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夜与四季》作者:路漫漫lu 文案: 年少时在网络短暂相遇又错过,没想到三年后再次相遇。 你以为的水到渠成其实是我的蓄谋已久,男主角陈珩如是说。 文案一:传言匠心科技的清风偃月的陈总是个手控,多少姑娘小伙往前凑着,都未曾得他青眼。偏偏有一天有个女记者跑到他面前握了握手,清冷疏离的陈总当即破功。 再拉一会嘛~ 不拉手了吗? 我总算找到你了。 文案二: 沈暄沉迷于对方美色,经常以“美人呼之”,一门心思地想把陈美人娶回家。 陈珩无奈,还是我娶你吧,所有的条件翻十倍给你好不好。 陈珩表面上是人模狗样的科技精英,私下是很有领地意识的小金毛。 你是我苦苦盼来的爱人,有什么能比你更重要呢。 甜甜小故事,应该无雷点。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花季雨季 因缘邂逅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暄,陈珩 ┃ 配角:白术,林广白,叶子时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试探,陪伴,成为更好的人。 立意:在成为你的女朋友之前,我先是自己。 第1章 “地震”与相遇 八月,蓉城,一家连锁餐厅,面对面坐着一双男女,男生五大三粗,满脸横肉,女孩却娇小精致,楚楚动人。 男人用餐完毕,拿起纸巾抹了抹嘴,随手扔到桌子上。 “我告诉你,想分手门都没有,你家,你父母家,我都知道,哼,敢分手,你试试。”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附近的人都能听见。 有食客簇起了眉头,有人则状若未闻。 女孩的声音带了哭腔,隐隐还有些惧意,“你喝醉了五次三番地打我,说我是没人要的破烂货,那就分手啊,怎么还不分手。求你了,真的求你了,我们分开吧。” 竟然是家暴,隐在角落里的女子抿了抿嘴唇,纤细的手指轻扣桌面。 那男子似是有些得意,“打女人怎么了,你问问你周围哪个男的没打过女人?女人啊,天生欠揍,就是要打的。” 旁边的食客摔了碗筷,似是要出头,看见男子体态横粗,又生生地忍了下来。 女孩的手机响了,走出去接了电话。 那男人扭头看她出去了,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粉末,倒进女孩未喝完的柠檬水里,拿着吸管搅了搅,发出一声志得意满的轻笑声。 在座都是成年人,杯子里下了什么,大家都心照不宣。 餐厅里的时间变得缓慢,只有墙上的时钟在滴答滴答不停地走动,每一秒都敲击在尚有正义的食客的胸口。 帮帮这个女孩吧,不然她就又要掉回狼窝里了。 可是看看那个男人的拳头,他一拳就能把我送进icu,平平安安的不好吗? 再说他俩本来就是情侣,何必多管闲事。 挣扎与纠结,在众多食客的心头撕扯。 女孩回来了,带着外面高温天气的余热,一落座,就拿起了桌上的水杯。 周围几个食客不住地看她,咳嗽,注视,种种提示她都恍若未闻,吸管离嘴唇仅有15公分,13公分…… 还是没有人提醒,监控器前的导演握紧了双手。 忽然,一只素手横刀夺了过来,接着,没有丝毫犹豫地直接泼向了对面的男子。 好啊!导演为之一振。 那男子没有防备地被泼了一头一脸,黄色的柠檬片正好倒在了他头顶,说不出的滑稽。 旁边有食客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 “笑什么?”那男子大吼,这才站起来看面前的这个年轻女人。 女人穿着件白色的法式复古裙,大大的裙摆盛开在腿边,身姿笔挺,上半身薄的像一张纸蝴蝶,五官精致而犀利,像是有人拿着标尺细细丈量过,规整、标志。 她伸手把黑色的长卷发拨在脑后,双手交叉置于胸前,戒备的姿态。 “我是律师,你身后三点钟方向有个监控,红灯闪烁显示正常运行,也就是说你刚才的行为全部被记录下来了,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罪隶属于□□,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声音清冷,若黄莺啼谷,夏日清泉。 借着身体的遮掩,她把还剩一半的柠檬水杯放到身后的桌子上。 那男人被她震住,一时结巴,除了“你,你,……”外再也说不出什么。 女人勾唇一笑,多了几分妩媚,轻启朱唇:“我?我是你爸爸。” 身边的食客哄堂大笑。 那男人却攥紧了拳头,似是下一秒就要挥上来。 女人紧盯着他,再次发话,“根据《刑法》,故意伤害他人身体,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那男人忽然后退了一步,憨憨一笑,全然不似刚才的凶神恶煞,用手示意她看左边的隐藏摄像机。 下一秒,导演组鱼贯而出,上来握着她的手说感谢。 “我们这是个生活整蛊栏目,故意设计一些事件,就是想看看路人的反应。”戴着黑框眼镜的导演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谢谢您啊,要不是您化身正义女神从天而降,我们今天就白搭了。您是律师是吧?” “不是,那都是唬人的,我们也算半个同行。”女人依旧波澜不惊,但明显地放松了姿态,双手自然地垂在了身侧。 她从包里翻出太阳镜戴上,“没事儿就行,刚才都计划报警了。” 说完,就走出了餐厅。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这个姑娘,倒是有几分侠气,导演暗想。 她回到酒店,甩掉高跟鞋,解除内衣的束缚,一头栽到床上,打了两个滚,拨通同事兼大学好友白术的电话。 “啊啊啊,白术,你不知道我刚才经历了什么?我英雄救美了啊,谁是英雄,我啊,我是,我直面两百斤的壮汉,呜呜呜吓死人家了。”语气娇憨,撒娇技艺信手拈来,哪还有刚才“冷漠都市女”的半分形象。 “暄暄,我只佩服一件事。”电话那边传来白术吃东西的声音,含混不清。 “嗯哼。” “你脑子还算不错,不然你这小身板能扛住几拳?” 她叫沈暄,西城联大新闻传播专业的研究生,趁着暑假来蓉城实习。 没想到刚到蓉城,就遇到这样的事,本着“初到贵宝地,本人还是谨慎些为好”的态度,沈暄一开始并没有计划出手,只是实在没人上,她内心的正义之魂按耐不住,这才出手唬人。 按照好友叶子的话说,总有一天,沈暄会为这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爱好付出代价。 但目前为止,她还没出过什么代价,毕竟长安沈姑娘,哄人一流。 俩人打了会电话,沈暄从床上爬起身来,去桌前拿水喝。 忽然,地面开始左右摇晃,房间里的水晶吊灯相互碰撞,门外有人在吵嚷,“快走啊……快走。” 沈暄的大脑一片空白,脑门上青筋狂跳,心脏也蹦哒得像是要跳出来。 “暄暄?”手机另一端的白术还在唤她。 “好,好像地震了。”她声音不大,近似低喃。 天花板轰然坠落,沈暄躲避不及,只觉得头部被重击,随后就失去了意识。 醒来时,周边白茫茫的一片,有人在她眼前晃动,影影重重,都是幻影。 她闭上了眼睛,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睡了太久,腰背发疼。 “暄暄~暄暄~”白术一声声在耳边呼唤。 沈暄终于再次睁眼,这次看人清晰了,她哑着喉咙说:“水”,声音干涩而喑哑,还是受苦了。 白术给她升起床头,递上吸管,又照顾她吃了些清粥小菜,这才和她讲事情原委。 原来根本没有地震,是这家宾馆年久失修,再加上不规范装修,导致了房屋坍塌,加上沈暄,一共掩埋了10人,都已经平安救回。 而沈暄所处位置较好,全身仅有几处擦伤和撞击的淤青,不过有一处在脑后,近期不能跑跳,需要静养。 听到这个结果,沈暄久久无语,原以为是国家的巨大灾害的亲历者,没想到是违规装修的受害者。颇有些“猛龙原以为历经大风大浪,实质却是条小阴沟”的尴尬之感。 “所以,我连脑震荡都没有?”沈暄不死心地问。 “是的,而且坍塌三小时后你就被救出来了,没有任何次生伤害。”白术信誓旦旦,手上还给她削了个苹果,见她有点无聊,又打开电视。 沈暄耷拉着肩膀,接过苹果。 “本地新闻?诶呦,是你诶,这位小姐,第一次作为新闻当事人上了电视是什么体验?”白术轻轻地撞了撞沈暄的肩膀调侃道。 沈暄放下苹果,目不转睛地看着新闻。电视里的自己穿着条脏兮兮的白色裙躺在担架上。 有不少医生护士围着她转,最后抬着她上了救护车。 原来从旁观者的角度看自己还挺有趣,沈暄乐了,张嘴咬下一口苹果。 镜头转移,重新聚焦于宾馆废墟,有一群年轻男生走进镜头内,各个人高马大,学生装扮。 手里拿着无人机和遥控器,开始放飞、调试。 可能是民间志愿者团体吧,沈暄没有在意,连着咬了几口苹果,把果核扔进垃圾桶,转身去了厕所。 作者有话要说: 相逢即是有缘,希望大家看的开心。 第2章 采访 原因倒是和沈暄无关,记者采访完她后,又去采访后面无人机救援的负责人,短短的十几秒视频爆红于各大短视频平台,原因无他,唯颜值耳。 这两年,屡屡有帅哥因为各种机缘意外走红于自媒体,沈暄抱着见怪不怪的态度,随手打开了视频,看了两眼,立马坐直了身子。 这个男人,的确有他走红的道理。 视频中的人白衣黑裤,眉若刀削,眼似新月,脸型稍长,还有个坚毅的方形下巴。 高挺的鼻梁从眉中间隆起,最后直直地落在鼻尖,唇色、面色都极浅淡,整个人容颜萧萧,如同雪松。嗯,让人想起西伯利亚的寒风、大雪和狗拉雪橇。 他微躬着身,侧耳听女记者讲话,眼神专注而认真,好好的正经新闻报道,被他衬成了女友视角的vlog。 自己介绍说叫陈珩,是飞行器设计与工程专业的研二学生,学校就在附近,是和同学一起来做志愿者的,希望能利用无人机热成像设备救助更多的人。 他言简意赅地叙述了下情况就又跑回去工作了,身姿挺拔,气质清冷,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艺术家安迪·沃霍尔曾经说过:“每个人都可能在15分钟内出名”。 很明显,陈珩就是这个定律的践行者,到晚上,他的名字已经占据了微博热搜的榜首。 这是真切发生在沈暄身边的新闻事件,她对此保持着高度的专注,毕竟对新传专硕的研究生来说,这是不可多得的案例积累嘛。 如果还有别的原因,那就是陈珩真的很帅,用白术的话说,“陈珩简直是内娱遗珠,真想送他去做唱跳歌手,凭他那张脸,不用说,肯定顺利出道。” 沈暄想着陈珩要用那张“刁民,离我远点”的脸去跳性感热辣的舞蹈,就乐不可支。 她又去翻看微博评论。 “啊啊啊这哥哥真的好帅,他真的不是混血吗?眉眼好犀利。” “有没有人把他抓过来演戏,他就是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我都能看三十分钟。” “为什么我在蓉城二十年,从来没看到有这般姿色的帅哥。” “有没有网友扒一下,有女朋友吗?有传送门吗?我要去关注!!!” “你们冷静一下,这是救援现场,不是娱乐新闻好吗?” …… 沈暄一边吃苹果,一边在微博吃瓜,好家伙,美貌果然是第一驱动力。 “砰”地一声,白术连蹦带跳地冲了进来,举着好像□□一般的手机到她耳边,“快,主编找你”。 “主编?”沈暄语带疑惑。 “沈暄啊”主编语气很冷静,这让沈暄微微安定。 “沈暄,你听我说,明天你就和白术去采访陈珩,我们这边已经联系好了,你知道他在网上火成什么样了吗?你既是新闻当事人又是记者,去采访他是顺理成章,要多点互动,最好你自己也出镜,郎才女貌的,咱们新媒体部再运作一番。哼~我和你讲,这么巨大的流量要是咱们自己不分一杯羹,简直枉为传媒人”上了年纪的主编一副枕戈待旦,恨不得赤膊上阵,将天下财宝揽入怀中的架势。 “沈暄,无须多言,设计提纲,明天就去,我们这边都联系好了”主编发泄完,又成为平稳状态下的他。 沈暄挂掉电话,久久无语,主编这是暗示她要努力蹭一下陈珩的流量,最好炒个cp? “主编和你说什么了?”旁边白术眼睛亮晶晶的,十分期待。 “我们要去采访陈珩” “啊啊啊啊啊啊”白术高兴的满屋子乱窜。 沈暄耸肩,“那设计提纲的事就交给你了。” “没问题,宝贝,您擎好吧!”白术学着北京人的腔调。 过了一会,主编发过来陈珩的微信。 陈珩的微信头像没什么特殊的,是一架无人机仪器,背景图是一条公路蜿蜒曲折延至冰山,就是很工科男的习惯,干净简洁,没有太多个人信息。 沈暄俩人都加了陈珩的微信,陈珩很快就通过了。 俩人简单地打了个招呼,约定了好时间、地点,就默契地互不打扰了。 第二天,沈暄和白术如约而至,按照陈珩给的地址,来到了电子科技大学附近的写字楼。 出了电梯,“匠心科技”大大的logo印入眼帘,冷气开得很足,沈暄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陈珩所在的公司,以黑白极简风为主,大大的落地窗,墨色的地板,洁白的工作桌椅,清晰明朗,泾渭分明。 前台的小姐姐确认了身份,就把她们带到了个小型会客厅。 两人刚坐一会,陈珩就推门进来了。 后来,沈暄想,《世说新语》的一句古文描述那一瞬间很有些贴切:“海西时,诸公每朝,朝堂犹暗,唯会稽王来,轩轩若朝霞举。” 萧萧如松下风,轩轩若朝霞举,形容陈珩恰如其分。 从屏幕上走下来的陈珩,五官更具有冲击性,眉眼威严,身形高大,沈暄本就身材高挑,此刻穿着高跟鞋,站在他面前,都觉得有些压迫。 他在公司穿着套米白色的衣服,更加衬的面容清隽,见着她们,也没多大波动,只微微弯腰握手,口称:“您好。” 他的声音十分好听,像冰川春暖时,汩汩流动的溪水,低哑冷清还带着些南方腔调。 这是个极冷清的人,应该不会是个难缠的采访对象,沈暄心中暗暗祈祷。 面上波涛不兴,站起身来,和对方礼貌握手。 陈珩堪堪握住指尖,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她的手,似是被什么所震惊到,抬头看了她一眼,又拉着她的手放到眼下细细观察,迟疑地捏了捏她的小拇指,然后抬眼打量。 沈暄耐不住性子地皱了皱眉,有些无语,搞什么? 把她当商店橱窗里那些一捏手就会唱歌的玩偶吗? 她冷着脸把手抽回,食指、中指、无名指依次告别他的手心,他似是还有些眷恋,目光随着她手的动作而流动。 “您会看手相啊”沈暄压了口气,努力找补,心里实际想说“您是有大病吗?” 陈珩喉结动了一下,却并没有言语,沈暄忽然感觉他和刚才不一样了,清冷疏离的外壳似是裂开了口,眼神湿漉漉地看着自己,像极了小时候那只走丢又自己找回来的大金毛。 沈暄特别想伸手呼噜呼噜他的头毛安慰一下,这不是找回来了嘛。 “你俩认识啊?”白术小心翼翼地话语打破了这旖旎幻像。 “没有,第一次见。”沈暄小声回她。 “陈总,你好”白术伸出手来。 陈珩这次只堪堪握住指尖,礼貌性一握,然后快速地松开了。 沈暄白术对视一眼,双方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困惑。 “我只是有点手控,你手很漂亮”陈珩像是清醒过来,请俩人坐下,还妥帖地倒茶。 这是间中式风格的会客室,墙角木质的高几上放着盆生机盎然的绿萝,墙上挂着副“天道酬勤”的书法,中年人喜欢的风格,但陈珩气势很强,置身其间,丝毫不觉突兀。 沈暄低头看自己的手,的确很漂亮,纤瘦细长,素白微凉,美中不足的是因为早产的缘故小指节没有长开,像个软软囊囊的小萝卜,她深以为憾。每每被人夸奖,她都很惋惜地指出这个缺憾。 此时也不例外,她撅着嘴,有点抱怨地说道:“可是我的小拇指不好看呀。” 陈珩没有接话,只是拿水杯的手有些微微的抖动。 沈暄注意到了,友情提示一句:“您手有点抖,有时间可以去医院查下甲状腺功能。” 陈珩似是被噎住一样,咳了一下:“我挺好的,我们别称呼‘您’了,挺生分的。” 明明刚刚还一口一个您,沈暄哂笑了一下,从善如流地接到“好,那我们开始吧” 她在门口做了个前采,摄像机跟着她一起进来会客厅,她坐在陈珩旁边,摄像机从正面开始记录。 “首先感谢您前几天对于我们蓉城救援工作的帮助,我也是受益者之一,想专门和您说声谢谢。” 沈暄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花,是一束香水百合,用了澳洲腊梅做点缀,送花有的时候虽然俗气,但却是最常见的安全牌。 “这次来主要也是对这件事进行一次回顾性的采访”陈珩道了声谢收下花,放在一旁,沈暄继续访问。 “好的,有什么问题你问就行”陈珩微微地红了耳朵,沈暄暗自挑了个眉,不动声色地悄悄往旁边挪了一下。 很多理工男缺少和异性接触的经验,总是容易害羞脸红,但对于被采者而言,害羞是大忌。 随着沈暄的撤离,陈珩的耳朵转为了正常,只是面色稍冷。 “Q1:想请您介绍下您的学习和职业经历?”沈暄开始基本的生平访谈。 俩人相互聊了几个问题,从采访中得知,陈珩本科在国外就读,研究生才回国,专业就是飞行器设计与工程。 他研一创建了这家公司,主营无人机的制造与实训。 沈暄虽然对无人机不了解,但也听家里的小表弟说过“匠心”无人机。 诶,她在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有些人一出生就在罗马,而有些人在当牛做马。 这样近距离打量陈珩,才发现他肤质极好,细腻到没有毛孔,他一边说话,一边用眼睛瞟着她,带着几分好奇和探究。 而沈暄沉浸在他的美貌中,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只觉得上天不公,为什么美人连黑头都不会长,她暗暗哀嚎。 陈珩突然停止了交谈,耳朵也微微转红,他不自然地咳了一声。 沈暄恍然大悟,挪了个位置,离他更远。 就是这位美人,十分害羞,是社恐吗? “咳,不是,就是你别一直盯着我。坐过来点吧,那样举着不累吗?”他声音低且轻柔,似是怕惊到什么一般。 陈珩向她勾勾手,示意她坐过来点。 “是什么样的契机,让你过去救援呢。”她继续访问。 “我们公司离事发地近么,我们的人就过去问了问,需不需要无人机救助,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我们就过去了,如果因为我们,救援能更有效率,那也算是我们的荣幸了。” 姿态谦逊,语气真诚。 沈暄忽然就被他眼里的热忱打动了,或许是经历了一遭生死,更能体会生命的宝贵。 她突然起身,抱住了陈珩,在他耳边说了句:“谢谢。” 陈珩身体僵直,脸色酡红,等她松开才反应过来,轻轻拍了下她的腰,五指握拳,十足的绅士。 举着摄像机的白术已是目瞪口呆。 俩人继续聊了几个问题,采访已到尾声。 沈暄最后问出了那个十分、非常、极其八卦的问题 “网上很多人称你为‘在逃老公’,请问你有另一半吗?” 陈珩似是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噎了一下,摇头示意。 “所以现在陈总是单身哦,视频前的姐妹们大家冲啊”沈暄一改刚才平稳专业的样子,如同购物主播一般慷慨激昂。 开玩笑,这个问题问出来,她们观看量就有保障了,她好像已经看见奖金在招手了。 陈珩被吓了一跳,然后低头轻笑了一下。 “我一会还要开会,就不送你们了,有什么需要随时联系。”陈珩站起身再次和两人握手。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沈暄总觉得他刚才握手的时候,又故意捏了捏,万恶的手控啊。 “好的,您忙工作吧,我们自己回去就行。”陈珩一直送她们到了电梯,沈暄摆手让他回去。 见陈珩走远,白术凑近了前台小姐姐,挤眉弄眼,“你们老板这么优秀,他居然没有女朋友?” “没有,公司也有女员工,可从来没见他对谁很特殊。我们都说啊,老板可能喜欢男的。”小姐姐附耳过来低声说。 沈暄呛了一下,“不能吧?” “真的,有人见过他和副总拉拉扯扯的,俩人还开一辆车上班,有时候衣服还是情侣款。”小姐姐信誓旦旦。 “完了,帅哥果然都是帅哥的。我就说他这么帅,怎么可能没有女朋友,呸,男朋友”白术哀嚎。 这边沈暄也已经脑补了一出原本为爱回国,却发现初恋已投入他人怀抱,蓦然回首,发现工作上的伙伴才是真正的志同道合之人,于是夫夫二人携手并肩发家致富的故事。 真不怪沈暄腐眼看人基,实是在蓉城实习的两个月,她看过太多,已经见怪不怪了。 出了大门,俩人都有些呆愣愣的,白术是偶像幻灭,沈暄思考的则是新闻道德,她把这种模棱两可的采访放出去会不会误导公众啊,嗯,就是和白术一样对陈珩抱有幻想的小姑娘。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谁也阻止不了,沈暄只好把采访的字幕“现在没有女朋友”的“女”暗戳戳放大一个字码,朋友们,我只能帮到这儿了,大家千万不要被割韭菜啊。 第3章 引导 回到公司,俩人在等电梯的时候碰见了同事韩涵。 韩涵有一种成熟丰腴的美丽,细腰丰臀,通体雪白。走路一扭三摆,似柔风过境。 沈暄来之前,她一直是公认的“华西之花”,她自得于自己的美丽,也享受这份荣誉。 可是沈暄这个小丫头片子就像是带着初夏露水的白荷,俏生生地迎风而立,甫一入公司,就艳惊四座。 因此她看沈暄恍若继母王后看白雪公主,时不时总想拿前辈的身份敲打两句。 “哟,出外采回来了?”她旁若无人地撞开她俩,从正中间走过。 白术捂着胳膊,没有吭声。 “这旁边的眼科医院是该倒闭了啊。”沈暄一眼也不看她,只随手卷着头发,好似那是天大的事儿。 “答非所问,前辈问你俩话呢!”韩涵转过身来,眼睛直觑着沈暄,音量放高。 “对,我们去采访陈珩了。”白术一把拽住沈暄,抢先回答。 白术在公司里待得久些,知道韩涵是关系户,只是不知道关系是谁,因此隐而不发。 而沈暄很有些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气,只是在公司里,即使有龌龊,大家都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很难撕破脸,因此白术紧拽住沈暄,就怕她脾气发作起来,和韩涵矛盾升级。 “陈珩那么重要的人物,怎么让你俩去采访,数据不好看,你俩谁负责?呵,两个实习生。”韩涵嗤笑了一声,转身神色高傲地走进电梯。 中午,关于陈珩的视频正式上线。 她们行动迅速,赶上了第一批采访,陈珩余热还在,因此甫一上线,就获得了极大关注。 白术每隔几分钟就刷新一次视频,还要做耳报神,说给沈暄听。 “点赞20万了。” “50万了。” “卧槽,100万了,暄暄,这个视频爆了,啊啊啊。” 100万的点赞量,放到那个媒体身上,都是可以一说的成绩。 因此晚上下班时,主编特意当着众人夸了一嘴:“年轻人就是了不起啊,这也是我们视频号第一个百万点赞,大家都要像两位小同志学习啊。” 沈暄特意晃到韩涵面前,“诶,前辈空长年纪有什么用?又不能用本事服人。” 她明着内涵韩涵年纪大还没才华,韩涵给她气得勃然变色,她生平最恨别人压她一头,沈暄这个小姑娘,不仅容貌稍胜一筹,能力也很不错,让她怎么能咽下这个口气。脸色黑了白,白了青,末了来了句:“看你能轻狂几天。” “嗯,大概一个月吧,一个月之后就要回去上学了,毕竟有前车之鉴,还是多学点技艺的好。” 沈暄状若无辜的轻掩檀口,貌似天真无辜,实则字字是针对。 她才不是什么圣母,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不把韩涵气出个好歹来,她都不姓沈。 韩涵撞开她,径自扬长而去。 沈暄回头和角落里的白术相视一笑。 俩人下了班 ,回到白术的小房子里躺尸。 白术马不停蹄地在几个app里切换,紧跟实事,力图能够第一时间吃瓜。 这次的采访视频就是个炸弹,各路网友大显神通,分分钟把陈珩扒了个底朝天。 陈珩,出生于港岛,高中之前在广府、港岛两地读书,高中和大学在加拿大度过,现于蓉城读研。 爱好科技、篮球、嘻哈音乐,随之放上来的还有他高中和大学打篮球的视频。 沈暄一边看一边摇头:“网络世界果然一切都无处遁形啊。” 白术则凑过来说:“但是,你不觉得他从小帅到大吗?那打篮球的视频,白人黑人里只有他一个黄皮肤,真的帅爆了!那个超远三分球,简直命中我的心。” 但是奇怪的是,陈珩的私生活信息竟然没有被扒出来。 白术搜索了好几遍都没有结果,大呼这届网友不行啊。 “可能人家全网无前任呢。”沈暄切换出来,开始准备看电影。 “这么一说,他的那个性取向传言倒也有几分真哦,可能一直是‘深柜’,所以大家不知道?”白术蹦跶过来,躺到沙发的另一侧。 “可能。” “诶~”俩人同时唉声叹气。 又是一个喜欢男孩子的男孩子呢。 更晚些的时候,舆论已经汇聚到陈珩的公司匠心科技上了,他们公司反应迅速,立即推出了针对女性的无人机编程课程,主讲人就是陈珩。 这过于迅速的反应速度,让沈暄直觉不对。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却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黄雀。 白术问了几个相熟的营销号,果不其然,陈珩第一次出现在新闻上时,就有人提供了信息和文案。 “看来这是人为策划的呗,有人带节奏,有人提供爆料,还买了水军和营销号,可真是‘梦幻’联动啊,动作迅速地就怕赶不上这波热潮,吃不了红利。” 沈暄撇撇嘴,对陈珩的印象坏了几分,看着光风霁月的一个人,却是这样的步步为营,吃相难看。 白术还在为陈珩说话:“但是他也的确有救人的动机啊,如果不是他和他团队当机立断去做救援者的话,不知道还要耽误多少时间呢?” “呵,我现在怀疑他去救人也动机不纯。”沈暄轻嗤。 当你开始怀疑一个人,他所作的一切好像都是别有所图。 沈暄划拉着微信,盘算着要不要给他拉黑,想想还是算了,万一还要采访,大家还得见面,太过尴尬,但这不妨碍她已经在心里把陈珩拉入黑名单。 晚上躺在床上时,沈暄看到陈珩给她新发过来一条微信。 “谢谢你们的采访,如果有时间的话,可否一起吃个便饭?” 她回都不想回,扒拉过去,关屏幕睡觉。 第二天,沈暄刚坐到工位上,大腹便便的主编就来说昨天视频的播放量十分喜人,所以想让沈暄和白术再去采访一次。 沈暄推脱了两句,又主动请缨说要去采访大凉山区的志愿教师。 山区路远,夏季多雨,道路崎岖,行进困难,因此这个任务一直搁置。 此次沈暄一个实习生主动揽下这个难活儿,主编也不好再说什么,加上韩涵想去采访陈珩,因此只好各自做了安排。 作者有话要说: hello~有人在看吗? 第4章 采访 此次负责设备的是位王姓的年轻男同事,沈暄称呼他为王老师,王老师十分娇俏,一路上指点山河般地教导着沈暄的穿衣搭配,沈暄十分无奈,除了偶尔去夜店,她实在想不到能在哪种场合穿豹纹皮草或是渔网黑丝,这实在不是她的风格。 沈暄递过一瓶水,“好了姐妹,喝口水消停会吧,我们得坐好久才能到,保存体力好吗?” 诚然,这是位姐妹。 王老师扭过去“哼”了一声,“我才不喝这样的水,要不是有求于主编,我才不会出这么远的任务,穷乡僻壤的。” 沈暄又拿回来,自己闷头喝了一口,和这位娇俏精致的姐妹一比,自己粗糙的好像在工地上刨食一样。 谈话间,车出了城,一路往西南开,不同于城市的逼仄和繁华,高速上的视野十分开阔,天高云淡,沈暄按开了车窗,把头略微地靠出去,夏季的风呼呼地刮在脸上,耳畔都是风声,自在又舒服。 “啊~,你这样会晒的起斑的,快回来。”王老师一把把她拉回来。 好吧。 中午一行三人在服务站简略用了午餐,王老师又是一通抱怨,沈暄和司机师傅充耳不闻,下午继续赶路,终于在傍晚前到达了县城,天黑开车不安全,三人找了家酒店住下,准备明天再进村采访。 沈暄洗了澡吹干头发,盘腿坐在床上,连上酒店的无线,准备看看有没有什么事,刚连上,就看见白术的语音消息一条条地弹出来。 看来是有什么事,沈暄点开听。 “暄暄,我真怀疑陈珩有多重人格,这次他就好像不认识我一样,冷冰冰公事公办的样子,那天和煦的陈珩去哪里了?我一点都不敢和他套近乎或者开个玩笑什么的。”沈暄听完,点开下一条。 “他还问了你,后来就稍微和缓一些了,至少态度就不是那么冷峻了,真的,他那个状态再维持一会,我觉得我就要冻伤了,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不过也有好玩的事,韩涵不是也去了嘛,她可能有点其他意思吧。坐的离他近了点,他就自己挪了挪,说他有点社恐,需要安全距离。” “这真的太牵强了,好想问问他社恐怎么谈生意啊?我觉得吧,昨天那个谣言有点可信,他可能真不喜欢女生。毕竟韩涵那么好看,韩涵还问他要不要进娱乐圈,他说他脾气不怎么好,做不了五讲四美的唱跳偶像。这个倒是有点可能,他也不发脾气,就是冷冷地看着你,让你知道他生气了。” 沈暄听完给白术回了条语音,“啧啧,精致利己又恐女,还想割女性韭菜,这世道诶。” 白术的微信状态在“正在输入”与没有状态中疯狂切换,看来她的确有很多话想要吐槽,沈暄心想。 最后白术发过来四个字:“他听到了。” “谁?” “陈珩” “。。。。” “我们在一起吃饭,我不小心点了公放,他大概听见‘精致利己又恐女’这几个字了。” 沈暄挑眉,回她“听见就听见了,混杂着电流,他能听出来是我的声音吗?听出来也没关系,我死不认账就行。” 背后说人总归是心虚,她点开陈珩的头像,嗯,还是昨天那句,没什么动静。 第5章 进村 阿布洛哈村是凉山彝族自治州的极度贫困村之一,深居大山,出行困难。阿西哈古是村子里第一个大学生,毕业后,他又回到村子里任教,他也是此次的主要采访对象之一。 阿西哈古早早地就和村长一起在山下等着了,见了他们,阿西哈古质朴又腼腆的笑笑,又过来握手。 “记者同志,我说,咱们这路在修哩,车进不去,我俩骑摩托车带着你仨走吧。”村长姓曹,是位汉族人。 沈暄看了看,主路被围起来了,正在施工,只留着条小道供人们通行,车是没法坐了,有摩托车坐也挺好,就点头同意了。 王老师架起设备录了段空镜,这才收起设备捏着鼻子坐上了另一辆摩托车。 “走吧,啊~~~,你慢点,吓死老娘了。”摩托车已经开走,王老师的叫声还余音不绝。 沈暄笑了笑,坐上了村长的摩托车。 村路颠簸崎岖,山高大奇峻,经常是羊肠小道旁边就是万丈深沟,沈暄吓得只能紧紧闭上眼,心中默念,“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女娃娃,到咧,下来吧”村长的川西口音此时如同天籁。 沈暄睁开了眼,看到一脸煞白的王老师正蹲在地上抚着胸口说:“啊,可吓死老娘了。” 旁边的阿西哈古一脸无辜。 略休息了一下,一行人就开始工作。 在采访中,阿西哈古说道,虽然自己有志于做村里孩子的领路人,帮助他们走出大山,但是事实却并不尽如人意,比如:彝族基本上都是多子女家庭,家里收入微薄,还要供多个小孩读书,基本是供不起的,十几岁的小孩,在镇上县里打工,立马就能拿到钱补贴家用,反而是靠学习走出大山的愿望太虚幻飘渺了;还有,这个小村里一共就俩个老师,和县里的师资力量是真不能比,人家用的是多媒体教学设备,村里还是一块土黑板,这肯定不能行,在这个村子里,多的是在混日子的学生,真要学习还是要到镇子里去。 言谈间,阿西哈古尽显无奈之色。 在他们访谈的时候,身边聚集了一群看热闹的学生,沈暄给小孩分了自己的巧克力,让他们留下,说不定一会也可以采访一下。 采访完阿西哈古,沈暄随口问身边一个女孩:“你喜不喜欢上学啊”,女孩低下头抠着两个龟裂的手指没有说话,“她是初二的第一名,可她家长下学期就不让她读了。”阿西哈古插话,“啊?为什么?”沈暄不解。 “彝族女孩结婚早,彩礼也贵,你想想,读大学得花十来万吧,可是不读大学,早日出嫁,不仅不用花这个钱,还能反赚十来万,在这个村子里,能有几个家长抵得过这个诱惑。”阿西哈古平静无波地叙述道。 沈暄打量着眼前的女孩,衣衫破旧,头发却梳得整整齐齐,黝黑的肤色掩盖不了她精致的面庞,她还是不吭声,充耳不闻般地坐在那里抠弄手指,不知道是茫然还是麻木。沈暄拉住女孩的手腕,把她拉到个僻静的地方。 她弯下腰,摸着女孩的小辫,柔声问:“现在没有人了,你能告诉我,你什么名字吗?” “吉吉瓦尔”女孩小声说,还是低着头不肯看她。 “你好,吉吉瓦尔,我叫沈暄,我是一名记者,我从成都来。”沈暄伸出手,女孩犹豫了片刻,还是握上了沈暄的手。 “吉吉瓦尔,我或许可以帮你,但是机会稍纵即逝,我现在问你,你想读书吗?”沈暄又问了一遍。 “我想”吉吉瓦尔终于抬头看沈暄,吉吉瓦尔的眼睛那么纯粹,那么透亮,没有她想象中的死气沉沉,反而满是生机。“姐姐,如果我能读书,那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可以不吃饭,不睡觉,可以漫山遍野地捡柴火,只要能让我读书。” “好,吉吉瓦尔,我会再和你们村长联系一下,如果能说服你的父母,那我会把你送到县里读书,但我也是有要求的,我需要你能排在年纪的前十名,能上了县里高中的重点班,如果你能考上大学,学费可以向国家贷款,我提供给你生活费,怎么样同意吗?”沈暄并不是什么活菩萨,但她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眼前的妙龄女孩就此失学,然后和她母亲一样,年少成婚,生上一堆的孩子,在这个大山里,祖祖辈辈循环着相似的命运。佛救自救者,我可以在关键时刻帮你一把,但你自己也要有心,若是颟顸糊涂,倒也不必浪费时间。 “可以姐姐,我会把性命搭上一般读书,绝不叫你失望。”吉吉瓦尔德眼眶红了,眼睛里满是坚定。 沈暄很想说,不用这么用功,你自己最重要,可是想想这是在阿布洛哈村,教育资源极度匮乏之地,想要靠读书走出大山,可不是得拿命搏吗?她自嘲地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带着吉吉瓦尔回来,沈暄和村长聊了一下自己的想法,村长表示愿意当中间人,当下便带着他们一行人去了吉吉瓦尔的家。 吉吉瓦尔的家在大山的更深处,水泥和木材堆起来的小房子,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到。 吉吉瓦尔搬出了几个小凳子,大家在院子里坐下,她的父母不过三十余岁,却显得很是苍老和疲惫,特别是她的母亲,她的母亲背着个小孩,怀里还抱着一个,体型干瘦,头发也已发白。村长说明了来意,她父亲连连摆手,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她母亲放下怀里的孩子,按住他爸爸的手,大声地说些什么,父亲最终还是妥协了,叉着腰站起来,不再说什么。 曹村长悄悄和沈暄说:“他们同意咧。” 就这样,沈暄有了第一个资助的学生,她知道在这个村里吉吉瓦尔这样的学生还有很多,但她力所能及地也就只能帮助这一个,至于其他的,只能靠别的方式了。她让阿西哈古推荐了十来个学习好的孩子,她给每个人拍了照片和视频,以备后期剪辑。 返程的时候,她把身上的现金都偷偷留给了吉吉瓦尔,一直冷眼旁观的王老师,也把身上的钱都给了吉吉瓦尔,还叮嘱她:“别被人发现,自己藏好,想吃什么穿上什么,就自己买点。” 吉吉瓦尔红着眼和他们道别,沈暄最后叮嘱她:“别担心,我已经和村长说好了,钱也给他留好了,你下学期开学了去县里好好学,别被落下。说不定,我们很快就又见面了。” 吉吉瓦尔拼命地点头,车都开走好远,还能看见她在挥手。 王老师扭过头来,翘着二郎腿,“呲呲”地往脸上喷防晒喷雾:“好啦,回头啦,你已经帮助她很多了,剩下的看她自己的造化喽”。 沈暄扭过头来,由衷地感叹:“没想到王老师还挺有爱心的嘛。” 王老师翘着兰花指在她面前晃,“你就当我被你这个活菩萨感化了吧,以后多给我介绍帅哥,就算报答了。” 沈暄满口允诺。 这一趟的采访工作也算圆满完成,因此三人心情都比较放松,趁着天色尚早,一行人连夜赶回了蓉城。 第6章 牵线搭桥(一) 沈暄第二天按时上班,把视频素材着重剪辑了一下,发给主编,一会就在他们报社的抖音官方号上出现了,她浏览了下评论,有说要送食物的,有说要送衣服文具的,但还没有人说要具体资助。 她想了想,转发到朋友圈,写了个滥俗文案:世界上最好的投资是教育,朋友圈有哪位善良的天使哥哥姐姐想要资助贫困学子吗?您的一次善举就有可能改变一个小孩的命运和未来哦~感谢大家。 然后点击发送,希望能有资助者吧。 沈暄发送完,站起来伸个懒腰,拿着杯往茶水间走,走进去就看见白术和王老师也在。 “诶呦,您二位也在呢?”沈暄打了个招呼。 “咳,在瞎聊八卦。”白术挥手示意俩人往楼梯间走。 沈暄接了杯咖啡跟上,“怎么呢,神神秘秘的。” 白术关上门,“还不是韩涵的事儿,笑死我了,那天我们采访完,韩涵就和陈珩说一起吃个饭吧,陈珩同意了,她可能就会错了意,找了家挺有格调的餐厅,把外套一脱,穿着个深v内搭在陈珩面前晃,陈珩倒是不动如山,面不改色地和我们闲聊了一会,韩涵又出幺蛾子,要了瓶酒,喝了几口就假装喝多了往陈珩身上靠,刚靠上,陈珩的小情人就风风火火杀过来,一把拉开陈珩,指桑骂槐地说陈珩下贱,不守男德,韩涵是醒也不是,不醒也不是,看得我真要笑死了”白术一边说一边笑。 “诶呦我天呐,这两天网上火的陈珩喜欢男的,我的妈呀,他简直是我的天菜啊,怎么不是我去采访呢。”王老师尖着嗓子,后悔莫及。 “你可别强人锁男了好吗?你身边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也不缺个陈珩。”白术回他。 “那能一样吗?那是陈珩,我的白月光诶。”王老师辩驳。 “可拉倒吧,快三十岁才遇到了白月光,那之前全都是白炽灯泡吗?”白术牙尖嘴利,又转头问沈暄“你们这两天的采访怎么样啊?” 沈暄玩着手机听他们说:“又见识了人间呗,你们身边有没有想资助学生的人啊……,诶陈珩给我发消息了。” “我看看”王老师一把抢过手机,念到“有天使哥哥想要资助,能详细聊聊吗?” “那必然能啊”王老师给了个回复,又接着念叨“他给了个时间地点,问你方便吗?我替你回答了啊,可以带个朋友吗?” “带谁?白术吗?”沈暄疑惑。 “带白术干啥?资源浪费,当然是带我啊,带我去会会他。”王老师一脸“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上道”的表情。 沈暄想想昨天,“可可可,行了吧。” 白术凑过去,念给沈暄听,“他说他们公司正好也要聚餐,那大家就一起吃个饭吧。既然这么多人,那我也一起去吧?” “你去干什么?”沈暄和王老师异口同声。 “吃饭啊”,白术义正严辞,行吧,货真价实,吃货一枚。 下午6点,打了签退卡,沈暄站在门口等她俩,“走喽,去吃大餐喽。”白术呼啸而来。 正在打卡的韩涵随口问她:“和谁?男朋友啊?” “不是啊,陈总,托暄暄的福,嘿嘿。”白术摇头晃脑凑到沈暄面前撒娇。 韩涵拨弄头发的手停了下来,神色复杂地看了沈暄一眼,漫不经意地问“哦?哪家饭店啊?我最近也想请人吃饭。” “桃花坞啊”白术脱口而出,沈暄拉着她手暗暗摇头。 “走了”韩涵打了个招呼,摇曳生姿地走了。 “你和她说那么多干嘛?” “怎么了。” “也没事,就是怕节外生枝。” “走吧,姐妹们”王老师姗姗而来,十分精致,下车之前,他还往手腕脖颈处喷了两滴香水,又自我欣赏了一番,“香而不腻,很好”。沈暄和白术表示自愧不如。 服务生把三人领到了一个包厢,门一开,沈暄听见左右两边同时发出了一声“哇哦”的感叹。 “哇哦,都是雄性诶。”左边是王老师。 “哇哦,都是好吃的诶。”右边是吃货白术。 沈暄站在中间保持微笑,很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里面坐了七八个年轻男生,估计全都是陈珩公司的人,菜上了一桌,没人动筷,估计都在等她们。陈珩坐在上首,见她们来,站起来,示意她们坐在他左手边,王老师眼疾手快挨着陈珩坐下,沈暄和白术也挨着坐下。 “这都是我们公司的人,这是《华西商报》的沈记者和白记者,您贵姓?”陈珩给大家互相介绍,又问身边的王老师。 “免贵姓王,您叫我小王就行”王老师文质彬彬,人模狗样,他本名字王之秀,但自从某洗发水广告出来,他就很少报本名了。 陈珩看了他一眼,突然说:“沈记者坐的那儿正好是空调出风口,女孩子家怕着凉,您和她换换吧。” 王老师刚想说你自己怎么不换,就看家陈珩身后也有个空调,只好站起来不情不愿地和沈暄换位置,嘴里嘟嘟囔囔的“我看起来就这么皮糙肉厚的吗?” 沈暄倒是无所谓,加上生理期快到了,的确得注意点,于是从善如流地坐到了陈珩旁边。 “好久不见啊,沈记者。”陈珩笑着看她,又拿起茶壶给她倒了杯茶,倒完了顺手把茶壶放回去。 沈暄看见陈珩身边的男生挑了下眉,嗯,这个是小情人吗?她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奈何陈珩坐直挡住了,看不清脸,“看什么呢?”陈珩轻敲了下杯壁,递给她茶杯。 “啊?没什么,多谢。”沈暄接过茶杯,想了想,作死地逗他:“要不要再握个手?” 旁边男生没什么反应,不是啊,沈暄有点失望。 陈珩呛了一下,“那却之不恭了。”在桌子底下朝她伸出手,沈暄微笑,伸出右手,和他相握,陈珩往回试探性地拽了拽,翘着二郎腿坐了椅子一角的沈暄猝不及防地往前倾,和陈珩撞了个满怀,她七手八脚地想要起来,又接连摸到了陈珩结实的小臂,胸肌和腹肌,沈暄回味着温热有力的触感,感慨自己的手气,真是把把都是好地方啊,抬头一看,陈珩耳朵都羞红了,咦,这娃咋这样容易脸红咧。 她好不容易站起来,看见周边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俩。 “呃,我属狐狸的,容易脚滑,呵呵,脚滑。”沈暄尬笑,讲了个冷笑话。 “没事儿,沈记者小心点,大家继续吃啊”陈珩身边的男生打着原场。 沈暄撑着额头坐下,感觉到手机震动,白术发过来“你完了,刚刚那个男生是陈珩正宫。” 她侧着身子,给白术发过去“那怎么办?他不会认为我是狐狸精吧,我刚才真是不小心。” “与其说是不小心,不如说是挑衅。”白术回她。 她坐正了,换了个手撑额头。 她还不想被看作是主动挑衅的狐狸精,虽然三个人中样貌最好的,最能被冠上“狐狸精”称号的应该是陈珩。 “没事儿吧,我刚就是嗯……想随手试一下,没想到你没坐稳,不好意思啊。”陈珩拿公筷给她夹了一筷子菜,可能以示歉意。 陈珩果然脑子有病,她在心里下了这个结论。 面上还得摆手说没事,她打算一会就和陈珩说资助的事,说完就走。 脑子时不时有泡的陈珩,随时会暴起发飙骂人的正宫,垂涎于男色和美食的同伙,这个各自心怀鬼胎的饭局她是一分钟也不想呆了。 她心不在焉地吃饭,脑子里在思考何时开口。 “来,咱们一起来干一杯,接下来又是一场持久战,大家都得打起精神来啊。”陈珩的正宫男友站起来,做了个简短的动员大会。 “我就不喝了,一会做司机,女士们也随意。”陈珩也跟着站起来,略弯腰和沈暄她们几个碰了个杯,又和她们寒暄,“感谢贵社的宣传,哪天有时间,我们再聚一次。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公司的林副总,林广白。” 林广白有一双尖尖的桃花眼,内眼角尖而下陷,眼尾窄而外延,眉眼潋滟,长身玉立,绅士地站起来和她们碰了个杯,说了句“幸会”。 从表面来看,实在不像白术转述的那般“野性”。 沈暄浅笑着和他捧杯,目光交汇间,林广白嘴边抿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有些看热闹的感觉。 “陈哥,咱们一会去酒吧玩玩呗,这边新开了个酒吧,曲风劲爆,很解压”有男生提议。 “行啊,我刚去过,大家要是想去,我现在就联系经理给咱们留个卡座。”王老师兴致勃勃接话。 “那就一起呗。哥,你说呢”林广白回头问陈珩。 “大家想去就去吧,我买单。”陈珩可有可无的口吻,又问她们“一起吧,反正时间还早。” 沈暄想着也还没说上话,便同意了。 第7章 牵线搭桥(二) 这样众人就转了战场,去了附近新开的一家酒吧。 沈暄不排斥也不陌生这样的场所,自从高三被好友叶子带过来玩过一回后,她就很熟悉这样的场合了,压力大的时候也会约着朋友来玩玩,她人长的恬淡,但骨子里却迷恋一切能让肾上腺素飙升的东西,比如:辩论赛,赛车,蹦极,以及节奏强烈的音乐。时间久了,她也知道怎么能让自己玩的开心又安全,也知道如何不惹麻烦地拒绝男人,她在酒吧里总能玩的如鱼得水。 一行人刚进去,她在座位上略坐了会,便拉着白术下了舞池,她今天穿的并不暴露,黑色的短袖,红色的一字裙,女生夏天的常见装扮,但此时她在舞池里跟着节奏,漫不经心地摇曳着身姿,红色的裙摆起起伏伏,黑色的腰肢扭来扭去,性感又惹火,和手足无措地白术对比鲜明。 远处的林广白摇晃着酒杯问陈珩:“到底是哪个?沈暄还是白什么?” 陈珩闷了一口,“沈暄,那个不会跳舞的是她同事,叫白术。” “呵呵,你这位旧情人好像不是什么清纯可爱小白莲,这酒吧估计比你来的都多。”林广白靠近陈珩耳边调侃他,“你确定是她,这小身板跳的真带劲,招人得很呐,哥哥。” 陈珩推开了他,晦涩不明地看着舞池中的倩影,沈暄嫌舞池跳的不够尽兴,拉着白术站上了高台,两条玉白色的长腿正好在别人的脸前晃动,一个喝的醉醺醺的男子抬头看了眼,毫无预兆地亲了上去,沈暄感觉到腿上有个温热的东西,条件反射地抬腿蹬了出去,使了十足十的力道,那男子被踹的坐到了地上,半天挣扎着起不来,“靠他丫的,还想耍流氓”,沈暄骂道。 林广白憋着笑刚要调侃,就看见陈珩长腿跨过案几,飞快地蹿了出去。 “爱情的力量,比他妈v8发动机还强。”林广白笑骂了一句,跟了上去。 男子瘫在地上骂骂咧咧,周围围了一圈人,也没人扶他,都在看热闹。 陈珩过去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个场景,沈暄站在高台上,叉着腰居高临下地看人,动作嚣张冷漠,面容却波澜不惊,像香案上的神像一样收眉敛目,让人无法把这张恬淡的脸和刚才那个把人踹翻的女孩联系起来。 陈珩叹了口气,伸手把这个“小菩萨”从高台上抱了下来,“乖乖呆着,别乱动。” 沈暄挑了个眉,她可不是被吃了豆腐还闷不吭声的软包子,她这是正当防卫,就是去警察面前也占理,不过,看着“精致利己”的商人准备拯救世界还是挺有趣的,于是默不作声,站在一旁。 跟着赶来的林广白扶起男子,对众人说“是我朋友喝多了酒,都是误会。” 那男子迷迷糊糊地也没反驳。 林广白给陈珩使了个眼色,陈珩会意,抬起男子的另一只胳膊,和众人说到,“他喝醉了,我们把他送回去啊。” 仨人哥俩好的并排站在一块,要往出走。 “等等”沈暄叫住陈珩,“让他记住,永远不要猥亵女孩。” 陈珩给她比了个手势,三人出了酒吧。 出了这样的事,沈暄也没了玩的心情,叫上白术坐回了卡座。 “诶,你俩怎么不跳了。”王老师在人堆里谈天说地,招手让她们坐到身边。 沈暄和白术不欲多谈,换了个话题,问他们在聊什么。 “咳,他们让我介绍女朋友呢,这不我们报社现成的大美女,都单着呢,你们还不主动点吗?”王老师娇笑着说。 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孩大着胆子凑上来:“沈记者真的是单身吗?” 沈暄看着这年轻的小孩,心里估摸着比自己小个两三岁,本着对祖国花朵的爱护之情,她放缓了语气,亲切地说“对啊,就是一只孤独的单身狗。” “那我们是同类诶,姐姐,能加个微信吗?”男孩红着耳朵,掏出了手机。 看着男生的红耳朵,沈暄不知道怎么想起来陈珩,也是这样,莫名其妙的耳朵就红了,她甩甩头,拿出了手机。 “诶呦快,你俩坐一块。”白术眼疾手快地给男生让座。 男生坐过来,磕磕绊绊地和她聊起来。 于是,陈珩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幅场景,男孩坐在她身边,脸红红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她被逗得笑语嫣然,眉眼盈盈,气氛很是和谐。 “诶,这位沈姑娘挺有意思啊,咱哥俩去给她收拾人,她回头就和别人聊上了,嗯,心理素质真不错呀。”林广白碰碰陈珩肩膀,端详他脸色。 “你不说经理是你朋友吗?和他说下,把监控抹了,以绝后患。”陈珩神色自若地支使他去干活。 “得嘞,您先自己玩,我回来再接着看戏。” 第8章 回忆 陈珩就这样远远地看着沈暄,这样远远端详她的机会可不多。 他和沈暄认识的很早,大概三年前就认识了,那时候他在加拿大读大四,读书,实习,闲下来去酒吧做做驻唱,生活像多伦多冬季的大雪一样规律又乏味,他厌烦了和那些说着夸张腔调的白人打交道,就在国内的网站上寻找能聊个天的朋友。 后来就在一个交友网站上认识了沈暄,她那个时候才大二,说话比现在还直接,总能用妙趣横生的语言对一切她看不惯的事物做出辛辣又幽默的嘲讽。 他总是一开始稍感震惊,然后被她逗得乐不可支,从小严格的家教让他所有的话都得在嘴边转过三遍才能说。 乍然接触这样生猛又辛辣的女孩,好像盛夏酷暑之时饮了白瓷碗里飘着碎冰的酸梅汤,说不出的舒爽。 “对于考试,我和季羡林老先生有一样的看法。” “嗯,是什么?” “整天考试,考他娘的什么东西。” “今天有个男生说女生就该在家相夫教子,上学工作让男人们来就行了,我给怼回去了。” “嗯,怎么说的?” “我说你这样的人就应该当选为院士。” “嗯哼。” “因为你可能发现了时空穿越的秘密,不然怎么从清朝穿越到现在的。” “哈哈哈” “他不说话我又接着说,或许是你祖先的遗传基因太过强大,辛亥革命割掉了你祖先头上的辫子,心里的辫子却通过基因传递给了你。” “哈哈哈,很可以。” 沈暄就这样突然闯进他平静无波的生活,并迅速占领驻地,扎根驻足,她和他遇到的所有女孩都不一样,态度松散,言辞犀利,像一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 他从小到大接触过太多所谓的“名门淑媛”,自诩为文明独立,但其实眼睛里总有贪婪明显的算计,像莹莹发亮的狼眼,让他感觉恐惧又焦躁。 可沈暄不一样,她独立又冷静,从没向自己索取过什么,俩人交谈间,好像她才是那个包容的,能提供情绪价值的人。 陈珩就这样无可救药地熟悉沈暄的存在,每天和沈暄聊天成为他最期待的事,早上醒来第一件事要说早安,白天看着司空见惯的小袋鼠也想给她分享,经常是他才要睡觉,她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但就算隔着十二个小时的昼夜时差陈珩也想和她共享世界的温暖。 同宿的舍友是位法裔,操着俏皮的法式英语和他说:“Chan,你一定是恋爱了,你嘴角的笑出卖了一切。快说她是谁?” 陈珩笑而不语。 “是楼下那个红头发的西班牙姑娘吗?还是我们班那个金发妞,又或者是那个娇小玲珑的越南姑娘Maria?” “哈哈,我也不知道她具体是怎么样的?但她一定是位黑发黑眸的中国姑娘。” “哦,Chan,你在网恋?哈哈哈,你这样清修徒一样的中国男人居然会网恋。” “Je t'aimais,t'aime et t'aimerai!Tu me manques!”卷发的法裔男孩哼着歌出去了。 许久之后,陈珩知道了这句法语的中文意思。 “我过去爱你,现在爱你,将来也会爱你!” 如果日子就这样如流水般顺其自然地过下去,他或许会表白心意,然后有情人终成眷属。 可惜生活不是童话。 某一天沈暄问他毕业有什么打算,他不假思索地说,再接着留在加国读研呗,然后负责家里在海外的生意,这是家里从他高中开始就铺好的路,一切理所当然。 沈暄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从此以后她的回应越来越少,直到有一天她找茬儿和自己吵了一架,然后删掉了自己。 陈珩先是震惊,然后是不解,最后委屈又无奈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那时的陈公子哪里知道小女孩的弯弯绕绕,只是单纯地觉得沈暄不喜欢自己,自己对她来说是可有可无随时能被放弃的累赘,年轻人的骄傲和脸面着实不堪一击,整天蔫头耷脸,闷闷不乐。 临近毕业,父亲的身体又出了问题,代理公司的亲哥哥身边群狼环伺,叔伯,后母皆虎视眈眈,陈珩无法袖手旁观,因此在毕业之后选择回国。 后来他想通了关窍,无数次在夜里假想,如果,如果自己一开始就坚定回国,会不会她就不会离开。 这样的想法得不到任何回答,和爱情降临时的猝不及防一样,沈暄如一尾鱼一般消失于人海茫茫的祖国,再无踪迹。 陈珩没留下多少关于她的记录,没见过人像,没听过声音,甚至连名字都没有,他只记得在一次闲聊中沈暄抱怨过自己的手长得不好看,然后发过来一张手的照片,他点了收藏,那张照片是唯一能证明沈暄存在过的证据,并在之后无数次的翻阅之中被他熟记于心。 之后陈珩便留下个和异性初次见面,必会观察对方手指的癖好,他见过无数双手,浑圆短胖的,十指纤纤的,骨节明显的……但都不是她,知道内情的林广白总是和观察外星生物一样地看他:“你们总共聊过两个月的天,就聊出爱情了?就算真的是爱情,万一她长的青面獠牙,谈吐粗俗不堪,你还能保证自己爱她吗?如果不能,那这样有条件的爱情真的是爱情吗?” 广白一向善辩,他哑口无言。 但如果那个在微信里嬉笑怒骂的女孩现实里长的胖胖的或者不那么好看,只要灵魂还是她的话,也可以吧,皮相这东西他从小见过太多着实不稀奇,让他珍视的,是她纯粹的理想主义者一般的灵魂,是那个敢爱敢恨无所顾忌的自由的小姑娘。 广白又问他,如果找不到那姑娘怎么办,你就不结婚了? 陈珩打了个哈哈,说事业未成,何以家为? 他从小接受着传统式的中国教育,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他尊重女性的力量,但也同样认为,男性应该在家庭责任中担起大梁,无论是物质条件还是精神需求,理所当然地应该由他提供。 因此分开的三年他把精力都放在了学业和事业上,爱情这东西,他已经历过最顶级的神魂之交,实在对循规蹈矩的恋爱无甚兴趣。 甚至在听到关于他的风言风语后决定因势利导,乐得清静。 广白笑他荒唐,却也默默地配合着他。 或许是上天垂怜,他们分开后的第三年又相遇了。 那着实是个平平无奇的一天,他依着自己的习惯漫不经心地打量人姑娘的手,纤细瘦长的手型,有点微胖短小的小拇指,和他那张看过千万次的图片一模一样。 他心中大震,连忙抬起头看刚才未曾关注的容貌。 面前的姑娘容貌清冷,星子似的眼眸,不笑时若光寒九州的剑,微笑时眼眸莹莹,和煦妩媚。乌发披散在肩部,形成巧妙的弧度,五官规整大气,身材高挑纤细,职业装的长裙下露出对不堪一握的小腿来,着实是个标致的美人儿。 他感觉自己的血液整个都被凝固住了,只能听到心脏在胸腔里孤独跳动的声音,飘渺又震撼,他的手在发冷汗,像极了东窗事发后被抓住诘问的犯人,他想坦白又不敢坦白,只能暂时选择做一个陌生人慢慢地和她交流,又心有不甘地在交谈间暗藏机锋小心试探,她竟然全无回应。 他冷眼旁观地看着她和别人笑语嫣然,交谈举止进退有度。 三年的时间真的洗刷了太多,她身边有太多拥挤的人了,他只觉得都不顺眼,都太聒噪。 但又想找到了就好,之后时间还长,他能够一点一滴地慢慢渗入她的生活。 但这暗自愉悦的心情在她同事来采访时戛然而止。 对着陌生的采访者,他温柔和煦的面具再也戴不住了,她怎么不来,冰冷阴暗的情绪占据主导。 这个人又要消失了吗?一点都不留恋,一点都没有感情,好像什么都可以冷漠又漫不经心地就抛下,然后迅速离开。 他压抑住脾气,安慰自己,没事只要她工作一天,我就能找到她,采访后他还请她的同事吃了个饭。 沈记者,未来我们还会有很多合作,拭目以待吧。 我束手就擒,但不会原地待毙。 如果有天我真的沉沦了,那我们要一起,我找了你这么些年,总得有些利息吧。 他偏执阴暗地想。 但这些想法在见到她时灰飞烟灭,如同甘霖降至枯泉,世界开始重新运转。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他按耐住砰砰的心跳,状似绅士地提出了换位的请求。 她同意了,自己无法抑制的嘴角缓缓上扬。 她就坐在旁边,安静轻柔地用餐,像暗夜里的玉兰花。 这一片的空气都是馥郁迷人的,动荡不安的情绪被平复,再近一点吧,这样的时间再延长一点吧。 但这些情绪波动都没有今天晚上一晚上变化得大。 同意来酒吧也只是想和她多待一会,没想到她在酒吧这么如鱼得水,本来安抚下来的心情瞬间变差,恨不得脱下来外套在她身边挡着。 但是他又没有立场,只能这么冷着脸干瞪眼地看着。 那不长眼的酒徒还敢亲她的腿,他刚阴沉沉地冲过去,就看见沈暄一脚把人踹开。 怎么形容那一刻呢,就好像他寻寻觅觅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了连接两个沈暄的开关,这才是她啊,哪怕面上多么得体大方,温文尔雅,但这种关键时刻会拔刀会骂人生龙活虎的姑娘才是她啊。 他满足地叹了口气,终于找到你了,小姑娘。 第9章 误会 刺眼的灯光把他神思召唤回来,他看了眼卡座上相谈甚欢的俩人,不动声色地坐了过去。 “聊什么呢”他状似无意地问。 “资助学生的事儿,陈总你有没有这个想法啊?”沈暄扭过头来,长长的黑发连带着探上了他的肩头,他低头看着,沈暄也顺着目光继续看下去,伸手拨开,“不好意思啊,陈总你有这个想法吗?”她又问了一遍。 “可以啊,你有资料吗?”陈珩有些遗憾。 沈暄打开手机,详细给他介绍一遍,末了说:“如果陈总想实际看一下的话,我也可以陪同。” 陈珩看了她一眼,说如果不着急的话,有个项目八月下旬能结了尾款,到时候可以抽出时间来去一趟。 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俩人又接着聊了几句,白术来求沈暄陪她去洗手间,陈珩看着俩人的背影,只觉得郁闷,女生为什么不能自己一个人去洗手间? 腹诽完,也迈开长腿跟着去了。 沈暄不想进去,就坐在外面的休息区等白术,沙发面前有一颗大绿植把她遮挡的严严实实,她随手拨弄着,乐得清静。 白术刚进去,她就看见陈珩、王老师接二连三的往里走,都是老熟人啊。 过了一会,白术还没出来,她换了个姿势继续等待。 刚把二郎腿翘上,就看见陈珩阴沉着脸大步走出来,王老师小跑着在后面追赶。 哦?这是什么猫鼠游戏,刺激啊。沈暄放下二郎腿,猫着身子偷看。 王老师拉住陈珩的衣袖,绕到他前面,一言不发地往怀里钻,陈珩不耐烦地推开,掸掸衣袖,神色嫌恶,王老师没防备跌坐到地上,陈珩乜了一眼,绕着走开。 “你那小情人有那么好吗?他能做的,我也能。”王老师有些气急败坏,他一向喜欢娇声细语地说话,此番和换了个嗓音一样,吓了沈暄一跳。 “他不是我的小情人。”陈珩的声音飘过来。 我知道,正宫嘛,沈暄在心里暗戳戳地接话。 没想到上个厕所竟然能见到这番世面,这趟来的不亏,这异性间的同性纠葛可比同性间的异性纠葛来的精彩多了,让人忍不住想击节赞叹。 当然,更值得击节赞叹的是陈珩,以一己之力勾的她两个同事团团转,若在古代,要有攀附之心,应是董贤归守明之流。 白术出来看着沈暄这幅餍足的神情,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怎么老是背着我偷吃,说了多少遍,这是卫生间,不是你吃饭的地方。” 正好路过位男子,神色惊疑地看着她俩。 沈暄面不改色,尖着嗓子说:“白术你说什么?你想吃什么?” “死孩子,干嘛叫我名字?”俩人如同小猫击掌一般打打闹闹地往回走。 回到卡座上,人已散了大半,王老师也不见了踪影。 “你同事有事先回去了,我送你俩吧。”陈珩回首看着她。 沈暄眼珠子在陈珩和林广白之间转来转去,她可不想无谓卷入纷争,经此一役,陈珩在她认知里是堪比热压弹,威力极大,男女通吃,百米之内无人生还,这么个招摇危险的人物,她只想躲得远远的,不然哪天自己成了炮灰都不知道。 “不用麻烦了,我们已经叫车了,我和白术住在一块。”沈暄连忙推辞,不等陈珩说什么,就匆匆拿了包拽着白术走了,临走前还不忘看林广白一眼。 “她那是什么眼神,又像是敬重又像是让我保重,饱含着深情,好像我下一刻就要舍生忘死,为国捐躯了。”林广白疑惑地回头看陈珩,见陈珩脸色如墨,又稳稳地把头转回来。 “诶哥,她不让你送可和我无关啊,我什么都没做。”见陈珩大步流星走出去,林广白连忙跟上,在他耳边喋喋不休“她不让送我让送啊,送我回去吧,好哥哥,我妈你姑妈的门禁都快到了,嗯?” “你自己打车回去吧,我跟着送她。”陈珩撂下这么一句话。 “诶呦哥,你这不是舔狗是什么?舔狗舔狗,一无所有。”见陈珩瞪他,林广白赶快噤声。 陈珩开着车一路护送两位姑娘平安到家,眼看着房灯亮起才离去。 第10章 烦恼 沈暄近来最大的烦恼就是陈珩公司的那个员工弟弟——小吴,自从加了自己微信,这位小吴同学一天三遍地嘘寒问暖,走的还是那种纯纯小奶狗路线,每次发信息必以“姐姐”开头,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对面小男孩少男怀春的天真懵懂,沈暄对于这种眨巴着大眼睛的小孩总是无法拒绝,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陈珩最近也很烦,随着课程的开展,网络上虚拟的人气逐步转换为日进斗金的收益,但与此同时,不少女粉丝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他的微信电话信息,还有他公司的地址,日日蹲守,时时骚扰,让他不胜其烦。 也因为一直有人跟着,他和华商报社后续的合作无法继续,好的宣传应该是因势利导,而不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一般,也因此,他已经快一个星期没见到沈暄了。 林广白还隔岸观火,调侃他的脸堪比源源不断的现金流,一定要好好保重。 “我真想把这张皮给剥下来。”陈珩一开口就很暴力。 “光剥皮哪够啊,你还要把腿打折,把声带挖出来,再吃胖200斤。”林广白更暴力。 陈珩扭过来打量着他,凉凉地说“你这皮相也很不错,这个项目如果下个季度还做的话,就你来讲吧。” “诶哥,我错了,我错了,我就是开个玩笑,您这么好的皮囊怎么能不要呢。”林广白赶忙求饶。 陈珩刷新着朋友圈,“你说她不找我也就算了,怎么连朋友圈也不发一个呢?” 林广白凑上来,沈暄的朋友圈显示三天可见,“哥,别担心,我有人脉,我来问问她这是什么意思。”他义正严辞地说到。 陈珩被他震了一下,“你认识她朋友啊?” “不,我百度一下,女生朋友圈三天可见是什么意思?” “滚吧。。。” 真正有人脉的小吴同学此时欣喜难耐,握着手机满公司地做大猩猩的跳跃动作,“嗷~嗷~嗷”。 “这是怎么了?最近陈总的任务也不急啊。” “可能是改bug改疯了吧,没事,每年都要疯上几个。” 小吴同学围着公司跳了一圈单人华尔兹后,冷静下来,他的“女侠姐姐”电脑坏了,养兵千日,不对,养我,也不对,反正是终于轮到我上场了。于是喜滋滋地给对方回复了个:“好的,下班后我去看看。” 一下班,小吴就急不可耐地冲了出去,姐姐的事就是我的事,冲啊。 沈暄和白术下班回来,远远地就看见有个身影在他们单元门口晃来晃去。 “诶呦,这小吴同学来的真早,嗯?”白术碰碰沈暄的肩膀。 “对啊,来给你修电脑。非得省那一百来块钱。”沈暄无奈摇头。 “那是一百块钱吗,那明明是两斤虾,一只笨鸡,还有这些菜好吧?”白术提着购物袋在她眼前晃。 “好好好,一会你做饭,我打下手行吧。”沈暄妥协。 “那当然了,你又不会做菜,你只会炸厨房。”白术嘟囔着。 “嗨,小吴,你来这么早啊?”沈暄打招呼。 小吴同学眼睛亮亮的,整个人像湿漉漉的小狗一样,害羞地叫她:“暄暄姐姐。” 沈暄不着痕迹地抖了抖,蓉城的男孩子,真的是,嗯,分外可爱啊。 “光看到你暄暄姐姐,就没看到你小白姐姐吗?”白术气鼓鼓地插到俩人中间。 “小白姐姐好。”小吴同学不好意思地挠头,然后礼貌打招呼。 沈暄开了楼道门,招呼他们赶紧进来。 这套小两居是白术父母买的的,沈暄每月付点租金,装扮也都是按着白术的喜好装的,白术走的是日式风,原木的家具,浅色的地板,阳台上微高的地台,小圆腿桌子上做了个一醉南柯的盆景。 小吴同学换了鞋,在客厅环视了一圈,转过头问沈暄,“暄暄姐姐喜欢日式的装扮啊。” “不是我,是你小白姐姐。”沈暄抓住刚从厨房出来的白术,“快,给这孩子整点日式风。” “拔个牙路~拔个牙路~巴嘎!”白术含羞带怯地走过来,张口就是粗旷的惊天之语。 小吴目瞪口呆。 很好,很日式。 小吴效率很高,三下五除二就把白术的电脑修好了,正好也是饭点,白术的油焖大虾,笨鸡,凉拌面陆续上桌,耐不住她俩盛情,小吴留下来用了饭。 沈暄端了盆芙蓉蛋花汤过来,又去洗饭后水果。 “我们这小日子过得真不错呀。”白术调整了下餐具的摆放,招呼沈暄,“快来暄暄,我们来拍照。” 沈暄放下水果,顺势坐在了桌子中间,白术和小吴隔桌相望,在她左右两边落了座,白术举着手机,招呼大家看镜头,三人都笑的十分灿烂。 “小白姐姐,一会能把照片发我一下吗?”小吴抬头问白术要照片。 “可以啊,但你要发朋友圈的话,一定要盛赞我的厨艺,大家吃了都说好。”白术P了图,顺手给小吴发过去。 “哇,我们暄暄姐真的好漂亮。”小吴看着照片,赞不绝口,觑着白术的脸色,又飞快地补了一句“小白姐也好漂亮。” 白术热火朝天地埋头剥虾,分不出神来应付他。 小吴又点了几下手机屏幕,才继续吃饭。 写字楼内,陈珩忙到八点才下班,等电梯的空隙,他顺手刷了下朋友圈。 前端设计小吴的新动态:感谢两位姐姐的盛情款待,小白姐姐的手艺,谁吃了都说好,下次换我做饭给大家吃啊,。 他一眼就看见照片里有沈暄,她穿着蓝色衬衫坐在中间,托着脸懒洋洋地朝镜头微笑,身后的小吴俯身过来找镜头,离她很近。 他猛然想起,小吴不就是那天晚上一直缠着沈暄说话的那个男生吗?倒把他给忘了,陈珩嗤笑了一下,迈开长腿进了电梯。 他点开那张照片,保存、放大、裁剪,左边不要,右边也不要,最后就留下个笑的模糊的沈暄,嗯,这还差不多,他稍微满意地点了点头,放大又缩小。 “叮”电梯到了8楼,进来一个相熟的老板,陈珩打了个招呼,又低头看照片。 “陈总日理万机啊,坐电梯还这么认真的看文件。”对方语带调侃。 “嗯,几亿的生意,不认真怎么行。”陈珩一脸严肃地把“几亿生意”的照片加密保存了,锁上屏幕,率先走出电梯,留下这么一句话。 “呵,这年轻人眼红谁呢?真是……,谁,谁还没有几亿的生意了?” 第二天,小吴一进公司,就有人过来叫他说是陈总有请。 小吴满脸狐疑,他只在面试的的时候和这位老大打过交道,三言两语就把人逼进墙角,冷汗直流。 “你对http请求了解吗?” “说一下数据库悲观锁和乐观锁的问题?” “现在大家连一个s□□框架都搭不好了吗?” 四人的群体面试,几道问题下来,他们都头顶冒汗,面面相觑。 因着这段缘由,小吴即使进了公司也不敢太往老板面前凑,大家都是高考600+的成绩进来的,怎么差距还怎么大呢?只要一呆在他身边,就能感觉到智商的降维打击,呜呜呜,太欺负人了。 他不止一次的看到大家解决不了的bug在老板手里轻松解决,有时候他三言两语的点拨就让人茅塞顿开,同为同行,他心悦诚服地在心里给老板竖了个大拇指,强,这个男人是真的强。 小吴敲开了陈珩办公室的门,“陈总,您找我。” 陈珩眼睛没有离开过屏幕,只是点头让他坐下,也没说话。 小吴盯着桌边做成干花的百合发呆,老板的桌子十分干净,就是电脑,笔筒和水杯,无聊又规整,这一瓶干枯的百合倒是增加了些趣味,显得整个桌子都生动了许多。 时间一点一滴地走着,小吴也更加惴惴不安起来,老板一向追求高效率,不会平白晾自己这么长时间,我是哪里做错了吗?还是出卖商业机密了?小吴越想越头大。 就在他觉得气氛低压的让他忍不住开口说话的时候,老板说话了。 “小吴啊,你是蓉城本地人吧?” “是啊,怎,怎么了?” “是这样,嗯,我在蓉城举目无亲,以后你有什么朋友聚会的机会也可以带上我,就多交个朋友么,最近我也想吃家常菜了。”林广白和林妈妈同时打了个喷嚏,谁在念我? 陈珩缓缓道来,一脸真挚,浑然不觉这样说有什么不妥,大丈夫能屈能伸嘛,他平复了许久,终于还是按下了那些翻滚的情绪,决定走怀柔路线,要不动声色地和她的朋友们打成一片,最后再攻城略地,直捣黄龙。因此虽然心里着实觉得这些人都碍眼的很,恨不得把他们全部装进马斯克的火箭里直发太空,但还是耐着性子在打交道。 “啊”小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就你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陈珩只好明示。 “给白术姐姐修电脑去了啊”小吴还是不懂。 “下次带上我,我乐于助人。”陈珩微笑。 “啊,好。”老板好奇怪哦,这是什么意思嘛? “好了,出去吧。” 出门的时候正好碰上林副总,林广白目送他远去,摇了摇头,“你把人小孩怎么了,他后脑勺都能看出来困惑。” 陈珩接过来文件仔细浏览,嘴皮一掀,冷冷地吐出来四个字:“排兵部将。” 林广白噗嗤一声笑了,伸手拨弄桌子上的干花,“这场战争的关键点呢,在沈小姐,希望她能让你早日胜利。” 陈珩把花拿过来放好,神色笃定“一定会的。” 第11章 突变 这天正好是沈暄轮休,好不容易睡个懒觉,她起床已是中午,醒了第一件事先去拿手机。 打开手机一看,9点多,白术给她发了条消息:快!看!微!博! 估计是见她没有回复,又发过来一条链接。 这么声嘶力竭,又是什么大瓜,沈暄换了个姿势躺下,点进去。 话题是#路人偶遇陈珩#,她点开第一个视频,陈珩从镜头前走过去,白衣黑裤,大长腿迈得很快,镜头抖了几抖,他走向一个卡座,坐在最外边,胳膊搭在靠背上,靠近旁边的女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那女生回过头来,露了个侧脸,俩人都笑得开怀。 嗯,等等,她把视频拉回去,暂停,截图,放大,这不是我吗? 沈暄脑子里轰然作响,没想到吃瓜吃到了自己身上,又急忙打开评论。 “男人果然都不免俗,又是个夜店咖。” “也不能这么说,你看他也没做什么?” “还没做什么?都快和隔壁女生亲上了,还没做什么?妹妹天真了啊。” 真没有,就和电影借位一样,我俩真没有这么近,沈暄哀叹。 “隔壁女生好眼熟啊,有传送门吗?” 不会找到了吧,沈暄心一紧。 10点的新闻,现在该扒都扒完了,有网友进行了对比,认出视频中的女子就是沈暄,接着又不知道怎么找出来沈暄的微博,沈暄自认为十分谨慎,微博上没有发过照片,学校,工作单位这些私人信息,但还是被找出来了,网络世界真的是一切都无处遁形啊。 沈暄之前对某明星的批判言论也被扒出,沈暄在微博里写着:“如果劣迹艺人只需要短暂停工就能复出,那普罗大众坚持的道德准则和公序良俗有什么意义?” 底下的评论都是那时候沈暄和正义路人与粉丝的论战,了解沈暄的人都知道,这姑娘看着娇弱,实质却是个有点莽,愿意发声,并且言语很具有攻击性的人。 沈暄一向觉得,面对公共事务和社会大事,有一分力便出一分,能说一句话便说一句,新闻传播的学科素养与记者的职业经历让她对话语权十分重视,因此她的微博除了日常生活的分享,就是一些自我观点的表达。 此番再次被翻出来,不出所料引来了粉丝的谩骂。 “呵,想红想疯了吧,蹭我们哥哥的热度” “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不就是个普通的记者,我们哥哥年入千万的时候,你还在出租屋里吃泡面呢?” “她是哪个大学的,给她人肉出来,让她身边人都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哪里来的大傻逼” “神经病吧” …… 当一个普通用户成了某位流量脑残粉大军的一员时,他就像是用脑袋交换了盔甲,没有自我意识,只会跟着大粉挥舞着双钳,如螃蟹迁徙一般,浩浩荡荡,横行霸道。 沈暄并不怕这些无知蛮横的谩骂,她甚至有几分想笑,但为了保护隐私,她清空了微博。然后上传了古斯塔夫《乌合之众》的封面,配文“群氓的狂欢”。 读书人怎么会骂人呢?读书人只会兵不血刃地杀人。 沈暄的反击激起了某流量粉极大的不满,他们攻陷了沈暄的微博,又去华西商报微博下谩骂,并扬言要抵制华西商报的所有出版物。下午三点,沈暄接到了主编的电话,前往公司开会,一群大腹便便的领导围坐到会议桌前,沈暄坐在桌子的另一端,从安排的座位来看,她心里就已经明白公司的意思了。 果不其然,主编吞吞吐吐做了前锋:“沈暄啊,虽然你给咱们公司制作过爆款视频,但是怎么说呢,你这次的不当言论还是给公司埋下了风险隐患,本来一个实习生的去留不需要这么多领导一起开会来决定,但我们还是决定慎重对待。” 沈暄都要气笑了:“我的不当言论?是什么?是指出流量的表里不一不对?还是批判那些粉丝的白痴不对?” 没有人回应,只有她因情绪激动而微微拔高的声音在回响。 沈暄稳了稳情绪,沉声继续说到:“老师曾用李大钊先生‘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的话来教导我们,不想竟是全然无用。如果一家媒体连自己的记者都保护不了,真不知道它还能保护谁?还怎么能去为弱势群体和社会不公现象发声?今日诸位在流量面前卑躬屈膝的样子和二十年前部分媒体对黑恶势力的畏惧退缩并无二般差别。即使是一名实习记者,我,沈暄,我也羞于和诸位同席。” 她说完就起身离开,姿态优雅地穿过走廊,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即使面对各位同事的打量也目不斜视。 即使要走,也要姿态漂亮,沈暄,你给我稳住,不许掉链子,不许哭。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手上快速地收拾自己的私人物品。 “暄暄,我来帮你。”白术神色委屈的走过来,“他们都是大坏蛋,坏死了。” 她捏了捏白术的脸蛋,安慰她,“没事儿,有些东西我就不拿了,留着你用吧。” “好。”白术闷声闷气,低头收拾,然后一路把她送到了楼下。 “暄暄,如果不是我父母想要我留在报社,我一定和你一起辞职。抱歉啊,没能和你共同进退。”白术一脸歉疚。 “小白,你是我这趟来蓉城最大的收获,我们会做永永远远的朋友的。”沈暄紧紧地抱住白术,白术伸出手,“来,拉勾。” “好,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变了怎么办?” “变了就是小猪。” 拉完勾,俩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沈暄心中的郁气也一扫而光,没事儿,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你先不许回古城,我晚上回家一定要见到你。”白术依依不舍。 “放心,上去吧,好好工作。”沈暄摸摸她的脸,挥手道别。 白术上去后,沈暄抱着东西在路边打车。 “沈小姐,你好。”一道男声插了进来,带着浓浓的南方腔调。沈暄抬眼打量,面前的男人矍瘦挺拔,戴着副无框架的眼镜,文质彬彬,有种被岁月打磨后的魅力,她认出来这人就是刚才会议上的大老板之一,在一群头发花白,大腹便便的老板中间,他显得格外年轻,让人免不了多看两眼。 “您好”沈暄礼貌颔首。 “刚才的演讲很精彩啊,年轻人么,犯错也好,失败也好,都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生命力,没有想要追求的东西。你说的不错,也让我想起来年轻时候的自己,年轻人就应该这么意气风发,敢想敢说,真好,年轻真好啊。”来人摇摇头,语带感慨。 他递给沈暄一张名片,邝南卿,港岛某报业集团董事长。 “如果你想来香港工作,我随时欢迎。我是老喽,不太懂你们年轻人的交流方式,只好递名片了。” 出租车来了,沈暄匆忙接过来,礼貌道谢“谢谢您,如果有机会的话。” 邝南卿朝她挥挥手。 第12章 转折 沈暄回了白术的小房子,只觉得浑身疲惫,随便窝在床上,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日落西沉,沈暄摸索着找到手机,撑着眼皮,打开微博,想看看自己的热搜沉下去没有。 然后就看到热搜一:陈珩点赞沈暄微博 点进去一看,陈珩不仅点赞了沈暄关于“乌合之众”的微博,还转发评论了,他写道:“有一分热,发一分光,不必等候炬火”。 沈暄的眼眶忽然就热热的,虽千万人,吾往矣。有人能够理解自己的快乐,如同沙漠旅人被赠与甘霖。 其实当所有人都在怀疑你的时候,你也会不由自主地怀疑自己,我真的做的对吗? 人类终究是群体生物,顺从于主流舆论。 此时如果有人打破主流意见的禁锢,大胆站出来,告诉你,你没有做错,谁都会感觉到温暖吧。 沈暄想了想,关注了陈珩的微博,现在只想这样做,哪管以后是否会洪水滔天。 但舆论并没有平息,陈珩底下的评论多是劝他不要趟这浑水。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哦”有人做着理中客的架势。 “商人更应该谨言慎行吧,一举一动可和销量相关呢。”有人拿着事业前途施压。 “哥哥独美吧”有人端着为你好的态度。 众生百态,分外有趣。 她又看了会,打开微信,看见主编给自己发的信息。大概三个意思:一呢,是领导对自己桀骜不驯的态度很是不满,双方的雇佣关系正式终止; 二呢,关于对陈珩的采访,还是会进行下去的,目前就由白术和韩涵接手,希望沈暄能对之前的作品做一下授权; 三呢,表达自己对于沈暄离职的惋惜之情。 职场老话术了,沈暄平静无波,没想到报社还是放不下陈珩这条大鱼。 近年来,随着新媒体的冲击,传统媒体日渐式微,报社旗下一众杂志的销量也不乐观。 拉着陈珩,来几次深度访问,做几回非虚构写作和后续访谈。 或者再灵活一点,用利益打动陈珩,拉个cp故事线,双赢场面就有了,双方都对彼此不可或缺,合作局面固若金汤。 而陷入网络舆论的自己,淘汰出局,多有意思啊。 此外,还有很多同学朋友发来的微信,都是询问她还好吗?需不需要发声之类的,沈暄很是感谢,然后一律婉拒,杀鸡焉用牛刀,这点小风浪不足为惧。 晚上,白术带着幸灾乐祸的口吻说陈珩拒绝了报社的采访。 “宝贝你知道吗?陈珩可太帅了吧!本来明天要对他进行第三次采访嘛,他那边就问是谁来采访?得知没有你后就拒绝了采访,还希望我们把之前他的采访也下架了。他还说主编学识渊博,知不知道助纣为虐的典故?把主编给气的,要我说主编大肚便便怎么也扮不了妲己啊,哈哈哈哈”。 “陈珩这个人还有点意思,知道自己连累了你,连宣传都不要了,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白术还在喋喋不休。 “叮”你关注的某某回关你了。沈暄放下吃了一半的苹果,拿起手机。 给陈珩发微博私信,“谢谢你啊,谢谢你这么照顾我的处境” 陈珩回复:“是我应该和你说抱歉……为什么忽然关注我?” 沈暄随手回答:“想关注就关注了呗” 沈暄没有寒喧什么,直截了当问他:“最近有时间吗?想请你吃个饭?” 陈珩:“吃饭可能不太方便,我最近正好有时间,咱们去趟大凉山吧。” “好。” 做完这件事,我也就能没什么遗憾的离开蓉城了。 第13章 再访凉山(一) 早上八点,沈暄在小区门口等候,一辆纯黑色的车在她面前停下,新款的牧马人,做了2.5寸的升高,肃穆中带着点杀气。 陈珩从驾驶座下来,打开副驾驶的门,示意她上去,车有点高,沈暄踩着脚架的时候,感觉陈珩拿胳膊扶了她一把,让她省了点力气。 沈暄上车后才发现,只有她和陈珩俩人,“我们一会还要去接谁吗?” “不接,就我们俩。”陈珩悠闲地打着方向盘,语调懒散。 “从蓉城到阿布洛哈村至少需要7个小时,你能行吗?”沈暄有点诧异。 上次专职司机老金回去都累的腰酸背困,直言再不走这条路了,陈珩这没吃过苦的公子哥能开这么久吗? “我十八岁的时候就自驾横跨过美国。不要不相信我。”陈珩拖长尾音。 不知道是不是沈暄的错觉,她觉得陈珩这句话的语调有点撒娇的意味,呃~~~,她甩甩头,一定是自己想错了。 “你吃饭了吗?”等红灯的间隙,陈珩从后面给她拿出来一堆的小零食,酸奶,小面包,巧克力。 “这是给村里的小朋友们带的吗?”沈暄拆开一袋酸奶。 陈珩笑了下,“是给我副驾的小朋友带的。”他本身给人感觉高峻严肃,但笑起来就如同春日冰涧冬雪消融,水流滴于小溪,“咚,咚……”的声音在不知道在谁的心口狂跳。 沈暄偏过头,暗自挑了个眉。 “我们找一家超市,买点东西吧。”沈暄提议。 俩人来到附近的一家超市,沈暄走在前面,陈珩推着车跟在后边。 衣物,文具,食物这样常规的捐助物肯定要有,还有……,沈暄在女性卫生用品区停了下来,一股脑地往购物车里放了好几大袋卫生巾,几乎装满了购物车。 她抬头和陈珩解释:“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经期贫困’,大凉山的女孩子最需要的应该是这些‘小天使’。” 陈珩意外的没有脸红耳赤,不避不让地直视她的眼睛,“你做得对,女生因为生理条件的原因,是需要正确的关怀和帮助。” 沈暄暗自在心里打了个响指,陈珩虽然祸水,但思想觉悟还是跟得上的,不错。 在排队结账的时候,沈暄看着收银台处一水儿的计生用品,忍不住拿了几盒,各种型号都有。 身后的陈珩咳了两下,沈暄放进去,抬头看他:“少生优生,幸福一生。” 然后她就亲眼看见一种红色从陈珩耳尖开始蔓延,并迅速到达面中部,初始如余晖,盛时如晚霞,整个人面色若火烧云一般,瑰丽晕染。 沈暄挠挠头,心想现在的男孩子都这么纯情的吗?陈珩不是国外长大的吗?少不得又解释几句:“彝族多子,只有减少生育才能尽可能的把有限的资源集中到一个小孩身上。” 陈珩面上的红色开始逐步退散,面皮慢慢恢复到白净的状态。听了她的话,一言不发地伸手拿了几盒。 陈珩结了账,自己拿了几个重的购物袋,留给她几个轻的。 俩人重新上车,朝城外出发。 回想着刚才收银员那个略显复杂的眼神,沈暄撇了撇嘴,有些遗憾没有完美发挥,“诶,还是脸皮太薄,刚才我就该冷冷地对视过去。” 陈珩不知道听没听懂,接话道:“有些收银员的确有些不太礼貌,下次我去前面结账。” 下次?哪还有下次?沈暄摇摇头,笑了下也没说话。 车出了城,一路往西南开,空调营造出来的舒适温度让她昏昏欲睡,又想着不能留陈珩一个人驾驶,打起精神和他说话,陈珩瞟了一眼,看她上下眼皮已呈胶着之态,调高了点温度,“睡吧,不用担心。” 沈暄侧了个身,面对着陈珩,“你一个人行吗?” 陈珩伸过手来,像逗小猫那样,呼噜了一把她的头毛,沈暄半梦半醒,也没有反抗,陈珩原本平直嘴角缓缓地向两端弯起,像是个小括号,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啊。 等到沈暄醒来,已是正午,车下了辅路,开到服务站。 陈珩率先下车,又绕到副驾驶这边,打开车门,看沈暄刚睡醒呆呆的,眼神空洞,明显在走神,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俯身解开她的安全带。 他身上干净的青草味窜进沈暄的鼻腔,让她忍不住深吸两口。 陈珩又从后座拿出一瓶水,打开,递给她:“喝口水醒醒,我们下去吃饭,嗯?”尾音悠长,转了两圈才飘到沈暄耳边。 沈暄接过水,喝了两口,道了声好。她坐起身来,见陈珩递过条胳膊来,顺势搭了下,下了车。 旁边车上的大哥开着车门正吃盒饭,操着川西口音说了句:“兄弟伙,你堂客几个月了噻?” “什么?什么几个月?”沈暄只能听懂“几个月”这几个音。 陈珩嘴角噙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没有接话。 那大哥又自顾自说,“没得事,我懂,头几个月不得说嘛,当初,我也是这样照顾我婆娘的。” 这几句话沈暄听懂了,连忙摆摆手,用不正宗的方言回他“大哥,你搞错了噻。” 他哪能照顾我,他应该照顾那位“正室”哦。 “走了,走了”陈珩轻拽着沈暄的衣袖,示意她往前走。 俩人简单用过午饭,继续赶路,天一直阴阴的,光线也微弱起来,沈暄低头查着天气预报:“天气预报说是有雷阵雨,夏季的天气就是一阵阵哦。” 话音刚落,就看见豆大的雨打在玻璃上,陈珩打开雨刷器,透着一摇一摆的雨刷器,沈暄已看不清前方车的踪迹,铺天盖地的雨幕遮挡这一切,夏季雨水闷热潮湿的味道一点一点地渗进来。 “暄暄,查一下最近的服务站还需要多久。”陈珩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 “下个服务站还有50公里,我们稳一点,也需要半个小时。”沈暄查了下地图。 天空中电闪雷鸣,黑幕低垂的天空中,一道道银色的闪电浮现其中,随后巨大的雷鸣声隔着车窗轰然作响,沈暄不自觉地皱起眉头,十指交叉合拢放在嘴边,警觉地看着大雨。 “这好像末日逃亡啊。”她言不由衷地讲了个笑话。 自从经历过房屋塌陷事件后,她曾经整宿整宿地做噩梦,在梦里她经常一脚踏空,后心发麻,然后惊醒,看着满室的漆黑枯坐到天明。 她不敢再次入睡,梦里的巨石压得她喘不上气,断肢,黑糊糊泛着红的血,耳边还有父母的哭泣,冰冷又无法逆转。 每次醒来,想起这不过是虚假一梦,就觉得清醒的现实也是一种恩赐。 她没有和任何人倾诉,不想把不必要的情绪垃圾带给亲友,自己一个人默默去看了医生。 医生说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给她开了药物,告诉她病程至少会持续一个月。 她像往常那样,右手轻轻地安抚左手,别怕,暄暄,会没事的。 一只指节分明的手伸过来,勾带着她的右手放到左手上,然后大手轻轻地包裹上去,手心温热干燥,隔绝了那来自车外绵绵不断的水汽,好像也隔绝了自己内心深处的忧惧。 “我有10年的驾龄,里程累计17万公里,有较多暴雨驾驶经验,所以,不要害怕。”陈珩像是主动请缨的出征士兵一样严肃。 他其实想说有我在,你不用害怕,暴雨也好,末日逃亡也罢,有我在,你都不用害怕,我会先你一步,承担着风雨雷电。但沈暄又是一言不合就退缩的性子,他怕说多错多,只能这样拐着弯地用数据来安慰她。 旖旎的氛围被沈暄亲手打破,她反手握着他手腕放到方向盘上,“没事儿,我不怕,好好开车。” 遵守交通法规,人人有责。 沈暄感觉到自己胸前的红领巾更鲜艳了呢。 暴雨持续了10分钟,终于缓了下来,有云收雨霁之势。 下午四点,俩人到了村里。 第14章 再访凉山(二) 与上次泥泞的土路不同,这次进村的沥青柏油路已经修好,陈珩一路开车进了村里。 曹村长笑眯眯地村口等他们,沈暄给他俩互相介绍,听曹村长絮叨:“村里面的这些小娃娃还行,那大娃娃在这里是学不下去咧,大都是混日子,进城去才行。” 沈暄和陈珩对视了一眼,陈珩说:“沈小姐上次资助的那个女孩在哪里?我们想和她聊聊。” 沈暄在来的路上和他大致介绍了一下情况,但具体的细节还需要实地了解 曹村长说:“她这会上山割猪草去了,一会下来咧,你们就能看见了。” 三人站在村口的大树下乘凉,村长老婆拿出来三个凳子让他们坐,又倒茶水给他们喝,黄褐色的茶汤,颜色清亮,带着苦荞特有的香味,沈暄吹口气,抿了一口茶水,半日车途的疲惫被这一口热茶吹散了不少。 三人等了一会,就看见吉吉瓦尔背了厚厚一摞猪草走进来,本来就矮小的她被草压得更是看不见了。 十四五岁的城里女孩子此时在干什么?吹着空调抱怨着作业太多,和好朋友穿着漂亮的小裙子逛街游玩,又或者天南地北地到处追星看演唱会? 反正不会是这样,被一摞草压得步履蹒跚。 沈暄连忙走过去,帮忙脱她身上的草绳,“吉吉瓦尔,先卸下来。” “沈姐姐,你怎么来了。”女孩黑红透亮的脸上淌着无数的汗水,一双眼睛却莹莹发亮,满是生机。 “来看你,顺便办点事儿,我还给你带了点东西。”吉吉瓦尔弯腰卸下了草,沈暄摩挲着她瘦削的肩膀,问她:“勒得疼吗?” “没事姐姐,我们从小就背草,一点不疼。”吉吉瓦尔往后理了下头发,笑嘻嘻地回答。 “小姑娘,你过来一下,我们有话想和你说。”不知什么时候,陈珩悄悄地站到了身后。 吉吉瓦尔警觉地看着他,没有动作。 “没事,他和姐姐一起来的。”沈暄揽上了她的肩,又悄悄地补充到“他很有钱的,能捐助好几个学生。” 吉吉瓦尔和沈暄相视一笑,被带着来到车前。 三人各自行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吉吉瓦尔坐在后排,沈暄坐在副驾,她低头看坐在自己脚下的陈珩,车门大开,一双长腿懒洋洋地放在外面,她拿膝盖碰了碰陈珩肩膀,“干嘛不坐那边位置上?” “那边太远了,怕听不清你们讲话。”他后仰着头看沈暄,揶揄到“你们刚刚是不是说我坏话了,嗯?” “哪有,我明明说这哥哥长的这么帅,一看就是个好人,是不是,吉吉瓦尔。” 吉吉瓦尔嘿嘿笑了两声。 “小骗子”陈珩嘟囔着。 俩人皮了俩下,开始了正题。 沈暄明白陈珩的意图,他担心村长欺上瞒下,中饱私囊,自己的捐助落不到实处,因此必得亲自问问才行。 据吉吉瓦尔所言,小学每个年级大概有三四十人,很多人家离得很远,常常早上五点就得起床,走很远的山路才能来学校,冬日天寒,夏季路滑,都不容易。 学校没有食堂,他们把家里烤好的土豆带过来当饭吃,土豆和荞麦馍馍是他们最常见的午饭。 初中人数更少,一共也就四五十人,有的父母在城里打工,就把孩子带到城里读书,有的是上了初中就不读书了。 “不读书了干什么呢?”陈珩插进来一句。 “结婚啊,结婚生小孩。”吉吉瓦尔讷讷地回复他。 整个车厢里陷入短暂的宁静,只能听到外面清脆的鸟鸣。 陈珩垂头撑着肩膀,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不读书的人他们做什么工作呢?”沈暄扭头问她。 “他们去打工了,打工一个月能挣两三千呢。”吉吉瓦尔手双手撑着脸。 “那你想去打工吗?” “不想。” “为什么呢?” “阿嫫说只有学习才能走出去,而我也喜欢读书。” “好孩子,你阿嫫说的对,来吧,挑点自己喜欢的东西。”沈暄动动腿,陈珩很识趣地站了起来,打开后备箱。 里面是玲琅满目的衣服,文具,米面油,还有沈暄挑的卫生巾。 沈暄拿过来一个包装袋,问她“你喜欢什么衣服?往里面装。” 吉吉瓦尔挑了两件黑色的卫衣,一条牛仔裤,还拿了些本和笔,沈暄指了指卫生巾,问她会用吗? 吉吉瓦尔羞红了脸不说话,沈暄朝陈珩努努嘴,陈珩极有眼力劲儿地后退了几米。 “我,我还没有来,阿嫫可以用。”半晌,吉吉瓦尔支支吾吾地终于说了出来。 “你有十四了吧?” “嗯。” 现代小孩性发育普遍提前,而这个凉山深处十四岁的女孩还没有初潮,除了生理疾病,就是营养不良导致发育滞后这个原因了。 沈暄叹了口气,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小辫子。 “我可以回来了吗?”陈珩远远地喊了声。 “回来吧。”沈暄边说话,边往购物袋里面放卫生巾,“这个你以后会用得到的。” 放了十来袋卫生巾,又摸索到一个小盒子,拿出来一看,原来是在收银台拿的避孕套。 一只白皙的手伸过来拿走,“这个到时候我说吧,我和那些男性村民说。你个女孩,总归不太方便。”陈珩一派正色地说到。 沈暄随他去,没有深究。 村长走过来对他俩说:“晚上在我屋头睡吧,都给你们铺好咧。” “麻烦您了。”沈暄真诚道谢。 “不麻烦不麻烦,娃娃能够读书比啥都强。”村长摆摆手,又踱步离开了。 沈暄看着远处的猪草,想起吉吉瓦尔家还有很远,忍不住和陈珩建议到:“我们要不帮帮小孩吧,回去我给你出洗车费怎么样。” 陈珩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我还用你给我出洗车费。” 说完把后备箱里的物资放到后座,又去扛起猪草,放进后备箱。 沈暄拍拍他的肩膀,“向陈珩同志学习,向陈珩同志致敬。” 陈珩眼里闪了笑意,摸了摸她的头,“别贫了,走吧。” 第15章 遇险 车开了一段时间,路变的越来越窄,直到再也开不下去,陈珩终于停了下来。 “就把我放到这儿吧,哥哥姐姐。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就行了。” 刚下过雨,车外到处是泥泞,沈暄看看陈珩一身的干净舒爽,实在说不出来咱们下去送送小孩的话。 陈珩这种娇生惯养的富家公子能开车驱驰上百里来到这么个小破村子干慈善已经够让她意外了,他虽然没有洁癖,但自己也不能得寸进尺地一再要求。 因此沈暄咬咬牙对陈珩说:“你在这儿等我会,我把她送到开阔点的地方就回来。” 车外道路泥泞,又刚下了雨,土质松软,吉吉瓦尔一个人背着猪草,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路总归是不安全。 陈珩轻轻叹了口气,“没有任何一个绅士会眼看着女性陷入危险而不伸以援手。何况……” “何况什么?”沈暄疑惑。 何况你还是我心仪的姑娘,但这话是不能说的,至少不能现在说。 陈珩说完就下了车,打开后备箱,把猪草少分了两部分给沈暄和吉吉瓦尔,自己背了大部分。 看着陈珩深一脚浅一脚踩着泥泞的道路上,沈暄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她说过陈珩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还说他恐女又自私。 可是这样一个人陪她来了凉山,和她一起帮助一个素昧平生的小女孩。 她心头涌上了些不一样的情绪,她说不清是什么,只觉得心头雾蒙蒙的,像是寂静空蒙的山谷忽然闯进了一只飞鸟,又像是无垠的黑夜里终于悄悄绽放了一只蔷薇。 她就这样跟在陈珩的身后,不发一言地随着他走。 三人终于走完这一段陡坡,走到个开阔点的地方,沈暄叫住了陈珩,“我们就在这儿停下吧,前面就是吉吉瓦尔的家了,我们也该赶紧往回走,不然一会天就黑了。” 告别了吉吉瓦尔,他俩开始往回走。 天空不作美,下起了小雨。 褐色的泥土更加湿滑,脚下随时会塌陷,也有可能会踩空。 沈暄体力不支,慢了下来。 陈珩把手伸到她前面,沈暄略一犹豫,还是松松地牵上了他的手,陈珩把手一旋,和她十指紧扣。 这是什么情侣专用姿势,但沈暄没有挣脱,生死攸关之际,某些繁文缛节便可弃之不管了,她暗戳戳地给自己找了个合理的借口。 陈珩先用鞋子趟过泥浆,确定安全后,再让沈暄踩着他的脚印过来。 雨越下越大,混杂着泥土的气息好像蒙住了口鼻,更危险的是山上开始不间断地滑落滚石。 沈暄心底有些害怕,她攥紧了陈珩的手,陈珩回头看她,“害怕了?” “有点。”沈暄低头看着脚下的路。 “小心!”陈珩低喝了一声。 沈暄眼看着山顶的滑石朝自己滚滚而来,却无法挪动双腿,脑子里一片空白。 陈珩一把将她拽过来,用身子护着她,还分出手来捂住她的眼睛,沈暄听着身边石块滚落的声音,陈珩却没有立即松开她,她被陈珩箍在怀里,万籁俱寂,只有两个人重合的心脏跳动声,这个人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镇定呢。 “好了,没事啦。”沈暄拍拍陈珩的手,以示安抚。 沈暄回头看着陈珩,只见他头发凌乱地贴在额上,鬓角也有了细密的汗珠,本就白皙的面容愈加失色,苍白的唇,喉头不住的滚动,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沈暄,哪还有初见时的风采翩翩。 但不知为何,沈暄更喜欢这样的陈珩,她不由的抿嘴微笑了下。 “你还笑。”陈珩的脸色更加阴沉,唇抿的像一条薄线。“如果我刚才迟疑半刻,你现在就在山底了。” “不好意思啊,给你添麻烦了。”沈暄有些不知所措地道歉。 “给我添麻烦了?”陈珩气得扭头就走,却又站住,“出去再说,你走我右侧。” 就这样俩人跌跌撞撞的终于在天黑之前回到了车里。 陈珩后怕般的叹了口气,疲惫不堪地伏在方向盘上。 “要不我来开吧。”沈暄拍了拍他的背。 陈珩直起身来,瞥了她一眼:“你开?你上过高速吗?开过悬崖峭壁吗?熟悉这个车的性能吗?” 沈暄被他问的哑口无言,低着头不说话。 “不要不了解实际情况,就一腔热血地往上冲,结果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你的生命很宝贵。从我见你,这是第几次意外了?”陈珩第一次在沈暄面前卸下了和煦周到的绅士面具,侧着脸教训她,下颚线锋利的像一把刀,寒光闪烁,没有丝毫顾及。 沈暄莫名地就有些生气,不过一个建议,你不同意就算了,何须这样咄咄逼人地教训我。 沈暄扭过头,沉默不语地看着窗外。 陈珩也不发一言,发动车开始返程。 等俩人回到村长家,已是掌灯时分,村长站在门口张望,见他们回来,忙不迭地上前:“诶呦,俺的娘诶,可算回来了,就怕你俩出个啥事儿啊。” “能出啥事儿。”沈暄接话。 “对,出不了啥事儿,就是差点把自己的小命交代在这儿。”陈珩语调凉凉。 沈暄不接他话,径直往门里走。 村长把陈珩拖到一旁,“俩人生气了?诶,小夫妻吵架么,男人就得多低低头。” 陈珩眸色暗了暗,却没说话。 晚饭也是在村长家吃的,沈暄一直闷头吃饭,也不夹菜,只一口接一口吃碗里的白米饭。 陈珩夹了一筷子腊肉放到她碗里,叹了口气:“多吃点,吃饱了再气我。” 沈暄拿筷子夹回去,放下碗,和和气气地和村长老婆打招呼:“嬢嬢,我晚上住哪呀。” 嬢嬢放下碗筷:“走喽,我带你去。” 第16章 凉山的夜 嬢嬢把沈暄带到侧面的一间厢房里,屋内收拾的整整齐齐,她弯腰从衣柜里抱出两床被子。 回头看沈暄坐在高高的椅子上,晃荡着两条腿,正百无聊赖的发呆。 “后悔咧。”嬢嬢坐到桌子另一面的椅子上,笑眯眯地问她。 “什么?”沈暄还没有回过神来。 “不给他台阶下,后悔了?”嬢嬢又说了一遍。 “不是。”沈暄绞着两只手,低头嘟囔着。 “小伙子对你蛮真心的咧。你们从蓉城来的噻,那么远,要不是对你上心,谁会来我们这个小村坳哦,在大城市不好嚒?你俩拌了嘴,他也主动搭了个台阶,会弯腰的男孩子哦,能走的长远。” “不是,我俩不是情侣,就是普通同事,他有对象了。”沈暄闷声闷气地说。 她终于明白这一晚上的闷气从哪来了。 这个人,这个对她细心照料,危难时施以援手的这个人,这个让她有点萌动的人,他是有主的呀。 就像我正因为发现珠玉而欢欣,原主却忽然从天而降,那捧着珠玉的我就处在一个很尴尬的位置,不问自取即为窃,可是你为什么不妥善处理好你的珠玉呢?让他随便跑出来祸害众生。 沈暄惯会有些奇妙荒诞的逻辑,此时不仅着恼了陈珩,连他那位没打过几次交道的正宫也一并恼上了。 祸水,陈珩真的就是个祸水,韩涵,王老师,还有我自己,哪个没有倾倒在他的西装裤之下。 趁事态没有一发不可收拾之际,自己还是远离他的好,沈暄咬动着后槽牙,颇有些怒其不争的意味。 “啷个可能吗?他看你的眼神可不是看普通同事的眼神哦。”嬢嬢觉得沈暄说的是气话,反而呵呵地笑了两声。 沈暄也懒得辩解,问了嬢嬢去哪里洗漱,自去洗漱,脱衣卧倒,自是不提。 半梦半醒之际,觉得有人在敲打窗户。 “谁啊。”她强撑着问了一句,是谁来扰人清梦。 “是我,陈珩。”窗外传来低沉的男声。 陈珩?沈暄的瞌睡虫瞬间飞了大半,含糊的音色也随之清亮,“你有什么事吗?” “今晚月色很美,你要不要出来看看。”陈珩的影子映在窗上,斜斜地透了进来。 这是什么?要和你看雪看月亮,聊天到天明的言情小说情节吗? 她很想拒绝,但身体已经不由自主的披衣下地,在门前踌蹰片刻,狠狠地抽了下自己的手,诶,你这不争气的家伙,还是把门打开了。 陈珩转过身来,低头看她,小姑娘穿着件蓝色的睡裙,外面罩了件藕粉色风衣,黑发乖顺地蜿蜒在肩头,睡眼惺忪,祛除了碍眼的粉污,像夏季池塘里开的最盛的那株芙蕖,轻柔,易碎,粉嫩嫩的一团。 他突然就后悔下午和她说重话了,她还是个顾头不顾尾的小姑娘,再怎么坚强冷静,也是阅历有限,他大可以慢慢提点,何必急在一时。 “屋后有条小溪,我们出去走走。”他放缓了语气。 “走吧。”她回身关上门。 谢天谢地,她还没有那么记仇,陈珩轻吁了一口气,俩人踱着步,绕过屋子。 果见屋后有一条小溪,汩汩流动,在月光下像条小银河似的闪闪发光。 陈珩脱下身上的衬衣铺到地上,招呼沈暄坐下来,他坐了另一边。 “我人生中第一次感到生命的流逝,是大四,那时候我爸突发脑溢血,躺在病床上,医生说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月光洒在陈珩的脸上,一面明亮,一面隐在影子里。 “很奇怪的感受,其实我父母在我小时候就分开了,我和我爸关系也不怎么亲近,但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真的很恐慌。”陈珩轻笑了一下,换了个姿势坐着。 “我很少有这么恐慌的时候,我小时候走丢过,参加过大大小小的考试,也曾身无分文一个人漂泊在异国,但我从来没有那样恐慌过,因为我知道逆境是暂时的,我总能解决好,或早或晚而已。可是生命一旦流逝,那些遗憾你就永远不会有机会补齐了。”陈珩扭过头,看着她,半张脸从阴影中出来,月华如练般笼罩在他身上,君子端华,清贵自持。 他的眼睛还不停地闪啊闪,好像是这银色月光里最闪烁的星星,沈暄控制了好久,才能不扑上去捂住他的眼睛。 这个人,真的是很要命啊。 “你下午差点遇险的时候,那种恐慌感,它又丝毫不减地再次袭来,我真的后怕极了。”陈珩整个人侧过身来,半蹲在她面前,神色真挚:“对不起啊,暄暄,我今天下午说话重了,是不是吓到你了。” 万籁俱静,只有沈暄的心跳在空谷回音,我的心跳好吵哦。 她还是磕磕绊绊地开了口:“没,没事啊,我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 陈珩在和我道歉诶,他说我遇险他和恐慌诶,那些微弱的期待一点点伴随着心跳升到了嗓子眼,会不会有些东西是以讹传讹呢? 她试探性的问到:“第一次听你讲起家里的事诶,你父母对于那位林先生是什么样的态度啊。” “哪个林先生。” “就林广白啊。” “嗯?就和我一样啊,在我们家都是小辈。”陈珩不知道她怎么会问到广白,脑子没有转过来,顺着她的话简单阐述了下事实。 沈暄的心开始慢慢下沉,像海水漫过心脏一样,有些坠坠的疼,原来已经见过父母了啊。 你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了吗?还非要执迷不悟地撞进去吗?再说你很快就要回西城了,对啊,正是我很快就要离开了,可能一辈子都见不了几回了,也可能一辈子都遇不到他这样的人了。 沈暄的脑海里像是有两个小人在打架,最后恶魔小人大获全胜。 我就占有他这么几天,之后就把他归还给那位林先生,我偷悄悄地放纵自己两天,也可以吧。人生漫长,不幸的事总比开心幸福的事要多,但这些微弱的欢愉如同星火一般,坚定地支持着我们走过漫长的黑夜和凛冬。 沈暄打定了主意,要“不道德”一回,两天,从我决定爱他到抽身而退,就两天的时间。 返回蓉城的那一刻,便是一切结束之时,老天爷,帮帮忙好不好,让这两天过得慢一点吧。夜凉如水,沈暄不禁打了个喷嚏,“冷了?我们回去吧。”陈珩率先起身,向沈暄伸过胳膊,她扶着站了起来。 俩人顺着原路返回,互道晚安,一夜无梦。 作者有话要说: 嬢嬢:白术,林广白你俩羞不羞?两个人还没有我一个人的撮合功力强,请叫我aka最佳红娘。 白术:我是没看出来 林广白:我是没机会 嬢嬢:都是辣鸡,还得我来。 第17章 一面阴影,一面阳光 第二天沈暄醒的很晚,走出房门的时候,正好看见陈珩和村长在谈事情。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挥挥手,捂住脸走过。 “去厨房吃点东西再来。”陈珩声音带了笑意。 洗漱收拾完,她安安静静地坐到陈珩的旁边,听他和村长谈事情:“小孩子呢,我是计划盖个校舍,这样他们冬夏也不用走读了,孩子们精力有限,应该用到学习上去;初中生呢,我计划每年资助10个左右的学生去县城读书,学杂费,书本费,来往的交通费什么的我也一并包了。” 陈珩说完,又思索了会,添补了几句,“此外,我还计划找几个供应商,每天给学生提供些蛋奶肉,毕竟都在长身体。老师的薪资,每月我们也补贴1000块钱,就当我的一点心意,大家都不容易,在坚持做这种比较耗力的事嘛。” 说完看向沈暄,嘴角噙了笑,眼里有些揶揄:“沈小姐还有什么建议吗?” “陈先生设想得很齐全,沈小姐没有什么建议了。”沈暄勾了下嘴角,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这个人,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口一个沈小姐,是什么趣味。 “那村长您还有什么想法吗?我们在这边人生地不熟,很多事都需要用人,您看您有没有什么推荐?”陈珩又回过头和村长探讨,他总是这样不疾不徐,谈吐有章,说话间就能博得别人的信任,让人很是放心。 “咳,我还真有人给你推荐,我娃娃,在县里工作了,认识好多人,我把他电话给你。”曹村长打开电话簿,给陈珩念号码。 曹村长的儿子是县里开发办的公务员,做的就是这些招商引资,资源对接的工作。 中午,陈珩沈暄见了他,他先是真诚地和他俩握了握手,然后言辞恳切地说到:“真是谢谢二位了,人手方面不用担心,我就是做这个的,保证都是性价比最高的供货渠道。” 一下午的时间,仨人马不停蹄地跑完了建材市场,见过了包工头,鸡场、奶厂负责人,稍稍有了些眉目。 其实到后面的时候,沈暄已经有些跟不上了,那俩人志同道合一般,一下午东奔西走,兴致十分昂扬,陈珩不仅做事雷厉风行,花钱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虽然并不是沈暄自己的钱,但她也替陈珩肉痛。 仨人一直忙到深夜,陈珩的设想总算是有了初步的进展。 沈暄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衬衣随着身体向上展动,漏出了白晃晃的一截细腰。 陈珩瞟了一眼,就撇向别处。 “这些事差不多定了,我们明天是不是就能回蓉城了?” 陈珩正在计算校舍的工程造价,头也不抬地回答她:“如果明天所有合同都能签下来的话,后天就能回去。” “哦~”沈暄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看着那些报价。 “怎么,想回去了?”陈珩还在计算。 “想回家了,好久没有见我爸妈。”想了想又觉得这样太孩子气了,直起身来托着脸问他:“我是不是太恋家了。” 陈珩终于从电脑前抬头看了她一眼,轻笑了声:“可能还是个小孩吧,总是想往家跑。”又按了按额角,接着问她,“你这边工作的事,和你父母讲了吗?” “辞职吗?没有诶,有点丢人。”可能是深夜的缘故,她说话黏黏糊糊,字与字之间总有很长的音调,不似平时般清泠泠,像是暖得正好的酒,温热暧昧又含糊,陈珩喜欢极了这个声音,故意逗着她多说几句话。 “事情一出来的时候,我就找人去溯了源,那家酒吧的监控,首先发布的媒体,我都找过了。” “你是怀疑有人故意的吗?”沈暄有点呆愣,她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我只是觉得没有那么多的巧合,你的微博我也细细看了,根本没有什么个人信息,怎么会被人扒出来。”陈珩一针见血地指出关键。 “啊,你看我微博了啊。”沈暄有点不好意思,拼命回想自己微博没有发什么虎狼之词吧,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暄暄回来,那不是关键。”陈珩看着她神色不定,晓得她又不知道在何方云游了。 “你怎么不早和我说呢?”沈暄被唤回来,疑惑地问他。 “因为,今天事情有眉目了啊。其实我们出发那天,我就知道谁是始作俑者了,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报社的领导也这么是非不分呢?本来想用点手段教他做人,没想到有的人狐狸尾巴还是藏不住了。”陈珩面上一派清风正气,嘴里说的却都是背后阴人的事儿,两者并行不悖,毫无违和感。 沈暄拍拍自己的脸,不许花痴,“是谁啊?是谁拍的?” “动脑子,自己先想想。”陈珩随手把报表丢在沈暄面前,彷佛要指导她做高数题一般循循善诱。 陈珩说了报社领导,那么可能就是报社的人,并且还知道那天酒吧的具体地点,除掉自己的最大受益者…… 她可能会错了意。 哦?哪家饭店啊? 由白术和韩涵接手。 电光火石之间,沈暄一下就想通了,“是韩涵。” 陈珩欣慰地抿了口茶,一脸“孺子可教也”的表情。 “其实刚开始,你身边的那两个同事都在我的怀疑范围之内,人世间最可怕的情绪是嫉妒,滋生了嫉妒之心,什么同事情谊都能抹去。但是酒吧监控和代码溯源都指向了韩涵,是她无误了。”陈珩又抿了口茶,向后一躺,行事恣意。 沈暄心内五味杂陈,是她低估了人性,没想到电视里演的同行倾轧竟然发生在她一个小小实习生的身上。 职场如战场,古人诚不欺我。 “你出发那天就知道了,那……”她的声音哑了下来。 陈珩听她声音的变化,起身坐好,皱了皱眉头,俯下身来倒了杯茶给她。 “先润润,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不早告诉你。可是早告诉你有什么用呢?你能做什么呢?” 沈暄低下了头,确实,她什么也做不了,她已经被三振出局,对韩涵产生不了什么威胁,顶多能向白术示个警:韩涵那娘们可不是个好人喃。 陈珩摸了摸她头顶,“没事儿,不能一击即中的时候,最好隐忍蛰伏,这不,今天转机就来了。” 他点开一段视频,放给沈暄看。 视频里的韩涵坐在一个光头男的身上,俩人勾着脖子正亲热。 这个光头好眼熟,这不就是她道貌岸然的社长大人吗? 沈暄抬眼看陈珩,他嗤笑一声,关掉了视频:“后面的别看了,别脏了你的眼睛。” “这视频你哪里来的?”沈暄惊疑不定。 “小人与奸佞也有可用之处,你那同事王老师,最是好色贪财,但还算技艺娴熟,有几分可用之处。”陈珩胳膊搭在她椅子上,手把手地教她权术倾轧。 沈暄想起王老师之前好像是做娱乐记者的,嗯,就是俗称的“狗仔”。 “所以,你用美色诱惑他了?”沈暄捂住嘴,一副“你受苦了”的表情。 陈珩克制住自己想弹她脑瓜子的手,孩子还小,爱瞎想,我要包容一点。 于是笑眯眯地和她说:“不是,我送了他一个古驰最新款的包,事成之后,再送一个。” 古驰最新款,我都没有,诶,果然,阴谋家需要雄厚的财力做支持。沈暄苦笑了下,问他“那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呵呵,我准备先让你老板和韩涵狗咬狗。把这张照片发给他太太,他太太肯定让他开除韩涵,他要是不答应,那我就把这个视频发给全公司传阅。”陈珩微微弯起了唇角,眼里闪着意味不明的光芒,像是小孩子搞恶作剧一般兴致盎然昂。 嗯,陈珩的的确确是个阴谋家。 “那他要是答应了呢?你就算了吗?” “算了,为什么算了?我会全网传播,也让这对‘苦命鸳鸯’尝尝被舆论攻击的滋味。”陈珩笑的和善,对她循循善诱到,“暄暄,以后你要是动手,务必一击即中,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你要是击不垮对方,就会陷入无止境的车轮战中,那可就一点都不好玩了。” 沈暄人生第一回领略厚黑学的魅力,点点头,表示受教,从此在这条道路上虚心向学,也算略有小成,只是林广白日后总是在这对夫妇手下吃暗亏,骂他俩狼狈为奸,这名号着实不太好听。 第18章 篝火晚会 第二天,俩人又忙活了半日,总算一切顺利,只需到时候来验收即可。 阿哈洛哈村的村民为表示感谢,决定晚上用篝火晚会来欢送他二人。 村民们把干松木和松明子扎成大火把竖立在村口,沈暄在旁边看着热闹:“陈总参加过火把节吗?” “陈总没有。”这人也是顺着她的话回答。 沈暄左摇右摆着身体,十分期待,“嘿嘿,我也没有,听说参加篝火晚会都要盛装,但我都没拿几件衣服,诶,可惜了了。” “美人穿什么都好看。”陈珩回头打量她。 “美人不是你吗?”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俩人日渐熟稔,沈暄也敢大着胆子调戏他。 “我看是我太纵着你了,什么话都敢说。”陈珩瞟了她一眼,却也没有反驳。 等到月上柳梢头,这个小村子里的盛宴也开始了。 沈暄换了条民族风的刺绣长裙,上面穿了个黑色的小吊带,长长的黑发编成无数个小辫子披在身后,衬的她肌肤若雪,面容皎洁。 她特意加粗了眼线,换上了暗一点的口红,像是远古时代的女巫祝,脚踏之处即为力量之源,身上流的是大地之母的血脉,生机勃勃,神秘又性感。 她特意跑到陈珩身前转了个圈,圆扇型的红色裙摆盛开在陈珩的小腿上,她又绕着陈珩转圈,红色裙摆像漩涡一样吞没了他二人,也隔绝着世界。 她最后堪堪在陈珩面前停下来,拨弄着辫子,侧着头含了三分情意看他“好看吗,陈珩?”,声音清冷,若清泉石上流。 “好靓啊。”陈珩一动也不动地看着她,目光灼灼,他说话虽有些南方腔调,但从未说过方言,这次竟破天荒地说了句粤语。 沈暄大为满足,喜孜孜地站到他旁边:“是吧,我就说我还算有两分姿色。” 两分?可不止两分?若是平日里还能强压自己着自己不去亲近她,今夜的沈暄让他压都压不下去。 他仰头大口大口地喝水,想要用水浇灭身体里那些不足外道的悸动。 再忍忍,陈珩,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她现在把你当朋友了,可也仅是朋友,和王老师之流并没有什么分别。 再等等吧,等你成为她的好朋友,等她什么事都离不开你,有事第一个想到你,等她爱上你…… 胸腔的酸涩一点点上升到喉咙,脑袋里那些旖旎想法只能用理智强行镇压下去。 小不忍,则乱大谋。 陈珩一口气喝了多半瓶水才停下,“有这么渴吗?”沈暄看着他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疑惑地问到。 “有,非常渴。”渴求的渴。 篝火晚会正式开始,彝族的姑娘小伙也盛装出席,颇有民族风味。 吉吉瓦尔给他们送过来两个花环,陈珩弯腰给她戴上,摆正,认真的像掀头纱的新郎,她也踮起脚尖给陈珩戴上,陈珩平日里是面如冠玉,此时却是人比花娇。 沈暄掏出手机,咔咔就是两照,她举着手机,陈珩侧身靠近,俩人戴着一样的花冠,倒是有几分般配。这是第一次合影,她暗想。 “aoeiyo-ah”古朴的歌声在村口响起。 众人先是围着篝火搭火车玩,陈珩招呼沈暄站到他前面来。 见沈暄穿着吊带,又脱下来自己的短袖外套披在她肩头,这才把手攥成拳轻轻地搭上去,指节隔着衣服触碰到她的肩膀,她身体的温度也隔着衣服一点一点导到他手上。 他不敢离沈暄太近,就这样撑着胳膊,宛如“僵尸跳”一样跟在她身后。 即使这样,沈暄身体的馨香也乘着阵阵的夜风,缓缓渗入到他的呼吸里。 忽然,队形变换,大家都面朝篝火,和左右两边人交手相握,沈暄前面正好是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正满脸通红的看着她,陈珩冷着脸把沈暄带到自己的左侧,自己主动上去和那小伙大手拉小手。 左边,一双柔荑顺着虎口滑了进来,在他手掌中翻了下,然后十指相扣。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牵手吧。 陈珩僵着左边的手臂和她上下挥舞,往日里那些筹谋算计、胜券在握都不见了踪影,他好像是蹒跚学步的小儿那样,照着她的样子依葫芦画瓢。 眼睛里全然看不见他人,就这样盯着她的头顶看。 她似是有所感知,仰起头来,冲他甜甜一笑,红旺旺的篝火映在她漆黑的瞳仁里,像是个摄人心魄小妖女,他只能束手就擒,乖乖待捕。 小妖女,你真的太知道怎么捕获一个人的心了。 他的心里有无数翻飞的蝴蝶,搅得他不得安宁。 面上虽没有什么大表情,眼里却有了笑意,他悄悄握紧了沈暄的手,和她一起载歌载舞,这样的日子,可真好。 第19章 告别 事情都安排完毕了,他二人也该踏上返程的道路。 村长给他们装了一后备箱的土特产,他们推辞不过,只得接受。 离开的时候,吉吉瓦尔也来了,穿着她送的衣服,小手紧攥衣角,笑的羞涩。 这是第一个资助的小孩,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沈暄这样想着,弯腰抱住了她。 “好好长大,吉吉瓦尔。” 不要囿于群山之中,要努力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你值得。 在高速上,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我可以把吉吉瓦尔也囊括到资助名单里,这样你就不用多挂念她了。”陈珩目视前方,语气随意。 “不要,虽然我的奖学金有些微薄,但资助她也算绰绰有余,有一份力便出一份力吧。等到哪天我穷困潦倒了,还请你把她纳入进去。”沈暄手肘抵着车窗撑着头,淡淡地笑到。 “你怎么会穷困潦倒,有……呃……回来的路上看你情绪都不怎么高,要是有什么事的话,和我说嘛。”陈珩语气里透着几分小心,他何曾这样和人说过话,但是对沈暄,他总是更谨慎些,生怕一个不注意,这姑娘就跑了。 有什么事?说我爱慕你这个有夫之夫?爱而不得,只得挥剑斩情丝。 沈暄笑了笑,没有说话。 只觉得车里闷得慌,把窗打开,头靠过去,“放首歌吧。” “想听什么?” “错位时空吧。” 熟悉的前奏流淌进车厢。 “我目送他们形色匆匆,像个自不量力的复读生,完不成金榜题名的使命……” 昨天,陈珩想要他们的合照,她没有给。 这张照片里藏着我隐秘的欢喜,就让它专属我一个人吧,带着那些还未及升腾的心思,一同掩埋在我的心底。 她扭头仔细打量着陈珩,这个人生的真是好,额准高隆,年少聪慧,眉目旖丽,黑鸦鸦的羽睫比女孩还纤长,思索时眉毛总是不自觉地簇起,眼睛也变得严肃极了,但平日里说话,眼睛总带着三分笑意,高挺的鼻梁直直地垂在鼻尖,薄唇…… “你笑什么?” “笑有只小老鼠,在偷偷看我。” 说完,就换了歌,“小老鼠上灯台,小朋友,和我一起唱吧。” 莫名其妙的儿歌打断了沈暄的思绪,陈珩还逗她,“快,小朋友,和他一起唱啊。” 沈暄悻悻地扭过脸,什么嘛,你才小老鼠,你才偷油吃,下不来。 车子一路疾驰,下午就回了蓉城。 陈珩把她送到小区门口。 “谢谢你啊,好人一生平安好吗?再见了!”沈暄乱七八糟地说些垃圾话。 陈珩伸手过来摸了摸她头发,“又不是再也不见了,回去好好休息。” 沈暄也没有辩驳什么,就这样眼看着陈珩的车一点点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回去后定了晚上回西城的高铁票,收拾好行李,等白术回来。 “啊~~,暄暄你终于回来了,我想死你了。”白术一进门就连蹦带跳地窜进沈暄怀里,然后俩人双双倒地,白术又像八爪鱼一样牢牢捆住沈暄不放,头还在她肩颈处拱来拱去地撒娇。 沈暄安慰地摸摸这个野小孩,“小白,我晚上要走喽。” “干嘛这么快。”白术猛然从她怀里抬起头,语气不善。 “想我爸妈了,想回家了。”沈暄又给她摁怀里。 “好吧。”白术闷声闷气。 俩人在楼下吃了顿离别饭,蔫头搭脸的白术送走了沈暄。 想了想,还是发了个朋友圈:暄暄啊,我宝贝的暄暄啊,一路平安,多来看我,要是不来看我,我就去西城把你吃垮。配了张她和沈暄晚上吃饭的合影。 这边陈珩也没洗漱修整,一路杀到公司开始工作。 林广白坐在他对面上下打量,“这小一千万花的卓有成效啊,虽然这个项目我们算白干了,但你脸色可是很久没这么好了。” “我脸色很好吗?”陈珩挑了下眉。 “当然好,笑意藏都藏不住啊,怎么,你们进展不错?”林广白贼兮兮地八卦到。 陈珩轻哼了一下,“我们就是佳偶天成,总有一天……” 略带得意的话语被林广白举着的手机打断,是白术的朋友圈。 “你确定佳偶天成?人家都要回西城了。”陈珩一把抓住车钥匙就要往外面跑,林广白拦住他。 “别追了,三个小时前的,人早走了。” 林广白从未见过这样的陈珩,上一秒还言笑晏晏和他打趣,下一秒整个人就怫然变色,漆黑的眸子里翻滚着不知名的情绪,嘴唇抿成了一道直线。下颚绷紧,凌厉的像一把出鞘的刀,铁青着脸,攥起的骨节变得苍白,骨头错位的声音砰然作响。 他这位小表哥一向风度翩翩,端正守礼,在坊间还有个“玉面郎君”的浑号,谁不称他一句进退有度,言谈有章。 他从未见过陈珩发火,纵然经历再大的变故,他都能面不改色地把一件件事妥帖做好。 他常和陈珩打趣,你就应该去做拆弹工作,就算时间只剩0.1秒,你也能不骄不躁地在0.01秒前做完。 可现在的陈珩,哪还有半分镇定自若的模样,君子端方的面具全都见了鬼了,整个人阴郁的像从河里打捞上来的水鬼,又冷又疯。 他有些怕了,慌乱中给陈珩出主意,“你打她电话啊,问她啊。” 陈珩僵直着身子不吭声,问她,问什么? “你不问,我问。”他直接给沈暄拨过去视频电话,第一遍没人接,第二遍也只是一直在响,就在他想要挂断的时候,视频接通了。 沈暄清甜的声音随着电流传了进来:“怎么了?您有什么事吗?” “不是我有事,是我表哥,他让我问你……”手机被陈珩拿过去,他动了动嘴,却发现声音干哑的说不出话来。 “喂,你表哥是谁呀?喂?” “我,是我。” “陈珩?”对面女孩的声音轻了下来。 “暄暄,我,我有话想和你说。”陈珩背对着林广白,蹲到了角落里,语气竟然有些发抖。 “嗯,你说啊。”女孩声音还是那样清泠泠的。 “我……我爱你,三年前就爱你,现在也爱你。”陈珩声音喑哑低沉,手不自觉地抓角落花盆里的泥土,林广白连带跟着手脚蜷缩,上帝啊,保佑我这个傻哥哥吧,不然还不知道他要发什么疯。 “excuse me?你说什么?”对面的女声很是惊讶。 “你还记不记得三年前和你聊天的那个人?那个人就是我……”陈珩的语气都要低到泥土里了。 “天,怎么会……竟然是你。”沈暄的声音带着不可置信,只觉得人世间真的处处是巧合和狗血。 三年前,沈暄还在读大二,事少人闲,又没有男朋友,于是在舍友的推荐下,她下了一款高校交友软件。 说起来,双方也没怎么,就一直在聊天,跨过东西方16个时区,隔着清晨与黄昏,那些话语抵过昼夜交替才能到达彼此手机屏幕上。 对于那段似是而非的感情,沈暄还是挺感谢的,因为陈珩很捧场,每天都换着花样夸沈暄。 但那段日子很像甜味浓郁的棉花糖,看着鲜花着锦,轰轰烈烈,其实全是虚幻,团下来只有零星一点。 所以当沈暄母上重申不许远嫁,而陈珩毕业准备久居国外的时候,沈暄已存了要删掉的念头,吵架只是个引子罢了。 如若是俩人第一次在现实中相遇,陈珩就告诉沈暄他是谁。 沈暄一定会像个考试被抓现行的学生,尴尬中有着羞愧,羞愧中又有点气急败坏般的理直气壮,哼,要不你出得这么难,我会抄吗? 哼,要不是我们分隔两地,我会提分手吗? 可是时过境迁,此时的沈暄只觉得被命运巨大的礼物砸晕了头。 真的吗?这个她喜欢的人也喜欢她,而且,俩人之前就有过两心相知的缘分。 深夜的高铁,冷气依旧开的很足,可沈暄却不觉得冷,巨大的欣喜盖过了那些隐秘的微小的欢愉,还有什么能比你爱的人也爱你更快乐呢,没有了。 “暄暄,你说话呀……”陈珩的声音还带着哑。 “陈珩”沈暄轻唤他的名字。 “嗯”对方屏气凝神。 “我也喜欢你。”沈暄不自觉笑地眉眼弯弯。 对方半晌没声音,“陈珩?” 手机里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嫂子,谢谢你,谢谢你于22点30分拯救了一位男士的性命,真是医者仁心,他现在高兴得缓不过劲来了。” “林广白,你和陈珩到底是什么关系啊?”沈暄有点抱怨地质问他,你知不知道都是因为你,我差点就和你哥错过了。 “我们是堂表兄弟啊,我妈是他姑妈,他爸是我舅舅,都是嫡亲的。”林广白絮絮叨叨。 原来如此,沈暄抚了抚胸口,幸好自己没有在陈珩面前说什么虎狼之词。 “陈珩呢?他还好吗?” “他好得很,缓过来了,现在整个人健壮的能打死一头牛。”林广白声音也带了笑意。 他亲眼看着因为这通电话,他的好表哥从要死不活变的生龙活虎,爱情,是什么灵丹妙药啊。 “告诉陈珩,我要下车了。” 陈珩一把拿过来手机,“暄暄,我过两天去西城看你好不好。” 林广白在旁边冷眼看着这对腻歪的小情侣,咦,牙更酸了呢。 “好呀,你来吧,我一定好好尽地主之谊。” 第20章 回家 沈暄回到西城已是深夜,沈爸去高铁站接上她回家。 沈暄的家,在城市的老城区,她小时候总是穿过城墙去上学,冬天下了雪,城墙上的红灯笼映照着白茫茫的雪景,总让她有穿越时空之感。 沈暄的父母亲人都在这个城市,双方的家族伴随着这个城市的发展一起繁衍聚居,在他们心里,天下最好的地方就是西城,拿什么都不换,有着原住民的自豪和固执。 因此,沈暄的父母三令五申不许远嫁,不许离爸妈太远。作为享受了父母全部爱的独生女沈暄在这种环境下牢记金科玉律,大学和研究生都在本地上的,周末就能回家。 刚进门,就闻到一股饭菜香味,沈暄不会做饭,却很会挑食,面对不喜欢的食物总有种宁死不屈的凛凛傲骨,我不喜欢吃的东西就是不吃,打死也不吃。沈爸沈妈面对这样自杀式的胁迫行为,只得举手投降,换着花样给她做吃食。 “诶哟,是谁回来了呀?”沈妈装作不知。 “你的小公主”沈暄一边换鞋一边说。 “小魔头还差不多,还是讨饭的小魔头”沈妈笑骂。 “李总,我刚回家,可对我好点啊”沈暄挽上妈妈的手臂撒娇。 沈妈摸摸沈暄的头,又递了杯花茶给沈暄,沈暄端着茶溜达到了厨房,看着热腾腾的糖醋鸡翅刚出锅,沈爸洗洗手,给她夹了一个放在小碗里,浓油赤酱,软糯甜香,再就着吃个甜滋滋的拔丝红薯,沈暄心满意足地感叹:“回家的感觉可真好”。 沈爸是政府公职人员,较多关注的是叙利亚战争、美国选举这样的国际大事。沈妈人称一声“李总”,经营着几家门店,生意红火。俩人都不太玩社交媒体,因此并不知道这两天沈暄发生的事,沈暄又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性子,也没有多说。 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吃了顿饭,饭罢,坐在沙发上陪李总瞎谝。 “暄暄啊,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李女士状似无意地说道。 “什么事啊?”沈暄瘫在沙发上玩手机,忙里偷闲地回她。 “你爸爸有个老朋友,他儿子刚从国外回来,签了高新区的一家公司,人挺不错的了。”李女士凑上来观察着女儿的神情,“你们小时候还一起玩过呢,记起来了吗?就王叔叔家的那个,我前阵子见他,长得老高老帅啦。” “可以介绍给潼潼表姐嘛”潼潼是沈暄的表姐,今年刚考上公务员。每当家里谈及婚嫁,沈暄总是不厚道地把潼潼推出来挡枪。 “你这孩子,你就不能先去看看嘛。那小伙子是真优秀,脾气又好,见了我们总是笑的,诶呦,错过可惜啊”李女士点点她的额头。 “明天嘛,明天他和他妈妈要去店里买东西了,你去看看嘛,不行就算了。就当和妈妈一起上班了”沈暄不想过早暴露爱情的小嫩芽,看着李女士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架势,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 洗漱完,沈暄带着湿漉漉的水汽,一头扎进崔女士为她铺的少女碎花被子里,却了无睡意,在床上挣扎了会,还是下了床,光着脚,坐到飘窗上。家里的楼层不高,沈暄的窗外就是一棵梧桐树,树的枝桠离窗户极近,沈暄伸手就可以探到。在这寂静的夏夜,她的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手机的屏幕亮了关,关了亮。 他怎么不给自己发个消息呢,就是晚安也好啊,沈暄心想。算了,山不就我,我去就山吧。 沈暄拉开纱帘,临近十五,月亮又快变圆了。沈暄拍了张月亮的照片,发给陈珩,附赠留言:晚安呀,陈先生。 这边经历了大起大落,已调整好心情的陈珩正在跑代码,生命不息,奋斗不止,奋斗咖的人生永远在工作。 他瞥了眼亮起的手机屏幕,眼里都是笑意。他就是这样,沈暄一撩拨,他就没有办法了。 希望满月让你一夜好梦,早点睡觉吧,我的小姑娘。陈珩回复过去,没有再说其他,只想让沈暄早点睡觉。 收到沈暄晚安祝福的陈珩先生一夜精神抖擞,极有效率地解决了几个bug难题,倒是让他同组的几个设计师叫苦不迭,直说陈总是狼人,到了月圆之夜就变身。 次日,一大早,李女士就来敲门,沈暄蒙着头赖了会床还是起来了。答应过的事不能反悔。 洗漱,吃饭,快速地画了个淡妆,穿了李女士给她挑的红白缠枝样的连衣裙,外面罩了一件米白色的开衫,头发松松积在脑后。 沈暄一边看一边撇嘴:“这也太□□了吧,感觉手边应该有个小孩才应景。” 李女士却眉开眼笑:“诶呦,显得又温柔又有气质,多好呀。” 沈暄想着就去走个过场而已,没怎么上心,倒也罢了。 刚在李女士的店里忙碌了一会儿,“贵客”便如约而至。 “诶呦,可算来了,就在等着你呢”李女士满脸笑容地去握对方的手,“暄暄,这是你李阿姨” 示意沈暄叫人。 “阿姨好”沈暄笑着问好,看着沈暄,李阿姨的笑容就更热切了一点。 “暄暄都长这么大了,成了个大姑娘了,现在在哪工作呢?”李阿姨把儿子拉过来:“这是小虎,你们小时候玩过的,王之鹤,你给我过来!”李阿姨一面优雅一面暴躁。 被拉过来的王之鹤满脸不耐烦,看着她吊儿郎当地说“小时候的小胖妞现在长得像模像样的啊”,话没说完,就被李阿姨锤了一拳,王之鹤捂着胳膊:“妈你干嘛?她小时候不就是胖乎乎嘛,还不让人说真话了。” “时过境迁嘛,你小时候还不和个矮冬瓜一样,跳起来也摸不到我的头,只能叫姐姐”沈暄故意气他:“怎么样啊,小老虎,再叫声姐姐啊。” 李女士瞪了沈暄一下,嬉皮笑脸的小老虎却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一样,觑了她一眼:“你还记得小时候啊……” 沈暄继续逗他:“叫声姐姐,就告诉你啊。” “不可能”王之鹤斩钉截铁。 李阿姨叫着妈妈去看货了,只把王之鹤留下来,说让年轻人自己玩。 沈暄让王之鹤坐下来,找了两个一次性杯,倒了两杯水,问他:“这位海归精英,回来在做什么呢?” 王之鹤喝了口水说:“别臊我了,考不上国内的大学才出国的,哪里像你,一路学霸上来的。现在也没做什么,在高新区开了家小公司,凑活呗” 痞里痞气的样儿看的沈暄想笑,就像是小孩装大人,装也装不像。沈暄清了清嗓子,问他:“真的是好久没见了,上次见你还是小学吧,初中之后就没怎么见你了”。 “对啊,你们这种好学生当然不和我这种学渣混啊。不过你没见过我,我可见过你”王之鹤放下水杯。 “什么时候见我啦?我在干嘛?”沈暄笑着问他。 “早恋呗,某天晚上放学,你和一个男同学一起骑车回家。在凤鸣路那边,都是樱花,你俩还挺浪漫哈”王之鹤挑了挑眉。 “不可能,我妈管得超级严,我根本不可能早恋”沈暄笑着喝茶,心里却直打鼓。不可能这么巧,真让这小子撞见了吧,那时候才高中,似是而非的……,不过已经这么大了,提起过去的事儿,都像玩笑一般,沈暄并没有放在心上。 “现在干嘛呢?大学霸” “在*大读研,每天为找工作发愁。” “你们还为找工作发愁?” “当然了,都没有人要我们” …… 她和王之鹤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老朋友见面,真是天南海北,一顿胡扯。 又聊了会,李阿姨带着王之鹤就走了,临走的时候加了微信,沈暄完成任务一般如释重负。 第21章 八卦 回到家卸了妆,沈暄懒在吊篮里,百无聊赖地玩手机,忽然白术发过来微信:劲爆消息!!!韩涵和老大居然有一腿!还附过来个链接。 看着白术的三个叹号,沈暄都能想到那边是一副怎样的菜鸟解说员初登奥运会比赛现场,情绪昂扬却只恨战况不够激烈难以发挥全部功力的遗憾场景。 她知道是陈珩出手了,也没做声,只是让白术详细讲讲。 白术发过来一段长语音,搁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她兴高采烈的面容。 “昨天社长太太和丈母娘来公司闹事,那丈母娘生的五大三粗,扬手就给了韩涵一个巴掌,我们那时候还有些义愤填膺,怎么能动手打人呢?今天一早这个视频就传遍了公司所有人的邮箱,欧吼吼,我的天啊,这是什么大瓜啊。” 她给白术回复:小心点,别被老板听到。 白术:听不到了,他今天已经被调查了。 呵,报社的效率什么时候如此高效了。 转了个弯,给陈珩发微信:“陈先生,这是动手了?” 陈珩也很快回复:嗯,今天下午估计就有热搜了。 沈暄笑着摇摇头,这个人,真的是一本正经地做坏事。 “暄暄,来帮我。”沈爸在厨房叫她。 “来了。”沈暄回应了声,又在微信上回复陈珩:我去帮忙做饭了啊,晚点再聊。 陈珩回了个嗯。 下午沈暄去看了趟大学导师,矍铄挺拔的老爷子正在桌前画山水,水墨晕染,层层叠叠。 见有来人,从老花镜下边抬眼打量,一见是她,笑呵呵地骂道“小兔崽子,战败而归?” 沈暄把水果放下,有些扭捏地走到老师身边:“诶,您老画国画呢?真不错呀,技艺又精进了。” 老爷子用沾了墨的毛笔在她手背上点了一点,“你可是沾了墨了。” 一语双关,沈暄羞愧地低下了头。 自己的记者生涯居然以和流量粉丝的撕扯而展开,委实有点笑话。 老爷子又蘸了个颜色,问她:“输在哪了?” 沈暄左脚踩右脚,“大概技不如人吧。” 老爷子俯下身给鸟点羽毛,“是一方面,还有呢?” “太直接了。” “过刚易折,也算。”老爷子直起身来,举着画笔看她,“沈暄,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势’。” “势?” “简单说,就是你并没有批判流量的实力。同样的话语从你嘴里说出来,和从名家嘴里说出来能一样吗?你有粉丝吗?有知名度吗?在瞬息万变的互联网上有人替你讲话吗?你讲的话就正确吗?”在老师连珠炮般的诘问下,沈暄节节败退。 是啊,我只是一个学生,又不是什么公众人物。 “沈暄,在发声之前先保护好自己,蛟龙潜于深渊,鲲鹏日行万里。话语权不对等的情况下不要贸然出头,你可以因势利导,借力打力,比如转发官媒的评论,再附上自己的的观点不是很好吗?”老爷子语重心长地说到。 沈暄低头表示受教。 老爷子在画上挥毫写下赠予学生沈暄君,然后加盖印章。 “这幅《时鸣春涧中》就送给你了,人生有动也要有静,愿你能体会这首诗的意境啊。” 沈暄珍重地接过来。 和老师又闲聊了几句,沈暄就告辞了。新传的这一亩三分地,总是低头不见抬头见。 自己是老爷子最后一届学生,而她硕士生导师则是老爷子的开门大弟子。 因此大家来往甚密,老爷子还透露给她个消息,公费赴港的名额即将公布,问她可愿前往港岛求学一年。 如果没有陈珩,她或许立即就答应了,好的机会可遇不可求,怎么能白白浪费。 可是俩人刚刚确定关系,实在舍不得异地。 老爷子见她揪着桌布不说话,心中明了,只说让她再想想。 回家的路上,沈暄总是惴惴的,想这个名额是自己,又怕这个名额是自己。 李总见她吃饭都不专心,拿筷子敲敲桌面,以示提醒。 她匆匆扒了两口饭,一头扎进卧室的床上,心中烦闷。打开手机,浏览了下热搜,果然看见华西商报的名字。 老板和韩涵的脸都被打了码,底下的讨论的也是热火朝天,他俩的信息也都被扒出来了。 有自称韩涵的大学同学出来爆料,说她大学时勾搭过好友的富二代男友,还被富商包养过,后来也是凭关系进的报社。 也有抨击老板的,说他自己作风不正,还残害忠良,赶紧下台。 嗯,“忠良”就是自己,她的新闻刚过去没多久,虽然她不能与“流量”粉丝的战斗力相匹敌,但也赚了不少路人的同情分。 网络的舆论导向最易引导,当时那些谩骂还历历在目,转眼间,也有人为自己说句公道话了。 “这老板就该下台,逼走女记者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自己也有今日?照我说,女记者说的没有什么不对。” “复议,那些粉丝还想捂住所有人的嘴吗?公道自在人心。” “咦,真恶心,自己背地里办公室偷情,表面上还冠冕堂皇,怎么做的出来哦,一首《演员》送给他。” “小三biss,无话可说。” “先骂这个男的。” “这小三还是我们学校的,丢人啊,为我母校一大哭。” “哈哈哈,同城友校发来贺电。” 她看了一会,给陈珩发微信,“韩涵大学那些事是真的吗?” 虽然韩涵不是什么好人,但无中生有地诋毁一个女生的名声也挺下作。 陈珩给她发回来:不清楚,我只是买了热搜,其他不知道。 他这两天又开了个新项目,忙得不见人影,俩人也没聊几句天,那夜的告白像是个幻象。 沈暄撅了撅嘴,挪到了飘窗上,把窗台上的小熊玩偶抱在怀里,暗笑了下,自己有多少年没做这么少女的动作了? 果然谈恋爱的人就容易患得患失。 第22章 叶子 回家的这几天,沈暄忙着写课程论文,没办法,从小到大都是这么个拖延的性子。 虽然赶作业十分辛苦,但想想马上就能见到陈珩了。 她写完论文发过去,让陈珩帮她改格式。 她不耐烦做这些,总是丢给陈珩,陈珩做事细致,操作又熟练,经常是陈珩还在这边给她改格式,她就跑去吃东西了。 把论文发过去,还要干扰陈珩:陈珩同学,明天就要见面了,开心否? 过了一会,陈珩回她:从此刻开始,一路期待。 沈暄手捂着脸,啊啊啊,这个人真的是……她有点不好意思了,在别人面前能张牙舞爪,嬉笑怒骂,在他面前却总是一不小心就脸红了。唔,不太好,不想这样。 她拍拍脸让自己冷静。下了吊篮,转着圈地往卧室走,开玩笑,衣橱是女人的另一个战场好吗?不精挑细选怎么可以? 她给好友叶子打了个视频电话,叶子大名叶子时,貌美嘴甜心狠,在广府读研,放暑假就回来西城了,是个兼职的某书博主,在化妆穿搭、人情往来方面有着一骑绝尘的功力,是那种在饭桌上能把所有人都照顾妥帖,宾主尽欢的狠角色。 两人相识于高中,知根知底,兴趣相投,所以友谊也一直延续到了今天。 对方很快接通,“来暄暄小宝贝,让姐姐亲亲”叶子裹着头巾,敷着面膜,坐在梳妆台前不知道捣鼓什么。 “叶儿,你还记得我大二网恋那件事么”沈暄一边挑衣服,一边和她聊天。 “记得啊,我还怕你被渣男骗,你俩那短暂的爱情结束了之后,我还有点庆幸,怎么了”叶子卸了面膜,又不知道往脸上抹什么。 “你最近没有看新闻吗”沈暄疑惑地看她。 “没有啊,我最近忙着跑工厂,真是不知今夕何夕”叶子同样迷惑。 “那你快搜一下‘陈珩’这个名字。怎么说呢,简单讲,就是我和他重逢了。嗯,就是你知道那种冲击吗?就是你以为对方已经销声匿迹,可能就是老了之后回顾过往,费了老鼻子劲才能从某个角落里想起来的那个人,他居然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沈暄顿了顿“而且,他比那个微信里的他还要出色。我实在不想承认自己颜狗的本质,但是他什么都不用做,站到我面前我就心动。你可以了解他有多帅了吗?我好像完蛋了呀,叶儿”沈暄假意哀嚎。 “呦呵,我刚才上网搜了搜,的确挺帅的,不,应该是大帅哥,还有点眼熟,我不会在哪里见过吧?”叶子自问自答,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又接着说“这样的大帅哥真的没有女朋友吗?脾气怎么样?有些男的,真的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各种胡作非为,一面做着小白脸,一面还怼天怼地对空气。还花着富婆的钱去包养小网红,各种糟乱事儿”叶子凑手机很近,估计还在看新闻。 “他去逢迎富婆,别开玩笑了,他估计去那种地方都嫌脏。”她撇着嘴为陈珩辩解。 “不过,他性格怎么说,绅士吧也挺绅士的,但就是有点阴晴不定,说话好好的,不知道那句让他不开心了,他就不理人了。闷着脸在那生气,你知道网络上那种生气的小金毛,就是那个样,耷拉着脸,好像全世界都对不起他,贼好玩。” 在蓉城工作的陈金毛打了个喷嚏,是谁在念我。 “啊~阴晴不定啊,那他会不会家暴啊?会不会突然暴起?他家住何方?人口几多?可有兄弟姐妹?不过他是多伦多大学毕业的,还在读研,大学霸啊”叶子一惊一乍,还在看新闻。 “你怎么总是把人往坏处想啊,他不会家暴的。我再说一遍,凭我过往对他的了解,他就是那种对自己要求贼高,疯狂地雕琢自己,但是对待别人很宽容,很有包容心的好吗?”沈暄无语,叶子总喜欢把最坏的结果先说出来。 “好好好,那他哪里人?阿姨不是不想让你去外地吗?”叶子总算抬头看她。 “大学时候,他和我说是广府人,应该是吧”沈暄也不确定。 “亲爱的,听我的,你不要表现出来很喜欢他的样子,别被人抓着把柄,然后予取予求,你在我这儿就和女儿一样啊,我总怕他心怀不轨。你要是见他的话,带上我好吗?我要去为你把把关。”叶子生怕沈暄被拐卖。 “你怎么知道,他明天要来西城,我看看能不能安排一下。还有,快帮我挑挑衣服啊宝贝,我还不知道穿什么?”沈暄翻转摄像头,让叶子看这一床的衣服。 “你上次见他穿的什么?职业装是不是?那就要反转,让他看到你不一样的魅力” “比如呢?”她还在挑挑拣拣。 “比如,性感的吧。就那个小吊带,配个黑色的小短裙,我觉得可以” 沈暄惊疑不定,“你确定吗?我其实也穿过吊带,就是没穿这么sexy的,会不会让人觉得我有大病啊?” “你知道为什么新女婿总会被灌醉吗?因为酒品即人品,色,其实也一样”叶子信誓旦旦。 沈暄被说服了。 第23章 见面 于是第二天,沈暄穿着露脐装,小短裙,配了双马丁靴,想了想还是套了个薄外套,把头发梳成高马尾,又特地把眼线画得上挑一点,显得又奶又凶。 刚收拾完,陈珩就给她发信息,问她家地址。 沈暄发过去,然后问他要来吗? 陈珩简短回应了个嗯。 沈暄收拾完毕,百无聊赖地坐在吊篮里玩手机,一会带他去哪里玩呢?自己怎么也算原住民。于是她开始做攻略,做到一半,微信弹出一条消息,“我到了,你下来吧” “这么快”沈暄站起来,在镜子前照了最后一眼,拎着个小包就往门口走。 电梯迟迟不下来,沈暄等不得了,就转了个弯,从楼梯间走,一蹦一跳的状态恰如她此刻的心,要见面了呢。 刚推开单元楼的门,她就看见了陈珩。 陈珩里面穿着白半袖,外面套着黑衬衫,下面是个亚麻色的短裤,笔挺地立在车前,看着她。 她蹦蹦跳跳地跑过去,“一路过来辛苦了,要不要上去喝口水,家里没人。”又怕他误会自己,追加一句:“就是你不用拘束”。 陈珩的目光却从上往下审视,最后落在她肚子上,有点难以理解地说:“你这样不怕着凉吗?夏天是腹泻的高发季节之一。” 她不乐意了,“这样好看,你不懂。” “要不我去给你买个***脐贴,就小朋友用的那种”陈珩一脸正经。 “陈珩!”她语带威胁,恶声恶气。 “好吧。我还带了些东西,一起给你放上去吧”陈珩哄她。 打开后备箱,满满当当全是东西。烟、酒、奶,水果还有蓉城当地的各种特产,沈暄略略一翻,还有冷吃兔、腊肠、腊肉这些东西。 她无语凝噎,问陈珩:“老实说吧,你是不是想做我爸妈的干儿子?” 陈珩笑了笑,很真诚地说:“这不是第一次来你家吗?空手总不好吧,就礼多人不怪。” “可真是不怪”她挑了几件轻便的拿着,陈珩来来回回搬了好几趟,礼物在客厅堆满了一小角。 终于搬完了,她让陈珩坐在沙发上,顺便给他倒了杯水,来者是客嘛。 陈珩教养极好,并没有到处乱瞟,身量依旧笔直,安静地在那喝水。 喝完水,陈珩被电视机旁的相框吸引住了目光,沈暄给他拿过来,“看吧,毕业照。” 照片上的沈暄穿着学士服,站在树下,抱着一束花。清澈烂漫,人比花娇。 陈珩摩挲着照片,沈暄看他,“也就去年的事,明年还有硕士照片”,她读的是两年制,明年此时就要毕业了。 陈珩刚要说什么,“叮”密码锁解开的声音,沈暄僵直地扭过脖颈,脑子里闪过一句话:今天下英雄聚集在此,有不少都是我沈暄昔日的好兄弟……,停!什么短七八糟的。 沈暄亲眼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沈爸先进来,淡淡的笑意消失不见,沈妈伸进头来,明媚的笑意瞬间凝固。天啊,还能再尴尬点吗?能,上天回答了她。那天的小兔崽子王之鹤和他妈妈也来凑了个热闹,一群人拿着菜蔬,挤在玄关,敌不动我不动。 她很头疼,刚准备开口。 身边的陈珩已经站起来,信步闲庭地向门口走去,“叔叔您好,我是暄暄的好朋友陈珩”,他微微鞠躬,伸出右手,一派恭敬。 沈爸回握住他的手,用力握了握,再放开时,陈珩白玉般的手上都是红痕。 亲爹诶,您是莫迪吗?就不能轻点吗,我都没拉过几回呢。沈暄心里吐槽,面上却镇定大方地说:“对,我好朋友,这次好不容易来这边,我正准备带他逛逛呢”。 李女士接过话茬:“诶呦,从哪来啊?也快晌午了,我们先吃饭吧,吃完再说。李姐,一起留下吃个饭嘛”。 “好啊,早就想尝尝叔叔阿姨的手艺了”王之鹤不知搭错了哪根弦,居然顺水推舟同意了。 就这样,三路人马尴尬地共处于餐厅和客厅,并极有默契地对客厅角落里的小山状礼品视而不见。 李阿姨王之鹤不想提,沈爸沈妈不能提,至于陈珩,他压根不提,只忙着在厨房大显身手。 他以一己之力把金牌厨师沈爸、炸厨房高手李女士,以及自觉想打下手却无处下手的李阿姨母子拦在门外,动作娴熟,姿态优美。 如果厨房也有纷争的话,沈爸此时就像战无不胜的武林高手碰到了初出茅庐却内功深厚的毛头小子。 呵,你这小子竟然敢抢我厨房霸主的地位!沈爸默默握紧了拳。 沈妈看不下去了,打开厨房推拉门,把沈暄塞进去,又迅速关上。 一脸懵的沈暄被推进去,像美剧女主那样:“hi,boy~” 陈珩笑了笑,他笑起来整个人很柔和,让人总想再逗逗他。 “你怎么进来了啊,厨房油烟对女孩子不好,少待一会,就出去吧”陈珩一边切菜,一边柔声说。 “我妈觉得不能让客人这么忙碌,所以让我进来打下手,陈大厨,我有什么能做的吗?”她低头看陈珩切菜,陈珩刀工极好,刷刷刷地切着山药,厚薄均匀,动作迅速。 “去剥个蒜吧”陈珩把切好的山药放进盘里。 她依言从窗台拿了个蒜,陈珩从她手里拿过去,切掉两段,拍扁,又还给她,她轻轻拨弄了两下,蒜皮就褪下来了,放在案上,备陈珩使用。 “剥好了,暄暄真厉害。”陈珩逗小孩一般哄着她,莫名地,她就脸红了,这个人,真的是…… “别嘲讽我了,陈大厨”沈暄抱怨。 “暄暄,家里的辣椒酱在哪”陈珩在洗配菜。 沈暄找出来酱,打开瓶口,不小心抹了一手。 “让让,让我洗个手”她站在陈珩旁边,等着洗手。 陈珩笑着看她一眼,换了个位置,让她过来,然后俯下身,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就着水仔细清洗,认真地仿佛在进行什么科研活动。 “好了,可以了。”她想抽出手,陈珩却不放。 “没呢,挤点洗手液”陈珩把洗手液抹在她的手指上,掌心相对,摩挲着她的手心,酥酥的。 陈珩的手白皙修长,指尖手掌处都有薄茧。她的手不如陈珩白,却肤质细滑,食指和无名指因写字留下的薄茧也因时间而淡化。 此时,陈珩的大手包裹着她的小手,分外和谐。 她反手回握,紧了紧,然后松开。算牵手了吧,她心想。 陈珩抽了张纸巾给她擦手,细细擦干净了,让她出去玩。 于是只在厨房剥了个蒜的沈暄又被送出来了。 大家都在客厅聊天,李女士问她:“饭做好了?” “嗯,快了,我去换个衣服”她不想在长辈面前穿这种衣服,不太像样子。 在衣柜前比划半天,她换了身鹅黄色的连衣裙,腰带系出来她细细的腰,长裙直到脚踝,整个人像朵袅娜的迎春花。 等她收拾出来时,菜已经上齐了。 铁棍山药,蛋黄青菜,线椒炒鸡蛋,水煮肉,元宝红烧肉还有碗鸡蛋羹。 荤素搭配,还照顾各人吃辣与否的口味,陈珩同学,妥帖周到的很。 她自然而然地坐在陈珩的旁边,众人落座,开始吃饭。 红烧肉里的小鹌鹑蛋太滑,她夹了几次都夹不住,准备拿出勺子的时候,旁边的陈珩一边回复沈爸的问题,一边拿过她的筷子给她夹起,还要损她一句:“真想看看你能夹到什么时候” 沈暄挑了挑眉,继续吃饭。 不知道是否是厨艺方面的受挫挑战了沈爸的自尊,他又絮叨着要和陈珩喝酒,沈爸酒量很好,却不常喝。 第24章 喝趴 “诶呀,爸我们下午还要出去玩呢,他要做司机不能喝酒”沈暄赶紧打住。 “你也可以做司机,让你爸和他喝两回吧”李女士把酒拿过来。 “没事暄暄,叔叔有这么好的兴致,做晚辈的怎么能不奉陪呢。”陈珩应承下来。 “那我也陪沈叔喝两盅”李阿姨有事先走了,剩下的王之鹤唯恐天下不乱。 就这样,三个男人坐上了战场。酒场如战场,对于生意人来说,酒场不仅是觥筹交错,还有背后的人品性格和谋略交易,沈爸一直说,喝顿酒,就知道这个人可交不可交,因此,这顿酒颇有几分考量的意思。 沈暄很讨厌这一套,别的不说,酒气熏天,一身臭味就让她生理不适。 她颇有几分脾气地问李女士:“干嘛呀,干嘛非得让人喝酒啊。他就是我一普通朋友,我们至于这么折磨人家吗?” 李女士正在收拾厨房,闻言,抬起头觑着她笑了:“暄暄,你爸妈还没老呢!你俩的情意都快从眼眶中溢出来了,还有那客厅堆的一堆是什么?你们已经到见家长这一步了吗?”李女士很疑惑。 “什么呀~我俩其实还没在一块呢,至少,他还没和我说‘做我女朋友吧’这种话。”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捂着脸,“妈,你觉得他怎样啊,以你生意人老练的眼光来看”。 李女士脱下手套,靠着橱柜,斟酌了半晌说:“教养很好,身姿笔挺,一看就是家里有要求的。人也长得好,多帅啊,那大高个。也不矫情,一来就给咱们做了一桌子菜。谈吐也不错,稳重话少。总的来说,我是比较满意的。” “他的确挺优秀的啊,是吧”沈暄搂了搂妈妈。 “暄暄,你觉得对于人生伴侣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呢?”李女士摸了摸她的头发。 “人好,对我好,长得好。我真的是有点颜控” “是灵魂契合,宝贝。”李女士慈爱地看着她。 “我知道,就是我说大海好美,他不能说都是淹死鬼。对不对~”她拉着李女士去了客厅。 “也算吧,妈妈想说的是,人性很复杂,总有些时候我们不能勘破伪装,那怎么办呢?那就需要时间,需要花时间去相处,去感受欢愉,也一起经历挑战和困难。还要示弱,看你病弱时,他的做法态度。人生漫长,我们总要花点心思给自己找个不错的伴侣。”李女士给她叉了块苹果,又继续说道:“而且,他不是西城人吧,听口音像是南方的。” 沈暄捏着叉子,却迟迟放不到嘴边,她就知道,什么时间都是幌子,妈妈就是觉得他不是本地人。 “他以后也可以来西城工作的呀,而且现在交通很方便,为什么就不能呢……”她斟酌地开口。 “他是做什么工作的?”李女士仰躺到沙发里,颇有几分沉闷。 “自己开了家公司,他也在蓉城读研。” “学历还可以。”李女士又重新坐起来。 “而且人家从蓉城一路开过来,又忙着做饭,现在还要被拉去拼酒。我的天,我不知道是他品性就这么好,不生气不恼怒。还是真觉得我这个人不错,才这么俯下身段。”沈暄决定卖惨,她不能让陈珩白白付出了,连夸赞都得不到一句,她今天就是要护犊子了。 “诶呦,这孩子真是辛苦喽。诶,走吧,咱去餐厅看看他仨怎样了”李女士语气软和了些。 餐桌上,王之鹤早已喝趴,真不知道这祖宗为何要凑这个热闹,还得连累人照顾他。 沈爸也喝醉了,喝醉的人大多会力证一件事,就是自己没有醉。 沈爸就是这样,此时正拉着陈珩的手,“兄弟,我和你说,我真的没有喝醉”,沈暄捂脸。 陈珩倒是没有喝醉,红着脸,有两分呆,没有了冷静自持的模样,倒有些懵懵懂懂的。 沈暄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脸,“喝迷糊了。” 陈珩拉住她的手,拿脸颊一下下地蹭着,她又轻拍了几下他的脸,“马上就回来管你啊”,陈珩也不闹,乖乖地点头。 她和李女士合力把王之鹤送到了沙发上,又搀扶着沈爸进了卧室。 陈珩就这样静静地等着,见终于轮到他了,自己要扶着桌子站起来,沈暄赶紧过去扶着,一边扶着他的腰,一边架着他。 诶这腰挺精瘦啊,她没忍住,又在腰侧摸了两把。 “你干嘛呀”陈珩语气莫名地有些娇。 行吧,今天我就是采花大盗了,她心想。 “干嘛?调戏你,让我调戏吗?”她做出一副浪荡子的模样来。 “也,也可以吧。”喝醉了的陈珩和平时很不一样,想让人欺负。 她把陈珩扶进另一间卧室,陈珩自己靠着床躺上去,她塌着腰,绕过陈珩,努力拿另一边的空调被。 忽然,陈珩把大手搭她腰上,然后扣紧,轻轻一拉,她整个人就趴在陈珩的身上了。 两只手都环上她的腰,一只手伸上来摸了摸她的头发,另一只手紧紧地箍在腰部,像是拥抱失而复得的珍宝,轻柔慎重地拥入怀中,只希望再也不要分开。 她感觉到身下躯体火热的体温,面红耳赤。 咳了两下,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陈珩努力想要掀开眼皮,却实在太困,半闭着眼,举着着胳膊把她扒拉到一边,呓语一般“不能这样,她不喜欢,不能,不能……”,然后侧了个身,蜷缩起腿,沉沉睡去。 被扒拉到一边的沈暄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刚才令人心惊的高热已经散去,只留下面皮的红色。 她给陈珩搭上薄被,溜去另一边看他。 陈珩清醒的时候,总是挺拔又稳重的,容颜萧萧,薄唇微抿,整个人笼罩着一种清风正气的严肃,让人不敢玩笑。 他和自己说话时,虽然语气很温和,但几日不见总有些紧张,刚才在餐桌上,听他在左边说话,感觉自己靠近他那侧的身体都要麻了,心跳震动的余韵波及到了喉咙,她用一口接一口的米饭好容易才压下那种紧张。 此刻陈珩就这样全无防备地睡在她面前,眉毛习惯性往眉心拥簇,眼角微勾。她伸手拨开了陈珩拧在一起的眉毛,又顺着高挺的鼻梁点到鼻尖,最后戳了戳他颜色浅淡的嘴唇。 好了扯平了,陈美人,我也有偷香窃玉之举了。 她关上门出去了。 出来看见李女士正在厨房熬解酒汤,她拉开门,问到“要我给你打下手吗?” “不用了,再煮会就好了,安置好小陈了?” “睡着呢” “估计他们要睡挺久,你照看着点,我去店里了。今天晚上,让小陈住你姑妈的那个房子吧。”李女士说完,就穿上鞋风风火火地出门了。 第25章 夜市 等陈珩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他花了一会功夫才想起来身在何地,他拉开门走到客厅。看见沈暄坐在吊篮里看书,只开着个落地灯,窗外是暗蓝的天。 她看见自己,跳下来,也没穿鞋,白皙的脚像暗夜里盛开的玉兰。 他忽然觉得,这样的场景好像见过。 好像是在哪场虚无的梦境里,她就这样光脚跑着,在海边,在森林,有的时候是跑向自己,有的时候是跑在前面,回头勾着自己追她,但自己一伸手,就幻灭了,人不在了,梦也醒了。这次呢,他试着伸出手,勾住她的腰,把她拉到怀里来。 “啊呀,一股酒味,我的天啊”她撑着肩膀,不想靠近。好吧,是现实。 沈暄捏着鼻子,给陈珩送上一碗解酒汤,催促他“喝完了,快去洗澡,带衣服了吗?” “带了,在车里” “我这就去给你拿。” 等陈珩洗漱完毕,一身干净清爽地出来,沈暄和他商量,“带你去吃好吃的吧?” 于是,历时一天,两位同学终于在傍晚开始了约会。 沈暄家附近有条著名的美食街,步行十几分钟就到了。 夏日的傍晚,余热还未散尽,她刚出小区,就直奔奶茶店:“您好,我要杯芒果冰沙,你呢,阿珩,你要什么?” “你叫我什么?” “阿珩啊,怎么啦,不好听吗?”沈暄拿手托着下巴,笑的眉眼弯弯。 其实后面还有美人两个字啦,等以后一定这样叫。她心想。 陈珩的耳朵微红,“怎么会不好听,你叫什么都可以。” 平白无故被喂了狗粮的店员小姐姐一脸无语,妈的,最烦你们这种狗情侣了。却还是礼貌地再问了一遍。 “和她一样就可以”陈珩举起手机扫码。 店员小姐姐,满脸写着“I am fine”。 两人吃着冰沙,慢悠悠地在街上晃。 “阿珩,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本宫不知道的?你居然会做饭。”她舀了一勺冰沙放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 “我之前不是在国外呆过一段时间么,有些吃不惯,就自己去开小灶,慢慢地做多了就好吃了。”陈珩见她吃得开心,把她的包拿过来自己背上。 “你厨艺是真的不错,仅次于我老爸,阿珩真贤惠。”她舀着勺子,侧身看她,仿佛是莫大的表扬。 陈珩低笑了一下,和她开玩笑“夸我贤惠,你是要娶我吗?” “可以吗?可以吗?我还真挺想娶的,姐姐有车有房还有money,嫁给我吧,宝贝。”她眼睛亮亮的,恨不得现在就求婚。 陈珩重重地咳了两下,仿佛噎住一般。“可真没有人向我求婚,做得漂亮,暄暄”顿了顿,又接着说“刚才你的那些条件,我可以十倍还给你,那你要嫁给我吗?” 她自动过滤掉后半段,“嗯?你嫁妆居然这么丰厚,越发好了,听说闽粤一带嫁妆十分丰厚,是真的啊” 陈珩挑眉,也不拆穿她“闽粤多富商大贾,有攀比之风。” “哦吼,真不戳啊,能便宜了我吗?”她拉着陈珩的衣摆,过了马路,去另一家店。 陈珩低头看着挂在自己衣服上的白皙手指,沈暄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怎么,不可以拉吗?”,语气刁蛮。 “你也可以拉手的。”陈珩又红了耳朵,低声嗫嚅。 “噗,怎么这么可爱啊,阿珩,嗯?”沈暄被逗笑了,上手揉揉他的头,哦,这是什么品种的大狗狗。 “可是我们是什么关系啊,阿珩?为什么要牵手呢”沈暄装作不明白的样子故意逗他。 他耳朵更红了一点,“你站在此地不要动”,说完就跑走了。 真是什么便宜都占,我才不想要这个便宜爸爸。沈暄心想,也没乱跑,就乖乖站在原地等他。 沈暄等了好久,脚都麻了。你再不出现,我就要走了。她刚这样想完,就看见陈珩捧着一束花,身量笔挺,疾走而来。鲜花配着美人,实在赏心悦目,不少路人都放慢了脚步,想要看场热闹。 沈暄双手抱臂,歪头对他笑,心底的欢愉和这夜市的人潮一样,一点点喧闹起来。 “久等了,沈暄。”他顿了顿,接着说:“我很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我为我们错过的三年感到遗憾,为那些我没有陪在你身边帮你分担压力的日子感到愧疚,劳你久候。但如果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你身上发生的一切,我都愿意替你承担,与你共享人生的欢愉,共同承受俗世的痛苦。 沈暄想没有人会像陈珩这样,把告白念的像某种誓词一样,庄重,严肃。 她伸手抱过花,牛皮纸里包裹着洁白的郁金香,馥香浓郁。 伸手挽过来陈珩的胳膊,一路朝下,拨开他的手,十指相扣,“我的荣幸,陈珩先生”。 谢谢你勇敢坚定地奔向我,谢谢你理解我的软弱,十分荣幸成为你的伴侣,无论发生什么,我们共担风雨吧。 两人走了几步,沈暄问他:“白色郁金香的花语是什么?” “永恒的爱。”陈珩微红着脸。 很好,很喜欢。沈暄嘴角上扬。 “阿珩”沈暄叫他。 “嗯” “我的手好牵吗?”沈暄逗他。 不出意外,陈珩的脸更红了,“暄暄~”,有点撒娇的意味。 “问你呢?好牵吗?”沈暄不死心。 “啊呀~”陈珩无奈,“柔若无骨,肤滑脂凝。可以了吗?” “那以后就不许牵别的女人的手了啊,就只许牵本小姐的手。”沈暄看着他,凶凶地说,“我占有欲很强的,你要是牵了别人的手,小心我给你削喽” “好,工作关系可以除外吗?还有亲属,都可以除外吗?”陈珩在排除限定条件。 “你说呢,当然可以。我又不是真不讲理。” “说得对,暄暄是暗戳戳地不讲道理。” “啊,哪有嘛。” 路上沈暄又买了份冰粉,陈珩一手抱着花,一手给她抓着头发,她站在台阶上,吃得眼睛眯起。 “诺,给你吃”她喂了陈珩一勺子。 等陈珩吃完,她笑眯眯地说:“吃过我口水了哦” 陈珩面红耳赤,“不要,不要这么快。” “嗯,什么快?”沈暄继续逗他。 陈珩不回答。 “哈哈哈……”沈暄得逞的大笑。 两人逛逛停停,一路吃喝,居然一路溜达到了沈暄的本科学校。 第26章 母校 她轻车熟路地带着陈珩从南门溜达进去,对于毕业的学子来说,母校的一草一木都是感慨。 “我当时认识你的时候,就住在那栋楼里面,就在那栋楼里面给你发消息。”她指给陈珩看,是一栋老旧的宿舍楼。 “原来……是住在这里啊……,这样吧,你进去再跑出来,就相当于我在楼下等你了”陈珩走到宿舍楼对面的步行道上。 “幼不幼稚啊”嘴上吐槽,人却走进了宿舍楼。 在墙角等了一会,她就蹦蹦哒哒地跳着出来了,“快来接住我啊,阿珩”她蹦着跳到了陈珩的怀里。 陈珩一手搂着腰,一手搂着腿,把她稳稳地抱起来。 “哇,好高啊,你每天呼吸的都是这样的空气吗?”她现在比陈珩还要高了,她能这样低头看着他。 陈珩长得可真好看,他的眼睛此时像某种小动物一样湿漉漉的,我调戏了他一路,可以再调戏一点吧。 这样想着,她就轻轻地亲了陈珩眼皮一下,陈珩条件反射地闭上,感觉眼皮烙上了个温热的印记,睁开眼,是沈暄调皮的笑脸,“进程没有很快吧,我都没有亲……”沈暄目光在他唇上逡巡。 陈珩喉结动了一下,然后把沈暄稳稳地放下来。 “怎么了,生气啦?”沈暄摇着他胳膊。 “不是,诶……”陈珩欲言又止,“下次,换我主动好吗?牵手是你主动,亲吻也是你。我才是男生啊” “哈哈哈,阿珩,你嫁给我嘛” “你还说……” 沈暄拉着他远远地看了眼图书馆,“我毕业了,都进不去啦。不让带你进去看看” “你大学很能来这儿吗?”陈珩朝着图书馆走。 “对啊,特别是考研那年,除了宿舍就是图书馆。还想给你看看我常坐的座位来着,我就坐在那儿,为我的未来努力奋斗。”沈暄握拳。 “很棒暄暄,你做到了。去了更好的学校读研究生,超级了不起。”陈珩拍了拍她的肩,“稍等我一下”。 然后陈珩走向两个路人,说了些什么,招呼她过来。 “暄暄,让这两位小同学帮忙给我们拍张照吧,可以嘛?”陈珩问她。 “好啊”沈暄走过去,陈珩搭上她的肩,她抱着白色的郁金香,笑得肆意。 “好~3,2,1,照好啦”照像的女同学给他们看照片,照片中的沈暄笑得和毕业照一样漂亮, 不同于毕业照的形单影只,此刻她身边有陈珩站着,两人相视一笑。 “姐姐你们俩好般配啊,感觉和拍电影一样,哥哥姐姐都好好看。” “都好温柔好有气质” …… 沈暄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她就爱听别人说他俩般配。 他俩就是天造地设,佳偶天成。 “谢谢你们呀。来,送你们两枝花,祝你们也早点找到男朋友啊”她从怀里抽出两枝郁金香送给两位小同学。 “谢谢姐姐~” 看完了图书馆,她带着陈珩往操场逛。 天色已经全暗,西边的天空翻滚成近似深黑的墨蓝,操场边上的路灯也已经亮起,到处都是遛弯儿锻炼的学生。 “来往这边坐,我当时就在这个操场跑800米。真的是濒死体验,再也不想经历了。”她拉着陈珩坐到看台上,指着跑道抱怨。 “要是我们一个学校,我就能拉着你跑了,你绝对跑得完,我体育还不错。”陈珩抬眼打量着跑道。 “嘿嘿。”沈暄傻笑。 “那个时候,你把我删了,我就很后悔没有问问你是哪个学校的,即使你不在,我也能去你学校转转,就当我们也相遇了。”陈珩很坦然,把手撑在身后,抬头望着辽远的天空。 沈暄坐起来,趴过去环绕住陈珩的脖颈,感受着他身上薄荷味的沐浴乳味道,有些酸楚,“对不起啊,我不知道……”,那段时间,她其实也很难过,但还是凭着理智压下去了,她只照顾自己的心绪,却没有考虑到陈珩,他也很不好受啊。 陈珩环住她,“没事,都过去了,或许上天就是那个时候给我们埋好了伏线。如果那个时候我们不认识,哪还有今天的我们呢?或许你就是去采访我一下,然后就走了。又或者,你早已嫁作他人妇,我们那才是真的没缘分。”他一下下抚摸着怀中女子的头发,柔声安抚。 沈暄只是把他脖子缠得更紧,然后,吻上他的侧脸。 “你要不要先来”她话没有说完,就被陈珩堵住了唇。 陈珩的嘴唇在她下唇上轻咬,带着缱绻的意味,她闻到了陈珩下巴上清爽的须后水的味道。 她深深地回吻,多了些纵容的味道,她才不像陈珩那样克己守礼,她就是想让彼此都快乐。陈珩被她带着,侵城掠地的力度大了些,舌尖勾着她的上颚,太痒了,她想躲。 后脑勺却被陈珩强势地按住,动弹不得,只能被动承受。直到亲吻终了,云销雨霁,陈珩在她唇上轻啄几下,以示安抚,她才软在陈珩的怀里,微微喘息。 “不难受吧,暄暄”他摸着沈暄的耳朵,“干嘛不理人?不舒服了?”他故意压低了声音,在沈暄耳边说话,震的她心脏发麻。 “你是不是肖想我很久了?”沈暄趴在他怀里,她明显能感受到陈珩的不满足,可他并没有深入,只敢试探性地小心翼翼,好像她是易碎的瓷器。 陈珩咳了一声,从怀里把她的下巴捞起来,低垂着头,在她唇上轻啄了几下。 他是不满足,如果纵着自己的性子,现在早把沈暄深吞入腹了,但是不能。 这个小姑娘是个难搞的性子,离的近了,她就退缩,离的远了,就越来越远。 非得循序渐进才行,忍耐,忍耐,陈珩简直是把这两个字刻在了心口。 不能重,不能急,不能吓着她。 “说吧,交往过几个女朋友。”沈暄把自己撑直,微微地和他拉开了些距离。 陈珩无声的笑了,“几个啊?数量太多了,数不过来了。诶呦,小姑娘黑脸了,怎么办啊?嗯?”眼看着沈暄脸越来越黑,他似是妥协,又好像是纵容,叹了一声气,把她抱过来,放在腿上“刚亲完,就这样怀疑我。没有几个,就高中时候什么都不懂,跟风谈了个前女友,其他是真没有了。” “谈了几年啊?”沈暄耷拉着脑袋。 “就一年,后来她高考,我出国,就分手了。”陈珩轻描淡写,“和我们即将共度的漫长余生相比,一年算什么呢?是不是”陈珩托起她的下巴,仔细看沈暄脸色。 沈暄仰了下头,颇有些傲娇的说“行吧,反正我们是想白头偕老的,日子还长着呢。” 陈珩又低头亲了两下,稍微施了点力,在她唇上摩挲,吻毕问她,“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太晚了叔叔阿姨要担心的。” “担心什么呀?阿珩,你具体说说呗。”谈起这个,沈暄又来了兴致。 陈珩揉了揉她脑袋,站起来,又去拉她,“我算是看出来了,暄暄就是个纸老虎,纸上谈兵尚可,实战经验全无。” 沈暄跳起来去勾他脖子,“阿珩,你说什么,嗯?” …… 他们俩往回走,夏日的夜晚,余热终于消散,晚风也能在空气中自由流动一些,路灯把梧桐树的影子投射到地上,形状各异,参差不齐,路上都是出来纳凉,遛弯的行人。 沈暄拉着陈珩的手,像《爱乐之城》之城女主那样转圈,鹅黄色的裙摆大大地盛开在脚边,盛开在陈珩的腿上,这个夏夜可真美好,沈暄心想。 陈珩明天中午和校友一起吃个饭,下午就要走了,才在一起就又要异地,多折磨人啊,可是想想蓉城也不算远,陈珩有空的时候,自己就能去看他了。 沈暄摇晃着陈珩的手:“放假了和我说啊,姐姐去看你”。 “好~随时欢迎暄暄小朋友的大驾光临”陈珩拉过来沈暄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 “明明是我大,你总让我叫你姐姐,是什么道理。”陈珩不满。 “这是一种情趣,你看现在很多姐姐都喜欢小奶狗啊小狼狗啊这种类型的,姐姐与狗狗就是最流行的情侣模式。”沈暄一本正经胡诌。 “暄暄也喜欢这种吗?” “暄暄只喜欢阿珩”沈暄故意。 “你好好说话”不出意外,陈珩果然受不得这种情话。 “阿珩,你在商场上也这么不谨慎吗?你看我一试探你,就知道你的命门在哪里了。容易害羞,容易脸红,还听不得情话。那要是对方派个美女间谍,软语温存,你可怎么办呀?”沈暄总有些天马行空的想法。 陈珩低头看了她一眼,“暄暄,你可能还没有发现自己的特殊。” “啊,是吗?具体讲讲呗” …… 第二天自有人给沈暄具体讲了讲。 第27章 午宴 陈珩说要去和校友吃个饭,也想让沈暄见见,沈暄想反正是见朋友,不如把叶子也叫上,于是队伍壮大成四人,约定好了时间,众人在忆长安碰面。 沈暄一进去,就看见包厢里面坐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那男人越过自己,激动地和陈珩来了个大大的拥抱,“队长,我可真是好久没见你啦”,将近1米9的男人像个孩子似的扑在陈珩怀里,陈珩拍了拍他的后背,把他拉开,“行了,大男人不要拉拉扯扯。” 那男子分开后,还有些依依不舍地看着陈珩,要拖着他就坐。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沈暄。暄暄,这是我大学的朋友,徐刚,你也可以叫他peter。”陈珩搂住沈暄,互相介绍。 “都回国了,叫什么peter,叫刚子就行,嫂子好,嫂子真漂亮。”徐刚这才看到沈暄,大剌剌地上下打量,掩不住眼里的惊艳之色。 “您好,我是沈暄”沈暄主动伸手,两人握了个手。 “没想到我们陈队长终于有女朋友了,嫂子,你不知道,那时候队长带我们篮球训练嘛,你不知道国外的女孩有多大胆,来送水的,眉目调情的,还有直接上手的,我还见过个金发碧眼的辣妹直接要亲他,好家伙,这么些人,我们陈队长始终不动如山,我们私下给他起了个绰号叫‘陈唐僧’,哈哈哈……”徐刚给两人倒了杯水,就正式开始讲八卦。 “唐僧的俗家姓就是陈,你们可还真取对了。”沈暄笑着打趣。 “我们队长是公认的帅气,真的是男人都承认的帅气。他刚来的时候,玉一般的肤色,总有些外国佬不服气,说他是柔弱的亚洲男人,踩他鞋,故意架他,还言语挑衅,队长面不改色地收拾得服服帖帖。”徐刚拿过菜单,递给沈暄,让她点菜。 又接着说,“那时候我就想,这人肯定是个狠角色,可能不好相与,我那时候还是个候补嘛,就有点胆战心惊的。可没想到,队长人却非常宽和,自己不怕伤不怕疼的,后来带领我们,却真是倍加呵护,就怕我们伤着骨头什么的,和带孩子没什么两样。我们那时候也给队长争脸啊,拿下了校际联赛的一个冠军,最后毕业的时候,我们哭的呦,真和孙子没什么两样。哈哈哈……”徐刚语带感慨。 “诶,他怎么收拾得服服帖帖啊?打架吗?”沈暄点了几个,把菜单递给陈珩。 “也不能说是打架吧,就是投篮1v1。队长说,你们两个可以一起来,也可以单独,看看谁命中率高。”徐刚给三人倒了饮料,大家都开车了,不能喝酒。 “他俩选择一起上,却还是输了。队长的超远三分球,简直是神一般的存在,最后他还嘲讽了一波,脑子不行,体力也不行么?两个白人都打不过一个亚洲人,有点丢人吧。哈哈哈哈……” “我还真没见过你毒舌这一面”沈暄调侃他。 “队长可会嘲讽人了,隔壁院的队长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过,每天就和拉磨的驴一样,气得团团转。”徐刚哈哈大笑。 沈暄也忍俊不禁。 这时候,门开了,叶子走进来,打扮的十分隆重,穿的香奈儿秋冬手工季的新款小黑裙,耳朵上挂着又长又亮的流苏耳坠,踩着细细的高跟鞋,摇曳生姿,烟视媚行,人还未至桌前,黑鸦片甜腻的味道已一个不落地席卷而来。 对面的徐刚早已看直了眼,或许是被美震慑,正在说话的嘴巴都没来得及合上,沈暄扭头看陈珩,只见他神色未变,眉间微簇,带着审视的意味不动声色的上下打量。 “宝贝儿,你可算来了。”沈暄站起来,走过去拉住叶子的手,后边的陈珩跟着站起来,眉毛暗挑了一下。 “这是陈珩,我男朋友。”“阿珩,这是我朋友叶子时。”沈暄给俩人介绍。 叶子主动和陈珩握手,“又见面了,陈总”,陈珩点头示意,浅浅握了下指节就快速松开,神色冷漠,没有任何要叙旧的意思。 旁边的沈暄惊讶成了大小眼,却也没多问。 叶子状若无事,继续和徐刚握手,徐刚欣喜难耐,激动地脸都红了。 对于叶子的魅力,沈暄司空见惯,只招呼大家重新坐下。 刚才滔滔不绝的徐刚此时一语不发,幸好菜陆续上桌,大家闷头吃饭,也算有事可做。 看陈珩微微咬着牙,沈暄伸过手捏了捏他的脖颈,又环上他的肩膀,压低了声音问他:“怎么了吗?” 陈珩微微偏了偏脸,语速很快地说了句话,沈暄没有听清,又把他脸掰回来,耳朵附上去,陈珩有点吞吐,但还是含糊地说了出来,“不许叫她宝贝儿。” 叫谁了?哦,刚才叫了叶子一声,沈暄恍然大悟,把陈珩搂得更近了点,声音里带着笑意,“女生的醋,你也吃啊。好了,不叫了,那就是个习惯。” 听了这话,陈珩的脸色才好了点,又恢复成得体理智的样子。 “好了啊,别粘糊了,又是被小情侣伤害到的一天。”叶子敲敲酒杯,笑着调侃。 席间,陈珩十分照顾沈暄,剥虾,添汤,夹菜一个不落,沈暄只得埋头吃菜,积极消灭面前的小山,偶有几次自己夹菜,酱汁沾到了手指上,也被陈珩拉过来拿着湿纸巾擦干净了。 徐刚看着,又找到话题,“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当时狠心拒绝无数少女的‘陈唐僧’也有为人鞍前马后的一天啊,当真天道好轮回。” “话多是找不到女朋友的”陈珩调侃他。 “我是造了什么孽,吃饭还得被塞狗粮,大家都不保护动物的吗?”徐刚哀嚎,转头又向叶子卖乖,“不过今天见到了美女,也算值了。” 叶子浅浅一笑,“美女也得被塞狗粮啊,这是什么风气日下的世道啊。” “哈哈哈,叶美女真幽默”徐刚十分捧场。 酒足饭饱,宴席已到尾声,叶子给大家添了茶,举起杯对陈珩说:“今天呢,最高兴的事儿就是我们暄暄交男朋友了,陈总,我们暄暄真是个好姑娘,优秀可爱,你要是能招惹得起,就好好对她。不然,一些她做不出来的事,我可是很能做出来。”话到最后,带了些威胁的语调。 陈珩和她碰杯,“且放心,我招惹得起。” 叶子挑眉,一饮而尽。 酒足饭饱,众人在门口告别,1米9壮的和熊一样的徐刚又生生讨了陈珩几个拥抱,然后和他们挥手告别。 这边离高速口很近,沈暄让陈珩从这边走,也省些时间,天黑之前能到蓉城。自己搭着叶子的车,回去也很方便,不用陈珩再送自己,一来一回,浪费时间。 陈珩最后抱了沈暄许久,在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叶子识趣地转过身,当作什么都没有看到。 “自己乖点,虽是夏天,也不要多吃冰,还穿那些露肚脐的衣服。倒不是不好,只是健康为上,好好照顾自己。替我向叔叔阿姨道别,这次时间紧,都没能亲自过去。”离别在即,陈珩托着沈暄的脸,恋恋不舍,说话也有些絮叨。 “还有,别弄什么相亲对象了,看着厌烦。”陈珩玩着她的头发,似笑非笑。 “你,你看出来了啊。”沈暄惊讶,没想到陈珩这么慧眼如炬。 能看不出来么,那男的眼睛都快粘你身上了,不过沈暄半分没有回应,也是畅快。因此陈珩也没当回事,不过因着俩人分开,稍作提点罢了。 “知道了,阿珩,你也好好照顾自己。你要是有时间的话告诉我,我去看你。”沈暄拍了拍他的背。 就这样,刚确定关系的俩人就要开始异地恋了。 陈珩的车开出去许久,沈暄才上了叶子的车。 叶子刚提了新车,冰莓粉的taycan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 “可以啊,宝贝,这车太好看了,简直是我的Dream car啊。”沈暄围绕车身来来回回打量。 “上车,我以后不在西城的时候你开呗。”叶子打着方向盘,漫不经心地说,“再说了,你要是愿意,今天和陈公子一说,明天就有一辆一模一样的摆在你面前。” “什么?”沈暄有些转不过弯来。 “他没和你介绍一下自己的家庭背景?”叶子随机放了首歌。 “没有啊,我也没问。诶对,你俩怎么会认识”沈暄有些发冷,调高了点温度。 “陈珩,珠江黎家的小公子。他爸是达源集团的总裁,他妈是香江富商的独女,两人分开后,陈珩改了母姓,他还有个嫡亲的哥哥”叶子轻笑了下。 “你怎么知道?”沈暄拿手转着包上的流苏,有些不开心。 “我在广府可不是白混的,那时候我陪着我前任去参加他们富二代的酒局,陈珩兄弟俩众星捧月一般坐在首席,他哥哥身边,呵,莺歌燕舞的。陈珩倒是黑着一张脸,谁也不理,给好几个富家女吃了挂落。” 正在红绿灯口,叶子扭头看着沈暄,拉住她的手,制止她的小动作,“我听那几个富家女在那打赌,看谁能拿下这位‘玉面小将军’,你不知道那些白富美们的斗争有多精彩,可陈珩根本不接招,拿出手机给人看新闻联播里展示的最新武器,哈哈,真是个妙人,那些白富美哪里会对这些感兴趣,一个个铩羽而归。” “后来他们家斗的厉害,几个白富美还感慨,幸亏没和他交往,不然多后怕。要我说,纯属庸人自扰,陈珩眼瞧着看不上她们好吗?一晃也三年没见了,刚进去见着他,还有点不敢认,他现在可真是春风得意啊。和我之前见的判若两人,那时候他也帅,有种颓废的帅,淡漠阴冷,只坐在那里喝闷酒。大家和他说话都得打两遍腹稿,今天一起吃饭,他还会开玩笑了,爱情的力量可真是伟大啊!”叶子调侃她。 “他本来就很会开玩笑”沈暄为他辩解,语气闷闷的“我只是,没想到他家境这么好,我以为就和我一样。” “诶呦,妹妹啊。可别和我说你这到嘴的肥肉不要了,要是陈珩愿意,想和他在一块的姑娘,能从珠江新城排到香港好吗?再说了,你俩喜欢比什么都强,可千万别觉得诶呀,我和他不门当户对,以后肯定怎么怎么呢……哼,阶级不对等也能拿住才是你的手段”叶子犀利地给她分析道。 “你这怎么有些逼良为娼的口吻啊,陈珩就是那个肥肉,我就是那个要勾的他五迷三道的红颜祸水……” “那我呢,我就是那个劝你从了人家的老鸨呗”叶子语调凉凉地接话。 “我可没说啊”沈暄手脚并用地否认。 “你放心,我只会逼自己,不会逼你……”叶子半开玩笑。 知道她那些故事的沈暄只能保持缄默,不知道如何开口。 “总而言之呢,好好经营。沈小主,你的福气在后头。” 车开到楼下,叶子就掉头走了,说是还有事。 第28章 机会 这几天分隔两地的两人都很忙碌。沈暄忙着修改上学期的一篇论文,看看能不能发表。 陈珩忙着新项目的开展,涉及商业机密,也没有和沈暄多说。 这天,沈暄正在查相关的访谈资料,导师给她发过来微信,她的导师不仅和她同出一门,更是这个领域的大拿,为人刚直正肃,博学多才,对门下弟子都多有照拂,因此师门弟子往来紧密,颇多互助。 导师和她说,去港岛华文大学的名额因为前一位的同学放弃了,现在轮到沈暄了,问她要不要接受,机会不等人,还请尽快决定。 沈暄咬了咬嘴唇,但还是当机立断,决定抓住,能以读书的方式出去看看世界,经历不同的教育方式,增长见识,是多么可遇不可求的事。 她先告诉了李女士,李女士表示支持,她在沈暄的教育方面从来不吝投资。 因此,当晚沈暄就就行了各种表格登记,敲定了接下来一年的教育行程。 等忙完了一切,她才想到没有和陈珩说,他不会生气或者不同意吧,沈暄有些不确定的咬着手指。 “阿珩,给你说个事……”沈暄在微信上简单给他叙述了下。 陈珩迟迟没有回应,沈暄有些不安,却还是耐着性子看论文。 深夜,陈珩终于发过来答复,他写着:暄暄,你能有这样的机会我很高兴,我也同样支持你能够经历不同的学科体系,风土人情。你的担忧我也知道,不用担心,我们不争朝夕,只希望你下次做决定的时候,能和我商量一下,我们不分彼此,你的未来就是我们的未来。 沈暄抚摸着屏幕,好像抚摸着爱人的脸颊,久久不语。 俩人在关键时刻总能做出一样的抉择,她拿出狼毫,拿镇尺压住宣纸,一挥而就地写下: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她自小练习的是黄庭坚的笔体,不泥古法,自由洒脱,辽阔大气,没有闺阁之态。 她一向觉得,不应用性别束缚自己,因此在许多事务的选择方面,都颇为随意,不甚在意,此时却颇具小儿女情态写下这么一句,微抿了唇,拿出手机拍下,发给陈珩。 陈珩回复:我本来打算用咱俩在图书馆那张做朋友圈封面的,现在也不用了,就用这张吧。 沈暄点去看时,他已经换上了新的封面。 洒脱辽阔的字体配上他无人机的头像,相得益彰。 这种暗戳戳地占有,让沈暄忍不住上扬了嘴角,也冲淡些即将长时间分离的苦涩。 李女士端着杯牛奶走进来,递给沈暄,看着案几上沈暄刚刚写下的字,打趣道:“这么放不下呢?年轻人的恋爱,真如野火燎原一般,轰轰烈烈啊。” 沈暄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撒娇说:“妈,我不在西城的时候,您有空和爸爸去看看他,就当去蓉城旅游了嘛,他再怎么说也是身在异乡,饮食也吃不惯,多给他带点汤汤水水什么的,他们广府人爱喝这些。” “诶呦,人还没出嫁呢,胳膊肘就飘到外边了,真的是女生外向啊”李女士摇着头,一副吃了大亏的表情。 “妈妈,我很喜欢他”沈暄袒露心迹,希望李女士能爱屋及乌。 “暄暄,妈妈也和你透个底,陈珩这孩子确实不错,你爸也评价他,君子端方,克制守礼,行事有章,是个可交之人,我们也不挑剔他外地人的身份,但我们要他在这边成家,只有这样,我们才同意更进一步的关系,暄暄,这是我们的底线,不可能再退了。”李女士声音不高,但语气十分坚定,一如和幼年沈暄谈判是否去辅导班般的不肯退让。 沈暄无奈,摊开手:“我今天不想和你吵,我爸妈想孩子留在身边,人家爸妈难道不是这样想的吗?” 母女俩气氛有点剑拔弩张,偏偏刚下班的沈爸换了鞋,听见娘俩辩驳,急不可待地一头撞进来,不偏不倚地做了两军对垒的桥头堡,左右都安抚不下,做了炮灰不算,还受尽埋怨。 最后,沈爸拉着李女士走了,俩人走老远,沈暄还能听到嘀咕:“让我唱红脸,你倒来扮了好人……” “诶,孩子马上就走了,你说这些干嘛?别让她心情不好。” …… 沈暄也没什么收拾东西的劲了,懒懒地摊在床上,爱咋咋地吧。 去港岛做交换生的日子近在眉睫,她还得抽空去看趟陈珩,他学习事业两头抓,忙得很,眼瞧着只有寒假才能见面,此时不抓住机会何时抓? 只是陈珩一回蓉城就如泥牛入海一般,常常是早上给他发的消息,晚上才能收到回复。陈珩自己都过意不去,说最近在赶任务,导师催得急,只恨一个他不能分成三份使,实验室众人也都在连轴转。 因此去看他的日子一推再推,直到八月底才有了时间,沈暄决定看完他,从蓉城直飞港岛。和沈爸沈妈在西城依依惜别后,沈暄坐上去蓉城的高铁。 她和父母还在暗戳戳地较劲,谁都不肯后退,只是分离的情绪冲淡了一切,沈爸沈妈对于女儿即将远行的担忧,沈暄对于未来一年不能陪在父母身边的愧疚,让双方多了些理解,少了些纷争。 第29章 挑衅 西城夏天十分干热,太阳总晒的人火辣辣的疼,即使逃进林荫里,也得不到保护,像极了孙大圣常念的那句:妖怪,你往哪里逃?妖怪无处可逃,只能晒得斑驳变色。 蓉城夏天的气候也不好,但沈暄过来的这天,正好下着大雨,还有些凉爽。 她刚从出站口出来,就看见一身西装的陈珩捧着花笔挺挺地站在那,在人来人往匆匆忙忙的雨夜车站,抱着花的他嵬然不动,有些说不出的风流恣意,闲适安宁。 沈暄呼吸有些变快,心底的欢愉没有加速的过程,猛然上升,反映到到脸上就是她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扬,真的是见到你,就开心了呀。 她跑过去,放开行李箱,一头扎进陈珩的怀里,陈珩扶住她,低低地笑了两声,她听到陈珩胸腔震动的声音,贪婪地吸取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沈暄有些异味癖,爱闻一切稀奇古怪的味道,包括不局限于:汽油味、油漆味、指甲油味,地下室味和印刷的油墨味。每当她如痴如醉地大口猛吸时,身边的朋友总打趣她,怕不是有什么怪病。 而这种癖好,在遇到陈珩后,有了登峰造极一般的发挥,她极喜欢陈珩身上的味道,有些浅淡的松木味道,还带着些青草香,总让她觉得回到了小时候,安心又满足。 陈珩知道她这个毛病,也不纠正,只是一味地纵着她。 “好了沈小妖,别吸了,让我看看你乖不乖”陈珩好笑地把她搂起来,微微弯下腰,捏捏她的脸,开始细细打量,长长的眼睛扑扇着扫来扫去,直要把人看个够。 沈暄也打量他,陈珩原本神采奕奕的眼睛有些黯淡,眼珠转动时能看到眼白处的血丝,眼下也乌青一片,面色没怎么变,下巴上还有新刮的印记。看得出来,这段时间他过得很辛苦了。 “今天怎么穿了正装?”沈暄捏捏他的胳膊。 “来不及换了,今天正好有个重要的科研分享会,刚结束就来接你了,一会和我导师他们一起吃个饭吧,我们今天庆功,有个专利拿下来了。”陈珩把花递给她,又转头去拉她的行李箱,这次陈珩买了狐尾百合,含露低垂,从风偃柳,十分妖娆。 她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问他“这次的花语是什么啊,阿珩?” “欣欣向荣”陈珩搂着她,又解释:“希望暄暄在新的环境里也能欣欣向荣” “那你也可以给我买个仙人掌仙人球什么的啊,更顽强。”沈暄不解风情,故意逗他。 “原来你喜欢这种啊,懂了,下次送你个金琥仙人球,还有黄色的绒毛,你闲来无事可以拔刺玩。”陈珩见招拆招,还反问她:“要吗?” “不,不了吧。”沈暄尬笑,还是花花可爱点。 俩人来到地下停车场,沈暄又看到了熟悉的牧马人老朋友,陈珩单手拎着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回头看她还愣在原地,不由问她:“干嘛呢,怎么不上车?” “要不今天我开车吧,看你有点累了”沈暄伸出手,和他要车钥匙。 陈珩轻轻打了她手一下,浅笑着说“我开吧,天黑了又下雨,你眼睛还不好,下次吧。” 沈暄经历过这么多年应试教育的毒打,早已近视,偏她还不爱戴眼镜,因此,经常处于一百米外雌雄莫辨,二百米外人畜不分的状态。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一会就到了约定好的饭店。 蓉城的饭店,都有些古色古香的装扮,这次的水云涧也不例外,小桥流水,亭台楼榭,倒有几分江南的味道。 侍应生打开门,陈珩搂着沈暄的肩走了进去。 这个人除了在她父母面前有几分忌讳,在其余人面前简直毫无避讳。 还有几分小朋友的任性和炫耀,满脸写着:“快看我女朋友,漂亮吧?” 沈暄心里无奈,面皮子上却摆出个端庄的姿态。 一进门,所有的视线都直直地看过来,沈暄也环视一圈,环着桌子坐的大多是男性,一个个红光满面,未喝先醉。 上首坐着位中年人,估计是陈珩的老师,导师旁边坐着位穿旗袍的女士,俩人微笑着招手让他们过去。 陈珩把她搂过去,互相做了介绍,把沈暄按在师母旁边的空位上。 沈暄有些拘束,扭头向身边的师母礼貌性地微笑,师母人还挺好,给沈暄夹了一筷子菜,在她耳边轻声说:“别紧张,我是陈珩的姑母。” 好了,沈暄更紧张了。掖了掖头发,轻声地对她说了句您好。 姑妈微微一笑,细细打量沈暄。 眼前的姑娘是典型的北方人长相,身量修长,五官立体,说话时顾盼神飞,有种北方人的爽朗,安静时又有几分憨厚的可亲可爱,嘴角有一对笑靥,笑起来别有一种妩媚风流。 卓而不俗,很好。陈姑妈在心里下了定论。 席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沈暄只负责安心吃菜,然后回看那些时不时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并致以微笑。 凭借女人的直觉,她还真发现些蹊跷。 在坐多是男士,打量她的视线带着几分好奇和善意,想看又不敢细看,顶多蜻蜓点水般的看两眼就匆匆掠过,沈暄要是一不小心对上了,稍稍微笑就能换回来个热情质朴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咧嘴笑。 只除了角落那个小姑娘,梳着公主切的发型,身姿笔直,目不斜视地埋头苦吃,没有任何想要和人交流的欲望。 沈暄以为自己多想了,却看到陈珩去洗手间后不久,那姑娘也跟着出去了。 诶,沈暄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也起身出去了,希望别是什么狗血剧本。 刚转了两个弯,还没有到洗手间,就听见了陈珩的声音,他甚少这样严肃,简直是带了教训的口吻在说。 “徐琳,我对你从来没有别的想法。以前是妹妹,以后也是妹妹。不会有别的。” 女孩有些抓狂地说:“我就是不懂,我们从小就认识,这么些年,你五次三番拒绝我,说是妹妹。可她就出现了那么一下,就名正言顺轻轻松松地站到你旁边了,我就是不懂,凭什么啊?老天爷就这么不公平么。”声音已经带了哭腔,。 “徐琳,她不是就出现了那么一下,我们也很早就认识,而且,我们会长长久久。”陈珩的声音带着些阴冷,沈暄知道,这女孩话中的“只出现了一下”犯了他的逆鳞,他连错过的三年都那么遗憾,怎么会让自己“只出现了一下”。 “护的这么紧呢,那我就有些妒忌了。”女孩的声音也沉了下来,语气带了些阴狠和癫狂“你说,她能自保吗?大街上那么多车,一不小碰到她怎么办,变成个丑八怪怎么办?黎叔叔陈阿姨能同意一个丑八怪做他们的儿媳吗?” “徐琳,你要是敢动什么歪脑筋,我不介意让你们家给她陪葬,倒闭,车祸,家破人亡,我比你更会玩。”陈珩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传出来一般,冷的瘆人。 女孩似是被唬住了,又软着嗓子说:“陈珩哥哥,别这样,我们是世交,是看着彼此长大的,你怎么忍心说出这样的话呢,我不动她,行了吧。” 陈珩轻哼了声,似是要走,又被女孩拽住,“听我说完,说完了以后就不会烦你了。” 女孩似是陷入了回忆,有些感慨地说到,“从小你就很优秀,每次你回来广府,找哥哥玩,我就只能那样在窗边偷偷地看着你,你总是那样冷清,漠不关心,好像什么都不在意,学的东西又那么复杂,我也不敢和你说话,怕你觉得我蠢。” 女孩嗓子里那股子哭腔抑制不住,停了停又说,“后来,你来到这边读研,我觉得是上天终于给了我接近你的机会,我托爸爸找了关系,总算和你进了一样的实验室。你不接受我,没关系,你对别的师姐也一样冷淡,我远远地看着你就很高兴。现在你连这样微弱的快乐都不肯给我了吗……”说到最后,已是语不成调。 沈暄想女孩或许已经泪流满面,不想出去让人尴尬,正准备转身离开,却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侍应生,条件反射地“诶呦”了声。 第30章 情史 还没等沈暄捂住嘴,陈珩就冲过来了,拉着她仔细看,“没事吧?”。 “没有,一不小碰了下。”沈暄摆手,“你要有事,先处理吧,我回去等你。” “你听见了吧,听见了就大大方方站出来吧,做男人背后的女人算什么本事”小姑娘也跟着走过来,刚才的狠辣荡然无存,气鼓鼓的样子像一只胖头鱼,竟然有两分可爱。 “我要和你说什么呢?妹妹。”沈暄转过身来,微笑着和徐琳说。 “你很得意吧,找了陈珩哥哥这样的人。但你以为他就只有你吗?他有个刻骨铭心的初恋, 还有个白月光样的前任,你都不知道吧?”徐琳巴掌大的脸上全是讥讽。 “徐琳!”陈珩有些警告的意味。 “戾气不要这么大,宝贝”对于美丽的小女孩,沈暄总有几分怜惜,十几岁的年纪,爱情好像就是一切,但等她在长大一些,她就知道爱情只是生活的调味品了。 “你刚才说的都是过去的陈珩,我无法遇见也无法改变,世上一切东西都在变化,我只能珍惜当下的他,不是吗?”沈暄给徐琳递了张纸巾,见她不接,自己上手给她擦了擦眼泪。 “女孩子的眼泪是钻石,怎么能浪费在不懂自己的人身上呢?漂亮的女孩子就应该开开心心的啊。” “可别仗着年纪大就在这说教了,我可不需要什么知心好姐姐”徐琳瞪了她一眼,转身做势要走,又退回来,讥笑一般对她说:“不过有一句话你说的很对,我的确很漂亮。” 沈暄强忍着才没有笑出来,真是个傲娇又幼稚的小姑娘啊。 陈珩拦住她,面沉如水地说道“和沈暄姐姐道歉,你刚才说的话没有一点有礼貌的地方,这就是你的教养吗,徐琳?” 徐琳咬了咬嘴唇不吭声,低着头不看陈珩。 沈暄只好打圆场,“行了,小孩家的,我们十几岁也差不多是这样啊。” “要你做好人”徐琳回头反唇相讥。 沈暄不做声了,你俩玩吧,我作壁上观。 “徐琳,你要是还不道歉,我不介意让你哥哥知道这件事。”陈珩耐心用尽,语气有些不耐烦。 这话好像拿住了徐琳的命门,她没有任何犹豫地转过身,向沈暄鞠躬道歉:“姐姐对不起,我刚才说错话了。”语气真挚,态度真诚,挑不出一点错来。 真是高手在民间,沈暄实在没想到刚来蓉城就观赏到了第一场变脸。 “没事儿”沈暄侧了身,表示原谅。 徐琳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去了洗手间。 “刚才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那都是在比狠,要是不够舍得,被人看出来,最珍贵的东西就会被毁掉。所以,不许害怕,无论是对别人还是对我。”陈珩又换回了他平日里对自己说话的语调,温柔缱绻。 “好了知道了。大戏散场,我们也应该回去了”沈暄调侃道,陈珩拽住她的胳膊,“等等,我们之间也说清楚。” “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说的,不就是清清白白的情侣关系吗?诶呦,你慢点我跟不上了。”陈珩抓着她的手腕大步流星地往外走,怎么,第二场变脸要来了吗? 两人来到后院一个偏僻的小亭子里,此时灯火辉映,流光溢彩,天幕接水,甚是好看,嗯,除了陈珩冷着一张脸。 “说吧,怎么了小金毛,你这只小金毛有什么不快乐的呢?”陈珩坐在围栏边,沈暄单腿跪在他腿上,捧着他的脸,瓮声瓮气地说。 男孩子腿都没肉,硌人疼。 陈珩咳了一声,把沈暄拉到怀里,又想着有些不对,拍拍沈暄,让她去坐对面。 这是什么两军对垒的局面,沈暄暗笑,从善如流地坐到了对面的凳子上,撑着脸,一脸求知地看着陈珩。 陈珩偏过了头,不看沈暄。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只好断断续续地说:“嗯……你就不好奇,嗯……刚刚徐琳说的那些事吗?” “过去就过去了嘛,有什么好说的。”沈暄才不想听陈珩和别的女生你侬我侬的旧□□,根本不想问他。 一句话打翻了灶油台,陈金毛连耳朵都耷拉下来了。 沈暄大为惊奇,想着世间千姿百态,难道有人是特愿意和现任分享前任的故事吗? 或许有种时光穿越的别样惊奇感? 她撇了撇嘴,还是安慰陈珩,“要不你讲讲?” 心里想着,小样你要是讲不好,一会可就天地颠倒,换你哄我了。 陈金毛还是蔫蔫耷耷的,“你根本不是诚心要听。” 沈暄心里都要骂娘了,怎么听你讲个感情史,还要沐浴焚香,三跪九叩吗?那听的不是感情史,是《道德经》吧? 面上却还是得安抚住,沈暄呼噜呼噜他的头毛,轻声细语地说:“你说嘛,我很想听的。” 想听个鬼哦。 陈珩却摇了摇头,扭过来,眼神清澈真挚。“暄暄,人一生呢会遇到好多人。有的人呢,你话都懒得和他说,有的人呢,会陪伴你走一段路,可你从心里知道,你们终归是陌路人,因此也不想把以前的事拿出来说。可是,有些人呢,”他顿了顿,接着说。 “你遇到了他,恨不得把自己过去的事拍成电影或者画成漫画,让他随时翻阅才好。” “至于我,暄暄,我想把自己的过去给你看,也想你把你的过去给我看。我不要过去了就过去了,过去的你也是你。” 好了,沈暄懂了,这是个哲学问题。自己奉行的是“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河水滔滔,前刻之我非此时之我,事物都在运动,我只追求当下。 陈珩想的则是昨日之我也是今日之我,追求的是绝对运动和相对静止的统一。 好吧,从唯物主义的观点来看,陈珩赢了,他是辩证唯物主义的观点,而自己则是诡辩论。 不过想想小金毛把一颗真心捧到自己面前,眼睛亮晶晶的,奶声奶气地说:“你快看啊,这是我的心哦,我什么都想给你看。这是我第一出去玩,这是我第一次受伤,这是我第一找到肉骨头……” 沈暄突然就明白了陈珩为什么生气。 我把心捧到你面前,喜孜孜地想和你分享我的过去,也想你让你把心拿出来。 可是你却觉得过去的事没什么重要,不仅不把自己的心拿出来,而且连我的心看都不想看,小金毛只好蔫耷耷地跑回角落里舔尾巴。 沈暄想明白了,走过去,又跪在他的腿上,把他的头搂进自己怀里,“好了,我明白了。阿珩不用着急,我们有很长的时间,慢慢讲。” 陈珩把沈暄拽下来,揉进怀里,耳朵像虾熟透一样的红,半晌回应了她句好。 “出来好一会了,该回去了”沈暄提醒他。 俩人站起来,陈珩搂着她往回走,“大吗?”沈暄问他,陈珩僵硬着脖颈回头问她,“什么?” “我说,我们出来这么久了,问题不大吧?哈哈哈……”沈暄笑得前仰后合。 陈珩又活过来,默默地箍紧了沈暄的脖颈,沈暄告饶“好了不说了,诶呀……” 等俩人回去,宴席已近尾声,他俩和导师夫妇站在一起送客。 “走了陈哥,走了嫂子……”其他同学都这样称呼沈暄,她也含笑默认了。 “走了陈珩哥哥,走了沈暄姐姐”徐琳坚决不喊嫂子,走的时候又上下打量了沈暄,附在她耳边轻轻说:“你根本配不上我陈珩哥哥。” 哟,小姑娘学聪明了,沈暄也学她的样子,在她耳边一字一句简单粗暴地说:“你~瞎~吧!” “我站在他身边,我们就是绝配。”沈暄给她理了理头发,笑的温婉动人。 等人都散了,陈珩正式地把她介绍给自己的姑母姑父。 姑父姑母也并没有多问,大约今日过于劳累,只说让俩人第二天来吃午饭,说完就走了。 第31章 住所 散了场,陈珩开车带她回家,车里放着陈奕迅的《富士山下》,凄切低缓的粤语歌环绕着车厢。 “上次,你也是这样送我回家。”沈暄低头拨弄着空调。 “对啊,那个时候,你也是这样气我。”陈珩眼睛看着前方,无可奈何地摇头微笑。 沈暄耸了耸肩,没办法,俩人虽然相爱了,但还有很多观念需要磨合与妥协,谁都不能一下就懂得对方,幸而前路还长。 陈珩带着沈暄回到了他在蓉城的住所,他生在富贵窝里,不愁银钱,眼光又挑剔,因此得知研究生可以外宿后,他就在学校附近买下了大平层,乐的清净。 这是沈暄第一回来他的住所,陈珩弯腰给她拿出黄色卡通的女士拖鞋,“给你新买的,穿吧。”,又去把她的行李箱推到客房。 沈暄换上鞋,站在门口玄关处打量,现代极简的装修,客厅是云墨状的大理石地板,两面都有大大的落地窗,此时映着窗外的灰暗的夜色。灰色的沙发面前是金属质感的茶几,底下铺着格子样的地毯,影视墙上放了幕布,旁边是满满两书架的书。 沈暄走过去,浏览着书脊上的书名,《隐身人》、《禁忌之地》、《风声》、《三体》……很好,都是自己不会主动阅读的,她更喜欢看一些轻松温暖的故事,很显然陈珩更愿意看宇宙,科技,战争之类的故事。对她来说,算是另一个广袤的世界,没关系,互相影响吧。 “暄暄,过来。”沈暄寻着声音过去,陈珩正在卧室给她铺床,他用力掸着条浅粉色的夏凉被,然后平铺到床上。 “这个也是新给你买的,喜欢这个颜色吗?上次看你床上也铺的是这个。” “那是我妈给买的,你和我妈眼光倒挺像。”沈暄走过去,掖平了被角,又从背后环住他的腰,说道“若共你多情小姐同鸳帐,怎舍得你叠被铺床。” “真不知道你哪来这么大的胆子,三番五次的调戏我,真打量我不敢怎么样你么?”陈珩转过身来,抱着沈暄倒进了被子里。 这是沈暄第二次躺在陈珩身上了,她还是有些不自然,扒拉开他的手,自己滚了下去,陈珩又黏了上来,拿腿桎梏住她,搂上她的腰,却没有再一步动作。 “刚开始的时候吧,是有点害怕的。可后来我说什么,你都纵容,就想多调戏你一点。” “原来竟是我的错,那我用改吗?” “不用,做得好,请继续做下去。” 陈珩沉沉地笑了两声,然后坐起来,又把沈暄也拉起来,“去洗漱吧,洗漱完早点睡,你今天也累了一天。” 沈暄耍赖,“我不想开行李箱了,给我件你的衣服吧”眼光潋滟的看他,网上不经常有那种女朋友穿男朋友衬衫的桥段吗? “暄暄,大晚上的别闹。”陈珩无奈“我倒是有,只是你闹了,可能就收不住场了。” “那算了,我们还是修身养性点吧。”陈珩说的对,她就是花架子,言语撩拨还可以,一落到实处,就手足无措。 “一会洗完澡自己乖乖睡啊,我就不出来看你了。”陈珩揉了揉她的头,撂下话就走了。 沈暄洗完澡也就睡了,一夜好梦。 第二天沈暄是被陈珩的敲门声叫醒的,她在西城昼夜颠倒,作息混乱,此时皱着眉拖拉着拖鞋去把门打开。 陈珩看到的就是一个顶着爆炸头,一脸困意,面色不善的沈暄。 “你这头发是怎么回事?” “昨天迷迷糊糊地没吹头发就睡了,有些失眠,就滚来滚去的成这样了。”沈暄靠在他怀里,打着哈欠说道。 “走吧,你先去刷牙,我给你梳梳。”陈珩搂着她去了卫生间。 陈珩动作轻柔却生疏,梳了好久才疏通。 沈暄洗漱完就站在那儿,任凭陈珩动作,看镜子里的他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由得侧颜微笑。 她想起以前读过的一首诗,便一字一句的读了出来,“宿夕不梳头,丝发批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芳是香所为,冶容不敢当。卿卿极美”陈珩低下头轻咬着她的耳朵,她敏感的不行,从耳朵开始的半边身子都在颤抖,忍不住要闪躲,陈珩把她转过来,扣住她的腰,声音哑的厉害,带了些说不出的意味,“不许躲,想亲亲卿卿。” 沈暄只想把耳朵捂住,下一秒却被陈珩吻住,他手托着她的脖颈,带了点强势的力度。 他的嘴唇带着沈暄,使她仰起头来,陈珩居高临下地轻啄她的唇,吮吸她的下唇,手也托住她的下巴,诱哄一般开口,“张嘴,卿卿。” 沈暄不自觉地松开牙关,陈珩的舌头便滑进去。 好似之前的温柔都是伪装一般,此时已到攻城略地之际,他的动作便强硬起来。 勾着她的唇舌不许她躲,里里外外逡巡了个遍,力度也大起来,磨的沈暄的嘴唇微微发疼。 她忍不住睁开眼看陈珩,他双眼紧闭,耳尖,眼尾却都红的旖丽,神色在餍足和贪婪之间。 她稍微往后一躲,陈珩整个人就急迫地追了上来。他扣在腰上的手收紧,以他的身体为牢笼,囚禁着沈暄,不许躲,由着我。 沈暄不由地想起了初见陈珩的时候,他年轻清隽,清风流云一般的人物,待她们周到和气,却也以礼貌为籓篱,生生地给自己罩了个屏障,带着些疏离,让人不敢亲近。 她那时也偷偷想过,这个年轻优秀的男人情动时会是怎样,还是这么的清风明月,皎洁如山间雪吗? 却不想这个男人竟是个重欲的,好像永远不知餍足似的吻着自己的唇,贪婪的让人心惊。 但是打破高岭之花禁欲冷漠的外壳,还是让人骄傲的,看啊,他这么贪婪,这么疯狂,都是因为我。 沈暄勾了勾唇角,心理和生理都得到极大的满足。 第32章 家宴 最后是沈暄告了饶,俩人才停止。 她看着镜子里红肿的嘴唇,恼怒地嗔怪了陈珩一眼,“都怪你,这还怎么涂口红啊。” 陈珩环住她,低声耳语,“拿冰块敷一下,能消肿吗?你要是怕冷,我含着再渡给你如何?” 沈暄是疯了才会听信这样的鬼话,她薄薄地涂了一层口红,对镜理了下头发,催促陈珩“走了,再晚连午饭都赶不上了。” 昨天约定好,要拜访陈珩姑母一家。 陈珩姑母的家在麓湖,蓉城有名的富人区,三层的小别墅掩映在花树之中,美式的建筑,半圆状的阳台,屋前屋后都有花园,占地极广。 沈暄想起叶子的话,不由得抿了下嘴,她并未把这个人的显赫家世当回事,谁还不是祖国的建设者了?不想此时却有了实感。 姑母换了身日常的服装,真丝的面料,妥帖地勾勒出她挺拔的身姿,沈暄双手递上来时陈珩买的礼品,武夷山的金俊眉,她不懂这些,陈珩说好就买了。 姑母接过来,似笑非笑地瞟了陈珩一眼,陈珩也不躲,就那样含笑地看着她。 姑母摇了摇头,揽过沈暄,亲亲热热地问她一路上累不累,几时启程去港岛之类的话。 “诶呦,哥,嫂子,你们可来了,我妈怕家里手艺不好,还专门让我去外带了几个菜。”林广白大剌剌地进来,把几个餐盒交给了阿姨。 “家里的阿姨是我从广府带过来的,擅长粤菜,也会些川菜,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因此从外面买了些回来。”姑母拉着沈暄坐下,亲手为沈暄倒了一杯果茶,琉璃的杯子里漂着几片花瓣,沈暄抿了一口,只觉得酸酸甜甜,甚是清爽。 “你们俩个,去厨房帮着张阿姨看看,我们俩说几句话。”姑母支使着他二人走了,脱掉鞋,蜷腿靠在沙发上,“你也这样子坐上来,我们不拘这些俗礼,和自己家里一样。” 沈暄没想到气度高华的姑母竟然是这么个豪迈的性子,当下也学着她的姿势,坐在了一起。 姑母仰躺到沙发里,含笑觑着沈暄,“我们家都是些男孩,我就想要个女儿,也没机缘。不想珩儿运气这么好,竟然给我带回来这么个美貌的侄儿媳妇。” 沈暄脸微微地变红,要论美貌,他们家人一个个可都不遑多让,陈珩自不必说,面前的姑母即使上了年纪,也保养得宜,依稀能晃见年轻时的风采卓然。 她这点皮囊,在一般人里也算不错了,在他们面前,却是不敢称大。 姑母起身拿过来条空调毯盖在沈暄的腿上,她今日穿的蓝色鸢尾花状的长裙,只露了一截细腿,只是这房子里冷气开的足,这衣衫就有些单薄了,她刚才无意识地抚了抚胳膊上因冷生起的鸡皮疙瘩,就被姑母察觉了。 “珩儿家里的事,她和你说了吗?”姑母坐下,随意问道。 “没有啊。”沈暄铺平了毯子。 “珩儿的父母在他小时候就分开了,我这对哥嫂,在‘不负责任’方面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姑母语气冷了下来,带着些回忆的怅然,坐直了身子。 “珩儿那时候才那么点大,都不够这个桌子腿高”姑母指着茶几比划说。 “他小时候可真是玉雪一样的小孩,见了谁都是甜甜的笑着,我每回过去,他大老远就跑过来扑在我身上,当真是可爱极了。”沈暄没想到清冷肃正的陈珩小时候竟是这么个小甜心形象。 “可他父母分开后,他母亲去了港府,他父亲一天天花天酒地,外面的花花世界多精彩啊,谁愿意守着个小孩?可是对小孩来说,父母差不多就是他的全世界了,他一天的等啊等,总是骑着他的小木马在门口守着,我问他你在干嘛呀?他说阿妈就是从这儿走的,也一定会从这儿回来的。”姑母伸手从茶几上拿了杯茶,抿了口,又接着说。 “要不就是拉着我要打电话,给谁打电话啊?给爸爸,下雨了,爸爸要回家。”姑母叹了口气,“那么好的孩子,却摊上这么一对作孽的父母。” “后来上了幼儿园,小孩子总是童言无忌,有小朋友和他说,你爸爸妈妈是不是都不喜欢你,所以才不来看你啊,他气的鼻子都歪了,一把扑倒人家,那么小的孩子,竟是要打架。”姑母无奈地笑了下,又很快按下去。 “之后他就不太黏人了,谁也不黏,总是自己一个人玩。长大了,也是这么个清清淡淡的性子,无欲无求一般。”姑母挪近了点,伸手梳理着沈暄的黑发,好像为小宠物梳毛一般。 沈暄忽然就有点难过,她是父母的独生女,从小到大,家里都是围着她转,她习以为常,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特别。 可是她的阿珩,她小小的阿珩,在最该被宠爱的岁月,无人重视,很可能都没有人记录他第一次上幼儿园,没有人陪他做手工作业,没有人见证他寂寥的童年。 她忽然就明白,阿珩为什么想和她分享过去。 你听一遍,好像就能参与一遍,是不是我的过去就不是一个人孤伶伶的了。 她好想穿越回去,给那个茫然无措,苦苦等待的小金毛一个大大的拥抱。 不是你的错,你要被许许多多的爱包围起来啊。 “暄暄啊,他这个人真正想要的不多,所以,当我知道他对你那么在意,甚至有些处心积虑的时候,我就明白,我这个傻侄子怕是逃不脱了。”姑母把沈暄的碎发别于耳后,一脸慈爱。 “姑妈,你放心,我会好好对他的。”沈暄看着姑母,语气坚定。 “诶呦,聊什么呢?开饭了。”林广白推开厨房门,招呼俩人来吃饭。 白切鸡,酿豆腐,山药茯苓乳鸽汤,黄米凉糕,奶汤锅子鱼。 粤菜和陕菜平分天下。 陈珩夹了一筷子黄米凉糕给她放到面前珐琅粉彩的碟子上,她低声说:“给我夹块酿豆腐。” 从此以后,你的一切我都想参与。 第33章 宣示主权 从姑母家出来,陈珩去了公司。 想想自己即将赴港,还是要把白术约出来吃顿离别饭,俩人定了晚上会面。 沈暄先到的餐厅,过了一会儿,白术如约而至。 她今天摒弃了一贯的t恤运动风,破天荒穿了条粉嫩的碎花裙子,平日里扎起的马尾,今天也披散下来,卷成俏皮的弧度弯在肩部,眉眼弯弯,盛着一汪清泉。 “这是谁呀?是斋藤飞鸟蓉城分鸟吗?”沈暄站起身来,走上前牵住她的手,目光环绕了一圈,打趣道。 “盛装出席,才能不负美人恩。暄暄,好久不见了。”蓉城分鸟,好大一只,扑过来揽住她的腰,和她贴贴脸。 俩人有小半个月没见,双方都打量了彼此许久,才开口点菜。 白术圆圆的手指滑动着屏幕,嘴里念念有词:“这个芝士焗扇贝要,这个日式烤鳗鱼也要,暄暄好不容易请回客,哼,吃穷她。” 沈暄哭笑不得的抚着额,听着这个活宝的碎碎念。 忽然她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和白术说事,伸手盖住白术点菜的平板,惹得白术愤愤抬头:“我点的不多,不许小气。” “不是,和你说件事。”沈暄伸回手,带着些羞涩的笑意,又正色道:“捂住你的嘴巴,不要尖叫。” “我白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怎么会尖叫。”但还是乖乖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沈暄一字一顿说到:“我和陈珩在一起了。” “啊~”白术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从喉咙深处发出低音咆哮,“和谁?” “陈珩。” “啊~和谁?” “陈珩。” “啊~”白术控制不住地站起身,沈暄连忙把她摁下来,“祖宗,你今天穿裙子了,优雅,求你。” “是火星撞地球了?还是猿猴能直立行走了?或者今天又过愚人节了?”白术菜也不点了,一屁股坐到沈暄周边,摇着她问。 “这件事说来话长,你只要知道这个结果就行,就是我们在一起了,你这日式烤鳗鱼还要吗?”沈暄拿过来点菜的平板,细细挑选。 “你还请什么客啊,应该是他请才对,他人呢?” “他去公司了呀。”沈暄一脸理所当然。 白术颤抖着手,不确定地问:“你们,你们不会同居了吧?” 沈暄伸手按住她的手,眼睛没离开过屏幕,又添了几个菜,把平板归还给服务员,这才回头和她说,“想什么呢?我明天就要去港岛了,做交换生,为期一年。” “那你们岂不是很快就要异地恋了。”白术一脸遗憾,热切的目光黯淡了下来,“我还以为能多敲他几次竹杠呢?” 沈暄噎了一噎,“得嘞,您是惋惜几顿饭呢?” “都惋惜,都惋惜,嘿嘿。”白术带着些谄媚的笑,“暄暄,一会我们去陈珩公司吧?” “嗯?去做什么?”沈暄不明所以。 “宣誓主权啊。”还有些别的意图,她没和沈暄讲,去看看小吴啊,她好久没见他了。 宣誓主权?沈暄把这几句话在嘴边绕了个圈,她从没想到过这一层,她知道陈珩很招人,男人女人都招,想到这儿,她嘴角不由地泛起个玩味的微笑。 但她从没想过陈珩会出轨或者移情别恋,先不提他们的感情,就陈珩这个人来说,他只会觉得这样的事下流,太过低级,从而不愿去做。 不过,离开之前去趟他公司也未为不可。 想到这儿,她朗声应下,“可以啊,我们吃完了打包点食物,带过去。” 俩人吃完饭,叫了个车,直奔陈珩公司。 昏黄的路灯透过梧桐树的枝桠洒下来片片光点,折射到车窗的玻璃上,车子一路疾驰,光影也连绵不绝,就像永不断绝的星河。 俩人走进公司,“匠心科技”大大的标志首先映入眼帘,前台的小姑娘撑着头正刷手机,看见她俩,只觉得有些面熟,正要开口询问,在大厅溜达的林广白正好也看见了,一路疾呼,“嫂子,你怎么来了?” “嫂子?”前台姑娘瞪圆了双眼。 “对,老大的女朋友,漂亮吧。”林广白一副与有荣焉的架势,护着她俩进公司。 陈总那工作狂也会有女朋友?而且,他居然不喜欢男的?前台小姑娘张成o型嘴,忍不住伸长了脖子探头张望。 林广白把她俩引到一间办公室门口,“嫂子你进去吧,老大估计还在工作呢。” 又拦住白术,“诶,你就不要进去了,带你到公司玩玩呗。” “谁要和你玩,我自己转转,这是暄暄给你们带的吃食,你可以给他们分一下。”白术说完,又鬼鬼祟祟地问他,“小吴呢,小吴在哪?” “哦,想起来了,上次他就是在你家吃的饭,那儿呢。”林广白给她指了指一个角落。 看着白术一蹦三尺高的背影,林广白无奈地叉着腰,都有人找,算了,有好吃的也不错。 走到工作区,“来啊,兄弟们,老大女朋友给咱们送了点夜宵。” “哦~”一群男生半夜的起哄声,让人有“轻舟已过万重山”之感。 这边,沈暄蹑手蹑脚地进来,看见陈珩背对着她,站在落地窗前正在打电话,“主要还是零件的问题,这批零件敏感度不够,我们还是得要更灵敏的……” 沈暄从背后抱住,双手环住他的腰,脑袋也贴在他的后胸上,陈珩的身体明显绷紧了一瞬,看在环到腰间的手才缓下来,拉着她的手勾到嘴边轻轻一吻。 陈珩转过身来,单手抱起她的腿,沈暄连忙环住他的脖颈,他就像抱小孩一样,抱着沈暄坐到了办公椅里,顺势把她放到大腿上,语气不变,依旧在谈生意,“对,材料是镁合金的吗?对,这个是必须的,还有……” 沈暄有点羞耻,这种亲密的姿势,还是在办公室里,总有那么些偷情的感觉,这个形容也不对,反正是有种古怪的不适感,她想了想,决定还是从他的腿上站起来。 她刚站起来,就被陈珩一把拽回去,“啊”她猝不及防惊呼一声,电话对面的人肯定是听到了,停了一瞬,说了句“陈总您要是有事就先忙吧。” 陈珩竟然也从善如流地挂了电话。 “怎么办?被听到了。”陈珩侧着脸亲她的头顶,一还本正经地逗她,语气低了下去“不开心了?” “我来看你,你不开心?”沈暄昂起头,语气娇纵。 “怎么会?你能来,我开心的不得了。”陈珩低下头想吻她的唇,被她避开了,“干嘛?干嘛不让我亲。”语气闷闷不乐,还有些委屈。 “那么多人在外面呢,我不好意思。”沈暄不敢看他的眼睛,转头往桌子上乱瞟,桌子上的一束干花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挣扎着要去拿来看看。 “别动。”陈珩不放她,“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你送的那束。” “你还留着呢?”香水百合其实并不适合做成干花,它们水分大,需要长时间的通风才能风干,如果稍不注意,就会腐烂。 她的这束香水百合,被陈珩放了大量的干燥剂,直接做成了永生花,倒也十分好看。 洁白的花面上敷了鹅黄的粉,像星星一样绽放在陈珩的案头,代替自己陪伴他,倾听他,像温言软语的美人儿,时时陪在身侧,为他红袖添香。 “你的东西我怎么会丢?就当睹物思人了。”陈珩还是放开了她,把她按在椅子里,自己探身把花拿过来,让她细细研究。 有人在敲门,陈珩笃定“肯定是广白,进来。” “老大,嫂子带过来的夜宵我都分了,这是给你留的。”林广白分出来一小份芹汁生蚝,递给陈珩。 “这个一看就是给你的,我们都没敢吃。”林广白笑嘻嘻地说,意有所指。 陈珩晦暗不明地看着她,竟然有几分期待。 见他二人都目光如炬地看着自己,沈暄着实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挠了挠后脑勺,问他俩“什么呀?” 陈珩抿了抿唇,抽出桌上的一沓文件,劈头盖脸地往林广白身上抽。 林广白边躲边哀嚎,“诶呦,哥,哥,我不说了还不行,我会错意了,我思想不纯洁。” “以后别在她面前说这些。”陈珩打开门,让林广白滚出去。 “咱们也走吧。”陈珩拿起沈暄放在桌上的包,拉住她的手往外走。 “能下班了吗?”怎么突然就下班了呢? “你明天就要走了,能有什么事比你还大吗?”陈珩支着门,让她先出去。 角落里正和白术聊天的小吴,抬起眼正好看见这一幕。 他丰神俊朗、不苟言笑的老大背着女人的包,弯腰听臂弯里的沈暄姐姐不知在说些什么,沈暄姐姐纠缠着指头,神色狡黠又依赖,像个正在出鬼主意的小女孩,老大就那么弯腰听着,脸上挂着纵容宠溺的笑意,一手搂在沈暄姐姐的纤腰上,护得滴水不漏。 从心理学上讲,搂腰代表着占有欲和宣誓主权,老大这样的男人,一旦下手了,怎么会给其他人有可乘之机。 沈暄姐姐也全然依赖,很是纵容。 “人家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哪轮得到你这妖怪来反对。”小吴忽然就想起了电影里的这句台词,心里像有个石头一样,硌得生疼,他这无疾而终的初恋啊。 正所谓“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也在看你。” 旁边的白术也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小吴,她明白小吴对暄暄的心意,胆小青涩的男孩,能主动要微信,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 但缘分这回事,半点不由人。 她在看小吴,也在看自己。 “走。”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拉住小吴的手。 “姐姐带你去私奔。” “什,什么。” “哦~~”身后一阵起哄声。 作者有话要说: 白术小天使和小吴上线了~ 第34章 赴港 翌日,陈珩在双流机场送别沈暄。 机场的广播已经催过一遍了,沈暄还拉着陈珩的手依依不舍,她低着头,脚后跟无意识地敲打另一只鞋跟,磨磨蹭蹭就是不肯走。 “快走吧,广播都催了。”陈珩把行李箱放进沈暄手里,催促她。 “你就这么急不可耐地催我走啊。”沈暄柳眉倒竖,上来些脾气。 见她要发火,陈珩赶忙把她拉进怀里安慰,“怎么会,不是怕你误机吗?” 她暗自翻了个白眼,从他怀里挣扎出来,离别的愁绪被陈珩的话语冲得一干二净,洒脱一点,走就走了,挥手和陈珩作别,然后头也不回地去检票了。 这个臭男人,真是讨厌,再也不要主动联系他了。坐到飞机上,沈暄还愤愤不平,恶狠狠地戳着屏幕里的小游戏。 “小姐,您好,有人为您升了舱,请您和我往前面来。”空姐柔美的声音插进来。 沈暄抬眼看她,指指自己,“你说我吗?” 空姐笑的越发甜美,“是的,就是您。” 是谁呢?沈暄心内打鼓,但还是跟着空姐往前面走,毕竟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俩人进了头等舱,不得不说,一分钱一分货,头等舱的座位不是一般的宽敞。 “就是这儿,您请坐。” “谢谢。”沈暄道了谢,打量邻座看报纸的男人。 off-white的白色t恤,thom browne的休闲短裤,沈暄一把扯下来报纸,“别装了,哥哥。” 不是陈珩还能是谁。 陈珩朗声大笑,伸手过来捏了捏她的脸,“还生气吗?我陪你去啊。” 沈暄又羞又恼,但还是忍不住露了笑颜,探手去拿陈珩桌上的香槟,却被陈珩劈手夺下。 “叫声哥哥,给你喝一口。”陈珩拿远了酒杯,摇摇晃晃就是不给她。 “哪种哥哥?是张飞对刘备的那种哥哥吗?”沈暄假意不解,眼神狡黠。 俩人对视片刻,终是忍不住,一起笑出声来,幸而头等舱人少,没有打扰到别人。 沈暄凑过去捏捏他的鼻梁,眼里带笑的望着他,窗外的云层映在她琉璃样的眼珠里,让陈珩想起幼年老宅里的那只波斯猫,四脚朝天地扑腾毛线玩,可爱的令人捧腹。 他忍不住,亲上了她的侧脸,这是他的。 “好啦,公共场合,我们要做五讲四美的新青年。”一吻完毕,沈暄坐直了身子,终究没有喝上香槟,只能拿着吸管戳酸奶喝。 如果说之前的生活都是纪实文学,有着俗世凡人热腾腾的烟火气,那到达港岛的那一刻,沈暄感觉自己撞进了高耸于云端的泡沫偶像剧。 这种感觉,从眼前这辆黑色迈巴赫开始,嗯,还有旁边一身西服,戴着手套的秘书与司机。 陈珩脸沉的吓人,眸色也暗了下来,摩挲着行李箱的扶手就是不说话,冷冷地打量着对方。 按照沈暄对陈珩的了解,此时他并未真生气,只是做出个架势来呵退对方,若对方会意,就此打住,那么一切都相安无事。 但不是谁都这么了解陈珩,那秘书硬着头皮开口,一口标准的粤语“少爷,陈总说您总是要接班的,不如这次先历练历练,很多事和沈小姐也有关呢。” 秘书抬眼偷瞄这位小少爷,随母姓,陈家三代独一份,说不准,不,很大概率就是公司未来的接班人。 本来以为是个闹脾气的纨绔子弟,说两句漂亮话就糊弄过去了,没想到竟是个精明锐利、气势逼人的男人,哪里是二代该有的架势,秘书咽了口唾沫,飞快地动着脑子,想要再说些什么,和未来少东家的第一次交手,可不能有什么闪失啊。 少东家却懒懒开了腔,标准的国语,“消息够灵通的呀,来吧,暄暄说的对,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他国语不够灵光,但也能听懂是应了的意思,不由得大喜过望,也不用司机,自己赶忙上前接过行李放进后备箱。 回头就看见刚才还桀骜锐利的少东家默默护着那个女人坐进了车里。 他暗暗记下,又连忙上车。 “先去沈小姐的学校吧,知道是哪里吧?”依旧是国语。 他哪里还不懂,用磕磕绊绊的国语回答:“知道,知道。” 或许是他的腔调取悦了后座的女人,她扭头对着少东家粲然一笑,少东家也松了嘴角,摸摸她的头,勾了勾唇。 他避过眼去,不敢再看。 已是傍晚,最后的余晖也消散不见,暮色低垂,深浅不一的蓝色悬挂在天际,桥上华灯初上,桥臂上挂着硕大的灯带,圆润、温暖,让沈暄想起小时候水晶球里的圣诞装饰。 她不由得开了窗,涩涩的海风吹了进来,吹着她的头发七零八落,她把头发掖在脑后,看向远方。 远处是亮如白昼的摩天大楼,在夜色的掩映下,像极了列阵银河的机械战甲,港府终究是和西城不一样,没有翠得逼人的树,也没有古老厚重的城墙,陌生又现代。 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很快到了目的地——华文大学。 华文大学依山而建,三面靠山,一面环海,足足占据了整个山头,在寸土寸金的港府,足见其历史久远,地位卓然。 由于已到下班时间,他们就没有去报道,先去了沈暄的宿舍,华文大学很少为交换生提供住宿,因此她只能定了学校附近的一家酒店式公寓,离学校不远,隔窗就能望见海,还有独立卫浴和小厨房,她很满意。 一进门就扑腾到洁白的大床上打滚,这一日车马劳顿,委实有些劳累。 陈珩也跟上来,给她按了按腰,手劲正好,她不由得喟叹了一声。 “我看有厨房,你会做饭吗?”陈珩拿掌心放松她脊柱两边的肌肉。 “那必然是不会。”沈暄头埋在枕头里,闷声闷气。 陈珩停下按摩的手,把她从床上拉起来,“走吧,本来是想给你做饭吃,但想想买了菜肯定得剩下,还是带你出去吃饭吧,吃完我还得回去一趟。” 俩人草草用了晚饭,陈珩把人送回酒店,就匆匆离开了。 沈暄看着陈珩坐上那辆黑色的迈巴赫离开,心中强撑的一口气才散了。 港府,陈珩的老家,甫一落地,就宣告着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从前陈珩不显山不露水,她只觉得大家是一样的人,并没有多大差别。 可是,原来他们不一样啊,那辆用来接人的迈巴赫,她爸爸一辈子的工资都买不起吧。她轻轻了出了一口气,心口酸酸的,她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只觉得陈珩离她远了一点。 她翻了个身坐起来,拉过行李箱开始收拾。 有些自己不能决定的事就不要瞎想了,不许得陇望蜀,贪得无厌,你得到的够多了,健康,容貌,父母全心的爱,学识,机遇,还有陈珩。 你应该更努力,开阔眼界,增进实力,而不是因为他的家境而患得患失,那一点都不酷,沈暄。她拍拍脸,暗自告诫自己。 翻身起来给李总打了个电话,报了平安。 知女莫若母,李总听她情绪不对,她也憋不住,竹筒倒豆子一般全说了。 “妈妈,我实在没想到他家境这么好,感觉我们不像是一个世界的人。”她手指玩弄着头发,瓮声瓮气。 电话那头的李总停顿了好长时间,她估计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斟酌着开口:“暄暄,我们要是但凡有一丝攀附的想法,就应该鼓励你抓住陈珩。可我们不是那样的人家,我们也不愿自己捧在手心二十多年的姑娘去过仰人鼻息的生活。我们所求的不过是一家人平平安安、和和美美地生活在一处罢了,暄暄,你懂了吗?” 胸腔好像被塞进了一瓣橘子,酸涩难当,她虽然也偶尔会有些出格行为,但大抵都在父母的意愿和期望下成长,从小也算是“别人家的小孩”。 困了、累了,她总能从父母那儿获取力量和安慰,一家三口总是紧紧围绕在一处,互相取暖。 这大概是第一回,她完全地站在父母的对立面。 哪怕,双方都是为了她好。 第35章 出席典礼 一连几日,陈珩都没有出现,只说有事要处理。 沈暄也没有强求,和对门的欧嘉仪逛了大半个校园。 欧嘉仪是港府人,但由于父母工作的关系,高中大学都在内地上的,因此国语和粤语都十分流利。她五官突出,肤色稍深,身段玲珑,倒是有几分异域风情。 这日,俩人相偕出席华文大学的开学典礼,与内地不同的是,教授们都遵循着英式的传统,穿着博士礼服出席这场仪式,几个学生代表也都用着英语发言。 这座城市与英国那段纠缠的历史就如同山水画卷般铺设陈列开来。 她的英语水平和大多数内地学子一样,重阅读,轻听力。 必须得仔细辨别每个字音才能弄懂大概意思,而不像母语一般,入耳即懂。 因此皱着眉听了一会,她就开始走神。 “Next, let's welcome the entrepreneur representative, Evan Chen”,身边忽然出现此起彼伏的惊叹声,沈暄也抬起头看大屏幕。 她坐直了身子,放下翘着的二郎腿,蹙了蹙眉。 屏幕会放大人的五官,美丑加剧两极分化。 简单来说,就是美人的外貌会更具震慑力,普通人的五官劣势也会更加突出。 很明显,这位演讲嘉宾属于前者,他穿着裁剪合适的高定西服,黑色的领带上还有不知名的图腾,银色的领带夹锃锃发亮。 头发全梳到了后面,露出极具攻势的额头,眉眼深邃,薄唇禁然。 他像副传统的山水画,黑白分明,水墨晕染,余韵悠长。 “啊啊啊”欧嘉仪抓着她的胳膊左摇右摆,“这是谁,他好帅,我好爱。” 的确,在一群头发花白的老头子里面,陈珩的年轻的确引人注意。 只是,习惯了在她身边软语温存、平易近人的陈珩,大屏幕上的这位年轻矜持的豪门新贵,陌生的像是天外来客。 Evan,名门之后,真是个好名字。 “女士们,先生们,大家上午好,我是陈珩。”一开口,竟然是她熟悉的国语。 “这个陈珩估计是海航陈家的人,海航集团是咱们学校的私募财团之一,每年都是他们集团的掌舵人陈总出席,这次倒平白来了个小辈,难道是第三代接班人?”欧嘉仪凑近她耳边嘟嘟囔囔。 “海航集团是什么?”沈暄抿了下唇,还是出言询问。 “海航你都不知道?哦,对,你不是港岛人。海航以海运发家,港岛百分之四十的海运都走的是他们家的船,他们家后来还涉猎到房地产、旅游、□□还有好多,反正家大业大,最传奇的是,他家的创始人特别专情,发际之后,也没有抛弃发妻,一生只育了一女,就是现任掌舵人,这位大小姐的婚恋也很神秘,所以,这还是陈家三代第一次亮相呢。”欧嘉仪如数家珍地叙述完,就举起手机开始拍照。 一边拍,一边啧啧称奇,“上帝真不公平,他都这么有钱了,还这么好看干嘛。” 是啊,上帝真不公平。 这边陈珩的发言也进入尾声,他最后结尾到:“之所以用国语发言,是因为这是我的母语。而且……”他顿了顿,嘴角泛起一抹温柔的笑,像是有了几分人气。 “我的未婚妻也在下面,她不太懂粤语。” “哦~”起哄声此起彼伏,响彻礼堂。 讲台上的一群教授也纷纷颌首微笑,交头接耳。 “啊~”欧嘉仪抓着沈暄的胳膊放声尖叫,“他的未婚妻在哪?是哪家的大小姐,这是什么绝美的爱情啊。” 哪家的大小姐?哼,光荣的社会主义接班人。 沈暄心里冷哼,只觉得周围都是人,烦躁憋闷,胸口堵地喘不上来气,她一秒都不想待下去了。 幸好典礼也到了尾声,她只能耐着性子再待一会。 陈珩的消息跳出来,“暄暄,一会来趟12楼,介绍几个人给你认识。” 沈暄咬了下唇,眼神晦暗不明,信息编了又删,删了又编,最后发过去:“不好意思,我今天不太舒服。” 停顿了半晌,陈珩又发过来“那我一会单独去找你。” “不用了,你先忙吧。”沈暄回复完,把手机扔包里,跟着人流走出礼堂。 和欧嘉仪走进食堂,她点了份咖喱鸡扒饭,往日有滋有味的饭菜,此时却是食不甘味。 她的心情和此时港岛的天气一样,闷热、潮湿,压抑得人喘不过气。 她抚抚自己的胸口,却怎么也顺不下来那口气,像是身处苏杭的梅雨天,憋闷的情绪如墙角的藓类一般疯长。 欧嘉仪扭头看看天边的乌云,“估计一会就要下雨了,我们赶紧吃。”她耐着性子等欧嘉仪吃完,两人一同回了酒店。 甫一进门,她就把身上的衣物全都脱掉,似乎这样就能驱除那股未知的烦闷。 换上从西城带来的睡衣,浅蓝的连衣裙,早已穿旧了,此时却是波涛汹涌中的救命稻草,给她熟悉的安全感,她没有变,没有任由莫名的心绪吞并成怪兽,她还是她,熟悉的她。 有人叩门,她啪嗒着拖鞋前去开门。 陈珩独自站在门外,手里拿着把滴雨的伞,半边身子都湿了。 黑色的碎发凌乱地贴在额头上,眉眼如雾,带着港岛九月天湿漉漉的水汽。 他紧抿着唇,不开口,就那样站在门口,好像只是顺路经过,一不小心驻足而已。 沈暄晓得他生气了,但她一点都不想哄人,她只是侧了侧身,一副“爱进不进”的架势。 陈珩眼神幽邃,但还是跨步走了进来。 沈暄走进卫生间,从置物架上把酒店配备的白色毛巾拽出来,扔给陈珩。 劲使的有些大了,正中他的肩头,上午还意气风发的贵公子,此时却像是古代客栈的店小二。 沈暄没有忍住,噗嗤笑出声。 见她莞尔,陈珩的面容也和缓了几分,走过来把毛巾放进她手里,低声说“不生气了?不生气给我擦擦。” “擦怎么能行?去洗个澡吧,洗完穿浴袍。我问问酒店,能不能干洗西服。”沈暄弯腰去床头柜找“入住须知”类似的东西。 陈珩走过去环住她的腰,湿意隔着衣物一点点渗进来,还是忍不住,闷声说到“干嘛不承认是我女朋友呢?校长还问我的未婚妻怎么没有来,我只能推脱你身体不舒服,连名字都不敢报,就怕惹你不开心。” 沈暄怔住,安抚性地轻拍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为什么不承认?总不能说自己自卑了吧,怕旁人觉得我配不上你,说我高攀。 她面容踌蹰,扭过来对他说:“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做一个普通的交换生,而不是海航公子的未婚妻,何况我们还不是未婚夫妻。” “你知道海航了?” “大名鼎鼎,谁人不知。” “你不要有负担,海航是海航,我是我。至于未婚妻,港岛有一种把女伴称作‘女朋友’的风俗,久而久之,即使真的是女朋友,人家也只会当作‘女伴’,用未婚妻称呼更正式一点,也不至于让你身份尴尬。”陈珩抬起她的脸,逐条解释。 俩人静默半晌,沈暄开口:“陈珩,你喜欢我什么啊?” “不叫阿珩了?”他惯会在这些细枝末节上计较。 “阿珩,你喜欢我什么?”沈暄改口,又问了一遍。 “鲜活。”陈珩长腿迈进浴室,只留下这么一句话, 鲜活?盒马鲜生的鲜活吗?这让她莫名想起水产品区的生猛海鲜,譬如小龙虾,大闸蟹什么的,陈珩难道是海鲜爱好者吗? 她拨了酒店的客服电话,过了一会,就有人来上门取衣。 她开了门,把打包好的西服递给对方,“啪”一声,对面的门也开了,她和欧嘉仪两两相觑。 “洗衣服啊?”欧嘉仪率先打招呼。 “嗯。”她应了一声,就要关门。 欧嘉仪眼尖聪目明,听见浴室有水声流动,“有人在啊?” “不是,放点水泡衣服。”她说完就赶紧关上了门。 然后靠在门板上轻轻喘气,不知为何,只要一想到欧嘉仪会发现陈珩,知道他们关系,她就心惊胆战。 陈珩洗浴出来,一身清爽,似笑非笑地问她:“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变成了衣服?” 鉴于今天拂逆过陈珩太多次,她赶紧把陈珩按在梳妆台前,狗腿地举着吹风机给他吹头发。 陈珩这厮,需得顺毛捋。 陈珩坐在松软的凳子里,消受着美人芊芊玉手的触摸,舒服得眼睛都眯上了,哪还有来时的半分晦暗。 第36章 兵败如山倒 等到取回陈珩的衣物,已是傍晚时分。 陈珩随手把西服放在她的梳妆台前,穿了衬衣西裤,随意揉了把头发,像极了普通的男大学生。 他明天就要回蓉城,谁还没有个学上了,即使不上学,他公司也还有许多事等着处理。 理智告诉她分别是正常的,身体却恋恋不舍地缠上了陈珩。 陈珩弯腰把她抱在怀里,从后面圈着她,占有欲极强的姿势。 “舍不得我?”陈珩轻啄她的脸颊,美人如暖玉,极软的一团,他忍不住伸手在她腰间捏了一把。 “啊。”沈暄猝不及防尖叫了一下,又连忙捂住嘴巴。 她敏感的很,伸手抵住陈珩的手,陈珩反手握住,吻住她的手,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她,如鹰隼一般,也不说话,只在她手上一下接一下地吻着。 房间安静如虚空,只有陈珩亲吻手背的声音,窸窣又暧昧。 她受不住陈珩如此强烈又别有意图的眼神,伸手盖住他的眼睛,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陈珩原本平直的唇线有了起伏,像是夏天经久不息的潮汐,一次次地涌上海岸,又一次次地奔腾入大海,斟酌许久,还是席卷漫灌了整片海滩。 他噙着意味不明的笑,在沈暄耳边低声说:“没想到暄暄如此急色啊?” 沈暄轻锤他的胸口,“阿珩,你别倒打一耙。” 他拉住沈暄的手,低声笑到,“我怎么倒打一耙了,你说说?” 沈暄不说话,只拿眼睛瞪他,眸光流转,明彩熠熠。 到底是什么时候,局势竟翻了个个儿,竟然是陈珩出招,把她逼进角落。 在西城时,那个总把陈珩逗的面红耳赤的女流氓,呸,小仙女呢? 沈暄痛定思痛,决定挽回局面,燕云十六州,安能白白予人? 嗯,人类脑子一发热,猿猴都要大笑。 她跪在床上,直起身子,姿态优美,像只引颈受戮的天鹅,攀附在陈珩的肩头,然后,仰头吻上他的喉结,他的喉结生的突出,像座小小的岛屿,总是随着他说话,一上一下的漂浮,沈暄眼馋许久,今日总算一尝夙愿。 她拿牙齿轻轻地磕着他的喉结,又拿舌尖轻扫了下。 不出所料,陈珩的抽气声大了起来,手也攀上她的腰肢,缓缓地摩挲。 小样儿,我还不知道你,沈暄心内得意,勾唇一笑,继续用唇舌在他喉结处吮吸。 陈珩的喘息声低哑沉重,隐忍又克制,一声声地在她耳边回响,像是深山远林里草木的拔节生长,又像是静夜明月下的清风肆意回荡。 隐秘,欢愉。 他突然发力,一把扣住沈暄的细腰,用身体把她压进床垫里,拨开她面容上的黑色碎发,定定地看了她两秒。 那个眼神,沈暄在日后的无数次重现中终于铭记,黑的发亮,亮的骇人,那是头狼发起战斗的号角,也是巨兽对情人的低语。 但此的沈暄尚不明白,只是单纯的有些发怵。 这个吻带着原始的欲望与力量,突然而至,又漫长悠远。 沈暄只觉得自己是随海浪拍打到沙滩上,几近干涸的某种鱼类,无法施力,只能随着波涛起起伏伏。 口舌津液全被人夺去,甚至呼吸都不由得自己。 不知何时,衣衫已然松散,在陈珩伸手时,她稍微抵抗了一下。 陈珩没言语也没强迫,只是绻吮着她的耳垂,一下又一下,吮的她半边身子都麻了,她手酥得实在无力,陈珩把她手拨开,埋首触碰。 酡红从耳边一点点泛起,白玉般的脚趾也忍不住蜷缩。 但她还是往上撑了撑,带着纵容与某种叛逆。 俩人还是没有突破底线,陈珩把沈暄抱在怀里,一下下轻啄她的头发,“依你所言,下次吧。” 沈暄肘击他的胸膛,“什么是依我所言?我是纯正的基督徒。” 陈珩轻笑了下,点她鼻头:“党员不信教,还是不是光荣的党员了。” 沈暄仰头,俩人相视一笑。 早上烦闷的心绪早已一扫而空。 她转了个圈,趴在床垫上,拿头蹭着陈珩,“走吧,在你的老巢里,还不带我玩玩。” 陈珩伸手把她拽上来,“什么老巢,感觉我和江洋大盗似的,是故土。” “你可不是江洋大盗吗?盗了一个仙女来。” “那仙女心甘情愿吗?”陈珩起身下地,站在床边问她。 “嗯,甘之如饴。”她站在床上,扑过来,考拉似的抱着陈珩。 俩人又闹了一阵,终于在天色将暗之前出了门。 一入酒店大厅,那日的眼镜秘书就迎了上来,态度更加恭敬,刚要开口说话,就被陈珩喉结上的红印儿夺去了目光。 沈暄目光流转,忍不住地歪头偷笑,她出门前就看见了,举着粉底液要给陈珩遮盖,陈珩大手一挥,说又不见没什么人,就这样也挺好。 有陈珩的纵容,她也就真没有管那个“爱的印章。” 此时被人看到,她倒是想瞧瞧陈珩如何应对。 陈珩浑然未觉般,只对他说“车钥匙给我,你可以下班了。” 秘书忙双手把钥匙送上,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只觉得沈小姐真神人也。 上午开学典礼,少东家巴巴地跑来给她做面子,她却一点不领情。 本以为两人要吵架,没想到只过了一个下午,少东家就戾气尽散,眉开眼笑地要去约会了。 少东家在沈小姐旁边就像只乖顺的狸花猫,收起了爪子,任凭沈小姐捏圆搓扁。 他摇摇头,心里又给沈暄记上一笔,这回去都是要报告的,哪怕沈小姐不是未来的陈太太,也不可慢待,这个女人不简单。 第37章 维多利亚港 下了车库,还是那辆迈巴赫,沈暄习惯性地去右边副驾,陈珩连忙摁住她,让她去另一边。 沈暄吐吐舌,坐上车和陈珩说:“我总是忘了你在港岛长大,会说粤语,会开右舵车,认识繁体字,英语流畅。” 陈珩一边转方向盘一边说:“细说起来,我是在港岛和广府来回奔波中长大的。” “嗯哼。” “我妈要了我的抚养权,算是有了个能继承姓氏的后代,她年轻爱玩,家里面常常没人,我就自己一个人偷偷溜回广府。”陈珩仍在专注开车,童年颠沛流离的故事他好像随口讲来,似乎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广府其实也没什么好玩的,只是姑姑一家在那,小时候我很羡慕广白,他虽然没有我那么多玩具,但他有世界上最好的母亲和最幸福的家庭,我恨不得自己就是他。”陈珩哂笑了一下,似乎是在嘲笑自己幼时的荒唐。 “如果是以前,我绝口不提这些事,过去了就过去了,有什么好说的。但是有了你,暄暄,这么大的港岛,我也不算孤身一人了。”陈珩的语气温柔的能滴出水来。 沈暄撅了撅嘴,伸手勾住他的衣袖,只觉得心里酸酸的。 “你要是能早早认识我就好了,我从小就把你拐回家,做我青梅竹马的玩伴,和我高中早恋,大学考到一处,我爸爸妈妈也都是你的爸爸妈妈。” “好啊,我们偷偷逃学去游乐场,你不想做的题我替你写,早早就做你的守卫骑士。”陈珩乐呵呵地接口,丝毫不觉得她异想天开。 俩人在铜锣湾停了车,陈珩带她东拐西拐地钻进一个小巷。 一家卖车仔面的门铺,铺面不大,但食客很多,墙上还贴了许多名人专访,其中一位还是很有名的美食家。 陈珩抽了两张纸擦擦两人的桌面和凳子,随意坐下。 拿过来桌上的点菜单,问沈暄吃什么,沈暄随着他,两人加了点配料,牛肉、鱼蛋、墨鱼丸。 不一会油面就上来了,沈暄拌了拌,本来吃之前她没报什么希望的,她是陕人,从小吃面,除了山陕两地,其他的面她都不置可否。 但吃到的第一口她就惊艳了,油面筋滑,汤汁鲜美,鱼蛋很弹牙,还有咖喱的味道,整体口感咸中有甜,最绝的是他家的辣酱,和陕地的油泼辣子不同,很是清爽有味。 俩人都来不及讨论,一口接一口地吃完,沈暄左右看看,悄声问陈珩:“我能喝口汤吗?我看大家都没举着碗喝汤。” 陈珩笑的无奈,自己举起碗身先士卒地喝了几口,沈暄眯眼一笑,有样学样。 俩人酒饱饭足,决定出去逛逛,没有选择驾车,而是搭乘着天星小轮船去尖沙咀玩。 沈暄特意选了靠窗的座位,能拍夜景。 风呼呼地刮着耳膜,海浪声起起伏伏,冲刷着船体,鼻腔全是海水潮湿又略带腥味的涩气。 超高密度的楼宇立体感十足地列阵其中,灯火万丈,璀璨生辉。远处山脉蜿蜒,偶有几处灯火点缀其中,像城堡一样护卫着维多利亚港湾。 六、七分钟的航程,一会就到了。 沈暄连蹦带跳地下了船,陈珩提议:“附近有个小摩天轮,想去坐吗?” 她勾着陈珩的臂弯,“当然,所有浪漫的事我都想和你一起。”兴之所至,她总爱说些甜蜜的情话逗陈珩开心。 陈珩果然双目弯伏,一脸笑意。 路上碰着个雪糕流动车,他买了两个抹茶味的雪糕,递给沈暄一个,“这个我小时候常吃,你也尝尝。” 俩人步行到了摩天轮处,已有很多情侣在排队,许多情侣以摩天轮为背景,相互拥吻拍照。 沈暄咬完最后一口雪糕,看得目不转睛,想着港岛风俗开放,自己和陈珩要不要也试试。 陈珩顺着她的视线瞧过去,心下了然,拿手遮住她的眼睛,顺势把她带回来,下一秒低头吻上她的唇,“咔嚓”一声,一张照片就拍好了。 不得不说,临时抓拍的效果比摆拍自然、放松许多。 照片里陈珩白衣黑裤,身量修长,长臂一揽,把沈暄拥在怀里,低头亲吻,只剩个刀刻斧凿的侧脸露在外面。 沈暄同样不辨面容,只留着个勾起的唇角,双手环着他的脖颈,红裙乘着维港的风,妩媚放肆地逶迤在下方,海风吹散了她的黑发,全落在了陈珩的肩头。 俩人情投意合,浑然一体。 沈暄把照片传过来,点开微信,手指在屏幕上轻点两下,配了个红心的文案,“我要把这张照片发朋友圈。” “那我也发。”陈珩嘴角含笑,只觉得今夜甚是畅快。 俩人一前一后发了朋友圈,又继续排队,过了一会再打开时,“发现”一栏已有20+的标识。 白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你俩也太港风了。” 舍友a:“你什么时候谈恋爱的,我怎么不知道,快把妹夫带回来给我康康。” 叶子:“和陈公子久久,过几天我去找你,么么。” 林广白:“嫂子终于公开了,我这傻哥哥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沈暄抿着笑,一一回复。 又去看陈珩的朋友圈,一水的点赞,评论反而很少。 这就是有钱人高冷又矜持的交往方式吗?沈暄不懂。 俩人打卡完摩天轮,就开始往回走。 沈暄靠在陈珩身上,从巴士上下来,俩人就像白糖糕一样黏在一起。 忽然,沈暄感到脚下有什么东西绊了自己一下,她停住脚步低头细看,是只毛茸茸的小狗,尾巴一摇一摆地在她脚边嗅来嗅去。 她抚平裙子,蹲下来,仔细打量这个小家伙,圆滚滚的脑袋,胖乎乎的肚子,一身奶膘,只是身上脏兮兮的,看不清原本花色。 “走吧,跟着我,我带你吃点东西。”她伸出手指,点点小狗的额头。 “我去买吧,你在这儿看着它。”陈珩出声。 不一会,陈珩买回了一些冻肉干,还有一罐宠物牛奶。 他把盘子放在地上,往里面倒了些牛奶,招呼小家伙来喝。 小狗刚开始只是沿着盘边小心翼翼地嗅着,或许觉得无害,就大口大口地喝起来,小尾巴摇来摇去,都要起飞了。 沈暄一副宠溺老母亲的样子,拉拉陈珩的衣袖,“要是我房间够大就好了,就能养它了。你看它和你长得多像啊。” 陈珩本来神色懒洋洋,只是漫不经心地看着小狗喝奶,被这话噎了一下,倒也动了心思。 “你想养啊?”他也伸手戳戳小狗的脑袋。 “嗯。”一大一小两双眼睛都亮晶晶地看着他。 陈珩哑然失笑,“我有一个朋友,在你们学校附近开宠物医院,我联系一下。” 说完,走开去打电话了。 沈暄又给小家伙倒了些牛奶,“宝贝,你就要有麻麻粑粑了,开不开心啊。” 她从小到大都想要养只宠物,但家人都不容许,本来想以后自己单住再养,没有想到这个梦想提前实现了。 嘿嘿,麻麻实在是太太太开心了。沈暄摸摸狗狗的爪爪,又看看它的脑袋,像个痴汉一样欣喜得无以复加。 “好了,成了,你可以寄养在他那儿,平时有空自己去遛遛狗就行。”陈珩打完电话回来。 “啊~你太棒了,怎么就没有我们阿珩办不成的事儿呢?”沈暄扑上来,埋在他胸口撒娇。 男人的自尊心得到强烈的满足,陈珩笑肌高耸,摸摸她的头,“这么开心呢~” “对啊对啊,这就是我们的小宝贝了。你要当粑粑了,开心吗?”沈暄拿下巴抵在他胸前,仰头看她。 陈珩闷笑几声,胸腔震动,“我的确是第一回做爸爸,谢谢暄暄。” 这个人又在言语上占她便宜,沈暄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却没什么杀伤力。 就这样,沈暄迎来了人生第一个女鹅,取名:沈钻钻。 俩人把沈钻钻寄养在陈珩朋友的店里,两位新手爸妈还战战兢兢、笨手笨脚给它洗了个澡。 沈暄没有什么饲养宠物的经验,因此没有什么负担原谅了自己。但是陈珩,她拿胳膊肘戳戳陈珩的胸,“你怎么和我一样笨手笨脚的啊?” 陈珩挠头,还带两分委屈,“我也没有经验啊,而且它还那么小,我怕控制不好力道。” 陈珩的朋友在旁边控制不住地翻白眼,这两个逼,深夜还来给他送狗粮。 诚然,一语双关。 俩人最后像是把孩子送进幼稚园的新手家长一样,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等到把沈暄送回酒店时,已是深夜。 她明早有课,不能去送陈珩,缠着他把身上的什么东西留下来给自己做念想,陈珩想了想,解下自己手上的表,要沈暄戴着玩。 宝格丽的腕表,沈暄虽不知道价格,但感觉应该很贵,皱着眉还给他。 陈珩亲了亲她的眉心,斟酌开口:“这样吧,我回了蓉城给你寄过来点。” 沈暄抱住他,乖乖点头。 俩人这次的离别是真隔着港岛到蓉城的1700多公里,都有些恋恋不舍。 最后还是沈暄率先关了门。 俩人就此分别。 第38章 真假未婚妻 沈暄新学期的生活就此开始,早上欧嘉仪等着她出门。 她们的教室在山顶,因此还得搭乘校巴。 校园里树木荫蔽,山势起伏,沈暄透过车窗往外看,只见得白色围栏外形态不一的树,绿草如茵的操场,蜿蜒起伏的路,和略带些东南亚风情的建筑。 俩人按着课表,走进教室,这是个小班教学,大概三十个人的位置,老师也到了,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学者,在上面测试投影仪,俩人赶紧找了个靠边的座位坐下。 坐到座位上,掏出电脑,沈暄忍不住掩口打哈欠,抹抹眼角的泪,努力撑起来眼皮。 昨天晚上睡得太晚,她困得一直在和上下眼皮作斗争。 欧嘉仪左顾右盼了一会儿 ,捏捏她的胳膊肘,示意她看前面那个和教授聊天的女孩。 女孩背对着她们,栗色的长卷发,身形玲珑,凹凸有致,上身穿着件黑色吊带,下身穿着墨绿色的皮裙,腕间挂着只渐变雾霾蓝的凯莉包。 她和教授相谈甚欢,不时点头附和,教授老头子被她哄得眉开眼笑,眼角的褶皱簇成了一团。 “嗯哼。”沈暄不明所以。 “致远集团的二千金,夏宝莉,而且啊”欧嘉仪卖了个关子,等沈暄回头看她时才又接着说,“据说她就是海航陈公子的未婚妻哦,很般配吧。” 就在这时,夏宝莉回头瞟了她们一眼,面孔圆润,下颌小巧精致,眼睛稍微有些上三白,鼻梁过于瘦削,嘴唇像猫一样隆起。 的确是有钱人家娇纵又任性的大小姐,整个人大写加粗的三个字,“不好惹!” 她刚才面对教授还言笑晏晏,此时对着她们却一副漫不经心、居高临下的姿态。 即使对有钱人有滤镜的欧嘉仪也感受到她的傲慢,她噎了一下,没有继续说话。 身边的沈暄在心里骂陈珩,你到底有几个好妹妹,这下连未婚妻都出现了。 “你怎么知道的?”沈暄背过身对欧嘉仪耳语。 “你没看论坛吗?”欧嘉仪手指在屏幕上扒拉了两下,点出两张照片给沈暄看,一张是俩人并排站在一起和校长交谈,只有个背影;另一张是陈珩撑着伞护送夏宝莉到酒店,夏宝莉嘴角含笑,依附着陈珩,陈珩倒是没什么表情,离得老远给她举着伞,自己半边身子都淋湿了。 “你看,海航公子对他女朋友好好哦,自己可以淋雨,女朋友绝不可以,要把她当公主哦。”欧嘉仪嘟嘟囔囔,语带钦羡。 末了,又有些气馁“诶,她怎么这么好命,家世好也就算了,还有这么个优秀又爱她的男朋友,气人哦。” “把这两张照片发给我。”沈暄按住头上蹦跶的青筋,竭力让自己语气平稳一些。 “哦~看不出来哦,大美人也会八卦。”欧嘉仪撞撞沈暄,语气暧昧,声音拉长,好像抓住她什么把柄一般。 用微信发给她,又想起什么来,贼兮兮地问她,“你男友系不系也好靓啊。” 她昨晚看了沈暄的朋友圈,凭着女人的直觉,觉得沈暄男朋友一定很帅。 沈暄学着她的腔调:“系,好靓的。” “那你们生的小孩肯定也很漂亮,要不要结个亲家。”又转回普通话。 沈暄玩心大起:“我们有个女儿,叫沈钻钻,有时间带你去看看,它长得像它爸爸多一点。” “啊~你结婚了哦,都有女仔了。”欧嘉仪掩着口,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 沈暄看她这样,不由得噗嗤一笑,逗小孩什么的最有意思了。 又低头鼓捣手机,把这两张照片转过去,给陈珩留言:“微信转账300块,当作干洗费。” “Good morning,everyone.”教授开始讲课了,沈暄把手机塞回包里。 或许是第一节课,又或许是为了照顾她们这些“陆生”,老师语速并不快,沈暄也基本能听懂,她来之前也考过雅思,只是没有英语的语言环境而已,此时慢慢被英语浸润进来,倒也不觉得很难。 “Perhaps someone can say the difference between Hong Kong and the mainland news media”(或许有人可以说说香港媒体和内地媒体的区别吗?)老师发言提问。 夏宝莉率先回答,她说内地的媒体更封闭,不自由,人们不能畅所欲言的交流,甚至不能浏览油管;而香港的媒体更自由更能反映民声,在国际传播上也更能占据一席之地。 白痴。沈暄心里给了个直白的评价。 她发现不能靠外物来辨别一个人,这位夏小姐衣冠楚楚,说的却全都是偏见。 如果一个人只能站在自己立场去思考问题,那不失为一种认知缺陷或是情感缺乏。 她不由得摇了摇头,正好被教授看到,他一脸欣喜地指着沈暄:“这位同学有不同的意见,很好,请讲。” 沈暄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七情六欲不能上脸,此刻却只能微笑地用英语阐述。 “我不知道这位同学是否登陆过内地的社交媒体,如果没有,我建议你去尝试一下,你可以和任何一个人自由交流,yes ,you do.” “说到和国外接轨的问题,我们要放在一个大背景下看,首先,我们有各种外接app,它为具备英语交流能力的用户提供了和世界交流的可能。大家都是学传媒的,自然知道一个词叫‘文化入侵’,我们内地的媒体还在萌芽发展阶段,你不可能让一个牙牙学语的小孩和一个彪形大汉徒手搏刃吧。” 教室里笑声一片。 “我们当然有缺陷,但我们在发展,我们蓬勃新生,充满朝气。” “好。”一个男生大声喝彩,教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港府夏天经历过一场全球瞩目的暴动事件,当下形势依旧未明,偏见、孤立、隐秘的暴乱如同海洋下滞缓流动的漩涡,不知道下一秒就要把谁吞没。 因此沈暄没有选择批判港媒,这是更多的focus到大陆媒体上,力图用一种潜移默化的方式表达自己的观点。 她还是成长了,变得能更妥帖地表达自己的观点,她看着窗外,轻轻吐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下课后,夏宝莉主动来和沈暄握手,眼神里留着一种看天外来客的新奇“你说的对,我的确没有登录过内地的社交平台。” “那你可以试一试。”沈暄回握,微笑致意。 夏宝莉耸了耸肩,眼睛直白地从上到下扫视沈暄,意味不明地说到,“我才不试呢,不过,祝你在华文大学过得愉快啊。” 说完就拎起她的凯莉包扬长而去。 欧嘉仪旁观全程,见她走了,弱弱开口:“这位,是敌是友啊?” “管她是敌是友,填饱肚子才是头等大事。”沈暄搭上她的肩,豪气干云“走,吃饭!” 俩人去了学校的一处“悬崖”餐厅用餐,买了食物坐下来,她才看见陈珩的消息。 他没有转300块,而是转了5200. “那是个从小认识的妹妹,那天下雨她没带伞,我就送她一程,你没看见我离得有多远吗?” “还是醋了?不想给你干洗费,这个钱给你做赔罪礼物好不好?” …… “嗯嗯?人呢?” 沈暄无意识地嘴角高高翘起,回复他:还算守男德,那本姑娘就收下了。 想了想又说:我和你那位妹妹打过交道了,她没有我聪明,哼。 这下不仅嘴角翘起,连鼻子都要起飞了,对面的欧嘉仪实在不想看她这副沉浸在恋爱里的小女人面孔,低头猛扒饭。 陈珩回的很快:沈姑娘能收下是陈某人的福分。沈姑娘当然是最聪明的。 沈暄不依不饶:难道不是最漂亮的吗? 陈珩:…… 沈暄:???给你一分钟的时间解释清楚。 陈珩:感觉自己像魔镜。 噗嗤,沈暄没忍住笑了出来,又接着发:魔镜魔镜告诉我,谁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啊? 陈珩回复过来:我的心上人,长安沈姑娘。 沈暄笑肌都要酸了,她伸手揉揉脸,正打算继续回过去。 “登登”欧嘉仪伸手曲指敲了敲她的桌面,一脸无语凝噎,“你俩都老夫老妻了,倒也不用这么腻歪吧?” 沈暄收声敛色,飞快地回复了个:“我要吃饭了啊,一会聊。” 俩人吃完饭,沈暄打算去看钻钻,欧嘉仪正好没事,也一起同行。 路上欧嘉仪还问沈暄:“你女仔多大了?我给她买点小礼物。” 沈暄忍着笑:“它才几个月大,不用什么小礼物。” 欧嘉仪眉毛挑起,一脸不可思议,“仔仔才几个月,你就出来读书了?母亲真是伟大。” 沈暄偏过头,肆无忌惮地无声笑了会,才把头又扭回来,一脸正色。 俩人绕到学校后面的一条小巷,进去昨天寄养钻钻的宠物医院。 俩人绕过前台进了后院,后院是个铺了个大草坪,好多狗狗在草坪上玩,钻钻还是个小狗,也举着小爪爪踢球玩。 “钻钻,来麻麻这儿。”沈暄好像接孩子放学的家长一样,兴高采烈地呼唤钻钻。 钻钻看见她,也立马摇着小尾巴,扑腾着小短腿跑过来,沈暄弯腰把它抱起来,介绍给欧嘉仪,“看见没,我的女鹅,叫沈钻钻。钻钻,来,叫阿姨。” 欧嘉仪仰头翻了个白眼,但也抵不过钻钻的可爱,伸手摸了摸钻钻毛茸茸的金发,不确定地问“这是金毛吗?” “是啊,我们检查过了,是金毛幼崽,估计三个月了,倒也没什么犬瘟,估计刚开始流浪,你看什么时候合适,我们给它打第一针疫苗吧。”说话的人正是陈珩的朋友,Bert lee。 他人生的高大,眉骨纵深,小麦色的皮肤,左颊还有个若影若现的酒窝,是个典型的阳光男孩。 “它刚来还不熟悉,下周吧,下周给它打疫苗。” “暄暄这是谁啊?”欧嘉仪一脸娇羞,眼神在bert身上打转。 老天爷鹅啊,我是什么红娘体质,身边一个两个的都脱单了,沈暄忍不住想仰天长啸。 “hello,唔系Bert。”Bert率先自我介绍。 “hi,Bella。”欧嘉仪伸手。 “歪理歪理古德,以后多帮我遛遛我女鹅啊。”天道好轮回,钻钻它娘此时也被别人的爱情灼伤了双眼。 第39章 疑是故人来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波澜不惊地过着,这一个月来,沈暄也慢慢熟悉了华文大学的节奏。 每天上完课,就和欧嘉仪做pre和作业,做完了就去遛钻钻,钻钻又长大一点,它开始抽条,身体变得修长,不是一个月前圆滚滚的样子了,猛一看上去还以为是只成年犬。 只有沈暄这个溺爱老母亲还觉得钻钻是个小崽崽,每天感受着钻钻毛茸茸的手感,然后发给陈珩:咱姑娘这毛发生得真好,随我了。 陈珩偷笑:那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嘛。 沈暄:我总觉得你在骂我。 陈珩:我觉得你觉得对。 沈暄:???!!! 陈珩:我错了,我少发了个不字,应该是我觉得你觉得不对或者我不觉得你觉得对。 沈暄发了个白眼表情包,懒得和他绕口令。 每当把沈暄逗生气了,陈珩就会发过来一个5200的红包。 有一次欧嘉仪全程旁观,末了语重心长地和沈暄说:“你总有一天会因为诈骗入狱的。到时候,我让bert重操旧业去救你。” Bert就是宠物店的老板,此时已光荣晋升为欧嘉仪男朋友,他毕业后摒弃了律师的光明前途,来这个小巷子里开了家宠物店。 沈暄嘴角抽了两抽:“说吧,我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你居然这么想让我死,或者陈珩是不是贿赂你了。” 欧嘉仪成为Bert的女朋友,自然也晓得她那位“未曾谋面”的神秘男友就是陈珩。 她和当初白术的反映竟然惊人的一致,站起来冲到后院跑了三圈,然后,“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不,然后宠物店的狗见了她就跑得远远的,只有可怜的小钻钻,由于亲妈还在这里,实在不能跑,成为她蹂躏的首选对象。 欧嘉仪发泄过后,趴到沈暄肩头,语带期待:“那你以后不就是海航的少夫人了?能不能让我得到海航的奖学金。” 海航集团在华文大学设有奖学金,不仅名额不限,还颇为丰厚。 “说来实在惭愧,我也想得。”沈暄歪头想了想,又接着说“阿珩说了他不能舞弊,但如果我真没有得,他可以把钱补足给我。” 欧嘉仪受到重创,指着一院子的小狗,气若游丝:“挑一个吧。” 沈暄疑惑:“挑什么啊?” 欧嘉仪:“挑你的女婿,你喜欢哪个,哪个就是我们的好大儿,我们世世代代结为儿女亲家,啊,让资本主义的光芒也泽被到我儿身上吧。” 沈暄乐不可支。 抛开日常的插科打诨,沈暄还是有在努力学习的,除了和陈珩这位native speaker学英语外,她还开始剪视频,在国内国外的视频平台都有账号,主要分享一些内地和香港人文风情方面的异同,一来为了记录,二来为了锻炼。 她定时发布,也有了一定量的粉丝。 这天周五下课,她和欧嘉仪暂别,准备去拜访她的课外导师。 华文大学的新传研究生设有课内、课外两位导师,课内负责理论知识的教学探讨,课外负责具体实践。 她的这位课外导师,开学后一直不在国内,前几天刚回来,给她发了份邮件,约定了时间地点。 沈暄穿过学院长长的走廊,午后的微风轻柔地吹在脸上,廊外树木繁盛,鸟鸣啁啾。 她轻叩了两下门,“come in~”门内传来一道男声。 她推门进去,房内窗明几净,阳光充沛,棕色的护墙板搭配着木白色的地板,正中间放着块绿色的绒毛地毯,摆着两只灰色的高脚椅,另一边是宽阔的乳白色沙发。 沈暄环顾一周,却没有见老师,沙发上的男生笑着说到:“老师去打电话了,快过来坐。” 男生叫张致知,和她是同班同学,晋地人,她识得此人是因为他每次去餐厅都要带着一瓶太原老醋,公然diss 港地的醋淡得和鸟一样。 另一位也是老熟人,夏宝莉,自从那次争论后,她也没怎么和沈暄说过话。 见着沈暄,微扬了下手,算是打招呼了。 沈暄点头致意,挨着男生坐到了另一边,俩人时不时低声耳语几句。 夏宝莉冷眼瞧着,也不搭话。 老师推门走进,他体形矍瘦修长,穿着衬衣西裤,空空的裤腿晃晃荡荡,戴着副金丝边的眼镜,眉眼微凹,显得睿智又宽容,面容精致,肤色较浅,让沈暄想起古代的儒学大家,亦或者民国时青竹寒梅般的大师。 她随着同门站起来,鞠躬,握手。 老师走到她面前,用国语问她:“你不觉得我面熟吗?” 沈暄诚实相告:“是觉得很面熟,但一时半会想不起在哪见过您。” 他自嘲般轻浅一笑:“我叫邝南卿,我们在蓉城见过,你可以叫我Shane.” 原来是他,沈暄有些羞愧,那日兵荒马乱,她心境浮躁,对当时的情形根本没有映像,一门心思想赶紧离开,他给自己的名片也不知道被随手塞哪了。 此时故人相遇,她倒像是个爽约的小姑娘一般。 好在Shane没有为难她的想法,只是把手上的咖啡分给大家喝,三杯一样的焦糖咖啡,沈暄对咖啡因过敏,因此浅啜了两下,就放在身前的案几上。 shane在沈暄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瞟了一眼桌面,温声对他们说:“下次大家可以告诉我喜欢什么样的咖啡,这次没来得及,想着你们这些小朋友爱吃甜一点的,就自己点单了。” 张致知赶忙接话:“老师,我都可以的,下次我去取,怎么好劳烦您呢?” 夏宝莉也接口:“我也都可以,老师。”她在师长面前一向都很乖觉。 沈暄斟酌了一下:“老师,我咖啡因过敏。” Shane不动声色地挑了个眉:“那下次我们喝奶茶。” 沈暄都快哭了,三番五次地拒绝老师,她是第一人吧,“老师,我还乳糖不耐,我下次自带水杯,老师不必为考虑我。” shane闷笑了一下抚着额,长腿交叠,点了下头,同意她的观点,又重申了一遍:“叫我shane” 张致知低声对她说:“你怎么这么惨。” 沈暄欲哭无泪,她向哪路神仙问去。 Shane从桌上拿过来他们的简历浏览,屋内一时寂静,只有他“刷刷”翻阅纸张的声音,看了一会,他合上文件夹,朝他们看过来,“说一下自己的实习意向吧。” 张致知更注重实践,因此想去做记者。 夏宝莉想做时尚方面的编辑,她本科就学的是服装设计。 轮到沈暄,她吞吐着开口:“我也想做editor,国际新闻方面的吧。” 港府震动期间,国外媒体的歪解谩骂,阴阳怪气还历历在目,沈暄深恨自己英文不好,不能以笔为刀,绝地反击。 当时沈暄的导师和他们说,自己的国家在外面被骂成这个样子,难道不是我们在座传媒人的失职吗? 所以,沈暄想在外宣旗舰媒体任职,想在国际传播上占据一席之地。 shane瞟了她一眼,“你英文还不错吗?” 旁边的夏宝莉发出嗤地一声笑,shane冷冷盯了她一眼,夏宝莉赶忙捂嘴坐正。 shane扭过来看着她,目光柔和了稍许,“无意冒犯,只是国际新闻对英文水平还是有要求的,我怕你到时候自己做的不开心。” 沈暄心底有种奇异的暖意,shane连这些都考虑到了,她抿了抿唇,眼神逐渐变得坚定:“我还是想去试试。” 辛苦一点就辛苦一点,快速成长的代价之一就是抽筋剥皮一般的生长痛,她已有了思想准备,并且跃跃欲试。 shane不置可否,但也都同意了他们的想法,从周一开始,他们就可以在他的公司工作了。 临走时,他们交换了WhatsApp的账号,港府的师生多用这个软件联系,沈暄却还是更喜欢微信,有什么动态也只在微信上面展示。 四人又聊了几句,shane就送客了,临走时还叮嘱他们明天去公司实习。 翌日,沈暄起了个大早,转了两趟地铁,终于到了邝氏报业所在的中环大厦。 到达所在楼层,和前台小姐姐说明了来意,自有人领着她先去人事部办理手续,再去编辑部报到。 邝氏报业租了两层楼作为办公用地,底下一层还是传统的报业事务,上面一层负责其他媒介的事务,比如新媒体,电台,转播室、访谈室之类的。 沈暄打量着公司陈设,相比内地,公司更偏西式的风格,铺着厚重的灰色地毯,中央空调的冷气开的很足,让她不自觉地抚平胳膊上的小疙瘩,空气中还弥漫着多种咖啡混合的香味。 员工的工位也不像上家公司那般横平竖直,中规中矩,宛若幼儿园时代的大通铺一般。 而是像雨后的蘑菇一样错落有致,是个半圆弧状的小飞船。 编辑部的老大Adam把她带到一座“小飞船”上,说以后就是她的工位了,桌子上电脑、水杯一应俱全。 沈暄道了谢,坐下来熟悉工位,登陆公司内部的邮箱,发现Adam已经给她发过来一个新任务,让她在外网上找一篇港人会关注的新闻,并把它翻译成中文。 考验开始了,沈暄暗想。 她浏览了一下《泰晤士报》和《今日美国》,决定还是聚焦于国家大事,就翻译了一篇美国总统的一篇新闻报道,虽然中规中矩,但是也不容易出错。 她对于自己的英语水平不是那么有信心,遇到不会的,总是要停下来确定一下单词意思,短短一篇报道,也花费了好长时间。 写完了,再检查一遍没有错漏,就给Adam发过去了。 这厢,shane坐在Adam的位置上细细查看沈暄的邮件,adam反而站在一边,臀部挨着办公桌,手上捧着一杯咖啡,红唇轻抿一口,往后拨了拨头发,调侃到:“这小姑娘是哪路菩萨,竟把shane都惊动了,放着上千万的合同不去翻阅,竟来我这儿看一个实习生的翻译稿件。” shane没回她,专心致志地看面前的邮件,沈暄发过来时还附上了英文原版,shane一目十行快速浏览下来,嘴角泛起一个还算满意的微笑。 站起身来,把位置还给Adam,理所当然地说“这我学生,自然得多关照点。” adam看着shane远去的背影,“切”了一声,骗鬼呢,也没见你去关照剩下俩人啊。 第40章 校庆 最近沈暄过得十分充实,英文方面有陈珩做她的“授业恩师”,工作上的事有adam和shane为她掌舵。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雨后的春笋一般,不住地向下扎根,拼命吸收养料,然后节节拔高。 连欧嘉仪都说感觉沈暄比刚来时自信了许多,有点恃靓行凶的意思了。 沈暄耸了耸肩,原谅了欧嘉仪的词不达意。 陈珩的确是个很好的老师,每天都要给自己发一段睡前英文故事,刚开始沈暄只能连蒙带猜,实在不行还得撒泼耍赖才能知道全文大意。 但后来就能游刃有余地听懂全篇,附带分出一分心神欣赏陈珩低沉磁性的音色。 俩人一个学的很有成就感,一个教的很有成就感,每日晚间,属于沈暄的fm1108准时播报。等播报完了,俩人再分享一下今日的趣事与烦恼。 沈暄擅长用言语描述故事,总是绘声绘色给他讲笑话,逗得手机另一边的陈珩捧腹大笑,隔着手机都能感受到他的快乐。 陈珩则擅长使用魔法攻击,要不就是微信转账,要不就是不间断地给沈暄邮寄礼物,情侣包包,衣帽,鲜花,甚至还有更贵重的手表,腕链。 沈暄从一开始的不知所措,到后来被陈珩劝服,如果结了婚,这些东西就都是你的,只不过是提前用了罢了。 嗯,陈珩言之有理,但沈暄心里想的还是等他生日给他送一份大礼,不然总是受之有愧。 沈钻钻也长大一些,好吧“一些”是个委婉的说法,准确说,它已经长成了个成年狗的模样,为此,沈暄一度很崩溃,她的女鹅呢?她娇娇软软,小小一团的女鹅呢? 面前这个迅速进化为“成年巨犬”的家伙到底是谁?她摸了一把伤心泪,恶狠狠地对欧嘉仪说:“你家崽赶紧入赘吧,不然你这婆婆可是不好当。” 诚然,欧嘉仪这个婆婆的确不好当,有一次沈暄忙,委托她去遛狗,欧嘉仪身心俱疲地回来,弯腰倒出来半鞋沙,沈暄疑惑:“你们去了撒哈拉?” 据欧嘉仪所说,她家崽,沈钻钻,在路上一旦遇见任何不是人的活物就忍不住上前去和人家battle,包括并不局限于:猫、狗和羊驼。 你知道吗?欧嘉仪几乎声泪俱下,我回港岛,是梦想着自己成为一名名门淑媛的,可是哪位名门淑媛会在大街上牵着一只狗苦练凌波微步,刚才遇见一只萨摩,你崽非要上去和人家比划两下,我脚实在刹不住,一路火花带闪电,对着路人大喊‘快闪开’,然后众目睽睽之下,你家崽就带着我就翻到沙滩里了。 沈暄五官皱成一团,还是试图给她家崽挽尊:“呵呵,没想到我女鹅还是个练武奇才。” 见欧嘉仪面色不好,又赶忙给她拍背顺气:“你儿媳就是活泼开朗了一些,我给你赔罪,请你喝咖啡。” “两杯,我和她公公一人一杯。” 行,沈暄咬牙。 欧嘉仪和Bert的感情一日千里,目前已经到见家长的阶段。 而“练武奇才”沈钻钻真的一天一个样,有时候沈暄隔两天没去看它,都觉得它又长大了一些。 它不仅骨骼壮硕,胃口还好,冷冻肉干一吃就是一盆,牙齿咔嚓咔嚓,如同碾路机器。 沈暄蹲在旁边,自我安慰,胖就胖点吧,能吃是福么。 还是忍不住给陈珩发微信抱怨:你女鹅太能吃了,真不知道随了谁? 陈珩微信转过来红包,名为“沈钻钻的伙食费”,还安慰沈暄,没事,它爸养得起,圆滚滚的也挺可爱啊。 好吧,沈钻钻的爸妈都很溺爱它。 沈暄学校公司两头跑,但庆幸的是她做得还不错。 刚开始做英文翻译稿件她还有些磕磕绊绊,shane点拨她,不要做千篇一律的稿件,要和港岛本土多联系起来,就比如美国总统大选,就可以聚焦华人区的选择,以点带面做一些着重的报道。 沈暄受教,她生得聪明,一点就通,好几次海外新闻专区都获得极高的点击量和评论量。 Adam为此还专门在晨会上表扬了沈暄几次,夏宝莉和她同一部门,每当这个时候,她就把头撇在一边,小声地说一句“切”,整个公司的人都知道她俩不对付。 沈暄也的确不喜欢夏宝莉,她一直认为人性里最可怕的情绪就是嫉妒,因为嫉妒,会随口说出伤人的话,会去恶意地打击别人,甚至于暗地里下绊子,然后隔岸观火,幸灾乐祸。 嫉妒往往和技不如人相伴而行,因为技不如人,所以嫉妒。 很明显,夏宝莉就是这样的人,她总想走捷径,不愿踏踏实实地把事情做好。 又因为家境不错,被众星捧月般地长大,也看不得别人平白出风头。 因此处处和沈暄别苗头,俩人虽为同门,确是不怎么相交。 10月下旬,华文大学要举办百年校庆,负责校庆的冯老师专门过来新传院找她,想让她当主持人,负责国语部分。 冯老师年过四旬,依旧风姿绰约,她笑眯眯地说服沈暄:“不要担心啦,女主持人有四个呢,内地一个,海外一个,港府两个,大家各司其职,肯定能能顺顺当当办下来。” 她说话的同时,不动声色地把关于沈暄的一切暗收眼底。 面前的年轻女孩,穿着瑰色的衬衣,白色的西裤,身姿曼妙,容貌姝丽,说话间总是谈笑宴宴,真挚又有礼,应该是个很好相处的孩子。 沈暄说会考虑一下,明天给她答复。 她暗自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和沈暄告别。 沈暄把她送到电梯,正好遇上刚从茶水间出来的夏宝莉。 夏宝莉本来耷拉着脸,一见她俩,不,准确地说是一见冯老师,她就雨过天晴,软糖似的粘上来,嗓音像含了蜜一般,黏黏糊糊,“alley阿姨,好久不见了。” 冯老师显然也和她很是熟稔,亲昵地点着她的鼻尖:“你还说,小鬼,你多久没来看我了,你们这些年轻人哦,也就Audrey常常打视讯。” 夏宝莉蜜糖一样的笑脸短暂中断了一下,像是过期了的糖画,虽用竹签支着姿态,但糖浆还是淅沥沥地流了下来,没了形状。 沈暄冷眼旁观,倒对冯老师口中的Audrey起了兴趣,这位是谁?短短一个名字,就让夏宝莉骤然变色,有两分意思。 电梯来了,俩人把冯老师送进电梯,挥手告别。 “alley阿姨,我有时间一定常去看你哦。”夏宝莉一副天真烂漫的小女儿姿态。 等到电梯合上,楼层下行。 夏宝莉笑容和电梯一样缓缓下沉,直至消失,她一把掼过要走的沈暄,力度大的让沈暄打了个趔趄。 泥人尚还有三分气性,何况沈暄这样的小暴脾气。 她挥手掸掸被对方弄皱的衬衣,往前走了两步,直视夏宝莉,不退不惧,神色冰冷“你听说过一句话吗?叫好狗不挡道。” 她故意说的粤语,诶,就怕她没听懂。 夏宝莉显然一激就怒,怒火上脑,她恶狠狠地和沈暄说:“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在我面前叫嚣?在港府捏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大陆的小市民。” 说完狠狠地撞了一下沈暄的肩,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走了片刻,又头也不回对沈暄说:“我奉劝你不要挡我的路,学校也好,公司也好,要想平安回去大陆,就安分点吧。” 说完又踩着高跟鞋嘎噔嘎噔地走了。 走廊一片寂静,只有无声的风吹过。 沈暄摸了摸左手上的手表,点了两下侧边按键,录音保存。 陈珩送的这个手表还真不错啊,随时随地敲两下就能录音,就是不知道香港的法律体系承不承认录音,不过也无妨,单就是校园霸凌一项,也够夏小姐吃一壶了,虽然也有可能被压下来,但总会有人知道,她不是自得于自己的上层阶级吗?那就让他们都听到好了。 她抿唇微笑了下,不怒不惧,神色自若地回到教室。 那边回到酒店的夏宝莉神色就不怎么美妙了,她啪地一声关上酒店的门,脱下高跟鞋,狠狠地砸向门扇,“都是垃圾,都他妈是垃圾”。 她狂躁地团了团自己栗色的长发,原本顺滑的头发被她盘成个毛栗子。 “啊~啊~”她控制不住自己,发泄性的大吼。 “骗子,都是骗子,都去死吧。” 她声嘶力竭,吼得眼眶通红,额角泛起密密的疼痛,她累极了,一屁股瘫倒在地,张开嘴大口的呼吸,喉咙酸楚难咽。 什么淑女礼仪,去他妈的,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她出生在潮湿拥挤的九龙城寨,她爸爸就是个做鱼蛋的,他妈妈那时还是个陪酒的小姐,后来搭上致远集团的老总,这才连带着她也摇身一变成了所谓的“二小姐”。 可稍微打过交道的人,谁不知道她就是个鱼蛋女。 所谓的继父明里暗里地看不起,不得已碰了她一下,都要抖抖身上的灰,和他该死的女儿一样,自视甚高,看她一眼好像都能污了他们高贵洁白的羽翼。 妈妈对继父俯首帖耳,没有赚钱能力的女人就是这样,像只温顺的被别人牵着缰绳的大黄牛,她怎会帮她反抗继父,她只会恨自己的女儿没有更温顺,更顺从,恨不得代替她跪下来亲吻继父的脚趾。 她知道,妈妈是太怕再过以前在九龙城寨的日子里,她厌恶那里阴暗潮湿、恶臭难闻的一切。 其实她也厌恶,夏宝莉心想,她也怕回去。 没关系,她虽然也知道自己资质平庸,但她还算有些手段,构陷,栽赃,嫁祸,她从小就有的手艺,传承自她那个卑鄙猥小的生父,也算是九龙城寨的馈赠,她靠着这些微末技艺不知道坑害了那个“长姐”多少次。 谁惹自己不痛快,她暗地里使些手段不就行了,品性高洁的人看不上这些背后的手段,但确是她这样人的通行证,这样的事做过很多次,无一失败呢。 想到这儿,她自得地微笑了,走到阳台,打开窗户,抽出根香烟点上。 看着窗外海天一色的美景,她莫名地找回了点安全感。 “欢迎回港啊,长姐。” “还有你,沈暄。” 她吐了口烟圈,抿唇微笑,又成了那个娇俏可爱的二小姐。 第41章 钻钻走丢(一) 这几天,一下了课,沈暄就赶去学生活动中心排练。 十月的港府,天气依旧炎热,她一路疾走过来,头上、脖颈都洇出了汗,猛然推门进来,排练室冷气开得很足,如置身雪洞一般,说不出的畅快。 冯老师递给她一张纸巾,示意她擦擦脸。 人生漫长,如果能在时光的长河里留下些印记也不错,她还是应了老师的请求,担任这次校庆的女主持人。 冯老师为人亲切和蔼,做事却一丝不苟。 主持人的仪态、口齿、应变能力都给她安排了针对性的课程。 幸好沈暄只负责普通话,要是让她短时间内速成粤语,她就只能微笑走人了。 今天算是第一次合练,沈暄也见到了其他主持人。 呵,她轻嗤一声,歪了歪头,居然还有老朋友。 夏宝莉拿着手稿,站在队列中间,挑衅地看着她。 “啪啪”冯老师拍了两下手,“来,我们合一遍。” 众人站在一起,开始合稿。 “Distinguished guests, alumni, dear ladies and gentlemen, good evening.” “尊敬的各位来宾、各位校友,亲爱的女士们、先生们,大家晚上好。” 合完一遍,众人散在各处休息。 沈暄坐到舞台边上,晃荡着两条长腿,掏出手机,看见8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欧嘉仪和Bert. 沈暄预感不好,赶紧拨回去,“嘟——嘟——”,电话没人接。 她站起来,叉着腰焦躁地来回转圈圈。 “嘀”,终于通了。 “暄暄,钻钻它,它走丢了。”欧嘉仪颤抖着声线,哆哆嗦嗦地投下重磅炸弹。 沈暄只觉得头顶有什么东西轰然作响,炸得她不辨东西,苦涩、懊悔、害怕的情绪一点点从胸口泛上来。 她扶住旁边的白色的护栏,尽量把声音压得沉稳点“你们在哪,我现在就赶过去。” Bert接过手机,报了个地名。 沈暄简单和冯老师打个招呼,就冲了出去。 一路疾跑,跑到门口的时候,她实在撑不住了,停下来弯着腰大口呼吸。 一双锃亮的皮鞋停在她面前。 “eileen,怎么了?”她导师的声音。 她直起腰来看shane,他依旧是一身衬衣西裤,手里拿着公文包,估计是刚上完课,眼神专注关切地望着她。 自从进了公司,他对自己颇多关照,专业上点拨,工作中照拂,连Adam都说做他的学生真幸福。 自己虽然私下里没有和shane过多接触,但是对shane也十分信任,觉得他如师如兄,有什么事找他总错不了。 她颤抖着开口:“我的钻钻丢了,哦,它是我的宠物狗,我要赶快去找它。” shane打开手机看了眼什么,问她:“你要去哪找?” 沈暄报了个地名。 “走吧,我带你去,今天正好没事。”shane转了个身,大步流星往地下车库走去。 沈暄小跑跟上,“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shane.” 在他的多次要求下,沈暄终于改口,从善如流地称呼他英文名。 shane瞥了她一眼,放慢了脚步,幽默地说:“就当我日行一善,拯救落难公主吧。” 沈暄抿了抿唇,她才不是什么落难公主。 坐上了车,沈暄鼓捣着手机,在所有的社交网站上都发了寻狗启示。 照片上的钻钻刚刚过了百天生日,戴着沈暄自制的小皇冠,吐舌大笑。 钻钻虽然贪吃了点,但却是个很有眼色、很聪明的小毛孩。 会在沈暄佯装生气的时候,拿尾巴扫她的腿,一下又一下,吸引她的注意,等她看过来了,就吐出舌头讨好地朝她笑。 如果沈暄真的生气了,它就自己蹲在墙角,耷拉着脸,委屈到不行。 沈暄忍俊不禁,拍下来,发给陈珩,感叹到:“你女鹅和你真是一模一样。” “女鹅”叫久了,钻钻就成了沈暄心底很柔软的一处地方。 shane瞟了一眼副驾的姑娘,又用余光扫了一眼她的手机。 小姑娘蔫眉搭脸,愁眉不展,嘴撅得像砗磲的弧线。 他见过意气风发、寒光凛冽的她,是港岛女孩很难有的侠气,像把出鞘的剑,带着北方凛冽的寒气扑面而来。 即使是被辞退,她也没有任何颓废,反而有一种“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的豪迈豁达。 当初就是这一点吸引了他,让他有了恻隐之心,跑出去递给她名片。 后来逐渐了解下来,发现这姑娘还很聪明,勤学好问,一点即通。 他有种为人师父的骄傲,也有几分忐忑,忐忑自己会生出超过师徒的情意。又忍不住为自己开脱,他是师父么,照顾弟子是应该的。 因此下午看到惴惴不安,难过得快要哭了的小姑娘时,他这种一向奉行“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人也忍不住出手相助了。 没办法,她还是个小孩嘛。shane给自己找了个合理的借口。 shane单手转着方向盘,把手机递给沈暄,“我看你们这些年轻人都用微信,你也给我申请一个吧。” 沈暄接过来,下载,注册。 “把你也加上。”shane又补了一句,“我看你whats上总不发动态。” “嗯,我不怎么发动态”沈暄还在戳弄手机,“一会您自己换个头像和名称就好了。” shane微微点头,从沈暄手里拿过来手机,指尖稍稍触碰女孩的手,软的像某种液体。 他清了清嗓子,看着导航,打开转向灯,往路边停靠,“到了。” 沈暄急不可待地下车,开着位置共享找到欧嘉仪。 她蹲在路边,头埋在膝盖里,肩膀不时耸动一下,bert也在蹲旁边,半圈着她的肩膀,安慰她。 他们跑过来的响动惊动了欧嘉仪。 “暄暄,我就在岸上看了会手机,再抬起头,发现手里的牵引绳已经没有了。”欧嘉仪迎上来,眼眶红红,神色萎靡。 沈暄不忍再说她,搂过来她的肩,轻轻拍打,“没事,你带我到钻钻走丢的地方,几点走丢的。” 一行人走到南岸边,南岸附近都是写字楼,倒没什么安全威胁,沈暄微微地松一口气。 shane查着谷歌地图,皱了皱眉,欲言又止。 “怎么了,shane.”沈暄注意到,开口询问。 shane叹了一口气,“隔着两条街,就是著名的狗肉火锅一条街。” “靠!”很少说脏话的沈暄也忍不住爆粗。 钻钻已经走丢两小时了,每多浪费一分钟,它就多一分危险。 “这样吧,你们两个还是在走丢地点附近寻找,万一它自己找回来呢。”shane注视着众人,分配工作,又转身看着沈暄,“Eileen和我一起,我们直接去后面的那条街,先下手为强吧。” shane极有领导力,大家依言行事。 天空阴翳的好像大魔王要降世一般,狂风呼啸,劈头盖脸而来。 沈暄护住头发,躬着身,趔趔趄趄地朝狗肉店方向走去。 “你等等,我去拿把伞。”shane叫住她,拿回来把伞。 等俩人到那条街时,果然下起了雨,还是没有任何征兆的倾盆大雨。 沈暄皱眉听着雨珠碰撞在伞上的声音,感觉心似浮萍,无法安定。 风裹挟着雨水和尘土打在她的小腿上,她今天穿了条裙子,感觉腿上都是雨珠和泥浆,她此刻也没有心情管,往shane那边略靠了靠,shane低头瞥了她一眼,不着痕迹地把伞往她这边移。 雨夜,长街,俩人一家一家地问过来,许以重金,却全无收获。 老城区的排水不好,此时积水慢慢地溢上来,没过了两人的鞋面,两个白日里体面干净的人,此时却如同雨夜水鬼一般。 沈暄咬了咬唇,戳戳shane的胳膊肘,轻声问他:“你有洁癖吗?这水有些不太干净。” 何止是不太干净,shane扶额,如果不是因为她和那条狗,他半刻都不愿在这儿待,这身衣服回去全部扔掉,扔掉! 他苦笑了一下,安慰她:“找到钻钻最重要。” 听到这话,沈暄把手鼓成喇叭状,朝着曲折蜿蜒的长街大喊:“钻钻~钻钻~你在哪里啊?” 妈妈找你找的好辛苦啊。 当然,没有任何人回应她。 她只能奔向下一家饭店。 沈暄照例把钻钻的照片拿给老板看,老板浑浊的眼睛闪过一丝光亮,快如流星,短短一瞬,却让沈暄捕捉到了,她屏住呼吸期待老板的回答,可这个矮小的中年男子依然故作惋惜地摇摇头。 沈暄没有错过他眼里的得意和精光乍现,她腮边的骨头若影若现,放在身侧的手也慢慢攥成了拳。 她低下头看手机里钻钻的照片,它笑得没心没肺,一脸幸福,不知道这个傻崽崽现在怎样,是否被关在狭小的笼子里,是否被虐待、毒打? 钻钻,等一等,妈妈一定会救你的。 她深深地吐了一口气,状似不经意地打量着墙上的菜单,“夜黑风高,要不我们也来一个火锅怎样?”她回头对shane眨了个眼。 shane半阖着眼皮,微微颌首,接口道:“但是要看看食材是不是新鲜。” 说完就大步往后院走,沈暄跟上,一脸“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强横样。 “诶诶诶,你怎么硬闯啊。阿强,快来人呢啊,阿强。”老板猝不及防,大声呼唤帮手。 两人穿过后厨,直奔后院,一股惊人的狗腥味逼的两人倒退三步,后院到处都是笼子,高高低低,雨夜朦胧,不辨其形,只闻其声。狗的吠声铺天盖地而来。 第42章 钻钻走丢(二) “钻钻,钻钻。”沈暄大声疾呼,换回来却都是音色不一的狗叫。 沈暄无法辨别,但她笃定钻钻一定在里面。 她从裤兜里取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准备一个一个寻找,陈珩的电话发过来,她皱了皱眉,直接挂掉。 关键时刻,不能掉链子。 “嘿,谁让你们进来的,出去出去。”五大三粗,凶神恶煞的汉子拦住他俩。 “诶呦,阿强,你可出来了,快让他俩出去”老板气喘吁吁赶来。 “快,出去。”汉子推搡了沈暄一把,像撵小鸡那样,完全不费什么力。 沈暄感受到男女力量差距的悬殊,但是就要这样放弃吗? 钻钻近在咫尺,她要是退缩了,出了这个门,他们可真就是咫尺天涯,阴阳永隔了。 沈暄手指紧紧扣进手心的肉里,你很聪明啊,快想办法啊。 “别推她。”shane冷着声线,挡在她前面。 推?有了! 两拨人马还在不停地推搡,吵嚷,忽然“zeng”地一声,金玉长鸣,打破了这混乱的局面。 三人停止动作,如同电影慢动作一样,回头看着沈暄。 女生黑发打湿在肩头,左手手腕滴着血,一滴又一滴,滴在碎了一地的翡色玉镯上。 那镯子shane认得,是她一直戴在手上,从未离身的。 女孩蹲下去,捡起一块最大的碎玉,举着它,一步一步地朝老板走来,她湿淋淋的又淌着血,诡艳的让人害怕,像是雨夜出没、杀人夺舍的艳鬼。 老板瑟缩地往后退了一下。 女孩轻嗤一声,缓缓开口:“你拿着看看,你知道吗?这是上好的和田玉,我母亲买的时候花了3万,警察或许不会为了一只狗出警,但一定会为了3万块钱的私人财物出警。” “怎么办,好难过啊,这只镯子被你们推搡着一不小心碰到笼子上,碎掉了。”沈暄神色哀婉,轻声嚅喏,像是真心因为碎掉了心爱的镯子而难过。 “师父,师父”壮汉推推老板,吞了两口唾沫,结巴道“这,这不是,这不是敲诈吗?” 是啊,你能奈我何?沈暄双手环胸,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得意地勾了一下唇。 她才不会告诉老板,刚才为什么让你拿着看,就是为了拿你的指纹啊,笨蛋。 “把我的狗交出来,我们两清,否则大家警局见吧。”沈暄抬起头来,面沉如水,目光如炬。 老板捏着手上的碎玉,脸色阴晴不定,咬了咬牙,终是吐了实话,“去街口第一家,刚到的狗都在他那儿,就说是老李说的,让他把金毛还给你。” 我说这老板为什么面有得色,原来早就串通好了,耍他俩玩儿呢。 沈暄撇了一下嘴,马不停蹄地赶往第一家,复述了老李的话。 这家老板咬牙片刻,终究还是大手一挥,让小伙计把钻钻带出来。 钻钻一见到是她,吐着舌头,咧开大嘴,摇头摆尾地跑到她脚边转着圈撒娇。 “你们带走吧,老李这个成事不足的夯货。”老板骂骂咧咧。 这只狗带着牵引绳,也没有主人,独自跑到这条街附近,他家伙计引诱了过来。 他看着这只被养的油光水滑的狗,一时得意,发到他们这条街的商户群里。 却没有想到它家主人这么快就寻过来,本来想留个电话,明天再和他们联系,到时候狮子大开口要个高价,一个爱狗的小姑娘,想来没有什么不应允的。 没想到老李在他们手上漏了馅。 沈暄嗤笑一声,哼,你还骂骂咧咧,姑奶奶还有一肚子气没法说呢。 她解开钻钻的牵引绳,盘成团,假模假式地往钻钻身上抽,“你还好意思笑?你知道这世界上多的是这种王八瘪犊子的坏人吗?”一边说,一边指着老板,声音高亢,神色凶狠。 “什么傻逼玩意,这辈子做狗肉生意,下辈子生孩子没屁眼。” “真心疼你爹妈,做了什么孽,生了你这么个狗崽种,生下来就该被掐死。” 她说的陕地话,老板听不懂,但也知道是骂他,脸色青一阵红一阵,连带着小伙计都揣着手站一旁,不敢说话。 旁边的shane背过了身,肩膀一耸一耸的。 钻钻听不懂她骂,只看她一直指着老板,语调不安,觉得肯定是这个坏男人欺负了麻麻,嗷呜一口咬上了他的小腿,讨厌死了!非逼得淑女动粗。 老板被咬的一蹦三尺高,指着沈暄,“你你你,你要陪我医疗费。” 沈暄点头,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当然了,但我们还是走正当程序,先去警察局备案,然后陪你医药费。” “但要是警察问我怎么带着狗在狗肉店,我也要据实说了,毕竟是守法好公民,不能和警察叔叔说谎的。”沈暄蹲下身,又给钻钻重新系上牵引绳。 见老板似被噎住,无话可说,她冷笑了一声,不给你对答一下,你还真忘了谁是苦主。 她站起来牵着钻钻,视狗肉店如浮云,和shane一起姿态优雅地走出去。 上了车,在“钻钻的亲友团里”发了报平安的信息,沈暄长叹一声,靠在座椅上,只觉得大事已了,说不出的畅快。 “钻钻的亲友团”其实是个微信群,只有四个人,分别是钻钻的粑粑麻麻、干妈干爸,也就是陈珩、她、欧嘉仪和Bert ,在得知沈暄准备给钻钻做绝育后,欧嘉仪就放弃了做婆婆的想法,转而出任了干妈,Bert 也随之成为干爸,他们四人围绕着钻钻形成了紧密的缔结关系。 她等了会,拿出手机看。 钻钻干妈:找到就好,找到就好,不然我要愧疚死。 钻钻干爸:真的谢天谢地,终于找到了。 你不知道bella多着急哦。 钻钻干妈:找到就好,到家了我去看它。 钻钻麻麻@了钻钻粑粑。 钻钻麻麻:你怎么不说话,你女鹅找到了你不开心吗? 我费了好大力气哦~ 钻钻粑粑发了两张表情包,一张是小熊插手抱胸,傲娇地哼了声。另一张是平安就好。 沈暄也有些生气,把手机扔回包里,什么态度。 片刻后,shane拿着一袋医用品坐上车来。 他拆开一袋棉签,蘸了些碘伏,沈暄忙接过来,“我自己来,shane.”。 shane打开车内的顶灯,凝神细看沈暄的手腕,刚才的血迹已经凝结,细白的腕上留下一道暗红色的伤口,倒也不可怖,只是白璧微瑕,有些可惜罢了。 沈暄把左手翻过来搁在大腿上,右手拿着棉签去清理伤口,细细地针刺感激得她咬住了嘴唇,靠!还真挺疼。 她速战速决地清理了伤口,又轻轻地贴上了创口贴,然后抖抖手,示意完事。 shane全程远观,绅士又得体。 发动车准备把她送回去,路上和她闲聊“你这个小姑娘真是看着娇弱,实际上却是个爆碳一样的脾气,这只狗对你这么重要啊?” 沈暄回头看了一眼钻钻,见它靠着前边的座椅昏昏欲睡,不禁弯了眼角,反手回去摸摸它的头毛,放缓了语调:“我是它麻麻呀,决定领养它就已经是一种很重大的责任了,或许我也不能给它什么,但在我能力范围内,我一定会好好的庇佑它,不让别人欺负它,让它快乐健康的长大。” shane一路疾驰,很快到了酒店,他把车停到路边,大雨转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shane撑着伞把她送到了酒店门口。 沈暄拿腿碰碰端坐在脚边的钻钻,招呼它“女鹅,快谢谢叔叔。” shane惹俊不禁,轻声笑了两下,蹲下来摸摸钻钻的头,“钻钻这么乖,下次我和你一起遛它好不好?” 他仰头冲沈暄微微一笑,眼含企盼,雨夜幽黑,只有他的笑脸在路灯的反射下像某种光滑微凉、触手生温的瓷器。 沈暄点了一下头,忙不迭地说:“当然可以了,你也是钻钻的救命恩人嘛。” shane沉吟微笑,站起来,和沈暄告别:“上去吧,还有,希望能早点在公司见到你。” 这几天她忙于排练,一直没有去工作,沈暄微微点头,牵着钻钻转身离开。 回去给钻钻洗了澡,自己又简单收拾了一下,已经凌晨了。 第43章 冷战 她趴在床上,双脚举起,一下又一下地互相敲击关节,钻钻也学着它的样子,趴到床上,小尾巴随着她的动作摇来摇去。 “学麻麻呀,沈钻钻。”她趴过去,搂住钻钻的头,“我们给爸爸打个电话好不好呀?你想他了吗?” 拨过去,陈珩很快接起。 沈暄把摄像头对准钻钻,她还不想理陈珩。 “钻钻宝贝,看粑粑,粑粑在这儿呢?”视频里传来熟悉的男声,低语诱哄,很有耐心的样子。 沈钻钻经常和陈珩视频,对他很熟悉,“嗷~嗷~”地嚎了两嗓子,略表兴奋之情。 沈暄赶紧捂住它的嘴,“别嚎了祖宗,被投诉了,我们谁也住不下去。” 对面传来陈珩低沉的笑声,“钻钻,把摄像头对准麻麻,粑粑要和麻麻聊两句。” 沈钻钻真的把手机往沈暄那边推了推,“诶,钻钻真聪明,下次去给你带好吃的。”陈珩适时鼓励。 “干嘛?”沈暄拿过来手机,没什么好颜色。 镜头里的男人一身休闲,穿着件黑色的套头卫衣,夜晚白亮的灯光照得他面容更加清隽,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背景是沈暄很熟悉的办公室。 都这个点了,沈暄轻叹一声,心底变得柔软,语气也缓和了些:“还没回去啊?” “没有,要给沈钻钻买狗粮。”陈珩往后捋了一下头发,露出他纵深的额头和极具威势的眉眼,那些属于上位者的压迫感又悄悄地泄了出来。 陈珩,他真的是沈暄见过最勤奋,最拼命工作的人了,他一个人能同时统领着好几个项目,而且不知疲倦,效率极高。 林广白就参与了一个,私下里还要偷偷和她抱怨,你老公简直不是人,压迫员工,我与牛马有何差别? 沈暄回他:大概牛马没有这么个叫陈珩的表兄吧。 别人都看着他年纪轻轻就坐拥高位,只有她知道,陈珩的付出可一点都不比谁少,他就像没有后路一样,身先士卒,全情投入。 他在外人面前好似没有七情六欲一般,一切的情绪都只为工作服务,力求平稳与理智。 但是在她面前,他那些小情绪总是连遮都不遮一下。 被她逗的开怀时,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嘴巴傻乎乎的张得老大。 不开心时,譬如今日,就蔫头耷拉的话都不想多说一句。 “说吧,怎么了?”终是她忍不住,给陈珩递了台阶,没办法,喜欢一个人总是不忍心看他不开心。 陈珩撅了撅嘴,这样孩子气的表情出现在他脸上让人略有惊诧,沈暄却见怪不怪。 “今天和你一起找狗的男生是谁?”沈珩头靠近视频,用他的长睫毛扑闪着镜头,语气有点委屈。 沈暄翻了个身,右手举着手机,左手把头发抓住放到了枕头上,长叹一声。 又是这些破事。 “他不是男生,阿珩,他是我导师,今天下午就是他陪着我找到钻钻的。” “如果你男性的自尊心和占有欲比你女朋友和女鹅的安危还重要,那就尽情地发脾气吧。” “我除了是陈珩的女朋友外,我还是沈暄,有自己正常的交际圈和师门关系。” 沈暄语气轻柔,但话语如同坚冰一般刺向陈珩心头,不仅痛,还冷得发怵,这空调开得太强了,他四肢都冻僵了。 他摸摸自己僵硬的脸颊,缓缓升起一个滑稽、难看的笑脸,像个强颜欢笑的小丑。 他听见一种陌生的声音缓缓应答:“好吧,暄暄。” 不,我一点都不好,你不要这么严厉地对待我,不要这么严肃地对我说话。 你一点点漫不经心的倦怠都让我忐忑,何况这种严厉的话语。 陈珩放佛置身雪天冰窟之中,有很多想为自己辩解的话语,却开不了口,都堵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哽咽得让人发疼。 沈暄说完,见他一语不发,只是挎着个脸,眼睛也飘忽不定,就是不看镜头。 知道他又是生气了,但她雨夜冒险,好不容易找回钻钻,疲惫得只想立马合眼睡去,也没什么心情安慰他。 赌气般说了一句:“你总是这样不吭声,让我怎么和你沟通呢?我们既然选择了彼此,就要互相相信啊。” 说完也不等陈珩说什么,直接挂断了视频通话。 陈珩泄气一般仰躺到椅子里,把空调升到28度,这屋子的冷气可太足了,冻得他脑仁都疼,他用手缓缓地抚摸着额角。 俩人进入了漫长的冷战期,谁也不理谁。 沈暄数次气呼呼地把手机扔进包里,又数次拿出来。 还是没有那个人的信息,哼,小气的男人,打定主意和她冷战了? 这边华文大学校庆的准备活动也有条不紊地进行,沈暄每天下了课,都要去排练室和大家合练几遍,等到排练结束,往往已经晚上十点了。 然后她去牵上钻钻,和shane一起在周围散散步。 Bert意味不明地打量她,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 沈暄警告他:“上次你和陈珩告状,我俩现在已经冷战了,你还想说什么吗?” Bert唉声叹气一会,还是决定装聋作哑,毕竟都是成年人了,都有自己的发展轨迹。 因为答应了shane一起遛钻钻,她不好意思食言,但也仅限于学校周围,shane数次邀约要带她去其他地方,都被她婉言谢绝了。 沈暄其实一开始有点抗拒和shane接触,在所有的恋爱关系中,她最反感的就是师生恋,因为双方权利关系并不对等,一方凌驾于另一方之上,诱哄、威逼、半推半就,到底是真挚的爱情,还是对于年轻肉体的贪婪和觊觎之心?只有自己心里清楚吧? 她怎么说也是成年人,怎么会看不出shane对自己有超出普通师生情谊的关注,女人天生有这样灵敏的雷达,能在一群人中一眼分辨出谁喜欢自己。 但是只要对方不说,她就永远当作不知道,甚至还能假装打哈哈。 十月底的港岛,天气还很和煦,她和叶子忙里偷闲地见了一面。 叶子时,永远是人群中最美艳的姑娘,沈暄在出站口一眼就看到了她。 她穿着身墨绿色的贴身长裙,勾勒出窈窕纤细的身段,黑发长卷,逶迤到腰部,像某种柔软发光的藻类。 小而精致的脸被大墨镜挡住,只留下白皙精致的下颌,和素纸上花瓣样的一抹红唇。 有些人,只看她的气场,就知道她一定是位石破天惊的大美人。 此刻,像极了斯嘉丽穿着她绿色天鹅绒的窗帘裙子会见白瑞德一般,众生皆荒芜,只有她还是那样美丽又体面。 十月的夜晚,因为她的存在,普通的车站也变得熠熠生辉。 “叶子!”她招呼对方。 叶子急忙跑过来,行李箱也扔到一旁,软声和她撒娇:“暄暄,我好想你。” 沈暄伏在她肩头,嗅着她发间的馥郁香气,“我也是,宝贝,11个。” “什么?” “从你出来,又11个男人回头看你。” “无聊”叶子嗔了她一眼,挽上她的胳膊,“走吧,去你那儿。” 媚眼如丝,未语先嗔,有几个男人能抵的住? 俩人洗漱完,躺在沈暄的小床上,准备彻夜长谈。 女孩子友谊最美妙的一点便是,双方见了面总会有说不完的私房话,没有任何遮掩地,坦率地交流那些让她们烦恼、快乐的日常琐事。 双方都知根知底,深觉对方永远不会偷偷说给别人听,便卸下了盔甲,毫无负担地叫嚷,这对于成年人来说,是多么快乐又难得啊。 沈暄给她讲了自己和陈珩在冷战,身边还有个不怀好意的shane,同班同学有个叫夏宝莉的二世祖,她很不喜欢。 她找出夏宝莉和陈珩同撑一伞的照片给叶子看。 叶子嗤了一声,“你们华文大学的学生不行啊,不够八卦。” “这位姐儿,我也见到过,不过是她妈上位后带着的拖油瓶罢了,哪里是什么货真价实的二小姐。” “啊?我看她很猖狂,很像被宠坏的那种富家小姐啊?”沈暄大为震惊。 “港岛的真名媛,我也遇见过几个,不管背后怎么说,面上都是客客气气的,一个个都很nice,哪里会有这样的货色。”叶子挑了个眉,很显然没把夏宝莉放在眼里。 “你啊,在西城还算是个有本土优势的小妞,天不怕地不怕的,在港岛怎么叫人给唬住了。”叶子勾眼看她,恨铁不成钢。 “还有陈珩,top级别的高富帅,对你还这么专一深情,傻子才会放过哦。”叶子盘腿坐在床头,拿过床头柜上的水,抿了一口,接着教训她。 沈暄不服气地反问,“难道他就没有做错的地方吗?我俩生气了,他很少低下头来迁就我。” 叶子放回水杯,翻了个白眼,“陈珩最大的问题就是占有欲太强了,感觉别的男生看你一眼他都能吃一回醋。” “对啊,他就是柠檬精,醋王,酸菜鱼。”沈暄锤了一下床榻,愤愤不平。 “可是暄暄,你为什么不吃醋呢?” “他公司就是和尚庙啊,也不是,也有那么几个情敌的……” 只是不需要我出手,陈珩就解决得干干净净了。 在他那儿,我始终有种被偏爱的自信,他会坚定地选择我,而不是别人,甚至因为这种自信而对其他女生有种居高临下的怜悯,但其实,我所倚仗的不过是他的爱罢了。 那反过来思考,他之所以爱吃飞醋,是不是我没有给他满满的偏爱呢? 他在我这方面不够自信,所以总是横生枝节。 沈暄蹙着眉,手不自觉地从耳畔开始往后梳理着头发,这是她思考时的常见动作。 叶子也不言语,留着她独自思考,自己去了卫生间吹头发。 第44章 风波起 沈暄第二天还有课,叶子也陪着她一起去上课,笑言也感受一下资本主义的精英教育。 沈暄还介绍叶子和欧嘉仪认识,年轻姑娘们的友谊很好建立,叶子美丽却不张扬,欧嘉仪也是好相处的性子,三人在餐厅用了顿午饭,便成了约定好下次一起逛街的朋友了。 上完课,叶子又跟着她去活动中心排练。 明天就是校庆了,今天是众人最后一次合练,叶子陪着她在后台试衣间试礼服。 抹胸样的拖尾礼服,胸口处裁剪精细,不暴露也不保守,半裸着背部和肩膀,纤薄白皙的像朱鹮的羽翼,隐隐地透着粉红的色调。 腰部收紧,幸而她身段纤细,穿上还有几分余地。 从腰部开始,暗红色的裙摆如夏季花瀑那样倾泻下来,布料精美光滑,上嵌有玫瑰花形的暗纹,裙褶重叠,盖住了脚踝。 叶子给她重新上妆,拿出几管口红在手背上逐一试色,挑了个暗些的色调,为她描唇,沈暄唇型生得饱满,倒也不需要怎么遮盖,只需上色罢了。 叶子弯着一罥眉,笑着打趣她:“陈珩在哪里呀,难道要让我们美丽的新娘子独自会宾客吗?” “嘘,你搞得像是我要结婚一样。”沈暄把手指放到嘴边,示意她小声。 握在手中的手机亮了,沈暄拿起来查看。 欧嘉仪给她转发过来一条论坛消息。 耸动的标题:《惊!华文大学惊现不伦师生恋!》 沈暄撇了撇嘴,挺直了身板方便叶子装扮,手指漫不经心地点了进去。 光标绕了两圈,跳出她自己硕大清晰的照片,沈暄猝不及防,惊声尖叫了一下,手机也随之重重坠地。 “怎么了?”叶子直起身来,拍拍她的背,从地上捡起手机翻阅。 帖子里有几张沈暄和另一男子的照片,俩人一起遛狗的,男子送沈暄回酒店的,还有一张男子在酒店楼下独自等候的。 沈暄倒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笑容寡淡,还带着两分敷衍,是那种熟悉她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敷衍。 那男子面部打了马赛克,三张照片都只能看见他的侧脸,估摸着生得也不错,身量修长,侧颜轮廓高低起伏。 俩人的几张照片虽然好看,但这言辞却是恶心不堪。 发帖人爆料:陆生仔的确了不起,新传学院研二的交换生沈暄,工于心计,谄媚师长,来了不过短短两月,就已经和她老师勾搭上了(照片如图所示),还不知道走了哪位门路,当上了校庆的主持人。 今年的校庆实在晦气啊,不知道回校参加庆典的各位校友是否也觉得有辱校风呢? 底下评论分为两派,一派是她的同班同学和正义路人:就这几张照片能说明什么?都没什么亲密动作。 复议楼上,我还以为有什么大尺度照片呢,我和路人都能拍出来,难不成路人都爱慕我? 我是这位沈同学的同班,沈同学为人认真细致,工作负责,不是什么攀附之辈。 对啊,说不定就是顺便帮导师遛个狗而已,何至于传出这样的绯闻。 另一派的言论要肮脏恶意的多:大陆女仔啊,最好做这些事了,我都见怪不怪了。 她们真的超级会,我明天要去现场看看这位沈同学。 看咩啊?下台算了! 对,下台!我们不要这样的主持人。 叶子皱着眉看了两条,把手机还给沈暄,“还好没跌坏,要看看吗?其实也没什么,不够几只臭虫罢了。” 叶子很早就出来工作,美貌是把双刃剑,让她更引人注目的同时,也会承受更多的谩骂。 她不知道听过多少诛心之语,久而久之,淬火成钢。这两句评论,在她眼里不过是毛毛雨罢了。 沈暄接过来手机,低头浏览,她并不是那种怕事的人,退什么退?上啊,把场子拿回来。 她笔直地坐在梳妆台前,黑压压的羽睫垂在眼睛上,看不清情绪,纤细白皙的手指在屏幕上不断滑动着,像是贵妇在抚摸她乖顺的波斯猫,慵懒、漫不经心。 “我知道是谁了,你看这个人,他熟知我的生活规律,对我近期动态也了如指掌,还挑拨了地域关系。”沈暄侧着身和叶子分析,微微地摇了摇头,何至于此呢? “谁啊?”叶子拿过手机,又浏览了一遍。 “致远的二小姐,夏宝莉,她和我同出一门,自然不想得罪老师,所以打了马赛克。”她给叶子指指shane脸上的阴影。 的确,如果真是路人偶遇,怎么会给老师打马赛克呢,除非,这个人她不仅认出了老师,而且惧怕于他。 “你老师长得帅吗?”叶子跑偏了重点,放大shane的照片,认真观摩。 “shane是混血儿,而且是混的很好看的那种。”沈暄给出了个客观的评价。 shane的帅气和陈珩不同,陈珩是生机勃勃的英气,像白桃乌龙的气泡水,年轻香甜又野性,冷不丁地在喉咙上炸个气泡,舒爽畅快;shane则有种阅尽山河经久沉积下来的精英感,像窖藏许久的美酒,辛辣、绵柔、醇香。 “有机会让我看看他,帅哥可是全人类的共同财富,应该拿去申遗。”叶子放下手机,弯腰给沈暄整理裙摆,蹲下来抬头问她:“这事必然不能这样算了,要不,我把她是‘拖油瓶’的消息放出去吧。” 化妆室暖黄色的灯光照映在叶子脸上,她蹲在地上,仰头看着沈暄,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如漩涡一般,眼光流转间,有种摄人心魄的魔力,明明翘着嘴角,脸却冷如寒玉,显见是对她被污蔑这件事很不满意。 见她低头不语,叶子缓缓站起,弯腰撑着她身后的椅背,勾起沈暄的下巴,靠近,威胁一般:“你可别给我掉链子,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沈暄轻轻推开她的胳膊,给俩人分开些,低头把那段音频调出来,放给叶子听,“俩个一起放吧,‘名媛’的滤镜她不配。” “发给我,我去联系,多的是愿意刊发豪门恩怨的小报。”叶子勾唇一笑,倚靠着梳妆台,轻吁一口气,这才有几分畅快。 “沈师姐,冯老师找你。”一道女声在门外响起,是负责人事统筹的学妹。 “好的,马上去。”沈暄应了声,拍拍叶子的肩膀,“我先出去了,你在这儿等我。” 沈暄原以为,冯老师会因为论坛上的帖子和自己商量临时换人的事儿,毕竟发帖人选择在校庆前夜发,就是不想给她时间澄清,让她被“临时下架”。 可冯老师并没有这样做,她只是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给她递过来杯柠檬水。 “别为那些乌烟瘴气的言论乱了心智,沈暄你是个非常优秀的女仔,老师相信你不是那种想走捷径上位的人。这个裙子很适合你,好靓的。”说完还俏皮地朝她眨了下眼睛。 沈暄抿唇一笑,心中释然不少。 冯老师亲自把她带到前台,拍了拍手,召集众人合排。 朗声说到:“相信诸君眼聪目明,不会因为网上的不实言论而排挤身边的同侪。” 句句没说她,句句都是她。 沈暄身姿如松,颌首微笑,情况越是危难,越要笑得璀璨,做人嘛,姿态最重要。 在场的那位不是人精,怎么会听不出来冯老师的言外之意。 一个个都神态自若,合排顺利完成。 沈暄在人群中找寻着夏宝莉,目光如炬,夏宝莉倒也不退让,耸了耸肩,撇着嘴勾起一个嘲弄的微笑。 这蠢货!沈暄第一次怀疑是不是不应该报复回去,哪有罪魁祸首大剌剌地把“是我做的”这几个字挂到身上的。 简直像杀猪婆背着猪肉沿街叫卖,过于直白。 和这样段位的对手过招,总让她有些汗颜,胜之不武啊。 华文大学的百年校庆将在傍晚七点准时召开,沈暄作为主持人之一,会和其他几位主持人一起宣告晚会的开始。 叶子很有美妆博主兼闺蜜死党的自觉,亲自下场为她撸妆,誓言不发挥她十成的功力绝不罢休,她要让沈暄成为今晚校庆当之无愧的“仙女主持”,谁都不能压她闺蜜一头。 沈暄认同术业有专攻,乖乖坐着,任由叶子自由创作。 显然,叶子的手艺的确精湛,欧嘉仪甫一看到,就被美震摄,半晌说了句,“暄暄,你可以参加港姐选美了。” 沈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乌黑的长发被盘成高髻,发丝间缠着金色花环样的配饰,若隐若现,熠熠生辉。 发髻挑高,露出她光洁饱满的额头,雾面的长眉飞入鬓角,眼睛大而圆,拉长的眼线加重了眉眼的权重,微棕色的美瞳显得眼睛水光潋滟,远山净水,一派澄澈。 笔挺的琼鼻翘立在中庭,利落又精致,红唇饱满端庄,嘴角的一对笑靥更是让她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礼服和高跟鞋是完美的配对,她踩上银色的高跟鞋,更显得身量纤长,细腰不盈一握。 暗红色的礼服本不容易驾驭,此时却衬得她肤色暖玉一般。 叶子左右环顾,满意点头,“去吧,沈小姐,去大杀四方吧。” 有一种芍药名叫剑舞,花蕊硕大,宛若金菊,花瓣妍丽,妩媚逼人。这种花和她的名字一样,张扬又夺目,合该是宴会上天生的高潮。 这场晚会是你天然的战场,我要你骄傲又美丽的如剑舞一般,击破所有的流言蜚语。 沈暄弯腰和叶子拥抱,“谢谢我亲爱的化妆师叶小姐啊,谢谢你这双巧手,我一定不负众望。” “沈师姐,该去候场了。”学妹敲门。 第45章 嘉宾 沈暄跟着学妹来到侧台候场,冯老师走过俩递给她一张新的手卡,“这是现场嘉宾的新名单,顺序不变,到时候按着这个念就行了。” 沈暄点头,冯老师拍着她的肩膀鼓励到:“非常美,好好念。” 她抿了抿唇,嘴角的笑靥又跑出来。 学校在操场搭了个露天舞台,此时天色已晚,墨蓝的天空画布一般罩在四周,绚丽的光束来回扫射,她离着舞台很近,甚至能看清灯柱下浮游的灰尘,丁达尔效应,她心想。 舞台下观众挥舞着荧光棒,交流声、叫嚷声不绝于耳,有工作人员在调试设备,沈暄把手放到左胸口,感受心脏一下紧似一下的跳动,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放松。 拿起刚刚冯老师递给她的手卡,仔细浏览: 荣誉校友微型科技有限公司董事长:李秦先生 荣誉校友致远电信有限公司董事长:夏致远先生 荣誉校友海航集团董事长:陈奕女士 她一眼就瞟见了陈奕女士四个字,在一众“先生”里,“女士”格外显眼。 心脏更加不受控制地猛烈跳动起来,陈奕女士,是陈珩的母亲吗? 怪不得夏宝莉非要挤下她,想在校庆上独占鳌头,原来这场晚会如此重要。 那冯老师,估计也是受陈珩母亲之托,才想着让她来主持晚会吧。 不然漂亮的女孩那么多,何至于不偏不倚选中她。 她没有忘记初次见面时,冯老师眼睛里的打量考察之意。 她五指合拢,指甲狠狠地扣进手心,放轻松,沈暄,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何须慌乱? 静了静心神,继续在口中默念下一个名字。 “十、九、八……”倒计时开始了,沈暄在脸上轻轻掐了一把,手动扬起个笑脸来。 傍晚的微风带着些凉意轻轻吹过来,吹动了她额边的一绺刘海,有些痒。 她强忍着不去管它,挺直腰板,肩膀尽量后扩,双手拿着话筒和手卡,自然搭在腰际,跟随者主持人队伍鱼贯而入。 “ladies and gentlemen ,welcome ……”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华文大学百年校庆的现场,我是今晚的主持人沈暄。”等上一位外国学生说完,沈暄借口。 她声音清冷,不同于专业主持人的音调,此时开了口,却有种镇场子的效。 声音还是不够圆润,下一句要注意点,她目视前方,心里暗想。 “接下来让我们热烈欢迎今晚的嘉宾,我们华文大学的荣誉校友。” 主持人分列两边,左右轮流读着嘉宾名单,沈暄正好站在左边第二个。 “荣誉校友微型科技有限公司董事长:李秦先生,欢迎您!”主持人念完,嘉宾席站起来一个中年男子,鞠躬挥手,向观众示意。 “荣誉校友致远电信有限公司董事长:夏致远先生,欢迎您!”夏宝莉甜甜开口,向观众席抛出飞吻,估计是她继父,是个高瘦的中年男人,戴着副眼镜,显得文质彬彬,他向观众示意后,也向舞台回礼。 “荣誉校友海航集团董事长:陈奕女士,欢迎您!”等夏致远坐下,沈暄开口,音调和缓而庄重,现在她确定了,这次百年校庆肯定是有人暗中安排了,不然怎么就正好让她读到陈珩母亲的名字。 沈暄屏息以待这位航海集团掌舵人的亮相,嘉宾席站起来位穿着白色套裙的女子,她剪着利落的短发,摄像机精准捕捉到她的面容,投到舞台两侧的大屏幕上,沈暄忍不住回头观看。 陈奕女士保养得宜,冷白的肤色,眉眼和陈珩很像,双眼皮的褶皱很深,从眼中部的位置扬起,一直勾到眼尾,显得精明又极具威势。血缘这东西,可真是奇妙。 下半张脸和陈珩不怎么像,陈奕女士有个福气满满的圆脸,也正因为圆脸,显得没有那么精明,反而多了几分亲切,总体来说,依旧是个风韵犹存的美人。 只是陈珩容貌之盛,无可堪比罢了。 陈珩,想到这个名字,她的心又揪了一紧,俩人已经一个星期没说话了,再这样下去,该提分手了。 打住,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又攥紧了手,强逼着自己回过神来。 陈奕女士和夏致远一样,向观众席鞠躬示意后,也向舞台挥手示意。 沈暄抿了抿唇,有些慌乱,她不知道陈奕女士对她了解多少,反正她对对方是一无所知。 介绍了嘉宾,主持人报完幕后暂时退场。 都是从左侧方下舞台,沈暄听见身后有女主持问夏宝莉,“刚才你阿爸是不是朝你挥手啦,我都看见啦,诶呦,一门俩校友,都是华文大学的哦。” 夏宝莉银铃般的笑声饱含得意,又假意无奈地说“是我爸啦,我不让他来,他非要来,说是要给我撑门面,拿他没办法。” “诶呦,父女情深啦,不过说起来,这还我今年第一回见陈董呢,她和小陈总好像啊,一家子美人。”女主持语含钦羡。 “陈阿姨年轻时候可美了,我阿爸说那时候好多娱乐公司想签她,可是海航的继承人怎么会进娱乐圈呢,只是有点浪费陈阿姨的美貌了。”夏宝莉如数家珍。 听到陈珩,沈暄放慢了脚步。 夏宝莉退场的脚步也慢下来,扬声招呼沈暄“喂!快点好吗?下个楼梯也磨磨蹭蹭的。” 又语带讥讽,“不会你也对陈珩感兴趣吧,港岛的联姻可看不上大陆的小市民啊。” 沈暄正好提着裙子下台阶,闻言站住,转过身对她说:“他是否能看上大陆的小市民我不清楚,但他一定看不上九龙出生的鱼蛋女吧。” 叶子混迹于港粤一带的二代圈里,有什么样的豪门密辛能瞒过她的耳朵,稍加打听便都知道了。 沈暄本来不想拿人身世作为敲打工具,但夏宝莉口口声声“大陆小市民”,优越感爆棚的样子让人作呕。 你的亲生父母,一个不过是依附他人生产,不事劳动的剥削者,另一个是亲生女儿都不肯承认的小商贩。 又都是什么大人物,值得夏宝莉天天张牙舞爪地在自己眼前叫嚣。 “你说什么?”夏宝莉满脸不可置信,脸色由白变青又变红,奈何此时在校庆现场发作不得。 她撞了沈暄一下,美目弯起,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像眼镜蛇吞吐着蛇芯,靠在她耳边说:“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提我身世,等着吧。” 说完绕过沈暄,扬长而去。 回到后台,叶子坐在化妆凳上刷手机,她今天没怎么打扮,大T恤,短裤,头发长长的披散下来,露着双大长腿晃悠,臂弯里还挂着件香槟色的防晒衫。 沈暄知道叶子私底下不怎么喜欢妩媚精致的装扮,只一味追求舒服方便。 她坐在进出口,有种清水出芙蓉的朴素,进进出出的人都要瞟上两眼,她却翘着二郎腿,置若罔闻。 沈暄走过去,碰碰她的腿,示意她放下。 叶子见她来了,面皮上泛起一抹笑,又仔细打量沈暄,显见是对自己的手艺十分满意。 她把防晒衫递给沈暄,向她抱怨:“裹着吧,晚上蚊虫好多,我在这坐了一会,被咬了好几个包。” 沈暄低头,果然,她白皙的腿上有几个大小不一的红包,很惹眼。 她不接,“你干嘛自己不裹着腿,我一会就上台了,用不上。” “这地方脏,我裹了腿,你还怎么披身上。”叶子上手,亲自给她裹住肩膀。 沈暄搂了把裙子,坐到旁边的椅子上,还要表演好几个节目,才轮到她上去报幕,二十多分钟,傻子才会干站着。 她揪揪叶子的衣角,“怎么了?”叶子坐下来,胳膊支在膝盖上,朝她靠近。 “我刚才看见陈珩的母亲了”她闭着眼睛,不辨神色。 “她和陈珩好像啊,我觉得我主持校庆这件事,可能也是她安排的,人家是来考察儿媳妇的,却不知道儿媳妇快要和她儿子分手了。”沈暄轻轻叹息一声。 叶子戳她额头,恨铁不成钢,“怎么了就分手?你可真是‘只缘身在此山中’,你信不信只要你和陈珩说句话,说句想他了,他能连夜飞过来。可你偏偏要死犟,谁都不低头。” 说完,换了个姿势,靠在椅背上,叉着腿,冷眼瞧她“你现在和我矫情呢,真分了手,有你哭的。” 亲闺蜜就是这点不好,太过于知己知彼,刀子往哪戳最痛,门儿清。 沈暄拨了拨刘海,有些不自然,随手转着手里的手卡。 “沈暄,你在这儿,叫我好找。”冯老师跑过来,拉着沈暄。 “怎么了老师,前面出什么事了吗?”沈暄站起来,神色认真。 “没有,是有位嘉宾想见你。”冯老师笑吟吟地说。 沈暄扭头看叶子,叶子无声的说了两个字:加油。 她勾了勾唇,算了,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只是陈珩不在,有点可惜。 她乖乖提起裙子跟着冯老师往后面走,舞台后面临时搭了一排小房子,充作化妆间, “就是这儿,进去吧,一会该上台了,我叫你。”冯老师替她敲了敲门,促狭一笑。 第46章 无人机表演 “请进。”门内传来一道女声。 沈暄双手交叠,勾了勾手指,又轻拍脸颊,换上个端庄大方的的笑容,推门走进。 门内站着位中年女子,不是陈奕女士,还有谁? “阿姨好。”沈暄率先打招呼,带着几分拘谨。 “你好暄暄,阿姨总算见到你了。”陈奕女士却十分热情,走过来和她拥抱。 她没有沈暄高,何况沈暄今天还穿了高跟鞋,她弯腰回抱住了陈女士,很香,陈女士身上有一种冷调香,和陈珩很像,她忍不住悄悄多吸了几口。 “珩儿那臭小子总不带我见你,我今天找机会,总算见到了。”陈女士的普通话不能说很好,但至少很标准。 沈暄想起来课本上的“知沟理论”,越富有的人会越早掌握先进的知识、语言、技艺。 很明显,陈女士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她穿着某香的白色套装,胸前别着繁复华丽的胸针,体态挺拔,不仅没有年近五旬之人的萎靡,反而有种千帆过境后的磅礴生机。 不愧是海航集团的掌舵人,陈珩再成长几年,就会有她这种气势了吧。 这样近距离地打量陈女士,才能感受到她和陈珩有多像,和陈珩一样冷白的肤色,和陈珩一样犀利威压的眉眼,甚至俩人说话的腔调都有些像。 处处皆是陈珩啊。 “他可能怕我搞不好吧,让您不满意。”沈暄回答得很谦逊。 “怎么会,我身边就这么一个孩子,他满意我就满意。”陈女士没有像她预想的那样一脸受用,她没有很focus自己,而是很关注陈珩本人。 沈暄悄悄松了一口气,她见过很多父母,特别是有钱的父母,打着“我都是为你好”的旗号,其实句句不离自己,自己的意见比子女的意见更重要,生养了一场,便觉得是天大的功德,恨不得子女是无心傀儡,事事听从自己。 陈女士身居高位,掌舵海航,还能如此顺着陈珩,实在难能可贵。 陈女士在审视她,她也在回看陈女士,所谓见家长,不过是互相考察罢了。 “你们冯老师,和我关系很好,止不住地夸你,夸你人长的漂亮却一点都不倨傲,是个很认真很善良的孩子,珩儿的眼光嘛,比他老爹的眼光好多了。”陈女士真是个爽快性子,上来给沈暄一顿猛夸。 沈暄听得额头冒汗,赠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她不能在言辞上平白受了对方的好意而不对答回去。 “您才生得好看呢,陈珩那么帅气,多半是遗传自您了。”她温声作答。 这话算是说到了陈女士的心坎上,她生平最得意两件事,一是海航在她手里发展壮大,二是她优秀的小儿子,才华卓绝且从母姓,港岛多少富家太太前头还得跟着夫家姓氏,她看不上那样的做派,她是独女,家底殷实,何必受他人辖制。 她拉过沈暄的手,缓缓摩挲,“好孩子,以后多来家里玩,珩儿有什么不好的,你告诉我,我说他。” 虽然我说他也不听,但是在未来儿媳面前,她还是得摆摆婆母款。 陈珩幼年时,她没有亲自照顾,导致长大后也隔了一层,陈珩最不愿意被家里掣肘,她管得也少,不知道该怎样弥补,只是人渐渐老去,最期望的反而是儿孙在跟前。 她的小儿子不在眼前,对他女友好,就当是对他好了。 幸好陈珩自律严谨,没有被那些模特演员迷花了眼,给她挑的这个儿媳妇,不仅颜色好,学识也好,还算有眼缘。 她略微一调教,沈暄必能在港岛交际圈里如鱼得水,到时候陈珩主外,媳妇主内,她也能功成身退,含饴弄孙了。 想到这儿,她笑容越发温和,和沈暄交换了联系方式,让她有时间来家里做客。 沈暄若是得知陈女士盼望含饴弄孙,一定会带着钻钻去看她,您看,这就是我和陈珩的独生女——沈钻钻。 不过后来陈女士和沈钻钻的确建立了深厚的情谊,这倒是后话了。 俩人又闲聊了两句,冯老师来敲门,提醒沈暄上场了。 沈暄跟着冯老师回来,挽着男主持的手,进入舞台,为下一个节目报幕。 下一位表演者正好是港岛选秀出身的偶像男艺人,正是近日的当红炸子鸡,她刚一说名字,台下就一片欢呼。 沈暄看着台下年轻小姑娘欢呼雀跃的脸庞,深觉岁月蹉跎,她报完幕,就跟着男主持从左侧出去。 她在侧台看着这位男偶像劲歌热舞,他穿着黑色的皮衣,露出健硕的肱二头肌,头发挑染成银色,反手拿着麦克风,歌曲混杂着电子音效,舞蹈动作大开大合,全场都被他的魅力征服,随着他的歌曲舞动。 “we gon do something do something” “ambition got them diamond shinning.” “shinning shinning”人群疯狂回应,沈暄听到台下女生的尖叫,不禁感慨年轻真好。 傍晚,操场,荧光棒,庆典,还有红极一时的男偶像,此刻都是他们青春里最美好的回忆。 沈暄也跟着歌曲的鼓点,随意晃动着肩膀。why not Enjoy the moment. 摄像机捕捉到侧台的她,她停下了动作,对着镜头来了个甜甜的微笑,目光流转,明澈动人。 谁会不喜欢甜妹,全场爆发出更大的欢呼声。 男偶像也被欢呼惊动,扭头看着大屏幕,向她的方向行了个绅士礼,人群中爆发出更大的欢呼。 她不好意思地弯腰回礼,这是人家的主场啊。 男偶像的表演,把现场气氛推向了一个高潮,以至于对于之后的表演,观众反响都不甚强烈。 校庆进入尾声,最后一项是无人机表演。 身穿黑色晚礼服的合唱团成员陆续上场,数百架无人机陆续列阵空中,整装待发,像是夏日林间的萤火,又像是顺从人类心意的星河,璀璨、浩大。 男主持朗声说:“弹指一挥间,华文大学已延续百年,今诸君聚集于此,共享盛宴,让我们一起庆祝华文大学百年华诞,生日快乐。” 全场大喊:“生日快乐。” “接下来让我们观看最后一项节目,无人机表演,有请匠心科技负责人,无人机表演总指挥Evan Chen~” “啊~”又是山呼海啸般的尖叫。 陈珩在研究生迎新会上的惊鸿一面,屠了华大论坛一周的头条。 现场女生把他传得神乎其神,说是“不见陈郎误终身,一见陈郎终身误。” 没见的人深恨没有机会一睹风采,没想到在华大的百年华诞上,陈珩居然出人意料地出现了,这怎能不让人激动。 他虽然不是华文大学的学生,但他们家是华文大学最大的私人赞助商啊,海航的奖学金,每年多少人打破了头都抢不到。 他贵气又年轻,芝兰玉树一般,怎能不让人爱慕,海航公子的出现把庆典推向了另一个高潮。 陈珩穿着一身冷灰色的衣服徐徐走入,里面搭着不规则的白色斜襟衬衣,没有打领带,领口大开,露着凸出的喉结和锁骨,眉目英挺。 摄像头转播了观众的反应,不少女生在尖声呐喊,拼命挥舞着荧光棒。 他身高体长,站在舞台中央,一人胜过千军万马,从男主持手里接过话筒,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陈珩。” 台下爆发出更大的欢呼,沈暄身边的女主持已经叫的嗓子都哑了,沈暄感觉不到吵闹,她只顾盯着陈珩看。 他站在光下,侧面的光透过他的发丝,黑发的色调变弱,有了些毛茸茸的模样。 眉眼映在光里,发出璀璨精细的光,他朝侧台看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在看自己。 原来人可以再次爱上同一个人,久别重逢,不胜欢欣,阿珩。 沈暄低头捋了下裙摆,按下嘴角的微笑。 只不过,他瘦了,没有脸颊肉了,侧脸部位都有了凹陷,随着他说话若隐若现。 “匠心无人机表演现在开始。”陈珩朗声宣布。 随着女高音的吟唱,无人机在空中开始闪烁,繁星点点,须臾变换,变得越来越盛大,最后变成一棵树的形状,嫩绿高大,枝繁叶茂。 华文大学依山而建,而且教育界有“十年树木,百年育人”的观点,把华文大学喻为一棵树,倒也新颖。 有一颗绿色的小光点从树中穿过,像是信号一般,大树慢慢散开,变成了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形象。 华文大学的创始人是位华侨,他散尽家财,创办了华文大学,即使在日据时期,也坚持中文教学,使我华夏之学不断,汉家文字长存。 开学校史课上的一幕幕,浮现在沈暄眼前。 头像又慢慢散开,变成不断振翅挥舞的蝴蝶,蝴蝶的光圈一点点闪烁,金光熠熠,最后变成100的字样,“华文大学百年华诞”的字样在100周围凭空幻出,操场上响起激烈的掌声。 女生的高音吟唱不断跳跃,伴随着音调的变化,字体开始改变颜色,变化成“港岛明珠”的字样,操场上的掌声更加热烈。 华文大学屹立百年,得港岛英才教育之,同时也为港岛各界输送了数不清的人才,担得起“港岛明珠”四字,在场学子和母校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自然为它骄傲欣喜。 沈暄站在侧台,看着空中繁星点点,对华文大学也有了说不清的归属感。 毕竟,她最美好的一部分青春在这里度过。 这四个字也逐渐转换,变为“明德载物”四字。 华文大学的校训,刻在录取通知书上,校门口的石碑上,连教学楼里都有这几个字。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这句校训出自《礼记》,“明德”就是彰显德行,先完善内在德智的修养,然后再推己及人。 最后变成了白鸽的形状,它的每一片羽翼都闪闪发光,在半空停留了一会,向四面八方飞去,隐入夜空。 和开头的大树像呼应,鸟儿们在大树上栖息学习,可终有一天也要远离大树,奔向更遥远辽阔的天地。 女声吟唱到了最高潮,合声渐起,恢弘壮阔,这是最后的赞章。 第47章 暗夜出逃 操场上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沈暄也轻轻鼓掌,的确是了不起的作品。 等到众人掌声停歇,陈珩结尾:“我母亲毕业于华文大学,她在这里度过了最美好的青春时光,也正是如此,她之后在华大创办了海航奖学金,用以资助和嘉奖华大学子,海航集团也吸纳了众多的华大学子。所以我对华大很熟悉,其中最感兴趣的就是华大的校训,‘明德载物’,这是很有智慧的训诫,特别是在这个信息高速发展,真相谎言如影随形的年代,我们每个学子都应完善内在的学识修养,明辨是非,恪守校训,成为更好的华大人。” 他说完停顿了一会,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接下来呢,暂借贵宝地一会儿,我想把最后的表演献给我的未婚妻。” 刚才隐入夜空的无人机,像得到号令一般,再次闪烁。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无人机像闪烁的星辰,镶满了整片夜空,银河皎皎,璀璨浩大。 星子移转,变成一男一女并肩站立的图案,女孩手里捧有一束白色郁金香。 那是,他们确定关系那天,陈珩送给她的花,沈暄握着麦克风的手指紧了紧。 摄像头捕捉到侧台的她,云鬓酥腰,眉眼澄澈。 她微微地笑了下,向镜头招招手,人群中爆发出更大的欢呼。 有人给陈珩送上来一束黄色的花,陈珩接过花,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身边、台下,好像四周都是尖叫,沈暄什么也听不清,只能看见陈珩。 他目光如炬,长身玉立,把花送给沈暄,牵着她的手走到舞台中央。 天空中的图案开始变化,成为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形状。 沈暄忍不住笑出了声,她和陈珩居然不谋而合,都想到了这个典故。 陈珩附在她耳边:“终于笑了?” 她摇摇头,笑死,周围的欢呼声太大,她根本听不清。 陈珩给她比了个微笑的手势。 哦,要微笑啊。 于是她咧开嘴,笑出了八颗牙。 陈珩看她误解了自己意思,也跟着她笑的无可奈何。 牛郎织女的图案开始变化,变成了玫瑰的形状,还发着黄色的亮光,沈暄低头看自己怀里的香槟玫瑰,好像,一样呢。 又抬头看夜空,黄色的玫瑰变为一句话:爱上你是我最大的幸运。 啊啊啊,这个人,好俗气啊,沈暄挣脱他的手,按了按额角。 她忍不住闭了几次眼,纤长的睫毛像灯下翻飞的蝴蝶。 陈珩侧脸看她,耳朵变得酡红,饱满光洁的额头上也泛起了细密的汗珠,嘴巴嘟起一个小峰峦的角度。 这个,应该是开心吧? 陈珩也有两分不确定,他家这位小姑娘,有两分难搞的脾气,但愿他熬的这几天夜没有白费。 沈暄的情绪的确处在一个矛盾的地方,她觉得这样的示爱太过浮夸,甚至有几分戏剧。 但不得不说,也很安心,陈珩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明目张胆地给世人展示自己的偏爱。 炙热、强烈、开诚布公。 论坛里那些阴暗龌龊的流言在这样的感情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好吧,接受他的示好。 沈暄勾勾手,拉住陈珩的小拇指,陈珩撑开她蜷缩的手,十指相扣,握紧。 摄像头适时给俩人手部一个特写。 无人机变为两人姓氏的首字母。 sx&ch 嗯,沈暄的x上面还给她戴了个小王冠。 这些个直男招数,他是从哪里学来啊。 她不由想起开学时欧嘉仪羡慕夏宝莉时说的一句话:要把女朋友当公主哦。 这是要把我当公主吗,阿珩。她嘴角的笑靥显得更深。 “亲一个亲一个”操场响起一片起哄声。 好家伙,原来起哄才是人类的天性,不管是港岛还是内地,都离不开来自旁观群众的起哄。 到底要不要,诶,她其实不想当众亲吻,但要是陈珩想,她也不会拒绝就是了。沈暄看了陈珩一眼,又低下头看自己裙摆上的暗纹。 身边人影一晃,向前走了一步,然后朝台下鞠了一躬,接着牵着她的手就往台下走。 开玩笑,他才不想让别人看见她被亲吻的样子呢。 她的微笑,她的害羞,甚至于她的一切,最好都只给自己看。 他就是有这么恶劣的占有欲,就像雄狮天生会框定地界。 沈暄被他拉到了后台,陈珩把两人的麦克风交给工作人员。 搂住沈暄的腰,扣紧,目光灼灼地问她:“想不想出去走走,就我们两个人。” 她点头应允。 好啊,当然可以了,我们许久未见,怎么会不想独处呢,只有你和我。 但沈暄没想到的是,陈珩没等她换装,拉着她就从后台往操场跑。 暗红色的大裙摆逶迤拖地,银色的高跟鞋闪闪发亮。 从昏暗的后台,到亮如白昼的操场。 从众人的欢呼声中,到操场旁边的古董跑车里。 跑,跑,一直在跑。 高跟鞋不断撞击地面的踢踏声混杂着她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两种声音,不断回响。 她脑袋放空,懵然无措,一晚上发生了太多事。 比如陈珩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比如他们现在要去哪? 她无法深思,只是凭着直觉被陈珩拉着跑。 直到维多利亚港的海风吹散了她的头发,旁边露天巴士上的观光游客对她大喊:“新婚快乐”时,她才反应过来。 他们俩,一身正装,陈珩穿着银灰色的西服,眉目精致。 自己也是暗红色的晚礼服,微醺妩媚。 路人会以为他俩刚从结婚典礼上出来的新婚小夫妻吧。 沈暄噎了一下,从座椅上趴起来,回头大喊:“谢谢,也祝你幸福。” “哈哈哈”旁边的陈珩朗声大笑。 陈珩这个人内敛隐忍,即使是笑,大多时候也是勾勾唇角,微微一笑,以示敬意。 他很少有这样放声大笑的时刻,此时却好像吃到小橘子的沈钻钻,整个人有着掩盖不住的开心,眉目舒展,生动轻松。 沈钻钻很喜欢吃甜食,但她不能吃那些精加工的蛋糕,甜甜的小橘子成了她的最爱。 每次见到橘子,都要和沈暄撒娇讨要,尾巴摇到飞起。 吃到了,就眼睛弯成个小月牙,在她脚边蹦蹦跳跳,再次讨要。 “我们要去哪啊,阿珩?”沈暄看着后视镜,整理妆发。 镜子里的她,头发已松的不成样子,这种高髻,本来就是在舞台上撑撑样子,哪里能这么大幅度奔跑。 她索性把发卡一个个拿下来,甩甩头发,从前往后捋了一把,显得有条理些。 车子停下,在等交通灯,陈珩看着,不由得想起幼年看过的港片,那些风华绝代的女演员们也是这样坐在副驾,轻捋头发,留下他们那个时代的辉煌和风流。 但谁都没有他的暄暄漂亮。 昏黄的路灯给她带上了一层滤镜,像是莫奈的油画,影影绰绰。 海风从后面吹起她的头发,几缕发丝落到了她的鼻尖上,她伸手掖到耳朵后面,露出额角毛茸茸的胎发,和眼角的一粒小痣,真美。 或许是自己看得太过投入,她扭过来好像用眼神示意着什么,眸里浸满了维多利亚港的水汽,像条明亮蜿蜒的小河,又像是暗夜四合准备狩猎的小豹子。 勾人魂魄,危险致命。 等不及了,宝贝。 他伸出手,一把搂过她的脖颈,拉近俩人的距离。 他能闻见她身上微弱的薰衣草沐浴露的味道,她一直喜欢的牌子,从见面第一天就是这个味道。 还有发胶、定妆喷雾或许还有更多他未曾听说过的化妆品的混合味道,有些陌生,又有些新奇。 他缓缓摩挲着她的脖颈,除了他熟悉的细腻感,还有一条典礼常用的金属项链,璀璨的让人乍舌。 他伸出另一只手,环上她的脖颈,两只手微微一用力,项链应声而断。 这种破烂赝品,根本配不上她。 “嘀嘀”后面的车在提示。 他收回手,古董跑车重新启动,心里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沈暄则觉得莫名其妙,这哥们拨弄了半天,就为了拉断她的项链? 算了,反正也不值钱,坏就坏了吧。 “我们这算私奔吗?”沈暄习惯性地去找手机,却发现出来的太过匆忙,什么都没有带。 “借一下你手机,阿珩。” “自己拿呗,还借什么。”陈珩从岛台上拿给她。 他们并没有相互留指纹密码,沈暄往上一滑,问他密码是什么? “199603” 她的公历出生年月,输入,手机解锁。 壁纸是他们在本科学校照的那一张,陈珩挽着她肩,俩人笑的开怀。 “你好喜欢这张照片啊。”壁纸是它,无人机也是它。 “对啊,那是我们在一起后的第一张照片嘛。” 从此以后,我们都不在是孤独的个体,因为找到了散失在宇宙里的另一半,我们都变得更加完整,且充满力量。 沈暄打开相机,从侧面拍了张照片,照片里陈珩一身正装,双手搭在方向盘上,露出来清隽立体的侧颜,自己靠近镜头,露出来满是笑意的半张侧脸。 说来有趣,自己并不是个很喜欢拍照的人,但和陈珩在一起,做什么事都想拍照留念。 “照的好看吗?”陈珩依旧目视前方。 车开出了主城,路面宽阔不少,速度也逐渐上升,疾驰而过的风吹散了她满脸的热意。 “好看啊,阿珩就是最好看的。” 陈珩抿了抿嘴唇,还是没憋住,嘴角绽出笑意。 他就是喜欢沈暄夸他,夸他貌美也好,夸他能干也罢。 在他耳里,都妥帖的不得了。 别人夸他,他总是听话听音,敷衍一笑。 但是沈暄夸他,他总是忍不住摇摇尾巴,嘿嘿,女朋友今天又夸我了诶。 第48章 剖白 俩人出了城,一路往山上飙。 山间树林清冽的味道乘着晚风扑面而来,城市里最后一丝燥热也消失无踪。 公路两旁的昏黄的一点灯光,像游鱼一样游弋到俩人的身上。 “感情从不是爱若爱是但求终身你问” 低缓的粤语歌响起,男声低声吟唱,温柔的让人想落泪。 这蜿蜒曲折的山路,只有她和陈珩俩人,虽感孤寂却也有种不被世人打扰的隐秘欢愉。 光影交叠,她心旌荡漾,轻声问陈珩:“阿珩,我们会永远这样好吗?” 即使我们有矛盾,即使我们互相生气,但我们还是会重归于好吗? 你不知道,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什么都原谅你了。 甚至还有点埋怨自己,为什么非要犟着不低头,非要彼此折磨呢?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这种感情。 只要遇见,就会又一次爱上你。 陈珩轻扬嘴角,伸过一只手,揉揉她的脑袋。 “暄暄也会患得患失吗?” “只要我们在一起,我们就会这样好,甚至更好。” “但是我们在一起,不要分开哦。” 我已经过够那样孤独、波澜不惊、毫无生机的生活了,甚至对世界都有些倦怠。 不过是按部就班的生活罢了。 你的出现,像夏日清晨的第一束阳光,照亮了我整个世界,让它变得欢乐且丰富,就像小孩爱去的游乐园一样,处处是笑声。 所以,不可以离开哦,不可以再让我的世界归为黑白。 陈珩伸过手来,沈暄低下头看,细碎的光在他腕间闪耀,又是什么手表吧,她扒拉了两下,看不出什么所以然,如果叶子在,她一定能讲得头头是道。 她伸出手,和他十指相扣,缓缓摩挲。 陈珩手指修长,掌心宽厚,能包满她整个手掌。 她拉起来打量了一下,发现他的手很素净,没戴什么首饰。 “阿珩”她摇摇他的手。 “嗯” “我给你买个戒指吧。” “好啊,还是第一次有女生送我戒指呢。” 陈珩语气温柔,眉眼带笑。这是产生占有欲了么,暄暄。 车子开到山顶,在一家酒店前停下来。 说是酒店,也不恰当,门前的庭院还搭着个葡萄架,点着黄色的小灯,一群人在热闹地吃烧烤,烟火缭绕,人声喧哗。 “诶,陈总?我们还说是谁呢,飚得这么快。这车不错,这是d84 gt zagato吗? ” 一个穿着花衬衫,瘦高个的男生上来和陈珩碰了下肩,然后俯下身抚摸跑车的引擎盖,不住地发出赞叹,带着些小心翼翼。 “猴儿,擦擦你的口水吧,快流到车子上了。”一个男生起哄。 身后男男女女笑成一团,却都是善意,看的出来,他们彼此都很熟悉,关系很好。 被称作“猴儿”的男人也没有在意,依然跑前跑后地欣赏这辆古董车。 陈珩这辆车,的确有点意思,超长的前盖,两座的露天敞篷,车灯很有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质感,还是漂亮的Tiffany蓝,像条稀奇古怪的小海豚。 说起车,哪个男孩都想聊俩句。 “我这辆车,还是在美国买的,一对老夫妇的,开了大半辈子,后来找人收拾回来,还费了一番功夫。” 陈珩走到侧面打开车门,捡起沈暄脚边的裙子,这才把她扶出来。 “啊,哥你这,不会是拉了哪家新娘子私奔来的吧。”猴儿直起腰来,目瞪口呆。 “私奔就私奔,怕什么?嫂子好。”一个矮个子男人溜达过来,和沈暄打招呼。 猴儿点点头,也是,陈珩早就在内地自立门户了,和他们这些还靠老爸和家族荫蔽的二代自然不一样。 “猴儿,给我们找个房间,再弄些吃的来,这是我未婚妻,不是什么逃婚的新娘子。”陈珩用力拍了猴儿俩下,猴儿假意咳嗽。 “嫂子真漂亮。”有个圆圆脸的姑娘跳出来,绕着沈暄看。 珩哥哥的女朋友真好看,眉眼冷冽,玉肩半露,还穿着暗红色的晚礼服,珩哥哥也穿着正装。俩人站到古董车前就和漫画一样,像是经典漫画番《黑道大小姐出逃记》之类的。 小姑娘一边明晃晃地打量,一边暗戳戳地思考。 “这是vivi,我的一个远房小表妹,也姓陈,才上初中。”陈珩给她介绍。 “你好呀vivi,你可以叫我暄暄姐姐。”沈暄微微弯腰,和她握手。 小姑娘握完手,捂着嘴害羞地笑了,躲到她哥哥的身后。 陈珩挥了挥手,拉着沈暄进了酒店。 内里是东南亚风格的设计,竹木的桌椅,藤麻编织的灯具,高挑的落地窗配着白色的布艺窗帘,角落里还有个参差不齐的柚木相架。 前台小姑娘递给陈珩一张房卡。 “再给她找身衣服。”陈珩拉过来沈暄。 “T恤就可以,能穿就行。”临时穿一下,她也不挑剔。 俩人坐着电梯,到了顶层。 陈珩开了门,让她先进去。 屋里黑黢黢的,沈暄刚走了两步,就被陈珩按在了门板上,“啪嗒”一声,门锁上了。 他一手垫在她的脑后,一手圈着她的腰,身体严丝合缝地抵着她。 温热的嘴唇精准地贴上来,用了些力道,一下下地勾着她,让她把头仰起来。 垫在脑后的手游移了下来,趁着换气的功夫,把她脸上的头发挑开,钳制着她下巴,不让她低头,再次吻上去。 唇舌也带了几分狠戾,用力地逡巡她的口腔唇舌。 她的那些害羞、抵抗、女孩家的调戏,在这样的力度面前都不堪一击。 哼,她就知道,那些绅士啊禁欲啊都是假的,谁能想到刚才人模人样发表演讲的陈珩,此时把她抵在墙上死命吮吻。 她无法逃离,甚至无法把头从他手上移开,只能双手环着陈珩的手腕,做些微弱的抵抗。 陈珩把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脖颈上,没有言语,但沈暄懂他的意思,别害怕,相信我,由着我。 诶,这个男人,在这种细节上有种该死的强势。 沈暄无法,只能由着他作乱。 陈珩依旧用力地亲吻着她的唇舌,夺取她口中的空气,有好几次,她甚至听到俩人牙齿相撞的声音。 他身上雨后青竹的味道萦绕在鼻尖,完蛋,这个人又用香水蛊惑她。 她只觉得腿软,心跳过于剧烈让她喘不过来气,锤了两下陈珩的肩膀。 陈珩停下动作,分开,看着沈暄软绵绵地倒在了他怀里。 “还冷战吗?嗯?”陈珩故意在她耳边说话,震得她耳朵发麻。 “不说话?”陈珩见她闭眼不言语,又低头吮吸她的耳尖,连带着耳垂上长长的流苏耳坠一抖一抖,不断敲打着她的脸颊。 黑夜放大了眼睛之外感官的知觉,闷热的房间,陈珩步步紧逼,身体那些隐秘的变化。 没有任何预兆的,她勾上陈珩的脖颈,拉开他的衬衣,沿着他骨头的轮廓,狠狠地在锁骨上咬了一口。 “嘶”。 她能感受到一瞬间,陈珩绷紧的肩膀,和一声难耐的喘息。 但是他也没有推开沈暄,就这样由着她。 “还要咬吗?你可以把领口再拉大点。” 陈珩腾出只手来,揉捏着她的脖颈。 “不了。”她语气闷闷,环住陈珩的背。 “阿珩。” “嗯。” “我们冷战的时候,你难过吗?” 她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俩人要想走的长远,必须得有良好的沟通。 他们冷战的时候,她难过死了,天天晚上裹着被子掉眼泪。 “怎么能不难过呢,我瘦了十斤。”陈珩轻叹一声。 有些时候身体是最诚实的,它就像水能折射光一样,迅敏地反应在面上,波光粼粼的一片,让人一看便知。 沈暄没有说话,环得更紧了些。 “那我们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沈暄哄他。 “好,以后不许说那些很尖刻的话了。”陈珩也闷声闷气。 “就是我说你‘男性的自尊心和占有欲比我的安危还重要吗?’” “嗯,你不能这样揣测我,不能不相信我,在陈珩这儿,沈暄是最重要的。”陈珩埋在沈暄的发里,末了又加上一句,“比陈珩本身还重要。” 沈暄摸摸他的背,斟酌开口,“那你也要相信我,不管我身边有多少男生,我永远也不会背叛你。” 她是想让陈珩不要干涉她的交友圈。 “嗯” 过了半晌,陈珩蹦出个单音节。 “最好不要俩个人单独在一起。”想了想,又补了句。 他实在看不惯有别的男人在她眼前晃悠,吸引她的目光,干扰她的情绪,同学不行,老师不行,狗也不行。 她的目光要是能只看着他一个人就好了。 俩人异地的状态什么时候就结束了啊,想让她只看着自己,只关注自己,只哄着自己。 但他还是让步了,她不喜欢他干涉太多。 好吧,这样她就不会生气了。 小金毛丧着脸答应了。 “您好,客房服务。”有人在敲门。 沈暄推开陈珩,他打开灯,让服务生把食物送进来。 沈暄则躲进厕所,照镜子。 她的嘴果然肿了,陈珩这厮,总是不做好事。 等服务生关上门,她才从卫生间出去。 她低头弯眼地瞪陈珩,嘴巴撅得老高。 “干嘛?”陈珩走过去抱住她,有些好笑。 “你说干嘛?”她指指自己的嘴唇,瞪他。 却看到陈珩白皙的锁骨上有个小牙印,红红的一圈,还见了血。 她摸摸鼻头,不说话了,“吃饭吧,我都要饿死了。” 又恢复了平时的雀跃。 第49章 美色误人 “他们家的菜还有几分滋味。” 服务生把餐具食物放到临窗的餐桌上,又给俩人送了换洗的衣服,白色大T恤,黑短裤,情侣样式,胸口还写着“亲亲老婆”“亲亲老公”的字样,俩人互看一眼,无语凝噎。 沈暄打趣:“有没有‘亲亲女儿’的,回去给我们家钻钻换上,我们就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三口。” 陈珩很喜欢听她说“家”、“我们”这样的话,嘴角翘起,接着她的的话说:“也可能是刚从超市打工回来的一家三口。” 沈暄东跑跑,西逛逛,就是不往餐桌前凑。 “你不是说饿死了吗,快来吃饭。”陈珩站在窗前,低头拿起子开啤酒瓶盖。 他们的房间是个套间,依旧是热烈的东南亚风格,门口墙壁上挂着椰壳吊灯,黑白方格的地板,高大翠绿的龙须树,白色的沙发上堆放着色彩斑斓的泰式靠枕,阳台上还放着只藤编吊篮,连餐桌旁都有莲花彩绘的墙饰。 沈暄打量着主卧的四方床幔,抓了一把床上的玫瑰花。 纷纷扬扬地朝陈珩撒了过去,“陈美人儿,为朕侍寝可好?” 又在调戏他,陈珩斜乜了她一眼,“你确定?” “不确定,来吧,亲爱的陈同志,让我们共进晚餐吧。” 沈暄就是个纸老虎,稍微耍点真把式就把她给震住了。 俩人换了衣服,坐下来用餐,红咖喱海鲜椰青炒饭、黄咖喱炒蟹、芒果糯米饭,还有一盘青木瓜沙拉。 陈珩给她往面前的杯子里倒了点果啤,“这个是海盐番石榴味儿的,你尝尝。” 她浅啜了几口,清爽的口感在唇间炸开,海盐中和了果汁,清甜甘洌。 “真好。”她摇晃着玻璃杯放到眼前,单手托腮,眉眼弯弯,冲着陈珩笑的甚甜,嘴边的笑靥都甜蜜的像盛满了酒。 陈珩有些后悔让她喝酒,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吃完饭,陈珩先去洗漱,沈暄坐在床尾凳上看电视。 港岛无聊的八点档,她百无聊赖地看了一会。 “啪嗒”一声,浴室的门开了。 沈暄条件反射地看向浴室门口。 陈珩上身□□,下身裹着块浴巾,头发也没有擦干,短黑的头发还在滴水,滴到他宽厚白皙的胸膛上,顺着皮肤,滑到他肌理分明的腹部,最后隐入浴巾。 沈暄只觉得脑子里轰然作响,好像有杀猪匠抡着大铁锤撞铜钟。 这谁顶得住啊?这谁也顶不住啊。 她用手紧紧地捂住嘴,就怕当着陈珩的面流口水。 面上还要一本正经地责备他:“你这也太不守男德了吧,这衣冠不整,成何体统。” “哦,暄暄原来不喜欢这样啊,那我穿上浴袍吧。”作势转身要去拿浴袍。 “这,这倒也不必,穿上浴袍多热啊。” 陈珩看着23度的空调叹了口气。 “你过来。”沈暄盘腿坐在床尾凳上,朝他勾手。 “干嘛” “让我摸摸。” “黄鼠狼小姐,下次请擦干净嘴再说话好吗?顶着一嘴油,谁相信你没吃鸡。” 陈珩坐过来,也没动弹,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沈暄试探性地把手放到他腹部,哇,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原来男孩子的腹肌是这样的,硬硬的,戳一下还会有弹力,而且,他好热啊,像个小太阳一样,带着酒店沐浴露的热气烘烤过来,妈妈,这就是荷尔蒙吗?呜呜,她顶不住了,心脏跳得那么快,感觉自己的小身板都微微有些颤抖。 马德,男色误人啊,误人。 她捂着口鼻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向浴室,路过床脚还被绊了一下。 太可怕了,再呆一会,她保不准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陈珩看着她的背影,低低笑了两下,这点出息。 等到沈暄再出来时,穿着浴袍,裹的严严实实,头发也已经吹干。 她扑腾到床上,拿起靠枕铺在俩人中间,自己躺到另一边,“这就是我们的楚河汉界,不许越界啊,越界是小狗。” “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女施主。”陈珩靠在床头,似笑非笑。 这个人连玩手机都身板笔直,身上裹着半边薄被,倒是没有再给她看裸.男的机会。 “哼,我肯定不会越界的,我要是越界了,我就是沈钻钻亲妈。”沈暄信誓旦旦。 “床头给你倒了椰子水,渴了自己喝。”陈珩摇摇头,拿出遥控器按了下按钮。 他们头上的房顶推开,露出来深蓝的夜色,和窗外的海一样的颜色。 “哇,这个屋顶可以活动啊,是两层的吗?还有一层玻璃。”沈暄惊叹,眼眸里闪着细碎的星光。 “我看了下预报,一会天气转晴,就可能看见星星了。” 陈珩只开了一边的床头灯,暗黄色的灯光,给他添了几丝暖意,沈暄甚至能品的出些‘柔情似水’的感觉来,不由得勾了勾嘴角。 学着他的样子,直起身来靠在床头,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过了一会,天空的流云被风吹开,果然有璀璨的星子在闪烁,现在光污染这么严重,能在城郊看见这么多星星算不错了。 沈暄躺下来,睡到软软的床上,鼻尖都是酒店沐浴露的香气,脚踢开被子,感受空调的凉意,看着漫天星星,只觉得良辰美景怎么能没有佳人相伴。 她反身趴过去,爬到陈珩的身上,搂住他的脖颈,感受他干爽的皮肤。 靠近,和他脸贴着脸,委屈开口:“好吧,我承认我是钻钻亲妈。” “汪汪”陈珩叫了两声,胸腔随之震动。 “干嘛?” “那我就是钻钻亲爸,也是狗啊。”他低笑了一下,长臂圈住她的腰,一上一下地抚摸。 “没关系,暄暄,享受当下就好,不要害怕,你要是不愿,我绝对不强迫”亲亲她的额角。 沈暄主动凑上去,亲他的侧脸。 窸窣的声音在室内响起。 第二天,俩人用了早饭,陈珩送沈暄回学校。 临时出逃虽然浪漫,但清醒过来,还是有一堆烂摊子要收拾。 沈暄敲了敲门,没办法,她连自己的房卡都没有拿,叶子估计在里面。 过了一会,叶子果然来开门,依旧是大T恤,运动裤,倚着门,似笑非笑地打量她:“回来了?奸夫呢。” “这儿呢。”陈珩从门边探出头来。 …… 叶子倒没想到陈珩在,私下骂人被正主抓个正着,饶是见惯大风大浪的叶子时,也有些尴尬地抓了抓头发。 侧着身让沈暄进来,然后“啪”一声关上门。 “他?”沈暄指指门外。 “他什么他,阿姨不在,我就要‘长姐为母’,从实招来,昨天和他去哪鬼混了。”叶子叉着腰,虎视眈眈。 “就去城外晚了会,真没怎么。”沈暄摊手。 没有任何防备的,叶子一把拉下来她的领口,这件衣服本就宽松,这么一扯,露出来她大半个肩膀,洁白如玉,没有任何暧昧的痕迹。 “干嘛呀?我的老姐姐”沈暄不明所以,忙不迭地往上拉衣服。 “算你过关。”叶子放下心来,从桌上拿起手机,递给她。 沈暄接过来,首先是欧嘉仪的信息。 “嗷嗷嗷,姐妹你男票真的太帅了,整个华文大学的男生加起来,也没他一个人帅。” 发送时间21点23分,估计这会儿陈珩刚上台讲话。 “嗯嗯?他拉着你跑了,我天,这是什么偶像剧情节啊。”21点54分的消息。 还给沈暄发了几张照片,俩人跑得太快,手机帧率跟不上,只照了几张模糊的重影,银灰色西服的男人在带着一个姑娘奔跑,暗红色的裙摆像奔涌起伏的浪花,看不清面容,却很有故事感。 沈暄转发给陈珩,又拿了一张设成封面。 欧嘉仪又断断续续给她发了几条论坛链接。 标题都很惊悚,譬如《婆婆是我俩的cp粉怎么办》,沈暄噎了一下,点进去。 看见陈奕女士一脸慈爱地站起来给他俩拍照,要不就是看着操场捂脸姨妈笑,估计那个时候正看着他俩逃离。 这房间的空调开得太大了,冷气如游丝般缠上她的后脊梁骨,她抖抖头,盘腿坐到沙发上,又盖了条空调毯,想笑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港剧里那些豪门婆婆和儿媳妇争夺儿子的戏码在她脑海里过了个遍,陈女士居然不走这卦吗? 想了想,也发给陈珩。 其余就是些感叹俩人般配的帖子,前日那些流言蜚语在昨天的大阵仗面前都失了分量。 论坛的首页都在讨论她和陈珩。 《惊!陈珩来了,在操场上,大家快去看。》 等我,我穿上裤子就去。 我也去!!! 大家快来,陈珩本人真是石破天惊的帅气。 他为什么一年只来几次啊,要是天天在该多好啊。 诸位同窗,我们是来求学读书的,不是来犯花痴的,说吧,哪个操场,现在还能进去吗? 沈暄抿着嘴笑,把这条也发给陈珩,留言:陈长老魅力不减啊。 ———— 《他未婚妻居然是沈暄!当众表白了!!!》 我天!次元壁破了。 昨天那个帖子是造谣吧,有陈珩这样的男朋友,还要什么自行车啊。 不得不说,他俩还挺配啊,一个是丰盛俊朗不苟言笑的翩翩公子,一个是面似寒冰笑如蜜酒的清冷佳人。 那是,海航公子的眼光能差到哪里。 我发现陈公子只有对着沈暄才会笑诶。还放了两张表情包。 一张是陈珩面无表情地在讲话,被人p了个云朵状的对话框“想老婆了,老婆在哪里,和他们讲话好烦人。” 一张是和沈暄相视一笑,“老婆好漂亮,好香好软好喜欢,嘿嘿。” 沈暄挑了下眉,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好吓人,也给陈珩发过。 还有很多他们在操场奔跑的照片,都说是偶像剧照进了现实,还夸沈暄是迪士尼在逃公主。 沈暄把评论发过去,附言:他们说我是公主哦~ 第50章 出海 陈珩:公主快出来吧,您的骑士等的脚都麻了,叫上叶小姐,咱们出海玩吧。 沈暄:你想叫叶子哦。 陈珩:……好多人,广白也在。 沈暄:广白也来了,我们马上出去。 陈珩:他来了,你激动什么。 沈暄给他回了个“你不懂”的表情包。 她把这件事和叶子说了,叮嘱她稍微打扮下。 “那好吧,我涂个口红。”叶子从化妆包里拿出根Dior 的口红,略一上色,整个人就从氤氲墨染的山水画变成了西洋水彩,艳丽明媚。 真正的大美人就是这样,稍微一装扮就会让她熠熠生辉。 沈暄自己却没怎么打扮,只是换了条高叉开腿的连衣裙,带上泳衣,又拿出刚买的一件递给叶子。 一行人在Bert 的宠物店集合,一进门,沈暄就被林广白抱了个满怀。 陈珩面色不善的把他扒拉开,“握手就行。” “诶,我哥哥这个人啊,就是太护食了。”广白状似无奈地撇撇嘴,然后蹓跶到叶子旁边,眼睛都亮了一个度。 “这位美女是谁啊?”这次倒是颇绅士地等叶子伸手,回握。 说到这儿,沈暄可来了兴趣,这简直是打瞌睡遇到了递枕头。 她凑到俩人跟前,郑重介绍:“这是我的好朋友,叶子,叶子时,漂亮优秀且单身。” “单身”两字稍微用了点重音,叶子瞟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见叶子没有反驳她,她得寸进尺,又介绍林广白:“这是林广白,陈珩的表弟,是名优秀的无人机设计师,电子科大的高材生。” “嫂子过奖。”电子科大的高材生林广白眯起一双桃花眼,笑得谦逊。 “都是成年人了 ,让人家自己聊吧。”陈珩看不过去,搂住沈暄的肩膀,俩人往后院看钻钻去了。 俩人马上又要分开,一分一秒都弥足珍贵,除了沈钻钻,半点时间他都不想分给别人。 欧嘉仪和Bert 正在后院逗狗,bert站起来和陈珩碰了下肩,“好耐毋见啊,Evan ” 又把欧嘉仪拉起来,给陈珩介绍:“唔女朋友Bella,也是Eileen的同学了” 这是欧嘉仪第一次见陈珩,小心翼翼地和他打招呼。 “别怕了,他又不什么大老虎。”Bert摇摇欧嘉仪的肩膀。 “没事儿,熟悉了就好了,他们俩还是我和钻钻做的媒呢。”沈暄抬起下巴,和陈珩炫耀。 “诶,钻钻呢,钻钻来这。” 沈钻钻和一群哈士奇玩到飞起,听见沈暄喊它,赶紧倒腾着小肥腿跑过来,高兴地连舌头都吐出来了。 Bert 打开铁栅栏,放它出来。 两三天没见钻钻了,沈暄也有点想它,蹲下去摸摸它的头,钻钻虽然长大了,但性子还和小时候一样活泼,见着麻麻,一个劲地要站起来舔麻麻的脸。 沈暄左支右绌,差点一屁股坐地上,被陈珩环住肩膀带起来。 “沈钻钻。”陈珩沉了语气,严肃地看着钻钻。 “唔~”钻钻撒着娇,委屈地在粑粑麻麻之间来回打量,它就是想和麻麻玩么,粑粑好凶哦。 “没事,没事。”沈暄依旧蹲着,只不过换成了脚尖点地,重心前倾,以防钻钻再次把她扑倒。 陈珩也跟着她蹲下来,试探性地摸钻钻的脑袋,它是个温顺又不记仇的孩子,除了狗肉店老板,再也没咬过人。 陈珩拿着块肉干诱哄它坐下,它就乖乖坐下,尾巴甩来甩去,吐着长舌头,一脸渴求地看着陈珩。 “和你麻麻真挺像啊。”陈珩抵抗不住这样的眼神,给了它肉干。 “说什么呢?阿珩?沈钻钻和谁像了。”沈暄走过去拿腿压了压他的背,以示惩罚。 “你不说是钻钻亲妈么?” “那你还说是钻钻亲爸了?” “行了,行了,沈钻钻就是二位亲生的,行了吧,没人和你俩抢。你们不就是想要周岁大红包么,我们给,我们给还不行吗?”Bert一脸无语,连声讨饶,这两个货,为了周岁礼物么,还在他面前上演这么一出双簧。 幸好他也有女朋友,不然想要醋死谁? 欧吼,意外之喜。他俩眉来眼去,相视一笑。 “Bella,快去挑一只合眼缘的狗,我们也要有鹅子,不然这钱就怕收不回来了,以后沈钻钻还要结婚、生子,还要有小狗狗,啊,我的心好痛。”Bert做作地捂着胸口,一脸痛心疾首。 惹得一屋子人哈哈大笑。 众人笑闹了一会,坐车到海湾,准备出海。 天阴阴的,云朵层层叠叠的呈块状簇在一起,海风呼呼地吹着涛浪,港口有各色的船只,小帆船、客轮、还有各种各样的渔船,岸边的高楼大厦离他们越来越远,入目的景色也变为绿坡山地,船尾的波浪像带有结晶的翡翠玉石,翠色的大海里泛起白色的波纹。 沈暄和叶子都是内陆人,对这样的景色很新奇,坐在船头的甲板上感受海风。 “嘘~”口哨声在她们身后响起,俩人回头。 陈珩兄弟俩带着沈钻钻在二楼和她们打招呼。 陈珩换了件五彩斑斓的岛服,长臂撑着舷梯,戴着棒球帽和墨镜,沈钻钻在旁边吐着舌头傻笑。 “他可真像个花花公子。”叶子把手遮在眼睛上,精准吐槽。 果然,在闺蜜心里,你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崽,谁都配不上你。 “hello,阿珩。”沈暄招呼他过来。 陈珩下来,一屁股坐到沈暄旁边,半环着她,也没说话。 “陈总,您对我们暄暄也太不关心了。”叶子往前边挪了挪,开始搭话。 陈珩伸回了长腿,手搭在膝盖上,一副“请您赐教”的样子。 叶子眯了眯眼,娓娓道来:“你听过夏宝莉吗?这姑娘在学校可是把你女朋友欺负得找不着北啊,暄暄来给我哭过好几回。” 说完掐了沈暄一下,沈暄默默点头,她懂,真的。 叶子是希望她能演出个清纯小白莲的模样,未语泪先流,楚楚动人,让陈珩心疼。 可她委实演技不行,清纯小白莲在她身上,可能会变成大白菜,冬天雪地里冻得梆硬的,随手掷出能做炸弹的那种,两厢一对视,只怕是要笑场。 因此她只是蹙了蹙眉头,低头做鹌鹑状,暄暄不知道,暄暄什么都不懂。 落在陈珩眼里,却觉得沈暄有苦难言,不想让自己担心,不由得叹了口气,摸摸沈暄的头,他这个女朋友啊,真是又隐忍又懂事。 嗯,隐忍懂事的沈暄坐在中间,听叶子大谈特谈夏宝莉的“霸凌”行为,陈珩面色越来越黑,听到夏宝莉设计偷拍,诋毁沈暄时,脸色彻底沉成了墨湖,气场沉郁的像是过了十年流离失所的生活,方圆几里的人都知道他生气了。 沈暄偷偷推了叶子一把,给她使眼色,可以了吧姐妹,再说下去,这个游艇都要冰封了。 叶子眨眨眼,示意收到,终于结尾:“所以呢,我找了几家媒体准备曝光她一些事,陈总不会阻拦吧。” 陈珩沉着脸,吐出几个字:“不会,谢谢你对我们暄暄的保护。” 大功告成,叶子功成身退找林广白钓鱼去了,她才不要做无良小情侣的电灯泡。 她只是替沈暄说些话而已,沈暄这个姑娘,太过于能扛事,什么都自己一肩挑,要是上山下乡时期,一定是既能赶牛,又能扛草,整个大队挣公分最多的劳动模范。 她是拍拍屁股走了,却留下个大战场给沈暄收拾,沈暄吞了口口水,挪挪位置靠近陈珩,开始酝酿。 “啊,我手腕好疼啊,那个时候为了找沈钻钻,大雨天被玉镯碎片划伤了手腕,嗯~~~,好疼啊,阿珩。”声音又软又娇,矫揉造作地让自己都头皮发麻,但是没办法,必须得先下手为强,低头示弱,不然俩人又是一顿好吵。 她举起手腕给陈珩看,嗯,已经快好了,结疤的地方都有些脱落了,露出来半弯月芽儿的白色浅痕。 这好的也太快了点吧,沈暄皱皱鼻子,第一次对自己身体的修复能力感到不满。 她偷偷瞧陈珩脸色,嗯,和缓了一点,但却并没有完全转好。 行吧,沈暄发动第二波袭击。 她像牛皮糖似的粘上陈珩,半个身体都赖在他怀里,继续软声撒娇:“怎么办啊,阿珩,我的手要留疤了。” 陈珩冷硬的面具终于驳落,他拿过沈暄的手腕,放到眼前仔细观看。 沈暄低头抿了下唇角,哼,她还不知道陈珩,最吃自己向他撒娇或者寻求帮助这一套了。 如果两项叠加,那更是有什么气都烟消云散了。 陈珩果然开口哄她:“没事儿,我们一会就去找个相熟的医生,让他给你开最好的祛疤药。” 又把她抱到自己腿上,柔声劝慰:“是阿姨送你那个镯子打碎了吗?我送你个相似的好不好啊,虽然不是同一个,但也很漂亮。” 沈暄面上委屈,心里低声喊耶。 俩人又腻了一会,陈珩教育她:“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第一个告诉我,我不想从别人口中知道你的事。” 那让我觉得很陌生,是谁比我在心里还重要,你第一个不找我而找别人。 船尾爆发出欢呼声,他俩也去凑了个热闹,后面开了滑梯和游泳池。 男生们在下面扶着游泳池,叶子和欧嘉仪轮流从高处往下滑,叶子每回都能溅起一池水,劈头盖脸地泼向林广白,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 第51章 出海(二) 他俩回房间换好泳衣,加入战场。 沈暄出来见陈珩穿了件黑色连体泳衣,有些纳闷:“嗯?你居然穿了连体式的,我以为会是泳裤。” 又情不自禁地回味起陈珩昨晚的身材,那人鱼线,那腹肌,那奶白的皮肤,啊啊啊好喜欢。 不过他穿得这样严实也挺好,那就只能自己看到了,嘿嘿。 陈珩见她神游天外,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懂了?” 懂了什么? “哦哦哦,你是不想给别人看啊?”沈暄把头伏在他肩膀上,贼兮兮地说:“没事,不要担心,你身材挺好的,给别人看看呗。” “当真?那我去换了。” “别别别,你这样更好,像条大鲨鱼。” “口是心非的小骗子。”陈珩噙了笑,搂着她走出房间。 这是沈暄第一次尝试这么高的充气滑梯,而且还是在海上。 她有些磨蹭地坐到滑梯口,然后用劲向前一滑,阴天的风带着海腥味扑面而来,顷刻之间,便落入泳池,溅了正对面陈珩一身。 “哈哈哈,好爽啊。”她踢踢腿,向陈珩发动攻击。 这种从高处滑下来的感觉真是太刺激了,为什么只有小朋友可以玩滑梯呢,明明大人也很喜欢啊。 陈珩并没有反击她,而是在海里面游着,从最外边游到舷梯的方向,指挥她游过来,又把她抱上舷梯。 就这样护着沈暄玩了一遍又一遍。 居然有点像游乐园外面操心的老父亲,沈暄暗笑。 玩了会儿滑梯,林广白闹着要玩尾波冲浪,放言说要给他们开开眼,看看什么职业水准的冲浪选手。 显然,上天最爱打人脸。 不是还没站上去就抱着浪板消失在浪花里,就是站起来左摇右摆像跳华尔滋一样支撑个两三秒然后掉落到海里。 总之,是很让他们开眼。 叶子被她逗得笑肌都酸痛了。 Bert就是港岛人,冲浪从小玩到大,自然驾轻就熟。 但比他技术更好的是他女朋友——欧嘉仪,看到叶子和沈暄尖叫连连,小手一挥,技痒难耐,非要让她俩再次开开眼,看看到底什么是职业水准。 欧嘉仪冲浪水平的确很好,只见她不断跟着浪波调整姿势,弯腰屈膝,滑到尽兴处,还即兴给他们来个wave,小麦色的皮肤在狂风海浪中有种野性的美,沈暄大受感染,一叠声地欢呼尖叫:“嗷嗷,嘉仪你太帅了,太飒了,好爱你啊。” 旁边的陈珩挑了下眉,行了,现在什么人都能得到她的爱了,一个认识不过两个月的同学,也能让她“好爱”。 于是他站了出来,“来,我也来给大家开个眼啊。” 好家伙,他们今天是二郎神分身聚会么,动不动就要开眼。 好吧,陈珩的冲浪技术才是最好的。 欧嘉仪是顺着波浪的运动轨迹去寻找平稳些的水流,让她在海上显得如履平地。而陈珩,是迎浪而上,主动地压住浪壁,挑战浪波,他还做了几个高难度动作,比如:双手抓板、压住板尾向他们泼水。 “啊,你男朋友也太坏了吧,泼了我一身。”叶子弯腰去拧浴巾上的水,今天天气不好,她们几个女生玩了水都裹着浴巾御寒。 “就是,而且他一点都不露,枉费我期待了那么久,以为能看到海航公子的腹肌。”欧嘉仪玩开了,也不怕陈珩,跟着叶子向她抱怨,说完又跑过来假装掐沈暄的脖子,大声叫嚷:“陈公子快给我看腹肌,不然暄暄就命丧我手了。” 惹得众人笑声一片,说完觉得头顶有一片阴影,抬头一看,不是Bert还有谁? “看什么?你不也觉得叶子和暄暄很好看吗?”欧嘉仪理直气壮。 又是笑声和起哄声。 陈珩冲完浪回来,俯下身乖乖让沈暄给他擦头发,“怎么样,精不精彩?” “精彩,陈公子表演得最精彩了,简直是殿堂级的表演。”沈暄顺毛捋,说完弯腰一看,果然陈珩又在偷笑。 她就知道,陈珩最愿意听她夸他了,说些好听话,就能哄的这个男人眉开眼笑,倒也不亏。 冲完浪,众人又玩了几个项目,尽兴而归。 她们几个女生在船头挥手合唱:“小时候妈妈对我讲,大海就是我故乡,海边出生,海里成长。” 歌声柔美,十分应景,男生们鼓掌喝彩。 沈暄很喜欢这样的氛围,大家像是一个班上的同学,集体出游,到处都是年轻人蓬勃的生机。 回来的时候,天已经放晴,阴天变为雾一样的蓝空,云蒸霞蔚,晚霞像是粉红色的羽毛大片大片地浮在半空,天水相映,蓝色的波涛里也卷着粉色的天光。 “好漂亮啊。”欧嘉仪在她身边低声细语,沈暄刚要赞同,就听见她接着说:“像双层大煎饼一样。” 沈暄噎了一下,选择闭嘴。 忽然,她看见远处的海面有个什么粉色的东西扑腾了一下,溅起一圈水花。 她揉揉眼,有些不确定地和陈珩说:“我好像看见了什么?” 那东西又随着海浪漂浮,几次显身。 她抓紧了陈珩的胳膊,一叠声地叫嚷:“啊啊啊,是海豚,粉色海豚。” “哪呢,哪呢。”众人被吸引过来。 果然见远处的海面上,有几只海豚在浮潜嬉戏,时不时地现出海面,让他们大饱眼福。 他们并没有选择追逐,就这样远远地观赏着海豚,毕竟它们才是海洋的居民。 四五条粉色海豚在海面同时跃起,露出它们背鳍、身体和尾鳍,溅起一大圈波浪。 它们随着海浪的起伏若影若现,就像…… “就像粉红色的饺子,是不是Bert,它们好可爱哦。”欧嘉仪一边举着手机,一边侧身观看,还要分出神来和Bert交换意见,忙的不得了。 沈暄忽然觉得欧嘉仪应该和白术成为好朋友,她们才是一卦的人,对食物持有常人难及的热情,表现之一就是无论什么样的场景都能联想到美食。 或许是见他们的游艇停止不动,没有什么危险,又或许是它们本身就对人类很好奇。 有几只大胆的海豚,游到了他们的船边, 太近了,沈暄感觉一伸手就能摸到它们粉红色的身体。 绿色的海水根本掩不住它们的行踪,它们就这样围着船游来游去,温顺又巨大,时不时还来个跳跃,让一船的人都忍不住为它们鼓掌喝彩。 最激动的是沈钻钻,在它短短的狗生里,它见过最大的动物就是寄养在宠物医院的羊驼了。 可是那个“高脖子黑碳脸”根本不会和它互动,只会劈头盖脸地朝它吐口水。 哪里有水里游着的这个东西好玩啊,这么大,游得这么快,还会在海里起飞。 它着急的在船头船尾来回打转,趁他们不注意纵身跃下,粉红的大东西,我来了,嘿嘿。 “啊,沈钻钻!”沈暄也没心思看海豚了,着急的在船上大喊“你快点给我回来。” “没事儿,海豚很聪明,它们不会伤害钻钻的。”陈珩揽住她的肩,望着钻钻,也有点心急。 沈钻钻只会狗刨,在海里一上一下交替挥舞着小爪子,幸亏它肥,密度大一点,因此虽然是第一次下海,游得也算有模有样。 但毕竟波大浪急,它逐渐偏移了游艇,向更深处游去。 陈珩眉毛一拧,拿过甲板上的救生衣,准备下海去救沈钻钻。 就在这时,奇迹发生了。 一只粉红色的小海豚用它的长嘴巴顶着钻钻往回游,后来可能顶累了,索性用头架着钻钻,钻钻仿佛乘着竹竿顺风而来。 当然支撑它的不是什么楠竹,而是只乐于助人的粉色小海豚。 “我的天呐,这是什么奇迹啊。”大家感觉好像在看《神奇动物王国》,俱是惊愕不已。 转眼间,小海豚就把钻钻送回来了,陈珩站在舷梯上弯腰一把提溜起来沈钻钻,小海豚仰了俩下头,转身游走了。 众人爆发激烈的欢呼声和掌声,小海豚得意地转了两个圈,又来了几个跃起,嘿,你们这群陆地上的二足生物。 沈暄身为家长,觉得不能让女鹅的“救命恩豚”这样空手而归,艰难地举起甲板上的半桶鱼,“哗啦啦”地全倒回大海里。 这鱼,他们本来打算晚上烤来吃的,现在全当做礼物送给小海豚了。 把钻钻提溜回来,训斥一顿,钻钻坐在甲板上,臊眉搭眼地偷看俩人反应。 沈暄宣布惩罚:“好了,你一周都不会有小橘子、牛肉干、酸奶了。” 唔,钻钻委屈地翻白眼,麻麻真的好严格哦,又去看粑粑,粑粑站在麻麻身后,不仅不发一词,还有点幸灾乐祸。 粑粑真的太坏了。 见到了海豚,众人打道回府,回去已经七、八点了。 陈珩带着沈暄找医生开了药,医生久久无语,只觉得逼事真多。 但本着“悬壶济世,劫富济贫” 的原则还是给他俩拿了最贵的伤疤药。 沈暄想起自己的承诺,拉着陈珩去了中环的商厦。 俩人挑挑拣拣,沈暄在某奢侈品店挑中一对情侣银对戒,款式简单,上手素净。 店员还在戒指内壁给他俩刻了字:sx&ch。 沈暄很喜欢,拉着陈珩的手在灯光下看来看去,他手上不爱带什么饰品,现下右手中指戴着个银白色的戒指,倒也衬得一双手修长干净。 只不过刷卡的时候还是有点心痛,陈珩见她捂眼噘嘴,低声笑她:“我说我来付吧,你非不让,自己付又肉疼。” 第52章 时光 最近日子过得特别快,先是送走了叶子、陈珩、林广白一行人。 再然后是夏宝莉的新闻发酵,富家继女、校园霸凌、甚至还牵扯出她入学成绩做假的事,到底是沸沸扬扬闹了小半个月。 最后的结果是夏宝莉转到了华文大学的下属学院,和她们再也没什么关联了。 至于沈暄,她的工作也有了起色,由于她外形、学历背景都很不错,成为邝氏集团新开项目——《与你聊大陆》的专栏主持人。 只不过这档节目由shane直接负责,工作上少不了要和他打交道。 一开始她还有些不情愿,但见shane光风霁月,毫无旖旎想法,倒也放下心来,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每期都认真背稿、出镜,在网络上也有了一定的粉丝数量。 她还定期参加陈奕女士的家庭聚会,认识了陈珩的奶奶(陈珩从母姓,两边都称呼为爷爷奶奶),老人家虽然已是古稀之年,但精神矍铄,衣饰整洁,而且爱好新潮,喜爱甜食奶茶之物,沈暄偶尔给老人家带两回,哄的她眉开眼笑,转手就送了沈暄一只冰种细圆条的翡翠手镯,清透无暇像一轮光环一样挂在她腕间。 这天沈暄买了一个肩颈按摩仪来给老人家过生,陈奕女士的家在港岛的南区,房屋宽阔,高墙耸立,安保极好。 家里是典型的美式装修风格,整体以奶油色系为基底,简洁大方的壁纸,米白色的弧形沙发,圆弧样的门洞隔开了餐厅和客厅,从客厅眺望出去,能看见大海。 美式的旋转楼梯连接了一楼和上层空间,沈暄来这儿多了,陈珩房间都去了无数次。 今天阳光很好,海空一色,家里人来人往,都是来给老人家祝寿的。 奶奶坐在摇摇椅上向沈暄招手,沈暄把礼物送过去,甜甜开口:“祝我们亲爱的奶奶呢,健康长寿,松鹤延年,这是我给您买的肩颈按摩仪,保护颈椎的。” 奶奶接过来,拍拍沈暄的脸,笑的慈爱,“暄暄有心了。” 沈暄又附在她耳边轻声说:“我还给您带了马卡龙,一会咱们偷偷吃。” 逗得奶奶朗声大笑。 老人家身边还坐着位妙龄女子,一头利落的短发,穿着春季新款的香奶奶套装,黑红白的配色,经典而优雅,上个月某位当红的明星也才刚刚上身,她拨弄了下头发,露出一张鹅蛋脸,是那种长辈们会夸赞有福气的长相,额头鼻梁都生得开阔挺拔,最难得是,周身还有种温柔可亲的气质,像是位未曾谋面的邻家姐姐,让人有亲近之心。 见沈暄望过来,她也回以微笑,笑着凑趣:“奶奶,您不给我们介绍一下吗?这位漂亮的小姐是谁啊。” 奶奶一手拉一个,把两人的手放在一处,“噔”,沈暄的银戒和对方的戒指发出短暂的金属撞击之声。 “这是我们阿珩的媳妇,沈暄暄。”老人笑眯眯介绍沈暄,沈暄感觉手底下的戒指移动了一瞬。 又给沈暄介绍来人,“这是Audrey ,从小常来我们家玩的。” Audrey ,这个名字好耳熟啊。 “她是致远集团的夏小姐。”陈奕女士坐到沈暄旁边,适时借口,也有意提点沈暄。 “沈小姐,我先替继妹向你道个歉,真的,很对不起。”夏小姐大方率直,主动把话挑开。 公众只知道夏宝莉因为成绩存疑,转学到了其他院校。 但他们这些彼此知道底细的人家,看着陈奕女士有意出头,好几次宴请都不曾邀约夏太太和二小姐,只单单请了前妻的大小姐,哪里还不明白夏宝莉和陈家未婚妻之间的恩恩怨怨呢。 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沈暄记起来夏宝莉听到Audrey 名字时怫然色变的场景,有意交好,加上夏小姐为人爽朗大方,很好相处。 俩人倒也算倾盖如故,聊的投机,交换了联系方式。 等到宴会中场,众人给奶奶插蜡烛、许愿时,陈珩终于打来了视频电话。 “你啊,你奶奶生日都赶不回来。”陈奕女士假意嗔怪。 “我这不是最近去澳洲谈生意么,要是一切顺利的话,我新年之前就能赶回来,到时候送奶奶份大礼物。” 此时南半球是夏天,陈珩穿着白色的半袖,五官英挺,眉目近来也柔和了不少,胳膊晒得红红的,翻转摄像头,给她们展示窗外的夏日风光。 “好了,知道你忙,新年回来啊。”陈奕女士哪里会不知道儿子的辛苦,只不过是关心他身体罢了。看他心情倒是很好,脸颊肉也长回来了,不像十月那样瘦削。 “暄暄来了吗?”陈珩左右打量着视频界面。 “来了,总是忘不了你的小媳妇。”陈奕女士把手机交给沈暄,惹得宾客哄堂大笑,还要七嘴八舌的加以讨论。 “诶这年轻人感情就是好啊。” “小陈总什么时候把女朋友请回家啊?” 陈珩却充耳不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视频,沈暄敲了下屏幕,抿唇笑他“干嘛?不是昨晚才视频了吗?” “我觉得我的人生只有两种状态,见暄暄和想暄暄。”陈珩噘嘴,俩人在一起久了,神态也会越来越像,沈暄经常在陈珩脸上发现自己的常用表情。 然后惊觉,哦,原来我生气、撒娇、求饶就是这个样子的啊。 沈暄抖抖身子,“算了哥,求你不要说这么肉麻的话了。” “你自己不说,还不让我说。”陈珩凑近镜头抱怨。 “暄暄快来,要切蛋糕了。”陈奕女士在招呼她。 “阿姨叫我了,我来给你视频直播奶奶切蛋糕。”沈暄对着镜头比了个耶,然后翻转。 等到宴席结束,已是下午,沈暄想着时间也不早了,就径直去了公司,为晚上的节目做准备。 刚进办公室,就看见shane往外走,见着是她,shane停下脚步,“这么早就来公司啊?” “对啊,晚上不是还要和位嘉宾连线么,我先去看看稿。”沈暄慢下脚步。 shane挥手,示意她去吧。 沈暄走进办公室,是的,自从升级为主持人之后,她有了独立的办公室。 虽然也不大,但是也算有一方天地,不用挤在外面的小小船舱里了。 她拿上喷水壶,准备准备浇灌一下窗边的君子兰,这盆兰花还是陈奕女士托人送来的,说是兰花高洁,有君子之风。 因此沈暄对它照顾的还算殷勤。 从卫生间打上水回来,发现shane端着杯水进去了她办公室。 她闪身隐进墙角,shane这个人,她真看不透。 说他对自己有想法吧,但他行事总是光明磊落,工作上对她也是严肃认真,甚至有些苛责,从不会放她一马,哪里是追姑娘的态度? 但说他没什么想法吧,他又总是在细节上关怀备至,什么上班前总会给自己打上一杯开水啊,下班了总是顺路把她捎回学校啊,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总是发给沈暄,邀请她有空一起玩,虽然她总是没空。 但无论他是什么样的想法,沈暄都懒得去猜,能躲则躲,再熬半年,她就能顺利毕业,和这里的一切说拜拜了,费那劲干嘛? 等了一会,看着shane走出办公室,她才回去,果不其然,桌上放着一杯桑葚水,还汩汩冒着热气。 沈暄把水放到窗台,浇了浇花,回身坐到办公桌前开始看资料。 等到录影结束,已经是“月上柳梢头”。 shane给她发来短信,说是要顺路回学校拿个东西,她要是结束了的话,可以来b1找他。沈暄往日总是直接回绝,但今天,她看向窗外。 窗外密云翻滚,只怕是要下雨了。 下雨难行,而且不好打车。 她回了个好。 大家都是趋利避害的普通人罢了。 第53章 秘密 时光欢快地流淌到了12月,这是沈暄在港府待的第三个月,气温降到了十几摄氏度,她终于能把压箱底的毛衣裙、风衣、牛仔裤给拿出来套身上了。 这个月最大的收获就是和shane、Audrey都熟悉起来。 那天shane送她回来,一路上她大谈特谈对陈珩的的爱慕与思念,就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在与她尊敬的师长倾吐心声一般。 俩人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她还眨着眼睛故作天真地问shane:您有太太了吗,老师? shane轻哼一声,说他是不婚主义者,估计她下辈子都见不着师母。 她赶紧接口,信誓旦旦道:每个人都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么,但我的人生,是一定要与陈珩结婚的。 shane把车停在路边,车外暴雨如注,他却靠在椅背上,轻捏眼角。 半晌给了她答复,“那祝你和陈公子白头偕老。” 从此她的桌上再也没有了热水,晚上也没有了顺风车。 沈暄放下心来,真把shane当师长一般相处,倒也多了几分轻松自在。 某一天她帮Bert发了个收养流浪狗的朋友圈,shane看见了,还主动收养了一只小土狗,取名:小雨。 周杰伦电影里那个脆弱又有才华的女主角的名字被用到了一只狗的身上,她拍了拍额头,深觉无奈。 俯身打量小雨圆滚滚的脑袋、胖乎乎的身子,以及暂时看起来比钻钻还短的小肥腿,嗯,造物弄人,啊不,弄狗啊。 shane对小雨还是挺好的,平时带它在学校附近散步,周末还开着车带它到郊外放风。 那一段时间,沈暄忙到飞起,shane出于对“徒孙”的关怀,经常出去玩的时候也会捎上沈钻钻,等到沈暄忙完回头管理沈钻钻的时候,发现,它,居然,和shane家里的小雨看对眼了。 不是那种俩小无猜、“走啊,一起去玩”的友谊,而是含情脉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爱情。 shane每天带小雨散步,都会被它绕老大一圈,带到Bert的宠物店。 然后呜呜呜地向shane哀求,希望能把它媳妇一起带上。 沈暄看到这一幕,只觉得五雷轰顶,雷得她外焦里嫩。 她先是对沈钻钻进行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教育:“那是你师叔,你怎么能跨辈恋爱呢?” 然后呢,又稍微冒进地干涉了一双小儿女的恋爱,具体方法就是,每天带沈钻钻散好久步,希望能用疲惫打散她的相思。 效果并不好,每到半夜沈钻钻就开始哀嚎,大意就是:上天啊,麻麻为什么要拆散我们这对苦鸳鸯啊,我好想小雨啊,呜呜呜呜。 在第三次被邻居投诉后,Bert差点给沈暄跪下,哭丧着一张脸和她说:“求你了,让孩子们自由恋爱吧,别做封建大家长好吗?” “封建大家长”沈暄无奈鸣金收兵,为了保障自家女儿的恋爱时间,每天都和shane相约遛狗。 一来二去,便和shane彻底熟悉起来,知道他其实特别讨厌香港的阴雨天,不吃咖喱和香菜,也曾经谈过女朋友,不过女朋友劈腿了,狠狠地伤了他的心,导致他一把年纪了还没能缓过来。 沈暄一开始还装模作样地安慰他,后来就敢明目张胆的当面嘲笑他了,总之,他们在师生关系之外,也确实成为朋友了。 新交的另一个好朋友是Audrey ,虽然有和对方交换联系方式,但真正熟悉起来,却是随陈奕女士参加的一个私人聚会。 有位富家小姐当面讽刺沈暄:“真不知道海航公子什么品味,居然喜欢大陆女。” 周围的交谈声一时中断,静的像是电影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都在看她怎么反击。 可还没等她出声,Audrey的声音便横插过来,还是那种□□裸地鄙夷:“呵,那能看上你?连三大都考不上、只会混迹于夜店的‘富家小姐’?” 说完还耸了个肩,十足的嘲讽。 港府大学、华文大学和科技大学并称为“港府的三大名校”,这些富家子弟如果不想出去念书,大多会升学到这三所大学。 他们从小就享受着最好的教育资源,别的小孩在夜色中背着书包穿梭于各个补习班时,他们可能坐在舒适的书房吹着冷气享受着精英教师一对一的私人辅导。 这样重金砸下去,若是还不能考上三大,的确是让人嘲讽的程度。 只是沈暄毕竟初来乍到,不知道这些底细,只能看着别人刀剑相向。 经此一役,她和audrey真正熟悉起来了,这位大小姐,的确和她继妹不一样。 她并不盲目地追求名牌,用她的话说,都是装出来唬人的,私下里和叶子一样,穿着大半袖、妆都不化就来找沈暄玩了。 俩人一起在街头觅食各种小吃,狗仔粉、火鸭翅、还有各种小甜点。 时间久了,Audrey 也开始和她分享家里的一些烦心事。 比如:她继母以四十岁高龄怀孕了,医生说是个男胎,她老爹老来得子,对继母言听计从。 比如:她继母趁此机会撺掇她老爹收回她总经理的位置,日后好留给她儿子。 比如:她可能得联姻了,爱情和财富相比,她永远选择财富。 她说这话的时候,俩人坐在闹市的台阶上,她往后抓了把头发,露出她宽阔的额头和挺拔的鼻子,额角细碎的鬓发遮住了眼睛,看不清楚她在想什么,只能看到她眼珠上映照的人间百态。 这个人本来应该是金尊玉贵的大小姐,说出来却都是一些认命之语。 沈暄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好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背,就像给钻钻顺毛一样,希望她能舒心一点。 有一天她躺在沈暄的床上,没头没脑地说了句:“暄暄,你真的是值得被爱。” “怎么?你不值得吗?”沈暄手指在某购物app界面上下滑动,头也没抬地回答她。 她在给陈珩挑衣服,自从他们在一起,他的衣服都是沈暄来挑,能够装扮自己的“奇迹珩珩”,她也很开心。 “我?我或许以前也值得吧。”Audrey如梦呓般,轻飘飘说了声。 时光继续流淌,一转眼到了圣诞节附近。 沈暄看着手机上的日历叹了口气,都12月20了,华文大学随着基督习俗,放了七天小长假,她要不要回去看看爸爸妈妈呢,出来三个月了,怪想他们的,可是过了公历新年,又要放春假了,那个时候回家也行。 她有些举棋不定,看各大航空公司的机票信息。 微信弹出来一条信息,来自陈奕女士:暄暄,晚上有空吗?陪我参加一个慈善拍卖会吧。 沈暄回复:有时间呀。 陈奕女士和她约定了晚上7点来接她。 沈暄在床上翻了两个滚,然后坐起身来,下床挑选衣服。 陈奕女士不同于其他女性的一点是,她极其珍视时间,很少把时间花到逛街上。 一年去两次商场,每次买一大堆衣服。 沈暄有幸参与了一次购物,然后各色的奢侈品购物袋摆了满满一地。 陈珩真是陈奕女士亲生的,俩人对她的衣橱都极富参与欲。 她挑选了一件灰色职业套装连衣裙,上边是v字领,正好能露出她修长的脖颈,下边是弧形一字裙,穿上暗白色的高跟鞋。 把头发低低地挽起来,扎上丝巾,显得素净又有气质。 这种场合陈奕女士才是主角,她一定会穿米白色的套装,而沈暄绝对不会选择同色系,抢她风头。 沈暄按时下楼,一辆劳斯莱斯已在路边等候,司机给她开门,果然,陈奕女士穿着一身米白色的套装,戴着珍珠饰品。 沈暄暗笑了下,乖巧地坐在陈奕女士旁边。 陈奕女士对她未来的的打算好像就是成为陈珩的“贤内助”,代替他在这些富家圈子里周旋。 她的那些学历、那些思想和见解,好像都是未来陈夫人的点缀品,和陈奕女士身上的珍珠、手边的鳄鱼包包并无二般区别。 沈暄自嘲:真是拿人手短啊。 俩人到了慈善拍卖会的现场,与会人员都衣香鬓影,风度翩翩,嗯,这就是所谓的上流社会。 沈暄跟着陈奕女士入座,环顾四周,她发现邻桌居然是老熟人——Audrey和夏宝莉。 audrey穿着一身香奶奶的小黑裙,夏宝莉倒是高调得多,一袭裸色长裙,神情冷漠地坐在Audrey旁边。 陈奕女士顺着她目光打量过去,悄声在她耳边说:“致远老总老来得子,对他第二任老婆简直言听计从,这估计也是强逼着Audrey带来这位继女的吧。” 说完又指点沈暄。 “在你三点钟方向的是长空老总的长公子,他旁边的是他的新婚妻子,光光乳业的二女儿。” “在你斜后方是刚踏入社交场的特首小女儿,才刚十八岁,就出来物色夫婿了吗?” “台上说话的是东道,今天名义上说是慈善拍卖,实际就是他家来相看儿媳了。” 陈奕女士絮絮叨叨,如数家珍。 沈暄却如同听见师父念咒的猴哥一般,脑仁疼,她宁愿回去看一部垃圾泡面番,也不愿和这些人虚与委蛇。 陈奕女士还在说,沈暄右手握拢,拿大拇指摩挲着其余四指的骨节。 这拍卖会怎么还不开始啊? 正在这时她感觉到手包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和你说件事,我姐和陈珩的,来卫生间找我吧。”发信人是夏宝莉,她并没有删人微信的习惯,即使俩人生了龃龉,她也没有删掉。 她抬起头,夏宝莉摇摇手机,对她甜蜜一笑,起身离开。 她也不想再听这些豪门关系,和陈奕女士道了声歉,跟上夏宝莉。 第54章 重回西城 沈暄到卫生间的时候,夏宝莉正在对镜描唇,看她尾随而来,嘴角泛起一个得意的笑。 她盖上口红,放进包里,开始洗手,水流哗哗,俩人间却久久无语。 洗完手,她又把手放在烘干机下烘烤。 沈暄倚着门框,胳膊搭在胸前,冷眼旁观。 “没想到我们一贯冷静的沈小姐也会因为我的一句话就神色不安了呀,真好。”她靠近沈暄,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一边说话,一边用手轻轻地碰撞沈暄的后肩。 沈暄不耐烦地把她的手拂开,神色冰冷:“有什么话快说,不说我就走了。” “别呀,这可是个大秘密呢。”夏宝莉假意惊讶,眉头一挑,眼里闪过一丝阴狠和得意。 “你把我那长姐当知心好友,那她有没有和你说过,她是陈珩的初恋啊。”她语气轻柔,说出的话却若炸弹导引线一般,从沈暄的脊椎骨,带着火花一路噼里啪啦地窜上来,最后在她脑袋里轰然作响,震得她全身发麻。 冷静,沈暄。她心里给自己打气。 手却不由自主地攥握成拳,指甲狠狠地扣进手心。 夏宝莉见她神色未变,又轻飘飘地扔下第二枚炸弹。 “这也没什么啊,那我要是说,我长姐怀过陈珩的孩子呢。”她神色天真且残忍,目光灼灼地盯着沈暄,满怀期盼。 沈暄觉得自己要被炸焦了,五脏六腑都在隐秘而尖锐的发疼,她听见自己强装镇定的声音:“你有什么证据吗?” 夏宝莉似是料到她有此一问,从手包里拿出张检验单递给沈暄,上面写有Audrey 的中文名字——夏明珠,超声提示:宫内妊娠,早孕。 时间却是十年前。 夏宝莉笑的得意,“十年前,我姐姐和陈珩还都是高中生,他们俩为了不让家里发现,秘密谈了三年恋爱,本来说好是要一起出国的,可是我姐姐临阵退缩,逃去了内地上大学,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沈暄不回答,依旧盯着“宫内妊娠”四个字样。 “大概,她有些‘麻烦’需要处理一下吧,毕竟那里没什么人认识她。”夏宝莉自问自答,眉飞色舞。 “本来呢,我也不知道的,可是有一天我听见我姐对我爸说,再逼她联姻,她就把她肚子里死过小孩的事告诉对方,气的我爸甩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光,哦呦,吓死人了。后来啊,我就去她房间找,找了好久,才从她高中的书里找出来b超单,你手上的是复印件。”夏宝莉语气欢脱,一派幸灾乐祸的架势,一点都看不出来快被吓死了。 不要相信她,回去找陈珩问清楚。沈暄退了两步,就要往出走。 “诶,姐。”夏宝莉热情地朝她身后叫唤,顾盼神飞,一双妙目里面全是畅快。 “你快和沈小姐说清楚啊,你是不是陈珩的初恋,你是不是怀过他的小孩啊。”夏宝莉语气依旧柔美,最后几个字更是轻的近乎飘渺,可还是一字不落地飘进沈暄的耳朵里。 “你说吧,说开了我们好各自生活。”沈暄喉咙发痒,声音也不如往日清脆,几乎是一字一句吐出来的。 她转过身,和夏宝莉一样正对着Audrey . Audrey 神色踌蹰,闪动着睫毛不敢和沈暄对视,唇瓣翕动,几次吞吞吐吐,却都没有说出话来,最后长叹一声,低下头看自己的鞋尖。 沈暄原本还有三分期盼,觉得可能只是夏宝莉单方面的谎言,但看见Audrey 的神色,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 但她一点都不能怨恨Audrey,她本来就是受害者,谁想年纪轻轻的就受这么一茬罪。 陈珩呢,陈珩知道这件事吗?他在这件事里扮演什么角色。 沈暄只觉得作呕,深切的爱恋,一朝倾覆,全变为回旋镖朝自己扎过来,爱有多深,恨亦有多深。 她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疼得厉害,这件事像碎石一样扎在她的心口,一想起便是细细密密的疼意。 夏家两姐妹都在看她的神色,她却顾不上打量。 这房间太逼仄了,连呼吸都呼吸不上来,她僵直地倚着门框走出去,疲惫的想就地卧倒,先睡它个三天三夜,可她不能这样,即使是退场也要退的漂亮。 她使劲地掐了一把大腿,指甲隔着布料紧紧地抠着大腿的软肉,疼的她小腹都在蜷缩。 但这样的痛意,比不上精神所承受的分毫。 她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和陈奕女士道别,也不记得是怎么出来的。 直到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她才如梦初醒一般。 她疲惫地蹲在地上,慢慢拿出手机,传来沈女士熟悉的声音。 “暄暄,你爸……他,他突发脑溢血,现在在医院抢救。” 沈暄猛地站起来,眼前一片漆黑,她努力地睁大眼睛,却发现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她重新闭上眼睛,语气镇定,身侧的手指却在发抖,“妈,我今天晚上就回西城。” 等她重新睁开眼的时候,晚上的街景如同跳动的火苗,影影绰绰,又逐渐变清晰,最后终于一点一点地映入眼帘。 她回酒店快速地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拿出压箱底的一件大衣,其他的家里都有。 又拜托欧嘉仪给她请假,她这一去,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经历了一次转机,等到飞机降落在西城,已经是上午八点。 深冬的西城,天亮的也比别地慢,阳光慵懒地从云层洒下来,给廊桥都罩上一层金光。 李女士拿着件羽绒服站在大厅等她。 明明离开西城的时候,李女士还年轻有活力,最爱走出去听人夸她和沈暄是两姐妹。 为着陈珩的事还暗戳戳的和她角力,俩人就像斗角的牛,谁也不肯让步。 短短三个月,她却苍老了许多,皮肤下垂而暗黄,嘴角有了纹路,额角也有了遮盖不住的白发,沈暄突然觉得好心酸。 这种苍老是缓慢不可逆转的,如同飞驰的箭一般,在听到箭羽穿过林梢的那一刻,你就明白一切都回不去了。 她走过去,紧紧地抱住李女士,她比李女士高半个头,此时却把头埋进李女士的脖颈里,如同幼兽在和母亲低语。 “妈妈,我回来了。” “来,先把衣服穿上,你就穿一条牛仔裤吗?出去冷死你。”李女士顾不上和女儿说两句暖心的话,先弯腰检查她的裤管,然后不由分说地把羽绒服裹在她身上,拥着她往机场外面走。 坐进车里,沈暄迫不及待地问起家里的情况:“爸爸怎么样?” 李女士正在发动车,闻言手抖了一下:“你爸爸三天前突发脑溢血,当晚就送到二院了,本来不想叫你回来,可是昨天他情况不好,你王叔叔怕出什么意外,让我把你叫回来。” 沈暄喉咙酸楚,她知道脑溢血很凶险,即使恢复得好,也可能会有偏瘫、偏盲的可能。 可她没想到,事情竟然坏到了这种地步。 她靠住车窗撑着头,只觉得情绪翻涌到了锁骨,差一点就要把她吞噬。 她们家是典型的慈父严母,李女士对她总是严格要求,沈父则总是个笑呵呵的老好人,纵容她做些出格的事儿。 比如接她回家的路上总会给她买只雪糕,偷偷给她零花钱让她去看偶像的演唱会,出差也总会给她带回来些当地的小玩意。 在很多事情突然发生的时候,人们并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只有等熟悉的生活出现纰漏时,他们才会怅然若失,甚至追悔莫及,原来,他已经离开了啊或者这件事真的发生了啊。 沈暄看着病房里那个躺在床上插着氧气管的男人,感觉好陌生,他真的是爸爸吗? 可是那熟悉的眉眼却告诉她这是真的。 沈暄依旧没有哭,在家乡有种风俗,只有父母去世,子女才可放纵大哭,以示哀悼。 她让李女士回家休息洗漱,她在这边陪着爸爸。 等她跑上跑下缴了一堆医药费回来后,发现有个男人在俯身给爸爸做擦洗。 “您是?”她有些不确定。 “怎么。不认识我了?”转过来却是个老熟人,王之鹤。 她拍了下脑门,可不是么,主治医生王叔叔不就是他的父亲么。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期末周,不定时更新,请勿等待。 这本小说快完结了,16万字左右,下一本可能是历史加玄幻的风格吧。 第55章 时运不济 沈暄有点赧然,自己身为女儿没能第一时间赶回来,王之鹤作为一个故交之子,却衣不解带地陪侍在旁。 看见王之鹤把毛巾放进盆里,沈暄忙挽起袖口,一叠声地说:“我来吧,这两天辛苦你了。” 王之鹤只好给沈暄让开位置,站到一旁,搓搓手,环顾四周。 又从桌上拿起来个苹果,蹲到床尾的垃圾桶边上开始削苹果。 等沈暄给沈父擦完脸,他走上前,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她,又转身拿过盆去倒水。 刚到医院的李女士恰好撞上这一幕,暗挑了下眉,不动声色地把一切尽收眼底。 她把包裹放到陪护的小床上,里面都是父女俩的换洗衣物,稍一翻捡,从中找出条黑色的打底裤递给沈暄,“一会把这裤子套上,你穿那点衣服哪行。” 说完又靠近沈暄,悄声说:“你那小男朋友呢,他知道你爸出事了吗?” 沈暄啃苹果的动作顿住,苹果在手里转了个个儿,眼睛却只瞟着地面蓝白格子的花纹。 陈珩,在她飞回西城的晚上,给她发了数十张她和shane的照片,无一例外,全都是遛狗照片。 不同于两月前的冷漠,照片里的她笑的开怀,shane又总是盯着她看,虽没有暧昧的氛围,却全都是亲近之意。 发照片的人选好了时间,一边离间她,一边刺激陈珩。 俩人都是有三分脾气的人,若是谁也不肯低头,这两桩事就会发酵成足以摧毁他们关系的炸弹。 但沈暄没有回复,她不知道怎么开口说,陈珩忌惮她和shane的关系。可陈珩自己当真就干净如新吗?夏宝莉的笃定,夏明珠的闪躲,都把事件指向了极端。 她真的没法问陈珩,问他什么? “你是不是高中的时候把人家小姑娘的肚子搞大了?” 又或者“你初恋回来了,她好像还对你有情意,你知道吗?” 她不是什么圣人,没有那种以德报怨的美好品德,这件事在她心里种下了刺,不能想,一想就隐隐作痛,几近欲呕。 因此,她只能作鸵鸟状,把头埋进沙里,不要提醒我,只要不去想就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李女士的话又把她拽回来现实。 她抬头瞟向窗外,今年西城雪落得早,她回来的前一天正好降了场大雪。市区路上虽然化干净了,但总有地方还有些许残雪。窗外青松的顶端,堆积着层叠厚重的积雪,青白交映,纯粹静谧,一只觅食的小雀飞过来,在青松的枝梢略略停留,又扑腾着飞出去,惊起一片细细的雪沙。 李女士见她不回答,接着絮叨:“陈珩那种人不是我们可以攀附的,妈妈最大的心愿就是你在西城找个好工作,离我们近点,随时都有个帮衬,可你要是嫁去了港岛,一旦发生什么,父母这边你照顾不到,你那边我们也有心无力,就像这次你爸生病……” “妈,你别说了,我们快分手了。”沈暄忽然出声。 “诶,那就好,西城这么多好男生呢,我看之鹤这小伙子就挺不错,这两天一直陪着我忙前忙后的……”李女士的声音变得有些轻快,老天爷保佑,总算十二月有个好消息吧。 “妈!不是所有人都任由我挑的,我也没有那么好。”沈暄再次出言打断,她只觉得心烦意乱 ,一肚子的烦闷委屈,却不知道和谁说。 “我出去一趟。”她疾走几步,猛地拉开门,王之鹤举着脸盆在门外傻呆呆地站着。 沈暄绕过他,从旁边走。 “沈暄?”王之鹤在身后叫她。 “嗯。”她没有回头。 “我…愿…意…的。”四个字他说的磕磕绊绊。 “嗯?”疑惑的单音节。 “我愿意任你挑。”王之鹤臊的满面通红,但还是把话说清楚了,心底泛上来一丝微妙的甜意,就像是小时候吃的酒酒花,虽然就那么一点甜,但足够他回味好久。 他终于说出来了,终于能够不再偷偷摸摸地喜欢她了,不用再隔三差五找借口上门从她妈妈嘴里打听她的消息,他应该能以追求者的身份正大光明地出现在她的生活圈里了吧? 他脸色通红地走进病房。 沈暄却没有放在心上,摇摇头,走进了医院附近的小卖铺。 “老板,来盒烟,再拿个打火机。”她心情烦闷,不知如何消解,人一难过,情绪就占据了大脑,只能想出来这些伤人又伤己的玩意儿。 “烟多着呢,你要哪种?”老板头也不抬,专注玩手上的消消乐。 她沉吟了一会,实在想不起有什么熟悉的香烟牌子,出声询问“哪个卖的最好?” 老板终于抬起头打量了她一眼,他家开在医院旁边,见惯了这种悲欢离合,也没在意。屁股抬都没抬,以身体为支点,半臂为圆心,熟门熟路地从货架上拿出来一盒香烟,“啪”一声给她甩在柜台上。 “*鹤楼”三个字金光灿灿地印在大红色的外包装上,上面还写有“祝福”二字。 真是讽刺,她轻哂一笑,结账走人。 “真苦。” 她坐在医院后院的小花园里,夹着烟点上火,吸了一口,浓厚的烟草味涌进她的喉咙,苦的她整个舌头都发麻。 她吐吐舌头,五官都皱的变了形状,磕了磕烟灰,想要按灭。 手机的呼吸灯闪了,她用左手滑进去,陈珩的消息。 陈珩:沈小姐是想分手吗? 一股无名之火冲上她的脑门,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打下了“那就分手吧”,又在发送的按键上几次徘徊,最终还是闭着眼把信息发出去了。 手指夹着烟按到唇边,她又狠狠地吸了一口,好苦啊,怎么会这么苦。 浓郁的烟草味像小时候喝过的中药,这味道兵分两路,一路入驻舌苔,苦味在嘴巴里誓死徘徊,久久不散;一路窜上了鼻腔,熏得她晕头转向,只觉得脑仁都在隐隐发痛。 但还是心里更疼,心脏像被谁攥住一般,又疼又酸,她微躬着身子,像被热油灼烧的虾子,长发从肩边滑落,黑发遮住了眼帘。 父亲的病,和陈珩分手,年尾的十二月像一只巨大的黑色怪兽,扎得她遍体鳞伤,下半年的快乐终究是烟消云散了。 她把脸埋进手里,手指摸到新刮的眉毛,那是为了见陈奕女士特意新刮的,此时如同磨砂纸一般,粗砾磨人,但眉毛还是会变长的,就像时光总能绿了柳梢。 以后,会怎样呢? 陈珩大概率会娶个门当户对的富家小姐,可能就是夏明珠吧,他其实很有责任心,但凡被他纳入归属范畴,即使是一只小狗也会被照顾的很好。 她更倾向于认为陈珩不知道这段过往,现在知道了大概率是会补偿对方的吧,联姻什么的,极有可能。他会很尊重他未来的妻子,很爱他未来的小孩,他会被人称为知名企业家。 只是这一切都和她无关了,他们这一点短暂的情爱和时光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愈发淡薄,直至如同灰烬一般被风吹的无影无踪。 喉咙开始酸痛,她努力咽了几次口水。 泪水一点点涌上了眼眶,眼泪从眼尾流出,顺着手指淌到了手心,沾湿了半张脸,她还是不甘心啊,就差一点点,他们就可能迈入婚姻,真的在一起了。 她明明已经很努力地去和他家人打交道,很努力地去应付那些她不喜欢也不擅长的事了。 但谁让她时运不济呢,父亲大病一场,以后可能需要随时有人在身旁,她不会远嫁,而他年轻又野心勃勃,像是刚会飞翔的雏鹰,未来注定还会有更广阔的舞台,她也做不到让他和自己偏居西城。 所以还是分开吧,也只能分开了。 深冬,寒风凛冽,她连哭都不能太过放纵,哭会身体发热,万一感冒了,倒拖累妈妈。 她抹了一把脸,又从衣兜里拿出纸巾细细擦干,打开手机的镜子细细观察,还是红了眼眶,眼尾也有了血丝,再等一会吧。 她退出镜子的时候,又顺手点进了微信,陈珩没有回她。 她两只手捧着手机,手指不由自主地摩擦着微信的界面,还是抿着唇,给他增发一个:祝你幸福。 然后删除,退出,锁屏,把手机放进衣兜里,一气呵成。 等到再回医院的时候,正好遇到医生来查房,一排白大褂围在病床周围,正和母亲说些什么。 见她回来,为首的王叔叔朝她招手,温声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又拿眼觑他站在外围的独子,知子莫如父,他早看出来他这个儿子对人家小沈姑娘有意思了,一天往这里跑八趟,就是为了能够偶遇人家小姑娘。 为了这个不成器的儿子,王医生人生第一次夸大了病情,把人家小姑娘连夜骗了回来。 想到这里,他也有点不好意思,用手刮了刮鼻尖,咳了一声继续说到:“你爸爸这两天明显好转啊,看来女儿回来了就是不一样,估计明天就能醒来了。” 自从进门就丧着一张脸的小姑娘,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再看一眼他的傻儿子,拿眼不住地瞟人间姑娘,诶,这偷乐的傻样! 第56章 误会叠加 第二天,沈父的病情有了极大的好转,虽然还不能言语,但人已经苏醒过来,看着陪伴在病床前的沈暄母女俩,不禁红了眼眶,手也颤颤巍巍地想要摸索些什么。 李女士和他做了二十多年夫妻,自然懂他什么意思,从包里翻出来个小本,又把床尾病历本 上的笔拽下来,递给沈父。 人刚苏醒,都没什么力气,沈父花了好长时间,才在本上写下:“shou了”。 说的自然是李女士,李女士把脸埋进丈夫的手里,直到此时,她才敢稍微放纵一点,任由泪水沾湿了丈夫的手心。 这段时间,她自己一个人撑着这个家,忙里忙外地照顾丈夫,还要分出几分心神看顾店里的生意和远方的女儿,她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丈夫离世,女儿远嫁,他们一家三口异地永隔,但幸好老天庇佑,现在情况都在转好。 她抬起头来,摸了把眼泪,握着丈夫的双手,柔声说:“赶快好起来,我们还没有参加女儿的毕业典礼,还没有看她结婚,还没有抱小孙孙,你的责任还重着呢,不许留我一个人。” 沈父轻轻点头,手也紧紧地回握住李女士。 又转头看沈暄,沈暄也拉住他的右手,一家三口互相看着,总算都露出了笑脸。 王叔叔来给沈父做了一系列检查,直说女儿回来对了,沈父一切指标都在往好里走,再住几天医院就可以出院了,不过还要积极做康复训练。 沈暄终于放下心来,步伐轻快地去大厅缴费,打开手机,看见欧嘉仪发来的信息。 欧嘉仪:今天陈珩来了,他没找到你,就去找bert了,bert那个大嘴巴告诉他你父亲生病了,然后他就坐上飞机去西城了,估计下午就会到,你们俩……好好说说吧,反正陈珩状态挺差的。 沈暄看完,没有回复,手指往左一划,看下一个,是shane的信息。 shane:听说你父亲生病了,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吗?我在西城也认识几个专家。 沈暄手指顿了几秒,回复他:谢谢你shane,已经好转了。 取回单据,她一边往回走,一边思索。 陈珩肯定是会来的,还是和他说清楚吧,不然以他的性子…… 沈暄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理,自从得知陈珩要来,她就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应对。 看看飞行时间,他应该也快来了。 她走进卫生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眼眶乌青,素着一张脸,黑色的羽绒服像个大麻袋一样装着她纤瘦的身体,她架起胳膊,扇了两下,呵呵,真像只大型乌鸦。 她又想起自己与陈珩初见,不也是衣衫褴褛,狼狈不堪么,倒也算有头有尾。 她打住了想化个妆的念头,又原样走出了卫生间。 回到病房里,看见王之鹤也在,撑着本子让沈父写字,她走过去一看,本上面有歪七扭八的几个字——“红烧牛肉面”。 她心里好笑,看来她贪嘴这毛病,是遗传自爸爸没错了。 王之鹤也是弯了嘴角,笑着哄沈父:“叔叔,您最近得吃容易消化的食物,等您好了,我带您去吃西城最好吃的牛肉面。” “有多好吃啊?”沈暄故意馋沈父。 “他家的面啊,用的是饸烙面,饱满又吸汁儿,整个西城也没几家用的是这种面,那牛肉块啊,又大又鲜有有嚼劲,白色的饸烙面,红色的牛肉块,再浇上汤汁,呲溜一口,真的是一种享受。” 沈暄听得心驰神往,再看沈父,歪歪扭扭地在本上写:住口,逆子! 她指给王之鹤看,俩人相视一笑。 “咚咚。”有人在敲门,沈暄扭过头看。 陈珩穿着一身黑西服站在门口,这么冷的天,外面该再披件大衣的,但他没有,他就那样身姿笔挺地站在门口。 连日的奔波让他显得很疲惫,眉毛皱成一团,目光幽深,脸颊瘦削。 不像是来探访病人,倒像是来谈生意。 王之鹤也随她的目光看过去,“这谁啊,暄暄?” 沈暄没有回答,她向陈珩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走吧,出去说。” 陈珩不食人烟的外壳终于有了一丝裂痕,他撅着嘴,唇线像砗磲一样起伏,紧蹙的眉毛也稍微松动些,眼睛里的一潭死水微微荡漾起来,有了点水光,来时所有的戾气都因为沈暄这简单的触碰而灰飞烟灭。 暄暄她碰我了诶,她是不是并没有讨厌我。陈金毛向病床上的沈父微微一鞠躬,然后摇晃着尾巴跟着沈暄走出了病房,还不忘挑衅地看王之鹤一眼。 沈暄低头抿唇,天知道她刚才有多想抱抱陈珩,像是主人给小狗狗奖赏性的抱抱也好,像是女朋友讨男朋友安慰性的抱抱也好。 她都好想要抱抱陈珩,她都快忘记陈珩身上的味道了,她想埋进他的脖颈里,想让陈珩结实的胳膊环上她的腰,想互为依靠,想再也不分开。 可是她不能。 俩人一路无言,走过医院的长廊、电梯、大厅。 最后沈暄带着他到了医院后边的小花园。 沈暄拍拍长椅的另一端,示意他坐下,陈珩摇摇头,执意要站在她面前,俩人像审讯一般,一个坐,一个站。 “陈珩?”她忽然想起自见到陈珩,他就没说过一句话。 陈珩依旧不言语。 “阿珩?”她换了称呼方式,语气温柔地诱哄他开口。 “嗯。”陈珩低下头,闷声回答,语气里好像有说不尽的委屈。 沈暄的眼泪忽然一下就落下来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哭,明明打定了主意,把事情说清楚之后就提分手,大家好聚好散不好吗? 他去做他的天之骄子,知名企业家。她毕业后也会正式成为一名记者。 或许哪天还能在某场高峰论坛上见面,到时候她还要调侃一句:老朋友,好久不见啊。那时候的海航公子一定再也不会羞红了脸。 可是一切的冷静自衿都幻化成了泡影,她根本不是那个冷静大方的沈记者,她在陈珩面前就是个肚皮朝天的刺猬。 她本来想了好多绝情话,譬如:“我不爱你了,我们分手吧。” 又譬如:“和你在一块,我根本一点都不开心,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可是见到陈珩,她终究是不忍心说出口,她的小阿珩啊…… 陈珩蹲下来抱住沈暄,箍得极紧,声音低哑,像是长久未曾进水一般:“提分手的是你,哭得喘不过来的是你,你究竟要我怎么办啊,暄暄。” 隔着羽绒服,一下一下地拍她的背:“你哭的我没有一点办法。” 沈暄就这样窝在陈珩怀里哭了好久,哭的脑仁都发疼才停下,她缓缓地推开陈珩,抽噎着说:“我,我们来说正事吧。” “好”陈珩放开她,转身坐到长椅的另一边,冬日的傍晚,天早早就黑了,路灯投下来的暖黄色灯光正好照在他半边脸上,他扭过身来,目光灼灼地看着沈暄,一双眼睛水润发亮,好像刚刚哭过的人是他一样。 他瘦了,侧脸像是被人涂抹了过多的阴影,沈暄控制住自己想摸他侧脸的冲动。 沈暄清了清嗓子,正视前方,“夏明珠是你初恋吗?” “是,但我和她……” “第二个问题:你们发生过关系吗?”沈暄尖着嗓子,盖过了陈珩的解释。 陈珩就像是被按下暂停键的老唱片机,翕动着嘴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看来是默认了,是么?”沈暄终于扭头看他,她哭了一场,鼻头、眼角都是红扑扑的,本是惹人怜爱的状态,此时却横眉冷目,让陈珩不敢抬头看。 他一点都不敢看沈暄的眼睛,他不怕别人的恶语相加,不畏惧商场的尔虞我诈,可他就是很怕沈暄眼里的失望、委屈或者还有厌恶…… 在这段关系里,沈暄对他几乎有求必应,满心满眼都是他,他习惯了被偏爱,也被惯的忍受不了她眼里还有别的内容。 看到她的信息,他就从蓉城直飞港府,在港府扑了个空,好容易在西城找到了她。 连日的疲惫让他思维混乱不堪,他想说些什么为自己分辨,却根本开不了口。 落在沈暄眼里却觉得他是默认了,心中那点微弱的期盼落空,心脏像被坠上千斤坨一般,坠的下沉,暗暗发痛。她把指甲使劲地抠进肉里,只有这样,才能保持一点清明。 总有一些时候,她觉得自己不是自己,自己的躯壳好像被另外的灵魂接管了。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用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冰冷姿态,挑开陈珩不堪一击的外壳,手起刀落,肉破血流,淅沥沥的鲜血顺着她的兵器回流过来,弥漫的血腥味让人窒息。 “陈珩,她怀过你的小孩还流产了。” “陈珩,我们的婚姻不应该建立在对他人的愧怍之上。” “陈珩,我们分手吧。” 第57章 大结局 陈珩的脸色简直可以用灰败来形容了,像是植物没有了水分,一眼就看到自己凋落的结局。 听完沈暄的话,他嘴角牵起一个尴尬的弧度,不能上也不能下。 这踏马无常的命运,这踏马做错事的自己。 为什么高中非要早恋?为什么毕业旅行要开同一间房?为什么那个时候他没有弄清楚?为什么要让这件事如地雷一般深埋多年,最后却让他心爱的女人亲自引爆,炸得他俩俱是鲜血淋漓。 他手肘支在膝盖上,蜷缩着身子,头颅低垂,路灯的光一半罩在他身上,一半隐在阴影里。北方的冬天,严寒难耐,他在这坐了这么久,脚和手冻的发疼。 他本来想了许多沈暄想要分手的原因。如果是因为自己的一时调侃,他一定好好哄回来,她想要什么都可以,就是不可以分手。 如果是因为第三者,比如老师、同学什么的,他就把公司搬回港岛,以后她去哪里,他就跟去哪里,守得紧紧的,不让别人有可乘之机。 他的暄暄有什么错呢,他的暄暄什么错都没有,她那么好,都怪别人觊觎她。 可他没想到差错出在自己身上,还是这样巨大的、无法挽回和原谅的错误。 他的暄暄是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喜欢惩恶扬善、匡扶弱小,觉得世界的运转天然就应该遵循道德、法律,在这件事里,她可能把自己当作既得利益者,是优势的一方,她不允许自己欺凌弱势。 她不是那种以退为进、两面三刀的女生。她可能真的觉得对不起对方。 陈珩第一次对自己有了厌恶之心,就是因为你,暄暄才要低下头,才要觉得对不起。他想狠狠地抽自己几个耳光,却怕吓着沈暄。 沈暄见他久久不言语,知道他一时之间也消化不了这么多的信息。 自顾自地说下去:“阿珩,和你在一块儿,我真的特别开心。其实你什么都不用做,你光站在那儿,我就很喜欢你了。可是啊……” 她又落泪了,她明明不是个爱哭的人,可最近为什么总是落泪啊。她仰起头,拂去眼尾的泪,清了清嗓子,抑制住哭腔,又重新用那种温柔理性的语气讲话:“发生这样的事,我真觉得很遗憾,你,你应该也是吧。所以,我们还是分开吧,以后的路,我就不陪你了,你自己好好地走下去吧。” 说完她就站起来,想要往外跑。却被一股巨大的力紧紧拖住,陈珩追上来,死命的抱住她,好像稍一放手,她就要随风而逝了。 如果这件事早几年发生,他或许真会为了责任和夏明珠结婚,反正和谁结婚不是结婚呢,都一样的无聊乏味。 可是这件事偏偏在他遇上沈暄之后发生,他不仅恨自己,还连带恨上了夏明珠,他根本不信暄暄是偶然得知这件事,背后不知道有多少阴谋算计。但是,如果它是事实,他和沈暄是真的没有一点可能了。 当务之急,是回香港查清楚。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沈暄,然后转身离开。 陈珩走后,沈暄在原地呆了一会,也往回走,天空下起了细细的小雪粒儿,落地即化,根本不成气候。 好像,她和陈珩的爱情。 时光流逝,一转眼到了年关,十二月和一月是学校放假最频繁的月份,圣诞节、元旦、农历年接踵而至,沈暄干脆请了长假,准备等到春假结束再回去上课。 沈父的身体一天天好转,已经能下地走动了,王之鹤也常来家里,时不时地帮着沈暄把沈父推出去,在附近的小公园里稍稍蹓跶一会。沈父总是要拄着拐杖自己走一会儿,还不让他俩跟。 他俩就落在后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两句。沈暄明白父母的心意,沈母就多次夸赞王之鹤,说他孝顺又贴心,对暄暄也好,家里离的也近,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沈暄总是抿唇不语。 王之鹤,他当然也很好。抛去吊儿郎当的外表,他其实可靠又踏实,俩人在一起,从来没有什么地域隔阂,相处的很轻松,可以从小时候一起上过的幼儿园聊到外出求学的那些事儿。 她大概能够想到他们以后在一起的样子,大概是平时都上班,下班了从李女士那里接上孩子一起吃个饭,周末或者假期来个短途游。很温馨啊,就像是家庭情景剧一样完美。 但沈暄就是隐隐地抗拒这段感情,只要一想到她要和王之鹤做那些诸如牵手、拥抱、接吻的亲密行为,她就受不了。 身体反应是不会骗人的,它就像一面魔镜,那些所谓的自我安慰、所谓的心理暗示,都在镜子面前无法成型,她只能看见自己的心,看见自己虽然衰败却隐隐期待的心。 关于陈珩,她也断断续续从欧嘉仪、Bert、林广白那里知道些。 知道他一回港岛,就去找夏明珠对峙,用广白的话说,一头扎进这个事儿里,好几天没有出来,找当年的医生核查、调查夏明珠最近几年的经历。 一开始的确未曾找到破绽,加上陈女士总想用婚姻补偿夏明珠,陈珩过得很是艰难。 陈奕女士和李女士是一样的想法,总想要子女离得近点,和一个知根知底的人结婚。 从小生在港岛,陈家人看着长大,又是致远大小姐的夏明珠怎么都比半路横插一腿的沈暄合适。因此陈女士中途倒戈,站到了夏明珠一队,一时间世家好友都觉得夏明珠坐稳了海航少夫人的宝座。 陈珩不胜其烦,最后搬出了陈家,但仍然继续追查。 最后还是在夏宝莉那儿打开的突破口,夏宝莉和这位继姐一直不对付,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她觅得良婿,豪门联姻,更上一层? 她把陈珩约出来,交给他所谓的b超原件,她怎么会不知道长姐在利用她?偏偏那么巧让她听到,偏偏那么巧让她发现? 长姐把自己当作能拨动陈珩、沈暄关系的棋子,那她就做棋子好了,不过她这枚棋子,随时能中途易辙,到时候拨动了谁和谁的关系,可就不好说了。 长姐一旦联姻成功,致远大半江山就要交到她手上,她作为继女,分不到几成实属正常,但她妈咪肚子里的那个,可是实打实的夏家人,她不能不为以后考量。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那些小儿女之间的龃龉又算得了什么? 除了b超原件,她还给陈珩“送”了一份厚礼,一沓夏明珠和不同男子的照片。“这是我长姐不同时期的男朋友,都给你整理好了,这第一个是她的初恋男友,你可以去问问,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呢。” 镶着猫眼石贴片的指甲轻叩照片,让陈珩蓦然想起沈暄那双干干净净、极少有装饰品的素手。 请了好几拨私家侦探,事情总算水落石出,夏明珠刚上高中便和当时的男友吃了禁果。 和陈珩在一起时,陈珩家教严谨,从不逾矩,夏明珠当年还是小女孩心性,俩人结伴出游后,她拿着沾了经血的床单向陈珩撒娇,撒下谎言,不过是想让陈珩对她再好些罢了。 陈珩那时懵懂,只觉得真是自己做下坏事,对夏明珠有求必应。 但转头夏明珠就放弃出国读书,跟着亲妈去了大陆。 在她认知里,本来也没什么大事儿,只是当年对陈珩的戏弄之举罢了。 直到她继母怀孕,她父亲的重心全偏到那个未出世的孩子身上。 她就像个商品一样,被逼得和不同的男子见面,她慌了神,才从犄角旮旯里找出这这样陈年旧事。 要是能和陈珩重修旧好,一切可都不一样了…… 陈珩强压着怒火,把两家人聚在一起,将夏明珠的行为公之于众,夏总当场就给气了个倒仰,陈奕女士也有几分震惊,现在的小年轻,啧啧,真开放。 但最生气的还是陈珩,差一点他就要被迫和这个女人结婚了,差一点他就再没有机会成为沈暄的丈夫了。 生气之中有带着几分窃喜和庆幸,幸亏他没有铸下大错,幸亏水落石出,为时未晚。 但真相大白后,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找沈暄,而是通过几个熟人弯弯绕绕地每天给她传过来消息。 连欧嘉仪都看出了端倪:他这是等着你去找他呢。最大的危机解除了,陈公子开始拿乔,哼,先提分手的人先来求和吧! 他还是有点难过,沈暄那天抛弃了他,现在证明我是清白的了,还不快回来找我,快回来抱抱我。 沈暄没有给出具体回复,临近年关,她正忙着大采购呢。今年他们全家都算是浴火重生了,自然是要好好过个年。 她跟着李女士忙上忙下,擦窗扫地,腌肉做菜炸丸子,哪里还有时间分给这些弯弯绕绕。 陈珩这边久等不至,于是做了一个惊人之举,他把沈钻钻带回了家,还非要bert和沈暄说:“有人劫持了沈钻钻,你赶紧回来处理一下。” Bert面露难色,恋爱中的男人真疯狂,这样蹩脚的借口也能找出来,他好意思教,他都不好意思学。 最后还是欧嘉仪出面说沈钻钻被陈珩带走了。 沈暄回了个:哦。 欧嘉仪:你不担心吗? 沈暄:有什么好担心的,那是它亲爸。 欧嘉仪:那倒是,都一样的狗。 “暄暄,快来贴春联。”李女士吆喝她去干活儿,她匆忙发完最后几个字,就丢下手机去忙了。 “往左边点,诶诶,可以了,再往回走一点。”在李女士的指挥下,总算贴好了横联。 往年贴春联、炸肉丸这些都是沈父的专属战场,今年却都由她上手了。她一边听着父亲指挥,一边有条不紊地往油锅里下丸子。 七点左右,一家人把菜端上了桌,因着沈父生病,菜都很清淡,清蒸鲫鱼、波菜肉丝、清炒木耳,还有几道凉菜。李女士进厨房捞饺子去了,沈父拄着拐杖刚到餐桌旁坐下。 门铃响了,“叮咚”。 “妈你还叫菜了?”沈暄打开门,话语戛然而止。 “谁啊?”李女士从厨房探出头来,沈暄侧了侧身,让她看清来人。 “哦,哈哈,是小陈啊。”李女士尴尬地打了个招呼,又回厨房忙活了。 陈珩这次不是空手而来,大包小包的年货堆了一地。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大衣,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沈暄,头发上化了一层薄薄的积雪,显得头发有点潮湿。 “我能进去吗?”这次他终于开口了,带着些不确定。 沈暄侧身让他进来,李女士刚好把饺子端上桌,语气依然不算好“来吃吧,大过年的。” “妈~”沈暄抱怨地叫了一声,然后走进卫生间给陈珩拿毛巾。 “收收你脸上的七情六欲吧,别让人一吃一个准。”李女士跟上来,打开水龙头,遮住她俩交谈的声音。 沈暄有些不好意思地打量镜子里的自己,烟波潋滟,桃腮杏眼,嗯,很有点“思春”之相,她没再细看,蹑手蹑脚地拐向餐厅。 她的阿珩坐在爸爸的身边,身姿笔挺,不动如松,俩人皆含笑望着她。 她再也忍不住,走过去抱住阿珩的腰,轻轻地在他耳边说:“我真的好想你啊。” 明明俩人才分开小半个月,明明不应该在家长面前做这些亲密动作的,但她就是没有忍住,上次不能抱,这次还不能抱吗? 陈珩也紧紧地圈着她的腰肢,他的暄暄穿这样鲜艳的红色可真好看,以后穿嫁衣也会很好看吧。 他分出一只手抚摸着她的后脑勺,一下一下给她梳通头发,“我也好想你,暄暄。” 不用担心了,以后我们会共同经历四季流转,共同感受俗世悲欢,然后白头偕老,永不分离。 “中华儿女大拜年,共享欢乐新时代。” “中国中央电视台……大家春节好” 熟悉的春晚又开始了,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但此刻他们一家四口坐在餐厅里,都是幸福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