕妇低声抽泣,她们不断的哀求着,一心求死,不想苟活于世。 陆青乔努力睁开眼,看了看兰荀,点了点头。 他懂这种活不下去的感觉,若自己不是不死之身,怕早就选择灰飞烟灭了。这群妇女被苍凌折磨许久,那成百上千的坛子里的幼婴可都是这群孕妇一胎一胎又一胎不停地生出来的。她们被苍凌侮辱,知道自己的孩子被他与照水杀死吃心,经历了这样的炼狱生活,身心已经都是扭曲的了,不会再以正常的心态去生活了,也一辈子走不出这阴影。况且,她们很多都已经残废了,带着抹不去忘不掉的痛和残躯活着,倒不如,成全她们,让她们去死,去解脱! 兰荀也点点头回应,明白他的意思。陆青乔在众人的呼唤声中,在黑暗里看到莫司鋆盛然一笑的脸,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墨川河面起涟漪 陆青乔在噩梦中惊醒,弹起,一身冷汗!猛烈喘气!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无尽血淋淋没有尾巴四肢没有皮毛的幼婴,哀嚎惨绝的在那地洞里匍匐扭动。 “青乔君,你怎么了,你看起来很难受。”止恒坐在床边,一手搭在他的额头:“还是很烫!陆掌尊和成掌尊给你渡了真气,也没有消退你的发热。我们其他人修为不如他们,对你更是无效。” 陆青乔看见自己处在一个干净淡雅的房间里,墙壁上挂着许多字迹端秀的书画。这里只有他和止恒两个人。 “我安排几位掌尊去休息了,这里是我的房间。” “我…好渴…”陆青乔瘫软无力,额头搭在止恒肩上。 “那…我去给你倒水。” “不…让我靠一会…头疼。” “嗯…”陆青乔微重的呼气在止恒的右胸膛处喷散,隔着薄薄的衣衫,止恒有些痒,心里有些紧张,耳垂悄红。 陆青乔锤了两下心脏:“苍凌死了吗?” “没有,可能一辈子都要待在那洞里,身体插.着碎片,痛苦的看着眼前百十来条孕妇的尸体度过了。” 陆青乔抬起头,离开止恒的肩膀:,呼吸平稳了些:“你…你娘呢…” 沉默几秒。 “被关起来了。” “会不会…觉得我对你娘…” “她罪有应得!青乔君,你是对的!虽然她是我娘,可我也知道道德伦理!” “她的行为…罪已致死。” 止恒握拳:“我知道…” “集合所有族人,去墨川河,提审…提审你娘。” “青乔君,她不再是我娘了。她是狐族耻辱,狐族罪人!”止恒说的隐隐作痛,桃眼洇泪。 “我去拿掌尊符令,集合族人。” “等一下。狐族各族符令颜色不同,如今赤蓝二族合并一族,之前的符令不做数了。且,那样肮脏的符令,你用的下去吗…” 止恒摇头,然后突然想到陆青乔还在发热。他神色关心而语:“你还病着!不能去提审我…提审她。你要休息!” “心不安,病怎能好。” 止恒搓了搓手,看他坚定的眼神:“那我请其他几位掌尊去集合族人。” 墨川河边,再次被聚起来的赤蓝二族人,看着腰骨断裂,以常人无法做到的拧转姿势倒在地上,痛苦却喊不出来的照水,互相交头接耳,神色惊讶。不知道短短半天的时间,发生了什么。 “怎么只有照水掌尊?” “她已经不是掌尊了。” “哦,对对。苍凌怎么不来。” “看几位掌尊的脸色都很差啊,发生了什么事这是。” “圣狐好像病了吧?看起来很难受的模样。” “不知道…” “我看照水这样子才难受,为什么会被打的这么惨?” “是啊!” “不知道。” 虽然他们平时对照水的跋扈欺压愤恨不已,却也不知道她为何会受到这样的惨不忍睹的惩戒。 苍凌的几个孩子和止穆跪在地上,垂头丧气。 陆青乔脸色潮红,高热不退,无力的坐在一把阔椅上。解了照水的封术。 一阵尖利的喊叫声发出:“啊,好疼啊!啊啊啊…!!” 很多人捂住耳朵。 花霓:“别叫了!别叫了!” 陆青乔用手撑着浑噩疼的厉害的头,勉强抬眼看了一下兰荀。 兰荀推出一道法灵,给不断哀嚎的照水止了疼。把她提至半空,身体扭斜的悬着。她泪流满面,不停的摇头:“恒儿,恒儿救救娘啊!圣狐在不周林就对你极好,为你疗伤,你帮娘求情啊,娘不想死啊…” 止恒闭上眼睛,堵着耳朵。 花霓:“你还想活着?我看让你去陪着苍凌才是!” 照水:“不要不要,我不要!” 兰荀:“不要吵,说!你自己做的事,对着族人交代自己的恶行!” 照水嚎啕大哭:“都是苍凌逼我的,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花霓:“谁会信你!快点交代清楚!” 照水死死咬着牙,悔极摇头。 陆廷骁见她这样子,也是不会说什么出来,他看着众族人:“苍凌和照水可否残杀过许多族人,且都是一家子。” 照水面色死灰。 族人互相交语,面色不解。之前那个提出改祖训的高大男子走出来扣礼:“不曾有人被杀,只是有很多人被蛤.蟆.精吃了,一家人集体被吃了。” “他叫什么名字?”兰荀问止恒。 “我记得,叫苍远凝。” 陆廷骁:“细细说来。” 成尧重手里折扇收起,负手身后。 苍远凝:“那时,我还小。潭潇洞毁坏,苍凌和照水选择在这里定居,初来时,这里是蛤.蟆精的领地。很多族人劝他们二人另择居所,可他们不听,执意留下,还把反对的人,通通灭了元灵!就再也没有人敢说什么了。这两千多年,一直与蛤.蟆精对抗,实在是苦不堪言。” 花霓:“如此不知廉耻,抢夺他人领土。” 精怪最后的目的都是要修成仙身的,就算不修仙,大多数能由动物修成灵识,也不过是想寿数增加,过得更好。并不是所有精怪都是邪祟。他们像人类一样,群居一起,有各自的生活。 苍凌照水的性子,绝对不会想要与蛤.蟆精和平共处,却又因自身修为不怎么样,才与他们纠缠打斗了近两千年吧。而后吸收了那二十来个年轻男子的修为才大败了蛤.蟆.精吧。又把功劳归给苍凌小儿子苍岚。 苍远凝:“对抗的两千年来,先是陆续有许多女子失踪。她们的家人去找,苍凌和照水说是被蛤.蟆精吃了。族中女子很少修炼,修为法灵极低,被吃了也不是不可能。她们的家人伤心,自己的骨肉不明不白死在蛤.蟆精手里,不甘心,要求苍凌照水去讨说法,替他们的女儿报仇。” 成尧重:“失踪的大多是是蓝狐族人。” 苍远凝惊讶:“您怎么知道?” 成尧重:“你们当时不觉得奇怪,为何只有极少数赤狐族的人被蛤.蟆精吃了?” 族人中有人回应,确曾奇怪过。不过都不了了之了。这蛤.蟆精随意吃人,碰巧多遇蓝狐族吧。 兰荀对着苍远凝语:“你接着说。” 苍远凝点头:“再后来,那些去闹腾的人,一家子就都消失了。苍凌说是被蛤.蟆精听到他们要替女儿报仇,也把他们都吃了。” 花霓:“混蛋!胡说八道张嘴就来!” 陆青乔一直闭着的眼睛勉强睁开,却觉得头晕恶心,又马上闭上了眼。 止恒看着他额头上浅浅的一层汗,用袖子给他擦了擦。 陆廷骁:“记不记得,总共消失了多少家庭?” 苍远凝仔细想了想,又看了看身后的族人:“有没有一百来个?” 众族人分分讨论,不多时纷纷点头。 “差不多。” “嗯,一百多家子。” “是啊,是啊,好惨,全被蛤.蟆精吃了!” 花霓:“呸!根本不是蛤.蟆精吃的!” 众族人一愣,有人发声:“那是??” 花霓:“除了一开始失踪的一百多个女子,她们的家人都死了,苍凌照水杀死的!不过,现在那些女子也,她们自求一死,圣狐成全了她们。” 一片惊叹哗然! “真的假的?” “他们为何要杀死族人?” “对啊!” “那那些女子呢?为何求死??在一直哪里?” “怎么可能,他们二人平时虽然讨厌的很,可是并不是什么惨无人道之人啊,为何会杀死一百来家子的人?” 陆廷骁伸手制止他们的议论。 “那有二十来个男子不见,你们可知?” 苍远凝:“掌尊如何知道我们两族内有二十二个年轻男子失踪?” 兰荀:“回答问题!” 苍远凝有些无措:“那二十二个孩子是孤儿。他们的家人是与蛤.蟆精交战时不幸亡故,而后他们就陆续失踪了。我们以为他们是觉得这里没有他们容身之处,而自己离开了。难道?” 成尧重:“被苍凌照水抓起来,囚禁。” 众族人大为不解。 “为什么囚禁起来?” “是啊!” “只知道苍凌风流成性,府里很多如花美眷供他玩乐。难道这些男子,是被照水…?” 一阵唏嘘久久不散。 陆青乔心脏抽疼,咳了两下。止恒脱下自己的外衣,给他披上:“还坚持的住吗?” 他极缓的点了一下头。 苍远凝:“那,那些孩子,现在?” 陆廷骁:“被囚禁太久,身心受损,安排偏远之所修养。” 照水对着族人发疯:“不是,是苍凌逼我的!他逼我的!” 族人们这一句随意的猜测,让她如此崩溃,一瞬间让所有人明白了,这猜测是事实! “什么??那些孩子竟然真的被照水?唉!真是可恶!” “那失踪的女子们岂不是也被苍凌秘密藏起来供他玩乐?” “他既是光明正大的在府里养了许多小妾,为何还要偷偷豢养起来一百多个女子?” “难道还做了什么不能见人的事?” “八成是。” 花霓质问照水:“苍凌为何要逼你!你有什么把柄短处在他手里?” 照水语塞,眼睛不停提溜乱转,努力想着借口。 突然她死死盯着止恒,咬了咬牙:“苍凌知道止恒…啊!” 陆青乔忍着无比难受的身子一道法灵抽去!打在照水脸上,又是一道法灵封住她的嘴。 止恒眼里无比绝望的看着照水,没想到为了活命,为了把责任都推给苍凌,母亲竟要把自己的身世拿出来当成是苍凌要挟她的把柄。她明明是昨天才知道苍凌知晓自己是她与苍凌父亲生的,如今却…他的泪水决堤,狠狠地握紧了拳头。 所有人不知道陆青乔为何不让照水说下去,又看着止恒的情绪不能自控,面面相觑,议论不绝。 几个掌尊也是面露不解。 陆青乔坐正些身子,抓着止恒的手臂:“止恒君…” 然后他看着照水,圣元施压,挥手解封。 照水面色绝望,双眼喷泪的说起话来:“我没有什么把柄被苍凌抓住,我们两个人一早就关系不清不楚。以前众狐族居住在一起,偶然一次,看到有野狼挖食夭折狐族幼婴的心脏。我们二人便也动了心思,想尝尝味道。” 族人里阵阵惊讶的声音起伏。 她一脸惊恐,不想说话,可怎么又能控制得住:“后来,遇到夭折的狐族幼婴尸体,我们二人就偷回来,挖心而食。觉得味道甚好,欲罢不能。这事做的隐秘,次数极少,不曾暴露。” “天啊!” “吃心?同族人的心?” “简直不能想象!” “太疯狂了!太疯狂了!” 有些女子发出作呕的声音。 照水声音已经变的扭曲,恨不能自己马上割了舌头一般的表情:“而后潭潇洞被毁,我们远离各族,后各为掌尊,越发肆无忌惮,不满足吃死婴,借着与蛤.蟆精战乱的局面,我谋划了豢养女子,生子食心的计划。” “……!!” “!!!” “疯子!变态!” “那!那一百来个女子!” “你不要说下去,我受不了!太可恶了!” “怪不得大多数是蓝狐族女子,竟是照水的主意!” 照水已经崩溃:“那些女子被苍凌凌.辱致孕,不断地生子。我负责取胎挖心。一女一胎少则二三子,多则七八子。同时有多个女子生产时,我们一次吃不完,就把剩余的心脏浸泡血酒坛中保存。幼婴割去四肢尾巴扒了皮也泡起来。现在已共有六千多坛。” “如此惊人的数量?” “畜生!取胎挖心?!” “怎么会如此残忍!” “自己的族人如此残害!” “苍凌怎么吃的下去!那是他自己的孩子们啊!” 许多女子已经受不了,低声伤心哭泣。 照水双眼通红,瞪得很大,脸上表情又似哭又似笑,拧曲不已:“后来我见苍凌与那些女子发泄玩弄十分快活,我就把族中那几个孤儿抓起来,逼他们与我交合。且逼着他们看着我当场挖心而食,会激发我的欲.望大发,与他们交合更有感觉。” 族人里先是大惊,而后传出来阵阵难以入耳的叫骂声!很多人拿起石头纷纷砸向照水。 照水被法术悬在空中无法躲避,只有挨着。嘴巴一直未停,眼泪也一直未停:“而苍凌喜欢一边蹂.躏他们,一边折磨那些男子。有的还未成年的孩子还好控制,可是有的有些修为的男子会与我们抵抗,于是我们就吸收了他们的法灵,且逼着他们再次修炼,然后不断的吸取。” 族人已经疯狂,骂声连天,各种深深浅浅的法灵击打在照水断了两节的身体上。 很快,照水在惨叫中被击碎化成一丝一缕的肉丝。兰荀吸过她的内丹,一掌捏爆!又出手控她元灵拽过身边:“几位掌尊助我!” 四道灵光乍出,照水烟消云散。 陆青乔收起圣元之力,蜷着身子窝在阔椅上,双臂环膝,把头深埋,浑身打颤。 止恒大喊:“各位掌尊!青乔君他不行了,他需要休息!” 几人极速走来,纷纷推出法灵入他身。 陆廷骁:“乔儿从未经历过如此残忍之事,怕是现在都难以接受这般事实。” 兰荀:“带他回房!”说着抱起陆青乔驾笛而起。 止恒随着而飞,被陆廷骁叫了回来:“止恒,你留下,为你的族人善后。” 他紧张的看了看已经被兰荀抱着飞远的陆青乔,慢慢落下。 众族人对于照水的恶行愤愤不已,都被毁了元灵,烟消云散了,骂声依然不绝于耳。当然也少不了痛骂苍凌的!也好奇苍凌为何不曾出现? 止恒叹了口气:“苍凌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东望山后边,是他们二人的密洞,所有的勾当都是在那里做的。他现在就在那些泡着幼婴尸体的坛子碎片上,眼睁睁的看着他蹂.躏了近千年的百具女子尸体去度过万万年。有的是时间让他忏悔!” 族人里发出大快人心的声音! “真是罪有应得!” “照水也应该这样处置!” “对!死了真是太便宜她了!” “这两个人隐藏的这么深!我们身边有两个丧心病狂的人,一直不知!” “真是替之前白白死去的族人不值!” “如今,他们也可以瞑目了!” “圣狐替咱们除了大恶,真是痛快!” “就是!” “可是,圣狐怎么了?好像病的很厉害!” “看他年纪不大,许是被吓到了吧。” “可不,我光听着都觉得毛骨悚然!他亲眼看见了,肯定接受不了。” 陆廷骁:“各位稍安勿躁。” 族人们安静下来,聚拢一起站好。 止恒扫看了一眼族群,皱眉:“苍凌的那几个孩子呢?”除了他大哥止穆格格不入的站在一边,苍凌的几个子女不见了踪影。 “潜逃了?” “就是,他们爹做的这些丧尽天良的事,他们有什么脸面就在族里!” 止恒低下头,搓起手来。自己又有什么脸面站在这里,还是以掌尊的身份? “陆掌尊,我…我无颜面对族人,也不够资格做这个掌尊。” 陆廷骁看了看成尧重和花霓。 两人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族人里有人支持有人反对。 “止恒公子,平时待人谦逊和善,一直与照水和他大哥不同,担得起掌尊之位。” “嗯,平时遇到我们遇着小困小难的都会出手相帮。” “是啊,虽然,二公子平时不善交际,不常出门,可是每次遇到照水胡乱施威的时候,他总是会阻拦着。” “可是,照水和苍凌表面上谁看得出来他们会如此残忍龌龊?不能看表面。” “对,他有他母亲的血统,说不定也是藏的深!” “哎你这么一说,有些道理。” “那不是,不能这样定论,我觉得二公子不会是那样的人。” 两方各持己见,议论不休。 这时,远处一阵笛声划过。 人们瞬时静声回头。 兰荀从他们头顶飞过,把笛子别在后腰,从袖子里拿出一枚蓝多红短融结完美的长形符令,上刻:赤蓝族掌尊止恒之令。 他递给止恒,然后对着众族人肃正而语:“圣狐体内有圣元,想必大家之前在族内传说也都知晓圣元神力。除了威力无边,更是能察人阅心,通识达意。刚才照水如何全盘托出的,众位也见到了。是圣狐让她如此。不然她一定会死咬不说事情的始末。” “嗯嗯。” “是啊!” “圣狐真是厉害!” 兰荀又语:“圣狐既是能察人心,就能知人本性。既是封止恒为掌尊,必是他心性纯良,能力足够。有资格统领你们,质疑他,就是质疑圣狐之意。” 众族人互相看了看,就齐齐单膝跪地,左手搭肩,扣礼齐呼:“参拜止掌尊!” 止恒使劲搓着掌尊符令:“我…我真的可以吗?” 兰荀看着他:“青乔君说你可以。我信他,你也要信你自己。” 止恒的眼睛泪光点点用力点头,对着众族人,声音自信洪亮:“起身!” “谢掌尊!” “各位,如今止恒承蒙圣狐抬爱,任合并二族赤蓝族掌尊,必定尽自己所能,所力,与族人共进退,共繁盛!一起辅佐圣狐壮大狐族!”他说完举起手里的符令,眸里闪光。 “共进退,共繁盛!辅佐圣狐!”众族人齐齐复喊。 声传悠远,墨川河水面涟漪纷纷。 ☆、你的心不会再痛 六大狐族,变成了五大狐族,这在狐族里可是掀起来不小的影响,在仙界也是引发了较大的争议。各大仙族偶尔见了面,总会谈论此事。 而狐族沉寂了六千万万年的圣元重出于世,更是让大家觉得神奇不已。不过,让他们津津乐道的还是陆青乔这一千多年来的心痛经历,极为特殊的修行天赋资,以及他圣狐身份暴露的第二天就挖出来赤蓝族这惊天的秘事。 让年仅十八岁的他,美名广传。 天宫里天君站在一颗淡淡散香的桂树下,伸手折下一串花枝,放入身后南极仙君手中的花瓶里。他围着桂树转了半圈,又折下一串,拿在手里,把旁边的那串也折下,一起放入花瓶。 南极仙君的脸色冷清里带着几分欲言又止,看着天君雅兴甚好,又不敢打扰他折花。 待花瓶塞满,团团簇簇挤在一起时,天君才不再折。 抖了一下袖子,拿过南极仙君手里花瓶,细细欣赏起来。还吟了半首诗: “横生琐碎暗盛香,晕染无暇引风漾。” 他停下来,看着南极仙君:“接。” 南极仙君略沉吟:“凡尘俗世繁变化,圣元可否归乔君?” “你呀。”天君坐在一方玉桌旁,示意他也坐下。 “天君。”他坐下后十分恭敬,却也直截了当:“咱们安排他凡间有个肉身,还清血债,肉身一死,他体内圣元就会离开,回到陆青乔身体。这样两个人一个心不痛了,一个人不会偶尔痴傻了。那是之前不知道有破魂锥这物,需得如此麻烦。可如今直接拿锥子把他体内那一灵圣元取出来,还给陆青乔不就好了。” 天君点头:“可行。”又摇头:“血债你怎么安排的?” 南极仙君一脸无奈:“一开始陆青乔还能按照我写的走,偶尔有分叉。后来入了出我期,很多地方我控制不住他。我继离魂症后又安排了一场病的,可是他睡了一觉就醒了。总不能再安排一场病,且他现在圣元觉醒,估计我更是控制不住他的运势走向。” “其实,这血债不急于一时。” 南极仙君冷清的脸上跃上一层淡喜:“那,我就不用给他们二人再改凡尘运势了吧。” “把镜灵子唤来。” “是。”起身待飞。 “坐下。”天君拿起一串桂花,化作一只银鸟:“去。” 那鸟儿盘旋两圈,欢快而语:“天君有请,天君有请。”就飞走了。 “那凡人,与陆青乔二人产生交集,是你安排的?” “不是。是意外。我只安排了莫司鋆救陆青乔,让他们认识的比较有好感,为以后离魂症剜血做铺垫。这不被那个凡间世子中间耽误了几天,没让他与陆青乔产生什么交情。我还担心他不会愿意剜血救人的。没想到他本性如此厚善。根性很是不错。” 天君摇摇头:“还有一个原因,因为他体内圣元。” “圣元?” “五灵,为一体,彼此熟悉,融洽的融合在一起有多久?又被一起封印于潭潇洞多久?” 南极仙君琢磨了一下,恍然大悟:“圣元之间彼此会互相吸引!所以他与陆青乔之间会有熟悉感,亲切感,就算从来没见过,也不会觉得陌生!” “对。” “且一方有难,另一方会产生感应。陆青乔病了,他体内圣元会促使他产生担心感,关心感。再加上他自己本也是乐于助人之人,于是他才如此没有顾虑的要救人。” “嗯。” 一阵轻风徐来,镜灵子缓轻站定:“叩见天君。” 天君:“起。” 南极仙君:“灵子君。” 镜灵子:“南极君。” 两人互相扣礼后,镜灵子坐在玉桌旁。 镜灵子:“天君唤我何事?” 天君:“先听南极仙君说凡间的事。” 镜灵子:“是。” 南极仙君:“我刚才说到哪了…” 天君:“交集。” 南极仙君:“哦对。凡间那世子被陆青乔扭断了胳膊,这是意外,得还那凡人这一笔债。” 天君看了他一眼,一种透着你明明说的是圣元互引之事的表情。却也接着他的话而问:“你如何安排的?” “陆青乔不会按照我的安排走啊!我觉得不如直接告诉他该怎么还债比较好,让他直接去做不行吗?” “可行。”天君语。 “那我可就安排莫司鋆寿数尽了,回圣域了。再去不周林找陆青乔告诉他如何做。” “那圣元怎么办?”镜灵子问。 天君摆弄花瓶里的桂花:“破魂锥。” “血债呢?” “不急。可用别的法子还。” “什么法子?” 天君似是笑了一下:“圣元可是立下了功劳。他的一时之举,给自己带来的是福是祸,未尝可知。”然后一脸的意味深长。 镜灵子和南极仙君互相看了看,不解其意。 “趁他不备时,把圣元从体内取出,还给陆青乔。而后,快点了结凡尘俗世,择一人出来。” “是。”镜灵子和南极仙君扣礼,目送天君而去。 “你去?我去?” “去哪?南极君?” “凡间,取圣元。” “得先去不周林要破魂锥。”镜灵子捋银须。 “一起去吧。” “甚好。” 在天宫望去,圣域里最明显的就是不周林了。一大半都被漫天粉红的杏花覆盖。两人飞身而下,落在陆府别院青玄苑。 “这里很是雅致。”南极仙君四下看着。 青玄苑里四周,沿着不规则的青蓝色围墙种满了半人高的花树,盈翠的细碎小叶上缀满橙黄色的圆形更加小的花朵。时不时有彩蝶落下。 偏南方向,有一清澈见底铺满白色卵石的方塘,里面有鱼,个个只有拇指大,金红群游,偶有落单。 “为何只有莲叶而无花?”南极仙君问。 镜灵子笑:“离儿说,他这个弟弟觉得莲花不好吃。” “不好吃?”南极仙君摇摇头:“花能好吃吗?” “他与离儿说,杏花味道不错,有机会咱们可以尝尝。” 南极仙君摆手:“不尝。” 他看到方塘东边有一八角亭,浅青色,各角飞扬顶着朵杏花,似是真的一般还在迎风颤动。六根袖子玉白,刻着许多字,离的太远看不清,只是觉得那字迹十分整齐,透着温润。亭子里有一桌,无棱无角,像是天然形成的一块弯曲的玉石。旁边的凳子也是奇形怪状。亭下两只仙鹤信步而行。 “这是从哪里弄来的桌子凳子,还别有一番风味。” “离儿告诉我,他弟弟喜欢原本初始不加以打磨的东西,你看那亭子的名字。” 南极仙君抬眼看去,一横长椭圆的紫色牌匾,刻满镂空银色的杏花,三个银色端字:原心亭。 “什么意思?原来的心?” “正是。陆青乔原来的心,可是不会痛的。” “突然觉得,有些悲伤呢…” “确实。一千三百年,这心痛,不好受。” “这心境之苦,他是不是也得还给陆青乔?” “许是吧。” “这辈子,大部分时间都得用来还债,一时淘气而已,半生痛苦。” “不过,他自身也痴傻了许久,多少也能抵一些要还的债。” “哎,这个陆青乔还喜欢养兔子?” 青玄苑东边有一圈青竹栅栏,里面一只兔子悠闲地吃着青草。 “那是他大哥从昆山给他抓来的,我记得,是离儿十五岁那年给他抓的。” 南极仙君左右又扫视一圈:“一个人都没有,连个仆人丫鬟都没有,如此安静,不对,是冷清。” “他喜静。” “太静了。” 两人并肩走进西边的房子,看见陆家人都围在床边站着。 “这是出了何事?”镜灵子询问。 陆家人回头,惊讶,齐齐扣礼:“见过圣仙,见过南极仙君。” 镜灵子看到床上昏睡的陆青乔,走近:“病了?” 陆廷骁:“发热,一直不退,五天了。” 云鸢急切:“圣仙可有办法?” 陆老太爷和阿九同样神色焦急。 南极仙君:“因为墨川河发生的事?影响太深吗?” 陆廷骁:“是。自是强撑病体解决完赤蓝族的事,就再没醒过来。” 南极仙君:“那事,听着都很是震撼,他亲自临见,难免受激。才不过十八岁,带着心痛能挺下来,实属不易啊。” 镜灵子:“破魂锥在哪?” 陆廷骁:“在乔儿怀里。” 镜灵子抬手一指勾了一下,破魂锥飘出。他拿在手里,对着陆家人语:“我去把丢失的一灵圣元取回来,兴许他体内五灵齐聚了,能让他醒过来。圣元能护体,可挡灾避祸,你们都知道吧。” 陆家人点点头,脸上欣喜。 “南极君,走吧。” “恭送圣仙,恭送南极仙君。” 须臾间,二人空降莫府荷花池旁,花已不盛,风也略凉。 此时,凡间已是秋季,十月初。 林立有些枯败的荷叶后,传来说话声。 “公子,你为何不怕冷。一年四季都会来这里泡上许多时。风竹用手摸一摸这池水都觉得凉骨。” “许是天生就不怕冷吧,我反到觉得这样凉爽的温度,很舒适。” 镜灵子笑了笑对着南极仙君小声语:“他当然不怕冷,他连寒都不怕。” “为何?” “天生习性。” “公子,你为何每次都要剥二十一颗莲子?” “二十一颗…是吗?” “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上次你跟世子吃完饭后,就这样了,还,偶尔会发呆。” “嗯…是吗。” “公子,你用草编了二十一个杏花,还染成了琥珀色,为什么。” “曾看到过这种颜色的杏花,觉得,挺好看的。” “嗯,你为什么突然喜欢那种浅浅的青色了?你的手帕一直是深蓝色的。还有你现在的手帕也是二十一条。” 一阵沉默。 南极仙君语:“他今年不是二十四岁吗?凡间的这个肉身也是二十四岁。为什么他要事事都做二十一?” 听着二人之语,镜灵子若有所思:“我有点理解天君说的话了。” “什么话?” “‘圣元可是立下了功劳。他的一时贪玩,给自己带来的是福是祸,未尝可知啊。’”镜灵子学着天君的动作语气复语了一遍。 南极仙君一脸不解。 “风竹,你平时话很少的。今日怎么如此热闹起来。” “抱歉,惹了公子烦心了。只是见公子这些日子越发不是很开心。” “我没有烦你,风竹。你陪我多说几句,我很开心。我爹总是催我成亲,有些烦躁。” “公子以前都是喜欢独自一人来,怎么近两月,常常要风竹陪着了?” “风竹若是不喜欢来,没关系的。” “怎么会,只是怕我常常不语,也与你解不了无聊。” “作陪就好,感激于心。” 一阵沉默。 “公子,我很少见你笑,最多也不过是嘴角很轻的动一下。但是,自从你与世子这通信的两个月,你在这荷花池里,总会发呆,偶尔抿嘴轻轻扯笑一下。是因为你与世子相谈甚欢?” “倒不是因为世子会失神。” 镜灵子微笑看着南极仙君:“你听明白了?” 他摇头:“明白什么?” “荷花池共浴是你写的,还是意外?” “意外,是他们两个体内圣元互相感应,互相吸引,把陆青乔引进池里的。” “亏你还给各个仙神写运势,爱恨情仇里,情写的最多了吧。” “是啊,最多。” “那你还不解?” “你是说莫司鋆有了心上人?” “对。” “那二十一跟他心上人有关?” “是。” “我没给他写关于情的运势啊!既是有心上人还烦躁他爹催他成亲?难道他喜欢的人是有夫之妇?” 镜灵子摇头,笑的无语:“我看,不仅陆青乔你掌控不了,他也是。” 南极仙君冷清面色上无奈尽显:“一个圣元,一个砂鳞,真是令我头大。不过好在我现在啥都不用写了,也不用改了。他那砂鳞被我封住,也不太牢固,这是它还没觉醒,要是像圣元一样觉醒了,那更不可控了。” 镜灵子点头:“取圣元。” 两人隐身飞至对面岸边,看见一黑衣男子,面色安静垂手而立。池水中莫司鋆静静发呆。 定住二人,抛出破魂锥,对准莫司鋆心脏,刺入,一缕灵光乍现,收入锥内。 “走吧。”镜灵子解二人定术,与南极仙君腾云飞回青玄苑。 陆家人在原心亭里坐立不安的等候。 看见两位仙君回来,迫不及待的迎上来。 入了房间,镜灵子手中破魂锥里的一灵缓缓飞出,直直朝着陆青乔心脏而去。 只见陆青乔眉头皱了一下,缓缓睁开眼。 他摸着自己的心脏:“好凉…” 陆家人互相看了看,又看向镜灵子。镜灵子想了想,心念“:“许是在他身上太久了,染了他的真气?” 陆青乔又自语一句:“好…熟悉…” “不仅带了真气,怕是还带了一念…”镜灵子心里还没念叨完,就被陆青乔的变化给吸引了。 他的眉间生出了一金色细短的竖印。 南极仙君叹了一叹:“我只见过仙家眉间朱砂痣,也有生出花蕊状的,这般简洁精致的金色眉间印可从未见过。” 陆青乔听到说话声,扭头,然后起身,叩拜了二位仙君。 镜灵子微笑摆手:“心脏是不是不疼了?” 他用心感受,神色跃喜:“果然不疼了?这是为何?” “高热也退了?”镜灵子又问。 陆青乔摸了摸自己的头:“退了。” “嗯,那就好。而今你体内圣元五灵齐聚,往后,心脏不会再痛一丝一毫。” “五灵齐聚?五灵…”他眸子里淡淡有光:“多谢圣仙,为我寻灵!” “其实,你一早便寻到了,只是之前没有破魂锥,又有一些事没有了结,故而不得归还与你。” “一早就寻到了?它…曾在凡间何处?” “一情之处。” 陆青乔褐眸透着不解。 南极仙君渡步到他身边:“我有事找你。” 镜灵子对着陆家人做了个请的手势,一行人出了房间。 陆青乔引着南极仙君坐在桌前,倒了一杯茶。 “仙君找我何事?” “青羽非的事。” “他?”那个有特殊癖好的凡人,继而让他想到了苍凌的同性之好。摇了下头。 “你断了他一条胳膊,因为你的原因,青羽非做了一件事,导致他凡尘所有运势提前了半年。” “如此…那乔儿是不是要受罚?” “原本是的,但是这个源头是天君自己,是他让我给你安排去琳琅镇的,所以,他老人家自己也有责任,他让你还了青羽非断臂之债就行了。” “我还有一个救命恩人需要报答。” 南极仙君心里琢磨:“你那‘救命恩人’还没还完你的血债呢,你还要报答他,那你俩还有完没完了。” 他喝了一口茶:“那个,不用报答,也是天君安排的。”他随口胡诌,面色冷清的他,不管说什么,都很难有人觉得他说的话有什么问题。骗人很吃香的一张脸。 “是这样,天君为何会管我的事?” “自是有原因,时候到了就会告诉你了。来,附耳过来,我告诉你青羽非的事你怎么还他。” 一番耳语,陆青乔稍稍睁大了眼睛,咬了咬唇,最后点了点头。 “原来他是…” “嗯,只是不应该这么早,剩下的就看你的了。” “乔儿知道。” 南极仙君想着赶紧回去把莫司鋆的寿数改了,改成今年秋,溺毙。这两人凡间的事可就了了。他觉得心里松快不少,脸上没什么变化,不过眼里微微轻快。 ☆、南极君接着改吧 还有七天,是陆青乔的封位盛典。他想着自己回来不周林六天多,凡间都过去两个月多了,那天在承歌楼都没来得及跟莫司鋆说句道别的话,于是他带着阿九去了凡间。 到了荷花池,正是月刚升起,凉风习习,好不惬意。 “阿九,凡间怎么如此凉快了?” “公子,凡间是有四季的,现在是秋季,之前咱们来的时候,那样热,是夏季。还有春季和冬季。阿九最讨厌过冬了,冷的要死,下了雪,更是冰冻彻骨!太难挨!我在凡间流浪那几百年可是吃尽了苦头!尤其讨厌下雪!”阿九撇撇嘴一脸的委屈。 陆青乔反问:“下雪不是很美吗?” “咦,公子如何知道?你从没来过凡间,又没见过雪呀。” 他浅浅一笑:“莫司鋆说的。” “他什么时候和你说的?” 第三次剜血的那个寅丑交接,莫司鋆必定会醒来的时辰,自言自语说的。陆青乔在心境里听到他说,他喜欢雪,洁白,晶莹,铺满大地,坠满树,房顶,河面,台前阶上,所着眼之处皆是素净。尤其是月光下的雪,濯濯冷辉,让人心静,性沉。 他喜欢尝一口浅雪,静静立在雪里,与其融为一体。陆青乔半句也没听到莫司鋆说雪是冰冻的。他口中的雪,美好的让人无比向往。 “公子,你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想雪,到底是什么样子。” “公子别急,回不周林之前,一准能瞅见,凡间十一月就会下雪呢。” 阿九突然睁大眼睛,指着荷花池:“公子,那里有人似是出了什么事!” 陆青乔心中一紧,抬眼看去,只见一人站在荷花池对岸摇摇欲坠,心念:“这里只有莫家一户人家,而这里平时也只有莫司鋆会来…” 他极速飞身过去把已经半个身体落入水中那人捞起,定睛一看,果然是莫司鋆!此时他紧闭双眼,处于半昏迷状态。 “莫司鋆!莫司鋆!”陆青乔急:“怎么会这样!若是晚了一步,他可就落去池中,淹死了。” 这是南极仙君安排的,可是,又乱了! 莫司鋆迷糊中揉揉头:“好疼…” 陆青乔赶紧推出法灵帮他舒缓。 推了一半他突然收了势。 阿九看着已然清醒了一些的莫司鋆,问陆青乔:“公子,你怎么突然停下了?” “他体内,有…” “有什么?” “一道非常非常轻微非常纯正的法灵。”他用心语告诉阿九。 “啥!那他!”阿九看着已经明白过来的莫司鋆,用口型问陆青乔:“不是凡人?” “陆青乔?”莫司鋆有些不敢相信,又问了一次:“你是真的陆青乔吗?不是梦里的陆青乔?” “梦里的陆青乔?莫司鋆你也梦到我了吗?”陆青乔略有吃惊。 “也?这么说,你离开的这也两个月梦到过我?”莫司鋆的神色略惊略喜。 一阵凉风吹过,身后的多半枯萎的荷叶传来沙沙的响声。陆青乔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他身上:“我送你回家,别染了风寒。” 那双墨蓝色的眼睛透着暖笑。 “我不怕冷的,天气越凉,我会觉得越舒适。你的衣服被我弄湿了,没办法穿了,我去家里给你拿我的衣服来。” 停了一下,他又语:“你跟我一起回家吧。今晚上住在我家。” “我不太习惯住在别人家。” “那我送你们去云来客栈。” “现在?这么晚了,你家人会同意你出去吗?” “没事。我去牵马,你等我。” 莫司鋆走了两步,回头问他:“还记得马怎么骑吗?你回家后有没有再骑过马?” 阿九:“公子你什么时候学会的骑马?” 陆青乔浅笑:“上次在这里,他教我的。”又对着莫司鋆说:“应该还会骑,如果不会了,你可以再教我一次。” “好。”他一笑,快步朝家中走去。 看着莫司鋆的背影,陆青乔久久的出神。 “公子,莫大哥看到你好像特别开心。” “是吗?我看到他也很开心。” “为什么?” 陆青乔看着阿九:“为什么?什么为什么?” “你们不过认识没几天。要说你与他分开,不过六七天,我能理解你对他有印象,可我不理解你为何会觉得见到他开心。凡间过了两个多月,莫大哥许久不见你,对你这个不熟的人应该没什么印象了才是,我也不理解为何他见到你那样开心。好像你们很久之前就认识一样。” 陆青乔垂眸想了想:“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不过我见到他就是会开心,你不觉得他很像我大哥陆青离吗?” 阿九很直接的摇头:“不像!哪里像?” “不是长相,是内心。” “那阿九可看不出来,内心是要相处很久才看得出来吧。” “他待我好,就像大哥一样,跟他在一起,我会觉得很踏实。” “我看他待每个人都挺好的呀,陆大夫,公子你,还有我,总是彬彬有礼的。” 是啊,陆青乔想到他对风竹也是很好,救了他,收留他,不求回报。对于剜血救了自己,他只字不提,就当做没发生过一般。这样的人,好的无私无暇,好的让人有些贪恋,陆青乔一想到他,就觉得心里暖极。 “虽然是天君安排他救我,可我还是想报答他…”他呐呐自语。 两匹高马哒哒而来,一红一白。 莫司鋆与风竹影着幽月,笑浅下马。 “我没有色浅的衣服,你不挑颜色吧?” “不挑。” 陆青乔接过衣服,却发现莫司鋆稍停顿下才松开手。 “我们四个人,骑两匹马吗?”阿九摸着那匹白色的马头。 风竹翻身下来:“我不需要骑马,你来。” 阿九跃上马:“我家公子和你家公子呢?” 莫司鋆飞身落马上,对着陆青乔伸出手:“我带你。” 顿了下:“只有两匹马,将就下。” 风竹侧眼看了下莫司鋆,他抿嘴轻笑的看着陆青乔。若有所思:“莫家的马,十六匹之多。公子的笑,吝啬如金,却对他…” 陆青乔抓住他的手,被一股温柔的拉力拽到马上。贴着莫司鋆的身体而坐,不知是不是因为秋冷染透了他的衣衫,他身上透着丝丝凉意。 “坐稳了。”一声低沉的声音从他的左耳处传来,接着他被莫司鋆牵扯缰绳的双臂贴夹身体,后背被宽阔的胸膛贴紧。完全被包裹的安心荡开。是大哥陆青离才可以带给他的感觉。 “驾!” 陆青乔微微侧头,看了看他。 墨蓝色的眼睛漾着暖暖笑意,嘴角非常轻微的翘着一点。这是陆青乔短暂与他接触几天内,他平时的常态。不笑,却面带笑意。不与他接触,会被他盛然的气质误导,误以为是个不好接触的人。实际上,平易近人。大哥口中的蒲风别不也是这样吗?为何会有性格如此相像人? 莫司鋆低下头与他对视,嘴角弧度笑的更弯了一些:“怎么了,一直看着我?” 陆青乔收回目光,仰头看月,笑而不语。 他觉得这样的夜,这样的月,这样心里无比的松快不痛,若是能看到漫天杏花飘然就完美无瑕了。与莫司鋆一起那就更好。 原来,除了大哥,还有人可以让自己感觉到发自内心的快乐。可以给自己带来这无比的踏实,亲切。 “你很像我大哥,我很喜欢我大哥的。”陆青乔笑,眸子映着星月。 “我很荣幸。” “莫司鋆,你以后喊我乔儿吧,我大哥一直这样喊我的。” 稍稍沉默一会。 “你还想多个哥哥?不怕你大哥吃醋?” “我大哥不会的,他人很好。” 又是短暂的沉默后。 “乔儿。” “嗯…” “那你呢,喊我大哥还是二哥?你大哥多大了?” “大哥只能喊我大哥,你多大了?哦,你二十四岁,林掌柜说过。我大哥比你小一岁。” 莫司鋆点点头。 “…我可不可以还叫你的名字?”陆青乔问:“我觉得你的名字很好听。” “自是可以,乔儿开心就好。” “对了,你刚才在荷花池是怎么了,你那样不清醒的状态,落了水会被淹死的…” “我也不知,走到池边突然觉得头脑晕沉,眼前发黑。若不是你及时救了我,我可能已经去了阎王殿了。救命之恩,我心铭记,他日,定报答与你。” “报答我?我这样,远不及你给我的三碗心头血恩重。” 莫司鋆一顿:“他们告诉你了?” 陆青乔笑,不语。 阿九架着马过来,一直仰着头看着在树上跃跳的风竹:“莫大哥,这人好厉害啊,他是你的书童?” “可以算是吧,不过过些日子马上不是了。” 阿九歪头:“什么意思?” 莫司鋆也抬头看着风竹,眼里有些不舍神情:“他想起来部分事情,马上要回家去了,这对他来说是大好的事。” 阿九吐舌:“公子你们两个这马骑得太慢了,我先去溜达溜达!” “要小心。” “知道了,公子,驾!” 阿九疾驰,对着风竹招手,一影黑衣欣然追去。 “他们两个人应该能相处愉快吧。”莫司鋆笑。心念:“就像你我一般,好似认识了许久。” “他何时会走。” “十一月十三日以后。” 陆青乔回头看他:“为何定在这个日子后?”心念:“十一月十三是我的生辰呢。” “十一月十三,是我的生辰。风竹想为我庆生后再离开莫家。” “你的生辰?十一月十三?” “是,你为何如此开心?” 陆青乔看着他:“你我真是有缘。” “怎么说?”稍时莫司鋆眼睛一亮:“你也是…?同我一天生辰?” “嗯。” 两人对视一会,各自浅笑。 他眼里如星月璀璨。 他眼里如夜色墨蓝。 ☆、这事得问缘徕宫 一泓清云翻卷,鹅黄盛莲的优雅长湖旁,汉白玉色的栅栏雕刻透空,顶着飞龙婉婉。 湖中偶尔有白磷泛光的锦鲤头点红印跃跳出来,偶尔有碧色飞鸟扎进云下,带起一串水滴淋漓。 着白色轻纱的宫娥低头端着果盘。 天君一手轻捻一颗深紫挂着水珠的葡萄,送进嘴里。 听着身后浅轻的叹声,吐出葡萄籽在一金色小盅里。 再捻葡萄时,发现拖着果盘的宫娥已经变成了面色冷清神色无望的南极仙君。 天君依然吃葡萄,吐葡萄籽。眼里看着悠香轻摆的满湖莲花。似是比莲花还悠闲。 南极仙君的手指在托盘下不停的轻磕,只是未发出声响。时不时的抬头看看,心里念叨:“怎么还不来。一个比一个沉得住气。” 葡萄已经消去小半。有的宫娥趁天君不察,偷偷的打了个哈欠。 南极仙君看着湖里的莲花,摇头叹气,神色已经从急切转到了努力耐着性子。这半晌,天君一句话未说。他心里开始一瓣一瓣的数着莲花:“这一株三十五瓣…………这株二十八瓣…………这株大点的五十五瓣…………这是二十一瓣…嗯?二十一,二十一,莫司鋆为什么对二十一情有独钟?” 他觉得有人拍他的肩膀,耸了一下“别打扰我,我在想事情。” 还是有人拍自己肩膀,南极仙君冷清的脸泛起一丝不悦:“什么事,真是…”一回头,看到眼前人,突然惊觉:“灵子君!呃,天君,天君,我失态了!” 幽昌鸟落在他手上,他才发现自己手里的果盘已经不见,而自己的手还保持着托举的动作。 尴尬不已,赶紧扣礼请罪:“南极请罚。” 幽昌鸟落回镜灵子右肩,长尾三条摆荡。 天君坐在一方长凳上,吃完最后一粒葡萄,悠悠开口:“嗯,罚。” …… 等了良久,天君和镜灵子一人吃完了一根香蕉,也没有说要罚什么。 南极仙君保持着扣礼的动作,开始有些耐不住性子,挑了挑眉毛。 “罚完了。说说吧。”天君突然开口。 终于让自己说话了,可是,罚我什么了?他懵。不过他一想到终于熬到可以说话了,心情大好,吐了口气。这一大早就来了,眼瞅着都快午宴时分了,才等到天君这一句。 他刚要开口,天君一摆手示意他停下。 话到嘴边,又咯噔一下咽了回去,他使劲努力的憋着没咳嗽出来。脸上表情简直不要太纠结。 他看着天君闭目养神的样子,心里的一团气流直直往上顶,嘴巴却死死闭着不能语。这感觉就差憋出内伤了。 镜灵子忍不住偷偷笑起来,被南极仙君清浅的白了一眼。 又过了一段时间,天君面前的长案上已经摆满了佳肴,一壶清冽的果酒。 “来。坐。”天君召二人对案而坐。 “吃吧。” “谢天君。”二人齐语。 宫娥为他们斟酒,南极仙君心思全然不在吃喝之上,压根不知道嘴里是什么味。 “欲速则事不达。”天君突然一语。 “性急则心不静。”镜灵子也一语。 南极仙君知道他们二位这是一唱一和的说自己呢,有些不好意思。 “我看,你得去繁水居再修炼几百年才是。把繁水居的规训好好参修一回。”天君语。 镜灵子捋捋银须:“我可不敢规教破格免考,直接入天宫任职的南极君。” 南极仙君尴尬的喝了口酒:“南极知错了,以后定会改了这心急性躁的性格。” 天君清了清嗓子:“好在,你手下六百仙官大部分出自繁水居,那里归修出来的仙家子弟,都是上等仙才,耐性极佳,头脑极清楚。不然,都像你这般求快求速,那去凡间历劫或者还债报恩的,可体会不到什么切心深脑的感情。” 这话说的,既是对镜灵子的高度赞许,对繁水居的极度认可,又毫不客气把南极仙君性急的毛病说的不太严重。 他若是说,你这么性急,给仙神写的凡尘运势,为了结果而去写结果,过程太平淡,岂不是白白去了一趟。不经历深痛大苦,如何识清心境,提高修为?那南极仙君脸上肯定挂不住。 “不过,已然好了许多。南极君,刚来天宫任职时,若是想到而不马上去做,定是会憋到病了才是。” 天君还夸了夸他,这是不是应该偷偷庆幸下? “如今,可以从辰时等到午时,大半日,不错。得赏。”天君手指一点,空中一支通透无暇,雪中点绛色的毛笔落在南极仙君面前。 如此精致透着纯正法灵的一支笔,把他的目光紧紧的吸引,扣礼问谢都不曾把视线挪开。 食已八分饱。宫娥们撤去了食盘,端上许多样式奇巧的糕点,和颜色清透的果茶。 天君拿起一块赤紫圆饼,细细品着:“不错,这是新研做出来的,都尝尝。” 镜灵子颔首叩谢,拿起一块。 南极君本以为天君吃饱喝足就该让自己说话了,结果这又吃上了。没办法,他也拿了一个慢慢吃起来。 一杯果茶下肚,天君拿起宫娥递过去的方巾擦擦嘴,动了动唇:“凡间莫司鋆又出了什么事。不是应该是他原本灵魂苏醒了,难道又出意外?” 就等着说这事呢!南极仙君绷着多时的心漱啦一下就松下了:“是,陆青乔把他救了!”这一句说出去,他觉得整个天宫都明净了不少,眼前的各种糕点一下子就变得美味可口多了。终于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了。 “你之前发呆。想的什么。”天君对莫司鋆没死成的事,并没有多大反应。 “……” 南极仙君看了一眼镜灵子,心念:“你们两个说话都是想到哪里问哪里,上一句和下一句总是连不上。” 镜灵子:“天君问你话,你看着我做什么?” 南极仙君:“呃…在想,二十一。 天君:“二十一?” 镜灵子:“天君您之前说的话,‘圣元的功劳’,怕是已经应验了。” 南极仙君一脸懵。 天君:“早就应验了,当年那一摇。” 南极、灵子:“一摇?” 天君:“我昨日无意中,闲翻他们二人历生境,才知道的。早知道如此,何必安排凡尘琐事。又何须南极仙君险些把他们二人那运势本子给改烂了。” 历生境,记载了所有凡人,仙神的毕生经历,以共纪录他们功过。待凡人死后由地府差官收走,冥君安排专员查阅,根据他们一生所为,定罪受罚还是安排下世荣辱。而各仙神羽化后,他们的历生境是由天宫专职仙官去负责处理的。根据毕生修为功绩,安排去凡间为人还是重投仙胎。 一般不是极其特殊的情况,天君不会去看历生境,只是对十六位仙官层层审核后,做下决定的文书上做最后一道批阅,同意他们给仙神的下一世安排。 这昨日翻了陆青乔二人的历生境,看来,也是对他们颇有兴趣了。 听了天君的话,南极仙君闭眼揉了揉头,实在是有些崩溃:“现在有陆青乔在,我连莫司鋆的运势都没办法掌控了。连让他死都无能为力…”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不,是甚惊圣元神力的厉害。还有…那砂鳞要是觉醒了,这二人还不无法无天了?好在两人根性纯良,大善之识。不用担心他们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镜灵子:“天君,他们二人以后可否会有交集?” 天君:“这得去缘徕宫问问了。” 缘徕宫是什么地方? 咱们得先说说这凡间月老。他老人家管着男女姻缘,万千红绳系万千凡心成夫妻。能成夫妻者,不外乎四种情况。 第一种:佳缘良情,美满一生。 第二种:孽缘恶情,折磨一生。 第三种:孤独终老不得有家室。 第四种:情况比较复杂多样,大多数是上一世欠下的恩怨。这辈子还某人几年情,抽身离开,遇该遇之人厮守去了。要不就是屡屡受伤,还清上一世欠下的风流债。再不然就是半路失去伴侣孤苦后半生的。还有的就是一生可娶多房妻子,或者女子一生可有几任丈夫。总之这第四种情况最多出现就是了。 月老给这总结了一个名字,叫恩纠债缠。 十分直白贴切。 而仙界里,各位仙神的姻缘是由月神娘娘管理的。缘徕宫就是月神娘娘的宫府。 这仙家,与凡人的定情不同,不是因果恩债的关系去定谁与谁在一起,谁与谁互相伤害。 仙家分三种,一,是各自通过对天机的参悟修成仙神,比如,道士,和尚,各修真门派以及凡人。这些人,修得仙身,可选择隐居继续深修也好,入天宫任职也好,只要不货乱一方,不做伤天害理的事就好。二,是本就是仙家繁衍出来的后代,自出生就是仙身。三,是动物修出身形,成了仙家的。 既是能修成仙身,那本性,根性,心性都不会是有恶之人,不会是有邪之人。所以,仙家之间不会有什么太多的恩债,基本都是和睦相处,偶有不和谐的,基本也都被收拾过或者直接灭了。 仙神之间的姻缘,是需要两个人彼此之间动了情,入了心以后,通过他们灵识之间散发出来的莹兰色细线去定的。 这跟月老给凡人牵的红线是一个道理。只不过一个是主动安排,一个是被动接收。凡间是红线,仙界是兰线。 仙家彼此情投意合,手腕上的兰线只有缘徕宫的月神娘娘和她手下的仙官能看见。此理同凡间月老一样,凡间男女手腕红绳,也只有月老和他手下差官能看到。 一旦有仙神互相有情,缘徕宫就会收到讯息,然后做下记录。一般情况不会插手情感发展,若是两仙情尽,兰线中断,及时抹去记录就可。可谓是比月老轻松许多,顶多就算是个姻缘记录者。什么心都不用操。 南极仙君:“天君,缘徕宫随时可以去,不急于一时。我这运势怎么办?还改?” 天君:“你倒是锲而不舍,很有责任。” 镜灵子笑:“既是无能为力,那就袖手旁观吧。” 南极仙君略喜:“天君如何决策?” 天君:“依灵子君。不过,时常查看二人历生境,别出什么差子。解决了那个凡人之事,召回就是。” 灵子、南极:“是!” 天君摆摆手:“散。” 两人扣礼,退下。并身驾坐骑飞离。 出了天宫,两人分道扬镳之时,南极仙君突然问:“你我二人谁看着他们?” “自然是一起看着。” “用得着咱们两个一起?” “历生境,你查看起来比较方便,我在昆山繁水居,上来一趟,也不方便。且劳烦南极君,及时查阅,及时通知我。” 镜灵子心里琢磨:“你这出了事必定第一时间解决的性子,若不是天君压着,哪能耐得住。陆青乔他们二人在凡间一旦出了什么差子,我保准能通过你瞬间就能知晓,也能瞬及就去凡间阻止他们做什么不该做的事。” “那好吧,我每日都会去忘尘台查阅他们的历生境的。” “何须如此麻烦?你去问忘尘台的仙君要了他们二人历生境,找几个仙官,日夜轮替的守阅就好了。” 南极仙君点点头:“还是你想的周全。我还真是想去繁水居感受下生活了。” “随时欢迎仙君驾临!哈哈哈!” “放心吧,一定会去的!” 两人做了告别,东西离去。 ☆、十月怎么会有杏 凡间,繁华富丽的长安,街道上充斥着奢靡享乐的味道。 高大阔气的店面红顶深墙铺着金,镶着银。高高低低尽是二层三层的林立挤挨。 来往行人穿着皆是贵气逼人,腰间带子闪闪发光,缀着各式各样的玉石。悬挂玉佩更是一眼便能看出都是不俗之物,各人身份不言而喻。非富即贵,不是皇亲,就是达官,不是贵族,就是富豪。每人在发带上各显其能,颜色以红色,紫色居多,带尾都坠稀有珍宝。互相交谈时,偶尔有意无意的撩拨一下头发,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哟,王公子又做了新发带?这颜色很正啊,红的发紫,紫气东来嘛!” “颜色不都是这个颜色,大街上多的很~”言下之意,这特意显摆的发带要显示的是坠着的东西。 “呵呵,看到了,这稀罕玩意,哪来的?价值不菲吧?” 那是两颗打磨的极其圆润光滑的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在两手捂着的空间里,幽幽发着盈盈碧光。甚是美艳。 “我爹前几日去了趟西海,捞到的。嘿嘿~~~”一脸得意忘形的笑。 沿街的小摊贩们也不像琳琅镇那般卖力揽客,任由来往的人随意摆弄自己的货物,只是热情四溢的说着好听的话。 “您瞧着,随便挑选,小姐这般华美,我这些小玩意可怕入不了您的眼呢。这要是小姐心情好挑上两件,那我这生意可就好做了。您一戴着我这珠花,定是会引起全城女子来我这竞相购买呢!因为您带起来可真是让人挪不开眼了!” “你这老板,真是长了一张巧嘴。这话我爱听,把你所有的粉色珠花都给我包起来,回头送到我府上。” “好嘞,好嘞!” 那边大树下,有一说书人手拿一白胖茶壶,押一口,讲半段故事,再押一口再讲半段。一壶茶尽,故事结尾:“于是啊,这孔圣人就成了天宫里三清之始了。被世人称颂为太上老君!” “好!” “讲的太好了!” 围着的一圈人,纷纷掏出来碎银子投放在说书人的铜盆里。 这边,新开张的茶馆门前,十来个穿着艳丽夸张服饰的女子,各个模样娇美,迎着欢快的曲子翩翩起舞。两边还有活灵活现的舞狮助阵。好不热闹欢喜。 掌柜的身着亮丽锦缎长袍,满脸笑容,迎着客人进门:“小店今日择吉时开张,可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凡是今日生辰之人,通通免费吃喝。且前三日前来的客人,皆有好茶相赠!诸位多多赏脸,多多捧场啊!哈哈哈!” 这街上真是无比热闹,却不拥挤。和谐有序,人人有礼。 不亏是皇城脚下,尽显国泰民安,生活无忧。 可总是会有人破坏这样的氛围。 瞧,街头西边,一家华丽客栈前边,聚起了许多看热闹的人。有几人用袖子挡住嘴巴,小声议论。 “这两个,一看就是外地人。” “不错,这穿着太素净了。年纪都不大,还都是小孩子。” “许是与家人走散了吧。我看着他们二人衣着料子可是极好,应该是什么过往或者来长安做生意的豪门后生。” “怎么就惹了三皇子了。” “谁知道,许是不认识,三皇子今天穿的是便衣,哎,哎,要动手了!” 只见被包围着的几个人里,一影浅青,一持剑灰衣。 是陆青乔与阿九。 “你生生的拦着我们去路想做什么?我家公子都答应你好多无礼的要求了!你还得寸进尺!” 阿九归吟剑指着一个满脸油光,嬉皮笑脸的人—当今三皇子,青缜言。 青缜言身后一个长相猥琐,不男不女的年轻人一挥手,几个佩刀便服之人即刻将陆青乔二人包围,寒冽的刀刃泛着冷光。 秋风瑟瑟,树上半青半黄的树叶飞下,卷乱飘荡,撞到一刀上,呼啦一下,横断两节。 青缜言手里盘着两个褐色圆滑的狮子头,咧嘴一笑:“小孩,别不自量力!不要抵抗了。你旁边的人,什么你家公子,明明就是个女扮男装的小女子。” 说完他靠近陆青乔:“刚才,我都看见你发下左耳的耳钉了,还藏什么?跟我回去,咱们快活快活!” 陆青乔脸色微红,朝着阿九挪了挪。 阿九气愤:“我家公子不是女子!你怎么如此不知廉耻,大庭广众之下,说这样不害臊的话!” “切,他除了穿的衣服是男子的,除了个子较高,与我差不多,剩下哪里不像是女子?眉眼如画,眉心点金印,秀挺小鼻,唇美色娇。肌肤如雪,还有一股子清雅的杏花香散发而出,定是水粉的味道。戴金钉,不是女子,才怪!” 阿九无语:“若不是我家公子染了风寒,嗓子肿痛,不能说话!我何须与你在这多费口舌!真是无理取闹!” 青缜言一听这话,双眼一瞪! 他身边猥琐之人大喊:“放肆!无知草民!你可知道你跟谁说话呢?这可是当今三皇子!”声音有些怪异,细细的,尖尖的。 陆青乔听到他的身份后,一点也不惊讶,眼睛抬也不抬,神色不变。 青缜言,舔了舔嘴:“无理取闹?你可知道多少女子脱了衣服与投怀送抱,我都不见得瞧上一眼!你以为随便之人能入了我的眼?只有这样的绝美天姿我才心动~”说着他朝着陆青乔伸手,要抬他的下巴。 陆青乔心生厌恶,反手抓他手腕,稍用力推拧。 “哎呦!敢推我?”青缜言一屁股坐在地上,呲牙咧嘴:“给我押走!” “是!”持刀几人得令朝着陆青乔逼近。 阿九一剑挑起离他最近的一把大刀,与几人搏斗起来。 围观人群发出一阵唏嘘。 “惨喽,跟三皇子动手,等着杀头吧。” “是啊,跋扈专横的三皇子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谁看见他不是绕着走。谁家姑娘给他看上了,还能逃的掉?” “他宫里的皇子妃子可是比皇上都多吧。” “不是,你们看,好像三皇子的贴身护卫,打不过那持剑的小毛孩呢!” “哟,还真是。那小孩子如此厉害?没看出来呀!” “那女子,更是淡定,你看她面色不惊不怕,只是偶尔躲闪一下砍下去的刀,动作灵巧轻盈,一看也是练家子。” “那真是女子?我怎么觉得他只是长得绝美,可神色气质都透着男子雅致温润啊。” “是啊,我瞧着也像男子,就是长得太好看了。” 围观人寥寥数句,阿九已经把七八人打的四仰八叉,连连喊痛! “你!你你你!不要命了!乳臭未干的小屁孩!”猥琐男子叉腰怒骂,怎么看都像是泼妇骂街的架势。 “岂有此理!豆芽,去叫巡城护卫来!”青缜言怒气冲冲,喊着吩咐他旁边的猥琐男子。 这名字,真是人如其名,豆芽长得瘦干细瘪,脖子有些长,顶着着一突出的大脑袋,就是名副其实的一颗‘豆芽’站在这! “皇城之内~天子脚下~公然欺负弱女子~啧啧啧,三皇子如此有恃无恐,是仗着母妃啊,还是皇上。总不会是丞相展鸿亦~~?” 一声极其魅然带着调侃的声音在人群中传来缓慢传来。 陆青乔头皮一阵发麻,心念:“青,青羽非…?” 果然,一排护卫开道,围观人群退让两边。青羽非缓缓走来,着大红长袍,衬软黑外罩。一手负后,一手摸长睫,看来胳膊已经恢复了。他身后紧随的是冷着脸的江易。 三皇子动了动嘴角,露出不屑:“哟,世子又出来逛窑子了?” “咦?好像你不曾逛过~?” “我跟你一样吗?我可是找窑姐。你呢?”青缜言满脸恶心的猝了一口:“呸!” “哎哎哎,你不懂,男子才有意思。”青羽非笑的妖魅。 围观的人憋着不敢发声,脸上各种无奈无语。 陆青乔悄悄拉阿九衣角,示意趁他们二人对峙,偷偷离开。 “站住!” “站住~~” 三皇子和青羽非同时大喊。 陆青乔脸色略凝,停下不动。 一手搭在他肩,这幽幽香气扑来不用看就知道是青羽非。 “我的美人,来长安做什么?不会是来找我的吧。” 陆青乔侧头看他,点了一下头。 他看到青羽非瞳中略僵了一下,有些意想不到,带点迷茫…然后他突然刮了陆青乔的鼻子一下,双眼魅到不行:“原来你想我了呀~~~” 阿九推了青羽非一把:“你干嘛!” 江易抽剑,被青羽非制止。 青缜言带着傲慢的语气:“原来是世子的人,怪不得如此不把我放在眼里呢!不知道什么时候,你也对女子产生了兴趣!” “我一直对女子有兴趣呀~男女通吃,只不过男子吃的多一些~~而已~~!” 陆青乔脑海里闪过东望山后密室里□□浑身是伤被苍凌欺凌的二十二个男子。「特殊癖好」闪在脑里,身上激起一阵冷汗,心中无比恶心。 “怎么,三皇子,今日要与我争美人?” “你与她可否有过鱼水之欢?” “那是自然~”毫不犹豫大声回答。 陆青乔大惊,嗓子痛的不行还是挤出一个字:“你!” 三皇子一脸鄙视:“残花败柳,本皇子可不稀罕,长得如此貌美,却是个水性杨花之人。” 陆青乔羞愤:“我!” 嗓子生疼,又说不出来话。这两句‘你’‘我’被围观之人的叹气摇头声淹没了。 青缜言带着七八有伤的护卫穿出人群,一脸扭曲不甘心离开。 那豆芽,伸着兰花指,猥琐的脸上翻了个白眼紧追三皇子而去。 “咳!”青羽非看着围观的人:“看~~什么呢?” 呼啦一下,所有人散开,进店的进店,逛街的逛街,闲聊的闲聊。仿佛这里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美人~我…”青羽非话没说完,就被阿九塞进一个红杏堵上了嘴。 陆青乔红着脸朝着客栈而去。 “嗯,好吃…嗯?不对,十月怎么会有杏子吃?” ☆、无奈只能留长安 “陆青乔,陆青乔等我!” 青羽非跨进客栈,对着掌柜的大喊:“不许给他房间!” 那掌柜刚才也在围观人群之中,他怯怯笑着点头:“是是,世子。” 陆青乔回头略带烦躁。 “你怎么这样啊,我家公子住店碍着你什么事了!”阿九叉腰! “住店,太不安全了~!也不干净~!”青羽非看着陆青乔:“去我世子府,你不是来找我的?” 后边这半句说的语气正常,表情也正经。 阿九看了看陆青乔,用眼神询问去是不去,他觉得青羽非说得有几分道理。虽然这个世子挺讨厌的,可是在长安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只有这个人,是他们认识的。况且,刚才还在三皇子手里,救了他们。不然,今天不是狱之灾就是杀头之祸了。住在这客栈,保不准那个看起来就是个小人的三皇子会不会找机会来欺负他家公子。 青羽非看着陆青乔有些犹豫的神色,问他“你今日为何不说话?” “我家公子染了风寒,嗓子痛。” “江易,请御医去世子府。” “是!” “陆青乔,上次在承歌楼一别,两个多月了吧。你走的那样匆忙,你不知道莫司鋆当时有多担心你,跟我吃的那顿饭,心不在焉的。”顿了顿,他神色闪过一丝落寞:“我也吃的挺不开心的。” 如此正常的青羽非,除了自身魅然勾人的气质和脸。还真让陆青乔有些不适应。可他又说不出来话,只能用眼神问他发生了什么,为何会不开心。 青羽非一扬头:“走,先回去,等你嗓子好了,慢慢聊。” 远离城中,一片徒剩牡丹枝丫半环一浅浅溪水潺潺。虽是秋凉无花,却是被绑上了许多红红黄黄的小铃和绿色绸缎,摇摇曳曳,别有一番风味。水流声与铃动声交织,十分悦耳。中间有一府邸,十分庞大,奢华富贵,色彩艳丽。 围墙的颜色是淡淡紫色,画着白色祥云纹路。围墙之上,竖满了正盛的焦黄小菊。风一吹,飘然而动,很是漂亮。 那府宅大门红的耀眼,油的发亮,金色门钉排排垂直。左右虎头衔铜环。门框金雕方正回字形纹路。门上,横长一匾,亮蓝做底,金线三圈做边,边角雕刻祥兽,褐色大字朱砂描边,上书:世子府! 门上飞檐四翘,橙黄暗哑,各作一只仙鹤冲天之姿。檐下紫色略深,亦是画着祥云。 门下台阶六个,每一阶,左右刻着花豹,俯着前身,微微张嘴,露出尖牙,中间是一朵盛放牡丹。栩栩如生,如活物在眼前。 府前镇宅吉物是两头威风神圣的麒麟。长着狮头、鹿角,虎眼、麋身、龙鳞、牛尾,尾巴毛状像龙尾,有一角带肉。右为雄麒,左为雌麟。漆着彩身,光鲜华丽。 麒麟四周,暖白玉石砌成长方浅池环绕,左右各一。池中水清石多,极其细长的橘色鲤鱼尾尾来回畅游。 世子府前正对空地,铺着大片的青砖,打扫的一尘不染,直对台阶铺着夜蓝色长形厚毯,踩上去柔软舒适。 护卫左右排站,一边五人,腰间佩刀。挺立目垂,如树不动。 门口四人,左右各二,个头一致,身材相等。目不斜视,左手扶刀,右手垂直,双脚岔开于肩同宽。 马车里,青羽非被被护卫扶下。接着是陆青乔款款雅雅的踏着马凳而下。 他看了看眼前的世子府,艳丽,华贵,与青羽非的气质多少有些相似。 “陆青乔,莫司鋆常跟我说,你心脏不好,说你突然走了,也没有来得及带上归心丸,更是不知道你有没有拿着陆爷爷给你开的药方子。”青羽非引着他和阿九进了庭院。 处于眼前的是许多的黄玉栅栏与白玉石桥架在或长或宽的水面上。水里大大小小都是花灯,随波荡漾。 陆青乔觉得奇怪,莫司鋆远在琳琅镇,世子身在长安,两人如何沟通?难道是莫司鋆偶尔来长安查看生意时,与他见面而聊?好像,这两人关系处的还蛮不错。 “这样的表情,是不是怀疑我们两个背着你勾搭了~~~?”他又不正经起来。 “我与他承歌楼那顿饭聊的不错,虽然后来发生了一些令我不愉快的事。可是莫司鋆的人品,我真的很欣赏。听说他以后要来长安定居,我连府宅都给他安置好了!” 穿过那片玉桥,绕过前厅,青羽非带着他们朝着东方一圆形拱门走去。 穿过拱门,是一围墙四面假山,假山前一圈是一弯清水。 偏南方向,是一华丽大房,门阔窗大,台阶两个。旁边有一凉亭,三颗粗树。房前十步,大朵血红的月季和小朵艳紫的蝴蝶兰交错开着。给这冷清的秋天,装点了许多绚丽。 看来,青羽非喜欢花水环绕的景色。陆青乔正在赏花,忍不住想掐一朵如此妖艳的花瓣尝尝是什么味道。都忘了惊讶青羽非和莫司鋆关系竟然可以好到为他置办府宅的事。 “你喜欢花?陆青乔?” “喜欢吃。”阿九答。 “吃?”青羽非有些惊讶。 陆青乔点点头,却是忍住了没有吃。 “不过也是,很多糕点里都会放些花瓣的,脆生生的的确味道不错。”他以为陆青乔是喜欢吃研煮过的花。 “进屋吧,你先休息下,等御医来了我让他给你看看,开点药。” 说话间就听到身后一问礼声音:“参见世子。” 一位年长的御医,手里提着一檀木小箱。 “来~给我的美人号脉~”青羽非又是变得轻佻,十分纨绔。 陆青乔看着他,瞬间的变化,不知道为什么他人前要这般模样。 “是,世子。”御医恭敬应着。 几人入了房间,临窗一桌而坐。 号脉。 御医皱眉:“这位公子的病,好生奇怪。” 青羽非:“哪里奇怪~” 阿九:“不会又是什么奇特怪病吧!” 青羽非:“奇特怪病~?” 阿九:“我家公子之前得了离魂症。” 青羽非:“什么时候的事,离魂症是什么~?” 陈御医:“咳,额,世子。” 青羽非:“嗯~?” 陈御医:“这位公子脉相一点问题都没有,并没有风寒之症。” 阿九:“没病?可是我家公子嗓子肿痛,喝水都觉得疼。” 青羽非:“这么严重?” 陈御医用两指左右按压陆青乔的脖子两侧:“确实肿胀,可为何脉相一点都觉不出来?” 阿九:“公子,你的病怎么都如此奇怪。” 青羽非:“等等,他的脉相什么事都没有?” 陈御医:“没有,强健有力,十分平稳。” 青羽非:“不可能,陆青乔他不是患有天生心疾?活不过三十岁吗?”这话说完他意识自己大意了,马上致歉:“抱歉,我…” 陆青乔摇头浅笑。 “我家公子之前是误诊,误诊,那是奇怪的病让陆大夫误以为是心脏有天生疾病,呵呵呵,嘿嘿嘿。”阿九忽悠着。 “哦~~~?如此,我可以肆无忌惮的招惹你了~~~”青羽非魅眼妖妖,朝着陆青乔伸手摸脸。 天,又来了,陆青乔躲开,不理他。 “咳,世子。只是嗓子肿痛,我给他开些消肿止痛的枇杷膏先吃上几天,看看是否有效果。” “好~~” “那下官告退。” 青羽非摆摆手,对着江易说:“多点几个丫鬟来伺候着。” “不用!我家公子有我一个就够了。”阿九拦着。 “你一小毛孩,知道怎么照顾人?” “我都照顾我家公子六百年了!” “阿????” “六年!六年!!!” “…你有十六岁吗,十岁就开始照顾陆青乔了?” “有何不可?” “可,可~~” 青羽非看着陆青乔:“真的不需要有人伺候?” 陆青乔点了点头。 江易送走陈御医后回来,扣礼:“世子,王爷派人来,说是皇上召您和王爷入宫有事商量。” 青羽非面色沉了沉,却不明显:“知道了。” “陆青乔,你就住在这里。先休息,若是渴了饿了,随便找谁吩咐都行。我会提前交代好的。”说完他快步走了出去。 莫不是刚才街市上与三皇子争执之事,被皇上知道了。陆青乔咬了下唇,自己来长安是趁着莫司鋆去打理生意时跟阿九瞬移而来的,只是想打探下青羽非住在哪,一时兴起而已。打算先定下个长久居住的客栈后,再瞬移回去琳琅镇,跟莫司鋆告个别。却没想到直接遇到了这档子事,给青羽非添了事端。心里觉得内疚。 现在肯定是不能再回去了。他这样来回折腾,回头莫司鋆来长安打理生意的时候,他们二人万一见了面聊起来,他在同一天同时出现在长安和琳琅镇,这如何跟他们解释? 倒不如就待在这里,反正他受了天君的意思是要来找青羽非的。 莫司鋆那边…就权当是又一次不告而别吧。 可是,我一天之内就到了长安…回头又如何解释?之前陆青乔在心境里可是听他说过,从琳琅镇到长安,快马加鞭也是要一天一夜的。 “公子,咱们…还回不回琳琅镇?” 陆青乔摇了摇头。 “那莫大哥?一定会不开心咱们突然就‘走了’吧,他会觉得咱们太没礼貌了吧。” 陆青乔叹气,点了点头。轻轻揉捏了下肿痛的嗓子。 作者有话要说:世子其实是个意外产物…… ☆、心好乱如何是好 傍晚时分,夕阳透红,映照假山一片绯色,一圈清水亦是漾着一层一层的红色波纹。 这个小院子有名作:栖霞园。 是陆青乔溜达到拱门处瞧见了一块小匾,才知道的。 世子府的仆人丫鬟众多,来来回回的总是见他们有事做。却不曾听他们有任何交流。看来这规矩挺严谨的。哪怕世子不在,旁边无人,也都严律自己。只做事,不闲语。 陆青乔在凉亭里晒太阳晒了一下午,忍受着嗓子的肿痛,不想动。就快要睡着的时候,闻到一股幽香,他回头见青羽非笑的魅然看着自己。 他起身,青羽非从江易手里拿过来一精致小瓶,拧开盖子,一阵带着清凉的甜味和药香混合飘出。 “枇杷膏,我从皇城里拿的现成的。你先吃吃看,看看管不管用~~” 陆青乔点点头。对于眼前这个人,既是有些反感他的特殊癖好,又觉得他人本性不坏。 喝了一口,略苦微甜,滑入嗓子一股清凉,丝丝牵痛,而后觉得舒适了一些。 在世子府闲散待了三天,青羽非天天往皇城跑,几乎没什么时间与陆青乔说话,每次傍晚回来,就拿几瓶枇杷膏,而后就回自己房间。 陆青乔瞧着他的情绪好像一天不如一天。而自己的嗓子也没什么太大的好转,也没机会问问他是怎么了。 隔天青羽非又要去皇城之时,先来了栖霞园,而他身后的人,让陆青乔愣了好一会:“莫…莫司鋆。”他艰难的说出这一句,就捂着嗓子,难受不行,疼痛火烧火燎的撩.拨。 “陆青乔?你怎么会在世子府?你怎么了?嗓子痛?”莫司鋆一脸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的表情呈现,看着他。 风竹也是有些意外。 青羽非拍拍莫司鋆的肩:“他嗓子一直痛,好几天了,吃不下~喝不下~快升仙了~~~医药无果。我也很是头疼啊!不过我还有事,得去趟皇城。你陪着他吧,天天在信里跟我念叨他心疾问题,担心的要死要活的。人家那是误诊,这家伙,一点事没有~~”说完青羽非一扬手,带着江易匆匆离去。 这些话让青羽非说的酸不溜丢的,让莫司鋆耳朵有些红。什么叫担心的‘要死要活’的。 “你的心疾,真的是误诊?” 陆青乔点头,对于刚才那句‘关心的要死要活’让他心中觉得暖极,有一个像大哥一样关心自己,对自己好,惦念自己的人,真是觉得特别窝心。 “太好了!” “莫大哥,怎么好像,是你得了心疾被误诊了?你这反应比我家公子心痛全消时候的表现还大。” 莫司鋆略尴尬,但是还关心而语:“心痛全消?怎么消得?不是自小就心痛?如今是根治了?” 阿九睁着一双圆眼:“莫大哥果然像我家大公子。” 陆青乔浅笑。拉着莫司鋆的衣袖,满眼欢喜。 “这就是公子看到大公子的眼神。”阿九歪着头呐呐自语:“公子这是把他当做凡间的大公子了吗?心中寄托?也好,大公子四百年才回来一次,也太难聚一次了。” 只听得平时性沉语稳的莫司鋆对着不能说话的陆青乔不断的问着:“嗓子怎么会痛好几天不消?” “你这几天不吃饭有没有饿坏?” “你在云来客栈不告而别,竟是来了这里?为何不与我说一声?我也是要来长安打理生意的。” “你怎么住进世子府的?” “你…” 风竹看着莫司鋆,有些讶异。平时话并不算多的他,今日似乎有些异常。 阿九拍了拍风竹,悄声问:“莫大哥,为什么这么关心我家公子?” “我大概知道,公子在荷花池失神是为什么了。” “什么荷花池?”阿九懵,这跟他问的有什么关系? 风竹突然一句:“你觉不觉得,我们很多余?” “多余?哎…你拉着我去哪?” 凉亭里陆青乔一直浅浅笑着,听着莫司鋆吧啦吧啦一直问着。 突然莫司鋆住了嘴:“我问了半天,你也不能回答我,我何必问。”然后自嘲的笑了下,很浅,很暖。 “你,眉间,长安现在兴起画眉间印了吗?怎么你还画了一个金色的?” 陆青乔摸了摸自己眉间,摇头,用手指擦了擦,金线依然在。 “长出来的?如此奇怪?”莫司鋆也伸出手指抹了抹。 被他微凉的手指触摸那一刹,陆青乔的心也似乎被凉到了一下。一股凉气从心间颤动,腾起润在喉咙处。他觉得嗓子的疼痛减少了几分。 几分诧异,把莫司鋆已经拿开的手指,抓住,又贴上自己得眉间。 在莫司鋆不解的眼神里,他又觉得心间一股凉气袭上喉咙,疼痛逐渐消失,也不肿了。 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被他点着额头就可以治疗自己的嗓子痛。陆青乔就这样抓着他的手,思考着,惊讶着,看着他墨蓝色的双眼。 莫司鋆终于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问他:“怎么了?” 陆青乔轻轻开口:“你,点着我的眉间,我的嗓子就不痛了…” “……?”他一脸懵。 “嗯…”他也一脸懵。 “那就,一直点着?” 陆青乔像是被触了电一般松开他的手:“不用…抱歉,失礼了。” “你,不会是不想跟青羽非说话,才装作嗓子痛吧?” “…不…呃…是啊。” 这样被他误解也好。不过陆青乔自己心里暗暗吃惊,为什么莫司鋆可以瞬间治好了自己这嗓子?心里的那股凉气,是圣元的一灵,是圣仙镜灵子给自己寻回来的那一灵,只有它是凉凉的。它为什么会对莫司鋆有感应?而且,他体内,有封术,已经不牢固,极其微小的法灵也是极其冰凉。 他,到底是谁?现在能确定的是,他绝对不会是个凡人。他想起那天荷花池莫司鋆头脑不清醒差点落水的时候,也曾察觉到他体内的极微法灵。之前感觉不到,竟是因为被人封了。自己圣元之力未觉醒时,不曾察觉到这藏的极深的封术。 他的墨蓝色眼睛… 难道…他会是泫蛇族的人? 应该是吧,许也是天君安排他来凡间做些什么?仙界常有仙神被安排到凡间历劫或者历经些大情之事。这样一想,那就解释的通了。他之前突然失忆,许是突然被召回去了。所以这个身体的原本灵魂苏醒,瞳孔颜色才会变成凡人原本的黑色,而那个只有八岁记忆的莫司鋆,才是真的莫司鋆。 陆青乔笑了笑,也不知道他在仙界叫什么名字。 可是…他为何不是投灵入凡胎,而是要被安排强入别人身体? 他体内的封术,是为了压制法灵,还有… 陆青乔又是一把抓住莫司鋆的手,与他十指紧扣,凝神感知,根本没看到莫司鋆眼里的惊诧,和微微发红的耳根。 这封术里,收存了他所有的记忆。也就是说,他元灵一旦离开这身体,封术消失,他在凡间所有的记忆也会随之消失。 这也是正常的,有的仙神下届来历劫什么的,就是会抹去记忆,怕他们太过于留恋人间情爱,扰了自己修行。 陆青乔努力的感受他的法灵,心间那股凉意有些不安分的跃动,搅的其他四灵也流动起来。 心有些慌,跳的有些快。 他睁开眼,对上莫司鋆的视线,对方赶紧挪开,神情极其拘谨。眼神有些慌乱,还带点难以隐藏的开心还是激动,说不出。 “莫司鋆,你怎么了?怎么如此奇怪的神态?” 莫司鋆眼睛看着凉亭的地面,清咳一下“你在帮我暖手吗?” “暖手?”陆青乔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天生,身体就是会比较凉,但是我不会觉得冷的。” 陆青乔低头去看他的手,才发现自己太专注凝神感受他的法灵和封术,忘了自己死死的扣紧了他的五指。 他赶紧松开手连连致歉“抱歉,抱歉,我…”他却发现自己的手被反手紧紧的扣住,心中一紧。 抬眼看他,然后忽觉手掌松快,莫司鋆墨蓝的瞳仁震颤了一下。 良久,两人尴尬的并排坐着不语。 各自思绪翻飞… 陆青乔:“遭了,又该被他误会我是那种人了吧。住在有特殊癖好的青羽非府里,又抓着他的手,那么久…” 莫司鋆:为什么每次见他,都会生出越加熟悉的感觉?而不见他时,为何会觉得心里空然?还会时不时梦见他。 陆青乔:这可怎么办,如今我再要解释,他怕也是不会信了吧。 莫司鋆:初次见他时,远远的就觉得他很熟悉,却也不曾见过他。后来他被困红鸾苑,我却莫名能感觉他所在位置。 陆青乔:这样尴尬的一直坐着… 莫司鋆:云来客栈看见他与青羽非拉扯,也不知道为何心里莫名就堵的难受,饮了许多酒解闷。后在窗前看到他与青羽非耳语亲密,环腰而行,我竟,我竟不知道为何十分生气。真是莫名其妙… 陆青乔:他脸色如此难看…好像生气了… 莫司鋆:那时我不过见他第二面而已,他心痛发作,我心里竟是隐隐作痛,紧张到不行。真是奇怪我到底是怎么了。他离魂症需要心头血,我当时强烈救他的心态现在想想,到底是为了什么? 陆青乔:要不,我还是再解释一次吧… 莫司鋆:荷花池…他搂抱我那一夜,我…竟是一点都不觉得反感,我一开始不知道青羽非那特殊癖好是玩笑之举时,觉得他们两个人客栈那般亲密还觉得不齿。 陆青乔:他现在看起来情绪很不稳定,我现在解释,他也不会信吧… 莫司鋆:承歌楼他突然离开,两月不见,我竟是时常会想起他,挥之不去。刚才他抓着我的手,是何意?为什么,我被他抓着,会…会觉得开心…我到底是怎么了…心好乱,如何是好。 陆青乔:他以后,会不会不理我?心好乱…如何是好。 ☆、栖霞园闲聊闲聊 两人各怀心思的就这样坐着。可真是尴尬至极。 无论如何,总是得有一个人要打破沉默。 “莫…莫司鋆…” “…嗯?” “我… “你想告诉我,你不是那种人,我知道的。” “嗯…?”陆青乔侧头看着他墨蓝色的眼:“你没有误会我?” “没…有。” “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接下来,两人无话。陆青乔心念:“不是没有误会我,为什么他的脸色还是这般复杂?” 刚琢磨完,就听莫司鋆问:“陆青乔?饿不饿,青羽非说你这几天吃不下,喝不下。我带你去吃些东西吧。” 这几日,他的确没吃什么,可他本身也不需要吃什么,这栖霞园如此多的花,他随意吸收点精华就够了。只是几天没有饮茶,却是觉得想。他回头看了看那娇盛无比的月季和蝴蝶兰,琢磨着用它们的花瓣泡茶,味道会如何? “陆青乔?”莫司鋆见他不答又语:“我忘了,你是假装嗓子痛,糊弄青羽非的。” “我想喝茶,想吃杏花羹。”他岔开话题。 “杏花?羹?”莫司鋆也看了看那些花:“月季羹怎么样?” 陆青乔眼睛一亮,甚是期许:“也可,但是,我不会做。” “我也不会。不过,我们可以试试。” “试试?” “走。”莫司鋆起身,出了凉亭,招手:“先折花,再去借厨房。” 陆青乔欢喜,入了花丛里,伸手掐花。 “嘶!”他没注意到繁茂的花下,月季的茎上布满了小刺。他抽手出来,指尖已经流血。 莫司鋆跨步过来:“你这孩子,怎么直接去折花,这花有刺你不知?”他帮他把指腹处黑褐色的尖刺挤出来。原本就不受痛的陆青乔被他挤得生疼,猛的缩手。 “疼,莫司鋆。” “这能有多疼。”他低头俯身又继续给他挤刺。 陆青乔忍着疼,心念:“其实我一道法灵就可以不受这疼,把手恢复的…”不过,他看着你莫司鋆这般认真关心的样子,越发觉得他像自己的大哥,甜甜一笑。 “莫司鋆,你真好。”这话说完,他觉得手指好像要被捏碎了一般的瞬间被挤压,而莫司鋆神色又开始复杂。 “疼,疼,疼…”他轻声喊着。 “呃,抱歉,抱歉!” 手指一阵松快,渐渐生出按压的红印。他赶紧把手背在身后,不管那丝丝细细渗出的血还在流。 莫司鋆背过身子,低语:“我来折花,你在一旁看着就好。” “这花如此扎人,也一定不怎么好吃,我不想吃这月季羹了。”他其实是担心莫司鋆也被那细小的硬刺扎伤。他的手指可是真真的疼,刺刺的疼。 莫司鋆腰身站的笔挺,侧头问:“那,蝴蝶兰羹如何?” 那侧脸,额头饱满,鼻峰高挺,模样盛然如阳,可一眸墨蓝似凉月。如此矛盾的结合,在他脸上确实如此完美搭调。 怎么会有如此好看的人,陆青乔忍不住默默感叹。 “蝴蝶兰羹也不吃了,我并不觉得饿。只是有些想饮茶。”他毫不顾忌的一直看着那墨蓝的眼睛。 虽是侧着头,莫司鋆的余光也知道自己一直被身后的人肆无忌惮的打量,不知不觉有些不自在。把头扭正。锤了两下自己有些不沉静的心。 “你晨起吃过饭了吗,可不能空腹饮茶。” “为何不能空腹饮茶?” 这孩子脑子到底有没有问题,怎么好多很平常的事他都不知道,可说话做事却都很是正常。莫司鋆答:“还是先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 “青羽非每天都会安排盛美的一日三餐,只是我…”只是他用不怎么吃东西而已,但是他不能说:“没机会告诉他我喜欢清淡的东西,还喜欢甜的东西。” 喜欢清淡的,和甜的。莫司鋆在心里反复默念了几次。 “你一大早到了长安,我都忘了问你吃没吃东西,饿不饿,渴不渴,累不累。真是抱歉。” 莫司鋆听着他的关心,心间觉得开心。脸上漾起淡淡的笑。嘴角轻轻的弯了弯。他转身:“我真是觉得有幸,与你一见如故。” “一见如故?的确是,初见你时,就觉得你并不陌生。你是第二个让我有这样亲切感的人。” “那,第一个是谁?” “他叫蒲风别,与你有几分相似呢。”陆青乔琢磨着,没准兴许你也是泫蛇族的人,亦或者还能认识蒲风别。若是你在凡间的事情做完了,回去雾霖圣域,有机会定要与你跟蒲风别,还有大哥一起喝茶吃杏,最好还能一起赏月唱曲舞剑。 他不由得兀自笑起来。 莫司鋆见他提起「蒲风别」这个名字,如此开心,心里有那么一丝失落。 他问:“蒲风别,与你很要好吗?” 陆青乔摇头,有些失意:“我只见过他一次,且我现在都记不清他的模样了。又过了这些年,怕是模样也有了些变化吧。不过,他与你一样,有一双墨蓝色的眼睛。很是…很是好看。我…我很喜欢这颜色,像是晚上没有星的夜色,深邃的很。” “喜欢…?”莫司鋆重复,而后又问:“竟还有人与我一般眼睛颜色是墨蓝色?”略显好奇。 “嗯,他们整个家族都是墨蓝色的眼睛,不过,蒲风别的,蓝的很好看。那年初见,一眼不忘。而后,他独自饮酒之时,与众不同的气质非常吸引我。现在想来,当时为何没主动与他交个朋友,有些后悔呢。”他眼里挂着星,染了月一般,徐徐而语。 只是一面之缘,却对他评价这般好,那人到底会是个什么样的人?莫司鋆竟是有些羡慕那蒲风别了。都不记得去奇怪为何他家族的瞳都是墨蓝色了。 “有机会,也想见见这蒲位公子呢。” 陆青乔笑:“嗯,一定有机会的。” 栖霞园外,似是有人轻声哭泣。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二人互看一眼,朝着外边走去。 一个丫鬟蹲在地上,泪滴扑涑扑涑的往下掉。她面前的地上一大片红红绿绿的长圆颗粒混杂一起。她正一粒一粒的把他们捡起,分开颜色分别放在两个瓷坛里。 “这些是什么?”陆青乔拽拽莫司鋆的衣袖。 莫司鋆看着他,张了嘴,又闭上。心念:“这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也不认识吗?”陆青乔见他不答,又问。 “红豆,还有绿豆。” “是什么?做什么用的?” 莫司鋆吸了一口气,神态惊讶:“你吃的杏花羹用什么做的?” “杏花呀。” “只有杏花?” “还有杏肉,一起。怎么了?” 他摇头:“不放米?不用红豆,或者什么其他的食材?” 陆青乔又看地上那红绿一片的东西:“你说地上那红豆,和绿豆。是可以吃的?可以做杏花羹?不对,那应该叫红豆羹吧,绿豆羹吧。” 莫司鋆贴手摸他额头:“不烧。” 略凉的手传来的感觉,让他心里的那股冰凉的圣元一灵跃跃跳动。 他闪头躲开:“我又没有发热,当然不会烧。” 果然是头脑有些问题这孩子。莫司鋆悬在半空的手背在身后,独自摇头。问那丫鬟:“你哭什么?” 那丫鬟抬头,神色委屈:“回莫公子,我还有许多事要做,这豆子被我不小心弄撒,混在一起,把它们分拣完了,可不知道得多久。若是今天我做不完总管吩咐的事,可是有的罚领了。还会被姐妹们看笑话。” 世子府规训一向严格,莫司鋆与青羽非书信这两个多月多少有所知。且上个月也来过一次,见过那总管。那人是个不苟言笑一板一眼的人,跟那个冷脸的江易不相上下,唯一不同的是,那总管会笑。看到青羽非和各个达官贵族来的时候,笑容可掬,态度和善。场面做的十分到位。 可面对丫鬟仆人,十分严苛,严苛到青羽非都觉得他比自己那个当过大将军的爹都厉害几分。青亲王管理千万部下的时候也是一丝不苟,事无巨细,亲自督查,有错必罚。而且,青亲王对青羽非的成长,也是这般的严谨,从读书识字,到习武练功。 莫司鋆还从他只言片语的信里,得知他十五岁起就不在对外说自己会武功,以前也很少有人知道。且他对外不管怎样,凡事只让江易出手,他就是当做自己从来不曾习武一般。 他曾问过原因,青羽非不说,他也便不提了。 “别哭了,你去做你的事。这些豆子,我来分拣吧。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我明日再去打理我莫家生意。” 那丫鬟神色大喜,又瞬间摇头:“奴婢不敢劳烦莫公子,世子临走特意交代,您和陆公子是贵客。要好生招待,若是被世子知道了,我定是会被罚的很惨。” 陆青乔蹲下来用没有被月季花扎破的手拿起一颗红豆:“青羽非这么不讲道理的吗?动不动就罚人?” “不会,世子对我们很好。也轻易不会罚我们。可是你们二位是贵客,我若越了礼数,那怎么样都应该是被罚的。” “待人极好…”陆青乔看着莫司鋆,想到他被青羽非踹到腹部那一脚。又想着他对江易下的命令,若是他不收下归心丸,就让江易自刎…这个有特殊癖好的人,会待人极好?有点想象不出来。 丫鬟回完话低下头继续分拣豆子。心急,总是放错豆子在瓷坛里,又急得哭了起来。 偶有路过的仆人丫鬟纷纷瞧几眼,有的想要帮忙,又看看自己手里的东西,只得去忙自己的。 莫司鋆看她这样,实在不忍:“你别捡了,去做你其他要做的事。” 丫鬟被他突然盛凌的语气稍稍吓到了,停下手,不知所措。 “世子不在世子府,总管也没看见你在这里撒了豆子。你现在去做别的,这里交给我。分拣完了我会送去灶房,且会告诉他们,是我从你手里要的这两瓷坛的豆子。因为我要做红豆羹和绿豆汤。”莫司鋆少东家的气势发挥的淋漓尽致。好像在自家店里训话一般,一番话透着威严不可拒。可这明明就是在为他人着想的事,所以他这般的盛凌,却不会让人反感。 陆青乔从未来见过他这样,十足的让人刮目相看。对着已然是不知道该是感动还是感激的丫鬟笑语:“我是真的想吃红豆羹了,你就听莫司鋆的话,去做别的好了。” 丫鬟大喜,应了一声,连连感激,而后抹颗眼泪,笑着跑开了。 ☆、不这绝对不可能 丫鬟离开后,陆青乔就开始分拣混在一起的红豆和绿豆。 “你左手也如此灵活?”莫司鋆走过来,俯身看着他背在身后的右手。手指破口处血已经凝结,只是整个手指红的厉害。 “你的手指为何这样红透?是我刚才挤压的太用力了?可真是抱歉,要不要涂些药?” “无妨,我天生就是如此,容易留下痕迹。一日半日的就会消下去。我的确是左手右手都可用,不会不顺手。” 莫司鋆也蹲在他身边,分拣豆子:“你挑红豆,我来挑绿豆。”说着他拿过来一瓷坛放在自己身侧。 两人专注的分拣。豆子放进瓷坛的脆响丁丁不绝。两只手总是会选到同一处,然后相视一笑。 “莫司鋆。” “嗯?” “这是什么?”陆青乔指着地面豆子上几只黑色的小虫问他。 莫司鋆看着他褐色的瞳,那里面是完全的不带遮掩的不认识,他又看了看那爬的欢快的小虫,问:“你?是哪里人?” “…怎么了?我…我家很远很远的。” “塞外吗?” “那是哪里?” “………你总不会是,你不会是倭国人吧?” “又是什么?” 莫司鋆有些哭笑不得:“陆青乔,你不懂何为中暍,不认得蝉,不知道月季花有刺,不晓得红豆绿豆,也不识你眼前的小虫叫蚂蚁?你到底……是怎么长到十八岁的?没人告诉过你这些吗?还是,你比较容易忘事?”向来话不多的他,对陆青乔的话总是会说许多,向来没什么好奇心不喜欢提问的他对陆青乔充满了奇怪。他觉得,这孩子八成就是脑袋有什么问题。 惨了,陆青乔心里嘀咕,每次跟他在一起都会把他当做大哥一般,无比放松,什么都不多考虑想到什么说什么…也忘了这里是凡间。不周林没有的东西他如何能认得。 “我……自小心疾,整日就是受心痛折磨,疼痛过甚无法出门,五岁便不再去学堂,很多东西没见过没学过,也…没有人对我说过。我没有交过朋友,只有在外求学的大哥很长一段时间才回来与我说说话。且说的都不是什么常见常识,我…让你笑话了。”他挑红豆的速度慢了下来,想到那七百年的幽居之痛,神色黯然。 莫司鋆停下手中动作,心中莫名一阵压抑,心疼这个受了多年折磨的孩子。看着他脸上隐隐透出的悲痛,对自己刚才那番话觉得内疚不已:“抱歉,我,我忽略了这个事情。陆大夫说过你小时候心疾频发,几乎做不了别的事。是我考虑不周全,惹你难过了。” 陆青乔摇摇头,努力的笑了笑:“无妨,好在我现在心疾根治了。再也不会痛了,以后这些我不认识的不知道的,慢慢都会知道的。”他低头继续挑红豆。 嘴上说着没事,可心里却停不下来的翻涌。他从小没有朋友,只有大哥陆青离是他唯一的玩伴。却又是四百年才得见一次。每每他心痛发作起来,脑海里都闪着大哥的脸。会不断的回忆着为数不多与大哥相聚的短暂时光。似是那样,他的痛就会减少一些一般。 此时他又想起大哥,从怀里掏出来念儿,左右瞧着。 那边还在内疚不知该如何缓和气氛的莫司鋆看到他拿出来的草编兔子,略略失神。想到自己给他的那枚草编的杏花,许是应被他随意放在哪里了吧。许是不会这样的随身携带。心里竟是有些失望。想到自己那夜在荷花池,被他搂着睡着时,为了不吵醒他,小心翼翼的动作轻柔的给他编了一枚杏花。照着他松散衣领下,露出脖颈间的琥珀色杏花胎记编的。编完后,想到自己告诉他,自己闭着眼都可以编的比他手里的念儿好看,于是他又扯了些身边的长草闭上眼,想着他的杏花胎记,又编了一个。第二天让风竹送给他。而第一个草编杏花,他自己一直带在身上。可他自己却不知,为何想要随身带着它。 “跟我说说她的事吧。” “谁?”陆青乔看着他,问。 “送你念儿的人,你不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送你的?青梅竹马吗?” “青梅竹马?” “不是?那是一见钟情之人?” “都不是,是…不分你我,能为之去死的人。为了他,我做什么都愿意。他,在我心中,无可替代,一辈子都不会有人替代。” 莫司鋆顿了顿,觉得心里有些闷。却也不知道自己在闷什么。 “她,是不是很好看。” “好看?”沉吟一下:“有人说过,我与他有几分相像。” “是吗?那一定很好看,无可挑剔。” “你是在夸我?”陆青乔被他的问话勾出悲痛的回忆,浅浅一笑。 “嗯,夸你,你才十八岁,就生的如此好看,再大些,莫不是会更好看。” 两个瓷坛里已经铺起了薄薄的一层豆子。被秋天的懒阳映着,像是镀了一层金砂。 陆青乔一直对自己的样貌没有概念,对他的夸奖,全然当做是哄自己罢了:“我很奇怪,你为何不娶妻,你的样貌在我看来,完美无瑕,我是个男子,都觉得你好看极了。是因为你长得太好看了,看不上一般女子吗?” 莫司鋆摸了摸他的头,笑:“我呀。想着,将来伴着我一生的人,许是,找个能与自己聊得来的吧,无需言语也能知晓心意的。看过一眼,就不会忘的,见过一次,就入了心的。” 陆青乔一愣,心念:“这不是,大哥跟自己讲的十一岁的蒲风别在昆山寒潭里说的话吗?且一字不差?难道泫蛇族的人都是这样的想法?家族影响吗?” 他想了想当年大哥是如何回复蒲风别的,也这样问莫司鋆:“可能会有这样的人吗。人与人之间的情感都是要培养的…长久相处,相伴才能知晓彼此心意的。” “你小小年纪如何懂情感?” 怎么连回问的问题都与蒲风别一般无二?难道这人是蒲风别的兄弟?所以想法差不多?他略略诧异。 “这是我大哥的大师兄说的,我听着有些道理。”陆青乔猜想,他下一句可否会与蒲风别回的不同了? 莫司鋆摇摇头,眼睛看着远方:“许是有道理吧!可我觉得,我将来喜欢的人,一定是一眼就让我觉得与众不同,无可挑剔的。” …………! 一字不差…! 若是巧合,未免太难以理解。想法可有相同之处。可,所说的话完全相同,这…难道蒲风别真的与他认识,真的是兄弟?曾与他说过这番话?他听后也深表认同?虽然入了凡间为人,可心中的所想所念并没有更改,也无意中把蒲风别说过的话当做是自己的了?陆青乔看着豆子上爬的飞快的蚂蚁,陷入了思考。 怪不得,当时大哥与我说起蒲风别的性格举动,皆与莫司鋆如此相似。他看了看认真挑着绿豆的人。气质盛然,嘴角没有弯度,可眉眼里自带笑意。虽然看着凌势,却不会很强硬,接触下来十分平易近人。这是大哥嘴里的蒲风别,亦是他眼中的莫司鋆。难道,泫蛇族的人都是如此气质?又因他们二人是兄弟才如此相近吧?陆青乔自己痴笑了一下,想着有空回不周林问问爹,蒲龄掌尊的六个子女里,除了蒲风别在昆山,还有哪个孩子来凡间了。他感叹,与泫蛇族还真是有缘分。一眼就让自己觉得亲切欢喜,觉得与众不同的蒲风别;一见如故,对自己很好似大哥一般的莫司鋆。 想到这里,他觉得心里特别满足。以前,他唯一的期许和期盼是大哥,是念儿。每四百年一见的机会对他来说奢侈不已。天天数着盼着的过日子。他摸摸自己已经再也不会痛的心脏,想着以前除了想大哥,就是熬苦受痛。感慨万千。而今眼前的莫司鋆,在琳琅镇于自己的解围,救助,湖边救野鸭,荷花池一夜,承歌楼未吃的饭。与他在一起陆青乔找到了与大哥在一起的安心踏实。认识时间很短,却陪伴时间大半,似是比大哥陪伴的时候都多呢。竟是让他少了许多思念大哥的念头,且,梦里常常见到莫司鋆嘴角轻扯的笑容。很暖,很暖。 陆青乔这才惊觉,自己多久没能到梦大哥了?梦中出现的人,大多,都是莫司鋆… 他的视线划向莫司鋆,正巧对上他墨蓝眸子,和他微微扬起的嘴角。 “你一直在发呆,在想你的心上人吗?你手里的念儿,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是你很小的时候她赠你的?” “的确是我很小的时候给我的,不过。并不是心上人。”陆青乔看他的眼,一直不离开,温雅而语。 莫司鋆被他看的不自在,躲了躲那纯粹的眼神,听闻他说这草编的兔子不是心上人给的。觉着,还有些庆幸。那会是谁?他说过是非常重要的人给的。莫不是家人?可是,我为何要去在意这些? 他总觉得,自己遇到这孩子以后,有些不可控的会想起他,惦念他,甚至,会想去知道他的很多很多,不由自主的想与他多说说话。他觉得莫名其妙,心念:“我起初,是真的因同情可怜他有天生心疾吧,才想对他好的,是吧?而今呢?他的心疾不过是误诊,可我为何还是忍不住想要关心他?”他摇摇头,想不通。 “莫司鋆,你的眼睛像夜空的颜色。不过,是没有星的夜空。不璀璨但是深邃,神秘,我很喜欢这样的沉静,稳盛。” 莫司鋆看他:“喜欢…?” “嗯,喜欢。我希望自己也能有这样颜色的眼睛。”陆青乔笑的很甜,眼里有星亦有月。 喜欢…莫司鋆看着他纯真的脸,心跳似是停了停。喜欢这个字眼在他嘴里说出来,这样的没有杂质,没有瑕疵,就是单纯的喜欢。不贪不妄的喜欢自己眼睛颜色而已。他渐渐凝起眉,自己于陆青乔是什么感觉?从他被无赖欺负初见的那一眼,就被他极尽的温雅忍让,极其与年纪不符的与众不同和无可挑剔的容貌所吸引。萍水相逢,而后短短几日相处,虽相聊甚欢,但并无很深的交集,却让自己在他离开两个多月里时常想起,时常念及,时而梦及,从而影响了自己的日常行为。这…岂不是一眼就入了心? 怎么可能!他还是个孩子,十八岁的孩子,且是个男子!重点他是个男子! 他有些乱。想着自己刚才说的话:「看过一眼,就不会忘的,见过一次,就入了心的。」他有些迷茫,完全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陆青乔低头挑着红豆的绝美侧颜。又在心里复语了一遍:「看过一眼,就不会忘的,见过一次,就入了心的」。 的确就是这种感觉,他没办法否认!他见过这孩子一眼,就忘不掉,心里就会不可控的想起他! 他头脑一片凌乱!突然站了起来,自言自语:“不可能,这不可能!” 陆青乔被他这般举动吓到:“莫司鋆?怎么了?” 他慌:“我没事!我突然间口渴,不是,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要去打理莫家生意!抱歉,我得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见倾心什么的,再见倾情什么的,真是挺不错的。不过他们二人且不算是这么简单的情愫。小莫莫同学,还不算后知后觉。某只才是真的后知后觉… ☆、红豆羹吃不成了 陆青乔看着莫司鋆一脸的复杂,情绪似是有些激动,头也不回的疾步走开。有些不知所以:“不是说可以明天去打理生意的吗?他的样子好像不大对劲…”瑟瑟的秋风吹过一阵,他凉的打了个颤,心里也凉了一点,自言自语:“这突然的离开,与我大哥离开我时,一模一样,很是失落呢。”不过他又马上安慰自己:“大哥四百年才可以见一面,可莫司鋆明日还能见。就算他回琳琅镇了,我也可以瞬移去那边偷偷瞧他呀。” 哪怕不说话,看到他也会很开心。 看着身着与自身眼睛差不多颜色长袍的莫司鋆背影,陆青乔笑了笑。 “能遇见你,真是好。要是我大哥也能想见就能见就好了,可惜繁水居不让外人入门,也不得去探视。规矩…可真是严格。” 他看着满地混杂一起的豆子,趁着四下无人,一道法灵将它们一粒不差的区分开来,哗啦哗啦的填满了两个瓷坛。 有干枯的叶子打着璇的落下。四下安静,他无事可做,也不知道阿九去了哪里。索性他把两个瓷坛里的豆子各抓出来一把,混合放在地上,盘腿坐下,认真分拣起来,打发无聊时间。一边挑一边回想着刚才莫司鋆跟他说话,还有他墨蓝的眸子,和暖暖的笑。 他从来没想过,会有一个人能像他大哥陆青离一样,这般好。可是具体好在哪里?对于这个只是认识几天的人,他又想不出。 那些豆子很快分拣完了,他又混合了一捧,接着分拣。这无趣的事,他做了第六次后,忽然想到自己在千书阁挑书的事。他失了神,有冲动想再去学堂挑一次书。 可是他莫名的想要带着莫司鋆去,兀自笑了:“在想什么,真是痴了。带着大哥去还差不多。”顿了顿他又琢磨:“要不,也带上蒲风别吧。”这几个人他都觉得很好,很亲切。对于没有过朋友的陆青乔来说,他奢望身边有人陪伴,希望带着他们去感受自己喜欢做的事。 他抓出来一把红豆,在干净平坦的青石砖地面上摆起字来。 「陆青离」 “大哥你的名字笔画好多,二十六笔呢。” 「蒲风别」 “这个蒲字,好难摆,二十四笔。” 「莫司鋆」 “这个鋆更难,要不是你在我离魂症时自言自语告诉我你的名字怎么写,我也和青羽非一样,以为你叫莫思君呢。三十笔,好多。” 看着地上红豆摆的整齐的三个名字,他心里很暖,很欢喜。他所有关于不难过不痛苦的回忆,都只在这三个人身上。大哥给的快乐,宠爱;蒲风别给的一眼难忘,与众不同;莫司鋆给的温暖,关心… 已经临近午时。再过一会该是有世子府的仆人送午饭来了。陆青乔不想吃东西,倒是念起莫司鋆嘴里说的「红豆羹」「绿豆汤」了。 挥手把地上的红豆收起,放进瓷坛。 老远处,阿九蹦跳的跑来,后边是安静跟着他的风竹,腼腆的脸上,挂着干净的眸子。 “公子公子!!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他蹿到陆青乔身边,手里捧着两个红色的果子,笑的开心:“给!公子,石榴!很甜的!” 风竹扣礼:“陆公子,我家莫公子呢?” “莫司鋆刚才突然神色很不对劲的说要去打理生意,就走了。不知道他想起来什么了。”陆青乔拿过一个石榴,告诉四下寻看找人的风竹。 “多谢陆公子告知。那我家公子有没有说他去了哪家店?” “没说,走的很急。” 风竹扣礼感谢:“那我去寻他。” 陆青乔颔首回礼:“不送。” “公子能说话了?嗓子不痛了?好了?不是吃的那枇杷膏没用吗?是莫大哥给了你什么有用的药吃了?” 陆青乔伸出手点了点示意他停止再问下去:“莫司鋆,我能很确定,真的不是凡人。” “公子,今天又感知到他的法灵了?” “嗯,细细的感受了一次。”想到自己当时的专注而忘了紧紧扣着他的手,陆青乔的的心稍稍跳快了一些,此时有些小紧张。他捏了捏手里的石榴,稳了稳心绪,继续对阿九语:“他体内有封印。且我大概猜到是谁封的。” “谁?”阿九自己手里的石榴已经剥开,一边吃一边吐籽。 “许是南极仙君。他不是负责管理仙家来凡间以后的运势的吗。应该是他封印的。若不是他,就应是圣仙镜灵子了。镜灵子是掌管除了天宫任职以外所有仙家的,他也有可能。” “哦哦哦!那公子你的嗓子怎么好的?” “我的嗓子是莫司鋆触摸我眉间金印时,他手指尖传来的丝丝凉意治好的,也许,应该是说,我体内被找回来的那一灵能感应到莫司鋆,是它治好了我的嗓子痛。” “它能感应到莫大哥?这是为什么?”阿九不解,歪着头琢磨。 “我也不知道,许是,这一灵在凡间待了许久,对凡间的人有感知吧。莫司鋆的肉身是真实存在的。” “嗯,有道理。”阿九看着地上的两个瓷坛:“公子,谁给你的两坛子豆子?” 陆青乔不回答他,而是问他:“阿九,你在凡间流落了几百年,吃没吃过红豆绿豆做的吃的?” “当然!绿豆糕,绿豆饼,绿豆稀饭,绿豆酥…” “红豆呢?” “一样,红豆糕,红豆稀饭,红豆酥,红豆饼,红豆做的豆沙包…” “那红豆羹,绿豆汤呢?” “咦,公子还知道凡间的这些吃食呢?” “嗯,刚才莫司鋆说的。他本来是要去借厨房做汤做羹的。可是他突然就走了。阿九你会不会做?” 阿九指指自己的鼻子:“我?我在凡间流落的时候是只黑猫呀,公子!你忘了我是不知怎么到了不周林的,我的封印还是你给我解开的,我才得成人形。我只会吃呀!”说完阿九挠挠头,嘿嘿的笑了起来,吃了一口石榴。 可不是,那年陆青乔十二岁,晨起时,觉得心脏还不算难受,就打算去原心亭坐一会。出了房门就看到门口一只短毛黑猫懒洋洋的蜷成个半圆搂着脑袋呼呼大睡。长长的尾巴微微打着卷。 他五岁时独居青玄苑,几百年除了父母爷爷,不让任何人进入。那时为了圣狐身份不泄露,心痛折磨不被发现。日日守着空旷的院子,看着池塘里的唯一会动的游鱼。孤独不已。想说话的时候时候,身边无人,身边有人时,也只是家人,不想说些什么让他们担心。所有的不快乐和痛苦都深深埋起来。就像池塘里卵石下的淤泥,不去拨弄,安然无恙,随便轻轻戳一戳,顷刻间黑雾缠水,混浊不清。 不管是身还是心都深陷孤独困苦的陆青乔,看到那黑猫,突然觉得无比干涸的世界里,多了一抹不同的色彩。 看着黑猫肆意的翻了个身子,四肢放松伸展,张嘴打了个哈欠,继续安稳睡着。陆青乔很是羡慕它。他自己因为圣元入体,心痛纠缠,挺直腰身都觉得困难,周身动作幅度大一些,都会牵扯心脏扯痛。可他每次面对家人,都要强忍着心脏不适站的笔直,笑的清浅。他不想把自己的不堪表现出来,亦是不想家人为他太过于担心。 黑猫修长的身子舒展着,躺成一个‘一’字。陆青乔揉了揉自己的心脏,表情凝着哀伤。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才可以用这样正常的姿势睡上一觉。他每每夜里只有把身体蜷缩起来,双手环着胸,挤压着心脏才能睡得着。只有这样窝起来的姿势,他才会觉得不那么难受。 而今陆青乔的心疾完全根治了,心脏再也不会痛了,可那一千三百年来形成习惯的的睡姿,却是难以更改。就算他睡前是平躺侧躺,等他醒来,睡觉的姿势一定是蜷缩起来,双手环着胸膛的。像是,受了什么莫大委屈。的确,如此多年的心痛折磨,说委屈,一点不为过。 他其实,挺讨厌这样的睡姿的,可是,却不可控的更改不了。若不他这个奇怪的睡姿,那夜在荷花池肯定不会迷糊中紧紧环住了莫司鋆的腰身。只是他至今不知自己为何会把环住自己的手环向了他。 十二岁的陆青乔忍不住想要摸摸那黑猫,离的近些了,一眼就看出来这猫被下了封印,非常显而易见的封印。就在头顶。陆青乔抬手就给他解了。就见一个年约十岁左右的小童,睁开了眼睛。滴溜滴溜的转着眼珠看着自己的身体,愣了半天,嗷的一嗓子跳了起来:“做梦了!做梦了!做梦了?”他狠狠地掐了自己大腿一下,疼的又嗷了一嗓子,兴奋无比:“不是做梦!我有了人身!” 他兴奋的在青玄苑里蹦跳飞舞,上蹿下跳,欢呼大喊,还捞了青玄苑那方透明清澈池子里的几条细细的锦鲤吃了。折腾好久,却始终没有发现陆青乔在身后边摇头边笑他。 那一刻,青玄苑里冷清至极的气氛和陆青乔死气沉沉的心里,有了活跃的气息。他丝丝悸动,眼前小童这样的闹腾,让他想起来两岁那年,模糊的记忆里,大哥陆青离不也是这般性格?逗弄的自己哈哈大笑。可这样的笑,自两岁至今,再也不曾有过。这样的回忆,让他心里更添一层悲苦。 那黑猫化成的小童兴奋过后,终于发现了这偌大雅致的院子里还有一个人默默驻足,神色暗淡。 阿九便是这黑猫,曾是凡间一只没有任何修为的黑猫,无意中喝了一口不知被谁落在石头上的一壶酒,就觉得瞬间体内涨满了气流,久久不消。然后突然被人轻拍一头,就开始迷糊,依稀听得有人语:“你这小黑猫,能喝上我这一口酒,也算是有缘分,可修为可不能白得,好好在凡间历练几百年吧。时机到了,自会有人与你有缘,解你封印。” 兜兜转转在凡间,吃尽了苦头,尝尽了艰辛,阿九不知是无意误入了不周林,还是刻意有人安排,那就不得而知了。总之他被解了封印,得了人身,便对陆青乔感激无比。留在他身边,做了贴身书童。 陆青乔从回忆中回神,看着两坛豆子。 “我想吃红豆羹,绿豆汤。” 阿九一听到吃东西,奇怪而语:“已经午时了,今日怎么没有人来送午饭?” “哼,午饭?今日世子府里的人都得去吃阎王爷的饭了!!” ☆、抄家呀如此明显 一句高傲阴沉的声音,庭院里闪出一个穿着官服,略矮清瘦的人,挂着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三角小眼目露精光。 他朝着陆青乔和阿九走来。身后许多带刀侍卫齐刷刷涌进,且刀下押着许多世子府的护卫。 这是怎么回事?阿九看见这些人面色不和,举止不善。握紧了身侧的归吟剑。站到了陆青乔身前。 “去把世子府里所有的人,通通给我抓来,丫鬟仆人做饭的,洗衣扫地老妈子,哦~还有那个大总管,一个都不落的给我抓来。”官服之人阴沉的声音吩咐着。 “是!”两排侍卫四下从庭院里散开,入了世子府各处。 陆青乔不知他为何如此,一进来就莫名其妙的抓人,不解而语:“这位官爷,为何在世子府随意抓人?” 官服之人不理会,对着身后侍卫大喊:“把他们两个抓起来!” “是!”七八个侍卫举着雪亮的大刀扑来。 阿九抽剑迎击:“公子退后!” 区区几个侍卫,不足为惧,任是阿九在不周林偷懒常被陆青乔说他学艺不精,修为升的慢,可对付几个凡人还是绰绰有余。 三五两下,几个侍卫败下阵来。 躺在地上嗷呜嚎叫。 “阿九,下手不可过重,防范就好。”陆青乔看着口吐鲜血的侍卫,怕他不小心会伤及凡人性命。 “两个年轻的后生都拿不下!”官服之人不悦。 一阵阵惊慌失措的叫喊声彼此起伏着。世子府的所有仆人丫鬟,以及总管被持刀的侍卫控制着,押至这庭院内。扫眼略略而数,大致一百几十人,全部面色惊慌,夹着惧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后又有一群侍卫押来近一百多世子府护卫,且都收了他们的佩刀。 世子府总管本是冷苛的脸上换了一副恭敬的笑脸,对着官服之人问:“展丞相,您这是作何?” 当朝丞相,展鸿亦。如今十分得宠,皇上无比信任之人。很多政事全权交于他管理。他原本只是个不起眼的五品小文官,做些个打杂的事,常被人忽略。苦读十年诗书一朝考取功名入了皇城为官,虽是是扬眉吐气,在家乡赚足了面子。可他不甘心为官十几年一直不曾升迁,看着同年为官的同窗都比自己混的好,不是官爵加封就是俸禄提高,他心里急。于是更加努力做好自己的本分希望能得到皇上青睐和重视。可又是几年过去,他依然是五品,依然打杂。他的心里,就开始不平衡了,开始嫉恨那些只拿着银子就可以平步青云的人,只需要拍须溜马就能得到重臣推荐到皇上身边的人。 别人可以为了名利权利去做的,他展鸿亦有什么不能做的?于是,他也开始了为达到自己升官的目的,极尽手段的做些以前自己从来都是嗤之以鼻的事。甚至,慢慢的,路子越走越歪,性格越来越尖酸,野心也越来越大。 两年前终于爬上了丞相的位置。为了这个位置,他也练就了一身的察言观色,阿谀奉承本事。 “丞相?”阿九看了陆青乔一眼,低语:“凡间官职里,丞相可没有世子厉害,他为什么会带着侍卫来世子府押人?” 展丞相瞧也不瞧世子府总管,鼻子里哼了一下,捻了捻大拇指上的扳指:“作何?如此明显,看不出来?抄家啊!” 世子府总管,神色一变,收起了几分笑容:“抄家?展丞相怕是没这个权利吧?” 一个身形细长的人左右推开围堵在庭院里的侍卫,尖声细嗓的叫唤着,打断了两人不愉快的对话。 “让开让开!” 阿九看了看来人,惊讶:“公子,这不是那个什么叫豆芽的娘娘腔?” 没错,就是他。豆芽掐着兰花指,扭着细脖子细腰顶着十分不搭调的大头,趾高气扬的模样特别欠揍。他身后,摇头晃脑走来的,是满脸油光,笑的得意又狰狞的三皇子,青缜言。手里搓着两个锃亮的狮子头,格拉格拉的响着。 刚才脸色阴沉的展丞相见到他赶紧扣礼,一脸拍须溜马的神色:“三皇子。” 青缜言十分不屑的发出一声“嗯。”眼里异常张狂的看着陆青乔。 展鸿亦眼中似是划出一丝不满,却依然笑容堆满:“谢三皇子。” 他怎么会来世子府?陆青乔不解。是因为前几日青羽非跟三皇子在街市上的纷争不悦,记恨于心,今天趁着青羽非不在,拿他世子府的人出气的吗?可是,刚才展丞相说的是来抄家的,难不成因为那如此小的事端,就可以随便抄世子府的家? “哟,几天不见,这位俊美的小公子得可还记得我?”青缜言走近陆青乔,上下细细打量:“长得真是好看,可惜是个男的,而且还是个断袖!” “你胡说什么!”阿九瞪了他一眼。 青缜言视阿九不存在,挑了挑眉:“更可惜的是,你呀,马上就要死了!回头,我把青羽非送过去地府跟你团聚啊!”说完他放肆的大笑起来。 展鸿亦也歪着嘴笑了笑。 世子府总管勉强挂着一副恭敬的笑:“三皇子,突然与展丞相造访世子府,如此架势,喊着抄家,又要杀世子的贵客,怎么还要杀了世子不成?也太明目张胆了些。若是没有皇上旨意,二位怕是没有这权利肆意妄为吧!” “皇上的身体现在是什么情况,这几天青羽非想必也跟你说了吧,他老人家可还有力气提笔拟旨?”展鸿亦侧眼抬了抬。 “我父皇口谕传我,今日让我来抄世子府,灭门世子府!你们今天,都得死!”青缜言手中狮子头转的飞快。 世子府管家顿然色变,他身后的一百来仆人面如死灰,又迷茫不已。 世子府总管:“不知世子是犯了什么重罪大错,招致如此下场?” 展鸿亦:“谋权篡位!” 陆青乔心里暗惊。 青缜言:“下毒谋害我父皇,今日被展丞相当场抓了个正着!啧啧啧,胆子好大呀!” 世子府总管:“世子不可能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陆青乔心里也是不信的,虽然他平时看起来一点都不正经,虽然与他接触短短几次并不了解他,可是他知道青羽非绝对不是那种有狼子野心的人。他的眼睛里,常常会透出一股子纯净。能有一颗纯净之心的人,怎么会做出谋权篡位的的事?且,南极仙君告诉自己,青羽非他… 他的思绪被青缜言掐着下巴的动作打断。 “意想不到吧!他的所行所为,谁又理解的了,就比如,他喜欢男子。” 陆青乔躲开他,拦住马上拔剑的阿九。 “那个毛头小子,你想做什么?拔剑要是伤了我们三皇子,可有你好果子吃!”豆芽叉腰,阴阳怪气的看着阿九。 阿九脚下踢出一块石头击中豆芽的那张撇着的嘴。 “哎呦!你个兔崽子,敢打我?除了三皇子谁敢打我?”豆芽捂着流血的嘴大呼小叫! “真是活腻了,在我眼前如此张狂。打狗都不看主人面!”青缜言抬脚踹向阿九,却被阿九狠狠用未拔出的剑打到他的腿上! “他娘的!”青缜言摔倒地上。 豆芽不顾自己嘴疼,赶紧把他从地上扶起。 展鸿亦阴沉一句:“杀了!” 数十个持刀侍卫领命,朝着陆青乔和阿九扑来。 “公子小心!”阿九喊着,归吟剑出,击刀迎战。 叮当交打,火光四下。 陆青乔轻跃腾身,踩踏挥至而来的大刀,将手中石榴瞬间撕裂揉散,百籽射.出。瞬间十来个侍卫痛苦哀嚎,扔下刀捂着自己的脸大呼疼痛哀嚎! 他们的脸上嵌满了红透的石榴籽。虽然未伤透流血,可力道都不轻,有的人脸上已经红肿似是被蜜蜂蛰了一般。 青缜言和展鸿亦大惊,陆青乔这个看起来温雅润和的人竟是会武功。 “他娘的一群废物,都起来,给我砍死他们!” “是,是,三皇子!” 侍卫们捡起刀又朝着陆青乔和阿九砍去。 “不可伤人,防范为主。”陆青乔看着发狠的阿九语。 阿九眉头一皱,不解不愿,却应:“是!”提剑挡住冲来一刀。溅起金色火花长远,刺耳金属划击声锐响。这边击退一人,那边跟上长刀挥来,阿九剑柄横提,推开,又接着闪身躲开劈下快刀… “可他们处处直击要害,公子!” 陆青乔一肘震断砍来利刃,又反手掐住一侍卫手中刀,掰断。淡定而语:“自身小心,切勿伤人。”仰身,躲过一刀,抬腿飞踢,刀碎几节。又瞬及侧身,腰间贴划而过一刀,陆青乔手掌横下,刀柄裂。而后觉身后恶气逼近,腾身翻转,躲开快速劈砍而来的两侍卫。那两人及时回头,又有三五人一起扑及。陆青乔飞身踩踏几把交叠大刀,借力跳到瓷坛处,抓起一把红豆朝着阿九那边挥洒,几个侍卫胸膛被击中,连连后退。 展鸿亦见他们二人如此厉害,十来侍卫都无法近身,于是一挥手,又有十来个侍卫冲上去。 阿九皱眉面焦:“公子,他们人太多,我们不能只做防守了!” 陆青乔依然气定:“可伤,勿重,切不可害命。”说着,只是打刀不碰人的他,扼住一侍卫手腕痛压,那人吃痛,手松刀落,陆青乔手掌横击侍卫胸膛,击他倒地。 “公子你为何把归吟剑送我,自己却不用武器?”阿九把剑扔给陆青乔,自己拿着剑鞘打在一侍卫头上,将他震晕。 陆青乔脚尖踢剑抛回:“平时无需打架,没考虑过备武器。”手掌震落一护卫手中刀,曲腿用膝盖顶击他腹部,侍卫数步后退砸倒身后两人。又语:“赠你佩剑让你防身,因你只有剑术练的比较熟。” 阿九接剑:“公子,阿九以后一定好好跟你练别的!”他提剑横身挡住三四把大刀,出脚扫倒来人。 几分钟的功夫,一众侍卫已经被两人打的起不来身,在地上翻滚喊痛。 阿九贴到陆青乔身边横剑站好。 青缜言神色又惊又愤:“行啊,看不出来啊!你们两个臭小子还有点本事!刀砍不死你们是吧!那好!展鸿亦,弓箭手呢?让他们都进来!射杀!!” 展鸿亦笑的阴险。“是,三皇子!” 豆芽一脸兴奋:“对对对!把他们射成筛子!满身窟窿,让你打我的嘴!”说完啊呦啊呦的捂着肿起来的嘴,疼的直吸气。 ☆、别逼我!别逼你? 展鸿亦大喊一声:“弓箭做备!”他话一出,世子府庭院里四周房顶上涌出众多黑衣弓满的侍卫,直直朝着陆青乔和阿九对准待放。两人周围地上受伤侍卫迅速撤离。 “看你们,还能有什么办法,躲得过这万箭齐发!!” 阿九挑剑对他,面色有些慌,又气:“三皇子仗着自己身份随意要人性命的吗?” “哼!”一冷笑:“有何不可?怪就怪你们跟青羽非要好啊!” “谁跟他要好了?我家公子跟他压根不熟!” “哟,都住进这世子府了,你家公子怕是跟青羽非睡都睡了吧!还压根不熟?我呸!” “你!你不要胡说八道!玷污我家公子名誉!你一开始来就说些有的没的,欺我家公子性子好吗?” 展鸿亦不屑的挑了下眉:“三皇子,别跟他们废话了!” “你今日不是来抄世子府的,要杀,你杀世子府的人啊!干嘛与我们过不去?!” “阿九!”陆青乔神色急瞬凝结。 阿九反应过来,一脸后悔,拧着眉头跺了下脚。 “哈,哈哈哈,对呀!你们两个不好对付。我可以先杀了他们啊!”青缜言转身看着身后的一众家仆。 世子府总管伸开双臂,一脸不忍:“三皇子,他们只是伺候世子之人,并无血缘关系!向来抄家不伤及下人!国法如此!不可乱!” 青缜言不理会,一挥手,所有弓箭手转了方向,满弓待射,对准那一百来个家仆。所有人吓到筛糠,哭喊起来。持刀押制他们的侍卫们收刀,退居两侧。 “三皇子饶命啊!” “我不想死,不想死!求求三皇子不要杀我!” “饶命啊,饶命啊!” 众家仆丫鬟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啧啧啧,你们命不好,非要跟了他青羽非做为仆为奴!但凡跟这世子府有关系的!我都要清理干净!什么国法不可乱!少他娘给我说这个!我没记错的话,世子府的总管你姓曾吧!你倒是有些血性骨气呀!死到临头了还能面色不改,与我讨价还价,想要用你一己之力,费两句口舌就护百人周全?哈哈哈,你还真是异想天开,自不量力呀!”青缜言目露凶光:“抄家之门奴仆遣散,只不过是历朝历代都一直延袭而已,可又有那哪一条国法定下了不可杀了他们?” 曾总管摇头看了看满地依然磕头求饶的仆人人,一脸悲痛:“三皇子如此残忍,因个人恩怨要牵连如此多人性命?” “个人恩怨?你说我与青羽非是个人恩怨?的确,我看他哪都不顺眼!不过今天我是奉了皇上口谕来抄家的!” 曾总管:“皇上怎么会下这样的口谕!四天前,皇上他老人家召世子入皇城,可是为了…” “你给我闭嘴!那是青羽非给皇上下了毒,逼着我父皇下了旨意!”青缜言怒火窜起:“他现在已经被太子控制住了!等我了结了你们,就回去慢慢折磨他!” 有一家仆,崩溃不已突然起身大步逃离。 “找死,想领头去地府报道?”青缜言夺过身旁侍卫一刀,朝逃跑人扔去。陆青乔大惊,速速踢起一石头,砸偏飞刀方向。 青缜言暴怒! 一侍卫出刀直接穿入那逃跑家仆胸膛,抽刀离身,家仆命毙。 陆青乔被眼前喷血抽搐的尸体吓到闭眼不看,眉头拧了起来。 许多家仆受惊,大声尖叫,乱作一团纷纷逃跑。曾管家趁乱,入了后院。 “一个都别放过!射杀!射杀!!!”青缜言大吼,接着狂笑! 一瞬间,箭似密雨,齐齐而发! 陆青乔瞳孔极速扩大:“不要!” “啊!” “啊!” “啊!” 接踵而来的痛苦哀嚎充满耳,直直倒下再无生气的尸体冲击着陆青乔的眼,满地鲜血汇集刺激他的心。他身体瞬然冰凉,头脑空白,刚才还是有呼吸有心跳活生生的生命,转瞬间,被箭穿透,体无完肤,血透衣衫!满地渲染殷洇红流!他摇头退步,连连低语:“不,不…”脑海里东望山地洞里无数的血酒坛子和幼婴尸体清晰无比。此时与彼时画面,皆是血腥令人做呕!眼前人的行为令人发指!令人愤怒!他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心里难受极了。 为什么都是一颗红透温热的心,不管是仙还是人,都会如此残忍?如此暴戾?他人性命如此轻微,说取就取? “公子,公子!”阿九扶着他:“公子你没事吧!都怪阿九口没遮拦!” 陆青乔温雅的眸子里,冷下许多,悔恨不已,兀自轻语:“我刚才为何一念犹豫,怕动了法灵惹了凡人惊吓!没有拦下那箭,一念之差,枉死百条性命!我…” “公子!你把责任拦到自己身上做什么!是他杀了他们!” 阿九也是愤怒,眼睛瞪大,剑指青缜言。 “对呀,就是我杀了他们!你能奈我何?”他挂着那丑恶的笑,令人恨不得撕碎了他。 “你与青羽非之间的过节何须牵连无辜生命!这些人,与你无冤无仇!”陆青乔微微握紧了拳。 “对,无冤无仇,见都没见过。但是,我告诉你,别说是人,就算是他世子府的一只蚂蚁,我都不会放过!路过飞进来的鸟我都要弄死!一花一草一木我都不会留!他娘的我看见青羽非就觉得恶心!死断袖!!” 展鸿亦适时的添了一句:“今天过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了,三皇子的心里可清净了!那败类,早就该死,处处碍眼。” “哼!真是觉得痛快!我可得快点回皇城,万一他被太子弄死了,我可就没得玩了。”青缜言搓着手里的狮子头,眼里透着迫不及待:“接下来,是你们!我可不想在这里多浪费时间!哈哈哈哈哈!!” 青缜言一挥手,弓箭手拉弓,待射。 阿九大惊压低嗓子问:“公子!如何应对?出不出法灵?” “退后。”陆青乔轻轻皱着眉头,吩咐阿九。 阿九略迟疑,收剑入鞘。退了几步。 豆芽给青缜言锤着肩,无比期待看两人被射杀。 “放箭!”青缜言下令。 瞬间黑压密集的寒光细箭铺着冷风朝着陆青乔二人飒飒而来。 他面色微沉,不躲不闪,眉峰轻挑,手出真气击掌向地,震碎脚下青砖碎成无数尖石,迎击漫天飞来快箭! 噼噼啪啪,咚咚锵锵。 一瞬间,眼睛还未来得及眨一下,那无数可立即把人能串成筛子的箭就这样落了一地,断裂毁坏了! 在场众人皆惊。 陆青乔依然顾及不扰凡人受惊,未动法灵,而是用真气防御。 “好家伙,还是个练过内功的?小小年纪,倒是有些让我刮目相看了!”青缜言虽然惊异,却更是气愤,连着用力挥手两次。 弓箭手身后抽箭,上弓拉满毫不犹豫射出。 陆青乔长袖一挥,四周树上枝干碎裂成无数尖叉,四面八方飞向弓箭手右臂。顿时听见阵阵落弓痛吼之声。 又瞬及,他真气横出,把离自己毫厘之近的千百的飞箭摧毁成粉末。随着秋风卷卷戚戚,荡然无存。 青缜言不可置信:“你他娘的到底是什么人?内功如此高深!我就不信我杀不了你!”他连连挥手连连大喊:“射杀!射杀!不许停!无论如何都给我杀了他!” 可是却无人拉弓,无人应他。那些弓箭手右臂全部插着尖尖树枝,伤及骨头。如何还拉的动弓? “真他娘的一群废物!养你们干什么用!” 展鸿亦面色有些慌乱,三角小眼里,不断的打量陆青乔。对青缜言耳语了一番。 青缜言本来怒气冲天的脸上逐渐渗出丑陋得意欣喜之色,撇着嘴笑的令人厌恶:“还是你心毒啊,可我喜欢你这办法啊!哈哈哈哈哈!”他转而对陆青乔冷笑两下,十分玩味,手里搓着两颗狮子头:“你,还想不想看有人死在你面前?” “你想做什么?”陆青乔心里一紧。 “杀人啊!” “世子府的仆人都被你杀了!你还要杀谁?” “还有世子府护卫啊!” “你如此,如此荒谬!” “哈哈哈,豆芽,你可知道青亲王的府邸在哪?”青缜言看着陆青乔的表现,知道了他的弱点。你不是心善心软,那我就偏不要你好过! 豆芽捏揉着他的胳膊,无比低贱,肿着嘴含糊不清的回:“知道,知道!” 青缜言越加得意忘形:“你去,带着侍卫把青亲王府里的仆人,都给我抓来!” “是!是!”豆芽扭着细长干瘪的身子领着一帮侍卫离开。 陆青乔怒:“你还要杀多少人!” “怎么,看不过去?你这么厉害,万箭齐发都伤不了你,刚才那么威风,你可是完全可以救那帮家仆的,可你却毫无作为,无动于衷啊!眼睁睁看着一百来人瞬间就变成了尸体!你是真的不忍,还是惺惺作态?啧啧啧。” 此话触痛陆青乔内心:“你若再杀人,我也不会客气!” “哟,吓唬我呀。我告诉你,你今天再敢还手一下,我就杀十个人!” “你!” “你再跟我这般强硬态度,我就先杀二十个人!” 说着他夺过身旁侍卫手里大刀走到被押制一起的世子府护卫身边,举刀就要劈人。 “不要!不要!”陆青乔急急走前几步,被两个侍卫横刀拦截。 陆青乔被迫停下,青缜言脚下滚落一颗瞪着眼睛死不瞑目的血淋淋护卫头颅。 他闭眼,压着愤怒。 阿九盯着那具没有头颅的尸体噗噗的窜着鲜血,无比震惊:“你这人如此狠毒,滥杀无辜!我家公子就因为认识世子就要被你如此欺负?你杀不了我家公子,就用这样卑劣的手段让我家公子收手!真是小人!” “该掌嘴!”展鸿亦指着阿九:“刚才三皇子说了什么?态度强硬!就杀个二十人。你这态度,现在又多了二十人了可以待死了!” 阿九又急又气又悔自己刚才一番话。又惹了事。 世子府的护卫们开始有人慌怕。谁会想死?有数十人跪下,连连磕头求饶。而大多数护卫互相护着紧紧挤在一起站着。 青缜言拎着带血的刀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真是贪生怕死的垃圾!要是青羽非亲眼看到你们这样窝囊,还不气死?哈哈哈!” 他那样子,简直让人恶心到了极点! 一把带血的刀扔在陆青乔脚下:“自己动手!若是你死了,我就不杀这些护卫了。” “公子,不要信他,他之前可是说的连世子府的蚂蚁都不会留活口。他就是想杀了你。”阿九把刀踢远。 陆青乔看了看世子府满地的血水:“若我能死倒也是好说。” 他是不死之身,体内有圣元护着。谁能杀了他,他自己都杀不了自己。若要他拿着破魂锥当着这几百凡人的面,取出圣元?再去自杀?这是万万不可能的,仙家在凡间随意展示法灵法术是犯戒的,背人时偷偷用两下无所谓。可大庭广众之下,吓到了凡人,造成了不必要的言论或者事端。此举有违天道。 陆青乔有所顾虑,他最是守规矩,从不逾越任何条款规训。可他也不忍再有人死去,而今青缜言要杀人的理由,是以着陆青乔不肯死,不肯降低姿态为由。这气氛一下子僵死在此。如何是好! 他考虑之时,又见一带血头颅咕噜咕噜的滚到地上,接着就是世子府护卫们的赤手空拳的抵抗!可一百数十护卫又怎么能打得过青缜言带来的数百人?多半护卫被砍杀致死,断臂残腿满地滚动,场面残忍血腥无比! 展鸿亦撇了撇嘴,转头不去看那血溅纷飞的画面。 “停下!停下!!”陆青乔捡起地上的刀:“我可以随了你的意!”他横刀在颈:“可你如何让我相信你不会再滥杀无辜?” 如今也只有先用这样的办法控制局面。 “别光说,割下去!你先死在我面前!”青缜言让侍卫们住了手。 “你若说话不算,我又为何要死?” “你若不死,那我再杀啊,痛快的很!这可比打猎刺激多了!好玩多了!那些牲口可不会像人一样会哭会怕会求饶!还会还手!这感觉太让我觉得快乐了!哈哈哈哈哈!”青缜言脸上都是血点,还有他手里的两个狮子头,他的衣服,鞋子!他身后的侍卫们亦是,满身血污面目狰狞,像是活生生的恶鬼! 陆青乔看着他面目可憎笑的无比畅快的模样,觉得他简直比苍凌照水还要可恶还要扭曲,还令人愤恨!这若是在他狐族领域之内,他一定马上立刻绝不手软的致青缜言死地! “你别逼我。”陆青乔看着他,扔了刀。他做好了犯戒违背天道的的打算,也不要他再杀人性命。 “别逼你??”青缜言又举起刀朝着还剩下七八个世子府的护卫砍去。那几人已经完全丧失了活着的希望,闭着眼睛等死! 此举动彻底激起陆青乔怒火,手里聚起法灵。却听见一阵踏踏整齐厚重的步伐快速而来。 他收势,寻着声音望去。 ☆、拿下羁押入大牢 庭院里所有人神色为之一变,展鸿亦似是反应过来什么,抢过身后一侍卫的大刀,突然用手扳住青缜言,架刀于他脖子上,阴沉一语:“看来太子失手了!我可不想陪你去死!” 众侍卫举刀对着展鸿亦。 青缜言满脸愤怒,破口大骂:“你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你这般荣华富贵都他娘是我给你的!” “非也,你只不过是其中一个。我可不不仅仅攀上了你。要不是冲着你母妃得宠,我也不会你搅和一起。今日这计划失败了,不管是什么变动,总之用你命换我性命是万全之策!” “你他娘的!” 还没骂完,庭院里气势汹汹的数百持刀带盾的士兵而来,整齐的踏步声震响庭院。紧紧逼着青缜言所带来的百十来侍卫靠近墙边。 随后一位着银铜盔甲,披着紫黑大氅的大将军飒爽而来,圆目睁大,势气猛撼!此人是裘凛。曾经与青亲王一起,两人带着部下十几年的沙场征战,浴血厮杀,于乱世中平定天下,他与青亲王建下深固情义!是生死之交! 紧随着裘凛而出现的,是青羽非,江易和曾管家。 刚才混乱之际,射杀家仆之时,曾总管于世子府后门而出,只身要去皇城救他们口中被太子扣住的青羽非。半路碰到带着裘将军回来他。 “青羽非!”陆青乔看到他的那一瞬,心情无比复杂。他世子府眼前一片涂炭,尸体横堆,血流成河。而自己却无法为他挽救这些枉死之人的性命!他无比内疚,难过。 他的一句轻唤没有得到回应,因青羽非的目光死死的被地上成惨绝震撼的血污死尸困着。他那张带着魅惑完美的脸上呈现出来的是无法遏制的崩溃,暴怒!他双手紧紧攥拳,眼里射着火,从喉咙里压抑的闷吼一声“啊----!!”拔出身边江易的剑朝着青缜言刺去。却被那盔甲之人拦下:“世子,世子冷静!” 七八个没被杀死的护卫齐齐跑到青羽非身后。 “世子!” “世子!” “怎么冷静!!!!”青羽非额头青筋爆出:“眼前的尸体,是我世子府一百六十二家仆,一百三十八护卫!我晨起离开时他们都还是活生生的!会喘气会说话的!如今我在皇城里死里逃生回来却见到他们通通死了,且是死无全尸!如此惨状!!!我如何冷静!!!裘叔叔!你放开我!” 青缜言被他的样子有些吓到,却还十分高傲:“青羽非,你怎么没死?!太子他?” “你!”青羽非提剑指着他,像是一头失去理智的狮子:“青缜言,你大逆不道!欲要谋权篡位!你倒是想的很是周全,想要一箭三雕!陷害我给皇上下毒,借太子之手杀了我!你再传皇上拟好的圣旨撤了太子之位对吗?!太子而今被软禁东宫!禁卫严守!怕是永无翻身之日了!” 青缜言脸色难看:“怎么会这样?!!” 展鸿亦对着青羽非谄媚而语:“是,世子说得太对了,你看,我这也是听到风声,赶紧赶过来,帮您把三皇子,哦不是,是青缜言这个乱臣贼子给你抓住了!” 青缜言:“呸!“狗娘养的展鸿亦,你还真是会见风使舵!!青羽非我告诉你!你今日敢动了我,我母妃一定饶不了你!” 青羽非魅然的眸子里透着歇斯底里的怒火:“你们都给我闭嘴!展鸿亦你与他狼狈为奸,朝堂之上谁人不知?我青羽非虽然不须上朝,不参与政事,可我却不糊涂!你们先是谋划挑唆我爹与皇上关系,又处处让皇上设限于我。我不与你们计较,只要不把我逼迫的太过,你们随意!可如今你们为了皇位之争,皇子之间用尽险恶手段,不惜谋害你们的父皇!简直丧心病狂!可我世子府无辜之人又碍了你们什么眼!!” 展鸿亦脸上红绿难看,嘴上却连连否认:“世子,可不要误会了我。我也是有苦衷的,谁人不忌惮他那受宠的母妃,皇上把她都宠上天了。她威逼利诱的让我帮三,啊不,帮这卑鄙无耻的青缜言密谋篡位啊!!” 裘将军:“哼,真是会说。你怎么不说你与他母妃不明不白?心甘情愿帮他?” 青缜言:“裘凛你说什么?!什么!?他娘的展鸿亦跟我母妃不清不楚?!” 陆青乔听闻这话心生嫌恶,怎么又是如此混乱的关系。如苍凌照水一般。 展鸿亦脸色一变,却还是故作镇定的笑了下,三角小眼有些躲闪:“裘将军话可不能胡说。随意诬赖丞相,可要杀头的!” 青羽非:“诬赖?你们的丑事,如今皇上都知道了,她这个曾经风光无限,叱咤后宫十五年的皇贵妃已经被刺了白绫,皇上能给她全尸,已经是莫大的恩情!你也无需这样装腔作势的拿刀架着青缜言。演戏给谁看?你若是想死的时候留个全尸,就老实的交代你自己所做过的恶行!不然就算是皇上放过你,我也要为世子府着这三百口人命讨说法!” 听了这话,展鸿亦咬了咬牙,把刀从青缜言脖子上拿下,扔在地上。略有些颓废,眼睛不自主的轻轻打转,极速的思考着还有什么脱身保命的法子。 青缜言没有了威胁,转身狠狠踹他几脚:“他娘的,白眼狼,狗娘养的!” 裘凛将军:“世子,把青缜言和展鸿亦押回皇城,让他们二人当面与皇上诉说自己罪行!他带来的这群侍卫,我可替你杀之。” 青羽非:“我要自己杀!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有我世子府人的血!我要一个个把他们千刀万剐!” 许多侍卫,扔下刀跪在地上不断求饶,纷纷说自己受令而行,不得违抗,望世子能放了他们。 裘凛将军:“怪,就怪自己命不好,跟错了人!”他眼里没有一丝温度。 类似的话,陆青乔今天这是听到第二次。纵使这群侍卫手上沾满了世子府人的鲜血,可他们也是受令不可违背,并不是他们本意,为何要杀之?只是因为跟错了人,就要丢了命?他看着满地的尸体,心里翻涌无比。 青缜言踢够了展鸿亦,满身戾气:“谁他娘敢押我?!!我是皇子!!你们不想活了?青羽非!我看你才是大逆不道,图谋不轨!你连着去了四天的皇城,整日晨入晚归,我父皇除了你和你爹谁都不见!今日召齐我们八个皇子议事都要你们父子一起!凭什么?啊?凭什么?你不过是个一无是处的断袖!你怎么跟我父皇挑唆的,让他要撤了太子之位的?你又是如何给他下了迷魂药,让他非要…” 青羽非:“你闭嘴!难道你不知为何我这四天日日去皇城为何?他是你们的父皇!他病了许久有谁真正关心过他!你们个个都盼着他快点死,你们个个都想做皇上!你们让他寒心,只有我爹,他这个亲弟弟才会真的关心他!” 青缜言:“你就真的盼着他不死?他死了最开心的就应该是你才对!你忘了他是怎么压迫你的了?” 青羽非愤怒的脸上闪出一丝难过:“是。我曾经恨过他,自我十五岁起,在他的设限之下,我就开始过起了浑浑噩噩的日子,我逼着自己变得一无是处,狗屁不是!只有这样我才能残喘苟活!这都是拜谁所赐?是皇上啊!可皇上又是因谁而设限与我?是你们这几个皇子!自今天以前,我以为是皇上故意为难我,处处刁难我!看不顺眼我!是因为我与我爹多年的矛盾而见我烦心!是心因他偏心你们这几个儿子!但是我大错特错,他这样做,是为了保护我爹!也是为了保护我!” 裘凛将军:“世子,无需跟他们浪费口舌。”他下命令:“押走!入皇城!” “是!”众侍卫逼近青缜言和展鸿亦。 展鸿亦:“世子,世子!其实我一直都暗地里与皇上在帮着你的呀!我是受了皇上的旨意与青缜言走的近,怕他害你性命!” “呵!”青羽非被他这话气的竟是笑了一下:“是吗?那我岂不是得谢谢你?远的什么害我的事不提了,就说说近的,我去青周城琳琅镇时,周氏父子的随行?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陆青乔看了看他的右臂,才发现他是左手持剑,细细算来,凡间的日子,从自己扭断他的手臂到现在不过也将好三个月吧。而后又听江易说他胳膊又断过一截,现在应该是刚刚长好,还不能随意大动,也绝不可提什么重物。 展鸿亦:“周氏父子,周氏父子那可是随行保护你的,千挑万选出来的…” 青羽非:“千挑万选出来的,死忠于你的走狗!事无巨细得把我的行踪向你报告的走狗!” 展鸿亦:“这从何说起呀!” 青羽非:“周隆天的父亲身藏剧毒欲要加害我父子二人!可不是他们自己的意思吧!” 展鸿亦:“那绝对是他们二人心怀不轨!” 青羽非:“呵,死无对证了是吧!没关系!我知道是你指使的就好!那剧毒你自认为无色无味,不会被人认出?可老天有眼!我父子二人命不该绝!江易他原本为江湖之人,六年前他被一武功高超的老乞丐打的遍体鳞伤丢在我面前,我收留了他后,替他改头换面为我贴身护卫!他最擅辩毒,任是你的毒无色无味!却也逃不过他的眼睛。他不仅善辩毒,更会解毒!你展鸿亦给皇上下的毒,解药四天前已经研配出来!你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皇上已经知道给他下毒的全部过程!陈御医什么都招了!真是预谋已久!心狠至极!怪不得在琳琅镇,陆爷爷对我说的那句「下药」如此语重!他意有所指,只怪我当时并没在意!!你怎么好舔着脸说你是受了皇命帮我?今日可是你趁着皇上假装昏迷之际突然带着太子闯进寝宫,诬陷我给皇上投毒的!” 青缜言:“你他娘的王八羔子!勾搭我母妃,害她白绫自尽,还下毒给我父皇?你够狠的心啊!?我还以为父皇是年岁大了身体越发差了!” 陆青乔真是觉得可笑,一个如此阴狠之人竟然说另一个的心狠。真是无耻到了极致! 展鸿亦惊慌:“假意昏迷?四天前你们就研配出来了解药?那今日所有的一切,都是…” 裘凛将军:“都是提前计划好的,就是为了引出来蠢蠢欲动的几个人。我自三天前就收到皇上密旨,随时听候青亲王和世子调配!防范有人作乱!” 展鸿亦:“这毒不是我下的!是有人指使!” 青羽非:“谁?!” 展鸿亦:“你若答应保我不死,我就说。” 青羽非:“呵,这话去跟皇上说!拿下!将青缜言一并拿下!” “是!” 二人刀被架着。 青缜言:“你们如此放肆!我是当今皇子!他展鸿亦做的事跟我半点关系没有,青羽非你有什么权利羁押我?就算是我父皇知道我擅自闯了你世子府,杀了几百人,又如何?他大不了也就是责罚于我,我是他儿子!血浓于水,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他咋咋呼呼不肯就范,被裘凛一掌打晕。展鸿亦一边配合的走着一边大声奢求:“世子,世子!我愿意把所有的事都说出来,世子可否保我一命啊!世子!” 青羽非魅眼冷漠:“见了皇上,自有定夺!何须求我!裘将军,皇上身体不适,先押他们入大牢!择日待审。这群手里沾满鲜血的侍卫,一并押去牢里!还有房顶上的弓箭手!通通带走!” 陆青乔摇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裘凛将军点头,领着众士兵押着二人和一众垂头丧气的侍卫而去。庭院里徒剩满眼的尸体,和大片大片血红的地面。青羽非手里的剑掉落地上,看着那七八个没有被杀死的护卫,抱着死去护卫的尸体,劫后余生非但没让他们觉得庆幸,反而让他们悲痛不已,隐忍着情绪。 “想哭就哭!哭出来!为你们的兄弟们慰藉在天之灵!”青羽非嘶吼! 那几人再也忍不住,呜呜的大声哭喊起来!他们嘴里不断的喊着不同的名字!一声悲伤过一声! 这天,已是落日余晖,这风越加刮得狠厉,卷起的枯叶打到脸上生疼。 陆青乔走到青羽非的身边,张了几次嘴,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是很轻的说了句:“抱歉。” ☆、你我二人是知己 青羽非常长到过分的睫毛低低的垂着,一动不动,像是一桩死气沉沉的枯木,缓慢而语:“与你何干,若不是你与阿九都会武功,怕是今日,是我青羽非害了你性命了!说抱歉的,该是我,让你卷了进来。” “我…我有心救他们的。可是…” 陆青乔的心内疚不已。南极仙君说因自己拧断了青羽非的胳膊,导致他做了一件事,把他整体的运势提前了半年。那这世子府被灭口的事本不该今天发生。若是陆青乔没有遇到过青羽非,与之没有过交集,他所有的一切都会是按部就班的去发展。那么,就算这些人注定要死,逃不过宿命,至少,那是他们凡间自己的因果,与陆青乔不会有任何关系,他也不会知道这件事。可是,现在,他眼前这血淋淋的场景,他觉得是因自己导致的提前的,他觉得此事难辞其咎。 他实在是接受不了,觉得自己对不起青羽非,对不起这三百人,他们原本的命运,被自己一个冲动的举动,提前了。而自己又没有能够及时的挽救他们任何一个人。 “你管不着世子府的事。是我无能!他们在皇城陷害算计我,又同时来杀害他们!真是阴狠!若不是太子怕死为了保命,告诉我青缜言要灭我世子府所有人的口!我可能连这七八个护卫的命都赶不及救下!”青羽非那悔极的神色,令人心疼。 江易:“世子自己在皇城都是无比惊险,好不容易脱了身,控制住了太子!保护了皇上周全!世子何须自责!” 青羽非摇头:“曾总管,厚葬他们,他们的家人,要多少银子,就给多少。要什么就给什么!若是他们想要讨说法,就让他们来,打砸我世子府也好,责打我青羽非也好!我都认!” 江易:“世子!江易愿意替你受他们责骂责打!” 曾总管:“老奴也愿替世子受他们亲人的任何讨罚!且一定会好好安葬他们每一个人!” 陆青乔觉得青羽非一点错都没有,错全在自己。他听了南极仙君的话,此次来凡间,是要还他断臂之债的,可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出了这事,让他觉得,不仅仅是欠了青羽非的,更是欠了这些本不该因他而改变运势,提前丧命的几百人。 “青羽非你别这样,这也不是你的错。” “如何不是我的错,他们既是为我做事,我就有责任护他们周全,可我没做到。他们的父母如何能接受自己的儿女这般惨死,箭箭透身,刀刀落头,死无全尸,死不瞑目!都是因我造成的,都是因为我!!!” 其实这都是因为我。陆青乔越是看他崩溃,心里就越发不是滋味。 尸堆前的几人各自有各自的悲伤难过。那七八个护卫努力的把残缺不整的尸体拼凑整齐,为他们逐个合上睁大不甘的眼睛。 青羽非抬起头,让快要滴出来的眼泪回流。忽然他神色紧张,抓住陆青乔的肩陆膀:“莫司鋆呢?莫司鋆?他?他不会是被?” “没有,没有!他走了!他去打理他们莫家生意去了!他没事!” 陆青乔赶紧解释。看着他如此在意莫司鋆的样子,不由得想起来承歌楼青羽非给莫司鋆的那封信,那封直白露骨的蝶恋花。难道,他对莫司鋆…?怪不得之前说要给莫司鋆置办府宅,且他们二人互有书信来往,今晨见他们说话语气也是十分自在熟络。他们两个人不会是…发展成那种关系了?陆青乔被自己的猜测有些惊到。不过他马上否定自己的想法。因在琳琅镇莫司鋆明明对自己误会与青羽非是那种关系时气愤非常,对自己冷言冷语。他应该不会是有特殊癖好之人才是。 “那就好!那就好!”青羽非松开陆青乔,一下子放心无比。 他双手用力按压头,使劲的揉了揉:“我得去皇城,太子虽然被软禁起来了,可还有那几个皇子,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如今皇上圣体欠安,身边只有我爹一人。今日太子动乱之事,为了不给皇城造成影响,被力压了下来。不过我还是担心会有什么变动。”他看着陆青乔:“你知道莫司鋆去了哪个店吗?你不要待在这里了,这里简直太令人压抑了。我让曾管家送你去找他。” 此时天色迈入黄昏,有些昏暗的天挂着残阳,照的世子府这庭院的血河披上冷冷的霞色,更显得凄惨。 有风凉凉的掠过,一阵若有似无,一阵吹起衣袂轻摆。吹的人心透着荒芜。 陆青乔摇头:“他没告诉我他去了哪个店。”他有心问青羽非与莫司鋆的关系,可这场合他问不出口。 心里,突然觉得有些堵。 “那就去他莫家名下的客栈,他上次来就是住在那的。非烟遥梦客栈。” “非烟遥梦?”阿九想了想:“前几天不就是在这个客栈门口,遇到了那个三皇子青缜言,拦住我家公子去路!” 青羽非听到「青缜言」三个字,眼睛里很明显的怒了一下。 阿九自知不该提起他,说错了话,马上致歉:“对不起…” “豆芽!”陆青乔忽然想起来他:“他带着侍卫去了青亲王府里抓人了!” 江易脸色冷冷,语气也是冰冷:“半路遇上,全部杀了。” 阿九痛快大喊:“杀得好!” “走吧,我不想待在这里了。”青羽非的脸色悲然不已,长长的睫毛潮湿的很。 踏过庭院前的白玉桥,看着或宽或窄的水池,被流下来的血水染成与漂浮着的花灯一般的粉色。真是悲凉到心里疼痛。陆青乔回头看了看那成堆的尸体,真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醒来了这里的一切都不是真的了。 几人默默走着,气氛相当压抑。明明到大门口的路不远,却好似每一步都沉重无比,走了很久一般。 陆青乔感觉四周空气都是凝结的,好不容易才走出了世子府的。面对空旷无人值守的眼前空地,他的心里也似这般的空。 有马蹄声不紧不慢的传来,几人侧头,看到莫司鋆还有风竹正驾马悠然而来。 与死亡气氛如此不搭的两人,十分突兀。 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那张盛然如暖阳的脸,和那双墨蓝似凉月的眸子。陆青乔突然觉得心里特别委屈,特别想哭,就好像他在受到了莫大的不该承受的事情以后,看到亲人般的放松,渴求得到安慰,想要毫无条件的把刚才所见之事的情绪宣泄出来!他一瞬间的冲动,朝着莫司鋆快速地跑去。 “驾!”莫司鋆看到陆青乔有些异常,疾马几步。 “吁!”临近他身边,一声急促的唤停。 他翻身下马,迎着跑来的陆青乔,接住他,握住他的双肩,神色关心:“你怎么了?” 陆青乔眼睛通红,褐色的眸子带着内疚悲伤又同时透出无限的安心踏实,他也抓住莫司鋆的双臂:“世子府的人…除了八个护卫,都死了!” 此话如同惊雷,炸在他脑间。这突如其来的关于死亡的消息,他反应不过来,愣了愣,看向青羽非。 “什么?!” 那双墨蓝的眸子震荡不已,他松开陆青乔,走向青羽非。 听到这样的消息,他完全意想不到,更是不可置信!他看着已经骑在马上神情麻木的青羽非,透着关心和万分的怜惜:“怎么回事!?青羽非?” 这样的神情,在陆青乔看来,似是有些异常。别人都尊称青羽非世子,可莫司鋆直接喊他的名字…如此亲昵,他们二人不会真的是同性之好!不不不,他接受不了,心里莫名的有些难过。这种难过跟面对那三百人的死去的难过,完全不一样。他不懂怎么形容,似是酸又是涩。 “皇家内事,牵连无辜。”青羽非有气无力,眼神有些散涣:“不,应该是说,我才是根本源头!害死了我世子府三百人命!” “三百人!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莫司鋆大为不解,大为震惊! 风竹安静的脸上透出了凝重惊诧:“怎么会这样?” 一阵细风卷着无限的悲伤吹远,空气里似是有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飘荡。 青羽非并不回答,只是叹了口气:“你来的正好。把陆青乔带走,他太小了,他不过才十八岁。今天这样的场面,一定让他吓坏了。亲眼看着每一个人死在他眼前,那样的冲击,我想都不敢想象!我现在得去皇城,不与你多说了。”说着他荡了下缰绳。 “什么?”莫司鋆神色沉了沉,急切的问陆青乔:“亲眼看着每一个人死在眼前??不过短短半天的时间,发生如此巨变?我,我真是后悔我为什么要离开!我应该留在这里!你有没有事?怪不得你神情如此不对劲。”他锁起的眉把眉心折出了印痕。 第一次见他皱眉是在白圣湖,陆青乔当时想要去磨平那浅浅的三道印痕,觉得他好看到无可挑剔的脸上不该有瑕疵。今天又见他皱眉,如此深重,他知道这是因为这个如大哥一般的人,发自内心的关心自己。虽然他不懂莫司鋆为何会对他这般好。可他无比的愿意接受他的好。看到他这般在意自己,如同在意青羽非,他觉得刚才是不是自己多心了,胡乱猜测他们二人关。他本就是个良善之人,对每个人都很好,他对风竹亦是如此。这样好的一个人,他突然有了一个稍纵即逝只想要莫司鋆只对自己好的想法。他抬起手,触摸那皱的很深的眉心,轻柔而语:“你在,只会增加自身的危险,只会被那血淋淋的尸体摄心。” “至少我可以保护你!”莫司鋆脱口而出,他一顿:“还有青羽非!至少,我可以跟你们一起面对!青羽非停下马,回头:“莫司鋆,我青羽非十五岁以前,没有过真心朋友,十五岁以后更是过得不如意,混天等死,玩乐人间。而今遇到你,真是我生幸事。你与我相交,不是为了我的世子之位而攀附,不是为了迎合而奉为。虽与你只有两个月不到的书信交流,可我却真的与你聊得来,一见如故。你把我做友,我非常开心!而我心里,也把你当做我唯一的知己!” 是我的朋友…唯一的知己…陆青乔把这两句听得最是清晰。如此说来,他们二人只是正常的交往关系。陆青乔自嘲想的太多,心里一下子松快。徒剩下世子府之事的阴霾。 “司鋆知道,从一开始你就不让我喊你世子,你我互称名字,你如此尊贵身份待我如此,乃是我之幸!可我却没能在你遭逢如此之大的变故时与你一同面对!心里难过。” 青羽非一直悲然麻木的脸上浮出一个笑容:“你这样说,我心里,很满足,谢谢你,莫司鋆。好好安抚陆青乔,等我处理完皇城的事,会去非烟遥梦找你们。” 他带着江易驾马绝尘而去。 ☆、鋆眠觉晓却深藏 曾总管与那七八个护卫,满目悲伤的跟陆青乔和莫司鋆扣了礼,很慢很慢的走进了世子府。善后的事,只有他们几个人去做了。 天色暗淡下来,最后一抹残阳湮灭无声。风似乎大了一些,温度也暗淡下来。 陆青乔看着眼前的世子府,这偌大的府宅,蒙着灰灰的颜色,可依然气派盛美,府邸四周花枝上挂着的绿绸恣意的飞舞着,红红黄黄的小铃摇曳声和半环着的溪水潺潺声交织着,围墙上焦色小菊开的艳丽。他四天前初来这里时,觉得这里赏心悦目,而现在同样的景色,让他觉得这样美好的颜色事物都透着哀伤,透着无法释怀。 凉凉秋风瑟瑟潇潇,越发起劲,卷着枯叶,更添悲伤。 他的眼睛潮潮的,心里闷堵难过,自责内疚。额头靠在了莫司鋆的肩膀前:“莫司鋆,我好难过…” 虽然有东望山那次震撼人心的血酒坛子的经历,让他再次遇到这样残忍的画面,多少可以承受的住。可那毕竟只是直面尸体。而刚才,他直面的是从生到死的转瞬之间。是滚烫鲜血肆意横流!是百人绝望崩溃只能等死。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而无能为力!这是因他而提前引发的事端。他觉得无比的压抑,他想哭,可他习惯了不管遇到什么都不会轻易去哭。 那次靠在止恒的肩头时,是因为心里的刺激和身体的不舒服同时促使,他把止恒当朋友,他不去隐藏自己的难过。这一次,在莫司鋆的肩上,独独只有心中的无法释然,也有不知所以的自私依赖。他此时特别想要一个这样让他觉得可以依靠的人,这个能给予自己大哥一般感觉的人,让自己放松下来。 “公子,你没事吧!”阿九急切。 莫司鋆任他靠在自己的肩前,摸着他褐色顺滑的长发,心中无比复杂,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情绪和情感对待陆青乔。他今日突然离开是因为一瞬间察觉了自己的心意,登时无法接受,而逃离。他以前从未想过对于这个孩子的感觉会是情爱之意,更是不会想到自己会喜欢男子。他心里翻腾着,纠结着。他本想用关心的语气安慰他,但说出的话却选择用长辈一般的温语。 “没事了,没事了。我带你去客栈。” 他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去坦然接受对陆青乔的喜欢。过眼悄然而入心,只在认识短短几天里?若他是个女子,莫司鋆会毫不顾虑的相信自己对他是一见倾心,再见钟情。可他不是,任凭他样貌比女子还要绝美,性格比女子还要温婉,可他,可他就是个男儿身,且还是比他小六岁的孩子!六岁是什么概念,莫司鋆都可以做他的小叔叔了!就算他是个女子,如此之大的年岁之隔,都不该去有非分之想! 他必须要把自己对陆青乔不正常的喜欢藏起来。但是面对自己抑制不住的想要看到他的想法,他控制不了。既要待在他身边还不能让他察觉自己的情感,那最好的办法,就是做他的长辈,他不是说过自己像他的大哥,那就用这样的身份继续与他交往好了。 “陪我走走好不好…”陆青乔抬起头,看着他的墨蓝失神的眼睛:“我想吹吹风。” “好。”莫司鋆答应的很快,可是眼神避开他。 风竹拉起缰绳,调转马头方向:“公子,我带阿九先回非烟遥梦,安顿好他,我再来给你们送马。”停了一下,他又语:“我会晚点来。” 莫司鋆看了他一眼:“为何要晚点来?” 四下的风似乎小了许多,略黑沉的夜色下看不太清的黄叶偶尔在地面上翻滚。 风竹有些犹豫,要不要回答,稍作思考,他似是有些不确定:“公子,应该希望我晚点来吧?” 阿九:“为什么?你怎么看出来莫大哥想要你晚点来的?” 莫司鋆看着风竹,神色有些微微的慌。他的确想要单独陪在陆青乔身边,出于他今天经历的世子府变故,出于自己心里不可控的情感。喜欢一个人,恨不得时时刻刻能看见他,感受他。虽是知道自己不该如此,可谁又能管的住自己已经动了情的心,生了芽的心? 风竹解释:“陆公子,可能短时间内情绪恢复不过来吧。”而后他在马上扣了一礼:“公子,今天风竹多嘴了。”他对着阿九语:“上马,走吧。” 他不仅多嘴了,而且也多心了。他心性安静,性格细腻。跟着莫司鋆四年,他知道这个向来喜欢独处,不爱聊天,一心只扑在莫家生意上的人。自从他上一次乔装打扮穿着粗衣带着遮住半张脸的草帽说是去密查莫家各个店里风气回来以后,风竹就察觉到了他极其微妙的变化。 阿九看着陆青乔紧紧拉着莫司鋆衣角,依然靠在他肩上,十分担心:“公子,阿九陪着你吧。” 风竹看着比陆青乔都要小几岁的小童,阻拦他留下:“阿九,他现在需要的陪伴,你给予不了。你还小,我们走吧。我家公子更适合开导他。” “风竹你…”风竹这话的意思,让莫司鋆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他之前对陆青乔的好,毫不遮拦,自以为是同情他有心疾,可怜他脑子好像也不太好使。他没想过在意过别人眼光,只把他当做是个孩子。可是,总是有人会把这些好看在眼里。 就连阿九一个没长大的孩童都会奇怪莫司鋆为何会对陆青乔那么关心,在他眼里,自家公子不过与他认识没多久,完全没理由让他像大公子陆青离那般的对陆青乔好。 更何况是几乎贴身陪着莫司鋆的风竹怎么能看不出来他对陆青乔的不同? 如今,怕是风竹已经想到猜测出来什么了吧。他心间,乱如麻。 风竹用十分理解的语气静静而语:“公子,我比你年长几岁,很多事,看得出来。只是你一直用我的外貌来定义我的年纪,我真的是有三十岁了,且,我成过婚。我猜,我大概没有猜错你的心思。” 风竹几次对莫司鋆说过他年岁三十,可他长着一张不符合年龄的年轻脸庞,如何让人相信。风竹的记忆逐渐恢复,想起来最多的就是关于自己的妻子。对于感情,他一个历经过的人,自然是懂得。过来人看懵懂人,最是清楚。 起初他看莫司鋆细微的变化,大致猜测他有了心上人。后来承歌楼与世子吃过饭后,风竹见他的变化越加明显,还以为是与世子相谈甚欢,书信交流频频,也曾误以为他喜欢的是青羽非。他并不反对同性之好,可莫司鋆当时对于自己的侧面提问给予了否定。不过很快,风竹便知道了,莫司鋆在乎的人是陆青乔。那夜十六匹马里,他只牵了两匹马,且从不撒谎的他,那夜说了谎,说家里只有两匹马。 为什么?不言而喻,喜欢一个人,只想离他越近越好,恨不得相融一起,不离不分。 莫司鋆越发的慌了,他知道风竹,看穿了自己的心意:“我…” 阿九翻身上马。 风竹干净的眸子透着明了,带着正式:“公子,随心,随着你的心,就好,无需考虑别的。” 两人驾马离去。 莫司鋆怔在原地。第一个看出来我心思的人,竟然没有觉得我有什么问题,而是,在鼓励我?他心里不知道该怎么去接收风竹传来的讯息,他自己都在不断的否定自己对陆青乔的感情是不应该的,是不对的!应该深深的把「随心」深埋! 陆青乔抬起头拽拽他的衣角:“风竹在说什么?” 他回头,看着黑暗里,脸庞有些模糊的他,神色复杂。 过了一会,他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他听:“风竹,说了我不接受的事;说了,我不接受却控制不了的事。还说了,不去考虑世俗眼光的事…” 白月升起半高,墨蓝夜空还未见繁星点缀。 风竹的一句随心,对现在的他来说,谈何容易。 在他自己不知晓自己心意之前,可不就是随着自己的心走。他对陆青乔好,不都是毫不刻意,想到就做。因为那时的他没有顾虑。 他离开世子府这半天,压根没有去打理莫家生意,他的心里乱成了麻,哪里有心思?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喜欢眼前这个孩子,他是个男子!自己曾误会他与青羽非有同性之好时,是多么的鄙夷。可如今却发现自己成了自己鄙夷之人。他整个下午都在告诉自己他不可能对陆青乔是「看过一眼,就不会忘的,见过一次,就入了心的。」他不断的否认,不断的告诉自己,对于陆青乔,这个比自己小了六岁的孩子,只是关心,只是因为以前他的过往而产生的同情!他不可能喜欢陆青乔! 可是他心不可控啊。 他会忍不住的想起他,虽然清浅的很,却也频繁的紧。 他不想随心而想都不行。可他不敢再随心去对他好了。他怕再有人看出来他的心思。 若是陆青乔知道自己对他有这样的情感。他一定会觉得自己无比恶心,迅速远离再也不会见面了吧。 那他宁可把心藏起来,只要能常常见到陆青乔就好了。他不奢求别的。 “那是什么事?”陆青乔不仅听不懂风竹的话,更是不知道莫司鋆在说什么。 莫司鋆摸了摸他的头,引着他拉着自己衣角的手,慢慢的走着。 眼前的路,不算宽,却很长,很直。夜色深沉,月色亮了许多,两边树密枝矮。这地方远离城中,僻静无人。 “乔儿。” “嗯?” “上次我骑马载着你回云来客栈的路上,你说我很像你的大哥。你说你的大哥叫你「乔儿」,你也让我这样喊你。” “嗯…” “那你,是把我当做与你大哥一样的存在吗?” 莫司鋆觉得他自己的衣角被扯停,他也停下来,站的笔直,静静地等着回复。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问,他的期许是什么?期许这个现在依赖着他的陆青乔会对自己有些什么不同的情愫?他深觉自己可笑。只是他并不想做他的哥哥。如今不想,当时骑马载着他那晚也不想。当时他不知自己为何不想做他的哥哥。如今知道自己情意了那更是不想。可是除了做与他长辈一般的人去存在,他做不到像风竹说的不去考虑别人的看法。 良久,没有回应。 他侧头看着认真思考的陆青乔:“莫不是,只是有一点相像。但是对于你来说,我不过是个,是个仅仅数面之缘的,陌生人。” ☆、那我赠你这尾戒 “莫司鋆…你的确很像我大哥!你我虽然相处时间不多,可你对我好,我感受得到。你的关心与我大哥给予我的关心如出一辙。我总能在你身上感觉到大哥才能才给我的安心,踏实。我跟我大哥在一起时,和与你在一起时,都会觉得特别的放松,觉得很开心。说的直白一些,是我贪恋这样的感觉。我很奢望身边有大哥或者你的陪伴。可是,刚才你突然这样问我,我细细的想了想,却觉得,你与我大哥虽然像,但你毕竟跟我不熟,我这样的在你身上窃求自己想要的感觉,是我自私。且我都没有询问过你是否乐意我把你当做大哥般的存在,你是不是不愿意…是不是今日我唐突的要求你陪着我,打扰到你了…” 陆青乔松开莫司鋆的衣角,略带失落,抬头看着已经升高,浅光盈亮的月。四下有风吹起,略有些大。他的心里有些凉。 “傻孩子,我只是怕我替代不了你的大哥,带给你的安慰。” 陆青乔看他,笑容绽放:“莫司鋆,你真好…” “乔儿,如果你觉得我对你的好,会让你安心,踏实,快乐,你会贪恋。那你就把你的「自私」在我身上无限扩大好了。你大哥是独一无二的,是你的亲人,我想我一定是替代不了的,但是我愿意努力去做到更像你的亲人。” 这算不算是隐性的告白?莫司鋆是个有什么就说什么的人,不喜欢遮掩,也不喜欢隐藏。可是,对于自己说不出口的情感,他只能如此的表达。他曾经想过,有一天遇到自己喜欢的女子时,一眼喜欢上了,一见忘不了了,就会很直接的去告诉她。对方若是接受,就热烈的相爱。若对方拒绝,那他不悔,总比畏畏缩缩独自暗恋来的痛快。可没成想,自己如今被一个小男子俘虏了心。那他也是要把自己的态度说出来,不然他会觉得心里不舒服。 陆青乔心里暖极,不过他不知为何莫司鋆这话明明说的很正常,他却感受到了一些落寞之意。 “可你为何要对我好?” 两人并排着继续慢慢走着。 莫司鋆心里默念:因为,我喜欢你…我不得不承认。 他摸了摸陆青乔的头:“你不是问过我,是不是待每个人都那样好吗?”他得把自己的情感说成是很随意的事。 “嗯,是呀。当时你告诉我你觉得你做的事只是力所能及。”陆青乔其实期望他能对自己有些不同的。对于他的一视同仁,他竟是有些小小的失落,不过他还是很庆幸自己会遇到他。看到他就觉得欢喜。 “莫司鋆,我真是觉得,你特别让我喜欢。我认识的几个人里,只有你最像我大哥。” “喜欢?” 这是今天陆青乔第三次对他说喜欢。每一次都是纯粹如水,每一次都是毫无瑕疵。莫司鋆知道,他口中的喜欢,仅仅是最简单的欢喜之情,仅仅是因为自己像他的哥哥。 他侧头:“你知道吗?「喜欢」这个词,不可以随便说的。” “为何?喜欢就是喜欢,如何不可说呢?止恒他就对我说过他喜欢我,我也对他说了这句话。还有兰荀,我也喜欢,只是我还没有对他说过,下次见了面,我就亲口告诉他。” “止恒?是谁?” “与我同岁的一个朋友。” “听名字,男子?” “嗯。” “你们不过都才十八岁,对于喜欢,许是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可他心里想的却是:怕是只有你这个自小病痛缠身从不出门,从不见人的孩子才会如此单纯,洁净。可以随意轻松毫不刻意的把「喜欢」两个字说出来。可那个止恒对你说的喜欢,心思应是不会如你一般单纯…他对止恒这个名字很刻意的记了记。 “喜欢就是喜欢,怎么会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的确很喜欢止恒,他善良,正直,有大义。分得清是非,理的清善恶。这样的人,你不喜欢吗?” 莫司鋆摇头:“果然还是个孩子,纯洁没有污染的孩子。” 陆青乔忽然转身,面对着莫司鋆,倒退走着:“莫司鋆,我想吃红豆羹,绿豆汤。” “到了客栈,我吩咐厨房给你做。” “我们自己做好不好。” “好。” “你陪我挑豆子好不好?” “…?” “红豆绿豆混在一起,挑出来,我觉得很有趣。” 莫司鋆笑:“好。” 陆青乔并不是觉得挑豆子有趣,而是觉得与莫司鋆一起挑才有趣。 “莫司鋆,你真好。我是真的好喜欢你!” 第四次,听到他说喜欢。莫司鋆看着他脸上映着月光,漾着开心。对这句「喜欢」已经不以为意。却又希望,这喜欢是他期望的喜欢。 他拽了拽倒着走偏路的陆青乔,把他挪到了路中间。眼前的人眼里盈盈一笑,继续倒着走。 “我走后,你何时分拣完的那些红豆绿豆?是不是挑了很久?抱歉,我突然就走了。” “无妨,很好挑的。”陆青乔忽然神色暗淡下来:“挑完了没多久,世子府就被…” “乔儿,你看。” 莫司鋆虽然不知道世子府今天具体发生了什么,可他看到陆青乔突然变化的情绪,不想他再去回想那些听起来都觉得难以平静的灭门惨事。从怀里掏出一青黄半接的草编杏花:“给你。今天下午给你编的。” “为何又送我一个?” 陆青乔的注意力被他成功的吸引到这草编的杏花上。他从怀里拿出念儿还有之前莫司鋆送给他的那枚杏花:“你之前给我的这个,我用特殊的药水浸泡过了,还染成了琥珀色,它一直不会腐烂变色了。” 原来你没有随意扔了,竟是保存着,也把它染成了琥珀色。与我一样。 再次扶正偏离路线倒退而行陆青乔。 莫司鋆眼里笑意盈盈:“你能随身带着,像念儿一样带在身边,我很开心。琥珀色,很漂亮。”他自然是开心,陆青乔对念儿的看重,曾让他有些嫉妒它的主人。 “你知道为什么我会把它染成这个颜色吗?”他从莫司鋆手里拿过来那枚新的杏花,细细瞧着,透着欢喜。 “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 “阿,不知道。”莫司鋆赶紧改口:“想着许是你喜欢这颜色?” “是因为我身上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杏花胎记,我娘说,它是琥珀色的。可我自己从来没看过,它长得位置我是如何都见不到的。” 他把念儿和两枚杏花揣进怀里,因为心里开心,有些跳跃的,加快了倒着走的速度。为了不让他再次偏离路线,莫司鋆一手抬起扶着他的手臂,护着他倒着走。 自己提速跟着,笑,心念:你的胎记,那朵杏花,很美很别致。 “上次你在荷花池不是问我脖颈上是什么?就是这枚胎记。” “我知道。” “那天夜色不明,你不是没看清?你当时还问我我后颈是什么?” 莫司鋆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后来仔细想了想,好像是看清了。” 他心念:不能告诉你,那夜我趁你睡觉时,偷窥你的身体了。我轻轻撩起了你褐色的长发,透过衣领的缝隙,借着清亮的月,借着旺盛的篝火,细细的端详了很久那精致的杏花胎记。它在你白皙的皮肤上,就像是真的一样,开放着。我甚至没有忍住,伸手摸了摸。如此不是君子之风的事,还是藏着吧。 身边的风,一股子起,一股子停,时而大时而小。 莫司鋆一手扶着他,一手整理自己凌乱的发丝,然后也给陆青乔捋捋纷乱的长发。 “为何不把头发都束起来?” “因为我左耳上的耳钉摘不下来,一个男子带着耳钉于人前,多难看,所以我要垂散着头发,遮住。” “摘不下来?为何?那你是如何戴上去的?” “……这个比较复杂,我以后会告诉你的。”陆青乔如何跟他解释他是圣狐之事,只有等他以后回去圣域在告诉缘由。 这耳钉在他的耳朵上紧贴着,耳垂前面是金色九条狐尾形状,耳垂后边,是一个极薄的镂空圆形金片。这耳钉没有任何接口。那夜莫司鋆不仅端详了半天他的杏花胎记,还研究了许久这个一体的耳钉是怎么戴上去的。他猜想,会不会是有极其厉害的匠人把这后边的封口焊死了。可是若在耳朵上操作,未免困难相当大,恐怕会伤到皮肤才是。这个猜测很快被他推翻。所以他一直都比较好奇这个事。 他并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打理莫家生意十四年,他见过许多各式各样的人,听过许多奇怪的事,与自己无关的事,他不会太在意。而对陆青乔的提问,他只是想要多了解他一些。因为自己对他的喜欢只是毫不知情的一见倾心。 “不会是有人强迫你戴上去的?” “不是,它是自己突然就来的。” 这是什么话?难不成这耳钉还是个活物,自己会飞不成?赖着不肯走?莫司鋆对于这句自己来的理解不了。这孩子,之前很多事不懂,很多东西不认得,是因为他自小有心疾,多年不与人接触,这个倒是情有可原。可现在这话说的如此不切实际,不由得又让莫司鋆觉得这孩子大抵就是脑子有些问题。可能多年的独自生活,导致了有些虚幻的想法了吧。 “莫司鋆你是不是觉得我在胡说?”他笑:“总有一天我会告诉你的。现在我一句两句的说不清楚。”还是等他凡间的事做完了,回了圣域在告诉他吧,陆青乔想。 他减慢了倒着走的速度。 可莫司鋆没有准备,依然还是刚才的速度,两个人的身体轻轻的碰撞到一起。 “抱歉。” “抱歉。” 同声而语,相视微笑。 风起落不稳,逐渐有些大。 莫司鋆整理着自己被吹乱的发丝,正了正自己的衣衫。他不喜欢这样的风,他不喜欢不整洁。可是他喜欢陪着陆青乔,所以他就不觉得这风有什么了。 “你眉间的金印又是怎么来的?”他比陆青乔高出半头,刚才两个人离得那么近,他的眼扫到了他的眉。 “也是它自己来的,这个你总会信吧。” 陆青乔还是倒着走,笑着回答。 莫司鋆再次扶着他,以防他偏离路线:“我只听说过美人痣,朱砂色的,大多是女子们为了好看,点上去的。也曾见过有人有过泪痣。可是你这金印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过。不过,却不得不信。” “以后你会明白的。”这事在凡间觉得不可思议,可回到了圣域,这就不是什么事:“我会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的,不过现在不是时机。” 可回到了圣域,莫司鋆的记忆可就消失了,他就不会记得问过自己什么,也不会记得在凡间认识过自己。陆青乔想到这,心里突然的不愿意。 “莫司鋆,有一天你不记得我了,我再去找你,你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对我好?” “我为何会不记得你?” “就是问问。” “乔儿,不管我记不记得你,我一定都会对好的。像你大哥一样对你好。” 陆青乔知道自己问的这话,只是寻求心里安慰,也知道莫司鋆不过是说着好听的给自己听而已。 “不能只说,没有凭证。万一你以后赖着不认我呢?”他竟是有些耍起赖了。 莫司鋆笑:“你这样认真的样子,是不是上次我在云来客栈失忆那次,给你留下的印象太差了。我听陆大夫说,我那日对你态度很恶劣,还几次推到了你。”他的笑容收了一些,带着些歉疚:“我对于那几天的记忆一概不记得,我只是觉得我做了一个很短的梦而已,梦里好像去跟谁打了一架,我还会飞呢。等我醒来,就发现,自己竟是做了许多我想都不敢想的坏事。” 打架?那兴许不是梦。只是他记不清自己做了什么。应该是上次他的元灵离开这个肉身后,回了泫蛇族。难不成与谁发生了冲突?陆青乔想到他的父亲陆廷骁说过他曾去给雾霖圣域去帮了个什么忙,与他失忆的时间是差不多的。回头去问问好了。 “你不说这个事,我都忘记了你曾失忆过。我说的你有一天不会记得我,与你说的失忆不太一样。” 他哪里是失忆,是离开了。真正的莫司鋆可不会认识他。陆青乔想,在凡间莫司鋆有过对自己这般初见就似认识很久感觉,那在圣域就算再次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见看到自己,他应该也还会有一见如故的感觉吧?陆青乔不想失去这个朋友,这个完全可以让他全然不去思念大哥人。他贪恋这样的有人陪伴,要是以后莫司鋆不理他了,光想想都觉得心里难受的不行。 莫司鋆看着陆青乔一本正经,心里笑他可爱。为了让他开心,他摘下自己左手的尾戒:“那我把这个青金石尾戒给你,以后要是我不记得你了,你就把它拿给我看,证明我们认识过,那我认得这戒指,就一定会相信我认得你。” 陆青乔停下倒退的脚步,接过尾戒,细细的端详。 这戒指极细,银色材质,打磨的很是光滑,嵌着三个不大的的长方形藏蓝色玉石。非常简洁的款式,但是精美大气。这戒指拿在手里,有些凉。不是天气的原因,而是带着莫司鋆的体温,刚才他接过来尾戒的时候,碰到莫司鋆的手指,就是这样的凉。 他把这枚尾戒也带到自己的左手小指上,竟然是丝毫不差,十分合适。 “你看,我能戴的上呢!” 莫司鋆瞧着他开心的像是个孩子,不对,他本来就还是孩子。摸了摸他的头:“这下,开心了吧。我以后都不会不记得你的。” 怎么会舍得忘记,他现在是越发的觉得自己喜欢他。就怕以后陆青乔回到自己的家乡,会把自己淡忘吧。莫司鋆觉得这样的与他单独相处很满足。不奢求陆青乔知道自己的心意,如果可以,他倒是希望可以一直这样与他不说破的陪伴下去。 “乔儿,你家在哪。给我一个住址吧,你以后走了,我可以给你写信。” “我家,很远,书信送不到的。” 是你不想告诉我吧。莫司鋆有些怅然。 “我短时间不会离开的。我这次来是有事,不过很快就会做完,然后我跟你回琳琅镇,你要天天陪着我说话,喝茶,赏月好不好”陆青乔的眼里闪着星一般的光:“你会不会舞剑?我大哥每次回家都会给我舞剑,我给他唱曲。” 听到他不会离开的消息,莫司鋆心里很安稳,藏不住的喜悦荡漾开来。 “我一定天天陪着你,我不会舞剑,不过可以拿着阿九的剑学一学。原来你会唱曲子,可不可以现在唱一首。” “我之前写的曲子大抵都是些不开心的,还有一首是写给我大哥的。等我写了新的唱给你听。” “不仅会唱,还会写,乔儿,很是让我刮目相看呢。也好,我可不可以让乔儿,也为我写一首?” “自是可以,不过到时候写好了你不许笑我。我都是乱写的。” “不会。” 陆青乔倒着走跳起来,心情格外的好。对于世子府的事好似都已经忘了。 “一直倒着走做什么?” “想看着你呀。”陆青乔就是觉得他好看,就是想看,他也不会遮掩自己的想法。 莫司鋆顿了一下。露出一个复杂的笑:“你开心就好。” 其实他也想看着陆青乔,只是他现在不太敢。这一路,他的眼睛大多是在看着脚下。一看他,心就会慌。虽然知道陆青乔的话是纯粹的,对自己不带任何其他想法的。可是他心里还是觉得荡起了一丝丝满足和甜意。 ☆、权当是回情信物 “你一直倒着走路,不怕摔了。” “怎么会…你不是一直扶着我呢。” 陆青乔话刚说完,就突然身体后仰,他脚下踩进一个浅坑里。 “乔儿!” 真是乌鸦嘴!上次说他可别中暍了,他结果就真的中暍了。这次说别摔了,马上就应验了! 莫司鋆扶着他手臂的手赶紧用力抓紧,却滑了手,好在被陆青乔反手拽住了自己的衣袖。两个人顺着惯性连连几步移动,可巧莫司鋆又一脚踩到那浅坑,重心不稳,朝着陆青乔扑去。 陆青乔才稳住身体,来不及反应直愣愣的看着他,眼看自己就要被他砸中时,莫司鋆突然侧身扭转避开,与他侧脸擦过,两人的睫毛碰到一起。眼前那墨蓝色的眸子一闪而过,这时陆青乔反应过来要去扶他,伸手拦住他肩膀,却被平地突然吹起的一道劲风推着他倒向了莫司鋆身上。 “嘭…” 两个人重重的倒在地。 月色朦胧,夜色迷蒙,那风吹过后,卷走了许多落叶沙沙而响,就再无风起。如此会推波助澜,月老可能比较欣赏这风呢。 陆青乔趴在这人肉垫子上,一点事没有。可他却听得见莫司鋆努力隐忍着疼痛没有喊出来的吸气声音。抬头看着闭眼皱眉的他,一脸的隐忍,陆青乔“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莫司鋆睁开眼睛,看着透过黑色交叉树枝上的星空繁点,美不胜收,挤出一句话:“你这幸灾乐祸的模样跟你温雅的性子真是不搭边。” “幸灾乐祸?我没有啊。”陆青乔一直趴在他的身上竟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莫司鋆撑起身子半坐起,陆青乔也随即双手撑地,半趴着。身体依然压着他。 “我摔得这么惨,你还笑。上次在白圣湖,你也是。” “你忍着痛,不喊痛的样子,很可爱。所以想笑。” 很可爱?这么大个人被他这样形容,听着着实别扭。莫司鋆看着眼前纯真的一双眼,无可挑剔的一张脸。听着这他并不赞同的夸奖,可爱算是夸奖吧。他有些无奈的接受。 两个人现在的姿势,实在是难以言喻,莫司鋆的耳垂一红,只是被夜色掩盖了。 “厄…乔儿。” “嗯?” “我们是不是可以起来了。” 陆青乔听了这句话,眼皮快速跳了两下,反应过来自己又做了让他误会的行为。神色不自在起来,快速地从他身上离开。站起来捋捋头发,拽拽袖子,摸摸耳朵,又咬咬下唇。对于自己次次在莫司鋆身上「占便宜」的举动,他真的是觉得尴尬至极。 还好莫司鋆从地上起来后,一直专注整理自己的衣服,发带,腰带,衣领,拍打尘土,鞋面都要一尘不染。还不忘把几丝凌乱的发丝梳理整齐。没有让陆青乔的尴尬持续太久。 其实莫司鋆心跳的很快。他整理自己衣衫头发的时候,手都有些微微的抖。好在夜黑,不会被陆青乔发现他的紧张。相比较上次荷花池他被这孩子楼抱着睡了一宿的情况,差不多的动作,可心里的情感大不一样。那次,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如何,只是觉得自己对陆青乔有说不出来的好感,以为自己对是他纯粹的关心,是真的把自己当做长辈,照顾一个有心疾,脑子不太好使,「乱溜达」而来到他家门口的孩子。而这次…他已经觉察自己喜欢上了陆青乔,所以对这无意中的亲密的动作,他会觉得慌乱,可慌乱里竟是带了些小兴奋。 他自知不该如此,努力的稳了稳心情。 觉得把自己收拾的差不多了,怕陆青乔又担心自己误会他,便主动无与他说话:“乔儿,帮我看看我身后可有哪里还脏着?” 其实他如今倒是挺希望陆青乔会对自己有什么想法。可这想法一出来,他即刻就否定了。胡思乱想什么…自己对于感情已经是偏颇了,还想着别人与他一样。 陆青乔暗暗舒一口气,莫司鋆好像不怎么在意刚才的事。那就好。然后他走向莫司鋆,绕到他身后,衣服上没有尘土,很干净了,可是他还是伸出自己的拍了拍他的后背:“这里有一点脏。” 拍了一下,陆青乔愣住,接着又是“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莫司鋆转身:“又笑什么?” 他看见陆青乔举起来的双手,虽然夜黑,却也看到他一手沾满灰尘,灰黑不已!另一手上则稍微干净一些。他即刻反应过来,刚才陆青乔那一巴掌,绝对是把他手上的灰尘全部拍在自己衣服上了! “唉。”一声无奈叹息。 他掏出手帕,递给陆青乔,:“擦擦手。”话说完,举在半空中的手又突然收了回来,把手帕迅速塞回怀里。 “莫司鋆,林掌柜说你的手帕从来不会给别人用,别人碰一下你都不会再用。” “他怎么什么都跟你说。可我,不是不想给你用,我是…”他是怕陆青乔看清这手帕的颜色,与他衣服的颜色一模一样。莫司鋆有点心虚。 其实颜色相同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他自己太敏感。莫司鋆把以前深深的蓝色手帕换成这浅浅淡淡的青兰色,是因为陆青乔在承歌楼突然离开以后,他莫名的频繁的想起这个孩子,也时常梦到他。挥之不去的就是他这一身青衫,总觉得这颜色越发喜欢。索性,他就选了与陆青乔衣衫料子差不多的,颜色一致的纱绸做了手帕。那时的他,并未多想,只是随性而为,觉得陆青乔不同于其他人,印象比较深刻而已。可如今他知晓自己心意,这潜意识促使他做的事,他很怕被陆青乔瞧出来什么。 其实,对于单纯没有杂念的,在莫司鋆身上弥补了大哥对自己的情感空缺的陆青乔来说。一个手帕上颜色的变化,他压根不会多想什么。他现在完全沉浸在身边有人陪,心里不孤独的情绪里。乐不思蜀。 陆青乔两手互相拍打着:“我不用手帕。” 他绕到莫司鋆身后,用已经干净的手把他刚才留下的灰黑的巴掌印拍打干净。 “乔儿。” “嗯?” “我们好像迷路了。”莫司鋆四下看了看。 “迷路?”陆青乔也随着他的目光看着。 “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误入了岔路。这应该是一条没什么人走过的小路,这里的路,开始逐渐不平坦了。” 突然一声似哭又似是笑的震彻天际的叫声划过,在这静谧的夜里,尤为突兀可怖。陆青乔被吓到,一手迅速死死的抓住了莫司鋆手臂,另一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接着两人头顶上一个黑影极速飞过,它翅膀挥动出来的气流夹杂着一丝腥潮。莫司鋆将陆青乔拽到自己怀里,护住他的头。那物猛的落到不远处的地面,露出两只幽幽绿色的眼睛,又刷拉一下展翅飞到树上站定。 夜恢复了静谧。 “这叫声,是鸮,别怕。”莫司鋆拍拍陆青乔的背:“它应该是捉到了什么猎物。” “是蛇,一条黑色的蛇。”陆青乔缓了缓神,看着树上不断低头啄着那蛇的鸮,问:“鸮是什么?” 莫司鋆对他的什么都不知道已经不奇怪了:“就是一种鸟,昼伏夜出。你怎么知道他捉到的是蛇?” 天色如墨漆黑,那月虽皎洁,却也照不清眼前事物。 “我在晚上也能看得清东西的。”他答。 莫司鋆松开怀里的他:“这么厉害?那上次荷花池那条鱼你也是看见的,而不是记得我把它扔在哪个位置?” 陆青乔也看着他,一时语塞。心念:怎么就脱口而出告诉他我能夜视…跟他在一起,越发放松了,什么都不会多想。真是把他当做自己大哥一般了… 没办法,话都说出口了,只能点头。 “你好生神奇。”莫司鋆上下打量着他,虽然眼前的人是埋在黑夜里的,只能大概看到一个轮廓:“你好多地方,都那么与众不同。你的发色,眉色,瞳色,都是褐色。左耳带着造型奇特的耳钉,眉间生出金色极细竖印,后颈有琥珀杏花胎记。还有,你身上离得近了,有淡淡雅雅的杏花香…你竟然还可以晚上看得清东西。这么黑的夜,还能看得出那蛇是黑色的。乔儿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总觉得你和普通人不太一样。” 对于他的好奇,陆青乔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根本也不是人…憋了半天,他甩出一句。 “我饿了…” …… 这荒郊野外,无人家,无道路。除了那只抓着蛇的鸮,就是稀疏的干草和光秃的树…去哪里找吃的… 两人身在何方都不知道。若是白天里,莫司鋆还能凭着印象带着他原路返回,兴许再走走,离的城中近了,就会有零散的几户农家可以问些茶饭而食。他把希望寄托给陆青乔:“你既是能夜视,那就试试看,能不能找到刚才我们来的路,我们原路返回。这里可没有吃的。我们得先出去。” 陆青乔四下看了看:“我不认路的…就算我不是倒着走过来的,就算现在是白天,我也记不住路。” 竟是个路痴。 的确,他在不周林一望无垠的杏林里,常常迷路,绕半天也绕不出去。干脆就走到哪就待在哪。待够了,就用法术瞬移回青玄苑。总之就算是路痴也不会影响他走丢了就是了。 莫司鋆笑了笑无奈摇摇头:“你才真的是可爱。这么大的孩子了,不认路。” 此时他也觉得有些饿了,他可是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 “不如,咱们把那鸮捉来,烤着吃了吧。”莫司鋆提议。 “阿?”陆青乔可不是真的饿,他是为了岔开话题。 “我也饿了。” “嗯…会不会有些残忍…吃了它。” 莫司鋆揉揉肚子:“乔儿心真是善良。你若觉得不忍,那就不吃它。” “可是,你饿,怎么办。” “不碍事。” “如何不碍事,还是把它烤了吧。” 凡人一日食三餐,陆青乔是知道的。他捡起地上的石块朝着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鸮砸去。速度之快,莫司鋆压根没有反应过来,就见一物啪嗒摔落地上,那鸮接连不断的发出非哭非笑的阵阵渗人惨叫,再次打破了这夜的静,漱啦漱啦的有许多飞鸟从树上群起飞散。 陆青乔听着这叫声回荡不息,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它的叫声,真是让人不舒服。” 好在,这鸮很快就毙了命。四周又安静下来。 “乔儿,看不出来,你这般温雅的性子,打猎倒是很有一套。”他惊讶:“看你的身手,你练过功夫?” 他浅浅一笑:“你之前不是问我,阿九的功夫谁教的?” “行啊,看不出来呢!乔儿。”莫司鋆摸摸他的头:“你这孩子总是让我如此意外。你与我切磋一下怎样?” “阿九告诉我,你的功夫很好,乔儿可是不及你。” “别谦虚了,来。”说着莫司鋆展开架势,一臂挥来。 陆青乔眼睛微微睁大一些,极速侧头避开,笑了一下,跨步连续三个旋转:“你很吃亏的,我夜视能力极好,看东西如同白日。可你却在这黑夜看不见我出什么招的。” “的确,我看不大清东西。”莫司鋆也是一笑,挑腿扫向陆青乔:“可我听力却是很不错,你出的招式带出来的声音,我就能判断出来如何对应。” “莫司鋆你如此厉害的!?”他轻跃起身,腾空踏上树干,脚上用力一蹬借力飞到莫司鋆身后,挑了一下他的发带,手上用力,把他发带上的一个挂饰扣断。握在手心里:“不介意多送我一个信物吧!” 与此同时,莫司鋆抬手抓住他的腰带,将他半空中拽下,横起揽腰入怀:“你喜欢,我可以把另一个发带上的翡翠竹子也给你。” 陆青乔从他手臂弹起,抓着他手掌翻身跃起,跳至他身后:“那我要把它们坠在我的发带上,这碧绿的颜色,与我的衣服比较搭呢。”又是一扣,另一个的发带上的挂饰断落。 “那你送我什么?”莫司鋆背着手钳制住他的手腕,头也不回,声音带笑:“那枚杏花玉挂你给阿九了吗?” “疼,莫司鋆。” 瞬间的松开手:“抱歉,弄疼你了。” 陆青乔掏出那枚玉挂:“我比较容易忘事…你不提我都要忘了要给他。你要是喜欢,那便给你。” “你给的,我都会喜欢的。” 莫司鋆拿起这带着陆青乔温和体温的粉玉杏花,心里按捺不住的激动。他虽然已然二十有四,在凡间已经是超龄未婚的人。可他毕竟是生平第一次动情,看着自己喜欢的人给的东西,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平稳自己的情绪。尽管他知道陆青乔给他的这个东西,什么含义都没有。 可刚才自己给他的那枚尾戒,可是当做定情物送给的。他曾对自己说过,遇到心爱之人,就把尾戒摘掉,示意自己不再是孑然一身。 他不奢望自己对陆青乔的喜欢会有结果,可是,他却不想违背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那这杏花玉挂,权当做是自己一厢情愿理解为的回情信物好了。自欺欺人也能让自己开心的不得了。莫司鋆真是觉得自己有些魔怔了。 他盯着手里的粉色杏花玉挂良久,忽然抬起头,看着好像是拿着自己发带坐在地上鼓捣着什么的陆青乔,奇怪而语:“乔儿,你不是自小就有心疾,整日都疼的厉害?如何有时间练就这一身的好功夫?可是没有几个人能与我交上手的。一般人在我跟前都是出不来招数的。” 陆青乔头也不抬:“我听阿九说了,在红鸾苑门前,他被你卡的死死的,连剑都拔不出来。我虽是自小有心疾,可总归是有不疼的厉害得时候,且我习武,会强健身体,对心脏恢复也有好处。所以格外努力的学习呢。” 好吧,现在陆青乔说什么,莫司鋆都会信。他收好玉挂。走到他身边,黑暗里,见他已经把那两个翡翠竹子扣在在了自己发带的两个小铃上:“虽然夜黑我看不清颜色,不过想一下,这挂饰的确与你的衣服颜色很搭。” 他拿起他手里的发带:“我帮你束发。” 陆青乔顺从的背对他:“我大哥也帮我束过发。” “我想看看你把头发都束起的样子,可以吗?” “我只给我家人看到过那样的模样。你是我第一个家人之外的人可以看到的。”他默许。 可莫司鋆却从他身边走过,四下捡起来树枝枯叶。 “为何突然捡这些?” “起火,取暖。串鸮,烤着吃。照明,好可以看你束起头发的样子。” 莫司鋆语气和行为似是有些不太符合他平时的样子,好像,小了许多岁。 他现在十分享受这感觉,他真希望,能与陆青乔就这样一直独处下去。这份初萌的情感,在陆青乔一直积极配合的「回应」下,让他感觉很满足,很快乐。心里的窃喜像是涌动的喷泉,冒着甜蜜。 他知道,陆青乔的诸多「回应」不过是很正常的心态。可他就是无法控制自己。脸上的笑温柔的像软绵的云朵。 火折子投出,架起的树枝枯叶哗的一下燃烧起来。 突然的火光亮起,晃眼不已。陆青乔侧头躲开暂时不看。 嘶嘶啦啦的燃烧声在这荒野格外的清晰。很快,这火猛烈起来,莫司鋆却是又添了许多树枝,将他挑得更旺。 “莫司鋆,你为何把火弄得这样盛。”他被烤的有些灼烫,离远了几步。 “因为我想看清楚你,火盛了,才照的亮。” 此情此景,反倒是觉得只有十八岁的陆青乔更成熟一些了。 “莫司鋆你跟喝了酒一般,行为举止好可爱。” 他终于是把这篝火弄成了自己满意的程度,足足有四人宽的巨大树枝堆熊熊燃烧着。烤的他的脸微微发红。 莫司鋆从自己的左手腕上一圈一圈的解下陆青乔的发带,走近。 “我来给你束发。”这语气,似是能揉碎世间万物,可以化掉所有尖锐。 陆青乔不知道为何听到他这样的话语,心脏一瞬间的猛跳了两下,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什么感觉在身体里滑动。他稍稍愣了愣,顺从的转过身,让莫司鋆略凉的手在自己的发丝里肆意游走。 他每一次的凉指触碰,都让陆青乔心思荡漾,十分欢喜,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他希望时间可以凝住,就这样静静地与莫司鋆恒固在这里。 他突然回头:“莫司鋆,你现在给我的感觉,和我大哥一点都不一样。这感觉,特别好。” 就快整理好的头发,从莫司鋆手里全部滑散。 “不许动,陆青乔。”他语气温柔,却不可拒绝,墨蓝色的瞳,散发着走不出的深邃,致命的吸引着陆青乔。 “嗯…”他不舍离开他的视线,却听话的转回头,安静不动,等着他重新给自己束发:“我很喜欢现在的感觉,莫司鋆。很奇妙,我表达不出来。” “我也是。”他回的这一句,简直是要把陆青乔用自己所有的温柔吞没了。 眼前,四下,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这尘世间,只有他们两个人,这天地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气氛透着迷离。一人情愫萦绕,一人朦胧贪欢。一人觉晓芳心,一人未察情起。 春眠啼啼鸟压棠,晚觉风过晨已晓。 司鋆暗付情妄动,可叹青乔未相思。 “陆青乔,转过来,给我看。” 他把他的头发梳理的一丝不乱,发带两端整齐划一。像是期待着人生里什么重大的事一般,微微握着拳,微微颤着声音。 ☆、绪回满目小筑记 陆青乔转过身,一脸甜甜的笑着。 盛怒燃烧的篝火发出强烈的光,映着他的脸。原本白皙的面庞染上了橙色的火,像是杏花在灼灼开放。美的不可方物这个词,都不足以形容他容貌。莫司鋆如是想。 全部束起头发的他,干净利落,清爽剔透。温雅的样子里透着灵气逼人,英气飒飒。陆青乔真的算不上雌雄莫辨,他一眼看上去美得不像话,可再怎么样也能区分出来他是个男子。许是因为年纪尚小,脸上还略显的有些稚嫩吧,会给少数人造成错觉,以为他是个女子。一双褐色的眸子,跳跃着盈动的光,其辉耀眼,其色令人贪妄。唇形弧度撩心,微微翘着,好看的似是弯月俏俏。以前他遮盖双耳垂散的长发,挡着脸型,看不出他是完全标准的一张瓜子脸,饱满的额头,挂着一个流线顺畅的美人髻,小小的,尖尖的,让他的脸型更加完美。两只玲珑似是玉琢的薄耳圆巧,耳垂粉透,很是好看。左耳的耳钉闪着金光,夺目不已。 莫司鋆的眼睛挪不开,他一直以为自己会是一个不以外貌定义情爱的人。还记得他说的话吗?(他说,希望将来能伴着他一生的人,是个能与他聊得来的,无需语言也能知晓心意的。)他觉得自己是过于理想化了。而后的那一句(看过一眼,就不会忘的,见过一次,就入了心的。)若对方长得太不尽人意,又如何可以让他过目不忘,而留心间眷眷恋恋?他心里笑自己,以前不知情为何物,想的那样天真幼稚。他还回了陆青乔一句什么?(他觉得,他将来喜欢的人,一定是一样就让他觉得与众不同的,无可挑剔的。)想想,他自是见到陆青乔开始,就是觉得他不同于常人,若不是他的与众不同,莫司鋆可能不会再人群中注意到他。他也一直用无可挑剔来形容他,不论样貌还是气质。 不过,天君的那一句圣元功不可没,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别忘了,莫司鋆的身体里可是有过属于陆青乔的一灵。两个人的一见如故除了两颗心的互倾,还有圣元之间的丝丝联系,互相的吸引着彼此。天君还说了什么?四百面前的那一眼,那一摇。可都是理不清的牵绊。他们初见时的不觉陌生,可是有这么多的铺垫呢。 “乔儿,很好看。与你垂散头发的模样,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气质。”莫司鋆真的很想抬手摸下他光滑如瓷脸,可他却把手伸向了他的头。轻轻的抚摸着。 “你又夸我呢?”陆青乔有些不好意思。 “嗯…我找不出来有什么可以用在你身上的词语,我除了无可挑剔,再也找不出别的什么话来形容你了。什么面若玉冠,美如星玉都不足以形容你。”在他眼里,的确如此。 俗话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嘛。 “有那么好吗,莫司鋆你真会哄人开心。” “乔儿你好像对自己的样貌不自信,为什么?” 差不多的话兰荀也说过,且兰荀也把他的样貌夸赞了一番。陆青乔略略考虑了一下:“我,其实不太清楚自己长什么样子。” “怎么会有人不知道自己的样貌呢。” “我没有照过镜子,你相信吗?” 莫司鋆看着他,好奇:“信,可你为何不曾照过镜子?” “因为讨厌自己,以前有心疾的时候,很讨厌自己,我住的地方从来不放镜子。” “为什么?” “因为我的心疾,让家人操心,担心,伤心。且我被折磨的…很…” “乔儿,不去想了,过去了,你现在不是什么事都没了?”莫司鋆见到他的神色黯淡下去,心里揪起来,心疼的很。 “嗯,不想过去的事了。” “我们把鸮烤了吧。别把你饿坏了。”他转身,眼睛恋恋不舍的还盯着他:“等着我。” 陆青乔笑:“好似你一回头我就会不见了一般。这样看着我。” 莫司鋆有些不好意思,转过头,把那死透冰凉身体已经有些僵硬的鸮猛力用树枝串起。 这鸮的个头可真不算小。扒光了蓬松的羽毛,剩下一身的厚肉。 火光映照在带着血的鸮的尸体上,让陆青乔脑海里一下子就浮现起世子府成堆的尸体,和满地的血水。他的心顿时沉重下去。别过头不看。 “莫司鋆,不知道青羽非现在是什么情况,皇城里是否太平。” “乔儿,他不会有事的。皇城里的事,他一早就有准备。” “是他跟你说的?书信之中说的?” “是我上个月来长安时,他喝了许多的酒,与我透露了一些。不知道,这江山…会有怎样的变故。” “不会有变故的。” “但愿吧。” 凡间运数自有天道轮回,是基业百年苍苍,还是帝业几载匆匆。都是前因后果之结。这天下,该是谁做主,早有预定。凡人不过是循着仙官所写的运势按部就班度过一生。 陆青乔说这江山不会有变故,是因为南极仙君告诉过他。这凡间的平稳还有很久。 “对了,你跟青羽非。” “对了,你跟青羽非…” 两人异口同声的开口,又齐齐停下。 互相一笑。 “你先说。” “你先说…” 又是如此默契,莫司鋆摸了摸陆青乔的头:“你说吧,想问什么。” “青羽非跟我说,你在承歌楼与他相聊甚欢,是从那以后,你们关系就好了起来吗?” “是。他是个很纯粹的人。” “可他…有特殊癖好…” 莫司鋆手里树枝烤着的鸮发出了阵阵香味。 “他的「特殊癖好」是不是给你造成了很深刻的印象?”他笑。 “嗯…有一点。不过他今天,面对他世子府的变故,我看到了他的另一面。的确如你所言,他是个很纯粹的人。” “我们不说今天的事了吧。你别想那些了。我倒是奇怪你跟他,之前在承歌楼你好像挺讨厌他的,怎么会住到他府里去了?” “那日,在街市上碰上三皇子为难我,是青羽非为我解了困,然后他说住在客栈不安全,就把我带回世子府了。” “你又在街上被人为难了?”莫司鋆埋怨他:“你为何自己跑到长安来,可以等我带你来,这样我可以保护你。”他顿了顿:“不对,你有功夫,自己可以保护自己。不过你的性子太好了,就等着被人欺负。得改改。” “嗯,尽量改。” “好像我说什么都会顺从着,是你天生性子就这样,还是独独听我的话?”莫司鋆心里有着自私的期盼。谁不期望自己喜欢的人对自己是与众不同的态度,会特殊对待的?他在短短的一瞬间想了许多答案,不知道陆青乔会怎样回答。 陆青乔停了一会没答话,他总共才认识几个人?除了家人和阿九,在圣域他就跟止恒兰荀说的话多一些,可这两个人没有给自己提过什么建议,接触时间太短,也没人指出他的不足。在凡间就认识他与青羽非。他看了看莫司鋆:“我,除了跟你接触的时间算是久一些的,剩下我刚认识的几个人,接触不过就两日,并没有人与我多说过话。包括青羽非,之前不熟,住在他府里他天天去皇城,也并无机会与他说些什么。我也不知道我是天生如此,还是独独就听你的话,不过我觉得你说话我都爱听,所以我就顺从你了。” “你这孩子,真是让人…”后边的话莫司鋆咽了回去。 “让人什么?怎么突然不说了?” 他想说的是,真是让人喜欢。可是对于喜欢这两个字,莫司鋆现在不敢说,他这句话无论如何都是不纯粹的都是带着自己情感的,如何让他像陆青乔一样毫不在意的说出来。 “让人觉得你很可爱。”莫司鋆看着烧的旺烈的火,口是心非的说着。 “莫司鋆你跟我说说青羽非吧。说说关于他的事。上次在承歌楼他不是执意要听那个说书的先生讲满目小筑的事?后来讲了吗?我记得当时你极力的拦着。” “讲了,我讲的。” “你还会讲故事?” “那不是故事,满目小筑的事发生在三十年前,是真实存在的一件事。” “那样久远,你也是听说回来的?” “嗯,这个事,只有当地的一些老人家才知道,我爹也知道。听他说过一些。” “为何你的表情这样落寞?那满目小筑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怎么说呢,满目小筑的事,当年皇上严令封禁的,不让有人再提及。” 陆青乔歪着头,用眼神询问。 “其实青羽非的父亲,有一个孪生的哥哥。” “嗯。”陆青乔认真的听着。 “不过他死了。” 听到死这个字,陆青乔又想起来是世子府的三百人命,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死在了满目小筑里。 当年这天下未平的时候,青羽非的父亲和孪生的哥哥,还有一个生死之交叫裘凛的人,也就是如今的大将军。三人带着区区几万人征杀四野,平定天下。后来江山太平了,众人拥护青亲王为帝。可青亲王把皇位让给了一直幕后帮他们筹划但是从未上阵打杀过的大哥,因为大哥身体比较虚弱,就充当军师的角色。一方面青亲王无心做这江山之主,二是因为他的孪生哥哥因为多年的征战,落下一身的伤病,他要照顾哥哥。因他的孪生哥哥之前并未习过武,他喜文。但是为了保护当年一腔热血,看不惯百姓颠沛流离而去对抗昏庸朝廷弟弟。他临时扛起刀,左右陪战。一个文弱书生,自然是没有青亲王自小喜欢舞刀弄枪的人那般强健善打。光有一身的力气,只有屡屡受伤的份。日积月累,身子越来越差。 当今皇上兄弟三人的家乡,就是那青周城琳琅镇。青亲王的孪生哥哥住在长安,觉得十分不适应,他在自己大限将近之时,要求要回家乡看一看,他说落叶要归根,死后要长眠于故土。 青亲王于是就快马加鞭的派人先行去了琳琅镇,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建了一座不算大的宅院。后来他的孪生哥哥给取名叫做满目小筑。他说既然自己的家乡叫做琳琅,那自己的家就叫做满目吧。 满目小筑建好,青亲王就要带着身体已经更差的哥哥回家乡,让他好好的在看看家乡的模样。可他们的大哥,也就是现在的皇上,不同意二人走。他说,二弟的身体已经虚弱至极,怎么能受得了车马颠簸,长途跋涉? 他担心,他会命丧半路,他担心自己会来不及看到二弟的最后一眼,他因这天下刚刚稳固,很多事都要亲力亲为的去操持,他不能随他们二人回家乡,更是不想二弟出什么意外。 可青亲王看着哥哥整日郁郁寡欢,念及家乡,终有一日,他不顾皇上的阻拦,私自驾着快马背着已经喘气都费劲的哥.哥.日.夜.不停的回了琳琅镇。他的哥哥在看到家乡的那一刻,浑浊的双眼噙满了发黄的泪,他说,哪里,都不如故土好。这里连空气都是让人觉得安心的,安慰的。 青亲王的哥哥喜欢丁香花,因为他曾经有个心爱的女子,她的名字就叫丁香。可是他征杀十几年,这天下乱了那么多年,那女子现在身在何方他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了,许是她也已经嫁做人妇了。而那时他一个将死之人,也不想找到她,给自己的心爱之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满目小筑里,种满了丁香,紫色居多,白色为少。包括房顶上围墙上都是簇簇的花。 忽一日,午后,烈日灼眼,花盛无尽的时候,青亲王的哥哥,安详的闭上了眼睛。 这事传到长安时,皇上很是伤心。埋怨青亲王自作主张带他回林琳镇,说一定是路上的劳顿让本就身体已经撑不住的二弟加速了身体恶化。才会走的这样快。青亲王不同意他的说法,书信里他起了争执,说若是不让二哥回来,他定是心有不甘,就算让他在多活上十年二十年,他也不会开心。带着遗憾的活着不如心满意足的离去。 两人闹得很僵,关系一下子恶劣起来。皇上下旨,要毁了这满目小镇,也不要青亲王在回琳琅镇。但是青亲王公然抗旨,说要一辈子留在家乡,哪里也不去。后来还是裘凛亲自几次来劝他,好不容易给劝回了长安。他回长安的条件,就是保住这哥哥曾经最后度过的地方,皇上妥协。不过他又是一道圣旨,关于满目小筑的事,以后所有人不能提起。大抵是因为他心中伤心难过,不想有人在提到这个二弟。也不想请亲王再提起,再难过吧。 回去长安的青亲王,足足五年才得以从哥哥离世的痛苦中解脱出来。慢慢的与皇上的关系也缓和了许多,生活步入了正轨。而后的每年他都会抽出来时间到琳琅镇的满目小筑住上一段时间。只是绝口不提这里以前的事。他甚至都不曾告诉青羽非他为何要来。 莫司鋆徐言慢语的讲完了。陆青乔一脸的落寞:“兄弟情深,真是感动。若是我的哥哥出了事,我也一定很难过的。青亲王不告诉青羽非,是怕自己再提及自己的哥哥的事,心伤难愈,所以就宁可不去触碰。一句都不想说,一个字都不想说起,是吗?” “或许是吧。我听说,青亲王本就是个寡言少语的人,也不太善于表达。什么事都喜欢自己默默的去做,很少与人沟通。” “那青羽非的性子怎么会…” “可能是随母亲了吧。一个过于安静的人身边总会有个热闹的人,一个性格泼辣的人身边总会有个性格温吞的人。不管是朋友还是夫妻,似乎都是逃不开互补的定律呢。这可能就是截然相反的互相吸引吧。若是两个一样的人在一起,会无趣吧。” “为什么,你是怎么知道的?” “跟着我爹打理生意这么多年,见的人太多了,自己琢磨出来的。或许不对,或许只是我自己的看法。” “我倒是觉得两个性格差不多的人也能相处的很好,因为会有很多喜欢的东西会一样的吧。” “嗯,乔儿说的有道理。其实人与人相处,只要觉得自在轻松,聊得来就行了。” “我们算不算聊得来?” “当然。” “那你跟青羽非呢?他与你在一起,他不会说些什么有的没的吗?” “你指的是他的特殊癖好?” 陆青乔点头。 “傻孩子,他那特殊癖好是假意作出来的。陆大夫大夫一早就告诉我了。你离魂症时,我就知道他是装的。” “装的?” 陆青乔可是被他调戏的在红鸾苑气到吐血啊。 “他为何要装作喜欢男子?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他堂堂一个世子,身份尊贵,应该是避都避不及这不好的名声吧。”他虽然很难接受那个几次三番调戏自己的人是假装的,可是他无条件的相信莫司鋆说分每一句话。 莫司鋆抿了下唇,看着篝火,把手里的鸮转了个面,眼神有些飘忽:“乔儿,很讨厌这特殊癖好吗……” “你不是也很厌恶?怎么你这样的语气问我,好像我不应该讨厌?” “不是……”他心虚,不知道该怎么回他的话。现今让他说自己厌恶,他也说不出口,因为他自己现在就是有着特殊癖好的人。他看着陆青乔的确很不接受这个特殊癖好的神色,心里无比的荒然漠漠。 “公子,果然是你们。” 两人突然听到说话声,齐齐抬眼望去,是风竹,他安静的脸上挂着焦急:“我沿着去世子府的路找了你们很久,兜兜转转的绕到这里看到有火光,赶过来看看,真的是你们,太好了。你们两个怎么跑的这样偏,这里离大路好远啊。” “一两句也说不清。”莫司鋆的眼睛里带着笑意:“风竹真是厉害,能找到我们。你先把你手里的吃的给我,乔儿饿了很久了。还有披风,给他披上,这林子深,凉气重。” 风竹一脸公子你真是体贴的表情,很轻的笑了:“公子你太明显了。” 莫司鋆的脸一红。 “我不冷,莫司鋆,这么大火烤着,都还有些热呢。你不也是饿了?你快吃些东西,我刚才都听到你的肚子叫了呢?”陆青乔说着就走向风竹从他手里拿过一个精致的食盒,打开拿出一块糕点,送到他的嘴边。莫司鋆的脸更红了。 “你们两个,这是说明白了?”风竹询问,且表情耐人寻味。然后他仔细的打量着陆青乔:“陆公子,这样束发,很是好看。少了些秀气斯文,添了些英姿不凡呢!” “谢谢风竹夸奖…”他被夸奖有些不好意思,脸色微微荡起红晕:“你刚才说,我们两个说明白什么?”陆青乔回头纯真的问。 莫司鋆则是趁着他回头的时候朝着风竹摇了摇头,从陆青乔的手里拿过来那块糕点咬了一口:“乔儿你也要吃,你一早就跟我说你饿了。” “好呀。”他虽是不饿,却对甜食没有抗拒的能力。” “公子,我还带着粥,不甜的和甜的各一份。” 风竹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今日他在离世子府不远处的一条河旁寻到莫司鋆。听他说起陆青乔喜欢吃清淡的和甜的,就记下了。 “莫司鋆你不喜欢吃甜的吗?” “不会。”他明明就是不太喜欢,可是有句话叫做.爱屋及乌:“乔儿喜欢吃的我都喜欢吃。” 三人围着那熊熊的篝火席地坐好。两人一人一碗粥,就着烤熟的鸮吃的很满足。 ☆、丞相死群人激愤 五日后。 长安城里菜市口,拥堵着许多人,熙熙攘攘,议论纷纷。 秋阳悬空,今日无风。树上的叶子已经完全光秃,只有寒鸦和零星的野雀偶尔叽喳,偶尔飞跃。 一尺高的木做宽大的方台之上,端端站立着十位刽子手,个个样貌凶冽,面无表情。雪亮的大刀顶在自己身前的木板上。已经不算灼热的阳光映照在十把到刀上,闪着晃眼渗人的白光。 这十个刽子手的前面,是十个穿着带血囚服的人。皆是垂头丧气,有气无力的跪在方台上。没有一个人喊冤挣扎,就像是已经失去了灵魂的躯壳,被人摆在这里没有生命的物件。 其中一人是展鸿亦。 他眼里已然没有了之前的傲慢。他想着他这几十年的为官历程,甚是心酸。他之前安分守己的时候,没人注意到他。后来他飞黄腾达做了丞相后,所有人都开始注意他了。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可他却发现自己陷进一个根本无法逃离的漩涡,越是爬的高,越是陷得深。官场的黑暗,真的不是一句两句就说得清,钱权的交易,无血的厮杀,名利的追逐,后宫的干政,私欲的勾心…… 很多时候,一件事开了头,就没有停下的机会,也没有回头的权利。因为你的中途想要放弃,可能已经不仅仅是个人的事情了。身后牵连出来的东西,你自己都可能无法预想会发展出来什么结果。只有往前走,哪怕已经是迷途,却不得反。 展鸿亦本是个良善之人的。他一开始的初心不过是想把自己的才华施展,为国家效力。可是他这样的老实人,在一朝一夜都可能瞬息万变的皇城里,怎么会有出头之日。昨日上朝还看见你身侧的人是李大人,明日再去他可能就被贬了,或者被杀了。今天你前边的人比你官级还低一等,明日再见他可能就得给他扣礼问安,成为自己的上级了。身在官场,不得不去学会很多本领,为了保护自己也好,为了不断爬得更高也好。但是展鸿亦的聪明劲都用在了捷径上。所谓快速而不达,他用金钱和拍须溜马得来的丞相之位,很是不稳固。不得不在皇子和后宫里给自己找靠山。通过与三皇子青缜言的母妃勾搭,成功的获取了皇上的无比信任,也不得不帮着青缜言筹划坐上皇位的计划。而后有无意中被五皇子利用,不知不觉的卷进了给皇上下慢性可致死的毒药的事情里。皇上身体日益衰弱,连上朝都没力气,就把所有的事交给展鸿亦。他的确有才华,解决了不少大事,且都还全是公正处事。他本来就不算太坏。只是有着极高的攀比心。他本是有意与太子搭上关系,毕竟他心知肚明,这个命不久矣的皇上死了,自己的丞相之位是否稳固可是的看太子对自己是否看得上。新皇登基,朝廷官员大翻新可是最常见的事,谁不会把自己身边用得顺手的,看着顺眼的人放跟前?可太子那边好不容易攀上了,却莫名的听到皇上要废了他的想法,甚至圣旨都拟好了。 这是为何?青缜言告诉太子是青羽非和青亲王挑唆的。说那个死断袖的爹原本才是万民拥护要坐皇位的人。而今他不仅对父皇下了毒还让父皇撤了你的太子之位就是要夺回皇位。太子一听就来了气,带着侍卫就把青羽非给堵了,还威胁皇上马上下旨立自己为帝。可展鸿亦却怀疑太子会被废应该是青缜言母妃做的事,因为她一直觊觎太子之位,她想自己的儿子能做太子,做皇上。侍寝的时候还不天天吹着耳边风? 不过这事,跟谁都没关系。是皇上自己的意思。他觉得,他的八个皇子,都不是什么能成才的人。富贵的日子里浇灌出来的人,吃不得苦,受不了累。宫墙里栽培出来的人,精于攻心,善于暗斗。虚情假意,尔虞我诈。他们没见过人间疾苦,没经历过沙场血海,不知道家国天下,不懂得江山难载。皇上的两个弟弟和裘凛打天下花了十几年,如今稳定安固的日子也不过数十载,外戚都如狼似虎的盯着这江山。他的几个儿子,谁也不是可以管理好这天下的料。 他倒是觉得有一个人符合他心中所想,适合接任皇位。 皇上经过了深思熟虑后,打定了主意就拟旨要废了太子。却没想到,还没来得及把这事公布天下。就被江易察觉出皇上每日喝的补身药汤里有极其轻微的毒药。当场就扣了送药来的陈御医,他麻利的就供出了是展鸿亦指使的。只不过他当时的神情语气诸多闪躲支吾,这让皇帝以及青羽非父子都觉得他有话藏着没说完。于是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明面上说给是陈御医放了假,其实是将他软禁起来。然后几人秘密召见了裘凛将军,布了一个大局。而后他们就快引出五皇子是幕后下毒黑手之前,被三皇子青缜言插了一杠子,出了世子府被灭口的事。也导致太子名正言顺的给废了。 一下子,三个皇子出了事,被皇上统统软禁起来。他们遭了秧,其他的几个原本也对皇位蠢蠢欲动的皇子们可是偃旗息鼓了。安分守己不少。 皇上被江易的解药调理的身体逐渐好了一些,就重新自己上朝,好好的整顿了一下混乱的朝廷,把跟各个皇子有关系的大臣们全部更换。把跟展鸿亦有各种不良勾当的官员罚的罚,贬的贬,抄家的抄家。 摘出来十个罪大恶极的,于今天午时斩首示众!以立国威,以儆效尤。 监斩的人是青羽非。 他极其正式的表情里依然透着难以隐藏的魅然。自然上翘的嘴角带着妖邪的一般的笑,其实他没有笑,可是他看起来就是一副笑笑的模样。就像莫司鋆的眼睛,他没有笑的时候,也总是透着笑意。 人群中阿九挤到最前面,挥着手跟青羽非打招呼。青羽非对着他点点头,用眼神询问陆青乔和莫司鋆是否来了。阿九很是灵透,用手指了指离这里不远的非烟遥梦。青羽非抬眼看去,只见高耸的三层客栈的房顶上,一影青衣浅浅,一影蓝袍沉沉,并立望着这边。两个相差半头的人站在一起,青羽非觉得这两人虽然离得远,可带出来的氛围,特别让人觉得舒服。很搭。 真是站的高望的远,两个人不仅长相美越常人,想法也是异于常人,站房顶上看砍头,有创意。青羽非想笑,又不能笑。下边这一众百姓可是都看着他呢。可不能失了威严。他对着阿九又是点了点头,就坐在了监斩台的座位上。看了看天色,已经午时,他抬手对着十个刽子手一挥。下边的百姓发出一阵惊呼,只见霎时囚犯四周被围起的白布上,殷殷红色喷溅,高高低低的血柱射出,刽子手的脸上身上或多或少的泼上了血点。 他们就像是杀了几头猪一样,手起刀落,头颅满地滚。视而不见这残阳铺血般的场景。对着青羽非扣礼,提着带着温热鲜血的大刀整齐走下方台。 而后有差役将那些尸体抬走。徒剩下高台上散开的血,渗透木板,已经发黑的木头透着黏腻腥臭。 青羽非想到自己世子府的三百人命,想必也是这般瞬速无声的就死了吧。来不及哼一声,没有能力反抗。他重重的叹口气,眼睛湿润起来。 围观的群众逐渐散开,就像是看完了一场杂耍一般,毫无波澜,互相议论着,说着这些人真是该死。每个囚犯死之前的罪行都会写了告示贴在城墙上公诸于世,所以百姓们知道这死的十个人都是做什么官的,都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别人的生死,就像是身边被丢弃的垃圾,不会有人在乎。 稀稀拉拉的人群走了一大半。逐渐剩下许多身着孝服带着孝带的男女老少依然站在方台后没有离去。 青羽非想都不用想,这些人,是他世子府死去那几百人的家属。 他们每个人的眼睛都是通红的,肿胀的。 他们都是来看着展鸿亦亲眼死在自己眼前的。可只有一个展鸿亦的死怎么能让他们的心里平衡了呢,还有青缜言呢!若不是他的做靠山,展丞相哪里来的权利可以去世子府杀人?如今青缜言只是被软禁,所有罪责一个丞相大包大揽了,难以服众。他们不甘心。纷纷叫骂。 青羽非面对着群人,心里内疚极了。他默默的听着他们发泄,低着头垂着眸,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交代自己身边陪同监斩的官员先走,也让所有的官兵撤退。 这里只剩下他和江易,还有那群恨不得吃了他的激愤人群。 客栈房顶上的两个人看到这边情况不太对劲,赶紧跃下,朝着青羽非那边而去。 阿九在这群人里捂着耳朵一直摇头,他听不下去身边人疯狂的骂声!他心里替青羽非喊冤。 这是皇上下的旨意,青缜言不死,跟他有什么关系? 青羽非在这里苦苦的挨受着这些污言碎语全都是觉得自己没有能力护及为自己做事的人。 江易请示让青羽非不要待在这里了,可青羽非无动于衷。 那群人越骂越是激动,再加上看到青羽非这样忍受的态度,更是提高了气焰!有人更加疯狂起来,拿起石头砸向他,正中额头,有血哩哩啦啦的流下。江易拔出剑怒视,即将冲出去时,被青羽非一脚踢飞了剑:“你回去,这是我应该承受的。” “世子!这不是你的错!” “回去!否则,视为违令!” “世子!江易今日这令违定了!我定要护你周全!” “你!你今日若是敢伤了一个人的一根手指头,我定会将你驱逐出我世子府!” 江易的神色冷冷,眼神坚定:“我不会动手,我只护着你!” 青羽非心里一阵暖流涌动:“江易…” 失去亲人抑制不住情绪的人们纷纷把青羽非和江易围住,拳打脚踢起来。 阿九急的左右去拉开人,可他一个人怎么能控制的住这样多的人。 赶来过来的陆青乔和莫司鋆面色焦急。莫司鋆拉过阿九推到陆青乔身边:“看好你家公子!”然后不顾疯狂乱打的众人,强行挤到青羽非身边护着他。身上雨点般的拳头砸落,他皱着眉一声不吭。 “莫司鋆!!青羽非!!”陆青乔也奋不顾身的想要挤进去,却被阿九一下子拽住:“公子公子你别去!” 陆青乔看着冲上去打骂青羽非的一众人已经从站着变成了朝着地上疯狂的挥动拳头。知道他们三人已经被打倒在地。他觉得那三百人的死,明明是跟自己脱不了干系的。却要他们白白挨打!青羽非的胳膊才刚刚长好,可万万受不得重力的冲击!而莫司鋆也是想到这一点,死命的护着他的胳膊。 “莫司鋆,你来做什么?你走啊,把江易也带走!” “走?你说我是你的知己,你世子府横遭变故我不曾与你一起面对,愧对知己这个称呼。如今你要我眼睁睁看着我的知己被打,我做不到!” “莫司鋆,你是不是傻!!你快走啊!!江易,你给我把他带走,快!” “世子,江易不会在此时离开你半步!” 两个人紧紧的护着青羽非,脸上已经有了淤青。 四下围观的人又聚齐起来,评头论足的看热闹。 陆青乔实在是看不下去,趁着混乱无人注意到他,挥手出了法灵护住青羽非三人。那三人瞬间觉得落在自己身上密麻的拳打脚踢一点都不疼了,很是奇怪。互相看着对方,大为不解。 陆青乔随即觉得护住他们的方法不妥,又化出一阵风沙夹着石头卷荡吹来。许多人迷了眼,被石子刮疼了脸。就停下手遮挡风沙。莫司鋆和江易趁着空挡赶紧拖着青羽非就跑了出来。几人进了非烟遥梦,皆是鼻青脸肿,伤的都不清。但是好在,青羽非的胳膊一点事都没有。 “莫司鋆……疼不疼?”陆青乔用手轻轻抚摸着他下巴处的红肿,心疼的要命。 “公子,我去给你们请大夫回来。我这人也真是的,平时不爱热闹,喜欢呆在房间里,没跟着你让你受伤了。”风竹一脸的不安。 “风竹,我没事,你不要这样表情,我把你当朋友的,你不要总是把自己当仆人。” 其实风竹今日没有跟着莫司鋆,是想让他单独跟陆青乔相处。却没想到莫司鋆为了保护青羽非不顾自己安危直接冲进人群白白挨了这顿打。 不过现在情绪最差的就属青羽非了:“你两个这是脑袋进水了吗?你看看你们两个伤成什么样子了!” 其实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嘴角渗着血,额头肿着包,还有血痂。 三个人忍着疼互相看了一会,却是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患难与共,朋友就该如此。 ☆、二次共浴心染蜜 用户您好,您所阅读的这个章节由于尚未通过网友审核而被暂时屏蔽,审核完成后将开放阅读。如果您已经享有了【邀您评审】的权限,您可以登入主站自由参与评审,以加快被屏蔽文章的解开速度,审核正确还有晋江点赠送。 以下状态的章节不会被屏蔽: 1、章节最后更新时间在7天内,且未触发自动锁定或被人工锁定的章节; 2、vip文章中,未触发自动锁定或被人工锁定的其他所有v章、非v章节; 3、其他已经审核通过的章节。 ☆、理理青风感情线 那端两人似鸳鸯戏水,这端历生境前南极仙君啧啧啧咂嘴。他一脸笑意,捅了捅一旁了然一切表情的镜灵子:“这青乔君,有点摸不清自己情况啊!” “怎么,你那改的快烂了的本子还有吗?拿出来写点什么,帮帮他?” “哎呀,这得问问天君我才敢写。再说这风别君可是本应该回雾霖圣域的。二人交集不该再这么多,且我也没想到过他们二人会发展成如今的关系。现在风君别在凡间,所有的一切都是跟着青乔君的路线左右发展的。” “为何是跟着陆青乔左右发展的?他既是在凡间一日,就得打理莫家的生意。总得是回琳琅镇。” “我看费劲了,你看他现在的意思,离得开?还有啊,这圣元的一灵曾经在风别君体内可是待了一千三百年。突然的还给了青乔君,可不仅仅是原来那一灵了。” “嗯,确实。”镜灵子点头:“以前他们二人之间因为圣元互相吸引,现在圣元虽然回去了,可是那一灵却深深地记住了蒲风别,这让他们二人之间还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有些联系呀!” “灵子君,你这曾经的爱徒,可是在四百年前,品杏仙会上与青乔君第一眼的相看,他们二人体内的圣元就互相感应到彼此了。” “你怎么知道的?”镜灵子好奇! 南极仙君冷清的脸上露出一些羡慕,朝着历生境努努嘴:“我跟天君学,没事翻了翻了他们两个的历生境,把他们的之前的全部经历都看了一遍。才算是知道天君那天说的圣元功不可没是什么意思了。还有天君说的那一摇。更是琢磨明白了二十一为何意!” “哦?”镜灵子十分有兴趣:“大致讲讲,我可没时间翻那么久的历生境。” “咳咳。”南极仙君清了清嗓子:“风别君一千三百年前从你的繁水居得假回雾霖以后,砸了潭潇洞的那潭水,你是知道的。那年他十一岁。” “嗯,没错。” “他十一岁离开繁水居之前,跟青君乔的大哥青离君说过一些话,在凡间用莫司鋆的身份跟青乔君又说了一遍。这个不用我多说了吧,这个你也在这历生境里看到了。” “看过一眼,就忘不掉的,见过一次就入了心的?”镜灵子反问,轻笑:“我这爱徒十一岁时还是个孩童,就说过这样有深度的话?” “可不。我也没想到他关于仙界记忆都被封了,去了凡间还能记得自己说话的话。看来也真的是对青乔君上了心!” “此话何意?” “我接着给你讲,他十一岁说了这句话以后,便认定了这句话。后来他被圣元一灵入体,由于是外族狐灵与他元灵产生抵触,互相抗衡。那时他年幼,且那圣元一灵过强,而导致风别君控制不了外来灵力,时而痴傻。幸而是他身上有砂鳞,也是难得的神物能够护他,不然这孩子可不仅仅是痴傻了,八成命都没了。” “嗯,的确如此。这个事天君告诉过我。” “接下来的事,你可就不知道了。青乔君随着年纪的增长,修为的提高,心脏疼的少了。风别君亦是如此,修为提高,砂鳞的力量随之增强,痴傻的次数与时间越来越少了。他二十岁那年,蒲龄就带着清醒的他去参加品杏仙会了。” 镜灵子听得认真:“他参加品杏会我还真是不知道。不过那年陆青乔十四岁,他也参加了品杏仙会,第一次参加,我是知道的。” “嗯,是呀。你怎么知道的?” “离儿告诉我的。” “嗯嗯。这两个都是第一次参加品杏仙会的人,在人群中互相看了一眼。两人体内的圣元,就互相感应到了彼此。” 镜灵子眼神透着细细的琢磨,点了点头:“原来这么早,四百年前就结下了缘分。” “嗯,不过也不排除他们两个人就是互相看着对方合眼啊?这两个孩子,样貌可都是出挑的很。仙界里长得好看的不少,但是像他们二人这般好看的,不多。” “确实,不一定是圣元导致他们互相入眼。”镜灵子表示赞同:“但是,的确也有「功不可没」的成分。” “两人这一眼,互相顺意,互相不忘。而后那杏花摇,又是个好帮手啊!”南极仙君挑了挑眉。 “就是天君嘴里说的「那一摇」?” “对,青乔君与风别君两个人,一句话没说的,心有灵犀,彼此默契的,旁若无人的,完成了一场灵魂上的交集。” “不要绕弯子,这可不像你的性子。” “哈哈,灵子君不要太了解我。青乔君见风别君喝酒不摇,便隔空示范了一遍。拿着杏花摇,摇了摇教他这酒本该如此喝。虽然一句话没说。可蒲风别即刻知晓他什么意思,而后就学着陆青乔的样子,摇了摇。” “两句话的事,让你说的那样神秘!”镜灵子嘴上埋怨着,实际是着急知道他们两人做了什么:“有点一见倾心的味道啊,还挺有点心意相通的感觉。若是一般人看到陆青乔这样摇一摇,可能不会琢磨不出来是什么意思吧。大抵也会先反应为什么摇才是。可我那爱徒竟是即刻就明白陆青乔的意思。呵呵…” 这笑,包含了许多不需明说的话。 “我也这么觉得,有个叫兰荀的就问过青乔君为什么摇。我当时也琢磨了一下,他为何对着风别君突然摇酒壶,哈哈!”南极仙君轻轻地摇摇头:“不过后来四百年间,这青、风二人再无交集。青乔君受心痛折磨,破镜阻碍,心思比较沉重,郁深。对风别君的记忆只是觉得他与众不同,慢慢的也就剩下那双他喜欢的墨蓝色眼睛时常回忆起。” “嗯,他那段时间过得应该比幼年时幽居青玄苑七百年好不到哪里去。我听离儿说,他这个弟弟常年独自一人幽居,心中十分渴盼离儿能多陪陪他。他对离儿的在乎超过了自己。所以每次离儿回去都特别心疼陆青乔把自己看的那么重。” “一千八百年都是自己一个人,还拖着心痛,念着不得多见的大哥,确实不容易。这还孩子的内心,得多孤苦。”南极仙君十分同情的神色。 镜灵子点头,也透出心疼模样。 “你猜猜风别君参加完品杏会仙会后,回了雾霖圣域,怎么了?” “不要吊我胃口,你这人今天还真是不一样。学会耐着性子了?”镜灵子弹弹他的肩。他身上打盹的幽昌鸟惊醒,飞了两圈,落在南极仙君的手背上。 南极仙君逗弄那鸟,脸上透着长辈慈爱的笑,不紧不慢的开腔:“他回了雾霖以后,就跟二十一杠上了。” “哦?这么早?他情思这么重呢?不过一眼而已呀!” “对呀。我还发现一个有意思的事。” “你快说!” “我还真是没见过灵子君你有什么事这般有兴致。” “我承认,的确很有兴致。”他捋捋银须。 “咱们仙界,叫人都是怎么叫的?” “去姓,喊名,同辈或者仙位同等尊称君。怎么了。” “凡间呢?” “直呼其名。带姓连名。熟悉点的可省去姓氏。” “嗯嗯,陆青乔,青乔君。你自己琢磨琢磨?” 镜灵子看着南极仙君一脸的神秘,恍然:“你今日一直唤他们二人为「君」,是别有用意啊!” 他今天就是故意兜兜转转的不把话一次性说完。看来他这性急的毛病还真是改了许多。也是件好事。 镜灵子认真的琢磨琢磨。 稍时他恍然大悟:“二十一!” “对,灵子君果然就是聪慧,这么快就琢磨通了!” “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巧合!”镜灵子也露出了慈爱的笑容。 “风别君在他自己的书房里,练字时,总会不自觉的写出来三个字「青乔君」。就跟他在凡间用莫司鋆的身体练字,常常失神写出来「陆青乔」一样。” “我那爱徒,很是痴情嘛!与他在凡间看到陆青乔一样?看过一眼就忘不掉,见过一次就入了心?一个完全不带着记忆的人,可以用两个身份皆倾心一个人,这不是巧合了吧,是用情太深了吧!这一念过重看来不单单是天君嘴里的陆青乔呀!” “可不!雾霖圣域的风别君可是比凡间的风别君拎得清,他回来没多久就对自己不知不觉做出来的事察觉了自己的心意。他做的很多事都跟二十一挂钩,大抵是用这样隐秘的方法表达自己的情感。只是他觉得自己的痴傻毛病虽然很轻了,却也自卑,不敢去找青乔君表明心迹吧。另外我还觉得,也是因为他是陆家二公子的尊贵身份,让风别君觉得自己可能「高攀」不上。”南极仙君分析的十分认真,时而皱眉,时而摸摸下巴。 “哎呀呀,我听着怎么这么着急呢。我这徒儿敢情是带着对陆青乔深刻的念意被你扔凡间去了!啥都忘了,但内心深处对他的情意却没办法抹去。他在凡间初遇陆青乔的时候,一方面两人体内圣元互相感应,但更多的是蒲风别兜着四百年的感情渗透出来了。” “正是,正是!哎,不是,什么叫被我扔下去的?我只是引着当时痴傻的他下去的时候没忍住打了个喷嚏!手滑…他掉下去了!” “哈哈哈!还好是掉到一个首富家里。你本来给他安排的是什么家庭?” “本来想直接扔长安,不是,放长安,做个官的。” “总归都是个富贵命,差不多。” “是,差不多。” “做了这么久的仙,孤家寡人的,还真是羡慕他们二人这般的缘分。”镜灵子摇头笑了笑:“感觉天君咱们三个,白忙活一场啊!” “就是啊,这一顿折腾,真是白折腾。早知道他们二人互有情愫,再多等段时间,拿着破魂锥把这事挑明了。取了蒲风别体内一灵,还给他就好了,至于什么血债,这两人将来若真是有缘结了仙侣,怎么还债还需要我操心?” 南极仙君一脸的无奈,之前为了他们两个人的运势,改来改去,改到自己简直要吐血啊! 他接着说:“其实青乔君对于四百年前的那一眼,把风别君也是装进心里的。只是他那些年因身体心境问题,郁郁寡欢,沉默阴郁,心里只会想到真实切身陪伴过他的大哥陆青离带给他的感觉。对于蒲风别存留的只是一个虚影,却是挥之不去的虚影。他在凡间第一眼看到莫司鋆就想起来他是蒲风别。你想啊,四百年之久,要不是住进了心里,谁记得谁?” “说的对,有道理。”镜灵子不断的点头。 “就是青乔君这孩子年纪太小了,又从来没有交过朋友。凡间的风别君对他自身带着仙界里就存在的情感而不自知不自觉的对青乔君好的时候,青乔君在自己身上唯一能有认知的是他大哥带给他的亲情。除了这个,他甚至连友情都不知道是什么。所以一味的认定了莫司鋆对他的好,像极了「亲情」。他身边对他好的人,莫司鋆是第一个,而青乔君记忆最深刻的好,是青君离带给他的。他唯一的情感,唯一的感受,唯一的觉得什么是好的来源都是大哥。所以他心里潜移默化的会把莫司鋆的好,毫不犹豫的与亲情做比较,他很顺其自然的享受着不是亲人却带给他「亲情」的快乐。” “是呀。这孩子太单纯了。眼里心里一点污染都没有呢。一个不懂情的人,也只能把它归类成自己只接触过的「亲情」里。” “急不急?”南极仙君看着历生境里,莫司鋆和陆青乔两个人在浴池里泼水嬉闹。他笑的有些脸红。 “急,真是有点替蒲风别着急!也不知道陆青乔这孩子什么时候能开窍,让我这爱徒早点…怎么说,抱得美人归这句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我听着怎么如此不纯洁呢?灵子君!”南极仙君笑的心知肚明。 镜灵子推推他:“人家小两口打情骂俏,我们二人就别在这历生境盯着看了。回头有空看回放。”嘴上说着南极仙君,他自己却忍不住偷看了几眼。 “他们哪里算打情骂俏,这是莫司鋆设计勾搭小纯洁春水共浴!” “好好好,你说的对。我看你还是写点什么助他们一臂之力好了。”他拉着南极仙君徐步走了起来。 两人脸上皆是满满的意犹未尽的笑容。 “这事,我估计我不用帮他们。会有人让青乔君开窍的。” “嗯?还有隐形消息?说来听听。” “有一个人,现在对青乔君的心思也很重啊!我估计很快咱们就可以看到想看到的事发生了。” “谁啊?” 一番耳语… “哈哈哈!”镜灵子一脸期待:“那倒是应该会让陆青乔开窍了吧。不过终归是有一人受伤呢。” “没办法,这事。” “确实。”镜灵子负手,看着西方:“咱们去缘徕宫走一走?这两个人,可是我在天君交代的大事里的唯一两个候选人啊!要是他俩能结成仙侣,岂不是对我怎么选更方便,更好说。” “我正有此意,走走走。”他催促,赶紧唤出自己的坐骑雪狮。 “这会你这性子倒是很像你了。”镜灵子也唤出坐骑琼卜,追他而去。 ☆、缘徕宫是金色啊 “你慢点,南极君!我们可不能空手而去!”镜灵子追上他。 “也是,千八百年的不去拜访,这样贸然空手就跑去问人家事,可不太好。”南极君停在空中,琢磨带什么礼物比较合适。 “送些珠宝首饰?月神娘娘好歹是个女神仙,应该会喜欢这些吧。”镜灵子提议。 “可以可以。”南极仙君欣然同意。 两人拿了数十个装着首饰的锦盒进了缘徕宫。被一个机灵秀气的小宫娥引着来到月神娘娘身前。 “娘娘,今日有贵客拜访。” 一身白衣缀着橘色浅纹的华丽女子脸上漾着笑意,眉眼处虽然有几丝褶皱,却丝毫不影响她容貌的美丽。 “我这缘徕宫,平日里可是清净,二位仙君前来可是问姻缘的?” 南极仙君冷清的脸上挂着笑也显得那么寡淡:“我们二位的确是来问姻缘的。” 镜灵子捋捋银须笑着点点头,表达自己的来意。 “那我可就不拐弯抹角了。” 宫娥端来茶点,月神娘娘抬手示意,二位坐在青白方桌上。 “你们二人手上,并无兰线。” 噗! 南极仙君喝到嘴里的茶喷了出去。 镜灵子也是端着茶笑了起来。 “你们二位,这反应…?”月神娘娘茶还没喝到嘴里,看到二人这般模样,有些奇怪。 “不是,月神娘娘,我们不是来问我们二人姻缘的。是来帮别人问的。”南极仙君连连摆手。 “这样啊,那说说他们的名字,我查上一查。” “陆青乔,蒲风别。”镜灵子清晰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南极仙君补充:“青色的青,乔木的乔。起风的风,挥别的别。” “好,两位稍等。”月神娘娘凝神,进入了入定状态。 过了一会,她睁开眼:“我在仙界寻遍了,也没找到这两人踪迹呀?二位不是来跟我打趣玩的?” 南极仙君一拍脑袋:“真是糊涂,忘了告诉月神娘娘,他们二人现在在凡间!呃…可能还在洗澡,鸳鸯澡。” 一边的镜灵子偷偷的抿嘴笑了笑。 月神娘娘的脸色有些不自在,轻轻喝了口茶:“那,那便等会再去查探吧。听着两个名字都是男子,我可不想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画面。” “嗯,对对。咱们先喝茶。”南极仙君其实可着急了,虽然这两个人会不会在一起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其实也不用等多久,天上和地上的时间是不对等的。共浴的那两个人就算在喜欢黏在一起也不会在浴池里待太久。 那样潮湿温热的温度里,泡久了是很容易犯困的。 这不,陆青乔已经有些发蔫了。 “莫司鋆,我想睡觉。”他穿着贴身的中衣泡在在浴池里,把胳膊搭在池边,用头枕着。现在是莫司鋆在给他轻柔的按揉肩膀。他时不时的发出一阵轻绵的哼声,觉得十分舒服。 按的那人听着这时不时的从陆青乔鼻子里发出的软腔,身体总是一阵阵的有些反应。有时还会故意的加重手上的力度,让他不受控制的哼上两声。 平时算不上一本正经却做事绝对规矩的莫司鋆,此时面对陆青乔就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撩拨技巧,把他哄下了浴池,还这般的亲密接触,使个小坏。看来男人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时,通常智商会变高。现在的陆青乔的紧张劲儿早就没了,温顺贴合的像只小绵羊,任由莫司鋆安排。 “乔儿,你这杏花胎记,真是会选地方长,穿上衣服后,衣领刚好遮住。穿着这贴身的中衣,却展露的一览无余。” “莫司鋆你会作画吗?” “会。” 陆青乔回头,很开心:“那你把我后颈的杏花画下来给我看好不好?我都不知道它长什么样子。” 这个事,莫司鋆可是早就做了无数次了。每次想着他这胎记模样画上二十一枚杏花,换一张纸。每画够二十一张纸就卷起收好。 这个事是他自己在书房做的事,谁都不知道。陆青乔之前走了多久,他就画了多久。 他笑了笑,看着陆青乔期待的眼神,点点头:“等下,我出去画给你看。” “嗯!”陆青乔继续趴在胳膊上,打起盹来:“莫司鋆,你真好,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我也是。莫司鋆心里默默回应着。听着陆青乔这般脱口而出的喜欢,有些自我安慰的开心,还有些擦心而过的失落。 这样的独处机会,他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机会。不过,机会,还不都是「用心」创造的。 这个对自己一向严苛,自控力极好的人,八成早早的会被陆青乔破了自己的「规矩」。 缘徕宫这边几人聊的很开心,茶点吃的差不多了。南极仙君就开始催了:“月神娘娘,我估摸着这时辰,凡间应该天黑了。那两个人应该早就出来了,劳烦您给去看看?” 月神娘娘与镜灵子对视一笑。南极仙君就知道他们二人这是不约而同的觉得自己性子急了。 尴尬的笑了笑,摘了一粒葡萄吃。 “这两个人是什么人?让两位天君身边的红人特意来我这问姻缘。我倒是来了兴趣。”月神娘娘也掐了一粒葡萄。抬袖遮口,吃了下去。 “天君他老人家,要我在他们二人之间,择出一人来,做一事。”镜灵子捋捋银须。 “原来是天君看上的两个人,那我可得好好瞧瞧去。” 说完月神娘娘就凝神入定。 不一会她回神,神色有些描述不出来。似是有些惊讶,又有些不信。连连摇头。眼睛左右的慢慢转动着。继而还笑了下。 突然冒出来一句:“我再去看一下!” 镜灵子和南极仙君两人不知所以,互相看了看对方,又瞧着已经入定如石的月神娘娘。 这次时间比上次时间长了许多,两人静静地等着,也不好说话,怕扰了月神娘娘。 她做什么去了?她现在正通过神识看着客栈里陆青乔,莫司鋆和青羽非。 她不是来看二人姻缘的吗?不是应该看完了二人手腕上有没有兰线就行了嘛。 他第一次看二人手腕时,没太注意到二人的脸,因为他们两人姻缘线不太一样。现在月神娘娘二次再来,为了确认刚才自己是否看错了。顺便看了看这几个人的脸,觉得今天真是没白来,这三人,一个比一个长得漂亮!如此养眼,既是来了何不多看一会。反正也没人看得见她。 她先是仔细的打量着那个看起来比较矮一些,脸庞稍微稚嫩的男子。他被他身后高他半个头的男子握着手画杏花。 “这孩子,仙资可真是好。长得温和雅柔的,却还带着些韧劲。眉眼里真是亮的像星星,这鼻子嘴巴,精致的就像是画出来的。这小狐狸,真是会长。我月神还真是没怎么见过这般挑不出来毛病的长相呢。” 她赞叹着,眼睛划到他身后的人:“这蛇头上长得是什么,角形红色还挺好看,为何那小狐狸的金印显露出来,而这蛇藏在元灵里?还有他体内封印有些不牢固了,怎么放出来的全是他的情思?看不出来还是个情种。”她笑了笑,继续打量:“这人既是寄身在这凡人身体里的,却可以把自己本身的样貌也带给这凡身,看来如果解除封印,这人仙资也差不了。怪不得天君看上这两个人了。这样貌配与他身前这小狐狸,还真是般配!盛然洋洋,暖意融融的。眉眼像是美丽浩瀚的夜色,裹着小狐狸星辰般的眉眼岂不是很搭。挺鼻薄唇带着说不出的诱人。” “喂喂,你们两个要画多少杏花啊,都二十个了!”青羽非一脸暧昧的看着他们两个人:“我怎么觉得你们两个不太对劲?” “画够二十一个就不画了。”陆青乔笑意盈盈的答。 “嗯,画够二十一个。”莫司鋆重复一次。 两人皆对青羽非比较在意的后一句提问充耳不闻。 “咦?如此默契的不回答我第二个问题?”他打算摸摸睫毛,一抬手,觉得身体很痛:“哎呦,忘了被人差点打进阎王殿!” 那两个专心画画的人根本不理会他,莫司鋆几乎是要把陆青乔整个身体环住,一开始他还保持一些距离,可现在两个人的身体紧紧的贴在一起,让青羽非有些目瞪口呆。 “哎,你们两个?嗯…不是吧?啊?” “别乱想。”莫司鋆头也不抬得说了一句。 “乱想?我什么都没说啊,莫司鋆你心虚?” “嘘…!”莫司鋆让他别打扰他们。 青羽非乖乖闭嘴。并不是他听话,而是他觉得面前这两个人如此和睦,和谐,和美,自己好像完全插.不进去。 陆青乔被莫司鋆握着手画完最后一枚杏花,放下笔,拿起来纸,满眼欢喜,左右都看不够。他不是觉得这杏花胎记多好看,他是觉得这个是莫司鋆手把手教他画的,他心里开心,开心的不得了。 月神娘娘看着他发自内心的开心,自己也跟着笑了笑:“真是美好的又纯粹的情感。这孩子竟然不是知道自己动了情。傻乎乎的,真是可爱。不过虽然不知道自己的情是情爱,但是一点都不比那黑蛇用情少呢。我都想点化一下你了!笨狐狸!” 不过仙界姻缘缘徕宫只做记录不插手,是天规,可不能违背。除非天君下旨,不然都得顺其自然。 她看了看青羽非,此人如此不凡,怪不得能在凡间与这两位仙资非常的仙家有交集。这样貌放在仙界也是出挑的,就是太魅了,哪哪都透着勾人摄魄,就连背影都透着绝佳的气质。除了额头上上带着受伤的结痂,简直堪称完美。 把这三个美男子欣赏完毕,她又再次看了看陆青乔和莫司鋆的手腕。凡间有句话叫做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你们两个这是哪一世跟哪一世有过交集,这一世都做了仙还结了这样的缘。自顾自的笑,神识回了缘徕宫。 这边南极仙君来回的踱步,背着手一直不停地敲打着手背。 “稍安勿躁,南极君。”镜灵子压低嗓音而语。 “久等了,久等了,两位。”月神娘娘笑的像是看完了儿子儿媳妇一般的模样,慈母无限。 两人看它这表情,心里心知肚明,互相一笑,琢磨着月神娘娘带回来的绝对是自己想要的答案。这两人手腕上肯定有兰线。 “他们的手腕。”月神娘娘故意停顿,看着两人,在两人你不用说了,我们知道了的神情中,一本正经的放出一句:“并没有兰线。” “什么?”南极仙君惊讶! “没有?”镜灵子奇怪! “嗯。没有。”月神娘娘回答的非常肯定。 没有就没有吧,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南极仙君心里不舒服:“真是有点替他们可惜呢。我还以为这两个人之前有了那样的交集,会发展出浪漫感人的故事呢。” “看来我爱徒蒲风别要单相思咯!” “哪个是蒲风别?是那没得挑剔的狐狸还是那好看到不行蛇?” “蛇。”镜灵子笑。 南极仙君还在叹息,觉得这两人如果能到一起该多好。 月神娘娘对着他招招手:“南极君,坐,坐下。” “你还是让我站会吧。” “性子真是急。别人的事你这么在意做什么。”月神娘娘幽幽的吐出一句:“是金色。” 两个人被她这一句前后不搭的话弄得有点懵。 “什么金色?”镜灵子问。 “哪里有金色?月神娘娘你这里基本都是白色居多啊。”南极仙君左右看着。 她噗嗤一笑:“你们是不是只知道凡人姻缘靠月老牵红线,仙界相爱手腕生兰线?” 两人点头。 “其实还有。”月神娘娘十分正式严肃:“凡间异性做婚,月老负责给他们绑红线。但是也有同性为侣,是要绑紫线的。只是凡人同性为侣者,人数太少。你们不知道也很正常。”停了停,喝了口茶,又继续:“仙界呢,两人相爱,手腕生出兰线,颜色越深说明二人情感越深。还有一种情况呢,我做了这月神多久了?十几万年有没有?” 南极仙君表示他不知道,他算是个新神仙了。镜灵子稍微想了想,点了点头。 “是吧,很久了。可是金色我可是没见过几次。” “金色到底是什么?”南极仙君忍不住催她。 镜灵子拍拍他的肩膀:“线。” “什么线?” 月神娘娘白了他一眼:“你这样的人是如何给下凡的神仙安排情爱的?如此迟钝?” “……”南极仙君一脸懵,然后他也白了一眼偷笑的镜灵子。 “那狐狸跟那蛇手腕上的线,是金线啊!”月神挑明。 “金线?那是什么意思?”南极仙君急切的问。 镜灵子也表示好奇。 “有句话,叫什么?情比金坚,可听过?” “听过。”镜灵子答。 “那必须听过。”南极仙君也积极表态。 “所以懂了吗?”月神娘娘一脸微笑。 “大概能懂。”镜灵子回。 “我不懂啊,情比金坚只是一句话,那金线跟这有什么关系?” “唉!”月神摇头,十分无奈:“仙界还有一种情况,二人手腕生出金线,可不是这一世的缘分。可能几生几世两个人都结了善缘。他们彼此融洽,不分你我,爱对方已经超越了自己。此生不管发生什么,不管经历过什么,都不会情变,亦不会分离。甚至羽化都会在同一天同一分同一秒。这可是十足十的羡煞旁人的好姻缘呀!” 这话说完了,月神娘娘自己羡慕到不行。 舒爽至极的答案,让来这里寻求答案的两个人,可谓是心满意足,大为开心! 就算是这事与他们毫无关系,可是能听到一桩圆满的姻缘,还是这天地间少之又少的好姻缘,总归是令人心情大好的事。 ☆、情绪难掩青仍眠 “喂喂喂,行了吧,你~俩~!我之前在琳琅镇说你俩有问题,你们俩还都兜着,不承认~!现在这柔情蜜意的看的我牙酸啊~~~!”青羽非捂着脸,跟真的牙酸一样。 “怎么你嫉妒?”莫司鋆掩藏不住的笑脸回怼一句。然后用手势示意他不要再说话:“别把他吵醒了。他刚才在浴池里就困得不行了。” 青羽非听了这话,一脸的不可置信,小声重复:“浴池?你俩一起吗?” 莫司鋆点头,左右仔细的给已经睡着的陆青乔掖被角掖了好几次了。 实在看不下去的某世子摇头叹气的拉着他的后颈的衣领出了这客房。见那人满脸依依不舍的极其轻的合上门,又打开瞧瞧,又慢慢合上。 “莫司鋆…你可得跟我好好解释解释,什么情况?我看你是真的不对劲!你不会是真的不对劲吧!” “陪我喝点酒?” “可以呀!但是不能白白作陪!” 莫司鋆点头:“问什么答什么。不过要替我保密。” “痛快~!我喜欢~!走~~~!” 两人出了客栈,进了一个僻静的小巷子。刻意找了一家人比较少的酒馆,选了个靠窗的能看见一轮半满白月的小包房。 酒菜上齐。 青羽非露着一脸的魅然坏笑,勾了勾眼神。他额头已经消了肿的伤疤一点也不影响他的魅态! “开门见山让我自己说?”莫司鋆给他斟了一杯酒。 “因为我不知道该从何问起啊~” “嗯…我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那你情何所起啊~” “不知何起…” “咦~?” 莫司鋆慢慢的喝了一小口酒。拿着酒壶摇了摇。 “青羽非,你之前总是闹腾说自己喜欢男子,你也告诉过我,你也的确不排斥男子真的喜欢男子。” “是啊。喜欢谁就是喜欢谁,没什么男女老少之分。”他一口喝光酒,叼着酒杯笑笑的回。 “我以前很不认同的。”他两个手指冲着青羽非点点,让他把酒杯放下,好给他斟酒。 “可你现在做的事很认同吧!你的心可比你的嘴明白的多呀~!”他把酒杯举在手里,接酒。 莫司鋆拿着酒壶又是摇了一下,起身站在窗边,看着月亮,大口大口的喝起来。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他,心里会很开心。我觉得我与他一定很久之前就认识,可能是前世就认得。”听着身后一声笑,他严肃回头:“这感觉不是我臆想出来的。绝对不是。我们肯定认识过。”一壶酒很快喝光,他又拿了一壶,不停地摇着,摇的很轻,偶尔有一滴酒晃出来。 “嗯~!”青羽非很配合的点头:“上次在承歌楼你就总喜欢喝酒之前摇一摇酒壶,这是什么习惯~?” “如果我说是陆青乔教我的,你信吗?” “我为何不信~” “是梦里教我的。” “梦里?” “我没有遇见他之前,他在梦里教我的。” “才喝这么点酒,你就多了?说什么胡话呢?”青羽非从他手里拿过酒壶,自斟自饮起来。 莫司鋆锤了他一拳:“是真的。我小时候,应该是说我八岁以后,偶尔会做一个梦。”他眼神有些迷蒙:“梦里有一个看不太清楚的影子,浅浅的一身青衫,对着我摇一壶酒。他一句话没跟我说过,可是我却非常清晰的知道他在教我喝那壶必须摇一摇才好喝的酒。那个人,一定就是陆青乔。” “……就凭一身的青衫~?”青羽非勾人的眼神里放着电:“明天我也穿一身青衫,你会不会以为梦里人是我?” 莫司鋆非常认真的考虑他说的话,一眨不眨的看着青羽非。而后他摇头,态度非常坚定:“那温雅的气质,就算梦里模糊到只剩个身影,我也不会认错。那就是陆青乔。” “说你自我强行执念深呢,还是带入感太强啊~!” “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是有点难。” 青羽非打开包房的门,悠悠的喊着:“小二,上酒,多来几壶~!” 莫司鋆一看,桌子上的几壶酒都被自己摇着喝光了,有些恍惚:“我喝了这么多了?” “是呀~所以我没办法确定你说的话是不是自己琢磨出来的~~醉话!” “我酒量很好的,还不至于说胡话。” “不过我倒是很确定你如此不对劲的表现,应该是真的挺喜欢那小家伙的!上次你在承歌楼可是没有把酒壶摇成骰子~!” 青羽非见小二进来,暂时收了声。 等人走后他接着说:“说实话,陆青乔的样貌,我也动过心。” “青羽非!” “别着急!别着急!把醋缸收一收,别洒!我对你还动过心思呢~!” “别闹!” “但是我最后还是觉得我得给我爹留后啊!所以我以后得把目标放在女子身上。哈哈哈!” “我是把你当知己,才跟说说这个!你能不能正经一些。” “你能不能先不喝了,这几句话的功夫,你又喝了一壶!” 莫司鋆放下空酒壶,若有所思的摇了一下:“剩下的全是你的。” “喂,我看那小家伙跟你在一起时眼睛里都闪着星星,笑的像个小女子。怎么他知道你的心意?” 莫司鋆摇头。 “不知道?我看他很喜欢你的样子啊。” “是啊,他经常说他喜欢…我。”有些失落而语。 “这么直白?你还说他不知道你心意?是我傻还是你傻啊!总不能是陆青乔傻吧!” “他对我的喜欢,是把我当做了他的大哥。亲大哥!” “什么意思?他跟他大哥不伦恋?”青羽非一脸意外发现的表情! “想什么呢你!”莫司鋆轻轻瞪了他一眼,无奈摇头:“他应该是与他大哥情感深厚,可他们又不能常常得见。你也知道那孩子自小有心疾,过得日子肯定是不太好的。他没有朋友,他说只有他大哥偶尔回来会陪他说说话。他是把我全然当做是他大哥的替代品!所以他对我说的喜欢并不是对我。是对他大哥的情感借着我抒发出来。” “呀!听起来你比他惨!他只不过是惦念大哥,但是他从你身上找到了慰藉。但是你…你是不是很难过?你喜欢他还要做他大哥的替代品…来来来,让哥哥安慰安慰你!”青羽非拍拍莫司鋆的肩膀,一脸装出来的同情! 一个清浅的白眼:“还「哥哥」,我看你挺像「姐姐」,不对,是「妹妹」一般女子都魅不过你。知道我难过,还说风凉话!” “我权当你在夸我长得好看~~”他夹了一口菜,满脸得意:“说句正经的,你打算怎么办?一直默默守候还是捅破了省的自己憋着难受?” 一声短叹:“不知道啊,所以找你喝酒!” “不如,我去帮你探探他?” “我可不太放心你!” “哈哈!你怕我把他芳心劫走?” “我怕你占他便宜!你总是喜欢动手动脚的。” 在醋海里笑到岔气的青羽非努力的控制自己:“莫司鋆,护的太狠了啊!我还是有原则的!我好知己的心上人我绝对有分寸!” 莫司鋆脸上带着些许的沉色:“陆青乔很讨厌那个的。” 那边仰着头高举着酒壶倒进嘴里的人,眼角笑成弯弯的月。咽下酒,也摇了摇酒壶,有些认真的想着什么。 “我觉得不会。” “我也希望他不会讨厌。” “他在你怀里的时候,并无半点厌恶神色啊。我之前逗他玩,我离他还有好远他都恨不得用满脸的嫌弃把我埋了。” “那是因为他把我作他大哥嘛!” “非也~~非也~~许是他不敢和你说他对你有心思。” 莫司鋆一瞬间的眼睛亮了起来。不过又马上熄灭了。极度不自信的否决了:“不会…” “为什么?” “你知道吗,他无暇的像是飘在雪里的一瓣温淳的浅梅,美好到像是夜色下盛开无声的琥珀色杏花。他纯净的一点污染都没有,他甚至可以把最难以轻松说出的「喜欢」不带任何顾虑的满世界去说。可我听着他对别人根本不带异常情感的说「喜欢」…我很不开心。”莫司鋆毫不隐藏自己的落寞:“他这样招人喜欢的孩子,一定会有很多人会喜欢他。他以前因病不出门,不接触人,可以后呢?他会接触到越来越多的人。我心里,真的特别怕,他有一天,真的喜欢上谁了。那我怎么办。” “不…不是吧…你,才认识他几天啊,这用情有点过了…吧…” “我一定不是与他才认识这短短的几天的,一定不是。我有强烈的直觉,我认识过他!” “好好好,我看出来了,你魔怔了。看来我真的得帮帮你了。反正我上次在承歌楼看到你们两个就觉得你俩有问题,尤其是陆青乔,他看到你眼睛里总会闪着星星,他看到你眼神里藏不住的欢喜。在那之前我逗他那两天,他的眼里总是蒙着一层雾的。他很依赖你,那种不需要说出来就能感觉的到东西,很明显。”青羽非对着马上要说话的莫司鋆摆手:“不是你以为的他对他大哥的那种依赖。不一样的,亲情和情爱散发出的气息,完全不同!” 他换了一壶酒,对着壶嘴,嘬巴嘬巴的吸着酒,眼里挂着迷离:“哎,我酒量不是很好,你知道的。”他想着,赶紧回非烟遥梦,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试探试探陆青乔是怎么回事。好帮眼前这个六神无主的好知己助助力! “我的世子大人,我送你回客栈,趁你还能走。” “我走不动了,你可以抱着我呀!” “我就给你扔在这!” “哈哈哈!你舍得啊?” “反正江易会管你。” “他又不在~~” “好了好了,走了!” 回到非烟遥梦的时候,还不算很晚,刚过了亥时。 青羽非执意要跟着莫司鋆去陆青乔的房间看看。 “你去做什么?你现在自己迷糊着,把他吵醒了怎么办。”莫司鋆拦着,推着他回他自己的房间。 “喂喂,我保证不说话,保证。我还是有几分清醒的。”他的话说的比平时的语气还要慢一些。的确是有些酒劲上头。 然后他甩开莫司鋆,有些微晃的快速回到隔壁陆青乔的房间推门就进去了。 后边的人神色顿时紧张起来,赶紧跟上,一把拽住他,捂上他的嘴。 两个人无声的推攮了几下,就不约而同的被床上睡的不是很安稳的陆青乔吸引了。 他的被子落在地上,自己蜷的小小的,团团的。全身似乎都是用着力,一点也不轻松的样子。双手死死的环着胸膛,紧紧压着自己的心脏,皱着眉。时不时的轻轻动一下头。偶尔会颤抖一下,看得出来并不是因为冷而去颤抖。而是有什么承受不住的痛苦在侵袭他一样。 青羽非把下巴放在莫司鋆的肩头轻轻问:“陆青乔怎么了?病了?他这模样看起来,好可怜啊!” 莫司鋆顶了一下自己的肩,弹开他的尖的硌人的下巴。他心里揪的厉害,眼前这个脸上割了个那么浅的口子都让自己心疼到不行的人,现在这般难受的模样,简直是要他紧张死了。他走到床边捡起被子,慢到像春风无骨般的给他盖上。 这时陆青乔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梦话:“不要忘了我…不要…” “谁?”青羽非问的很小声。 莫司鋆无限的爱意涌在眼里,看着陆青乔,缓回:“我。” “阿…?”青羽非懵。 “嘘。” 他知道,陆青乔这句话一定是在说自己不要忘了他。他特别肯定。可他不知道这孩子为什么这样执着的认定自己会忘了他。他真是特别想把他抱在怀里,让他能睡得安心一些,他不知道陆青乔怎么了,为什么这般不安稳。他只知道那夜在荷花池他搂着他的时候,他睡得很甜,他一直是带着浅浅的微笑直到晨初才醒。 青羽非带着小迷糊也知道关心人,他伸手摸了摸陆青乔额头,却被莫司鋆如临大敌般的马上挪开,眼神制止,满脸都写着:不要吵醒他。 他回了一个你真的是护的太狠了的表情。用口型告诉他:“不烫。” 莫司鋆点头,对他挥挥手,让他赶紧走。 白眼翻成串的青羽非死皮赖脸就是不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趴在椅子背上看着他俩。 “莫司鋆…别走…”一滴泪就那么突然的从陆青乔眼角里漫上来,扑簌摔在枕头上,瞬间化开一点深。 莫司鋆似是被那晶莹透着千般不舍的泪震碎了自己的心。他此刻完全能感应到他的不舍害怕。默默回应:我怎么会走呢?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 陆青乔突然的睁开眼,一眼看到微醉的青羽非坐在桌子前,带着略怜惜的神色看着自己:“你怎么在这里?” 青羽非看着他,魅然笑了下,抬手指了指。 陆青乔顺着他的指尖把视线划到自己床边,看到一身深蓝衣服,神色瞬间的失控,抬眼,那一眸墨蓝挂着浓烈心疼。 “莫司鋆,你别走!”他失声,大颗的泪又掉下一颗。环住他的脖颈。 这情感,绝对不是亲情的替代。莫司鋆自己都感觉出来了。 “我梦见你不理我,也不认识尾戒,不认识发带上的竹子。可你明明认得阿九,认得青羽非,认得风竹,认得江易!就是不认得我!我难受死了!我心里特别疼!比我以前心脏发作起来都要疼!” “不会的,不会的。做梦而已,乔儿。做梦而已。”他狠狠的摸着他细软的长发,不知道该怎么去疼他。 青羽非揉了揉有些疼的头,悄悄的出去了。带上门的时候,他轻慢的不像话,脑袋里琢磨不明白,这两个人八成真是上辈子就爱到死去活来吧。要不这两个压根就还是个蜻蜓点水般交集的人,这猛烈的让人瞬然就感受到的情是怎么爆发出来的… “可是那梦太真实了…他一定会变成事实的!”陆青乔抬起头,看着那双墨蓝眼睛。 “为什么?你对于我会忘记你,这般肯定?” 因为他知道你不是凡人啊,知道你总有一天会回去圣域,会没了记忆。 “你给我写了信了吗?” “还…写了,明天就给你。”他不想看到他这般难过,撒了谎。 “现在就给我。” “这…好像刚才被青羽非洒了酒,被他扔了,我明天一定写,写完就给你。乔儿,听话,你先睡觉。” “我不睡,你别走。我不想再一个人待着了,我其实很怕静。那里静的让我耳鸣,那里静的让我无处可藏,那里静的让我不断的数着自己的一下一下又一下的心痛和呼吸。那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我大哥的幻影。可我现在只有你,只有你,我害怕!你别走!”他几乎是带着哭腔。从不暴露自己内心的他现在完全不能把控自己。 陆青乔嘴里的「那里」,指的是青玄苑。 他在那里度过了一千多年,离开那里还要夜夜梦回继续体验孤独。他真的是想要逃离,却无能为力! 眼前这个他极力告诉自己可以替代做自己大哥的人,他想牢牢的抓着不放。他已经不去管莫司鋆会怎么误会他了,他就那样紧紧环着他的脖颈不松手。 任是莫司鋆的自控能力再强大,面对这个可心的人发自内心毫不掩饰的情感,他是提不起来任何拒绝的力气的。 他放下了自己把自己当做他哥哥的身份,用自己倾心不已的情绪抱着他,抱进自己的怀里。陆青乔的顺从让他开始认同青羽非的说法。「亲情」和「情爱」散发出来的气息是不一样的。 可是他看着陆青乔那纯的像白纸的眼睛,除了星光,却看不出来他对自己有什么别的意思。 “睡吧,今夜我陪着你。哪也不去,我不走。”他温柔里裹着万般疼惜。 陆青乔之前在梦里那样的揪着情绪,几乎是比不睡还要耗费精神。这会,也真的是心和身都觉得累,在莫司鋆怀里放松到像是脱了线的纸鸢,挂着安心满足的浅浅笑意睡了过去。 迷糊里他说了句:“莫司鋆,你比我大哥还要好,可是我却觉得你越来越不像我大哥了…” “我本也不想做你的大哥,乔儿。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我好想知道。” 可对方没有回应,把头深深的埋在自己的臂弯里,睡的很甜。 ☆、羽非诱司鋆诉情 莫司鋆看着怀里的人,一动不敢动。不敢让他睡的有一丝的晃,连呼吸都尽量的控制。 可他今夜喝了不少的酒,虽是不醉,却被酒精缠身,困顿不已。努力强撑着告诉自己不能睡,不能睡。不能让陆青乔睡的不踏实… 怀里的人因为自己不自主的轻抖了一下,动了动,睁开眼。 “抱歉,吵醒你了。”他不愿意他睡的那么甜,却中断了。 陆青乔浅浅的红晕染在脸上,挪着身体离开。 “别动。”一声带着小小命令却无比温软的话荡在耳边。 他就不再动,软语:“我刚才…失态了…我有点分不清你跟我大哥谁是谁了。我……好想他…” 还好你想的人是你的亲人。即便是亲人,莫司鋆心里都带上了嫉妒。 “你分得清,陆青乔你好好想想,你分的清的。”莫司鋆抱着他的手,加重了力气。 那双透着星辰的眼睛,睁的半开,看着一脸很是不甘心的莫司鋆,他有些愠怒的眼神,让陆青乔不安起来:“我喜欢你抱着我,特别让我不孤独,我大哥给我的拥抱也是这样的。我的确分得清,你不是我大哥,是我执着的把你强行当做他。我真的离不开这样的有人陪伴!你不要怪我自私,好不好?你不要觉得是我再利用你对我的好,来臆想成是我大哥在对我好!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想的,可我控制不了!我怕死了一颗心独自吃透那漫无边际的孤独…我怎么逃都逃不掉。可我大哥回不来我身边,我也没办法去找他。我也知道你对谁都很好,无条件的好。我求求你,不要怪我的贪心,怪我在你身上索求你一视同仁的那份好!好不好?你不要生气,我以后不会这样随意在你身上这样的贪得无厌,我会努力克制一些的!只要你不要烦我,不要不理我!行不行?莫司鋆?” 那祈求的神色太令人揪心,语气卑微到捡不起来。 听得那本就疼他疼到神志不清带着酒精刺激的人,心化成了斩不断摸不着却看的清楚的悲伤,充满了身体。 “你到底独自承受多少我不知道的难过。我为什么没有早点认识你!”他把陆青乔整个人贴上自己的胸膛,揉着他的细发,揉着他的瘦肩。 “我不会不理你的,永远都不会。” 喜欢你都来不及呢,恨不得把你搁在心里一辈子不放出去! “那你以后不要对我皱眉,我喜欢你对我笑。我以后不把你当做是我大哥了,你就是莫司鋆,我不会混乱了。” “可我莫司鋆被你当做什么人?”接着酒劲,他把自己的克制扔了。 “这…”陆青乔身上染着他淡淡的凉凉的体温,却似是被那夜里熊熊吐着火舌的篝火灼了一下心。 “我不知道…”他一下子慌了起来。想要挣脱这让他不知该如何面对的怀。 “不许动,不要动,不能动!”莫司鋆不容许他有半点的想要离开的动作。他用根本醉不了他的那几壶酒强迫自己被迷了心智:“不要拒绝我!不要用你明明离不开我却要刻意告诉你自己要对我保持什么君子举动!你好好问问你自己的心,你对我的依赖,到底是不是与你依赖你大哥是一样的!” 他感觉到陆青乔动了动喉咙,他也猜得到,陆青乔现在那纯净温和的眸子一定在认真的思考,在审视自己的心。 良久,陆青乔干涩的开口:“那我,对你,是什么样的依赖?我不知道…我只依赖过我大哥…我…” “陆青乔你喜欢我吗?认真的回答我…”他把那些酒挥发的淋漓尽致。 也是潜意识里那四百年对他只可念不可见的情掀了起来。 张了嘴就要说出那两个字的时候,陆青乔忽然就停下了。 那两个他挂在嘴上招摇了好多次的对他轻松说出好几次的字,怎么现在像是卡在了缝隙里,有千斤重,怎么都掏不出来。 有人轻轻打开了门,只是莫司鋆和陆青乔沉在二人有些理不清的情感里并未发现! “公子!莫大哥?你们??在做什么??” 突然的一声问,让两个人惊慌失措,互相离开对方,齐齐看着来人。 “阿九……”红透的一张脸。 “阿九!你怎么这么晚会过来!”紧张到说话颤抖的莫司鋆不自在极了。 “莫大哥,这话应该我问你吧!你为什么这么晚了会在我家公子房间里?”阿九一脸的不理解。 “我…我…” “阿九,是我要莫司鋆过来陪我说说话…”陆青乔咬着唇,看着自己不停互相点着的手指尖。 阿九有些不太相信,虽然他还小,却也看得出来眼前这两个人有些不同寻常。 “公子,莫大哥欺负你了吗?为什么你看起来特别,不对劲?这么凉的天,你怎么热的满脸通红?”然后他略有些厉害的看着莫司鋆:“我每天晚上都会给我家公子盖几次被子的,他的被子总是会掉在地上!莫大哥你这样不安无措,刚才还抱着我家公子,你想做什么?为什么强迫我家公子做他不喜欢的事?” 脸色愈加不自在的莫司鋆支支吾吾:“阿九,你不懂。那个,不是,你误会了。我…” “阿九,是我想大哥了,我以前会躺在大哥的怀里赏月的,你知道的…” “这里又没有月,这里只有房顶啊!公子!” “那个,乔儿,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莫司鋆被突然进来质问的阿九问的好生清醒。自己今晚是疯了吗?说好的自己情愿只做他的哥哥,只把自己的心思藏起来,默默守着他就够了!自己在贪婪什么!打算让自己暴露在他眼前,让他知道自己对他有龌龊之情,然后看着他厌恶自己,离开自己?不不不,那绝对不可以!若是失去他,他难以想象自己会难过到什么程度! 他转身进了隔壁青羽非的房间,只点着一盏昏黄烛火小灯的房间,迷蒙不清。 他把睡的正深的青羽非提起来,晃荡着:“别睡了,青羽非,你醒醒!我心里乱的要命!” 努力睁开一只眼睛的人,嘟囔不清:“困啊,我的美人…你不跟你的陆青乔恩恩爱爱亲亲我我,来我这打扰我做美梦干嘛…”抬手捂着嘴打了哈欠。 莫司鋆又点上一盏灯,房间里亮了一些。 青羽非贴身的中衣半敞开着,身上自带的幽香肆无忌惮。 松散半扎的黑发有些乱,他迷离的靠在枕头上。睡眼惺忪,慵懒魅惑,勾人射魄。 莫司鋆不自觉的把他想成是自己心里的那个人,咽了下口水,甩了甩头:“不要跟一万年没见过猎物一般的看着我行吗?我现在很不理智!我可能会做出什么你想不到的事出来!” “我完全接受你暂时把我当成陆青乔~~”他笑的暧昧:“来,把我想成是他,说几句你想说的话。权当发泄发泄,不然怕你闷出来毛病!我会很积极的回应你的!” “你!”莫司鋆转身就要走,到了门口打开门,却又突然快步的奔向床边,翻身上床,逼近青羽非的脸。 “来真的?语言上的,还是行动上的?喂喂!我突然有点后悔了,你知道的我喜欢开玩笑,嘿嘿!嘿嘿!” “别说话!陆青乔才没你这样的不纯洁!不要笑!就看着我!” “哦~” 莫司鋆真的就把他当做了陆青乔,带着温柔,带着无奈,带着最后一些酒意:“我喜欢你!特别喜欢!” 青羽非听得骨头都酥了,刚想装模作样的回应他,就听见门口有声音。 两人瞬间转头去看,已经打开的大门外一影青衫疾驰闪过。 “惨了!”青羽非瞬间就不困了! “完了!”莫司鋆脑袋里轰的就炸了! 房间里两个人傻傻盯着门外空空的走廊。像是被抽去了灵魂! “不是,咱俩愣着干什么呢!莫司鋆你快去追他啊,解释啊!” “我怎么解释?解释我对你说我喜欢你是把你当成他去说的?怎么可能这样去告诉他!青羽非你害死我了!!!”他使劲垂着自己的心,极度后悔慌乱,极速的左右来回在房间里乱走。 “不解释?让他认为你喜欢我?我倒是不介意。但是如果他也不介意的话他就不会跑的那么急吧!” “因为他很讨厌「特殊癖好」!他一点都不会接受男子与男子之间的情感!他现在一定是对我!对我厌恶至极!我,我!”重重的一声叹息:“我今晚上真的是太失控了!” “我现在特别相信你和陆青乔上辈子认识。你整个人都被他诱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我可没见过谁一见钟情能到你这样情绪迷失到无法自拔的程度。” 青羽非穿好了衣服快速走出房间:“我去劝劝他,跟他说清楚。” “不可以!你不要说!” “不会说你喜欢他!我有分寸!” 陆青乔的房间没有人。桌子上有两枚草编的杏花,一个琥珀色,一个草黄色。青羽非没理会,出了客栈,左右寻人。 这大半夜的,更深露重,空气里有一种下雪前的凉,和清鲜。似是还有淡淡的杏花香。 “快十一月的天气,不可能有杏花开!” 可地上偏偏就有几朵粉中透白的杏花,特别鲜艳。他捡起来闻了闻:“还真是杏花!” 隐约听到有人说话。 “公子,你怎么了?大半夜的你怎么突然穿这样单薄跑出来?” “心乱…特别乱!” “为什么啊?公子跟阿九说说?” “说不出来…心像是被人,被人捧起来又扔了!” “阿?” “不是,是我自己强行的放在他手里,然后自己摔下来的!” “阿?” 青羽非悄悄靠近那声音,贴着墙偷偷望着一条窄小巷子里,蹲在地上失魂落魄的陆青乔。心里琢磨:“这小家伙,明明就是对莫司鋆动了情!为什么莫司鋆看不出来?非要说他是把他当做自己的大哥?当局者迷吗?那我要不要帮他们两个捅破这关系?” “阿九,我们回去吧。” “嗯,公子我扶你回客栈。” “回不周林。” “不跟他们道个别?” “不…我想看杏花,只有无尽的杏花海能让我静下来!” 青羽非听得真切,却蒙的不行:不周林,什么地方?现在这大冬天哪里有杏花开?他看了看手里那朵迎风轻点的杏花,越发迷茫。 等他回神再探头看那小巷子时,里面空无一人!他奇怪极了,闪身进了巷子大喊了两句:“陆青乔?陆青乔??” 空荡的夜空回荡着他自己的声音。 “这是遁地走的吗?这么长的巷子?说不见了就不见了?飞也飞不了这么快吧!”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穿着薄棉衣服的更夫慢悠悠懒洋洋的喊着。他蹲下捡起地上的花,自言自语:“这也不是梅花呀,初冬的季节,怎么会有春天才开的杏花?真是香。”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那朵杏花被更夫毫不在意的又扔在地上。 青羽非捡起来,细细打量,总觉得陆青乔,好像哪里不太一样。 带着些没帮上什么忙,还因为自己的玩笑话,害得这一对原本挺契合的两人现在「劳燕分飞」的歉疚。青羽非回了客栈。 莫司鋆在陆青乔的那间客房,直愣愣的盯着那两枚杏花,像是石像。眼里没有任何光。风竹在旁边神色担心的看着。江易也在。 青羽非不知道为什么江易也会在。但是这样的气氛下,没时间去想这个! “莫司鋆,实在是抱歉。陆青乔走了…” 对方没有反应。 “我应该早点进了那巷子把他带回来的,我只不过一个失神,他和阿九就瞬间不见了!真的!我,我什么忙都没帮上!还,给你,添乱了我,唉!” 莫司鋆只有一声叹息,轻的不像话。拿起那两枚草编杏花用力的扔出了窗外。 十分平静:“多可笑的自欺欺人!一厢情愿!他始终不过是我当作是他大哥的替代!”然后他掏出自己怀里那淡淡青色的手帕,也扔了出去! 青羽非看着自己手里的两朵娇艳无比杏花,好像有些打蔫了。随手也扔在了地上。 “莫司鋆,我知道你很难过!你埋怨我几句,不然我也很难受啊!” “你走!” “喂!别这样!” “走!” 青羽非吐出一口气,自己点点头,对着江易勾勾手。离开了。 “风竹,你也走吧。不要等着给我过生辰了。我想我以后,可能都不会想过生辰了。” “公子,我现在可放不下心一走了之。” “我没事的。本就不该发生的事,如此痛快的结束了,理所应当。” 而后静默无语。他低头看着月光下,随着寒风起伏微微的浅青手帕,刺眼刺心。血液凝着不肯流动,哽咽在喉的苦涩半点不敢让它涌上来。 ———— 不周林,杏花满眼。 可惜今夜这里没有月亮和星辰。陆青乔的眼里亦是没有。 他掏出念儿,看了很久!突然凭空消失。阿九来不及跟上,茫然站在原地。 “公子看起来好像不太需要有人陪。他以前总是自己一个人来杏林的。” ———— 非烟遥梦,陆青乔没有在自己的房间里找到刚才留下的两枚杏花。站在窗边失神,推窗,冷冽的风刺的眼有些疼。垂眸,赫然明显的两枚杏花孤伶伶的躺在地上! “扔了?”一声自嘲的笑。 “莫司鋆,我以为你是特意给我编的这两枚杏花!有一个风竹说你是闭着眼给我编的!你因为你随意说的一句话都记得去做,我以为你会是对我有与众不同的那么一点好的。” 他的心散成了沙。 “我到底在你身上倾注了什么!凭什么把你当做是我最喜欢最重要的大哥去看待!你不配!不…!是我不配!” 他一道法灵吸起来那两枚杏花,死死的攥在手里。 “别人不珍惜的东西,随意送出来的东西,我何必这般放不下!” 空中忽然有白色棉絮一般的东西飘落,落在陆青乔的睫毛上,冰的透心。 揉了揉眼睛,化成温水,像是泪沾在了手指上。眼前的白茫泛滥一般,猛的就铺卷起来,抖落不尽,簌簌大片。 “这是…?”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更夫打了个冷颤:“这才十月啊,怎么就下雪了?还这么大!” “雪…这就是你口中的雪…果然很美!我从未见过,也曾贪心,想着与你一起看雪。也如阿九所说,这雪,真的很冷,很冰…” “陆公子!” 他低头,窗外是风竹。 从二楼轻轻跃下,对着他颔首:“风竹这么晚还不睡。” “你等着我,我去喊我家公子!”风竹急忙回身跑向客栈。两步急停,想到得拉着陆青乔一起去才是。可是回头,没有人。 他本是过来要收起来那两枚杏花的,他知道莫司鋆一定不舍的不要。只是他现在自己完全失去了魂,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用伤害自己的方法去让自己不难过。 他瞧着四下薄薄的雪上没有离开的脚印,陆青乔就像是凭空消失。除了他刚才跳下来的那一对清晰的痕迹,什么都没有,他还注意到,那两枚杏花,也不见了。 “陆公子,你也知道自己动了情,是吗?” 他突然的,就有些埋怨青羽非了。 ☆、不周林圣狐封典 五日后。 不周林五大狐族齐聚,圣域里很多仙家也携礼前来。 今夜满月,圆的无暇。 盛盛星野,墨蓝铺裹。 杏林里最宽阔的地方,设有一方高台十分简单的铺着一长形金绸。左右设略低的两小台。高台对面摆着千桌宴席。穿.插在这花林间。 今日本应是陆青乔圣狐封典之夜。 但是陆青乔硬生生的把属于自己至高荣尚的日子给改成了大家一起欢乐吃喝的日子。 就如同品杏仙会一般。 他觉得与其正儿八经的让万万仙看着自己走个形式受个封,倒不如大家其乐融融开怀畅饮来的实际。 再加上,他没什么心情。他不想一脸不开心的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个假装出来的样子,去受封他一点都不稀罕不在意的圣狐之位。 这几日,他心里,简直是被自己想不明白的事,给压垮了。 五天里只在杏林里待着。 各仙家基本到齐,天君也披着金光翩然而至。身后跟着镜灵子和南极仙君,当然,还有陆青离。 “拜见天君!” 齐齐整整的声音传的很远。 天君摆手,众仙起身。 他威严的脸上有欢喜神色。有多长时间没有参加过什么会什么节的了?天宫里虽是繁华,呆的久了也觉得乏味。这不周林漫天杏花遮天蔽空的景色,很是让他觉得心情不错。 那方高台就是为天君准备的。他随着陆廷骁的引领,落座。 “简单,清雅。不错。” 看惯了华丽雍容的天宫布局,那眼花缭乱的浓郁色彩,被眼前这清丽的淡淡清寡替代,他倒是觉得很喜欢。 “天君不嫌弃简陋就好。”陆廷骁恭敬而答。 “素静,心静。谁布置的。” “是小儿陆青乔,他向来不喜重色。” “嗯。人呢?” “许是,在哪课杏树上呢!真是失了分寸,我这就去找他。” “无妨,心念乱了心性,可理解。” 陆廷骁看了看天君了然一切的表情,也不知道他知道什么,自己这个当爹的都不知道儿子这几天是怎么了,问什么也不说,做什么都提不起劲的样子。他退了下来,安排其他的仙家入座。 “成掌尊!来来来!你与兰掌尊于这第一排左边。花掌尊和止掌尊于这第一排右边!中间的位置我给你们安排我的好友蒲龄先生与他的夫人!大家不要拘束,互相认识下!多多吃些佳肴,多多喝些杏花摇!”陆廷骁文雅客气,笑容满面。 成尧重:“客气客气,陆兄!” 兰荀:“陆伯伯,让我跟花掌尊止掌尊坐一起呗。” 成尧重手中折扇敲了敲手掌:“嫌弃我?” 兰荀:“不敢不敢!我一个后生,与您齐头并坐,我紧张嘛!” 蒲龄:“我倒是看着成掌尊面善和蔼很是投缘,来来,咱们先坐下聊聊!” 成尧重:“好好好,请请请!” 花霓高傲挑眉:“等会吹一首?今天可是个大日子!” 兰荀:“那是自然!” 止恒左顾右盼:“陆伯伯,怎么不见青乔君?” 陆廷骁仰头四处望了望:“不知道在哪颗树上呢,别是迷路了…” 止恒:“我去找找他。” 陆廷骁:“也好。” 安顿好这边,陆廷骁走向正在聊天的镜灵子和南极仙君。 “二位仙君等下就坐于天君左右两侧,特设的专位。” 镜灵子:“有劳。” 陆廷骁:“惶恐!圣仙无需客气!” 南极仙君:“可不可以把我们两个的专位挪在一起?这样还可以有个人聊聊天!” 陆廷骁:“是是,怪廷骁考虑不周了!马上就移过去一位!” 南极仙君:“对了,今天还有个人要来,你在泫蛇族那几个后生的位置上,再添张桌凳。 陆廷骁朝着蒲龄那几个子女所坐之处看了看。马上会意:“不如让离儿和乔儿也一并与他们坐到一起吧。” 镜灵子:“甚好!” 南极仙君:“对对,这个主意好!” 这三个人各有各的心思。 陆廷骁知道自己的小儿子对泫蛇族的蒲风别心中有念,想要与他交个朋友。刚才南极仙君让他添桌凳,他就反应过来,之前蒲龄借口说蒲风别在昆山来不了的他,应该被镜灵子带来了。心中十分开心,儿子这几日一直都是阴沉不已,能让他见到自己心中挂念许久之人,定会让他心情有所缓解。再加上大儿子陆青离也作陪,那孩子肯定会兴奋非常的。 镜灵子和南极仙君呢,则是在历生境里看了凡间两人之间的误会,拖着个性子等到今天。为的就是让蒲风别在陆青乔这荣耀至极的日子里,见上一面,算是缓解一下「相思之苦」吧。虽然一会蒲风别被提回来,不会记得凡间的事,但是好歹他之前没下去的时候就对陆青乔动了四百年的心思。而陆青乔这几日虽是不知道自己为何走不出去心中的痛苦伤心,却也知道自己无法克制的思念莫司鋆。不过他执着的认为是自己把大哥和他弄混了,他琢磨着自己应该是在思念大哥陆青离。只不过是自己与莫司鋆接触的时间多,才会不由自主的总想起来他。 这,也真的是太不开窍了!但是也不能怪他!没经历过情爱,连友情都不知道是何物,让他怎么琢磨明白自己的心思。 他要是不被月季花扎手,他怎么知道那花茎有刺? 他要是没见过凡间的雪,怎么听阿九说那是冰凉的他也想象不到。 就这么简单,所以他开不了窍! “哎,我说,直接把风别君提上来?会不会太突兀了?”南极仙君摘了一颗杏,慢慢品起来。 “等会拿个杏花枝随便扎破跟他有血亲的人的手指,他就回来了。” “也是。”南极仙君觉得这杏真是好吃:“那我去了。” 走了两步他回头:“还让他下去凡间吗?” “当然,陆青乔也得下去!” “去干嘛?” “你忘了?” “哦哦哦~~对对!那一小片杏林!” 南极仙君一脸舒爽的表情。 他坐在泫蛇族这几个小辈身边。五个小仙齐刷刷的恭敬站起来,赶忙问安。 “见过南极仙君!” “坐坐!” “谢仙君!” “你叫蒲风庭?”南极仙君挂着笑,却也是冷清的一张脸。让人有些不敢太放松心情。 一个白袍衣边挂蓝的男子,恭敬起身回话:“是。” “你与你六弟关系颇好!” “是。”提及六弟,他的面色瞬然淡了下来。 其他的几个蒲家子女也是。 “想见他吗?” 几人的神色稍顿,后全部急切起来。 “仙君知道我六弟在哪?”蒲风庭有些激动。 “你们六弟身体有砂鳞,你们就没人想到过,放点血,唤他回来?”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然后一起摇了摇头。 “为何?” “耗神!”蒲风庭轻轻皱了眉。 “嗯?” “砂鳞为我泫蛇族至宝,犹如陆二公子身体里的圣元。不过砂鳞在风别十一岁那年,突然有些失控,若是放血唤他,会让风别耗损自身元神,很长一段时间才能修复。” “十一岁之前是没事的?” “是。曾经放血唤过他一次,是他刚失踪的时候,可是不到一天时间他就又不见了。还有上次大战血魑族,他回来半天又失踪了。” “哦…反正那一灵也还回去了,再唤就没事了。” 蒲风庭不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却也不好问。 南极仙君站起身:“一会风别就来了,你们等着就是了。”说着他假装要走,又故意摔倒,被蒲风庭扶住,他用短小尖锐藏在手里的杏花枝扎破了他的手指。又瞬间用法灵修复他的破口。 蒲风庭觉得手上疼,瞧了瞧却发现一点事没有。 那流出来的一滴血被南极仙君收走,甩在了地上。 忽然一阵阴凉的风刮起,旋转翩翩的杏花瓣里,一身墨蓝盛然的蒲风别横空出现。 四周万仙围坐的景象,让他有些愣,琢磨又是品杏仙会? 抬眼看到自己的哥哥姐姐,脸上荡开灿烂:“各位哥哥,三姐!你们都在这!又过了四百年了吗?你们又来参加品杏仙会了?” 他的家人们一时的愣神。忽然就见老五蒲风乾嗖的一下窜了出去,大喊着:“爹!爹!六弟回来了!!” 几人突然的就反应了过来,齐齐围着蒲风别左看右瞧,问长问短!引来了周围许多的仙家过来看这个久闻却难得一见的镜灵子名下素来名誉颇好的蒲风别。 这些年虽然他不曾在繁水居,可是却不曾走露任何风声。镜灵子也是时不时的跟人提起这个爱徒,就好像他依然在手边授业。 蒲风别被众人的热情弄得有些招架不住。又见到自己父亲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挤了进来。让本来就不知道怎么到了这一片万仙齐聚的杏花林,又莫名被围观了这许久他,更加有些无措。安慰好了爹娘,散去了许多仙家。蒲风别才发现身后有个目光一直盯着自己。回头,有些心惊,赶紧扣礼跪地:“扣见天君!风别有失礼数!天君请罚。” 天君摆了一下手:“出法灵。” “…?是!” 他起手轻弹,一阵纯正法灵弹向上空,瞬时荡起一层杏花密密,顷刻化作细粉轻腻。他又起手一收,所有粉末瞬然化光不见。 众仙拍手赞叹,夸奖之音不绝于耳。天君也是露出满意神色。 “灵纯,法臻,心静,性宁。”天君好像是笑了笑:“你这一念,比他可重得多。” “一念?”蒲风别暗暗想了一下,微微低下了头。 “不过不影响什么。你的一念在心间虽重,却自己理得清。他的一念在心渊,虽比你轻,却不觉晓,乱的很。此渊深重,此间可救。” 什么意思?他有些听不懂。 能听懂的估计只有镜灵子和南极仙君了。 “圣狐来了!” 有人高喊一声! 众仙寻声,抬眼瞧。 陆青乔今日着了一身金色耀眼的长衣,袖摆和衣摆处完美衔接着杏花淡淡的.白.粉之色。就像是他圣狐元身一般的颜色。头发高高束起,亦是金色发带,绣着半圆九尾,栩栩如生。发带上也坠着粉色狐尾。整个人闪着光,透着气质绝然,温雅纯和。 上翘的嘴角弧度漂亮极了。白皙的面庞挂着细长褐眸,顾盼流离。款款素软,雅雅润和,今日十分引人瞩目。 蒲风别盯着眼前人,努力与四百年前那个青涩的十四岁少年对比着。嘴角晕起弯度,弯的极俊俏。 长高了,不过还是那么瘦,眉眼越加美得无法形容,没有词汇可以形容你在我眼里的好。可是上次你教我摇酒时,满面的明媚,一眼的星辰,怎么如今如此暗淡?虽是笑着,却一点感觉不到你的开心?你有心事?发生了什么? 蒲风别弯弯的嘴角平淡下来。 我今天既是误打误撞来了你不周林,那就一定找个机会与你说上话!念了你四百年,虽然有很多时间痴痴傻傻,可我清醒的时候,真的常有冲动来找你。青乔君,我很喜欢你。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只看了你一眼,就入心忘不了。我十一岁那年跟你哥哥说的话,应验在你的身上,算不算缘分。 蒲风别被二哥蒲风庭拉着入了坐。他的爹娘舍不得离开,一直站在他身旁,慈爱的笑着。 他坐好才发现,陆青乔身边是陆青离,还有一个一身白衣面若桃花的小仙。不知道为什么,他对那个小仙不是很喜欢。 “天君恕罪,乔儿在这杏花林迷了路…并非刻意迟来。” “无妨,今日是你圣典,我为客。不必拘礼。”天君的态度十分随意和蔼,心情很是不错:“入座吧。” 这时众仙起身,左手搭肩,低头扣礼:“圣狐!” “你们别这样,诸位大多是我的长辈!乔儿受不起这礼,快快起身吧!只怕今日招待不周,怠慢了。各位随意些,勿要把我当做个什么重要的人。” 众仙神色和悦,夸着赞着他礼数极佳,谦卑有貌。纷纷坐下吃喝起来。 “圣狐是什么?”蒲风别问蒲风庭。 “跟你一样啊,身体有他们族内的至宝,身份极其尊贵,所有狐族都要听他的。小小年纪很厉害的!修修为就比你差一点而已。改天咱们也给你设个宴席,宣告一下,你是圣蛇,怎么样!” “算了吧!”他摆摆手,拿起杏花摇,轻轻摇了摇,倒了一杯酒。 第二次喝杏花摇,他回味着四百年前那酒的味道。虽是与现在这酒一般无二,可他却觉得上一次那酒,有一种味道叫默契。 陆青乔与大哥还有止恒随着父亲的引领,来到了泫蛇族蒲家几个子女的座位上。 他一直被止恒拉着胳膊说着话,强颜欢笑的回应着。 蒲风别不由的皱了眉头,更加不太喜欢这个笑的欢喜的小仙。 陆青离坐好以后跟几人打过招呼,惊讶喊到:“蒲师兄!!” 蒲风别点点头,目光从陆青乔的身上挪出来,欢快而语:“离师弟!好久不见!” “蒲师兄我好想你!” “莫司鋆??!” 陆青乔的这一声让大家十分奇怪,都看着他。 突然就红了眼的陆青乔,站起来,一脸不可思议! “莫司鋆你怎么会来?这里可是不周林!” “莫…思君?陆二公子你在喊我?”蒲风别那墨蓝的眸子带着不解。 “陆二公子?你如何知道我是陆家二公子?为何你会这样称呼我?” “我…我四百年前参加过一次品杏仙会,当年我不认得你,问了身旁一个仙家,是他告诉我你是陆家二公子。而后,你还教我如何饮这杏花摇。”说着他摇了摇手里的酒壶。 “蒲…蒲风别??!!”陆青乔有些站不稳,止恒一下子扶住他。 深知这是什么情况的陆青离也扶住弟弟:“呃,乔儿啊,这事有点说来话长,你先别激动。你先坐下!” “陆大哥,乔儿怎么了?”止恒神色里的关心,让蒲风别又皱起了眉。 “止恒啊,这个咱们过后说。乔儿,乔儿,你没事吧,你先坐下。” 止恒?蒲风别突然觉得脑袋疼了一下,怎么这么熟悉?谁曾经告诉过我?为什么我对这个名字如此讨厌? “蒲风别不是一直在繁水居,大哥?你不是告诉我他一直繁水居?那莫司鋆呢?莫司鋆怎么回事?” 陆青乔突然耳鸣的厉害,他蹲在地上。脑海里四百年前那一身的墨蓝身影越来越清晰,一双墨蓝的双眸挥之不去。 记忆里那张盛然的脸,不笑却眼里带着笑,神色似凉月气质却又暖成温阳的人,与眼前他喊了许久莫司鋆的脸重叠,丝毫不差,这四百年,除了眼前这人的模样更加俊俏,其他的丝毫不差! “乔儿,乔儿?你你你别吓大哥,你怎么了!?那个,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青乔君,你这样我很担心的,你动一动!”止恒紧紧的抓着陆青乔的手。 蒲风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双手紧紧的握着,眉头深深皱起,他特别想去把他扶起来,可他觉得自己没资格。他不知道这个止恒为何与陆青乔如此亲密,他不喜欢止恒。 突然的他想起一句话:那你以后不要对我皱眉,我喜欢你对我笑。 谁曾经对我说过这句话?蒲风别揉揉头。摸了摸自己的眉心,他想自己一定是皱眉很深。 陆青乔站起来,定定的望着蒲风别:“你终于是回来了。我原以为你会是…你会是别的人。没想你蒲风别就是莫司鋆。我…怪不得你说的那几句话会一字不差。因为那本就是你自己的话!”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委屈:“我还担心你不会记得我!如今你是记得我!可那些我能去回忆的记忆你都不记得。” 他也不顾这是什么场合了:“我的信你都没给我!你的戒指我也不想要,还有这两个我讨厌无比的杏花!” 说着他退褪下青金石尾戒扔在蒲风别脸上,又从怀里掏出那两枚杏花也扔了过去。 所有人都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蒲风别更是不知所然。看着眼前这个软软而语却带出来巨大波动情绪的人,很无措。 他认得这戒指。蒲家所有人都认得这戒指。 这是他们家族特制的戒指,六个子女的戒指造型一样,不过宝石镶嵌的不同,颜色不同。 这戒指,不能摘下,一旦摘下,是要送给自己的仙侣的。这是泫蛇族祖训! 他的家人都张大了嘴,瞪大了眼。 老大蒲风扬:“六弟,你!你什么时候给他的?” 老五蒲风乾:“六弟,你失踪这阵子去哪了?” 三姐蒲风晴抓起蒲风别的左手,看到他的小指徒留一圈细细的白色痕迹:“老六你平时最守规矩,最懂礼数了,你怎么会这般大胆!” 蒲风池:“他,他可是陆二公子!” 蒲风别也是满脸惊诧:“我!我不知道!”他抬头看着陆青乔:“我们什么时候又见过?是我发病的时候吗?我发病的时候来过不周林,我还记得你?是吗?” 周围已经是好多仙家围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陆青乔看着蒲家人如此惊诧凝重的表情,有些不自在。稍微冷静了一下,他竟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发这么大的脾气。他揉了一下眉心,连连致歉:“抱歉!抱歉!抱歉!实在是抱歉!” 他紧紧的闭着眼,一直喃喃的说着抱歉。 心里不断的责怪自己不懂礼数。 不过是在凡间没多久的相处,不过是自己执着的把他当做自己的大哥而已。再见他怎么就这般的失去了理智。我心里到底在难过什么?为什么我那样介意你对青羽非说你喜欢他?我为何不是厌恶你有「特殊癖好」?而是很不情愿你去喜欢他?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还有为什么你就是蒲风别,你就是莫司鋆,你们怎么会是同一个人?那双墨蓝色的眼睛我记在心里记了四百年。我接受不了我一心想去交个朋友的人会是让我现在心里这么不舒服的人!为什么会是同一个人! 好乱!一团乱!脑袋乱,心里乱!所有的所有都很乱! “大哥,止恒,陪我去走走!我有些不舒服!” “我也去!” 是兰荀。 “兰哥哥!带我离开这,我想听你吹笛子。” “好。” 蒲风别拿起尾戒攥在手里,又拿起那两枚杏花,看着陆青乔周围有这样关心他的人,心里一阵阵的不太好过。他也想去陪着他,可是看到陆青乔对自己横眉冷对的样子,他的心丝丝的有些疼。 他不知道他与陆青乔何时见过,什么时候种下了矛盾。 但是他可以深切的感受到陆青乔的心里难受非常。 他颓然坐下,听着几个哥哥和三姐不断的问话,一句也不想答,因为他自己也压根没答案。他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他知道的是。既然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这戒指给了陆青乔,就不可能再戴回自己的手上!既是今天家人都知道这戒指是在陆青乔手上摘下来的,他就铁了心的就要和陆青乔在一起。 “哥哥们,别问我了,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我记忆里什么都没有。”他的声音无比无奈。 几人停了嘴,看着一直没说话的爹娘,还有陆家人。一脸的怎么办。 “蒲兄啊,这戒指?有什么重大含义?怎么我瞧着,几位公子和小姐脸色不太好啊。”陆廷骁有些担心自己小儿子惹了祸事。 蒲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对着陆廷骁扣礼,态度十分谦卑:“是我这小儿子不知天高地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招惹陆二公子啊。我看刚才陆二公子的神情态度,定是,定是风别做了什么,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蒲风别也扣礼:“陆掌尊,我实在想不起来我对陆二公子做了什么,让他如此…如此气愤。可是,一定是我哪里做的不对了,我给您给陆夫人,陆老太爷赔不是了!” 他原本再次见到陆青乔真是觉得开心过盛,只是极强的自控能力让他没有太明显的表现出来。可如今陆青乔对他的态度这般莫名其妙,他却是难以掩藏自己的那份难过。 “别别别!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咱们不好就说你错我错的。蒲公子你这戒指?有什么意义?” “这…”他怎么好意思自己说。 蒲龄做了个请的手势,单独与陆廷骁走远。 过了一会,两人回来,神色都不太好看。 尤其是陆廷骁,微微蹙眉,面庞相当凝沉。十分认真的打量着蒲风别好久。 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蒲风别却也只能站在原地不躲不闪。手心里沁满了凉凉滑滑的汗。 不远处镜灵子拍拍南极仙君的肩:“那戒指你什么时候给凡间的他的?” “他在凡间十八岁的时候扔下去的。十八岁生辰礼物。借他凡间的爹莫春风之手物归原主的。” “我怎么觉得咱俩太冒失了,好心办了坏事?” “我也这么觉得,应该提前跟陆青乔铺垫铺垫来着。” “咳咳!”天君斜眼看着他们:“胡闹该罚!” 两人齐齐行礼:“小仙甘愿受罚!” 天君扔过来一个小囊:“待上面细线自动脱落,便可看见所罚何事!” “啊?”南极仙君愣。 “是!”镜灵子拱了拱他:“啊什么!快谢罚!” “哦哦哦!谢天君!” “谢天君!” ☆、天君也是神助攻 五个高高低低的身影围城一个圈,蹲在地上,中间一个人蜷成一个圈,也蹲在地上。 兰荀:“我说,咱们就这么蹲着?” 阿九:“那咱们站起来?” 花霓:“要不坐下吧。” 止恒:“青乔君你说句话行不行?” 陆青离:“乔儿,你不想问我点什么?” 陆青乔:“大哥会骗人的!” 陆青离:“不是,乔儿,这不是我骗你,这不是有关于蒲师兄的声誉问题!我不能告诉你他早就不在繁水居了!” 陆青乔:“我不管,反正大哥骗了我!” 陆青离:“是是!大哥跟你道歉!” 陆青乔:“不要!” 陆青离:“你这性子,多少年了就没变过!性格温和可是却宁的很。这以后他要是不让着你,你受得了吗?” 陆青乔抬头看他:“谁不让着我?” 陆青离捂嘴:“没有没有!” 止恒:“陆青乔你生气的样子我头一次见,不过你生气了,说话还是那样的柔和,脾气发的跟撒娇似的。你怎么脾气这么好啊!” 兰荀:“止恒君,你花痴什么呢?” 花霓:“怎么,你小子看上乔儿弟弟了,两眼放光!” 阿九:“你们不要开我家二公子玩笑了,他这几天心情可差了!” 陆青离:“乔儿,你懂不懂自己在难过什么?” 陆青乔摇头:“不懂,我原以为我是把他当做你的。” 陆青离:“这个世间,不会有人能替代另一个人。也不会有人完全像一个人。每个人都是独立不同的。再相似,都不会是!” 止恒、阿九:“有道理…” 兰荀:“这是感情上出问题了?” 花霓:“喂!乔儿弟弟你才十八岁,谈感情太早了吧!咱们仙界不过个几万年几十万年的,谁愿意找个仙侣束缚起来!” 兰荀:“你不想啊?口是心非?” 花霓:“耳朵不想要了是吧?” 兰荀急忙捂住双耳:“要!” 止恒、阿九:“你俩很熟吗?” 兰荀、花霓:“一点都不熟!” ———— 陆府会客厅,陆家人和蒲家人围坐。气氛有些尴尬。 陆廷骁:“这,戒指的事咱们摊开了说吧。” 蒲龄:“也好。” 蒲风别:“可我什么都想不起来!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说什么?” 南极仙君笑着走进来:“那我来说啊!” 镜灵子捋捋银须也是笑咪咪的进来。 而后是天君。手里还拿着两个又红又大的杏。 陆家人和蒲家人起身行礼。 天君咬了一口杏:“我明日差人来多摘些,可否?” 陆廷骁扣礼:“天君喜欢是不周林盛幸!” 天君点头:“这里也没我什么事,乏了,回了。无需扣礼了!” 金光一闪,天君消失。 突然又是金光一闪,天君探出一头:“灵子君,那小囊现在打开吧。” “是!” 金光再次消失。 众人多等了一会,再无动静。 镜灵子就打开了那小囊,有一锦布,上书四个字:“归还记忆!” 南极仙君惊讶:“天君这是要破例!?” 镜灵子也惊讶:“开天破地头一遭?!” 南极仙君笑:“我怎么这么开心!” 镜灵子也笑:“好像我也是!” 陆家人和蒲家人看着二位仙君跟看到了什么可以激发他们长辈般的慈爱微笑,一脸的懵不自已。 忽然那锦布字迹消失,继而又出现不断缓缓流动的字:罚你们二人务必尽快把他们二人误会解除! 南极仙君:“这罚的有点轻。” 镜灵子:“那你去在求个别的?别带上我!” 南极仙君一记白眼:“拉到!” 那锦书又是一行字:“二人之间择人之事确实不好选,不过依然要选。” 镜灵子:“天君啊,您老人家自己都觉得难,却要把这事丢给我!” 南极仙君:“以后让他们二人自己决定好了,你发什么愁!” 镜灵子点头,一脸同意:“对呀!对呀!年轻人果然就是脑袋灵活!” 已经被晾了很久的陆蒲两家人是越来越不知道这二位仙君在做什么。 ———— 杏花一朵一朵的被扔在地上,好几颗树都只剩下红红的杏子挂着,显得很别有一番风味。 兰荀:“他准备把这杏花都薅光了?” 止恒:“这杏林真么大!薅不光的。” 阿九:“我家公子认定的事,就没有做不到的!” 花霓:“那得薅到何年何月?” 陆青离:“如果他想薅,可能会薅一辈子。” 兰荀、止恒、花霓:“他到底怎么了?” 陆青离:“受伤了,看样子伤的不轻,但是他自己不知道这伤为何伤。我也没想到,我这个弟弟,心思这么重!这是一碰就毫不知情的都倾洒了出去。” 阿九:“二公子没受伤啊!我保证我把他照顾的好好的!大公子!” 陆青离:“你不懂。此伤非彼伤!” 兰荀、止恒、花霓:“我们也不懂!” 陆青离:“唉!一时半会说不清啊!” 兰荀:“反正他一时半会也薅不完那杏花,你就跟们说说呗。要不咱们在这傻站着做什么?陆青乔现在也不理咱们,说啥都不搭理!” 止恒:“就是,他现在这样,我看着好心疼啊!” 陆青离:“我弟弟,我虽是与他四百年才得见一次。可我知道,他的心,很纯,很软,也很脆弱。他在青玄苑自己封闭了一千三百年之久,最痛苦的其实也不光是那七百年。他从青玄苑出来以后,跟这个圣域脱离了太久,融合不了,也够他痛苦的了。所以在多重的结果之下,他又重新把自己关起来了。 ” 止恒:“好可怜!” 陆青离:“他的心,被这么多年的自我封闭熬出来的铜墙铁壁给包裹起来了。我听我爹娘说,他这脾气就是这样磨灭的,一点都没有了。可也磨出来一个坚韧到拿着刀子割都不会退缩的性子!” 兰荀:“很矛盾啊!” 陆青离:“可是你们想想,他那被自己深藏起来的心,外表裹着一层无坚不摧的铠甲,心里深处装着一千三百年孤苦无依的黑渊!就剩下什么?一层薄的可怜的一点点了。可就是这唯一的一点点,他全部都装下了我!我真是觉得我这个弟弟把我看的太重了!我真是心疼他!想把他整日的捧着哄着!我这个做大哥的,对他的陪伴太少了!” 花霓:“你也是没办法,繁水居有繁水居的规矩。” 陆青离叹气:“乔儿的心里,只知道何谓亲情。别的一概不懂。他不管遇到什么人,什么事,都会跟自己知晓的亲情去对比。然后潜移默化的认为那就是亲情。” 阿九:“是啊,他一直说莫司鋆很像大公子你!” 止恒:“莫司鋆跟那个蒲风别,是什么关系?” 陆青离:“同一个人!” 几人惊。 兰荀:“他真的是感情上遇到问题了?我之前猜对了?” 陆青离:“是。” 止恒:“他喜欢蒲风别?!” 花霓:“你那么紧张做什么?你喜欢乔儿弟弟?” 兰荀:“他喜欢人家,但是他自己不知道?他自己理解为他的喜欢是亲情?那也不至于这般失了魂的反应啊!去告诉他喜欢的人就是了!” “出了些误会!”陆青离还想继续说,几人就被一阵阴冷极强的风吹的有些站不稳。 兰荀:“这气势很猛啊!很急!” 只见蒲风别一身蓝影飞上杏树,猛的扳住陆青乔的双肩:“乔儿!陆青乔!青乔君!陆二公子!你看着我!” 陆青乔被他突然的到来吓了一跳,有些反应迟钝。 “我,蒲风别,亦是莫司鋆!”他抓起陆青乔的左手,掏出那枚青金石尾戒,极其温柔的套了上去:“送给你的东西,就是送给你的!不管我是用莫司鋆的身份还是如今蒲风别的身份!” 他又掏出那杏花,不过不光是陆青乔扔出来的两枚,还有他自己一直随身带着的那一枚,抛在空中悬浮:“这杏花是我第一次送给你的东西。给你做的第一个,我没给你,因为我没有闭着眼睛去编!我想起来我说我闭着眼编也能比你的念儿好看!我不能食言!于是我编了第二个,这两枚琥珀色的杏花,是你我不约而同互相不知道的情况下染了色的。这两枚杏花是我那夜在荷花池照着你的胎记编的!你不能扔了它!” “是你先扔的!”陆青乔生气,眉眼里诸多委屈,可是他的话说的那么柔软。 “是你先留在客栈里的!你不要了!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我知道你走了!不会回来了!我留着它们我害怕!我害怕睹物思人!” “睹物思人?” “青乔君,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你回来不周林,有没有想起过我?” 陆青乔的眼睛从那墨蓝色的眸子里收回,扫到树下五个目瞪口呆的人,脸色瞬间红了。 蒲风别回头,也是有些不自在。 “额…那个,我说,那个,咱们再去吃点杏子,喝点杏花摇!走了走了走了!”陆青离像赶鸭子似得赶着几人离开。 “止恒君!快走!别看了!”陆青离连拉带拽的把他拖走。 几人走远,陆青乔忽然问他:“你为什么记得凡间的事?你刚刚在宴席上,明明不记得!你骗我?你装的?莫司鋆你!不是,蒲风别你离我远一点!” “我没骗你,我的记忆是南极仙君刚刚归还我的!我想起来了一切,就什么都没想来找你了!” “你找我做什么!有时间多去凡间陪陪青羽非!” “我!”蒲风别摇摇头,一脸的无奈。 陆青乔的眼皮跳了跳:“你们两个早就互相有心思了是不是!” “他只是不反对同性之好。” “不反对,就是接受!不然他为何接受你的诉情!” “那句「我喜欢你」不是对他说的!” “我又不是傻子,我眼睛也不瞎!” 蒲风别把他抱下树,轻轻放在地上:“青乔君为何这么在意我对他说了喜欢二字?” 陆青乔一时语塞,这是他回来不周林五天都没有想明白的事。 他定定的看着蒲风别,真的不知道怎么回。 “你一点都不像我大哥。” “我一点都不想做你大哥!” 唰啦一下,陆青乔眼泪就掉了下来:“我就知道,你从始至终都是讨厌我的!烦我的!是我像个无赖一样的在你身上不断的寻找我大哥的感觉!莫司鋆你为何不早点告诉我你不喜欢我黏着你!我觉得我像是个傻子,现在让你在我面前这般羞辱我!你今天就是来告诉我这句的是吗?”他用力的擦了擦眼泪:“我知道了!我听懂了!我对我曾经给你造成的困扰像你致歉!莫司鋆,不,蒲风别,抱歉!我以后再也不会缠着你了!我也再不想见到你了!” 气到了极致的人,说出来的话还是那么绵软无骨,像是海啸之上溅起的白色水花一般浅。 陆青乔化作一道五色彩光在蒲风别面前消失,同时消失的还有原本属于他的两枚杏花。 “乔儿!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蒲风别使劲揉了揉太阳穴,靠在树上,收起那枚依然悬在半空的琥珀色杏花。 “青乔君,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真的拿不准!我不敢我说心里的话!” 他看了看陆府方向:“陆家人又是怎么想的!我真是…难以面对!” 他摸了一下自己左手小指一圈浅浅白色的戒指痕迹,苦笑:怪不得我在凡间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入了我的心!因你在我心里都住了四百年了!这戒指,我在凡间压根就把他当做是个没有任何含义的戒指!却没想到泫蛇族根深蒂固的族训,让我带着模糊的意识,把它当做定情信物给了你!陆青乔,青乔君!我这辈子认定你了!虽然…虽然祖训…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心里无比痛苦:我这一辈子,都要弥补我犯下的错!你的心痛是我造成的!一千三百年!那样的痛我不曾体会,我也不敢想象!五岁,五岁那年,你就被我害得如此痛苦!你没有朋友,幽居青玄苑,无药可治,过着根本不是正常的生活!我蒲风别就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是我把你的生活全部改变了!你知道我师父告诉我这些的时候,我多想杀了我自己!他们恢复我凡间的记忆,那一瞬间我真的觉得感慨万千!你我之间若是没有这圣元,许是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失神落魄,思绪万千。 他被一影吸引侧目,微微皱起眉:“止恒?有事?” “你喜欢青乔君?” 他不语,仔细看着眼前人。 止恒避开他的眼:“素闻圣仙镜灵子名下弟子蒲风别气质凌人盛势,样貌出尘。天资不俗,修为颇好。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有话直说!”他对这个人,实在没什么好感。 “青乔君喜欢的人,是我!” 蒲风别一下子从靠着的树上弹起,眉头深皱。墨蓝色的瞳孔荡的很明显。但是他却什么都没问。 止恒奇怪他的反应,却不给它继续反应的时间:“我们已经互相诉过情的,你也看到他与我十分亲昵了。请你,以后不要纠缠他!” 很安静。 周围只有沙沙的杏花摇摆声。 蒲风别从止恒的身边走过,面无表情。 “青乔君是个很纯真的人,他的心里认定了谁,就不会变!他的心,里外都是冰寒,原本属于自己的地方就不多!他既是早就装下了我,就不会对你有所情念!请你以后不要再来不周林!他跟我说过,他很讨厌你!” 蒲风别顿了一下,觉得有些窒息。却还是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没变过方向,没减过速度。 这个止恒,他把这个名字深深的记在了脑子里!甚至他没带着记忆时听到这两个字,他都能想起来自己讨厌这名字! 他对陆青乔跟止恒说过他喜欢他的那句轻描淡写,嫉妒到了骨子里!在凡间的时候,他认为陆青乔说出来的喜欢,不带别的什么情感。可如今,他觉得自己可能是想错了! “你…原来真的只是把我当做你大哥的替代品!你原来是真的喜欢哪个止恒!”他走到不知道是什么地方,这杏林太大,他迷了路,迷了心。 ☆、这戒指不可摘下 身边的风若有,似无。 有轻飘飘的杏花于眼前落下。 蒲风别缓缓抬起手,半空中,拦下一瓣。看着那粉色透着白点的小小扇形杏花。想到陆青乔左耳上那枚耳钉。 “那耳钉是自己来的。我知道了。可不是就是它自己来的。因为我当年的的多管闲事,让它早早的来找了你。害了你。” 他把那一瓣杏花抿在唇上,蠕动舌头,卷进去,细细的磨,轻轻的咽下。鲜嫩的花汁荡在口中,让他的津液拱出来一股子。 丝丝的甘甜,夹着芬芳。 心里却流出阵阵酸,酸的要命。 “果然很好吃。我当时,以为你脑子不太清楚。”他苦笑一下:“你当时吃柳叶的时候,一准是很想这杏花清鲜的味道。那时,你可是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的」。我当时觉得你好可怜,也以为你「活不了多久」。对自己莫名的心疼你感到奇怪。” 现在的心,是真的疼,疼的不敢用力呼吸。止恒说,陆青乔很讨厌他! 垂着的手,很轻微的勾了一下,一颗红杏坠下,悬在眼前,扑上来的甜味,让人禁不住诱.惑。就好像陆青乔那红透的脸那么不远不近的映出来,笑的有多甜,多让人忍不住想摸一下。 周身的血液凝着不动,像是浸泡在苦涩的药膏里。 “阿九说你最喜欢吃杏。最喜欢月下赏杏花,而且是要躺在树上赏。”他拿着杏在手里端看许久,放在嘴边滚了几下。叹了口气。 “青乔君,我以后还能不能,做你大哥一样去存在的人,可以用很像他的样子存在在你的身边。我真的,不再去奢求什么了…你跟止恒,我会拼了命的不去嫉妒的。你喜欢的人,我会好好的去接受。” 风尘卷着花,迷了阴天困雪的眼。 ———— 陆府会客厅,气氛好像有些压抑。茶香悠然,垂直袅袅上升,三寸高的半空消失化无。一张大桌围坐的陆、蒲两家人各自思考着什么,偶尔互相看上两眼,皆是略尴尬,略欲言又止的模样。 南极仙君时不时的给镜灵子几个眼神,让他找个话题打破这沉默。 可镜灵子总是漫不经心的逗着幽昌鸟。心里琢磨:这陆家人和蒲家人,今天知道的信息太多了,一时半会的捋不清。光是凡间两人那点事,就够他们好好琢磨琢磨了。圣元的事,还不知道陆家人会不会对蒲风别有什么成见呢。自己孩子白白捱受了一千多年的心痛,痛的死过去还死不了。哪个做父母的不心疼?估计蒲家人现在也是内疚不已,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陆廷骁吧。还有这戒指,这送出去了,可是收不回。陆青乔在凡间收了,这就不是蒲风别一个人的事了。 南极仙君轻声咳了下,有些急了,眼神催着镜灵子。却看到一个你可以自己说点什么的神色。 门口一影青衫闯进,看到围坐的一圈人,陆青乔收了收自己的差到不行的情绪,站稳,扣礼:“乔儿见过两位仙君,见过诸位长辈!”他低着头,垂眸轻问:“爹,乔儿可不可以回青玄苑…” 那个他其实不想回却有魔障一样的拉着他会回的地方。那个让他满眼都是痛苦回忆的地方,似乎散发着能用更加痛苦的氛围把他现在的难过吞并的气息。 以暴治暴,以恶治恶! 南极仙君总算是找到了「话题」:“你,先坐下。” 众人的视线都落在陆青乔左手小指的尾戒上。蒲家人的神色很不好看。 陆青乔被他们看的觉得身后阵阵的发麻,头皮也麻,缓缓的伸手要摘下那枚戒指。 大儿子蒲风扬:“陆二公子,且慢再摘这戒指。” 他抬头,不知为何,透着询问。 二儿子蒲风庭:“泫蛇族祖训:戒指送出,不可收回。” 四儿子蒲风池:“这戒指,我六弟,虽是在凡间送给你的。可我想,他大抵是经过了很慎重的考虑的。他向来,都是一个做事周全,行事认真的人。且不会轻易去做什么自己没有把握的事。” 蒲风扬:“六弟,那会不记得这戒指的含义啊!” 蒲风池:“可凡间的戒指都是用来做什么的,六弟总是知道的。” 是用来做什么的?陆青乔他可不知道,他才去了凡间几天? 蒲家人看到他一脸的无知,透着单纯。都看着陆家人。不过随即也多多少少的明白了些。这陆二公子,一千三百年连青玄苑都没出过几回,谁告诉他这些? 三女儿蒲风晴:“那,这算是误会吗?是六弟一厢情愿了?” 陆廷骁沉声问:“大公子,为何不让乔儿再摘下这戒指?” 蒲龄神色越发的闷“小儿真的无知,冲撞了陆二公子!陆掌尊可千万不要生气呀!我这代风别赔不是了!” 白狐族在整个圣域里,法灵修为属最好,陆家人身份地位居最高。多少圣域的仙族想跟不周林混好关系,都被陆廷骁不偏不向的一视同仁。与蒲龄走的近些是因为陆青离与蒲风别一开始在繁水居关系很要好。又都是出类拔萃的镜灵子亲授的弟子。两族人关系自然是会比其他族人好。蒲龄自是知道了小儿子把戒指给了陆青乔,就一直觉得怕陆家人觉得自己是在「攀高枝」。陆青乔现在可是圣狐,这身份,他觉得真的「攀不起」。虽然蒲风别也是泫蛇族很尊贵的身份,可心理上的低一等,谁也奈何不了。 同样想法的还有蒲风别,这四百年来他虽然不知道他是圣狐,却因为他是陆家二公子,有生俱来的尊贵而有些自卑。一方面他觉得自己不足以匹配他的身份,另一方面他觉得自己时常痴傻的毛病,不能误了人家。还有就是,他压根就觉得陆青乔那样的超凡脱俗,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兴趣。更是因为祖训… 这里不得不说说,为什么当年蒲风别看了陆青乔一眼,就入了心。 大抵是因为他的心里有圣元的一灵。 那一灵感应到了陆青乔体内的四灵。 虽是没有生命的灵,可它却有识。它与共修了万万年的四灵分开了七百年后,在品杏会上重遇,那孤独了许久的一灵可是非常的不安分,它牢牢的记住了收着那四灵的陆青乔的一切,带入了自己所处的这颗心。 「功不可没」大抵就是这个意思。 陆青乔体内有四灵,它们不孤单,但是感应到丢失的那一灵,自然也是有反应。只不过那反应要轻的多。不过再轻,也是带入了心。所以陆青乔在那么多仙家里,只记住了蒲风别。后来脑海中逐渐记不清他的样貌,最后只记得那一眸墨蓝似凉月。也是因为四灵互相依偎不觉孤单,对丢失那一灵,念的不是很深。 可天君第一次看到陆青乔的时候却说他「一念过重」。这又是为什么。他不是只记得一双眼睛? 就一双眼睛可以让他心里本就空间不大的地方放满了陆青离还能腾出来地方完整无暇的收存一双只见过一次的眼,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眼,一个四百年再也没见过却在心痛不断侵扰时一直忘不了的眼。这不是「一念过重」是什么。这一念里,除了圣元的感应做媒,与他自己的心念也是割舍不开。 蒲风别自然也是这样的情况。他一开始的确是受了很多程度上圣元那一灵的影响。可时间久了,一个只有一些灵识,没有思维的圣元一灵,又会把那四灵记得多久多深?它影响不了他太多的情感的。再加上它在蒲风别体内那么久,多少会把他认为是「主人」,以「主人」心思去迎合。 心念合一。 是蒲风别而后的念及陆青乔反而带动了那一灵反复的记住了他。 天君不也说了,蒲风别的一念可比陆青乔的重的多。 这事还真是有点理不清,圣元的确在他们二人之间起了很关键的作用。可是话往回倒倒,要是陆青乔觉得蒲风别长相平淡无奇,气质一无是处,他还会一眼就觉得他与众不同吗。要是蒲风别觉得陆青乔样貌一般,气质毫无引人之处,他还会一见就觉得他无可挑剔吗? 是不是有点以貌取人的意思?大多数人都逃不过的定律。神仙也是如此。 一盆娇艳无比的鲜花,总比一盆破烂残败的枯草有欣赏价值。 陆府会客厅里,一直不咸不淡的气氛,让陆青乔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他就一直端端正正的低头垂眸听着众人声色沉沉的说着话。却也听不太进去,心里一直琢磨着蒲风别。 陆廷骁听了蒲龄诚恳的致歉,起身连连摆手:“蒲兄说的什么话,我是好奇。刚才大公子阻止乔儿摘下戒指时,神色很严肃。” 蒲风扬起身扣礼:“回陆掌尊,泫蛇族祖训里,关于这戒指。简单的说,在送人之前,是要经过父母同意后才能送。且送的人,要先看两人是否有兰线。要去缘徕宫问好了才行。没有兰线,是自己单方面的意思,就不可送出。” 陆老太爷:“如此谨慎是为何?” 五儿子蒲风乾:“这戒指一旦送出去了,就不可收回。若是对方执意要退…那说明对方兰线已消失。可泫蛇族兰线一旦生出,不会自己消失,需要自行斩断。” 云鸳看了看蒲龄的夫人,见对方点了点头。 蒲风乾:“斩断的方法,是要挖掉自身红鳞,让它重生。新的红鳞不会带着之前的旧识。不过挖鳞,很痛,法灵也会随之减少许多!若是情念过重,红磷挖出,丧命的也有。” 陆家人同时略惊。 陆廷骁:“如此残忍,后果这般严重?” 蒲龄:“所以,所以。还是先别让陆公子摘下这戒指了,不然以风别的性格,可能就不是挖磷的事了,怕会挖了心!那孩子,心思重的很!也藏的深!今日要不是圣仙和南极仙君告诉我他四百年前就对陆二公子…我,我还真是不知道他有了这么久的心思啊!这一念都带到凡间去了!” 众人都看着陆青乔,却发现他的眼睛混沌的很,失神的状态,不知道在想什么。对他们的话好像都没听到一般。 陆廷骁:“可是,乔儿他是什么心思,我可是半点不知道啊!” 云鸳:“乔儿的表现,这样明显,你这个做爹的不知道他什么心思?” 陆廷骁看了一眼云鸳摇头。 蒲龄的夫人悄悄抿嘴笑了下,心里琢磨:当初你是怎么把这狐族第一美人追到手的?连我都有些看出来陆二公子有些不对劲。 陆老太爷咳了咳,轻轻唤着陆青乔。唤了四五次才听到猛然回神的下意识的回应:“爷爷…何事?” 陆老太爷:“跟爷爷说说,觉得蒲风别怎么样?” 缓慢皱起的眉,和抑制不住的泪,在陆青乔脸上堆砌出一个似是委屈到就快破碎的脸:“我不想提他!”瞬间他觉得似乎太不照顾蒲家人的面子,又补了一句:“是他对我厌恶至极!是我自己自讨没趣!”两句话说的万般难过,却只是如柔风吹面。他就是这般温雅成了任何人都疼惜的样子。 他也不顾什么礼数了,转身跑去的那一瞬摔下一滴热的发烫的泪。 众人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又齐齐看着唯一能给他们答案的两位仙君。 镜灵子:“二人出了点误会。” 众人齐声:“什么误会?” 南极仙君之前告诉这两家人他们二人在凡间的交集,只不过说些因圣元原因,引出来的两人之间剜血还债,荷花池救人,烤鱼吃鸮的事。关于情感,没咋提。但是为了解释戒指如何送出去的,就把蒲风别那四百年的情思说了。 也不知道他这急性子是怎么做到时而的能按捺住自己的。没有把他最津津乐道的最想看到二人开花结果的情感说出,而是全部兜。 南极仙君:“小误会!不过这小误会,不是多大的事。会有人给他好好理顺的,会解除的。” 镜灵子一副这不是你性格的表情。 众人见他不说,也不能再问什么。 南极仙君很突兀的问了一句:“你们觉得蒲风别和陆青乔能不能结成仙侣?” 两家人互相在对方的眼神里问着答案,无法回答。 陆老太爷:“我们可是完全不同的两族人!狐族祖训,不允许与外族人结为仙侣的。” 蒲龄点头:“泫蛇族亦是如此啊!” 镜灵子:“有些棘手。” 南极仙君:“谁定的规矩啊!”他皱了皱眉:“我看把这规矩改了吧!” 镜灵子捋捋银须,笑笑,心念:两人注定的姻缘,将来这祖训必是得改。 蒲风庭:“可戒指…” 蒲龄夫人:“刚才风别不是说去找陆二公子了?那怎么他没回来?他人呢?看陆二公子的情绪,他们两个人应该聊的不是很愉快,难道吵起来了?风别,风别不会有什么事吧?” 蒲龄:“不会是被陆二公子拒绝了?一时在想不开?” 陆廷骁紧张起来:“快快!咱们快四下去找找!” “对对对!” “走,快!” “爹,你别急!慢点!” “二弟你跟我去那边,三妹带着老四老五去杏林找找!” “我知道了,大哥!” 一众人哗啦一下子散开了。桌子上的茶早已凉透,静静地漂着一层薄薄略深的茶釉。 “他们是不是有些傻了?”镜灵子笑。 “此话何意?”南极仙君问。 “红磷跟砂鳞,不论在任何地方都可以互相通语啊!直接问他在哪不就好了!” “你以为他会说啊!” “嗯,也是。” 今日好像是南极仙君头脑比较灵活呢。 两人互相看了看,又互相摇摇头。 “我真是着急!那个不开窍的孩子!” 镜灵子拍拍他:“欲速则不达!慢熬细火,才有好味道。” “陆老太爷刚才问陆青乔觉得蒲风别怎么样?你觉得是什么意思,灵子君?” “他担心他这个天真纯洁的孙子也对蒲风别有心思,他怕破坏了狐族祖训!” “可不,看来青乔君不开窍,有一部分也是随他爹了吧!” “好像,应该是除了他爹,都觉晓出来陆青乔不对劲了。” 两道灵光闪现,二人微笑消失。 ☆、风别君他失踪了 圣狐那场盛宴结束后,蒲风别就失踪了!连着两日,陆家人和蒲家人找遍了不周林,也没看见他的影子。他们又去了雾霖圣域找了个遍,依然没有! 遭了!这人能去哪? 蒲家人拼了命的跟他用红鳞通语,可那边一句话都不肯说。 蒲龄的夫人简直是要哭干了泪。 陆家人也是急得不行。 这事阿九在青玄苑里跟兰荀说的时候,被一直不肯出来的陆青乔听到了。 他推门轻问:“阿九你说什么?”声音里有些微微的颤。 身后的止恒拉着他的胳膊:“青乔君他不会有事的!” “公子,莫大哥,阿不是,是蒲公子,这两天哪里都找不到他。蒲家人担心他会有什么想不开的想法。”阿九回。 “想不开?什么意思?他为何会想不开?”陆青乔顶着一张憔悴的脸走了出来。明晃晃的阳光突然的照射让他有些头晕心悸。身体打起晃来。 “青乔君!”止恒把他抱在胸膛,关切的埋怨:“这两日不吃不喝也就算了,连花草树木的精华也不吸收,打算饿死吗?” “何止两天!我家公子从凡间回来到现在七天了,什么都没往肚子里和身体里填!还不让我提!提了就要把我封了口!”阿九仗着今天有外人,告起状来。 脸色白的吓人的陆青乔,虚弱的睁开眼睛,几人发现那褐白分明的眼睛里,极细的血丝布满。 “你这个样子,让兰哥哥我有些想不明白啊!你跟风别君到底怎么回事?” “他很讨厌我!”他声音极低。 “讨厌?你听谁说的?”兰荀从陆廷骁嘴里得到的答案可是与他说的截然相反啊! “蒲风别自己说的!”止恒特别没好气的说着,扶着陆青乔缓缓走向原心亭:“真是没见过这样玩弄一颗纯洁单纯的心的人!之前假意对他好,而后又要说一点都不想对他好!陆青乔也很讨厌蒲风别!” 走的极慢的陆青乔一个踉跄,露出一些想反对的神色看着气鼓鼓的止恒。见他这样替自己不平,觉得略有一丝安慰。有个朋友真是好。 我,应该讨厌你才是。可是为什么我没有。你那样直接的用力的毫不客气的大声对我吼着说你不想做我的大哥!你根本就是不想理会我的!但你骨子里对谁都好的性子不想伤了我的面子,才一直假装着待我好的吧!我明明就应该是很讨厌你! 还有你的「特殊癖好」!明明你就是有这种想法的人,却要对我和青羽非之间的误会,鄙夷到对初始识的我横眉冷对!你也是个骗子!我大哥也是!不,是我太好骗了!你们两个说什么我都毫无条件的去信!原来我总觉得莫司鋆你像我大哥,是因为你是蒲风别,你在繁水居与我大哥整日相处,多少有相似的地方。 不,你一点也不像我大哥…哪里都不像! 其实,蒲风别对他说不想做他大哥那句说的真的不算是吼,他只不过加重了语气!他怎么可能舍得对陆青乔发脾气!别说他脾气原本就算是不错,就算是真有脾气,他也不会对着自己喜欢的人发出来。而且,他很少会生气。 “青乔君,我陪着你两日,你除了发呆,很少说话。你除了跟我说莫司鋆对你特别的好,但是不是真的好以外,问什么你都不会答。”止恒拢了拢他面前被风吹乱的发丝:“你的头发有些散乱了,我帮你束发吧。” 帮他束过头发的两个人,一个陆青离,一个蒲风别,现在让他心里想起来都是那么的不舒服。失神的时候,发带已经被止恒拽下。 止恒的手指很热,一下一下抓着头发,偶尔轻轻触碰头皮。陆青乔的心里一丝一丝的被划开涟漪,是凉凉的感觉。他垂着的眸子看到了手上的尾戒,轻轻的摸了摸,也是凉的。好像他的体温从来没有捂热过它。 他想起那夜荒林迷路,一双凉指给自己束发时,他的心里是暖的,比那篝火都要热烈的暖。 兰荀与阿九也走到原心亭。 “公子,你发带上的的挂饰不是莫大哥的吗?怎么在你这?” “这是蒲风别的东西?怪不得看着这样碍眼!”止恒未经陆青乔的同意,出了法灵把它销毁了。 陆青乔猛的转身,睁大眼睛:“你…!” 一阵晕眩,眼睛发黑,朝前倒去。被止恒接住:“青乔君!” “公子!” “喂,青乔君!” 远处传来花霓的声音:“兰荀,你听说了吗,风别君失踪了!” “你怎么也来了?花掌尊?”兰荀一边给陆青乔输送灵力,一边不自觉的扬起一个笑。 “我来看看乔儿弟弟,他怎么了?”语气透着关心。 “不吃不喝,不吸收精华。” “伤的这么狠啊!” “是气的!陆青乔才不会为了那样的人伤心!”止恒生气。 花霓不解:“你激动什么?人家乔儿弟弟都没说什么。” “你问他,他也不会跟你说什么!”止恒嘟囔。 “不如我们也去四处帮忙找找蒲风别吧。”兰荀看着陆青乔身体恢复了一些,收了法灵。 “我刚才没说完,找到了。” “在哪?”陆青乔从止恒的肩头撑起身子,问着。 兰荀和花霓互看了一眼,露出明了又心疼的神色。 “蒲家人不断的用红磷与他通语,可他不回。放血唤他砂鳞,他也不理。最后可能是被弄烦了,说了句。让他冷静几天,不然就挖了砂鳞,再自行了断了!” “红鳞?你说泫蛇族人身上有红磷?!”陆青乔问的太急,一口气呛住,咳得脸色通红。一边咳一边抓着花霓的手,让她继续说下去:“你说风别君要自行了断?!” 红鳞,在陆青乔的记忆力,还是五岁那年最后一次在千书阁挑书时,在一本残书里读到过。曾经他还希望自己能拥有,给大哥陆青离一片,自己一片,好可以随时通语。 怎么,自己幼时惦念的神奇灵物,竟是他们泫蛇族的东西?他蒲风别竟然就是带着自己心心念念想要之物的人? 兰荀有些小紧张的盯着陆青乔抠红了花霓的手背,抽出笛子飞快的转起来:“花霓你快说!” “对呀,泫蛇族身上有红鳞,我也是刚知道。这不是他们急着找风别君,也顾不得什么家族秘密了。这本是不对外传的事。红鳞喜寅丑交接之时的月之精华,也意寅丑交接之时的寒水之精华。通过红鳞吸收,传至内丹化灵。这是蒲掌尊说的。他还说,风别君体内的是砂鳞,不是长在尾上的,而是长在额间。应该就是跟乔儿弟弟一样,会生出来的。不过他没说什么时候能显在外身。”花霓一口气说完,忍着被陆青乔抓疼的手。 兰荀给她一个继续说的眼神。 花霓愣,不知道他让自己说什么。 兰荀转着笛子一脸嫌弃:“这么笨呢!红鳞的事说的这么多,蒲风别人在哪?” “他说他在他该在的地方。”花霓恍然,回了一句。 “这等于没说啊!”阿九拍着陆青乔的背,脱口而出。 “蒲家人也是大概这个意思问了他!” “你是想急死青乔君?”兰荀眼睛一直盯着他被陆青乔抓着的手,笛子转的越加的快! “凡间。风别君丢下这句话就说再问他什么他就…” 五彩一光极速飞出青玄苑。 几人眨了眨眼,随后反应过来。 “青乔君!” “公子!” “乔儿弟弟!” 接着止恒也化作一阵灵光飞身追去。 “咱们去不去?”阿九问。 “去哪?”花霓反问。 “你傻啊!凡间啊!陆青乔这孩子,一定是喜欢风别君的!虽然青离君说他这个弟弟没开窍,把情爱当做了亲情。那只是他自己自以为!你看他听到风别君的事,急成什么样了!”他拿着笛子碰了碰花霓的手:“都抠红了,你说他有多在意?” “有道理有道理!走走,去凡间!” “等我啊,两位掌尊!”阿九一道黑灵随着他们而去。 ———— 长安非烟遥梦客栈走廊里,止恒左右喊着陆青乔。随后赶来的几人拽住他,问他人呢。 他一脸焦急:“跟丢了,就听他自言自语说了句‘忘了圣域一日凡间十天,青羽非怎么会还住在这。’” 阿九:“我家公子去找青世子了?他不是应该去找莫大哥,哎呀!我总是改不过来口,去找蒲公子了才是!” 止恒:“青羽非是世子?你知道他在哪?” 阿九点头。 止恒急:“快点带我去!” 兰荀看了一眼花霓很小声的说:“止恒不对劲。” 花霓点头。 一行人来到世子府,在不被值守护卫看得见的角落现身。步行至门口时见陆青乔被一人拉着跑出来,那人急急的吩咐身后佩剑之人:“快去牵马,即刻启程去琳琅镇!” 阿九大步跑过去:“公子!世子!” 陆青乔:“阿九,你先去!荷花池,云来客栈,他家,哪里都好!去找他!找到了就马上回来告诉我!” 阿九:“好,公子!” 青羽非:“前面那几个是你的朋友?” 陆青乔:“蒲风别为什么没有来找过你?” 青羽非:“谁是蒲风别?” 他没有注意到阿九在他的眼前凭空消失。 兰荀:“喂喂喂!他这样让阿九直接就走,可是犯了戒啊!” 花霓:“咱们得过去,看着点,不然他现在有些失控的情绪,不知道会做出来什么。” 他们两个也没发现止恒跟着阿九一起消失了。 青羽非看着奔过来的两人,揉揉眼睛,略懵:“阿九遁地走的吗?人呢?刚才前面不是有你的三个朋友?怎么就剩两个了?我今天没喝酒啊,怎么觉得有点迷糊?”他捏捏人中,突然反应过来:“走走!我带你去琳琅镇。风竹给我的回信里说,莫司鋆那个家伙在你走了的两个月里天天酗酒!清醒的时候就疯了一般的画杏花!我今日刚收到的信里,风竹说他突然心智降低,除了父母谁都不认识。大夫也看不出来什么毛病!我本也是打算去看他的,正好你也来了!” 他翻身上了马,伸手拉陆青乔:“怎么他跑你家去了,还不辞而别玩失踪?怎么情绪低落想要自杀?他跟我说他不知道你在哪啊!不然那两个月他应该早就去找你了!” 他看着眼睛通红的陆青乔,叹了口气:“你,你应该知道你自己的心思吧!那你知道他的心思吗?” 陆青乔抬起眸子看了一眼青羽非:“他说他一点也不想做我大哥!他很讨厌我!”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讨厌你!谁告诉你的?” “他自己告诉我的!” “他是傻了还是疯了!?” “我不想去找他了,我为什么要去找他?他一点都不想做我大哥!” “的确,他怎么可能会想做你的大哥呢!” 陆青乔往后退了几步,使劲隐着自己的难过:“是啊,他眼里只有你阿!怎会还有地方腾出来做我的大哥!” 凡间一月的冷,可是真的冷,任是青羽非给他套上了厚厚的棉衣披风他还是觉得冻得不行。 兰荀跟花霓早就施了法灵让自己暖和起来,听着陆青乔毫无爆发力的委屈,十分惊讶,他们大概明白了,从陆廷骁嘴里听到的那个不知道是什么误会的误会是什么了! 青羽非一脸无辜:“不不不,我说陆青乔,关于那件事,你是真的误会了!误会啊!” “他自己承认的,他承认他有「特殊癖好」!” “那也不是对我啊!” “他那晚上如此直接的在你身上,那样直白的对你说出他的心中所想!不是对你是对谁?”万般不愿意接受的情绪化成碎裂的花瓣,那样的撕心吐出来的话却毫无魄力。 他可能从来都不知道何谓大声发泄!越是难过,语气越是软成水,柔成风。他的坚韧拉的太长,快扯断了,也伤不到别人。只是抛出来根本藏不住的情绪。 “所以,你现在这般的伤心难过,难以自控,你明白自己的心了吗?”青羽非倒是不解释了,直接命中要害! 兰荀对着这个并不认识的凡人竖起了大拇指!友好的笑了笑。 青羽非也点头回应。 陆青乔戛然而止的颤抖,蹲在地上:“我没有太过分吧,我只是希望他能多陪陪我!我把他当做是我的大哥,让却他烦死我了!谁愿意莫名其妙的多出来一个弟弟?他有他的事做,他有他的生活,他,他还有你!” 青羽非一脸你没救了的表情,他看着兰荀:“这小家伙,应该怎么把他弄明白?” 兰荀一脸无奈的笑:“那蒲风别跟他之间到底怎么回事?在凡间?” 青羽非稍顿:“蒲风别?不会是你们嘴里的莫司鋆吧?在凡间怎么回事?说的好像你们不是人一样?” 突然他微微睁大眼睛:“寒冬腊月,你们怎么都穿着单衣来的?江易,快去多拿些棉衣来!” “是!” “多谢世子!多谢世子!”兰荀踩了花霓一脚,自己装着很冷的样子。 花霓会意也道谢佯装很冷。 青羽非:“我说,咱们别耽误功夫了,赶紧去琳琅镇吧!我让人牵马车来!” 兰荀:“哎哎,那个!不如咱们用轻功去吧,我带你!” 青羽非:“哇!你会轻功啊,那好那好,这样快一些!” 过了一会,江易着抱着棉衣出来,他招手:“快,走了!有大侠带咱们体验飞的感觉!” 兰荀扶起陆青乔:“告诉我琳琅镇方向!” 青羽非向南一指,就瞬间觉得自己被人提起来,脸上被寒风刺的生疼,压根看不清眼前的景色,只觉得都是黑色的树枝变成线条冲击着大脑,一阵一阵的头蒙。 没过多久,就听见陆青乔轻声一句:“到了!”他的脸色又开始发白,精神不太好。 落了地,青羽非摇晃不稳,荡几下一屁股跌到地上,捂着头念叨:“太快了…你们……陆青乔我不知道你原来还会轻功……” 这里是莫府前的荷花池。满池子的深褐色枯槁的菏叶似是烂了一般的冰冻着。厚实坚硬的冰光洁不已,反着冬日暖阳,有些刺眼。 已经缓过神的青羽非拍着想吐吐不出来的江易的背,问:“去莫府找人?” 陆青乔缓缓摇头:“莫府里的莫司鋆不是我们要找的莫司鋆。我原以为他会在这荷花池的,我不知道那样柔软水会变成这样的东西。” “冰?陆青乔你好像不认识冰?”青羽非有些惊讶。 “冰?”他蹲下摸了摸:“真的很冰。” “公子,你们也来了”阿九和止恒半空中跃下来:“云来客栈没找到。” “陆青乔,你的朋友们都会轻功啊!”青羽非一脸羡慕。 “阿九,你去找风竹,去莫府找风竹。” “好!我这就去!”跑了几步阿九回头:“公子,你得「吃」点东西!你脸色很差!” 他点头,揉了揉有些沉的头。 不一会,一身黑衣,面色安静却略有疲惫的风竹随着阿九飞身跃来,一看到陆青乔少许的激动:“陆公子!你可算是来了!唉,可我家公子,怕是不记得你了。” “记得我的那个人,本也不是他!” 风竹不懂,看了看披着自己厚重棉衣的阿九,这才发现青羽非也在,赶紧扣礼:“见过世子!” 青羽非:“不用不用!莫司鋆现在什么情况!” 他又对着陆青乔身边的几个人点点头,回青羽非:“只记得他八岁以前的事。” 陆青乔:“风竹,没有失忆的莫司鋆,以前最常去什么地方?” 风竹:“我家莫公子以前除了去谈生意,就只在书房里,还有这荷花池。不过陆公子你离开的这两个多月,我家公子几乎是泡在酒里和镇西那为数不多的几十颗杏树里的。” 陆青乔咬了下唇,犹豫了几下,最终还是软软而语:“带我去。” 风竹点头:“陆公子等我一下,我回莫府拿个东西。” 一道灵光,止恒朝着西边飞去。 兰荀暗暗喊了句:“遭了!”好在那几个凡人没有注意到。他悄悄的离开众人视线也追着止恒而去。 风竹拿来的是一封信,可陆青乔不太想看,收起来。 “我家公子,在你走后写了很多信给你,可是他不知道怎么给你。后来一把火都烧了,就留着这一封。他说,这是留着以后他不认识你了的凭证。我当时还在想,他为何会不认得你。”风竹叹了口气:“没想到,如今他真的不认得你了。陆公子,还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我家公子念你之深,已经到了凡事不由自主潜移默化的去做很多与「二十一」有关的事。” “二十一?” “陆公子聪慧,稍稍作想,便会明白。” 他带领着几人朝着西边施展轻功飞去。心里琢磨着,那地方,我家公子一心想带你去的,如今他忘了那么多事,就让我带你去看看吧! ☆、杏花映雪不及你 在半空飞驰的几人,听到青羽非疑惑大声的问:“为什么现在飞的这么平稳?刚才咱们来琳琅镇的时候,比这飞的快上很很很很多啊!” 兰荀问他:“还没体验够?” “不不不,只此一次,终生难忘!再来一次,怕是此生就要终了了!”青羽非连连摆手。 陆青乔真是不知道阿九嘴里的凡间冬季可以冷成这样。手指发僵,耳朵疼的要命,咽咽口水都觉得嗓子发紧。冷风不断的吹进他的身体,都吹透了。他的脸色惨白,脸颊微微透着冻透的红。眼睛里总是看到金闪闪的光点,头也逐渐的浑了起来。越来越看不清风竹的那一身黑衣。 扑咚一声。 陆青乔重重的摔落在地上! 冰冻坚硬的黑色土地狠狠地把他震痛,他蜷起来身体,久久的缓不过来劲,除了疼,还有体力不支的晕。他听不太清身边人的说话声,也不知道是谁把他抱在了怀里,不过那幽幽的香气,应该是青羽非。 他紧紧环着自己双肩,闭着眼,迷糊着喊了句:“莫司鋆…不要讨厌我…”就晕了过去。 “唉!”风竹叹了口气,他有些埋怨的看了一眼青羽非。 “不是,我哪里知道当时陆青乔会去我的房间!我还不是为了帮莫司鋆!”青羽非相当聪明,向来不需要别人把话说透,他知道风竹那眼神什么意思。 “这里离那个杏树之地还有多远?”花霓问。 风竹估算了一下:“差不多还有多一半的路程。” “我先去看看情况,看看他在不在,如果在,我让他来接陆青乔!你们在这等我。阿九,先给他点他需要的东西,撑一会是一会。”花霓轻跃飞起。离得远些了就化作灵光消失。 他是谁?风竹有些不知道她再说什么。 阿九握着陆青乔的手,悄悄的运输法灵。 过了好一会,他轻轻的抖了一下闭着的眼睫,从阿九手里抽出手,声音微弱:“别给我了…” 给的在多也只是暂时的,就跟吃下止疼药一样,药效过了还是原来的身体,该疼还得疼。陆青乔把别人的法灵耗光了,该虚还是虚!他自己不去吃东西,不吸收精华,谁给他法灵也没用。浪费别人的精力对他还于事无补! 平地一股阴风,让陆青乔突然的害怕起来,他狠狠闭上眼把头拧到青羽非的怀里,身体有些微微的颤,他知道这风,是蒲风别来了。他急着来凡间找他,怕他做什么傻事。但是知道他来了,他又觉得自己如此厚颜无耻,自己去担心一个讨厌自己的人。自己贴上来被人家讨厌吗? 忽然的他觉得自己被另一个人抱起来。这感觉他不用睁眼看,发凉的身体,不是冬风吹凉的凉,是他自身的体温。是蒲风别。 “乔儿,你怎么了!你的脸色如此吓人。” 陆青乔睁开眼却不看他的眼,微微握紧了拳头,这样关心的语气,一点都不像是装出来的,这就是发自内心毫不掩饰的好!他感受得到! 可他为什么对我这样好,却大声吼着对我说不想做我的大哥! 突然的他感觉自己周身就暖了起来。蒲风别给他施了术。他的手脚还有脸密密麻麻的痒的难受,像是密集的小虫啃咬。僵硬的血肉仿佛能感觉到血液撑开血管加速了流动。有些麻,有些涨疼。这感觉虽然是不觉得冷了,却不太舒适。 “我不冷!”他低低的说了一句。他自己不会施术取暖吗?但是他就要这样冻着,因为他觉得心里难受! “你不要这样伤害你自己好吗?你想冻死吗?” “莫…蒲风别,你不要假意的关心我!”他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 “为什么不吃东西!不吸收精华!你以为神仙就不会生病就不会死?” 陆青乔急忙转头去看青羽非他们,这几个凡人听到他这样说还了得!可是他却一个人都没看到,狭窄的密林小路上,现在只有他们两个。 刚才花霓和阿九强行拉走了满脸惊诧的风竹,捂着他的嘴一句话没让他多问!青羽非和江易自然是识趣的跟着他们走了。 “蒲风别,你不要再给我渡法灵了!” “别动!” “我凭什么听你的?” 那一眸墨蓝带着些压迫看着他,但更多的是心疼不已:“别动!” “凭什么凶我!”委屈到不行的语气。 “凭你不听话!凭你让我心里不舒服!凭你不心疼你自己!凭你不听我把话说完!” 蒲风别把精神恢复的比较好的陆青乔放在地上,推着他靠在一颗粗大的树干上,气势凌盛的微皱着眉,俯下头非常肃然:“我说我不想做你的大哥!是因为我对你的关心不是你理解的亲情!你懂吗?我与你没有血亲关系,我如何带给你亲情!为何你可以理解止恒的情感,接受他的诉情!却感受不出来我对你的情感!!” 陆青乔被他压的这么近不敢抬头看着他的眼,却一直死死的盯着他渗着血的锁骨处,那里的衣服是被剑割破的,半个上衣都是渗透的血。他每说一句话,就会有一股子鲜红的血渗出来,看的陆青乔心尖颤抖! “你跟谁打架了?你功夫那么好,谁能伤得了你!伤的这么深!” 蒲风别突然的离开陆青乔,转身不语。他忘了自己身上有伤。 “兰荀哥哥是用笛子的,不会是他!凡间不可能有人能动的了你!是止恒君是吗!止恒君的剑很快!我记得照水说过,他的剑快如影掠,杀人无声!” 风竹说了城西的杏树之地后,他就察觉到止恒飞身而去。不过他以为止恒是先去帮自己找人的,他怎么会想到他会伤了蒲风别。 “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要伤你!蒲风别你说话啊!” 回头的那人,眼里明显的带着怒气:“若不是因为你喜欢他,他怎么可能会伤得了我!我处处忍让,他处处狠烈!若不是因为你喜欢他,我真是想好好的与他交手!” “蒲风别!我喜欢他你就这样生气?就想要欺负他?” “欺负他?你的意思我应该站着不动等他一剑刺进我的心脏是吗?”他无比的落寞。 “你不要吼我!”他温软的发泄! “吼你?”他转过身子,因为动作幅度过大,锁骨处又是一股子血涌出来:“我这样就算是吼你吗?” 他明明就是温沉的语气里带了一点盛,和不甘。心他从来没吼过谁。在繁水居没有过,在雾霖圣域没有过,在凡间也没有过。面对陆青乔他更不可能吼! “抱歉。”他努力控制自己的语气降低几分。 敏感到一点就燃的陆青乔不管他是什么样的语气,就是听着是在吼他。 “蒲风别,允许你喜欢青羽非,不允许我喜欢止恒君吗?” “青乔君,你看着我,你告诉我你真的喜欢止恒吗?” “是!我喜欢他!” “我今天真的不该躲他的剑!被他刺穿一定没有被你刺穿这样的疼!” 陆青乔一直处于情绪激动,蒲风别渡给他的法灵消耗的很快,他又觉得头有些懵,眼睛里都是金色的光点。他靠着树滑落,蹲在地上,觉得有些呼吸不畅。 “乔儿!” “不要…不要再给我法灵了!莫司鋆!” 他使劲的推开他。 “青乔君,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蒲风别两只手紧紧的扣住他,十指相缠,输送法灵:“今天过后,我圆了我的愿!就再不干涉你的生活!” 人家都那么肯定的说了喜欢止恒,他蒲风别还有什么理由在对他好。那类似他大哥的身份留在他身边陪伴的想法他也不去奢望了!虽然他百般的不愿意放弃陆青乔!可人家心思不在自己身上!死皮赖脸做什么?这情他都埋在心里四百年了!他觉得自己一定可以继续埋下去! 陆青乔的状态好了一些,就挣扎着把手抽开:“莫司鋆你不要命了!给我这么多法灵!”他看见他额头上的汗点点细密,特别心疼。 他不说话,卷着一阵阴冷的风抱起陆青乔转瞬间到了一片琥珀色杏花开满的地方! 那片杏花不多,前后不过一间普通宅院那么大的地方,在四周一片冬日里荒凉凄冷景色的对比下,这夕阳下闪着晶亮光芒的杏花让陆青乔有些痴醉。这里每一棵树上只有花,没有叶,颜色纯的一丝无暇!有风吹过,那些杏花轻摇微颤,美丽极了!而且,还有悦耳的铃声传来。他走的近些,发现那些杏花都是被琥珀封起来的纸画的花,紧紧的用短小的铜线挂在树枝上。花朵大小统一,每一朵和每一朵的花瓣都相差无几。这琥珀杏花的下都缀着两个铜色小铃,与他发带上的小铃一模一样! 他转头看着蒲风别:“这里的杏花,都是你画的?” 他点头,神色里伤中带着惜色。 “都是你亲自挂上去的?” 依然点头,落寞里带着宠溺。 “我走后,在凡间这两个月,风竹写信给青羽非说你无休止的在画杏花,你把他们做成琥珀,挂在这里,为什么?” “阿九告诉过我你最喜欢杏花,这是我送你的生辰礼物。我本以为你我二人的生辰会过得很愉快。可是…虽然已经错过了日子,但礼物我一定要给你!可惜今天没下雪,我本想着,冬季雪多,若能在雪中赏花,会更美。” 蒲风别在最后一抹夕阳落尽的时候,化出无数白色的细细长形灯笼,就像是小片小片的雪落在琥珀杏花之间,盈盈亮着白光。照亮这一片不大的杏花之地。 杏花的柔嫩色彩和灯笼的柔软光芒完美结合,眼前的一切让陆青乔的觉得温馨无比,美好无比,感动无比! “蒲风别…风别君…你对我的好,到底是什么样的好?我能感觉的到,但是我形容不出来。我现在,一点都不觉得你的好像我大哥的好!这不一样!我特别贪恋,贪心,贪得无厌的想要你只对我好!我一看到你就会觉得什么不开心都忘了!我一看到你就想黏着你!看不到你我会难过!这是为什么?” 不等蒲风别回答他又急急的问:“你为什么待我这般好!你知不知道,这几天我在不周林,没有你待我好,我什么都不想做!我的心里就好像是被掏空了,我的脑袋里控制不住的钻出来你待我的好!我特别的想你!与想我大哥一点都不同!我想到我大哥会笑,可我想到你我特别想哭!心里发酸。这是为什么?” “乔儿…”蒲风别快速的走近陆青乔一把把他拥在怀里:“你都这样看得清自己了,却还在问我这是为什么?” 陆青乔鼻腔里充斥着他已经不再流血的伤口处的气味,有些刺激。脑袋晕眩一阵,他把头沉沉的靠在他的胸膛,贪婪无比的享受着,占有着:“在你怀里,特别踏实,我感觉到很快乐!感觉有了一切!风别君,这是为什么?” 他觉得环着自己的手臂更紧了。一声温沉在耳边荡开:“别问为什么,我愿意一直这样抱着你!” “你趴在青羽非身上的时候,我不情愿极了,我听到你跟他说的话,感觉一瞬间的所有东西都碎了!心里疼,但是又不是真的疼,不是我心痛发作那样真切体会到的疼。我形容不出来,那样深深狠狠疼了一下的心,到现在想起来还觉得不舒服!可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陆青乔像个身体无骨的猫,尽情的享受着温凉的怀,说着心里的话。他看着他精心为自己布置的这一方美不胜收的琥珀杏花林,情感溢满,放松所有,他把自己这几日想不明白的问题抛给了这个对自己好到自己都意想不到的人身上。 这短短七日的不见,让陆青乔备受煎熬。 只是他到现在都不觉晓,自己陷得有多深。 不过,有人知道就好。 蒲风别听着他软糯的嗓音夹着点小委屈,小抱怨,还有这撒娇的口气,心里疼惜的紧。脸上笑的闪光。闭上眼紧紧的拥着怀里喜欢到无法自拔的人,闻着他的杏花体香,无比安心,圆满。 你这个家伙,原来跟我心思一样,却自己全然不知… 满眼的白虚成绒绒的光团,琥珀杏花模糊不清团团簇簇。陆青乔的眼前轻缓落下翩翩晶莹冰凉的雪。 一朵… 两朵… 一片… 两片… “风别君!下雪了!”他惊喜! 蒲风别睁开眼,抬头,眼前的白色像是展翅舞动的蝶,带着浓浓的浪漫落下。他脸上荡起欣喜。 忽然的倾洒,像是谁掀翻了屋顶上沉积多时的厚雪,像是谁齐齐抖落了无数树枝上的薄雪。瓢泼黏连里夹带着一点一星… “好美…”陆青乔离开他的怀,微微透粉的脸颊不知是因为体内法术热的,还是寒风凛冽吹的。许是,蒲风别的怀捂得吧。 他伸出手接着雪,看着这眼前一切:“杏花映雪,如梦如幻!琥珀香幽,此间无憾!” “乔儿,你也好美。杏花映雪,却不及你。琥珀幽香,有你无憾!” 一双褐眸在赏雪中杏色如画,一双蓝眸在赏如画景中佳人笑靥。 “我好喜欢这个生辰礼物!我都舍不得离开了!风别君,我好喜…”欢你!后边这两个字陆青乔忽然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他奇怪自己以前说的很流畅的,每次说喜欢他都是顺嘴的很。怎么现在说不出来? “乔儿,陆青乔,青乔君,陆二公子!你想说什么?我想听!”迫切,渴望,按捺不住的情.欲,他牵起他的手,扣紧他的五指。 陆青乔明显的身体颤了一下,想要抽开手,却使不上力气。 “我…我…喜…喜欢你…” “你这么小声,我听不见的。”蒲风别贴紧他的耳朵,声音里装满了醉色。 “风别君…你…我觉得…好奇怪…我以前不会觉得这几个字这么难开口…对止恒君,对兰荀哥哥,对阿九,对风竹,哪怕是对青羽非我想我都可以说的很轻松的!”他突然的盯着蒲风别的眼睛,带上了不情愿:“你为什么要喜欢青羽非?我不喜欢看到你喜欢他!” 蒲风别笑,笑的很开心:“你说你对止恒的喜欢,可以说的很轻松是吗?”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你说你对止恒的喜欢可以跟青羽非相提并论是吗?” “我先问你的,你回答我!” 从来没有大笑过的蒲风别一口洁白整齐的牙赛过了雪色。 陆青乔看着他的笑,心里边荡漾粼波,仿佛看到了晨起的和熙金光唤醒了世间万物,又仿佛被他墨蓝深眸中的一轮凉月覆盖了万世风华无边,如同日月交辉的景色。盛然绝美的一张脸,他怎么都看不够,他想这样看一辈子! “青乔君,我喜欢你!”蒲风别一声温烈的诉情,像是浓酒里兑了淡茶,滋味既辣又甘! 突然漫了出来的这句话,掀翻了陆青乔的静谧踏实和嫉妒不满,跳的有些不安分的心和整个身体都被注满了酥软他,眸子里划出了一丝疑惑。 “你的喜欢…我应该怎么理解?”一双纯净的眼对上一双厚重爱意的眼。 这样浪漫的场景下,这样灿然的告白里。这只不开窍的小狐狸竟然问了一句如此煞风景的问题… “傻孩子,你怎样理解都好!”他终于是把自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心里无比的轻松,他此刻非常清楚的知道,陆青乔这个脑袋还不是很清晰的人,却把没办法隐藏掩盖的心交给他蒲风别了。 他之前的四个「为什么」已经把他所有的情感暴露无遗!若是把为什么换成「喜欢你」,那就是最直接的诉情了! 他说不出来「我喜欢你」,与蒲风别在长安知晓自己对他动了情后的说不来如出一辙! 他把止恒跟青羽非相提并论说明止恒不过是个算不上有什么交情的「朋友」。 这样明显充足的条件,足够让蒲风别有自信去大胆的表达自己了! 陆青乔笑的很甜:“你说你喜欢我,我觉得心里像是灌满了杏花羹。与我大哥说喜欢我的时候,我的感受完全不一样!为什么?” “哪有什么为什么。”这样的纯真,让蒲风别喜欢到极致。 “为什么不会有为什么?” “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见止恒!”突然的转换话题,他定定的看着眼前略带撒娇的孩子。一脸的期望他会满口答应。 陆青乔看着已经满头都是雪花的人,觉得他以后老了,白发苍苍的时候,一定就是这样的:“变老了也好看!” “回答我的问题。”蒲风别弹了下他的额头。 “呀!疼!那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他静静地与他对视良久,谁也不躲闪彼此的眼神,蒲风别妥协:“青羽非,对于青羽非,我的一句「喜欢你」,你为何会在意到直接跑回不周林?还把我给你的杏花丢在客栈?那你对止恒说喜欢,说了很多次,就不允许我也喜欢喜欢别人?” 他这是在引导陆青乔去看清自己的情,到底是什么,他想让他明白。 “我对止恒君的喜欢,跟你对青羽非的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跟青羽非是…「特殊癖好」!” “你呀,不光在凡间的时候,我觉得你纯白无暇。就算回了圣域,我还是觉得你无暇纯白!” “意思就是说我傻吗?” “你竟能听得懂!” “你讨厌!风别君!” “哈哈哈!” “你别跑!诶呀,你拿雪砸我!很疼的!你欺负人!你别动,让我咂回来!” ☆、你给我念念这信 “好好,我不动!” 陆青乔从还不算厚的雪地上攒起一个小小的雪球,准备扔出去的时候,又缩回来,抠下一小块放在嘴里。一瞬间化开的冰凉马上被暖热,他咽下雪水,看着蒲风别满眼的宠溺,笑:“没有味道。” “嗯。” “你说过,你喜欢雪,它洁白,晶莹。铺满大地,坠满树。房顶,河面,台前阶上,所着眼之处皆是素净。尤其是月光下的雪,濯濯冷辉,让人心静,性沉。你还说喜欢尝一口浅雪,静静立在雪里,与其融为一体。”陆青乔的眼里充满了渴望:“我想看你眼中的景色。可惜现在没有月。” 那琥珀色的朵朵杏花上,落着一层厚短的雪,更显得清丽脱俗。白色幽幽亮着光的灯笼被雪拉长许多。满林微晃着,铃声传的好远,好远,又很轻,很轻。飞舞软绵的雪花似是在陆青乔说完了话后就突然的变小了许多。 蒲风别摸了摸鼻尖:“你…如何知道我对你说的这些话?那时你昏迷不醒的?” “可是我的心没有昏迷不醒。我很奇怪,我这个人平时总是记不住什么事,什么话,甚至见过几次面的人都记不太清。但是你对我说的话我却总是会时常忆起,你的语气就在我耳边盈盈绕绕,还有你的一双眼睛,我记住了四百年。” 蒲风别觉得,若不是这个孩子被他的懵懂蒙着他已经属于自己的心,那些这话,完全就可以当做是最撩人的诉情。 “所以当时在红鸾苑的时候,你一眼就认出来我是我。”他笑的极其后知后觉:“要是我的眼睛不是墨蓝色的,你岂不是就不会认出我?” “你的眼睛不管是什么颜色,那里面凉凉如月的神色,都不会变!我会记得的!我喜欢赏月,你眼里有我喜欢的月!” “可你之前说过我的眼里无星月,似深邃的夜空。” “嗯,你有时候就是那样的神色。我都觉得很好看!” “乔儿你知道吗,你笑起来的时候,眼里有星亦有月,我一定是看着你的时候,眼里才会映出月。” “风别君?!”陆青乔忽然的惊喜,笑的美好:“月亮!” 他抬头,已是无雪纷飞,一轮半月亮的通透,斜在上空濯濯冷辉,分外温柔。蒲风别一副天公作美,感激不尽的神色:“很亮,很美!” 这时陆青乔突然从怀里抽出信递给蒲风别:“这信没用了!” “嗯,确实没用了。” “但是我想听你给我念。” 自己念自己的信,未免有点难为情,而且这信…是蒲风别很刻意去写的。 “果然是个孩子。”他愿意宠着他,答应他的任何要求,觉得开不了口,也要读。 他将信放在空中,信纸慢慢舒展,铺开。 “字真好看!像你一样!盛然又温暖。整洁又干净。不要看着我,风别君,读信。” 花前月下有深雪作陪,眼前盛颜美眷笑醉心海,蒲风别觉得现在的场景美好到有些失真。明明在这没多久之前他还一个人在这患得患失,还在这被突然跑过来的止恒刺了一剑。明明他是打算带着陆青乔过来把这生辰礼物送了就再也不去打扰他的。 他用莫司鋆的身份在凡间先是不知情动的念了陆青乔两个多月,后又深觉情重的念了他两个多月,个中滋味,真是感慨万千。如今南极仙君恢复他的记忆,想想自己对他之情乃是四百年之久,这样的漫长,在这一瞬间,他觉得都是值得的。 恍若梦里惊鸿,醒来得了所念之人,之心,之情。所念这四百年的「盛世之瞳,倾世之容」所念这从未觉得能得到的「杏花颜颜,不及焉焉」。 他清了清嗓子,略带着小羞涩浅嗓悠悠:“ 我叹夜长梦割心,我尝酒苦杏花殷。 喜夜揉碎万辰星,喜风浅送若香萦。 欢念蝉鸣柳叶宁,欢忆池中暮色停。 你笑如风眸动情,你似初晨湖深静。 愿我此间隽永长,愿我恒久不填伤。 你且装满思朦胧,你自不知鋆有意。 也无诉说多有累,也无开口悔难醉。 喜月微凉墨色脏,喜雪一茫浅浅尝。 欢时长记相思断,欢汲空忆盛火暖。 我独遥念红豆绪,我孤默思青如玉。 铃铃叮叮的琥珀杏花适时的添着气氛,只是差点香气,蒲风别如是想。 沉醉的好像有些不太对劲的陆青乔把头靠在蒲风别的肩,整个人毫不用力的软在他身上,就要滑倒。蒲风别紧着把他横抱起来,看着怀里人脸色比雪还白,唇色也白了许多,半睁着眼,迷糊的很。 “乔儿!我怎么给忘了!你七天未进食!未吸收精华!我竟然还带着你在这雪里待了这么久!你还有力气吗?你快点吸点…乔儿!乔儿!!” ———— 神色匆匆的陆廷骁带着妻子云鸳扶着父亲陆老太爷朝着雾霖方向极速飞着。他身后跟着另外四狐族的掌尊还有阿九。都是一脸的急色。尤其是止恒,还带着深深地怨色。 兰荀拿着笛子点点他的肩,非常低声而语:“你等下,不要乱来!” “他要是欺负青乔君,我就不会给他面子!” “他为什么要欺负青乔君?”兰荀拉着他与众人展开距离:“你在凡间看见蒲风别一句话不说上去就要人命的化剑而刺,到底是哪根筋不对了?你跟他有仇啊?” “他让青乔君难过成那样!不吃不喝,不吸.精华!不言不语!不睡不眠!还故意说些什么要去自行了断的废话引得青乔君焦急伤心!不顾自己身体不支要去寻他!可青乔君告诉我蒲风别就是在玩弄他!蒲风别一点都不在意青乔君,却要耍弄心机纠缠不松!我看到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我看到青乔君那样在乎一个心里根本没有他的人,我更生气!” 兰荀一脸懵! 什么情况? 是止恒不清楚他们二人什么情况,还是兰荀他不知道止恒他们三个人什么情况?自是上次墨川河一别,他可是再没见过陆青乔,虽然只有短短半个月,可这会发生什么谁知道?难道止恒也去了凡间跟他们二人产生了什么复杂的关系?没听陆掌尊说起啊! “你…这么激动!你跟青乔君关系好到比他还在意自己的事?你不觉得青乔君和风别君之间其实应该没多大事吗?大不了应该就是个什么小误会…” “什么误会!一定是那个蒲风别做了什么非常可恶的事!才让他这般难过!青乔君在青玄苑跟我提起来那个人的时候,眼神里多伤心,多舍不得,多不甘心!” “特别能说明青乔君多喜欢他!” “兰掌尊!” “不得不承认的事实啊!” “那他呢?他不过是玩弄他!” “你打哪看出来的?” “我!如果不是玩弄他,怎么会舍得让他一个人默默承受痛苦!整整五天都不曾来找过他,安慰他!” “止恒君,你,你到底怎么回事?” “我要去看青乔君!”止恒绕开兰荀追上离的已经很远的一行人。 花霓迎面飞来,看着兰荀:“止恒君怎么了?你又怎么了?” 兰荀做了个走的手势,与花霓并身飞起:“止恒君,好像真的,对青乔君有了心思。他的表现,可不是正常朋友的表现。我也是很担心青乔君的,可他,已经不仅仅是担心那么简单了。” “那他等下会不会再冲动起来?在凡间幸好你跟着他,把他拽走了,不然谁知道他会怎么闹腾呢!” “等会那么多长辈在,他应该不会乱来的吧。一会到了雾霖圣域时刻的盯着点他就是了。” “行!” 今日下午,蒲家人前脚刚从不周林回来雾霖,后脚就见蒲风别怀里抱着陆青乔万分疼惜的飞进了自己的房间。一向最是与人为敬,礼数周全的他压根没有理会家人看到他的激动。 他顾不上,他已经给陆青乔输送了好多法灵了,可他总是迷迷糊糊的。他的身体虚弱,外界的法灵已经不接收了,且他体内的圣元为了保护已经无法自我保护的陆青乔,排斥着不是同族的蒲风别的法灵。蒲风别在陆青乔体内感觉到了自己的真气,知道那是曾经在自己身体里待了一千多年的那一灵。要不是凭着这一灵勉强灌进去一些,陆青乔可就危险了! 他想着陆青乔曾经嗓子痛的那次,应该就是圣元一灵在他身体里待的久了认了「主」,突然回到陆青乔身体起了些排斥反应。而后才会因为自己触碰他的眉心被它感知到,稳固下来。 蒲家人赶紧尾随而入,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就听得蒲风别放下陆青乔在床,一边仔细的掖着软毯一边急切的要吃的! 那自然是有求必应,失踪了这么久的儿子,好不容易回了家,虽然是闹腾了两天的别扭,又跟陆二公子弄了些扯不清的事。可饿了这事太好解决了!不一会几十盘鱼肉蟹虾珍馐美味齐齐端上! “爹!我不吃这些口味重的!且不是我要吃!是青乔君,他七天没有吃东西!我要汤羹!汤羹!要快!”他懊恼自己没有跟爹说清楚,耽误了这会子功夫!用自己的袖子擦着陆青乔额头的冷汗。 蒲家人看着平时干净到基本随时都要保持身不脏,发不乱的他,毫不在意的,紧张非常的照顾陆青乔,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蒲风别这情动的太深了。平日里有谁碰到他的衣衫,他都要趁人不注意的掸一掸。撒上什么水点,染了一些污渍,即刻就要换新的。且他也轻易不会与人有什么肢体接触,包括自己的家人都很少拍肩碰背的。 他爹一拍脑袋! “我给忘了这茬了!陆夫人跟我提了提这事!陆二公子这几日只在杏林躺在树上失神,连平时最爱吃上两瓣的杏花都一口没吃!”自己的儿子闹得自己六神无主,哪有空当想别人家的儿子。 他赶紧吩咐人去厨房做汤羹。 仆人刚走,蒲风别又派去一人,告诉他,要甜的! 那人又是刚去,蒲风别说要放杏花,那被吩咐的仆人哎哎哎的应着,跑了几步,回头,一脸无奈,咱们雾霖哪里来的杏花? 还想着人接着去厨房吩咐放杏肉的蒲风别敲敲自己的头,无奈表示自己有些急糊涂了。 确实,他平时处事头脑很是冷静,不乱不杂。条条框框非常有度,几乎不会有丢露出差的时候。 蒲家人看他这模样全然明白他这是情真不假,失了自我。又都看了看深睡不醒的陆青乔,和他左手的戒指。几人眼神交换,透着一句话:“老六绝对认真的!!但是这绝对不可行啊!”接着又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副他竟是情思藏了四百年无人知晓的表情! 蒲龄安排一仆人去不周林通知陆家人,陆二公子现在人在雾霖。 他深知自己小儿子什么性子,虽是有一千一百年人在繁水居,可后来的一千三百年可是自己看着长大的!繁水居教出来的人,严于律己,宽以待人。知规知理,大义性谦。但是蒲风别过于谨学,对自己要求极高,他身上体现出来的可是严苛束己;待人极好;有求必应;强控心性;凡事独隐;无把握之事而绝不有半丝行动,可一旦决定去做什么事了,就一定会做到底。他对陆青乔,可谓是定了情,就不会变。 他去了凡间,不记得仙界之事都能七七八八做到心性依然,性格里的本质忘不了。所以他在凡间对陆青乔的情那也是正儿八经用了心的。 蒲龄领着家人去大门口迎着陆家人,心里着落不开,面色愁云惨雾。泫蛇族祖训写的明白,不能与外族人通婚!祖训还写的清楚,违反族训要受罚,罚什么? 剥皮挖鳞烈阳暴晒百日! 刮肉剜心硫水浸泡百日! 法灵噬骨断筋跪祖百日! 祖训刻身留痕面壁百日! 这四百天的刑法,谁受得了?会要了命的!光听着就没人敢去犯戒!敢去对外族人动情! 那戒指被陆青乔当着许多仙家摘下扔给蒲风别的时候,蒲家人心里都是一咯噔!后来知道他心思藏了四百年后,心里更是一哆嗦,再看到陆青乔又带上了那戒指,扑通一下,全部把心沉到了底! 他这是做好了要为了陆青乔受祖训惩罚,死了心塌了地!绝不回头! 不过就算是陆青乔摘了这戒指退了回来,对于蒲风别来说,让他挖鳞断情,还不如让他去死来的痛快!蒲龄知道,他这个小儿子,一定会选择受祖训刑法,也不会选择放弃他认定的人。 本来失踪的儿子回来是件大喜的事,可面对现在这般光景!谁也喜不起来! 集体失神的蒲家人被陆廷骁急迫的询问声唤回反应。 “失态失态!陆掌尊快随我来!” “乔儿什么情况?” “风别给他喂了汤羹,甜的,不过没有加杏花和杏肉…”说这些做什么?蒲龄拍拍混乱的脑子,一脸抱歉:“莫怪莫怪,陆二公子已经恢复了不少,不过还是有些虚弱,估计得多调养几日!” 蒲龄夫人拉着云鸳的手,亲昵十分:“陆夫人,不介意的话,就让二公子在我蒲府住上几日,我们一定会悉心照顾的。” “怎好劳烦蒲夫人费心!” “这二公子之事是我那不懂事的小儿子造成的,心中愧疚!补偿不足,可不敢担什么费心之语!”诚恳无比,面色谦卑。 想到自己儿子一千三百年的心痛,和这七日熬受的苦楚,的确是蒲风别造成的。云鸳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她。只好点头答应。 其实蒲夫人有私心,她既是真心实意想要弥补一些过错。也是替最疼爱的小儿子着想。若是陆家人把陆青乔接走,蒲风别一定失魂落魄,心焦神虑。且她对陆青乔家身样貌礼数品行都觉得十分满意,若他不是狐族人,她可就巴不得两人赶紧结个仙侣! 见陆夫人答应了,惆怅的心里多了一丝安慰。心里念叨着能让自己的孩子好过一天是一天吧!两人什么情况,现在她也不太了解,最后他们会不会在一起都未尝可知。 陆蒲两家子带着四狐族掌尊齐刷刷的进了蒲风别的房间,且都面色不太好看。刚刚有些力气的陆青乔撑着起身要与众长辈扣礼,被正在扣礼的蒲风别拦住重新盖好毯子。 陆蒲两家人纷纷摆手说着不用多礼不用多礼,围堵着两人问长问短。 得知陆青乔确实没什么事了,都长舒一口气,安静下来。 有些太静了。 所有人看着陆青乔和蒲风别,总觉得他们两个之间散发出来的气息让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是多余的。 兰荀:“我说…赶了半天的路,想喝点茶…” 花霓:“是呀,有点渴呢!” 蒲龄:“哦对对对!真是怠慢了各位!走走走,咱们去会客厅坐坐!” 可为什么要给他们创造独处的机会?蒲龄自己有些纳闷。 呼啦一下,所有人挤着出了房间。 外边清新的空气里夹着丝丝的甜香,眼前八颗紫色长叶垂摆似是柳枝的粗树矮胖。树四周,长满赤红长叶,拖着洁白碎花。 止恒被兰荀死死拽着出来,一脸不情愿:“我为什么不能留下来跟青乔君说说话!” “说什么?他现在身体多差你看不出来?” “那就让那个玩弄他的人碍眼在身?” “你去了才是碍眼!快走!” “兰掌尊,为何三番五次阻拦我!” “怎么还想跟我也比划比划?今日要不是那蒲风别一直忍让,对你以着青乔君的的意思说出来的胡话乱了心,失了神,就冲他的修为,你连他的身都近不了!人家两个的事,自己会解决!蒲掌尊跟陆掌尊都没说什么,你一个外人跟着闹腾算什么?” 止恒突然的没了脾气,是啊,他一个外人,凭什么去管连两族长辈都毫不过问且还有些默许刻意给他们二人留着独处时间的事? 脸上冒出难以克制的嫉妒,转身飞走。 兰荀转了转手中笛子,叹了口气。看见不远处花霓招手,走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一定有很聪明的小可爱,知道这是藏头诗! 嘿嘿! 顺便感谢给我营养液的小可爱,么么哒!! 我叹夜长梦割心,我尝酒苦杏花殷。 喜夜揉碎万辰星,喜风浅送若香萦。 欢念蝉鸣柳叶宁,欢忆池中暮色停。 你笑如风眸动情,你似初晨湖深静。 愿我此间隽永长,愿我恒久不填伤。 你且装满思朦胧,你自不知鋆有意。 也无诉说多有累,也无开口悔难醉。 喜月微凉墨色脏,喜雪一茫浅浅尝。 欢时长记相思断,欢汲空忆盛火暖。 我独遥念红豆绪,我孤默思青如玉。 ☆、恒君举动青不解 “止恒怎么回事?怎么走了?”花霓双手环胸,挑眉问。 “酸!特别酸!真动心思了!”手上笛子转的缓慢。 “看得出来。”并不惊讶。 “这青乔君惹得情债都很重啊!”无奈一笑:“我其实一点都不想喝茶。” “我也一点都不渴。” “那多谢花掌尊配合我!” “客气客气!”一抹得意之色,牵着笑。 兰荀手中笛子转的快了些:“我看着雾霖的景色也不错,不如随意去瞧瞧?” “乐意奉陪!” “请!”收起笛子,手势作请。 两人走后,一光投下,止恒出现,附身于门口侯着的其中一仆人身上。侧耳听着房内动静。 “风别君,我想吃红豆羹,绿豆汤。”这声音有些软,无力的很,却还透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你还记着呢?”温柔宠着。 “你说过我们要自己做的。”声音更加软,止恒听着这苏苏的声线,把自己的双手搓的通红。 “嗯,那也得等你身体好一点了再说。”他还是宠的不行,不过语气里加了一点小命令。 “我想挑豆子。” “圣域里,没有红豆和绿豆。”有些为难。 “去凡间拿些回来好不好。你就让我躺着,很无聊的。” 这句话说的有些喘,有些慢。止恒侧着头努力的想透过那紧闭着的门看到什么。他旁边的仆人拽拽他:“你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 他摇头,眉头皱成了山。 “真是个孩子,那你等我,我很快回来。”不舍得离开,却更不舍得陆青乔不开心:“你先睡一会。你精神太差了。” “嗯,风别君你真好!” 一阵阴凉风起,墨蓝身影带着暖笑消失。 随后白光乍现,止恒甩出法灵不让门口的人听见房间里的声音。他双手握拳,拧眉望着床上一脸满足的人。完全忽略他的面色极差,身体极弱。 “止恒君?”陆青乔勉强坐起来,眼里欢喜,却又突然淡了下去,不解而语:“止恒君你为什么要伤了风别君?” “我有事找你!跟我走!” “去哪?”他头晕。 止恒抱起陆青乔化光而去。 床上软毯飘落地上。 他带着陆青乔来到墨川河,陆青乔身子虚,使不上什么力气,勉强能被止恒扶着站好。被他带到这里,有些疑惑,靠在他的肩上,柔声轻语:“止恒君,有什么事要来这里与我说?” 曾经在这河水对岸那东妄山后经历过的事情原本都淡忘的差不多了,这又不得不想起来那残忍的画面,且这身后的水里,有多少刚出生就被挖了心拔了皮的幼婴尸体,怕是这河水的颜色如此漆黑就是因为这里面无辜的血太多了吧。他脑海里还夹着凡间世子府众人鲜血喷薄,尸体横倒的场景。胃里一阵难受,刚才吃的那点汤羹翻滚着。他一点都不想在这里待着。可是没有力气离开。 止恒没有注意到他本就不太好的脸色上的不情愿情绪,侧低着头看着靠在自己肩上的陆青乔,声调不快:“青乔君,你不是说,蒲风别很讨厌你吗?”他的脸挂着尘嚣:“你前两日,跟我说他待你的好,都是虚情假意,你不是说你在再也不要见他,也不要理他的吗?” “我之前理解错他的意思了。”他顿了顿,不自觉的摸了摸小指上的戒指:“不过好像,是我自己一直弄不清应该如何定义他的存在。”声音温和却不似对蒲风别那般软糯。 “青乔君你,你不觉得你太伤我的心了吗?” “伤心?”他离开止恒的肩膀,用尽力气把稍微动一下可能就会摔倒的身体站好。看着他,那双泛着春水一般好看的眸子里现在却是生满了火焰,陆青乔才察觉到他情绪特别不对:“止恒君你怎么了?” “你不是说,他有喜欢的人!不就是那个长得一脸魅态的世子!” 陆青乔垂下眸子,咬了咬唇,实在是虚弱的难受,慢慢的蹲下去,吸收了周围几棵树的精华,略略觉得有了些精神:“是啊,我总是容易忘事,你不提我都想不起来了,风别君喜欢青羽非……”他完全沉浸在于与蒲风别独处的氛围里,没脑袋想别的。他连大哥都想不起来了,又怎么会想得起来他青羽非的事。 他好像也忘了,蒲风别在琥珀杏花林里,多么深情郑重地对他说了「我喜欢你」! “是…他说他喜欢他。止恒君,为什么我会这样在意,在意到会生气。” 止恒也蹲下,抓着他的手:“青乔君,我也很生气!你怎么可以辜负我的一颗心!你对你说话的不去负责任的吗?” 一脸不知所以的陆青乔抬起眼睛看着他:“你在说什么?止恒君?你抓的我好疼。” 手上的疼痛持续不断,可止恒并没有松手的意思。 前几日在非烟遥梦,蒲风别握着他的手画杏花胎记的时候,生怕有一丁点的用力会弄疼了他。在荒林迷路,切磋武功时,他一句疼都没喊完,就被蒲风别瞬间的松手,被内疚关心的致歉。 “青乔君,你接受了我的诉情!你也对我诉情了!”他的手更加用力。 “诉情?止恒君,真的疼,你怎么了。”他挣脱着,眼角因为手疼不自觉的有点点泪溅出。他咬着唇忍着,本就不舒服的他,用着力气挺着不喊疼,更加耗费体力。 止恒强硬的按住他的手,不让他挣扎!眼前人原本的面若桃花不见,现在的他愤愤而视。让陆青乔的脑子里,不受控制的跳出来蒲风别温暖的抿嘴浅笑。那只对自己的笑。有些恍惚的陆青乔被止恒接连不断的说话声拉回。 “在不周林你为我疗伤之时,我对你十分感激。我娘是去害你的,你却对我一直和善。在杏林我告诉你我是通交之子的时候,你对我那样温柔,一点都没有鄙夷我的态度,让我已经碎成不堪的自尊没有完全陨落!而是留着那么一丝余热!而后在这里你为了护着我,没有把我的事和我娘的事告诉任何一个人!为了护着我,你把赤狐族和蓝狐族归成一族!为了护着我不让我娘暴露我的身份,撑着病体不顾自己难受封了她的口!你为了护着我把我捧上了这赤蓝族掌尊之位!为了护着我你昏迷之际不忘化出一枚新的掌尊符令给我!还让兰掌尊带你传话,以服赤蓝众族人奉我之心!这些事你让我感动到一塌糊涂!你知道吗青乔君!你对我的好,让我忘不了你!” 陆青乔眼前总是一阵一阵的出现金点,头脑转的很慢:“止恒君,这些都是求其自然顺理成章的一些事,都只是力所能及而为之事,你无需这般谨记在怀!我从未想过你会这般深重的记挂着。止恒君,我得回去雾霖了,不然风别君回来看不到我,又以为我是不辞而别了!” 他每说一句话,都要停一停,缓一缓力气。身体难受的不行,手上疼的不行。 “青乔君你是在玩弄我的感情吗!”止恒的嫉妒蹿升:“你记不记得我对你说过我很喜欢你!而你当时很快的也告诉我你很喜欢我!” “记得啊,我的确很喜欢你呀,止恒君!”他轻轻的哼了一声:“止恒君,你松开我。疼…真的好疼…” 对方的无动于衷,让他有些心里发凉。 “青乔君!既然你喜欢我,既是我们互相诉过情!你为何要去在意蒲风别!”他的情绪像是破了口的窗户,被肆无忌惮的狂风吹着! 陆青乔想起来蒲风别问他为什么你可以喜欢止恒而他不能去喜欢青羽非。 的确如此,他喜欢青羽非无非不就是与自己喜欢止恒一样吧?也没什么大不了吧? 前几天自己难受的要死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什么当时听到那一句「我喜欢你,特别喜欢」就失去了所有思考能力?就非得认为那是「特殊癖好」? 可就算是他们两个真的有「特殊癖好」,自己又在伤心什么?他现在好像对特殊癖好的定义都有些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乱,他觉得有些头疼。虚弱的身体,让他连思考的能力都减弱了,他觉得疲惫的很。此时真的很想窝在蒲风别的怀里好好的歇歇。陆青乔摇摇头:“我喜欢你跟我喜欢风别君没有冲突……止恒君,我不明白……”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又觉得被抓着的手更加痛了起来,不禁又轻轻的哼吟了一声。疼的额头上渗出了汗。 “我也不明白!我以为你是因为自己定下了不能通交的规矩,你对我说了喜欢,却不能有所作为。而我也是,把对你的情深压制着!克制着!我甚至都不敢去不周林看你一眼,我怕我会忍不住对你的情扩散的更甚!” 陆青乔试图抽出似是已经有些肿的手,却被抓的更紧,一动更疼。他有些傻傻的问:“你在说什么呢?止恒君?通交之事与我们互相喜欢有何关系?” 止恒控制着他扭动的手,不顾陆青乔疼的漂亮的鼻尖上也渗出了细细的汗,语气突然的高了起来:“你知道喜欢是什么意思吗???” “止恒君我真的很疼,我不受力的,你松开我好不好?”长时间的与这疼撑着劲,他的身体已经全然无力了,头重的像是灌满了泥,眼角不受控的泪聚了一大颗,兜在细长美然又带着些可怜的眼睛里。 止恒看他真的是情况太糟糕了,不情愿的松开,没有注意到陆青乔赶紧背在身后的一双手除了红,还已经轻微的留下了淤青的痕迹,那白皙瘦长的指节明显的肿了一些。小指上的戒指嵌进皮肉里,渗出一圈血色。 “喜欢是什么,你告诉我!青乔君!你知道吗?!” 他一点都不客气的语气,再一次的带着质问,带着强行的必须回答让陆青乔有听着些不舒服。他耳边似是幻听般的出现蒲风别对他笑意盈盈的说着什么,温柔又安心的,不紧不慢的稳稳而语。 他的手被狠厉抓了许久疼的有些失去知觉,很胀,很烫,似是血液好不容易找到了出口,极速的冲击回流!他头沉又晕,也不敢揉,他怕止恒看到自己的手。那颗因疼挂了半天的泪啪嗒一下落在自己的衣服上,快速阴湿一小块圆形痕迹。陆青乔把头埋在自己的膝盖上,额头贴到那滴泪,有些凉,像是蒲风别手指尖的温度触摸在自己眉心。 又一次被止恒更加厉声的问他什么是喜欢,他让自己已经转的很慢的思维特别艰难的思考了一下,缓缓的拖着声音,无力而语:“喜欢就是不讨厌,看着顺眼,聊得来,相处的愉快。” 为什么这样难受了,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失去意识了,还要回答他的问题? 「“好像我说什么你都会顺从着,是你天生性子就这样,还是独独听我的话?”」蒲风别的这句话冒了出来。 “我,大抵是,天生性子如此吧…” 大抵是被一千三百年的心痛磨成了如此吧。陆青离曾经说过,陆青乔本不该是这样的。 这个不多出门见人的孩子,带出来的顺从温和,带出来的浅笑,也许本不是他原来的样子吧。他以前挺着心痛站直身体,微微扬起头,一点难受都不表现出来,被人理解为那是自信的表现。 他为何顺从?温和? 因为他连自己的心痛,都拿不出来半点办法去抗衡。他习惯了接受所呈现在眼前的一切,他五岁就承受了自认为是最差的事,,还有什么事可以让他觉得更差?被折磨的没了脾气,多少也有点失了自我。像是水放多了的面团,怎么揉都行,还不粘手。顺从别人的意思,对自己来说没什么。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也没有什么。与其说他顺从,温和,倒不如说他,处处忍让,隐耐。事事觉得无所谓,都无妨。不到极限不会反抗。且千年熬出来的韧性让他的极限非常不容易爆发出来。 外表柔雅的不像话,内心却韧硬的很深。 他为何浅笑? 不想家人担心自己,不想他们整日为自己的事焦头烂额,伤心难过。只要心痛到不是无法忍受,那他所有的情绪都用一个空洞的笑替代。可是他不知道,任是自己笑的再努力,眼里的雾色是化不开的,心里的苦痛是藏不住的。只是家人都知道他的心思,都配合他,不再去表现无助无奈无心无力的心疼。 谁又见过他自己一个人,面对空荡冷清静到一片叶子掉落都清晰有声的青玄苑里是什么样子? 他无时无刻的想要逃离这个充满阴影的地方,这个除了记得心痛的地方。可是他十三岁那年出去后,却发现自己融入不了与别人共处的环境了,他不太会去直视别人的眼睛说话,总是微微垂着眸子,礼数周到的拘谨站着。他不太知道待在不认识的人面前应该把手放哪,把脚放哪。他面对不熟悉的环境会一味的想要不被任何人看到。有人多看他几眼,都觉得头皮有些麻,脸上有些烫。太久的孤独一人,让他失去了正常的与人交流的能力,他甚至都听不太明白一些话的意思,叫不出来一些东西的名字。他其实早已习惯了独居,习惯了静的可怕的环境,只是自己没有察觉原来自己最讨厌的地方会是自己待的最舒服的地方。他不得不重回青玄苑,他已经完全熟悉了如何在那里生存。一个让自己痛苦却也让自己唯一不陌生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我要是在本子上写这段,估计也是把本子改烂了!像南极仙君一样! 我是真的有点太不敢把这段放出来。 我不知道我又没有表达清楚我想表达的东西。 陆青乔对蒲风别情之觉晓,通过止恒的逼问,逐渐透出,写的我心里没底……唉! ☆、恒君逼问青觉晓 遍体鳞伤般的自己窝在都是痛苦的地方,只要尽量不动不碰,那就不会太疼。他觉得总好过披着伪装去面对脱离了太久太久的外界的一切。他不知道应该怎样去迈出这一步。 他十四岁之前眷恋,不曾心痛之前的惦念,唯一的,真正的快乐源泉是他的大哥陆青离。 四百年得见一次,总共见面不过五次,每次不过三天。一千八百年里,十五天的陪伴真的太少!就像是漠漠无边的沙海里的那微不足道的几颗小到不行的沙粒。让陆青乔在漫长的日子里死死的攥在手里生怕弄丢了一丁半点!依靠着这得之不易的兄长之情成为自己生命里的那一点甜,小的可怜的甜。反复的去回忆,去回忆! 头痛欲裂的陆青乔现在忽然的察觉,自己十四岁以后的记忆里,蒲风别的那双让他觉得带月又盛暖的眸子,始终环绕,始终清晰。那是他第一次正面的与人对视,视线交叠的那一刻,他觉得那墨蓝的颜色,让杵在深渊里必须坚强的他,软了一下。他从未想过,这一眼,便把他刻进了心里最深处,藏了起来。 墨川河里有鱼儿跳出水面的声音,陆青乔的身体起伏很大,喘的费力,回答止恒刚才问的一句:你都喜欢谁?你知道你喜欢谁吗? “你,兰哥哥,花掌尊,大哥还有阿九,我都很喜欢。包括凡间的青羽非、风竹、江易。”他不得不因为身体的不支停下来缓一缓:“也都能谈得上有些喜欢的。” 止恒站起身,满脸的不愿意相信:“你只是把我当做朋友?与他们一视同仁?” “朋友?是朋友吧,虽然我与你接触的时间不过两三天…”他已经开始有些迷糊,有些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且他现在特别不想说话,特别累,但是他不想止恒不开心,所以他要解释完:“我不太知道朋友之间应该是什么样的,可是我觉得,我们是朋友了!对不对?” 可这样的解释,越发让止恒脾气飙升!他用力的挥出一道法灵,掀起了墨川河漆黑的水,煞时数十条大大小小的鱼被震碎,一块一片的肉带着鱼翅和鱼刺随着轰然落下的水漂荡着! 被声音惊扰的陆青乔,抬头,觉得脸上细细密密的夹着凉风撒上了一层水雾,褐色的睫毛上染了白绒。 水面久久没有平静。漾开的波纹一层追着一层,就像是止恒的余怒未消。 陆青乔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暴躁。难道他不想跟自己做朋友?自己哪里说错了什么吗?还记得蒲风别在得知了自己自私贪心的把他当做是大哥的替代的时候,他不仅没有生气,还反过来安慰自己,说要努力做的更像自己的「亲人」。为什么蒲风别待他好的有些太与众不同? “这些你说你喜欢的人里,单单没有提到浦风别!他在你心里是什么?”止恒发泄过后,犹如困在笼子里的野兽,沉闷的低吼。 明知故问吗? “是……” 是什么?陆青乔自己无法定义,他直觉上压根没有把他当做朋友,自然是「单单没有提到蒲风别」。这是他自己说完了话自己都没发现的事。他听着止恒的质问,好像突然发现,蒲风别带给自己的感觉从一开始就不同于他所接触过得那几个人,那几个他认为可以称作是朋友的人。他觉的蒲风别对于自己特别重要,不是「朋友」这个他并不是很懂的词汇能描述的。他亦不是自己的大哥的替代,接触的时间久了,发现他的好,有很多是大哥都给予不了的,是不同于家人的。在心间盈盈绕绕的东西,盘踞着,涌动着,那是什么?那他,应该是被自己定义为什么身份? 他迷茫的不行,却又好像明白点了什么。 不…这不太可能。我对他的喜欢,不应该是那样的喜欢。不会的… 他蹲着的身体难受到开始不明显的颤起来,自言自语:“我一开始,把他当救命恩人。后来,把他当做与大哥一般的人,可是我发现,他好像越来越不像我大哥…他…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觉得我好像出了什么问题…”他心慌起来,他想到的什么东西是他完全不想承认可是却好像必须去承认的。 “你也是把他作朋友是不是?是不是?或者你没有提起他是因为他连你的朋友都不算!对不对!” 止恒这话未免说的有些欺心了,陆青乔对浦风别的在意他可是都看在了眼里。可是他不希望他看到的是事实。他被自己嫉妒到发疯的情绪完全忽略了眼前已经坚持不住就要晕倒的人。 “我,我好像,有些不知道朋友应该是什么样的了。”陆青乔又吸收了一些周围花草精华,他想要努力保持清醒。可是他的身体太弱了,法灵有些使用不灵活,断断续续的勉强吸进身体一些。若不是体内圣元护着,他可撑不了这么久。他觉得手疼的有些麻,手臂也麻,有虚弱的冷汗从脖颈处滑了下去。他打了个机灵,觉得身体有些凉。 “是你和我之间的这样,我和兰哥哥之间的那样就是朋友了对不对?”有一丝的耳鸣,他晃了一下头,却把自己晃倒在地上。止恒扶着他,却没有说什么。陆青乔把红肿的手藏在袖子里,没看到小指上被戒指嵌的更深了,有血凝干,铺开几道红印。 “浦风别带给我的感觉与你们不同。我不懂,但我好像又有些懂了,该怎么说?我特别依恋他,贪恋他。我甚至对他会产生很自私的想法,我希望他可以一直陪着我,只陪着我……跟他做任何事我都觉得很快乐,就算他不说话,只待在我身边,我都会觉得我可以放却这世间所有东西,但唯独不能没有他!为什么,为什么啊…我会很害怕失去他…我对他的喜欢,和对我大哥和对你们,好像都不一样,哪里都不一样。为什么…为什么?” 他觉得每说一句话,眼前都要黑一下,越发的喘不上来气。他的每一句为什么,似乎都朦胧的想到了答案,但是他强迫自己把蒲风别就是看做成「朋友」,他十分不确定的,带着不愿意承认他触摸到自己内心就快要接近的答案,极其想要止恒认可自己的想法:“不过不管怎样,喜欢就是喜欢,喜欢你和喜欢他都是一样的吧!都是一样的!” 陆青乔对自己似乎想明白了一些的情感,不愿意再深想。 “不对!陆青乔,青乔君!一点都不一样!你到底不懂喜欢的含义!你对蒲风别是什么心思,你是在问我?你是故意说出来给我听,你有多在乎他?「喜欢」不能随便对人讲的!你知道吗!” 突然爆发在陆青乔耳边的雷一般的话,惊的他抖了一下,耳鸣更加明显。 在凡间蒲风别用莫司鋆的身份也这样说过,可他语气那时温柔成了杏花羹一般。当时陆青乔一点也不懂。他在那双墨蓝色眼里看到无尽落寞一闪而过的时候,什么都没想。现在他有点明白了,「喜欢」不可以随意的说出口。 看着止恒如此无法自控的大吼,有些恍惚,有些委屈。没有人跟他大声的说过话,他可是不周林陆二公子,身份尊贵。他自小被家人哄着,长大后出了青玄苑被外人捧着,如今还有蒲风别宠着。 他第一次被人这样强势的对待。 “止恒君…我要回雾霖,你送我回去,我要去找风别君…”他捂着被耳鸣尖锐的声音震得的有些疼的耳朵,坐在地上有气无力。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暴怒,听到他要去找「风别君」,止恒无法遏制自己的嫉妒了! 陆青乔受惊,眼里唰的含了泪:“止恒君…你,你怎么这般厉害的模样,我不喜欢这样的你。你要是不喜欢与我做朋友,那我不说就是了。我有些难受…我…”耳鸣扰的他有些想吐。虚弱到说话的声音都要被偶尔流动的水声掩盖了。 他已经难受了很久了,在雾霖的时候就难受的不行了。他不想再跟止恒耗下去了!他现在特别想蒲风别,又有点不敢想。他想要依偎在他怀里好好睡上一觉。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很不应该!意识时而模糊的他不知怎么就想起来他在云来客栈心痛发作时,被蒲风别抱在怀里的事,他当时痛的不清楚却也感觉的到对方不加以隐盖的急切。 当时不过是陌生人身份的他都对自己的难受十分关心。可眼前这个被他当做朋友,他喜欢的朋友对自己的虚弱的情况却视而不见,一直语气带着怒带着燥的说话。陆青乔不想再待在这里,他是真的有些坚持不住了。他觉得特别的冷,特别冷。 止恒又抓起他的手,看着上边红肿带着淤痕,气愤的语气里夹了些心疼:“你的手?是我刚才弄的?怎么会这样严重?我,是我用的力气太大了?” 四句话,一句致歉的话都没有,一句疼不疼都没有问。 陆青乔脑海里闪出了蒲风别在世子府看到自己的手指被他挤得发红的时候,他可是很紧张的致歉,问他需不需要上些药的。那样清浅的,根本不会被人认为有什么问题的红印,蒲风别却是让他感觉到心被暖化了。还有手指被刺扎的一瞬间,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就被身后几步跨过来的他心疼的挤刺。在非烟遥梦脸上被尖瓷划破脸时,蒲风别的反应比自己痛觉的反应都要快,细心柔软的擦着几乎没有什么血丝的口子… 他此刻特别想要听蒲风别那温暖的语气问他疼不疼,特别想看到那墨蓝眼睛里挂着无比怜惜的样子。可同时又觉得,这非常不应该!他心里大概察觉到一点自己对蒲风别的情,偏颇了。 任是他再纯真,再无知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是如何,在止恒一句一句的问话下,他大抵也是知道蒲风别在自己心里的感觉,不是亲情,不是止恒兰荀青羽非那样的自认为的友情,那还能有什么情?他之前虽是不太懂,从未考虑过,但是他不傻,他逐渐理清楚了关系。 他无法接受,他不承认。他把蒲风别不管当做什么都好,可就是不能当做情爱啊!他很讨厌「特殊癖好」! 他缩回疼痛肿胀的手,情绪上很是混乱,眼前的金色光点充斥着,耳鸣一直未停。已经周身全麻的他有些抗拒止恒再次的触碰自己:“送我回不周林可以吗。”他努力的让自己镇定一些,可是却一丝丝的气力都不见了… 已经是毫无血色的一张脸,双唇冰凉无比,身体发麻加剧,如同万虫啃食撕咬。 “不可以!我不要送你回去!”他粗暴地拉拽起眼神开始散涣的陆青乔腾空飞远。 ☆、情已碰过怎深藏 蒲风别拎着两包豆子回到雾霖的时候,看到空无一人的房间,还有地上的软毯,微微的蹙眉:“出了什么事吗,乔儿性子温软的一个人,不会做出这样慌乱的事。他连我用过的浴巾都会整理放好,画画后笔墨纸砚的摆放都是非常齐整。他怎么会在离开房间之前把毯子扔在地上。且他那样虚弱,为什么要出去?”问着门口的两个仆人,青乔君去了哪? 两个仆人互看了一眼,摇头,说陆二公子一直没出来过!怎么人就不见了。 他有些不安,放下两包豆子,急步朝着会客厅而去,也没见着他人。 陆家人和蒲家人知道陆青乔突然自己走了,有些纳闷,琢磨这又是什么情况?刚才两个人那般融洽,这会是又闹别扭了?他们不约而同的特别不愿意这两个人出什么问题。可是他们明明都是有祖训为戒,不能在一起的两个人!两家人为自己表达出来的担心觉得多此一举和莫名其妙。若是两个人性格不合,最终不会到一起才是对两族都好的结果! 陆家人想着陆青乔是不是回了不周林了,就起身告辞。回去以后却是哪里都没看到他人。找了一天未果,他们都有些慌了神! 他能去哪?一向乖巧温顺知礼数的陆青乔,也闹失踪,也玩不辞而别? 陆家人天擦黑的时候又去了雾霖圣域,报着希望来看看陆青乔有没有来找蒲风别。 蒲家人得知还没有找到人,皆是焦急。蒲风别深深地自责,深深的懊悔。怪自己没有看好他,怪自己宠着他,去凡间买什么豆子!自己就该一步不离的守着他,照顾他!他就不会不见了! 他低落的情绪影响了每一个人。 陆老太爷有些成见的说了他几句,带上了圣元的事。言下之意,怪蒲风别从小就害了自己孙子不能做个正常人,不能过正常的日子。如今这圣元一灵都还回来了,却还是害得他熬受心中煎熬,七天未□□华,晕厥在凡间。而今这又把人给弄丢了!怎么能让人不带情绪,不带埋怨! 圣元这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这几天彼此都很默契的谁也没提。陆家人虽是心疼陆青乔,替他白白承受这么多年的苦痛不值,不平,不甘,有怒,有怨。可他们识大体,有大量,过去的事了,再计较陆青乔也是受了疼受了苦,改变不了什么。但是心里的疙瘩多少还是有。这下被陆老太爷挑起来,让陆廷骁和云鸳也很是不舒服。 更是弄得蒲家人越发觉得自己在陆家人面前抬不起头!不断的致歉。他们觉得,要不是这圣元之间弄得两个人理不清,他们兴许就不会有什么交集,就算当年看了一眼,兴许看过就忘了!兴许蒲风别一直待在繁水居,没机会参加品杏仙会。兴许至今都不认识陆青乔。哪还有如今牵扯出来的理不清剪不断的事。 不过哪里会有兴许,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他蒲风别跟陆青乔注定只此一眼,纠缠一生!蒲风别就是砸了那潭水!他体内的砂鳞之力就是破了松动的封印!他们彼此就是必定有交集的! 两家人的心里都好像是热油翻滚,难以平静,又急又担心!陆青乔可是身体弱的说话都没什么力气!他能去得了哪? 浦风别在既沉默又压抑的气氛里突然而语:“今日白天,在会客厅里,我只看到其中一位狐族掌尊,其他三位掌尊什么时候走的?会不会是他们谁带走了陆青乔?会不会是……止恒?” “止恒?”陆廷骁不解:“他带走乔儿做什么?要是他带走的也应给会与我们说一声的。兰荀跟花霓从你房间出来就跟我们做了别,说是随便去转转就回去了。” “不如我们去止掌尊所在的地方去找找!”浦龄建议,他看了看蒲风别,知道已经换了衣服的他,锁骨处马上愈合的伤是止恒刺的。这样明显的举动,他大概知道,陆青乔惹了生情的人可不只是有他儿子一个! 陆廷骁琢磨了一下:“我先跟止恒通识,问问他!” 他拿出掌尊符令,凝神入灵到符令上,等了好一会,蹙眉:“奇怪,止恒这孩子怎么不回应。” “陆掌尊!一定是他带走了乔儿!一定是!”浦风别肯定的语气,让陆廷骁莫名的相信。 “走,去墨川河!” 浦风别自责自己早就该想到,陆青乔的忽然离开跟止恒脱不开关系。他心里一阵阵的不舒服。止恒这两天对自己的态度,已经明显到无以复加,他喜欢陆青乔,非常喜欢。这让浦风别特别害怕,他害怕陆青乔这个摸不清自己情况的孩子,会不会对止恒产生什么他不敢想象的情感出来。他害怕自己就此失去了他。止恒看似性好可是说话直接,性格冲动,略有强势。这是他给浦风别最直接的印象。他担心陆青乔会在他的强烈攻势下会做出来什么自己都不清不楚的事!那绝对不可以!自己喜欢的人不能让别人捧在手里放在心里!哪怕对他说一句情话都不可以! 他的失神他的心里揪扯被二哥浦风庭的推动而回神,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飞行,落在了飞往墨川河一行人的后边。 “六弟,那个止恒为什么刺伤你,你知道吧!”蒲风庭审视而语。 他点头。跟着二哥飞起来。 “他喜欢青乔君!所以刺伤你!” 还是点头,皱起眉。心里非常不愿意听到二哥这样一字一句语气深重的说出来「他喜欢青乔君」这句话比止恒刺到身体的那一剑还凌厉!可他的神色并没有呈现,努力保持平静。 “六弟,青乔君喜欢你吗?”他了解这个弟弟,他不说话的时候,就是开始生气的表现。蒲风庭有些愠怒:“回答我!” “应该是喜欢的。”他在琥珀杏花林的自信找不到了,却又极力的找回来:“乔儿所表现出来的一切,带给我的感觉,都是喜欢我的。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还未觉晓。”他温盛的眸子里自带的气势全消。 “不知道?未觉晓?他自己喜不喜欢你他自己都还不清楚!你就凭自己的感觉认为他喜欢你?六弟,你是走火入魔了吧!这四百年里的眷恋让你分不清现实和虚妄了是吗?”蒲风庭重重的推了蒲风别一下。 他一个踉跄:“不是的,二哥,真的不是。他虽然迷糊,可是他说出来的话,毫不遮拦的表达了他对我的依赖,依恋,和不舍!他误会我跟别人说的‘喜欢’在意到七天不吃不喝不睡不语。这还不够吗?他若是不在意我,为何会如此?”他的确在某一瞬间真的能感觉到陆青乔的心,但是他也真的还有那么一丝丝的不确定!他现在努力承认陆青乔喜欢他,不知道是在说服自己还是在说服蒲风庭。 “他难过你就知道是因为你?万一是因为那个止恒呢?你在凡间他在不周林这七天,你知道他在这里发生了什么?” “他对止恒的喜欢是把他当朋友。” “朋友?你不是说他喜欢你而不知,那他对止恒的喜欢就真的是朋友的感觉?我虽然与他未曾说过话也不了解他。可是他一千八百年里,是自己一个人长大的,身边一个朋友不曾有过,哪怕是他五岁以前没有被圣元入体,心脏不曾疼痛时,碍于他的身份,谁敢跟他做朋友?大抵都是些虚假的奉为人捧着他,夸着他。他根本不懂什么是友情吧!更是不懂情爱是什么吧!他就是一个未经历过世事,不懂得人性人心,只是每日熬受着心脏疼到死去活来的孩子!一个毫不理解何谓情感的孩子!你又如何这般肯定的告诉我他喜欢你?而他不是喜欢止恒?” 浦风别什么都说不出来。他觉得二哥说的话根本无法反驳,他自己刚才不也是有着类似的想法?他担心害怕他会被止恒攻陷!没错!陆青乔这个完全不懂人性,人情,人心的孩子,纯粹到任何东西都沾染不了他!也可能任何东西都会被他刻进那空无一物的内心!一旦进入了,就很难抹去了吧!他会在自己怀里说出最直接的感受,他在止恒怀里就不会吗?他是一个拎不清自己情感的孩子啊!他是一个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动了情的孩子啊!他之前与止恒经历过什么蒲风别完全不知道,陆青乔是不是也用那样带着点撒娇语气,脸色微微透着粉红,软糯轻缓的说着他多依赖止恒?多喜欢与他在一起。 不!他接受不了!他不愿意再猜测下去!他根本不敢想。如果止恒现在正在对他情意绵绵的诉情,那个单纯的陆青乔会不会头脑一热就认定了对止恒的情是情爱,就一时感动的接受了他的诉情!他觉得心在炸裂!他原本就冰凉的身体瞬间冻上了没有缝隙的霜! “不!不!!不!!!” 一时的情绪坍塌,他唤出法器漾骨鞭狠狠的抽着!长长的白色影子甩蓝色着法灵极速的震动,荡起强烈的气流迫使蒲风庭连连后退。声声震耳的巨响在空中炸起!一声盖过一声!四周被撕碎的树叶像是细碎的毛絮,抖抖落落。 “六弟!!你静下来!一个陆青乔就让平时冷静极度有自控力的你变成这个样子!你是不是该反省反省!你一声不吭去凡间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陆家人怎么看待咱们浦家人!你什么时候如此胡闹过!什么时候如此不顾大局过!” 浦风别看着远处已经停下来的陆家人和自己的家人。他们都看着自己。他颓然的靠在身后的树上,手里的漾骨鞭被攥的咯吱直响,努力收着起伏不稳的呼吸,平稳着混乱的情绪:“二哥,我知道错了。是我没有管控好自己的心性,失了礼数,乱了方寸,丢了泫蛇族的脸面。等我找到青乔君后,确认他平安无事后,回雾霖我甘愿受罚。” “六弟!你要想清楚,回去雾霖,面壁修心,挖鳞断情才是你该做的!而不是去找青乔君!”他语气果断,毫不犹豫。 “挖鳞?断情?” “不然你想执意与那根本不知道待你什么心思的陆二公子在一起,违了祖训,受那毛骨悚然的刑罚?”蒲风庭知道他这个弟弟不会惧怕这些,但是他还是拿出来说上一说,哪怕起那么一丁点的作用都好过他执迷的要去知错就错!尤其是加重了「陆二公子」这四个字,让他清楚自己的身份。 “我不能争取一下吗?他既是对我不觉晓情感,那对止恒也是不觉晓的。如果我能得到青乔君的动情,我不怕那刑罚!且情盛无价,在我认为,对陆二公子高攀也好,是自己无赖也好,我都不想放弃他!二哥!你平时最疼我的!你什么事都很认同我的!” “六弟!你刚刚说完你会控制你的心性!”他觉得蒲风别简直无药可救!现在他做的事,怎么去认同?认同他生错了情思,认同他应该去违了祖训?认同他在这里胡闹? “抱歉二哥,对于他我真的做不到!太难了!” 在这个从来不知道什么是阻碍,何谓困难的人眼里,陆青乔成了他生命里的第一道坎!根本无法逾越! “行!先不说你有没有命熬受的过祖训刑罚。难道你没想过白狐族的祖训他陆青乔会不会熬受的了吗?他若是对你没情最好!他要是对你动了情,万一他们的刑罚比咱们泫蛇族的还残忍,怎么办?他是不死之身,不管受到怎么的痛苦磨难都得硬生生的挺着!想想他一千三百年因为你而遭受的心痛折磨,还不够吗?你还想要再害他一次吗?现在他的失踪,他的身体虚弱,也都是因为你!你清醒清醒!” 似是天崩地裂一般的话嘭的裂开在浦风别的脑袋里!白狐族祖训,他从来没考虑过! 回来圣域后发生的事,真的是让他从来没有冷静过。执着的喜欢着一个人,喜欢到了骨子里却半点未曾替他考虑过。自己甘愿受祖训刑罚很伟大吗?他陆青乔若真的也受了白狐族祖训刑罚,不管是什么,浦风别都不想看到!不能让他受到半点的伤害,那决不允许,他不舍得。 所以,自己还得把这情继续默默的埋着? 不,他埋不住!若是他没有在凡间与陆青乔有过这短短的交集,不曾有过心上,情上的碰触,若是他一直都待在雾霖不见他,心中只有那一眼的怀念,他是可以埋起来的。 可现在他做不到。 他尝到了陆青乔那依偎在自己身上的美好;他闻过了他身上迷醉的杏花香;他看清了他眼里所有的星辰;他见过了他比蜜还要甜的笑;他听过了他绵绵静水般的软语;他触摸过了他柔嫩如玉的手指和绸缎一般细发;他感知到了他心里散发出来的情愫… 他放不下了,一点都放不下了! 他激烈的矛盾着,是与止恒争一争,还是自己静一静。 争了,若是陆青乔不选择自己,那他认了,他也不会去挖鳞断情,从此以后只自己舔舐着情伤,他也要一辈子喜欢着他。 若是陆青乔选了自己,他又怎么愿意让他去受祖训刑罚,让他受苦受难受疼受伤?? 那还不如不去争,可不争,他心里真的不甘心啊! “你们两个做什么呢?陆家人一直在等着咱们啊!”蒲风晴一脸的埋怨:“二哥,你怎么也陪着他胡闹!任由他在这里甩鞭子!” “三妹,你先带他回雾霖,让他好好想想自己应该怎么做!” “这…”蒲风晴看着蒲风别完全失了自我的模样,有些不忍:“不让他去找青乔君?他会不会再闹出来什么失踪失控的事?” “再让他看到陆二公子才会!”蒲风庭压低声音:“那个止恒说不定是陆二公子的心上人!八成是他知道了六弟的心思后,把人放在自己身边才放心!” “可是青乔君那戒指?” “在凡间只不过是作为一个信物!他并不知晓凡间戒指含义,也不知道咱们泫蛇族戒指含义。那只不过十八岁的孩子许是就是为了好玩!是咱们六弟一直都在一厢情愿!” 蒲风晴觉得这话说的在理,点点头,拉着完全木然的蒲风别往雾霖飞起来。 ☆、静水之下是暗涌 “六弟,三姐知道你的性子。你平日里,虽是很有自己的主意和主见,可你也是最讲理的,最知道恪守规矩的。你以前不管做什么事,都是很容易商量的,都是照顾着别人的情绪的。可三姐从来不知道,你执着起来这般深浓。你四百年前就对陆二公子动了心思,却跟谁都不说。但是,你要考虑清楚,咱们两族人,不可能通婚的。” 蒲风晴说话的语速有些快,就像她的性格,麻利干脆。 “三姐…我可以不与他结为仙侣,我不去违了祖训,不给泫蛇族添任何麻烦!我只想能伴着他一天算一天,不可以吗?哪怕,哪怕是他以后跟同族人成婚了,我也愿意,一直守着他。” “六弟,缓缓你的心,挖磷吧!挖了就对他没念想了!” “不…三姐,我不要!我舍不得!我念了他四百年,不是四天!四年!四十年!他在我心里,挖不掉的!” “唉!”重重的叹息,蒲风晴替他正了正有些褶皱的衣衫,捋了捋额前的些许碎发:“一个那样整洁不乱的你,现在也顾不得收拾自己了。为了一个心里压根没有你的人,弄得自己失了心,值得吗?” “他心里有我的!应该有的…” “他心里的人,是止恒。” “不!” “刚才陆掌尊又跟他通识了,陆二公子就在墨川河,且是他自己亲口说的,是他自己跟着止恒走的!”蒲风晴这话像尖锐的刀子,割在心上,比在凡间剜心头血时痛上无数倍! “不喜欢他,为什么会跟他走?对吧,六弟?” 蒲风别不说话,瞬然的面无表情。平静到像是日落里的最后一缕光线,无声无息的陨落。 “六弟,你冷静啊!我不应该说的这么直白的!六弟,六弟!你别吓三姐啊!”蒲风晴后悔,自己这直来直去的性子,这话毫不修饰的就倒了出来。也是没想到蒲风别的反应会这样离谱。 他越是不动声色,就越是情绪涨到了极致! 他越是表现得没反应,就越是触动到了最不能接受的东西。 若他不说话,不理人,沉默下来,不是在生气,就是有了什么其他不舒服的想法。 虽然他很少会有脾气。 可蒲风晴是知道这个六弟的性子的。 突然,蒲风别挥手扬起漾骨鞭,荡起非常强大的法灵,直接反手甩在自己身上! 登时一口鲜血就从口中喷出,心脏处也是鲜血横飞。 “六弟!!!” 蒲风晴被他的举动吓到惊诧不已!连忙出法灵为他止血,却被强忍着疼痛一声不吭的蒲风别拦了回来。 “六弟,你这是做什么!!你这是被陆二公子迷了心智了吗!” 他如磐石一般的伫立,任由鲜血快速的流淌,双眼失了光,似乎连眸子颜色都变浅了。表情还是那样平静,且好像更加平静,只有微微颤了一下的睫,像是在表达着他的心脏和心深处有多疼… 蒲风晴又出法灵要给他治伤,却见蒲风别轻抬漾骨鞭。她即刻收势:“三姐不动,你也别动!”她知道,若是自己再救他,他下一鞭子会抽自己抽的更狠! 泫蛇族体质特殊,恢复能力极好,尤其的心脏受伤,会比其他地方恢复速度更快!蒲风晴也只好任由他闹着。看着血从他心脏噗噗的流着,万般的心疼。 他这是第二次发这样大的脾气,有这么大的情绪。向来极度自控的他,除了本就比较不错的性格,又凡事都以尊敬别人为主,他真的极少会有什么放任自己发泄的时候。 蒲家人会知道他的性子,得从他第一次发脾气,和而后发生的几件特别小的事说起。 那是他十一岁那年。 他不知怎么来到了潭潇洞,本是随意溜达,四处转转。就觉得飞着飞着,眼前出现一片云,什么都看不清。后遇到一阵乱流,措手不及,就稀里糊涂的被卷到这里。 面前看到一方不大的潭水里微微有光亮。他本并不好奇,仙界各地皆有灵气存在,任何东西都可修得仙身。水里有什么灵仙很正常。他自小就在繁水居学习,本就好的性子修得更加的稳,半点淘气的心思都没有,十分规矩自苛。无关自己的事,天生就淡然的很。因为是误入,这里又无比荒芜,无人无兽,便想着离开。 可是他却隐约通过砂鳞感知潭水里有仙灵轻微的在请求自己放它们出来。 他那时年纪虽小,可却是被镜灵子亲自授业的弟子,本身天资就很高,所以他的修为那会已经很好了。 向来乐于助人,心善性宽的他察觉出潭水里的灵被封印了,且封印有所松动。蒲风别自觉是有把握解了那依然还是比较厉害的封印,于是拿起一块石头灌入解封符砸向了那潭水! 一瞬间眼前掀起数丈高的白色水屏,他的身体被卷起来的冷冽狂风吹打,潮湿的水点密集泼落。 接着他看到五道彩光极速朝着自己飞来,下意识的转身去躲开,却没发现其中一灵同时也在避开他,巧不巧的选择同一个方向,从他的背后误打误撞进了他的身体!那一刻他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不过有砂鳞护体,那一灵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痛楚和丝毫的感觉,就入了心。 他解封的东西这便是狐族圣元。 蒲风别一直不知道自己体内有不属于他的东西。蒲家人也不知道为何他会时而痴傻,找不到任何症结。 直到前几日镜灵子和南极仙君说出来,才恍然。 很快苏醒过来的蒲风别,看着眼前那潭水,已经是死气沉沉,更衬得四周荒凉。 自己身在何方,并不知晓,半天也没有找到回家的路。于是他通过砂鳞与家人通语,让其中一人割破了手指,放了点血,他就即刻回到了雾霖。 第二天他开始不太清醒起来。这状态持续了有大半个月时间。忽然一日清醒过来,便全然不记得痴傻的事,还以为自己昨日刚砸了潭水,还说着明天过后要回繁水居了。 蒲家人看他清醒了,说话条理十分清楚,高兴坏了,七嘴八舌的告诉他,他之前痴傻了一阵子。已经不用再去繁水居了。 那怎么可以,蒲风别不允许自己半途而废,不思进取,荒芜度日。自己待在家里做什么?繁水居的课业还没学完,师傅镜灵子交代的一些事还没做完!怎么能不回去?这一时的着急,冲了心脉,痴傻毛病又犯了,又是半个月! 这可是让蒲家人愁坏了。 找了许多仙医也瞧不出他问题出在哪。 后来他再次清醒过来,得知自己痴傻了一个月,突然的就一句话不说,一点表情也没有,不理任何人,不做任何事。就好像是刚刚睡醒,非常平静。 一开始蒲家人以为这孩子刚清醒还没一会,就又犯毛病了? 皆是一脸的痛心,唉声叹气,扶着他往房间里走。却被蒲风别突然的甩开他们,十分淡然的,语速极其平缓的说了一句:“生之无用,病之累及家人,不如了结此生!”然后就甩出漾骨鞭,要不是一家子拦着他,可能他十一岁那年就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了。 他虽年纪小,却对自己极其有要求,不论做事做人,虽不需要极尽至臻,但也要做到无愧于心,尽量完美。他才十一岁,很多事都没做,很多东西都还没学!修为还没有达到圆满,学业还没有修成圆满。这毫无征兆的患了痴傻之症,他完全接受不了!可事实就是如此,他又奈何得了什么?他觉得自己这样的状态,清醒一日糊涂半月的,就是个废人了,什么都做不了!往后只能待在家里被人整日照顾,却无法孝敬父母,等着老死?那还不如自己解决了自己。对于自己的已经是个无用之人,是拖累家人之人,他极度抗拒!情绪崩溃!自己生自己的气! 可他表现出来的极其平静,极其沉默,也着实让蒲家人对这个一千一百年不曾在身边长大的孩子一开始的情绪表达压根没多想。直到他朝着自己甩鞭子那般狠厉不要命的劲发挥出来,蒲家人才明白,他非常生气,他有了情绪。 也深深记住了他这与自己情绪完全背道相驰的平静表现。 而后,蒲风别在家里待的时间久了,他们便知道了,这孩子一旦对谁说的话做的事不在乎了,表现出来的无所谓了,不要觉得他没事,其实正相反。 他不把脾气发出来,也不把情绪表达出来,到底是天性如此,还是在繁水居常年的修行原因。没人得知。他自控到绝对不会让任何一个人在自己身上受到一点的不满反射。他会把一切不满自我吸收,不管对方对他做了什么,他都不会记在心里,也不会找机会报复。他只是表情平静,不再说话。不是太在意的事让他不舒服了,说的话会少一些。 有一次,四哥蒲风池并非有意的踩坏了几株他栽种在自己卧房外的赤色长叶白色的花。那花围着院子里那八颗矮树,每二十一株为一圈。 蒲风别当时的情绪变化并没有人太在意。从盛然如阳,眼里带笑变成了静默。蹲下身开始整理那花。一句话不说,一直保持了一整天。 还有一次,他跟二哥蒲风庭在一片紫色的树林里练武,问他,为何他的鞭子被截去几节,短了一些。无心扫眼数了数,原来的二十八节剩下了二十一节。 这漾骨鞭是蒲风别六岁那年开始收集在昆山寒潭里,每十年就会死去一条的穿纹鱼的一块形状特殊的鱼骨炼化出来的。收集骨头用了二十八年,入灵用了五百年。他师父镜灵子因喜爱他这徒弟,还给这鞭子推了不少的法灵。 蒲风别只是淡淡的说了句,他的名字是二十一笔。蒲风庭当时就会意了,想到六弟做了很多跟二十一有关的事,原来六弟这是心里有了喜欢的人。就问他,她是繁水居里的,还是雾霖的?蒲风别看了他一眼,对于二哥,他基本什么都不会隐瞒。二哥最是不喜欢传话,性格爽朗,略有些严厉。不该说的绝对不会多嘴一句,该说的都还要考虑考虑再说。可是蒲风别不想把陆青乔藏在心里的事说出来的,这一句无意中透露出来,他生平第一次撒了谎,他说,「他」是一只自己比较喜欢的仙兽。昆山里有许多仙兽,这个蒲风庭听蒲风别常常提起,便也就毫不犹豫的相信了。琢磨六弟因时而痴傻的毛病,许久不去昆山了,有念想也是正常的。再加上他这个弟弟,除了在书房读书就是来这紫色树林练武,不太爱主动出去交朋友,自然也是不会有什么心上人。更是知道,蒲风别这样严于律己的人,说出来的话,绝对不会有假。 不过他二哥难得的起了心思逗逗他,把他的漾骨鞭拿在手里将最尾端的一节扯断。问他白色的鞭子上,为什么这一节要染成褐色? 蒲风庭话还没说完,就觉得身边气氛突然变得沉静无比,蒲风别非常快速的提灵拿回鞭子,一脸的毫无表情,神色淡然的闷头将那节被摸得发亮的褐色鱼骨接回,对二哥的致歉不理会,对接下来的任何问话皆不应。 后来,蒲家人总结出来他的脾气。就是,越是在他身上看不出来什么,那事对他来说,就越严重! 不过对于这个平时并没有什么脾气的蒲风别来说,蒲家人能摸出来他的脾气,是他二十岁以后,诸多的无意而为触碰了他很多的「二十一」。 ☆、杏子有些酸和苦 话说回来,蒲风晴没想到,陆青乔的事能让蒲风别在意成这样!直接就抽了心!这比他选择了结自己性命严重多了!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可疼着却不是什么舒服的事。 “六弟…!疼就别忍着,你喊一喊什么的,或者捂一下,揉一下的。三姐我看你这样,这心里不舒服。”蒲风晴心疼他。 漾骨鞭,竟是伤不了我。一点都不疼。他死死咬着牙,心里扎满了又细又小密集的硬刺! 他像一具行尸走肉,拖着一身的血,和即将愈合的伤口朝着雾霖方向一步一步走着。面色却是平淡到就像是散步而归。 怎么会不疼,可是心脏的疼,万分不及心里半点的感受。他心尖上藏了四百年的人主动对别人投怀送抱,自己对陆青乔的所有无意中露出来的情感会错了意! 天没塌,他心塌了! 陆青乔,你竟是如此滥情之人,你纯洁无瑕的样子,真的很难让我去想象你是装出来的。你在对止恒温柔以待的时候,还在与我揪扯不清。怪不得,止恒见到我会如此冲动。若不是你们两情相悦,他何来与我如此针对。狠狠地抹去嘴角鲜血,唇色赤染,好看至极。 他的脑海中无可遏制的不断出现陆青乔与止恒亲密无间的样子,心里碎成了稀巴烂,还被人狠狠地踩了几脚!神色越发的静然。全然就是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 有泪滑落,蒲风别狠狠的闭上眼。再睁开,漠然无比。 蒲风晴的心里沉了沉,他这模样,比他平静还可怕!心里估计已经万劫不复,任是无论如何都捞不起来了。她真的万般后悔,为什么不等等再说,或者压根就不去说这事不就好了! “六弟,咱们回雾霖吧!” “好。” 完了,他如此痛快的回应。蒲风晴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了。他竟然在这样非常有情绪的情况下说话了!当年他十一岁第一次大爆发的时候足足一个月没跟人说过话! 可现在,他比他十一岁表现出来的平静可是更加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应该是更加的情绪涨满悲痛到无以复加的!不可能这么快的把自己调节过来!且他语气不正常,比平时慢上许多,略略有些拖着长音往下沉。他往日里说话虽然不算快,徐言慢语却略带些凌盛,语调是上扬的。蒲风晴不知道他这样的表现应该如何对待。 “六弟,我觉得,你还是不要说话我比较能摸得清你是什么脾气!你这样,三姐,实在是不安呀!” “我没事。回家。”他竟然还露出一个笑。 蒲风晴已经完全凌乱了!这个一年半载都不会笑上一笑的人,一个最多就是嘴角轻轻动两下的人,今天在这样的情况下,笑了…她觉得后怕,这非常不正常,太不正常了。她怕她自己一个人掌控不了这个弟弟,不知道一会他还做出来什么事。万一是自己一个人根本阻拦不了的事可怎么办!所以他拉着蒲风别朝着墨川河的方向追着陆家人而去。 蒲风别扭头静静地看着蒲风晴,特别肯定,平缓轻慢的说了句:“我不去。” 蒲风晴瞬间的停了下来:“你,到底怎么了?想明白了?” “我不挖鳞。”那神情简直就是在说,我不喜欢吃肉一样简单,就像一带而过的风,一点重量都没有。 !!!那他心里得重成什么样! 不挖鳞说的有多轻,陆青乔在他心里就有多重! 蒲风晴直觉告诉自己,六弟强大的自控力已经脱离他自己的控制范围了。或者说是他强行强迫的把自己最不想面对的东西瞬间沉下去了。取而代之的就是他潜意识里的自控力。 这如同是把即将爆裂的雪崩倾尽全力的以不自知提出来的力量覆盖住了! 能撑多久? “六弟,你能别笑了吗?三姐我看着难受,我心慌啊。” 他很听话,收起了笑容。转身朝着雾霖走,挺着板直的腰背,盛然从容。不了解他的人,看到他这般模样,一定会认为他只不过出来闲逛的。 “六弟,我觉得于情于理,咱们应该去看看陆二公子。”蒲风晴还是觉得只有自己一个人肯定无法控制待会会不会突然生出什么变故的六弟。 “不要提他,不然我可能控制不住再甩几下漾骨鞭。”脸上一丝动容都没有,语气比水都清淡。 !!! 蒲风晴隐约感觉到到了他体内随时可能会喷发出来的什么东西。怪自己提什么陆二公子!他现在这样完全摸不透的表现不就是因为陆二公子! 一前一后走了许久,一直无话。 方向已经偏离了许多,这不是回雾霖的路。 这是去不周林的路。 越来越发毛的蒲风晴也不知道他是有心要去不周林,还是不知不觉而走错了。掂量着要不要问问。身上红磷这时传来感应,是蒲风庭。 “三妹,你们回去了吗?” “快到不周林了。” “怎么去那了?” “六弟现在,可能,大概,也许…” “我没事,就是想吃杏子了,不周林的杏子,很好吃。”蒲风别突然的插.了一句。 “怎么回事!”蒲风庭的语气一变:“六弟你!出了什么事!?”他听出来那极其平稳缓慢的语气,登时觉得不对劲。 “二哥你快来吧!我,我是真的不知道他怎么了!” “好,等我!” 来的人可不只是只有蒲风庭一个。蒲家人都来了,过了一会陆家人也来了。他们把陆青乔送回青玄苑就赶来杏林看看蒲风别的情况。 一众人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之前如此急着要去看陆青乔的人,现在异常气定神闲的吃着杏子。全然身心无挂碍的模样赏着风景。看到来人,笑着逐个扣礼问好。 不光是蒲家人慌了,连陆家人都觉得这人有些不对劲。 蒲龄:“风别,你从来不喜水果的。怎么突然跑来不周林吃起杏子来了?” “突然就爱吃了,很甜。还有些酸,有的,还会发苦。” 不周林的杏子,只有甜的,只有比甜更甜的! 蒲龄夫人:“孩子,你,身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漾骨鞭打的,我以为心受伤了就不会疼了。” 蒲风庭:“六弟,你是疯了?三妹你对他说了什么?” “三姐没对我说什么。是我知道了自己一心错付。”说的一带而过,就像蜻蜓点水。 蒲风晴:“六弟…”她深深觉得蒲风别的自控力有些恐怖!他拽了拽蒲风庭的胳膊,递过去一个眼神。 蒲风庭与蒲风别关系最是亲密,也最是了解他。对于「二十一」的无意触碰也是最多。他现在自然是知道「二十一」是指的谁的名字,也明白他每次因「二十一」被破坏的平静下的情绪有多强烈。 如今这句「一心错付」,和非常不对劲的表现,让蒲风庭意识到,蒲风别现在被自己的自控反控制了! 他现在的所言所行,都带着厚重的保护隔离作用的东西,不把自己的脆弱流出来。 可,一旦流出来…蒲风庭不敢去想! 他用询问的神色质问蒲风晴,口没遮拦的说了什么! 蒲风晴一脸无奈耳语一番。 蒲风庭的神色瞬间就没了脾气:“在意成了这样?!我可是真没想到…” 陆廷骁看着悠然吃着杏子,信手取下几朵杏花摆弄的蒲风别,若有所思:“一心错付?” 云鸳对着他稍稍带着几分期许的语气,放下长辈的姿态而语:“乔儿昏迷状态下,一直再喊莫司鋆。” “……我情愿从来不是莫司鋆,愿他以后莫思君!”他一直那样恒固不变的笑着,语气愈加的慢,神色越加的平淡。 蒲家人集体的把心揪了起来,互相的交换着眼神。相当无措。他看似十分理智,思维超级清楚的样子,真的跟平日里没什么差别。可他的情绪已经安稳到让他们觉察到了比崩溃更加崩溃的状态。 陆廷骁小声问蒲龄:“他,突然想明白了?这有点太快了,他之前对乔儿那般在意不会是装出来的吧?他不是念了我家乔儿四百年?” 陆老太爷一脸微怒:“玩弄人心?在凡间把天真的乔儿诱的动了心思,回了圣域稀罕够了,就说自己一心错付?现在乔儿因为他又多受了一次伤害。那一双手肿还能看吗?虚弱的模样多吓人!尤其是带着戒指的小指,流了多少血?现在乔儿梦中呓语不是莫司鋆就是风别君。他却在这里闲云野鹤的吃杏子?这是什么意思?我们陆家人还不曾被谁给过这样的气受!” 蒲龄一脸紧张。 陆廷骁:“爹!您别气!我看蒲风别这孩子不太对劲。许不是咱们想的这样。” 蒲龄夫妇感激的看着陆廷骁。 “老太爷,他的确不对劲!我这小儿子,越是看起来没事,越是事情越大。不过他一般情况,遇到让自己生气或者难过的事,会一句话都不说。但是他今天非常冷静,且会不断地回话,这太不正常了。”蒲龄解释着。 陆老太爷看着蒲风别微笑回着他几个哥哥的话,甩了一下袖子:“我回去看乔儿。” “陆掌尊,戒指…可不可以还我。”蒲风别淡然的望着离去的陆老太爷。 蒲龄些许的疑惑:“风别你是真的想通了?” “止恒君会不喜欢那戒指的。” 陆廷骁不解:“止恒不会喜欢?” 云鸳捅了捅他,耳语:“许不是出了什么误会?他今天那样肯定的说乔儿是被止恒带走的,他如何知道的?且今日止恒为何会带走虚弱至极的乔儿?” 陆廷骁拉着她走的远些,低声问:“乔儿不是说是他自己跟着止恒走的?” “你信吗?咱们乔儿是什么性子?向来最守规矩,不会这样不说一声就走的。且他最是心软,记不记得他有多少次替阿九挡错!就连他根本都不认识的仆人丫鬟被责骂了,他都会去拦一拦。他今日说是自己跟着止恒走的,是怕咱们责备止恒!他的手红肿成那样,定是止恒情绪激动下才会抓的这么狠!” “夫人说得有道理。乔儿之前在墨川河就对止恒很是照顾,在不周林也是挺在意他的。难不成,咱们乔儿喜欢止恒?” “你呀!当年要不是我逗着你说出你对我的情意,怕是到现在你还孤身一人呢吧!乔儿嘴里的莫司鋆,风别君,你是听不见吗?我琢磨应该是止恒喜欢乔儿,他看到乔儿跟蒲风别那般亲密,心中妒忌,就把乔儿带回墨川河了!没准中途起了冲突,乔儿的手才会被他拉扯成那样。”云鸳一脸心疼的模样。 “对对对!有道理!”恍然点头表示同意。 “蒲风别说止恒会不喜欢那戒指,这多大的醋意,虽然他毫无表情,语气毫不在乎。可蒲龄掌尊不说了吗,他越是冷静,事就越大!可见他对乔儿的心,真的不得了!” “是这样吗?”他自己对情爱向来比较迟钝。 “两个人有误会不要紧,见了面几句话就说开了。就怕一直分开,自己胡思乱想,感情也会生分了的!” “夫人说什么呢?!”陆廷骁听着她这跟唠家常一样,好像再说别人家的事。怎么还好像对这两个人的关系十分支持? “…廷骁,我觉得他俩很合适…”云鸳清楚明白的表达自己的想法。 陆廷骁张了张嘴想反对,却什么都没说,回头看看蒲风别。气质盛然,模样出挑,品行端正,天资绝凡…竟是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带着蒲风别去看看乔儿。”她见陆廷骁没有多大的反对情绪,有些意想不到,也十分高兴。 “………………可是祖训。” “快去呀!”云鸳不让他提什么扫兴的事。 陆廷骁想了想,点头。 走近蒲龄:“带着风别侄儿去我陆府,今晚蒲兄与家人留宿我这里吧。” 蒲龄看看天色,已是半夜,答谢答应,唤着孩子们。 “陆掌尊,谅风别失礼,只想在这里看看杏花。 ☆、血色杏花为血债 “陆伯伯,我也想赏赏杏花。” “止恒?你怎么来了,乔儿怎么样了?”云鸳问着他,却回头看了看蒲风别。 “回夫人,喂他吃了些杏花羹,迷糊着又睡过去了。”止恒的眼也一直盯着蒲风别。 那人看到止恒,笑容似是收了一些,转过身摘了一个杏子,走了两步。又转回来,端正大方的扣了一礼问好:“止掌尊。” 气氛有些难以描述。 止恒一身的怒气被他这般的沉静弄得有些不知所以。 陆廷骁比较不开窍的脑袋都感觉到了两个人之间无声的硝烟弥漫。 蒲家人看到止恒都比较提着情绪。对于他刺伤了蒲风别的事,不管因为什么,那都是他有错。 蒲风扬:“止掌尊是来给我六弟致歉的吗?”他温厚的模样里,带着不隐藏的不喜欢他。 止恒心知肚明,却刻意不答:“那风别君可曾跟青乔君致歉过?” 大家都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止恒在兰荀花霓那里知道了关于圣元那丢失一灵的事。 “等他身体好些了,我便,我便任他怎样发泄都好,我定会去致歉。”蒲风别的声音里尾音处非常轻微的颤了一下。 蒲风庭的眼皮跟着跳了一下。他看着止恒,厉声:“陆府的事,止掌尊是不是管的还有点早?” 有点早?陆廷骁与云鸳对视一眼,彼此知晓了,这蒲家人也误会了乔儿跟止恒。 “二哥,我不想赏花了,我想回家。”他在劝架,这的确符合他的性子。他除了对待不善之人狠厉,对待不公之事果伐,其他的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哪怕别人针对他。哪怕眼前的人是他的情敌。他强大的自控力告诉自己,陆青乔喜欢这个人,不要与他有任何冲突。 “风别君,杏子吃够了,花赏完了,准备把人也伤透了?未免太狠心了!”止恒心里愤恨无比:我真不知道青乔君你为何对他这般在意!他在这里悠然自得的赏风景,你在梦里惊慌失措的喊着他的名字! 他知道,陆青乔特别的想要看到蒲风别。他在墨川河情绪失控后,对自己忽略了陆青乔身体的难受内疚无比!一直不断的为他输送法灵,每隔一段时间就喂他一些汤羹,让他恢复体力。陆青乔偶尔迷糊的状态下,一直念叨莫司鋆,有些清醒了,也会无意识下偶尔念叨陆青离,但念叨蒲风别更多。 听得止恒心里碎成了渣,气到把房间里掀了个乱七八糟。没解决任何问题还把轻易不会掉眼泪的陆青乔弄哭了。越发头脑不清醒的要找蒲风别和大哥陆青离。 那时的他虚弱的开始迷离了。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回到青玄苑,回到了以前心脏发作的时候。身体的承受不住和心里的防线虚化,激发了对他来说最有安全感最重要的两个人不断交织。对于两个虚幻的身影拼命想依赖,却死活抓不到。他可怜的像只被打个半死又被扔在倾盆暴雨的荒林里的小猫! 止恒任是再嫉妒,再生气他在意蒲风别,可冷静下来他更多的还是心疼陆青乔。 在陆家人接他回来不周林后,他寸步不离的跟阿九照顾着他。十分不情愿的答应陆青乔,去帮他找他大哥,去找蒲风别。 他心里对于蒲风别,并不是完全认为他在玩弄陆青乔。圣狐封典的宴会那天,在杏林树上对蒲风别青乔毫不遮拦隐藏的情绪传递,让他明白,蒲风别相当的用情深刻。那根本就不用去细抠两人经历,就能感受的到的浓烈爱意,让止恒一瞬间都有一种不去告诉陆青乔他止恒也多喜欢他的想法! 不过现在他看到眼前人的模样,半点不担心陆青乔。在这自得其乐,游玩够了就要回家!不禁瞬间的火大,觉得他之前那般情深都是装出来的。他就是在耍弄陆青乔这个纯到如水清白,连墨掉进去都染不了色的人。 看着蒲家人与陆家人告别,看着蒲风别盛然转身离去,他有种这人可能此次一走,便再也不会来见陆青乔的感觉。 特别强烈。 不行!陆青乔的状况,必须得见到他和陆青离其中一个。他已经陷进自己的黑暗深渊里出不来了,没有他心里觉得值得相信的人,他可能身体会越来越差!这是止恒大致从阿九嘴里得到的信息。 所以蒲风别不能走!他必须带他去看陆青乔!他舍不得陆青乔现在这样的难受,难过!但更加难过的是,自己要找自己的情敌去安抚自己最喜欢的人!且是不得不做,必须得做!这跟自己把自己的心掏出来,让最讨厌的人的给狠狠戳烂了有什么区别? 疼都没地方喊委屈! 可蒲风别又何尝不是如此!面对止恒,他再想起陆青乔与自己的种种亲密,种种情愫流露,他觉得自己像个白痴一样的被陆青乔玩弄了!他不是不知自己情动,不是不觉晓自己心念,不是单纯无暇的像是雪地里的一瓣温淳浅梅,不是纯净无染的像是夜色下盛开的琥珀杏花。他就是吊着自己,拴着止恒。他玩的不亦乐乎! 且他特别坚定的认为,陆青乔的心一定是在止恒那里!一定是!这想法被他的心伤浇灌的丰盈无比,茁壮茂盛! “蒲风别!若是乔儿出了什么事!你是不是当真一点都不在乎?!” 停下脚步的墨蓝身影,回头,同样颜色的墨蓝眸子毫无波澜:“有你在,他怎么会有事。” 他只是知道陆青乔身体虚弱,调养几日就好了。对于他心境里从不敢轻易提及的苦痛深渊,蒲风别一点都不了解。 “任是一个陌生人,看到他虚弱的样子,都会心生怜悯!你与他在凡间好歹也算是交往过密!怎么他如今身心都面临坍塌,你却置若罔闻?你那四百年对他的情思是不是就是随意说出来,哄着他对你念念不忘用的?” “是!”不假思索,不假犹豫! 一个字,震惊了所有人!也说碎了自己的心! 陆廷骁有些怒色,云鸳脸上也不太好看。 蒲家人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们二人了。 致歉?好像没什么意义。 不致歉?那岂不是更加僵化? “蒲风别!!” 止恒怒气蹿升!化出剑快如流星般的刺出。 太快了,蒲家人刚端起架势要护着蒲风别,那剑已经刺入了他的身体。 且蒲风别不躲,还自己将身体往前倾了一下,那剑直接就穿膛而透!停了几秒有血逐渐渗透衣服。 所有人都傻了,蒲家人齐齐朝着止恒打去,被蒲风别一鞭子全部震开。 “我欠陆二公子一千三百年的心痛之债,借你止恒君之剑,能还多少算多少!”他的表情和语气有了一些不一样。 他手握利刃拔出剑,塞进惊呆止恒的手里再次刺穿自己的身体! 在蒲家人和陆家人的惊喊之下,他继续带上了情绪染上了些表情沉语:“我身上有砂鳞,我的血能做药引,若陆二公子的身体实在难以恢复,我便把血债之事一并了了。在凡间,我差他七碗血,还没还!” “风别!你别这样!你别吓娘啊!” 蒲风庭一把推开完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做什么的止恒,狠狠的抽了蒲风别一个巴掌:“你在做什么!!你真的是被陆青乔诱的发了疯了!!” 一滴泪掉下,夹着血腥味的话含糊而出:“还债!此后两清!我自弃心!情掩绝不再提!他既是情有所衷,心有所依,念有眷,思有恋。我何所无赖?亦无趣!”嘴角滑落血痕,鲜红至极。 他猛的拔出剑再次塞给止恒,握着他的手用力刺进自己的心脏! “风别!!” “六弟!!” 蒲家人围冲上来。 “风别侄儿!无需这般还债啊!” 陆廷骁和云鸳也冲过来。 却被他设了封结拦住。然后已经被割破的手掌血肉模糊的再次握上利刃,他皱着眉缓慢的用剑扭转在心脏处!疼到了极致却仍觉得心里的痛还是比这搅着自己血肉的感觉疼上万倍!噗噗冒出的血离开身体飞向半空,接着大片杏花抖抖簌簌,漫香落入越积越多的血水里,尽数吸收。粉白相间的花变成了冰凉的血色,盈盈流转,红的通透。盘旋在杏林,像一只只美丽妖艳的蝴蝶翩翩芊芊。 蒲龄:“风别!!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蒲龄夫人:“孩子呀,我的孩子,你不要这样!娘知道你心里疼,你哭出来喊出来都行呀!你为什么要这般伤害自己!” 蒲风晴:“都怪三姐!都怪三姐跟你说了那句话!六弟,你快停手,别转那剑了呀!!停手啊!!” 蒲风庭:“你太让二哥失望了!你的样子简直让我不敢认!” 蒲风池:“六弟,六弟!你别这样!!四哥害怕呀!!” 蒲风乾:“在转下去,会死的!!你的血失了太多了!!” 蒲风扬:“老六!你怎么这般失了心!” 他们束手无策!痛心不已!没有人可以解开他用砂鳞之力设的封结! 陆廷骁和云鸳也解不了,无奈放弃。 云鸳:“风别侄儿,你与我家乔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这一会没事一会闹得!我们这做长辈的实在心焦啊!” 陆廷骁扶着云鸳,微微用力握了握她的肩,以示安慰。他对着蒲风别语:“侄儿,咱们冷静下,你先不要放血了!太多了!早就超了七碗了!你爹与我说你平日里最是讲道理,最是有规矩!咱们放下剑,解了封,你与我好好说说发生了什么!怎么样!” 他不理会任何人。 “止恒君,这些血杏花,给他做杏花羹。如果可以,放红豆羹里更好,颜色相近,免得他喝不下去。多放些蜜糖,你应该知道他喜欢的甜的。” “蒲风别…我…你…”止恒完全被他一系列的举动震撼了。 “我自愧不如!”他心里疼的木然,不仅仅是对自己的情与他相比的渺小寡淡,还有对蒲风别这般隐忍极致的后的突然爆发举动有了几分敬佩。 四百年的情深,岂是短短半月的念念不忘能比的! 他前后情绪的变化和刚才说的那些话,让止恒明白,之前那般的毫不在意的模样,是他误会了陆青乔对自己有心思。他是打算退出的,他觉得陆青乔跟他止恒「心甘情愿」的,不顾身体弱到说话都费力的情况下,去了墨川河,那定是他理解的陆青乔对自己「情有所衷,心有所依,念有眷,思有恋」啊! 止恒想到,陆青乔昏迷之际对着与自己通识的陆廷骁说的那句「是我自己要来墨川河的,止恒君待我好,我喜欢跟他说说话。」一句替自己一时冲动做的糊涂事的开脱之语定是被蒲风别听去了。 「喜欢」这个字眼!在情感里,怎么会有人接受得了自己心里的人随意的对别人说了?他止恒受不了这感觉,蒲风别自然也不会接受! 对比自己,面对一个毫不知自己情动,只是随着一颗纯粹之心表达想法的陆青乔。自己毫不理智的跟蒲风别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想要赶走他,挤走他,把怒火撒在了他们两个人身上!为什么蒲风别可以忍着自己千般不愿万般不舍的来成全自己?自己却犹如失控的野兽四处发泄! “风别君,停下!停下!不要在放心头血了!”止恒收回自己的剑扶着站不稳的蒲风别。 他看着半空里大片的血杏花,墨蓝眸子颜色淡了许多,忍着剧痛,一声不吭,出法灵将他们收在一起,送到陆廷骁夫妇面前,就晕了过去。 ☆、母子闲聊青微迷 蒲风别失血过多,伤口虽然愈合的快,可人一直醒不过来。 陆青乔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论醒着还是睡着,他总是有些游离,很容易被吓到,或者被惊醒。 一直不断的闹情绪要找陆青离!虽然他闹情绪的方式,是用极其温和的语调哀求家人。 他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什么请求,都是依顺别人的意思,如果他有了什么请求被拒绝了,便不再提。自己默默的惦着,惦着惦着可能就忘了。他记性的确不太好,或者说,他对一些事不在意,不看重,觉得无所谓。所以记不住,记不深。 可一旦记住的东西,那便是根深蒂固。 这会子又絮絮而语的要见陆青离。 “娘,这红豆羹吃起来为什么总觉得甜的有些不一样?娘,我真的好想…好想大哥。” 因为泫蛇族人的血,本也有些微微的甜。红豆羹,都不用怎么再加蜜糖。 “乔儿,离儿现在回不来呀!娘也想他。可是昆山不能让人探视,不然娘就带着你去繁水居找他了!看把你给念的,都瘦了!” “夫人,二公子怕不是念大公子念的!”阿九又端来一碗红豆羹:“每天晚上我过来给二公子盖被子,他念叨的可是蒲公子呀!” “阿九!胡说!”陆青乔刚送到嘴边的汤匙又放回了碗里。 云鸳暗自琢磨了一下,笑盈盈的给他理了理头发:“你这三日,醒着的时候一句没有提到过蒲家六公子。” “我…想不起来他。” “那你梦中为何梦到他呀?” “我没有…娘!” 阿九嘟囔:“明明就有嘛!” 云鸳看着他的手,虽是早就消了肿,也退了红,可是还有深深浅浅的几道淤痕。尤其小指上戒指处,伤口还未愈合,可他却不愿摘下上药。 这心思,做娘的很是明白。可不明白的是,他为何只字不提他明明就想的人。她让阿九先去做点别的,支开了他。 “乔儿,能不能跟娘说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对他有心思的?” “娘…乔儿没有对谁有心思。”他垂下眼帘,默默吃着红豆羹。 云鸳很是奇怪,这是不好意思承认?可看着怎么还有一些抗拒神情。稍显落寞。 “你可是比你爹通透的很!虽然你这么多年自己一个人幽居这里,不太懂什么情感该怎么归在哪里,可是你与他接触时间并不长,就知晓了自己心思,这点可是随了我了!”云鸳温柔的神色里,还带着点小小的得意。 “娘,你说什么呢!” “四百年前,你是不是就对他极有好感?偶尔就会听你提及他,以前我并没在意过,甚至都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我没有!” “你怎么这般抗拒?你们两个闹别扭了?是不是因为止恒,让他误会了?” “娘,我,我想休息了。” “你刚醒,娘可不吃这套!” 他妥协,母亲一副看穿自己的模样,还兜着做什么。 “我…我之前并不知晓自己对他,会产生这样的情感。我总是把当做大哥的。他一开始真的很…很像?不,他一开始就不像,是我自己执拗的去认为他像。” “是你身边,只接触过爹娘和离儿。是你身边只有亲人。离儿他带给你的感觉,与爹娘是全然不同的。娘知道你很依赖离儿,他既是兄长又是朋友。娘也知道,这么多年,你的心里孤单太久了,被折磨的太久了,其实你很怕,又要忍着。你遇到他,他又对你特别好,所以你一下子把所有的「怕」都甩出去了,你的孤独毫无遗漏都被他接住了!你把他的好,只能推到自己经历过的亲情上边。对不对?” 陆青乔很轻的点头。 云鸳觉得挺欣慰的,有人填补了儿子的心,给了他想要的东西。他还觉得挺感激蒲风别。 “其实,可能是四百年前,还年少的你,看了他一眼,就埋下了情根吧?只是自己一直不觉,亦是不懂。而后你遇到他,虽然身份不同,可他是不是带给你相同的感觉,才让你不知不觉想靠近?” 果然知儿莫若母!句句说中了陆青乔的心思。 “蒲风别带给你的好,让你不知不觉把你对他的喜欢毫不克制的散发了出来。娘看得出来,蒲风别也一定是看得出来的。” 他摇头,摇的很用力! “我们两个不可以!” “不可以?乔儿,是担心祖训约束?担心刑法过重?” “祖训?”他还真没想过:“我并不惧挖丹抽灵,也不怕仗刑万次。娘,你都知道我的心思了,为什么不骂我几句。好像,你看起来,很希望我与他在一起?” “对呀,我是挺喜欢蒲风别那孩子的!长得真是好看!听蒲夫人聊过他一些事,他品行很好,法灵修为很好,在你之上。圣仙镜灵子对他这个曾经的徒弟,赞赏有加。且他身上有砂鳞,与你体内圣元是一样的至灵之物!你们两个…” “娘!你怎么了?你不应该反对的吗?你不应该吃惊我为什么会喜欢他吗?” “按道理,我是应该反对。可是你爹也比较认同我的想法,我觉得这事有可商量的余地。” 陆青乔吃惊:“爹?爹虽然文雅,性好,可他那样板正,竟然会同意我喜欢蒲风别?” “嗯!”云鸳觉得陆青乔的反应有些奇怪,似乎他的吃惊,并不是纯粹的两族不能通婚的情绪:“说实话,圣域里,还真找不出来第二个这般令我满意的人。” “我自己都接受不了!你和爹怎么?娘你是不是为了不让我找大哥,故意跟我说些什么,逗弄我!” “你是真的想找离儿?还是借着根本回不来的大哥为借口,闹着情绪想见那个人呀?”云鸳笑的心知肚明。 陆青乔的脸微红摇头不承认。 “跟娘就别瞒着了,娘懂。当年我跟你爹就是这样,想见,又不好意思。对谁都口是心非!总是找各种能沾上一点边的理由往对方身边凑!可别人问了我们是不是互有情思,又默契的死活不承认!” “娘…我的情况,和你跟爹不同。这不需我明说,你们都知道我跟他绝对不可能在一起的。” “娘知道,你最是守规矩,祖训这事,确实不好办!他们泫蛇族的刑法太重了!” 陆青乔投来想问的目光,又不开口。 云鸳就自顾自的告诉了他那刑法是什么。 “这刑法,捱不到一半,怕命都没了吧!” “放心吧!蒲掌尊一定不会让他儿子受这罪的!回头娘找个机会去雾霖好好商量商量这祖训的事!” “娘…你究竟是怎么了?你这话的意思,难不成要为了我们两个不应该在一起的人去试图更改两族祖训?”陆青乔放下红豆羹:“娘,你今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担心乔儿心里念着他,怕我不舒服?才这样说些什么哄我?” 云鸳纳闷,怎么应该令他开心的事,却让他这般有情绪?怎么明明就是喜欢的紧,还说不应该在一起。 “蒲风别是不是跟你说了些什么刻意伤你心的话?才让你这般抗拒的样子?” “伤心的没说过,好听的说了不少…”他耳垂红透,拘谨不已。在他想来,蒲风别跟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带着蜜,夹着糖。可他不能跟他在一起!两个男子怎么能在一起! “你这几天是不是在琢磨,蒲风别为什么没来看你?” 陆青乔本想摇头,却也知道瞒不了母亲什么,就点了点头,眼里既是期许,又不愿意他来。 他真的是很想见他,他没办法关住自己的情,溢出来渗满全身。可他一点都不接受自己竟是会喜欢上一个男子!他不接受同性之好!他告诉自己,必须不能见到他,见到他就会控制不住想要跟他在一起,想要撒娇耍赖粘着他!所以他不来,也「正好随了自己的意」。 “他的身体也出了点问题,在调养,我想他也一定很想见到你。” “他怎么了?”一双即刻反应出担心的眼睛,一声急切来不及停下就意识到自己不该如此。低下头:“我不要他来看我,让他好好调养。” “你怎么如此别扭起来了?承认了喜欢他,怎么这般不愿意面对?是你觉得他不喜欢你吗?” 陆青乔点头:“他把我当弟弟的!不过他说他毕竟不是我的亲人,做不到给我「亲情」。”说完以后陆青乔纳闷自己为什么会跟娘说这个,他不愿意面对,是因为他们两个都是男子,怎么能在一起。他想继续解释。又觉得这事何须解释? 对于蒲风别的好,他不是不明白,只是他抗拒。琥珀杏林里,那封信,陆青乔扫了一眼,就知道那是一首藏头诗,只是他当时没多想。现在他想起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但是,对于情爱,他只能接受男女之情。 十八岁的他,正是对自己认定的事极其难以更改的年岁。他绝对不允许去做自己不应该去做的事。这情,是生了出来,是肆意横流。可是他觉得可以做到让自己戛然而止!虽然很难,但拼尽全力也要去做。 他想着,当年与蒲风别默契无话的那一摇,那一个清浅的礼貌的微笑,带着温阳永恒的留在了自己黑成无底洞的心间。这么久,几百年,他就这么装着一个人,不见他不找他,不是挺好?那以后也这样装满了他,继续自己的生活也是可以的。 真的可以吗? 这无时无刻想起来的墨蓝眸子扰的心里多煎熬。谁也无法替他品尝。可越是这样,他越觉得自己不对,得克制!想他一次,就自责一次!可整日里几乎分分秒秒都在想,失了神,失了魂一般。 云鸳看着陆青乔眼神有些飘忽,整个人又开始迷离。懂了,这孩子这几日这样不好的状态,是他竟是不知道蒲风别的心思。她琢磨那蒲风别许是把情思兜着没直接告诉自己的儿子。他怕被拒绝,怕自己是一厢情愿!她笑了笑:“娘明白了!娘知道你什么意思了!” 有敲门声。 “夫人,兰掌尊和花掌尊来看二公子啦。”是阿九的声音。 “快进来吧!”云鸳愿意陆青乔多交几个朋友。对兰荀也相当有好感,从陆廷骁口中得知墨川河的事,她相当感激他。 推门而入的两个人,手里提了很多糕点。一脸的笑意。 兰荀:“陆夫人!” 花霓:“陆夫人!” “好啦!不需要行礼!你们能来看乔儿,我真是开心!你们陪着他说说话吧!” 云鸳是那种既温柔还带着俏皮的性格,讨喜。不太注意自己的身份,很是随和。 兰荀:“是!陆夫人慢走!” 花霓:“陆夫人慢走!” ☆、兰荀花霓亦同鸳 “兰哥哥,花掌尊。吃不吃红豆羹?我娘做了好多,一天让我吃好几碗。” 兰荀看了看桌子上还袅袅冒着热气的那一盆红豆羹,打趣:“呦,这是把你当猪喂啊!哈哈!”然后他正色:“这些,你可要一口不剩的都吃了,知道吗?” “我都吃了三天了!这红豆羹没有杏花羹好吃,不知道是不是我娘熬的太稠了。” “不稠可就浪费了!水都不敢加!”花霓耸耸肩,双手环在胸前。 “不加水是怎么熬出来的?”陆青乔端起手边的半碗红豆羹吃了一口。 兰荀拿笛子点了点她,嫌她话多! “反正今天是最后一盆了嘛!!你不打算告诉他?那我可是觉得某人太不值了!”花霓抢过他的笛子笨拙的转起来。 “不要再给我掉地上了!虽然摔不坏,可我也心疼!” “心情好了就不掉,心情不好就说不准了!”花霓挑挑眉。 “好好好,说说说!你比人家两个没怎么样的还着急!这心操得!真是不该让陆伯伯告诉你这些。” 陆青乔看着他们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小半碗红豆羹就吃了下肚。 他揉了揉自己的心脏。总觉得每次吃这红豆羹,心里凉凉的那一灵就有些不安稳。搅得他有些心慌。 “青乔君,你还吃得下吗?”兰荀拿着勺子搅动盆子里的红豆羹。 陆青乔摇摇头。 “那就把里面的精华吸收了!别浪费!”花霓笑,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 陆青乔点点头,开始吸收。 “你这模样真是乖,姐姐我看了都喜欢的紧!怪不得把他给勾成了那样!命都不要了!” “你能不能别说的这么直接!”兰荀看着盆子里的红豆羹颜色变得很浅,有些轻微的叹了口气。 “你们一进来就说些奇怪的话,我都听不懂。”陆青乔的脸色红扑扑的,不过精神状态不太好。白天心里思念过甚,晚上梦里思念更重!几乎是没有情绪能放下来的时候。 兰荀:“这几天风别君是不是一次都没来看过你?” “我娘说他身体不太好。兰哥哥和这样问我,是不是知道他的情况?他怎么了?”陆青乔不敢把担心表现的太明显,他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喜欢蒲风别。很刻意的轻描淡写的问着。 花霓:“何止不太好!差点就死了!” “什么!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又是止恒对他做了什么?”情绪压的很好,可神色控制不住。 兰荀:“你为什么不去看看他?” 花霓:“对呀!你亲自去看看就知道了!” “我不去…你们告诉我他怎么了?”带上了小小的奢求,眼睛看着手上的戒指。 花霓拿笛子戳戳兰荀,朝着陆青乔扬了一下头,通心而语:“他明明很想去吧。” 兰荀被她戳的腰疼,扶着笛子,通心而回:“很想去。” 花霓一脸不解,通心语:“那他为何不去?” 兰荀,通心回:“我怎么会知道…” 花霓瞪了他一眼,浅浅的吹了一下笛子,陆青乔回神,她指着桌子上的盆子:“乔儿弟弟,你这几天吃的红豆羹…” 兰荀:“委婉一点…不要太直接!” 花霓:“知道了!那是用风…” 兰荀:“停!我觉得还是我来说吧!” 花霓:“我来说!”要摔笛子。 兰荀:“好好好!你说你说!” “这红豆都是风别君拿来的吗?这个我大概猜到了。”陆青乔享受着他的好,又要压迫着自己不去想他的好。 花霓:“你尝出来这红豆羹是不是有些什么别的味道?” “淡淡的甜,与蜜糖的甜不一样。还略略觉得有些腥,不过不明显。” 兰荀:“你不觉得你自己身体恢复有点太快了?” “是有点…” 兰荀拦住要说话的花霓:“没想过为什么?” 陆青乔开始认真的想着:“这几日,没有人给我输送过法灵,我也没有吸收过精华,只是连着不断吃被爹娘还有爷爷送过来红豆羹。”他看着手里的空碗:“这红豆羹加了什么药不成?怪不得味道不一样,又每个人都催着我吃。我又不怕药苦,何须这般费心思。” 兰荀:“红豆羹里可没有什么能让你三天恢复的这么好的药!你那虚弱的身体,我听陆伯伯说,别人的法灵你都不接收了,最后甚至你体内的圣元为了保护你,开始与外人的法灵对抗!” “我爷爷也跟我说了。那我为何会好的这么快,这红豆羹为什么这么神奇?” 花霓:“兰荀,我可真是不习惯这样抽丝剥茧的说话!直接告诉他不就行了!” 兰荀:“可不行!” 花霓不耐烦:“这红豆羹里有与你圣元差不多的神力助你!风别君体内有砂鳞你是知道的吧,是风别君用自己的心头…” 兰荀捂上她的嘴,一脸紧张:“太直白的话,怕青乔君一时接受不了!” “那红豆羹颜色如此暗沉,吃起来如此古怪。你们不要告诉我,这跟风别君的身体不适…有什么关系…”他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兰荀:“还没点就透了!” 花霓:“对呀!” “红豆羹不加水,用什么熬的?”声音发紧。他其实大概猜了猜,可他特别不敢想,他猜测的是真的。 花霓:“乔儿弟弟,你应该能想得到。” “不!不可能!不会的!这红豆羹为什么要用!要用血熬?如果知道是这样,我一定不会跟风别君说想吃的。这几天我吃了这么多,那得用多少血!兰荀哥哥,你告诉我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花霓:“你这孩子还真是单纯!熬红豆羹是要用水的,用血谁吃的起?谁放的起?为了吃上几碗,还闹出个人命不成?” 兰荀:“委婉,委婉!” “风别君为什么要用血给我熬红豆羹?” 兰荀:“青乔君你是不是还不知道圣元的事?陆伯伯还没告诉过你?” 陆青乔摇头。 花霓坐在他床边,竹筒倒豆子般的就开始讲了,还说了蒲风别对他这四百年来的深藏不露的情思。 听完以后陆青乔情绪相当复杂。 久久的失神。 兰荀埋怨花霓,自己说的痛快了,不考虑陆青乔能不能短时间接受这么多! “我的,心痛,两种不同的痛,竟都是因为你!” 他洇上了泪。 “一千三百年…我是怎么过来的…竟是因为你!原来丢失的那一灵,在你的心里。圣仙告诉我它在「一情之处」原来是个意思。” 他不想接受,他摸着自己的心,似是觉得被那一灵凉透了。他觉得自己周身的血液都是蒲风别的。 “你和我,因为圣元才有了牵绊。我所承受的一切一切,用血就还的清了吗…?可你也…因此再也没去过繁水居,痴傻了那么多年…我们狐族的东西也害了你…我…我们到底谁欠了谁。谁也不欠谁…” 他理不清。 “所谓的解铃还须系铃人吗?是你造成了我的深渊,就只有你能填的满它吗?” 死死撑着自己,努力的呼吸平稳。 “所以我对你的喜欢!并不是我喜欢你,是因为体内的圣元影响了我,让对你有好感!我一定是一点都不喜欢你的!” 他很完美的给自己找到了一个不去喜欢他的理由。 花霓有些急,他告诉陆青乔这些是想继续引出来蒲风别还他血债的事!这还没说完呢,就被兰荀拦住了。陆青乔情绪也不对了。 她从未感受过陆青乔的感受,自然也不会考虑的那么多。 兰荀:“青乔君啊,我知道你有些难以接受!不过我觉得,你喜欢蒲风别应该不是受圣元的影响!” “我不喜欢他!兰哥哥!我怎么可能去喜欢他!我不能喜欢他!” 花霓:“为什么不能喜欢?哦!祖训!真是麻烦!反正你是圣狐,改了呗!” 兰荀:“你当闹着玩呢?祖训说改就改!他改的了咱们狐族的,改得了人家泫蛇族的吗?” 花霓:“也是!真的麻烦!” “为什么你们的态度跟我娘一样?为什么你们不骂我会喜欢他?为什么你们不惊讶我会喜欢他?你们为什么看起来,特别希望我去喜欢他!?”他温和柔雅的发泄情绪,真的让人疼惜。 花霓:“他对你那么好!你当然要喜欢他!我简直羡慕死了!他为了给你调理身体,也是为了还你圣元血债,差点没把自己血放干了!你知道吗,你在琳琅镇得了离魂症是天君安排的,风别君是要还你十碗心头血的!结果没还完!三天前,他拿着剑在心脏上来回的拧啊!血流满天!”花霓说的跟亲眼看见了一样:“他还交代止恒给你用他的血浸染的杏花熬红豆羹!因为都是红色,不用担心你看出来什么异常,好让你能安心吃下去!还不忘说你喜欢吃甜的!我听止恒跟我讲得时候,恨不得我就是你!太浪漫了!” 兰荀:“浪漫!!?人都快死了,你说浪漫!!女人的心思真是难懂啊!” 花霓:“哎!乔儿弟弟!!” 兰荀:“花霓你这张嘴呀!!!真是快!!!快追!” 花霓:“他干嘛去了!” 兰荀:“还用问啊,他肯定是去雾霖了啊!” 花霓:“等我,等我!” 陆青乔到了蒲府大门口不远处停了下来,忽然的就又往回飞。 “喂喂!来了就走?”兰荀拉住他。 “我们之间的债清了!我不该来的!” “清的了吗?你看你自己急成了什么样?怎么到了人家门口了,这般扭捏起来?”花霓拉着他朝着蒲府走。 “我不去,我不去!我不要见到他!” “是因为圣元的事,解不开这心结吗?” 陆青乔看着兰荀:“兰哥哥,你可不可以抱抱我,我好害怕!” 兰荀张开双臂,陆青乔一下扑了上去:“兰哥哥,我现在一想到那一千三百年的日子,就特别怕!我以前不曾与风别君接触过的时候,我不会怕的!我只是很讨厌那段生不如死的日子!我只是会觉得孤单!我现在就想要他在我身边,他在我就很安心!我知道我离不开了,我离不开了!不管他对我做了什么,我都不想怪他!可我不能跟他在一起!可我又控制不住的想要与他在一起!这是不对的!我知道这完全不应该!” 兰荀拍着陆青乔的背,心里一阵阵的不舒服。他柔声细语的语调里,带出来的情绪太浓,太烈。 “要不你俩找个谁也找不着的地,隐居算了!管它什么祖训,什么规矩!你这模样,兰哥哥我真是心疼!” “就是!”花霓赞成他的想法。 陆青乔从他怀里出来,大为不解:“兰哥哥!你跟花掌尊,都看得这么开吗?” “情无价,真情更是难寻!难得你与他都是这般情深!没有什么看得开不开!规矩不过是个死物!这一生,能遇到自己喜欢的人,而他也同样喜欢你!是最值得去珍惜的。” “可我们都是…” “陆二公子!?陆二公子是来看我六弟的吗?太好了!他刚醒!醒来第一句喊的就是你!我正打算去不周林请你呢!” 蒲风池挂满了开心。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让六弟差点死了的人,怎么一点反感的情绪都没有! “陆二公子和两位掌尊快随我进来!”他热情的引路。 “不…”陆青乔不敢进去,他担心死了他的情况,他也担心死了自己见到他后,会一分钟都不想再离开了! 他挣扎着,试图说服自己,要不就坦然接受了自己是有「同性之好」的人!但是他做不到! “乔儿弟弟!你刚才不是说,只想他待在你身边吗?你不是说你离不开他吗?那为什么不进去看他?”花霓推着他走。 “花霓,你能不能给人家留点面子!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直白!”兰荀觉得自己的埋怨真是对她一点作用都没有!却又不得不说她两句。 陆青乔被三个人推推拉拉的进了蒲府,把他塞进蒲风别的房间,把蒲家人全部轰了出去。兰荀花霓和蒲风池像是完成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互相一笑,继而把门口的仆人也打发走。 蒲风庭:“老四你是哪边的?是谁让咱们六弟把心脏掏了个窟窿!是他陆二公子!你还把他…!你!” 蒲龄:“老二,这也不能怪陆二公子!是风别自己过激了!唉!” 蒲风庭:“爹!他们白狐族是威望好,但是我们也不用这般的卑躬屈膝吧!咱们泫蛇也并不算差!六弟可是差点没命了啊!” 蒲龄夫人:“风庭,你最是疼风别,担心他是正常的。可是,可是风别心里想什么,你也是知道的。” 蒲风庭自然是知道,除了陆青乔,他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了!他无言以对。扭身走了。 蒲风扬:“两位掌尊,咱们去会客厅,喝杯茶吧!” 兰荀跟花霓互相看了一眼,摆摆手。异口同声:“我们去随便转转! ” 蒲家人目送他们而去。 ☆、两情本就是相悦 房间里,倚靠在床上的蒲风别与靠在门上的陆青乔对视着,良久无语。 就好像是要把对方揉进自己身体里,两颗心一点距离都没有。 可是,又好像,隔了一条星河那么远。 蒲风别虚弱的样子让陆青乔无比的想要去安慰他,他却不敢再露出自己的情感,以前他不懂自己动了情,跟蒲风别说了那么多直白的话,他觉得很难为情。他想转身出门一走了之,他不断告诉自己自己不该喜欢他。可却无法从他墨蓝眸子里离开。 他就是离不开了! 陆青乔那楚楚可怜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神情,让蒲风别忍不住的想关心他,却强行克制。心理笑自己天生就是如此下贱吗?看到他就一点自尊都不要的想贴上去?眼前这个孩子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他来这里不过虚情假意的做做样子而已!可就是连这样的欺骗他都想接受,只要能伴在他身边就好。 他觉得二哥说的对,自己真的是疯了! “陆二公子。” “蒲风别…” 两个人有多少次异口同声,心有灵犀。这般默契,本应该是心知肚明的彼此明了心意才是! “你先说。” “你先说…” 陆青乔知道,他下一句会让自己说,于是他主动开了口:“疼吗…” 这一句,问到他心里是真的很疼! 他认为这是陆青乔形式上的问候,听着那带着颤音的关心,觉得他这装出来的模样比真心还真心。 可他却万般的愿意接受这只是听起来的好。 “没有你之前受得疼那么疼。远远不及。” 看着眸色沉下去的陆青乔,他是真的疼惜。可是他有止恒,自己的情,人家不稀罕。 “抱歉,我不该提起。抱歉,是我害了你。真的很抱歉。” 所以被他玩弄自己的心,是罪有应得吧!谁让自己多管闲事,砸了那潭水。他认,无比荒唐的想要陆青乔继续揉搓自己的心,哪怕疼到承受不了,也好过以后他会不理自己。 “我们两个究竟是谁害了谁,说的清吗?我真是希望,你从未出现过我的生命里…” “如此讨厌我吗?” 陆青乔不说话。 “请陆二公子,把戒指还我吧。”他不想自私,既是人家无情无意,何须要人家留着自己的东西,多碍眼。 “……好。” 他看着自己小指上的伤口,还渗着血丝,有些不敢摘,怕疼,又是不舍得摘。这可是他打算以后不见他时唯一能追忆的东西了。 “怎么会有伤?”蒲风别想下床,一动,头猛的一黑。翻身摔下。 “风别君!” 陆青乔扶起他,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你把自己伤成这样,不知道我会心疼吗?你的心头血是甜的,很甜!可我的心里一点都不甜!你怎么这么傻!血债能这样还的吗?” 他看着那褐色挂着泪的眼,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任何的不真实。 “那该怎样还?才能弥补你受过的痛苦?” 陆青乔心里一遍遍的说着,只要你陪在我身边,一直一直…不需要弥补,只需要你在身边。 “已经够了…” “给我看看你的手。” 他不动。 蒲风别看着他的眼,准确无误的把他的手握在自己手里,垂眸,皱眉:“你做了什么?留下了这样严重的淤痕?你的小指,得多疼。我去给你拿药…他努力的想要站起来。” “不要,你别动了,我知道你很难受。” 听着这软软温温的话,蒲风别自嘲的认了命。面对陆青乔,他做不到不喜欢,不疼惜。哪怕他认为眼前这个孩子现在,是装出来对自己好。可他又觉得,自己这样贪得无厌,对止恒不公平。 “我可不可以,不摘下它。” “因为疼?” 因为你!他心里快速的答了一句。嘴上却言不由衷:“嗯…” 两个人的心思不一样,带出来的疏离却是一样的。 彼此吸引着,却又都想着要与对方保持距离才是。 可,只是心里不停的想着,身体却不愿意分开。 就这样的沉默着,感受着彼此传达出来的「要保持距离」,听着房间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 蒲风别现在血亏严重,醒来的这一会,已经让他困顿不已。他很想睡,可他怕自己睡着了,陆青乔就走了。 身体极度虚弱的时候,自制力也会变弱的:“乔儿,多陪我一会,不管你是真心还是假意,多陪我一会…我知道止恒会不开心,我会跟他去解释清楚的,是我强迫你陪我的…”他沉沉的睡了过去,抓着陆青乔的手扣紧了十指。 “止恒君的确不喜欢我与你在一起,可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他何关呢?风别君,我就知道,我一旦见了你,就管不住自己了…我是真的好喜欢你…可我接受不了我喜欢你。” ———— 阔叶深深,竹林飘着清香悠扬。 金银八卦悬于一方水池三寸之上。 此间昆山箬水台。 南极仙君端着白瓷小罐,用法灵挑起一颗红色鱼食,扔去水里。 细长的鱼儿跃起,半空接住,轻盈落入水中。 镜灵子在一旁沏着茶,深色亮泽,浓浓喷鼻,盖过了清新竹浅。 “灵子君,天君问,你选好了没有。”南极仙君放下鱼食,盘腿坐在镜灵子对面,端了茶喝起来。 “现在选,不合适。我听你的法子。等着他们二人的事彻底明白了,让他们自己选择。” “也是。” “陆青乔那孩子,为什么知道了自己心思,却一直说自己不能喜欢他?”镜灵子慢慢喝着茶,琢磨不透:“原以为止恒的事让他明白自己怎么回事了,他跟我这徒儿就顺其自然的在一起了。” “祖训啊!”南极君放下茶杯:“平时你可是什么都比我想的多想的快,这样简单的事你想不通。” “祖训吗?”他给南极仙君续茶。 “那还能有什么理由?”手指扶杯,颔首致礼。 “总觉得这孩子哪里不对。你能感觉得出来他对我徒儿的喜欢吗?”放下茶壶,捋捋银须。 “当然!这孩子不会压着藏着,什么都透在眼里。” 幽昌鸟从镜灵子的肩上飞下,长长的三条翎羽垂摆。吃着那小罐里的鱼食。 “月神娘娘说,他们二人身上这金线跟兰线一样,若是有人收了情,线可就断了!”镜灵子有些可惜的神情,看着水池中的大朵金色荷花。 南极仙君咂咂嘴:“我真是恨不得现在就去雾霖,告诉蒲风别,他误会了陆青乔。” “你是担心我徒儿那边?” “很明显啊,他想成全止恒。” “可是,陆青乔可是非常抗拒自己现在的情感呀!”顿了顿他有些不愿意承认:“难道陆青乔对止恒也有了心思?琢磨好歹都是本族人,会比与外族通婚更好解决一些?” “一定是!”南极仙君十分认同。 镜灵子起身,摘下一朵金色莲蓬,抠出莲子,扔进水中。快速聚起来的细长白鱼争抢着,翻腾起阵阵水花。 “我还是希望他能跟我徒儿在一起。” “灵子君,我觉得咱俩好像每次都在帮倒忙。或者说,压根没帮到点子上。” “是帮完了,预想不到他们两个人的想法才是吧。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是。” 前几日在凡间琥珀杏花林里的纷扬美雪,可不是什么天公作美,是天君做美!他让镜灵子和南仙君极多多瞧着点那两人,适时的可以推波助澜一些。 得了这样的令,岂不是大可以放手去做。 于是,陆青乔想看雪,那就挥手下它苍茫十里!陆青乔想看月下雪,那就拂手拨开厚云,给你们清晖一方! 南极仙君情爱抒写不太明白,不太深刻,但是营造气氛还是比较拿手的。 镜灵子呢,时不时抖抖袖子,撒下几缕清风,吹送着杏花荡荡,铃声漾漾! 再加上那首情诗… 两人想到这会心一笑。继而又纷纷摇头,同时叹息。 “我本以为,这般能激发情愫的氛围下,陆青乔就觉晓了自己的心思。”南极仙君无奈。 “觉晓了心思,就不用被止恒那般的咄咄强势下弄得自己糟糕成那般模样了。” “所以说,咱俩总是帮倒忙!” “是没帮到点子上!” “那现在咱俩该做点什么?” “做什么都好,就是不能在他们两个择一个出来,时机不对。得回禀天君,在等一阵子吧。” ———— 陆青乔半搂着蹙眉深睡的蒲风别,一动不敢动。长时间持续一个动作,身体僵硬的难受。毕竟他也是刚刚才恢复了一些,没有那么好的体力支撑。 逐渐的从蒲风别紧紧扣着的手指尖上,传来细密的酸麻之感,然后这感觉不紧不慢的朝着整个手臂漫上来。他觉得难受,用另一只手去摸了摸,瞬间更加细碎铺深的麻夹着疼和涨使得陆青乔不由自主的哼了几声。 声音不大,却在这安静的午后显得特别清晰。 轻缓睁眼的蒲风别下意识的抓了自己扣着陆青乔的手。陆青乔加重了哼叫的声音。 “怎么了?”还没有完全醒透的人,卷着疲累温沉和关心。 “手…麻了。” 蒲风别扣着他的手慢到极致的一毫厘一毫厘的松开他,他怕他有一丝的快都会让他的手更加难受。 “抱歉,是我太用力了,是不是我睡的太久了,难受了为什么不叫醒我!” 陆青乔的一颗心啊,就被他这般透不过气的温暖淹没。 “风别…你…对我的好,我一点都抗拒不了。你能不能不要对我好了?我怕我会做出来什么完全失去分寸的事…” 两只手刚刚分离,两双眼默默对视。 以前是蒲风别微微低着头,看着稍稍仰着头甜甜浅笑的陆青乔。 现在是陆青乔轻轻颔着首,望着用力撑着身子略有不解的蒲风别。 “失去分寸?那是什么?” 蒲风别的语气有些渴求,他希望陆青乔嘴里的分寸,指的是止恒。他希望陆青乔的情感对自己是真的,他觉得自己这样做是负了止恒! “乔儿,你告诉我,分寸是什么?” “是…是我自己的心。” 他觉得自己猜的是对的,陆青乔原来不是在玩弄自己,是他在自己和止恒之间抉择不定。 “乔儿!把我当成是你的分寸!可以吗?” “风别…我不可以!” “因为祖训吗?” “因为我自己。” “乔儿,你是喜欢我的,你带给我的感觉,你是喜欢我的!” “我承认,我承认…可我不能!我不能跟你在一起!我接受不了!” “为什么?” “为什么我们都有那「特殊癖好」!这是不被认可,不被接受,被人鄙夷,令人恶心的事!我做不到毫不顾忌,违背道德的去与你在一起!” 陆青乔起身,推开门跑了出去! 蒲风别一脸惊诧的扶着床站起:“你明白了你的心思?你捋清了你的心思?你知晓了你对我不是对你大哥的情感?”轻慢坐下,脸上慢慢露出了不太理解的表情:“这孩子…在凡间待的也不算太久…怎么…?”继而他荡出一丝笑意:“你的心,果然在我这。止恒,不要怪我横刀夺爱,若是乔儿有半丝的拒绝我,我都不会去打扰他。但是他从始至终带给我的感觉,都是接受,散发出来的都是喜欢。我竟然会误解他是个会玩弄人心的人,真是不应该!” 透过四敞大开的门,他看着院子里轻摆着的树叶,看着围着树清雅盛开的花。觉得特别好看,从来没有觉得这花这样让人赏心悦目过。他仿佛都闻到了花香里透着浓烈的杏花味道。 若不是自己实在没有力气,动上一动都喘的费力。他现在一定会跑去不周林,陆青乔去哪他去哪,一步不离! 他觉得自己疯了以后,又傻了。疯的得心甘情愿,傻得甘之若饴! 体力不支,趴在床上睡了过去。 ☆、情所衷不谓早晚 陆青乔在回不周林的路上,遇到了正要去看他的止恒。 “青乔君!” “止恒君…” 两人并飞。 “这方向回来,去看他了?怎么不多陪他一会?” “止恒…” “青乔君,致歉的话我说了很多了,想必你也听得烦了。我也不是什么会说话的人,你半点不与我计较,还替我拦着过错。你的心,太软了,很容易让别人误会的,知道吗?” “我…” “不过,风别君,对你一定不是误会。他让我觉得我自己简直就是在自取其辱。我是真的替你开心,有一个这般在意你的人。我想用朋友的身份,愿你们情长不怠!你身体好的这般快,也不辜负他一片心。”语气里的嫉妒略略还有,不过更多的是羡慕。 看着陆青乔的手,还有戒指处的伤:“我这几天连着来看你,你这小指明显溃烂的厉害了。是不是总是不由自主的转那戒指,摩擦血肉,总是不得好?” “止恒君,你一开始就知道我喜欢风别君是吗?”他看着不远处飞过的一群小雀,问着。 “之前除了你自己不知道,还有谁不知道?”止恒笑起来的桃花眼里晶亮好看。 耳垂红透的陆青乔紧张起来:“都知道吗?为什么你们都知道?” “你我都是十八岁,你真是单纯到让我不理解。”他顿了顿,叹了口气:“又有谁不会喜欢这样的你。” 可是这样的你,许是只有他风别君才有资格拥有吧。我对你的喜欢大抵是有些霸道强占的意味。我自问,做不到他对你做的事。那必是,我没有他对你情深。 “我现在知道了「喜欢」不可以随便说了。这话,太重,会让人心里难过的。”陆青乔看着戒指。 “的确,很难过!” “抱歉,止恒!” “不怪你,怪我自认为,怪我不了解你。不过,青乔君,我是真的喜欢你。但是你不用放在心上,不用在意我。你跟风别君,特别好,我真的希望你们两个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陆青乔停止飞行,疑惑非常:“为何你们都在告诉我,要我跟他在一起?” “你不想跟他在一起吗?”止恒拉着他继续飞起来,眼前已经映入大片粉色,俯身入了杏林。 “回答我,青乔君。” 止恒自身的强势多少会不自觉的带出来一些。 “很想。” “我会第一个附和你改祖训的。” “为什么你们每个人,想到的第一件事都是祖训?” “除了祖训这唯一一个阻碍,我想不到别的什么。” 是啊,陆青乔揉揉头,止恒喜欢自己,他也有「特殊癖好」!自然是不会觉得男子喜欢男子有什么不妥。 难不成兰荀哥哥和花掌尊也不觉得有什么? 那我娘我爹总应该觉得这不对才是! 许是我的脾气性子太不像个…男子吗?但我终归是个男子呀! 亦或是他们被风别君还我血债之事感动,就可以放下介怀,接受同性之好? 这太不符合人之常情了… “你这样的表情是怎么了?在想什么?”止恒问。 “男子和男子之间,为什么也会产生情爱?”他不明白。 “产生情爱的是心。” “心?” “心生情愫,不在男女。” “……”陆青乔愣了:“可是心在身里呀!身是分男女的。” “只因一身困一真心?”止恒笑:“青乔君怎么会问这么奇怪的话?” “这…”跟一个喜欢同性之人讨论同性之情,岂不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知道的东西。 陆青乔现在是真的想自己的大哥。他想,把自己所有的情感想法好好的跟大哥说说,听听他的意见。 等上四百年,他自觉现在揣着蒲风别,可没有这样好的耐性。 他掐了一朵杏花,捻了一瓣吃下。 止恒也吃了一片:“味道很是清鲜,略有些涩涩的甜。” “涩吗?” “想必你吃起来是甜到发齁吧。” 止恒心里还是有些忍不住酸上一酸。 “我送你回青玄苑吧,身体刚恢复,多休息没坏处。” “我想赏杏花。”他回去就会不停地想起来蒲风别,在这里,他好歹还有些雀呀鹤呀的可以分分心。 “不行,我要替风别君把你看好了!权当我刺他那一剑的赔礼致歉!你的安好和我的歉疚,他会更在意你。” 既是真心所想,也有强势要求。 一向听话温顺的陆青乔绝对不会拒绝别人,哪怕自己再不想去做这事。 他点头,被止恒拉着手缓缓走着。 “止恒,你很认路的。” “的确。” “我一开始以为你同我一样,是记不住路的。” 一声笑:“那夜我是怕你知道我是故意来找你,所以你问我是否迷了路,我就顺着你了。”又是一声笑:“我没想到的是,你竟是连刚刚走过的路都会忘的人。你在凡间有没有走丢过?” 陆青乔摇头:“我在凡间几乎都是跟风别君在一起的。” 浅浅短短不明显的叹声:“若是在凡间的那个人是我,你会不会也这样的把情感倾注在我心上?” 他拉停止恒,看着他非常郑重的考虑着。 止恒非常严肃的等待着。 周围偶尔落下的花瓣提醒着时间缓慢的流逝。 “不会…” “不会。” 不约而同,彼此明心。 “止恒…” “我其实知道的,不过就是心里总会有个什么私心的想法。总想安慰下自己罢了。”失落的这种感觉,明明就在心里装着,可被捅破的时候,就是那么毫无征兆的难过。 “我猜,我大抵不过是比风别君,晚了四百年认识你。” 亦或是,晚了一千三百年。 差了一颗石头的重量。 再或是,根本没有什么或是。 “止恒,你在我心里,高于朋友。胜过知己。” “这就够了,青乔君。我很知足了。” 夕阳撒下金光,铺上满眼杏花。青衫没入一方阑珊,自却哼起轻曲。白影挥剑潇洒此间,轻盈如燕翩翩。 ———— 三日后。 晨起初阳柔柔,肆意舒展四射。斜飞而过的一对雪鹭划着一抹淡雅鹅黄,像是把阳光染在了身上。 褐色屋檐之上,一人半环着一人肩膀静静赏景。 “好美的日出,这样的视野,是不是你曾经的视野?只是差了一池的水与荷花。” 蒲风别躺靠在陆青乔的身上,温暖笑语。气色有些差,说话有些提不上力气。 “风别君的任性,我算是瞧见了。”陆青乔玩着他的发带。 “看日出就是任性?”他抓住他的手,手指交叉,扣紧,拉到自己胸膛。 陆青乔被这力度拽的不得不俯下些身子,离蒲风别的脸很近。 “说的是我不来你便不喝药,如此任性。” “你不来,吃药也无用。” 勾起的嘴角,让陆青乔有些恍惚。有些脸红心跳。心里不停的告诉自己,只不过是为了让他乖乖吃药调理身体才日夜守在他身边,等他恢复了,自己一定不会再见他! 眼前这个人,原本略显苍白的脸上渡上一层温柔金粉的晨阳之色,显得无尽温柔。眼里极其的宠溺,让陆青乔心里一圈一圈的涟漪荡开。他瞧着他的唇,虽是失了血色,粉的有些淡,却不由自主的的让陆青乔想起来翩翩绝美的杏花,他突然想尝一尝这个看起来笑的好看的唇是什么味道。 蒲风别看着一点一点低下来的俊俏脸庞,紧张起来,也期许起来。他感觉周围的一切都虚化了,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好像连微风都停了…自己的口水有些咽的发紧,心脏跳到了身体边缘!他没想到陆青乔这孩子,如此主动。 两唇毫厘之间。 花霓:“哎哟!” 兰荀:“你怎么!” 止恒:“太不是时候了!” 成尧重:“这路很平啊,你怎么摔得?” 房檐上两人被这突然出现的说话声惊扰,迅速的离开彼此。 天啊,我在做什么!陆青乔的脸先是刷白无比,而后红至玉颈。起身就飞远了。 “乔儿!”蒲风别也是挂着红晕,迟疑片刻,飞下房檐给四位掌尊逐个扣礼。 “几位掌尊突然前来,风别失了礼数。蒲府管家竟是不来通禀,怠慢了几位了。” 兰荀:“我们不打紧不打紧,是花霓不让人禀的!”他说完拿着笛子敲了下她的头! 成尧重:“我本不该跟着这几个后生胡闹的,这个,我去找你爹说说话去。” “成掌尊慢走。”几人齐声。 止恒:“风别君,今日止恒是特意来致歉的。却没想到,扰了你们二人独处。”略有涩,却也真心羡慕。 花霓:“你不去追乔儿弟弟吗?不用管我们的。我们就是商量好了来看看你们,结果时机选的不太对,嘿嘿。” 蒲风别的脸一直烧的厉害,原本虚弱苍白的脸,染着红,倒是觉得气色好多了。 “把几位掌尊扔在这,不太好吧。” 三人齐声:“好!快去吧!” 蒲风别刚起身而飞,就被一人拽下。 “二哥?” 蒲风庭对着三位掌尊扣礼,三人亦回礼。 “六弟,喝药了吗?”手中托盘上一碗汤药,冒着热气。 ☆、可与他保持距离? 见蒲风别反应有些慢,不悦:“没有陆二公子,没人管得了你了?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迅速麻利的一口喝光,苦的微微皱眉:“二哥吃醋也吃对地方,莫要跟乔儿计较什么可好。” “计较?能不计较吗?你看你现在的样子!是因为谁造成的?风一吹就站不稳,还要去找人?在这等着,陪着几位掌尊说说话,我去寻他!” “二哥!你,对他温和一些,他比较怕你。” “怕我?他陆氏二公子身份高贵,他怕我?” 三位掌尊偷偷笑了下。 兰荀转了转笛子:“风庭君的气质,太有气魄了,青乔君那样温雅柔和的性子,估计是真的会怕你。” 花霓撇撇嘴:“可不是,往这一站,透着一股子冷气,乔儿弟弟跟风别君这样温盛脾气好好的人待久了,看到你这般凌厉的怎么会不怕。” 止恒桃眼眨了眨:“蒲二公子不怒自威,颇有威严,青乔君更多许是敬你。” 蒲风别很是赞同的点头:“几位掌尊说的没错。” 蒲风庭抖了抖衣摆,故作柔和的笑了一下,用相当不符合他气质的语调说了一句:“我会对他温和一些的。”说完自己甩了一身的尴尬:“算了吧!这简直就是要了我的命!” 在一阵哈哈大笑中,他飞身去寻陆青乔了。 兰荀:“你这个二哥很有意思啊!” 止恒:“同样都是排行为二,每人性格却是大不相同。” 花霓:“性格,跟排行有什么关系!你们又没有血亲联系。” 兰荀:“花霓你这性格能不能改改,像个母老虎一样!将来谁敢跟你作仙侣!” 止恒:“我倒是觉得兰掌尊你的性格很合适。” 兰荀:“打住!”他看着搅弄自己衣袖的花霓一脸奇怪:“怎么这几次我说你,你都不拧我耳朵了?” 止恒拍拍他的肩膀,笑的别有深意。 兰荀:“止恒我觉得你不是跟青乔君同岁,你好像是跟我同岁一般!” 止恒若有所思,然后笑了笑:“是青乔君太单纯了,他一点也不像十八岁,心里纯粹无暇的像八岁。” 他的若有所思里,一瞬间想到了很多。自小便知道自己是通交之子,心里一直有疙瘩,一直自卑。却是因是掌尊之子不得不抛头露面,做个硬拿出来的自信模样。一直对母亲和大哥的为人处世之法不认同,所以常被孤立。习惯了无助,却也不愿意与他们同流合污。 他一直以来都是处在矛盾之间,活的很是压抑。心思重,性格也总是觉得不甘,慢慢的就有些极端。情绪一直低落的积聚,时间久了不知不觉变得强势起来,这样的强势,是用来遮盖自己的自认为的卑微。而后知道自己竟是□□生出来的孩子,心中崩塌。陆青乔全力周护他,让他一颗一直处于矛盾的心,没有依靠的心,强烈的融化了。他从未得到过什么太大的认可,也没有过多的被关心。他在陆青乔身上汲取到了自己觉得最渴求的情感,他一发不可收拾的想着他,念着他。可在看到他在意的人是蒲风别后,他完全不接受。他内心里的强势就通通用在了他们两人身上。爆发。 可他毕竟是个内心多年苦下来的人,受过磨砺的人,总是会比较容易看得明白一些事。他能控制好自己什么该做不该做。他虽是只有十八岁,可他一直以来承受的东西,会让他的心性远远超过了他的年纪。 紫色一片叶盛之林,陆青乔摸着左手小指戒指,坐在树上发呆。没有注意到蒲风庭站在树下看了他许久。 树下之人细细的瞧着他,从头发丝到衣服边,从五官到四肢,像是要把他一片一块的都看穿看透。对于这个几乎挑不出任何毛病的人,蒲风庭觉得二弟是被他的「美色」勾了魂了。若他不是白狐族,这样好看的人,能入了蒲家,他自然也是没什么意见的。 这三日,他与陆青乔多多少少有些接触。对他的言行举止虽然由心觉得周全识礼,温和雅柔,却对他太过于言听计从的顺为觉得不太好。 在他认为,一个人不能没有自己的脾气,尤其是个男子。虽然眼里的陆青乔还不至于柔情似水,弱不禁风,大抵还带出些英气。可终归是个眉眼里透着一股子让人忍不住怜惜的模样。 其实他打心眼里,对陆二公子还是赞赏的。圣域之大,仙族之多。除了自己二弟,他的天资修为可谓是少见得很。若不是心痛误了事,许是早就能破了出我期,入了巅峰境界了。蒲风别亦是,若不是断续痴痴傻傻那么久,现在的修为应是很高了。 要说这两人不论样貌品行,身份修为,都是登对无比的一对。蒲风庭也希望二弟能找到与他这样般配之人作仙侣。可这陆二公子,他偏偏就是外族人! 仅此一条,就能否决了任何合适的条件,阻拦他们在一起。 这是蒲风庭所想。 他更是不想二弟去违了祖训,受那刑法。 之前他引导蒲风别让他认准了陆青乔对止恒有意,是故意为之。他是为了大局衡之。 “咳咳。” 树上之人被惊,稍拘谨,即刻飞身落地。温雅扣礼,软语问好:“蒲二公子。” “陆二公子我可受不得你的礼。”他回礼。 “陆二公子,这几日住在蒲府可还满意。仆人们有没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地方?吃食还顺心?睡的安稳吗?” 陆青乔被他极其不符合自己气质的语调弄得有些懵,抬眼看着这几日都不太敢直视的人,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平时不苟言笑的人现在挂着一副努力平易近人的模样。问着如此客气的话,这气氛,太别扭。 他在蒲风庭嘴里听到的最多的就是各种数落蒲风别的话。什么“长大了啊,不听话了!”“怎么看见陆二公子,整个人都迟钝了!”“还学会威胁人了!看不见陆二公子不吃药?”“我看你心脏那窟窿长全了!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小心我再给你捅一个出来!”“你信不信二哥把你的漾骨鞭毁了?” 虽然蒲风别告诉他,他二哥平时不这样,他二哥对他极其好!从来不会大声吼他!可陆青乔很难想象这个人高马大,周身发着冷冽,面相严厉,声鸿脆落的人,能有多和善。 “谢谢蒲二公子问候,乔儿在蒲府住的很好。” “那就好。”他抖了抖衣摆,清了清嗓子:“我想冒昧的问一句,陆二公子对于和我六弟的事,是怎么想的。” 不等陆青乔回话,他先发制人:“两族祖训制约,不可违反。想是陆二公子这般通情达理,知规知距的人,定是不会有什么失了分寸的想法吧。” 咬着唇暗了眸的陆青乔点头,很肯定的“嗯”了一声。 他的确在不断的灌输自己一定要离开蒲风别的心思。虽然他现在完全沉浸在与他共处的忘情氛围里,甜的像是泡在了糖罐子里。可他总是会突然的就想到自己不可以去喜欢同性,不可以去做这不被人认可的事出来。 在这矛盾的情绪下,他有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蒲风别。 对于蒲风庭不希望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他终于是觉得找到了与自己心思一致的人。整个蒲府,包括仆人在内,似乎都默许了他们的关系。没有一人觉得有什么不妥。且都刻意的腾时间给他们相处。这让他着实想不通。 怎么所有人都赞同同性之好? “陆二公子这是同意我的说法?”蒲风庭原以为这个孩子多少会反抗点什么。 “我本也是这样想的,我跟风别君,怎可能可以在一起。这于理不行的。” 蒲风庭心里轻松了不少,没想到他觉得很是棘手的事,一两句话就解决了。更是没想到陆青乔原本就跟自己想法是一样的。 他越加的放下自身的气势:“那二公子可否自己跟我二弟说清楚?” “我会的,等他身体恢复了,我会把我所想告诉他的。” “那且好,那且好!”蒲风庭笑的很是松快。他宁可二弟再把心掏个窟窿,慢慢调理,也不愿他受祖训刑法,那可能会致死的刑法。 突然他又想到了什么,点了点失神的陆青乔的肩头:“陆二公子可否对我二弟的主动,保持些距离?莫要与他过于亲密?” 这话什么意思,陆青乔明白,他微微红着脸点头答应。慢慢疏远他,会比某一天突然抽身离开来的不那么残忍。来的好接受一些。 两人回到蒲府,一脸强行和颜悦色的蒲风庭让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盼着陆青乔回来的蒲风别微微惊讶。 三位掌尊互相交换了眼神,微笑,挑眉,转笛子。各有所思。 蒲风庭:“各位掌尊,我这二弟性子比较好强,凡事不喜多语,他这身子且…” 兰荀:“明白明白!风别君快快回房休息!我们还有些事,得先走了!” 花霓:“哎,我们有什么事?” 止恒:“陆夫人可是熬了杏花羹。” ☆、彩瀑圣域汤悍异 花霓:“对对,杏花羹,甜甜糯糯的,怪不得乔儿弟弟喜欢吃!走啦走啦!!” 几人以为,这是蒲风庭在给陆青乔二人腾出来独处的机会。 他们走后,蒲风别抓起了陆青乔的手,笑脸荡荡。 陆青乔看了看蒲风庭,把手抽回。 “乔儿,怎么了?” “有些累了,你今日起的早,也得补补眠。”他甜甜的笑,轻轻推了推他的手臂。示意他回房。 他犹豫。 蒲风庭瞪了瞪眼睛:“还不快去!陆二公子身体都没恢复的完全,就日日夜夜的照顾你,还不让他歇歇?” 这话无力不从,蒲风别对着陆青乔温语:“是我思虑不周,这几日,的确把你累坏了吧。你好好休息,我也好好休息,你晚上来陪我赏月,好不好?” 这怎好回答,是应了?蒲风庭怕是会不悦。不应了,蒲风别又是该不开心了。 “六弟,晚上的事,晚上再说。” 蒲风别便不说什么,进了房。临掩上门时,他的眸子一直看着甜甜浅笑的陆青乔,心间里真是丝丝绕绕缠春水,漾漾情无限。 陆青乔随着浦风庭去客房的时候,忽然觉得心间圣元轻微微有暖流升起,驻足,四下打量。这感觉,曾在苍凌与照水身上感应过,身边有心念邪恶之人,才会如此。 可四周无人。 浦风庭见他停下,客气询问:“陆二公子,可是有事?” “忽然察觉一丝邪气。” “邪气?”浦风庭瞬然警惕,也左右探视。 除了风吹叶摇,清阳温和,再无其他。 “我体内圣元可感知不正之心,不正之灵,墨川河的事,就是它给我的提示。”陆青乔看着浦府会客厅,有些不安:“在那里。” 莫川河的事让陆青乔名声大噪,圣元之力也是颇被人信服。他说的话浦风庭不敢不信,神色微微凝了下,扣礼:“陆二公子请自便回房休息,我且去看看家里可是来了什么客人。” “可不可以,也让我去……”陆青乔知道自己本也是个客人,这话说的唐突。只是他越发的觉得心间暖流涌动,实在不安。 “邪念很强。”见浦风庭欲要拒绝自己,他抢了这一句。 犹豫稍时:“好,那且多谢陆二公子为我蒲家担忧。”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神色肃然而行。 那边浦风别躺靠着床边,接过丫鬟奉的一盏茶,仍是有些虚弱的他眉心处忽然红光一闪,他觉察到一股凉,心里一顿。起身就出了门。后边丫鬟大惊,连连喊着六公子你去哪? 话音未消,他人飞至会客厅。微微盛势扫视,只见父亲正与彩瀑圣域傲鹰族汤悍汤掌尊相聊甚欢。 这人,浦风别见过几次,平日里他与泫蛇族交往并不算密切。只是两族圣域交界之处有一条溪水,风景甚是不错,常常有人前去游玩,两族人彼此认识的多了,关系处的还不错。浦龄和汤悍也就偶有走动。 浦风庭看着眼前的汤悍,微微迟疑一下扣礼问安。 “风别,你怎么来了?”父亲浦龄看着他气色不佳,略带埋怨。 “六公子怎么这般孱弱的模样,这可是跟往日里我见到的飒爽英姿的模样大相庭径啊。”汤悍眉眼里荡着笑。 这笑里,含着半分让浦风别有种不太好的熟悉感。他眉间的砂鳞又是一凉。 汤悍的眼里透出了一丝清浅的光。 “小儿最近,最近身体不适。” “听说了,现在每个圣域里,可都是在谈论陆二公子和浦六公子的情定之佳缘呢。没想到六公子如此有先见之明,一千三百年前就知道那谭水里有狐族至灵,砸了它,给自己定下个如此让人羡慕的姻缘呢。却注定了是个苦情的路子,但也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一番话说得浦龄实在是有些难堪。 佳缘,这话的确不假,现在圣域里都觉得陆青乔和浦风别除了仙族不同,在其他方面简直是绝配。不论身份仙资修为品行样貌,哪里都般配! 可是,在不周林剜心头血这事,闹腾的世人皆知,也的确不好听。一向口碑俱佳的浦风别情痴这个名头可谓是传遍了圣域。 自己最得意的孩子被人家天天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谁也不乐意吧。 正尴尬时。陆青乔和浦风庭进来。 “风别君,你怎么也来了?”陆青乔瞧着他略白的唇,心疼他。却被心间那股有些躁动的圣元搅得不安。抬头朝着邪气逼人的汤悍看去。 陆青乔在品杏仙会上见过汤悍,有几分印象。为人和善老实忠厚。可如今他双眼里带着狡黠。虽是面色平和,带微笑,可散发出来的气场,非常的怨愤。这是圣元带给他最直观的感应。 “陆二公子竟是也在?怎么,白狐族和泫蛇族,要破了祖训?做大不韪之事?”汤悍有些惊讶的神色里,却还有些不甘心。 浦风庭原本是想对着汤悍扣礼的,可是他看着六弟和陆青乔的神色不太对劲,就没有动作,而是静静的审视着。 气氛再次尴尬。 “浦掌尊我今天来也没什么事,只是听说六公子的事,前来瞧瞧,带了些我们彩瀑圣域里独有的草药,聊表心意。”汤悍空中化出一些干黄短叶之草药,放在了桌子上。 “多谢汤掌尊惦记小儿,浦龄不胜感激。” “无需无需,那今日我便先回了,改日我来与浦掌尊喝茶。” 汤悍说完话,笑然模样里很不容易察觉的一丝冷冽被浦风别捕捉到,很熟悉,但并不是属于汤悍的熟悉。 “汤掌尊慢走。”浦龄客气而语。 这边三个后生并不扣礼送人,浦龄嗔怪,汤悍却不以为意。 “爹,你不觉得,汤掌尊今日有些不同?”浦风别在他走了以后,微微把一直直挺的腰身松了松,有些气力虚喘而语。 一旁一直察看每人神情的浦风庭对着浦龄点点头:“爹,我也觉得汤掌尊今日有些不太一样。好像,不太像是他。” 略略沉吟的浦龄回:“的确有些不太一样。汤掌尊说他族内出了些内事,大致就是告诉我他族内许多人一夜之间,法灵被污染,变得妖邪起来。莫不是担心族人情况,有些异常罢了。”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 蒲龄略略沉吟,叹了口气:“如今咱们这方境地,大大少少圣域也有百十来个了。诸多仙家各占一方,自立门户,偶尔走动,倒也处的和睦。可却也因这圣域之间散发的灵气,引来了诸多不成气候的小族或者混居为聚的杂族前来定居。慢慢也混杂起来了。” 他摇了摇头:“杂族多是半妖半仙,为了快速修得完全为仙,不得不依附正统仙族沾染些灵气。可总是有些心思邪妄的,想要一步登天,投机取巧。就像之前的血魑族,为了一己私欲,妄想夺取风别砂鳞,处处挑出事端,于咱们雾霖为难,而后最终是惹起来大战落得个被驱逐的下场。圣域里,似乎这样的事,还不算少。如今又有熬鹰族被杂族侵扰。眼下圣域里,可真是纷乱。” “是啊,爹。”蒲风庭有些愤然:“听说,还有些小仙族为了提升法灵,不惜强行吸收别人的修为,手段极其卑劣。鸠占鹊巢的事也没少出。更是有的小族杂族为了一点利益就争的头破血流。他们不大不小的闹过几次,大征小战的,两败俱伤。” “如此混乱吗?”陆青乔不多出门,也不与人交流,常年把自己幽居青玄苑,对这些事,一概不知。 蒲龄点头:“圣域之间,可不是几千年之前咱们刚来那会了!记得那时,我们蒲家是第二个定居于此的,一直以来,与你们陆家算是走的比较近。人少,事自然也少,再后来可就不行了,仙族越来越多,各自固守一方,都有些鱼龙混杂的感觉了。现在呢,圣域之间看似和谐,其实不过是没有什么太大的矛盾。那些小族之间的斗争大多碍不着别人什么事,无人问津,任由他们闹腾就是了。若是某天像咱们这样的正统仙族出了什么事,估计可就得大动干戈了。” 的确如此,现在圣域,有点群龙无首的意思。 “爹”蒲风别突然的转回话题:“汤掌尊,法灵被染,他让我体内砂鳞有感应。”浦风别扶着头有些晕,身体轻晃一下。 “的确。”陆青乔应着蒲风别的话:“我体内圣元也感应到了,染的应是比较严重了。汤掌尊,许是来寻求帮忙,又是不好意思说吗?” 他见蒲风别难受的紧,心疼:“我送你回房吧。”陆青乔搀着他的胳膊,抬眼看了一下浦风庭。 对于这般的亲密举动是不是会让浦风庭不悦,他自是要寻求下意见的。既是答应了要保持距离,就不能做个说话不作数的人,不过,他心疼浦风别,下意识就扶住了。 蒲风庭掺过来蒲风别:“陆二公子回客房休息吧,我送六弟回去。”转头对着蒲龄:“爹,稍时,我与你一同去彩瀑圣域。” “好。”蒲龄点头。 陆青乔回到客房,转着小指戒指。 想着汤悍,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邪气很浓烈,按道理,他的心智也应该是被染了才是。可他谈吐举止,清晰的很,就是过来随意说说话,喝喝茶。又把族人法灵受邪气侵扰之事提出,却不寻求帮助,是何意?难道是知道蒲龄掌尊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族人若是出了事,作为熬鹰族掌尊,他为何,没有急色或者任何不悦担忧? 这不太符合常理。 而且陆青乔更是想不明白,熬鹰族也算是个正统仙族,法灵纯正,修为也算是上乘的。怎么会被杂族侵扰?若是一些女子们不怎么修炼,被邪气染了,无可厚非。可汤掌尊…难道是中了什么计? 他转动着小指尾戒,想不通。 刚才感受到的邪气里,带着深深的怨愤,那怨愤,尤其是汤悍看着蒲风别的时候,尤为强烈。 ☆、陆青乔回了不周林 这是为什么?难道之前结过怨?以着他的性子,待谁都极好,听蒲家人说他常日里又不喜欢出门交友,该是不会与人有矛盾才是。 正出神,听得一丫鬟轻唤:“陆二公子?” “何事?”他露出一个浅笑,手上依然转着戒指。 丫鬟扣礼:“陆二公子,方才陆府有人传话来,陆掌尊请您回去一趟。” “未说何事?” “没有。” “那好,我此时便回去。” “陆二公子,您,您不去跟我家六公子道个别吗?”丫鬟眨着眼睛,一脸你快去的表情。 “我…”陆青乔垂眸思虑一下,对丫鬟说:“不去了,风别君身子还没恢复,万一他睡着了,不好打扰。今日我回不周林,你告诉他,我…过几日再来看他。让他按时喝药,不然,我便不来了。”陆青乔这么说只是借口,他是打算再也不来了。他不能由着自己待在蒲风别身边,不能由着自己的心悦他过甚。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说服自己去接受同性之好。哪怕心里再喜欢。 虽然不舍,却必须要做。 丫鬟看他表情,略有些不解,这几日里,陆青乔与蒲风别几乎是整日厮磨一起,无间密密。俨然一副两家默许,两人情定的模样。 的确,陆青乔在蒲风别情盛饱满的温暖包裹下,有些乐不思蜀了,有些忘乎所以了。他甚至都琢磨着,就这样暮暮朝朝的有他伴着,花间提茶月下有他,抬眼就是笑意,垂眸也是春风环绕。真的,很贪恋,真的,就愿意相守着一辈子。 小丫鬟自觉身份低微,也不好问为什么,扣礼而答:“初芽一定告诉我家六公子,让他安心喝药,等着陆二公子回来!” 朝着蒲风别住房方向望了望,陆青乔咬咬下唇,心念:风别君,以后,我想你了应是如何… 唤出雪如意朝着不周林而去。 若不是那片香漫百里,粉远盛盛的杏林常年花开,凌空一眼就看得见,怕是陆青乔这个路痴指不定会飞到哪里去。雾霖亦是,亏得这里的苍桐树都是紫色树叶,也是老远就瞧得清楚,不然,陆蒲两家人估计做的最多的事就是找迷路的陆青乔了。 行至一半旅途,他心里总是惴惴不安。眼前心里,总是念着蒲风别。他责怪自己,才不过分开这些许时分,就如此失魂,当真是不该。修行大忌,心不静,气不定,性不宁。 停下,凝神,心里却更乱。 “算了!是我自己心念偏颇!可我知我,定是可以离得开你!”他加快飞行速度,不消一刻,落身陆府。 陆廷骁正在凭澜苑修剪花枝,云鸳在一旁时不时帮个手,时不时给递上茶予他饮。 温阳倾洒,花艳人羡。陆青乔痴痴的看着恩爱以沫的爹娘,又是不自主的转起来戒指。 “多希望,我与你,往后天长夜漫,也能花前欢语,两眼生笑。” 轻短的一声叹:“可为何你我都是男子,又为何,我对你,对你这般喜欢。深知是不该,却无法控心。” 他随意捻了一朵花,掐了一片花瓣,送进嘴里。走向爹娘。 “爹,娘。你们找我什么事?” “乔儿?你怎么回来了?”云鸳一脸开心。 “乔儿,蒲风别身体好的差不多了?在蒲府住的不习惯,怎么没提前让人来说一声,就回来了?”陆廷骁停下手中动作,慈爱问着。 “爹…不是你着人去蒲府让我回来,说是有事?”陆青乔奇怪,又吃了一瓣花。 陆廷骁与云鸳摇头。 “爹没让人叫你回来呀!” “那会是谁,以爹的名义,喊我回不周林?”陆青乔不解,不过随即一脸的恍然。他琢磨应该是蒲风庭安排的。他能理解,不过心里,怅然的很。 “爹,彩瀑熬鹰族的汤掌尊,今日去了雾霖。”他想跟爹说说这事。 听完以后,陆廷骁叹了口气:“圣域之间,各仙族自成一派,走动也不是频繁,且总是出点大大小小的事端。也没个出来主事的。前几日,我还听说,有两个圣域之间闹了个不小的矛盾,动起手来,死伤无数,很是惨烈。之前,还有个杂族,因为挑事,被临近而居的一仙族给覆灭了。” “爹不是被各圣域推为首尊吗?爹为何不去管管?”陆青乔纯真的眸子一点瑕疵都没有。 “傻孩子!”云鸳拉着他的手,笑语:“你爹威望好,是因为常日里为人公正,仁厚。没得罪过什么仙族。再加上咱们白狐族天生的法灵就比其它仙族纯正,厉害些,所以他们对咱们才敬重。不过,也就是个口头上的。咱们还能真的自居称大?管着大大小小的圣域之事?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表相上,敬着,端着,可实际上,还是有许多仙族不以为然的。只不过咱们没与他们谁起过什么矛盾。也到是相安无事。” 陆青乔点点头:“我懂了娘。” “这圣域,现在越加的地广人多,越来越混乱。”陆廷骁又继续修剪花枝。 “如此下去,那岂不是会越演越烈。”陆青乔担心。 “但愿不会吧。不过,谁又说得准,彩瀑圣域的事,看看会发展到什么程度吧。若是棘手,雾霖无法解决,那咱们不周林可不能袖手旁观。”云鸳俏眼眨着。 “为何?”陆青乔看着娘。 “虽说蒲风别剜心头血给你,是他口中的还债。可他这般举动,使得自己孱弱不已,总归咱们心里也过意不去,是不是?”云鸳笑盈盈的,意味深长。 “嗯…娘说的是。” “夫人?你这是认定了?” “嗯,你不是也觉得蒲风别挺好。” “是,没得挑的一个孩子,可是,祖训!” “又来了!” “爹,娘,你们不要在这样强硬的把我和他放在一起了。我不会与他在一起的!”陆青乔心里装满了他,还要努力的告诉自己不可以。那感觉,还真是不好受。 “爹娘,乔儿有些累,想去杏林看看杏花。” 他有些颓然,摸着戒指。 云鸳不知道陆青乔为什么这样的抗拒与蒲风别在一起。每次提,每次都情绪不对。可她这几日去蒲府与蒲夫人聊天时,她们总是偷偷去看两个孩子,觉得二人彼此气氛简直起好得不能再好,横看竖看,都只看出来两个字:合适! 怎么自己孩子总是别扭着,兜着自己的情思呢?她不得其解。 她和蒲夫人都商量好了,得跟自己的丈夫各自吹吹枕边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让他们把祖训改改。虽然这有些太难,可能会引起两族人的不满。可当娘的就是疼自己儿子,有什么办法?祖训之事慢慢疏通呗! 反正他们神仙活的久活的长,哪怕花个几万年时间慢慢把这不能通婚的祖训给改了,她俩都觉得值得试一试。 况且,陆廷骁和蒲龄也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对意见。 设身处地的用他们做爹的身份想一想。自己的儿子,一生出来就是备受关注的,祥云白雀的七天不散,都是圣仙镜灵子看中的仙资非凡。他们二人又同位各族里身携至灵之物。修为也是区区差了一丢丢而已。声名在外,口碑绝佳!这陆青乔与蒲风别,不管从哪方面去看,亦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没有哪一个条件是登对不上的。 两个爹,谁不希望自己自豪的孩子找个能与之匹配的仙侣为伴? 凡间有句话叫做好白菜被猪拱了! 陆廷骁和蒲龄,可不希望,也不允许有「猪」出现。 他们自然对陆青乔二人的事,是有所认同的。圣域这么多,可却是绝找不出第四个人能及上他们。 那第三个能及的上的人是谁? 陆家大公子,陆青离!别忘了,他可也是一眼就被圣仙镜灵子给相中了,也是天生的仙骨卓绝。 杏林里,陆青乔躺在花枝上,吃着花,想着他… 甩甩头:“大哥,乔儿真是想与你说说话。每次我有了什么疑惑,大哥你回来后都会帮我一一解答,耐着性子把我梳理通透了。如今…如今我心里装的那个人,怕是要把我搅得安稳不了了。如何是好…” 忽然他的心间惴惴不安之感再次隐隐乍现。 “怎么,今日,这般不舒服。也不知道,彩瀑圣域是什么情况。” 要不是不认得路,陆青乔现在许是会为了可以分分心,不去想蒲风别,就直接跑去彩瀑看看什么情况,瞅瞅自己是否能帮的上忙了。 忽闻的一声透云泠泠的笛声响起,在这杏林婉转悠悠。 “兰哥哥?”陆青乔有些意想不到,脸上漾起浅笑,循着笛声飞去。 竟是看到兰荀、止恒和花霓都在。 他不忍打断这绝伦的妙音,悄悄靠近止恒,拉了拉他的衣袖。 止恒回头,眼里带讶,瞬然欢喜,笑起来的桃花眼水波盈盈。看着陆青乔做了个“嘘”的手势,点头。 一曲终了,背对着自己的兰荀拿笛子敲了敲痴然发呆的花霓:“回神!回神!这是去哪里云游了!!” 花霓抢过他的笛子,捅到他的腰上,翻了个白眼:“你还真是会吹笛子,本掌尊稀罕的紧,再来一曲,未听够!” 这会兰荀看到了陆青乔,一脸小小意外:“青乔君怎么回来不周林了?” “一直住在雾霖,吃不着杏子,可是不习惯。所以回来了。”他甜甜笑着回答,心里却空然。也不知为何不安感越来越烈。 ☆、仙凡不同情亦否 “乔儿弟弟,你将来要是落到他们蒲家了,岂不是常常要回来吃杏子。多折腾,我看你俩就在这杏林里择一地方,朝夕相伴,赏花吃杏,想想都觉得十分美好。”花霓一脸的憧憬。 周围的风扬起一阵花香,沁人心脾。抖落几片花瓣,打着旋儿悠然落下。陆青乔随手拦下一片,送进嘴里,眼里迷蒙:“三位掌尊,为婚者,需得一男一女,两个男子,何来能共处一室,成为夫妻?为何我在圣域里,除了蒲家二公子与我心思相同,你们皆是不觉我与风别君这错生的情有什么不妥?乔儿,是真的疑惑。” 他幽幽叹口气,揉了两下不安躁动的心脏,也不知道今日为何如此心烦意乱。 三位掌尊,一脸不解的看着陆青乔。 兰荀:“你这是,前几日不吃不喝不睡的,影响了身体虚弱,也影响了脑子不好使了?” 花霓:“你的心思好生奇怪,乔儿弟弟。” 兰荀:“你是不是自己一个人常年待在青玄苑,待出了什么心里问题?” 止恒:“青乔君,你上次问我男子和男子之间怎么会有情爱?你是真的不懂?” 看着几个人似是看着什么奇闻异人一般的表情,陆青乔咬咬唇:“你们…你们怎么了?我说的哪里不对吗?” 花霓:“谁告诉你,两人婚定是要男女才行?” 另两人也投来同样询问目光。 “没人与我说过…是我去凡间之前,圣仙镜灵子给了我一本书,让我大致读一读,免得去了凡间,诸事不懂,行事不方便。上面提到过关于情爱之事。男女双方需要媒妁之言,提亲定亲,择良辰吉日成婚。必是需要一男一女,才可以传宗接代,繁衍子嗣,也是人伦正道。反之,所谓龙阳之好,断袖之癖,那书上提出来十分的批判,嫌弃的不行。说那是被世人唾弃,恶名昭著之行径!大大不可为之!” 陆青乔一脸的肃然,认真。就差把那书拿出来给他们看了。 三人听后,爆发出一阵大笑。 笑的陆青乔云里雾里。 兰荀把笛子别进腰间:“竟是圣仙把你给耽误了!哈哈哈!!” 止恒摇摇头,负手笑:“我陆伯伯,和云鸳伯母,从未与你提及过咱们仙界仙侣之事应如何结成的吗?” 花霓揩揩笑出来眼泪:“你这孩子,拿着凡间的规矩生生套在自己身上?你是个仙家好不好?凡间那些世俗的枷锁与我们何干?” “究竟是……什么意思?”陆青乔被他们说的越加迷茫。 他心里也越加的慌乱,却不知何来的这般难受。 兰荀:“青乔君,你可知,凡人修的仙身以后,可是脱去了什么,留下了什么?” 他摇头。 兰荀:“凡人,有七情,喜、怒、忧、思、悲、恐、惊。六欲,眼、耳、鼻、舌、身、意的需求或夙愿。这些,是世俗之枷锁,凡身之痛苦。他们一心求仙问道,最后就是为了个解脱,能悟出来这天地之间道法自然,无挂无碍抛却诸多杂念。修得为仙,众生平等,性别之分,不过是个口头上的分别。不过就算为了仙,这七情六欲里,别的都放下了,终是只有「情」字难舍,也舍不掉。尤其是情爱,不论你修为到了什么境界,这东西,泯灭不掉。” 花霓:“我们只是仙,还做不成神,更是成不得尊。许是尊,神,悟出来的境界博大,深奥,可以完全抛却情思,一心只求圆满。可咱们不是呀!凡间说好听点,男女成婚,讲究阴阳平衡,男女互补,最重要的应该还是为了延续后代。说的直白了,有些凡人就是肉.欲需要!大抵是情.色之欲.望促使下的结果。可咱们仙族,动辄就活个百万年,千万年的,后代,可有可无呀!” 止恒:“咱们仙界是处于人之上,神之下。升华了情思的圣洁,却还达不到抛却情思的悟性。” “等等…你们跟我说这么多,就是想告诉我,我被凡间的书误导了?咱们仙族之情,可抛除身之别,性之差?”陆青乔转着尾戒,面色惊,也懵,问的纯真。 兰荀:“你说你的聪慧为什么非要别人点上一点才显露的出来呢?” 花霓:“怪不得你总是怪怪的,说不能跟风别君在一起!” 止恒:“还说我们为什么想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祖训!” 兰荀:“仙侣,咱们仙族的仙侣,只要情投意合,心思契合,选择一起共修,余生相伴,是不用在意什么男女的,我的青乔君!仙侣在一起,更多的是互取长,互借优,从而对自己修行有利之事。与凡间柴米油盐过日子,可谓是大相庭径!”顿了顿,他笑了下:“不过,很多仙族也都仿照凡人那样过日子。你和风别君,想要怎么样,看他咯!” 花霓:“咱们仙家结仙侣,或多或少的确是有仿了凡间之意,毕竟天君他老人家会安排许多像你这般不封记忆,不做轮回而去凡间做些个什么事的仙,逐渐被染了许多习性。”花霓抬了抬陆青乔的下巴:“我真是越来越稀罕你了,乔儿弟弟,要不是你心有所属,姐姐我都动心了!” 一句话说红了陆青乔的脸。更衬的他美然的面容动人。 兰荀:“喂喂喂,别花痴!青乔君要是跟你这样的结了仙侣,还不被你欺负的哭鼻子!急性子,暴脾气!还是风别君那样温盛又好脾性的人适合咱们这个纯到简直有点傻的陆二公子!” 兰荀不自抑的笑。 止恒叹了口气:“我觉得我也很合适呀!” 花霓:“你也就自己想想好了!” 此时已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的陆青乔,久久的看着自己小指上的戒指发呆。 一时半会,好似还不能顺而接收这个与他认定了情爱必须是男女截然相反的事。 这有些太意外。 他被那本书的内容影响,初涉人事,就被灌入了情爱必是男女之间才可的思想。还不至于根深蒂固,但在他认为那是理所应当,且没有任何不去认可的理由。他不懂,可不就是吸收到了什么,就去遵循什么。 可是兰荀他们说的话不会是假的,他自己从来未想过,凡间之情与仙族会不一样。如今知道了,他竟是觉得,还有点不好接受。一个本就不会被人认为不妥的事,一个大家都觉得顺其自然的事,他心里一下子转换不过来。 可是,自己在固执什么?喜欢蒲风别,在仙族,是非常正常的,不会有人认为是错误的。他几番琢磨,终是情思切切,顺理成章的让自己宽了心。 风别君,我可以毫无顾虑的喜欢你了… 他心思游荡着,全然忘了身边还有三个人。一会浅浅的笑一下,一会摇头自嘲。神色时而拘谨,时而松然,还会稍稍的红下脸。 “怪不得,爹娘从来不觉得我喜欢他有什么不妥。”语气里掩不住的欢喜。 止恒:“你们要面对的,就是祖训而已。我倒是觉得,并不是很大的阻碍。” 花霓:“咱们狐族还好说,乔儿弟弟是圣狐,咱们几个掌尊全力支持,这祖训不难改。不过,可能得需要一段时间,让族人们接受。来日方长,慢慢来呗。可那泫蛇族,咱们可是力不从心。” “泫蛇族的刑法很重,且时间很长,估计,无人能熬受的过去。”陆青乔淡淡的惆怅:“我虽是喜欢风别君,可我也不能害了他。” 刚提起来的羞涩悦心,就被这祖训的冷水泼了下来。又想起蒲风庭,那张厉害严肃的脸上堆满了客气,也让陆青乔觉得有些怯。心念:蒲二公子,是因祖训不愿我与风别君一起,还是…因他厌烦我?看得出来,他对他这个六弟惜的紧,嘴上虽是骂着,可举动处处都透着关心。 “兰哥哥,我今日这心里总是不安分,我从未这般慌乱过。总觉得是要有什么事发生。”陆青乔有些烦躁。 兰荀:“是不是体内圣元感应到什么了?我们今晨相约去雾霖的时候,离他们不远之地,有些异常。” 花霓:“你人在不周林,隔的不算近,圣元能感知如此之远的东西?” “不是圣元感应到什么不祥之意,是我的心。”陆青乔顿了顿:“也是圣元,是曾经在风别君心里的那一灵,隐隐的总觉得它不安稳,搅得我难受。” 止恒想了想:“你回来时,风别君身体可是有什么不适?你体内那一灵,在他心间可是待了一千三百多年,染了他的法灵真气,许是砂鳞之力多少也入了些,且你身上现在融了泫蛇之血,怕不是这一灵虽是离开了他,却也能对他处境有感?” 这推测让几人深表认同。 “如此…是风别君出了什么事?许不是,知我突然不辞而别,生了气,又不吃药了?”陆青乔有些自责,单单只考虑着自己不去见他,不让自己离不开他。却未替他考虑,真是不该。 兰荀:“走,我们陪你去看看。别真是出了什么事。今儿个早晨,他与我们说话时,气色可真是差。” 止恒:“我们也要去吗?可是不方便。”自己喜欢的人心里喜欢着别人,止恒已经努力去不嫉妒了。还要陪着他去看自己本应该敌对的情敌?怕是他在撑起个大度的模样,也受不的心里真实的酸涩。 花霓:“就是就是,咱们过去碍眼做什么。” 兰荀:“顺便去看看雾霖旁边那圣域什么情况,我好奇心比较重,虽然外族之事不该多管闲事,可咱们去瞧瞧,万一能顺手做个好事也不错。” 止恒点头:“倒也是,那地儿,邪气可是不轻。” 花霓:“多管闲事,我倒是不爱,不过惩恶扬善,诛杀邪祟我倒很是乐意!” 兰荀:“如此甚好,那咱们送了青乔君过去蒲府,就去看看情况。” 几人意见一致,飞身前往雾霖圣域。 越是靠近,陆青乔的心间那一灵越是躁动,他从未如此心性难平过,扰的焦虑,眉头微微的蹙着。 看着小指戒指,心念:风别……你到底怎么了。我体内一灵真的是与你有感而应吗?我心里,为何渐渐生出了些危危之感… 一路上听着兰荀和花霓斗嘴逗趣,他却无心理会。一直死死拽着止恒的衣袖,脸上藏不住的不安。 “青乔君,别担心。风别君是个理性静然的人,应是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许是,就身体不适,毕竟他失了几乎全身的血。”止恒虽是诚然对陆青乔放了手,可心间己的喜欢却是真真的存着,看见他这般的情绪不稳,想用尽了自己的一切去安慰他。可又不得不努力的掩藏起来自己热烈强势的情思。 作者有话要说:Ennn nnn 设定里架空世界,我的情定思维,全部是抛除男女之身的…就是皆认同男男☆…☆ 在许你风月无边这本坑书里,可充分体现我的设定?ω? 所以大家不要好奇,为什么他们之前都不反对陆青乔喜欢蒲风别。 ☆、遍体鳞伤蒲风别 “止恒…我心里越加揪着,这感觉令我有些恐慌。” 陆青乔柔柔低低担心的语气,让止恒心里酸了一酸。 “那我们便再快一些。”止恒语。 眼前这般如美玉的人儿,对着自己说着本应是自己情敌之人的紧张,他还真是觉得自己有那么一丝能跟蒲风别比上一比了。他止恒也可以,为了让陆青乔去毫无顾忌的去喜欢自己喜欢的人,而如此隐忍自己,哪怕是自欺欺人的大度。 雾霖成片的苍桐紫树渐渐而近,蒲府府宅映入眼帘。 “邪气怎会如此之多之重?”陆青乔一下子抓紧了止恒的手臂,瞬然的谨慎。 就连止恒这个没有圣元而助的人,也隐约察觉到了蒲府四下的气氛有些不妥。 似是有无形的压抑笼罩。 身后一直未停斗嘴的两身,赶至而来,纷纷住嘴,瞧着蒲府,互看一眼,神色缓缓严肃起来。 “我的心好难受!”陆青乔死死的捂着心脏:“邪气太重,怨恨非常!且一灵疯狂涌动,我心性不宁。” 止恒环住他的肩膀:“凝神,凝神,青乔君!” 兰荀花霓落地,欲推门进入蒲府,却被一股煞气阻拦。 浓烈的黑色雾气凭空化出,不止蒲府,整个雾霖都被紧紧包裹,漫天铺地,好不诡异! 四人诧然!未及反应,瞬时,这黑雾又全然隐匿,瞧不出个端倪。 兰荀花霓齐齐出法灵破解,那黑雾随之又显出,浓黑压顶,诡异非然。且带着压抑痛苦的嘶吼声,涌动着许多密集纠缠,扭曲朦胧不清的邪灵。四面八方荡荡不绝! 兰荀花霓皆大惊,异口同声:“死契封结?” 看着眼前异常非比的骇人景象,听到这四个字,陆青乔猛然挣脱止恒,甩出圣元神力,直入那封结,大为不妙的神色里夹着万般不愿相信。 死契封结,乃是一十分邪恶之封术。需用数以万计之邪灵怨气为引,化成屏障,阻隔闭塞空间。施术之人可随意控制邪灵,压迫被困之人,吸收其精魄,令其痛苦万分。慢慢受折磨而消失殆尽,元身不复存在,但元灵会成为这死契邪灵。 这样的邪术,大多是为了报仇,或者灭族。 而能做此封结之人,必是自身历经了万邪反噬,痛不欲生后,重塑恶之元灵。且要不断猎杀无辜生灵,用其精魄喂养自身以保证躯体不烂,不散,直到心中千般仇怨之人被挖心食之才得以终止杀戮。而这修的恶身此后再也不得重归仙路,是条万劫不复的寻仇法子。 不是迫不得已或者深仇大怨,不会有人如此极端。 蒲家人这是与谁曾经结下过梁子,可想而知。 是那血魑族! 陆青乔或多或少也听过一些泫蛇族与血魑族之间的琐碎矛盾。可他却不知那星妄星野被驱逐除了横绫圣域。更是不解,用此封术来覆灭泫蛇族,岂不是得赔上血魑族全族性命才得有如此邪重的封结? 何须如此严重? 他身体刚刚复常没几日,这些天又紧着照顾蒲风别,总是个不大好的模样。 虽是圣元神力强悍,却也得是由着他心念而动。他慌着蒲府里面情况,慌着那现在立身都有些软绵的蒲风别,生怕他出了什么事。这神力时而强烈时候虚晃,总是将那快要破开的封结又被怨气重阻。 止恒见他心不静,有些发急:“青乔君,你若这般不稳,怕风别君在里面危险越重!”他推着法灵,激着陆青乔,自身的强势凸显。 陆青乔听闻却是更慌了,明显的身体颤动一下。 兰荀满脸不解:“什么深仇大怨!要用这般恶毒封结?” 花霓:“这是算计好了,风别君现在无力还击,趁人之危?不然砂鳞之力应是能与之抗衡!” 兰荀:“你们觉不觉得,这股子邪气,与咱们今日晨时路过所见的邪气,如出一辙?” 四人眼前封结因法灵冲击,黑雾不断的翻滚咆哮,越加深重晦暗,似是还有尖锐的诡笑荡起。空气里充斥着略带腥臭的味道,令人作呕。 止恒:“的确,怎么,难道之前的那圣域已经被?如此之快?这邪祟是收了那圣域族人之灵,化成怨气,助这死契封结更加强大?一心置于雾霖全族人死地!??” “不是血魑族?难道是汤悍掌尊口中所说的邪祟?”陆青乔越发的焦急,这死契封结的力量不容小觑,里面的人也不知被困了多久,他越发的担心孱弱的蒲风别有什么意外。既是无法稳下心性破了它,那就不破了。 他化成五灵彩光,倏地窜出,猛力闯入了那封结里。 像是被黑色狰狞的巨兽吞食了一般! “陆青乔!”止恒来不及阻止!飞身追上。 “止恒!!你我没有圣元护体,贸然进入,怕是会承受不住!进入反而给他添了乱子!”兰荀急忙拦下他。 止恒眉头皱的高耸,看着四周因停止破封而渐渐消退的黑雾,和散去的邪灵。他急不可耐:“那我们坐以待毙,置之不理?” “怎么可能!快与陆掌尊通识!让他带白狐族前来救人!”花霓看着蒲府大门,焦急气大! “对!”止恒拿出掌尊符令,急得手有些抖。 陆青乔闯入这封结后,置身蒲府,觉得周身压迫,圣元在体内热流不断,夹着那一股子凉凉一灵的躁动,让他觉得有些难捱。 虽是眼前并无阻碍,一切除了过于安静,再无其他不同,可他总是觉得周围一切虚虚实实,瞧不真切,揉了揉眼,依然如此。扰的他有些晕乱。 努力辨别着方向,循着圣元提示,靠近越加透着邪气的地方。 那是蒲风别的卧房。 紧紧闭着的大门,庭院里横七竖八躺着的家仆丫鬟瞪着毫无生气的眼睛,四下鲜血斑驳,让陆青乔心里骤然下沉! 花被摧毁狼藉,树倒叶败,透着凄然。 他急急弹出法灵,震开房门。 眼前身着汤悍衣衫之人,生着两颗头颅,与之见过的人全然不同。这人死死扣着蒲风别的脖子,听见门开声两颗头同时回头,愣了下。松开气若游丝的蒲风别,摔出老远,撞在墙上,震的他心口一疼,喉间腥甜。却是生生将一口凉血咽了下去:“乔儿,走啊!” “蒲风别!!” 两人几乎是同时而语。 陆青乔看见眼前双头之人,惊然不已! “星妄…星野?你们…” 果然是血魑族! 他迅速明白过来,之前来雾霖的汤悍,就应是他们伪装的。因圣元所感知出来的邪气,一丝不差! 可他来不及琢磨这两个人如何成了一身双头的人,也不知道他们与彩瀑圣域之间发生了什么,就被那个满眼驱赶自己的人虚弱的声音疼碎了心。 他朝着蒲风别飞身而入,被一道邪气熏染的法灵横空阻拦,极其狠烈。陆青乔瞧也不瞧,眼里装满了浑身是血的人,亦是狠厉甩出圣元之力,弹碎。 余威散开,房子都晃了几下。震得星妄星野猛然被飞出,狠狠撞在桌子上,应声而裂。 扶坐起瘫倒的蒲风别,看他周身一道一道的抽打痕迹,陆青乔惊愕疼惜:“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蒲风别只是摇头,眼里透出快走的神色,身上嘴里鲜血不断。 “陆二公子!”星妄星野从地上站起,扭动一下摔疼的身体,甩了甩手里的鞭子,发出彻响的一声,星野语:“漾骨鞭打在身上是很疼的!打一鞭,可是会减弱一些法灵和修为呢!他身上,我打了整整一百鞭,可真是过瘾!溅出来的血,可真是甜呀!星野舔了一下唇,一脸的享受:“陆二公子吃了那么多他的血,是不是回味无穷?还要不要在尝尝?”接着星野爆发出来的笑,让陆青乔愤怒不已!心里扎疼! 这声音带着极大的报复快.感,十分满足。 “漾骨鞭?!怎么会在你们手里!?”陆青乔抖着手,都不敢触碰蒲风别的遍体鳞伤的身体:“你们???星…星妄,星野?你们怎么会共用一身?你们为何要这样对待他!如此狠毒,是想要了他的命吗!” 赫然的发现,这房间里青浅的墙壁,房顶,褐沉的地面,以及床榻上那雪白的软毯,渲染了鲜红无比凌然刺眼的血! “乔儿,我爹娘,我的兄长,被我,被我用砂鳞之力护着,可我,可我撑不住了…你…带他们走,我求你,带他们走!” 陆青乔这才发现房间窗前地下,有七道元灵快速闪着光芒,努力的想要从一团红光内冲出来。 而蒲风别持续不断的通过自身输送这法灵阻拦他们。 “蒲风别!你拿出所有余力护着家人,就没想过自己会被打死吗!!” “他们…他们被重伤,这里封结会损害他们,我不能让我的家人被吞噬,你带他们走,陆青乔乔我求你了!我快撑不住了!”蒲风别觉得胃里涌上一口血,他努力的咽了咽,依然是有血沫从嘴角渗出,呛的咳嗽不停。 慌乱的给他擦着血,陆青乔打断蒲风别死死撑着一口气输送的法灵。自己接了过来。 “他们的元身呢?” “毁了…”蒲风别满脸的恨:“元身可重塑,元灵不可毁!你把他们带出去,带出去!!” “风别,我…” “乔儿,我求你!不要让我死不瞑目,不要让我知道我的家人在我死后也会葬身这里!” “你们两个,亲热够了没?”星野舔了舔嘴,阴阳怪气。 ☆、白狐族人赶来了 “陆二公子。”星妄把弄着漾骨鞭:“这本是我们血魑族与泫蛇族之间的恩怨,与你无关。我借口用你爹的名义让人支走你,也是不想与不周林结怨。怎么你又折返回来了。呵,这圣狐果然名不虚传,竟是能闯的进来我这死契封结,且毫发无伤。” 星妄这番说辞可谓是好听的紧,他哪里是不想与白狐族为敌,他怕是不太敢。一是惧怕陆青乔圣元之力,二是忌惮陆氏威望,三,陆家大公子陆青离可是昆山得意弟子,惹了他们白狐族,怕是会「后患无穷」。所以才引走陆青乔,而后来了雾霖打算把蒲家人杀了,以报血魑族被驱逐圣域之所以为的屈辱。 自是他们离开圣域,在仙界的名声可谓是臭名昭著,谁不知道他们觊觎砂鳞,骚扰泫蛇族,最后落得个自食其果的下场。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愿意收留包容他们。就连不成气候的小族杂族都看不上他们两眼。 备受排挤,颠沛流离,星妄星野对泫蛇族可谓是恨在了心尖上! 那时星野被蒲风别打成重伤,奄奄一息。星妄为了不让这个相依为命的弟弟殒命,杀了血魑族余众,取灵续命。后入了邪祟之域,杀了不知多少妖魔鬼怪,尽数收了它们的修为,修了邪道。星野残破的身体受不的邪气侵染,碎成沉屑。 星妄大惊,用尽全力保住了星野的一颗头颅。 徒有元灵飘飘的星野怒极愤恨,口口辱骂蒲风别,疯狂的发泄,吞了许多邪祟,戾气陡然突生!他嚎啕大哭,他想报仇。 可没有了元身,元灵何寄? 说来也是可笑,作为仙族时,不安分守己,招惹泫蛇族,从未得到半点便宜,吃了亏就记恨在心。成了邪祟后不觉反思悔过,反而恨意更深。 这且怪得了谁? 一念贪了心,终而毁了命。 星妄将星野的头颅接在了自己身上,两人共用一身,做了这死契封结便急急而来雾霖。 誓要报仇雪恨。 星妄抖动肩膀,平地化出许多爬行迅速,无意识却有强力攻击力的邪灵。它们无眼无鼻,嘴阔牙獠,滴滴悬着令人恶心的绿色津液,朝着陆青乔护着的蒲家元灵处狰狞而去。 “不要…”蒲风别撑不起身子,惊却行动无力,身上还未愈合的伤口簇簇渗着血,已然愈合的地方,因他激动,撑裂许多。 陆青乔灭了一群又是一群的邪灵,护着蒲家元灵,也要顾及蒲风别的身子。心里一阵一阵的心疼他。 “风别,你别动,我能护得住你的家人!” “乔儿…抱歉,我无能护你,却还要你替我护着我的家人…” 蒲风别本就拖着个失血过多的身子泱泱恹恹,突然遇到袭击,被这封结压迫之下,使尽了全身气力保护家人,而于自己安危不顾。 为了救下二哥,被星妄星野逼着,被迫把漾骨鞭拿了出来,换了二哥元灵未毁。 这不过是星妄星野故意而为之的交换条件。 依着他们现在疯狂吸收邪灵的修为,对付蒲家人,不需要太费功夫。对付一个虚弱蒲风别更是无需费力。 漾骨鞭这等法灵高强的法器,若不是抓着他的弱点,用至亲威胁,他怎么会轻易就交出来。 还有,他们二人可是最恨蒲风别和蒲风庭。其他人痛快杀了就杀了,可对于这兄弟两人,星妄星野可是打算好好的折磨一番的。 刚刚鞭打完蒲风别,正是发泄的痛快,就被陆青乔猛烈推门闯入,这两人可是没料想他会回来。 眼下这情况,他陆青乔绝对不可能置身事外。他们二人之事,圣域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就连星妄星野远离此地都把旁枝细节了解了个清楚。 与圣元对抗,还是没什么把握的。 “陆二公子,我知道,你之能力,我们现在撼你不动。可我也并不想与你为敌。若真是因为我们二族之恩怨,牵扯进来白狐族,出了些什么无辜枉死之人,那罪过可就赖在你头上了。”星妄装出一副客气模样。 每个人都有软肋,每个善良的人的软肋,大抵不过就是不愿累及无辜,平白害人性命。 这话,戳中了陆青乔的内心。他绝对不会因为自己缘故,而连累白狐族出什么事。别说是一条命,哪怕谁因他是受个伤,都会于心不忍。有了世子府痛悔不已的经历,如今,他可不想「铸成大错」。 可他也绝对不会对蒲家人弃之不管。更是不会再让蒲风别受得半丝伤害。 星妄见他神色微凝,知道自己的话对他起了作用,不由得笑了起来。疯狂的唤着邪灵,朝着蒲家人元灵猛攻。且递给陆青乔一个放手赶紧离开的眼神。 乌央扭曲的邪灵充满了整个房间,煞气顿生,骤风突烈!陆青乔觉得这死契封结里的压迫感越来越重,体内圣元开始发着幽幽清光护他不受损害。他干脆利落的剿杀极速凶恶的邪灵,护着蒲风别,也不间断的输送法灵保蒲家几人元灵不被冲击。虽是招架有余不足为惧,却总是被眼前人嘴里不断涌出来已经浅到挂粉的血影响,心性宁不下来。 “风别!风别!”他觉得周身压迫越发紧裹,此时蒲风别一定难过万分。厉色瞪着星妄星野:“你且知道,能力不及我,那就最好撤了这封结,我也不想大动干戈!” 他拿出破魂锥,将蒲家几人元灵收入。随即圣元之力挥出,随着灵光闪耀,他将这锥破窗猛推,又加力挥法灵将他从这封结里送出去。 此时蒲府大门外,陆廷骁和陆老太爷正好带着白狐族赶来。陆廷骁飞身接住破魂锥,蒲家几人元灵纷纷争抢挤出来,虚幻的身影,皆是满目悲凉想要冲破封结去救蒲风别,奈何压根无法进入! 层层卷卷的黑雾吞没所有人,邪灵挣扎渗人! 大惊失色的陆廷骁和陆老太爷看清眼前封结,看着此处并没有陆青乔的身影,急切起来! 陆廷骁:“蒲龄掌尊!!你们怎么会被逼出了元灵?这破魂锥!!乔儿他!!” 陆老太爷怒气冲冲:“我家乔儿到底还要因蒲风别受多少罪?!!” 阿九:“我应该时时刻刻跟着公子!把他看紧才是!” 这几日陆青乔住在蒲府,是云鸳不让阿九作陪,怕他年幼,不懂给两人腾出来独处的时间。 止恒:“青乔君自己闯进去了! 这死契封结,在里面呆的久了,可是会消耗元身,吞噬元灵的啊!他虽有圣元护体,可也是会受损害啊!陆伯伯!!” 陆廷骁:“乔儿这孩子怎么如此冲动!!” 蒲龄元灵:“陆掌尊!风别,风别怕是快不行了啊!他本就没有恢复体质,砂鳞随他体弱也不能随意控制,又因我一时疏忽,没有防备那借了汤悍掌尊之身的星妄星野奸计,而被困在法阵,害得全家失了元身。风别一己之力护我们周全许久,自己却被折磨的遍体鳞伤,始终不肯松懈法灵防止我们被这封结吞噬,已然命不久矣!!陆掌尊,你可要救我六子性命啊!”说完,扑通跪下,泣不成声! 其他蒲家元灵也是悲悲戚戚跪在地上! “真是恨我无能!”蒲风庭用力锤地。 陆廷骁急出了一头汗:“星妄?星野?他们二人竟是还在纠缠泫蛇族?你们都起来!蒲掌尊你们元灵不可多暴露于外,这里邪气过甚,你等去我不周林,唤我妻子为你们护灵。”他焦色满脸,看着蒲府:“我定会想办法救出风别,乔儿在里面也一定会护住他的!!” 可蒲家人不愿意离去。 陆廷骁懂他们的心思,自己的儿子如今也在里面,生死未知,情况不明。换做他,也定是不会离开。 这元灵离开元身,可谓是脆弱许多,犹如褪去了贴身的铠甲,柔弱之处暴露,又是在这邪气横生之地,若是无意染了些,那后果可不敢想。 现在也没工夫跟他们讲什么道理,情绪激愤时,能听得进去什么。 他唤了随他而来的白狐族众多族人其中一人,交代他,出灵护着他们周身,不要松懈。 便与兰荀他们一起破那封结。身后数千狐族齐齐一同攻入! 霎时只觉得天地之间风声大燥,眼前黑雾淹没无尽,满耳充绝厉厉尖笑哀嚎,似是无数怨灵欲解脱这封结困锁而兴然,又似是因即将灰飞烟灭而痛苦。贴身缠绕的怨灵毫无目标的胡乱袭击着合力冲破封结的人。时不时传来几声叫.喊,越来越多的打斗声。原本已然有些弱下阵的封结,因许多人□□与怨.灵缠斗,再次重重包裹起来。 蒲府内,陆青乔甩出破魂锥之时,身后蒲风别被星妄星野用漾骨鞭卷身拉至跟前控制。 地上长长一道血痕刺痛了陆青乔的心! “风别!!” “你走…”虚弱至极的蒲风别是在满嘴粉色清血中吐出这一句。 家人已经安全,他松下了大半口气。依然撑着身子,是担心陆青乔被人欺负。虽然他自己都是垂垂危矣,什么都做不了。可他心心念念了百年之人,才知晓了自己心思,就要面临这生死离别,他是真真的不甘心。他害怕,在这邪气厚压的封结之下,陆青乔会受到损伤,他害怕,如今实力突升的星妄星野会挨到他丝毫半分。 作者有话要说:有人看,没人留个痕迹…… 弱弱求个点评,行不行…… ☆、我要治你于死地 他可是一点都舍不得!这可是他想要珍惜余生的人,这可是他想要端在手指尖上的人,这可是他藏在心里四百年的人! “不!我不走!”陆青乔头一次拒绝别人,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场合,会是面对蒲风别! “你要是不撑着,我心里的深渊就没人能救了!我把你放在我心最深处四百年浑然不觉!是我愚钝!可如今我知道了我喜欢你,我离不开你!我才明白过来,你就让我走?我不要!我以后都要缠着你不松了!” 他兜着泪,起势要与星妄星野作战。 “可恶!你竟如此多管闲事!放走他们!”星妄一脸不甘!狠烈的一掌打在他蒲风别身上。 “唔……”蒲风别口喷粉雾,神色痛苦。 “风别!!星妄你!!!” 他起灵挥出,愤怒无比! 星野提起蒲风别做盾抵挡,陆青乔惊,迅速又出一法灵碎之前法灵! “你!如此卑鄙!” “陆二公子切莫着急与我动手!”星野咧着嘴玩味的笑,透着让人厌恶的笑:“看你这般紧张他,这情深令人动容呢,若是我现在就杀了他,你是不是也会跟着去死?”他扔开蒲风别,把陆青乔的五脏六腑都扔的疼死了! “我不会让你有机会杀了他的!”陆青乔身上的温软不见,透着凌冽! 星妄依然是不想与陆青乔有什么冲突,他并不想解决完了泫蛇族,在给自己捅出个更不好对付的白狐族。 “我们兄弟二人,因他泫蛇人驱赶,变成邪祟,成了这般模样。受尽嘲讽白眼,无一容身之处,如今修了邪道,能与之抗衡了,前来出出恶气!无可厚非!陆二公子,死契封结里呆的久了,可是会伤你元身,灭你元灵的,为你着想,我可是并未全然释放这封结之力。我觉得你还是离开此地为好。不然,连你这个圣狐都逃不开我这死契,那以后要为你讨说法的白狐族又有哪个能尸骨能存?” 这番劝他离去的话语未免说的太让人觉得可耻!如今他们二人这般境地可谓是咎由自取,却把自身贪心之过避而不谈,把所有过错推给泫蛇族,将自己说的似是可怜无比,就该来灭他雾霖全族一般! 可恶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此话一点不假! 拿着一个封结威胁陆青乔,怕是唬不住!虽是他只有十八岁,在仙界还算做非常稚嫩的年岁,可他绝顶的修为又有几人能及。的确,他现在在这里面不大舒服,若不是圣元护着,可能元身真的会被侵蚀。可就算他今天灰飞烟灭了,他也不会离开这里半步!只要蒲风别在,他就不会给自己任何理由走! 他很庆幸,蒲风别体内有砂鳞护着,不然,怕也早就没了元身了。 “你这封结的确厉害,可它还奈何不了我!” 往日里他总是觉得做人做事都要替别人考虑,也不愿意计较些什么。犯了错的人,许是与他无关,不愿理理会。可如今面对蒲风别性命之攸,他突然觉得,太过善良就是在助纣为虐! 星妄星野这样的人,与苍凌照水,青缜言没有区别。只不过是披着不同躯壳揣着一颗坏透了的心的人! 何须对待这样的人有什么心慈手软,尤其,他们伤害的,是自己心悦之人!是自己喜欢到离不开,舍不掉,情盛无及之人! 他一点都不敢想,以后他身边没了这个人,这日月会不会不再轮替,这天地会不会骤然停止! 星妄见他对自己说的话不为所动,眼里的光渐渐生恶:“陆二公子,那咱们就比划比划。” 他心里也是没什么底气,却又心存侥幸。陆青乔不过一人之力,终能抗过数不尽的邪灵侵扰?大不了,就用时长拉着他!死契封结压迫久了,任是他修为再好,也会逐渐被压垮! 诡怪一笑,星妄星野召出嘶叫破耳的许多邪灵冲向陆青乔! 这邪灵动作极其迅猛,身小体瘦,各个如同五六岁幼童,脸上带着笑,笑的陆青乔毛骨悚然。 “乔儿……”蒲风别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他被无数邪灵紧紧缠着身子,一脸悲急。 陆青乔觉得身上千斤坠着,甩不开这些如膏药般的邪灵,层层裹裹的贴上来。耳边叫声,笑声,扰的他耳鸣大作。 他听见蒲风别那一声透着肝肠寸断的呼唤,心里翻搅。努力凝神,用力撕扯身上邪灵。 “圣狐不过如此,圣元之力也没什么厉害之处呢!”星野不屑。 “看着这两个如此容貌艳压群芳之人,受着这般折磨,我真是觉得别有一番风味,很是享受。”星妄得意之音毫不隐藏。 突然一声鞭响,陆青乔身上重重邪灵被劈开多半! 蒲风别咬着牙关趁星野不备,夺回漾骨鞭。 “乔儿,接着…”他推出已然虚弱无比的法灵,把漾骨鞭推给陆青乔。 星妄一脚踢上蒲风别胸膛,星野大怒:“将死之人,还要怜香惜玉?” 蒲风别已然没有血可流,双眼泛着弥散:“乔儿…你走啊…我求你了…我不想看到你…会死…” 他歪下了头,闭上了眼。 “不!!风别!!风别!!” 陆青乔握着漾骨鞭抽碎了所有邪灵,扑向他。 星妄星野处处阻拦,霎时房间内交战灵光飞射,引得死契封结动荡不安!万万邪灵呼之欲出!疾风腥臭卷漫压身! “我今日定要你们陪葬!!” 陆青乔甩着漾骨鞭处处朝着星妄星野的要害直击。 速猛势崩! 星妄星野一边不停唤出邪灵助阵,一边左右躲闪,对于陆青乔的攻势,有些招架不住,反攻无暇。只好防守。 他们控制死契封结,重压陆青乔。突受无形压迫,他觉得全身骤疼,骨头都要被挤碎了。耳鼻中丝丝血线流出。 他抹了抹鼻子,惊慌看了一眼蒲风别,自己尚且受不的这重压,他又如何承受?一群邪灵啃食他的元身,那身体已经虚化透明,渐渐显出了他漆黑如夜的蛇身。额间一角形鳞片红光异常,时而震退一些邪灵,时候光芒淡淡,又被邪灵覆盖。 死契封结的力量,就要吞噬了蒲风别了! 陆青乔急红了眼,觉得胸中一口闷气郁结,怒不可遏! “砂鳞,呵!”星妄贪婪笑着。 “哥哥,这东西我可是惦记很久了。有了他,我就能重塑元身,重生翅膀了!哈哈哈!!” “这东西化尽了,吸收后,咱们的修为可就无人能及了!”星妄撇了一眼苦苦对抗封结压迫的陆青乔,见他满眼血泪望着蒲风别,佯装着怜惜:“哎呀,一对我见犹怜的小仙侣,我看,陪葬的人,换换吧,我且这就送你跟他团聚!” 星妄话未说完就推出一道黑气,捆住陆青乔。 “星妄…唔…死契封结确实厉害,可我陆青乔说了要你陪葬,就一定做得到!”他周身爆发烈光,碎了黑气,运出圣元之力顺着漾骨鞭甩出,击中星妄左眼。 “啊!!”又是一鞭划开颈部,星妄疼痛大叫,连连躲闪。接二连三的狠厉鞭打,星妄连连痛喊! “哥哥!!陆青乔,不知好歹!”星野只有意识,不可控制这身体。他气急败坏也只能破口大骂。 陆青乔不予理会,步步紧逼,鞭鞭见血! 漾骨鞭威力之大,加上圣元助势,每一鞭都抽打在星妄元灵之上,让他痛苦万分,法灵消散不少。 他要尽快杀死星妄星野,他要带着蒲风别离开这里!砂鳞有反应,说明他还没有死,但是砂鳞已经渐渐衰弱,保不了蒲风别多久了!陆青乔没时间在这里跟他们耗着! “哥哥!你挺住呀!召出所有邪灵,让陆青乔万祟噬骨,渣都不剩!你我挖了砂鳞,离开这里!不要与他缠斗!” 身躯处处破裂的星妄哪里有机会分心,躲避不及鞭鞭痛身,自保都顾不得,何来召唤邪灵。 “休想!你们若是再动蒲风别半分,我定会让你们悔之不及!” 陆青乔被这死契封结压迫的五脏六腑揉碎了一般,嘴角鼻子不间断的滴着鲜血。可他手上漾骨鞭半分不敢停止攻打,虽是受了封结阻碍,手上吃不准力道,对星妄星野伤害不能致命,却也无法使他们再有什么动作去伤害蒲风别。 “哼!悔之不及?我与我哥哥如今落得邪道苟活,都没有觉得有什么后悔,你又能做出来什么让我们后悔之事?” 星野脱离星妄身体,元灵飞向蒲风别:“陆青乔,不要在攻击我哥哥了!否则,我不知道会做出来什么,让你意想不到的事!后悔的人可不一定是谁!!” “不要! 他手里鞭子顿时停住。星妄已经血流不止,身体伤口处,弥漫着黑气氤氲。他瘫坐地上,牙缝挤出一句话:“我还真是不该低估了圣元之力!”吐了一口血水愤愤而视。 “哥哥,弟弟徒有元灵,寄在你身,感觉不到你的痛苦,可心里痛得很!待我这就替你解恨!” 星野提起虚化的蒲风别,对着陆青乔语:“漾骨鞭,抽心百次,我就放了他蒲风别,如何!?” 这话,谁会信? 这不过是为了掣肘陆青乔,让他自取灭亡。 “好!你把他送出这死契封结。我便抽心!” 星妄摇晃站起:“哼,讲条件?你现在哪里来的资格!” ☆、砂鳞不复青乔祟 陆青乔咬唇不语。 “快点动手,我耐性可不是太好!”星野食指抹了一下蒲风别身上的血,舔了舔:“这味道越发的甜美了。” 现在这个昏迷不醒的人,全然揪扯着陆青乔所有的注意力。十二万分的警惕着星野会不会突然做出什么动作,要了蒲风别的命。他怕下一秒,星野就挖了他额间砂鳞。这封结之下,没了砂鳞…他会不复存在! “啊!!” 身体骤然被重创!陆青乔毫无防备下,被星妄法灵穿透了身体,腹部豁口如拳,噗噗血流如注! “陆二公子!心不静,气不定,性不宁!可是仙族修行大忌!” 趁人不被,偷袭之事,却还说的如此轻怪别人! 真是卑鄙! “唔…要怎样…才能不杀他…”陆青乔半跪在地,无助极致。 “可不可以,撤了封结,只取他砂鳞,留他性命!” “当然…不可以!”星野一脸的兴然:“不过我要是开心了,许是会留着你的命,好好的玩玩。砂鳞在手,圣狐为奴,想想都觉得惬矣的不得了啊!” 仰天大笑的他模样真是让人恨透了。 “不知道圣元砂鳞皆化成了修为,能不能助我做个天地之主?那天宫也是该换换人了!” 野心如此之大,陆青乔万万不曾想到过。 他被这封结已是折磨的不堪承受,带着伤硬是与他们冲突,只会刺激星妄星野去害蒲风别。可如此一直耗着也是不妥。 “不好!”星妄突然沉色。 “怎么了,哥哥?”星野将蒲风别提的离自己近了些。 “这封结,一早就有人在破封。不过并不影响什么。我且没提。刚才我突然觉得攻入的力道越加强烈了。”星妄抬头四下看了看翻滚涌动的邪灵,似乎是有些动作僵化了些。 陆青乔也注意到,多时未听到耳边缠绕的尖笑哀嚎之声了。 “哥哥,可还招架的住?”星野紧张。 “情况不大妙!” 若是这死契封结被破,星妄星野可就失去了强大的保护,这封结与他们二人相辅相成,互相支撑存在。 撑着身子,控制死契的星妄,目露凶光:“取砂鳞!” 后他张开双臂,周身爆发黑雾缭绕,死契封结瞬然极速收缩,周围邪灵身体扭曲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围困陆青乔! “不要!不要!”他看着星野化出匕首毫不犹豫刺进蒲风别额间! “星野!!你住手!!!” 他被封结压迫到无法动弹,邪灵攀附在他身上,疯狂撕咬。 “风别!!!”房间内红光乍现,陆青乔看着星野贪婪兴奋的嘴脸看着血淋淋的砂鳞,爆发出异常难以承受的痛苦!他心念大动,唤圣元神力将身上邪灵吸收体内,顿时身痛如巨! “陆青乔你在做什么!”星妄大惊! “不要!!”星野收起砂鳞回到星妄体内:“哥哥,我们快走!!” “我不会让蒲风别……啊……死在这!” 他极速的将这死契封结不断吸取,这蒲府霎时飞花扫叶,尘沸石乱! “你够狠!陆青乔!你要用你圣元之力收了与我同生共修的死契!”星妄与他极力争夺封结,拼力召回邪灵! “陆青乔!你是不怕死是吗!用你一人之身收尽这邪祟,要破了封结,就为了一个将死之人?”星野元灵再次离开星妄,助势抢收死契封结! “怕死?从未怕过!我这不死之身,许是你们这封结耐我不何!” 他唤出金尾钉,陡然化成金尾扇,割向星妄身上星野之头! 轱辘几圈,星野的头在地上像是一颗腐朽的树桩,快速萎缩褶皱。 “啊!!!!陆青乔,你毁了我的头!我要与你同归于尽!”星野元灵暴躁愤怒!道道黑雾射向陆青乔。 已然眼睛出现黑气的陆青乔甩出漾骨鞭缠绕他元灵脖颈,紧紧环死:“我实在不懂,为何不管凡间还是仙界,总有你们这样让人恨得不得不痛下杀手的人存在!” 星妄被陆青乔控制的金尾扇逼的不断对战,无暇顾及抢夺死契。这邪灵数量越少,他的身体就会越加力不从心。 “陆青乔!放我一马!此后我一定绝不回来圣域!”星妄左耳被金尾扇割去,苦苦求饶。 “你放了我弟弟,我让他把砂鳞还给蒲风别!我收了封结,即刻就走!!” “晚了!”陆青乔周身黑雾环绕,双目同黑无比,这死契封结颜色渐渐浅淡。他不停息的吸收邪灵入体! 他神色凌厉,扫向星野,砂鳞随之腾空而出。陆青乔颤抖指尖收起砂鳞。 蒲风别身体已经虚化到无法捕捉,蛇身尽显。 若是这蛇身被吞噬,他就不复存在了! 两行黑色长泪从陆青乔愤然漆深的眼里流出。 他再次爆发圣元之力,用漾骨鞭将星野元灵头颅切断,挥出邪灵将他瞬间撕扯成絮! “星野!!我的弟弟啊!!”星妄痛苦,对金尾扇的攻击已经全然无力招架! 只见他掏出内丹轰然荡出巨大气流,房屋坍塌,地晃天摇。陆青乔紧着护住蒲风别,被星妄震碎了内脏,噗噗喷出几口含着缕缕黑色之血。 “乔儿!!”他听的一声喊,回头,是父亲! “我的孙儿!!你怎么这般模样!!” “爹…爷爷…”他死死抱着蒲风别,不让星妄的煞气伤害到他一丝一毫! “岂有此理!!”陆老太爷与陆廷骁起势朝星妄打去。 而后有些体力不支的兰荀等人也一同攻势! 星妄满目狰狞:“一群不知好歹的废物!” 他大吼一声,双手空中画圆,结出巨大邪灵阵法推出! 此时众多狐族赶至,受这法阵影响,少数修为低微者瞬间化成粉末。 陆廷骁等人被困,痛苦不已,纷纷出灵护住心脉。 陆老太爷:“星妄!你拿内丹抵抗,撑不了多时!你仅凭一人,想要奈何我们众万仙族?” 兰荀:“你们愣着等死吗?攻破这法阵!救陆青乔和蒲风别出去啊!”他朝着自己族人沙狐族大喊! 这才反应回神的众狐族纷纷开始作战。 星妄眼里不甘悲愤:“天不亡我!你们却要多管闲事!泫蛇族与我血魑族恩怨,你们狐族非要横生拦着!可恶!!可恶至极!!!” 他被数以万计的法灵穿透身体,声声阵阵的哭喊透天!万般的怨恨回荡!终而散尽黑雾于这紫叶茂林的雾霖圣域… 薄弱不稳的死契封结顿时消失,明净长天悬着和熙暖阳。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可眼前的废墟惨烈景象,众人的轻伤重创,让他们对刚才发生的事心有余悸! 这死契,邪灵强悍,越是攻的厉害,它们越是战的越猛。 陆廷骁等人在蒲府外苦苦作斗,分开两波应对,一波主攻破封,一波剿灭邪灵。 让他们深感害怕的是,这死契里源源不断冒出的邪灵似是无尽无头!他们很难想象,星妄星野到底杀害了多少无辜生灵!才能有这般强大修为。 不禁想到最近仙界偶尔提及的邪祟骤然之间似是突然消失之事,还都当做是好事。这,怕是都被星野星妄收了! 兰荀止恒而后回各族唤人前来助攻,这一空档,恰好陆青乔吸收死契,双方内外之举,封结才得以攻破! 赶来的沙狐族和赤蓝族唏嘘不已。 雾霖族人尽数消亡了。 除了蒲龄一家人。 “乔儿!”陆廷骁顾不得被法阵重伤的身体,拉起他:“你吸收死契你知道多危险吗!!” “爹…”他痛心,拿出砂鳞:“怎么办…” “这!!”陆廷骁回头看着残破蛇身的蒲风别,额间赫然的血洞,满脸不忍惊然:“可还活着?” 双目漆黑的陆青乔突然捂住头,用力撕扯头发:“啊……爹……我好痛!” “乔儿!!” “陆青乔!” 众人围上来! 黑色煞气顺着他的经脉缓慢的流走,陆青乔觉得周身都是密集的针不断推进,齐齐照着心脏而入。 圣元不断与煞气抗衡。 “乔儿,逼出来!全部逼出来!凝神,定气!!”陆老太爷老泪纵横,急得声音都变了调! “陆青乔,你果然是傻!你怎么能用自收死契这个办法破它啊!”兰荀死死控制着满地翻滚痛苦不堪的他。 止恒抓住陆青乔的手,开始吸出他体内邪灵。花霓一掌把他推开:“你也傻吗?疯了吗?你想要我们多腾几个人出来分心救你吗!!” “那怎么办!!让他被反噬入了邪道吗!!”止恒大吼! “救………救他…”陆青乔努力保持邪不入脑,哀求众人。 他们齐齐看向蒲风别。 陆廷骁从陆青乔手里拿出砂鳞,唤白狐族一人带走了蒲风别。 他肃然向所有人扣礼:“乔儿体内邪灵需要逼出,恳请诸位力所能及相助!” 一阵沉默,有人发声:“逼出来的邪灵,如何处置!?数量之多,刚才已经有所领教,我们有的人已经伤势过重,怕是招架不住。” “你说的什么话!身为仙族,剿杀邪祟本就是分内之事!”兰荀笛子飞去,那人脸上被打,不敢吱声。 ☆、情若断何去何从 “我沙狐族有你这样懦弱之人,是我兰荀之过错!”他收回笛子,指着沙狐族众人:“你们今日若是谁不想救陆二公子!就站出来,我且当众除了你们的身份,永不再是我沙狐族人!” 无人应话,也无人出列。 “侄儿!切莫如此动气!白狐族之事,本不该唐突请求诸位!是然,我当真想不到更快的法子救乔儿了!” “陆伯伯!花霓族人今日虽是未有人来,可若是我族人有这般见死不救之徒,我定是当众就灭了他元灵!让他感同身受! “灭妖阵!大哥你的灭妖阵!!”止恒看着止穆,突然的兴然! “对!对对!!”陆廷骁激动,一脸诚恳渴求的看着止穆。 止穆略有为难:“这灭妖阵并不完整,陆掌尊,之前我娘喜好夸大,我…” “大哥!我们会辅助的!青乔君不能再拖了!” “好吧!”止穆犹豫了一下:“我且需要众族列阵,万一灭妖阵出了什么疏漏,大家要合力灭了它们!” 止恒:“赤蓝族中,原为赤狐族人,若是不想帮忙,我止恒不怨,可若是蓝狐族有人袖手旁观,我绝对不允许!” 苍远凝:“止掌尊,两族既是合并,就是一族!且我们之所以能冲破祖训与心爱之人在一起,都是圣狐垂怜我们!我们绝对不会置之不理!” “对对!” “我们不会不管的!” “止穆公子!!你快设灭妖阵吧!” 赤蓝族声声的支援着。 止恒感激望着他们。 一直被陆老太爷输灵控制头脑清楚的陆青乔因邪灵侵染,腹部伤口不断扩大,口鼻黑血溢出。 陆老太爷:“快快!再不逼出邪灵,怕是圣元仅凭自身灵识撑不了多久了!!” 白狐族率先列阵,挥出法灵设了界,防止邪灵跑出。 赤蓝族起势分开,围绕成圈,层层而立! 接着沙狐族也四下散开,做好架势备战。 止穆见三族之人这般严谨的防御,想着也应是没什么问题。 他起手口中念词:“四方助,八面附,得令招招灭,起!” 盈亮白色阵法豁然铺开,窜着烈烈凌凌的符咒,有序按照八卦图案飞动。 兰荀:“沙狐族,出灵助我,逼出圣狐体内邪灵!” “是!” 止恒:“赤蓝族机警些,且先助我同逼邪灵,若有意外,即刻助剿杀逃出灭妖阵的邪灵!” “是!” 陆廷骁率先推灵,几人随后助势! 吸收邪灵痛苦万分,逼出邪灵痛苦加倍! “啊啊啊啊!”陆青乔蜷缩着翻滚,道道影影的邪灵像拉着长长的身体缓慢离开他的身体。灭妖阵里符咒大放异光,变长摇摆,吸过邪灵,围堵碾碎! 止穆控制灭妖阵,看着持续了一会并未出现什么问题,稍稍松了口气。略略有些得意之色浮现。 陆青乔漆黑的双目逐渐有些消退,依稀能看得见那褐色的瞳仁,只是神色散的吓人。 心疼的陆老太爷心神不稳,收了势,在一旁抹了抹泪。 “爹,不如您先回不周林,去看看蒲家人如何了?我怕云鸳一人照顾不过来!” “白狐族且留了许多女子在,岂会照顾不过来!提起蒲家人,我真是生气!那蒲风别自是一千三百年前就害了我的好孙儿!他过得是什么日子??好不容易不受心痛折磨,却又是屡次三番的被蒲风别坑害!次次险些害了命!”陆老太爷一脸怒气:“我真是再也不想看到他们蒲家人!!” 这话,陆廷骁也是赞同的。若是没有蒲风别,乔儿的命运,许是不会如此,从五岁至今,可真是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 他幽幽叹了口气,继续逼出陆青乔体内邪灵。看着满地翻摔的儿子,内心无比酸楚。 “赤蓝族灭邪灵!”止穆突然的大喊! 他的灭妖阵突然停止动作,符咒灵光忽暗忽明,邪灵脱离陆青乔身体后极速四处乱窜。幸而白狐族提前设了界,不然这被人无故杀死又被做成死契的邪灵怨气极重,跑出去,见人就杀,无止无镜!且杀一人,就染了那元灵成为邪灵与之一起作乱。 苍远凝飞身腾空,唤出法器九竹,一击毙命一邪灵。 各族陆续有人助阵。 不停重布灭妖阵的止穆有些急躁! “卦左…去一咒…卦右,入雷刑…!”陆青乔半趴在地,极力控制着万般的难受,撑起头,看着灭妖阵勉强而语。 止穆照做,瞬然,阵法重燃,符咒光闪四射,更加耀目!哀嚎乱飞的邪灵嗖嗖被快速吸.尽! “乔儿,你可觉得好些了?”陆老太爷扶着他。 他点头,瞳色复常:“爷爷,让你担心乔儿了!爷爷…能不能不要,不要责怪蒲风别?” “乔儿你先不要说话,保持体力,待你体内邪灵全然逼出,再与爷爷说他!” 陆老太爷的脾气陆青乔知道,最是不喜欢掖着藏着,无论对人对事,有话必须直说,不拐弯,也不会给谁面子。 他这样的回答,且算作是很委婉了。 不想原谅! 陆青乔垂下眸子,看着腹部的伤口。 体内每逼出一个邪灵,他都觉得周身撕裂一般,现在他已然连痛喊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爷爷,我好累…”他环住陆老太爷的身体,搂的紧紧的,身体因为邪灵逼出,一阵一阵的痉挛,衣服被冷汗浸透。苍白的脸上碎发粘着,模样憔悴,令人疼惜。 “再熬一熬!我的好孙儿!”眼角洇湿,陆老太爷也紧紧的抱住了陆青乔。 —————— 杏林,夜静然,无风无月。 置身于此,陆青乔觉得有些奇怪,这杏花毫无香气,一动不动。用手触摸,都不会动。 “这里?怎么回事?” 除了他,彷似一切都是静止的。 “乔儿。”温沉的一唤,带些笑意。 回眸:“你为何穿着繁水居的衣衫?你回去繁水居了吗?风别?” “乔儿,我是你大哥啊!”语气温厚。 陆青乔眼前人的脸模糊扭曲,他摇摇头,再细细看:“大哥?真的是你!” “青乔君,怎么不认得我了?我是止恒!”一双桃花眼盈盈带笑。 “你…”眼前人的瞬间变化,让陆青乔有些糊涂。 “怎么,看到兰哥哥这么惊讶?我给你吹个笛子怎么样!”轻快的一句,拿出笛子转了起来。 “究竟……怎么回事!”他揉了揉头。 “咦~这是哪里~?陆青乔?我手臂好疼啊~陆青乔!!”缓慢魅惑的声线,略带着哀伤。 “青羽非??抱歉,抱歉!” 眼前这个穿着繁水居衣衫之人不断的变换着身份,面庞,让陆青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乔儿,我是风别!” “不……不……” 眼前人额间血洞参差,涌着黑色的血,铺满脸上,衣裳。 “乔儿,我的砂鳞呢?你看到了吗?” 他笑的狰狞,墨蓝眸子突然漆黑无比,渗出黑色血泪:“我好痛啊!乔儿…我的砂鳞被挖了!乔儿,你帮我找找啊,帮我找找!” 一步一步的逼近,陆青乔有些怕,却没躲开,抓着他的肩膀:“风别,你真的是风别,你冷静!你冷静!砂鳞我帮你拿回来了!” 眼前人自顾自的狞笑,不断念叨着砂鳞,对陆青乔的话不闻不问。他的全身都在不断噗簌噗簌的喷着黑色粉色混着的血…… “风别,风别!” “风别!!你别这样!!”他大喊一声,猛然弹起身子!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这里是青玄苑! 梦!是个梦!他惊魂未定,心里焦躁! 翻身下了床,推开门,迎上阿九。 “公子!你醒了!你出来做什么!” “风别君呢?他怎么样?砂鳞,砂鳞还能不能复原?” 阿九摇头。 “为什么?那怎么办?”他失魂。 “公子,砂鳞可重生,可是…” “什么?”陆青乔喜:“可重生?那他不会有事!?是吗?他现在是不是没事了?” 阿九点头。 “你说,可是,可是什么?是他那里不好吗?” “公子,我先扶你回去躺着,你身上还有伤。” “我想去看看他。” 阿九欲言又止。 “怎么了?” “公子,如果,如果蒲公子,他对你,不像以前那般了,你会不会,难过。”阿九吞吐而语。 “是怪我没有护他周全,害他被挖鳞,痛苦难挨吗?” “当然不是!公子!你就算不去救他又有谁会说那是有错的?这本也不关你的事啊!若是没有你,雾霖圣域可是一个活口都不会有!是你救了蒲家人!你是他们的恩人!他怎么会怪你!!” 陆青乔被阿九扶到床边,他顺从的躺下:“我想见他,他醒了吗?” “醒了,就是虚弱的很。身体伤口的愈合能力都慢了不少。” “是不是漾骨鞭打的,不容易恢复?” “嗯,蒲龄掌尊说,有关系。公子,我给你倒杯水。” 他坐起,靠在枕头上,慢慢喝着水。 “公子,你知不知道,泫蛇族,这鳞挖了,会怎么样?” 他摇头。 “挖鳞痛不欲生,长出新鳞也是不好受。新鳞一日内可重生,可是非常耗费法灵修为。泫蛇族,不会有人轻易去挖鳞的。等于没了半条命!况且蒲公子他本身就失血过多,体弱不已,又被打了一百漾骨鞭。这会,整个人几乎都脱了相了!”阿九顿了顿,叹了口气:“挖下的旧鳞会随着新鳞生长而消失不见。挖鳞之人,会…” “会如何?”陆青乔担心的问。 “会断情。” “断情?” “就是,他们泫蛇族的情生之根在红磷上,蒲公子的在砂鳞上。一旦挖了,就…就不会记得之前动过的情,对以前动情之人不再有情。” 陆青乔端着杯子,定定的看着阿九,神色不断的变化。 “我想……我想我大哥…”他喝尽了杯子里的水,呐呐而语,将自己紧紧的团了起来,搂着膝盖双目游离。 “公子…” 阿九虽是年幼,却也知道,陆青乔的心里,疼。 作者有话要说:提前预警,高亮举旗! 此文为he,对的,he! 不过,接下来的几章,略略蚊子叮一般「虐」下下。 提前剧透,后边绝对甜! 不历经苦可谓了然,甜? ( *?°`*)已经都看到这小可爱,不要放弃我!! ☆、风别花落莫思君 “阿九,你去,给我摘几个杏子回来吧。” “公子,你可还好。”阿九听着陆青乔软软的语气,透着空空如也。 “我想吃杏子。” “好,阿九去给公子摘,多给公子摘一些。” 小小的身影离开,陆青乔越发把自己团的紧。 “砂鳞…情之根吗?那我…被挖掉了吗。真是造化弄人。风别君,前几日我执意的认为你我不能相守相伴,整日不断的说服自己要离开你,不在想你。可今日我知道了,你我可以在一起,却得了个这般结果。” 一声叹,在这安静的房里,久久不散。 “止恒,你告诉我,情是由心生的。不会因为砂鳞,就断了吧…是不是?” 心里荡开了层层混沌,他看着这房里熟悉的每一处,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孤独。 他好像看到了无数个自己,幼年,少年,满地打滚,捂着心脏,哀嚎声声,血洒殷殷。 影像交叠,穿梭不停!他捂着耳朵闭上眼!一双无比清晰的墨蓝双眼! “风别…我不要回到以前,不要自己一个人沉溺在无边的心渊!我讨厌!我害怕!” 他睁开眼,委屈,无助。 “是你放出来圣元,是你让我千年无尽苦痛,是你让我无法正常度日,是你让我不知道如何面对脱轨的外界一切,是你让我单纯如痴,先前不懂情为何物!” “你就是欠我的!你要还的,你还了我血我不稀罕,我要你还我一辈子对我好才能弥补你知道吗?凭什么挖了鳞就断了情?你的心是摆设吗!一定不是的!情根为什么是生在砂鳞上的?阿九你是不是没有问清楚…” 这房子里,静的窒息。 “许是我陆青乔,就该如此受折磨,之前心痛频发,念着大哥,却不得见,日日煎熬。守着青玄苑,守着看不到尽头的年月,以为,自己会疼着一辈子,念着大哥一辈子。” “后来我遇了你,年少不懂何谓一见倾心,只觉你与众不同,瞧着欢喜。凡间相识,时日不多,你却填了我心间那么多的贪图,给了我百般想渴求的好。” “你可知道,有些东西如果不懂,不碰,便什么都不会变。我依然会自己摁着孤独不让它伤了我,我依然会摁着心里的不可提及独自安好。” “可我懂了,碰了…” “你却将情断了…” “也好,许是我本就该幽居无尽,不该有什么非分之想。大抵这一生,就该一人余生熬心。” 他细长的眸子淡然失色,看不出来任何光彩,幽幽洞洞。 抬起手,于空中缓缓书写:风别花落莫思君。 稍稍停了停,嘴角轻轻扬了下,充满释然,又苦涩晕染。 继续慢慢写着: 一眸墨蓝似凉月,照尽星朗繁夜。 一笑清浅如暖阳,笼盖无边风华。 百年间深藏不觉,尘世里相见欢。 一灵不曾予共修,千千绕夜阑珊。 一摇不语谓念生,不知酒香何长。 琥珀色重铃悦雪,却暖心有庭岸。 春露还微寒,清风送人安,撇下茶色淡淡,空度幽幽缠。 春眠有晨曦,离别不经意,留下酒浓烈烈,独贪你身欢。 春风染花间,影我曲远凝,刻下清浅不知知。 春池含碧色,悠心点水漪,映下柔骨彻彻。 春雨细碎捻,叠悦漫步里,抛下不觉晓晓。 春夜提壶至,意你盛然笑,种下此后思绵绵。 提手甩袖,黄巻扣字,跃然落定。 展在眼前:“风别,我喜欢你。心念你,悦之极。却叹,了然后,贪你不得了。我不过就是愿意身边有人伴着,大哥与你,皆不如意,那且,就算了吧。” 咿呀门开,阿九端来挂着水珠的红透杏子,甜香紧着就散开了。 “公子又写了曲子?” 他点头。牵起来一个笑。 “公子,吃杏吧。” 阿九递过去一个有些发软的。 他瞧着陆青乔的模样,温顺无比,也压抑沉沉,眼睛里,暗无。好似回到了往日闭门不出的样子。 印象里,他这般的模样始终如一,笑着,却也避着。谁也近不得他的心,谁也挑不出他什么不是。 阿九跟他了这么久,一句多余的话都没听到过。也可以说,是一句心里的话都不曾说过。 直到,去了凡间,遇见了「莫司鋆」。阿九总觉得,陆青乔的眼睛里,一下子就清亮了。他的心,压根就没有任何防御的只朝着「莫司鋆」四敞大开! 阿九尚小,且心思粗漏,却也能感受到他并不算是明显的变化。 就似是沙泥结冰的沉川,某一天被温暖的午阳不经意地摸了摸,就瞬然的化开了,潺潺卷着水花流远了。那咯的难受的石头子,都碎成了水底清澈分明的沙砾了。 “阿九,他情绪如何?雾霖全族都覆灭了,他是不是,很难过?” “应该是很难过吧。他醒来后,身体弱的很,除了吃药,就是失神。谁也不理,问话也不应,然后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这样反复了许多次了。” “这都是怪我,若他不给我剜血还债,他怎么会无力抗衡星妄星野。我当时,真的应是去与他道别,许是多待那一会,就能赶得上力挽狂澜了。” 于情于理,都是该去看看他。于情他虽断,于友皆是可罢! “阿九,带着杏子,我想去看看他。” “公子,你身上伤都没好呢,还是过几日再去吧。” “阿九,我知道,你们都吃准了我不会拒绝别人什么,我这性子不好。风别君说,我得改改才是。” 他下了床,拖着软绵的身子,出了青玄苑。 一路缓行,他四下看着长廊沉色蜿蜒,亭台几处高低,树高叶摆,阔庭深深。偶有家仆扣礼问安。 心下觉得,这陆府,自小生活之地,却是从未着眼细细打量过。刻在脑里的只有无尽静谧的别院。那里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虚幻的影子,怎么都不会动。 绕过前厅,顺着一丛蝶舞纷飞的两行花栅栏,来到素雅浅门的客房。 有风轻柔,夹起几片绿叶,抚了抚陆青乔憔悴的脸。他深深吸了口气,打发走了门口侯着的家仆,慢慢推开了房门。 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可床上沉睡之人,睁开了眼。 额间的伤口还未愈合,留下参差不齐的血痂。且手臂缠着厚重纱布,渗着不是鲜红的血。 “你…为何又受了伤?” 蒲风别轻轻转了下不在墨蓝色沉的眸子,看了看自己:“为我爹娘兄长,作元身。没有本族人血肉为引,无法结成。” “疼吗?” “心里疼。因我荒唐,胡闹,未理智克己,成了别人口中谈资,笑话,弱成手无缚鸡之人。被歹人着了机会,让族人遇了祸事。陆二公子,是我不该对你执着,因我一人私欲,得来全族覆灭!” “砂鳞,我真的随着那挖掉的砂鳞不复存在了吗?” 蒲风别抬眼望着他,又默默垂下视线:“许是我当年那一眼过后,就该挖了它。” 他一个踉跄,身后阿九扶着他。 明明知道的结果,只不过非要亲自去证实。这伤人的话若不是自己亲耳听见,任是谁说都不愿相信。 “风别,你给我写的信,我当初真的不该让你念给我听。可听了就是听了,我忘不了了。”他极其不舍的摘下了戒指:“阿九路上告诉我了,泫蛇族祖训,这戒指若是送了,就是送给仙侣的。可若是我执意不要,你需得挖鳞断情。如今,有人替我断了,这戒指,不好在我身上挂着了。” 他走到床前,把那戒指套在了蒲风别纤长带着轻微血痂的手指上,与那一圈清浅发白的痕迹吻合。 自己的小指,不过是淡淡一圈极细的圈痕。 他心念:现在我在你心里,连这圈痕都不及吧。 蒲风别的手指尖动了动,惨白的唇也动了动,可是陆青乔最喜欢的那双眼睛,沉得死寂,一动不动。 没有凉月裹,没有夜色凝,没有他最爱的墨蓝之色。 浅的就似是那日他们在屋檐上看到的晨初之天,卷着灰,透着不清晰的蓝。 “你不是说要我给你唱曲子听,我刚才写了一首。不过你这般孱弱,撑着身子听我说话,很累的对不对?你先睡下,我把它放在你枕边,等你有些精神了,自己读读吧。”陆青乔将叠的整齐的薄纸放下:“风别君,此生遇你,真是有幸,是我缘浅,不能得你余生伴着。可我有念想,就够了。” 两人的双眸一直不曾离开对方。 这样的凝视,让陆青乔总是恍惚,总想着,眼前这个危危垂垂病病怏怏还好看的打紧的人,对自己没有完全断了情。该是多好。 也可以,有个不离不弃贴身照顾他的理由。 现在,他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身份可以留下。毕竟,在泫蛇族灭族的这件事上,蒲风别将源头推给了自己。 若是不动情,不念着。若是没有他陆青乔,星妄星野也不会有机会复仇,蒲风别也不会连个还击的能力都没有。 陆青乔觉得自己是个罪大恶极的人。 凡间青羽非的断臂之债还未还,世子府三百人无辜性命是因他而提前,如今又是因为他,而死了数以万计的仙族。 他现在,觉得自己身上的债,多的无法偿还。 蒲风别的确是觉得困乏,抬了抬眼,便睡了过去。 “风别君,我以后也无颜见你了。你也不想见我吧。泫蛇族,我该怎么还?” 阿九将那手里端着的杏子,放在桌上。从来不知惆怅是什么的他,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陆青乔写的这曲子,后半段是首藏字曲。 有人看出来了吗? 春露还微寒,清「风」送人安,撇下茶色淡淡,空度幽幽缠。 春眠有晨曦,离「别」不经意,留下酒浓烈烈,独贪你身欢。 春风染花间,影「我」曲远凝,刻下清浅不知知。 春池含碧色,悠「心」点水漪,映下柔骨彻彻。 春雨细碎捻,叠「悦」漫步里,抛下不觉晓晓。 春夜提壶至,意「你」盛然笑,种下此后思绵绵。 不留个评论,你们对得起我的脑细胞嘛!! ☆、唯有忆你百般好 从不会有季节变化的圣域,始终都是气候宜人,温度适宜。 看着迎风摇曳的花花草草,盎然素雅,美极。陆青乔轻轻掩上门,想着那雾霖圣域里的成片苍桐,是不是落光了漂亮的紫色长叶,残败颓然。那是蒲风别最喜欢练武修行的地方。一片废墟之象的蒲府现在脑子里,那里许多的「二十一」都不见了。摸了摸小指上,秃的有些难过,突然就没了,不习惯呢。虽是,才戴了很短的日子,却怎么都留下了痕迹。突然的,什么都没了。怎么能习惯呢。 如水密密的心,扔进了什么进来,可就是掏不出去了。 他靠在门上,忆着那几日照顾体弱的蒲风别… —————— “这花,叫什么?风别君?” “叫…忆青。” “可它的叶是红色,花是白色,何来带了个青的名字?” 蒲风别看着他。 “因你,它原本的名字,叫绯华。” 陆青乔心间一甜,脸上烧了起来:“拿个花来思人,真是痴的紧!” “乔儿不觉得这花,模样有些像杏花?圣域里,谁不知,陆二公子最喜品杏花。我曾试过种了几棵杏树的,可它总是不得存活。就只好用忆青替代了。” “还是绯华好听些。这里每棵树环着栽种了二十一株这花,是为何?” 那人力不从,斜靠着矮树,略显羞谨,缓答:“因为,所念之,所抒之。” 歪头看了一眼蒲风别:“说的如此不明。风竹于我说,你在凡间,也做了许多与二十一有关的事。怎么如此钟情这这个字眼。我看你的笔,整整齐齐挂了二十一支。还有那纸,我大致翻了翻,二十一张。你窗前下那一排竹子,也是二十一根,还有好多好多,你的房间,院落里,处处不用细数,都是二十一。还有你的漾骨鞭也是二十一节。” 陆青乔顿了顿,又语:“你教我画杏花,也是画了二十一枚。我很好奇,这对你来说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一个好看温暖的笑,蒲风别眼里藏不住的宠溺:“极其重要的意义。可能,是与你的念儿一般。” “那的确是很重了!”陆青乔十分的认真。 “念儿,到底是谁给你的?”蒲风别一直猜不到,会是谁让他这般在意。曾想过,许是止恒给他的,原以为他们二人会是青梅竹马般的关系。 “你猜不到吗?我常跟你念叨谁?” 本是带着些小小嫉妒的人,看着甜笑的陆青乔,稍作思虑,便自嘲的笑出声:“是你大哥??”这心间瞬然就松快了,吃谁的醋,也不会吃离师弟的醋不是。 “嗯。那是我大哥第一次从繁水居回来,给我的。他临走时给我的。后来他每次回来,都会给我带个稀罕的玩意,不过,我最是紧着念儿。” 说着,他拿出来,瞧了瞧。陆青乔透亮的眸子里,难得的带出来一些俏皮,拉起蒲风别的衣袖,被他快速的温柔的抓起扣上了十指。 有些脸红,心里想着,这般与他亲密,着实不应该,却也未抽开手。被情浓包裹的他理智浮浮沉沉,终是落了下去。 “风别君,你告诉我,我十四岁那年,大哥带回来的菇灵,是不是你给他捉的?” 一个失笑,蒲风别摇头。轻轻咳了咳。 “我光顾着自己说的开心,忽略了你身子弱。我们回房吧。”陆青乔收起念儿,扶起他的手臂。 确实觉得有些难受的蒲风别点点头。 一边缓缓踏着步子,陆青乔一边在他身侧笑语:“风别君,你不会说谎的。” 侧头垂眸看了一眼陆青乔,蒲风别问:“如何看出来的?” “刚才我问你,菇灵的事,你的眼睛,告诉我的。” “里面刻着我不会三个字了吗?” “那是没有,不过你这般的神色,在凡间见过几次。” 踏入了卧房,轻喘坐在床沿的蒲风别投来疑问目光。 “我先给你倒杯水,在外边站了许久,又给我说了些话,怕是渴了吧?” 陆青乔甩甩被他扣着的手,有些撒娇的模样让他松开。 “我不渴,我不想放了你。予这一生都不想。” 一股暖甜,绕进了陆青乔的心里。他真是贪恋极了他的好。爱极了,这身旁时时刻刻有个自己喜欢的人,陪着,伴着,说着体己话。可是却也告诉自己,自己来蒲府,只是为了让他好好吃药,好好养身子。可别纵容自己沉沦深陷。虽然,已经有些不可拔了。 “风别君,在凡间的时候,莫府是不是不只两匹马?” 见他一愣,笑,又问:“你是莫司鋆的时候,是不是从来不会晚归?那日风竹捉蝉,你执意要「顺便」送我回云来客栈,不是因为你真的有事要去。” 蒲风别刮了一下他的鼻子:“风竹告诉你的?” “我自己大致猜出来的。我心痛大作那日,你在陆大夫房门前,我问你是否一直都在,你未及反应的点头,又瞬然的摇头时,那神色我记下了。刚才我说的那几件事,你都是那样稍纵即逝的神色,菇灵之事也是。” “乔儿聪慧,瞒不住你呢。” “我大哥如此笨的吗?捉不到菇灵?” “是难遇。恰好,我那日去昆山转了转,捉了就给他了。随即他便告诉我那日是你们不周林的杏会。我爹本是也要带我去的,不过我不喜欢热闹,就推了。可离师弟盛情,我便又随着我爹去了。” “你经常去昆山吗?” “不算常常,但偶尔回去看看,只是在昆山远远的看一眼繁水居,看一眼曾经的师兄弟们。我这院落里的许多花草,都是从昆山带来的。” “你喜欢那里?” “喜欢自然是喜欢,不过更多是觉得遗憾。我十一岁…”他看着陆青乔,不忍说下去。 “我心现在已然不痛了,不妨事的,你说吧。” “乔儿,以后,我许你再不受任何伤害,我要把你好好的护起来。来弥补,我放圣元之错。” 陆青乔看着他盛情真切的模样,恨不得自己就是个小女子,能不需犹豫的就应了他,让他照顾一辈子。 “风别君,是不是想重回繁水居,继续修大业?” 墨蓝色的眸子里闪过灵犀的光,嘴角翘上月牙般的弯度。 “是。” “若是你回了,那我也想去,我想和你还有大哥在一起。那一定会让我悦极的。” 此话出了口,陆青乔就觉得不妥,不是一直在告诉自己,要离开他,怎么还想着与他一起。 “乔儿,繁水居里有我的遗憾,可圣域里,你一人便可以补足所有。” 如此直白,听得陆青乔红了耳垂。 “快与我说说二十一。”他岔开了话题。 蒲风别突然的发力,把羞涩的陆青乔拉进怀里,虽然体力不及,却还是将他横在自己臂弯里。 而后拽着他的手按在自己头上揉了揉,觉得有些晕沉。 毫无反抗力的陆青乔任由他环着,情切深深的瞧着眼前人将发凉的唇印在自己的手背上。 噗噗乱跳的心,就要呼之欲出。 “二十一,你想不到吗?”蒲风别声音比常日里更加暖,缓缓的拖着尾音。 已然头脑都转的发慢的陆青乔,眼里只有那一眸墨蓝温存,心里荡漾百般温情,还能思虑些什么? “青乔君,陆青乔。你爹娘实属会起名字,怎的,都是二十一。” 微微一顿,陆青乔未反应过来什么,不过稍时他就了然,快速在心里数了数自己名字笔画,复语:“果然,皆是二十一。” 忽然的感动,细碎揉进全身。 眼角洇上水痕:“果然是个情痴!” “当年只是一眼,你为何就认定了我?”陆青乔只当自己是女子算了,他周身都被蒲风别的温柔热烈包裹,如沐春风,如揽春水。不想有半分抗拒。不想告诉自己要离开他。 “如果我说,我自己都不知道,你会不会不失落?” “你果然不会说谎。不是很会说情话的,怎么不随便说点什么讨我欢喜?”他俏然眨眼,捏了蒲风别的鼻尖。 蒲风别浅浅颤了颤眉头,惊讶:“乔儿如此温雅性子,也会撩人?” 话落,他忽然的晕悸,有些摇晃。 “风别君,快快躺下休息。”陆青乔从他怀里起身,反压着他躺在床上。 此时刚好,有丫鬟推门进来:“六公子,该吃药了。” “见过陆二公子!”丫鬟恭敬的扣礼。 心里庆幸没有被人撞见他们二人亲密举动,羞红面色应了句:“我来喂他吃药。” —————— 翌日。 夜色渐沉,盈盈浅月弯着,繁星粲然辉目。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蒲风别这三两日里有心悦之人身前面后的围着,喝着那苦稠的药都觉得是甜的。身子自然也是恢复的还算不错。但这失了血过多,怎么也不是一下子就长的回来的。时不时的就晕悸几番。 “难受成这般样子了,撑着做什么。这月,往后也可以赏。” 陆青乔放下手里的雕花茶杯,揩着他额上细密的凉汗。 “咱们回屋子里。” 手被握住,拉至那人心口。 “一时的,不碍事,难得今夜月色美极,不赏可惜。虽然,乔儿之色胜过它,若是我回了房,也不碍有「星月」可赏。可我不忍你不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打算这本完结,开个现耽,只是打算…… ☆、终是不得与君欢 羞涩之人,痴笑:“你在凡间,嘴上可是规矩的很,怎么回来圣域,像是换了个人。” “嘴上?”蒲风别刻意重复。 “可不是。”说完他见对面那眸子里装满了迷醉,喷薄欲出的热烈,瞧着自己的唇,似是明白了些什么,倏地起身,背对他:“风别君,心里也不老实了。” 双手食指指尖不住地互相点着,模样又俏又羞。 蒲风别抿了抿唇,舌尖很浅的点露一下,真是喜欢的紧:“乔儿害羞了?” 理智告诉陆青乔,要控制自己,要克制心思,同性之好,有悖伦.理! 他的腰身被环紧,蒲风别略凉的身体带给他无比的安心踏实,无尽的蜜意柔情。把刚才告诫自己的话一冲而散! 罢了,别去思虑什么应是不应了。他压根就抗拒不得这本就贪图渴望的好,这缱绻溢出全身的情思。 “风别君,如果这是梦多好,一场一直不醒来的梦。” “如果你想活在梦里,等我身子好了,为你做一个虚镜出来,种满杏花,陪你无涯。” 陆青乔侧头微扬,满目柔软:“怎么就遇见了你,怎么就夺了我的心。连我大哥都被你挤了出去。” “从此往后,你的心,不可再有别人。最好是连杏花杏子的位置也被我夺了才好。”蒲风别苍白的脸上绵绵蜜色,将陆青乔环的更紧。 —————— “你欺负我,你专心挑你的绿豆,红豆是我的!” 陆青乔这几日与蒲风别共处,惬矣无忧,甜蜜无间,被他宠溺在心,笼爱周身。性子越发俏皮了些,越发像起来母亲云鸳的样子。 许是,这才本是他应有的脾性。 “连你都是我的,这豆子分它做什么?”蒲风别一直有意无意的触碰那纤长细瘦的指尖,不过就是想与他有些肌肤之亲,虽然陆青乔从来未曾对他的主动有过什么抗拒的意思,可他仍是觉得那个羞涩的,欲迎还拒的人儿恨不得分分秒秒的都与他挨上一点。 “风别君,你这几日这话说的越发露骨了。” 陆青乔敲打了一下依然还在跟他抢红豆的蒲风别。 对面那人笑的欢盛,难得的又露出一口雪色。若不是身子还孱弱,气色差的厉害,这一笑,任是惊鸿都不及形容。 他一手撑起头,另一只手被蒲风别的指尖一点一点的握住。赏着那盛然温暖,惊世骇俗的笑。 “若是个唇红齿白,岂不是更加惊艳绝伦?” “乔儿再说什么?” “你的唇色,浅淡的失了色。”陆青乔化出一艳色口脂,拿在手里:“我想给你点唇。” 蒲风别哭笑不得,用力抓了一下他的手:“乔儿果然还是小,性子还不稳。我一男子,怎好用这东西!” “呀,疼!”他手上吃力,轻轻喊着,却是不依:“我想看。你不许动,我就轻轻点上一层。” 那怎么行,蒲风别左右躲着他,抓着他手推了几推。两次三番下来,他觉得这喘气有些难了,晕悸袭来。 这一空档,被陆青乔抓了机会。掐着他的下巴,端端正正的将那口脂贴了上去。 好一个我见犹怜,倾世容颜! 这般还沉着头脑,用力喘气的孱弱之人,微微蹙着眉,眼里透着抵触羞臊的神色,唇上那一抹艳色,似是衬出娇花雨打状的瘦惨之姿美,着实惊了陆青乔。 他真是爱极了这美色! 哪怕,你我有一人,是个女子,该多好。陆青乔心里一阵的失魂落魄。 紧着掏出手帕覆上唇,擦弄着的蒲风别假意恼他:“我这人尽数丢在这口脂上了,乔儿如此胡闹!”他又是一阵晕悸,听着陆青乔痴痴傻笑,无奈摇头。 —————— 啼啼几声雀鸣,陆青乔回了神。心中万千感受交错。 唉,天意就是弄人吧,你终是不该在一起。虽是仙族不碍身之份,只论情之浓。虽是祖训我也不觉怕,虽是之前是我拿着凡间条规拘了自己。可终究,抵不过有缘无分这句话吧。 许是你我,就是孽缘。 许是你我,本不该有什么交集。 陆青乔觉得照在周身的暖阳,及不上蒲风别带给他的一丝半毫。 那几日与他缠绵,是这一千八百年来,最是欢愉,美好的了。那时虽是时时不敢忘记提醒自己,不得做些自己认知里不允许的事。可他却相当的明白,自己若真是狠下心来离开,那心里的悱恻全然是自己承受不住的。 他本就无法稳下自己的情,就得知了自己无需克制,了然了他与蒲风别之事乃是仙族本就自然而然的事。欢喜不已,却…却是遇上了他雾霖消亡,砂鳞断情。 这心,比被人掏出去扔了难受上多少倍。 “阿九,陪我去长安。”他需要给自己找些事来做,分分心,不然这心里,似是长满了扎手的硬刺,还要义无反顾的不断捏上一捏。心疼手也疼。 “公子身体…” “不过是外伤。青羽非的断臂之债,总是得还了。” “公子被邪灵扰了修为,是需要静养的。夫人不让你乱动的,要是被夫人知道了我没看住你,出了青玄苑,定是要责罚我了!公子,咱们回去歇着吧!等你好了,我肯定陪着你去凡间,想待多久咱们就待多久!” 阿九搬出来云鸳作势,陆青乔幽幽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看紧闭的门,点点头,心里念着:“我大抵,是改不了什么性子了,风别君。” “阿九,我在青玄苑,睡了多久?” “十天,公子。” 阿九扶着陆青乔,离开这里。 “这么久?” “嗯,兰掌尊,止掌尊,花掌尊,在不周林待了七八日,每天给你和蒲公子推灵,助你们尽早恢复。后来成掌尊得知了雾霖圣域之事,也特意前来看望过。” “真是让他们操心了。蒲掌尊一家人,现在情况如何了?” “元身刚刚结好,都是比较不稳的模样。” 走过了两行花丛栅栏,陆青乔本想绕着一圈回到青玄苑,却被阿九催着,说穿前厅而过,路近一点。 也好,怎样都好。 靠近了前厅门处,传开了说话的声音。既是有人在,陆青乔便觉得不好打搅,看了一眼阿九,示意还是绕行。这也随了自己的意,他想,多走走,当做是散散心。 正欲离开,却被厅里谈话吸引。 蒲龄:“陆掌尊,风别的情况,你也知道,再这样下去,怕是…怕是…唉!” 蒲风庭:“六弟他,他这样下去不行的!可不可以,让陆二公子去看看他!” 这是怎么了?陆青乔贴上了身子,侧耳听着。 陆老太爷:“蒲掌尊,我白狐族与你们泫蛇族,平日里是最为交好的两族。对于如今雾霖之事,我除了深表惋惜,更多的是心疼我的孙子。他现在昏迷未醒,如何去看他!就算乔儿现在醒着,我也绝对不会同意他去看蒲风别!” 短暂的沉默。 陆老太爷:“我说句不太好听的话,这次若不是乔儿突然又折返回了你们雾霖,怕是你们包括他蒲风别都已经是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蒲龄:“陆老太爷,陆二公子以及狐族,是我蒲龄一家恩人,此恩此生不敢忘怀!”一叹无奈:“我那孩子,我竟是不知他会如此执拗。他的身体,熬不住修复砂鳞的,怕是会要了他的命!” “修复砂鳞?”陆青乔看着阿九,极速躲开的视线,让他十分不安。这砂鳞重生难道出了什么问题,是因为他身子太差了,受了影响了? “公子,老太爷交代不让告诉你的!”阿九紧张又沮丧:“怎么偏偏提出来要带公子抄近路!” 带些哭腔的蒲龄似是出了什么事。陆青乔在门外听的蒲家人阵阵唤着他。 蒲家子女:“爹,爹!” 蒲风晴:“陆老太爷,雾霖出了这等惨事,陆二公子虽是救了我们,可,我六弟终是因他才落了个剜心放血,无力跟星妄对战!不然,又怎么会…” 蒲龄夫人:“风晴,你莫要多嘴!” 一声重重拍桌子的声音夹着母亲云鸳的劝声。 陆老太爷:“如此,倒是要怪我家乔儿惹了他生情,害了他体弱?他去凡间是为了什么?是天君安排他还我孙儿千年开饱受折磨,心痛无药可医的血债!这本就是他欠的!还的多了,要怪在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身上吗?乔儿甚至连圣元的事都不曾知晓!若是他知道蒲风别就是害了他这么多年无法正常生活之人,你们觉得他还会去救他?你们是不是不知道他那心脏一天到晚一刻不停的疼着,是有多难捱,是吗!!!?他年幼时,心痛大作,次次口吐鲜血,直到十三岁才逐渐稳了一些!这且是谁害的??” 又是一阵沉默。陆青乔摇摇头,他与蒲风别之间的事,理得清吗? 陆廷骁:“蒲兄,这几日,我与我爹和夫人,仔细的商量了关于两个孩子的事。觉得,还是以后不要有什么交集了才好。许是他们二人,天生有克吧,不曾见面时就生了恶缘,因破解的圣元出世,导致乔儿心痛,风别侄儿时而痴傻经年。二人见了面,这接二连三的出事,终归不是个什么好的开端。两人本不该牵连在一起的,如今…等着乔儿身体在恢复几日,我便抽取他关于风别侄儿的所有记忆。此后,让他过上正常的日子,便是我们做家人的最大心愿。” ☆、砂鳞断情是未断 “不…”陆青乔怎么会同意,把自己关于蒲风别的记忆抽取? 蒲风扬:“陆掌尊,可,可我六弟,他的情思全在砂鳞上,他不肯舍弃!我们奈何不了!侄儿只求您抽取了陆二公子记忆后,让他去见一见我六弟,哪怕,是让他死个心!” 陆老太爷:“我不允!切莫再多说些什么,谁能保证蒲风别会不会再次把我的那单纯的孙儿撩动?!再次生出个什么害人害己的是非?!我狐族对你们泫蛇族怎么我都能算作是仁至义尽,以后只要不提他们二人之事,咱们仍可以友诚待!反之,我可不会是什么客气之人!” 陆廷骁:“爹,你消消气。风别侄儿一往情深,对乔儿,实属难得。”接下来的话是对蒲家人说的:“可毕竟,我们两族不同,皆有祖训为戒,不得违背。两个孩子不在相见,许是对风别侄儿有些残忍。但这终归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之前似是所有人都在默许两人关系,只当那祖训,可以慢慢更改。此时,家人的想法变化,陆青乔自然明白,这是为了自己好。他慢慢的蹲下身子,阿九也随着他蹲下。 他冷静的思虑,若是真的抽取了他回忆里最美好的这些东西,虽是不情愿,不甘心,可想想,却也是最好不过的法子。与其时时分分念着他不得见,不能见,那样难熬,倒不如不记得,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无所谓了。 不如,把那一千三百年的心痛记忆也一并抽了去。一切,重新来过好了! 陆青乔看了看晴朗的天,湛蓝无比。他做了决心,以后要过没有蒲风别存在的日子。这一瞬的决定,让他心里骤然的缩紧,空疼空疼的。 “阿九,那首曲子,不能给他。”他轻轻的说了一句。 离开前厅,又折返到了客房。门半开着,走近,见有丫鬟正唤醒了睡着的蒲风别,让他起来喝药。 “我来吧。” “二公子?你醒了?”丫鬟开心:“我去通报掌尊和夫人!” “先别去,等下,我会自己去爹娘那里的。你且下去吧,我来给风别君喂药。” “是,二公子。”丫鬟把药递给他,退了出去。 “阿九,让我最后跟他待上一会吧,反正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公子…” “去吧,总不能连个想做的事,次次不让我做了。这可是,最后一次了。就由着我吧。” “公子,你跟阿九商量什么,我是你的书童,是伺候你的,我是要听你的话的!你的性子,这般好,受了多少委屈,都不说。做了多少不愿意做的事,也不怨!阿九真是觉得那心痛害得你落了个这样的性子,让你过得好苦。公子,我怕,我怕你就算不记得蒲公子了,也不会开心起来。” 有些意想不到,这话从阿九嘴里说出来。他不过,是个懵懂粗心,爱玩爱闹的小孩子。陆青乔觉着,他怎会知道什么叫做苦。回头看了看蒲风别,虚弱的躺靠在床边,那般的让他心疼。 “阿九,听话。” 阿九也看了看蒲风别,欲言又止,最终退了出去。 听见关门声,陆青乔坐在他身边,一口一口吹凉汤药,一口一口喂着。 那闻起来都苦的不行的药至尽。蒲风别半丝没有什么反应,两人始终无语,双眸始终不曾离开。 “风别君,你的眼里,还是待我那般温暖。砂鳞重生了,不就应该对我无情了吗?是不是,我自己的幻觉而已。” 是太舍不得,才觉得那眼睛里,对自己仍有情吧。 “你是偷偷来看我的?你爷爷之前很明确的告诉我,他不会让你来的。” “风别君,不想看到我,我知道。你族人之事,与我关系甚重。” “兰荀告诉我,你知道了圣元的事。” “嗯…” “不恨我吗?” 陆青乔不知道怎么回答。恨与不恨,他的那些年也不会重新来过。于他而言,恨有什么意义。 “你是不是因为,身体太差了,所以这砂鳞,生的不好,为何要修复?” “谁告诉你的?”蒲风别否认:“砂鳞重生的很好,谢谢陆二公子关心。” 果然是随着挖掉的砂鳞,把我也扔掉了。真是想,听你温沉暖极的喊我“乔儿”。 “我不过,是想弥补一些,我的过错。圣元之力,许是能帮你修复砂鳞。” “你的过错?陆二公子何来过错?我是你的害心之人,你是我的救命之人,蒲家八口,若是没有你,已经不复存在了。” “是我害你剜心,被星妄抓准了机会,才…” “是我自己无能!与你无关!” “风别君,你这样的语气,真的好陌生。” “陆二公子,也是刚醒过来吧。莫要在这待的久了,累及身体。等我身体复常,我一定会去青玄苑亲自扣谢救命之恩…”他眸子里闪过一丝什么,陆青乔看不透。 “如果,还有机会的话。”蒲风别又一句,尾音轻微的抖了一下。 “风别君,救了你的命,却丢了我的心。”他眼睛扫着枕边的信。折的这般齐整,是因为他猜着蒲风别的习惯。不论做什么,都是丝毫不乱,不能有什么不洁。 凡间白圣湖边,那掐口整齐的半块馒头,陆青乔可是记得清楚。一开始只当这人有些洁癖,不作回事。可后来渐渐觉得越发喜欢他,就不知不觉的随着他的习惯了。虽是接触的日子并不多,可陆青乔努力的做着能与他贴近的事。那次非烟遥梦药池共浴后,他仔细的将擦身的浴巾叠的似是刀切的一般。是因为他记得莫府荷花池前,那夜里,「莫司鋆」将浴巾就是叠成了那般齐整。 而后,他在「莫司鋆」教他作画之前,细细真真的像个小媳妇似得,给他束发,把发带系的长短一致,翻叠他的衣领,抚平衣衫褶皱,柔情似水的环着他的腰,扣上了腰带,甚至蹲下了身子,拉直他的衣摆。只不过被一脸怜爱宠溺的「莫司鋆」拉起身,拽着去作了画。 再而后,二十一枚杏花画完,他撑着困顿不已的身子,将笔洗了又洗,擦干,规规整整的按着长短悬起。半分没让受了伤的「莫司鋆」收拾。 喜欢一个人,就算不自知,却也是愿意心甘情愿的去做喜欢之人的喜欢之事吧。 原本是个不太在意这些个仪容仪表之事陆青乔,自然而然的在意了起来。 他现在的发带,也绝对是要系的两端整齐划一的。 将那纸曲子拿在手里,欲用法灵摧之。蒲风别轻轻两指夹了过去:“既是给我的,就是我的了。” “已经无用了,若是你以后拿着它来找我,我怕是不会认。且你现在看着,许是会笑我,明知你砂鳞重生了,还要这般自己贴上来。” “你这番话,是告诉我,这曲子里写了什么?应是在我没有挖鳞之前要告诉我的?” 同是聪慧之人,何须把话点透。 “那我自是要看的。”蒲风别手上用力,抓的那纸皱起,沙沙响了响。 “也好,本该早就对你说,也无需现在这般遗憾。风别君,你我往后可能再也不得见了。我很庆幸,你对于我,只记得我是陆二公子。再无其他,真好。” 两个都是憔悴不堪的人,互相看着。陆青乔觉得有些可笑,不过是一段已然在他心中消去的情思,竟是在这里烘出个生死离别的气氛。 此时,只是他一人万般不舍,千般不愿吧。 他觉得自己应该离开,好让蒲风别能好好的歇息。可是又无法挪动脚步,像是被什么束缚在了这里。 是什么,是他自己的心啊。 一颗其实早早就放到了蒲风别身上却没有早早觉晓的心。在温暖里沾染了,就受不得冷了。 那会更加让他去想,暖是多么的不可再得。 又劝自己,不过就是个从这里,到前厅爷爷跟前的路,就这么短,走过去了,就可以抽了记忆,就不记得什么暖不暖,情不情了。 可就是这么短的路,他都不敢踏出第一步。 “陆二公子,请回吧。我有些困乏了。” 被下了逐客令,还有什么理由赖着不走了。陆青乔兜着满眼的泪珠,头都不敢点一下,哪怕是现在稍微动下眼睫,那泪都会决堤。 一句道别都未有。他瞬间的消失。 床上恹恹之人,紧着喷出一口淡粉血雾,额间血痂破裂,稀薄流出来丝丝清血。 忍不住发出闷闷痛哼,引来门口侯着的阿九。 他赶走陆青乔,不过是怕他见到自己狼狈,惹他心里惦记。 “蒲公子!你,你还是放弃修复砂鳞吧!不过是挖了旧鳞断情,你若生了新鳞,你还是可以与我家公子从新认识,说不准还能再续这缘分的。” “不会,泫蛇鳞片挖了,便对之前动情之人,绝不会再有情生。我绝对不允许,我会对他不再有情这已然挖下来的砂鳞,我定要修复了它!”他决然而语,惨白脸上,透着戚然不舍。 蒲风别运着法灵源源不断的送入额间,那忽闪忽隐的角形砂鳞总是无法贴合皮肉,摇摇欲坠。无奈身子孱弱,修为被漾骨鞭抽打锐减,他这缥缈的法灵每日维持砂鳞不落已是困难不已。想要完全修复,需要强大法灵。他自身无法做到,他的家人也皆是受伤未愈,元身刚成,更是不得助力。 而一心希望蒲风别放弃旧鳞,重生断情的陆家人,更是不会出手相助。 ☆、陆老太爷深夜谈 他这般每日修复,身子完全无法恢复。命已危垂。 一旁的阿九看着着急,推着法灵助他。 面对蒲风别,阿九心里有些复杂。他一心只为伺候陆青乔,把他作恩人,作亲人。自是跟了他,就整日看他受着心痛折磨,疼的死去活来,抓的自己血肉糜烂,那不大的卧房里,几乎处处都有陆青乔身上,嘴里流出来的血。 疼到无法忍受时,陆青乔曾经掏过自己的心狠狠地摔了出去!当时阿九吓傻了,吓哭了!他拿着那颗离开身体还依然跳的有力的心脏疯狂的塞回陆青乔体内,死死抱着他不断扭动的身体,脑袋里一片空白。 他经历了太多次,太多次陆青乔求死不能的心痛发作。六百年,他跟了陆青乔六百年,心疼了他六百年。 阿九都不敢去想,他没来青玄苑之前,陆青乔身边连个贴身伺候的人都没有,只有爹娘爷爷抽空轮侯陪着,那疼起来万一身边没人时,他是怎么挺过来的? 他从来没想过,陆青乔这心痛竟是因为他蒲风别造成的。当他知道的那一刻,他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这个对陆青乔好到极致的人。这个让陆青乔一见就毫不隐藏开心不已的人。 人家护犊子,他护主子。从心之深处,阿九对蒲风别怨的不行。可他也希望陆青乔永远都可以打心眼里的那样开心的过日子。 痛苦折磨煎熬无望来自蒲风别,快乐无忧安心踏实亦是来自蒲风别。 而两人又是生出了情思。浓烈到无人不知。远远看上一眼,都觉得这二人,契合极了。压根就是不会有人挑出来哪里不合适的神仙眷侣。 让阿九怎么去怨?可又怎么能不怨? 这几日,看着蒲风别为了不忘记陆青乔,哪怕就算是付出了命,也要修复砂鳞,哪怕就是死,也要带着这情去死。这般情深,阿九这个小孩子都动容。他就觉得,公子都不计较圣元的事,自己一个小小书童,有什么资格替他不值。 “蒲公子,我真希望,你只不过是莫大哥,能让我家公子开心多久算多久。他本是打算在凡间不离开的,他对我说,他哪怕就远远的看着你,都觉得很满足了。” 这话听得蒲风别心里绞痛。紧紧爱上眼一言不发。 阿九默默离开,去寻陆青乔。 慢慢展开手里的纸,蒲风别一眼就看到了曲子里,上下两行「风」「别」二字。继而扫视,跃然眼里的是「我心悦你」! 风别,我心悦你。 那夜琥珀杏林的诉情:乔儿,我喜欢你!有了回应。他喜极,也悲极。说不清个情绪,他只觉得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压的他承受不住。 何用?你陆青乔,很快就不记得我了。看你今日的模样,是接受了要抹去记忆。我在你心里,不过是句无关痛痒的心悦?还是你觉得于我不忍这般情痴,搪了句心悦让我得愿? 不,你是不知道我护着旧鳞,你是知道了砂鳞重生断情,所以你是怕我不理你了,你会伤心是不是?在长安,你怕我忘了你,那般的情真切急,怎么都是心之诚然吧!你那个时候对我绝然不是你所谓之亲情,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我知道的,你的选择是对的。乔儿,许是从此以后,远远望着就满足的人,要换做是我了。 他脱下尾戒,攥在手心,朦胧双眸看不清楚眼前一切,那心里一片一片的被刀子割了一遍一遍又一遍。 前日,陆老太爷与他长谈了一番。与其说是谈,倒不如说是给他下了不可违抗的命令。 —————— 是夜,寅丑交接之时,蒲风别会准时醒来。是因他体内砂鳞在他十八岁之前必须每夜此时收月之精华,久而久之,便形成了固定不变的习惯。以致他去了凡间,都会每夜必然醒来一次。 睁开双眼,眼前混蒙,依稀觉得床前有人守着,那人手撑着头,皱着眉头,闭目休息。 过了一会,蒲风别看的清了,是二哥蒲风庭。 “二哥…” 听得这声似是飘在云雾里唤,蒲风庭猛的睁开眼,眉皱的更深:“六弟,你是真的不要命了吗?” 醒来的第一句,就听到指责,预料之中。自是他被救回来陆府,每夜这时醒来,都会听到二哥的责骂。因他第一个晚上醒来做的事,就是把额间的新鳞毫不犹豫的挖下,将快要消失的旧鳞嵌了进去。 那可是含着对青乔君所有的情思的砂鳞。 当时还是元灵的蒲家人皆是觉得蒲风别走火入了魔,万般叹息!蒲风庭若不是看他重伤未愈,奄奄一息,可真就是想痛抽他几个耳刮子!因一情字如此失心,因一人而没了分寸!这般没出息,连尊严都下贱起来! 接着蒲风别便是只要醒着,就要护着旧鳞不落,续着情思不断。 “二哥,回去休息吧,无需夜夜守着我。”虚弱的人,面色青白,唇干色浅,眸子都有些深陷了。还知道紧着心疼别人,说的话虚的都飘忽了。 “你以为我想守着你?你真是要把二哥气死是吗?他陆青乔到底把你给怎么着了?他是把心掏给你了吗?!!” 蒲风庭一拳打在床边:“他本是不打算与你在一起的你知道吗?在苍桐林里,他很明确的告诉我,他不可以与你在一起!人家能规规矩矩的考虑两族祖训之事,为什么你这般迷途不返?” 蒲风别身子弱的,连摇头都吃力,他不信。在蒲府,陆青乔明明与他心之相交,意之相通。怎么会不想与自己在一起? “你还不明白吗?你用不喝药之事,胁迫了人家去了咱们雾霖,你也知道他是个性子好,心性软的人。他不会让你虚弱致死,他只能顺着你的心思哄你喝药!人家不过是逢场作戏!!” 这话他听不得,听不得,心里紧着一针一阵的痉挛,冷舌软齿的辩着:“二哥,不是的。我与他朝夕相处那几日,我能确定,他对我,情真意切。”这话说完,他觉得晕悸恶心,闭着眼缓着气力。 “那几日,他可曾对你亲口说过?,他着实对你心有悦之!?”蒲风庭给他送入法灵,缓他难受。 “未曾…可这,这并不能就否决了他对我之心。” “六弟!你若再这样执迷不悟!怕是不止雾霖没有了,你会不会将灾难带给不周林都未尝可知!!” 一句炸雷滚滚! 没错。 现在的圣域,表面相安无事,可实则谁都想要独大,不然也不会纷纷扰扰的总有大征小战不断。 他陆氏,被推为首,却也是几千年前的名头了。多少人虎视眈眈的想要顶了他们的位置,统一了这圣域。像凡间皇帝那般,一掌天下。 如今因他之事,害得陆青乔身体受重伤。若是此时真有个什么仙族趁着他体弱,不能挥使圣元之力,前来挑事,蒲风别觉得自己岂不是罪上加罪! 他痛苦不已,怎么总是做些个害人害己的事出来,从那颗石头开始算起,他与陆青乔之间,似乎就没什么好事发生过。 门突然被推开,夜色下,一脸肃然的陆老太爷卷着些愤怒跨步进来。 蒲风庭收起来爆发的火气,楞楞看了一会来人。十分歉疚的扣礼:“陆老太爷,怎会这般时辰而来。” “我知他每夜此时会醒,端端熬着没睡,就为来与他谈些事。”陆老太爷关上门,坐在椅子上,语调生硬。 蒲风庭看了看撑着身子坐起来的蒲风别,兀自摇头,又对着陆老太爷扣礼,出了房门。 他站在门口,并未离去。 房内陆老太爷声音响起:“蒲六公子,今夜我来,长话短说。你与我孙儿之间,揪扯不清的恩怨,我不想再提及。终归结底,是你导致了这所有事情的发生,是你欠了我孙儿诸多!你可认?” 蒲风别点头,他怎能不认。他就是这般认为的。 “好!那你听好了!于八日前我孙儿为救你全家回来,用吸收邪灵之法破那死契,伤了元灵,也伤了元身。至今,未醒!” “什么!?”蒲风别听闻这话甚是激动,额间砂鳞顿时涌出血来。他只是听家人和兰荀几人一带而过的说起陆青乔情况不大好,就再问不出什么了。他本就心里揪着那孩子,突然闻的这一句,气血拥堵,恨不能即刻去了陆青乔身边,亲眼瞧着,亲自守着! 陆老太爷第一反应就是出法灵护住了他砂鳞未落。稳定后,却是甩手愤然:“你何苦撑着身子要保这砂鳞!无用的!等我孙儿身体恢复后,我会抽取他关于你的所有记忆!此后他心里,脑里皆不会知道你姓甚名谁!我也希望,你在陆府养伤之时,不要去招惹他!看见了也权当是不认识!” “陆老太爷,不要…不要让乔儿忘了我!”他急急恳求,双手撑着床边,猛烈咳了起来。他额间砂鳞已稳,隐于元灵,徒剩个血痂赫然。 “蒲六公子,我希望,你能唤他陆二公子,或者青乔君都可。乔儿这般亲密的称呼,我觉于你而叫,很是不妥。” 这强硬姿态,如何不从。 “陆…陆二公子。”他艰难的说了一句。心里像是被漾骨鞭抽了一般。 ☆、似是一切尘埃定 “我劝你,砂鳞不要死命护着了。你断情,他取忆,以后互不相见!不要再有任何瓜葛!于他于你,皆是最好不过的结局。” 空气里弥漫着透彻无垠的不情愿,这情绪毫不遗漏的传给了陆老太爷,就连门口端立的蒲风庭都感受到了。 “若是,若是陆二公子不愿意忘记我呢?”他这话问的委屈,问的卑微。 他本也是个从不会怎么去违背长辈之人,总是端着敬意遵循。遇到什么不愿做的,也会应着,哪怕不去做,也不会当时就说些什么让别人生了气。听见不爱听的,也不回嘴,无非就是个别人的意见,又有什么,自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就是了。 可如今听见的这话,和要做的事,他不得不厚着脸面争这一句。他自认为他心里那个陆青乔虽是性子好,从未听他驳过谁的话,做过什么有自己主意的事,可蒲风别认为他不会愿意忘了自己! “蒲六公子,你是对自己认识不清吗?你觉得你念了我孙儿四百年,他就会对你一往情深了?你随随便便的对他给了点好,他就唯你此生了?还了他血债,就要他许了你不变了?你别忘了,乔儿心痛之苦有多久?他不会释怀的!” 陆老太爷提高了音量,把旁边客房里的蒲家人引了出来。 几个元身还不稳定的人,次第而出,聚在了蒲风庭身边,小声询问着情况。 房内声音不停:“我现在就告诉你,乔儿一直以来,都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他并不想与你一起。他与我们,口口声声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不会与他在一起!」你可听得明白??” “他是因为受了凡间影响…!” 话未说完,被陆老太爷截断:“莫要强词夺理!我孙儿不想与你在一起,是他亲口所说,你若不信,也可以去问问兰荀他们!只因他心软性子温,不会拒绝别人,也不会伤害别人!才对你处处迎合!” “不,陆老太爷,你听我说…咳咳…乔,陆二公子…” “我今日,不是来听你跟我说些什么的,而是要你记住我所说的话!” 陆老太爷往日里,并不是如此强硬之姿。今日如此气愤,不过是太过于疼惜这打小就没过过什么舒服日子的陆青乔。再也不想见到他受到什么伤害罢了。 “你与我孙儿,腕上并没有兰线,我已经去过缘徕宫问过了!所以,不要在妄想什么!放弃砂鳞修复,放过乔儿,也让你的家人不要替你担心过甚!我言尽于此,蒲六公子,若是不依,不愿,不想,不甘,那也请自己放在心里!切莫对我陆家再造成什么影响!” 没有兰线这一句,重重的伤了蒲风。那他做什么都是徒劳的,除了一厢情愿,独自相思,他不会与陆青乔有任何结果。徒添个伤情难过,不得之。 怨不得,他与他之间,这般纠缠,原来本是孽缘。没有兰线,不得善终之缘而已。 罢罢罢!蒲风别被这似是排山倒海般的打击泄了所有气力。瞬然的平静,心里五味陈杂,也好,若他陆青乔以后能过得好,那蒲风别就觉得那便也是自己过得好了! 冲着欲要离去的陆老太爷低低求了一句:“我可否,最后见他一次?”那神色里,宛如初升的晨阳,安稳静谧。 这般模样,他心里的截然相反是有多烈? 陆老太爷头也不回:“绝不允许!” 这洪钟般的声音隔着门传进了蒲家人耳朵里,他们急急散去身影。陆老太爷推门而出,拂袖大步离去。 伏在床边微微颤着身子的蒲风别,愈加色浅的眸子盯着自己左手小指上一圈已经白的不明显的痕迹,紧紧的握起拳。一直缓慢的摇头,摇头,洇起来的泪,把那清浅的痕迹都笼的模糊了。 夜风卷探,顺着门口冲来,扬起他额前乱发,拂下他眸中泪洒… —————— 蒲风别看着手心里,尾戒如常,银色锃亮,青金石沉雅。 不过是,多了些陆青乔身上的淡淡杏花香吧。 既是摘下送给过你,我便不会再戴着了,我认准了你,认定了你,以后,这戒指便是你。 “终归是得了一愿,我见了你最后一次。” 轻轻咳了咳。面色垮垮倦倦,唯有唇上沾染的干透清血,让他看起来有些个生的气息。 哀莫大于心死,可心死是要下多大的决心,受多大的哀莫才能做到,若是陆青乔对他说了什么无情狠心根本心里无他的话,许是蒲风别心伤了痛了,也能坦然接受的!但是陆青乔说了什么,说了心悦,心悦! 他说了心悦,这让蒲风别的心,从此以后,只能反复的刻着这字眼,坠坠滴血的怀念着,爱而不得,空余恨,满目凉,身且僵,情思绕何方。 陆府前厅,蒲家人颓然的作着最后的求问。 蒲龄夫人泪痕沾满:“我们允诺,以后不会让风别再招惹陆二公子,但求陆掌尊,能护及风别一命。旧鳞他不弃,熬不过这一两日了!” 蒲风池扣礼:“我六弟,他那四百年,都过来了,他以后也能的!陆老太爷,陆掌尊,陆夫人,我们如今元身不稳,真是力不从心,就看在咱们二族之前的交情,就出手救他一救吧!” 陆老太爷大手一挥,态度坚决:“旧鳞不断,就别怪我见死不救!” 陆廷骁和云鸳皆有不忍,却也不好冲撞父亲。没说什么。 忽然凭空闯入的陆青乔一下子扑进陆老太爷的怀里,呜咽不成句子:“爷爷,爷爷,我心里好痛!” 云鸳:“乔儿,你何时醒来的?” 陆廷骁上前:“乔儿你怎么了?” 陆老太爷忙问:“心脏又疼了?怎么会又疼起来了?” “乔儿想要忘了所有事,爷爷!我受不的那样的冷漠。原来心在深渊里待久了,看到温阳会贪恋,会义无反顾的朝着他而去。毫不知情的敞开了心扉,深不可拔的逃离不开。可是当自己除去了氤氲,想要随着温阳许下一世的时候,却发现再也抓不到了,再也感受不及了…这比把我再次扔回那千年的深渊还要可怕!爷爷,爷爷,你不是说要抽取我的记忆,我容不得犹豫了,现在你就帮乔儿吧,我不要再记得任何能让我不堪承受的东西,蒲风别,青玄苑,千年心痛!我都不要!” “乔儿,乔儿!” 陆家人的惊呼声中,陆青乔软着身子在陆老太爷的怀里滑了下去。 一个受了大伤而未痊愈的人,此时的心伤怕是更甚。如何受得了这般折腾。 已然昏厥的人泪痕挂满,脸色煞白,唇齿间有细碎咬破的血丝。 陆老太爷顿时起火,抱起陆青乔怒吼:“我孙儿受蒲风别之苦,到底是有没有尽头了!” 蒲风晴还嘴:“看陆二公子的模样,想必是去看了我六弟了,这可不是我六弟的错了呀。” 蒲风庭不平,却也恭敬:“陆老太爷,陆二公子这般伤情,看来我六弟,是循了您的意思,强行拒他于心之外了。我那六弟,不会比他好受半分!” 蒲龄:“风别向来识大体,如今他定是想得通透了,他不会再累及陆二公子了。陆老太爷就出手救救他吧!” 蒲风扬:“各位长辈,白狐族这几日为蒲氏续灵铸元身,令我们感怀在心,此乃堪比救命之恩。更何况,我们之命是陆二公子所救。这份大恩,不知该如何回报!我等本不该这般得寸进尺,央求去救我六弟。风扬只作最后垦求,往后我蒲氏愿为仆为奴任由陆氏差遣!”说罢,他扣礼久久不起。 接而蒲家人齐齐扣礼。 陆廷骁与云鸳赶紧去搀扶他们。低声紧语的对着蒲龄说了句让他放心的话,不过是碍着父亲生气,不好当面应着救风别。 继而他对着陆老太爷劝着:“爹,你与云鸳先送乔儿回青玄苑,哦不,还是先送去客房,也不妥…” “我带他去我的卧房!”陆老太爷头也不回的飞了出去。云鸳对着蒲家人施了礼,紧着跟了去。 “好了,好了,蒲兄,你们快起来,咱们去看风别侄儿!这时辰拖得久了,可是愈加危险!”陆廷骁这一句让蒲家人嚯的一下都站了起来。急急匆匆的朝着客房而去。 “蒲兄,如今雾霖和彩瀑皆是不复存在了。以后,你们不如就在不周林择一地方,安定下来,如何?” “这…”蒲龄看了看夫人,又瞧了瞧几个子女。叹了口气。 “如今我们如同浮萍,若是不周林有容身之所,可乃是我们之荣幸,是陆掌尊周济我们。我还真是不敢回去,曾经热闹的雾霖,现在定是凄清的令人伤怀。” “可是陆老太爷…”蒲龄夫人一脸的忧色:“他老人家,应是不想我们留下吧。毕竟我家风别…” “蒲夫人,你我都是过来人,知道情为何物。我与云鸳之情,也并不顺畅。她的家人曾做了错事,被狐族祖训惩戒。是为白狐族不齿之人。所以我们终是能在一起,可是冲破了许多阻碍。曾经,我们也以为,彼此是有缘无分。而我爹,不过是现在气大缠身,他不会反对你们留在不周林的。还请放心。” 蒲风庭皱了皱眉,扣礼而问:“陆掌尊的意思,是要我六弟继续与陆二公子在一起?” “哦,不不不。”陆廷骁轻轻摇了摇头:“这事,本着祖训,理应拦着。可我也知道,有许多事,是咱们不可抗拒的。风别在繁水居修业虽然时间不长,但是他所学的东西,与我们有许多不同。离儿每次回来,我都会与他一起论论学识,辩辩道法。他们是同位镜灵子亲自授业的孩子们。想法大抵应是差不多的。” 这陆廷骁说的话,有些让蒲家人云里雾里。不是再说二人情之问题,怎么说到了这修业的事了? 见几人不解,陆廷骁接着稳绪而语:“道法自然,自然法道,世间万物,皆是遵循顺其,若是硬生违了,今朝无事,它日也要补了这因果。我听离儿许多道法都是我未曾悟出来的,十分有理。而对于风别侄儿,与我家乔儿。若是他们之间是虐缘,需得彼此还清这不知哪一世欠下的债,那就得让他们二人还清了。不然,哪怕是拖到下一世,他们也会纠缠不清。这是天道,天定,无人能改。” 蒲家人听着有理,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若是他们之间有缘无分,无需我们强行干扰什么,他们债清了,情自然会消。不过,他们二人要是注定是要在一起的,我们也压根阻拦不住什么。哪怕是这一世拦着了,那就是我们做了违了天道之事,天君那里,可是一笔一笔的都会记着。然后他会根据咱们这一生的功过,斟酌来世如何安排。”他郑重的看着蒲家人:“这些咱们都是知道的。所以我觉得,两个孩子之间的事,咱们顺其自然就好。” 眼看就到了客房,陆廷骁停下脚步,压低了音量:“我说些不大好听的话,蒲兄可莫要嗔怪!” 蒲龄点头,一脸诚切:“陆掌尊有话但说无妨。” “如今……如今雾霖不复,泫蛇惟剩了你们一家,那,那祖训,想是都…” 蒲家人知道陆廷骁是什么意思,互相看了看,皆是叹了口气。 蒲龄夫人幽幽开口:“想是我们一家八口不过是个无了仙族的流落之人了,还谈什么祖训。承蒙陆掌尊不弃,我们落了这不周林,以后就只遵循狐族的祖训,唯白狐族马首是瞻了。” ☆、陆廷骁这是何意 “诶,蒲夫人,这话严重了。我并不是此意!我只是琢磨,若是这两个孩子,真是注定会在一起的。那泫蛇祖训没了,风别侄儿就无需受罪了。” “陆掌尊。”蒲风庭并不希望两人在一起:“可您白狐族祖训又如何,您舍得陆二公子?” “我只当是先如此考虑,也不一定会是什么情况,且先看看吧。”他伸出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进了蒲风别的房间。 咿呀门开,并未吵醒侧身深睡的蒲风别。他一手紧紧握着拳,另一手死死抓着那写着曲子的纸。 几人跨步靠近床边。大致读了读纸上内容。 蒲风池极其小声的问:“风别花落莫思君?这是陆二公子写的吗?常听说他音律造诣很高,随意随时的都能作个曲子出来。” 陆廷骁点头。 “这,虽然并没有很直白写些什么,可是,曲名,和末尾一句,很明显的说了这是要与六弟情散呀!”常日里话不多的蒲风乾也略懂音律。 “你不愿意他语六弟情散吗?”蒲风庭有些不悦他略显不情愿的表现。 蒲风乾不说话,抿嘴挑了挑双眉。很明显的就是一副,的确,我不大情愿。 “既是散情,亦是诉情。”最是稳重的老大蒲风扬眼神里带着赞赏之色。他点了点纸上「风」「别」两个字,又一竖划了指尖。在场之人一瞬了然,不约而同嗯了一声。 这一声虽是都不大,却是多人一起,扰了蒲风别,忽然的惊醒。 睁开眼,见家人和陆廷骁都盯着这纸,各有各的表情,他不知该不该把它收起来。好似,眼前几人,都没发现他醒了。 “咳咳…咳…”没忍住喉间的一阵疼痒,打破了这不知如何对待的局面。 蒲家人七手八脚的把他扶坐起来,又是拍背,又是顺胸。 他虚弱的左右拦着,攥着拳的手松开,尾戒掉了出来。 也不知道为何,蒲家人看到这戒指,就都停下了动作,缓缓的退了几步,各自站好。细细的观察着蒲风别的情绪。 “爹,娘,我…我没事的。” 他看起来除了孱弱不堪,脸色白的难看,表情上确实很正常,语气虽是沙哑缥缈,可语速未变。他们觉得不太对劲。这陆二公子,刚才那般表现,痛不欲生,情伤过甚。怎么蒲风别宛若常人? “爹,娘,陆掌尊。乔儿心里,怎么想的,这曲子,你们也都看了。不用我细说了吧。他一定是以为我砂鳞重生了,把情断了。他才会愿意选择抽去记忆,对不对。”他的眸子如死水平静:“这于他,是最好的选择。”声音弱极了,脸上愁云悲雾,气色差的不成样子。 “那你呢!你何苦修复砂鳞!”蒲风庭厉色,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眼睛里却透着疼惜。 “二哥,我都念着他四百年了,也不这样过来了。许是,再过四百年,四千年,四万年,只要乔儿能过得开心,我便愿意装着他,一辈子。我也开心。”这话说的愈加缓慢,气若游丝,神色也愈加的平静下来。 蒲家人知道不能再让他说下去了,也不要再提任何他不想提的事了。 持此时之情绪即可。 “风别侄儿,让陆伯伯试试能不能助你修复砂鳞。你且稍稍凝神入定,稳着心性。” “陆掌尊…”蒲风别毫无血色的脸上布满讶色:“您?” “之前我爹,气的很,他并非是个见死不救之人,你的情况,你自己也清楚吧。再用一己之力护这砂鳞,怕是命不久矣了。我爹之前一直反对我与云鸳助你,是怕,你与乔儿…”他顿了顿:“风别侄儿,你且在我这里,安心养身就是了,别的,咱们以后再说。” 陆廷骁做了个手势,让他入定。 实在是无力扣礼得蒲风别十分感激的点了点头,盘腿靠在枕头上,闭眼作备。 “可否需要我们助上一助?”蒲龄问着。 “你们被星妄星野法阵重创,元灵损伤,这元身又结成不稳,需要好生修养才是。可千万莫要随意运灵。”陆廷骁阻拦他们,说话间已经送出法灵入了蒲风别额间。 蒲家人都有些紧张,修复砂鳞不是什么轻松的事。他们担心陆廷骁会耗损太多的修为。 果然,当蒲风别额间若隐若现的砂鳞逐渐贴合皮肉,血痂慢慢消退的时候,陆廷骁开始细密的出了些不明显的汗在脸上。 蒲风庭终是没忍住,抬手送出法灵,加速了砂鳞修复。 “风庭…”蒲夫人,心疼轻唤了一句。 “陆掌尊,你的恩情,和陆二公子的恩情,我们蒲家,真是不知该如何回偿了!”蒲龄有泪滑落,对陆廷骁无比的感激感恩。 “蒲兄说的哪里话。” 过了好一会,终是修复好了砂鳞。陆廷骁收了势,才略带喘声回了这一句。 蒲龄紧着搀扶他坐在椅子上,蒲风池端上一盏茶。 蒲家人皆是围着陆廷骁道谢不停,把本就伤的不轻又耗费许多法灵的蒲风庭和蒲风别晾在一旁。 那两人床上床下的互看一眼。蒲风庭摇摇头,短叹一声。蒲风别垂下眸,看着戒指和那句「风别我心悦你」也深深吐了口气。 “好了好了,你们不要一直谢我了。这大半日的没歇息,怕是都觉得身子难受了吧。快快各自回房,我也要去看看乔儿了。”陆廷骁起身瞧了瞧蒲风别:“风别侄儿,不要多虑,身子紧着好了,旁的事,都有余地。” 这话,让蒲风别心里一颤。他眸子的颜色深了一些,投出不解。隐隐猜他说的会不会是自己想的。 陆廷骁文雅的笑了一笑,用手点了点。那方向,是蒲风别手里的戒指和纸。 瞬间的洪流冲击着脑袋和身体。蒲风别不知该如何辨别这层含义。是在允许自己,对以后没了有关自己记忆的陆青乔可以再次钟情吗?这实属有些意外,措手不及。 直到陆廷骁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长长的花栅栏后,蒲风别都没有回过来神。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爹娘兄姐都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似是体会到了何谓喜极而泣。 他将戒指贴在惨白唇上,将纸熨在胸膛。无可自抑地荡起了笑。 “但愿,我没会错意。陆伯伯,我该如何,铭恩于您?” 陆老太爷的卧房里,陆青乔抱着双膝于床上发呆,红透潮湿的双眼一眨不眨。本就生着一副让人怜惜的模样,如此这般伤心神色,更添楚楚悲悲。惹得陆老太爷阵阵叹息心疼。 “我的好孙儿,你这般难过,身子可是好不起来。你若想要尽早抽取记忆,就需得身体强健时才能做。不然可是耗神的厉害!”他拍着陆青乔的手背,和颜悦色。 陆青乔咬咬唇,眼里快速聚起来泪珠:“爷爷,我舍不得。他待我的好,以后不会再有人给的了我。” “乔儿!你可不能反悔,刚才可是你自己央求我取你记忆的。你爹娘还有蒲家人可是都听见了!”陆老太爷头摇的极快:“不能反悔,不能反悔,你以后都不记得他了,怎么还知道谁对你的好及不及他?” 陆青乔的泪似是发了水的长河:“爷爷,砂鳞重生后,他难道不能重新再喜欢我吗?他会喜欢我一次,就会喜欢我第二次的,我想跟他在一起。” “我不允!”陆老太爷这句话带了几分商量:“乔儿,你与他之间,有哪件事是无灾无祸的?哪件事不是伤及身体,危及生命的?你若是跟他在一起,万一在出点什么事?爷爷我…我可是再受不得了!” 陆老太爷眼里也泛起了泪花。 “爷爷,不会的,不会再有事的。我以前总想他伴着我,我赖着他。在凡间时,我怕极了他会烦我,可我也贪极了与他共处。那时我整日厚着脸皮不舍与他分开。现在他虽是砂鳞重生了,我也可以慢慢的缠着他,他一定会对我再次喜欢起来的。” 陆青乔这话说的极轻,他知道他不该如此卑贱,身为陆氏二公子,怎好这般不要尊严的讨好别人去?那盈盈美目刻满了不应该,也灌满了想去做。矛盾戚散,好不让人心怜心软。 “他蒲风别这是给你吃了什么,喝了什么?还是用了什么迷了心智的法术了?”陆老太爷心里愤愤不解,努力不把情绪漏出来,平和而语:“砂鳞重生,蒲龄说了,再不会对之前有情之人生情。乔儿,你需得明白。你不取了记忆,惟有日夜伤心,不如忘却一切,浑然不记这些个破情烂事!” 再不会对之前有情之人生情,一句话如当头棒喝,陆青乔褐色的眸子里无比的不甘心,刹那间暗黑蒙蒙。心间抱有的期望被无情的连根拔起!他把头埋在双膝,身体抽搐起来。并未出声,可陆老太爷觉得出,他这个孙儿哭的有多撕心裂肺。 急得有些六神无主的陆老太爷左右哄着,都无济于事。不知他哭了多久,身体渐渐不再抽搐,而是略有急促有律的起伏着。哭的累了,加上身子还弱的厉害,这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可手上环着双膝的力度半分未减。就如同他每每夜里环着胸膛不得安睡一般。 真是心疼的紧。 这孩子,自五岁起,哪一天睡过安稳觉?陆老太爷终是滴下了泪,愈加的认为那蒲风别是陆青乔的克星。这一克就是整整一千三百多年!本就清瘦的人,因这近日来几番事端生出,惹得更加身软影薄。像是垂倒在水里的草叶,随便吹个风就沉沉浮浮任由摧残了。 陆老太爷不敢动他,怕把他弄醒了,又要哭。好歹这样吃着力气睡了,也算作是比醒着好。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紧着回头,朝着来人做手势轻声一些。 是端着杏花羹的云鸳、陆廷骁还有阿九。三人会意意,放慢了步子进来。 都知他睡时轻浅,哪怕给他轻轻盖个被子都会扰醒。有个风过鸟啼的也逃不过他的耳朵。 陆廷骁通心于父亲:“爹,乔儿怎么这般模样就睡了?” “哭了许久,哭累了。” 云鸳放下杏花羹,脸上憔悴过甚。自己的儿子,心头的肉,疼的紧。她虽不是个娇生惯养孩子的性子,可又哪里有不爱的道理。 陆青乔年幼时,谁稍稍碰他几下,他总爱喊疼,云鸳常埋怨他娇气。觉得一个男孩子,受不的委屈,老爱告状。也曾觉得他是仗着父亲是白狐族掌尊,使性子欺负哪个愿意跟他玩一玩的伙伴。 ☆、这命运如此坎坷 而后发现他原来是因为不耐痛,用力稍重了就会肿起,红透。几日不消那印子。云鸳才觉察自己冤了陆青乔。好不后悔。她竟是从未听过他有过一句解释,和不满。被埋怨嫌弃娇气了,大不了就是咬着唇转着泪,不再多说一句疼。 云鸳想到这个,眼里转起了泪,靠在陆廷骁的肩头上,小鸟依人的窝着。 陆老太爷识趣的离开,去了书房。阿九也跟了出去,两步三回头的看陆青乔。 “廷骁。”她通心于他:“你说,乔儿为什么这般命不好,天生是个怕痛的人,却偏偏让圣元致心脏痛了那么久。他可是比常人难熬多少倍?”一串串的泪洇湿了陆廷骁的衣服。 “夫人,切莫难过了。这不,都已经不会痛了,过去了。”他搂紧了她通心而回,面色上诸多的隐忍,陆青乔心痛大作时的景象历历在目。 云鸳环住他的脖颈,将娇小的身躯贴紧,哭的更甚,通心而语:“心脏是不痛了。可他最怕什么,你也知道,他最怕一个人独处,却又偏偏总把自己与我们隔开,他担心我们担心他。这孩子,懂事的让人心疼。他念着离儿,却又不说,整日揣着那念儿反复的看。还有昆山带回来的兔子,阿九说,乔儿抱着它能发呆一整夜。” 陆廷骁想叹气,又怕扰了陆青乔,压了回去:“是啊,离儿总共回来五次,每次带回来的东西,除了那菇灵不能保存,其他的乔儿各个都稀罕的紧。那盆赤色白花,至今都不知道叫什么名字,被他养在书房,照顾的很好。还有那支毛笔,乔儿藏在盒子里,从来不用。” 陆青乔的身体忽然剧烈的抖了一下,更加用力的环紧了双膝。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带着软糯的哭腔,听着真是委屈。 这是做了什么伤心的梦了。不是有关陆青离就是有关蒲风别。除了这两个人还有谁? 云鸳真是觉得心里针扎似得疼:“你说乔儿打小因为他的身份,交不到朋友,后来因心痛与世隔绝,常年的孤独得让他多难受?他心里许是盼望极了有个人陪他说说体己话,有个人可以伴着他。离儿做不到,可蒲风别做到了。乔儿把孤寂的一颗心毫不保留的丢给了他。时也命也,孽也缘也,怎么就这么巧。害他之人,却也是救他之人。” “天定吧,许是天定如此。” “怎么乔儿怕什么,偏偏就给他什么!怕痛,就痛了千年之久。怕静,怕无人陪,就生生的不给他身边安排人,你看这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人,却又是个这般结果。自己嚷着要取了记忆。” “他不知砂鳞未重生,这样做,为的是心里好受。” “你这个做爹的,忍心吗?想想咱们两个之前是怎么过来的?” “可我爹的身子情绪,我也是要思虑的,夫人,容我缓一缓。” 云鸳不再与他通心对话。只是无声落泪。 陆廷骁也不知该如何哄她,就一下一下轻轻的抚着她的背。眼里慈爱怜怜的看着愈发不安稳的陆青乔。 此时正是正午,有丫鬟前来请他们去用膳。陆府规矩不多,却唯有一点,须人人遵行,那就是言轻身稳。所以这丫鬟来时,并无什么太大声响,瞧见陆青乔在床上,也不知是什么情况,就更加慢着轻着给二人扣礼,未敢言语。 陆廷骁二人何来的心思吃得下饭。通心吩咐她:“将午膳送至我爹书房,叫厨房里随时侯着人,等二公子醒了,需得及时的送些吃食来。” 本是仙族无需怎么吃东西。不过是这一家人一天到晚也就倚着这午膳时分,聚在一起,像个人家的样子。那桌子上,大多也就是个汤羹粥水的。偶尔,晚上会端着些水果茶点去凭澜苑一起赏赏花。 那丫鬟低头扣礼,十分谨慎的退了出去。 云鸳有些乏了,就这么将重心靠在了陆廷骁身上,耳边轻柔一句:“我想睡一会。” 陆廷骁点头,微微压身,将她抱起来,眼里爱意充盈。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其实他也是疲乏的很,这些个日子,哪天得以消停了。身体力行都耗费了许多。看着渐渐沉睡的云鸳,也闭上眼睛,稍作休息。 黄昏稀薄的时候,陆廷骁二人被不明显的抽泣声影响,醒了过来。 见陆青乔极速的浑身颤栗,身上衣衫透湿,出了许多的汗。两人忙站起身,走近床边。 “不要!”一声惊喊,陆青乔猛然抬起头,双眸瞳孔大张,脸色蜡黄无光,碎发凌乱,汗水滴滴的淌着。 “乔儿,又做了噩梦了?” 云鸳的泪一下子又涌了出来,眼睛微微的肿着。 “娘!”陆青乔一直紧紧环着双膝的手臂,已经麻的不敢有任何动作:“大哥不理我了!他跟蒲风别一起去了繁水居,说再也不会回来了!他不理乔儿了,他们都不理我了,不停的说着,你是谁,我不认得你,休要与我纠缠。娘,娘,连大哥都不理我了!”接着是陆青乔从来未有过的悲声痛哭。 这个哭着睡着又哭着醒来的人,那一声声的绝望悲恸,引得陆廷骁二人都伤心起来。 “离儿他不会不理的你的,乔儿,这是梦,现在梦醒了,梦醒了!孩子!”云鸳说的话都是哆嗦的。 “唉!”这叹,陆廷骁终于是叹了出来。 “我的好孩子啊,怎么就这般命运坎坷。” “乔儿,你无需取了记忆,娘跟你说,蒲风别…” “鸳儿!”一声怒喝:“你们夫妻是嫌我的孙儿还不够惨吗?这记忆必须抽取!别的什么事,我不多管,可这事,必须依着我!” 大步跨进来的陆老太爷语气容不得半点商量。他身后站着似是觉得做错事的阿九,微微吐了吐舌头。他一直在陆老太爷房间不远处徘徊,他担心公子的情况,听见这房里有声音,就去禀了他。 “爹,您别生气,我们都听您的。”陆廷骁有些欲言又止,可瞧了瞧情绪极其不稳的陆青乔,又是叹了一口气。 云鸳埋怨的看着阿九,当着老太爷的面,又不好开口说他什么。 一直念叨着‘不要,不要不理我’的陆青乔似是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真实了。他这昏睡的十日里,一些让他惧怕的梦总是不停,梦见蒲风别不仅仅被挖了鳞,还被剜了心,被漾骨鞭打到魂飞魄散。梦见大哥陆青离就在眼前,却抓不到,也听不见他说话。梦见自己不管怎么样,都出不来死契封结,怎么都救不了蒲风别,看着他一点一点的消失在自己眼前,无能为力,痛彻心扉。梦见陆青离拿着杏子对他招手,跑过去却空无一人… 现在不管他睁着眼还是闭着眼,脑子里都是这两个人不是死了,就是不见了。陆青乔溃然到了快要疯狂,不断的喊着,不要不要,我不要!! 狠狠地将自己的头发拽下来许多,那病倦美态的脸侧,丝丝血水混着汗水流下,惊坏了陆家人! “乔儿!!” “公子!!” “不能再等了!必须马上抽了他的记忆!”陆老太爷急红了眼!端起一道法灵将陆青乔击晕,防他再伤害自己。 “爹!告诉乔儿,蒲风别没有忘了他,他就不会这样难过了!”陆廷骁恳求。 “我绝不允许!”陆老太爷气极:“就冲着蒲风别放出来圣元之事,他就是乔儿的仇人!你们夫妻究竟是怎么想的,大度,也要大度到对的地方!这是你们的儿子吗?我看蒲风别倒是像你们的儿子!处处为了他着想!你们不想乔儿过上好日子,我这个做爷爷的想!” 他靠近床边,抬手运真气:“我现在要取他记忆!你们两个最好是紧着精神给我护好了他!” 云鸳极其不情愿,祈求的看着陆廷骁。 “爹,再容两天,乔儿身体还弱。” “我是你爹,你是他爹!你我皆知为人父是何,怎么,再让他这般熬受几日,他身子就好了?莫要再与我讲什么,速速出法灵护他!”陆老太爷回头看着云鸳:“鸳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想我当年为你和廷骁之事,不顾白狐族众多长辈劝阻,极力成全你们二人。而今却横加拦着乔儿跟蒲风别。” 云鸳低头,默认。 “我今日,把话说明白。一是祖训不可违背。二是,我瞧不得一个害了乔儿之人将来会在我眼前晃荡,我一看到蒲风别就会想到乔儿原本是个会撒娇,会大笑,会逗人开心的孩子,却因不完整圣元生生变成了一个凡事不语,苦痛不说,强颜欢笑的任人拿捏的性子!他本该活的无忧无虑,半点委屈痛苦都不会捱受!他应该是风光无限,万人尊着,事事做起来都是出挑无极的!一个仙资自成,灵正修高的孩子,他被蒲风别随便的一个「好心」害成了什么样?他才十八岁!往后的日子还很长,他绝对不可以这样带着痛苦和内心深处的恐惧活一辈子!” 一番话说的陆廷骁和云鸳心里真是百转千回,愁肠百结。 这字字句句,哪句不对了?他们又怎么会不曾怨过蒲风别。可对他的怨远远不及对乔儿的爱,看着自己的孩子一心一身不留余地的扎进了蒲风别心里,抽离不开,舍弃不掉,也知道蒲风别砸了潭水不过是一时心善,绝非有意为了加害陆青乔而为之,他们便动了恻隐之心,选择原谅。选择尊重陆青乔这一千八百年来从未给自己做过什么主的事。他选择了蒲风别,做爹娘的不想拦着。他们知道,乔儿死了许久的心,暗淡了许久的眸子,被蒲风别全然复燃了。 有什么事会比看着自己孩子幸福还值得努力的事? 两个本就历经过情痛之苦好不容易走到一起的人,自然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在情路上有任何的不顺畅。 哪怕这个从小耳濡目染受陆老太爷影响的陆廷骁,把祖训作为根深蒂固不可动摇的东西,却因疼爱自己经年熬受苦痛不堪的儿子,同意改了赤蓝狐合并,愿意尝试改改不可与外族通婚之祖训。 陆廷骁握着云鸳的肩膀,点点头:“取了就取了。”后一句通心而语:“两人若是有缘,这记忆,碍不得什么事。” 云鸳仍是有些不情愿。 ☆、不复存在且重来 陆老太爷摇头:”身为人母,你怎么会接受害他之人,与他结为仙侣?整日亲密!?若不是雾霖与我们关系颇好,我定是会亲手掏出来了他蒲风别的心,给乔儿吃了都不解我心中之气!” 说罢,陆老太爷就真气入了陆青乔的脑里,抽出丝丝缕缕的记忆。 陆廷骁挥出法灵护着他,稍时,担心自己这几日都未停过助蒲家人铸元身,恐会力不从心,便唤了阿九一起出法灵护他。 一旁的云鸳着实不忍,甩着泪珠碎步离去。 床上的陆青乔轻微的蹙眉,双手紧紧的抓皱了身下的软绸,眼睫抖个不停。 他的记忆太好分辨,除了青玄苑无边寂静千篇一律的影像,就是杏花海无边无际夜色弥漫。再不过就是少的可怜却最是深刻的陆青离那几次归家,同样为数不多更是难以剖离的蒲风别种种。 然后剩下的,是尽数围绕占据所有的心痛记忆。 陆老太爷一边取他记忆,一边泪水止不住的掉。 本是应该充满欢愉之忆,温情之忆的一个孩子才是! “爹,心痛之苦,也取了吧。别让他反复自己揣摩了。” 陆老太爷点头。 “就让他,全然是当做重生一次吧!只留着离儿,对他的好。” 阿九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似是有些痛苦的陆青乔,不知为何,竟是替蒲风别有些不甘心了。这想法一出来,他把自己惊了一惊,怎么还偏向起外人来了。 于心而论,阿九对蒲风别,最初时的印象是莫司鋆,是个极好极崇拜的印象。那日他烈阳下的姿态,虽着着粗衣,却掩不住的盛然,着实令阿九眼前一亮。他曾在凡间流浪几百年,见过的人数不胜数,却没怎么见过那般浑然天成气质独成的凡人。他为了帮忙寻陆青乔,眼里的急色和举止都让阿九对这个陌生人感激不尽。且他最后能只身与江易对战于困着陆青乔房间门前,是因「莫司鋆」出手相助,引开了诸多护卫。他不想伤人,也不愿与皇亲结仇,就绕了半个镇将他们甩开。 后来的种种相处,莫司鋆真如陆青乔长辈般的关心,让阿九愈发的对他有好感。也是愿意陆青乔开心高兴。爱屋及乌用在他这个小书童身上,也是合适不过。 不过阿九很是认同陆老太爷的意思,他觉得公子这么多年,过得这般如枯草逢霜之境,还不都是因为蒲风别。 他不知不觉的又想起来很多陆青乔在青玄苑里的事。 其中,陆青乔十四岁那年… —————— 轻轻薄云隐着白月已浅,东方丝丝柔光就要破出,天马上就清透了。 陆青乔眼巴眼望的站在青玄苑门口,踮起脚尖张望着。 “公子。”阿九懒洋洋地伸了伸胳膊:“昨夜里你都没怎么睡,我去给你盖被子的时候,你还在看着念儿傻笑。大公子又不会因为你起得早,就回来的早。” 陆青乔笑,笑的与往日里毫无光彩的笑完全不同:“阿九你在青玄苑两百年了吧,今天是你第一次见我大哥呢,我大哥很好的,特别好,你一定会喜欢他。” “大公子也像你这般好脾气吗?他跟二公子你长得像不像?我听掌尊身边的伺候的人说,大公子特别厉害,是繁水居圣仙镜灵子的亲授弟子呢!还有…”阿九巴拉巴拉的问起来没完,一脸好奇。 只是静静笑着的陆青乔不恼也不烦,听他问完了,捡着些愿意回答的说着。 那是阿九从未见过的陆青乔。眉眼里星河灿烂,温月笼晖。整个人身上的阴霾荡而无存。只不过,这样耀眼卓辉的他,这般让人倾绝叹然的模样,仅仅维持了三日。 陆青离走后,陆青乔在瞬间就被混沌包裹了起来。消沉不知多久才能勉强露个强挤出来的笑。 正听着陆青乔软软轻语描述着陆青离,阿九忽见一人着着白色鹅黄浅纹衣衫之人而来。眉目浓深,带着儒厚也透着精干。身姿挺翘,步步生风。 “公子,公子!!”阿九伸手指着:“大公子吗?大公子吗?跟你长得有些像,眼睛很像,可又不是很像诶!气质完全不一样!!” 陆青乔即刻看过去,可不就是大哥陆青离!一飞冲到他怀里,撒娇:“大哥!” 陆青离揉了揉他的头:“又是一早就在这里等我。”他抬眼看了看阿九,问着:“青玄苑多了个机灵鬼陪你了?不影响什么吗?” “不会,阿九只在青玄苑陪我,他不会跟别人说我有心痛的事的。” 陆青乔环着大哥的腰,紧紧的,回头招呼阿九:“刚才一直问我大哥的事,快来见见!” “是!公子!”阿九蹦跳着过来,扣了个礼:“见过大公子!我是二公子的书童,我叫阿九!” “你不是狐族?”陆青离带着微微的笑上下打量阿九。 “大哥,他是一只小黑猫。”陆青乔眼里盛满了满足之意。他牵着比自己高处许多的大哥,走进青玄苑,入了原心亭。 “大哥,我昨日跟娘学着做了这糕点,你尝尝。” 一方不规则的玉石桌上,数十来盘好看发着香气的糕点,引得陆青离食指大动,连连赞叹。 “乔儿如此手巧,竟是给大哥备了这么多的好吃的。我可是要一个不剩的吃光它!”说罢左手拿起一块圆形白色,做成了杏花模样的糕点,送进嘴里,细细品了品:“甜而不腻,淡而有味。很是好吃!”又拿起一块方形黄色夹着杏花的糕点,咬了一口:“入口即化,糯香沁透,可是比繁水居的糕点好吃多了,比娘做的有过之而无不及之呢!” 听着大哥的夸赞,陆青乔有些雀跃:“大哥多吃些,等你走时,我在给你多做些。”说完,陆青乔突然的沉默。 “乔儿,我才刚来,别想我走的事。别难过。你这样,大哥心里,心里也不舒服。” 阿九跳过来:“公子公子,你不说大公子来了要给他泡茶,你特意用花蜜泡的杏子,泡茶一定很好喝!” “大哥还真是渴了。”陆青离赞赏的看着这个小书童,觉得他这般有眼色,贴身照顾着陆青乔很是放心。 不一会香甜热气的茶端了上来,陆青乔拿起茶杯,送到陆青离的唇边:“我喂大哥喝。” “好,这茶被乔儿拿过了,肯定比阿九拿过的好喝!” “那是一定的!”阿九嘿嘿的笑着。 陆青离喝完,咂咂嘴:“回味无穷。”他拉着陆青乔坐在自己腿上:“乔儿,个子长高了不少呢,上次我来还可以抱着你呢,你才那么大点,我看下次我回来,你八成会长得与我一般高了。到时候可就不能像个小孩子似的坐在我怀里了!别人会笑话的!” “我又不需要见别的人。只要大哥在我身边伴着就好,我觉得安心极了。” 阿九都不知道,陆青乔竟是会撒娇。这才像个十四岁孩童的模样嘛! “乔儿,为何你如此喜欢杏子,喜欢杏花?” 这事,阿九也一直很好奇。只是平日里陆青乔不是心痛就是发呆,阿九这个话多的人除了自言自语一般的说个不停,没怎么听陆青乔说过什么,一般问的问题他也是笑笑,多数是不怎么回答的。 “因为,不周林只有杏子和杏花。我没见过别的什么。”陆青乔给自己的茶杯里放了一汤匙的蜜染杏肉,喝了一口,甜甜笑着:“心脏不痛的时候,夜里去杏林吃花赏月,想着大哥,就觉得过的很快,我喜欢那样的自在。” 陆青离心里有一丝酸楚:“乔儿,出去多走走,许是会遇到更喜欢的什么东西。” 这个千年未曾涉世之人之心,把自己力所能及见到的一切都装了起来,珍惜起来。把它们当做是会不离不弃一直伴着不会更改的东西。拽在手里,独自去喜欢。这样的喜欢,到底是出自真心,还是源于依附,谁来解答? 一丝抵触在陆青乔心里划开:“大哥,我试过的,可我…有些怕。” “怕什么?” “怕他们问我,为何幽居青玄苑;怕见到他们每个人都有聊得来的朋友;怕看到有人笑的灿若朝阳;怕…看到他们会更想你,心里疼。” 陆青离唰的就红了眼:“我的傻弟弟,青玄苑,困的是你的一颗不能再有任何损害的心。可大哥,无能长久修复它。” 陆青乔咬唇,眼里也转了泪。 阿九本想再次调调气氛,可自己也受了这情绪影响,低落起来。默默地给他们二人续了茶。 —————— “阿九,阿九。”听得有人唤,阿九回了神:“掌尊!什么事!”他以为是自己分心,没有护好陆青乔,赶紧调整法灵送出的力度。 却见陆廷骁摆摆手:“可以收了法灵了!” 阿?”阿九看向床上半蜷缩起来的陆青乔,闭着双目,十分安静,那种他身上从来未有过的轻松睡姿,让阿九心间特别难过。他收了法灵,抹了一下呼之欲出的泪:“以后,公子都不会做噩梦了吧,以后睡觉就能踏踏实实的了吧。那以后,他还会不会想大公子想到伤害自己?” “没有心痛折磨的记忆了,对离儿的思念就不会那么强烈了吧。”陆廷骁也不确定,摇头而语。 “总之,是不会念着让他这般身心受害的蒲风别就是了!”陆老太爷甩了甩袖子,坐下歇息。 陆廷骁着阿九送陆青乔回了青玄苑,安顿好了父亲,就去寻了云鸳。 ☆、物是人非影前尘 两月后… 于不周林杏林尽头界碑处,一座颇为气阔的宅子赫然而立。 这是蒲府。 他们执意将居所定在这里,是怕与陆家人住的近了,惹了陆老太爷有成见,也是为了避免陆青乔与蒲风别万一哪天遇上了,再牵扯出个什么事端来。 陆廷骁劝了几劝,觉得这里太过于偏僻,四处游荡的邪祟也常常在这里徘徊,甚是不妥。不过未果。 于是陆廷骁便顺了他们的意思,唤着白狐族人连夜起了这宅子。令蒲家人感动涕零,实在不知该如何回报,承诺往后为陆家所用,绝无怨言,更是保证绝不会让蒲风别再去招惹陆青乔。 何来招惹?顺其自然便是了。这是陆廷骁的原话。 经过这段时间的修养,陆青乔和蒲风别都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不过两人每天过得日子可大不相同。 本就不太爱说话,也不喜与人交往的蒲风别,整日里不断的修炼,读书。他被漾骨鞭打去了许多修为,性格要强的他不允许自己能力削弱,也不想闲暇时不断的念及陆青乔。 他得了陆廷骁未点透的暗示后,却被蒲家人一致的告诉他,陆廷骁的意思,是说,散情曲子都给你了,戒指都摘了。就是告诉他,陆青乔抽取了记忆后,你蒲风别不要再去有什么不该想的念头。尤其是搬出来陆老太爷压着他。 所以,他只有找事做,不让自己闲下来。 蒲家人明令禁止蒲风别去近在眼前的杏林里,练武赏花吃杏子都不行。他们怕他哪天会遇到常常来杏林的陆青乔,他就完全不受控制,情思呼之欲出了。虽然这杏林大极了,两人相遇的可能性极小,可谁知道陆青乔那个路痴自己会溜达到哪里去? 不过,终归是有看不住的时候,蒲风别还是经常会悄悄的去杏林里转转。不仅如此,他也常常偷偷的去青玄苑远远的看看陆青乔。在那里,他还常常看到另一个人,那个一双盈盈桃花眼,笑起来很是好看的止恒。 嫉妒燃起。 看着止恒为陆青乔束发,娴熟温柔;看他们在原心亭品茶,止恒照顾周到,眼里尽是温情;看他们池边喂鱼,相视而笑,指尖触碰;看他们门下赏月,逗弄白兔,默契形影… 无边的嫉妒! 他真是许多次都想冲到陆青乔面前,把他抱在怀里带他去一个自己结出来的虚境里,守着他一辈子,告诉他一切。 可是他想到陆老太爷那句,「你们腕上无兰线」!便泄了所有的想法。 现在的陆青乔每天笑的那样粲然,有个人待他这般呵护。多好。 多好…唉。 这日,蒲风别得了一个消息。南极仙君让陆青乔去长安,找青羽非。 这夜,镜灵子也告诉他一个消息。让他回繁水居继续授业。 他墨蓝色的眸子里,扑朔不定。他真是想极了要回繁水居,可他也不舍的极了这里的陆青乔。 蒲风别借口支走家人,犹豫良久吐出一句话。 “师父,承蒙您还愿意允我重返繁水居,弟子惊喜,惶恐,亦…” “亦有憾。”镜灵子从右肩上托下幽昌鸟,替他说了。 “是。”他不避讳。 “去做吧,允你十日,可够?” 蒲风别看着镜灵子,双唇翕动几下,神色复杂。 “明日陆青乔去凡间,你也想去对吗?”镜灵子一指点点他的肩:“他在凡间不会待太久,我还有事寻他。” 蒲风别不解,师父寻他会有何事? “到时候,你会知道,我寻你也有事。” 更是不解,会是什么事。 “师父要给你吃个定心丸。”镜灵子捋捋银须:“你心里的人,与你嫉妒的人,腕上没有兰线。” 蒲风别垂下了眸子:“我与他,亦是没有兰线。” “的确,没有兰线,千真万确。” “师父…你,你如何知晓?” “我去了缘徕宫,顺便问了问你的事。” 若是陆老太爷一个人说了,他尚能报着自己再去缘徕宫问问真假的侥幸,可如今师父都如此说了,他的一颗心彻彻透透的沉到了底。 良久伫立着,这何止是定心丸,是死心丸吧!他觉得止恒最后也会落得自己这般境遇,只能相思,不得所爱之人,竟是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生出。 “风别?”镜灵子唤他。 “如今各个圣域聚集一起,愈加庞大混乱,你有什么看法。” 这突兀的一问,让蒲风别有些难以转换,他的心思,静不下来想这些。他这个连族人都没有的人,觉得自己是寄人篱下居于不周林的人,有什么资格讨论这事。 “师父,弟子知道您不想让我忧思过甚,所以随意找了个事来询我。可现在…弟子无能,没什么看法。” “也罢,过些日子你回了繁水居,我再寻你。”镜灵子提醒他:“十日后,回繁水居。若是可早一点,更好。” 一阵云雾腾起,镜灵子驾琼卜离去。 蒲风别恭敬扣礼。 发了一会呆,他自言自语。 “青羽非,你在凡间,跟莫司鋆还有没有联系。”他望了望陆府方向:“圣域这一夜过去,凡间便过去五日,且让我先去看看他吧。许久没有与他饮酒了。还有风竹,也不知道,他离开莫府去了哪。” 平地阴凉风起,卷起院落里飘洒进来的无数杏花,他卷了一片送进嘴里,消失不见于不周林。 长安。 是夜。 月高挂,圆的非常,橙黄夺目。映照满目雪莹。 “看来,白日里,这雪下的极大。这无垠素雅,真是美得有些失真,不过少了些东西。” 蒲风别脚下咯吱咯吱的响着,通往世子府的这路上,安静的过分,连个风都没有。 “这…为何漆黑一片?世子府所处之处,为何变成了一圈坟茔?” 他着眼之处,幽森荒凄,大小颜色一模一样的墓碑朝南而立,几百不止! 那环绕坟茔的溪水已经结冰,月光下闪着晶亮的点点碎光,显得这里诡异漠漠。 蒲风别心中一阵失落:“连找个饮酒的人都找不到了。” 他去了琳琅镇,所经之处,热闹非常。各门各户张灯结彩,喜气盈盈,人们欢颜笑语,互相作揖问好。炮声冲天,烟花接连辉映。小孩子扯着嗓子笑着喊着,提着各式各样的灯笼追逐,互相扔着雪球打闹。 店铺门前,这方舞着狮子,锣鼓声声,那方踩起高跷唢呐喧喧。还有各处扎堆彩灯谜的,围观之人欢呼喝彩,热闹非常。 长街条条,人头攒动,皆是华丽纷繁。 原来,今日,是上元节。 “乔儿,这般热闹的景象,而后你来,便看不到了。” 蒲风别踏进一家绸缎铺子,选了件不算太厚的薄棉衣,在掌柜的热情嫌他穿的少的关心下付了钱,离开。 临了,那掌柜的还探出头,喊了句:“客官,这寒月里可最是容易冲着骨头缝,要不你再拿件厚实点披风,我给你算得便宜些。” 蒲风别礼貌颔首:“无需了,谢谢掌柜的。”他本不害冷,他本是喜极寒之人。买件衣服穿上,不过是不想被别人指指点点的瞧着看着,以为自己穿的浅薄是有什么毛病罢了。 “乔儿,你慢些!” 熙攘人群里突兀的这一声,瞬间的让蒲风别四处寻找:“乔儿,你也来了吗?” “乔儿,你真是调皮,跑的这么快,这地上雪厚,小心别摔着了!” 却见是一个俊郎的小生,小心翼翼地牵着一个笑的俏皮的女子,两人四目对望,柔情深长。 只是重名。 真是羡慕。 蒲风别被突然挤动的几人迫着来到了一猜灯谜处。旁边一卖花灯的中年男子伸着脖子张着嘴瞧着热闹。时而谁猜出来个谜底,他就喊个好,时而双手击掌,表示赞叹,都无暇顾及自己的生意了。也不怕谁顺手牵个羊走了。 他的小摊子上,有一花灯,扎的极好,粉色夹白,蕊染绯色,六瓣匀称,掌着一烛独放。 那是一提杏花灯。 真是好看。 蒲风别掏出银子塞进专心致志看灯谜的小贩手里,提着杏花灯离去。 那小贩盯着手上沉甸甸的银锭子,嘴巴张得更是大,反应过来时,朝着涌动人群大喊:“哪位爷如此照顾小的生意呀!”他看了看自己花灯里,少了那一提压根无人问津的杏花灯,笑了笑:“我还以为,它卖不出去了呢!” 走出了热闹的长街,蒲风别提着灯笼来到了荷花池。不远处的莫府,往日里天未黑就点起的四个大红灯笼,并没有在这漆黑夜色里招摇明显。 笼罩四下的,是安静,厚雪,和凉月。莫府方向一片暗无。 蒲风别略略沉吟,摇头。 “这凡间都过去了快三年的时间了吧,许是那莫司鋆没了我占着身体,早就恢复了自我,娶妻生子,去了长安定居了。风竹,你呢?是离开了,还是跟着去了长安?” 手里杏花灯幽幽亮着,略显孤寂。 他于地上捧起雪,指尖沾了沾,浅浅尝了尝。 “乔儿,这雪,未与你在凡间相识时,是无味的。这雪,没有杏花趁着,觉着寡淡了些。也不知道为何,我之前那样爱它。” 这方无人,他缓缓飞起,朝着琥珀杏林而去。 ☆、对你才是莫司鋆 远远的望着,蒲风别有些始料未及。本以为两年多时间过去,这小片杏树一定是光秃荒凉。却没想,眼前稀疏有成双成对的柔情蜜意的男女互诉衷情。四周满树皆是数不清的琥珀杏花,以及长形,圆形,花型的小白灯笼穿悬着,上边落着厚厚的雪。这清亮的月投下银晖,风景如画,满眼醉人。 “杏花映雪不及你…乔儿,这里,依然还是很美。不过美得还是失了几分颜色。” 如此看来,这地方,不单单只属于他独自念及陆青乔的地方了。这凡间的人,把它延续下来,成了定情幽约之地了。 三三两两于他身边的经过的男女牵着手,快速的打量他,奇怪这人如何只身一人来这里,实在格格不入。 蒲风别晃了晃手里的杏花灯,荡起一阵阵若有似无的杏花香。 “愿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连理共度,余生皆有杏花萦绕,漫天芳香。” 蒲风别放下杏花灯,负手离去。 身后传来惊讶声声。 “你闻到杏花香气了吗?” “这寒冬腊月,怎么会有这味道?” “好甜,真是好闻。” “太神奇了,难道假花也会散出真花的气味?” “今年上元节,可真是特别的一年。” 耳边声音渐渐模糊,蒲风别踏着雪,鞋尖微微湿润。他有些不知何去何从。 在凡间生活了十六年,这琳琅镇的一切,熟悉又生疏。 不知不觉的,竟是飞飞停停,走走看看的,来到了云来客栈。灯火通明,大红灯笼挂满了,透着喜庆。 “林掌柜,应该还在吧。这时分,应是忙着给不得归家,奔波在外的客人们,煮元宵吧。年年他的团圆之日,都是携着家人来这云来客栈共度的。莫家,一定不会亏待你,以着「爹」的性格,他会把这客栈送予你吧。” 绕行至白圣湖,空无一人。冰上雪绵,静静远远。 他始终不让自己去想起关于陆青乔在凡间与他一起的一切。 触景生情的滋味他知道不会好受,他可以控制自己,只触景。 不过,他对这向来喜欢的静,突然觉得没那么爱了。 “身边有个人喃喃低语时,特别好。我以前常觉得有人与我多说几句什么,是叨扰。” “是…是少东家?”略有疑惑也带有些兴奋的声音。这声音,是林掌柜。 蒲风别回头,不知该不该承认。 “真是少东家啊!哎呀!!太好了!怎么这团圆之日,您来了琳琅镇?皇上今年没邀请莫家人去皇城里作宴吗?我记得听到消息,是邀请了的呀!”林掌柜搓搓双手,呼出的白气在他面前稍纵即逝。 他是去云来客栈后门上门栓时,远远的看见这湖边有一人静立,瞧着背影像蒲风别,就小步跑来了。 “我…”蒲风别不知该怎么回答,怎么莫家被皇上赏识了。一定是青羽非美言了几番罢。如此,他与莫司鋆必是联系着。那我又该用什么身份去见他? “少东家,咱们去云来客栈坐坐?今晚上你可有地方过夜?等会我给你煮些元宵吃点,暖暖身子。”林掌柜拉着他急急走着。 “这位大叔,我,我不是什么少东家,你许是认错了人吧。” “不是?”林掌柜细细的端看着蒲风别:“长相声音一模一样啊!不过,你的眼睛怎么又是墨蓝色了?你去长安之前,眼睛是黑色的。” “长相相似之人,还是有的。”蒲风别打断他的疑问:“冒昧打听一下,莫家人住在长安什么地方?他家有个叫风竹之人,可还在?” “你真不是少东家?” 他摇头。 林掌柜有些失落,他觉得这是莫司鋆在长安待的久了,沾染了达官贵族瞧不起市井百姓的习性了。 叹了口气:“这位公子,你去长安随意打听下,就知道了。如今莫家人可是深受皇上器重,皇城里吃穿用度全由莫家供应。至于风竹,我不太清楚。” 说罢,他扣了一礼,略带遗憾的走了。 “那就,去长安随意打听一下吧。顺便,也打听打听世子府搬到哪里去了。” 倏地阴风卷起,阵阵凉雪飞舞,似银蝶起落。 长安的长街里,更加华丽热闹,处处透着奢靡,放纵和潇洒。 这里的烟花,笼了整个城池。 “诶,听说了吗,皇上等下会去青风楼。” “有什么稀奇的,常日里他也去啊。” “就是。这酒楼是去年莫司鋆生辰时,皇上送他的,这手笔!啧!嫉妒!皇上与那莫家公子交情甚好,我都怀疑他是不是跟皇上有些什么艳事!” 蒲风别听着这话,循声望去。 一茶馆门前,放着几张桌椅,许是掌柜的方便路人赏烟花,歇脚特意摆出来的吧。几个穿着贵气的公子哥折腰拉胯的坐着,互相说着话。 “没准真是!不然,两年前,突然搬过来的莫家,就能混的风生水起的!多少根基稳固的商贾现在都得看着莫家的脸色在长安待着。” “且莫家府宅也是皇上赐的。我合计着,莫不是莫司鋆曾经救过皇上的命?立了功吧!皇上以前虽然爱玩,名声不怎么好,可这两年政绩还是看得见的。想必是记着人家好,多多提携罢了。” “哎,哎,我的确听说,皇上之前就认识那莫司鋆。” “对对,好像是。” “唉,我还是觉得他跟皇上有点什么。可惜啊,我没长出人家莫公子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啊,不然我也去引诱引诱那皇上!混个一官半职,后半生就不用操心了!哈哈哈!” 起哄声彼此起伏,几个公子哥互相打闹着起身离去。 蒲风别有些糊涂。「我」什么时候认识了当今皇上?怎么,青羽非不反对同性之好,难道是家族血缘影响吗。 这皇上,有特殊癖好?莫司鋆不会真的… 他不再想,反省自己。 事未亲眼所见,怎可听几句闲谈之资就随波逐流。妄加猜测。于世理,于修行,皆是不该。 青风楼,他想到了陆「青」乔,蒲「风」别。 这名字,撞了你我之名。带个青字,甚觉好听。 那便去看看吧。等下皇上要去,必是也能看到莫司鋆。暂且再借你身子用上一用,等我寻了青羽非,跟他喝个痛快,就许是再也不叨扰你了。 那酒楼有些偏,不过此时门庭若市,宾客满席,喧闹无比,出入之人,皆是达官贵族。似是并没有因为地段原因,影响了什么。 有皇上这生辰礼物名头挂着,都足以证明它的的尊贵。又何况,皇上常来,多少人为了有意无意能挨上什么边,挤破了头的来捧场,来谄媚! 蒲风别踏入这华贵无比,金碧辉煌的酒楼时,被小二恭敬的弯腰哈背的问安:“少东家怎么自己先来了?皇上不是说也要一起来的?” “呃…”他一时忘记了,自己与莫司鋆可是一模一样的脸。 “少东家…你!你的眼睛怎么是这个颜色?这是病了吗!”小二有些惧色,后退了几步。 蒲风别急忙转身就快步离开。趁着人多杂乱,拐进一巷子,作了隐身之术。 责备自己莽撞,思虑不周全。他以前,可不会做出什么粗心之事。 青风楼前突然安静下来。街市上所有行人跪拜着,口中齐整喊着皇上吉祥! 蒲风别探头望去,众人之间站立两人背对自己。一人一身白衣,一人赤红长袍,外边衬着软透黑纱。这人,背影如此熟悉。 “诸位平身!”一声肃然里夹着魅惑。 “皇上?”蒲风别有些疑惑。 那皇上身边白衣之人,定是莫司鋆了。蒲风别快速的飞出,入了他的身。 稳了身子,看向旁边红衣之人。 长到过分的睫毛,自带笑意的唇角,一双眼睛透着魅惑,整张脸,妖邪无比… “青羽非?皇上?你…”心中有些震然。 “莫司鋆你怎么了?”青羽非勾起嘴角,也勾起他的肩膀,踏进了青风楼。 刚才问蒲风别眼睛颜色的小二,咽了咽口水,领着他们上了二楼,一直不停回头看他。 青羽非觉得他举止奇怪,也看了看蒲风别。 “莫司鋆!?”略惊。 “嗯?” “你下去!”青羽非遣走那小二。拉着莫司鋆手臂进了专门为他们准备的包间里。关好门。 “你眼睛怎么变回了墨蓝色?”略有不安。 “我…” “你可还记得,你眼睛是黑色时的事?” 摇头,他只能摇头,他完全不知道凡间着两年,莫司鋆做了什么。 “那你现在想的起来陆青乔?” 顿了顿,点头。 “莫司鋆,你到底是真的有病?还是?我听陆爷爷说,你在云来客栈发过一次病,你当时只记得你八岁以前的事。等你眼睛颜色变了,你又完全不记得八岁以前的事!怎么会这么奇怪!” 青羽非拿了一壶酒,递给他:“这酒应该怎么喝?” 蒲风别拿在手里,轻轻的摇了摇。 “莫司鋆,你是莫司鋆!你才是莫司鋆!这两年与我相处的莫司鋆,从来不会摇酒壶!而且他完全不记得陆青乔,也不记得我。我是好不容易才让他相信我之前认识他!”青羽非有些激动:“我不太相信陆爷爷的理论。你,是不是?你跟陆青乔,身上很多地方都太奇怪。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天规不能违背,蒲风别不能告诉他什么。 “在琳琅镇,同时出现了两个你!是风竹说的,他说你莫司鋆明明是在莫府,可你又从杏树之地而来见陆青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你不会是什么鬼怪妖精之类的附身在他身上吧!”青羽非有些紧张,朝着大门口挪了挪。 蒲风别哑然失笑,摇头,摇酒,喝了一口。 “你,为何做了皇上?风竹,现在可在长安?”蒲风别不知该如何应他,就提出来自己的疑问。 青羽非却不答,继续自己的话说着:“你不会害我的,对不对。我们之前交往的时间虽是不久,可你的品行,端稳正直,不会是装出来,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这文生乃是处女作,压根没有大纲,那天突然来了兴致,就开了坑。基本内什么剧情,日常路线,能跟到这里还在看的小可爱,我由衷的感谢。 自己水了这么多字,也是不在预料。 但是我并不想再多水什么了,但是我也不会弃坑,不会放飞自我,逐渐朝着大结局前进了。 ☆、皆是有心事之人 “青羽非,我不是什么邪祟。但我承认,我的确,不是莫司鋆。我叫蒲风别。我只能跟你说这么多。” “蒲风别?”他记得,陆青乔提到过这名字。 那个别着笛子的人还问过一句,他们在凡间是发生了什么。 眼前的人,他特别的肯定,绝对不是人。 风竹后来又对他说,那日他们被阿九拉走,他回了莫府,莫司鋆就在家里。那是黑色眼睛的莫司鋆,但是去接陆青乔的莫司鋆,眼睛是墨蓝色的。 青羽非向来聪明,他意识到到了什么。从陆青乔那夜在长长的巷子里平地消失的时候,他就有了疑惑。 蒲风别说他不是邪祟,那是什么?何须明说? “你…”青羽非眼里有些不可置信,也有些略略的紧张。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很久没与你饮酒了,心中有些闷,就当我是莫司鋆,作陪一夜可否?”蒲风别一直都觉得自己从来不需要人陪的。只不过,他想极了陆青乔。 “我想看看你的样子。与你相识一场,总不能只知道个名字。”青羽非稳了稳情绪,提起酒壶,倒了一杯。 “我与他,一模一样。除了瞳色不同。” “气质也不同。你,以后还会来看我吗?” “许是,没什么机缘了。”他要去繁水居,四百年才得假。如何再能来瞧瞧他? 仙界的四百年,这凡间得历经了多少沧海桑田,他青羽非又得轮回了多少生生死死。怎么还会记得谁是莫司鋆,谁是蒲风别…就像陆青乔…不记得他了。 两人这般的相见之景,蒲风别可未想到会是这样。 青羽非待他是真心为友。他体会得到。 “蒲风别,你走了以后。我好久没有说过自己的心里话了。这个莫司鋆,性子欢的厉害,在一起胡闹可谓是尽兴,可总是入不了心里,不能破除那一层薄纸。有时,甚至都觉得,与他说些什么正经的,倒不如给风竹写封信,结结烦闷。” “风竹?” “他回了家乡。我安置他做了一城之官。他把那里治理的很好。” “你?” “我就说来话长了。因为这个皇位,因为我,你也知道死了多少人,出了什么乱子。后来你走了,出的乱子更大。皇上,因为几个皇子的再次动乱,气结于心,暴毙而亡。” 青羽非大口大口的喝着酒,情绪黯然。 “不愿提,你我就说说别的。”蒲风别拍拍他的手。 “你来找我饮酒,是有什么心事?你看起来,沉郁的厉害。” “心之所向,终而不得,情在心间却深藏。” “怎么,你跟陆青乔还模棱两可?” “是断然无可能。” “发生了什么?” “他不记得我了。” “为什么?他也失忆?还是他也是被什么附了身?” “他本就是他。” “那…” “也是一时半会屡不清。我今夜只想与我的知己痛饮,一醉方休,不说其它,可好?” “好!来!” 酒杯碰撞,清冽洒落。 数十壶酒已然空空,青羽非醉的一塌糊涂,嘟囔不清的说了许多话,大多是做了这皇上后,久久不能释怀的歉疚自责之情。他觉得就因为先皇定了他继承皇位,从而引起来的所有事情,以及死去的诸多性命,本是不会发生的。他把所有的过错承在自己身上,苦闷至极。 这说话的时候,青羽非时不时的就按一按右臂,露出些许的痛苦神色。 “你的手臂,又受伤了?” 仰躺在椅子上的他,笑了一下,慵懒而答:“没有。被陆青乔拧断的那一节,一遇到雨雪之气,就会疼的厉害。” “乔儿?是他拧断你的手臂?”蒲风别讶色。 “嗯~他没告诉过你呀~”青羽非揉揉头:“莫司鋆你酒量怎么这么好!不不不,是蒲风别,我的好知己~!” 他努力坐直身子,魅然的眸子透着迷离,盯着蒲风别:“我这辈子,喝的最痛快的,就是跟你!但可惜,只有三次!如今这夜,是最后一次!我,我不太舍得你走。” “聚散终是有尽头。我也甚是不舍。” 青羽非用力眨了眨眼,用袖子擦去眼泪。 “我特别爱哭的。但是我爹很讨厌我哭!我小时候看到个麻雀死了,都会哭上很久。我曾经养过一只狗子,可它被人毒死了,我又是哭了很久。且,再也不敢养个什么。我真的不敢让自己再去尝一尝,有过又失去的滋味。那我宁可从来不去拥有。” 有过,又失去…宁可不曾拥有。蒲风别被这一句戳痛了心。 他似是有些想呕,用力锤着自己胸膛。 蒲风别走到他身旁,帮他拍着背。 “蒲风别,你为什么不是莫司鋆!”他双手死命捂着脸,泪水从指缝留下。 “我身边从来没有让我想要去珍惜的朋友。都是一群吃吃喝喝逛窑子打荤磕的纨绔子弟!我十五岁之前,因为皇上与爹之间的矛盾,处处受排挤。人人瞧不起我,谁愿意与我为友。十五岁后,因我一次参加皇上举办的赏花会,露了些个功夫和文采,被各个皇子排挤,皇上下旨我此后不得在习武。我不服的,蒲风别,我…呵呵,我当时觉得为什么,我会是个什么破世子!我要是个普通人,何须因着别人的矛盾,别人的嫉妒而受着压制?” 蒲风别叹了口气:“如今,已然过去了。你要学着,放下。” “我放的下,我不过是觉着无人能与我聊得来。我以前不曾遇到你,不觉得有什么。这陈年烂谷子的破事我不会去想。常在书里读什么一生知己难遇,我以前嗤之以鼻!知己何用?自己之心,无需别人能懂。”他又揉了揉手臂,一脸的悲伤,看着蒲风别:“可我现在却懂,知己不是用来懂我心的,知己是自己用来舒心的!无需说个什么旁枝末节,无需掏心掏肺淋漓尽致!你我只要相对而坐,酒杯端起,一切就了然过心。无需言语。是不是?蒲风别!” “是!青羽非,我也很我,为何不是莫司鋆!” “你别走了,别走了!你把陆青乔也找来,我帮你跟他说,他那么乖,那么温顺,他会明白你的心思的…” 这人全然的发泄过后,意识逐渐模糊,趴在桌子上,渐渐不再说什么。 蒲风别没有想到。青羽非如此把他放在心上,作为挚友。 “凡间一行十六载,不虚。得以天子倾言,情至我身。莫司鋆,愿你而后,代我长伴着他吧。” 扣门声响,冷语传来:“皇上,天色已晚,可否回皇城?” 这声音,是江易。蒲风别打开门,颔首:“我现在该如何称呼你?” 江易怔:“莫公子的眼睛?你复常了?”他神色上竟是难得的露出笑意:“皇上,常常与我念叨,之前的你。” 两人看着醉的沉沉的青羽非。各有各的心思。 翌日清晨。 非烟遥梦一间不大的客房浴池里,蒲风别正在沐浴。被一人推门闯入! “莫司鋆,莫司鋆,你让我看看你的眼睛!” 青羽非如火去急的冲过来! 长吁一口气:“还是你,还是你!蒲风别!” 然后他就开始脱衣服。 “你,你做什么,青羽非?”蒲风别惊,从浴池里站起来。 “沐浴啊!怎么你还有大清早沐浴的习惯,怎么还穿着裤子?咦?你左腹出这疤痕很奇怪呀,像是抓痕。”青羽非突然的脸色微微红了红,一脸坏笑:“不会是陆青乔抓的吧?嗯~~??” “你如何知道?”蒲风别一边问他,一边后退,躲着青羽非逼近。 “上次你跟他共浴?占人家便宜了?太用力让人家受不了,抓了你吧~~?”青羽非指尖划过他的疤痕处,笑的魅然。 蒲风别一个激灵打开他的手:“我没碰过他!你脑子里总是乱想!” “那你没想过~?” 蒲风别瞬然脸红,背过身朝着浴池边走去。 “抱歉。”青羽非突然一句。 “我昨天喝点太多了,忘了你说你跟他…我不该提起来的。抱歉抱歉!” 顿了顿,他把身子缩进水里:“我还挺想念那孩子的!” “他过几天会来。” “嗯??真的?来做什么?来找我吗?”他调笑。 “嗯。” 青羽非看着用浴巾擦身的蒲风别,模样沉沉。 “之前陆青乔说他来找我,也未说什么事。后来他突然就走了。这次再来,应该是还是之前的事吧。他找我会有什么事?” 蒲风别穿起衣服,暼了一眼他的右臂,没说什么。 “是不是下了朝就来了,别泡着了,去吃点东西。” “我没有吃早饭的习惯。不过你要是饿了~我就陪你去~” 已然把自己收拾的齐整得体的蒲风别瞧了瞧他勾引的模样,摇头:“我去外边等你。” “嘁~”青羽非看着背影盛然还略带落寞的蒲风别,自言自语:“若是陆青乔在这,你才不舍得出去~不过你和他之间到底怎么了?等过几日,我得亲自问问陆青乔。这个小家伙,把我的知己都快馋死了~~!” 他琢磨着,两人之间许是就是有个什么误会。 “唉!”他撩起水花:“若是你们都是人,我就给你们指婚!把你们两个带皇城里,日夜给我作伴,多好!” “唉!”他双手拍着水面:“幸也,不幸也。有生之年见到不是人的人,却也此生再也不得见了吧!莫司鋆你怎么就不是蒲风别!” “青羽非。”蒲风别拿了一条新的浴巾,放在池边,抻了抻褶子,将这本就叠的齐整的浴巾四边拉的似是刀切一般。 “啧啧啧,你要是个女子,一定是个贤妻!” 蒲风别嫌弃的看了他一眼。 ☆、凡间再次重相识 “你什么时候走?” “看到他以后。” “他要待多久?” “我不知。” “多待些日子吧。如果,你们没什么紧着去做的事,算是我,我恳求。” “青羽非,你是皇上,怎么屈尊求人。” “你又不是人。” “……”竟是无言以对。 师父允了他十日,是凡间的十日,还是圣域的十日,他不知道。他也不确定,过几日陆青乔来了以后,他会有怎样的举动。所以他不敢允诺青羽非,会在凡间待多久。 自己做不到之事,绝不会轻易而言。 可面对如此珍惜彼此友情之人,他又不好令他伤心。 “我尽量,多待几日。可乔儿,我不敢替他做主。” “那你走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说完青羽非马上摇头:“不要不要,还是不要,我怕我会哭!”接着又是摇的更快:“还是告诉我好了!不然我也会哭!”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青羽非纠结的沉进水里吐气… 我看,到时候我也把你的记忆抽取了吧。不记得,就不会难过了。蒲风别摸了摸自己额间,不断情,究竟,是对是错… 突然青羽非从水里窜出头:“你住在客栈,你爹没差人来找你?哦,不是,是莫老爷!” “找我作何?” “莫司鋆现在可是有家室的人~他妻子上个月给他诞了一对龙凤胎!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去作什么…那我,且…”且不能占着这身子了。可他不能明说出来。虽然青羽非心知肚明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不如,我降个旨,让你陪我‘’寒冬腊月视察江南去?’” 蒲风别点头:“甚好!” “陆青乔什么时候来~带他一起去!” “一起?” “不想吗?” “青羽非,谢谢。” 他知道这个对于他们二人之间毫不知情的青羽非是想要做点什么帮自己。 也好,此后去了繁水居,也不能有什么机缘得见了。这凡间重临,权当是一场梦境,便与乔儿重新相识一场,只做倾情,不露真心。愿能以着「兄长」之姿,好好的伴上几日,让你再次能记得我。别无他求。只要,你能记得我。 “乔儿许是得四天后会来。” “那么久?那你这几日一直待在非烟遥梦也不成呀~” 蒲风别拍拍额头,不知如何是好。 “要不这样,你我厮混够了,你就回莫府,晚上睡觉的时候你让莫司鋆去环抱香暖,你蒲风别去皇城与我同塌而眠!如何?” 一脸无奈的蒲风别,羞红了脸:“谁在与你厮混…谁要与你同塌而眠。青羽非你能不能正经一些。” “咦?我只不过想要教教你如何与男子调情,好助你快点攻下陆青乔~!都两年多了,你们还这般没有结果,定是你太木讷了~!” 蒲风别揉了揉人中:“我不需要你教!” “那我去教陆青乔~!” “青羽非!” “哈哈哈哈哈~啊!” 蒲风别把浴巾扔在他的脸上,清浅的白了他一眼,出去了。 不多时,青羽非裹着身子出来。湿漉漉的发丝贴在脸上,纤长的睫毛挂着水珠,如出水芙蓉般的华丽。本就魅然的他,故作姿态,步步贴近蒲风别。 “风别兄~” “你做什么!” “我这般温柔,有没有一丝陆青乔的影子~?”他起手抬着蒲风别的下巴,另一手拦着他的手。 “你!” “我怎么了?有这么难得的机会,我主动送上门给你调戏,你权当我是陆青乔,想做什么大胆来!除了最后一步!其他我都接受!” “别闹!青羽非!” 那人不理他,解开蒲风别腰带。 “助手!”蒲风别陡然一惊,推开青羽非。去捡腰带,却被身后人一下子拽下半边衣衫,笑嘻嘻的抬脚踢到他手上,腰带又落在地! “青羽非,不要让我动手,你打不过我的!”他紧着拉着自己衣服,与他持力。 “咦?那你打得过陆青乔吗~?你舍得吗~?”青羽非手指划了他的侧脸一下。 蒲风别唰的红了脸。 “这与他有何干?”扣住青羽非手腕用力一扳! “疼疼疼疼疼!疼!!!”青羽非用力抽出手。 “如此不懂怜香惜玉!怪不得陆青乔到现在还不是你的!” “怜香惜玉,与你这投怀送抱岂能一样!” “嘁!现在真是陆青乔在这,怕是随便笑一笑,露个香肩的,你就如狼似虎了!” “我怕了你了,行不行,青羽非!” “我突然有些嫉妒诶,我长得不好看吗?” “好看,好看。” “不要这么敷衍~我对我的容貌还是有几分得意的。”青羽非再次贴近蒲风别。 “我不会客气的!你离我远点!” “看着我!”青羽非语气一变,带着命令。 蒲风别竟是下意识的就真的看着他了。 “风别,我喜欢你。告诉我,你心悦我。” “你…” “嗯~嗯…”青羽非本能应着,又赶紧学着陆青乔柔柔的语气再应了一次。 青羽非双手若即若离的在他腰侧游走,蒲风别被他挑的有了些反应,微微喘了起来。青羽非朝着他的胸膛划上,敞开他的外衣,又划上他的颈间,惹得蒲风别轻微颤了一下身子。 然后他把青羽非用力的一掌震了出去! “啊!!” 重重的落在床上,弓起身子,痛苦大喊:“你敢打皇上!!疼!!!啊!” “你赶紧穿好衣服!你哪里有个皇上的样子!你!”蒲风别的脸色涨红,心跳的扑通扑通的。 “你就不怕我真的把你给怎么样了!” “你……”青羽非拽过被子盖在身上,故作娇羞:“来呀~!” 蒲风别看着他,一副无药可救的神情。可突然他又换了一副表情:“好呀!” 他脱了自己的衣服,露出结实的胸膛,扑在床上,掀开青羽非身上被子,扯了他的浴巾,将他的头托起,就要贴唇而上。 “蒲风别,你要守身如玉,留给陆青乔一个清白的身子!!!!”青羽非从他身下出溜在地上,闭着眼大喊! 蒲风别坐在床上摇头笑了笑,心念:看你以后还闹不闹! “谨遵皇上口谕!”他打趣。 说说闹闹中,这一日的光景便逝去了。 这晚上蒲风别得去莫府,他十分不情愿。虽是也想再看看凡间的父母,可却不想面对莫司鋆的妻子。难道只能听青羽非的,晚上把身子还回去?跟他回皇城?避着耳目,不想人发现有两个莫司鋆? 好像,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于是,他便跟着青羽非在夜深人静时,作了个随身侍卫的模样入了皇城。 怎么都有种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感觉。有种被青羽非「金屋藏娇」的感觉。一大男人,觉得不自在极了。 除了与他同塌而眠,别无他法! 就这样,连续四个晚上被青羽非几乎摸遍了全身的蒲风别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再来凡间!绝对不会再被你青羽非占尽便宜!! 当然,青羽非也没讨到什么便宜,不是被扔下床,就是被打,被踹被踢夜夜不能免,可他就是不长记性! 好在,青羽非只是爱闹! 蒲风别无语之余,也在他身上了解到了不少他以前不太懂的事。尤其是调情之事,以及身上的哪些地方,容易让人… 终于是盼到了陆青乔要来的日子。青羽非看起来比蒲风别还着急,在非烟遥梦的大堂里走来走去。 “你说,他会来这里吗?不如我们去以前世子府的地方接他!”他看着一脸沉稳的蒲风别很是不解:“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高兴?你不想见到陆青乔?” “想,却也怕。” “怕什么?你就总是这么规规矩矩的,畏畏缩缩的,怎么能得他心?你要毫不犹豫的,不给他喘息机会的用柔情蜜意包围他!必要时,我教你的东西,该用的就得用!知道吗!” 青羽非一脸的嫌他这般慢条斯理的喜欢一个人。 蒲风别看了看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应他。 他与陆青乔没有兰线,不会在一起,何必招惹人家。 如今,不过是个自己私心的愿望,能与他在凡间相处几日。 “你看你,又不说话。算了算了!走走,咱们去之前世子府找陆青乔去。” 两匹马一前一后,哒哒作响。 入了笔直长深覆满雪的路,变成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你怎么这么慢,心不在焉的~”青羽非拉拉缰绳催他。 “雪厚,路滑,马儿也是不好走的。” “你倒是很会体谅它们。” 蒲风别不语,神色十分肃然。 他在思虑,等下见到了陆青乔,应该如何,与他去「认识」。第一句话应说些什么。 他想以一个陌生人的模样出现,又,又不太心甘。想着告诉陆青乔,你只不过是失去了一部分记忆。 矛盾在心,神情在面。 青羽非一鞭子抽在蒲风别马身,那马嘶鸣一声,扬起前蹄而后奔了出去,平坦长路留下雪花四溅的一溜残痕。 蒲风别未及反应,险些在马上掉落,他抓着缰绳,一声愤语:“青羽非!” “哈哈哈!我来啦来啦~~”青羽非双腿弹了一下马肚,追了上去。 临近那片坟茔处,见到有两个修长身影伫立。 青衫之人无疑就是陆青乔。可他身旁那黑衣身影,是蒲风别最不想见到的人。 止恒。 他拉停马,皱起眉。静静望着两人背影。 青羽非本是一脸兴然要下马,见他这般神情,随即会意,小声问:“原来是陆青乔移情别恋了呀!那你…还去见他吗?” “不去了。”他极淡的答了一句。他没想到,止恒也会来。 扭转了缰绳徐徐走了几步,回眸撞上青羽非有些可惜的神色:“还是去吧” 既是止恒你也与他无兰线,那蒲风别与陆青乔见一见又如何? 这又算不得拆散他们二人,只不过都是个最后不得情归之人。于何要避讳,要顾及? 青羽非一脸狡黠:“我会帮你重获他芳心的!风别兄~~” “无需,我与他,不会有结果。那人也是。所以,我们之间之事,你无需理会。” “不是吧~拒人于千里之外,我的心好痛!!我如此热情洋溢的要帮你!你却!”他拉着长音眼睛瞟向陆青乔,忽然的一嗓子:“美人~~~好久不见了~~~” 那边听得声音,两人回头。 “青羽非…”陆青乔眼睛有些红。 “你,怎么了?”青羽非下了马,走近他。 蒲风别和止恒遥遥相望,久久不语。各自思付。 “看到如此之多的坟茔,心里难受,是世子府那些人吗?” “都过去两年多了,你还这么记在心上。别在这待着了,咱们去别的地方。” “嗯…”他唤着止恒,却发现他紧紧盯着什么,顺着目光方向,他看到了蒲风别。他周身发出的气息,让陆青乔即刻感应到他是个仙族。 ☆、于青乔不作让步 心下一惊:泫蛇族人?怎么会来凡间?阿九不是说泫蛇族除了蒲龄掌尊一家八口,都覆灭了。这人应该是…应该是我一直没见过的蒲风别吧。这一双眼睛,生的可真是好看。这容貌,也真是没得挑剔。他身上发出来的气息,让我… 他再次看了看止恒。原以为这一双桃花眼在圣域里就是无人能及的容貌了。没想到,竟是有人越了他许多。 陆青乔的心里忽然的有一灵涌动了几下。搅得他有些心慌。再看向蒲风别,觉得脸上有些微微的发烫。 蒲家人对陆家人心怀感恩,时不时的举家去陆府拜访,除了蒲风别。看看陆廷骁有没有什么是需要自己能帮得上忙的。偶尔会与他一起商量一些关于白狐族出现的一些问题。两个月下来,陆青乔虽是不爱出门,又常有止恒伴着,却也将蒲家人都记了个熟悉。只是每次都有七个人来,他也曾好奇问过娘,怎么总是少一人。云鸳告诉他,蒲龄掌尊的第六子叫蒲风别,不喜人多,且受了场大病,安心调养身子呢。 陆青乔的目光被蒲风别捕捉,他移开与止恒对视,接上了那毫不遮拦的打量。 被回看的陆青乔瞬然垂眸,露出拘谨之色。 他被止恒拉起手,拽到身边。 “止恒,你怎么了?你认识他?”他看着止恒的神色里渐渐带了些强硬出来。又看了一眼蒲风别,墨蓝眸子盛然温暖,看着自己。 止恒不答,他便拉了拉青羽非的衣袖:“这是怎么回事?” 青羽非反问他:“你自己对他做的事,你问我~?”他用眼神挑了挑蒲风别。 “我做了什么?”陆青乔被他说的有些懵。 “咦?你这眼神好像真的不懂~?” “确实…确实不懂。我并不认识马上那人。” “真不认识了~~??” 陆青乔点头。 他还想说什么,同时被蒲风别和止恒阻拦。 “不认识!” 青羽从两边这心平气和的声音里,听出来了箭弩拔张之感。 “好好好。我反正不了解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他朝着止恒点了点头,看着他紧紧抓着陆青乔,咳了咳:“这位公子,如何称呼,我叫青羽非。” 止恒并未松开陆青乔,收了收强硬神态,客气而语:“我名唤止恒,青乔君与我说过你,你是当今世子。见过世子。” 青羽非不解释什么,笑了笑:“你与陆青乔这是~?” “眼见如此,无需我多说什么吧。”止恒说着,看了看蒲风别。 “的确~这,显而易见~”青羽非也看了看蒲风别。 那人的眼,却一直未曾在陆青乔身上挪开过。 唉,情痴一个!青羽非心里念叨。他自己捋了捋这场面,还有寥寥数语带给他的直观感受。这陆青乔不知什么原因,八成是伤了脑子,不记得蒲风别了。没有认为他失忆,是因为他还记得自己,记得世子府三百人命。看来这个止恒是趁机插了一脚,拦了蒲风别的情路呀! 他打起来小算盘,不管你们在长安待多久,只要有我在一天,我就要把你陆青乔给挖回蒲风别身边。 而现在,他就开始了实施了。 “陆青乔,今天还真是巧,我来祭拜他们,你也来了。走了许久的路,也是累了吧,来来,上马,上马,我带你去非烟遥梦~” 他做了个手势。 陆青乔看了看止恒,有些犹豫:“只有两匹马,且我不会骑马。” “你会的~我见你骑过~”青羽非催着他上去。扯开了止恒拉着他的手。 “止恒公子,我上次也见过一次,来无影去无踪的,想必是轻功了得~若是不介意就与莫司鋆同骑一马,若是体力还不觉有累,就自行飞一飞~?” 莫司鋆?陆青乔复念一次在心间。 青羽非一边说一边推攮些陆青乔上了自己的马。 “为何我竟是知道这马应该这样上来?”陆青乔抓着缰绳:“我不会骑马才是?为何我觉得曾经做过这事?” 止恒见他已经上马,略有不悦:“我便不与莫公子同乘一马了。” “止恒君,你来骑马,我,我想自己走一走。”蒲风别语。 青羽非一脸的你怎么还把心上人让出去的表情,紧着拦着:“这满地都是雪,有什么可走的。等把陆青乔送到客栈,我陪你把长安走遍了都行~” 然后青羽非翻身到陆青乔身后,落马稳坐。 “驾!” “等一下,我也想走一走。不如我与莫公子同行,世子来独骑这匹马吧。” “……”青羽非摸了摸睫毛,给蒲风别递了个你要拒绝他的眼神。 蒲风别却像是没看到一般,下了马。 “你先送乔儿去客栈吧。” “我们并不认识,你为何唤我名字如此亲昵?”陆青乔问他。 蒲风别语塞,不知如何作答,转身快步离开。 止恒对着青羽非做了个请下来的手势。 “好吧~”他上去了另一匹马,荡了荡缰绳:“走,美人~” 经过蒲风别的身边,他狠狠地剜了一个白眼:“你呀!不懂我的一番用心吗?” “护好了,雪厚,路滑。不要捉弄他,也不要动手动脚!” “还是护的这么厉害!放心吧,知己的心上人,我有分寸,大不了就是教他开点窍~~” “别乱来!” “乱来你也看不见,要不你上他的马,亲自护着呀~” “我与止恒有话说。”蒲风别看着牵着陆青乔那匹马的止恒,就要走过来,压低声音:“我的事,你无需管了。” “是他有话要和你说吧!我看他表面看起来脾气不错,可眼里透着股子不好惹呀~” “没事的。” “好吧好吧,你们之间的事你们自己解决吧~” 陆青乔一声柔柔轻唤:“青羽非,我们走吧,止恒让我跟你去客栈。” “你,你这性子真是好啊,谁的话都听。”青羽非酸了一句。 除了陆青乔,剩下两人都知道青羽非这句话什么意思。对视一眼。 “驾!” “驾。” 两人缓缓驾马离去。 陆青乔回头,看了看蒲风别,侧颜勾勒完美,好看的让他挪不开眼。 “好看吗~?”青羽非问了一句。 陆青乔点头,然后脸红,觉得丢了人,驾马跑了起来。 “这小模样,真是让人怦然心动啊,怪不得你蒲风别稀罕的紧。”他魅然一笑,追了上去。心里琢磨,看我怎么给你把他弄明白了!我的好知己! 那端雪地两人,各做请的手势,走了起来。良久无话,只有咯吱咯吱踩雪声音。传入耳朵,格外刺耳。 最终是止恒先打破了沉默。 “风别君,怎么会来凡间。”他努力保持着语气平稳。 “因我知道,乔儿会来。” “你,想做什么?”止恒语气急促了些。 “止恒君,我与乔儿,无兰线,是我师父告诉我的。” 止恒很明显的松了口气。 “我不过,是心里放不下,可我既是知道我与他没有缘分,便不会再有非分之想。可是,我想,在凡间,伴他几日。而后,我要重回繁水居,也无机会见他了。” “风别君,我是真心的喜欢青乔君。我还以为,你是来与我夺他的。”止恒为自己的急躁有些歉意。 “止恒君。”蒲风别思虑着要不要坦言告诉他,他与陆青乔也无兰线。 “何事?” “好好待他,我看他被抽取了记忆,似是更加纯真了。他眼里,透出来的东西,与之前全然不同。他这样,等同于重生了一次。往后有你伴他,他一定会过得很好的。”他终是不忍直言相告,说了些别的。 “风别君,我可能做不到,看到你与他相处,哪怕,哪怕是朋友的身份。”止恒搓了下手:“之前青乔君对你情深,一览无余。我情愿他开心,压制自己。可如今他全然不记得你,我不想,不想他与我之间,会出现任何一点我觉得有威胁的人出现。你是我最大的威胁。刚才乔儿见你的神情,你也见到了。他就算不记得你了,再见你,依然情会生起。只是他自己不知。” 蒲风别的情绪有些难以名状。该是高兴吗。陆青乔的神色如何,他怎么会看不出来。那个单纯不懂掩藏自己心思的孩子,有什么都刻在眼里。 可两个无兰线的人,在一起,有什么意义。 “风别君,就算你现在可以克制自己。但我怕青乔君会将我再次伤了,我知道他还是会被你夺了心的。若是再次失去他,那太痛了。我与他伴了两个月,几乎日日都形影不离,可他对我,除了不抗拒,却从不主动。他对我的诉情,总是闪烁其词。”止恒的手已经搓的有些发红。 “止恒君,我。” “风别君,看在我曾经退出,成全了你们的份上,你这次,不要再见他,好吗?” “止恒君,若是,你与他之间,并无缘分呢。” 止恒桃眼透出不信,抓着蒲风别双肩:“你说什么?” “我只是说说,问问。若是无缘,你会如何?” 蒲风别还是不忍心告诉他。 “我没有想过…”止恒有些急躁,蒲风别这一直不急不缓的语调让他特别不安。 “止恒君,我都说了,我与他之间无兰线,你不必担心乔儿会对我有心思。就算有,我们也不会在一起。所以,你无需担心什么。你的威胁不会是我。”会是谁,蒲风别不知道,是谁都好。陆青乔那样温和顺从的性子,遇到谁,都会对他好的。 他就是个谁见了,都想要怜惜的模样。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这番谈话,止恒全然没有达到目的。蒲风别一句拒绝他的话未曾说,也将自己意思说了个明白。半分不伤人的毫不退让。 他不想,让自己有遗憾。 他只能,用这样的法子最大限度顾及止恒的感受。 “乔儿会在长安待多久?” “他未说。”止恒明显有些不悦。 这本是漫长的一条路,可两人各自揣着心思,竟是觉得没用多久就走了出来,入了渐渐热闹起来的街市。 见到蒲风别的人,都点头哈腰的问着莫公子好。 那景象,可谓是气派。 止恒在他身旁,觉得,这个人,不管是在圣域还是凡间,都是这般受人敬着的身份。若不是凭着一颗真心,他真是没有自信跟蒲风别争一争陆青乔。 蒲风别一直垂着眸子不停的点头回应,他怕有人会注意到他的眼睛颜色。作请手势邀止恒加快脚步而行。 穿行过了几条街,两人踏进非烟遥梦。掌柜的引着两人入了青羽非房前。 ☆、羽非占了他便宜 开门那一瞬间,房内景象,让蒲风别和止恒睁大了眼,极速的窜进去,把裸露着半个肩膀扑在陆青乔身上青羽非拉扯起来,按到墙壁上,异口同声:“你在做什么!” “治病…你们信吗?”青羽非一脸无辜,紧着解释。 “不信!!”两人高声。 陆青乔从地上爬起来,揉揉摔疼的身体,小声说:“真的是在看病。” 蒲风别松开青羽非,回头问他:“这是什么奇特的看病方法?需要这般姿态?” 止恒也松了手:“青乔君,你不是说就给他把手臂留下的旧疾消了就好了。怎么还需作些什么以身偿债之事吗?” “止恒,你在说什么!”陆青乔红了脸,快速的看了一眼蒲风别。跑了出去。 “乔儿!”蒲风别要去追,被止恒拦住:“莫公子,他不记得你,你如此过去,莫要吓到他了。” “哎,哎。”青羽非拉住仍是想跟去的蒲风别,举起手发誓:“蒲风别,我真的没有占他便宜!这个是意外!” “什么意外?我就不该相信你不会对他动手动脚!” “不是,你听我说,你听我说!”青羽非穿好衣服拉着他坐下。 “我们到了这里叙了叙旧,喝了壶茶。陆青乔就开门见山的告诉我,他是来还债的,我这断臂他说他知道,逢雨雪时,便会作痛。他如何知道的我就不知道了。总之你们是一样的「人」,自是有你们的门路。” “讲重点,你有没有碰他!” “我是那种人吗?”青羽非一脸正经! 蒲风别指了指自己,问:“我亲身感受了四个晚上,你是什么人,我会不知道?” “我那是为了教你如何…” “你就说,你为何会压在乔儿身上!” “好好好!跟要吃了我似得,我青羽非身边还就真缺你跟陆青乔这样不把我放在眼里的。”他给自己倒了茶,一口饮下。 “他说要看看我这手臂究竟是什么情况,你让他隔着衣服看?看什么~?所以我就把衣服脱了一半啊!他…”青羽非笑了笑:“他害羞诶~!哈!小脸一下子就红了,也不敢直视我身子,就侧着头,伸过手来摸我的手臂。他手抖得很厉害!怎么会有这么纯洁无暇的男子呀~!我…” “青羽非!!” “啊,错了错了,重点说错了。我见他实在是羞涩的不行,就直接抓着他的手,按在了自己曾断开的位置,谁知道他唰的一下把手抽回,转过身子就要跑。我能让他跑~?他可是你的心上人,我得留住他!于是我就去拽他,然后有点用力过猛,直接把他甩地上了,好巧不巧的他就拽到了我耷拉在地上的半边衣衫,我就这么被他给拉到他身上了。”青羽非无辜的看着蒲风别:“这是半句谎话都没有的事情经过!真的,我知道朋友妻不可欺!” 看着一脸认真严肃的青羽非,他想了想:“且相信你!”蒲风别见他衣衫的确有被扯裂的痕迹,微微舒了口气。 青羽非突然又冒出来一句:“他身上,有杏花香,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他喜欢用香粉?” “他自带的体香,很淡,只有,只有离得很近才闻得到。” “哦~~”青羽非坏笑:“你闻过很多次了吧。那味道,很是让人无限遐想啊,对调节气氛很有推泼助澜的效果呀~!你,每次把持得住~?” “你,刚才不会是?” “是,我承认!我刚才看着他一双既是温柔又是无助惊慌的眸子,通红的脸颊,还有微微颤抖的身子,闻着他的体香,我的确起了反应~我不喜欢说谎,你是我知己,我更不能对你不实~!” “你怎么能对他!!还好我们来的及时,不然你是不是要!”蒲风别墨蓝色的瞳极速的扩大! “说不准!我比较喜欢征服~~!” 蒲风别噌的站起来,脸色沉得吓人。 “喂喂喂喂!!别激动,我这不是没做了什么!” “你以后不要单独与他在一起!你以后最好不要跟他说话!” “护的太狠了吧!说话都不行~?” “不行!” “好吧看吧,反正他会主动跟我说的~他要给我治这手臂。回头我得跟陆爷爷好好显摆显摆,可是有人比他医术高超~!” “陆元辰?” “是啊~我继位后,把陆爷爷召回来了~!” “青羽非,风竹家乡在哪?你不要下旨带我游江南了。允我自私下,去看看风竹吧。” “也好,我想把他调到长安来,以后你走了,我与他也能做个伴。你去了,帮我劝劝他。” “他为何不愿意留在长安?” 青羽非看着他笑了笑:“你问我?” 蒲风别叹了口气:“他的妻子死在这里,他自然是不愿意留在这。” “我已经替他报了仇了。我剿灭了那年偶尔来长安掠杀的野匪。还了风竹公道。只是人命无法复活。”青羽非透着几分无奈。 “说起来,风竹也真是不幸,只不过是路过长安去省亲,就遇到了那事,他没想到自己竟是能活下来。” “才成亲没多久,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 “他说他的妻子特别贤惠,十分美丽。” “他说,他还想着要多生几个娃娃,一家人其乐融融,天伦共享。” “若是他记忆一直没有恢复,该多好。” “我想知道陆青乔是怎么单单就不记得你了?” “你也知道,我们都不是凡人,自然有办法,做到让他单单不记得我。” “谁做的?不会是那个止恒吧?不过我跟他聊了聊,他说他当止恒是朋友,你可以放心了~” 蒲风别看了看门口处:“他们怎么还不回来?” “我看那个止恒不会想让他见到你吧!能带着他回来才怪~” 有时候事实明明就是如此,可非得说出来,可就真真的不讨人喜欢。 “脱衣服!”蒲风别冲了他一句。 “做什么?”青羽非调笑。 “正经些!我要替乔儿还债!把你手臂旧疾治好了!省的再给你机会占他便宜!” “哦~那如此,多谢仙尊了~~” “嘘!!不要被人听见了!若是这事传开了,我便算是破了天机!只能你自己一人知晓!” 青羽非捂住嘴巴,点了点头。然后把右臂露了出来。 蒲风别靠近他,捏了捏,握住仔细感知哪里有问题。 “两处断骨,只有一处会疼。” “嗯~” “当年是不是延误了治疗?” “那倒不是,是随意找了个游医,应是他手艺不行。所以落下病根了。” “乔儿为什么会拧断你的手臂?” “呃…因为当时我看上他了!想强娶来着~” “你!”蒲风别松开他的手:“你应该就继续疼着。” “说实话还落个埋怨~?” “他那般温雅顺和的性子,你能把他逼到跟你动手,你得是做了什么不堪的事!”蒲风别真是有些生气了。 “我保证,我没有对他做过任何逾越的事!我最多就是拉过他的手!在云来客栈你看到的那一次,且,只有那一次!” 青羽非肃然的很。 “我当时就是直截了当的告诉他,我要娶了他!他就瞬间火大了!真的!” 之前的陆青乔十分厌恶「特殊癖好」,不接受同性之情,所以蒲风别多少相信一些青羽非的话。 “且相信你。”他再次握住青羽非的手臂,看着他暖色而语:“等下别怕。” 这一句说完,青羽非的瞳收了收,往椅子背靠了靠,一脸沉醉:“…怪不得陆青乔之前那样黏你。” 蒲风别露出一些不解的神情。 “如此郎君,我也想要啊~这般体贴,温柔极致~风别我心~”悦你没有说出口就被蒲风别封了口。 “话多!” 一圈蓝色法灵在蒲风别握着青羽非手臂处淡淡闪烁。 “唔唔唔!”青羽非指着自己的嘴,瞪着眼睛看自己的手臂,又是兴奋又是好奇,整个人都坐不住了。 “安静!”蒲风别按住他。 看来身边有人说话作陪,并不是谁都可以的。除了陆青乔,别的人,都觉得话说多了就会烦。 “好了。以后你的手臂就没事了。” 他抬手给青羽非解封。 “哇,哇,哇~~我这辈子真是不白活!诶,你在你们那位居什么职位,我回头给你立个庙宇啊!” “别闹!” “没闹~!” “嘘!” “忘了忘了忘了!!”青羽非拍拍嘴,穿好了衣服:“走走走,咱们去寻寻我的美人去~” 蒲风别白他一眼,挥手将他衣服扯裂处修好。 非烟遥梦里,有三处别致的小园子,成曲形错落,首尾接连。里有浅池,外有细流。若在夏日里,花石艳奇,蝶群飞七八鸟鸣,幽幽梧桐投下光影斑驳,景色惬矣非常。如今冬月,上了冻的池子里,放上许多各式各样的花灯,整日整夜的点着,到了夜沉时,盈盈烁烁,似是七彩繁星缀在银河。枯枝上悬着小巧橙黄灯笼,每五六个一串,或十来个一提,摇摇坠坠配着大红流苏,满眼华丽。 三个园子虽是皆是如此装扮,却是彼此之间色调不同,所做之物也有着各自特点。从一园穿行另一园,景色截然不尽,尽不有重。 这里,是蒲风别当年亲自着手作成的,包括这客栈的名字也是他起的。 骨子里,带着烂漫唯美的性子。 两人在中间最为宽阔的悠肆园看到了陆青乔和止恒。 他们牵手漫漫而行,毫不顾忌身旁偶尔经过侧目议论的人。 蒲风别看着陆青乔笑的纯真,眉眼细美,兜着比月都清透的光。他的眉头越皱越重。 这笑,他也想要。 止恒时不时的给他搓搓手,捋捋发丝,也是笑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逗弄的陆青乔低头羞涩。 “啧啧啧,我心痛~!我嫉妒~!”青羽非用胳膊肘拱了拱蒲风别:“就这么看着?” “那应如何?”他转身要走。 “你怎么不懂争取~” “争了何用,终是最后不会一起。”这语气难受的很。 “你不争,如何知道结果?” “青羽非,我们情定,与你们这里不同。我不能与你多说。总之,我知道结果。” “站住!就算没有结果,那也不要留遗憾~!凡事必须有个圆满吗?相处的过程才是最值得珍惜和回忆的。不论是什么!情思也好,你我之间也好,亲人什么的,重要的经历过!拥有过!哪怕最后失去了!可你有让你自己此生不后悔的冲动过!就够了!!”青羽非将手搭在半转过身的蒲风别肩上:“我青羽非此生得幸与你相识,你蒲风别与陆青乔此生相遇,都是最不能放弃,最值得努力去做些什么的事!” 他一笑,长长的睫毛抖了抖:“我去把那个止恒拉开,你要一举拿下陆青乔,知道吗~?” “我…” “等我~~” ☆、情本于心无需忆 青羽非双手环胸踏步晃了过去。 蒲风别看着他吊儿郎当的模样,摇摇头,这江山,他这样的性子,会做的稳吗? “会吧。”毕竟,他也见过他喝多了以后的真性情。 这失神的一会子功夫,他抬眼去瞧那三人时,惊然发现止恒已经躺在地上,陆青乔急色,青羽非得意。 这是怎么了?他快步的走过去。 “止恒他?” 青羽非小声附耳:“迷药~” 堂堂天子,身携这物? “这样看我做什么,还不是为了你?”青羽非邪邪一笑:“药量很猛,够他睡上三四天的~” “……” “他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端端的与我说话,怎么突然就晕了过去?”陆青乔看着二人语气柔软,透着焦急。 看他这般担心止恒,蒲风别心里像是打翻了陈年老醋。 “估计是冻的,我着人送他回房休息~~”青羽非这嘴能诌的很,张嘴就来。 “他…怎么会怕冻…”陆青乔自是不信的。 青羽非已经拦下两个客栈小二将止恒抬走了。并示意他们不要暴露自己身份。 然后他大摇大摆的也走了,还不忘回头留下个勾人的眼神,示意蒲风别抓住机会。 他出了园子交代了客栈掌柜的,任何人不能再进入悠肆园,违者打板子! 皇上的话谁敢不从! 安静的园子里就剩下陆青乔和蒲风别。 景色及画,画不及人。 两人久久凝视,无法分开。 陆青乔体内圣元涌动,一灵带着凉意不停扰他心慌。 他忽然的蹲下身子,贴紧双腿,控心不乱。 “怎么了?”蒲风别声色关心。 如此温沉暖暖,陆青乔一瞬间觉得似曾相识。他抬头:“你,我觉得好熟悉。” 蒲风别心里觉了一丝安慰。记忆没了,可他对自己的感受还有感应。 “乔儿…” “你为何与我家人一般唤我?” 他不知该如何答。 “我生了场大病,爹娘说我失了些记忆。是不是我们曾经认识过?我觉着你半丝陌生感都没有。” 陆青乔甚至有种强烈想要投在他怀里,感受这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浓烈温暖。他甚是奇怪自己为何会对一个初次而见之人,有这样奇怪令人羞耻的想法。 见他不答,陆青乔又问:“你是不是泫蛇族人?” 蒲风别点头。 “那你是蒲风别?” 稍犹豫,眼里荡了荡:“你,记得我?”尾音轻轻抖了下。 陆青乔摇头:“我听娘提过你的名字。且我常常见到你的家人。独独没见过你。” 蒲风别也蹲下身子,看着他。 “你的眼睛,我好喜欢。”陆青乔羞然一语。 这话,蒲风别听过多次了。他的喜欢如今更是纯粹吧。在他而今的记忆里,无任何交集的初见的瞧着新鲜而已。就像是大街上走着走着,见到一只模样不错的什么玩意儿,随口夸了一句,真好看,我喜欢罢了。 他抬手扶起陆青乔,握着他的手腕不愿意松开。而眼前的人,一双纯净的褐眸里并没有抗拒的神色。顺从的被他拉着缓缓散步。 “好像曾经有人,多次这样拉着我。”陆青乔看着蒲风别侧颜,不太确定的似是问他,又是自言自语。 “我娘跟我说你喜静,难道,静到连话都不喜欢说吗?还是,觉着我有些烦了…” “没有,我喜欢听你说话。”好久没听了,听不够,多听听,以后,可就听不到了。蒲风别露出了些许不舍。 陆青乔浅浅一笑,带些俏皮:“我与止恒在一起,都是他在说。我…我本也是不太会聊些什么的,不知怎的见了你,话就多了起来。” “听说青乔君曲子唱的极好。不知可有幸,闻得一曲。我不会舞剑,为你舞鞭可好?” “你知道我与大哥之间的事?除了阿九没人知道大哥次次回来为我舞剑。”陆青乔露出奇怪神色。 “你是也失了我与你大哥同为繁水居弟子的记忆了吗?” 陆青乔瞬然笑了自己一下,摇头:“大哥竟是把这等私事告诉了你。” 蒲风别其实很想听听陆青乔给他唱唱那首「风别花落莫思君」。他想听他唱出来那句「风别我心悦你」。 那曲子的每一字,他现在都刻在脑子里,倒背如流。 “我以前写的曲子,大多都是些不开心的,也不知道我没了的记忆里都是些什么,怎么会写下那样的调子。你看这园子里的景色如梦似幻,这般瑰丽,可不好唱些期期艾艾的曲子,煞风景呢。” 蒲风别略失落,却不再要求。点点头,笑了一笑。 “你笑起来,很暖。你为什么不再要我唱了?止恒总是换着法子的让我做到他说的话,很缠人的,偶尔有些强势,有时候,我都有些惧他。我并没说不唱给你听,我可以现下作一曲的。许是粗糙,你莫要嫌弃。” “你要学会,拒绝别人。如果是你不喜欢不情愿去做的事,就不做。你的性子,这般温软,会被人欺负的。”蒲风别摸了摸他的头,细软的发丝顺滑,在他的指缝游走。他动作极缓,不舍的离开。 陆青乔心里纷纷涟漪,一个陌生人带出来的无比熟悉的关心之感层层落落。 “为何,你给我的感觉有些像我大哥。” 蒲风别心里一酸,也是一喜。 又是把我之情,作了亲情?不过,不也是自己想要存在他记忆里的想法吗? “你把止恒作了什么?” 陆青乔顿了下:“是不是现在圣域里,都知道我与止恒的事。” 蒲风别不解。 “爷爷跟我说,如果我喜欢止恒,愿意跟他在一起,他就带着白狐族人与其他族人商讨,更改狐族不可通交的祖训。” 一个略有苦涩的笑:“你爷爷,很疼你。” “可我…觉得与止恒在一起,并不是我想要的。他虽是待我好,可我总觉得,入不了心。他每次靠近我,我体内圣元,就会有一个凉凉的不断乱跳,让我烦躁。”陆青乔摸了摸自己心脏,一脸纯真看着蒲风别:“看到你,它也会跳,不过感觉完全不同。我会,我会莫名的觉得很开心…”说完,他低下头,有些拘色。 这个不会藏着自己情绪的孩子,真是看一眼爱一眼。 如此庆幸,曾经认蒲风别为主人的那一灵,记得他。 “终会有一天,你会遇到入了心的人。” 多希望那个人会是我,多希望,你我腕中有兰线。 “风别君,看起来有心事?” “很明显吗?抱歉,带出来情绪与你交谈。” “可否与我说说?” 稍稍的沉默。 “我…失去了心里最重要的人。” 陆青乔略略思虑一下,他的家人都在,还会有什么人,是比较重要的?朋友,还是心上人?看他神色如此凄然,应是后者吧。 “心悦之人吗?”小心翼翼的轻问。 蒲风别松开他的手腕,叹了口气,点了下头。 “为何见你这般难过,我也觉得心里不悦。” 陆青乔拉起他的衣袖,晃了晃:“我给你唱曲子,你不要想不开心的事了。可好?” 这般讨人喜欢的模样,蒲风别恨不得一辈子不要离开凡间了,就守着他能多久算作多久。 “好。” 陆青乔浅浅一笑,看着蒲风别墨蓝色的眸子,喜欢的紧,略略沉吟一下,悠悠绵绵的哼唱起来:“「看」了繁花盛,「过」了云崖远,「一」处得了心间暖。 「眼」中载沉夜,「不」晓沉夜可与青云共。 「会」当携风留,「忘」却般般落落不回首。 「见」了繁星华,「过」了岁月悠,「一」方惹了心尖动。 「次」第春水涌,「入」蜿蜒转潺潺小蜓筱。 「了」尽旧事琐,「心」若无旁可愿纳新曲。” 此曲终了,蒲风别抓着陆青乔的双肩,激动而语:“你记得这句话?你为什么还记得这句话??” “我们以前认识过是吗?我少了许多许多记忆,可是我今日第一眼见了你,我觉得我不是第一次见你。我不是一个喜回忆之人。但是我的回忆太少了。除了杏林里的花就是青玄苑里的静,就没有什么了。对于回忆里人,我很奇怪,为何我会没有朋友。只有我大哥。而兰哥哥他们,我是才认识没多久而已。” 蒲风别欲言又止。 陆青乔咬了咬唇:“我模糊的记忆里,青羽非跟我提到过一个人,名叫莫司鋆。在他的世子府,那三天,他虽然白日里一直去皇城与我相聊甚少,可他每次回来,都会与我提到莫司鋆。虽然没有说过什么详尽的事来,可他句句离不开说那人处处关心我,惦着我。”他直视蒲风别的眼睛,期盼的问:“今天在那片坟茔处,他叫你莫司鋆。你在凡间叫这个名字,我们认识的,对吗。” “我…”蒲风别没想到,青羽非的话让自己留在了他心里。哪怕是个不属于自己的名字。 陆青乔靠近他一步,接着而语:“记忆里我爹也与我提到过你,他的话里,让我知道我四百年前就见过你。可我一点都想不起来你是谁。” 蒲风别想到陆廷骁曾助泫蛇族驱逐血魑族后,恍然告诉自己,「原来你就是乔儿口中之人」,想必那时回了不周林便然告诉了陆青乔。 “「看过一眼,就不会忘的,见过一次就入了心的」这句话,是我大哥在杏林里,与我讲了你十一岁那年在繁水居的事,我觉得,这一句,很喜欢。” “离师弟…” “兰哥哥,止恒,花霓,阿九,风竹。他们每一个人,在我的记忆里,都与我提到过你,莫司鋆,蒲风别,蒲风别,莫司鋆。可我奇怪,为何关于你的名字,只是在别人的口中提出,我的记忆,全然没有你。更奇怪的是,为什么每个我认识并不算久的人,都会与我提及过你。为何,我偏偏就不记得你?” 他咬了咬唇:“我真的是因为病了一场,失了记忆吗?” ☆、莫留遗憾于心田 陆老太爷许是万万没想过,只是抽去了陆青乔自己直面的记忆,却忽略了他与别人之间关于蒲风别的只言片语。这全然算作是无用功了。 若是陆青乔今日未见了他,许是也就不当回事,不过是个记忆里别人口中提了几提的名字。不记得也就不记得了。他这样的性子,凡事都不太去理会,过去了就算了。 可如今这一见,陆青乔总觉得心里有什么是特别割舍不下的,他强烈的在蒲风别身上感觉到了无法离开的温暖和熟悉。他特别想知道这个脑海里压根没有印象只是知道个名字的人,是不是于自己历经过什么。怎么会让自己一眼就慌乱了全身,一见就牵惹了心动。 刚才那曲子,他暗示了自己的心意。 既是用他曾说过的话,表了此时对他的一见倾心在坟茔,每一句用景物抒发了自己于他此处再见之倾情。 他觉得,自己见到蒲风别这般喜欢,一定一定是他们之间有过什么。 陆青乔虽然容易忘事,不爱想事,可他骨子里可是有股子韧劲,他既是想要弄明白什么,就一定会去弄明白它。 “风别君,告诉我…” 蒲风别后退了几步,摇了摇头,又走近陆青乔伸出手又放下,情绪万分复杂。该怎么做?该怎么做? “我不知该如何说…乔儿,我真希望你一辈子都不会离开我!可你最终不会与我长久的在一起,我无法想象,也接受不了你会和别人在一起。” “我们曾经在一起过吗?”陆青乔问着,朝着他走近。 蒲风别的情感难抑,他把陆青乔拉进怀里,紧紧的环着,把头埋进他的发丝里痛苦而语:“那是我一直的奢望!” 陆青乔呆了一下,缓缓抬起手,扶在他的腰侧:“这感觉,无比的熟悉。很踏实,很安心,我离不开的,也不想离开的,温暖…” 他贪婪的享受这发凉的怀,全身被密密不透的浓情围裹。这两月里,止恒最多就是牵了他的手,再有什么想进一步的举动,陆青乔都会害羞与抗拒,可面对蒲风别,他觉得,与他亲密,自然又契合,情愿又欢喜。 “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蒲风别松开他,化出自己写给他的信,和陆青乔写给他的曲子。展开铺在空中。 陆青乔看完后诧异:“是我要离开你?风别花落莫思君?我为何要给你写这散情曲子?难道是我自己要忘记你?” 蒲风别点点头。 “为何?” “因为我骗了你。” “……?” “我没有告诉你,我的砂鳞没有重生。是我的错,乔儿。乔儿,在凡间,伴着我五日,就这五日。不要问你我之前有过什么,你不要去想自己忘了什么。就当做是你我初识,初见,予我留下我此生都不遗憾的回忆,可好?” “为何是五日?你不会回圣域吗?我可以…可以留下来作陪吗?虽是我不记得关于你我的一切,可你现下带给我的感觉,我十分贪恋。” 蒲风别稍稍冷静下,苦笑。心念:乔儿,五日后,我会把你回忆里,所有提及到我名字的记忆,都抹了,从此后,你就真的再不会记得我。快乐无忧的过日子,等着你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与你相守一生。赏杏花,吃杏子,唱曲舞剑,吟月茶酒依。 “你若是愿意留在凡间伴着我,我求之不得,愿意极至。”不给他任何的失落,失望。不让他有丝毫的不悦,不快。蒲风别只希望,这五日,能过成天长地久。 陆青乔甜甜笑起。拉起了他的衣袖,被蒲风别反手扣紧,十指交叠,两眼深深。 情到深处自然浓,无需千言万语重。 任有云雾遮心厚,不透不明念悄动。 此间得见有灵连,再是无忆也有牵。 青风化作连理枝,无花无月度惊鸿! “风别君,这感觉真好。我与止恒一起时,从无这般惬矣。” 蒲风别压了压自己对于以后独念他情思的苦闷。温暖笑了笑:“乔儿,吃过蜜饯吗?” “蜜饯是什么?” “用杏子做成的甜食。”说着,他拿出来一包大小一致,扁圆橙黄的杏子干,上边还沾了许多白色的糖粉。 这是他用莫司鋆的身份去了莫家干果店里,精挑细选出来的二十一枚蜜饯。特意亲自磨碎了糖块,细细均匀的撒了几遍。因他尝了几个,都是微微带些酸的,不像不周林那杏子甘甜。他怕陆青乔吃不得那一丝丝的酸。 陆青乔眼里的光闪烁,捻起来一枚,痴笑:“好甜。” 是有些太甜了,他口味清淡,甜也不会喜欢太浓的。可他心里高兴,掩不住的把情绪挂在脸上。 “止恒给我做了许多甜食,都觉得不及你这一枚杏子好吃。” “乔儿,你我之间,不提第三个人。”他挑了一枚蜜饯,送到陆青乔嘴里。 “那我不提了。这样吃杏子,还是头一回,味道可真是大不同。我天天都要吃,你要天天给我备一些。” “好。” “凡间还有什么好吃的?” “还有红豆羹,绿豆汤。一会,我带你去厨房,我亲自做给你吃。亦是甜的,可好?”蒲风别宠溺,用指尖划过他的侧脸。 “嗯,风别君,你真好。我跟止恒…”陆青乔失语,住了嘴:“抱歉,你我之间不需要第三个人。”陆青乔晃了晃被他扣紧的手,撒着娇。 他其实想说,他跟止恒在一起时,大多数时间止恒都会用半商量的语气,强行自己去做些什么。也会按照他的意愿去做些什么是自己并不太喜欢的。 陆青乔与止恒在一起时,虽然也能感觉出他情真意切,却怎么也无法敞开心扉。放不开性子与他交往。与眼前身旁盛然如暖阳的蒲风别相比,陆青乔似是觉得他身上有万千的吸引,万千的柔情,让自己挪不开眼,挪不开心。让自己软成了春露,软成了云泥,松然无虑。 不消一会,那蜜饯吃光。陆青乔咬着手指,痴痴傻笑,拉高蒲风别的手:“松一松,有些疼。” 蒲风别松开,但并未放手,牵起,提到唇边,轻轻吹了吹:“你这样容易吃痛的身子,岂不是得跟个蛹一般裹起来才是。” “蛹是什么?” “是蝴蝶。蛹蜕变成蝶,需要用茧把自己裹起来,厚厚的包裹之下,便无人可伤它。雨雪不惧,敲打不怕。可你,不知茧在何处。” “你不愿意做我的茧吗?” “自是愿意!” 陆青乔微微脸红:“我愿永不成蝶。” 他注意到蒲风别手上小指处一圈不明显的痕迹,色浅极细。 “曾经戴过什么?” “一枚尾戒。” “丢了?” “未曾。” “我见风池君手上也有一个,是鹅黄色的,很好看。可你其他家人未戴。” “成婚后,要摘下,赠予仙侣。” “你!成婚了?!”陆青乔抽回他轻轻牵着的手,退了几步,神色带惊,极其不愿相信。 “我没有!乔儿,我没有!”他急急空中化出戒指:“只是我未戴。因我怕我见了它,会借物思情。” “情为谁?”陆青乔咬唇,渗着难过。 “当然是为你啊!乔儿!”蒲风别把他拥进怀里。 陆青乔羞嗔:“你我之间到底怎么了?是因为祖训吗?我们二族不允你我之事,所以我才没了关于你的所有记忆。我的记忆不见了,不是因为我病了一场,是不是?” 蒲风别本就不会说谎,也不想骗他。虽然不想让他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可聪慧的陆青乔何须别人说什么。他已然能分析出个大概。 “这戒指颜色很漂亮。”他伸手吸过自己身边,拿起,端详着。 “那封信,是诉情信。”他摆弄戒指问着。 蒲风别点点头。 “我的曲,亦是。” “乔儿,你什么意思?” 陆青乔晃了晃戒指,调皮笑着:“你可愿意与我为仙侣?” “此生大愿!” “不惧祖训?不惧你我二人亲人阻拦?” “从来未惧过。” “待我余生,应我诺言!” “这…乔儿…我…” “你为何犹豫?” 蒲风别不知道陆青乔为何抽去了记忆以后,性子里多了这般的俏然主动。若是以前,定是一刻不容的应着他了。可明知有缘无分的交集,应他诺言作何? “怕自己做不到。” “那我应你诺言,我陆青乔,与你只此一眼,缠绵一生。天地不毁,日月同鉴。长情共你,不负年岁!”说完陆青乔将那戒指套进自己左手小指。 “乔儿!!”蒲风别来不及阻止。心里霎时翻涌无比。 陆青乔看他这般不愿,顿时心里难过。 “我与你之间,究竟是历经过什么?我见了你就贪图无限,我见了你就觉得有你无憾,在你身前,我觉得别的什么都可有可无,只要有你就好。是我不想离开你半分。这般强烈的感觉不会是我臆想出来的,我体内圣元能感知人心,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可为何你要做出这般神情?是我曾做了什么,无可挽回,让你不能与我一起?” “没有,乔儿你什么都没做。是我…是我要回繁水居,怕是不能长久陪着你,误了你。”他看着那戒指:“不要你家人看到这戒指。于我蒲风别来讲,它只属于你一个人。” “我家人?”陆青乔瞬然明白:“他们不愿我与你在一起是吗?你总不会一直待在繁水居的,我可以等。跟等我大哥是一样的,不过是四百年,又不是没等过。” 面对陆青乔的直白不避,蒲风别真是又喜又痛!以前那些不觉自己情动只依着心中所想就吐露出来的话,他权当着是诉情去听。而今听着陆青乔柔声里夹着股子坚韧坦言表达,他又不能接受。 天意真是会捉弄人。 他知他抗不过天意,违不了定数。但他突然就想听青羽非的,不要给自己留遗憾,与喜欢的人有一段可以回忆一生的过往,何其珍贵难得! “陆青乔,我应你这诺!千山尽,我情不尽,万水竭,我思不竭!余生所念,惟你不变!千花落,我绪不落,万叶凋,我意不凋!沧海作誓,惟心与共!” 他扳着陆青乔清瘦的双肩,情难自抑,深情满目,俯首将要贴上他的如杏花一般姣美的唇。 陆青乔有些呆愣,即将被那好看薄唇贴上时,他心跳狂乱,瞬及躲了一下:“我…” ☆、红豆作羹作情思 他一下子飞跃一棵树上,脸色红透,紧张的抠着自己的发带。 蒲风别仰头看着他的模样,有些难以遏制自己。握了握拳,努力冷静。 不能这样做,终不会在一起,何须占了他身子。 不留遗憾,也不能惹了人家不清白。 乔儿心里这般纯净,我怎好做这样自私行径。 陆青乔在树上逐渐稳了心慌,偷偷瞧着蒲风别。那般好看的容颜,自责的失神,让陆青乔反倒觉得刚才自己太伤他心了。 许是,你我二人之间以前便做过这事。他脸又是一红。可我如今什么都忆不起来,对你这般举动,实属觉得难为情。陆青乔摸了摸自己的唇,发烫,有些痒。 他摘下一串灯笼,砸向蒲风别:“我想吃红豆羹。” 反应极其快速的蒲风别抬手接住灯笼,看了看,笑:“下来,我们去厨房。” 可话还没说完,就已然飞上了树,将他环住,缓缓落在地上。那眼里无尽绵绵的情意,透彻了陆青乔。 这简直比那加了糖粉的蜜饯还要甜的感觉,让陆青乔骨头都要酥了。 被蒲风别拉着手指尖,穿过了悠肆园,经过客栈长廊,毫不在意他人眼光,自然而然的进了厨房。 忙活着切菜淘米的婆子伙计们,见到蒲风别,都恭敬的喊着少东家。见他亲密宠溺的牵着一个貌美少年郎,齐齐交换着眼神,不知这是什么情况。 陆青乔被众人盯得觉察不妥,想要抽手,可蒲风别微微用力握了握,不让他动。他便顺从不动。 “可有泡好的红豆,绿豆。”蒲风别面色悦然,盛音问着。 一婆子指着案板上:“有有,少东家,刚巧今日要做豆沙包,泡了好些红豆。” 陆青乔顺着方向瞧了瞧:“这便是红豆?” 厨房里发出窃窃私语,怎么这俊美的后生,不认识红豆? 蒲风别弹了一下他的额头,通心而语:“傻孩子,这是凡间,不懂的得偷偷问。” 陆青乔浅浅一笑,算是应了。 “婆婆与我说说,红豆羹如何做?” “少东家你要自己作羹喝?这厨房里,油星子多,可别染脏了您的衣裳。” “是呀!”一伙计正在杀鱼,手里染着血,停下手里活计也说:“厨房这会可正是忙,谁瞧不好了,把您给冲撞了,我们可是罪过了!” “我这就给您熬上,熟了给您端去。” 这莫家名下的各个店铺,可都知道他好干净。 “无妨,你们忙着你们的。只要有个人来与我说说如何做就好了。” 众人皆知,这莫司鋆平日里话不多,不爱掺什么事,不过他性子说一不二,那这红豆羹他是一定要做的。 刚才指红豆羹的婆子,在身上擦了擦手,走过来:“少东家,我给您腾出来的地方。” 说着她把一处放着菜的桌子清理干净。拿着碗舀了些红豆。 接着又拿了许多空碗,端着取了些泡好的银耳。 “婆婆。”蒲风别拦着她:“你说需要什么,让我亲自准备就好。若是您把食材都备好了,只让我守着火,等着时辰,可不算作是我亲手而为的了。”他客气而语。 “少东家,这大冷的天,怎好让你沾水!”那婆子劝着。 “我并不害冷,你们应是都知道的。” “那是两年前啊。”婆子看着他,忽然的脸色奇怪:“诶?少东家你的眼睛怎么又是墨蓝色了?这厨房光暗,我也没仔细瞧您。” “我…” 陆青乔见他一时语塞,偷偷笑了笑。 “婆婆,无需管这个了。”他拉着陆青乔走到婆子跟前,拿起一只空碗:“接下来需要什么?” 那婆子又瞧了瞧陆青乔,心里一阵赞叹,生的温润美然,眼里还带些俏皮。一副楚楚人见想怜的模样。她紧着答话:“还需三四颗枣子、七八莲子,桂圆拨壳连同银耳红豆后入砂锅。文火熬上一个时辰,若是喜欢吃浓甜一些的,就水开之前放糖。若是喜欢清甜一些的,就起锅后放糖,化开就是了。” 陆青乔听得仔细,却有些不解,问着:“放糖时候不同,就能决定这羹的甜度?不应是与糖多糖少有关系吗?” 那婆子摇头,笑着:“糖多糖少,那是一口吃出来的味道。咱们这做法,可是婆婆我几十年的经验了。这糖呀,要是跟着食材一起炖,早早的化开了,便被食材吸收了,那豆子,那银耳什么的都吃透了甜味。红豆羹熬好了,那是一口下去里外都甜。可若是白水将他们熬熟了,再放糖化开,只不过就是初尝觉甜,再品有豆香于口。味道可大不相同。甜度也不同!”说完婆子眼里露出些得意的神色。 陆青乔听得明白,透着佩服:“今日真是学了本事。” “那乔儿,喜欢哪种口味的?”蒲风别已经开始拉着他在厨房里寻所需食材。 “要清甜的。刚才的蜜饯,齁死人了!”他撒娇。 “怕酸着你,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蒲风别不顾忌这里多少人看着二人,也不怕给莫司鋆以后带来什么困扰,环住了陆青乔的腰身。 “风别君,怎好如此不避讳。”陆青乔羞涩轻轻一句。 蒲风别悄声回他:“青羽非已经把这莫司鋆弄得人尽皆知,他们两个关系不明。无需在意我在给他添个什么小情人。” “看不出来你如此规矩的模样,心思这般坏。”陆青乔打趣。 “规矩?规矩了太久了,偶尔破破也不错。除了你,没人能打破我的规矩。” 周围人虽是都各自做着各自的活计,可耳朵都伸的老长。对于少东家与皇上有断袖之癖也无非是大街上传的什么几句,都当做是别人嫉妒。可如今这眼前事实,可着实让他们大为讶异,彼此眼色交流,偷笑几下。虽是起心眼里不认同这行径,可又是不约而同的从他们二人身上觉除了许多情投意合之感。都自觉的减轻自己做事时的声音,有的甚至将能拿出去院子里做的事,都拿出去做了。这寒冷冬月的厨房里,被他们散发出来的气息,染成了春意盎然一般。直让还在这里无法离开的几个人觉得自己多余。 食材备好,蒲风别卷了卷袖子。拿着砂锅顿了顿。 “怎么了?莫公子?”陆青乔拽拽他的发带。 “不知道该放多少水。也不知道糖应该放多少。”他任由他拽歪了自己的头,忍着不去整理有些松散的头发。 “我也不知道,我去问问刚才的婆婆。” “好。” 陆青乔又是用力拽了一下他的发带,才笑笑的离去。眼里透着赖皮。 蒲风别真是喜欢的紧。如今这孩子,温雅里带着俏,性子没那么沉郁了。他放下砂锅,拿出来手帕擦了手,将它扔进了装杂物的篓子里,扯下发带,重新束发。 这时陆青乔有些跃着步子进来,手里拿着几个核桃,带着欢喜:“婆婆说放上五碗水,熬成粘稠就行了。她还给了我这个,这是什么?直接吃吗?这么硬。” 蒲风别笑的无奈,他看着厨房里几个努力憋笑的伙计,对着陆青乔招手:“我来给你打开它。” 陆青乔抬手扔了过去,随手又在身旁的竹篮里拿出一个东西:“这是什么?” “山药。”蒲风别接住几颗核桃,运气发力,挤碎硬壳:“来,可以吃了。喂,乔儿,那是生的!” 陆青乔放下山药:“生的?不能吃吗?我觉得味道还不错,脆脆的。” “……你开心就好。”蒲风别把砂锅续上水,放在灶上。 然后细致的检查周身哪里有脏污。 正在菜堆里翻东翻西的陆青乔瞧着他这般注意自己外在,就看了看自己身上。也学着收拾起来。 “我们,出去吧,莫司鋆。” 很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蒲风别愣了一下。他自是知道陆青乔当着凡人一定得这样唤他。 基于这个名字,承载他与他之间的都是美好。 “乔儿觉着累了?” “怕脏了你。没想到你这般爱干净。”陆青乔想了想:“我以前一定是知道的吧。我会慢慢对你再次了解的。” “不亲自守着熬好了,怎么能算作是我给你做的。” “在这里守着不如带我去买点蜜饯回来。掐好了时候回来就好了。” “也好。多给你备些,这次不放糖粉了。” “嗯。” “不过。”蒲风别走过来拉起陆青乔的手:“到了街市上,我们二人可不能这般不忌讳了。” 陆青乔点头模样乖巧。 虽是不牵着手,却是一直抓着蒲风别的衣袖。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赖着。 本也是个有些稚嫩的脸,他这般举动,并无什么人觉得有什么。无非当做是弟弟跟着哥哥出来玩的。虽然这长安里的人都识得蒲风别,却不知他何时有这么个亲戚。也不由得多看上几眼,谁让这两个人,长成了绝尘出俗的模样。 “少东家,这可是咱们店里,最上等的蜜饯了。除了杏子不要梅子什么的?”一脸喜气的干果店掌柜的问着。拿着纸每二十一枚包起来一小包。已然手边有了几十包了。 “乔儿,可还想吃些什么?”他也着手包着,无尽爱意的问。 “什么…都想尝一尝,看起来都很好吃的样子。”陆青乔伏在他身边小声耳语。 “好。”他吩咐掌柜的:“所有东西,都包起来一份,每份里放二十一个。” “为何要二十一个?”陆青乔从他手里抢过一个蜜饯,吃了下去:“酸酸的味道也不错。” “陆青乔,青乔君。笔画皆为二十一。这是我认识你以后,作成了凡事必作二十一,且改不了习惯。” 陆青乔通心问他:“你我什么时候认识的?” “四百年前,第一次见你,而后把你放在了心里。” “原来是个傻子!”陆青乔笑,心里却甜丝丝的:“念了这么久,就用这二十一吗?为何不去找我?” “说来话长,有机会慢慢告诉你。” 干果店十来个伙计七手八脚的将店铺里所有吃食包好,堆了一桌子,摞起来老高。 “少东家,我一会给您送非烟遥梦去,这么多,您也提不动呀!”掌柜的堆着笑。 “好。”他随手拎了几包,摸摸陆青乔的头:“走,回去看看红豆羹可是熬好了没。” 客栈厨房里,一伙计在门口张望,看见陆青乔一口一口吃着蒲风别喂的蜜饯,朝着这边走来。先是捂了捂眼睛,一脸牙都甜掉的偷笑,一边赶紧闪身进了里间,小声催着:“快快,回来了,快把那熬好的红豆羹端灶上去,让少东家亲自端下来!” 还真是懂蒲风别的心思。 ☆、特意而为欢颜阁 端着红豆羹,身后跟着个伙计拖着木盘,放着两个浅口小碗,配着细长的汤匙。还有一壶茶,一壶酒。 蒲风别随手唤停一个小二:“安排两间紧临的客房,要景色好些的。” 小二点头哈腰:“少东家,世子都给你安排好了!不过,只剩下一间双人房了。” 这语气听起来有些不对劲。 “世子?”蒲风别知道这是青羽非不想跟乔儿解释那么长的来龙去脉,干脆就以着他两年前认为的身份了。 “这冬月里生意怎么会如此好,客房独剩了一间?” “少东家,世子说好,那必须得好。”小二一脸我也没办法的神色。 “好吧。依着他的性子,莫不是把别的客栈里的客人都赶过来非烟遥梦来了?” “可不。”小二点头,偷偷打量着陆青乔。 陆青乔对他颔首笑了下,不解,问蒲风别:“他这样照顾你莫家生意,岂不是惹了众怒?被皇上知道了,还不责怪于他?” 小二眨眨眼:“这位公子怎么不知道…?” “好了,知道了。”蒲风别打断他:“那双间是那间房?” “欢颜阁。”小二答,挑了挑眉,有些异样的没笑出来。 “欢颜阁?”蒲风别努力搜索这客栈里每一个有专名的上房,也没想起来这名字。难道是新增的?还是改了名的? “少东家,就是三楼东边赏月最好的那一间。世子刚改的名。”他又看了看陆青乔。 “探月阁!为什么改成欢颜阁?” “世子说,你一听就懂了。” “我…”蒲风别也看了一眼陆青乔。 “世子说,他本是想改作欢与共的。” “我懂了,我懂了。这人真是无药可救了。” 这次不仅是他懂了,陆青乔以及身后跟着的伙计都懂了。 “青羽非他…”陆青乔拽了拽蒲风别的衣袖,通心而语:“他知道你我的关系?我们之前关系到了,到了什么程度?” “……反正没到他理解的欢与共。”蒲风别通心回。 “那我们有没有过那个?” “那个?” “今日在悠肆园你对我…” “没有…还没有。” 两人悄红了脸。 左右两个伙计看他俩你看我我看你的我不说话,只是神色有些变化,就突然的脸红。互相耸耸肩,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偷偷笑了。 “少东家,我引着您过去,还是您自行去?” “我自己去就好了,你去忙吧。” “好嘞。有事回头您喊我!” “好。” 上了三楼,行过长长洒满花瓣彩带和香的熏人的长廊,于东边尽头看到了「欢颜阁」。 “莫司鋆…这,这也太花哨了,与这客栈素净雅致的环境,不是很搭…” “青羽非做的,除了他,不会有人喜欢这般铺张华贵。” “这,牌匾的字,颜色,真是特别…”陆青乔抬头看了一眼,说的话有些打顿。 蒲风别抬头,看了看,然后揉了揉太阳穴。 那每一个字对半分别用青色和墨蓝色合一而写。字体瘦,但有力,每一笔都拉得很长。都说人如其字,这字看起来,一眼就看得出来有股子迎风招展,魅骨横生的味道。像极了青羽非那不正经的模样。 “还真是用心良苦,我是不是该谢谢你。”蒲风别无奈笑。 陆青乔推开房门,很低的一声轻呼。 蒲风别也是吓了一跳。 整个欢颜阁里全是红纱软帐,房顶,窗帘,包括墙壁,全部都是。上边还缀着一些黄黄绿绿极细的流苏,微微摆着。 依然是满地的花瓣还有彩纸做成的蝴蝶。 床上被褥亦是红色。上面撒着许多的红豆。 桌子上铺着一方挂着金边的大红绸缎,所有的茶具也是红色,透亮夹着银丝。 “这…”陆青乔不太敢进去:“是我们要住的房间吗?” 蒲风别扭头四下看了看,对着一路过的小二招手:“来,这里,怎么回事?” “少东家,这里,是世子特意布置的。”小二探头看了看里面,露出一个真气派的神情。 “为何?”陆青乔两人同声问。 “他说,少东家你一看便知啊?”他有些想笑,却又努力忍着。 “我!” 这一副洞房的装扮,就差贴上几个大红喜字了,不光是他一人懂吧。这么显而易见,这客栈里的人谁都懂吧! 他如此折腾,短时间内做这么大的改动,怕是全长安都该懂了吧! 蒲风别挤出一句话:“真的没有别的房间了?” 小二舔了舔嘴,这不明显的犹豫,蒲风别就懂了:“拿着身份压你们了是吧。” “嘿嘿,少东家,我可什么都没说。” “不用想,他也对你们说了,我要是不住,他也拿身份压我对吧。” 小二伸出大拇指。 陆青乔瞧着蒲风别手里端着的红豆羹已经没有冒着热气了,从伙计托盘里拿了汤匙,吃了一口:“好吃。” 然后他拽着蒲风别:“这房间一眼看起来不太舒服,不过也不是不能住,我们进去吧。” “这…乔儿你可能不太懂,他们这里的习俗。”蒲风别拦了拦他。 “嗯?”陆青乔回头:“红色的房间不能住吗?” “…怎么跟你说。这个青羽非…” “不就是住上一住。这里,不可以两个男子共处一室吗?” “那倒不是。” “少东家,您可别怪我。” “什么?”蒲风别话没问完,就被小二推进了房间。 “喂!” “少东家!”小二在门口撑起来一个大字:“皇命难违,小的只有成全你们了!” 这果然是被青羽非弄得人尽皆知了。 这莫司鋆以后怎么面对他的妻子?蒲风别头都大了。若是厨房里那几个婆子伙计知道了他与陆青乔这般亲密,无非也就是传几句闲话,起不来什么风浪。可要是被青羽非弄了个人尽皆知,可如何是好? 陆青乔全然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自顾自的把红豆羹端到桌子上吃了起来。 “好吧好吧,但愿你有办法替他善后。”蒲风别自言自语,从伙计手里拿过托盘,关上了门。 “风别君,你从他的身上出来,让我看看你长得是什么样子,有没有他这个凡人好看。” 陆青乔吃相很是雅致,坐的端正,一手拉着袖子一手拿着汤匙刮刮碗边,微微低头,送进嘴里。抿着嘴轻轻嚼几下。 “乔儿怕我样貌难看吗?” “风别君是个仙家,对自己样貌没自信吗?” “我除了瞳色与他不同,其他都是不差丝毫的。” “那是为何?一个凡人为何会与你一般模样?” “我在他八岁时,就入了这个身子。待了十六年。” “那岂不是这个莫司鋆拖了你的福,长成这般无可挑剔的模样。” “谢谢乔儿夸我。”蒲风别坐在他身边,给他倒了杯茶。 “乔儿会饮酒吗?” “从未饮过。” “你都十八岁了,可以学着喝一点了。” 陆青乔咬着汤匙,看了看那壶酒:“那我的第一口酒,想喝杏花摇。”他放下汤匙:“你等我。” 倏地一下,他消失不见。 回到不周林,陆青乔哼着曲子,来到青玄苑,阿九正在方塘处喂鱼。 “公子,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凡间的事做完了?”他探了探头:“止恒公子呢?” “阿九,多拿几壶杏花摇来。” “止恒掌尊要喝酒?凡间的酒不对口吗?公子,你看起来,很开心,就好像见到…见到大公子一样。”阿九险些说出来蒲公子三个字。 “是我想尝尝。”陆青乔一脸的笑意,卷了一下自己的发带,催着他快去。 “公子,这戒指!!” 陆青乔赶紧别手在腰后,忘了手上有戒指,蒲风别告诉他可不能让家人看到的。虽然阿九不是他的家人,可他刚才看到戒指的一瞬反应,让陆青乔有些紧张。 “阿九,不能跟我爹娘说你见过我戴着这戒指!” “公子??你遇到蒲公子了?他也去了凡间?你们,老太爷知道了,会很生气的!” “我爷爷?他最疼我了。” “公子,你记得蒲公子吗?” 陆青乔摇头。 “这戒指是他硬塞给你的?” “他开始本不打算给我,似是很担心我家人不悦。可我还是戴上了。” “蒲公子可有告诉你,这戒指有何意义?” “是送给仙侣的。” “那你!”阿九瞪大圆溜溜了眼睛。 “爷爷那般愿意我与止恒在一起,不就是见他对我好。若是有人待我比他还要好,爷爷岂不是会更加开心。” “公子…老太爷不会的。”阿九唉声叹气:“你们两个这到底是什么缘分啊!” “怎么了,阿九?你好像不喜欢我与风别君在一起?” “公子,你不记得他,为何会要他的戒指?” “我们以前是什么关系?”陆青乔反问。 “他以前把戒指给过你。但是你和他具体什么关系,我也不太懂。那时你一直把他当做大公子一般。”阿九挠挠头:“总之,你们在一起,没什么太好的事发生。不是你伤就是他死的,弄的圣域都知道你们两个的事。” “如此严重?” “哎呀,我还是去给公子你拿杏花摇!”阿九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了,紧着跑出了青玄苑。 陆青乔蹲在塘边,伸手入水,几条红白相间的细长小鱼过来啄食他的手,有些痒,扰了他的若有所思,逗弄起来它们。 “风别君,这戒指,你曾给过我…我们果然是我猜想的关系。”他笑的甜透了这一塘的水。 一阵酒香传来,陆青乔起身:“阿九,我要在凡间多待几天,你别告诉我爹…” 他看见来人,一愣:“爹?” 阿九在陆廷骁身后探出半个身子:“公子!我是半路遇到的!” “乔儿,阿九说你一个人回来了。怎么,与止恒闹别扭了?怎么还要喝酒?” “没有…爹,是,是止恒要杏花摇。”他声音很低。 阿九在陆廷骁身后比比划划的,伸着左手。 陆青乔心下一惊,迅速的把手藏在袖子里。 “止恒去了凡间,如此会指使人了?让我的乔儿回来拿酒与他饮?”陆廷骁的对这个陆老太爷极其赞同的与陆青乔在一起的人,假意不悦的调侃一句。 “爹,他身子有些不舒服,睡着了。我是想着,凡间的酒味道不佳,就回来给他备上几壶。” 陆廷骁点点头,眼里带笑:“你与他接触了两个月,觉得如何?” 陆青乔微微摇摇头:“只把他作朋友。我知道爷爷还有爹娘的意思。不过,乔儿不想…” “那你为何不与我们说?” “之前,之前觉得他待我好,你们又都十分愿意,我觉着,也没什么的。与谁在一起,不都是差不多。可,可如今…” ☆、情思甚浓盛往昔 “如今怎么了?”陆廷骁瞧他的模样,神色羞然,不由自主发自内心的笑,琢磨难不成去趟凡间,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了?这可如何是好,还得让他在凡间过上个几十年?那止恒那边该如何解决? “爹,如果我心里有了喜欢的人,不管他是谁,你们是不是都愿意接纳他?” “你?喜欢上谁了?凡人吗?那估计你爷爷可能会不舍的你,但是八成不会反对。他现在疼你疼的你做什么都行。” “言下之意,只要爷爷不反对,你与娘也不会反对。” “可以这么说。不过止恒。” “我会与他说清楚的。” “你才去凡间大多会儿,这是,这是一见钟情?”陆廷骁看了看阿九:“我应该让你跟着他来着,好歹我也能知道是怎么回事。” 阿九咧嘴一笑,心念:就是,掌尊你为什么不让我去,也许我还能阻止他们两个发生什么事。 “阿九,你去把杏花摇送到非烟遥梦,欢颜阁。” “知道了,公子,我这就去。”阿九一阵尘烟消失。 “爹,你陪我去找爷爷吧!”他趁陆廷骁看阿九的时候,快速摘下戒指,收起。走近父亲晃着他的手臂撒娇。 “乔儿,你以前很少与我撒娇的。”陆廷骁拍拍他的肩膀:“你现在的模样,越来越像你母亲年轻的时候。这才像个十八岁左右的孩子。” “爹,我真的是因为病了一场,才失去了大部分记忆吗?” 陆廷骁支吾了一下,眼睛飘向方塘:“是啊。” “我总觉得,我模模糊糊的能想起来一个影子。”陆青乔匡父亲。 “哦?”陆廷骁有些发虚:“什么模样?” 两人朝着陆老太爷住的地方缓慢腾云飘着。 “爹你厌烦他吗?” “不曾。”话一出口,陆廷骁及时住了嘴,显出几分懊恼:“乔儿你!你套父亲的话!” “他是谁?爹?我都没说我想起来的是谁,你就如此肯定回答我?”陆青乔掺着父亲的手臂,略略得逞笑着。 “你这孩子,学坏了,止恒教你的吗?”停了几秒,他摇头:“是随你娘!” “我娘喜欢他吗?” “又来?” “这又不算套话,爹既然都说了出来还有什么好藏着的。” 陆廷骁可从来不知道自己这小儿子如此伶牙俐齿,这温雅的模样里,透着机灵俏皮,自己还真是有些不太习惯了。他琢磨,怎么这记忆许是漏了一丁半点的?没取净?可怎么隔了两个月才想起来问我? “爹~你块告诉乔儿,娘对他印象怎么样。” 本就是持着对儿子与蒲风别的事顺其自然的态度。如今对于这提问,陆廷骁简单的思虑了几下,就坦言相告了。 “你娘,稀罕的紧。” “真的?太好了!”陆青乔围着父亲绕了两圈,眼里欢喜极了。 不过他想起来蒲风别提到自己家人时那般紧张的神情,又一瞬的冷静下来。他分析着:爹不厌烦,娘稀罕的紧。那能让蒲风别担心的人,就剩爷爷了! “爹!爷爷什么不喜欢他?” “乔儿,你真的能记得起来他?” 陆青乔摇摇头:“并没有想起来什么人。” “那你?”陆廷骁大为不解。 “我在凡间,遇到了他。” “蒲风别???”陆廷骁即刻止住飞行:“他告诉你什么了???” “他就是什么都不肯说。” “真的遇到了??他为何也去了凡间?你最好不要让你爷爷知道。”陆廷骁拉着他往回走。 “爹,我想跟他在一起,我们以前就是在一起的,是不是?” “他不是没跟你说什么?你如何知道的?” “我猜的。” “这也能猜得出来?乔儿?” “爹,我一见到他,整个人都不是我的了。我有强烈的感觉,我认识过他,我特别的,特别的对他没有抗拒力。”他摸着自己的心:“尤其是这里,跳的很快,圣元对他有感应。我不知道为什么。” “圣元?”陆廷骁点了点头自己心里头嘀咕:可不是,那一灵可是跟了蒲风别一千三百年啊,一定是认得他的。就算不认得他,也必是能识得砂鳞,砂鳞可是载着对乔儿所有盛极的情思啊!他又摇了摇头:这缘分,还真的是不可思议。 “乔儿,那杏花摇,你是给蒲风别拿的?” “嗯。” 陆廷骁看着他一听到「蒲风别」三个字,一脸的羞怯和抑制不住的开心,不由得也心间扬起一些悦然和安慰。这孩子,有记忆没记忆,都不曾这般过。 除了陆青离,只有蒲风别让他能入了心。与止恒在一起的两个月,他可没见到过陆青乔几时敞开过心扉。 “你且先去凡间吧,爷爷那边,我与你娘,商量商量。” “爹,你真好!”陆青乔毫不避讳的拿出来戒指,戴在左手小指上。 陆廷骁睁了睁眼:“他又给你了?” “算是我强要的。” “你可知这戒指…?” “我知道爹!” “唉!好吧,你这个孩子,现在可是比以前胡闹多了!” “爹,我很认真的!”陆青乔的模样的确很认真。 “嗯!爹明白。” 一颗一直闭锁的心,被迫从未打开过的心,唯一一次动过情的心,就算没了记忆,也不会忘记那曾感受过,且深刻美好的感觉吧。再次遇到他,被唤醒了所有。陆廷骁看着笑然给自己扣礼就消失去了凡间的陆青乔,转身离开了陆府。 欢颜阁里,阿九不断的问着蒲风别他与陆青乔是怎么回事。他担心死了陆老太爷会大发雷霆! 弄得蒲风别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已经保证了无数次,五日以后,是一定会抹去陆青乔的记忆的,不会给他造成什么困扰。也反复说了自己会去繁水居,以后没机会再见他了。 可阿九还是不放心。他说陆青乔没了记忆能认出你一次,就会认出两次,总是会出点什么事,万一哪天被陆老太爷知道了,可怎么办。 是,这是不得不承认的事实。陆青乔他会凭着自身不会忘记的感觉记起来他。 止恒说的对,情是由心生出的,这心不会记得那人长成什么样子,它只会感应到与它互有情愫的另一颗心。 房间里忽然飘起来杏花香。 陆青乔手里拎着七八短枝,簇簇开着大朵繁密的花。 见到阿九一脸愁容,和蒲风别一脸无奈,他温缓的问了一句:“出了什么事?” “公子,你把戒指还给蒲公子,咱们叫上止恒掌尊回不周林吧。” “乔儿…”蒲风别不愿他走。 陆青乔掐了一朵杏花,闻了闻,捻下一瓣,咬下半片,柔柔低语:“阿九,你这段日子总是和我说,要我不要太顺从止恒,也不要太顺从所有人。要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我如今就很想跟风别君在一起,我不想回不周林。” “公子!” “阿九,你相信我!”后一句蒲风别通心:“只要不再见,就不会让他再次想起我。我会做到我的承诺!” “阿九,我过几日就回不周林了。”陆青乔放下杏花,贴近蒲风别,拉起他的衣袖,毫不掩藏自己的欢喜之情。 “哦,我知道了,公子。”阿九瞧着陆青乔的模样,情不自禁,一览无余。心里念道:公子,难道,只有蒲公子才能让你笑的真心吗?换个人,怎么就不行,止恒掌尊,他对你也很好呀。 尘烟悄卷,阿九消失。 蒲风别在他走的一瞬,握住了陆青乔的手。将他环进了怀里。 良久。 陆青乔抬了抬头:“你怎么了?” “乔儿,你甚得我心,离得远些了,我都不愿。你刚才走的这一会,那么短,却让我熬的不行。哪也不许去了,不管做什么,都让我陪着你。” “风别君…”陆青乔听了这情话,心里丝丝缕缕的伤情起来。明明,是这般动听才是,怎么会听出股子绝望之意? 类似的话,止恒也说过。他说,青乔君,你总是迷迷糊糊的,身边没人管着可不行,以后你做些什么,可都得跟着我,知道吗? 虽也是待他好,却好的有些强势。陆青乔对他太过于自主的好,总觉着有些命令的意味。 “乔儿,我喜欢你,特别喜欢!” 这话在耳边随着他口中送出的温凉气息,情暖入心,一击到底的贯彻全身。陆青乔咬唇笑着双手扶在他腰侧,脸贴在他的胸膛上,点了点头。 “告诉我,你告诉我,亲口告诉我。” 陆青乔仰头,从蒲风别弧度漂亮的下巴处划上他的唇,薄红微抿。他的心漏了一下。再对上那双墨蓝深眸,里面装满了柔情与火热,吞噬了陆青乔所有的一切。他轻轻说了句:“我有些难为情…我以前,可曾对你说过?” “常说,脱口就说了。” 陆青乔脸红:“才不信…”他挣脱蒲风别,坐在桌子前,吃着蜜饯。 这蜜饯,什么味道,可是尝不出来了。 “风别君,我想看日落。” “晚些时候了,我陪你去。” “不周林马上就黄昏了,落霞撒在杏花上的颜色,很美的。” 蒲风别温柔无限:“那还等什么。” 欢颜阁里留下陆青乔猝不及防的一声轻喊,阴凉风旋起满屋飞花,香盈肆意。 紫色小杏的粗树,花叶繁开,于这一方杏林里格外显眼。上头落着许多白色小雀。一飞一动,带起银光舞动。闲步悠然的几只仙鹤互相啄嘴嬉闹,偶尔有对对追逐折回的彩蝶拖着长尾尽显浪漫。 躺靠在蒲风别肩上的陆青乔手里拿着一串花有杏的枝丫,看着落在地面上只露半个圆的夕阳,发着模糊的柔光,条条橙红霞色,卷着染透的薄云不着痕迹地沉下。 天从湛蓝,铺换一层朦胧浅灰。在一丝烛光般的彩线落尽时,清白的月邀着一颗亮极了的星,赫然跃出。 “风别君,你看。” 蒲风别顺着他花枝的朝向,看了看。 “星月相伴,恒久天长。” “你也会这样伴着我,恒久时亘吗?” “乔儿,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多想。” “不许食言。”他塞了一片花瓣给蒲风别。 “我有生之年,都不想食言。”心之所向,可他觉着你我终是不会在一起,我也惟有贪心想一想了。 陆青乔甜甜浅笑,再次躺靠在他身上。蒲风别环着他,用指尖在他曲起来的膝盖上摩擦着。 “会痒。”陆青乔按住他的手。 不过是个正常的反应,这句柔软的话,让蒲风别心里有些欲.望生出。 他抽出手,从陆青乔手背划过,从指缝夹紧他的手。 低头于他耳边贴上了略凉的唇,抿住,轻轻吸.吮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弱弱弱弱的借个地方,推荐一个小可爱的耽美文「编辑大大,糖不甜我甜」 作者:小白鼠凌壹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4200191 好基友,要一起努力!有追我这个日常清水日记式拖拉文的小天使们,可以去感受下含糖高糖脑洞文风吖! 以下是文案 高冷编辑受X痴汉作者攻 又或者 痴汉听众受X温润主播攻 今天的你,签约了吗? 来感受一下爱与勇气! 唐绯在绿江书城写耽美文,被编辑糖不甜拒了20次,某天,他决定去堵门!!结果。强吻了第一次见面的编辑糖不甜! 编辑糖不甜,高冷俊美的他,某天居然被一个男作者强吻了! 结果他深夜打电话到一档深夜电台,向他喜欢了三年的主播诉说他的故事。 刚好,主播就是唐绯。双方鸭,都不知道。 全程1V1。 高质量电台文。 互暗恋 唐绯暗恋是编辑的糖不甜。 糖不甜暗恋是主播的唐绯。 温暖治愈系小清新。 高甜!!! 性感主播唐绯,在线解答各种问题,你中了吗? ☆、初次饮酒杏花摇 “唔…”陆青乔被这忽然的动作,串连全身不自主的麻起,颤了一下,迅速的弹起身子,飞下这树。 惊飞了一群白雀,悦耳鸣叫散开。 蒲风别被他反应激得更甚,紧着跃到陆青乔身边,揽住他腰,稍稍用力。 又是一声情不自禁的轻哼。 “风别君,你做什么…” “喜欢你。” 陆青乔侧头躲开那喷薄欲出情.欲的眸子,轻轻扭着身子:“很痒的。” “痒吗?”蒲风别嘴角翘起,双手快速划到他的腋下,咯吱起来。 “不要,唔,风别,嗯,好痒的。”陆青乔一边躲他,一边笑的不停。 “乔儿,你笑的这般开怀,很好看的。平时要多笑笑。” “你再欺负我,我,嗯,不要不要,我可还手了。”陆青乔左右躲着他,笑的眼泪都甩了些许出来。 “怕你不成。” 说完这话可就由不得他后悔了。 陆青乔唤出金尾钉,化成金尾扇朝着蒲风别飞去,那人紧着化出漾骨鞭轻挥。 这一交会,虽是玩闹,却也带起不小的灵力,震的这林间微微抖簌,花瓣冲天,纷扬漫滑,却不落地,来回随着两人法器晕起的气晕彩光迂回盘旋,折返月光清清,美轮美奂。 几番交手下来,蒲风别明显落下阵来。 “乔儿,乔儿。”他连连后退,漾骨鞭急急抵着金尾扇。 陆青乔收起法器,略带疑虑。 “我记忆里,我爹曾对我说过,你的修为是在我之上的。为何你招架不住我的金尾扇?” 蒲风别手里捋着漾骨鞭,将它卷的丝毫不乱。 “我…我之前也是病了一场,失了许多修为。”且还累及你被邪灵入身,那一定痛苦非常吧。若是没有你,我蒲风别可能早就灰飞烟灭了。 想到这些,他一瞬贴紧陆青乔,抱着:“乔儿,你的好,我该怎么还。”你的债,我该怎么还。 “我以前对你很好吗?”陆青乔被他箍的有些喘不过来气,推了推:“只要你一辈子陪着我就够了。你在我身边,我觉得特别好,我形容不出来,我记忆里,只有我大哥。于我大哥少的可怜的回忆里,除了快乐,还有许多难过。我似乎以前有过心脏痛的毛病,是我与大哥模糊的几句对话里提到。可我全然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就不记得了。以后只记得让你觉得快乐的事,好好的被人呵护着。” “我以后要天天与你在一起。” “乔儿,我真的特别想。特别想。” “我记性总是不大好,我忘了,你要去繁水居。”陆青乔垂下了眸子,软软的把身子都倾在蒲风别身上,万般不情愿。 “我也想去繁水居…想要你陪着我。” “繁水居里,规矩很多的,很严苛,且,枯燥乏味,可不像不周林,有杏花给你看。” “有你可以看就好了。你比杏花好看。”陆青乔玩着他的发带:“可惜我去不了。” “乔儿,我不想去繁水居了,我想能陪你多久算多久。” “繁水居可以说不去就不去的吗?圣仙如此好说话的吗?” “我早就不曾去了。这次是师父让我重返,虽然我很开心,他老人家愿意重纳我为弟子。可我…可我觉得,若是离开了你,我不过就剩下了失心的元身,做不下任何事的!” 蒲风别松开他,扣紧他的手。一眼不移地看着眼前人,于这月下花间走着。 陆青乔抬手,一壶杏花摇递上:“你知道这酒应是如何饮吗?” 他接过,晃了一晃。 “你教过我。” “何时?” “梦中。” “还未饮酒,就说胡话了。” “你比杏花摇醉人,醉了经年了,不愿醒。”他饮了一口,唇间染了晶亮,润泽诱人。 “我也要饮。”陆青乔语气软糯。 “你从未喝过酒,浅浅尝一口就好了。这酒虽是清淡,却也辣口。” “嗯。你喂我。” 蒲风别略略一怔,随即带了些坏:“好。”他猛的一拉陆青乔,入怀,拦腰打横,拖住。饮一口酒快速贴近略带惊慌之人。 陆青乔闭眼用力一推:“不是这样喂我饮酒!” 噗通噗通,心跳加速。 蒲风别被他推出老远,那口酒咕咚咽下,呛得直咳。 “陆青乔…好痛…咳咳…” “风别,你怎样了?可是伤着哪了?我刚才,有些怕,是不是弄疼了你?”陆青乔扶他坐起,前后上下的瞧着,透着担心。 “你怕什么?”蒲风别拍打着身上花瓣,收了收几丝碎发。顺手招来一只蝴蝶,弹在陆青乔唇上。 陆青乔觉着唇上细碎的痒着,挥手赶走那蝶,浅笑不语。盘腿坐在他身边,手里摇着摇着,摇出一壶杏花摇。再一招手,一玉白小杯精致光泽,悬在半空。 打开壶盖,法灵吸来三两朵杏花,扯开片片塞进酒壶里。又是摇了摇。 续满一杯,瞧着一直暖笑情满的蒲风别:“喂我喝,不许使坏。” “好。”接过酒杯,俯身压向陆青乔不得不双肘撑地,用力靠后斜着身子。 “风别君,看不出你如此君子之容,却这般会撩人。”陆青乔脸色羞然,瞧着一旁探头探脑的仙鹤。 这都是青羽非教他的。不然,蒲风别脑袋里可会有这般滑头。 当时被调戏之时,他还十分正经说,与乔儿用这般暧昧之举,他可做不出来。可如今,□□支配,且容不得他不去逗弄。越是瞧着陆青乔羞躲,他越是觉得心里浴火难耐。 “见了你,还要做什么君子。” “这酒,你是予我饮不饮了。” 蒲风别将酒杯送到他唇边:“尝一尝就好了。怕你喝不惯。” 浅口品了品,陆青乔摇头:“不好喝。不过也不算作难喝。” 他推了推蒲风别,站起身。拿起没了半壶于地上浮云里的杏花摇,摇了摇,喝了两口。 “确实有点辣口,不过多饮几口,也觉得不错。” “我还担心你会接受不了这味道。”蒲风别笑语。从指尖处化出一包蜜饯空中展开。 “这里面有杏子汁,细细品品,有些清甜的。我喜吃杏子,所以不会不喜欢的。”陆青乔招手挑过来一枚蜜饯吃起来,又是饮了一口酒。 “初次饮酒,不要一直喝,怕身子受不得。” “你是说怕我会醉吗?” “醉了倒是无妨,睡一睡就好了。我担心你会受了这酒刺激,引起什么头痛,或者呕吐之症。” 蒲风别说完从他手里拿过酒壶:“你不要作茶喝。” “可我觉得,喝着喝着,就不觉得辣口了。与饮茶也无差多少。” “乔儿平时最是听话的,这可不像你了。” 陆青乔又是化出一壶杏花摇:“你们每个人都说我太过于顺从别人了,可我不顺着了,又要埋怨我。”他又是一口酒:“那我应如何做?” “你呀,果然还是个孩子。你开心就好了,我陪你。”蒲风别就是想要宠着他。 清风徐徐晓月迷迷,点点星碎透着花香酒香杏子甜。 不问时日,不想夜短。 空壶数十,歪倒七八。仰躺在蒲风别怀里的陆青乔,笑颜盛美,还在不断的饮着杏花摇。 “乔儿,这酒量,我可真是从未料想。我原以为你这温雅的性子,许是不胜酒力的。” “我也不曾想过,我竟是可以喝下这么多。风别君你也是量如江海呢。 忽然杏林西方,远远墨色夜空杂乱闪出许多灵光,忽明忽暗。 两人微微色凝。 “有人交战?”陆青乔起身。 “不知是哪两方圣域起了冲突。最近,不大不小的的事端,常常出现。”蒲风别叹了口气:“好在都不会太影响什么,不像泫蛇族…” “风别,别想那些了。”陆青乔岔开话题:“时常这般闹腾,可谓是把原本的净地,扰的乌烟瘴气。” “也不知以后,这里,还会不会重归宁静和睦。”蒲风别揽住他的腰:“我们回非烟遥梦吧。” “嗯。” 风起,两影消退。几只仙鹤叼起酒壶扔远又叼起,反复几次,似是玩的起兴。 两人回到欢颜阁,这凡间依然还是微微亮着,不过也将日落。 陆青乔笑:“再赏一次日落吧!” “好。去哪里,在客栈里,还是寻个无人的林子山头?” “我瞧着这两扇的落地大窗足够看景了,且我有些懒得动,就在这里随意赏赏吧。” “乔儿是不是有些酒劲上来了?我去唤小二来给你泡些醒酒茶。” “嗯。”他懒散的靠在床上,单手拨弄着双人大床上的红豆,哗啦啦的落在地上,隐进了花瓣里。 蒲风别临出房门时回头看了他一眼,透红的脸颊,还算清楚的眸子,竟是做了件不清楚的事,他吃了一颗红豆,然后皱着眉又吐出来。 “看来,已经开始糊涂了。”他笑。 陆青乔听见关门的声音,抬眼看了看,觉着那门好像是倒映在湖泊里一般,微微晃动着,好像,有三扇门,又像是四扇。他甩了甩头,身体重心倾斜,倒在了床上。 “这床,怎么如此不稳,像是躺在云里。” 揉了揉眼,努力两下重新坐好。 “凡间是冬季,我怎么会这般燥热。” 他看着房间里四五个暖炉,抬手挥灵去灭了它。却没对准,把一旁的花瓶击碎了。哗啦一声。陆青乔晃荡着头,愣了一下。又朝着另一个离得近些的暖炉挥灵,这次击中了,不仅击中了,还击倒了。 这满地的花,可都是假的,呼啦一下,暖炉里的碳火摔出后,这火苗窜起来老高。层层叠叠的红色纱帐亦是遇火就着。 陆青乔瞧着这房间火光映射,红纱摇荡还觉得挺好看,就是更热了,他胡乱的扯了扯自己的衣服,露出一边锁骨。 “风别君,好热。”然后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端着醒酒茶回来的蒲风别推开门的那一刻,看到火光冲天,登时惊出一身大汗,扔了茶,关门即刻挥出法灵灭了这火。再晚来一步,这火可就烧到床上了。陆青乔体内圣元发着微微的光护着他没有被这浓烟呛到。 “喝多了,就玩火吗?天,我可真不能离开你半步。你这孩子!” 他叹着气将烧毁的地方复原,取了毛巾沾了温水,给睡得一塌糊涂渐渐团起来的陆青乔擦手擦脸。看着他敞开的衣领,白净分明的锁骨,蒲风别把那浅窝里的汗水擦了擦。然后用指尖触了下。 陆青乔忽然就半睁开了眼,神色迷醉,透着不清醒。 “风别…” “吵醒你了。”蒲风别摸了摸他的脸:“睡吧。” 陆青乔甜醉一笑,将双臂环住了他的脖子:“抱我起来。” 这声音绵绵似霜糖,听得蒲风别心里阵阵酥麻。 “起来作什么?”蒲风别毕竟也是喝了不少酒,他不想克制自己去理智:“你可知,现在的你,让我有些情难自抑!” ☆、风别亲了陆青乔 “为何要抑?”陆青乔抓着身前衣服吃力坐起:“我想你抱着我睡。”他窝在他怀里。 若有似无的体香,钻进蒲风别的脑子里。他看着窗外夕阳透血一般的盖满,热烈灿烂,他心中似也是霞云流转,翻卷滚滚。 揽起软醉如鱼的陆青乔,放躺在自己怀里。用手轻轻划触他的唇:“乔儿,我本想要留你无暇,让将来能长久伴你之人许你初次。可我…可我如今不想做什么君子了。许是止恒君与你这两月相伴都未曾对你动过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是我荒唐了,就算以后你于我有怨,我也不想错过你,你的心,你的人,我都贪心。” 陆青乔不曾睡着,迷离微微眨着眼:“你在说什么,我的心,和我的人,都是风别君的…”他突然的向上,贴上了蒲风别的唇。 这一瞬,两人脑海里静止不动。 陆青乔觉得自己热的发烫的唇被那凉凉的软滑之感透尽了全身,可他却觉得周身更加燥热,一手不断地扯着衣服,一边加重了力气吸吮了一下蒲风别的唇。 他瞧着略略颤着眼睫,神色惊羞的蒲风别,一边咬着他,一边嗤嗤笑。 忽然的被按到,陆青乔闷哼一声:“疼…” 话未说完,就被蒲风别热烈的吻上。 “唔…”陆青乔的齿间被撬开,被凉舌搅缠一瞬,身上血流加快,一阵短促的痉挛席卷。 忍不住的几声哼吟。 他招架不住如此猛势深吻,轻轻扭动身子,用手推蒲风别,却被他一道法灵困住双手不得动弹。想说话说不出,只能用眼神求饶,他这酒可是醒了多一半。 情.欲爆满的蒲风别略过他的羞怕眼神,一手划开他的衣服,落在腰侧浅浅握住。 这肌肤之亲,让陆青乔全身颤了一下,不住的轻声哼吟,扭动着身体。眼神哀求起来。蒲风别一直未曾离开他的唇,那软甜让他欲罢不能。 欲望激发,再加上陆青乔从主动转为又羞又惊怕的模样,让蒲风别的野性更加释放。控制欲陡然上窜! 越是这般,越是有征服的感觉。 陆青乔不知道眼前这个温暖如阳的人,为何突然像是失去理智的野兽,紧紧的钳制自己,他觉察到蒲风别已经不太理智,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他虽是不懂,却也多少知道一些,他怕极了,努力的不去迎合,身心都在抗拒。 被强吻的阵阵酥麻,让被酒精麻痹的陆青乔情不自禁的发出更加刺激蒲风别的声音,且他的明显抗拒让借着酒盛极大的刺激蒲风别得到他。 陆青乔通心与他:“风别,不要,我觉得难为情…求你了,放了我。” 蒲风别仅存的一丝理智,让他逐渐停下动作,撑着身子伏在陆青乔上边,微微喘着气。 陆青乔慌乱的整理衣衫,睁着委屈无辜的细长眉目,渗出一层水雾。 他喘的厉害,胸膛起伏,唇色被蒲风别吸咬的越发红泽,微微有些圆润起来。 “蒲风别,你…你欺负我!”他的话颤的厉害,浑身都是汗水。 “我想要你!”蒲风别紧紧盯着他,一字一顿的说。 “不要…我害怕,我不要!”陆青乔急,眼里水雾又深一层。 “乔儿,你不喜欢我吗?”蒲风别吻上他的锁骨。 来不及躲闪,陆青乔忍不住的哼起一声。 “风别…唔,不要,你容我缓缓,我…恩…我还没做好准备。”他的手被法灵困着,只能不断的摆动着身子,抵抗。 陆青乔被他从锁骨处细细密密的吻上了脖子,耳垂,下巴还有脸颊,而后再次被深深吻上了唇,且蒲风别的手开始解他自己的衣服。 他一惊,想咬下蒲风别,却不忍。于是心念一动,唤出金尾钉,起了一阵狂风。 终于是被蒲风别松开。 他拖着站不稳软绵的身子摇晃下了床,紧紧的贴靠在门前,收了金尾钉,大口的喘着气,用圣元之力解了双手法灵,恢复自如。 房间里的物件被风吹的东倒西歪,蒲风别也被吹的理智回来大半。 两人久久的看着彼此。衣衫凌乱头脑却越来越清晰。 “乔儿,抱歉。”他缓慢的整理自己,走下床。 “风别君,我知道,你我早晚会这般行事,可我,可我从未历经过,是真的有些怕。” 说得好似蒲风别历经过这事一般。 在仙界,活了一千八百年只有十八岁的陆青乔,的确算是个孩子。在加之他的生活阅历,可是简单明了,如同清浅无杂的池水,哪里经得住蒲风别这猛烈的架势,投进去硕大的□□,激起千层波纹,万丈浪花。不怕才怪。 “乔儿,我以后不会了。我不会再有什么非分之想了。”蒲风别见他受惊模样,和愿意将他交给自己的话语。责自己借酒失控,喜陆青乔真心待己。他觉得这便够了,得到与不得到,都不如那心甘情愿的一句他愿意与自己有些什么。 拉起他的手,给他整理衣衫。 “乔儿,你这般纯净,知道有多讨人喜欢吗?” 陆青乔咬唇垂眸。 “以后,你一定不可以跟止恒一起饮酒,你和他,绝对不能有一个人喝多了。我去了繁水居后,你身边,切记,让阿九时刻不离的跟着!” “嗯…”陆青乔特别认真的应着。 他拉着他重新到床上:“我不碰你,只握着你的手,睡吧。” 这一夜,陆青乔睡得安稳,蒲风别的确没有碰他,可他醒来却发现自己是紧紧的搂着他的腰身的。 “你,你坐了这一夜?” “也睡了一会。” “我一直搂着你吗?” “嗯。你睡着睡着,就会蜷缩起来,且会极其,极其难过的抖动身子。被子落了几次。后来我想抱着你,让你睡得安稳些,刚一碰你,你就搂了过来。我便不好随意动了,不敢扰你,你这样,睡得很香甜。” “风别…” “以后,你睡时,直接搂着我好了,我不想见你睡得不安。” “可你要去繁水居了。阿九夜夜过来与我盖被子,我都会醒,我也不知道我为何会这般姿势入睡。醒后,周身困乏。我也想夜夜有你伴着…”陆青乔红了眼:“你不愿听我提起别人,我也要提。我与止恒相处两个月,他从未给过我什么可以放开心思的想法,他来不来我都觉着没关系。与他在一起久了,我倒是想要独处一会,看看花喝喝茶。可我与你却是大不相同,我虽是记忆里一点都记不起来你,可这一天一夜的相处,我知道你我之间以前一定互相钟情。我特别特别不愿意离开你半步,半分。我不想你去繁水居。” 陆青乔搂上他的脖子,抱紧:“我光想想你会离开我,我都难受极了。” 蒲风别在他与繁水居之间摇摆着,理智与理性矛盾着。 他用力吸着他身上淡淡的杏花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有紧紧的抱着他,作为回应。 门口传来敲门声:“少东家,夫人派人传话来,说小公子生病了,让您回去看看呢!” 昨夜喝了那么多酒,他竟是忘记了让莫司鋆回家,一直占着人家身子。 这时门口又传来一个声音:“少东家,皇,啊不,世子问您起来没,他说该启程了。” 风竹,本是打算跟着青羽非去看风竹的。 “拿笔砚来。”蒲风别朝着门口说了句。 “阿?”门外两个人纷纷疑惑。 “回夫人,我即刻就回莫府。回世子,请他等我一时半刻。” “好嘞,少东家!” “哎哎,知道了!” 两人步子声远。蒲风别拍拍怀里的人:“乔儿,你我待会回不周林。容我把这里的事善后。” “我找青羽非也有事。” “还债是吗?断臂之债,我已经替你把他的手臂治好了。你无需理会了。你去里间浴池沐浴吧,昨夜那般折腾,你我一身汗透,身子也是不舒服。”然后蒲风别笑了一下:“浴池里等我。我给你揉肩。” 他挥手一灵入了浴池,顿时热气腾腾的水充满。 陆青乔乖巧的点头,走了进去。 “少东家,笔砚拿来了。” “进来。” 咿呀门开,小二打量着这狼藉一片的房间,和发丝凌乱衣衫卷皱的蒲风别,听见浴池里哗啦哗啦的水声,一脸明白一切的表情,努力忍着笑意。恭敬放下东西,退了出去。 这才想起来整理自己的蒲风别,从头到脚的收拾着。时不时看着浴池的方向。 然后提笔给风竹写了一封信。十分委婉的大致说了自己身份。然后写了写那几年与他相处时的情谊之珍惜。并提了提愿他来长安久居的意愿。落款,留的是蒲风别。 他知风竹这人十分细慎,他不会轻易将自己的事说出。 又是咿呀一声,门开,青羽非跨步进来。十分正经。 “蒲风别,你要走了吗?再给我留信吗?” “给风竹的。” 只听得一声长气舒出,那人脸上瞬间嬉皮笑脸:“我还以为你要不告而别!”走过来勾肩搭背,皱了皱鼻子:“酒味汗味这么重,你昨晚上?很卖力吗?” 蒲风别耸肩拱开他:“别胡说!” “啧啧啧,嘴硬,脸红什么~?” “你,你等下别怕,我要让莫司鋆赶紧回莫府,他孩子病了。” “哇,你准备从他身子里出来了吗?” “嗯。” “咦?我的美人呢~?” “在浴池。” “哦~~~~一会你们打算继续吗?” “别闹!” “青羽非,这信,得劳烦你送给风竹了。” “好说好说~” “待会,这莫司鋆,你告诉他让他快回莫府,我暂且隐身。” 青羽非满眼透喜,期待:“我此生真的是不白活,亲眼得见嗯嗯嗯现身呢!!” “什么嗯嗯嗯!”蒲风别被他夸张的表情逗得牵了牵嘴角。 “我没见过你笑诶~除了对陆青乔~” 蒲风别不理他,一阵不明显的阴凉风起,他从莫司鋆身子闪出。 噗通歪倒在地的莫司鋆迷迷瞪瞪睁开眼:“我怎么这么累。”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一直以来还跟着我这平平无奇,漫步式并没有什么跌宕起伏的文的小天使们。且,我这文有些过于随意了。对于我的不用心,请大家见谅。 掐虐抹甜,就这样不急不缓。 毕竟这文,是我某一天一时兴起就开了。 不会弃坑,不过可能有些烂尾了…呃呃呃。 请你们把这当做是无头无尾的杂记好了。 现在,我要水结尾了,可能会很仓促就结尾。 先说声抱歉。 再次感谢随着我到现在的小天使。 ☆、聚散终是有尽头 “那肯定累~昨晚上你这身子可是功臣~哎呦!” 隐身于他身旁的蒲风别给了他后背一巴掌。 “爱非你怎么了?”莫司鋆站起来,晃了晃头。 “爱妃?”蒲风别通心问青羽非。 “爱非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他环顾一圈,一脸兴然:“这里不会是你糟蹋的吧,你又玩什么好玩的了。我身上这么重的酒气,我又喝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可不~我说,你那宝贝儿子病了,你的小娇妻派人来找你回去呢,快去吧快去吧~” “成,皇上有事随时传我,那我先走了。”莫司鋆一听自己儿子病了,脸色瞬间严肃不少。非常礼正的扣了礼就匆匆走了。 青羽非关上门。不等蒲风别现身就直接窜进了浴池。 “喂!”身后一声吼,他根本不在乎。 “喂!”又是一声喊:“青羽非!你来做什么!”陆青乔嫌弃的一嗓子。 “沐浴呀!都是男子怕什么!”青羽非脱了衣服就跳了进来,冲着一脸无语的蒲风别大喊:“下来呀!不怕我占他便宜吗?” “你试试!”蒲风别白了他一眼。 “风别,你快让他出去!” “咦?陆青乔你可不能这么对待我~!虽然你已经是他的人了,可我不介意~!”说着他假意朝着陆青乔伸手。 “青羽非!”陆青乔朝他泼水。 那边快速的撩水反击。 这不算大的浴池里,热潮翻滚,热气氤氲,水花四溅。池子边一层一层的翻腾着水纹。 “你们…停下…哎…”蒲风别揉了揉太阳穴。 “你快下来呀~站在那做什么?”青羽非朝他泼了泼水。 一个反手,给挡了回去。开始脱衣服。 “哇~!哇~!”青羽非眼里泛着色:“蒲风别你身子令人垂涎啊!” 他又一脸坏意的看着陆青乔:“美人,你好福气哇~~诶,你站起来,让我瞧瞧,是不是也一样赏心悦目~?” “你这人真是不知羞。”陆青乔脸红,温软说了他一句,朝着入了水的蒲风别靠了靠。 青羽非忽然的推了他一下,陆青乔脚下一滑,结实的扑在蒲风别身上。赤.裸不挂,贴身彼此,两人瞬时定格,似是被下了封术。 可脸色却一个比一个羞然。 这两人一个身子滚烫,一个温凉透心。彼此心跳都感应的清清楚楚。陆青乔只觉得血冲脑门,脚底发软。情微迷,脑发涨,看着眼前头发打湿,脸上挂着水珠的人,美好的失真。他情不自禁地将唇贴了上去,得到蒲风别温柔的回应。 两人忘情拥着,吻着,全然忘记了身在何方。 看的青羽非都有些微微有了些反应。他极其缓慢的背过身子,心念:“有生之年能看到的活的春宫图,我为什么不看?”于是他又稍稍回头瞧了瞧。 陆青乔已经被蒲风别压在池边,拖着头轻咬浅吻着。 “这蒲风别真是得我真传~我跟他说的方法,用的很是顺其嘛~!”他心里念着,露出光明正大偷窥的笑。 这般温柔带着理智的蒲风别没有给陆青乔造成害怕,不过却还是羞的不行。又把他推开,小声软糯:“风别,你轻些…” 微微红肿的唇透着美态。 一声水响,蒲风别忽然的反应过来,回头看见青羽非双手虽是捂着脸,却露着一只眼睛,透着意犹未尽,兴致盎然!噌的一下他头就炸了! 陆青乔也反应过来,两人竟是当着青羽非亲了那么久!简直是觉得没地方藏,那脸烫的能烤熟豆子了!他极速的扯过一条浴巾,在水里披好,逃了出去。 “这…我这波推波助澜,蒲兄可还满意~”青羽非笑的艳羡。 蒲风别给了他一拳,摇头:“幸亏这是在凡间,不然乔儿估计得羞死了!” 他自己其实也很难为情。 “看他那模样,你们昨晚上…?” “什么都没做!青羽非你这心思里竟是些个无聊事!” “你喝了酒还能把持得住~?哇,我佩服佩服。要是我,这等美色在怀~不喝酒可能都不能自已!定是让他逃不出我的攻势!” “强行而为,岂不是没有君子之态。”虽然他昨晚上全然抛了君子风范,却还是要拿这个出来敲一敲青羽非。 “君子~~?”青羽非大笑:“我看你倒是君子了,所以这么久了,他陆青乔跟你也不过是个蜻蜓点水!” 他掐着蒲风别下巴扭了扭:“喂,你们都是男子,又不负什么责,两情相悦,想在一起,考虑什么君子之态。他又不会给你生个儿子出来,没有后顾之忧,你矜持什么!” 蒲风别打开他的手:“凡夫俗子,你不懂我们那里的事。” “咦?我好歹算个凡夫天子吧~~!” 一声笑:“真是服了你。” “诶,你笑起来很好看,你说,是不是这样把我的美人勾到手的?” “别闹了。对了,止恒真的要睡三四日?” “我又给他灌了点迷药,估计还能多睡几天。” “你…下手重了些吧。” “还不是为了你们不被人打扰。” 蒲风别看了看他,眼里不只是该感激他。还是该同情止恒。快速的擦洗了身子,出了浴池。 “蒲风别,你穿个衣服,这般仔细,上上下下的不能有乱。将来陆青乔一准得烦你~” “我看他现下一定是挺烦你的。” “他一直都挺烦我的吧~” “还有些自知之明。” 两人出了浴池。陆青乔站在窗边出神。 蒲风别走过去,牵起他的手。 “别羞了~我都见了你们那般模样了~你还避讳我什么~”青羽非见那个红着耳根抽出手的人,调侃着。 “还好意思说,净说些做些叫人难以启齿之事!”蒲风别恼他。 “哈!亲在一起分不开的~可是你们两个!怎么怪我要提~” “青羽非,你做了坏事,却还这般无赖…”陆青乔拘谨至极,。 “咦?夫唱妇随~?我可说不过你们两个~” 蒲风别突然的正色:“把手给我。” “作什么?”青羽非笑嘻嘻的伸出手。 “看看你这人还能活几年,若是命短,我提前把你送到地府去,先拔了舌头,如此油嘴滑舌!” “我的好知己,你好狠的心啊~~”青羽非可是不信,面不改色。 蒲风别与他手掌贴近,闭眼凝神。细细过了一遍他脑海里朝堂之上的所有文臣武官。 “附耳过来。” 青羽非心里悄然生出了一些什么,让他有些不舒服。走近蒲风别。 两人耳语一番。青羽非地神色渐渐肃然起来,点了点头。眼里生出几缕诚情:“与我说这些,是要走了吗?” 他抖了抖两袖,非常端正的作揖:“多谢指点。羽非今生幸得与君识,幸得有君良言提点,定是会好好做成一代明君。”眼角已经微微湿润。 蒲风别拖起他的手,也是神色凝沉:“后会无期了。” “允我贪心,给我留个念想吧。”青羽非泪已滑落。 帝王之位看似尊贵万人敬仰,帝王之路披荆斩棘,大局远虑,谁可替他分忧,可帝王之苦又有谁能晓,朝堂后宫,百姓天下。这身份,需得谨慎操劳,日夜端着一颗心才配的上。他就是一个心里善良到了可以不要自我,处处都想着别人,遇了事把自己责备到别人都心疼的人,却非要用纨绔不羁做个面具,让自己活的「快乐逍遥」。 人这一辈子,能无所顾忌的敞开心扉,把自己所有的东西掏出来让所信任之人看个透彻,真的很难,许是至死就只有这一次。 多少人面对亲人,妻子丈夫都不过是个隔阂度日,各自有着不能说的心间话。 青羽非他不懂,自己为何对蒲风别,能释放了所有。许是,这就是个天定的缘分。 蒲风别拿出陆青乔给他的那粉玉杏花,对着他们二人暖沉而语:“这个,是乔儿你曾经在此间送我的,我念得紧,权当作是你我定情之物。而今,我想把它作你我之意,交于青羽非,铭记我们三人之间情谊。” 陆青乔记得这杏花坠子,他断续的记忆里,这本是打算送给阿九的。 他点了点头。 青羽非拿过那杏花,笑的带伤。 眼前两人逐渐模糊,透明,消失。 徒留下一阵难以捕捉的杏花香和比这寒冬还发凉的风,吹僵了心。 对着这空荡的房间,青羽非握紧手里杏花,笑着,泪着,缓缓而语:“你们可知,那青风楼,就是为了怀念你们二人所作。取你们名字,慰我心欢。里面有一雅间,叫做念别阁,念别阁里,有一副画,是陆青乔。” 一声长长叹息,凝结成了落雪,片片朵朵飘洒进来。 “那年我逗你诉情,让你与陆青乔起了误会,内疚的很。本以为再也无从得见的,这心里得装着这事一辈子。不过,上天怜我,让我还了这愿。如今见到你们终是在一起,我真是觉得甚喜。” 他缓缓走出了欢颜阁,着人把这房间重新布置,贴上了大红喜字,下了一道赐婚圣旨,端正摆在特设的供台之上。 此后,不允任何人住那房间。他时常都要过去看看,饮酒,反复摸着那杏花坠子,摸的发亮。 ☆、无极岸青风考核 群山绕环水,松柏定苍远,有雾有云亦有灵。 隐隐细流从高山垂流,潺潺长溪阔湖隔上不远便错落几个。 丛生着绿草碎花,星星点点铺远。时而鸟头鹿身仙兽悠然,时而有翅长角的仙兽掠过。还有许多轻薄彩光绕身的菇灵偶尔探出个头。 “许久不来,这里依然。” “天君,今日怎么亲自来昆山。” “闲来无事,却有一方需得尽快解决。” “为何不提前通传灵子君?” “不想引人耳目,南极君,你瞧那人。” 天君指着不远处持剑梗身,凝神立于悬壁上一人。 只见他周身法灵渗出,纯正无暇,气息稳而定,心性宁而聚。忽悠骤风丝毫不动他半分,脚尖点细石,稳如与山一体。一野鹰俯冲,那人悄动剑,抖出一气晕,震开,并不伤它,只做警告。 “此人修为法灵,以及天资皆是不凡,仅次于青风二人。”天君随手召来一只三尾猫身仙兽,摸了摸:“有些印象。” “天君说的是。”南极仙君附和着。 “灵子君身边有这样一个好弟子,想必是想留在身侧,作个得意助手吧。” “的确如此,灵子君十分得意这弟子,除了早就不来繁水居的蒲风别,如今最是满意的就是他了。” “我看着,也觉得不错。”天君满眼欣赏:“灵子君平日在哪里较多?” “喜在静闻亭看书。” “走。” “是。” 腾起金云,南极仙君恭敬引着天君朝东飞去。 穿过一片竹林,山势忽然陡峭险峻,依然是从山顶垂着细细水流,铺着水花四落,其间许多红色藤蔓摆动,挂着同色圆珠,通透饱满。 山顶一亭,起落两层。青瓦白柱,青桌白凳。于这苍翠之间,并不显眼。 “这亭子,据说是他亲自化出的。这般素隐,是他一向的性子使然,不喜招摇。”天君点头,认可。 “灵子君的确谦逊,凡事不好争,不喜辩。他手下□□出来的弟子,也皆是稳妥知礼的很。”南极仙君眼里透着敬意。 “灵子君。”天君踏云行的离亭子近些,唤了一句。 手里握着竹卷细细品读之人,听得这声音,紧着起身,转过扣礼,神色惊喜:“天君驾临,昆山之辉。” “免。”天君手心朝上,浅浅一抬:“可知道圣域之事?” 镜灵子点头,又朝着南极仙君颔首扣礼,边回着天君:“殃及许多无辜,那夜之战,持续了三日未消。现在圣域之间,非常混乱,各有几方为盟,互相借力扩大实力,不断互争。一为强修法灵,二为妄想称大统治为尊。” “陆廷骁有何举动。”天君负手缓缓走了几步。 “出面和解,交战双方皆在气盛火怒之下,未怎么理会。不过后来陆青乔和蒲风别,硬生生给阻下了。” “那岂不是,各方圣域跟不周林记恨上了?”南极仙君问着。 “就算陆青乔他们二人不出手,这圣域之最不周林,名义上之首陆廷骁就没有人记恨吗?”镜灵子捋捋银须。 “他们二人,该抉择了。”天君这语气,不似之前有通融之意。 “是。”镜灵子恭敬应着。 天君点点头,金光闪硕,临消失前,朝着悬壁那端瞧了一瞧。 镜灵子不解,挑了挑眼看着南极仙君。 “有一个你很是得意的弟子,在那边练息凝呢。”南极仙君也挑挑眼:“八成,看上了,将来,一准有个好官职。” “那我还真是有点舍不得。” 两人对视一笑,双双做了个请的手势,落去不周林。 这边陆府凭澜苑里,,陆青乔围着陆老太爷又是撒娇又是讨好,央着他什么。离得近了,就听的一声不耐烦的打发:“莫要烦我了,除了这个事,什么事爷爷都应着你。” “爷爷,那你总得与我说说,为何如此厌烦风别君。爹娘可是没说我什么。” “那蒲家人都同意了?我看除了他们家老四和老五含糊其辞的没说什么,旁的人与我是一个意思的。”陆老太爷口吻坚定。 “爷爷,你不是最疼乔儿了。怎么就瞧着我不想伴着的止恒君那般好。” “你还说呢,你以前从来不会拒绝别人什么的,也不会轻易说个什么不字。怎么是他蒲风别教给你的,直截了当的伤了止恒的心?” “难道爷爷让我瞒着止恒君,与风别君在一起吗?”陆青乔翘了翘嘴,一脸撒娇模样。 “你这俐齿劲儿越发像你娘了。” “咳咳。”南极仙君听了这会,也大致听明白这祖孙二人争什么了,出了个动静,打断二人。 “见过南极仙君,见过圣仙。”两人竟是未察觉身旁多了人,有些措手不及,即刻扣礼。 “老太爷,借一步说话。”镜灵子伸出手,邀他走远。 南极仙君则有些好奇的细细问着陆青乔与蒲风别之间的事。 “老太爷,是因疼惜孙儿,也因过不去圣元之心结。不愿他们一起吗?”镜灵子摸摸幽昌鸟的头,问着。 “回圣仙,的确心里有芥蒂。” “你未曾去过缘徕宫,仙家之人,怎好谎语。” “这…” “于修行,乃是禁忌。” “圣仙训诫的是。” “你这孙儿,没了关于蒲风别的记忆。却还能认得他,因他体内圣元,也因他体内含着砂鳞之血。只要见面,就会生出之前所有情思。更是因为,心之本能,你的孙儿内心有多苦,无需我多说,他一朝得了那倾洒至深的爱意,深刻如何,怎会忘记。”镜灵子瞧了他一眼,加重些语气:“更是因为他们二人之间,情缘注定,他们腕上可是有越过兰线之上的金线。” “金线?”陆老太爷虽是未曾听闻这金线之事,却也不是糊涂之人,当下便了然了这话何意。心下一沉,极其不愿承认这是事实。可镜灵子何等尊贵之位,又怎么会说些不实之语。同时他不解,自己孙儿之事,他为何如此挂心,特意前来告知? “金线,这等好情缘,仙界可是不多有。这是他们修来的福分。陆老太爷,此番前来,我奉了天君之令,要带你的孙儿去繁水居待几日。” “繁水居,是为何?” “天君自有其意。”一语双关,止了他继续发问,明白说出这是天君安排的。君命不可违,君意莫妄猜。 天君每次交代什么事,都不让说透了。也不论个大事小情,让人猜不明心思。 “老朽尊令。”陆老太爷压下了口中在想多问什么的话语,扣礼。 “我便不与他爹娘见面了。” “稍时我会转达天君之意。圣仙即刻就带乔儿走吗?” “正是。” 不周林界碑旁的蒲府里,有争论之音传出。镜灵子与南极仙君携着陆青乔立于一虚掩着阔门之处,听了几句,就将蒲风别唤了出来。南极仙君抓着蒲龄引着蒲家人远离他们二人,简单扼要的说了金线之事,在几人还未了然之余,抛下一句:“今日,蒲风别我带去灵子君的繁水居了。” 四人入了昆山一方无草之地,十分宽阔。不过这里全是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石头,有的尖锐,有的圆滑,凹凸不平。 “师父,为何带我和乔儿来虚石境?”蒲风别扣礼询问。 “你与他皆受了死契封结之害,自身耗损厉害,需得复原。” “死契封结?”陆青乔疑惑。 “看来你爷爷还真是疼你。”南极仙君说了一句。心下念着:这是把他这个孙儿所有关于受伤苦痛的记忆都给抽了吧。就剩个赏花吃杏的记忆了。这孩子比之前还纯透了。 镜灵子捋捋银须笑了笑:“带他进去吧。” “多谢师父!” 这虚石幻境里,乃是这昆山之中,灵气最为醇厚之地,每一块石头里蕴含着强大能量,能驱邪破祟,修身复元,待上一个时辰,对法灵净化提升都有好处。乃是繁水居弟子最奢望能进来修行之地。 常日里会有师尊安排每十人进入修行。可繁水居弟子众多,且得轮上很久才能再次进入。 陆青乔与蒲风别双双入境,腾起半空盘腿入定。只见两人周身一白一蓝微光环绕,周围乱石发出灵力似是水纹一般徐徐卷着二人。 “他们体内圣元砂鳞彼此有应。”南极仙君摸了摸下巴:“这也太契合了,第一次双修就能互相融合。” 圣元金光与砂鳞红光空中交缠,彼此交融。 “他们二族法灵应是有冲突的,一个白狐,一个泫蛇。一个修火道,一个修水道。”镜灵子伸出一指划了一个圈:“缘,能化一切阻碍。” “水火不容,历来如此。可也有八卦平衡,水火相济,盐梅相成。两人若是相辅相成,真乃作佳侣了。”南极仙君羡慕着。 “金线相连,本就是佳侣了。” “对对对!二人之事,怕是以后仙界可是很难出来相似的了。” “毕竟,身带至灵之物的都少之又少。” 两人相视一笑。 “让他们二人在这里多待些时辰,南极君若是没什么紧要的事,就随我去繁水居,交代些事情。” “且随你去,我近日来,比较闲散。” “请。”镜灵子唤出琼卜。 “请。”雪狮摇头踏云而来。 “他们两人在你这繁水居都要做些什么?” “南极君,多留几日就知道了。” “耗我性子?” “权当替天君扳扳你。”镜灵子笑了一笑。 南极仙君无奈挑眉,随他俯身入了以金行卦阵而建的繁水居。此时每个修炼场里,各师尊领着手下弟子练剑修凝,识学参道。泱泱肃穆之感无需言说,使人不敢妄语。 其中一种满晚香玉的庭院里,陆青离与其他十五个弟子正在修灵。感知镜灵子前来,即刻起身扣礼齐声问安。 “师父!” “见过南极仙尊!” “离儿你来。” “是。” 陆青离上前一步,俯首倾听。 “一个时辰后,领着繁水居所有弟子,去虚石境,而后带着那里的人去无极岸。” 无极岸?陆青离心下有疑问,却多年受繁水居严苛规矩教导,凡事不多问。师父如此交代,必是有原因。 “弟子受令。” “且先去你临崖阁,把西间屋子收拾下。” “是。” 陆青离琢磨这是有新的弟子来了吗?还要与我同住一阁,难道是蒲师兄?他脸上荡起了一些喜悦。前几日听师父提了提蒲师兄要回来繁水居的事,他可是惦记上了。 “弟子先行告退。” 飞身入了居所临崖阁,他依凭着记忆里,按照蒲风别的喜好和一些习惯,将西间屋子里的陈设施术作了变化。床上铺盖化作毯子,雪色无暇,窗纱软帘墨蓝飘荡。窗台上摆上一盆他很是喜欢的绯华,窗外移来了七八阔叶粗竹。书案上变出竹简齐整堆放,宣纸以及毛笔丝毫不乱,一方砚台置于左上。 陆青离四下环顾,觉得略有些简单,可他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蒲风别会有什么喜好。曾经他们十人为居的时候,他记忆最深刻的就是他十分爱整洁,他的书案以及床铺上,永远看不到乱。还有一点就是,不管谁弄乱他的东西,他都不会生气,重新整理也不会抱怨什么。脾性十分大度,不爱计较。 陆青离受了蒲风别许多年的照顾,打心眼里,觉他亲近:“也不怪乔儿与你相处后,那般舍不得,那般投入了所有。你待人的好,会让人回味很久。你随意的举动,都在处处关心别人,思虑别人感受。若是你对我弟弟有个什么刻意的举动,岂不是套牢了他。”他叹了叹气:“乔儿可是害怕极了独处。长夜里,有许多时候,都是熬着不睡的。那心痛的回忆,缠满了。可又偏偏性子里是不愿让别人知道他心有惧。他对我的渴望陪伴,幸而有你,蒲师兄,替我满了乔儿的愿。可如今,你重返繁水居,乔儿…该怎么办?” 一个时辰后,陆青离扣请了繁水居所有师尊引着弟子去了虚石境。 老远处,就有人露出了一些讶色,他们感知到了异常强大的法灵,纯正斐然,还有… 陆青离睁大了眼睛,心里惊然又喜:乔儿?怎么乔儿也来了?再看旁边那人,果不就是蒲师兄。两人灵光环绕,彼此交会,似是一体,且还…他看了看师父镜灵子,有些纳闷。却也不多问什么。 众多繁水居弟子互相交换有些不可思议的神色,却没有一人出声。 可心里大多打着嘀咕。 这虚石境,还有一用途。平常除了用来修炼增加自身修为纯正,还能照彻心之根本,若哪个弟子生了什么嫉妒,贪妄之意,入了这里,便显露无疑。亦可察阅,互有情愫之人。 有情之心会让双方法灵相融。 如今陆青乔与蒲风别这情之浓厚,两人法灵已经都辩不出你我了。 而繁水居,禁止生情。 所以许多人面对这个场景,可是不知所云,心下大惑。且他们大多识得蒲风别,当年镜灵子最得意的门生,繁水居修为最好天资最高的三师兄突然就不来了,如今隔了一千多年再见,虽是年纪上不好一眼就认出,可任是闭着眼,也能瞧出他七八盛然之姿。回来已是惊讶,还带了容貌绝佳个仙侣? 破了大规矩!! 其中一位颇有威望的师尊恭敬问了一句:“灵子尊师,这?” “天定之缘,繁水居不能限。” “可…” “无需担心,天君允的。”镜灵子朝着虚石境弹了一法灵,唤出他们二人。 眼前的阵势,让陆青乔有些拘束,所有人在他身上不断的打量。有几个白狐族在此修行的弟子,很是激动,挤眉弄眼的表达自己见到圣狐的心情。 尤其是几个看起来严肃非常的师尊,像是要把他里里外外看穿了。 他朝着蒲风别靠了靠,随着他给各位仙尊扣礼。 “修为法灵已然都复原了吧。”镜灵子和蔼笑问。 “回师父,复原了。” “乔儿也复原了。” “且好。随我去无极岸。” 蒲风别听了,先是应着。而后抬眼看了一眼陆青离,眼神询问。 陆青离微微耸肩,轻摇头。 陆青乔本想跟大哥说说话,却被这众人的静默不语和循规蹈矩弄得不敢动,一直眼巴眼望的看着大哥。陆青离朝着他宠爱的笑了下,仰头示意让他跟着蒲师兄跟上师父。 无极岸,是一方幻境,只有修为圆满能离开繁水居的弟子,才会让他进入,作为出山考核。里面会出现许多突发状况,需要随机应变。共有十二扇门,每一个门里都是未知的危险。 “师父…这,您是要风别回来做个考核而已?” “以你修为,在繁水居,也无需在多参悟什么了。” “师父…” “考核过后,你若愿意多留着,师父可是乐意,帮我多打点些事也好。不过,还得看天君那边肯不肯同意。” “天君?” “许是你,也许是陆青乔。你们两个先进去。” “是。”蒲风别不知师父这话何意。 陆青乔亦是。稀里糊涂的就来了昆山,本还开心的不行,觉着可以常常得见大哥,又能天天伴着心悦之人。现下这心里也不知道圣仙是想什么,带着一众弟子而来,看着他们二人考核? 他琢磨不明白,自己又不是繁水居弟子,为什么要考核?他看了看大哥,陆青离点了点头,给他一个,放心去吧的眼神。 随着蒲风别进了无极岸里。周围瞬间变得异常安静。他回头看了看外边,什么都看不见了,这里像是封闭起来,四处浮云流动,旷野无尽。 可无极岸外的人却能把这两人的一举一动看的清楚。 “风别,这里什么都没有,要怎么考核?” “我也不知,从未进入过。” 话音刚落,眼前凭空出现一门,缓缓朝里面打开,透着银光闪烁,看不清有什么。 “走。”蒲风别牵起陆青乔的手。 这一幕看的外边的许多人偷偷抿嘴笑了笑。繁水居每日枯燥复始的修炼,让这些向往情爱又不敢动心思的仙家弟子们着实羡慕了一下。 进入那门后,眼前是鸟语花香的一片浅林。树上黑色藤蔓极多,挂着尖利小刺。陆青乔见了花,就忍不住想要尝一尝,他掐了一朵颜色青兰的小花,咬了一口。 “没有味道?”他瞧着蒲风别。 “这里幻境,乔儿。”他宠溺的弹了一下陆青乔的额头。 这般亲昵举动,惹得繁水居一众弟子没忍住发出了几声浅浅笑声。 有几位师尊回头,压了下来。 “我说,他们是不是不知道咱们能看到他们?”南极仙君问着。 “我应该告诉他们的。”镜灵子笑着。 “他们在里面需要待多久?我们要一直看着他们?”南极仙君看着身后站的笔直有序的上千弟子,觉得这没什么必要。 “只消一盏茶的时辰。不过,无极岸里面许是会过很久,一天,两天,说不好。” 南极噗嗤一笑:“你这是给他们两个寻了个好地方共度良辰呢。还如此被众人瞧了个清楚。” 镜灵子左右看了看绷着神情的诸位师尊,和已然露出津津有味神情的众弟子们,觉得的确有些不妥:“希望他们两个不会做出什么太让人不能坦然之事。繁水居规矩,有人考核,需所有弟子临观的。且观后,要递一篇自己的见解。” “这么麻烦?”南极仙君对这里的弟子表示同情。 无极岸里,陆青乔与蒲风别也不知道要考核什么,这里除了花花草草,灵兽小雀再无其他,两人漫无目的,被这气氛熏染,彼此之间动作愈加亲昵。忘情之时,陆青乔腰间忽被一藤蔓缠住,尖刺扎入,疼痛剧烈。起手挥灵,震碎。 接着四面八方,黑色藤蔓扭动着,发出令人不舒服的摩擦声,卷着强烈气流朝两人袭来。 蒲风别知这是幻境,不会给陆青乔造成什么影响,不过是会有痛感,可还是心疼的不行。甩出漾骨鞭左右与藤蔓斗着,护着他。 这种被人捧在心里的感觉,让陆青乔甜丝丝的。也就不动,任由他挡在自己身前。这些个藤蔓虽是速度极快,攻击强,却也不碍着蒲风别什么。 不消一会,这林间藤蔓尽数被毁,断枝残叶铺了一地。 随即又是一道门出现,亦是银光闪着,瞧不见里面有什么。 二人拉手踏步而入。 一方水,粼粼荡着水波。时而有极长的白色鱼儿跃出。 有了刚才的经历,这两人不在掉以轻心,专注的搜寻何处会突然出现攻击。 咕嘟咕嘟。 一阵翻腾之声涌出。水里逐渐有几个人影渐渐清晰,且夹杂着争吵之音。 “岂有此理,你们强行占了我的巢穴,还不允我在这水里另择地方居住。这般不讲道理,莫要觉得我好欺负。” “什么你的巢穴!”一人面色带怒,伸手指着对方:“你在这里兴风作浪,为所欲为,好不羞耻。当初留你下来,觉你可怜罢了!” ☆、不耽误谈情说爱 “真是寄人篱下,低人一等!”那人展开架势,与另几人打斗起来。 “我们该做些什么?”陆青乔晃了晃蒲风别的衣袖。 “依着我的性子,许是不会管的。别人的事端不清楚缘由,也不好插手。可…” “可这是幻境,用来考核你的。”陆青乔俏皮笑了笑。 “你也是,被考核之人。”这个蒲风别自然知道,他想说的话,是,可当时在凡间,见到陆青乔被无赖欺负,不论出不出于体内圣元一灵的影响,他极其想要帮那个温雅忍让的人,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心里怦然了一下的人。那是他在凡间打破的第一个规矩:看热闹,管闲事。 “可是圣仙为什么要考核我?” 蒲风别摇头,摸了摸陆青乔顺滑的发丝。 陆青离在无极岸外也琢磨,为什么要考核我弟弟? 他瞧着蒲风别拉着陆青乔朝着那打的激烈的几人过去,劝了劝。无人理他。然后陆青乔就随便甩了个法灵迫使他们分开,像个未长大的孩童轻松分开了两只兔子一般。这举动惹得无极岸外众弟子失声发笑。 一位年长师尊一愣,对着镜灵子笑语:“尊师,这孩子,多大了?性子似是还有些贪玩。” “十八岁。他这性子,确实有了些变化。以前,并不这样。”镜灵子回他。 许是,最近被蒲风别宠的有些越发会耍赖使性子,为所欲为了。 “我觉得,还是让陆青乔出来吧。”南极仙君瞧着陆青乔自从进去就紧紧跟着蒲风别,撒娇看风景的都快让他忘了这两个人进去是在考核:“他现在心里眼里都是蒲风别,估计分不出别的什么心思。且年龄也太小了。照着之前被心痛磨的那般沉郁时,许是能沉下心性做些什么。现在他记得的东西,都是别人如何待他好,宠着他。本就历经的事太少,也甚少与人接触。这孩子能力的确出众,天资极好,不过我觉得他短时间内,很难学会怎么解决棘手的事吧。” “以着他以前处理的几件事,他性子太过于忍让。心性太好拿捏。如今,如今好似的确有些玩心了。”镜灵子笑了笑:“终归是本性使然,这孩子,或许本该欢的厉害才是。” “天君不知道陆青乔情况,许是知道了,就不让你选了,直接定了他蒲风别。”南极仙君的眼睛始终未曾离开过他们二人。 “其实,我这风别徒儿,以着我对他的了解。他不会喜欢天君让他去做的事的。他性子端稳,为人处世,待人接物皆是没得挑剔。在凡间那些年,替莫家打理生意就看得出,他实则担得起这重任。可他本心并不愿理会外界的什么事,他喜静,喜独处。” “天君之命不可违呀。”南极仙君撇了撇嘴。 “若是非要他去,他一定会去的。且会尽心尽力。只不过做自己不情愿之事,觉得委屈他。” “多少人巴不得得了天君认可,攀着想担这责吧!” “可他偏偏就是个不看重这个的人。我这徒儿,很是淡泊。他如今的心思,你也瞧得出,只有陆青乔。” 南极仙君点点头,看了看镜灵子身旁之人。若有所思:“我回趟天宫,与天宫禀一禀这两人情况。” “也好。”镜灵子作请礼:“南极君慢走。” 繁水居弟子皆恭敬扣送。 陆青乔与蒲风别已经解决完了第二扇门里的纷争。现下,已然过了三、四门,在第五扇门里。 这里面的时辰过得快,可两人并不觉得。此间已经到了晚上,盈盈满月撒下,陆青乔飞到一颗树上仰躺。 “风别,这到底是在考什么?没什么可以难得住你的,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去?我想我大哥了。” 蒲风别在树下看着他,化出漾骨鞭把他卷下来,揽在怀里:“你在这里偷懒,出去的更慢。” “你不要不让我动手了,我只是站在你身后,不做什么,有些无趣。”陆青乔软糯的说着,手里玩着他垂下的发带。 “那你小心着些。” “嗯。” 话音刚落,四周忽然起了一阵风。两人警惕。 一把灵气化作的剑,猛的冲来。陆青乔抬手控它,调皮一笑:“很强。”倏地就推向了蒲风别。 那方眉头轻挑了下,周身出灵,一弹,那剑化作两把,交缠返击。 陆青乔袖子摆了摆,又把剑分做四把,挥至蒲风别两把:“比划比划。” “好。”蒲风别不曾用过剑,却也毫不犹豫,双手握剑,刚要迎上陆青乔劈下之剑,觉察猛烈灵气逼人,四面八方极速涌来密密快剑! 一个俯身,抱起陆青乔,旋着身子腾空。怀中之人,相当默契的双臂挥剑,微动圣元之力,荡开波纹,震开刺来群剑。 四目相接,浅笑相对。 继而又是多剑在地上忽然生出,眼瞅着就要落下的蒲风别抱着陆青乔突然打横身体,手掌推灵,弹开,飞落在树上。 不料,刚一站稳,那树枝通通化作利剑,半刻喘息机会不给,朝他们飞来。 陆青乔心念一动,唤出金尾钉,空中化作金尾扇一摆,尽数击碎。 “若是被这里幻境之剑伤了,会如何?”陆青乔边问,边抬手压着蒲风别不让他动,自己悠然的控这金尾扇抵着攻势迅猛的剑。 “我不知。”蒲风别嘴角勾笑,有种被小娇妻护着的幸福感。 “试试可好?” “别闹!”蒲风别真是觉得他越发的性子活跃,这脑袋瓜里也多了淘气。 陆青乔勾了勾他的鼻尖,摇晃金尾扇。击碎一批又是一批的剑刺来。 “你呀!越来越来像个孩子!”蒲风别由着他在这里玩剑,不过是宠着他。不过也不能一直让他傻乎乎的这么应对下去,累着了怎么办?他可舍不得。又是迅速攻来时,他抢在陆青乔之前,聚灵把它们全部收起,朝着斜上空甩去。 依次有序的把剑插.入云层,分别摆出了天卦,地卦形状。 两人眼前又是一道门出现。 “我以为早把这剑都打没了才行。”陆青乔看着他,倾慕不已。 “你未曾在繁水居修行过,不懂这里机关,很正常。”蒲风别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摸了摸他的头,眼里宠溺。 他抱着陆青乔入新出现的门内,轻轻的亲了他一下。又被回应了一下。 无极岸外几位师尊抬手示意繁水居千余弟子转身莫看。 陆青离笑的有些憋不住,看了看师父镜灵子。 “你想说什么,离儿。” “要不,让我弟弟出来吧。”陆青离小声。 “还想说什么?” “我弟弟,为何这般欢了些?往次我回去,他都让我觉得暮霭沉沉,凡事都激不起他什么心思的。好似,好似他如今种种行径,更是小了一些。” “你爷爷,将他所有痛苦以及不开心之记忆,都取了。” 陆青离怔了下,随即明白。想着,爷爷这样做,自是不想乔儿心里难过。 “如此,乔儿倒也是能过得好了。不过这性子,是不是…” “谁知道,他本性该是如何?”镜灵子捋捋银须对着众弟子唤了句:“好了,转身。” 无极岸在说话的功夫,里面二人就过了几扇门了。 这里林林立立许多一模一样的房子,每间房前站着一位长相不差分毫的老妇人,似是眼睛看不见,面无表情,手里挎着一个竹篮,里面有一熟睡婴儿。 “风别,我们该做什么?” 今日,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这个了。 蒲风别笑了下:“不如这次,我们先发制人吧。” 之前的门中幻境,他们二人都是先行腻歪一起,等着危险出来便应对。 “让我来。”陆青乔走近一位老妇,将她手里竹篮摘下。瞬间眼前人化作一团青烟消失不见,手里竹篮亦是。又瞬然之间那老妇重现,巍然不动。 陆青乔又走向另一老妇,结果依是如此。 接连三四个下来。陆青乔有些疑惑。 “这里,并无危险。也没有机关。那我们要做什么?如何去下一个门内?” “乔儿心思本不该如此毛躁的。”蒲风别摸了摸他的头。 “我累了。”陆青乔环着他的腰,躺在他的胸膛。 无极岸外众人又是齐齐转身。有人偷偷回头,被几个师尊轻咳压了回去。 “你跟以前,还真是不太一样了。” “我以前是怎样的?” “从不主动。” 陆青乔笑,突然快速的亲了一下蒲风别。 这一幕被刚好转头的镜灵子和折返回来的南极仙君看了个满眼。两人对视后默契的看向别处,各自带笑。 南极仙君走近镜灵子:“再待下去,我看依着陆青乔现在的性子,得出事。” “直接唤他出来?我那徒儿定会心焦。” “那…任由下去?我看着里面这月夜,气氛良好,情到深处,不可控啊!” “这…” 两人又是回头,可不是,无极岸里,那两人深吻不停,很是胶着。 镜灵子出了一法灵进去,其中几个老妇消失,发出的声响使得二人分开。瞧着眼前突然变化,提起了警惕。 “乔儿,在仔细看看,这里是什么。” 陆青乔环顾了一圈,恍然,这里是一卦阵。东南西北四处各有一个老妇与其他不同,她是左手挎着篮子。 “我知道了。”他松开蒲风别的腰身,飞起落在最中间的房顶上,出法灵将那四个老妇的篮子取下。 这时地面摇晃,所有房屋坍塌,老妇消失。逐渐生出许多凶神恶煞,青面獠牙的鬼差,手里拿着剑,分别指着不同方向。也是一动不动。 “这剑,有玄机。”陆青乔冲着蒲风别柔声说了一句。 “什么玄机?” “你明明知道。” “想听你说。” 陆青乔旋转腾空,抬脚踢转十来个鬼差,将他们手里红色之剑指向乾位。手持绿色之剑的,指向泽位。黑剑向震位,白剑向离位。 “乔儿聪慧,就是现在有些调皮了。”蒲风别招手让他过来:“故意指错一个方位,是在考我?”他挥袖,卷起一道法灵将绿色持剑的鬼差方位指向艮位。 接着周围又是一阵晃动,再次出现一个卦阵。 “难道刚才破阵不对吗?为何又出现一个?”陆青乔瞧着眼前更加复杂的阵,蹲下身子戳了戳眼前孩童的脸。 “乔儿,你为何懂得卦阵?” “大哥教我的。” “已经很不错了。” “什么?” “这里,是反卦。”蒲风别刚才举动,不过是陪他玩了玩。 “反卦?”陆青乔站起身浅笑:“你看我出丑也不拦着,还跟我一起故意把刚才的卦阵弄错。” “乔儿性子真是好,我捉弄你,你也不觉得气恼。” “是我学艺不精,随意显摆了。”他微微有些脸红。 这样的陆青乔,让蒲风似是别回到了凡间初识他的模样。 “温雅如初,触我心弦。” “教我怎么破反卦。”他捏了捏蒲风别的鼻尖。 “灵动乍现,动我心欢。” “每天都换着花样的哄我,比我大哥还会说。”陆青乔拉着他的袖子,被蒲风别反手扣紧手指。 “为什么每次都要拉着我的袖子?” “我每次见到我大哥就喜欢拉着他的袖子。” “可我不是你大哥。” “……嗯,那我下次。” “好。”蒲风别不等他说完,便明白他的意思,笑的满足:“反卦如何看,过后我教你,有些晦涩难懂。” 说完他将这里所有孩童所站朝向反转,按照与八卦全然相反的方位每九个、三个间隔摆放。做出一个流云卦阵。而后推出法灵,让他们腾空,每行里将几个孩童朝向调整。 “破!”蒲风别温盛一语。 霎时,地面升起一轮八卦,金光辉烁,逐渐缩小,化成一门,门内金光不断,两人踏入。 陆青乔一直的盯着蒲风别,傻傻的笑着,越发的崇拜。 “你怎么了?” “觉得你好看,还很厉害。” “乔儿才是容资都极好。” “风别?” “嗯?” “考核完了,我是不是就要回不周林了。我就四百年才能见到你一次了。”陆青乔贴上他的怀,摆弄他的发带,语气里尽是不舍:“圣仙提到天君,难不成是要你去做个天官吗?那我会想你的。” 如今的陆青乔,整日里都像个粘豆包一般,让蒲风别甩不下身,当然,他也不想甩。 蒲风别的眸子暗下来,看着如此依赖自己的人,俯身吻着他的眉间金印。 心里沉沉。 “乔儿,许是回了不周林,会遇到了像我一样待你好,能长久陪着你的人。” “别人陪着无用的,我都不喜欢。” 无极岸外南极仙君拍拍镜灵子的胸膛:“你这徒儿,你不是告诉他缘徕宫的事了?” “我只告诉他他们二人腕上无兰线。” “然后呢?” 镜灵子摇头。 “没说啊!你为什么不说?你这性子是深受天君影响,还是你们君臣本都是这样?” “顺其自然之事,何须过多言语?” 南极无言以对,看着无极岸里两人:“这是最后一扇门了吧。” “正是。” “他们两个在里边半天了没有什么动静啊。这扇门是做什么的?” “此门换做修正门。” “修正门,是做什么的?” “察阅他们的修为法灵,是否有偏颇。若是有一不正。便作考核失败,不得离开繁水居。” 南极仙君点了点头:“他们两个。别的都挺正的。就这情思生的实在是有点儿重啊。” “以他们两人现在的状态,就这一条,似乎不太符合天君所要选之人条件呀,情重则心不静。” “那如何?另择他人?”南极仙君朝着镜灵子身旁一人努了努嘴:“”我觉得他不错。 镜灵子稍稍沉默了一下:“”我一直觉得他不错。” “天君也觉得他不错。” “可我有些舍不得呀。” 两人齐齐回头看着。 那人,是陆青离。 被看的有些不自在,他扣礼,敬问:“师父和南极仙君可否有事交代?” 南极仙君指指无极岸里两人:“有什么看法。” 他看了一眼师父,得了允许后答了两个字:“契合。” “那你现在不仅仅是陆青乔的大哥了。”南极仙君逗趣。 “这…蒲师兄,毕竟还是我师兄。”陆青离嘴上规矩,可心里也是把蒲风别调侃了好几句了。 “有没有想过离开繁水居要做些什么?” “曾想过好好伴着我弟弟的。可如今,好似我不需要了。”他的脸上显出一起欣慰。 “有件事,天君想着,你合适去做。”南极仙君三两句把话说到了重点。 “为天君效令,本我之责。” 无极岸里陆青乔与蒲风别已经出来。扣礼一并站好。 繁水居各师尊纷纷点头。投来赞叹目光,一边小声说着认可的话。 镜灵子点了一位师尊,着他领着众弟子折返,继续修炼。留下陆青乔兄弟以及蒲风别。 几人入了箬水台。 陆青离面色有些惶恐,这里,是镜灵子常日里接待宾客用的。且一般都是些身份尊贵的仙尊才会引来这里。 他心下知道这是沾了乔儿的光。他身上有圣元,而白狐族又是万仙之灵首,圣狐,是不得不被承认的尊贵身份。 盘坐于长桌前。 南极仙君便迫不及待的开了腔:“圣域之间的事,陆青离你可知晓?” 他摇头。 南极仙君:“那陆青乔,蒲风别,你们二人是知道的。” 陆青乔:“是。” 蒲风别:“是。” 镜灵子:“简单与你大哥说一说。而后,说说,这事,该如何解决?” 一番交谈之后。 陆青离沉思一下:“虽说回去时间不多,可爹娘从未与我提及过圣域之间如此生乱,且已经许久了。” 此时他已然明白,师父为何要考核他们二人。又开腔:“需得有个人做统一管制才行。”他把眼光递到了蒲风别身上。 那方轻抬了一下眼睫,甚是轻微的摇了一下头。心念,离师弟你太瞧得起我了。 南极仙君:“不错。”抿了口茶,单刀直入的点他,让他把心中所想说出来:“你觉得你弟弟和你师兄,谁更合适作这人选?” 陆青乔与蒲风别突然听到这话,吃惊不小。随即也知道了无极岸之用意。即刻起身扣礼,称自己无能力接这大任。 陆青乔有个圣狐身份,自己都惶惶不安,觉得担不起。他现在的性子,天真无邪一点不为过,脑袋里又不爱琢磨事。真说狐族出了什么事,若是个打打杀杀的,他大不了就是个用自身无人能及的修为震退敌人。可要是出了什么鸡毛蒜皮,家长里短的纷争,他可真是解决不来。被爷爷抽取记忆醒来后,常琢磨把圣元交给止恒,或者谁都行。如今听闻这圣域之事,要在他们之中择一人去掌管,他可不乐意去,便也把目光投向了蒲风别。 若是依着以前,估计陆青乔是不会说什么,就等着被安排,让他做什么硬着头皮也会去做。 可蒲风别这个自尊心强,又自谦的性子。让他也惶恐不已。自己一个连族人都未能保护,致雾霖覆灭之人,自责深深,哪里有脸面来做这圣域之尊。且他现在,只想伴着陆青乔,厮守独处。 镜灵子示意二人坐下。 ☆、春宵一刻值千金 陆青离回了南极仙君的话,说了自己想法:“回仙君,乔儿还小,性子不稳,想的东西过于简单。且他…并不善与人交往。反观蒲师兄,离开繁水居之前,虽只有十几岁,就已经深得赏识,打理事物条理有度,处理师兄弟们之间的矛盾也是游刃有余。于人于事,皆得如意。那时,上到师尊,下到新来的弟子,对他的认可那可是没的说。” 言下之意,无需再语。 今日无极岸里的种种表现,抛却修为,陆青乔的行为表现,还是个未长大的孩子。在处理诸多事物上,确实不如蒲风别思虑周全,沉稳冷静。 其实,陆青离说这番话,一是实事求是,二是有私心。他虽是与弟弟相见甚少,确是个真真最解他弟弟心意之人。 陆青乔就算懂得如何为人处世,善于解决纷争,他也不会想接这位置。这孩子,不管有没有心痛多年的苦痛回忆,陆青离觉得他这个的弟弟,应该是个被人宠着,呵护着过一生的命,他疼的紧。看了看时不时就看几眼蒲风别的弟弟,满眼难藏的欢喜。他现在哪里有心思管圣域。一副小媳妇赖上俏郎君,半分舍不得分开的模样。 说的不好听些。这圣域若是真闹翻,到了不可开交的地步,以着对不常见的爹的了解,他们白狐族再次迁走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听了陆青离的回答,镜灵子与南极仙君彼此点头。互相交谈起来。设了结,不让别人听到内容。 南极仙君:“天君的意思,让陆青离也去无极岸,与蒲风别作个对比,在他们二人之间择一个出来。陆青乔的年纪与性子,的确不太合适。” 镜灵子略略思虑:“当初天君下令在圣域里择出仙资出挑之人来掌理,我并未多想。把我这繁水居里的圣域弟子忽略未计。若不然,可能这事,早就解决了。你我二人也不必要紧着陆青乔他们两个。”他瞧了瞧陆青离,轻语:“他早就通过了无极岸考核,成绩极好,仅次于蒲风别。不过是我未让他离开,留下来帮我做事。” 南极仙君眼睛一亮,笑:“天君他老人家看人就没出过错。他练习息凝时的举动,估计入了眼了。”抿了口茶:“这陆青乔和蒲风别的事,这么说来,他们二人折腾半天,都是天君他老家起的头,咱们两个引的路。” 镜灵子也笑:“天君安排的,就是其命也。”摸了一下幽昌鸟:“离儿练息凝时,做了什么?” 被晾在一旁的三个人坐的端正,垂眸不语。各自思付等下两位仙君商量出个什么结果。 南极仙君挑眉点头:“不然,这两个,还不知道啥时候能解决了圣元的事。”继而回下一句:“记不记得有一年,天君带着天官们来你这里举行围猎?” 镜灵子点头。 南极仙君:“天君虽然威严,可心性十分宽厚。在处置犯错的天官上,能轻绝不会重。大多是以德服人。” 镜灵子:“不过他老人家面对外界作乱的妖魔之徒,可是手段狠烈,半分不留情。” 南极仙君:“上次围猎,天君如何定的规矩?只准捕捉神兽,不能伤命,对于凶兽,能不伤及,尽量留命。他今日看到陆青离息凝时对那凶猛的饿鹰只做驱赶警示,十分赏识。” 镜灵子:“细着想来,离儿的性子,有时候与天君还有真是有那么几分相似之处。” 南极点头:“我不了解陆青离,倒是随着蒲风别在凡间这许久的观察,更偏颇于他。” 镜灵子:“离儿的确会比他略有些不足的地方。” 他看着两个徒弟,一扬指尖,面前结散,问蒲风别:“你如何作想?” 眼下形势,蒲风别也不需要被指名道姓的告诉他什么了,所有人给他的气场,都在表达,圣域这事,就交给你了。于是,他也起了私心。若是接了这责,倒是能长久伴着陆青乔,哪怕,哪怕以后看着他与别人在了一起。 他觉得虽是师父斩钉截铁的说了他们两人腕上无兰线,可情彼此感日益加深,让他顾不得什么最终的结局了。现在,他要好好珍惜能与陆青乔在一起所有时光。 不过对于繁水居的遗憾,怕是不能弥补了。 他一点都不犹豫的,选择了陆青乔。只要能与他在一起,让他去做什么都好。 刚想开口表明心迹,他瞧着师父若有所思的盯着陆青离,又想到南极仙君刚才说的那句‘有件事,天君想着,你合适去做’。他即刻了然,他们三个,都是候选人。便马上转了转心思:“师父,此事于我和乔儿,再无人选了吗?”说完他心知肚明的也看向陆青离。 陆青离神色微微一动:“蒲师兄莫要开玩笑,我如何使得。” 镜灵子开门见山:“如今,只有你一人清明。” 显而易见,短暂的反应后,陆青离无可否认。 南极仙君摇头笑了下,这话也算作是说给自己的听的。自己偏重蒲风别,不能不说也是有一定的情感加之。毕竟,从凡间莫司鋆八岁开始,他就一直亲力亲为的给他编写运势。有点打小看到大的感觉,赏识的紧,有点儿谁不乐意自己的‘孩子’出人头地的意味。 这一句清明是说陆青离,又是暗指蒲风别与陆青乔情盛难掩,正在火势最旺之际,头脑可能都泡在蜜罐子里,僵着不动,拎不出个什么清楚的思路。瞧着在无极岸里,动不动就亲上的举动,他们俩,现在比较适合去花前月下,你浓我浓。无暇分心管圣域那些个烂摊子。 他附和镜灵子:“白狐族,自是初有时,便辅着上古之神守护着天地平衡的。要延续下去。” 蒲风别心里吐了口气,这担子,是你离师弟了。 南极仙君这话说的漂亮。简单扼要,点重点。 都是聪慧之人,凡事不需要说的一清二楚。 陆青离缓缓起身:“仙君,这不妥吧。” 镜灵子:“唉,我身边仙姿极佳之人,都被天君要了去任职,留个得心应手的都是妄想了。”他瞧了瞧陆青离,又看了看蒲风别:“你们两个,记得常带着陆青乔来看看为师。” 陆青离略慌:“师父…” 另外两人笑,扣礼回:“是。” 三言两语就选了自己任尊位?毫无准备,突如其来?难道自己不是来做个参考,提个根本就不需要提的意见,原定人选应该是蒲师兄呀! 这这这!!陆青离懵。 镜灵子摆摆手:“你们回吧。” 是夜。 临崖阁庭院里,蒲风别和陆青离站在七八颗粗竹前,品着茶,叙旧。陆青乔于不远处石桌,一口一口吃着镜灵子特意着人给他炖的甜羹,虽是与他们插不上什么话,却让他觉得此时此景,惬矣斐然。最亲之人与最爱之人皆在眼前,浅笑轻语,他甚觉满足。 从怀里拿出一小纸包,本想问问蒲风别这是什么,今日在无极岸里,这物从他袖子里甩出来,被陆青乔收起。瞧着他眉目盛然,谈笑携暖,他不想打破这氛围。于是自顾展开,里面是细腻白色的粉末,闻了闻,有些香甜。 难道是糖粉?陆青乔指尖沾了一些,送进嘴里。 确实有些甜,还有些说不出的什么味道。总之他不讨厌。便全然遮进了甜羹里,搅着汤匙尝了一口,觉着还不错。 蒲风别与陆青离前来石桌前续茶,瞧着陆青乔的脸颊有些微微发红,还有些迷糊,不知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双双关切的问着。 他眼神迷蒙,把甜羹推给陆青离:“大哥,好甜,你也尝尝。” “大哥不喜甜,乔儿回我房间休息吧。” 陆青乔摇头,又把甜羹端到蒲风别面前:“好吃。” 蒲风别瞧着他似是喝醉的模样,有些不解。不忍心拒绝,接过甜羹,喝了两口。问陆青离:“这甜羹里,没有酒味,乔儿为何这般模样?” 陆青离摇头:“蒲师兄你也知道,繁水居禁酒的。” “风别…” “嗯?” “我想歇一歇…” 陆青离扶着他站起:“来,随大哥回房。” “不要…”陆青乔身体微微有些不稳,瞧着蒲风别:“我要跟你一起。” “…”蒲风别略有尴尬,虽然他很想,很愿意。可是他大哥在这里,切不可这么做。 “…”陆青离悄然一笑:“你把我弟弟?” “没有!离师弟!我从未…”他顿了顿:“只是亲过他了…”这话说的不自在,面对比自己小一岁的陆青离,竟是有种与长辈交代错事一般的拘谨。 陆青离看着扑进蒲风别怀里的弟弟发问:“蒲师兄,你我二人以后该如何称呼?” “嗯?”蒲风别左右拦着陆青乔乱摸的手,不自在起来,心念,这孩子今天怎么了?主动的有些过分,且还当着他大哥?如此不顾及?对于陆青离的提问,不过是下意识的回应,并未过脑。 “你是不是也得跟着乔儿,唤我一声‘大哥’?”陆青离调笑一句。 “……这。”他瞧着越发脸红的陆青乔,脸上渗出了一些密汗,睁着迷离的双眼,喃喃说热。不知如何作答,且他觉得自己现在有些燥热,脑子越发转的慢,只想对陆青乔的举动做回应。 “蒲师兄?你,你怎么了?怎么你的脸也开始红了起来?你害羞了?”陆青离觉得这两个人,好像有点不对劲。 “离师弟,我…”他咽了咽口水,努力保持清醒,阻拦着陆青乔扯开自己的衣服。 话未说完,蒲风别身体软了一下,陆青乔轻咬住了他的耳垂。 “你们两个…”陆青离看到弟弟这般毫不避讳,大为惊讶。他心里的陆青乔可是一个温软羞涩从不主动的棉花团子! “蒲师兄的魅力…师弟领教了。”他偷笑,拉了拉陆青乔:“乔儿,大哥可还在呢,注意些。” 那跟焊在蒲风别身子上一般的人,头也不回,撒娇的说了句:“抱着我。” 嘶,这鸡皮疙瘩瞬间就在陆青离身上窜起来。 “我…”蒲风别被陆青乔游鱼一般躲不开的亲吻,弄得起了反应:“离师弟,带走乔儿…”他克制自己,绝对不可以当着离师弟的面,把他弟弟给怎么着了,哪怕是亲一下,也得背着呀! 这时,他眼睛撇到了地上的纸,神色极其复杂,也瞬间明白了陆青乔此时为何这般模样。那是青羽非强塞给他的情药,让他必要时,霸王硬上弓的利器!当时蒲风别推攮了半天,也没拗过他,索性就暂且收了,省的被扰的烦心。而后便忘了。怎么被陆青乔拿到手里的?他心里一阵叫苦:这孩子一准是当糖吃了。 他急急告诉陆青离:“乔儿误食了情药…我…我应该也是…”这话说的声音带颤,他越发控制不住欲.望流窜,恨不得将眼前人,吃干抹净。 但是他不能!! 陆青离看着他们两个,那衣衫已经被陆青离给扯得十分凌乱。又瞧了瞧那碗甜羹,不好意思的咳了咳:“你,蒲师兄你心思这么坏呢?” “别误会…”蒲风别觉得自己在不与陆青乔分开,可能就会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了:“是意外…快扯开乔儿,离师弟…” 陆青乔揽着蒲风别的脖子,仰着头静静地看着。突然没了动静。 四周微风吹动,两人发丝交缠,略略带着杏花味的汗香不断的冲进蒲风别的鼻子。搅得他胸膛热火喷薄,脑袋打拧。看着眼前美目流转,红着脸颊如画般的模样,他下身的变化,可不在再受脑袋的控制。 “风别君,我心悦你。”一句甜甜诉情,犹如淹没他身体的春水,带走了呼吸和心跳。随即伴随的是过身透彻的雷击一般的震颤,打通了他的五脏六腑,激发了全身血液澎湃!这一句正儿八经的诉情,他始料未及,也盼了许久!不由得心控一松,情药彻底不受阻碍,发挥个淋漓尽致。他一直保持推开陆青乔的姿势,变成了拦腰俯身贴唇深吻。 看着二人露骨动作,听着耳边绵绵春吟,陆青离的脸唰的就红了,赶忙背过身。缓平情绪,有些故意高声:“”你们既是情定,该做些什么,我也是没意见的。”回头偷偷瞄了一眼。 这一句,让蒲风别稍稍又找回一些自控力。 “离师弟…我…”他脸色通红,松开陆青乔。却被搂的更紧。 陆青离别过头:“我且就以陆家人身份,允了你们这事了,反正也是早晚得事。”说罢他腾起身子于半空:“那个,我去悬壁练习息凝。” 一阵清光消失,蒲风别一句别走还未说完,被陆青乔软唇覆上。 身体刺激,情药助力,陆青离允许!加之夜色迷离…蒲风别自控力崩塌!情.欲像是脱了缰的马,冲破阻拦,毫不吝啬的驰骋! 他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留他清白的话全然抛了!陆青乔,他要定了! 热烈的作起了回应。 “唔…” 陆青乔软糯轻哼,双手掐紧了蒲风别的腰。这略痛的刺激,引的他迫不及待… 双唇分开,他横抱起陆青乔进了房间。扯开彼此腰带,翻转把怀中人压在床上,略有急躁的褪下陆青乔的衣衫,撇开顺滑长发,颈处那朵琥珀色杏花美轮美奂,蒲风别用手触了触,引得陆青乔一声轻笑。他细密的吻痕在纤弱白皙的肩背上深深浅浅的印着。那体香使人生醉。 “乔儿,你怎么这般好。”他喘着,恨不得将他一口吃了。 又是一声笑,略略发憨,身下的人轻轻扭动身体:“你弄得我很痒…” 陆青乔翻过身子,手臂环住蒲风别的脖子:“我们这样,是不是就作实了仙侣名分了?” 蒲风别指尖在他平坦腹上游走,惹出一阵笑,连连喊着痒。 “明日你瞧着我的变化了,我们才是作实了。乔儿,我真想许你这身份余生不倦。” “难道我们不会吗?”陆青乔轻吮他的下唇,用牙齿咬了咬。 ”嘶。蒲风别吃痛,揉着:“这般用力,看我怎么收拾你。” “唔,不要,很痒。”一边躲陆青乔一边说问“你的血,是甜的?” 蒲风别抿了抿带着血丝的唇,心念:白给你吃了那多,都不记得了。 “乔儿。”蒲风别双手撑在他身体两侧,语气温柔,小心翼翼:“”可是作好了交付于我之心?” 那端娇羞之人虽是吃了不少含着情药甜羹,这一句却也把他神智问回了许多。他瞧着一双期待迫切墨蓝色压不住火热的眸子,涩涩的动了动喉咙,很轻的点了一下头。 月色穿透窗户,迷蒙影在两人身上。 庭院里竹叶沙沙,有几只灵雀落在石桌上,啄着那碗甜羹。时不时被未关紧那门里传来轻喘声和颤声呼痛声引着侧头张望。黑溜溜的小眼睛眨眨,盘旋几圈,飞走。 隔日晨初,一缕清光透窗。 被折腾了大半夜的陆青乔软着身子团在蒲风别身边,后背紧紧被他贴着。一声鸟啼掠过,他睁开细长眸子。觉着周身乏力,某处酸胀,想起昨晚自己那般主动,羞色染了面上。感受身后人均匀呼吸,心间无限温情。轻轻咬了一口环在自己身上的手臂,听得身后一声浅笑,而后是一声暖语:“乔儿,醒了?” “嗯…唔…” 蒲风别含住他的耳垂,指尖摩挲着他的薄唇。 “风别,我可是受不得你了。” “昨晚你可不是这般说的。” 陆青乔躺平身子,用手指顶着他的眉间,把他推远松手时,他瞧着眼前一张宠溺带笑的脸,讶色:“你眉间?” “砂鳞显相。” “为…原来如此…”陆青乔脸色微微有羞。撑起身子坐起,裹了裹身上中衣,瞟见自己身上各处红痕羞色抿唇。 “乔儿喜欢咬人,是习性如此吗?”蒲风别身上齿痕大大小小,深浅不一。 “痛吗?” “不痛,很快就能长好的。” “砂鳞很好看,角形又似火焰,红的艳丽。” 蒲风别原本盛然的脸上,多了几分媚,看的陆青乔心驰荡漾。 “砂鳞此后不会褪了,以后我便是有名分的人了。可你…”蒲风别与他有了肌肤之亲,更是不愿想到日后会与他分离,摸着他的脸,柔情里挂满了哀色。 “你是担心我爷爷会大发雷霆吗?” “只要能与你在一起,我便什么都不怕。”可不过就是我福浅,你心你身我都得了,却不是能久伴着你的人。他心里一阵发酸,百般不是滋味。 “乔儿,来我怀里。” “嗯。” 陆青乔顺从的贴上他的胸膛,来回摸着蒲风别修长的手指。 “你身上总是这般凉,可你身上的气息又温暖的,像是这刚升起的晨阳。”他瞧着透窗而洒的柔和光线低声轻语。 蒲风别闻着他身上淡染的杏花香,听着这软甜的语调,用下巴在他的发丝里蹭了蹭,希望这样的美好一直别断。 一阵敲门声响起。 “可醒了?”虚掩着的门外传来了陆青离带着难以压下的笑意询问。 此时陆青乔才惊觉,他人在繁水居! “你师父和我大哥知道你砂鳞如何才能显相吗?”陆青乔突然的发问。 面色有些僵的蒲风别缓缓点了一下头。 房间里的空气似是凝结了。 繁水居什么地方?仙家圣地,一个绝对禁情的地方!他们两个人竟然… 惨了惨了,会被骂死吧! 蒲风别迅速化衣加身自己与陆青乔。打开门拉着陆青离:“离师弟,有没有脂粉?” …… “倒是与我想一起去了。”陆青离瞧着他的眉间,啧啧称赞:“与我弟弟的眉间印很般配。”空中化出一瓶女子们用的脂粉。 调侃:“大哥贴心否?” 蒲风别一时语塞,按辈分,还真的唤他一句大哥了不是。 那端继续调侃:“需要大哥用这脂粉帮你把砂鳞遮一遮吗?”探头瞧着不知所措的陆青乔:“还是你给这俏郎君遮?”然后他故作沉思了一下:“你们两个,谁是做主的那个?” 哐当。 蒲风别推开陆青离,把门关上,十分拘谨:“多年不见,你这嘴,可是会说多了。” 门外人笑:“我小时候最崇拜的蒲师兄,繁水居圣仙最得意的弟子,泫蛇族身份最尊贵的砂鳞之人,如今被我弟弟收在囊中,成了我们陆家人。我真是得意的紧。” “陆家人?”蒲风别看着陆青乔,话头上占了下风之人终是头脑拎的清楚了些,一字一顿:“离师弟,这以后,是我们蒲家人了。” “猜着也是,虽然我弟弟昨晚上基于他自身来讲,已经算是最大限度的主动。不过我觉得蒲师兄你虽然性子也是好的不行,不过,怎么在身高上,你也应该是做主的那个。” …… 陆青乔真是羞的无处可躲。记忆里的大哥,可每次都是温厚性端,说出来的话句句正经,除了哄他开心,可不会这般会戳人害臊。 大哥这个形象陆青离一直做的很到位。他心疼这个从小就受得心痛折磨的弟弟。甚至他还觉得自己不能伴着他很愧疚。所以每次回去看他,他几乎做到了一个作为哥哥能做的任何事,以及性格情绪上的成熟。由着陆青乔说也好,笑也好,哭也好,闹也好,不论做什么,他都由着,哄着。他瞧了这个可怜巴巴,时刻盼着他回去弟弟,心里边就暖的带疼,就不由自主的想做好「大哥」身份。一句打油挂花的话都不曾对他讲过。 陆青乔唯一关于大哥滑头调皮混世魔王的印象,模糊的停留在两岁时。 “离师弟,你可是犯了戒。你应是拦着我们才是。”蒲风别一句后知后觉。 “我本琢磨来着。可我…好像已经被天君支配回圣域了。以着我早就过了无极岸考核,可以随时离去的,算不得破了助纣为虐,哦不,是顺水推舟的戒。” 陆青离推门进来:“不然别遮了。” 宣告天下嘛?蒲风别瞧着他。 你以为你们俩的事还有谁不知道吗?陆青离眨眨眼。 眼神短暂交锋后,蒲风别示弱。 “不行,还是遮上吧。我怕师父生气。” “乔儿?”陆青离唤。 “嗯?”在一旁搅衣袖的陆青乔应,不敢看大哥。 “凡间有画眉佳谈,咱们仙界不得有个遮鳞之举,与之媲美一下?” “大哥…”他仿佛看到了青羽非的影子。不过是一张相当正经的脸,气质温淳精炼的人说出来的不正经话。 这实在是不搭调。 然后,他看到了满眼写着同意大哥说法的蒲风别,笑笑的对着他勾了勾手。 这… 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乔儿,看来我这个大哥已经比不上他在你心里的位置咯。”陆青离一旁发酸,多少有那么几分是真的发酸:“我怎么有种女大不中留的感觉?” 女?陆青乔一边给蒲风别额间点脂粉,一边嘟囔:“你一定能和青羽非聊的来。” ☆、天君说的三件事 砂鳞遮好,两人便随着陆青离见了镜灵子。依然在箬水台。不过此时,天君盛装正坐于桌前,似是心情不错,品着茶,赏着眼前一池荷花。 “拜见天君、南极仙君,师父。” 三人齐声。 天君起身:“走吧。” 去哪? 有人疑无人问。 天君慢悠路过陆青离身边:“陆青离。” 陆青离:“在。” 天君示意他跟上:“指尖。” 不敢怠慢,伸出左手食指。 边走边与他食指对接的天君扭头看他:“果然是你。” 这话,听起来有些话中有话不是? 陆青离不解,也不语。 天君自顾自的开启了话匣子:“两千三百年前,我去凡间游玩,见一孩童捕鱼。遇到肚子大的,扔回,遇到极小的,扔回,遇到半大的,扔回。” 在场几人静静听着,缓缓随他身后飞着,不知何意。 天君:“我有些好奇,便一直瞧着他。后来他在那河里,捞起来一条还算肥的鱼,看了一眼,又扔了。起初,我以为他是在玩。” “难道不是?”南极仙君问了句。 天君:“神情不像。他走后,我唤了那条河的河君出来。”难得的轻笑一声:“他告诉我,那孩子,在挑鱼。” 挑鱼?几人满脸的不懂。 陆青离更是不知道天君为何一直盯着他讲这个。 天君:“即将甩子的,不捉,幼鱼,不捉。只挑年老的鱼。” “为何?”南极仙君问。 镜灵子则有些明白的笑了笑。 天君:“你觉得呢?”他问陆青离。 “那孩子心善,许是有不得已的原因,要捉鱼,挑些年老的鱼,吃了也好,卖了也罢,心里安稳些。雌鱼身怀万子,就是万条命,幼鱼出世没多久,正是最值得存活下来的年纪。他应是并不想杀生。” 南极仙君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在小辈面前愚钝了。并不是他想不到,只不过他这性子急的毛病,嘴比较快。脑子还没转起来,话就先甩出去了。 天君对陆青离的话,不答是对是错,接着讲:“那孩子,常来捉鱼。河君感念他顾及他子民性命,每次他来,都会赶五六条年老肥鱼给他。不过…”他刻意停了下。 南极仙君刚张开嘴想问不过什么,脑子就转了过来。天君这是故意停给自己听的。 好吧,我忍。 几人就这么边听天君说这不知为了表达何意的凡间之事,一边出了昆山,朝着不周林飞去。 天君抬眼望了望南极仙君戛然咽下的脱口而出,继续道:“不过那孩子,每次只捉一条。从来不贪心。处于好奇,我便寻了那孩子的家而去。”时常说话东一句西一锄的天君,讲起来陈年旧事倒是不卖关子:“那鱼,他用来,喂一只猫。”他看着陆青乔:“一只身有寒症的,黑猫。” “…”这句特意说给陆青乔,在直白不过:“阿九?” 天君点头:“这缘分,的确是妙。阿九在凡间流落了不止几百年,时间太久,许是自己都忘了年岁,他跟了你六百年,今年十六岁。” 从来不知道自己多大的阿九,估计是万万都想不到自己跟过陆青离,还被天君见过,混了个眼熟。最后还伺候了陆青乔。 “在凡间流落了一千年?”陆青乔心里心疼了一下阿九。 天君继续说之前的孩子的事:“这孩子,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却常常喂些鸟雀野收吃食,心思很静,且是个难得的性善之人。我很喜欢。便给他留了一脉灵力。” 讲到这里,几人已然明白了什么。陆青离噗通跪下,神色惶惶:“天君大恩!青离…青离荣幸之至,荣耀无极!” 天君:“起身。你我也算有缘,这一世做了仙,依然颇入我眼。” 那捉鱼的凡人,便是陆青离前世。天君留灵给凡人,哪怕只是芝麻粒大小的,死后可脱离冥君管辖,直接飞魂入仙界,落仙胎。 这是多大的殊荣? 不是非常合眼的,天君不会如此做。不是心思非常纯正的,他也不会这般做。且天君说话,都是能短就短,能简则简。陆青离的前世,许还是有什么能打动天君的,未说而已。仅凭着纯粹的善良,有些过于让人觉得这捡了天大的便宜。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天君他就是看着陆青离顺眼。顺眼的原因,他老人家不说,就随口提一提最根本的心本之善,旁的谁敢多问一句什么?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落身不周林。这里已然集聚了各个圣域有头有脸的仙家。本来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霎时收了嘴,齐齐叩拜。 “拜见天君。” 他抬了抬手。 看来,天君对于圣域混乱的局面,是半刻都不想拖着任由蔓延了。这一大早就把他们汇集到这里。八成是昨天就做了交代。 陆青乔瞧见了其他四大狐族掌尊们也各自带了十来个族人在其中。不过,赤蓝族的止恒,未到,替他的人,是苍远凝。 他看了一眼蒲风别,抓紧了他略发凉的手。 “回头,我陪你去墨川河,好好与他陪个不是。”蒲风别极轻声,安慰他。 天君负手走到众仙族跟前。面色肃然,扫视一圈。 淡淡开口:“三件事。”顿了顿:“可有杏子吃?” …… “廷骁马上着人去摘。”话落,阿九扣礼后速速飞走。 陆青离看着阿九背影,笑了下。我前世对你的好,与你今生对乔儿的好,莫不是缘分安排? 这不会是要说的第一件事吧?有人心里嘀咕。天君的性子,常常是突如其来的兴致,一句话,一件事,多事临时起意,让人摸不准。但是,基本不会有什么多余的废话。 等杏子的过程中,天君一句话未说,坐在一备好的椅子上,闭目养神。 气氛相当严谨。众仙族喘息声都格外的小心端着。他们如此绷着心弦,心里明镜似得估摸着,天君这是来管理圣域这阵子鸡飞狗跳的大争小战之事了。 当阿九回来恭敬奉上杏子时,天君很是随意的问了一句:“有谁知道,凡间有和亲一说?” 陆陆续续有几声应答,表示知道。 天君:“那便好。”又语:“如今圣域,谁想为尊?” …… 话题陡转太快,上一句无关紧要找不到什么弦外之音,下一句直奔重点,在每个蠢蠢欲动狼子野心的人心里砸了一道晴天霹雳! 的确,这是天君向来的语言作风。 可,想的人很多,但谁不敢说出来? 天君:“群龙必须有首。”他咬了一口杏子,露出满意神情:“可我这首,似是顾不过来许多眼皮子底下不□□稳的。” 一句话不轻不重,却吓跪了一票仙家。 不用说,自是那些整日你打我杀,互相殴斗的那些族人。 天君不理会:“论灵力,论资历,狐族居首,当仁不让。” 陆廷骁携狐族扣礼谢天君肯定。 天君:“原本,圣域不就是以白狐族为首吗?”这话,问的谁,大家心知肚明。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更无需多说。 一颗杏子吃完,接过镜灵子递上的帕子,擦了擦嘴角:“说完了,去赏花。” 说罢,一道金光闪现,天君消失。 如此突然,说,说什么了? 留下一众云里雾里的仙族。 三件事,第一件还真是吃杏子? 突然,一道金光又闪,天君淡淡一句:“忘了一事,恭喜二位。”他朝着陆廷骁和蒲龄轻点了两下手指,再次消失。 两人一脸懵。其他人更懵。 稍稍等了一会,镜灵子确定天君是真的走了。便接起了话茬。 镜灵子:“三件事,第一,天君要求各族祖训有不可通婚这一条的,抹去。” 众仙族一阵沸语,不约而同的嘀咕:“天君他老人家,哪一句提到祖训的事了?” 南极仙君:“你们这几百年来,是不是多有胎死腹中的婴儿。也有许多生下来,便夭折的。更是有许多畸形胎儿。” 此话说完,是半晌的沉默。这的确是事实,且无论如何都避免不了的结果。很是令人头疼。 镜灵子:“天君提到的和亲,并不指原本之意。” 南极仙君:“天君这话,”他担心镜灵子也爱绕来绕去,前后不搭的叙述方式会把他们说的更加糊涂,就抢了抢:“其意是在通婚。你们族内之人世世代代结亲,翻来覆去都是这些人,亲上加亲,那等于一家子跟一家子生孩子,不生出来畸形才怪。” 透彻。没得反对。 南极仙君:“大家都是仙族,不需要用元身相处,都是有模有样的人身,无需管什么血统。总之各族「和亲」后,绝对不会生出畸形就是了。” “这…” “果真如此吗?” “如此不如此,天君下令,不得有议。”兰荀看了一眼陆青乔和蒲风别,眼角里都含着笑。 花霓挑了挑眉,若有所思。 陆老太爷一脸你们两个倒是有能耐,连天君都能说服,连带着将整个圣域的祖训都给改了。 这可真是有些冤枉。 云鸳与蒲夫人相视一笑,靠的近了些,说起来悄悄话。 镜灵子:“第二件事,天君刚才的意思很清楚了。群龙之首,无暇分身,以后圣域,白狐族陆氏可全权处理一切事宜,凡事,需得听从。”他招手:“离儿,来。” “是。” 南极仙君空中化出一枚通体赤色又通透的三寸大玉如意,交给他:“圣域之尊,圣尊之符令。” 陆家人一阵惊骇! 白狐族率先发出了一阵轻呼,似是难以置信又是欢悦更甚。 接着,兰荀长笛一扬,领着狐族跪地扣礼:“见过圣尊!” 这眼力见不要太好。 陆青离虽是昨日便知自己接了这大任,已经惴惴不安。见了眼前这如意,心下一阵局促。面对泱泱众仙族,自己不过一个后生,得天君如此轻而易举的信任,他倍觉肩上重量陡增。 万分恭敬接过。 很是有眼色的兰荀,而后转身对着有些发傻的各仙族笑语:“礼!” 遁了几秒,所有人依然是未回过神的齐声扣礼。那些常年互看不顺眼,整日想法子打来打去的想争个独大的位子出来的仙族,多半心里堵了块石头,不服却不敢不认。有的则是泄了气一般,叹气摇头。 以后除了安分,只能安分。这可是天君钦点的头。 镜灵子:“第三件事。” 南极仙君:“等等,容我补两句。” 镜灵子点头。 南极仙君抬手过肩,摆了一下,召过来陆青乔与蒲风别,对着众仙族:“这两位你们都认识。能力几何,法灵几何,想必无需我多说。” 这是自然,蒲风别居首,陆青乔仅次。这圣域里都是传的开的事。那陆青离,如今的圣尊,是为三。 那么,为什么居第三的陆家长子做了圣尊? 众人开始议论起来,却不敢大声。 按照道理,不应该是,最厉害的做这位置?那蒲风别不是白狐族,那也该是轮到陆家次子不是? 镜灵子摇头笑,知道这是南极仙君给陆青乔二人博地位呢。 南极仙君:“天君亦是很赏识他们二人。” 陆青离心领神会的扣礼:“离儿可说些话吗?” 南极仙君笑:“圣尊请。” 陆青离:“青离惶恐。”转头对着众仙族:“天君择圣尊之人,本应是在我蒲师兄与我弟弟之中选的。但是他们二人,还有更重要的事做。便让我得了这尊位,感天君信任,乃是我狐族,陆氏,我之无上荣光。愿各圣域掌尊多多督促青离,同护一方净地安稳。” “尊令!”兰荀大声回应。他并不是圣域之人,却兴奋非常。上次与陆青离喝过一次酒,彼此印象可是不错。 圣域之人神色奇怪看着兰荀,也齐声应了声“尊令。” 两件事说完了。镜灵子与南极仙君商量:“第三件事,就不必要与这许多人说了吧。” “那咱们去陆府。” “也好。” 南极仙君给了陆青离一个眼神。 那方:“蒲掌尊请携家人至我陆府一聚。四狐族也一起请随。其他各圣域掌尊且散了吧。” “是!”众声遵从里,多少含着许多不想听令,又不得不从的调子。 群仙各自飞走,原来打的不可开交的几族,磨磨蹭蹭的,有意无意的离得近些。几位掌尊,你看我我看你,原先满肚子的怒气皆化成一口长叹。 “我说,咱们你死我活的,突然觉得有些蠢。” 一声自嘲的笑:“可不。” “谁也没闹到好处,还自损许多。” “我们会不会被陆氏那小子格外记下,给咱们颜色瞧瞧吧。” “不会吧。” “谁知道,当初可是没给来劝解陆掌尊什么面子。” 前几日打的火热朝天,乌烟瘴气,互相见着了都是恨不得踩在脚底碾碎对方的模样。现在为了以后地日子顾虑,反而生出些惺惺相惜的感觉来了。 “早知道天君会安排好圣尊,咱们还争什么。” “也说那天君脾气怪,不到最后一刻,决不会说哪个事该怎么做。” “可不是。” “关键是说的话大多还听不太懂…” “小点声,保不准有哪个喜欢拍须溜马的在这听了什么去跟圣尊嚼舌根。” 几位掌尊四下看了看还真有那么几个装模作样伸着耳朵听风的人。登时闭了嘴,各自扣礼,分散飞走了。 陆府会客厅内,众人刚刚落座,南极仙君突然蹦出来一句话:“圣尊跟圣狐,哪个大?” …… 陆青离与陆青乔互相看了一眼,不知该如何回答,齐齐看向父亲。 “这…”陆廷骁有些尴尬。他对于长子这好像平地生花般的做了个圣尊着实还有点难以置信。虽然知道天君他老人家行为行事难以让人琢磨,高深莫测。常常做事突如其来,不过这也,太突如其来了。 他衡量了一下,离儿是天君封的,又是圣仙爱徒。乔儿是狐族自家人才认可的。于情于理,怎么也得是上头封的官大。他刚想回,又琢磨,这乔儿统管的可是所有狐族,包括仙界和凡间,哪怕是个狐妖狐狸精,都归他管,那他大哥自然也得听乔儿的。这…那到底谁大? “咳咳。”南极仙君一个动静,打断了陆廷骁的思路,自然也打断了其他也在考虑这个问题的人。 “我就是随意提一提,你们不用多虑。反正是兄弟,各自管好各自的事就好了。” 花霓挑了下眉:“圣域的听圣尊的,狐族的听圣狐的?” 南极仙君:“有什么问题?” 兰荀转转笛子:“白狐族听谁的?” …… 成尧重折扇轻摇:“是个问题。” 镜灵子捋捋银须:“我觉得,陆青乔会听陆青离的。” 南极仙君一拍手:“我觉得你说的对。” 蒲风庭小声嘀咕了一句:“我看陆二公子会听我六弟才是。” 蒲风晴极度赞同的点了点头。 蒲风池:“二哥,咱们是不是得改口了?” 蒲家人齐齐看着他。 蒲风池捂上嘴,一副就当我什么都没说的表情。 不过这事,也确实该想想了。 镜灵子端起丫鬟刚奉上的茶,润了润嗓子:“这第三件事。天君所谓的恭喜,有三个意思。”此话说完他看着南极仙君。 南极正在品着一块杏花糕,不见他在说话,问了句:“怎么,是忘了吗?” 镜灵子:“你不打算说吗?”他觉得南极的急性子好像是间歇性的。 南极优雅的放下手里糕点,拿过一旁丫鬟备的帕子,擦了擦:“说。” 花霓用胳膊肘顶了一下兰荀,歪头低声:“南极仙君不说话的时候,轻轻冷冷,寡寡淡淡的,让人觉得好不亲近。”她双手环胸:“一说话,还觉得挺可爱。” 兰荀:“……你看我可爱吗?” 一旁的苍远凝很轻地笑出了声。 兰荀:“笑…什么。” 苍远凝:“听出来点酸。” 兰荀:“酸?选凝兄是不是鼻子出了些毛病。” 苍远凝不动声色:“听那位可爱的仙君说些什么。” 嘿!兰荀张了张嘴把笛子转的飞快。 南极仙君:“恭喜一指,”他指了指陆青离:“你们都懂。恭喜二指,”又指了指陆青乔和蒲风别:“恭喜三指,”还是指着他们二人:“缘徕宫的记录里,极其鲜见的一笔。历来遇到都要将名字刻在缘徕石上。至今,开天辟地自从有了缘徕宫后,记载的名字不过二十对。少之又少,难能可贵!也算做事陆氏蒲氏莫大荣光了。” 话毕,继续吃杏花糕。 怎么,说话不明不白这个习惯,传染不成? 反应总是最快的兰荀都有点迟钝,缘徕宫知道,缘徕石是什么?为什么要记录陆青乔和蒲风别的名字? 蒲龄起身扣礼,不确定的问道:“因为金线?” 镜灵子:“正是。” 陆老太爷如何都是抗拒蒲风别与孙儿在一起,也起身扣礼:“金线,究竟为何意?” 为何意?两家人现在七七八八自己分析也能分析出来个大概。那绝对会是比兰线好上许多的线,那自然也就代表,陆青乔与蒲风别两人之间的缘,也是佳缘。 可陆老太爷这次就是不见黄河不死心的态度,不亲自从两位仙君嘴里说出来,他心里堵得慌。 除了他心里释怀不了的圣元旧账,还有陆青乔没了关于蒲风别的记忆,他还能有办法把自己这个孙儿迷的神魂颠倒,反而比有记忆之前还更加深眷浓恋。这让陆老太爷心里十分不痛快!怎么都有种挫败感!还有种自家宝贝被人光明正大盗走的感觉。不,确切点,是自家珍惜珍贵的宝贝自己长了腿跑了!跑到他最不想看到的人手里去了! 作为长辈,他不好一而再再而三的跟蒲风别发火。可这口气窝在心里可真是难受。 蒲家人看到陆老太爷一脸牵强的笑意,知道他对蒲风别成见颇深,有些忧心忡忡。这不用明说,任是谁都听出来南极仙君刚才话里意思,连天君都默认了陆青乔与蒲风别的关系。先不说他们知不知道缘徕石,提到了缘徕宫,问到了金线,这姻缘就已经是板上钉钉不可更改的事实了。 可这样的事实既定,怕是以后蒲风别在陆老太爷这边可吃不着什么好话好脸色的。 他们不约而同看向蒲风别。 那人正处于情绪极速切换中,他当然也是听得明白南极仙君那说的不太明白的话是什么意思。 别的什么的他不在乎,唯独听得清父亲和陆老太爷口中那两句“金线”! 金线是什么?他不傻!此时他突然就明白了师父跟他说“定心丸”是个什么意思。师父只说了没有兰线,并未说他们之间无缘。他恍然的责怪自己白白跟了师父那么多年,竟是都摸不准师父说话的习惯了与行为了。 若是师父告诉他,你们之间无兰线,彻底没缘分,那么便断然不会给他十天时间去凡间,让他去做无用功之事。镜灵子是什么人?授业仙界所有出挑之人的师父,天君他老人家钦点的,凡事都给上几分面子的圣仙。参悟的道法极致无极,他看透所有道法自然之根,如何会教自己的弟子去做有违天道之事?如何会让他去做无结果之事? 蒲风别真是悔自己这段时间心不静,乱了性子。他看向师父,单腿跪地,行了重礼:“师父,弟子愚钝,愧于您用心栽培多年。” 镜灵子捋捋银须:“起来起来。” 若不是这里人多,蒲风别可能会把陆青乔抱起来转上几圈,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压制自己的激动。天天琢磨以后陆青乔跟别人作了仙侣了自己要怎么办,愁的不得了。 早知道,早知道你陆青乔注定是我的人,非烟遥梦,那晚上,说什么也… 陆青乔自从听到金线这两个字开始,还没来得及为自己与他之间的缘份开心,就被蒲风别那双喷射浓烈爱意的目光盯着,瞬息万变的表情让他觉得有些奇怪,现在又如狼似虎一般的好像饿了一万年,他不禁有些疑惑,摸了摸蒲风别的额头,眼里露出你不舒服吗的神情。 蒲风别摇头。 契合。无需言语你便懂我。 “那个…”陆青离觉得大家都这样看着两人大庭广众之下人无声不语的恩爱,有些不太合适:“还请仙君说说金线之事吧,青离可未曾听过这姻缘线还有颜色之分。” 南极仙君:“哦对对对。金线顾名思义,金色的,情比金坚,就这个意思。极为登对的姻缘,不止这一世的缘分,”说到这,他略略有些同情的看了一眼蒲风别:“你那砂鳞,碍不着金线的事。” …… 此话一出,蒲家人集体坐不住了。陆廷骁也是一口茶差点没喷出去。 为什么不早说!!! 当然,这「功」必须归给天君。对于事情发展,顺其自然这一方面,他老人与镜灵子出奇的态度一致。 此时除了陆青乔和陆青离一脸懵。 心口郁结的蒲风别此时表情更加复杂。 怎么都好似有种,被人看了一圈热闹的感觉。但是看热闹的那几个人,你还偏偏哪个都惹不起… 这气氛陡然的令人不适,让南极仙君意识到自己这嘴确实有些把不住门。对着镜灵子挑了个眼神,来,缓解缓解气氛。 镜灵子抬手,半空挡住对方眼神,果断拒绝。 兰荀嘿嘿哈哈的干笑了几声:“这情比金坚的二人,不经历点刻骨铭心的事儿,怎么能传为佳话呢。是吧,是吧~”他左右煽动着其他狐族掌尊赶紧附和他。 花霓:“是是是,之前剜血还债已经让风别君名声大噪了,如今再加上护鳞为情,惨受折磨,一定会让风别君再次名声在外的!” 兰荀猛的捂住花霓的嘴:“姑奶奶!你只需要说是是是就好了!” 这话说的蒲风别简直要把脸皮红透了。你们心知肚明还不行吗?还要把这没出息的事说的好似很令我荣耀一般。天,感觉气血都在翻涌,手指尖不由自主的颤了两颤。 依旧是陆青乔和陆青离一脸懵。 这气氛好像更令人不舒服了。 ☆、玉面公子止恒君 蒲风别觉得自己活了两千四百年,自认除了那不想提及的偶尔痴傻之症,再无做过什么让自己丢过人的事。 不过如今,对于陆青乔,他所做之事,似是没有一件能提出来侃侃而谈的。留给大家讨论的,都是他蒲风别如何痴情,做些个什么令人会心一笑,感慨万千的「不要命也要你」的事迹。 别人嘴里的美谈,可真真的让他觉得难堪:谁来给我也抽点不堪回望的记忆出去? “诶?灵子君,我们是不是把天君他老人家忘了?”南极仙君拙劣的找了个可以离开的借口。 镜灵子一副天君他老人家用得着你忘不忘?轻笑了一下,却也给他面子:“好像是。” 南极仙君眼里十二分的没想到镜灵子会顺着他开溜。清冷的脸上也划上一丝感激笑容,抬手做请:“灵子君先。” 两人缓行。身后人扣礼相送。 出来陆府的,他们自然不会真的去杏林找天君。而是随意的溜达起来。 南极仙君:“此事告一段落。总算是个圆满。” 镜灵子:“不过,圣域里损失还是不算小。” 南极仙君:“怎么,你不常遵循顺其自然,道法自然。在你眼里,应是本该发生之事。” 镜灵子:“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作了仙,亦是如此。” 南极:“我未成仙之时,曾以为,这里,会是个无情无欲,无争无扰的地方。” 镜灵子顿了顿,神情琢磨不透:“哪里都一样。” 南极透彻一笑:“不过是换了个身份,地界。” 镜灵子:“可悔?” 南极:“曾失望过。” 两人久久对视,不在多语。 于人于仙,除了寿长,除了有修为。其他,少了什么?多了什么? 没什么。 说回天君起初要选择圣域圣尊这事,本是个极其简单事。他老人家就是想要简单粗暴的找一个修为法灵最好的,统管这方圣域。自己省的分心顾及。 本来蒲风别是唯一挑中的人。可他有痴傻之症。镜灵子就不考虑他了,而后看中陆青乔,发现这孩子有心痛之症。 啧!接着换。 遍寻圣域后,却是再也寻不出个满意的人来。便还是锁定了蒲风别,不就是个痴傻之症,禀了天君,给治好了接任圣尊不就成了。 天君自然同意。闲来查了查他的历生镜,就明白了他的病怎么得的。圣元这物重出于世,对天君来说没什么,但是对狐族来说,可是个大事。于是来了点小兴致,让镜灵子去查查圣元去哪了。结果他就知道了陆青乔。 得。你俩有笔债。提前还了吧。圣域需要个圣尊。 基于二人天资都是非凡至极,天君一时间对陆青乔和蒲风别难以择决,瞧着两人都不错,便把这个事交给镜灵子去办。 一直以来,天君想要速战速决。 可偏偏南极仙君神不知鬼不觉的送蒲风别去长安路上打了个喷嚏,让他做了莫司鋆! 硬生生的落入八岁孩子身体。原本长安那待他入身的官是皇上身边红人,正当年少,大好的风光无限。亦是想安排陆青乔去长安与他结缘,还了血债,还了圣元两人便各自清明,待择一人出来胜任。 结果,愣是让蒲风别在凡间过了十六年,让陆青乔心脏又多疼了那些时日。才安排了两人凡间相见。 后来兜兜转转,两人倒是生出了个如胶似漆的情来,纠缠许久后,这圣尊位置也没他们两个什么事。 这算什么?瞎忙活嘛!当然也不是。 天君你怎么没早点去繁水居溜达溜达,先把陆青离给看中了呢? 这是镜灵子和南极仙君而后讨论的最多的事。 陆府会客厅。送走两位仙君后,陆老太爷怒目走到蒲风别身前,瞧了他许久,从喉咙里撂下一句:“天君做主,不得不从。金线生出,不得不认。你,而今往后,若让乔儿受得半分委屈…” “风别绝不会让他委屈。”蒲风别端正扣礼,抢了话。 “目无尊长吗?我话都没说完!陆老太爷甩袖。 “不敢。”蒲风别此时任是被他厉声也好,挑刺也好,都影响不了他心中已在云端的大好情绪。 陆青乔完完全全属于他了,现在就是拿着刀子在他身上划口子,他都觉得高兴。 “我要时常能看到我的好孙儿。”陆老太爷此时又是气又是不舍得陆青乔的模样,看起来有如老小孩耍赖一般。 陆青离忍着笑调侃:“大哥也想能常常得见…你们。” 他这个便宜是要占定了。 蒲风别挑挑眉,心念:“按凡间说法,是要我倒插门吗?” 这…这绝对不行!陆青乔以后是蒲家人了! “止恒…怎么样?”陆青乔不想爷爷为难蒲风别,朝着苍远凝干脆利落的岔开了话题。 苍远凝神色暗淡了许多,略迟疑了一下:“情绪有些不稳。” “爷爷,我想去看看他。”陆青乔脸上带着内疚之色。 “也好。”陆老太爷点点头,出了会客厅。 墨川河,漆黑水面荡着微微粼波,偶尔冒出一串气泡,眨眼消散。 止恒坐在一块石头上,静静发呆。手上一直卷着身旁青草,附近已经有许多被扯断的长短不一的碎叶。 时不时的一声叹息,随着微风消散。 忽觉若有似无的杏花香,肩膀被人轻柔搭上。 头也不回:“来做什么。” “不生我的气,好吗。”陆青乔软软问着。 “没有生你的气。”可语气里明明就是我怎么可能不生气! “止恒,就算没有风别君,我可能…” “我知道的。”止恒侧头,那双桃花眼布满血丝,憔悴不堪:“你曾对我说过的。” 陆青乔咬唇。 “是我,不甘心。”他余光暼到蒲风别,站在不远处,背对而立:“他的君子之风,我不得不认,可我心里憋屈,也不得不发。” 什么?陆青乔未及反应,就见止恒化剑直接冲了出去。 接着四周树叶被一阵交缠法灵震落数数,墨川河水面动荡起来。 “止恒!风别莫要伤他!”陆青乔朝着不由分说已经打起来的两人喊了一句。 蒲风别漾骨鞭卷上止恒之剑:“作什么?” “如果可以,想把我作为你!”他忽然的大发雷霆。身体狠狠地抖了一下。 一句酸话,让蒲风别心里揪拧一下。这感觉,他曾在青玄苑偷偷瞧着陆青乔与止恒在一起时,想了无数遍。 “止恒…抱歉。” 这一句换来的,是止恒挑剑猛然发力,从漾骨鞭里抽出,逼着蒲风别眉间划来,速度之快令他有些微微措手不及,连连后退数步,猛然错头,反手握住止恒手腕:“你冷静!” “冷静?蒲风别,你在凡间告诉了我什么?” 他又是一剑朝眉心刺来。 “止恒!”陆青乔一道法灵把剑弹开。 “陆青乔!今天的事,你最好不要插手!”止恒的脸色难看非常,“反正不管如何,我在你眼里,及不上他半分,索性我今天就拿出来性子,好好的让自己痛快一回!你瞧着我不顺眼就不顺眼了!” “乔儿,让他发泄。我没事。”蒲风别也不让他插手。 止恒提剑,端端又指向他的眉间,眼睛冒火,咬着牙:“你不是说,你们腕上无兰线!” 蒲风别刚要解释,那剑猛的一刺,他侧身闪开,又听得止恒愤怒低吼:“我本以为你是个君子,没想到你这般龌龊!” 止恒的剑果然是快,带着冷风呼啸不停。蒲风别并不打算与他交手,处处都是躲避。惹得对方更加恼火,一剑狠过一剑:“瞧不起我吗?出招啊!” “止恒,能不能心平气和的谈一谈!他弯腰避开横来一剑。 “谈?”止恒嘴上生硬,手上更是狠烈:“谈你如何哄得他上了你的床?” 蒲风别一愣,被剑划破袖子,引得陆青乔心里一紧。 “你?你如何知道我与乔儿?” 止恒气急:“你当我是瞎子?”提剑入法灵劈头就砍! 蒲风别反应过来应是眉间脂粉掉了颜色,砂鳞显了出来,仍是不解,连连躲开入光影般要命的剑,问:“你如何知道砂鳞显相是…” “风池君。” 四哥你什么时候跟止恒关系这么好了?这等私事也拿来随意说?蒲风别真是没想到。 这不大会的功夫,墨川河周围已然是树枝残断,飞花走叶,一片狼藉。许多路过的赤蓝族人驻足,不知道止掌尊为何发这么大的火。不过当看到陆青乔的时候,就明白了大半,在看清他剑剑紧逼之人是谁后,那更是不明而喻了。 前两个月,可是所有人都默认了陆青乔和止恒的关系。全当蒲风别已经是过往云烟。 可谁知突然某一天,止掌尊便再也不去不周林,脾气越发的大,什么事都不管,全交给苍远凝处理。 今天他们算是知道了,止掌尊的变化是为何了。 这不就是个第三者插足未成功的事吗? “止恒,你我这样的闹下去,不觉得难看吗?”蒲风别用肘抵住他的剑。 “你今天来,就是我最大的难堪!”止恒咬牙切齿。 无言以对,的确如此。可蒲风别没想到止恒会是如此激进的情绪。他想着让陆青乔自己来的。可他不放心。 其实有什么不放心的,陆青乔法灵修为在这摆着呢,止恒也断然不会跟他有冲突,大不了就是个担心他被占了什么便宜罢了。 围观的族人越来越多,止恒看着处处让着自己的蒲风别,觉得自己这是在自取其辱。猛的住了手,朝着族人大喝一声:“都给我滚!” 人群迅速散开。 那双桃花眼眼越发的红,平时看起来就似是带着春水汪汪,现在更是浊雨风骤一般。他扔了剑,抓着蒲风别衣领:“你让他将来如何面对他的仙侣!” 止恒觉得他眼前那似火的砂鳞熊熊烧着一般,刺激着他暴怒不已。 蒲风别不知道该不该直截了当的告诉他金线之事,这短暂的犹豫,让止恒以为他是图一时欢愉要了陆青乔,压根没有替他以后考虑,冷不丁的重重一拳打在了蒲风别脸上。 一个趔趄,蒲风别撞在树上,嘴角渗出血丝。 “风别!”陆青乔急急跑来,心疼将他血迹抹净。 “陆青乔,你知不知你最后不会与他在一起!”止恒见不得他关心蒲风别,心里绞痛! “如何不会?” “乔儿,”蒲风别拦下他要说的话,“要缓,他现在,受不得你说些什么。” 那就白白捱一拳吗?陆青乔倔着脾气看他。眼神里带着从未出现过的坚定和保护欲。 只不过无伤大雅的一拳而已,让他这般在意,要为自己出气的模样,令蒲风别心里涨满了甜,可此时不是与他眉目传情的时候:“你与他,单独聊一聊吧,我去远一点的地方,等你。” “大不了也就是说些致歉的话,还能与他说些什么。”陆青乔似是有些置气。 “不是我要把你丢下,我在这,止恒就无法静下来。”蒲风别哄着。 “他现在,误会我把你…你懂吗?”他指指自己砂鳞,“不解释了,怕他会气出来个什么毛病。” “嗯。”陆青乔听了话。 蒲风别本想摸摸他的头,不过考虑到止恒受不得这刺激,便卷着一阵阴凉细风消失。 路遇苍远凝。 那方端正扣礼:“风别君不嫌弃,去我家品品茶。” “不好叨扰。” “全当替止掌尊招待,也顺便给风别君赔个礼。他那边,我会安抚的。” 这语气里,蒲风别听出来一种别的什么意味。他看着对方真诚的神情,应下了。 苍远凝见他没有再拒绝,笑了一下,伸手作请,引他缓缓走起。 脚下有叶,步步生响,无话显得这声音有些突兀。 行至一独门小院,院外各处茂密竹林,院里各屋及房屋皆是竹子作成。里里外外翠色盎然,清香幽雅。 这份扑面而来的景色,让蒲风别开了个小差,他想着,若是以后,与乔儿也寻个如此安静的地方,种满竹子和杏花,天长地久的厮守着,一定会很好。 不自觉的嘴角牵起一个笑。 “风别君?” “嗯?”他被唤回出神,稍稍颔首:“抱歉,失态了。” “请茶。”苍远凝一笑,说明眸皓齿都不为过:“请坐,莫要嫌了我这地方简素。” “恰到好处的怡人。”一茶入口:“远凝君,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苍远凝点点头,脸上被竹叶下斑驳的阳光映着,整个人发着十足的阳刚之气。堂正端肃。 “我想知道,一个人,对一个人好,那份情感会不会因为渴望而生了惑。” 蒲风别很自然的想到了陆青乔。他在陆府死命护着砂鳞的时候,阿九常常来照顾他,唠唠叨叨,埋怨也好,生气也好,说了很多关于陆青乔遇到他以后的变化,虽是细微,却对一个从来不会真心笑的人来说,已经浅而易见。 “远凝君,是觉得止恒君不过是没有在我之前给了乔儿他想要的好。” 对方端着茶杯,停了一会,若有所思:“也说不准。” 听了这话,蒲风别多少有些心里不舒服。不过他也能理解,止恒作为赤蓝族掌尊,如此闹腾,失了颜面,不说沦为笑柄,却也不会被族人瞧得起。苍远凝既是能被止恒挑出替掌尊之位去不周林,那他在墨川河也是个举足轻重的身份,甚至都是高于大哥止穆的。他这般护着止恒,基于掌管赤蓝族而不平,有情有理。 “止恒掌尊,我许是连致歉都会让他动怒。”蒲风别觉得无奈。 竹桌上飞来两只黄雀,叽叽喳喳叫的好听,一只不停轻轻啄着另一只翅膀。说话的两人不约而同的静声不动,怕惊了它们。忽又一只落下,气定神闲的张开翅膀抖了抖,短促清脆的叫了叫。被啄翅膀闭目养神的黄雀提溜眨了眨眼,跳跃朝它走来,嘴尖碰了碰,齐齐飞走。 独剩一只,急促几嗓子,在竹桌上跳了跳,追了上去。 眼前一空。 蒲风别与苍远凝目光对上。 “风别君,怎样拿捏,对他的好?” 他?指谁?不会是陆青乔。 “你有心上人?” “是。有些不敢靠近,有些求而不得之感。” 隐隐约约,蒲风别觉得,他之前那句因渴望而情生惑说的不是陆青乔。 “我年长他四百年。今年二十二岁。” 那他的心上人,如今也是十八岁。同乔儿一样。 “他不喜欢出门,从小就是。尤其是十岁以后。” 看来也是个好静之人。 “常常绷着脸,看到人就躲开。却又热心,见谁被欺负了,总要与家人顶着来,帮别人。总被骂,却不改。顶嘴顶的很厉害。”顿了顿,苍远凝眸子里心疼之情卷满:“被责骂责罚了,忍着,而后来这竹林里痛哭。” “你生了同情?”蒲风别问。 “生了情。”答的笃定。稍顿:“他需要情。他渴望,他没有。青乔君虽是饱受心痛折磨,可他有情暖着,有人爱着,如今,他还遇到了你。我想,我心里的那个人,一定是羡慕的。” 为何突然提到乔儿?蒲风别心下突然想到了什么。不过不确定。 “他父亲为人性软,吃亏受屈宁愿躲在书房不出门,他母亲不知检点,他大哥从不把他当做弟弟,他爷爷奶奶死于非命。没有一个人对他好过。他似是在这个家里可有可无。他还觉的自己血统污秽,承受着不可承受之痛。曾一度崩溃,想要致墨川河所有族人身亡,而后自尽。” 眉头皱的起了红印,苍远凝的语气有些急促,颤巍:“那天他与我饮酒,喝了太多,与我说了许多他心中这秘密,让我有些恍惚,是醉了一吐为快,还是真心信我。” 这描述,让蒲风别心头一紧,虽是不与外界接触,对圣域之外的仙族不甚了解。可在陆青乔的口中,他多少也听到过类似的话,这人,是止恒! 苍远凝在思虑止恒对陆青乔的情,是不是惑。 “我曾想着一直偷偷守着他的。以前觉得他身份高贵,我配不上。” 蒲风别想到了自己,那四百年,不也是这样的想法,把陆青乔装在心里,这感觉,他再懂不过了。怪不得,苍远凝要与自己说这些。 “如今,你还犹虑什么?想要他不难过,想要他忘了乔儿,把你的情,放出来。” 苍远凝神色夹着退缩:“我怕抵不过。” “你也说了,止恒许是生了惑。他尘封冰冷的心,受不的别人半分好,恰巧乔儿的善良,让他在无尽深渊里看到了一线从来都想抓住的东西,便一股脑的放任了情绪。对吗?” “可他心里,先入为了主。” 蒲风别看了一眼竹桌上刚才有三雀之处。 “他现在,不需要乔儿的解释,宽慰,也不需要我的致歉内疚。他需要的是一个足够让他感受到温暖情意包裹的你。任他疯,任他闹,任他哭,任他笑。无所不能的包容,他会体会,会衡量的。” 蒲风别仿佛觉察到了止恒略强势的性格下,掩藏了多少脆弱不堪。那一双桃花眼总是水雾濛濛,是因为心里泪多吧。 苍远凝似是在蒲风别身上追寻最后的答案。 “风别君,我想有个人,陪我壮壮胆子。” 作什么?去跟止恒诉情? “缘徕宫。” 蒲风别恍然,犹豫开口:“可两人,需得是先有了情,才会生兰线。此时去?” “他有时候,比较听我的话。我…” 他懂苍远凝的意思,止恒对他,一定是做过什么可以让他有一丝勇气去缘徕宫求证的事。 “好。我陪远凝君去。” ☆、完结 杏林,月夜。 杏花摇七八散落,陆青乔摆弄手里漾骨鞭,头也不抬的吃着蒲风别送进嘴里的蜜饯。 “乔儿,要是你先与止恒认识了,会不会跟他走了。” “不会。” 半分考虑都没有。 “为何?” “没有一眼入了心。”陆青乔笑,抬头看着他墨蓝色双眸。 蒲风别拥上他,贴唇,撬开齿,卷走了他嘴里的蜜饯。 “沾了我的口水你都要抢了吃。” “好吃。” “乔儿。” “嗯。” “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 “前几日,我陪苍远凝去了缘徕宫。” “怎么,你对别人的情线有兴致?” “旁的什么人,断然不会有。不过,他的情线那端,我想你应该有兴致。” 陆青乔垂眸稍作思虑:“墨川河,我只认得止恒。”说完,他笑的极甜。 蒲风别拉起他的手,不再多说,朝着不远处二人用竹子和杏花建的小院走去。 回想那日,缘徕宫,月神娘娘那一句:“他腕上线若隐若现,还未成兰色。”后对苍远凝:“你还不把你这兰到晃眼的颜色度一度给他吗?” 愣住眼神无法聚焦的人,被月神笑,被蒲风别拉回了墨川河。 高大俊郎面色肃然之人,微微发红的脸拘谨开心,慌张幸福不断变化着,让人看了有些忍俊不禁。蒲风别不想打扰他,自行离去。 “乔儿,远凝君在你身上,可是吃了不少醋。” “那你呢?” “简直是要酸死了。” “突然觉得,与止恒在一起两个月,有点短呢。” “乔儿都会拿话戳人了?”蒲风别弹了他的额头一下。 “疼~”陆青乔吃了亏,搂住他的脖子,狠狠咬了一口他的唇。 “嘶,下嘴越来越狠了。” “反正你好的快。” “看我怎么收拾你!” “不要!” 嬉闹中惊飞许多白雀,悦耳鸣叫。 杏花芬落,闲鹤引歌。 只此一眼缠绵余生。 春眠晚觉晓,温情许此间。 「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春眠晚觉晓》终于被我水完了。一个一时兴起,临时起意,无大纲无准备,想到哪写到哪的流水文。 文笔欠佳,剧情欠妥,情感欠深。 对于一直追到结尾的小天使,表示不胜感激。 稍稍解释下文名,春眠晚觉晓是用来暗喻陆青乔生情不知,亦不懂,后知后觉的意思。 开文的时候,没考虑字数,写了20w的时候,喵的发现我了太能叨叨了,怎么水了这么多了??ennnn,我应该完结它。于是我努力的水结局…又特喵的水了20w…自闭,找个没人地方画圈圈… 不过好歹是结束了。一个惨不忍睹的处女作诞生了,不要脸的留下它,将来用来激励自己,看,你以前写的这是啥玩意!! 捂脸。 最后啰嗦一句,极其正式。 我想成为陆青乔,我想遇到蒲风别。 强行解释:我想做到陆青乔未被抽取记忆之前的那种性子,温雅,顺和,忍让,不计较,你们作什么说什么,我都不入心,我自觉得无所谓。不过是你们开心就好,我都可。 蒲风别,我狠喜欢。他是我始终得不到的男人…emmm因为他是陆青乔的! 准备一下本玄耽《妖惑得夫》! 可能会准备很久…因为我懒,哦不,是我很随性…haaaaa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