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日成熟》作者:清途R 简介 周行叙这个人没品,表面跟他哥兄友弟恭。但喜欢他哥哥的,他就背地里截胡。他哥哥喜欢的人,他就私下挖墙脚。 所以他和薛与梵好上了。 等他哥终于鼓起勇气跟薛与梵拉起小手的时候,周行叙早就捷足先登了。 - 周行叙察觉到自己真实心意的时候,是她告诉他,她好像怀孕了。 那一刻,他没有震惊,没有生气,没有不想负责。 只是在想:他喜欢摇滚朋克,但他妈的摇滚朋克的儿歌要怎么写? - 双C。 周行叙X薛与梵 【搞乐队的花蝴蝶 X 学珠宝设计的小狐狸】 【文案里的桥段女主没有真怀孕。】 排雷1:男主以前谈过几次恋爱,女主也有前男友,但双C。 排雷2:背景故事在大学最后两年,可能和你我的大学不一样,不喜欢接受不了的可以不看。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天作之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薛与梵,周行叙 ┃ 配角:接档文《春树里》、《你啊我啊》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正文完】你是我的绝不让步 立意:从既定的生活中突围 第1章 楔子 园丁与牛 《昼日成熟》 清途R/文 晋江首发,请支持正版。 【微博:想做个堕落富婆】 - 交完留学的所有申请材料之后,薛与梵决定和周行叙把‘炮兵连队友’的关系结束了。 她昨天就和周行叙联系好了,说今天有事找他。 周行叙同意了,不过他放学之后有乐队训练,得晚一点才有空:“你等不及可以先去我那边,地址和密码你反正也知道。” 薛与梵不急:“我正好要和辅导员谈话,估计也挺晚的。” 周行叙:“行,到时候我车停在老地方,我载你。” 等薛与梵和辅导员谈完话出教学楼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她低估了李老师的吹牛能力,天空红了,比小时候泡在井水里过凉的番茄还红。 出了教学楼,她意外发现周行叙还在。 一个短发的女生手里拿着一个礼物盒子:“这是我亲手做的。” 薛与梵对这年代爱心便当嗤之以鼻,但她没想到自己会哼出声,一时间除了周行叙的两个人都有点尴尬。 当然,只有两个女生尴尬。周行叙这种老狗逼是不可能会脸红不好意思的,否则他也不会在听说他哥和自己表白后,在放学的路上堵了她。 当时他什么样子来着? 穿着长袖短裤联名鞋,真不知道是冷还是热。后背背着把吉他,朝她笑:“我哥今天和你表白了?要不要跟我去开个房找张床坐坐聊聊天?” 去酒店开房了吗?当然没去,薛与梵很正直的拒绝了他去酒店开房的请求。 只说:“浪费开房那钱干嘛?我家没人。” - 周行叙拿着短发女生送的礼物盒走到车边的时候,薛与梵站在不远处的樟树下,他将车解锁,薛与梵环顾四周,在确保没有人之后小跑着上了他的车。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怎么讲话,周行叙把车停在楼前的停车位里,刚停完车,发现有个快递到了。是吉他的新弦,薛与梵懒得陪他一起去,自顾自的下了车先去了他公寓。 这年头都说loft公寓不值钱,薛与梵第一次来他这个公寓的时候就发表过这个想法。周行叙当时听完就笑了笑:“你觉得我在乎这公寓保值嘛?” 薛与梵点了点头,虽然觉得他话很欠,但事实的确。 公子哥不差钱。 薛与梵刚进周行叙公寓的时候,他亲哥的短信也来了。 ——这周末有空吗?听说你准备申请英国大学,要不要我陪你冲刺锻炼一下口语? 周行叙拿着那个‘爱心便当’和快递回来的时候,薛与梵躺在沙发上,在看手机,双腿弯曲着,一点也没在意裙下是否走光。 听见开门声音了,薛与梵把手机放下,从沙发上坐起来。 不像个小女朋友似的跑去迎接他,当然薛与梵也不是他小女朋友。 拿起被他丢在茶几上的‘爱心便当’,里面是巧克力,而且一看就不是亲手做的。 “歌帝梵。”薛与梵尝出来了:“挺舍得下血本。” 周行叙在脱衣服了,听见她似是呷酸又不似的怪腔怪调,笑:“是啊,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一点代价都不出就能睡到我?” “切。”薛与梵嗤声:“也有代价的,好吗?” 周行叙脱衣服的动作停了,等她说。 最近天热,巧克力有点化了,粘在她指腹上,她慢条斯理的把嘴巴里的巧克力咽下去,站在沙发上朝着周行叙一步一个脚印的走过去。 贴近了之后,伸出胳膊勾上他的脖子,两条露在裙摆下的腿缠上他的腰,将沾了巧克力的手指塞进他口中。 温热的口腔含着她指尖,指腹贴着舌苔。 “我的代价,可是一个特别不好的……第一次。”最后三个字是贴在他耳畔轻轻说的。 一说完,手指一疼,他牙关用力,咬了一口。 “嘶——疼。” 周行叙哼了一声,脸色不太好:“等会儿就叫你爽。” 周行叙的禁忌,那就是第一次。 为什么呢?因为当时薛与梵说了句很欠的话,她躺在皱巴巴的床单,躺姿像背景故事是中世纪的吸血鬼电影主角一样,双手叠在胸口,躺得笔直,就是表情有点嫌弃。 她很欠,也是故意的:“周行叙,没想到你挺……中看不中用的。” 能忍吗? 这种话一说出口,是男的都忍不了。 他用实际行动告诉薛与梵,能进首大念书的都是有点本事的。很强的学习能力,但不得不说,她第一次的感觉像学霸手里的草稿本。 第二回 ,感觉不错。 她依旧很欠,趴在床沿边,被子盖了一半,膝盖曲着,小腿在空中晃悠着。像个评论家:“恩,这回不错。不过突然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前人种树后人乘凉,陪人锻炼技术,太累了,我以后还是找个被人□□好的。” 周行叙没回应她的‘好心鼓励’,倚着床头把烟蒂掐灭之后,用行动成功让薛与梵累到闭了嘴。 - 旁边的床上空了出来,薛与梵裹着被子在床上翻了一个身,身上的事后感让她有些不舒服。滚到床沿边,她伸手去够地上的男士工装裤,从鼓起的口袋里找到了一包香烟。 火机没在他口袋里找到,但她知道哪里有。 就在床头柜的抽屉里,和几盒各种款式的小雨伞摆在一起。 香烟点燃的时候,浴室里的花洒在同一时间关了,她听见脚步声,细细簌簌的声音大概是他在用浴巾擦身体。 没一会他□□着上身出来了,浴巾围在他腰间,他精瘦又不羸弱,上身没有运动房里健身男人的夸张肌肉,有的只是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和一些抓痕草莓印。他头上顶着一条毛巾,让躺在床上的薛与梵看不清他的脸。 他站在床尾让薛与梵把手机递给他。 他的手机搁在床头柜上充电,他们是同一个型号的手机,手机是他的,数据线是她的。 递给他手机的时候,她用的是没拿烟的手。 手机放在他向上的掌心里。 她重新靠回床上,在给他手机的时候,屏幕不小心亮了,她看见了他手机的锁屏上有几条未接电话。 他亲哥的。 嘴里的烟泛着苦,她将视线挪到一旁,以保证床尾的人连她的余光都分不到丝毫。 先前给他拿手机的时候,烟灰落在了床头柜上的设计稿上,白色的纸瞬间烫出了一个小黑点,黑点四周是一圈黄色。她看见了设计稿纸上的烟灰,看了许久后,轻轻一吹,将它们吹落在地上。 她一直没动静,在床尾的男人也不催她,他没穿上衣,围着浴巾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从薛与梵的内衣下面找到乐谱,拿起靠墙摆着的一把吉他,懒洋洋的开始练谱子。 薛与梵被天花板的灯照得有点眼睛酸,突然想到自己来这里是准备和周行叙打个‘分手炮’,之后不联系的。 但一根烟灭了之后,她还是没说这件事,看着沙发上的人,她突然开口:“周行叙。” 被叫住的人停了拨弦的手,他不解的看向床上的人。 她抽烟的样子难看的要死。 她吞云吐雾着,问:“我们苟且多久了?” “快一年了吧。”周行叙想了想,随后笑,低头继续看谱子:“还有,都说了那不叫苟且。” 薛与梵晚上在周行叙那里过夜的,早上起床的时候周行叙还没醒,昨天晚上她被周行叙折腾惨了,今天一大早老王找她还有事,修改论文的意见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魂都不在身上。 好不容易熬到十一点多回来睡一觉,中午刚过,就被吵醒了。薛与梵在宿舍那张床上翻了个身,身上的酸痛即便是现在睡得迷糊的时候都能清晰的感觉到。 薛与梵起身,抬手拉开蚊帐,其他三张床上的蚊帐都没有放下来,薛与梵低头往下看,也没有人影。 只有阳台门开着,只有一个屁股撅在那里。 是她室友,方芹。 薛与梵从上铺爬下来,每一个动作都牵动着身上的肌肉,疼得她全程痛苦面具。 从架子上拿出洗漱用品,嘴里叼着牙刷,迈着打颤的腿走去阳台。抬手往方芹的屁股上拍下去,顺着方芹视线的方向朝楼下望去,是学校乐队社团在路演。 演出的地方就在宿舍区旁边的篮球场。 昨天晚上进行‘生命大运动’的时候,薛与梵迷迷糊糊听周行叙说了一嘴,还问她要不要去看,薛与梵当时趴在床上,就剩喘气的力气了,也没回答他去不去。 他老神在在的在完事后,嘴里叼着根烟还练了半个多小时的谱子。 薛与梵漱完口,拿着牙刷和牙刷杯,站在方芹旁边,手上还带着水珠,问方芹:“有这么好看吗?” 方芹晾衣服晾到一半,看见是周行叙那个乐队,手里的晾衣杆还没有放下:“那是周行叙,你觉得呢?帅哥一枚,还会弹吉他。就是写歌水平一般,不过人长得帅就足够了。听说大一的时候有经纪公司挖他去当艺人,可惜帅哥没去,毕竟帅哥家里不差钱。” 薛与梵有听过这件事,但那是周行叙,要是当艺人,也是黑料一大堆的艺人。 方芹说大学最后一个学期最后两个月了,再不看以后就没机会了。 “对了,你昨天不是说要结束家教的吗?”方芹突然想到:“那昨天怎么还没赶得及回来?” 薛与梵和周行叙‘苟且’这件事从大三下学期开始,因为总是和他晚上出去办事后,累得不想动,就总是夜不归宿。 后来她干脆和室友谎称她找了个在隔壁区的高昂家教工作,因为远,有的时候晚上补课她就不回来了。 “没成功。”薛与梵揉了揉腰:“我亲力亲为将他训练得太好了,舍不得。” 方芹笑了,她还要继续看周行叙他们的乐队表演,她刚想再和薛与梵说话,但一回头薛与梵已经回宿舍里面了,站在上铺的扶梯上,样子看上去又要继续睡觉了。 薛与梵从蚊帐缝隙里找到了自己的手机,不仅有手机,还有上次全宿舍找了半天没找到的空调遥控器,以及一本失而复得的素描本。 用面部解锁了手机,在通讯列表里找到了周行叙。 薛与梵给他的备注是:耕地的牛。 他给薛与梵的备注是:种草莓的园丁。 给他发完信息,薛与梵点开外卖软件,还没决定好吃什么,周行叙的回复也来了。 周行叙感觉到了口袋里的手机一震,彼时乐队的主唱正在介绍下一首歌。 手机锁屏上躺着一条微信。 【种草莓的园丁】:能不能别敲锣打鼓了?我困。 【耕地的牛】:最后一首了,来阳台听听。我上回从你身上找到的灵感。 【种草莓的园丁】:滚蛋吧,你上回也这么说,结果给我唱了首两只老虎。 【种草莓的园丁】:我两天之后才反应过来你在内涵我是个母老虎。 【耕地的牛】:我错了。 薛与梵看着那三个字,心情稍微好了点,迈着步子准备再去阳台赏光的时候。 手机响了。 【耕地的牛】:你不是老虎,你是小狗,全世界最会咬的小狗,每次都咬得我想死在你身上。 【种草莓的园丁】:圆润的翻滚前进。 第2章 一分熟 财管一枝花 薛与梵高中毕业后,成绩优秀。 念得是首府大学的美院。 前两年她都是在东边的老校区。 后两年,美院这个流浪在外的小儿子终于得到了‘爹妈’的关爱,得以让薛与梵这群夏天在老校区没空调,冬天只能去挤大浴室的可怜莘莘学子享受大学最后一年多新校区的新宿舍。 所以,虽然是一个大学的,但薛与梵是到了大三才认识的周行叙。 但周行叙的大名,她早就听过了。 财管一枝花,最俗套的小说男主角光环他身上都有,长得帅,家里有钱,会玩乐器。 也是个浪子。 听说他谈过很多次恋爱,但好像因为有乐队的属性加持,他多段恋爱经历都变成了其他人口中搞艺术寻找灵感。 他身上给人一股离经叛道的感觉。 薛与梵最喜欢的离经叛道感。 开学那天她们这群老生在换校区的时候还是体验了一把新生待遇。帮薛与梵拿行李的是周行叙的哥哥,她宿舍的楼层不是很高,在三楼。 三楼很好,有阳光又不会觉得爬楼太累。 临走前,他和薛与梵要了电话号码。 薛与梵出于礼貌给了,于是她手机了多了一个每天问她一日三餐吃了什么的人。 很无聊,也让她觉得有点烦。 在阳台上洗抹布的时候,她看见周行叙和刚刚帮自己搬行李的男生打招呼。后来她才知道刚刚那个人是周行叙的哥哥,叫周景扬。 他们两个是双胞胎,但是长得一点都不像。 可能从医学上说是异卵双胞胎的原因。 在学校里见周景扬的次数远远大过周行叙。 为数不多的几次遇见周行叙,都让薛与梵记忆深刻。 一次是新生开学那天,他们乐队参加了迎新晚会的表演,那天他对着麦克风讲了几句祝贺新生未来前程似锦之类的话,麦克风扩大了他的声音,算不上烟嗓,但是音色有点哑,有点低沉。 还有一次是他开着车从宿舍区外面路过,当时车窗半降,他车速不快。副驾驶还坐着另一个女生,薛与梵不知道那女生是谁,但是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女生。 室友小八像个网络上的八卦营销号三次元本号。 小八说周行叙不住宿,在学校旁边有一套单人的loft公寓。周景扬住宿,因为他从小身体不好,怕他住外面出什么事情都没有人知道。加之周行叙的loft公寓很早就买了,两个大男生挤一张床很不方便。所以兄弟两个一个住宿一个不住宿。 女生宿舍晚间八卦,睡前总会聊这些事情。薛与梵将平板架在床头的平板支架上,一边听着八卦一边画着设计稿。 小八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的:“反正每一个和周行叙谈恋爱,哪怕后来分手的女生都没有一个说他不好的。虽然知道是浪子,但是浪子渣男好香啊。” 其他两个室友在笑,薛与梵一直没讲话,小八发现她不讲话,喊了一声薛与梵。方芹睡在薛与梵隔壁床,听见了电容笔和指甲叩击屏幕的声音:“认真画画呢,别打扰她。” 当晚在宿舍聊完周行叙,第二天薛与梵就在学校碰见他了,是在食堂。 他难得出现在三号食堂,毕竟三号食堂距离他们院系不近,他不像个贪吃的人,总不见得是专门过来吃三号食堂的糖醋小排的。 薛与梵打了一份饭坐在和他隔了一个过道的位置,他脖子里挂着一个耳机,一边吃饭一边玩着手机,没一会儿,他对面来了一个女生。 薛与梵有点印象,好像是传媒系的一个学妹。 他开口,声音有点低。和新生活动那次通过麦克风听,有些不一样。开口是渣男语录:“你挺好的,但是我觉得我们不是很合适。” 话音一落,坐在他对面的女生就捂着脸开始哭了。周围的人纷纷侧目过去,周行叙巍然不动,要是哭哭啼啼就能让他回心转意,他早就不会有那么多段感情史了。 但他也没有直接走人,而是安静的坐在对面。 薛与梵从书包里拿着一包纸巾,想了想递给了他:“要吗?” “谢谢。”周行叙接过纸巾。 那是他们两个第一次讲话。 擦好眼泪后,那个女生走了。没一会儿周行叙也走了,纸巾没还。就像是男生之间借用一下打火机,然后再也没有还过一样。 薛与梵坐在原位吃完了一份糖醋小排。 没想到回宿舍的时候,她们已经开起了茶欢会,说是学校论坛有人看见周行叙和传媒院的女生分手。 挂在论坛里的几张照片不可避免把坐在旁边那桌的薛与梵拍进去了,采访起了在现场的薛与梵,近距离围观的感觉。 薛与梵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接过了被当做话筒的香辣小鸡腿:“今天晚上九点钟之前,别忘了交掉一周前布置的二十张画。” 下一秒她们宿舍就展示了什么叫做遍地狼嚎。 - 相较于每次碰见周行叙,薛与梵都能记住很多细节。 但遇见周景扬就不一样了,总觉得明明才碰见他,这个人仿佛阴魂不散,没一会儿又出现了。 直到实训周薛与梵忙得脚不沾地却也出现这种感觉,薛与梵就知道这是自己的错觉,可就是有些人隔三差五见面,还是让人觉得这个人出现的太频繁了。看更多好文关注vx工种号:小 绵 推 文 实训周苦不开言。 一个学珠宝设计的学生,需要掌握的技能不少。 画画、雕蜡、金工、烧窑还有建模等等。 从教室出来,薛与梵胳膊酸的举都举不起来了。打着哈欠从食堂拎了一份炒饭出来,迎着纷纷侧目,她丝毫没在意。 薛与梵出了食堂,宿舍区旁边的篮球场热闹的很,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不少人。 人的悲喜是不相通的,有人实训周两眼落泪如同堤坝泄洪,有人轻松自在,弹弹吉他唱唱歌。 薛与梵随便站在了一棵树下,正前方有一个围观的女生被自己男朋友抓了个现行,被拎走了。空出来的位置,正好和周行叙正对着。 篮球场旁边装了照明灯,为了晚上也能打球。那束光正好落在他身上,视线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交汇,他先是一愣,随即笑了一下。 但视线很快又被人群阻隔了。 薛与梵下意识的看了眼自己,才发现自己穿着防脏的围裙和套袖,手上不仅拎着饭,还拿着一把可怖的锯子和一个锤子。 “你怎么在这里?” 薛与梵闻声回过头,看见是周景扬:“我刚下课,买饭路过。” 周景扬仿佛如释重负一般:“我就说你应该不会喜欢这种表演。” ‘这种’两个字被咬重了发音,普通一句话被周景扬说的有些奇怪。 薛与梵微微蹙眉:“也不算讨厌。” 周景扬有点意外,立马顺杆下:“乐队是我弟弟组的,你要是喜欢下次他们商演我带你一起去吧。” 他话音刚落,是一段电吉他的solo,有女生在举着手机录像,通过有些晃动的屏幕,薛与梵看见了手机屏幕里的人。 等一曲结束,安静了不少,薛与梵才在周景扬期待的目光中点了点头:“好啊。” 周景扬那种性格,薛与梵不是很喜欢。星座性格使然,她对人常常一眼定生死。面前的周景扬很不幸,是第一眼就在薛与梵这里堪堪及格的人。 篮球场附近没有多少人走开,还源源不断有人来,薛与梵知道不会再有机会看见周行叙了,也不想在这里久站了。 回宿舍的时候,阳台上撅着三个屁股。 仿佛昨天晚上喊着‘万恶实训周,耗人精与力’的人不是她们一样。 方芹听见开门声率先回头:“梵梵回来了?” 薛与梵把锯子和锤子放到工具箱里,随手挑出新的工具装进帆布包里:“又在看乐队表演啊?” “对啊。”方芹朝她挥手:“周行叙那个乐队,来不来看?” 薛与梵卸下套袖和围裙,虽然帅哥很重要,但是累了一天的她现在更想吃饭。吃完炒饭后,见她们还兴致勃勃的看着表演,薛与梵找了换洗衣服先去洗了澡。等她洗完澡,外面的乐队表演也结束了。 薛与梵拿出手机,锁屏上的时间整整好好到九点。 小八意犹未尽的爬回床上,用平板刷着学校论坛,在找今天晚上乐队表演的视频。最后还真被她找到了一个特别全的正在不断更新的帖子。 帖子的链接发到了宿舍微信群里,薛与梵看着那个‘未来富婆高级养生会所’的微信群被新消息顶到了最上面。 没点开,而是把手机熄屏后重新放回去,垃圾桶里被她丢了今天的晚饭。薛与梵觉得会有味道,准备出门把垃圾倒了。 小八耳朵最灵,听见了薛与梵拿钥匙的声音,一个脑袋从蚊帐后面探出来:“梵梵你要出去吗?” “要帮你买什么吃的?” “一个八喜巧克力味的冰淇淋再帮我带一瓶怡宝的矿泉水吧。”小八怕她记不住,还贴心的指了指手机:“我发手机上。” 等薛与梵走出宿舍楼,叮叮叮好几声消息音弹出,提示着她。 不仅有小八的,宿舍其他两个人也发了。 一瞬间她变成全宿舍的希望。 学校的超市里东西卖的挺贵,但空调打得倒是一点都不吝啬,薛与梵抬手掀开塑料的宽门帘,睡裙不是什么能御寒的衣服,露在空气里的手臂和腿一瞬间起了鸡皮疙瘩。 将购物篮挎在臂弯里,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将辣条薯片一股脑的往里面丢。 方芹要的番茄味薯片没了,薛与梵站在原地给她发信息,问她是要换还是不要了。 那头信息回得不是很快,她站在超市最靠近墙的那一排货架,听见外面的讲话声,背后贴墙的水柜运作声音不小,但薛与梵还是从一堆嘈杂的声音里听出了周行叙的声音。 第3章 二分熟 微信 他说请客。 其他人在叫好。 超市的门帘被掀开,他最后一个走进来,手里没有吉他也没有乐谱,双手插兜站在门口。 和他同行的一个男生像个小火箭一样冲出去,两只手臂上各挎了一个购物篮:“哥,是不是随便买,你都买单?” 他带着一贯对人的笑容:“是,随便买。” 他让人随便买,但他自己购物欲似乎不大。薛与梵手里的手机此刻响了,微信的提示音不大,在吵吵闹闹的学校小超市其实不明显。 方芹说换成红烩味的。 薛与梵回了一个‘好’字。将薯片丢进购物篮,转身从水柜里拿了一瓶冷藏的矿泉水。从货架之间走出去时,在头顶明明晃晃的白炽灯光里她撞上了周行叙的目光。 和在操场隔人海的对视不一样,那次她那个方向的人很多,他甚至都不一定看见自己。 但这时候,附近只有她一个人。他微微蹙眉,随后立马挪开了视线。 薛与梵第一反应是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不再是围裙和套袖的组合,手里也没有骇人的锯子和锤子。 米黄色的睡裙也是很普通的款式,说不出好看,但绝对比之前那副打扮要好。薛与梵慢慢挪开步子,有些不解,自己这么不堪入眼?走到冰柜前,拿出小八要的八喜冰淇淋。 他一直站在门口收银台的位置,薛与梵先看见一双男士的帆布鞋,等他小腿也进入薛与梵的视线里时,那双鞋的主人移开了位置。 超市的老板娘按下了手机里年度家庭伦理大剧的暂停键。 薛与梵点出手机里的付款码,周行叙是让开了,但是没有走开,还背对着她站在她旁边,站姿有些慵懒,一手撑着收银台旁边的货架。 他的存在感很强,甚至能搅乱别人的磁场。 薛与梵不自在的站在旁边拿着一个购物袋在装东西。 和他同行的人似乎一个已经买好了,薛与梵听见周行叙说:“就买这么点?” 那人剪着一个寸头,人有点黑,和周行叙差不多高:“对啊,我也不是很喜欢吃零食。我这点够了。” “再去买点。”周行叙挥手。 寸头没走开:“我真的够了,哥。” “再去看看,超市里东西挺多的。”周行叙还挡在他和收银台之间:“再去挑一挑。” 老板娘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按了一通,报了价钱。 扫完付款码,薛与梵装完袋子,推开门帘,一时间九月底的热浪扑面而来。隔着塑料的门帘,薛与梵听见那个寸头的声音又响起了。 “哥,我真的不爱吃零食,真的就这么点想买的。” 薛与梵回头,塑料的隔热门帘,只能隐隐看出两个人的身影。 周行叙让开了:“最好了,给我省钱。” 有点莫名其妙。 不过这和薛与梵无关,夏夜里的热浪有些折磨人,薛与梵有些招蚊子咬,赶忙迈开步子朝着宿舍走回去。 打开宿舍门,空调不知道被谁打开了,还开着电风扇。薛与梵将零食给了她们,购物袋里有小票,算钱这件事交给她们了。薛与梵将平板手机充电线还有耳机扔到床上,踩着扶梯两三下就爬了下去。 大动作让她感觉到胸前突然的起伏,薛与梵一僵。 坐在床边,腿还垂在床下面。缓缓抬手摸了摸胸口,现实告诉她她没穿内衣,手感告诉她现实是真的。 小八刚给她转完钱,一抬头就看见斜对床的人正在‘摸|胸’,抽了抽嘴角:“梵梵,你要不把床帘蚊帐放下,不要这么迫不及待啊。” 洗完澡,她没有再穿内衣的习惯,当时只准备去倒了垃圾,她也没有发现就顺道帮她们去超市买了东西。 难怪周行叙会突然移开视线。 薛与梵看着睡衣印出的痕迹,想死的心都有了。 室友在笑,纷纷让她注意微信收钱。 裹紧被子在床上发出无声的呐喊,但是钱还是要收的,薛与梵从被子里伸出手,将平板和手机连上充电器,点开微信后,看见室友的转账,一个个收款之后,薛与梵看见她的聊天列表里还有宿舍群。 点开宿舍群,那条放出今天周行叙他们乐队表演视频的帖子链接还在。 薛与梵拿出耳机,连接上之后,点开链接。 帖子已经变成了热帖,他不是乐队的主唱,是吉他手。黑白的吉他摆在他腿上,他还背着吉他的肩带,肩带和吉他是一个配色,黑底配上白字。 大写的英文。 翻译成中文就是:我弹得是贝斯。 有点恶趣味。 控场的主唱在介绍歌曲,介绍的很有梗,引得旁边的周行叙也笑了。薛与梵才发现他有虎牙,一边笑,一边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等一个个视频点下来时候,宿舍里其他人都已经睡着了。薛与梵却越看越精神,将手机熄屏放在一旁。 就像是设计时的灵光一闪,薛与梵好像知道为什么当时他非要那个寸头再去买点东西了。 空调外机正在运作,转动的风扇就像薛与梵此刻的心情一样,有点停不下。 第二天不出意外,睡眠不足送了薛与梵两个黑眼圈。 实训周最后一天了,薛与梵差点迟到。 没有时间她也懒得捯饬自己,刷了牙洗了脸一点妆都没有画,不过她皮肤白,也没有什么瑕疵,涂一个口红气色就出来了。 鼻梁上架着一幅眼镜,眼妆化不化也不重要。小八看她不打扮:“好歹换了一个新环境了,以前老校区没帅哥,新校区还是有潜在猎物的。” 薛与梵从衣柜里拿出白色的长裙,突然想到今天的课,又把白裙子塞回去,换了一条便宜耐脏的牛仔裙。往嘴巴里塞了一片面包,随手用今年很火的鲨鱼夹将头发夹了起来:“打扮什么?今天烧窑。” 方芹修容的手停了,将化妆刷丢回笔筒里:“我都忘了今天烧窑,化什么妆。” - 学珠宝的孩子,上能和数控机床的学生讨论锉刀的一百种使用方法,下能和能源专业讨论热能工程的心得。 遇上美术专业,比画画他们也不一定会输。 碰见动画专业,比建模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薛与梵抽空趁着上厕所,在走廊尽头的贩卖机里买了瓶咖啡,才将困意解决。 小八问她是不是昨晚没睡好,一想到睡前看见薛与梵摸|胸,她坏笑:“昨晚等我们睡着后,寂寞空虚冷,偷偷用五指姑娘在深夜缓解自我寂寥了?” 薛与梵喝着咖啡,指了指小八身后:“你烧过头了,注意温度。” 小八慌慌张张去抢救了,耳边清静了不少。 薛与梵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烧窑的时候就被老师表扬了。她晚上和家里人打电话还提到了自己被夸奖,最后得到的是她爸爸的一句冷嘲热讽。 ——烧窑烧得好?行啊,你以后没出息正好可以去浴室的锅炉房里烧火。 想到这里,薛与梵发现今天课一结束就是国庆假期了。她好像也很久没有和家里人打过电话了。 薛与梵是宿舍唯一一个本地人,但却是唯一一个不回家的。 小八坐在她的行李箱上:“你这都不回家啊?” “我爸妈不在家,我回去也是一个人。”薛与梵坐在椅子上看她们整理行李:“家里空荡荡的,还不如待在学校,至少学校里还有宿管阿姨陪我。” 赶火车赶高铁的都有,薛与梵帮她们把行李箱搬到宿舍楼下,回宿舍之后发现手机有新消息。 是周景扬。 问她国庆有没有空。 ‘没空’两个字已经打出来了,还没来得及按下发送键,那边的新消息也来了。 【周景扬】:二号晚上,阿叙他们有演出。 【周景扬】:上次说过要带你去看的,你来吗? 薛与梵将没空两个字删掉,过了一会儿打字回复了他。 【薛与梵】:有时间,到时候你再联系我。 刚把消息回复了周景扬,妈妈的电话也来了。宿舍已经只有她一个人了,她也不需要去厕所或是阳台接电话,坐在椅子上,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无聊的摆弄着桌上的摆件。 向卉:“你这个国庆又不回来了?” 薛与梵嗯了一声:“每年国庆都要去奶奶家住,我不想去,我今年和同学出去旅游。” 向卉还在劝:“这次国庆哥哥弟弟妹妹都来,就你一个小辈不去多不像样子。” “但是他们又不在奶奶家过夜,我回去了我肯定要被留下来住好几天。寒假逃不掉,妈你就让我国庆躲一躲。”薛与梵也坚定自己不回家:“我反正不回去。” 向卉劝不动她了,女儿不愿意去她能理解,毕竟她也不乐意去。奶奶家的规矩多得让人呼吸都呼吸不过来。 “那你在学校里缺钱和妈妈说。” 薛与梵听见向卉态度松了,人也笑了:“我钱够,上次老薛还被我骗走了好几千的私房钱,还没用完呢。” 既然听见女儿提到了她爸爸,向卉还是忍不住又唠叨了一边:“你爸爸这个人嘴巴就是那样不会讲话,有时候他说一句话可能他表达不好。你生气就私下和妈妈说,上次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你爸下不了台,他肯定生气。” 薛与梵恩了一声:“我知道了。” 电话挂了之后,向卉还是因为薛与梵撒谎随口说要去旅游,给薛与梵转了一万块。没叫她省着点花,而是叫她注意安全。 随后还不忘用语音叮嘱了一下自己的女儿:“你爸爸要是问起来我就说你们学校有小组作业要做,说你去旅游他这么孝顺你奶奶,知道你出去吃喝玩乐都不回来看看长辈,肯定要生气。” 薛与梵回了一个收到的表情包。 刚和妈妈聊完天,周景扬那头把周行叙那天活动的具体时间和地址都发给了她。 【周景扬】:你家去这里方便吗? 薛与梵是个本地人,不少地方不用导航也还是知道的。 【薛与梵】:没事,我从学校出发。 【周景扬】:你国庆不回家? 这种隐私问题,薛与梵不想回复了。 晾着周景扬半个小时后,周景扬的消息又来了。 薛与梵也不着急看,不急不忙的去洗澡,洗完澡躺在床上后,发现这段时间里周景扬发了不少信息。 先是给他推了一个名片。 【周景扬】:这是阿叙的微信。 【周景扬】:他住学校旁边的loft公寓,到时候他顺路带你一起去。 薛与梵就这样有了周行叙的微信。 第4章 三分熟 不太愉快的家宴 周行叙第一次在周景扬口中听见薛与梵这个名字,就猜到这个女生对他哥哥来说不一般。 直到国庆前没几天,这个从不关心他的哥哥,破天荒的问起自己最近有没有商演。 周行叙反问:“你要来?” 周景扬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准备带一个女生过去看。” 那个女生就是薛与梵。 财管叫人羡慕,九月最后一天就没课了。 因为国庆要忙乐队商演的事情,周行叙估计自己着家不了几天,借着最后一天没课,那天周行叙难得回了趟家,回家前照旧转了笔钱给乐队的队友,叫他们拿去吃饭。 因为提前和他妈妈打过电话,说今天要回家,厨房工程量很大,做了一桌的菜。打开门在玄关处换鞋,周行叙就听见客厅的讲话声。 “扬扬你给你弟弟留一个水蜜桃。”霍慧文的声音不小。 “阿叙从小就不爱吃这种东西,给他留干嘛。”周景扬没听:“我就不信长大了他胃口还变了。” 说话间他们听见开门声,佣人过来帮周行叙拿拖鞋。周行叙把手里的车钥匙丢给她,换上拖鞋往客厅里走。 周景扬坐姿有点懒散,脚边摆了个垃圾桶,里面已经有一个桃核了,此刻手里还拿着另一个水蜜桃。 霍慧文好久没见小儿子了,笑盈盈的看着他:“回来了?” 周景扬抬头看见他:“你今天回来好晚,本来想搭你车一起回来的。” 周行叙假装不知道:“你明天也没课?” “我们课表一样的,你说呢?”周景扬给他挪了个位置,突然想到什么似得晃了晃手里啃了一口的水蜜桃:“小姨从无锡回来的时候买的,一盒就六个,这是最后一个了。但我记得你不爱吃桃子,对吧?” 周行叙伸手去拿托盘里的坚果,余光里是带汁的桃肉,粉白色的看上去很诱人。发出轻不可闻的笑声:“我记得你爱吃,特别爱吃。” 霍慧文在旁边笑:“你们还真是亲兄弟,哥哥爱吃的弟弟不爱吃,弟弟爱吃的哥哥不爱吃。” 哥哥爱吃的弟弟不爱吃? 是啊,周景扬就喜欢吃各种好吃的比如水蜜桃,只爱吃家禽的翅膀和腿,只爱吃鱼的肚腩部位,爱吃五花肉。 他呢?爱吃胡萝卜,爱吃不入味的肉,爱吃鱼刺最多的尾巴。 周行叙将吃了一半的坚果丢回茶几上,起身的动作让旁边的周景扬和母亲都疑惑,他指了指楼上:“我去收拾两件衣服。” 他的脚步声消失在了楼梯上,周景扬将吃了几口的桃子丢了,浪费的不得了。霍慧文看见了咋舌:“你看看都浪费了,吃不下,一开始留给你弟弟多好。” “都说了,阿叙不爱吃桃子。”周景扬用湿巾擦着手:“我上去帮他收拾东西。” 周行叙很久不回这里住了,平时周末不回来也有借口,说乐队有训练。一开门,房间应该打扫过了挺干净的,就是靠墙的位置多了一排杂物期刊。 从门外路过的佣人,拿着周行叙的行李箱进来,想帮他收拾东西。看见他一直看着靠墙的那几摞书,解释:“景扬说他房间放不下了,就放在你房间了。” 周行叙知道他是故意的:“不是有书房吗?” “他说去书房拿不方便,你房间挨着他的房间,来你这里拿更方便一点。” 本来就不是佣人帮工的错,周行叙没对她发火,原本只打算收拾几件衣服的,但是这时又多拿了一个行李箱,连冬天的衣服都放进去了。 颇有一种过年前再也不回来的架势。 周景扬上楼的时候,看见地上两个敞开的行李箱,抬脚迈过去,看见他丢在床上还没有叠的卫衣,抬手拿起来放在自己身前比划了一下:“这件衣服我见你都没有穿过几次,不喜欢吗?” 周行叙望过去,是他最喜欢的印着迈克尔杰克逊的卫衣。还没来得及回答,周景扬把衣架拆了:“你不喜欢,我还挺喜欢的。那你不穿我拿走了。” 说着,还装可怜的叹了口气:“我就跟你屁股后面捡捡旧衣服旧鞋子穿。” 周行叙没讲话,将衣服塞进行李箱后,把衣柜关上。自己那件卫衣已经被周景扬搭在了肩头。 周景扬不客气的坐在他床上:“对了,你们国庆商演具体什么时候,在哪里?” 周行叙想到了那天周景扬提到薛与梵时候的有些羞赧。 周行叙把安排表发给他了。 “一号二号都有啊。”周景扬看着安排表上的时间:“那我挑哪天呢?” 一个想法开始萌芽。 周行叙不着痕迹的给他提意见:“你先问问她什么时候有空。问她住在哪里?问她去方不方便。” 周景扬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说话有点损:“不愧谈恋爱谈了那么多次。” 这话听上去一点都不像个好话。 楼下准备开饭了,周行叙先把两个行李箱放到车上。隐隐听见靠近的脚步声,是霍慧文。她手里拿着她那辆车的车钥匙,解了锁之后从后备箱又拿了一箱水蜜桃出来。 跟儿子‘嘘’了一声,将那箱水蜜桃放在他车里:“你小姨给了两箱,我知道你也爱吃,没告诉你哥哥,你收好,带过去和那几个小朋友一起吃。” 那几个小朋友说的是他乐队的队友。 霍慧文帮他把后备箱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看清楚是两个箱子之后,眼眸一暗,也猜到了儿子又不愿意过来了:“你哥哥就是那样一个人,你别……” “他会变成那种也是你们的杰作。”周行叙将后备箱关上。 周行叙永远记得当时所有亲戚都告诉他,周景扬身体不好,他得让着他哥哥。 慢慢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谦让变成了理所应当,所有只要周景扬想要的,他都必须要让。 后来,他和薛与梵搞上了之后,他没考虑嘴上积德这件事,对她讲得很直白:“所有亲戚都叫我让着他,一开始很生气。后来想着他估计哪天早上就有可能忽然醒不过来,就这么年纪轻轻驾鹤西去了,而我依旧可以吃吃喝喝,泡泡妞。现在让着就让着吧。” 讲这话的时候,他们衣服都没穿,姿势亲昵。薛与梵没同情他,将被子扯走了:“这么兄友弟恭,你倒是别睡我啊?” 周行叙回了句,挺渣男的话:“你不一样。” - 放完行李箱回客厅,周父的司机已经快要到了。周行叙感觉到手机在震动,是乐队的微信群。 【脸滚琴键】:哥,你怎么又给我们转了那么多钱? 【我们架子鼓也是有乐谱的】:老大你不来和我们一起吃吗?我们在老地方开灶。 【再申明一次我弹得是贝斯】:老大回家感受亲情了。 【我有一个rap魂】:那是亲情吗? 周行叙点开对话框,听见外面汽车的引擎声,简单回了句:你们好好吃,我不过去了。 和那几个队友预料的差不多,这顿饭培养出来的亲情比学校食堂荤菜里的肉还少。周行叙知道,无非自己玩乐队这种行为落在在商场摸爬滚打几十年,唯利是图的老父亲眼里是不学无术。 开口的数落他早就听多了,刚玩乐队的时候骂的更厉害,现在这么几句冷嘲热讽对周行叙来说已经不痛不痒了。 “都二十多岁的人了,马上就要离开学校步入社会了,还整天游手好闲,专门做一些不务正业的事情。” 霍慧文给丈夫夹菜妄图打断丈夫对小儿子的数落,但效果甚微。上座的人还在讲:“你看看你哥哥,平时一放假一有空就去公司帮忙学习。你呢?公司不去也就算了,那你就回家陪陪你妈妈。” 这场家宴周行叙还是面不改色的吃到了最后。 晚上回到公寓,霍慧文发了好几条短信给他,叫他别和爸爸生气。周行叙随口安慰了自己母亲,退出聊天界面,那个备注是‘哥’的账号,一点动静都没有。 第二天下午彩排的时候,周行叙才收到了周景扬的短信,说是二号晚上他会和薛与梵过去。 周行叙拿着手机,思考了片刻,给他回复。 【周行叙】:好的,你们怎么过去? 【周景扬】:我又不像你有车,到时候打车去学校接她,然后再一起过去。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 周行叙年纪一到就去学了车,但那时候周景扬身体不好,心脏和脑袋都动过手术,霍慧文更倾向于以后大儿子有需要了给他专门配一个司机。 【周行叙】:她在学校? 【周景扬】:对啊,干嘛? 【周行叙】:我到时候顺路带她一起去吧,你打车直接过去。 【周景扬】:不用了,我觉得这样不太好。 周行叙知道这话里的不太好是什么意思,周景扬这个人的占有欲是周行叙一再谦让养出来的。 他喜欢的人和东西,一点都不会让周行叙有机会碰到。 周行叙喜欢的东西,他什么都要抢。 看着手机上那条信息,周行叙换了个战术。 【周行叙】:怕我在我以后嫂子面前说你坏话? 大约是‘嫂子’这词把周景扬哄好了,周景扬说已经把他的微信推给薛与梵了,方便他们两个到时候碰头联系。 第5章 四分熟 离经叛道 薛与梵加完他好友之后,一直没有发信息,但是已经逛完了一遍他的朋友圈。 十条动态里九条都是和乐队有关的。 等她退回到聊天界面才发现,默认发送的那条‘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的信息下,躺着一个白色的气泡。 【周行叙】:二号,六点可以吗? 薛与梵将短短的一句话看了好几遍。 回了最简单的两个字。 【薛与梵】:可以。 他回复的更简单,就一个字。 【周行叙】:好。 之后就没有下文了,一个‘好’字让薛与梵不知道应该回他什么,室友都回去了,就剩下薛与梵一个人,她洗完澡关了灯之后爬上床,照例戴上耳机播放重金属摇滚,用平板画设计稿。 歌单和之前周行叙他们那个乐队在篮球场上表演的曲目是完全重合的。 一号早上,薛与梵赖床赖到十点钟,朋友圈不少人都在发‘十月的第一天,希望以后的日子好好对我’也有‘你好,十月’和‘再见,九月’伪情侣文案。 发这些的人大部分九月是什么样子,十月还是什么样子。自己不改变生活状态却妄图让一条动态去感动菩萨老天爷?这是朋友圈又不是寺庙的功德箱。 简单的洗漱过后,薛与梵化了个妆出门。 准备拿着昨天亲妈给的钱去买两套衣服再买两本专业相关的书。学校附近不缺商场,薛与梵买了杯冰美式从一层开始逛。 她很享受一个人的生活,也从不觉得别人口中一个人逛街、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电影有多可怜,只觉得那简直是最惬意的事情。 十月,秋装已经占据了主要市场,夏季没有卖出的衣服被挤在一个架子上,今年夏天流行的衣服款式都是露肤度很高的,导购看她一直在看夏装,本能的推荐起了提成更高的秋装。 薛与梵打断了她的推荐:“我准备明天穿的。” 最后她打包了一套夏装,又买了三套秋冬可以穿的衣服。拎着购物袋准备打车回宿舍的时候,向卉的电话也来了。 她不过是想关心关心女儿今天一个人在宿舍怎么样。 薛与梵给出租车司机报了学校的地址,接通电话后也没有隐瞒自己的行程:“我出来买两件衣服。” “买了什么衣服?”向卉随口一问。 薛与梵笑:“能把奶奶气死的那种衣服。” 向卉听懂了:“你平时在学校里穿穿没事,别穿到她跟前就不要紧。” 没聊两句电话就挂了。薛与梵回宿舍把新买的衣服拿出来洗了一遍。坐在宿舍里看着阳台上正在滴水的裙子,突然想到那个夏天自己挨了好几次打的小腿。 - 第二天,周行叙到宿舍楼下的时候,远远就看见穿着修身短裙的薛与梵。别人穿碎花的裙子扎双马尾,将可爱进行到底。 她偏单麻花辫还戴着顶鸭舌帽,包也是酷酷的亚历山大王的腰包。 周行叙将车停到在旁边,她有些不确定的站在树荫下张望了几下,才走过来。 双门的车,没给薛与梵纠结坐前面还是后面的机会。 局促和香水味一起蔓延在车内,薛与梵端正的坐在副驾驶上,他重新导航了地址,地址是今天晚上商演的酒吧地址。 “等很久了?”周行叙开口的时候车已经缓缓开出宿舍区了。 薛与梵手放在大腿上,望着前方,用余光偷偷看着驾驶位上的人:“还好。” 他解释:“路上稍微有点堵。” “我们去会不会迟到?”薛与梵扭头打量着街道上的车流量,现在正好是晚高峰。 “不往市区走,还好。”周行叙一边开车,一边从车门旁边的储物格里拿了包垫肚子的饼干:“晚饭吃了吗?” “没。”薛与梵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修身的裙子可不准她吃饱了再穿。 海盐小饼干,一口一个,薛与梵吃了好几个之后想到了旁边的人:“你吃晚饭了吗?” 他说话,声音里带着笑:“听饱了。” 薛与梵耳尖泛红,从饼干袋里拿了一块小圆饼出来,可刚递过去她才反应过来,这样有些不太好。 先不论别人有没有洁癖,递到他嘴边,不是很好。递到他手上,似乎有些违反行车安全。 不过车正好停在红绿灯路口,周行叙看见薛与梵还没有缩回去的手,抬手的动作刚起,薛与梵把手上的饼干送到了她自己的口中。 把饼干袋子口对着他:“你自己用手拿吧。” 周行叙拿了一个,这包小饼干是乐队里的人买的,今天来之前被他顺走了。他不是个贪食的人,吃什么东西胃口都很一般。吃了一个之后,薛与梵再把饼干递给他,周行叙没吃。 趁着红灯低头找纸巾,中控的杯槽里放着一包。在周行叙拿起纸巾的时候,薛与梵认出这包纸巾是自己上回在他和那个传媒小学妹分手时候递给他的。 周行叙先拿了一张给她,递给她的时候也想到了上次她给自己这包纸巾,结果全部被他拿走了:“你上次给我的。” “恩。我也认出来了。”薛与梵接过那张带印花的纸巾。 周行叙:“要拿回去吗?” 薛与梵摇头,擦完手后,将吃了一半的饼干卷起来,不知道放哪里就拿在手上了:“放着吧,万一下次你的分手地点在车里,也好留给那个女生留着擦擦眼泪。” 他说也没有分过几次手。 薛与梵回他:“可信度不高。” 周行叙先是一愣,随后改口,若有所思:“可能比一般人是多了点。” - 酒吧在首府最著名的步行街上,周行叙停完车带着她进了酒吧,给她找了一个吧台的位置,调酒师似乎和他挺熟悉的。 他和调酒师打了个招呼,酒吧里有些吵,薛与梵听不清。只见他凑过来,为了方便薛与梵听清楚他说话:“要喝酒吗?” 薛与梵感觉到洒在自己耳边的热气,他说完话后,将耳朵凑过去。薛与梵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见他的耳周和后颈,薛与梵恍惚间看见他后颈的衣领下露出纹身的一角。 是什么图案她不知道。 微微凑到他耳边,薛与梵说:“可以喝。” 他将薛与梵安置妥当后才走,演出很快就开始了。还是上次在学校表演时的黑白双色吉他,吉他的肩带成为了他身上的一种时尚装饰品,将他的肩宽很好的展示出来。 他站在台上咬着吉他的拨片,手上翻着乐谱。背后的光被他裁出好看的剪影。水波纹的背景将氛围烘托的很好。 和前几次光听声音或是只看视频的感觉不一样,现场有现场的魅力。 周景扬到现场的时候,演出已经开始了。他一路上给薛与梵发的信息都没有收到回复,到了酒吧之后他捂着耳朵找了一圈,才在吧台处看见薛与梵。 她看的很认真,那眼睛里的专注是不一样的。和每次自己同她讲话时她表现的状态截然相反,一丝不好的预感在周景扬的心里产生。 大概是为了和酒吧的气氛配合,所有的曲子都很燥,所以知道到好几曲之后薛与梵才发现周景扬来了。 他脸上的笑有些强撑:“看来你真的很喜欢阿叙他们乐队的表演啊,我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有听见。” 薛与梵没有完全听清楚他讲的话,只是听见他说自己喜欢这些表演,大方点头承认了。曲子很燥,让人很容易就放松起来。 周景扬来了没多久,他们的表演也结束了。 周景扬因为身体的原因不喝酒,拿着杯格格不入的柠檬水坐在薛与梵旁边,看她喝着鸡尾酒还有些意犹未尽的看着乐队刚刚表演的舞台。 心里有些不爽,握紧了手里的玻璃杯,将语气放缓,装出一副劝导的苦口婆心:“不过你真喜欢这种表演,看看就好了。还是不要和阿叙他们乐队里的任何一个人来往,那些人都不怎么样,一直用的都是阿叙的钱。” 周景扬找了个形容词‘一群米虫’。 薛与梵想到了上次在学校超市碰见周行叙请客,那个鼓手寸头和周行叙的对话,怎么看都不是贪得无厌的人。 薛与梵轻笑了一声:“是吗?” 周景扬没摸透薛与梵这笑的意思,继续添油加醋:“真的,每次出去都是阿叙付钱请客吃饭。我作为他哥哥劝过很多次了,想他好好念书,不要和这种人来往。” 最后周景扬甚至还把‘我也是为了他好’说出了口。 薛与梵越听越觉得他这个人胡编乱造的本事不小,但也没有戳穿他,故意问了一句:“他队友不行,那你弟弟呢?你人这么不错,家教好。他应该也不错吧?” 周景扬一愣,慌忙开口抹黑:“以前还不错,现在和这群人搞起乐队了之后,天天不务正业。现在闹得我们家里都鸡犬不宁。为了这个乐队和家里吵架翻脸,离经叛道的不得了。” 薛与梵听完,忽得笑了。 周景扬以为她没有相信,正紧张的时候,只见薛与梵指甲轻叩着鸡尾酒杯,托着腮看着不远处正下了台走过来的周行叙。 薛与梵没有戳穿他,只是笑了笑:“我知道了。” 第6章 五分熟 《旺角卡门》 晚上回去,是周景扬打车送薛与梵回去的。 一路上,他话茬不断,薛与梵只随口回答了几声,连出租车司机都狐疑了起来,问着两个人的关系,俨然一副‘小姑娘有困难和叔叔说’的正义形象。 薛与梵找了个借口:“喝了点酒,有点困了,所以不想说话。” 这个借口把周景扬骗住了。 之后国庆几天,薛与梵就待在宿舍哪儿都没有去,每天不是下楼拿外卖就是在宿舍里画画。 周景扬每一天都给她发了不少的信息,薛与梵就像个皇帝一样,扫了眼一排排的白色气泡,挑了几句像批阅奏折一样的回复一下。 周行叙的聊天界面还一直停留在那天接她。 两个人的聊天记录没有增加,但是薛与梵还是知道这几天他都去干嘛了,每次演出他都用朋友圈动态记录了下来。 每次都有他们乐队的合照,他永远不站在最中间,好几次甚至连正脸都没有,抬手比了个耶,但是那个耶挡在他脸前。 薛与梵再见他是国庆假期之后,魔鬼实训周消耗了她太多的材料,靠着同学接济薛与梵强撑了这一周的课程。 周六她不得不去找店铺买东西了。 以前她常去的店铺都在老校区附近,薛与梵是一个锯子锤子收藏大户,换了新校区之后导致她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去哪里买这些东西,她无比怀念老校区,因为后面有可以让她挑一下午的材料店铺。但仅怀念这些,她一点都不想再体验炎炎夏季只有一个电风扇呼哧呼哧转着的难熬夜晚。 在班级群里问了问,才知道三个街区后面,有几家不错的店。 薛与梵轻装上阵,背着耐造作的便宜帆布包,中袖T恤和牛仔裤出了门。出门的时候被室友给予了‘全村的希望’。 有要她帮忙买银条的,有要补油的,有需要锉刀的。 上周拿了室友的接济,薛与梵不好回绝,老规矩让她们把需要的东西手机再发一遍给她。 十月中旬了,校园里不少树的叶子都开始发黄了。桂花已经败了,只能从宿管阿姨收集起来摆在宿舍门口晾晒的桂花上闻见香味。 薛与梵刚走到拐角处,先看见了周行叙的车。 之前有一次她们在学校里看见周行叙的车,方芹问那是什么车? 薛与梵当时抱着教材和平板,抬眸看是先看见了副驾驶上的女生,后来再回过神,只剩下一个车屁股了。她回答:“一辆黑车。” 小八想了半天:“一辆很贵的黑车。” 两句屁话。 周行叙的车停在旁边,收起的后视镜告诉薛与梵他车里没人。 但下一秒,他和一个女生就从旁边的便利店出来。 不是上次坐副驾驶的女生,也不是那个传媒学院的女生,可能是未来会用她放在周行叙车上那包纸巾的女生。 可能在是未来,但不是现在。因为那个女生和周行叙站在便利店门口聊了两句之后就和他挥手道别了。 周行叙从便利店走过来,他穿了件看似很普通的黑色涂鸦T恤,不过薛与梵学珠宝的,多少和时尚是挨着的。 那T恤价格不便宜。 他拿着车钥匙也看见了薛与梵,倒是有点意外:“周六不睡懒觉?” 薛与梵点头:“要去买东西。” 周行叙抬起手,看了眼手表的时间,现在才十点,乐队的训练要下午才开始,刚刚处理完一些事,他现在有空。 把车解锁后,周行叙拉开驾驶座的门,没着急上车,手搭在车门上:“我送你?” 薛与梵站在原地没动:“有点远,而且我买的东西很多。” 他点了点头,朝薛与梵招手:“那更应该送你去了。” 那时候薛与梵以为他对自己客气是因为周景扬,虽然事实的确是因为周景扬,但不是兄友弟恭那一方面的。 薛与梵看着导航上给他指路,他拐进一个临时停车场,薛与梵才意识到他有送自己回去的打算。 店铺在小街里,要不是别人推荐,薛与梵都不一定找不到这种旮旯角落。 鱼牌的锯子再来一个,再买上两包锯丝,薛与梵又买了四升火|枪需要的油。 路过钳子货架,虽然自己圆头尖头扁头各种各样的钳子都有了,但还是忍不住拿起来试了试手感,感觉不错就又买了几把。 锤子和锉刀也是同理。 薛与梵又补了些焊药和吊机的针。 周行叙跟在她身上,东西都进了他手里的篮子里。他饶有兴趣的一一拿起来看了一遍,然后又放回了篮子里,一副开了眼界的样子。 四升的油不轻,他还另外帮忙拎了一袋子东西。 手背的青筋凸起,手臂的肌肉线条也很好看。 以前有一次上课,薛与梵路过素描教室时候,瞄见过一个来当模特的健身人士,不是健身达人所以肌肉线条不夸张,是正常人接受的范围。 薛与梵的审美不大众,她喜欢青筋美学。 很奇怪,很小众。 但是她很喜欢,那次看小八分享在群里的帖子时候,她也从里面的视频注意到了那只拿着拨片的手。 周行叙东西放在后备箱里,他说:“你们学珠宝的,也挺不容易的。” 薛与梵跟着他上了车,扯过安全带系上,叹了口气:“上辈子伤天害理,这辈子珠宝设计。” 刚学那两天,父母还怀疑她是不是被人诈骗了,但向卉说,薛与梵就是被人拐走了,也会被人贩子送回来的。 周行叙问为什么:“很漂漂亮亮啊。” 薛与梵是漂亮的,不是大众流水线的那种漂亮。不是标准的三庭五眼的美女,反倒是五官的一些小瑕疵增加了她的辨识度。 周行叙想到了上次她穿的那条修身的吊带裙,身材也很不错。 薛与梵思索了一下:“妈妈的爱吧。” 他笑了:“确实,我妈以前看我也觉得我这辈子是骗不到女生的了。” “那阿姨的爱更浓一点。”薛与梵拉着嘴角:“骗技很成熟了。” 车开到出口,半个多小时也要收费。这年头除了自己赚不到钱,好像什么都很赚钱。 周行叙付了钱之后,收费的工作人员将小票递给他,超过半小时就按照一小时算,十块钱。实在是不好给他转钱,光转停车费也不行。 他把小票随手揉邹了丢在中控的杯槽里。 薛与梵手搭在车门上,看着车窗飞向后奔跑的街景:“你等会儿有空吗?” “恩?” “我请你吃午饭吧。”薛与梵说是谢礼。 - 午饭在学校外面的商场。 周六出来的学生不少,薛与梵订了一家网红的茶餐厅,周行叙对吃的东西不挑剔,没有异议。 ‘未来富婆高级养生会所’里小八在问她什么时候回来,要不要等她回来一起去食堂吃饭。 薛与梵说自己在外面吃了,发完信息后,看见昨天周景扬例行的‘晚安’未读消息,薛与梵将他的对话框划掉后才把手机熄屏反扣的桌上。 抬眸,才发现对面的人拿着茶杯在喝大麦茶,不像四周别的人在玩手机。 薛与梵:“很不错的好习惯。” 周行叙把茶杯放下:“也不是,只是觉得和别人一起出来吃饭玩手机不是很好。” 薛与梵想到自己刚才回小八信息:“指桑骂槐?” “没有。”周行叙说这是严以律己:“我很少和女生一起吃饭,个人觉得不玩手机会比较好。” 这话没有多少可信度。服务员过来问甜品是不是餐后再上,薛与梵点了点头。 回过头发现,他在笑自己风评原来这么差:“还没到出来约会就差不多分手了。” 这回答挺让人好奇那当初为什么要在一起的。 这个问题,后来薛与梵知道了答案,是他去挖了周景扬的墙角,谈不上多喜欢那些女生,只是幼稚的想和周景扬对着抢东西。 所以薛与梵后来也知道,他当初和自己搞上了,是因为周景扬喜欢她,他被周景扬抢走了太多东西了,这次换他来截胡他哥。 餐厅的投影幕布上在放《旺角卡门》,没有配音只有画面,但能让人更好的注意到几个主演的演技。 这部电影初显了‘眨眼补帧’的拍摄特色,除了某句万恶之源的台词,让薛与梵印象深刻的就是那句‘你不要说两次,说两次我就相信了’。 以及张曼玉饰演的角色在看完医生后留给刘德华的那封信。 那顿饭不知道是不是不合周行叙的胃口,他吃得不多,但是很给面子的每道菜都尝了。等薛与梵的注意力从《旺角卡门》中收回来,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问了他当时为什么要弄乐队,而他在回答自己讲建乐队的原因。 周行叙:“因为爱好。” 很简单的一个原因。 他甚至以后都不打算走这条路,因为可能性和可行性都不大。大概率等他毕业之后就不搞乐队了。 薛与梵嚼着嘴巴里的芒果果肉,看着他,很认真的在听他讲话。 周行叙看她手里的杨枝甘露正在用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大约猜到了阿姨为什么说她就是被拐走了也会被送回来了。 大概是会把人贩子吃穷了。 “虽然有点可惜。”薛与梵想了想:“但珍贵的回忆是谁也抢不走的。” 是的。 周行叙认同,抢不走。 第7章 六分熟 顺顺面 那次在吃饭分开时候,薛与梵又很久没有再见到周行叙,他们最近也没有在学校演出。 薛与梵照旧每天不是上课就是待在宿舍或是图书馆里画画。后来她更倾向于待在宿舍,因为图书馆里有周景扬。 小八看她每次收到周景扬短信都有些不耐烦的样子,问她为什么不直白的拒绝周景扬。 薛与梵暂停了耳机里的重金属摇滚音乐,叹了口气:“因为他一直都没有和我表白。” 宿舍里的人都看出来周景扬对薛与梵有意思,薛与梵自己也察觉到了,但周景扬一直没有和她表白,她就没有直接拒绝别人的机会。 很多时候薛与梵都用态度说明一切问题了,但好像对牛弹琴,周景扬一直没有get到。 譬如,周景扬问她为什么总是不回消息。 薛与梵说自己很忙,懒得回,不想和人聊天,看见信息就烦。 周景扬当时似懂非懂的点头:“你们专业真的好忙啊。” 薛与梵说他很烦。 他嘚瑟:“是的啊,因为我们专业比你们轻松一点,我没你忙。” 又比如,周景扬问她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薛与梵说了所有和他特点相反的词:冷一点,酷一点,每天废话少一点。 他发给了薛与梵一个老头憨笑的表情。 【周景扬】:感觉你在说你自己。 也比如,薛与梵将不想谈恋爱的想法明确的讲出来了。 周景扬给她竖了一个大拇指,夸她:“想法非常的好,我们现在是学生的确应该先好好学习,所以明天我们再一起去图书馆吧。” 薛与梵在宿舍崩溃,双手一摊:“我甚至觉得我入土的前男友都可爱了起来。” 薛与梵有一个前男友,刚念大学的时候谈的。 当时赶时髦,看见别人都谈恋爱了,薛与梵也有点心痒眼馋,不懂宁缺毋滥的道理,第一个学期就和一个追求了她一个月的学长在一起了。 前任吻技很差,个人卫生也不怎么样,抽烟喝酒都沾了,分手的前半个小时是薛与梵去篮球场给他送水,看他气喘吁吁的样子瞬间让她想起了动物园里的猩猩。 那段爱情的结局是学长彻底关上了薛与梵想要爱情的想法,学业已经让她疲倦不已了,现在谈个恋爱不能帮她快乐反而也一起消耗她的精力,她谈恋爱又不是为了吃苦的,当晚回去薛与梵就和前男友分了手。 周景扬现在也给了她这种精力被消耗的感觉。 再碰见周行叙那天,薛与梵前一个晚上画画累人,偏周景扬的消息一直在发过来。 她很不顺,辛苦画了三天的作业被老师批评了,一上午断了二十根锯丝,敲坏了一个锤子,她还被锤子砸了两次手。 她烦的不得了。 就连学校食堂排队的漫长队伍都像是上帝开启的困难模式,薛与梵一个贪吃的人没吃饭就直接离开了。 碰见周行叙时,她前脚刚从食堂走出来。 气鼓鼓的,脚步都火急火燎。 他在和人聊天,是乐队那个鼓手。 鼓手背对着薛与梵,他和周行叙在说再见,结果又想到还有件事,脚已经迈着步子再往前走,人却回过头继续和周行叙讲话。 不出意外和薛与梵撞到了。 鼓手人高马大,先是一脚踩在薛与梵脚上,疼得她有一种指甲和肉分离的错觉,等一屁股被撞到在地上的时候,薛与梵觉得今天的不顺爆表了。 可能是生理期要来了,身体内激素作怪,莫名的觉得自己委屈。薛与梵一个不娇弱的女生,就像是演技高超的演员,眼泪说下来就下来了。 不顾在食堂门口人来人往自己哭得有多狼狈,鼓手吓得在旁边手足无措。 薛与梵在哭,为作业,为上午二十根锯丝,为一个砸坏的锤头,为被砸的手被踩的脚,为她这朵可怜的祖国娇花。 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坐在周行叙车里,手里的纸巾是她上次被周行叙顺走的那包纸巾。当时她还说这纸巾留给他了,万一下次有女生在车上被分手的时候能派上用场。 万万没有想到,最后小丑竟是她自己。 车门开了又关上了,周行叙往她手里塞了个雪糕。 梦龙,白巧克力口味的。 他说左任不是故意的,如果她真的生气,他替左任赔礼道歉。 左任是那个鼓手的名字。 薛与梵嚼雪糕的动作一停,小脸皱着:“这是赔礼啊?” 表情把周行叙逗笑了:“当然不是,安抚用的。” 他把装着各种糖的袋子放到她腿上。购物袋里全是糖,水果硬糖大白兔奶糖还有巧克力。 薛与梵觉得这个锅也不能全让左任背了,吸了吸鼻子:“也不是他的错,我就是今天一天都很不顺。” 说完,肚子附和的叫了一声。 车内一下子静谧,薛与梵感觉自己像一个烧开水的水壶,给自己挽尊:“中午饭没吃,八点的早课,一上午又锯东西又挥锤子。” 那是体力活。 说完,车发动了。 周行叙踩下油门:“带你去吃午饭。” 等车开过了学校旁边的商场,薛与梵才问中午去哪里吃。 “你问的也太晚了。”周行叙问她真不怕自己带她去吃人贩子的饭? 薛与梵蔫吧着,将还有一半的雪糕吃了:“随便吧,我就不信被卖去山沟沟里去喂喂猪还能比学珠宝设计辛苦?” 这‘积极阳光’的生活态度逗笑了周行叙。 他带自己去了老街,三中附近的老街。薛与梵猜到了他要带自己吃什么了:“你带我去吃顺顺面啊?” 周行叙停着车,挺惊讶:“你知道?” 薛与梵将糖果袋子打上结放在显然的挡风玻璃前,等他停好车了解开安全带,跟着他一起下了车:“我也是首府本地人好吗,不过我初高中是一中的。” “一中?学霸啊。”周行叙等她绕过半个车身走到自己旁边。 三中附近有一家很有名的面店,里面有一道面叫做‘顺顺面’,看着像是一碗面,但是里面只有一根特别长的面条。后来被炒作宣传说是考试前吃一吃,能顺顺利利。 薛与梵当年在一中念书,因为和这里隔了两个区,只听过顺顺面的大名,却从来没吃过。 作为新时代的接班人,她是不相信吃个面还能变顺顺利利的。当时还和同学开玩笑,说老板要是个有商业头脑的应该再出一个面,叫做利利面。考前一碗,考后一碗,吃两碗面凑一个‘顺顺利利’,营业额翻倍。 每个人长大都会变成自己当年最讨厌的模样。 当年薛与梵对顺顺面‘嗤之以鼻’,今天她不仅来吃了,甚至还想着是不是昨天自己刷微博,看完白嫖,没点赞没转发,没有听那个博主的‘点赞有好运’,所以今天这么倒霉。 周行叙熟门熟路的带着她往后街走,薛与梵好奇:“你高中在三中念得?” “恩。”周行叙带着她走进一家普通到不起眼的店里。 附近的高中这个时间点是不会把学生放出来的,所以店里没有什么人。老板在躺椅上打瞌睡,听见门口的动静才缓缓睁开眼睛。 例行公事似的指了指墙上红底黄字的菜单:“吃什么?” “两份顺顺面。”周行叙转身问薛与梵有没有忌口的,见她摇头,又对老板补充:“一份正常,一份不要姜丝不要葱花少放点盐。” 老板恩了一声,扯着嗓子朝后厨喊:“两份顺顺面。” 没了。 只听周行叙无奈的笑了声,又叫了一声老板。 打瞌睡的老板慢慢抬眸,等看清来人之后,面无表情的脸和‘消极的工作状态’瞬间得到了改变。 “是你啊?”老板站起来拍了拍周行叙的肩膀:“好久没见你了。” 周行叙没躲老板略显熟络的动作,笑:“哪有,上个月才见过。” 老板看上去六十岁都能算作爷爷辈了,讲话挺幽默:“就是小娃子们说的那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周行叙和老板打诨:“别瞎说啊,我这带了人一起来的,你这是混淆我们关系给我找麻烦呢。” 老板听了他的话,视线越过周行叙看见了站在他身后的薛与梵。 一男一女,年龄相仿,被误会是自然的。 不过老板没口头上说出来,就是一脸打量的坏笑。等两个人落座之后,走进后厨,嗓门不小,薛与梵这才听见他交代后厨,一份不要姜丝不要葱花少放点盐。 薛与梵坐下来,才好好打量着这家其貌不扬的店。店里的陈设都很老旧了,因为是面店,后厨起火烧油,店里免不了墙壁上都挂着油烟污渍。 周行叙又起身走到冰柜前:“喝什么?” “矿泉水。” 已经是秋季了,冰柜没有通电,矿泉水递到薛与梵手里是常温的。 周行叙拿了瓶可乐,还是像上次一起去吃饭一样,他没玩手机。薛与梵坐在他对面也不好意思玩手机,但两个人呆呆的坐着好像更傻。 不过他不玩手机,也架不住有人找他。 给他打电话的是乐队的鼓手左任。 左任是来问薛与梵怎么样的。 踩了人的脚,又把人撞到在地上,他当时手足无措,还是周行叙先反应过来,把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后来人被周行叙带走了,左任实在是不擅长和女生相处,当时看见一直在哭的薛与梵也没有胆子跟着一起上车。 只好拜托周行叙。 他把电话接通后,将手机递给薛与梵,给她解释:“是左任。” 薛与梵拿过他手机,把听筒贴在耳边,电话那头不止一个人的声音,有些乱糟糟的,有人出声,喊着左任的名字,叫他快道歉。 “喂?” 那头还是乱哄哄的,有人说:“换人接了换人接了,你快点把准备好的道歉词说出来啊。” 吵了几秒后,另一个声音说安静。薛与梵这才听见左任的声音,他说他很抱歉:“当时应该跟老大一起安慰你的,但是我不知道要怎么做。反正就是很对不起,你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你一定联系我。好了,我挂了。” 话音刚落,薛与梵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电话那头一直讲的话的人开了口,在骂左任:“你孙子挂什么挂?听人原不原谅你。” 薛与梵拿着手机,也有些不知所措,视线里是坐在她对面的周行叙,他很认真的看着她。 突然想到那天在酒吧里看他们商演的时候,周景扬那些抹黑之词,她当时就没有信,现在想起来就觉得更是好笑。 薛与梵:“没关系,你不用放心上。” 打完电话,顺顺面还没上来。薛与梵把手机还给周行叙。他接过手机往桌下看:“你脚没事吧。” 薛与梵动了动:“就是稍微有点麻。” 毕竟那个大个块头没防备的一脚踩上去了,不疼不麻才怪。 他若有所思,然后起身走到后厨外面的门框前。薛与梵只听他对里面的人说:“老板,那份正常的顺顺面里加个卤猪蹄。” 老板:“没猪脚,鸡爪鸭爪鹅爪有,要吗?” 周行叙:“都要。” 第8章 七分熟 离经叛道的一个人 那碗不叫加了卤爪的面。 叫一碗卤爪里不小心掉进去一条面条。 但还好她喜欢啃东西,就像是喝奶茶的时候她喜欢里面加很多料。 渣男浪子很香,主要原因是他们经验丰富,太懂得在骗到手之前暧昧时照顾女生了。周行叙付钱之后,拿着手机先出去了一趟,薛与梵以为他去接电话,没在意。 坐在原位慢悠悠的啃着鸡爪,视线不小心和店里的老板对上了。老板朝她笑了笑,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挺好的。” 周行叙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药店的购物袋。 里面是一支活血化瘀的药膏。 所以说,实在是没法不叫人心动。 他胃口似乎很一般,这次也一样。面吃得不多,薛与梵还在啃鸡爪,他没催薛与梵,只是拿着手机坐在对面,时不时的因为老板的话茬回头聊两句。 他给老板丢了根烟,跟薛与梵说他们是忘年交。 念初高中的时候是周景扬身体最不好的时候,于是乎,他这个哥哥在家里呼风唤雨,但凡有一点亲戚朋友家人有一点让他不顺心的,他就喊头疼喊呼吸不过来,说自己要死了。 周行叙就是他那段时间最大的眼中钉,理由周行叙一直没想通,后来他猜测可能是因为在亲情里每个人都是贪得无厌的,也有霍慧文作为一个母亲却没有处理好兄弟之间关系的原因。 霍慧文没有引导好周景扬,她只是叫着周行叙和全家一起迁就周景扬,无条件的迁就他。 所以才导致了现在这种畸形的兄弟关系。 和老板也是那时候认识的,他倒底是个活生生的人,当时周景扬什么都要抢,霍慧文只好让小儿子一让再让,周行叙气不过选择了住宿,周景扬身体不好霍慧文不放心他也住宿,想着兄弟两个分开住也好。 于是总是来这边吃饭,一来二去,老板也和他熟了。有回听周行叙大吐苦水,当时五十多岁的男人,幼稚的和周行叙‘同仇敌忾’。 一直到现在,周行叙已经让习惯了,但让完之后再也没有以前那种无所谓的情绪了。 所以他会背地里挖周景扬墙脚。 薛与梵和那些女生不一样,她不是喜欢周景扬的,她是周景扬喜欢的人,而且还是内心有些排斥周景扬的。 那对周行叙来说,就像是马拉河里等到旱季迁徙动物的尼罗鳄,那是一场饕餮盛宴。 - 吃完饭,周行叙把她送回了学校。薛与梵拿着一袋子糖和一支药膏回了宿舍。室友看见她发青的脚背问她一个中午人影不见了,是跑哪里去渡劫了? 薛与梵把糖分给她们:“刚下凡,水土不服。” 小八拿了她的糖,还礼了一个苹果。 薛与梵穿了个拖鞋去厕所冲了个脚,方芹问她需不需要帮忙的时候,薛与梵已经一瘸一拐的从厕所回来,抽了几张纸巾把脚擦干之后,开始涂药膏。 看她这脚背挺可怖的。 方芹在旁边看着都觉得自己肉发酸:“对了,今天中午我们还碰见周景扬的,他问我们你怎么没在食堂吃饭。” 她们也不知道薛与梵和周行叙走了,薛与梵也不想说。 她对周景扬不感兴趣,哦了一声没细问。 连带着干脆无视了周景扬的短信,希望他能从冷暴力里知道薛与梵并不喜欢他这件事。但可能是从小到大想要的,家人亲戚都会让给他,周景扬那股子‘看上了就必须要得到’的不服劲叫薛与梵无语。 索性两个人的院系离的还挺远,只要薛与梵有心避开周景扬,他也没有GPS雷达定位实时能找到薛与梵。 国庆之后,一旦进入十一月气温就开始走低。 薛与梵是个土生土长的首府人,对这座城市的气温变化已经习惯了。早上出门的时候在穿了一件风衣,等中午最热的时候单穿一件里面的长袖也不会觉得热也不会觉得冷。 今天上课的时候,不少人都认认真真的研究着算术题,薛与梵后知后觉才发现是双十一要到了。 单身的开心,成双成对的也开心。 有人连夜算着满减研究各种津贴的规则,有人连夜妄图找一个女朋友,在双十一之间结束孤寡的情感状态。 薛与梵对两样都不是很感兴趣。 她最近又把之前的珐琅饰品制作捡起来了,问向卉要了几千块买了珐琅粉的当天晚上,向卉和她爸爸就打电话来了。 是向卉的电话号码。 薛与梵当时拎着打包的饭往宿舍走:“喂,妈。” 向卉在电话那头应声:“怎么样?钱收到了吗?” 钱是上午就直接转过来的,现在天都黑了。 “早就花掉了,你现在才问。”薛与梵手里的是炒饭,她也不需要顾及里面的汤汤水水,饭拎着拎着就晃了起来。 向卉转钱的时候就知道是买学习用品的,这回也就没有再问:“那你钱还够不够?不够和爸爸妈妈说,千万不要把自己饿到知道吗?” 薛与梵还没回答,就听见手机那头传来男人的声音。 “你女儿你自己还不了解啊?再怎么都不会把自己饿到的。” 听见那头传来的声音,薛与梵拉了拉嘴角,不情愿的喊了声‘爸’。 那头男人也冷淡的回了声‘恩’。 向卉被夹在中间,两头都没去讨好,直接教训,遭殃的还是薛与梵的爸爸:“你真是的,不打电话的时候念,打了电话就要这样。活该女儿不和你亲近。” 老头死犟:“不亲近就不亲近,最好了,省得我还给她钱花。” 大约是丈夫在旁边,向卉还是唠叨了两句,说薛与梵在本地念大学,结果放假都不回家。 薛与梵没讲话,假期回家回的是家吗? 分明又是叫她去奶奶家。 和向卉打完电话的时候,薛与梵也走到了宿舍门口,挂了电话进去。室友到处都是,躺床上的,躺瑜伽垫上,在厕所洗澡的。 小八闻见了饭菜香味,开始嘴馋,她最近在减肥,晚饭只吃苹果。 但是体重还是没有下去,她将锅甩给了身体体质原因以及遗传基因。似乎不觉得是她拿瑜伽垫睡觉以及晚上不吃晚饭只吃一个苹果,临睡前又饿到不得不爬起来吃零食等问题。 管不住嘴,又迈不开腿。 她拿了把勺子,又拿了个碗,过来‘要饭’。 食堂炒饭的分量很足,薛与梵给她盛了半碗。小八含泪往嘴里塞了一大勺,她发誓干了这碗饭等会儿就去操场散步。 薛与梵拿着手机开始一边吃饭一边冲浪。 等刷到那条备注是‘二姐’的动态时,薛与梵先是一愣。 动态分享了她的孩子。 薛与梵扒拉了一口饭之后,抬手点了个赞。 二姐是薛与梵大伯的孩子,是薛与梵的堂姐。上次见她还是薛与梵高中毕业的时候,她比薛与梵大了四岁,当时刚大学毕业。 薛与梵小时候的假期总是和二姐一起待在奶奶家,后来长大了,薛与梵有一次还和二姐说过奶奶家就是二十一世纪最大的封建落后,是封建落后最后的保护所。 不可以露脚,不可以穿短裙子,吃饭不可以说话,家里有男性客人来了必须回避。坐姿如何,穿衣打扮如何,言谈举止如何,这些本来应该是父母教导的事情全部都被奶奶越俎代庖。 而且奶奶教育的还是落后的那一版本。 如果有适合女校,奶奶大概会义无反顾从她和二姐去念。 二姐当时和薛与梵躺在一张床上,夏天的晚上,两个人还穿着长袖长裤的睡衣,扣子扣到最上面,白天因为和小区其他男生一起玩,挨打的小腿和手掌心还有一些痛。二姐说有一个地方适合她们。 ——尼姑庵。 当时两个人咯咯的笑着。 不知道是不是实在是太好笑,笑得有些大声了,房间门被打开了,奶奶训斥她们要小声。 薛与梵很不喜欢去奶奶家,但是每次假期向卉都会把她送过去,一是自己无暇照顾,二是薛与梵奶奶要求把孩子送过去。 每次假期结尾被接走的时候薛与梵比期末考试考完还觉得世界解脱。她会在回家的路上和向卉说奶奶家不好玩,奶奶太凶。 向卉告诉她,是太姥姥的问题,奶奶只是被上一代的畸形教育害了。 时间太久远了,听说那时候太姥姥亲眼见证了战争的血腥与恐怖。敌人对她们身体造成的伤害如同精神上的一样,永不可磨灭。 在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之后,太姥姥怀了孕。那种精神上的打击带来的恐惧一直折磨着她,她将恐惧传给了薛与梵的奶奶。 奶奶一辈子都在太姥姥的管束下活着,她被太姥姥剪掉头发,脸上抹着草灰,穿着最难看的衣服长到了十二岁。 这份管束后来又通过奶奶来到了薛与梵的身上。向卉不是第一次和自己婆婆说起时代不一样了。 但奶奶已经改不过来了,她认为她切断家里女孩子和外面所有男性的不必要接触,让家里的女孩子穿着保守安全就是在保护她们。 人不可能不叛逆,薛与梵越是被教育保守,她在奶奶管束不到的‘法外之地’就越是想要尝试禁令。 薛与梵突然想到了周行叙。 想到了他后颈处隐隐露出来的纹身,周景扬口中他为了搞乐队和家里闹得不愉快。 看,多离经叛道的一个人。 多合她的胃口的一个人。 第9章 八分熟 原来你也会在马路上回复别人消…… 天越来越冷,薛与梵比以前还期待烧窑了。 双十一一过,那些叫嚣着谈恋爱的人好像都沉淀了下来。 他们等待着下次节日的到来前,到时候这些想法就又要破土而出。 下了课,薛与梵和小八没着急走。目送着导师和其他同学离开之后,小八献宝似得从帆布包里拿出一包棉花糖。 她们留在教室用火|枪烤了棉花糖,味道还不错。 小八说这周有部好看的电影,旁边的商场也开了一家还不错的店铺。 无事不登三宝殿,没事也不会突然说出口。 薛与梵在换锯丝:“要我陪你去?” 小八点头:“那两个人双十一东西买太多了,都说没钱。” 薛与梵没有别的事,就陪她一起去了,两个人没选择周六,毕竟那是用来睡懒觉的。周五下了课,薛与梵补了个口红就跟着小八去了学校外面的商场。 看完电影再去吃饭,商场里让人分不清楚白天黑夜,看手机已经七点多了,虽然饿,但是过了晚餐的高峰期不需要排队。 网上风很大的电影看下来薛与梵觉得也不过如此,她只希望等会儿的餐厅不要翻车。 车倒是没翻。 就是碰见周行叙和他那几个乐队队友了。 还有一个女生,是上次他送薛与梵去买材料时候,在便利店门口和他说话的那个女生。他们坐在里面的大桌,被一根柱子挡住了。 但薛与梵还是一进去就看见周行叙了。 他们那桌很热闹,他坐在里面的位置,没讲话就安静的听着,但就是有一股世界中心的气场。 不得不说,人很奇怪。 当你看顺眼了一个人,连他不说话,都会自动为他套上一层寡言的美感。 如群山的沉静。 先看见薛与梵的是上次踩了她脚的鼓手,他转身找服务员要一壶新的柠檬水,一回头就看见在和服务员沟通的薛与梵。 她头发用一根丝巾扎了起来,拿着菜单的手上戴了好几个戒指,黑色的风衣脱下来后对折放在旁边,里面是一件米色的针织裙,有些修身的款式,将侧面的身体线条完全的暴露了出来。 左任一看见薛与梵就回头和旁边的周行叙说了。 桌子那头聊得火热,稍微有些吵。他朝左任那边凑了凑,听见薛与梵的名字之后,他抬眸,正好和给服务员菜单的薛与梵对上视线了。 两个人都没有率先错开视线,也没有起身像老友一样相拥叙旧。 就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两个人都不是心理专业的微表情分析家,他在笑,薛与梵则面无表情,对视显得越来越幼稚,最后还是小八坐在薛与梵对面,看她扭着头的动作实在是太奇怪了,开口打破了僵局。 “你预防颈椎病呢?”小八坐在那里望过去,只能看见一个柱子,其他的什么都看不见。 薛与梵因为小八的话下意识的收回视线,间接宣布了周行叙成为了‘幼稚小游戏’的胜者。 脸都转回来了,薛与梵也不好意思再转回去看,喝了口柠檬水,什么也没有说。 他们似乎也才到没多久,薛与梵看见服务员陆陆续续还在给他们那桌上菜。他依旧吃得不多,筷子都没有动几下。 吃到一半,他起身去出去了。 薛与梵吃着香茅鸡翅,将鸡骨头吐出来之后,拿起湿巾擦了擦手和嘴,起身:“我去上厕所。” 说完,薛与梵又重新坐了回去,伸手去拿包里的口红,在小八不能理解的目光中补了口红离开了。 周行叙一根烟抽了一半就看见一抹白色的身影从吸烟室外路过。等烟燃到黄色的烟蒂时,薛与梵从厕所出来了,站在抽烟室外看着他。 表情和刚刚在餐厅差不多。 周行叙第二根烟点上了,半拉开抽烟室的门,半个身子在里面,半个身子在外面:“很巧。” “确实。”薛与梵点了点头。 周行叙问她脚:“现在好点了吗?” “你问得也太迟了。”薛与梵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脚上的黑色靴子,抬起脚晃了晃:“都快半个月了。” 周行叙笑:“这不是今天才碰见你嘛。” 听着像借口,又不是没有她微信好友。薛与梵拉了拉嘴角,不悦的小表情丝毫没掩饰:“你没有手机啊?” 周行叙笑意更深了,拿着烟的手移到门口的垃圾桶盖上,防止烟灰掉在地上:“一直听我哥说你不爱回消息,我哪敢给你发。” 这回答比娱乐版块前两天拍到恋爱约会石锤照的流量小生的回答还渣男。 薛与梵还没来得及回答他,身后突然跑过来一个小孩,大约是找厕所,但是没有找对。直直的朝着半开着门的抽烟室跑过来。小小的人撞上了门口周行叙的腿上。 捂着额头,后退了两步,警觉的看着正在聊天的两个人。 周行叙把烟按灭了,挡在抽烟室门口,缓缓蹲下身,和小孩子保持平视:“要去哪里?” 小孩:“厕所。” 周行叙抬手给他指了指男厕所,又问:“一个人?” “和妈妈。”小孩刚说完一个年轻的妈妈追了过来,不明白什么情况本能的把孩子拉走了。 薛与梵看着他蹲下和孩子说话,他今天穿了件黑色卫衣,卫衣的领口不小,露出后颈一截的肌肤。 隐隐约约露出纹身的一角。 小孩被他妈妈带走了。 周行叙起身前先抬了头,抓到薛与梵偷看他的目光后,撑着膝盖站起来:“怎么了?” 薛与梵没藏着捏着:“很好奇你后颈下的纹身是什么。” 那纹身的位置有些靠下,与其说是后颈处的,胸椎和颈椎交界处更恰当一些。 周行叙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没藏着掖着:“一个带着天使光圈的海豚。” 这寓意让人琢磨不透,但图案可以问,问含义有些越界了。薛与梵点到为止:“纹身痛吗?” 周行叙倚在抽烟室的门框边上,想了想:“每个人痛感不一样,不好说。” 薛与梵没再说什么,只是问他要了店铺。 他微微一愣,斜睨着打量薛与梵:“你要去纹身?” 薛与梵点头:“总不能是去找工作吧。” 周行叙说有纹身师的好友,可以推荐给她。但是他也用教育似的口味说,纹身这东西得深思熟虑。 得有想要纪念的东西再去纹身。 薛与梵没问,但她想知道那只小海豚在纪念什么,问问他身上有几处纹身,分别又是在代表了什么呢? - 和小八吃得都有些撑,手里提着给方芹她们的奶茶,走到宿舍楼下的时候香茅鸡肉彻底消化了。 道德约束不了现象,就比如此刻从超市后面飘出来的烧烤味道。 薛与梵先闻到的,脚步变缓了:“好香。” 减肥就像是一个紧箍咒套在小八的头上,她挣扎着痛苦着。相比较她,薛与梵就要少很多负罪感。小八最后还是被打倒了,永远是那句‘我明天一定不会再吃晚饭了。’ 她甚至安排好了,明天一觉睡到中午,中午吃一顿之后,晚饭也不吃了,又省钱又能减肥。 这种凌云壮志,薛与梵听多了。 她就是一颗老鼠屎,一块绊脚石,将篮子塞到小八手里,叫她拿鸡翅:“我给方芹她们打个电话,问问她们吃不吃。” 小八叫她别打:“买回去了,她们还有不吃的时候?” 可手机已经拿出来了,薛与梵看见了有一条未读消息,点开后,发现是周行叙给她推的纹身师的微信名片。 犹豫了一下之后,薛与梵给他回了一个‘收到’。 小八所有食材都拿了四份,保证了一个宿舍的量。 一个宿舍都没有忌口的,辣椒孜然全要。薛与梵看着小八,突然来了恶趣味:“这样的美味应该配一瓶碳酸饮料的。” 说完一只手捂上了她的嘴巴,小八一副杀人灭口的样子:“再说,揍你了。” 说说笑笑间,薛与梵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周行叙】:到学校了? 可能是情感心理方面的书看的不够多,她也不是人类研究大师。薛与梵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可以把简单的一个问候,问得不一样。 这时候去人均情感大师的某网站提问,必定会得到一句:因为喜欢啊。 所以说,难搞。 但鸡翅好搞,烧烤老板的手艺很不错。 如果今天不遇见周景扬就更不错了。 薛与梵等老板娘算好钱了之后,扫码付款了,顺带回复周行叙那条‘到学校了’的信息。 【薛与梵】:到了,和室友在等烧烤。 不知道他们走了没有,反正他肯定没在开车,消息回复的很快。 【周行叙】:啃了半只鸡,一盘椰糕,一锅冬阴功海鲜汤,连赠送了一碗虾片都吃光了,你还没有吃饱? 他怎么知道? 食量被无情的曝光了,薛与梵有点好奇他是怎么发现的,总不能全程看着她吃吧? 没有被丝巾扎起来的碎发被夜风吹得张牙舞爪,薛与梵低着头,耳尖泛红。 拿着手机不知道要怎么回复,那头烧烤摊的老板娘已经打包好烧烤了,小八主动接过。薛与梵拿着手机,看着那行字,还没有想到要怎么解释。 还沉浸在思考中,没走两步就听见有人喊她。扭头看见是和室友出来买东西的周景扬。 学校里的路灯还亮着,他手里提着一个购物袋,从远处小跑着过来了。 周景扬走近之后,看出了她打扮过的样子,猜测她出去逛街了:“逛街去了?” 一个爹妈生的,但是周景扬更给薛与梵一种,他把握不好暧昧和多管闲事的界限。 也不是他不好,只是薛与梵更喜欢周行叙那种不着调的人。她如果是个活得不着调的人或许会乐意当个祸害遗千年。 周景扬看见她亮着的手机界面,虽然看不清上面的字,但看得出来是聊天界面。想到薛与梵说她不喜欢发信息,甚至不喜欢看信息,现在看来都是假话。 有些尴尬的笑:“不要一边走路一边玩手机,小心摔了。” 薛与梵也只是点了点头。 回去的路上小八还说:“他人其实挺好的。” 薛与梵拉了拉嘴角,想到他恶意的抹黑别人,并没有太赞同,不过也没有说其他的:“但这个世道就是好人活不久。” “人话?”小八笑了。 拿到奶茶和烧烤之后,宿舍里的辈分一下子又乱了,无痛生女莫过于此。 薛与梵把喊着‘薛与梵万万岁’的方芹推开了,扯了个椅子,简单吃了两口烧烤就找换洗衣服去洗了澡。 等薛与梵出来,她们还没有吃完。 她没有洗头,但有几缕头发湿漉漉的黏在脖子里。找了片面膜,今天没着急回床上躺着,敷着面膜坐椅子上,点开手机,聊天列表里一上一下两个头像上都挂着未读信息。 【周行叙】:十点了,少吃点,会不舒服的。 【周景扬】:原来你也会在马路上回复别人消息。 第10章 九分熟 不了,我没空,就不去了。…… 最近学校里都不见周行叙他们乐队表演,就连他的朋友圈都停止更新了。 周景扬还是一如既往,屁大的事情都会放在朋友圈里,最近他在学车。 不知道是宿舍里的谁提了一句,还有一个多月就要放寒假了,为了庆祝这个好消息,她们决定去吃烤红薯。 薛与梵泼冷水:“还有一个多月就要期末考试了。” 她一说完,很明显整个宿舍的温度下降了十度,但再多冷水也浇不灭被红薯勾起的食欲,她们还是决定去吃。 且化悲愤为食欲,不仅要吃红薯,还要再来一根烤玉米。 薛与梵被一起拉出了宿舍。入十二月,樟树依旧蓊郁,将同它一般高的路灯裹在枝干里。 月亮看上去比秋天小了一圈,门口卖烤红薯的大爷还没有迎来最受欢迎的时候,但现在生意依旧不错。 小八她们像个小火箭一样冲了过去,留在薛与梵一个人慢悠悠的走过去。 排队买玉米的任务交给了她们。薛与梵干脆转道去超市买几个面包,留着明天早上当早饭。 超市里的关东煮最热销,排队也不短。 小八她们把想吃的都发在了宿舍群里,薛与梵手里拎着面包,打字不方便,也就没有回复她们‘收到’。 她低头看着手机,没注意到队伍突然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整个向后移动。 不过还好的是,前面那人没有看都不看就后退,而是转过身说了句‘让一让’。不算耳熟的一个声音,薛与梵同样朝后说了一声。 转过身却发现前面那个男生还看着她,过了几秒,薛与梵才认出那是周行叙乐队的鼓手。 上次踩了她一脚的人,好像叫左任。 他此刻手里拎了桶桶装的矿泉水,也在排队等关东煮。这可能是也发现薛与梵认出自己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询问起薛与梵的脚。 早就好了。 薛与梵说了句没事。 他松了一口气,转过身继续排队的时候,身后的薛与梵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左任还没有完全回过头,就看见自己手臂旁边探出一个脑袋。 “你们最近没有演出吗?” 薛与梵长得很漂亮,而且是没有攻击性的漂亮,此刻这样随口一问,就会显得他们好像很熟络。 左任在她的视线里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告诉她是因为最近周行叙有点事情。刚说完左任就看见薛与梵脸上转身即逝的紧张,随后她只是哦了一声,语气听上去有点失落。 左任:“不过你别担心,阿叙很厉害的,肯定能处理好。” 虽然左任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薛与梵倒是没想到他居然还来安慰自己,其实她也说不上是在担心周行叙,但好奇是肯定的。不过也没有想左任解释,只是朝他笑了笑,其他的也没有说。 薛与梵本来就好看,长得也没有攻击性,此刻一笑,显得人更像个邻家妹妹。 左任想到上次自己踩了她一脚,结果薛与梵被周行叙带走了,想着两个人关系应该还好,但他也知道国庆那次表演,她是周景扬带去的。 “我们圣诞节的时候有表演,你要是有时间可以去。但是你别和周景扬一起去,你一个人来。”左任说话没有过脑子,他都忘记问薛与梵和周景扬的关系了。 万一薛与梵和周景扬关系不错,他这说就是在给周行叙找麻烦。下意识的开口想解释,却只听见薛与梵说:“好的,但是我也不知道你们具体演出时间。” 左任松了口气:“让阿叙告诉你。” 出便利店的时候,小八她们正站在马路对面和薛与梵招手,给她买了一样的红薯配玉米。十二月了,已经是讲话有微微白雾的季节了。 夜风潇潇,薛与梵没有多余的空手,能裹紧身上的外套,和人群一起站在斑马线的一头,等待着红绿灯。 耳边传来引擎轰鸣的声音,薛与梵抬头望去,一辆眼熟的黑色的轿跑从面前开过, 罕见的车型和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牢记于心的车牌都告诉着薛与梵,那是周行叙的车。 玉米红薯加上关东煮,都她们吃饱了之后,躺在床上产生负罪感了。 小八边走边吃,说走到操场那边正好吃完,吃完了就顺道去走操场,消消食。 方芹挽着薛与梵在吃关东煮,安慰着小八:“玉米红薯那都是减肥餐,吃不胖。剩下的关东煮能胖什么?” 这话小八最听得进去了,转头就直奔宿舍了。 宿舍区很大,男女生的宿舍区□□场和超市食堂隔在了两边。薛与梵第一个看见那辆随便停靠在女生宿舍楼下的车。车的刹车灯亮着,她们还没有走进就看见一个女生从副驾驶下来了。 那个女生下车后,弯腰对着车里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挥了挥手才走。 薛与梵目送着那辆车打着转向灯开远了。 “那不是周行叙的车了吗?”方芹咬了魔芋丝,有些口齿不清。 “瞧见了,他不是不住宿吗?大晚上开车来学校干嘛?”小八也有收集不到情报的时候:“但你们知道刚才下车那女的是谁吗?是今年新生迎新晚会的那个主持人,九月底才和周行叙分手的那个,没想到复合了。” 方芹比较严谨:“送一程也不代表复合了吧。” “也是,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和我们梵梵一样有觉悟,都把前任当做一个死人。”小八反正是不乐意看见帅哥谈恋爱的,帅哥是公共资源,她恨帅哥即将再被私有化。 薛与梵啃了口玉米,视线里已经没有那辆车了,大约是吃得有些饱了,觉得这玉米总没有第一口吃起来那么美味了:“可能是没有灵感了吧。” 谈恋爱写歌,最近难怪连演出都没有,看来是忙着获取灵感去了。 她们听罢说薛与梵太损。 回宿舍之后,薛与梵一点胃口都没有了,拿着换洗衣服第一个去洗澡。在下铺磨磨唧唧到最后一个才关灯上床,今天一点都不想画画,薛与梵点开平板开始看电视剧。 等一个多小时时长的一集播放完之后,薛与梵习惯性的拿出手机,无聊的刷新了一下朋友圈。 最上面一条是代购。 第二条就是周行叙。 失踪人口发了一张图片,配文是一个‘十|八|禁’的emoji表情。 图片是一个男生的赤条条的后背,没有正脸。 就算没看备注,薛与梵也能凭借他后颈上那个‘光环海豚’的纹身知道那是周行叙。 这次图片的重点是后肩肌肉上多出来的新纹身。 ——他的车牌。 薛与梵蹙眉,之前还和她说纹身得纹有纪念意义的,现在他居然把车牌纹上去了? 一头雾水的从朋友圈里退出去,平板里已经自动播放了下一集,薛与梵刚准备关手机,就看见左下角有一个未读信息。 失踪人口发完朋友圈,破天荒给她也发了条信息。 倒是和纹身没有关系。 可能是今天薛与梵在便利店遇见左任的事情,左任和他说了。他来问薛与梵是不是要去看演出,然后给她发了乐队最近的活动安排。 平安夜圣诞节那两次是在校外,三十号还有一次在学校,是元旦晚会。 薛与梵想到了今天在宿舍楼下看见他的车,以及那个从他车上下来的女生。如果他现在又有女朋友了,薛与梵还是有基本的道德的。 没有犹豫,简单的回了他。 【薛与梵】:不了,我没空,就不去了。 将手机丢在床尾,拒绝的话已经说出口了,原本电视剧里无与伦比的特效和故事情节都让薛与梵着迷,但现在强迫自己看了半个小时,却一点故事情节都没有记住。 再看就是浪费睡眠时间了。薛与梵将平板关掉,摘了耳机入睡。 早上,闹钟准时把她们闹醒,方芹手从蚊帐里伸过来,摸了摸薛与梵的脑袋,喊她起床。 下周又是实训周。宿舍约好今天下课一起去买材料,薛与梵把昨天在便利店买的面包分给了室友,简单的打扮了一下,裹了一件最耐脏的黑色棉服,临出门才了才想到自己手机没拿。 踩在椅子上去够床上的手机,手机的锁屏上躺着一条信息。 【周行叙】:好吧。 很简单的两个字。 薛与梵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太多,总觉得这两个字里有些失落。但下楼在拐角遇见那个传媒小学妹,薛与梵就知道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别人温玉在怀,她算个屁。 她不去看,有的是人去看他们演出。 这股情绪一直影响了薛与梵一上午,最后她付出了惨重的代价。锯丝断了十根,她一整包锯丝,半个月还没到就没有了。 小八看了都心痛:“你这是渡劫呢?” 等到了中午吃饭,薛与梵三号食堂的糖醋小排卖到她的时候没有了,她就知道今天是渡劫失败。 小八更心疼了:“要不我这份让给你?” “不要。”薛与梵怄气,不情不愿的去买了一份炒河粉。 小八挽着她的胳膊安慰她:“仙女水土不服,回去我给你画一张邪魔退散符。” 出了三号食堂,小八指着对面的超市:“我请你喝可可奶。” 薛与梵没客气:“爱你。” 走到拐角,她们远远的就看见超市门口的车。车顶上落了几片叶子,路过的人都下意识的朝着车窗里看了一眼。 黑车,大约是进口的,她们叫不出名字。 小八认出那是周行叙的车,这下跑去超市的脚步更轻快了:“走走走,车停这里肯定是去超市了,我们快去。” 薛与梵脚步越来越慢,也越来越重,重心靠后,最后小八都没有拉动她。想到自己昨天晚上拒绝了他不去看表演,薛与梵有些不想见他。 站在原地,让小八自己去。 小八好奇:“怎么了?” 小八还没有搞懂薛与梵怎么突然变卦了,她就看见一个人从超市里走出来。 他手里晃着一串车钥匙,然后解锁了车,驾驶座的车门刚拉开,他看见了不远处的薛与梵,朝着她挥了挥手。 薛与梵看着朝自己挥手的人无动于衷,甚至眉头蹙得更紧了。耳边传来小八的声音:“靠,怎么是周景扬。” 第11章 十分熟(二更) 抱着你比和我前男友那…… 周行叙是打车去的纹身店,纹身店的老板和他是熟人了。朝着店外看了一眼,没看见周行叙的车,还以为他停到有些远的地方走过来了。 周行叙没解释,扯过老板对面的椅子,开始讨论今天的纹身图案。 他想纹他的车牌号。 ——X11X9。 周行叙,行叙的拼音首字母,以及他的生日,十一月九号。 ‘X11X9’这几个字,用最简单的一个黑色框框起来。 确定了字体和大小,老板把设计图画出来给他看了一下。 等周行叙提出了他的意见,老板修改到他满意之后叫周行叙脱了上衣趴在空调下。 衣服脱掉,露出了他后颈下面的纹身。 一个带着天使光环的小海豚,图案是周行叙自己设计的。 寓意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老板随意的和他聊着他的乐队,但没讲几句之后两个人都不说话了,老板带着耳机不知道在听什么歌。 周行叙趴在皮椅上,突然想到上次遇见薛与梵的时候,那时候是乐队成员帮他补过生日,他真正生日是回家和周景扬一起过得。明明是同一天生日,但周景扬仿佛是唯一的主角。 后背上虽然酥麻的感觉,在底下又是火辣的疼痛感。不知道怎么就想起那次在商场的吸烟室门口,薛与梵问他纹身疼不疼。 其实还好,因为每次当他决定来纹纹身的时候,都是心情最糟糕的时候。那一堆烦心事寒心事凑在一块,纹身再疼也疼不过那些事情。 昨天,霍慧文给他打电话,周行叙当时刚结束乐队训练,以为只是母亲饭后随便的关心。 毕竟也是血脉相连的母子,曾经用一个根脐带相连的两个人,周行叙没聊几句就听出了霍慧文话里有话。 “妈,有事你就直说。” 霍慧文这才说,是周景扬刚学完车,想要他的车开两天。 霍慧文怕周行叙不肯,劝着:“小叙,你就给你哥哥开几天。我们已经在帮他买好车了,就是什么改装,落地还需要一点时间。” 周行叙没说话,踩着刹车,将车停在了红灯前。 十二月的天,一入五点就暗了下来。路灯准时亮起,不知道是十字路口的红灯漫长,还是这通电话让时间拉长,流逝得愈加慢。 车载的音响里传来霍慧文的声音,最后一句还是那么得让人熟悉。 “小叙,你就让让你哥哥。他从小就身体不好,你可以在外面独立,你学完车爸爸妈妈立马给你买车,你看看你哥哥什么都没……” 周行叙猛踩了一脚油门,引擎的轰鸣声在那一刻也通过手机传到了霍慧文的耳朵里:“我知道了。” “好好好,妈妈就知道你最乖了。”霍慧文又扯了几句:“那你慢点开车。我去和你哥说一声,他都在我耳边唠叨了好几天了。你一答应,妈妈也能耳根清净了。” - 周行叙下了课,在教学楼下碰见了左任,他说今天主唱旺仔请客吃饭,叫他千万别忘了。 周行叙手里拿着两本书,说没忘,旺仔生日所以今天请客吃饭。 不过今天他课最多,所以最后一个才到商场。 最近他的车都在周景扬那里,不过还好是学校外面的商场,走个十分钟也到了。 碰见薛与梵是因为他中途出来抽烟,隔着抽烟室的透明玻璃望出去,看着那抹清瘦的身影,步履轻巧的从外面走过。周行叙突然想到上次他生日那次碰见她,也是自己出来抽烟。 没抽两口,周行叙把烟按灭在了垃圾桶盖上,大约等了两分钟她就从厕所里出来了,手上还沾着一些水珠。看见他,她先是有些意外。 薛与梵没注意,等快要走到周行叙跟前了才看见是他。商场里很暖和,他就穿了一件卫衣,倚靠在过道的招商广告牌上。 脚步停在他跟前,薛与梵站定了。转过身看他,但一直没讲话。 周行叙不知道怎么就又想到了上次和她对视,还是他生日那天,左任提醒他薛与梵在,他一抬头就撞上了薛与梵的视线。 幼稚的对视小游戏,谁先错开视线,谁就输了。 就像现在,好像谁先讲话谁就输掉了。 上次是周行叙赢得。 周行叙很懂有来有回,这次先开了口:“很巧。” 他一说,视线里的人,眉骨一调,沾沾自喜的得意表情泄露了几分:“恩,好巧。” “和室友出来吃饭?”周行叙问。 薛与梵点头:“对啊,下周实训周我们出来买材料。” 上次买材料是周行叙送她去的,想到那些锯子锤子,还有那分量不轻的几升油,周行叙下意识的开口:“怎么没叫我送你……” 说一半,周行叙才想到自己的车被周景扬开走了。 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薛与梵知道他想说什么。 朝他拉了拉嘴角,表情从刚才喜悦的小得意变了,变得有点嫌弃:“你车被你哥开走了?” 周行叙没想到她知道。 既然她知道,他也没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开口语气淡淡的:“恩,他之前不是发朋友圈,学完车拿到驾照了。所以问我借了车,开几天。” 说完,周行叙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蹦出很多个薛与梵可能会说的回答。 比如‘好吧’、‘哦’,甚至可能是‘你们关系还真好’…… 都没有。 她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她的长相没有攻击性,但不代表她是个清淡挂的女生,不笑或是认真严肃的时候会让人觉得有距离感,但是只要笑起来,或是多一些小表情又让人邻家和柔和。 不知道她是不是戴美瞳了,周行叙在某一瞬间觉得那双看着自己的眼睛很亮,很好看。 她不太信:“是被借走了?还是抢走了?” 如果只是借,他可以拒绝。但他借了,却去纹身店纹了一个车牌号在身上,可见这次借车不是件他心甘情愿的事情。 周行叙不反感借给周景扬东西,他从不是个小气的人。如果小气,就不会每次乐队吃饭,他在是他去付钱。不在也要转钱给他们,让他们去结账。 他只是不喜欢每次霍慧文都用‘周景扬身体不好,要让着他’做为理由。 哪怕霍慧文当时开口,是用一个更普通的理由,说周景扬才学了车,手痒想开开车练练手。哪怕是这样的理由周行叙都能借的更心甘情愿。 而不是每次都让他觉得,他的谦让是理所应当的。 孔融让梨是美德,但是每个人都应该保留自私的权利。 薛与梵说完,见他久久没开口,只是神情复杂的盯着自己看,以为是自己说错话了,但她又觉得自己的直觉没有错。 周行叙只是惊讶于她的‘一击必中’。 连这样一个半陌生人都能一眼看穿,作为母亲的霍慧文却不能。 “你这次纹纹身疼吗?”见他久久没说话,薛与梵不摸准他的具体想法,就把话题扯走了。 “还好。” 听见他回答,薛与梵松了口气,只要肯说话,就是生气应该也没有太生气:“是去的你上次推荐给我的那家吗?” 周行叙:“是的,我所有的纹身都是去那里纹的,老板审美很不错。” 所有的纹身。 薛与梵好奇:“你身上有几个?” “四个。”周行叙算了算,然后一个个和薛与梵讲:“后颈下的光环海豚,左手手臂上的时间轴,脚踝上的线条吉他图案,后肩肌肉上的车牌号。” 想到车牌是因为被周景扬‘借’了车之后去纹身的,薛与梵有理由相信,其他几个或多或少都和周景扬有点关系。 想着,眼睛是泛起一丝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同情。那抹神色被周行叙抓到了,他心底一软:“对了,你上次说你想纹纹身,要不我哪天带你去?说不定能打个折。” “行啊。”薛与梵比了个‘ok’的手势:“占便宜的事情,谁会不喜欢呢。” 说完,薛与梵想到自己出来的太久了。也不知道菜有没有被那群‘进村的土匪’扫荡空,小跑了两步才后知后觉的补了句‘再见’。 周行叙站在原地,看见她小跑着跑出五六米之后,又‘倒车入库’,回到了他跟前。 看着在面前立正的人,周行叙狐疑:“恩?怎么了?” 薛与梵忸怩了一下,最后狠狠咬牙说了出来:“平安夜和圣诞节的乐队表演只有地点,没有具体时间。你去查一下,然后告诉我。” 之前拒绝看乐队表演的时候,薛与梵还记得自己打字说不去没空的时候的自以为的潇洒帅气,现在那些拒绝的话就是一个个响亮的耳光。 薛与梵讲这些话的时候低着头,盯着他卫衣上的印花。 诚然她还是一个接受过艺术熏陶的人,一眼就看出印花是著名的图像《胜利之吻》。等薛与梵看了半天印花上拥吻的男女之后才反应过来,这衣服和他人一样不能久看,视线慌慌张张又移开,最后落在哪里都觉得不好。 不知道看哪里,干脆说完就准备跑。 周行叙笑:“不是没空嘛?” 薛与梵逃跑的预备动作已经做好了,听见他打趣自己,轻哼了一声:“就想知道一下,我也没有说我知道了之后就会去看你们演出。” 她跑远了,恍恍惚惚听见身后有人喊她:“薛与梵……” 薛与梵在拐角的球鞋店门口停了脚步,远远的那见那个身段颀长,风姿迢迢的人。他跟她挥着手:“等你来。” 后来回忆起来当时,薛与梵枕着周行叙的手臂,讲了句也挺渣的话:“……当时我只是想,如果非要找个离经叛道的人做点不着调的事情,我倒是挺庆幸是你的。” 周行叙听罢之后还笑了她,故作语气失落:“原来不是因为喜欢我啊?” 薛与梵和他都知道对方肚子里的坏水,他是为了和他哥抢人,她只是为了向二十年被迫的循规蹈矩开战。 薛与梵枕在他前臂上,听完他的话,抱着被子滚到他身侧挨着他:“毕竟热汗情|迷的时候,抱着你比和我前男友那种人接吻来得有感觉多。” 第12章 十一分熟 不知道写什么内容提要 圣诞节就要到了,学校里那股想谈恋爱的风气又出现了。 薛与梵从食堂出来,身上的大衣御寒能力不怎么样,和迎面拿着手机走过来的男生对视了一眼,在看清对方手机屏幕上的二维码之后,薛与梵下意识的往旁边走开了点。 但对方很敬业,比饭点商场餐厅门口发菜单传单的工作人员还叫老板感动。 最后实在没办法,薛与梵开口直白的拒绝了:“请问是扫二维码关注送纸巾话费的活动吗?如果不是,我就不参加了。” 说完,薛与梵趁着那个男生发愣的时候,挽上小八的胳膊直接走开了。 教育人长大的永远是前车之鉴。就比如周景扬,他给了薛与梵的心理阴影,当时她出于礼貌给了好友位,现在她真是后悔自己那么有礼貌干嘛。 不过他身上持之以恒的精神值得薛与梵学习,如果她不是被水滴着那块石头,她或许能‘哇塞’一声感慨水滴石穿的坚持不懈。 方芹她们回来的早,宿舍里的空调已经开了起来。前几天她们买了拼接的海绵垫子铺在地上,穿着袜子踩上去也不会觉得脚冷。 宿舍里弥漫着一股麻辣烫的味道,薛与梵拿着筷子去方芹碗里捞走了一个丸子,大衣外套挨着方芹,方芹感觉到腿上有震动感觉。 狐疑的摸了摸腿,手背碰到了薛与梵的大衣口袋,发现是她口袋里的手机在振动。 薛与梵淡定的用筷子戳了一个丸子,小口小口吃得慢条斯理。 方芹怕她没有感觉到,还提醒了她一次。 薛与梵还是不急:“是周景扬。” 这两天薛与梵也不知道他是精神太大条,完全看不懂自己对他的态度。还是圣诞节恋爱的气氛太刺激他了。 他约薛与梵一起去学生会的聚餐。 小八把脖子里的围巾解下来,她都惊到了:“所以,周景扬邀请你去参加学生会的圣诞节活动?但你又不是学生会的。” 薛与梵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方芹被娃娃菜烫到了舌尖,吐着舌头,口齿不清:“我知道了,是不是因为他买了新车要和你炫耀一下?前天我和小八去超市买东西,他车子的远光灯大老远闪瞎了我们的眼。” 薛与梵拉了拉嘴角,表情有点嫌弃:“他要是买了辆马车我说不定还感兴趣一点。” 不过这人总有的时候怕什么来什么,下午薛与梵找到了一本还没有还的书,她正好画稿子遇上瓶颈,准备把书还掉之后再去借两本,不然等到元旦过后的考试周,什么书都别想看见了。 小八拿着手机躺在床上煲剧,听见薛与梵随口在宿舍里问有没有人需要还书的,她从蚊帐里面举手,指了指自己书架上借回来都没有看几眼的艺术史,让薛与梵帮忙带去图书馆。 上午下课时穿的那件大衣薛与梵是不打算再穿了,从衣柜里拿了件戴帽子的黑色羊羔绒外套,系上一圈保暖的围巾,最后就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面。 图书馆离宿舍区说远也还好,但也不近。树叶被冬风吹的簌簌作响,不知道今年法学院门口的梅花还开不开了,也不知道今年圣诞节首府会不会再下雪。 图书馆里的咖啡店已经装饰上了圣诞‘限定皮肤’,放在门口的小黑板上写着圣诞节的活动。薛与梵下意识瞄了一眼,迈步正要离开的时候,咖啡店的门被人从里面推开。 对上那张充满笑意的脸,薛与梵一点笑容都挤不出来。 图书馆里空调开得足,她一进来就摘了帽子和围巾,现下她没有任何伪装手段可以骗过周景扬,她不是薛与梵。 “你怎么来图书馆了?” 薛与梵以为自己抱着几本书已经够明显了,听还有人这么问,她拉了拉嘴角,扯出一抹假笑:“我来吃饭。” “啊?这里有饭?”周景扬没理解,还真思考了一遍:“这里只有书。咖啡店里也没有饭。” 说着说着,他突然哦了一声,那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也让薛与梵挺迷惑的,他能恍然大悟悟出什么来。 周景扬:“书本是精神食粮。” 说完薛与梵给了他一个白眼就走了。 周景扬下意识的开口叫她,但是薛与梵脚步没停,周景扬折返回咖啡厅拿起外套和车钥匙,追出去的时候人已经没影了。 艺术类的图书有不少,薛与梵还完书之后,慢慢悠悠的穿梭在书架之间,垫着脚看着最上排的书。目光一一从书脊上扫过,她没有芭蕾的基本功,最后只能手扶着书架的一层,一点点的挪着脚步。 一本书轻敲在她脑袋上的时候,像一把锤子打地鼠。薛与梵脚酸,没垫住脚,随着脑袋上那一下,她整只脚着地,却仿佛真像是那本书把她砸矮了一截。 画面效果很好,所以罪魁祸首在笑。 大胆刁民四个字还没有说出口,薛与梵回头撞上笑吟吟的周行叙,有句话叫伸手不打笑脸人,薛与梵火也没有发出来。 他问:“要拿哪本?” 薛与梵随口说了一本,等他拿下来了之后,她就说不是,最后他手沾满了上层的灰,指尖脏了,把最上层每本书都拿了一遍。 周行叙知道她是故意的,也没有恼。最终还是拿到了薛与梵要的书,给书前,他拂了拂书面,又捏着书脊抖了抖灰才递给薛与梵:“脾气还不小。” 薛与梵嗯哼了一声,随便翻起了手里的书:“娇生惯养没办法。” 本来还想听他抬杠几句,薛与梵却见他突然表情变得有些疏离,视线越过她落在她身后。薛与梵不用想也知道大概是周景扬找了过来。 他晃着手里的车钥匙,外套拿在手里,里面是一件印着迈克尔杰克逊印花的黑色卫衣。走到他们旁边,周景扬视线打量着薛与梵,妄图找到他们关系熟络的证据:“你们在干嘛?” 薛与梵懒得搭理他,就装作没看见,自己继续翻着手里的书。 “帮她拿本书。”周行叙指了指最上层:“她拿得费力。” “是吗?”周景扬很警觉:“你怎么跑艺术类的架子这里来了。” 周行叙见招拆招,拿起手上的曲谱:“过来借几本,拿回去练练手,随便找找灵感。” 周景扬找不出什么破绽了,哦了一声正要说话的时候,薛与梵从两个人中间挤了出去:“不打扰你们聊天,让让。” 可恨办理借阅手续的兼职学生手续不快,薛与梵刚走到大门口,周景扬又追了过来:“我上次和你说参加学生会活动的事情,你怎么拒绝我了?” “不想去所以拒绝了。”薛与梵边走边系围巾。 周景扬哦了一声,语气有点失落,不过他向来能找到别的话茬:“你回宿舍吗?我送你吧,天挺冷的。” 薛与梵双手插兜,快步下阶梯:“用不着,一脚油门的事情,人到宿舍门口了,车里还没有打暖和呢。我自己走回去好了。” 他问:“你为什么总是拒绝我?” 薛与梵没有想到现在这个年纪还能听到有人问出这种问题。 她是不知道他的原生家庭是怎么样教育孩子的,能把他对得到一样东西的欲望培养那么强烈。他就像是只要撒泼哭闹,就一定能从父母那里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那种小孩。 薛与梵直白了讲了:“因为我不喜欢你。你可能会觉得我这么说不给你留面子,但是不拖泥带水也是基本素质了。” 有了这个插曲之后,薛与梵的手机安静了好几天。她突然感觉连天空都放晴了,小八好奇难道被人追不应该是件高兴的事情吗? 教室里铃铃铛铛的击打声此起彼伏却不让人觉得燥耳。 薛与梵很难产生共鸣,将烤好的棉花糖丢进热可可里,喝了一口之后活力恢复。拿起锉刀开始干活:“可能分人吧。”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小八拿着自己的戒指棒过去,手里抡着锤子一下一下的敲着套在戒指棒上的银环。 薛与梵斜睨了她一眼:“怎么感觉你要给我介绍对象?” “隔壁院有个男生问我要你的联系方式。”小八随手换了个薛与梵的锤子:“你说我要不要给?长得不错。” “不给。”薛与梵拒绝了,放下锉刀看了眼自己手里的戒指,还差点感觉。 小八好奇她是真不想谈恋爱还是有喜欢的人了。她的八卦劲头上来了,谁都压不下去。不过薛与梵和她室友两年多了,小八也知道,薛与梵不想说的事情,谁也套不出她的话。 退一步,反问她理想型。 薛与梵不说,朝她笑了一下,开玩笑:“我理想型是你。” 小八自然是听出她在开玩笑,拿着锤子的手搭在她肩头:“你长这么漂亮,我有的时候也因为不能让你怀孕也悔恨自己生错了性别。” 方芹在对面抬起头,摘掉脸上的护目镜,朝她们抛去一个如同脸抽筋一样的媚眼:“要不我去变个性,等我来帮你代劳一下?” 薛与梵将她胳膊打下去,各送了她们两个一句‘神经’。 第13章 十二分熟(二更) 嘴软 最近学校的水果店已经在宣传平安夜的苹果了,小八和方芹一早就进了好几箱苹果,定价不贵,但也不便宜,就比水果店卖的便宜两块钱,买得多的再赠送情侣对戒。 那些情侣对戒都是当时练手时候用银条做得最普通的对戒,本来也是浪费了,现在都拿出来送人了。 薛与梵被奴役,待在宿舍帮她们一起打包苹果,工资是一个苹果。 无情的地主小八还给她安慰:“如果没有人送你,你明天就拍张照,说是别人送的。万一,你突然在平安夜那天遇见真命天子,你就有苹果送给你喜欢的男生。多好。” 薛与梵停了手里打包装饰苹果的动作,做作的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还需要我再为你的贴心哭两声吗?” “把眼泪往心里流,快打包。”小八叫她打住,拿着手机在回信息:“楼上有两个女生要再加三个。谁再折三个打包盒给我。” 薛与梵把面前的三个递给她:“要我说,你就让学校水果店老板娘赚一次呗。” 小八将一个人的订单装在一个袋子里,给账号那头说了价钱后对薛与梵进行了批评:“无良奸商,我乃正义化身。” 虽然也是沾了铜臭味的市侩正义。 薛与梵笑:“就因为开学那次她卖给你了一个厚皮有籽西瓜?” 小八:“那是厚皮吗?我一刀下去还以为是个冬瓜,差点没忍住就准备送去质检中心让他们帮忙查查是西瓜出了轨,还是冬瓜劈了腿。” 等忙完的时候,距离平安夜还有四个小时。 薛与梵用劳动力换来了宿舍第一个洗澡的好处,指腹因为折了太多个盒子而泛红。小八给了薛与梵一个苹果,叫她明天大胆勇敢。 薛与梵将手里的苹果轻轻抛起:“还好我不是白雪公主的后妈,不然你这是教唆犯罪。” 小八做了一个开枪的手势:“我现在是丘比特。” 薛与梵没讲话,爬上床的时候,其他三个人也磨磨唧唧的准备洗漱。将手机和平板充上电,最近周景扬不找她了,现在薛与梵每次拿起手机都没有那种看见十几条信息时的烦躁感。 将平板架在支架上,都还没有来得及新建文件工程,手机就响了。 一个头像挤下了不少公众号变成了她列表里的第一个。 未读标记挂在他头像上。 【周行叙】:来不来? 在心里默念这三个字之后,下铺还有室友的动静,有人提了一嘴,说明天要不要宿舍集体去聚餐,否则孤家寡人在宿舍看着秀恩爱的朋友圈要吃狗粮,还不如一起去开小灶,热闹热闹。 小八和方芹靠着卖苹果赚了一笔,说是明天可以请大家喝奶茶看电影。 这个提议全宿舍通过了,他们没听见薛与梵的声音,方芹踩在上铺的台阶上,将脑袋伸进薛与梵的蚊帐里:“亲爱的,怎么说?” 薛与梵将手机的聊天界面下意识的反扣在床上,朝着方芹买了个惨:“明天平安夜是周五,我好久没有回家了,准备回家看看我爸妈。” 合情合理,方芹她们也只是说了两句羡慕本地人的话。 方芹离开后,薛与梵将已经自动锁屏的手机重新打开。他在此期间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周行叙】:明天几点下课? 看着周行叙发来的那条信息,薛与梵手指摸着手机壳上的浮雕,想了想之后打字回复。 【薛与梵】:三点。 【薛与梵】:都这么问了,就是时间不凑巧也不能不来接了吧? 消息不知道回得快不快,总之薛与梵拿着手机按了两次屏幕,防止手机自然熄灭屏幕。手机正准备第三次暗屏时,一条消息推送进来,屏幕瞬间恢复到亮屏的状态。 【周行叙】:我也一样,哪里等你? 口是心非这点,有的时候不由人。 【薛与梵】:我没说要去。 【周行叙】:我都这么问了,就是没说要去也不好意思拒绝别人了吧? 反将一军。 - 周行叙的车才拿回来不久,中途又去补了一次漆。 罪魁祸首是谁不用说,还车时候也没见周景扬抱歉一下,还是第二天周行叙无意间发现前面保险杠上的漆被磕掉了一块。 前两天回家吃饭,为了周景扬买车这件事。还没进家门就听见霍慧文叹气的声音:“扬扬你拆了的,你怎么不拿?” “给阿叙。”周景扬提走了另一个纸袋子,刚起身准备回房间就和门口换鞋的周行叙遇见了:“老妈给我们买了围巾。” 吃晚饭的时候,霍慧文知道了周行叙去补漆这件事,怕小儿子不开心:“都是一家人,到时候你和你哥换车开。” 随口一说的玩笑话,不过是用来安抚周行叙的,结果周景扬跳了脚。 周景扬:“我才不要借给他呢。” 吃完饭霍慧文把小儿子送出家门,站在儿子车前还挽留了他:“就在家里睡一晚上,你和你哥不是一样的课表吗?他都在家里睡一晚了,你明天早上和他一起走,也不要紧。正好路上跟在你哥后面,他是个新手,我还有点不放心呢。” 周行叙没动作,踩着刹车,没打算留下来:“不了,我书还在公寓里呢。不然明天上课还要绕个地方。妈你进去吧,我走了。” 见小儿子去心已决,霍慧文叫他等一会儿,她去拿了东西。 霍慧文来去两分钟不到,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个袋子。 里面是条围巾。 “我前两天逛街,你们兄弟两个一人买了一条,这条是给你的。最近要降温,你要注意保暖,小心感冒了知道吗?”霍慧文把纸袋子从车窗里递进去,拢了拢身上的外套站在门口目送着儿子消失在拐角处。 周行叙给薛与梵发消息的前几分钟,他刚洗完澡穿着睡衣躺在床上。在朋友圈的时候看见了周景扬在动态里显摆霍慧文买的围巾。 照片里围巾叠的整整齐齐,纸袋和包装盒上拓印的LOGO显目的不得了。周行叙从床上起身,伸手去够被他放在旁边的购物袋,里面只有单单一条围巾。 没有周景扬照片里的包装盒甚至是其他任何打包包装的东西。 霍慧文不会这么明显的偏袒,想到刚回家时候听见妈妈和哥哥的对话,周行叙能猜到是周景扬拆了一条围巾后,拿了另一条。 跟薛与梵聊完天之后,虽然她没有明确给出回答,但是没有直接拒绝也是一个答案。 周行叙将手机搁在床头柜上,扯过被子躺在床上。 后来,他们也一起躺在过这张床上,他说每次一因为周景扬不开心就喜欢折腾她。 她唾弃自己‘祸水东引’的行为,每次以一个可爱的白眼为开始,以一个背对他的后脑勺结束。 他们两个各取所需,动机都不纯粹,但到最后一次架都没吵过。 - 二十四号降了温。中午回宿舍的时候,小八卖出了最后一点苹果,收入非常可观。等从金钱的喜悦中回过神来,才发现薛与梵在化妆。 方芹啃着鸡腿,饶有兴趣的看着薛与梵对着镜子开始擦擦摸摸:“你怎么化妆了?” 薛与梵画眼影的手一顿,以前上课不懂装懂的演技到现在还没有退步,薛与梵抖了抖眼影刷上的粉:“今天回家。” “回家见爸妈更不需要化妆了。”方芹抓住盲点。 薛与梵开启头脑风暴:“万一回家路上遇见帅哥了呢?” 还好当代社会撒谎不会鼻子变长,薛与梵心虚的听见小八在数钱声中对她束起大拇指:“这种思想觉悟,芹儿你也要有。” 方芹敬礼:“学到了。” 女人在某些方面的敏锐程度的确很可怕,等薛与梵化完妆换掉了身上那件保暖的棉服穿起要风度不要温度的裙装配大衣时,宿舍三个人狐疑的看着她。 方芹啃着鸡腿骨头上最后一点肉了:“衣服就不需要换了吧?你穿这么少回去,爸妈会批评的。” 薛与梵理内裙领子的手一顿:“既然美了,就要美到底。神兵配良驹,一身戎装最后骑着哈士奇战八荒,总差了点威武霸气。” 小八算完钱了,点评起她:“你这叫妈见打。” 然后等薛与梵出门去上下午的课时,别说妈见打了,她自己都想打自己,这么冷的天穿这么少是真的脑子有病吧。 哆哆嗦嗦走到教室,身上的暖宝宝就是一个装饰,人不热它也不热,人热了它也跟着热。 下午的课是中国宝玉石发展史,纯知识点的课程,薛与梵本来就不大喜欢,心里现在和小孩子春游前一晚一样,平时就觉得漫长的课,现在觉得时间过得更慢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偏又遇上不少学生上课打盹,老师被气得讲了一刻钟的大道理。 最后她也不知道周行叙在约好碰头的地方等了她多久,但车里的暖气已经打足了。 这个点学校里人不多,没课或是放学的早就走了,没走的都是要上到四五点的人。薛与梵系上安全带,不是第一次坐他车了,但还是有点拘束。 今天阳光不错,树影斑驳,它们将影子投在地上,车慢慢碾过那些影子,天窗没开,但是挡板拉开了,明与暗在头顶变化。 “这个时间点去是不是有点早了?” 周行叙单手扶着方向盘,左手搭在车门上:“邀请你来看演出,总不好连顿饭都不请你去吃吧?” “这么好?”薛与梵手撑在车椅子上,看着车窗外的行人和车辆:“难怪你那些前女友和你分手之后还夸你。” 最后薛与梵还补了句,语气听上去不像是夸赞的赞美之词——有一套。 他笑:“感觉你在内涵诋毁我呢?” “夸奖你呢。”薛与梵不认:“你都要请我吃饭了,吃人的嘴软。” 她化了妆,和几次周行叙在学校里偶然碰见她时不太一样,没有那么不修边幅了。他不是很了解女生在化妆这方面的学问,只觉得薛与梵每次化起妆都挺漂亮的,没有夸张的亮片和看上去又脏又乱的苍蝇腿睫毛。 周行叙又想到周景扬第一次带她去看他演出时候,她好像也专门打扮过了。那天那条裙子很漂亮,托某一任女友的福,他知道了有在锁骨肩头涂高光的操作,但他看不太出来那天薛与梵露在空气中的手臂和肩膀有没有涂。 只是那次,他视线一往下扫,频频在人群里看见她。 “嘴软?”周行叙趁着红绿灯转换的间隙,朝着旁边的人看了一眼。 这话讲出来,真得分人。 又有可能是她双标了,倒是没觉得周行叙把这话说得有骚扰感。这点技能是他哥学不来的。 周行叙身上那股浑然天成的浪子感,大概是讲出这句话的基础盘。 羞赧被薛与梵藏得很好,她耳周上戴着一个碎钻的耳钉,从天窗照进来的阳光落在上面,折射的光很亮。 他们还在大学城,街旁的行人和电瓶车来来往往。她转过脸,将视线对上他的时候,副驾驶车窗外的景色立刻虚化,她在视线最中心。 反问他:“不信?” 第14章 十三分熟 真得看紧些你了 他们两个都是本地人,但决定吃什么的时候还是犯了难。周行叙是真的对吃得一点要求也没有的人,薛与梵刷着手机也犹豫不定。 最后他们去吃了评分最高的一家网红餐厅。 毕竟是经过了人民的检阅被选出来的最高,想着味道应该不会太难吃。周行叙用手机扫了点餐的二维码之后,把手机递给了薛与梵,他吃什么都差不多,没有最爱吃,也没有最不爱吃。 摸手机壳是薛与梵她的小习惯了,所以她偏爱浮雕的手机壳。彼时周行叙的手机被她拿在手里也没有掉过被摸的命运。 手机和她的手机是一个型号牌子的,大概是手机屏幕保护膜和手机壳的原因,拿在手里总感觉不一样。 等她按照两人份点了几个菜之后,听见对面传来的笑声,投以疑惑的目光。 周行叙在喝茶,将茶杯放下:“都要被你摸平了。” “习惯性动作。”薛与梵将手机搁在桌上封住了自己的‘后路’。 最后看了眼购物篮里的菜品,薛与梵点得大部分都是招牌,这样不容易踩雷,正准备点下单的时候,一条短信从手机屏幕上方弹出。手机就摆在薛与梵面前,她想看不见都难。 备注是全名,一个很女性化的名字。 ——我下课了,你来接我。 薛与梵准备和周行叙说的时候,同一个备注的电话也打了过来,把手机还给他:“电话。” 周行叙接过薛与梵递回来的手机,看着手机屏幕下意识的拧了眉头。也没有起身离开去接电话,还坐在薛与梵对面,他手里那杯大麦茶少了一半。 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接通之后,他只一开始喂了一声,等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之后,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才有开口:“你和他们一起过去,我现在不在学校。” 电话很快就挂掉了,周行叙把手机重新递给了薛与梵,他没说是什么事情,当然薛与梵也清楚他没有和自己解释什么的必要。 下单完之后,薛与梵把手机重新还给他。 餐厅里在放音量适中的歌曲,歌单挺杂乱的。 从粤语歌放到小众英文歌。 很多薛与梵都叫不出歌词,只能听一个旋律。和前两次不太一样,他头一次坐在自己对面在玩手机,大约是因为刚才那通电话,他可能在处理什么事情,打字的手一直没停。 他在和人聊天,但薛与梵看不清手机界面,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那通电话的女生,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事情。 情绪这种东西真的很难说,清楚的认知也不能代表你能相对应做出符合理智的行为。 薛与梵想开口和他说话分走他的注意力,但等餐厅的歌曲都换了一首她也没开口。 最后反而被新的歌曲吸引走了注意力。 服务员过来确认菜单,周行叙正好处理完事情,和又给他们重新添了一壶水的服务员说了谢谢。周行叙察觉到了薛与梵在认真听餐厅此刻的背景音乐。涂着指甲油的手,无意识的跟着音乐轻叩着桌面。 周行叙用新添的水壶给她倒了杯热水,拿着水杯递过去的手打断了薛与梵的专注。 他问:“你喜欢这首歌?” “调子挺喜欢的。”全英文的说唱歌曲,餐厅里也有点嘈杂,她不太听得清楚歌词。 周行叙表情憋着些许笑意,赞同的点了点头。 那笑实在是让人很难不在意,薛与梵想要问他,可是第一道菜上了餐桌,食欲弯道超车挡在了她的好奇心前面。 周行叙还是吃的不多,早早的筷子就停了。 累得薛与梵也有包袱的没有大快朵颐,周行叙先起身去付了钱,回来时他手里没拿小票,这顿饭显然轮不到薛与梵去掏钱。 临走的时候餐厅开启了就餐高峰,周行叙帮她拿着外套和包站在洗手间外面等她。样子不奇怪,因为四周背着女士背包的男人不少,对视的时候大家都相视一笑,一副同道中人的惺惺相惜。 薛与梵小跑着从洗手间里出来,第一眼就看见站在不远处拿着她外套和包的人。让她心动的点总是很奇奇怪怪,比如他手背的青筋,比如他此刻拿着自己的外套和挎包等着自己。 他听见脚步声,将手机收起来,抖了抖臂弯里的大衣,先把外套给了她,等她把外套穿好,才递上包。 - 到地方的时候,薛与梵已经在路上打了一个瞌睡了,十二月的天外面已经全黑了,等薛与梵从瞌睡中醒来的时候,车刚停好。 迷迷糊糊的还没有反应过来,倒是听见旁边的人开了口:“刚准备喊你呢。” 薛与梵脑子没跟上,但是手已经在解安全带了。下了车后扑面而来的冬日夜里的寒风轻而易举击破身上的大衣。 一个哆嗦后,薛与梵彻底醒了。 她抬手准备揉眼睛,又想到今天画了眼妆,她涂了睫毛膏不能揉,只好眨了两下有些干的眼睛,索性一个哈欠帮她润了眼睛。 门口有个蹲在花坛边上抽烟的女生先朝他们挥了挥手,她穿了件黑色的棉夹克,领口大开,脖子里带着条朋克风格的choker,开口是抱怨之词:“第一个出学校,最后一个到。你架子大,都等你一个了。” 薛与梵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个记住别人脸的人,所以每次在网上看见那些办业务途中发现逃犯的工作人员都让薛与梵由衷佩服,但她记得面前这个女生。 倒不是她长得多有记忆点,可薛与梵就是认出她了,是周行叙送自己去买材料那天,和周行叙在便利店门口讲话的女生。 “没迟到不就行了。”周行叙等薛与梵走过来,没给她介绍那个女生是谁,只是带着她往店里走。 和上次一样,带着她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之后,给她点了杯酒,照旧在燥耳的音乐里凑过去提醒她少喝点。 薛与梵坐在位置上目送着他往店里走,他从侧面上了台,不知道在和调试的队友说了什么,换来了他队友频频侧目往下看。 本来她以为那个门口的女生是和她一起看演出的,直到薛与梵看见她叉着腰站在立麦前,在灯光和音乐的配合下开了嗓。 那声音很特别,特别到让薛与梵记起以前学校举办过校园十佳歌手的活动上,好像听过她唱歌,音色是老天爷赏饭吃的。 只是以前薛与梵没记住她。 一首接着一首,有摇滚,有舒缓情歌,曲风不一样的每一首歌但都被他们消化演绎的很好。 她不是个善于聆听的人,一年一度的春晚又或是学校大大小小的各种文艺表演她都觉得冗长无聊,半途溜走更是常事,偏偏在这里开了一个先例。 当一个人在自己心里不普通不寻常之后,相反的这太容易把自己在对方那里变得太普通。 可今天水波纹的氛围灯在帮他,他拿着拨片扫弦时手背凸起的青筋在帮他,主唱在唱的小情歌也在帮他…… 连自己的心跳都在露馅。 演出的时间她已经没有办法中立的去想是否过短,只是跟着大家一起在鼓掌。周行叙的短信来得很快,说等会儿去接她一起走。 今天演出结账的钱,周行叙照旧一分钱没拿,把沉甸甸的信封丢给他们,他懒得干分钱的活。 火机的火光在昏暗的走廊里短暂的照亮了周行叙的侧脸,最后一口白烟的出现将火光扑灭。 猩红的红点像混在星空里的飞机,一明一暗。 刚分完钱,钟临拿着烟凑朝周行叙过去的时候,周行叙下意识的躲了一下,她垫着脚,嘴里叼着烟:“借个火。” 周行叙蹙眉看着凑过去的人,把打火机丢给她:“自己点。” 那头其他人照旧还是分出了周行叙那份钱,只不过他还是没要,那钱最后还是用作今天的宵夜钱,周行叙没有异议。 一根烟抽了一半,就被他按灭了:“那你们先让朱师傅把乐器运走,我去前面接个人。” 一个皮肤白白净净像奶油小生的男生应了一声,朝周行叙挥了挥手:“行,哥你到时候直接开车走吧,我们这几个人打车。” 等他目送着周行叙消失在走廊上之后,朝着钟临看了一眼:“钟临,这回还是轮不到你。” “要你管。”钟临将烟掐灭,随后将烟蒂丢在那根只抽了一半的细烟旁边。 周行叙找到薛与梵的时候她正在被搭讪,他没打断,手肘搭在吧台上,看她从善如流的应对着别人的胡搅蛮缠。 最后是对方有些着急准备上手拉她过去喝一杯的时候,周行叙伸手把人拉回自己身边了,朝那个对方抬了抬手,算作打招呼:“不好意思,她跟我一起来的。” 说完也不给对方询问纠缠的机会,拿起薛与梵搭在旁边的外套和包,拉起她的手腕带着她往外走。 将人甩在身后很远之后,周行叙才松手,站在门口将外套递给薛与梵让她穿上:“等很久了吗?” 薛与梵抖了抖大衣:“还好吧,也没有等多久。就五声嗨美女一个人吗和两声口哨。对了,还有一声哇那么久。” 最后的‘哇’是学那个搭讪的人的语气,样子有些滑稽。 薛与梵将外套穿上之后,伸手要拿回自己的背包,五金的链子有些凉意。周行叙松手后,包的重点全部落在了薛与梵手上。 走吧,两个字卡在她的喉咙里,还没有讲出口,一抬眸她就看见周行叙在因为自己刚才学人讲话而发笑。 一双手在她视线里朝着她伸过来,指腹擦过她的后颈,他帮她整理了衣服的领子。手上有一股烟草的味道,算不上难闻。 酒吧里嘈杂,他站在自己面前,手上动作不紧不慢:“真得看紧些你了。” 第15章 十四分熟(含入V公告) 苹果 薛与梵挨着周行叙坐在包厢里,来之前他问了要不要跟他们一起去吃宵夜。 薛与梵点了头。 他们那个乐队,薛与梵只认识那个踩了自己一脚的鼓手,还记得他叫左任。 其他几个人也做了自我介绍,但薛与梵一下子记不住,但记不记得住都不妨碍她吃宵夜和听他们聊天。 周行叙那是那副食欲一般般的样子,动了几筷子之后,他就拿着杯金骏眉坐在薛与梵旁边也不讲话,偏着头在听其他人说话,或是时不时地看她一眼。 餐桌上有人开了口,不知道怎么就说到今天是平安夜。 那个像奶油小生的男生叫唐洋,是乐队的主唱:“我今天一个苹果都没有收到,是不是现在不流行送这个了?左任你收到了吗?” 左任被辣到嘶声,灌了两口果汁:“没有,我们那栋楼只要保洁阿姨不进去,一天都不会出现一个女的。最近冬天了,母蚊子都没有了。” 坐在薛与梵对面的那个女生笑了笑,弹了弹烟灰,视线扫过薛与梵,最后落在周行叙身上:“你们应该问阿叙,他要是没收到,那就说明平安夜不流行送苹果了。” 在喝茶的人没有跟上聊天的节奏,转头看向薛与梵:“什么苹果?” “平安夜会送苹果。”薛与梵把嘴巴里的白菜咽下去,给他解释。 周行叙也不知道听没听懂,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伸手抽了张餐巾纸递给薛与梵后,转头继续和他们讲话:“我说怎么今天一节课中途下了课去完洗手间回来,桌上摆了苹果呢。” 薛与梵将纸巾一折为二,擦了擦嘴角后,抬头和钟临对上了视线。她大大方方靠在椅背上,坐姿有点洒脱不羁,隔着吐出来的烟雾一直看着薛与梵。 剩下的几个男生还在聊天,问周行叙是不是没收。 周行叙嗯了一声:“我不喜欢吃苹果。” “那苹果也不是用来吃的。” 周行叙显得有些不解风情,他说人还没走,不需要上供。 薛与梵不傻,他花丛里过了那么多趟,不可能光靠那么一张脸,不靠脑子。他是聪明的,在下一个要下手的目标前不解风情便是最解的风情。 那头还在聊天,薛与梵被烧烤上的辣椒粉辣到吐着舌尖在找剩下半瓶果汁。突然耳边传来低低的声音,声音不大,混在那边讲话声中却格外清晰。 “你收到苹果了吗?” 薛与梵往自己空掉的玻璃杯里倒了一杯橙汁,摇了摇头。 她挺能吃辣的,但吃辣带来的身体反应却藏不住,眼角泛着红,连带着鼻尖都是红的。吸着鼻子像是哭过一样,红唇微启:“没有。” “行情这么差?”他在说笑,但开完玩笑,他又问:“要不要给你去拿瓶酸奶?” “没事。”薛与梵吃完碗里最后一串鸡翅也不动筷子了。 “看来晚上那顿你没吃饱。”周行叙给她抽了张纸巾:“怎么当时没多吃点?” 薛与梵不好意思说是因为他没有怎么动筷子,但说自己吃饱了又饿了也不太好。最后支支吾吾讲不出,干脆擦完嘴,就起身去上厕所。 周行叙常来,所以知道位置:“出去,右手边,不走到底。” 这才是当代最正确的指路方法,不要说什么东南西北,新时代的青年分不清东南西北,除了麻将里的东南西北风。 洗手间算不上干净,但还好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薛与梵上完厕所出来,外面的洗手池旁靠着一个吞云吐雾的人。 挤上洗手液,慢慢搓出泡沫,再用手腕托起水龙头的开关,水柱慢慢冲洗掉手上的泡沫,等汇入水盆里的水彻底没有泡沫后,薛与梵将水龙头关上。 薛与梵垂着两只手,看他抽烟的样子。没忍住抬起手,将手指上的水珠弹向他。 他没生气,最后两口烟抽得有点猛,似乎是准备把烟快点抽点。转身开了水龙头,将烟蒂打湿后丢进垃圾桶里。他站在烘手机前,叫薛与梵过去。 烘手机的风不暖,得两次才能把手彻底吹干。 手腕被他握着,今天在这些小事情他似乎很有耐心。等第二次吹风结束,他才松了手,在安静的四下开口:“他们等会儿还要去唱K,你想去吗?不想去我先送你。” 薛与梵:“明天没课。” 听上去答非所问,但其实也回答了。 - KTV是就近一家还不错的。 路上路过一家水果店,不知道是谁开玩笑,说自己没有收到苹果,最后说着说着变成叫周行叙给他们各买一个,好让他们发朋友圈炫耀一下,这是多少女生得不到的礼物。 水果店里老板喜笑颜开,这再过几个小时苹果就又要跌回去了,最后六个各便宜了五块钱递到了周行叙手里。 只是一个个递过去,最后到薛与梵面前,苹果没了。 “老板没了吗?” 老板拿着手机在看转账是否到账,钱赚到了,售后态度极差:“没了,就六个。” 左任离薛与梵最近,偷瞄了她一眼后把手里的苹果递过去:“给你吧。” 薛与梵两只手揣在大衣兜里,没接:“不用了,你们拿着吧。” 少了一个情况下,他们几个拿也不是,不给薛与梵也不是。 倒是钟临,拎着苹果泰然自若:“她不要你们就自己拿着呗。人长这么漂亮,说不定都是按箱收的苹果。再说了,阿叙他哥这么喜欢她,肯定送了啊,还需要你们谦让吗?” 这话也就表面听着像是好话,薛与梵也不傻,这有指向性的杀意,她多少知道原因。 小插曲过后,他们去隔壁的KTV订包厢,薛与梵走在队伍最后面。她直线走得不直,胳膊撞到了好几次旁边的人。 钟临杀气腾腾的原因此刻挨着薛与梵一起走在队伍最后面。 他拉住往前走的薛与梵:“附近应该还有水果店。” 薛与梵侧着身被他拉停在步行道上:“我也不爱吃苹果。” 他微微偏头打量着薛与梵的脸,认真的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小的微表情。浪子有浪子的好处,他很会:“不爱吃也得有。” “对啊。”薛与梵反手拉住了他:“有这句话就好了,真不用给我再去买一个。” 钟临站在门口看着拉拉扯扯的两个人,耳边传来唐洋和左任的声音:“进来啦,站门口干嘛?” “他这次找这个感觉不一样。”钟临带着冬日夜里的一身寒气跟了上去。 左任耸肩,他没谈过恋爱,不懂这里头的弯弯绕绕。 倒是唐洋看见钟临黑这张脸有些不悦:“反正你只需要知道阿叙和你没可能就好了。” “你怎么知道我没可能?”钟临瞪了他一眼。 唐洋气不打一处来:“我就是知道,你就不是阿叙喜欢类型。” 钟临轻哼了一声,斜睨着唐洋:“是,我不是他喜欢的类型,我是你喜欢的类型。” 说罢,钟临快步追上了最前面的一个方阵,徒留被戳中小心思的唐洋和左任走在一起。 唐洋看着钟临的背影,气得肝疼:“你说说她,你瞧瞧她……” “你啊,就是给自己找罪受。随她去,反正阿叙不喜欢她,你叫她去阿叙那里碰壁死心不就好了。”左任抬手拍了拍好兄弟的肩膀:“她这个人轴的很,劝了也没有用,等头撞南墙了就知道回头了。” 说到周行叙,唐洋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两个人,周行叙谈过不少女朋友,他们见过得没见过得都有。 薛与梵是第一个被带出来跟他们一起吃饭的,而且还没当周行叙女朋友就被带过来了。 唐洋好奇:“你说阿叙这次来真的吗?” 左任:“你问我?我又没谈过恋爱。” 唐洋抽了抽嘴角:“那你刚才和我分析钟临分析的头头是道,瞎说呢是吧?亏我还被安慰到了。” 薛与梵和周行叙走在最后面,等薛与梵进去后,她就找了个最旁边的位置坐着。那几个人个个都是麦霸,她就看着点歌机被围的水泄不通。 周行叙将果盘推到她面前:“你不去?” 薛与梵拿了块西瓜:“这要唱不就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了?” “勇闯天涯。”周行叙拿了个抱枕,摆在胳膊下,手长脚长的人坐姿慵懒些就得把腿伸过来:“我给你亮灯。” “你怎么不唱?”薛与梵三两口吃掉了一块西瓜,再去够橙子的时候,给他也拿了一个。 橙子被切好了,就是带着皮,薛与梵啃了一瓤之后,还没听他讲话,偏头看他,只见周行叙把那一瓣橙子皮剥了一大半,最后就剩下一点点被他用手拿着。 那吃法比她精致,正自愧不如的时候,他手里那瓤橙子递到了她嘴边。 薛与梵往后躲:“给你吃的。” “我不太爱吃。”他手一伸,橙子擦过了她嘴边。 都碰到她嘴巴了,薛与梵不得不吃了。大概能理解自己以前挑食,或者是不肯当顿吃饭的时候,向卉生气的原因了。 薛与梵又塞了一瓤橙子给他:“年纪轻轻的,要趁着牙口好没有三高糖尿病的时候敞开了吃,不然以后老了忆往昔,方恨年少。” 薛与梵手上有橙子汁水,手肘搭在腿上,人前倾,两只手垂在垃圾桶上方,未扎起的头发从肩头滑下去,挡住了她半张脸,只剩下上半张脸露出他视线里,眼睛弯弯的,头顶那盏氛围灯正好落在她眼睛里,像是画作灵魂的高光。 又给他讲了一通水果的营养价值。 周行叙吃了一瓣,他手也碰过橙子,用干净的一尾小指帮她将头发别到耳后:“你和我妈看的一个养生频道吧。” 第16章 十五分熟 新年快乐,薛与梵。 从厕所洗完手出来, 唐洋正在唱情歌,薛与梵将脚边的垃圾桶踢到旁边,专注的欣赏被挨着她落座的周行叙打断了。 “你会唱歌吗?”薛与梵有些好奇。 唐洋唱到歌曲高潮那部分, 音量如同海啸瞬间把薛与梵的声音一个浪花拍死在了沙滩上。 周行叙将脸侧过去, 耳朵对着她:“什么?” 包厢里光线昏暗,老歌经过时间的沉淀总更有韵味,歌词在唱‘忘掉爱过的他, 当初喜帖金箔印着那位他’,原唱的和声混着唐洋的声音意外的很好听。 “我说。”薛与梵凑到他耳边:“你会不会唱歌?” 他听清楚了,转头的时候人没有靠回去,脸与脸之间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 鼻息交织在一起, 那包厢里的空调似乎一下子就超功率运转了,带起薛与梵一身的细汗。 周行叙说:“没有他们唱得好听。” 没说不会唱,这话留了一个尾巴给薛与梵去抓。周行叙看着视线里的人,眼睛一亮,饶有兴趣的模样:“那你等他们唱完了要不来一首?表演表演?” 薛与梵心里打着小算盘,他没拒绝,只是人慵懒的拿了个抱枕往沙发椅背靠, 抬手将抱枕塞到薛与梵身后,讲话的声音不大, 被唱K的声音盖住了, 只能看见他动了动嘴巴。 薛与梵靠过去,他给她塞抱枕的手臂还没有收回去, 她往后一靠,半巧不巧的像是坐进了他怀里:“说什么?我听不见。” 周行叙闻见突然出现的柚子味,喉结滚了一下, 又重复了一遍:“我说好。” 然而,薛与梵低估了酒足饭饱催人眠,也忽视了在酒吧那大半杯鸡尾酒在此刻催化睡意起了关键性作用。 那头劲歌情歌都来了一遍,薛与梵窝在沙发上照旧睡得下去。周行叙玩了一会儿手机,久久没察觉到旁边的动静,耳边传来的是纯背景音乐。 抬眸,左任拿着麦克风在给他使眼色,周行叙扭头才发现薛与梵枕着沙发扶手,不知道睡了多久。 那群人准备歇场了,问要不要叫醒她。 周行叙走过去,拉起她的手,因为睡觉,手暖暖的。就十根手指,戒指倒是套了好几个。 各种款式,而且卡在各个位置。有指节上的,有指节下的。 他将灯光挡住了,影子投在她身上。睡着的薛与梵和醒着的时候还是稍微有些反差感。睡着的人多了一丝幼态,脸颊上的肉看着手感极佳。 周行叙将她手握在自己掌心里,晃了晃她的胳膊,入耳是梦呓一般的哼唧声。她蹙着眉,妄图在沙发上翻身继续睡。 没人叫人起床只叫一次的,可左任就看着周行叙叫了一次没成功后,放弃了。 对他们说:“你们先走吧。” - 薛与梵惊醒前,梦见自己悬崖旁边走路,虽然不知道梦里的自己为什么要脑抽的走在悬崖旁边作死。 但下一秒,梦里的她脚一滑,从山上掉了下去。现实中的她腿从狭窄的沙发上掉了下去,梦境和现实重合,一瞬间的失重感让薛与梵惊出一身汗。 一杯闷得配一个酒嗝,一觉之后也要配一个懒腰。 只是脚绷直了之后,手往上一伸,碰到了什么东西。 薛与梵立马从沙发起来,视线对上了一张笑盈盈的脸,他拿着手机,不知道坐在旁边玩了多久。 “醒了?”许久没讲话,周行叙嗓子哑哑的。 薛与梵如同大梦初醒一般环顾着四周,入目是昏暗的包厢,麦克风和点歌机前都没有了人。 视线一扫,看见了面前茶几上的一个苹果。 薛与梵伸手去拿,苹果放在她掌心里,她朝着周行叙晃了晃苹果:“给我的?” 周行叙:“只剩下没有包装的了。” 像是答非所问,但又带了很多信息点,应该是她睡着之后去买的,本来就说过不需要了,但是他还是特意去买了一个给她。 薛与梵看着手掌心里那个苹果,普普通通,大概是丢在苹果堆里打乱后再也找不到的那种。问他:“几点了?” 周行叙把手机锁屏对着她,快凌晨四点了。 薛与梵一时间觉得可惜:“都过了平安夜了。” 周行叙没讲话,拿着手机面部解锁没有成功,他无比娴熟的输入了密码,点开相册后,给她看了张照片。屏幕的正中间是沙发上遨游梦境的人,一起入画面的是茶几,以及茶几上那个苹果。 再上面是拍摄的时间。 昨天。 下午11:58分。 平安夜最后两分钟。 他说:“我送的时候可没有过。” 还好,照片里她睡相及格了,薛与梵下意识的抓了抓头发整理了一下睡醒后的样子。周行叙收回手机,歪头看她。 薛与梵把苹果放在自己腿上,两只手顺着头发,欲盖弥彰的小动作将她的羞赧挡了个三四分:“你居然用十二小时制的。” 照片的拍摄时间是下午11:58分,不是23:58分。 周行叙扶额,笑得很无奈:“你关注点很奇怪。” 头发顺完了,沙发上睡了一觉之后,浑身都不太舒服。薛与梵转着手里的苹果,下意识的看向周行叙:“你睡了吗?” “没有。”周行叙把正在充电的手机拔掉,随手折着手机数据线塞进卫衣的口袋里。 “你怎么不睡一会儿?”薛与梵打着哈欠:“因为我磨牙打呼噜了吗?” 听她自损,周行叙也不说她睡觉其实很乖,好久都不会翻个身,仿佛能用一个姿势睡到天亮。 他笑:“是的呀。” 薛与梵拧起眉头,不太信。这么多年宿舍生活,她从来没听室友说过她睡觉动静大。懒懒坐在原位,像是脱力了一样,也不知道周行叙一晚上没睡怎么还有精神的:“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周行叙想了想,给了个模糊的答案:“十点多吧。” “你怎么没叫我起来?”薛与梵记得那时候自己应该睡了没多久。 “叫了,没叫醒。”周行叙活动了一下脖子:“这个点早餐店也开门了,要不要吃完早饭我送你回去?” 薛与梵点了点头,点完头就往沙发另一边躺下去:“好。” 他中途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拎着从便利店买的洗漱用品。刷完牙出来,将洗手间让给他。包厢的幕布上正随机放着歌曲的MV,无声的画面只有光线明暗在空间里不断变化。 他的外套脱了放在沙发上,薛与梵看见衣摆马上要拖在地上了,伸手帮他拿起来,却发现外套外面有些潮湿。 薛与梵把外套铺开放在沙发上,整理的时候周行叙已经洗漱完了。 负着手站在不远处看着她:“怎么了?” “你外套外面怎么潮潮的?” 周行叙没在意,走过去把外套拿了起来穿上:“外面有点雨夹雪。” “雨夹雪?那今年应该很早就会下雪吧。”薛与梵是首府本地人,见了二十多年首府的冬季,对冬季常有的雪总没有南方人那么热情。 刺骨的寒风在推开店门的那一刻铺面而来,薛与梵握紧了手里的苹果,不御寒的大衣成了寒意来袭是立马缴械投降的懦夫,她吸了吸鼻子跟在周行叙身侧。 难怪他买完东西回来,外套会湿掉。这雨夹雪一点都不小。 周行叙注意到了她哆哆嗦嗦的样子:“你在店里等我,我把车开过来。” 五点多的首府,天还没亮。薛与梵重新推开店门,KTV前台的服务员在打盹,四下安静的不得了,没有了高峰期的鬼哭狼嚎。 门外的天灰沉沉的,这不是一座适合观赏夜空的城市,象牙塔和霓虹灯扼杀了记忆里的一片繁星,这是高速文明的代价。 老城里的早饭店已经亮起了灯,电车线切割着天空,在家庭社会双方面付出和被压榨的角色已经准备起床了。 突然想到,在自己睡着之前周行叙答应自己要唱歌的,但忘记讲‘明朝有意抱琴来’的人是她。 有人说低音嗓的人最适合唱情歌,不知道他会不会唱。 他的车进入了视线里,最后靠着路边闪着灯在等她。薛与梵推开店门,加快了走过去的脚步。 车里的暖气正在制造,薛与梵睡着的时候忘记把外套脱了,现在算是吃到了要风度不要温度的苦头。 “早饭吃什么?”周行叙慢慢看着车,想等她说出来之后,好决定自己等会儿走哪条车道。 “我还好,不是很饿。”薛与梵系好安全带,看着感应式的雨刮器没有节奏的挂着前挡风玻璃:“你呢?一晚上没睡不困吗?” “那我送你回学校。”周行叙胃口一直都很一般,早上如果不是上课去的早了,不吃或者随便吃吃都是常态。 薛与梵不知道他是什么做的,一晚上没睡精神还这么好。反正车里暖气慢慢打足之后她又困了。打了一个哈欠,嘴巴里都是牙膏的柠檬味道。 脑袋自然的朝着一边垂着,打到第三个哈欠的时候,她最终在周行叙非常不错的车技中再一次睡着了。 这次她一睡着周行叙就发现了。趁着红绿灯的间隙,他帮薛与梵调了一下座椅,她大约是家长口中有福气的人,吃得下睡得香。 车开进学校没有多大的问题,他把车停在离宿舍区最近的车位。 薛与梵睡在副驾驶上,手里还握着昨天夜里他特意出去买的苹果。 这事算他越了线,昨天晚上买完苹果,寒风铺面朝他袭来,把他吹清醒了。他本意是报复周景扬的,她到底是无辜的,把人玩了,多少会遭天谴。 虽然周行叙不太信苍天有眼,天道好轮回。 苹果摆在她腿上,原本拿着苹果的两只手因为睡着了,也慢慢松开了,像是护宝一样放在苹果两侧。 周行叙还是像昨天晚上叫她起床一样,将自己手塞到她掌心里,只是现在她手冰冰凉,一点也不像昨天晚上睡着是一样暖乎乎的。 他没怎么和女生牵过手,记忆最深刻是小学的时候,在某一年做完广播体操还要跳舞,这舞蹈成为了不少男女生牵手的契机。 但时间已经久远到周行叙都不记得和他牵手的小女孩是谁了。 好像是坐在他后面那个女班长,又好像是音乐课代表。 听薛与梵说起她的专业,又是锯子又是锤子锉刀的,但她手里一点老茧都没有。周行叙把玩着她手指上戴着的戒指,细细的麻花款式指环,很简单。 他到最后都没有叫醒薛与梵,还是她自己醒的,这一觉睡到了天彻底亮了。 脖子上的酸痛感明显,薛与梵下意识的抬手想揉一揉,只是胳膊一动,她才发现有一只手被人牵着。 男生的手,很大也宽厚。因为弹吉他,指腹上有茧子。 他的椅子放倒在和她差不多的位置,薛与梵一转头就看见了他侧着的脸,倒底也是个人,他眼底也有一些乌青,是昨晚没睡好觉的证明。 睡颜没有观察几秒,他因为薛与梵手上的动静醒了。 左手抬起,搭在他额头上,醒神了几秒后,他才按下座位的调节按钮。薛与梵反握了他的右手,故意五指用力了几下。 是叫她起床的时候,牵的手。后来看她手太凉了,暖着暖着他自己也睡着了。 她睡意浓着,看着牵着的手,傻兮兮的笑了一下,眯着眼睛看着他:“周行叙,你牵我手。” 周行叙恩了一声,也没什么好辩解的:“我本来还想给你脱衣服的。” 话讲得太直白反而不能叫人想歪:“等会儿下了车,你就知道冷了。” 手最后还是松开了,薛与梵两只手温度完全一个天一个地。看着车窗外那个正随着寒风摇曳的樟树,薛与梵吸了吸鼻子:“慷慨赴死去了。” 他笑着从车后排拿了条围巾给她:“系上吧。” 一条灰色格子的围巾,手感摸上去很不错,用不同颜色细线编织出来的品牌LOGO,富贵得很。 围巾对她来说稍微有些大了,薛与梵解开安全带,提醒他回去路上小心。寒风阵阵,薛与梵将脸埋在围巾里,全新的围巾没有什么味道。雨夹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的,只留下湿漉漉的地面。 走了几步之后,下意识的回头看去,他还没有走。 在她频频回头下,手机响了。 【周行叙】:不冷吗?走这么慢。 她用手臂夹着苹果,很给面子的大冬天站在风头里给他回了信息。 【薛与梵】:知道了。 看完这三个字,周行叙再抬头,那抹清瘦的身影小跑着穿过路障的铁树跑到了气喘吁吁的跑到了宿舍楼下。 重新发动车,周行叙正准备挂挡离开时候,隔着有些远的距离,他看见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早起的周景扬。 他的视线刚从薛与梵身上离开,然后落在远处的自己这里。 接到周景扬电话的时候,周行叙校门口都没有到。 电话接通的时候连称呼都省掉了,像是审犯人一样张口就是质问。周行叙观察着车况回答起来语气听着漫不经心,所以显得有些故意。 “你不相信我说得没什么,你就自己去问她呗。”周行叙就是笃定薛与梵懒得搭理周景扬。 事实也是如此,等他挂了电话在家里补完觉之后,连霍慧文都打电话来问了,说突然好端端怎么周景扬身体又不舒服了。 周行叙拿着手机进浴室洗澡,那周景扬从小的胡诌的话,不顺他心意了他就用这招,屡试不爽。 周行叙随口着霍慧文敷衍:“不知道,可能是碰见不干净的东西了吧,还是太爷爷太奶奶又找他了?” 霍慧文有点封建迷信,想了想觉得小儿子说得有一定的道理,商量着准备带着大儿子去烧个香。 - 薛与梵在宿舍补觉补到中午,她们一个宿舍关系都很不错,她睡觉的时候也没有特别吵得动静。等她睡醒之后,床边露出半张脸,小八踩上了椅子,问她要不要吃饭:“我们去食堂,要不要给你带饭?” “麻辣香锅,微辣,深谢大恩。”薛与梵抱拳作揖。 宿舍买饭的去了两个,剩下坐享其成的是方芹和薛与梵。 方芹听见薛与梵和小八讲话了,知道她醒了。摘了耳机拍了拍薛与梵的床头:“你今天早上怎么回来了?” 当时化妆打扮给自己找的借口就是要回家住,现下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薛与梵顿了一下才开口:“我爸妈不在家,还不如回学校和你们待在一块热闹呢。” 方芹知道薛与梵家的情况,她爸爸是做生意的,一年到头都很忙,她妈妈是补课中心的老师,每个假期周末也见不到人影。方芹没多疑:“也是,大家待在一起热热闹闹一点。一个人在家太冷清了。” 薛与梵洗完漱吃午饭的时候,想到要给小八转钱,站在椅子上去够床上的手机,未读消息不少。 都是周景扬的。 今天早上周行叙送自己回来被他看见了。 早上八点,一个很暧昧的时间点。薛与梵老规矩无视掉了他的信息,翻着列表去找小八。 下午她在宿舍看看电影画画稿子,翻个身下床去上厕所才发现外面天又黑了。 周行叙他们晚上还有演出,薛与梵没去。洗过澡之后一身清爽的坐在下铺的位置上看他发的朋友圈动态,顺手给他点了赞。 然后退回到聊天列表等他的消息发过来。 三分钟,点完赞后周行叙给她发消息的时间。 比她想象中还短的时间。 【周行叙】:醒了? 【薛与梵】:上午就醒了。 给他回完消息,薛与梵把早上带回来的苹果洗了一下,拿着滴水的苹果去找小八借水果刀。小八头上裹着干发帽坐姿洒脱:“你也开始减肥了啊?” “白天运动量太少,总觉得有点积食。”薛与梵接过水果刀又折返回卫生间把水果刀也冲了一遍。 “也是,积食是真的不舒服。但是……”小八身子朝后仰,揶揄起了她:“你哪里来的苹果?昨天回家一趟就带回来一个苹果?” 薛与梵哽了一下,手一抖,被削成长长的果皮断了,掉进了垃圾桶里:“就……长得漂亮,路上被人搭讪送了个苹果。” 小八拉了拉嘴角,感觉是自己给自己找打击:“行,当我没问。美少女的事情我少管。” 薛与梵削完苹果后把水果刀洗干净用纸巾擦掉了水分之后还给了小八,看她在看综艺,饶有兴趣的站在旁边啃了大半个苹果看了好一会儿。 还是方芹洗完澡听见薛与梵手机在震动,提醒她:“梵梵,你手机在震。” 薛与梵将果核丢进垃圾桶里,拿起手机看见语音通话上的备注,一个炸弹在心里炸开了。 抽了张纸巾擦了手之后,披上棉服拿着手机去了阳台接电话。 她们宿舍全是单身的,平时有电话不是父母就是外卖快递或是买房售楼的推销电话。都是一些可以待在宿舍里面就能接听的电话,小八第一个反应过来,趴在宿舍的移门上,将八卦的本质从头至尾贯彻了起来。 方芹的面膜都没有来得及贴服帖:“什么情况?男人?” 小八贴在玻璃门上,什么都听不见:“这什么宿舍?左边吵右边吵,上面吵都听得清清楚楚,怎么阳台搞这么隔音?” 薛与梵在睡衣外面穿了一件长款的羽绒服,羽绒服只到小腿处,剩下的脚踝和半截小腿还是得在寒风里瑟瑟发抖。 电话那头环境很安静。 薛与梵握着手机撑在阳台的栏杆上:“你那边怎么不吵?” “出来给你打的这个电话。”说着,薛与梵听见电话那头传来打火机的声音,薛与梵甚至能想象到他吞云吐雾的样子:“我哥来烦你了吗?我今天早上送你被他看见了。” “烦了。”薛与梵老实说:“我没理。” 那头笑了两声,就此两边都安静了,寒风灌入羽绒服,薛与梵往没风的移门处站了站。 电话那头的人咳嗽了两声,她听见洗手的水声。 薛与梵换了只手拿着手机,将被风吹凉的手放进口袋里暖和一下:“我今天下午刷学校论坛,我在元旦晚会节目单上看见你们的名字了。” 他问:“你去看吗?” - 元旦晚会,薛与梵去了。 那通和周行叙的电话被薛与梵糊弄过去了,她胡诌是一个同学要把弟弟送进薛与梵妈妈的补课中心去补习。 正巧要赶上寒假,大家也都没有怀疑。 三十一号下了课大家都要回家了,虽然说是元旦晚会,但是三十号晚上就开始了。宿舍有小八,这种活动不可能少了她,等她随口在宿舍问起有没有人要一起去的时候,薛与梵顺杆下,说是可以陪她一起去。 幸好三十号她们下课还算早,去的时候还有几个好位置了虽然比起前排正中间,但也好过蹲过道。 小八从口袋里抓了一把巧克力出来给大家分了垫肚子:“今天帅哥的节目时长不拉满都对不起我今天饿着的肚子。” 薛与梵没要巧克力,她今天和方芹是吃了晚饭过来的,结果吃太着急了,现在总感觉最后一个丸子卡在喉咙口了。 会议中心里已经坐满了人,薛与梵拧开矿泉水瓶,喝了两口水想把晚饭压下去。她脚边还放着一个纸袋子,小八跷二郎腿的时候没注意,不小心踢到了。 小八狐疑的朝下看:“梵梵,你带了什么东西?” “没什么。”薛与梵将袋子拿起来放到自己腿上。 里面是周行叙之前借给自己的那条围巾,薛与梵昨天才从干洗店拿回来,她准备今天有机会还给他的。 他们的节目很靠后,等得小八都已经靠在薛与梵肩头睡了一觉了,最后在一阵掌声里垂死病中惊坐起,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一惊一乍的问薛与梵是不是自己错过了。 “没有。”薛与梵帮她理了理头发:“下一个就是了。” 话音刚落,四下的灯光暗了下来。 在一阵窃窃私语和突然冒出来的大胆高声表白之中,幕布慢慢来开。 学校论坛有一个没有科学依据,且楼主发帖时候说过不负任何法律责任的帖子。帖子说每次运动会结束后或是学校各种文艺汇演结束后总能迎来一波恋爱配对率的小高潮。 帖子写的玄乎极了,但薛与梵看了之后想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滤镜吗? 会运动、会乐器、会唱歌的男女生总能为自己加分不少。 今天的不是经常看见的那把黑白拼色的吉他,换了一把原木色和黑色撞色的吉他。 衣服是件很挑人穿的宝蓝色卫衣,衬皮肤的一个颜色,黑色裤子,脚上踩着一双某牌的黑白蓝拼色的球鞋。 他不是一个和观众互动的吉他手,但架不住那副好皮相站在那里就吸引人。 乐队的表演将活动气氛推动了起来,比商演的时间要短,三首歌之后他们就下场了。于是不少观众从下一个节目之后开始陆陆续续离开了。薛与梵拎着袋子借口去上厕所,回来的时候后排已经没有人了。 她没重新去找室友,而是随便在没人的后排找了个座位,有些同情台上卖力表演但只能眼睁睁看着观众慢慢离开的小品演员。 薛与梵看得算不上认真,旁边椅子有人坐下来的时候她就发现了。他在宝蓝色的卫衣外面穿了件黑色的夹克,看见了薛与梵手里装着围巾的袋子,抬手捏了捏她那件大衣的厚度:“不冷?” “宿舍离得近。”薛与梵把袋子递给他:“你等会儿还要开车走?” “恩。”周行叙接过袋子随手放在旁边,环顾四周,最后三四排已经没人了:“你一个人来的?” “没有,和我室友一起的。薛与梵指了指隔壁半区靠前的位置。 周行叙:“位置挺靠前的,来得应该挺早的吧,吃晚饭了吗?” “吃了。”但薛与梵想了想又说:“你呢?” “没有。” 他正对着舞台坐,背景显示屏投出的光,越过几十排椅子最后照在他的脸上,光影因为五官而错落。 薛与梵朝他伸手,在小品搞笑的对话中,她声音不大,但在无人的四下存在感很强:“走,带你去吃晚饭。” 他们摸黑从会议中心走了出去,周行叙指腹上有练琴的茧子,但掌心干燥,不像很多男生手汗严重。他手里只剩下一个随冬日夜风飘荡的纸袋子里,袋子里的围巾又跑到了薛与梵脖子上。 不远处有还没走远的人,嗓门大得离得很远还能听见她们在讨论节目的精彩。 华灯初上,他车停得不近,但是不靠近宿舍区,越走人越少。 两个人算不上并肩而行,薛与梵步子稍稍落后他一些,抬头望去只能看见他大半的背影。不过地上的影子有交叠重复的一部分。 夜风将衣角吹起,他看上去穿得也不多,但手掌心里热乎着,连带着薛与梵被握着的手也暖和起来了。 晚饭没在学校后面那条街吃,他开车去了最近的那个商场,还是上次的茶餐厅。薛与梵把围巾解下来时候放回到袋子里,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把袋子再还给他。 今天餐厅里放的不是《旺角卡门》,是另一部粤语片《天若有情》。他们到餐厅的时候,已经放到了结尾,吴倩莲一席婚纱的奔跑镜头不知道有多少女生曾经带入自己的脸幻想过的场景。 周行叙已经吃的不多,他好像是个机器人,吃得不多也可以一晚上不睡。薛与梵本来就是吃饱了去看的演出,全程坐在那里也没有消化的机会,现在对着这一桌的菜,周行叙吃不了多少,她要是再不吃,就得浪费了。 从小奶奶就不准薛与梵浪费,她硬是又吃了一些,最后撑得走路都快不了。周行叙坐在对面,似乎喝水都喝饱了,他看了眼时间,随口聊起了她元旦的计划。 薛与梵靠在椅背上,手搭在肚子上,摸着今天的‘战利品’。想了想往年:“先去奶奶家吃饭,然后在家里睡两天就开学了。” 他又问了她们院的考试安排。 六门课,年前考五门,还有一门过年完后再考。考试时间也通知过了,比他们早一天考完解放。 周行叙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问她有没有计划过年去旅游。薛与梵想到了每年虽迟但到的奶奶家多日游,拉了拉嘴角:“在地狱仰望光明。” 周行叙卡着门禁的时间点把薛与梵送了回去,进校园的时候,天空飘了几片雪花下来,和前两天平安夜夜里的雨夹雪不一样了。 临下车前,薛与梵告诉他雪天小心驾驶。 今天他好像不着急走,等薛与梵走到宿舍楼下了,隐隐还能看见他的车灯。 薛与梵到宿舍的时候,方芹刚洗完澡,和她在宿舍门口撞见了:“天啊,你跑哪里去了?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 说辞在回宿舍的路上就编好了:“吃坏肚子了,去学校医务处了。” 她吃得撑,慢慢走路的那副样子倒也像极了吃坏肚子的人。让食堂二号的砂锅店老板帮忙背了黑锅。 十二月尾巴落了一场雪,雪下了一天一夜,已经慢慢积了起来,首府的大雪也上了热搜,不过薛与梵这个在首府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本地人一点反应都没有。还不得不提醒她爸来接她的时候注意雪天路滑。 薛老板是个慷他人之慨的好人,放了司机的元旦假期,自己开车来接她。可惜光辉慈父形象没有维持多久,他开错了校区,历经千万苦找到薛与梵后,在她宿舍楼下和人追了尾。 等双方解决完之后,薛与梵坐在副驾驶上把玩着手机,忍不住说了她老爸一句:“都叫你注意雪天路滑了。” 薛老板自知理亏,用一千块封了薛与梵的口,让她别给她妈打小报告。薛与梵收了钱,望向车窗外的时候看见了背着书包往宿舍走的周景扬,猜到他们财管大概刚下课。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机,点开了被公众号挤到下面的那个账号。 噼里啪啦打了几个字后,删删减减,最后发出去的时候就一行字。 【薛与梵】:雪天路滑,开车注意安全。 消息发出去之后,备注很快就变成了‘正在输入中’。 【周行叙】:刚下课。 【周行叙】:你也是。 每个当爹的都会好奇自己女儿在和谁聊天,薛鸿晖开着车也没有忍住偷偷瞄了一眼,他看不清字,但也知道是微信的聊天界面。 “和谁聊天呢?” 听见自己老爸的话,薛与梵简单得回了周行叙一句‘好的’,就把手机收起来放回外套口袋里了。 薛与梵说是同学。 薛鸿晖不知道哪里来的直觉,总觉得不简单,忍不住干起了丢人的‘制敌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刺探之法。 胡诌的话张口就来:“我怎么听你妈妈说你最近喜欢上了一个外地的男生?” 这话破绽百出,薛与梵知道自己老爸最好奇自己谈没有谈恋爱。 偏女儿长大了和爸爸就是有点生分,很多知心的话宁可说给朋友听都不说给家长听,就是说给家长听也是说给她妈听得,怎么都轮不到他这个当爹的。 薛与梵挑眉,憋笑:“是的啊,就是老妈觉得那个男生一米六跛脚是个瘸子不太好。” 薛鸿晖差点把油门当刹车,心里不信又担心这是真的:“真的假的?” 薛与梵继续逗着她爹:“你问问老妈呗。” 薛鸿晖这才听出是薛与梵在开玩笑,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一回家就听见明明在车上收了他钱的‘同党战友’在向‘敌军出售情报’。 薛与梵还没进屋就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妈’,小跑进厨房,朝向卉伸手:“妈,给我两百块我告诉你一个关于老爸的秘密。” 她进屋是从车库的小门进来的,闻见饭菜香味就往厨房里跑,也没有往客厅看。 向卉在厨房,油烟机的声音不小,等她看见女儿的声音时候,薛与梵已经跑了过来。薛鸿晖车里打着暖气,所以她把棉服脱掉了,里面是的内搭是故意做旧做破的V领毛衣,下摆塞在冬装的裙子里,裙子里面是条保暖的光腿神器。 向卉吓得锅盖都差点没拿稳,表情复杂给薛与梵使眼色:“你奶奶来了。” 薛与梵还没有反应过来这句话,客厅里的电视机被关掉了,一瞬间四周安静了不少,一道声音从客厅飘了过来:“回来了?” 薛与梵僵直在原地,被向卉半拉半推的带去了楼梯口:“妈,先叫孩子上楼去换个衣服。” 沙发上的人虽然白发苍苍但精神看上去好得不得了,不似七十多的人。 她脸上没有面目可憎,多年吃斋尊道,她说话从不吹胡子瞪眼睛,但就算一池春水一般,也叫薛与梵从小就不寒而栗。 “去换了吧,以后不要再穿这种衣服了。”奶奶挥了挥手,又补充了一句:“脸上也不要擦那么红了,去洗把脸。” 薛与梵小跑着回了房间,从衣柜里面翻出一套衣服,脱掉身上的裙子和毛衣,将自己塞进那套宛如中年丧夫的寡妇套装里。 手指上的戒指耳朵上的耳钉全部取下来,家里有她备好的卸妆水,她手上动作很快,没多久就把自己脸上的所有妆都卸干净了。 再下楼的时候,正巧向卉准备上楼喊她下来吃饭。 奶奶已经坐在餐桌旁边了,扫了一眼薛与梵的打扮后叫她洗个手过来吃饭了。 薛与梵应声后照做,只是千算万算,她忘记自己手上涂了指甲油。 筷子一拿起来,奶奶就看见了。 还是那些翻来覆去说了很多遍的话,说起太姥姥年轻的时候那些女人为了保命全部都剪掉了头发,打扮更是没有的事情。 薛与梵低着头,但拧着眉头,拿着筷子的手垂在桌子上,向卉坐在女儿旁边,捏了捏女儿的胳膊,叫她别顶撞。 但自己却还是为女儿开口了:“妈,梵梵这个年纪正是爱美的时候。同学身边的人都打扮,现在时代不一样了。” “前两天不还有女孩子上新闻,时代变了,但是混账的人一个都没有少。”奶奶执一词,几十年的观点了,没有办法被逆转。 最后还是薛与梵松了口说明天一定去店里把指甲上的甲油卸掉,奶奶才没讲话。 那顿饭有薛与梵爱吃的蛋黄鸡翅,糖醋小排,最后她一点味道都没有尝出来。 薛鸿晖送老母亲回家,薛与梵站在厨房帮向卉洗碗,看着布满油渍的碗更打不起精神了。 向卉从她手里拿过洗碗球:“去休息吧。” 手里的洗碗球易主了,薛与梵没走,靠着料理台看着厨房明晃晃的灯:“妈,我奶奶是这样一个人,你当初为什么还愿意嫁给我爸?” “因为你爸很尊重我,你奶奶是不好。但是那些不好的经历让她把你爸爸和大伯都教育的特别好,再者我是嫁给你爸爸,不是嫁给你奶奶。你爸爸也不是个愚昧愚孝的人,他会听我的话。”向卉看出女儿的不开心,也理解女儿。人生就一次的二十岁,这个年纪要是灰头土脸以后回忆起来都是遗憾。 “我放寒假能不去奶奶那里吗?” 向卉刷着碗,说不行:“我和你爸爸寒假都要忙,寒假是我们补课中心最忙的时候,到时候你一个人在家里早上不起晚上不睡,顿顿点外卖。你去你奶奶那里,至少每顿都是当顿吃的,早睡早起,身体也好。” 仿佛是看一本书,已经被剧透了结局是悲剧。 薛与梵闷闷不乐的回到了房间,第一件事就是把身上那件丑死的衣服脱掉,扔在床上,泄愤的来了两拳。 两拳打完之后,卸力一般的倒在了床的另一侧。 手机有软件在推送消息,薛与梵拿起手机,将消息随手划掉,点开购物软件又报复的买了两条小裙子。 一条比一条颜色亮,一条比一条裙子短。 最后等头脑清醒了,才发现裙子都是夏天才可以穿的。 无力的起身去洗澡,洗完澡回来宿舍群里热闹的不得了,小八家附近还没有禁烟花,她在宿舍群里发了好几段烟花的视频。 首府的城区已经禁烟花好几年了,薛与梵也很久没有看过烟花表演了,但扬声器里传出来的噼里啪啦还是叫她看了几秒就从视频里退出来了。 正准备打字的时候,看见大拇指上好看的美甲,心有不舍的从聊天界面切出去,拍了张美甲照片发了条动态。 也没配字,就配了个心碎的表情。 卧室门外传来妈妈的声音,向卉给她切了盘水果,又端了杯水。薛与梵起身去接:“妈,你和我说一声,我自己下楼去拿。” 时间对于青年人来说还早,但是对于即将奔向半百的人来说,白日里上班的疲倦已经在身体里产生了不少的困意:“别生气,吃点水果就赶紧睡觉,明天还要去你奶奶家吃饭呢。” 薛与梵有气无力的哦了一声,重新关上卧室门后,被她随手丢在被子上的手机亮起屏幕。 薛与梵没有那么多计较的,直接把果盘放上床上的电脑桌,一手拿着叉子直接坐在床上开始吃,一手戳着手机屏幕。 是周行叙的消息。 【周行叙】:难过什么?九阴白骨爪没有练成功吗? 他说得是自己那张美甲动态的照片,薛与梵有的时候想,她就是双标,他不解风情她不生气,换做他哥就不行。 【薛与梵】:不觉得我的美甲很好看吗? 【周行叙】:好看的,所以你心碎什么? 薛与梵把叉子重新插在蜜瓜上,朝着床头靠过去,打字回他。 【薛与梵】:为现代封建糟粕心碎。 消息发过去,他好久没回。 等薛与梵慢慢培养出睡意了,他传过来一段视频,也是烟花。 薛与梵听着扬声器里发出来的鞭炮爆竹声,视频里有产生的白雾,拿着根烟站在镜头里的人不是他,是他们乐队的一个人。 不是多璀璨好看的烟花。 甚至还没有小八放出来的烟花阵仗规模大,但她从头看到了尾。 视频看完后,他电话也来了。那头已经没了烟花绽放的响声,薛与梵反而听见一道汽车关门声。 薛与梵从床上坐直了起来,视线落在面前的折叠电脑桌上,拿起金属的叉子,漫不经心的把玩了起来:“首府很多区不是已经禁止放烟花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了车,空间变化的原因,导致他说话的声音和平时听上去有些不一样:“我在郊区,再开十分钟的车就要到隔壁省去了。” “都快要元旦了,你不在家感受亲情?跑郊区去放烟花?” 电话那头传来他的笑声:“你在家感受亲情不也心碎了吗?” 拌嘴没说过他,薛与梵赌气的来了句‘挂了,我要睡觉了’。电话那头一时间没了声音,薛与梵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期待他来一句‘别挂’或是‘再聊聊,陪陪我’吗? 不过,薛与梵幸好没有期待。他只是沉默了一会儿,说了句好:“那你早点睡,我也准备回家了,晚安。” 她这种人,其实很适合谈恋爱,不会因为恋爱中的生气冷战而睡不着觉吃不下饭。薛与梵当晚和周行叙挂了电话之后,吃掉了一盘水果,然后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向卉来喊她起床。 人一生不一定会遇见真爱,但都会遇见睡醒找手机的时候。 薛与梵嘴上应着卧室外向卉喊起床的声音,一边眯着眼睛用盲人摸象那一套手法在伸手可及的地方摸找着手机。 锁屏上的时间已经跳转到了新的年份,薛与梵将清除着通知中心的APP推送消息,当微信出现的时候,她还是下意识的点了进去。 在一众祝福里,他的头像和备注都不是最突出的。 但黑色的像素小点堆积出的那三个字,比其他带着花里胡哨emoji表情的备注还容易夺走薛与梵的注意力。 当她重新点开微信后,滞后的推送消息这才亮出横幅通知栏。 【周行叙】:新年快乐,薛与梵。 第17章 十六分熟(二更) 喜欢的话,那我们就…… 元旦假期结束, 返校的学生拖着大大小小行李箱从地铁公交上下来。 原本学院隔得就不算近,薛与梵好久都没有碰见周行叙,连平时阴魂不散的周景扬都不见了。 也轮不到她去张贴‘寻人启事’, 一大堆能冲平均分的作业要做, 薛与梵这种平时也不算全偷懒的人都有些忙。 当小八第五次佯装‘跳楼’时,终于是消耗光所有室友的演技和配合度,她发现没有搭戏的配角之后, 就一个人啃着包子,骂着苍天无眼。 “三十张画,等我画完了,图书馆后面那条巷子里站街的女人伺候十个客人后跟我掰手腕, 我说不定都输给人家。”小八瘫在她的沙发椅子里, 发着牢骚。 方芹画完一张,起来活动身体:“小八你快点画吧,老王的作业你完不成,就等着他真变成抽皮条的老爹。” 薛与梵还算比较轻松,问她们要不要喝咖啡的时候,小八顶着一副随时抽刀切腹自尽的表情看着薛与梵:“梵梵,你都不觉得痛苦吗?” 薛与梵点了杯厚乳拿铁把拼单消息发到了宿舍群里:“不会有人平时一点作业都不写吧?” 方芹朝她砸了一包虎牙脆小零食:“你可闭嘴吧。” 薛与梵笑盈盈的接过了抛过来的零食, 从架子上拿下饼干盒子,开了盖子在宿舍发了一圈, 趁机活动一下筋骨。 咖啡的外卖来的时候, 薛与梵被使唤,她也没有异议, 裹着件棉服和外卖小哥说了声稍等就下了楼。 熟人倒是遇见了一个,是之前还一起吃过一次饭的钟临。 她和一个室友手挽着手,在讲话。两个人不知道说什么, 擦肩而过之后,薛与梵都快要走到宿舍楼门口了还听见她们两个的笑声。 薛与梵权当做一个无伤大雅的小插曲。 忙了大约一周之后,她们院开始考试了。卡着死亡线小八在全宿舍的帮助下终于把老王的作业交掉了。 她抱着薛与梵的脖子,在她耳边高歌了一曲‘感动中国’。薛与梵被抱得有点呼吸不过来,不知道是她抱得太用力,还是歌声太让人窒息。抬手拍着小八的胳膊:“你这个调子跑得……” 薛与梵嫌弃的揉了揉耳朵,继续说:“博尔特都追不上。” 毕竟是帮自己完成作业的‘再生父母’,小八捧着薛与梵的脸,硬要送上一吻:“今天中午我请客,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们买饭。” 宿舍其他人也没有和小八客气,薛与梵换掉脚上的室内棉拖鞋:“我跟你一起去吧。” 叫她一个人拎四份饭回来,薛与梵也于心不忍。 小八在路上把她夸出了朵花,薛与梵叫她打住:“溜须拍马,谄媚至极,有失艺术家风范了。” 小八挽着她的胳膊:“没有办法。爱意如泉涌,遏制不住。” 薛与梵笑:“你不是也挺会撩人的吗……” 话说到一半小八就抬手打断了薛与梵接下来的话,她百分之一百二十一是要说她第一次表白那个那件事。 小八这辈子就表白过一次,那一次就足以载入史册。 那个男生薛与梵认识,和薛与梵初恋前男友还是好朋友,两个人总是一起打球。小八就是有几次陪薛与梵一起去看她前男友打球,于是目光锁定了总是和薛与梵前男友站在一起的男生。 两个人接触了一个月之后,不冷不热。小八好几次就让薛与梵去帮忙旁敲侧击的问,最后在一次宿舍醉酒事件后,小八自己拿起了手机拨通了那个男生的电话。 醉醺醺的说出那句惊世骇俗的名言。 ——哥哥,你这么喜欢打篮球,那你知不知道妹妹比篮板好上。 第二天小八带着社会性死亡的心情,发现自己被那个男生拉黑了。 薛与梵还安慰她:“至少这个男生不是随便的人,他不占你便宜,不是那种先骗小姑娘干坏事,心里却不爱的人。” 小八顶着宿醉的憔悴,反问:“难道不是因为我长得不像你那么好看嘛。” 后来这件事就告一段落了,没多久薛与梵和她前男友也分手了,再过了一段时间他们也毕业了。 - 宿舍最近的食堂热闹,薛与梵照旧给自己买了一份炒饭。从排队的队伍离开准备去旁边帮方芹买炒河粉的时候,小八给她指了个方向,望过食堂不太整齐的桌椅,她看见了许久没看见的一个人。他坐在角落的位置,戴着耳机。 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拿着手机,吃得一点都不专心,也不尊重消化系统。 昨天夜里落了雪,今天早上出了太阳,阳光此刻穿过靠窗的玻璃,落在他四周。只是雪后的太阳暖意不足,就像他此刻朝四周散发的气场一样。 小八和薛与梵排在长长的河粉队伍里,小八视线一直落在周行叙在的方向:“他怎么来这边的食堂了?” 薛与梵不知道,但觉得大概率是在等人。 上次看他这样等人是他在三号食堂和女生分手,这次薛与梵不知道,里面不确定因素太多。 薛与梵和他也好久没有联系了,他好像很忙,最近他朋友圈也处在停止更新的状态。薛与梵之前一直觉得是因为考试周,他们怎么都不能在考试周出去商演。 现在看他这么等人,停止更新的原因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炒河粉的队伍移动缓慢,和他吃东西的速度差不多。对菜挑挑拣拣的,最后干脆把筷子放下了,倚着椅背朝着前方抬眸。 薛与梵站在他视线的进行路线上,只是四周人群停停走走。等周行叙再出现在薛与梵视线里的时候,不知道在哪个窗口排了很久队伍的钟临端着餐盘坐在了他对面。 她不会唇语,也没有顺风耳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两个人聊天的样子,不像是突然的偶遇。钟临也住宿,这个食堂离宿舍楼最近,他应该是来找她的没有错。 薛与梵不知道他们聊了大概多久,可能是两份炒河粉出锅打包的时间。薛与梵按照方芹的口味帮她加了凉菜和辣椒。和老板说完谢谢转身要走的时候,周行叙正好也端着餐盘起身,只是马上就可以一起下楼的机会被钟临破坏了。 钟临抓着他的外套衣摆,没松手。 越走近他们,就越靠近楼梯口,就离餐盘回收的地方越接近,无锈钢餐盘碰撞的声音淹没了钟临和他的声音。 薛与梵最后落了一眼在他们身上,然后头也不回的下楼走了。 回宿舍后,她的手机一直保持着安静,手机似乎比她这个处在考试周的学生还懂‘人情世故’。 她托着腮看着黑屏的手机,四个小时之后她意识到自己想太多了,期待收到周行叙的消息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 等最后一门结束,薛与梵准备去图书馆把借阅的书全部都还掉,宿舍其他几个人因为车票的原因都慌慌张张的整理着行李,薛与梵没二话帮她们去代办了还书。 每个学院考试放假时间不一样,自习区埋头翻大山的学生不少。分分钟都能看见一个因为民法典抓头发的法学生,也有因为中国新闻史也戴上痛苦面具的新闻系学子,最后含泪和医学生抱在一起讨论考试周是什么,他们只知道考试月。 薛与梵还完书之后,想了想还是准备再借两本书带去奶奶家看。 图书馆次数来多了,书架的位置熟悉的不得了。 薛与梵看着最上排的书,退堂鼓已经敲了起来。实在不行就当做有缘无分,不是她不想好好学习。 正打算打道回府,回去路上不用抱着书就可以解放双手去吃一份关东煮。她要加多多的魔芋丝,这个计划仅用五秒钟就建立了起来。 但破灭似乎更快,周行叙背着书包,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因为图书馆里的暖气,他单穿了一件卫衣:“又要拿什么书?” 薛与梵听见他声音本能的回头望去,他臂弯里搭着他的外套,鼻梁上还架着一幅眼镜。头一次见他戴眼镜,他额前的碎发有点乱,卫衣的袖子扯到了前臂上,青色的血管格外的显眼。 “不知道,想随便借两本。” 他哦了一声,朝着她走过来:“那我随便帮你拿两本?” 薛与梵说都行,侧身给他让了书架前的位置,人移动搅乱了空气中悬浮的灰尘颗粒,空气流动,将香氛分子带进她鼻子里,淡淡的雪松味道。 “你今天来图书馆复习了?”薛与梵微扬着头,有些不习惯的看着他那副眼镜。 “恩,明天还有两门课要考。”周行叙把书拿起来,灰尘正好落在仰着头的薛与梵的脸处。 薛与梵立马捂着口鼻开始打喷嚏。 周行叙把书拿远了一些,伸手挥了挥四周的空气,等她停止了打喷嚏时,再抬头就是因为打喷嚏而像是哭过一样的眼睛。 周行叙是个男生,没有随身带纸巾的习惯,摸了摸口袋也的确没有。他把书拿到另一边抖了抖,拂掉了上面的灰尘。再拿书的时候自己还没有提醒她,薛与梵就用袖子捂住口鼻,躲开了一些。 办理完借书手续,外面的天灰蒙蒙的。 周行叙看了眼时间,之前吃饭的时候两个人就说过彼此的考试时间,周行叙知道她比自己早一天考完,只是不知道她今明哪天回家。 “我爸今天来接我,但是他得到七点才来接我。” 周行叙说好,出了图书馆,他将卫衣的袖子放下了:“那还来得及一起去吃饭。” 两个人今天没去附近的商场,而是从学校北门走的,直穿学校后街。 这个时间点快到晚饭点了,但是托考试周复习的苦和冬日的冷,大部分人宁愿节约时间偷懒点外卖。 店里没人,薛与梵说她请客,举了举手里的书:“就当是谢谢了。” “那你钱也太好骗了。”周行叙笑。 薛与梵哼了一声,扭着头看着红底黄字贴在墙壁上的菜单:“这叫积德行善,希望今年不要挂科。” 点完餐之后,薛与梵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眼镜取下来了,拿着眼镜腿不太熟练的包在眼镜布里,薛与梵看不过去了,伸手拿了过来。 薛与梵自己是戴眼镜的,包眼镜的手法比周行叙还是熟练一些。 她度数不算特别高,两百度,不戴眼镜也可以。但像上发展史这样的文化课或是没化妆的时候会戴眼镜,其他的时候就像没近视一样:“不过,你们不是还没有考完试吗?你都不着急回家好好复习吗?居然还叫我一起吃晚饭。” 他讲笑:“有句话叫做临时抱佛脚,越抱越蹩脚。” 这话考试周说出来就是晦气,薛与梵呸呸呸了三声:“也有一句话叫做临阵磨枪,不快也亮。” “看来你对我了解不太深。”周行叙说他智商其实还可以。 薛与梵想到他以前在三中念书的,有句话叫‘进了一三五七九,大学完全不用愁’。初中想升首府五小强念高中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看成绩要看户口还要看有没有学区房。 他是财管的,折磨了几届人的西方经济学,周行叙当年拿了全系最高分。 薛与梵知道这件事,还是因为那次西方经济学挂科率太高,老师在论坛上被骂了好久。她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欣赏着别人的痛苦。 正要夸他两句的时候,只听见餐厅的门帘被掀开,周行叙先是一愣,然后抬手,朝着薛与梵身后挥了挥手。 薛与梵回头的时候,进餐厅的那个男生正好摘掉御寒的帽子。 是唐洋和左任。 “这么巧?”左任朝着他们走过来,拉过周行叙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拼个桌。” 唐洋走在后面,剩下的位置只有薛与梵旁边了,他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看了周行叙:“你们两个对我这么好?留给我和美女坐一块儿的机会?” 周行叙瞥了他一眼,没讲话,给了他一个‘见好就收,得了’的表情。 这家小饭馆上菜速度不快,大概是外卖订单太多了。 唐洋跟老板点完菜之后,抽了张纸巾擦桌子,冷不丁提了钟临:“那件事搞定了没有?” 周行叙:“还没。随她去。” 薛与梵束起耳朵没讲话,乖巧的当个听众,只是这八卦没头没尾。突然想到了考试周开始之前在食堂看见周行叙和钟临,她不知道是不是和那件事有联系。 左任是个讨厌的,他做个抽烟的手势:“反正上菜慢。” 三个人拿着火机和烟出去了,从玻璃门望出去,三个人站在路灯下。白烟在他嘴边上升,但是还没有到店铺外面的门店招牌就彻底消弭不见了。 抽烟时候的话题应该不怎么愉快,唐洋情绪有点起伏,大约是接着之前钟临的话题。 一根烟的功夫,上菜的时候周行叙也进来了。 店里鹅黄色的灯光将他影子投到白色的桌面上,旁边的椅子被扯开,寒意带着烟草的味道漫在薛与梵的左手边。 因为这顿饭多了对面两个人,薛与梵就埋头自己吃自己的。四个人是一起出的店门,周行叙问要不要送她,旁边唐洋多听了一耳朵:“我们帮你送到宿舍楼下,你又不顺路,就放心吧哥,不会把你的人弄丢的。” 天黑了,雪天路滑,薛与梵也想他早点回去。站在唐洋他们身后,朝周行叙挥了挥手:“你回去吧,路上小心。” 薛与梵和他们两个也说不上多熟,回去路上他们还在说钟临,这回有了个头,好像是钟临签了个不靠谱的卖身契合同,现在要么是不当个人一样的拼命唱歌要么就是赔违约金。 食堂那次是她找周行叙帮忙。 左任他们一直走在薛与梵前面,没怎么和她说话,但就像他们向周行叙保证的一样,把她送到了宿舍楼下才走。 - 放了寒假之后,薛与梵住进了奶奶家里。 除了每天早睡早起,睡着奇丑无比的衣服,其实在奶奶家也没有什么不好。只要不触及奶奶的禁止事项,一整天坐在楼下画画看书也惬意的很。只是免不了听了一周的经文,她现在甚至幻听能听出大悲咒。 我佛慈悲,就是这‘福地洞天’不适合她这个年轻人。 最近隔壁姐姐的儿子过生日,她是个离了异的女强人,母亲去世后,父亲也再婚了,今年儿子生日只有她们母子两个。 奶奶允许了薛与梵去隔壁吃蛋糕。 只是那是蛋糕胚里夹心的水果带了菠萝。 薛与梵是个对菠萝过敏的人。她本来就是一个贪食的人,不看见蛋糕还好,现在看见了蛋糕还吃不了才是最痛苦的。 但菠萝是小寿星最喜欢的水果,薛与梵给他拍了张寿星照片,照片里他抱着薛与梵送的玩具车,露出少了一颗门牙的标准‘八齿’笑容。 照片给她发了朋友圈。 【直到你告诉我你最喜欢的水果是菠萝之前,你都是全世界最棒的小孩。】 他妈妈看见了薛与梵发出来的照片后,考虑着要不要帮她儿子用P图软件里的画笔帮他画一个牙齿,以此保护一个五岁小男孩的未来的择偶权。 薛与梵没在邻居姐姐在呆得太晚,卡着奶奶的七点门禁回去了。奶奶洗过澡了,手里盘着佛珠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见开门声后看了眼墙壁上的钟,确定薛与梵没有超过规定的时间后,没有生气。 客厅的电视机里正在放某个城市的一名失联大学生的新闻,奶奶嘴里念念有词着,大约是在给人祈祷。 新闻里的主人公是和异性友人一起旅游时出现了意外。薛与梵刚看见新闻的时候就知道,免不了要听奶奶说两句。 “你们总是觉得我啰嗦,多管闲事。但是你看看太平吗?你要是出什么事情你叫我们怎么办?” 薛与梵嘴巴上嗯了,但腹诽着保护归保护,也用不着这么极端。不准打扮不准晚归,不准和男生说话甚至是一起出去玩。 小时候她在奶奶身边甚至没有穿过裙子,奶奶会说你改变不了内里坏掉的人,你只能尽全力保护自己。 她小时候要是不听话,还会被奶奶恐吓:“要是你非要穿裙子,那我就去后院拿抔泥巴抹在你脸上,让你非要好看。” 这种话薛与梵从小听得特别多,尤其是当附近有个和她同龄的女生在初中毕业后见网友,跟人跑去了外地。 “去洗澡吧,早点睡觉。明天早上吃油条和豆浆。”说完,奶奶关掉了电视,慢慢起身回了房间。 薛与梵睡在二楼,房间不大,她小时候寒暑假过来住就一直睡在这里,她甚至还记得书桌后面的白墙上还被她用铅笔写过讨厌奶奶之类的话。 洗过澡她下楼倒水喝的时候,楼下已经是一片漆黑了,只剩下奶奶卧室门缝投出来的细细一条光。 八点多,照例给向卉发了个日常闲聊的视频通话。向卉看见她朋友圈了,知道她今天去隔壁邻居家吃了蛋糕,还没来得及和女儿聊两句,浴室里的老薛开始喊了:“帮我拿个换洗的衣服。” 向卉:“你洗澡东西不准备好,你洗什么澡?” 今天的视频电话结束得格外早,薛与梵从和向卉的聊天界面退出去,看见了朋友圈上的红色数字。全部都是点赞评论她今天发的那条邻居家小孩生日照片的动态。 留言的人不少,只可惜周行叙只点了个赞。 自从寒假开始之后两个人就没有见过面,也没有聊过天。 没有演出,他的朋友圈就很安静,和周景扬被蚊子咬了都要发出来的性格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一个点赞没法让他们时隔一周多了开始聊天,薛与梵从微信界面切出去,戴上耳机随手点开一个电视剧。 她看电视剧向来是无所谓电视剧的质量,好看就是赚到,不好看就当是培养睡意了。 怎么着都是不亏的。 当时她这么说,小八说她年轻:“等你看见那种剧情人设能把你气死的电视剧你就知道什么叫做越看越激动。” 但薛与梵自诩是个看淡的人,flag高高立起,今天还是被打脸了。 正准备用键盘加入评论区嘴炮大军的时候,手机屏幕上有推送横幅跳出来。 已经是滞后了十几分钟的消息。 【周行叙】:你不喜欢吃菠萝吗? 一瞬间,战斗状态解除。薛与梵从视频软件是退出去,看着十几分钟前就发过来但是自己一直没有看见的消息,瞬间把电视剧抛之脑后了。 【薛与梵】:我对菠萝过敏。 消息发过去后,他没有秒回。 薛与梵随手刷着微信等待着消息,无意间刷到了他半个小时前发来的‘心碎’的表情的朋友圈动态。 重新点开周行叙的头像进入对话框。 【薛与梵】:你心碎了? 【薛与梵】:心碎什么?怎么?你九阴白骨爪也没有练成功吗? 消息发过去后,回复没有收到,他电话倒是来了。 他喂了两声,解释:“我在开车,回消息不方便。” “哦。”薛与梵拿着手机,心跳因为几秒前突然跳出来的通话界面而加了速,想说可以等他不开车了再聊,但话到嘴边变了:“潇洒啊,不像我们这些家里还有门禁的。” 周行叙:“蛋糕吃了还不开心吗?” 薛与梵叹了口气:“没吃,就是蛋糕里有菠萝。” 周行叙在开车,半个小时前他忍无可忍的摔门出去了,霍慧文在喊他:“小叙,你哥哥他身体不好,你爸说得也没有错,你就让……” 屋里是他爸爸的斥责:“让他走,走了就别回来了。” 他干了小时候最想干的事情——吵架就离家出走。 现在他二十多岁了,可以打点行装上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车载的音响里传来薛与梵的声音,虽然只有声音但也能想象到她此刻的小表情。 她在手机那头说着人类进化这么伟大居然没有进化掉过敏。 想见她。 这个念头产生的那一秒,如同从手电筒照出的光,如同亿万个分子的迸发,一发不可收拾。 就现在,去见她。 “薛与梵。” “恩?”薛与梵被他打断了话:“怎么了?” “给我地址。” - 客房的窗帘没有拉,树影绰绰,光秃秃的枝丫投出来的影子如同恶魔之爪。但‘光明哨卫’出现,车灯光出现在窗外的那一刻,薛与梵从床上下来,拿起棉服趴在窗户口确定了外面那辆黑色的车是他之后,她蹑手蹑脚的从房间出来,却被周行叙告诉她自己到楼下的短信吓了一跳。 手忙脚乱的把手机关上静音,轻手轻脚的换上鞋,开门再关门。 他站在车边,身上的黑色衣服,很好的融入夜色之中,除了手上那个粉色盒子。 薛与梵认出那是一中旁边的蛋糕店:“给我带得?” “不然呢?”周行叙把盒子递给她,给她拆了把一次性的叉子。 薛与梵小心翼翼的拆开盒子,看着和奶油以及蛋糕胚相互成就的草莓,束起大拇指:“这才是蛋糕。” 她吃了一大口,满足的小表情藏不住。 夜里温度降到了零度以下,讲话的时候白气就会出现。周行叙看着她吃,抬手帮她把棉服的帽子戴起来:“好吃就行,不枉费我开了一个小时的车过来。” 奶油在嘴边里融化开了,这话的杀伤力很大。 “就为了给我送个蛋糕?” 周行叙:“顺便见你一面。” 说完,周行叙就看见她的表情变了,先是像网上特别流行的‘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很快她放过了自己的五官,表情还是不信之余带着些惊讶的欢喜。 但薛与梵心里还是有点数。 她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了解周行叙,但能猜到一些些:“是不是周景扬又抢你东西了?” ——所以你不开心,所以你想来折腾我? 周行叙瞳孔一颤,不久前家宴上的事情再次浮现在脑海里,霍慧文叫他让,却从来不觉得是周景扬在抢。 只有她觉得是周景扬在抢他的东西。 帮她戴帽子的手还在她脸颊边,五指越过帽檐,指腹慢慢抚上未施粉黛的脸颊。粉色的唇边沾着奶油渍,她感觉到了自己脸颊上的手指,茫然的从蛋糕的美味中抬头看着他。 雪松味压境而来。 他的唇有点凉,尤其是在鼻息炽热的交织对比下。薛与梵僵直在原地,呼吸停止,唇上的凉意转瞬即逝,她感觉到下唇被包裹一片温热潮湿之中。 身体之间的距离骤减,薛与梵下意识的推了一下他,掌心下是异性有些硬的胸口。 周行叙没防备,被她推了一下,他松了口,但人没有离开,脸还停在她几厘米外的地方和她对视:“怎么了?” 薛与梵感觉到他说话时,呼出来的气都洒在自己脸上,脸颊一热,开口,丢人的开始结巴了:“蛋……蛋糕,你靠过来……蛋糕要掉了。” 说完,一吻重新落了下来,续上了刚才的动作。 薛与梵感觉到手里的蛋糕易主了。他随手把蛋糕放在车顶上,手臂搂上她的腰肢,将人往自己这边带。 鹅黄色的路灯即便四下无人也会亮着,它投了一束光在他们身上,仿佛舞台的聚光灯。 不得不说,周行叙吻技很好,他会收着牙齿,不会一开始就大开大合,循序渐进很有一套。薛与梵这个没接过几次吻,而且以前体验感还极差的人,终于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腿软。 垂在身侧的手,不由得扶上了他的手臂。 薛与梵有些激动,身后是奶奶的房子,在夜晚还能借着路灯看清一个房屋的轮廓,那里是她从小的礼法教义,是她二十年来的墨守成规,是对她圈围了二十年的来自奶奶的封建糟粕。 而面前这个人,是离经叛道,是恣意妄为,是随心所欲,明知不可为还会去为之,他活着讲究一个从心,遵一个随意。 他来自薛与梵从小至今不曾踏足过尝试过的那一面里。 他主动将扶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握住,沿着手臂找着她的手腕,再通过手腕找到她的五指,和她十指相扣。 雪松味渐渐染上别的味道,他结束时,薛与梵已经有些喘不过气了。夜色冲淡了薛与梵脸上的娇意,她调节的呼吸,也注意到了自己腰后的手,也反应过来两个人刚刚做的事情。 接吻啊。 薛与梵强装镇定的看向他,然后束起大拇指:“吻技不错,比我前男友好多了。” 周行叙笑,可能是在因为自己在这方面赢了。抚摸她脸庞的五指有意无意的摸着她脸颊的软肉,他问:“喜欢吗?” 薛与梵无法违拗真实想法,点了头:“喜欢。” “喜欢啊?”周行叙听到答案后,笑意更浓了。将她抱到车边,她后背靠在车门上:“喜欢的话,那我们就再亲一会儿。” 第18章 十七分熟 你说我们两个是不是特别有缘…… 前男友以前说过薛与梵一次:“你为什么每次接吻都不给我反应?” 给什么反应? 满是烟味的吻, 磕牙,让人觉得和平板支撑一样时间漫长? 直到现在,薛与梵才知道真的会有一个吻就能吻到人全身发热酥麻, 好像不是在冬天的夜里。 但在这个隆冬的夜晚, 她身体里好像装着一个盛夏。 雪松和柚子两种风牛马不相及的味道纠缠在一起,背后的车门让她丝毫没有退路。 一只手托着她的后颈,让她可以在微扬着脖子的情况下, 更久的投入这个吻里。 带着茧子的手隔着薄薄的睡衣贴在她的后腰上,舌尖被吮得发麻,舌根也发酸。 结束时,他用蜻蜓点水似的一啄落在薛与梵的嘴角。 薛与梵站不住了, 靠着车身, 扶着他的手臂,脑袋靠在他胸口,卫衣的印花贴着她脸颊,薛与梵将脸埋在他怀里大口的喘着气。 接吻时候搂着她后颈的手,捏了捏手掌下的皮骨后扣上了她的后脑勺,五指穿过她的头发。声音从她脑袋上方传过来:“怎么汗津津的了?” 薛与梵气还没顺:“你技术好。” 她说完,听见隐隐的笑声。身上的手撤走了, 周行叙帮她拢了拢身上的外套:“去车里吧,别感冒了。” 这一排最后一个路灯, 不知道是电压问题, 还是灯丝的问题,时而亮, 时而灭。 薛与梵没出息地出了一身的汗,埋着头坐在副驾驶上吃着剩下的另一半蛋糕。奶油蹭到了泛红的嘴唇上,她下意识地舔唇, 想要卷走奶油。 舌尖擦过,几分钟前还覆在她唇上的感觉再次袭来。细细的薄汗又冒出,薛与梵用余光偷瞄着坐在驾驶位上的人。 旁边的人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和谁聊天,消息的提示音一直在响。 这次和周景扬吵架就和平常每次一样,周行叙没再回复手机那头来询问关心他的霍慧文。他不再聊天打字后,车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只有薛与梵坐在旁边吃蛋糕的声音。 车载的蓝牙开始放歌,摇滚乐因为冒不出头的音量条发挥不出它的劲爆澎湃。 “我和我哥虽然长得不像,但我们是双胞胎。” 薛与梵吃掉最后一个装饰草莓后,旁边的人冷不丁开了口。 座椅往后放了,他双手揣在卫衣前面的口袋里,透过头顶的天窗看着漆黑的夜空:“产检的时候医生告诉我妈,其中有一个小孩可能生不下来,生下来了也可能养不大。” 那个小孩就是周景扬。但是霍慧文舍不得打掉,周景扬最后还是被生下来了,就是从小身体不好,大大小小的手术做了一台又一台。 小时候他也不是没有质问过为什么明明周景扬是哥哥但都要他这个当弟弟的让。 有个亲戚半开玩笑的说:“你在你妈妈肚子里抢走了你哥哥那么多营养,他都差点生不下来,你现在让让怎么了?” 于是,周行叙开始让,让了一次又一次。周景扬也在他无条件的退让里变本加厉了。 霍慧文宠周景扬,周行叙能理解。 从出生开始就被医生诊断活不久的孩子,辛辛苦苦小心翼翼养到这么大,周行叙现在过得越是好,她就会越心疼周景扬,原本这个儿子应该和小儿子一样健康,去做他想做的事情。 霍慧文每次都会用这招让周行叙服软:“你看看你哥哥,你设身处地的想想,要是换做你是身体不好的那一个……” “所以呢?”周行叙今天摔门出去前,反问:“妈,所以我就是没资格过得比我哥好,是吗?” 薛与梵安静的坐在旁边听他讲,路灯透过车顶的天窗照进车内,视线里的他在鹅黄色的灯光里变得有些模糊。 薛与梵问他:“所以这次他又抢你东西了?” 旁边驾驶座上的人,恩了一声,声音低低的,听上去情绪也有些低落。 “你哥喜欢我,但是你比他先亲到我,想想是不是心里稍微平衡了一些?”薛与梵用半开玩笑的语气安慰他:“不过,一吵架就离家出走,爽不爽?” 周行叙听到她的话,扭头看向副驾驶的人,很认同她的话,眼里带着些许笑意的点头,但是很快又垂下眼眸:“我有的时候觉得世界好大。” ——我有的时候觉得世界好大,大到好像世界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像个孤儿,像个被遗弃者,像个挤不进那个家庭的外人。 蛋糕已经吃完了,薛与梵以前在一中念书,当时这家蛋糕店就开了,那时候只要她考试考得好向卉就会奖励她吃蛋糕。 没考好的时候也有的吃,是向卉买来安慰她的。 草莓和奶油的味道彻底盖住了薛与梵嘴巴里似有似无的雪松味道。 她手里拿着无处可丢的蛋糕盒子,看着旁边的那个人:“周行叙。” 她叫他的名字。 等他抬眸,又继续说:“世界大是为了让你有更多可以去的地方,有其他的容身之所。” ——不是让你觉得孤单的。 夜幕更重了,周行叙看着她平静地说着话。侧脸的背景是车窗外模糊的街景,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成为他这方天地的聚焦点。 薛与梵一直以为周行叙和自己好是因为周景扬的关系,她无所谓,因为自己跟他好也是因为想要离经叛道。 就连周行叙也一直这么以为,他以为自己是为了报复周景扬,所以他勾搭薛与梵。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刚才亲下去的冲动,此刻心头的悸动,是因为她懂自己,理解自己,和周景扬没有任何的关系。 回过神,听见她说要走了。 周行叙伸手拿过她手里的蛋糕包装盒:“放着我去丢吧。” 薛与梵没客气,‘毁尸灭迹’的活有人干,也好过万一明天被奶奶发现了自己解释没过关带来的麻烦了。 “什么时候回家?”周行叙把蛋糕盒随手放在中控的杯槽上面。 薛与梵抖机灵:“我撒谎把开学日期提前了几天。” 她拢了拢身上的棉服外套准备下车,车载音响正好放到下一首歌,薛与梵听出了是平安夜那次在餐厅吃饭的时候,餐厅的背景音乐。 “你回家路上小心。”薛与梵开了车门,临关上前朝他挥了挥手:“顺便把这个歌推给我。” 当天晚上回到房间之后,薛与梵就收到了一个歌曲的分享链接,以及熊猫头的害羞表情。 薛与梵不明所以的看着那个表情,戴上耳机躺在被窝里准备好好欣赏,前奏非常好听,薛与梵看着歌词从制作人信息慢慢滚动起来。 直到三十秒后,薛与梵发现了这是一首小黄歌。 重新点开和周行叙的对话框,薛与梵想解释,解释自己只是喜欢歌曲的调子。 但想想自己都能大大方方承认喜欢和他接吻,听首小黄歌怎么了。 最后什么消息也没有发出去就睡着了。 - 临告知奶奶的‘寒假’结束前,薛与梵帮奶奶给隔壁邻居姐姐送了一盒子水果。 开门的时候隔壁那个爱吃菠萝的小屁孩刚刚因为不愿意收拾玩具挨了一顿打,自己站在墙角一边罚站一边哭鼻子。 邻居姐姐收下水果后,回礼了一篮子乡下特别新鲜的蔬菜。她打包了两份,一份送给薛与梵奶奶,一份让薛与梵带回去给向卉。 薛与梵站在旁边拿着袋子帮忙打包,冷不防听见邻居姐姐开了口:“你谈恋爱了?” “恩?”薛与梵下意识的想要否认。 “我上次夜里起夜上厕所,生了孩子之后睡眠变差了,一直没睡着。我们这个大晚上都没有什么人来,我就看见窗户外面有车灯亮。起床一看,就看见你和那个男生在……” 薛与梵手一软,一袋子土豆差点全部滚落在地上。说到这里,邻居姐姐没了声音,大概是知道小姑娘脸皮薄,她没再说。而且保证一定保密。 “二十岁就是二十岁。”她一个离异经历了失败婚姻的人,却依旧感慨了爱情一句:“相信爱情就好,哪怕不去寻找,只要相信就好。” 薛与梵从邻居姐姐家离开的时候,哭鼻子的小孩打着哭嗝站在墙角和薛与梵挥手,说了声再见。 从奶奶家离开时已经吃过晚饭,向卉从补课中心下了班之后开车来把薛与梵带走了。 向卉说她就是一直放出鸟笼的小麻雀,回家一路上都在叽叽喳喳:“在奶奶家就这么不开心?我看你气色好了,果然早睡早起,按时吃饭身体就是好。” “也不是不好,复习复习开学要考的发展史,每天看看书画画过得也挺不错。”薛与梵扁了扁嘴:“就是奶奶有时候讲的那些话让人听起来不舒服。” 被子在薛与梵打电话给向卉说要回家的时候就晒过太阳了,换了新的被套平铺在床上。 把行李箱里的东西收拾好,薛与梵躺进自己久违的被窝里时,突然想到自己是不是应该和周行叙说一声,告诉他自己从奶奶家回来了。 再一想,又觉得没必要。 毕竟谁跟谁呢。 他们什么关系也不是。 只是薛与梵回家的第二天就碰见了他。 昨天夜里落了一阵雨夹雪,早上起来路面上湿漉漉的,窗户上因为室内的暖气布满了水珠。 薛与梵随手在上面画了个笑脸,端着粗粮和一杯牛奶从厨房出来。 这是早饭,但是薛与梵到中午才起床,电饭锅的保暖效果非常好。手机里堆着向卉问她中午吃什么的消息。 薛与梵还没有来得及胡诌一个,向卉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是让她帮忙送一份文件。 “梵梵,你看看书房的桌子上是不是有一个文件袋。” 薛与梵拿着手机上了二楼,果不其然在向卉的书桌上看见了一个标注着一串代号的牛皮纸文件袋:“看见了,妈妈。” 向卉显然在电话那头送了一口气:“你现在帮妈妈送到补课中心来,好不好?” 薛与梵挂了电话之后换掉了身上的睡衣,在抽屉里找围巾的时候,才发现周行叙之前借给自己的那条围巾,她一直都没有还。 黑色的围巾,摆在她那堆各色各花纹花里胡哨的围巾里反而最显眼。 网约车进不了小区,薛与梵拿着文件袋小跑到小区门口的时候,网约车司机已经到打了两个电话来催她了。 车里打着暖气,她一上车就和司机师傅说了声抱歉,但还是不免被唠叨了两句:“小姑娘你还真是墨迹啊。” 薛与梵拉了拉嘴角,有些心虚的不爽。 路上没有堵车,司机不是个健谈的人,最后把她放在了顺路的补课中心对面的马路边上,一脚油门汇入车流,快得一抬头就只看得见一个尾灯了。 补课中心楼下的保安照例给她登记,薛与梵说来找向卉之后,保安眯着眼睛隐隐从薛与梵脸上看出了像向卉的眉眼,随后咧嘴一笑:“向老师的女儿是吗?上去吧上去吧。” 补课中心薛与梵不是第一次来了,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向卉的楼层,打电话给向卉的时候她刚进电梯,电梯到达楼层时,向卉已经在电梯门口等她了。 一个端着保温杯路过的同事看了向卉,又看见了薛与梵,推了推半框的不时髦眼镜朝着她们笑了笑:“向老师,你女儿来了?” 向卉拿过牛皮纸袋子,塞了把办公室里同事给的糖在薛与梵口袋里,和同事打过招呼后,问薛与梵:“我今天五点下班,晚上六点半还有班。你是到五点和我一起吃饭,还是自己现在回家?” “我先去旁边逛逛,看看衣服,到时候再说。” 向卉说行,让薛与梵有看中的衣服拍照给她看,缺钱找她要。 见到周行叙是薛与梵刚走进商场的时候,他刚在旁边的游泳馆游完泳,正准备坐直升电梯去地下停车场。 他穿了件戴帽子的球衫,脸隐在球衫帽子里,帽子下是微潮还有些滴水的头发。顺毛的样子看上去年纪小了一些,他在看见面前的薛与梵后,把帽子摘了。 笑,眼睛弯弯的:“你说我们两个是不是特别有缘?” 第19章 十八分熟(二更) 要不我去追追看…… 网红的甜品店门口排起了队伍, 薛与梵说她想吃。 他没二话,说行,就跟着她一起排队了。 商场里的暖气很足, 他头发很快就全干了。两个人的餐品摆在一个托盘里, 周行叙请的客,周行叙端的托盘。 空位置在角落,旁边还有一根似假似真的绿色装饰植物。 薛与梵用勺子挖了一大勺芋泥, 淡紫色的芋泥浸在白色的热牛乳里,味蕾满足。相反对面的人只是点了杯果茶和最不甜的提拉米苏。 他说他是去旁边的游泳馆游泳的,因为游泳馆的停车场在维修,所以他把车停在了商场楼下。 “你还会游泳?” “我以前小学的时候被选去过游泳队。”周行叙喝了口果茶, 觉得有些甜了。 他们两个都是首府人, 论起游泳的天赋实在是不比南方水乡的人。薛与梵就是一个旱鸭子,复习班常去,兴趣班也不少,就是从来没去过游泳馆。 周行叙用吸管搅了搅玻璃杯里的果茶,又喝了一口,反问薛与梵:“很意外?” “有那么一点。”薛与梵品着嘴巴里的芋泥香糯的口感,嘴巴上说着一点, 但语气和表情都让周行叙觉得何止一点。 他拿着餐叉,挖着一块提拉米苏, 指尖不小心蹭到了奶油, 他说游泳都是小学的事情了:“现在就锻炼身体而已。” 薛与梵出门的时候没带包,所以身上也没有纸巾。钱和力都是对面的人出的, 她放下勺子起身去柜台拿纸巾。 纸巾上四四方方,上面印着店名和LOGO。 晃着一小叠纸巾朝着角落走过去,他低着头, 吸管抵着唇边,正在试图让味蕾习惯果茶的甜味。 低头的动作露出脖子后的皮肤,从卫衣的领口看过去,能隐隐看见那半个‘光环海豚’的纹身。 周行叙感觉到了有个人停在旁边,抬头对上之薛与梵的视线,问她怎么了。他突然福至心灵似得用没有沾到奶油的手摸了摸后颈,大概知道薛与梵在看他后颈上的纹身。 薛与梵把纸巾递给他,在他对面的沙发上落座,拿起勺子搅动着甜品里的芋泥:“没事。” 周行叙用薛与梵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指尖的奶油,垂着眼眸,认认真真的把手都擦了一下:“海豚是因为以前会游泳,去了游泳队。加光环是因为某些原因不再继续训练游泳了。” 薛与梵慢条斯理的吃着牛乳芋泥,听见周行叙的解释,半开玩笑的问:“这个原因不会姓周吧?” “是我哥。”周行叙没打算隐瞒。 薛与梵是一眼定生死的人,有好感的人一开始就会带着友好的滤镜,对第一眼就没有好感的人,能不甩臭脸就是她有礼貌了。 但她总觉得自己太双标了,周景扬说周行叙坏话,即便那时候不了解他,都觉得周景扬在瞎说。可是每次听周行叙说起那些她没有亲眼见到的父母区别对待,她都会相信。 周行叙家有个游泳池,但已经干了十年出头了。 那时候他进了游泳队,爸爸很反对,觉得大儿子身体不行,得让小儿子走商管这条路。霍慧文当时没有反对意见,她一门心思,一肚子牵挂全在又病发的大儿子身上。 就这样他带着一半的不支持和一半的不在意继续练着游泳。 他喜欢家里那个游泳池,虽然不符合场馆的那种标准,但是被水包裹着的感觉周行叙很喜欢。 直到周景扬差点溺死在那个游泳池里,一直到现在,家里那个游泳池都没有在注过水,上面的封板也没有拆掉。 那天霍慧文抱着被救上来的周景扬崩溃的大哭着,周行叙就站在旁边看着周景扬躺在霍慧文怀里一动不动。 后来他也站在游泳池旁边,看着里面的水被抽干了,一个个工人将游泳池封了起来。霍慧文站在他旁边,搂着他的肩膀,说起大儿子之前惊险的一幕:“不要练游泳了,太危险了。” 全身的力量仿佛和游泳池里的水一起被抽干了,他扭头看向霍慧文,看着母亲满脸的担忧。 视线在往那边看,是周景扬,他附和着母亲的话:“是的啊,阿叙。我已经这样了,你要出什么事情,妈妈和爸爸该怎么办?你不要再练游泳了。” 他看着妈妈和哥哥,他想说,哥哥他没有腿抽筋,没有摔倒。 六年级的周景扬一米五还往上却差点淹死在一米二的池子里,怎么可能呢? 周行叙张了张嘴,却讲不出一个字。 ………… 周行叙手里的果茶已经过了最佳口感的饮用时间了,他向来吃什么都一般,小时候他爱吃什么,周景扬就也要吃什么,渐渐地周行叙就变得对任何吃的都胃口一般了。 他没再继续吃,靠在椅子上看着薛与梵胃口很不错的把一碗芋泥牛乳吃掉了,脸颊微鼓,她吃东西总喜欢东看看西看看,好像心不在焉,却吃得比谁都认真。 望着她。 看她头发从肩头落下,看她在餐厅仿自然光线的灯照下五官明艳,看她这样坐在自己面前展示给他不曾展示给周景扬看过的好态度。 羡慕嫉妒,争抢竞争,这是一直以来人类基因里根深蒂固的不变。它们可以独占一个人,也可以和一个人的美德和平相处。 周行叙承认自己是个俗人,他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便在薛与梵身上尝到了易得的满足感和看似爱情却不是爱情的幸福感。它们重建起了他的感情观,并占山为王。 周行叙将后背从椅背上移开,身高摆在那里,人手长腿也长,手臂轻而易举伸到薛与梵耳边,帮她因为吃东西垂到前面的头发别到耳朵后面:“上楼的时候我好像看见旁边有一家饰品店,我去帮你买根发绳吧。” 女生不爱问句,他没用问句。 薛与梵快吃好了:“不用。” 他就说:“回家吗?回家的话我送你。” 四点半,干着工薪阶层最爱的朝九晚五的员工都还没有下班,冬日的太阳再早落下此刻天空也还亮着,他们在薛与梵家门口分开了。 薛与梵突然想到一件事又让他等一会儿,自己上楼把周行叙的围巾拿给了他:“我后来送去干洗店洗过了。” 薛与梵把围巾还给了他,站在家门口朝他挥了挥手:“路上小心。” 和周行叙分开后,今天爸妈都因为工作回来的特别晚。向卉给女儿带了夜宵,闻见香味的薛与梵光着脚就从房间跑了出来。 薛与梵站在厨房,看着向卉把打包的夜宵装重新倒在锅里加工一下。 望着油烟漫起的白雾之中向卉的背影,薛与梵说了句向卉觉得没头没尾的话:“妈,真好。还好你就我一个女儿。” 向卉没听明白:“怎么了?” “我有个认识的人,他爸妈可偏心了,就对他哥哥好。” 没说男女,向卉自然第一反应以为是哪户人家重男轻女,向卉哼了一声:“所以我当初就只想要一个孩子。” 向卉把锅里热过的夜宵重新装盘盛出来,又补了句:“你那个朋友还真是可怜。以后早点结婚,就有机会从家里搬出去解脱了。” 薛与梵不知道会不会有机会解脱,她只知道今天的夜宵闻起来很香。 就像以前一样,她和周行叙又没有再联系对方。 距离开学还有一周的不到的时候,薛与梵准备重新再复习一遍发展史,这两天她刷朋友圈,看见周行叙和乐队其他人聚餐的照片,想着他最近应该挺忙。 周行叙是挺忙的。 大姨家的小孩过整岁生日,叫了他们全家去吃饭。周行叙从他自己的公寓出发的,最后一个到。仿佛真应了那句‘父子没有隔夜仇’,他们一家照旧表面和和气气的坐在一起。 周景扬翘着二郎腿在打手游,听见周行叙在霍慧文的提示下,正在喊人。 “小姨,姨夫,姐姐,姐夫……” 周景扬刚刚在游戏里冲阵杀敌,还没有来得及在团战里坚持上五秒钟就被集火掉了,抬头往旁边看的时候,周行叙刚坐下来,手上在解脖子里那条围巾。 霍慧文给他们买的,一人一条一模一样的围巾。 大姨穿着新衣服笑得脸上褶子全出来了,她在家里有绝对的话语权,此刻接待客人也全是她的工作,端着酒杯客套的让大家别客气:“都随意一点,敞开了吃。这家饭店的菜好,还得提前订,我们差点都没有订上……” 小辈们礼貌的称呼了一声‘大姨’,大姨看见了霍慧文的两个儿子,又瞧见对面妹子家已经结婚的小辈,自然要对结了婚的说上一句‘早生贵子’,对还没有对象的来上一句问候:“找女朋友了吗?可以谈起来了。” 这话其实蛮遭嫌,但今天她家做东,几个小辈自然笑着点了头。 周行叙胃口已经很一般,动了两筷子之后也没有尝出这家饭店有什么值得提前预定的,有同感的还有周景扬。 周行叙把果汁都放远了,拿起开席前每个人人手一杯的茶叶茶:“说提前预定什么的,都是充面子用的,给自己增加点优越感。” “也是。”周景扬把筷子也放下了:“等会儿回去要不要一起去小区门口吃姚记?” 他有时候好像也会做出一副哥哥的样子,霍慧文隐约听见旁边儿子们的对话,照例先是嘴上说他们好好的酒席不吃,但伸手去拿包了:“要不要我请客?” 周行叙喝了口茶:“不了,我今天回我自己那里住。” 他爸喝了点酒,这顿饭早不了,周行叙准备去抽根烟就提前走了。卫生间在走廊尽头,走廊尽头的窗户正对着马路。 晃眼的车灯从饭店门口驶过,未能赶上闪烁的绿灯的司机在车里骂人,百分之八十的会骂前车开慢了,剩下百分之二十会懊恼自己怎么没有加点油门。 地毯将脚步声掩盖了,周景扬走过去拍了拍周行叙的肩膀:“一转头你人都不见了,我以为你已经走了呢。” “有事?” 周景扬指了指厕所:“废话,上厕所。” 他上完厕所出来的时候,周行叙一根烟快到底了。周景扬不抽烟,连吃东西都清淡,他从胎里带出来的身体底子从来经不起他像周行叙一样去折腾,去随随便便尝试。 “问你件事。” 周行叙看他甩着手上的水珠走过来,拿着烟的手伸到了窗外:“什么事情?” 周景扬:“你谈过的恋爱比我多,你说要是一个女生对你爱答不理,你会怎么追?” 没说名字,周行叙也知道他说的是谁了。 人半凑到窗外,吐了一小口烟圈,故意给了周景扬最不喜欢的答案:“不追。” 答案他不满意,所以周景扬换了个问法:“但如果你很喜欢很喜欢,就非要追到手怎么办?” 红色的星子已经燃烧到了最末的烟蒂,周行叙把烟按灭在垃圾桶盖上,顺手将窗户关小了一些:“薛与梵?” 被猜到了。周景扬不太想要承认,但怕周行叙不知道是谁给不出意见,不情愿的点了点头:“如果是薛与梵这样的女生你怎么追?” “薛与梵这样的?”周行叙笑:“没追过,给不了意见。” 窗户关上后,走廊明显回温了一些。 周行叙扬了扬唇角,看着周景扬:“要不我去追追看?追到了有意见了,再告诉你?” 第20章 十九分熟 关于接吻 开学那天下了毛毛雨。 外面天已经黑了, 华灯初上。偶尔也有几个拖着行李箱走在学校里的人,这个时候老薛就会来一句,看看别人多独立。 这话说出口, 车里的向卉和薛与梵都不接话。 宠薛与梵的是她, 宠了之后又要唠叨啰嗦的也是他。 雨刮器合着车载蓝牙里刀郎的西海情歌正在工作。 薛与梵抱着自己的被子坐在后排,看着窗外:“每次都这样,只要开学, 冬天毛毛雨,夏天大暴雨。” 宿舍里薛与梵是最后一个到的,她在家里吃了晚饭才出发来学校。小八只比她早一点点,薛与梵到宿舍的时候, 她正在和方芹她们研究怎么套被子。 向卉听见几个小孩喊阿姨, 笑着应声,过去帮小八把被子套好了。喜提小八一句:“阿姨你长得好美啊,难怪梵梵也长得好看,你们两个站一块一看就是一家人。” 连带着把薛与梵也夸了。 薛与梵的衣服在打包的时候就连带着衣架一起放里面了,挂起来也方便。方芹她们来得早,顺带帮薛与梵把柜子桌子还有床板都擦过一遍了。 没花多久的时间就整理完了,她还不忘给正在回家路上的向卉发了条语音, 让他们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把家里带来的东西满宿舍的分享了一圈,睡觉前不知道是谁起头说寒假无所事事。 “我也是, 我发展史都没有复习, 还好半个月之后才考。”小八接话了,但立马又改口了:“但是我这个寒假看了一部好好看的电视剧啊, 男主角实在是太帅了。导演好会拍,接吻镜头看的我脸都红……” 宿舍其他两个人都在笑,薛与梵拿着平板和电容笔藏在床帘后面, 没出声。 接吻啊…… 薛与梵想到了那天夜里的画面,雪松的味道,唇齿相磨的感觉,想着想着她就没出息的出了一阵汗。 回过神来,宿舍不知道怎么就根据小八的‘接吻’一词在讨论。 方芹是个破坏美学专家:“接吻也就电视剧上拍出来好看,你看看我们宿舍楼下那些冬天不怕冷,夏天不怕热。学校那么大,宾馆那么多还非要在楼下亲亲我我的小情侣,你看他们接吻,是美学吗?” 她们宿舍有个存在感很低的大好人,她和小八睡在一边的,温温柔柔的一个女生,让人觉得说句重话都下不去嘴的女生:“就是啊,小八你每次路过不是都要高举火把吗?” “佳佳,你居然不站在我这边。”小八开始呼叫最后的希望:“梵梵你说呢?” 薛与梵抬手擦了擦脖子里不存在的汗,只觉得皮肤有点烫。她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旁边方芹就像个反派一样开始笑了:“放心吧,梵梵肯定也站在我们这边。她怎么形容她前男友的,你忘记了吗?” 薛与梵知道,有这个话题她今天是画不出画来了,那头小八还等着她的正义直言。薛与梵把平板关上,随手丢在床尾。 将半张脸埋在被子里,支支吾吾的说:“我觉得不错。” 话音一落,没有她想象中的惊掉下巴,只听方芹脑回路清奇的来了句:“梵梵真是大好人,前男友这样了,还没有对接吻破灭。” 薛与梵:“……” - 前男友没有能够摧毁掉薛与梵对接吻的美好幻想,但是一个实训周就可以轻而易举摧毁掉四条年轻的小生命对未来的憧憬。 薛与梵是里面生命里最顽强的一个,留个半口气给小八来了致命一击:“实训周结束后的一周就要考发展史了。” 书到用时方恨少,考试的大刀没有落下的时候那课本上的字就跟不认识似得。薛与梵实训周结束后,趁着考前三天一直往图书馆跑。 她从小学习就不错,毕竟不能砸了向卉的招牌。 每天看点书做点作业是向卉从小给她养成的习惯。 薛与梵背着书包站在椅子上凑到小八的床边,之前还信誓旦旦说要和她一起去图书馆奋斗的人,如今蔫了吧唧的躺在床上。 薛与梵问她:“那你还去不去图书馆了?” 小八哭唧唧:“我感觉我还没有从实训周里缓过来,我好累啊。” 最后还是薛与梵一个人去的图书馆,现在不是大批系院的考试常规期,图书馆人不多。薛与梵找了一个四下没有什么人的位置。 这份资料她寒假在奶奶家的时候就复习的差不多了,现在别人补天,她也能相对悠闲的查漏补缺。 只是资料看到一半,她觉得这图书馆的空调打得实在是太足了,外套脱掉之后身上还是汗津津的。用外套和书包占着位置,薛与梵拿着校园卡去了图书馆一楼的咖啡店里买了杯降温的冰拿铁。 实训周时连续的灰蒙蒙的天,今天放了晴。阳光透过采光特别好的巨型玻璃窗里漏进室内,照得一室明亮。 冰块在塑料杯里碰撞,吸管搅动着杯子里的牛乳和咖啡,直到最后颜色渐变没有了。 耳边翻书声里隐隐传来几声打喷嚏的声音,大约是有人对空气里的灰尘过敏,回头看去能看见有人捂着口鼻,在口袋里找口罩。 咬吸管是薛与梵的坏习惯,她拿着拿铁,看着打印纸上大段的答案,将大段的答案拆分成一个个小的知识点。 杯壁上的水珠将纸质的杯套全浸湿,她看得专心,等到旁边的人戳了戳她的胳膊,薛与梵才发现旁边的位置有人坐下来了。 周景扬手里拿了本才借阅的书,小声问她:“还没考完试吗?” 薛与梵敷衍了句没有。 大约是看在她认真复习,向来话多的一个人没怎么打扰她。 薛与梵把这次偶遇看做一个巧合,结果第二天还是在图书馆碰见他了,他买了两杯拿铁,手里拿着本和他专业不搭边的书在装模作样。 他递过来的拿铁,还是原封不动的摆在那边,薛与梵没有动。复习到一半,小八给她发信息,明天下午就要考试了,她到现在才发现自己少了一单元的复习考卷。 薛与梵把资料拍照发给她,小八在手机那头又在说爱她。 趁着薛与梵看手机的功夫,周景扬见缝插针,问她等会儿复习完去哪里吃晚饭。 这个问题最好绝后路的回答就是说不吃。但薛与梵忘记他是个最擅长另辟蹊径的人,他拿出父母那套说辞,说不能不吃饭。 听他唠叨,薛与梵干脆用他之前那套‘书本是精神食粮’给他自己怼了回去。 说周景扬脾气烂透了,把这时候被薛与梵怼了他还笑盈盈。 对面的男生从笔记本电脑后来抬头望着他们,拧着眉头的样子,像是在用视线批斗他们两个正在讲话的‘小情侣’世风日下。 薛与梵干脆遁入学海,没一会儿翻页的时候,一张纸条传了过来。 上面写着附近餐厅的名字。 薛与梵假装没看见,一翻页将纸条掀翻到了旁边。 他没放弃,又写了一张。 薛与梵看得眼烦,想着要不要回宿舍,让自己的意志力和宿舍的床比拼一下,也好过在图书馆和周景扬待在一起。 只是,资料都还没有合上,胳膊上一重。薛与梵看着倒在她手臂上的脑袋,反感从天而降,她起身,椅子被拖动发出刺耳的声音,引得四周的人纷纷侧目。 先前靠在她胳膊上的人却没有支起身,而是直直的摔了下去。 然后一动不动。 薛与梵看着地上的周景扬,一慌:“喂,你怎么了?” 前面那桌的男生率先反应过来:“好像是昏倒了,快送医务室。” 说话的声音把一个正巧在图书馆看书的老教授吸引过来了,薛与梵看他上手检查的动作,应该是医学院的老教授,老教授问薛与梵:“他有什么病史?” 薛与梵想到了之前听周行叙随口说起周景扬有先天不足,有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但具体的周行叙也没有说。 在一众看戏等待的眼神中,薛与梵后退了一步,晃着头:“我不知道。” - 薛与梵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最后会被人推上救护车。 她缩在角落里,不给医护人员抢救增加麻烦,等给周行叙打电话的时候,救护车已经到了医院,周景扬躺在推车上进了抢救室。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 “你哥进医院了。”薛与梵发誓,天可怜见,她没有动手打人,她才是个被骚扰被碰瓷的人。 周行叙让她别紧张,问清楚是哪家医院之后,说他马上过去。 薛与梵是没有什么好紧张的,她不是躺在里面那个,也不是操刀的那几个中的一个。 没一会儿一个全副武装的医护人员从里面出来,叫薛与梵去买住院的东西,除了日常住院的东西,特别提了一句叫她买些棉签和一次性的纸杯。 等她买完东西送到病房的时候,周景扬还没有被推出来。同病房的一位大叔看薛与梵抱着从楼下住院部买来的用具,问她是家里谁生病了。 薛与梵还没来得及回答,正巧护工推着推车进来。 推车上的人,面无血色。身上放着的二十四小时动态心电图检测仪。 护士叮嘱了几句,比如手指上夹着的测量夹需要过两三个小时就换一根手指夹着,比如周景扬现在不能喝水,口渴也只能用棉签沾水润一下嘴巴…… 薛与梵一一记下了,顺便把病房号发给了周行叙。 周景扬现在打着点滴,薛与梵也走不了,距离给周行叙打去电话都过了一个多小时了。隔壁床的大叔好奇的看了眼病床上的周景扬,以为是薛与梵的哥哥:“他是得了什么病啊?” “我不知道。” 大叔一愣:“你怎么会不知道?你不是他家属吗?” “我不是。”薛与梵耸肩:“善良美丽罢了。” “见义勇为是不是?”大叔算是听明白了:“见义勇为好品质啊,就是小姑娘你小心啊,有些人表面看上去老实,但是心里黑,千万不要他被讹了,到时候他敲诈你。” 大叔说话很逗,薛与梵不怕被雷劈的坐在病床旁边笑,作揖:“大叔慷慨直言,受教了。” 大叔没一会儿就把话题转走了,年纪上去了之后话多。他说他是心血管上的毛病,还好年轻的时候是编制体系内的工作人员,祖国伟大有医保。他话多,说了不少。喝了口枸杞茶之后,准备去拿热水壶倒水。 薛与梵看见了自然上去搭了把手。 大叔叫她顺便给病床上的周景扬也倒一杯,先凉一会儿,要不然之后想喝再倒就会烫嘴。 电视机里在放上个世纪的老电影,也就大叔看得进去。薛与梵没一会儿还是看起了自己的复习材料。 背了几道题再抬头看见盐水没了,起身去按铃。 护士过来换盐水的时候,顺道提醒了薛与梵一句:“病人嘴巴有点干了,你帮他用棉签沾水涂一下。” 薛与梵哦了一声,心想着‘积德行善,挂科变难’,今天感动上苍,明天考试不慌。将复习资料放在床边,转身去找购物袋里的棉签。 霍慧文和周行叙到的时候就看见薛与梵低着头,头发随便的扎了起来,眼眸低垂着,手摸着一次性杯子试了试温度,拿着沾水的棉签模样看上去认真的在帮周景扬润唇。 第21章 二十分熟 八百米 来的时候, 小儿子已经说过了,说是大儿子被一个同学送去了医院。霍慧文看见病床前的薛与梵,就知道这是小儿子口中的那个同学。看她认真照顾周景扬的样子, 感激不已。 霍慧文拉着薛与梵的手, 说了八百遍谢谢。 薛与梵嘴上说着没事,视线越过面前这个贵妇扮相的人,看向倚着病房门口的周行叙。细细打量之后还是觉得周行叙长得更像他妈妈一些, 尤其是眼睛。 握着她手的霍慧文,感谢的话还在说,又问起薛与梵关于医生交代。 薛与梵没听。 应该说是听了但没记住。支支吾吾的讲不出什么,只能把和病情无关的护士叮嘱说给了霍慧文听, 结果霍慧文还拉着她的手, 等待着薛与梵再说一些。 她没辙,求助似的看向周行叙。 他这才走过来:“妈,明天医生查房的时候你问问医生,她转述可能也转述不对。” 说完没给他妈在刨根究底的机会,也没叫薛与梵名字,直接朝她开了口:“怎么来的?” 薛与梵:“坐救护车来的。” 周行叙问:“要回去吗?” 薛与梵费力地从霍慧文手里抽回自己的手,还不忘把病床边的复习材料拿走:“回。” 薛与梵小跑着跟上周行叙, 临走的时候连声再见都没有对霍慧文说。 周行叙余光瞄着她,刚刚在病房里就看见她一副招架不住霍慧文的样子, 现在也像后面有一只吃人的怪物一样, 步子迈得飞快:“我妈又不吃人。” 薛与梵拉了拉嘴角,老实说霍慧文第一眼给薛与梵的感觉和周景扬给她的感觉差不多。 可能是受先入为主观点的影响, 她听周行叙说周景扬的所作所为,在讨厌周景扬的基础上,她对最应该处理好兄弟关系却搞砸了的霍慧文实在是没有什么好感。 小表情, 有些不悦,嘴上倒还是插科打诨着:“怕阿姨看上我,觉得我对你哥悉心照顾,人善良又美丽。怕她乱点鸳鸯谱,万一当了你嫂子那多占你便宜啊。” “这么好?居然不占我便宜。”周行叙笑,抬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不喜欢这种占便宜的办法?” 两个人走到了电梯口,正是吃晚饭的电梯使用高峰期,四周等着电梯的人很多。他凑过来,用只有两个人可以听见的声音,小声问她:“看来你还是喜欢上次在你奶奶家门口,我用过的办法占来的便宜?” 周行叙说完,听见她骂了句‘不要脸’,语气娇嗔,听着像是生气了。但自己搭在她肩头的手臂没有被甩开,周行叙知道她没生气。 他转手腕,捏了捏薛与梵的脸颊:“走,带你去吃饭。” 电梯处在超载的边缘,薛与梵庆幸自己进去的时候电梯没叫。只是人太多,别人挤她,她就只好再去挤别人。 后面的这个别人,是周行叙。 他后背靠着电梯厢的厢壁,垂眸这个矮了他一个头的人,看着她一点点后退,最后彻底挨着自己了,笑:“干脆我抱着你得了。” 他说话声音不大,只是四周人挤人,贴得近。这话薛与梵听见了,旁边的人也听见了,一个女生正玩着手机,听见之后,偷偷瞄了一眼。 不知道是看周行叙长得帅脸红了,还是因为听见这句话,有些不好意思。 薛与梵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叫他注意言辞。 被她用胳膊肘撞了一下,周行叙反而笑得更开心了。 电梯里人上上下下,一个阿姨拎着两大袋子的东西在中间楼层上了电梯,电梯里本来就没有多少位置了,阿姨和电梯和他们仿佛当代爱美人士将自己塞进一条不符合自身尺码的衣服里。 站在薛与梵前面的人都没有回头看一眼,就自顾自的往后退。薛与梵有了上次被左任踩脚的心理阴影,此刻本能的也跟着往后退。 只是和前面那人的距离还没有拉开,后背就撞上一个胸膛。 一只手横在她身前,将她一抱,不知道他从那里挤出来的空位置,还顺便把薛与梵调转了个面。 电梯里装了镜子,可能是为了显得空间大一些,头顶的灯光很亮。薛与梵仰着脖子看向他,看见他在笑。 周行叙洋洋得意:“看吧,是得抱着才有空位置。” 说罢,旁边那个之前偷瞄还脸红的女生噗得一声笑了出来。 电梯走一层靠一层,愣是到现在还没有到一楼。后腰上横着一截手臂,他没松开。 雪松的味道和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混在一起,薛与梵觉得周行叙是故意的,睱眸看着他:“你哥那么喜欢我,现在他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你居然跟我在这里调情。” 说完,整个电梯厢里仿佛连呼吸声都没有了,只有电梯上方铁缆和滚轮滑行的声音。 周行叙听见薛与梵的话,知道她是故意的。先是一愣,随后扫了眼电梯里的人,对上一道道瞄过来打量的视线,格外从容淡定:“对啊,冒天下之大不韪了。感觉到我有多喜欢你了吧?” 薛与梵觉得自己有些晕了,像晕车了一样。她将这个归结在老是停停靠靠的电梯上,一停一行,让人头晕。 他淡然,仿佛这四周的尴尬都和他没有关系。电梯里的灯光经过镜面的反射,将光线的亮度拉高。他们凑得太近,近到体温和各自身上的雪松柚子味道都交织在一起。 话是情话,语气也像是说情话的语气,连他都像个世间真挚难寻的情郎。 他们坐电梯一直坐到最底层。电梯里看热闹的人都散了,他们站在最里面,成为了最后出电梯的人。后腰上的手松开了,改为握上她的手。 他掌心干燥温热,薛与梵没少听小八夸过她手好看,甚至她们宿舍曾经积极了几天准备弄一个饰品网店,小八还说有薛与梵就不用请手模了。虽然最后网店计划流产了。 薛与梵一直觉得自己的手手指修长,结果却轻松被周行叙全握在掌心里。 地下停车场里昏暗,周行叙问她晚上吃什么。不远处有车辆启动的声音,车灯照在他们身上,周行叙看见有光从背后打过来下意识地把薛与梵往自己这边拉了过来。 薛与梵一愣:“真去吃饭啊?” 周行叙车停得有些远:“不然呢?” 薛与梵想到了他在电梯里当着一电梯的人说的话,她并不认为那是真情话,但还是对他真的要带自己去吃饭有些吃惊:“你居然真的要冒天下之大不韪?” 周行叙:“我妈不出意外要待在医院照顾我哥,她不也得吃,我们吃完给她打包一份。” 理智重新占领高地,是啊,还有他妈妈呢。 或许是真情话,但他一定是‘假情郎’。既然他是假霸王,她何必去当个真虞姬。薛与梵一直觉得自己理智的,至少此刻想通了之后她也没有特别大的失落感。 他是个浪子,她知道。 反正自己不是冲着花好月圆的美好爱情结局去的,就像是尝鲜。 但薛与梵忘了,忘了他们二十岁出头,‘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纪,勉强做不合时宜的事情,难压不合时宜的感情。 晚饭在一家本帮菜。 他似乎常来,对这家店的厨师还有招牌菜都非常了解。很少点菜的一个人,今天主动拿过了菜单。 南方菜在薛与梵印象里偏甜偏清淡,吃起来却是也是那个味道,不太符合她的口味,却很好吃。 一道道菜首先在精致度上就拉满了。 尤其是汤羹的鲜味一点也不像是用调味料调出来的。 周行叙又给她盛了一碗汤,随口问起她今天怎么和周景扬碰见了。 薛与梵嚼着汤羹里的肉粒和牛肉丸:“就在图书馆里遇见了。” 他哦了一声,没再有别的话。这顿饭吃得不算快,等周行叙把她送回学校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学校里亮着路灯,最近雨停了,晚上出来散步逛操场的人也多了起来。 薛与梵在宿舍楼附近下了车,和他说了‘路上小心’。 等薛与梵把车门关上后,副驾驶的车窗慢慢降下来,他倾身靠近副驾驶那边,对着车外的薛与梵回了一句:“明天考试加油。” 虽然知道这声祝福没有多少帮助,但第二天薛与梵考发展史,考得特别顺利。她考试很少考完后觉得天塌了,那几套复习材料她一个寒假早就背熟了。此刻小八在宿舍里的哀嚎她显然是不能共情的。 尤其是隔天得知小八报名参加了一个学校的义务活动,为期一个月。 为了一点加分权。 小八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薛与梵落井下石:“你看看现在这么累,你当时寒假好好看书都不至于这样。” 小八也委屈,但哪有后悔药:“你成绩好,拥兵自重。可怜我这种每次挣扎在及格线,考试全靠老师努力给个六十,我还要谢天谢地。梵梵你不懂我的痛,鱼的眼泪水知道,我的眼泪谁知道啊。” 小八的眼泪没人知道,但是薛与梵下周体育课的八百米的眼泪有人知道。 周行叙路过操场的时候,薛与梵一个人坐在操场远处的看台楼梯口。垂头丧气的像是被周景扬烦了八百遍似得,丧着一张脸。 “怎么了?” 薛与梵先看见地上的影子,再听见他的声音,抬头的时候他已经走到自己跟前了。最近首府的天转暖了不少,他就单穿了一件卫衣,手里拿着一件因为中午升温脱下来的黑色牛仔外套。 “我今天要跑八百。”薛与梵看见是他后,又把头低了下来,两条手臂支在膝盖上,下巴搁在臂弯里,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全宿舍就只有她一个人要跑,早知道那天她就不试毒去吃那个包子了,否则她也不会错过选太极的机会。 周行叙手搭在楼梯口的扶手上,明知故问:“跑不动?” “废话,八百米。”如果上帝现在给她一个选择,她宁可去医院照顾周景扬也不想跑八百:“现代社会文明发展迅速,代步工具的存在都已经这么多元化了,为什么还不淘汰八百米。” 她诉苦完,那头体育老师在喊集合。 不过是中途抽查的一次点名,轮到薛与梵测八百米还要半个小时。 薛与梵重新走回看台楼梯口的时候发现他还没走,原本手里的外套团了团,放在地上给她垫着。 周行叙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这个老师和我关系还不错。” 薛与梵拧起眉头,一脸震惊的看着他:“你居然和全校噩梦关系好?” 这不是夸张,不知道有多少人的体育折在她手里,人送外号首大噩梦。 周行叙小得意,说可能是他招人爱。 薛与梵听罢就给了他一个白眼加一声不屑的嗤声,丝毫没有坐在别人外套上的不好意思和‘拿人手软’的觉悟。 “看见弯道那棵树了吗?等会儿跑到那里之后躲起来,我帮你去引走老师的注意力,等第二圈你再出来。”周行叙不恼,偏语气冷起来了,斜睨着她:“再嗤一声?” 服软比谁的快,毕竟现在似天塌般的大事被解决了,薛与梵双手比了个爱心,下巴搁在爱心上,仰着头朝他卖笑脸。 “你给我比了屁股?” “爱心,是爱心!”薛与梵把手比的爱心凑到他面前,不过薛与梵还是有点担心:“万一不成功怎么办?” 周行叙耸肩,事不关己的样子:“那就是首大噩梦觉得你态度不端正,挂了你的科呗。” 薛与梵:“……” 第22章 二十一分熟 阿叙,歌词听到了吗?…… 薛与梵很紧张。 高中的时候所有人都喜欢体育课, 就她不喜欢。曾经她也是一个月要来三次月经的‘经期不调的可怜学生’。没有想到着噩梦般的八百米从初中开始一直到现在如同附骨之疽,恐惧如影随形。 周行叙的作战计划,薛与梵心里没底。 那头噩梦发声了, 吹着哨子喊八百米集合。周行叙伸手把她从台阶上拉起来:“放心。” 很难放心。 薛与梵有气无力的站在起跑线上, 如同被送去屠宰场的小猪仔。 哨子声响,真跑起来了,她也还是忍不住频频朝着起跑线张望, 生怕他骗自己。 还好,虽然霍慧文看上去不怎么样,周景扬看上去也不怎么样,但好在他们家家教对周行叙的诚实守信上教育非常不错。 他真的在自己快要跑到弯道的时候出现在了操场上, 身材颀长, 隔着一个操场的对角线,穿过绿茵场望过去,还是一眼就在一堆人里找到了他。 配合打得非常不错。 在首大噩梦那里登记完八百米成绩之后,薛与梵发现他还没走,站在自己之前坐过的看台楼梯口,低头看着手机,卫衣的袖子扯到了手臂上面, 露出的那截手臂看上去很有力。 薛与梵张望了四周,操场上的人已经散了, 她看四下无人了才小跑着过去, 抬手拍在他肩头:“走,请你吃饭。” 他把手机收起来, 倒也没有客气。 薛与梵拿起他那件之前给自己垫在屁股下坐着的牛仔外套,拎起衣领抖了抖。没给他,总要洗过之后再还。 周行叙把手机揣回口袋里:“我车停那边了, 走吧。” 今天跑步,她穿了一身休闲运动的套装,日头整足,阳光将影子打在地上,薛与梵看着挨着的两个影子,突然感觉自己这样有些不太好看。 球鞋运动裤的,看上去不修边幅了。 她突然在宿舍楼旁边停了脚步,没给周行叙说话的机会,说完就跑了:“我回一趟宿舍,你等我十分钟。” 薛与梵说罢,抱着他的牛仔外套,脚上生风,丝毫不像刚才跑八百时弱不禁风。 宿舍里方芹和佳佳在吃饭,小八还在为了她的加分权做牛做马。 她们两个虽然没去陪薛与梵跑八百米,但是给薛与梵带了午饭,听见宿舍响起开门声,方芹看是薛与梵回来了,指着她桌上的打包盒,说饭买好了。 薛与梵把周行叙的外套团了团,随手塞进衣柜里,敷衍着恩了几声,找了套新买的春装就进了卫生间,还不忘让方芹帮自己看着点时间。 “十分钟?”方芹问。 “对。” 换衣服倒是快,就是今天跑八百米她就没有想过要化妆,她预留了五分钟给自己简单画了淡妆。 方芹和佳佳扭着头看着突然回宿舍打扮起来的薛与梵,佳佳嘴里还有一个牛肉丸,讲起话来有点口齿不清:“你要出去?” “恩。”薛与梵拿着镜子在画眉毛,板着张脸不苟言笑的认真模样。画完还不忘把镜子拿开,问室友自己画得好不好:“还有几分钟?” 佳佳戳了一下正在放电视剧的平板:“还有三分钟。” 眼影用了最不容易出错的大地色,消肿效果一绝。还好她为了省事去烫了睫毛,这时候眼尾拉个眼线,涂个睫毛膏就搞定了。 佳佳:“还有一分钟。” 薛与梵挑了支最近经常用的唇釉,涂完后用指腹晕开,佳佳贴心的提前抽了张纸巾递给她用来擦手。 薛与梵对着镜子检查自己牙齿上有没有沾到唇釉,余光瞥见递过来的纸巾,跟小八学了一招,对佳佳说了声爱。 时间不等人,薛与梵拿起背包,往里面塞了补妆东西,又塞了包纸巾,拿起梳子梳了两下头发:“我走了,中午的饭你们分掉。” 方芹看着已经冲出宿舍没有影的薛与梵,一愣:“佳佳,你说她干嘛去?” 佳佳做了个一休小和尚的标志性动作:“我觉得是为了男人。” “佳大神再算一下,是哪个男人?” 佳佳伸手:“香火钱来点。” 方芹嗤声,丢了包开胃小菜给佳佳:“我还不如自己去问梵梵呢。” - 薛与梵还是迟到了两分钟,周行叙的手肘撑在车门上,远远的就看见她。三月底,树木开始抽芽了,常绿树木依旧枝繁叶茂。 看她换了衣服还化了妆,坐在副驾驶上还因为一路小跑有些喘。 她身上那件衣服看着有些薄,周行叙将车窗升起来:“不冷?” 薛与梵摇头,她感觉自己脸周甚至还出了些汗。用手背轻碰着脸颊:“吃什么?” 周行叙等她系上安全带,才发车:“你请客,你决定。” 以前他请客吃饭,也没见他做决定。 薛与梵拿出手机搜着附近的美食店铺,她提议了好几个,周行叙都没有异议。也不是第一次吃饭了,反正不管吃什么他都是胃口平平的人,薛与梵干脆满足自己胃口了。 他是没有什么异议,只是坐在粉色餐厅的粉色沙发上时,还是有点局促。看着对面笑盈盈的人,周行叙整理着卫衣袖口,打量着她:“故意的?” 她供认不讳,但也是真的想尝试一下这家少女心十足的店。 店里的东西都偏甜,周行叙原本就吃不了几口,但筷子一直没有放下,只是吃东西吃得比薛与梵还淑女,他吃得特别慢,但为了显得礼貌筷子没停。 服务员来说有一道菜会上得特别慢,如果不愿意等的话,可以退掉。 薛与梵听罢没接话,第一时间看向周行叙,他说他下午没课。薛与梵也没课,征求意见似的反问:“那等等?” 周行叙:“可以。” 服务员很有礼貌的说了声抱歉,最后送了他们一扎果汁。 “你不去医院看你哥?”薛与梵先往自己杯子里倒了半杯,喝了一口,只有淡淡的果香,不是很甜。将果汁推到周行叙手边:“这个不甜。” “前几天就出院了,昨天都回学校了。” 薛与梵没碰见,也就不知道。 等餐的时候,周行叙随口说,说他下午要一趟乐器店,就在商场楼上。 那实在是不太方便把她送回去了,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个人一起开了口。 薛与梵:“那吃完我自己回去。” 周行叙:“要不要一起?” - 最近网络上有一个新词汇。 叫‘内卷’。 首府这座城市,繁荣发达。在强大的经济和综合实力之下,本地学生内卷之恐怖可以说是超乎想象。 薛与梵从小就有上不完的补习班和兴趣班。 她有幸接触过好几样乐器,最后学了当时学得是最多人学习的钢琴。只是最后没有坚持下来,考了几次级之后就搁置了。 乐器店的老板和周行叙是老熟人了,他解释今天实在是太忙了,那把琴还没还得及修,让周行叙坐一会,自己手上功夫加快一些。 不管如何也只能口头说一句‘不急’。回头,身边的人没了,朝后看,发现她站在吉他墙前面,饶有兴趣的左右扭头在看贝斯和吉他的区别。 周行叙看薛与梵最后取了把展示用的吉他,然后像个小孩想买玩具找大人似得找店里找他的身影。 问他能弹弹看嘛? 周行叙转述给老板:“可以吗?” 老板从台子后面抬头,之前看见她是和周行叙一起来的,没二话:“可以,就是没调音,你叫他给你调。” 老板口中的‘他’指的是周行叙。 周行叙坐在休息区朝薛与梵招手,又拍了拍旁边的空位:“过来坐。” 叫她过去坐,自己起身去找了调音用的工具。 薛与梵的基因里实在是没有太多音乐上面的细胞,调不调音对她来说都没有关系,因为她自己都不一定能听出来。 玩乐器的人,调音不难。 吉他上放了一个调音器,等周行叙调试好了,把吉他给她:“会吗?” 薛与梵没有和他坐在一个沙发上,而是坐在对面的高脚椅上,脚踩在椅子腿的横杠上,有模有样的拨了一下弦:“会一点点。” 周行叙把调音的东西放在茶几上,笑:“来一首?” 抬眸看向坐在沙发上,大剌剌坐着,坐姿随意。沙发和茶几之间的距离不大,显得他腿更长了。 薛与梵清了清嗓子,开始在自己脑子里找着会唱的歌:“……你毫不犹豫就成为了那个令我绝望使我哀伤的人,我不想看你携手新欢,我会诅咒她也诅咒你……” 扫弦是瞎扫的,伴奏全是乱弹的。 唱得也一般般,可就是让周行叙挪不开眼睛。店里的灯光专门设计过的,为了更好展示乐器而设计的,但此刻好像全店铺的灯光都在为她服务。 薛与梵是个第一眼美女,此刻她没有身披星光那么夸张,但足够璀璨,足够的吸睛。 灼目又温柔。 老板听见了,坐在台子后面就露出一个脑袋,朝周行叙笑:“阿叙,歌词听到了吗?” 薛与梵后知后觉这个歌词好像有点不太适合,张嘴想解释,但又不知道要怎么说,干脆低头看着腿上的吉他装耳聋,但下一秒她听见周行叙开口了。 声音带着笑意,他一贯说话时低低的嗓音。 周行叙没扭头去看老板,但答了一句:“懂了。” 懂了? 懂什么? 这年头风月爱情太过普遍,他仿佛没有爱,也能说出爱情来。 不管多普通的词句从他口中说出来,都能让人浮想联翩。他是个比谁都适合说爱的人了,但看上去却不是个适合爱的人。 薛与梵把吉他给他,说起上次在KTV他还说要给自己唱歌,不知道算不算数。 他说算数。 但唱得是薛与梵平安夜在餐厅说喜欢的那首小黄歌,薛与梵听前奏的吉他伴奏还没有听出来,知道歌词一出。 薛与梵知道他在逗自己,朝他踢了一脚。 周行叙感觉脚踝一疼,抬腿将踢过来的脚勾住。 薛与梵抽了两下腿都没有从桎梏中挣脱,只见他拍了拍自己旁边的座位,对她说:“坐过来,教你弹个好听的。” 第23章 二十二分熟 川菜馆 他说得很简单, 让薛与梵这个十几年前接触过吉他的小白都生出了一股自信,拿起角落都要落灰的吉他,最后事实很骨感, 她没这个天赋。 周行叙握起她的手, 看着泛红的指尖,顿了顿:“喝不喝奶茶?” “我是不是特别没天赋?” 周行叙:“有好几家,你喜欢喝哪家?” “你是不是不想教了?” “这家月销售最高。”周行叙把手机递给她:“喝不喝?” 装聋作哑的答非所问到此结束, 薛与梵说了句:“喝。” 修琴的时间远比想象中要久,最后连同晚饭都是在商场里解决的。薛与梵回宿舍的时候,除了小八都在宿舍。 方芹和佳佳一个洗完澡躺在床上了,一个在阳台晾衣服。 看见一天都没有人影的薛与梵, 免不了是一顿‘严刑拷打’。好在小八回来得很及时, 有气无力的爬进了宿舍,但骂起学生会和辅导员的时候,那嗓门一点都不像是累个半死的人。 “不就是个学生会的吗?好像当了个天大的官似的,使唤起人来的时候简直堪比皇太后。安排活的时候也不说清楚,去问了他们就说你这都不知道?什么都要来问我。不问嘛,错了就会说,你都不会, 你长了张嘴不知道来问我们吗?”小八呸了一句:“真是黑的白的正的反的都让他们说了。” 吐槽完,小八摸着肚子, 语气缓和了不少:“……简直没把我们当人, 我晚饭就吃了路边一个饼,我真是累死了……” 原本世界已经足够悲惨, 但人衰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不是没有道理。 第二天小八急性肠胃炎了。小八迈着比昨天还虚弱的步子从厕所出来,用比八十岁老太还慢的速度爬上床。 她说那只是一个饼,里面肉还没多少。 “肉没多少, 细菌不少。”薛与梵在学校的药店买了药之后,给她倒了杯温水递到她床边:“要是还不好,你必须去医院了。” 小八吃了药,趴在床上:“知道了。” 下午佳佳和方芹要去上选修课,薛与梵在宿舍陪小八,小八中午就没吃饭,薛与梵中午下了课给她打包了一份白粥,已经快成干饭了。 “肚子饿不饿?要不要我给你重新去买碗粥?” 小八摇头,正准备说话,丢在床头充电的手机响了。 是活动部的学姐打来的,紧急集合。 小八和电话那头说明了自己因为昨天吃了一顿不卫生的晚饭,导致拉了一天一夜的肚子,今天可能没有办法去了。 但遇见好人的所有运气似乎都花在了小八开学分宿舍上了,她没有遇见攀比心严重的室友,没有阴阳怪气只会眼馋别人手脚不干净的室友。佳佳方芹和薛与梵人都很不错,一个宿舍客客气气,关系很好。 然而,这个学姐应该就是会别室友挂上网站上被吐口水的讨厌鬼。 “随便你喽,爱来不来,不来的话加分就没有了。” 电话那头的人都不给小八解释的机会就把电话给挂掉了。 薛与梵听不太清楚电话里说了什么,只见小八在床上撒了个泼,然后脸色惨淡的准备起床。 “你干嘛去?” 小八欲哭无泪,她现在后悔死了,早知道就好好看书了,不然也不用为了那么点加分受气。 她把电话那头讨人厌的学姐的话转述了一遍,认命的爬起来。 “你怎么去啊?你换个地方蹲厕所啊?”薛与梵阻止了她:“你把集合地点告诉我,我替你去。” 乐于助人这事讲出去倍有面子。 薛与梵还没有走到集合地点,小八从她出宿舍就开始给她发信息,从当牛做马一直说到了对她无尽的绵绵爱意。 薛与梵回了她三个字:少扯皮。 那个学姐在电话里气势凌人,真等薛与梵面对面和她说自己是代替小八来的时候,她倒是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没人会将免费的劳动力拒之门外。 要不是之前吃饭听周行叙随口提了一句周景扬出院,今天在活动上碰见他,薛与梵还以为自己见鬼了。 不过他也没有功夫烦自己,那个学姐拉着周景扬一直在讲话,薛与梵拿着资料路过的时候,就匆匆听学姐在那里说:“你才出院,装装样子就可以了。虽然我和你弟弟分手了,但怎么说也在一起过,还是要照顾照顾你的。” 今天是给一场法学院的辩论赛打下手。 薛与梵将评论席的打分和资料表都发下去,只听见台上有个学长在喊话:“谁放的名牌啊?对照一下一二三四辩的名字啊。” 站在薛与梵旁边刚刚才偷了一会儿懒的女生,举手。 那个学长语气没有因为对方是个女生就变好:“你看看资料表上,你告诉我这个反方的周摇也是几辩?” “三……三辩。” “那你放哪里了?” “一辩。”那个女生讲话已经带着些许哭腔了:“你没有给我资料表……” “没给你你不能跟我要吗?” 薛与梵背对着他们,耳朵竖着,这对话还真是像小八昨天回宿舍吐槽的,黑白正反总有那么几个不要脸的泼皮,横竖颠倒都能讲出有利于自己的道理,比网上任何一家厨具店宣传的不粘锅都要优秀。 旁观者效应到处都在,网上冲浪的时候每个人都能随便指责别人的袖手旁观,对他人的见义勇为一边抱有敬畏之心,一边又觉得这种事情轮到自己自己也可以挺身而出。 但事实相反,薛与梵没有能够挺身而出替那个女生指着对方鼻子臭骂一顿,只能递给她一张纸巾,叫她别哭了。 虽然她没有仗义直言,不过还好正义不灭。 “你这么懂,你怎么不来?” 这道女声说出口的时候会议大厅里正因为刚刚的闹剧安静下来,语气清冷,薛与梵回头望去的时候,只看见一个穿着正装西服的女生拿着一叠资料站在那个学长面前。面无表情的从他手里把这个印着‘周摇也’的名牌拿走了。 不过是随手把没有放对的名牌调换一下。 台上那个一身正装的女生长着一张极具攻击力的脸,和前一段时间流行的小白花外形是两个极端。 她因为那双眼睛,没有表情的样子也像是给人甩臭脸:“犬吠甩锅是一个人无能的最大体现。” 最后反击的话,其实有些没礼貌,但是薛与梵站在台下听得很爽。 这场闹剧没有闹下去,很快双方辩手和观众都陆陆续续进场了。 薛与梵站在会议大厅的最边上,她对学校活动一直不是很感兴趣,法学院和医学院都是首大的王牌专业,以前都坐落在正阳街的校区。 今年法学院和薛与梵那个校区大部分的专业都搬迁过来了,法学院搬家听说是医学院和物化生三系要扩建。 因为之前没有和法学院在一个校区过,这还是薛与梵第一次看校辩论赛。脑子有时候都跟不上双方辩手的语速,最后不管是谁发言薛与梵都觉得对方说得很对。 “晚上他们说要慰劳,在学校外面的川菜馆吃饭。” 周景扬的声音冷不丁从身旁传来,薛与梵下意识往避无可避的墙上又贴了贴。 “不用了,我替我室友来的。”薛与梵说自己不去了。 他倒是没有坚持,薛与梵意外又庆幸他今天这么容易就放弃了。 结果等辩论赛散场的时候,薛与梵和几个人把收尾工作结束,给小八打电话的那个学姐拉住了要走的薛与梵。 薛与梵看着臂弯里那双做着夸张欧美风美甲的手,她倒是自来熟。挽着薛与梵还不忘和其他人说:“今天请大家吃饭,辛苦了。” 薛与梵解释了两句自己不去了,那个学姐不知道是不是和周景扬学来的充耳不闻,她说她叫聂蔓:“走吧走吧,就当是多交几个朋友。” 薛与梵还想说话的时候,已经被聂蔓半拉半推着带出了会议中心。 会议中心外还有没有散掉的观众,薛与梵恍惚间看见了一个熟人。 是唐洋。 唐洋拿着手机在打电话,看见了薛与梵之后,朝她挥了挥手。 他们是同路,唐洋走在前面,一通电话没打多久。聂蔓松开了拉着薛与梵的手,小跑着追上了唐洋:“你也出去吃饭?” 唐洋回头望去,先是看见自己肩头那双如同练了一般九阴白骨爪的手。吓了一下,抚着胸口:“对啊。” “和周行叙一起?” 唐洋嗯了一声:“有事?” “没事。”聂蔓耸肩:“你们在哪家店吃?” “左任要吃川菜,川菜馆呗。” 聂蔓:“这么巧?我们也吃那家店。” 薛与梵亦步亦趋的走在后面,正想着要不要趁着没有人注意她,她偷偷溜走。行动是需要付出实践去证实的,结果刚转身就撞上了今天训人的学长和周景扬。 得了,薛与梵放弃了。 她这个人弹不好吉他,但是敲得好退堂鼓,她管这个叫知难而退。 是个美好品德。 - 刚走到川菜馆门口,薛与梵就闻见了扑鼻的呛人的辣味。 聂蔓就像个恪尽职守的警|察,薛与梵就像个没有铐手铐的罪犯,她和唐洋讲话还会时不时回头看薛与梵在不在。 两个包厢在对对面,唐洋走在前面,薛与梵看见他推开过道左手边的包厢门,里面还是左任的大嗓门:“你是真的慢,你再不来我就准备给你留点辣椒吃吃算了。” “今天辩论赛结束得晚。”唐洋回:“菜都点了吗?怎么就点这么点?阿叙,菜单给我,我再点两个菜,今天叫左任掉掉血。” 阿叙两个字刚出的时候,薛与梵正好走到两个包厢中间,从半开着的门里望了一眼进去。 他穿了件夹克坐在正对门的位置上,一只手搭着旁边空位置的椅背上,嘴里叼着根烟:“浪费可耻,点多了吃不完,叫左任开了你肚子灌进去。” “你给他省什么钱。”唐洋菜单还没有翻开就扭头喊服务生。 周行叙顺着唐洋扭头的方向朝门口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烟圈吐出口的时候,白烟散开在灯光的照射下,更加雾蒙蒙,他的视线正好对上一双剪水的眸子。 那双眸子正巧也在看他。 只在看他。 第24章 二十三分熟 你这次是要让,还是抢?…… 、周景扬有些超乎想象的热情了, 又是夹菜又是给她倒饮料。 她做了一回周行叙,没怎么都动筷子。 看着一桌菜却一点食欲都没有,原来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是在熬时间, 薛与梵觉得这顿饭吃得比想象中还要漫长。 周景扬问她怎么不吃。 薛与梵胡诌:“不喜欢吃辣。” “我也是。”周景扬给她夹了一筷子特别清淡的素菜:“他们还是点了不少不辣的, 你吃吃看。” 薛与梵把碗往旁边移了移:“不用了,我自己夹。” 门外正准备上菜的服务生端着一大盆酸菜鱼,在半掩着的门前犯了难, 小心翼翼的用胳膊顶开门。 但天煞的老板在其他方面抠抠搜搜,偏在门上舍得花钱,装的门重工。 服务员一时间没有能够推开。 对面包厢的门开了,服务员觉得看他扫了自己一眼, 然后走过来, 帮她把门推开了,服务员连忙说了声“谢谢”。 薛与梵是背对着门口上菜的位置,只见对面的聂蔓眼睛一亮,朝着门口挥了挥手:“周行叙。” 他被喊了进来。 他不是学生会的,但是学校活动参加了不少,不少活动都是要和学生会打招呼的,自然而然熟了一些, 又加上周景扬是学生会的。他们亲兄弟关系,学生会的人也都知道。 薛与梵埋头喝着果汁, 感觉到服务员走后, 自己身后依旧站着一个人,影子一半压在她身上, 明明是毫无重量的影子却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他一手搭在周景扬椅背上,一手撑在薛与梵椅背上。熟络的和包厢里其他人聊着天,几个和他不熟的女生小声的窃窃私语, 大概是在说他长得好看。 “你也在对面吃啊?我们这边可以加个椅子,你要不要端了碗筷和我凑一桌算了。” 周行叙拒绝了:“不用了,下次有机会和你们吃。” 反倒是当哥哥的周景扬一直没和他说话。 周景扬看见薛与梵放下的玻璃杯里的果汁没了,弯腰从地上拿起果汁,又给她倒了一杯。 叮嘱她少喝果汁多吃点菜,小心晚上肚子饿。 倒果汁的动作和叮嘱看上去和听上去都是那么的熟稔又自然,周行叙站在两个人身后,vip观赏位目睹了全过程。 视线一暗,却依旧面上挂着笑。搭在薛与梵椅子上的手,拍了拍椅背,仿佛一个无意识的小动作。然后和包厢里其他人说道:“你们慢慢吃。” 那股压迫感随着门开了又关了之后,消失了。 周行叙的到来将话题又引走了,那个训人的学长开起了聂蔓的玩笑:“聂蔓你不得敬周景扬一杯,差点成了一家人了。” 聂蔓嘴上骂他神经,但脸上笑盈盈的,拿起酒杯,看着周景扬旁边全程不语的薛与梵,眉毛一挑:“是叫薛与梵吗?我敬你和周景扬一杯。” 薛与梵听罢下意识的蹙眉,她不是个傻子,多少还是能听出来了聂蔓的意思。大概是周景扬和她说了些什么,不是让她给助攻也一定是和聂蔓说了他喜欢自己。 薛与梵大言不惭,自认为自己一身艺术气息两袖清风,不和老薛似得市侩铜臭味满身,但好歹是老薛这个生意场上老狐狸的亲女儿小狐狸。 既没有喝,也给了个好说法:“不是说要交朋友吗?那有点诚意不得单独敬一杯?” 过了这一茬,薛与梵彻底没胃口了,看着碗里都快堆起来的菜,她起身。周景扬问她去干嘛,薛与梵回了句上厕所。 厕所没上成,她都没有走到厕所,就被旁边伸出来的一只手握着手腕拽进了消防通道里。 雪松味被烟味掩盖住了一些,但其他一切还是和那一晚上在奶奶家门口的一样。 薛与梵曾经片面的觉得周行叙吻技好是因为他会循序渐进,会一开始小心翼翼,然后一点点探索。 但此刻变了一种风格的吻告诉薛与梵,她就是对这个人的吻格外喜欢。不管是温柔的,还是这次一开始就带着乖戾的。 他没有收着力气,从拉她进消防通道,到拥住她,再到现在和她接吻。 她这个人接吻技术实在是一般,在战线拉长的接吻中她总是先缴械投降的那一个,周行叙听见她呜咽了一声,原本圈着自己脖子的两只手此刻推着他。 那声呜咽,让他脑子里某根神经像是夏天雷雨天脆弱的电箱保险丝。 啪一声,烧掉了。 引的他心软,也勾他愈加戾气。 他想到了之前看见她和周景扬坐在一起,对他哥的抵触情绪达到了迄今为止从未有过的程度。 他有些弄不懂了,弄不懂是周景扬在抢他的,还是自己在抢周景扬的。 周行叙离开时在她下唇留了个几乎不可察的牙印,脸退开一个拳头的距离。 只听她喘着粗气,直摇头:“等等,叫一下中场暂停,让我缓个气。” 原本扣着她后脑勺的手往下移,掌心贴着她的脖子。昏暗的四下,只能通过窗户外路灯少许落进消防通道的灯光看见对方一个大概的身影。 他开口把话说得正派积极用心良苦:“你得学会接吻的时候呼吸。” 像小学时候老师苦口婆心的说你们得学会考完试利用多余的时间再检查一遍。 薛与梵自损,且有自知之明:“我笨。” 听见他笑了一声,笑声在重新安静下来的楼道里被放大了几倍:“我觉得这个比吉他好教。” 薛与梵:“恩?” 她感觉后颈上的手微微用了力,那股熟悉的味道再次占据她唇舌前,她听见他说:“多来两次自然而然就会了,找找节奏,这是也有节奏的。” 一吻先是落在鼻尖,再落在她嘴角。 他是个好老师,为了让她找节奏,这次吻得和第一次在奶奶家门口接吻很像。 温温柔柔,又规规矩矩。 她今天喝了不少果汁,嘴巴里是橙汁的甜味。 他唯一不讨厌的甜味。 贴着她后颈的手,五指轻轻捏了捏她的皮骨,提醒她呼吸换气。 薛与梵感觉自己可能真的是个音乐白痴,她找不到节奏,不管是在音乐上,还是在现在。连她自己的心脏都没有了节奏的在乱跳。 没办法,她太容易在和他的接吻之中把自己给丢了。 像大雾四起的海面上一叶扁舟,他可能是偷来波塞冬的三叉戟掀起滔天巨浪,引发风暴海啸,搅得她头昏目眩。 也或许,他与阿芙洛狄忒是同谋,她忘记在航海时投以诚挚敬仰换取阿芙洛狄忒的庇护。她被阿芙洛狄忒交于他手中,难逃一劫。 薛与梵其实很想问问周行叙,和她接吻舒不舒服,会不会像她喜欢和他接吻一样,他也喜欢和自己接吻。但转念一想,她觉得和她这种的人接吻体验感大概率是一般的,她不会主动,节奏全交付给周行叙,只能在某时某刻因为他某个动作,本能的给出回应。 少许月色借了一些灯光落在室内,他们的身影被投出肉眼不几乎不可见的影子,如果能看见,薛与梵想,或许比世上任何一对正在说爱的情人更缠绵。 米兰昆德拉说:“所谓肉|欲便是极度调动感官。”还有后半句,形容此刻也很贴切。 ——全神贯注地倾听对方的每一丝声响。 薛与梵身上的柚子味彻底被搅浑了,结束时,薛与梵松开了环住他脖子的手,靠在他身上喘气,闻见他脖子里的雪松味道好像也没有了之后,嘴角弯了弯。 全靠着他的手臂才得以站着,薛与梵问了很想知道的那个问题。 “你和我接吻舒服吗?”薛与梵说因为她不太会。 周行叙抱着她,调转了一个方向,他自己后背挨着墙壁。抬眸,他看见了消防通道墙壁上的窗户,和路灯差不多的高度。 可惜被樟树挡住了原本能落进室内的灯光。 伸手摸向口袋,从里面拿出烟盒,掂量着重量,他心里想着糟糕。单手开了烟盖,果然里面是空的。 但身体有点燥。 燥意的来源在他怀里,也不能把人推开。他听见薛与梵问和她接吻舒服吗? 她问完,隔着消防通道的门,外面的人声脚步声慢慢嘈杂了起来,反而显得他们这里太过于安静。他听见周景扬的声音了,他喊了聂蔓一声:“薛与梵在厕所里面吗?” 聂蔓说里面没人。 也听见聂蔓说:“我觉得那个女生不喜欢你。” 周景扬反击:“我弟也不喜欢你。” 很快,外面两个人也不欢而散。 外面声音一消失,薛与梵感觉到自己腰上的手一紧,他这才幽幽开口:“喜欢的。” 没说舒不舒服。 说喜欢的。 外面的讲话声没了,薛与梵平了有些乱的呼吸。 从他怀里离开的第一个动作就是理了理头发,问他走不走。 他说等会儿。又问她怎么和聂蔓他们一起吃饭,但问完怕她不知道聂蔓是谁,正准备改口说为什么和他哥一起来吃饭。 薛与梵开了口:“我知道,你前女友。我今天替我室友去的。活动结束之后她就拉着我过来吃饭了。” 听他说还要等一会儿,薛与梵缓了缓气:“那我先走了。” 薛与梵先出了消防通道,走得时候周行叙还靠着墙,她拉开门,走廊上的光先落在了她身上,周行叙叫了她的名字。 回头,看见他指了指嘴巴:“口红,记得补一下。” 薛与梵下意识的抿了抿唇,也提醒他:“那你也记得回去前擦一下,我的口红……挺显色的。” 因为开门漏进昏暗的消防通道里的光照出了他的身形,他恩了一声。 打开的门重新关上后,周行叙靠着墙,手又摸到了口袋里的空烟盒,五指用力,把烟盒揉成团。 被揉成团的烟盒丢进了厕所洗手池旁的纸篓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和薛与梵说得没错,她的口红确实挺显色的。 隔壁传来隔间门打开后撞在另一扇门上的声响,周行叙关上水龙头正准备走的时候和厕所出来的人,撞见了。 好久没见聂蔓了。 她喝了点酒,倚着女厕所门口,看着公共洗手区正要离开的人。 熟络又一副毫无过往芥蒂的泰然自若,聂蔓说好久没见了。 回答有很多种,第一可以是:没有吧,才见过。第二可以是:确实。 两个回答的唯一相同点就是都记得是否真的和她好久没见。 周行叙想到薛与梵之前说是被她拉来的,面上看不出表情,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迈步离开:“可能吧。” ——没记着你,也没注意你,压根没把你放心上,可能是好久没见吧。 聂蔓一哽。 嘴巴上的口红虽然没了,但是唇还是泛着红,虽然在一起没多久,她知道因为周景扬的关系,他们家都不吃过于油腻辛辣的菜。 那红和今天的川菜没有关系,一想到薛与梵说要上厕所,却没在厕所,她知道周行叙唇上的红出自谁,因为谁。 出声叫住他:“你哥喜欢她,准备追她和她表白了,你知道吗?” 视线里的人头也没回。 聂蔓:“你这次是要让,还是抢?” 第25章 二十四分熟 薛与梵,跟我走吧。 在厕所门口的时候, 聂蔓问他,要让还是抢。 他觉得不算抢,肯定也不让, 想了想大约是:“关你什么事。” 回他们那间包厢时, 左任和叫翟稼渝的键盘手在划拳,输掉的人就要吃一勺剁椒鱼头里的辣椒。 其他人劝着两个喝上头的人,唐洋没劝动之后, 喊周行叙下场。 周行叙扯开椅子,从翟稼渝面前的烟盒里捞了根烟,没讲话,看对面两人。 左任说他必不可能输掉, 还说翟稼渝要是怕辣出痔疮菊花残, 玩不起就算了。 北方男人,激不得。 翟稼渝扯起袖子,一脚踩在板凳上:“等会儿下楼老子去买护菊药,到时候谁要用上还不一定呢。” 唐洋还在吃,听着两个人说痔疮说屁股的,眉头拧紧,嫌弃无比:“有这药?” 周行叙吐了一口烟圈:“我看护脑片倒是挺需要。” 唐洋说他太损, 讲话看人是基本礼貌,对面两傻逼太闹腾, 唐洋刚和周行叙讲话的注意力就全在对面, 这会儿视线一扫,看见叼着烟蒂的唇有点不太一样。 唐洋眯着眼睛细细地看, 开口语气试探:“嘴巴有点红啊?我怎么记得你一筷子辣椒没动?” 周行叙面无改色,一条腿踩在旁边椅子腿中间的横杆上,一手搭在椅背上:“熏的。” 唐洋不信。 烟灰缸被服务员换过一次了, 周行叙转了转圆盘,将烟灰缸拿了下来,往里面垫了张纸巾,把喝了没几口的茶倒了一些进去,茶水迅速浸湿了纸巾。 周行叙搁在烟灰缸旁边,抖了抖烟灰:“我要说我抽了个空去亲了个姑娘这个答案难道比熏的打击力度小?” “算了,你招人,我已经习惯了。”唐洋往自己碗里夹了一筷子鱼肉,鱼肉是鱼肚子那一块,没有什么鱼骨头,唐洋直接往嘴巴里塞,八卦里带着些玩笑:“所以亲谁啊?我来的时候看见聂蔓了,旧情复燃?” 周行叙瞥他,话还没有说出口,唐洋收起那副开玩笑的样子:“薛与梵?” 食不言,老话不是没道理。唐洋吃鱼喉咙卡鱼刺了。 周行叙手搭在桌子圆盘上,把素菜转到他面前:“活该。” 唐洋说完薛与梵三个字就开始咳嗽,桌子那头划拳的两个人听见唐洋止不住的咳嗽声歇停了。 虽然最后用一筷子白菜咽下去了,这年头年轻最怕死,唐洋非要去医院。 他们很快结账走人。 临走前,对面那个包厢的门还关着,里面隐隐传出来欢声笑语。 - 薛与梵回去的时候周景扬拿着手机正在给她打电话,薛与梵看见手机里好几条未接来电信息,没和周景扬解释自己去哪里了,只是随手把锁屏上的信息全部都清空了。 周景扬道歉,说今天把她喊过来一起吃饭,有些唐突了。 有的时候人还真是一种复杂的最高级灵长类动物,无理取闹和谦卑可以同时存在于身体里,他可以对至亲泼辣蛮横,可以对没有任何关系的人礼貌有加。 可能是刚才被亲舒服了,现在看周景扬都顺眼了一些。虽然他稍微有些顺眼了,但薛与梵听他说话,还是忍不住讽刺了一句:“原来你也会道歉啊?” 原来他会道歉,怎么没见他对周行叙道歉呢? 耳边那群人喋喋不休,反扣在桌面上的手机震了两下,薛与梵没第一时间看,盘算着什么时候走。隔着门,在旁边聒噪的对话声里,薛与梵好像隐隐听见唐洋他们的声音了。 把反扣在桌上的手机拿起来,防偷窥的手机屏就是这点好,她无所顾忌的在周景扬旁边打开手机,任他好奇偷瞄也看不出个什么。 【周行叙】:还没结束? 【周行叙】:喜欢吃川菜? 消息已经是两分钟前的了,薛与梵把搭在椅子上的外套拿了起来,起身的动作让饭桌上的话题暂时搁置了。 薛与梵说原本应该来的她那个室友身体不舒服,让她买点药带回去。 周景扬把旁边那个有些醉酒说胡话,跟他勾肩搭背的男生推开:“我送你?” 醉汉这时候格外让人喜欢,他拉着周景扬把刚起来的人又拽回了椅子上:“我跟你说,我太爷爷……” 一出包厢门,耳朵都清静了。对面的包厢里已经有服务员在打扫了,薛与梵挎上背包,三两步从二楼楼梯上蹦下来。 三月末有回暖的征兆,白昼总在不经意的某天晚上突然拉长了太阳日照的工作时间。只是今晚的现在月亮还是爱岗敬业地悬在他们头顶。 周行叙站在樟树和电线杠旁边,薛与梵走下来,想到他发的三条信息。 还没结束?喜欢吃川菜? 以及最后一条。 【周行叙】:薛与梵,跟我走吧。 走到他面前,他原本就比自己高了一个头,薛与梵仰着脖子看着他:“楼上你前女友他们还没有结束,我还好,没有那么喜欢吃川菜。” 他手里拿着包才买的烟,消息发出去之后没有秒回,他就去了附近的便利店买了包烟。就像是坐公交一样,等了半个小时的公交,结果要坐的那一班车还没有来,犹豫着拿起了手机点了网约车,结果网约车来了,公交车就来了。 他现在也差不多,原本没想抽烟,但等了她一会儿,想着应该能在她下楼之前抽完,结果现在烟刚拿出来,她就出现了。 把烟重新塞回烟盒里。 听见她在回答自己发给她的信息内容。 只有前两句,然后不再讲话了,就这么站在他面前,仿佛没有收到第三条他一时冲动发过去的信息。 他轻咳了一声:“那跟我走,去开小灶吧。” 说完,周行叙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小表情上失落占比不多,古灵精怪朝他眨了眨眼睛:“哦,原来是跟你……去开小灶。” “不乐意去?” 薛与梵忸怩了一下:“有那么一点。” 起夜风了,白日里穿着觉得正好的衣物,现在站在街头会觉得有些冷。况且吃辣还吃出了一身汗,两个人没去开小灶,各自双手揣着兜慢悠悠地散步回了学校。 以前他开车送,觉得路很短,今天和他这么走一走,觉得路途确实挺短的。 这个校区薛与梵大三了才来,也没有好好逛过,一条小河从图书馆后面一直贯穿了大半个校区。河边的路灯投在被风吹皱的湖面上,像一副油画。 路上,话不多。 中途向卉打了一个电话过来,告诉薛与梵清明扫墓的时间,让她这周末回一趟家。 打电话的时候她下意识的放慢了脚步,等通话结束,她发现旁边那人的步调和她一致。 越靠近宿舍区,路上人也越多,薛与梵知道他车没停在学校里,等会儿他还要原路返回:“你也早点回去吧。” 入夜了,挺冷的。 他身上的衣服看着也挺单薄的。 风将樟树吹得沙沙作响,他说佛送到西。 这话听着很奇怪。 从拐角的路灯走过去,穿过设在宿舍楼下的花坛路障,远远望过去,一对对相拥的小情侣分布在女生宿舍楼下的各个地方。 耳鬓厮磨搂搂小腰的和啃嘴打啵的都能专心致志心无旁骛,并且高素质的相互不打扰。 薛与梵是知道女生宿舍楼下的壮观的,但每次见还是每次都得感叹一下。 她是真的由衷敬佩大庭广众下小情侣亲热的勇气。 别人不尴尬,她尴尬,咳嗽了两声,对周行叙说:“就送到这里吧。” 别扭的咳嗽引得周行叙笑了,他倒是泰然自若:“你不是挺喜欢接吻的吗?” 声音不大,甚至风再大一点,树叶的声音都能把他说话的声音遮掩过去。 偏这回总被向卉数落喊起床耳背,喊打扫卫生也耳背的薛与梵一字不落的全听见了。 她莫名生出一种被他故意扭曲了一身正义之姿的感觉,抬手握拳,捶在他胳膊上:“我……我喜欢的是自己亲,不是看别人亲。” 薛与梵说两者是有很大区别的。 每次饭吃得都不少,力气倒是没有什么,被打的地方一点也不痛。周行叙没变,依旧是调侃的语气:“那我们加入一下他们,这样你就不觉得尴尬了?” 基因给了他一张说荤话也不会被打的脸,这是老天爷的偏心。偏心给予的东西,被他最大限度的发挥了在最吃这一套的薛与梵这儿。 她想,难怪有人喜欢搞暧昧。 兔子急了还咬人,周行叙见好就收,看着近在咫尺的女生宿舍楼,周行叙正想说‘快点上楼吧’,却见她突然态度三百六十度的反转了,手摸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看着不远处接吻的男女。 叫声了他的名字:“周行叙。” 周行叙:“恩?” 她望着斜前方,问他:“这就是第三视角的接吻吗?自己亲的时候感觉还不错,怎么现在看上去这么没有美感?” 周行叙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见她一脸认真,语气却道出惋惜,仿佛心中与浪漫挂钩的接吻就此破灭了。 几乎每个女生都看过一部叫做《公主日记》的电影,电影里安妮海瑟薇扮演的角色曾说和喜欢的人接吻,她的脚就会不自觉的翘起来。 接触那部电影的时候薛与梵觉得很浪漫,如同《胜利之吻》对她的影响一样,后来碰见周行叙,几次亲下来,她觉得接吻确实应该用无数听上去就觉得浪漫的词去形容。 绝对不会是现在这副扎堆在女生宿舍楼下亲昵的小情侣这样。 惋惜心中接吻滤镜破碎之时。 一只手落在她肩头,距离他们最近的那对情侣挥手道别了,空出了较多的公共场合的‘私人空间’。 他凑到薛与梵耳边:“那要不我现在再给你把滤镜补起来?” 第26章 二十五分熟 浪费开房那钱干嘛?我家没…… 薛与梵跑了。 像个小炮仗一样, 临阵脱逃之前还往他胳膊上又来了一拳头。 周行叙还是头一次站在女生宿舍楼下干目送这事,旁边一位男生明显比他有经验,往左边走了走, 女生宿舍楼有一竖排的玻璃窗, 不知道是设计感还是为了采光好。 又或许是两者皆追求。 站在那里能看见上楼的女生,周行叙走过去的时候,薛与梵已经到了二楼了, 不是观赏的最佳位置,但还是仰着头看着她彻底消失在视线里。 薛与梵到宿舍,时间已经不早了。 小八以为她是忙到现在这么晚,薛与梵把熏上辣味的外套脱下来, 随手搭在自己的椅子上, 今天头发也得洗了。 薛与梵找着换洗的衣服:“没有,结束之后他们请客吃饭的。” 又问小八肚子有没有好一点。 小八说还不错,至少上厕所的数次减少:“怎么请客吃饭这种好事从来没有轮到我呢?我怎么每次去就干苦力?” 薛与梵往手腕上套了根皮筋,说笑:“颜值红利?” 小八夸她美:“那美女周六跟我吃个饭,我好好报答你?” “不行,我这周末要回家。” - 入了清明,首府就得下几场雨, 扫墓那天天也阴着,他们一家人需要先去奶奶家把奶奶接上, 再一起去墓地。 薛与梵和向卉坐在老薛车上, 快到奶奶家的时候,薛与梵随口问了一声:“大伯家今天去吗?” “没听你大伯说不去, 应该不和我们一起去,可能时间凑不到一起去。”向卉带着眼镜,拿着手机, 正在看表格里的学生的考试排名,那蹙眉的样子不知道是因为坐车开小字头晕眼花还是学生考得太差了。 等奶奶上了车,大伯家的话题大家都很有眼力见地不提了。 墓地是北环高架桥下去后的先人居里。 薛与梵捧着一束白菊,和向卉走在一起。薛鸿晖搀扶着薛与梵奶奶走在前面。 走着走着,距离之间多了几步台阶,向卉挽着薛与梵,小声嘀咕了一句:“你二姐自从生了孩子之后就没有来看过你奶奶了。” 薛与梵:“当初奶奶那么说她,这也不能怪二姐,要我我也不来。” 薛与梵到现在还记得,二姐哪怕是挨了奶奶打,挨了奶奶的骂,依旧像个胜利者一样在雨天罚站在飘雨的走廊上,她像个反抗压迫成功的无畏战士。 哪怕身上衣衫不整,她看上去狼狈不堪,哪怕面前至亲的奶奶说今天要把她淹死在后面那条河里,她都一言不发,仰着头不肯认错。 向卉瞥她:“但是你要和你二姐一样,你就等着我被你气死吧。” “那我要嫁给孩子他爹呢?”薛与梵问。 向卉松了口:“原本打断你两条腿,现在给你留一条腿,就打断一条。” 薛与梵和爷爷的关系不亲近,幼儿园的时候爷爷就去世了,她现在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记忆,将手里的白菊放在大理石的墓碑上,听着奶奶抹着眼泪哭了几声。 从墓地离开的时候,天开始飘起了毛毛雨。 回去的路上,奶奶又说起了今天没来的大伯一家,重点的□□对象当然是二姐。 从未婚生子往前说,到下车前,说到了二姐读书时候谈恋爱,从小不听她管教所以现在活成这样子。 太姥姥的恐惧充满了羊水,恐惧又化作养分通过脐带连接着还是婴孩的奶奶,最后太姥姥用‘恐惧’的奶水将奶奶养大。 奶奶身上所有的细胞都是恐惧的,是灰色的。薛与梵听着奶奶的话,却侧着脸看着窗外,好一会儿都不曾有雨珠落在车窗上了。 那是清明最后一天的最后一场细雨。 - 清明一过,天也暖起来了。 学校要办运动会,这种事和薛与梵向来没有多大关系。但也有人积极响应系部主任慷慨激昂的发言,响应号召为系争光。 班长来游说,薛与梵装聋作哑了好几天,最后勉强同意去当一下午的观众。答应完后,薛与梵戴着耳机继续画设计稿,余光里一杯奶茶搁在了她桌上。 抬头把耳机摘了,不解的看向班长:“怎么?当个观众把你感动到请我喝奶茶?” “请美女喝奶茶我的荣幸。”班长笑:“不过买了材料之后囊中羞涩,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请你。这杯是一个男生叫我送给你的,说是谢谢你上次送他去医院。” 有了后半句话,薛与梵就知道是谁了。 奶茶原封不动的被薛与梵放在了最后面的空位置上,结果突然一日三餐都来了,班长不知道收了周景扬什么好处,快递员的身份当得不亦乐乎。 班长把刚拿来的蛋糕放在她手边:“成就一段姻缘,积福的。” “我不喜欢他,你下次别帮他送了,否则我扎你小人了。”薛与梵把蛋糕丢还到班长手里:“拿走。” “人万一不是表白,只是出于感谢呢?毕竟救命之恩,感谢你是应该的。”班长又把蛋糕放回去了,说保证下次不帮忙了。 隔天,东西是周景扬自己送的。 薛与梵被他在教学楼门口拦下来了,他说为上次喊她吃饭和再之前她帮助自己叫救护车的事情谢谢她。 他自作聪明,以为搬出霍慧文就管用了:“不是追求你,只是我妈妈叫我一定要好好谢谢你,请你吃东西是应该的。” 话已经尽量说得客套和礼貌了:“你如果想要好好谢谢,你就不要给我送这些东西了,要感谢就去感谢医生,就算我当时不叫救护车也有人会叫救护车,我没有做什么值得你感谢的事情。” 说完,薛与梵拉着旁边看戏的方芹走了。 最近天气转暖了,她在针织的薄外套里已经穿起了裙子,桃花花瓣卷着裙摆,扬在空中。 周景扬看着走远的背影,想到了之前从川菜馆回来,女生宿舍楼下站一起的男男女女众多,偏她和她旁边的周行叙是最显眼的。 她不是平常对自己面无表情的样子,她会闹,被逗了还会抬手给对方没什么杀伤力的一拳头。 他们看上去是那么熟络。 清明假期在家周景扬和周行叙碰见了,周行叙对他来了那么一句:“我和薛与梵没在一起,你要追你就追呗,你要先追到了我就喊嫂子。” 行啊,追。 不就是追求个人嘛。 那天老妈在厨房蒸青团和青糕,周景扬和周行叙各占了一个沙发,周景扬突然没头没尾的来了句:“我有的时候觉得很不公平。” 周行叙觉得听了今年最好笑的一个笑话。 从小周景扬就听嘴坏的亲戚说,是因为在霍慧文肚子里的时候周行叙蛮横,抢走了太多的营养才导致他身体这么差。 小时候,他只有医院和家两点一线。 而周行叙活在他灰色的两点以外,他可以上幼儿园,可以去参加春游,他去接触同龄的小朋友,他每天都在经历有趣的生活,今天是学校植树节,他去种树了。今天幼儿园老师又讲了新故事。今天幼儿园里谁和谁打架了,谁和谁哭鼻子了。周行叙每天回来都会说出不同的事情。 而他有的只是被冰冷的医疗一次又一次的‘开膛破肚’,然后躺在床上静养休息。 没有健康的身体,但他得到了霍慧文更多的爱。 霍慧文给自己母爱和偏袒,相对应的霍慧文给了周行叙一个健康的身体。 周景扬觉得这一直都是公平的,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有抱怨和恨过为什么是自己身体不好,周行叙不是躺在病床上的那一个。 他有时候会很开心,在画画课上他被周行叙画在纸上,一家四口。 直到有一天,周景扬动完手术插着鼻管,躺在床上,他听见周行叙质问霍慧文的偏心,听着外面的争吵声,周景扬头一次不理解周行叙,为什么有了健康的身体,弟弟又贪心的想要分走母爱? 这会打破公平。 他想,既然周行叙贪心的往前走一步,那么他也要往前跨一步。 现在他不过是想让他离薛与梵远一点。 结果却是他现在坐在沙发上,在发生了和薛与梵晚上在女生宿舍楼下说说笑笑后,还装作一个无事人一样的说:“我和薛与梵没在一起,你要追你就追呗,你要先追到了我就喊嫂子。” 周景扬想问,那如果他没有先追到,是不是就得喊弟妹了? 高中毕业,周行叙可以去毕业旅游。上了大学,他立刻就有了新车,可以住在外面。他却不可以,他依旧被这具身体限制了自由。 周景扬想,那自己也要相对应的补偿。 霍慧文在厨房说青团青糕好了,叫他们洗手吃一点。 周景扬没有应声,只是喊住了起身的周行叙:“我要是没有追到,你也不可以和她在一起。” - 今天有了周景扬这一出,晚上薛与梵吃饭都觉得少了点胃口。 小八在宿舍听方芹说今天周景扬的事情,用筷子插着一个肉丸,听得津津有味:“拒绝了?然后就没有了?我被活动社奴役了一整天,居然听了个结局索然无味的八卦。” 佳佳躺在床上,趴在床沿边,参与话题:“不过梵梵你要坚守住,周景扬这套追人方法和你前男友一样,你千万不要重蹈覆辙。” 薛与梵:“放心,我现在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搞不懂,我要有你这张脸这个身材我肯定谈恋爱,无缝接轨那种。”小八嚼了两口淀粉含量都快超过肉的肉丸,叹了口气。 薛与梵笑:“然后你就发现你自己可能又要挂了老王的课。” 美好幻想因为一个老王就此破灭。 只要不是实训周,薛与梵的课表就还有可以睡午觉的空闲时间段。下午方芹有社团活动,佳佳去上了选修课,难得的睡午觉好机会被小八一通电话搅没了。 “梵梵你在宿舍吗?你看看我桌子,就是我放书的那一排,是不是有一本发展史的书?和书放一起的有一个活动备案?” 薛与梵让她稍等,自己掀开蚊帐下了铺,按照小八的说法,是找了一个‘听辩风声’的活动备案。 小八一听备案表在,瞬间松了一口气:“对对对,就是那个听辩风声。你现在有空帮我送过来吗?我在会议中心,拜托拜托了,你来我请你喝奶茶。” 薛与梵拢了拢头发,弯腰把帆布鞋里早上穿过的袜子拿出来,也不嫌弃自己,重新穿上:“奶茶就算了,下周垃圾你帮我倒。我现在给你送过去。” “以身相许,你是我此生唯一。”小八捧着手机在电话那头连亲了十下。 薛与梵嫌弃的把手机拿远了一点,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那天自己和周行叙在宿舍楼下看人接吻,当时她觉得看别人亲没有美感,得自己参与。 现下参与到了小八的隔岸送来的吻,薛与梵想,也不是所有自己参与的都有美感。 也得看合作伙伴。 然而在会议中心外面等来的不是小八,而是周景扬,和他莫名其妙的表白。 他说要追求自己。 薛与梵后退了一步:“我求你不要。” 周景扬:“总要给个机会。” 薛与梵:“我虽然没给你机会,但是我给你脸了。” 抬眸,她看见不远处拿着手机不知道是在拍照还是录像的聂蔓。薛与梵还是相信小八的,同宿舍快三年了。小八是什么样的人她知道,明摆着小八现在也是别人当棋子了把她骗来的。 薛与梵把小八电话里要的备案给了周景扬:“周景扬,你只在别人眼里看上去很不错。” 但她不是不知情的别人。 也不是没私心公正不偏袒的别人。 - 很不爽。 想到被骗出来表白让她失去了睡觉机会,她就更不爽了。快步沿着会议中心的台阶下去,边走边回头望,没看见周景扬跟上来的身影,她也没有放慢脚步。 四月下旬的天,两点半的太阳挂在上天,路过篮球场,有男生打铁球没进后,骂了句脏话。 直到走得有些气喘了,薛与梵才放慢脚步,抬手挡在额前遮阳。这动作没有让自己好受多少,视线倒是受到了阻碍。 她先是看见一双鞋,距离越来越近也没有见鞋的主人移开,薛与梵这才抬头。 他穿得倒是凉快,长袖短裤联名鞋,不知道是冷还是热。背了把吉他,大约是要来宿舍楼旁边的社团活动室训练。 因为被表白的事情,薛与梵有点火气,开口语气也不好:“挡路了。” 他没让,在薛与梵更生气的前一秒,他开口了:“我哥今天和你表白了?” 薛与梵惊讶他怎么这么快就收到了消息,总不会是兄友弟恭,周景扬表白失败后去找弟弟要安慰的那种剧本。 他接着说:“要不要跟我去开个房找张床坐坐聊聊天?” 听完,薛与梵觉得是冰山融化,巨大的冰块砸落冰湖的震撼程度。 他说得坦然,仿佛真是叫她去聊天的。 篮球场上的对抗还在继续,教室里趴倒睡觉的学生的意识里还在自我安慰,说这不是虚度光阴,这是春困夏倦。 周行叙也还站在她面前,在等她的回答。 薛与梵喉咙一痒,将有碍视线的手放下了:“不要。” ‘不要’两个字说完,她对上周行叙的眼睛,只说:“浪费开房那钱干嘛?我家没人。” 第27章 一分甜(二更) 隔音效果还好…… 周景扬和薛与梵表白这件事, 是聂蔓告诉他的。 准确来说是聂蔓告诉的唐洋。 他和聂蔓分手的时候,联系方式是聂蔓主动删掉的,然后聂蔓又想吃回头草了, 只是再加回来的申请信息被周行叙无视到现在了。 唐洋把聂蔓发给他的照片转发给了周行叙。 附言:聂蔓说你哥在表白。 周行叙拿出手机点开图片, 看着照片上面对面站着的男女,身高不搭,气质不合, 衣服也不配。 怎么看都觉得照片上这两人站一块不合适。 他没有打算回,人往活动教室走,没走几步,手机一振, 唐洋又发了一条信息多来。 【唐洋】:哥, 你家户口上要多一页了。 文字后面还配了个偷笑的表情。 周行叙点开对话框。 【周行叙】:怎么?你要来当我儿子? 他只等了十分钟不到,就远远看见她走路带风的横穿了大半个操场,走到没有树荫的地方,她抬手遮阳。 今天阳光正好,连她发梢都泛着金色。 后来说起这件事,薛与梵枕着他胳膊,很煞风景:“染发颜色掉了, 泛黄了。” 但至少此刻美感仍在。 听她开口说挡路了的口气,周行叙莫名的高兴, 她对被周景扬表白这件事越不开心, 他就越开心。 ——“要不要跟我去开个房找张床坐坐聊聊天?” 话是开玩笑说的。 听见她说不要也没有多意外,甚至周行叙觉得在他的意料之中, 想开口打趣一下周景扬和她表白这件事时,她又开口了。 ——“浪费开房那钱干嘛?我家没人。” 说不惊讶是假的。 周行叙觉得仿佛在社会新闻上看到一个小孩开着儿童小电驴开了十几公里找妈妈一样的震惊。 - 泰国菜餐厅里的芒果椰子很好吃,因为照顾周行叙口味问题, 薛与梵没点咖喱重的和调味料重的菜。 他们没去酒店,也没有去薛与梵家里。 而是去吃了饭。 周行叙说:“吃饱了好干活。” 这话被创造出来的时候应该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被用在这方面。 薛与梵觉得自己就像是个第一次去春游的小孩,然而,春游的车没有直奔目的地。 周行叙先带着她去了之前去过的乐器店,还是修吉他。 但不是之前那把。 薛与梵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从薛与梵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他的背影,他的手指指着吉他的受损的地方,认真和老板在交流吉他的维修可能性。 以前薛与梵就发现了,男生的出美腿的概率似乎比女生高,又长又直。视线往上,上衣宽松看不出腰窄不窄,但是肩挺宽的。 老板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正想着怎么劝周行叙别修了。抬眸,却看见一直盯着他们看的薛与梵。打了个岔,抬了抬下巴叫周行叙往后看。 周行叙回头,直直的对上了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他指了指吉他:“马上就好。” 仿佛在告诉她别着急,薛与梵跟烫手似地移开视线,装模作样的看起了四周的乐器。那股消而又涨的紧张感又来了,后悔和期待并存。 薛与梵没来由的想到了二姐。 二姐以前有个很喜欢的男生,两个是同学。互相喜欢的青涩感情,那个男生会为了二姐坐一个半小时的公交趁着奶奶睡午觉的时间偷偷过来找二姐。 薛与梵是他们的小同盟,她乐此不疲地帮忙通风报信和打掩护,既有对奶奶不给她穿好看小裙子的反抗也是因为那个哥哥买的雪糕很好吃。 那是连牵手都会心跳加速的年龄。 最后还是被发现了,分手的时候二姐躲在被子里哭了好久。 可能是和星座有关,二姐总是容易进入恋爱中。再当二姐同盟的时候,薛与梵已经初中了。 可惜,奶奶多的是打鸳鸯的棍子。这一次的情节远比以前只是牵牵手要严重的多。 严重到奶奶扬言要打死她,将她淹死河里。 对骂的声音锁在了这栋房子里,薛与梵站在走廊墙角面壁思过,后知后觉的想明白,二姐和那个男生没有穿衣服是在做什么。 然而奶奶对二姐的惩罚如同珍妮特在她的自传中写到的:“惩罚没有修正我的行为”…… 惩罚没有修正二姐的行为,反而使得二姐更加的叛逆,大学毕业后,二姐怀孕了。 未婚先孕这事奶奶接受不了,但这事情好藏着掖着,结了婚就没事。 但二姐非但没有结婚,甚至还把孩子生下来了。 人用外力可以去修正一棵树木的生长方向,让水果长成人想要的形状,人可以用外力去改变修正很多事物,唯独修正不了人自己。 二姐证明了奶奶的教育是失败的。她证明了一次,现在薛与梵觉得自己要证明第二次了。 但她自认为和二姐不一样,二姐自损八百代价太大,薛与梵想‘敬酒虽好但不要贪杯’。 从小禁忌太多,越是管束越是不准,就越是让人想要去打开潘多拉魔盒。夏娃和亚当的故事经典流传,可惜她奶奶信佛不信教。 “走吧。” 周行叙讲话的声音打断了薛与梵的回忆,她起身脚步不算快的跟在他身后,他走了几步,等人走过来。 偏薛与梵现在不想和他并肩一起走。 周行叙只以为她是等不耐烦了:“明天老板不开门,要关店一周。那把吉他是我自己攒零花钱买的,不修报废有点舍不得,虽然现在不怎么弹它了。” 薛与梵后知后觉,等反应过来他是在解释的时候,自己已经上了车。 他说他在学校旁边有公寓,一个人住。 薛与梵恩了一声,恩完之后怕自己显得太不情愿,想再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住的公寓和学校就隔了一个商场,地理位置很不错。沿街全是梧桐树,还有一个和街边梧桐特别搭的老报亭。 等他把车开进小区,薛与梵还没来得及紧张他就靠边停了车,把车熄了火:“便利店去不去?” 薛与梵摇了摇头,现在她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去了,没什么购物欲。 车门关上后,车里安静的薛与梵觉得有些耳鸣了,故意动了动胳膊发出一些白噪音。他速度很快,两分钟都不知道有没有,他就回来了。 手里提着一个购物袋,购物袋随手被他放在中控的杯槽处,薛与梵看见了一袋糖果的包装一角,伸手拿了出来:“你买糖了?” “给你买的。”虽然没多少距离了,但是他还是把安全带系上了。 “不用特意去买。”薛与梵嘴上说着不用,手自己已经很有想法的撕开了包装。 “顺手买的。”周行叙单手握着方向盘,脸侧向她,视线落在后视镜上,观察着起步前后面的来车情况:“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款的,我就挑了个我喜欢的。” 薛与梵剥了糖纸,咬碎水果硬糖:“就这个,我挺喜欢的。” 不过听他说他喜欢的,薛与梵又拿了一颗糖:“那你要不要来一颗?” 说完,听见他的笑声。 薛与梵才反应过来两个人说的不是同一个东西,余光瞥向中控的杯槽,购物袋里面还有一个方盒子。 尴尬像个烂熟的爆汁莓果,溅得到处都是。咬碎的糖果碎渣呛了喉咙,薛与梵捂着嘴巴扭头开始咳嗽。 他在旁边开车,把伸手过来,准备帮她拍后背顺气,薛与梵吓得躲了一下,抬手把他伸过来的手挡了:“好好开车。” 说完,他公寓楼下也到了。他一把倒进了车位里,挂了档位之后按下了车子的启动键,伸手开了一下旁边的车门,彻底断了电源,这才重新把手伸过来:“现在可以了。” 手下力度正好,薛与梵又轻咳了两声,没什么事情,就是咳出了一身的汗。 最后清了清嗓子,薛与梵解了安全带拿起那包拆开的糖:“没事了。” 周行叙把手收回去,看见她手里的糖,他把购物袋拿了起来,袋子口撑开:“要不要放里面?” 她突然有一种要把白棉花丢进墨水瓶里的错觉,攥紧了手:“不用了。” 他公寓在二楼,是loft公寓。 薛与梵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四周,和普通商品房的户型分布很不一样,最近网上这样的公寓风很大。 周行叙这套的公寓朝向很不错,采光也很好。网上说不少loft公寓住起来会让人觉得压抑,但看周行叙这个公寓好像没有这种问题。 “房租多少?”薛与梵随口一问。 周行叙弯腰在鞋柜里找拖鞋,将拖鞋拿出来摆在她脚边:“买的,不是租的。” “但听说不保值。”薛与梵踩着后脚跟把鞋脱了。 低头看向自己脚边的拖鞋,一双女士拖鞋。 和他脚上那双还是一个牌子的,除了尺码和颜色不一样。 有个词,叫情侣款。 周行叙往里走:“你觉得我在乎这公寓保值嘛?” 也是,车都开那么好了,有那个家底不去在乎公寓保不保值。 她就像个来参观考虑是否也入手的买客,认真的打量着四周,看他喜欢摇滚音乐,但公寓装修却是简约风。 但细节却不少,角落里的绿色植物,窗帘上有卡通玩偶的帘子绑带,也不知道是他哪个女朋友出的主意。 薛与梵穿上拖鞋往客厅沙发边走,手里还拿着那包糖:“隔音好吗?” 她看网上很多人说loft公寓不怎么隔音。 他去了厨房,站在冰箱前,双门的冰箱开着半扇门,他手里拿着瓶矿泉水:“也有啤酒,要哪个?” 薛与梵调转了步子朝他走过去:“矿泉水吧。” 他拧松了瓶盖:“要不要掺点热水?” 薛与梵:“有热水吗?” 周行叙:“可以烧一壶。” “那算了。”薛与梵伸手去接:“不用那么麻烦了。” 四月的天虽然热起来了,但喝起冰过的水还是觉得有些凉了。 薛与梵小口小口地喝,见他从冰箱里拿了瓶啤酒出来,他仰头喝了一口,把冰箱门关上,朝她笑了笑,莫名其妙地来了句:“还好。” 薛与梵没跟上他话题的跳跃,难道是说烧一壶热水,还好,不算很麻烦? 周行叙拿着听啤酒朝她走过来:“隔音效果还好,等会儿我们动静不要太大,不会被邻居投诉。” 第28章 二分甜 尺树寸泓 周行叙在阳台, 从晾衣架上扯了换洗衣服,绅士的问她要不要先洗澡。 薛与梵让他先,他没多说什么, 给她开了家用的投影, 让她可以先看看电影。 随便点了一部,是美剧《破产姐妹》,卡洛琳提着高跟鞋头发乱糟糟的被在苏菲家过夜的奥列格发现了她穿着昨天的衣服一夜情热, 到第二天凌晨回家。 总有一种明天她被室友抓包的真实写照,不吉利。 所以薛与梵又切换了一部。 《权游》第一季第二集 ,侍女在昏暗的房间里一点点的传授龙妈技巧,侍女轻轻转过龙妈的脸颊, 告诉她:“你一定要看着他的眼睛, 眼神才能传达爱意……” 画面里两个人双手十指相扣,侍女牵引着龙妈的手,放在她扭动的腰胯上…… 算了,今天的电视剧和薛与梵都没有什么缘分。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周行叙擦着头发从里面走出来:“你去吧。” 薛与梵洗澡的时候还是有一点紧张,但她还挺相信周行叙的。 她没洗头发,从浴室出去的时候, 他在客厅里,脖子里挂了条毛巾, 发梢还有点滴水, 手里拿着喷壶,面朝着墙, 正在给他摆在客厅角落里的绿植浇水。 看看,多游刃有余的感觉。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上了二楼。 二楼的装修和一楼的风格大同小异,靠墙摆着好几把吉他, 一个书柜镶嵌在墙里,上面摆着烧钱的黑胶专辑。 封面总是花里胡哨充满色彩感的甲壳虫乐队,《星运里的错》和《夏日终曲》被摆在了一起,还有一些其他明星的LP…… 周行叙站定在床边,看见薛与梵一边看着书柜,一边跟着自己走到床边,抬手脖子里的毛巾拿起来,使坏的抬手将毛巾套上她的脖子,毛巾贴着后颈。 他手一扯,毛巾把人直接带自己面前来了。 薛与梵没设防,被这突然一下拉扯,人撞进了他怀里。是他浴室里的味道,薛与梵洗澡用的也是那瓶沐浴露。 毛巾被他随手往旁边一丢,胳膊压在她后背上,带着她往床上倒。 可能是环境氛围加持,又或许是她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薛与梵是个看电影看小说喜欢被剧透的人,她喜欢揣着结局再去看,知道结局再一边期待着故事情节的走向该如何转变才能达到结局。反而越是知道,就越是期待。 躺着接吻和站着接吻是两种感觉。 吻从眼睛开始,落在她鼻尖,轻啄了她的下巴,最后再往上从唇角慢慢探入。 他很会,亲了两下后,再离开,薛与梵刚准备放松投入,就觉得唇上的温热消失了,睁眼却对上近在咫尺的眼睛。 看见眼眸里沁着的水雾和自己后,周行叙得逞了,重新续上的吻,便没有了刚才的浅尝辄止。 周行叙把薛与梵的上衣团了一团,准备随手一丢的时候,又觉得是她的衣服,怕有褶子,便又给薛与梵把她的上衣展开好好地放在了床尾。 他贴心的扯了一个枕头垫在她脑袋下,让薛与梵抬头,说:“枕着枕头,这样躺着会舒服。” 薛与梵照做了,但转念一想,马上的舒服枕头也加持不了多少吧。 人总是会喜欢上很多奇奇怪怪的瞬间,比如他把自己的上衣整齐地放在了床尾。也比如他扯着上衣的领口,往上一提,便把衣服脱了,也包括他给自己扯了一个枕头。 他的纹身大多数都在后背上,所以薛与梵只看见了他手臂上的纹身,时间轴类型的纹身。 上面只有三个日期,她不知道是什么含义。 他摸了一把,夸一声:“尺树寸泓啊。” 她娇嗔,骂一句:“神经。” 很贴心的为了防止他社会性死亡,以及劳动成果私人化,这声总得哼唧给两个人自己听。 被免费听墙角,又尴尬又不好意思收费。 只是憋着总不太舒服。 上天怜悯,她没有压抑多久。她很相信周行叙,毕竟他是那么会亲。 周行叙床头柜上有一个电子时钟,自从高中毕业之后,这个仿佛催命一般的恐怖存在就被薛与梵抛弃了,上了大学后,室友里有方芹这个每天准时的温柔人型闹钟,她就很少再设闹钟了。 现下,薛与梵又看了眼电子时钟上的时间。床咯吱咯吱了十分钟出头,早知道就不压抑自己了,她想隔壁就是听墙角,这点时间也不够下饭的吧。 扯过被子盖在自己的身上,双手叠在胸口,躺得笔直而且规矩,表情有点嫌弃:“周行叙,没有想到你挺……中看不中用的。你吻技这么好,但这方面,恩……就偏科挺严重的。” 周行叙压着被子了,薛与梵扯不了多少过去,他抬了抬身体,还贴心的给她让了被子,他解释:“我第一次。” 意料之外,但是也挺情理之中的。 薛与梵一直觉得自己没有什么第一次情结,否则当时也不会和周行叙勾搭在一起。在她的潜意识里,他浪子一个,谈过好几次恋爱,没道理是第一次。 像是意外之喜,一束小烟花在薛与梵心底炸开了,她没有表露太多喜悦,还故作欣慰和贴心:“那恭喜你,否则实在是太惨了。” 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抬手擦了擦眼角的笑出来的眼泪:“虽然可能刚才我动静有点大,但还好时间短,我看了眼时间,才十分钟出头,你应该不会被邻居投诉。” 时间短、十分钟出头…… 周行叙后悔了,后悔给她让被子了,冻不死她。呵了一声,原本想抽烟的,将刚拿到手的烟盒随手丢了:“天还没亮呢,谁惨不一定。” …… 薛与梵搞不懂周行叙一个男生装修的时候,为什么还特意装了一个日落氛围灯。 此刻氛围灯亮着,从侧面将光打过来,将他们的身影投在书架那面墙上。 那双人的影子压在那一面墙的LP上,那影子何德何能可以压在艺术音乐之上,压在那被喜欢的粉丝或是权威的媒体评价为音乐丰碑的LP上? 哦,是生命的大运动,千万级别的大生意。 是人类基因里便存在的本能。 他使坏,最后的时候把电子时钟拿到了薛与梵的面前:“看这次多久,不是爱看时间吗?” 周行叙把地上的香烟拿起来,抽走了薛与梵腰下的枕头,倚靠着床头在抽烟。 体验感随着他找到经验和技巧之后,直线飙高。周行叙躺在旁边,看着她薛与梵趴在床边,膝盖曲成九十度,脚丫子在空中晃悠着,语气像个评论家。 在说什么前人种树后人乘凉,说什么虽然这次不错,但她以后还是想做个乘凉的后人,毕竟陪练真的很辛苦。 舒服了,就是嘴巴还闭不上,讲不出好听的话。 周行叙把抽了一半的烟给掐了。 掀开被子,拉过她,用行动让薛与梵闭了嘴。求饶的话要是放在前两次周行叙或许还心软一下,搁在第三次里,有了前两次的嘴欠,这次任由薛与梵怎么服软都没有用了。 神清气爽是他的,薛与梵蔫吧了。 听见他从床上起来,然后下了楼,楼下浴室的水声催人眠,薛与梵眼皮越来越重,裹紧了身上的被子,连根手指头都不想多动一下。 冲一个澡的功夫很快,扰了薛与梵睡意的不是楼下的响动,而是面条的香味。 香味飘上来没多久,薛与梵听见了他上楼的声音。 白T灰色运动裤,头发大概也重新洗过了。 这男女的不平等在体力也在头发,这么勤快的洗头除非是掉坑里了,否则薛与梵觉得不会一个晚上洗两次头。 周行叙走到床边,把薛与梵的脸从糊了一脸的头发下剥出来,帮她把头发别到耳后:“我煮面了,要不要起床下楼吃一点?” 想吃,但下床下楼就算了。 她好累,浑身都累,明明攻守里她是没出力那个。 薛与梵摇了摇头,拒绝的恩声拉得很长,在撒娇:“我不要。” 不要下楼不想起床。 周行叙没走,劝了第二次:“我都听见你肚子在叫了。” 见他知道自己肚子饿,没有跟广大男同胞似的直接走开。 薛与梵趁机开始卖惨:“你可以端上来给我吗?我被你弄得没有力气了,我好痛,我浑身都酸。” 不仅卖了惨,还甩了锅妄图在道德上让始作俑者愧疚,以此达到目的。 然,世事难料。 就像难料周行叙是第一次,也难料她嘴欠了两次是这个后果,难料他是个记仇的天蝎座。 周行叙拒绝,如同小时候向卉纠正她的陋习一样:“不行,不准在床上吃东西。” 他一说完,薛与梵扯过被子蒙住了头,裹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一圈,留了一个背影给他:“那你饿死我吧。” 就像是小时候,她曾和向卉吵架,然后扬言要饿死自己,让向卉没有女儿。 怄气完,薛与梵后悔了。 她都已经在床上遭了周行叙的罪了,现在居然还让自己的胃也跟着遭罪。想要不要服软的时候,她听见脚步声渐行渐远,从被子里偷偷瞄了眼,他已经走下楼了。 就像小时候明明很喜欢一样东西,但还是违心的因为逗自己的大人而选择不买。 干嘛非要和吃得过意不去,民以食为天,那是天,现在天塌了。 木质的扶梯,上下楼声音不小。 没一会儿,脚步声重新停在床边:“起来。” 薛与梵听见他说话的声音,扭过头,只见他手里拿着一个汤碗,汤碗飘着香。 他拿着碗筷,站在床边,问她:“坐起来吃总可以吧?” 第29章 三分甜 空挡与空驶 薛与梵现在身上没力气, 鲤鱼打挺不行,但是‘垂死病中惊坐起’还是可以表演一下:“可以可以。” 周行叙把汤碗递给她,转身去拿了一个折叠的电脑桌, 放在床上, 再把汤碗搁在电脑桌上。 面是很普通的挂面,面上铺着两根青菜,两个荷包蛋和两块午餐肉。薛与梵套上自己的衣服, 坐在床上吃东西。 他转身去衣柜里找床单,薛与梵左右开弓,一手筷子一手勺子,捞起面, 吹了吹。 看周行叙在找床单, 以为是他实在是太洁癖,面还没有送进口,想了想还是算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和自己爸妈一样能接受别人在自己床上吃东西。 “你要实在接受不了,我还是下楼去吃吧。” 周行叙疑惑的从开着的衣柜门后,后仰身子看她:“不是。” 薛与梵还是没开吃:“那你换什么床单?” 说完,他眉毛一抬,笑:“湿掉了, 你没发现?” “咳。”薛与梵想到了他那时候那句‘尺树寸泓’,真是流氓有了墨水夸起人来, 下|流又风|流。 找完床上四件套, 他随手丢在沙发上,拿着手机坐姿懒散的埋在懒人沙发里。耳边是薛与梵吃面的声音, 她是个适合做吃播的人,吃什么都津津有味的样子。 之前嘴上说着不吃,现下一碗面, 连汤都没有了。 等她吃完,周行叙起身准备收碗筷,她倒是勤快了,说她下楼洗澡正好拿下去。 趁着薛与梵去洗澡,周行叙把床上的四件套换了,他也不算多会做家务的一个人,换起来算不上得心应手,但也有模有样。 换下来的被套塞进洗衣机里,靠着厨房的卫生间里传来水声,周行叙走进厨房,看见她把刚才那个碗给洗了,反扣在沥水架上。 再上楼,手机里躺着app推送的垃圾短信。微信里几条私聊都被公众号的信息压在了下面,他有些强迫症,喜欢把软件上所有的红点都点掉。 乐队群里他们在聊天,周行叙点进去往上翻了几条,唐洋发了翟稼渝举铁的照片,说翟稼渝运动会报名投掷铅球了。 群里的人瞬间变成捧场的邻里亲戚,呼喊着到时候一定去捧个场。周行叙唱了个反调,说不去。 翟稼渝问他为什么不来。 像个怨妇质问抛家弃子的男人。 周行叙没给他留面子,打字回复。 【周行叙】:我以为你大一那年见义勇为却被抓的时候已经大彻大悟,这辈子要远离任何投掷类运动了。 发完消息,周行叙听见楼下卫生间传来开门声,等了一会儿没有听见她的脚步声。 将手机丢在一旁,准备看看她怎么了的时候。 “周行叙……”她开了一条门缝,站在卫生间里面喊他:“那个,可不可以借我一件衣服穿穿,我上衣有股味道。” 周行叙从衣柜拿了件短袖,想了想又拿了条还装着盒没穿过的贴身衣服下去了。 薛与梵从门缝里伸手全部接过去了,也没看。 等展开衣服,看清了那条四四方方的东西后,周行叙站在门外听见了里面剧烈的咳嗽声。 他解释:“我妈当时给我买的,买小了,我没穿过。” 听着外面的解释,薛与梵感觉人裂开了。 他又说:“你要是想挂空档,空驶发车,我也没意见。” 薛与梵觉得自己人没了。 套上衣服,扭扭捏捏的从浴室出来,没想到周行叙端着水杯站在门口等她。 也没有藏着掖着,视线往下飘被薛与梵看见了,她下意识的扯了扯短袖下摆。走了两步看人还站在原地,她踩在楼梯上,狐疑了一下。 周行叙手搭在开关上:“我关灯,你先上去。” 薛与梵掩着短袖下摆麻溜地往楼上跑,刚到二楼,楼下一暗。 薛与梵掀开被子躺了进去,等看他一步步走上楼,走到了床边,薛与梵感觉很奇怪,没有情人之间的坦然自若,没有男女朋友之间恩爱直接。 两个人各占据着床的一半,薛与梵拿着手机,但也不知道要玩些什么,把一个个软件点开,再关掉,再点开。 他那边倒是挺忙,手机一直在响。薛与梵反反复复开关了软件几遍之后,他不知道是和谁聊天挺开心,嘴角就没有下去过。 “这么开心?”薛与梵只是好奇,但说出口又觉得他们这关系,不应该好奇聊天内容的。 不过周行叙解释了。 说是乐队的键盘手,一个叫翟稼渝的男生这次运动会要去投铅球,非要他们去捧场。 “然后呢?”薛与梵等着下文。 周行叙笑,把手机递给她看:“他大一的时候有一次见义勇为,碰上一个小偷偷东西,正好附近有警察也在追,他看着那小偷跑得挺快,怕警察追不上就把手上的篮球丢过去,想帮忙。结果……砸中警察了,最后被当做小偷同伙以及袭警给拎去派出所喝茶了。” “真的?” 周行叙:“我以为有这件事之后他已经放弃了这种投掷类的运动。” 不过说到了运动会,薛与梵问他参加了什么。 周行叙接过薛与梵递回来的手机,在群里说了句‘睡了’之后就退了出来:“什么都没有参加。” “我也是。”薛与梵叹了口气:“你说青春活力的大学是不是不应该这么荒废的度过?” 周行叙持相反意见:“我觉得不旷课不挂科,已经是常人所不及的大学完成度了。” 薛与梵就这么被他说服了,甚至觉得很有道理。 舞动青春那是广播体操,她现在没有青春了,只有到了结婚的法定年龄却还是单身一个。上不成下不就,毕业就失业,二十多岁的老年人。 “你明天几点的课?” “啊?”薛与梵颓废着,被他这么突然一问,一时间想不起来了,翻了一下课表才说:“我下午的课。” “我九点半的课。”周行叙想说,她如果起不了可以睡到自然醒之后下午上课了再去学校,也可以九点和他一起出门。 薛与梵:“我和你一起走。” “行。”周行叙看了眼手机电量,问她要不要充电,得到薛与梵否定的答案后,他把手机熄屏,随手放在床头柜上。 一个人住习惯了,习惯了放下手机就伸手去关灯,结果关了灯之后看见薛与梵手机屏幕亮起的光。 周行叙:“不睡吗?” “睡不着。” “认床?” 倒也不是,薛与梵只是吃太饱了,但是这个答案也不想告诉他。 他又重新伸手把灯打开了,防止关灯玩手机对眼睛不好。 薛与梵抬头看着突然又亮起的灯,再扭头看向旁边的人,他曲着手臂,枕在自己胳膊上,短袖将手臂上的纹身完全展露在薛与梵面前。 她好奇凑过去看了一眼,周行叙把自己胳膊伸过去,给薛与梵正大光明研究下面小字的机会。 一个非常简单的时间轴设计。最开始是他的出生年月,他干脆自己解释了起来:“先是我的出生日期,再是我放弃学游泳的日期,这是我建乐队的那天……” 上面只有三个日期,剩下的是便是一条黑色的线。 那时候薛与梵不会想象到几年后,自己的生日和与他的结婚纪念日以及孩子的出生日期会一点点的充实这条黑线。 不过彼时的薛与梵很羡慕,羡慕他活得这么随心所欲。 想玩乐队了,能不顾爸妈的反对,抗争倒底。 她别说纹身了,就是做个美甲都要被奶奶啰嗦。薛与梵说着说着把手机放床头柜上,扯了扯被子,平躺在床上,跟他盖着一床被子开始侃大山。 说起奶奶的教育观点后,薛与梵还不忘特意去看周行叙的表情,见他也一脸震惊和不理解后,薛与梵松了一口气:“我以前和我二姐说,我奶奶如果知道茶达里应该会义无反顾的让我们穿上。” 怕周行叙不知道茶达里,薛与梵告诉他是一种阿富汗人的衣服。衣服一直长到脚踝,连面部都会遮住,人的脸在网面的布料之后,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会露在外面,就像是一件蒙面长袍。 “你哥当时告诉我,说你特别离经叛道,我就在想……”薛与梵说着一顿,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侧着身子,面朝着他。 在夜晚和床上的加持,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和他像是一对寻常夫妻睡前的交谈。当然这种轻声细语的交谈内容绝对和孩子的学习无关,否则轻不了声,细不了语。 周行叙偏着脸看着她,他开的是小夜灯,灯光不亮,从他那侧照过来,他的五官一半隐在昏暗里,一半清晰明朗。 薛与梵继续说:“我就在想……不错,就你了,很符合我的要求。” 说完,他笑了。重新将脸偏过去,视线落在天花板上:“所以你就是这么在床上激励一个第一次但是符合你要求,光为了你离经叛道当了个工具人的我?” “别这么自我贬低,你不也报复你哥了?”薛与梵也躺平,不过又问:“我点评的那些话打击有这么大吗?” “你小时候没因为不会说话挨过打吗?” 薛与梵摇头:“我小时候很招人喜欢的,我妈妈是补课中心的老师,我没办法,嘴巴得甜,成绩得好这样才能当我妈的活字招牌。” “嘴巴甜?”周行叙仿佛听了个笑话,床因为他笑,颤了两下。他继续笑着的时候,薛与梵抬脚踢过去了,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为了平复:“薛与梵,谁告诉你的?” 薛与梵没把踹他的脚收回来,以防止这个人继续说些不好听的话,到时候不用读条,直接把他踢下床:“我妈妈同事,我以前老师,每个人都这么说。” “真是猪油蒙了心,苍天瞎了眼。”周行叙说着把薛与梵挨着自己的脚用腿一压,补了最后一句必定让她反击的话:“你好可怜,从小就生活在谎言里。” 记仇天蝎,她之前嘴欠了两下,他就非要欠回来。 橘色的灯光照明效果是在实在一般,却在人的视线里蒙上颗粒感的滤镜。 他在微微亮光中看向她,想起不久前的感觉,他之前喜欢游泳,喜欢那种被水包裹的感觉,而不久前在对方身上体验到的无上快乐,让他想起了一个猛子扎进游泳池里的快乐,那白色的水花与此刻体内的血液共鸣了。 薛与梵咬牙切齿:“周行叙。” 最有效的攻击武器被他限制了,薛与梵比力气也输掉了,脚被压着纹丝不动。张嘴咬人这一招也被他提前识破了,下巴被他捏着。 脸真小,感觉就他一个巴掌大。那样子就像是奶奶家养的一条小狗,很不喜欢被人抱,但周行叙每次去非要抱它,小型犬,被他单手捞在手里,发飙和蹬腿都没有威慑力。 和她现在差不多。 装凶也累,薛与梵正准备放弃的时候,他另一只手,撑在床上,支起身。雪松味道加重的一瞬间,他的脸放大。 薛与梵只觉得嘴角一热,脸上的手松了,他又重新躺回去了,伸手去关灯:“行了,你嘴巴甜的,睡觉吧,我明天上午还有课。” 黑暗重新落满室内,薛与梵脸埋在枕头里,听着旁边浅浅的呼吸声却平不了心跳。她想,既然双方动机都不纯,下次就别搞这些情情爱爱的把戏了。 又不是谈恋爱。 她的脚自由了,自由了便被大脑操控了,补了以前那一脚,她脸半埋在枕头里,所以说话声音闷闷的:“祝你睡过头。” “衣服内|裤脱了,还我。”周行叙佯装上手:“你挂空档,空驶发车吧。” 第30章 四分甜 抓包 周行叙有了KTV那次先入为主的观点后, 一直以为薛与梵是睡觉很乖的那种人。其实也很乖,不踢被子不打呼噜也不磨牙,就是…… 喜欢贴着人睡觉, 偏不巧, 周行叙是个不喜欢和人挨在一起睡觉的人。 周行叙给她让了大半张床后,自己已经躺在了悬崖边上,仰起头望见了薛与梵身后的空出来的床位, 不得不直接绕后换家。 但后半夜,迷迷糊糊他觉得一个身躯又贴上他的后背了,一条腿格外不客气的翘在了他腿上之后,周行叙放弃了。 平时九点半的课, 周行叙一般八点五十才会起床, 今天后背上粘着一张狗皮膏药,睡到七点,周行叙就不想赖床了。 起床的动静没有把她吵醒,被当睡衣的短袖的下摆往上跑了,睡姿像登月飞天之姿,睡颜可以算作恬静那一挂。 周行叙坐床边,有些气不过。 这么爱抱着人睡觉, 临下楼前,周行叙想了想还是拿了一个枕头塞她怀里了。 吵醒薛与梵的是洗衣机的声音, 入目是不熟悉的环境让她刚开机的大脑一片空白, 等数据接档后,记忆慢慢涌入大脑。 薛与梵坐在床上打着哈欠, 手在肚子后背脖子处挠着痒,人在放空。 这是仅次于冬天晒太阳的快乐。 周行叙在厨房听见了洗衣机运行完成的提示音后,往阳台上走。把床单被套挂起来, 还有几件他的还有薛与梵换下来的衣服。 等晾完,他刚走进客厅,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在二楼的扶手镂空柱子间看见了一个脑袋。 周行叙:“小心脑袋卡着拿不出来。” 薛与梵给他展示了一下什么叫做首府赵子龙,七进七出。就是‘赵子龙’最后注意力滑坡,起身的时候额头撞到了扶手。 周行叙在下面笑她:“下来洗漱吧,我准备出门了。” 上衣被周行叙洗了,薛与梵只好穿着他的衣服回学校了。 虽然没有夸张到全身酸痛,四肢如同拆了再装上去,又或许是什么卡车碾过的感觉,但是无力是真的。 薛与梵坐在玄关的地上,穿着鞋。以往一脚蹬进去的鞋子,今天后跟怎么都提不上,只好解了鞋带再穿。 她实在不是故意手慢,但就跟小孩上学,大人上班一样,没劲。 下巴搁在膝盖上,调整着鞋带的松紧,视线里一只手拿起了她搁在旁边的另一只鞋,手上动作很快,三两下拆了她的鞋带,捞起她一只脚往鞋里塞。 “虽然我这节课中途才点名,但是迟到也不太好。” 薛与梵系完了自己那只鞋,看自己的脚踩在他手掌心里,她突然来了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你这样握着我的脚,我感觉我脚好小。” 他穿鞋算不上温柔,鞋带系得松紧和她另一只脚也不一样。但他没给薛与梵唧唧歪歪挑错的机会,拎起人往外走。 身后的门刚关上,旁边的门也开了。 对方提着一个垃圾袋从里面出来,背上背着一个双肩包,穿着是今年最流行的长袖外面加一件短袖衬衫。 薛与梵有点做贼心虚,偷瞄他的视线被发现后,他只是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容,朝着薛与梵点了点头。 薛与梵看他好像和周行叙认识,两个人抬手打了个招呼。 他说:“女朋友来了?难怪早上没看见你。” 周行叙接话:“最近也很久没有早起了。” 他又说:“河边修葺结束了,可以早起了。” 周行叙谢谢他的告知:“那明天一起?” 那个男生说:“行。” 薛与梵跟在他们两个身后,看他们你一句我一句,明明每个字她都听得懂,但没一句她是理解的。 就跟以前说别人坏话的时候,‘那个谁谁谁你知道吗?’‘我知道,她昨天晚上那啥了’‘天啊,她胆子好大,居然真的干那啥’‘可不是,干脆还被那谁看见了,超级尴尬’,这是属于好友直接的加密频道,每次她那个顺风耳的前桌都要来问一句。 ——你们讲得是中文吗?我怎么感觉我好像听懂了但是又好像完全没懂? 出了楼门,周行叙问那个男生要不要一起去学校。对方拒绝了,不知道他说有事先去个别的地方这话是真是假。 去学校的路上就还是就他们两个,薛与梵忍不住问他:“你邻居不会听见了吧。” 隔音效果其实还不错,但是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一时间让周行叙心情有点复杂。搞得似乎很见不得人,但明明还是她邀请的自己,虽然自己鬼迷心窍也难逃其咎。 他系着安全带,让薛与梵放心。 周行叙没有吃早饭的习惯,但快到小区门口的时候还是踩了刹车:“门口有便利店,要吃什么我给你去买。” 两个人随便在便利店门口买了点早饭,结账的时候薛与梵站在旁边,视线随便一扫,扫到了摆在收银台最显眼位置上的小雨伞。 一眼就认出了昨天周行叙买的是哪个。 本着良好的职业素养,收银员每次面对一个客户都要推销一遍打折商品和活动商品。周行叙没注意收银员推销什么,随口就说了声不用。 薛与梵把三明治和牛奶放在周行叙的面包旁边,周行叙说一起结账。 店员那头和薛与梵推销到一半:“这边第二件是活动价……” 薛与梵打断了:“不用。” 正准备作罢的时候听见周行叙那句‘一起结账’的时候,店员又不厌其烦的来了一句,实在是不知道这一小盒东西她能拿到多少提成。 “一起的?那你们更需要了,现在搞活动……” 店员越说,周行叙就越看不见薛与梵这个人了,她一点点的往他身后挪,最后彻底变成了一个排在他身后的‘其他顾客’。 周行叙拒绝了店员的好意,说了句下次。 下次? 薛与梵挑眉,但没有往自己身上想,下次让他带着别人来好好挑一挑,毕竟她刚刚看着款式类型还挺多。 回到车上,薛与梵还是不由地批评了一句:“你们家小区这边的店员太不正经了。” 他听完,笑了一声:“说得跟我们两个多正经一样。” 薛与梵拆着三明治心想,也是。 - 回宿舍的时候,方芹她们正准备去吃早饭,看见回来的薛与梵,小八开口就和她道歉。她是真的不知道周景扬要和她表白,要是知道一定不叫薛与梵送东西过去。 薛与梵挥手说没事:“我昨天回家住了,你们去买早饭吧。” 方芹等薛与梵爬回上铺了,问她要不要帮她带早饭。 “不用,我回来的时候吃过了。”薛与梵只觉得累,就想再睡一会儿。 睡衣也没有换,直接合着衣服就开始睡。也不知道是困极了,还是室友都放轻了动静,她直接睡到了临上课前的半个小时。 方芹把她喊起床后,薛与梵睡太久,依旧浑身没劲。躺在床上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已经醒了。睡醒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手机,摸了半天才在屁股下找到。 看了眼锁屏上堆积的信息。 有人找。 是周行叙,问她好点了吗? 消息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前发的了。 薛与梵随手回了句:还可以。 他说如果有什么不舒服就和他说,没了下文。 晚上洗完澡,薛与梵看了眼身上的印子,还好,不多。 她把上次周行叙的牛仔外套和这次穿回来的衣服全部都洗了,当然没有包括某条晾在女生宿舍外面就会出大事的贴身衣物。 小八洗完澡也过来晾衣服,看见薛与梵衣架上大出一个size的衣服:“你怎么换穿衣风格了?” 薛与梵咳了一声:“多元化生活。” 小八呷酸:“懂,美女的资本。” - 不得不说,周行叙很完美的发挥了什么叫做419爽了就好了,纠缠别太多。整个五一假期直到结束他都没有找自己。 薛与梵也没有找他,在家里狠狠睡了一个五一后,去迎来了撞上生理期的实训周。她建了两天的模之后,感觉自己和电脑今天必须报废一个。 熬到下课,校园里面全是运动会的宣传横幅。 薛与梵推了推鼻梁上的防蓝光,更是图心理安慰的眼镜:“运动会是不是我们实训周一结束就要开始了。” “恩,周四周五周六周日。”小八开心,因为这样下周五老王的课就被运动会冲掉了。 薛与梵看着操场上临阵磨枪开始锻炼的人,摇了摇头:“我也就只能参加一样,躺尸大赛。” 小八叹了口气:“熬夜煲剧大赛我也有一战之力。” 最后两人对视了一眼,默契地来了一句:“我们是废物。” 废物也有吃饭的权利,两个人炒饭里又加了一个鸡腿。薛与梵随口问起小八加分的事情,小八说学校新出了一个流浪动物救助计划。 薛与梵啃了口鸡腿,听罢把鸡腿夹过去:“好伟大,这是我的贡献。” 小八被她逗笑了,两个人说说笑笑的时候,薛与梵一抬头就看见了聂蔓坐在她的斜对面。 小八看她笑到一半停了,下意识顺着薛与梵的视线回头望过去。发现是聂蔓之后,又偷偷瞄了眼薛与梵,察觉到暗流涌动,她八卦了一下。 薛与梵收回视线,挖了勺炒饭:“可能是被我贡献的鸡腿震惊到了吧,发现我又美又善良。” 小八嗤声:“不要脸。” 薛与梵不恼,知道小八这句不要脸里没有贬义的意思:“美貌是公共财富,你这是对人民群众的财产进行人身攻击了,今晚月亮会审判你。” 小八:“那请把我关在有肌肉猛男的女监狱里。” 薛与梵鄙视小八:“猛男好惨,坐牢都没有逃脱你的魔爪。” 她们离开的时候聂蔓她们还没有走,小八打着饱嗝想去逛一下超市。 薛与梵被她拉着走,立马把自己摘干净了:“这次是你自己要吃的,我可没有当你减肥路上的绊脚石。” 小八拉着嘴角,无语至极:“你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在我摄取入罪恶的碳酸饮料前居然跟我提减肥二字。” 薛与梵莫名地想到了之前周行叙问她有没有因为不会说话挨过打,现在想来,原来危险时刻在身边潜伏着。 她们既然去了超市,就顺路给方芹佳佳当起了免费劳动力。小八拿着手机等方芹发购物清单过来,薛与梵赖在门口的关东煮架前不肯走了。 鱼豆腐煮的时间有一些久了,吃起来特别入味。 方芹那头来了短信,说她和佳佳在操场。 关东煮吃得薛与梵出了一身汗,五月的天超市里还没有打起空调来,薛与梵和小八很没有素质地站在冰柜前,佯装挑饮料,实则吹冷风。 小八拿着手机,在和方芹聊天,几条消息后,小八激动了起来:“梵梵,我们快走。” “恩?”薛与梵嚼着魔芋丝,注意全在小八身上,完全没有感觉到身后走来了个人。 小八把手机递到薛与梵面前:“方芹说操场上有帅哥,有光|膀|子的帅哥,走走走,我们快去,去晚了帅哥就要穿衣服了。” 薛与梵看着对话框里的消息,还有一张方芹拍过来的照片,虽然操场灯光不好,但还是能勉强看个大概。 “身材不错。”薛与梵还顺手搭在小八的手机屏幕上,双指放大了图片,欣赏了一下。 喝了口汤,准备拿瓶矿泉水就跟小八走。 抬头看着各个牌子的矿泉水,还没有来得及挑出一瓶,一只手便从她身后伸了过来。下一秒,身后传来的存在感如同平地而起的海啸,笼罩在她上方。 薛与梵回头,视线里顺着手臂慢慢往上,大约是因为天热,他穿了件短袖,手臂上的时间轴纹身在袖口处若隐若现。 越是转身,鼻尖那股雪松味就越浓。 第31章 五分甜 我吃饺子要蘸醋 因为钟临的事情, 周行叙在学校呆到现在还没走,坐在操场上看着翟稼渝投铅球。 周行叙找了个最安全的位置,一个翟稼渝只要不是故意杀人就绝对投不到的位置。 商量了半天, 没个结果。 因为他们说着说着就跑题了。 翟稼渝把一件短袖穿成了无袖, 短袖袖子卷着,在那边跟唐洋炫耀着肌肉:“看看看,我觉得我再练个一周的铅球, 肌肉绝对漂亮。” 唐洋敷衍着:“是是是,键盘都遭不住,改打架子鼓吧?” 左任打击他,撩起自己的袖子, 手臂微微用力, 肌肉比翟稼渝明显多了:“就你这么点肌肉方便敲拨浪鼓吧。” 翟稼渝把手缩回去了:“方便我以后抡起键盘砸死你们。” 话题再回到钟临把他们也坑了的问题上时,周行叙秉持着,成年人了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不是爹不是妈,没有必要给她收拾烂摊子的态度,决定散会。 临走前去超市,是他们的提议。 周行叙没想去, 走到拐角准备和他们分道扬镳的时候,左任象征性的又挽留了一下, 周行叙拒绝的话在嘴边了, 抬眸望见一个从食堂走出来的人。 和室友手挽着手,说说笑笑, 关系不错。 周行叙想了想:“那行吧,你请客,宰一次。” - 薛与梵有一种出|轨被抓的错觉, 负罪感堪比家里有猫还去了猫咖。 不过她很快就给自己重拾了他们只是约了一次的关系的理智,他们是千万级别生意的合作伙伴,炮兵连的队友。 这种关系最不需要的就是心虚和道德感。 小八站在旁边,看着眼前刺痛她的一幕。 男女长得靓,站一块确实养眼,动作也亲昵,不像壁咚,又带了点壁咚的味道。可惜她虽然和薛与梵关系很好,但是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帮助她。 毕竟谁都享受和帅哥这样,但万一薛与梵此刻想突围怎么办? 在开口有可能被薛与梵记恨,和不开口也可能被薛与梵记恨的两难境地之时,薛与梵自己开口了:“让让。” 周行叙没有低头看她,大约是仗着自己比她高了那么一截,四下左右扭头都看不见她。 薛与梵在心里骂了句脏话:“下面。” 说完,他抬了抬眉骨,慢悠悠垂下眼眸,低头朝她笑,开口阴阳怪气:“恩,也只能在下面。” 薛与梵觉得自己没有救了,平时算不上遁入空门般的清心寡欲但也没有成为思想变色龙,现在他就随口说了一句,她就开始脑子发热,莫名就又想到了那次的细节。 那天好像,确实她一直在下面。 两个人这么一闹,像没有什么购物欲的左任都买完东西在等结账了。 周行叙跟着她拿了一瓶一样的矿泉水,顺手将门关上了之后才发现旁边还有一个人,好像是薛与梵室友。 周行叙说了句抱歉,重新把柜门打开,给小八让了位置:“不好意思。” 翟稼渝他们仗着左任已经在排队了,就纷纷把东西和左任放在了一起,薛与梵拿着矿泉是站在队伍后面,白色的地砖上先出现了一个影子,他拿着矿泉水排在她身后,朝着前面那几个人打招呼。 开口:“让她先结账吧。” 薛与梵刚准备开口拒绝。 只听后面的人,又幽幽开口:“人还等着去操场看帅哥呢,去晚了帅哥穿衣服了就错过了。” 薛与梵:靠…… 左任他们憋着笑,把自己的东西往旁边放,给薛与梵在收银台前让出了一个位置。 薛与梵耳根都红了,硬着头皮走过去,走近了还能听见他们憋笑的声音。 只是那时候薛与梵尚未听出他们笑声里对周行叙的打趣,只是单纯以为那笑是在笑话她。 小八追出去的时候,薛与梵犹如一个竞走运动员,已经走得老远了。小八在后面喊她:“梵梵你等等我,别着急,帅哥跑不了。” 靠,没完了。 操场上的帅哥是没有走掉,只是薛与梵没有了那个欣赏的心情。 方芹从小八那里拿了包零食,递了一块到薛与梵嘴边:“怎么了?帅哥都激发不了你的热情了?” “我们来的时候在超市碰见周行叙了。”小八看薛与梵不吃,自己凑上去,叫方芹投喂给她:“财管一枝花不是浪得虚名的,见过更帅得了。就好比那主菜上太早,一下子吃了最好吃的,吃干抹净以后你还吃得下后面又甜又腻的甜品吗?” 吃干抹净…… 薛与梵嫌弃:“小八,你越来越污浊了。” 小八无辜中箭:“?” - 运动会热热闹闹的办了起来。 舞蹈学院开幕式的表演永远是最精彩的,薛与梵看了看四周全是围观的女生,事实证明,新时代里女生总是比男生更喜欢漂亮的女孩子。 没心肝的班长把她安排在了上午的看台上,阳光直面而来,照得原本就刚结束实训周睡眠休息严重不足的薛与梵更加昏昏欲睡。 她们一个宿舍坐看台的时间都不一样,小八她们现在还在宿舍床上躺着,在宿舍群里问薛与梵开幕式好不好看。 【薛与梵】:好看。 【方芹】:听说今天有个院是帅哥方阵? 【小八】:梵梵你在现场,和舞蹈学院的美女相比,哪个好看? 【薛与梵】:我肤浅,我两个都喜欢。 她一发完,宿舍群里出现了刷屏的大笑。小八更是公开处刑,直接截了聊天记录发在了朋友圈里,头像昵称群名全没有打码。 薛与梵拿着手机,翘着二郎腿坐在看台上,在小八的动态下面留言。 ——食色性也。 开幕式的表演占了大半个上午,薛与梵把手机玩掉了一半的电量,手机已经发烫了,她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心的汗,五月的太阳虽然已经手下留情了,但晒一晒还是会皮肤发红。 今天的比赛都是预赛,精彩程度一般。薛与梵想到那天周行叙随口说了翟稼渝报名了铅球,虽然他嘴上说不会看,但薛与梵不知道哪里来的直觉,就觉得周行叙今天肯定会去。 问旁边的男生借阅了一下整个赛程的流程手册,翻看着铅球的比赛的时间。 很巧,预赛就是今天上午最后一个项目。 半个小时以后就要开始了。 薛与梵把手册还了回去,那个男生被旁边的同伴推了一下,手册没接,手机倒是拿了出来,问能不能给个联系方式。 薛与梵摇了摇头,拒绝之后她怕别人尴尬,干脆起身走人了。 铅球的比赛场地在操场对面,薛与梵想了想还是放弃了横穿整个操场的想法,万一误入什么比赛场地也不好。 从看台下去,她准备走人少但路远的宿舍楼后面,从操场外面绕一圈走到铅球比赛场边,临走前去旁边的体育馆上了厕所。 好巧不巧,进去的时候没人,出来的时候体育馆侧门门口站了一男一女。 薛与梵不怎么相信缘分这种东西,但这会儿碰见他,还是觉得很巧。 好像和他一直挺有缘分的,寒假那次在商场偶遇,不久前在超市买水聊帅哥又偶遇过一次,还有几次凑巧的图书馆偶遇。 撞见他和女生有事,好像也不是第一次了。 一次是他在食堂和人分手,一次是他和钟临在超市门口讲话,讲完话居然还送她去买了材料。 站在周行叙对面那个女生,薛与梵不认识,不是什么大美女,干干净净,五官端正,她集齐了棉麻风、小鹿眼妆以及杀手锏的那一声都把薛与梵鸡皮疙瘩喊出来的‘学长’。 他穿着白T短袖,双手插兜,站在树荫下,斑驳的光影落在他衣服上,深一块,浅一块:“谢谢你的喜欢,但是我不想谈恋爱。” 薛与梵第一反应就是撞见他被人表白了。 第二反应就是好尴尬,走了走了。 等走开之后,又觉得好戏必须看。 但今天丘比特大概盯上她了,转身想回去偷看偷听的时候,就遇见了之前问她要联系方式的那个男生。 薛与梵正准备学鲁智深倒拔垂杨,今天她薛与梵徒手劈桃树的时候,那个男生举起了手上的钥匙串。 “是不是你的钥匙掉了?” 薛与梵一摸口袋,还真是,有礼貌的朝着那人道谢:“谢谢。” 伸手准备接过钥匙的时候,男生手一抬:“那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呗。” “你叫什么名字?”薛与梵看他举起手,脸就垮下来了。 但对方似乎没有注意到薛与梵的变化,乐呵呵地报上大名和学校以及院系。 不是他们学校的,是今天跟本校朋友过来玩的。 周景扬的例子教会了薛与梵,联系方式不能随便给,有些人就是会蹬鼻子上脸。马尔克斯说的‘源自教训而非经验’,多有哲理的一句话。文学大家拿诺贝尔也不全靠屎尿屁,虽然他是真的爱写。 薛与梵把名字记下来:“钥匙你想给就给,不给我也还有备用的。上面两把钥匙,一把是我家的,一把是我宿舍的。钥匙你不还给我,那么以后我们家和宿舍丢失任何东西,我报警的时候都会向警察提供你的名字,希望到时候每一次人证物证都可以证明你是清白的。” 说完,钥匙到手了。 薛与梵目送着那个男生落荒而逃的背影,咋舌:“真一般呐……” “是你太吓人了。”周行叙负着手站在她身后,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那个没影的男生。 偷听反被偷听。 薛与梵看见了他胳膊下夹着的信封了,粉红色的,连封口处贴着的都是爱心的贴纸。呵了一声:“是的,不比你有礼貌对喜欢自己的人都温柔的来一句,谢谢你的喜欢。” 听她学自己的话,周行叙拧了拧眉头,不太喜欢。 不过看她阴阳怪气,他舒展了眉眼,微微弯腰,凑到薛与梵面前打量着她:“薛与梵,你是不是吃醋了?” “我早上确实去吃饺子了。”薛与梵坦然自若地点了头:“我吃饺子要蘸醋。” 第32章 六分甜 我又没说不欢迎你 原本去铅球场地碰碰运气, 就是因为想看能不能偶遇他。现在人就在旁边了,薛与梵也不想去看翟稼渝比赛了。 只是等和他一起坐在对对面吃饭的时候,薛与梵还是忍不住说了句:“为什么我们两个见面每次都是去吃饭呢?” 周行叙在手机上下完单, 拿起两个水杯, 给她和自己倒了杯柠檬水:“你要想和我干点别的,运动会不上课我也有时间。” 有的时候薛与梵觉得思想变污浊这件事,真不能怪她。磁场莫名其妙的就发生了变化, 虽然两个人都没有将改变磁场的那件事放在心上。 斜对面的情侣恩爱的挤在一起,女生推开了旁边的男生,举起手机,拍了自己, 拍了餐厅, 拍了菜,却没有给对面的男生露脸的机会。 薛与梵拿过倒了水的水杯,视线看着旁边:“你的技术,我以为你比我更清楚有没有再生产的价值。” 周行叙不恼,坐在对面,被气笑了。手臂搭在桌沿边上,看她视线错开落在旁边。五指从杯口上面向下握着杯子, 歪头看着薛与梵。 “你知道吗?一个人越是质疑一个男人在那方面的能力,就越会激起这个男人想要证明的胜负心。” 他在对面慢悠悠地继续讲着话, 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仿佛能透过表面剖析出她的内心一般。 他问,但语气里没有疑惑, 甚至带着一丝笃定:“薛与梵,你其实是不是想再睡我,所以一直否定我?” 高手交锋, 兵不血刃,刀刀致命。 薛与梵直着腰板,将落在旁边的视线移到周行叙身上,嘴角扬着笑:“需要我分一点自知之明给你和你哥吗?” 一切表现的都非常好,比电视剧上的演员都演技精湛,除了最后架不住还是心虚了一下,她牙齿磕在杯子上。 细小的声音落在了周行叙的耳朵里,他也笑,甚至比打击他的薛与梵笑得还开心。 临走前,薛与梵去上了个厕所。刚说完,他就伸出了手,主动的准备接过薛与梵的包。 薛与梵想,她永远拜倒于细节。 比如他主动伸手帮忙拿包,比如说着不准在他床上吃东西,但上次还是把面端到了她面前。 厕所里,除了她还有一个正在补妆的女生,薛与梵上完厕所出来,洗手的时候,下意识抬头看了眼面前的镜子。 沾着水的手稍稍理了理头发。 不怪水仙照水自恋,薛与梵有时候也会拿面镜子自我欣赏一下。不过此刻看向镜子里的人,淡妆也相宜。 就是…… 薛与梵嘀咕了一句:“欲求不满到这么明显吗?” 居然一眼被识破了。 - 薛与梵已经没有第一次去他公寓是那种像是买房的参观心情了。 从车上下来,她觉得天热。有研究表明,现在才是中暑的高发季节。 周行叙走在前面,拿着手机,不怕走路摔跤。薛与梵随口问了一句:“你今天没去看你朋友的铅球比赛,没事吧?” “没事。” 薛与梵跟着他进了楼,身后的自动门重新关上时,因为门禁又落了锁。 薛与梵也重复了一句没事:“没事,今天错过了,还有决赛。” 周行叙把手机递给她看:“预赛就已经被淘汰了。” 薛与梵接过他的手机,手机界面是乐队群。 群里正在对翟稼渝进行无情嘲讽。 【左任】:阿叙你今天没来绝对会后悔的,我八百年没有笑这么痛快过了。 【翟稼渝】:没事,等你葬礼上我笑给他听。 【唐洋】:这是铅球比赛吗?这叫人类大逃杀。 【翟稼渝】:可惜偏了一点,否则就能把你嘴给砸平了,省得一天到晚逼逼赖赖。 【蒋钊】:你不知道这孙子多搞笑,一开始斗志昂扬,结果看见周围一群胳膊比他脑袋还粗的大块头,瞬间就萎了,问我弃权哪里弃。 【翟稼渝】:重新招个键盘手吧,这个群里我是待不下去了。 最损的是,还有人发了大家看翟稼渝投球的时候的表情。 薛与梵一条条信息看下来之后,不知不觉就到了他公寓门口,他用指纹开了门锁,换完鞋之后把鞋柜里那双女士拖鞋拿出来,摆在薛与梵脚边了。 也没有催她快点看,或是叫她给手机,换完鞋之后自己进厨房给她倒了杯水放在了客厅茶几上,顺手又把投影开了 薛与梵马上就看完的时候,突然来了通电话。 看着备注上‘钟临’两字,薛与梵的心情立刻从开心转化为平静了,脸上的表情也一秒归于平常,刚想喊周行叙,他已经听见电话铃声自己走过来了。 …… 他在阳台打电话,薛与梵在玄关处把鞋换了之后,坐到了沙发上。 他公寓的采光很不错,投影的价格应该不便宜,不拉窗帘也能看清画面。 薛与梵整个人懒在沙发上,播放列表提不起她的兴趣,她扭头朝阳台上看过去,看见了上次来过夜的时候被周行叙洗了的自己的上衣,现在还挂在阳台上。 他拿着手机背对着她在打电话,电话的通话时间不算短,但也没有长到像是煲电话粥那样。 他进来的时候,还看着手机。 看了眼幕布,发现没在播放电视,以为薛与梵没找到遥控器,再一看,遥控器就在她手里:“怎么不看电视?” 薛与梵没接话,只是视线随着他走过来再到在旁边坐下而不断变化。 周行叙说最近有部电影还挺好看:“你可以先看看。” 说完,薛与梵还是没动。 周行叙又解释自己有点事情,看她有些狐疑的小表情,笑:“怎么?想直奔主题?” 薛与梵眨了眨眼睛,略做思考后,说:“感觉这才符合当代生活节奏。”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又有电话打进了来了,起身再去了阳台,肩头碰到了她那件还挂晾着的衣服,衣服轻轻晃动着。 这次电话明显就短多了,只是他要出去一趟。薛与梵听见他要出去跟着一起起身,准备回去了。 他既然今天突然有事,那就改天吧。 周行叙拿起车钥匙,看她走过来,不知道是真没懂还是假不懂她其实是准备一起走。 说:“不用送,我很快就回来。你看会儿电视,外卖也可以送上楼,地址直接定位到门口好了。门如果不小心关了,密码是11090000。” 1109是他的生日,后面四个零大约是为了凑满八位数的密码随便按的。 最后话从薛与梵口中出来,就变成了:“路上小心,早点回来。” 像她妈向卉每次给应酬的老薛打电话,这温馨的八个大字后面,一般还会跟上:“少喝点酒,吃完饭就给我回来,要是被我知道你喊小姐洗脚唱歌,你试试看。” ——试试看棺材板躺着舒不舒服。 只是薛与梵没有向卉当老师训人多年,状态语气来得那么快,这时候说出口,像叮嘱,不似向卉恐吓加训斥。 他扶着门框,穿好了鞋:“知道了,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一来一回两句话,寻常的不得了。 只是他关门前,看着站在门口的薛与梵,扬了扬嘴角:“回来就可以奔主题了。” 解释的话还没有说出口,门就关上了。 他的公寓不是监狱,不是牢笼,她可以现在自己一走了之。看着棕色的木门,薛与梵还是回头朝着沙发走过去,随手点了部电影。 电影里主角展示极其无脑槽点众多的催眠手法,薛与梵就觉得网友在为了喷而喷,催眠效果不要太写实,她就看睡着了。 抱着沙发抱枕,面朝着沙发椅背蜷缩着睡着了。 周行叙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室内昏暗,他出去的时间比他预计的要久,五月的天,太阳落山虽然比之前已经面前变慢了,但回来,还是黄昏已过。 幕布上已经播放结束了,显示在待播界面,微弱的荧光直直的照在她身上,光影之间,空气中的静止的细小灰尘悬浮在其中。 是周行叙抱她起来的动作把她给弄醒的:“怎么没去我床上睡?” 薛与梵在被抱起来的瞬间,下意识的挣扎了一下,待看清是周行叙后,薛与梵缓了一下,手背搭在有些睁不开的眼睛上:“你回来了?” 周行叙看她挣扎,就没抱她去床上,看她打着哈欠,睡意正浓的样子,捏了捏她的脸颊:“醒醒神吧,我先去洗澡。” 洗澡哦? 他回来了,得奔主题去了。 薛与梵在沙发上缓了缓,起身去阳台上把自己挂晾着的衣服收下来。摸着上衣,不得不感叹半个月首府的温度涨得比油价还快。 周行叙洗完出来,看见她睡意还没完全散掉,样子傻愣愣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件她之前脱在他公寓的上衣。 他就穿了条裤子,头发滴着水,手里拿着的干净短袖还没有来得及穿:“你不怕捂出痱子?” “那你借我件衣服。”薛与梵也觉得这件上衣有点厚了,随手往旁边一放。 周行叙把手里还没穿的短袖递给她:“衣服都要被你骗光了。” 薛与梵拿着衣服往卫生间走,听见他这话,扭头反驳:“下次我再来,我一定给你全部带来。” 周行叙拿着毛巾在擦头发,听见薛与梵这话,笑了笑:“还有下次啊?” 他说完薛与梵没回答。 背对着他,懊恼地朝自己嘴巴打了一下,难怪古装电视剧里都要劝诫皇帝三思,不是没有道理。 她也想不到什么反击的话,干脆不说了。走进卫生间,把门关上了。 “怎么还生气了?”偏他抓到了个机会就开始逗她:“我又没说不欢迎你。” 第33章 七分甜(二更) 饺子和醋 浴室里传来水声, 周行叙在沙发上找到了自己的手机,锁屏上堆着群消息。 唐洋说他们已经安排好了钟临的住院手续。 周行叙回了个简单的‘好’字。 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啤酒,铝罐外面布满了小水珠, 拿起来, 沾了满手的水。周行叙看见她放在沙发上的衣服,伸手扯了过来帮她叠好放在了沙发扶手上。 投影的幕布上正放比赛,两支他都不算支持的战队正在打保级赛。解说文化不错, 将一代豪门再次没落形容成“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要周行叙说就是中单太菜,一人坑了全队, 不行就找个电子厂上班吧。 因为不是自己支持的战队, 所以周行叙能抱着平常心去看,也就能分心从比赛上去留意卫生间的声音。 看不出来她是个节约用水的人,她洗澡涂沐浴露的时候会关水,等花洒水声再响起之后,没一会儿水声消失,他听见干湿分离的玻璃门的滚轮滑动的声音。 周行叙起身,拿起丢在餐桌椅子上的购物袋。 购物袋里就两样东西。 周行叙把盒装的一次性内|裤拿了出来, 敲了敲卫生间的门:“开个门。” “干嘛?” “你还想挂空档啊?” 薛与梵洗完澡出来,套着他那件短袖, 抱着她的脏衣服丢进了脏衣篓里, 看他没开灯坐在沙发上看比赛,茶几上摆着一个烟灰缸还有一听啤酒。 她拿起抱枕坐在沙发上, 等坐下后把抱枕放在腿上,夸他贴心:“这么贴心,差点叫我沦陷了。” 他听见她说话的声音, 将视线从比赛直播中移开,看向旁边的人,听见她这么说话,周行叙愈发觉得她像一只小狐狸。 聪明又狡猾,会勾人,又理智。 “差点沦陷?”周行叙故作失望:“这么贴心都没有爱上?” 薛与梵侧着坐,手搭在沙发椅背上,手指缠上一缕头发,睱眸:“干嘛?失落了?不过等会儿你要是贴心地给我煮碗面,我可能就彻底沦陷了。” 小狐狸就是小狐狸。 周行叙笑意更浓了:“不用了,我现在就彻底断了你的念想。套的钱我就不问你要了,但你穿着的一次性内|裤,一共五十块。请问怎么支付?” 薛与梵心里骂娘:“我就穿了一条,总价除以条数,微信转你。” 周行叙拒绝,必须要全款:“那剩下的我也穿不了。” “你可以贴心地留给其他妹妹穿啊。”薛与梵着重强调了‘贴心’两个字的发音。 有些人的爪子会挠疼人,有些人的爪子挠人,让人心痒痒。 薛与梵就是后者。 周行叙起身,薛与梵以为他还有别的事情,正巧投影里的比赛视频也放完了,薛与梵想到白天那部很烂的电影,自己看了一半就睡着了。她找着遥控器,象征性的说了句:“比赛放完了,我换一个看看了,可以吗?” 周行叙起身是去拿放在餐桌旁边椅子上的购物袋的,听见薛与梵的话,他走到了沙发后面,伸手从后面捏住了她的下巴,报复性的手指用了用力气。 她没办法,仰着头,后脑勺枕着沙发椅背看着他。两只手抓着他的手腕,不满他突然的动作,眉头蹙着,这个姿势很不舒服:“干嘛?” “我这么一人跟你呆一块,你就想看电影啊?” 薛与梵余光看见了他手里的购物袋,隐隐猜到了里面是什么,想他这么出去回来了一趟了,薛与梵一愣:“你还有兴致啊?” “要是没兴致就直接送你回宿舍了。”周行叙没松手,看着她仰头的姿势以及这个姿势展露出来的颈部线条。喉结一滚:“在这也可以,省得换床单了。” 薛与梵还没有消化那句话,脸颊蹭到他的头发,下一秒雪松味占满鼻腔的瞬间,脖子一疼。 她呜咽,喉咙发声因而颤动,所有的颤动被贴在脖子上的唇舌接收到。 …… 周行叙想得简单了,地毯和沙发的清洗工作的难度远远高于床单,薛与梵身上披了条毯子,她占用了一大半,分了一点给周行叙。 周行叙靠在沙发上,暂时将清洗工作以及其他的事情全部抛之脑后。事后一根烟,开启贤者模式。想一想中东战争,想一想宇宙与人类的必然联系…… 薛与梵听见了打火机的声音,闻见烟味后,扯了扯毯子捂住口鼻。 扯毯子的动作将周行叙的思绪暂时从浩瀚宇宙时间洪流中扯回当下,余光看见她用毯子捂着鼻子,周行叙将烟换到另一只手上,手搭在沙发椅背上,拿远了一些,三两口抽掉大半根。 突然听见她毯子下闷闷的声音,她问:“事后一根烟是什么感觉?” 周行叙把最后几口留给她了,看着泛红的唇含住黄色的烟蒂。 她学着自己的样子,吸了一口。没有被呛出眼泪,只是什么味道也没有尝出来,在嘴巴里过了一下,就被薛与梵吐了出来。 那时候爱意尚未真正萌芽,被察觉。周行叙教她抽烟,没细想她是否会染上恶习,虽然后来周行叙挺后悔的,甚至不止一次说她抽烟样子难看,说抽烟不好。 此刻,白烟隔在两个人中间,她因为抽烟坐起了身,无声就像她吐出口的烟圈,飘在他们四周。视线的清晰度被白烟减弱了,但还是能看见她肩头的牙印。 他咬的。不知道有没有人统计过一个普通人一辈子里所有说过的话中,废话的占据是多少。 周行叙觉得做的时候,他废话挺多的。 问她上回超市遇见那次,之后她去没去操场。 薛与梵说去了,说完肩膀一疼,多了个牙印。 周行叙知道自己多事了,他清楚自己的占有欲在作祟,它披上爱意的外皮,明明他清楚的认知到了这点,但理智和片刻情热在较劲儿。 最后它变成了薛与梵肩头的一个牙印。 他脑抽了,拉着薛与梵的手往他身上摸:“看看能过瘾?来,我的给你摸。” 薛与梵抿了抿嘴,似乎在回味烟草的味道,但很显然,她压根就没有尝出烟的味道。 周行叙把她嘴巴里快没了的烟拿走了。抽掉最后一口后,把烟按灭在了烟灰缸里。 “肚子饿吗?叫外卖?还是我煮个面给你吃?” “都可以。”薛与梵裹着毯子重新躺回沙发上。 他穿上裤子去厨房。 薛与梵没有躺多久,闻见身上的烟味之后,拿着他的短袖去浴室洗了个澡。 洗完澡,面也好了,他就穿了条裤子拿着筷子捞起锅里的面,余光瞥见厨房门口的人,叫她坐着等着。 谁会不喜欢饭来张口呢。 盛面的碗是一样的,只是碗里的面多少不一样,她面上的鸡蛋和午餐肉都是双份的,而周行叙那碗,清汤寡水。 她面前那份看着像是豪华版的,他那份像是敷衍的赠品。 不过周行叙向来吃什么都不多,薛与梵喝了口汤,他手机搁在旁边,消息就像是夺命连环call,他点开聊天界面,看着白色的对话框一条条刷新出来。 ‘钟临’两个大字的备注就挂在手机屏幕最上面,他就看着,也没回,慢条斯理地继续吃着面。 薛与梵吹了吹面,看见他视线落在手机上,冷不丁开了口:“汤挺鲜的。” 听见对面的声音,周行叙注意力从手机上移开:“浓汤宝。” 薛与梵:“连浓汤都有人喊宝,都没有人喊我宝。” 周行叙:“冷笑话?” 聊着天的时候,他手机又响了,这次不是消息,手机的屏幕也从聊天界面变成来电显示。薛与梵看见了钟临的备注,不做声,自己吃面。 周行叙把筷子放下了,拿着手机去阳台前说等会儿碗筷放着他来收拾。 本来人多少还是要有一些廉耻心,别人煮面她洗碗。但看他这么忙,忙着跟钟临聊天打电话,薛与梵两手一摊,甩手大掌柜的身份说当就当。 踩着双拖鞋上了楼,将被子在身上裹了一圈,枕着一个枕头,怀里抱一个。 阳台上有些热,所以周行叙原本就因为她心烦而显得更不耐烦。 听着电话那头凄凄惨惨戚戚,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硬,总之很无动于衷。成年人得为自己行为买单了:“钟临,你要还有什么不舒服,你就记下来明天早上等医生查房了和医生说,或者现在放下手机,腾出一只手,按一下床头的呼叫铃。” 挂电话前,他又补了句:“我不是你爹也不是你妈,你要有事就找医生警察。” 客厅里已经没人了,碗筷摆在餐桌。薛与梵那碗吃得干干净净,自己那碗剩下的面已经坨了。 她已经睡着了,枕头被子一样都没有给他留。 最后周行叙还是成功从她手下拿走了枕头,被子不用抢,薛与梵睡着睡着就会送上门来,不仅送被子,还送她自己。 窗外的亮光被窗帘减弱了不少,周行叙被薛与梵狗嫌的睡姿整成了浅眠的人了,一条腿搭在他腿上,自己一条胳膊因为被她抱着,有些发麻了。 他起床,把枕头塞进了薛与梵怀里,她没醒。 遇见路轸是在晨跑的河边,他比自己早来了十分钟,绕着河边最后放松散步的时候,他拿着毛巾在擦汗,天已经大亮了,他朝周行叙挥了挥手:“早啊。” 周行叙回了句早:“停了一段时间不跑,感觉还要恢复期。” 两个人慢悠悠的朝着公寓走,路上随口聊起了学业,周行叙问他研究生论文准备的如何了。 小毛巾上已经挤得出水了,路轸系在手腕上:“挺好的。你呢?考研准备的如何了?” “没准备,不想考。”周行叙粗喘,晨跑还没有缓过来:“我不喜欢做作业。” 理由把两个人都逗笑了,走到十字路口,周行叙没直接回公寓:“我去买份早饭。” 拎着早饭回去的时候,薛与梵醒了,还是和上次一样,头从二楼的栏杆里伸出来。周行叙站在玄关处换鞋,手撑在鞋柜上,抬头看着二楼的人:“下来,吃早饭。” 说完,又补了句:“起来小心撞到头。” 薛与梵下楼才看见他脸周的汗,以为他买个早饭热成这样。 “晨跑。”说着,周行叙把早饭放到桌上。 早饭是饺子,饺子汤和饺子是分开打包的。 他给自己倒了杯水,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手里提着瓶醋:“要不要再给你拿个小碟子?” 原本吃饺子蘸醋就是薛与梵看见他收信之后,随口说的。随口一说的话,她自己都忘了,他突然一问,薛与梵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但他问完,自顾自的又去厨房拿了个碟子放在桌上。 青色的小碟子里倒着黑色的醋,用筷子夹一个饺子,饺子皮蘸上了醋,整个塞入口。 不知道怎么就尝出了甜味。 第34章 八分甜 你不一样 周行叙在卫生间洗澡, 他像个外星人。 他洗澡不放歌。 一个甚至不用做心理建树就洗头,洗澡没有拖延症的外星生物。 饺子分量很足,肉馅里加了提味的野菜, 将鲜味一下子提了起来。 薛与梵听着浴室里的水声, 饱暖思淫|欲,虽然今天没找部电视剧下饭,但帅哥的洗澡声就挺下饭的了。 直到他搁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看到来电备注的时候, 薛与梵头一次体会到老师口中‘一颗老鼠屎毁掉一锅粥’的真正含义。 里面洗澡的水声结束时,电话铃声也停了。 薛与梵有时候恨,恨自己能吃是福,心情被毁, 但是食物无罪, 她没办法装出郁郁寡欢食欲不振的样子。 等周行叙带着水汽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饺子汤都没有了,薛与梵盘着腿坐在椅子上,指了指他的手机:“钟临给你打电话。” 他又去阳台了,薛与梵把打包盒收拾了一下,等他打完电话回来,薛与梵说她要回学校。 周行叙愣了一下, 用脖子里的毛巾擦了擦头发,转身去阳台上收了双袜子:“那我送你。” 能吃的人茶不思饭不想的资格都没有, 就如同现在吃饱打嗝的薛与梵连冷战的氛围都营造不了。 虽然不语了一路, 但是打嗝的声音把沉默这面镜子打得粉碎。 宿舍里,小八她们在看《天龙八部》, 薛与梵把快没电的手机充上电之后,抓了把瓜子,搬了把椅子加入了她们的阵营。 电视剧正好放到慕容复拒绝王语嫣。 薛与梵靠在方芹肩头, 叹了口气:“世界上很少有慕容复这样一心想着复国称帝,事业心这么强的男人吧。表妹这一关有多少人能过呢?” 小八舌尖嗑瓜子磕疼了,但是嘴巴还没停:“放心吧梵梵,你这样的一般都是表妹。” 她是不是王语嫣,薛与梵不知道。 周行叙是不是慕容复,薛与梵也不知道。 但很快薛与梵就知道,钟临肯定不是王语嫣。 小八说最近薛与梵好像很恋家。 薛与梵想了想,得找个好理由了为每次出去鬼混打掩护了,但万一没下次了呢。 理由没想出来,外面运动会闹哄哄的,运动会别人在运动,薛与梵从周行叙那里回来就躺到了运动会结束。 期间她没有联系周行叙,周行叙也没有找她。 复课第一天,看着见底的锯丝,薛与梵准备去抽空去囤货。 人间蒸发了三天的周行叙不知道从哪个棺材里面破土而出了。 见面约在了下午没课的周二,他在电话里没有细说,只说让薛与梵帮个忙。薛与梵也没有和他客气:“那你送我去买材料。” 地点在拐角的第三棵樟树下。 午休的时候,校园里空荡荡的,薛与梵没忘,把穿走的所有衣服都洗干净带来还给他了。 周行叙看见递过来的袋子,思忖了片刻,什么也没有说随手放在了后排。 薛与梵上了车,系上安全带,开口问他具体是什么事情。 周行叙看她脸周的汗,伸手把车里的冷气开大了一格:“你帮我去钟临的公寓里给她收拾两件衣服。” 说罢,周行叙看见薛与梵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怎么说呢,那眼神里带着些‘你脑子是不是被门夹了’的同情,以及‘你居然找我帮这种忙’的不可置信。 周行叙手搭在方向盘上,被她的表情逗笑了:“什么表情?” 薛与梵抓着安全带,嫌弃的拧着眉头:“你居然找我帮这种忙?” “我和她关系还没有好到我能去翻她一个女生的衣柜。”周行叙踩下刹车挂挡,一手搭在档位上,一手扶着方向盘:“你去比我去好。” “你和她关系没有好到能翻衣柜?你和我就关系好到能脱我衣服了?”薛与梵哼了一声,但语气和表情里没有多少不悦。 她偏头看着窗外,周行叙开着车用余光也看不到她的表情。 校园慢慢被他们抛在身后,虽然新校区的住宿条件很好,大楼很新,但比起老校区总少一些书香气息。 红绿灯给了周行叙看她的机会,就是人把脸对着车窗,他看不见。 他来了句:“你不一样。” 语尾拉了点音,配上那副低低的嗓音,宠溺加满了,但浪子嘴里说出来就是渣男语录里的金句。 这个时间点,路上人也不多,薛与梵小声嘀咕了:“渣男。” 他听见了,没生气。 因为他没生气,薛与梵又继续说:“你不行啊,谈了这么多前女友,这个时候居然一个能帮上你忙的都没有。” “分手了就没有联系了。” 这话一出,远比这话本身短短几个字有更多的意思,意思是目前干干净净、洁身自好,没有藕断丝连,没有脚踩两条船。 薛与梵心情好了那么一点后,很快眯起了眼睛,看着他上了高架,熟练的在高架出口提示牌前不久变了道,防止了后半段全程黄实线带来的不能变道的情况出现。 斜睨着旁边开车的人:“你都没有导航,你对钟临住的地方,挺熟悉啊。” 因为握着方向盘的手一抖,车跟着飘了一下,吓得薛与梵注意力又回到了路况上,握紧安全带后,薛与梵抓住他小把柄一般,趾高气昂:“渣男。” 网上有句话叫做恋爱中的女人都是福尔摩斯,周行叙觉得诚不欺我。 虽然他还没和薛与梵在谈恋爱。 不过还好没有这回事,他只是对那公寓附近比较熟悉,他爷爷奶奶就住在那片老街区里:“我就不能是个人形地图吗?” 薛与梵:“能,你想怎么骗小姑娘就怎么骗呗。” 下了高架还要再开一段路,这段路就比较堵车了。 周行叙踩车踩踩放放:“薛与梵,你总给我一种你喜欢我的错觉。” 薛与梵在他喊自己名字的时候,无意识地转头看向他。 喜欢肯定有那么一点,长得帅,细心,周行叙对她其实挺好的。 当一个人说出一件你尚且不能确定的事情时,本能地就会心跳加速,觉得心慌慌。 就像是一张有些难度的卷子,当你不确定自己发挥时,老师说有一个人考试考得非常的差一样,本能的对号入座,本能的害怕那个人是自己。 而她不知道此刻心跳加速是因为心慌还是因为心动。 “知道是错觉不就好了。”薛与梵趁着他注意车况的时候,将脸转向前方。 因为前车等红绿灯的时候玩手机,加上转弯的绿灯时间很短,他们连吃了两个红灯。 这次没有打嗝声来打破沉默了。 薛与梵:“我想听歌。” 周行叙把自己手机递给她:“密码我生日。” “用生日当密码的人我觉得是世界四大傻。”薛与梵按了‘1109’,解锁后很快就找到了音乐软件。 他不恼,反问:“那你手机密码是什么?” “……”薛与梵翻船:“我……生日。” 他笑了两声,但很快语气一转:“不过,你记得我生日?” 那天看了他纹身上的时间轴之后,很容易就把他的生日和他的车牌联系在一起,还有他告诉自己的他公寓的密码。 可能会忘,但记住也不是一件难事。 薛与梵:“从小记忆力就不错。” 周行叙接受了这个说法,等到了钟临公寓的小区时候,他明显就对路不怎么熟悉了,问了门卫之后,才知道在最后一排。 老小区,楼间距不大,车位也少。路边时不时就有一辆因为没有车位乱停的小汽车。 薛与梵这时候才随口问起钟临怎么住院了。 还是因为之前寒假的时候她签的那个如同卖身契一般的合同。 一个人一天到晚讲话都会口干舌燥嗓子哑,更别说一天到晚唱歌,高音低音地转换着用嗓子。 但是合同里就写了她的工作量,钟临打不起官司,赔不起违约金。 和小作坊的老板吵了架,第二天被丢去陪酒了。 她被揩油之后,一肚子怨气发泄在了消遣的投资人身上,于是被投资人用酒瓶捅了喉咙。 现在进了院。 薛与梵听完喉咙一疼:“你们没帮她?” “又不是她爹,又不是她妈,怎么帮?帮她垫付了一下医药费就仁至义尽了。”周行叙把车停在不碍事的树下,熄火后拿着钟临给的钥匙下了车。 薛与梵绕着车走了一圈,走到周行叙旁边。腿没他长,就步子迈得比他快:“她喜欢你,你好冷漠哦。” “知道吗?我一直觉得作为一个成年人,都大学生了还能上这种当,这才是世界四大傻之首。”周行叙配合着薛与梵的步伐,放慢了脚步:“我原本就不喜欢她。再说了,唐洋喜欢她,我和钟临就更没可能。” “唐洋喜欢她,所以你和她没有可能。”薛与梵嗤声:“你哥喜欢我,你干嘛还睡我?” 说完,她一想,睡她和跟她有可能本来就是两回事。 他还是那句:“你不一样。”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少个眼睛,还是多个鼻子? 狭窄的楼梯不能让两个人并肩一起走上去,楼道里堆放着别人随手丢弃的垃圾,随着白天气温变高,已经有一些异味了。 他们一前一后的走着,走到拐角的平台,周行叙听见旁边居民房里传来的吵架声,他刚路过门口,下一秒,铁门被人从里面推开。 薛与梵跟在他身后,看着向外打开的铁门突然出现迎面而来。她反应不及,只能本能地闭上眼睛。 “嘭——” 被门撞的剧痛感没有到来,薛与梵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门边缘出现的手,那双手的手背上青筋很明显,掌骨凸起。 周行叙扶着门,不悦地和门里的人对视了一眼,慢慢将门掩上,朝开门的人说:“不好意思,请等一下。” 话听上去挺有礼貌的,就是语气冷冷的。 说完,他朝着门后的薛与梵伸手,宽厚的手掌握住她的手腕,将她从门后拉到自己身侧。 似是叮嘱:“走我旁边。” 第35章 九分甜 给她看我们床|照 小区是老小区了, 自然不指望房子里的装修审美能靠近这几年的风格。 公寓不大,但是一点都不干净整洁。摆在玄关处的水果已经招来了果蝇,果肉腐烂, 汁水流了一袋子。 薛与梵屏住呼吸, 往里走。卧室的门没有关,床上和椅子上堆着小山似得衣服,高高摞起。 周行叙蹙着眉头站在卧室门口, 衣柜门也没有关上,柜里挂衣服的横杠上面就没有几件夏装,看着卧室里乱糟糟的样子,嫌弃:“脏衣服不洗的吗?” 薛与梵在衣柜里找到了一大堆纸袋子, 随手拿了一个比较大的。 听见周行叙又问:“需不需要我打电话问问她哪些是干净的?” “不用。”薛与梵拿起了椅子上的衣服, 叠好之后放进纸袋子里:“大部分女生卧室的椅子都是用来放穿了一天,但是觉得没有脏到需要洗,放两天还能继续穿的衣服。” 周行叙觉得匪夷所思:“你也是?” 薛与梵一愣,觉得点头就显得自己有些不爱卫生,欲盖弥彰地来了句:“秘密。” “秘密?”周行叙重复了一遍,但也心里有数了。 “拒绝先入为主,我卧室里还是比她干净整洁不少的。”薛与梵留了最后一件上衣叠好了没有放进袋子里, 转身去开衣柜的抽屉。 这时候外面传来人声:“谁在里面?” 来人是钟临的房东,阿姨烫着一头已经不时髦的小卷, 像牛顿。嘴里是一口地道的首府方言, 臂弯了挎着一个小包:“你们是谁啊?” 表明自己是钟临的朋友之后,房东气焰一下子就上来了:“是她的朋友啊?她这个月的房租都没有交, 给她打电话还不接,一个小姑娘当起了老赖了,你们要么现在帮她付了, 要么就立马走人。我要换门锁钥匙了。” 医药费垫付已经是好人好事了,房租再垫付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薛与梵悄悄地拎上装好的衣服的纸袋子躲在周行叙旁边,功成身退,就是还有换洗的贴身衣物没有拿。 周行叙解了车锁,看那个房东的样子折返回去是不可能了,连钟临给他那把钥匙都扣下来了:“你上次不是有剩下的一次性内|裤吗,剩下的全给她算了。” 薛与梵上了车,系上安全带,正是下午太阳最大的时候,把化妆镜翻下来,挡住了直射眼睛的阳光,怪腔怪调:“哥哥的贴心果然要分给其他人了吗?” 周行叙手软,差点启动键没有按下去,抬眸斜睨旁边的小狐狸:“薛与梵,这么爱演,等会儿衣服你给她送进病房,你好好在她面前演一出正宫大戏。” “我算几番啊?”薛与梵嗤声:“居然叫我帮你去收拾烂桃花。出场费结算一下。” 周行叙调整了空调出风口的扇叶,将大半都对准了副驾驶:“君子投其所好,你这么喜欢跟我接吻,等会跟你亲个够?” - 钟临的病房在七楼,周行叙把薛与梵送到病房所在楼层后,站在外面等她。 医院里万年不变的消毒水味道,各类仪器和医护人员一样坚守在岗位。红字黑底的电子时钟挂在走廊上,这是个分秒必夺的地方。 新生命的诞生,家人的逝世,人一辈子所有的大喜大悲似乎都在这里。 钟临的病房正对着护士站,薛与梵站在病房门口探头进去,确认了一下,看清病床上的人之后,薛与梵才挪步进去。 果不其然,迎接薛与梵的是钟临的表情从翘首以盼变成百分之一百万的失落。 但薛与梵也没有苦口婆心那一套。 毕竟这时候她也不知道应该安慰钟临‘嗓子会好的’还是‘周行叙就是个浪子渣男,你别爱他没结果的’。 薛与梵和钟临也没有什么好叙旧的,虽然一句话都不说不太好,但薛与梵还是准备送完东西薛与梵就走,毕竟人家那表情也不像欢迎自己。 反倒是床上这个应该闭嘴不说话,保护嗓子的人开口了。 “周行叙什么都会让给他哥哥的,包括你。” 好心当作驴肝肺。 算了,薛与梵觉得还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这话来得更贴切。 狗。 看着薛与梵脸色难看,钟临笑:“难过了?” “难过,没有。”薛与梵不屑:“生气倒是有一点,但生气不是因为你想象中我喜欢周行叙但是被他让给周景扬,我生气是因为你物化我。本来别人让我生气,我都要礼尚往来一下,这次看你住院的份上,想你参加泼妇骂街大战,也是负伤上战场,战力大大折损,我不乘人之危就不和你计较了。” 讲完这些话,薛与梵准备走了。 但是退一步,不能海阔天空,她只会越想越亏。为防止今天晚上抑或某一天深夜她捶胸顿足懊恼今天没有好好怼她,薛与梵走了两步,又折回钟临病床前。 “想着住院你也不方便洗衣服晾衣服,我就给你带了一次性的贴身衣物,钱你转给周行叙好了,毕竟那些都是我上次去他公寓过夜的时候他买的,不是我花的钱。” 出病房,薛与梵神清气爽了。 只是周行叙没在原地等她,而是拿着手机站在护士站前打电话。 电话挂掉之后,他说去帮钟临缴完费就可以走了。 说完,薛与梵刚刚取得的胜利感没有了。 薛与梵跟他一起下楼,去住院部的大厅缴费,电梯因为不是饭点的高峰期,人也不多,薛与梵靠着电梯的镜子上,在周行叙视线里变成了两个人。 她拉了拉嘴角,说:“好贴心啊,怎么当时没有帮她交房租呢?” “想什么,唐洋叫我帮忙的。” 薛与梵扁嘴:“那有一天唐洋叫你帮忙喜欢一下钟临呢?” 他像是听见了笑话:“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帮忙,自己喜欢了的就不可能让别人喜欢惦记。” 薛与梵:“脸疼不疼?你让给你哥的都是你不喜欢的吗?不全也是你喜欢的吗?” 似乎是戳中了他的痛处,他眼眸一暗,明明电梯里因为装了镜子,光线和空间感都变强变大了,但他此刻像是寒星笼罩。 换做别人这时候或许会甩脸子走人了,但薛与梵想到唯一一次见他在食堂和别人分手的时候,对方哭哭啼啼引得人纷纷侧目,他都没有因为对方带给自己尴尬窘迫而把一个哭鼻子的女生一个人丢在食堂里了。 所以这回也是,他片刻之后,重新变成一贯那副打诨的样子:“我这是哪里让你不顺眼了,让你往我伤口上撒盐?” 伸手不打笑脸人,薛与梵收起那副针锋相对的样子,喃喃:“有感而发。” 缴费这种事情不需要两个人如胶似漆地一起排队,薛与梵去大厅旁边的便利店买了根烤肠,倚在超市玻璃墙上红色的‘物美价廉’四个大字旁。 队伍有些长,周行叙频频在队伍里扭头看她。等缴完费之后,周行叙拿着发票从队伍里走出来,下意识地朝着超市门口走过去,低头用手机给唐洋发消息。 慢慢走近,他听见有人和薛与梵讲话,抬眸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 白大褂问薛与梵:“你怎么来了?” 她没撒谎,但也没有说全:“我有个认识的女生住院了,我帮她送两件衣服过来。” 对方又问:“你一个人来的?怎么来的?我还有一个多小时下班,要不要我带你去吃晚饭?吃完了我送你回宿舍。” 薛与梵:“下回吧,我等会儿还要再去买点材料。” 周行叙很有眼力见地路过她走进了超市,买了包烟。 她和熟人聊完天之后,周行叙拿着烟站在她三步距离外,听她和对方说了声再见。 周行叙和她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住院部的大楼,薛与梵买的烤肠只剩下一个竹签了。 她说那是她二姐,在医院放射科上班。 周行叙评价了一句:“你们关系不错啊。” 薛与梵嘚瑟:“当然,毕竟兄弟姐妹之间做到像你和你哥那样的也蛮难的,你们是少数。” 说着,她把竹签叼着嘴里,像个酒足饭饱的小流氓。 周行叙看她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走路不是个好好走路的样子,嘴里叼着竹签,危险得很。 他伸手拿着竹签的末端,叫她松口。 薛与梵没松,周行叙也没有松手:“摔一跤也行,直接送你进急诊,到时候竹签穿喉咙了,你就躺钟临隔壁那床。” 薛与梵张嘴了,竹签到他手里了。 知道他说钟临十有八|九是刺激自己,薛与梵睱眸,小跑着追到他身侧,就像那几次和他睡觉一样,抱着他的胳膊,仰着头看着他,不看路:“到时候我躺在她隔壁,让我和爱慕你的她聊聊我跟你的第一次吗?” 就像薛与梵知道他说钟临是刺激自己,周行叙也知道她提第一次是膈应他。 周行叙路过垃圾桶把竹签丢进去,抬手捏着薛与梵后颈,一副也要送她进去的态势。 薛与梵抱人睡觉那劲,这时候发挥出来了,手一伸,圈住他,不给他可乘之机。 直到感觉到自己后颈上的手松了,薛与梵也松了胳膊,脸上的胜利之姿和在病房里怼完钟临时候差不多。 但是,当薛与梵发现这么一闹四周路人纷纷侧目的时候,心里的胜利女神脸也红。 趁他病要他命,趁薛与梵突然害羞,周行叙弯弯了眼睛,伸手搂着她肩膀,凑到她耳边,说话而出的热气像羽毛,在挠痒痒:“语言多贫瘠,多匮乏。给她看我们床|照呗。” 第36章 十分甜 小百灵鸟 薛与梵认输, 浪不过他。 四周投来的目光,让薛与梵从脚板底一直到头发丝都是不自在。用胳膊肘推了推周行叙的:“别搂着我。” “就准你刚刚冲上来抱我?”他没松,反而搂得更紧了。 五月的衣服布料不厚, 扣在肩头的手掌很热, 隔着一层布料传递到了她的皮肤上。两个路过他们的女生弯道超车,走到了他们前面,然后搞笑地突然搂到了一起。 薛与梵耳尖更红了, 手臂抵着他:“走开。” 黄腔是薛与梵开的,最后收尾也是薛与梵一句娇嗔的‘走开’。 当天买完材料之后,两个人去三中附近吃了顺顺面。 薛与梵回宿舍后,想了很久, 感觉她和周行叙之后应该还是有可能继续的。觉得还是有必要撒个谎:“我找个兼职, 帮个小孩补课,有的时候晚上就不回来住了。” 方芹拿走了薛与梵帮忙带的锯丝,惊讶她突然的决定:“怎么突然去做兼职了?” “我不是有出国进修的想法嘛,想自己存点钱。”薛与梵继续胡诌。 小八叹了口老家长的气,仿佛自己是自己不成器的女儿:“果然,优秀的孩子就是不一样,看看我, 一点思想觉悟都没有。” 佳佳把材料的钱转给薛与梵,因为小八的话笑:“没有, 你也挺优秀的, 不是还参加了学校组织的救助流浪动物的活动嘛,也值得表扬。来, 大家鼓掌。”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后,小八自信了:“我这次考试,我一定提前一个月复习起来, 我绝对不临时抱佛脚了。” 薛与梵挑起眉骨,打击她:“那你现在就可以关掉电视剧,拿出课本开始看了,都五月中旬了,一个月后差不多也是考试周了。” “啊?”小八如遭雷劈:“今天就开始啊?” - 再碰见周行叙时候,都六月了。气温飞涨,当时过年泄愤买的小裙子,这会儿可以拿出来穿了。 从上次见他,一直到现在,期间两个人没联系,也没有约。 总是和陌生人一样,但两个人干过最亲密的事情。 当初为了防止留宿被室友怀疑,薛与梵捏造了一个补课的借口。因为没约,半个月都窝在宿舍导致薛与梵撒的谎差点就要被戳穿了。 她只好说术业有专攻,学生最近文化课考试,她是教画画的,等小孩考试结束了,过一段时间再上课。 学好三年,学坏三天。以前薛与梵只是人精,现在跟了周行叙之后,连撒谎骗人都是拿手绝活了。 今天下午的课临时调整到了周五下午。 作业下周才交,时间充裕,但薛与梵还是准备今天留下来把戒指处理美化一下再走。 小八已经收拾好书包了,也就没有等她,不过临走前照旧问了一句:“那要不要给你带饭?” “不用了。”薛与梵用手背推了推护目镜:“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到时候我自己去买。” 这会儿正是下课的时间点,但走廊上也只闹哄哄了一阵之后便安静了,毕竟下课不积极,脑子有问题。 戒指细节上处理,怎么都达不到薛与梵想要的效果,低头研究了十几分钟后,最后是脖子上的酸痛感,让薛与梵不得不起身休息一会儿。 她摘掉护目镜,拿起手机出教室,去走廊上的热饮售卖机处买了杯味道一般般的拿铁。 这幢楼不仅有他们珠宝专业的来上课,附近传媒学院的几节文化课也在走廊相连的B楼上课。 见到周行叙就是他和一个女生一起从隔壁楼最北边的楼梯一起走下来,两个人有说有笑。 他穿了件黑色的短袖,裤子是同色的及膝短裤,脚上踩了双黑色的帆布鞋。配色简单,所以不会出错,整个人显得干净清朗。 楼梯间墙壁上采光用的悬窗漏进一缕阳光,他从灰尘静止的光柱中走过来。 和别人一起从光柱中走来。 视线交汇的一刹那,热饮售卖机发出提示音,提示薛与梵拿铁好了。 薛与梵拿走拿铁后,没有回教室,而是走到拐角处,站在走廊上吹着六月的风。 这栋楼的绿化做的特别不错,导致今天拍毕业照的不少学生都来楼下那棵有三层楼高的松树下拍照,一地的松针,有时候还能捡到松果,最美的时候还是冬季落雪的时候。 来这里拍毕业照的人群里,其中就有聂蔓。 薛与梵拿着拿铁朝下看,心里数着时间。 周行叙和那个女生的再见说得‘难舍难分’,等薛与梵手里的拿铁空了半杯之后,她的余光里才出现了一抹衣角。 他问:“还没去吃饭?” 薛与梵晃了晃纸杯:“你不也没有去吃饭嘛。” 周行叙手搭在走廊的扶手上:“我是找人有事情,你该不会被老师留课堂了吧?” 其实周行叙找人的原因,薛与梵也能猜到,大概是因为钟临现在不能唱了,他得找个和唐洋不同风格的主唱。 “和你的百灵鸟小妹妹聊完了?”薛与梵斜睨,不等他回答,指了指楼下:“你前女友要毕业了。” “百灵鸟小妹妹?”周行叙被她的叫法给逗笑了,抬手把她被六月夏风吹得在空中飞舞的头发整理到她耳朵后:“你这只小百灵鸟要不要面试一下?” 薛与梵视线垂在楼下,看见了那只鸟妹妹从楼里走出去了:“我声音又不好听。” 他的手一开始还好好地帮自己整理头发,结果帮她把头发别到耳朵后,顺手捏了捏她的耳朵,指腹擦过她的耳垂,手上玩意十足,一直没有撒开。 薛与梵抬手往他爪子上拍下去。 他讪讪然收手,语气带着笑:“好听,我挺喜欢的。” 薛与梵眯起眼睛,微微仰头打量着他的表情:“我怎么觉得你说的是我在床上的声音呢?” 周行叙:“挺有自知之明的嘛。” “走开。”薛与梵觉得自己素质极高,否则手里的拿铁就泼他脸上了,说完转身朝着教室走去。 周行叙后脚跟上,他还是头一次来他们珠宝专业的教室,看着薛与梵桌子上的各种器材,不少之前和她一起去材料店的时候见过。 薛与梵看他跟了过来,好奇:“你还不去吃饭?” “这都碰见你了,不得邀请你共进一下午餐。”他没找椅子坐,站在薛与梵桌前,仗着那一八五还往上的身高像座小山一样矗在旁边。 薛与梵今天因为课的原因没打扮,有些不修边幅:“算了,没打扮不想出去吃。” 周行叙:“那就学校食堂。” 薛与梵把桌上收拾了一下,还是拒绝:“别了,要是被人看见我们一块吃饭,我怕有些人要受刺激。” 他抬了眉骨:“担心我哥?” 薛与梵从课桌兜里拿出自己的包,检查了一下宿舍钥匙和手机。朝他咧嘴一笑,小表情欠欠的:“我是爱鸟人士。” 但最后他们还是一起出的楼,一前一后,距离不近也不远。四周没有什么人,这个时间点不是在宿舍就是在食堂。他放慢了脚步,等薛与梵从后面走上来。 问她:“男未婚女未嫁,怎么就见不得人了。” 正午的太阳挂在头顶正上方,樟树种在红色砖路的正中间,两个人走在樟树两边的树荫下。 薛与梵小心的贴着树荫走,但因为树根,红色砖路有些不平。 她像个过独木桥的人,双臂微微张开,保持平衡:“男未婚女未嫁,两个人没关系的人没事凑一起吃饭干嘛?” 周行叙一时间找不出话来回答她。 食堂里还热闹着,两个自觉的在食堂门口拉开了距离。在嘈杂食堂门口,周行叙还是耳尖的听见一声:“薛与梵。” 他和被叫名字的人一起回头望去。 是一个背着书包,看上去稚气都没有褪干净的男生。 周行叙听见薛与梵跟他挥了挥手后,喊他魏嘉佑。想来他们是认识的,但是周行叙怎么看不远处那个男生都觉得年纪有些小。 很快,他们的对话就给他答疑解惑了。 薛与梵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魏嘉佑你怎么现在在我学校?你们高三不是要马上要高考了吗?” “我保送了首府大学了。”叫魏嘉佑的男生解释:“我今天来是想来看看以后的学校是什么样的。” “保送了啊?阿姨不是高兴坏了?我妈也要高兴坏了,以后你就要代替我成为我妈的活招牌了。”薛与梵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头,明明才一段时间没见的少年,这会儿个头就跟按下加速键一样,已经需要薛与梵仰头看他了。 “我妈妈说等你什么时候放假有空了,请你们家吃饭,要谢谢向卉阿姨给我补课。” 饭,不吃白不吃,薛与梵没客气,毕竟拒不拒绝接不接受都是要看向卉的,她也只是沾光的那一个。 换了话题问他吃没吃饭。 首府大学的食堂是刷饭卡的,不收现金。魏嘉佑摇头:“我准备去超市买泡面应付一下。” “走,我请你吃我们学校食堂。”薛与梵说着,挥手叫面前的小男生跟上。 周行叙站在旁边,看着刚才才说过‘男未婚女未嫁,两个人没关系的人没事凑一起吃饭干嘛’的人,此刻拉着个没婚嫁的也没什么关系的男生一起去吃了饭。 “呵。” 被气到了。 不能和他去食堂吃饭,就能和这个男生去吃饭?他没个小鸡仔上得了台面? 第37章 十一分甜(二更) 年下不叫姐,心思必…… 周行叙特意跟他们吃了一家店, 端着餐盘坐在了他们后面那桌,和薛与梵对对面而坐。她给偶遇的她室友介绍那个男生,两个人说说笑笑, 熟络得很。 薛与梵还碰见小八了, 小八嘴馋吃了每天都人山人海的香锅,虽然她比薛与梵早走,但这会儿还没有吃完饭。 看见薛与梵旁边的小男生, 小八眼睛都亮了。 薛与梵给她介绍:“这是我邻居弟弟,保送我们学校了,今天是来我们学校逛一逛的。嘉佑,这是我室友小八。” 两个人互相打了个招呼。 魏嘉佑手机响了, 电话是他妈妈打来的, 不过是简单的关心一下。魏嘉佑老实说明了情况:“午饭正在吃,我碰见薛与梵……我知道了,知道了,拜拜。” 挂了电话,魏嘉佑问她们要不要喝水。 薛与梵:“矿泉水。” 魏嘉佑又看向小八:“姐姐你呢?” 小八一愣:“我也矿泉水。” 他得到两个女生都要矿泉水的答案之后,走去食堂门口的自动售卖机处买水。 小八目送着魏嘉佑走远,咽下嘴巴里的培根, 有些激动:“梵梵,我拿我CP的幸福打赌, 这个小男生绝对喜欢你。” 薛与梵拉了拉嘴角, 不信:“薛某人在这里斗胆质疑一下爱情侦探的代名词,八卦娱乐的先驱者小八女士, 请问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 小八:“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做年下不叫姐,心思必定野。他有礼貌喊我姐姐,但是他就直呼你名字。” 薛与梵头一回听到这种说法, 依旧不信,甚至还觉得小八和老街桥下从算命转行为手机贴膜的江湖骗子差不多,一样的不可信:“好好吃你的饭吧。” 小八看她不信,连苦苦排队才买来的香锅都顾不上吃了:“薛与梵,年下小奶狗是新审美。流行趋势即将超过渣男浪子。” 薛与梵被她逗笑了:“渣男浪子?” 小八嗯哼了一声:“就像周行叙那样的浪子,就和你不是很搭。” 她神神叨叨,继续说什么薛与梵这张脸适合玩弄别人,所以适合跟小奶狗一起。什么渣男浪子那样的老手适合跟小白花配对。什么两个人站一起是要看感觉的,有些人站一起就有cp感,不是所有帅哥美女都适合凑一块配对的。 听小八说着,薛与梵抬眸越过小八看向小八身后的周行叙,他黑着张脸。 薛与梵勾了勾唇,抬了抬下巴给小八使眼色。 小八狐疑的扭头,看清后面那桌坐着的人之后,立马转回头。捂着嘴,一副被抓包的样子。小心翼翼前倾身体:“完了,我刚刚说他渣男浪子,他会不会听见了?会不会生气?” 听见了吗? 全听见了。 从薛与梵室友开始说什么‘年下不叫姐,心思必定野’开始就一字不落的全听见了。 生气嘛? 但比起生气,周行叙更想质疑她室友的眼神和审美。 薛与梵和那小孩站一块哪里配了? 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翻找了一下列表里薛与梵的头像,放下筷子,开始打字。 发送键按下的一秒后,他看见薛与梵拿起了振动了一下的手机。 【周行叙】:我听见了。 薛与梵打字,回复他:生气了? 【周行叙】:你室友的审美造诣让我担心她能否顺利毕业。 【薛与梵】:怎么?非要说你好看,才是人间正道? 【周行叙】:也不是,但能觉得你和那小鸡仔配,我就很怀疑。 【薛与梵】:是没有你和你的小百灵鸟配。 魏嘉佑回来的时候,周行叙最新的一条回复刚发过去,抬头准备看薛与梵收到信息的表情,却见她看都没看,直接把手机反扣在桌上了,一副完全对手机没兴趣的样子,扭头在和买水回来的男生说话。 说什么下午姐姐带你逛校园。 下次要有食堂投票,周行叙一定投给三号食堂,今天的饭菜做得真难吃。 - 下午的太阳有些大,如果可以薛与梵其实很想回宿舍躺着,但话都说出口了,她还是领着魏嘉佑去了一趟图书馆,逛了一下他选择的法律专业的学院。 “还好今年法学院搬过来了,不然我和你就不在一个校区了。”魏嘉佑就在大楼下,绕着走了一圈。 薛与梵用手扇着风:“在一个校区也不一定碰得到,再说了我明年最后一个学年了,学姐罩不了你。” “我听阿姨说了,说你决定出国进修了。”魏嘉佑看见她脸上的汗,急忙从包里翻出一包湿巾。 薛与梵没客气,今天反正没有化妆,她随便擦了把汗:“对啊,进修完回来就是半五十的老阿姨了。” 把二十五说成半五十,魏嘉佑笑着将湿巾拿在手里,以防止薛与梵等会儿还要用,他就干脆手一直拿着湿巾举在那里:“所以,你大学谈恋爱了吗?” “谈了。”薛与梵嘴快,但还没有察觉到魏嘉佑一愣,她又继续说:“别告诉我爸妈,否则我咔嚓了你。” 说着,划过脖子。 “还在一起?” 薛与梵摇头:“没,早分手了,他都毕业了。” “我还以为是食堂坐在我们后面那桌的那个男生呢,现在没在一起就好。”魏嘉佑松了一口气。 薛与梵愣住了,她和周行叙偷偷摸摸瞎搞,连朝夕相处的室友都没有发现,魏嘉佑是怎么看出来的? 看见薛与梵的表情,魏嘉佑解释:“我看见你们一起走过来了,他吃饭的时候也一直看着你,就连我们进食堂前他也在看你,我以为你们在一起呢。” “你当什么律师啊,你当警犬吧。”薛与梵朝他束了个大拇指,又解释:“不是贬义词,夸你洞若观火心意细腻。” 心意细腻,所以魏嘉佑立刻就发现薛与梵没有否认,没有否认他话里说他们有关系这件事。 在保送的学霸面前,薛与梵还是会反应慢半拍:“他一直在看我吗?” 魏嘉佑点头:“恩。” 在食堂吃午饭的时候,是周行叙先走的。薛与梵等他走了之后,才重新拿起手机。 锁屏上的信息,上面是他的名字,下面是信息内容。 【周行叙】:我跟你最配。 薛与梵把魏嘉佑送到了校外的地铁站,已经陆陆续续有人下课了,魏嘉佑想约她一起吃晚饭,但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只说了声:“薛与梵,我走了。” 薛与梵嗯了声,象征性地说了句:“到家和我说一声,路上注意安全。” 目送着他过检之后,薛与梵坐着自动扶梯上去,外面的天空一点点的出现在视野里,直到视线里天边是大团大团的积雨云。 六月的首府闷热,每年必来一次的高温预警,每年都有人奔赴而来的夏天。 这个对她来说和往年有些不一样的夏天。 - 薛与梵坐在公交站台的椅子上把一根老冰棍吃掉一大半之后,周行叙才来。 车里冷气打足了,薛与梵嘴里叼着冷饮木棍,伸手系上安全带。周行叙等她系好了,才打着转向灯重新汇入车流。 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怎么没留弟弟吃饭啊?” 弟弟? 薛与梵嗦着冰棍,嗤声:“你中午不也没有带着你的小百灵鸟吃饭?怎么难道是没钱买鸟食?” “非拿我做对比。”周行叙单手扶着方向盘,踩着刹车在转弯道等红绿灯,一手往旁边副驾驶伸过去,掌心扣在她汗津津的后脖子上,捏了捏:“说句‘更想跟我吃晚饭’这么难?” “你怎么这时候不拿自己做对比?你也可以对我说你晚上特别想跟我一起吃啊。”薛与梵含化了最后一点冰棍,木棍就这么叼在嘴巴里。 “这不是怕人又拒绝我嘛。我玻璃心,听一次男未婚女未嫁没有关系的两个人没事凑一块吃饭,但转眼就看见说这话的人双标,一边这么说一边跟别人去吃饭了,这就够我心碎一次了,再来一次我心脏受不了。”他装可怜。 薛与梵瞥他,木棍被她咬出好几个牙印,翻了个白眼:“周行叙,我发现你会的挺多,不仅会弹吉他,演戏也挺会的。” “这不是怕人说我偏科嘛。”他笑。 薛与梵想到了自己跟他第一次滚床单的时候,是说过他偏科,那么会接吻的一个人,床上技术真的烂。 …… “周行叙,没有想到你挺……中看不中用的。你吻技这么好,但这方面,恩……就偏科挺严重的。” …… 居然记到现在。 天蝎座就是天蝎座。 - 他把车开进了小区之后,靠边停了。 和第一次一样,下车去便利店买东西。 一个小方盒子,这次没有糖,但是买了块雪糕。 氛围到了,这次洗澡没有先后,从浴室开始,弄了一次之后,他把人从花洒下抱走,抱去了楼上继续。 搁在床头柜上的薛与梵的手机响了,周行叙比她手快,先拿起了她的手机。他停在了薛与梵身上没动作了,一手撑在她身侧,一手拿着她的手机,看着发来的短信。 ——【我到家了。】 ——【薛与梵,我从来没有把你当过姐姐,我喜欢你,我虽然比你小了三岁,但是我真的喜欢你。】 ——【希望你也不要把我当做弟弟看待。我不想你只是一个比我大的姐姐,也只做我邻居姐姐,如果你想要谈恋爱,希望你可以考虑一下我。】 看到短信的备注名后,周行叙呵了声,似是嘲弄,又是觉得好笑。没回答薛与梵问是谁发的短信这个问题。把她手机重新放回床柜头之后,往她身上摸了把:“姐姐,今天陪人逛校园开不开心啊?” 薛与梵听见他的称呼,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周行叙,你有病吧。” 薛与梵觉得周行叙真有病,脑子抽了,一直叫她姐姐。 …… “姐姐,舒不舒服?喜不喜欢?” “姐姐别咬啊……” “姐姐……” 薛与梵捂着耳朵:“周行叙,你闭嘴。” 第38章 十二分甜 会看胸口痛的周行叙 薛与梵又在扯被子了, 扯被子的动作将周行叙放空的大脑拉回到了现实。 她趴在床上,看他抽了半根烟,最终还是好奇他抽事后烟的时候会想什么:“你会想什么?” 周行叙:“什么也不想。” 薛与梵显然不太相信这个答案, 但又觉得好像只能有这个答案了, 总不可能在反思。 伸手问他要根烟,周行叙抠抠搜搜不肯给,最后把手里半根烟给了她。 她抱着胸口的被子坐了起来, 白色的烟雾从泛红的唇间慢慢溢出,然后上升,还没有触及到天花板就消弭在了空中。 周行叙看她没有焦距的眼睛,反问:“那你现在的大脑在想什么?” 薛与梵视线落在前面:“我在想怎么委婉地提醒你给我煮碗面或是点个外卖。” 他笑了:“你想吃什么?” 薛与梵想了想:“好像每次都是你煮面, 感觉礼尚往来, 我得动回手了。” 周行叙看她:“你会?” “不会。”薛与梵摇头:“但是我相信我自己的学习能力。” 自己说完,他赤条条从床上起来,一副不敢恭维的样子:“别了,我不相信我八字够硬。” 薛与梵拿枕头丢他,可惜手软无力,枕头飞行了一米的距离就坠机了。 他走去衣柜拿了条裤子,衣柜门没关:“你自己等会儿下楼洗澡, 想穿哪件自己挑。” 穿好裤子,临下楼前看了她一眼, 又折返回床边把她手里的烟和床头柜上的烟盒全拿走了。 薛与梵歇够起床了, 看着没有关上的衣柜门,手拂过那些衣服的袖子, 她一眼就看见了在一众男士上衣中突兀的女士长袖。 是她第一次来这里过夜的时候落在这里的衣服,一直没有带回去,上次她从晾衣架上收下了后随手丢在沙发上了。后来他帮自己叠好了放在沙发扶手上, 她回去的时候又没拿,这次他把衣服挂在了他衣柜里。 下楼,厨房已经飘香了。 薛与梵冲了个澡出来的时候,面已经出锅了。 面和上次的一样,她和周行叙那碗豪华程度的差距也还是一样。 消食运动是侃大山。 周行叙倒了杯水后,把楼下的灯关了才上楼。将水杯搁在床头柜上,她占用着自己的数据线在充电。躺回床上的时候瞄了一眼她的手机界面,停在和魏嘉佑的聊天界面,手悬在键盘上,一个字都没有打出来。 他开口打岔:“挺辛苦啊,还要加班安抚一下别人。” 薛与梵正苦恼着怎么给魏嘉佑回信息,听见周行叙的怪腔怪调,想到他神经病似的叫自己姐姐,还没有来得及回怼他,他手机也响了。 薛与梵看见是个女生的名字,盲猜是白天那只鸟妹妹:“怎么?你也打卡来陪我加班了?” 周行叙拧着眉,看着对方发来的消息:“她就是问问我电脑坏了怎么修。” “你还懂修电脑呢?涉猎挺广啊。”薛与梵瞥他。 周行叙没理薛与梵,翻着列表给对方推了一个计算机系的学长名片给对方之后,才解释:“不会修,给她推了一个计算机系的学长。术业有专攻,我可不像有些人不念导游专业,白天还干着导游的工作。” 还在说她白天带魏嘉佑逛校园这件事。 薛与梵:“……” 上帝在制造天蝎座的时候,怎么不剥夺他们说话的权利呢。好好一张嘴光用来接吻多好,非要讲话。 “你认识好多人啊。”薛与梵把手机放下了,魏嘉佑已经被她抛之脑后了,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赢下这一场嘴仗。 一中出来的学生别的没有,就是该死的胜负欲太强。 周行叙倚着床头,敌不动我不动,没说话,等着薛与梵继续。 “鸟妹妹要修电脑,你给她推了一个学长,你也给我推一个医学院的学长呗,我最近胸口疼。”她捂着胸口的位置,朝他卖笑。 周行叙把手机也丢床头柜上了,手往薛与梵捂着胸口的手背上贴上去:“我从小命运多舛,为了以后养家糊口,知识学杂。正巧懂一点医学知识,来,我给你看看。” “一边去。”薛与梵把他手打掉,胜利近在咫尺最后还是被偷家了。 临睡前,他问要不要分两床被子睡:“你老是抱着我睡觉,现在六月了,天热。” 薛与梵狗嫌的睡姿被周行叙拿出来鞭尸了。 她是知道自己睡觉爱粘着人睡的。 之前在老校区的时候,薛与梵的宿舍床因为老旧,塌了一回。报了维修,来修的不及时。薛与梵不得不和方芹睡一块,当晚方芹就很意外的发现薛与梵睡觉喜欢抱着别人。 但其实有原因。 “我小时候,反正就是很小的时候就一个人睡觉了。有一次我睡觉之后,大晚上爸妈出去了,那天是三伏天的晚上突然开始打雷,家里电闸跳了,外面电闪雷鸣,我就很怕,一个人抱着安抚小孩的睡眠熊躲在衣柜里面,喊破了喉咙在叫我爸妈,但是他们压根不在家。我就自己哭累了,在衣柜里闷出一身的汗,抱着那只熊睡着了。” 渐渐地薛与梵就变得喜欢抱着东西睡觉了。 薛与梵说完,旁边的人动容了。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那天老薛和向卉出去不是大事,是去过二人世界了,吃喝耍乐,没有带碍手碍脚的薛与梵。 虽然确实不是每个人都喜欢被别人抱着睡,但看周行叙那副不喜欢的样子,以及想到亲爹亲妈的抛弃,虽然过去多年,但薛与梵还是能生气:“有些人床上的时候喊着姐姐宝贝,哄着人换姿势的时候嘴甜的不得了,吃饱了就说抱着睡觉多热啊。” 最后补了句,虽迟但到的:“渣男。” 周行叙认栽。 等她说完,她被人伸手一捞,扯进了怀里,两腿被周行叙用一条腿就轻松钳制着。 周行叙:“来来来,抱着,你看热不热舒不舒服。” 不蒸馒头争口气,薛与梵被他抱得紧,虽然有些不舒服,但作为对立派的坚决拥护者,薛与梵没反抗,并妄图证明被抱着睡觉是一种享受。 脸颊贴在他胸膛上,鼻尖是沐浴过后的雪松味道。沉沉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的砸在薛与梵的耳边,最后自己的心跳声和他的心跳趋于同步。 入睡讲究一个放松,现在束手束脚的,薛与梵一时间入睡失败。从他怀里慢慢仰起头,只能看见脖颈处的线条,再往上,脖子处的柔韧性不允许了。 动作也不算大,几缕头发黏在脸颊上,在他胸口蹭了蹭,正准备闭眼培养睡意,上方传来笑声。 “怎么样?是不是睡不着?” “没有啊。给我点时间,我又不是机器说睡就睡。”薛与梵闭眼:“对了,我明天早上八点半的课,你喊我一声。” “知道了。”周行叙应声。 十分钟后,周行叙松了手拿开了腿,看着身侧的人呼吸放缓的样子,不禁开始怀疑难道真是他自己的问题。 - 六月下旬的天热得很,赶上烧窑能要人半条命。 上次从周行叙那里过夜回来,室友对‘资本主义压榨’进行了唾弃,小八说:“哪有这样随叫随到的,突然把你喊去补课,真讨厌。” 薛与梵上次拌嘴没赢,只能在这时候附和小八的话:“对,唾弃他!” 她和周行叙的相处方式依旧没有多大的变化,照旧可以几天不联系,要不是能相互刷到对方动态,仿佛好友位的列表是压根没有这个人。 考试周已经变成了朝廷钦犯脖子后面‘斩立决’的木牌子,黑心肝的咖啡售卖机偷偷调高了价格,但排队的队伍依旧没有变少。 只要是有空调的教室,复习的学生扎堆。 薛与梵动了动已经僵直的腰背,停了手里的鼠标,闭上眼睛但满脑子还是刚刚的建模画面:“我感觉自己快瞎了。” 小八在对面抬头,两眼无神:“尔康,尔康你为什么没有开灯……” 薛与梵被她逗笑了,从包里翻出眼药水,她的大脑已经止步不前了,忘了自己鼻梁上架着副眼镜,镜片上啪嗒一下,落了滴眼药水,镜片糊掉了。 薛与梵才想起来得先摘掉眼镜。也不讲究,滴完眼药水后,拿起衣摆一角把镜片擦了擦。 把眼药水盖子重新盖上,随手丢进包里,放在包里的手机屏幕正巧亮起又熄灭。 锁屏上躺着的信息是周行叙发的,两个院系的考试周没有凑到一起,暑假前再深入交流的计划流产了。他又问薛与梵是不是暑假一放假就去她奶奶家。 得到了薛与梵肯定的回复后,他说可惜,原本还想邀请她来看乐队暑假的演出。 【薛与梵】:以前去看是为了泡你,现在泡到了就不去看了。 手机开了静音之后搁在了桌上,薛与梵眨了眨滴过眼药水之后变得稍微舒服一些的眼睛,重新投入建模的大工程里。 上辈子不干八百件伤天害理的事,都对不起这辈子来学珠宝设计。 余光里的手机亮了屏。 薛与梵拿起手机,看着那头发来的回复。 【周行叙】:你就像翟稼渝遇见的那个只在赛季初和赛季末找他聊天的妹妹一样。 【周行叙】:挺好的,我很感动,再见了。 【周行叙】:说什么祝阿姨买菜加倍已经不够了,我祝你以后上班摸鱼必被老板查岗。 第39章 十三分甜 那是句情话。 周行叙好一段时间没有回家了, 考试周结束后,薛与梵先放假去了她奶奶家,她说奶奶身体好像没有以前好了, 大伯接奶奶去做个全身检查, 今年暑假可能不会一整个暑假都呆在奶奶家。 周行叙他们院基本是最后才放假的,比还需要补课的唐洋好一些。 为暑假的商演训练了一周后,他不得不因为霍慧文第三次催他回家吃饭, 而鸽了周六的训练。 已经是七月了,他一整个六月都没有回家,用考试周当了借口。现在考试结束了,没借口了。 他们家的饭局从来没有别家说说笑笑那么轻松。 不过是工作压力巨大的家长挑一个人进行重点批|斗, 那个人工作压力巨大的人向来是他爸爸, 被重点批|斗的不会是和他同甘共苦的发妻,不会是身体不好的大儿子。 只能是他了。 来前,很巧,薛与梵刚在朋友圈发了九宫格照片,今天是她爸爸生日。 动态配了字。 【问我爸爸生日有什么愿望,他说我妈可以不扣押他的工资,我可以少问他要钱。说着他落泪了, 他说这就是父亲,过生日哪怕许愿, 愿望里也全是妻子和孩子。】 一家人在薛与梵奶奶家过生日, 照片上她爸爸戴着一顶换做是他爸爸一定不愿意戴的生日帽,脸上抹了奶油, 大大方方地在女儿的镜头下笑。 最后生日帽又到了薛与梵头上,照片里她妈妈认真地帮她把扯坏的帽子系带重新绑好。 照片上的家庭合照也是其乐融融,和他们家的氛围天差地别。 他爸还没有回来, 周行叙进屋前没有看见周景扬的车。等他问自己借车了,周行叙才知道他又和别人追尾了。 周景扬问他要钥匙:“我不是参加了学校那个救助流浪动物的活动嘛,就借一天。我车后天就好了。” “你开老妈的车。”周行叙不借。 “老妈的车红色的,我才不要开。”周景扬搬救兵,喊了霍慧文。 霍慧文端着水果走过来,听见大儿子喊自己应声:“怎么了?” “你帮我问阿叙借一下车。”周景扬伸手去拿果盘上的西瓜,拿走了中间看上去最好的那一块。 霍慧文当起和事佬从来都是叫小儿子让一步。对她来说只要两个人不吵架,事情解决了就万事大吉。 周行叙没松口的时候,外面传来汽车的声音。 霍慧文:“好了好了,就这样吧。你们爸爸回来了,洗手准备吃饭。” 周行叙蹙眉,就这样吧? 怎么样? 周父将公文包递给霍慧文之后,扫了眼一个月没出现的小儿子,哼了一声:“知道回来了?一天到晚跟你那些狐朋狗友混在一起,不三不四……” 霍慧文悄悄拍了拍小儿子的肩膀安抚他,小声嘀咕:“别听你爸爸说的,今天煮了罗宋汤,里面的牛肉是从青海带回来的真空包装的牦牛肉……” 但可能是订单没有完成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来自他爸的絮絮叨叨一直没有停。从他不乐意考研批评到了暑假他不来公司实习,跟群不三不四的人玩音乐。 因为是白手起家的原因,周父被生活挥动着鞭子驱赶着,不曾停歇,所以他格外见不得家里有闲人。 周行叙就是那个不干正事的闲人。 他和所有家长一样,一边希望孩子独立一边又给孩子计划规定人生。 那些话他爸都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了。 周行叙已经将装聋作哑练就到了最高境界,可这次反驳的话说出口的时候,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你是只有一个儿子吗?” 一瞬间,四周都安静了。话音一出,霍慧文在桌子上踢了踢他的腿,让他注意。 这个问题,他甚至也想问问霍慧文,她也只有一个孩子吗? 两个人都只会盯着他一个人压榨,父爱母爱不能平分,所以连带着责任和压力也不能平分吗? 因为身体不好而可以侥幸逃过一切的哥哥,因为身体不好所以无条件拥有一切美好的哥哥,讲出来真是个笑话。 他们全家都是笑话。 既然都开了口,干脆全说了:“关心不给我就算了,把自由给我行不行?” 朝他丢过来的筷子和碗,偏了,只有碗里的酱汁溅到了周行叙白色的上衣上。 “要自由,有本事你别花我的钱。” 人都会吸取教训中的经验,他爸认为过年那次周行叙敢摔门走人是因为自己没有断掉他经济来源,这次他不给小儿子钱花,他就不信周行叙还敢。 但他就是敢。 一脚油门的轰鸣声在外面响起的时候,地上碎掉的碗还没有捡起来,但周行叙身上衣服的酱汁已经干了。 一脚油门,开了将近一个小时后,车停在薛与梵奶奶家楼下的时候,他看见了门口还有一辆车。 可能是她爸妈今天也在这里过夜。 - 收到周行叙短信的时候,薛与梵还没睡。 没有征兆,和夏天的雷阵雨似得,他说他在她奶奶家楼下。 薛与梵拿着手机悄悄下楼,虽然不是第一次了,但这次屋子里多了两个人,她不得不再小心翼翼一些。 今天老薛喝了白的,向卉也喝了点红酒,两个人干脆在奶奶家住下了。 还好老薛鼾声大,薛与梵摸黑开了门,穿着到小腿处的睡裙小跑着上了车:“你怎么来了?” “离家出走了。”他笑着把今天家里的事,概括成三两句说了,自嘲:“想想也是公平,一个有关心,一个有耳光,说出来是平分的了。” 薛与梵瞄见杯槽里亮着屏的手机,他开了静音,亮着的手机屏幕上不断显示有信息和电话打进来。 他说着往自己伤疤上撒盐的话,嗓音哑哑的,听不出语气。他靠在座椅上,不看车灯照亮的那块区域,却望着车灯外大片的漆黑。 “我们家有三本大相册,里面几乎没有我什么照片,全是我哥的,我甚至都不太知道我小时候长什么样子。后来等我妈意识到也该给我拍照的时候,她已经在我哥身上拍了太多照片了,以至于她都厌倦给小孩子拍照了。” 薛与梵观察着他的表情,摸不准他的情绪:“要不要我也说点我比较惨的事情?” 薛与梵表示如果有需要她也可以自揭伤疤,跟他说说自己小时候被奶奶打的事情。比如她小时候曾经因为和附近的小男生手牵手,手掌心挨过打。因为死犟,偏要穿小裙子,也挨过奶奶的打。 她奶奶,一个反感至亲男人以外所有男性的一个人,甚至走在路上碰见别的男人,都会下意识的侧身避开。 “比惨大会吗?”周行叙侧了脸,笑了一声:“所以你知道吗?我哥越是喜欢你,我就越不想放过你。” 直观他坦白接近动机,她没有因为不是喜欢而难过生气,原本就是知道的答案。有时候连她自己反思也觉得这样瞎搞,就是吃饱了撑着。 薛与梵做作地撩拨了一下头发,叹了口气:“居然不是出于美色,没有想到我的美貌竟然分文不值。” 薛与梵有的时候觉得他们即便不做恋人,也能坐在一起侃大山。即便是无聊琐碎的事情,他们也能比任何一对恋人都心平气和。 周行叙被她逗笑了,他想,吵架完来找她的确是个明智的选择。 他又说起周景扬稀烂的车技,形容给薛与梵听的时候拿她的睡姿当了对比,吃到了她一记刀子眼神之后,他没闭嘴,半是打趣问问她要不要试试在车上办事。 他说:“反正这车明天要借给我哥开。” 这回薛与梵动脚了,越过中控区,不痛不痒地踢了他一脚。 扯着她的脚,将人抱到自己身上。 薛与梵的腿曲在他身体两侧,后腰上抵着一个方向盘。 还是那股雪松味道,鼻尖先碰到,他从嘴角开始吻。薛与梵感觉到后背横着一条手臂时,下唇被包裹在一片温热里,几乎在意识到的同时,她失守。 他嘴巴里苦苦的,薛与梵尝到了烟草的味道,很快苦味在两个人嘴巴里慢慢过渡没了。 可恨她是个坐位体前屈,开始就意味着结束的僵硬身体。曲着的两条腿酸痛不已,她拍着周行叙的肩头,叫他把自己放回去。 他唇上亮晶晶的,掌心托着她,喘着气问:“要不去后座?空间大。” 薛与梵摇头,摘了脑袋上松垮垮的发绳:“去便利店。” 周行叙觉得有道理,毕竟事发突然,他们两个也没有频繁到需要随身带着小雨伞。 他们放弃了车,步行去了就近的小区门口的便利店。 薛与梵说她去买,周行叙意外她居然好意思。 没一会儿旁边的自动门也开了,她拿着块外面裹着巧克力的雪糕,丝毫不怕腻。 便利店外的自动售卖机卖出了一瓶矿泉水,出货的声音巨大。他手里刚点上的烟,还没抽,白烟往上飘,最后被一阵风吹散了:“原来是想吃雪糕啊。” “不然呢?”薛与梵咬了一口雪糕,拿着雪糕递到周行叙嘴边:“来一口。” “不吃。”周行叙蹙眉:“你不嫌齁?” 她不嫌,吃得津津有味,还对他说:“不开心的时候要吃甜食。” 问她理由。 她说:“甜食,是天使啊。” 谐音梗。 周行叙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一个笑点很低的人,但薛与梵好像长在他的笑点上。 他们走在夜色下的小路上,路过小区的人工湖,周行叙问她:“什么时候从你奶奶家回去?” 薛与梵掰手指:“大概再过三四天吧。” 问他有事吗,周行叙说教她游泳。 没头没尾的一句。 “不要。”薛与梵拒绝,她从小就不是一个亲水的小孩:“我不会。” “不学怎么会?又不是小狗,天生会狗刨。”周行叙讲歪理:“万一掉河里你怎么办?” “但大数据统计,会游泳淹死的人群远远大于不会游泳的。”她很认真的考虑了一会儿,说完,朝他眨眼:“总要给别的帅哥英雄救美的机会。” 周行叙:“我现在一脚给你踹河里去。” 可能是吃了雪糕,她嘴甜:“四下无人,那这个机会就只能被你捡了。” 月亮移动了人不可察的距离,今天夜里多云,不是个赏月的好时候。她吃了一半觉得太甜了,骗走了周行叙矿泉水的短暂使用权。 留了半瓶还给他,又跟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吃掉剩下半块雪糕。 “薛与梵,你真是一个宝。” 她拿着雪糕还没有走到她奶奶家楼下,无意识地因为他的话回头,很不解:“我嘴甜?幽默?” “不是。”手里的矿泉水瓶壁的水珠顺着手指滴落在地上,他换了只手,提着瓶盖处:“是让我开心。” 薛与梵蹙眉:“我是个笑话?” 周行叙摇头,视线里的人还是一脸不解地看着他,等他继续解释。但他没解释,提醒她后退走路,小心摔跤。 “知道了。”薛与梵咬了一大口雪糕,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天空上的月亮,被云挡着,缺了一块。待到云飘走后,周围的一切变亮了。 风起,树枝上被风惊起的飞鸟展翅,她下意识地按住了裙摆,一只手按着裙摆,一只手拿着雪糕,没有第三只手去管头发。 她突然才发现头上的发绳不见了。 周行叙伸手帮她整理头发,发丝缠上他的手指。 他想…… “薛与梵,你真是一个宝。” “我嘴甜?幽默?” “不是,是让我开心。” “我是个笑话?” ——不是,那是句情话。 第40章 十四分甜 授课 薛与梵挺喜欢这个暑假, 天虽然热,但是每一个西瓜都很好吃。那天和周行叙分开之后,两个人莫名其妙就聊起了天。 虽然没有从早聊到晚, 但比以前只是‘朋友圈的互赞之交’要好上许多。 从奶奶家回去的时候, 薛与梵给他发了条短信。 【薛与梵】:我回家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复:“那行,我抽个时间带你去游泳。” 薛与梵收到回复后, 打字回他:连夜扛着火车走了,再见。 她回家住,向卉开心又不太开心。暑假是向卉最忙的时候,放任薛与梵一个人在家, 她便早上不起床, 晚上不睡觉。 最后薛与梵被向卉带着一起去上班了,和辅导中心其他老师五六岁的小孩一样,跟着妈妈上班。 再见周行叙的时候,薛与梵已经第三天被向卉带去上班了。因为他一直去游泳的游泳馆就在附近,薛与梵就没有让他来接自己。 向卉听说薛与梵今天要去游泳,看着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头一次觉得不是自己生的。 但肯运动起来, 整天不是坐着躺着,当妈的当然同意她去。 两个人约在早上游泳, 他说下午就等着下饺子吧。两个人在前台办完手续, 薛与梵穿着拖鞋跟在他身后:“上午人就不多?” “没有下午多。” 说着两个人往里走,的确人不是很多, 百米的游泳池只有几个散客。 各自在更衣间换了衣服,周行叙比薛与梵动作快,想了想又折返回前台, 买了个漂浮板。 薛与梵从更衣室出来,就看见他穿了条泳裤,手里拿着一个和他特别不搭的粉色漂浮板。 露在空气中的上身,没有了上衣,好看的肩胛肌肉线条和宽肩窄腰的身材显露无疑。可恨着该死的男女体脂差异,薛与梵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虽然没有甜甜圈但也没有锻炼的马甲线,软乎乎的。 可如果他那样的身材代价是游泳晨跑加锻炼和吃得少,她宁可不要,至少万一哪天悲到深处了,她还能捏捏自己的肉,告诉自己存不住钱没有关系,她至少存得住肉。 “有你还需要漂浮板?”薛与梵的泳衣挺保守的,但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在肩头披了条游泳馆免费试用的白色浴巾。 周行叙把漂浮板递给她:“万一我没耐心了,总还要有个保护措施的。” “不怕,有救生员。”薛与梵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看坐在岸边躺椅上的工作人员,夸了句身材真不错:“你救不到我,他们会救我的。” 周行叙瞥了她一眼:“没有,不是为了救你。保护措施是给我的,我是怕到时候我见死不救算我故意杀人。” 薛与梵:“……” 新手起步,从给小孩子玩的一米二的浅水区开始,周行叙下了水,看她扶着岸边像个百岁老人蹒跚走路。 “你来泡温泉啊?学走路的?试着游起来,这点深度才到腿。”他伸手去拉薛与梵。 才到腿? 薛与梵正想骂他睁眼说瞎话,看看这个水,都在肚子这儿了。只是抬眸,看见水线卡在他身上的位置,好吧,的确可能在某些人腿那里。 人类的参差。 周行叙的游泳课程开设了十天。 薛与梵听他损了自己十天。 …… “薛与梵,十天了。我奶奶家的狗丢游泳池里都比你游得快。你看看旁边,刚刚超你车的小孩看见了吗?才五岁。” “我给你再去买两个漂浮板吧,再去买点双面胶,我给你把漂浮板全部粘在身上,我就不信你还沉得下去。” 薛与梵聪明了一整个学习生涯,在人才济济的一中,她不能说是拔得头筹的那种,那也是从来没有跌出过前十,没有三好学生那也是优秀班干部,是老师口中学习的榜样。 她坐在休息椅上喘气,接过周行叙买的偏温的可可,他把白色的浴巾展开,搭在她身上,拿着浴巾给她擦了擦头发。 手上丝毫不温柔。 游泳馆提供的浴巾,不断地清洗消毒反复使用,变得特别粗糙,蹭得薛与梵皮肤疼。 薛与梵躲了躲毛巾的攻击:“我刚刚竟然游了十五米都没有沉下去。” 她没带自己的,周行叙便把自己那条洗干净的浴巾拿给她用:“游个十五米你居然还用竟然来形容?” 说完,周行叙腿一疼,她一脚踢了上来。听她喝着可可问自己比起前几天是不是有进步时。 周行叙垂着眼帘,给她擦头发:“……问我你进没进步?你还有倒退的空间吗?” 看见视线里的人表情一变,他改了口哄着:“是是是,鼓励你,有进步。但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敢从一米二游到一米八,不敢从一米八游到一米二吗?” “起步的时候脚碰不到泳池底,我没有安全感。” 周行叙手上给她擦头发的动作没停,听她说话没多做思考:“碰不到,怎么会碰……” 说到一半,周行叙反应过来了:“冒犯了。” “其实我这个身高也还可以。”说着,薛与梵仰头看向他,脖子上的酸意告诉她算了,人类的悲喜是不相通的:“阿姨多高?” “我妈?”周行叙想了想,他也不知道准备的,扶着薛与梵的脑袋和他自己对比了一下:“应该和你差不多高。” 她突然开心:“那就好,以后我儿子也有希望变成大高个。” “我看你这基因挺悬。”他笑。 薛与梵抢过他手里的浴巾,裹着自己,头也不回的进了女更衣室。 今天的游泳课依旧是中午前结束了。 薛与梵换衣服的时候,拿柜子里的毛巾时,一不小心把裙子一块儿扯了出来。裙子掉到了全是脚印的地上,黑色的鞋印因为水让地板更脏了,裙子再拿起来,果不然污了一块。 周行叙在门口等她,她一出来,浅色裙子上那一块脏了的地方格外的明显。 - 一个月没去他公寓了,还是和薛与梵上次去差不多。 他照旧也和上次一样帮她把拖鞋拿了出来,转身去开了空调。又去阳台上帮她拿了件短袖,临时穿一下。 薛与梵径直去了卫生间冲澡,周行叙拿着短袖去敲厕所门,她没锁门,衣服都还没有脱掉,以一种非常变扭的姿势在解后背的拉链。 拉链里卡了布料,所以才难解。 卫生间里也没有打冷气,周行叙上手帮忙,薛与梵因为拉链折腾了半天,脖子里的汗不断地往下流,汗水淌过锁骨,淌过后背的微微陷下去的背脊中央。 周行叙鬓角汗湿:“你换穿衣风格了?” 薛与梵挺意外,网上太多连女生化没化妆都看不出来的男生,听见周行叙居然说起穿衣风格,她还挺意外:“你居然还知道女生的穿衣风格?” “恩。”周行叙解决了卡在拉链槽里的布料,轻松一拉,便帮她开了拉链:“因为感觉比前几次难脱了。” 多不靠谱的区分方式。薛与梵:“……” 他把干净的短袖放在洗手池旁边,站在门口等了一会,等她洗澡了,才再进去把她换下来的脏衣服拿出来丢进洗衣机里洗了。 洗完澡,薛与梵神清气爽。洗衣机里的衣服还没有好,她穿着周行叙的短袖,在客厅里溜达。 客厅的投影上正放着篮球赛,但是他拿着手机似乎是在跟别人发信息聊天,注意力显然没有在球赛上。 周行叙感觉到旁边的沙发一陷,问她吃什么,外卖还是他煮个面条。 薛与梵:“你是不是只会煮面条?” 周行叙点了点头:“好吃不就好了。” “好吃也不能一直吃啊。”薛与梵拒绝:“一直吃也会腻。” 周行叙点开手机里的外卖软件后,把手机丢给她:“那就外卖。” 他反正吃什么都胃口一般般,吃什么干脆让薛与梵决定。薛与梵照着两人份的食量点得,她是一个半人的食量,周行叙是半人的食量。 因为受不了游泳馆的沐浴露味道,所以周行叙就在游泳馆简单地冲了个澡,但不用沐浴露好好洗个澡,他总觉得身上不舒服。 遥控器的使用权到了薛与梵手上,她切掉了球赛的转播,看起了最新的热播爱情电视剧。 外卖比她想象中来得早,电视剧刚刚播了一个开头,门铃就被按响了。 薛与梵来不及穿上拖鞋,在急促的敲门声下,喊了一声‘来了来了’,虽然隔着厚厚的门外面的人也不一定听得见。 拧开门把手的时候,周行叙正巧洗好澡从浴室出来。手里拿着一撮长发:“薛与梵,你秃了没有?” 薛与梵开了门,手朝着门外伸过去,但人是扭着头看着周行叙的,朝他嗤声:“女生洗头掉头发是正常的,我下回来过夜,你拿个蛇皮袋把我裹起来,不然你床上枕头上全是我头发……” 说了半天的话了,薛与梵手就这么伸在门外,外卖小哥是个没有眼力见的,也不知道直接把外卖递到她手里就可以了。 薛与梵朝着门外望去。 不是亲切的外卖小哥提着飘香的外卖。 是一脸错愕的唐洋手里拿着一本乐谱。 …… 唐洋他们专业今年不做人,他这两天还在宿舍里赶作业,因为作业要打印出来,既然要去文印店,干脆把前几天他们改编的歌曲谱子一起打了。 忙完已经是中午饭点,他和翟稼渝左任他们直接在外面解决了午饭,之前还给周行叙发了信息问他要不要出来吃饭,被他回绝了。 又正巧在附近,他们就干脆顺道把乐谱给周行叙送来了。 三个人在便利店猜拳,最后输掉的人是唐洋,他顶着大太阳,满头大汗地走到了门口,敲响了好兄弟的家门。 这一路走来,太阳毒辣,没有女妖精和九九八十一难但也千辛万苦。 结果,开门的居然是个女的。 当年的高数都没有让他这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看开门的薛与梵,穿着明显是周行叙的衣服。 下五洋抓鳖,居然被他撞见这么大个粉红色新闻。现在青天白日的,这是一大早就来办事了,还是过夜压根没有走? 两个人在说什么? 他说她的长头发,她说他的床和枕头。 在薛与梵和唐洋对视的几秒后,察觉到不对的周行叙走过去。看见门外是唐洋后,又扫了眼光着腿的薛与梵。 周行叙走到两个人中间,伸手把薛与梵拉到了自己身后,将大开的门,关小了一些:“什么事?” 第41章 十五分甜 入室抢劫 要问薛与梵现在什么心情, 就像是幼儿园的文艺表演录像现在被道德需要受到谴责的坏人找了出来,放到了学校论坛。 在帖子的标题上写上了她的系别专业和大名。 然后录像在学校中心的电子屏幕上全天二十四小时滚动播放。 拿过谱子后,等周行叙把门关上了, 薛与梵还没有缓和过来, 实在是尴尬。 他把谱子卷起来,往她脑袋上一敲:“魂可以回来了。” 她隔了好几秒才想到摸一摸被打的地方,来了句‘完了’。 周行叙拿她之前的话逗她:“确实, 男未婚女未嫁,两个没关系没事的人凑一间房子里呆着,是完了。” 薛与梵跟着他身后走到沙发上坐着,看他随手把手里的东西往茶几上一丢, 淡定不已地找遥控器。扁嘴:“搞得男主角不是你一样, 要被浸猪笼,你也是我隔壁包间的。” 周行叙笑:“我可以说你入室抢劫啊。” “你当个人行吗?”薛与梵先他一步抢到遥控器,让自己怀里一揣,不给他。 爱情剧向来不是周行叙爱看的,正好洗衣机的衣服也好了。周行叙提醒她去晾衣服,等人从沙发上起来了,他伸手去够遥控器重新切回了球赛。 一个进球都没有看到, 门又响了。 - 唐洋揣着惊天大秘密走到便利店里的时候只有左任一个人在。想要宣布的激动心情因为翟稼渝不见了,暂时被打断。他扭头找翟稼渝, 小小的便利店里没有他的身影。 左任在吃这块卡通狗爪子形状的雪糕, 让他翻一翻桌子上的A4纸。 是乐谱。 唐洋又看了一眼:“老子的作业呢?” 左任:“自己拿的时候看都不看,把作业当谱子拿去给阿叙了。翟稼渝帮你送过去了, 路上没碰见?” 唐洋摇头:“真没有碰见。” 这个一打岔,唐洋把大秘密这件事给忘了,看着左任手里的雪糕, 嘴馋了:“便利店买的?” “上面那个小冰柜里。”左任给他指路。 - 门铃声响起的时候,洗衣机解了运行时上的锁。薛与梵把团在一起的衣服拿了出来,看见自己内衣和裙子搅在了一块。 费力的把两件衣物分开,拿着内衣从阳台移门后面走出来:“周行叙,我内衣不可以……” 然,她没在客厅的沙发上看见周行叙,因为球赛播放的声音她没有听到门铃声。视线越过客厅,门口正在交换东西的两个人,听见她的声音都下意识地朝她投来视线。 脚下生风,薛与梵身体向前走形成的惯性在此刻愣是被她挂挡转弯,漂移转身,话说了一半重新跑回了阳台上。 翟稼渝像个哑巴,指了指刚刚出现薛与梵身影的地方,嘴巴张着,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最后指着的手,变成了一个大拇指的手势:“恭喜恭喜。” 薛与梵躲在阳台,从楼下往下看,能看见了从楼里走出去的翟稼渝,他愣愣地站在太阳下,仿佛不怕热,最后发出一声响亮的“卧槽——”。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依旧像个没事人一样,问她:“内衣怎么了?” “啊?”薛与梵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问自己之前说了一半的话:“就是内衣不可以直接这样扔在洗衣机里洗,会变形。” “坏了吗?”他从薛与梵手里拿过,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我带你重新去买?” 薛与梵给他解释:“这次没事因为是无钢圈的。如果是有钢圈的话,它这样一洗就会变形。如果要扔洗衣机里洗,就要用专用的内衣洗衣袋。” 解释完才意识到现在重点不是内衣清洗的教学,而是他们的清白。 “入室抢劫?”薛与梵欲哭无泪甚至想笑:“怎么解释?谁入室抢劫还顺带洗个内衣的?” “不管他们。”周行叙顺手把手里的内衣挂晒起来:“别想那么多。” 薛与梵自然是不会想那么多,外卖一来,百愁都能解。 - 十天的游泳课结束后,薛与梵感冒了一次,又是鼻塞又是扁桃体发炎。向卉怕她传染给补课中心的其他小孩,也就没有再带薛与梵一起去上班。她就自己窝在家里看了几天的书,画画设计图。 接到小八的电话时,薛与梵喝了一周的冲剂后,感冒才好透。 小八参加了学校组织的流浪动物救助活动,因为暑假她不在本地,救助站有两个学妹昨天吃完夜宵之后,食物中毒,今天缺了人手。 薛与梵一手端着水果拼盘上楼回房间,一手拿着手机,用胳膊肘开了房间门,听着电话那头小八的‘求救’。 “梵梵,你有空吗?” 薛与梵是没有什么事情,救助站也离她家不远:“我有空。” 她去帮忙三天,向卉和老薛也不反对,觉得活动挺有意义,甚至他们还负责了薛与梵的接送工作。 晚上和周行叙打电话的时候,薛与梵说了这件事。 他在公寓里,前面摆着五线谱和揉成团的纸球,脑子里没有什么构思,拿着铅笔在纸上随便涂涂写写,听着电话那头薛与梵说,等她说完,周行叙才开口:“没碰见我哥?” 电话那头的人狐疑:“你哥也去了吗?” “他说他参加了学校救助流浪动物的活动,可能现在又没去了吧。”周行叙说他也不清楚,只是暑假刚放假的时候听周景扬说了一句。 反正薛与梵今天没有碰见:“可能吧。” 这个话题不了了之,临挂电话前,他问她明天晚上有空吗? “怎么了?” 周行叙:“唐洋生日,叫我喊你一起去吃饭。” 他说完听见电话那头猛地咳嗽了起来,他拿着手机笑,等电话那头咳嗽声平息一些了,他又问:“有空吗?” “不是。”薛与梵原本懒洋洋地躺在自己床上,听见他这话,猛地坐起来:“他们是不是误会了?” “误会什么?”周行叙问。 薛与梵不答,反问:“你不是说你跟他们解释为入室抢劫吗?” “为了你好。”周行叙放下笔,起身朝厨房走过去,开了冰箱,伸手拿了一罐啤酒,单手开了易拉罐的拉环:“这不是怕他们万一是热心群众把你送进去了,你进去了我怎么办?” 手机贴着薛与梵耳边,他的音色和直接听上去有些不一样,听筒因为他说话的声音微微振动,细小的振动却传来酥麻感。 ——你进去了我怎么办? 说得好像他没有别的选择一样,她又不是必选和唯一。 薛与梵手扣着手机壳的浮雕,但报了个时间和地址:“那你到时候去接我?” “行。”他应了。 薛与梵觉得周行叙有乌鸦嘴的潜质。昨天和他打完电话,今天下午消失了几天的周景扬今天抱着一窝被人丢了的小狗出现了。 薛与梵假装忙着,没有搭理他,架不住负责人很热情地让薛与梵歇一歇。 负责人看她今天和前两天不一样,今天穿了条裙子还打扮了,得知她今天结束后还有约会,让她早些走。 笼子里那只原本皮肤病很严重的狗,上了几天药之后,现在也生龙活虎了。等毛长出来了应该更好看了。 它是只闹腾的狗,只要有人出现在它的视线里,它都要叫上两声,薛与梵给喂了两天饭,它显然认识了薛与梵,只要在笼子前晃悠的人是她,它便也能安静地当着她的面打盹。 薛与梵在它笼子前站了一会儿,见它这回没有乖乖打盹,还没有回头就知道自己身后站了人。 周景扬是来道歉的,为上次和她唐突表白那件事。 薛与梵没接受,也没有继续生气:“既然知道唐突,以后就不要做这样的事情。” 但凡今天话题到这里,薛与梵都觉得他至少是个人。到了她快下班的时候,负责人让他们帮忙搭把手,去外面清点一下网上别人募捐的东西。 薛与梵把手腕上的皮筋摘下来,随手扎了一个马尾。 周景扬的视线落在那个大肠发绳上,眼熟的很。想了想,上次他借了周行叙的车,和在他车里那个发圈只有颜色不同,连花纹都是一样的。 周景扬不太愿意去设想,但又觉得很有可能。 试探的话,是他故作随意的提起了他奶奶家有一只小狗,是小时候周行叙抱回来的,后来他家不准养,周行叙就丢给了他们奶奶。 周景扬数着罐头,说:“世界上就是有太多这样对宠物不负责的人,所以流浪动物才这么多。” 薛与梵被他突然打岔,忘了自己数到了几。 从头再来的时候,他还在说话:“我妈对宠物过敏,所以很早就很他说过,不要养狗。但是阿叙干什么都很一时兴起不顾别人。现在搞音乐也是,我爸想他暑假去公司实习的,结果暑假一开始和我爸吵了一架,到现在都没有见到他人。” 她明知故问:“你们兄弟关系看上去很不好。” 薛与梵一搭话,周景扬话茬大开,等听他说那套健康的身体和父母的爱公平论的时候,周景扬看见薛与梵满眼的同情。 她说:“我好同情你。” 周景扬眼睛一亮:“你不用同情我,我觉得我……” 薛与梵打断他说话:“不,周景扬,我同情你。我非常同情你。我同情你的小脑袋瓜居然想的出那么傻逼的公平论,这么扭曲的三观,你真的是素质教育的漏网之鱼吧?” 薛与梵觉得这照耀在自己头顶的哪里是阳光,分明是正道的光,今天她不替天行道,都对不起自己金牌辅导员子女的身份:“周景扬,如果你活着的人生信条是这样扭曲的,我觉得你下次发病别看医生算了。” 第42章 十六分甜 没有寿星,只有送子观音 薛与梵想到周行叙那天来找她, 他说的‘一个有关心,一个有耳光,说出来是平分的了’。 薛与梵被面前的人给气笑了, 他还真是毫不知耻, 懒察觉:“那张经典的关于公平的图你看过吗?就是长得不一样高的人两个人站在一个栏杆后面看球赛,那个栏杆把最矮的人挡住了。你说你身体不健康,所以你应该有你妈妈的爱, 周行叙虽然没有你妈妈的爱,但是他身体健康。这是你以为的形式公平。” “你追求双方拥有数量一样,但一边又从周行叙身上抢来的东西把自己垫到了和他一样高,你们拥有的数量的确一样, 但那是他一直在减少, 这和你的形式公平论又在自相矛盾。” “你妈妈怎么教育你的,我不知道。你应该做的难道不是冲破那个挡住你的栏杆吗?为什么是一心垫的和周行叙一样高?” 薛与梵头一次和面前这个人讲这么多话,她是个独生子女,但是也从小被向卉教育分享是一种美德,被教育与其嫉妒羡慕别人的优秀,不如自己努力。 她真应该把补课中心的宣传单发给面前这个居然还能考上首府大学的傻逼,让他去向卉上班的补课中心去看看, 去那面写满了真善美的名人名言墙上去找找爱默生那句‘凡是受过教育的人最终都会相信嫉妒是一种无知的表现’。 并且罚抄默写背诵一百遍。 清点的工作薛与梵全部都丢给周景扬一个人了,她去里间找到了负责人, 和负责人说明了自己要先走的情况之后, 薛与梵才离开。 离开前她去卫生间,简单的冲洗了一下胳膊, 拿湿巾擦了擦脖子里的汗。低头闻了闻身上,确定了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拿出手机,看见周行叙给她发的短信, 说他到了。已经是十几分钟前了。她赶忙回复了一条,告诉他周景扬在。 【薛与梵】:你就在路口等我好了,你哥在,他今天烦死了。 然,一出救助站的大门,她就看见了停在门口的黑车。 她绕到副驾驶开了门,也没有注意后座,扯过安全带:“我不是说了在路口等我吗?” 她今天打扮过了,一条没见她穿过的修身白裙子,吊带的设计,脖子里红色吊坠的项链和樱桃耳钉的配色很搭,脚上踩着一双白色的高帮帆布鞋。和周行叙总是爱一身黑相反,她好像偏爱浅色衣服。 “这不是舍不得你再走上一段路嘛。”声音是从后座传来的。 薛与梵下意识回头,看见笑脸盈盈的唐洋,他朝着薛与梵挥了挥手:“你好你好。” 也不是第一次跟他见面吃饭了,他这么客气其实也没有什么,主要就是那次在周行叙公寓被他撞见后,他跟自己客气,薛与梵就觉得有一种他是故意这么客气错觉。 但人今天是寿星,薛与梵道了一声:“生日快乐。” “多谢。”唐洋抱拳,他坐在后排,所以没系安全带,脑袋从前排两个座椅中间伸过来:“他刚刚进去的,怎么你没有和阿叙一起出来?” 薛与梵一愣:“你进去了?” 周行叙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抬手把唐洋探过来的脑袋塞回去了:“要不要我把前挡风玻璃拆了,你再往前来来?” 唐洋嘟哝了一句:“我今天寿星。” 周行叙笑,偏头瞄了眼薛与梵:“他今天生日,我送了个四位数的耳机给他。你负责今天帮我吃回本。” 薛与梵敬礼:“一定不辱使命。” 晚饭在一家音乐餐厅,这里的包厢都是半开放式的,大厅中央坐着一个抱着吉他驻唱的歌手。他们先到了,其他几个人打的过来的,后来也到了。 薛与梵正襟危坐,像一年级的小朋友第一天上课一样。左任那一批人是一起打的过来的,等他们落座后,服务员问是否要开始上菜。 寿星坐在最上桌点了头。 薛与梵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全场就她一个女生。也就是说只有周行叙一个人是带着人来的。 来的人不多,圆桌也很大,大家坐得很分开,除了她和周行叙的位置挨得特别近。她扯了扯周行叙的袖子,小声问他:“他们都不带女朋友吗?” 其实她原本想问怎么就他一个人带人过来吃饭了,这样显得她太特立独行了。可是话说出口,意思变了,薛与梵没意识到。 服务员将一杯杯金骏眉泡好放在圆盘上,周行叙手搭在玻璃的转盘上,慢慢将茶一杯杯转给其他人。 耳边传来薛与梵小声的嘀咕,楼下在唱歌,他怕自己听不清,下意识将耳朵贴过去。 他没直接回答问题,先问了薛与梵喝不喝茶叶。 她摇头。 周行叙让服务员少泡一杯:“给她倒杯白开水。” 玻璃杯底座和玻璃转盘想触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把杯子转到薛与梵面前,伸手帮她拿了下来,摆在不碍事的地方。 “他们和我不一样。”周行叙偏头,唇贴着她的耳畔,视线落在她红樱桃的耳饰上,吊带款式的裙子系带在两边的肩头都打成了蝴蝶结:“他们又没有女朋友可以带。” 薛与梵哦了一声,凉菜先上。柠檬泡椒鸡爪、豆腐皮蛋一道道小菜陆陆续续的端上来,薛与梵被泡椒辣了一下,她才后知后觉。 他也没有女朋友可以带啊。 可话题早就翻篇了。 唐洋接了个电话回来,说是钟临不来了。 薛与梵看见他说这话时低落的表情,又和周行叙讲起悄悄话:“唐洋为什么喜欢钟临?” “喜欢就喜欢了呗。” “喜欢也会有原因吧。”薛与梵不依不饶:“你喜欢一个人都没有原因的吗?” 有嘛? 周行叙看着凑到自己面前讲悄悄话的人,‘有原因’这个答案在他大脑里响起。 “其实……”周行叙刚开口,楼下的驻唱歌手正在飙高音,包厢里其他人怂恿唐洋下去pk。 薛与梵狐疑一下,靠过去。在音浪变弱后,他的声音重新进了她的耳朵里。 “其实我去救助站接你,进去了之后听见你和我哥说的话了。再之前,我去你奶奶家找你那次,我看见你发圈落在我车上了,我没有收起来,故意放我车里了。” 虽然知道周景扬不可能通过一个发圈就猜到是谁,但就是想给他添添堵。 视线里的人听完这些话之后,微微移开身体,然后看着他。楼下的粤语歌里又在唱爱,情意绵绵的歌词此刻仿佛融在他们的对视里。 薛与梵思忖片刻后,手搭在他腿上,前倾身体,只是没有把握好距离,唇擦过他脸颊,最后停在他耳畔:“我说得好不好?” 话里带着笑,尾音上扬。热气砸在他耳周,比今天白日里的太阳还烫。 喉结一滚,一个简单的音从喉间溢出:“恩。” 她姿势没动:“那怎么没有走出来给我鼓个掌?” 不知道。 周行叙不知道,听到她说那些话的时候像是专治不爽的三公里长跑之后的感觉。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马拉河里等到旱季迁徙动物的尼罗鳄,薛与梵于他是饕餮盛宴。周行叙那时候觉得自己好像饱腹一顿了,就像是本就流浪的人,吃到脾胃撑破也要继续,没办法停止的进食。 回过头在看,好像自己才是在她掌心迷路等待救援的羔羊。 那时候已经是八月下山的太阳,她仅凭树叶之间漏出的光柱都是那么耀目。 她仅用那一击就已经把他给抄掠了,他措手不及,又有点心甘情愿。 手掌慢慢抚上她的后颈,她扎了个丸子头,碎发垂在她的脖子里。薛与梵以为他要和自己说什么话,又凑近了些。 扣在她后颈上的手,慢慢收紧五指,他摸着项链绳接口处,桌子那一侧吵吵闹闹,之前怂恿唐洋下去来一首,寿星不肯之后,辩解不是自己唱不得低音,自己的音域很广。 周行叙用指腹摸着项链和链子下的皮肉:“要不要偷偷地出去一下?” “啊?”薛与梵没跟上这话的意思,他问得语气平平,可是自己后颈上的手告诉她这个问题没有字面上那么简单。 她余光的视线瞄向桌子的那一侧,今天吃饭餐桌上的话题没有怎么到她身上,现在他们也都没有怎么注意着他们,而是各自聊着天,说到了迎新晚会,听他们的意思是参加的。 薛与梵其实挺高兴他们没把话题抛给她,至少吃饭拘束,简直就是肠胃炎的时候餐桌上端上来全荤大宴。 小声问周行叙:“我们两个一起走出去不太好吧。” 他可不在意,没给薛与梵忸怩的机会,已经起身了。 薛与梵看他们那边聊得热火朝天,大概率不会注意到他们。 再说只有心里有邪念才会一见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臂膊。他们只是单纯结伴上个厕所,怕去的路上孤单。 那头话茬不断,薛与梵眼见等周行叙起身后前脚刚走,翟稼渝他们甚至越聊嗓门越大,这才放心地起身,小跑着跟着周行叙出去了。 三秒后,包厢里的人默契地安静了。 看着一前一后出去的两个人,坐在对面的左任像是看了半天大荧幕后,眼睛发酸干涩一般在眨眼睛,捏了捏鼻梁:“眼睛疼。” 唐洋语塞,最后叹了口气:“干脆窗户上给他们贴两个喜字吧,等会KTV环节改成洞房。今天没有寿星,只有送子观音。” 第43章 十七分甜 万物生长靠太阳 如果要对比, 薛与梵觉得这家音乐餐厅的消防通道比学校外面那家川菜馆的好。 不知道是哪扇窗户开了,灌进来了八月末的夜风和樟树叶被吹动的沙沙声。 白色的裙摆和身体里那股被吻出来的燥动一同飘起,她呜咽的两声被对方尽数吞下了。 周行叙感觉到搭在自己侧腰的手使了些力气推着他的时候, 终于还是在薛与梵氧气消耗殆尽的前一秒离开了她的唇。 掌心贴着她的脸颊, 周行叙笑她:“感觉到了,中途换了次气了,看来游泳没白学。” 薛与梵喘着气, 用手揣了一下他的胸口:“是我十天没有白挨训。” “我要真训人就不是那样了。”周行叙捏了捏她脸颊上的肉:“要再亲会儿吗?” 她恩了一声,说:“要。” 薛与梵很喜欢和他接吻,并且从不羞于在他面前隐藏这个事实。 她就是喜欢,喜欢一件无罪无过的事情没有必要遮遮掩掩。 于情爱之间, 可推拉, 亦可直截了当。 周行叙照旧还是用手托着她的后颈,让她在身高差有些大的接吻里,尽量更舒服一些。 她没有以前几次那么拘谨,但反应还是有些生涩。 舌尖划过她的上颚,勾着她的舌头卷走氧气。楼下消防通道的门被推开,伴随着交谈和脚步声出现在他们下面那层。 火机短暂一亮,楼下来了偷懒的服务生。两三个人聚在一起抽烟放松, 吐槽着爱给人穿小鞋的主管。 周行叙感觉到她一瞬间僵直的身体,发出不可查觉的笑声, 松开将她禁锢在自己怀里的手臂, 手使坏往上揉了一把。 又离开她的唇,娇嗔声溢出口钻入他的耳朵。落在空荡荡的消防通道里被放大了, 他手没移开,薛与梵垫脚搂上他的脖子,将唇贴在他的锁骨上才把声音封住。 楼下有人狐疑:“恩?什么声音?” 一起抽烟的人骂了句脏话:“什么什么声音, 我在说主管上周抓我们上班,你在不在听我讲话?” “不是,我好像听见女人声音了。” “还女人的声音……算了,不和你吐槽了,你都不听我讲话。赶紧抽你的烟,等会儿主管又要来抓。” …… 听着楼下的对话,薛与梵抬脚往他小腿上踢了一脚。周行叙倒是没有觉得充满情调的一脚有多疼,倒是锁骨上的一抹湿热下,亮出牙齿,咬了他一口。 楼下的动静随着那道关门声没了,薛与梵才慢慢松开搂抱着他的手臂,自己胸口那只手也随之移到了她后腰上。 他问:“今天是不是不能夜不归宿?” 薛与梵点了点头:“但快开学了。” “行。”周行叙下巴搁在她头顶,想抽烟了,想把身体里那股燥意平复下去。 从今天接到她的时候到现在,话说了很多,小动作也不少。但其实他最想说的一句话一直没有说出口,启唇,‘谢’字的音还没有说出口,薛与梵先开口了。 她就像只不亲人的小猫咪此刻被人抱在手里,蹭肚皮挠下巴一般。小猫呲牙:“起来,你这样是把我往下按,我原本就比你矮那么多,你给我留点高度,这是我将来留给我儿子的财富。” 周行叙给她顺了顺头顶被他蹭乱的头发:“薛与梵,游泳可以长高。” 薛与梵从他怀里离开了,改口:“一米六五,也算魁梧。” 薛与梵稍微调整了一下被他小动作弄偏的内衣,想到刚才嘀咕了一句:“为什么我们两个好像偷情的?” 周行叙就笑,没讲话。 薛与梵整理完内衣后,手没移开,自己搭在自己胸口:“感觉暑假伙食有点好。” 周行叙看着她那只手,身体一热:“大了也不一定是胖了,可能是万物生长靠太阳。” “又不是植物根据日照时间生长。”薛与梵不解。 周行叙视线落在胸口白色荷叶边的剪裁设计上,伸手进口袋里摸出烟盒:“靠日。” 说完,不出意外被她骂了一句。威慑力基本没有。 周行叙拿着烟在烟盒上敲了敲,听她哼了一声,说上厕所去了。 周行叙将烟递到自己嘴边,火花转瞬即逝,最后变成烟头一个红色的小亮点:“去吧。” 她没走,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抽烟。伸手:“给我一根。” 周行叙朝她吐了一口烟圈:“我给你个毛栗子。” 薛与梵嗤声:“小气。” “就是小气,上你的厕所去。”周行叙把重新递到唇边,又催了她一声快去。 薛与梵依旧不紧不慢,走了两步后,又停在原地了,回头打量着他:“那你也少抽点,否则我感觉亲你就像是舔烟灰缸。” 周行叙答应了,但也要把这根烟抽完。 他靠着墙站在那里,站姿懒懒的。 薛与梵走了,去上厕所了。等她甩着手路过消防通道的时候,想了想还是推开那扇门,果不其然,位置不变,站姿也没有变,里面的烟味有些重了。 垃圾桶盖子上多了一个烟蒂。他在抽第二根了,薛与梵拉着嘴角:“烟瘾这么大?” 周行叙摇头:“缓一下。” 薛与梵听罢,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视线往下,衣服下摆挺长,什么也看不出来。原本还垮着张脸,一瞬间喜悦跳上眉梢:“我魅力这么大?” “不是。”周行叙缓缓移动视线,先前薛与梵去上厕所后他就一直在看墙壁上悬窗外一隅天空,很不巧他的角度看过去,悬窗就像是画框,可惜没有能够框中任何一颗星星。 薛与梵安静地站在旁边等他继续说话。外面街道上消防救护车着呼啸而过,注意被吸引走的瞬间,弥漫着淡淡烟味消防通道里响起了周行叙的声音。 他说:“是对我性吸引力大。” 太直白了,薛与梵手搅着裙摆,耳尖泛红:“快开学了。” “恩。”周行叙加快了第二根烟的速度:“几号回学校?” “二号。”其实薛与梵四号才报道,她已经往前挪了一天,想了想又说:“上午就回去,下午应该收拾完宿舍在学校里了。” 他把烟按灭,烟雾从嘴角飘出,抽完烟,嗓子有点哑:“好,我到时候去接你。” 从昏暗的消防通道出来,薛与梵才看见他衣服领口处半露的牙印,吮吸的红印不深,牙印虽然也没有到破皮的程度,但一时半会儿也消不掉。 薛与梵伸手帮他扯了扯衣服,整理了一下,妄图用领口彻底掩人耳目。 周行叙站在原地,垂着眼眸看着面前的人一脸严肃的处理着她自己‘犯罪留下的痕迹’,见她弄了好一会儿,周行叙给她泼冷水:“都一起出来这么久了,看见个牙印他们都不意外的。” 薛与梵放弃了,但听他说得泰然自若,瞥他:“真不要清白了?” “傻不傻?”他抬手给她额头上弹了个脑门,都带她出来了跟他们一起吃饭了还要什么清白? 端着菜的服务员从他们身后路过,她正摸着被弹脑壳的地方,周行叙拉着她的胳膊往旁边站了站。 最后宽慰了她一句,说他会解释。 他们回去的时候包厢多了一个人,是原本说不来的钟临。薛与梵看见她想到了上次在医院病房见她时候,自己说得那些话,真不知道当时自己怎么好意思的。 钟临仿佛无事发生,拆着新餐具在和他们聊天。 翟稼渝看见周行叙和薛与梵一起回来了,打趣了一句:“看来厕所人挺多啊?去了这么久。” 周行叙面不改色的恩了一声,那头要饮料,周行叙微微俯身把他放在他椅子边上的果汁拿了起来,放到了玻璃转盘上,慢慢转到钟临那边。 弯腰俯身再起,领口跑了,露出锁骨上半个牙印。 翟稼渝看见了,眼皮跳了跳,又酸又没正形,使坏:“哎哟,竞争挺激烈啊,都大打出手了,锁骨还负伤了。” 薛与梵头越来越低,明知道那头是调侃的话,也知道他们其实心里明镜似的。最后没办法脑袋靠在了周行叙胳膊上,当起了缩头乌龟。 看见新端上来的小餐包,周行叙动筷子给薛与梵夹了一个,放在她碗里,他向来对这类吃食胃口一般,瞥了眼对面的人:“你话太多了。” 话题没有在他们身上持续多久,他们聊起了钟临的合同问题。 钟临最后还是和她爸妈说了,爸妈出了钱帮她打了官司,最后高额的违约金也得到了妥善的解决。 唐洋说那她还可以回来继续跟他们一起。 左任耸了耸唐洋,小声说:“但是阿叙不是找了个新的主唱吗?” 钟临听到了左任的话,一愣,抬眸望向餐桌对面的人。他侧着脸全然没有注意他们,正在和靠在他胳膊上的人说话,轻声细语哄着因为翟稼渝的话害羞的薛与梵,问她吃不吃小餐包。 周行叙从来不是个温柔的人,他对别人是礼貌的。但有礼貌和温柔贴心是两回事。 钟临看他,突然觉得他好像也是个普通人,以前她看他明明觉得他是那么的不同,因为他从不委身于任何一段和别人的恋爱中。 钟临脑子里莫名蹦出一句话:像他一辈子只有一次的狂热。 好像这辈子他只会爱这么一次一样,所以狂热,所以温柔,所以和以前不一样。 第44章 十八分甜 不要单盒的,不够用,要大盒…… 周行叙偏着头看着胳膊上的脑袋:“吃不吃?这家店的小餐包是招牌。” 薛与梵从不和吃的过意不去, 这时候缩头乌龟也不当了,一口咬下去,确实很好吃。小餐包的数量是照着人数上的, 看她点头表示好吃的样子, 周行叙动筷子把自己那份夹给她了。 看见他又给自己夹了一个,薛与梵问他不吃吗? “你爱吃你多吃点。”视线里的人一口吃掉半个,嘴角沾着餐包里的肉酱, 周行叙给她抽了张纸巾,太阳穴附近的头发因为靠在他胳膊上有些乱。 周行叙好奇她这会脸皮薄了:“每次问你要不要再亲会儿的时候,我总觉得你不是个会害羞的人。” 薛与梵从他手里拿过纸巾后,他帮自己理了理头发。薛与梵像幼儿园里的小孩除了自己吃东西, 别的什么都不管:“那不一样。” 餐桌上的话题不再是他们之后, 薛与梵没有了芒刺在背的拘束感,腿也懒散地伸着。碰到了旁边周行叙的腿之后,薛与梵伸手拍了拍他的大腿,让他把腿伸过来一点,然后不客气的把自己的腿搭上去了。 搭在他腿上的脚碰不到地面,她晃着脚就像是荡秋千。 她吃东西还是那副样子,眼睛东看看西瞧瞧, 样子看着心不在焉,但实则比谁都认真。 生日蛋糕端上来的时候, 薛与梵刚把两个餐包吃掉。周行叙看见薛与梵一路跟随着生日蛋糕移动的目光:“还吃啊?” 薛与梵点了点头:“我能吃得下。” 这话说得比任何一个学生说‘这道题我能做得出’还要自豪。 蛋糕一块块的切了放在玻璃圆盘上转过来, 寿星是个切蛋糕技术不怎么样的人,一块块蛋糕切得大小不一。 周行叙转着圆盘, 看着不断靠近的蛋糕,扭头打击旁边的薛与梵:“上面点缀,有菠萝。” 薛与梵还不信, 凑过去一看,还真是,胃口大打折扣,只是目送着蛋糕远去,她突然问周行叙:“你怎么知道我不能吃菠萝?” “你和我说过的。”周行叙继续转着圆盘,拿了四色水果拼盘样式里上面点缀着蓝莓的那一块给了薛与梵。 “我知道。”薛与梵记得是之前寒假在奶奶家的时候,当时邻居家小孩过生日的时候她告诉周行叙的,然后那天他买了草莓蛋糕来看她。 然后他们还接吻了。 薛与梵惊讶的是他居然记住了,用勺子挖了勺奶油:“你竟然还记得?” “恩。”他没有拿蛋糕,还是喝起了那杯有些凉了的茶:“少吃点,小心晚上不消化。” 他们晚上还有活动,薛与梵因为有门禁吃完饭就回去了。 为了避免被周行叙这个乌鸦嘴说中,也怕被她爸妈看见,薛与梵在小区门口下车,自己散步散回家了。 向卉还没有睡,特意在客厅等她回家。她戴着眼镜在客厅里看学生的作业,听到薛与梵回来的动静,问她明天早上吃什么。 薛与梵打着饱嗝,说随便。 别的小孩说随便家长难做饭,在薛与梵这里就没有这种苦恼,只要不过敏,薛与梵就不挑食。 “我突然想到你大伯前两天送了你喜欢吃的咸鸭蛋,明天早上就白粥配咸鸭蛋。” 薛与梵没异议,换上拖鞋去厨房倒了杯凉好的大麦茶,打开冰箱看见了装在袋子里的咸鸭蛋,薛与梵倚着冰箱门,好奇:“妈,你能记住我喜欢吃什么讨厌吃什么吗?” 向卉恩了一声:“怎么记不住。” 薛与梵又问:“老爸喜欢吃什么?” “你爸喜欢红烧肉,最好是五花肉和小排。”向卉好奇她怎么突然问这些了。 “老妈为什么你都知道?” “傻。”向卉笑她:“一个是我孩子,一个是我爱人,怎么会记不住呢。我不光记得你爱吃什么,我还记得你和你爸讨厌吃什么,你爸最讨厌吃茄子。” 那周行叙为什么记得住呢? 冰箱因为长时间不关门,发出提示音。薛与梵把冰箱门关上,端着水杯走出去。想不通,总不见得是周行叙喜欢她。 难道记性好也是浪子的必修课? 可能吧,毕竟万一在海里冲浪的时候叫错小鱼苗名字是件多尴尬的事情。 - 整理回宿舍的行李也是件耗时耗体力的活,向卉凑不出时间在开学前带薛与梵去超市,这个任务落在老薛身上他也不见得是个能完成得好的人。 最后在薛与梵开学第一个月的生活费里多加了两千块让她自己去买东西。 薛与梵早上就回了学校,说要好好打扫一下宿舍,宿舍要通风。 总之理由不缺。 薛与梵帮室友把桌子和床板都擦了一遍,又把空调滤网拆了洗干净。 忙完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点,错过外卖高峰期,她之后下单的外卖来得特别快。 薛与梵吃过午饭后,在宿舍冲了个澡,用吹风机把头发吹到半干,拿着小水壶给缺水了一个暑假全靠天意活命的小盆栽浇水。 小盆栽生命力格外顽强,一个暑假还没有死掉。 摆在桌子上充电的手机响了,是周行叙给她发信息,说他现在在学校的社团活动室。 两个人约好的时间是四点,薛与梵算着时间出了门,宿舍门刚关上,薛与梵犹豫了一会,又重新开门,去衣柜里翻了一套换洗的衣服带着。 社团的活动室就在宿舍区旁边。 薛与梵上了二楼,没有听见乐器演奏的声音,看着门牌号,找到房间的时候,就周行叙一个人在。 十分钟前,他们听说周行叙和薛与梵约好了四点见面的时候,唐洋当场宣布今天训练结束。 周行叙看了眼时间:“还早。” “别了,单身狗和流浪狗还是有区别的,我们可不喜欢狗粮。总要留给我们一点撤退时间。”翟稼渝随手把饮料拧上瓶盖塞进挎包里,拿起乐谱夹在胳膊下:“走了走了。” 有人附和:“酸了酸了。” 唐洋不紧不慢地收拾耳机,看着还抱着吉他坐在原地,被他们打趣的周行叙。唐洋催他:“你也快点吧,春宵一刻值千金,磨蹭浪费什么呢?” 周行叙没动,送了他们一人一句亲切的:“神经。” 距离约定好的四点还有十分钟。 十分钟,两首歌的时间。 周行叙拿着吉他弹了一会儿,再抬头看向白墙上的时钟时,才过去了两分钟。 他往前翻了一页,早就烂熟于心,甚至手指有肌肉记忆似得知道怎么按弦的一首歌,短短五小结,错了两个音。 不对劲。 随便瞎弹着,视线忍不住看向时钟,余光里门上小玻璃外露出一张脸。 薛与梵知道他看见自己了,没有敲门直接拧动门把手进去了。 问他走不走。 他没有把琴带回去,起身关掉了窗户和灯之后,看见薛与梵手里的袋子,锁完门之后伸手从她手里拿过袋子,看见里面是衣服。 “晚饭吃什么?” 薛与梵午饭吃得晚,不是很饿:“你饿吗?” 周行叙好像就没有饿的时候。 “你既然也不饿,那你当回苦力呗。”薛与梵开学很多东西都没有买:“我想去逛个超市。” 他没有异议。 他们去了他公寓附近的另一个商场,那个商场负一楼有大润发,楼上还可以休闲娱乐吃饭。 周行叙很少来超市,缺什么东西向来是霍慧文去买,买完了之后再给他。他对超市有些不适应,那样子落在薛与梵眼里,像个内向害羞小孩的局促。 薛与梵买东西速战速决,她买的都是一些洗衣液卫生棉牙膏等等日常消耗品。薛与梵看了看购物车里的东西,一时间没有想到什么遗漏的。 “我好了。”薛与梵手搭在购物车上,站在他旁边:“你有什么需要买的吗?” 周行叙环顾四周的货架,点了点头:“有。” 可能是跟他吃饭吃多了,见惯了他对东西没有兴趣的样子,这回听见他说有,薛与梵还挺惊讶:“走,我们去买。” 薛与梵也没有来过这边的超市,看他推着购物车一直环顾四周找东西的样子,怕他难得有想买的东西还买不到会失落,拉着他去找理货架的工作人员:“走,我们去问导购。” 周行叙不肯:“不用了,我自己找。” “问导购很正常。”薛与梵仰头看他:“你这时候怎么这么内向啊,周行叙。” 内向? 不给他拒绝的机会,薛与梵拉着他就去找了一个导购,然后跟个家长一样开口:“你问一下工作人员,你想买的东西在哪里。” 正在检查商品保质期的工作人员服务态度挺好:“你们要买什么?” 薛与梵像个带孩子出来体验生活,锻炼孩子的家长,正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家小孩勇敢迈出第一步’。 周行叙瞥了眼他都说不用麻烦导购还要拉着他来的薛与梵,自己可是给过她机会的,扬了扬唇角:“请问,避|孕|套放在哪里了?” 他话音一落,薛与梵仿佛看见了自己幼儿园脑门贴着红苹果,丝毫不介意自己门牙掉了一颗咧嘴笑的童年旧照出现在了新闻头条上。 后期很不厚道,甚至没有给她脸上打马赛克,还是实名制的那种。 导购是个四十多岁的阿姨,目光来回瞄着面前这对小年轻,偷笑着看见小姑娘不好意思地躲到了男孩子身后:“收银台那里就有。” 薛与梵拉着周行叙衣角就要走,但他巍然不动。 一手扶着购物车,一手搂着她肩头,没让她走:“不要单盒的,不够用。阿姨请问大盒的在哪里?” 第45章 十九分甜 下界的人为爱鬓发散乱 周行叙推着购物车跟在薛与梵后面, 她气冲冲的,脚步也加快了,完全没有等身后推购物车的周行叙的意思。 她在前面头也不回, 周行叙喊她名字, 她也假装没有听见,周行叙不恼,就推着车跟在她身后笑。 薛与梵低着头看着地上白色的地砖, 最后还是在摆着生计用品的货架停了下来。 这种东西虽然用过,但是每次都是周行叙买的,反正他自己‘知根知底’,薛与梵也不当参谋, 就站在旁边, 当个吉祥物。 只是看着他一盒一盒的往车里丢,连带着几步外的另一对小情侣都看了过来。薛与梵用胳膊撞了撞他,提醒他点到为止。 周行叙丢了盒不一样的在里面:“你要不要也看看,可能有你喜欢的,类型挺多的。” “不是。”薛与梵小声提醒他:“又不便宜,你买这么多?” 留着积灰吗?听说这种东西也是有保质期的,万一过期了多浪费。 周行叙还在买:“我付钱好了。” “不是谁付钱的问题。”薛与梵伸手想拉他走:“你要量力而行, 买这么多干嘛?” 量力而行? 将手里的盒子丢进购物车里,千言万语在口中最后一个字都没有讲, 周行叙脸色难看, 被气笑了。 还挺贴心,叫他量力而行。 今天让她知道, 自己是什么力。 周行叙拉着薛与梵去付了钱,结账的时候他还特意单独买了一个购物袋用来装小雨伞。 晚饭是在楼上的日料店解决的,生的熟的, 没有薛与梵不吃的。 面朝着寿司师傅的位置,两个人坐下后,薛与梵照旧拍了拍周行叙的腿,然后不客气的将自己的腿搭上去。 整顿饭周行叙没有动几筷子,以前还会被他累得自己也不好意思多吃,现在薛与梵早就没有包袱了,手握军舰各种卷最后大部分都进了薛与梵肚子里。 她照旧还是客气了一下:“再吃点,我一个人吃不下的。” 周行叙喝着大麦茶,瞥她:“你对你自己的饭量认知还这么不清晰吗?” “这不是怕你晚上肚子饿。”这话影响胃口不假,但是不太能打击到薛与梵,她听罢,拉着嘴角,塞了一个细卷入口:“再说了,我虽然吃得下但是吃多了会撑,不吃浪费可耻。” “不怕。”周行叙伸手接过递过来的盘子,盘子上面摆着卖相贴好看的甜品:“晚上我量力而行能帮你消化的。” “咳……” - 薛与梵今天买的东西丢在他车里没有拿出来,他拎着一袋子小雨伞和薛与梵的换洗衣服下了车。 薛与梵打着饱嗝跟在他身后,盒子的尖角有些戳破了购物袋,露了一角在外面。一袋子橡胶制品,却像一团火一样,能烧红人的脸。 他们从学校离开的时候就四点了,逛了个超市,吃了饭回来,即便是白昼较长的现在这么一折腾也已经黑了。 薛与梵抬头看着天空最后的橘色,周行叙刷了门禁卡,看她抬着头慢悠悠地边看日落便朝自己走过来。 周行叙撑着门,看着她:“看什么呢?” “如果再早点就能看见火烧云了。”她随口咕哝了两句,然后将视线从天空之中收回,慢悠悠地侧身走进楼下的单元楼内:“感觉明后两天要下雨,天上云好多,估计也看不见太阳。” 周行叙松手,让门关上,笑:“找太阳?” 薛与梵后背一寒,脑海里蹦出他上次那句没正形的“万物生长靠太阳”,还没有来得及阻止他闭嘴,他已经脱口而出了。 周行叙:“找日呢?” 薛与梵白了他一眼,骂了句死开:“你这样让我以后怎么直视太阳?” 他钻牛角尖,回了句:“太阳本来就不能直视。” 一前一后进了他的公寓,周行叙照旧脱了鞋之后,弯腰帮薛与梵把拖鞋拿出来放在她脚边。 他先进屋去开空调,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沙发上:“你还洗澡吗?” 薛与梵随手扎着马尾,没有拿换洗衣服就进了浴室:“洗。” 周行叙看见了沙发上没有被她带进浴室的衣服,提醒她:“衣服。” 刚关上的门,重新开了一条小缝:“多此一举。” 也是。 周行叙走去厨房,开冰箱拿啤酒。白色的泡沫绵密,粮食发酵后的味道,因为酒品牌的原因多了一丝太妃糖的味道。 浴室里水声传了出来,冰镇的啤酒此刻也不怎么解热。 将易拉罐精准地丢进垃圾桶里,周行叙走到沙发边,从超市购物袋里随手拿了一个方盒子,扯着领口将上衣往上一扯,径直朝浴室走去。 从浴室到卧室床上,事件核心没有发生改变,改变的可能是看待事件的角度。 薛与梵手撑在床上,脸埋在枕头里,没多久后,她偏头让自己可以呼吸。视线落在侧边那面摆满音乐LP的墙上,视线里一切都在震动。 包括那些音乐杰作…… 用阿佛洛特忒赏光赠予他们一条金色腰带让经典曲目为之震颤,薛与梵背后的蝴蝶骨因为姿势的原因,凸起。 脆弱,易碎。 她呜咽:“周行叙……你轻点会死吗?” 这个世界上,文人遇上什么都能诗意化,即便是再低俗再难登大雅之堂的事物都能被撰写。 这时候他文绉绉地来一句‘我欲穿花寻路,直入白云深处’。 薛与梵受了他一个用力后,她腿一软,人趴到床上,一只手兜着她的腰腹把她重新托起来。她跪不住,自己翻了个面,威胁他:“要不就这样,要不你就别进来别做了。” 他摸了一把后,把手掌上的水渍展示给她看,笑:“轻点我可以,但你可以吗?” 他捞起薛与梵的腿,看着手掌的水迹,脸上笑容愈加浓,继续神经兮兮地念着诗:“只恐花深里,红露湿人衣。” 又重复了每小句最后三个字‘花深里’‘湿人衣’。 薛与梵将脚揣在他胸口,绵软软的,毫无威胁力:“黄庭坚的水调歌头游览是这么个意思吗?黄庭坚风评被害,你就是罪魁祸首。” 把人抱起来,坐在他腿上,搂着她的腰。周行叙游刃有余地继续着,睱眸看着她:“你现在还有力气给别人打抱不平啊?” “不就是说了句量力而行吗?”薛与梵趴在他肩头,膝盖通红。一口照着他肩头咬下去:“你太记仇了……” - 霍慧文是四点多给周行叙发的短信,喊他回家吃饭的。在他们的观点里哪有儿子离家出走后就真不是儿子的。 父子也没有隔夜仇,都两个月了,该生气也消气了。 周父那头做家长的都退步了,只是小儿子不给面子,从四点发信息一直到六点都没有回复。 好不容易消气的周父又开始大动肝火了,只是这次被批|斗的对象没有回来,这场架霍慧文本以为是吵不起来的。 霍慧文象征性地劝了一下丈夫,招呼坐在对面的大儿子动筷子:“吃吃吃,我们三个人也一样,吃吧吃吧。” 周父:“……他就是不务正业,一天到晚玩那些乱七八糟的。” 周景扬没动筷子,垂着眼眸看着一桌的菜。他头一回没从批评周行叙的话里找到快乐的感觉。 那天被薛与梵骂了一通之后,他反思了好久。 周景扬久久没动筷子,直到对面的霍慧文又喊了他两声,他猛地站起来:“爸,弟弟不务正业他成绩也特别好。他以前就保证过大学毕业就不玩乐器了,最后一年了你让他做点想做的事情,怎么了?” - 薛与梵有两个特别喜欢的诗人,一个是李白,一个是与谢野晶子。 两个诗人大相径庭。 “星星在 夜的帐幕尽情 私语的此刻, 下界的人 为爱鬓发散乱。” 她该为爱乱多少次发才能用写出这样的短歌。 或许她可以听信柏拉图的话,只需要一场恋爱。 薛与梵躺在床上放空大脑,旁边的人拿了一包烟出来,结果对她上眼巴巴也想要抽的视线后,周行叙把烟收起来了。 二楼卧室里只开了氛围灯,他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和谁聊天,五指抓了抓额前的头发,随手往后一抓,有几根不听话的,翘在空中。 薛与梵伸手帮他把那几根头发理了理。他发完消息后,把手机搁回了床头柜上。 薛与梵没有问,但是他自己解释了:“我妈给我发消息喊我回去吃饭。” 外面天已经黑了,薛与梵一愣:“那你一路顺风。” 周行叙听罢笑,将枕头放平躺下来,伸手将旁边躺着的薛与梵抱了过来:“都九点了,去吃夜宵啊?再说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是缺心眼吗?” “你也可以带我去你家吃宵夜啊。”薛与梵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情热时流的汗,现在使得皮肤温度降低了,薛与梵有些冷,身体还有些隐隐的酸痛。 想到身体的酸痛感,薛与梵眉毛一挑,开口语气怪腔怪调:“当然我也知道我们两个一起出现不是很好,毕竟你和你哥哥关系这么要好,你肯定不会带我回你家让你哥哥伤心的,我还是和你偷偷的在一起吧。” 周行叙越听头越疼,是,他承认刚刚自己有些没有顾及她的感受‘量力而行’了,她闹别扭情有可原。往怀里的人身上揉了一把:“我在乎?下回我当着他面跟你好。” 薛与梵拍掉他的手,自然没有把他的话当真,切了一声,在他怀里翻了个身。 刚翻完身,后背贴上一个温热的胸膛,他下巴搁在她颈窝里:“薛与梵。” 他叫她名字。 薛与梵没好气:“干嘛呀?” “我妈和我说我爸因为我没有回家吃饭,把我骂了一顿。结果这次,我哥破天荒替我说话了。”周行叙用下巴蹭着她颈窝处的皮肤,发丝蹭着他的脸有些痒:“我哥还真是听你的话。” “这个年纪本来就是这样,听不进父母的话,但是对自己喜欢的人对朋友随便一句劝告都能记住。所以很多人有了烦恼苦恼就会去某网站发帖求解,然后将某位路过的老司机随口一句话奉为真理。”薛与梵躲了躲,皮肤被他磨得有些疼:“等他知道了我们两个现在这样,你看看他还能不能听我的话。” 薛与梵说完,周行叙没接话。 他们在沉默中保持相拥的姿势,他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改天把泳衣也带过来,我带你去游泳。” “还去?”薛与梵一听‘游泳’这词就发怵:“能放过我吗?” 周行叙横在她身前的手收紧:“那就明天早上跟我去跑步。” 第46章 二十分甜 双胞胎,所以胃口大。 薛与梵这个睡相, 时隔一个暑假再感受,还是那熟悉的味道。 周行叙在昏暗里叹了一口气,手背搭在眼睛上, 过了好一会儿缓过来, 起身绕着床走了一圈,换到了另一边。 后半夜第二遭的时候,周行叙放弃了。 他还是醒得早, 窗外微亮,他的手机在薛与梵现在睡的那一侧,他支起身子,手臂越过她把手机拿了过来。 微信里有几条未读信息。 除了公众号推送的, 还有唐洋大半夜不睡觉发来的信息。 问他能不能同意钟临回来继续唱。 回来唱没有什么问题, 只是当时因为钟临签合同的原因,周行叙已经重新找了一个主唱。 现在那头谈好了,这头原本不来的人又回来了,人就多了。 他背对着薛与梵躺在床上,没有想好要怎么给唐洋回复,才摆脱的狗皮膏药又贴上来了。 周行叙看着手机聊天界面,最后想不出怎么回复唐洋, 也屈服于薛与梵的睡姿,将手机重新锁屏然后塞到了枕头下。 他躺平, 没出几分钟, 身侧的人跟着调整了睡姿。 周行叙看她睡着睡着睡到了自己身上了,这张床对薛与梵来说仿佛就是个摆设。 伸手捂着她的口鼻, 没一会儿,人醒了。薛与梵脑子还没有醒,抬着脖子眯着眼睛环顾了四周, 那条眼睛缝真不知道她能看见些什么。 “薛与梵。” 她喉间溢出一声嗯:“你醒得好早。” 周行叙看着趴在自己肩上的脑袋,横在自己身上的胳膊和腿:“很难不早醒吧。” 她倒还有些自知之明,从他身上下去了,抱着被子翻了个身。周行叙看着她侧躺着的背影,跟着翻了个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同样胳膊和腿对对方进行攻击,但双方受到的伤害却不成正比。 薛与梵感觉自己被压在了一座山下面:“重死了。” 周行叙没动:“起床吧,跟我去晨跑。” 日出的第一缕阳光就将首府这座城市叫醒了,霓虹渐渐失去光彩,光合作用已经开始。 薛与梵抱着被子不肯起,周行叙洗完漱回来,叉着腰站在床边跟她谈判。最后来了一句:“薛与梵,我们家这边的早饭店很多。” 天杀的周行叙,晚上不放过她早上也不放过她。 薛与梵只肯跑到早餐店,开头就和他分道扬镳,自己像个散步的大爷,买了早饭之后坐在小区湖边的长椅上开吃。 这个小区老人不多,有一个帮女儿带孩子的阿姨一大早趁着空气好,日头不大,天还不热推着婴儿车带小孩出来玩。 她见薛与梵是个陌生面孔,但模样好,坐在对面的椅子上一个人安安静静斯斯文文地吃着早饭。 没一会儿,一个小伙子晨跑完满头大汗地来把她带走了。 长椅上,薛与梵昏昏欲睡,头像小鸡啄米似的。困得要死但手还牢牢地拿着一个饭团,最后点头幅度太大,薛与梵醒了。 看见已经跑完步的周行叙,打着哈欠,睡眼婆娑地朝他走过去。把手里的饭团给他,手搂着他的脖子,人像个树袋熊趴在他后背上。 周行叙:“我身上都是汗。” “不管。”薛与梵腿已经搭在他腰上了:“背我回去。” 周行叙:“真要我背?” 薛与梵:“这是你非要叫我起床的惩罚。” 周行叙没继续说了,两三口吃掉了手里的饭团,然后背起薛与梵往公寓走,颠了颠她,然后说了句中肯的:“沉了。” 薛与梵被他背在背上,嘴边就是他的脖子,没有人道主义的趁人之危咬了一口,带着早上被叫起床的怒意:“因为肚子里有早饭。” 周行叙:“不过挺感动,居然还能留一个饭团。” “我胃口其实没有那么大。”薛与梵松了咬他脖子的口,笑了笑:“买多了,然后就吃不下了。” 周行叙呵了一声,背着她往河边走,忍着才没把她丢下去。 恩,就根本没有想着他。 薛与梵浑然不觉,只知道吃饱了可以回去睡个回笼觉。又是一个哈欠后,周行叙感觉背上的人仿佛下一秒就要扯鼾了。 没走两步,那个带孩子的阿姨正好也要回去了。 同路了一段距离,阿姨虽然不认识趴在周行叙背上睡着的薛与梵,倒是认得这个小伙子,最近天天早上晨跑。 阿姨忍不住八卦了一句:“你老婆啊?” “啊?”周行叙没有反应过来,通常不是误会是女朋友吗? 阿姨没给周行叙否认的机会,直接夸他们郎才女貌:“小姑娘长得漂亮,你也神气。” 周行叙也只好礼貌地笑了笑:“谢谢阿姨。” 阿姨继续说:“是不是要当爸爸了?我孙子一瓶奶还没有喝完,我就看你老婆一个大饼夹油条,两个包子,最后还喝了杯小米粥,我女儿怀孕的时候也吃得下,但没有你老婆这么吃得下。” 听完,周行叙感觉到后背传来的细小动作,又想到之前她那句“我胃口其实没有那么大”。 趁人之危又不是她的独门秘籍。 周行叙勾了勾唇角,叫她买个早饭都没有想到自己,还有昨天晚上那人憎狗嫌的睡姿让他都没睡多久,新仇旧恨一起算,他笑:“双胞胎,所以胃口大。” 和一直说着恭喜他们的阿姨在人工湖边上的柳树处分道扬镳了,后背上装睡的人不睡了。 在薛与梵发飙之前,他说出另一套说辞:“大胃花季少女和吃得多都名正言顺的孕妇,是不是后者更体面?” 不怕对手文武双全,就怕是个市井泼皮对方滚了一身墨。 他插科打诨,薛与梵甚至还被他给说服了。 周行叙见她被自己绕进去了,直接转移了话题:“你这个晨跑,体力锻炼为零,体重增加倒是飚高了。” 薛与梵重新靠回他的后背上,他晨跑身上出了汗,只是身上那股雪松味减弱了不少,没有和她前男友一样气喘如牛,样子难看,身上也难闻。 她还很好意思地说了句:“晨跑好累。” 周行叙扭头,微微侧过脸,就和靠在自己肩头的人的脸颊碰到了:“你好意思吗,薛与梵。” 她伸着脖子,凑到他面前,生怕他看不清自己得意的笑容:“是你非要叫我出来晨跑的。” 周行叙颠了颠背上的人,手托着她:“行,所以下周开始周末还是跟我去游泳,晨跑对你不管用。” 薛与梵抗议:“我不。” 有些人天生就是行动派,她不肯游泳,不肯带泳衣,他可以回公寓后立刻拿手机给薛与梵买了套泳衣。 也可以在上回薛与梵随口说了内衣丢洗衣机里清洗需要专门的洗衣袋之后,他立刻买回来了。 薛与梵抱着脏衣服去阳台,发现他放在洗衣机旁的内衣清洗袋。将衣服和床单塞进洗衣机里,看着他刚洗完澡,拿着脏衣服走过来,身上重新变会那干净清明的雪松味道。 他接上了薛与梵手里的工作,添加洗衣液柔顺剂,按着洗衣机上的按钮,突然一只手环上他的腰,周行叙没回头,手里动作没停:“怎么了?” “没。”薛与梵下巴抵着他后背,仰着头只能看见他的后脑勺和湿漉漉的发梢。有一种事事有回应的喜悦,她抓着他的衣服,没松手:“你知道我穿多大的泳衣吗?” “知道。”周行叙调试好了洗衣机,抬起手臂转过身,手臂反将她环住:“当我白摸的吗?” 薛与梵笑:“这么厉害?摸一摸就知道了?” “没有多厉害。”周行叙低头看着她,扬了扬唇角:“量力而行。” 薛与梵:“……” - 周行叙是个记仇的天蝎座,薛与梵经过开学那一次和他鬼混了两天,扶着腰回宿舍之后更加坚信了这一观点。 他是那种应该有一本‘死亡笔记’的人,上面专门写别人名字的人。 薛与梵感觉自己再多和他睡几个晚上,族谱都要被他全写上了。 好在开学之后,他忙,薛与梵更忙。 新生还没有真正入学,他们这群学珠宝专业的学生就进入了一个月一次的实训周‘军训’。老王心狠手辣,但一个暑假他们也着实偷了些懒,懈怠了不少。 全靠同行衬托才把薛与梵显得过意得去。班上没几个人完成了,薛与梵雕完蜡给老王过目后成为第一个被允许下课的人。 薛与梵肩负着给她们带饭的重担,带着全宿舍的食谱,下了课。 也不是第一次在三号食堂碰见周行叙了,这次不止他,翟稼渝左任和唐洋都在,少了一个薛与梵不怎么熟悉的贝斯手没来。 是周行叙先看见薛与梵的,她提着一份饭再去买饭的时候,收到了周行叙的短信。 【周行叙】:还买?不止双胞胎了吧。 薛与梵拿着手机环顾四周,最后在对角线最远的角落位置看见了他们。 【薛与梵】:给我室友带的! 【薛与梵】:周行叙你别乌鸦嘴。 发完消息,薛与梵扭头给隔得老远的人丢了一个刀子眼,反正刀子眼丢过去了,他接不接收到就是另一回事了。 转过头看着电子显示屏上的菜单,糖醋小排不知道什么时候趁着她不注意打上了售罄。 【周行叙】:那跟我没有关系,别讹我。 糖醋小排的售罄打击很大,没有糖醋小排这家店的饭菜又有什么好吃的呢。 薛与梵排了一会又从队伍里走出来。周行叙的消息看过之后也懒得回复了,但他没在意,看着薛与梵从排了队又什么都没有买,大约猜到了原因。 【周行叙】:糖醋小排没有了? 发完之后,他又拍了一张他餐盘里几乎还没有动的饭菜,照片里赫然出现了糖醋小排。 【薛与梵】:就是有你这种明明隔得老远还非要过来和我们抢糖醋小排的恶人,所以它今天都售罄了。 周行叙看着手机上的那行字,打字:带双筷子,过来。 发完,他就看见自己上面那条薛与梵刚刚发来的消息被她自己撤回了。 【薛与梵】:来啦。 第47章 二十一分甜 把嘴角的眼泪擦一擦 薛与梵端着餐盘和三份外卖过去的时候, 唐洋他们已经有眼力见地平移到了旁边那桌。 唐洋是个自来熟的,拿着筷子和薛与梵挥了挥手。薛与梵来之前,他们在聊乐队的事情。 因为上学期已经确认了钟临没有办法随队, 周行叙就找了个新的女主唱, 也就是上学期快期末的时候,薛与梵见过的那个‘小百灵鸟’。 现在钟临又想回来了,但是新主唱都谈好了, 虽然不会那么正式的签什么合同,可已经口头上说好了。 唐洋自然是拥护钟临回来的中坚力量。 翟稼渝倒是无所谓,反正不管谁唱他都是那么弹键盘,和钟临的关系也没有好到那种程度。 他讲句公道话:“但是阿叙都和别人说好了, 当时钟临自己一声不吭跟别人签了合同离队了, 真当这里是菜市场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左任挺赞同,但也不好跟翟稼渝一样把话说这么直接,干脆把难题抛还给唐洋:“阿叙也没有说不同意钟临回来,就是现在娄渺那里怎么办?你要真想让钟临回来,那你就自己去和娄渺说清楚。别一边你又想让钟临来一边又自己不好意思去找娄渺,非让阿叙去做个坏人。” 说了半天,薛与梵听了半天, 他们也没有聊出什么。 薛与梵的筷子伸到了对面的餐盘里,小排一块一块的夹走了, 然后为了显得厚道, 薛与梵把自己餐盘里的鸡腿和炸鸡块夹给了周行叙。 周行叙吃着她那份里的菜,找了个折中的办法:“那就把唐洋踢了, 两个主唱正好。” 那桌的人都在叫好,唐洋被辣椒呛到了:“做个人吧,当我什么都没有说。” 他们吃完就走了, 薛与梵吐出骨头,骨头落在不锈钢的餐盘里,声音不小。嚼着肉:“原来小百灵鸟叫娄渺啊。” 周行叙把餐盘里她夹剩下的几块肉都夹进她碗里:“干嘛?要去下战书啊?” 薛与梵没客气,原本还想着给他留两块,既然他主动上缴,不收就是不给他面子:“关心一下学妹电脑有没有修好,行不行?” 周行叙笑:“行。” 晚饭时间不像中午吃饭的时间那么统一,食堂里没有多少人。 薛与梵嚼着脆骨,还是和以前吃饭一样,四处张望,看着有谁因为才拖过的地砖打滑而身形不稳,看看有没有人因为售罄的糖醋小排而站在店门口失望至极。 脆骨嚼了几十下后,过瘾了。 周行叙没有打扰她,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究竟多久才会回过神来。等她低头扒饭的时候,周行叙才开口:“周六周日有事吗?” 站在现在这个‘有默契的炮兵连队友’的身份角度听这句话,好像也只有贯彻‘不浪费’的环保精神,共同消灭那天冲动购物的产物这件事。 上次腰酸腿疼的回宿舍,就给了薛与梵教训了。 ——多学习,少出去干坏事。 但是薛与梵觉得不是‘节约,不浪费’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开启头脑风暴的几秒钟后,薛与梵脑袋里的小灯泡一亮。 正巧对面的人也解释了:“去游泳。” 薛与梵就知道,胡诌:“我生理期。” 周行叙睱眸打量着对面的人,总觉得不会这么凑巧,但还是松口了:“那改天。” 手机里传来了小八她们回宿舍的消息,薛与梵赶忙多扒了几口饭,给手机那头回了个‘马上’。周行叙一副见不得她狼吞虎咽的样子,提醒她慢点吃。 “对了,迎新晚会看不看?” 薛与梵指了指自己:“迎新晚会不是只有新生才可以去吗?” 但转念一想,他要表演,带她进去也不是件难事,坐牢还有探监呢,参演人员带个后勤也说得过去。 迎新晚会的时间还早,薛与梵说等前一天再聊具体时间。那头室友还嗷嗷待哺,她提着三份饭先跑了,把餐盘留给他了:“帮我把餐盘倒一下,先走了。” 实训周结束的时候,新生也开学了。薛与梵撒谎骗了周行叙之后,原本以为自己多少能美美的在宿舍睡个懒觉。 结果向卉听说了魏嘉佑开学,非要薛与梵去找他,带着他报道。 薛与梵还没有睡醒:“我们各个院系都有安排新生接待,用不到我。” 向卉自然是不相信的:“什么用不到你,你就是懒得去,快点起床,马上魏叔叔他们就要到了。” 小八她一大早就起床了,薛与梵素着张脸哈欠连天地出现在迎新遮阳伞处的时候,小八正妄图帮一个单独来报道的小学弟扛行李。 薛与梵小跑过去,给她搭了把手。瞥了眼旁边像木头的男生:“看什么啊?你自己的东西还要学姐帮你啊?” 小八喘着粗气:“你怎么来了?” 上次魏嘉佑来学校参观的时候,小八也在食堂里见过他了。薛与梵还是提了一句,怕小八不能把那天的男生和魏嘉佑连线起来:“今天不是新生报道吗?他也要来,因为是我妈妈的得意学生,我这不就得来恭候大驾嘛。” 说完,小八立马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了,扯过同系小他们一届的学妹:“来来来,带这个学弟去报道。” 薛与梵笑:“怎么了?刚刚我没来的时候看你差点要为爱扛行李,现在怎么说放弃就放弃了?” 小八将胳膊搭在薛与梵肩上,脖子伸得老长,朝着校门口的方向张望:“还是你那个弟弟比较帅气一点。” 今天新生报道路上车多,更何况爸妈口中的‘马上就到’和约会前的女生那句‘马上就好’异曲同工,都是以半小时为起步单位。 两个人挑了棵樟树下站着,前面是遮阳伞,遮阳伞里辅导员和助导在忙。 薛与梵和小八则像个整形专家似得点评着一个个可能都看不上她们的男生。小八叹了口气:“这么看下来,学弟们的颜值真是一届不如一届。听说今年老校区有个专业,出现了一个超赞的学弟,我看论坛上好多人在讨论。” 薛与梵翻着学校论坛:“我正在看,真的挺帅的,就是有点像小白花。” “小白花吗?我听说他双高,智商高,海拔也高。”小八凑过去看着薛与梵的手机屏幕:“我们在老校区的时候,其他校区都是帅哥,我们一从老校区搬走了,老校区就来帅哥了。老天爷,这不公平。” 薛与梵笑:“你一毕业学校就装修,你还没有发现老天爷一直都不公平吗?我听说老校区的宿舍暑假都翻新了。” “没有天理。”小八叹气,还不忘问薛与梵怎么魏嘉佑还没有来。 薛与梵下意识的要点开微信去找魏嘉佑,突然想到了之前他给自己发的表白信息,当时自己没有回复,后来重新想起的时候已经过了好几天了,薛与梵干脆就装作无事发生。 偏这时候手机一震。 一条微信消息推送过来。 备注是周行叙。 【周行叙】:只是来个大姨妈,不能游泳,但丝毫不妨碍你看学弟。 薛与梵后背一寒,抬头张望四周,远远看见对面财管的遮阳伞后面站着一个单手插着裤兜,一手拿着手机的人。 【薛与梵】:没有,我和小八一视同仁,关心所有的学弟学妹。 胡诌完,薛与梵还心虚的想找个学妹帮一把。 需要她帮助的学妹是没有找到,倒是找到一个拿着手机正在给周行叙通风报信,坐在她不远处遮阳伞下的翟稼渝。 那头周行叙把翟稼渝给他通风报信的聊天截图都发过来了。 铁证如山。 薛与梵清了清嗓子,挺直了腰板,哪怕胡诌也要形象光辉公正,没有理睬旁边正念叨着小学弟的小八,她打字。 【薛与梵】:你不相信我?我和你亲了抱了坦诚相见了,你居然不相信我,相信他的片面之词? 将问题上升到信任的高度,在吵架中先指责质疑的一方往往掌握主动权。这些不需要,这是藏在大部分女生基因里的被动技能。 铁证如山又怎么样,她现在胜券在握。 隔得远,薛与梵看不清周行叙的表情。他那个遮阳伞下,人不少。 手里的手机很快用振动提醒薛与梵有新消息了。 【周行叙】:把嘴角的眼泪擦一擦。 薛与梵看完,无意识的抬手摸了摸嘴角,干干的,没有口水。意识到被耍了的时候,再抬眸,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过来,只是目的地不是奔着她。 薛与梵和小八站在一起,耳边是小八的碎碎念,小八用胳膊肘碰了碰薛与梵,提醒她:“周行叙周行叙。” 薛与梵她僵直的侧过身,敷衍了恩了一声,朝着校门口看,余光里瞄着走到翟稼渝面前的人,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很快就走了。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自己,偏薛与梵觉得自己那一侧的身子都是发烫的。 人就是很奇怪。 想见的人在眼前的时候会错开视线跑远,但余光一直看着他,等人走了,目光又重新贴上去。他大步流星,等彻底消失在来来往往的新生和新生家长人流里时,两把椅子递了过来。 翟稼渝把椅子给她们,薛与梵一愣,他笑:“愣什么?坐着啊。” 小八也愣了,她们和翟稼渝不是一个专业的,相互不认识,实在是没有必要这么客气。 小八看着薛与梵扯过椅子坐下来了之后,朝着翟稼渝说了声谢谢,扯过椅子挨着薛与梵坐下来了,凑到薛与梵耳边,小声地说:“这个人和周行叙是一个乐队的,怎么这么客气?” 薛与梵用手挡了挡手机屏幕,看着上面最新的消息。 【周行叙】:坐着看,别累到了。 【周行叙】:国庆游泳,等着。 薛与梵收起手机,心虚地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你美,沾你的光。” 小八不信:“哼,骗谁呢?是不是认识你啊?” 薛与梵:“我怎么认识他们?” “也是。”小八找不出破绽,惋惜地叹了口气:“但是周行叙去年刚开学分手之后好像这一年都没有谈恋爱,不知道尝够了爱情的滋味还是已经从良了。” 周行叙从没从良薛与梵不知道,但是她知道今天要是见到魏嘉佑一定很尴尬,好在小八欠着薛与梵暑假那次帮她去救助站帮忙的人情。 带魏嘉佑办手续这件事交给了小八。 在大学想要遇见是很有难度的事情,但在一个校区想要彻底遇不见也挺有难度的。 迎新晚会那天,薛与梵还是碰见了魏嘉佑。 他身上还穿着军训服,头发比之前剪短了一些,还是有些少年的稚气在身上。两个人是在中场出来上厕所的时候碰见的,他很意外薛与梵为什么会出现在只面向新生的迎新晚会。 薛与梵不知道和他怎么解释。 好在魏嘉佑更想知道的是另一件事,他手里拿着军训发的迷彩帽,帽子绞在他的手里,他低着头不敢看薛与梵:“那个……我那天给你发的那些信息……” 讲到这里薛与梵就知道他想说得是什么事情了。 有些事情讲清楚了是伤人,但不讲清楚是害人。 打断魏嘉佑的不是薛与梵,是从拐角走过来的周行叙。他还是一身黑,简单又不会出错的穿衣打扮。 目光扫过薛与梵对面的魏嘉佑,对这个男生还是有点印象。 周行叙没有走过去,双手抱臂倚着墙壁看着那头的两个人,朝着薛与梵开口:“过来。” 第48章 二十二分甜 随便打几个字假装是正经的…… 还是不配, 看她和谁站一块都觉得很突兀。 像高音里颤了的声,像演奏里弹错的音,如哽喉又扎在眼睛的鱼刺。 薛与梵一瞬间将要好好和魏嘉佑解释的想法抛之脑后了, 朝着周行叙挪步过去:“你已经收拾完了吗?” 不久前, 他一身黑衣站在舞台上,黑色不是耀眼夺目的颜色。 吉他是许久不见的那把黑白拼接的,全身唯一的亮点是宝蓝色的吉他肩带, 离得有些远,薛与梵看不见肩带上的花纹图案。 头顶的灯光打下来,恍惚中,薛与梵觉得他身上的黑衣都亮了。 音乐响起时, 她第一时间进入了听众状态。 他和每次晚会活动表演时候一样, 控场这种事从来都是唐洋做的,只在最后一首歌的之前,开了次口,和上次迎新晚会一样,讲了一些祝福新生的话。 原本想着他就是下场了还需要一些时间,她临走前出来上了个厕所,然后就碰见魏嘉佑了。 周行叙抬手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 又丝毫不掩饰地看向那边的魏嘉佑,良久后把视线收回来:“我在侧门等你。” 薛与梵点头, 周行叙没走, 看见她背着个包,是个能装的托特款式。 伸手拿了过来:“挺重。” “晚上还要赶个作业。”薛与梵说里面装着平板。 包被周行叙拿走了, 临走前他叮嘱了句:“快点。”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周行叙拎着她的包走了,薛与梵目送着他消失在视线里之后, 才想到不远处还站着一个等着她的人呢。 薛与梵转过身,看着魏嘉佑叹了口气:“嘉佑,我跟你不可能。你对我来说一直就是我妈妈的学生,一个比我小的弟弟。我以前特别照顾你是因为你总是被别人欺负,因为照顾你,让你因此产生男女之间关于爱情的情绪是我当时没有把握好分寸。” 刚刚看见周行叙的时候,魏嘉佑就知道等会儿薛与梵会和自己说什么了。 这些被拒绝的话,其实在那天没有收到薛与梵回复,他就能预料到是个什么结果了。 甚至连他大学保送的谢师宴薛与梵都没有跟着向卉一起去参加。 到底只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孩子,虽然早就有所预料,也有所心理建树,但是今天真被从小就喜欢的姐姐拒绝还是伤心。表情在失控,那一瞬间的悲伤痛苦没有被控制好,反馈在了脸上。 但是因为是个男孩子要强,所以立马用手背擦掉眼角的眼泪,说了句:“我先走了。” 跑了。 薛与梵还为周行叙等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从小向卉教导她,时间就是生命,浪费他人的时间就等于谋财害命。她小跑着到了侧门,看见他面前站了个女生。 今天月老的桃花树是开错了时间吗?怎么到处传播授粉? 薛与梵认出那是娄渺,她塞了个礼物给周行叙就跑了。薛与梵负着手,等小百灵鸟跑远了,再一蹦一跳地下了楼梯走到了周行叙旁边。 薛与梵伸着脖子,望着娄渺消失的方向,做出大师兄猴哥的招牌眺望动作。 周行叙看她动作浮夸,叹气做作,生怕自己不知道她刚刚看见娄渺跟自己站在一块了。周行叙将礼物和她的包还有吉他单手拎着,另一只手去牵她:“走吧。” 薛与梵没伸手给他牵:“怎么了?她这回又是电脑坏了?连那个计算机系的学长都解决不了?但我看着不像,像是来报你的游泳课和吉他课的。” 周行叙看她故意躲开手臂的动作,笑着反问她:“那刚刚厕所门口那个也是来找你报设计课的?” 薛与梵伸手挽着他胳膊:“那你报不报名?” “我只喜欢一对一授课的那种。”周行叙胳膊往上,从她的臂弯里抽出胳膊,顺势牵上她的手。 会议中心里还热闹着,燥耳的音乐闷在里面反倒衬得四下安静,只是少了星星,不过多了几盏路灯,他们从拐角走出来,还没有烦腻大学生活的新生逛着校园,远处的昏暗里人影绰绰。 薛与梵仰头看他:“我是一对一的,而且教导学生尽心尽力,不像有些人都不知道什么叫做无功不受禄。” 周行叙知道她是在说自己刚刚收了娄渺礼物这件事,他松了牵她的手,将那个礼物递到薛与梵手里:“吃的。” 薛与梵没拆,嗤声:“你自己没钱啊?拿人鸟妹妹的钱养人?” 手臂改搂着她肩膀:“不是无功不受禄,那天新生开学你不是看见我在学校里吗。” 接待新生这种事情周行叙肯定是不会参加的,既不是学生会也不是什么乐于助人的好学生。那天他正好约了娄渺聊乐队的事情。道歉这种事自然还是周行叙去做,结果那天正巧碰见娄渺被人欺负了。 周行叙手指缠上薛与梵落在肩头的头发:“碰巧帮她解决了麻烦,送礼物是为了谢谢我。” 解释挺好,薛与梵捧着礼物,觉得夜风拂面都凉爽了,但依旧怪腔怪调了一句:“真是形象伟岸啊,英雄救美这种事都这么轻飘飘的两三句解释一带而过。” 周行叙发现自己特别喜欢她这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手指上的头发散开,周行叙用手捏着她的脸颊:“你要是想写几百字的功德小文章宣扬一下我,我也是不介意的。” “想得倒美。”薛与梵打掉了自己脸上的手,将他的手臂也从自己肩上弄下去。 周行叙瞥她:“我坦白了,你呢?” 薛与梵挽上被她从肩头弄下去的胳膊:“今天晚上教你画画。” 这次去他公寓,没有上几次那么干净,餐桌上堆着空的易拉罐和揉成团的纸球。 几张乐谱散乱在桌上。 摆在椅子上的是一把雅马哈的民谣吉他,大约是见惯了他和摇滚乐为伍,薛与梵挺惊讶的。 他把吉他拿起来:“想听?” 薛与梵从包里拿出平板:“可以吗?” 他说独家演奏会得收费。 薛与梵嗤声:“不听了。” 这个作业今天晚上要发到老师邮箱里,薛与梵还有一些细节处理完就好了。只是还没有落笔,那头吉他音就响起了。 和那不久前迎新晚会上的他是两种风格,公寓的灯没有舞台上那么亮,他只开了餐桌这一区域的灯,小小的一束光从他头顶落下来。 可能是自己歌听得不多,薛与梵不知道他弹得是什么歌。 歌不长,民谣吉他的音色抚人心。 一曲结束得很快,薛与梵问他是什么歌,他把吉他装进琴包里:“我自己写得。” 他说着看向薛与梵,告诉她是上次事后他大脑放空时候突然出现在脑袋里的一段旋律。 薛与梵竖起了个大拇指:“没有想到我有一天也能当别人的灵感缪斯。” 他继续在餐桌那头收拾着乐谱,突然听她叹了口气,电容笔笔端戳着脸颊:“突然有一种学霸和学渣之间的差距,你事后能想曲子,我事后为什么就想不出设计稿呢?” 周行叙不语,低头继续理着那些乐谱,突然看见自己那天写歌时,因为随手画的一个小人,薛与梵凑过去看见了,终于体会了一把前一段时间周行叙的快乐,看着纸上周行叙那个笔触幼稚的简笔画,笑他:“周行叙,你这样是毕不了业的。” 周行叙任她嘲笑完,反击的胜负欲骤起。恶趣味地给她解析小人画大作:“不觉得很像躺我身下事后一脸红晕半死不活的你吗?” 他讲得一本正经,薛与梵耳尖一红,呸了他一声:“一个火柴人的画,连脸都没有,像个屁。” 他把乐谱理好,伸手捞起椅子上的人:“是还缺少一点素材让我画,记忆里的画面太久远了。来,我们去温习温习。” 她跪在床上,原本几分钟就能画完的细节,画了一个小时。最后手抖人也抖的戳着平板屏幕发送给了老师。 ‘抖’的罪魁祸首用着她买的东西教训着她。 他和压在上面,和她咬耳朵:“姐姐,教你个典故,这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姐姐…… 薛与梵呜咽地捶了他一拳,就知道这个人就不会在魏嘉佑这件事上得过且过。 之前从会议中心出来不翻旧账,现在翻旧账。 她忘了这个天蝎座的记仇程度。 第二天游泳池里,他淡定地看着水面上咕噜咕噜地起泡才伸手将人从泳池里托起来,抱到身上。 薛与梵呛了气管里火辣辣的疼,那个陪伴了自己好久的粉色漂浮板也不见踪影了。她擤了个鼻子,吐舌头:“我喝了口游泳池的水,恶心死了。” 周行叙手臂托着她:“你知道游泳池的里水有……” 话讲到一半,一只手捂住了周行叙的嘴巴:“闭嘴。” 等他保证似的点头之后,薛与梵才拿开自己的手。突然想到什么似得勾着他的脖子,语气放柔,眼神直勾勾地望着他:“想和你亲亲。” 周行叙知道她是故意的,本能地扭开头。 薛与梵脸色一黑,掰过他的脸:“你嫌弃我。” 周行叙口是心非,又偏过脸:“没有。” 薛与梵:“你有,你因为我喝了口游泳池的水,你都不愿意亲我了。” 他还狡辩:“不是,因为你昨天嘲笑我画画,我才不亲的。” 薛与梵早就摸清了他的脾气,就像是摸熟了他腹肌一样:“你刚刚隔了几秒才捞我那才是因为我昨天嘲笑你画画。” 周行叙演技不过关:“没有,不是嫌弃你。” 嘴上这么说,头一直偏着不愿意看薛与梵。 薛与梵双手捧着他的脸,逼他和自己对视:“如果有一天我吃螺蛳粉、榴莲和韭菜盒子呛到了,需要你给我做人工呼吸才能救我,你是选择救我还是不救?” 说实话是,周行叙不会人工呼吸,哽咽了一下:“我选择我去死。” 薛与梵生气了,虽然周行叙和她说了自己真不会人工呼吸。亡羊补牢,从游泳馆出来补亲了也没见她开心。 她说想回家了,周行叙没让她走:“我车在停车场,吃完午饭我送你。” “不要,我妈在对面补课中心上班,我和我妈一起回家。”薛与梵挣扎着想摆脱他的桎梏。 最后午饭也没有去吃,周行叙带着她去了二楼的书店。 书架都不算很高,大概只有一米五,周行叙买了本急救指南的书,晃了晃书的封面:“还生气?” 薛与梵承认他真的是一个很会哄人的男生。 也反思自己为什么生气,‘炮兵连队友’这身份确实没有必要为了那点事情生气。 她意识到自己有点过了。 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和他说自己没生气了,余光里薛与梵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了书店。 正是中午午休出来买辅导资料的向卉。 腿一软,薛与梵往书架后面一蹲。周行叙一愣,狐疑地低头看着她:“怎么了?” 薛与梵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张嘴无声地讲话,周行叙蹲下来,凑过去,只听她说:“那个穿着黑色裙子的是我妈妈。” 薛与梵以小宠物的视角看着四周的一切,妄图计算出一个不被向卉发现自己和男生出来逛街的逃跑路线,只是路线还没有想出来,旁边的人扯了一抹她有些看不懂的笑容,然后……站了起来。 大难临头四个字无声的写在了薛与梵头顶,她只听小高跟的脚步声慢慢靠近,她仰头看着旁边站着的周行叙,只见他冷不丁地开口:“阿姨,如果要买入门的儿童音乐书,你左手那本比较好。” 第49章 二十三分甜 田地和草莓园 向卉是出来吃午饭, 顺路帮同事带一本儿童音乐书。 同事没有要求,只说让她随便买一本。向卉对这一类的书也没有涉及,想着同事家那个四岁的小孩, 在两本儿童音乐绘本里犹豫不决。 “阿姨, 如果要买入门的儿童音乐书,你左手那本比较好。” 书店虽然不像图书馆,但他说话还是压低了声音。向卉抬头只看见一个年纪和自己女儿相仿的小年轻, 那衣服着装也不像是书店的工作人员。 但一本绘本而已,不见得对方还能使出什么新型骗法。 教书育人久了,习惯了解释清楚,也可能是年纪上去了, 喜欢多说两句:“给我同事的小孩买的, 我不是音乐老师,实在是不知道选什么,谢谢你啊。” 薛与梵觉得此刻自己的心情很复杂,仿佛一觉睡醒她魂穿孙悟空,要替大圣被压五百年,又是绝望又是愤怒抓狂。抬手给旁边正和向卉说话的周行叙的腿上来了一拳头。 他朝着向卉礼貌地笑着,笑容比她这个亲闺女见了妈还甜:“没事, 阿姨你太客气了……” 说到一半,他人因为薛与梵那一拳头一晃, 引得对面的向卉狐疑了。 就像是上班的时候抓下面有小动作的学生一样, 向卉第一反应是前倾身子朝书架那边的下面张望。周行叙抓住了薛与梵的手,五指扣着她的五指, 低头:“宝贝,你找到你要买的书了吗?” 视线里的人表情不要太精彩,瞪圆了眼睛恨不得扑下来撕了他。手被他拉着, 薛与梵连地道都钻不了。 看着那头亲昵地唤了一声宝贝,向卉立马缩回去了,尴尬地笑:“女朋友啊?” 薛与梵觉得自己现在的剧本已经快进到被压了五百年的孙悟空,一朝自由后,却戴上了紧箍咒。 上面的人客套的聊着,她蹲坐在地上,像游完泳等待着身上猴毛干掉的大师兄。脖子里虽然没有‘遛狗绳’,但被牵着的手有异曲同工之效,十指相扣也没有浪漫。 向卉走了,周行叙目送着向卉结账走人后,蹲下来,保持着薛与梵平视,伸手去抱她:“怎么坐地上了,小心拉肚子。” 薛与梵倔着,不肯动。瞪大的眼睛从凶神恶煞变成委屈:“你怎么这样?要被我妈发现了,我怎么办?” 周行叙说着他错了,将人从地上抱起来,伸手帮她拍着裤子上的灰:“我错了,就是想逗逗你。” 薛与梵才不要他现在献殷勤,推开他帮自己拍灰的手:“逗我?有这种逗法吗?那下次我们办事的时候我给你哥打电话,你乐意吗?” 他不管薛与梵闹脾气,即便是被推开了,照旧还是继续伸手过去帮她拍灰。 听她问自己的话,他忍俊不禁,笑得一点都不怕薛与梵更生气:“说实话,我真乐意。” 说完,手上帮她拍灰的动作变了味,薛与梵伸手挡在屁股上,含泪的眼睛瞪了他一眼,丝毫没有任何威慑力的一眼。 骂了句:“不要脸。” - 唯一值得高兴的一件事是那次之后,这个国庆薛与梵都有正当理由不去游泳了。 其实那天从商场出来她就没有那么生气了,但这个借口被她用来连着拒绝了周行叙三次喊她出来。 国庆假期返校那天,向卉把薛与梵送回去了,顺道把魏嘉佑也送去了学校。 向卉自然在车里当着魏嘉佑的面对薛与梵说,让她好好照顾魏嘉佑。 薛与梵懒洋洋地坐在副驾驶上,有气无力的恩了一声。 “好好说话。”向卉怕魏嘉佑误会薛与梵不乐意。 薛与梵坐直了身子:“妈,开学返校的日子有谁是朝气蓬勃的?” 打脸来得特别快,小八就很有朝气。 小八这次国庆没有回家,留在学校参加了流浪动物的救助活动,她给大家看了她国庆七天拍的动物照片以及视频。 上一次让她这么疯狂的,还是一个明星。 比销售还热情地介绍着救助站,妄图拉方芹和佳佳入伙。 佳佳嘴上敷衍地说着‘哇,狗狗好可怜’‘怎么主人这么狠心’‘救助好有意义’,但眼睛一直在自己的作业上。最后被小八强行掰头对视后,佳佳放弃了:“很有意义,但是小八我参加,我作业怎么办?我没有你那么精力充沛。” 方芹同款理由拒绝了。 最后如狼似虎的视线落在薛与梵身上的时候,薛与梵往小八嘴里塞了一块巧克力:“我已经有补课兼职了。” 小八:“但是我这个国庆和你聊天,你好像都在家里吧。” 薛与梵默了两秒,她都忘记还有这件事,心虚地扭过头整理着整齐干净的桌面:“就和学生吵架了,我fire了他。” 小八从来没有听过这么闻所未闻的理由,但也高兴:“那要不要加入我们救助队?” 薛与梵拒绝:“有周景扬。” 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用的理由了,小八没再劝她。 实训周每个月一次,薛与梵连着国庆加上一整个实训周都没有和周行叙联系,再碰见他是晚上。 他还没有从学校离开,站在三号食堂对面的十字路口的路灯下抽烟,橘调的路灯比月亮还亮,照亮着那一方小天地。 他仰着头,对着路灯吐了一口烟圈,红色的小圆点一明一暗,薛与梵解决完都可以当做夜宵的晚饭从食堂出来,站在他视线的边缘里,看他抽完了一根烟。 周行叙看见她的时候,她甩着马尾走进了旁边的超市里。 薛与梵走过一排排的货架,最后在糖类的专区找到了自己要买的糖。结完账出去的时候,他还站在原位,面朝着超市门口。 薛与梵在超市门口拆开糖,剥开糖纸,将榴莲糖送入口。没朝着周行叙走过去,只是隔着不算宽的马路,对望了一眼。 薛与梵转身朝着宿舍走去。 操场上散步的人都回去了,女生宿舍楼下拥抱的小情侣换了一批又一批,薛与梵走得很慢,望着盛满灯光的路面,一个影子慢慢出现在自己脚边。 她越走越慢,视线里的影子越来越完整。 最后她用余光看见了他黑色上衣的长袖。上次见他还是穿着短袖一头扎进游泳池里的夏天尾巴,半个月不见,短袖也换成了长袖。 两个人无言地走到了宿舍楼下,最后停在情侣圈的最外围,薛与梵没有继续假装他不存在。 嘴巴里的榴莲糖彻底没有了,薛与梵仰头问他:“接吻吗?” 周行叙看见了她手里的榴莲糖,知道她是故意的,也知道今天要不亲,估计以后也没有机会再亲了。 手臂从她胳膊下穿过,将人抱到高出一截的花圃石阶上,手扣着薛与梵的侧脸:“还说我是天蝎座。” 薛与梵哼了一声:“怎么样……” 不服气吗? 这四个字没有给薛与梵说出口的机会,他浅尝即止似得吻着薛与梵的嘴角,然后一点点撬开她的唇齿。 他好像突然不嫌弃榴莲味道一样,一边亲,一边把她往怀里带。 薛与梵闭上眼睛,妄图当那个享受的,但是她发现自己的神经和注意力前所未有的集中着,每次和他接吻都是四下无人,而现在不远处的情侣和他们相拥着,在耳鬓厮磨。有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在这种感觉的刺激下,薛与梵变得比之前还敏感。 唇舌纠缠,薛与梵感觉自己嘴巴里的味道慢慢被烟草味取代。 他一手扶着她的脖子,一手隔着上衣布料在她身上占便宜。 分开时,他拇指指腹擦过薛与梵的嘴角。看着她因为缺氧大口喘着气,绯红爬满了脸颊、耳尖和脖子。 薛与梵腿软,从石阶上下来,不客气地将脸贴着在他的胸口:“你不是不喜欢榴莲味道吗?亲得下去?” 结束了一吻后,他手在她身后安分了,就这么老老实实地搭在她的后背上,拥她在怀里:“敢不亲吗?” 就像是上次开玩笑要怎么和唐洋他们解释薛与梵会出现在他公寓里一样,他说万一解释入室抢劫,他们把薛与梵举报了他怎么办。 在他话里,自己仿佛被放置在绝大多数之上,太让人飘飘然了。 说笑完,他一本正经了:“我抽烟了,味觉有点麻。” 薛与梵听罢朝他哈了口气:“闻见了吗?” 他一副早有把握的样子:“我感冒了,鼻塞,闻不见。” 薛与梵炸毛了,立马从他怀里离开:“你感冒你亲我?传染给我怎么办?” 记仇就是记仇,他这次还学会甩锅了:“你问我要不要接吻,我这么喜欢你,怎么抵挡得住?” 薛与梵抓狂地跑了,满脑子都是不久之后自己涕泪横流,躺在床上虚弱无力的惨状,丝毫没有注意他刚刚话里那句‘我这么喜欢你’。 感冒面前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该死的病毒不分好坏,薛与梵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心里把周行叙骂了一千一万遍。 聊天界面终于更新了,从之前国庆周行叙约她出来被拒绝的内容,更新变成了薛与梵感冒之后骂他。 【薛与梵】:我|日|你大爷! 【周行叙】:恨可以,但大可不必恨到这个份上。 【周行叙】:我大爷归西很多年了,有事冲我来。 【薛与梵】:美得你了。 【周行叙】:周末过来,我带你运动出汗。 【薛与梵】:你能不能歇一歇?生产队的牛都没有你这么耕地的。 给周行叙发完消息,薛与梵抱着纸巾擤鼻子,后脑勺越来越痛了。考虑着要不要去医院挂个水,让周行叙出力出钱。 还没有考虑出来,宿舍门推开了。 小八一瘸一拐地被方芹扶进门,薛与梵看她衣服上的血污和腿上的胶布,吓得鼻子都通了一个:“你怎么了?” 小八在方芹的帮助下脱掉身上的衣服,佳佳和薛与梵贡献了自己热水瓶里的热水。她脚搭在椅子上,脱着裤子:“今天隔壁系那个女生,气死我了。嫌脏嫌累就不要来救助站要社会实践分啊,结果今天让她帮忙,她拽着绳子直接松手了,那狗应激反应太大,把我给咬了。” 薛与梵看着她衣服上的血污,大约能想象到状况的惨烈,鸡皮疙瘩起了一声。小八倒是没有那么害怕:“衣服上那是狗的血,不是我的。” 方芹给她拿面盆打水,简单擦了身体:“还好,狗不大,要是什么大型犬,你就等着缺胳膊断腿吧。” “没有那么夸张,咬到之后,周景扬他们立马过来了帮忙了。说到这个我更来气,你们知道吗?那个女生居然站在那边骂狗,我就坐在地上疼个半死。欲哭无泪,想叫她别骂了,快点扶我起来。”小八也不在意,反正都是女生,拧着毛巾小心翼翼地擦着腿:“太不靠谱了。对了,梵梵你是不是有周景扬微信?” 薛与梵帮小八不要了的裤子丢进垃圾桶里:“有。” 小八:“你帮我给他转个钱,今天他送我去的医院,医药费也是他垫付的。” 说着说着,话题从那个女生转到了周景扬身上。方芹突然来了句:“这么说他还好,原本对梵梵死缠烂打,真是特别讨厌。” 佳佳依旧保持中立:“没准是因为梵梵,故意献殷勤。” 小八倒戈:“不准这么说我救命恩人。” 薛与梵没有帮小八转钱,而是把周景扬的微信推送给了她。 小八添加完周景扬好友等通过的期间,略有感慨地看着薛与梵:“我感觉他人还好。” 薛与梵抱着纸巾上了床:“我怎么觉得你像个要卖女求荣的混蛋呢。” 小八被识破了,娇嗔,比了个耶:“哪有?我只是月老在凡间的大弟子而已。” 薛与梵让小八断了念想,她和周景扬是红色钢筋都牵不起来的两个人。放下蚊帐,和小八聊天那会儿功夫,周行叙的回复来了。 【周行叙】:学我勤快一点,你的草莓园可以加速经营起来了。 第50章 二十四分甜 交叉感染 十一月的购物狂欢节预热提前了好多天, 薛与梵每年都要恨学校外面的材料店并不参与满减活动。 就连游泳馆都推出了该死的消费活动。 薛与梵感冒快好了的那天,临首府昼夜温差变化最大,睡觉前还和向卉打了个电话, 老妈在电话那头叮嘱她要注意保暖, 薛与梵说知道了。 看着手机上天气的温度显示,也没有什么概念,这温度该配什么衣服, 还得明天一大早起来站在阳台上亲身感觉一下冷热。 薛与梵早上被冻醒的时候,她心想完了。 果不其然,好不容易快好的感冒去而复返。反扑之势异常凶猛,纸巾消耗迅速攀升。 更难受的不仅仅是流鼻涕咳嗽, 她发了个低烧, 而且泪腺不知道为什么会受刺激,一直止不住的流眼泪。 连带着专业课的铁血老王都铁汉柔情了一回,安慰薛与梵遇到瓶颈期不用哭,相信自己的能力和潜力:“没关系,是在担心我带你毕业论文吗?你不用害怕,正常发挥就好了。老师好好指导你可以毕业的,不要焦虑, 不要哭了。” 小八在对面看到了一切,中午跟薛与梵一起去吃饭, 因为打针她只能吃一些清淡的午饭, 看方芹锅里的辣椒,馋的不得了。 她羡慕:“我要是弄论文的时候对着老王哭一场, 你们说管用吗?” 方芹拌着饭:“老王或许会觉得这个学生笨得无可救药还好意思哭。” 小八嗤声:“伤员现在大病初愈,就再也不是全宿舍的宝贝了,是吗?” 薛与梵没有参与这两人的对话, 自己嗓子疼得不行,也不像小八那么馋方芹碗里的辣椒,她现在鼻子也闻不见味道。 唯有眼睛像是被辣椒熏红了一眼,眼尾泛红,眼泪蓄满了眼眶,一眨眼,眼泪就掉下来了。小八给她抽了张纸:“你这样感冒,就像个被人分手了伤心痛苦似得。” 薛与梵接过纸巾做成手帕,凄凄惨惨戚戚的模样说来就来:“我那么爱他,他居然为了一个小狐狸精抛弃了我和孩子。” 话音刚落,隔壁桌埋头吃饭的人被饭米呛到了,剧烈的咳嗽声引得薛与梵都侧目过去。唐洋咳红了脸,人都快要钻到桌子下面去了。 他对面的左任就相对来说淡定了一些,但薛与梵那一刻没有分清石化和淡定的区别。 那桌的人很快就走了,薛与梵嘴里没有味道,吃着炸鸡块如同嚼蜡。小八还沉浸在情景剧里,给薛与梵加设定:“必须要有狐狸精上门挑衅,然后那个狗男人还护着那只狐狸精。你婆婆也不站在你这边,然后推推搡搡之间,你的孩子没有了。狗男人看着你腿上鲜红的血突然愣住了……” 薛与梵又抽了张纸巾擦了个眼泪,擤了个鼻子:“就两滴泪你脑补好多啊,希望你写论文的时候也能这么思如泉涌。” 小八拉着嘴角:“好好吃饭呢,提论文这个倒胃口的东西干嘛?” - 因为左任和唐洋去吃饭了,乐队的训练一直没开始,翟稼渝和钟临去外面抽烟了,周行叙戴着耳机在听半成品的曲子,唐洋和左任开门进去的时候就看见他那副专心致志的样子。 门一开,秋风趁虚而入。周行叙下意识的朝着风出来的方向看,看见他们吃饭回来了,将耳机摘掉,还没有来得及说来,唐洋就对着他来了句:“好狠的心。” “啊?”周行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左任扯过椅子,坐在周行叙对面,一脸的严肃:“薛与梵怀孕了。” 周行叙蹙着眉,依旧不解:“啊?” 唐洋唾弃他:“你啊个屁,你还移情别恋,喜欢上别人了。你不要脸,难怪别人都说滚圈男人不靠谱。” 周行叙半天之后,还是那一声不解的:“啊?” - 薛与梵画着稿子,没头绪就想吃东西。嘴巴里因为感冒没有味道,什么都尝不出个滋味,偏偏那苦到倒胃的感冒冲剂味道尝了个十足十。 在宿舍问:“有没有人想吃零食?” 众人众口一词:“没有。” 薛与梵又问:“有没有人想去超市?” 众人又一次众口一词:“没有。” 薛与梵拿起手机钥匙:“我要去超市。” 这回没有那么默契了。 “魔芋爽一包,买那个绿色的,酸辣的。” “薯片,红烩味和番茄味。” “我要可乐,百事可乐。” 薛与梵对着那三个人发鄙视,但也没有多说什么,穿了件厚外套出了门。 脚刚从楼梯下去,口袋里的手机一震。 【耕地的牛】:在宿舍? 居然还有脸给她发信息?最初的感冒就是拜他所赐。 【薛与梵】:不在。 【耕地的牛】:我等会儿就到你宿舍楼下了。 【薛与梵】:你来干嘛?我已经在被窝里了。 宿管阿姨在不碍事的地方跳着广场舞,一点也不觉得社死,还互相纠正着对方的舞步,小时候广播体操,老了以后广场舞,人生就是一个圆,首尾相连。 薛与梵裹紧了身上的外套出了宿舍楼,大约是现在突然降温,小情侣们还没有适应,今天夜风潇潇,宿舍楼下空荡荡的。 因为空荡荡的,没有什么人,所以薛与梵一眼就看见了樟树下难得穿了件灰卫衣的人。 他抬了抬眉骨,望着站在原地的薛与梵,慢慢走上前:“从被窝里出来的?” 薛与梵没回答,望着在消息里说等会儿才到她宿舍楼下的人:“你不是说等会儿才来的吗?” “怕你觉得让人等有心理负担,想让你慢慢下楼不着急,所以就说等会儿才到。” 薛与梵感觉她是阿克琉斯,细节之箭击中了自己的后脚跟。但她还是嘴巴上不承认:“谁会着急啊?” “你啊。”周行叙笑:“看你消息回复的,我以为我得在这里等到天亮了。” “我是去买话梅的,又不是因为你短信下来的。”薛与梵说着朝超市走去,随口假装平常地问起旁边这个人为什么突然来找自己:“你干嘛来的?” “我来问问你干嘛污蔑我清白?”说着,丢了袋感冒药给她:“到现在还没有好,所以叫你平时多锻炼。” 薛与梵看着手里的感冒药,她拆开塑料袋,里面装着口服液和几盒药,只听他又说:“走,不是要吃话梅吗?去买。” 可能真是因为天冷了,平时人多的操场今天都没有人散步了,超市迎来了惨淡的夜间销售额。 薛与梵专挑平时不敢尝试的酸咸话梅下手,他在旁边来了句,打趣的话:“酸儿辣女啊。” 薛与梵白了他一眼:“你有病吧?” 薛与梵把手里的话梅递给他,又去给小八她们跑腿买东西,周行叙伸手想帮她拿,结果被她拒绝了。 “这些是我室友的。” 周行叙立马就懂了,她不准备让自己帮她室友买单:“你前男友很扣吗?他没有帮你室友买过零食?” 薛与梵不知道他干嘛突然提这个:“不是啊,他追我的时候就经常买奶茶送给我室友她们喝。以后在一起之后他还请我室友吃了饭。” “那不就好了。”周行叙伸手把薛与梵手里的东西全部拿了过来。 “那和这个有什么关系?”薛与梵不解,他又不是自己男朋友,但突然脑袋里的小灯泡一亮,抬了抬眉骨:“怎么?要竞争上岗,想当我男朋友啊?” 她是真的像只小狐狸,尤其是挑眉或是睱眸的样子。周行叙视线落在她那样有些得意的脸上,看着她因为感冒而有些泛红的眼睛。 周行叙:“你要是觉得自己何德何能,太受宠若惊了。我也可以不……” 话说到一半,周行叙就听见薛与梵嗤声,嫌弃里带着些可爱:“你最好不,我才不稀罕。” 说着,扭头就走了。还不忘喊他跟上,来结账。 夜风卷着枯黄的落叶满世界溜达,有些落单的叶子躺在马路中间正在给校工制造明天的工作任务,枝丫被吹弯,薛与梵在夜风里打了个喷嚏。 她伸手准备接过周行叙手里的那袋零食,吃人的嘴软,她客套了一句:“谢了。” 周行叙没给,拎着那袋零食把薛与梵重新送回了宿舍。 外套的帽子被风吹掉了,周行叙伸手不厌其烦地帮她戴了几次,最后干脆手搭在她脑袋上。 贴心倒是贴心,但是薛与梵仰着头瞅着他:“我觉得我好像个拐杖。” 他没讲话,女生宿舍楼近在咫尺了,他问这周末要不要去他那。 薛与梵突然想到:“这周五,你过生日了吧。你准备怎么过?” 他要是周五过生日,那她就周六再去他那里。但如果挪到周六过生日,她就周日再去。 周行叙和她想的不一样,以为她问自己怎么过,是想给自己过生日。有些意外她居然记住了,周行叙不太喜欢过生日,有周景扬这个全家中心在,周行叙总觉得那天其实和自己没有多大关系。 问她:“那你要不要给我过生日?” 薛与梵倒是没拒绝,只有一个要求:“前提是你的生日蛋糕不能选择带菠萝的。” 但又很好奇,继续问他:“那天你不回家吗?” 霍慧文还没有打电话给他,周行叙自己本身也不是很想回去跟周景扬一起过生日。一开始就误会了她问自己怎么过生日,这次也就顺理成章的以为她是担心那天不能给自己过生日:“可以提前或者延后一天和你过。” 薛与梵听罢,就拉了拉嘴角:“果然不重要,就可以提前可以延后。” ”周行叙笑:“薛与梵,阴阳怪气届少了你,真是万古如长夜。” 她来小脾气了:“算了,我不给你过。给你过生日还要我去准备生日礼物,给我自己省点钱。” 拎着那袋子东西,薛与梵就跑了。 宿管阿姨的‘舞林大会’已经结束了。她跑进去刚摘掉帽子,又蹭蹭跑回来。周行叙还没走,站原地看她像个炮仗一样冲过来。刹车停在他面前,问他:“你感冒好了吗?” 莫名其妙的一句。 周行叙点头。 只见她突然踮起脚,勾着他的脖子,往他下唇上咬了一口:“还你的,感冒病毒攻击。” 风风火火地跑来,薛与梵又准备走了,前脚刚转身,胳膊就被人拉住了。 她被人重新拽了回去,唇被堵住,他的舌头在她口腔里搅动,薛与梵呜咽了一声,鼻子不通气,她受不了这样的大开大合,氧气消耗太快。 手臂横在她身后,她躲不开,被禁锢在原地。 好在,在命案发生之前,周行叙结束了这一吻:“这样攻击才有效。” 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这就叫鸡毛都没捞到,米还没了。 薛与梵感觉自己之前化身成为阿克琉斯中箭的那只脚,现在被石头砸了。抡起的小拳头还没捶他身上,下一秒,自己重新被抱住。 不远处走来一对小情侣,周行叙认出那个男生是周景扬的室友,帮薛与梵戴起帽子,扣着她的后脑勺搂在怀里,怕她被认出来。 薛与梵挣扎着,下一秒就听见周行叙和人说话。 “谈恋爱了啊?”对方问他。 周行叙恩了一声。对方笑着:“没听你哥说啊,你们继续。” 听见是认识他的人,薛与梵没敢动,良久之后,等禁锢着自己的手收了力,她才抬头:“走了?” “周末去我那。”周行叙答非所问,伸手帮她拢了拢外套:“薛与梵,知不知道什么叫做交叉感染?” 他说有深度的攻击才更有效。 第51章 二十五分甜 寿桃 薛与梵的关心, 来得猝不及防。 那天之后,她以每天三次的频率发消息问着周行叙。 ——你感冒了吗? 今天也不例外。 乐队训练的时候,唐洋问周五周行叙生日, 要不要聚一聚。一群人提议了不少, 倒是周五的寿星,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和谁聊天。 唐洋离得最近,偷瞄了一眼。 是聊天界面, 周行叙给人的备注是:种草莓的园丁。 不知道对方的真名是谁,但这名字一看就关系不一般。 - 最近红豆制品形成了现象级热销产品,原因是国产动画短片的《相思》在短视频网站上迅速火出圈。 故事以悲剧收尾,故事围绕着王维的《相思》展开, 其中后半句‘愿君多采撷, 此物最相思’使得红豆迅速称霸,甚至有望超过玫瑰成为情人节新的流行礼物。 然而诗里说的红豆和超市卖的红豆制品,从样子到功效都完全不一样,它们甚至是两种东西。 赤豆狐假虎威,一路身价暴涨,备受追捧。 薛与梵和周行叙约好了时间,周五晚上去他公寓。 她下课时间还早, 回宿舍前她去了趟图书馆。连学校图书馆里的咖啡厅都不能免俗,大大的红豆两字写在招牌上。 碰见周景扬的时候, 他刚从图书馆里出来。 好久没见他了, 他理了个头发,比以前的发型看上去精神干练了一些。 因为上次他帮小八, 薛与梵在他和自己打招呼之后,难得给了他好脸色,:“恩, 好巧。” 他支支吾吾,想说话又不敢说。薛与梵猜到了他是想邀请自己去他的生日饭局,拒绝的话没有以前那么几次不留情面,薛与梵和他说了句生日快乐,又胡诌自己这周要回家,因为天气降温,想回家拿两件厚衣服。 “是的,要注意保暖。”周景扬也没有再继续像以前那么胡搅蛮缠,但也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和薛与梵在图书馆门口分开了。 借完书,周行叙已经在约好的地方等她了。薛与梵在拐角碰见了迎面走来的娄渺,对方嘴角扬着,薛与梵无意识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一直目送着她消失在自己视线里。 周行叙车里已经打暖气了,薛与梵把书和包都丢在后座上,看见了同样放在后座上的一个粉色的礼物袋。薛与梵转身,膝盖跪在座位上伸手去够那个袋子。 里面不光有红豆味的牛奶还有面包和铜锣烧。 薛与梵故意的:“你来大姨妈了?量多?所以买这么多红豆味的东西?” “神经。”周行叙发动车,打着方向盘:“别人送的。” 别人。 恩,薛与梵知道。 是娄渺。 “上次收礼物是名正言顺,你这次又帮她解决了什么麻烦?”薛与梵把粉色的纸袋里暴力地往后座上一丢。 他说不知道:“可能招人爱吧。” 一说完,周行叙感觉车里的气压都低了。 一路上她一言不发,玩着手机不知道是在给谁发短信。 中途去拿她订的蛋糕,薛与梵也没有下车。 到了小区停车之后,周行叙想帮她买东西,她往常像个大爷一样当着甩手大掌柜,今天动作比他快,拎着自己的包拿着几本书就下了车。 周行叙故意磨磨唧唧地拎着娄渺送的东西和蛋糕走过去,问她干嘛走这么快。 她语气很冲:“冷,因为冷。” …… 自从前几次他一抽烟,薛与梵就眼馋跟着他一起抽之后,周行叙现在事后几乎不抽烟了,前几天看了本悬疑小说,杀人手法破案逻辑一个没记住,倒是记住了书里随便提到一本杂志上关于‘后戏’重要性的讨论。 鲜活的肢体半是欲望半是朝气。他用接吻消磨空虚感,从眉眼到嘴巴,感觉到怀里的人气息一点点趋于平稳,体温从情乱中一点点褪去潮热。 随之是她慢慢恢复的清醒,她还在生气,嘴巴上能挂酱油瓶了。 周行叙问她为什么不开心。 她不讲话。 周行叙问她吃不吃晚饭。 问这句话的之前,薛与梵做好了一直不理他的准备。杀千刀的人,就会用吃的撬开她的嘴巴。 “吃。” 肯说话就说明还没有到跪下认错的地步。 周行叙:“吃什么?外卖还是我煮个面给你吃?” 刚说完,挨着他躺着的人突然身手敏捷的从床上爬起来,一点也不像之前做的时候她自己喊得那样要死要活。 薛与梵:“你家不是有现成的吗?” 捡起床边他的卫衣就往她自己身上套,然后眼睛都不看地面,直接踩过他的裤子和拖鞋,踩完还觉得碍事,抬脚把他的裤子踢开了。 一切举动都证明了她在生气。 周行叙后脚下楼,穿着那条被她之前踩了一脚的裤子。 薛与梵坐在沙发上,坐姿极为不优雅。 娄渺之前送的东西被她全部拿出来放在了茶几上。将吸管的透明包装撕掉,吸管插进红豆味的牛奶里喝了一大口。等周行叙下楼,她将喝了一半的牛奶当着他的面丢进垃圾桶里了。 周行叙听见牛奶丢进垃圾桶里的声音,光听声音就知道浪费了不少。 “我都没有喝完就丢了。”薛与梵阴阳怪气:“那我岂不是把小百灵鸟的相思给糟蹋了?” 周行叙话里带着笑意:“神经。” 薛与梵拿起茶几上的铜锣烧,咬了一口就又丢了:“太甜了,我都觉得甜,你肯定不喜欢吃。” 又吃了口面包:“也不好吃,干巴巴的。” 没一会儿茶几上的红豆制品全部消失。 消灭完之后,薛与梵瞥了眼在她消灭这些东西的中途离开现在又折返回来的周行叙,他手里拿了条毯子,将毯子展开盖在薛与梵腿上。 “你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不怕再感冒?” 薛与梵抬起胳膊,让他更好地给自己盖腿,看着视线里的人,薛与梵有点心虚:“生气吗?” 周行叙嗯了声。 但又很快补了一句:“浪费不好。附近公园有个爱心厨柜,我原本想把这些东西放在那里的。” 没有想到他之间将收别的女生礼物这件事升华到了一个更高的境界。 薛与梵没理了,气也不壮了。 他又去给薛与梵找了双拖鞋,把拖鞋放在她脚边的时候,周行叙突然来了句:“和着前戏一声不吭,做到最后才哼唧两声是因为我收了礼物啊。” 死鸭子嘴硬,尤其是在丢面子这种事情上:“没有,我只是在为被赤豆鸠占鹊巢的红豆鸣不平。” 周行叙在沙发那头用手机点着火锅外卖,选完之后把手机递给她:“你觉得我信?” “为什么不信?”薛与梵伸手接过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着菜单:“掐指一算,如果我们顺顺利利一直苟且到大学毕业,也只有七个月吧。七个月之后拍拍屁股,我去国外继续念书,你在国内自己找小百灵鸟。” 的确。 不是意料之外的结果。 但不是想要的结果。 吃火锅的时候,霍慧文打了个电话过来,周行叙在位置上接了电话,薛与梵起身去冰箱里拿蛋糕。电话结束的很快,薛与梵刚把蜡烛插上,他电话也挂了。 “怎么了?” 周行叙把手机放一旁:“我妈叫我明天回一趟家。” 薛与梵哦了声:“那你明天回家之前把我送回学校。” 薛与梵弄着生日帽,问他要打火机点蜡烛。 周行叙递给她,她将蜡烛点燃后,让他许愿,他说他不信这个。 薛与梵:“又不是非要追求愿望实现,就当是给自己定下一个小目标,难道你一点想要的愿望都没有吗?” 有,但刚刚他愿望之中的人亲自把他的愿望给按灭了。 “许愿机会让给你。” 他这么说,薛与梵干脆把蜡烛吹灭了:“不要,又不是我生日。” - 十一月的首府不比南方,薛与梵洗掉了身上的火锅味之后,躺进了被窝里,趴在床上,拿着平板开始做毕设。 DDL距离她还很遥远,她也不着急,膝盖曲着,竖着的脚把被子拱得老早。周行叙好不容易暖起来的被窝,热气全被她这样抖掉了。 抬手往她屁股上来了一下,她正巧也不想弄毕设,将平板往地上一放,裹紧了被子,只露一个脑袋在外面。 周行叙把手机充上电之后,关掉大灯,拿掉一个枕头,躺了下去,人还没有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旁边的冰块就挨了过来。 她虽然平时吃得比他多,但是这忘恩负义的脂肪不肯变成冬天里的一把火温暖她。 有些凉的脚搭在他腿上,周行叙嘶了一声,但也没有躲开。薛与梵的视线里是他的脖子,脖子上男性特征的起伏明显,视线往下,是白皙皮肤上红色的斑斑点点。 “薛与梵,我突然发现你好像没有说过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说完,周行叙觉得怀里的人身体都僵了一下,开口说了是七月四号,语气听着有些奇怪。放在以前她肯定也要阴阳怪气一句他不知道她生日。 这么平平常常就直接把生日说出来,周行叙觉得有诈:“怎么了?” “我一般不过生日。”薛与梵说着从他怀里稍稍离开了一些,枕到她自己的枕头上,周行叙搂着她的手还没有收走,她在他胳膊的桎梏下只能稍稍离他远一点。 嘴扁着,有些委屈有些难过。 周行叙问她为什么,她说家里不给过。 周行叙:“你奶奶?” 薛与梵摇了摇头:“不是,小时候想过生日的时候我爸不给我过,然后我长大了也不想过了。” 周行叙不理解:“但是我看你朋友圈,你爸不是自己还过生日吗?” “我妈生我的时候难产,我听我爸说当时都下病危通知书了。”薛与梵后来慢慢长大也就理解了,现在到了这个年纪,过一次生日就意味着老一岁,蛋糕想吃随时随地都可以买,生日也就没有什么过得必要的。 薛与梵:“和室友庆祝,也不过是随便出去吃一顿饭。” 周行叙等她说完,重新把人抱回怀里,什么话也没有说。 她从他怀里仰起头,只能看见他下巴处的线条:“你要给我过生日吗?” “那时候应该毕业了吧。” 薛与梵:“肯定毕业了。” 周行叙收紧了手臂:“你不是说毕业了就拍拍屁股走人的吗?” “也是。”薛与梵想了想:“对了,别说我没有送你生日礼物。我想了想床头柜那些我们用到七月都用不完,剩下的就当做礼物送给你和你未来的小百灵鸟妹妹了。” 那还真是要谢谢她了。周行叙深吸一口气,真想跟她赌一赌七月用不用得完。 怀里的人还在碎碎念,自以为‘贴心’地提示他,千万别脑抽告诉鸟妹妹这些东西是她买的,不然太膈应人了。 真是被她气到了。 周行叙开口,语气有点无奈:“薛与梵,我今天是寿星。” 卧室里的灯在他放下手机的时候就关掉了,只亮着起夜的灯。 小夜灯设计的灯光不亮,但人还是能看清的。周行叙手伸到薛与梵胳膊下面,贴着她上身两侧,把人往上一托,和他平视。 “礼物就别是那些了。”周行叙望着她:“我想吃寿桃。” 五个字说完,薛与梵感觉到之前把自己往上托的手挪了挪位置,他掌心的温度隔着布料传递到皮肉下跳动的心脏上。 薛与梵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了,伸手去拽他的手。弹吉他的人,又不是举铁的人,没有想到力气这么大。 手上不行,薛与梵就动脚,被子下的脚,一脚踢在他小腿上,被他顺势用腿夹住了。 上下皆以失败告终。 一轮下来,薛与梵挣扎到有些气喘了,头发也有点乱:“上次你弄出印子来就算了,还咬了我一口,牙印好几天还没有完全消掉,我室友看见了问我怎么了,我只好说是内衣不好,勒出来的。” 这些话妄图唤醒他的‘良知’。 结果,他来了句:“为什么要给你室友看?” “我当时衣服在衣柜里,没有提前拿到床上,我起床之后去下面换衣服的,当时小八……”薛与梵蹙眉,反应过来了:“不是,重点是这个吗?” 周行叙:“不准给她们看。” 第52章 二十六分甜 热水袋 因为霍慧文那通电话, 第二天他回家吃饭,薛与梵让他把自己送回学校。 小八好奇她上次不是说把学生fire了吗,怎么突然又开始夜不归宿? 薛与梵躺在上铺, 蚊帐窗帘统统放了下来, 换上睡衣,低头看着胸口位置添上的牙印,心里在骂娘, 但嘴上还是笑嘻嘻地回答着小八:“向金钱屈服。” 小八在下面碎碎念:“也是,出国真得需要好多钱。” 薛与梵的进修是学校和学校之间搞的活动,能免除一部分的费用,但学珠宝设计本身就是一个非常烧钱的专业。 她说向金钱屈服, 不会让人起疑。 换上睡衣, 薛与梵开始午睡,下午是被周行叙的短信给吵醒的,他发了个礼物盒过来,说是周景扬送给他的。 【耕地的牛】:八百年来第一次生日礼物。 【耕地的牛】:我再怎么和他吵都没有用,不敌你随便说说管用。 在周行叙的消息下面还有好久没有和她联系的二姐的消息。 二姐说她今天不上班,在家里做烧烤,问薛与梵要不要去吃, 她等会儿去买食材的时候正好顺路来接她。 - 跟着二姐一起来的还有小侄子。三岁的小孩坐在安全座椅里,拿着一瓶奶, 喝出了醉奶的气势。薛与梵和小侄子不常见, 他并不亲近自己。 “薛献,喊小姨。” 小孩有些害羞, 支支吾吾,声音特别轻。 二姐的家距离她上班的医院很近,停车的时候, 后座的小孩已经睡着了。薛与梵搭了把手,拎着菜,二姐用薛献那件带着耳朵的小怪兽外套将他裹起来,抱下了车。 薛与梵看着小孩子的睡颜,比起之前,现在才慢慢地像起了她二姐。 二姐带着路,说起小孩虽然满嘴嫌弃,但好像从不后悔生下他:“虽然都说儿子像妈妈,但是刚生下的时候,二岁往前和他爸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真的吗?”薛与梵还是头一次听说:“不是说儿子像妈妈吗?” 二姐单手抱着孩子,还能按个电梯键:“真的,所以你以后找个好看的对象,看看献献这个双眼皮就是随他爸的。虽然那个男的不怎么样,但好歹以后给我省了一万块不用带孩子去割双眼皮了。” 二姐从来没有和别人透露过薛献爸爸究竟是谁,薛与梵也只能从二姐这几年的只言片语里知道,他们是大学同学,那个男的现在留在首府工作,二姐依旧没有和他结婚的打算。 因为没有孩子他爸这个碍事碍眼,一有事就只会蹲马桶的摆件,二姐的公寓不大,不算厨房客厅阳台,有三个小房间,一个是薛献的房间,一个是二姐的主卧,还有一个是储物间。 既然来了,免不了要过夜。 既然过夜,二姐顺势开了瓶啤酒。 薛献吃完他的儿童餐,就去客厅的沙发上看他的奥特曼,小小的人站在沙发上,因为沙发软,他身形不稳,但不稳也不妨碍他学着电视机里各种技能释放的动作。 二姐倦意在醉态后尽露。手肘撑着桌面,手扶着额头,摆弄着面前的烧烤竹签子,突然来了一句:“他要结婚了。” 没有名字,但薛与梵一下子就猜出是谁了。 “我当时怀孕了,我就和他说了,结果他第一反应就是让我把孩子打了,他说他读研,没办法照顾我和孩子,也会影响他念书。我就说孩子在我肚子里,他可以继续念书。我说会照顾好的,我和他保证……他又说现在不要孩子也是为我好,我当时有一个非常好的工作机会。他说了好多好多,就是没有说一句愿意为我和孩子负责的话,我当时就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和这个男人结婚的。” 这些话薛与梵还是第一次听说,当时大家都以为二姐可能都不知道孩子爸爸是谁,故事的真相远比谣言要更让人瞠目结舌。 “我听我们以前的同学说,他是因为那个女的怀孕了,所以着急结婚。现在结婚就不影响他的前程,他的远大抱负了?他现在就能负责了?”二姐声音不大,有时候甚至会被薛献模仿电视里奥特曼的台词盖过去:“梵梵,说一句触霉头的话,你以后要是走到我这步,那个男的不愿意负责,你千万别脑子一热把孩子生下来。生下来会后悔,不生下来也会后悔,但是不生下来一定不会吃亏。” 晚上,薛与梵和二姐挤一挤,睡在一起。喝了些酒之后,二姐睡得很早,薛与梵重新点开手机,才发现之前周行叙发给自己的那条信息,看过之后就一直没有回复他。 到现在她也不知道要回复什么了。 她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多认床,但是现在闭上眼睛却久久培养不出睡意。脑子里开始想着二姐之前说的话,如果有一天她套上了二姐的剧本,她会怎么样? 大概不会步二姐的的后尘,她可能自私一点,她还是更爱自己。 脑细胞得到一定消耗之后,薛与梵入睡就特别快了。 只是当晚,她就做梦梦到有一个小孩子追着她喊妈妈,吓醒的时候,薛与梵挨着二姐睡姿洒脱。 二姐跟着也醒了:“你这个睡相真是这么多年一点都没有变。” - 气温持续走低的十二月,除了上课,谁都不要妄想把薛与梵从被窝里拉出来,连早饭都不行了。 好在课变少了,薛与梵能在宿舍床上赖着不起。向卉最近几次打来电话的时候,薛与梵都在床上,惹得将‘年轻人多运动’奉为真理的老妈念叨了她好久。 让她不要一直躺在床上,要多去操场走动走动…… 翻来覆去还是那么几句话。 有一回,向卉看见她微信的步数。 个位数。 四步。 向卉问她:“是不是你在床上翻身翻出来的?” 冬日里的被窝总能让人生出一股想要在里面生老病死,和它永不分离,类似于爱情的情绪。薛与梵现在就处在这种状态里,看着周行叙在朋友圈隔几天贴一张乐队演出完聚餐的照片,她只能一个点赞来表达对他居然在冬天没课的时候不待在床上捂被窝而出门的敬佩。 想在床上生老病死的不止薛与梵一个,她们一整个宿舍都是这么打算的。前提是宿舍的暖气没有坏。 薛与梵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有些轻微的感冒症状,吓得她冲了杯感冒冲剂预防着,方芹抖抖索索的从上铺下来:“这暖气是不是坏了?” 一刻钟后,宿管阿姨背着手嗯了声:“坏掉了,去楼下填个单子。”说着,视线扫过她们:“你们谁去啊?” 填单子只用了一分钟,但是维修师傅一直没有来。 薛与梵怕冷,立马去学校小卖部买了一个注水的热水袋。顺带给宿舍其他三个人也各买了一个,佳佳被子上盖满了大衣和羽绒服:“这暖气坏了,让人怎么活?” 小八抱着薛与梵买的热水袋,蜷缩在被窝里:“不过有一点是好的,至少我今天不写作业我不会良心不安,心虚了。” 热水袋慢慢消除掉了身上的寒意,晚上睡觉,包括下午睡午觉,薛与梵都离不开它了。 妾有情郎无意,薛与梵第二天下午睡午觉还打算和热水袋双宿双飞的时候,靠近晚上醒来,脚踝上就被热水袋烫出了一个水泡。 看着脚踝上的水泡,薛与梵在宿舍里展示了一遍之后,在室友惊恐的目光下,拿出手机拍照发了个朋友圈,然后又把图片发到了一家三口的家庭群里。 关心收到了,责备收到了,她最想要的金钱安慰却没有。 【爸爸】:你是睡觉睡得有多死啊?感觉不到热吗?烫成这样。 【妈妈】:去买药膏,拿根针消毒之后把水泡挑破。 【薛与梵】:那给你们贫穷的女儿转点医药费呀。 【爸爸】:几十块钱你没有啊? 【薛与梵】:你有你转我啊。 【爸爸】:亲女儿,像爸爸,爸爸也没有。 再发消息,爸爸妈妈没有一个搭理自己的,薛与梵看着那个水泡,忍不住用手碰了碰手感,又心有余悸地收手。 水泡没有烫在脚板底,但她走路还是本能的开始一瘸一拐。端着盆,拿上换洗衣服去洗澡。 用浪漫的翘脚,洗了优雅的金鸡独立澡,方芹怕她洗完澡,这么走路摔着,又把人从厕所扶了出来。 薛与梵觉得没有大问题,还有心思吃晚饭,准备拿手机叫个外卖。 未读的微信消息躺在手机锁屏上。 【耕地的牛】:我等会儿到你宿舍楼下了。 - 周行叙照旧把演出的钱全部给了他们,他们在里面分钱的时候,周行叙不怕冷似的站在后门那盏路灯下抽烟,一手拿着烟,一手随意的刷着手机。 首府进入十二月之后,已经发布了一次寒潮预警。商店里的冬装早就严阵以待,它们远比这座城市的人更早等待着冬天。 首府每年都不会少了大雪,就是不知道今年什么时候会下。 手机屏幕的光有了头顶的路灯在晚上并没有那么刺眼,薛与梵的动态挂在他朋友圈全部动态的最上面。 动态内容:没有男人的被窝,少女的jio总是很容易被热水袋烫伤。 配图是脚踝上一片红,以及一个大水泡。 他们两个没有什么共同的微信好友,在周行叙这边看,动态下面光秃秃的,他是唯一一个点赞的人。 唐洋推开后门,和周行叙打招呼:“阿叙,我们好了,走,一起去吃饭。” 周行叙把手机揣进口袋里,手里的烟还没有抽完:“不了,我还有点事。” 第53章 二十七分甜 向卉 骗子。 薛与梵裹着羽绒服看着空荡荡的女生宿舍楼下, 别说人了,连只鸟都没有。 八卦的宿舍阿姨捧着把瓜子来看热闹:“等男朋友啊?这不行啊,要让你男朋友等你。哪有让女朋友等的。” 虽然年纪大了, 但是这青春校园里的爱情看得不要太多。阿姨说让女生等的男生不多久两个人就要掰掉。 薛与梵想说不是自己男朋友, 但‘炮兵连队友’可能更让阿姨理解不了。为了不成为广场舞之后大妈们第二喜欢的八卦女主角,薛与梵只好站在旁边听着宿管阿姨的恋爱心经。 阿姨聊到圣诞节送礼物的时候周行叙来了,他看见了楼下玻璃门后被阿姨慷慨‘赐座’的薛与梵。 薛与梵也看见他了, 和宿管阿姨告别后,一瘸一拐地走出门。 “等很久了?”他明知故问:“我不是说了等会儿才到吗?” 周行叙给她发消息的时候在学校外面的药店。 薛与梵等了他快一刻钟了:“你说等会儿到,一次假的,一次真的。我怎么搞得清楚。” 周行叙把手里的药店袋子给她, 伸手帮她把羽绒服的帽子戴上:“那让我等等也没事, 你就慢慢下楼。” 薛与梵拆开袋子,看见了里面的烫伤药膏,哇了一声。 “别光‘哇’呀,掉两滴感动的泪。” 周行叙就是周行叙,一边打趣逗人生气,还能一边贴心关怀。他低着头看着薛与梵的脚,打趣完了, 又换掉了那副没正形的样子:“宿舍不是有暖气吗?怎么用起了热水袋?” “暖气坏了。”薛与梵拆开烫伤药膏,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 闻出了一股芝麻的味道。 “这么说, 那感觉我不邀请你去我那里,有点太心狠了。” - 周行叙在满屋子找针, 最后只找到一根回形针,徒手调整了回形针的形状之后,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打火机。 薛与梵脚搭在沙发的抱枕上, 看他简单粗暴的消毒手法,说不害怕是假的:“就这样会不会感染?感染会不会死?死了怎么办?” 他把薛与梵的脚放在自己腿上,还在说笑:“生死簿棺材布,步步到位。” 薛与梵从头到脚都很白,这显得烫伤的那块红色格外可怖,一个和硬币差不多的水泡鼓在踝关节上。 “一点都不幽默。”薛与梵嗤声,她想凑过去看,被周行叙抵着额头又给推开了,说她挡住光线了。自己这副坐位体前屈从来不及格的身体也不支持她前倾身子观察:“你说会不会留疤?” 周行叙垫了个抱枕在她脚下:“忌口,什么榴莲韭菜就都不要吃了。” “骗人,这不是和体质有关的吗?” 挑水泡一点都不疼,他用纸巾将水泡里的液体吸掉,一手拿着棉签,单手拧着药膏的盖子。上完药又用创口贴包扎了一下。 两个人都没有吃晚饭,点外卖的工作交给了薛与梵,周行叙帮她处理完脚,就去洗澡了。 洗完澡坐在餐桌边,面前琴谱铺了一桌子,民谣吉他还是上次那把,他断断续续地在弹,铅笔在纸张上书写,涂涂改改,最后字和纸都被丢进垃圾桶里。 薛与梵坐在对面无聊的把他所有的铅笔都用卷笔刀削了一遍。 听他问自己曲子怎么样,薛与梵点了点头:“但我这种门外汉,意见价值不高吧。” “下里巴人,听过吗?”周行叙手搭在吉他上:“音乐也有面向普通人的普通音乐,我是普通人那就写普通的好听的歌。” 他好像就真的只是单纯地在玩音乐,商演不分钱,写歌精雕细琢不幻想什么爆红,被赏识。薛与梵还是比较现实市侩的,她是会幻想人生什么时候能快进到一年出一条项链就衣食无忧以及‘恭喜薛总喜提新房’的那一步。 晚上过夜顺理成章。薛与梵毫不客气地将冰凉的手脚挨过去,周行叙怕碰到她脚踝上的伤口,没敢动。 她感慨起暖气坏掉至今短短几十个小时,她说自己就像是冬天菜园子里唯一一颗没有被采下来收进地窖的小白菜。 周行叙伸手把她身后的被子掖好:“我这不比地窖好多了。” 薛与梵乖巧地恩了一声,然后卖俏:“你要是明天早上不拉我起来晨跑,我一整个冬天都想和你一起睡。” “冲着你后半句话……”周行叙紧了紧抱着她的手臂,下巴贴着薛与梵的额头:“明天早上六点开始晨跑。” 周行叙醒的时候都快七点了,他睡姿变了,但是不变的是旁边挨着的人一直紧紧的挨着他,不因他的姿势而改变。 想叫醒她,拉她一起起床晨跑。但也想让她睡到自然醒,想她一个冬天都跟自己睡。 …… 薛与梵是自己翻身之后自然醒的,被窝里已经没有什么暖气了。 伸手去够床头柜的手机,时间不早了,快九点了。 手机刚放下,周行叙洗完澡,端着一杯水上了楼。看见还睡意正浓的人,单脚立在床边,一只脚从拖鞋里伸出来,隔着被子踢了踢趴着睡的薛与梵的屁股:“醒了?今天没课?” “下午三点的课。”薛与梵动了动,原本好不容易维系的暖气也跑没了。像个几个月的婴儿一样费力仰起脖子,看着床边的人,灵机一动:“周行叙,你快进被窝,我有事。” 周行叙听罢,没有控制住扬起了笑容,眉骨一抬,掀开被子躺到了床上,八爪章鱼立马朝他发来攻击。 早上他去晨跑前还暖着的被窝,现在一点暖气都没有了。 瞬间就懂了:“原来是叫我来给你暖被窝的。” 她打感情牌,周行叙顺势出牌:“既然关系匪浅,平安夜圣诞节演出来看吗?” 除了之前的迎新晚会,薛与梵的确很久没有去看了。薛与梵答应了,那天回去之后她还特意看了看日历,平安夜是周五,圣诞节正好是周六。 日子就像走马灯,宿舍的暖气修好之后,时间更是过得飞快。 两个人已经习惯了提前一天确认见面时间,薛与梵从卫生间洗漱完出来,听见手机在响,已经默认是周行叙的消息。 结果看着手机短信上备注是‘老薛’,薛与梵还挺意外,平时和家里联系都是向卉打给她,或者薛与梵打给向卉。 除非是要钱,否则薛与梵和爸爸的关系全靠户口本上的父女关系维持着。 - 网约车司机车技很不错,显示半个小时的路程,最后提前了快十分钟把薛与梵送到了医院。老爸在住院部电梯口等到了薛与梵,和女儿解释时忍不住叹了口气。 有家长不分青红皂白来补课中心投诉向卉,说是钱花了,但是孩子的成绩为什么没有上去。 最后说着说着,就开始泼脏水,说他们家没有送礼,所以老师不照顾,成绩上不去。向卉只照顾那几个家里有钱的。泼皮野蛮,甚至上升到了家庭上了,听着对方说什么丈夫出轨,孩子不幸。向卉这么多年补课下来,在那么多差生里锻炼出来的心理承受能力,也让她一口气没有缓过来。 薛与梵没敢进病房,在门口听完自己老爸的话,眼泪立马就下来了:“他们怎么这样啊。” 老薛安慰着闺女,叫她别难过:“眼泪擦一擦,你进去陪你妈。老爸回家收拾点东西再过来。” 向卉醒着,也知道薛与梵要来。隔壁床的阿姨看见薛与梵了,问向卉是不是她女儿,向卉说是的。也和所有妈妈一样听见陌生人夸自己女儿漂亮,乐得不得了。 向卉招手,让薛与梵坐到床边,靠在床头数落起老薛:“就是高血压,一下子昏过去了。没事,你坐一会儿,等你爸回来了,叫他把你送学校里去。” 越是看向卉表面无事的样子,薛与梵眼睛就更酸:“妈,你就干脆直接辞职算了。” 向卉抬手摸了摸薛与梵的脑袋,笑她小孩子。 “你也不用给我攒出国的钱了,大不了我就不去了。”刚说完薛与梵脑袋上一疼,向卉给了她一个毛栗子。 向卉置气:“去,必须去,必须给妈争这口气。” “你从小教育我,不要和别人攀比。”薛与梵看破了:“这回大舅舅和外婆又干了什么?” “你外婆家的老房子拆迁,你舅舅骗了你外婆的拆迁款,给你哥做生意。结果全打水漂了,你爸爸之前也劝过了,说不要投,你舅舅和你哥哥不听,还说是我们家见不得他们家好。”向卉叹了口气:“结果你外婆病了,你舅舅不肯拿钱出来,你外婆的钱又全在你舅舅那里。” 薛与梵听罢蹙眉:“舅舅骗了外婆的迁拆款?我怎么感觉外婆知道而且给得很心甘情愿呢。” 事实被女儿说中了,向卉也只好讪讪然一笑。 向卉看着面前的薛与梵,这是她疼了一天一夜,搭上半条命生下来的女儿。当时她妈妈,她亲哥哥也就是薛与梵的外婆和亲舅舅听说向卉生的是个女儿后,医院都没有来一趟。 反倒是看着老古板的婆婆每天都炖了不同补身体的汤带来医院,还说:“闺女也好,贴心。老了能照顾你。” 前一段时间薛与梵舅舅赔光了之后,来找向卉借钱。 向卉的工资还好,但是日常家里开销,她存着的那些钱都是留给薛与梵出国的。她自然更不会拿老薛存着给薛与梵的嫁妆钱。 拒绝之后,向卉却接到了薛与梵外婆的电话,老人在电话那头说向卉心狠:“一个闺女读那么多书干嘛?你把钱借给岳岳吧,这要是回不了本,他以后怎么讨老婆。你哥哥怎么养老?” 那些话一直哽在向卉心里,上不去,下不来。 学生家长今天再一闹,向卉一口气就没有提上来。 - 放周行叙鸽子是必然的,薛与梵晚上没走,在病房里陪了向卉一晚上。 他什么也没有说,只问了向卉情况如何。 第二天,二姐和大伯母听大伯说起向卉住院,一大早就带着薛献来探病。二姐今天调休,打量着医院病房:“怎么没有去我们医院?” 挺普通的一句话但是把大家都逗笑了。 大伯母问薛与梵,医生怎么说。 薛与梵刚洗漱好,吃完早饭:“医生还没有来查房呢。” 大伯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正好,等会儿医生来了,我们听听医生怎么说,看看那个病历上怎么写的。” 二姐把闹腾的薛献放下地,让他自己在病房里瞎逛,叮嘱了他一句不准跑病房外面去,之后,坐在向卉病床床尾聊天:“你看得懂吗?” 二伯母:“不是有你吗?你不是医生吗?” 二姐:“我虽然在医院上班,但是我又不给人治病。” 就像是每个大学生都会面临的情况“你学什么专业的?”“计算机。”“那你帮我看看我电脑坏了怎么修。”说完不会之后,有些素质高的亲戚只会尴尬一笑,但和没素质最大的区别不过是那句‘书都白读了’是在你面前说的还是在背后嚼舌根。 才说完,查房的大部队就来了。二姐礼貌地从床尾起身,薛与梵和她装作隐形人一样挪到最边上。 薛与梵看着那群医生想到了一个段子,就是医生查房时候为什么手不放在前面而是放在后面。 扭头想和二姐分享,只是还没说,薛与梵就看见二姐视线落在查房大队伍末尾的一个男人身上。 视线里,恨意、不甘混杂在一起。 大伯母也让开了,环顾四周没有看见孙子。站在病床那一边,突然开口:“薛映仪,献献呢?” 话音刚落,队伍末尾那个翻看着病历的医生突然抬头。 第54章 二十八分甜 平安夜 薛献在医生查完房的时候, 拿着一个不知道是谁给的香蕉,从门外跑进来。外套上的小耳朵也一抖一抖的,他撞到薛映仪的腿上, 很有眼力见地在看见他妈妈板着张脸的时候, 又扭头跑去找了他奶奶。 医生查房的队伍里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宋南,走了。” 按照早上医生查房的情况来说,向卉的问题不大, 不过是不要太操劳,不要太费心思,少生气。 薛与梵给老薛打了个电话,说:“医生说了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下午薛献要上启蒙课, 大伯母准备下午煮汤要去买点东西, 查完病房坐了一会儿还有事就先走了。薛映仪带着薛献后脚走的,才走,薛与梵就看见床上落下了一个薛献的玩具。 …… 薛映仪接到薛与梵电话说薛献有玩具落下的时候,她在消防通道,时隔快四年再次审视面前这个男人。 什么道歉的话她都懒得听。 看着他脖子里挂着的名牌,伸手拿了起来,两寸照片配上下面的科室和人名。 “宋南……”薛映仪轻声地念着这个名字, 随后抬头问他:“知道我们儿子叫薛献吗?” 他缓缓点头。 薛映仪告诉他:“名字是我取得,献, 文献的献。这个字有你名字里的南……” 薛映仪全然漠视了他所有的道歉, 以及他听到那句话时所有的错愕,视线继续落在他的名牌上, 语调漫不经心:“献,南加犬。意思是他爸爸宋南是个狗东西。” 薛与梵走到消防通道门口的时候,薛献一个人靠着墙站着, 样子乖巧又让人心疼。 消防通道的门没有关好,讲话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薛与梵蹲下身,把玩具递到薛献手里,大约是最近见过几次了,他开始亲近起了薛与梵,伸手环住她的脖子,薛与梵不太熟练的把他抱起来。 听见小侄子小声问她里面那个是他爸爸吗? 薛与梵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好在消防通道里两个人也很快结束了聊天。 回到病房,随口和老妈聊起二姐,向卉给薛与梵剥了一个手剥橙:“所以说当时你二伯母气个半死。” “算了。”薛与梵叹了口气,送个瓣橙子肉进嘴里:“远离男人,否则会变得不幸。” 这种长辈耳朵里离经叛道的话,向卉自然也是听不得的。从厕所洗完手出来,抽着纸巾擦手:“薛与梵,你少气我。” “想想万一以后老公不好还遇见一个恶毒的婆婆,怎么办。”薛与梵两三口吃掉橙子,伸手又去拿水果篮里的梨。 向卉从抽屉里拿出水果刀,把梨从薛与梵手里拿走,开始削皮:“所以你睁大点眼睛找对象,你看看我,虽然你外婆不怎么样,但是你奶奶在我坐月子的时候对我很好。” 向卉又拿了一个保鲜盒出来,把梨肉削下来,放进保鲜盒里。 再去厕所把刀具清洗了之后,没忍住来了句:“我就不乐意你陪我,你陪我就是我伺候你。” 薛与梵嘴里叼着块梨肉起身装模作样要去搀扶向卉躺回床上:“不这么遭嫌,怎么对得起你从小预言我将来结婚要被婆婆打死呢。” “贫。”向卉将薛与梵放在床尾的外套理理好,她闲不下来:“不过你现在不要考虑这些。我先跟你说,你不要谈恋爱啊。” 薛与梵心一虚,下意识地挺直腰板。小动作向卉没有看见,她专心地整理着薛与梵那件容易粘毛的大衣:“你半年后出国,你现在谈恋爱晚了。对方要是和你一起留学就还好,要是不一起留学,到时候你移情别恋了多耽误人。” 见自己老妈不是往那方面‘逼口供’薛与梵放心了,为自己打抱不平:“我就这么花心啊?” “我这不是还没有说完嘛?万一他在这里瞎玩,到时候你也不知道。”向卉让薛与梵把大衣挂在她那个储物柜里:“去把衣服挂柜子里。听见没?” 薛与梵拿起大衣,也不知道自己老妈问的‘听见没’,是叫她挂大衣还是别谈恋爱。 “那当时我爸做生意,一年就回来一两次……”薛与梵小声嘀咕,随手把大衣往柜子里一丢。 “那能一样吗?我和你爸爸当时都结婚了,我们是受法律保护的。”向卉咋舌:“不是有衣架吗?挂起来。” 当妈的看不惯自己小孩做事情,向卉忍不住想亲力亲为的时候,和她同病房的病人刚刚散步回来。 和她们说起了自己刚刚在楼下看见有个男人出车祸,他老婆在电梯里哭得撕心裂肺。 向卉听不得这种故事,让薛与梵挂完衣服赶紧给老薛打了电话,让他今天开车慢一点。 - 周行叙回绝了那个自称是经纪人的男人之后,回到后台装吉他。东西快收拾好的时候,唐洋过来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个苹果。 他看见周行叙狐疑的目光,反而他更不解了,提醒他:“今天平安夜啊。” “送苹果还没有过时啊?”周行叙拎起吉他将手里的苹果丢还给唐洋:“拿去哄别人吧。” 唐洋接过苹果,又递过去:“你买了吗?已经给薛与梵送过了?” 周行叙没讲话了,接过苹果,说了声谢谢。 “这么见外干嘛。”唐洋背起包,跟他一起往外走:“我和那个人谈了谈,我想去。” 他话没有说全,但是周行叙知道是什么意思,他想签约公司,试试看歌唱这条路。他的选择,周行叙没有多说:“挺好的,想做就去试试看。” 唐洋反问他:“你呢?玩了这么久的乐队,就真的一点都不想以后也走这条路。” 从后门出去的时候才知道在下雪,唐洋把帽子戴了起来。周行叙仰着头,看着看不清从何处下坠的雪花飘飘扬扬落下来。 今天有点事,大家晚上没有约吃饭。因为被一个自称是经纪人的男人拦下来聊了会儿天之后,其他人跟着运乐器的人走了,剩下一个唐洋由周行叙送回学校。 后门挨着护城河,护城河不宽,没有货运航线,只有此刻看上去像是黑色的河水在河床里翻滚。 周行叙从口袋里摸了烟盒出来,单手开了之后递给唐洋一根,又送了一根到自己嘴边:“一件事做过了就够了,不能因为做得久了,就觉得要一直做下去,公交车还有终点站呢。” 打火机还不错,迎着风也没有灭掉。 唐洋借了火,笑:“我觉得你比起乐队,最喜欢的还是游泳。” 可能吧。 周行叙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那是小时候没有守护住的东西,断了就是没了。玩乐队的时候翅膀硬了,不准他玩,他照旧背着吉他到处跑。 如果小学那时候真的就走了那条路,泡在泳池里好几年,他或许也会厌烦。 周行叙:“可能小学那次就是我游泳的终点站。” 唐洋好奇:“给一件事设立终点站不觉得很残忍吗?喜欢就坚持下去,或许一眨眼就出走半生了。” “喜欢就坚持下去……”周行叙边笑边摇头,重复了唐洋的话:“真要这么简单,毕业季前后分手的小情侣就不会哭得比通货膨胀时国际期货市场的土豆黄金价格还惨烈了。” 这比喻把唐洋逗笑了,吸了口烟,烟圈刚吐出口,就被风吹散了:“但你们应该还好。薛与梵好像也是本地的吧,你们之间没这问题。” 周行叙手上的烟灰全被风吹掉了,衣服上落着烟灰和雪花,随后都消弭不见了:“她要去英国进修。” 唐洋一哽,好家伙,直接异国了。 这简直就是问厌学的小学生喜不喜欢上学。 唐洋灵机一动:“相信自己,你们可能不一样的。” 周行叙:“恩,不一样。” 唐洋竖起大拇指:“对,就是要自信,相信你们的爱……” 话说到一半,唐洋被打断了。 周行叙:“她已经告诉过我了,一毕业就不要联系了。” 不再是问厌学小学生喜不喜欢学校的那种友好模式了,这叫什么,这简直就是在祝福不孕不育的新人早生贵子。 唐洋扯出一抹礼貌的笑容:“我刚刚那些无知的话伤害到你了吗?” “有那么一点。”周行叙点头。 两个人站定在周行叙的车边,唐洋反应快:“惩罚一下,让我自己打车回去吧。” 周行叙象征性客气一下:“算了,我送你。” 唐洋在手机上约网约车:“不用,我讲出那些话我不配。” “行。”周行叙解锁车,上车上得格外不拖泥带水。 等唐洋看着车尾灯都消失在夜色里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跟周行叙聊到薛与梵的时候他就没打算送自己了。要是送自己就要先去一趟学校,再找薛与梵。 这回不带自己了,他就可以直接去医院了。 - 到医院的时候,周行叙停完车准备给薛与梵发信息的时候,看见了唐洋的短信。 【唐洋】:着急去见女朋友,不送就不送,害得我以为我真说错话了。 消息没有回,直接被周行叙划掉了。 点开那个备注是‘种草莓的园丁’的账号,给她打了个语音电话过去。 趁着电话还没有接通,周行叙解开安全带,拿起苹果,下车,锁车,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嘟声之后,灌入耳朵的是一片风声。 周行叙狐疑了一下:“喂。” “喂。”电话那头有点吵。 周行叙按下停车场的电梯上行键:“有点吵,你在医院吗?” 薛与梵吃不习惯医院的伙食,入夜之后出来买夜宵吃,现在已经走到了医院住院部的楼下了。恩了一声之后,吃着鸡肉,口齿不清地说自己在医院。 周行叙:“我还有十分钟左右到医院,下来。” 电话那头意外极了。 “你来了?”薛与梵想到了白天病房里阿姨说的那个出车祸的男人,下意识地提醒他慢点开车,但自己脚步加快的往住院部走。 自己出门吃外卖,没要形象,穿的是向卉保暖的黑色羽绒衣,样子有点不太好看。想着周行叙还有十分钟才到赶紧回楼上换件大衣,三两口把炸鸡块吃了,总不好带着气味重的东西坐电梯。 电梯来得很快,薛与梵嘴巴里的鸡肉还没有嚼碎了咽下去,电梯门缓缓打开。入目是一件黑色夹克,里面搭配的是同色系的印花卫衣。 全身依旧是最简单的黑色搭配,唯一艳丽的是他手里的苹果。 — 第55章 二十九分甜 苹果汁和红豆面包 望着电梯里说十分钟之后才到的人, 望着电梯外说自己还在外面还没有回到医院的人。 这薛定谔的十分钟,两个人谁也笑话不了谁。 薛与梵之前听隔壁病床的阿姨说医院的绿化很不错,昨天晚上点外卖的时候薛与梵看到了一个幽静的走廊, 在住院大楼的西侧。 住院大楼的西侧面有一个在走廊上的长椅, 和前面的放射科大楼形成了一个锐角,医院的绿化部门很用心,连这个锐角处都做得像个小花园, 一颗梅花树种在这里,但是薛与梵白天来看的时候它还没有开花。 半开放式的走廊,夜风被前面的大楼挡住了,又是个能欣赏雪景的好地方。 看着手里那个没有被包装过的苹果, 薛与梵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什么心情, 笑话他傻啦吧唧的还是应该感动一把。 心里的天秤慢慢倾向于后者,薛与梵低头看着那个苹果,就为了给她送个苹果吗?听他问起自己妈妈身体怎么样了。 薛与梵说明天就出院了,反问起他今天演出顺不顺利。 周行叙恩了一声,和她说起了唐洋被唱片公司看中了,唐洋想去尝试一下。他也说那个唱片公司比钟临之前那个要正规很多,但大概率在电视剧上看见唐洋是他毕业之后的事情, 唐洋还是更倾向于先毕业,至少歌唱这条路走不通, 自己有个毕业证也不至于就业太困难。 “挺好的。”薛与梵听他说, 听见了话里毕业的字眼,视线落在走廊外纷飞的雪花上:“还有半年就毕业了, 我还记得我刚考上大学的时候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以为自己以后能过上一天只有四节课的好日子。” 最后的确是一天四节课,大学一节更比高中两节长, 还有魔鬼实训周。 当时觉得四年好久,现在想来也已一匆匆,只剩下六个月的时间,这六个月里又将有一批人执笔上战场,他们也终将慢慢退出无涯的学海。 薛与梵叹了口气,扭头看向旁边的人:“时间真快,又是一年平安夜了,去年平安夜我们两个还在KTV里唱歌呢。” 周行叙纠正她:“是你在睡觉。” 薛与梵假装没有听见,借着这飘雪,继续将自己塞进感慨时光匆匆一去不回头的文艺包袱里:“明年这个时候我就一个人在异国他乡,看着别人家里通火通明,从窗户望进去,别人成群结队,阖家团圆,我……” 周行叙似乎执意要扒掉她这不符合的文艺范:“然后你被人举报大半夜窥探别人家里情况,不尊重他人隐私,进局子里喝茶了。” 薛与梵决定忍最后一次:“我会手里拿着一个蜡烛,看着窗外雪花飘飘,参与子夜弥撒或是为耶稣和我自己祷告。晚餐是魔鬼英国菜,小白菜打了霜要被冻死的那种可怜。” 周行叙腿随意的伸着一条腿挨着旁边坐着的薛与梵,他其实喜欢秋天,不热,但是也容易感受到彼此的体温,冬日的衣服很厚,厚到挨着也感觉不到对方身体的冷热。 他在薛与梵的视线里摇了摇头:“不会的。” “是吗?”薛与梵不觉得,虽然可能自己的措辞夸张了,但大概也是孤单吧。或许她可以期待有人跨越过境穿过暴雪出现在她的面前,替她击败异国他乡独自一人的最恐惧——孤独感。 视线落在旁边那个人的侧脸上,薛与梵挑了挑眉:“罗曼蒂克一下?翻山越岭来见我的那种?” 周行叙偏头,对上薛与梵带笑容的脸,他就显得很平淡:“天冷你只会躺在被窝里。还参与子夜弥撒,想太多。而且躺被窝大概率还是你一个人,就你这个暖被窝的程度,小白菜打了霜要被冻死倒是可能性最大,不得不说你还是有点自知之明。” 被损了。 虽然周行叙刚刚说的那些话才会是薛与梵的真实写照,但就是不服气:“我相信我自己的魅力。” 周行叙睱眸望着她,脸上带着些不可查的怒意:“怎么?找个外国进口的人形热水袋?” 旁边的人还没有察觉到什么,还点了点头,说什么要尝试一下女娲和上帝手艺的区别。 人就是奇怪,周行叙觉得她随随便便跟自己开始没什么,但是听她说准备和别人也随随便便开始就很不爽。觉得她不应该这样,也不可以这样。 “薛与梵,到时候你和他们才认识四五个月。你不了解他们的……” 周行叙人生导师模式进入的很突然。 “约个炮还需要提前了解他们的人生目标和之后十年的人生规划吗?”薛与梵不解地看着他,但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你在暗示我跟你搞在一起之前没有采访过你吗?” 冬日里说话的时候白雾隔在两个人之间,像是人手一根香烟。向卉的病并不需要陪床的人如何操劳,但是那张折叠床睡着总没有家里的床来的舒服,她眼底还是有些乌青,今天在电梯处碰见的时候,她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解释自己身上这件衣服是她妈妈的。 问他是不是很难看。 当时周行叙没讲话,只是用拇指帮她擦掉了嘴角的蜂蜜芥末酱。 周行叙手搭在椅背上,大冬天的没有穿高领也没在脖子里围条围巾,在扭头看她的动作下,脖子处的线条很漂亮。 他明眸熠熠,视线不移:“采访的话,需要我坦白吗?” 自上而下的月光都因为这飘雪冷冽了几分,那银盘因为不是十五而缺,但丝毫不影响今夜城市上方翻滚的情爱。 他那双眼睛里有着一缕难以定义的情绪,它们尚不够格冠上‘爱意’这么伟大的名号,但又似爱。 现在是平安夜,他大约是今夜所有说爱的男人里,最适合也最会说爱的人。 薛与梵率先错开视线,重新望着在夜里似夜色的绿植:“你这话说得像是在问我你需不需要表白。” 周行叙喉结一滚,启唇想说话,音还没有发出来。旁边的薛与梵继续说话,打断了他:“周行叙,你以前是怎么对你那些前女友表白的?” “就随便问一下要不要试着交往一下。”他说这话的语气就像是这话一样随意:“你呢?” 好像现在这年头在一起都变的很随意,薛与梵当时被前男友追了一段时间后,有一次晚上逛完操场他送自己回宿舍,然而他偷亲了一口薛与梵的脸颊,然后就莫名其妙的在一起了。 不过薛与梵更好奇另一点:“你那句话的成功率百分之一百?” 他思索了一下,摇头:“不算。” 不算? 这个问题又不存在第三种回答,要么是,要么不是,不算算什么答案啊。 薛与梵:“不算?什么意思?” 他突然扬了扬嘴角:“刚刚问了一遍,有个还没有答应的,也没有拒绝,所以不知道怎么算。” 薛与梵很快反应过来他在说自己。笑容一瞬间占据了她全脸的神经和肌肉,薛与梵有些得意:“哎哟,撩我呢?” 周行叙抬了抬下巴:“怎么样?” 薛与梵发出恩的声音,声音拉得很长,一副思考的样子,像是解决一道数学难题,最后咋舌:“那感觉我还是拒绝你比较好,这样等你老年回顾战绩就会永远记得这么一次折戟沙场了。” “非得让我老年回顾吗?”周行叙看着她,不能让他老年不回顾吗?因为想念的人就在身边。 薛与梵还没有来得及细思,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 是向卉打电话来问她什么时候回来,薛与梵胡诌了一句店里太忙了,她现在正准备回去了,电话那头的向卉说她好吃鬼,也提醒她回来的路上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她没有再纠结刚才的话,将手机揣回口袋里:“我要走了。” 周行叙也起身:“走吧。” 他们两个都坐住院部的电梯,路过楼下的超市,薛与梵驻足:“周行叙站在这里等我一下。” 总不好不给人回礼。 但是超市只有果篮,没有单卖的苹果。最后没办法,薛与梵买了瓶水,又买了一个面包。结完账从超市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帮自己按好了电梯。 购物袋里装个两样东西,周行叙大概看出来瓶饮料和一个面包。 薛与梵把手里的购物袋给他:“没有苹果了,苹果汁将就一下吧。” 周行叙又拿起那个面包,狐疑了一下。只听薛与梵继续解释:“红豆面包。” 她以为周行叙忘记了之前学校里流行的红豆爱情文化,念了一下王维的诗:“相思呀。” 周行叙把两样东西都装回袋子里,垂下眼眸,面上的平静和心里的翻滚奇迹般地在一个人身上共存,开口:“我知道。” 电梯达到的提示音率先响起,电梯门还没有开。下雪的天,没有人来探病,也没有人下雪天还出来瞎走动,电梯里没有人。 薛与梵看电梯已经来了,和他挥手说再见,顺带着提醒他雪天注意行车安全。上行的电梯到了,正准备进电梯的时候,他又开口了:“薛与梵。” 薛与梵脚步停在电梯前:“恩?” 她在等自己说话。 但是说什么呢? 他不能像与谢野晶子一样,在人离去前于幽暗的黄昏里写下一首关于白萩的诗。或许他可以向陆凯借用一下《赠范晔诗》,诗的最后一句也可以用于爱吧。 他还年轻,或许都不需要,只需要大胆一些。 但他没有,没来由地怯懦了,只是开口:“平安夜快乐。” 薛与梵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呢,晃了晃手里的苹果:“你千里迢迢送苹果来了,我快乐的。” 不是这个平安夜快乐,是明年的,后年的,他送不到苹果的每一个平安夜。 第56章 三十分甜 守活寡 向卉出院后, 那个元旦过得比较热闹。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向卉放弃了工作。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向卉正在做晚饭, 看着假期里回来的女儿, 随口和她聊着天:“要不然等你有了孩子,我身体不好了都不能给你带孩子。” 薛与梵坐在餐桌边偷吃菜:“还早着呢。” “早什么啊,你去国外念完书回来不差不多了。”向卉算她年龄, 到时候也是半五十的一个大人了。 薛与梵叫她老妈打住:“你别说了,都给我形成年龄焦虑了。” 向卉辞职在家了,薛与梵再没有什么理由周末还不回家。她倒是还好,只是和周行叙鬼混的时间大打折扣, 撞上元旦返校的实训周, 他们更是近半个月没有见到面。 今年过年过得晚,考试周得到二月才开始。薛与梵裹着羽绒服小心翼翼地走在积雪的路面上,背着书费力地爬上图书馆反人类的几十级台阶后,喘着气,喉咙有些火辣辣的疼。 图书馆里的暖气开足了,今年薛与梵提前来了都没有订到图书馆的储物柜,只能克服自身基因里的懒惰和嗜睡在宿舍搞创作。 薛与梵没来过经济类的书架, 到的时候她差点被半蹲着的一个男生吓到,小心翼翼地垫脚身形灵活地走过去, 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周行叙身后。 他伸手够着最上排的书, 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人,薛与梵刚想打招呼, 一个女生咋咋呼呼地冲过来,手里拿着一张考卷:“周行叙,这道题怎么写?” 薛与梵立马一个灵巧轻盈的一百八十度转身, 随手抽了本书,展开挡在面前,然后再转过身继续光明正大地偷看。 周行叙拿过她的笔,在考卷上帮她写出解题思路,写完之后笔和考卷都尽数递回去,继续找着他要的书。 那个女生将考卷翻了一面:“还有这道。” 他只是闻声偏了一下头,然后说和之前那道题一样的解法:“照着做就行了。” 那个女生哦了一声,有点失落地慢慢挪步走了。薛与梵将书从面前拿下去,手伸起来,扶着他肩头,他第一反应就是躲开,结果害得垫脚重心全在他身上的薛与梵一个踉跄,差点对着面前一架子‘神圣的学识,无数金融人的心血’磕头。 他自然是反应快的,反手扶了一把薛与梵:“神出鬼没的。” 薛与梵稳住身形后,摆出一副小女生娇嗔的模样:“学长,这道题怎么写?” 周行叙将她手里的书拿走了,看了一下书的封面,大概知道薛与梵是从哪里拿的,直接找到了位置,放了回去。 跟她解释:“同班同学,讨论学习的。” 薛与梵负手,手在身后,手指头相互勾着,继续装着小女生模样:“没有误会啊,难道周学长不为别院别系的学妹答疑解惑吗?” 周行叙瞧她演上瘾了,睱眸看着她:“薛与梵。” 薛与梵仰头:“恩?” 周行叙不害臊:“你在暗示我今天跟你玩师生play?” 荤话讲得脸不红心不跳,这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反而叫薛与梵率先不好意思了起来,唾弃他变态:“这么神圣,学习氛围浓郁的地方你少开黄腔。” 周行叙转身从书架上又拿了一本书之后,随便翻了两页,将书摞在怀里三本书的最上面:“也算生物范畴吧,师生play可以理解为趣味教育。” 薛与梵抱拳:“黄不过你。” 玩笑话点到为止,周行叙问她有没有要借的书,薛与梵说她随便看看,让他先去登记借阅。 周行叙答应了:“车在后面。”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出了图书馆,他今天借书是为了论文的开题报告做准备的,来晚了书都要没了。薛与梵上车的时候车已经有些暖了,脱掉了身上的羽绒服,吐槽起她们的毕业展。 “你们那些专业,毕业美术展是一大亮点。” 薛与梵作为一个绞尽脑汁做‘亮点’的人,听这句话产生不出多大的自豪感:“但是好难的,到时候忙起来可能我们这样快半个月鬼混苟且一次是常态了。” 周行叙没讲话,专心开车。旁边的人突然好奇:“周行叙。” 薛与梵叫他。 开车分心用余光瞥了一眼:“怎么了?” 语气里听起来有点幸灾乐祸:“这守活寡是什么感觉?” 他笑,重复着薛与梵的问题:“守活寡什么感觉?等会你就知道了。” …… 薛与梵知道了。 什么感觉呢? 她生出一股冬天地里的小白菜,暴雨打枝头的凄凉感。周行叙撑在她身上,在做后戏,亲到她耳边的时候,咬了她的耳周,问她:“知道了没?” 薛与梵觉得眼角一热,生理泪水从眼角滑入发间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哭了。开口嗓子疼,声带负重工作了几个小时,薛与梵看着他的肩头,上面有好几处被她用指甲掐住来的小月牙还有一个牙印,薛与梵吸鼻子:“知道了。” 刚到公寓的时候天上还挂着日落,冬日里的落日余晖被钢铁森林遮得七七八八,最后只能从缝隙里看见几片染橘的云朵。 像是一盘大富翁游戏,她在起点丢了一个“1”,脱了鞋一步未行就“被开始”了。 随着“大富翁”不断的进行中,骰子滚动。从门口到二楼,两枚代表玩家的两枚塑料棋子,拼搏行驶在由衣服构成的大富翁单航道地图上。 地图上床是这场大富翁的终点站。 等外面天都拉灯的时候,薛与梵已经哭了一次了,像是从泳池里捞出来的,整个人汗津津的。 纯灰色的床单“被画成”了灰色奶牛款式,周行叙说她是画师,又告诉她这就是‘寡夫’的力气。 薛与梵求饶,他把薛与梵翻了个面,让她抱着自己哄着薛与梵叫好听的。 薛与梵人的神智已经有点不清了:“叫什么?” 他凑到薛与梵耳边,一个个亲昵的称呼蹦出来,一个一个的音砸进薛与梵耳朵里,她整个人绷得更紧了,周行叙最直接的感受着,让她放松。 她摇头:“我不叫。” 不叫,他就照旧。 几分钟后薛与梵如他愿,可他没让薛与梵如愿,反而动作间更不收敛了。 她在周行叙肩头咬下一个破皮了的牙印:“骗子。” “前一秒亲爱的,这一秒就是骗子了?”他拿薛与梵开玩笑。 …… 天上的银盘挂了半天了。 周行叙拿着湿巾给她简单收拾了一下,只是刚碰‘尺树寸泓之地’的时候,她身体一颤,拉过被子:“别碰,我好不舒服。” 她手上无力,扯动厚被子就费了她最后一点点力气,被子刚盖上就被周行叙掀开了。他认真地打量着薛与梵身上的痕迹,最后得出结论:“应该肿了,我去给你买药膏。” 说完,她那刚才好不容易收起来的眼泪,一下子又出来了。 说不出为什么哭。 就算是酸甜苦辣混在一起,这眼泪是爽出来的,又带着点委屈,也因为身体上的不舒服。周行叙提上裤子,套上卫衣穿着今天白天的那身衣服出去了。 薛与梵裹着被子,也不顾身上的不适感,眼皮越来越重,最后还是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身上是干爽的,穿着他的长袖,只是盖着床没有套被套的被芯睡在沙发上,茶几上摆着一支已经拆过的药膏。 薛与梵费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正巧周行叙抱着换下来的床上用品下楼:“饿不饿?晚饭我买好了,起来去吃点。” 薛与梵没接话,看着他走去阳台,把手里的东西丢进脏衣篓,似乎打算明天再洗。 周行叙从阳台回来,看见她还呆呆地坐在沙发上,没打扰她放空。径直走去厨房,把买药时候顺路买回来的外卖拿到沙发边。 海鲜粥,他还打包了一份清水煮的大虾。 薛与梵闷声喝着粥,他让她把虾吃了,薛与梵略有怨气地瞥了他一眼:“我真的不是懒,我真的没有什么力气了。” 周行叙听罢不语,想了想觉得这句话的真实性很高,让薛与梵面对吃得还能无动于衷,看来是真的没有力气了。 周行叙拿了垃圾桶过来,戴上一次性手套,把虾一只只全部剥了,看她喝粥都费力的样子干脆把虾仁撕成一缕一缕的虾丝放进碗里,全部完成之后,淋上酱汁递过去给她。 薛与梵看着他剥虾的时候全程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不耐烦,扬了扬嘴角,但还是傲娇十足地哼了一声:“算你还有良心。” 等薛与梵吃完都已经过十二点了,周行叙怕她现在直接去睡觉胃不舒服,硬是陪她在沙发上坐了半个小时。 两个人随便聊着天。 比如两个人寒假的考试周还是错开了,薛与梵说这个寒假她没有那么自由了,向卉现在无业在家,寒假她不需要像以前一样上班,薛与梵就不能偷跑出去玩了。 周行叙:“就是继续守活寡?” 薛与梵想了一下今天的经历,腰发酸:“周行叙,你考虑一下可持续发展行不行?” 周行叙回:“那你也考虑一下市场供应是否合理啊。” 算了,薛与梵不讲话了,反正说不过他。 他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网页界面,人靠在沙发上,坐姿有点懒散,一只手划着手机屏幕,一只手摸着他自己的短发:“你真是得锻炼,寒假和你妈妈说你游泳,锻炼身体的事情阿姨不会拒绝的。” 薛与梵鄙视他:“欺骗一个快五十岁的中年妇女,周行叙你良心不会痛吗?” 他一副蘸墨水的泼皮样:“虽然可能运动内容和地点可能有出入,但结果都是锻炼身体,现在大街上所有活动都存在一定的欺骗,我只是不免俗而已,随大流。” 说完还朝着薛与梵眨了眨眼睛。 薛与梵嗤声,没接话。周行叙又说了两句让她寒假出来游泳,她依旧后脑勺对着他,假装没听见。 能让薛与梵开口讲话的办法太多了,吃这招永远灵验。 “三月头上左任生日,到时候我带你一起去吃饭。”周行叙报了餐厅名字,不是学校附近的小饭店,而是快靠近市中心的高档餐厅。 她立马转头,眼睛一亮,但很会推拉:“可以带我去吗?” 周行叙从沙发上起身,朝她笑:“等你学会了游泳,我就带你去。” 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薛与梵见他端着水杯起身准备上楼了,顾不上置气,朝他伸手:“抱我上去,我好累。” 他没有刚才那么强硬不可商量的态度,单手把薛与梵公主抱起来,还能单手端着杯水。上二楼也不费力,把薛与梵放在床上,又把杯子搁在她那头的床头柜上。 薛与梵以为他顺手忘记了,等他也躺进被窝后,把水杯递给他:“杯子,给。” 周行叙没接:“给你倒的。” 薛与梵将茶杯口送到嘴边,切了一声:“这么贴心?看来哄我寒假出来费心思了啊。” 周行叙把手机充上电,看她咕噜咕噜喝了两大口,一笑。薛与梵看见了他的笑容,觉得大事不妙,果不其然水杯刚放下,就听他说:“也不全是为了游泳,你之前费了那么多水,怎么说都要补补。” 薛与梵知道他话里什么意思,瞪了他一眼,继续喝了两口。周行叙提醒她小心半夜上厕所,薛与梵将水杯搁回床头柜上:“就是要喝水,然后上完厕所浑身冰凉的回来,冻不死你。” 第57章 三十一分甜(二合一) 想不通 原本以为昨天结束之后是噩梦, 第二天早上醒来才是人间烈狱。薛与梵记忆中自己有一次看医生,然后被抽了三大管血,那天的手臂就是动一动都疼。 薛与梵估量自己应该是被放了三十桶的血了, 难得昨天一晚上都没有抱着周行叙睡, 毕竟她全身上下任何一处人体结构都不允许。 周行叙早上又给她上了一遍药,一边帮她穿衣服,一边听她骂自己。这时候说什么话都不可能把她寒假前哄出来了。 薛与梵这学期考完试之后, 还是头一次体验家长早早在楼下等的滋味,向卉现在清闲,一开始他们还担心向卉习惯了工作之后,现在突然离职会不习惯, 但她现在每天干点养花遛鸟的杂事, 研究研究食谱,也挺开心。 老妈勤快女儿多半都是懒的,薛与梵这个寒假待在家里每天好吃懒做,搞搞毕设,看看书,画画别人欣赏不来的草稿图。 有时候也干坏事,比如那天经期肚子疼, 非要学网上做什么红糖奶冻,结果毁掉了向卉一个新锅。 把向卉心疼个半死:“薛与梵, 你这样不行, 你以后一个人去国外念书了,你怎么办?” 吃外卖三个字, 在当代爸妈耳朵里那就是:“爸爸妈妈你们好,你们养了二十年的女儿今天早上没有吃,我在折磨我的胆。中午吃的是草甘膦配□□, 晚上喝了地沟油加敌敌畏。” 于是,薛与梵大概成为了第一个出国留学前没有锻炼口语能力,而是锻炼厨艺的人。 好在小时候每个人都喜欢过家家,薛与梵对做饭做菜还是有那么一点兴奋的,只是看着那一锅东西,薛与梵就纳闷了,明明自己是照着食谱来的。 她不得不在朋友圈征集任何简单的有手就行的菜谱。 受到她厨艺荼害的人最后蔓延到了唐洋他们,那天训练结束,一群人撒丫子跑得比兔子还快。薛与梵看着便当盒里这次绝对算得上她厨艺高光时刻的寿司卷,嗤声:“哼,你们没口福。” 这个寒假她锻炼厨艺,周行叙他们则像个亡命徒最后的末日狂欢,一场接着一场的商演。 毕竟毕业之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周行叙从餐具盒里拿出一双筷子,吃了一口。说句实话,这次虽然不美味,好歹不算难吃了,但还是不由得担心:“薛与梵,你以后出国饿死了怎么办呀?” 说完,他扭头却看见薛与梵吃得津津有味。 多虑了,虽然薛与梵厨艺一直没有进步,但好在她不是个挑食的人。 抬手把她嘴角的饭米拿下来:“真好养活。” 薛与梵的爱心便当也不是天天送来,但每次送来,都免不了让周行叙在他们那几个人的心目中更可怜了一些。 他们讨论演奏的时候唐洋大多不怎么参与,所以他第一个看见从门后拎着袋子,鬼头鬼脑的薛与梵,叹了口气:“在外面闯荡累了,晚上下班回家,看见这么一桌菜,突然觉得加班算什么?” 薛与梵听见了,举起拳头,他倒是认怂很快,立马喊周行叙:“阿叙阿叙,打人了。” 薛与梵是打人的那个,又不是被打的那个,周行叙肯定不管,还在和左任讨论最后一段的演奏。 唐洋躲开了:“等我出名了,我就要曝光我们乐队对内霸凌。” 翟稼渝倒是爱凑热闹:“对,把你上次偷吃我粽子那件事也爆出来。” “说到这个,你他妈居然爱吃甜粽子。” 于是战争又转变成为了甜咸粽子的帮派之争,薛与梵端着餐盒吃着炸鸡,看得挺开心。 丝毫没听见左任在抱怨临时换曲子这件事。 - 左任生日那天,薛与梵提前和向卉打过报告了,说是有个同学生日,她可能会晚一点回来。向卉答应的并不爽快:“你今天总是出去。” 薛与梵还没有想好怎么解释的时候,向卉还是答应了:“这是最后一次了。” 她好久没有来看他们演出了。周行叙还是和之前几次一样,带她找了个位置后,给她点了个低酒精的饮品。 顺手把她嫌热脱掉的外套和少了外套搭配背着不好看的挎包也拿走了。 钟临抽完烟在后台的门口碰见了周行叙,他臂弯里挂着一件女士的外套和一个流苏包。 他拧门把手的时候,注意力全在手机上,一下子没有转开,钟临站在他身侧,看着他单手打着字。 亲昵趣味的备注。 钟临感觉自己胃液一瞬间上涌,喉间像是被胃酸侵蚀过的难受,她怪腔怪调:“难怪今天突然加上那首你自己写的抒情情歌了,是特意改了曲目表演给她看的吧。我说你怎么写起情歌了,原来是内心读白啊。” 她说的这些话没有得到回答,他拧开门把手推开门,和门后面的唐洋面对面差点撞上。周行叙一副什么也没有听见的样子走了进去,留下门外的钟临和唐洋面面相觑。 唐洋听见了。 钟临是被他连拖带拽拉走的,他说要谈谈,钟临觉得他们两个没有什么好聊的,每次都谈不来,然后两个人都是一肚子火。 他开口还是那句话,问她就这么喜欢周行叙,数落她每次对薛与梵夹枪带棍地针对很难看。 “我不讨厌薛与梵。”钟临将走廊上的窗户打开一条缝,三月的首府寒意尤在。 她现在讨厌周行叙,讨厌他落俗,讨厌他写出那么一首词曲都好的从薛与梵身上找到灵感的小情歌。 她问唐洋:“周行叙真的那么喜欢薛与梵吗?” “至少在我看来是的。”唐洋想到了那天平安夜演出结束之后,周行叙说起他和薛与梵的表情;“他说他们毕业大概就要分开了……” 当时周行叙告诉他,薛与梵说毕业就不联系了,唐洋记得周行叙的表情,就像是让他彻底放弃游泳和吉他一样。 失落难过交织在一起,虽然唐洋不知道这份感情不会最后也泯然于时间的长河,但现在是喜欢的吧。 他只来得及说到一半,视线里的人听到一半,脸上喜悦突如其来:“周行叙说他们毕业就分开了?” - 薛与梵受不了旁边一直跟她搭讪的男人了,打了周行叙的电话用最快的速度逃开了。 还是分了两拨人去餐厅。 也还是每个位置都分得很开,唯有她和周行叙的位置挨得近。 翟稼渝和他们坐的一辆车,手机从上车一直响到了下车。还是那个只在赛季初和赛季末才找他聊天的小学妹。 今天的饭局上开了酒,连薛与梵都喝了两口,周行叙没喝,提早给她凉了杯茶:“回去你妈收拾你,我可不管。” 薛与梵说自己酒量很好:“他们这样喝没有关系吗?” 他抬眸瞥了一眼,偏头凑到薛与梵耳边,小声告诉她:“他们喝醉很好玩的。” 十分钟之后,有人醉态已经出现了。蒋钊是薛与梵不太熟悉的那个贝斯手,他一喝酒整个人就发红出汗,有些不文明地把上衣衣摆往上掀上去一半。 薛与梵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只手已经从她肩后绕过来,捂住了她的眼睛。离蒋钊最近的左任还没有那么醉,伸手把他的上衣扯下去:“注意形象,你当还是我们几个男的一块吃啊?” 蒋钊朝着对面的薛与梵笑:“对不住对不住。” 慢慢地他们开始相互揭老底,听见翟稼渝的手机一直在响,醉鬼嫌烦:“谁啊?不会又是你那个小学妹吧?” 翟稼渝打着酒嗝:“不行啊?” 左任嗤他;“不是是她不行,是你行不行?她就把你当个工具人,要喜欢你早和你表白了。” 喝多了,谁管形容的是哪里不行,只要说自己不行就是不行。 翟稼渝呸了一声:“你懂个屁,你他妈谈过恋爱?” 唐洋站队左任:“我也这么觉得。” 翟稼渝连带着唐洋一块骂;“你也不懂。” “老子没谈过恋爱,但是老子渣男渣女的情歌不要唱得太多。”唐洋说完采访起已经彻底倒下没有反应的蒋钊,在他耳边大声的问:“你说对不对。” 自然是没有回应的,唐洋又指着对面的薛与梵和周行叙:“不信你问他们,喜欢对方是不是早就表白了?” 被点名的薛与梵正在啃鸡翅,餐桌上没有倒下的人都纷纷投来目光。 一双双求知若渴的眼睛,但很遗憾这个问题他们两个都不太好回答。他们又没有跟对方表过白,她只好在桌子下踢了踢周行叙。 周行叙这才慢慢放下茶杯,卖关子地来了句:“拒绝回答。” 众愤原地而起。 翟稼渝鄙视他:“拒绝回答?你他妈以前追个人两三天都表白了。可见就是表白也不一定是喜欢……” 薛与梵听罢不得不为翟稼渝竖起大拇指,一个醉酒的人还能又这么清晰的头脑实属不易。 只是,失落突然袭来。 他随便追个人两三天都会表白。 对她呢?睡了大半年了也没有表白。看来的确是应了那句‘要喜欢早就表白了’。 蛋黄鸡翅冷了,看着用孩子身体包裹着父母残肢的这道美味,突然难以下咽。 薛与梵起身去上厕所,她不知道自己全程表情的变化都落在钟临的视线里。 餐厅洗手间很干净,薛与梵打上泡沫,站在洗手池前慢慢洗手。 餐厅的音响甚至装到了厕所里,抒情的钢琴曲她听不出来是哪位大家的。 马丁鞋的脚步声很特殊,听见声音的下一秒,薛与梵一抬头,在镜子里看见了朝她走过来的钟临。 她站在薛与梵旁边的洗手台前,用沾了水的手理了理头发。洗手台前的光线很好,大约是方便来这里补妆的人。 钟临看着镜子里垂着眼眸认真洗手的人,不得不承认薛与梵长得很漂亮,不是小白花那种清纯,也不像浓颜浓妆女生那样明艳动人。 也不介于两种之间。 她是漂亮的,和大众流水线的漂亮有差别。在钟临觉得中,这句话是很高很高的评价了。 只是在她看来,再漂亮也还是被周行叙玩了。 “我听说,周行叙说你们毕业就结束了是吗?” 流言大约就是这么来的。 一开始从薛与梵口中说出来的是七个月之后拍拍屁股,她去国外继续念书,他在国内自己找小百灵鸟。 ’ 周行叙说给唐洋听的是“她已经告诉过我了,一毕业就不要联系了。” 最后唐洋转述给钟临的话是‘他说他们毕业大概就要分开了’,进了钟临耳朵里便是意思完全不一样的,是周行叙说他们毕业就分开。那话里周行叙仿佛还是她认识的浪子模样,他只和薛与梵玩到毕业,毕业之后他们就说再见。 差不多毕业就分开的意思,到最后主语变成了周行叙。在薛与梵听来和钟临理解是一个意思。 难怪睡了大半年也不表白呢,他也盘算着毕业就分开。 薛与梵面无表情地抽了两张纸擦完手之后,团成球,精准地投入垃圾桶中;“那你要上岗,也得等到毕业,慢慢等吧。” - 回到包厢,他有先见之明提前帮她凉好的白开水可以喝了,里面加了蜂蜜。薛与梵落座的时候,他拿着勺子正在搅拌,然后把杯子放到她手边:“不烫了,直接喝。” 薛与梵回过头发现,自己的清醒早就千疮百孔了。 有东西填满了皲裂的清醒之身,那些东西如同银针细线一样,重新将四分五裂的清醒一点点的缝合起来。可缝合之后不再是清醒了,它被剪裁缝合成沦陷姿态。 在大半年的情爱里,在一个个细节之中。薛与梵不止一次觉得他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适合说爱,这辈子她想她遇不到几个会被她这样评价的人。 这么一个适合说爱的,对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爱,却没有说过一个爱字。 脑海里又响起钟临的话——“我听说,周行叙说你们毕业就结束了是吗?” 的确是既定的事实,但没来由的又嫌烦。 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周行叙没有把他们丢在这里,给他们在附近开了房,然后把薛与梵送回去了。一路上她没有怎么讲话,说是喝得有点多,头有点晕。 她能在钟临面前不让钟临识破她任何一丝一毫的落败,但这时候有点装不下去了,他靠路边停了车也不管会不会被拍到罚款扣分,去便利店买了瓶牛奶。 “再不舒服的话,我去给你买个解酒药。” 薛与梵握着掌心温热的牛奶,视线里像发光橙子的路灯有点模糊了,她扭头看着窗外:“我在想一个问题。” 他继续开车,问“什么问题?” 薛与梵答非所问:“我想不通。” 他说:“那就不想。” “不行,我想弄明白。”薛与梵拗着,她想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不开心,以前那份清醒突然离家出走,却在今天被告知他捡走了自己那份清醒了吗? 周行叙打趣她:“这么有钻研经验,一看就不是学术问题。” 他越是说笑,薛与梵心里那股堵着的难受就一点点地转变成为生气。人类的悲喜不相通,多伟大的辞藻堆积出来的贴合现在的句子。 悲喜不相通,所以薛与梵下车时候甩上车门的力度把没有设防和心理准备的周行叙吓到了。 立马拿出手机给她发信息,她也没有回。车停在小区门口,保安很快就来赶人了。周行叙将手机丢在副驾驶座位上不得不开车走人。 …… 薛与梵开门,迎接她的是明亮的客厅,向卉还没有睡,戴着眼镜在看书。听见玄关处的动静,把眼睛摘掉,捏了捏鼻梁:“回来了?” 薛与梵恩了一声,向卉立马听出来情绪不高。 将书放在茶几上,眼镜放在书上,问她:“今天不是去给同学过生日吗?你怎么不开心了?” “没事。”薛与梵把牛奶放在鞋柜上,费力地脱着脚上那双长靴。 倒底是自己生下来的小孩,向卉知道这次不是一般的原因。这个女儿养得简单,平时不开心吃饭回来不开心,要么是菜不符合胃口要么是和朋友闹别扭了。 这两个原因薛与梵都会直接告诉她。 向卉又不傻,以前她工作操心,相对就忽视了薛与梵。现在她没有工作了,整天无所事事。当年老师这么多年,早就练出洞若观火的本事,就像是抓考试作弊的学生一样。 薛与梵这些小心思她一猜一个准,一摸就清楚:“是不是谈恋爱了?” 她一说完,一看薛与梵的表情就知道。 向卉不像薛与梵奶奶那样,她没有那么反感孩子之间懵懂的感情,这是她对待早恋的态度。 更何况是二十二岁已经到了法定结婚年龄,是大人的女儿呢。 “只是,你要出国了。你现在谈恋爱,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见老妈态度是出乎她意料的这样,薛与梵老实回答:“就先相处着,等毕业了能在一起就继续,不能就散了。” 她说话做事还是孩子气,对待感情这种不负责任,忍不住让向卉职业病犯了:“你是这么想的,但是对方呢?如果对方很认真,你这就是伤害别人。但如果对方和你一样是这种两条路的想法,你们就不要继续了。这是对待感情的不认真,如果是真的互相喜欢就应该好好计划。觉得顺其自然还有退路,这不叫爱情。” …… 薛与梵洗完澡抱着菠萝抱枕,对朝着未拉窗帘的窗户侧卧。 银盘向各个角落播撒月光。 薛与梵小时候拿过一个小碗去接过月色,现在想来就像是竹篮打水的徒劳。 长大之后懂了道理,但没有想到懂了却还在干竹篮打水的蠢事。 临了懊恼年轻错付青春是一件光想象就让人失眠的一件事。 她曾经以为自己是个适合谈恋爱的人,因为不管伤心难过,她都已经食有味,睡觉不受困扰。 包括和前男友分手的时候,薛与梵都没有难过太久,不存在什么茶不思饭不想,为伊消得人憔悴更是没有。 到了现在,在黑夜里和已成沦陷之姿的清醒大眼瞪小眼,她恨它是叛徒,它笑话自己把持不住。 被子扯过头顶,薛与梵吸了吸鼻子,才晓得自己原来也是个能用失恋减肥的‘幸运人士’。 何以解忧,唯有发愤图强。 但安逸的家之牢笼里,艺术的猛兽肥过屠宰场的猪崽。 小八说艺术猛兽胖成猪那是艺术灵感膨胀的意思,是好事。薛与梵费力地整理着行李,将手机开了免提扔在一旁:“我要返校了。” 学校对大四的学生没有返校要求,薛与梵将实习资料全部‘造假’结束后,孤零零地生活在宿舍里。 虽然孤单,但是做起毕设的效率大幅度提高。 周行叙在左任生日之后找了薛与梵好几次,她每次都不冷不热地回复了两句,渐渐地他也不再发消息过来了。 他们的聊天界面再也没有更新。 薛与梵完成今天早上设下的任务清单之后,难得想要放松一下,拿着洗脸盆,装上洗发露沐浴露准备先洗澡,还一边拿着手机在找适合洗澡时候听的歌单。平板和手机都跳出了电量不足的提示音,好在手机放个歌,坚持到她洗完澡问题不大。 歌还没有选好,邮箱推送了消息。一封全英文的邮件,薛与梵看着眼熟的大学校名缩写,才发现是自己申请的那所英国大学发来的邮件。 说是她提交的资料有一部分不齐全,希望她可以回复一下邮件。 在花洒下演MV的行程只能往后搁置,薛与梵扯过凳子,拿着充电线准备给饿了半天的平板充电,结果插头刚插进去,一下子宿舍就跳闸了。 外面一瞬间响起的哀嚎声让薛与梵知道是整个女生宿舍跳闸了。人倒霉的时候,坏事一件一件的来。手机和平板的电量不足以让薛与梵回复邮件,去翻自己的笔记本,太久没有用落灰了不说,电量都不够开机的。 她没办法只能等电来,等了半个小时,电通上了,但就她们宿舍电还没亮。 薛与梵下楼找宿管,新换来的宿管阿姨凶相:“那就是宿舍欠费了。” 这个时间点交电费的服务台都关门了,薛与梵想借个电回复一下邮件,谁知道阿姨铁面无私:“不行,你们一个个的平时偷用违规电器……” 薛与梵没时间听她教育自己了,拿着手机仅存的电量给周行叙发了消息。 【薛与梵】:江湖救急,我们宿舍没有电了,我需要一个有电的笔记本。 她站在女生宿舍楼下等了半个小时,周行叙没有等到,周景扬倒是等到了。 他也是提前返校弄毕业论文的,刚和室友散完步路过女生宿舍楼下,看薛与梵急得直跺脚的样子问她怎么了。 她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平时对周景扬也不算太客气,但事情重要:“你笔记本有点电吗?能不能借我回一封邮件,我宿舍停电了,我笔记本平板手机都没电了。” 他自然没二话,五分钟之后拿着笔记本和好几个借来的充电宝回到了女生宿舍楼下。 薛与梵就地坐在台阶上,登入邮箱之后,熟练的用全英回复了那封邮件。周景扬全程坐在旁边,问了她两句之后,看她着急的模样就乖乖闭上嘴巴,不去打扰她。 - 周行叙忙了一个寒假的乐队,论文几乎一字未动。忙了快半个月,今天晚上才把初稿发给了导师。 在电脑面前坐了一天,难得泡了个澡。他没有洗澡听歌的习惯,手机一直在外面。 等看见薛与梵的消息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 头发也没有擦,换上衣服,拿着笔记本就出了门。 但还是来晚了,脚步停在拐角。他看见不远处坐在台阶上的两个人,薛与梵一脸认真,而正帮她赶着被电脑屏幕光吸引过来的小虫子的人是周景扬。 第58章 三十二分甜 三人饭局和绿色歌词 薛与梵花了二十多分钟才把邮件回复完, 虽然没有注意旁边的周景扬,但也知道他帮自己赶了二十分钟的小飞虫。 怎么说都要客气一下,薛与梵说请他吃饭。 他一点都没有犹豫就直接答应了, 然后把他从室友从隔壁宿舍搜刮来的充电宝全部都拿出来递给她, 看见她因为自己爽快答应的样子反而一愣,周景扬怕她后悔就说自己随便吃点什么都可以。 “就食堂也可以。”周景扬的姿态放得很低。 薛与梵心里有些负罪感,让原本就拿人手短的她更不好说话不算话了。 看见周行叙的时候, 周景扬已经走了。他脚步很缓,慢慢地从远处走过来。薛与梵看见了他手里的笔记本电脑,知道他是看见自己快一个小时前发的江湖救急的消息过来的。 薛与梵说不用了,随手指了一下周景扬离开的方向:“之前遇见你哥哥了, 他借我电脑了, 不过还是要谢谢你跑这么一趟。” 薛与梵的一只脚已经踩在了女生宿舍楼前的台阶上,准备跟他挥手说再见。他驻足在原地,没走:“宿舍不是没有电吗?要不要去我那里住?” 薛与梵晃了晃手里的充电宝:“不用了,你哥顺道还帮我借了两个充电宝。” 邀请的话周行叙说了第二遍,薛与梵也保持着站在台阶上要走的动作,下意识拒绝,随口胡诌:“我生理期。” “我没想。”周行叙看她:“只是怕你一个人住在没有电的宿舍里不方便。” 还真算是头一次两个人不是为了那档子事情往他公寓里跑。去他公寓的路上, 周行叙解释自己在泡澡没有带手机进浴室,所以过了很久才看到消息。 薛与梵是知道他没有洗澡听歌的习惯, 也和他解释其实不是什么天大危机, 是自己要回复一封邮件。 对面车道行驶的车,不知道是否规范行车, 反正车灯很刺眼,薛与梵之前在外面回一封邮件,就像是晚上不开灯玩手机一样, 此刻眼睛发酸。 车里载着两个人和一车的沉默。 周行叙在红灯前停了车,扭头看着后脑勺对着他此刻不知道在看窗外什么好风景的薛与梵,问:“左任生日那天你为什么生气?” 薛与梵没有想到都大半个月过去了,他玩失踪了这么十几天会突然问这件事。 其实当时生气,后来想通了就没有什么了。 不过是她发现她允许自己保持清醒,但不允许周行叙保持同款清醒的双标行为。想通的过程很难受,但是想通了就还好。 薛与梵手肘搭在车门上,手指缠着一缕头发,绕在指间:“没什么了,我后来自己想明白了。” 周行叙不笨,他心里有个答案。 她不对劲是在左任生日时被他们问了‘喜欢是不是早就表白了’的那个问题之后,后来她上完厕所回来就更不对劲了。 思前想后,周行叙觉得那个答案可能是薛与梵误以为自己不喜欢她。 ——要喜欢早就表白了。 是啊,可就是会有那么一个人,你不敢。再无畏无惧都会怯懦忸怩。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话去表白。 想讲的情话东挑西拣,一拖再拖,慎重又慎重。 “薛与梵,别生气了。”周行叙搭在档位的手伸到她脑袋上,她一躲,手落在了她后颈上。五指微微用力捏了捏指下的皮肉。想告诉她,不是不喜欢她。 要是不喜欢,写那首情歌的时候就不会满脑子都是她。 只是她抬手把捏自己后颈的手抵开,比他还先开口:“反正就只是炮|友关系,你不用管,你人好到连炮|友都要哄的吗?” 炮友? 十分钟前她要是说这句话,周行叙就应该留她一个人睡在没有电的宿舍里。 同情她个屁。 一瞬间,周行叙所有想说的话都哑然于喉,原本想告诉她因为左任生日那天想到她回去,特别改了曲目,想专门想表演给她的,是他写给她的。 头一次,薛与梵第二天离开周行叙公寓时,她是生龙活虎。也是头一次周行叙第二天没有送她回学校。 昨天不知道是什么日子,到了他公寓之后,他全程没有说过几句话,就戴着耳机埋头弹吉他,五线谱和铅笔堆了在旁边。薛与梵洗完澡,坐在他对面,听他和那一小节音乐死拗了半个小时,最后她打着哈欠上楼睡觉了。 半夜醒的时候床边没人,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床边还是没人,薛与梵赤脚下楼,看见他裹着条被芯睡在了沙发上。 茶几上全是成团的五线谱,他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倦意难挡。薛与梵没有等他醒就直接走了。 - 训练室,左任听着周行叙刚发过来的歌曲demo,实在是不像以前周行叙的曲风。没听他写这首歌时候透露一星半点的,突然就来了个半成品。 唐洋听着音乐,看着手里的歌词,半开玩笑:“这歌词像离了八次婚的苦情痴男自传体。” 蒋钊背着贝斯凑过去,看了眼之后笑:“阿叙,你找谁写的词?” 周行叙从他们外套里摸走了一包香烟:“我自己写的。” 一瞬间三张嘴巴都闭上了,周行叙让他们先听着,自己走到窗边,开了条窗户缝,开始抽烟。灌入室内的风将架子上的琴谱吹动。三个人悄悄凑到一起,开始讨论。 “你说这个歌词灵感出自哪里?能哀成这样。” “论文吧。” “导师发疯了?” “初稿被毙了?” 三个人没有谈论出个结果,这是万马奔腾似的脚步声从走廊上传过来,颇有军训食堂打菜和小学生放假的气势。 “薛——薛——薛与梵!”翟稼渝一个箭步冲到训练室门口,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训练室的门被大力地推开:“阿叙,后院失火了。薛与梵被你哥绑架去食堂一起吃饭了。” 一阵风将烟头蓄起的烟灰全部吹散了,停在路灯上在风起时就展翅飞走的麻雀又重新回来了,樟树被吹得枝桠乱颤,清明刚过,天要回暖了。 周行叙觉得左任的烟不好抽,换了自己那包。翟稼渝来的时候,他手上拿根抽了一半。在众人吃瓜的目光中,周行叙淡定地掐灭了手里的烟:“不是,是薛与梵请周景扬吃饭。” 说着,他将窗户关上。 滚轮在窗轨上滑动的声音不小,两根抽了一半的烟躺在窗台上。周行叙抖了抖卫衣上的烟灰,拿起手机出了训练室的门。 目送着他走出门,一众人走到训练室门口又目送着他消失在走廊上。 唐洋抱着曲谱,迎着四月春风叹了口气:“春天,生机盎然。难怪连歌词都透着生机的绿。” - 周景扬问了薛与梵好几次什么时候吃饭,又解释自己不是好吃,也不是催薛与梵,只是怕突然她约自己吃饭,但是自己又没有时间。 反正早请晚请这顿饭都逃不掉,薛与梵干脆当场定了就现在。 两个人在食堂打了饭,薛与梵今天早上从周行叙那里回来,赶上导师约谈初稿的时间,初稿谈下来,导师很满意,只是害怕薛与梵构思框架太大最后会龙头蛇尾,让她后续再多费掉点心思。她从办公室出来又临时去了一趟图书馆,背了一大堆书回宿舍。结果最重要的交电费,差点因为这些事没有赶上中午午休前最后的营业时间。 不知道是不是一上午事情太多忙昏了头,薛与梵打完饭才发现自己餐盘里的是咕咾肉。那一块块方形的小菠萝肉就像是念书时候,老师口中的‘极个别’和‘某些同学’。 和周景扬也不是多熟络,换做小八她们薛与梵就能厚着脸皮和她们换个菜。食之无味的机会少之又少,薛与梵用筷子戳着餐盘里的米饭,没什么食欲。 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清明过后天开始放晴回暖,阳光从采光良好的玻璃窗里透进来,一个影子压着桌子最后停在了薛与梵左手边的位置。 四人位,一排相连两个椅子。 薛与梵还没有来得及跟着影子移动视线,她旁边的椅子就有人落座了。 耳熟到不行的一个声音,她听过这个声音在迎新晚会上致辞祝福过,听过这个人每次和她插科打诨时的笑声,这近一年里这道声音每次情热相拥时贴在她耳边变成低声哼|吟。 “这么巧?”他堂而皇之地在薛与梵旁边坐下了,打招呼的话是对斜对面,和薛与梵面对面而坐的周景扬说的。 薛与梵身体一瞬间僵直,拿着筷子的手抡得动锤子,这时候一双木筷子却比什么都重,手心微微出着汗,但好在他像是看不见自己一样,兀自和她对面的周景扬在聊天。 一□□味都没有的普通兄弟间的对话,因为专业相同聊着他们的论文,薛与梵悬着的心稍稍落下了一些。只是下一秒一条腿伸到她腿下,然后膝盖弯曲,一瞬间她的脚就离了地。 就像是之前去吃饭,自己好几次嫌腿酸,和他挨着坐会把腿翘在他腿上一样。全身的细胞都发出危险警告,她抽腿要离开的时候,他另一条腿压着薛与梵的脚踝,让她那条腿动弹不得。 这些动作被白色的桌面挡住了,就像是这张好皮囊挡住了他想报复周景扬所用的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一样。 薛与梵没有办法不紧张,因为她是他卑劣手段的共犯。 主谋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和周景扬聊完天,瞥见薛与梵埋怨的眼神,想到昨天晚上她那句‘反正就只是炮|友关系’,周行叙扬了扬嘴角:“你不是对菠萝过敏吗?怎么点了咕咾肉?” 语气平平,但是过敏这些事太私密。 他伸手直接交换了两个人几乎未动的餐盘。 见面连招呼都没有打的两个人现在的一举一动全是熟络,薛与梵看着他餐盘里那份糖醋小排的确比咕咾肉诱人不少。 薛与梵一直戳米饭的筷子终于还是忍不住诱惑夹了一块小排。 周景扬将一切都看在眼里,想到了之前室友有一次在女生宿舍楼下看见周行叙和一个女生接吻,当时周行叙大方承认了那是他女朋友。 周景扬并不觉得那天在宿舍楼下和周行叙接吻的女生是薛与梵,弟弟骗小姑娘感情的形象实在是太根深蒂固了,周景扬怕薛与梵不知道,拐弯抹角地说出了周行叙有女朋友这件事。 “对了,上学期我室友看见你和你女朋友在女生宿舍楼下,还在谈吗?” 薛与梵记得,那次是一开始她被周行叙过感冒了,后来她等周行叙感冒好了妄图把感冒病毒传染给他,当时他还狠狠地给自己科普了,什么叫做交叉感染。 周行叙夹了一块咕咾肉,笑容更重了:“在啊。” 他又补了句:“改天带她和你一起吃饭。就像这样,一起三个人吃个饭。” 第59章 三十三分甜(二更) 昏君 周景扬没有办法不好奇周行叙为什么会知道薛与梵对菠萝过敏, 他们之间的磁场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像陌生人。 薛与梵怕周行叙再说出什么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抢答:“我认识他女朋友,当时随口聊过两句。” 周景扬一下子就松了一口气, 既然薛与梵认识周行叙女朋友, 他们两个现在自然没有在一起的可能。 周行叙听她胡诌,顺竿子下:“是啊,你和我女朋友不要太熟。” 他语尾拉长, 让人觉得奇怪。 薛与梵觉得这饭是没有办法吃了,但对她来说没有浪费粮食的可能,只有为食而死。换做别人就是说了一句‘我先走了’直接走人,薛与梵则要埋头先把饭吃了。 只是吃到一半, 薛与梵感觉到他有意无意的蹭着她的小腿肚。 最后一块排骨吃掉后, 薛与梵待不下去了:“我先走了。” 人刚起来,又立马跌回原位了,因为自己的腿还被周行叙压着,直到重复第二遍让周景扬都狐疑的时候,周行叙才挪开腿。 他难得胃口很好,餐盘里的咕咾肉被一扫而光,将筷子搁在餐盘上, 带着胜利者的微笑:“你等会儿回宿舍,顺路给我女朋友带句话, 让她下楼来找我。” 她可以算得上是落荒而逃了, 回到宿舍因为通上电,断电跳闸时候没有关掉的灯, 来电了之后就一直亮着。 薛与梵想拿手机出来,打字骂他一顿,骂人的话还没有想好, 他倒是好意思先给她打了个电话。 …… 给薛与梵打了一个语音电话过去,她正巧要打字骂他,所以接通得非常快。 开口,周行叙料到了,还特意把手机拿远了一些,她在电话那头生着气:“周行叙。” 薛与梵想问他是不是故意的,但答案太明显了。 他就是故意的。 喊薛与梵下楼,电话那头哦了一声,居然没有拒绝他,只听她来了句:“等我一会儿,我找把刀。” 他没在女生宿舍楼下,而是宿舍区外面靠近学生服务中心的地方。活动楼就是社团活动中心,那里有一个户外的二楼楼梯,楼梯后面背阴,除非是夏天否则没有人来这里。 他站在一棵不起眼的那棵槐树下等自己,薛与梵怀疑他是不是知道等会儿自己要指桑骂槐,所以已经提前站好了位置。 发飙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他把自己拽到了那棵槐树后面,加上他,把薛与梵整个人堵得死死的。 就是见不得她和周景扬挨得近。许久没有尝到的雪松味道,再一次盖在自己唇上的时候,薛与梵一时间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直到感觉到舌尖在描摹她的唇形,手没规矩地在她身上乱摸,最后停在一处,加了些力气一捏。 唇关没有守住。 薛与梵心里存了断联系的想法,拼命让自己已经缝缝补补又三年的理智不下跪。 手抵着他胸口:“我不想亲” “不想亲?” 是不想要他亲了,还是想要别人亲了。怎么?给她一台有电的电脑就让她这么感动了? 他重新覆上来,力道变重了,一只手已经在为非作歹,另一只手按着她的腰,不准薛与梵躲开。 薛与梵招架不住,她忘记了,忘了他太了解太熟悉自己了,她忘了她所有这方面美好的体验都是周行叙带给自己的。 这一次,每一次都是他。 薛与梵腿软了。 他稍稍后撤了一点点,看着十几天没亲也好久没带去游泳的人喘着气的样子:“怎么样?还想不想了?” “你烦死了。” 语气娇嗔,没拒绝就是想的呗。 想的那就继续。 周行叙带她回公寓的路上接到了唐洋他们问他吃没吃完饭的电话,他说了句抱歉,然后放了他们鸽子。 - 周行叙后脚跟她进浴室的时候才想到,昨天她说自己生理期。 本来就是胡诌的话,他一下子就戳穿了。 一分钟无打扰的思考加陈述时间内,薛与梵没有想到能作为免死金牌的发言,干脆卖乖讨好。 周行叙怎么看不出她这点乖巧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战火波及到床上的时候,他手机响了。 他们通常都是不接的,只是这次电话主人很锲而不舍,他不得不放慢速度,伸手准备把仅次于高中闹钟讨厌程度的电话铃声给按掉。 可来电备注上,多膈应的一个‘哥’字。 薛与梵看不清他是怎么操作手机的,只听见铃声没了。正准备放松下来的时候,她看见周行叙将手机音量调整到最大,然后放到了她胸口上。 下一秒,免提扩音从手机的音响里传来,带着轻微的震动感,小气流在音响处形成,擦过薛与梵的皮肤,酥酥麻麻的,没办法忽视。 “喂,阿叙。你真的谈了个女朋友吗?” 周景扬的声音一出,周行叙一瞬间感觉到薛与梵绷紧的身体,看她捂着嘴不愿意出声的样子,周行叙按着她的膝盖,像舞蹈院里给学生开腿的老师一样,用力一挺。 春光乍泄。 始作俑者得意洋洋,还很好意思地抬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薛与梵知道他是故意的,但不信就她一个人害怕被发现。在周景扬面前被发现,他的麻烦还能比自己小? 干脆也就不忍着了,周行叙听着她故意哼唧出来的声音,又不是没见过她真情流露,还是听得出现在这几声里故意的成分有多少。 床咯吱声和奇怪的女人声音传到了电话那头。 周景扬一愣:“你在干嘛?” 周行叙伸手握住薛与梵扶着自己腰的手,扣进她的指缝里:“我在做|爱。” 话音一落,电话那头立刻传来挂断的嘟声。周行叙把手机拿开,随手往床尾一丢,对上薛与梵的视线,丝毫不掩盖自己的恶趣味。 “你说我哥要知道是你,会不会气死?” 薛与梵扭过头,看着他卧室里那一面全是lp的墙壁:“奔丧是你的事情。” 他笑:“弟妹不得去上个香?” 见她扭头看向另一边,周行叙往旁边一倒,侧躺着继续做。他完完全全把薛与梵落在黑胶上的视线挡住了。 “知道我觉得的世界傻子行为是什么吗?”薛与梵继续说:“用生日当密码的人,谈异地恋的人。” 盖棉被聊天成了不抽烟的预备节目,周行叙简单给自己收拾了一下后,又帮她也擦了擦。纸团丢进垃圾桶之后,他扯过被子盖在两个人身上。 “为什么对异地恋这么没信心?” 薛与梵枕着他的胳膊,身上虽然擦了擦,还是有些不舒服,但体力还没有恢复,她闭着眼睛在小憩,听见他问自己,薛与梵缓缓睁眼:“我和你详细说过我前男友吗?” 周行叙:“没有。” 当时网络上还没有pua这个词。 “我不是有实训周吗?”薛与梵说就是每个月都有一个礼拜几乎见不到她人的时候:“甚至都不算做异地恋,只是没有像以前约会见面那么频繁了,他就开始pua我了。” 薛与梵在他怀里翻了个身,抬眸看着他:“我不是说你是这样的人,但是我觉得异地恋就是很不靠谱。我爸有一个朋友,我那时候还小,和他一起吃过好几次饭,知道他是外地来这里打拼的叔叔,每次他都带着一个阿姨过来。我到了长大才知道那个阿姨根本就不是他老婆。他在老家有儿子有女儿,因为异地耐不住寂寞就找了个女人陪在自己身边。” 周行叙一直没有说话,听她讲了一大堆,在他怀里调整了好几个姿势之后,她又平躺,看着天花板:“我之前觉得和你只是炮|友关系不好,但是我现在觉得这关系不要太好。” 所以前一段时间她想通了,她不应该谈恋爱,到时候去赌一段是可能成为佳话的两年异国恋,还是变成痴男怨女相互抱怨,收场难堪的大概率普通恋爱。 今天经此一役,薛与梵发现自己好像对他有点上瘾了。 就像以前薛与梵听他说自己,说她对他有性吸引力。今天薛与梵发现他对自己也是,事后的空虚感变成了此刻脑袋里的胡思乱想。 要不恶毒一点,从现在开始每天睡前拜佛,荤素搭配向佛祖菩萨保佑她回国的时候周行叙还没有对象。 - 周行叙弄不懂学艺术女生脑袋里的发散性思维,那天之后薛与梵彻底将炮兵连队友的模式运用得如鱼得水。 没有了以前吃个饭都要告诉他的闲聊了。 但薛与梵也是真的忙,小八她们一个个现在才返校,薛与梵帮她们搬了行李拿了快递。又继续泡在教室里准备她的毕设。 连断了四根锯丝之后,薛与梵手指也负伤,可惜三毫米的伤口,出血量都淹不死一只蚂蚁的程度并不能得到宿舍室友的怜悯。 论文那头也到了瓶颈的时候,龙头蛇尾的悲剧仿佛在劫难逃。 四月的天越来越热,薛与梵一头毕设刚结束,又开始忙着准备她出国进修的资料。这些表格不允许一个错别字,薛与梵打印的耗费迅速增长,而且这资料表隔天来一张,过几天再来个三四张。 而且还都是拖延不得的。 渐渐地她连炮兵连队友的关系都无暇顾及了,只是可恨好几次想和周行叙提打个分手|炮之后算了别联系了,但是自己亲力亲为把周行叙锻炼的太好了。 舍不得。 那头他拿着吉他坐在床尾,在弹两只老虎,一本正经地在乐谱上写下几个大字后,递给薛与梵看。 ——赠吾爱。 薛与梵把乐谱揉成团丢还给他,纸团砸到了他身上,然后又掉落回床上。他洗过澡,没穿上衣,宽肩窄腰的身材加之游泳晨跑不懈怠,一直保持的很好。 肩头的牙印还在,他夸薛与梵牙齐,薛与梵掀开被子,看着自己身上的:“你也不差。” 网络发达了,有时候看着网上美女跳舞的视频,大家也都理解为什么昏君不早朝。薛与梵躺在床上看他弹吉他的样子,头发微湿,胳膊上的抓痕犹在,扫弦的手手背青筋明显。 薛与梵发誓,这是最后一次当昏君了。 第60章 生芽(1) 十五块的网络医生 然而打脸来得特别快, 薛与梵尝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薛与梵翻了个身,看着周行叙公寓里的装潢,搭在自己肩头的手, 指腹有茧子。他趴在床上睡觉, 后背上的肌肉线条格外清晰。 薛与梵吧唧了一下嘴巴,口腔里全是今天娄渺送的巧克力味道。 想说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从做之前拖到做之后, 再到现在一觉都睡醒过来了。开着静音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有消息进来,只是屏幕一亮,很快就暗下去。 是老王喊她去最后微修一下弄论文。 薛与梵和字大眼瞪小眼了半个小时还是什么都没有想出来。 抱着笔记本和书离开图书馆的时候,收到了辅导员明天喊她弄资料的消息, 除了薛与梵已经入土为安的太爷爷那一辈, 薛与梵真不知道还有什么资料是没有填写过的。 嘴上骂着有病、□□,但是笑嘻嘻地拿出手机回了辅导员一个:“好的老师,收到,谢谢老师,麻烦老师费心了。”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劳动节近在咫尺。 天越来越热,薛与梵懒得动弹, 隔壁宿舍去年考研上岸的人轻松自在的模样,惹得四级踉踉跄跄爬过线的小八格外羡慕。 她一边擦眼泪, 一边敲键盘:“西湖的水, 我的泪……” “好了,别哭了。”方芹拿着湿毛巾像大人给小孩擦脸一样, 帮小八洗了把脸。 小八擤鼻子:“大禹治水最后发现源头是一群写毕业论文的大学生在哭。” 薛与梵给她丢了包小零食:“别哭了,别让我们一边写论文还一边抗洪。” 小八抱着薛与梵的腰,寻求安慰和学术指导:“我真是实在是太笨了, 你还干一份补课的兼职论文都进入最后的修改阶段了。我一天到晚什么事情都没有,到现在论文还要重写。” 说到这个方芹好奇,随后问了一句:“梵梵,你这份兼职的工作做到什么时候?” 薛与梵一愣,正在努力结束,但每天都在痛失男色的悔意和继续下去又懊恼的折磨中:“快了,等最近再去的时候就和他们家说最近忙毕业 ,不过去了。” 佳佳:“毕业重要,暑假也是补课就业的高峰期,还有机会,延毕耽误出国进修就惨了。” …… 老薛的戒烟史是向卉小时候教育她“男人的话不可信”的经典模板,老薛出尔反尔,嘴上说着抽完这根马上戒掉,结果这个烟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戒掉。 在遗传学上来说,她完美继承了老薛这一点。 和周行叙每次都是约完这次,她就想下一次一定不再约了。 薛与梵很少做梦梦见周行叙,也很少做梦梦到不可宜的东西,两个概率低的人和事却一起出现在了薛与梵的梦中。 半夜惊醒,薛与梵意识到自己做了个带色的梦,而且梦里的男演员是周行叙,薛与梵觉得这比和本尊实打实的来一场都叫人害羞。 这只经历了二十二个春天的身体,已经这么旱了吗? 这件事是当头一棒,如果带着这份性依赖感跨越大洋彼岸,到时候大半夜自己夹着被子实在是太惨了。脸皮厚点她也可以买个小工具,自给自足。 当然这只比前者字面看上去稍微没有那么可怜。 薛与梵没想过异地恋,更没有想过跨国恋,毕竟考虑到英国的水质,她不想嫁给一个中年就封为贝勒爷的男人。 可能最近太频繁了,安慰自己只要冷静一段时间,等习惯了。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又找了周行叙一次,结果学校不做人,抓大四的人去开讲座。 每个宿舍一个代表,薛与梵作为论文进度最快的一个人,顺应民意得到了一张会议中心两小时睡眠卡。碰见翟稼渝倒是挺意料之外的,他和自己挥手,指了指旁边的空位置。 “这么巧?” 同是天涯沦落人,薛与梵环顾四周没看见熟人:“你也来这里睡觉啊?” 他笑:“没有,帮别人来的。” 薛与梵:“那个小学妹?” 他倒是不藏着掖着,讲座苦闷无聊,翟稼渝就给薛与梵说八卦,说他和那个小学妹的故事。 两个人一开始是打游戏认识的,后来游戏玩着玩着发现两个人是一个大学的,再后来他们就在现实里见了面。表白也表白过来了,但是对方的答案模棱两可。 他也知道自己是条鱼。 翟稼渝叹了口气:“但她真的好漂亮。” “漂亮也要认真对待感情吧。”薛与梵光从翟稼渝的描述里觉得这个小学妹不怎么样,嫌弃地撇了撇嘴。 “我要是有本事让她收心就好了。”翟稼渝叹了口气,突然想到什么,扭头看向薛与梵:“你怎么让阿叙收心的,开个班呗,解救一下我们这些爱情路上的小白。” 这问题超纲了,薛与梵没回答,但好在翟稼渝觉得薛与梵不说是别人小情侣之间的小秘密。 他话还挺多,讲到了那个小学妹之后话匣子就打开了。分析起他们的可能性,还很清醒的知道不可能:“我毕业之后应该回老家了,到时候异地恋也好辛苦。” 薛与梵问他是哪里人。 靠南方。 纵观往年这个时候,一直到毕业的六月份,不知道多少段连国门都没有出的恋爱一出校门就结束了。就算有幸维持到出校门后,到时候异地吵架心生嫌隙的小情侣数量能和黄金周飞机场的游客打一架了。 想来,比半夜用腿夹被子更可怜的是半夜用纸巾擦眼泪。 薛与梵觉得自己不能拖下去了。 讲座渐渐接近尾声,最后的总结发言一开始之后,整个会议中心的人都开始躁动了。薛与梵伸了个懒腰,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一条消息躺在锁屏上面。 【耕地的牛】:后天翟稼渝生日,我下午四点半接你。 消息刚看完,旁边的人开口了:“对了,后天我生日。你记得和阿叙一起来啊。” …… 薛与梵忙了两天的论文后,交给了老王。 得到了老王可以定稿的回复后,薛与梵准备找个时间去打印装订了。赶上翟稼渝生日,论文答辩还没开始,薛与梵也不着急。 室友羡慕地看着薛与梵从厕所换衣服出来:“梵梵,你论文可以了吗?” 薛与梵系着泡泡袖上的飘带:“嗯,我昨天查重降下去之后老王说可以了。” 佳佳看见之后主动伸手帮她调整了一下袖口的松紧,再系成一个蝴蝶结:“你今天还要去给学生补课啊?” 薛与梵转了一下身体,佳佳系起了另外一个:“挺好,你结束了那边的补课,就可以在宿舍开展一下辅导班了,救救我们。” 还是在老地方的樟树下,他车窗降下来,一身黑,快和车子内饰融为一体了。吹进车窗的风,在车里撞得四分五裂。 薛与梵刚走到车旁边,他视线从手机上移到副驾驶处,按下启动键后,手搭在档位上。 现在的天气温度,裙子已经占据了女生的衣柜,薛与梵穿了条鹅黄色泡泡袖衬衫配牛仔长裙,腰边上镶着珍珠装饰,长发放了下来,手腕上套着黄格子大肠发圈。 白色的帆布鞋算不上一尘不染,毕竟没有人第一天穿新鞋子会逃过被踩脚的铁律。 “差点让你等我了。”他把车窗伸上去,开了冷气:“我们论文指导老师今天四点下课,约我们看论文。” 还好他有先见之明早去了,排在第二个,比较早看完了。 饭店也就十五分钟的车程。 包厢挺大,座位也比以前吃饭的时候多了两个。 周行叙和她先到了,今天没事的唐洋和左任先打的过来的。大手一挥:“随便坐。” 上面是主位,怎么看都要留给寿星。周行叙点了点位置,发现多了两个。 左任喝茶喝到了茶叶,吐在纸巾上后才说话:“翟稼渝傻逼,把那个小学妹带过来了。然后那个小学妹说要带一个好朋友一起来。” 所以就多了两个位置。 那么主位旁边还要再空两个位置出来,周行叙又在和他们的位置中间给蒋钊留了个位置,最后带着薛与梵挨着唐洋他们坐了下来。 薛与梵拿掉包,还没坐下来,他让自己挨着唐洋坐:“这边上菜。” 男生也八卦,左任和唐洋聊到一半又带动起他们一起聊,唐洋问薛与梵:“阿叙和你说过那个小学妹吗?” 薛与梵怎么放包都不太舒服,调整了半天之后,包被拿走了。周行叙拿着包放到了角落空位置上,再回来的时候听见薛与梵在和唐洋说话:“他没和我说,但是翟稼渝和我说了一点。” 之后唐洋他们说的八卦,薛与梵那天在两个多小时的讲座里都听到了本尊的深情版本。 椅子重工,地上铺了地毯,不太拖得动。周行叙搭了把手,帮她往前拖的时候也往自己这边拽了些:“他什么时候碰见你和你说的?” 讲话声音不大,他偏过头,凑过来。那股雪松味道还没有被烟酒饭菜味掩盖,薛与梵手搭在桌子上,凑过去和他说悄悄话:“那天我和他都去听讲座了,然后很巧碰见了。” 薛与梵又说,就是前天他发消息给自己说翟稼渝生日要带她去的时候。 他手臂挨着薛与梵的胳膊,他火气大,短袖已经穿起来了,皮肤之间只隔着薛与梵泡泡袖衬衫的布料。 最近昼夜温差还是有点大,薛与梵要像他这么穿,明天必定扁桃体发炎。 自动旋转的圆盘将茶壶转到了薛与梵面前,她伸胳膊想拿,结果飘带被旁边的人胳膊压着,她一抬手,袖口处出门前佳佳帮自己打的蝴蝶结瞬间就散了。 单手系出来的有点难看,她拆开准备让嘴巴帮忙打配合。 周行叙上手,将快要亲密接触的脑袋和胳膊分开,手指缠上两根飘带,一扯,一个牢实的蝴蝶结就出来了:“怎么样?” 薛与梵看着死死卡在自己那截手臂位置的袖口,伸手的动作完全施展不开:“要是骨科医生打完石膏叫你收尾去缠纱布,就知道什么叫做前功尽弃。” 坏话说得漂亮,周行叙不生气,帮她拆了又重新系,这回松了她说袖子形状出不来,难看。 …… “怎么样?” “痛痛痛……周行叙你轻点行不行?” “现在呢?” 旁边之前还在聊翟稼渝八卦的两个人,听着虎狼之词瞬间转过头。看着在系袖口的两个人,拉了拉嘴角,居然只是系袖子,又失落又觉得还好只是系袖子。 薛与梵怎么也没有想到翟稼渝那个小学妹带来的好朋友是娄渺。 世界很小。 她们跟着翟稼渝进来的时候,周行叙和薛与梵袖子上的飘带杠上了。她总说连两个袖子的松紧不一样,不舒服。周行叙就把她另一个也拆了,系成和他刚刚那个一样的紧。 薛与梵学僵尸动作两只手往前伸:“你觉得我怎么夹菜?” 手臂伸不直了,强行伸直的下场就是宽领口的衣服变成露肩上衣。周行叙眼疾手快地把她领口提上去:“我给你夹。” 薛与梵看着在他们对面坐下的娄渺,她有些局促地坐在那边,偷偷瞄着周行叙又打量着周行叙旁边的薛与梵。薛与梵捉到了她的视线,用手挡着嘴,小声地笑着问他:“看,小百灵鸟。” 周行叙下意识地抬头,看见是娄渺之后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所以呢?你要人家给你夹菜?” “这不是怕你的殷勤伤透了别人的心嘛。”薛与梵用筷子戳着空碗,等待着今天的寿星宣布开动。 “你连我的心都伤,你现在突然善良起来了?”周行叙瞥她,伸手搭在自动旋转的圆盘上,等饮料到了薛与梵面前的时候截停了转盘:“喝什么?” 薛与梵指了指玉米汁:“但是想来点酒。” 他拿起了玉米汁:“想挨打?” 薛与梵不讲话了,只是等他给自己倒完饮料之后,手机响了。是霍慧文,包厢里有点吵,他拿着手机去外面接电话。回来的时候薛与梵不知道在喝谁给的酒。 不知道她哪来的酒瘾。 喝都喝了,也不能扣嗓子眼让她现在吐出来。她自己居然还知道不贪杯,两杯下肚之后,重新拿起了玉米汁。 菜陆陆续续上了,周行叙问她吃什么。 薛与梵牙齿磕着杯口,稍稍有些醉态,但比他旁边的蒋钊好多了。 问他:“真的要给我夹吗?” 他筷子拿在手里,一副你说什么废话的表情。 “韭菜,榴莲酥……”刚说完,薛与梵看见他筷子放下了,撇了撇嘴:“哎,算了我自力更生。” 一伸手,他手伸过来的速度,比她领口滑落肩头的速度还快。一手按着她肩头摇摇欲坠的衣服,一手去夺她手里的筷子。 手里的筷子易主,他拿着薛与梵的筷子给她夹了一块榴莲酥。 薛与梵将故意进行到底,吃完榴莲酥后亲昵地挽上了周行叙的胳膊:“你说你对我这么好,对面的人会不会吃醋啊?” 她眨巴着眼睛,继续:“我今天好想去你公寓和你一起睡啊,我现在好想和你接吻啊……” 周行叙秉着呼吸,脸黑着:“薛与梵,你口红沾牙上了。” 她立刻抿住嘴巴去找手机,悄悄点开摄像头。 牙上什么都没有,只有嘴角稍微沾了一点榴莲酥的酥皮屑:“骗子。” 薛与梵高估了自己,也有点低估了那酒的后劲。虽然没有到什么烂醉如泥,得去厕所吐上几次的地步,但还是有点飘飘然。 后面包厢里闹什么吵什么,都仿佛在她的世界里开了一个过滤器,声音忽大忽小,画面有点像是拖累舞台表演的拉胯导播所拍摄的,然后在她眼睛里开启了随机倍数的播放。 那头翟稼渝被敬酒太多,借着酒劲和小学妹表白。 薛与梵笑他傻,但觉得借酒准备和周行叙说清楚的自己也挺优柔寡断的。 包厢里因为翟稼渝的举动推到了气氛的高潮,薛与梵手托着脑袋,朝着旁边淡然坐在位置上看戏不起哄的周行叙勾了勾手指:“前两天他还和我说,异地恋辛苦,到时候他毕业了就回老家了。啧啧啧……” 酒壮怂人胆,但也烧毁人的清醒。 她朝因为她先前说话而倾身过来的周行叙身上一倒,鲜少在别人面前主动亲昵他,薛与梵搭在他肩头,把自己上次做梦梦到他的事情讲了一遍。 丝毫没察觉到他托着自己的脑袋,手掌心贴着她的脸颊。火舌舔舐着瞳孔,望进去,是一片黑,是一片茫茫焦土。 “所以我觉得我还是要提前适应一下以前清心寡欲的生活,然后就是我五月很忙,我清心寡欲但也不能拉着你跟我遁入空门。” 说到这里,周行叙懂什么意思了。 她问:“最后……末日狂欢一下?” - 他们早走了。 摸黑进了公寓,她刚脱完鞋被人抱起来的时候手不知道碰倒了鞋柜上的什么东西。玄关被当成了脏衣篓,她说站着不行:“去卧室。” 他把自己抱上楼,公主抱在这时候一点都不浪漫。 一切都像是王家卫的缺帧拍摄手法,他抱着薛与梵坐在床边,伸手去开床头柜的抽屉。无暇去特意找开过的,随手拿了一个整盒的。 不知道是醉了的原因,还是因为最后一次,她很主动。主动地抱着他的脖子,蹭着他。 外面的塑封膜难拆,他燥得不行,差点直接直接暴力取物。小方块从盒子里掉了出来,周行叙随手拿了一个,还没撕开。 温湿紧致的触感像是传播速度极快的病症,一瞬间将酸意传到他四肢百骸。 他把已经往下坐的人抱起来,戴上东西,捏着她的下巴扶着她的后背:“着什么急?” 她念着他的名字之后哼唧了两声。 那声比以前任何一次都柔,那些以前哄她,她才肯说的肉麻称呼,现在脱口而出。 血液燃烧,百感交织在一起。以前想听的称呼现在听到了,反而是愤怒的。她今天越是配合他心里就越是不爽。 他把人放到床上,不准她抱自己,也不亲她:“薛与梵你心真硬。” 她仰着头,想他亲自己:“嘴软身体软不就行了。” 人都是双标的,就像薛与梵要求自己保持清醒,但发现周行叙也保持清醒后,她就不开心。同样,周行叙以前分手总不拖泥带水,现在看见结束关系也不拖泥带水的薛与梵之后,他望见了一个仿佛和他一样的人。 会害怕。 因为他知道自己以前有多坚决。 “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她头发散在枕头上,即便没开灯,借着微弱的氛围灯看不太清楚她究竟是什么表情;“就当你喜欢我,喜欢的程度有到真的能超越距离吗?” 她到现在还记得自己知道爸爸那个朋友身边总出现女人是小三时,那种反胃的感觉。带入自己,作呕不已,大概会疯掉。 她对异地没有安全感,问她为什么这么不信任他。 他一个浪子,薛与梵觉得等之后周景扬不喜欢她了,在她身上制造不出对周景扬报复的快感,她对他也就没有吸引力了。 周行叙快到中午才醒。 醒来床边没人了,点开手机,还能刷到薛与梵三个小时前吐槽辅导员开班会的动态,看来好友还没有删掉。 随手点了个赞之后,到了下午,置顶的对话框没有了。 …… 翟稼渝他们昨天晚上疯到很晚,第二天太阳都要下山了才吃了今天的第一顿饭。 率先在群里刷到周行叙那首‘怨男自传体’完整版成品的是唐洋,他和左任看着新成品和改过后的歌词,一时间想不出原因。 “这得原本查重百分之十五,改完之后查重百分之三十才能写出这种歌吧?” “妈呀,临答辩被导师告知重写也莫过于此吧。”唐洋看着新歌词:“白龙马九九八十一难之后写取经心得都不一定有这个苦。” - 那天,周行叙像个亡命徒,薛与梵睡了三个小时就醒了。 看着身上那些印子,浑身都疼,脑袋也因为昨晚宿醉太阳穴像是被打了一样。辅导员又在群里喊开班会,薛与梵拿着手机下了楼,套上玄关的衣服出了门。 过完劳动节之后,薛与梵觉得自己没有哪天是不忙的,每天不是去教室打磨作品就是回宿舍帮小八看论文。 填好的资料表又被退下来,隔三差五就要往辅导员办公室跑,听他吹牛,自己在心里翻白眼,但还得毕恭毕敬地等待他把推荐信写出来。 眼巴巴地等着签证的下发,等成了望夫石。 事情太多,多到薛与梵都没时间去后悔就这么轻易地和周行叙断了。 有时候夜深人静了,也会想,想到凌晨,又睡着了。结果一大早就被热醒,和昨天一样想着明天必须打扫电风扇和空调滤网了。 日历一张张撕掉,最后论文答辩的时间出来了。 再碰见周行叙的时候一句话也没有说,两个人是在打印店里遇见的,薛与梵托着腮坐在电脑前等着卡掉的电脑缓过神来。 佳佳和方芹生理期,打印论文再装订的工作就落到了薛与梵和小八的身上。 结果电脑刚好打印机又故障了,喊老板,老板正在忙着给学生拍证件照。 她只好看着墙壁上贴着的警告发呆,——不准占用电脑修改论文!!! 薛与梵对电脑不精通,想着要不要重新换台电脑时,两条胳膊从身后伸过来,一手握着鼠标,一手撑在桌子上。 宽松版型的上衣因为他的俯身动作布料贴上了薛与梵身体,只是一块布料,却仿佛是如来贴在五指山上的符咒一样,重到让她有些呼吸不过来。 他不知道按了什么,闪红灯的打印机终于亮起了绿灯。薛与梵扭头的时候他已经走出店了。 只留下四周雪松的余味。 小八在装订,只看见周行叙的背影,回宿舍路上提到了周行叙:“好巧啊。” 薛与梵恩了一声,没说别的话。 “看见帅哥怎么还兴致缺缺?”小八挽着她。 薛与梵被大太阳下的柏油路晃得眼睛疼,最近天一热她就不想动弹,胃口也不好,今天走两步路就觉得累。 趴在床上的佳佳听见开门声,从蚊帐后探出脑袋,却看见正在吃雪糕的薛与梵,一瞬间肚子更疼了:“你现在吃,小心这个月生理期疼死。” 薛与梵说天太热,将袋子里的论文放在她桌上后,故意站在她床边让她看自己吃雪糕。佳佳扭头不看她之后,薛与梵才停止幼稚的行为。 小八脱掉了帆布鞋,虽然没有薛与梵那么夸张,但是觉得气温有点高了:“我就很幸运,大姨妈已经走了,要不然轮到答辩的时候,我就……” 薛与梵:“可能老师看你疼成那样会给点同情分。” 小八想了想:“有点道理,但是我才走怎么办?” 薛与梵吃着雪糕:“那这个锦囊妙计就我自己用了。” “但是梵梵你要是等答辩再来月经,你都快五十多天不来了吧。”佳佳掰手指,觉得不太对:“你五月份是没来吧。” 薛与梵回忆了一下,五月的时候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当时整个宿舍都延后了,薛与梵也没有在意:“我之前高考的时候也有因为太紧张导致月经延后的情况。” “没事,梵梵又没有男朋友。”小八把袜子脱掉,准备丢洗脚盆里的时候,觉得还可以抢救一下,就重新塞回了帆布鞋里:“我和你们说个好笑的,我之前有一次去看痛经,结果有一个女生两个月没来大姨妈,医生当时就问她怎么拖了这么久才来看医生,她就说因为没有男朋友,等一等月经总会来的。所以说什么谈恋爱找对象是为了获得安全感,放屁,没有男朋友才有安全感,丝毫不担心自己怀孕。” 木棍上的雪糕因为没吃,慢慢化了,沿着薛与梵的手指滴到了她的裤子上。 一道闷雷从天劈了下来,薛与梵觉得嘴巴里的巧克力突然没有味道了。 怀孕? 不……不太可能吧? - 薛与梵忐忑,最后宿舍熄灯之后,她花了十五块钱在手机上挂了一个网上专家号。 抱着抱枕,打字告诉着医生自己的症状。 ——月经延后了四十多天,怕热、胃口不好、觉得自己做什么都很累。 医生又问有没有恶心反胃想吐的时候,薛与梵用匿名的账号回复:没有。 最后得到一个结论:恩,小姑娘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靠。”薛与梵把手机一丢,白花十五块钱了。手下意识的摸向自己的小腹,反应过来之后手立马拿走:“邪魔退散,邪魔退散……” 薛与梵抱着侥幸心理,她记得周行叙每次都会做好措施的,再说了可能只是因为入夏所以胃口不好,而且怕热。 惴惴不安地失眠到了凌晨,她才入睡。 早上方芹又是第一个醒的,一杯蜂蜜水之后她又开始每天会迟到但不缺席的早上排毒。 冲水声响起之前薛与梵就醒了,喉咙像是蒙了一层纱布,有点不舒服,咳不出也咽不下去。 方芹腿麻地从厕所出来;“亲爱的们,辅导员在班级群里喊开会。” 小八一声哀嚎:“天哪,还有没有人性了,又要开会?” 连好脾气的佳佳都抱怨了。 薛与梵掀开床帘下去,揉着很不舒服的嗓子,她难受到一句话都不想说。抽了两张纸准备上厕所,结果还没走近厕所,一嗅到空气清醒剂的味道,胃里开始排山倒海。 “呕——” 第61章 生芽(2) 验孕 完了。 下一秒, 又是百来个‘完了’在薛与梵的大脑里无缝响起。 一整个班会薛与梵都心不在焉,李老师吹牛的功力有增无减,一直开到中午吃午饭, 小八想吃麻辣香锅, 趁着最后的几天的校园时光好好多吃两顿。 结果方芹和佳佳都嫌香锅排队时间太长,小八找薛与梵,一回头下课人来人往的走廊上薛与梵早就不见了。 薛与梵插着腰, 手如同机器一样丝毫不嫌累,一直按着门铃,换个发型换件旗袍,她也能客串一下喊傅文佩开门的雪姨了。 门铃按了半天, 都没有人来开门。 薛与梵拿出手机给周行叙发消息, 结果忘了自己那天为了彻底一点,把他好友都删掉了。重新从和周景扬的聊天记录里找到当时他推给自己的周行叙的名片。 好友验证消息发送了之后,通过得很慢。 - 周行叙收到薛与梵消息的时候在食堂,中午吃过饭之后看着新的添加消息,手指点开又退出。 没拒绝也没同意。 今天他们也开班会。 生活委员正在说明开学前交的班费所有的明细和询问剩下的钱是退还给大家,还是给辅导员买一份礼物。 大家自然更倾向于前者,再不济就是全班吃顿散伙饭都行。 冗长无聊的班会在周行叙不断看着那个新朋友上红色的数字‘1’中度过, 下楼的时候,肩头被人拍了一下, 手一抖, 不小心通过了验证消息。 拍他的是副班长:“周行叙,我们准备吃散伙饭, 你来不来?就定在论文答辩之后。” 想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出口,手里的手机响了,是语音电话的提示音。周行叙将手机屏幕朝下:“到时候再说吧。” 到时候再说, 就是这几天让我想个拒绝你的理由。 三两步下了最后的台阶,周行叙解了锁屏,看着几乎是好友验证消息一通过就立马拨打进来的电话。 备注还没有来得及改,但是这一个月她头像和ID都没有变。 周行叙按下接通键的一瞬间,在想她能打给自己的原因。 是准备来找他拿走放在他公寓里的衣服?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忘在他那里了? 总不见得是想吃回头草吧。 周行叙在教学楼外的樟树下停了脚步,喉结一滚:“喂。” “喂。”那头语气听上去比他着急许多:“你在哪里?” 自己的声音远没有想象中那么淡定,周行叙如实回答:“在学校。” 薛与梵坐在他公寓门口的地毯上,一直盯着手机,生怕错过了任何风吹草动,结果验证消息发过去之后,微信就没有了消息,只有室友问她去了哪里。 手机那头传来久违却依旧耳熟的声音,心如乱麻了一天的薛与梵突然眼眶一湿,鼻子酸。 无助感从今天早上开始就一直如影随形,就像是突然被拉上高考战场的小学生,更惨的是薛与梵还不能哭着去找妈妈。只能哭着来找周行叙:“你现在立刻马上回家……” 讲到后面,周行叙听见她抽泣的声音,反问她:“你在哪里?” “我在你公寓门口蹲着。”薛与梵伸手扒拉一下门把手,虽然知道他公寓密码,但是密码锁居然没有电了。 听她的声音很不对,周行叙往停车场走:“门框上面有钥匙,你先进去吧。我现在马上回来。” - 周行叙花了十五分钟从学校回了公寓,上二楼,一眼就看见了门口坐着的人,下巴搁在膝盖上,手机丢在脚边。听见脚步声,她转过头,鼻尖和眼尾都红红的。 她手撑地起身,站在门口等周行叙走过来。 周行叙:“我电话里说了钥匙在门框上面,没有听到吗?” 门框上面有钥匙。 门框。 薛与梵因为那件事原本就心烦想哭,以为她没有尝试吗?门框他知道门框在哪里吗?薛与梵抬手指了指门框:“门框,门框,你觉得我够得到吗?” 说这话的时候他手举着,正在摸放在门框上的钥匙,这么一举,确实是他想多了。 密码锁前两天没电了,周行叙一直没换电池也没有充电,钥匙摆在门框上面,拿起来也挺方便的。开了门,周行叙脱了鞋往里走:“所以,什么事情。” 说完,身后没有声音。 周行叙回头望去,她还站在玄关处,嘴撇着,三秒后眼泪紧接而下,一场标准分的哭戏说来就来:“周行叙,你……你把我搞怀孕了。” 视线里的人在她说完之后面无表情,也没有任何动作。除了薛与梵抽泣的声音,连公寓冰箱运行的动静都比他大。他默了好久,问:“验过了?” “没有。”薛与梵哪里有胆子在宿舍里验孕:“但是我五月份月经没来。” 他表情还是没有,看上去甚至很平静,重新走到玄关处,重新穿上鞋:“我去买。” 薛与梵转身,跟上:“跟你一起去。” 周行叙身体挡在门口,将出去的路挡得死死的:“去沙发坐着等,外面天挺热的。” 说着他就把门关上了。 整个公寓回归安静,薛与梵脱掉脚上的鞋,走了两步之后又折返回玄关处,一只脚踩在地毯上,拧动门把手,开了一条门缝。 果不其然,他还在门口。 周行叙靠着墙,微微仰着头,不知道在看走廊上的什么东西。 说完让薛与梵在沙发坐着等他的话之后,周行叙走了两步就觉得腿没力气了。 像是一口气跑了几公里之后,像是在游泳池里游了好几个折返之后,心却是满的 。 她说他把她搞怀孕了,那话说出口的一瞬间,大脑仿佛一瞬间接收了太多信息了从而人有些发懵。 像是一台老旧的电脑没有办法迅速处理掉这些信息,他宕机了。 惊讶,不知所措甚至一瞬间大脑生产出喜悦,情绪都在短短的一瞬间集体出现,从而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应该如何,便使得他看上去平静到不行。 看着走廊上白色的墙面,这一层住户不多,而且住户年龄层都在二十岁到三十岁,大多都是没有孩子的独身或是夫妻情侣住,没有小孩子的涂鸦,显得白色有些单调了。 怀孕啊。 所以几个月后会有一个小孩子。 会是什么样子的?像他吗?还是像薛与梵? 小孩啊,居然有一个小孩了。 他能照顾好一个小孩吗?养大他,喂奶,擦奶渍,或许还要哄他睡觉,讲睡前故事或是唱儿歌? 儿歌啊? 可是他不会唱儿歌,他喜欢朋克摇滚,但摇滚朋克的儿歌怎么写? 没关系,他都能给孩他妈写小情歌了,不就是首儿歌吗? 小老虎,小蝴蝶…… 没事,他没问题。应该没问题……的吧。 脑子里乱糟糟,后脑勺轻磕着墙壁时,旁边的门突然拉开一条门缝。门缝不大,露出薛与梵的小半张脸,才哭过的眼睛,眼尾微微泛着红,眼睫毛都有点湿漉漉。 周行叙直起身:“怎么了?” 她手抓着门把手,在门缝后门看他:“我想看看你是不是偷偷躲起来被吓哭了。” 周行叙轻笑,摇了摇头:“没哭,我去买。你还想不想吃点什么?” 薛与梵摇头,目送着他消失在走廊上之后才关上门。穿上室内拖鞋,薛与梵小跑到阳台上,没一会儿他从单元楼里走出来,身影在道路两侧的树荫下若隐若现。 今天太阳很大,此刻穿过阳光的采光玻璃洒进室内。薛与梵盘腿坐在地上,额头顶着玻璃,不知道过了多久,周行叙的身影重新进入视线里。 没有上楼,只是他站定在单元楼的路灯下,坐在长椅上,一条腿伸直,方便他从口袋里拿香烟,手腕上挂着一个小袋子,他从烟盒里拿了根烟出来,烟蒂在烟盒上敲了几下,手挡着风,手再拿开的时候,烟头处已经飘起了白烟,他这才取下手腕上的袋子,靠在椅背上,慢慢抽着烟。 薛与梵没给他打电话催他,只是安静地坐在阳台上看着他一根接着一根地抽。想要一个男人拯救世界,那么你首先也得让他抽根烟。 两根之后,他起身走进了单元楼里。 没一会儿,玄关处传来声音,周行叙开门进去的时候薛与梵已经从阳台起身离开了。盘着腿坐在沙发上朝他伸手,周行叙把药店的袋子给她。 他买了好几个,不知道哪个好,也不知道哪个准确率高一点,就在店员奇怪的视线中全部买了。 薛与梵拆了两个,进了厕所。 照着说明书一步步操作之后,就是最折磨人的等待时间。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两根验孕棒放在茶几上。薛与梵怀里抱着一个抱枕,视线不停地在时钟和茶几之间来回切换:“紧张吗?” 周行叙没接话,他不说话也不妨碍薛与梵现在为了缓解紧张,嘴巴喋喋不休。 薛与梵开始分析是高考查分数的时候紧张还是现在紧张,她说到自己有一个同学查分数的时候直接进了医院:“周行叙,你高考完查分数紧张吗?” “时间到了。”周行叙将一直落在时钟上的视线收了回来,短暂地停留在茶几上,随后望向薛与梵:“我看,还是你看?” 薛与梵心脏有点不舒服了,刚才说高考的喋喋不休样子没了,她嘴巴一撇:“一人一根吧。” 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建树,但周行叙已经伸手随便拿走了一根,他盯着手里的小棍子看了半天,薛与梵都不管另一根了,目不转睛地看着周行叙,生怕错过他任何一点表情变化。 “这是两条杠,对吧。”他说完,手被拉过去了。 薛与梵扯过他的手,看着他手里的验孕棒。 两条杠。 又去看茶几上另外一个。 答案一模一样。 以前考试的时候对出来和年纪第一一样的答案那种喜悦心情已经不复存在。 猛地从沙发上蹦起来,薛与梵看着手里那根两条杠的验孕棒,脑子是搜索着自己究竟是怎么中招的。她想不出来,只能问每一次的施工人员。 “周行叙,你老实交代你哪次没戴?”薛与梵不监督他戴不戴,毕竟谁想大学当爹,况且他也自觉,薛与梵不觉得他是故意的:“你事后没发现破了吗?” 周行叙坐在沙发上看着她从沙发上蹦起来的动作,幅度大到让他跟着一紧张,拧着眉头:“我戴了,我次次都戴了。” “那见鬼了?”说完她就看见周行叙忽然闪躲的目光,知道他是想到了什么:“快说,饶你不死。” “应该是那次。”周行叙说是翟稼渝生日那次的分手炮:“那天你挺急色的,一直很主动很想要,就一直在蹭我,我身上都全是你的……唔。” 说到一半,薛与梵伸手捂住他的嘴。 从脸到脖子都是红的:“什么我很急色?我没有很主动很想要。说重点,你一直说这些干嘛?” 周行叙被她捂着嘴巴,只能点了点头。嘴巴上的手移开了。周行叙瞥她那害羞的样子:“行,你没有很急色,你也没有很主动很想要。你不主动不急色不想要的蹭完我之后,你直接自己往下坐了。我虽然立马抱你起来了,但有可能就是那一下。” 薛与梵完全没有印象了,那天她就不应该喝酒的。想怪他为什么不早点说,这样她就可以吃药了。但就是周行叙说了她感觉自己也不会放在心上,就蹭蹭然后坐进了一下,就中标了? 说出去谁相信,连她都不相信。 对啊,连她都不信。 薛与梵突然一下子平静了,她都不相信这样能怀孕,周行叙估计也不信。但是现在验孕棒实打实地告诉了他们事实就是两条杠。 他有权利怀疑这个小孩是别人的,毕竟他只是被蹭了蹭,然后现在却被告知有了小孩,他当爹了。 薛与梵举手发誓:“我发誓我真的只跟你当过队友,孩子是你的。” “嗯。”周行叙恩了一声。 这短短的一声“嗯”让薛与梵猜不透他现在的情绪,短暂的沉默之后,他问:“晚饭想吃什么?” 吃什么晚饭? 薛与梵无力地倒在沙发上,沙发的弹簧将她人颠了颠,周行叙看见后咋舌:“能不能动作幅度小一点?你现在不是以前。” 薛与梵:“你现在还有心情吃晚饭? ” 周行叙起身,自言自语说外卖虽然好吃但是薛与梵现在最好少吃,又自己擅自决定晚饭他亲自下厨煮面:“吃饱了再说,总不能当爸的第一天就饿着我儿子吧。” 第62章 生芽(3) 美梦 薛与梵骂他神经病。他一副不和孕妇计较的模样, 走进厨房。 她像个小尾巴跟着进去了,看他起锅烧水,从抽屉里拿出两个口味的浓汤宝, 问她要什么口味的。 薛与梵:“这个。” 海鲜口味, 正好冰箱里还有上次霍慧文送来的虾仁,他记得放在了冰箱的冷冻里了。 “孕妇可以吃虾仁吗?”周行叙拆包装的手一顿,疑惑地看向旁边的薛与梵。 薛与梵哪里会知道, 她无所谓,但却看见周行叙拿出手机,她好奇地瞄了一眼,只见他在打字。 ——孕妇可以吃虾仁吗? “网上说可以, 还说虾仁含有百分之二十的蛋白质, 对孕妇很好。”周行叙满意地转身去冰箱里拿虾仁,差点撞到了小尾巴薛与梵:“站在这里干嘛?当保镖吗?去外面等,煮个面很快。” 确实很快,最后他用开水烫了一下青菜,一碗荤素搭配的虾仁面被他从厨房端了出来。 因为怀孕烦心的注意力,短暂地被面条转移走了,薛与梵说起了自己寒假锻炼厨艺的事情, 不说还好一说她就又想到了自己马上要出国念书和怀孕的事情,注意力又回到了糟心的事情上。 周行叙把筷子和勺子递给她, 她盘着腿, 吃饭坐姿有点不雅。 筷子挑起面条后,突然卸了力, 筷子和勺子重新掉进面汤里:“完蛋了,我妈她要是知道了,她会弄死我的。” 周行叙没吃, 坐在她旁边的位置,筷子和勺子溅起了一些汤汁在桌面上,他拿着厨房用纸,不厌其烦地擦着薛与梵吃面弄出来的小油斑:“我儿子也在想,完蛋了,我妈她知道我的存在了,也要弄死我了。” 自己苦恼,他不安慰自己就算了,还在旁边开玩笑。 但这玩笑确实有一点点好笑。 薛与梵又气又想笑,最后还是骂了他一句:“你有病吧?” 他咋舌:“注意用词,注意胎教。” 薛与梵好奇他为什么不怀疑:“你真的就一点都不怀疑这个小孩不是你的吗?” “生物好的原因吧。”周行叙将手里那块厨房纸巾对折再对折,最后变成一个小的正方形:“前列腺液里是有精|子的,所以那些不戴套最后说什么我弄外面不要紧的男人,在我看来也挺傻逼的。” 不管多烦心,薛与梵还是把那碗面给吃完了。盯着只剩下一个底的汤碗,薛与梵用被论文折磨到只剩下为数不多的脑细胞开始想后续安排。 “这样吧,我们先去医院做一下检查。我想着论文答辩之后再做手术,不然手术后身体太虚我怕会影响到我答辩。我做完手术肯定不能回我自己家,所以我可能需要你收留我。虽然说是我自己失误比较大,就你说的……嗯,我自己主动那什么……没等你戴完就坐下去了。但是你不用担心,虽然之后要吃住在你这里,但手术费我自己出。必要的话我也可以分担一部分伙食费,你看行吗?” 薛与梵说完,之后等待着他的回复。 他面无表情拿着厨房用纸和餐桌上那块小油斑在做斗争,仿佛自己刚才说的话他都没有听见一样。 薛与梵:“那你有什么更好的方案吗?” 小油斑没了,他把手里的厨房用纸揉成团之后丢在了薛与梵吃完后的汤碗里。 抬眸,看向她。 “薛与梵,然后呢?孩子没了之后。” 薛与梵蹙眉,人往后仰:“你该不会要我赔偿你损失吧?” 他什么也没有说,拿起碗筷进了厨房,将碗筷放进水槽之后,开始洗碗。 薛与梵照旧什么忙也没有帮上,还站在旁边碍手碍脚:“周行叙,你该不会想我把小孩生下来吧?” 煮过面的锅里装着布满油渍的水,洗洁精挤入锅中,水面上那层油膜瞬间‘四散而逃’。他手上洗碗的动作没有停,等白色的泡沫布满整只手之后,他用肩膀蹭一下下巴,说不是。 男女在生育成本这件事上天生就是不对等的,如果真的选择要这个孩子,所需要付出的精力和所受到的影响大多都在孕妇身上。 况且她还要进修。 冲洗着碗上的泡沫,周行叙将话题移走:“你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随便吧,想吃手抓饼。”薛与梵之前在他们小区门口看见一个骑着三轮的流动摊位,就是不知道明天早上有没有机会正巧碰见。 “喝粥吧,虾仁还有。” 问了但又和没问一样,征求意见了但没有采纳。 不提还好,提了她就特别想吃:“不行,就要吃手抓饼。” 他双耳不闻,以前被他爸骂的时候练出来的装聋作哑这时候派上用场了:“我做的海鲜粥还挺好吃的,相信我。” 他开始和薛与梵说忌口的事情,薛与梵跟在他身后在厨房走来走去,他把锅碗放在沥水架上,又把厨房台面和水槽简单擦了一下。 这些动手能力是薛与梵没有的,听他说忌口,薛与梵只能想到自己啃白馒头吃青菜的画面:“又不生下来,忌不忌口都不要紧吧。” “你不想吃酸吃辣吗?”周行叙还是一副不听她说话的样子:“晚上去散个步吧。” 让薛与梵出去散步就是要她的命,更别说是现在了,她动一动都觉得累,看着周行叙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她也替他累。 “带你儿子去见见世面,走。” 薛与梵一听见他说‘你儿子’这几个字她就起鸡皮疙瘩,他用绑架代替邀请,一边说着她说孕妇动作要小心,直接把人抱出门的时候也没有多心慈手软。 散步先散到了小区门口的便利店,货架上的话梅馋人,薛与梵以前不爱吃所以没吃过,也不知道哪个好吃。 周行叙就把看上去不错的都拿了一样。 视线扫过那冰淇淋柜,暂时应该与她无缘了。一样眼睛落在冰柜上不愿挪开的还有一个小孩,一个话还不会说的小孩。 被抱走的时候哭得很大声,仿佛他奶奶像个人贩子一样。最后还是被投币的摇摇车给治愈了,笑的口水往下掉。 他奶奶正是上次薛与梵陪周行叙晨跑时候遇见的那个带孙子出来的奶奶,当时周行叙还和她开玩笑说是薛与梵有了双胞胎所以能吃。 一语成谶,现在她还真怀了。 出便利店门的时候也没注意到那个阿姨,周行叙结账的时候还随手给她买了瓶牛奶,给她插上吸管:“检查约什么时间?” “产检应该需要憋尿吧,要么一大早,那么干脆时间中间一点。”薛与梵喝了一口,不喜欢纯牛奶味道,不肯喝。 周行叙就着吸管喝了口,她不喝他喝:“明天?” 薛与梵有事:“我明天上午要回一趟系里。” 周行叙:“那我约下午?但下午应该没有专家门诊。” 薛与梵说没关系:“做个B超而已,医生会开单子就行。” 旁边飘来一句:“孕检了啊?” 两个人这才看见带孙子做摇摇椅的阿姨和用光奶奶所有钱后终于心满意足可以回家的小孩。 入小区的那段路,老老少少四个人一起走的。 那个小孩盯着薛与梵傻笑,那是个亲人的小孩,一点都不怕生,朝他笑两下,他就会露出四颗小牙齿咯咯地回应。 小胖胳膊挥动着,一举一动都能得到他奶奶的解说:干嘛?喜欢阿姨,要阿姨抱你啊?你一点都不乖,阿姨才不要抱你呢。看见冷饮就要吃,一玩摇摇车就不肯回家…” 小孩大约听懂是说他的话了,挣扎了两下,累得他奶奶费了好多力气才抱住他:“好好好,你最乖了。” 才夸完又和旁边的周行叙他们说:“带孩子累啊。你们几个月了?” 薛与梵挪到周行叙另一边装死,那边靠近沿路种植的香樟树,方砖地面因为树根也高低不平,他下意识地拉起了薛与梵的手:“才美梦成真。” 薛与梵一愣,美梦成真… 美梦? 阿姨大约也才到上次说双胞胎是开玩笑,也不提,只说:“年轻早点生也好,恢复得快。” 他住的这个小区的绿化做得非常好,因为小区年轻化,所以看不见跳广场舞的阿姨,篮球场上有一群正在打对抗赛的男生。 和阿姨分开后,他们沿着人工湖慢慢走。 薛与梵手里拿着瓶无核梅饼,脚步慢悠悠,累得周行叙步子迈得也小。他手里提着一购物袋的话梅,拎着瓶牛奶。沿着他总晨跑的那条线路慢慢散步,薛与梵尝不出酸,就当小零嘴往嘴巴里丢了一个又一个梅饼。 “你怎么进入角色进入的这么快?”薛与梵到现在还想质问苍天为什么这么对她:“这种小概率事件,简直就像现在突然平地惊雷把我劈了。你说有可能这么倒霉吗?就蹭蹭,然后你当爹了,我当妈了。” 说着说着她有开始委屈了,为什么这么倒霉。她也由衷佩服当时二姐居然有勇气一个人把薛献给生下来,不过薛献真的很可爱就是了。 虽然心里很清楚不想要,但是舍不得还是有一点的。 薛与梵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耳边响起了当时二姐的劝告‘生下来会后悔,不生下来也会后悔,但是不生下来一定不会吃亏。’ 嘴里的梅饼没了味道,一大堆麻烦事在后面,到时候她要怎么骗向卉一个月不回家,万一手术失败怎么办?越想越烦,越烦越觉得自己可怜。 “你不崩溃吗?”薛与梵想拉他一块儿烦恼。 但他依旧是那副样子,波澜不惊:“要我抱着你一起在这里哭吗?比比谁的眼泪掉的多?” 薛与梵:“我感觉你一副很想要的样子。” 很奇怪,明明他连恋爱都应该是没有考虑过的,怎么现在对待她怀孕这件事这么从容淡定,还对她这么照顾。 路灯下,她表情很丰富。周行叙隐隐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薛与梵,你先考虑你自己。” 毕竟怀孕这件事对她造成的影响最大。生育从来只是权利而非义务,她自己的身体,只有她自己有权利决定孩子的去留。 “身体是你的,你可以决定要不要。我这副样子只是觉得如果从存在到最后手术结束之后消失,都没有一个人欢迎他的到来。”周行叙一顿:“太可怜了。” 听他这么讲出这种话,突然像是在薛与梵面前立了面镜子,照得一心不要孩子的她实在是太冷血无情了。 是啊,如果当父母的都不欢迎他,不期待他。薛与梵知道他是想到了自己,爸爸不疼,妈妈不爱。而她这个什么都不算的人,肚子有一个和他血脉相连的小孩。 “但是,我才多大啊?他妈妈我连答辩都没有过呢,我之后还要读书,我从大一开始为了名额就好好念书,从来没有挂过科,就是想得到推优名额。以后继续念书还要写作业就有够惨的了,到时候挺着大肚子吃仰望星空派,然后把脸埋在马桶里孕吐还能看见挂在马桶上带土豆的呕吐物,我不可怜吗?” 她越说越惨,越惨越想哭,怀孕激素的失衡,似乎对泪点的影响最大。 周行叙抬手帮她擦眼泪,越擦哭的越凶。没敢用力,只能轻轻把手搭在她后背上,她倒是主动上前一步,抱住他眼泪和汗全往他肩头蹭。 那雪松味道成了定心丸。 贴在自己后背上的手宽大又有力,冬日里牵起来永远是暖的。这个年纪少年的青涩已经褪掉不少,薛与梵脸颊贴在他的短袖上,隔着棉质的上衣感受着他身体原本的温度。 小时候那次躲在衣柜里在雷雨天哭到睡着却找不到爸妈的经历,说出口总是别人一笑而过。但那是对她造成了很大伤害的一件事,她贪恋这具身体带给她的重量和温度,让她每每想到那个雷雨天的时候,不觉得衣柜狭小,断电跳闸的家里昏暗无边。 “果然我就应该好好听我奶奶的话,远离男人。我干嘛当时允许你哥开学帮我搬行李,到时候我就不认识你,我现在就不会烦这些事。”因果论罢了,但薛与梵也只能这时候这样悔恨一下年少轻狂:“我还傻啦吧唧地去看你们的演出,听你哥说你离经叛道,结果我还高兴了一下我就喜欢离经叛道。你还给我送蛋糕,你还好细节,结果我正好又吃细节。” 她还是一边哭一边说:“我后来还喜欢上你了,结果刚喜欢上,他们就说你其实准备跟我玩到毕业就说拜拜。虽然我当时也这么想……” 周行叙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喜欢我?” 薛与梵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重点是这个吗?” 周行叙伸手把她被夜风吹到前面的刘海别到耳朵后面,手指擦过她的眼睛,捧着她的脸,又问了一遍:“喜欢我吗?” 视线灼灼。 夏夜里,小虫子躲在草堆里乱叫。湖面暴露了风来的方向,它们踩着树枝借着弹力跑去了远方。脸被捧着,薛与梵逃不了,后知后觉,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随口埋怨的话里都说了些什么,只能目光躲闪:“现在不是这个问题,重点是我的肚子。” “你要喜欢我,这个问题不就好办多了。” 橙黄色的路灯灯光让路灯下的一切都变得不像它原本的颜色,眼睛因为挂着泪,仰着头接到了灯光,出奇的亮:“干嘛?你现在要反过来告诉我,你也喜欢我,说出各种你其实也暗恋我的证据来举例论证吗?” 行动被预判了,周行叙默了几秒后,才开口:“薛与梵,因为有我哥和我妈的原因。我这个人从小到大从来不会表现出我喜欢什么。” 反正小时候他喜欢什么周景扬就抢什么,周景扬只要抢,霍慧文就会叫他让。结果得到之后周景扬弃之如敝屣,渐渐地周行叙对什么都是一副不上心的模样。 后来他恶劣地干混账事,频繁地谈恋爱,又很快抽身投入下一段。 恋爱里听得最多的话就是:“周行叙我感觉你不怎么喜欢我。” 那个女生告诉他,牵手送礼物这不叫喜欢。 如果这些不算,“那我可能不会喜欢。”他平淡地说出这句话,结果脸上挨了一巴掌,这场恋爱也就结束了。 等他带着脸上的红印去参加乐队训练的时候,那群人笑话他,一群人讨论起喜欢头头是道,告诉他:“喜欢就是你眼睛都会不由自主的跟着她打转。” 周行叙想这招小偷比他在行。 左任告诉他:“想象一下,把姑娘当摇滚乐一样对待。” 果然不应该相信这群人的话,这个结果是周行叙写抒情歌的时候发现的,他那时候才知道,喜欢不过就是平日里不吟诗作赋的人,也会变成诗人。歌曲灵感开始的时候灵光一闪,连民谣吉他都是后来买的,那个曲风他没有涉猎过,别说什么音乐是相通的。 让耶稣和如来聊聊信仰,没准五指山遗址上一秒重现出个一模一样的山。 歌曲demo做出来后,他们都不信周行叙写了这歌。简单的情词,简单的吉他钢琴伴奏,没有电音,没有重金属。 此刻,路灯下他擦着薛与梵的眼泪,最后低头吻了湿润的眼角:“薛与梵,我这辈子让了很多东西给我哥。” ——但你是我的绝不让步。 绝不让步啊。 不说激动开心是假的,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怀了孕,一夜之间少女怀春的小心思一点都没有了。肚子里那颗小豆芽时时刻刻提醒着薛与梵面对现实。 她扭头,躲避着周行叙落在自己眼睛上的唇:“你之前还说你做这些事不是因为想我把小孩留下来,你现在对我表什么白?” “表白是因为我才知道你居然到现在都没有看出来我喜欢你。”周行叙捏了捏她的脸颊,但表情一下子又认真起来:“薛与梵,我知道你对异地很没有安全感,但你真的要不要考虑一下我。从任何方面来看,或许在一起对我们两个都好。你应该知道要瞒你妈妈一个月的困难程度,还有手术假如万一有危险需要家属签字,怎么办?” 第63章 生芽(4) 但是我跟她已经在一起了…… 她不说话了。 周行叙给她考虑的时间, 但有一件事还需要弄清楚:“薛与梵,谁和你说的我准备跟你玩到毕业就说再见的?” 薛与梵在思考他刚才的话,确实很有道理。她当然是希望手术顺利, 但万一手术不顺利, 到时候再通知她妈,照样还是让他妈心碎。听见他的问题她不得不从这件事思考到另一件事:“你自己都不记得你和谁说过吗?” 周行叙:“我不是不记得我和谁说过。我是根本就没有说过这句话。” 薛与梵有点糊涂了:“钟临和我说的。总不可能她胡编乱造的吧,到时候万一我们两个和对方说了, 那她多尴尬啊。” 周行叙笑:“你现在有心思替别人操心了?” 他这么一说,薛与梵表情又蔫吧了:“对哦,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散步已经散的够久了,周行叙把她带回去:“我都把救命稻草递到你手边了, 你倒是伸手抓一下。” 薛与梵瞥他:“你啊?” 他嗯哼了一声:“不然呢?” “你和我加一块, 我妈也能一起打死。”薛与梵摆手:“但这么一想黄泉路上也有个伴,不过我妈上次就生气住院了,医生说不能让她生气,到时候没准我们下去了还能遇见我妈,到时候我妈在黄泉路继续追着我打。” 她发牢骚怕的要死的样子,周行叙没良心,觉得很可爱。解了楼下的门禁, 拉开门让她先进去。六月的楼道里已经闷热了:“算上我儿子,四个人也能打个麻将了。” 薛与梵认真地运用自己的想象力, 还是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着:“这种母子团圆还是算了吧。” 周行叙让她走在自己后面, 生怕声控的楼道灯亮慢了使得她脚下踩空,薛与梵一只手扶着楼梯栏杆, 一只手主动牵住他的手臂。 “你就没想过万一你妈能接受?”周行叙把手臂上的手拿下去,改握在手里,这样她要真摔了比她牵着自己更方便拉住她。 “你这简直就是叫我去亲身示范老虎的屁股摸不摸得。”薛与梵扶着扶梯的手松开了, 给他胳膊上来了一拳头;“你怎么不去和你妈说,告诉她她要当奶奶了,你哥要当伯伯了。” 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可以啊。” 薛与梵真是又恨又羡慕他这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悠闲模样。怎么同样出事男女的差距就这么大? 周行叙当然知道她苦恼什么:“我淡定是因为我可以和你异地异国,你不愿意。” 薛与梵嗤声,走上最后一级台阶后甩开他的手,手被他握得全是汗:“苍了个天,我真想把肚子摁在你身上,看你还说不说的出这样话。” 周行叙笑;“安我身上,那我得赖着你,让你娶我了。” 痞里痞气,一点正形都没有,薛与梵耳尖泛着红,瞪了他一眼,快步把他甩在身后。真是什么话都能说出来,张口就来。 周行叙跟在她身后,看着她马尾一荡一荡的。他步子不疾不徐。知道她是害羞了,手插着裤兜,还故意喊她的名字:“薛与梵。” 把手搭在门把手上之后,她抬头看了看门框,嘴巴一撇,最后还是把门口的位置挪出来让给周行叙,等他来开门。 他手腕上还挂着便利店的袋子,挂耳那里把手腕磨出红色的印子,抬手把钥匙从门框上拿下来,转开锁之后,拧动门把手,先进去抹黑把灯开了,解下手里的购物袋放在餐桌上,走到中央空调的开关处。 薛与梵只听见滴滴了两声之后,他又去把阳台上的帘子拉起来。 她坐在地上慢条斯理地解着帆布鞋的鞋带,瞥见他摆在门口柜子下的体重秤,光着脚站在上面,看着体重数字,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重新上秤前又把发绳也给摘了。 看着最后定格的数字,薛与梵蹙眉:“周行叙你公寓的体重秤是不是不准?” 周行叙走过来的时候手里拿着她的换洗衣服:“你要不先告诉你是重了还是轻了,这样我好知道怎么回答你。” “如果我说轻了呢。”薛与梵从体重秤上下来,接过他手里自己的衣服。 “那就是秤准了。” 薛与梵;“重了呢?” 周行叙:“怀孕了,重了正常,不是你胖了。” 他觉得是满分答案了,薛与梵一言不发地抱着衣服进了浴室,提醒完她小心地滑之后,才想到,可能应该要说‘不可能有胖了这个可能’。 算了,这个回答留着下次用。 薛与梵草草洗个澡,换他去洗澡后,她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给小八她们发信息,说是今天家里有事不回去了。 方芹细心地提醒她别忘了明天九点系里集合。 她回了句知道后,把聊天记录截屏发给周行叙。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随手看着投影幕布上的分类表。 薛与梵只知道手机会有大数据统计分析,但是看着分类列表纪录片里推荐的生产有关的影片,她还是得感慨一句网络‘监视’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了吗? 周行叙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她抱着抱枕,正襟危坐,表情有些狰狞地看着纪录片里挺着孕肚的女人。 想到要给她约明天挂号检查的事情,结果点开手机看见了她发给自己的聊天记录,她没说他也知道,是让他明天九点前把她送系里去。 纪录片播到一个女人流产大出血,薛与梵捂着嘴巴,整个人仿佛很排斥一般往后仰。纪录片里的女人在生死关头甚至还不愿意透露自己家人的联系方式。 医生不断劝导着孕妇,在医生告诉她自己签字没用的情况下,孕妇还是不松口,床单红了一大块,最后医院没办法喊来了警察。 周行叙找到遥控器把纪录片给换掉了:“看这个干嘛?” “这种生死关头,我觉得是我我还是会打给我妈的。”薛与梵搓了搓手臂,全是刚刚看纪录片出来的鸡皮疙瘩:“不过你可能就要惨了,但你到时候就说你不是孩子的爸,后续交给我。” 周行叙在沙发那头坐下来:“为什么?” 薛与梵要遥控器,想换个电视剧看看:“你傻不傻,我妈肯定要你负责啊。” 周行叙把遥控器递给她:“我又不是不能负责。” 薛与梵干脆不看电视了,和他好好顺一顺现在的情况;“就这么说吧,女性和男性是不一样的。发生这种事我的名誉损失比你大很多,社会在流产这件事对男性很包容,放在你身上就是年轻时候混了点,放我身上就是街坊邻居嘴巴里的肚子里死过人和烂裤裆。所以我妈肯定会想要将损失降到最小最小,怎么降到最小,那就是让你对我负责。这个负责就不是人工湖旁边表个白,什么考虑交往试试看了这种。我承认我真的想考虑和你交往,但如果我手术失败,让我妈知道了小孩是你的,她就会叫你娶我。” 周行叙扭头看着侧身坐在沙发上的人,听她说了一大堆。话里那些‘肚子里死过人’和‘烂裤裆’的字眼构成了她被人戳脊梁骨的画面,那画面配着她说话的声音,比想象中更让周行叙难受。 她话音落下的那一秒,他没思考,接话;“所以你觉得我不会娶你是吗?” 薛与梵无奈:“你把婚姻想象的太简单了吧。” “难道不是你把我的喜欢想得太浅了吗?” 薛与梵看他觉得他蛮不讲理,他看薛与梵也觉得她说不通。她不讲话了,气鼓鼓地上了楼。周行叙还坐在楼下,拿出手机挂完号了之后,将刚锁屏的手机重新打开。 这个时间点霍慧文大概率还没有睡觉。 周行叙消息发过去之后,很快也收到了回复。 【周行叙】:妈,明天帮我炖个鸡汤,中午就要。 【霍慧文】;怎么想到喝鸡汤了? 【周行叙】:恩,突然想喝。 长辈大多还是习惯发语音,聊了没两句之后霍慧文就发了语音过来。周行叙把手机声音调小,放到耳边:“好的,那我给做饭阿姨发给信息,让她明天早点去菜场买。中午是我给你送过去还是你回来吃?” 周行叙把手机从耳边拿走,打字。 【周行叙】;我去拿。 关掉了楼下的灯之后,周行叙上楼,久违地看见自己被子隆起一个小山丘。想了想,又下楼,给一楼也留了盏灯,二楼关剩下一个夜灯之后,周行叙掀开被子。 周行叙知道她还没睡着,只是喊了名字,她不回答。 “薛与梵,你不理我就算了。你转过来,别妨碍我们爷俩培养感情啊。”他说完,旁边的人朝后伸着脚,朝他腿上踢了一脚。 又气又羞,扭头骂他;“周行叙,你有病啊?” 见她肯说话了,周行叙手下不敢用力,轻轻地把人翻过来,贴上去,手臂虚虚地搂着她;“薛与梵,我哥第一回 带你来看我演出的时候,我去女生宿舍楼下载你,当时看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我哥这人不行,眼光倒是挺好。” 暗里夸她好看。 薛与梵受用,但是嘴上不承认:“少拍马屁。” 他笑;“不爱听?” 薛与梵很严谨:“现在不爱听。” “薛与梵。” 怀里的人闭着眼睛,猛然睁眼:“别喊我名字,我要睡觉。” 连他妈那种中年人都没有睡觉,周行叙不信她睡得着。但又怕她因为怀孕倦怠,默默闭上嘴巴,没再开口。 室内的呼吸声浅浅,周行叙觉得怀里的人是个定时炸弹,他总是想着她肚子,怕她凑过来挨着自己睡觉,也怕自己碰到她。慢慢松开搂着她的手,周行叙枕着自己的手,将睡姿变成平躺。 他睡意没来,今天在学校接到她电话到现在不过短短几个小时,但足够让人睡前回忆很久很久。看着微亮的房间,脑袋里在乱想,一会儿是几天后的答辩,一会儿是薛与梵,一会儿是一个五官随便幻想假设出来的小屁孩。 “周行叙。”旁边传来薛与梵的声音。 他扭头看向旁边的人:“没睡着?” 自然睡不着,这种情况下她要是还能睡着,神经得多大条。 周行叙问她;“聊聊?” “聊什么?”薛与梵来精神了,但很快又想到了之前楼下的不欢而散,她干脆自己找话题:“你今天从药店回来,坐在楼下抽烟的时候在想什么?” 周行叙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在楼下抽烟?” “我那时候在阳台看见了。”薛与梵说了句抱歉,偷看不好:“我看你抽了好久。” “在想要怎么办。”周行叙是知道阳台上可以看见楼下那个长椅的:“怎么没打电话给我?” “毕竟消息很劲爆,是要给你有点缓冲的时间。”薛与梵平躺在床上,手放在被子里,交叠在肚子上,还是平平的,房间里很安静,甚至连她脑袋在枕头上移动的声音都清晰可闻:“今天我告诉你我怀孕的时候,你什么心情?” “不知道,就很难形容。”周行叙不撒谎,那种感觉很难形容,不是简单的激动,不敢置信可以轻易描述的。 薛与梵也不是非要听出一个标准答案,又问;“现在呢?” 现在心情经过几个小时的沉淀后,应该会有所不同。 几个小时,经历了黄金圆盘和白银之盘的转变,植物停止光合作用,港口的货轮装货卸货完成,几百分钟,万位单位的秒。 “家人。” 昏暗的卧室里响起两个字。 就像是为数不多的几次迎新晚会上听他对新生表达美好祝福时,那通过麦克风扩大而盘踞在会议中心的声音。 低沉又有质感。 但唯一不同的是此刻,这道声音里的情绪。 周行叙对家人这个词的概念很模糊,他曾经对薛与梵说过他总感觉自己‘像个孤儿,像个被遗弃者,像个挤不进那个家庭的外人。’ 他有的时候觉得世界好大,大到好像世界就剩下他一个人了。 那天薛与梵告诉他:世界大是为了让你有更多可以去的地方,有其他的容身之所。 看着那两条杠的时候,他突然明白了薛与梵的那句话。如果重新回答薛与梵之前的问题是什么心情。 周行叙看着她,她爸妈应该很相爱吧。应该就像是他们知道有薛与梵的时候的那种心情。 有期待、有高兴、又突然觉得自己责任重大。是现在此刻望着她,什么也不想管,违背常理也好,耽误前程也好。 想跟她目成心许,相望相爱,在此际。 薛与梵在等他说话,中央空调被调节成了适合入睡的温度,周行叙还是替她扯了扯被子:“我真的比你想象中喜欢你,薛与梵。” 小声嘀咕了一句:“我也是。” 他听见了:“那不考虑考虑?” 但如果立刻确定下薛与梵还是有些小纠结,脸埋在枕头里:“你说过要给我时间考虑的。” 是说过。 周行叙后悔了,她这么纠结下去,到时候孩子没了,他可能更没希望了:“早点答应到时候还能早点过纪念日。” 薛与梵不肯。周行叙抬手弹了她脑门;“好了,现在睡觉。要不然你晚上要肚子饿了。” 他刚说完,就看见薛与梵目光变了。 “饿了?” 薛与梵点头。 起床的动作开了头,但是周行叙又躺下来:“你饿还是我儿子饿?” 薛与梵想了一下;“你儿子。” “让他自己去做。”周行叙往上扯了扯被子,一副随时入睡的样子。 薛与梵推了他一下:“晚饭之前不知道谁说的,当爸第一天不能饿着儿子。” “我晚饭喂过了,再饿就要他自己动手了。”周行叙说这叫从小培养动手能力,以防止薛与梵炸厨房的基因对孩子的影响太大。他调整了一下枕头的位置:“但要我起床做夜宵也可以,如果饿的是我女朋友我老婆,那我义不容辞。” “我自己去。”薛与梵穿上拖鞋下了楼。 周行叙听见她下楼,没一会儿是燃气灶开火的声音,还有水声,有她开冰箱的声音…… 接下来安静好了一会儿,周行叙忍不住了,起身,但下一秒上楼的脚步声响起,周行叙起到一半,立马闭眼躺下去。 脚步声停在自己这一侧的床边,一声‘周行叙’,他没睁眼。 十秒后。 “孩他爸?”薛与梵刚说完,看见他脸上肌肉一动。就像周行叙了解薛与梵一样,薛与梵在有些方面也了解周行叙。 好汉不为五斗米折腰,薛与梵不是好汉。 她只是一个肚子饿还做不好饭的孕妇。薛与梵爬上床,手撑在身子悬在他身体上:“男朋友?亲爱的?老公?” 睁眼,橙光的夜灯落在他眼睛里,像是入夜后路灯打出了橘色火焰,眼睛弯弯,应了声:“唉。” 薛与梵从他身上离开,唾弃他:“周行叙,占孕妇便宜你好意思吗?” 他掀开被子起床:“我不要脸。” 楼下厨房面已经烂掉了,面汤全部扑出来了,此刻干在锅的外面,形成一道道白色的印记。周行叙从厨房拿了两个鸡蛋出来,余光看见身后跟着自己的小尾巴,喊她去外面等,她没走。 周行叙手搭在冰箱门上,故意逗她:“老婆,鸡蛋想吃水煮的,还是油煎?” 被骂了一声神经,他也笑嘻嘻的。 薛与梵说完要吃水煮蛋就跑了,走之后还把门给关上了,威胁他:“不准再叫。” 十分钟后,周行叙端着带两个水煮蛋的面出来,看着在客厅里瞎溜达的人,故意:“老婆,面好了。” ‘应激反应’很强烈;“不准叫。” 昨晚上吃完面之后,薛与梵撑得睡不着,叫了两声好听的哄周行叙给她弹吉他听。 等第四首歌的时候,她总算是睡着了。周行叙看着她的睡颜,手隔着被子落在她小腹上。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不在床边了,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八点还没有到。打着哈欠重新躺回去的时候,她听见东西落地的声音虽然被地毯减弱了。 走到二楼的栏杆处,往下看,他正在给门锁换电池。螺丝刀不小心掉地后,他往楼上看,和薛与梵视线撞上后,他拿着螺丝刀起身。 “吵醒你了?” 薛与梵站在二楼又打了个哈欠:“你在干嘛?” “给门锁换个电池。”周行叙把螺丝刀丢进工具箱:“下来,我给你录个指纹。” 薛与梵下楼先是看见了桌上的早饭,一步三回头,想看清餐桌上的早饭是什么。周行叙捏着她的食指,帮她把指纹录进去:“数字密码也改了。” 之前是他生日后面四个零。 现在四个零变成她生日了。 薛与梵:“我生日?” 周行叙把工具箱从地上拿起来,让她去洗漱吃早饭:“昨晚上那么多声爱称,不能让你白叫。” 昨晚的记忆重新在薛与梵的大脑里播放,她扶额:“周行叙,你真不再认真的思考一下异地的缺点?” “薛与梵,你真的不再看一下桌上早饭好不好吃吗?” 行吧,她闭嘴。 早饭很丰盛,春卷、馄饨又配了烧麦。薛与梵一手拿着勺子,一手拿着春卷。 周行叙从厨房端了两杯水出来,他晨跑结束之后重新洗了澡,身上的雪松味道清清爽爽。他把温水放在薛与梵手边:“中午我去接你,然后吃过中午饭我带你去医院?” “没事,我在食堂吃。”薛与梵知道下午医生的上班时间:“你也不用太早,提前四十分钟来接我好了。” “食堂不卫生。” 薛与梵将春卷送入口:“吃不死人。” 周行叙不再说话了,等她吃完早饭后周行叙没听她的,直接把她送系里去了。薛与梵看着外面的大太阳,送她去系里也挺好,不用顶个大太阳还要走上一大段路。 她环顾四周没看见熟人之后下了车,那谨慎小心的模样落在了周行叙眼里,目送着她进了系部大楼之后,周行叙没有直接掉头驱车回家。 而是打了钟临的电话。 在女生宿舍楼下等了十五分钟后,她化了妆下了楼。 拉开车门要上车的时候,周行叙开了驾驶位的车门下了车。钟临讪讪然收回手,绕着车头,走到他面前:“什么事情?” 周行叙开门见山:“你跟薛与梵说我准备跟她玩到毕业后就再见?” 钟临一愣,想到了之前左任生日的时候她的确是在女厕所碰见了薛与梵,也确实说了这句话:“是,我说了。但这句话不是你和唐洋说的吗?唐洋告诉我,说你跟他说你们毕业就拜拜。” 三分钟后,唐洋寝室的宿舍门被打开了,翟稼渝光着膀子,穿了条睡觉的沙滩裤,喘着大气。视线扫过男寝床上,四个探起来的脑袋,最后指着三号床的唐洋:“你他妈……阿叙给你打电话满世界的找你。” “找我?”唐洋指着自己,伸手一顿在床上盲人摸象找手机,看着静音模式下的七通未接来电:“找我干嘛?” 翟稼渝也觉得莫名其妙,刚刚周行叙打他电话,叫他去唐洋寝室看一下唐洋在不在。翟稼渝也好奇了:“你找唐洋干嘛?” 电话那头,话不多;“叫他来受死。” 翟稼渝看着从上铺下来的唐洋,回忆了一下之前电话里周行叙的话:“阿叙好像叫你去吃寿司。” 唐洋表情从没睡醒变成了听不懂:“吃寿司?” …… 唐洋洗了把脸就出门了,到了和周行叙约好的地方还看见了钟临,摸不着头脑地走过去:“我们三个吃寿司?” 钟临瞪他:“吃屎吧你。你干嘛瞎说?” “什么瞎说?”唐洋搞不懂了:“什么什么什么嘛,说说清楚。” 周行叙看眼手机上的时间,他从学校回家要四十分钟,现在九点多,到时候还再开车从家里来学校接薛与梵,能浪费和想浪费的时间都不多。 开门见山;“钟临说,你告诉她我对你说我毕业和薛与梵玩到毕业就说再见?” 唐洋回忆了好久,才想到是平安夜那次演出结束之后,他和周行叙聊天,他还记得自己那天踩了好几个雷:“你是和我说过,薛与梵已经告诉过你了,你们一毕业就不准备联系了。” 周行叙也记得:“所以你怎么和钟临说的。” 唐洋回忆:“我就直接说了呗,我说你说你们毕业就分开了。” 但这句话其实还没有说完。 唐洋不懂这件事怎么突然又拉出来说了。 三个人把话一对。 话从周行叙嘴巴里的‘她已经告诉过我了,一毕业就不要联系’,变成了唐洋嘴里‘他说他们毕业就分开’,再到钟临理解成的周行叙说他玩到毕业就和薛与梵分开的意思。 周行叙听她们说完,语塞,就这么意思传着传着就错了,结果薛与梵以为自己不喜欢她,还真是谢谢他们这几个这么会添油加醋的人。 事情弄明白了,周行叙也要走了。 钟临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来问这些事,叫住他;“周行叙,要毕业了。” 周行叙没回头:“恩,但是我跟她已经在一起了。” 第64章 生芽(5) 我当你监护人 周行叙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十点。 煮饭阿姨在厨房打包今天天没亮就从菜场买回来的土鸡, 那汤上面飘了一层油,炖出来的汤颜色都好看。用保温瓶装好鸡汤后,周行叙接过保温瓶和装着营养餐的食盒。 霍慧文不是女强人, 年轻的时候跟着丈夫吃苦之后, 现在天天在家里享福。听见儿子回家的动静之后从客厅出来,好奇他怎么突然想喝鸡汤了:“你不是一直觉得鸡汤有股味道不喜欢的吗?” 周行叙没回话,他也没有坐一下, 手机钥匙什么的都还在口袋里,摸了摸口袋,大致摸到了形状之后,站在玄关处穿鞋, 一脚直接能蹬进去的球鞋还省时间了。 霍慧文看见他拿完鸡汤就要走:“回都回来了, 吃完午饭再走。” “不了。” 霍慧文知道小儿子的脾气,真说要走了,留不住的:“阿姨,鸡汤有没有全部打包进去。” 阿姨:“保温瓶装满了,两人份的。” 霍慧文哦了一声,转头送小儿子出门:“那你给你哥打个电话,喊他也过去你那边喝个汤, 你要是还想吃什么就继续跟妈妈说。” 周行叙拎着东西,一言不发。 霍慧文看他两手都提着东西, 走过去帮他开车门, 嘴里还在喋喋不休:“你哥哥前两天打电话和我说天热没胃口,你有没有问问他现在怎么样了?” “我又不是开胃口服液。”周行叙上了车, 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后排后,伸手准备关车门,但是霍慧文还拉着车门跟他说话。 霍慧文:“兄弟关心一下。” “知道了。”周行叙关上车门前还听见霍慧文在说, 让他别忘了打电话给周景扬,让他也过去喝口汤。 还有的话被他一脚油门甩到了后面。 - 保温瓶的保温效果在六月只能说是如虎添翼。 鸡汤完全不需要再热一遍,周行叙给她盛了一碗,又把营养餐拿出。薛与梵完全没有想到他居然还准备了汤和营养餐,这要是还不感动,她都觉得太不是人了。 就像小时候生病的时候,对着向卉和老薛撒个娇,她就可以得到在床上吃饭的特权,想喝水喊一声,想吃水果叫一声。 那是因为自己是他们的小孩,是家人。 薛与梵看着他拆着营养餐的食盒,鼻子越来越酸:“周行叙,你也太好了吧。” “少说没用的虚话。”周行叙把餐盒盖子放到旁边,看见里面的虾之后,起身去厨房拿一次性手套戴上,回来的时候,脖子上缠上了两条胳膊。 薛与梵凑过去。 周行叙没动,等脸颊上突然出现的温热消失后,笑:“怎么突然这么上道?” “都说了少说虚话,那不就是要实际行动。”薛与梵先拿勺子喝了口鸡汤,放养的鸡就和超市速冻冰柜买回来瘦得可怜的小鸡炖出来的汤完全不一样,点着头:“好喝。” 周行叙把虾仁剥好放在米饭上:“明天喝什么?鱼汤?” 薛与梵一喜:“明天还有呢?” “感动吗?”周行叙将另一边的脸凑过去了。 没说话,但是薛与梵知道什么意思,没动:“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他应允了。 比起薛与梵的中午饭,他的中午饭就相对糊弄人了,自己用鸡汤煮了个面。 然后坐在薛与梵对面等她慢条斯理地吃着用煮汤的鸡肉做的凉拌鸡丝,吃饱喝足后的洗碗工作交给了洗碗机。 挂号是周行叙挂的,薛与梵等坐上车了,都快要到医院了才问:“你预约的是哪家医院啊?” 他还没回答,不远处住院部大楼上偌大的红色招牌已经告诉薛与梵答案了。 “这是我二姐上班的医院。”薛与梵想骂人,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你二姐在放射科上班,又不在妇科妇产科你怕什么。” 医院的停车位并不好找,最后只能去地下停车场 ,但好在停车场有直升电梯到门诊大楼。他的方向感比薛与梵好太多了,薛与梵一到地下停车场就是无头苍蝇。 取号缴费都已经可以在机器上完成,取完号,距离她预计就诊时间只有一刻钟了。周行叙找着指示牌带着她上楼,拉着她:“放心,不着急这一会儿,你走慢点。” 紧张感去而复返,不知道为什么到了医院之后,之前用验孕棒测怀孕时候的紧张又来了。薛与梵被他牵着手,就诊单全在他手里,另一只手抚上他胳膊:“周行叙,我好紧张。” “今天还不手术,只是检查一下,别紧张。”周行叙安慰她,但是自己手心的汗在告诉薛与梵和他,他在谎报军情。 越靠近妇科妇产科,就能看见不少挺着孕肚的女人。薛与梵的视线忍不住落在她们的肚子,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腿都有些软了。 还没有走进,科室门口的广播正在循环播放语音通知。 “请男性家属待在大厅等候,请勿在厕所抽烟,谢谢配合……” 薛与梵视线扫过人不少的大厅,忽然两个熟悉的身影撞进了薛与梵的视线里。 是向卉和大伯母。 一个急刹车停在原地,然后拉着一脸茫然的周行叙撤退:“我妈,我看见我妈了。” 人生难得干一次坏事居然就这么被撞见了,现在做了亏心事薛与梵转身就要躲。 周行叙也很快在大厅里看见了曾经在书店匆匆见过一面的向卉,薛与梵像个抢完银行着急逃命的劫匪,拉着他快步朝着直升电梯走去。 心有余悸:“还能再倒霉一点吗?” 事实告诉薛与梵能。 她没看电梯是上行还是下行,直接进了电梯,最后没办法还得上去了之后再下去,周行叙按下地上停车场的楼层回到她旁边,脑袋靠在他胸口:“怎么这么倒霉?” 周行叙低头看着她头顶,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那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她也不知道怎么办?亲身演出一部背景为青青草原的大电影,虽然可怕的不是被吃掉,但被发现的下场的也不比吃掉好多少。 他说完,电梯门开了,看病的人零零散散进来几个,下一秒,薛与梵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探头瞄了一眼。 她二姐。 在打电话:“我知道了,我现在过去,不和你说了电梯里信号不好,你让婶母先进去看医生,到时候先把要做的检查都做完,到时候李医生出诊我帮婶母重新挂个号。” 婶母? 向卉? 薛与梵躲在周行叙身后,又想问二姐问个清楚又怕被二姐发现自己在医院。电梯在停靠的时候,二姐下去了,薛与梵将脑袋从周行叙怀里探出来,看着紧闭上的电梯门并且已经在跳动的电梯楼层数字,心里没有逃过一劫的喜悦。 二姐电话里说的话和今天在医院碰见向卉都让薛与梵好奇不已,但是她又没有办法现在给向卉打电话问她怎么了。周行叙看她这副心神不宁的样子,伸手牵她慢慢走出电梯。 “阿姨不一定很严重,可能就是例行检查身体。”周行叙捏了捏她的手,稍稍将她的注意力从那些事情上移走。 薛与梵感觉到自己手上的动作,看着他的手将自己的手包裹在掌心里。 他话里有多少安慰成分薛与梵清楚,刚刚二姐打电话的语气和说的话怎么看都不像是例行的身体检查,而且向卉定期的两癌筛查和身体体检都不是现在这个时候。 一瞬间各种生离死别的画面都涌进了薛与梵的脑袋里,但下一秒她又觉得不吉利,心里默念了几遍‘菩萨保佑’才稍稍缓过来一些。 车停得离直升电梯并不远,周行叙解了车锁,看她上车往驾驶位走,就知道她魂还在外面呢,走过去帮她开了车门,手贴着她头顶,等人坐进车之后,把车门关上,他绕了一圈上了车。 将手里的就诊单随手丢在杯槽里:“那看来今天不检查了?那我重新预约个时间,换个别的医院。” 薛与梵想也只能这样了,车还在免费的停车时段里,薛与梵系上安全带,突然想到一件事:“完蛋了,到时候叫号会报名字,大厅电视机上会出现就诊人名字,怎么办?” 周行叙:“医院不会报全名。” 一般都会省略掉中间或者最后一个字。 刚说完,车内响起了薛与梵的手机铃声。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她的手机屏幕,那个备注为‘美丽小卉’的号码正在屏幕上显示着。 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怕什么来什么。 手里响的仿佛不是手机,而是一个随时引爆的炸弹。 薛与梵做了两下深呼吸,只能自救了。脑袋里随便挑出一段宿舍的场景,薛与梵颤颤巍巍地点下了接通键,一声喂之后,立马情感和不需要的表情都到位了:“喂,老妈怎么了?” 周行叙坐在旁边,笑着看她表演。 “没有啊,我在宿舍,怎么了?”薛与梵看见旁边周行叙看好戏的表情,瞪了他一眼。 车里安静,甚至连周行叙都能听见电话那头向卉的声音。 向卉:“哦,我在医院然后看见有一个和你名字好像的,都是薛什么梵我还以为你来看妇科了呢。” 薛与梵在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就已经在脑海里模拟过这个问题了:“这么巧?老妈你看见也叫这个名字的人了吗?长得什么样?” “连着报了好几个名字,我也不知道是哪个。” 薛与梵准备将话题悄无声息地转移走:“老妈你怎么在医院?” 这回换电话那头短暂沉默了一下:“我没事,岁数上去了都会这样,我不和你说了,你好好准备答辩知道吗?妈妈没事。” 话这么说,薛与梵就知道绝对有事情。但是话从向卉嘴巴里问不出来,向卉没和薛与梵聊两句之后,就挂了电话了。 周行叙见她挂了电话了,但是表情却没有如释重负,等排队出医院,车速慢到不得不一直踩着刹车的时候,周行叙伸手捏了捏她的手腕:“别担心。” 手腕缠上一抹温热,莫名的情绪从他掌心传递到薛与梵皮肉之下,在这一刻薛与梵大概懂了为什么有人向往婚姻和爱情,大概是向往这种可以依靠和有人分担的感觉。但有些人并不能做到这一点,于是婚姻和爱情就有了不幸福的失败例子。 周行叙现在很显然不是其中一员:“等晚一点了,你打电话问问你二姐。” 她只是嗯了一声。 周行叙看她郁郁寡欢,逗她:“摸摸肚子,想想你儿子。要不我们今天晚饭不吃了,饿一饿他,让他陪你一起难过一下?” 说的这是什么话? 薛与梵蹙眉:“为什么呀?我儿子做错什么了,干嘛饿他。” 周行叙笑:“你这是为你自己鸣不平还是为你儿子?” “为我们娘俩。”薛与梵嗤声扭头看向窗外,等看见不远处不断升起又落下的杆子后,才发现他把自己的情绪从向卉那件事情上带走了,想说谢谢,但又说不出口。 薛与梵回到周行叙公寓后,两个人各自找事情做,周行叙在看他的论文,薛与梵的手指无聊的戳着手机屏幕,她在消磨时间。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各个app都在疯狂给她推送关于‘怀孕’‘婴幼儿’和‘生产流产’为关键字眼的信息。 购物网站里是母婴用品、公众号里沉底的几个养生号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妇女之友,天天在推送生产须知、搞噱头的新闻营销号在消费明星的同时隔三差五推送几条某某花季少女流产后因为某某原因导致这样的结局,少女下跪哭泣悔不当初。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薛与梵先打了个电话问向卉回没回家。 母女两个随口聊了两句,薛与梵问她检查结果,她说报告还没有出。挂了电话后,薛与梵转头给二姐打了电话。 薛映仪准备下班了,拿着钥匙去停车场,薛与梵站在阳台,手扣着墙壁瓷砖的缝隙:“姐,你就和我说实话,是不是担心我知道后影响我答辩?” “不是。”薛映仪否认,她作为女儿又作为母亲当然能理解向卉的不说又理解薛与梵的想知道,权衡利弊之后,薛映仪才开口:“是宫颈癌。” 向卉是宫颈癌,但幸好发现的早。比较严重的是子宫里的息肉,息肉已经有一个拳头那么大了,上一个医生提出了子宫切除的手术方案。 薛映仪安慰她:“不会有生命危险的,梵梵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毕业。婶母这里有医生,你担心操心也没有用。我到时候拜托妇科的主任帮婶母动手术,你听话,好好照顾自己,你也别去问婶母怎么回事,你知道的越多,婶母也越是担心你,你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别让婶母担心。” 电话挂了之后,薛与梵瞪着白色的瓷砖,想哭。也不知道薛映仪话里有多少是真的,是不是也避重就轻。 手摸上肚子,烦心倒霉的事情接踵而至。 周行叙在她打电话的时候特意去把鸡汤热了,出来的时候看见她还坐在阳台的地砖上,电话已经打完了。 脚步很轻,客厅的灯将他的影子打在墙上,率先暴露了他的行踪。 周行叙站在她身后伸手穿过她的胳膊下,想把人抱起来,她立马挣扎了一下后,周行叙不再使力,慢慢蹲下身。她继续背对着自己坐在地上,周行叙干脆也坐了下来:“要不跟我说说?” 薛与梵把薛映仪告诉自己的话转述给了周行叙听,怕他不能理解到,又补了句:“我和我妈关系很好的,那是我妈妈。” 周行叙说他知道:“二姐不是也说了嘛,不严重。你别操心,你自己还有答辩,还有手术要做。” 对啊,还有糟心的手术,烦恼就是一个圈,她重新懊恼自己当初干嘛非要干坏事:“要是肚子能给你就好了。” 孩子气的话,听她的声音哭腔特别重,周行叙下巴贴着她额头:“看你哭成这样,我也宁愿肚子给我算了。” 这话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薛与梵用手背擦了把眼泪,托着脸盯着窗外看,不是十五十六,月亮一点都不圆:“连今天连月亮都是不是圆的。” 她扑进周行叙怀里:“来件圆满的事情就这么难吗?” 周行叙这回把人抱起来了,虽然是六月,但也不好坐在地砖上:“月亮又不收你工资,火药朝我丢就算了,月亮挺无辜的。” 薛与梵从他怀里抬头:“我就不无辜吗?我都被你搞怀孕了。” 周行叙觉得自己是个神经病,有人爱名言,有人爱故事。他偏爱从薛与梵嘴巴里听她那句‘我都被你搞怀孕了’和‘你儿子我儿子’。 傻逼至极。 周行叙说了些别的事情,比如:“我刚刚去厨房用鸡汤煮了面,你吃不吃?” 也比如:“我和我妈说了明天炖鱼汤喝。”他说他不亲自下厨是因为他的厨艺只能做点普通的:“至少明天吃的不用担心了。” 薛与梵烦着,正难受的时候他电话响了。周行叙单手抱着她,一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备注是简单的一个字‘哥’。 周行叙按下绿色的接听键后,把手机放在耳边:“喂。” “喂,老妈说今天有鸡汤,你怎么没打电话给我?” 薛与梵在周行叙怀里,现在的手机音响做得太好,没开扩音都听清楚了。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大事,她和周行叙在为一堆烦心事难过,结果这个突然来了个因为屁大点事就撞在枪口上的人。 不拿来泄愤,天地不容。 周行叙说了句:“忘了,你想喝你自己跟老妈说一声。” “老妈不是在你离开的时候提醒过你给我打电话了吗,要不是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和老妈打电话,我都不知道鸡汤被你私吞了……” 周行叙听他废话,启唇想问他没事他就要挂电话的时候,手机易主了。 薛与梵夺过手机:“不就是碗鸡汤吗?世界上是只有那么一只鸡了吗?什么屁大点事情就打电话过来,知不知道我们还有别的事情要烦恼,你闲出屁来了?闲出屁来了就考虑一下社会问题,想想阿富汗战争,想想印度贫富差距,想想光刻机的制作办法,真是关了一笼子八哥,一天到晚叭叭。一天到晚为了点芝麻小事烦烦烦烦烦,我告诉你,你去告诉你妈,鸡汤是我喝掉的,和周行叙没关系,你有本事来要,我就有本事吐出来还给你们。” 她之前在哭,鼻音太重。语气又加快了,周景扬压根没有听出是薛与梵的声音,然后电话就被挂了。 骂完人之后心情舒畅了,把手机还给周行叙:“以后他的电话我来接,真是给他脸了。” 可是一堆事情到底还是需要薛与梵去面对,不是骂谁一通就能‘拨云见日’的。薛与梵靠在他胸口,仿佛困扰自己的烦心事能少一点烦心的程度,就像是在医院里被他握住手的时候。 她在和自己说手术万一失败如果这时候让她妈知道了,她自己打自己腿打折算了,再追悔莫及一下以前自己为什么非要干些让向卉生气的事情:“女人真的得少生气,我妈以前当补课中心的老师,总是被家长和学生气得不行。” 挂掉和周景扬的电话后,手机重新回到了周行叙手里,一起失而复得的是之前暑假那次听她在流浪动物救助站时,听到她和周景扬讨论公平的那些话时的感觉。 以前的遭遇,因为霍慧文因为周景扬,他对喜爱之物想触碰但无数次压抑内心又收回手。 此刻,仿佛仍见那天树影下阳光斑驳。 人向往婚姻和家庭,究其原因,很简单。说俗气一点,是想找个能在自己脆弱之时撑起自己脆弱之处的人。说文艺一点,就是贝里克的话:你所结婚的对象是你在最脆弱时觉得最适合于你的人。 “薛与梵,你如果害怕手术失败时要监护人签字,要不要我们结婚吧,我当你监护人,我签字。” 第65章 生芽(6) 持证人 玄关处有向卉的室内拖鞋。 看着熟悉到不行的家具陈列, 薛与梵踮着脚,小心翼翼地上到了二楼。父母卧室的房门打开着,从敞开的门往里看, 可以看见床上铺得整整齐齐的被子, 连枕头上的褶子都抚平了。 老薛这个时间点果然出去赚钱了。轻轻喊了一声:“老妈。” 声音落在四周,没有回应。 薛与梵壮着胆子加了些音量,还是没有人回应之后, 总算送了一口气。小跑着进了父母卧室,在柜子第二个抽屉里找到了户口本。 今天不是什么数字意思特别美好的日子。 就连民政局外面标志性的捧花情侣熊玩偶前拍照的人都比结婚大厅里登记的新人多。 薛与梵有些坐立不安,手心全是汗。 她紧张,旁边的周行叙倒是淡定, 玩着手机。 防偷窥的屏幕, 薛与梵也瞄不到手机内容。伸手握成虚虚的一个拳头当做采访手势:“和首府第一美结婚是什么感受?” 装淡定在软件后台切来切去的人缓缓抬头,听见‘首府第一美’那几个字的时候周行叙脸上的笑就没下去了,唇角勾了勾:“我的荣幸,是今天晚上必须请两支广场舞舞团载歌载舞三天三夜的那种激动。” 怎么可能听不出他在损人,薛与梵瞥他,扁了扁嘴:“你倒是轻松自在,也是, 我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骗到就是赚到。” 她只有长袖的白衬衫,六月长袖, 脑子秀逗。昨晚她被周行叙那套说辞说服了, 薛与梵和他确认了一遍,问了他:“你没有给我买保险吧?” 填表申请、审查和办理。 宣誓完之后, 薛与梵看着红色的小本子,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这死小孩真是把我给害惨了。” “结婚第一天。”周行叙牵起她的手往停车场走:“怎么庆祝一下?” 薛与梵把烫眼的红塞进自己包里:“奖励我下午看个医生。” 周行叙:“扫兴了。” 薛与梵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高兴,为了流产手术才结婚以防万一的, 等手术做完也不可能继续保持婚姻关系,和他扯皮,故意来了句:“抽一个幸运观众和他分享我们结婚的喜悦?” 他笑:“这种好事我黑幕我哥。” - 距离下午薛与梵看医生还有一段时间,薛与梵回他公寓里换掉了长袖的衬衫,看见了摆在茶几上还没有丢的验孕棒,把结婚证和验孕棒摆在了一起,拍了张照。 周行叙在厨房做海鲜粥,听见厨房移门打开的声音后,就看见薛与梵赤着脚小跑过来,给他看照片,说:“这算是一家三口的全家福吧。” 周行叙拿着锅铲搅拌着,扭头看了一眼:“恩,照片发我。” 中午吃海鲜粥,薛与梵又特意喝了好几口水,为了方便到时候做检查可以节约时间。 周行叙带了个水杯,泡了杯蜂蜜水带着,这回换了家医院,薛与梵是下午门诊号里的前几个。照旧还是男士家属留步在大厅,薛与梵拿着水杯,一边吃着小面包,一边看着电视屏上自己的名字在哪里。 旁边有个人喝矿泉水,喝到表情都痛苦了。薛与梵抿了抿嘴巴,回味着口腔里的丝丝甜味,扭头突然挽上了周行叙胳膊。 他狐疑:“怎么了?” 薛与梵摇头,在想为什么他这么贴心,还能知道泡了杯有味道的蜂蜜水带着:“没事。” 刚说完,就叫号叫到了薛与梵。 薛与梵一个人进了就诊室,医生是一个女医生,看着年纪也不大:“坐,你是什么情况?” 薛与梵端正地坐在椅子上,两只手搭在膝盖上,将自己最近的情况转述给医生:“我大概快停经两个月了。” 女性到了一定的年龄之后来看妇科,总是避免不了要被问婚姻状况,恋爱状况。这次也不例外:“有男朋友了吗?” 薛与梵刚想否认,又想到了这个问题背后的真正意思,周行叙现在什么身份都不重要。 得到薛与梵肯定的回复后,医生点了点头:“上次是什么时候?” “就两个月前。”薛与梵说自己在家里用验孕棒测试过了。 医生开始开单子,一边和薛与梵解释说明:“虽然你用验孕棒测过了,但是还是要抽血做一下相关的检测。还有要做B超,我们医院下午是不做B超的,你今天先是四楼彩超室做登记,然后明天上午直接过去就好了。正好血液检测报告也要明天才能出结果,你明天直接拿了b超单子和检测报告重新挂号就好了。” 薛与梵一一记下了。 挂号缴费,按照医院楼层布局和指示牌找到了抽血的地方,周行叙帮她取完抽血的排队号,看着八个抽血窗口,虽然前面还有几十号人,但应该也快。 B超既然明天做,薛与梵去上了个厕所。回来的时候看见周行叙正专心致志地看着某一对情侣。 年纪和他们也差不多,情侣里的女生要抽血,先是赖在门口不进去,再是抱着他男朋友不松手,然后和邻座一个一起抽血的小孩子共谱哭泣乐章。 周行叙收回目光看她:“等会儿要抽血,你怕不怕?” 薛与梵摇头:“还好,不就是一管血嘛。” 周行叙拿过她的包,挂在自己身上。四周没有什么休息椅,周行叙单手拎着水杯,单手抱着她:“这么坚强?” “还好吧,我没有那么害怕打针。”薛与梵说可能小时候哭过,但是后来有记忆之后,对待挂水打针她都没有那么害怕。反问他:“你怕吗?” “不怕。”周行叙摇头:“我小时候知道哭也没有用,哭也还要打,就干脆不哭了。” 薛与梵环着他的腰:“难道不是因为你哭你妈也没有功夫哄你吗?” 好吧,事实的确如此。当时周景扬身体是真的不好,哭久了甚至会浑身通红喘不上气,兄弟两个一打针,全家都要提防着周景扬会不会出现别的症状。当周行叙发现眼泪掉得再多也得不到拥抱和轻声细语之后,他干脆不哭了,哭了什么都没有,还不如不哭,这样还能得到别人夸奖的一句‘你真勇敢’。 很快就叫了薛与梵的名字,周行叙陪她到窗口,把手里的单子递过去之后,薛与梵看着抽血的医生拿出了三根空管子。 “抽三管啊?”薛与梵都傻了。 医生没讲话,指了指她单子上的几项血液检查,看了一下薛与梵两个胳膊,血管都很好,就随便挑选了一个手臂。 薛与梵另一只手拉着周行叙胳膊,开始自我安慰:“没关系,反正就扎一针,抽几管子都一样。” 事实证明一点都不一样。薛与梵按着胳膊上的棉球,针口又酸又疼。 抽完血之后去彩超室窗口登记完,他们就打道回府。周行叙昨天让他老妈炖了鱼汤,问她要不要跟自己一起去,薛与梵感觉自己自从怀孕后,人特别容易困。 到了下午两三点的时候眼睛都睁不开。 周行叙便把她先送自己公寓,自己再回家拿鱼汤,她还算有点良心:“你也太辛苦了吧?” “现在做牛做马都要持证上岗了。”他把车停到楼下,听她嘱咐自己路上小心。 薛与梵听罢,俯身往他脸颊上啄了一口:“回来补上。” 她是真的困,回公寓冲了澡之后就上楼睡觉,中央空调徐徐吹着冷风,困意就像是冬天新弹的厚被子,又重又实。 薛与梵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隐隐听见楼下有动静,有男人的声音,有女人的声音,薛与梵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她听见楼下的人说到了周行叙的名字,眼皮却重的抬不起来。 …… 霍慧文煮好了鱼汤,怎么都没有等到小儿子来。今天闲着,干脆就自己送过来了。 临出门前给大儿子打了个电话,让他到小儿子那里吃晚饭,她顺道再带点菜过来把晚饭给两个儿子做了,省得他们晚上还点外卖。 儿子以前公寓的密码,霍慧文输入了两遍都没有对,碰巧大儿子来了,周景扬又试了一遍也不对,这原本的密码‘11090000’不知道是不是改掉了。 不过周景扬知道周行叙会把备用钥匙放在门框上面,伸手摸了两下找到了钥匙。 开门进屋。 一双女士的帆布鞋摆在最显眼的地方,两个人狐疑地对视了一眼,周景扬率先想到了周行叙那个他没有见过面的女朋友。 霍慧文听大儿子解释后,蹙眉:“都住过来了?” 周景扬耸肩,他也不知道。家里很安静,上楼的时候他也没有看见周行叙的车,结果家里的空调倒是开着,本能地以为他是出门忘记关了。 霍慧文提着手里的东西去厨房,叹了口气:“住一起就住一起,只要别出事就行,我听你说他总是谈了一个没多久就换一个,我都担心他到岁数了不肯收心怎么办。” 周景扬穿上周行叙的拖鞋往客厅里走:“周行叙就是不听话的,管不了。顺其自然……” 话说到一半,周景扬看见了茶几上的验孕棒和结婚证。 赶忙喊着霍慧文的名字:“妈妈妈妈妈,你快过来。” 霍慧文从厨房探出脑袋,刚想问他怎么了,却看见大儿子手里的东西:“老天爷啊。” 验孕棒上的两条杠痕迹还清晰着呢,周景扬想到了上次打电话给周行叙,他那头电话里传过来的声音,周行叙大大方方承认是‘做|爱’的声音,怀上他倒是不意外。 只是,周景扬没有想到周行叙居然会因为女朋友怀孕把结婚证给领了。 照他的性子,他应该让那个人把孩子拿掉,然后安抚安抚再投身下一段感情中。看着母亲震惊愤怒的表情,以及说着要打电话给周父。 周景扬轻笑着,这要是被他们老爸知道周行叙把女生弄怀孕了,还私自结了婚,绝对大于当年周行叙非要玩乐队时,父子之间的腥风血雨肯定回来。 越想,周景扬有些幸灾乐祸地翻开结婚证。 视线落在内页里证件照上的两个人脸上,看清楚那两张脸之后,周景扬的笑容一点点消失。 他和周行叙是双胞胎却长得不一样,从小到大听到过不少人说他们不像亲兄弟。 的确不像,皮像上的好基因都在周行叙身上了,这张从小时候到现在都让周景扬羡慕嫉妒的脸扛住了证件照的死亡。而和他一样穿着白衬衫,画着淡妆的女生也很漂亮,唇角弧度不大,可所有的笑意和幸福仿佛都挂在了眼睛里。 照片的女生是美的,却不再是从前对他不置一词,不屑一顾的那种清冷疏离美。 持证人:周行叙。 持证人:薛与梵。 第66章 生芽(7) 第一场暴风雨 周景扬看着手上的结婚证, 刺目到疼的红色。 所有以前觉得不对劲地事情似乎都得到了解释,因为他们早就开始了,所以周行叙会知道薛与梵对菠萝过敏, 所以他们会交换了餐盘之后, 薛与梵会那么自然地吃起周行叙那一份。 所以那天自己打电话来,和周行叙耳鬓厮磨发出声音的女声主人是薛与梵。 所以有一天他室友回来,说:“周景扬, 你弟谈恋爱了。我在女生宿舍楼下看见他和个女生搂在一起亲……没看到脸,宝贝的很,抱在怀里都没让我看到脸。” 那个被他宝贝的抱在怀里的人是薛与梵,和他在女生宿舍楼下亲的是薛与梵。 所以那次暑假她把自己骂了一顿, 不是为了自己好, 只是为了周行叙。 一切都是为了周行叙。 居然是因为周行叙…… 怒目而视,他余光看见了穿着睡衣从二楼睡意朦胧的薛与梵。 薛与梵看见周景扬和一个陌生中年女人的时候以为自己在做梦,她实在是有点困,直到肩膀被擒住,握着自己肩头的五指用力,痛感骤然袭来。 霍慧文给丈夫的电话还没有拨打出去,看着儿子手里的结婚证被揉皱在掌心后, 随手一丢,他快步朝一边走去, 霍慧文这才看见薛与梵。 确实是一个好看的女生, 五官标志,皮肤也白, 不像这年头有些女生染着什么那一撮黄的,那一撮绿色的夸张颜色的头发。 还有那么一点点眼熟,直到大儿子抓着人家的肩膀, 嘴里喊出那个她从大儿子口中听到过好几次的名字。 “薛与梵可以啊,居然是我弟弟……” 他平时再装模作样都知道在薛与梵面前披一张看上去文质彬彬的皮,虽然他掌握不好这个词的真正意思,但至少都是面和的样子。 像这样一副杀红了眼的模样,薛与梵的确是第一次见。 “你知不知道我多喜欢,我多喜欢你。”他越说越激动,摇着手臂,彻底把薛与梵的瞌睡摇没了。 别说薛与梵了,就连霍慧文都没见过这副模样的大儿子:“扬扬,你冷静点,你先松手。她肚子里还有小孩,你别这样摇她…” 肚子里还有小孩… 周景扬视线缓缓下移,这肚子里有一个小孩,一个她和周行叙的小孩。 可这是自己喜欢的人啊。 第一次见她其实不在大三的开学季上,还要早,是大二。 他们被派去高铁站举着牌子迎接新生。她是老校区院系派来的,穿着和他们一样的志愿者衣服,临时顶班她室友。 那甚至都有一些难看的志愿者衣服,她穿在身上都显得是一副青春靓丽干干净净模样,扎着一个马尾,逢有人来,她都挂着笑偏着头认真听完别人说的话后,给他们解释。 接触到她的机会不多,那天所有人都忙得像个小陀螺。中午轮班吃饭,他们也不在一个时间段。 真正说上话,是一点多日头最毒的时候,他帮一个独自送女儿的母亲搬行李,大包小包的东西很多,出租车司机也不搭把手,周景扬搬完东西后,气有点不顺。 他手支着膝盖缓了一下之后,再直起身,他感觉自己的眼睛就像是在太阳下看将屏幕亮度调到最低的手机一样,什么都看不清。 手往旁边一伸,摸到如同路灯一样的管子他慢慢蹲下身。 窒息感突然袭来,他以为自己要狼狈不堪地倒在这里时,一瓶冰水贴上了他的后颈。 “中暑了吗?” 短短四个字,仿佛是叠加了好几遍混响,经过顶级调音师处理后传递到他耳朵里。 冰水拧开了瓶盖,递到了他手里,夏风渐起,他视线终于以她为中心一点点恢复,黑暗一点点从他所望的画面中褪去。 他闻见了柚子的味道, 绑马尾的皮绳上却是一个小菠萝,不远处有人在喊她。 “薛与梵,他们打电话来说我们系结束了,走吗?” 她起身,对那人说了一声走之后,又对他说:“我走了,你多喝点水,小心中暑。” 简单到不行地叮嘱,她说完就走了。周景扬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遥遥望着,长久地无法挪开眼睛。 那次他们连自我介绍都没有。 再见面的时候,是她因为大三换校区而见面。她很显然没有认出自己来,周景扬那一次终于鼓起勇气和她要了联系方式。 他一点点靠近她,见她喜欢乐队表演,就带她去看周行叙的乐队演出。现在想来他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他就不应该让周行叙知道自己喜欢薛与梵。 “薛与梵,谁都好,为什么偏偏是周行叙?” 一个在他寸步难行靠着手术药物活命时,却说什么热爱游泳,想要走游泳这条路正享受童年的弟弟。明明是一个肚子里出来的,因为运气好就可以逃过一劫的弟弟。 投胎时,老天爷就偏袒周行叙,让他身体健康,平安长大。现在连薛与梵都是站在他那边的了,他最喜欢的人和他从小到大最讨厌的人结婚了,他们现在还有一个孩子。 霍慧文拉着他的手臂,想把他拉开,但是一米八出头的儿子,平时看着身体不好但身高体重和性别差距带来的力量差距摆在那儿,更别说现在还有愤怒加成。 薛与梵肩膀疼得快没知觉了,听着面前这个脑子出问题的人满嘴里的胡话,真是想骂他都不知道要从什么地方开始骂。视线里早上还崭新的红色小本子现在皱不拉几地被丢在地上,和霍慧文两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自己从周景扬的桎梏里挣脱开。 薛与梵一得到解放立马揉着自己的肩膀。今天真是见鬼了,自己来了这么久这么多次都没有在周行叙的公寓里遇见过周景扬和霍慧文,甚至都没有听周行叙说过哪次她不在的时候霍慧文他们造访,从来都是听霍慧文一个电话把他喊回家吃饭。 现在他人还不知道去哪里了。 霍慧文拉着周景扬想把他拉走,他不肯走,如果现在薛与梵把自己结婚的消息告诉老薛和向卉,或许周景扬是第一个举手要帮忙把她扛去民政局办离婚的。 薛与梵手机没有拿,看着仿佛杀红眼的周景扬,她还是决定先上楼给周行叙打个电话。 前脚刚才上楼梯,下一秒霍慧文被推到一边,周景扬抓着她的手腕,不让她走。 薛与梵:“松手。” 周景扬不肯,现在那些从他嘴里说出来描述他心意的话,薛与梵听着犯恶心。霍慧文看着两个人拉拉扯扯心都悬到天上去了:“扬扬,你松手。” “松手?”周景扬反其道而行,更用力地把薛与梵拽下楼。为什么松手,松手之后呢?看着她和周行叙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吗?出双入对,以后儿女双全吗? 偏薛与梵也犟,他要把自己拉下去,她就单手抓着扶手不肯服输。 周景扬:“周行叙和你在一起就是为了报复我,因为我从小就抢他的东西。他是知道我喜欢你所以他才和你玩的。” “所以你现在终于肯当着你妈妈的面承认你从小就抢他东西吗?就算他是为了报复你和我在一起的,说起来也是你从小自作孽,你要是从小不这么对他,犯得着他现在这么对你吗?活该,周景扬你活该。”薛与梵挣扎着:“就算没有周行叙,我也不会考虑你。我不喜欢你,我也从来没有给过你任何会和你交往的错误引导。” 为了和他比力气,薛与梵不得不整个人重心都往后,她没有想到她一说完,周景扬直接松了手。重心往后,她不出意外地摔在了台阶上。 台阶磕得浑身骨头都痛,尤其是盆骨处没有什么肉,她手肘还磕到了筋,整个手臂都麻掉了。眼泪一瞬间夺眶而出,霍慧文吓得走过去想把薛与梵扶起来时身后传来电子门锁解锁的声音。 …… 周行叙到了家,煮饭阿姨告诉他,霍慧文不久前带着鱼汤出门了,说是等了他好久,正好今天也没有事情就给他送过去了。 周行叙拿出手机,看见了开车时没有注意到的短信。 是霍慧文给他发的语音,说是她带了鱼汤去他公寓了。消息通知里还有三次电子锁密码开锁失败的消息通知。 周行叙到公寓楼下的时候看见了周景扬的车,一瞬间不好的预感如同七月的乌云盘踞在心头。 开门入目,是一片混乱。 薛与梵坐在台阶上哭,周景扬站在楼梯口,霍慧文站在两个人中间。 开门的声音将三个人的视线和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了他身上,穿着球鞋直接进屋,径直朝着薛与梵走去,霍慧文立马把周景扬拉到旁边。 周行叙伸手想把薛与梵抱起来,她抱着胳膊摇了摇头,周行叙掌心贴着她的手肘轻轻地打圈揉着:“我送你去医院。” “我没事,要摔流产就该流血了,没有血。”薛与梵说完用视线提醒他朝后看。 周行叙还是不疾不徐地帮她揉了一会手臂,然后把她从台阶上抱起来:“我来处理,你上去。” 薛与梵不肯,拉着他的胳膊自己站在上面一节台阶上也还是没有他高。 他重复了一遍:“听话,去二楼。” 周景扬看着在楼梯上你侬我侬的两个人,说不出地生气:“周行叙,报复我有意思吗?” 他的声音打断了楼梯上的两个人。 周行叙看着他,慢慢解开手腕上的手表,动作就像是刚才帮薛与梵揉胳膊时一样,只是表情的区别很大,他进门时整个人便带着寒意,现在敛了刚才面对薛与梵时的柔意之后,让霍慧文这个当妈的都觉得有点陌生了。 朝着他们走过去,周行叙看见了地上那本小红本,之前在薛与梵发给自己的‘一家三口’的照片里还是整齐崭新的。 将手表丢到沙发上,一拳头砸到周景扬脸上的时候连薛与梵都愣住了。 虽然是亲兄弟,岁数一样大。但一直晨跑游泳健身的人倒底还是少吃了几年药有力气很多。霍慧文急得不行,劝架也劝不了。 薛与梵看着周景扬反手的动作越来越小,出声:“周行叙。” 那头动作停了。霍慧文看准了时机将小儿子拉开了,再去看挨打的大儿子,看着周景扬脸上的伤,四十多岁的人也不顾薛与梵在场,直接哭了起来。 周行叙没管地上的人和在哭的人,转身朝着薛与梵走过去,还是很不放心:“我还是带你去医院。” 薛与梵看着颤颤巍巍站起来的周景扬,摇了摇头:“你还是先送他去吧。” 霍慧文觉得胸口堵了一口气,指着周行叙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最后吼出两个字:“回家。” 周景扬甩开霍慧文快步离开了,霍慧文立马追了出去,一瞬间整个屋子安静了下来,如果不是桌上的菜和鱼汤仿佛这两个人没有来过一样。 周行叙是听见霍慧文的话的,但是没直接跟上去,而是先把那张结婚证捡了起来。原本好好摆在一起的验孕棒和结婚证,现在结婚证皱了,验孕棒一个被丢在垃圾桶里,一个丢在沙发上,他一个个捡起来,重新放在茶几上。 薛与梵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慢慢弄好一切,用手捋平,但褶皱印子还在。学着照片里,他重新摆好。 临走前,找到了桌子上的鱼汤,拧开保运瓶盖,找了碗筷勺子出来,放在餐桌上。一转身,抱住了一直跟着他的薛与梵,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要是不舒服立刻给我打电话,我回去解决一下就回来。” - 周父在公司接到电话的时候,霍慧文哭哭啼啼地说天塌了。电话里好几分钟都没有说清楚的事情,他一回家用了一分钟都不到的时间都弄清楚了。 两个儿子喜欢上了同一个人,小儿子捷足先登,和人把结婚证都领了,孩子都有了。 霍慧文气得半死:“他把别人肚子搞大了,现在瞒着我们和人结了婚。那个女生还是扬扬喜欢了好几年的女生,我就当初就不应该同意他一个人住在外面,现在给我惹出这么个大祸。” 周行叙坐在沙发上,脸上挂了彩,是周父回来前,霍慧文甩得一巴掌。这巴掌打他是因为他对哥哥动手。他听到霍慧文的话后,开口:“不是大祸。” 不是大祸,他的小孩不是大祸,是美梦成真的美梦。 周父瞥了眼沙发的周行叙:“起来,跟我去书房。” 书房里,父子两个面对面坐着,周父打量着面前的小儿子,看见他脸上红色的指痕,虽然霍慧文更宠周景扬,但是从小到大也没有打过周行叙,现在儿子都大了,却给了一耳光。 周父半天后才开口:“一声不吭,当爸爸了,孩子都有了,还自己把婚结了,你挺厉害啊。” 周行叙垂着眼睛,恩一声:“她怀孕了,我也喜欢她,我想负责。” 负责,多男人的一个词。周父听罢,一笑。 周行叙说完,以为这个从小自己游泳,他不支持。自己玩乐队,他反对,永远给自己贴着不学无术浪费时间,每次聚在一起吃饭都要骂他数落他的老爸这次也一样。 但没有,他爸爸是全家唯一一个支持他结婚的人:“负责是对的,结婚也是应该的。但是之后呢?丈夫,父亲的称呼不是有个孩子结个婚就能免费赠送的,你要赚钱,你得为你老婆和以后小孩遮风挡雨,你能做到吗?靠着把吉他赚钱吗?是能赚到钱,但是这碗饭有多难吃,你比我清楚吧。” 周行叙意外这些话居然是从他老爸嘴里说出来的。他清楚这些话,是为了他好:“我知道,我毕业之后会去公司实习的。” - 薛与梵喝了半碗鱼汤之后就没有胃口了,坐在沙发上也看不进电视,摔跤时骨头磕到的地方还是有些隐隐的痛。 外面的天已经彻底暗下来了。 薛与梵走去阳台,阳台的地砖上还残留一点点白日被太阳炙烤吸收的温度。 楼下漆黑,十分钟里没有车灯在楼下这条路上亮起。薛与梵在阳台等了一身汗出来,手里的手机也久久没有动静。 薛与梵想给周行叙打个电话,但是又怕他不方便接。 也不知道他一个人处理的怎么样,周景扬会不会反咬一口。周行叙那两个偏心爹妈会不会逼着周行叙跟她离婚呢? 虽然等孩子没了,他们两个多半也是要去离婚的。 但是父母要求,和两个人自己决定离婚又是不一样的感觉了。薛与梵看着没有新消息的列表撇了撇嘴。起身在阳台收了干净衣服去洗澡。 照旧是把手机带进了浴室,只是没有放歌,想等电话来了,第一时间能接到。 身上刚打湿,薛与梵沐浴露还没有涂,听见叮一声,结果手机屏亮着,她看见是软件推送垃圾消息之后,有点失落。 拧开水龙头,水声重新响起。 热水将整个浴室弥漫水汽,薛与梵闭着眼睛冲了把脸。再睁眼,她看见淡蓝色的地砖上、在水流中已经被稀释的红色。 红色沿着她的腿往下流,顺着水最后被冲进地漏。 第67章 生芽(8) 我们继续爱我们的…… 霍慧文拿着碘酒想给周景扬上药, 但是他现在就如同一个刺猬一样,谁都碰不得。 楼上一直很安静,楼下两个人也不知道书房里在聊什么, 直到耳边传来下楼的脚步声, 沙发上两个人不约而同朝楼梯口看过去。 视线交汇,周行叙瞥了眼沙发上的人,准备走人。 霍慧文看见了他脸上的指痕, 那是她气急之下打的,叫住周行叙想叫他上点药。结果周行叙假装没听见,径直出了门。 霍慧文追出去的时候,他还没上车, 六月的夜里, 热得不行:“疼不疼?妈妈打你是因为你打了哥哥,兄弟两个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你为什么……” 她边说边走过去,伸手想看看儿子的脸。 “妈,有意思吗?”周行叙偏头躲开霍慧文的手:“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肯承认自己偏心呢?” 她又是那套当妈的说辞,说她怀胎十月,说母子血脉相连, 说周景扬小时候生下来就比周行叙小了一圈,说她看着周景扬十岁前靠着手术和药活命怎么能不心疼。 “所以我就没有资格过得好吗?”周行叙以前被周景扬抢走东西后, 自己躲在房间里哭的时候, 想象过很多次质问霍慧文的场景,但没有一次设想中他会像现在这么平静。 平静的如同今天晚上无风的夜晚, 树叶不动,湖面不皱。母子两个在他这句话之后都沉默了,他生气并不因为那一耳光。 屋前有一辆车开过, 灯光刺眼,光将他们的影子投在房子上,随着车行驶而来又行驶而去,影子又旋转着,从房子上消失。 霍慧文回答不出这个问题,周行叙也不再像小时候那样非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周行叙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霍慧文:“妈,我后来再也没有说过我喜欢什么,因为以前我说我想要什么我喜欢什么,不是被哥搅黄了就是被他抢走了。我现在想告诉你,我很喜欢她,她给了我归属感。” 周行叙开了半个小时的车回到了自己的公寓,开门只有放在鞋柜上的一个纸袋子,上面印着一个甜品店的LOGO。 满屋子的安静,二楼的被子没有了温度,卫生间里也只剩下一地湿意。打薛与梵电话,手机铃声从卫生间的水池边传来。 再要打谁电话,他知道。 - 医院夏天的冷气打得很足,金属的长椅在冷气里吹了二十四个小时后,已经冷得像个铁疙瘩。薛与梵身上穿了件男士的外套,是周行叙那个薛与梵见过几面的邻居的。 她出门的时候太着急了,就穿了件短袖。 今天路轸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甜品蛋糕和咖啡,他不是很喜欢吃这些甜味的东西,前两天晨跑,听周行叙说他女朋友最近住在这里,所以就给他们送过来了。敲响周行叙公寓大门,开门的却是捂着肚子的薛与梵。 周行叙不在家,路轸看见薛与梵的脸色不是很好。 他问是否需要送她去医院,薛与梵说了声谢谢,二十分钟之后就在了医院。 现在就等加急的血液报告,今天白天左胳膊三管血,今天晚上右胳膊也三管血,两条胳膊都有些酸疼,坐在冰凉的椅面薛与梵觉得自己小腹更痛了。 路轸靠墙站在旁边,余光偷瞄了她一眼之后,拿着小票上的条形码去到打印报告的机器处继续尝试报告是否出来了。 报告比预计的时间出来的要早。 两个人重新到回到急诊之前挂号的医生那里,路轸站在诊室门口把手里的东西报告单全部拿给她了之后,没跟进去,就在诊室外面等。 医生看着三张化验单,说了句还好“不是流产,是月经来了。生活压力或是学习压力太大,情绪不稳定都是有可能造成月经延迟的。但是如果没有怀孕的打算,还是要做好安全措施。” 不是流产? 薛与梵手缓缓抚上肚子,所以没有孩子? 头顶的摩克利斯之剑终于消失了,可随之而来却是薛与梵意料之外的失落,像是做了一桌子菜,最后邀请赴宴的人一个都没有来。 薛与梵要打止痛针,路轸就是在这个时候接到了周行叙的电话。 知道他大约是看见他送过去的甜品和咖啡想到了他。 “喂。”路轸走到人少的地方,告诉他:“我们在二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个月没有来,一来来了两个月的量,血块导致薛与梵疼得整个人都恨不得蜷缩成一个小虾米。 止痛针也不像做无痛胃镜时的麻药一样效果来得那么快,薛与梵捂着肚子出去的时候,站在门口等她的不是路轸了。 他还是穿着之前出门时的衣服,医院灯光很好,照着干净到反光的瓷砖,也照着他脸颊上在出门前不存在的红印子。 周行叙来了,路轸肯定就先走了。薛与梵也不傻,也能猜到肯定是路轸给他打的电话。 抬手,帮她拢了拢身上那件明显就是男性的外套。 薛与梵垂眸,看见那只手在抖。抬眸看向他,视线对上之后,薛与梵开口:“没有孩子。” 她担心了好几天,结果压根没有怀孕。 可说完,视线里的人一愣,帮她拢衣服的手,向后伸,将她拦进怀里。雪松味道猛地钻进薛与梵的鼻子里,隔着短袖的布料,薛与梵还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 “疼吗?” 他的声音闷闷的,薛与梵被他按着脑袋,看不见他的脸,只能恩了一声:“但是打止痛针了。” 说完,他抱得更紧了。急诊大楼里人来人往,有人脚步匆匆还不忘回头看他们一眼,雪松味道将消毒水的味道打败了,就像是他身上的温度驱赶走了冷气带给薛与梵的寒意。 “对不起。” 没头没尾的一句道歉。 但薛与梵知道他好像误会了,挣扎着从他怀里出来,手还搭在他腰上,借着他托着自己后脑勺的手仰着头看他:“周行叙,我没有怀孕,所以我们一直都没有孩子。” 说完,薛与梵看着他,看见他的表情从呆愣变成迷茫最后分析完这句简单的话之后,他露出一丝劫后余生的笑容。 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幸好,幸好没有怀孕。” 是啊,幸好没有怀孕,否则之后的事情还要多还要麻烦。现在没有孩子,也就没有了一切麻烦事的源头。 离婚也了无牵挂和顾忌了。 的确是幸好。 只是,薛与梵看着他脸上出现的笑容,想到了从验孕棒谎报军情到现在他所有的所作所为,从说出‘吃饱了再说,总不能当爸的第一天就饿着我儿子吧’到‘身体是你的,你可以决定要不要。我这副样子只是觉得如果从存在到最后手术结束之后消失,都没有一个人欢迎他的到来,他太可怜了’,再到他说‘薛与梵,你如果害怕手术失败时要监护人签字,要不要我们结婚吧,我当你监护人,我签字。’。 从鸡汤到鱼汤,从他拿手机查孕妇的注意事项和忌口。 他对便利店碰见的阿姨说‘美梦成真’,在这劫后余生的笑容到来之前,他所有的一切都仿佛一个期待孩子到来的称职父亲模样。薛与梵看着那笑,心里却宕到谷底。 他甚至情话满满地告诉自己,她是他的绝不让步,他对她的喜欢远超过薛与梵的想象。 周行叙松了口气,他抬手摸了摸她没有什么血色的脸颊:“幸好只是生理期,不是流产。” 薛与梵有些不能理解,眨着眼睛看着他:“但你儿子从头到尾没来过。” 周行叙恩了一声,语气里没有脸上那副轻松的样子,牵起薛与梵的手,拉着她慢慢往外走。 就简单的一个恩。薛与梵挽上他的胳膊,任由他带着自己走,不看路,看他的表情:“从来没有来,美梦落空了。” 周行叙把薛与梵拉到自己身前,抬手掀开塑料的门帘让她先走:“薛与梵,比起流产我宁可美梦落空,流产对你身体不好。” 六月的蛾子趴在玻璃窗上,撞击了几下玻璃之后又安静地继续待在玻璃上。 不少人蹲在急诊大楼的门口,拿着手机打着打电话。不缺神色紧张的也不缺抱头大哭的。但没有第二对和他们这样手牵着手,望着对方的情侣。薛与梵看着他,良久没有说话。 这在盛夏食物暴露在空气中容易变质,薛与梵觉得自己也变质了,否则现在不会鼻子眼睛甚至连心头都是酸的。 望着他,虽然四周昏暗,但薛与梵知道,自己埋在他的眼睛里,而在他的眼睛里,自己略大于一切。 他的车停在不远处,薛与梵上车后,开了车里的灯,抬手轻轻掰过他的脸,借着车载的灯光细细打量着他脸上的红印子:“他们打你了?” 周行叙拉下她的手,借着假装看后视镜偏过脸没让她继续看,抬手把车里的灯关掉:“没事,就看着红了点。” “都破皮了。”车启动了,薛与梵不好打扰他开车,只能望着他的侧脸:“和我结婚是不是给你惹了不少麻烦?” “没有。”周行叙让她别多想。 “没有孩子了,我们……”薛与梵没继续说。 离婚? 总不能持证尝试谈恋爱吧。 车刚驶出医院,他们就吃到了第一个红灯。 周行叙单手扶着方向盘,踩着踩车,趁着红灯的空隙看她:“再接再厉?” 薛与梵瞪他:“说正事,一本正经点。” “薛与梵,没孩子,又不是我们没爱了。”他打了转向灯:“我们继续爱我们的。” 第68章 生芽(9) 日久生情 周行叙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 薛与梵还没上楼睡觉,腿上盖了条毯子,一只脚露在毯子外面垂在沙发边, 也没在玩手机, 认真地看着上回他买回来的那几个验孕棒。 “干嘛呢?”周行叙站在厨房门口问她,看她一脸认真的模样,抬手开了一个客厅的大灯, 让客厅更亮一些,方便她看。 “我今天去医院,医生说验孕棒谎报军情的可能是早早孕的质量问题,或者是我之前吃了维生素C的原因。”薛与梵想看看是不是质量问题。 如果是早早孕质量的问题, 没这么会害人的药店。 周行叙烧了壶热水, 从柜子里找了个保温杯出来,倒了大半杯热水又往里面丢了几块冰块。关上厨房移门后,薛与梵也放弃了,可见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干侦探这个工作。 “你说我是不是很倒霉?”薛与梵靠在沙发上,头发垂在沙发椅背后面,仰着头枕在沙发上,看着走到沙发后的周行叙。 “我才倒霉好不好?”周行叙抬手捏着她的脸:“薛与梵, 我这算是被你骗婚了吧。” 薛与梵打他的手,不认:“你自己说我们继续爱我们的, 是爱好不好, 什么骗婚,说出来多伤我的心。” 虽然薛与梵也觉得她和周行叙交换身份, 也会觉得自己被骗婚了。 “爱?”周行叙抬了抬眉骨,笑意浓了:“行啊,那什么时候带我去跟你爸妈吃饭?” 挂在头顶明晃晃的灯照得薛与梵眼睛发酸。他一松手, 薛与梵就坐直了身子,盘腿坐在沙发上,做出一副大仙算命的模样,掐指一算:“让我想想。” “挑日子?” 网上最近流行着一句‘二十出头,上厕所可自理,未来可期’。薛与梵想了想自己,缺乏锻炼,腰椎间盘不太好的身体:“我在想我这副未来可期的身体能扛得住我妈几棍子。” 周行叙揉了一把她的脑袋,头发在他手下乱糟糟了:“感动到了,都愿意为我挨打了。” 薛与梵还想和他打趣的时候,看见了他脸上的印子。打趣的话咽回了肚子里,薛与梵起身,两只脚踩在沙发上,身形不稳。 周行叙抬手让她扶着自己。 薛与梵借着他的手从沙发椅背翻下去:“过来,我看一下脸。” 周行叙手里拿着保温杯,听她这么说知道她是要看自己脸上被霍慧文打出来的印子,倒底还是要点自尊的,他插科打诨,想随便把话题带过去:“干嘛?怕今天晚上抱错一个人睡觉?准备看看清楚我?” 自己一本正经,却听他还在那里开玩笑,薛与梵板着脸,语气严肃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周行叙。” 周行叙逃避着,转身拿走茶几上的结婚证之后,搬了一摞书将它压在最下面,似乎是准备压平整一些。 弄完这些,他去关灯,薛与梵不放弃,一直跟在他身后。 他上了楼,将之前倒了水的保温杯放到床头柜上,抬手把二楼的大灯关掉了,二楼一下子昏暗了下来,只剩下一盏起夜的小夜灯,周行叙这才把脸凑过去:“来来来,看。” 薛与梵一本正经地关心他,看他这副不上心的样子,来火:“周行叙。” 周行叙伸手把人直接抱上床,被子一裹:“睡觉。” 被子就像是一个蚕茧包裹着她,她只有半张脸露在外面,也只有脑袋可以动:“我想喝水。” 周行叙起身去拿床头柜上的保温杯,拧开瓶盖后递给他。 薛与梵看着手里拿个黑色的保温杯,拧着眉头:“现在拿保温杯出来用?” …… 可等睡到了后半夜,旁边的周行叙被她起床的动静吵醒了,开口嗓子有点哑:“怎么了?” 薛与梵轻手轻脚下床:“上厕所。” 打了止痛针,她没有经历难熬的痛经时刻。 再上楼路过客厅的时候,薛与梵看见那一摞书,搬开之后,结婚证上的褶皱还在。因为证件外壳的硬纸材质,一褶皱,褶痕就会很明显,就像一条蜈蚣一样。 薛与梵上楼,房间里亮着起夜的小夜灯,他睡意正浓,偏着脸枕在枕头上,脸上的指痕经过几个小时后,更明显了。 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保温杯,一口水下肚,才发现里面的水还是温热的。薛与梵看着手里的黑色保温杯,又看了看他,视线落在他脸颊上。 周行叙睡眠一直不是很深,薛与梵起床上厕所后,他就处在一个半睡半醒的状态里,感觉她上了楼,在喝水,然后往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周行叙抬手摸了摸脸,指腹一碰到脸,感觉到刺痛感,才想到自己这半边脸上有伤口。勉强睁眼,看见薛与梵凑近的脸,把人拽进被窝:“大晚上不睡觉,偷亲我呢?” “怎么样?疗伤效果好不好?”薛与梵拉过他的胳膊,枕上去。 他把被子掖好:“我小时候只听我奶奶说过小狗舔伤口好得快。” “狂犬病了解一下。”薛与梵在被子下踢了他一脚,翻身背对他:“表面夫妻。” 他每次见薛与梵这样子,总是不恼笑吟吟的,将人翻身抱回来,手臂箍着她上半身,手下揩油:“别表面夫妻,我们要做里面夫妻。” - 薛与梵从周行叙那里搬回宿舍住了,小八她们自然以为薛与梵是回家住了。一群人把拖线板从空调插座出连下来煮火锅,商量着答辩结束后,宿舍吃个散伙饭。 不知道是谁开了回忆的头,聊起了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她们当时都以为对方是不好相处的人,但大学四年她们宿舍没有拉帮结派,没有吵过架,每个人都注意自己卫生,快递外卖相互帮忙带,考试复习相互帮忙。 小八拿着罐啤酒,坐在她哈士奇狗头模样的坐垫上:“遇见你们我大学圆满了了,唯一的遗憾是没有找一个对象。” 那薛与梵想了想自己,她好像真的可以算上没有遗憾。 没有荒废大学,恋爱也谈了,成绩也不错。 两个日夜后,到了答辩的时候。 早上周行叙给她发了个信息,颇有微词,明里暗里说她回宿舍这几天都不知道给他发个信息打个电话。抱怨完,提醒她今天记得吃早饭。 薛与梵答辩抽签,在十一点。是上午的最后几个,虽然时间够她睡到自然醒,但还是早早起床化了个妆,检查了一遍U盘里的内容。 周行叙的抽签靠前,但具体时间也预估不了。薛与梵也没有想过他会来找自己,她手机开着静音,随手给周行叙回了条信息后,看着手里的论文,还有些紧张。 讲台上的每一次问答,她都模拟到自己身上,最后越模拟越紧张。 台上刚刚答辩完的男生下了讲台,那头打下手帮助老师的学生拿着名单转头在喊薛与梵的名字。 每个人答辩的时间长短不一样,薛与梵照着百度来的流程先鞠躬问好,做完自我介绍之后,就是答辩人陈述。这两个步骤薛与梵已经预演了很多遍了,只是到了提问那一步她也不知道自己进行了多久。 期间陆陆续续听见走廊答辩完的人在讲话,出来警告他们保持安静的声音也响起过几次。 她回答完了所有问题之后,再次鞠躬答谢。 她是今天上午的倒数第三个。 下了讲台之后,偷瞄了几眼在花名册上写了几笔的导师,花名册上写了什么她也看不见。交替上台之后,薛与梵回到之前的位置拿包,教室里还有几个学弟学妹,大约是来感受答辩氛围、积累经验的。 有个学妹想借她手里打印出来的论文看一眼,薛与梵想拒绝,但又找不到理由时,一只手抚上了因为整理东西弯着的腰。 薛与梵本能害怕了一下,膝盖磕在椅子上,因为转身想看身后的人是谁,重心往后倒,在她即将要在安静的答辩教室里制造巨响时,周行叙手一搂,将她拉了回来。 薛与梵仰头看着他,眨巴着眼睛,惊讶着:“你怎么来了?” 几天没见,他脸上的印子已经看不出来了。 他凑过去,因为台上有人答辩,声音很轻:“结束了,所以过来接你。走吗?” 教室里有人认出他来了,但他依旧泰然自若地一手牵着薛与梵一手拎着和他极其不搭的女士托特包。这个时间点走廊上人不少,薛与梵后知后觉这样有点光明正大。 以前她总不想让别人知道,但现在偷偷抬眸打量着旁边牵着自己给自己拎包的人。谁他妈能男朋友这么好还不显摆的? 一路上注目礼收到了不少,他甚至还碰见了一个熟人。 那人从教室里出来,先只看见周行叙,抬手打招呼:“你怎么来我们这里了?你不答辩?” “结束了。”周行叙举了举和薛与梵牵手的那只手:“来接我老婆。” 那人这才看见他旁边站得薛与梵,虽然不是同班同学,但是认识还是认识的。听见这声老婆,大约只觉得是小情侣之间称呼的情趣,他错愕了一下,笑:“我们系自己人都没有泡到,你倒是下手快的。” 周行叙感觉到薛与梵反用力握着他的手,可手劲不大,他轻轻松松将手指扣进她五指:“一见钟情,机会可能是比你们大一点。” 临近饭点了,他们没有聊几句就说了再见。薛与梵跟着他一起出了院系大楼,瞥他一眼:“还一见钟情,你真能编。” “是是是。”周行叙拉着她往学校食堂走:“我们是日久生情。” 就这种连黄庭坚的水调歌头的风评都可以损害的人,这四个字薛与梵实在是没有办法用这个词本身的意思去直视它。 周行叙:“晚上有什么安排?我们乐队要吃散伙饭,他们叫我把你带着。” 他那天跟他们说了领证的事情,他们非开玩笑说几年后万一聚不了,就提前喝喜酒,叫周行叙一定要带上薛与梵。 薛与梵想了想,她们宿舍只有方芹的答辩时间在下午,方芹的号在中间,应该结束的不会太晚:“我们宿舍也说好了今天论文答辩结束去吃散伙饭。” “在哪儿吃?” 薛与梵:“我们就在学校附近吃,这样方便回宿舍。” 周行叙说巧了:“我们也在学校附近吃,你吃完了来我这儿再吃点?”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吃得下两顿吗?” 周行叙一顿,表情有点复杂地看着她,视线打量:“薛与梵你知道你没有怀孕最大的弊端是什么?你再也不能拿我儿子当做你原本就吃两个人食量的挡箭牌了。” 是佳佳先看见自己发了五条信息都没有给自己回复一条的薛与梵。她双手抱臂站在系院大楼前面,背着让佳佳非常眼熟的薛与梵那个名牌包的是周行叙。 他手指玩着薛与梵披在肩后的头发,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薛与梵伸手打他,被打的周行叙眼睛弯弯,手一拉,将她转过身,手捧着她脸颊,低头在薛与梵唇上落下一吻。 被亲的人捂着脸,羞赧。 小八和佳佳在一个教室答辩,等两个人都结束了才一起走。聊天聊着对方对自己答辩的看法,最后小八看开了,也想开了。和佳佳说了两句话,没有得到佳佳的回答,顺着佳佳的视线望过去。 看见小情侣打闹的收尾部分了,也看见了捂脸的薛与梵了,小八嘴巴张着,来了一声响亮的:“哇靠。” 小八的视线和亲完薛与梵的周行叙的视线撞了。 他不知道和薛与梵说了什么,后者惊恐地回头看过去。 …… 今天食堂的糖醋小排库存特别给力,薛与梵端正地坐在小八和佳佳对面,周行叙提着三杯奶茶回来了,对面两人立马喜笑颜开。 “谢谢,谢谢太客气了。” “不用的,都已经请我们吃午饭了,又是饭又是奶茶我们吃不下的。” 薛与梵嗤声:“我在他面前都是吃两人份的饭量,我都不要包袱,你们也别装了。” 小八咋舌:“瞎说什么呢,我们这是本色演出。” “那你们猫胃仙女,晚饭基本不吃。那是不是惯例的请客吃饭可以免了?”薛与梵顺杆子下。宿舍谁谈恋爱谁请客吃饭是她们宿舍的特色,但可惜一整个大学四年,全宿舍也只有薛与梵有幸尝过爱情的滋味。 小八唾弃:“抠。” 周行叙倒是上道:“我听薛与梵说你们晚上要吃散伙饭,我晚上还有饭局,到时候你们让薛与梵结账我请客,不然毕业了下次再请是喝喜酒了,要少了你们一顿了。” 那头两个人已经给方芹发消息。薛与梵悄悄扯了扯周行叙的胳膊,小声问他:“你不来吗?不行就改天,她们也是后天的车票,还有时间。” “我去不去没事,不得让她们趁着我不在,问问你我们交往细节嘛。”周行叙说女孩子不是最喜欢在没有男人的场合聊男人嘛。 薛与梵有理由怀疑他请过他以前那些女朋友的室友吃过饭,居然还知道要留给空间给小姐妹说男人坏话。 吃完午饭,他们在食堂门口停住了。 薛与梵下午没事,周行叙下午要去把乐队训练室退还给学校的手续办理掉。办理退还手续需要先把训练室打扫干净。 薛与梵:“那我帮你去打扫?” 周行叙看着不远处先走了的她室友,一步三回头的样子,把薛与梵的包给她:“算了,她们估计等你回去接受严刑拷打了。” 薛与梵能想象到了,长长叹了口气:“能想象到盘问画面了,让我想想怎么美化一下我们的故事。” 他笑:“日久生情。” 薛与梵拧着眉头:“你还来?” - 周行叙没想到钟临在训练室,他刚去找人填写退还表格。一开门就看见她拿着自己的吉他,她在弹自己写给薛与梵的那首歌。 歌词缓缓唱出口,配着吉他的声音,吉他的伴奏简单所以更衬托出这首歌的旋律和钟临的声音。 钟临听见开门声后,视线从琴谱落到他脸上,最后又移到琴谱上。 在琴谱上方的一角上写着一行手写字。 ——这首歌只有三分钟,但想着你写出了它,它就像一个宇宙一样永恒庞大。 钟临停了扫弦的手:“听说你们领证了?挺冲动……” 听见冲动那两字,周行叙就知道钟临想说什么了。断人念想不留余地:“怎么就光听我跟她领证,怎么不继续听说我跟她结婚是相互选择对方的结果。” 第69章 生芽(10) 我的一切 唐洋给钟临打了两个电话都没有人接, 最后钟临来了条短信,说临时有事,乐队晚上的散伙饭就不去了。 看着一个人进包厢的周行叙, 左任拆着餐具:“怎么你老婆也没来?” “她们宿舍也要吃散伙饭。”周行叙拖开椅子, 手搭在旁边空位置的椅背上,从口袋里拿出来的手机屏幕一直亮着,不断有新消息发进来。 那头的薛与梵觉得自己最大的失算就是少看了太多爱情故事, 等自己说完那个纯洁版的相处接触然后日久生情的故事之后,发现还没有小八脑补的兄弟相争的爱情故事精彩。 其实大家也不傻,她有时候突然下了一趟楼就不回来了,虽然她们没有戳穿她谈恋爱, 但还是猜到她在谈恋爱, 就是谈恋爱的对象没有想到是周行叙。 一片肥牛老在了锅里,麻辣锅越煮越辣,果汁带来的饱腹感在上完一个厕所之后就消失了。每个人都喝了点小酒,借着酒劲说着以后常联系,假期去各自老家玩一趟,大家表面都应下了,甚至开始想象旅游的画面, 但是所有人心里也清楚大概率是不会去的。 周行叙把薛与梵接走的时候才九点出头,小彩灯装饰着沿路的绿植, 他站在路灯下, 偏头在看路边的开直播表演的人。 身后有光将他身形剪裁出来,他伸手先接过了薛与梵的包, 随后牵着她的手。 这是她大学的终点啊。 也是下一阶段美好的开始。 - 向卉的病得动手术,薛与梵现在毕业待在家里了,医院陪床舍她其谁。向卉既想让薛与梵来陪自己, 又不想她来。 说白了,薛与梵干什么都让她看不习惯。最后还得自己来,甚至动手时不时地给自己女儿削个水果皮。 虽然薛与梵去了,但是老薛还是单独又找了一个医院的护工。薛与梵每天跟着病房里的人晚上八点睡,早上六点起,中午再睡个午觉。 作息太规律导致周行叙有时候都找不到她。 和向卉同病房的阿姨人很不错,是个晚上睡觉不打呼噜的。她比向卉大了五岁,现在都抱上孙女了。阿姨平时没有什么爱好,就是喜欢做红娘,没事问问年轻人的情感经历。 薛与梵的‘不好回答’,成了大人眼里的害羞。向卉便会说:“没有,我还巴不得她现在谈恋爱呢,不然到时候好的全被挑光了。” 听这话,薛与梵来了精神:“真的吗?” 向卉放鱼饵:“你有吗?” “我……”薛与梵一顿,立马把话收住:“看你需要,我都可以。” 万事讲求一个循序渐进,这一下子甩出红本子把她老妈刺激到了,到时候哭着抱着老娘大腿,说出渣男语录里top级别的“我是怕你生气所以当时不告诉你”,那是万万不能的。 薛与梵准备一点点把周行叙介绍给她爸妈,她手搭在床边的支架上:“我是有那么一个喜欢的男生。” 手术安排在明天,向卉正在整理枕头准备午睡养精蓄锐,听到薛与梵这句话自然不困了:“谁啊?” 薛与梵:“我大学同学。” 于是向卉知道了,本地人,大学学财管的,家里有个哥哥,女儿口中对她很好的人。 向卉倒是开明,只是:“家里有个哥哥不太好,到时候万一他爸妈偏心,你有的气受了,遭罪的。” 不得不说人生阅历这个东西,真的有用,多吃了二十多年的油盐酱醋不是薛与梵一个新手好糊弄过去的。 不过向卉到底是困意浓了,也不纠结:“反正你要是真喜欢就先谈着恋爱,能把异国两年熬过去,再考虑这些问题。” 说完,她宽慰自己又像是宽慰薛与梵:“还早还早,我睡觉了。” 既然今天白天都和向卉说了周行叙,晚上薛与梵说出去也不找借口假装吃东西。 周行叙在大楼楼下等她,薛与梵在医院里待着穿着有点休闲。 他去实习的日子已经定了。 薛与梵挽着他的胳膊,两个人朝着附近的商场走去:“那你哥会去吗?你们碰见会不会很尴尬?” “没和我在一个地方。”至于碰见会不会尴尬,周行叙胳膊从薛与梵胳膊里抽出,搭上她的肩头:“我合法的,我凭什么尴尬?” 说到这个合法,现在薛与梵骑虎难下,当初脑子一热短路了,现在这边不肯离婚,那边她又没有办法告知。和周行叙商量能不能离了婚继续谈恋爱,薛与梵说:“网购还有七天无理由退换,游戏还有重新开始呢。” 周行叙:“薛与梵,你就像是社会新闻上夫妻为了房子假离婚最后不肯复婚的坏女人。” 薛与梵挺心虚的,理直气壮的样子装到一半就不行了:“你……” 周行叙瞥她,他还不了解她? 薛与梵假笑:“你可真是警觉呢。” “对于我这种有浪子前科的人,你没觉得结婚证是给你的保障吗?”周行叙把人拉到自己身旁,医院里车多停车也不方便,更多人趋向于开电瓶车出行,还有进进出出的送外卖的小哥。周行叙左右看着车,把人带着走到人行走道上:“都合法了,你还没有安全感吗?” “这合法的安全感得你把你的身价拉个流水出来给我,让我看着余额数着零。”薛与梵和他讲话下意识地一直看着他,也没有注意到旁边拐弯进来的黑车。 - 向卉在病房里玩手机,丈夫来的时候薛与梵才走没多久。 老薛进屋,环顾四周没看见小孩,想到刚刚自己拐弯拐进医院时看见的那个眼熟的身影,就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但还明知故问:“小孩呢?” “出去了。”向卉掀起病床被子,拍了拍床沿边上让老薛坐。 老薛想到了那时候看见的,把手搭在他闺女肩上的那个男生,个子高高的。向卉都和他多少年夫妻了,见老薛问了两句薛与梵之后,没数落薛与梵为什么不在医院陪她,她就知道老薛有事。 “怎么了?” 老薛这才把刚刚进医院时候看见的画面说给了向卉听,白日里已经听女儿说过她自己有个喜欢的男生,这下子听见也平静了不少,只是想到小情侣约会的样子,眼睛笑得眯了起来。 悲喜不相通,向卉知道老薛看见了那个男孩子,问他长得模样怎么样。老薛哼了一声:“个子挺高,样子嘛,我不喜欢,一看就不老实。” 向卉自己生的女儿她还能不了解吗,首先对方模样第一眼就要让她舒服,她才乐意和人交朋友。她是萌生不出自己家白菜要被偷的难过。 老薛看手表:“都出去多久了,你好打电话叫她回来了。” “我不打,要打你自己打。”向卉没看时间,他来之前没多久薛与梵才走,他都没有来多长时间,小孩能出去多久:“你得了,你闺女什么人你不知道啊?饭不会做,自己狗窝收拾好就是皆大欢喜了,好吃懒做,有人肯娶她,等我病好了就登门拜谢。” …… 薛与梵陪他一起吃了个晚饭,从餐厅回医院的路上,她在甜品店里买了两个冰淇淋球,店里的冷气打得足,连薛与梵这种怕热的人进去都打了个哆嗦。 结果看见旁边的人拿手挡着脸,打了个喷嚏。 “感冒了?” 周行叙蹙眉,摇头:“突然。” 薛与梵的主要工作还是陪向卉,看电影的约会项目耗时太长,她又不买衣服,所以两个人折返回去了。 周行叙:“我拿着爱的号码牌能最快预约到你这个大忙人什么时间段?” 向卉最近还没有做手术,所以她还好出来玩,等明天向卉手术做了,她大概率就不会再这样跑出来见他了。 这时间的事,最不好说了。等薛与梵吃完了冰淇淋两个人慢悠悠地朝医院走去,还是平安夜去过的住院部锐角小花园那里,薛与梵之前手里拿着冰淇淋,所以掌心很冰。 捧上自己脸的时候,周行叙嘶了一声,她翘起一只脚,单脚踮着,亲了他一口:“明天实习加油,好好赚钱。” 周行叙尝到了淡淡朗姆酒的味道,可能是那个冰淇淋的口味:“我这独守空闺,还要赚钱呢?” “那没办法,我的人生还没有快进到靠着艺术吃饭的那一天。等哪天我一边摇晃着红酒杯,一边对争相着要购买收藏我设计作品的老板们说艺术是无价的,那时候我可能就养得起你了。”薛与梵手没移开,还捧着他的脸:“到时候我买大房子养你。” “行。”周行叙一只手搂着她的腰,一只手托上她的后颈,人微微前倾,让她不至于在接下来他主导的接吻里踮脚仰头太累:“到时候请个保姆,我不想再给你收拾卫生间的长头发了。” 感觉到他搂着自己,看着凑过来的脸薛与梵就知道他想干嘛了。等他手托着自己后颈的时候,薛与梵脖子借着他的手,仰着头在等他。 冰淇淋带来的温度和味道一点点在唇齿相磨中消失,薛与梵搂着他的颈项,七月夜里的温度将他们四周打出的氛围火花迅速点燃,理智被架起来反复烘烤。 医院外的街道上依旧热闹,蛾子不停地撞击着路灯,一棵樟树长得太高,将路灯打出的橙色的光笼罩在自己的树叶枝干里,像是藏了一个月亮在里面。 舌苔粗粝,舌尖抵在上颚滑过。灼热的气息在这火热之中尤能明显感受到。圈住他颈项的手臂有些圈不住了,最后扶着他的胸膛。 亲吻中,她的发丝擦过自己的脸颊,为了给不会换气的薛与梵喘息的机会,他总能找准恰当的时机离开她的唇,又能不让她觉得吻断断续续或是戛然而止,等她喘上一口气再重新贴上去。 直到她身上都染上雪松味道之后,他将收尾工作做的特别好,从她唇角,吻到了染上红晕的脸颊和耳周。 最后脸颊贴着脸颊,没再有别的动作。 “接下来都要很忙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情|欲未尽的沙哑感。 薛与梵的胳膊重新抱上他的后背:“怎么了?” 听他说这话,薛与梵感觉就像是位置互换了,他变成了之前面对他提出交往时的自己。 薛与梵没来由地想到了以前自己念书的高中,小卖部老板娘养了一只和猫抢骨头永远失败的大金毛。 轻抚他的后背:“你是合法的。” 他倒是会蹬鼻子上脸,把难题引出来:“合法是合法,你什么时候让我变得合情合理?” 得了,还是她要怎么把他介绍给自己爸妈这个问题。 不过还好,周行叙期限给到了她出国之前,薛与梵这段时间只需要安心照顾向卉。 薛与梵到病房的时候老薛还没有走。 老薛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刚想问问薛与梵一些事情,向卉提前预判,病房里还有别人,又不是只有他们一家三口。 但知道自己老公是真想知道,向卉干脆叫薛与梵去楼下买点湿巾,顺道把自己老公也赶回家了。 晚上这个时间点没有什么人来探病,电梯里只有父女两个。 老薛直接问:“谈恋爱了?” “啊?”薛与梵今天才告诉向卉,母女和父女的相处方式还是很不一样的。很多事情她好意思和向卉说,但是和老薛说就感觉很奇怪。 考虑到万一什么时候结婚这件事就穿帮了,薛与梵给自己留了一步,答非所问:“我们大三认识的。” 那也两年了,有些相亲结婚的都不一定有她和周行叙认识的时间长。 性别问题,有些话老薛不好对薛与梵说,最后等电梯到了一楼时,老薛才来了句:“白天看看电影吃吃饭就算了,晚上少出去。” - 考虑到向卉的年龄,以及子宫里息肉的大小,最后向卉还是决定切除掉整个子宫。 手术很成功。 只需要等到切片后的病理报告。 向卉住了七天的院,薛与梵就在医院里陪了六天,最后一个晚上向卉没叫薛与梵陪着。 向卉明天要出院了,怕老薛这几天趁她不在家在卧室里抽烟。到时候她回去,总不想住在烟灰缸里。 突击检查的视频电话没有找到任何破绽。 老薛躺在床上,说是在看电视。直男的视频角度,一整张脸占据了全部的屏幕。 向卉开门见山:“没有在卧室床上抽烟吧?” 老薛:“没有抽烟,就看看电视,准备睡觉了。你明天什么时候办出院手续,我叫司机去接你。” 向卉把镜头对着薛与梵:“要下午吃过午饭才能回去了,大概一点多。” 老薛看见小孩,随口打趣:“薛与梵,你的小男朋友有没有带着鲜花水果来看你妈?” 薛与梵听罢,脸红。 “哎哟,算了吧。我现在这么蓬头垢面的。”夫妻两个又随便聊了两句之后,向卉催老薛早点睡觉:“不说了,你早点睡觉吧,明天还要赚钱。” 说完,朝着镜头挥了挥手。 于是,老薛举起了镜头外拿着香烟的手,朝着向卉挥了挥手:“再见。” 看着赫然入镜的香烟,向卉像个苦苦寻找证据,最后破案的警察:“你还说你没有抽烟。” 于是,薛与梵被向卉赶回家了,说是让她明天上午联系家政公司去打扫卫生。 原本她准备打的回家的,结果周行叙没二话,来接了她。 顺道还把她上次从家里偷出来,用来和他结婚的户口本带来了。 薛与梵都差点忘了还有户口本落在他那里。 结婚证全放在周行叙那里了,揣在薛与梵这里,她觉得那就不是结婚证了,是个□□。 大约是她前脚刚从医院走,向卉后脚就给老薛打了电话,所以老薛下楼倒水喝看见突然回家的薛与梵不是很意外。 薛与梵把包丢在沙发上,往沙发上一倒,这几天她在医院晚上睡得不安稳,现在只想回被窝里好好睡一觉。 问老薛要了明天要付给家政公司的钱后,她拿着叠现金美滋滋地上楼回了房间。 久违的被窝,她洗过澡后在床上滚了一圈,终于不用束手束脚的睡在翻个身都要小心翼翼的折叠床上了。 终于半夜不会有人来查房量体温了。 薛与梵这一觉睡得格外的舒服,她昨天晚上就提前在手机上约好了今天家政公司上门的时间。 十点。 既不打扰她睡懒觉,留给家政公司在向卉回家前打扫卫生的时间也够。 昨天晚上入睡前她还想着能睡到自然醒,结果一大清早,她房门就被打开了。 也不知道是这几天待在医院里,每天半夜都有人开门,导致她现在神经衰弱了,一有人进屋她就醒。 看着站在床边的老薛,薛与梵睁不开眼睛,有些懵。 也不知道是不是全天下父母的通病,反正老薛以前总喜欢在她睡懒觉的早上,端着早饭来她房间里溜达一圈。有人进屋了,薛与梵就睡不着了,结果老薛哧溜哧溜的喝粥吃面,还会在嘴边挂着一句:“没事,你睡你的。” 久违了的熟悉感再次重现,薛与梵困得不行,眼睛只能睁开一点点:“老爸,你干嘛?” 老薛负着手站在床边,视线打量着她:“恭喜恭喜。” 薛与梵:“啊?什么恭喜啊?” “你说什么恭喜。”老薛将放在身后的户口本拿了出来,展开到薛与梵那一页,语气带着怒意,但脸上挂着笑:“已婚啊。” 负荆请罪倒也不至于,薛与梵洗了把脸换了衣服下了楼,央求着先不要告诉向卉。 老薛坐在餐桌边,看着‘已婚’那两个字,气得头疼:“你也知道你妈妈知道了会难过啊?你当时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薛与梵默了。 老薛以为她是犟,不肯说:“装沉默呢?” 薛与梵摇头:“我怕真相你受不了。” 她刚说完,一瞬间老薛想到了各种失足少女的社会新闻。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你现在给我把那个人叫过来,看我怎么收拾他。” 薛与梵看见那一巴掌下去,桌上的东西都一震,她打了个哆嗦:“冷静冷静。” “我是你爸爸,我怎么冷静。混账,干得出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我们报警,现在什么社会了,他……”老薛撸起袖子,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家门。 “别别别。”薛与梵阻止他:“你情我愿的事情,法律制裁不了他。” 老薛:“我们道德谴责他。” 薛与梵指了指自己,朝老薛卖乖的一笑:“骗婚的是我。” 晴天霹雳了。老薛后退了两步,坐在椅子上,仰天长叹了一声‘苍了个天’:“你,骗婚。” 血压持续飙高,手背贴着额头。 老薛话里阴阳怪气:“你真是勇士啊。” 薛与梵乖巧地回到老薛对面的座位上:“别告诉老妈行吗?” 老薛撇干净自己:“东窗事发你自己扛着。” 薛与梵举起三根手指头,发誓:“可以,但是到时候你不能跟老妈一起揍我。” 老薛:“群情激昂,我受到氛围影响揍了你也实属无奈。” 薛与梵反将一军:“那我就告诉老妈你知情不报。” 早上那么一闹,老薛上班要迟到了,司机在门口等着。老薛想到这件事还是头疼:“你改天把那个男孩子带回来,给我见见。我看着不好,你趁早给我把这个婚离了。” 越说老薛觉得头越昏:“真是作孽。” 周行叙收到薛与梵发来的信息时,他刚晨跑完,拿着水杯在补充水分,看着她发来的一长串的‘完了’之后,给她回拨了一个电话。 “怎么了?” 薛与梵把早上老薛发现他们结婚的事情告诉了他:“周行叙完蛋了,我感觉我伤透我爸妈的心了。他们送我念大学,教我好好做人,我居然干坏事。” “是我,是我没干好事。”周行叙将水杯里的水喝掉,水杯搁在洗碗水槽里:“你调整一下心情,我丈母娘下午不是要出院了吗?” 薛与梵纠正他的称呼:“是的,我妈妈下午要出院。” 她故意发音加重在‘我妈妈’三个字上,周行叙笑:“是,咱妈下午出院。” 幼稚的一来一往。 最后挂掉电话时,薛与梵虽然不能说是松了一口气,但心也定了一些。 - 老薛在办公室里满面愁容的时候,秘书在外面聊天:“你说老板一脸愁容,是不是公司资金运转出问题了?” “我听说老板娘住院了,是不是病不太好?” “应该不会吧……” 聊着天的时候,楼下前台打来了电话,秘书接起了电话:“什么事?” “曲姐,楼下有一个年轻人说要见薛总。” …… 周行叙在楼下等了半个小时后,前台才带着他上了楼。办公室的装修比他爸还是更有品位一些,老薛没有坐在办公桌前,而是坐在边上的茶台旁。 老薛也没有想到这个年轻人会主动找上门。被秘书带进来之后,很有礼貌地说了声谢谢,然后站在旁边,他没有邀请他过来坐,他就一直站在原地。 沉默了一会之后,老薛轻咳了一声,抬手:“过来坐。” 周行叙对茶的了解并不多,只觉得老薛递过来的那杯茶入口之后有些回甘润喉。 商场上纵横多少年了,有一招叫敌不动我不动,但前提是自己闺女没已婚。老薛搁下茶杯:“你们的事情我知道了,我想你今天来找我肯定也是梵梵给你打电话了吧。” 周行叙颔首:“是的。” “我只是一个父亲,我想问的问题很简单,你有多喜欢我女儿。”老薛说那是他和向卉唯一的女儿,虽然比她娇养长大的女生还有很多,但是他们夫妻两个也是竭尽所能的让薛与梵过得好:“你能给我女儿什么?” 说完,老薛打量着对面的人。 在沉默中,他缓缓抬起眼眸,视线坚定无比:“我的一切。” 以前到现在,乃至未来。 他的一切。 第70章 生芽(11) 吃巧克力蛋糕 向卉看着薛与梵心不在焉的模样, 以为她是困了:“要不要去睡一会儿?” 昨天她从医院回来,周行叙送她回家的时候把她落在他那里的户口本带来还给她的,结果她忘记包里还有户口本, 一到家就随手把包扔在了沙发上。 老薛今天估计就是在沙发上看见了她的包, 看到了没有拉链设计的托特包敞开的包口,好奇为什么户口本会在她这里吧,结果一拿户口本, 随手一翻就看见婚姻状态栏里盖着已婚的章。 她这就是回南天没有发霉的被子,到回南天之后的大太阳里反而发了霉,俗称倒大霉。 下午,向卉从医院回来倒是睡了一觉, 薛与梵在卧室玩手机的时候, 听见向卉喊她。 她睡醒之后口渴,薛与梵拿着水杯下楼去烧水,随手揣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是周行叙。 他很少发表情包。 这次没头没尾地给她发了一个熊抱的可爱表情包,薛与梵靠在冰箱门上等水烧开,一脸不解地看着那个表情包,给他回了一个问号。 那头电水壶跳了,呼噜呼噜的水声小了下去, 薛与梵加了点冰块调了一下水温。 …… 薛与梵这个动手能力,就是在家也帮不了什么太大的忙。晚饭是老薛从饭店里打包回来的菜, 今天中午向卉是在医院里吃好了回来的, 明天中午就得在家吃,但老薛不在家, 有向卉这个需要补充营养的病人在,薛与梵平时吃的外卖上不了餐桌。 老薛计划请个煮饭阿姨。 薛与梵没有异议,反正煮饭阿姨的钱也不需要她来出。向卉虽然不想花这个钱, 但自己刚做完手术就是想下厨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晚上吃饭,向卉在床上吃的,薛与梵给她把饭端上去之后,老薛已经开动筷子了。 早上被发现已婚,薛与梵这会儿闭紧嘴巴专心吃菜,努力将自己存在感降到最低。老薛夹了一个鸡翅,瞥了眼对面的脸快埋在碗里的人,叫了她的名字:“薛与梵。” 被叫的人立马闻声抬头。 老薛似是故意卖关子吊她胃口,慢慢地说起今天周行叙来找他的事情:“今天我和你那个小男朋友见了面了。” 如鲠在喉。 薛与梵嘴巴里的米饭都不香了:“你不会干了那种谈分手费的事情吧?” “要赔钱也是他们家赔钱。”老薛说自己怎么就是那种人了:“我就简单地和他聊了聊。” “聊什么了?”薛与梵没法不好奇。 老薛扒拉了口米饭,把今天和周行叙聊天的内容告诉了她,也没有说满不满意。爱意经过悠悠之口,变会变得浓烈,一个人告诉另一个人,比直接说出口还让人感动。 ——他的一切。 薛与梵眼睛弯弯:“过关了吗?” 人是还不错,就是没从交往开始慢慢地一步一步来。老薛用筷子指了指她:“要不是因为你妈身体不好,我今天非给你腿给打折了。” 薛与梵立马回归缩头乌龟模样,老薛吃饭快,现在薛与梵有把柄在他手里,洗完收拾这种后续工作,她很有眼力见的揽在自己身上。 还好资本压榨但多少还是带了点亲情羁绊,老薛抽了张纸巾擦嘴:“你生日家里一直都是不过的,今年你找人陪你过吧。” 这话里虽然没有明说,但薛与梵还是懂那是什么意思,心里立马放起了小烟花:“谢谢,老爸。” 老薛不吃这一套:“户口本收好,被你妈发现了,我腿给你打折。” - 薛与梵生日是周六,正好老薛休息在家可以陪向卉。她原计划是周六一大早出门,周四的时候和周行叙说好了时间后,他变了卦。 周五晚上来接了她。 当时都快十点了。 向卉和老薛早就睡觉了,薛与梵这个拖延症都洗完澡在床上打滚煲电视剧了。电话打来的瞬间,电视剧的画面暂停了,通知栏里弹出来电显示。 “喂。”薛与梵把手机从床头的手机支架上拿下来。 “在你家楼下了。” 薛与梵立马从床上下去,掀开窗帘,往楼下望去,一辆车灯亮着的黑车停在了她家楼下。 薛与梵从来没有想到到了合法的那天,出门还要蹑手蹑脚。 他扶着方向盘,从副驾驶的车窗里看她一路小跑过来。 夏日的闷热在出门的那一刻铺面袭来,薛与梵拉开副驾驶座位,车里在放音乐。系上安全带,薛与梵跑两步都有一些喘了:“你怎么现在就来接我了?” “还有两个小时就周六了。”周行叙慢慢开车驶离她家。 直到他下车的时候伸手去后座拿东西,她才发现他买了蛋糕。蛋糕捧在她手里,包装严实,她看不见里面的蛋糕样子,不过包装上的店名让薛与梵特别熟悉。 好像上次他那个送自己去医院的邻居,当时拎过来的甜品也是这个牌子的。 薛与梵:“你买了蛋糕了啊?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 “惊喜。”周行叙解了楼下单元门的门禁。 “不怕我不喜欢?”薛与梵侧身进楼,故意找茬:“我可是很挑剔的。” 周行叙:“挑剔?我丈母娘说过了,你除了桌子腿啃不动,过敏的吃不了,你就没有不喜欢吃的。” 薛与梵感觉等以后他合情合理了,他知道了自己小时候那些臭事就会时不时地拿出来嘲笑她。算了,丧偶比离婚难听,薛与梵放下了准备踢他的脚。 他公寓还是和以前来差不多,只是现在桌上堆得不再是五线谱而是一堆专业相关的书和薛与梵看不懂的报表。 蛋糕放在了桌上,空调他出门之后就一直没有关,周行叙径直走到厨房,厨房的台子上摆着一个超市的购物袋,购物袋里装着两大瓶果汁。 橙汁和葡萄汁。 他开了上面的橱柜,拿杯子。 薛与梵还是像之前一样,如同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看见橱柜里的高脚杯,伸手去拿:“还有高脚杯呢?” 周行叙放下来的手里的普通玻璃杯:“用高脚杯?” “再氛围加持一下?”薛与梵两只手各拿了一个,然后碰了个杯。 高脚杯装果汁,不伦不类。但她不在意,用葡萄汁冒充红酒,蹲在椅子上,等着周行叙用打火机给她点蜡烛。 她很少过生日,也很少在生日的时候许愿。双手十指相扣,闭上眼睛的一瞬间,突然不知道自己要许什么愿了。 微微睁眼,小小的火焰在数字蜡烛上摇曳,室内的灯光都关掉了,那一束火苗能照亮的区域很小,可除了父母,最喜欢的人已经处在微弱的光亮里,也已经是她的了。 周行叙看见她睁眼的小动作了:“许完了?” “没有。”薛与梵打趣:“准备求个婚姻幸福。” 他笑了一声,笑声很轻:“这个不用求了,我能做到。你还不如求求早生贵子。” 薛与梵反将一军:“怎么?早生贵子就不能靠你了?还需要我求一下?” 她就是不吃一堑长一智,挑衅一个男人的手段办法很多,她偏偏踩了最大的一颗雷。周行叙双手怀臂,人往椅背上靠,视线越过蛋糕看向她:“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薛与梵听罢嗤声:“你毛概当时分很高吧。” 损他的话,周行叙其实听懂了,但还是报了个分数:“可能比你是高了点。” 高了不止一点。 蜡烛已经燃烧了一半了,她再次闭上眼睛,十指相扣的手抵着下巴:那就家人都身体健康吧。 包括他。 知道问了是什么生日愿望就会不灵验,所以周行叙没有问,重新去把灯打开后,她开始切蛋糕。 是个巧克力的蛋糕。 热量炸弹。 但她就是爱吃。 她吃起来觉得口味正正好,周行叙不出意外,吃了一口就觉得甜了,放下叉子后不动了。薛与梵用勺子挖了一勺送入口,浓郁的巧克力味在嘴巴里化开。 薛与梵舔着勺子,问他:“我爸上次和我说你去见他了,他虽然没有说别的什么但是我感觉他应该是挺满意你的了。” 周行叙高脚杯里的果汁喝了几口后,还是觉得茶叶茶最解腻:“我第一天上班都没有这么紧张。” 毕竟自己一开始的做法就很不对,换做他是薛与梵爸爸,又或许以后他有了女儿,到时候自己女儿背着自己偷偷结婚了,他不把那个混小子腿打折都是大发慈悲了。 去泡完茶叶后周行叙就换了座位,从薛与梵对面变成挨着薛与梵坐在了餐桌旁,她坐姿不端正,一条腿搭在了他腿上。周行叙喝了一口茶之后,放下了茶杯,手搭在了她腿上。 薛与梵没在意腿上的手,继续吃着蛋糕:“我们好惨,结个婚都没有人祝福我们。我爸才刚知情,我妈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家反对情绪和这天的温度一样持续高涨。” 周行叙不语,虽然他爸表面是一副很支持他结婚的样子,但其实他知道。他爸只是希望他安定下来,乖乖地继续走他为自己铺设好的路。至于让他安定下来的理由,他爸并不关心。 周行叙看着桌上的蛋糕,视线又落到她脸上,拿起手机,找到了相册里以前拍过的结婚证的照片,插入到动态配图中:偷白菜计划,完美落幕。 动态没有屏蔽他朋友圈的任何一个人。 没多久,他把手机递到薛与梵手里,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薛与梵,有人祝福我们的。” 里面有他的亲戚,朋友,同学和同事。 周行叙看她越翻留言,眼睛越红。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怎么还哭了?” 傻。 该献上什么呢?一个蹩脚的吻,一句没用的‘有你真好’? 不知道,所以她都做了。 蜻蜓点水的一吻,她唇上的奶油,沾到了他的嘴角。薛与梵吸了吸鼻子,答非所问:“你不再吃点蛋糕吗?” 说完,周行叙伸手将她抱到自己腿上,面对面的坐着。 吊带的睡裙,肩头的带子系成了好看的蝴蝶结。墨绿色的裙子很衬皮肤,她脸白身体也白。出门时已经洗过澡了,随时都要睡觉了。 所以扯着肩带褪去那片墨绿色时,他已经能想象到是什么画面了。 拿过她手里的勺子,挖了勺巧克力蛋糕。 他是个有天赋的裱花师,自学成才,巧克力的棕黑在雪白之肤上开出棕色的无名花朵,舔舐啃咬之后,留下红色的花蕊。 他说:“吃。” 第71章 生芽(12) 神助攻 靠墙放的民谣吉他上落了一点点灰, 那面全是黑胶墙还保持着薛与梵上次见的样子。二楼的窗户窗帘没有拉,薛与梵靠在床头看不见窗外的天空。 她说想听他弹吉他。 周行叙没起身之前,笑:“你倒是挺有情调, 做完之后还要点播首歌听。” 但说完, 还是穿上裤子,起床去把靠墙放的吉他拿了过来,他问要不要听生日快乐歌。薛与梵随他发挥, 他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拿了一个新的拨片,坐在床边。 背后的肌肉线条明显,纹身师的技术很好,他后背以及身上的其他纹身都没有出现晕染褪色的现象。她看见他手臂上的那条时间轴, 那条上次看还空空的时间轴上, 多了两个日期。 一个和他自己生日靠得很近,七月四号。 一个是现在时间轴上处在最末的数字,就是不久前六月十一号。 薛与梵当然知道一个是她生日,另一个是他们登记结婚的日子。视线顺着手臂落在他的侧脸上,他神情有些专注,但又有些懒散。 吉他的音在房间里消失了,他一曲弹完了, 朝她抬了抬下巴:“怎么打赏?” 薛与梵抱着被子坐起身,朝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他把吉他放到床尾:“亲什么脸啊, 要亲亲嘴。” 不正经。 时间已经不早了, 薛与梵催他去洗澡。周行叙转身去拿床尾的吉他,手碰到吉他弦, 发出了不怎么好听的几个音:“我想到了一句诗。” 薛与梵弯腰去够地上的短袖,从头套进去,伸手将头发从短袖里捞出来:“什么?” 他笑着说:“浪抚一张琴。” 薛与梵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是李白的诗句时, 他抬手对薛与梵挠痒痒,膝盖撑在床上,翻身压了过去,薛与梵惊叫了两声,东扭西躲的,伸手去拉他的手。 他的手是拉住了,但是自己的手也等于是被他拉住了。周行叙拉过她的手往她头顶一按,甚至还空出来一只手。手从她颈项处出发,顺着身体线条游走,如果他的指尖有颜色,或许那将画出一副好看的身体简笔画。 薛与梵怕痒,挠痒痒是个体力运动,她脚蹬着,人都有些喘了。他听着喘息呜咽,听着薛与梵发出的所有声音,继续重复着那五个字:“浪抚一张琴,我喜欢你这把琴的声音。” 薛与梵气息不稳:“周行叙……别迫害名人名诗了。” 他有心继续。 薛与梵象征性反抗了一下:“时间不早了。” “那你咬紧点。” …… 卫生间里的水汽因为开门散了一点出来,但中央空调开着,很快卫生间里的温度都下去了。周行叙从卫生间出来时,薛与梵还坐在餐桌边,手翻着他桌上的那些报表。 周行叙去厨房倒了杯水之后,把人带上楼。 床上的四件套在她洗澡的时候已经换了一套干净的,他靠在床头在回复工作方面的事情。薛与梵看着手机屏幕上白色气泡旁边那个卡通头像,像个女孩子的,再看看备注‘财务部-舒茜’。 翻了个身闭上眼睛开始睡觉,胳膊叠在一起,放在枕头边,身后的人没有动静,薛与梵睁眼,看见了自己胳膊上之前在桌子边缘磕出来的印子。伸出胳膊给旁边的人看:“周行叙,你看。” “我那时候不是叫你手撑在上面吗?你怎么又用胳膊撑着。”他把手机放到一边,拉过薛与梵的胳膊看了看,听她说撑不住,周行叙低头在那道红印子上亲了一口,问:“还疼不疼?” 薛与梵卖乖:“吃个夜宵就不疼了。” 周行叙微微起身看了眼床头柜上的时间,已经太晚了。伸腿往她腿上一压:“明天开始早上晨跑,锻炼好了身体以后一劳永逸。” 在薛与梵看来这和‘我感冒鼻塞了,我把头砍掉了,我现在不鼻塞了’一样。她眼睛一闭:“不可能。” 薛与梵没动作,想到今天进屋时看见他桌上的东西,一瞬间他好像变了很多,还是周行叙,但又不止是周行叙。 成为一个人的丈夫,是一件需要消耗巨大财力和努力的事情。 而他想做到最好。 薛与梵问他“周行叙,桌上那些报表你看得懂吗?” “看不太懂。”周行叙才刚上手,很多财务部的东西和大学学得不太一样,他只能一边上班一边学东西。 薛与梵:“那怎么办?” 周行叙听罢,笑:“能怎么办,看不懂就继续看。” 薛与梵将脸埋在他脖颈处,手捏着他耳垂,故意问:“养我好累啊,周行叙怎么办?” 周行叙下巴蹭了蹭她脑袋,话里带笑声:“只能以后少生两个。” - 早上闹醒薛与梵的是一个蚊子,醒来的时候被窝里还是只有薛与梵她一个人,手摸了摸旁边的被子,温度已经下去了。脸颊在枕头上蹭了蹭,她睁眼慢慢醒神过来。 周行叙晨跑完,拎着早饭进屋的时候看见二楼栏杆处的脑袋。 把耳机摘下来,在玄关处拖鞋进屋:“醒了?下来吃早饭。” 她没动:“有蚊子,要不然我还能再睡。” 周行叙将早饭放到餐桌上,上楼把人从地上抱起来,看见了她脸颊上一个红色的蚊子包,她皮肤白,这一下被叮,明显得很:“对的,那只蚊子就是我派来的间|谍,专门让你不赖床的。” 抬手给她挠了挠脸颊,告诉她今天早饭的菜单。 她自己下了楼,周行叙拿着换洗衣服跟在后面。 等他洗完澡出来,她坐在椅子上喝豆浆,发出响声,说明豆浆见底了。袋子里的茶叶蛋和鸡蛋灌饼都消失一空了。 和别人不太一样的约会,他们都更倾向于待在家里。 看着投影到幕布上的老电影,薛与梵躺在他身上,聊聊电影里的爱情,周行叙手绕着她的头发,告诉她不用羡慕别人。 …… 她生日之后,他们见面的机会还是没有变多。 薛与梵找出了从学校里带回来的东西,自己画了版设计稿。 一对婚戒。 只是画了好几版都没有满意的。 周行叙每天按时上下班,自从上次薛与梵生日的时候他在朋友圈里公布了结婚证,于是全公司上下没多久就都知道周行叙是已婚状态了。 当然也包括他微信里那些亲戚,亲戚自然是要打电话问霍慧文的。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听霍慧文说,小儿子突然就结了婚。 霍慧文打电话给周行叙,可电话接通之后她又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了,质问他为什么要公开吗?还是在明知道他喜欢现在妻子的情况下逼着他去把婚离了吗? 都是行不通的。 向卉身体恢复得特别好,病理报告也出来了,情况很乐观。随着拆完线之后,向卉除了不能太累,基本和以前没有什么不一样了。 八月赶上二姐家请客吃饭。 薛献小朋友过生日。 薛与梵提前在网上买好了礼物寄了过去,也收到了二姐客气的回礼。 “你看这些全是我当时生薛献之前买的,这个婴儿车我就用了几次,你别嫌弃是用过的,还有超多衣服,几乎都是新的,能省不少钱。” 二姐说是前几天大伯母闲在家里无聊的时候全部整理出来的。 薛与梵心虚地回了句:“还早还早。” 薛映仪:“我听婶母说是谈恋爱了,谈了恋爱就快了,我和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怀着薛献了。” 那头向卉在和妯娌聊天,说到了大伯母最近认识了一个特别厉害的算命师傅还有烧香灵验的寺庙。大伯母洗脑能力一流:“你不是身体不好吗,之前还说你哥哥和侄子赔钱了,没准是什么找上你们家那边的人了……真的,我之前去什么都没有说,那个师傅连小仪未婚生子都知道。” 等薛与梵坐到沙发上的时候,只听向卉应下了:“那行,我下周周末和你一起去算算。” 那头向卉前脚刚应下,薛与梵就给周行叙发了周末有时间出来约会的消息。 …… 求神拜佛在早上,那个算命的师傅住在首府普济寺前面的老街区。向卉天没亮就出门了,薛与梵听见动静的时候觉得身上酸痛明显。 向卉会开车,现在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开个车已经没有多大问题了。汽车发动机的声音消失在楼下,薛与梵不再睡得着了。 起身化了个妆,看时间,周行叙过会儿也要晨跑了,给他发了信息让他来接自己。 向卉去接了妯娌,今天薛献没有人带,两个人就带着个小孩一起去了。两个女人到了这个年纪,能聊的无非是丈夫和小孩。 聊起薛献,大伯母摸着小孩的脑袋,似是感慨:“时间是真的过得快,当时他刚出生,小仪没有奶水,你买了桶奶粉过来给这个小孩喂奶。我还记得一岁长牙的时候,梵梵穿了条真丝裙抱他,结果献献流口水,那条真丝裙上就画了一道印子。现在这小孩马上就要上幼儿园了。” 向卉:“时间是快啊,我们一点点老了,他们一点点长起来。” “你现在好好养身体,等梵梵过几年结婚了你还好给她带孩子。” 向卉嘴上说着不乐意的话,不肯:“我不给她带,带小孩累死了。让她婆婆给她带孩子。” 大伯母笑,谁当时不是这么想的,到时候一切都难说:“也是,你出去打打麻将,有空他们来了就做顿饭,带孩子老得快。” 开车到普济寺不过半个多小时的路程。提前打过电话和算命师傅联系过了,大伯母带着薛献站在房间门口,让向卉自己到供桌前点了个香。 一个男人盘着佛珠,坐在供桌旁边的位置上,嘴里念念叨叨地,像是在请神。 摸了摸胡子,神神叨叨的:“你丈夫对你很好,他很会赚钱。你们有一个小孩,是个女儿。” 那头的人说着,向卉往后看找着妯娌,递了一个有些惊讶的目光。 只是再往下说,说到她一直过得很幸福,向卉就觉得他有些不可靠。向卉上头有哥哥下面有个妹妹,妹妹和她年纪差得有些大,哥哥又是儿子,她从小吃的苦最多。还是结了婚,嫁给了现在的丈夫才一点点的好起来。 直到对面那个男人动了动手指,拇指和食指中指来回搓着,向卉知道那手势是让她给钱,犹犹豫豫地从包里掏了两百块。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付了钱,向卉觉得他说的话越来越不靠谱了。 “你女儿最近好事临门啊,恭喜恭喜。就是她和她婆婆相处的不会太好,但是放心,老公站在她这边……” 向卉这下可以断定这就是个骗子了,什么好事临门,她家最近就没有什么好事,刚谈了个男朋友,就开始婆婆老公的了。 要不是那两百块已经被老头死死地攥在手里,向卉都想抢回来。 去后面普济寺烧香的时候,向卉吐槽了一路那算命老头的不靠谱,作为介绍人的妯娌也不好多说什么,狐疑着明明自己来算的时候特别准。 普济寺的绿竹遮阳,香火不断,大雄宝殿前的银杏远远可见,这个季节满目苍翠,大殿之内菩萨低眉。 向卉迈过门阶,跪在蒲团上,还是这檀香佛像来得靠谱些。 - 周末见了面,结果他在忙着看报表。薛与梵早上被向卉起床出门的声音吵醒后一直没有睡着,腰和腿莫名的有些酸。 他看他的报表,薛与梵拿着草稿纸坐在他对面随手画了个戒指。 周行叙起身倒水的时候,看见了她在草稿纸上随手画的设计图,视线扫到她手上,后又落在自己手上。 空空的,没有戒指:“薛与梵。” “恩?”薛与梵抬头看他。 “我现在没有那么多钱。”周行叙把水杯重新放到桌上,然后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我想给你买的戒指有点贵,我现在没有那么多钱。” 也是,现在鲜少有人能在大学刚毕业就存够买戒指的钱,就是真到了结婚的时候大部分还是由爸妈出,至于他们两个,婆婆反对成这样,肯定是不会掏钱出来了,至于表面支持他的老爸,周行叙又不想跟他要钱。 更没有让薛与梵爸妈掏钱的道理。 薛与梵拿着铅笔,小指上沾着铅笔碳粉,有些黑。听完那些话的表情,在周行叙的意料之外,是有些生气,微怒:“结婚戒指还要买,你这是在对我进行侮辱。” 她总有办法在他每次将自尊放到最低的时候,小心翼翼地将他那份自尊染上的尘埃扫去。 最后又叮嘱似得重复了一遍,似乎他不照做她就要生气了:“不准买,我要自己设计。当然材料费你出,这个我可以接受。” 材料费他肯定有。 周行叙点头:“行。” 他们两个都计划好了,等他最后报表看完了之后他们就看起公寓一‘日’游。结果刚从餐桌甜蜜蜜地出发,薛与梵在床上滚了两下后,生理期到了。 以前盼着它来,它不来。 现在久旱逢甘露,好不容易来了场及时雨,他娘的盆都端出来接雨水了,天放晴了。 周行叙从她身上起来,看着遭殃的床单:“你肚子疼不疼?要不要给你去买止痛药?” “没事。提前来了肚子就不会太痛。”薛与梵面露痛失男色的难过。 周行叙不太懂这些,但还是去给她倒了杯热水。 他公寓里有上次薛与梵留下来的卫生用品,换洗衣服这里也有,薛与梵简单地冲洗了一下。出来时他正抱着把床单从二楼下来。 薛与梵把卫生间让出来,这一块血迹直接扔在洗衣机里也不一定能洗干净,得先手搓一下。 她想自己洗,周行叙站在洗手池前面,让她去阳台拿洗衣液:“网上说生理期不要碰冷水,我洗,你去阳台帮我把洗衣液拿过来。” 洗完之后和他早上晨跑换下来的衣服裤子一起丢进洗衣机里。薛与梵在他柜子里没有找到换洗的床单,周行叙说是前一段时间洗得太频繁了,导致都洗旧了,他就扔掉了。 至于为什么换这么频繁,薛与梵不想问,也知道。 “我陪你去买床单?”薛与梵提议:“顺便我再买点卫生用品回家,我家里没有了。” 他们没去附近那家商场自带的超市,薛与梵说那边东西不多,给周行叙导航了她每次和向卉会去的那家大超市。 在门口扫了二维码换了一块钱的硬币,周行叙推着车,将她的包放在购物车里:“肚子疼不疼?我感觉租个轮椅比购物车好一点。” “不要浪费公共资源。”薛与梵走在旁边,手扶着购物车,帮忙控制购物车的方向:“你除了床单还有没有什么想买的?” 周行叙想了想,视线飘到她身上,有点暧昧,勾了勾唇:“我去问问导购放在哪里……” 话还没有说完,一只手已经捂住了他的嘴巴。薛与梵想到了上次的经历,耳尖都红着:“周行叙,闭嘴。” 没走两步,看着摆满一个货架的生计用品,周行叙故意停在那里,继续打趣她:“买不买?我请客。” - 从普济寺出来,向卉准备把妯娌和薛献送回家,大伯母说要去躺超市,把他们放在超市就可以了。 向卉想了想,家里也缺东西:“我也去买点。” 大伯母顾忌着向卉虽然身体恢复了一下,但还是不让她推购物车,薛献坐在购物车里的座位,小脑袋东张西望地找着喜欢的奥特曼玩具。 两个女人聊着天:“我家那个总问我怎么家里开销那么大,但是你看看现在油什么价格,贵死了。” “他们不买菜,他们不知道。他们就只能看见几碟子菜摆在桌上……”向卉视线扫过货架,叹了口气:“我倒是还会做做菜,你看看薛与梵,就会一个糖拌西红柿。以后结婚怎么办喔。” “别说梵梵,我当时结婚的时候我也不会,我还不是嫁了人之后才开始做菜的。”大伯母让向卉放心:“再说了,万一梵梵命好,到时候找个不需要她做菜做饭的男人。” “算了吧。”当妈的最会数落自己家小孩:“真这样我非得上门谢谢我未来亲家,生了个这么好的眼瞎的儿子来娶薛与梵。” 稚童的声音响起:“薛与梵……” 聊天的两个大人笑,看向购物车里的小孩:“什么薛与梵啊,你要叫小姨。” 薛献指着他们旁边,又喊了一声:“薛与梵。” - 薛与梵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其实画面也挺美好的,她和她男朋友站在一起,面前站着她老妈。前提是背景画面不是摆着生计用品的货架。 薛与梵坐在向卉车里忐忑不安。偷瞄着开车的向卉,心虚得不行。偷偷摸出手机,周行叙的消息已经发过来了。 【耕地的牛】:别怕,我一起过去了。 【种草莓的园丁】:来给我收尸吗? 【耕地的牛】:替你挨打。 薛与梵已经在想等会儿跟向卉解释的话了,但好像怎么说都没有办法把自己偷偷结婚这件事对向卉的伤害降到最低。 从超市到小区只用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 【种草莓的园丁】:别了,你给我妈一点缓和时间,你直接上门我妈更受不了。 客厅里向卉坐在沙发上,薛与梵局促地坐在对面,垂眸看着面前的茶几,她已经在计划等会儿怎么跪到向卉面前,声情并茂地哭着承认错误了。 向卉深吸一口气,薛与梵跟着一紧张。 然。 “薛与梵,你可以谈恋爱。但是你们在一起多久啊?那种事情……”向卉一想到刚刚见到她和一个个子高高的男生站在货架前面挑生计用品的样子,真是又想好好教育,但又不知道要怎么说。 丈夫被婆婆教育的很好。 尊重自己,不勉强,不让她为难。但向卉知道这样的人其实很少,她不知道那个男孩子家里有没有教育他,但是向卉得教育一下薛与梵。 让她知道只要她不愿意,那个男生就不能强迫她,否则是触犯了法律。 一番话说出口,薛与梵一愣。 是啊,她心虚什么。向卉还不知道她结婚,刚刚就看见她和周行叙一起逛超市而已,而且自己已经提前和向卉说过她有一个喜欢的男生了。 腰板莫名其妙地直了起来。 薛与梵吸了吸鼻子,重重地点头,只是那句包含情绪的“妈妈,我知道了”还没有说出口。家门就被推开了。 老薛刚刚收到女婿的短信,奔袭千里赶回来救急。 明明是开车回来的,但人一头的汗。 喘了口大气:“老婆你别动怒。我刚刚发现她结婚的时候,我就已经抽了她一顿了。你要还生气,我再打一顿,你动完手术,你一定不要累着。我来我来,鸡毛掸子呢……” 老薛四处找着鸡毛掸子,回过神,客厅里安静无比。 向卉的一脸懵以及女儿的心如死灰。 老薛看了看两个人:“难道你没想打她?不打最好,家和万事兴。我们改天见见男方父母聊聊,虽然顺序有点变了,但是那个男生我见过了,人真的挺不错的。今天一看见你把薛与梵从超市带走,他立马给我打了电话,人现在还在小区门口等着呢,真的挺不错的。你别生气……” 说到一半,老薛感觉到自己袖子被扯了扯。回头看见表情痛苦的女儿,一直在给他使眼色。 老薛也狐疑了:“怎么了?” 薛与梵心死了:“老爸,你闭嘴。” 向卉颤抖着伸手指着薛与梵:“结婚?你结婚了?” 第72章 生芽(13) 人生最终选择目标 没有办法了。 现在的感觉就像是期末考试, 老师把整张考卷的范围都在书上明确地标记出来了,考试也是开卷考试,结果你没有带笔。 她宁可老薛没有回来。 老薛头上的汗终于慢慢没有了:“不是我说你, 你当时出什么事情你不能和爸妈说, 非要去结婚,我看你就是活该。” “要不是你,我都回狂澜于既倒了。”父女两个望着向卉紧闭的房门, 面面相觑。 向卉生了好大的气,谁也不搭理。薛与梵更不敢把在外面的周行叙带到向卉面前,让他回去,说天塌了, 也是她爹先挨揍。 薛与梵不敢在她眼前溜达, 母女两个很有默契地在一个房子里做到了碰不到面。老薛也有心当个中间人舒缓劝导一下,结果引火上身。 “人小伙子一八几的大高个,家境也不错。和梵梵一个大学的,现在毕业出来了……”老薛刚说两句,向卉就抬手让他打住。 “你不去劝你闺女离婚,你来劝我接受现实?”向卉抡起枕头砸他。 老薛抬手挡了一下:“离婚那就是二婚了,我们不介意, 你放着别人怎么想?已成定局,我见了一面, 小伙子一表人才, 对梵梵好得没话说……” “等会儿。你见过一面了?”向卉突然反应过来:“我记得你之前回来的时候说,你知道女儿结婚的时候你已经打过她一顿了, 你早就知道了?” 这下父女两个都不招向卉待见了。薛与梵还好,睡在自己房间,可怜老薛从主卧搬出来, 睡在客房里。 周行叙听薛与梵说母女冷战,问她需不需要他上门道歉。 薛与梵拿着手机在床上滚了一圈:“你这叫来火上浇油的,道歉有用我家早就恢复阖家团圆了。” 周行叙坐在他自己公寓的餐桌边,将眼镜摘了,靠在椅子上闭眼小憩:“那没有办法了?” “有啊。”薛与梵说笑:“我们离婚,我的好妈妈还是我的好妈妈。” 说完,薛与梵都能猜到周行叙在电话那头是什么表情了。只听电话那头长长地叹了口气:“不离。虽然这样你就没有了好妈妈,但是你得到了一个好老公。母爱没了,我给你点对象的父爱。” 薛与梵:“死开。” 八月一天天的过,薛与梵已经订好了去英国的机票了,也从周行叙那里看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办好的护照和签证。 看着日历上逐渐接近的日子,母女的关系还是没有得到丝毫缓和。 老薛中途又去劝了一次,薛与梵当时就站在门外,听见里面向卉难藏的火气:“我拼了半条命生下来的女儿,偷偷背着我结了婚,我还不能生气啊?结婚是随随便便的事情吗?要不是你说漏了嘴,我看她没个两三年都不会告诉我。当妈的居然不知道女儿结婚了,你说有这么离谱的事情吗?” 薛与梵知道这回她是真把她妈的心给伤透了。 八月中旬,二姐家来造访了,为薛与梵即将离开这里践行。向卉一整个饭局都一言不发,中途上楼离开了,所有人都只觉得是一个母亲舍不得即将远行的孩子。 但薛与梵知道,那就像一个长在手上的伤疤。里面没有好透,碰不碰都在隐隐作痛。 送走二姐一家之后,碗筷和酒杯全放在洗碗机里,剩下的交给明天预约的家政公司。 老薛瞄了眼天花板,拍了拍薛与梵的肩膀:“你偷偷摸摸把婚结了,结果还瞒着家里人。你妈妈是觉得你不尊重她,结婚是多大的事情你知道吗?她怕你被骗,你如果结婚了,没有人会比爸爸妈妈更开心。” 薛与梵撇了撇嘴:“对不起。” 车灯从外面照进客厅,薛与梵听见屋外的车声。老薛也心知肚明外面是谁:“去吧。” 周行叙出门前在家换弦,吉他弦拆了一半。 坐在地上再动手的时候,腰上环上一条胳膊。 薛与梵脸颊贴在他后背上,因为这回向卉生气,薛与梵又回归到了之前懊恼自己为什么要干坏事,想什么离经叛道的,好好念书就不会有现在这种事情的死循环里。 周行叙手里的动作停了,放下换弦的工具,转身要去抱她。见薛与梵没动,周行叙扭头只能看见一个头顶:“要不要我抱你?” 薛与梵让他继续换琴弦:“不要。” 周行叙手上动作继续,她不说话,周行叙也没有开口,灰尘悬浮在空中。薛与梵靠在他背上,闻着漫在自己鼻尖的雪松味道,耳边只有换弦发出的声音。 安定又惬意。 决定出国进修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虽然想象过自己可能不舍得,但是真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情绪远远比想象中强烈不少。 转动脖子,下巴搁在他后背上,圆领下,露出后颈上的光环海豚,薛与梵伸手,用指腹摸着那一块肌肤,他躲了躲:“痒。” 薛与梵想到了自己出现在他手臂的时间轴上,用力抱紧了他:“周行叙,你说我要不要也在身上纹个你。” 他换完琴弦开始调音,听见薛与梵的话,稍稍停了手:“不要冲动去纹纹身,想纹就等你念完书回来。” 薛与梵好奇:“为什么?大学里可以纹身的。” 他没讲话,手扫弦没停。 薛与梵人趴在他后背上,能明显感觉到用力时,他后背肌肉的变化。吉他扫弦,薛与梵听不出音准不准,他根据调音器的显示不断地在改变琴弦的松紧。 脑袋里的小灯泡一亮,薛与梵扭头,脸颊靠在他胳膊上,妨碍了他调音了:“是不是怕我两年后从英国回来万一变心,到时候身上有你的纹身不好?” 他恩了一声,动了动胳膊,让她把脑袋挪走。 “周行叙你对我这么没有信心啊。” 她问完四下安静了好久之后,她才发现那把民谣吉他已经被他放到了旁边,他什么也没有做,就这么坐在地上任由她趴在后背上被她这么抱着。 “风险最低化。”他拍了拍裤子的灰,手朝后伸:“我弄好了,坐前面来,我抱你?” 薛与梵没动:“我没多久时间了。” “在提醒我抓紧时间在抽屉里那些过期前逮着你用掉?”周行叙打趣她,身后的人微怒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他才变正经些:“没事,你担心你爸妈,有我呢。” “呵。”薛与梵轻笑:“看我妈给你把你扫地出门。” 周行叙:“薛与梵,我丈母娘苦肉计吃不吃?” 薛与梵把搂着他腰的手伸到他面前,然后竖起食指晃了晃:“要是我妈吃苦肉计,我家早就一团和气了。” 周行叙想了想,突然做作地叹了口气:“历史告诉我有一招从古至今都很管用,叫做借子上位。” 薛与梵不夸口:“这种结果大概率是我妈接受你了,但是这辈子不会给你好脸色看了。就像电视剧里那种恶毒婆婆和懦弱小媳妇。” 周行叙笑:“不是俗话说得好,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的吗?” 俗话不假。 但薛与梵转念一想:“周行叙你有点出息行不行?当时靠小孩和我结了婚,现在不努力上进还指望靠小孩获得我妈的认可。” “就想吃你们娘俩的软饭。”周行叙说笑,说着的同时人向后转,伸手一抱,将薛与梵从自己身后抱到自己前面。面对面之后,他脸上刚刚那副插科打诨模样少了些,笑意似是沉淀了下来。语气也正经了:“好好去念书,他们有我照应着。” 面对面,看着那张脸讲出这种深情的话,冲击可不小。 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 现在就像是一个贪财者,看着巨大的金山。 薛与梵亲了亲他的下巴:“有时候我觉得你真的对我好好,换做是我,你妈妈也这样不支持你和我结婚,你要出国我才不乐意照应她呢。” 周行叙手圈着她的腰,听她讲着孩子气的话,从来是喜欢的,不觉得幼稚:“你妈妈不能接受是因为我们没有按照常理走流程,把结婚当做儿戏。我妈是因为听了我哥的话,觉得你一边钓着我哥,一边讨好我,认为你很不好。” 他说两者是不一样的。 听他还讲出这种话,薛与梵鼻尖酸酸的。莫名生出一股倔强:“我一定会让我妈认同你的。” 周行叙听罢,很配合的点了点头。笑说她就像是古代在青楼寻欢作乐的男人,对头牌一见钟情后,匆匆许下诺言,说着我一定要八抬大轿娶你进门。 一片真心被他这么一比喻,薛与梵又气又觉得这个比喻还真像那么一回事,抬手捶在他肩头。 他挨了打,抓着她打自己的手,反而笑得更开心了,凑过去鼻尖碰鼻尖:“老板,寻欢作乐一下?” 薛与梵偏头,啄了一下他的嘴角:“那你轻点?” 周行叙起身把人从地上抱起来:“这很难。” …… 洗完澡,他在发信息。 薛与梵赤着脚上了沙发,他把抱枕拿开让薛与梵坐到自己旁边。 是唐洋找他。 薛与梵是知道唐洋在没毕业的时候被星探看中了,短信里说是参加了一个歌唱比赛,他想在比赛里唱周行叙写给薛与梵的那首歌。 需要来找周行叙授权。 周行叙自然是同意了,随口问起他比赛如何。 他发了条语音过来,叹了口气,说挺难的。 具体还没有细说,节目还在录制中,并没有播出。唐洋也不好说太明白,只是在最后又对周行叙同意授权道了谢,说是九月初的淘汰赛,邀请他去录制现场。 【唐洋】:没准是我最后一个舞台了,唱你的歌,来不来? 夜里,周行叙没睡。算着她登机的时间,她倒是洗过澡之后沾上枕头睡得很熟。离别情绪似乎不能打扰她睡觉,就像难过伤心也影响不了她的食欲一样。 虽然觉得她很没有良心,但周行叙是庆幸的,庆幸她现在吃得下睡得着。 夜里,他口渴起夜喝水。 月光穿过窗纱照进卧室里,他偷了几缕光用以打量着近在咫尺的脸。 这八千公里的距离,即将因为对一个人的感情而被放大拉长无数倍。肝肠寸断难逃,这种情绪在此之前他只在放弃游泳时体会过一次。 再一次感受到时,他并不如年纪上涨而变得铁石心肠,依旧难过,依旧舍不得。 如果说去不去看唐洋录制节目这是周行叙需要思考的问题。 那么薛与梵则需要思考的是怎么和向卉讲和。 终于,脚步到了日历上标红的日子。老薛和周行叙一起送她去了机场,向卉嘴硬着不肯去,薛与梵出门的时候她背对着房门在睡觉。 机场拖着行李的人不少,薛与梵觉得自己就像个第一天念幼儿园的小孩。可是这里的依依不舍仅次于医院。她不想对着送行的人哭,可登机后,再掉的眼泪也引不起四周同样分别的人一点关心。 …… 老薛和周行叙在送完薛与梵之后也分开了。 本来他打算直接回公司,想到今天早上有一份文件没有拿,回家去拿的时候看见向卉坐在床边自己抹眼泪。 老薛叹了口气:“非要和她冷战怄气,现在人已经出国了。” “我又不是想她。”向卉嘴硬,数落起薛与梵每天在家也是好吃懒做,她巴不得她赶紧滚蛋。 二十多年夫妻了,怎么会不了解对方。 老薛手抚上妻子肩头。一瞬间向卉没忍住:“这个死小孩,偷偷结了婚这么大的事情,我就说了她两句,还给我玩起冷战来了,我都没有揍她。” 老薛:“哪里是和你玩冷战?小孩压根不敢往你面前凑。” 向卉假装没听见老薛讲的话:“这个男孩子也是的,那你就人勤快点,脑子灵活点。拎着鲜花水果上门,自我介绍一下。” 老薛:“你板着张脸,鬼见了都闻风色变。那天人都在家门口了,我和闺女合计了一下,考虑到人家的人身安全又给人撵了回去。” 向卉悲从中来,听着旁边的人拆台,忍不住了:“你告诉我,你站在哪边啊?” 老薛点头:“你这边,肯定你这边。” 见向卉情绪慢慢平复下来了,老薛见缝插针:“那要不改天我叫人上门吃个饭?” 刚说完,情绪平复的人脾气又起来了:“吃什么饭,拐跑人家女儿的小混蛋。不吃,你也给我走开,看见你们姓薛的我就来气。” - 刚到英国,薛与梵觉得自己比以前还粘着周行叙。明明之前可能也要几天见一次,约会频率不像其他人那么频繁,但仿佛着八千公里一下子就将一天的时间分量变大。 薛与梵来之前做了很多功课。 房东也找好了,就连合租的室友都通过邮件了。她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但还是被英国的小偷教训了一次。 室友是喀城人,虽然是喀城人但意外国语讲得特别好。英语也好,甚至比她这个大学毕业的人都要好,后来一问人家的大学,薛与梵就闭嘴了。 她得知了薛与梵手机和钱包被偷了之后,陪她去警察局做了备案。 不过好在钱包里没有什么证件,只有几张公寓楼下咖啡店和华人超市的积点卡。 室友陪她去买了新手机,重新和周行叙还有她老爸取得联系已经是一天之后了。他们关心着薛与梵身体有没有受到伤害,薛与梵说没事:“只是偷窃,不是打劫。” 她还说要不是英国在食物上太不讲究,她甚至还可以一顿两碗饭:“我身体好着呢。” 周行叙收到薛与梵这些信息的时候刚去看完唐洋节目的录制,节目组的乐队比他们当时专业很多,在编曲上重新加工过了,更好的突出了唐洋的声线和音色。 节目结束后,他们两个去聚了餐。 唐洋说起这条路:“知道难走,没有想到这么难走。” 说起当时周行叙拒绝,他总觉得周行叙比他更适合吃娱乐圈的外貌红利。 周行叙摇头:“绣花枕头吗?我只是在某一段时间选择了音乐,那不是我终生的选择。” 餐桌上,唐洋敬他:“薛与梵是你的终生选择?” 周行叙没回答,只说:“结婚也同样很好。” 饭局结束之后,唐洋还要为下一场录制做准备。分别时他身边有工作人员,唐洋说授权的钱到时候打给他,周行叙拍了拍他的肩头:“好好唱歌,以后大紫大红。” 唐洋笑:“行,一定不给我们乐队丢脸。” “这个不重要。”周行叙:“到时候免费给我老婆设计的首饰代言。” 黑色保姆车的车门已经打开了,唐洋嗤声,说恋爱酸臭,但同样像是周行叙祝自己大红大紫时一样,祝福他:“那祝你们也婚姻幸福。” 周行叙久违地喝了点酒,回到公寓后一夜好眠。 只是,早上醒来之后,手机屏幕上几个小时前薛与梵发来的关于她身体好‘可以一顿两碗饭’的豪言壮语下,堆了几条新的短信。 【种草莓的园丁】:为什么我都来好几天了,现在才开始水土不服了? 周行叙打电话过去的时候,才想起她那边现在是凌晨。电话那没有来得及挂断,就接通了。 声音有气无力。 “喂。” 周行叙蹙眉:“喂,声音怎么听起来这么虚?现在你那边都几点了,你怎么还不睡?” “头晕还开始上吐下泻。”薛与梵说完症状怕他担心,说自己已经吃过药了。 周行叙估计她药是吃了,就是这药的药效可能不怎么好。 电话那头声音很虚:“国内是不是早上了?” 周行叙掀开被子起床,从楼梯上下去,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仿佛还是和以前一样,她在宿舍或者在家里。 “那你是不是要去上班了?”她说完,周行叙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传来她的嘶声:“不聊了,肚子疼。我先挂了。” - 人衰起来,薛与梵觉得最多只能像自己这样了。 人类倒霉蛋本蛋。 才来就被偷手机钱包,迟到的水土不服症状没有缺席。结果一开始症状还轻想点了个寡淡的沙拉,结果当晚就开始上吐下泻,最后去医院拎着几片药回来了。 薛与梵还没有开学,幸好提前了十天来提前适应生活。 室友早上去图书馆之后,房东来敲了门,大约是怕她死在宿舍里影响他后续再租房。看见薛与梵这样,象征性地关心了一下之后就又走了。 毕竟也不能指望房东现在给她煮个他可能这辈子都没有煮过的白米粥。 老薛和向卉没有签证,也只能隔着手机屏幕关心一下。 电话照旧是老薛打过来的,向卉只有几句话,没在视频里露脸。 薛与梵嘴巴一撇:“这里的医生一点都不靠谱。” 老薛唉哟了一声,心疼:“那你有没有吃什么药?我听你二姐说可以吃点维生素,你吃了没有啊?” 薛与梵越说越想家:“吃了,但是我现在开始上吐下泻。” 老薛:“唉哟哟,那你怎么办啊?你要不要回来啊?” 向卉在旁边听着父女两个讲废话,夺过手机,看见了手机屏幕上久违的女儿的脸:“这几天不要吃带荤腥的东西,那里能不能买到大米,自己煮个粥喝,多喝点水……” 薛与梵叫了一声:“妈。” 向卉眼眶一红:“干嘛?” 薛与梵:“我想吃你做的饭了,这里饭菜好难吃。” 论天底下哪个当妈的听见小孩这句话不心疼的,向卉眼睛酸:“那妈妈也过不去啊。” 就在母女两个要抱头大哭的时候,门铃响了。向卉那头也紧张了一下,生怕是什么陌生人敲门,提醒着薛与梵先看猫眼再开门。 薛与梵拿着手机走到门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凑到猫眼处。 外面的一放天地透过一个小小的猫眼被薛与梵的眼睛接收到,素白的屋外走廊,一个挺拔的身影只能看见半张脸和一个肩头。 她曾经很多次越过这个肩头看过他公寓的天花板,或是埋在这个颈项处睡觉,即便不看脸她都能认出来。 手机那头向卉在问是谁。 薛与梵打开门,扑上去。再次嗅到那股熟悉的雪松味道:“周行叙。” ——- 第73章 -正文完- 漂泊止于爱人的相遇 老薛看着母女两个朝着冰释前嫌的故事情节走, 放心地去厨房泡了杯茶,出来却看见电话已经挂掉了。 他在厨房里,这么近的距离也没有听见她们两个吵架, 怎么电话就挂了呢? 向卉把手机放到桌上:“那小伙子过去了。” - 薛与梵觉得那股雪松味都有些不真实。 可拥抱的实感在这一刻告诉薛与梵一切都是真的, 她不松手,贪婪地嗅着他身上的味道:“你怎么来了?” 周行叙揉她脑袋:“我怕丧偶。” 他也是第一次来她公寓,住宿环境还不错, 一个客厅两个卧室还有一个专门储物的小房间。 “我超级衰的,自己煮了个面,锅糊掉了,差点还弄响了上面的火灾报警器。”薛与梵就跟以前一样, 他在厨房忙, 她也不帮忙就这么跟在他身后。 风尘仆仆的人进了屋,公寓里唯一一双男士拖鞋在周行叙脚上。外套搭在沙发上,卫衣的袖子拉高,露出一截手臂。 带着卡通图案的围裙系在他身上显得有些滑稽。 小米粥在锅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窗户开着,秋风从窗户灌进来,将锅上飘起的水汽吹散。 她什么忙也帮不上, 只在那里和他说着这几天的遭遇。明厨亮灶,近距离看他下厨也不是第一次了, 可不真实感强烈即便是他现在进屋了在下厨了。 周行叙拿勺子搅着锅里的粥, 被抱住的时候,勺子一顿。周行叙捏了捏环着自己腰的手臂:“怎么了?” “你好好, 周行叙。”薛与梵额头抵着他后背。 真的很好,她都没有想到他会来。不是在国内跨越几个省那么简单,飞越数个国家的领空, 踏足到了另一片国土上。 周行叙关火,听见她这么说,笑:“别光说好啊,是不是得奖励我一下?” 身后传来闷闷地一声‘恩’。 周行叙想去拿碗,但是身后的人没动,就这么抱着他,他也没有办法动。放下勺子,手朝后伸:“感动了?” 薛与梵把手递到他手里:“跟你结婚真好。” 周行叙拉开她的胳膊,转过身:“知道和我结婚捡到宝了吧?” 他说完,薛与梵抬头视线晃过他的脸,倦意被隐藏的很好,但眼底的乌青撒不了谎。可能是自己潜意识里总觉得他们还是男女朋友,那张法律承认的夫妻关系证以前对薛与梵来说只是一个给她带了麻烦的存在。 是啊,他们现在不止是男女朋友了。 “如果你妈妈可以过来,你这样生病她一定会第一时间来,因为你们是家人。”周行叙看着她:“薛与梵,我们结婚了,我们也是家人了,所以我会第一时间来。” 是他说的‘我真的比你想象中喜欢你,薛与梵’,他也做到了。 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松一松手,我去拿碗给你盛粥。” 他在小米粥里加了糖,这样就不需要搭配喝粥的小菜了。 等她喝完粥,他眨眼的动作明显变慢了,薛与梵知道他是困的。 也不是旅游旺季,但是最快而且不用转机的机票,时间并不好,机场的咖啡店里喝了杯咖啡后,周行叙在飞机上也没有休息好。 薛与梵让他去补觉,周行叙想拒绝的,最后还是架不住十几个小时的没闭眼和舟车劳顿。 同床共枕的次数多,但薛与梵记忆中很少有周行叙睡着的样子,他总是比自己晚睡,又比自己早起。 他不是睡着和醒着反差特别大的人,薛与梵吃完医院配的药进屋时,他已经睡着了。侧躺着,手放在枕头上。 五指修长,指腹有薄薄的茧子,是弹吉他磨出来的。 看了看他的手,薛与梵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轻手轻脚地从书桌的抽屉里翻出锉刀和一对半成品的戒指,又小心翼翼地出了卧室的门。 室友回来的时候看见薛与梵在厨房,以为她在煮东西吃,扶着鞋柜换鞋。玄关处放着两个鞋架,一个是她的,一个是薛与梵的。 她看见了薛与梵鞋架边一双男士球鞋。室友说了一声嗨之后,她闻见了一股奇怪的味道,等到看见了餐桌上的锉刀之后,大约知道薛与梵在做什么了。 薛与梵戴着护目镜拿着镊子将两个刚刚用明矾煮过的银戒指夹出锅,看见室友之后和她打招呼:“回来了?” “恩。”室友想到了门口的鞋:“你男朋友来了?” “不是我男朋友。”说完,薛与梵卧室的门开了:“是我丈夫。” 话音刚落,薛与梵朝自己卧室门口望去,周行叙一脸没睡醒的样子。室友礼貌地朝他点了点头算是问好之后,对于薛与梵已婚这个消息有些错愕,但是很有眼力见地没有打扰他们,抱着怀里的书回了她自己的卧室。 ——是我丈夫。 这四个字,周行叙听见了。倚着门框双手揣在卫衣前面的口袋里,似乎还没有睡醒,脑袋搭在门框上,下巴微抬,看着薛与梵神秘地走到自己面前。 “伸手。” 周行叙把两只手都从口袋里拿出来。 薛与梵把男戒套在他左手的无名指上,戒指款式很简单,是波浪的款式。她在给周行叙戴上之前给他展示了她在内圈刻了一个小爱心。 婚戒的魅力在于它区别于普通饰品戒指的装饰性,因为具有含义,所以不同。 周行叙看着自己的手,戒指大小很合适,反问她:“你的呢?” 薛与梵张开五指,把自己手上和他款式一样,只是要细一圈的戒指展示给他看:“一样的。” …… 他是临时起意来的,还有一个报表数据没有核对。组里的人受了他爸的关照,从来没把他当老板儿子来看待,就当做一个新进公司的实习生。 那头组长在催他交报表,和他一起做报表的实习生也在催他,问他来不来得及回来了,来不及回来她就动手做了,到时候加班费让周行叙私下结算给她。 薛与梵看见他在看机票的时候不意外。 背对着他躺在床上,看着手上的戒指,等身后没有手机动静后,他把一个枕头拿开,人凑过去和薛与梵挤一个枕头。 薛与梵:“什么时候走?” 周行叙把手穿过她腰下:“早上的机票,下午还有个会议我爸要去,我也得到场。” 一个她都没有办法耍小脾气让他留下来多陪自己几天的理由。 周行叙似乎察觉到她的情绪了,脸埋在她发丝间:“再过一段时间,我就来陪你过圣诞节。” 他早上走的,早起了很久,甚至给她和她室友煮了碗粥之后才离开。 圣诞节还很久远,在薛与梵水土不服的症状下去之后,她也开学了。 同学的名字不是太简单导致她会搞混,如果是太难的,她脑子雁过不留声。毕竟她通过语言区分同小组意大利语和法语都花了好几天。 于是一个中国人和一个法国人以及一个意大利人用英语讨论着美国老师布置的小组作业。结果什么都没有讨论出来,可能是三个人的英语发音都自认为特别标准,谁也没有听懂谁说话。 薛与梵将刻在民族血液里看热闹的特点发挥了出来,最后托着腮去看了一个印度人和一个巴基斯坦人因为一碗羊肉面打架。 将战况转播给周行叙时,他在和唐洋吃饭。 唐洋把钱打给了周行叙。 是上次节目录制时候他唱了周行叙写的歌,于理要给他钱。 餐厅里,服务员收走了菜单之后,周行叙靠在沙发座位上,转动着无名指上的戒指。 很简单的波浪款式。 上次的节目已经播出来了,唐洋没有淘汰成功留在节目里,连那首情真意切旋律简单却记忆深刻的小情歌也火了一把。 唐洋得到关注度的同时,他们大学乐队演出的视频也被人找了出来。唐洋压力很大,那是一种完全没有隐私权的无助和不喜。 他们乐队的合照也在网上挂着。 周行叙每每伸手挡脸或是干脆只有侧脸的照片都被人剪裁出来,到处问是谁。 于是那些以前就挂在他身上的‘浪子’和‘财管一枝花’的标签重新被人贴回了他身上。 就连随手注册的微博,连微博名都没有修改,还是标准‘用户’两字后面跟着一对数字的账户都被人找了出来。 唐洋:“挺对不起你的。” 周行叙拿起倒着白开水的杯子,很好意思,不害羞:“就当是帅哥税吧。” 唐洋看着周行叙持续飙升的微博粉丝,听他这么说:“行,那你自己受着。” 周行叙的微博主页干净的不得了,甚至连主页背景图都没有换,最新一条微博动态是他放了结婚证的照片。 他的微博禁止了别人评论。 一个主页背景图都没有修改的人,倒是改了微博的感情状态。 ——已婚。 今天两个人见面倒不是叙旧,是唐洋签约的那个唱片公司有意要买周行叙那首歌的版权。 周行叙卖掉了,钱拿去买了婚戒。 婚戒还是找唐洋托人买回来的,今天见面就一起带来了。 周行叙打开戒指盒,看着钻石折射出来的光芒,将绒盒放回袋子里:“谢了。” “客气了。”唐洋摇头,手摸着杯壁:“薛与梵不是做了戒指了吗?你怎么又买一对?” “这是我的爱。”周行叙把袋子从桌上拿到自己沙发椅边放着。 唐洋笑:“成家是什么感觉?” 比起结婚,周行叙更喜欢成家这个形容词。 是啊,是成家。 想到薛与梵那句曾经安慰过自己的话‘世界大是为了让你有更多可以去的地方,有其他的容身之所’。 周行叙垂着眸,扭头看着椅子边摆着的装着婚戒的袋子,卖关子:“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 薛与梵圣诞节假期放了好几天,周行叙才来。她每天看着倒计时,盼来盼去,把他等来了。 虽然来晚了,但还是比室友男朋友要早了几天,他没有年假,但硬是休了一周。 两个人的圣诞节是在北约克郡的一个小城市里度过的,住在一个墙上画着卡通壁纸图案的英伦建筑风格明显的旅馆里。周行叙将从租车行里租到的车停好位置后,拎着他们两个人的行李跟在薛与梵身后。 薛与梵穿着雪地靴踩着路边的积雪,周行叙把行李拿下车时,特意摸了摸口袋里的戒指盒子。 还在。 说是旅馆,其实就是一个食宿小旅店。 经营者是一对中年夫妻,两个人没有孩子,年轻时一场车祸导致女主人这辈子都没有办法生育了。虽然有遗憾有痛苦,但两个人还是继续迎接之后的每一天幸福生活。 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电视机里在放球赛,女主人面带微笑的给他们办完手续后,瞬间变脸朝着看电视的男人喊到:“杰克,你再不把你的电视机声音挑小一些,我明天就拜托隔壁珍妮教我做洋葱派。” “洋葱是魔鬼。”男人回她,听话地拿起遥控器将电视机音量调小了:“居然又输掉了,我再也不支持他们了。” 薛与梵拿着钥匙牌和周行叙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 雪地靴踩在木质的台阶上声音不小:“能想象到我到了那个岁数和你吵架的样子了。” 周行叙想象了一下韭菜和榴莲,蹙眉:“放心,我不喜欢看电视。” 薛与梵找到了房间,用钥匙打开房间门,二楼的房间不大,但是特别干净。床头柜上放了一封感谢信,感谢他们入住。 今天出发撞上下雪天,路上花的时间多。 两个人洗了个澡就睡觉了。 壁炉还没有灭,周行叙躺在床上听着柴火的声音,爆裂的声音意外的催眠,在这些白噪音里耳边她的呼吸声是千万声音里最让他安心的一种。 早上薛与梵醒来,还是和以前一样,床边已经没有周行叙的身影了。昨天那封店家留给他们的感谢信背面的空白页写着中文字。 是周行叙的字。 说他在楼下。 薛与梵洗漱完还没下楼,他就端着早饭上来了。 实在是无法以国人的胃来审视这里的早饭。不过还好滑蛋口感很不错,但薛与梵还是想吃豆浆油条或是一屉小笼包。 “我借灶,给你煮碗面?”周行叙把自己那份的里的香肠给了她。 “不用。”薛与梵也不客气地咬了一口香肠:“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问问老板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周行叙摸了摸牛奶杯,催她快点喝,不然要冷了。 薛与梵:“情报收取成功?” “老板说可以爬山,山上面有残堡和广场。” 男人之间要打开话匣其实很简单,香烟可以,一杯酒可以,球赛也可以。周行叙说只要有眼力见不和他们聊维京战吼就可以。 早上周行叙起床的时候旁边的薛与梵还在睡觉,他下楼鼓起很大的勇气,想问这里有什么适合求婚的地方。 老板告诉他,他和妻子是在山上的广场上求婚的。 那是在春天,有绿树和许愿池的喷泉做配。 老板说着说着就变得很自豪:“那个许愿池可比上帝管用多了,我向许愿池祈祷和我妻子白头到老,许愿池做到了。我以前每周日像上帝祷告他却没有保护我们的孩子。” 餐具他们出门的时候带到了楼下。 楼下老板和老板娘在拌嘴,老板娘在催老板去洗手吃早饭。 老板不情不愿地从沙发上坐起来,手里拿着遥控器:“等明年春天我要带着你搬到沙漠里去住,这样你就不会再每天催我洗澡洗手了,因为那里水很稀缺。” 这样的事情似乎很常见,老板娘和他生活了这么多年当然知道怎么样的反应是夫妻关系里最好的,那是几十年生活在一起得到的经验总结。 老板娘:“但你放心,我还是会在屋前想办法种上你最讨厌的洋葱。” “哦不,洋葱是魔鬼。”老板一边洗手一边拒绝。 老板娘看见下楼的薛与梵和周行叙,并没有因为别人听见自己夫妻间的对话而觉得不好意思或是生气,她告诉薛与梵:“男人就是这样。” 薛与梵点着头,看向旁边的周行叙,重复了老板娘的话:“是的,男人就是这样。” “不过杰克做到了每一件对我承诺的事情,如果可以回到过去,在他向我求婚的时候我就会要求他每天自觉洗澡,饭前自觉洗手。”老板娘看着两个亚洲面孔:“你们结婚了吗?” 薛与梵:“结婚了。” 老板娘似乎有些遗憾:“那可惜了,否则我就可以把这个经验教训告诉了你。” 薛与梵故作痛心的表情:“是的,否则我就可以要求他这辈子不要逼我去晨跑锻炼,否则我就不嫁给他。” 说完,他们和老板娘道别。 周行叙站在门口帮她系上围巾,从口袋里拿出手套带给她时,小方盒差点掉出来。 棉手套牵着棉手套,周行叙把她的围巾往上扯,包住她的口鼻。他背着一个装着热可可的保温瓶,在前面开路,不仅有保温瓶的负重,还有拖着百来斤的薛与梵。 薛与梵爬了一半都不到就累了。 无论周行叙说山上有广场她都不乐意动,周行叙一手牵着她,一手揣在上衣口袋里,摸着口袋里的盒子,环顾四周,并不觉得这里适合求婚。 将背着的保温瓶卸下来,给她倒了杯可可。 热可可带走了身体的倦意,他就像是骗小孩去医院打针的坏家长,用一瓶可可把薛与梵骗上了山。 残堡矗立在面前,白雪皑皑。周行叙手握着小方盒,明明已经结婚了,但是现在要把戒指拿出来却意外地需要勇气。想到自己之前那次‘求婚’,似乎一点都不正式。 但现在呢? 没有做配的许愿池,没有云雀,也没有绿树。 那就借用这一方天地中的白雪和残垣,借用着在百年风雨中依旧伫立在此的残堡,以示他同样经历时间长河也不会变的意。 “薛与梵。”周行叙打开戒指盒,黑色的绒布上,钻石璀璨。 薛与梵听见他喊自己的名字,她在一块牌子上详细的残堡的介绍,做着全英阅读理解,专注力因为他喊自己的那一声而被分散。 扭头看向他,却看见他拿着戒指盒单膝跪下:“之前那次我好像也没有好好和你求婚……” 薛与梵感觉自己下巴处的关节被冻住了,所以嘴巴合不上了:“都登记了,你还补一个求婚?” “该有的不能少。”周行叙把戒指取下来,摘掉了薛与梵原本手上的那个戒指。 薛与梵莫名想到了和他刚认识的那个平安夜,他要给她买苹果也是的,她说不需要特意给她专门再跑一家店买苹果,她说她不爱吃。但是周行叙告诉她‘不爱吃也得有。’ 看着手上的那枚戒指,薛与梵还没有来得及按照通常剧本写得那样,激动地与他来个热吻。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是向卉打来的。 日常关心一下薛与梵的生命体征。视频镜头里,薛与梵裹着厚厚的棉服,告诉向卉她现在在外面散步的。 周行叙还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悄悄扯了扯薛与梵的衣摆,然后自己起来,站在了旁边。 老薛的脸一出现就把向卉整个人挤开了:“太阳从外面出来了,居然大冬天起床了。” “老爸。”薛与梵娇嗔,将镜头偏了偏,把周行叙拍了进去:“我和你女婿出来爬山,锻炼身体。” 老薛看见了周行叙,抬了抬手。周行叙很有眼力见地叫了声爸。老薛眼睛一弯:“行,你们好好爬山,注意安全,小心山路滑,早点下山,不要等天黑。” 开口全是叮嘱的话。 周行叙点头保证,保证安安全全和薛与梵回旅店:“爸,你放心。” 向卉在旁边插了句嘴:“薛与梵你什么时候开学?” “一月初。”薛与梵回答。 周行叙知道向卉不待见自己,向卉一出现他就慢慢挪出镜头外。 薛与梵看见手机屏幕上,一点点消失地周行叙,抬手拉他:“你就喊我爸,不喊我妈?” 周行叙朝薛与梵投了个求救的目光,犹豫了一下,保险起见喊了一声:“阿姨。” 向卉蹙着眉,板着张脸,恩了一声。 母女两个随口唠了两句,就准备挂电话了。周行叙一直在旁边没讲话,薛与梵对着镜头挥了挥手:“妈,拜拜。” 向卉:“恩,再见。” 薛与梵将镜头对着周行叙,周行叙只要一面对向卉,不由地拘谨起来:“阿……” 姨字还没有发声。 薛与梵用镜头外的脚,踢了他一脚。 周行叙改口:“妈,再见。” 向卉咳嗽了一声:“恩,再见。” 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小了下去,一瓶热可可都要见底了。如果现在让周行叙再回答唐洋的问题。 ——“成家是什么感觉?” 他想,应该是——漂泊止于爱人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