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在线阅读www.256zww.com---256中文整理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昨夜闲潭梦落花》作者:梨花烟雨 内容简介 身为当今皇帝最宠爱的堂弟,朝中最得势的小王爷--轩辕持,平日里行事肆无忌惮、放荡不羁。 被老王爷请来管教儿子的素寒烟,是京城中最出名的先生,气质清冷、品性高洁。 轩辕持冷眼看着那人的清高模样,以为只需略施手段就可以赶走这人,谁知他居然不动声色的一一化解,饶他是目中无人的天之骄子,也不禁对此人刮目相看。 从轻蔑、痛恨、想把对方狠狠压在身下的征服欲……直到渐渐动了真心。 只是他不知道,始终不肯接受他的素寒烟并非真的绝情,而是身怀一个天大的秘密…… 第1章 历代王朝,若君明臣贤,便会逐渐强大,若再有那能征善战的将领,效力於野心勃勃的君王,国家版图的扩大更是如切豆腐般容易了。 风月大陆上,这样的强国著实有那麽十几个。只可怜了那些弱小邻国,饱受强国欺凌,还要日日胆战心惊,唯恐邻邦大国心中不顺,就会遭遇灭顶之灾。 大风王朝便是这样一个强国中的强国。京城“风都”汇聚了四面八方不同种族的客商学子。全国的高官巨富多落户於此。若论繁华,风月大陆怕是也没几个地方可以相比。 这富贵都城达官贵人虽众,其中却有一户人家遥遥凌驾於其他高官富户之上。便是当今皇上的叔叔轩辕敬的王府。只因轩辕敬战功赫赫,其膝下一子,名持字有恒,天资过人,既有封爵,官居极品,却又有高人一等的经商手段。因此不过数年,轩辕王府已是到了富可敌国的地步。 那轩辕持仗著自己和当今皇上交好,也不怕遭人嫉妒。行事肆无忌惮,连轩辕敬也渐渐管束不住。每日里除了上朝议事,打理打理生意,便只剩了寻花问柳,惹是生非。他位高权重,谁敢谏言。更因权势,结交了一起狐朋狗友,势利小人,勾引的他越发放荡不羁。久而久之,百姓们见之则避,就算吃了亏,也是哑子吃黄连,谁敢言语。 轩辕敬虽已老迈,对儿子恶名却也知晓一二,只因自己有心无力,不能严加看管,太後皇上对他又骄宠过度,因此十分焦心,日日琢磨该如何引导这越来越坏的儿子走上正途。 可巧这日府中大管家林大因儿女俱有了出息,要接回去颐养天年,便将管家一职辞了。那轩辕敬早就闻得说京城“松涛书院”有位先生,无论多顽劣的孩子,只要一经他手,莫不潜心向学,因此京城中的达官贵人,平民百姓都争相将自家孩子送到那里读书。他便有心将这先生聘回来做管家,一是募这先生的才华,二来也想请他代为管束一下儿子。因自己寻思,读书人大都心高气傲,贸然去聘,他必然不肯来。便写了一张名贴,自己亲做小轿,来到松涛书院请这先生。 松涛书院的院主与轩辕敬乃是几十年的老友,焉有不应之理,因说道:“虽舍不得,奈何你以王爷之尊,这样诚心诚意的来求我。但有一样,素日里我看寒烟这孩子总是淡淡的,就像不沾染人间烟火似的,纵我应下你,只怕他未必肯应你。我话可说在前头,他若不应,就没办法了,可不许你以势压人。” 轩辕敬哈哈长笑道:“你把我看作什麽人了。但我必要与他谈过,他若仍不去,我方死心。” 少时,小厮领著一个素衣如雪的男子走了过来,轩辕敬远远望去,心中不由吃一大惊,暗道:“世间竟真有这般的人物,今儿才算见识到了。况且这通身的气派,竟真的像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只是奇怪他看起来秉性柔弱,因何竟能管束住这许多顽童,看来定是有些手段。” 他这样想著,素寒烟已缓缓走了过来,见了轩辕敬,微微点头招呼,轩辕敬看他表情,淡然自若,全然不像别人那样惶恐惊喜,不由对他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一说之下,素寒烟轻微皱了皱眉头,果然婉拒,禁不得轩辕王爷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诉说他这当爹的是如何如何为难,又搬出京城百姓安危,院主见他越来越没有王爷相了,且看他哭的可怜,望了望素寒烟,只见他眼中似也有怜悯之意。心道:看来王爷这趟是来对了。 再说轩辕持,这日下朝回家,因商务上没什麽紧要事,正要换上便服去花街柳巷快活一番,忽闻贴身小厮九儿告诉他王爷欲聘新管家来管束他一事。他便改变了主意,往他父亲这里来,正碰上老王爷喜气洋洋的吩咐人打扫一间精致整洁房舍给新管家居住。他便道:“爹,请管家这类小事,还怕儿子办不妥不成?何必又劳动爹?” 轩辕敬哼了一声道:“你找的人?你找的人固然都听你的,只把你往邪道上引。我现在还没死,怎麽?家里的事我就做不得半点主了?你别的没学会,倒把前朝那些儿子为做皇上,杀兄囚父的事学了个清楚。” 轩辕持心中对轩辕敬毕竟有那麽点忌惮,况且他虽声名狼藉,对老父却还是情感深厚,听他这麽说,忙笑道:“儿子不过是问一问,担心爹的身子。既然爹这麽说,随你高兴就是了。”一边退了出来,面色立刻沈下,对九儿道:“你派几个机灵的人,去打听打听这个新管家究竟有什麽本事,让爹对他这样维护,竟不惜一切要让他进这个家。” 第2章 素寒烟倒没想到,还未进府,轩辕持便自己找上门来,看他脸色不善,心下已然明了。命人上了两盏清茶,淡淡道:“寒门陋室,蒙小王爷不弃,就在这里饮一杯茶再走吧。” 轩辕持被一语惊醒,这才收回痴迷目光,暗道:可惜了这样的绝色容貌,若是在楼子里,尚能让我恣情怜惜一番,可惜偏偏是爹派来和我作对的。因呷了一口茶,方开口道:“素公子马上就要到王府走马上任,本王一是来认识一下尊颜,也好日後相处;二则嘛,也是想来告诉公子,王府里究竟谁是当家的人。” 素寒烟没料到他竟这麽开门见山,上下打量了几眼,方淡然道:“小人一介平民,蒙老王爷错爱,委以重任,不过是做好份内的事,王府里究竟谁当家,与我又有何干系?” 轩辕持被他一语噎在当场,面色变了几变,不死心道:“虽如此说,王府可比不得书院,那里人事关系错综复杂,错一点儿半点儿,就有人拿来说事儿。若没有主子护著,可不是玩的。” 素寒烟叹了口气道:“候门公府,向来以势压人惯了,我若怕这个,我也不接王爷的委派了,若真干的不得人心,大不了一走了之。究竟我虽贫寒,却也不是王府里买去的奴才,可以任凭折辱。”说完站起身来,面上仍淡淡道:“我要去上课了,小王爷若喜欢在这里,就请再坐一会儿。” 这已是公开的送客了,轩辕持脸皮再厚,也不能再呆下去了。沈下脸哼了一声,悻悻而去。 “爷,谈得怎麽样?那人可是会察言辨色的吗?九儿兴冲冲的跟在轩辕持身後,一个劲的问著,却见自家主子只是皱眉沈思,良久方道:“奇怪,这样的人,按理说本来不会稀罕到王府来,老爹到底用了什麽法子请他?”又对九儿道:“看来他是不会和咱们一路的了,以後当心点,若抓著了他一点错处,绝不能放松。我就不信,我轩辕持什麽大风大浪没经过,还能在他这条小阴沟里翻船不成?” 九儿缩了缩脖子,怯怯的道:“可是爷,你平时不是总教导我们要事事谨慎,说是阴沟里最容易翻船吗?”话未说完,後脖子早挨了主子一扇把:“糊涂东西,那是你们,你们能和爷我相比吗?” 第二日,轩辕敬一大早就起来了,吩咐所有丫头仆人到大门口迎接新管家,轩辕持冷眼看著,心中却不屑道:“什麽不得了的人物,弄得像是皇上驾临似的。爹也是老糊涂了。” 轩辕敬喜笑颜开,一眼看到轩辕持还在那里站著,喝道:“你还站在那里做什麽?还不过来?” 轩辕持凉凉道:“爹,我们是主子,论拜见也该他拜见我们才是,你老也不用忙了,叫人看的多没身份。”说完过来就欲搀扶他爹到屋里坐下。 “混帐东西。”冷不防被老王爷兜头啐了一口,骂道:“亏你也念了这些年的圣贤书,连什麽叫礼贤下士也不知道吗?那书念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 轩辕持碰了一鼻子灰,心中气苦之余,也著实纳闷,那素寒烟究竟会施法术不成?怎麽就哄的爹对他这样尊敬仰仗。心下主意已定:不过是个奴才,看我怎麽收拾他,不出一个月,我要他鼻涕一把泪一把,自己滚出这个王府。 素寒烟就在众人的簇拥下被迎进了王府,他也没想到轩辕敬竟如此礼遇自己,不由心生感激,及至对上轩辕持阴寒的目光,心下暗自忖道:“此子目光阴骘,品性已成,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了的。他对我敌意甚深,看来这往後的日子里,我必要步步小心才是,若落了他的把柄,必不能善了。” 热闹了一天,众人方渐渐散了,素寒烟从代理管家那里接过账本和钥匙,回到自己屋里,还未等翻开,分派给他的小丫头容儿便通报说老王爷来了。 素寒烟忙起身迎接,心道:可怜天下父母心,老王爷为了独子,天色已这麽晚了,还是要跑过来嘱咐我。果然,轩辕敬来到他屋内,劝他坐下,呵呵笑道:“你是读书人,身子必定乏了,我来也不过是没事做,白嘱咐你几句。你初到府里,先各处玩玩,顺便熟悉一下,不要累坏了,我不好向我那老友交待啊。”素寒烟一一应了。又罗嗦了几句,轩辕敬才离开。这里素寒烟也不顾劳乏,忙不迭的翻看起账本来。 第3章 彼时正是初秋时节,天高云阔,清风送爽。皇宫内美轮美奂的御用後花园里,当今圣上轩辕桓携几名妃子正与轩辕持赏菊。放眼天下,能被这样荣宠的也只有和皇上从小就是死党的轩辕持了。 轩辕桓便道:“朕听闻皇叔重金礼聘了一个新管家,但不知上任以来,持弟以为才能如何?” 轩辕持喝了一口酒,沈著脸道:“皇兄休要和我提他,真是连酒也喝不下去的,什麽管家,不过是我爹请来挟制我的,不过几天功夫,定了一大堆新规矩,又是不准晚归什麽的。我不过看在老爹面子上,暂且不和他计较,哼哼,他是识好歹的,可也别太兴头了,否则看我饶了他?” 轩辕桓点了点头,笑道:“怪道这些日子下了朝,你也不忙回家,原来是为这个,皇叔也忒操心了,你这麽大了,生意政绩都不俗,又不是那小孩子,难道还要人管不成。”说完转头看向旁边千娇百媚的一名女子:“江妃,你向来多智,替持弟想个办法如何?” 轩辕持摆手道:“我不过暂且给他点面子罢了。正经想玩他,一大堆的手段呢,皇兄等著看好了。一个月之内,我必要他哭著滚出王府。” 江妃温婉一笑道:“这又何必,世子想拿他,教训一下,让他知道厉害也就是了,若先存了害人之心,怕是老天爷不会帮你。” 轩辕持邪邪一笑道:“若果真这样,我再来找皇嫂您请教降服他的法子,到时候还请皇嫂务必帮小弟一把。”他这一声皇嫂叫的江妃笑逐颜开,假意啐道:“我可不做这缺德事,横竖你有的是法子,又拉上我做什麽?” 几个人说说笑笑,不觉间天色便暗了下来,轩辕桓便命撤席,江妃对轩辕持道:“正经你也该回去了,看晚了皇叔担心。” 轩辕持起身行礼退下,回到王府,九儿便凑上前来道:“爷,您回来了?可想吃点什麽?奴才吩咐人做去。” 轩辕持皱眉道:“我不是告诉过你了,我在皇兄那儿喝酒,晚间不回来吃饭了,你这奴才,记性何时变得这麽差了?” 九儿见他面有蕴色,知他对奴才要求极高的,忙陪笑道:“爷的吩咐,奴才怎会忘了,只是奴才刚才说的这番话,是素管家新定的规矩。” “新定的规矩?”轩辕持眉头皱了起来:“那素寒烟又在玩什麽把戏?你仔细说来给我听,漏了一个字,小心你的舌头。” 九儿这才道:“素管家说了,府里您定的用膳方法太过浪费,说一顿总不过吃十几个菜,何必要做好上百道菜预备在那里,又不是皇宫摆御膳,想吃什麽就做什麽也是使得。因此他让厨房以後不必做好一百道菜在那里等爷点菜,只让您吃什麽就吩咐去做,这样也可以省俭,又遂了心,岂不更好?” 轩辕持闻言大怒,他从小生在富贵乡中,及至长大,权钱更是尽握在手,因此养成了豪奢的习惯。因立了个规矩,凡进膳前,必让厨子做好一百道菜在那里预备下,然後他依著喜好点菜,就不必等待耗时。也因此,天下名厨除了在皇宫的那些,倒有一大半在他的府里。那膳食花样也多,有时候这每顿一百道菜,半年都不重复,由此可见轩辕持享受到了什麽地步。每次点剩下的,不过赏了仆人杂役,更有甚者便直接喂给猪狗或扔掉。素寒烟此次便等於废了他的规矩,当下哪里还忍耐的住。怒问九儿道:“爹怎麽说?” 九儿瑟缩了一下,方嗫嚅道:“老王爷也赞同的很,说爷确实太奢靡了,该让素管家刹刹这股风气。” 轩辕持嘿嘿冷笑了几声:“好好好,仗著爹给他撑腰,简直连我都看不在眼里了,几次几番我不和他理论,现今越发上来了。”说完迈步出去,便向素寒烟的住所走来。 素寒烟所住之所本来极为精致,但轩辕持走进来看,却只见到几样简单的摆设,别说古董珍玩,就是镇纸笔砚,也都是半旧之物,字画倒是还有几张,错落有致的挂在墙上,凭添了几分书香气息。 素寒烟正在算这个月的帐,见他进来,起身道:“小王爷来这里,可是有什麽吩咐吗?” 轩辕持见他居所这样简陋,且先把质问喝斥之心先丢了下,奇怪问道:“我闻说我爹给你送了不少宝贝来,因何这里仍是这样寒酸?” 素寒烟淡淡笑了一笑道:“那些东西我都退还给王爷了,究竟我不过是个管家,那些东西俱是价值连城之物,我怎麽配得起,老王爷的厚爱我领了,这规矩却还是要讲的,否则下人们都争著巴结主子,以求恩宠赏赐,王府里倒成了什麽样子?” 轩辕持点点头:“原来你还是个知道规矩的人,既如此,爷我就不免要问你几句了。” 第4章 素寒烟心中道:“果然来了。”边微微颌首道:“小王爷请问。” 轩辕持哼了一声,方道:“你来府里这些日子,擅自改了我不少的规矩,我看在你初来乍到,求功心切的份上,也不与你计较,谁知你也太不识趣,越发赶上来了,还把不把我这个主子放在眼里了?” 素寒烟皱眉道:“小王爷这样说我,寒烟每做一事,但求无愧於心,况且从未有过擅自做主,小王爷这话从何说起呢?” 轩辕持气的脸色都变了,冷笑道:“好好好,你说你从未有过擅自做主,那我问你,谁准你改了用膳的规矩?总不成是我吧?” 素寒烟淡淡道:“原来是为了这个,这个我改的时候是问过王爷的,也说过是否和小王爷商量一下,是王爷说这样好事,小王爷必定不会反对,所以我才著手办,谁能想到小王爷今日竟拿这个事大兴问罪之师,若小王爷还不信的话,寒烟可以陪您到王爷面前去分辨分辨。” 轩辕持气的身子都打颤了,只道:“好好好,好,你竟搬出我爹来压我,好,我就看你能猖狂到什麽时候?”说完拂袖就要离去。 忽听素寒烟的声音在身後叹了一声,缓缓道:“小王爷,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你每顿饭的花费,足够一个中等人家一年的花销还多,你……真的觉得享受吗?” 轩辕持哼了一声转过身来道:“当然,我砸下大把的银子,莫非还为了遭罪不成?” 素寒烟欲言又止,忽然抬起眼,坚定的道:“我知道大风国繁荣的很,但是却也不能免去有贫有富。且穷人愈穷,富人愈富,差距之大,令人心惊。小王爷,你可知道,你在府中随意享用美酒羊羔的时候,门外或许就会有人冻饿而死。我去年因事从你府外经过,亲眼见你宝马香车而过,对府外的两个乞丐看也不看一眼,更令恶仆对他们拳脚相加,你身为天皇贵胄,一国的王爷,他们就是你的子民,你怎可如此狠心跋扈……” “住嘴。”轩辕持恼羞成怒,大吼道:“我今日是来听你教训的吗?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管家,安守自己的本分就是,是谁教你越权,更甚者竟指责起主子来?” 素寒烟心中叹息,暗道:此子性格恶劣,非一朝一夕能教化的来的。因此垂下眼帘,道:“既如此,小王爷请回吧,用膳的规矩不会改回去,省下的银子老王爷已经说了,要施给穷人,为他积点阴德,小王爷若有意见,只去找王爷就是了。” 轩辕持恨恨而去,从此心中更视素寒烟为眼中之钉,无奈轩辕老王爷对他宠爱有加,一时也奈何他不得。转眼间素寒烟已在轩辕王府住了一月有余,对王府事务皆已熟悉,一切出入等事打理的也甚妥当。那轩辕老王也越发喜爱他了,轩辕持心中的恶气却越积越深。 可巧这日无事,轩辕持下了朝,惦记著家中早上刚送过来的窖藏三十年的极品女儿红,忙忙的赶了回来,他房内的大丫头名碧玉的早已预备好了,知他素来喜欢在花园中的假山亭上面对满园盛开的菊花独酌,因此已遣了几个丫头在那里收拾妥当。她自己则同另两个心腹丫头名秋晴,倩儿的亲自服侍他前往。 轩辕持一杯酒下肚,环视著王府四周,十分得意,忽一阵秋风吹过,隐约闻得一股荷叶的清香,他不由奇怪,问道:“这个时节,荷花早败了吧?哪里来的这香味?” 碧玉便遣一个小丫头唤蕊香的去打听,一时回来说道:“爷,是素管家带著几个家丁在那里收拾荷塘呢,那些荷叶被翻搅一番,香味方随风传了过来。” “素寒烟?”轩辕持眉头一皱:“他又在玩什麽花样儿?”一边走了下来,丫头们忙跟了上去,随著他一起来到塘边,只见素寒烟仍是一身素衣,正在那里帮著塘中仆人接一些荷叶到岸上。 身为一个读书人,又是管家,一点不知道自抬身份,竟和这些粗使仆人混在一起。轩辕持眼中闪过不屑光芒,哼了一声,转身便要离去,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想出一个极好的捉弄素寒烟的主意,不由嘿嘿笑了几声,回过身来,心中道:“素寒烟啊素寒烟,我看你还能拿出一副清高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来。”一边想著,早已“哎哟”一声,装作脚下滑倒,直向素寒烟瘦弱的身子撞去,只听“扑通”一声,毫无防备的素寒烟便直直落进了冰冷的塘中。 第5章 四周立时响起了惊呼声,便有人要下去打捞,被轩辕持狠狠瞪了一眼,训斥道:“你是什麽东西?也敢去碰管家,也不去照照镜子看自己是什麽嘴脸,素管家这麽干净的人儿,纵死了,也不许你这脏手碰他。” 那人无端受训,面上飞红的退了下去,知道这管家素日里不入小王爷的眼,这次看来是故意给他难堪了。一边想著,只见素寒烟已从塘中爬了上来。 他头发上顶了几根水草,身上衣衫也全湿透了,如今已是中秋时节,天气本就有些儿寒气,他身子又单弱,哪还禁得住冷水里这麽一浸,因此上了岸来,便打了好几个喷嚏。这本该是一副狼狈的画面,轩辕持和身後的几个丫头已忍不住嘴角的笑意了。谁知待素寒烟抬起头来,面上竟无丝毫蕴怒委屈之色,仍是淡淡的,倒是那双眼睛,也不知怎的,竟觉比先前更亮了一些。 轩辕持就有点笑不下去了,又听素寒烟回身吩咐道:“你们继续做事,我先回去换套干净衣裳,不准躲懒,回头我要查的。”一边自去了,神态步履,依然似从前般沈稳,就好像那个狼狈的人根本不是他似的。 轩辕持倒没想到会这样,眼见那些人倒也听话,又埋头苦干起来,更无一人讥讽嘲笑,更别提埋怨之声,心中就觉得堵的难受,酒也不喝了,吩咐了碧玉几句,转身便向素寒烟所居的寒烟阁而来。 容儿见著他,忙迎了上来,陪笑道:“爷今日有兴致,到这里来了?素管家正换衣裳呢,爷可要喝什麽茶?” 轩辕持道:“你去玩吧,这里没有你的事。”一边也不容容儿通报,径自走了进去,一挑帘子,便看到素寒烟扣上最後一个衣扣,见他来,便道:“小王爷请进来坐吧。” 轩辕持看他一张脸儿虽没有什麽表情,却著实绝豔,再看那一袭密不透风的白衣,心里不由就有了一点子懊恼,心道:这麽个美人儿,还不知身子会如何的销魂呢,只可惜我晚了一步,竟无缘得见。一时醒悟过来,又骂自己道:你所为何来,竟想起他的身子来了,真是个没气性的东西。 素寒烟让容儿倒了茶来,便让她下去自己玩,这边看著轩辕持脸上的表情阴情不定,心中便猜到他又是来寻隙生事的。因坐下道:“刚才听丫头们说小王爷正在“赏晴亭”里喝酒,如今这麽一会子功夫,怎麽又来了我这里呢?” 他这一说,轩辕持立时想起前事,哼了一声道:“喝酒?你倒还让我喝酒?上了岸来,一声也不吭的,到底什麽意思?” 素寒烟喝了一口热茶,淡淡道:“要我说什麽?小王爷不过是不小心而已,难道必要我做出一副委屈样子,让下人们都说小王爷的不是,还是让我给小王爷赔礼道歉,说我挡了您的路了呢?” 轩辕持登时被问住了,这素寒烟明明知道自己是故意的,此时却又这麽说来压自己,呆呆看了半晌,自己实在无话可答,气得哼了一声,转身便走。 素寒烟见他去了,唇上方露出一抹笑意,暗道:他虽多智,所幸天良并未全泯,此时倒也下不了定论,只看将来如何吧。又知道轩辕持这一去,必还会找个法子来难为自己,他也不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而已,这边仍回荷塘监工去了。 轩辕持由素寒烟落水後下人们的态度便知道他已得了下人们之心。他了解这王府里的勾心斗角十分厉害,那些个舌头,比刀子还锋利。由此可见,这素寒烟也必定是有非常的手段,因对九儿道:“看来我从前到底还是低估了他,如今一月之期早过,我竟无法赶他出去,真是无颜去见皇兄,况爹对他倚重日深,如今更连这些下人们也一并让他收服了,我们倒要好好计议计议,该如何想个法儿将这眼中钉赶出去呢。” 九儿见他皱眉沈吟,忙陪笑道:“爷平日里不是说春花楼的红颜姑娘是你见过的最聪明的女子,更难得才貌兼具吗?况爷以前有些耍阴谋手段的事,也常找她商议,如今何不去问问姑娘,她又是楼子里的人,爷难道没听说那是个天下最复杂的所在,姑娘这些年里稳居头牌,还不知用尽了多少手段呢。或许她会有法子,也未可知啊。” 一句话提醒了轩辕持,笑道:“是啊,这些天我忙於这件事,怎麽就把她给忘了。”一边吩咐备车,急急向春花楼而来。 第6章 及至到了春花楼,鸨母喜笑颜开的迎了出来,一边殷勤道:“小王爷可有一阵子没来了?今儿是什麽风给吹来了?这还是大白天呢,姑娘们这会子都还没起来,小王爷不如用了午饭……” 轩辕持丢下一锭银子,不耐道:“告诉红颜,我等她一刻锺,若不来,我立刻就走,从此再不踏入春花楼一步。” 鸨母一听这口气不同往常,忙打发了个机灵丫头去告诉,一边命人小心服侍,自己亲为捧茶捧果。直听到屋外响起了一阵悦耳的木屐声音,方识趣的退了出去。 红颜果真人如其名,看上去就是个红颜祸水的样子,只在抹胸外罩著一件轻罗衫子,露出一大片欺霜赛雪的酥胸。不施粉黛,一把乌亮青丝瀑布般垂在胸前。未语先笑的脸,娇声道:“哎哟,小王爷今儿火气大的很,好些日子不来,来了就给妈妈脸子瞧,我们这春花楼,到成了个军纪如山的所在了。” 轩辕持一看她这妖调样子,三魂儿不由得去了两魂,一把搂住了笑道:“心肝儿,这不是著急吗?否则凭我怎的,也不能对我们红颜姑娘这样无礼啊。” 当下就在春花楼吃了午饭,红颜听轩辕持说了整个事情的经过,蛾眉紧蹙道:“如此看来,这素寒烟到有一点子本领。” 轩辕持抱著她,抚弄那如云青丝道:“可不是呢,否则还用来找你这小狐狸精吗?快说说,你可有没有法子治得了他呢?” 红颜回眸一笑,端的是百媚千娇,忽而又冷冷道:“法子我倒是有,就不知道小王爷你肯不肯答应。” 轩辕持一听有法子,不由喜出望外道:“心肝儿,我成日里就说你厉害,果然不错,到底有何办法,快说来我听。我有什麽不敢的?” 红颜翩翩的站了起来,轻移莲步来到窗前,笑道:“你可敢纳我为妾,迎娶我进府里吗?” 轩辕持一愣,道:“什麽?” 红颜冷笑道:“你成日里又是公务,又是生意,哪里有空专门对付这管家呢?你既让我想法子,就不如把我迎娶进门,我有的是好办法降服他,就不知道你敢不敢?你也别得意,想著我是冲著你小王爷的身份和权势去的。我红颜在风尘里这麽多年,想要我的人多了去了。可‘一入候门深似海’我为什麽要去受那种罪。这也是今天看你为难,少不得帮你罢了。等事情一完,你拿金山银山留我,我还未必稀罕留在那地方呢。” 轩辕持一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一时间没回过神罢了。正经要我娶你为妾,有什麽难的。天下第一名妓配我这小王爷,倒也是风流佳话了,你果真有法子降服的了他,我便真的娶你进门。虽你说候门深似海,但女人总要嫁人的。嫁了给我,我们两个倒也相知,总比年华不在,嫁那粗俗商人好一点吧。” 红颜沈默不语,半晌方道:“你果真没负了我这一番心意。那好,我们就定下了,你娶我进门。不过话说在前头,既是老王爷喜欢的人,少不得要费点心机,让老王爷慢慢的厌了他,这事才好做,所以你可要忍耐些日子,别到时对我说什麽诓了你,却原来也无甚手段之语。你听好了,少则半年,多则一年,我必替你将这个眼中钉扫地出门。” 轩辕持点头答应,两人又计议了一回,他才回去了,便开始张罗著迎娶红颜之事。 那轩辕老王爷本不喜欢轩辕持迎娶什麽风尘女子,奈何轩辕持岁数见长,却无一妻半妾的,况也听说那红颜乃天下第一名妓,比不得那些脏了身子的女子,若留在轩辕持身边,怕是还能留住他的心一些,因此也就默许了。 素寒烟虽不知红颜的手段,却也知道轩辕持这时候还有心情娶亲,定是有了对付自己的法子,说不定就是这红颜姑娘。晚上独自坐在房里,看著天上明月,因叹道:“当我很爱管王府的事吗?若不是……若不是……若不是肩上这副担子,我又何必在这里和你耍心计。浪迹天涯,自在逍遥岂不好。”一边自语,想起前路诸多风雨以及自己心事,眸中便有了微微的湿意。值此夜深人静之际,不由情思汹涌,辗转反侧直到四更天方才睡去。只打了个盹儿,天就亮了,少不得起来为轩辕持的婚礼计算操持起来。 第7章 若论理说,娶个妾氏本不用太过隆重,但素寒烟考虑到这是王府多少年来办的一件儿喜事,兼那红颜天下第一名妓的身份,因便和老王爷说,要办的体面风光一些。轩辕敬第一是信任他,兼更觉得他说的有理,也想著趁这个机会好好热闹一番,便允了下来。 轩辕持倒没想到这层,还暗自忖度素寒烟定会以著俭省为名,将这次迎娶办的简陋。因想著到时候定要好好的闹他一番,谁知不用他说,素寒烟竟办的这样体面,当下也不好去寻他的错处,更从心里觉得惊讶,想著他这次因何如此大方为自己著想。 这日下朝,因和九儿谈起红颜进府後的吃穿用度,不期半路上正遇到素寒烟亲带人采办了一些灯饰,虽没留神细看,但打眼望去,只觉流光溢彩,满目生花。可见确是用心挑选了的。他心中越发奇怪,便命九儿领众人先回府去,他故意和素寒烟落在後边,瞅瞅左右无人,因道:“我这回是真不明白你了,你平日里什麽都要节俭,这回我不过娶个妾氏,因何这样大肆铺张起来。就刚才那些灯饰,我也是知道行情的,没有千儿八百银子,也难买得出来,为何这次如此大方了?” 素寒烟沈默了半晌,方轻声道:“红颜姑娘也不容易,虽为天下第一名妓,却是树大招风,能在风尘里周旋了这麽些年,难为她还能保得了身子,凭著这个,也不该太过简陋委屈了她。况王府里多年没有热闹的事,距王爷六十大寿还远的很,倒不如趁此机会热闹一番。那些下人一年到头的忙碌,也趁这个机会让她们乐一乐,顺便赏些钱犒劳他们一下。” 轩辕持听他竟如此为红颜著想,不由默不作声,暗道:就不知你知道了红颜是专为对付你而来,还会不会有这种想法。又听素寒烟道:“你说这些灯饰没有千儿八百的下不来,你可知道我用了多少银子吗?”他伸出五个指头:“五百两银子,我就买了下来。这也就是我为何亲自去采买的缘由了。”他说完,便带著点得意的淡淡笑了开来,轩辕持与他相识至今,还从未见他笑过,此时见到那有别於已往冷淡表情的笑容,配上那双稍稍弯起的丹凤眼,别有一番异样风情,不觉看得呆了。心下道:“闻说有种花名曰昙花,花开虽美丽无双,却转瞬即谢。这个笑容,怎生的就与那昙花一样。” 素寒烟见他呆愣的表情,方醒悟自己一时高兴,竟致忘情,不由有些窘迫,忙咳嗽了几声,别过头去,眼看著已到了王府,他低低的说了一声:“我还有事,先进去了。”便径自进了府。剩下轩辕持看著他的背影,还在那里回味那个昙花一现般的笑容。 王府办事,虽繁文缛节甚多,好在人手也多,不几日,各样东西已经齐备,找人看了本月十八正是黄道吉日,便定了那日迎娶红颜过门。朝廷上下知道轩辕小王爷要举办婚礼,谁不趁此机会巴结,虽说是纳妾,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因此那礼品络绎不绝而来,将王府中的库房占了满满的两大间。 素寒烟便更加忙乱,所幸他确实有才干,虽事情烦杂,却都有条不紊,帐目也清楚明白,轩辕敬更加佩服,就连轩辕持心中也不由得诧异,暗道原只想他是徒有虚名之辈,不知使了什麽手段骗得老爹信任,如今看来,果然有些本领,又自思道如此一来,只怕是红颜,也未必斗得过他了,不由又增苦恼。 到得十八这日,王府内外,便如人山人海一般,人人都争著想目睹天下第一名妓的风采,哪怕远远的看上一眼,素寒烟又叫人在府外一大块空地上摆了三十桌流水席,专门给那些穷苦人家或乞讨之人,僧道之类食用。入府的尽是达官贵客。只是皇上轩辕桓因是纳妾,顾虑身份无法前来,还派了内务府总管亲来恭贺,更昭显了轩辕王府的不二地位。 那红颜是个再聪明无比的人,进了王府,只见比自己想象尚且富贵,不过纳妾,竟连内务府总管都代皇上前来贺喜,便更加步步谨慎,事事留心,又想起自己终身有靠,虽轩辕持贪恋自己美貌智慧,并无爱意,但自思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不过慕他权势金钱,只要能得在这里长长远远的一辈子,纵一生做个小妾,那又何妨,总比得上在春花楼里倚门卖笑要好的多了。因坐在床上默默沈思,半日,忽听得门支嘎一声响了,耳听得轩辕持的声音道:“行了,你们都下去吧,让素管家来我这里一趟,就说我有事和他说。” 第8章 这边轩辕持走了过来,用喜秤挑开那条红盖头,笑道:“今夜果然比平日里更加漂亮了,真真是个尤物。” 红颜展颜一笑道:“别在我面前耍贫嘴了,都这麽大了,还能漂亮到哪里去,只怕再过得两年,人老珠黄了,那时谁知道你还认不认得我呢。”因又问道:“这会子咱们刚成亲,你就巴巴的把那人找来干什麽?纵有了手段,也嫌太过性急了些。” 轩辕持笑道:“哪里就有什麽手段了,我还等著看你的呢。叫他来,不过是让他明白一下你的分量,给他个下马威罢了。” 红颜半信半疑道:“就算如此,用得著这麽急吗?”一边听外面小丫头说:“素总管来了。” 素寒烟走进门来,因今日特殊,他并没有穿以往的白衣,换了一套宝蓝色的衫子,越发衬出他丰神如玉,就连红颜,在风尘中打滚了这麽些年,什麽样的男人没见过,但见了他,也忍不住在心里头喝了一声彩,暗道真是个仙子般的人物,就连自己,在他面前也不觉成了庸脂俗粉了。 素寒烟不动声色的打量了红颜几眼,也在心里夸奖了几句,方淡淡道:“小王爷这个时候召我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轩辕持嗯了一声道:“也没什麽,不过白嘱咐你几句,你告诉下人们,红颜姑娘既入了我们家,成了我的人,便是主子,再不准谁嘴里有诋毁她的言语,被我听见,必定不饶他。还有,姑娘身子弱,你好好吩咐厨房,每日里精心打理她的饮食,她想什麽吃的玩的,都按照她的意思办,若我知道有人慢怠了她,就别怪我不客气。” 素寒烟心里立刻明白了轩辕持这是在给自己下马威,便想到看来这红颜果然是来者不善,因不置可否的轻轻“哦”了一声道:“小王爷说哪里话,红颜姑娘既是小王爷的人,还有谁赶诋毁慢怠,我听了就不饶他了。请红颜姑娘在这里安心住下,有什麽事便支使丫头们,若谁惹了你生气,便来找我,我倒要看看谁有那麽大脸面,敢不安守本分。”说完便对轩辕持道:“时间也不早了,小王爷和姑娘歇了吧,我那边还有几本帐目,也要回去了。”这里便出了房门。 红颜注目著他离去的方向,忽一笑道:“轩辕,难怪连你都压制不了他,果然有点子本领,单说的这语带双关的话,便让人要另眼相看,他明里说看谁有那麽大脸面不安守本分,其实却是叫我自己节制著点呢。这人倒还真的引起我的兴趣了。” 轩辕持道:“你这回可看见了吧。但愿你的手段能管用才好,我是不想和他斗了,後天还要见各个边关将领,看他们的城防分布图呢。再改动一番,又得好几天的时间。我且坐山观虎,由著你和他斗去。” 红颜啐了一口道:“亏你有脸说这没良心的话,我是为了谁来著。”说完两人喝过了交杯酒,自去安歇不提。 至第二天,素寒烟好容易将这几天留下的乱帐理出了头绪来,到傍晚,只觉头昏脑胀,因整理好了桌子,出来走走,秋风徐徐吹来,登时觉得神清气爽。忽想起那边花园子里的菊花应该开了,便移步过去,正看见轩辕持和红颜陪著老王爷轩辕敬对坐在“赏晴亭”里饮酒作乐,他便悄悄将身一躲,坐在一座假山後的山子石上,一边吹风一边看著满园盛开的菊花。 忽闻那边一迭声的叫起来,探头一望,原来是个丫头不小心将酒洒在了老王爷的身上,众丫头正手忙脚乱的替收拾著。 轩辕持便骂那个丫头道:“不长眼的东西,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不给我离了这里呢。只跪著干什麽?还要讨赏钱不成?” 那丫头一行哭一行退了下去,轩辕持便吩咐碧玉道:“去和素管家说一声,让他把这个丫头的工钱结算了,赶她出府,这样没用的东西留著干什麽?” 轩辕敬这里衣服收拾完了,刚要开口,便听红颜道:“丫头有错,你罚她就完了,做什麽就要撵出去呢?谁还不犯点错?圣人还不能够呢,你就这样不容人。”一边吩咐碧玉道:“去给父王拿套干净的衣服来换了。” 素寒烟怔怔的看著,忽然叹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不管你是否为赶我出府而来,还是故意在老王爷面前讨好儿,单凭你能这样做,说出这几句话,日後若有了事,我也绝不为难你就是。”说完装作才过来似的,缓步走了进去。 第9章 轩辕敬一见他来,衣裳也顾不得换,忙让人去叫,这边笑道:“寒烟,过来吃好东西。新鲜的螃蟹和刚到的桂花酿,我记得你爱吃。”一边又问:“事情可都弄完了?这些天可忙坏了你。” 素寒烟忙上前带他到另一个亭子里换了衣服,这边红颜笑对轩辕持道:“难怪你恨他,非要将他赶出去方罢,老王爷这态度,倒不像是对管家,倒像是对亲生儿子似的。” 轩辕持哼了一声,冷冷道:“不然我让你施展手段干什麽?反正你把他弄走了,我重重谢你。”说完,眼角瞥见两个人已换好了衣服过来,便不言语了。 轩辕敬拉著素寒烟坐下,又吩咐人再拿几个团脐的蟹来,一边对他道:“寒烟啊,虽然事多,也该学著忙里偷闲才是。才刚我想派人叫你来著,人回说你不在屋里,可巧你倒来了。”说完又对红颜道:“寒烟你别看他是管家,论能力可不比持儿差,若说起人品,更是比他高尚出一大截子。我有心让他来管教管教这个越来越无法无天的臭小子,好不容易才聘的他来呢。” 轩辕持尴尬笑道:“爹,今日赏菊喝酒吃蟹,却说这些扫兴的话题做什麽?” 轩辕敬哼了一声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是不服寒烟,每次变著法儿去为难他,想著撵他出去,你好继续快活,当我不知道呢。我告诉你,若再敢用些歪法儿欺负寒烟,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轩辕持脸上便有些下不来,偷眼看向素寒烟,只见他仍是淡淡的,并无什麽幸灾乐祸和得意之态,方觉好受些,就听红颜笑著向轩辕王爷道:“依我说,王爷把少爷也说得太无用了。少爷生於富贵之乡,若说奢侈铺张的事,多是有的,但若就为这个便把少爷说的一无是处,未免有些过了。少爷经商,便成商场首富,少爷从政,便成朝中重臣,说他借了王爷的光,这不是假的,但若他没有一点本事,皇上那麽英明神武,就敢叫他担当这麽重大的位置了?可见少爷自己也是争气。王爷又何必杞人忧天呢?” 轩辕敬笑道:“我倒是个老糊涂了,在小两口面前编排持儿的不是,岂有服气的,难得这丫头的一张嘴,竟伶俐至此。”说的众人都笑了,因又叹道:“你不知道,他以前那无法无天的样子你还没看见呢,每次出门,总听不见有人说他的好话,自从寒烟来了,倒是收敛了些,我也老了,也没有精力去管他那些事,倒是这几次出门,没听到有人宣扬他那些劣迹了,可见是收敛很多了。如今又娶了亲,平日里你也该劝劝,别老让他出去惹是生非,眠花宿柳的。” 素寒烟心中好笑,这老王爷倒让红颜劝轩辕持。因悄悄向轩辕持道:“老王爷倒会找人,你若不眠花宿柳,就认识红颜姑娘了?这时候倒让她来劝你。” 这还是他进府来头一回主动和轩辕持说话,倒让他一怔,待消化了话中的意思,不由气得牙痒痒的,也悄悄道:“什麽时候我也带你去见识见识青楼女子的风情,还怕你不栽在里面呢,到时候再让爹看看他请了个什麽人过来。” 素寒烟便不再和他说,自己倒了一杯酒,只觉一股醇香扑鼻而来,不由赞道:“好酒。”待品了一口,一股甜香立刻在口中弥漫开来,让人心醉神驰。 轩辕敬得意道:“寒烟,这酒如何?好喝的很吧,这是我才从三王爷那里赢来的。他总共也只得了五坛子,倒被我赢来了三坛,你若爱喝,回头我让人送一坛到你那里去。” 素寒烟点头道:“那就多谢王爷了。”又听轩辕敬问道:“持儿,你何时动身去会那些边防将领?” 轩辕持正剥了个蟹,听问他,便含混道:“後天吧。後天那些人也该都到齐了。” 轩辕敬正色道:“这边疆各处的城防图至关重要,你别吊儿郎当的,再弄丢了,那可是我们大风国的命脉。” 轩辕持不以为然道:“爹放宽心好了,在这事上,我何时马虎过?凭我怎麽糊涂,难道连个轻重缓急还不知道吗?那还有何颜面执掌这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帅印啊。” 轩辕敬细想想,儿子说的也有道理,便也作罢,四人又坐了一回,说了一会儿菊花,便都各自回屋去了。 过了两日,轩辕持便要动身前去与边防各将领聚会,红颜为他打点好衣物用具,送他出了二门。他嘻嘻笑道:“娘子,这回家里可多亏你了,希望我回来,你已把那碍眼的东西给赶出去了,为夫这里先预祝你马到成功。” 红颜啐了一口道:“快走吧,这会子就想赶他走,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正经你回来了,我们在想法子。”说完两人依依作别。 第10章 这里红颜便回房去了,待她走的不见了影子,素寒烟方从一个死角里步了出来,遥望向轩辕持离开的方向,似乎还能看见一溜烟尘,低头沈思了一会儿,也慢慢的回去了。 因此时正是闲时,也没甚麽事情做,便来找轩辕敬下棋。还未下完一盘,家人便慌慌张张的跑了来禀告道:“有两个人擅自闯进府里,衆家丁拦不住。”请轩辕敬和素寒烟定夺。 轩辕敬正下在兴头上,哪肯离开,头也不抬的挥手道:“凭他是谁,打出去就完了。” 倒是素寒烟觉得不妥,起身道:“王爷,这一子该您,慢慢琢磨一会儿,我去看看就来。”说完几步来到外边,果然见到两个人一边缓步行来一边对王府的建筑树木池塘等指指点点。 素寒烟心中一凛,看当中一人,相貌不凡,竟依稀与轩辕持有几分相似,况且在这王府里,他信步走来,竟气定神闲。自己忖度道:“莫非是哪一府里的小王爷过来玩?只是也太不懂事,无论和两位王爷多亲近,也不该不通报一声啊。难道竟是和小王爷一样的败家子不成?” 轩辕桓正品评著这王府里的建筑花草,忽见前方出现了一个素衣的绝代美人,带著淡淡表情的脸孔,不用说话,就让那些围著的下人们退了下去。一瞬间,轩辕桓对这个淡的仿佛不食人间烟火却又好像有著无比威严的男子有了兴趣,明明……明明就好像是一个飘逸的隐士高人,怎麽又会有这麽大的威慑力呢?也太矛盾了点儿。 “美人叫什麽名字?说来听听。”轩辕桓轻佻的走过去,却见素寒烟眉头一紧,冷冷道:“王府重地,即使阁下身份尊贵,也不该如此无礼。” 轩辕桓打了个哈哈,满不在乎的道:“美人儿,我是问你的名字,不是和你说礼数。”他等著看素寒烟发怒的表情,想也知道美人儿这个称呼他必定不会喜欢。 素寒烟的眉头却舒展开来,仍是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道:“素寒烟。这位大人,就请随我去见过王爷吧。”还未等迈步,就听轩辕敬的声音远远传来:“寒烟,你怎麽还不回来?在那里磨蹭什麽呢?让人打出去不就完了吗?”声音越来越近,一眨眼的功夫,轩辕敬已从拐角的大树後现出身来。 “寒烟……皇……皇上……”轩辕敬身子一软,不由自主的倒在了地上,其他家丁更不用提,全都软倒在地,有几个动了手的当场就吓昏过去。 “皇上。”素寒烟也吃了一惊,知道他身份非凡,却万万没料到竟是当今圣上,一边镇定的跪下参拜,这里早已不动声色的将轩辕敬扶正了身子。 “多日不见,皇叔的火气还是这麽大,听你中气十足,可见身子硬朗如昔,真是可喜可贺啊。”轩辕桓扶起轩辕敬。搀著他向正厅走去。 素寒烟在後面注视著他沈稳的背影,身子抑制不住的轻颤著。谁能想到,这个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皇上,竟是一个野心勃勃的残酷君王。爲了扩张版图,他让多少弱国灭亡在了大风王朝的铁骑下。又让多少人变爲一无所有的亡国奴。自己的命运,也因此而改变。思及此,恨不得手中有剑,一剑杀了这个贪得无厌的君主。 轩辕桓不知道素寒烟正在唾弃著自己,还以爲自己的气度早已折服了他呢。相携来到正厅上坐下。轩辕敬便慌张问道:“皇上的侍从呢?可是在外面吗?” 轩辕桓摇头笑道:“皇叔,成日里他们跟著怪烦的,我就带了左英一人。你不用担心,我不过随意走走罢了,一会儿就回宫去。”一边转向素寒烟,笑道:“这位,想必就是持弟日夜不能忘怀的素总管吧?听闻你能干的很啊,连持弟都甘拜下风呢。” 轩辕敬还在念佛,直说这样怎麽了得,要是被别有用心的人逮著了机会,伤了可怎麽办。素寒烟在一边垂首道:“皇上过奖,寒烟不敢当。” 轩辕桓这才回过头来对轩辕王爷道:“持弟已经出发了吧,有没有说什麽时候回来?” 轩辕敬道:“持儿说是三天後回来。只不知是否能准时。” 轩辕桓点头沈思道:“嗯,这回不但能带回今年的城防图,北泽的将军还给我带了样重礼,就是山月国的兵力分布图。”说完得意笑了开来。 素寒烟心头剧震,好在轩辕王爷和轩辕桓都没在意,轩辕敬便问道:“莫非皇上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山月那个小国吗?” 轩辕桓一笑,却岔开了话题,这里素寒烟心神不宁,忙以预备午膳爲由,退了出去。 第11章 三天後,轩辕持带著大风朝所有边关的城防分布图回转。轩辕桓欣喜异常,就在南书房召见,兄弟两个仔细研究了一番,轩辕桓便赞这几份图拟的极好。轩辕持笑道:“这个自然,若差了一些的将军,我就先看不上了。”当下轩辕桓便命他在宫里用膳,也权做爲他接风洗尘。 晚上回到王府,仆人们早已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像过节似的。自从素寒烟改了用膳的规矩,轩辕持就再没机会像以往那样浪费过,今晚上因都高兴,素寒烟索性命做了一百道菜,正厅中一桌是家人小聚,下剩的分给仆人丫头们,也让他们不白辛苦。 轩辕持看著满桌子的菜,笑道:“不过离了几天,就这样待我,倒让我受宠若惊了。这些天也没这麽奢侈过啊。”因看向素寒烟道:“素日里你也把我拘束的够了,倒没想到今儿这些菜俱是我爱吃的,难爲你细致入微至此。” 素寒烟听出了话里的意思,从容答道:“小王爷休如此说,您现是主子,说什麽受宠若惊,这是在埋怨我呢还是讽刺?再说我也没和小王爷有过什麽接触,哪里就知道了你爱吃哪样菜,这不过是让厨房里依据你平日的喜好做的,卖个现成人情罢了,倒让小王爷见笑。” 红颜在一旁道:“素管家这张嘴,真真比刀子还利,难爲他怎麽就说的这样面面俱到。”一边笑著让轩辕持坐到自己身边,忽见轩辕敬过来了,又忙起来去迎接,搀著过来。 素寒烟看了一眼,也没有说什麽,只是吩咐厨房继续上菜,轩辕敬便道:“寒烟,不过是家人小宴,坐下来一起吃。左右这是在家里,不用讲那麽些繁文缛节。” 素寒烟方道:“虽是家里,大体上也不能错了,王爷和小王爷,夫人先用吧,我那里早已留下了。” 轩辕敬知道素寒烟是因爲轩辕持在场,不肯逾矩以留下把柄,便在桌下踢了儿子一脚。轩辕持没奈何,只得假意笑道:“一起吃吧,又不是外人。” 红颜也凑趣道:“素管家就不要推辞了,王爷离了你,这饭怎麽还吃的好?”一边命人拉他坐下了。 素寒烟无奈,只得坐下了,不过胡乱应个景儿。一时间酒足饭饱,轩辕持和轩辕敬就到书房说了一会儿话,这里红颜也和他各怀心思的閒聊了几句,看看天色渐晚,便各自归房去了。 轩辕持回房对红颜道:“今日一看见这桌家宴,就让我想起了前些日子那件恨事。依我看,爹倒喜欢你,也该趁著这个时候杀杀他在爹心中的威信,将来也好赶出去啊。” 红颜白了他一眼道:“哪里就有这麽容易了,我若现在就说点小话什麽的,还怕公公不恨死我呢,你没看见,今晚上到底逼著他在桌上坐了,真真像对自己儿子一样,依我说,若真想赶他出去,不下点狠招是不行的了。” 轩辕持一听这话,显是话内有因,不由大喜道:“你可是有主意了?快告诉我。” 红颜冷笑几声道:“法子我倒有一个,只是太过狠毒,就不知道你肯不肯用?再者也需你配合我,还要有时间,只要这几样俱备,不怕赶他不出去。” 轩辕持忙搂了她笑道:“你难道不了解我?若说好心的法子我不会用倒是有的,这狠心的法子我是自小儿就轻车熟路的。咱们俩好了这些年了,我还是那什麽良善之辈吗?你有法子就快说,只要能赶他出去,我都听你的,从此也服了你。” 红颜睨了他一眼,懒懒道:“这话可是真的?那素寒烟貌美无比,你就狠得下这个心吗?” 轩辕持道:“若在楼子里,像这样的美人儿,我疼惜还来不及呢,奈何他不会做,非要与我爲敌,大丈夫怎可贪恋一个色字,这点你放心好了。” 红颜点头道:“好,算我没看错了你。其实这法子倒简单的很,不过可有一样,我须要先怀上你们轩辕家的骨血才能施爲,依他的地位,大概也只有爹未出世的孙子方能抗衡的了了。” 轩辕持先是一愣,旋即笑道:“这还不简单,我多多努力也就是了。不过这事情可不是说成就成的。” 红颜冷笑一声道:“你倒心实,谁说非得真怀上?真要有了身孕,我还不想冒险陪著他玩呢。难道我们就不会放假消息吗?等把他撵出去了,随便编个理由说是掉了,谁还知道?” 轩辕持喜的直点头,连连说好,又疑惑道:“这些都可办到,但你到底是什麽法子呢?也该说出来我听听了吧。 红颜附到他耳边,悄悄说了一句,只把个轩辕持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方回过神来,连连叫道:“好计好计,果然是女中诸葛。依这法子,再没有不成的了。” 第12章 几天後,就传出了红颜怀有身孕的消息。轩辕敬眼盼著这麽些年,这回终於了了心愿,欣喜自不必说,就连素寒烟,看著老王爷那幅高兴样子,心中也觉欣慰。 红颜母凭子贵,在府中的地位就更尊贵了。老王爷每日必遣人来看视这点自不必提,就连素寒烟,竟也破例爲她回复了以前饮食的旧制。皆因听府内的老妈妈说女子有孕时若想吃什麽就要立刻吃下去,再等可能就又不想吃了。若害喜再严重一些,对胎儿的害处更了不得。因此他让厨房每日里准备了各样吃食,只等著红颜一句要求。 这日出得门来,正逢轩辕持下朝,看了他便忍不住讥笑道:“不是说什麽‘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吗?怎麽这会子倒不顾这些了,每日里浪费了多少东西?红颜究竟又吃不了多少。” 素寒烟闻言,也不羞愧,淡淡道:“此一时彼一时,这也全是爲了夫人与胎儿著想,况只对夫人这样做,每日里剩下的东西也有限,比不得先些时候,稍微有些地位的人就可以动辄几十道菜,剩下的足可以填山填海了。现今剩了那麽点东西,不过下人仆妇们一分,也就完了。再剩的也是散给那路过的乞丐穷人。这样看来,又有什麽不妥?” 轩辕持与他并肩缓步行来,不知情的人看著倒像是一对老友似的,殊不知他们心里的两样心肠。轩辕持道:“罢罢罢,每次说你,总是你有理,我也总学不乖。非要知难而进呢。” 素寒烟也道:“我也是一片真心爲夫人王爷,你连这个还要挑刺,你羡慕,也学夫人,我必定也大碗小盏的伺候你,再不加限制如何?我只怕你学不来。”说完别过头去一笑,待回过头来,面上又是淡淡的表情。 轩辕持只是气得牙痒痒的,恨恨道:“你不用得意,哪日等我收服了你,你才知道我的厉害呢。”话一出口,想到这收服二字还有的别样意思,看著素寒烟如美玉般光洁的侧面,不由得心荡魂驰起来。 素寒烟却不知道他的不堪心思,两人一路行到轩辕敬的住处,下人告诉他们说王爷去了湖心亭,忙转了方向,却又遇上了扶著丫头也去请安的红颜。三人遂一齐到了那里。 轩辕敬正在那里独自饮酒,看见他们三人,更是高兴。旋又想起红颜有孕在身,便道:“你又来干什麽?不好好的歇著,持儿扶她回去,只让寒烟留在这里也就够了。” 红颜微笑道:“王爷一看素管家,就把我们忘了。特特的来请安,却巴巴的就撵我们走,我成日里在屋里也怪闷的。倒不让也趁这会子开开心,果然我们就不如素管家了?也该疼顾我们一点儿啊。” 轩辕敬笑道:“我不过是担心你的身子,倒落了一身的不是。你们的孝心我知道,只是这亭子四面临水,当心你眼晕。你既如此说,也好,就坐下来,我们自在说会话儿。我也开心开心。”这边命人拿些果子点心来。 红颜这才挨著轩辕持坐下,笑道:“果真这样,也算我们孝心虔了。” 素寒烟看他们一家其乐融融的样子,鼻子只觉一酸,眼里已是有了些泪光,轩辕持眼尖,先看到了,诧异问道:“怎麽好好的倒想哭呢?莫不是受了什麽委屈?” 素寒烟道:“哪里是哭?不过风迷了眼睛。”轩辕敬也忙查看,一边笑道:“持儿何时倒关心起寒烟了,这倒很好。” 轩辕持道:“我若不说,等哭了起来,爹又要硬赖我给他气受,我可不担这莫须有的罪名。” 红颜在旁边忍不住道:“王爷的计策真是好的,少爷如今虽还未被素管家收服,也算降服一半了,我过往何曾见过他这慎重样儿。”说完咯咯笑了起来,笑声未歇,忽然“哎哟”一声,双手捧腹,刹时间痛呼不断,满面上渗出细密汗珠,连眼泪都痛了下来。 轩辕敬与素寒烟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命传大夫,轩辕持道:“哪里等得及那些笨手笨脚的下人去叫,竟是我亲自走一趟还好。”说完施展轻功,不一会儿,便将素日里给王爷和自己等看病的黄太医给请了来。 此时也顾不上避嫌了,只用一张纱幔由两个丫头扯著遮住红颜整个人,将一截雪白皓腕也用厚密白纱遮了,黄太医便就著白纱把脉。轩辕敬等都在一边紧张看著。 第13章 良久,诊脉的手方撤了下去,轩辕敬看黄太医的脸色,竟是十分的爲难,他忙问端的,黄太医也不肯说什麽,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轩辕敬身子一晃,心知不妙,却听黄太医强笑著对红颜道:“夫人不必担心,这不过是小毛病,待我安排几味药与你吃,包管无事。现下只是静心将养要紧。” 红颜在纱幔後轻声道谢,轩辕敬忙命丫头们著藤登抬她回去,轩辕持陪著她,这里看著他们走远了,方急急问道:“你可真急死我了,既然无事,却爲什麽又摇头叹气的?” 黄太医又叹了一声道:“我那样说,不过是令病人宽心罢了,若再添一层熬煎,更没有指望了。” 话未完,轩辕敬已跌坐了在凳子上,素寒烟连忙扶住,只听他颤著声音问道:“如此说来?这症可是险的很吗?” 黄太医点头道:“确实险得很,目前先吃几味药试试,若不成,怕是这个胎儿就保不住了。”虽这样说,看脸色竟是不抱什麽希望。在桌上写了一个方子,便告辞了。 这里素寒烟命人送黄太医出去,他见轩辕敬失魂落魄的样子,想想红颜初爲人母,就遭到这样事情,心下也是凄然,还要宽慰王爷道:“黄太医虽这麽说,但这才几个月,应不致凶险如此。况天下名医也多,那真正有本领的,大多隐居山野,少爷交游广阔,何不让他托人寻访几个,或许能柳暗花明也说不定呢?” 一语提醒了轩辕敬,忙叫过儿子,如此这般吩咐了几句。轩辕持只不住的答应“是”,素寒烟在旁边冷眼看著,见他面上倒像有喜色似的,心中不由奇怪,暗想莫非他想起了什麽奇人异士不成? 这里轩辕持回到自己房里,摒退了左右,就忍不住倒在床上大笑起来,红颜笑看他道:“事还没成,你倒乐得疯了,连一点周密计划都没有,我就不知道皇上怎麽选了你做这天下兵马大元帅的。” 轩辕持笑道:“我不是爲这个乐,我笑那素寒烟枉聪明了一世,如今倒帮了咱们一个大忙。”因将王爷吩咐他的那些话说了,又乐道:“你说这帮了咱们多少?我正愁该如何派个人混进来呢,他倒让我主动去找。” 红颜也笑道:“如此说来,更不露痕迹了,只是这事儿急不得,须要寻访几天,若一天就找了来,也忒容易了点儿,到时候岂不惹他疑惑?” 轩辕持道:“放心吧,我连这个也不知道吗?” 忽忽过了几日,轩辕敬每日里必遣人往红颜那里走上十趟八趟,探视病情。听遣去的人回来说:“夫人的病倒像重了似的,每日里连床都懒怠起,脸盘儿已瘦了一圈下去了。东西也吃不了多少,只说恶心。” 轩辕敬听了这些话,越发的著了急,只恨不得自己亲去看看。忽一日,家人来报说少爷回来了,还带了一个人同来。轩辕敬与素寒烟都不由得大喜,知他定是带了高人回来,素寒烟就道:“王爷且坐著,待我去迎他进来。”说完一迳去了。轩辕敬恨不得和他一起迎出去,这里也只得坐立不安的等著。 远远看见轩辕持和一个道士一前一後行来,心下不由吃了一惊,暗道:“说是寻医,因何找了个道士来?还是说这道士有些非常手段?待到近前,只觉这道士眼虽有神,目光却闪烁不定。心下更添猜疑,面上却不露出,微微一笑道:“有劳道长不辞劳苦前来,寒烟这里谢过了。” 轩辕持见那道士呆怔住了,忙咳了一声道:“道长,这是鄙府总管素先生。”又对素寒烟道:“这是青山道长,向来在白云观隐居,问过好几个朋友都说医术极厉害的,只是十分不好请,我这可是天大的面子了。”素寒烟忙又施礼。 那道士也忙还礼,素寒烟就道:“王爷正在客厅里恭候道长大驾,请移步过去,再一起去瞧瞧病人,也好让王爷放心。”说完引著他们前来,心下却自思道:这道士虽也有一派仙风道骨,奈何行爲举止却非高人隐士的洒脱超俗。况且这样高人,本应一身傲骨,因何这人却没有一点架子?因在这里暗自疑惑,又想到:此时倒也不用多想,俗话说人不可貌相,若真能治得好红颜的病,大家欢喜,谁管他长什麽样子呢?当下见了轩辕敬,一番谦词自不必说。便急著拉他到红颜这边来,只等他看过了,再听他怎麽说。 第14章 天色渐渐晚了下来,轩辕敬与素寒烟在偏厅里等著。轩辕敬就渐渐的不耐起来,气道:“怎麽看了这麽些时候,到底有没有真本领,真真急死人了。” 素寒烟将桌上冷掉的茶换了,淡淡道:“王爷心急也没用,不如用点茶点,慢慢再等等,若熬坏了,还要顾虑您,岂不更忙乱了。” 话音刚落,只见小丫头子挑起门帘,青山道士与轩辕持一起走了出来,均是面色凝重,轩辕敬看了,脸色禁不住一下子苍白起来,心知定是有爲难之处,说不准这道士也是素手无策。 素寒烟面容虽淡定如常,心中也自惴惴,只听轩辕敬声音微微颤著:“道长……可……可有什麽办法吗?” 青山只望著轩辕持。轩辕持强露出笑容道:“爹莫要担心,不打紧的。”又看了素寒烟一眼,沈声道:“素管家,你出去,吩咐厨房准备晚饭招呼道长。” 素寒烟略一沈吟,应道:“是。”这边出去,自己寻思道:不知有何事须瞒著自己,这麽鬼鬼祟祟的。若说预备晚饭,随便找个人也就是了,因何必要自己亲自过来,只是究竟有何事怕自己知道呢,自己也是盼著红颜平安度过此劫,莫非还怕使坏心不成?想到这里,不由冷笑了一声,因自言自语道:“轩辕持,你也太看轻了人,若要使坏心,早已使了,还等到今天呢。” 待到晚宴时分,素寒烟冷眼看著那道长和轩辕持,只见他二人都已恢复常态,唯有老王爷似有忧容,只是每当他或以倒酒或以布菜等爲由细细观看时,却又强颜欢笑。素寒烟知这次连他亦要瞒著自己,心中更是诧异纳闷。 他知轩辕持向来怨恨自己,不由暗道:难道他是想拔掉我这颗眼中钉,让那青山道长趁机说了我坏话不成?哼,本来这也没什麽,我还巴不得离他远远的呢,只是那事未成,终究不妥。也罢,看来只待日後再慢慢图谋便是了。 四人各怀心思,一顿丰盛晚宴也草草结束。素寒烟便回屋里等著老王爷或轩辕持传自己前去。结果等到大半夜,并无动静。他心中感慨,料定老王爷舍不得自己。心里便也添了一丝不舍之情,如此辗转反侧,将近四更方才打了个盹。 谁知接连两天,仍无动静,素寒烟心中更疑惑了,自思道:“究竟是什麽意思呢?或是我猜错了?但既非如此,因何怕我得知。因一边想一边走,忽然一阵秋风吹至,隐隐送来一道细细的哭声。 素寒烟只得暂时收起冥想,循著哭声而来。到了近前,那哭声越发悲戚,且竟是男子之声。素寒烟更诧异了,自他当管家以来,严禁下人之间互相欺侮漫駡打架,因一直平安无事。况男儿有泪不轻弹,今天这男子有何难解之事,竟这样啼哭。 推开房门,屋内男子愕然抬头,素寒烟也愣了,原来却是仆人戚良。他平日里是最不操心的一个粗人。又和人都亲近,断不会与人结怨。因问道:“戚良,你因何在此啼哭?有什麽爲难事且不说,这里也是你哭的地方吗?你难道不知这是宗祠的偏厅,向来不许閒人进来的?” 戚良看见素寒烟,忙抹去了眼泪,叹了一声道:“素管家何苦来哉,难道不知道我爲何在这房里吗?如今又何必来调笑我这苦命人。” 素寒烟诧异道:“我确实不知,你何出此言?快细细告诉我。” 戚良奇道:“你果然不知?王爷怎肯瞒你?若不知也就罢了,我一个待死之人,还有何话好说,你若非要明白,我也不敢说,你只去问我内人就知道了。”说完又垂头叹气不已。 素寒烟知道事有蹊跷,这戚良并未犯事,因何说自己是待死之人,况就有了罪行,也该送至衙门。再说也不该关在这个所在。他知对方既铁了心不告诉自己,再多问也是无益,忙急急转过身,就向洗衣的粗使房中行来。 原来戚良的妻子徐氏就在王府洗衣房中当差。素寒烟还未行至,又听到一阵女子哭声,进来一看,只见戚良的母亲与妻子徐氏俱在号啕大哭。见了他忙敛容行礼。 素寒烟忙扶起,沈声道:“我也不多问了,我只问你们,戚良因何说自己是待死之人,你们又因何如此悲痛啼哭,快一五一十告诉了我,有什麽不平,我替你们做主。” 那徐氏是个微有见识的,又素知眼前这位管家体谅下人,办事稳妥,就连老王爷都另眼相看,因此想了一想,忽跪下道:“素管家因何如此说?那青山道长的主意,难道你竟是不知的?” 第15章 素寒烟身子一晃,果然是和那青山道长有关,他本绝顶聪明之人,立时知道今次的事不会那麽简单,定是和红颜的病有牵扯,且看这情况,分明是轩辕敬默许了的。不然也不会将戚良放在那祠堂偏厅了。 却听徐氏呜咽著道:“那道长说……夫人身体乃先天弱,不能孕育胎儿,必须要以数味珍稀药材喂服滋补。这些药材虽然难得,其实王府也是可得的,唯有药引难求,乃要一清白强壮男子心脏做引,方能奏效。” 素寒烟只气的浑身乱颤,直摇头道:“胡说胡说,这道士一派胡言,向来没听过这道理,若说身子弱,用些珍稀补品倒是应该的,只是活人心,这种邪恶之术,又怎能救人?难道老王爷也同意吗?” 徐氏道:“老王爷平时确是好的,只是如今听那道人说的半点不错,连夫人的那些微小症状都全说了出来,也不由得信了,因过来找我们,许了许多金银财宝。其实我们这样人家,要那些财宝何用,究竟我们又不贪,就这样要了我们当家的命,才是绝我们後路呢。只是这里有个原因,我们世代在王府做奴才,没有个主子有事用到你,却百般推托的理。二则王府财雄势大,我们若不从,老王爷虽不能说什麽,小王爷若因此儿子没了,岂有善罢甘休之理,倒不如舍弃一条人命,来保我们全家这几口子人罢了。”说完看到一双幼小儿女尚在外面玩耍,不禁又啼哭起来。 素寒烟点头道:“没错,你说的极有道理,你且在这里等著,我去找老王爷说,到时候少爷尽管怨到我头上,与你们没相干。”说完就要出去,忽见一个下人匆匆跑来,见他在此,不由一愣,陪了一个笑容,方悄声对徐氏道:“嫂子,你也不去送大哥一程?” 这话端的隐晦,徐氏还未明白,素寒烟却早已知晓,心下大惊,三步并作两步,便往祠堂而来。 到了近前,果不出所料,祠堂大门紧闭,隐隐听得里面有胡乱呼喝之声,他一把推开门,昂然而入,只见老王爷,轩辕持正和两个亲信家丁在里面,那青山道长犹在乱舞祈祷,见得他来,都齐齐吃了一惊。 轩辕敬先就低下头去,轩辕持心中也自惴惴,不知为何,此时对著这对头,竟然觉得心虚,勉强镇定了一下,他开口喝道:“素寒烟,你做什麽?此时正是行事最紧要时机,若冲撞了你赔的起吗?” 素寒烟满腹怒火,强自压著,冷笑一声道:“我做什麽?这话问得有趣,青天白日的便关著大门,怎不惹我疑心?我身为王府总管,来瞧瞧祠堂里做什麽见不得人,有愧祖宗的事情难道不行吗?”他鲜少有这样表情说话,此时看来,更显得有一股正义凛然的威严。 轩辕持哼了一声道:“现在你看到了,我和爹都在这里,能有什麽事?可以出去了罢。” 素寒烟转向轩辕敬道:“王爷,若说小王爷见识短浅,且夫人在病中,他焦虑之下病急乱投医也是有的,怎的连你也糊涂了,你听谁说过用人心能治好病的?这样有违天和的事情,纵能治病,也必遭报应。你往日宽厚慈爱,怎的这一次却听信了这妖道胡言,如此狠心了?难道不知道在你面前的,是活生生的一个人,不是猪羊牛马。可以说杀就杀的,传出去,我们王府还有何声誉可言?” 未待轩辕敬答话,那青山道长已冷笑一声道:“素管家不必怀疑,虽有违天和,小道却敢在此立誓,若服下小道这一贴药夫人不见痊愈的话,小道愿一死以慰死者在天之灵。” 轩辕敬也抬头道:“寒烟,我也是没了法子,道长赌咒发誓,说这法子必定灵验,我也为这戚良准备好了後事,定让他走得无後顾之忧。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若上天要报应,就都应在我身上吧。”说完眼里已是有了湿意。 素寒烟轻叹了一声,知道轩辕敬心意已定,他只奇怪这道士因何敢说的如此笃定,骗了老王爷信任,心念一转,想起轩辕持去请人时的喜色,又想起去请太医时,他竟不顾身份,亲自前去,霎时间已明了这其中道理。冷笑一声,自思道:轩辕持,你为了要赶我走,倒真是煞费苦心。 轩辕敬又在催著他出去,素寒烟一时也无计可施,看著戚良的悲凄面容,他心一横,暗道:就赌一把,我倒要看看他们再如何演下去。 第16章 想到此处,他再不犹豫,一把夺过家丁手中的牛耳尖刀,冷冷道:“这等耸人听闻的残忍手段,竟被奉为治病良方,难道就不怕天理昭昭吗?也罢,若真能救得夫人与其腹中胎儿,死一个素寒烟也是值得的了。” 他将刀尖对准自己心脏,那轩辕敬素来爱护他有如儿子一般,已是惊的面上变色,捶胸顿足的道:“寒烟,你这是何苦,还不快把那刀放下来呢,伤著了可不是玩的。” 轩辕持也没料到素寒烟竟有此一招,脸色阴晴不定,暗中挥了挥手,早有一个家丁悄悄出去,这里众人都紧张望著素寒烟,因此也没注意。 轩辕持就冷笑一声道:“素管家的心意小王领了,只是这舍己救人也要看条件,你向来身子孱弱,自己尚顾不过来,还想救夫人呢?你可知这心脏必要那强壮之人的才行麽?” 素寒烟丝毫不让道:“少爷这话太看轻人了,我虽然瘦弱,乃向来如此,并非什麽疾病缠身,若说强壮,只怕我力气还比这戚良更大一些,只不过你素来不知道罢了。”说完一眼看到那上高香的一个重约百斤的大香炉,他冷冷一笑,走上前去,双手用力,已是把它举了起来。 轩辕持面色更加难看,素寒烟冷笑道:“如何?少爷这回该放心了。”然後转向那青山道长,目光灼灼,一字一字道:“我不愿用你那脏手来碰我,你只说方法,我自会将这颗心脏双手奉上。当著老王爷,我可有言在先,若我死了,夫人到了日子却又生不出孩儿来,我可要老王爷做主,将你这妖道千刀万刮,来慰我在天之灵。” 青山道长对著那严厉目光,不由也失去了主张,只望著轩辕持。轩辕敬心中痛极,挥手道:“罢罢罢,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也不该强求,寒烟,你且把刀放下,我们再寻法子救红颜吧。” 一语未了,已有个丫头匆忙进来道:“王爷,少爷,夫人知道要用活人心做药引,死也不肯,说‘若为她做这伤天害理之事,倒不如一头碰死。又说吃了几剂补药,已觉得好了很多。让王爷和少爷万万不可做这有违天和之事’因遣我来告诉,希望还没铸成大错。” 轩辕敬听这样一说,更是灰心,左思右想,自己也觉惭愧,便不肯再行这残酷之事。忙让人上去夺下素寒烟手中刀子,又好言十分宽慰了一番方罢。那戚良对素寒烟更是感恩戴德,自不必说。 这日素寒烟早起,只觉天阴阴的,似是要下雪的样子,心道:“时间过的倒快,转眼间,今年第一场雪已要到了。因一路行来,只见花园里几从菊花仍是开的豔丽,遂坐下赏玩了一会儿。一抬头,忽见红颜披著白色狐裘斗篷,正和几个丫头坐在赏晴亭里向这边看。 他略思索了一下,方走上前问候道:“夫人这些日子身上可大好了?事务繁忙,也未去探望,我只怕没了人心做药引,耽误夫人的病。” 红颜展颜一笑道:“现下已好的多了,说到这人心,还要多谢素管家哩,那道长这些药虽然灵验,就那人心可恶,好好的就伤人性命,再说那东西,我万万不能入口,纵能入口,我尚怕遭报应呢。因此我忙命丫头去阻止,後来才得知若不是素管家,早已晚了。” 素寒烟也笑道:“哪里,我多谢夫人才是,若不是夫人那麽凑巧就得知了这件事,又让那位姐姐那麽及时赶了过去,只怕我已把自己的心挖了出来呢。” 两个人虽都笑意盈盈,暗里却都是话里有因,说笑了一会儿,便有人来找素寒烟去接待来贡年货的庄头。他这才告辞去了。 红颜望著他远去的背影,忽然又是一笑,真心赞美道:“好个冰雪聪明的人儿,竟能想出那法子逼少爷和我放弃,若不是少爷非要赶你走,我还真盼著能和你朝夕相处,为这王府多做一些事呢。” 旁边的碧玉便笑道:“少爷和夫人到底是什麽手段,上回我听了个大概,竟没明白,若说不容他,上次就是个除去他的好机会,为何夫人又巴巴的派人前去救下了他呢?” 红颜知道碧玉乃是服侍了轩辕持十多年的心腹丫头,轩辕持有什麽事也不瞒她,遂笑著把答案说了出来,碧玉这才恍然方悟。直笑道:“原来如此,难怪少爷总赞夫人聪明,这个法子也真真是绝了,只惜那素管家心地纯厚,人又倔强,竟致这法子无功而弃。可惜可惜。” 第17章 原来轩辕持和红颜俱都十分清楚素寒烟的才智,若用普通法子,定必难不倒他,因此红颜便想了这个主意,想那老王爷待素寒烟就如亲生儿子一般,如何肯牺牲他,若让别人死,便没了这问题。但这事却不可让素寒烟知道,否则依他智慧,定能想出应对之策,到时轩辕敬自然会被他说服。等到杀完了人,再让素寒烟得知,那时素寒烟若知道连向来敬重的老王爷都如此不分青红皂白的伤人性命,自然会对王府心灰意冷甚至愤怒厌倦,像他这种人,如何还肯与杀人凶手同住一个屋檐下,因此也就达到了赶他出府的目的。谁想到这计划到底未成功,即使轩辕持,虽恨素寒烟入骨,却也不想要这才貌双绝的人儿的性命,更别提轩辕敬了。因此红颜一听说此计败露,便忙忙做了好人。不过她也心知肚明,这瞒不了素寒烟就是。 转眼又过了十来天,府内相安无事,轩辕持就对红颜道:“你也不想个法子,再这麽下去,只怕人没赶出去,我们的谎倒要被揭开了。” 红颜笑道:“我早说这事急不得,你放心,我自有主张,只怕到时你舍不得这管家离开了呢。” 轩辕持气道:“胡说,我做梦都想著不再看他。你倒把我看成什麽人了?”因赌气而去,红颜知他性格倔强,在这气头上必劝不好,也不拦他,只让丫头服侍自己吃消夜。 吃完消夜和丫头们说笑了一会儿,不觉已到戌时,红颜便有了睡意,彼时秋晴早已将床铺好,看看轩辕持还没回来,红颜便道:“这不知又到哪里风流了,从素管家规定每晚锁门後,就再没机会,今日可终於有了理由出去,这会子门早已上了锁,怕是今晚不回来了,也罢,碧玉,秋晴,你们陪著我在暖阁儿里睡吧。” 两人齐声答应,正要宽衣安歇,忽然每人头上挨了一记,还未出声便已软倒下来。 红颜听到身後倒地声音,忙回转身来,只见一个黑巾包面覆头的黑衣人正冷冷看著自己,手中一把长长弯刀。她刚要惊呼,就听黑衣人沈声道:“你敢喊叫,我一刀就要你性命。” 红颜虽是女流,却是在妓院长大,争名夺利中,倒也见识过一些侠客强盗,因此勉强镇定了一下心神,面上丝毫不露恐慌之色,启齿一笑道:“壮士,我且不管你什麽原因到此,只是你知道这是个什麽所在吗?便贸然闯入,莫非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不成?” 黑衣人丝毫不为所动,哼了一声道:“少废话,轩辕持的城防分布图和山月的兵力分布图在哪里?趁早儿给了我,可留你们性命,否则就别怪我下手无情。” 红颜面色一沈,心道这人必不简单,看来他早已将王府情况打听清楚,因说道:“壮士说笑了,我一介女流,少爷如何肯将这样秘密东西让我得知?壮士有心想要,就该等到少爷回来问他呀。” 那黑衣人不过也是一问,心中并没抱希望会从她这里得知,只听他冷笑了一声,反转刀背,迅捷无比的敲在红颜头上,登时将她击昏。自己遂有条不紊的在房间里搜索起来。 再说轩辕持赌气出去,在书房里看了一会子书,不觉微微有了睡意,自己也觉没意思,遂走出来,只觉微风轻拂,花香阵阵,自思道:“我这是怎麽了,从那人来了後,竟再就没机会去花街柳巷风流一番,白白辜负了这良辰美景。忽觉身上几点微微的凉意,原来天上刚刚飘起了雪珠儿。 他一路行来,只见素寒烟房间里还亮著灯,心道:“越到年关,他也越发忙了起来,虽说行事可恨,但毕竟有了他後,我确是轻松的多了,倒让他每晚熬到这个时候。”这样想著,心里对素寒烟的恨意竟不似先前那般强烈了。 又走了一会儿,已看到自己房里的灯光,他不由诧异,暗想:红颜向来早眠,今日就算等我,此时也必睡了,怎会还亮著灯?刚想到这里,只见窗上人影一晃,隐隐看得到他背後刀柄。轩辕持这一惊非同小可,忙施展轻功,如飞奔来。 那黑衣人找了半天,终於让他在一副宋徽宗的真迹後面找到了两副分布图,其中便有一份是山月国的,他心中大喜,正要再找出其他几副城防分布图,忽听外面一阵衣袂带风声,心中不由吃了一惊,忙带著两副图翻窗而去。 轩辕持进得屋来,只见红颜主仆倒在地上,呼吸平稳,知没有大碍,他哪肯罢休,也从窗户中跳下,盯著黑衣人的身影,提气急追。 第18章 轩辕持的轻功本就较黑衣人高出几许,却不知为何,越是向前越觉头昏脑涨,终於眼睁睁见那人消失了踪影,他这个气啊,又担心自己在皇上面前丢了面子,况也不好交待,只是欲待再追,实实有心无力,也只好作罢。 一副城防分布图倒不打紧,重要是这山月的兵力分布图被盗,登时打乱了轩辕桓和他侵略山月的计划,想他两个都是野心勃勃之人,如何能忍受到了嘴边的鸭子又飞了的道理。 轩辕桓也知他心思,忙派人劝慰,轩辕持越发觉得羞愧,自己在那里苦思冥想,发誓定要追回这黑衣人千刀万刮以泄心头之愤。 红颜见他焦虑之下不思饮食,忙劝道:“你就是要追查也要保重身子,否则也是有心无力,自来也没有臣子失了职皇上倒派人劝慰的事,如今这天大的恩典却让你倘上了,你也不想想皇上因何这样做,一是兄弟情深,二则他不也是怕你急怒攻心,伤了身体吗?只要有你这大元帅在一日,就算没那兵力分布图又能怎样?不过费些时间再布置也就完了。”说完自己叹了口气道:“论理,这话我不该说,只是你我之间,倒也不必怕什麽,我就想著你们成天侵略,究竟有个什麽意思?若说别国国主昏庸,百姓无出头之日,你们去救助於人,这还勉勉强强能说的过去,其实又不是这样。想那山月,国家富饶,君明臣贤,只因地理关系,民众都生的弱,因此兵力不足,才一直是个小国,你们就去灭了人家,若我是山月国人,也恨不得杀了……”话说到这里,已知造次了,忙掩嘴叹道:“何苦来,好好的招惹仇家,擎风国还嫌版图不够大?人可也不能太贪心了。” 她话音方落,忽然门外响起了一阵拍掌声,接著素寒烟淡淡的声音传来道:“夫人一番话胜过万千金玉良言了。”小丫头早打开帘子,纤细的人影便闪了进来。 轩辕持道:“你们今儿个联手呕我是不是?还在气头上呢,小心我拿你们当作了出气筒。”一边对素寒烟道:“对了,寒烟,我追著那贼子奔跑之间,发现他甚是熟悉府内地形,想王府戒备森严,外人断不致将这里摸的如此清楚,因此倒有可能是内鬼作怪,你负责帮我把府内人察访一遍。”他因昨夜有感於心,竟不知不觉间对素寒烟信任起来,更以姓名直呼。自己却还未察觉到。 红颜和素寒烟却是发觉了这微小变化,愕然对望一眼,素寒烟道:“这个倒是不难,只是弄得府里人心惶惶的,你先专心把饭吃了再来查吧。” 轩辕持嘿嘿笑道:“前些天因戚良之事那样气我,恨不能把我一口吃了,因何今日又对我如此关爱,寒烟莫非是对我生了情愫不成?”一语未完,素寒烟已沈下脸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红颜笑道:“我们轩辕公子才是个多情种子呢,寒烟还不知道吧?从前那些所为,全是因你不肯接受他,因爱生恨而起呢。” 素寒烟道:“你们夫妻惯会说嘴,我不过来瞧瞧,就惹出这许多话来。”看向轩辕持,只见他正笑望著自己,目光中也不知含著何种深意,心下纳闷道:因何突然改变了态度?叫人疑心。这边就要告辞,红颜忙留到:“不如在这里用了饭,也让我们这多情公子多吃几碗。” 轩辕持忙叱道:“胡说什麽?”脑里却已不由想著三人一起吃饭的情景,越发觉得心中情意流转,暗道:其实他虽古板了一些,限制又多,但若帮我管家,必定不用我再操心了。 素寒烟哪里肯留,匆匆去了,一旁伺候著的碧玉便道:“少爷因何让素管家查?叫奴婢说,第一个该怀疑的就是他哩,往年从没有这样事,偏今年他来了,就发生了这些。岂不叫人疑惑?” 她话音刚落,轩辕持和红颜已异口同声道:“他断不是这样人。”轩辕持就道:“想他向来清高自许,目无下尘,虽然可厌,行事却光明磊落,不致做出这等鬼祟之事。我让他查是因为他比咱们都要熟悉这些下人,察言观色,说不定就会有收获。”说完把饭吃了,撤下残席。自己又在这里苦思黑衣人的身份。 出得房来,碧玉便奇道:“少爷今儿与往日不同,若说要赶素管家走,这岂不是大好良机,就算不是他做的,硬说是他,想来老王爷也没办法袒护,咱们又不是没做过这种卑鄙之事,如今是怎麽了?” 红颜笑道:“你说的不错,我虽不知发生了什麽事?但少爷对素管家的感情却已发生了变化,我们只静观其变就好了。” 第19章 折腾了数日,那个人终究也没找到,轩辕持恼怒之极也是无用。轩辕桓见他如此,便对他道:“那幅兵力分布图不必找了,延缓我们年後攻打山月的计划。”又说:“不关那兵力分布图的事,我们连年用兵,也该休养生息些时日,况原来这些准备事宜就不充分,如今正好加以整顿,待什麽都弄妥当後,再攻山月,定必事半功倍,想来,磨刀不误砍柴工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了。” 轩辕持心中究竟不快,轩辕敬见他颓丧,心中也是不忍,正逢西南有一大片庄子,因为今年接连遭灾,派人送信说路上难行,又拿不出进贡之物。这片庄子乃王府最大的一片庄子,虽说没了贡对王府并没甚麽影响,但轩辕持此时正在气头上,闻言不由大怒,便命人收拾行装,冷冷道:“我亲自去看看,到底是怎麽个遭灾难行法。” 因距离遥远,轩辕敬本不欲让他去,转念一想,让他去散散心也好,因又怕他盛怒之下,做出伤天害理之事,便命素寒烟跟著去。素寒烟哪里肯,但听轩辕敬说的有道理,又道:“你不为我也为那里的百姓想一想,如何禁得住持儿糟蹋,我看他近来对你不似先前那般蛮横,有你在,也可钳制他一下。”因此只好答应下来。 临近出发之际,红颜派人来请他,遂来到花园,彼时菊花业已凋零,北风阵阵,红颜便在“玲珑阁”的小厅里备了水酒和几个精致小菜,无非是要素寒烟好好照顾轩辕持之类的嘱咐之语。 素寒烟见她如此谦逊,也便道:“你既托了我,我也少不得托你好好操劳一番,年关将近,各地帐目都要呈缴,多不胜数,王爷年迈,没有精力再去操心,你虽是女流,我却知道你心思机敏,才智过人,有你帮著,我方能放心。” 红颜一笑道:“你放心,我纵是不为了王府的人,我为了这一份富贵和自己的下半辈子,我也一定悉心打理就是,今日天色也不早了,你该回去歇著,等你回来,我再为你接风洗尘。” 第二日,素寒烟便和轩辕持带著十几个高壮家丁出城,街上行人见到他们,纷纷躲避,轩辕持便气道:“真是无理,我今日又没策马狂奔,怎麽还是像见了瘟神似的避我。” 素寒烟看了一眼,淡淡道:“有因必有果,他们被你骑马的样子吓怕了,如今又见你骑马,谁知道今日会不会狂兴大发呢?因此倒是早点躲开的好。” 轩辕持哼了一声道:“感情我爹派你来是专门气我来著,一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说。”嘴上这样说,却不知为什麽,当著素寒烟的面,就是不敢任性飞奔。 好容易到得城外,只见一条大路笔直通往天之尽头,两面丘陵连绵起伏,虽是11月,早已没了翠色,但衰草寒阳,却陡地添了一丝凄美悲壮气氛。 “啊……”轩辕持仰天长啸,顿觉心中阴霾一扫而空,素寒烟见他这个样子,忍不住笑道:“你做死吗?当心引了狼来。” 轩辕持一回头,看见他灿烂笑容,整个人便如雷击一般,怔怔的道:“寒烟,你又对我笑了,这是第二次。你为何就是不爱笑呢?难道不知你的笑容美不胜收?” 素寒烟立刻收起笑容,沈声道:“快赶路吧,刚给了一点好脸色,就胡言乱语起来。”说完凌空虚挥一鞭,当先向前冲去。 轩辕持不甘示弱,连忙追上道:“怎麽,难道我说错了不成?你也问问他们,我说的可有错没错?” 当中一个家丁笑道:“少爷这虽是胡言乱语,却真真再没有错的,素管家若笑起来,只怕连百花也没脸开放了。” 素寒烟气道:“一个个烂了舌头的,等歇下来,看我不剥了你们的皮。” 他一端正了面容,登时就显露出不怒自威的气势,众家丁登时不敢再言语,唯轩辕持依旧笑道:“我本来打算出来好好找些乐子,偏你又跟了来,诸多限制,如今不在你身上找齐却让我找谁呢?不过这一路上,若让我多看你笑几次,也不虚此行了。” 素寒烟故作没听见,心里冷笑道:“你一心想看我笑,不知道我却一心想让你哭哩。” 轩辕持策马紧挨著他的旁边狂奔,看著他温润如玉的侧面,心里忽然就痒痒起来,心道:行程中没有什麽可玩之事,倒闷的很,只是若能将这样一个美人弄上了手,却也不愁寂寞了。 第20章 越往西走,雪下的越重越频,有时甚至会夹杂著丸子大小的冰雹。轩辕持顾念素寒烟身体瘦弱,便建议雇辆马车。素寒烟却执意不肯,说道:“何必坐马车呢?就这样骑马走路也好,也知道知道百姓们的日子是怎麽过的。” 轩辕持知他向来倔强,因此也只好陪著走,那雪路待被太阳一晒,俱都化作泥泞,夜里北风一刮,复又冻上,因此难行的很。轩辕持从小到大哪吃过这种苦,就连家丁们也暗里抱怨,直撺掇著让素寒烟坐马车。 素寒烟冷笑道:“只走了这几日,你们就这样,可知百姓们是成年过著这样生活呢,这还不算,每年里风吹日晒,豁了性命种出来的粮食,除了交租,还债,买种子,剩下的也就是自己嘴里的那点了。你们却成日里花天酒地,大吃大喝,可怜咱们这样一个大国,谁都说是国富民强,其实富的是谁?强的又是谁?还不都是你们这些人。” 轩辕持见他越说越气,若是平时,他必提出许多理由来反驳,只是如今亲眼见到百姓受苦,自己一路行来,也是苦不堪言,因此竟没话可说。 众家丁被训斥了一顿,再没人敢说雇马车之语,这日行至一个村落,只见村人纷纷背著行囊仓惶外出,轩辕持忙拦住细问端的。其中一人便说道:“你们是外乡人吧?趁早儿回去,村西的那条河因山洪爆发,这几日水量骤增,不知道什麽时候就决堤了呢。因此村里老少都外出暂避,等水退了下去再回来。” 素寒烟奇道:“此时已是冬季,怎还会有山洪?” 那人急道:“公子是不知道我们这里情况,今年这一年,雨雪何曾稍停过,那河水不断的涨,本就湍急,上流的雪又厚,被太阳一晒,化了,就这样以致山洪爆发。公子还是快些回转吧。” 轩辕持沈吟了一会儿,想著年关日近,路又难走,哪里还禁得起耽搁,因此问清了,知道河水尚未决堤,便决定过河,说到底他们不是村子的人,过去了也就完了。只是素寒烟见百姓们流离失所,不免唏嘘,拿出自己的银袋,也没有多少钱,便也将轩辕持的银票拿出几张交给村中长者,嘱他们好好照顾村人。 轩辕持本不是这样善人,奈何素寒烟所命,又不太敢驳,知道这时候百姓艰难,若驳了必惹他怒气,只好做出一副情愿样子。又听他道:“你好歹也是个王爷,皇上又信任你,待回去了,派个得力的官员来,好好想想将这河治一治。” 轩辕持心道:“看著我这几天纵了他,越发上来了。”嘴里却诺诺的答应著。 素寒烟冷笑一声道:“你不用现在答应的好,等回去了不办事,到时我可是要查的,我要记著的事,你也别指望著我事务繁忙就能忘了,若让我知道你没办,定到老王爷面前告你一状。怕你吃不了兜著走呢。” 几人一行说,已到了村西,只见果有一条大河,掀波翻浪,好不壮观。只是河面甚窄,越发显得流水湍急,河面上一座宽阔木桥,倒是稳稳立在那里,只是上面并无行人。 轩辕持看了看,说道:“我们过桥吧,谅也无事。”说完当先走上桥。接著素寒烟等人都随他到了对岸。 正要赶路,忽听身後扑通一声,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个顽童,想是见他们无恙过河,也学他们,却失脚滑了下去。此时一个小小的身子还在拼命挣扎,无奈水流太急,惊恐的尖叫声还未落下,身子已被水流带了几尺远。 轩辕持等都吃了一惊,却见素寒烟一个纵身,已投进了水里。奋力向前游了几下,方抓住了那个小孩。可身子已不由自主的被大水冲击离了原地,看得出他想稳住身形,奈何手里一个孩子,自己身上衣服又厚重,一吸了水,更如千斤坠般直往下使劲。 轩辕持急得跺脚道:“你不要命了吗?哪有这样救人的。”一边说已飞快的脱下身上斗篷外衣,也纵身跳进水里,好在他身为元帅,曾苦练游泳,因此水性甚好,加上武功高强,力气大又会使用巧劲,方勉强让三人都不致沈没。 只是那水端的汹涌的很,轩辕持知道如此下去不是办法,见素寒烟紧紧护住那个孩子,他一咬牙,对岸上家丁道:“你们先接著孩子,在村里寻户人家住下,稍後我们自会去寻你们。”说完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孩子高高举起,抛上岸来。自己的身子却再也维持不住原地不动,众家丁眼睁睁看著主子和素寒烟随水漂流而去。 第21章 这里就有人要救,只是那水连鹅毛都浮不起,却到哪里去救。慌乱了一阵,也没个法子,其中一个家丁就道:“小王爷武功向来高强,又吉人天相,应不致就这样送命,他既让我们在这里等他,左右现今也没别的法子,倒是依他说的办好。” 衆家丁也无法,一个个跺脚叹气道:“这是怎麽说著呢,好好的爲了救个不相干的孩子,素管家向来心善,也就罢了,怎的少爷竟爲了救个眼中钉落到这下场。”一边说一边寻了一户人家住下,方知那小孩就是本村人,因到亲戚家住,几天後正遇上山洪爆发。别人都躲避,他只要回家,偷偷跟了轩辕持他们,这才落水。 再说轩辕持和素寒烟被水冲了有五里地,所幸没有遇到小瀑布之类的落差,只是身上已被尖石等划出了无数道伤痕。不觉到了平地,那水流方渐渐平缓下来。 素寒烟虽有力气,身体却瘦弱,被这刺骨冷水浸了这许久时间,不由得昏了过去。轩辕持仗著先天生的强壮,身子,倒无大碍,只是此时也没多大力气,好容易攀住一块接近岸边的凸岩,才拖著素寒烟一点点的爬了上来。 他自出生起,虽然在战场上也作战无数,却因天生睿智,武功又高,所向披靡,从未遇过这样凶险时候。到了岸上,惊魂甫定,一屁股坐倒,大喘了几口气,这才觉一颗心渐渐的暖了过来。 再看怀中的素寒烟,面白如纸,口唇青紫,北风一吹,身子便不由自主的打起了哆嗦,知他冻的比自己厉害的多。四下望望,可巧看到一个岩洞,忙抱著他钻了进去。 此时自己身上衣衫尽湿,也是狼狈不堪,更无法给素寒烟取暖,轩辕持便摇醒素寒烟道:“你先在这将就躺一会儿,我去找些木柴生火。”说完出去,不一会儿,已抱了一大捆木柴回来。笑道:“好在这後面就是个小树林,木柴倒多的很。”说完弄了一个柴堆,便拿起两块石头取火。 素寒烟冷眼看著,心中大爲惊异,他本以爲轩辕持乃纨絝子弟,照顾自己尚成难题,如何能在这野外独自生活,可是却见他弄柴生火,熟练之极。不由得对他另眼相看。 轩辕持在靠近洞口的地方燃了一大堆火,烤著衣服,又在里面燃了一小堆火,拥著素寒烟在旁边取暖。 素寒烟便将疑问问出。却听他笑道:“你只知我是纨絝子弟,富贵人家,却不知我身爲大元帅,行军作战,讲究的是身先士卒,有多少苦没吃过?有时候追击敌将,与军队失散了,或是迷了路,都要靠自己过活。那时候哪有这样好运气,凑巧就能找到这样一个山洞?比这苦的不知有多少。所以这实在也算不了什麽。” 素寒烟看著他,半晌才幽幽叹道:“可笑我自以爲了解你,谁知到今天才算真正认识了……”未等他说完,轩辕持便抢著笑道:“你莫要这样就以爲我是好人。我是天生的冷血,譬如说刚才那个孩子落水,若是我,就决不会去救他,别说这水又急又冷,就是寻常小溪,也休想让我伸出援手。” 素寒烟气道:“你怎可以说出这样话,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岂有见死不救之理。况你身爲小王爷,这些人都是你的子民,你怎能眼睁睁看著他们淹死而不施援手?” 轩辕持笑道:“寒烟,你是哪里人?竟讲这样道理。我们擎风国上至皇上,下至官员,从不这样想的。百姓就是百姓,说什麽子民,那不过是说好听的愚弄大衆罢了。如今我们努力扩张版图,国势强大,擎风国就是一个妓女,若到别国也是被礼遇有加,这就是我们给的好处了。还真指望著皇上和我们能将他们当成子民啊。这个社会永远都是弱肉强食,寒烟你的想法太天真,也太理想了。” 素寒烟怔在那里,这样论调,他是从未曾听说过的,他心中只觉得,凡是官员,都该爱民如子,可如今听轩辕持一说,那不过是个不可能实现的美好愿望而已。 轩辕持见他神情悲凄,立时就觉得心里不知被什麽东西咬了一下似的泛疼,忙安慰道:“哎呀,我只是说我自己是这麽副德行,天下这样大,保不准也有很多爱民如子的好官呢。你别在这里爲这种事伤神了。” 素寒烟勉强笑了一笑,忽抬眼望著他道:“我不是爲这些伤心,我只奇怪,我不顾後果就跳河救人,死了也是活该,你正该偷笑竟毫不费力就把我给剪除了才是,因何竟不顾危险,跳下来救我这不识抬举的眼中钉,肉中刺呢?” 第22章 轩辕持一愣,自己竟从未想过这问题,若按他以前的脾气,素寒烟所说的正合他心意,但那时也不知为何,眼看著这瘦弱倔强的人儿就要从眼前消失,他心里就跟丢了魂魄似的,只想著无论如何要救他上来。如今素寒烟忽然问他,依他性子,哪可能说我是怕你死之类的话,想了一想,嘿嘿笑道:“这理由不能说,不能说,说了你又骂我。” 素寒烟却非要弄清楚不可,他向来不愿欠下人情,尤其是这小王爷,日後若与他为敌,却要有人情债在身,这是他所不能忍受的,因此一个劲儿的催到:“快说快说,我不骂你就是。” 轩辕持被他逼得急了,无奈道:“好好好,我说就是了。你可说好了,不骂我,要骂我可不饶你。”言罢嘿嘿笑道:“其实我是有我一番心思,你想,我这一路上规规矩矩,既不拈花也不惹草,为的是什麽?还不是奔著得了你的欢心,好把你这样的绝色美人弄到手里尝一尝,如今忍耐了一场,眼看要得手之际,你被大水冲走了,我落的个竹篮打水一场空,像我这样纨绔子弟如何能甘心……哎哟。” 素寒烟起初还认真听他说,越至後来听他说的下流,只恨的咬牙切齿,拿起一根尚未燃著的木柴照著他的脑袋便是一下,边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和你认真说话,你却说这些下作话来调戏我,今儿不让你吃点苦头你也不知道我的厉害。”说完就著轩辕持拥著自己的姿势,举棍乱打。 轩辕持这边还不敢放开他,只用一只手乱挡,嘴里不住“哎哟”道:“我说不说吧,偏要我说。说好不骂我才告诉你的,如今更是打起来了。真没想到这样一个美人儿,若急起来也宛如那河东狮吼的悍妇一般。我从今知道了,再不敢惹你总成了吧。” 素寒烟听他说自己是悍妇,又见自己拿著棍子张牙舞爪,也觉好笑,不由“噗哧”一声,又赶紧扳起脸道:“不惹我还不够,连想也不许想。” 轩辕持见他高兴,一颗心就如又饥又饿间吃了十来个人参果子般,通体舒坦起来,涎著脸笑道:“寒烟,这可有些儿强人所难,古人说‘食色性也’,又说‘秀色可餐’,如今你让我对著你这样一个绝色人儿,却连想也不许想,这寂寞路上又没个人和我做伴,你这……这不是太残忍了吗?” 素寒烟忍著笑道:“你既然要想,去想那些家丁好了,我看他们对你一个个言听计从,想来多许他们银子,也没个不愿让你开心的理……”一语未完,轩辕持已趴在旁边干呕起来,一边道:“寒烟,我知道你厉害,再别拿他们来呕我。” 两人这一番说笑,先前的隔阂倒去了不少,轩辕持看那衣服已烤的半干,便笑道:“咱们等会儿就走吧,天黑之前或许还能找到那个村子,那些家丁虽然经事,看咱们落水,只怕也要吓个半死。” 素寒烟道:“说的有理。”说完试著动了动,已忍不住“哎哟”连声,轩辕持忙问端的,他才道:“想是水里碰到了腿,此时痛的厉害。” 轩辕持忙掳起他贴身小衣查看,那小衣此时已是半干,当初素寒烟说什麽也不肯除下,轩辕持也未强求,如今看去,只见那膝盖後竟有拳头般大一块新鲜血迹,待看了伤口,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关节之间,不知什麽时候划了一道大口子,深可见骨,不由急道:“这伤口大的很,需要赶紧找郎中治疗,否则不是儿戏的。”说完胡乱套上半干衣衫,便要背著素寒烟回到村里。 那知这伤触及筋骨,轻轻一动便觉奇痛钻心,哪里还禁得住轩辕持背著。素寒烟不忍拂逆他一番好意,也知他说的有理,便咬牙死忍不肯作声。那轩辕持走了几十步,见他冷汗涔涔而落,嘴唇也咬的鲜血淋漓。心痛不已,却知此时不是心软时候,一狠心,在素寒烟白皙的脖颈上斩了一下,让他昏迷了过去,自言自语道:“这样就不会太痛了,寒烟,你再忍耐一下。”说完一路急行,终在天黑之前赶回了村子。 那些家丁正像锅上蚂蚁般乱转,都在村头等著,忽然见他们来了,个个喜出望外,轩辕持随他们来到下处,摸摸素寒烟额头已有些热了起来,忙吩咐一个家丁去请大夫过来。 第23章 只大夫匆匆赶来的这当儿,素寒烟的额头已是火热的烧了起来,轩辕持忙将毛巾在冷水里弄湿了放在他额头上,又看那伤口,还不住渗著血,原本的红肉翻卷著,已被水泡的发白,他心中忧虑,暗道:这样伤口,化脓是最容易的。不一时大夫来到,看後也吃了一惊,便清洗了伤口,用一块柔软棉布包扎起来。又开了一张方子,让人到自己药铺里去拿药。 轩辕持看了那方子一眼,不由勃然大怒道:“你这庸医,就这样简单处理伤口,我也会,况这方子几位药材,根本不全,若我开还比你强些。你在我眼前打这马虎眼,你也不问问我是谁?” 其中一个家丁便昂首挺胸的道:“不长眼的东西,这是京城里的小王爷,天下兵马大元帅,你认清楚了。”他话一说完,那大夫已吓得坐在了地上。 好在素寒烟已醒了过来,忙道:“他小地方人,你们别这样吓他。”又对轩辕持道:“你又犯了老毛病,时不时总爱拿名号吓人,何苦做出这副恶霸嘴脸,这麽个小村子,有大夫就已是很不错了,况且又到哪里去找这样全的药材。左右我也不是身娇肉贵的人,药虽不全,许吃下去就好了也说不定。” 那大夫这才敢道:“这位公子说的不错,这里原没大夫,小的也是抵不住村人央求,到镇上去粗学了几手歧黄之术,不过为村人看个小病,也方便他们,真有大毛病,我们都是过河到镇上去看的。这药材不过就是本地有的采了几种,就是置办多了,也没有用啊。还望小王爷体谅小民学艺不精,这……这实实是没办法。” 轩辕持此时也没了法子,忽听村人奔跑呼喊道:“河决了堤了。决了堤了。”素寒烟奇怪,对那大夫道:“你们村人为何不躲避呢?” 大夫道:“我们这边的堤本就筑的比那边高出许多,再者离河也远,因此不妨事,等看著水再涨上来,避也不迟。” 素寒烟道:“你们这样做忒不地道,这一来,那水尽数进了那村子,他们受害岂不更大?” 大夫叹道:“公子有所不知,这也不关我们事,我们两个村子虽只一河之隔,却是两个县,当初洪水泛滥,上面拨下筑堤的银子本是一般多。好在我们这县太爷清廉,分文未贪,真工实料的筑了堤,他们那……唉,不说也罢。”说完又摇头叹息不已。 素寒烟已明白了,又看向轩辕持气道:“这都是你们这些王室子弟带出的好官。只顾著自己享乐,哪管百姓死活。” 轩辕持咕哝道:“这怎麽又算到了我头上。”一边赶紧劝:“好了,身子还是这样,你就为这些瞎事操心,那伤越发不得好了。你放心,那县太爷昏庸不是吗?我记著回京後把他革了乌纱也就完了。”又无奈命个家丁去跟大夫拿药。 余下家丁不由都面面相觑,心道:乖乖,怎的几天功夫,少爷是哪根儿筋不对了,竟对这素管家言听计从起来。若说只为弄上手,却也太温柔体贴了,从未看少爷对谁这样,当初红颜姑娘是花魁时,别人都恨不得跪在她脚底下奉承,唯独少爷不见怎样就得手了。今日却是怎麽了?看那奋不顾身跳下河的当儿,竟似动了真情似的。 那两人哪知到家丁们心中所想。素寒烟说了一会儿话,只觉头重脚轻起来,满眼金星乱冒,轩辕持忙扶著他躺下,看他一个身子抖的筛糠似的,又命多拿被来。 乡下地方,有钱也没处买东西去,轩辕持没法,只好让主人家烧了一碗姜汁,又命他把院里那只老母鸡杀了做汤。主人家哭诉道:“公子爷,这只母鸡是我们全家的指望,等著它下蛋换几个钱呢。” 轩辕持心烦,又怕被素寒烟听到受数落,便道:“那好,你随便弄点腊肉什麽的,我多多给你银子就是。” 主人家道:“腊肉什麽的原本也有,可因今年庄上欠收,给轩辕王府的贡比往年少了许多,庄头儿便把鸡鸭还有腊肉什麽的全征走了,此时却让我到哪里寻这东西,慢说我,整个村子也未必寻的来。”原来这主人家在大夫来的时候回避出去,并不知道这华服公子便是他的东家。 轩辕持此时方亲眼目睹这苛捐杂税所带给百姓们的苦难,想起素寒烟曾说过的话,也觉自己平日所为太奢华了。如今倒想一分不收这庄子上的,好有东西来给素寒烟进补,只是也已晚了。不由得悔不当初。 想了一想,他忽然起身对众家丁道:“你们在这里好好看著,我去河下游那个小树林子里打几样野味。这额上的湿巾勤换著些,回来我若发现不轻反重,必定重重责罚。”说完一迳去了。 第24章 到了傍晚,果打回几只野鸡黄兔之类,轩辕持命主人家下厨做了,过来看视素寒烟,见他睡了,摸了一把身上,竟比先前又热了。心道要遭,这一伤风再加上那伤口,只怕这热不是那麽容易退的。见他睡梦中尤辗转反侧,心中不由得也隐隐泛疼起来。 到掌灯时分,素寒烟面上就如火烧一般,轩辕持叫他起来喝汤,也只勉强进了几口。後又把那药喝了,方又睡下,轩辕持见他比先安稳些,自己也觉不似先前那般焦躁了。 当下他就留在这屋里照顾素寒烟,余下家丁们到了下屋一个大通铺上去睡。轩辕持便後悔没带两个丫头来,那些家丁粗手粗脚哪会服侍,自己少不得辛苦一些,服侍素寒烟喝水冷敷,色色都想得周到。素寒烟每每清醒,见他形容劳顿,却不肯歇息。他本来厌极了轩辕持,只觉他所作所为实在为自己所不齿,只是如今看这光景,心中却又不由得感激。 好容易熬到半夜,素寒烟又发冷起来,盖了三床被子也无济於事,更压的呼吸艰难,轩辕持急得没法,耳边听著素寒烟不住呻吟,看著他一个瘦弱身子就如风中落叶般抖个不停。他又急又痛。忽然想起往年作战时遇到大风雪天气,士兵们都和马儿依偎而睡用来保暖。此时虽没有马,但自己身强体壮,想来也不比那些马儿差太多。 他本来一心想著这一路上怎麽把素寒烟弄上手,只是此时却犹豫起来,也不知自己心里怎麽想的,衣服脱了半天,都快冻僵了方不得不爬进被窝里捂了一捂,这才解了素寒烟衣服,还叫醒他道:“那个……寒烟……我……我可不是意图不轨……只是你冷的……冷的厉害。寒烟……你让……不让我这样帮你取暖?” 素寒烟此时烧的昏昏沈沈,哪能听得清他说的什麽,只觉像是一个大暖炉般的东西贴近了自己,当下立时凑了上去。 那滑腻肌肤一经挨身,轩辕持只觉脑中“嗡”的一声,所有感觉都失去了似的,待回过神来,素寒烟已攀著他再度入睡。两人肌肤相贴,那轩辕持本就是风流公子,哪里受的了这种刺激,胯下话儿早高高竖起。若依他平时的性子,此时早就云雨一番了,哪管他人死活。可不知为什麽,这边看著素寒烟那豔若桃李的脸庞,就是不敢轻举妄动。只恨的一掌拍向那话儿,轻叱道:“没用东西,还不快给我下去呢,在这里丢人现眼。”只是那东西如何肯消。 如此一夜无眠,轩辕持平生没受过这种罪,实在煎熬的难受时,就想去冲冷水,又怕素寒烟没了自己这暖炉,病情再加重。好在自己虽受折磨,那吓人的热度却在自己的照料下渐渐退了下去。 不觉已到五更,天边已露出几抹鱼肚白,刚松了口气,忽闻素寒烟满足的呢喃了一声,大腿无意识的在他腿上蹭了几蹭。轩辕持只觉如久旱逢甘霖般,从下腹升起一大股让人颤栗的快感。将他什麽意识都掏空了。等醒过来,那话儿已自泄了。只是仍抬头挺胸,不肯稍歇。 轩辕持这一惊非同小可,素寒烟向来爱洁,又原本就不屑自己,如今若让他知晓,只怕自己当场就能被他杀了。忙忙下床寻找湿巾,胡乱穿上衣服。待回转身来,只见素寒烟已睁开眼睛,看著他笑道:“是你昨晚照顾了我一夜吗?多谢了。” 轩辕持只觉心里一凉,复又见素寒烟不像发现真相的样子,方稍稍放了心,强自镇定道:“你昨晚烧了一夜,现在可觉得强些了吗?” 素寒烟点头道:“觉著好了很多,头不像那麽昏。就是身上还难受,腿上也不知什麽东西粘在那里,怪腻人的。”说完就要掀开被子查看。 轩辕持吓的连忙按住他,见素寒烟奇怪望向自己,他尴尬笑道:“你刚好,别起来,身上的想来是出了汗,粘腻的难受,我帮你擦了就好了。” 素寒烟的脸腾的一下烧红起来,薄面带怒道:“你……你怎的除了我衣服?” 轩辕持见他发怒,手脚都不知放哪儿了,急急解释道:“那个……昨晚你……你发烧烧的厉害,又老出汗,我不得已才给你擦身的。并非有意为之。”他却并不敢说自己抱著他过了一夜。 素寒烟这才缓和了脸色,带著歉意道:“原来如此,我错怪你了。看你形容憔悴,昨夜想是一宿没睡吧。” 轩辕持一心只要湮灭证据,闻言只胡乱“唔唔”的答应著。掀开被子就拿湿巾去擦那白色污迹,忽听素寒烟“咦”了一声,疑惑道:“轩辕,这白色的是什麽东西?” 第25章 轩辕持身子一下子僵在了那儿,脑子中仿佛有根弦“蹦”的一声断了,手举在那里也不知动作。好在他实乃花丛老手,呆了约有几秒锺,忙陪著笑道:“没什麽,想是我昨晚不小心擦上去的乳酪,洗干净也就是了。”说完便使劲的擦拭起来。 素寒烟却不太信,疑惑道:“乳酪?乡下地方怎会有乳酪这种东西?况还是湿的,再说我也没闻著乳酪味儿啊?” 轩辕持暗叫要命,这个时候偏这样认真起来,少不得胡乱应道:“那乳酪是我带过来的,昨晚在你腿上,那温度又高,就溶了。乡下屋子什麽味道没有,你若能闻出乳酪味儿来,还成了狗鼻子呢。”他这番理由著实牵强已极,所幸素寒烟也没有再追究。 如此反复烧了两日,那烧总算渐渐的都退下去了。轩辕持倒瘦了一圈。素寒烟心里感激他,却又隐隐觉得除了感激,似乎还有点别的。其实那一晚轩辕赤裸抱著自己,他是有些印象的。只是脑袋昏昏沈沈,身上又冷的厉害,因此无力拒绝罢了。後来他见轩辕持不提起,自己也乐得把这件忘了。毕竟20多年来,一向冷淡的自己从来没被人这样抱过。但是,那份火热的触感,那结实的胸膛所带给他的安心感觉,却不知为何,就像生了根似的在自己脑海里,任他如何想忘也忘不了。 从他知道自己的使命那一天起,他就知道,这一生只有自己和自己做伴,也因此养成了他冷淡自若的性子,不曾给别人温柔的希望,也不接受别人给自己的温柔,20年的岁月,他就这样一个人走过来,这已成了他的信念,忽然一夜间,这信念就被打破了,依赖,体贴,温情,这种种美好的滋味,让他再也不能心如止水,最让他惊惶的是,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个他向来不屑的纨!子弟──轩辕持所给他的。也因此就更加让他害怕。 伤口慢慢的愈合,心中的挣扎却越来越大。他细细观察,轩辕持这几天似乎也有了改变,他不再油嘴滑舌的调戏自己,甚至有的时候,他在躲著自己,这令素寒烟赶到放心,却不知心底的那一丝失落又所为何来。 眼看著这天终於放晴了,素寒烟的伤也好了七七八八,轩辕持便说该上路了。特意拿出一百两银票答谢主人家。在他来说这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做的,可不知为何,这次却做的自然。也不知是自己良心发现还是为了讨素寒烟欢心。唯一知道的是,这两种答案自己都不喜欢。 那农户何曾见过这样银票,一时间呆住了,复又不住的磕头作揖,待抬起头来,这位“大善人”早已去的远了。他们还以为是在梦中呢。 想那众家丁,在轩辕持手底下久了,哪个不会察言观色,因此不用彼此宣扬,心下也都明白,这向来无法无天的主子必是和素管家发生了什麽事,否则气氛因何如此微妙。只是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若说两人吵起来了,但少爷又对素管家照料有加,素管家好像也是欣然接受。若说是少爷将这绝色美人弄上了手,两人之间却不见情思缠绵,倒有大半日是不说话的。宛如怨家一样。 再往西走了十几日,终於到了那片大庄子。庄头早接到信说轩辕持亲来收贡,只吓得胆战心惊,率领附近庄民老早就跪在大道上迎接。见他们前来,话未说,先老泪纵横起来。暗想:这主子向来冷酷无情,怎会体谅我们庄户人难处,这关必不能好过了。 轩辕持见他这样,先命人扶他起来,方笑道:“怎的,你老儿见我亲自来要贡,自己惭愧,所以哭起来了麽?实告诉了你,哭也没用。看回头我怎麽收拾……”话未完,早被素寒烟狠狠瞪了一眼,登时把下半截话吞了回去。 那庄头本姓姜,是个最老实不过的人,听轩辕持如此说,就当真了,浑不知这回有个向著自己这面的菩萨前来。还哽咽著道:“老奴是惭愧,还要主子亲自车马劳顿前来。只是今年……”说完叹了一声道:“主子先请去用饭吧,完了再看看我们这儿的情况,也就知道老奴说的都是实话了。”说完和众人一起,让著他们来到族中的祠堂偏厅。早已有人备好了满满一桌菜在那里。轩辕持也不谦逊,在首座上坐了。倒是素寒烟礼让了一番,方和姜庄头分别在他左右下手坐下。 第26章 素寒烟见菜肴丰盛,不由微叹道:“随便做几样也就是了,这里既然屡屡遭灾,百姓们哪过的好?却又破费来招待我们。这一餐不知是大家几日的花用呢。” 姜庄头道:“公子说的老奴更惭愧了,不过是些乡下东西凑合著,哪有甚麽好的,论理,主子过来弄这样饭菜,是老奴该死,若不是年成实在太差,这样饭菜断拿不出手来。只是如今也只有请主子将就著用点了。” 素寒烟见他面色惶恐,知他心中定忐忑之极,不待轩辕持说话,便抢著道:“老伯说哪里话来,这就很好了,在王府的时候,我也不许他吃这麽多菜,吃不了白白的糟蹋了。” 那庄头一愣,听素寒烟说话口气,竟像是凌驾於轩辕持之上,但这年轻公子却又偏偏不是老王爷。他自己猜了一猜,方笑道:“恕老奴年岁大了,没看真,竟没认出夫人的身份,还望夫人见谅。夫人这麽说,老奴就放心了。” 素寒烟先是一愣,後来寻思过他的话味儿来,不由玉面一红,自己本想消了这老庄头的不安,谁知那语气竟让他误会了。忙澄清道:“老伯莫要误会,我只是王府里的管家而已。”又看向轩辕持,直向他使眼色,轩辕持这才嘻嘻笑道:“你这老儿胡乱说话,素管家这样天仙一般的人儿,哪能看得上我这凡夫俗子,我倒有心想娶,就怕只是妄想,若去提亲,也只是讨个没脸罢了。” 素寒烟气的怔在了那里,轩辕持这一路上不和他调笑,他还以为这公子哥儿终於收了纨!心思,哪知当著这许多人面,他又说出这样不正经话来,面上却不好发作,只淡淡道:“喝了两杯,又胡说起来了。” “哪是胡说,我是认真的呢,又只怕你不信。”轩辕持一边说,一边拿眼偷觑素寒烟的反应,却见他与平常并无二样,心中不由得失望之极,也不再多言,只和姜庄头说些帐目收成等话。 那庄头看素寒烟泰然自若的样子,心中不由暗赞这管家真好修养,波澜不兴的。就似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也让人看不出他有七情六欲。却不知素寒烟心中正是波涛汹涌,难以自控。细思轩辕持说话,倒有七分是真的似的。但自己如何肯去相信。 用过饭,轩辕持说一路上累了,便要歇午觉,素寒烟也觉身子劳乏,就和他一起歇了,一张通铺大炕,他两人倒是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彼此暗怀心思,直辗转了一个时辰,方才睡下。 待醒来时,夕阳已挂在天边。轩辕持早已去和姜庄头清算年终帐目了,素寒烟忙忙起身,见炕边的小桌上放著一盖碗参汤,便知道是轩辕持预备下给自己饮的。因寻思道:“他倒是越来越会体贴了,只不知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一边喝了,便往前屋来。 就听轩辕持的声音道:“照你这麽说,确实凄惨,只是我来了一顿,半点东西都带不回去,怎见我父亲和府里众人,传出去也让人笑话。” 姜庄头忙道:“哪敢让主子空跑一趟,已吩咐人挨家征集了一些东西。薄的很,只求主子体谅庄户人家的难处,不嫌简陋。”说完递上一张礼单,轩辕持只随便扫了一眼,笑道:“我竟是为这点子东西来的,连车马费尚不够呢。你是老人了,怎麽也把我当作那没见天的土坷子。” 姜庄头心中一凛,知道主子不满意,忙惶恐的道:“那主子再宽限几日,老奴再去派人收一些。” 轩辕持一挥手道:“罢了罢了,让百姓知道,说我大老远的来难为你们。不用再去征了。” 姜庄头越发惶恐起来,偷眼望向轩辕持脸色,揣度这话是真是假,却见他脸上也微微变了色,抬头一看,原来素寒烟正倚在旁边门上冷笑著看他。 “说啊,让我听听少爷还想要什麽东西,我也看看这见过天的小王爷又能点出什麽东西来让人淘澄去。”他一边说著一边早走了过来,拿过那礼单子看了一遍,更冷笑道:“果然是见过天的,这还嫌少呢。”说完一把将那单子撕了,对姜庄头道:“老伯不用费心了,这单子少爷既瞧不上,车马劳顿的费那些事干什麽,就分给大家夥过年吧。至於老王爷那里,有我担待。况老王爷是最体恤下情的。断不致为这样事生气。” 轩辕持面色一沈,素寒烟这样刻薄的说话,分明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他向来心高气傲,虽因一路上发生的事对素寒烟存了别样情绪,却受不得他当众给自己没脸。就欲发作,却见他目光灼灼的望著自己,想起他身上还带著伤,禁不得生气,少不得把这口气隐忍下来。 第27章 回到屋里,素寒烟仍自愤愤难平。指著轩辕持道:“你竟是那吸血鬼呢,庄子都这样了,你不说接济接济,还要东西。你那是要东西呢还是要他们的命呢。” 轩辕持脸色变了几变,终忍不住阴著脸道:“你别不知足了,刚才当著那些人面就那样说我。敢情你是我主子呢。我没说你,如今你倒越发得了意,就教训起我来。” 素寒烟见他不悦,这才醒悟自己情急之下,确是逾了矩,他无言可答,一张俏脸不由得飞红起来,喘了几口气,方道:“这确是我的不是,不该当众让你下不来,你只管罚我好了。” 轩辕持倒没想到他这样高傲的人,竟能给自己道歉,一时倒怔住了,却听素寒烟又叹道:“我也只是情急,百姓们遭灾,连饭都吃不上,你却还讨这些东西,只为王府过年。究竟王府里何曾少过这样年货?你这不是明摆著逼他们的命吗?我听庄头说的那样凄惨,我心里就像是被一刀一刀剜著似的。我但凡有钱,也能救济救济他们,可我又偏偏没钱。你怎麽就不能把那些吟风弄月,怜香惜玉的心拿一点在这些庄户身上?你虽说过你不把百姓当作自己的子民,又说弱肉强食,可我想著人心都是肉长成的,怎能一点都不体恤。你是命好,托生在富贵人家,你若出身穷苦,这时候还怕你不反了呢。先前我看你在那村子,说要惩治贪官,走时又给那家银子,我还高兴,想著你到底不枉为一个人。如今看来,我竟又是看错了……”一边说已哽咽难言,忍不住落泪道:“我小时候家贫,爹死的早,娘因美貌招来许多恶霸垂涎。那年种地,不过向官家借了五钱银子,谁知到了秋天,竟利滚利被那狗官长到了一百两,就杀了我们也还不出。他要娘抵债,娘不肯相从,一根麻绳就把自己吊死了,我不敢露真面目,拿草灰遮住了容貌在那狗官家受尽虐待。总算老天开眼,来了个清官把他给办了。这才有了出头之日。是,我知道,我们穷人的命不值钱,只能由著你们这般权势之辈作践……”他未说完,早被轩辕持一把搂到了怀里。 轩辕持向来冷血,别人就死在他面前,也难博他正眼一看,可此时听素寒烟因痛心自己所为而回忆不堪往事,又说他在那狗官家里连真面目都不敢露,受尽虐待,一颗心就似被人生生剜了下去一样。哑著嗓子道:“寒烟不要说了,这些事不记得也罢,徒增伤心而已。那狗官幸被人办了,否则落到我手里,才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呢。”他语意森寒,只恨不得追到地狱里去把那狗官剁个稀碎。 素寒烟轻轻挣脱了一下,但轩辕持抱的紧,哪挣的开。他脸颊发烫,感觉到轩辕持一颗心脏有力激烈的跳动著,知道他动了真气,方幽幽道:“我现在是好了,只是还有多少人,过得却比我当初还不如。你说要杀那狗官,可你刚才逼迫姜庄头所为,又和那官何异?我说话难听,不懂婉转,你也未必入耳。只求你看在我一片诚心恳求的份上,放过这些可怜的农户吧。” 轩辕持惭愧道:“让你这一说,我倒果然成了那仗势欺人的恶霸一般了。我已明了你的心思,再不必说,若再说,只怕我要找个地洞钻进去,一世没脸见人了。” 素寒烟奇道:“从来我说这些话,你只是不屑,因何今日肯这样说。人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若你真肯幡然醒悟,也是百姓之福了。怕就怕不长远,等回到京城,过上几天富贵日子,我怕你不恢复那恶人本性呢?” 轩辕持也不反驳,嘻嘻笑道:“说的也是。不如我替你出个法子,管保让我从此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他见素寒烟疑惑望著自己。一双秋水美目就似在说话一般,忍不住就携了他纤纤素手道:“只要你长伴在我身边,在我一露出恶霸面目时就来上这麽几句,你还怕我不变好麽?”说完只觉那只小手柔若无骨,滑嫩细腻,忍不住便在上面摩挲了几把。 素寒烟气的狠命啐了一口,抽出手就要打他,只见他早已躲得老远,一边抱著头道:“寒烟莫打,小生知道造次。下次再不敢了。好歹饶过我这一回吧。” 素寒烟本来气的要命,但见他那幅滑稽样子,忍不住又“噗哧”笑了出来,眼睛一转,心下早已有了个主意。 第28章 他故意扳起脸道:“不打?那也行,只是本公子的便宜你也敢占,若轻饶了你,我岂不吃大亏?你倒说说要如何才能弥补?” 轩辕持小心陪著笑道:“哎,寒烟的便宜,我也知道是沾不得的,只是如今已做了,我也不知该如何补偿,左右听你吩咐就完了,只是莫要打我,好歹这麽些人,你也给我这小王爷留点面子。再说了,我丢了面子不打紧,万一被人误会了,都说‘原来小王爷竟是个怕老婆的人’,我倒是不怕的,只是要累你做我娘子……” 素寒烟见他越说越不象,早喝了好几声,轩辕持还不住口,他无奈之极,气道:“闭嘴,我已想好了要你如何赔偿了。”轩辕持这才不再说下去,只注目望著他,听他怎麽发落。 他这才得意道“你既然知道本公子的便宜不好沾,若罚轻了,倒叫你看不起我。这样吧,你把怀里的银票与我拿出两万来,找个极妥当的人,散了给众受害的庄子,让他们先度一下难关,我便既往不咎,如何?” 轩辕持瞪眼张嘴的道:“我的天呀,我跋山涉水的走一遭来,竟不是为收租子,我竟是来赔银子的。寒烟,这可也太离谱了,还一张口就要两万,你如今为何也如此大方了?在家的时候,一分银子也看著我。” 素寒烟冷笑道:“你自觉著两万多,依我说也只勉强够吧,我已问过姜庄头,他说你们王府的这片庄子就有两万来户人家,也不过一家分一两罢了。你回去少吃喝玩乐几次,也就省出来了。”说完斜瞄了他一眼,笑道:“怎麽?莫非我的便宜还不值这个价吗?若这样,我也不敢说了,你自己倒想个法子吧。” 轩辕持从未见过他如此妩媚的样子,哪里还禁得住他一笑,当下连骨头都酥了,忙不迭的道:“值,怎会不值,只怕更要珍贵的多呢。”两人当下计议已定,便重又来到姜庄头那里。 那老儿见他俩去了,心下还担忧不已,知道这个主子脾气极大,回去难保不给素寒烟脸子瞧,到时再翻脸要东西,可就不是眼下这些能打发的了的,因此正在那里发愁,忽然见他们回转,只吓的一颗心怦怦怦怦的跳了起来。待听他们说不但不要这些东西,还要拿出两万银子来救济,不由得整个人都杵在了那里,还以为自己是在梦中呢。 轩辕持拍了他一下道:“我要东西你还能应对自如呢,怎麽听到我给银子倒说不出话来了?连个谢字也没有。王爷我平生第一次做好事,就落得了这麽个结果不成?” 那姜庄头这才恍然大悟,不停的道谢,又要磕头,轩辕持不耐道:“免了吧,也算我倒霉,大老远的跑过来,指望著收些东西,结果东西没收著,倒倒贴了两万银子。也不知你们交了什麽好运了。让寒烟就是向著你们。”言罢又道:“我们只在这里呆两天,你把大家都叫来,领完银子我们就该走了。还要赶回去过年呢。” 众人原本忐忑,想著这恶霸小王爷一来,大夥儿怕是要卖房子卖地了,谁想到这回这闻名天下的恶霸元帅却转了性,不但不收东西,还给钱,就有人问是真的给钱麽?是不是放高利贷啊等语。被轩辕持不小心听到,只险些没将他活活气死。 好容易看著众人领完了钱,一行人便匆忙赶回京城去。因时间紧,轩辕持仗著自己艺高,随从又都是身手灵活之辈,便尽挑著山路走。这一来快是快了,只是所处偏僻,素寒烟不免担心。所幸走了几日,倒也平安无事。 这一天将近傍晚,众人正叹又要在露天过夜时,忽见前边一个小小的客栈,两面破旧的酒旗挂在那里,无精打采的随著寒风摇晃著。 连日赶路,众人也都累了,一见这个所在,已齐声欢呼起来。进到店里,倒有几间客房,轩辕持便包了下来。素寒烟警惕性高,便问小二道:“这儿附近也没个村镇,因何竟在这里开店?” 小二笑道:“客官是外乡人吧,难怪不知这个缘故,因这里来往人多,大家都贪近走小路,我们老板是个最会做生意的,见有商机,哪还计较得了那许多呢?所以别看小店偏僻,生意却著实好的很呢。” 素寒烟仔细打量了他,悄声对轩辕持道:“这小二说的虽然没错,奈何此店开在这里,著实突兀,还是小心为上方好。” 第29章 因房屋有限,轩辕持与素寒烟只好同在一间屋子里,冬日夜长,轩辕持便道:“早些睡吧,明儿还要赶路。”两人说著话便歇了。 直睡到半夜,素寒烟忽然被轩辕持摇醒,他正自疑惑,便听轩辕持似乎很痛苦的道:“寒烟,我们快走……我们著了道儿。” 素寒烟一惊,便要爬起,却觉身上软绵绵的没有半点力气,他正惊惶间,就听轩辕持道:“没时间了,快走。”说完一把将他抱起,不忘拿上床边的毛裘大氅,此时门外已响起希希嗦嗦的声音,轩辕持推开窗子,一闪而没。这时方听得客栈里人声嘈杂起来。 素寒烟心下不由大惊,他素知轩辕持的功夫曾得无数高人指点,虽不太在武林中露面,但每到年节,总有一些高手前来拜会。可见他武功自非泛泛之辈,只是为何今天却不战而逃?若说也如自己一般著了道儿,怎还会有力气抱自己逃走。若说没著道儿,这做法显然又不合情理。 他正胡思乱想,轩辕持已抱著他逃到了半山上,忽见一座破旧古寺矗在那里,忙进去了,只见满地灰尘,房屋破败,像是经年无人打扫。便知这是座没落古刹。轩辕持强忍著血气翻涌,略把一间房舍收拾收拾,将素寒烟放在床上,盖上大氅。喘著粗气道:“这地方倒偏僻,想是他们一时间找不到。我们先在这里躲一时。”说完便要出去。 素寒烟见他目光散乱,面色赤红,呼吸急促紊乱,如今见他要离开自己,更是惊异,大叫道:“你到哪里去?你这样子大异於平常,倒是怎麽了?” 轩辕持回过头来,痴痴看著他,就向他走回来,素寒烟倒害怕起来,忽见他嘴角边流出一丝鲜血,恨道:“这药好厉害。寒烟,你就静静在这里,千万莫要出声,否则,我……我也不知神志丧失之下,能做出什麽事来。”说完决然别过头,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步一步向外挪去。 素寒烟冰雪聪明,又粗通医理,眼见轩辕持这些异态,早知道他是中了烈性春药的毒,他心下焦急,又不敢贸然出声,眼见轩辕持身影一点点消失。心里也不知是个什麽滋味。忽然大声道:“你不是一直想……想要我吗?那……那就过来吧……此是非常时期,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只是……只是日後不许你再记著这件事。”他也不知怎的了,自己本十分痛恨此事,可见轩辕持被药性煎熬,想起他此前对自己的多番照顾,只觉头脑一热,话已出口,却又有些後悔起来。 却听门外毫无动静,他还以为轩辕持闻言会马上冲回来。此时不见动静,自己反而慌了起来,忙高声叫道:“轩辕,你听见我的话了麽?” 住了半晌,方听轩辕持喘著粗气道:“住嘴。我这忍的辛苦,你休要再火上浇油。” 素寒烟方停口不语,又住了一会儿,只觉门外喘息声越发粗重了起来,接著轩辕持道:“他妈的,看来还是要走远些。”他乃世家公子,虽整日里不做好事,却从不口吐脏言,此时素寒烟听他如此说,心下不禁骇然,暗道:“闻说春药有可熬过去的,有熬不过去的,莫非这种竟是後者不成?”想到这里,向来稳重的他也不禁慌乱起来。咬了咬牙,只好又道:“轩辕,你为何不进来,我……我都那麽说了。” “寒烟,你莫要……说话。”门外轩辕持的声音传来,听起来竟像是咬著嘴唇舌头说出来似的。只听他又叹道:“我不是君子,这若是……别人……再没有不……趁人之危……的道理,只为何……偏偏是……你……是你……我纵使不管……所有人……死活……可……你……唉……” 素寒烟怔住,轩辕持向来不说这样正经话,此时听来,就越发显得情真意切,自己心头也不知是股什麽滋味,良久方艰难道:“我……我明了你的苦心……只是……” 话未完,已被轩辕持打断道:“你既知我苦心……便……别……出声……就是为我好了……忍得了这……一会儿……自能逃生。”说完脚步踉跄的远去,到了另一间房,自己点了几处大穴。此时他双目赤红,那眼角竟已流出一丝鲜血来。神志终於丧失,便要冲到素寒烟那里一逞兽欲,无奈穴道被点,终於动弹不得。眼见这聪明绝顶的一个王爷元帅,便要丧命在这深山古刹里。 第30章 那轩辕持正被欲望烧的没法处,忽见素寒烟纤细的身影跌跌撞撞的奔了过来,在门外踟躇了一会儿,方一咬牙走了进来。待看到他披头散发,神志丧失的可怖模样,眼泪早不自禁的落了几点。一只手便哆哆嗦嗦的去解自己衣服。 轩辕持因他前来,神志回复一线清明,大吼道:“出去。”待看到那衣服渐渐除去,露出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绝美身子,这唯有的一线清明终告丧失。 素寒烟见他模样可怕,心中也是骇极,却知此时自己若还犹豫,轩辕持便要命丧此处。他向来不是那拖泥带水之人,如何肯在此刻婆妈,眼中泪光闪了几闪,雪白臂膀攀住轩辕持道:“我不知该如何做,你……你教导我吧。”复又见轩辕持不能动,他虽不是武林中人,但王府中武士甚多,耳濡目染下,想了想便明白,不由惊惶道:“你……你可是点了自己穴道?那……那怎麽办?” 轩辕持只觉被素寒烟攀住的肌肤一凉,说不出的快慰。他苦苦压抑,只是那一凉之後,肌肤竟又窜升百倍热度。体内几股气体乱冲乱撞,无处发泄。忽然一声虎吼,那穴道早被冲了开来。 他低头一口要下自己肩头一块肉来,鲜血汩汩而出,这才搂住素寒烟道:“你……为何这样做?你可知未经人事的身子若被此时的我做了……连死都有可能?趁著我还清楚,快快离开吧。” 素寒烟却坚定道:“你是知道我的为人的,纵死了,是我心甘情愿。不要罗嗦了,我们解去药性要紧。”说完就去解他的衣服。他动作生涩已极,毫无妩媚可言,但轩辕持此时爱他比自己的性命还甚,只觉他无处不美,想忍住不碰他,无奈实实忍不住。因一把将他压下,喘息著道:“我让你走你不听,如今想走也晚了。也罢,趁著我还是人,好好疼顾你些吧。”说完将唇凑上,此时哪还顾得上吻技,便在那柔软的唇齿间啃咬起来。 窗外,几只栖息的夜鸟忽然扑啦啦俱都飞走。只余那说不清是痛楚还是欢愉的叫声在寺院的周围回荡著。 东方渐渐亮了天色,几缕阳光照射进来,将相依而眠却又狼狈不堪的两人笼罩在灿烂的光辉里。轩辕持悠悠转醒,眨了眨眼睛,募然想起前夜之事,心中一惊,看向身边,只见素寒烟散乱的黑发披在雪白的背上,娇媚无比。只是霜雪般的肌肤上,沾染了无数白液,伴著斑斑的青紫伤痕,越发显得妖豔。 轩辕持此时哪还顾得上心中升腾而起的欲望,只吓得魂飞魄散,手指颤颤的去探身边人儿的鼻息,忽听素寒烟微弱的声音道:“我还没死,你探什麽?” 轩辕持一惊,又是大喜,口中却说不出来,只呐呐道:“寒烟,你……你难受吗?”边说边将他抱了起来。见他双眼虽然紧闭,呼吸却均匀的很,不由稍稍放下心来,冷不丁听素寒烟骂道:“放屁,这还用问麽?换你试试。真是的,先前还有点人样,越到後来越不像人了,倒像是头披著人皮的老虎似的。”说完睁开眼睛,只见他眼皮浮肿,一双美目里尽是红丝。神色倦怠无比,显是吃足了苦头。 轩辕持心中对他抱愧,闻言不觉脸上发烧,却听素寒烟又道:“你这样人也会脸红,真真是奇迹。”他苦笑道:“都这样了,这嘴上还是不肯饶人,何苦呢,赶紧让我看看後庭裂没裂是正经。”说完翻过他的身来。 素寒烟拼命挣扎,一边骂道:“混帐东西?还要看,嫌我昨夜不够丢人吗?就是死了,那里也不用你管。”只是此时浑身无力,哪能挣扎得了。到底被轩辕持强翻过身子看了一番。 这一看只让轩辕持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那小小的圆圈此时已红肿的惨不忍睹,周围几道口子,还在偶尔渗出几道红白相间的鲜血体液。他轻轻将食指触了上去,素寒烟已是忍不住呼痛起来。 好在他流连花街柳巷,以前也曾问过那初次承欢的小倌,对这里的伤疗法倒也略知一二。忙将素寒烟放了下来,含愧道:“你且莫动,我去取些水来,这里必要洗干净,否则拉肚子。至於这伤,只有等下山再买药了,眼下却要忍一忍。”说完起身走出庙门,所幸庙後便有一道小溪。他便取了些清水,又采了几个野果,方回到庙里来。 第31章 素寒烟已勉力坐了起来,将半个身子倚在床栏上轻微的喘息著,轩辕持喂了他几口果子,又喝了些水,方觉著身上有了点儿力气。不由吁了口气道:“如今才觉著这身子是真的活了过来,先前我只当必死无疑了。”说完又看向轩辕持道:“亏你平日里说什麽武功绝顶,竟在这麽个小小店子就著了道儿。我还千叮万嘱的提醒,纵我不提醒,这麽个小地方,用了点药就让你这样发疯。我是亲眼看到你吃的苦头,否则我定以为你这是作套诓我呢。以後可别再在人前吹嘘了,连我也臊的慌。” 轩辕持却正色道:“寒烟先别取笑我,这决不是普通地方能用出来的药。这种能逼人致死的烈性春药,还能不让人发觉,我只知道武林中一个人会使。但那个人怎会出现在这里呢?她是如何下的药,我竟不知道。反正现在说这些也无益,一切都等我回去,必要查它个水落石出。” 素寒烟见他说的郑重,复又见他披头散发,说不出的狼狈,也就不再去挖苦,忧虑道:“我现在只担心那些家丁,他们无论武功定力,比起你都差许多,此时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依著轩辕持的心思,此地凶险,便要和素寒烟离去,哪管那些人死活。只是深知身边的这个人儿生就一副烂软心肠,这样一走,他必不肯,说不定自己还要挨骂。左右现在自己的身子也已恢复,倒不如索性再去探探,无论救不救得了他们,也能让寒烟安心。想到这里,便道:“也罢,反正我现在也没有大碍了,待我给你清洗了身子,咱们就下山去瞧瞧。” 素寒烟喜道:“这才对。我当你又要弃他们於不顾呢。”复又想起他说要替自己清洗,不由羞怒起来,道:“我自己就可以了。你先出去。” 轩辕持笑道:“任你千能万能,这点万万不能,自己的那里,如何就能够到……”话未说完,早被素寒烟丢了一件东西过来,大怒道:“你还说……”他话未说完,便见轩辕持变了脸色,直直瞧著那段东西。 他心中奇怪,良久方听轩辕持凝重道:“至善大师的金刚杵怎麽会在这里?他老人家失踪已有十年,莫非竟是……”说完看向素寒烟道:“寒烟,你从哪里寻得这东西?” 素寒烟见他神情严肃,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不由也正色道:“我也就是从床头随手摸出来的,哪知道它是什麽东西呢?” 轩辕持上前四下寻了一番,只见素寒烟的身後还挂著一道破旧的幔子,他揭起一看,素寒烟不由惊叫出声来,只见一具完整的骷髅正端坐在那里。 轩辕持忙抱住了他,轻声安慰道:“不怕。想必这就是大师的遗骸了。可怜他当初神功盖世,因何竟丧命在这深山古刹之中?可见此地确是个龙潭虎穴。如今我倒非要探个究竟了。”说完对那具遗骸深施一礼道:“大师落难於此,晚辈有缘得见,望大师在天有灵,助晚辈一臂之力,破了此地重重迷雾,解救世人。”说完抱起遗骸,到外面寻个地方安葬了。这才回转,将素寒烟小心抱在怀里,就要替他清洗。 素寒烟起先不肯,奈何自己确实半点力气也无。只好红著脸由他了。那轩辕持一路洗来,越发的面红心跳,手也颤,身也抖,胯下那话儿又早竖了起来,只得拼命的定下心神控制。素寒烟明知他快把持不住,也不好说破,两人虽都沈默无言,但情欲围绕,情思缠绵,却是个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境界。 好容易清洗完毕,轩辕持细看那秀美菊花,只见虽还红肿,总算干净,不致落下什麽病症,这才放心。自己又想到:“寒烟太高傲,又素来瞧自己不起,否则怎得想个法子,和他谋个长远之策。也不枉自己来这世上一遭了。只是心中也知这实是妄想,倒不如不想。因站起来道:“寒烟,我们再歇歇,吃几个果子,便下山去罢。我心里已有了个主意。” 素寒烟点头道:“也好,我自己也觉身上有了些力气,只是仍疼的慌。”轩辕持便替他按摩了几下。起初还频频呼痛,後来竟觉得那疼真消去了些。他笑道:“成日里不知,原来你竟还有不少的本事。如今方教我一一见了。” 轩辕持从怀中拿出两粒药来,道:“这是解毒灵丹,我向来贴身携带。如今我们不知敌人用何手法下药,先服下去就万无一失了。”说完和素寒烟服了,便背著他步下山来,走了大半个时辰,那小小酒店已然在望。饶是轩辕持艺高胆大,此时也不由得慎重起来。 第32章 素寒烟就道:“你把我放在这里吧,我又不会武,没的拖累了你。” 轩辕持哈哈一笑道:“你忒小看了我,若说用毒,我不及这人甚多,若说用武,我还有些自信,况你身子仍弱,贸然放在这里我倒不放心。”因仍背著他,来到小店近前,一脚踹开门去,却见里面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无。 他二人正觉诧异,轩辕持早闻得一股极淡极淡的香气。他心下大惊,暗道:“这毒难怪我察觉不到,原来竟至无味之境,饶是我天生嗅觉过人,此时也只是隐隐觉察出来,也难免会著了道儿,睡梦之中却哪里去提防呢?看来果然是她,只是听说她轻功并不高明,因何昨晚我竟未听到脚步声呢?一边说一边将素寒烟放在椅子上,自己便运功提气,立时面色赤红,双目圆睁,做出那中毒样子。口内‘哎哟’连声。” 素寒烟大惊,忙问端的,轩辕持便怔怔看著他,一步步向他挪来。不由得素寒烟叫苦不迭,直道:“你说解毒丹有效,因何又中了毒?却又叫谁再来救你。” 轩辕持忙向他使眼色,忽闻楼梯上一阵轻盈脚步声想起,伴著一个动听的声音道:“我道昨晚这肥羊怎的非要带著人逃走,原来竟为这个。轩辕小王爷危急之时,尚能顾虑周全,实在令人佩服的紧。”随著话音,一个妖豔女子缓缓步了下来。看其容貌,虽不如红颜风华绝代,却也别有一番妩媚滋味。 轩辕持仍假装中毒,怒目看著她道:“果然是你,素闻湘水妖姬精通采阳补阴之术,自制的春药‘醉仙’更是春药中的极品,男人的夺命令,如今却在这里让我遇上了。只是听说你十年前已被无及道长废了武功,消失江湖,因何竟还在这里害人,难道就不怕招惹杀身之祸吗?” 那湘水妖姬注目看了轩辕持半晌,忽然妩媚一笑:“不愧是小王爷,竟然能假装中毒,难得难得,我在这里十年,也没遇上过这样个人。就连至善那个秃驴也不能够躲开,只可惜他察觉的快,让他跑了,否则依他的功力,倒能给我莫大的助益。”她又笑道:“小王爷此时大概成竹在胸,想我一个女子,又被废了武功,无非是春药厉害,怎麽也不是你敌手对吗?那不妨我们就试试如何?” 轩辕持神色一整,心中也奇怪她因何竟象毫不害怕似的,忽闻一阵香风扑面,只见人影一闪,那妖姬已到了近前,纤纤玉指上十只长长的指甲,便向他抓过来。轩辕持忙向旁一躲,抱起素寒烟退了几尺。放下他恨恨道:“这女人有古怪,大意不得。” 湘水妖姬看到素寒烟的容貌,不由冷笑一声道:“好一个绝色的人儿,若让我用这指甲慢慢儿的划花了,定然有趣的紧。”说完又扑上来,与轩辕持斗在一处。 轩辕持越斗越是心惊,他自信自己武功已在武林顶尖高手之列,谁知这女人的武功竟似比自己还高,无论如何出招,丝毫占不了便宜。几百招过後,更是落在了下风。此时他方才後悔,不该带素寒烟前来,自己死了不打紧,却要连累了他。 湘水妖姬见他不支,方呵呵笑道:“轩辕小王爷定是奇怪,我的武功怎麽可能如此高强是吧?也罢,看在你就要为我所用的份上,就告诉了你。我是被废了武功没错,可我命不该绝,逃到了这里,却让我遇到了一个奇人。你大概知道山中那个古刹吧,就在那里,谁能想到那里的主持,竟是一个佛门之中的败类。偏偏武功高绝,我遇上了他,打他不过,只好从了他。没想到他一次醉酒,竟教了我一个天大的秘密,就是吸人功力的‘层楼大法’。从此後我日夜研究,终让我练出了以交合来夺人功力的功夫。我最先就夺了他的,然後寺里那些武功高强的色鬼和尚,我一个也没放过。哈哈哈,可笑他们平日里对我作威作福,还不是要我为他们收尸,也因此我虽知道你大概逃到了那里,我却并不去追,在我来说,这一辈子也不愿踏足那个地方。如今想想,八年了,我把我昔日的仇家,每年收拾一个,武林中竟无人知晓,还以为他们是纵欲过度而死。天可怜见,今年我正要对付无及那个老杂毛,上天便把你送了过来,哈哈哈。”她一边说,一边打,最後更是狂笑起来。 轩辕持却是越听越心惊,眼看自己武功确实不及这妖姬,如果落败,丧命事小,岂不助了这妖姬,更何况还有素寒烟,因此苦苦支撑,一边苦思对策,忽然一个不察,胸口中了那妖姬一掌,登时气息滞涩,坐倒在地上。 第33章 素寒烟大惊,便要抢上前来,忽见那妖姬伸手一拦,冷冷笑道:“怎麽?心疼了?著急了?哼,先顾你自己吧。我最恨你这样人,身为男子,却偏又生的这样美貌,天下人都被你勾了魂儿去,还要我们女人做什麽?昨夜本也想让你尝尝那春药的滋味,我一想,象你这样男人,用我这样珍贵的药,未免暴殄天物,为此废了一番周折,因只用那细小管子,对准了小王爷下药,却未料到反让你捡了个便宜,也罢,今日就结果了你,省得留你这个祸害在人世间。” 素寒烟夷然不惧的看著她,道:“谁才是祸害,想必我们都心知肚明吧,象你这样女人,也枉费了上天赋予你的灵气,我只恨自己没本事,不能亲手杀了你。天理昭昭,善恶有报,我死後,魂魄就留在这里,且看你能得个什麽好下场。” 一番话说的那妖姬大怒,将一双有著长长尖甲的手高高举起,正待落下,忽闻身後一个低沈声音道:“何必等到死後,寒烟,我这就让你看看她的下场。”话音未落,一旁倒地的轩辕持忽然长身而起,凌厉掌风迅捷无比的扫向湘水妖姬,那妖姬不妨他还有此功力,立刻吃了大亏,!!!倒退三步,也坐倒在一张登上,轩辕持不敢松懈,上前点了她几处大穴,又从店里寻了一条结实麻绳将她捆成了一个粽子方罢。 素寒烟早看的呆了,轩辕持这才松了口气,冷笑道:“这十年来你想必是所向无敌的,因此一招得手,就这样得意,认定我起不来了,难道你不知未到最後,什麽都有变数的吗?也合该我这计对你有效,让你栽在我手上。” 那妖姬眼神一凛,忽又变得幽怨起来,说不出的可怜可爱,只听她幽幽的道:“小王爷,奴家知道错了,小王爷行行好,饶了奴家这回,你看奴家被你绑的疼了,你也不说怜香惜玉一点儿。“说完眼神立时变得更加哀怜起来。 轩辕持冷笑道:“收起你这套媚惑人心的功夫吧,这若是对三月前的我,倒是必定管用的,只是现在嘛……你这套功夫对那意志不坚的人倒是必杀的利器,可惜你晚遇到了我三个月,哼哼,趁早别妄想了。”他虽然没说,但湘水妖姬和素寒烟却都清楚他的意思,自是因有了素寒烟,心中再无他想,方能不受这邪功媚惑。 那妖姬恨恨看著素寒烟,忽然疯狂大笑起来,笑声未歇,她已将整个身子作为武器,向素寒烟撞去,被轩辕持一掌打落,不由气息一滞,昏了过去。 轩辕持这才道:“寒烟,我们去寻那些家丁吧,想必是在什麽地方关著呢,这妖婆等交给就近的武林门派也就是了。一边说一边早将客栈走了一圈,在地下室寻到了那些被擒的家丁,一问,原来俱是中了迷药。 素寒烟道:“那妖姬倒是个识货的,这麽些人,只选中了你,连一点儿药也不肯浪费。真真小气。” 轩辕持笑道:“别挖苦我了,不过也亏了他这药,倒让我捡了个大便宜,只恨当时神志模糊,竟不能好好回味。”说完又得意起来。旁边家丁纷纷交头接耳,猜测到底捡了个什麽便宜。素寒烟又气又羞,面红耳赤,却不好发作。 一行人日夜兼程,这回却不敢走小路了。总算在腊月二十赶了回来,合府上下欢欣不已,更兼过年收拾打扫,只将个本来富丽堂皇的府邸弄的象那人间仙境似的。 红颜早率丫头们迎出门来,素寒烟本对红颜无甚厌恶,甚至有些欣赏这才貌双绝的女子。谁知此时见了她,虽两人面上仍和和气气,自己心里却总觉不舒坦,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晓得别有一股苦涩滋味萦绕心头。只是他素日面上冷淡惯了,红颜倒没觉察出来。 轩辕敬一见素寒烟,喜的什麽似的,复又听说儿子这一路上的善举,更是大为高兴。只是纳闷素寒烟怎麽这般有本事,自己说了儿子二十多年,也是我行我素的,为何他对素寒烟还怀恨在心呢,竟肯听他的话到这个地步,此时他倒也没多想,只以为是自己有眼光,选了个能干管家,想必是把管那些顽童的手段都用上了,才能收服轩辕持这匹劣马。 那红颜本是个聪明绝顶的女子,他一听这些经过,又见轩辕持餐桌上再不似以往那般仇视昔日的这个对头,便知这里面定有故事,只是不知道到了什麽地步罢了。自己心道:左右不急,待回房去,我再问个仔细明白。 第34章 因为高兴,几个人说笑了一阵,轩辕敬又多喝了几杯,眼看著已交三更,素寒烟起身道:“王爷,时候不早了,明日连你也要进宫呢,这就歇了吧。”说完扶著他离去,轩辕持和红颜恭送到门口,这才回转房来。 红颜便笑道:“少爷这一路发生的故事倒多。车马劳顿的,只是怎的竟连一分东西也未拿回,还倒赔了这许多银子?” 轩辕持脸一红,装作不在乎道:“那些农家一个个穷的要命,我看了他们就心烦,哪还指著跟他们要东西?一个个脏兮兮的,就要了来,也吃不下去。” 红颜妙目一转道:“哦?如此说来,并非是素管家的原因了?” 轩辕持哼了一声道:“他?他哪左右得了我?我现是主子,他是管家。莫非你糊涂了不成?不过话说回来,他倒是挺高兴的,只是我却不是为他。” 红颜这才坐在他身边,柔声道:“既如此,奴家也放心了,这些天来,奴家又想了个赶走他的好办法,还是个一石二鸟之技,管保万无一失,只等你一声令下了呢。” 轩辕持心中一惊,面上却不动色道:“哦?这样说来,你倒费心了,只是年关将近,府里正缺人手,等过了年再说罢。” 红颜听到此处,已全然明白,过年正是挥霍玩乐的好时间,若在平时,轩辕持怎肯留个处处限制自己的眼中钉在府里,况素寒烟虽能干,但也并非缺他不可。如今竟拿过年做理由,轩辕持心中所想,哪还能逃得过她的眼睛。当下轻笑一声道:“少爷说的倒也有理,只是奴家何曾说过要在年前做呢?无非是说出个法子和你商量,让你听听这法子好不好呢,莫非太劳累了,竟提不起兴趣不成?可也不该啊,以往听到这个,就算天大的事也要放在一边的。”说完只笑吟吟看著他。 轩辕持只好道:“我确是乏了,你若定要说,就说罢。我听著就是了。” 红颜见他索然无味的样子,她倒是兴致勃勃的道:“我想著咱们并没有孩子,这慌迟早要戳穿,因一定要先下手为强的。既如此,我们就说他设计让我小产,什麽送汤送药之类尽可说。你是小王爷,买通几个证人岂不是轻而易举……?”她话未说完,轩辕持已面上变色,大吼道:“不许说了,想都不要想,你也算是知书达理之人,竟想这种卑鄙法子,我绝不允许。”说完站起身来就要出去。 红颜也不害怕,仍笑著道:“我本就卑鄙,你竟是如今才知道呢?若不为这卑鄙,你肯娶我进门?先前我们用的那法子,又是什麽光明正大了?还搭上一条人命,比这个更狠毒呢。那时候你还称赞,如今却说这种话来,轩辕小王爷莫非转了性不成?你从前不就是以此为乐吗?” 轩辕持怒极,却知她说的都对,无可反驳,只好闷声道:“我怎样不用你管,反正不许用这法子。”说完拂袖而去。 看他去了半晌,红颜方渐渐收了笑容,凝视著桌上一根红烛,忽然一笑,自言自语道:“红颜未老恩先断,果然是女人逃不开的宿命。只是轩辕,这次你可是当真的吗?” 昔日,轩辕敬和轩辕持被召进宫。轩辕敬陪著太後闲话家常,轩辕桓便和轩辕持到了书房。太监奉上茶来,轩辕桓道:“今日不过是家常小聚,我们虽是皇家,却也有骨肉亲情,就不必君臣相称了。”轩辕持和轩辕桓是玩闹惯了的,闻言欣然答应。 轩辕桓看著桌上几章奏折,忽笑道:“持弟,你们家那位美人管家如今怎麽样了?你可有法子压制没有?” 轩辕持惭愧道:“因年关将近,诸多事宜要忙,此事就暂且放下了。况小弟如今看来,这人著实有才学,如能善加利用,会是我的臂膀也说不定。” 轩辕桓注目看了他一会儿,道:“哦?是吗?这人上回朕也见过一面,果然不俗,听王叔说才学也是极好的,只是不知道来历是否清楚。” 轩辕持道:“这个我倒没想过,爹找来的人,想必是可靠的,我倒也没调查。看他形容举止,自然淡定,不似有所企图之辈,况小弟虽与他不和,但相处日久,多少也了解一些,他虽有才干,却无机心。这样人若说可疑,天下人都可疑了。皇兄怎突然想起问这个?莫非是有人说了什麽不成?” 轩辕桓见他这样说,分明是处处维护,因想了一想,方笑道:“我也是闲话至此,忽然想到了的,并无别意,持弟你不要多心了。” 第35章 素寒烟回得王府,一刻也没得闲儿,自己略微查询了一下帐目,不由也佩服红颜之才,竟理得滴水不漏。否则只怕忙到年後也不得完。查完帐後又放赏钱,置办剩余东西,每日里东奔西走。轩辕持怜他身子瘦弱,倒送了好些补品来。更是让他心乱如麻。 这日午後倒有太阳,暖暖的照著,院子里没有一丝儿风。素寒烟在屋子里查完帐目,被太阳一晒,只觉昏昏欲睡,不由到一张大躺椅上躺下,头一挨枕便睡著了。 也不知睡到什麽时候,忽觉似乎有人在屋里,他一惊睁眼,只见红颜正端坐在一边笑看著自己,见他醒来,那笑容又深了几分道:“人说灯下看美人,果然不错,素管家平日虽也美,却不及此时这份慵懒的豔媚。若我是男儿身,只怕也要为你神魂颠倒了。” 素寒烟一皱眉,淡淡道:“夫人今儿有些奇怪,特地跑来,就是为说这些损我的话?况男女有别,也不避嫌疑。夫人快快请回吧,有什麽事情,让人吩咐一声也就是了。” 红颜也不生气,浅笑道:“我是夸你呢,怎会损你。况就快成了自家人,什麽避嫌不避嫌的?少爷已和我说了,等年後就要迎娶你进门呢。还是正室,王妃的殊荣非你莫属了。” 素寒烟起身整了整衣裳,冷冷道:“你听他胡说,正室王妃的与我有什麽关系?我不过是个管家,能做就做,不能做就挥挥袖子走人。夫人何必拿我来寻开心。” 红颜这才正色道:“素管家别动怒,先前我虽是说笑,却也未必不是实情。你和少爷在路上,我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什麽,却也可猜出一二。素管家是聪明人,想也知道瞒我不过的。既如此,我想著我们就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我跟了少爷这几年,从没见他为谁认真过,唯独昨天却为我诋毁你的几句言语动了真火,可见是认真的。况你们回来後,我看你席间对他虽仍是淡淡的,却不似以往那般厌恶,我想著你无论人品才貌,都配的上少爷了,咱们大风国又是开放之都,这事虽有些难办,以少爷的地位智慧,也并非不可能,老王爷又这般喜欢你。所以我倒是真心想成全你们。但不知你意下如何,因此今天来探问。” 素寒烟冷笑道:“这话说的有趣,真心为我,若果真象你说的这样,就不怕我夺了你的宠去?” 红颜反笑了起来,站起来走到窗前,凝望著窗外盛开的一株寒梅,良久方道:“我自然是怕,象我这样的女人,除了金钱地位,就一无所有,我怎能不怕。就因害怕才想让你做那王妃呢。我早已想过,自己身份低微,怎麽努力也到不了那个位子。若将来少爷娶了别人,再为他生下一儿半女,女人善妒,古今皆是,到那时哪有不剪除我的道理。你却不同,你是男人,不能为少爷生儿育女,这点我已有了优势,最重要的是你宅心仁厚,必不会害我。因此若让别人做王妃,不如你来做。虽说我是为自己打算,但我知道少爷也对你有情,你何不就允了呢?老王爷爱你如子,想必也不会很反对。” 素寒烟心中被她说的一动,旋即又醒悟过来,心道:素寒烟,你怎可为这番话动心,难道你忘了自己的责任和使命不成?想到这里,强压下那份失落,淡淡道:“夫人才貌双绝,少爷岂肯冷落了你,依我看倒是不必担心的。至於我,夫人就更不必操这份心了。” 红颜笑叹道:“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纵我有如花美貌,也终有鸡皮鹤发的一天,那时又待怎麽样呢?况且你难道不知,红颜未老恩先断,这是女人的宿命。只不过没几个人愿意相信罢了。我既承你赞一句才貌双绝,又怎能如同那些庸脂俗粉一样参不透这句话呢?” 素寒烟注目看著她,心道:夫人冰雪聪明,果然非一般女子可比。也走到窗前,只见阳光下的寒梅越发红的豔丽无双。他淡淡道:“我和小王爷……这一生都不可能。夫人不必再说。你也不用担心,梅花是在风雪中开的,怎可能轻易就夭折於风刀霜剑之下呢?”说完举步道:“我要去帐房一趟,夫人也请回吧。若……若少爷真对我动了什麽念头,还望夫人为他开解。我……我也不想让他太伤心。”说完自顾自步了出去。剩下红颜独自疑惑道:如此看来,他也不似对少爷无情,只为何却不肯借机成全自己呢? 第36章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斜阳下,一抹落寞的身影轻轻倚在一棵老树下。叹息般的缓慢吟著这首断肠词。 “断肠人在天涯。”随著最後一声轻叹,人影慢慢的抬起头来,绝美的容颜上,是一抹无法掩饰的哀伤。 一阵马蹄声起,渐渐的到了近前,马上年轻人浓眉大眼,嘴角挂著一丝憨厚的笑容,看到他,欣喜大叫道:“寒烟,你来了?” 素寒烟点点头,嘴边流露出一抹淡淡却温暖的笑意,道:“七郎,你这麽急的叫我过来,也不怕惹人疑窦,到底什麽事,快说吧,我还要赶回去呢,否则惹人疑心,就不好了。” 那名叫七郎的青年憨憨的笑了一笑,下马道:“好不容易见一面,劈头就说往回赶,好不扫兴,明天就是年三十,人都说每逢佳节倍思亲,难道你不想见见山月国的人吗?” 素寒烟苦笑道:“怎麽不想?每天都要想上两三遍呢。只是我们这样人,想也是白想。若不谨慎,随时都有性命之忧,我只愿将来死时,能落得个叶落归根,这一生也就再无奢望了。” 七郎见他说的凄凉,心下不由一震,忙安慰道:“好好的说什麽丧气话呢。我这次来就是告诉你,皇上让你再忍耐几天,待到年一过,立刻回国。皇上会另派人前来接替你。” 素寒烟心头剧震,抬目道:“这是为何?我从小儿就在这里长大,如今又在王府,取得老王爷他们的信任,正是为国效力之时,贸然换了人来,哪有我这方便条件?” 七郎正色道:“你说的有道理,譬如上次,若不是你将那兵力分布图偷了出来,我们山月顷刻间就有灭顶之灾。只是因这一事,惹的轩辕桓和轩辕持大怒。秘密派人详细追查。只怕已疑心到了你头上,不过是因你深受老王爷宠爱,没有证据,不能贸然冤枉你而已。皇上说,一月之内你当无危险,只是一月之後就难说了,因此务必让你回去。你若不从,就按抗旨处理。” 素寒烟摇头道:“此事万万不可,我若一去,轩辕持必然大怒,一气之下,或会强行攻打山月。若能以我一死解除山月危机,也是值得。七郎,你回去回复皇上,就说素寒烟大胆,这次不得不违旨行事了。” 七郎见他神情凝重,且又说的有理,不由踌躇起来,半晌道:“也罢,反正还有几天时间,我再用飞鸽传书和皇上商议商议。” 素寒烟道:“务必将我的意思转达,望皇上一切当以大局为重。”两人话别,虽依依不舍,无奈都有重命在身,只得去了。 素寒烟刚一回府,便有丫头道:“可回来了,老王爷和少爷找了半天呢,这就赶紧去吧。”说完引著他来到轩辕敬的房内。只见桌上满满一桌子菜,却无人动筷,显然是在等他。 轩辕敬一见他来,忙拉著他坐下道:“寒烟,大冷天的你又瞎忙什麽?当心身子。” 素寒烟道:“并没有忙,不过心胸窒闷,出去走了一会儿方回来。”又道:“王爷今儿怎麽又等我了,这礼数是废不得的……”话未说完,已被轩辕持笑著打断道:“什麽礼数不礼数的,你平日伶俐倒好,就是太迂腐了。趁著过年,也该吃点好的将养将养。”一边说早牵了一块红烧鹿脯到他碗里。 轩辕敬呵呵笑道:“持儿这次回来,倒变得稳重多了。好好好,我就盼著你能和寒烟融洽相处呢。”一边说著,自己也牵了一块肉,众人方吃起来。 素寒烟见这满桌佳肴,却无心下咽,暗道:“异乡的珍馐佳肴,又怎比得上故乡的野菜汤。只是王爷和……和他这样对我……我却不得不作对不起他们之事……老天啊,倒不如不要他们对我这般好,还让我心里能安稳一些儿。” 轩辕持见他神情凄切,忙关心问道:“寒烟,你怎麽了?可是遇到什麽伤心事了吗?” 素寒烟一惊,忙强笑道:“没有,只是见王爷和少爷得聚天伦,想起自己形单影只,不免有些悲凄而已。” 轩辕敬安慰道:“傻孩子,尽可把这里当作你自己家就是。你从小孤单惯了,究竟也没和家人生活过多长时间,如今我们和你又投缘,可不就象是一家人一样吗?快别想那些伤心事了。明天过年,我们好好乐一乐是正经。” 素寒烟点头答应,待到饭毕,自己只觉身心俱疲,便告辞回房,轩辕敬也不拦他,红颜便陪他下棋作戏。 素寒烟回得房来,只见灯光微弱的照著四壁,越发显出自己的孤单落寞,更增伤感。复又想起自己的两难处境,只觉一颗心似是被夹在两面墙里一般,那墙越夹越紧,自己的心也越来越痛。忽闻门“吱呀”一声开了,他回头一看,原来是轩辕持,手里拿著一包东西走了进来。 第37章 素寒烟看见是他,刹那间心中百味流转,强笑道:“天晚了,明儿就是年了,你怎麽还不歇著呢?当心起不来,惹人笑话。” 轩辕持嘿嘿一笑,悄声道:“不怕,你看我带什麽给你了?”说完展开手上的帕子,原来里面是两个烤红薯。 素寒烟心头一震,抬眼望向他,只见轩辕持呵呵笑道:“我看你今晚上吃的不多,想是想起了从前。不愿吃那些富贵食物。今秋我曾见你有一日从苗妈妈那里要了两个烤红薯,吃的有滋有味的,我因此到厨房烤了两个。你趁热吃吧。这样半夜也就不会饿了。” 素寒烟低头,良久方淡淡道:“你真是胡闹,竟到厨房里给我烤红薯,难道厨子就不问原因?若让他们知道了,有个什麽意思?” 轩辕持神色一黯,低声道:“你放心,我怎会让人疑心你和我有什麽?这红薯是我偷偷自己烤了的。你就放心吧,我知你瞧不上我,我也没那奢望,只是老也管不住自己罢了。”说完不由烦躁起来,站起身道:“我上辈子八成是欠了你什麽,否则何用如此低声下气,纵对皇上和老爹,也从未有这时候。”说完便要推门出去。 “轩辕,其实我……”素寒烟一出口,方觉自己忘情之下竟险些说出真正心意。他知自己和轩辕持是两个立场,不共戴天的敌人,若让他就这样离去,从此死心,无疑对他对己都好。但轩辕持竟如此体贴入微,饶是他性情清冷,此时也不觉感动,因一时情动,话刚出口便即惊醒,又生生的收了回来。 那轩辕持却早已听真,又转了回来,眼中无数点希望,笑问道:“寒烟,其实你什麽?你……你并非如原来那样讨厌我是麽?你说啊,你说了,我死也甘心了。” “没有。”素寒烟慌乱否认,脸上表情又怎逃得过轩辕持双眼,他虽屡屡败於素寒烟之手,说到底也是只成了精的狐狸,一见素寒烟极少露出的羞窘,立时便知自己猜中了。不由得狂喜转回,一把抱住那纤细身子,深情道:“寒烟,你这些日子可把我折磨死了,我虽知自己在你眼中十恶不赦,但只要有你,我肯为你全都改了。只要你……只要你也是和我同样的心意,我……我便死而无憾了。”说完越发忘情,一只手不住在素寒烟身上抚摸起来。 素寒烟起先还挣扎不肯,奈何他实乃纯洁男子,怎受得了轩辕持的撩拨,况近日轩辕持所作所为著实令他窝心,又本对他存了一股别样情绪,数种情怀齐发,虽心里仍拼命告诫自己不可和轩辕持走到这般地步,一个身子却早已软倒在那宽厚温暖的怀里。 他还待挣扎,却被轩辕持圈在怀里,低头深深吻了下去,仿佛用尽了力气般的与他唇齿摩擦。素寒烟登时一点反抗力气也无,只紧紧抱著他,任他予取予求。那两只香气四溢的红薯落下床头,发出“咕咚”之声,却终究无法惊醒沈沦在欲望之中的两个人。 那烛火跳动了一宿,渐渐弱了光芒,终於灭了下去。此时,东方已泛起了鱼肚白,只是冬天夜长,天色还未大亮。 素寒烟向来浅眠,徐徐睁开眼睛,忽见轩辕持赤裸的强壮身体就在自己眼前,而自己竟圈在他怀里睡了一夜,不由一惊而醒,待要坐起来,後庭却有若刀割一般,自是昨晚两人疯狂了一宿的见证。 轩辕持也醒了过来,看见他痛的眉眼都皱了起来,忙扶他又躺下道:“不必担心,我昨夜已帮你清洗过了。今天已是年了,也没甚麽忙的,你索性休息一天,有我呢。”又满面春风道:“寒烟,我……我倒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个福气……你放心,你如此待我,我也定不会辜负於你就是。” 素寒烟心中叹了一声,暗道:我却必定要辜负於你的,将来也必定走到水火不容那一步,倒不如现在早早让你我放下那妄想才好。因冷冷说道:“谁要你的什麽辜负不辜负,我昨夜不过喝了几杯酒糊涂了而已,这事你不许对别人说起,日後也不许你记著。就当你……是做了一场梦罢了。” 轩辕持只当他是害羞,知他这样脱俗的人一时间怎能忍受这种事,只好等自己慢慢纠正他的想法罢,因此忙笑道:“是是是,我就当自己做了一场美梦,这可行了吧。”说完已穿好衣服,道:“我去给你端早膳来。你躺著不用动。你那小丫头容儿我早遣出去了,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就让我服侍你一把吧。”一边说著,一边早心满意足的去了。 素寒烟怔怔望著他快乐的背影直到消失,忽觉心头酸涩无比,低下头自言自语道:“轩辕,我们……我们的一切,本就是一场梦啊。” 第38章 轩辕王府家大业大,过年自然也是热闹无比,每日里欢声笑语络绎不绝,只有素寒烟表面上强作欢容,内心里实煎熬不已。他看得出来,轩辕持近日对他著实迷恋不已,一日不跑个三五趟也不肯罢休,连极细微的小事都替他考虑周全。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若说不感动,连自己都骗不过去了。况扪心自问,他也知晓自己不知何时已对这往日里瞧之不起的纨!子弟动了真情。就因为此,才著实苦恼不已。 他是山月国派在大风朝的奸细,既然轩辕桓已对自己起了疑心,身份被拆穿不过是早晚的事。他是不怕送命的,从担负起这个特殊使命的那一天起,个人的生死就已不被放在心上。只是此时却和整个国家民族的仇人产生了感情,实在殊为不智,这些道理他都懂,只是无法控制自己,有时候想一想,前途竟没有一丝儿的光亮,心下也不由凄然,暗道:早知今日,还不如学那无心无知之辈,也不会受这些煎熬了。 轩辕持却哪里知道他的苦恼,每日里仍兴致勃勃找他品酒观梅,吟诗作赋,素寒烟哪有心情,渐渐的也就被轩辕持发现了心事,这一日又是家宴,素寒烟照例被强拉到桌上坐下,轩辕敬也是喜笑颜开,父子两人开怀畅饮。素寒烟眼见他们喝的多了,便委婉阻止,却哪里能够。轩辕持道:“寒烟,你不用拦,我和爹难得这样高兴一天,怎能不尽兴而归?” 轩辕敬也道:“这话倒是真的,我素来不喜持儿为人,却又无力教导,直到寒烟你来了,这小兔崽子倒还做了几件我欢喜的事。如今回想起来,从他成人那天起,我便没和他这麽痛快的畅饮过了。今儿我实在是太高兴了,来,寒烟,你也喝一杯,权当是我敬你的,多谢你将这小兔崽子引上正途。” 素寒烟连忙推辞,轩辕持嘻嘻笑道:“爹,我看你喜欢寒烟比喜欢我更甚,何不将他给了我,将来我就不会做那令你讨厌的事了。到时候你再出头,为寒烟争个王妃的名分,太後皇上向来敬你,想来这也不是难事。” 轩辕敬只当他是玩笑,笑叱道:“胡说,凭你也配的上寒烟这谪仙一般的人物吗?倒生生糟蹋了人家。再说,寒烟终究是男孩,不过是长的柔弱俊俏一些。等将来手上没事了,我定要为他选一个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这才不枉了我麻烦他教导你一场。” 就见轩辕持上一刻还笑容可掬,此时却突然沈下面孔,森冷问道:“爹,你当真要给寒烟找门婚事吗?” 轩辕敬也有了五六分醉意,笑道:“那是当然了,怎麽,不行吗?” 轩辕持忽“啪”的一声放下筷子,阴狠道:“你最好别找,否则,你找一个,我杀一个。哪怕把天下的女人都杀尽了,也在所不惜。我发誓。”他眼中布满了凌厉杀气,显是动了真怒,轩辕敬的酒不由得也吓醒了一半,半晌方怒斥道:“你这浑小子说的什麽话,刚好了两天,如今倒变本加厉起来,在我面前就说杀人,你还把不把我放在眼里?” 轩辕持哼了一声:“我自然一直尊敬你,唯独这件事,我绝不相让,不然我们就试试看。”说完转身离去,素寒烟早说了半天的话,父子两个哪能听得进去。如今一看,更是左右为难,不知该先安抚谁好,忽见红颜宛尔一笑道:“素管家,少爷正在气头上,别人想是劝不住的,你就去吧,老王爷这里有我呢。”素寒烟这才赶紧追了出去。 且说屋里,轩辕敬气的连酒杯都摔了,恨恨道:“本来吃的高兴,那臭小子犯什麽邪风,好好的一场家宴,倒弄得不欢而散,真是让人扫兴。” 红颜命人来把残席撤下,收拾了摔碎的杯盘,方扶著轩辕敬坐下,笑道:“王爷莫要动怒,你是个聪明的老人家,难道竟没看出少爷因何动怒不成?” 轩辕敬气道:“谁知道他发什麽疯呢?我说给寒烟找个好媳妇儿,有什麽错的?还值得让他对我横眉竖眼的,哼,越来越不懂规矩,看明儿不好好罚他。” 红颜掩嘴一笑道:“王爷,你竟没看出来吗?少爷是对素管家动了真情呢,因此他听你说要替素管家找人家,哪还隐忍得住,你若真找几个大家闺秀来配素管家,我看少爷真会把那些女子杀了的,劝你息息怒,还是别造这个孽吧。” 第39章 红颜这席话说完,把轩辕敬的酒全吓醒了,此时也不顾形象,就那麽张嘴瞪眼的问:“你……你说什麽?持儿喜欢……喜欢寒烟?这……可是真的?有什麽凭证吗?” 红颜道:“还要什麽凭证?王爷难道看不出来的?再说了,这样天大的事,凭我有天大胆子,也不敢胡诌啊。但不知老王爷是怎麽想的,我看著少爷的态度,已是铁了心了。” 轩辕敬坐在那里,呆若木鸡,他是打心眼里喜欢素寒烟,否则此时就派人赶了他出去。只是再喜欢,要自己的儿子娶个男人,心中也是百般不愿的。 红颜看出他的顾虑,自己给自己斟了杯酒,低下头寻思道:“老王爷看来竟似不愿意的,该怎生想个法子把这事儿做实了。前儿那宰相府的千金,说是来拜见世交伯父,不啻就是相亲,我见老王爷九成九是属意她做王妃。那女子虽然笑容可掬的,但面相中却隐隐透出一丝恶势来,况她对我毫无亲热之意,哪怕是装上一装呢。竟连装一装都不屑,若日後进了门,怕她不想著法儿调理我呢,无论才德,她比之素寒烟都相差甚远,就为我自己想,也断断不能容她进门。”想到这里,便将那酒饮尽,笑道:“王爷也不必过於忧心了,无论才貌,素管家都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只看少爷这样的心高气傲,尚对他倾心,便可知道了。立个男妃虽难,前朝却不是没有先例的,凭王爷和少爷在朝中权势,办起来也容易。” 轩辕敬道:“胡说,正室王妃那是要给王府传宗接代的,怎能容个男人来做。” 红颜道:“传宗接代就一定要王妃生出的孩子?那少爷不也是侧室所生麽?王爷怕断了香火,让少爷多纳几房妾也就是了,你满足了他这个,怕有什麽要求他不答应呢?” 轩辕敬摇头道:“持儿之所以能世袭王位,那是因为我就这一根独苗,若将来他儿子多了,争执起来,连个尊卑都没有,却让谁世袭这王位呢?” 红颜冷笑道:“世袭王位岂是看尊卑的,若没那本事,就成了王爷,终归也是个不中用的。少爷若没有这样聪明才智,就能坐上今天这个位子了?王爷是明白人,怎的却在这事上糊涂呢?若你强逼少爷娶了个王妃,拆散了他和素管家的良缘,他恨你一辈子不说,若再对王妃心生厌恶,吵的家宅不宁待又怎样,最可怜这一生幸福,就再也别想指望了。” 那红颜本就伶牙俐齿,经她一说,轩辕敬也不由有些动摇,犹豫道:“他若就喜欢寒烟,纳个男妾又有何妨?” 红颜再冷笑道:“王爷这话说在我这里,可敢说到素管家面前麽?那素管家是何等高傲的人儿,岂肯委屈自己做个男妾?我和他相处日短,都知道这个道理,王爷怎的却不知了。”言毕又觉这话说的造次,知自己是情急了,忙不再说,只吩咐人上茶,低头啜饮。 轩辕敬倒没怪她,一颗心全放在了这件为难的事上,黯然起身道:“这事儿,容我再想想。”说完上来两个丫头,搀著他慢慢步了出去。 再说素寒烟,直追到赏晴亭,才看见轩辕持高大的身影立在那里,他忙上前道:“你有话好好说,何苦和老王爷……”话未说完,忽被轩辕持回身一把抱住,只听他一遍一遍重复道:“寒烟,我要娶你做王妃,我一定要娶你,我轩辕持在此立誓,这一生除了你,若对任何人再抱有绮念,定遭天打雷劈。” 素寒烟身子一震,看向轩辕持眼里,只见他满眼绝烈之色,他知轩辕持平日虽油滑,这几句话却定是出自肺腑,眼中一热,忙垂下头去,强笑道:“好好的起什麽誓,又喝多了。” 轩辕持忙抬起他的下巴,逼他正视著自己,语气坚定道:“我是多喝了几杯酒,我若不多喝,这话也不敢出口,寒烟,你那麽好,对我来说就如那白莲一般,纵我有多真心,说出这种话来,也生怕亵渎了你,也只有借这机会,才敢一口气说出自己所愿。寒烟,你……你帮帮我,别让我空欢喜好麽?我愿意用这一辈子的幸福,无论权势也好,金钱也好,什麽都好,来换取你真心以对,只要你……你也如我这般心思,我轩辕持再也不敢有别想了。”说完竟把头埋在素寒烟脖颈中,轻轻啜泣起来,显是心中害怕已极。 素寒烟岂不知他心意,只是命运早已注定两人有缘无份,想到这里,一颗心就如刀割一般,他见轩辕持搂的自己极紧,又从未看过他这脆弱模样,不由心肠一软,只好道:“轩辕,我知你的心意,我也是和你一般啊,只要老王爷答应了,我也没有异议,一切就随你办吧。”他只想著拿轩辕敬来当托词,却不知就这一句话,让他日後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第40章 轩辕持一听此话,当即就乐得把自己姓甚名谁都忘记了,兴冲冲的就要去找他老爹,素寒烟勉强笑道:“怎麽就忙得到这一时,这事来得突然,你也该让他老人家琢磨琢磨,以後慢慢的去说也不迟啊。”如此这般苦口婆心,好容易才将兴头上的轩辕持劝了回去。 轩辕持回转房来,又听红颜说这事老王爷心中已作了计较,八成有门,不由得更加兴奋,两人直说了一夜的话,无非是什麽选个好日子,需要置办些什麽东西,都要走什麽过场之类的。 红颜有一搭无一搭的陪轩辕持唠著,心中却道:“那日里看素管家神情,分明是打定主意不嫁的,因何如今却又这麽容易的便应允下来?况看他这些日子总是闷闷不乐,若说想念家人,似乎也不通。他家里人在他小时候便已离去,这麽多年来也该淡了。如今少爷又如此对他,正是春风得意,蜜意浓情之时,本该喜笑颜开才对。纵他性子清冷,眉梢眼角也该看出少许春情,怎的却反而比平日里更加愁眉不展的,莫非这里面有什麽原因不成? 她虽如此想,却不肯说出来扫轩辕持的兴,深知若自己一时口快,轩辕持定会认为是自己嫉妒,有意阻拦,那日後对自己便会存了警戒之心,她再也休想做他的知心人了。 再说轩辕敬,回到房里也是一夜没睡,,左思右想,竟全是红颜所说的话,自己虽满心不情愿,却知这番话实在有道理,因第二天早起,便把轩辕持叫过来仔细盘问了一遍,发现他此时确是满心满脑子的素寒烟,自己说什麽也是无济於事。便先叹了一声道:“你既如此说,我便成全了你。只是婚後,哪怕你纳再多的妾,只不许给寒烟气受,他是个冰雪般的人儿,受不了委屈的。”说完频频摇头叹息不已。 这真是天上掉下来的意外之喜,轩辕持只乐得连嘴都合不拢了。一边早已道了几十声谢,又道:“爹请放心,儿子活到现在,如今才知道情之一字是个什麽写法。我对寒烟必定爱恋到老,哪怕他发脱齿落,也决不相弃。”又嘻嘻笑道:“爹既担心寒烟受委屈,可见也是喜欢他的,何不索性成全我们到底,由你去要那王妃名分,定要比我容易的多了。” 轩辕敬道:“寒烟不同一般俗子,未必就把这个虚名看在眼内,只是他却断断不能容忍自己做个妾室吧,况若他真嫁了你,这个王妃的名也是该得的,想来他也担的起,也罢,就豁上我这张老脸吧。”当下父子两个计议已定。 轩辕持等不得,立刻就到帐房里找了素寒烟,满面春风笑道:“寒烟,我们的事成了,我已让人去找日子了。怎麽办,我都等不及了,恨不得明天就了了这桩心愿,免得夜长梦多,到时你又反悔。” 素寒烟初时还不明白,待听他把轩辕敬的话说了,只惊的一个踉跄坐倒在椅子上,登时六神无主起来,那边轩辕持还沈浸在兴奋里,未察觉到他表情,兀自滔滔不绝的说著些日後怎样怎样生活等语,更听得素寒烟心如刀绞,心中只怨恨造化弄人,早知如此,当初说什麽也不该进这王府。 正没法处,有人来请轩辕持出去会客,他本待不去,只是这个客人非寻常可比,素寒烟忙收拾心情,勉强让他去了,自己这才静下心想办法,奈何此时心乱如麻,却如何想得出来,只坐立难安了半个时辰,方把心一横,向轩辕敬这边走来,只盼著能说服他取消这桩婚事。 谁知到了门前,丫头们都道:“老王爷起早便到宫里去了,这时候还没回来呢。”素寒烟心中一冷,暗道:“难道竟已来不及阻止了麽?复又想到轩辕桓既已起了疑心,如何肯让轩辕持立自己为妃,这样想来,心下又稍稍安慰了一些。他却不知他这个算盘却打错了,究根追底,只怪他生性善良,虽然聪明绝顶,却又如何能了解轩辕兄弟这样将政治玩弄於股掌之中的人的想法。 他刚离去,轩辕敬便回来了,闻说轩辕持正在会客,他也到了前厅来,笑著和那客人寒暄了一番,不一会儿,那人告辞离去,他才道:“行了,小兔崽子,费了我半天口舌,总算把这事办成了。太後虽不愿意,总算说通了。就是皇上有些奇怪,先不答应,後又说的爽快,对了,他还让你即刻进宫一趟呢。” 第41章 轩辕持此时正乐得忘形,也未深思,便进到宫里,正逢轩辕桓正在批阅奏章,见他来了,笑道:“怎麽?夙愿得偿,心花怒放了是吧?” 轩辕持嘻嘻笑道:“还要多谢皇兄成全。” 轩辕桓冷笑一声道:“你且别兴头,那素寒烟可答应了吗?你就先忙忙的来讨我们旨意。” 轩辕持道:“你把我当作了什麽人,自是他答应了,我才敢让老爹来讨旨的。怎麽,看你这副不阴不阳的样子,莫非是太羡慕我不成?” 轩辕桓道:“胡说,什麽羡慕?”旋即又沈思道:“不过他竟肯答应下来,这也是奇事,我万万没有想到的。但他答应下来,倒也不错,日後平添了一个助力,至不济也可将计就计。” 轩辕持见他自言自语,尽是自己听不懂的,不由奇怪道:“你在叨咕什麽呢?有什麽话就尽管说把,巴巴的叫了我来,又神神秘秘的。” 轩辕桓展颜一笑道:“哦,没什麽,你再回去问一下吧,看他是真的答应了还是假的,问清楚了信,朕这面就给你下旨成婚,只是持儿,我们兄弟一场,容朕提醒你一声,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你且把这喜乐之心先收一收,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什麽事呢?” 轩辕持满心欢喜,哪里能听得进这些话,但见轩辕桓说的郑重,又不好说什麽,只支支吾吾的都答应下来,便告辞回去,轩辕桓看著他背影,叹了一声,沈思良久方冷笑道:“素寒烟,你若真忠於感情背叛了自己的国家,成全你也无不可,还可为我们效力,若你仍是利用持弟,就别怪朕也利用你将计就计,然後再戳穿你让你生不如死,只是到时却苦了我那傻弟弟,他一生肆意纵横,怎麽就折在了你的手里?一边说著,一边叹气,毕竟事关至亲,也是苦恼不已。 再说素寒烟,心急如焚的盼到老王爷回来,忙进了去,还未说话,轩辕敬倒先向他道喜,拉拉杂杂的说了一大堆,及至见他面色越来越苍白,这才住口,疑惑问道:“寒烟,你怎麽了?可是身体不舒服吗?” 素寒烟只觉脑中一片空白,身子摇摇欲坠,一个踉跄,已身不由己的坐在了藤椅之上,听见轩辕持问自己,才收回点心神,摇了摇头,忽又急切问道:“王爷,这……这婚事可是做实了吗?” 轩辕敬奇怪道:“怎麽没做实呢?皇上的旨意都快要下来了呢。”忽然面色一变,大惊道:“寒烟,可是我家那孽障撒谎,你其实对他并无情意是吗?”说完恨的咬牙切齿的道:“这孽障越发大胆了,连这样谎都敢说出来,”一边就要命人将轩辕持捆来。 素寒烟纵然是魂不守舍之机,却不得不赶紧阻止,强笑道:“王爷这话冤枉少爷了,我确实是愿意的,只是没想到少爷如此性急,就逼著王爷这麽快的给办了,这还没过完年呢。” 轩辕敬方转怒为喜,笑道:“原来是为这个,那孽障确是心急了些,不过倒也说明他对你确是一片真心,我从未见过他对谁这麽上心的。我已经算过了,过完了年就有一个极好的日子,初步就定下那天吧,时间也紧,这又是娶正室,更不可简办了,所以寒烟,你虽为新娘子,肩上的担子可一点也不能卸呢。” 素寒烟浑浑噩噩的答应著,这边失魂落魄的回来,饶是他平日里聪明绝顶,此时也全无主意了。偏逢红颜又来和他道喜,那红颜是什麽样人,一眼便看出不妥,遂笑道:“听见这天大喜事,怎麽反而这个样子?” 素寒烟一惊起身,看见是她,欲说什麽,最终却还是叹了口气,幽幽道:“那日我让你劝少爷打消对我的念头,为何事情却还是变成这个样子?” 红颜道:“你还不知道少爷的脾性,在这方面有我说话的份儿吗?还不赶我出去呢,只是一点奇怪,你若不愿,直说就是了,为何又答应了,此时又这样的为难,莫非你有什麽苦衷不成?” 素寒烟摇摇头,他怎能告诉红颜,因自己和轩辕持其实是死对头,根本不可能,也不应该在一起呢?红颜见他神色大异於常,也就告辞离去,一边心里琢磨道:“看这光景,这桩婚事还会有波折不成?” 因回来正见轩辕持和九儿商量著印喜贴,她便忍不住道:“左右还有几天时间,再等等吧,万一到时候事情有变,倒不好收拾。” 第42章 轩辕持此时哪能听得这种话,气道:“你这是什麽话,成心咒我和寒烟是不是?先前还明理贤淑,怎知到今天才露出真面目,罢罢罢,算我看错了你。” 红颜气了个目瞪口呆,良久方恨恨道:“我若咒你,还等到今天,还在老王爷前替你说话?你也去看看素管家的样子,罢了,也是我多管闲事,你爱信不信。我倒盼著你们顺顺利利的。” 轩辕持仍是不疑有它,只当红颜嫉妒,也不理会,自己道:“这事办的急,寒烟一时间没有准备也是有的,偏你就草木皆兵的。他亲口应承了我,必不反悔。” 红颜冷笑道:“但愿如此,我可不想有什麽事,把府里弄得翻天覆地,有什麽意思?”说完嫋嫋去了。 这里轩辕持接连被皇上红颜这些话一说,虽当时不在意,晚间却越想越是气闷,便想著去找素寒烟求证个明白,也好告诉他筹备婚事的事,虽知道老爹一定已经说过了,但这种事嘛,总觉得由自己来说,更有一份甜蜜欣喜的感觉在内。 急匆匆到了素寒烟的屋子,发现虽点著灯,却不见人影,他心中焦急,里里外外找了一遍,仍是遍寻不到,他本就因皇上和红颜的话心生不安,此时更是六神无主,一边还劝自己道:“别疑神疑鬼的,他定是有事出去了。他对我也非无心无情,我不会看错的。纵有什麽隐情,断不会连见都不见我一面就离开的。”虽是安慰,其实心里却不由自主的往坏处想,越想越是担心害怕。只是见屋子里东西一样不少,方又稍稍放下点心来。 且说素寒烟,自己闷坐了一天,半点法子也无,心中叹道:也只好这样了,若果然将来东窗事发,要杀要刮由得他便是。命运如此,我也是没办法的,只盼著他将来能遇到更令他心仪的人,让他少受些伤害,就是老天待我不薄了。这正是情深之人的共性了,无论言行,处处都为对方著想。他此时却浑未想过自己的性命幸福。 正沈思著,忽听远处响了几声猫头鹰叫,听那节奏,分明是七郎的暗号,他不知发生了何事,虽知这时候贸然出去十分不妥,却按奈不住,心想只出去一会儿,纵有人来查出了,只说自己出去散会儿心,想也是没什麽大不了的。因此便只身悄悄来到府外。 果不其然。七郎就在巷口等他,看看左右无人,两人方来到一个僻静的死巷里,七郎劈头便道:“寒烟,时间紧迫,皇上命你立刻回国。” 素寒烟面色一变:“怎麽了?我这里还有许多事情未完呢?何况上次我也说了,我是决不回去的,生死由命,就有什麽不测,也是我心甘情愿得到这结局的。” 七郎跺脚道:“这由不得你,轩辕桓派来的人是谁虽不知道,但据说他已经知晓你的身份了,因此皇上说,务必让你安全回去,就算大风朝为此攻打山月,也在所不惜。” 素寒烟叹了一声,摇头道:“这话若是早一个月说,我或会考虑考虑,如今我却是说什麽也不能回去的了。七郎,望你转告皇上,寒烟早从接下这项使命的那天起,便已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如今为家为国而死,也算死得其所,更是死而无憾。你让皇上从此之後,再不必想起有素寒烟这个人的存在,只励精图治,富国强兵要紧。” 七郎呆呆看著他道:“寒烟,可是发生了什麽事吗?你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 素寒烟苦笑了一声道:“说了你也不明白。我自己种下的因,也只有自己去尝那苦果。算了,你走吧。如果一定要死,我也只盼著能够死在他的怀里。就算是他亲自动手,也……也强过苟且偷生。” 七郎看著他泪盈於睫,越发显得楚楚动人,不由也叹道:“寒烟,你这样人若死了,老天爷也不长眼睛了。”说完他忽然下了决心,坚定道:“寒烟,虽然你意已决,但皇上和我,却绝不能眼睁睁看你在这里送死,请恕七郎无礼了。”他说完,不待素寒烟反应阻止,便撒出一团粉末。 素寒烟骇然睁大双眼,却哪里来得及闭气,只叫出一声“不……”便身子一软,倒在了七郎宽厚的怀里。 七郎抱住他,迅速上马,转眼间消逝在漆黑的夜色里,可怜一对有情人,连个道别的机会都没有。便就此天涯相隔。更因这个误会,让轩辕持和素寒烟在未来的日子里都饱受了无法言愈的折磨与痛楚,更付出了难以想象的巨大代价。 第43章 那轩辕持直坐在素寒烟的房里等了一夜,直到天色大亮,仍未见心上人回转,他此时心中实已害怕到极点,因此连门也不出,只觉得一出门,立刻便会有令人心碎的消息传来。 轩辕敬知道此事时,已是日上三竿,还是红颜见轩辕持一夜未回房里,问得丫头才知往这边来了,她当时也未在意,两人就要成婚,想必正是恩爱无限之时,自己昨日已受了委屈,何苦还去讨没脸。直到太阳已照得老高,这才发觉不对,纵轩辕持贪恋春宵苦短,但素寒烟却是个极要强明理的人,断不会放著帐房里的十几个掌柜不理就是。因此忙派人告诉了轩辕敬,自己也随後前来。 进得门来,只见轩辕持抱著素寒烟盖著的一床锦被窝在那里,嘴里犹喃喃自语道:“寒烟,寒烟,你会回来的,我知道你会回来的。” 两人这一惊非同小可,正要询问,忽见轩辕持抬起一双满布血丝的眼睛,看见他们,忽然激动的站起,直问著:“是寒烟回来了吗?是不是他回来了?”说完就要冲出去。 轩辕敬忙喝住他,一边叫过伺候素寒烟的小丫头容儿,才知他一宿未归。不由得也急了起来,命红颜在这里安慰轩辕持,他亲自去安排家丁寻找,至下午仍未有消息,轩辕敬唯恐素寒烟遭到不测,急急换了朝服,进宫求轩辕桓调派御林军。 红颜从一开始,已发觉这事并不寻常,若说遭劫,屋里一丝打斗痕迹也无,况这样情况从未发生过的。自己想起素寒烟连日来的表现,心中疑窦丛生,只是理不出头绪,但也隐隐觉得,一场暴风雨怕就要来临了。 饶是她聪明伶俐,此时也不知该如何劝慰轩辕持,两人正呆呆坐著,忽闻一个嘹亮声音报到:“皇上驾到。”不由都是一惊,红颜便自思道:“不过走失了个人,虽说是未来王妃,但纵有不测,皇上调派军队寻找也就是了,何必还亲自前来?”想到这里,越发不安起来。 轩辕持也忙打起精神,正要去迎接,轩辕桓已沈著脸走了进来,先是看了一圈,那神情就越发的凝重,恨恨道:“果然被他逃走了,可恨朕实在轻估了他。” 轩辕持茫然不解,却见轩辕桓转过身来,盯著自己沈声道:“持弟,你不必再想著这个人了,今天朕来,就是要告诉你他真正的身份。” 轩辕持下意识的退了一步,直觉就不想再听,却哪里能够,只听轩辕桓一字一字道:“这个素寒烟,你的意中人,大风王朝未来的王妃,其实便是一直潜伏在我们身边的山月奸细。你听清楚了吗?” 轩辕持募然睁大眼睛,这答案实在是匪夷所思,他拼命摇著头道:“不不不……皇兄你是说笑……不,寒烟不是……” 轩辕桓大喝一声,止住他的言语,吼道:“他是,朕派去山月的人已经回明了。你若不信,朕现在就带你到皇宫听他说个明白,那幅山月兵力分布图,便是他偷去的。” 这话不啻一个霹雳一般,轰的轩辕持目瞪口呆,良久方醒悟过来。“不对。”他声嘶力竭的叫道:“那一晚他房里亮著灯,他明明在房里的。他根本不会武功,在对湘水妖姬一战之时,情况那样危急,他险些丧命都无力自救,他怎麽可能是偷图的人?” 轩辕桓冷冷道:“那一夜你可亲眼见他在房里吗?还有对那妖姬之时,你敢确定已到了最後关头?丝毫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几句话问得轩辕持哑口无言,只是仍不肯相信素寒烟就是奸细。 轩辕桓一气之下,索性拉著他进宫。红颜方从这晴天霹雳般的消息中清醒过来。理了理思绪,忙急急过来轩辕敬这里,果见老王爷瘫坐在椅子上,双目无神,像是骤然间老了十几岁。她知老王爷待素寒烟向来有若亲子,如今遭此大变,也难怪如此消沈。她为人虽然重利,此时有感於心,也不由觉得酸涩不已,一张口,眼泪不由便掉了下来。 午後,果见轩辕持失魂落魄的回来,她心中一凛,便知皇上所言句句是实了。自己也知道此时什麽劝慰也是徒劳,只好眼睁睁他到了书房,从此便将自己关在那里。 如此又过了数天,轩辕持不肯吃饭喝水,将自己折磨的不成人形,红颜眼见这父子两个一天天的消沈下去,心中不忍,算著轩辕持该能听进人语了,这天便端了清淡饭菜过来书房,强笑道:“这是我亲自下厨熬的梗米粥,你好歹也吃一点,就不为自己想,也为老王爷想,发生了这样事,他心中岂会好过?况素管家是他带进府里来的,他比你更多了一层愧疚,心中只怕比你还难过。你如今又这样子,只怕他越发的愧悔了,上了年纪的人,哪经得住这煎熬呢?” 轩辕持目中淌下两行清泪,淡淡道:“我知你好意,只是吃不下去,端给爹吧,好好的劝劝他老人家……”一语未完,忽然又听人报道:“皇太後,皇上驾到。” 第44章 轩辕桓一进门,看到轩辕持蓬头垢面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红颜慌忙起身拜见,他只淡淡应了一声,看见桌子上的饭菜,伸手拿起便泼了轩辕持一脸,骂道:“你看看你现在什麽样子?你还知道你是谁吗?” 红颜吓了一跳,却不敢作声,倒是身後的太後连忙要劝。却被轩辕桓阻止道:“母後去看看王叔吧,这里有我。”说完就命人将皇太後与红颜都送了出去。 屋里没人了,轩辕持才摇摇晃晃的站起,轩辕桓盯著他的眼睛,历声道:“你告诉朕,你现在是谁?” 轩辕持苦笑了一下,喃喃道:“我是谁?皇上怎麽糊涂了?我除了是轩辕持,是那个倒霉透顶,丢脸到家的轩辕持,我还会是谁?” “啪”的一声,轩辕桓反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斥道:“你是轩辕持?你也不照照镜子?朕的持弟贵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皇亲国戚,纵横朝野,驰骋沙场,怎麽可能是你这个遭受了一点挫折便一蹶不振的孬种可比?更何况还是为了一个不值得的奸细。” 轩辕持猛然抬头,目中射出万缕神采,嘴唇翕动,却最终没有说话,轩辕桓见他如此,心中方觉松了口气,嘴上却继续道:“若是我的持弟,发生这种事,早就向朕讨旨,去将那山月夷为平地,再抓回那奸细好好的报复一通出气,让他知道背叛自己的下场。又怎会每日里躲在这小小的狗屋里暗自神伤,这是女子才有的行径,朕的持弟可是堂堂七尺男儿。” 轩辕持沈默不语,轩辕桓见他背脊已挺了起来,这才转了语气轻声道:“朕知道你现在还是不舍,可你也不想想,那素寒烟,他可曾替你考虑过没有?他眼看著你险些丧命於湘水妖姬手下却不肯暴露身份救你,对你何曾有一点情意。” 轩辕持心中剧烈挣扎著,仍忍不住道:“可是……可是他却为了救我失了清白啊?” 轩辕桓不屑道:“男子岂同於女子呢?把清白看成性命一般,恕朕直言,他也不过是为了取得你的信任罢了。否则你看,他一知道朕派人查他,便每日里魂不守舍的,甚至为安你心答应了婚事。结果呢,还不是自己逃走了?最可恨的是,竟和你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有,这岂是一个性情中人该有的行径?”他一说完,便看到轩辕持的眼神变了,双目当中射出强烈的怨恨之意。他便知道轩辕持虽然仍是喜欢素寒烟,,但所谓爱之深,恨之切,其实心里早已被他的所作所为伤透了心,以至於怨恨不已。只是自己还不知道罢了。 且说红颜陪著太後来到老王爷这里,不过是些劝慰之语。至午饭时,她便出去张罗,太後皇上在此,膳食自然不同往日。好一会儿方齐备了,这里却看轩辕持阴著脸色和轩辕桓并肩走了过来。她心中一凛,这哪还是那个为情所伤的轩辕持,只是也不同於以往那个纨!子弟。在这一刻,她知道轩辕持已经被素寒烟彻底的改变了。只是这改变却让她从心底胆寒起来。 太後便和轩辕桓在王府用了饭,红颜明白,这举动不仅是亲戚间的走动或是安慰那般简单,同时也是昭示天下,即便王府出了奸细,且偷走山月的兵力分布图,这人又是准王妃。但皇室对轩辕敬一家仍无半点嫌隙。也是警告其他有心人做出落井下石之举。想到这里,不由暗想道:这轩辕桓果然有圣君之风,难为他年纪虽轻却如此明事理,对轩辕持也是关爱备至,这在帝王之中,就尤为难得了,亲兄弟互相还残杀呢。只是……唉,只是野心太大,否则素管家和少爷的姻缘……想到这里,微叹一声,方又笑脸如花的敬起酒来。 一个月後,赏晴亭里。 几十株红梅业已凋零,只还剩下几瓣残花仍攀在枝头,却最终也逃不过风吹花落的命运。 “零落成泥碾作尘,任它如何高洁,也不过只落得这麽个不堪的结局。”轩辕敬苍老的声音响起,一边用颤巍巍的手拾起一枚花瓣,摩挲叹息不已。 红颜轻笑道:“王爷何必伤怀,难道忘了底下那句‘只有香如故’麽?纵然它结局不堪,那香气却是久久不散,让人想忘也忘不了的,何况等到来年冬天,它又是花开似锦,想来也不用伤心呢。” 轩辕敬点点头:“是啊,就怕它连树都枯死了,再没有开花的机会。”说完抬起头望向皇宫的方向,良久方问道:“持儿有几日没回来了?” 红颜忙道:“半月有余了。” 轩辕敬叹了一声道:“是吗?那想必起兵的日子也就在这一两天了。”说完不觉心痛如绞,自言自语道:“寒烟啊,为何你竟是那麽个身份,我纵是怜惜,这回可也保不住你了。” 第45章 至傍晚时分,家人忽报轩辕持回府了。红颜忙迎了出去,只见他一声戎装,越发显得英姿飒爽,她心中明白,仍是忍不住问道:“明天就要起兵了吗?” 轩辕持点点头,神色冷冽,不发一语。忽听红颜幽幽叹了一声道:“你……你真的要狠下心报复他吗?” 轩辕持冷笑一声道:“战争总是残酷的,关我狠不狠心什麽事?他那麽聪明的一个人,既敢逃走,便该知道以我的脾性,这场战争迟早免不了的。我现在只想知道,他是否也做好了承受後果的准备。” 红颜点点头道:“论理,我也不该劝你,你这样做也没错,只是你可有想过,或许……或许他也是有苦衷的。” 轩辕持“哼”了一声道:“我自然想过,在我傻的为他掉泪伤心的那些天里,我没有一时一刻不在想著他可能有的苦衷,可是到最後我也没想出来。我没想出来他在那个黑店里眼睁睁见我不敌湘水妖姬时为何不肯救我?就像皇兄所说的,如果他将身子给了我就是对我有情,那他为何肯看著我死。”说完看向红颜道:“你也不必想太多了,如今看来,我们都是看错人了,竟连最後一面都不肯见我,哪怕是句暗示道别的话呢。从今之後,也要劝爹别想著这个人才好。我的恨只有他能平复,我可不希望将来你们碍手碍脚的。”说完到轩辕敬那里请过安,合家吃过饯行饭。红颜见轩辕敬绝口不提素寒烟,显是不再打算插手他们两人的事。自己也只得放了下来,连夜为轩辕持打点好行装,不提。 至第二日,连轩辕敬也换上朝服,去为大军饯行,广场上旌旗招展,数万精兵就如一大朵黑云般将训武场笼罩的密密实实。个个铠甲鲜明,神情肃穆。 轩辕桓与轩辕持并肩走过,满意笑道:“持弟训兵之术更胜当年。为兄就在这里,等你凯旋而归。也让山月看看,即便没有那兵力分布图,我们大风朝消灭他们也是不费吹灰之力。哼哼,竟妄想和我们作对,还敢派奸细潜伏,不啻螳臂当车一般。”说完命人拿上美酒,敬过三军将士。 轩辕持豪气干云的上马,大军在一片喝彩声中缓缓出发,他再望了自己父亲一眼,只见他嘴唇翕动,却最终什麽也没说出口。 忽明忽灭灯光,冷风冷雨敲窗,衣寒犹带前尘伤,雕栏玉砌下,几分凄凉。叹枕边辗转,梦虽醒,愿未偿。 如梦如幻一场,似泣似诉几行,欲将寸心付书香,情义两难中,谁不惊惶。至更深漏断,酒已尽,人断肠。 清雅的屋子里,随著一声轻叹,绝美的人儿缓缓放下狼毫,起身批了一件轻罗披风,来到窗前站定,只见无边风雨,绵绵不绝,正如他心中剪不断的千缕哀愁,万缕情思一般。 “寒烟,你几日没吃东西了。莫非是旧疾复发不成?”门外响起一个紧张的声音,随著“吱呀”的一声响,一个气度不凡的男子走了进来,身後跟著几个小丫头捧著餐盒。 素寒烟回过头来跪拜道:“参见皇上。”然後起身勉强一笑道:“劳皇上关心,寒烟并无不妥,只是食量有限,这皇上也知道的,倒让他们猜疑,当作一件事去禀报。” 山月国的皇帝──华洛闻言这才一笑道:“原来如此,你已十几年没有回来过了,奴才们如何能知道你的食量?这也正常。” 素寒烟点点头道:“所以以後别让他们净逼著我吃了。皇上,大风朝那边可有消息吗?” 华洛道:“没有,一切如常,你且别老想著这些心烦的事。七郎那麽做,也是我的授意。”说完长叹一声道:“概只因我无能,国人身子又多无强壮之辈,以至国家弱小,屡受欺凌,更随时便有亡国之灾,就因为这些,又因我当时年少,才想出这麽个不堪法子,将你选中送到大风朝做密探。这一晃就是十几年过去了。这些年来,每每想到你,我日夜不能安心。你从那边传来的消息固然都是重要之至,我却从来不能开心。我身为君主,不能靠自己力量保护臣民也就罢了,又怎麽能为一己之私,害一个本应前途无限的年轻人永远背上奸细的骂名甚至赔上性命呢?因此我早就想把你召回来,只是……唉,惭愧……只因分布图被盗,我没有法子,才不得不让你继续做下去。後来轩辕桓派人调查,最终才让我下了这个决心,寒烟,你……你不怪我吧?” 素寒烟摇摇头,心道:“皇上是一片爱护之心,我怎麽能怪他,只是他却不知,这样一来,亡国之灾就在眼前。要怎生想个法子,度过这场劫难呢?” 第46章 华洛自素寒烟回来的那天起,就已做好了万全的打算,他知大风朝必不肯善罢甘休,只是没想到他们竟这样快便以此为借口前来攻打。但他这些年励精图治,行富国强兵之策,自信怎麽也能抵挡一阵子,再说那轩辕持不过一个纨绔子弟,只仗著大风朝兵强马壮,自己只要好好筹划安排,未必就会落败。因便命宫中人不得在素寒烟面前谈论此事,决意要以自己之力来打这场仗。若赢了,也可扬眉吐气,再不怕大国欺凌,若输了,便是天意要亡山月,终究也无可奈何了。 这一切素寒烟皆茫然不知,但他冰雪聪明,过了几天,发现宫中人人面色凝重,甚少言笑,况华洛几天不见人影,他心中便猜出了几分,这天晚上便来到御书房,求见华洛。 那华洛正为前方战局焦心不已,几天没有好睡,形容倦怠,哪敢见他,知他必定猜出来的,因命太监出去令他回房,言说自己明日前去看他。素寒烟哪能不知道原因,沈声道:“既然皇上不肯见我,那就恕寒烟无礼闯进了。”说完不顾兵士阻拦,径直进去,那些兵士又如何真敢拦他。 华洛在屋里早听到了的,无奈之下只好起身道:“你的病不知何时就会发作,不好好休养,却跑来这里干什麽?”一边迎下来。这边又有人报七郎求见。 七郎一进书房,便大嚷道:“皇上,不好了……”话未完便看到素寒烟也在,不由得把剩下的半截话吞了回去,改以尴尬的笑容道:“寒烟,你怎麽在?吓了我一跳。” 华洛心中一惊,却连忙帮著掩饰道:“七郎就喜欢小题大作,什麽事就让你这样慌张?都多大了,还改不了这性子。” 素寒烟看著他们两人,脸上一丝笑容也无,忽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我算著他也该动手了,七郎,你实说吧,我们丢了几座城池了?” 七郎是个直性子的人,闻言大吃一惊,望向华洛失声道:“皇上,你把这事情告诉寒烟了?” 华洛此时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冲上前去,掰开这家夥的脑子,看看里面都装了什麽,气道:“我什麽都没说,倒是你这一问,把什麽都给问出来了。” 七郎还茫然不解,素寒烟叹道:“这还用告诉我,我在大风朝这麽多年,岂能不了解轩辕兄弟的个性,况还在王府呆了那麽些时日。你们定会认为,那轩辕持不过一个纨!子弟,先前那些胜仗均是仗著大风朝兵强马壮罢了。我们山月虽国小力微,若精心布置,也未必就输,是也不是?” 华洛见他全都得知,也就不再瞒他,奇道:“寒烟,你真是我的知己,怎知我就打这主意?” 素寒烟苦笑道:“我自然知道,我先前便是这样想的,只是後来才明白,轩辕持绝非浪得虚名之辈,他的赫赫战功,丰富经验无不是他在那些场仗里一点点积累搜集下的,他是个可怕的将才啊,也是我们根本无法抵挡的一个敌人。虽然我不想说这些话泄你们的气,但……但却都是事实。”想起这些都是在那次落水後经由轩辕持的讲述中得知的,他的心不由得又揪痛起来。 “那……我们现在该怎麽办?”华洛沈吟问道:“寒烟,你既然把他说的那样厉害,我们可还有取胜之道吗?” 素寒烟看著窗外阴沈的天色,半晌方道:“容我再想想吧,眼前丢了几座城池,你先告诉我,七郎。” 大殿里的灯火逐渐微弱了下去,眼看已交四更,便有值勤太监上来请他们休息,三人这才各自回去。 漫步回到自己的居所,素寒烟一眼望见那件他从轩辕王府穿回来的轻罗披风,不觉泪盈於睫,轻轻取了下来,自己反复摩挲,一边自言自语道:“轩辕,你此时可在干什麽?想什麽?是想打倒山月亲手杀了我,还是根本已无视於我的存在,只想用鲜血与胜利来满足自己呢?若我回去了,你必定不会原谅我的吧,但是你可肯因此放过山月吗?你肯吗?” 将冰凉的脸庞贴在披风上,一阵温暖的感觉缓缓传递了过来。一滴清泪终於划下他的眼角:“轩辕,我想你,真的很想……很想很想啊……”暗夜的小屋里,只回荡著一个伤心人如泣如诉的声音。至後来,这声音越发坚定起来,似是主人已下定了某种决心。 第47章 轩辕持站在一个高高的小丘上,视线投向远方的青山绿水,春风一阵阵吹来,撩动他的衣角,分外舒服。 “吹面不寒杨柳风。山月,该也是春花烂漫了吧。”他喃喃的自言自语,目中有一瞬间的失神,转眼间变成滔天的恨意。嘴角噙上一丝残酷的笑容,轻轻开口道:“就让我践踏著山月士兵的尸体去见识一下山月的春天吧。染了血的风景,想必是会更美的。寒烟,你可千万要等我。” ********************* 一纸素笺静静铺在桌上,素寒烟手提狼毫,却半天尚无法下笔,只怔怔的看著,边自言自语道:“你可知这封信若写了,他将如何看你麽?只是若不写,代价却也不是你所能承受的啊。你在大风辛苦潜伏十余年,为的是什麽?你对轩辕持情深至此仍不肯透露身份,为的又是什麽?这封信……这封信其实是没有你选择的余地的。”美丽的凤眼紧紧闭了一下,颤抖著的手好容易被稳住,立刻,素笺上便溢出一缕墨香。 “元帅,你的信。”大风朝的主帅帐篷里,一个侍卫小心的将信递到轩辕持手中,元帅今次与往日不同,竟没有一丝笑容,让他们这些小卒倍感压力。 “皇兄就是性急,这麽一场小仗,也值得三番五次来信叮嘱。”轩辕持一边自语,待接过信来,看清了上面的笔迹,一双手不由得微微起了颤抖。 “是他?他此时来信做甚?就算求和,也不该他说话吧?莫非是以为我还对他有情?哼哼哼。”他冷冽的笑了,却仍是急切的撕开信封。 “轩辕元帅,近来可好: 闻大风国主已於两月前以你我之事为由,发兵山月。君掌帅印,不出一月也已攻城略地无数,战绩斐然,实可喜可贺。然战乱之中,无数百姓遭殃,致吾睡不安寝,食不下咽,盖因一切皆由吾引起。因此有心以吾之残躯,换我山月百姓安宁。以我发信後二十日为限,若君再取分毫土地,吾当自刎神前,以谢天下百姓,君若退兵,有生之年任君驱策,决不自断生死。君恨我入骨,当理清心意,分清厉害,望君早做决定,吾翘首以盼。 素寒烟敬上” “‘素寒烟敬上’,呵呵,寒烟,你竟已对我这样说话。你心中是早已撇清我们的关系了。”轩辕持不能自抑的笑著,良久才逐渐歇了下来,语气转冷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待你何等尊重爱溺,你又是如何待我。哼哼,用残躯换取山月安宁。素寒烟,看来你早知我会做出何种选择了。我便再让那小国苟延残喘几年,又有何妨?”说完沈声吩咐道:“来人,笔墨伺候,我要给皇兄写信。” “圣上万安: 战事频频告急,寒烟才疏学浅,实想不出应对之策。此事既因我而起,理当因我终结。望皇上体谅寒烟心意。吾牺牲一切欲换来的,决非亡国之果。因擅自出宫,再赴大风,皇上乃仁爱明君,不可再派人前往图营救之策,吾亦不愿再有人因吾而死。有生之年,得蒙皇上爱护,寒烟於愿以足。唯愿吾皇当以此次战役为戒,励精图治,行富国强兵之策,万不可从此一蹶不振,则寒烟苦心,尽化流水矣。前路漫漫,当再无相见之日。仅以此信作别,愿吾皇福寿康宁,山月永无饥馑战乱。顿首再顿首。 寒烟绝笔” “他疯了麽?他这样回去?会有何种结局?况且就算他回去,轩辕持又怎会舍弃就要到手的胜利?”大殿里,七郎已经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倒是华洛仍能力求镇静。劝道:“先不要这样说,寒烟是个聪明人,怎肯做无把握之事?这件事中定有蹊跷,我们先看看再说罢。”说完望向殿外漆黑的夜色,喃喃道:“莫非朕当初将他强行接回来的举动是错的吗?反而害了他?”又砖头问七郎道:“对了,你可知寒烟在山月有什麽锺情的人麽?” 七郎顿足道:“皇上竟还有心问这种问题,他那性子,冷冷淡淡的,能有什麽人入他的眼?况他既知自己身份,又怎可能对谁动情?他难道不晓得自己的立场吗?” 华洛摇头道:“这事未必,我们都太过担心他,以致未好好思想就将他接了回来。如今看来,纵是一个奸细,轩辕桓也不必大动肝火到起兵吧?他们毕竟仍无充分准备。那轩辕持又为何这样神勇?我自觉我已竭尽全力,我们的将士又不是那无能之辈?寒烟为何笃定他若回去,战事便可平息?凭著一个奸细的身份,岂能有这大作用?况我上月去探他时,他桌上有一阙词,分明是为情所苦之人才能写得。因此,我们且慢慢看下去,再做决断吧。” 第48章 为防华洛要追回自己,素寒烟这一路轻装简行,著实吃了不少的苦头。原本瘦弱的身子硬是又瘦了一圈下去,这日总算到了边关的小镇上,他也无心歇息,径直出了镇,便可看到几座丘陵下,两军的帐篷错落有致的对峙著。 深吸了几口气,早春的黄昏仍是有些清冷,他不自禁的紧了紧身上单薄的衣服,心中忽然就闪过一丝轻轻的颤栗。原来自己终究还是在害怕,可这又有何用?事情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 他本不是个拖拉的人,既知这一步势在必行,便不肯再耽搁下去,施展轻功,悄无声息的穿过己方阵营。再向前走二里路,便可望见大风朝的帅帐。 轩辕持这几日从早上就在帐外等候,他也不知为何,既想见素寒烟,抓著他问个清楚明白,却又不想见他,生怕自己一怒之下失去理智伤了他。虽心中矛盾,却也管不住自己的脚步。弄得士兵们个个自危,日日早起,生怕元帅是要练兵,自己赶不及。以致营中带黑眼圈士兵倒占了一半以上。山月此时若攻打,怕是必胜无疑了。 这日日落之时,眼见一天又已白等,他正要回转,忽见一个人影,沿著小路缓缓而来,看身形分明就是素寒烟,虽瘦了,却也能认得出来。轩辕持猛然就觉心中一阵激情翻涌。万没料到两人的见面竟会如此简单容易,更没料到这样容易的见面,竟也能令自己热血沸腾,一时间,两人的相识相知,相弃相离俱都在脑海里闪个不停。 素寒烟也是远远便望见那道挺拔身影,略顿了顿脚步,心中也是百感交集,他更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朝思暮想的情人,如今倒盼著这条路长一些了,最好永远都走不完才好。 两人就那样静静的凝望著,素寒烟凄美的容颜愈来愈近,终在轩辕持面前站定,张了几度唇,方勉强展开一抹苦笑道:“轩辕……元帅,我来……赴约了。” 轩辕持面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既想冲上去狠狠揍眼前这个擅长演戏的负心人一顿,又想将他那明显比前消瘦的身子搂在怀中痛哭一场,因此一时间,竟不知该做如何反应。只觉那声“轩辕元帅”就如针刺般难以入耳。旋即醒悟过来道:轩辕持,你怎麽了?至今日竟还对他有情,你没见他都已和你划清了线了麽?你为他放弃山月所为何来?莫非还要他做你的王妃不成? “素先生好轻功,竟能悄悄通过你们的大营?还是说,华洛那小儿怕了本帅,其实就是把你送过来以换一己偏安,不过假装不知道而已?”他冷冷的出言讽刺道素寒烟面容一整道:“轩辕元帅休要以己及人,此次交易完全乃寒烟一人所为,与吾皇无关。” 轩辕持猛然就觉得有些怒气,哼声道:“几月不见,你仍是一点长进也没有,你当山月皇帝就是爱民如子的好人麽?他既不知情,为何不派人拦你,追你回去,还让你亲身涉险?他若是好人,他也做不成皇帝了。”一边心道:他这时候还维护那该死的皇帝,更听人说他是住在宫里,莫非他和那皇帝真是有什麽关系不成?如此一想,神情越发冷厉起来。 素寒烟别过头道:“我今次来,不是和你争论的。也罢,你喜欢怎麽想就怎麽想吧。” 轩辕持越发动气,冷冷道:“呵呵,我倒忘了,你今次可再不是王府的管家了,有老爹给你撑腰。哼,你或许还不知道我对俘虏的手段吧,也罢,既来了,不让你见识一番,岂不枉费了你忠君爱国的一番心意。” 素寒烟默不作声,随著他来到大帐,只见众多将领早已在那里等候,见到他,莫不投来惊诧豔羡目光。轩辕持狠狠瞪了一圈,众人方垂下头去,暗道:“原来让元帅如此重视的俘虏竟如此年轻,奇怪,他究竟有何举足轻重的作用?让元帅连就要到手的山月国都不要了?” 他们这里猜测纷纷,轩辕持便冷声道:“各位,这便是山月派在我国的奸细,那幅至关重要的兵力分布图也是被他所盗,皇上和我均恨他入骨,皇上更曾言明,若抓他到手,定重罚不饶,如今我不擅长什麽刑讯拷问的,倒是你们给我出几个好玩的,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就不必拿上来了,免得让人笑话我大风无人。”说完看向素寒烟,只见他面色平静,并无害怕伤心之举,他心中更加烦躁,又气又恨,厉声道:“把你们压箱底的绝活都给我拿出来,必要好好招待招待他方泄我与皇上心头之恨。” 第49章 众将领均面面相觑,便有几人说了一些手段,素寒烟在旁听著,心中也不觉惧怕,只是面上不肯露出丝毫畏惧罢了。看向轩辕持,只见他状似认真的在那听著,自己低下头去叹一口气,暗道:“你若真如此恨我,莫若把我千刀万刮了,好过被这样毫无尊严的用刑。 谁知轩辕持听了半天,竟都不满意,他也有他的一番心思,素寒烟是个眼高於顶的人,兼身子又瘦的这般厉害,把这些刑哪怕用上一样儿,只怕无论是气不过,抑或受不过,当场也就交待了。自己这样说,也不过为吓吓他而已,谁知他竟不听吓,此时话已说在前头,若不用刑,要如何自圆其说。因此冷下脸来道:“亏你们也自称拷问人的好手,说了一顿,尽拿这些东西出来现眼,还不给我下去再仔细想几个好的来呢。”一顿训斥将众人赶跑,还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呢。 当中也有聪明的,走出来便自言自语嘀咕道:“分明是舍不得,又何必做这架势呢,不说也就罢了,如今却拿我们填限,连累我们倒霉。这些法子若不能用,还到哪儿找能用的法子去呢。”因回屋也不去想,倒头便睡。只苦了那些个看不明白的,回去点灯熬油的苦想,却哪里能够想的出来。 这里登时只剩了轩辕持和素寒烟两个,轩辕持有心令他在地上睡,却又担心他受不住寒,虽是春天,但看他衣裳单薄,不由得只好道:“你且上去睡吧,只是不许逃走。”说完自己又觉窝囊,一摔门走了出去。 且说轩辕桓,从接到轩辕持要撤兵的信後,朝堂上每日里便争论不休,有人是真心不愿放弃山月这一块肥肉,也有人是趁机落井下石。盖因轩辕桓不拿态度,这些人也摸不著头脑,只频频要皇上严惩轩辕持,以做众将之戒。轩辕桓不过微笑听著,也不置可否。 这一日上朝,众人照例上本,轩辕桓便微笑道:“爱卿们的意思,朕又何尝不懂,这些日子思虑甚久。想到轩辕元帅少年上阵,替朕和大风立下无数汗马功劳,他却从未要过朕半点赏赐,也不曾居功自傲,虽日常行为放荡一些,也不过是年少轻狂而已。如今他头一次张口,朕怎忍拂他心意,想来山月虽是势在必得,说到底不过是个小国,就迟几年再接手也不迟。只要了了持弟这番心愿,怕他还不替大风尽心尽力夺取土地麽?”说完环视众人一圈,方坚定笑道:“因此朕倒要满足他这一回,信朕已经拟好,明日便发往边关。朕意已决,众爱卿不必再多言了。”说完也不待众人说话,就命退朝,来到午门前望向边关方向,自言自语道:“持弟啊,朕能为你做的,也仅此而已了,从此後是福是祸,全靠你自己把握了。你可一定要认清自己的心意,方不负朕这一番周旋。” 王府的赏晴亭里,红颜默默倚在栏杆上,只看著满园争奇斗豔的花卉发呆,她已得到轩辕持不日便将搬兵回朝的消息,虽不是凯旋而归,她倒觉松了口气。只是听说素寒烟也将回来,心中不禁便有些难受,情知这一次,他可再没有往日的风光了。 正出神间,忽见大丫头碧玉端著一杯茶过了来,笑道:“夫人原来在这里,怎不回去吃饭?少爷来信了,说不日便到,还让你准备一个差使,越苦越累方好,我想著咱们王府哪有这样空缺呢,就有,也早被人做了。莫非这回还要他巴巴的带回个苦力不成?” 红颜微微一笑道:“你平日里倒也有些聪明,此时竟不知这个差使是给谁预备的吗?” 碧玉笑道:“原来夫人和奴婢想到一起去了,我也是这麽猜著的,只可惜那般美貌高洁的一个人儿,怎能忍气做这些事呢?少爷这招也忒行的狠了,素管家只怕撑不到几日,气也气死了。” 红颜摇头道:“这可未必,你也太小瞧了素寒烟,若连这种气度都没有,怎能让少爷心折,就连我也是佩服他的。” 两人一边说一边已回了屋子,只见桌上满满的,送饭的小丫头道:“王爷说夫人虽没保住胎儿,但也不要过於伤怀,伤了身子就不好了。左右等少爷回来,也不怕再没机会。” 红颜便赏了那丫头几串钱,打发她去了,这里和碧玉苦笑道:“难为王爷这时候还想著我。倒觉得有些对不住他了。此时最难受的人,只怕是他无疑了。”说完又叹了口气。 第50章 第三日,轩辕持果然带著素寒烟回府,红颜迎了出去,彼此相见过,都觉心中怅然,老王爷称病不出,红颜和素寒烟都知他是不知该如何面对。素寒烟的眼泪便有些儿忍不住。偏轩辕持冷冷的道:“罢了,我也饿了,你还站在这里干什麽?”说完便命一个家丁带他到下人房去。红颜早打扫好了一个房间,忙命碧玉跟上前去领素寒烟到那屋里,这边便吩咐传饭。席间见轩辕持心情也不好,也不敢多说话,况自己心中也沈沈的,因此闷闷吃了一餐,轩辕持道:“我要歇一觉,晚上还要进宫向皇兄请罪,你看著点儿时间,到时候别忘了叫我。” 不觉数日已过去,红颜担起了王府管家之务,倒也把帐目理得清清楚楚。只是每日里未免忙碌,她是个精於计算的人,这样生活倒也乐在其中。只是每每想起原本清高的素寒烟却还在柴房受苦,不免嗟叹唏嘘,她虽不奸猾,却注重明哲保身之道,因此刻意避免相见。只是轩辕持回房的时候日渐减少,她知此时乃非常时期,况自己本来对他也无甚深情,也不肯去招惹,如此过了半个月,大家彼此倒相安无事。 这时早春已过,王府花园里的各样花卉尽已盛放,只因主子们都无心观赏,以致花柳消魂。忽一日有人来报,说太後在宫中心闷,有心过来走走。大概两三日内便到。红颜立刻著忙起来,登时王府中忙碌无比,方又添了一丝生机。 果然第三日,太後在众多太监侍卫宫女的陪同下轻装微服前来,轩辕敬和红颜忙喜笑颜开的接入。轩辕持因为进宫去了,所以并不在家。 此时卯时刚过,也不是摆饭时候,红颜便命人安排茶点。太後便道:“哀家在宫中已用过早膳了,这会子又吃什麽茶点,你不用忙,素闻你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孩儿,上回哀家也已看出来,你倒陪著哀家说说话儿,解解哀家的闷儿是正经。” 红颜笑道:“太後老祖宗若要红颜解闷,敢不从命,只是无论何时,派个人来告诉一声也就是了,怕我不一阵风似的进宫去呢,何必还劳师动众的过来这边,可知这话是哄我呢。” 太後笑道:“你怎麽就生了这麽伶俐的一张嘴。”又道:“我成日里在宫里,只得一个御花园子,也逛够了,前几日持儿说你们这花园倒不错,让哀家过来散散心,我这可不就来了。”一边说,红颜早搀著她拾级上了赏晴亭。 太後登高一望,游目四顾,点头道:“持儿说的不错,果然这园子很好。“说完在一个石登上坐了下来,丫头们忙奉上茶果,轩辕敬也陪坐,几个人自在说著话儿。 彼时太阳暖暖的挂在当空,王府中人都知道太後今日来,因此谁也不敢多走。诺大的花园里,连一个杂人也看不见。太後便笑道:“这里若多一个闭月羞花的美人,便更加好了。”说完注目打量红颜,道:“大概合府里也就只你能配得上这样形容了。”他话音刚落,便见一个身著粗布白衣,身形纤细的人影缓缓步进园子。仔细看去,只觉他形容秀丽更胜红颜,衬著那些随风摇曳的花朵,真似人间仙子一般。便不由道:“没想到王府竟有这般令花柳无颜的人物,只是衣服实在粗糙。”又看到那人微微弯身,自池子里舀了一桶水,摇摇摆摆的提过花圃,从那里舀水浇花,不由叹道:“你们也会糟蹋人,这样一个孩子竟干这种活计。”说完看向红颜,目中已微微有了责怪之意,道:“听说王府里是你管家,莫非只因这孩子美貌,你便容不得他麽?” 红颜低头不敢分辨,忽听轩辕敬叹道:“太後莫要错怪她,唉,这是我们王府结下的一段孽缘,不提也罢。”说完望向素寒烟单薄身影,见他又吃力提了一桶水,心中也不觉一酸,自言自语道:“孽缘啊孽缘。” 太後见他们都这般模样,忽然恍然大悟,失声道:“莫非他就是持儿这次带回来的那个逃跑奸细?”见轩辕敬无言点头,她不由道:“难怪持儿念念不忘,原来竟是这样一个人。”说完也叹息道:“可惜了,否则倒是一段好姻缘。只是见他连浇个花儿也如此尽心尽力,倒不像那不负责任之人哪。”话音刚落,轩辕持的笑声已然传来道:“太後老祖宗可觉著我们这园子如何?”说完人已从另一边拾级而上。来到面前,顺著太後目光一望,登时身形一滞,愣在了那里。 第51章 太後见他目光,虽只有一瞬,便知他对素寒烟仍是有情,更是觉得可叹,轩辕持回过头,问红颜道:“你没告诉过他今日太後驾到,不许乱跑吗?” 红颜道:“我是打发了人挨屋告诉的,想必他那里偏僻,竟致忘了,其实也没甚麽。”说话间,只见又一个家丁慌慌张张进了园子,低声对素寒烟说了几句,他诧异向这边看了一眼,忙提起木桶离去。 轩辕持一直看著他走的没了影子,方回过头陪太後说笑,只是脸上全无适才欢悦。说著话便已到了晌午,太後用过午膳,又绕著花园走了一圈,便径自回宫去了。轩辕持这里得了空闲,这才忙问红颜道:“这些日子我忙,但不知给他的活计干得怎样?” 红颜笑道:“据我看来,比先前人干得还好呢,说到这里,不由得人不佩服,我尝闻人说宠辱不惊,究竟也没见谁能做到,谁知这素管家经历了这样大的起落,我每每偷眼望去,竟无丝毫羞窘惭愧,说他淡然如水也不过分。谅来这四个字他是当得上了。” 说完见轩辕持脸色忽然阴沈下来,森森道:“我抓他回这里,不是享福的,还宠辱不惊呢。你明日就再找些下贱脏乱粗重活计给他做,我倒要看看他还是不是那幅讨人厌的清高样子。”说完一摔帘子,径自出去。这里碧玉奇怪道:“少爷这阵子脾气怪的很,先前还命不安排那太过粗重活计呢,怎的几天功夫,就变了?” 红颜道:“你哪里知道为情所困之人的心思呢?自他回来後,少爷何尝吃过一顿好饭,睡过一个好觉。他那里辗转反复,素管家却平静淡然,心如止水,他哪吞的下这口气呢?虽说到底也是少爷控制不住自己,不关素管家的事,只是此时却到哪里说这个理去?”言罢又叹道:“这就和我当初是一个样子……”说完才知自己怅然之下,竟至失言,忙住口不说,连忙用话岔开道:“你看著吧,素管家以後的日子,怕只是更难过了。” ××××××××××× 王府洗衣房里,素寒烟将最後一件衣服甩干搭在架上,忙倒了水,靠在墙边的马扎上坐了下来,眼望著天上浮云,不由不自禁的吟道:“东门饮酒沽我嘈,心轻万事如鸿毛,醉卧不知红日暮,有时空望孤云高。”吟罢苦涩一笑,自言自语道:“终究还是个凡夫俗子,哪里能做到人家那样超凡脱俗境界呢?” 算算回来王府已是月余,轩辕持嘴上说的凶狠,其实倒没真给他那些粗重活计,他心里是知情的,既感激,又不免难受,虽面上总作没事人一般,但午夜梦回之时,想起这段感情,也难免泪湿青枕。他是个固执的人,既认定了是自己对不起轩辕持,便只盼著他能及早解脱出去,重寻真爱,却丝毫没想过自己以後的日子该怎麽办。 正出神间,忽觉心口绞痛起来,他“哎哟”呻吟一声,忙握住胸前衣服,一时间只觉气喘吁吁,汗水淋漓而下,忙攀住了墙壁,却早已不由自主的滑了下来,他情知旧疾复发,待要张口呼叫,却发不出声音,渐渐的眼前转黑,没等他反应过来,人已晕倒在地上。 再说轩辕持,自己在书房里越想越觉烦恼,索性来找素寒烟,走至半路,忽见前面有人行走,他本也不在意,却听那两人言谈竟涉及素寒烟,忙放轻脚步,细听起来。 原来这两人是新来的,并不熟悉素寒烟之为人,只见府中人多暗中帮他,不让他干那些脏累活计。他两个原本是当马房的差,听说有个俘虏要来,如何不高兴,正想著这活儿可以脱手了,却见那素寒烟被众人保护的滴水不漏,每日里不过浇花喂鱼,一旦有什麽活分派下来,众人又都忙著做了,他两人如何不妒,因这一天见素寒烟昏倒,几个人将他抬进屋去休息。他两个又不了解实情,越发来了气,因此两人嘀咕道:“说是要给罪受的,我看他比老王爷还受用呢。这样天气,不过洗几件衣服,洗完了就睡觉,最可恨是那管家,不说惩他偷懒,反扶进屋去休息,还好饭好菜的供著,这哪是俘虏,分明是个祖宗来的。” 轩辕持将这话一字不漏的听进耳里,只气了个目瞪口呆,暗道我说怎麽他还和从前一样呢,却原来这些下人在暗中帮他,他只道是因素寒烟做管家时,施恩颇多,因此众人皆回护他,既认定了,便不肯去分辨,气冲冲来到内室,厉声将红颜叫了出来。 第52章 红颜正要歇午觉,闻言连忙披了一件衣服出来,见轩辕持气的眉眼都变了,从没有这样过的,不由也有些慌了,忙问:“怎麽了?下人们有错,要打要骂都由得你就是了,什麽事值得气成这样?也要爱惜身子才是。” 轩辕持也不放脸,一转身坐在那红木的雕花椅里,先不由分说将红颜训斥了一番,说她管家不严,放纵下人等,说的红颜十分委屈,及至明白了原委,方道:“我道是什麽事呢,若说这种事,怕也是有的,素管家得势时,对下人施恩颇多,难保下人们不照顾他,明日里把大家叫来,再不许这样也就是了。”说完又苦笑道:“你这样磨折他,是什麽意思呢?看你一时恨不得立时将他剥皮拆骨,却又打不舍得打,杀不舍得杀,只用这样手段作践他,有什麽意思?若想他低头,其实也不必这样……”还未说完,只见轩辕持一瞬间沈了脸色,忙住口不说,果听轩辕持道:“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我的事不用你说,我自有打算。”说完拂袖而去。 碧玉忙出来道:“我说夫人别替素管家说话了,这不又受了一顿抢白,少爷这些日脾气也差,以往哪有这样说夫人时候?” 红颜冷笑道:“你当我只是为了自己麽?太後那日和我闲话,分明有意要让少爷娶亲,人选我也知道了,我若解开了他们两个的心结,於我也有益,否则当我没事干,老往那风口上撞吗?”说完沈吟半晌,又冷哼一声道:“你看少爷现在威风,其实最难为的便是他,偏那素管家又是个宁死不肯认输的主儿,他心中虽有愧,只是少爷攻打山月,他又如何能不恨,因此你没见他到现在为止,连个错儿都不肯认吗?这原本不是他这样有担当的人做出的事情呢。唉,只是这样下去,总是爱恨纠缠的,什麽时候能有个了断呢?我只愿老天保佑他们醒悟的早,别到时後悔不及,也就晚了。”说完进屋,果然第二天将众仆人召集一处训了一顿。自此後便无人敢明帮著素寒烟了。 轩辕持和红颜却不知道,素寒烟的旧疾在这折磨下,越发频繁起来,因他不肯示弱,每日里仍强装成没事人似的,只是到了夜间,因白天苦苦压抑,那病就发作的更加厉害,只让他痛苦不堪,因此每夜里辗转反复,哪里睡得著觉。他自己也渐渐有了觉察,只怕这副身子已经撑不了几天了。每当想到此处,再想起轩辕持和自己,那心不由就如针刺般疼痛入骨。 这日因要赶早磨出几升黄豆,因此起的早,待到干完活,已是日头高挂,从磨房里出来,双眼被阳光一照,不觉就是一花,险些一跤坐在那里。他知是刚刚太过劳累之故。忙稳住了身子,喘了几口气,这才慢慢离开。 途径花园的时候,见花圃里有些干了,他叹道:“怎麽这里也没人浇水呢?这麽大日头,花儿如何禁受的住,因慢慢提起水桶,挨次浇了一遍,正浇著,忽听脚步声响,抬头一看,不由愣在了那里,原来竟是老王爷轩辕敬,被一个如花少女扶著,红颜跟随在旁边。 他心中一怔,看这女孩衣服华贵,分明就是一位官宦小姐,再看向红颜,只见她面上虽陪著笑容,眼内却冷淡的很,他心中便明白了大概,一时间只觉得胸口似堵住了一团东西似的难受,只闷的连气也喘不上来了。 轩辕敬看见他,也是一愣,旋即脸上数种神色闪过,最终化为一种近乎尴尬的死寂。忽闻那女孩开口道:“世伯,王府竟有这样不懂规矩的下人,见了主子不说参拜,连路都挡著。红颜夫人想来是事情太多,疏於管教了吧。”她这话既斥了素寒烟,又暗指红颜,红颜哪有不知道理,她却宛然一笑道:“寒烟,你还不下去呢。”并不追究。 素寒烟一惊回神,忙深深一揖道:“参见王爷。”说完匆匆离去,待一转过月洞门,不由得泪如雨下,连忙用双手捂住嘴巴,不让自己痛哭失声。他自回府後,并没见过轩辕敬,如今不期而遇,想起他以前对自己就如慈父一般,信任宠溺,自己从他那里也不知得到了多少没有过的父亲般的慈爱。却在转眼之间就形同陌路,适才所见,老王爷分明似骤然间苍老了十几年一般,怎不叫自己痛断肝肠。 那小姐不知几人关系,但见轩辕敬从遇见素寒烟後便落落寡欢,分明是有隐情,她对王府之事也有耳闻,细思之下,便已明了,只是不知素寒烟竟是这般人物,更添嫉妒,红颜冷眼看她,心中已不觉有了计较。 第53章 当下回房,适逢轩辕持刚下朝,红颜便装作和碧玉说话道:“今儿看到素管家,瘦的越发厉害了,倒像是得了什麽病似的。” 碧玉道:“夫人可是又说笑,好好的能有什麽病?先前救戚良的时候,连那大鼎都能举起来,他无非是天生身子瘦弱罢了。” 轩辕持在旁边喝茶,忍不住便插口道:“你别瞎操心了,他能有什麽病?只怕是装病吧,哼。”说完只叫摆饭,红颜道:“先别著忙,王小姐今儿留在这里用饭,等一下我们一起到前厅去吧。” 轩辕持眼中闪过一抹嫌恶之色,道:“一个女孩儿家,留在我们这里用饭,什麽意思?”忽又想起什麽似的,残忍笑道:“也好,今日就叫那个俘虏伺候咱们用饭吧。” 红颜本不欲说,将嘴边的话吞了又吞,终实实忍不住道:“你也忒狠心了,素管家已经被你作践成这样子了,你还不放过他,你去看看他的样子,一阵风就能吹得倒,亏你狠得下心。” 轩辕持冷冷看著他,忽悠然一笑道:“红颜,我知道你聪明,不过也别以为我就猜不出你的心思。你就这样轻易将宝押在了他身上麽?到时候输的血本无归可别怨我没提醒你。”说完起身道:“好了,我先过去陪爹说会儿话,你收拾一下也就过去吧。”一边出去了。 碧玉奇怪问道:“少爷这话什麽意思呢?” 红颜冷笑道:“我押的这一注可是十拿九稳,就算输了,将来也必赢的。轩辕,大家彼此彼此,我又何尝不知你的心思呢?”这边穿戴整齐,方嫋嫋婷婷的过来,吩咐人道:“去让素管家过来伺候用饭。”又冷笑道:“他受苦,与我什麽相干,我们就看是谁心里难受著。” 轩辕持本就欲借此机会折辱素寒烟,故意与王小姐言谈投机,又和她说些诗词歌赋。那王小姐本就有些才学,如何能不趁此机会卖弄,一时间便笑语如珠说个不停。 轩辕持看了身旁面色苍白的素寒烟一眼,笑道:“从来不知小姐竟有如此才思。这才是真名士呢,不像有的人,不过是沽名钓誉罢了。”一边说一边拿眼偷望素寒烟,只见後者悄悄用手握住了心口,旋即又放了下来,面上渗出微微的细汗,两道挺秀细眉紧紧皱在一起,心下暗道:他也有这时候。总算这口恶气如今方才出了。当下心情大好,大声道:“过来给我倒酒。” 素寒烟眼见这情景,一颗心就似被锯子一下一下锯著一般,又适逢那病发作,只因在这场合,不得不强运内力压著。这本是他的大忌,一旦强行运功,随时都有死的可能,只是这时候如何肯示弱。闻言上前一步,勉强镇定心神将酒添进那夜光杯里。 轩辕持看著他一双素白的手微微颤著,指节已瘦的凸了出来,更泛出惨白的光芒,先前的得意快活不由得全部无影无踪,一时间只想将这赢弱人儿搂进怀里好好抚慰一番,那手刚抬起来,便即醒悟,心中一丝尖刻的痛渐渐泛了开来,只将两个拳头紧握著,指甲嵌进了肉里,他却浑然不觉。 忽见素寒烟身子一晃,那酒已是倒的溢了出来,轩辕持不顾衣服被酒污了,忙扶住身边人儿,,却见他面色越发苍白的吓人,下唇已被咬出斑斑血迹,更显得触目惊心,他心里一惊,却见素寒烟轻轻将手抽了出来,淡淡道:“奴才无用,污了少爷的衣服,容奴才去拿件新的来。” 这奴才二字就如几千把尖刀一般立时插在了轩辕持的心上,忽见老王爷轩辕敬站了起来,颤著声音道:“我吃了这些,也觉饱了,你们……你们几个年轻人继续吃吧。”说完径自出去。及至到了门边,终究忍不住回头,却不正视素寒烟,嘴唇张了几度,方低声道:“身子不好……就……就找个大夫看看……落了大病就不好了。”说完一掀帘子,踉跄著去了。看他面前那碗饭,分明一点儿没动。 素寒烟忙低了头,不肯将凄痛表情让别人看见,忽听红颜道:“你先下去歇著吧,身子不舒服,以後告诉我一声也就是了,若因太要强而害了自己,反而不好。”素寒烟巴不得这句话,连忙答应一声,急急退了出去,只觉心痛如绞,更似火烧一般,他心知这次病发不比寻常,生怕人看见,忙又运了轻功,待奔到自己屋里,早已是汗透重衣,再也支撑不住,双手只来得及攀住床边的柱子,人已昏了过去。 第54章 轩辕持这里便要追出去,那王小姐哪里肯放,她明知素寒烟身份,却假装不知,因笑道:“这样奴才留在府中也不好,虽漂亮,看那肤色却象鬼魅之流似的。小王爷,我们且不要为他坏了性致,刚才说到哪里了?” 轩辕持好容易定下心神,忙道:“红颜陪小姐坐一会儿,我出去一下。” 那王小姐故作惊诧道:“原来……原来小王爷竟著紧那奴才呢,哎呀,小女刚才言词多有得罪,冒犯了。”轩辕持一听这话,哪还肯出去,只道:“小姐莫要胡说,不过出去吩咐人一件事情。”说完假意走出,稍刻即回。 红颜冷哼了一声,心道:“我看你将来後悔去吧。”也站起来道:“我喝了几杯酒,觉得心里闷闷的,不如你们谈,我去看看公爹,再让人弄点参汤过去吧。”说完福了一福,款款而去。 这里轩辕持如坐针毡,偏那王小姐却还故意说个不停,眼看著已是初更,轩辕持实忍不住了,只好道:“小姐千金贵体,若呆久了怕惹人闲话,况路上也不太平,我著人送你回去吧。”这话里已隐隐有不耐之意,王小姐见他公然逐客,倒也不好久留,遂含笑告辞。轩辕持忙派人护送,自己不及大门便回转来,想起素寒烟席间异样表现,不由又是焦急又是担心,忙不迭的便找了一个丫头,引著他来到素寒烟的屋子。这边又著人去请御医。 他进去时,适逢素寒烟已经转醒,刚挪到床上去,见有人过来,不由诧异,却听轩辕持道:“怎的连灯也不点,睡了吗?”一边说一边已燃了油灯。只见素寒烟脸色已比先好的多了。这才微微放下心来。忙掩饰掉脸上关切之情,仍做出冷淡样子来。 素寒烟看了他一眼道:“少爷此时来有什麽事吗?还是要奴才再去倒酒呢?”一边说一边整了整衣服。 轩辕持脸上一红,淡淡道:“爹让我找人来瞧瞧你,我本来已经要歇了,只是老人家絮烦,不得到结果他不安心。”说完,果有人报说御医来了。 素寒烟冷冷一笑道:“我并没有病,不过前日吃坏了肚子罢了。”自己心道:“这病御医若能看出来,早十年也治好了,如今是我自己寻死,天意使然,又有谁能扭转?”一边到底拗不过轩辕持,只得让御医把了脉,又仔细瞧了半刻方休。 那清臒御医遂起身道:“禀小王爷,这位公子虽禀赋虚弱,却并无甚疾病,小王爷宽心好了。以後饮食上注意点也就是了,也不用服药的。”说完连方子也不开,便即告辞。 轩辕持这才放下心来,看著素寒烟,想起他平日的确纤瘦,大概受了几日磨折,身体有些吃不消罢。他本有意让他歇几日,忽一眼看见桌子上有张帖子,油灯之下,看的甚为清楚,分明是“昨夜闲潭梦落花”七个字。他心思一转,已明了了素寒烟的心思,不由大怒,暗道:你到这个时候仍是无悔,我又何必一定要怜惜一个敌人呢。想到这里,刚刚的怜悯俱化作了铁石心肠,冷冷道:”既没病,明日别耽误干活,可别托病躲懒,若赶不出来,别怪我用王府的规矩。“说完又对身边的总管道:“看著那些奴才,别一个个清闲了就想著多管闲事,我知道了是不饶的。” 素寒烟身子微微颤著,只强挣扎著象没事的人一样,一字一字道:“奴才知道自己的本分,不劳小王爷费心想著,小王爷尽管去忙自己的大事吧。” 轩辕持知他暗指自己和王小姐一事,他也不解释,只重重哼了一声道:“那就好。”便拂袖而去。这里素寒烟怔怔看著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一时间只觉被关在这异国他乡小屋里的自己实在有说不出的凄凉孤单,看著那七个字,忽然心口又没命的疼了起来。 再说轩辕持,怒气冲冲回到屋里,自己恨恨道:“我到现在还做梦呢。竟还为他著想,以为他有苦衷,还想著不如就这样原谅了他。难怪皇兄常说我有时候愚蠢的紧,可不是这样吗?昨夜闲潭梦落花,哼哼,他的眼里分明只有他的山月,他的皇上,哪有我轩辕持的存在。只可恨我竟管不住自己,还找御医去看视他,真真是个傻子,只怕他到现在还得意,不知怎麽笑话我呢。”说完越想越气,索性将桌上的几件东西一起扫落下去。 适逢红颜和碧玉探视完轩辕敬回来,听了他这番话,忙拉了碧玉急急避出去了。这里碧玉急道:“少爷这可是更恨素管家了,夫人怎也不劝一劝?” 红颜苦笑道:“此时劝不得的,那素管家也是,怎麽这时候偏写了那样一句诗让少爷看见,这下子刚有的一点怜悯,定然也无影无踪了,不过也怪不得他,背井离乡的,又受这样委屈,焉有不想家的道理呢?” 碧玉奇道:“究竟这‘昨夜闲潭梦落花’怎麽了?你和少爷就生出这麽多感慨来,不过就是普通一句诗而已嘛。” 第55章 红颜道:“这确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古诗,只是放在此时此地,无论对少爷或素管家来说,它都不普通了,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说完看向碧玉道:“你还不明白麽?这是一个游子的泣血之吟啊,尤其象素管家这样经历,看他慕出这句诗,就更加凄凉了。内中有多少不爲人知的辛酸苦楚,不是我们这些局外人可以轻易明白的。” 碧玉这才点头道:“既如此,少爷因何大动肝火,他理应更加怜惜素管家才对。” 红颜摇头苦笑道:“少爷此时如何能用理智形容呢?他本就对素管家负了他这件事耿耿於怀,况素管家回来到现在,连个错儿也不认,如今又写下这样诗句,少爷能做何想,自然认爲他到现在还恋著故土,把自己当作敌人来看呢。因此才会发那麽大脾气的。”说完又叹道:“其实一个人被迫浪迹天涯,又有谁能不留恋故土,叶落还要归根呢。这本不和仇视别国相联系,偏出了这件事後,简单的一句话也可将整件事弄的复杂。造化弄人,也只能叹一声无可奈何了。”说完和碧玉且暂到别的丫头房里说话,不提。 再说素寒烟,眼见著轩辕持无情离去,忽就觉得心头一股撕裂般的痛猛烈泛了开来,他是个聪明人,心中已有了认识,不由得便想喊住那看起来也可怜可叹的人影,谁料一张口,就先喷出一口血来,那身子越发的不能动了。思及自己一生坎坷,不由得悲从中来,再也忍不住滚滚珠泪,此时连去拿纸笔的力气也没有,胸中又著实澎湃激荡,便向床上拿了平时用的一块绢子,一望之下,竟是轩辕持相赠的一条珍贵鲛帕,不禁更是百感交集,胸中似有万语千言,却又不知由何说起,遂将中指咬破,在那帕子上疾写了几行字,待最後一笔鲜红蜿蜒而下时,那绢子也随之飘落,一如风中的无依落叶。静静掠过那只纤纤素手,最终委於尘土。 夜已敲过三更了,红颜和碧玉才回转房来,见轩辕持鞋子也未脱歪在床上,满身酒气,问过伺候的丫头,才知他方才借酒浇愁,竟喝了一罎子。红颜道:“我说呢他这时候还能睡著。”说完将一件披风爲他盖上,脱了鞋子,自言自语道:“明明可以不必这麽较真儿的事,怎麽就都倘上了你们这两个死心眼儿的。与其两人这样受苦,不如说开了,抛去那不堪往事,从头来过不好吗?偏就没人想这样办事。男人啊……怎麽就都是这样子呢?难道面子荣辱真比自己一生幸福还重要麽?”一边说一边自己宽衣解带,也挪到床里面睡下了。吩咐碧玉道:“别睡死了,一旦醒了要茶要水的没人伺候。” 且说轩辕持,醉了酒後朦朦胧胧睡去,不觉到了与素寒烟相识之初,他淡著容颜与自己针锋相对,忽又到了那间小屋,素寒烟被推下池塘後换上白衣那一瞬间的风情。再转眼,又到了祠堂里,他言词犀利,掷地有声,救下戚良一命。然後飘飘然到了那个山洞,绝美刚强的人儿头一次那样的柔弱无依。辗转间又是那家破庙,他宛如野兽一般,身下的人儿爲了救他,咬碎银牙任他蹂躏。梦中一幕换过一幕。相识相知相依,却逃不过最终的离别。 他此时冷汗淋淋,忽见门一开,素寒烟一袭曳地白衣,唇边噙著淡淡笑容,眼角眉梢却尽是诉之不尽的万缕愁思,俏生生站在那里,幽幽道:“轩辕,我要走了,你也不来送送我麽?” 轩辕持只觉口干舌燥,浑浑噩噩道:“寒烟,你……你要走去哪里?你忘了对我的承诺吗?” 素寒烟笑容渐敛,又向前走了几步,轩辕持才看清他脸上分明挂著两行清泪,只听他哀伤道:“我也不想走,无奈天命难违,轩辕,寒烟和你已然缘尽,你……你以後自己保重了。” 轩辕持只见他衣袂飘飘,宛如凌波仙子,似乎就要御风而去,他情急之下,忙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只见素寒烟眼中尽是不舍之情,却仍一步步向後飘退而去,无论他如何呼喊,竟丝毫不停。眼看那人影就要消失在门外,他心中一急,向前一扑,只听“咕咚”一声,自己已醒了过来,却已摔在了地上,方醒觉方才乃是南柯一梦。 虽已梦醒,但梦中那刻骨感觉分明仍在,窗户吹过一阵春风,他机灵灵打了几个寒噤,方察觉到自己已是汗透重衣,此时红颜碧玉俱已起来伺候,茶水端至嘴边,他竟浑然不觉,只想著这个梦殊爲怪异,心中愈思愈怕,忽一挺站起,连外衣尚不及披,便发狂般向素寒烟的小屋奔去。 第56章 红颜见状,不及追问,忙急急拿起两件衣服和碧玉也追了出去,及至到了素寒烟的屋前,只见灯光闪耀,她二人正疑惑素寒烟怎的这时仍不睡,却见轩辕持早一头撞进屋去,此时也顾不得避什麽嫌疑,二人也忙跟了进去。 却见屋内无人,只有淡淡的一股血腥之气,值此她们两个也不由得紧张起来,轩辕持更是到处翻找,忽一眼瞥见地上那块绢子,忙拾了起来,红颜和碧玉都凑上去看,先看见上面触目惊心的猩红,心便不由得往下沈,稍微细看了看,原来是八行诗句,写道:梦魂依依越千山 天涯何处是乡关 身死异国应瞑目 魂未归乡心不甘 念行卑耻千夫指 谁怜吾心亦熬煎 花落人亡俱尘土 人间从此无寒烟 红颜的心一瞬间沈了下去,这分明是首绝命诗,却见轩辕持的手抖的就如狂风中的黄叶,忽发疯般的大喊起来:“寒烟,寒烟……”叫声凄厉,令闻者也不由心碎,红颜也知必有变故,眸中流下两滴清泪,忙命碧玉吩咐人去禀报轩辕敬,或还会见上最後一面。 这里轩辕持屋中遍寻不到素寒烟,便一路寻到了屋後,此时天上明月正圆,一泻千里的月光下,赫然只见通往府外的小路上躺著一个人,素白的粗布衣服,不是素寒烟是谁。 轩辕持只吓得魂飞魄散,飞扑上前抱起,只见还有微微的呼吸,他骇极大叫道:“御医,快喊御医。”却见素寒烟紧闭的双眼缓缓睁了开来,见是他,不由得先是一怔,接著眼里渐渐的就有了泪光,只是强忍著不肯落下。 “寒烟,你别怕,我带你到屋里去,等一等御医就来了。你别怕。”轩辕持说完便要抱起怀中人儿,却见他摇头道:“别……若只是这样……或还能坚持一刻,否则只怕立时就死了。” 轩辕持听他一说,吓了一跳,忙依言跪在地上,将素寒烟纤瘦的身子搂在怀里,却见素寒烟微喘了几口气,淡淡笑道:“轩辕,其实我不怕死,谁又能长生不老呢?我是真不怕的。”说完看著天上明月,叹道:“我只是……只是到死都不能再回山月看一眼,有些儿遗憾罢了……我们山月的规矩,月圆夜……是游子归乡的日子……今晚月亮这麽圆,我却……我却是无论如何也回不去的了。” 红颜不忍再听,忙别过头去悄悄拭泪,如今方明白素寒烟爲何会在这里,看他衣服上尽是尘土,想必是知道自己大限已到,因才拼死出来。想著他瘦弱的身子在地上艰难爬行,只爲了多近故乡一分,了一个辗转飘零的游子心愿。心下更觉凄凉。 却见轩辕持早已泪落如雨,抱著素寒烟哭道:“没关系没关系,寒烟,你好好治病,等你病好了,我陪你回去山月,你想什麽时候回去就什麽时候回去。” 素寒烟唇角绽放出一抹动人微笑,眼中忽然有了神采,高兴道:“真的?是真的麽?虽然我知道这是不能的了,只是能听到你亲口对我说这句话,还是……还是很开心。”说完又喘了几口,方又接著道:“我不到……十岁就离开故土……来到大风,因要掩饰自己身份……平日里连提亦不敢提山月二字……故乡的那些风俗……从不敢做一点半点,唯恐让人看见。只能全都记在了心里。我……我没怨过,我只是……只是午夜梦回的时候,总愿意想著它罢了……上次好容易回去了……可是在宫里半步也没出去过……轩辕,我真的好像再看一眼……再看一眼山月的山水,山月的街道,山月的人们,哪怕……哪怕只是一眼也就足够了。” 轩辕持一把将他抱的更紧,大声道:“会看到的,寒烟,你想看到的所有东西都会看到的。” 素寒烟见他泪流满面的样子,微微一笑,吃力抬起手来替他拭泪,一边道:“别哭了,轩辕,我还从没看过你哭呢,男儿有泪不轻弹。我……我也只是瞎想想罢了。我们……我们不说了……反正山月的一切都已在我的心里呢,从没有一刻忘怀过。”说到这里,忽然敛去笑容,长长叹了一声道:“轩辕,你是恨我的吧,从一开始我就和你作对,如今又负了你,你心里一定很恨我对不对?” 轩辕持拼命摇头哭道:“寒烟,我没有……没有,寒烟,我不恨你……我……我一点都不恨你了,我很喜欢你……很爱你……我……我根本离不开你啊。从我们相遇的那一瞬间……我……我已经再也离不开你了。” 素寒烟点头道:“轩辕,你别这样,天涯何处无芳草,等你再找到一个好姑娘,就忘了我吧,你能在我死前让我知道你原谅了我,已经是对我不薄了。要知道我另一件遗憾的事就是你无法原谅我的所作所爲。其实……其实我也知道做奸细是不对的……可是……可是我没有办法……我们山月国小力微……如果我不做奸细,我们……我们早就亡国了。其实……谁愿意做千人唾弃万人骂的奸细,谁不愿留在家乡,自自在在的过日子呢?我……我做奸细,也只是不得已……不得已爲了自己的国家不会灭亡而已。我错了吗?轩辕,因爲我是奸细,所以我所做的一切就都是错的,对不对?即使我死了,大风的人也依然会痛恨我是不是?因爲我是奸细,是个该千刀万刮的奸细,无论什麽理由,都不能赎回我的罪过是吗?” 这一字字一句句,无不是素寒烟锥心泣血,发自肺腑的心声,他只因自己的身份,一生耿耿於怀,听在轩辕持的耳里,更是心如刀绞,泪一滴滴落在素寒烟的脸上,他心痛道:“不是的不是的……寒烟,你没有错……错的是我,一直都是我。你是这世上最好的人。错的一直都是我们。我……我在此向你发誓,有生之年,大风决不会再爲侵略而对山月,对别国发动一兵一卒,如违此誓,教我天打雷劈,永不堕入轮回,生生世世无法与你相见。”说完不由抱著素寒烟痛哭失声。 素寒烟会心一笑,断断续续道:“谢谢……谢谢你,轩辕,上天待我总算不薄……让我死前也能见你一面……还得你谅解。我……我死也瞑目了。”红颜见他眸中神采渐渐淡了下去,情知他已油尽灯枯,不由心下大骇,果见他抬手在轩辕脸上摩挲著,含泪道:“我……我本来不怕死的……可是……可是我听了……听了你的话……我……我忽然好怕……我忽然好害怕死掉……轩辕,我……我好害怕……”说到这里,一双美丽眼睛已渐渐合上。一滴泪凝结划下眼角。那只手也骤然停顿了所有的动作,带著这个美丽男子的一生凄苦与爱恋,无力的垂了下来。 “不……寒烟……寒烟。”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响彻长空,连明月都悄悄躲进云里,不忍再看这样悲惨的一幕。红颜早已泪湿春衫,忽闻另一声悲痛之极的呼喊:“寒烟,你……你怎也不等等我……不等等我见你最後一面。”回头望去,只见轩辕敬在丫头们的搀扶下赶来,已痛倒在地上,老泪纵横。红颜忙去搀扶,却哪扶的起来。 第57章 一连两日,轩辕持只将素寒烟放於房间床上,自己半刻不肯稍离。轩辕敬白发人送黑发人,再思及素寒烟回来後自己虽明知他受苦,却不管不问,心中更是又痛又悔又愧,再那日受了大半夜的风吹,第二日便病倒了,茶水不进,也不肯就医。还有那些下人,平日多得素寒烟恩惠,此时见这样一个好人连一天好日子都没过便撒手而去,谁不痛倒。可怜好好的一个王府,如今是愁云惨雾。全仗著红颜强忍悲痛料理著。 眼看著已有三日,那尸体虽还完好,但红颜也知再久放必然腐烂,况这天气一天天热了。因来找轩辕持道:“你悲痛我知道,只是这尸体老这样放著不是办法,你纵不忍心,又能留多久呢?此时纵然貌美如花,尽是生前情景,但若久了,必然腐烂,到那时又有什麽办法呢?再者古人也说了,入土为安,你只这麽著,素管家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我已著人选了一块风水极好的地方,莫若将他葬下了吧,也好让他早日超生。” 轩辕持听得这话,就如被生生剜下心头肉一般,死死抱住那尸身,冲红颜怒吼道:“什麽下葬?你巴不得早早让他离了我,你好做王妃是不是?你别想。他在一日,我陪他一日,他烂了腐了,还有骨头,这一生我总陪著他就是。待到我终老归西,再和他合葬一处,一起转生投胎去。此时倒要你来管的什麽闲事?”原来轩辕皇室祖训,让後人无论遇何绝境,绝不可求死,否则就逐出门庭,不认他为轩辕子孙。此乃当年大风开国皇帝所立,他有一次败北以至绝境,本也想学项羽自断生死,却终於没有,後来援兵赶至,反败为胜,由此心有所感,乃立此规矩,警戒後人不可轻言放弃之意。大风朝人最重宗亲祖籍,故轩辕持虽悲痛欲绝,恨不能立时跟了素寒烟去,却也不敢违反祖训。因竟想出陪伴这尸首终老的荒唐主意。 红颜怜他失爱之痛,虽见他说的重,也不埋怨,自己出来心道:老王爷虽病了,但这事非同小可,定要趁尸首还未腐烂时与他商量,纵日後少爷怪我,也少不得要讨这份人嫌了。说完亲自到厨房做了一碗参汤,端著往轩辕敬这里来,果见老王爷死气沈沈在那歪著。她先咳了一声,方进去了,先十分劝慰了一阵,才将心中所虑之事说了。 轩辕敬怔怔出了半会儿神,忽长叹一声道:“也罢,既这样,在花园的地下室里放著一副千年冰棺,那是祖先传下的,只皇宫和咱们府里这两件,可保尸体千年不腐,乃无上的宝贝,祖训说要有缘人方可使用。早年持儿放荡,这样新奇东西我也没让他知道。如今他对寒烟一片痴心,况这两人……这两人的事也实实让人痛断肝肠。就拿那幅冰棺先敛了寒烟吧,待将来持儿百年之後,再让人将他们合葬,了了这份凄苦之极的孽缘。”说完告诉冰棺放置在地下室的地下密室里後,便挥手道:“我懒怠吃饭,你先去办事吧,这些日子全仗了你,我是知道的。唯有等以後再谢吧。”说完仍又躺下。 红颜只得出门来,领人到密室里启出冰棺,果见晶莹剃透,待抬出来被太阳一照,折射出那七彩光芒,耀眼生花。红颜便忙把轩辕敬之言告诉了轩辕持,又领他去看那冰棺。见他面上毫无喜意,仍是悲痛不已,不过总算不再坚持己见,亲手将素寒烟抱进棺里。不免又抚尸痛哭一场。当下就把冰棺置放在祠堂里。轩辕持索性连房也不回,每日里只与素寒烟说话,乃至吃饭睡觉,就宛如对待活人一般,府里人都道小王爷已半疯了,红颜却知他心中实是苦极,唯有自欺欺人,方能聊解心头之痛。 再说轩辕桓,听闻素寒烟暴病而亡,他本来高兴之极,却又听说弟弟为了这个奸细痛苦不堪,不由大怒,恨道:不争气的东西,为了一个奸细也值得如此,你对他也算仁至义尽了,怎麽到头来还是看不开。真真没半点出息,也落了多少大臣的耻笑。因也不去慰问,只想著轩辕持心痛一阵子也就恢复常态,毕竟从未见他为风花雪月之事上心。因也不理会。每日里仍照常上朝下朝,批阅奏章而已。 谁想一晃半个月过去了,轩辕持不但未见人影,还打发人递来辞呈,言道一切爵位官衔尽皆不要,只愿陪素寒烟至终老一天,一打听,方知王府里竟将千年冰棺给素寒烟用了,轩辕持人已半疯。他这才大惊,因从小没有亲兄弟,只得轩辕持这一个至亲弟弟,虽表面上是君臣之分,但私下里实在是真心疼爱的紧,听闻他这样,焉有不急之理,忙换上便服,带上几个侍卫便出宫前往轩辕王府。他却没想到这一去,竟遇上一个千古奇人。 第58章 且说轩辕桓急急赶往轩辕王府,一路上只见街道繁华,百姓们衣著鲜豔,好一派富贵景象,他也无心观赏,不一会儿已来到天桥,因走得急,至拐角处竟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抬头一看,不由怔住,只见眼前人一张美轮美奂的绝色脸庞,身上是一件飘逸的白衣,一只雪白皓腕上戴著流动著荧荧碧光的翡翠玉镯。裸著两只雪白小巧的脚,脚踝上是两串做工精致无比的银铃,随著他的动作,发出动听的声音。举手投足间流露出飘逸若仙的气质。在轩辕桓所知人中,只有素寒烟或可与这人一较高下。 两人一撞即分,那人歉意一笑道:“对不起,我走太急了。”说完飘然而去。 轩辕桓本不是色欲熏心之辈,此时也不由回头望了两眼,旋即又赶起路来,不过一刻锺功夫便看到王府大门,只见两个人正在府外和家丁吵嚷,他忙上前,沈声问道:“怎麽了?这也是吵架的地方吗?” 那家丁中有一个是轩辕桓上次来时见过的,知道他身份,双膝一软,便拜了下去。轩辕桓看也不看他一眼,只见身边那两个男子俱都对自己流露出仇恨眼光,心下微诧,道:“两位到王府,可是有什麽事吗?” 只见那气质华贵的男子哼了一声道:“我们是来吊唁素先生的。”说到这里,眼圈儿一红,忙别过头去。 轩辕桓一愣,良久方道:“既如此,就随我进来吧,只是素寒烟丧事已过。也罢,你们就去他灵前上柱香吧。”说完自己和他二人走了进来。问清素寒烟停放地方,便向祠堂而去。 进得祠堂偏房,果见一口巨大冰棺停在那里,当中敛著一人,素衣如雪,容貌如花,分明就像睡著了一般,轩辕持陪在旁边,正自言自语,闻得有人进来,也不抬头。 轩辕桓一看他这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刚要开骂,忽见旁边那气质华贵的男子竟已冲了上去,一边大吼道:“轩辕持,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和你拼了,你还我的寒烟来,你还我的寒烟来。”还未近身,已被另一男子死死抱住,急道:“皇……公子息怒,我们是来接寒烟回去的啊。” 轩辕桓心中一震,向那华贵男子望去,只见他泪流满面,哭得哽咽难言,高贵气质荡然无存。他心下惊讶道:“难道他竟是山月皇帝不成?怎的竟敢孤身泛险,不过是一个奸细而已。如此感情用事,这……这哪里是一个当皇帝的材料。” 来人果然就是华洛和七郎,他们闻说大风退兵,起先欣慰不已,以为自己竟然猜中,素寒烟分明是和轩辕持有情。及至後来听探子报说轩辕持的爱人被他折磨至死,他自己也半疯了等语,两人这才大惊,不胜悲伤之下,那华洛本就是少年天性,极重感情,哪管为君者不应轻易涉险这些规矩,七郎也是个血性男子,因两人竟悄悄出宫,一路来到大风皇都,要带素寒烟回故土安葬,顺便替他报仇。也不想想就凭两人势单力孤,又在人家地盘,谈什麽报仇,因此轩辕桓说他不适合当皇帝,倒是说对了。 再说轩辕持,茫然抬头望著他三人,这才整衣起身参见他皇兄,那华洛和七郎早扑到棺上放声痛哭起来。华洛一悲痛,什麽都不管了,哭道:“寒烟,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听那法师之言,将你送进这虎狼窟里,又学那劳什子武功,以致遭了这天遣。我自己治国无能,却连累你命丧黄泉,老天呀,你若睁眼,就该让我替了他去。这麽好的一个人,你如何……你怎麽就能狠下心真要了他的命啊。” 至此,轩辕持也知他身份了,当下大惊,所谓爱屋及乌,他此时对这山月皇帝竟无半分恨意了,流泪道:“若替也该我替,若不是我……若不是我,寒烟也不致暴病而亡。” 忽见华洛站起来怒声道:“放屁,我们寒烟素来坚强,岂是你能折磨死的。这都因他身上的天遣。千错万错,他不应对你动情。呜呜呜,他明知动情之日,就是天遣发作之时,可……可他为何还要对你动情啊?呜呜呜。” 轩辕持疑惑道:“天遣?”复又想起当日寒烟抱病之时,确是连御医也说无事的,否则自己也不致就那样抛下他,谁知当晚就逝去了。满朝御医仵作,竟没有一个能查出病因,莫非这山月皇帝竟知道不成?当下忙急急问道:“这究竟是怎麽回事?” 第59章 华洛本恨他之极,但此时见他形容憔悴不堪,况自己在大风时也耳闻素寒烟死後他的痴情无悔,再自己刚才进来时也分明是看见的。因这些缘由,不由把那嫌恶之心去了五分,再一想好歹他也是素寒烟锺情之人,这各种原因,也理当让他知道,如此一想,方没好气道:“寒烟不到十岁便因聪明伶俐而被辅政大臣选中,派他来大风做卧底。那时候我还年幼,也不知这其中利害,只觉辅政大臣说的也有道理,於是便允准了。谁知就在寒烟赴大风的两天前,皇宫里来了位法师,本是请他来祈雨的,他也著实有本事,当日便下了场大雨。於是大臣百姓们都很信服。就在那时,他遇见了寒烟,立时拉著他看了半晌,後又摇头叹息道:‘可怜这麽个精灵人儿,却要去做那见不得人的勾当,他本该是个留名青史的旷世奇才啊。’如此这般说了一通,经他一说,我也有些明白了,就想收回成命。可是寒烟那时虽小,心中却早已装进了黎民百姓,江山社稷,竟是非要前往大风不可。那法师惊异赞道:‘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气魄,难得难得。’旋即又说‘你此去大风,无论窃取文件或是自保,都需武功的,若去了再学,未免晚了,况也未必能学到正经功夫。也罢,你跟我来,我传你一样功夫,这功夫虽可速成,却有一样,一生不能动情,一动情,心便乱,心乱则再也控它不住,到那时不但武功尽失,还有性命之忧。说完就领寒烟进去了。待到寒烟走後,他方跟我说,这样功夫本是上天遗下的,只传给寒烟这样为国而战之人。但因无论如何,做奸细都是个错误,因此得此功者寿命虽无碍,却不能善终,此便为天遣。若提早情动,羞愧之心就会提前引发天遣,必遭横死。除非他的敌人能够真心原谅,上达天听,得到上天恕罪,或可活命。’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我也似懂非懂,他说不求我懂,只要我记著,或有一天会用上。可我哪知道轩辕持你竟如此狠心,丝毫不为寒烟著想,就这麽让他去了,我竟不及救他。”一边说一边又痛哭起来。 轩辕持身子一晃,险险栽倒,凝视著素寒烟宛如沈睡著的容颜,喃喃道:“寒烟,难怪你性子向来冷淡,原来是有这样苦衷。可你既知情动便有一死,我情愿你不为我动情,只那样冷冷淡淡的让我每天看著也好。” 七郎长叹道:“这事岂能由人控制,那晚我去找他时,他曾斩钉截铁拒绝,我当时还不明白,如今才知道竟是为了你,早知如此,我不该将他打昏强行带走,或许他还会有几天好日子过。” 这话就象是晴天霹雳一样,震的轩辕持目瞪口呆,忙抓住他失声道:“你说什麽?你说寒烟不是不辞而别,而是被你强行带走的?这……这可是真的吗?” 七郎奇怪道:“难道还有假不成?怎麽?寒烟竟没告诉你麽?” 轩辕持!!!倒退了几步,猛觉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这也难怪他,他与素寒烟的误会,尽由此而起,此时听闻这样一个事实,怎不肝肠寸断。当下再也站立不住,轩辕桓忙上前扶住了他,就听他喃喃道:“为什麽?为什麽寒烟他不告诉我?为什麽他不告诉我?” 忽听红颜在门外道:“他怎能告诉你?那时你正在气头上,告诉了你,你能信吗?或还会以为他为自己开脱,更加折磨於他。这样他死後,你若不得知真相,也必痛悔交加,若得知了真相,岂不是连活路都没了。可怜他处处为你著想,你却在他死後,露出这副自暴自弃样子来,他泉下有知,也必日夜哭泣不安。”说完缓步移了进来,却眼望著七郎道:“我只当是我看错了,原来却真的是你。” 七郎一瞬间脸色发白,望著红颜,竟什麽话也说不出来,华洛正感奇怪,忽闻空中一个优雅的声音道:“让我好找,原来却在这里。”说完只见当空飘下一人,轩辕桓一看,正是自己先前撞到的那个巫师打扮的绝美男子。 就见他飘落下来後,向那冰棺望了一眼,笑吟吟道:“果然你们缘分未尽,也罢,你既用这样稀有宝物保住了他的身子,我便施法让你们团聚又有何妨?但有一样,我可不知条件是否齐备,轩辕公子,可否容我问你几句话呢?” 第60章 轩辕兄弟以及华洛和七郎只耳里听了一句“缘分未尽,我便施法让你们团聚又有何妨?”便呆住了,犹不敢信,华洛道:“这位……这位高人你可是唬我们麽?自古以来,人死哪能复生?你……你莫不是耍我们玩来的吧?” 只见那绝美法师冷笑道:“我有功夫到这里和你们玩麽?人死虽不能复生,但他并不该死,只不过受了天遣,这乃我们法家能力所及之处,让他复生又有何难?”说完看向华洛道:“你若再多嘴,我立刻便走。” 华洛只吓得倏的用手捂住了嘴巴,一边连连後退,摇头摆手的道:“不多嘴不多嘴,我绝不多嘴了。”他本是一国君主,此时却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般,惹得轩辕桓再也隐忍不住,嗤的笑出声来。 华洛怒瞪了他一眼,却果然不敢多嘴,只听那法师又转向轩辕持道:“在下阿里,传授这位素先生那天命神功的人便是我的师傅。他曾对我言过得此功夫的十几个人,皆有奇缘,让我於代表他们生命的长明灯灭後一个月来到此处,若果有缘,当可化解天遣,重入红尘。如今看来,素先生这几样条件倒是齐全了,只是有一样,遭天遣之人必要得到敌方谅解,方能上达天庭,赎尽罪过,轩辕公子自不必说了,大风百姓也未必知道这其中曲折,因此我只要再得两个人的真心谅解,便可施法救人,就不知轩辕公子可否立即回答我呢?” 轩辕持早听得呆了,闻言忙不迭的点头道:“法师请问,请问,只要能让寒烟死而复生,即使赔上性命,我也在所不惜。” 阿里这才微笑道:“既如此,那第一个人便是令尊,当初素先生是由他带进府来,後来出了这些事,他可肯原谅素先生吗?” 未等轩辕持回答,红颜已笑道:“老王爷若知道了,不知欢喜成什麽样子呢。奴家这就派人请他前来,法师尽管放心吧。” 阿里点点头,接著道:“这第二人便是贵国皇帝,素先生做奸细,有损大风利益,而大风的最高权力自然是贵国君主,但不知他能原谅寒烟麽?” 他话音刚落,所有的目光便都齐刷刷聚集在轩辕桓身上,华洛恨恨道:“那狗皇帝若敢阻挠寒烟复活,我立刻劈了他。” 轩辕桓冷笑一声道:“既如此,狗皇帝的名都担了,也不用行什麽善事,如今朕就在这里,你倒是来砍啊,反正有素寒烟陪葬,倒也不愁寂寞。”一句话把华洛堵在了那里。 忽见轩辕持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声泪俱下道:“皇兄啊,寒烟他冤枉啊,若非我们野心勃勃,他怎会来做奸细,何况他是你未来弟媳,你若真这麽狠心……不肯成全弟弟的话,我……我也不活了,……我豁出去不做轩辕子孙还不行吗?”说完便要一头向墙上撞去。 那轩辕桓为人确实冷酷残忍,唯独对骨肉亲情著实看重,忙拦了轩辕持,又气又恨的看了他几眼,方长叹一声道:“法师,请你施术吧,朕……朕不怪他就是。” 话音刚落,便听到外面一个颤巍巍的苍老声音道:“皇侄啊,你可怜可怜叔叔一大把年纪了,还要担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寒烟若不活,我自己的儿子又与死何异?皇侄啊。” 轩辕桓忙又扶住踉跄著进来的轩辕敬,一边恭恭敬敬道:“皇叔放心,朕已经不怪他了,法师正要施术呢。” 阿里欣慰道:“果真如此,自是好的,只是阁下贵为大风皇帝,既然答应原谅寒烟,自是了解了他的苦心,如此一来,以後除了保家卫国,则不许你对外动一兵一卒以扩张版权,只有做到这个,方显出你是真心原谅,否则一切免谈。” “你……”轩辕桓登时大怒,还有什麽比这个更令野心勃勃的君主不能忍受的呢,当下便要发火,忽见左边的弟弟又要去撞墙,右边的叔叔则号啕大哭,一边嚎著什麽“这一辈子是没指望了”之类的话。再者那个山月的笨笨皇帝瞪著一双乌圆的眼睛恨恨看著自己,不由得登时一个头两个大,忙道:“好了好了,朕答应就是。”话一说完,就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头,无奈却是君无戏言,再也无法反悔了。 当下阿里见诸多条件皆已齐备,立时便吩咐众人准备他所需的各样祭品神器,将素寒烟的冰棺抬至神案之前,神情肃穆,缓缓的将手平举胸前,嘴唇翕动,似乎在念咒似的,一时间,大厅里落针可闻,众人只觉得似乎连彼此的心跳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第61章 却也不见那阿里有什麽夸张动作,只摆著那手势叨念了几句,然後忽然睁眼道:“好了,各位的心意都已上达天庭,请将素先生启出冰棺,置於冷水之中,三个时辰之後,他的魂魄便会还阳。到那时需及时捞出擦干身子,然後抱至静室保暖。”说完笑看轩辕持道:“也是你有心,肯用这稀世珍宝保存他尸体不腐,方能促成今日之功,否则即便是我,找不到与他相对的尸体,纵使能施术,也是无可奈何的。” 众人都呆呆看著他,心下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只这半会儿功夫,素寒烟就真个能复活,阿里知他们心意,微微一笑,便随他们到前厅用茶,这里轩辕敬父子守著浸在冷水里的素寒烟,半步不肯稍离,前厅全仗红颜张罗著。 他们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看了大约三个时辰,正觉得头痛眼花之际,忽然恍惚之中,似乎觉得素寒烟的身子微微动了一下,两人忙擦擦眼睛细看,却又没了动静。轩辕持便有些急躁起来,道:“这已过了三个时辰,因何寒烟还是没醒?”话音刚落,便见水中的人儿睫毛抖动了几下,然後唇中似乎有轻微的呼吸声,轩辕敬与轩辕持大喜之下,反而动弹不得,直见到素寒烟微微睁开一双星眸,两人方才醒悟过来,轩辕持蹭的一声跳起,一把将心爱的人抱在怀里,狂奔出去,至就近的一间大屋子,早有丫头们准备好热水毛巾,他便将素寒烟放在热水里拭抹了几下,然後擦干身子,用一张大狼皮褥子包好,方抱著来到自己卧室,轻轻将他放在大床上,这才细细打量起死而复生的素寒烟,眼中泪早已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且说素寒烟,身不由己的被摆弄了这麽长时间,仍自晕晕的不知发生了何事,因何自己竟见到和轩辕持如此相象的人,还未开口询问,忽听门口传来一声气喘吁吁的大吼:“小……小兔崽子,你就……就知道抱著……寒烟跑……你不知道……你爹老了吗?也不给我看一眼……”一边骂著,人早走了进来。素寒烟更惊诧了,这分明是老王爷轩辕敬,自己……自己究竟到了哪里? 他一向是淡然表情,此时眼中满是迷茫之色,身子又包在大褥子当中,轩辕持竟是从未见过他如此可怜可爱模样,用手轻轻抚著那光滑脸颊,良久方吐出口气道:“寒烟,你终於回来了。” “是……轩辕麽?”素寒烟这才敢问出心中疑惑,却又怕问出後,答案更令自己失望,正惊惶间,只听外面忽然热闹非凡,接著一大群人走了进来,他注目望去,赫然见到华洛和七郎,只吓得魂飞魄散,忽见身边立定一人,飘然若仙,装束奇特,见他醒来,向众人欣慰一笑道:“好了,至此已无大碍,只是他身子一月未进食水,著实虚弱,非得好好保养一段时间不可。”说完坐到桌边,刷刷刷写了几张方子,笑道:“这药膳虽然难得,但轩辕王府富可敌国,想必也不致十分为难。”说完起身道:“事已至此,已没有我的干系了,愿两位能珍惜这段劫後之缘,相亲相爱,白头到老。”说完拿出一件奇怪东西,对著没好气道:“我耳朵没聋,不过是打了震动,我这就回去,你摧什麽摧,人家苍之国的皇宫还不知有没有修养过来呢,你就又要去荼毒。”说完收起那东西,对著众人再一笑,只轻轻转了个圈子,颠倒众生的容颜已是无影无踪。 众人呆呆的看著他去了,这里素寒烟已被一连串的事弄得昏了头脑,却见华洛几步跑到他面前,又哭又笑的道:“寒烟,你活过来了,太好了太好了。”说完又唧唧喳喳的将这件离奇之事讲给他听。 那轩辕持被挤了出来,正自不悦,忽听身边的皇兄道:“哼哼,走路行事没有一点端庄沈稳,哪里有一点皇帝样子,对普通臣民竟不顾身份如此攀谈,何来天子之威,山月能撑到今天还未亡国,著实是上天眷顾。”他回头一望,只见皇兄正专注的盯著山月皇帝的背影,一脸不悦之色。 轩辕持是经历了真感情的人,这种眼神他再熟悉不过,心下一阵惊疑,皇兄……皇兄竟对这华洛产生了情意,他……他不是最讨厌,最瞧不起华洛这种人吗?想归想,他可没敢说出来,只将一个脑袋在轩辕桓与华洛之间不住的转来转去。 这边红颜见素寒烟醒了,只是华洛,轩辕持,七郎,轩辕敬等人都争先恐後的围著,她也不肯去凑这热闹,自己倚在门边,只拿一双秋水美目直直盯著七郎的背影,心下盘算道:“寒烟啊寒烟,好歹我也始终是向著你这边,如今你活了过来,少爷娶你是娶定了的,你也该还我个人情了吧。 第62章 午後的阳光暖暖照著窗子,屋内几把淡淡的檀香燃著,只让人如痴如醉,偶尔窗外飘下几瓣落花,越发显得屋舍幽雅,仿佛仙境一般。 素寒烟如今已可坐起来了,只因身子仍弱,轩辕持也不肯让他出去,那华洛因自己是一国之君,不得已於五天前赶回山月,临走前和素寒烟约定他痊愈後定要回去好好玩一趟,轩辕持便代爱人爽快答应下来。他见素寒烟临终前仍那样期盼回山月,如今自己可以满足爱人愿望,心下大乐。因两人可说是死里逃生,自己也更加珍惜起来,所有心情竟都是围绕素寒烟的喜怒哀乐转著。 今日实在是因事业荒废已久,轩辕桓大怒,派人来宣,言道轩辕持再不上朝,他便起兵征讨山月,这才让他不情不愿的去了,留下红颜在屋里陪素寒烟说著话儿。 这下正称了红颜的愿,她本就想趁此机会让素寒烟成全自己,当下闲话了一回,正不知该从何引起那话,忽看到窗外落花飘零,心下一动,便故作感伤道:“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如今你和少爷是终究拨得云开见月明,再不会有这感叹了。” 素寒烟是何等样人,一听便知她话里有话,笑道:“你又何故作这感叹?我们固然是没这情愁了,难道你却有不成?” 红颜低下头,素寒烟只见她目中泪光闪闪,更加诧异,却听她强笑道:“没有,只是想起自己的名字,再看这满目落花,故此伤感罢了。”说罢看向素寒烟道:“你还不知我的名字吧?其实红颜不过是我的名罢了,我姓谢,谢红颜,这名字正如我的命运一般,无论青春时如何风光,却终究逃不过凋谢飘零,红颜薄命的结局。” 素寒烟莞尔一笑道:“原来是为这个,你又何必作那司马牛之叹,你当初也说过,小王爷虽锺情於我,我却终究不是女眷,也不能为他留下後代,况你也知我不是喜欢争强之辈,於你地位也无威胁,此後荣华富贵,你不也说正是你遂心的日子麽?” 红颜强笑道:“先前我也是这样想的,如今才知自己竟大错特错了,比如说少爷忽然之间不是小王爷了,而是一个落魄之辈,莫非你就可弃他另择高枝吗?” 素寒烟道:“自然不会,只是你不也心仪轩辕麽?何来弃贫爱富之说?” 红颜冷笑一声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虽爱少爷,天下却未必人人都爱他。若说起来,少爷倒也没什麽不好,只却不是我心里的人。虽这麽说,若没有那个人……若没有他出现,我是绝不这样想的。只是……只是造化弄人,我怎麽……怎麽就偏偏又遇上他了呢。”说完掉下泪来。 素寒烟虽知红颜定有隐情,却未料到竟是这样,忙追问下去,红颜方道:“那一年我到兰云寺进香还愿,路遇歹徒,便是他救下我。虽说英雄救美确是俗套,但女儿家又如何能拒绝得了刚刚救了自己的英雄少年呢?只是他转眼之间便无踪影,要我无迹可寻,直到後来我也失望了。那一年是我……是我开苞之日,你知道的,那火坑里身子不是自己说了算,不得已我选择了少爷,虽不是心头所爱,却也没糟蹋了这身子。谁成想到了冬天,竟又遇上了他,他就倒在门前雪地上,是我救下了,待他醒後方知他被人偷了银子,无处住宿,才落到那步田地。那时他大病了一场,是我细心服侍方慢慢的好起来。我知他对我亦有情意,也不是嫌弃我的妓女身份,但不知为何,他就是不肯带我离去,其实赎身的银子我自己有,并不用他为难。我只想著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哪知他病一好,便不辞而别,将我一腔深情,尽付流水。从那时起,我开始奸,开始坏,我每日里笑脸迎人,使尽了心计保住花魁的宝座,我要让他看看,没有他,我红颜照样过的自在逍遥,锦衣玉食。” 素寒烟早听得怔住了,半晌方道:“如此说来,你是恨他到极点了,因何今日又重提旧事呢?” 红颜淡淡一笑,收了激动情绪,道:“没错,我本来是一辈子不打算把这秘密说出的,就这样荣华富贵的过一辈子。谁料想上天不允,我竟又在前日里遇到了他,这也没什麽,偏偏我却明白了他为何不肯为我赎身,和我双宿双飞的苦衷。”说完注目看向素寒烟道:“说起来这人还是你的旧识,因此我今日才敢求你帮个忙,成全我们。” 第63章 她如此一说,素寒烟已隐隐猜到了几分,沈吟道:“你说的这个人,可是七郎麽?” 红颜笑道:“你果真是冰雪聪明,正是他了,你想,他和你是一样人,过的也是朝不保夕的生活,如何肯让我跟他受苦,这可不就是他当初不辞而别的苦衷麽?上天让我们相遇,又让我明白了这一点,便是要成全我们,寒烟,少爷此时锺情於你,只要你一说,没有不允的。若你不肯相帮,我也唯有一死而已。” 素寒烟见她态度绝决,不由吃了一惊,暗道:红颜向来将自己利益放在第一,贪恋金银财宝,如今竟甘心放弃这些,况语气绝烈,可见对七郎确是一片真心。有她这样的红颜知己,倒也是七郎之福,只是轩辕那边……实不是好说的。因笑道:“何必这麽急,这些年都等过来了,你总要让我想个法子慢慢说。” 红颜笑道:“法子我早想好了,就看你做不做。你身子未大愈,少爷此时正紧张著呢,只须再装一回大病,然後我请个巫师过来,言说须将少爷女眷与山月男子和亲,如此这般一说,少爷为了你,没有不肯做的事。说词我都想好了,却不与你相干。你也不须记著,你是巫师所救,如今虽找不到当初那位神人,但只要是巫师,少爷定会相信,他的女眷又无旁人,这事只要你肯,再没有不成的,如何?” 素寒烟只听得目瞪口呆,暗道红颜为了追求自己幸福,竟连这样荒唐主意都想的出来,倒也真是努力不懈了。奈何他向来心善,不擅拒绝人,红颜又是那样伶俐的一个女子,两三下就将他说服了。 倒还真应了红颜所说,轩辕持为了素寒烟,别说一个红颜,就让他上刀山下油锅也是眉头都不拧一下的,他还觉著自己“牺牲”了红颜,实在有愧,许了她许多的金银珠宝,古玩字画,红颜倒也没有客气,挑了几副最贵的拿走,高高兴兴的上了马车。 轩辕持目送马车远去,回转屋来方疑惑道:“我怎麽觉著她一点悲伤也无,倒似盼这天盼了多少年头似的,这本不像她为人,况她那样聪明,若就不想去和亲,自会有许多法子搪塞我,为何却答应的这样痛快?” 素寒烟也不敢说,也不敢笑,心道:红颜心愿得偿,又骗了你许多钱财,如何能不高兴。忽见轩辕持注目看著自己笑道:“无论如何,只要你身子大好,就谢天谢地了,哪有工夫理会那些。”说完抱起素寒烟道:“今日太阳倒好,也不烤的慌,园子里还有许多花没谢呢,荷花也快开了,我正好有空,和你晒晒太阳去。”说完扯下床边一件披风,细心覆在他身上,一边步了出去。 素寒烟心中感动,险些就将真话说出,却见轩辕持只温柔看著自己,一时间他竟也无言,两人就这样来到赏晴亭坐下,凝望著满园翠色,轩辕持道:“你可还记得那次我将你推入荷塘的事麽?” 素寒烟微笑道:“怎不记得?那时你真是一个恶公子模样呢。” 轩辕持也笑了,遥想起当日情景,悠悠道:“後来我追你进屋,恰逢你刚换完衣服,那时我就後悔没有早去一步,竟将那样旖旎风光错过。” 素寒烟脸一红,骂道:“果然是色鬼,亏那时还一本正经的挑我毛病呢。”话音未落,忽见轩辕持将头伏在自己身上大哭道:“寒烟,你何时才会好,我……我……” 素寒烟只当他担心自己病情,忙安慰道:“这些日子,身上已一日好过一日了,想来痊愈之期也不远,你不要再挂心了……”还未说完,就听轩辕持接著哭道:“我……我已经忍不住了……寒烟,我们好了这麽长时间,却只亲热过两次,我又正值年青力壮之时,寒烟……你好歹也体谅我一下……那个……那个你如今虽未大愈,也该可以和我做那件事了吧。”说完抬起眼,满怀期待的瞅著爱人。 素寒烟先前还未明白,待寻思过来,气的一把推开他,冷冷道:“哼哼,不巧的很,偏这件事现在做不得。” 轩辕持随即死皮赖脸的又粘了上来道:“虽不能做,让我望梅止渴总可以吧。”说完就将一双色手伸进单薄衣衫,肆意揉捏起来。素寒烟躲不过,只让他逗弄的面红发乱,气喘吁吁,映著满园春色,更是说不出的娇豔动人。 初夏的午後,正是赏花的好时光,这一日里王府中却没人敢踏进花园半步,生怕打扰了历尽艰辛终於可以相守的一对倾国恋人。 ——本文完—— 小说在线阅读www.256zww.com---256中文整理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