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里》作者:凉凉苡菲 简介:新婚当晚,痴恋三年的夫君变了嘴脸。 接近她取悦她,不过是他一步登天的无耻阴谋。 她受尽凌辱,试过屈服,却凭着聪慧扭转局面。 于是勾心斗角,于是悱恻缠绵。 都说相门嫡女得之兴天下! 可江山易得难求她…… 第一章:合卺酒凉 芙蓉帐暖,满室缱绻。 裴杏涵伏在白玉砖地上,掌心一片冰凉,脸颊却因为屈辱灼烧的滚烫。 久违香罗,遮不住春光旖旎。宫琰肆意而尽兴,用这样的方式将她最后的尊严一扫而尽。 如百灵一般清丽的女声,娇软轻笑,那双眸子里尽是得意。 堂堂九王妃在新婚之夜,看着夫君临幸姬妾,颜面扫地的样子真有趣。 身上一凉,宫琰忽然拨开罗帐,一跃下床。 女人不满娇嗔:“王爷,人家还要……” “滚!”清冷低沉的吼声,惊得女子不敢迟疑,利落的裹着锦被,落荒离去。 喜房里,顿时鸦雀无声。 裴杏涵强忍着委屈,蹙眉伏在他面前,卑微入泥。 这举动丝毫没有勾起他半点怜悯,反而挑起他胸腔淤积的怨气。 宫琰一把扯了她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看着自己。 “宫琰,你放手……”裴杏涵紧紧按住被他扯痛之处,双目紧闭:“你给我的屈辱难道还不够?” “当然不够。”宫琰冷哼一声,霜意染就的瞳仁里杀意肆虐:“她因你受的苦岂止如此,裴杏涵,我要你余生都用来偿还!” “我没有害过她……”裴杏涵睁开眼睛,看着一丝不挂的他,羞赧语塞,生生转过脸去。 “你没有?好一个你没有!”宫琰彻底被她激怒,大力的将她提起。 刺啦—— 那是他撕开霞帔的声音。 “你干什么?”裴杏涵拼命的环抱自己,用来抵抗他的不轨企图。“我是丞相的女儿,你不能这样对我。” “就因为你是丞相的女儿!”宫琰攥着的拳头咯嘣作响,恨不能挥过去。 裴杏涵惊恐的看着他的眼睛,只觉得不可思议。这就是她心心念念爱了三年的男人吗?为什么陌生的这样吓人? “我真的没有……” 他不容她开口,手上的动作越发麻利,含恨撕破了火红的嫁衣。 雪白的香肩映着她滚烫的脸颊,如同红梅映雪,格外撩人。 裴杏涵噙着泪,被她强行扔上了床。 脂粉香气还没有散,这是他和别人欢好留下的痕迹。屈辱犹如一把刀,凌虐着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他健硕的身子如一座山,结结实实的把她所有的尊严统统压在身下。 “宫琰,我求你了,不要这样对我……” 卷而浓密的睫毛,遮不住晶莹剔透的泪珠。她环着双臂瑟瑟颤抖。 这个女人,就是这么会做戏。宫琰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成为九王妃,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本王正在成全你!” “不!”裴杏涵连连摇头,身子僵硬的像一块石头。她要的,怎么会是他这样的欺辱? 宫琰冷眸以待,语气更是没有半点温度:“你处心积虑,罔顾人命,不就是为了攀上皇族么?” “不是的,我没有……”裴杏涵从他深邃的目光里,只看到怨恨与厌恶,一时心如死灰。 他是听不进她的解释的,索性闭嘴。 他的心,早就被另一个女人填满了。既然如此……裴杏涵放弃了抵抗,垂下双臂将脸转向一旁。 宫琰修长的手指,麻利的掠去她最后一片遮羞布。 不抵抗不挣扎,裴杏涵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咬牙默默承受。 “哼。”宫琰冷嗤一声。“你以为我会让你如愿?别做梦了!就算这天下的女人都死绝了,本王也不会要你!” 拔了她的金簪刺进她的左臂,宫琰狠戾的目光没有半点怜惜:“你最好求神拜佛祈祷她平安无事,否则本王要你陪葬。” 重重的摔门声,震碎了裴杏涵的心。这真的就是她梦寐以求的良人吗?她好像掉进了深不见底的冰窟里,该怎么活下去…… 第二章:为她煎药 翌日清早,碧怜领着几个婢子,绷着一张臭脸走了进来。 彼时,裴杏涵已经梳洗完毕,绾了个简单的发髻,坐在梳妆镜前。 “王妃已经起了啊。”碧怜往那床上扫了一眼,那团绽放的花看上去有些刺目。昨晚她被赶走之后,王爷居然还是要了她…… 碧怜暂且咽下恨意,冷冷道:“王爷请王妃前往珍月阁为黎妹妹熬药。” “带路。”裴杏涵眼底没有波澜,面容平静。她并没认出这女人是谁。 碧怜轻嗤一声,对身边的婢子道:“把染了落红的雪缎送进宫请太后过目。” 落红! 裴杏涵的心像被蜜蜂蛰了一下,那分明是他为了交差刺伤她得来的血迹。 珍月阁离他的书房很近,那是整个王府后院最好的位置。 碧怜轻轻推开门,忧心忡忡的走进去:“王爷,王妃到了。” 裴杏涵近前,看见宫琰一身藏蓝色的袍子,绣着一团团熊熊火焰,如同他沉静的外表下,掩藏的足以将她吞噬的怒与恨。 “给王爷请安。”她朝他欠身行礼,语气清婉。 而他却没有给她半点回应,眼神温柔的凝视着床榻上昏睡不醒的女人。 这样的目光,曾几何时她也见过。可惜现在却完全属于另一个女人了。 “还愣着做什么!”宫琰猛的转过脸,凛眉道:“还不去熬药!” 裴杏涵的心被他惊得咯噔一下,只能咬唇点头:“我这就去。” 碧怜对身边的婢子使了个眼色,让她好好招呼这位王妃娘娘。 却不料宫琰忽然开口。“就在这里熬。谁知道你会不会在汤药里下毒!” 难道在他眼里,自己就是这么心狠手辣的女人吗?裴杏涵心口一紧,却只是动了动唇没有做声。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相信她了? 那年的樱树下,明明是他亲口许诺,我为王你为妃……他终于还是忘了! 泪水顺着脸颊,吧嗒吧嗒的掉在衣襟上。 裴杏涵半蹲在炉边,卷起袖子,打开封好的药包…… “你有什么可委屈的!”宫琰受不了她哭哭啼啼的样子,落泪的声音像石子砸在他的心口。“若不是你,雪儿怎会如此!你对她就没有半点愧疚吗?” 他质问的声音,震得这房里每个人耳朵嗡嗡作响。 碧怜不敢再这里拱火,极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你不是一向巧舌如簧,能言善辩吗?”宫琰看她抹了泪,一声不吭,更生气些。“怎么现在哑巴了?” “……”裴杏涵忍着心痛,用银舀往药壶里添了些清水,并没有去看他的脸。 这样的回应无疑激怒宫琰,他起身走过来,一把攥住她的手臂。 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裂开,疼的她倒吸一口凉气。 “你以为我肯娶你,是碍于丞相府的权力、太后的威势吗?”额头上的青筋凸起,宫琰恶狠狠的说:“我就是要雪儿好好的看看你的报应,你的下场。从你把她推下悬崖的那一刻,你就该预见你的结局。”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钢针扎在她心上。到底为什么他会有这么深的误解?崖边的事情,又是谁精心的嫁祸? 不行!裴杏涵暗暗较劲,她必须找出真相! 第三章:我是瞎了 房间里弥漫的苦涩越来越浓,熏的人头昏脑胀。 宫琰就那么静默无声的守着黎雪,那专注的神情,好似一眨眼她就会醒。 药总算熬好了,裴杏涵拿绢子垫着壶柄,小心的将药汤倒进银制碗中。薄薄的绢子根本不顶用,手指被烫的有些疼,她却没有吭声。 “药得了。”裴杏涵低着头,不想让他看见眼底的失落。 宫琰淡淡扫她一眼,想着堂堂丞相府千金,皇城里多少王孙贵胄梦寐以求,“得知兴天下”的佳人,此时如同婢女,才微微舒心。 “喂她喝。”他用命令的语气沉冷的说。 “好。”裴杏涵搁下茶盏,去拿软垫的时候,宫琰却将黎雪轻轻托起,拥在他温暖的怀中。 手里的软垫放回了原位,裴杏涵心里一阵酸涩。他的体贴,他的温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再和她没有半点关系了…… “跪着喂。” 不等她回过神,又听见他冰凉的声音。 裴杏涵这一次没有顺从,而是倔强的与他对视:“为何?” 她的反抗,似乎在他的意料之中,眼底丝毫没有波澜。“这是你欠她的。” “我没有亏欠她。”裴杏涵微微扬起下颌,眼神坚定的说:“绝峰崖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的话音刚落,霦白就走了进来。 “主子。”霦白面无表情的说:“您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话让裴杏涵的心略微一沉,好似是与她有关一样。 下意识的转过身,她才发现霦白手里提着个奇怪的包袱,圆鼓鼓的。 “打开,让王妃好好欣赏。”宫琰微睨裴杏涵一眼,垂下头去看怀里的女子时,目光才有了温度。 “是。”霦白将那包袱打开,一颗头颅掉在地上,不偏不倚的骨碌到裴杏涵绣鞋旁。 “啊!”裴杏涵一声惊叫,难以置信的捂住了嘴。 难怪从她嫁到这九王府,就没再见过身边的春樱。裴杏涵身子一歪,撞翻了手边的高桌,药碗也被打翻了。滚烫的药汤溅了一身。 宫琰顿时恼了:“你就那么不想她醒过来是不是!” “她的命弥足珍贵,那春樱呢?”裴杏涵红着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宫琰。“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的杀了她?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如果说之前,她还幻想着能和宫琰解除误会,那么此刻,她的心彻底冷掉了。 他根本不是那个让她爱了三年,等了三年,一心想要嫁的心上人。他偏执他无情,他是冷面若霜的九王爷,是皇城里让人闻风丧胆的阴狠角色。 “都是骗我的吗?”裴杏涵仰着头,清澈的眼眸被泪水填满,根本看不清他的脸。“当初,你不过是利用我赢得相府和我外祖父的襄助,如今你想要的唾手可得,我就成了你的障碍了是吗?” 近在咫尺,裴杏涵却从来没看清楚过面前的人,那一刻,她真的好希望跌下悬崖的人是她。 死了,心就不会痛了。 宫琰淡漠的看着她,语气微凉:“再煎一碗药来。” 她伤心欲绝,他却视若无睹。 裴杏涵深吸了一口气,决绝道:“我不会再听你的摆布。” “霦白。”宫琰眼眸微紧:“把这个婢子的尸首剁碎喂狗!” “宫琰你无耻!”胸腔里蓄积的愤怒顶上来,裴杏涵总算明白什么是绝情。“你连一个死人都不放过吗?我是瞎了!” 第四章:服毒宣战 入夜了,风有点凉。关了窗,柴房里的霉味越发重。 裴杏涵麻木的握着药杵,重复着捣碎的动作,一下一下。 宫琰说了,如果她不肯顺从,裴相府陪嫁的百余奴才,杀光为止。春樱就是个例子! 心就像被什么腐蚀了,疼的恨不得去死。 “小姐……”门轻轻被推开,春槿奓着胆子往里看。 “春槿?”裴杏涵看她出现在这里,不免担忧:“先进来再说。” 春槿闪身进来,迅速关门。“有婢子告诉奴婢,您被九王爷关在这里。奴婢拿了包子过来给您吃。” 包子还是温的,让裴杏涵感觉到些许暖意。这是她嫁入九王府后的第一餐。“多谢你。” “小厨房里只找到这个。”春槿鼻子发酸:“小姐别嫌弃。” 嘴唇才碰到包子,裴杏涵心口一紧:“春槿,你说有人告诉你我被关在这里的?” “是啊。”春槿连连点头。 “防人之心不可无。”裴杏涵掰开了包子,往墙角扔去。 方才捣药的时候,就听见有灰鼠叽叽喳喳的声音。果然包子扔出去,很快就引来吃客。 转眼的功夫,老鼠就发出了痛苦的叫声,抽搐不止。 “怎么会这样!”春槿惊出了一声的冷汗。 裴杏涵警惕的看了一眼窗外,果然有人,这下就全都明白了。“春槿,你附耳过来。” 脚步有些急,霦白迎着风推开了书房的门。“主子,柴房出事了。” 柴房里关着谁,宫琰当然清楚。“这么势力的女人,如今甘于驱使,必有谋算。些许小事你看着办。”霦白以为这绝不是一件小事,为难道:“王妃服毒自尽,危在旦夕。” “岂有此理?”宫琰瞬间就火了:“她居然敢自尽!去传御医,本王绝不会让她得偿所愿!” 话音未落,他就已经消失在茫茫的夜色。 霦白楞了一下,才回过神:“来人,快去请御医!” 只不过,王爷这架势……不是挺关心王妃的么!他得跟着去看看! 剧烈的痛楚,让裴杏涵从昏迷中醒转。是谁大力的想要捏碎她的双颊,比胃里的灼烧还要痛。 竟有人往她嘴里灌了蛋清液,粘稠不说,还带着难闻的腥气。 “喝下去。”宫琰命令的语气尽在耳畔。 裴杏涵已经没有力气挣扎,只能任凭他处置。 “小姐,您千万不要有事……”春槿哭的哀婉,任是谁听了都会难过。 宫琰目光冷厉的划过她的脸,斥道:“闭嘴,本王还没答应让她死!” “既如此,王爷又为何要奴婢送来有毒的包子?”春槿抬起头,满脸是泪。“小姐说既然王爷要赐死,她欣然领受便是。” 心口一紧,宫琰的表情又沉冷几分。他扔下碗,将裴杏涵头朝下背朝天的提溜起来。一只手横在她胸前将她兜住,另一只手攥着拳头,狠狠锤在她的胃部。 “哇……” 一拳下去,裴杏涵胃里翻江倒海,什么都呕出来。 他跟着又是几拳,像泄愤一样,毫不留情。 第五章:处境艰难 直到裴杏涵把胃里的酸水都土了个干净,宫琰才住了手,将她扔在地上。“想死,没那么容易。” 霦白绷着脸看着春槿:“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春槿一边抹泪一边说:“有个水灵灵的丫头告诉奴婢,小姐被关在柴房里还没用晚膳。奴婢从小厨房找到包子就送过来。谁料包子里竟然有毒。小姐说既然王爷要赐死,她欣然领受便是。” “她怎么知道包子里有毒?”宫琰疑惑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裴杏涵,眉心里忖着不满。 “小姐将包子喂了角落里的老鼠。”春槿往那角落里指了指。 霦白查看后点头确认。 她果然成功的激怒了他。宫琰嫌弃的将她拎起来:“裴杏涵,你真是好手段。” 他就是觉得她醒着,能听见他说的每一个字。 裴杏涵也确实醒着,却纹丝不动。既然他已经变心了,那么真相就比一个男人的怜悯更要紧。 御医请过脉,开过方子,便迅速退下。 看着因痛楚而五官扭曲的裴杏涵,宫琰蹙眉问春槿:“你怎么知道蛋液可以保命?” 春槿边哭边说:“奴婢幼时吃冒了芽子的青土豆,老郎中就是这样救活奴婢的。” “哼。”宫琰嗤鼻,一个字都不信。“分明就是她让你知道的。” “王爷,您错怪小姐了……” “闭嘴。”宫琰冰冷的声音,如同他的手指一样没有温度掠过她的脸:“她不是要死,而是以死相逼,逼着本王替她主持公道。若不然,丞相嫡女入王府次日便送命,本王如何向皇上、太后交代!” 裴杏涵只在心底得意:算你看的明白。 “殊不知,本王要惩治一个人,有的是法子。”宫琰凑近她的耳畔,语气透着寒意:“裴杏涵,你信不信?” “王爷要杀便杀。”春槿红着眼睛:“左右是个死,不如来个痛快的。” “你胡说什么!”霦白没忍住喝止一声。 “本来嘛!”春槿气鼓鼓的说:“小姐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柴房,就是九王爷的胸怀?” “不错嘛。”宫琰冷蔑的扫了裴杏涵一眼:“有其主必有其仆。” 他看着裴杏涵弱不经风的可怜相,想起她从前生病时的样子。总是要他好好的哄上一阵,才肯勉强喝下汤药。 “你去熬药。”宫琰瞪着春槿:“必须让她吃。” 往事纠缠,裴杏涵何尝不记得。可如今,她只能把悲伤锁在心底,犹如不闻。 “明日一早,让她去珍月阁熬药。”宫琰以为这样说,才能遮掩他对她仅有的关心。转身而去,他不再看床上的人。 听见关门的声音,裴杏涵慢慢睁开眼睛:“春槿,你看,这就是我们的处境!” “可是王爷知道您中毒,即刻就过来,兴许……”春槿只是不想她的心太寒才会这么说。 “他顾及的,只是他自己的颜面。”裴杏涵皱眉:“可看清那听壁脚的人是谁么?” “嗯。”春槿点头:“再见面奴婢一定能认出来。” “也好,如今你能留在我身边,方便行事。”倒吸了一口凉气,裴杏涵忍住心酸:“他既然无情,就别怪我心狠。吃包子就罢了,我才不会当包子。” 第六章:你的软肋 “王妃好些了吗?”一大早,碧怜就领着婢子走进了厢房。 这时候,裴杏涵刚醒,还显得有些虚弱。““这位是?” 春槿端着药碗上前,恭敬道:“小姐,这位是怜妾夫人。” 眼神瞟过她身后的婢子,春槿迅速与小姐对视一眼。 裴杏涵当即就明白了。 “让我来吧。”碧怜心里窝火,她居然不记得她。难不成也忘了新婚之夜的羞辱? “王妃别怪妾身多嘴,听闻昨晚王妃用包子喂老鼠,知晓有毒,怎么还给吃了?” 裴杏涵自然没吃她喂的药,“君要臣死,别无选择。” “这怎么会。”碧怜没想到她会怀疑王爷,心中窃喜。“王爷还是很在意王妃的。听闻昨晚还是王爷亲自救治王妃,又将您送了回来……” “皇上赐婚,太后做媒,他不过是忌惮皇权罢了。”裴杏涵冷冷道:“珍月阁那位才是他的命根子。” 碧怜暗自庆幸,这么蠢的女人如何能与她争高低:“王妃可千万别这么说,若是王爷听见了怕要怪罪。” “听见了又如何。”裴杏涵微微扬起下颌,声高许多:“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过尔尔。” 门嘭一声被踹开,隔着一道凤穿牡丹的屏风,裴杏涵已经能感觉到那股煞气。 “糟了……”碧怜赶紧把药碗搁下,瑟缩着起身相迎。 没等她走出两步,宫琰清冷的脸色已经出现在眼前。 “妾身见过王爷。”碧怜险些没忍住笑,却故作慌张。 “府里的事情很清闲吗?”宫琰微微嗔眉,眼底一片清冷的划过碧怜的脸。 “妾身告退。”目的达到,碧怜迅速离去。 “人为刀俎,这王府里谁剁你了?”宫琰说话的同时修长的手指已经扼住了裴杏涵的咽喉。“本王的命根子为何落得如此下场,你心里不清楚吗?” 裴杏涵没有挣扎,反而特别的平静:“王爷用力。” 宫琰被她气的手抖,真想把她的心剜出来看看是怎么长得。“你就那么想死!” 春槿吓得不轻,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小姐余毒未清,想必头脑还不清楚。王爷恕罪,还是让奴婢先喂药吧。” “滚。”宫琰只道一个字,毫无怜悯。 “动手吧。”裴杏涵一改往日柔顺的样子,几个字说的利落而平和。 “偏不。”宫琰被她激怒,端起药碗硬往她嘴里灌。“你想要攀附皇权,就得付出代价。你想做本王正妃,不惜对黎雪下手,今日种种就是你的报应。” 浓郁的苦涩,呛出了泪。裴杏涵拼命的挣扎,始终被他牢牢的掌控。 他还是第一次如此粗暴的喂她喝药,药汤混着她的眼泪往下落,打湿了他最爱的蓝袍子。 “你若不喝完,春槿就得死。”宫琰偏不信她就没有弱点。 “可笑。”裴杏涵好容易喘匀了气,双眼满是鄙夷:“你杀光这世上的人又如何,她一样醒不过来。九王爷,你这样恨我,却仍然要娶我究竟为何?难道这不是你的软肋!” 第七章:引狼入室 宫琰的手指发力,捏在她纤细的脖颈上,咯嘣一声。 裴杏涵迎着他狠戾的目光,笑容越发灿烂:“王爷动手啊。” 这五个字,在他听来就是耻笑。 “你故意服毒以为本王看不穿你的心思?”宫琰很讨厌拿捏不住她的这种感觉。 他喜欢掌控的快感。比如驯服一头猛兽,哪怕过程艰险。再比如,看着曾经高傲风光的人,转眼间跪在自己脚边摇尾乞怜。 而她,卑微的姿态紧紧维系了一日一夜,就变的剑拔弩张。极大的挑起了他的掌控欲。 “其实你早就知道本王留着你的的缘故。”阴冷的眼神蕴藏了一丝得意,宫琰捏住了她的下颌,猝不及防的吻了上去。 “唔……唔……”裴杏涵拼命的挣扎,手脚并用。 腹部被她踹的疼了,宫琰猛然松开了手。“装什么清高,又不是没吻过。” 这话像一记耳光落在裴杏涵脸上,顿时让她羞愧的无地自容。“你好卑鄙。” 那一次,是她主动吻了他。他闭着眼睛,与她并肩坐在开满了杏花的树下,阳光明媚。 提拔的鼻梁,薄软的唇瓣,他笑起来动人心弦的俊逸,让她忍不住用自己柔软嫣红的唇瓣,吻上去…… “哼。”宫琰蹙眉道:“普天之下,能请得动他的人就只有你一个。只要他医好黎雪。本王会让你捧着王妃的名分,在这府里安稳度日。否则,又何止是死。” 裴杏涵很讨厌现在的自己,明明很恨他,脑子里却都是那些无比美好的回忆。 “何止是死……王爷还能怎样?”她咬牙切齿的看着他,那股陌生,是往她心口戳的刀子。 “崇明王造反,你父亲为舞,本王一道奏折递上去会有什么后果?”宫琰唇角的冷意,像是割着她肌肤的刀刃。 疼的那么深切。 “当初是你骗我,我才会求父亲为崇明王博得一线生机。”裴杏涵气自己不争气,话才出口,泪珠子就跟着掉下来。“你居然一直在算计!” “你做初一本王做十五,有何不可?”宫琰的语调微凉:“所以要怎么做才能让本王能宽心遂愿,让你裴府上下高枕无忧,你看着办!” 心底的痛,一丝一丝沁入骨髓。裴杏涵扬手就是一巴掌。 可惜未落至他的脸颊,手腕已经被他牢牢的握紧:“你看中本王的权势,便知道本王的本事,裴杏涵,别来这一套。” 他翻脸无情,手段阴狠,裴杏涵肠子都悔青了。“是我引狼入室,危害家族。” “哼。”宫琰看着她委屈的样子,心情好了许多。“所以你得好好活着,别连累更多无辜的人枉死!” “你放心。”裴杏涵仰着头,被泪水填满的眸子里满是倔强:“你不死,我不亡。我怎么也要留着最后一口气,看你这个玩弄感情,薄情寡义之徒的下场!” 宫琰沉冷的眼眸,映着她倔强的样子。“用最快的速度,联系他入府。别再耍花招!” 第八章:心知肚明 宫琰返回书房,椅子还没坐热,碧怜端着精心准备的翡翠水晶包,特意送过来。 “都这时候了,王爷怕是饿了吧。”她殷勤的将包子放在他的手边。 “撤了。”宫琰只道这两个字。 “可是……”碧怜没敢往下说,只因为他的脸色清冷骇人。“是。” “往后不许再做包子。”宫琰看着她就要迈出门槛,生硬的甩了这么一句。 这耐人寻味的话让她后脊梁发冷,闷闷的走了出去。 迎面正好遇见霦白引春槿进来。 春槿没搭理她,自顾自走进书房:“给王爷请安。小姐说要办成您吩咐的事,必得准备这些。” “……”宫琰一肚子的火还没消,脸色难看的不行。 满张纸上都是皇城里各家的特色佳肴,绫罗绸缎,以及最好的胭脂水粉。 宫琰自是不悦:“潦倒如斯,摆什么千金派头。” “奴婢差事已了,办不办听您的。”春槿行礼而退。 “主子,这……”霦白一头雾水。 宫琰气不打一处来。她还真是会找麻烦,一刻都不消停。只是满皇城为她采购这些东西,势必会传到裴府以及皇宫。倒是能粉饰太平!“照办。” 哪知道霦白跑遍全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采购回来的东西,裴杏涵只略微看了几眼,便又原封不动的转赠阖府的女眷了。 还让春槿洋洋得意的告诉她们,若要同王妃一般得王爷恩宠,必得要主动出击。 这举动如同捅了马蜂窝。 爱争风吃醋的女眷们,涂脂抹粉精心打扮,专往宫琰眼前凑。闹得他整整一日都不得安生。这个时候,最清静的除了珍月阁,就是始作俑者的院子了! “裴杏涵,你捣什么乱!”宫琰怒气冲冲的走进来:“谁让你做好人!” 裴杏涵一脸无辜的看着他,不解道:“王爷这是发哪门子脾气?妾身不过是按您的吩咐办事。” “胡说!”她的得意都写在脸上,宫琰怎么会看不出来。“谁让你搅得整个王府鸡犬不宁?你真是……” 看着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样子,裴杏涵抿唇一笑。“王爷吩咐妾身好好照顾珍月阁那一位,妾身这就要过去了。” 他上前一步,挡住她的去路。“裴杏涵,有意思吗?” “有啊。”裴杏涵扬起下颌:“环肥燕瘦,美不胜收。这样的景致妾身头一次见。没想到不用逛秦楼楚馆,也能看这样的乐子。” “岂有此理。”宫琰早知道她不怀好意,却不料她居然敢明目张胆的戏耍他。 修长的手指麻利的穿过她的发丝,簪子掉落,黑缎泄地。宫琰双臂一圈,将她牢牢锁在怀中。“还好个秦楼楚馆,本王这就让你做一回红牌姑娘。” “宫琰,你放开!”裴杏涵一脚踩在他的靴子上,趁着他弯腰看下去的时候,胳膊肘一顶:“王爷吃酸枣吧!” 宫琰捂着鼻子,龇牙咧嘴的瞪着她:“你发什么疯。” “你可以羞辱我,威胁我,我就不能?”裴杏涵扬起下颌,略显高傲:“你别忘了你也同样有求于我!” “你……”宫琰的指缝里,一片殷红,他居然被她打的流鼻血了。 “王爷大声一点。”裴杏涵似笑非笑的说:“余毒未清,妾身的耳朵不太好用呢!” 宫琰恶狠狠瞪着她,心想这若是让霦白他们看见,让那些缠着他的女眷们看见,他王爷的威严何在!而她恰恰就是揪着这个软肋,逼着他生生吃下这个闷亏。 “我没那么好欺负。”裴杏涵看着他的眼睛,声音平静的说:“宫琰,不信走着瞧!” 她也曾捉弄他,每次都要被他追着跑上好一会儿。她出了厢房,往珍月阁去,没忍住回头,身后却空无一人。 第九章:东窗事发 珍月阁中,缭绕着苦涩的药气,熏得人难受。 裴杏涵无计可施,紊乱的思绪如同攀爬树干的蚂蚁,一只两只,一串两串,说不出的烦闷。 “我来。”从春槿手里接过药碗,裴杏涵小心的喂黎雪喝。如果黎雪醒了,说出绝峰崖的真相,宫琰会不会懊悔曾经这样对待她? 只可惜,从住进这王府黎雪就没睁开过眼睛。能挨到现在,不知用了多少名贵药材吊着。 药喂好了,房里的苦涩却没有散。 裴杏涵转身走到窗边,伸手推开窗棂。那张万年冰封脸就这么映入眼帘。 她吓得缩了手,窗框重重打在手背上,疼的她轻嘶一声。 宫琰冷哼,快步走进厢房。“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他?” “王爷急什么?”裴杏涵漫不经心的说:“证据不是还捏在王爷手里吗?” 宫琰逼近一步,她便后退一些。“与其花心思弄些小动作,不如好好完成本王交代的事。” 裴杏涵冷蔑道:“王爷若肯将证据给我,我必然奋力去找。不然……” 宫琰微微蹙眉:“你是在要挟本王?” 近在咫尺,裴杏涵能看清他的眉眼。他还是喜欢用从前的香料,周身散发的味道那么熟悉。只是他们再也不能回到从前的样子。 “崇明王的事情本来就是你别有用心,裴府是无辜的。”她咬着唇,一字一句说的既无奈又无力:“怎么成了我要挟你?” 宫琰连续几步向前,硬是把她逼到墙角:“这世上哪里那么多无辜可言?做便是做了!” “王爷若如此不公道,就别怪我没心思去找你想见的人!”裴杏涵脸色清冷的说:“穷澄明王九王爷的权势,用不了多久,肯定能如愿。到时候杏涵愿意同母家一并获罪!大不了鱼死网破。” “裴杏涵,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吗。”宫琰被她说中痛处,登时就翻了脸。 他已经耗费几个月,都没能找到救黎雪的人,再等下去,是要她死吗! “九王爷富埒王侯,权倾朝野,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心上人病死床榻,岂非白活!”裴杏涵一字一句犹如钢针,扎不死他才怪。 宫琰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她若有事,我要你裴氏九族陪葬。” “呵呵。”裴杏涵明媚的笑容里,沁出冰冷。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凉。“裴相府里就没有软骨头!即便我不能力挽狂澜,也不会向你求饶。宫琰,你口口声声说我亏欠她,那你算计我的,又怎么算?” 那温软的唇说着无情的话,宫琰看着她的眼睛,脑子里居然闪过昔日温存。 恍惚间,他忽然忘了怎么会和她走到这一步。 噗的一声,床上的黎雪喷出了满口的鲜血。 宫琰惊得脸色大变,一个箭步冲到了床边:“雪儿,你怎么了?” 不等裴杏涵回过神,霦白就闯进来:“王爷,大事不好了,蓉妾夫人吃过王妃送去的佳肴腹痛不止,已经见红了。” 宫琰双眼冒火,嗓音骇人:“裴杏涵,你居然敢下毒!” 第十章:剜心头肉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裴杏涵明亮的眼眸透着一股清冷:“可惜我偏不服。王爷说我下毒,证据何在?” 宫琰抱着黎雪的手轻微颤抖,这个时候,他虽然怨恨却顾不上跟她算账。“霦白,快去请御医。” “主子放心,御医随后就到。”霦白的话音刚落,碧怜就领着御医快步进来。 “王爷,都是妾身不好,没能好好照顾荣妹妹。御医说她的孩子……没了。”碧怜身子一软,就在床榻前跪了下去。 宫琰哪里顾得上理会她,旋即让御医上前:“快来看看雪儿。” 因为黎雪的身子不好,王府里一直都有御医留职。宫琰看着御医的手搭上了黎雪的腕子,才稍微安心。 裴杏涵的心思却完全在宫琰身上,他的担忧,他的紧张,他的心痛都不是假的。也就是说,他并非一个真正薄情的人,而是打从一开始,他的情意就完全没用在她身上。 逐渐的看清楚这个男人,裴杏涵以为自己不会心痛了,可胸腔翻腾的那份酸楚却格外清晰。 “敢问王爷一句,夫人曾经服食过什么?”御医的眉头蹙成一个死结,显然黎雪的情况并不乐观。 “你给她吃过什么?”宫琰冷厉的目光像一把钢刀,恨不得刮开裴杏涵的皮肉,看看她到底长了怎么黑的一颗心。“还不快说!” “就是御医开的那些药。”裴杏涵温眸道:“药都是抓好送来的,我只是负责煎和喂而已。” “敢问王妃可有药渣?”御医拱手问。 “有,在那边的药壶里。”裴杏涵不疾不徐的说。 碧怜则静静的观察着宫琰的神色,跪在原地默不作声。 御医取了银针,在剩余的药渣里轻轻搅动,取出来的时候,银针上蒙了一层暗黑的颜色。 “你敢下毒!”宫琰放下黎雪,一步一步走到裴杏涵面前。每一步,都格外的沉重,好似恨不得将她踩死脚下。 “我并没有下毒。”裴杏涵微微扬起下颌,迎着他锋利的目光,不卑不亢。 “药是你熬的,也是你喂的。你没有下毒,那毒从何来?”宫琰一字一句透着杀意:“本王就不该姑息你这个贱人!把解药交出来!” “没有。”裴杏涵的心跳加速,这样的宫琰,说不怕是假的。她爱着他,也恨着他,在他身边受尽了十几年来从不曾承受的侮辱,委屈至极。纵然如此,也没能换来他一张笑脸。 不如索性破罐子破摔吧。 “我没有解药。”看着他的眼睛,裴杏涵重复了一遍。 “王妃,妾身求求您了。”碧怜忽然跪着爬过来,死死抱住了裴杏涵的脚踝。“黎妹妹是王爷的心头肉,您这不是要王爷的命吗?妾身甘愿替黎妹妹去死,只求您能怜惜妹妹,交出解药,权当是替王爷着想吧!” 她哭成了泪人,恳切的抱着裴杏涵的双腿:“王妃,妾身求您了,求您开恩!” 裴杏涵饶是一笑,语气极其清冷:“那你就死给我看。” 碧怜饶是一愣,没想到王妃居然会这么说,满心的窒闷。“只要王妃肯救黎妹妹,妾身一死又有何妨!” 裴杏涵看她假惺惺的样子,只觉得恶心。“那正好用你的心做药引,说不定你的黎妹妹吃下病就能痊愈。” 话音还没落,宫琰再一次狠狠掐住她的脖子。裴杏涵都记不得这是第几次了。 起初是惊讶伤心,而后是恐惧,如今却是习惯了。她明眸道:“若我是你,就该先让御医好好用药。” “回王爷的话,夫人的病似乎有了起色……”御医的话着实让宫琰吃惊不小。 他倏然松开手,重返床榻。“你是说她有救了?” 御医将药壶呈于宫琰面前,道:“微臣仔细查验过药渣,里面的确是混进去了一些东西。而这服药看似毒性不小,用在夫人身上却恰好能冲开她闭塞的气脉,将淤在胸腔的污血清除,恢复生机。” “什么……”宫琰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裴杏涵,问:“御医是说雪儿有救了?” “是。”御医利落的点头:“只要能让夫人气脉通畅,便可以保住性命。但若要彻底恢复,还需要假以时日仔细调养。” “立刻开方子调理。”宫琰还没能从惊讶和喜悦里回过神,她这是救了雪儿?她怎么会这么好心? 裴杏涵蹙眉,脸色不悦的问碧怜:“现在可以放手了吗?” 徐碧怜尴尬不已,脸上的笑容明显不自然:“妾身就知道王妃并非狠毒之人。没想到王妃还有这样的本事,解决了御医都未曾解决的难题。黎妹妹这下有救了!” 裴杏涵微微一笑:“这么说,怜妾夫人这是不打算死了?” “王妃就是喜欢取笑妾身。”碧怜心里暗恨,脸上却不敢显露。“既然误会解开了,那妾身这就让人去取药。” “解开了?”裴杏涵闪身拦住了她的去路。“妾夫人是不是还有什么没说的?” 宫琰看她话里有话,不免好奇:“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就要劳烦王爷仔细查问了。”裴杏涵嗔眉唤了春槿一声。 春槿双手托着个巴掌大的锦盒进来,直接走到宫琰面前。“请王爷过目。” 霦白想要接过来,却被春槿给躲开了。“王爷,还是您亲自过目会比较好。” 宫琰心里不禁暗想,什么样刁钻的主子,就有什么样古怪的婢子。只是这个节骨眼上,他懒得和她们主仆计较。“断肠草?” “王爷见识渊博。”春槿轻轻一笑,继续道:“这是王妃吩咐奴婢从房里翻出来的。荣妾夫人之所以滑胎,就是它的功效。” “怎么回事?”宫琰不解的看着裴杏涵。 裴杏涵嗤笑:“王爷何等睿智,这么点事情都看不明白吗?我这个王妃从来不受重视,府中女眷就只见过碧怜,我怎么知道荣妾夫人有身孕,还用这样的手段去加害?” 不等宫琰开口,裴杏涵继续道:“毒包子的事情不了了之便罢,如今可牵涉到王爷的亲骨肉。还险些把王爷的心头肉都剜下来……莫不是王爷也要坐视不理?” 第十一章:拨开云雾 以前觉得她温柔娴静,温婉如水。可是现在看来,她不光是心机重,还天生一张刀子嘴。说起话来,如同挥刀往人身上怼。 宫琰气到面如土色:“兜这么大个圈子,你就是为了查出在包子里下毒的人?” “王爷英明。”裴杏涵轻快点头:“此人能毒害王妃,自然也能毒害您的姬妾。怎么可以不查呢!” 她居然还敢这么爽快的承认。宫琰闷不吭声,消化着她的种种行为。 先是故意让霦白满皇城采购物品,给旁人制造投毒栽赃的机会。 再把毒药变成救命药,要他心存感激,不好拒绝。从而追查到下毒手的人。 那么荣妾夫人的事情,她又是否知道? “王爷。”碧怜心中不安,想找个由头从这里离开:“荣妹妹那边还需要照顾,是不是请御医去瞧瞧?” 裴杏涵知道她的心思,于是叹了口气:“荣妾夫人无辜小产,着实可怜。妾身也很想知道,这王府后院究竟是谁在背地里使坏,容不得王爷的孩子出生。” 说话的同时,她与碧怜对视一眼,又接着说:“方才说荣妾夫人是吃了我让春槿送去的东西,才会腹痛不止引发小产,这个黑锅我可不背。” “霦白,去查。”这架势,她不达目的不罢休。宫琰知道拦不住,索性念在她救了黎雪的份上,给她个人情。 “多谢王爷美意。”裴杏涵的脸上看不出半点谢意,语气也是生硬:“只是不必这么麻烦。” 宫琰疑惑的与她对视一眼:“那当如何?” “由于时间的关系,妾身已经让春槿把送去的佳肴残羹也取了回来。”裴杏涵稍稍授意。 春槿利落从门外取了东西进来。“王爷,这就是奴婢和霦白一起送去荣馨阁的几道佳肴。说来也是凑巧,当日送到荣妾夫人那,还是霦白特意挑选的。这几道佳肴里,只有这道白斩鸡有毒。” 霦白听她说的不清楚,少不得插嘴:“主子,荣妾夫人喜欢白斩鸡,府中人尽皆知。属下只不过是知道夫人的喜好罢了。” “问题就出在这里。”裴杏涵正是等着他这句话呢。“我才嫁进王府不过几日,怎么知道谁喜欢什么。偏巧这毒就下在最可口的那道菜里,若说不是熟人所为,岂不是把王爷您当三岁的孩子哄。” 宫琰脸上一阵青白交替,她还真是唯恐王府不乱!“那么王妃有决断?” 他明摆着就是要把难题推给她。裴杏涵心里暗暗较劲,表情却平和柔顺:“王爷说笑了,妾身只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不擅于抓住真凶。否则也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地,却无力反抗。” 好一个无力反抗。宫琰明显感觉到心抽搐一下。 才入王府,就想把这样一池静水搅浑,这还叫无力反抗! 那她再用点力气,岂不是翻天覆地。 “主子。”霦白往门外扫了一眼,眉心蹙紧:“早在来珍月阁之前,属下已经吩咐人去查下药的人。如今人就在门外还请主子示下。” 差点一口气顶不上来,宫琰冷厉的睨霦白一眼,心道这家伙跟着凑什么热闹。 替他办事也没见他这么殷勤。 “带上来。”他不动声色的绷了脸。 被扭上来的,是两个丫头。 这让碧怜大惊失色。连同那晚引导春槿拿毒包子的婢子,居然也被找到了。 “谁指使你们下毒的?”裴杏涵先宫琰一步开口,表情严肃。 两个丫头吓得不轻,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岂料碧怜先开了口:“王爷王妃恕罪,都是妾身驭下不严,管理王府家事无方。还请王爷治罪。” “驭下不严是小事。”裴杏涵微微勾唇:“教唆杀人才是重罪。” 这话一下子就让碧怜激动起来:“王妃的意思,难道是怀疑妾身指使她们下毒吗?” 宫琰看着睡得沉沉的黎雪,一点点将她唇角的污血擦拭干净,不咸不淡的说:“捉贼捉赃,王妃可有证据?” “证据就在眼前。”春槿一把扯下其中一个婢子的珠花,又撸下另一人的玉镯。“九王府纵然再怎么富有,也不可能用上好的东珠给婢女做头饰,赏赐极好的和田玉镯给下人吧?” 顺着她的话音,宫琰往这边扫了一眼,春槿果然没说错。“的确不是本王所赐。” “奴婢的玉镯是……是入府前母亲给的。”那婢子咬着牙,编出一句瞎话。 “我的也是母亲给的。” “可不是么。”碧怜边擦眼泪边说:“王府一向厚待下人,她们自己的东西自己戴在身上有何不可?难道就因为东西珍贵,就一定与妾身有关?” “无妨。”裴杏涵没有接过话茬,只是温和道:“是不是出自你们母家,只消去查问便可知。但你们必然要明白一个道理,杀人偿命,损伤皇族子嗣更是祸连九族的大罪。到头来,你们的家人不禁要跟着蒙羞,还会被你们牵累而送命。” “奴婢没有毒害皇族子嗣,奴婢只是听从巧儿姑娘的吩咐,告诉春槿王妃一整日没有用膳而已。”带过玉镯的婢子忍不住开了口。 裴杏涵这才微微勾唇:“那么你呢。” “奴婢只是听从巧儿姑娘的吩咐……奴婢根本就不知道那些是毒药!” “不会的,巧儿不会这么做。”碧怜红着眼睛,胆怯的咬着唇,连连摇头。“不会的……王爷,巧儿不会这么做的……” 裴杏涵朝宫琰行礼,道:“妾身告退。” “小姐……”春槿不解她怎么这就走了,不是还没等到王爷处置怜妾夫人么。 宫琰也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离开,本以为她睚眦必报的性子,是不会轻易饶了碧怜。 这个女人,还真是叫人看不透。 “小姐……”春槿没忍住,追上裴杏涵问:“咱们为什么不等王爷处置了怜妾夫人再走?” “他的府邸,他的女人。”裴杏涵轻吁道:“今天的事究竟如何,他比谁都要清楚。而我,意在让他明白,我并不好欺负。” 温顺的绵羊从来不是她性子,要她逆来顺受,没门! 第十二章:掌府中事 夜色撩人,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明亮的月色了。 裴杏涵披着帛衣临窗而立,任由夜风拂过她冰凉的脸颊。 只是忽然,脸颊微微一烫,她惊得一颤,淡紫的帛衣就顺着她光滑的肌肤落地,露出了雪白的香肩。“王……王爷……” 心里禁不住责怪春槿,怎么不通传一声。 “白天在珍月阁你不是能说会道么?”宫琰的手还悬在半空。 裴杏涵旋即欠身行礼,让披散的发丝遮住身前的旖旎:“九王爷,您怎么有空过来?” 看着他的手伸向自己,裴杏涵连忙后退一步,腰撞在窗棂上,疼的她皱起眉头。“这么晚了,王爷该回去歇着了。” 她的退避,激起了宫琰的兴趣。“这不是来歇着了吗?” “呵呵。”裴杏涵想起洞房那晚他说的话,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宫琰从她曜石般乌黑的眸子里看见了鄙夷,心有不快。 “王爷不是说过,天下间的女子都死绝了也不会要我么!”裴杏涵收拾了脸色,眼中一片清冷。 “你懂医术?”宫琰也随之严肃起来。 “不懂。”裴杏涵大方的迎上他的目光。 “那你怎么知道断肠草可以毒攻毒?”宫琰眼眸微紧,唇角冷硬。 裴杏涵依旧云淡风轻的说:“不知道,碰运气罢了。反正霦白一定会找出那两个婢子,真相会浮出水面。” “裴杏涵你……”宫琰本是想来好好问问她之前的事。可是话还没说两句,就被她气的心口疼。 “我怎么了?”裴杏涵丝毫无惧。 “你就那么希望她死?”宫琰指节泛白,拳头里攥着愤怒。 “对。”裴杏涵毫不犹豫的回答。 近在咫尺,她能感觉到他的不满,她甚至微微扬起头,方便他再掐她的脖子。 “为什么?”宫琰不悦也困惑:“她何曾得罪过你?” “她夺走我夫君的心,她令我在新婚之夜蒙羞。她所有的不幸都是我造成的,却不肯就死。我的存在,不过是被她牵扯。”裴杏涵一字一句,说的格外用力。“若换做你,你能不恨吗?” 裴杏涵眼珠不错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强忍着涌上心头的酸涩:“不管我有多希望她死,她毕竟还活着。王爷要我找的人,我一定会找到。只求王爷能兑现承诺,把证据还我,不再牵连裴氏一族。” 宫琰没有做声,转身离开。 她蹲下来,想捡起地上淡紫色的帛衣,好几下,硬是没有抓住。 还是春槿手快,捡起来抖了抖,替她披在身上。“小姐,歇着吧。” 裴杏涵转过脸去“嗯”了一声,不想让她看见脸上的泪。 她是不该哭的,为了这么一个薄情的男人根本就不值得。可是做了三年的梦,忽然被唤醒,心底最软的那一层,痛不可当。 回了书房,宫琰久久不能平静。就连安息香也变得寡淡无味。“再多燃一些。” 霦白若有所思的说:“主子既知王妃是无辜的,偏不苛责下毒歹人,只恐香燃再多也无法静心。” “闭嘴。”宫琰被他说中了心事,微微不满:“出去。” 门关上了,宫琰捏着装了断肠草的锦盒,眉心蹙紧。 她若真的恨不得雪儿死,大可以借机行凶,了结此事,又怎么会仅仅是找出下毒的人就了事? 是她隐藏的太深,还是故意在他面前扮仁慈…… 满脑子都是她倔强的样子,那双乌溜溜的眸子一如往昔明亮,可却难再看尽。 “霦白。”隔着门,宫琰声音沉冷道:“碧怜近婢犯错,难逃驭下不严之责。传令下去,明日起,王府诸事交由王妃打点。” “是,主子。”霦白应声而笑,心里禁不住嘀咕,主子对王妃还是狠不下心。 这一夜,宫琰辗转反侧,睡卧不宁。 他克制着自己不要去想关于她的事,越是克制,就越忍不住去想。她总是这么有手段,让他心乱如麻。 梳妆完毕,裴杏涵听春槿说徐碧怜在门外,便走了出去。 “这么早,怜妾夫人怎么有功夫过来?” “妾身身边的人不检点,伤及王爷血脉。”徐碧怜红着眼睛,缓缓的说:“王爷责罚妾身实属应当,往后府里的事情就要劳王妃费心。” 呈上了账册,徐碧怜继续道:“昨日的事情,几乎连累王妃被疑,除了转交账册,妾身特来向王妃请罪。” 裴杏涵皱眉,道:“既与你无关,何须请罪。” 她知道宫琰之所以没有刁难徐碧怜,是因为她的父亲为皇上征战,接连获胜,如今已经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了。所以即便她只是个庶出的小姐,为九王姬妾,却能掌管府中事务。 “王妃这么说,是不肯宽恕妾身吗?”含着恨,徐碧怜一脸的委屈。“那丫头自幼在妾身身边伺候,才会为妾身筹谋。所以她落得乱棍打死,喂野狗的下场,妾身虽然心疼她,却也气她如此蠢钝,断然不会为她求半句情。” 说到此处,徐碧怜泪眼婆娑,很是可怜:“但毕竟巧儿是妾身的丫头,妾身失察,难辞其咎。” “始作俑者已死,此事便了了。你无须担心有人疑你!”裴杏涵淡漠的扫她一眼,语气严肃:“往后擦亮眼睛,别再让身边出这样的事。” “是。”碧怜咬着牙点头,痛失巧儿这笔账,早晚要和她清算。 裴杏涵只是没看懂宫琰的心思。分明昨天把他气个半死,为何他还要让她主持府中事务?难道这算安抚?为堵她的嘴,不让她再朝徐碧怜发难吗? 来到珍月阁的时候,宫琰正在抚琴。 琴声悠扬婉转,触动情肠,听着居然有几分悲凉。 “给王爷请安。”裴杏涵朝他行礼的同时,往床榻上瞟了一眼。 黎雪穿着一件蜜合色的绸衣,双手放在身体两边被子以外,显然是才梳洗过。 “你来做什么?”宫琰没有停,修长的手指拨弄着琴弦,表情冷淡。 裴杏涵一听这话,顿时唇角含笑:“王爷的意思是,妾身不必再过来侍奉了?” 宫琰略微蹙眉,正欲开口,琴弦“啪”一声断了。 “主子,皇上的御驾已经在王府门外了。”霦白疾步进来,拱手道:“请主子接驾。” 第十三章:不速之客 皇上驾到…… 裴杏涵的脑子里轰的一下,心剧烈的跳着。 如果能当面禀告皇上崇明王作乱的真相,宫琰手里的证据就不能再威胁整个裴府了! 她甚至可以向皇上揭穿宫琰的野心,若能为皇上拿住铁证,是不是能交换裴氏一族的平安? 耳畔忽然响起宫琰沉冷的声音:“九王妃,别忘记你的身份。” 这话激的裴杏涵身子一颤,满眼警惕的与他对视。结论是,他竟然看穿了她。 “多谢王爷提醒。”裴杏涵收敛了心思,冷静一想,又觉得自己是天真了。 九王爷野心昭著也不是一天两天,皇上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尽管如此,皇上也没拿住真凭实据。 她一个被九王戏耍三载都没察觉的傻姑娘,凭什么让皇上信任。 说话的功夫,一行人已经赶到了王府门外。 宫琰上前行礼:“不知皇上驾临,臣弟与王妃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御辇微倾,皇帝一身黑色的锦袍走下来。第一眼,就落在宫琰身边,那个装扮淡雅的女人身上。“这位便是裴相嫡千金,朕的九弟妹吧?” “是。”宫琰温眸一笑,神情温和的朝裴杏涵示意。 裴杏涵再次行礼:“杏涵给皇上请安。” “果然清水出芙蓉,九弟妹虽薄施粉黛,却明艳照人。”皇帝不禁啧啧:“还是九弟你有福气些。” “皇兄见笑了。”宫琰很不喜欢皇帝打量裴杏涵的眼神。那种感觉,就像是野兽被人入侵了领地。 “还不去准备糕点香茗。”他的语气略带责备,却多有催促之意。 “是。”裴杏涵饶是欠身,道:“皇上请入府歇息片刻,茶点随后就到。” “劳烦九弟妹了。”皇帝的眼睛还没有从裴杏涵身上移开,不知道怎么,竟有点后悔促成这桩婚事了。宫琰把不爽压制在心底,表情平和道:“皇兄里面请。” 春槿急出了一头汗,急火火的奔来禀告裴杏涵:“小姐,厨娘们怕是要给您个下马威呢!小厨房里连最普通的白糖糕都没有准备。说是您早起没有吩咐……” 裴杏涵略微点头:“情理之中的事。你去沏茶,往里面加点莲心。其余的事我自有主张。” 不多时,裴杏涵端着准备好的茶点,迈着沉稳的步子返回了书房。 “皇上请用茶。”她纤细的手指雪白修长,捏着景泰蓝盏,白蓝相应,格外好看。 “九弟妹有心。”皇帝破天荒的亲自从她手里接过盏。 连一旁的内侍都有些愣了,皇上似乎格外看重这位九王妃呢! “这茶幽香之中带着一缕苦涩,别有一番滋味。”皇帝淡淡一笑。 裴杏涵温和的呈上蜜饯,搁在皇帝手边。 宫琰心里别扭的不行。皇帝的举动满满是挑衅就算了。而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居然把这么寻常的东西端上来,殷勤的凑上去,简直当他瞎了一样! “这是……”皇帝用银签子戳了一颗蜜饯,玫红色的鲜汁就滴在碧盘之中。 “这是玫瑰香汁醉蜜饯。”裴杏涵信口拈来。“配以略有苦涩的莲心茶,正相得益彰。皇上请品尝。” 她温婉的样子,如流水涓涓,丝丝入心。谁都没能洞悉她此时心中的顾虑与担忧。 皇帝吃着蜜饯,嗅着茶香,别提多舒心了。全然没有顾及到宫琰眼底的不满。 这个裴杏涵!宫琰真是恨不得掐住她的脖子把她拽进房里去。明明已经为人妇了,居然还敢当着夫君的面对旁人献媚,真是恬不知耻! 心中的不悦使他的表情更为清冷,眼神瞥向她的时候,却只见她眼底喜悦的流光。活活气死人! “果然不错。”皇帝禁不住啧啧:“寻常的东西经过王妃的手就变得别有滋味,朕当真是大饱口福。” 一碟蜜饯就叫大饱口福?宫琰禁不住在心底冷哼一声。 “皇兄喜欢就好。”面上,他还是保持着平和与从容。 “听闻九弟与弟妹相识多年,如今能拥得佳人归,可谓有情人终成眷属。”皇帝总算是将目光投向了宫琰。 “三年前,臣弟有幸为裴府一品夫人贺寿,机缘之下,结识杏涵。”宫琰云淡风轻的说着当年的往事。字字刺心,都是裴杏涵不愿意再触碰的回忆。 “怨不得。”皇帝忽然话锋一转,言辞冷厉:“朕听闻裴相牵涉崇明王谋反之事,不知道九弟你可有耳闻?” 裴杏涵饶是一惊,只觉得双腿发软。“皇上,父亲一向忠心耿耿……” “住口。”宫琰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微硬。“皇上是问本王,哪里容得你多嘴。还不速速退下。” 总算是找到个由头,赶紧把她打发走,省的她在这里眉目传情暗送秋波的! 心里当然不甘愿,可裴杏涵并不敢造次,毕竟她没有任何理由能让皇帝相信她。怕就怕弄巧成拙,反而会祸及满门。 “一时情急,是妾身多嘴,还请皇上恕罪。”她恭敬的行礼,低着头不甘咽下委屈:“妾身告退。” 皇帝目光和煦的对她颔首,方才的冷厉似乎不曾停留一样。 出了门,春槿赶紧将她扶住:“小姐您没事吧?” 裴杏涵摇了摇头,满心悲凉。宫琰会不会交出他手里的证据向皇帝示诚?如果他会,那么她又该怎么办呢? 霦白关上了书房的门,皇帝的脸色也随之变了。 “九弟当真是艳福不浅。朕听闻你府中有一位长眠不醒的姑娘,日日用最好的药材吊着续命,足见九弟对她情根深种!怎的如今对丞相嫡女也动了真心么?” “臣弟府中细微末节的事情,怎么敢劳烦皇兄费心。”宫琰深邃的目光看不出心思。 “朕只是在想,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若非要你二选一不可,你更属意谁?”皇帝横眉冷挑:“你若是包庇裴氏而丢了荣华,千年人参万年芝,你拿什么去换?那位昏迷不醒的美人,怕不是要香消玉殒。” 宫琰起身,拱手道:“皇上请恕臣弟愚钝,不明此言何意。” 皇帝冷蔑一笑:“是协同作乱,还是两无牵扯,九皇弟,朕需要你给出答案。” 第十四章:相府获罪 皇帝已经离开片刻,宫琰还维系着直立的姿势没有动。 霦白小声问:“主子已经决定了吗?” 宫琰没有回答,只是问了一句:“王妃呢?” “在小厨房准备午膳。”霦白小声道:“王妃第一天料理府中诸事,看样子是受了委屈。” “她若连对付几个厨娘的本事都没有,只好委屈着。”宫琰嘴上这么说,脚却不听使唤,径直往小厨房去了。 春槿看着默默做事的小姐,没忍住问道:“小姐为何不告诉王爷,是您斟酌了断肠草加了些分量,才救了珍月阁里的那一位?若说了,王爷也不会苛责你做这些粗活。” “他听不进的。”裴杏涵已经不奢望宫琰能相信她了。“只可惜还是没能……” “可惜没能什么?”宫琰满腔怨气,走进来的时候脸色阴沉可怖。“没能成功的勾引皇上,让他赦免裴氏吗?” 裴杏涵懒得听他说这些污言秽语:“午膳妾身会亲手尽心准备,小厨房里不干净,王爷还是移步去陪贵客为好。” “哼。”宫琰虚着眼睛,细细扫过她的眉眼。方才对着皇帝就喜笑颜开,此时对着自己就一脸的冰冷。这个女人,心怎么长的? “王妃不必操劳,圣驾已经回宫了。”霦白看这俩人憋着劲难受,没忍住插了句嘴。 “那又如何,本王今日心情甚好。”宫琰不悦的睨了霦白一眼:“王妃是时候一展所长,速速准备一桌宴席供本王专享!” 裴杏涵知道他就是故意找她麻烦,并以此为乐,却没有心思配合。“王爷喜欢尽管吩咐厨娘们准备,妾身一无所长,怕是要让您失望了。” 扔下手里的活,裴杏涵轻轻搓了搓指尖往外走:“时辰到了,珍月阁那一位还等着服药呢。” “裴杏涵!”宫琰没想到她居然这么不耐烦,方才凑到别人那的劲头哪里去了。“你可恶!” 裴杏涵有些想笑,转过头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微微叹气:“妾身可不敢留下继续惹您生气,这就告退了。” “你……”宫琰追了出来,却被她无情的留在原地。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动怒,但这股火,就是难以平息。 “主子,醋不好吃,您悠着点。”霦白丢下这句一溜烟跑了。 能把王爷扔在厨房里,自己先走的女人,阖府上下恐怕就只有王妃了。 “灵儿。”徐碧怜看着看着,锋利的眸子就渗出恨意:“让人告诉父亲,即刻动手。” “是,夫人。”灵儿利落应下。 碧怜迎风站在庑廊下,烟雾重重几许深的浓重裙褂,衬得她气色极差。“王妃,你想夺走我的东西,就要付出代价!” 珍月阁里一片寂静。裴杏涵以为宫琰不会来了,哪知道药刚熬好,他便走进来。 这时候的宫琰,已经恢复了往常的冷漠。沉眸与她对视一眼,他语气微凉:“往后这里不必你伺候。”裴杏涵将药碗放下,笑着问:“王爷是怕妾身下毒吗?” 动了唇,宫琰没有做声。 裴杏涵拿了瓷勺,轻轻在药汤里搅动:“王爷放心,人我一定会找到。” 宫琰往前走了一步,握住了她的手腕:“黎雪绝不能有事。” 这话像是说给她听,又何尝不是说给他自己听。 “她不会有事的。”裴杏涵抬起头,与他对视一眼。 “裴杏涵,你是九王妃。”宫琰看尽她眼底的光,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无论何时,记住你的身份。” 他这时候的样子,比在小厨房里严肃太多。裴杏涵有种不好的感觉:“难不成你已经……” 霦白推开门,打断了说话。“主子,皇上已经下旨……” 见王妃也在,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但说无妨。”宫琰异常的冷静,仿佛事不关己。 “皇上下旨命羽林卫掌控裴相府,详查当日崇明王作乱之事。” “为什么会这样?”裴杏涵顿时就懵了。 她勉强自己保持冷静,却忍不住质问宫琰:“我一直在找他,没有放弃。你答应过我只要他能医好黎雪,你会把证据还给我,放过裴氏,为何反悔?父亲为何帮崇明王,你比谁都清楚。宫琰,我父亲没有谋逆的心思,他是忠于皇上的!” “身为妻子,怎可这样质问自己的夫君?”宫琰神情淡漠,语气微凉:“刚说的话你就忘了?” “我父亲是无辜的。”裴杏涵几乎咆哮:“宫琰,是你利用我陷害他!” “裴府的事与你何干?”宫琰仍然平静,眼底的那股子凉,只要看一眼就能把人冻住。“霦白,送王妃回房。” “你怎么可以这样!”裴杏涵怒不可遏的瞪着他,心被火燎一样的疼。“我要进宫,我要把事实禀告皇上。” 霦白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王妃,您还是赶紧回房吧。” “让开。”裴杏涵想要绕过他,却怎么也摆脱不了。“我必须向皇上说出真相!” “裴府只是被羽林卫控制。”宫琰的声音,冰冷的没有温度。“你尽管现在去闹!闹的满城皆知,你看皇上是会听信你,还是降罪裴氏。裴杏涵,你敢不敢拿着你裴氏数百条人命,赌这一局?” 裴杏涵转过脸,通红的双眼里映出他的模样。“你恨我害黎雪,你杀了我就是。我父亲如何得罪了你?整个相府数百条性命如何得罪了你?难道你真的狠心至此,眼睁睁的看着裴氏获罪仍见死不救?” “送王妃回房。”宫琰不耐烦的又说了一次。 那样无情而又冷漠的声音,裴杏涵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她忍着心痛,忍着泪,转过身不再看他。“但愿你不会后悔。” 霦白没忍住,低声问:“主子,您当真不理会此事?” 宫琰不悦的睨他一眼:“出去,关门。” “是。”霦白不敢耽搁,迅速从厢房里退出来。 房里一下子就安静了,宫琰端起手边的汤药,轻轻搅动。“蠢女人怎么就看不明白,想要裴氏掉脑袋的人……是皇帝。” 第十五章:心肝入药 彻夜未眠,裴杏涵写了厚厚的一叠信笺。 她边折起,边道:“他脚下无根,随性自在,这时候不知游历何处。春槿,你一定设法把信都散出去。” “奴婢记住了。”春槿心疼的说:“小姐还是睡一下可好?” “不睡了。”裴杏涵犹豫着要不要去见宫琰一面,想起他冷漠的样子,心里就猫抓一样的疼。 “是。”春槿刚捧着信笺走到门边,就听见门外匆匆而来的脚步声。 隔着门,霦白的声音略显得轻:“王妃,您起了吗?” 裴杏涵三步并作两步走,敞开了门:“什么事?” 仅仅是与霦白对视的那一眼,她便能感觉到不对劲。“你快说,出什么事了?” “天明时皇上下旨查封丞相府。丞相极其家人一律收押天牢,奴才婢仆遣散变卖,家产尽没。” 腿软的滋味这么难受,裴杏涵登时跌坐在地。 就连霦白和春槿想要扶她都来不及。 “皇上只是疑心我父亲帮过崇明王,可他没有证据……证据!” 这话出口,裴杏涵差点没咬了自己的舌头:“宫琰,你好狠的心。我已经竭尽所能去找他了。他不出现,你怨我吗?你怎么可以把丞相府逼上绝路!” “王妃,其实王爷……”霦白想替主子辩解两句,话还没说完,王妃已经飞奔而去。 春槿吓得扔下手里的信笺,撒腿就追:“小姐,您当心些……” 霦白捡起了地上的信笺,对近侍道:“照顾王妃,我得即刻出府。” 今日的珍月阁与往日不同,除了安静的沉睡在床榻上的黎雪,还有几个水灵的婢女伺候在侧。 裴杏涵里里外外找了个遍,也没看见宫琰。 “小姐,奴婢问了,这时候九王爷在书房呢。”春槿跑来,气喘吁吁的说。 “书房。”裴杏涵紧着向书房奔去,鬓边的簪子都被她甩落。 书房外,碧怜已经恭候多时,见王妃疯婆子似的奔过来,心里禁不住窃笑。 “王妃万福。”她微微屈膝,含笑道:“王爷吩咐不见王妃,您还是请回吧。” 这一句话,就把裴杏涵的心给戳疼了。 宫琰终究是无情的。曾几何时,父亲也曾为他的前程奔走尽心。可如今落败,他这位高高在上的贤婿却比任何人都闪避的快。 “让开。”裴杏涵冷着脸,眼神里透着愤怒。 对上这样的目光,说没有心慌是假的。碧怜却沉住气保持微笑,温和的说:“王妃恕罪,这是王爷的吩咐。纵然妾身让开了,府上的戍卫也不会允准您踏进书房半步。眼下,您可是罪臣之女。” “什么罪臣之女?”裴杏涵没给她好脸色:“再不济,皇上也只是将父亲拘押监牢,可曾有罪名公之于众?你算什么东西,想要抢在皇上前面乱扣帽子么?” 她伸手揪住碧怜的领口,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力气,狠狠将她搡开。 碧怜没想着她会动手,一头栽了下去。 小丫头赶紧来扶:“王妃您也未免太霸道了。夫人只是按王爷的吩咐办事。您不顾及夫人的安危,难道还敢忤逆王爷?” 春槿上前一步,朝灵儿啐道:“王妃面前哪里轮到你多嘴。” 被她瞪的害怕,小丫头垂下头就呜呜哭起来。 裴杏涵顾不得理会,急火火的往书房去。却真如碧怜所料,她被戍卫拦在房门外根本进不去。 “宫琰,你避而不见,是承认你心虚了吗?”裴杏涵当然拗不过戍卫,她瘦弱的身子,凌乱的发丝,显得那么憔悴无助。“你想要我的命,你尽管拿去。为什么要这样陷害我父亲,为什么要这样陷害裴氏?你开门,我就在这里,你杀了我换我一家平安如何!” 房里鸦雀无声,任凭她如何嘶吼叫嚣,都没有半点回应。 “宫琰……”裴杏涵嗓子都喊哑了,哭肿了布满血丝的眼睛。“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裴府?你到底要怎样才能罢手?” 整理好衣饰的碧怜这时候已经站在裴杏涵身后了。看着她狼狈不堪的样子,心里别提多得意了。“王妃你这又是何苦呢?王爷说了不会见你,自然就不会。你在这里又哭又叫的,成何体统,就不怕下人们看着好笑?” “王妃要做什么,岂容你多嘴。”春槿含着泪挡在小姐身前,一双眼睛死死瞪着碧怜。“妾夫人还是少在这里幸灾乐祸的好。” “岂有此理。”碧怜扬手就给了春槿一记耳光。“一个贱婢也敢对本夫人不敬,你以为本夫人会一直纵容你?” 她扬起手,正预备在来一记,手腕却猛然被谁握住。“啊,疼!” 裴杏涵双眼充血,眼神狠戾,那样子看上去的确吓人。 碧怜惊得身子一颤,猛的缩回了手。 “春槿是我的人,她说的话代表本王妃。”裴杏涵凛眸逼近一步:“你算哪门子的夫人,不过就是个妾罢了。就算宫琰不肯见我,也轮不到你在这里耀武扬威。” “王妃说的极是。”碧怜恨的牙痒,自然是反唇相击:“王妃若想要王爷网开一面,放过你裴氏一族,自然就要达成王爷的心愿。妾身听闻,用人心肝入药正可以治好黎妹妹,眼下一切就绪,只等一副人的心肝!” 不等裴杏涵开口,碧怜继续道:“这也是王妃告诉妾身的方子不是么?” 一把匕首忽然飞出书房,穿破了糊门的明纸,咣当一声落在裴杏涵脚边。 碧怜朝门的方向行礼,只道一声“是”。 她弯腰捡起匕首,恭敬的呈于裴杏涵:“王妃若真心想母家没事,这便是你最后的机会。” “不可以,不可以。”春槿发疯似的往书房扑去:“王爷,奴婢求您开恩,放过王妃,放过相府,奴婢愿意用自己的心肝入药,求您开恩。” “滚开。”戍卫一脚踹在春槿腹部,疼的她滚在地上爬不起来。 裴杏涵接过了碧怜的匕首,紧咬贝齿:“宫琰,我定如你所愿,可你已经负我一次,这回定不能食言!” 第十六章:本王的人 “小姐不要……”春槿撕心裂肺的哭喊,也没能拦住裴杏涵以命相抵的决心。 匕首入胸口三寸,裴杏涵居然不觉得疼。也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碧怜已经顾不得掩饰去眼底的喜悦,相府倒了,正好借这阵冬风解决这个贱人。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替王妃完成未完成的事。” 一波戍卫闻言便涌上来,活脱脱要将裴杏涵碎尸万段的架势。 “你们干什么!”春槿拔下头上的银簪子,用身体抵住站不稳的裴杏涵:“谁敢过来,别怪我下狠手!” “还愣着?”碧怜阴狠的神情已经暴露无遗,再不屑一丝一毫的遮掩。“黎妹妹还等着王妃的心肝活命呢。治好了她的病,你们都是功臣,王爷定会厚赏的。” “九王爷,难道您真的忍心看着王妃去死吗?”春槿歇斯底里的吼叫,却仍然没有得到半点回应。 “别求他。”裴杏涵亲眼见过皇帝如何处置了崇明王一党,她深切明白一个道理,宫琰是绝不会为裴府断送自己的前程。“春槿,逃……” 她凑在春槿耳畔,说完这句话,便晕死过去。 “上。”碧怜一声令下,戍卫纷纷挥刀。 春槿的花拳绣腿根本不顶用,最终只能用自己的身子护住王妃。 “住手。”刚返回九王府,宫琰就亲眼目睹了这样一场厮杀,简直不可思议。“你们是要造反吗?” 他拔出佩剑,凌空而起,三两下便击伤了围困春槿和裴杏涵的戍卫。 将裴杏涵牢牢抱在怀里。只看了她一眼,心如刀绞。“是谁?” 春槿强忍着痛楚,看清楚眼前的人,顿时笑了:“小姐您看到了吗,王爷并非如此狠心,只是贱人作怪……” 话音刚落,她就眼前一黑,摔倒在地。 “怎么回事?”宫琰怒不可遏的瞪着面前的碧怜:“谁吩咐你们对付王妃?” 戍卫们早就吓的面无人色,跪在地上颤抖不止。 “王爷,王爷您回来的正好。”碧怜收敛心神,一脸委屈的说:“妾身已经找到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医鬼畜。他说只要用活人的心肝做药引,就能医好黎妹妹的病。而这个人的生辰八字必得是黎妹妹的救星,推来算去,也就只有裴府罪臣之女裴杏涵最为合适。” “满嘴胡言。”宫琰眼底杀意渐浓,抱着裴杏涵的手微微发颤。 碧怜脸色发青,却紧咬牙关:“妾身不敢胡言乱语,今日就是救治黎妹妹最佳时机。若错过时辰,亦或者心肝失鲜,大损药效,恐怕再难如意……啊!” 宫琰的剑就那么扔了过去,剑锋从碧怜的脖颈略过,划出一道血痕。 她被吓得惊叫一声,身子一软就跪在地上。“王爷,妾身真的是为您和黎妹妹着想。” “霦白呢?”宫琰冷厉的声音,震痛了耳膜。 “属下在。”霦白气喘吁吁的进来,看到眼前的景象瞬间就傻眼了。“主子恕罪……” 森冷的眼神流露出骇人的凶残,宫琰扫了那些戍卫一眼,对霦白道:“作乱者就地格杀。去传御医。” “是。”霦白自知失职,中了别人的调虎离山计,再不敢有半点疏忽。手起刀落,干净利落。 一眨眼的功夫,除了倒在地上的春槿,以及面如土色的碧怜,这书房门外,再没有一个活人。 他抱着春槿去请御医,留下碧怜一个人胆战心惊的不知所措。 这时候,书房的门才缓缓打开,躲在里面的灵儿也吓破胆。“夫……夫人,咱们这可怎么办?王爷会不会杀了奴婢……” “闭嘴。”碧怜见没有人在,敛去了眼底的恐惧。“事已至此,只要咱们一口咬定是为了救人才会如此,王爷不会怪罪的。” “是。”灵儿略微点头:“夫人,您流血了,奴婢还是先扶您回房更衣吧。” 碧怜略点了下头:“赶紧把鬼畜给带进府来。有他在,咱们便有了一层庇护。” “奴婢明白。” 内室之中,宫琰麻利的取来银剪,将匕首附近的衣裳剪开。匕首进入足有三寸之深,这傻丫头居然真的不想活了。 可为何她自己不想活,却让他的心揪起来抽痛,这滋味,他从绝峰崖下救回黎雪的时候曾经试过。何以现在却对她…… 脑子里有些乱,宫琰顾不得多想。 见御医进来,他便上了床一把拽开系好的帷帐,将她抱起在怀中,递出了她的右手。怀里的女子,脸色苍白若雪,胸口的一片嫣红却如此刺目。 “赶紧看看她如何了。” 御医顾不得行礼,跪着请脉,好半天才道:“回王爷的话,总算是万幸。王妃的伤虽凶险,却并未损伤心房。只要拔刀的时候快而稳,不使刀锋有偏差,并口含参片吊气,应无大碍。” “速速去准备参片。”宫琰不放心的对霦白到:“用那支千年老参。” “是,主子。”霦白马不停蹄的去办,御医也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这个期间,宫琰一直抱着裴杏涵没有松手。记忆里,她还是那个娇俏活泼的小女孩。他们相识的时候,她才十二岁。一曲菱歌舞动皇城,她曼妙的身姿优雅的仪态,深深烙在她心里。 恍惚间,他忽然就忘了自己为何那么恨她…… 她不是应该被他娶回身边,小心呵护的吗? “王爷,一切准备就绪。”御医隔着幔帐恭敬的说。 “本王亲自拔刀。”宫琰咬牙看着她,语气威严:“裴杏涵,本王知道你听得见。你是本王的人,本王不让你死,就算是阎王也休想从本王身边将你带走!” 霦白听了这样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原来王爷是真的在意王妃,并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冷漠。 裴杏涵昏沉沉的,似是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 可是她很累,很怕,她没有力气睁开眼睛,心里更是抵触的不愿意回应。 匕首从胸口拔出来的那个瞬间,她疼的哼出声。疼的瑟瑟发抖。 宫琰拿着御医调制好的止血药,紧紧捂住她的伤口,把她拥在自己怀里最温暖的位置。“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 第十七章:妾为侧妃 这一晚,虽然用了药,可是裴杏涵仍然昏迷不醒。 宫琰彻夜无眠,就这么守了她一整夜。她们之间的过往,历历在目,原来三年可以积攒这么多的回忆。 而这些回忆,仅仅用一晚,便能捋顺。 “主子。”天刚蒙蒙亮,霦白便来复命。 “去书房。”宫琰不愿吵醒她,替她盖好了被子,才转身离开。 “属下已经去核实,王妃写的那些信笺,的确是准备送去驿站。而接信的人也都是分送各地,并未有一封送达宫中。”霦白笃定的说:“属下愿意以性命担保,王妃绝没有勾结皇上背叛您。” 这话在宫琰听来,有些不是滋味。但是很快,他就恢复了清冷的脸色。“事发当时,你就是去核查那些信笺了?” “是。”霦白愧疚不已:“怜妾夫人让属下赶紧彻查,趁着您还在宫里,尽早得到消息便可以尽早揭穿王妃的用心。” 头特别沉,让他抬不起来。“属下查清事情之后,直接去了宫中。得亏宫门的戍卫如实相告,属下才知道主子已经回府。只可惜还是迟了一步。” “春槿如何?”宫琰的语气虽然平淡,但他能问这么一句,已经说明他在担心裴杏涵醒来会因为春槿伤心。 “主子放心,春槿伤势不轻,可是性子硬朗,一定能撑住。”霦白补充道:“属下已经让御医给她用最好的药,确保无虞。” 宫琰眉头微松,眼神却深邃:“最后一件事,皇上究竟拿住了什么证据治罪裴府?” 霦白随即摇头:“属下也不清楚。这件事,皇上身边的人都很警惕,只字不提,说是皇上下了严旨。” “去查。”宫琰攥着拳头,指节泛白:“本王必须知道实情。” “遵命。”霦白拱手而退。 一出门,就看见披头散发的怜妾夫人,孤身一人跪在书房门外。 霦白只冲她略微点头,便迅速离开。 “王爷,妾身知错,求王爷恕罪。”碧怜一开口,便泪落如雨。 那声音如绵柳随风,又软又柔,本是最好拨弄男人心弦的腔调。 宫琰敞开了书房的门,只觉得这院子里的血腥气还没有消。 “王爷,妾身知错,可妾身这么做也是为您着想。”碧怜跪着走到他面前,膝盖沾染了地上的血迹,她也浑然不觉 “那本王该谢你才是。”宫琰的话里透着讽刺的意味。 碧怜吓得身子一颤,连连摇头:“妾身不敢。可是妾身听闻裴相广结党羽,早就有谋逆之心。心想,若王妃的死能救治黎雪妹妹,又能斩断裴相府与九王府的牵连,那便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妾身知道王爷您一向心存仁慈,可这是谋逆啊!皇上最容不得便是有人觊觎、撼动他的皇位,普天之下,最让皇上放心不下的,便是王爷您了。妾身又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王爷因遭牵累而获罪……” 她声音婉转悠扬,一字一句饱含着爱慕。 宫琰几乎就要信了。“你是怨恨本王没给你个侧妃的名分,才会恣意铲除异己,为你自己博个好前程吧?” “王爷……”碧怜仰起头,一双眸子里满是泪水:“妾身侍奉您这些年,难道您还看不清妾身的真心吗?更何况,父亲如今完全可以取代裴相在朝中的势力,王爷的心意,妾身不但明白,还可以求父亲鼎力相助,届时,王爷必然可以心愿得偿。大业未成,王爷又岂能在小阴沟里翻船?” 走上近前,宫琰伸手递给了她。 碧怜脸上一喜,唇角微卷:“妾身谢王爷宽容。” 宫琰扶着她起来,眼神明和:“就因为你在本王身边侍奉最久,也最知本王的心思。本王才将九王府交给你打点。你不仅内务料理得宜,就连军务也颇为通晓。本王竟不知从何时起,王府戍卫居然会听从你的差遣。” 碧怜身子一颤,正要跪下去,却被他握紧了手腕。“王爷,是妾身一时糊涂。” “无妨。”宫琰明眸转凉,语气轻微:“本王就喜欢有野心的女人。屈居妾位,着实委屈你了。本王会禀告太后,封你为侧妃。” 虽然他是在嘉奖她,可碧怜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脸上维系着小心翼翼的笑容,她恭敬的前身:“碧怜多谢王爷恩典。” “现在,叫人把这地上的血收拾干净。”宫琰撒开了她的手,转身离去。 “是。”碧怜目送他离开,才冷蔑一笑。 如今裴相倒了,朝堂势力重新划分。她徐家蒸蒸日上,犹如一颗耀眼的星。 且握在徐家的实权,连皇上都要忌惮几分,更别说他这位九王爷了。 灵儿这时候才敢放心的过来:“奴婢恭贺侧妃娘娘晋封之喜。” “哼。”碧怜饶是一笑:“侧妃算什么,将来本小姐还要做王妃,做皇后呢。” 主仆两人相视一笑,才觉得好日子是真的来了。 内室之中,浓郁的药气把裴杏涵熏醒了。 她缓缓的睁开眼睛,四下无人,只听见熬药发出的“咕嘟”声。 “春槿。”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画面,就是春槿护着她的样子。心口剧烈的收缩,疼的她几乎窒息。“春槿……春槿……” 很快有人推门进来,裴杏涵硬撑着想要看清是谁,这一动,胸口的伤撕裂一样的疼。“唔……” “王妃,您没事吧?”小丫头吓得不轻,连忙撩开帷帐扶她坐好。“王妃稍后,奴婢这就去请御医过来。” “春槿在哪?” 小丫头并不知道春槿是谁,于是摇头。 “带我去找她。”裴杏涵想起惨死的春樱,泪水就止不住的滑落眼眶。“为什么?为什么连我身边的人都不放过!” “王妃,您不能去。”小丫头连连哀求:“王爷吩咐了,要奴婢好好照顾您。您若是有什么闪失,奴婢就没命了。王妃,奴婢求您了……” “你让开。”裴杏涵推开她的同时,自己也跌在了地上。 血水沁湿了洁白的衣襟,一大片刺目的红。裴杏涵站不起来,却拼命的吼叫:“让他来杀我啊!你让他来杀了我!他不就是要我死吗?为什么不来个痛快的!宫琰,你杀了我吧!” 第十八章:唯一活路 小丫头被她这架势吓坏了,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叩头:“王妃您饶了奴婢吧,您饶了奴婢……” 门嘭的一声被踹开。 宫琰怒气冲冲的走进来,不由分说将她从地上拎起来,迅速抱回床上。 裴杏涵做好了被他摔一下的准备,谁料他的动作居然很是温柔。她咬着唇瓣,噗嗤就笑了。“我知道了,你是怕我死的这么容易,看不到我裴氏一族的下场对吗?” 她的声音很轻,好似一阵风就能吹散,连同她的命。 “别说话。”宫琰绷着脸,用骇人的冷意去掩饰深深的担忧。“伤口裂了。” “王爷恕罪……”小丫头吓得面无人色,仍然一个劲儿的磕头。 “滚出去。”宫琰不悦的低吼一声。 “是。”那丫头连滚带爬的出了厢房,还不忘记迅速关上房门。 裴杏涵已经哭的满脸是泪,根本看不清面前的男人。“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宫琰没做声,娴熟的扯了宽窄合适的白丝棉,用来给她包扎伤口。 “别碰我。”裴杏涵抵触的想要从他怀里挣脱,每动一下,心口就疼的不行。冷汗濡湿了她的衣裳。“宫琰,你别碰我。” “你就那么想死?居然迫不及待的捅死自己。”宫琰单手强硬的握住她的双手,拨开那层薄薄的水衣。“ 他的语气透着奚落,让裴杏涵不禁想起了新婚之夜的种种。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死?”裴杏涵忽然就放弃了抵抗,她仰着下颌,用满是泪水的眼睛与他对视。“我是为了保住我最后的尊严。” 这话像是一根长长的针,忽然扎进了宫琰的心去。他松开了捏着她的手,眉头紧蹙。 “我本以为我可以……可以在你的脚下屈服。”裴杏涵红着眼睛,哽咽的说:“可是你竟然这么狠心,裴氏一族已经被皇上下狱,我活着又能怎样?看着自己的亲人去死吗?都已经这样了,你还要我像狗一样活在你眼前,用我最后的尊严取悦你?那我不如去死。” “看来,你根本没记住本王的话。”宫琰不愿意再和她多说,重新替她包扎了伤口。 裴杏涵只觉得疼,她分不清是心还是身,但那种痛楚,足以将她吞噬。 很快的,她没有了意识。 霦白去而复返,对皇上处置裴氏的证据一无所获。却带回一个不好的消息。 “主子,皇上有旨,传九王妃入宫,协查裴府罪证。”霦白对宫琰使了个眼色,传旨的人就在门外候着。 “去告诉他,王妃受伤危在旦夕。不可能离开本王的府邸。”宫琰眼眸一紧,语气不禁生硬:“皇上若要查问,只好亲自下榻王府。” “这……”霦白不免紧张,心道这恐怕是抗旨。 然而宫琰丝毫没有收回这番话的意思,只是冷冷看着他。 “遵命。”霦白依言照办,可宫里来的人却不肯罢休。 没办法,霦白只有将人带进了厢房。 “奴才给王爷请安。” 他这一开口,宫琰顿时就恼了。“谁让你进来的?” “奴才该死,王爷恕罪。”来人少不得做做样子。 宫琰与他对视一眼,才蹙眉道:“王妃遇刺受伤,伤势不轻,御医叮嘱一定要卧床静养。若皇上有什么要紧事,只能劳御驾亲临,待王妃醒转便可以查问。” “这……”内侍不免为难:“奴才可不敢替皇上答允此事……奴才斗胆,敢问王爷一句,王妃伤在何处?” “大胆。”霦白见他有上前去查看的意图,顿时就拔出佩剑阻止。 宫琰扬手将沾满了血迹的棉纱扔下床去:“王妃伤在心口,刀入三寸。皇上问起,你便如实禀告。” 内室里的确弥漫着苦涩的药味,在看一眼这满是血的棉纱,内侍也不好再近前冒犯。毕竟九王爷出了名的狠戾,把他宰了再去向皇上请罪也未尝不可。 想到这,他便往后退了一步:“奴才恭顺特意奉皇命前来,不到之处还请王爷恕罪。王府所见,奴才必定如实回禀,这就告辞了。” 霦白硬是提着剑,将那内侍给“送”出了府。 裴杏涵半睡半醒,隐约听见了皇上、入宫之类的内容,她忽然觉得这也许是一线生机。 若皇上肯饶过裴府,哪怕风光不再也好。人没事,就是万幸。 宫琰的手,轻轻的划过她冰凉的肌肤:“让人去拿几套干净舒适的水衣过来。” “是。”霦白应了声,却没有就走。“主子,皇上传王妃入宫会不会有什么企图?” 宫琰没有做声,只是轻轻的别过她耳边的碎发。拿绢子拭去她额头上的冷汗,眼角的泪。 “属下告退。”伺候了主子这么久,霦白知道他现在的心思都在王妃身上,哪里会顾及那么多。 只是皇帝一向阴狠,指不定又要生出什么祸事。 裴杏涵一动不动的躺在他的怀中,盘算着怎么才能入宫。 又如何能使皇上相信她的话。 思绪混乱,心中不宁,伴随着痛楚,像烛火一样,来回灼烧她的心。 “你就那么想入宫吗?”宫琰忽然开口,吓得她身子一颤。 “你不知道你假寐的时候,眼珠还在动吗?”宫琰早就发现她醒了,只是一直没有揭穿。 这样不是很好嘛!他想抱就抱,想擦汗也行,她乖巧的像一只兔子,多么温顺。 裴杏涵睁开眼睛,与他四目相对:“你当然不愿意我入宫,我知道你那么多秘密!” “哼。”宫琰轻嗤一声:“本王光明磊落,会有什么秘密?倒是你!你要去告诉皇上,当年裴相对崇明王施以援手,乃本王授意,那不是坐实了裴相帮过崇明王的罪责吗?你觉得皇上是会向本王发难,还是一道圣旨斩断你父亲的脖子?” 这一次,裴杏涵没有反驳。她知道宫琰说的没错。 皇帝再怎么宽宏温和,也断然饶不了撼动他皇位的乱臣贼子。哪怕她的父亲只是受人利用。 “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裴杏涵眼眸一紧,从枕下摸出了那把匕首猛然朝他刺过去:“我杀了你,便可以向皇上邀功,这就是我裴府唯一的活路。” 第十九章:绝不输你 “不要啊!”惊叫声突兀刺耳,伴随着推门的动作,碧怜一阵风似的钻进房来。“王妃你疯了吗?你怎么可以对王爷动手!” 然而眼前的一切却让她大惊失色,整个人怔怔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裴杏涵手里的匕首,刀刃居然是对着她自己的。 刀柄抵在宫琰胸口,丝毫没有伤他半分。 “怜妾夫人怎么就这样闯进来了?”裴杏涵的表情沉冷平和,仿佛方才那番要死要活的话,根本就不是出自她之口。 宫琰小心的掰开她的手,生怕她不慎被刀刃划伤,根本顾不得去看碧怜一眼。 “按说这里是王爷的寝室,你是怎么做到可以自出自入的?”裴杏涵语气虽然不重,却颇有咄咄逼人的架势。“本王妃若没记错,王爷似乎已经将料理府中诸事的权利交给本王妃了。那么,你为何能轻而易举的出现在这里听壁脚?” 裴杏涵冷冷的瞪着碧怜,从她带着戍卫逼着她去死的那一刻,她就下定居心一定要铲除这个女人。她知道因为宫琰的关系,整个王府里不会有人帮着自己。 所以匕首入胸口三寸,只不过是铤而走险“屈服”于眼前的危机。否则真的让这毒妇下手,她必死无疑。 只不过让裴杏涵意外的则是,她居然还勾起了宫琰为数不多的同情心。这样子,她更有把握能在劣势下存活。屋子里安静了许久,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宫琰看清楚了裴杏涵眼底的那份坚决,于是开口:“怎么不回答王妃的话?” 碧怜身子一颤,脸色更难看许多:“妾身原本是想过来问王爷,等下要不要给王妃准备些膳食汤羹。” “是么?”宫琰自然是不信的。“霦白。” 隔着两重门,霦白听见王爷的声音,旋即奔了过来。“主子有何吩咐?” 在看见怜妾夫人的时候,他也吓了一跳:“妾夫人,您怎么会在这?” 碧怜脸上有些挂不住,这才小声的说:“王爷恕罪,妾身因为担心您的安危,方才并不曾从书房离开……只是躲在了一旁的厢房里。只等着霦白他们离开才转身过来。” “你知道王府的规矩。”宫琰眼眸微紧,语气威严十足。 “王爷恕罪,妾身只是一时糊涂。怕王妃的事情牵累王爷才会……”话说到这里,碧怜满眼惶恐的看着裴杏涵:“妾身只是好奇,连王爷都不曾发觉妾身,王妃又是如何察觉的?” 她自己处在风口浪尖上,还敢往王妃身上泼脏水。霦白不免生气:“大抵是凭王妃对妾夫人您的了解吧。” 这话差点没把碧怜呛死,她气鼓鼓的望了霦白一眼,懊恼的垂下头去。 裴杏涵饶是一笑,极其清冷:“你想要我的命,也得有人给你扔匕首不是。” 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当时房里的人不是宫琰。 碧怜急忙道:“都是妾身一个人的错,王妃要怪就怪妾身。是打是罚悉听尊便。可是这个时候,神医鬼畜已经入府,王妃的心肝是不是合用,这一切是否妾身编造,只要问过鬼畜便一清二楚。王妃,妾身这么做对您来说的确不好,可您怎么不想想,黎妹妹若是能醒转,裴相府的事情若能不牵累九王府,王爷会因此而获益,妾身死又何妨?” 这话倒是不错。 裴杏涵低头一笑,唇角像是绽开一朵霜花。“那不如王爷和妾身做一笔交易如何?” 她抬起头,泛白的脸色让她看上去略显憔悴。 “别说了。”宫琰知道裴杏涵要说什么。 “你回房好好反省。没有本王的允许,不许踏出房门半步。”宫琰这么处置碧怜,已经算是温和了。 但碧怜却觉得恐惧将她笼罩,那是他给的深不见底的漩涡。她陪伴了他这么多年,何曾受过这样的冷待。即便是有黎雪在,王爷一往情深,也不会任由她在别人面前下不来台,毫无颜面。“ 王爷……”碧怜动了动唇,眼眶就红了。“妾身是……” “闭嘴,出去。”宫琰不愿意再多听一个字。眼神里迸出嫌恶。 这让碧怜更加伤心,心里积攒的怨恨也浓烈翻滚。“是。” 她咬着牙,只将所有的心思都慢慢收敛,柔弱的退出了这间厢房。 霦白利落告罪:“都是属下未曾尽心之过,还请王爷恕罪。” 宫琰摆一摆手:“下去吧。好好叫人盯着碧欣苑,不要再生出任何事端。” “是。”霦白凝重应下,拱手退了出去。 这时候,宫琰才问裴杏涵:“你方才是因为知晓她在门外才改了主意,还是你根本没想过杀我?” 裴杏涵在心底冷笑了一声:“我连活鸡鲜鱼都没杀过,怎么敢杀人?” 这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杀鸡宰鱼和杀他一个意思?宫琰说不清是怎么个别扭,但也没有深究。 “你好好休息。” “宫琰。”裴杏涵见他要走,不免激动起来。 “别乱动。”宫琰担心的扶住了她:“小心伤口。” “若鬼畜说的话是真的,你会不会为了救黎雪杀我?”裴杏涵显出了哀婉的样子,那温软而又冰凉的唇瓣,微微一动,就好像能拨痛人心。 宫琰就这么看着她,好半天都没有做声。 裴杏涵垂下头去,嘴角溢出苦涩:“如果能换取裴氏平安,我愿意。” 他没做声,起身要走。 “春槿呢?”裴杏涵一把拽住他的衣角:“别伤害她。” “她没事。”宫琰蹙眉:“等下让她来见你。” “多谢。”裴杏涵冲她甜美一笑,满眼凄凉。 再不离开这间房,宫琰会怕自己沉不住气答应她救裴氏。 实际上,他筹谋良久的大业,无论是徐氏一族,还是裴氏一族,谁先倒台,都是天赐的契机。 他走出去,关上房门,裴杏涵泯去眼底的悲苦,取而代之的则是深不见底的清凉。 宫琰,你欠我的,是时候该偿还了。 你不要以为只有你才会做戏。我若是认真起来,绝不输你! 第二十章:心之所向 看见春槿平安无事,裴杏涵的心才安稳一些。 春槿握着她的手瑟瑟发抖:“小姐没事就是万幸,您怎么可以真的如那贱人所愿!” “兵行险招而已。”裴杏涵勾起了唇角,眼底冷意十足。“还得谢谢那贱人精心的安排。否则宫琰也不会将咱们留在他的院落。春槿,你听着,我会找时机引开宫琰,你设法寻找证据。只要我们拿到证据,父亲就有救了。” “是。”春槿略显得为难:“有件事小姐或许不知,那天躲在书房的是徐碧莲的近婢灵儿,扔出匕首的人并不是九王爷。还是王爷赶回来救了咱们!” 原来是徐碧莲作怪,这些话让裴杏涵心中起了涟漪。他没有眼睁睁看着徐碧怜动手而坐视不理,他只是不在! 但又如何? 裴杏涵咬了下唇瓣:“就算他当日没想要我的心肝,可父亲走到这一步,焉知不是他的算计。他仅有的那点良知,是出自愧疚还是另有谋算,你我都不得而知。春槿,同一个火坑,我跳过一次了,难道还要傻傻再跳一次?” “奴婢会做好的。”春槿利落的应下。 这个时候,他应该在珍月阁吧……裴杏涵想起他的怀抱,只觉风吹的很冷,刺骨的冷。 珍月阁中,宫琰正陪着鬼畜为黎雪诊治。 “如何?”他眸子里闪烁着渴望的光芒,迫切希望她能马上醒转。 鬼畜摇头,一脸的不悦:“王爷想要救活心上人,为何不遵从在下的救治方法。只需要王妃的心肝入药,加之在下精妙无双的医术,她一定可以康复。” “哼。”宫琰冷蔑睨他一眼:“你这是救人还是害人?一命换一命算什么好法子?” 鬼畜见他不悦,也冷了脸:“若非在下与徐家颇有交情,就算是皇宫也未必会去。这世上的事情,有舍才有得!王爷坐拥如云美色,怎么就舍不下一副药引子?” 这话多有激将的意味了,宫琰沉冷与他对视:“就这么一个法子,枉你还敢自称神医。” “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鬼畜自然就不高兴了。“既然不信在下,为何又要请在下入府?” “信你的,是本王的姬妾。请你入府的,也是她。”宫琰沉眸转凛,眉心微动:“本王从未见过你的本事,为何要信?” 鬼畜拉长了脸,嗤鼻道:“王爷自然可以不信,在下只当是进这王府里瞧瞧景致了。反正普天之下,除了在下,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救醒这一位,王爷若是不信,那便不信吧。不过在下与王爷有这么一面之缘,不得不多提醒一句,病者坠崖,身子多处折损,最严重便是颅内伤。勉强用这世上最名贵的药材吊着性命,也支撑不过半年。她已经躺在这里数月,相信用不了多久,王爷就算来求鬼畜,也为时晚矣!” 霦白正好在这个时候走进来,听见鬼畜的话,他的心不由得一颤。 若黎姑娘只能这样救,王爷真的会剜出王妃的心肝给她入药吗? “那也未必。”宫琰眸子里略过一道精光:“这世上岂会只有你一个……” “那一位,恐怕王爷请不动。”鬼畜笑里藏刀,有心挑拨:“若是让王妃出马,兴许成事。谁不知道,他是为了裴相嫡千金做了九王妃,才带发修行的。” “滚!”宫琰只道这一个字。 徐碧莲慌忙进来,行礼道:“王爷息怒,鬼畜一向精通医术,却不谙世事。所以才被称为鬼医。他的话王爷不必放在心上,可是黎妹妹还等着他来救命呢。” 从她第一次对裴杏涵下毒手,就该严惩。 宫琰有些懊悔,他怎么就为了安抚徐氏,纵容了这个贱人。 “你使的绊子还不够多吗?”冰凉的言辞从他薄唇里缓缓说出。 徐碧莲的眼泪瞬间打湿了衣襟:“王爷,妾身的确有私心,如果希望自己的夫君好也算是私心的话。” “霦白。”宫琰语气冷淡:“送客。” “王爷既如此说,那鬼畜告辞。” “王爷,请您三思……”徐碧莲不甘心,裴杏涵只是差一点就成了药引子,怎么能让她逃过这一劫。“御医说过,若在没有良医良药,黎妹妹撑不了多久了!” 宫琰转过身,兀自往外走:“滚回你的碧欣园。” 他是说滚!他竟然说滚! 恨,就像是密密麻麻的虫子,爬遍了徐碧莲的全身,一口一口的啃噬着她的皮肉甚至骨头。“我偏不信……你能护着她一辈子!” 从珍月阁到焸院,很近的一段距离,宫琰足足走了一个时辰。 今日再迟一些回来,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她了?这种痛,无限的放大了他的无能,居然三番两次保不住自己在意的人。 只是……宫琰抬起头望着不见星月的天,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成了他在意的人? 明明她满肚子诡计,她没有半点忠诚,她只顾着裴氏一族的安危全然不顾她夫君的处境。他还是忍不住牵挂。 裴杏涵…… 宫琰闭上眼睛,想起那一年和她并肩走在这样凉的夜色里。 她手上提着白兔灯笼,宛如仙子一般,笑的那么纯美天真。可这一切,终究被他的野心所吞噬。既然是他逼着她走错了第一步,她报复他,她伤害黎雪,也是他自己种下的恶果不是吗? “怎么样?”宫琰站在房门外,见御医走出来便轻声问。 “已经替王妃换过药了,王爷放心,一切安好。”御医恭敬的行礼。 宫琰淡淡点头,慢慢走了进去。看着她苍白的脸,干的起皮的唇瓣,心痛的滋味如此的明显。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她的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能轻易的将他激怒。 在意,原本就是把自己的心放在对方的手里。 她用力的捏,他会痛。她弃如敝履,他会痛。她若是连捧着的力气都没有了,心摔碎了,他只会更痛。他怎么可能让她做药引? “裴杏涵,本王命令你赶紧好起来!”宫琰在她耳畔低低呢喃。 第二十一章:如愿入宫 整整三日,书房到内室的距离,宫琰没去见过裴杏涵。 这三日,他仅仅是在做一个让自己不会后悔的决定。 霦白推开门,行礼道:“主子要不要去房里看看?” “何事?”宫琰觉出霦白脸色不对,不免担心。 “王妃不肯服药,伤势未有好转。”霦白叹了口气:“谁劝都不好使。” 宫琰轻轻摇头,语气竟带着宠溺:“她总是这个样子,病了越发爱使性子。” 裴杏涵郁闷不已,正在想用什么法子能引开他。她转过脸时,正对上他深邃的眼眸,眉头不由得蹙紧。“王爷怎么过来了?” “为什么不肯服药?”宫琰在床边坐下,她就别过脸去。 房里没有人说话,只听见药汤沸腾的声音。 裴杏涵睁着的眼睛,空洞无神。 “本王要入宫一趟。”宫琰不放心的看着她,语气温和:“皇上毕竟还没有下旨。” 这一句话,勾出了裴杏涵的眼泪,顺着眼尾滴落枕上。“带我入宫,我要见皇上。” “不行。”宫琰直截了当的拒绝了她:“你是本王的王妃。无论裴氏是否获罪,与你无关。” 话说的如此轻巧,让裴杏涵哭笑不得。“对你而言或许如此,对我而言,家人就是家人,但凡还有一点办法,我都会竭尽所能去救他们。” 她的坚决让宫琰无言以对,只能道一句关心:“把药喝了。” 裴杏涵别过脸去,默不作声。 “你若养好伤,我便带你入宫。”宫琰不想让她这么憔悴下去,只有先设法哄着她。 “我可以等,可是我的家人等不了了。”裴杏涵握住了宫琰的手,哀求道:“我求求你,九王爷,带我入宫。” 看着面前眉目如墨的男子,裴杏涵的心一片一片的碎到拼不起来。 曾经,无数次,她幻想着成为他的妻子,与他在这华丽的九王府里过着连神仙都会羡慕的日子。 可真的走进这座府邸,她才发现镜花水月原来这么让人悲伤。 “我求求你宫琰,哪怕是死,也让我为裴氏博一次。”裴杏涵哽咽的说:“一旦皇上下旨,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当年的事情我不再怪你,只求你现在帮我一次。就这一次。你要我为奴为婢我都愿意,要我的心肝做药也可以,只求你让我救救父亲。” 他放下了药碗,双手轻轻的捧着她的脸,慢慢抹去她脸上的泪珠,吻了下去。 有些人,一笑可倾城。 而她的泪,却足以激起他心底的柔软,那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把她拥在怀里。 “乖,别哭。先把药喝了,本王会想办法救裴氏。”宫琰轻哄的声音听上去暖暖的。 裴杏涵点头:“我喝,我喝。只要你肯帮我,要我做什么都行。” 不等宫琰喂她,她就飞快的把整完药灌了下去。“这样可以吗?”她仰着头问:“能带我入宫吗?” 不等宫琰回应,内室的门被人大力的踹开。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的裴杏涵身子一震,扯痛了伤口。 “王爷,皇上有旨,宣您与王妃入宫。” 说话的人,让宫琰满眼敌意:“徐将军好久不来,连王府的规矩也忘了!” 徐碧浩拱手行礼:“王爷姐夫,好久不见。规矩自然记得,只是皇命在身,也就顾不得了。” 徐将军?这是徐碧莲的弟弟……裴杏涵回过神,不由得收拾了脸色。“正说起要与王爷一道入宫的事,徐将军就到了。” 裴杏涵咬着牙慢慢坐起来:“不知可否容我先梳妆更衣?” “王妃果然娇艳动人。”徐碧浩语气轻佻:“怨不得王爷连姐姐情面都不顾了,也执意要将王妃接入焸院。” 这样挑衅的话,自然让人不爽。 都没看清楚宫琰是怎么出手的,裴杏涵反应过来的时候,徐碧浩已被重重摔在地上。 这个背摔,着实没留情,霦白没忍住笑出声。但很快就收敛了表情。 “将军几时变得这样无理了?”宫琰冷着脸,一字一句说的格外走心。他的女人,且轮不到任何人冒犯。“本王府邸的事情,你竟了如指掌。莫非听壁脚是你们徐家门风?” 吃了个闷亏,徐碧浩脸上有些挂不住:“姐夫说笑了。” “霦白,请将军书房饮茶。“宫琰余怒未减。 徐碧浩再怎么嚣张,也不敢对澄明王动手。看来要为自己的姐姐讨回公道,还得另想办法。“多谢姐夫款待。” 待人都退出去,宫琰才转而看向裴杏涵:“皇帝并非你所见那么简单,杏涵,有时候做多只会错多,你仔细想想吧。” 说完这句话,他便走出了厢房。 春槿紧忙为裴杏涵梳妆更衣,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格外不安宁。“小姐,奴婢觉得王爷的话有道理。您无论如何要小心些。” 裴杏涵蹙眉道:“你自己也要小心,谨防碧欣苑那一位作怪。一旦证据到手,即刻送进宫。” “是。”春槿凝重点头。 裴杏涵就着她的手走出房门时,宫琰就怔怔立在门外。 “走吧。”裴杏涵淡淡看他一眼,心里打翻五味瓶一样,百感交集。 入了宫,见了皇上,待春槿拿到罪证,就是她指控他的时候了。也许他们两个人之中,有一个人再也不可能踏出皇宫半步。亦或者,两个人都要被那无情的深宫吞噬。 “王爷、王妃,请。”徐碧浩不悦的白了裴杏涵一眼,目光最终定格在碧欣苑的方向。“怎么不见家姐相送呢?” 宫琰目光凛厉的扫他一眼,握着裴杏涵的手上了轿子。 徐碧浩恼火不已,心中怀恨,只冷声吩咐众人:“回宫复命。” 第二十二章:色胆包天 一入宫,皇帝的羽林卫便提着刀将宫琰给带走了。 裴杏涵总觉得心中不宁。但是她已经看清楚当下局势——皇帝隔山打牛。借裴氏拔除澄明王! “王妃,皇上要见你,你还不速速前去?”徐碧浩手中的匕首抵在裴杏涵的后腰,眼神来回在她身上打量,不怀好意。 “皇上要见的人,你还敢阻挠不成!”裴杏涵看透了他的心思。 “自然不敢。”徐碧浩说着反话,凑近她一些轻轻吮吸:“唔……王妃身上可真香啊,怨不得九王爷被你勾了魂儿去。” 这个色胆包天的家伙! 裴杏涵心中一凛,脸色就变的妩媚不少:“那是自然。你姐姐风情万种,都没能勾走王爷的魂儿,便可知我有多大的本事了。” “好一个贱胚子。”徐碧浩笑里藏刀:“但是我喜欢!” 他收了匕首,迫使裴杏涵转过脸:“不如你跟了我吧,兴许还能有好日子过。” 裴杏涵双眼迷离,笑靥如花:“这么说你比澄明王还有本事喽。” “你才……”知道两个字没来得及说,徐碧浩就猛一步后退,只因为腹部一阵刺痛。“你干什么!” 裴杏涵饶是一笑:“这么点痛就受不住,要你何用?” “你……”徐碧浩正要掀开衣裳,看腹部是怎么了,却见皇帝身边的内侍已经领着肩舆迎上来。 “奴才拜见王妃。”恭顺谦和有礼:“皇上让奴才领着肩舆来接您。” “劳烦公公了。”裴杏涵收拾了脸色,就着他的手上了肩舆。眼尾的流光还不忘瞥徐碧浩一眼。 徐碧浩少不得上前一步:“公公且慢,容我与王妃……” “诶!”恭顺打断了他的话:“皇上正在书房候着王妃呢。谁敢耽搁时辰?” 裴杏涵看着徐碧浩的眼睛,用两只手指在颈前比划一个杀的手势。 徐碧浩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看着恭顺将人带走。 皇宫里的风景果然极好。一路走来,飞檐卷翘,金碧辉煌。 裴杏涵这么看过来,也觉得极好。怨不得那么多人觊觎皇权呢! “给皇上请安。”书房里,裴杏涵总算见到了皇帝。 只是今天的皇帝,脸色微微清冷,不如那一日在九王府温厚。 “王妃免礼。”皇帝摆一摆手,恭顺便领着内殿的人退了下去。 “皇上。”裴杏涵上前一步,拘礼道:“父亲一向忠心耿耿,无论是对先帝还是对您,都不曾有半点不臣之心。裴府绝不会勾结崇明王造反,更不会沦为乱臣贼子,受万年唾弃。” “是么?”皇帝不以为然。“朕手里有裴相援助崇明王的证据,王妃可有兴趣一观?” 裴杏涵战战兢兢的走过去,从皇帝的书案上拿起所为的证据。 这正是她费尽心思想要从九王府找到的东西。没想到,宫琰居然真的交给了皇帝。 看着她双眼微红,皇帝不禁冷笑一声:“王妃看到这些东西并未惊讶,想必是早就知道究竟了。” 裴杏涵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跪下:“臣女无知,当年错信了旁人,才会让父亲施以援手。解崇明王边梁之困。殊不知,边梁居然囤积崇明王的兵勇,粮草,竟给了他倒戈相向的筹码。事后,臣女自责不已,也曾想过替父亲入宫请罪。可皇上您仁德圣明,剿灭崇明王之后,便宽恕了与他作乱之人,仅仅是贬职发配,足见隆恩浩荡。” “呵呵。”皇帝轻笑一声:“王妃这是在堵朕的嘴吗?当日朕斩其首而恕其从,不过是为江山安稳。并不代表,朕不会处置作乱之人。你父亲的一时心软,为崇明王解困,才有了后面危及皇权的残斗。说起来,若崇明王真赢了朕,你们裴氏一族岂非成了他的开国功臣。” “不。”裴杏涵摇头:“说到底,父亲也只是受臣女误导,才会做错事。皇上若要追究,只管严惩臣女。” 皇帝半晌没有做声,看着裴杏涵伏跪在地。 这样的姿势,压迫着胸口的刀伤,不一会儿的功夫,吉服上就沁出了一片嫣红。 皇帝一眼就看见了她的伤处,不禁走过来,把手递给了她。“起来吧。” 裴杏涵略微犹豫,还是就着他的手站起身。 “你方才说你无知,错信旁人……”皇帝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漆黑的眸子:“这个旁人指的是……” 有那么一瞬间,裴杏涵很想说出这个名字,可是话到嘴边,她居然又生生的咽了回去。“皇上,这一切都是臣女的错。臣女愿以死抵偿,还请皇上宽恕父亲和裴氏一族。” “死,太容易了。”皇帝的目光一瞬沉下来,眸子里凝聚的冷光渐渐清晰:“这世上每件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初衷,自己所求。杏涵,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朕的心思,对吗?” 话说的这样直白,若裴杏涵还不明白,岂不是愚蠢。 她咬着唇,略点了下头:“皇上的话臣女明白,只是臣女怕力有不逮……没有本事为皇上分忧。” “你有。”皇帝的话音还没落,忽然看见裴杏涵身子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后仰。 他当机立断,螳臂相拦,顺利的圈她入怀。“你没事吧?” “皇上……”裴杏涵清澈的眼眸闪烁着凄婉的哀伤,她轻盈的身子如同一片落叶,恍如一阵风就能吹走。“父亲真的是无辜的,一切都是臣女的错。” “朕有些后悔了。”皇帝温眸一笑:“当日就不该促成这桩婚事。杏涵,你若知朕心中所求,心中所惑,可否愿意给朕这个机会?” 裴杏涵迷茫的看着他,似是听不懂他的话意。 “除掉朕心头隐患。朕会给你一个新的身份,入宫为妃如何?常伴朕左右。”皇帝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耳垂:“你做的玫瑰蜜饯,令朕回味无穷。佳人如斯,岂可辜负,杏涵,朕会将你视为掌上明珠,呵护备至。” 这样的话,让裴杏涵听着反胃。她强忍着不适,拧着眉头问:“那么皇上会如何处置臣女的家人呢?” 第二十三章:是我杀的 “皇上……”恭顺急火火的推开门,看见皇帝拥着九王妃,顿时就懵了。 “大胆!”皇帝果然恼了:“谁让你进来!” 不等皇帝抽回手,宫琰也领着人快步入内。 看见裴杏涵温顺的躺在皇帝的臂弯,愤怒瞬间点燃了双眼。“多谢皇兄替本王照顾王妃。” 他三步并作两步,径直将她拽进自己的怀中。“臣弟早就明言,王妃有伤在身,不宜面圣。何以皇上就是不信臣弟所言呢!如今书房中失仪,还请皇上不要怪罪王妃。” 皇帝自然是尴尬不已,却佯装平静:“王妃既有伤,不如请宫中御医为其诊治。恭顺,去传御医……” “不必劳烦皇上。”宫琰语气森凛,眉心忖着恼意:“如今只怕皇上自顾不暇,着实没有精力为臣弟家事费心。” “此言何意啊?”皇帝绷了脸,很不喜欢被他这样生硬的夺走怀里的人。哪怕这个女人还是他的王妃。 “皇……皇上。”恭顺硬着头皮,小声道:“徐将军被人所害,倒毙宫中……” “你说什么?”皇帝勃然大怒:“方才去九王府不是还好好的么?怎的就倒毙宫中了?” 恭顺少不得连连摇头:“奴才也不知道。方才奴才去接九王妃时,徐将军还好好的和九王妃说话呢。哪知道方才有人打扫宫苑,发现他倒在地上已然咽气。” 皇帝鹰隼般锋利的目光,迅速的划过宫琰以及裴杏涵的脸。“人好好的,怎么就忽然暴毙了?让御医去查验。” “是。”恭顺利落应声。 “皇上既然有要紧的事情处理,臣弟就先告退了。”宫琰扶着裴杏涵,朝皇帝行礼。 “且慢。”皇帝自然是不肯轻易放他们离宫。本是想从裴杏涵口中道出崇明王事情的真相,故意让宫琰听见,挑起纷争。却不料裴杏涵不肯松口,反而还闹出了徐家这桩事。 宫琰不动声色的看着他:“皇上还有什么事情吩咐?” “徐将军只是去了你九王府,返回宫中便倒毙身亡……”皇帝冷着脸,神情不豫:“即便朕不怀疑你,也难保徐家不怀疑你。为皇弟你思量,只怕你还不能离开皇宫。” 怀里的裴杏涵身子冰凉,宫琰禁不住冷哼一声:“徐家若有怀疑,尽可以前往九王府问责。” “片刻而已。莫不是连这会儿功夫都等不了吧?”皇帝稍微缓和了语气,道:“只消查清楚徐将军的死因,徐府便不敢再怀疑澄明王。这件事情,很快就可以了结。九皇弟还是不要心急为好。” 宫琰蹙眉,贴在裴杏涵冰凉的脸颊:“平时倒也无妨,漫说是片刻,等足一昼夜臣弟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可如今不同,爱妻身有重伤,耽搁一刻,臣弟便心如刀绞,皇兄又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您的九弟妹如此辛苦,不得安歇呢。” “皇上……”恭顺脚程飞快,不一会的功夫就返了回来。 皇帝被他气得不轻,今天已经两次打断了他的好事。 “说便是。”皇帝不耐烦的扫他一眼。 “御医瞧过了,徐将军原本旧患缠身,方才又被人击伤气门,导致伤重不治。”恭顺如实的重复了御医的话。 “原是如此。”宫琰轻嗤一声:“徐家一直以习武为傲,徐老将军曾为先帝南征北战,不料到了徐将军这一辈,如此不堪一击。如若这样,徐家还疑心是本王横生枝节,致人死亡,那就由着他们找上门来讨打罢。” 朝皇帝行礼,宫琰扶着裴杏涵转身:“别担心,你会没事的。” 裴杏涵温眸一笑,由着他将自己打横抱起。 皇帝望着两个人走出书房的身影,气的心肝直颤。 “就没有人看见徐将军被什么人所伤吗?” 恭顺连连摇头:“奴才的人也随着去了九王府,一路上,并没有人与徐将军交过手。若然此人是在宫里行凶,也不可能毫无痕迹。” 这些话,渐行渐远的裴杏涵还是听了进去。她微微舒唇,唇角含春,只觉得无比舒畅。 “你笑什么?”宫琰不禁好奇。“险些就成了皇帝妃,你就不怕吗?” “是我杀的。”裴杏涵淡淡的吐出这三个字。 宫琰脸色未变,但抱着她的手明显用力。“为什么?” “不是裴家就是徐家。”裴杏涵能听见他心跳的声音:“既如此,算他倒霉。” 有那么一瞬间,宫琰忽然觉得自己根本就不了解怀里的女子。但转念一想,她也未必就真的了解自己,便也不好苛责什么。上了马车,两个人沉默无语。 直到回府,他将她抱进了厢房,才皱眉问:“是你计划好的?” “没有。”裴杏涵平静的看着他:“他若不送上门,我如何计划?” 春槿端着药汤走进房中,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王爷、小姐,你们总算回来了。” “本王来喂。”宫琰从她手里接过药碗,还没来得及去拿药匙,就看见霦白快步进来。 “主子,有人进过密室。” “是你。”宫琰目光清冷的瞪着裴杏涵:“本王还真是小觑你了。” 此话一出,霦白手里的剑指向了春槿的脖子。 “唉!”裴杏涵自己去拿那碗药,她相信春槿是很贴心的。于是仰脖咕嘟咕嘟的喝下去,果然汤药的温度正好合适。 “你想干什么?”宫琰凛眉看着她。 “我若想揭穿你,方才在皇宫便可以当面揭穿。还用的着做这样的事?”裴杏涵云淡风轻的说。“这府里,能洞穿一切的,恐怕不止你一人吧?” 虽然不信她,但宫琰没有发作。“去碧欣苑!” 霦白收回了剑,跟在他身后快步离开这里。却不忘记让人守在了房门外。 “小姐恕罪,奴婢已经尽力了。但即便是闯进密室,也没能找到您要的东西。”春槿不禁自责。 “不怨你。”裴杏涵轻轻叹息:“入宫一趟,人与事,我皆看清。无论是皇帝还是他,都靠不住。何况,我要找的东西,已经在皇帝手里。” “怎么会?”春槿吃惊不已:“按说王爷是不会如此的。皇上已经将他视作眼中钉,他又岂会牺牲裴氏去讨皇帝欢心。” “春槿,如果有人害过你一回,你选择原谅,他非但不改还变本加厉,你会如何?”裴杏涵转了转眼珠,好奇的问。 “奴婢一定会让他生不如死。”春槿咬牙切齿的说:“只有如此方可抵消心里的恨。” “是啊。”裴杏涵寡淡一笑:“哪怕只能解解恨也好。” 第二十四章:当面对质 宫琰去而复返,铁青的脸色看着叫人害怕。 与之不同的则是多了徐氏主仆一道回来。 “王妃还是好好解释解释吧!”碧怜一进门,就冲裴杏涵发难。“千万别告诉妾身,这不是你授意的!” 她身后的婢子灵儿,手里捏着一条绢子。 这绢子是春槿一直拿着用的。裴杏涵当然认得。只是难为徐碧莲现在还能这么得意。 “你觉得我需要解释什么?”裴杏涵平静的迎着她不怀好意的目光。 “王妃的东西出现在密室里,难道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徐碧莲一脸委屈的说:“妾身入府多年,王爷吩咐的禁区,妾身从不敢擅入。这王府之中也不可能有任何一个人擅入。也就只有王妃才有这么大的胆子。” “敢问王爷,不见了什么?”裴杏涵一双冰凉的眸子凝神看着宫琰。 “裴相与崇明王互通的那些书信。”宫琰微微虚目,眼神虽然锋利,却缺少以往的沉冷。 裴杏涵饶是一笑:“若那些东西在我手里,我一定会第一时间交给皇上。” “也就是说王妃你承认了!”徐碧莲拉长了脸,嗓音也提高许多:“王妃,王爷待你可不薄啊!妾身几次三番的希望王爷与你裴氏划清界限,可是王爷宅心仁厚,觉得你已经嫁入王府,就是王府的人。怎料王爷这样袒护你,却换来你恩将仇报。王妃,你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个世上。” 看她说的口沫横飞,裴杏涵只觉得恶心。“敢问妾夫人一句,这绢子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发现的?” “哼,自然是在王爷不许旁人涉足的密室里发现的。就在刚才。”徐碧莲脸色阴沉的吓人:“若非妾身一眼就认出是王妃之物,也不敢当着王爷的面与你对质。” “这是我的东西,平日里都交给春槿保管。”裴杏涵与春槿对视一眼。 “是。”春槿上前一步,仔细查看了那条丝绢。“这是奴婢今早遗失的绢子。” “遗失?”徐碧莲抓住这个词,冷嘲道:“你不过就是跟在王妃身边伺候,才住进了焸园,就算遗失绢子,为何会遗失在密室里?” 春槿朝宫琰跪了下去,仰起头的时候,眼中毫无惶恐:“回王爷的话,这绢子是奴婢遗失的没错。且就是在您领着王妃入宫后遗失的。原因是,奴婢见到妾夫人鬼鬼祟祟的进了那间屋子,一时好奇,奴婢也跟着进去。听见里面有窸窣的响动,奴婢不敢靠近就藏在拐角处。片刻之后,妾夫人和灵儿往外走,奴婢就先一步出来躲回王妃住的这间厢房,慌乱之中,遗失了绢子。” “胡言乱语。”徐碧莲恼火不已:“本夫人何时去过密室,你少在这里诬陷。” “妾夫人这么说,岂不是要冤枉死奴婢。”徐碧莲称呼自己为本夫人,这让春槿恼火不已,特意给她加上了妾字。气的她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裴杏涵上前一步,凝神看着宫琰,道:“只需要去搜查一下,这房里或者春槿住的地方有没有藏那些信笺便知。王爷可能不知道,妾身有个习惯。赤橙黄绿青蓝紫,妾身喜欢雨后彩虹的绚丽,所以每日用的绢子顺序就是按彩虹的颜色排序。这绢子是今早妾身入宫后,春槿遗失的。她根本没有机会把东西送出府,更不可能交给妾身去面见皇上。入宫当时,妾身又怎么能预料到府里会出什么事情呢。” “王妃你……”徐碧莲没想到她居然会这样分辩,着实气得不轻。实际上,她的的确确是跟在春槿身后进的密室。现在可好,居然被她们反咬一口。“王爷,春槿知道密室,兴许不是第一次进去呢。王妃在您的焸园也住了这么久了,谁知道她是不是包藏祸心。” “包藏祸心的是你。”春槿咬牙切齿的说:“你故意引奴婢前去密室,就是为了栽赃王妃。何况您栽赃王妃也不是头一回了。” “你这丫头,我撕烂你的嘴!”徐碧莲一时气愤,举着双手就朝春槿扑过去。 宫琰使了个眼色,霦白就将春槿护在了身后。“妾夫人,别坏了王府的规矩。” “王爷,妾身当真是冤枉。”徐碧莲鼻子一红,眼泪就掉了下来。“若不是为了抓住这个贱婢,妾身怎么敢藐视王爷定下的规矩。妾身真的没有去过密室,去也是跟在她身后……” “是么。”宫琰微微虚目,眼底一片清凛。“你当真没去过密室?” “妾身没有。”徐碧莲扬起下颌,哭的令人动容。 “那么重要的信笺怎么就不翼而飞了呢?”宫琰捏住她的下颌:“王府里有密室,你恐怕比王妃清楚。” “王爷……”徐碧莲身子一颤,瘫软的跌坐在宫琰脚边。“您这么说,妾身可真是冤枉死了!” “妾夫人上回让灵儿躲在书房里,冒充王爷往窗外扔匕首。差点害死王妃。”春槿气鼓鼓的说:“那个时候,你怎么不想想王妃有多冤屈?王爷又被你这婢子害的有多冤!” 果然,宫琰听了这话,脸都黑了。“徐碧莲,你好大的胆子!” “王爷,那件事,是妾身一时糊涂。”徐碧莲泪落如雨:“可鬼畜的话您也听见了,只有这么一个法子才能救黎妹妹。” “你口口声声说要救黎雪,所以才会针对我……”裴杏涵眉心微紧:“也就是说你觉得是我把她害成这样子的?还是你认为我会继续伤害她,才迫不得已,要盗取裴氏的罪证,交给皇上尽早达成你的愿望?” “你胡说我没有。”徐碧莲屏着呼吸,一双眼睛死死瞪着裴杏涵。“我没有做出这样的事情,你别以为是王妃,就可以冤枉我。” “那就真的奇怪了。”裴杏涵转而看向宫琰:“那今日在御书房皇上亲手交给我看的罪证,又是哪来的?” 宫琰冰冷的唇角倏然有了一丝温暖的笑容,只是稍纵即逝。 裴杏涵逼近一步,质问徐碧莲:“你这么做,无疑是帮着皇上抓住九王府的把柄,你到底是爱王爷还是害王爷你自己心里没数?” 第二十五章:一纸休书 “罢了。”宫琰不愿意再多说:“霦白,把她拖下去。” “王爷,妾身是冤枉的,这一切都是王妃自己的说辞罢了。”徐碧莲哭成泪人,瑟瑟发抖的抱住宫琰的腿。“妾身对王爷一片痴心,又怎么会做出忤逆王爷的事情。” “兴许你的初衷并不是害他。”裴杏涵语气微凉:“只可惜你们徐氏要取代裴氏,就顾不上你的儿女情长。” “还愣着。”宫琰没有好气的对霦白喝道:“本王不想再见到她!” “且慢。”裴杏涵打断了他的话,饶有兴致的问徐碧莲:“还有一件事,我一直好奇。妾夫人总是黎妹妹,黎妹妹的唤,莫非你与黎雪一早就相识?” “黎妹妹随王爷在王府小住过一些日子,妾身当然与她相识。”徐碧莲含着泪,娓娓道:“正因为妾身与她相识,才知道黎妹妹是多么心善的姑娘,她为了王爷连命都可以不要,也就难怪王爷这样爱重她。若是能用妾身的命来换她平安顺遂,妾身也甘之如饴。” “那……”裴杏涵又道:“你可知道,这世上除了鬼畜,还有一人可以医好黎雪的病。” “不就是昔日向裴相府提过亲的金陵程家么。王妃说的,便是程陌天。”徐碧莲眼角露出一丝诡异的流光:“那位大少爷可真是痴情种。就因为王妃不肯嫁,居然说什么要去四海为家,带发修行的。连王爷都找不到他,又何况是妾身。” 如此说来……程陌天的失踪,就只可能和那个人有关! 裴杏涵心里多了一份底气。只是余光划过宫琰的脸庞时,才惊觉他的脸色有多难看。 “妾夫人,请吧。”霦白走到她身边,语气不善:“若真要奴才动手,那可就太难看了!” 徐碧莲不肯屈服,噙着泪水的双眼满是恳求:“王爷,这件事都是王妃的恶意揣测。妾身为了您,什么都可以不要,又怎么会陷害您?您与妾身相处了这些年,竟然还看不清楚妾身的真心吗?” 霦白不愿主子心烦,蹙眉道:“妾夫人,得罪了。” “别碰我!”徐碧莲松开了抱着宫琰的手,柔柔抚了抚自己的腹部,轻轻啜泣:“王爷,妾身怀着您的孩子。您不能由着这些人欺负我们母子。王妃若拿不出铁证,妾身宁死也不肯背负冤屈,就只能带着这个可怜的孩子共赴黄泉了。” 宫琰眸中闪过一道冷光:“你有了?” “是。”徐碧莲咬牙点头:“王爷若不信,可以传召御医请脉。” 裴杏涵不禁一笑,这徐碧莲还真是只没头苍蝇。嗡嗡的人心烦意乱,却居然拍不着她。 “既然如此,那就先带怜妾夫人回房吧。”裴杏涵见宫琰默不作声,只好发声。“请个御医好好给她瞧瞧。今天哭的这么伤心,可别伤了腹中的胎儿。” “何必把话说的那么好听,你不就是想验证我是否真的有孕吗?”徐碧莲眼眸一紧:“裴氏已经被皇上收押天牢了!我偏要看看你这个罪臣之女,还能猖狂多久?” 她含着泪,深情的凝视宫琰:“王爷,妾身对您绝无二心。” 宫琰犹如不闻,无动于衷的看着她一路哭出厢房,却对霦白道:“把这个胆敢冒充本王的贱婢拖出去。” 跟在徐碧莲身后的灵儿吓得身子一软,嘭的跪在地上:“王爷饶命啊,王爷饶命,是妾夫人吩咐奴婢这么做的,王爷饶命……妾夫人,您救救奴婢吧……” 徐碧莲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灵儿被人拖走,毫无招架之力。 “春槿。”裴杏涵幽幽道:“去选几个手脚勤快的丫头,好好照顾妾夫人。” “是。”春槿当然明白小姐的意思:“奴婢会做好的。” 房中没有了旁人,宫琰才仔细去看裴杏涵的脸色。“今日的你似乎有些不同。” 裴杏涵温眸而笑:“有何不同?” 宫琰没做声,只是伸手去拨开她耳边细碎的发丝。 她没有动,由着他动作细腻的为她整理碎发。这种感觉很亲切,很真实,好像又回到了三年前…… “那些信笺确实并非我交给皇上。”她虽然没有问,宫琰还是心急要她知道真相。 裴杏涵冷笑一声:“有区别吗?” 看着她清澈的目光,宫琰不免疑惑:“杏涵……” “别这样叫我。”裴杏涵躲开一些,让他的手尴尬的举在半空。“打从你利用我诱骗我父亲的那一刻起,你就该预见会有今日。就如同你当初对我说的那番话。” “杏涵……”宫琰禁不住走近一些,将她圈在怀中。 这短短的日子,他经历了太多,伤害她误解她,怀疑她利用她,甚至差点失去她。却偏偏这些遭遇叠加在一起,越发让他明白了她的重要。“皇上早就想对裴氏动手,即便没有崇明王的事,他也不会放过裴氏。” 这是他的真心话,在裴杏涵听来,却觉得可笑。 “所以王爷的本意是推波助澜,借裴氏这阵冬风,推徐氏一步,好自己登天?”裴杏涵抵触他的怀抱,整个身子都僵硬了。宫琰一向以为她柔顺,却不料她执拗起来,着实叫人头疼。 “你放心,本王会处理好这件事。”宫琰深情与她对视:“绝不会让裴氏……” 裴杏涵的手抵在他冰凉的唇上:“别说了,你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会再信。” 她的眼睛,一如往昔般宁静明澈,好似一尘不染的湖面,波光粼粼。吸引着他全部的注意力。 “父亲,裴氏,我自己可以救。”裴杏涵挣脱他的怀抱,勉强自己保持清醒。她早就不再是那个他说什么就信什么的小女孩了。 “你我之间,因利益而牵扯,也必将因利益而割裂。”裴杏涵看着他的眼睛,尽力掩饰着被他践踏入泥的卑微,高傲的说:“王爷若还顾念颜面,一纸休书便可以保全。” “杏涵!”宫琰咬着牙,额头上的青筋突起:“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担着被皇帝冠以叛逆的风险,在最后决断之际与徐家决裂,就只是想补偿给她“那三年”的亏欠。可是她居然说出休书两个字,让他无地自容。 第二十六章:自此无关 “裴杏涵,你不会后悔吗?”宫琰强烈的扼着心口灼热的愤怒,以一种极为平和的语气问。 “后悔。”裴杏涵连连点头:“特别的后悔。可你知道,我后悔什么吗?” “你后悔没有答应与金陵程家的婚事,没嫁给程陌天!”宫琰最终还是被她激怒了。修长的手指不受控制的扼住她的咽喉。“裴杏涵,你这个女人,你没长心!” “噗嗤!”裴杏涵没忍住笑出了声:“宫琰,这是我听过最可笑的事。一个口口声声说爱的人,一个利用了情爱毫无怜悯的人,一个推着别人去死祸连家族的人,却在这里指责旁人凉薄无情!这难道不可笑吗?” 裴杏涵一巴掌打在他的手背上,响脆的声音犹如当日心碎一般。“我的心肝,绝不用来救你的挚爱。我只恨当日你不在,否则我一定亲手将你们推下悬崖,亲眼看着你们粉身碎骨!” 犹如被一箭穿心,宫琰疼的没有力气。手瞬间就松开了。 “原来,你恨我入骨!”他的眼睛,在她冰冷的笑容里寻找着一丝丝的慰藉。可惜什么都没有。 裴杏涵笑靥如花,却冷得让人难以靠近。“对,我恨你入骨。所以,当我知道你早就心有所属,我还坚持上了花轿。为了能继续留在你身边寻找证据,我不惜损伤自己,以苦肉计博得你的同情。” “……”宫琰看着她,喘着粗气,这种痛是她给的,那么真切。他居然只能承受,无力反抗。“所以你推黎雪坠崖,就是为了让我娶你入府,好施展你的复仇大计!” “是。”裴杏涵的心已经痛到极致,这个时候,她根本不在乎被他冤枉。 “你恨我,何必牵累无辜。”宫琰难以置信的看着她,面前的她真的是他豁出性命去维护的裴杏涵吗?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裴杏涵反唇相讥:“你要谋朝篡位,做你的初秋大梦,为何用我裴氏一族的性命去换?我们又何其无辜!” “你说的没错。”宫琰像是被一盆热水烫掉毛的斗鸡,这一刻,在她面前一败涂地,惹人耻笑。 “你给我写休书吧。”裴杏涵收拾了情绪,平静的说:“我不想再与你有任何纠缠。” “霦白。”宫琰冷吼一声,好似房子都跟着颤了一下。 霦白脸色惨白的进来,蹙眉道:“主子。” “去拿笔墨!”这一声明显低下来,宫琰忽然感觉全身的力气都用完了。 “主子,这……”霦白怎么会没看出他对王妃的真心。只是当仇恨蒙蔽了双眼,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规劝。 “去拿。”宫琰能感觉到里衣,被自己的冷汗濡湿。哪怕只是一阵微风,吹进身子都像是冰凉的钢刀往骨缝里刺。 “是。”霦白叹了口气,快步转身走出了厢房。 “你跟本王回府,就是为了这封休书?”双眼布满了血丝,宫琰看上去特别孱弱。 这还是裴杏涵第一次看见他软弱不堪的一面,心抽搐的疼。“是。” 霦白取了笔墨来,还想再劝一劝,却被春槿给拦住。 两个人默默无语的站在一旁,看着宫琰提笔,飞快的在纸上写下诀别的内容。 “多谢。”裴杏涵待他写完,柔美一笑:“我与王爷不拖不欠,两清了。” 言罢,她朝春槿使了个眼色:“把休书拿好,咱们走。” “是。”春槿也不愿见这样的结局,可是小姐身边,就只有她了。她要做的仅仅是听从吩咐。 “你站住。”宫琰极不甘心,从喉咙里发出低沉声音:“你是故意不肯救她对吗?” 她以为他会问什么,却原来还是在为黎雪筹谋。裴杏涵心想,三年的情分也不过如此。打从一开始,她就不是他的良人,如今走了,也对。 “众目睽睽,你轻而易举杀了徐碧浩。刀入胸口三分,离心房只有丝毫偏差,你骗过了所有人。断肠草入药,以毒攻毒你做的干净利落。”宫琰的声音抑制不住的颤抖,他走到裴杏涵身边,扳过她的双肩:“你根本就精通药理,你绝不是表面上看到的这样简单,你隐藏自己的锋芒,就是为了亲手推我去死,对吗?” “你不是还活着吗?”裴杏涵挣开他的手:“我与王爷再无半点关系,请您自重。” 她转过脸,毫不犹豫的走出了这间厢房。 春槿紧随其后,不舍的望了霦白一眼。 片刻的宁静之后,一阵混乱。 裴杏涵听着乒乒乓乓,以及霦白苦苦的哀求声,走出了这个她再也回不来的家。 “小姐,真的要走到这一步吗?”春槿忍着眼泪,低声劝道:“咱们都知道,是徐碧莲那个贱人……” “陷害父亲,利用我的,并不是徐碧莲。”裴杏涵怕自己会忍不住心软:“别说了,快走吧。” “是。”春槿只好随着她快步离去。 一片狼藉的内室,宫琰气的站不稳:“这个女人,她根本就是贪慕虚荣,她根本就是为了攀附皇权。她没长心……她巴不得入宫做她的皇帝妃!” 霦白在一旁小声的嘟囔:“王妃不会的……” “闭嘴。”宫琰懊悔不已:“我为何这么爽快的放她走!” “主子,您若是后悔,属下这就去把王妃给请回来。”霦白眼里不禁透出一丝渴望。 宫琰还没来得及做声,小婢子就冒冒失失的跑进来:“王爷,珍月阁夫人不好了,御医让奴婢赶紧请您过去。” “雪儿……”宫琰一溜烟奔了出去。 霦白顿时一头冷汗:“老天保佑王妃有多远走多远,王爷可千万不要改变心意!” 新安大街的拐角处,裴杏涵刚要上马车,就被恭顺领着人给围住。“王妃这是要去哪儿?偏不巧呢。皇上吩咐奴才请您入宫一趟。” 裴杏涵笑容明媚:“巧了,妾身也正想入宫呢。劳烦公公带路!” 宫琰救不了裴家,她得救啊! 春槿扶着她上了恭顺预备的马车,心口窒闷。“小姐,要不要告诉王爷……” “不必了。”裴杏涵睨了一眼她手里的休书,淡淡道:“我与他,自此无关。” 第二十七章:引君入瓮 金宣宫中,皇帝放下了手里的奏折。“都部署好了吗?” 近侍恭敬上前:“皇上放心,一旦澄明王入宫,便再也不可能踏出宫门半步。” 皇帝眉眼含凛:“朕等这一天良久,也是时候了。” 此事的珍月阁,缭绕着一股浓烈的悲伤。 宫琰看着面容枯槁的黎雪,心里很不是滋味。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宫琰蹙眉问伏在地上的御医。 “回王爷的话,微臣已经想尽办法,先前名贵的药材还有些功效。可是渐渐地,药材用的多了些,却……” 手指轻轻的拂过她冰凉的脸颊,宫琰极不情愿的问了一句:“她还能撑多久?” 御医略微思忖,认真道:“夫人这一次忽然咯血已经很危险了,若这三五天没有进展,恐怕……华佗在世也无力扭转。” 霦白的心跟着颤抖一下,王爷该不会反悔放了王妃吧…… “知道了。”宫琰的手微微颤抖:“你尽力去做就是。” “是。”御医着实松了口气,好在王爷并没有迁怒于他。 “霦白。”宫琰与他对视一眼:“你还记得雪儿是如何待本王的吗?” “自然记得。”霦白利落点头:“夫人待王爷有情有义,不惜几次犯险甚至不惜清白也要为王爷筹谋。” “那么她呢?”宫琰澹澹的问。 这一次霦白沉默了。他觉得主子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遇上了那么多那么好的姑娘。 一命换一命。宫琰不明白为什么老天这么残忍。本来,他可以轻易点头,但是现在…… “主子。”霦白卯足了劲,一口气把憋在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王妃看似无情,可这时候一纸休书何尝不是替王爷解决了眼前的危机。谁都知道皇上的意图,无论是徐家垮了,还是裴相倒台,最终目的就只有一个!况且王爷现在已经舍不得让王妃赴死,若您真的勉强自己挖出王妃的心肝为夫人入药,后半生都将抱憾。再说,不是还有程陌天么!属下一定会竭尽所能,把他揪出来!” 宫琰只是淡淡一笑:“许多事,都是注定的。” 他怪自己当初为利益计玩弄她的感情,才会有今日的自食其果。 “王爷。”门外,戍卫的声音有些急切。“王妃被截回宫中。” “霦白,备车。”宫琰轻轻的落吻在黎雪冰凉的脸颊上:“雪儿,等着我回来。” 霦白虽不愿王妃犯险,却也不得不提醒一句:“主子此刻入宫,恐有性命之忧。” 宫琰没有做声,兴许这是他欠裴杏涵的。 与此同时,恭顺已经将裴杏涵领进了金宣宫。 原本就庄严肃穆的宫殿,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防守极其森严。好似空了弥漫着权势与肃杀,让走进来的人相当的不舒服。 裴杏涵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不被眼前的一切困扰。 “王妃,得罪了。”恭顺朝她行礼,话音刚落,就走过来两名婢子。利落将她搜查一遍。 春槿不满的翻了个白眼,却没做声。 “请王妃稍后片刻。”恭顺进了内殿:“皇上,人带来了。” “很好。”皇帝喜上眉梢,唇角微动:“只要他走出澄明王府,即刻将王府掌控。” “是。”恭顺笑着退出内室:“王妃里面请。” “春槿,在这里等我。”裴杏涵冲她微微一笑。 房中寂静,泛着幽幽的蜜和香气,裴杏涵穿过二龙戏珠的屏风,看见皇帝一身青袍,临窗而立。 “臣女拜见皇上。” 皇帝凝神看着她,唇角上扬:“平身。” “谢皇上。”裴杏涵脸色有些阴沉,没有笑模样。 “怎么?”皇帝少不得关心:“九皇弟不懂怜香惜玉,惹恼了弟妹?” “多谢皇上关怀。在九王爷心里,臣女不过是一副可以救活他心上人的灵药罢了。”裴杏涵这么一说,眼底泛起了薄薄的雾气。 “哦?”皇帝走近一些,托起她的下颌:“你如此聪慧,又美貌无双,难为他舍得。” 裴杏涵很不喜欢他这样的举动,兀自推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来时,臣女已经求得一纸休书,如今再不是什么九王妃了。” “哦?”皇帝颇有些意外的拉住了她的手:“知道朕为何在这里见你吗?” 四下无人,又重重守卫,傻子也能明白。 裴杏涵只觉得恶心,脸上的笑容却格外寡淡:“皇上是要臣女指证澄明王才是勾结崇明王作乱的始作俑者对吗?” 皇帝的眸子里闪过赞许之色:“果然是裴相精心调教的嫡女,不单单聪明,还善解人意,知晓朕的心思。” “可是……”裴杏涵面露难色:“九王爷机敏过人,臣女手中并没有证据!” “无妨。”皇帝眼眸微温,语气柔和:“你是最可贵的人证。明日一早,你就随朕前往金尊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揭穿澄明王的忤逆之罪,便为朕立下大功。” “这样就立功了?”裴杏涵温婉一笑:“那皇上是否会放过臣女的家人呢?” “自然。”皇帝略微点头:“到时候,朕便会以裴相不惜苦肉计襄助朕拔除奸佞为由,让他非但没罪,反而有功。” “那可真是太好了。”裴杏涵与他笑容相映:“那么皇上打算如何安置臣女?” “你的这份聪明,若能留在朕身边为朕分忧,便是再好不过了。”皇帝的手略过她柔滑的肩头,捏了捏她软糯的耳垂。“朕当真后悔让你嫁他,你应该是朕的女人。” 裴杏涵嫌恶的推开了他的手:“皇上请自重。” “怕什么。”皇帝眼底一片春色:“过了今晚,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和朕在一起了。” 裴杏涵看着他的眉目,确实与宫琰有几分相似。一样的薄情一样的恋栈权势,一样的让她充满敌意。 门外忽有一声鸟啼。响脆嘹亮。 皇帝的眼眸微微一热,双手就情不自禁的搭在了裴杏涵的肩上。 裴杏涵唇角微勾,眼底的寒意慢慢渗透:“其实皇上传召臣女入宫,最要紧的目的便是做诱饵,否则怎么引九王爷入瓮。” 第二十八章:早有盘算 皇帝轻微动唇,笑里藏刀:“宫中的生存之道,便是心中有数,守口如瓶。什么都看的太明白,说的太清楚,命不会长。记住了吗?” 裴杏涵凑近他一些:“皇上是在调教臣女,如何在后宫生存?” 她妩媚灵动的眼神,明澈又撩人。皇帝放下了戒备,轻轻将她拥在怀中。“你不想吗?” 裴杏涵纤细的手指,拨弄了他胸口的龙鳞刺绣,却忽然在一处用力按下去。 皇帝吃痛,蹙紧眉头。 宫琰就在这个时候闯了进来。 奇怪的是,门外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给皇上请安。”他快步走上前去,一把从他怀里拽过裴杏涵。“这么晚,皇上传召王妃入宫,所为何事?” 裴杏涵顾不得反抗,就像只兔子一样,被他护在了身后。 “澄明王怎么连半点规矩都不懂?”皇帝绷着脸,神情冷峻:“你写了休书,她就与你无关。” 宫琰窝火的不行,侧首看着裴杏涵的脸:“你就这么急不可耐吗?” “对。”裴杏涵点头:“摆脱了你,我自然要为自己打算。” 皇帝不禁一笑:“皇弟啊,这便是你的不对了。” “是么?”宫琰蹙眉,眸子里的冷光若隐若现:“皇兄的后宫有三千佳丽,何以如此迫不及待染指一个弃妇?” “这也是朕的好奇之处。”皇弟眼眸微紧:“到底你更在意府中那位昏迷不醒的,亦或者是面前这个弃妇呢?” 恭顺这时候颤颤巍巍的走了进来,看过皇帝才压低嗓音道:“皇上,九王府已经尽在掌控中。” 宫琰料到他会这么做,但他别无选择。“向软弱妇孺下手,皇兄这一招未免太阴损了。” “这不过是其人之道罢了。”皇帝伸出手,递给裴杏涵:“朕答应你许你的,必会许你。过来,到朕身边来。” 裴杏涵刚要往前。 宫琰就恶狠狠的剜她一眼:“你敢!” 他的霸道专横,尽显无疑。可心底居然有讨好她的意思,不舍得让她往前一步。 “恭顺。”皇帝使了个眼色。 “是。”恭顺一声哨响,与方才鸟鸣一样。 大批的羽林卫从四面八方冲进了内室,个个握着明晃晃的利刃,气势如虹。 裴杏涵苦笑了一下:“皇上早有防备,倘若方才臣女稍有违抗,是不是就保不住这颗头了?” “怎么会。”皇帝再一次向她伸手:“过来,到朕这里来。” 宫琰一把握住裴杏涵的手腕,那力气大到不行。“你敢!” “九王爷,何苦。”裴杏涵甩了一下,却没能挣脱。 “你就那么巴不得吗?”宫琰知道她不会这么薄情,却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我只是不想死罢了。”裴杏涵与他对视一眼,还是执意要走。她不走,只能成为他的累赘。他要护着她,就顾不得王府里那些可怜的女人。 “澄明王入宫行刺朕,就地格杀。”皇帝薄薄的唇瓣,轻轻道出这一句。 裴杏涵闭上眼睛,忍住了辛酸:“且慢。” 凑近的羽林卫个个警惕,一时间没有妄动。 皇帝看着裴杏涵,饶有兴致的问:“你该不会不舍得吧?” “皇上可否放过九王府那些女眷?”裴杏涵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问。 “这事与你无关。”皇帝眉心皱起,冷眼相待:“若澄明王束手就擒,朕会开恩留下活口。可若是……” “皇兄最知道臣弟的性子。”宫琰语气微寒:“女人嘛,死了还会再有。可皇位却只有一个。” “哦?”皇帝眼明手快,一把抓住裴杏涵的手腕,用力一卷,便将她圈在怀中。与此同时,那亮晶晶的利刃已经抵在她的咽喉。“那些女人你看不见便罢,若这个死在眼前又如何?” 宫琰冷笑连连:”她有眼无珠,死也是自找的。” 纵然这么说,可心还是抽搐的厉害。宫琰也不知道为什么,偏是要硬闯进宫来救她。 救这个不领情的女人! “霦白。”他微微动唇,外头便有了刀剑相触的响动。 裴杏涵第一次被卷进这么残酷的宫廷风暴之中,她并非不怕,可越是怕,就越要冷静。“皇上,你说过要册封臣女为妃,是骗我的吗?” “当然不是。”皇帝的刀刃仍然贴着她的肌肤:“你是朕手里,最有用处的筹码。澄明王向来薄情,对你却痴心一片。熬过这一局,朕一定如你所愿。” “噗嗤。”裴杏涵笑出了声:“可若澄明王根本不在意臣女的生死又如何?” “岂会。”皇帝戏谑笑道:“你看他的眼睛都要喷出火来,便知他有多放不下你。” 裴杏涵与宫琰对视一眼,丝毫无惧。 “你这个傻女人。”宫琰用眼神骂了她无数遍:“怎么就这么蠢这么好欺骗!” “是啊。”裴杏涵喟叹道:“要不也不会被你欺骗。只是……我很想知道,九王爷会不会拿我的心肝去救黎雪?” 宫琰被她气的胸闷,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思管这些。“你若死了,我必然会。” 他捏住拳头,指节咯嘣作响。 “启禀皇上,澄明王的人攻进宫了。”外头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皇帝的刀刃立刻割破了裴杏涵的肌肤:“宫琰,你要她死还是活?” “拿女人来要挟本王,这便是天子之威,君王之策?”宫琰气的牙根痒。“宫浚,你可敢与本王较量。” “唔……” 皇帝一刀扎在裴杏涵的右臂上,疼的她花容失色。 宫琰的心都在颤抖,只恨她为什么要走向他,不乖乖留在自己身后。 “皇上当真是好无情。”裴杏涵勉强挤出笑容:“一边哄着臣女为您所用,一边把臣女往绝路上送。” “闭嘴。”皇帝冰冷的声音没有温度:“江山在,美人要多少有多少。黎雪不中用,也亏得是你取而代之,替朕俘虏了澄明王的心,否则哪来今日的瓮中捉鳖。” “黎雪……是你的人?”裴杏涵难以置信的问。 “不错。”皇帝眼中尽是得意:“她是朕调教出最好的细作。” 宫琰的脸色,沉冷的犹如死人。原来打从一开始,他的一切,都被皇帝拿捏在掌中。 “皇上,徐老将军率领禁卫军正在平乱。”外头又传来对宫琰不利的消息。 “也就是说,皇上要诛灭徐氏一族的消息,也是故意散播的?”裴杏涵不禁啧啧:“都说画虎画皮难画骨,臣女当真有眼无珠。” 宫琰清冷的嗓音透着杀意:“你这个蠢女人,不赔上自己的命,如何能变得聪慧起来。” “说到这个,朕还得多谢你啊杏涵。”皇帝的得意更重了几分:“若非你杀了徐碧浩,徐老将军也不可能甘愿为朕所用。说到底,一个女儿算得了什么。整个家族的前程才是顶要紧的。” 裴杏涵笑的有些站不稳。 “放了她。”宫琰禁不住开口:“你想要什么,只管向本王要。” “你若跪下求朕,朕兴许能答应你。”皇帝拔出了匕首,重新抵在裴杏涵的咽喉:“否则,你马上就可以给她念往生咒了。” “皇上。”裴杏涵微微一笑:“您还是传程陌天来吧。若迟了,恐怕您只能退位让贤了。” 第二十九章:爱到死心 皇帝瞬时警惕起来:“你怎么知道程陌天在宫里。” 裴杏涵倒吸了一口凉气,幽幽道:“澄明王九王爷找不到的人,要么是躲在哪个角落里,要么就是被更有权势的人拘禁。而程陌天连我的信都不回,只可能是被人拘禁。” 宫琰不喜欢她这时候的表情,平和之中透着信任。那是源自于那个男人给她的安全感,才能承担起她这一份沉甸甸的自信。 “所以这个人,便是皇上了。”裴杏涵低头一笑,满面春风:“打从第一次见皇上,我便有这样的猜测。瑰汁蜜饯就是用来确定这件事的。那里面妾身加了些好东西。可若要皇上龙御归天,必得程陌天帮着加一把劲。皇上早就被联手暗算,却浑然不觉。” “不可能。”皇帝一把抓住她的肩,迫使其转过身来。 触及了身上的两处伤口,裴杏涵疼的直冒冷汗。但她依旧保持着镇定。 “你到底做过什么?”皇帝阴狠的眸子,杀意四射。 “您现在杀了我也无济于事,反而失去了要挟澄明王投降的筹码。”裴杏涵微微勾唇,嗔眉道:“皇上,您怎么流血了。” 皇帝低下了头,果然看见一滴一滴嫣红的血水,滴落他青色的龙袍。不等他开口,胸腔里一阵阵气血翻涌。 亏得是裴杏涵闪避及时,才没有溅一身血点。 “传……传程陌天。”皇帝身子一软,手里的利刃就掉在地上。 宫琰一个飞身跃至他身侧,袖中剑轻松的贴在他的咽喉:“这才叫以彼之道,是皇上传授臣弟的。” “澄明王,你敢造反……”羽林卫首领瞪圆了眼睛,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啪!”一记耳光,春槿一个飞身走进来。 不等那人做出反应,后心中剑,他当时就断了气。 “王爷放心,徐氏乌合之众,成不了气候。”霦白说话的同时不忘与春槿对视一眼。两人配合的极为默契。 恭顺忙不迭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速速退下。” 这话惊得皇帝心口抽搐:“恭顺,你敢背叛朕!” “识时务者为俊杰。”恭顺冷笑连连:“皇上您能安插人去澄明王身侧,澄明王自然也可以用同样的法子回敬您。” “所以,皇兄你还是输了。”宫琰凝神看着他铁青的脸:“多谢你提早动手,促成了今日这桩美事。” 他终于如愿了,裴杏涵如释重负,身子一晃,整个人跌倒在地。 “小姐。”春槿赶紧去扶她:“匕首有毒,快,叫程陌天。” 裴杏涵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宫琰登基的第三日。 她躺在松软的楠木床上,和煦的阳光照亮了她的肌肤。 “小姐,您终于醒了。”春槿扶着她起身,温和道:“等下下了朝,皇上就会过来陪您了。这几日,日日如此。” “皇上……”裴杏涵知道她说的是宫琰,不禁蹙眉:“父亲如何了?” “小姐您放心,相爷安然无恙。皇上彻查此事,还了裴相府公道。”春槿笑吟吟的说:“皇上已经册封您为后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眼下就是咱们裴氏最风光的时候。” 春槿开心的絮叨不听,裴杏涵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她皱眉问了一句:“黎雪如何了?” “小姐,她是细作,你觉得皇上还会对她用心?何况她已经醒了。” “梳妆更衣,我要去见她。”裴杏涵一直很想知道绝峰崖边,究竟是谁算计她。 而黎雪却也在等她来,见到她的一瞬间,黎雪忽然就明白,宫琰为何会变心了。 “是谁推你跌入悬崖?”裴杏涵脸色严肃而又冰冷。 “徐碧怜。”黎雪怯怯的说。“她让我向王爷,不,向皇上求救,却推我跌落悬崖嫁祸给你。还收买了你身边的春樱去告密。” “徐碧怜收买春樱告密……”裴杏涵想起了这些日子,宫琰带来的种种屈辱,满心酸涩。而自己却被最亲近的人诬陷。 “小姐别恼,徐氏早就被皇上关进冷宫了。只待她生下孩子,便……至于春樱,身首异处是她的报应!”春槿在耳畔小声宽慰。 裴杏涵转身就走。 黎雪想要拦住她,一着急从床上跌落:“求皇后娘娘开恩,求您让黎雪留在宫中,哪怕为婢也好……我对皇上是真心的。” 裴杏涵没做声,她只想离开这里,却与他撞了个满怀。 “恭喜皇上。”裴杏涵微微屈膝,脸色平和。 “若非你,又岂会如此顺利。”宫琰伸手去扶她:“朕的江山,你是第一功臣。” “皇上误会了。”裴杏涵兀自起身,后退一步:“恭喜的是您终于如愿,黎雪妹妹逢凶化吉。” “杏涵……”宫琰上前一步。 “不耽误皇上去陪佳人。”裴杏涵微微一笑,眼神依然明澈:“臣女会尽快出宫。” “你说什么?”宫琰想告诉她,他这样卷风而来,心急火燎的,并不是因为黎雪醒了。他是急着要见好不容易苏醒的她。 所有的事情终于都清楚了。 裴杏涵看着她曾经无比爱慕的那张脸,眼底再无波澜:“我没有推你的心上人坠崖,为您效力乃是为了换取裴氏一族的平安。如今,您宽宥了父亲,善待裴氏,也算是抵偿这三年来的亏欠。所以,臣女与皇上再没有半点牵扯。” “裴杏涵!”宫琰气的浑身发抖:“你这是要与朕诀别吗?” “是。”裴杏涵点头:“有些伤痕,即便愈合也是掩饰不去的对吗?更何况还有人在等着臣女。” 她收拾起心底,那些卑微如尘的悲伤,回以明媚笑靥:“多谢皇上隆恩浩荡,成全臣女。” 他伸手去牵她的手,她却已经转身。 这么近的距离,他竟然离她这么远。“朕已经下旨昭告天下,你是朕的皇后,你以为你还能逃出朕的掌心?除了朕,谁都不可能靠近你。” 裴杏涵停下脚步:“皇上,强扭的瓜不甜。” “朕管它甜不甜,扭下来便高兴。”宫琰一个箭步冲上来,打横将她抱在怀里。 她瘦了,身上冰凉的厉害,宫琰气鼓鼓的看着他:“你当着我的面走向旁人,险些送命的教训还没记住吗!难道还要有第二次?” “皇上。”裴杏涵维系着得体的笑容,不惊不怒:“您身边那么多绝色容颜,少我一个又何妨。程陌天却只有我。” “裴杏涵,你信不信。”宫琰气急败坏,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朕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我信。”裴杏涵点了下头,眼神却依然笃定:“可即便是杀了,不是你的,你也得不到。” 心底恐惧来自于她的疏离和坚决,宫琰瑟瑟发抖,拥着她索吻。 裴杏涵纹丝不动,身子越发僵硬。 直到他好像没有了力气,轻轻的放下了她。 她才转过身,慢慢的往前走。 “要怎么样,你才能留下来?”宫琰红着眼睛,哽咽的问。 “从你给了我那样的新婚之夜,我们之间,就不再可能了。”裴杏涵秉着呼吸,以此来缓解心口的痛楚。“若你真的心中有愧,放过我!” 眼睁睁的看着在意的人从自己的眼前消失,居然这么痛。宫琰气的大声吼叫:“裴杏涵,你这个女人没有心!” 若没有心,就不会痛了。 裴杏涵决计离开,只因为那匕首上沾染的毒,会让她一生体寒,必无所出。 初夏,蝉鸣蛙趣,小荷露尖。 却是她掠走了春光,留下他浸泡在苦痛的严冬。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