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周小姐》作者：荔枝甜酒 文案： 周清妍惬意地倚在栏杆上，看着外面灯光与暗夜在尽头交汇。冷风吹来，她紧绷了很久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她回京许久了，不过这还是她第一次领略到这座城市的温柔与美好。 “这里很美吧。”有个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周清妍被吓得一激灵，转头看时，发现旁边的藤椅上坐着一个男人。露台没有灯，只有月光淡淡地照着。半明半暗中，她看到那个男人有一张轮廓分明的脸，一双眼睛发出灼人的光芒。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欢喜冤家 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周清妍李正昊 ┃ 配角：范晓雪彭飞宋远达王林相黎雯乔云珊苏月晨 ┃ 其它：青春年华爱情成长 一句话简介：都市、治愈、言情 ================== 第1章 周清妍的生日 2002年的春天，下了好多场雨。灰蒙蒙的天空，针尖般的细雨，不紧不慢地下着，好像永远也不会停。 周清妍趴在窗前的写字台上，翻着一本厚厚的书。旁边凌乱的放着课本、作业本、参考书，还有一张刚刚完成的手抄报。手抄报上画着一只翠鸟，身上的颜色还未完全干透。 天色渐渐暗下来，整个房间笼罩在一团灰色阴影中。周清妍把书丢到一边，到厨房弄吃的。一刻钟的功夫，她煮好方便面，端着碗回到卧室，把写字台上的东西往里一推，吃起面来。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传来，像是一万只蚂蚁在啃噬树叶。 谷雨那天，天终于放晴了。久违的阳光暖暖的照在头顶，清晨的微风中弥漫着青草香。周清妍走在学路上，忍不住哼起了歌。 路过早点摊时，她停了下来。有刚出锅的包子，她买了两个塞进书包里。 清晨的街上全都是赶着上班的车流、人流，一辆自行车飞快地的从她旁边掠过。 “彭飞。”周清妍叫道。 自行车紧急刹住，那个男生回头，见是周清妍，笑着说：“上车。” 周清妍快跑几步，坐上了自行车的后座。 “坐好了吗？”彭飞笑问。 “坐好了，走吧。” 彭飞左脚一蹬，把车子骑得飞快，周清妍双手紧紧抓住他敞开的校服后襟，紧张地抱怨道：“你能骑得慢点吗？” “再慢就迟到了，你坐稳了。”彭飞笑着，把车子骑得更快了。 “把我头发都吹乱了。”周清妍说着，用手指缕着翻飞的长发。 那天对周清妍来说，是无比漫长的一天。下午最后一节课上历史，老师在讲台上讲得唾沫横飞，周清妍在下面偷偷的收拾书包。下课铃一响，她第一个拎起书包，飞奔出教室。路过学校主干道时，她发现晚樱树开花了，这要是往常，她会停下来好好看看，但是今天她丝毫没有停留。 彭飞在学校门口截住她，他跨坐在自行车上，一手扶着车把，一手从书包里掏出礼物说：“你今天生日是吧，给你的礼物。” 周清妍接过来，问：“什么东西啊？” “肯定是你喜欢的。走，上车，带你去吃点好吃的。” “不去了，我妈在家等我呢。” “先吃了再回家不行吗，就半个小时？”彭飞撒娇地说道。 “不行，我……”周清妍话说一半，突然止住了。 彭飞倒是没有在意，他失望的骑上车自己走了。周清妍把礼物塞进包里，快步穿过车流不息的马路。 那天是周清妍12岁生日，每年一到了4月，她就盼望着生日这一天赶快到来，因为这一天她最大，有礼物收，还有蛋糕吃。不过今年，她只希望妈妈能回家陪她过生日，自从妈妈再婚后，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她了。她想妈妈了，远远超过了对礼物和蛋糕的期待。 越邻近家门，她的心情越激动，胸膛里像揣了一只小鸟，马上就要扑棱着翅膀飞出来。她已经开始幻想此刻家里亮起的灯光，妈妈在厨房忙碌的身影，还有生日蛋糕上打起的漂亮的蝴蝶结。可当她站在家门口时，发现门是锁着的。她怔怔地看着那把有点生锈的锁，又拨开门洞往里看了看，妈妈确实没有回家。 她站在门前，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妈妈还没回家，是她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她呆呆地站了一会，想或许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或者今天单位要加班。她没进家门，而是扭头往巷子外面走。 从家门口到巷子口，这短短的几十步路她已经想好了无数个妈妈没有回家的理由，等她走出巷子，她已经完全相信了，妈妈是因为什么急事耽误了，一会就会回来。 周清妍的家住在一片破旧的城中村，村子外面是一条尘土飞扬的马路。那时正是傍晚，路上满是回家的行人。周清妍呆呆地坐在路边，一个卖菜的小摊贩一直和她并排着，她一会看看旁边的小贩，一会看看西边的路。 远处的彤云渐渐消散，只留下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红。晴白的天空渐渐暗下来，路灯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周清妍有点恍惚，她抬头看了一眼水洗般湛蓝的天幕，心里的希望也像天边彩色的云一样慢慢消散。 路上的行人已经很少了，偶尔有三两个人骑车经过。旁边的小摊贩也收摊了，周清妍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忽然落下泪来。她不相信，今天是她的生日，妈妈会在一个这样的日子不回家。然而，她马上抹掉眼泪。她倔强的认为，妈妈不会不回家。她就像着了魔一样，忘记了饥饿，忘记了背上还背着沉重的书包和一大堆的作业，她脑中就只有一个想法，妈妈会回来。不回来她就继续等下去，一直等到12点钟，等到她12岁生日结束。 事实上，世界上所有的事情当中，她最讨厌的就是等待。小时候，她和妈妈一起，坐在饭桌前等爸爸回家。再后来，爸爸回家越来越晚，一直到周清妍听完睡前故事，爸爸也不回家。再再后来，既没有了爸爸，也没有了睡前故事，只有寂静的夜，和足够把周清妍吞噬的黑暗。 周清妍从小就怕黑，每次妈妈替她关掉房间的灯，掩门出去的那一刻，周清妍都怕的要哭出来。可比黑暗更可怕的，是半夜突然响起的关门声，那是爸爸回来了。随后会有争吵声传来，从一开始窃声低语到后来的肆无忌惮，周清妍圆睁着双目，听着不堪入耳的咒骂，像冰锥一样，刺向她的耳朵。从此，她又多了一个讨厌黑夜的理由。 今天，恐怕又会是个难熬的夜。周清妍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僵直的腿脚。那个瞬间，她突然不想再等了，她想回家去了。 有时候，很多决定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就像她的妈妈，突然就决定了离婚。这个决定，做的艰难且漫长，漫长到周清妍以为它永远也不会发生。妈妈拿到离婚证的那天，周清妍特别开心。她觉得，她爸爸、妈妈，还有她，他们每一个人，都解脱了。周清妍原本以为，妈妈离婚后，她会跟妈妈生活的很快乐，可没想到，妈妈很快就再婚了，她搬去了新的家庭，并且跟周清妍承诺很快就接她去，可一等就过了好几个月。 那天，周清妍的生日，妈妈到底是没有来。周清妍想，她是不是在新家过的很快乐，忘记了她的生日。可后来又想，这是她的生日啊，正好是谷雨那天，她怎么可能会忘呢？再后来，周清妍觉得无所谓了，她不想去想这件事情了。 周清妍生日过去的第一个周末，她和彭飞去溜冰场溜冰。周清妍溜冰还是彭飞手把着手教会的，不过她现在已经溜得很好了，还掌握了很多高难度的技巧。她很少在冰场炫技，因为她觉得在冰场炫技简直就是白痴行为，可偏偏彭飞就是个酷爱炫技的人，他一会儿单腿滑，一会儿很风骚的转圈，花招百出，没完没了。 他滑累了，一屁股坐在周清妍的身边，问：“那天生日怎么过的啊？” “就跟我妈一起吃了顿饭呗，没什么意思。”周清妍答道。 “我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呃，还行吧。” 彭飞送了周清妍一条项链，周清妍不喜欢项链、手链之类的装饰，她看了一眼，就丢到了书桌上。 “我还以为你今天会带上呢！”彭飞语气中有一丝失落。 周清妍不答，旁若无人的喝着可乐。 “我们再来一圈吧，我带你溜。”彭飞不由分手的拉起周清妍的手，周清妍也没有拒绝，就这样被他拉着，在冰场溜了一圈又一圈，而且一圈比一圈快，周清妍开心的笑着，溜完最后一圈，她气喘吁吁的跟彭飞求饶。 彭飞笑着问：“过瘾吗？” 周清妍点点头，倚在冰场的栏杆上直喘气。 彭飞笑着捏捏周清妍的脸，说：“你应该多笑笑，小酒窝多好看呢。” 周清妍别扭地扭过脸去。 太阳快要掉下山的时候，周清妍回到家中，门没锁，她推门进去，发现妈妈回来了，她沉着一张脸，抱着双臂坐在沙发上。 周清妍进门，把书包随便仍在沙发上，走进厨房，咕咚咕咚灌了一大杯水。 “你今天下午去哪了？”妈妈质问道。 “跟同学出去玩了。”周清妍皱皱眉头，她讨厌被质问。 “什么同学？” “班上的。”周清妍说完，拎起书包想回房间。 “你站住。” 周清妍停在了客厅和卧室的门口位置，感到莫名的心烦。 “这是什么？” 周清妍扭头，看见彭飞送他的礼物被摆在了茶几上，礼物的包装盒上彭飞用幼稚的字体写着“我爱你”。 周清妍内心默默叹了一口气，重新坐回到沙发上，随意地说：“同学送的，生日礼物。” 妈妈停顿了一会，问：“什么同学？是男同学吧！” 周清妍无所谓的耸耸肩，说：“普通朋友，你不用这么紧张。” “我不用这么紧张，你看看那这上面写了什么。” 周清妍瞥了一眼，说：“我又不喜欢他。” “你不喜欢他还收他的礼物？你明天去把礼物还给他，说明你的意思，让他以后不要再缠着你。” 周清妍不答。 “你听见了没有？”妈妈厉声道。 “听见了。” “这是我第一次发现，下不为例。” 见周清妍不说话，她又柔声道：“你现在正是学习的年龄，就应该把精力都用到学习上。你现在不好好学习，学人家早恋，以后怎么办。” 这些话周清妍都听厌了，她垂着眼皮不说话。 “你写作业去吧，我做饭。” 周清妍提起书包，走到卧室，发现床上放着一个纸袋，她打开来，里面是一双新的球鞋。周清妍正在长身体，球鞋每半年就换一双，所以妈妈从来不给她买好的，但是这一双，周清妍看商标就知道，很贵。她高兴地把鞋子换上，走到厨房。 妈妈正在做鱼，看见周清妍穿上，笑着问：“合适吗？” “合适啊，而且特别轻。” “你喜欢就好。” 周清妍使劲点了点头以示喜欢。 “拿筷子，准备吃饭吧。” 周清妍欢欢喜喜的拿了筷子，坐在饭桌旁一边看漫画一边等着饭菜上桌。 “你能不能吃完再看。”妈妈端着鱼走了出来。 “不能，好多人等着呢，这一本我只能看一天。” “对了，你范叔叔家的孩子跟你一个学校，还是同级，叫范晓雪，认识吗？” “不认识。” “你认识认识，以后还得一起生活。” 周清妍放下漫画，开始吃饭。 吃完饭，妈妈收拾好桌子，准备回她的新家去了，走之前留下一句话，让周清妍收拾好东西，这两天过来接她去新家。 妈妈走后，周清妍仰面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起来呆。她还记得第一次搬进这所房子的情形，她跟妈妈一起兴奋地打扫屋子，妈妈的笑容灿烂地像秋天的暖阳。不过才几年，爸爸走了，妈妈也走了，只剩下她。一想到她马上也要离开这里，心里突然有点不舍。一晚上翻来覆去，没怎么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周清妍的12岁生日，过的并没有那么愉快。 不愉快是暂时的，就像阴天过后总会有太阳！ 跟着小周同学一起时光旅行吧！ 第2章 珍贵的回忆 第二天上学，周清妍把彭飞送的那条项链放进书包，她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路过巷子里的垃圾桶时，她又折回来，掏出项链看都没看一眼就扔了进去，一了百了。 周一下午学校大扫除，周清妍在篮球场找到彭飞，他穿着蓝色球衣，跟几个人打球。那时候校园里流行长的很酷的叛逆偶像，周清妍觉得彭飞就是那种。有点坏坏的，痞痞的，但是他对周清妍很好。 周清妍冲他招招手，彭飞立刻放下篮球，朝她这边跑来。 “怎么了？”他打球打得满头大汗，汗水顺着脸颊留下来。 “你认不认识咱们级部有个叫范晓雪的？”周清妍问。 “问这个干嘛？” “我后爹他女儿。” “你后爹他女儿？”彭飞重复了一遍。 “不跟你说过吗，我妈改嫁了，她新对象的女儿就咱们级部的，叫范晓雪。” “范晓雪啊，跟我一个班。”彭飞说着拿球衣下摆擦了擦汗。 “你带我去看看呗。” “行啊，你等我会啊。” 他跑到篮下跟那几个一块打球的说了几句，就朝这边跑过来。他那几个好哥们在他身后不怀好意地吹起了口哨，周清妍撇撇嘴，全当没听见。 俩人来到一班的教室门口，教室里正在大扫除，纸片满天飞，周清妍倚在门框上往里张望。 “就是那边擦窗户那个，穿米黄色衣服、戴个眼镜。” 周清妍望去，那女孩穿一件米黄色半袖衬衣，牛仔裤，正站在椅子上擦玻璃。她皮肤很白，戴着一副粉红边的小眼镜，一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 周清妍说：“是她啊，我记得她，总是喜欢穿印着卡通图案的衣服。” “就她啊，我叫她出来吧。”彭飞笑着问。 “不用了，走吧。” “去哪？” “外面走走。” 周清妍走出教学楼，默默地叹了口气。她有种预感，她的生活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不知道是好的变化，还是不好的，心里隐隐有点担忧。 俩人肩并肩走在初夏的校园里，这个时节是一年中最好的时候，风中有花香，夕阳中有种说不出的惆怅。 彭飞时不时侧头看向周清妍，微风拂动她的及肩长发，露出白皙的小脸和晶亮的眼睛。 “你看什么看？”周清妍凶巴巴地说。 彭飞转过头去笑了笑。 两人一起走出校门，彭飞在校门口买了烤串，两人一人一支站在大树底下吃。 “你妈打算把你接过去了。” “让我收拾收拾东西，应该快了吧。” “哎，你去别人家，能住的惯吗？” “住不惯就再回来呗。”周清妍乐天地说。 “不过那个范晓雪挺好的，乖学生一个。” 周清妍撇撇嘴，眼睛看向别处。马路对面是各式各样的小店，卖小饰品的店门口女生出出入入，旁边的书店是周清妍最爱光顾的地方，她常常厚着脸皮在那里看书，一看就是好几个小时。书店旁边是卖衣服的，那时候很流行肥肥大大的牛仔裤，每个店门口都挂着一条足够把周清妍整个人装下的牛仔裤。彭飞也喜欢穿那种牛仔裤，松松垮垮的挂在腰上，上身穿一个同样宽大的背心，每天荡来荡去，像个小混混。 彭飞家里是开饭店的，从小被当跑堂的使唤，成日穿梭在饭店、各大市场之间，人很聪明，能说会道。他很喜欢周清妍，成天围着周清妍打转。周清妍一开始不喜欢他，后来也就渐渐习惯了他天厚着脸皮出现在她面前。但是她并不喜欢他，把他当作一个不错的朋友。 “哎，我妈看见你送给我的礼物了？” “她说什么了？” “让我转告你，以后别再缠着我了。”周清妍故意说道。 彭飞听完顿了一下，说：“那你怎么说啊？” “我说啊，我才懒得搭理他呢！”周清妍笑眯眯地说。 彭飞一看周清妍笑了，知道又在拿他开涮，于是放下心来，说：“那是因为她没见过我，她如果见了我啊，指不定多喜欢我呢！” 周清妍大笑起来，说：“你哪来的自信啊，脸皮倒是够厚。” “我跟你说啊！”彭飞凑近说道：“我最受中年妇女的喜欢，我们那条街上的，大妈大婶的，老远见了我都……” 周清妍没等他说完，就扭头往学校里走。 “还没说完呢！”彭飞在后面着急地追。 “你别跟着我了，我要去辅导了。”周清妍说着走进了一幢小白楼。 那一阵子，周清妍在忙全市中学生知识竞赛的事，学校推选了她和另外一个男生参赛。那个男生名字叫宋远达，比周清妍高一级。据说他上知天文，下通地理，戴着一副酒瓶子厚的眼镜，微微一笑，中国上下五千年的历史全在里面了。他在学校举办的要不要抵制日货的辩论赛上慷慨激昂、引经据典，把对方辩得的哑口无言，集体沉默，从此一战成名。学校很多低年级女生崇拜他，这里面当然不包括周清妍。 周清妍记得他们第一次集中辅导是在历史老师办公室，周清妍推门进去，宋远达正好抬起头来推眼镜，看见周清妍进来，冲她礼貌一笑。这是个乖孩子的笑，完全没有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子那种顽劣和叛逆。 他俩接受辅导了半个月，周清妍开始佩服起宋远达来。他记忆力和理解力超强，看过的东西几乎过目不忘，而且他具备周清妍所不具备自制力。周清妍虽然也很聪明，但是老爱耍滑头，也坐不住。于是她跟宋远达商量好了，宋远达负责背诵知识点，她嘛，到时候就负责按抢答器。这么不公平的事情，宋远达也只是微笑点头，周清妍心里暗喜，只要老师不在，她就溜出去和朋友玩儿。 比赛定在四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天。前一天晚上，周清妍接到宋远达电话，两人约好了在校门口会和。周清妍早到了一会，宋远达已经在校门口等她了。 “上车吧！”宋远达拉开一辆黑色轿车的车门。 “上车？”周清妍满腹狐疑的往车上一瞥，车里已经坐了好几个人。 “这个是我爷爷，这个是我爸爸。”说完指着旁边一个很有气质的中年女性说道：“这是我妈妈。” 周清妍有点忐忑地上车，她第一次坐轿车，有点惊魂未定，不住的冲他们微笑点头。 一路上这一家人其乐融融，宋远达还有个姐姐，这个姐姐一会也要来看宋远达比赛。如此兴师动众，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幸福家庭吧。周清妍比赛的事情都没有跟妈妈说，说了她也不会想到来看，干脆就不说，省下失望。 宋远达的妈妈三两句话就把话题绕到周清妍身上，不停地夸周清妍长得漂亮乖巧，周清妍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一直在傻笑。到了目的地，她快速地下了车，感觉整个腮帮子都是僵硬的，幸好比赛用不着腮帮子。 比赛进行的异常顺利，她反应快，负责按抢答器，宋远达就专心思考问题。其实按抢答器是有窍门的，就是掌握住那个特定的点，早一秒晚一秒都不行，必须刚刚好卡在那个点上。这种事情周清妍特别擅长，抢到了好几次抢答题，一次犯规都没有。他们这一组也毫无悬念的拿了第一名，就是分数不太好听，刚刚好250。 宣布名次的时候，周清妍和宋远达站在写了硕大250的记分牌上面，又傻又尴尬地笑着。这张照片被贴在了学校的公告栏上，他俩被全校同学耻笑了许久。 比完赛的那个周末，周清妍独自在家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不多的几件衣服、几本常看的书，她自己收藏的磁带，还有一本破烂不堪的绘本。 这个绘本周清妍翻看过无数遍，以至于线装绳都脱落了，她小心翼翼地用胶水重新黏好，用橡皮把硬壳的封面擦拭干净，放进箱子里，她舍不得扔。 那是本童话书，是在去往外婆家的车站的报亭买的。那时候她刚上小学，妈妈没年暑假都会带她去外婆家。那时候妈妈还很年轻，喜欢穿淡粉色的连衣裙，说话轻声细语的。她老爱带周清妍去村子东边的小河，给周清妍讲她小时候的事情。她讲夏天的时候在河里游泳、抓鱼和螃蟹的故事，讲她上小学的时候早上五点就要起床，步行一个多小时才能走到学校。讲她是她们小镇第一个考出去的人，小小年纪就一个人背井离乡，到外地上学。那时她是班上是年龄最小的学生，年龄小，个子也小，班上的人都非常照顾她。一到周末，宿舍里的人就一块骑着自行车去大众桥玩，逛街，买好吃的。她喜欢吃大众桥的油条和豆浆，还有利民饭店的茴香肉包子，每次都要吃半斤。周清妍很喜欢听妈妈讲的这些故事，那时候的她是个天真、勇敢、热情，对未来无知又无畏的女孩子。 周清妍常常揣测，妈妈是不是后悔结婚，后悔生下了她。因为故事的结尾，她总是叹一口气，说道：“这都是结婚之前的事情了”。周清妍眼睁睁地看着婚姻，把她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变得越来越不爱笑，变得喜怒无常，变成了一个被生活困住的的人，一个歇斯底里的找不到出路的人，一个她不想成为的人。妈妈再婚了，搬出去了，周清妍周围有不怀好意地人故意说：“你妈不管你了”之类的话，但周清妍从来不生气，不怪她，只要她开心，她也就开心。 那天晚些时候，妈妈来了，自从她有了新的家庭后，每次出入这个家都来去匆匆，有时候都顾不上好好看周清妍一眼。周清妍想，或许她不愿意在这里多做停留，哪怕是一秒钟。 她一来就打开周清妍的行李检视一番，从里面拎出那本破破烂烂的绘本，皱眉道：“这个是什么？” 周清妍没好气的把书夺过来，又放了进去，把箱子重新合起来，放到了门口。这本书对她来说，是一段弥足珍贵的记忆，可惜妈妈已经忘了。不过忘了也罢，生活总要继续。 作者有话要说： 周小妹即将开始新的生活，一起期待吧！ 第3章 一起长大吧 周清妍搬去新家是在一个燥热的五月。太阳毒辣辣地照着，风很大，周清妍用手腕上的黑皮筋把头发紧紧地绑起来。走出家门的那一刻，她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她有点心慌，不知道是一种什么预兆。她拎着自己的小箱子，跟妈妈一前一后走在明晃晃的大街上。箱子有点重，她提议打车去，被妈妈一口拒绝。于是两人步行至公车站，站在熙熙攘攘的等车人群中沉默地等车。 拎着箱子的周清妍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屈辱感，而经历了漫长的的等车、挤车之后这种屈辱感被无限的放大了。下车之后，她俩仍旧一前一后走着，那一刻周清妍真想扭头走掉，她嗓子发干，双眼直发昏。 妈妈转过头来嘱咐道：“见了面要叫范叔叔好。” 周清妍木木地点头。 走了一会儿，周清妍跟着妈妈拐进一个大铁门，铁门里的世界和外面截然不同，外面是熙熙攘攘地商业街，里面树木林立，安静惬意。 两人进了一座住宅楼，一股凉意袭来，让周清妍的神经一下紧张起来。上到三楼，妈妈按了下门铃，门马上就开了，周清妍第一次见到了妈妈口中的范叔叔。他比周清妍想象中年纪要大，约莫四十多岁。他接过周清妍手里的箱子，无比热情的把周清妍迎进屋，询问她要不要喝水，要不要吃西瓜。桌子上摆着一盘刚刚切好的西瓜，周清妍口渴得很，拿起一块吃起来。 “晓雪呢？”妈妈问道。 “她去上数学补习班了，快回来了吧。”范叔叔看了一眼座钟，现在是下午四点四十分。 “对了，妍妍，你跟晓雪一个房间可以吗，她那张床比较大，写字台也给你准备好了，你俩一人一张。” 周清妍乖巧的点点头。 “让她睡书房就行，两个人挤一张床晓雪会不习惯。” 周清妍心里不悦，想着如果让她住书房，她就不住这里了。 “哎，晓雪愿意着呢。她俩同龄，又在一个学校，以后上学放学做个伴，多好！” 周清妍木讷地听着，听完就点点头。 “清妍，你吃着啊，我去厨房看看菜。” 范叔叔和妈妈一前一后钻进厨房，周清妍这才松了口气。她抬起头，四处打量着。这间客厅面积不大，布置非常考究，一色的木质家具，光泽细腻温润。茶几上、窗台上随处摆放着鲜嫩、葱茏的绿植，靠墙的鱼缸里，游着几尾花色各异的金鱼。鱼缸上方挂着一个大红色的中国结，中国结的旁边有一块明显颜色与周围不相同的墙面，异常的白，周清妍猜想，也许这里过去摆着全家福。座钟突然当当当的响起，周清妍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她看了一下表，正好下午五点钟。 电视机里播着流行的港剧，周清妍无心观看，随手拿起沙发上的报纸正要看，门开了，范晓雪回来了。 她一进门，就看到了周清妍被放在门厅的箱子，于是问：“哎，这箱子谁的啊？” 周清妍从沙发上站起来，范叔叔从厨房出来，给两人介绍起来。 范晓雪放下书包，笑着对周清妍说：“原来是你，爸爸，我们认识。” “你们认识更好。” “她学习特别好，还来我们班做过经验交流。” “那更好了，妍妍，以后学习上还要多帮帮晓雪啊。” 周清妍笑着点点头。 开饭了，几个人在餐厅落座，餐厅的灯雪亮雪亮的，周清妍非常不适应。范晓雪兴高采烈地讲述着今天在补习班发生的事情，周清妍笑笑地听着，吃着并不可口的饭菜，心里有点烦闷。 吃完饭，周清妍帮妈妈收拾碗筷，妈妈赶她先去洗个澡。周清妍钻进浴室，刚要关门，范晓雪探进半个脑袋，继而又伸进半条胳膊，说：“给你准备的，咱俩一人一个。”说着笑嘻嘻关了门。 周清妍展开，是一件印了小熊的蓝色睡衣，小熊憨态可掬，坐成一团傻笑，周清妍也忍不住笑了。 那天晚上，周清妍并没有睡好，她换了床就容易睡不着。这间卧室很大，躺在床上就能看见天上的月亮。那晚窗外有一颗奶油色的大月亮，它一会被一团乌云遮住，一会又露出头来，照的满屋清辉。周清妍还是第一次，躺在床上就能看到月亮，她心里有点高兴，继而想起了以前她那间囚室一般的卧室，只在头顶上开了一小扇窗，一点月光也透不进，跟这间完全没法比。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清妍才朦胧睡去，一夜无梦，直到第二天早上。 范晓雪一起床就开始抱怨昨晚有一只蚊子，扰的她半晚上没睡着觉，又问周清妍：“你听见它叫了吗？” “听见了。” “不过后来那只蚊子就不叫了，估计是吃饱了吧。” “我把它拍死了。” 范晓雪大惊，问：“你怎么拍死的啊？” “我就胡乱一抓，就抓到它了。”周清妍循着枕头，果然找到了蚊子的尸体。 “你太厉害了吧。”范晓雪惊呼，并且在早饭时间把周清妍抓蚊子的事情向全家汇报了一遍。 从那天起，两人开始一起上学。周清妍到了教室门口，看见彭飞在等她。他看见周清妍就笑说：“你俩熟的挺快，一起来上的学啊。”周清妍背倚着窗户，伸了个懒腰。 “昨晚怎么样，睡的好吗？” “不好，有只蚊子，咬了我好几个包。”周清妍一边说着一边指给彭飞看。 彭飞啪的一下往指头上吐了口唾沫，周清妍一下子蹦老远，问：“你干嘛啊？” “抹点这个就不痒了。” “你别恶心我了，我宁愿痒。” “跟你开个玩笑。”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瓶风油精。 周清妍接过来死命抹起来，风一吹，走廊里都是一股风油精味。 “对了，今天物理考试，应该是你们班先考，到时候别忘了啊！”彭飞说完冲周清妍挤挤眼。 周清妍白他一眼，说道：“你这水平，多考一分少考一分什么用啊？” “别忘了啊。”上课铃响了，彭飞又嘱咐了一句急匆匆的走了。 上午第三节 物理考试，周清妍做完试卷，又在草稿纸上将答案重新腾写了一遍，不过只腾了选择和填空，下课之后悄悄塞给了彭飞。 那天天气特别热，教室里的空气好像凝固了一般，让人喘不过去。周清妍的座位靠窗，她将手伸出窗外，想感受一下外面的空气，结果一丝风也没有。她失望地望向窗外，外面高大的白杨树林呆滞地一动不动，整个世界像是个快要融化的冰淇淋。远处的天空，几朵白云悠悠的飘动着，这让周清妍想起了她小时候经常玩耍的山坡，那个无边无际的长满荒草和野花的山坡，那时候她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在山坡上疯跑，然后爬上一棵最高的大树，看夕阳落下的余晖，看远处村庄的炊烟，一下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然而现在，日子过的如此漫长，一个下午都好像永远也过不完。发型像极了爱因斯坦的化学老师还在喋喋不休的配着化学方程式，把化学方程式配平这件事情，是他永恒的任务。周清妍不喜欢化学课，她喜欢上体育课，喜欢在大树底下的垫子上练习前滚翻后滚翻，可惜那天下午没有体育课。 放学了，范晓雪在楼梯口等她，两人在校门口买了奶油冰棍，一边吃着一边往家走。 “今天我们班发生了一件大事。”范晓雪说道。 周清妍舔着融化迅速的冰棍，问：“什么大事？” “你认识我们班那个彭飞吗？” “呃，知道。” “我们今天下午物理考试，他不知道从哪里整到了答案，居然在考试之吗？” “怎么了？”周清妍木木地问。 “他还没来得及擦，物理老师就来了，手里还拿着考试试卷。他一看见黑板上的答案，就火了，试也考不了，被老师拎到办公室盘问了一下午。” “盘问出什么了？” “这个不知道，你说，他怎么弄到答案的啊？” “有的班先考了，他肯定问别人要的呗。” “嗯，应该是这样，不过那个人也挺倒霉的，估计会被供出来。” 周清妍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转移话题道：“这一路怎么这么多洗头房啊？” “因为这边有职工大学。” “你们剪头发都去这里吗？” 范晓雪赶紧摇摇头，说：“从来不去。” 两人一路走着，看见一间洗头房门口站着一个顶多18、9岁的姑娘，穿着白色短裙，脸上画着浓妆，上围异常丰满。她站在门口，一脸娇笑的跟门口一个骑摩托车的小伙子说话。那小伙子放下摩托车冲了进去，临到门口的时候两个巴掌结结实实地拍在那女孩胸上，女孩笑得花枝乱颤，两人一起进屋去了。 这一幕被周清妍和范晓雪完完整整看在了眼里，范晓雪问：“刚才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 两人对视一眼，均尴尬地看向别处，不再说话。 回到家中，周清妍进厨房跟妈妈帮忙。妈妈淡淡地说道：“你爸爸也要再婚了，你知道吗？” 周清妍没说话，假装没听见。 “就下个星期，让你去参加他的婚礼。” “我去参加他的婚礼，还是免了吧。” 妈妈转过身来，特别语重心长地说道：“他好歹是你爸，对我不好，对你还是不错的。” “我不去。”周清妍言简意赅地说。 “哎。”妈妈没有再说话，叹口气继续做饭。过了一会，又说：“你爸爸给了你他新家的钥匙，说你什么时候去都行，你拿着。” 周清妍没有说话，继续摘着菜。 “你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周清妍没好气地说完，扭头进了卧室。范晓雪刚洗完头，正坐在床上吹头发，周清妍走过去，说：“我帮你吹。” 范晓雪把吹风机递给她，笑嘻嘻地说：“谢谢了！” 吹风机呼呼地吹着，范晓雪闭着眼睛说：“你来了真好，还有人给我吹头发。” 周清妍笑笑，没有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周小妹遇到了人生中最重要的朋友。 她们一同上学放学，读书恋爱，撒花！！ 第4章 放下过去 第二天上学，周清妍一进校门就想起了昨天物理考试的事情，心里一阵烦躁，不得不打起12分的精神应对。 她进了教室，班长告知她去物理老师办公室一趟。周清妍心想：“果然没有躲过”，她扔下书包，往物理老师办公室走。走到办公室门口，她从门缝里往里瞅了瞅，看见只有物理老师在，于是轻轻推门进去。 物理老师见是她，抬起头招呼她过去。周清妍注意看他的神色，也不算很严肃。 “六班的彭飞你们认识吗？” “认识。”周清妍点头。 “昨天物理考试他作弊，说答案是你给他的，是这样吗？” 周清妍假装没听懂，问：“他考试作弊？” “对。” 周清妍赶紧摇头，说：“我跟他认识，但是不熟悉，更不会给他答案。” 物理老师神色缓和了一些，说：“我也觉得不是你，再说他的答案有的是错的，你的答案，全对。”老师说着抽出了周清妍物理考试试卷。 周清妍暗自松了一口气。 物理老师笑了笑，说：“不是你就好，以前这种事情也有，但还没有这么明目张胆。以后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再发生了，有人问你要答案你也不要给。” 周清妍点点头，快速地溜出办公室。回教室的路上路上碰见了彭飞，彭飞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不大敢直视周清妍的眼睛。 “你这几天离我远点啊。”周清妍警告道。 彭飞想争辩什么，最后又没说。这件事情的结果就是学校给了彭飞一个处分，处分通知贴在教学楼外面，红纸黑字，格外刺眼。 周清妍每每想到这件事情，心里有点后怕，幸好她在写答案的时候故意写错了几个，不然这事她也跑不了。 那件事情过去好久，周清妍都不理睬彭飞，老远看见他都绕道走。 彭飞心里着急，终于在一个大课间拦住周清妍，急急地解释说：“你怎么还不理我呢？跟你说这事真不是我干的。” 周清妍看他面红耳赤的样子，翻了个白眼，笑了笑：“你说不是你就不是你呗。” “我发誓，真不是我。不过我已经知道是谁啊，得好好教训教训他。” “你消停消停吧，非得被赶回家才罢休嘛。我不怪你就是了。” “你真不怪我，以后还跟我说话嘛？噢，对了，你跟物理老师说了，咱俩不熟。” “我没埋怨你，你倒埋怨起我来了。” 周清妍眉毛一蹙，彭飞没了言语，悻悻然地踢着脚下的小石子。 今天周五，整个学校都笼罩在即将放假的欢乐气氛中。 “今天放学去哪里玩啊？” “不玩了，范晓雪要去补习，我等她一块回家。” “真没意思。”鹏飞挠挠头，走掉了。 周清妍倒没觉得，她觉得没事在外面瞎晃悠才是无聊，而且现在这么热，放了学她宁愿去对面的书店看会书。 那天放学，她去对面书面等范晓雪补习结束。在校门口的时候，一个女人追上她，问她是不是周清妍？ 周清妍警惕地看着那个女人，说：“你是谁？” 那女人笑了笑，说：“你叫我刘阿姨就行。” 周清妍盯着她，马上明白了那个女人的身份。 “你妈妈跟你说了爸爸再婚的事情了吗？” “说了。”周清妍冷冰冰地回应。 那女人笑了笑，说：“是这样的，日子就定在后天，我跟你爸的意思是让你也去，这样显得好看点。” “好看点？我去为了让你们显得好看点？”周清妍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心里不忿地想道。 “我后天有事情，去不了。”周清妍不耐烦地说。 “后天不是周末吗？你们又不上课，小孩子有什么事情啊，明天下午让你爸来接你。”刘阿姨嚷道。 她那种不容分说地口气让周清妍厌恶，她不想跟她纠缠下去，说：“别来接我，借我也不去。”说完扭头就走。 “哎，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啊！”刘阿姨嚷起来，周围有好几个人回头看她。她追上周清妍，一把拉住她，说：“我是长辈，咱跟你说话呢，你怎么回事？” 周清妍听见她嚷，一团火就上来了，她甩她的手，说：“你是谁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别再来找我，我不认识你。” “你以为我想来找你啊，真是个没教养的孩子，你妈怎么教的你啊。”周清妍看着那张脸，恨不得冲上去扇她两巴掌。 “你不来正好，不过冲个场面而已。再说，我们婚礼完了就去度蜜月了，也没空管你。”那女人说完恶狠狠地走了。 周清妍被气的一肚子火，她沉着脸走进了对面的书店，左翻翻又翻翻，怎么也看不下去。她想起那个女人趾高气昂的样子，就觉得气不顺。她凭什么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啊，平白给她添了一肚子气。 周一一上学，她就去找彭飞。 “你今天下午有事吗？”周清妍问。 “没事啊？” “我们一起去一个小区，叫什么来着，银河酒店对面那个。” “什么事啊？打家劫舍我可不去。” 周清妍笑笑，说：“就是打家劫舍，你不去我们就绝交了。” 彭飞笑笑说：“谁怕谁啊，去就去。”周清妍这想一出是一出的脾气，彭飞已经基本适应了。 下午三点整，周清妍和彭飞站在小区的某一户人家的门前。门前还贴着一个硕大的“囍”字。 彭飞盯着门上的字看了又看，看完又看向周清妍。 “我爸再婚了。”周清妍冷冷地说。 彭飞恍然大悟，说：“这是你爸家啊。” 周清妍不说话，从兜里掏出钥匙。 “你别啊，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带我见你爸啊，我完全没有准备啊。” 周清妍笑了，说：“他们去度蜜月了吧，这会儿估计已经不在这里了。”说着把钥匙插进门闩，咔嗒，门开了。周清妍信步走进去，彭飞在门口往里看了看，也跟着溜进门去。 屋里到处贴着喜字，沙发上也是一色大红色靠背。电视机旁边一张婚纱照，周清妍把婚纱照摘下来，拿在手里，细细地看了又看。 彭飞也站过去，眯着眼看着。 周清妍看完感慨道：“真幸福啊。” 彭飞觉得周清妍从一进这个门眼神就怪怪的，刚才这句话的语气，更是怪上加怪，于是问：“你没事吧？” 话还没问完，就看见周清妍把结婚照举高，手一松，玻璃相框“哐当”一声脆响，掉到地板上，摔了个粉碎。 “小周，你这是干嘛？” 周清妍不说话，晃晃悠悠地走到旁边的电视柜，拉开电视柜上的玻璃门，里面摆着各类瓷器、摆件，周清妍拿出瓷器来，彭飞赶紧过去夺了过来，问：“小周，你疯了吗？” “没疯啊！”周清妍淡定地说着，彭飞刚松下一口气，就见周清妍拽着木头柜子的扶手，也不知道她哪来的这么大劲，生生把柜子给拽到了，一柜子摆件听令桄榔碎了一地。彭飞目瞪口呆地站着，手里还拿着那只幸免的瓷瓶。 “周清妍，你这都什么深仇大恨啊！” 周清妍哼了一声，冷冰冰地说：“我从小到大，他就像团乌云一样笼罩在我头顶，把我妈的人生都给毁了，你说我恨不恨他！” “恨也不能这样，再说他是你爸。” “不要再跟我说他是我爸。”周清妍说的异常冷静：“你干不干，不干现在可以滚了。” 彭飞略一思量，说：“干！”他把手里的瓷瓶狠劲摔在地上，发出了一声巨响。 那天下午两人发挥了巨大的破坏力，家里能砸的全砸了，能划的全划烂了，整个家中，几乎找不到一件完整的器物，地上一片狼藉。 彭飞看着这一屋子犹如爆炸现场般的场景，有点害怕地说：“你说你爸不会报警吧？” 周清妍也觉得累了，她掏出钥匙，说：“这钥匙，是他给我的。”说完轻轻放在茶几上。 “这，你把钥匙放这，不明摆着是你干的吗。” “知道好啊，我就怕他不知道。” 彭飞蹙眉，他觉得自己完全搞不懂周清妍。现在他只觉得两眼发昏，于是拉着周清妍赶紧离开这里。 干完一通体力活，两人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彭飞觉得，他还是不了解周清妍。她家的事情，他是一直有听她说起，不过也是些只言片语。他没有想到，她内心居然有这么大仇恨。 “你是不是觉得我挺可怕！”周清妍像是感应到了彭飞在想什么。 彭飞赶紧摇头，嘟噜道：“你有什么可怕的！” “你真这么觉得？” 彭飞犹豫了片刻，说：“我就是觉得有点戏剧性，跟拍电视似的。你心里真有这么大仇恨？” 那一刻，周清妍的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她爸爸晚上醉酒回家，在客厅跟妈妈争吵，他打了她扬长而去，妈妈趴在床上默默地啜泣。这些如同僵梦一般，是周清妍永远不能磨灭的记忆。她小时候什么不懂，只敢躲在门背后看。不过好在这些都结束了。 周清妍笑了摇摇头，最终什么也没说。 “别想这么多了，你就是想的太多。你仇也报了，开心了吗？” “有什么好开心的？”周清妍居然没有很开心，她本来以为今天下午她打砸一通会很痛快，可是恰恰相反，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去吃烤鱿鱼吧。” “不吃，回学校去了。” “吃完再回去。”彭飞在路边买好烤串，两人边等车边吃。 “你那后爸怎么样啊？” “挺好的，就是年纪大了点。” “他干什么的？” “做生意的，卖家具，咱们城东那个家具城就是他开的。” “噢，那个啊！” “他这周要去缅甸，好像去选木材。” “缅甸？” “我听范晓雪说，他爸一年总有好几个月在外面。去缅甸、马来西亚之类的地方。” “噢。” 车来了，周清妍和彭飞一前一后上车，坐在后排的位置。车子开动了，周清妍突然凑到彭飞耳边说道：“从今以后，我要开始新的生活。” 彭飞听罢，认真地点头。看着周清妍的笑，他可以马上忘记她刚才疯狂的样子，又觉得她是个很好的女孩了。 回到学校，彭飞急急地去操场，说是有个足球赛。周清妍回教室拿东西，看见班主任沉着脸站在教室门口。他看见周清妍走过来，阴沉地说：“跟我去办公室。” 周清妍灰溜溜地跟在后面到了办公室。 “你今天下午干什么去了？”班主任冷着一张脸问。 “我肚子疼，去医院拿了点药。”周清妍低着头说道。 “是吗？好了吗现在？” 周清妍不说话，只低着头点头 “以后不管有什么事，跟老师说一声，不然老师不知道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周清妍点头。 “回去罢。” 周清妍回到教室，刚下最后一节课，教室里乱作一团，像有一百只苍蝇在嗡嗡。 同桌着急地问：“你干什么去了？班主任来问了好几次呢？” “不想上学，出去逛了逛。” “你不怕班主任啊？” “怕他什么啊！” “我可真服了你了！学习好就是不一样啊！” “这跟学习好不好有什么关系啊？” “当然，那天那谁，王向川迟到了，老师还给他两巴掌呢！” “老师给他两巴掌不是因为他不学好，成天跟校外的那些混混在一起，还觉得自己挺神气，有什么出息啊。” 周清妍背起书包走出教室，看见范晓雪匆匆忙忙的往她这走。 “今天操场上有足球赛，咱们看一会再走吧。” “足球赛，谁跟谁啊？” “初三一班对我们班。” “哦。”周清妍知道正是彭飞说的那场球赛，于是跟着范晓雪往操场的方向走。 作者有话要说：周小妹决心和过去告别，拥抱新的生活。 不过打砸抢真不是她的强项，毕竟还在青春期，人是冲动了点！！ 第5章 你好，学长！ 傍晚的操场上满是人，两个级部的足球赛吸引了不少人来看。周清妍一眼就看见彭飞穿着蓝色背心，在场边跑跳、压腿，这种事情永远少不了他。 范晓雪问：“一场足球赛多少人啊？” “一个队就十几个人，还有几个替补。” “我们班男生成天就在讨论这个，德国战车啊，高卢雄鸡什么的。” “现在正韩日世界杯呢。” 周清妍跟范晓雪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绝口不提今天下午的经历，这是她和彭飞之间的秘密。 比赛已经开始了，周清妍惊讶地发现宋远达也在其中。他还是带着那副黑框眼镜，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衣。他在人群中特别显眼，因为别人跑动都是身体前倾，他像根麻杆一样，直挺挺的，反映、速度也比别人慢半拍。反观彭飞，就比他勇猛多了，像头小豹子一样，横冲直闯，所向披靡。 周清妍的眼神一直盯着彭飞，他在场上格外活跃，指挥着他们班进攻和防守。跟他们班比起来，初三级部就是一盘散沙，看不出核心人物，也看不出什么战术，其实周清妍也看不太懂，就是瞎看。 上半场快结束的时候，彭飞快速地跑动着，组织着最后一次进攻。他迅猛地连过了好几个人，在快射门的时候，突然闪出一个人拦在了他面前，他来不及停，巨大的惯性直接把那个人撞飞出去。 “嚯！”场边发出一片惊呼，范晓雪猛然间紧紧抓住了周清妍的手。 周清妍望去，那个被撞飞的人倒在了地上，正左右挣扎。周清妍没看清楚他的脸。周围的人迅速地围拢了过去，范晓雪也跑了过去。 倒下的那人是宋远达，周清妍站在范晓雪身后，看见宋远达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大口喘着气，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围观的几个男生都乱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体育老师跑过来，指挥同学拿来宋远达的书包，从里面掏出几片药喂给宋远达。大家紧张地围在旁边看着，远处的学生也停止了喧闹，纷纷望向这边。宋远达服下药后渐渐地止住了喘息，呼吸也平稳下来。又等了一会，他神志完全清楚了，嘴里蹦出两个字“没事。” 彭飞听见宋远达说话了，马上松了一口气，说：“大哥，你想吓死我啊。” “彭飞，你背上他去医务室看看。”体育老师摸了摸宋远达的额头说道。 “我能自己走的，吃了药就没事了。”宋远达坐起来，脸上的汗珠顺着脸颊留下来。 “好了好了，还是我背你吧。”彭飞不由分说地背起宋远达，在两个男生的护送下去了校医务室。 范晓雪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抓着周清妍的校服后襟，呆呆地问：“刚才是怎么了？” 周清妍说：“应该是有哮喘病吧，一剧烈运动就犯病了。” “哮喘病，严重吗？” “应该不严重。”周清妍说。 “刚才吓死我了，他憋得满脸通红，我还以为他要死了呢。” “他有哮喘病踢什么球啊，就他这身体，别人不碰他就能自个儿倒了。” “刚才明明就是彭飞撞了他一下他才倒的，这个彭飞，简直就是个野蛮人。”范晓雪气得小脸通红。 足球赛继续，两人都没有心思再看，她俩准备这就回家去。在校门口正好碰见彭飞从医务室回来。周清妍叫住他，问：“宋远达没事了吧？” “没事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发了羊癫疯呢！”彭飞不屑地说。 周清妍哈哈大笑起来，范晓雪在一边气的直翻白眼，说：“你笑什么笑啊，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周清妍撇了撇嘴，不笑了。等彭飞走后，范晓雪又嘟囔道：“这个彭飞真是个野蛮人。” 虽然周清妍平常看不太上彭飞那冒冒失失的劲儿，但是范晓雪说他野蛮人，周清妍也有点不乐意，她说：“足球本来就是对抗性比较强的运动啊，宋远达这种文雅人，真不适合。” “那他适合什么运动啊？” “估计打打乒乓球还行。”周清妍想了想说道。 一天下午外活动时间，周清妍和范晓雪去小卖部买零食。周清妍买了包锅巴，像只兔子一样格叽格叽嚼个不停。 路过男生宿舍，果然看见宋远达在男生宿舍前面打起了乒乓球。他打起乒乓球来姿势很是奇特，一板一眼，像机器人。周清妍一边看，一边咯咯地笑。 宋远达看见周清妍，笑着招招手，说：“会打吗？过来打打。” “我可不会，拍子都不会拿。”周清妍说。 “过来，我教你啊。” 周清妍拉着范晓雪过去，宋远达右手拿着球拍，比划着说道：“这样握拍，大拇指和食指这样，这三个手指抵住球拍。来，你试试。” 周清妍接过球拍，照葫芦画瓢。 “就这样，你接我几个球，我试一下你的手上的感觉。” 宋远达另外拿起了一个球拍，两人你来我往打了起来。周清妍第一次打乒乓球，感觉不错，接住了好几个球，开心不已。 “你手感不错啊，可以试着学学。”宋远达问。 “是嘛，还挺好玩的。晓雪，你也来试试。” 周清妍拉过范晓雪，她推让了一番，最后还是接过拍子，紧张地上场了。 周清妍悠闲地在一旁观看，范晓雪手里紧握球拍，如临大敌。她专注地盯着球来的方向，用力一击，球笔直地飞了出去。 “手腕不用那么用力，放松，轻点就好。”宋远达微笑着纠正。 范晓雪点点头，准备第二次接球。宋远达发的位置很正，但范晓雪太过紧张导致用力不均，球又一次飞出了场地。 “晓雪加油噢！”周清妍在一边起哄。 宋远达始终面带微笑，耐心地指导着。范晓雪终于不负众望接到了一球。她见好就收，马上放下球拍说：“不打了，你们玩吧。” 周清妍笑着说：“你们打吧，我们不捣乱了。” 俩人同往教学楼方向走，周清妍继续格叽格叽吃起锅巴。 范晓雪问：“你认识宋远达？” “对啊。” “怎么认识的啊？” “上次一个什么竞赛来着，我俩一块参加的，就认识了。” “他这个人怎么样啊？” “嗯，人很聪明，但是呆呆的。” “你这不是自相矛盾吗？什么叫人很聪明，但是呆呆的啊。”范晓雪不满，周清妍也笑了起来，她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但是宋远达就给她这种感觉。 回教室的路上，周清妍看见二班的朱琳坐在操场边上，几个男生围着她，正高声谈笑着。 “你认识那个女生吗？”范晓雪问。 “朱琳啊，我知道她。” “宋远达喜欢她。” “朱琳？” 范晓雪点头，说“对，我也是听人说的，挺不可思议的吧。” 周清妍点点头，她朝那边望过去，朱琳坐在一个比较高的台阶上，扎了一个高高的马尾辫，一双大眼睛光彩夺目，薄薄的两片嘴唇一开一合，周围几个男生跟着大笑起来。她背后是绿油油的足球场，足球场那边是一片落日的余晖，朱琳周身都笼罩在这温柔的霞光中。 朱琳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人长的漂亮，在校内、校外认识很多人，和乖学生宋远达完全不是一个类型。 “宋远达喜欢她？” “是的，我们班喜欢宋远达的女生都这样传。” “你们班喜欢宋远达的女生，也包括你吗？”周清妍冲她眨眨眼。 范晓雪没有回答，脸红红的望向别处，周清妍哈哈笑了起来。 那天放学回到家，周清妍进厨房跟妈妈帮忙。妈妈问道：“你去你爸新家了吗？” “哦，去了。” “怎么样？” “不怎么样啊！”周清妍没好气地回答。 “什么叫不怎么样，你给我好好说话。” 看见妈妈怒了，周清妍才说：“就那样呗，一般。”她实在是想不出别的形容词，她也没说那天她爸爸的新对象来找她的事情。 “你爸那个新对象，据说比他小，长得很不错呢！” 周清妍不耐烦起来：“他找了个什么样的和你什么关系啊，你能不能别再提他了。” “我就是说说。”妈妈语气忽然缓和起来。 听到妈妈颓然地语气，周清妍也心软下来，说：“别再想了。” 她坐在一张小凳子上，默默地摘着菜。妈妈背对着她站在窗前，周清妍发现她的双肩微微抖动，好像是哭了。周清妍鼻子一酸，泪水也流了出来。两人就这样谁也不再说话，默默流着泪。她不知道妈妈此刻想了些什么，但是她相信她们的心情是一样的，有点说不出的感觉。 那天晚上，周清妍躺在床上，久久没有入睡。她想起了许多过去的事情，也曾经有过很快乐的时光啊。她记得很小的时候，爸爸给她买过一个很贵的洋娃娃，她上幼儿园时给她买过一个粉红色的小书包，每年夏天都会骑着摩托车带着她去公园玩，桃花开的时候带她出去拍照，想起来也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久到她想起来都觉得不是真的。 也许，他俩也曾有过很好的时光吧，只是后来，一切都变了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周小妹，晓雪，彭小飞，宋学长，朱琳，本书上半部分主要任务悉数到场，一起玩耍起来吧！ 第6章 晓雪的情敌 快期末考试了，周清妍和范晓雪晚上看电视的时间也被无情地剥夺了。吃完晚饭，两人坐在客厅啃西瓜，四只眼睛着魔似的盯住电视机，比着赛谁吃的更慢。 “你俩快点吃，吃完写作业去。”妈妈开始赶人。 周清妍吐吐舌头，三两口吃完进了屋。 范晓雪进了屋就关上门，周清妍抗议：“这么热，敞开点门吧。” “我开空调。” 范晓雪打开空调，周清妍凑到空调的出风口，贪图这点凉意，。 “小周，你说，宋远达怎么喜欢那种女孩啊？” “哪种女孩？” “就是朱琳那种啊，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周清妍笑了，范晓雪停顿了片刻，问“哎，你跟她说过话吗？” 周清妍摇摇头，继而点点头，说：“一起跳过舞，但是不怎么熟悉。” “那你觉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周清妍噗哧一笑，人们对于情敌永远比对喜欢的人更感兴趣，更想去探究。这让她想起了去年冬天发生的一件事情。 去年冬天，学校文艺部为元旦晚会在各个班普选节目，周清妍她们班打算排个动感的舞蹈，文艺委员刘心悠特意找来已经上高中的姐姐帮忙。那个姐姐是专门学舞蹈的，她教了许多最新的、最流行的舞蹈动作，几个人看的入迷，马上学了起来。那几天每天放学，她们就去学姐学校的舞蹈教室学习。那间舞蹈教室很正规，有一面墙那么大的镜子，几个人对着镜子，边学边练，没几天的时间，就都学会了。对于这次节目预选，周清妍觉得简直势在必得。 预选前几天，她们去学校小礼堂排练。好几个班的同学都在那里，大家各自占着一小块地盘，互不干涉。这期间，朱琳班跳了她们编的那支舞蹈，动作老套难看，浓浓的上世纪风格。周清妍和文艺委员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本来预选这种事啊，就应该在比赛当天见分晓。可那天文艺委员来了劲儿，说：“咱们也跳一遍吧。”于是就跟叫板似的，周清妍她们也跳了一遍她们的那支舞。跳完，朱琳还给她们鼓了掌，文艺委员颇为得意。 预选那天，小礼堂来了好多人。按照班级顺序，朱琳她们班先跳，那天她们穿了清一色的宽大白色T恤配牛仔帽，亮相就很帅气。音乐一响，几个人跟着音乐跳起来。刚开始，周清妍就发觉不对劲，跟那天她们跳的不一样。越跳到后来，周清妍脸色越差，刘心悠也拧起眉头。她们居然抄袭，不仅是舞蹈动作，就连编排、队形、走位全是抄袭的周清妍她们班的，几个人在舞台下嚷嚷起来，音乐老师一脸严肃地在舞台上示意她们几个不要说话。 朱琳她们跳完，场下响起了无比热烈的掌声和口哨声，就是朱琳那几个小跟班带的头。周清妍她们是六班，等到她们上去跳的时候，虽然也是动感的舞蹈，但几个人觉得胜券在握就没有统一服装，在跳的过程中，不停的有人在下面喝倒彩：“怎么一样的，跟刚才一样的。”周清妍不用看也知道谁干的好事。一支舞跳下来，她们几个全颓了。 预选完毕，周清妍她们窝了一肚子火，几个人一起去找音乐老师理论。刘心悠特别委屈的说了一下原委，本以为音乐老师会安慰她们几句，没想到她笑了起来，只说了一句：“你们班不是还有一个民族舞吗，那个舞蹈排的不错，肯定能选上，你们回去就准备一下那个。” “老师，她们抄袭，简直就是无耻。”刘心悠特别愤愤不平地说。 老师笑说：“你们会找别人指导，难到她们不会啊。你们会学，难到她们不能学啊。”三言两语把她俩说的心里更堵了。 走出办公室，刘心悠气愤地说道：“老师根本不当一回事，抄袭，算什么本事啊。” “对老师来说，只要节目好看，谁上都一样。再说，她们学了我们的动作，编排的更好看了。” “简直太阴了。” 周清妍点点头，她也觉得这样做确实脸皮厚了点。但是同时，她又觉得朱琳这招挺聪明，不仅自己的节目赢了，还让她们几个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怪就怪在她们几个，提早露了底。 “吃一堑长一智吧。” 她俩路过二班门口时，朱琳正翘着脚坐在窗台上。她今天化了妆，假睫毛翘的高高的，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她的小跟班一左一右在两边。其中一个长得很壮的男生，看见周清妍过来，悠然地吹起口哨。 周清妍瞄了她一眼，迅速地走了过去。 “难到你不生气吗？”刘心悠问。 “生气，但是晚了。” 从那以后，周清妍再也没正眼瞧过朱琳，即使一起被叫去排练舞蹈，她和朱琳也没有说过一次话。 “你想什么呢，你觉得她这个人怎么样？” “嗯。”周清妍觉得这个人不怎么样，总之她不喜欢朱琳。 “真不太熟悉，不过她长得那个样子，人应该挺厉害的。” “确实很凶，你看她的眼睛，瞪得比牛还大。” 周清妍又笑了。 “那你说宋远达怎么会喜欢这种人啊？” 又绕回来了，周清妍拍拍脑袋，坐在写字台前，说：“我怎么会知道啊，我又不是宋远达。” 范晓雪慢吞吞地走到书桌前，右手托腮呈沉思状。周清妍一把拍掉她的手，说：“不许思春了，快写作业。” “对了，我以后不想再去补习数学了，那个数学老师太难缠了，你替我补习行吗。” “行啊。” “你这么快就答应了。”范晓雪开心地说。 “这有什么难的啊？”周清妍呆呆地问。 “哎，因为好学生的是时间都很宝贵，我那个同桌，你问他个题目都一脸不耐烦的。” 周清妍笑笑，说：“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第二天早饭时间，范晓雪一边吃着煎蛋，一边宣布以后再也不去补习数学了。 范叔叔一听，说道：“清妍她自己不需要学习啊，你还是老老实实找老师补习去吧。” “我们都说好了的，你就别打岔了！”范晓雪撒起娇来。 周清妍在附和说：“平时我俩一起做作业，有什么不会的，当天就能解决，比补习省事多了。” “那你跟着清妍好好学，不准偷懒。”范叔叔下了最后指示。 范晓雪就跟刑满释放似的点点头。 “过几天，我就要出门了，去缅甸那边。” 范晓雪早就对爸爸出远门习以为常，问：“还有谁跟你一起去？” “你陈叔叔还有他儿子，还有公司的几个同事。” “陈叔的儿子不是上高中了吗？怎么有时间去啊？” “这小子学习一点出息也没有，早退学了，跟着他爸做点生意。” “噢，是这样啊，那也挺好的，省下他在家里净闯祸。”范晓雪顿了顿，跟周清妍解释道：“这个陈龙，是我爸朋友的儿子，成天不务正业。” 范叔叔看着晓雪笑了起来，他家晓雪虽然成绩差点，好在听话懂事，和很多朋友家的孩子比起来，简直是好太多，范叔叔挺心满意足的。 “快到点了，你俩快一点！” 周清妍先吃完，她去房间拿两个人的书包。临出门前，范晓雪笑嘻嘻地跟妈妈说：“妈，你这煎蛋做的真好吃，我明天还要吃。” 妈妈笑说：“这个简单，明天再给你做。” 两人出了门，今天又是个大热天。 “你这衣服真好看，从哪里买的？”范晓雪看着周清妍身上宽大的白色T恤问道。 “从夜市上买的，才15块钱。” “啊，还有15块钱的衣服啊，不过真好看。你很喜欢穿这种肥肥大大的衣服啊？” “嗯，因为这种衣服买了可以穿好几年。” “嗯，也不过时。” “对了，晓雪，你爸爸出门做生意有没有带过你去啊？”周清妍问。 “从来没有。” “那你就不想跟着出去玩玩？” “不想，那荒郊野岭的，还没我们这里好呢！”范晓雪撇撇嘴，接着又说：“对了，这个暑假我爸答应我去找我姐姐玩，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吧。” “你姐姐在哪？” “在长岛市念大学，那里有山有海，可好玩了。你去过海边吗？” 周清妍摇摇头，又问：“你是不是去过很多地方啊？” “小时候，我爸带着我把中国都玩遍了，可惜的是，那时候太小，什么也不记得了。” “那你最喜欢哪里？” “我喜欢南方，吃的东西好吃，都甜丝丝的，空气也好。” 周清妍羡慕的叹口气，她去过的最远的地方，就是乡下她姥姥家，别说是名山大川，就算是她生活的这个市，她都没有出去过。每次放寒暑假开学，她最喜欢听别的同学讲去哪里玩了，她特别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哪怕就是离开她生活的这个地方，不管去哪，都能让她激动不已。 “我们放暑假真的能你姐姐那里玩吗？” “当然啦，对了，你会游泳吗？” “不会。” “你得先学会游泳，这样吧，我们这个周末去一中的游泳馆，我教你游泳，算是对你教我数学的回报吧。” 周清妍欣然点头，对即将到来的暑假开始期待起来。 第7章 神秘通话 按照约定，周清妍每天给范晓雪补习数学。到了周末，范晓雪带着周清妍去学游泳，如此一个月过去了，周清妍游泳都已经非常不错了，范晓雪的数学还是没能及格。 看着桌子上38分的数学卷子，两人都沉默了。 周清妍率先打破沉默，说、：“我尽力了。” 确实如此，为了让范晓雪学好数学，她把所有知识点全部整理在一个小册子上，所有的典型习题一遍又一遍的教，甚至所有能考到的形式她也想到了，可算是煞费苦心。这次考试，出现了好多她曾经讲过的题目。考试的时候周清妍还在想，这次准能及格，没想到，120分的题，考的也就比零头多一点。 范晓雪沉默片刻，也说道：“我也尽力了。” “你尽什么力啊？”周清妍拿起卷子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万念俱灰的放下，问：“我真不明白，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想知道？”范晓雪试探地问。 “想。”周清妍果断点头。 “我就想知道，宋远达到底喜欢朱琳什么？”范晓雪无辜地问。 这下轮到周清妍目瞪口呆，哑口无言了。 周清妍沉吟片刻，心中有千言万语想问。比如，这样下去期末考试怎么办？怎么跟你爸交代？这成绩怎么上高中等等等等，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太监不急周清妍急死了。宋远达到底为什么喜欢朱琳？宋远达喜欢谁跟你什么关系啊，反正不喜欢你。这些话依次在脑中飞过，最后她说出口的却是：“你想知道这个，倒是也不难啊！” “你有办法？” “问问他本人就知道了。” “我可不敢去问。” “我帮你问，现在就问，好让你死死心。” 范晓雪慌了，她也不知道周清妍想要干嘛。周清妍拉开抽屉，从里面找出一个本子，记下了宋远达的电话。 “哎，你先别打啊，你到底要说什么？” “放心吧，肯定一个字也不会提你，这事儿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范晓雪撇撇嘴，凑在电话跟前。 周清妍拿着上次参加竞赛时留下的号码，拨通电话，才响了两声，电话就被挂断了。周清妍一看，是范晓雪按下了挂断。 “不想知道了又？” “不行，我太紧张了。” “你这样会打乱我的计划的，你就在旁边听着就行了。” 范晓雪点点头，保证不再捣乱。 周清妍按下重播键，电话马上就接通了。 “喂，谁啊？” 是宋远达的声音。 “宋远达。” “我是，你是谁？” 周清妍突然玩心大起，说道：“我是一个认识你你却不认识我的人。” 那头沉默了。 那头的沉默让范晓雪的心脏差点停拍，周清妍继续说道：“我听人说，你喜欢初二级部的朱琳，真的假的？” 那边还是不语，片刻后问：“你到底是谁啊？” “我是谁不重要。” “不重要那我挂了。” “别挂啊，你，你就当我是一个暗恋你的人吧。”周清妍在这边偷笑起来。 “暗恋我的人？”宋远达笑笑，他知道这是个恶作剧，但是不知道是谁在搞的恶作剧。 “你喜欢朱琳，是真的吗？” “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当然有关系了，我知道后很伤心。” 宋远达大笑，说：“你能告诉我你是谁吗？” “别再问了，我不会告诉你的。你喜欢她，你难道不知道她浑身上下都长满了刺吗？” “玫瑰不都是带刺的吗？”宋远达马上接口道。他的直率让周清妍哑口无言，朱琳在宋远达眼里，居然是一朵玫瑰。 “你就不怕扎着手吗？” “扎着手也是我的事。”宋远达说得坦坦荡荡。 周清妍挂断电话，和范晓雪对视一眼，说：“这个宋远达还真挺逗的，他居然说朱琳是玫瑰，还说玫瑰不都是带刺的吗？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他根本不了解朱琳。”范晓雪生气地说。 “你了解朱琳啊？” “我也不了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范晓雪问。 范晓雪这么没头脑的一问，周清妍都蒙了，问：“什么怎么办？” “我啊，我怎么办？” “你？” “我本来打算告白的。” “告白？” “不然他怎么知道我喜欢他。” 这下周清妍真不知道该说她勇敢还是愚钝了。范晓雪这回行动力十足，马上坐在桌子前，铺开一张信纸，刷刷刷写了起来，浑然忘了自己数学考了38分的事实。周清妍横躺在床上，一边吃冰棍，一边看着范晓雪的侧影，感叹道：“真是甜蜜的焦虑啊！”吃完冰棍，她又仰躺在床上，看着一方天花板，说道：“为什么我就没有办法喜欢上一个人呢？” “彭飞啊，我听说你们两个很好。” 周清妍闻言坐起来，说道：“他是朋友，我不喜欢他。” “可大家都这么说。” 周清妍无所谓地说：“爱怎么说怎么说。” 范晓雪有时候真佩服周清妍这股无所谓的劲儿，她好像对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往心里去。她也想这样，但是做不到。 第二天上学，周清妍到一班教室找彭飞，彭飞一副刚睡醒的样子，吊儿郎当出来了。 “哎，你认识不认识朱琳啊？” “朱琳？”彭飞有点惊讶，说：“问这干嘛？” “我一个朋友喜欢她，让我问问她。”周清妍胡诌道。 “你哪个朋友这么不长眼啊喜欢她？” “你跟她熟不熟？” “太熟了，她啊，跟我住在一条街，我俩上的也是一个小学，小时候就一二愣子，成天跟在我们几个屁股后面玩，我都懒得理她。上了初中，都混上小跟班了。” 周清妍点点头，说：“她长得挺漂亮的啊！” “你甭搭理她。”彭飞不屑地说。 “你不喜欢她，还有人觉得她是朵玫瑰呢！”周清妍笑着说。 “对了，我给你拿样东西。”彭飞折回教室又返了回来，说：“语文老师让买的毛笔，我给你也买了一支。” 周清妍接过毛笔，看了看笔尖，比划了两下，说：“谢了！”说完转身就走。 下楼前，她忽然瞥见朱琳在走廊另一头，正直勾勾地盯住她，那眼神很奇怪，周清妍心里打了个冷战。 没过几天平静的日子，范晓雪就按捺不住了，她问周清妍：“你能再给他打个电话吗？” “不能。” “求求你了，我想听听他的声音。” “我没什么话跟他说啊，总不能拿起听筒来都沉默着吧。” “就随便扯一点，什么都行，求你了。” 周清妍叹口气，她背了一上午历史已经头晕脑胀了，现在还要去跟那个书呆子宋远达聊天，简直要崩溃了。 她拿起听筒，说：“打完这个电话就好好准备期末考试，能做到吗？” 范晓雪猛点头。 电话嘟嘟嘟嘟的等待接通，周清妍真希望电话就这么一直嘟下去，永远也不要接通，可她愿望落空，电话接起来，正是宋远达。 “喂，是谁？” “哦，是我。”周清妍疲惫地说，她真怕宋远达又要打破沙锅问到底，没想到他这次没有这样做，他笑着说：“又是你。” 周清妍心里叹了口起，开始搜肠刮肚地找话题。 “你期末考试准备的怎么样了？” “还可以啊！” “呃，你喜欢朱琳怎么没去追她啊。” “不着急啊，再说了，中学生不能谈恋爱。” “你不追她她要被别人追跑了啊。” “所以你现在是在鼓励我追她了。” 周清妍听到这句，一下子就醒了过来，马上说：“不是这个意思啊，不是。” 宋远达只是笑笑，说：“你的声音很熟悉，上次给我打电话我就觉得熟悉。” “啊！” 周清妍想他觉得熟悉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们毕竟差不多在一起训练了一个多月，不会就这么快就被拆穿了吧，周清妍头顶直冒汗。范晓雪在一边不停地打周清妍看不懂的手势，周清妍本来就晕头转向，这下一急，更是什么也没看懂。 宋远达听到这边一直沉默无言，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他笃定地说“你就是朱琳，对不对？” “我是朱琳？”周清妍觉得好笑，说：“我不是朱琳，我怎么会是朱琳？” 宋远达不信，说：“你不是朱琳，为什么声音跟她一模一样。” “就算声音跟她一模一样，我也不是朱琳。” “好吧，不是就不是吧。”宋远达有点无奈地说。 周清妍觉得这事简直越描越黑，她不明白，她怎么就成朱琳了。现在她只想赶紧结束这段自找麻烦的对话。 “马上要期末考试了，你好好加油吧，拜拜。” 周清妍说完，如释重负的挂了电话，说：“他怎么把我当成朱琳了，我俩的声音就这么像吗？” “根本不像！” “以后不能再给他打电话了，免得误会越来越大。” 范晓雪瞥了一下嘴，点点头。周清妍也觉得这事儿挺荒唐的，不过好在不用再帮范晓雪打电话了。 期末考试前夕，学校一片兵荒马乱。周清妍除了自己复习之外，还得负责帮范晓雪复习，每天过的焦头烂额，不堪回首，从来不长豆豆的周清妍，额头居然冒出一颗巨大的青春痘。 “该死，长了一颗豆，还在这么显眼的位置。”周清妍站在镜子前苦恼地说。 “你用这个洗面奶，洗的可干净呢！” 周清妍挤出一点来，沾水搓出泡沫，一股特别清新的香味扑面而来。 “这什么味，好好闻。” “野菊花，去火的。” 周清妍揉了一堆泡沫，在脸上搓来搓去，一会用冷水冲干净，对着镜子看起来。范晓雪倚在门框上，巴巴地看着周清妍，说道：“我真希望能长得漂亮一点，眼睛像你这么大，这么有神。” 周清妍笑笑，把她拉到镜子前，说：“你别没自信。你看你皮肤多好，白里透红，整个学校都找不出一个皮肤比你好的了。而且你的牙齿很好看，很整齐，笑起来真的很漂亮。” “可是我眼睛小啊，眼睛可是心灵的窗口。” 周清妍一看，果然，范晓雪的眼睛咪咪着，几乎不可见。但还是违心地说：“我觉得好看，跟小月牙儿似的。” 本是随意的一句话，却让范晓雪很开心，说：“我眼睛随我妈妈，我妈妈的眼睛就这样。” 范晓雪在周清妍面前提起了她妈妈，这还是头一回。在这之前，她们俩有个共同的默契，就是不提以前发生的事情。但是周清妍很好奇，她真的很想知道，或者见一见范晓雪的妈妈，是不是也像范晓雪一样性格温顺，笑容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用座机打电话给喜欢的男生，你经历过吗？经过过的才知道，那种恶作剧般的欣喜，真的很难忘！ 第8章 像小鸟一样飞翔 期末考试终于在炎炎烈日和考场风扇吱呀吱呀的转动中过去了，卷子如漫天雪花般飞舞，教室里一片哀嚎。 周清妍淡定的收拾完作业，往学校门口走，老远就看见范晓雪站在校门口的大榕树下，一脸愁眉苦脸，周清妍看表情，就推测了个七八分。 果然，范晓雪开口就说：“又考砸了。” “考多少分啊？” “475分。” 周清妍心里一琢磨，475分，差不多得倒数了。 “你多少分？” “680。” 范晓雪听完叹了口气，又说：“怎么办啊？今天我爸爸就回来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周清妍心里想道。 “小周，能不能和你商量个事情？” “什么事？”周清妍问。 “咱俩对比也太明显了，你能不能少说点儿？” 看见范晓雪忧心忡忡地样子，周清妍笑了，说：“听你的，你让我考多少我就考多少。” 范晓雪感激地点点头，说：“明天请你去吃牛排。” 两人慢吞吞地回到家，范叔叔已经先行到家了，家里被范叔叔的行李摆的满满，各种箱子、袋子散落一地。 “爸，你都买什么好东西了？”范晓雪看着这凌乱的一地东西问。 “来来，你爸给你带回来的大芒果，还有木瓜、山竹，你俩洗洗手过来先吃。”妈妈端过来一个透明的大果盘，里面五颜六色的水果香气诱人。 范晓雪浑然忘了考试的事，扔下书包，坐在桌子前，一边吹着空调，一边吃着透心甜的大芒果。 “这东南亚水果就是好吃。”范晓雪说道。 “嗯嗯，特别甜。” “还有更好的东西，看这是什么？”范晓雪的爸爸掏出几个深色的盒子，从盒子里拿出两串黑不溜秋的手串。 周清妍看着这个手串，色泽油润光泽，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你俩一人一个。”范叔叔笑眯眯地说。 “这是什么木啊？”周清妍问。 “这是紫檀，你看这纹理，这光泽，绝对是上等木料。” 周清妍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把手串戴在手上，触感细腻，略有凉意。 范叔叔又从一个纸盒子里拿出一个项链，是一个玉观音。 “哇！这个好。”范晓雪惊呼。 周清妍也看那个观音，是晶亮剔透的翠绿色。 “这颜色真好看。”周清妍说道。 “清妍识货了，这是缅甸翡翠，最好的翡翠。这翡翠要放在中国，至少也是这个价。”范叔叔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个数字，周清妍在心里默默算着那个数字，一个小小的吊坠，竟然要十几万。 “来我给你戴上。”范叔叔笑说。 妈妈被范晓雪拉到椅子上坐好，范叔叔给她带上吊坠。周清妍和范晓雪都盯着看，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范叔叔说：“你看你俩这眼巴巴地样子，等你俩成年了，一人送一个，跟这个一样好看的。” “爸，我要手镯。”范晓雪撒娇地说。 “你胃口倒是不小，期末考试考了多少分？” “差不多500分。” “在班里排第几啊？” “现在班里都不排名次了，你不信问问清妍。” 周清妍点点头。 “清妍考了多少啊？” “五百多分！” “哎呀，晓雪啊，有点长进啊，快赶上清妍了。” 范晓雪讪笑着点了点头，说：“爸，你答应我去找我姐姐玩的，不准耍赖啊。” “不耍赖，不耍赖。”范叔叔满意地点点头。 皆大欢喜。 晚饭时间，妈妈做了一桌子菜，周清妍却没什么胃口。她心里还想着那个吊坠的事情。六位数的吊坠，这在周清妍心中简直就是天文数字，这个范叔叔的经济能力比她想象的还要好得多。周清妍继而又想，范晓雪学习不好又怎么样，哪怕就是倒数第一，以后也会衣食无忧。可她就不一样了，虽然吃在这里，住在这里，毕竟是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想到这里，一顿饭吃的索然无味。范晓雪以为就此过关，开心地在饭桌上有说有笑，好像她真的考的不错。 范叔叔在饭桌上讲起此次南行的见闻，周清妍听的津津有味，就跟听说书的似的，特别有意思。晚饭快结束的时候，范叔叔说道：“你陈叔邀请你去他家玩呢，说是打你上了初中，都没见过你呢！” “那也得等我出去玩儿回来了。” “这个老陈这几年生意越多越大了，他这次还买了上好红木木材，要给他家那小子做结婚用的家具呢！” “陈龙哥哥啊，他才多大啊！” “他比你大五岁，今年整18了。这要放在以前，都是好几个孩子他爹了。” 范晓雪撇撇嘴，说：“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说那以前的事。” 他爸爸笑得合不拢嘴，拿起茶杯喝起了茶。 因为旅行的事情，周清妍和范晓雪着实忙碌了好一阵子，买新裙子、游泳衣、遮阳帽、墨镜，买吃的喝的，东西打包了两个行李箱。出发那天早晨，范叔叔笑话她俩：“旅行要轻装上阵，你看你俩大包小包的。” 她俩才懒得搭理呢，把几件行李搬上车，一路上窝在车子后座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去了之后咱们住在哪里啊？”周清妍问。 “我姐姐说，她们宿舍放假后就她一人了，住她们宿舍就行。” “大学宿舍什么样啊？” “就大学宿舍的样子呗。”范晓雪也说不上来，她也没去过。 他们出发的早，没开一会儿，范晓雪就睡着了。周清妍睡不着，她倚在车窗上，闭起眼睛，这是她第一次出远门，心情很不平静。她听见范叔叔跟司机说起他上一次去长岛的情形。 范叔叔说：“那时候晓雪还没上小学呢，扎了个小辫子，穿了个小裙子，在海浪里跳来跳去，我永远也忘不了她在海里调皮的跳来跳去的样子，怎么叫也不肯上来。” “看着她健健康康的长大啊，我就心满意足了。” 周清妍听到这句话，嘴角微微牵动。不多时，她就听不到范叔叔说什么了，也睡了过去。 车子开了5、6个小时进了长岛市，范叔叔在前座说：“快醒醒吧，到了。” 周清妍睁开朦胧的眼睛，看见范晓雪睡的正香，也不去叫醒她。她趴在车窗上，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往外瞧着。那天天气很好，天空高远澄澈，街上的景色，人群，有点异域风格的建筑，高大葱茏的树木，形形色色的店面，好像都和秋山有所不同，周清妍只觉得两只眼睛不够用。 “快看，那儿好多外国人。” 周清妍把范晓雪晃了起来，指给她看。范晓雪揉了揉眼睛望去，有一群外国人在马路边悠闲地散步，长得都人高马大，身材健壮，女生穿着泳衣，光着脚，男生只穿着游泳短裤，可能要去海边游泳。 “真的很开放啊，在大马路上穿泳装。”周清妍趴在车窗上说。 “你敢不敢穿成这样走在马路上啊？”范晓雪小声地问。 “我敢啊，有什么不敢的，反正在这谁也不认识谁。” 范晓雪咋舌，道：“我可不敢。” 车子又开了许久，从热闹的市区直开到一处安静的郊区。车子在s大南门停下来，几个人下了车，这是条不太宽阔的街，街两边绿树遮天，格外幽静惬意。 范晓雪一眼就看见了她表姐范梅奕。她飞快地跑过去，两人亲昵地抱在一起。 “累不累啊，坐了那么多小时的车。”范梅奕温柔地问道。 “累死了，脖子好酸，腰也酸。” “叔叔好。”梅奕跟范叔叔问好。 “小奕啊，还没给你介绍。” “我介绍我介绍，这是我们家的新成员，周清妍，你可以叫她小周。”范晓雪抢先说。 “小周，你好。”梅奕对她微微一笑。 周清妍看这个姐姐，身材非常高挑，一头长卷发随意地披着，长得漂亮，声音也很温柔，周清妍见第一面就被她吸引住了。 “来，都上车，带你们吃点好吃的去。”范叔叔说。 车子载着几个人重新上了路，范晓雪一路上像只鸟一样喳喳个没完，她笑闹的声音几乎要把车顶掀起来，周清妍坐在旁边，很想摇下车窗，让这只鸟顺道飞出去。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了一家海鲜酒楼门口。范晓雪拉着周清妍去点餐，她豪气地说：“想吃什么，随便点。” 周清妍看着各式各样的海鲜，全都是她没吃过的，于是说：“我都没吃过，不知道哪个好吃，你点吧。” 范晓雪闻言，每样都点了一点。 席间，范晓雪和姐姐谈笑风生，她们一起聊起小时候的事情，笑得不亦乐乎。周清妍也没闲着，除了适时笑笑，表示自己在听之外，其它时间全用在了消灭食物上。不到两个小时，几个人把一桌子菜吃了个底朝天。 “爸爸，我俩今晚就住姐姐宿舍了，感受一下大学生活。” “行行行，小奕啊，这俩孩子不会给你添乱吧。” 梅奕摇头道：“正好跟我做个伴呢！我们学校有个宾馆，条件挺好的，叔叔你今晚就住那里吧。 范叔叔挥挥手，说：“时间也不晚，我吃完就赶着回去了。” “爸，你今晚就走。”范晓雪不舍地说。 “我就是来送你们的，顺便看看小奕，明天还有事情呢。” “大晚上的，怪不安全的，住一天再走吧。” “晓雪，现在就舍不得爸爸走了。”范叔叔笑了起来。 他喝了点酒，脸上红红的，像个圣诞老人。 吃完饭，几个人说笑着走出酒楼，周清妍吃撑了，她不停地揉着自己鼓鼓的肚子。 外面已经华灯初上，一派休闲的夜生活景象。车子在s大南门停下，范叔叔叮嘱了她们几句，上车离去了。周清妍和范晓雪看着车子消失在夜色中，互相对视了一眼，仿佛同时听到对方内心的呐喊：“终于解放啦！” 送走范叔叔，三个人走在大学校园里，晚风凉凉地吹着，街边树影婆娑，暗香浮动。路上不时有三五个人走过，安静又惬意。梅奕在路边的水果摊上买了盒新鲜葡萄，就着水龙头洗了，范晓雪和周清妍边吃边走。 周清妍舒服地呼吸着自由的空气，听晓雪跟梅奕的对话。 “姐姐，大学生活好玩吗？”范晓雪问。 “非常自由，很多的空闲时间，你想干嘛就干嘛！” “想干嘛就干嘛，那岂不是太好了。”范晓雪笑起来。 “姐姐，你学的什么专业啊？”周清妍也忍不住发问。 “我主修的国际贸易，辅修的英语。” “国际贸易都学什么课程啊？” “主要是经济学，什么宏观经济学啦，微观经济学，还有市场营销什么的。” “有意思吗？” “喜欢就会有意思啊！” 周清妍笑了，说：“我真喜欢这里，我以后也想来这里上学。” “你肯定没问题的啦。”晓雪说道。 “一会进宿舍的时候啊，你俩听好了，不准东张西望，让宿管阿姨看见了不是好玩的。” “行行，我俩就装作是这里的学生就好了。” 几个人悄默声地溜进宿舍，舍管阿姨投入地听着京剧，完全没留意她们几个，两人成功混了进去。 大学宿舍和周清妍想象中有所不同，可能因为是老校区的关系，设施非常陈旧。寝室是很小一间屋子，还没有她俩的卧室大，上下铺一共6张床，靠窗的位置是一个写字台，梅奕把包放在那个写字台上。 周清妍站在窗前，外面正是个灯光球场，有几个年纪很小的男孩子在打篮球。 “姐姐，你们这里视野很好啊！” 梅奕过来看了一眼，笑着说道：“现在是晚上场，就几个老师的小孩，下午场才好看呢。” 范晓雪不明就里，问：“下午场有什么好看的？” “你等着看吧。”梅奕卖关子。 “你俩先去水房洗洗脸，刷刷牙。水房就在最东边。” 周清妍和范晓雪收拾好东西，端着盆去了水房，水房里一个人也没有，灯光惨白，很渗人。 “大学宿舍条件真是艰苦啊。”范晓雪环顾四周说道。 “肯定不如在家里住得好啊，不过挺好的，我特别喜欢这里。” “那你别回家了，住这里吧。”范晓雪打趣。 “我还真这么想。” 那晚临睡前，范晓雪说：“姐姐，你没空不用陪着我俩玩，我俩明天自己出去玩就行。” “我明天上午还真有事，有个面试，你俩自己行吗？” “行行行。小周已经做好攻略了，我俩明天上午去野生动物园，下午去海边，坐船，怎么样。” “不错。光你自己我还真不放心，你俩我就放心了。手机全天开着，晚上回来我请你们吃饭。” “晚安！” “Good night。” 作者有话要说：周小妹和晓雪的两人假期开始了，去海边吹吹风，吃吃海鲜，看看帅哥，暑假就应该这样度过 第9章 野生动物园 第一天的行程是去野生动物园，天才蒙蒙亮，周清妍就拉着范晓雪出了门。 大清早的街道没什么人，空气却很新鲜。周清妍背着双肩包，饶有兴致地看着路两边的街景。这是一条窄巷子，路两边林立着音像店，鲜花店，报亭和小吃店。一辆蓝色小货车停在一家卖海鲜的铺子面前，一个穿着白色背心的老头走出来，跟货车司机交谈着。 “我去那家音像店看看去。”晓雪说。 “去吧，我在站牌那等你。” 两人分头走了，周清妍站在站牌下等车。货车司机已经卸完了货，小货车嘟嘟嘟地开出了巷子。小货车刚走，一辆公交车驶过来，正是她们要乘坐的，周清妍冲着音像店大叫范晓雪的名字，范晓雪拿着刚买的几盘CD慌慌张张地跑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车上只有零星几个上班族，周清妍捡了最后面的位置坐下。 范晓雪买了好几张CD，周清妍随便抽出一盘，放进了CD机，一段熟悉的旋律传来。 “昨天晚上做了个梦，我走进撒哈拉沙漠，空无一人站在太阳下。”周清妍跟着旋律摇头晃脑地哼唱起来。 车子在狭窄的巷子里开了许久，一个大转弯拐上了一条开阔的海边大道。 “快看那边！”范晓雪惊呼。 周清妍扭头望去，一片开阔的大海呈现在眼前，海的另一边，一轮巨大的橘色太阳从海面上升起，整个海面被染成了灿金色，流光溢色，光彩夺目。 两人痴痴地望着眼前这突如其来的美景，一时都说不出话。 半晌，范晓雪说道：“太阳像个大柿子。” “那下面那潭是柿子酱吗？”周清妍笑说。 “你就知道吃。”范晓雪掏出相机，喀嚓喀嚓拍个不停。 “真像油画一样。”周清妍赞叹道。 太阳缓缓升起，海面重现波光淋漓，几点帆船点缀其中，随着海风，微微起伏，又是一番不一样的景色。范晓雪的困意被眼前的美景驱散，兴致一下子高昂起来。 车子沿着海边大道行驶了许久，拐入了一条绿茵掩映的小道，不多时便到了野生动物园。 两人随着人流买票，坐观光车进了园子。观光车沿着一条开阔的大道行驶着，不多时，拐进了一条幽静的小路。 几只斑马在不远处的草坪上悠闲地吃着草。周清妍第一次看见活的斑马，比她想象中要大得多，也健壮的多，皮毛光泽油亮，尾巴不停地摆动着。它们的喝水的姿态异常优雅，像是穿着黑白礼服的绅士。 观光车的另一边，是一个巨大的水塘，好几只大象在喝水、嬉戏。 周清妍开心地说：“终于见到大象了，我最喜欢大象。” “为什么？” “因为大象长了一张笑脸。”周清妍一本正经地说。 “师傅，能开近一点吗？” 师傅开动车子，一点一点靠近水塘，周清妍都能清楚的看到大象身上的褶皱，她就只怨自己手不够长，不能伸手摸一摸。就在车子快靠近水塘的时候，突然一注水从天而将，周清妍和范晓雪叫着躲避。 司机转过头来，笑着说：“这是大象在警告你，不要再靠近了。” “别看了，人家不让你靠近呢。”范晓雪笑说。 周清妍遗憾地趴在玻璃窗上，看着大象憨厚地的身影一点点远去。 紧接着，她们陆续看到了身高六米八的长颈鹿，懒散的犀牛，懒散的狮子、老虎和同样懒散的大黑熊。 周清妍看的索然无味，观光车转了几个弯，到了一片开阔地湖面。几个人下了车，去湖边看水鸟。 “几只野鸭子有什么好看的？” “什么野鸭子，是鸳鸯。你没听说过吗，只羡鸳鸯不羡仙。”周清妍笑说。 “他们都是成对的吗？” “你仔细看看就知道了。” 范晓雪想仔细分辨到底谁和谁是一对，无奈鸳鸯们都挤在一起觅食，实在难以分辨，最终作罢。 远处，几只天鹅在水里悠闲地游着，周清妍绕着湖边走着。湖的另一边是一大片原野，无边无际地几乎延伸到天边去。周清妍极目远眺，几只牛在原野上悠闲地吃着草。她都能感觉到原野上的炙热的太阳，空气中干燥的青草香以及正午的风吹过脸庞那种热辣辣的感觉。 “你还要去看白孔雀吗？” “当然，我还要看她开屏呢！” 周清妍对白孔雀开屏不感兴趣，但还是陪着晓雪去找传说中的白孔雀。白孔雀确有其物，但他矜持的很，俩人在那等了老半天，也没看见他开屏。 “白孔雀开屏也不是谁都能看到的啊！再说了，你们那么一大堆人围在那，孔雀吓都吓死了。” “好不容易来一趟，好不容易等了那么久，没看到孔雀开屏，多遗憾啊，你不觉得遗憾吗？” “没什么好遗憾的，再等下去坐不上下午的轮渡了。” 范晓雪还在那兀自拿着画册叹着气，周清妍已经买好了汉堡。 “没时间了，一边赶路一边吃。”说着推着范晓雪上了去海边的车。 海边古老的大笨钟刚刚敲下六点的钟声，周清妍和范晓雪敢上了下午的最后一班轮渡。周清妍买好票，两人排队坐上了一艘相当破旧、锈迹斑斑的轮船。 “我们马上要出海了。”范晓雪头戴一顶帽子，神情颇像女王在巡视自己的海域。 周清妍带着一副和脸型不相符的超大墨镜，挽着范晓雪的胳膊上了船。她脑海中忽然想起一部以前看过的小说，也有一个女孩，坐上了一趟开往异地的轮渡。具体内容她忘记了，但是她记得那女孩也带了一顶范晓雪那样的帽子。 两人上了船，找到一个比较僻静的位置吹海风。轮船缓缓地开动了。周清妍伏在栏杆上，静静地感受着傍晚海风的吹拂。 “真浪漫，我想起了泰坦尼克号。”范晓雪抓着栏杆说。 “能说点吉利点的话吗？” 范晓雪吐了吐舌头，周清妍低头看，巨大的船身破水前行，海面荡起一圈一圈涟漪。海水的颜色是一种很深很深的碧绿色，还带着浑浊的泡沫。 “原来大海不是蔚蓝色的啊。”周清妍心里想。 她俩旁边，有一对小情侣，女孩长头发大眼睛，倚在栏杆上摆出各种姿势，她的长发在风中翻飞着，有几缕轻轻拂过周清妍的脸庞。男孩在她身边，拿着相机，不停地拍着照片。两人眉来眼去，你侬我侬，像极了周清妍手中甜腻的冰激凌。 范晓雪和周清妍默默地看了一会，周清妍说：“我也给你拍张照片吧。” “我头有点晕，我们进去吧。” 两人进了船舱，范晓雪惆怅地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 “我又开始想他了，就是忘不掉他怎么办？” 周清妍笑了笑，忽然对宋远达有了兴趣，于是问：“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去年期末考试，那次两个级部一起考试，然后我俩成了同桌。他看我好多题都不会做，就替我答了很多，那次我物理考了98分，我还从来没考过这么高的分。” “他帮着你作弊，你就喜欢上了他。” “不是，是因为我觉得他是个特别好的人。一般人对待，呃，差生，都很不屑的。但是他不一样，他很有耐心，也很善良。” “很善良？” “对，他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周清妍笑笑，不知道为什么，就在此刻，她特别羡慕范晓雪。不管她身在何方，心里都有一个可以挂念的人。而她的心，就像一座大房子，空荡荡的听不见任何回响。 那天她们回到学校天都快黑了，路过篮球场，眼尖的周清妍发现有很多男生在操场上打篮球。 “都好高啊，应该是这里的大学生。”周清妍说。 范晓雪也望向篮球场，看到穿着清一色黑色球衣的男生在打球。她和周清妍围观了好久，周清妍得出结论：“跟我们学校那帮人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那个5号挺帅的。” “8号也不错。”她俩边看边点评了起来。 回到宿舍，梅奕已经回来了，范晓雪汇报了今天一天的见闻，末了还补充道：“姐姐，你们学校男生真帅啊！” “理工科学校，就是男生多，你们看篮球场那些穿黑色球衣的，都是校队的。” 梅奕说着走到窗子跟前往下望，说：“吆，今天校队队长没来。” 周清妍问：“校队队长是谁啊？” “校队队长是计算机系的，一米九，长得帅，球打得好，偶像级人物。” “那他明天来吗？”周清妍追问。 “那我哪里知道啊？” “那他后天回来吗？”范晓雪笑嘻嘻地问。 “你们两个小花痴。”梅奕笑道。 “对了，姐姐，你面试通过了吗？”周清妍问。 “要我等通知，不过应该问题不大。请你们去吃烧烤，我们学校南门的烧烤特别有名。” 范晓雪一听要去吃烧烤，马上欢呼起来。 三个人并肩走在黄昏的校园里，周清妍心里有点醉醺醺的，那种不真实的感觉又一次涌上心头。她真想把现在看到的一切都记录下来，那也是她第一次觉得，生活真的可以很美好。 还未走到烧烤摊，周清妍就闻到了一股烟熏火燎的烤肉香。走到后门一拐弯，就看见那个烧烤店的招牌。她们找好位置坐下来，梅奕点了好几样吃的，还要了一点果子酒，说：“你们尝尝，这里的果子酒特别好喝，而且不醉人。” 酒上了，小巧的玻璃杯内是深酒红色的液体。 “这是鹤顶红吗，鹤顶红肯定就这颜色。”周清妍开玩笑。 “尝尝看。”梅奕说。 周清妍拿着杯子品了一口，说：“有点酸，又有点甜。” 范晓雪也喝了一口，说：“好酸啊，不好喝，我还是喝果汁吧。” 梅奕笑笑，温柔的眸子里满是醉人的光芒。周清妍想起一天前看见梅奕，她一袭湖蓝色长裙，一头长卷发随意地扎在脑后，她从阳光中走来，微笑地跟周清妍打招呼，那个时候周清妍觉得她全身上下都在发光。 “姐姐，你找男朋友了吗？”范晓雪问。 梅奕摇摇头。 “那追你的人呢一定很多吧。”周清妍问。 梅奕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有，但是我大学不打算谈恋爱。” “为什么？”两人问得异口同声。在她们的刻板印象中，上大学和谈恋爱是标配。 “我对谈恋爱没什么兴趣，我休了双学位，有很多功课要做，而且还得兼职，赚钱，总之，忙的很。” “不都说大学生活闲的不得了吗？” “这要看你怎么看待了，你也可以选择睡到日上三竿，成天无所事事，这样四年很容易就混过去了。也可以选择用功苦读，这在大学校园里相对难一点，但是收获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周清妍仔细地听着梅奕说的每一句话，心里暗暗地对她多了点敬佩。 “大学四年是人生中最重要的阶段，脱离了死板地学校教育，很多时间自己支配，可以自由地充实自己，大学四年决定了你以后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所以考上大学，并不是人生的终极目的，只是一种开阔视野的方式。” 周清妍若有所地点点头。 “姐姐，那你以后打算干什么？” “大学毕业后，出国留学，长长见识，再做决定。” “出国留学？想去什么国家。” “我想去英国，以前看了很多英国作家的小说，就特别想去英国看看，我还想去好多好多地方看看，我还想环游世界，好多梦想，所以现在得努力赚钱” “你真的好伟大。”周清妍说。 “伟大也谈不上吧，努力吧，你俩也是，回去好好学习。有时候真羡慕你们。” “羡慕我们什么？” “无忧无虑，你们现在正是最好的时候。”梅奕说着笑了起来。 范晓雪听后颇不以为然，在那里跟姐姐大倒苦水。周清妍一边喝着杯里的酒，一边想梅奕说的话。她并没有完全听懂，但是觉得她说的话，肯定没有错。 “明天我没有事情，带你们去爬山。” “山上有什么好玩的？” “坐缆车，很刺激的。” 范晓雪和周清妍连连点头。 第10章 假期归来 次日他们爬山归来后，天就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地，无休无止。 梅奕被电视台录取，出去工作了，周清妍窝在床上，看梅奕从图书馆借来的小说，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下铺的范晓雪说着话。 “你姐姐家里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大伯是老师，伯母是医生。” “噢。”周清妍沉吟。 “我这个姐姐，从小就是我们这个大家庭的骄傲。她聪明，学习好，会弹钢琴，会唱歌跳舞，家里人没有不喜欢她的。” “晓雪，我也特别喜欢她，我觉得她整个人都在发光。”周清妍从上铺露出半颗脑袋说。 “ 发光？小周你也太夸张了。” “一点不夸张。第一次见她，觉得这个姐姐很漂亮，说话也温柔。那天我们一起吃饭，听她说了许多大学的事情，我觉得她不光漂亮，还很有想法。” “是啊，她小时候学钢琴，钢琴比赛获奖，学跳舞，舞蹈大赛获奖，总之她做什么，什么都能拿第一名。她读过好多书，她家里的书柜里满满当当的，全部都是她的书，而且她全部都看过。” 周清妍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说：“她还说她对谈恋爱没兴趣，相处过留学，想环游世界，简直太酷了，和她相比，我们太碌碌无为了。” 范晓雪大笑起来，说：“碌碌无为？哈哈，小周，你想干什么大事。” “不是想干什么大事，而是想我们的人生，都应该有点规划。比如，设定一个目标，然后努力去实现它。” “小周，你还有什么目标吗？你考名牌大学完全没问题啊。” 周清妍没有说话，她心里想，她也想像梅奕姐姐一样，出国留学，去更远的世界看看。 “这什么书啊，太难懂了。”范晓雪在下铺抱怨道。 周清妍探出头一看，说：“这本书啊，有什么难懂的，讲拉丁美洲革命斗争的，我们历史课学过。” “我们历史课学过，我怎么没印象呢？” “你看看这个吧，这个比较好懂。” “《霍乱时期的爱情》，这个我喜欢。” 范晓雪拿到书，翻了没几页，觉得无聊，放下书，盖上毛巾被，睡了过去。 周清妍翻了几页书，也觉得困了，放下书睡了过去。 整个世界一片安静，唯有雨声若有若无地传来。周清妍睡的很安稳，也没有做梦。以前她常常梦见小的时候，现在已经很少梦到了。 第二天雨停了，周清妍和范晓雪再次出动，在海边疯玩了一天，游泳、踏浪，还坐船去海岛上喂海鸟，一直到太阳快落山了，才坐上公交车回学校。 车上范晓雪抱怨道：“我们今天玩的太晚了，肯定赶不上回去看校队队长了。” 周清妍一听她提队长就想笑，司机仿佛听到了范晓雪的抱怨，把公交车开的跟快艇似的，但是到了学校已经快7点了。因为是假期，校园里空荡荡的，没几个人。她俩沿着一条小路走着，路两边全是高大的白杨树，树叶吸饱了水分，一片浓绿。周清妍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对范晓雪的抱怨充耳不闻。 “你知道这条路叫什么吗？” “叫什么？”范晓雪停下抱怨。 “天使之路。” “为什么？” “因为啊，这里树多鸟多，所以……” “所以什么？” 周清妍正编着，她的目光被另一处风景吸引了去。远处，一个男孩骑着单车，悠闲地朝这边来。他穿着黑色T恤，黑色单车上上有几处火焰标志。平头，肤色很深，剑眉星目，他骑到周清妍身边时，拐了个弯，直冲校门口的位置去了。周清妍目送他的背影，说：“那个一定就是。” “是什么啊？” “你想看的队长啊！” “啊。”范晓雪再去看时，就只看到一个背影，消失在远处。 “真的假的啊，你确定吗？”范晓雪犯嘀咕。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见过。” 回到宿舍，梅奕已经回来了。周清妍进门就说：“姐姐，我看见你说的那个人了。” “是吗？” “嗯，穿着黑色T恤，平头，皮肤很黑，长得挺酷的。” “是。” “骑着黑色带火焰的自行车，是不是。” “那就是了。” 范晓雪哀嚎，说：“我看时就一个背影了，不行不行，我明天不走了，还要在这里看，不看清他真面目绝不罢休。” “明天的票都买好了，一早就得走。” “周清妍，你以后少在那假清高，还说对帅哥不感兴趣，你这不看的清清楚楚的。” 周清妍在一边笑，说：“你眼神不好使，别怪别人。” “切。”范晓雪扭头收拾东西，一会儿又问：“姐姐，那个帅哥有女朋友了吗？” “肯定有啊，英语系的系花。他对女朋友可好呢，给她买的包和衣服都好几千。” “那帅哥家里很有钱了？” “是啊！” “有钱又帅，学习还好？” “对啊，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有人就是一出生什么都拥有了。” 周清妍漠然点头，说道：“一想起又要回学校，学习上课，真是觉得烦透了。” “小周，你不是挺喜欢学习的吗，姐姐，小周学习可好了，以后得上清华北大。” 梅奕在一边笑，周清妍说：“不学习能干什么啊，推个车子上街卖冰棍啊。” 范晓雪大笑，说：“夏天卖冰棍，冬天烤地瓜。” “那还有春秋呢？” “春秋？春秋两季干点什么好呢？” 梅奕说：“别瞎掰了你俩，回去之后好好学习。” “听见了吗，回去之后好好学习。”周清妍挤兑范晓雪。 范晓雪白她一眼，撅着嘴没说话。 第二天一大早，周清妍和范晓雪坐上了回家的长途车，这次旅行算是彻底结束了。一路上，两人吃吃东西，聊聊天，听听歌，也不觉得旅途漫长。 回到家中，俩人把礼物拿出来，妈妈一个珍珠项链，爸爸一个紫砂茶壶，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吃了顿晚饭。吃饭时，周清妍就发现了范叔叔脸色不对劲，范晓雪毫无察觉。吃完晚饭，范叔叔对周清妍说道：“清妍，你先回房间吧，我和晓雪说几句话。” 周清妍怔了一下，片刻后马上反应过来，起身回房间了，她瞄到妈妈也借机回了房间。 周清妍一回房间，就把耳朵贴在门上，动用了全身所有的精神末梢，认真偷听起来。 范叔叔压低声音说道：“晓雪，你老实说，你这次期末考试考了多少分？” 范晓雪看爸爸脸色难看，心里也才猜着了八九分，只好实话实说。 “在班里排第几？” 范晓雪没有吱声。 “你考了全班倒数第六，全年级后50名，不是你班主任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你入学的时候成绩还可以，怎么这一年滑了这么多。” 范晓雪还是没有说话。 “成绩差也罢了，还拉着清妍替你撒谎，人家考了680分，你看看你跟人家的差距。”范叔叔说完重重叹了一口气。 范晓雪一直没出声，周清妍拉开一小门缝，看见范晓雪坐在饭桌变，头垂的很低。 “你哭什么啊？抬起头来。”范叔叔语气骤然严肃起来，吓得周清妍赶紧又掩上门。 “哭有什么用，说说以后怎么办？过完暑假马上就初三了，说说，以后想不想考高中。” “想考。”范晓雪怯懦地说道。 “我给你在学校找了个数学老师，开学之后数学跟着他学，你的数学成绩实在太差了。” 范晓雪抽抽鼻子，点点头。 “我生意也比较忙，疏忽了你的学习，我也有错，不能光怪你。”范叔叔语气缓和了下来。 周清妍又拉开了一道门缝，看见范晓雪依旧低垂着脸。 “我们还是希望你能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我跟你妈都没读过大学，你现在有这个机会，应该好好珍惜才是。” 范晓雪重重地点了下头。 “好了，别哭了，抬起头来。” 范晓雪抬起了头，周清妍看见她泪水全糊在脸上。 “洗把脸，进去吧。” 周清妍见状，赶紧坐回椅子上。不一会儿，范晓雪肿着脸进来了，气呼呼的坐在桌子前，说：“班主任真多事，干嘛跟我爸爸说我考了倒数。” 周清妍轻笑了一声，说：“那是班主任对你比较负责任。” “我爸说给我找了个数学老师，开学了跟着她学数学，吕老师，你认识吗？” “认识啊，我们学校最有名的数学老师，他教初四级部。” “唉，又没好日子过了。”范晓雪叹口气，趴在了桌子上。 “其实，这个数学并不难。”周清妍坐过来，说：“还有文科的很多东西，都是纯记忆的，想要提分数，可以从文科科目入手，你看看你现在考的分数，如果在加把劲，起码能提高个七八十分。” “小周。”范晓雪定定地看着周清妍，面无表情的说道：“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我就不是学习那块料，我只要是看见带字的，我就头疼。” 这下轮到周清妍说不出话来了，范晓雪小声问：“你是不是特别看不起我啊！” 周清妍笑着摇头，说：“我看不起你干嘛啊！不过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学个特长。” “什么特长？” “美术、音乐都行，考高中的话，特长要求也不是特别高，只要专业过了，文化课要求就不是那么高了。” “学什么啊，我什么基础也没有。” “等开了学我帮你去问问，那些上初四的很多学的，就在艺术楼上。” 范晓雪听了直摇头，周清妍有点生气，说：“开学了你先去看看再做决定，就这么决定了啊。” 范晓雪还在那长吁短叹的，周清妍带上耳机，翻起了一本书。 第11章 野蛮女友 新学期开始，周清妍发现班上同学或多或少都有些新变化，有的穿了新裙子，有的剪了新头发，唯独她，身上还穿着那件15块钱的大T恤。 彭飞在教室门口等她，看见她直皱眉，说：“你怎么也不买件新衣服，又是这件。” 周清妍心情好，懒得理他。她倚在栏杆上，看着窗外的梧桐树，一片繁盛碧绿。 “你这个暑假干什么去了，我都联系不到你，你也不联系我。” “出去玩了，去的海边。”周清妍说话的同时，脑海里立刻出现了沙滩、蓝天、白云，一脸意犹未尽。 “你猜我放假干了什么？” “我不猜。”周清妍觉得无聊，扭头进了教室。 彭飞见她不理会，臊眉搭眼地下了楼。 班会结束，周清妍去找范晓雪，范晓雪又在擦玻璃。 “范晓雪。” 范晓雪看见周清妍，从窗台上下来，扶了扶眼镜，走出教室。 “别擦了，你跟我去艺术楼。” “今天就去吗？” “那你想等到什么时候。”周清妍瞪起眼睛说。 “我发现你现在很喜欢跟我瞪眼。”范晓雪不满地说。 周清妍不理她，范晓雪生性懒惰，什么事情能拖一天是一天。周清妍看不下去，上学第一天就帮她问好了美术教室的位置。 范晓雪跟着周清妍上到了艺术楼，这是她第一次进这座楼，里面完全不同于教学楼上的宽敞，明亮，走廊非常狭窄，越往里走越窄，越暗。她俩上到四楼，一路走过去，所有的门都紧闭着，只有尽头的那间美术教室，从上面的玻璃上透着点光亮。 “就是那间。”周清妍指给范晓雪看。 她俩悄悄的走到门口，周清妍轻轻推开门，视野顿时开朗。教室外面又阴又暗，里面却是别有洞天。宽敞明亮的一间大教室，有2个学生在专注的画画。旁边是巨大的两扇落地玻璃窗，深红色的丝绒窗帘拉开来，外面是一片美丽的落日余晖。 “真漂亮啊！”范晓雪站在窗前，悄悄地说。 “嗯，你看那边的云彩，都是一层一层的。”周清妍欣喜地说。 “我喜欢这里。”晓雪说。 “我也喜欢这里。”周清妍看着窗外的景色说道。 “咱俩一起学吧。”晓雪兴奋地提议。 “算了吧，我妈妈肯定不愿意，她这个人，古板的很。你倒是可以试试。” 走出教室，晓雪哀怨地说：“从下个星期起，我放学要留下来补习一个小时数学。” “噢。” “我真后悔，后悔没有好好学习数学，落得现在跟着那个臭老师学。” “他讲得好，你认真听，可别浪费了钱，听说他按小时收费，贵得很。”周清妍打趣地说。 “唉，他特别严格，很多好学生也跟着他学。” “严师出高徒啊！”周清妍瞥了范晓雪一眼说道。 “你能别讽刺我了吗？烦着呐！” 周清妍听话的闭了嘴。 两人走在校园里，凉风拂面，范晓雪拧着眉头，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周清妍心情却好的很。 “你看，那不是朱琳吗？”范晓雪突然压低声音。 周清妍看去，吓了一跳。朱琳原来一头长发，一个马尾扎的高高的，跟个骄傲的公主一般。但是现在她把长发剪了，留的是男孩子的那种平头，短短的，刺刺的，一双大眼睛更活灵活现。周清妍从未见过女生剪这样的发型，惊叹不已。 “好丑啊！”范晓雪说。 “挺有个性的。”周清妍给出了截然相反的评价。 “她就喜欢特立独行，跟别人不一样。” 周清妍撇撇嘴，没有再发表意见。她有点想不明白她对朱琳的态度，她不像范晓雪这么反感他，当然也不喜欢她，很复杂的感觉。 范晓雪第一天补习完数学回到家，周清妍正在家吃西瓜看电视，看见她跟霜打的茄子似的瘫坐在沙发上，问：“怎么样啊？” “还行吧，不怎么样。” “小雪回来了，准备吃饭了。”妈妈说道。 “爸呢？” “今天你陈叔叔新家具厂开业，你爸去恭喜了。” “陈叔叔又开了家具厂？” “是啊，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用木头家具了，木头家具这几年销量不行，你陈叔叔现在开始生产布艺沙发，便宜又耐用。” “他还挺与时俱进的嘛！” “是啊，他家生意越做越大了，据说你陈叔叔在西水湖边上买了一个四层的别墅。” “四层别墅，这也太大了，就他们三口住，太阔气了。” “你陈叔叔就是有商业头脑啊，西水湖那边风景好，空气好，以后房价肯定要升值的啊！” 周清妍一边吃着蒜香茄子，一边惬意地听着她俩聊天。 “晓雪美术开始学了吗？”妈妈温柔地问道。 “还没呢！这个周六开始学。” “女孩子学点美术挺好的，会画个画也算是个特长啊！” “那我也学！”周清妍见缝插针。 “你跟着捣什么乱啊，好好学你的习吧。” 范晓雪在一边听着直笑，周清妍说：“我就知道你不愿意，每次我想干什么，你都是第一个泼我冷水的人。” “知道我不愿意还问。” 周清妍气恼地翻了个白眼。 吃完饭，周清妍和范晓雪回到房间，周清妍说：“晓雪，今儿晚上电影频道演《我的野蛮女友》。” “可惜我们看不着。” “哎呀，想想办法嘛！我有办法，就不知道你肯不肯干了。”周清妍眼珠子一转说。 “什么办法啊？” “七点四十就开始演，七点半的时候你就出去跟妈说，就说那个给你补习的数学老师让买一套什么卷子，明天上课就得用，那她肯定立马出门买。” “你怎么不说你要个什么东西让她给你买啊？” “我说了她肯定说明天你自己去买，我还不了解她，也就是你说了她会马上去。” 范晓雪又犹豫起来，周清妍着急地说：“姐姐，这又不难，再说了，难道你不想看电影吗？那个电影特别好看。” 范晓雪还在犹豫，周清妍问：“你到底在犹豫什么啊？你什么时候能痛痛快快的做个决定啊？” “行，我去说。” “这就对了，还有你跟她说，只有在大超市的地下书城才有卖的。” “为什么这样说？” “她去了超市还能不逛逛吗，一逛一会半会的出不来。” “小周，你考虑的真周到。” “那是，行了，快去吧。” 范晓雪这个姑奶奶终于一步三回头的走出门去，磕磕绊绊地说了刚才周清妍教她的一席话，果然，妈妈二话不说就拎起包出了门。 周清妍在楼上目送妈妈走远了，这才开心地打开电视机，范晓雪准备好水果、瓜子，两人做贼般激动万分地看了起来。电影开始，全智贤一出场就把两人的目光吸引了去。 “全智贤真漂亮啊！”范晓雪边看边感叹。 “是啊，穿那么普通的衣服还那么漂亮。” 看着看着，范晓雪又说：“会有男生喜欢这种暴力型女生吗？” “只要长的跟全智贤似的，男生就喜欢。” 范晓雪点点头，说：“那最后他俩在一起了吗？” “肯定在一起了。” 快演到尾声的时候，楼梯口传来脚步声，周清妍条件反射般从沙发生弹起来，疾走几步迅猛地拔掉电源，范晓雪坐在沙发上还没反应过来，周清妍已经跳到卧室门口：“来人了，快来。” 范晓雪慌慌张张的进了卧室，俩人倚在门框上听。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但是并没有停下来，一直走到楼上去了。 周清妍松了一口气，又重新插上电源，打开电视。范晓雪脸红红的，说：“不过就是看个电视而已，这也太刺激了吧。” “咱俩先把桌子收拾好，别留下痕迹。到时候如果听见声音，马上拔电源走人。” 范晓雪兴奋地点点头，看了一会，又说：“我怎么这么不放心啊，要是看的太专注，听不见怎么办？” “没事。”周清妍顿了顿，站到了窗子跟前，看两眼电视，看一眼楼下。楼前正好有一盏照明灯，谁从楼下经过，看的清清楚楚。 电影最后，男主、女主历经坎坷，走到了一起。电影结束的那一刻，俩人都松了一口气，迅速收拾完现场，溜回房间。 书桌前，两盏台灯亮着，两人各自回味着，无心看书。 一会，范晓雪问：“小周，你说好男孩都会被坏女孩吸引吗？” 周清妍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没有说话。 “你说，宋远达到底喜欢朱琳什么啊？” “可能喜欢她漂亮吧，要不然喜欢她什么啊？” “宋远达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也许就是那么肤浅呢！” “我觉得宋远达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周清妍皱了皱眉头，说：“你别说宋远达了行吗，你一说他我就头晕。” “我们再给他打个电话吧。” “要打你去打。” “我不敢。” “不敢就好好学习。宋远达以后肯定会上市实验高中，你不好好学习，考不上那里，就见不着他了。” “可是，我好好学习也考不上。” “你不是有特长吗，有特长四百多分就能上。” “真的吗？” “真的真的，那个朱琳肯定考不上高中，到时候，宋远达就是你的了。” 范晓雪笑了笑，说：“到时候肯定还有喜欢他的人。” “哎呀，我的姑奶奶，那个书呆子，也就你能看的上。”周清妍有点不耐烦。 “咚！”门响了。 “嘘，回来了。” 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各自低头做起了作业。 作者有话要说：“宋远达到底喜欢朱琳什么啊？” “可能喜欢她漂亮吧，要不然喜欢她什么啊？” “宋远达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也许就是那么肤浅呢！” 第12章 雕虫小技 一天下午，范晓雪补习完数学回来，心情好得很，一直哼着歌。吃饭的时候，还一个劲的恭维妈妈做菜好吃。 吃完饭回到房间，周清妍问：“什么事儿这么开心啊？” 范晓雪犹豫了一下，说：“没什么事。” “你说出来我也开心开心啊。”周清妍凑过来不怀好意地说道。 “我说出来你肯定就不开心了。” “到底什么事啊，你快说嘛，我保证开心。”周清妍急不可耐地问。 范晓雪抬眼看了周清妍一眼，说道：“今天补课老师有事情不在，然后叫别人来帮我补的课。” “宋远达啊？” 范晓雪点点头，问：“你怎么知道啊？” “还能有谁让你这么开心啊？” “还有，从下周起，宋远达不是要参加数学竞赛嘛，老师就专门辅导宋远达，然后辅导完他再辅导我。” “噢，也就是说你有了很多和宋远达共处一室的机会。” 范晓雪郑重的点了点头，问：“我打算趁这个机会跟他告白。” “告白？” “对。”范晓雪再次郑重其事的点头，说：“我给他写了情书，现在给他是不是太早了。” “当然，他现在才刚认识你，你就给他情书，他会觉得你这个人不务正业。” “我觉得也是，那你觉得我什么时候给他合适呢？” “至少得一个月以后。” 范晓雪点点头，满脸绯红地笑着打开了数学练习册。 从此以后，每天下午的补习成了范晓雪最快乐和幸福的时光，她坐在办公室一角，宋远达就坐在她的斜前方。在一个多小时的补习时间里，他像在设计航天飞行器般专注，范晓雪则时不时的抬头看看他。他有时候紧锁眉头，有时候奋笔疾书，有时候他会跟老师讨论问题，态度认真而虔诚。看着他，范晓雪由衷地觉得，学习真是件有意思的事情啊！ 周末，范晓雪拉着周清妍去书店买参考书，一进书店，范晓雪就扎进了数学辅导区，还抽出一本奥赛数学题集看了起来。周清妍大惊失色，说：“这是给参加奥赛的人准备的，不太适合你。” 范晓雪不离，兀自翻看起来，翻了一会又说：“你看看这些题目你会做吗？” 周清妍拿过来看了许久，摇了摇头，说：“做能做出来，但需要很多时间。” “那行，就这本了。” 周清妍大为不解，觉得范晓雪一定是哪根神经搭错了。 次日补习，范晓雪抄了一道参考书上的题目，趁老师不在，递到宋远达面前，说：“这道题目我不会做，你能给我讲讲吗？” 宋远达笑着接过题目，看了好几遍，问：“这个题目有点难度。”说完，在草稿纸上迅速演算起来，算了好几遍，都没有得出正确的答案。范晓雪看着他苦思冥想的样子，心里不停地发笑。 一会，宋远达歉意地抬起头来说：“对不起，我拿回家去研究一下，明天再来教你好吗？” 范晓雪喜滋滋地点着头。 第二天，范晓雪才走到学校门口，就看见宋远达在校门口等她，鼻头冻得红红的，眼睛上还有一团白色雾气。 “同学，你昨天问我的题目我算出来了。”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整理好的演算纸，在校园里就给范晓雪讲解起来。 周清妍看着宋远达一脸严肃正经的样子，又看看范晓雪专注地盯着演算纸不停地点头，觉得简直匪夷所思。 “就是这样，主要是辅助线坐两条，听明白了吗？” “原来是这样，我听明白了。”范晓雪拿着演算纸，甜甜的说道。 “这道题出的不错，差点被它难住。”宋远达说完呵呵笑起来。 “那我以后有不会的还问你。” “没问题啊！” 两人慢慢走远，只留下周清妍在后面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范晓雪苦熬了一个月，终于在一次补习结束，偷偷把自己的情书塞进了宋远达的包里。之后的很长一点时间里，她都在忐忑不安中度过。但是那天之后，就完全没有了下文。宋远达见她也是如常，没有更喜欢，也没有更讨厌。范晓雪纳闷，她不知道宋远达到底是怎么想的？是喜欢她，还是讨厌她？后来，宋远达连数学补习都不去了。 “他肯定是在躲着我，不想见我呗。”范晓雪郁闷地说。 “绝对不可能，如果老师需要他去他肯定得去啊，肯定是不用他去了。” “那是为什么呢？收到我情书也不回信？” “你那情书署名了吗，他知道是你吗？” “写的我的名字，肯定知道啊。” “那我也不知道了。” “你帮我问问行吗？” “行，我找个机会帮你问一下，关键是怎么开口啊？范晓雪的情书你收到了吗？感觉怪怪的。要不然你直接当面表白算了。”周清妍笑嘻嘻地说。 “直接表白，我还没那么大胆。不过，他可别把我逼急了。” “吆吆，把你逼急了你要怎么样啊，难不成你要……” “我可不保证我要干出什么事情来。”范晓雪说。 “霸气，霸气，佩服，佩服。”周清妍一拱手说道。 一连好几天，周清妍都没有看到宋远达，一问才知道他去省里参加数学竞赛了。再次见到宋远达，是一周后，他看见宋远达拿着几本书从楼下经过，周清妍在二楼的窗口叫住他。 “你竞赛比完了吗，怎么样？” “全省一等奖。” “厉害啊！” “还不是因为你没去。” “这么谦虚啊！” “找我什么事儿啊？” “呃，有个事。”周清妍开始不自然起来，又假装不经意地问：“最近是不是有人给你写情书了？” “嗯？”宋远达呆了2秒，又想了片刻，才郑重给出答案：“没有。” “没有？”周清妍心里纳闷，难到是没有收到啊？不对啊，范晓雪说过，放到他包里去了。 “谁给我写情书了？” “呃。”周清妍回过神来，说：“听别人说的，可能是瞎说。” “你们女生真奇怪啊，总是欲言又止。” 宋远达推了推眼镜，跟周清妍告了别，径直往教学楼的方向去了。 到了晚上，周清妍把这番话转述给范晓雪，范晓雪疑惑地说：“不可能，我放进他包里的，除非有人动了他包，拿走了信。” “按说不可能有人拿走了信啊，谁知道他包里有什么东西啊。” “不会真被人拿走了吧，我可写上名字了，那样大家都知道了。”范晓雪急了。 “你给他多长时间了？” “差不多快两周了。” “如果放在他包里，他肯定早就发现了，除非没在他包里。可没在他包里，又会在那里呢？” 周清妍头疼起来，说：“小范，你给我出的这个题，可比我下午做的奥数难多了。” “你说这信都去哪里呢？” “神不知鬼不觉消失了最好，不过可能性也不大，毕竟它可是客观存在的啊。” “也有可能他粗心大意丢了。”两人讨论半天，觉得他不小心丢了最有可能性。这下范晓雪急了，周清妍耐心地安抚她半天。 课外活动时间，周清妍在教室外面和几个同学休息，朱琳兴高采烈地走了过来，一下子搂住了周清妍的脖子，笑着说：“你快看看，这是什么？” 周清妍刚反感的想推开朱琳，眼睛却瞄见朱琳手里拿着的东西，正是范晓雪写给宋远达的情书。 “怎么在你那里？” “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我朋友从操场上捡的。” “从操场上捡的，谁信啊？”周清妍激她，故意说。 “当然，宋远达那天在操场上踢完球，从书包里随意拿出一张纸擦汗，你看，这上面。” 周清妍没看，看着窗外，心里却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朱琳这是演哪一出。这时，彭飞来找周清妍，看见朱琳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你能来我不能来，再说了，我跟小周现在是好朋友了。” “不会吧，走吧走吧，该干嘛干嘛去。” 朱琳走了，还不忘回头跟周清妍说：“我走了，小周。”周清妍瞧都没瞧她一眼。 朱琳走后，彭飞问：“她来找你干嘛？” “闲扯。” “这周末去溜冰吧，有日子不去了。” “好啊，带上范晓雪，她最近挺郁闷的。” “她郁闷啥啊，哎，对了，她不是喜欢那个叫，叫什么来着，有哮喘那个？” “宋远达。” “对对，然后人家宋远达不喜欢他，喜欢朱琳。” “你怎么那么八卦呢？啥都知道。” “这都不都是众人皆知的秘密嘛。你不知道啊，这朱琳逮谁都放电，别人都不吃她那一套，就那书呆子还觉得挺美的，傻子。” “范晓雪写了封情书给宋远达，塞他包里了，然后呢，宋远达踢球的时候，把他当废纸擦汗了，擦完之后就随手扔了，正好被朱琳那几个游手好闲的朋友捡了去了，刚才朱琳就是拿那封信来给我臭显摆呢。” “给人家写情书被当成废纸擦了汗，哈哈。”彭飞大笑起来。 周清妍无语，说：“你给我要回来呗。” “要这个干嘛？” “她拿着肯定没好事，指不定到处去宣扬呢。” “这还不容易，你等着就是了，我抽空就去。” “你忙什么呢还抽空。” “我哥，开了个啤酒厂，忙着呢，我先回去了。” 啤酒厂？周清妍觉得匪夷所思。 彭飞走后，周清妍越想越觉得这事好笑，不过她没有告诉范晓雪信在朱琳手里，怕她着急。她觉得以朱琳唯恐天下不乱的德行，估计会把信贴在学校布告栏里全校观摩。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得尽快想办法拿回来。 周清妍查了朱琳班里的课表，知道她们周二下午上体育课，她计划趁着她们班上体育课的时间去好好找找。可好死不死那节课是他们班主任的课，一想起班主任那张严肃的脸，周清妍心里就犯怵。 整堂课周清妍上得心神不宁，班主任讲什么她完全听不进去。一心想着有个什么办法能溜出去，想来想去，只有装病这一条路了。 说起撒谎，周清妍也在行，但是在这么多人面前撒谎，她还有些许紧张。 “呼。”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抬头看了一眼班主任，他正专注地在讲各种化合反映。她看了看表，十分钟过去了。她没有十足的把握，班主任会放她走，但是再等不去就要来不及了。下定了决心，硬着头皮，周清妍站了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讲桌前，低声跟班主任说了点什么，班主任楞了一下，但还是通情达理地放了行。 周清妍眉头紧皱地走出教室，缓缓走了几步，看四下无人，快步走下楼梯，在朱琳班门口张望了一下，她运气很好，一个逃体育课的也没有。周清妍就跟第一次作奸犯科的人一样，在楼梯口上上下下张望了一会，确定没人，才火速冲到教室，找到朱琳的位置。 她之前就知道朱琳学习成绩很差，但是没有想到她桌子这么乱，跟爆炸现场一样，让周清妍无从下手。她先是在书洞里仔仔细细地翻找，所有的书和本子都翻了一遍，没有找到，又拿起朱琳的包，翻了又翻，每个口袋都翻了个遍，还是没有。今天上体育课，朱琳应该不大可能带在身上，会放到哪里呢？她的目光停留在了朱琳的文具盒上，她打开文具盒，居然还是个双层的，上层放着几支笔，打开下层，赫然看见了一张折起来的纸，周清妍一颗突突的心马上就落地了。她拿出那张纸，打开来，确定是信无误了。她把信放在口袋，刚要走，发现面前有一个摊开的笔记本，周清妍仔细一看，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彭飞的名字。 周清妍看着笔记本，心里突然有一丝同情。她满心喜欢着彭飞，这个和她在一条街上长大的男孩，也许喜欢他好多年了吧，也许内心也挺纠结的吧，所以才会在某个烦乱的时刻，在本子上写满他的名字。 周清妍没有时间多想下去，她悄悄溜出教室，左右无人，作案成功。 晚上睡觉前，周清妍躺在床上，翻出那张情书，念了起来： 第一次见到你，就被你深深的吸引，我喜欢你淡定从容的姿态，给我讲解题目时温柔的语气，还有自信的笑容。你知道吗，每天我都等你对我笑了，才能安心离去。 周清妍作势要呕吐，范晓雪恼怒地过来抢。 “怎么在你这里啊？” “我是个再普通的女孩，但是喜欢你让我觉得很幸福，也很幸运。”周清妍继续念道。 “你不准念了。” “不念就不念，文采太一般了。”周清妍嬉笑着。 范晓雪愤怒地一把抢过来，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怎么到了你手里”范晓雪不悦。 “我在操场上捡的，信不信由你。” 范晓雪肯定是不信，但周清妍死活不开口，范下雪也只好作罢。 作者有话要说：从此以后，每天下午的补习成了范晓雪最快乐和幸福的时光，她坐在办公室一角，宋远达就坐在她的斜前方。在一个多小时的补习时间里，他像在设计航天飞行器般专注，范晓雪则时不时的抬头看看他。他有时候紧锁眉头，有时候奋笔疾书，有时候他会跟老师讨论问题，态度认真而虔诚。看着他，范晓雪由衷地觉得，学习真是件有意思的事情啊！ 同意的举手！ 第13章 生日会 那天以后，朱琳没有再来找周清妍，但是每次看到周清妍的目光更加怨恨了。每一次在校园里碰到，隔着老远周清妍都能感受到那两道目光，冷冰冰地射过来。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并没有任何关系。 十一月份一到，彭飞的生日也快到了，周清妍开始发愁送什么东西。她惯常送别人的东西，书、文具之类的，在彭飞这里都派不上什么用场，想来想去，她买了一顶棒球帽，彭飞既能用得上，价格她也能负担得起。 彭飞约周清妍周六中午去他们家开的饭店吃饭，周清妍一口答应下来。为了不让自己单独出门显得可疑，周清妍打算拉上范晓雪一起去赴宴，范晓雪说：“周六那天我们不是要去陈叔叔的新家吃饭吗？” “那我还需要去吗？” “去啊，我们全家都去。” “可那天彭飞生日，我得给他过生日去。” “给他过生日这么重要啊，还说你不喜欢她。”范晓雪撇了撇嘴。 “我答应他了啊。” “那你去跟你妈妈说说，看看你能不能不去。” “我不说，她一点不通人情。” “到了那天看看再说吧！”范晓雪说。 “反正我无论如何一定要去的，你到时候得帮我。” “我怎么帮你啊？”范晓雪为难。 周清妍也觉得事情很难办。陈叔叔的家在山上，距市区还有很远的距离，要想打个来回，可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可如果时间真的有，怎么来回又成问题。真要逃的出来，回去怎么交代又是事儿。想起来就头疼，索性不想了，到时候见机行事。 晚间，周清妍坐在桌前看书，范晓雪翻了个身，说：“小周你睡吧！” “你先睡吧。”周清妍淡淡地说。 “你开着灯我睡不着。” “那是你不困。” 范晓雪听完这话，立马起身，翻身下床，“啪”的把开关关了，周清妍只好顺从的爬上床。 “你最近学习学疯了吧，成天这样下去要熬出黑眼圈的。” “我现在有奋斗目标了。” “什么目标？” “要向梅奕姐姐学习啊，以后也要出国留学。” “小周，你志向真远大。”范晓雪迷迷糊糊地说。 “从长岛回来后，我就决定，不能再昏昏度日了，要更加努力才行。” “榜样的力量，真厉害。” “晓雪，你呢，你以后有什么志向吗？” “讲真的吗，我想长大后能嫁给宋远达。” 周清妍噗哧笑了，“你笑什么？”范晓雪扭过头来问道。黑暗中，她看见周清妍的眸子闪着清亮的光，像是某种小兽般。 “我笑话你啊，嫁给宋远达，这算什么志向。”周清妍鄙夷道。 “可是我每次见到他，都想趴在他的蓝色毛衣里，一定很软和。” 周清妍笑了，范晓雪来了精神，继续说道：“真想天天见到他，他现在是我上学的动力，一想到跟他置身同一个校园里，我就觉得激动。” “切。” “假清高。”范晓雪不理她，翻身向里睡去了。 周清妍睡不着，从长岛市回来之后她就常常失眠，她还没有从那个假期中回过神来。她总是在想，如果能到外面的世界去呼吸一下不一样的空气，该有多好。她抬头看天空，今晚又是一轮满月。 去陈叔叔家做客那天，范晓雪一早起了床，翻开衣柜，这件试试，那件试试，都不太满意，最后选了一件浅黄色大衣，周清妍又是帽衫、长裤。 妈妈进来，看见周清妍这一身，皱眉道：“你不是有个大衣吗，怎么不穿呢？” “颜色太粉嫩了。” “小女孩不都穿这样的吗？” 周清妍不再吭声，范晓雪进来了，妈妈说道：“你看看晓雪的裙子大衣，多漂亮，小女孩就该穿成这样。” 周清妍不语，坐在桌子前，无聊地照着镜子。 “你俩快点啊，我去楼下等你们。” “好的，我再梳梳头。”范晓雪拿着梳子正梳头，忽而又想起什么，说：“小周，我要穿那双白色鞋子，你帮我找找在鞋柜里了吗？” 周清妍闻言站起身来去找鞋子，把那双白鞋子从鞋柜里拎出来，放在门口换鞋子的地方，就势坐在小板凳上等。 范晓雪一会风风火火出来，穿上鞋，又说：“噢，我忘了，擦唇膏。”于是又折回去，一会又带着一股甜甜的香味回来了。 “走吧。”范晓雪穿好鞋，有点歉意的对周清妍笑笑。 两人走在楼梯上，一直有一股香气飘荡。 “什么味道，这么香。” “我的唇膏，草莓的，你也来点吧。”范晓雪从小包里拿出一只唇膏，周清妍接过来涂了点在唇上。 “这样，抿一下。” 周清妍学着范晓雪的样子抿了抿嘴唇，马上一股香味扑鼻如来。 “很漂亮了，走吧。” 两人上了车，车子一路飞驰，驶出市区。此时刚刚入秋，一路上天空澄澈高远，云朵悠然漂流。山上更是一片金黄灿烂，偶有溪水流淌的声音入耳，随后又一片静寂。 车子在山里行了半个小时，停在了一处湖边。周清妍下了车，跟范晓雪随着范叔叔走到了一幢蓝顶白墙的别墅面前。刚走进门，从后院就转出一个带着棒球帽、穿着运动衣的中年男人。那个男人笑着出来，顺手把手里的锄具放在屋前，摘掉手套，和范叔叔握了握手。 周清妍看着那个人，约莫四十多岁，小个子，但身体很健壮，他微微笑着，对周清妍他们点头。 “老陈，你日子过的挺舒服。” “老范，还是你幸福啊，两个女儿。” “龙龙呢？” “他啊，成天不见人，不知道起床了没。” 正说着，一个大个子女人走了出来，她衣着艳丽，涂着红色嘴唇，快步走了出来。 “哎呀，老范，等你多时了。” 几个大人互相寒暄着，周清妍苦苦地忍住了一直往外冒的哈欠。 “哎呀，晓雪儿，成大姑娘了，这是清妍吧，都是大姑娘了。老范，你真是有福了！”那个女人一手拉着晓雪，一手拉着清妍进了屋。 一进门，那女人又倒茶，又削水果，一阵忙活。 “你这里真清净啊，简直就是世外桃源嘛。” “我跟你说，这才叫生活啊。我现在没事就种种菜，养养鸡，你去看看我那个院子。”陈叔叔惬意地说。 “哈哈。”范叔叔笑着，当即表示要去后院看看。 “急什么，先喝点茶，这是老陈特意给你预备的，平常都不拿出来。” “唉唉，回来再喝。”陈叔叔迫不及待的站了起来。 周清妍也跟着站了起来，尾随在后面到了后院。后院一进去有一个很大的池塘，很多小鸭子游来游去。周清妍趴在栏杆上，看着池塘里惬意的小鸭子，说：“这里真好，什么都有，还能自己养鸭子。” “是啊，陈叔叔真会享受啊！在这里晒晒太阳，爬爬山，应该挺舒服的。” 池塘边上有鸡在四处走动，周清妍最害怕鸡，跟在范晓雪后面四处躲闪。不远处有几个工人在忙碌着，陈叔叔解释道：“我打算在那边修个亭子，闲的时候喝喝茶，赏赏花。” 正说着，一阵刺耳的汽车呼啸声顺着山路席卷而来，几个人同时转头，看见一辆白色越野车停在了门口，一个穿着牛仔裤、蓝色套头衫的男孩从车上下来。 “龙龙，快过来。”高个子阿姨的大嗓门非同凡响，几只路过的鸡闻声躲避。 那个叫龙龙的男孩快步跑过来，跑过来的过程中他随意捋了几下头发，整理了一下套头衫。 那男孩走在跟前，先是对这范晓雪和周清妍这边笑了笑，然后礼貌地跟这范叔叔打招呼。 “龙龙，听你爸爸说你现在很能干呐！” “唉，他什么也不懂，跟着跑跑腿还差不多。” “人齐了，都进屋喝茶去吧。”大嗓门再次响了起来。 一行人又从后院子移步到小客厅，周清妍有点不耐烦的跟在后面，和前面拉开了一点距离。 那个叫陈龙的男孩跟过来，跟晓雪说：“这是你那个妹妹吗？我还是头会见。” 周清妍冲他笑了笑，说：“我叫周清妍。” “你长得很熟悉，我们是不是以前在哪里见过？” 周清妍笑了笑，范晓雪说:“切，免了啊，老掉牙。” “怎么老掉牙了？” “你刚刚说你第一次，又说以前见过，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男孩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几个人进了屋，陈叔叔刚刚放下电话，说道：“龙龙，店里有点事儿，你开车去看看。” 周清妍心里一动，眼睛急切地盯住陈龙，陈龙也仿佛感应到了似的，冲着她俩问：“要不要一块去店里看看。” 周清妍连连点头，拉着范晓雪往外走。 “你带着妹妹开车小心点，慢点啊！” “知道了。” 周清妍坐在车上，知道能赶上彭飞的生日会，一颗心放松了下来。 第14章 祸从天降 进了市区，车明显多了起来，周清妍犹豫了片刻，刚要开口，陈龙抢先了一步，问：“想说什么啊？” 周清妍吓了一跳，原来陈龙一直在后视镜里观察她。 “今天我一个同学生日，你能送我去那吗？” “可以啊！家住哪里？” 周清妍报上地址，陈龙方向盘一打，车子径直往那个方向去了。 到了门口，俩人下了车，陈龙说：“一个小时后，我来接你们，别乱跑啊。” 周清妍笑说：“好的，谢谢！” 俩人进了门，彭飞正好在院子里忙，看见她俩进来过来招呼道：“晓雪也来了，上楼，大家都在呢！。” 二楼的大房间里已经有很多人了，很多同学都在，其中还包括朱琳。她坐在靠窗的沙发上，看几个男生打牌。她看见周清妍进来，脸色一沉，随即跟没看见似的，仍旧跟几个男生说笑。 “怎么她也在啊？”范晓雪翻了个白眼。 “她在这有什么稀奇的啊，反正她和那几个男生都玩的挺好的！” 彭飞端了一盘新切的水果，噌噌噌地跑了上来。 “先吃点水果，菜马上就上了。” “我们不能在这里吃饭了，一会还得走。”周清妍说。 “小周，不会吧，这多没意思啊！” “我俩出来一趟不容易啊，一会晓雪哥哥就来接我。” “哥哥，你哪来了个哥哥啊？” 范晓雪不搭理她，而是问：“哎，那个朱琳，你跟她很熟吗？” “她啊，不请自来，还赖着不走。” 周清妍眼睛瞄过去，发现朱琳根本没有心思看人家打牌，眼睛时不时的往这边看。 “她是不是喜欢你啊。”范晓雪故意问。 “要说她喜欢我吧，那也很正常是吧。”彭飞臭屁地说道。 “她也住在这条街上吗？” “对啊，我们家炖只鸡，她们家就能闻到味。” “你俩看来是青梅竹马。”范晓雪说。 “我俩青梅竹马什么啊，就她那眼珠子，鬼看了都害怕。” “你说话能别这么损吗？” “开玩笑开玩笑，马上就开饭了，我去看看那烤全羊好了没，你俩看会电视吧。” 彭飞说完匆匆下了楼。 两人坐了一会，就听见彭飞在楼下扯着嗓子喊道：“小周，小周，有人找啊！” “来了，走吧。” 周清妍拉范晓雪下了楼，看见陈龙在院子里跟彭飞正聊着天。 “小周。”陈龙也跟着彭飞学，叫周清妍小周，叫完还的得意地笑了起来。 “小周啊，我们今中午就在你同学家里吃饭得了，晚上再去我家吃。” “行啊！”彭飞在一边搭讪着说。 “今天你生日啊，第一次见面，也没给你带礼物，改天一定给你补上啊。”陈龙也跟彭飞一样，自来熟，两人说着就把烤全羊抬进来屋。 “爸妈知道吗？”范晓雪问。 周清妍摇头，说：“不知道他跟家里说了没？” 周清妍和范晓雪也乐的不回去，一同进了屋，发现陈龙已经大模大样的坐在椅子上，夹起一块烤肉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直呼：“太香了。” 彭飞忙着给大家分肉，朱琳也在一边忙活着。 “姐姐，你就坐那别忙活了，小心再烫着你人家。”彭飞对朱琳说。 朱琳听见，翻了个白眼，对这周清妍和范晓雪招手：“过来，坐这。” 周清妍不大情愿的坐过去，朱琳拿了两个碟子放在周清妍面前，客套道：“多吃点啊。” 周清妍笑了笑，没有说话。 彭飞没有注意到这些，他招呼店里的伙计过来帮忙倒酒，上菜。 范晓雪看着陈龙狼吞虎咽，嫌弃地说：“你看你就跟几年没吃肉似的。” “还真是吗，我们家现在吃素，你不知道吧。我爸妈现在信了一个什么教，然后就不吃肉了，成天吃素。还成天看那个什么光盘，一个老头子在那里讲座，讲的什么也听不懂。” “信教，现在很多信教的啊，我们隔壁那个大婶子，也是信教，生了病不去医院，在家祷告，说是祷告就能治病，最后还是让他儿子送急诊了。”彭飞说。 “汤来了，注意别烫着。”一个围着围裙的伙计端着一大盘热腾腾的汤进来。 朱琳快走几步，接过一大盆汤。 “那汤盆太烫了，你这样不行。”彭飞话音还未落，一大盆滚烫的汤连汤带油一滴不落的全部浇在了周清妍的后背上。 盆子“咣当”落地，朱琳和周清妍的尖叫声同时响起。周清妍在室内只穿着一件单T恤，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她一下子被浇懵了。下一秒她反映过来，忍住背上火烧般的疼痛，夺门而去，三两步进了后院，打开水龙头，彭飞也跟了过来，提起一桶水，浇在周清妍背上。被冷水一浇，周清妍在室外冷的瑟瑟发抖。这时候大家也都下来了，场面一团混乱。彭飞给周清妍披上外套，慌乱间，她听见彭飞说：“龙哥，你去开车，这附件就有医院。” 周清妍被彭飞推上车，她的头嗡嗡直响，背上火烧火燎地疼。 周清妍趴在汽车后座上，一动也不敢动，眼泪啪哒啪哒往下掉。 范晓雪不停地谴责朱琳：“她肯定就是故意的，往哪撒也不能往人家背上撒啊，她不是成心的是什么。” 周清妍一声不吭，把脸埋在衣服里，她有点害怕，怕会留下难看的疤。 到了医院，彭飞背着周清妍往就诊室跑。周清妍伏在彭飞背上，泪水吧嗒吧嗒往下掉。 到了就诊室，周清妍趴在蓝色床床单上，医生帮她清理伤口。 “疼吗，马上就好了。”医生劝慰道。 周清妍擦了擦眼泪，问：“医生，会不会留下疤。” 医生说：“这个现在很难说，你定期涂药，注意不要吃辛辣刺激的东西。” “很难说，就是有可能会留下疤？” “有可能性，但是比较小。现在红肿疼都是正常现象，你不要用手去碰它。” 周清妍听到会留下疤就开始掉泪，后面的一句都没听见，范晓雪在那仔细记录着注意事项。彭飞和陈龙在外面等着他，看见周清妍出来，彭飞迎上来问：“怎么样，还疼吗？” 周清妍木讷地点点头。 “我给你妈打电话了，她们马上就到。晓雪呢？” “我在这里，可以走了。”晓雪拿着一张纸出来，上面记录这医生说的每一句话。 一会，妈妈和范叔叔、陈叔叔都到了，一家人吵吵嚷嚷地，周清妍觉得烦，钻上车以后不再说话。 车上，范晓雪把刚才发生的又重述了一遍。 “她为什么故意烫你啊？”妈妈追问。 周清妍烦透了，说：“不是故意的，汤盆没拿稳。” “就是故意的。”范晓雪不忿地说。 “那我们找她去。”范叔叔也跟着添乱。周清妍把眼睛比起来，头歪在一边，不再说话。 回到家中，妈妈查了下伤口，问：“还疼吗？” “我没事，你先出去吧。” 妈妈走后，范晓雪关上门，周清妍把衣服脱掉，只盖了一层薄薄的羽绒被。 “晓雪，你拿着镜子，我看看什么样了？” “别看了，就是红肿了而已。” “很痒。” “痒是正常现象，千万不能碰啊，这个医生说过，你觉得痒了，我拿点水来给你擦擦。” 范晓雪出去拿毛巾，周清妍本想伸手拿窗台上的镜子，但是不想一伸手背就疼的要命，索性像条死鱼一样趴着不动了。 范晓雪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把芦荟捣碎了能去疤，就从路边买了一大盆芦荟，每天睡前捣碎了给周清妍敷上。不管管不管用，但是敷上冰凉凉的，很舒服。 “你现在知道什么叫最毒妇人心了吧，这就是，这是烫到背，要是烫到脸，那还了得。”范晓雪又在愤愤不平地说。 周清妍也想过这个问题，那天她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汤来了的时候，她本能的闪避了一下，朱琳走了几步把汤接了过来。但是端汤的小哥戴了手套，她没带手套，她也许真没有想到汤盆这么烫，于是就给洒了。这一次，周清妍相信朱琳不是故意的。就是那个当下，一瞬间的事情。于是说：“不管她是不是故意的，都不重要了，反正已经这样了。” “以后真得离她远点，她一看就透着歹毒。唉，我的……” “你的小王子，怎么会喜欢这种女人啊！”周清妍替她说了。 “是啊，我得想办法拯救他于水火之中啊。” 周清妍笑不出来，把头埋进枕头里，这倒霉的一天。 这期间陈龙一家来看周清妍，还给周清妍带来了国外的去疤痕药膏。 “睡前敷一次，这个据说很管用。” 周清妍接过来一看，上面全是英文字。 “谢谢！” “晓雪，你好好记得给她抹药。” “这管用吗？”范晓雪也拿过来看了看，什么也没看懂。 “这是什么？”陈龙拿起一个碗，里面全是泥状的东西。 “这是芦荟，晓雪说能去疤。”周清妍笑着说。 陈龙不屑地说：“你这些法子从那学来的。” 范晓雪不理她，说：“这个可好用呢，是不是小周？” 周清妍笑着点点头。 第15章 平安夜 周清妍在家里休了两个周的假，两个星期后，她照常上学了。班里和她要好的女同学都过来问候，让她感受到了春天般的温暖。 上学的第二天，周清妍就在楼梯上碰见朱琳，周清妍没理她，她反倒追上来问：“你的背好点了没？”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朱琳听了，说：“不会留下疤了吧。” 周清妍没有说话，快步走向教室。 “那你以后夏天都不能穿露背的衣服了。” 周清妍顿了顿，转头看了看朱琳。她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直视周清妍，笑了笑，走开了。 那个瞬间，周清妍明确无误的感受到了什么叫恶意。她本来还相信她不是故意的，现在她改变想法了，她就是故意的，为了给她点颜色瞧瞧？总之，她同意了彭飞的观点，这个女生有点可怕，还是离她远点为妙。 天气越来越冷了，伤口也没以前那么痒了，只是疤痕还没有褪去。周清妍穿上了厚厚的大毛衣，一下课就去水房灌上一大杯水暖手。一到冬天，她就手脚冰凉，还特别容易饿。下午放学，她都会去校门口的小吃店，吃点小馄饨或者米线，等范晓雪放学一块回家。范晓雪还继续补习着数学，还是偶尔能碰见宋远达。她常常傻乎乎地跟周清妍说宋远达，宋远达今天又对她笑了，夸她变聪明了之类，周清妍听了忍不住笑，恋爱中的人真是傻的可爱。 圣诞节前，范晓雪拉着周清妍去买送给宋远达的礼物。大冷的天，周清妍陪着她走街串巷，逛了所有能逛的店，周清妍冻得鼻头通红，坐在商场里的椅子上直发愣。 “你累了啊？” “是人都累啊！” “你有想买的东西吗，我买给你。”范晓雪歉意地说。 “真的吗？” 范晓雪点头，周清妍也毫不客气地说：“那我想要刚才看到的那个八音盒。” 范晓雪愣住，她不过就是说说而已，没想到周清妍这么不客气，于是只好掏钱买了那个八音盒。 “谢谢啦！”周清妍礼物拿到手，开心地捧着八音盒，透过玻璃罩子看进去，里面有个穿着芭蕾舞鞋的女孩，在漂亮的旋转。 “那我买什么？”范晓雪看了眼周清妍，嘟囔道。 “你可以买盒巧克力啊，又能吃包装盒又漂亮。” “会不会太俗气了？” “不俗气啊，特别好。”周清妍想回家了，于是忽悠范晓雪买巧克力。 范晓雪还是很相信周清妍的，于是买了一盒巧克力糖，里面有各种口味的糖果。 “到了那天我给他，然后跟他表白，怎么样？” “噢，那很好啊！” “哎呀，不行，紧张啊，现在已经开始紧张了。” 看着范晓雪通红的笑脸和跃跃欲试的眼神，周清妍都感觉到了一种心怦怦跳的感觉。她居然也开始有了点期待，期待圣诞节那天快点到来。 平安夜那天，天阴沉沉地，冷得很。全校都笼罩在一股偷偷摸摸又正大光明的紧张气氛，所有人的眼睛都睁得大大的，想看看谁有给谁买了礼物，谁又给谁表了白。 那晚范晓雪要补习数学，宋远达没去，周清妍负责把宋远达堵在教室里。一放学周清妍就赖在宋远达教室门口跟他聊天，一直聊到他们所有人都走了，还不放他走。 宋远达很好脾气地问：“你想干嘛啊，让不让人走了啊？” “早晚让你走，一会儿有人找你，要不你先进屋做回作业吧。” 宋远达叹了口气，乖乖进了屋。 宋远达进屋后，周清妍独自站在漆黑的走廊里。她背靠在栏杆上，脑海里想到了很多美好词语，年华，未来，以及爱情。她推开窗，外面就是满天星斗。她忽然希望，范晓雪今天能有一个好结果。 “小周。” 周清妍转头，看见范晓雪蹑手蹑脚地走过来。她的脸被冻得红红的，眼睛湿漉漉的，像有星星在闪烁。周清妍接过她的书包，小声说：“在里面呢！” “小周，我不去了，咱们走吧。” “不行不行，这是紧要关头，你怎么能退缩呢？”周清妍一把拉住她。 “我不行了，我紧张的不行。”范晓雪说话都结巴起来。 “这样，你深呼吸。”周清妍拍着范晓雪的后背。 就在这时，门吱呦一声开了。宋远达背着包，眼神朦胧的出现在门口，呆呆地看着对面的两个人，周清妍和范晓雪也愣住了，三个人六只眼睛，转来转去，都不知道怎么办。 范晓雪突然回过神来，从包里掏出精心包装过的糖果塞到宋远达手里，说：“这个给你。”说完迅速地拉起周清妍就跑。周清妍一边被范晓雪拽着往外跑，一边回头看见宋远达拿着礼物，一脸错愕地站在原地。 俩人一路蹬蹬蹬的下了楼，冲进夜幕降临的校园，一直跑了好久，直到拐进学校旁边的一条小巷子，范晓雪才停了下来。周清妍跑得眼冒金星，背靠在墙上，扭头冲着范晓雪傻笑。 两人喘了半天，范晓雪说：“我觉得在雪地里跑还挺过瘾的，你觉得呢？” “我觉得眼冒金星。”周清妍捂着胸口说。 “哈哈。”范晓雪忽而笑了起来，说：“我之前设想过好多次，要怎么给他，要说什么话，反复在心里练习，可没想到真看到他，我反而说不出话来。” “看他表情，好像真被吓到了，那个呆子。” “真的吗？” “都蒙了，眼都是直的。” “估计他也没见过这么主动的女生吧。” “那样子太逗了。” “不过，有些想说的话我还没有说。” “什么也不用说了，反正他也知道了吧。” “他知道吗” “这还能不知道？你不要低估这奥赛一等奖获得者的智商。” 范晓雪傻笑了一下，说：“那他会喜欢我吗？” “嗯，会啊。” “女生都喜欢有点坏的男生，我觉得男生也喜欢有点坏的女生。” “同理可证吗？” “同理可证。” “那我是不是应该坏一点啊。” 周清妍大笑，说：“你就是个乖女孩啊。”周清妍转身，整理了一下范晓雪跑得有点凌乱的头发，说：“你这样就很好。” “真的吗？”范晓雪抬起湿漉漉地眼睛问。 周清妍很笃定地点点头。 范晓雪重新开心起来，俩人往家的方向走，步子放的异常地缓慢。这时天空飘起雪来，细细的雪粒子悠然而降。周清妍仰起头，雪冰凉凉地贴在脸上。她没来由低地开心起来，开始大声唱起歌来。 “为何总是这样，在我心中深藏着你，想要问你想不想，陪我到地老天荒。” 范晓雪一边听着歌，一边笑她太癫狂。 “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你说过那样的爱我，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我这样为爱痴狂。” 周清妍唱着歌，想起了去年冬天的这个时候，正好是父母闹离婚最凶的一段日子。周清妍不明白，既然已经不爱了，为何还要在一起互相折磨，彼此放手不是更好吗？那时候，周清妍觉得，爱情，不过是粗俗、无聊并且是浪费时间的把戏。不过，今天看到范晓雪脸红的样子，周清妍觉得，也许她以前的想法是不对的，爱或许也可以很美好。这样的一个夜晚，也许在人的一生当中，都是极其难得的。 “小周，其实我也不是很在乎，能不能和宋远达在一起。我觉得这样就很好，每天都可以看见他，就很幸福。” 周清妍挽起范晓雪的胳膊，想或许爱一个人，会比被爱更幸福吧。 回到家，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这是她俩的共有的秘密。范叔叔做了萝卜老鸭汤和萝卜丝饼，他盛了一大碗给周清妍说：“冬天吃点这个好，多吃点啊。” 周清妍看着碗里的萝卜，有口难言。 “我最喜欢喝萝卜汤了，还有这个萝卜丝饼，超好吃的。”范晓雪说着夹了一块，放到周清妍面前的碟子里。 周清妍笑笑，她没有办法说她其实从来不吃萝卜，只能勉强吃了一口。 “好不好吃。”范晓雪期待地问 “好吃啊！” “多吃点啊，看你瘦的。” 周清妍一鼓作气的把汤喝完了，把饼吃完了，胃里直犯恶心。范晓雪看周清妍全吃完了，说：“你喜欢吃明天再做，让我爸爸做萝卜糕，也特别好吃。” 周清妍刚想说不用了，不料一张嘴就打了个嗝，糗得不行，只好把嘴闭起来。 吃完饭，周清妍回到房间，躺在床上不停打嗝。范晓雪支起画夹，开始画画。 “你怎么这么积极了。”周清妍瞥了一眼范晓雪说道。 “我想好了，我要好好学习了。我觉得你说得对，我也得考上实验高中，这样才有资格喜欢他。” “有资格？” “我想更自信的站在他面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灰头土脸的的溜掉。” 周清妍笑笑，说：“不管怎么样，能考上实验总归是好事啊。” “如果我能考上的话，咱俩又能在一起了，听说实验要求全部住校呢！” “那多好，我特别羡慕住校的生活。” “为什么？”范晓雪问。 “因为可以不用回家。” “你不喜欢回家？”范晓雪傻乎乎地问。 “也不是，你快画画吧。” 范晓雪吐吐舌头，开始画画。周清妍还在想刚才那个关于住校的问题，她从上小学的时候开始，就盼望着有一天能上高中，因为那样就可以离开家庭，到另外一个世界里去。想到这里，她笑了。好像她从小到大，除了想怎么离开自己鸡飞狗跳的家之外，就没想别的事情了。 “你笑什么？” “你能不能认真画画啊？” “你快说嘛！”范晓雪追问。 “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离开这里会怎么样？” “离开这里，离家出走啊？” “不是啊，我是说离开这里，到别处去念书，生活？” “我没想过，我觉得这里就挺好的。” “小时候，我妈给我算命，说我以后会离开家很远呢！” “我可不想离家很远，以后念完大学就会来，陪我爸爸。” “陪你爸爸？” “对啊，我爸爸年纪身体也不好了，以后我肯定会回来照顾他的。” 周清妍点头，说：“晓雪，你真是个乖孩子。” 第16章 一夜大雪 16. 一夜大雪。 周清妍和范晓雪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上学路上，天才刚蒙蒙亮，路上一个人也没有。整个世界被大雪覆盖，一弯玄月挂在清白的天空，格外宁静悠然。 范晓雪深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气，凉凉的，直通到心里来。周清妍呆了个毛绒绒的帽子，手里团了一个大雪球，一路捏着，到了学校。 天已经大亮了，校园里到处都是疯狂追逐着打雪仗的人。周清妍正出神，猝不及防背上挨了一下子，她回头一看，彭飞已经嬉笑着跑开了。周清妍赶紧把手里的雪团掷出去，已经晚了，雪团扑了个空，已经跑远的彭飞哈哈大笑起来。 上课时间，大家都无心上课，一心记挂着下了课到操场玩。下课铃一响，教室里立刻就空了一大半。操场上满是拿着雪团，到处追逐的身影。有一个红色身影特别显眼，是朱琳。她带着一个红色绒线帽子，笑的很灿烂，是那种心无旁骛的灿烂。看着她笑，周清妍忽然没有那么讨厌她了。 终于熬到下午放学，周清妍抓起书包，第一个跑出教室，踏着雪直奔校门口的米线店。这样的天气，她只想来一碗热汤米线，然后浑身暖洋洋的坐在小饭馆里，等着范晓雪一起回家。 “一碗番茄米线。”周清妍走到厨房的窗口对着里面说道，老板娘爽快地答应着。 米线店里还没什么人，周清妍坐到了暖风机下面，拿出书包里的漫画看起来。 一会又进来几个人，周清妍听声音就知道是朱琳，一块来的还有她那两个小跟班。周清妍头也没抬，继续看着漫画。 朱琳在周清妍旁边的位置坐下来，一坐下就跟喝多了似的，跟那两小跟班胡侃起来。 朱琳说道：“我那天去5中，认识了沙菲。” “啊，你认识她啊！她很厉害！” “她是5中的老大，5中都听她的，她哥哥在市实验，找个女朋友。他女朋友特别漂亮，我见过，家里很有钱。” 周清妍一边听着旁边无聊的对话，一边往米线里加辣椒。 正说着，范晓雪走了进来，看见朱琳，翻了一个硕大的白眼。 范晓雪走过来，坐在周清妍旁边。周清妍辣椒放的太多，吃的嘴都肿了起来。范晓雪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吃什么？” “跟你一样吧。” “老板，再来小碗番茄面线。”周清妍冲着里面说道。 “这周实验学校校庆，有演出，要不要去看看？”那边一个男生说。 “无聊才不去呢，这个周末，我和几个新认识的朋友要一起去唱KTV，就在绿芽广场那边那家新开的店。”朱琳得意地说。 范晓雪悄悄的说：“市实验文艺汇演，什么时候啊？” “明天开始。” “好想去看看啊！” “那天我们还得上课呢！” 范晓雪吐吐舌头，低头吃着面线。吃了一会，她从包里掏出一封信，说：“姐姐来信了。” “是吗？”周清妍放下漫画，说：“我看看。” 她拆开看起来，范晓雪吃着米线问：“说了什么？” 周清妍不理她，着魔似的读着信，看着看着，突然对范晓雪说：“姐姐说她们学校有交换生名额，她们系只有一个，然后她被选中了。” “那她可以提前出国了？”范晓雪问。 “对啊，她还说这个名额竞争非常激烈，她最后被选中了，真是太好了。”周清妍情绪激动地说。 “你这么激动干嘛啊？”范晓雪笑话她。 “没有，我就是替她高兴。”周清妍笑说。 那边桌上，朱琳又开口了：“你们喜欢吃糖吗？我今天收到一盒。”说着从书包里掏出一盒糖果。周清妍抬头一看，正是范晓雪送给宋远达的那一盒，因为周清妍把丝带编成了树叶的形状，所以特别容易辨认。她心里后悔不迭，早知道不多此一举了。 范晓雪也看见了那盒糖果，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这糖挺高级啊。”其中一个男孩拿在手里，揭开上面的丝带。 “我不知道啊，别人送的。”朱琳拆开盒子，拿出一整版糖果。 “你们吃什么的，这有酒心巧克力吃不吃？” 周清妍感到一股怒火从范晓雪身上传来，她抬头，看见范晓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碗里的面，然后突然放下筷子，走到朱琳的桌子前。 “你拿来。”范晓雪冷冰冰地说道。 那个酒心巧克力拆到一半的男生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到了，但还是强撑住镇定说道：“为什么给你啊？这你买的啊？” “你还给我。”范晓雪声音骤然增大，几乎是喊了出来，周清妍也被吓了一跳，她连忙走了过去。 范晓雪像是发疯一般地抢过那个男生拿在手里的酒心巧克力，拿起桌上的巧克力盒子冲了出去。 “她有毛病啊？”朱琳惊讶地说。 “看把我手抓的。”那男生摊开手，赫然两条血印。 周清妍拎起两个人的包，也冲了出去。范晓雪跑得很快，周清妍拎着两个死沉的书包在后面，下雪了，路又难走，好不容易才追上范晓雪。 范晓雪手上拿着一个空盒子，糖在跑步的途中都全撒了。 “他为什么把我送他的东西给别人，他居然是这样的人？”范晓雪停下来，满腔怒意地质问。 周清妍拎着两个很重的包，蹲在地上直喘气。 “他可以不喜欢我，可是为什么要把我送给他的东西送给别人，而且还是送给朱琳。他为什么是个这样的人？”周清妍看着范晓雪，一脸困惑和不甘，眼睛里还闪着泪花。周清妍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陪我去找他好不好，你知道他家在哪吧。”范晓雪拉扯着周清妍的胳膊，眼里都是祈求。 “不知道。”周清妍一口回绝。 “你知道对不对，你知道你告诉我，我自己去。”范晓雪还在那不依不饶。 “你找他干嘛？”周清妍倚在一边墙上，不耐烦地说。 “我想问问他，他为什么把我送的东西送给别人，他这个人真是坏透了。”范晓雪小声地啜泣了起来。周清妍在一边听着，范晓雪的抽泣声时断时续，呜呜咽咽，过了许久，才渐渐止住。 周清妍冷得不行，本来就有点感冒，现在更是雪上加霜，头也疼了起来。她看范晓雪情绪平稳了，才递上书包，说：“回家吧。” 范晓雪颓然地接过书包，两人并肩走着，半晌她幽幽地说：“我就不该送给他东西，我就不该自讨没趣，我就不该喜欢他。” 周清妍摊开手，里面有两颗糖，是刚才捡的。 “吃一颗吧，酒心巧克力。” 范晓雪接过来，塞一颗进嘴里，苦苦的巧克力慢慢融化，微甜的酒心慢慢溢出来，范晓雪觉得舌头一麻，又哭了出来。 周清妍头脑昏沉沉地，想起范晓雪送巧克力那天的事情，其实就是在昨天，但感觉仿佛过去了许久。短短一天，紧张、焦虑、狂喜、激动、难忘、失望、伤心到现在的低落轮番出现在范晓雪的身上，她现在像一只被抽空的气球一样，静静靠在周清妍身上。 “我不想喜欢他了。”范晓雪说 “那很好啊。” “小周，其实你根本不懂我的感受，你根本没有喜欢过一个人。”她又气恼起来。她其实并不是真的不喜欢他，只是在赌气。 周清妍汗颜，她确实不懂，起码不是真的懂。潜意识里，她并不想真的去喜欢谁，也不想去接受被选择的滋味。因为害怕伤害，所以不想去期待。刚认识范晓雪的时候，她觉得她就是个被家里保护的很好的小女孩，但是她是真的很勇敢，至少在表白这件事情上，周清妍对她刮目相看。周清妍试想，如果她也有喜欢的人，她是一定不敢表白的，甚至会连想都不敢想。 晚上回到家，周清妍吃了一片药就上床睡觉了。范晓雪久久没有睡着，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后悔了，还是生气了，还是紧紧是嫉妒，她不想不清楚，她的心里像是一团乱麻，纠缠不清。 那天艳阳高照，是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周清妍坐在教室里，脑袋里像是塞了团棉絮。她不停地灌着热水，但是热水一灌进去，又变成了鼻涕留了出来。 中午休息时间，周清妍和范晓雪一起在学校食堂吃饭。周清妍要了一大碗粥，范晓雪肿着一双眼睛在啃一个卷饼，吃着吃着，放下卷饼，发起呆来。 一会儿，范晓雪悠悠地说道：“我快受不了了，我要发疯了。” 周清妍不搭理她，继续喝着粥。 一会她神秘兮兮的说：“今天不是市实验的校庆文艺汇演吗？我们逃课去看吧。” 周清妍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这话从范晓雪嘴里说出来。 “我今天一天都不想上课，再不出去玩玩，我会发疯的。” “我真的会发疯的。”范晓雪一本正经地又强调了一遍。 “那老师问起来怎么办？”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斩后奏。” 周清妍虽然嘴里没有立刻答应，但是心里已经决定了，再陪范晓雪疯一把吧。周清妍点头同意，范晓雪马上开心的跳起来，吃完饭，她俩溜回教室，收拾了一下书包，溜出学校。 逃课的心情，真的不能光用兴奋来形容。兴奋中夹杂这一丝激动，激动还有一点紧张，紧张中还有点害怕，害怕中夹杂着兴奋，总之，她俩怀着如此复杂的心情一拍即合地出发了。 到了市实验，才知道市实验今天下午全校停课，校园里满是人，像是赶庙会一般热闹。周清妍和范晓雪走在校园里，兴奋地四处观摩。路两边摆满了各种小摊子，卖着旧杂志，旧书以及生活用品。周清妍停在了一个二手书摊前面看了起来。 摊主是一个高个子的小伙子，应该也是市实验的学生，他看见周清妍就笑起来，说：“小美女，看上哪一本了。” 周清妍看了看这个摊位，全是魔幻类的小说，什么哈利波特，霍比特人之类的，于是摇了摇头。 那个摊主再接再厉道：“看看吧，全是正版书，你喜欢什么便宜点卖给你。” 周清妍还是摇摇头，那摊主无奈地笑道：“白送也行。” 周清妍笑了笑，说“我对科幻类的不感兴趣。” “那你对什么感兴趣啊，我宿舍还有呢！” “武侠小说啊，你有吗？”周清妍问。 “当然有啊，你等着，我回宿舍给你拿。” 那摊主说到做到，招呼旁边一个男生帮他看着东西，飞一般地往宿舍方向跑。 范晓雪拿起一本书，问：“这是什么？” 周清妍扭头一看，全英文的。 “这是什么，THE FELL OWSHIP这是什么啊？” 周清妍看了看，笑了起来。 “owship是什么意思啊，这个单词没有见过。” “Fwlloeship，跟前面是一个单词。THE FELLOWSHIP OF THE RING。” “指环王啊！”范晓雪恍然大悟道。 周清妍瞧着旁边一个摊位，卖着女孩子喜欢的小东西，两人在那挑挑捡捡，范晓雪买了个小镜子，周清妍挑了个熊猫零钱包。 操场上忽然响起了激扬的音乐声，半个校园的人都在往操场的位置看。 “去那边看看吧，操场上有乐队在唱歌。”周清妍说。 范晓雪说：“那个摊主给你拿书了还没回来呢！” “管他呢。” 两人商量好了转头就走了，旁边摊位小伙子着急地在后面直嚷嚷。周清妍吐吐舌头，冲范晓雪挤挤眼睛，范晓雪翻了一个白眼，说：“你就是个没良心。” “谁没良心啊，我今天不进发高烧，还冒着逃课的风险陪你来玩，范晓雪，你说谁没良心呢！” “根本就是你自己也想来玩。”范晓雪寸步不让，被说中了的周清妍只好吐吐舌头。 第17章 园游会 两人跟随着人流进了操场，操场上的人摩肩擦踵。有女生挽着男生毫不避讳地经过，范晓雪看着羡慕极了。 最热闹的当属操场东边演出的场地，一层一层围观的人，前面的围在舞台周围，后面的站在自带的椅子上，大家跟着音乐，兴奋地左右摇晃着，像个小型的音乐节。 俩人厚着脸皮的左挤右挤，好不容易挤到演出的台子前面，几个男生正在台子上摆弄着乐器，中间一个男生在唱着歌，是电影《壮志凌云》的主题曲。周清妍特别喜欢这首歌，一边听，一边随着音乐节奏哼了起来。那男生唱完英文歌，又开始唱起了粤语老歌，很多周清妍都没有听过，但是非常好听。 范晓雪眼睛四处看着，说：“好多我们学校的。” 周清妍听得入迷，完全没有听清楚范晓雪说了什么，只是模糊地点了点头，继续如痴如醉地听起来。 唱完粤语歌，又开始唱国语老歌，唱到张雨生的《大海》时，全场男生大合唱，场面颇为感人。 “这是什么歌啊？都会唱。” 周清妍摇摇头，说：“听过，不知道叫什么。” “那个主唱长得很帅呢！” “嗯嗯嗯嗯。”周清妍点头，那个男生个子很高，头发剪得很短，看起来干净清爽。 “那个主唱叫什么？”周清妍问旁边的一个穿着实验高中校服的女生。 “他啊，叫林立飞。” “唱歌好好听，是学音乐的吗？”周清妍问。 “不是，是重点班的，学习很好的。这是我们学校的著名乐队，北极星。”那个学姐颇为自豪地说。 “你们是哪个学校的？”学姐继续问。 “我们是秋山中学的，今年初三了。” “打算考那个学校啊？” “当然考这里啦。” 那个学姐笑笑，说：“这里绝对就是全市最好的高中了。” 周清妍笑着点头，又把目光投向舞台，心想怎么会有人唱歌这么好、长得这么帅还能学习好，一般人来说，能做到一点已经很不容易了，由此可见他不是一般人。 那个男生在台上又唱又跳了很久，终于停了下来，站在舞台一边，一边擦汗一边喝水。周清妍目光一直望向那边，被他的一举一动牵动着。他把话筒放在舞台的一侧，和旁边的吉他手说笑着，不时开怀大笑，像是漫画中的人物，一笑能看到扁桃体的那种大笑。周清妍喜欢看他笑起来的样子，他一笑，周清妍也忍不住想笑。她的眼神如同一束追光灯般，紧紧跟着那个男生，腿站的又酸又麻也毫不在意。 他休息了一会，又回到舞台中央唱起了歌。他的嗓音不算清亮，好似有股孩子气，但是很好听。他好像有一种魔力，只要有他在，就是所有视线的中心，其它一切都沦为了陪衬。周清妍眼睛着魔了般，完全不想放过他任何一个表情，一个动作。 下午时分，开始变天了，大太阳被几朵不知从哪里飘来的乌云遮住，天一下子阴了起来，好像要下雨。 “我们回去吧。”范晓雪小声说。 “现在回去还在上课呢，再听一会吧。”周清妍已经完全乐不思蜀了，她现在连高烧都感觉不到了，只想站在这里，他们唱多久，她就能听多久。 下午时分，开始变天了，大太阳被几朵不知从哪里飘来的乌云遮住，天一下子阴了起来，好像要下雨。 “我们回去吧。”范晓雪小声说。 “现在回去还在上课呢，再听一会吧。”周清妍已经完全乐不思蜀了，她现在连高烧都感觉不到了，只想一直站在那儿，他们唱多久，她就能听多久。 不一会儿，天空忽然飘起一阵细雨。操场上的人纷纷四散而逃，寻找躲雨的地方，舞台前一阵骚乱。这场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完全没有扰乱到舞台上的节奏。那个叫林立飞的男生，完全没被影响，唱的更起劲了，他一边唱一边在舞台上跳了起来。他额前的头发已经被打湿，但是笑容依旧灿烂明亮。舞台前面只剩下二十来个人，都跟着他跳起来。范晓雪戴上帽子，拉着周清妍想走。周清妍不理会她，把书包放在了第一排桌子的书洞里，跟着前面的人张牙舞爪跳了起来。范晓雪无奈，只能由她去。 周清妍淋着雨，心里确很痛快。她觉得身体变得很轻很轻，像浮在水面上一样。范晓雪一开始放不开，跳了一会也放开了，拉着周清妍的手，跳个不停。她感受到了一股不一样的力量，从周清妍身上传来。她以前认识的周清妍，沉默寡言，不喜欢表达自己的情绪，可今天的她，异常的兴奋，好像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她。 两人跳了好一会儿，周清妍发觉范晓雪不跳了，她也停下来，一边捋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凑近她问：“怎么了？” 范晓雪摇头，周清妍往后看时，发现他们学校级部主任，穿着一件黄色雨衣，目光严厉地盯着她俩，眼镜片上全是雨滴。周清妍一下子就石化了，被抓了个现行，她和范晓雪怔怔地站在原地，张口结舌地什么话也没有了。 级部主任认识周清妍，张口就说：“周清妍，你不上课在这里发什么疯？” 周清妍低下头，雨还是不停地打在她的头上，身上，刚才的痛快感觉也烟消云散，脑袋像是被人狠狠敲了一下，马上嗡嗡作响起来。 “你叫什么，哪个班的？”级部主任转头去问范晓雪。 “我，我……”范晓雪吞吞吐吐的说不成话。 “把你的学生证拿出来。”级部主任厉声道。 范晓雪从前面的书洞里掏出书包，翻出学生证。 级部主任劈手拿过来，瞥了一眼，又扔到了桌子上。范晓雪怯生生地拿起学生证，放回了书包。 “还不快回去。”级部主任呼啸道，头发都跟着抖了三抖。 周清妍从书洞里掏出她的黑色书包，跟范晓雪火速逃离现场。坐在回学校的公交车上，两人身上滴着水，周清妍望着窗外，打了一个巨响的喷嚏。 “都怪你，谁让你学习那么好，让级部主任认出来。”范晓雪说道。 “还说我，你还不是穿了我们学校的校服裤。” 范晓雪低头一看，还真是，于是也叹了口气，说：“果然是物极必反啊。” “乐极生悲啊。”周清妍说完，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真笑得出来。”范晓雪皱眉说。 周清妍又笑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刚才痛快淋漓的感觉一直持续到现在，刚才那个唱歌的男孩子的笑容也清晰的留在脑海里，此刻的她觉得，就算天塌下来也没关系，她就只想傻笑一会。 晚上回到家，毫无疑问又是一顿数落，妈妈对她不依不饶：“你自己逃课还拉上晓雪，你明天好好跟老师解释一下。” 范晓雪在一边不说话，周清妍懒得理会她，也懒得辩驳。她吃完饭，吃上药，就坐在书桌前，抱着书包开始发呆。范晓雪洗完头发，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进来，看她弯着腰抱着书包问：“怎么了，肚子疼啊？” 周清妍摇头，把书包放到桌子上，拉开拉链准备做作业，忽然发现不对劲。她翻了翻书包，里面有几本乐谱、几本小说还有很多CD,周清妍傻眼了，又看了看书包，确实长得跟自己的一样。周清妍回想起今天在学校，临走的时候，随意拿了个书包，拿起的那一刻，她就觉得分量稍重，但也没有多想，没想到居然拿错了。 “我拿错书包了，这个书包不是我的？” “啊，这不就是你的包吗，跟你的一样。” “对，外观一样，但是不是我的。” 周清妍把包里的东西翻出来仔细看，有几本乐谱，有几个笔记本，打开来看，里面杂乱地写着歌谱，还有歌词。 “这里有个学生证。” 范晓雪眼疾手快地翻开来，周清妍也看过来，学生证上没有照片，但是名字上赫然写着林立飞。 周清妍看着那张学生证，觉得真不可思议，世界上居然有这等巧合的事情，她拿错了书包，而且恰好拿了那个主唱的。 半晌，范晓雪说道：“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他的包跟你的包一样，你还刚好拿错了。” 周清妍脸红红的，说不出一句话。 “怎么办啊？唉，你的包去哪啦，不会是被他拿走了吧。”范晓雪说着大笑起来。 周清妍觉得很有可能，反正他俩书包长得一样。不过她那天因为要去看演出，书包里没有装什么东西。 “我们得拿回你的书包才行啊，明天放了学之后我陪你去。”范晓雪自告奋勇地说。 周清妍点点头，心里有点慌张，还有点不可思议。那晚周清妍失眠了，心里反复回忆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情，想他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大笑，越想越睡不着。索性悄悄起身，随便从包里摸出一张CD听了起来，一直听到快天亮了才睡着。 次日一上学，一堆人挤在一楼的楼梯口，周清妍凑近看，是一张处分通告。原来昨天下午有很多学生逃课去看市实验的校庆表演，通报了二十几个人，周清妍和范晓雪赫然在列。另外，周清妍还发现了彭飞的名字，不过不在警告一栏，而是劝退。 那天放学，周清妍在操场上看见了很久不见的彭飞，他头发剃得很短，就跟刚从里面出来似的。 “你怎么成这样了，进去了？”周清妍开玩笑的说。 “哥新换的发型，怎么样，酷吧！” 周清妍撇撇嘴，说：“你看门口的处分了吗？你，劝退。” “没看！”彭飞无所谓地说。 “你，劝退！明白了吗？” “噢，啥？” 彭飞做出一副耳背的模样，把手撑在耳朵边，认真聆听。周清妍毫不客气的冲他的头就是一巴掌。 “哦，劝退啊。”彭飞恍然大悟地说道。 周清妍翻了个白眼，说：“昨天你没去校庆啊，你去哪啦？” “谈生意去了。”彭飞拽地二五八万地说道。 “谈生意？你会谈生意，可别让人给骗了！” “哎哎哎，别这么看不起我行吗？我现在跟着我哥做钢铁生意，你还别不信，改天我带你出去玩玩，你就知道了。” “你学还上不上了？” “我也很苦恼，最近太忙了。” 周清妍大笑，说：“你啊，最好自己收拾书包走人，被校长赶走可不好了。” 周清妍回了教室，一整个上午，她都无心听讲，拿着那本杂乱的歌谱看了又看，心中一直有个小鼓，不紧不慢的敲着。她既希望希望下课铃赶快敲响，她就可以马上冲去市实验，可潜意识里，又希望下课铃永远也别响，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心理这么矛盾。 第18章 魂不守舍 中午放学，范晓雪在周清妍教室门口探头。周清妍拿起那只书包，慢吞吞地走了出去。 “你稍微快点，中午这点时间打个来回还挺紧张的。”范晓雪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周清妍内心烦乱，不知道见了面应该说点什么好。 那天中午，又是个大晴天。但是天气非常冷，周清妍低着头，脖子缩进大衣领子里。快走到门口的时候，范晓雪忽然倒吸一口气，问：“你快看门口那个，是昨天那个男生吗？” 周清妍愣了一下，抬头看，那个叫林立飞的男生正倚在校门口的栏杆上，手里还拿着周清妍的包。周清妍看他的同时，那个男生也看见了她，冲她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周清妍心里马上就开始慌了，范晓雪拉着她走过去。 那男生看了看手里的学生证，问：“你是周清妍吗？” 周清妍点点头，接过自己的学生证和书包，刚想说什么，那男生又开口道：“实在不好意思，我昨天错拿了你的书包”。 周清妍抬头看，男生说的一脸真诚，让周清妍都忍不住相信是他拿错了书包，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是你拿错了啊，怪不得小周回家发现不是自己的书包。”木讷的范晓雪这会伶牙俐齿起来。 “小周？”那男孩笑笑，立刻说道：“小周，对不起啊！” 周清妍把手里的包递给他，不好意思地说：“给你，本想中午给你送的。” 男孩接过书包，傻呵呵地笑了起来。 三个人并排着往外走，周清妍此刻脑子一团浆糊，完全没了平日的清醒和机灵。 “你写了很多歌吗？”范晓雪问道。 “是啊。”林立飞顿了一秒说：“都是乱写的。” “你上高几啊？” “今年高三。” “高三还有时间写歌啊？” “呃，我学的理科，你知道的，有时候上政治啊，历史的时候比较没事做。” “喔。”范晓雪了然道。 他俩热络地聊起来，周清妍完全插不上嘴。她听见范晓雪又问：“你唱歌真好听，什么时候能听你唱你写的歌啊？” “我们乐团每周六都会排练，在烟台路78号，你们有空就去玩吧！” “去啊去，一定去。”范晓雪抢先回答。 林立飞笑笑，几个人学校门口告别。那男生背上包往公交车的方向走。正午的阳光洒在他的头发上，金灿灿地像一颗刚出炉的菠萝包。 “你口水流出来了。”范晓雪说道。 周清妍下意识地摸了摸嘴角，才发现是范晓雪的恶作剧。 范晓雪不怀好意地笑笑，说：“周清妍，你也有今天啊。”说完得意的往回走。 “什么叫我也有今天啊？”周清妍恼怒，竟然被范晓雪捉弄。 “周六我们去吧。”范晓雪头也不回地说。 周清妍心里也有点期待，林立飞走后的那几天，周清妍每天魂不守舍的那种既期待又纠结的心情又开始出现了。 林立飞走后的那个下午，周清妍照例去信箱拿了信，刚回到教室，她就被团团围住，手里的信被七七八八地挑来捡取，收到信的欢天喜地，没拿到信的失望而归，都走后，桌上还剩下一封信，周清妍拿起来一看，居然是梅奕姐姐寄来的，她把信装起来，带回家与晓雪一起看。 那晚，两人眼神放光的凑在台灯前，看着梅奕姐姐的信。 “我已经到了英国了，学校已经开学两个多月了，最近一直忙于租房子，熟悉生活环境，就忘记给你俩写信了。学校就在泰晤士河边上，风景特别好，就是常常阴天。” “这里有照片。”范晓雪拿起照片，照片上梅奕穿着一件米色风衣，行走在夜幕低垂的泰晤士河边，微风吹起她的头发，她微微仰起头，看着繁星闪耀的天空。 “伦敦的夜景好美啊！”范晓雪说。 周清妍继续念着信：“每天早晨我都去晨跑，因为我不想错过每一个太阳升起的时刻，因为那代表着希望。每次看到太阳升起的瞬间，还有上完一天的课回到住处，我都感觉那么的不真实。想起几个月前，为了一个交换生的名额，几乎是付出了这辈子都没有付出过的努力，如今想起来，真是恍若隔世。不过，现在在这里，我也更加懂得珍惜时间，珍惜光阴，珍惜每一个为梦想而活着的日子。因为那是如此的来之不易。晓雪、清妍，你们也要好好珍惜时间，努力学习，才能走向更远的世界。” 周清妍越读越激动，放下信，心情也是久久不能平静，像是潮起的浪花，不停地拍打着岩石。梅奕的来信，又重新勾起了她对外面世界的向往，她也渴望这有一天，能像她一样，但是那一天什么时候到来呢！ 那一阵子周清妍深思有点恍惚，总觉得双脚像是踩在棉花上一般，如梦似幻。 那个周末，妈妈早早地叫醒她俩，范晓雪晕晕乎乎地起来，问：“这么早什么事啊？” “去你陈叔叔家。” “又去他家啊，干嘛？” “你陈叔叔新店开张，去给她们恭喜。” “我俩不去行吗？” “不行，你俩也没什么事情，今天不用上辅导班。周清妍，你起不起。”妈妈立在床边，对她怒目而视。 周清妍慢腾腾地坐起来，跟范晓雪对视一眼，感觉身体整个被掏空。她们还是中学生，让起床就得起床。 两个小时后，周清妍和范晓雪出现在新开业的家具城。家具城人满为患，俩人躲在一个人少的角落。周清妍对家居不感兴趣，一屁股坐在一个木质梳妆台前面，打着哈欠。 “这个梳妆台真好看啊！”范晓雪走过来说。 周清妍转头看，发现确实是。梳妆台造型古典雅致，颜色细腻光泽，镜子前面插着一支柳条，古意盎然。 “是啊，让人一看就想出嫁。”周清妍闲闲地说。 “等我结婚了，就买个这样的梳妆台。”范晓雪憧憬地说道。 周清妍笑着看着她，眼神宛如母亲般慈祥温暖。 “然后呢，这里放一个落地灯，落地灯旁边放一个长沙发，可以在上面看书，喝茶。这里放床，而且是那种超级柔软的，有靠背的软床。这边放一排绿植，小窗台上摆满玩偶，简直就是完美。” 周清妍笑笑，恍惚间感觉这一天指日可待。 “你俩说什么呢？”陈龙进来，坐在旁边的床上。 “她在说，他以后结婚想要个这样的梳妆台。”周清妍看着她笑。 “你想结婚啊？”陈龙大笑。 范晓雪红着脸说：“谁想结婚啊，有毛病啊？” “我来叫你俩去吃饭，隔壁，牡丹园。” 几个人站起身来，往隔壁走去。 饭桌上，几个大人照例谈起孩子们的学业。周清妍留心听，才知道陈叔叔一直有把陈龙送去国外读书的想法，只是陈龙一直不想去才作罢。 陈叔叔说道：“一直想把他送出去长长见识，开阔开阔视野，老窝在家里像什么样子啊？” 陈妈妈插嘴道：“前几年老陈就想把他送出去，那会儿还没上高中那呢，那么小，知道个什么啊，还说越早出去越好，幸亏没去。” 周清妍抬头看着陈爸爸，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说：“早几年出去，适应能力、学习能力都强，弄到现在倒好，老不老、小不小的。” 陈龙不忿：“明明是你俩达不成一致，现在倒埋怨起我来了。” “那会龙龙才多大啊，就跟晓雪这么大的年纪，谁舍得啊？” 范叔叔看了眼晓雪，笑说：“要是我们家晓雪出去，我还真不舍得。” “就是啊，再说出国什么好的，国内发展就挺好的。”陈妈妈终于找到了一个跟她志同道合的人，赶紧说道。 “再说了，龙龙现在都快20了，在过两年也该成家了。”陈妈妈笑说。 “妈，我可没这个打算呢！” “现在年轻人想法，我们别猜，一会一个样，我们就管好我们自己的事情就行了。”范叔叔说。 “我们那时候没条件，大学都上不了，现在有条件了，孩子又不争气。”陈叔叔还在那愤愤不平。 周清妍抬头看了一陈叔叔，又看了一眼陈龙，继而低下头默默吃饭。如果她是陈龙，肯定二话不说就走了。为什么有机会的人，永远也不懂的珍惜机会，而没有机会的人，却又总是在想入非非，这个世界，有时候真是不公平。 吃完饭，家长们要去打牌，周清妍和范晓雪坐上陈龙的车回家。 范晓雪一上车，就说：“时间还早，我们去烟台路吧。” “去烟台路干什么，有什么好玩的？”陈龙问。 “就是啊，你说哪里好玩啊？”周清妍反问陈龙。 “我带你们去唱歌吧。” “好啊，晓雪你去唱过歌吗？” 周清妍这样一问，范晓雪就愣住了，着急地问：“我们不是说好去烟台路了吗，你怎么又反悔了？” “去烟台路干嘛？你俩的小秘密吗？”陈龙笑问。 “我们还是去唱歌吧。”周清妍转移话题。 范晓雪对着周清妍翻了个白眼。 那天下午KTV包厢不只有他们三个，陈龙叫去了很多人，一帮人乌烟瘴气地喝酒、抽烟，周清妍一直在跟陈龙唱着歌，她唱的很好听。范晓雪既不想唱歌，也不会打牌，干坐了一下午。 回到家，范晓雪一直气鼓鼓地不理周清妍，周清妍也不理会她，坐在桌前看起了梅奕姐姐的信，看了又看，临睡前还不忘带上床继续看，范晓雪笑她，简直走火入魔了！ 第19章 红5录音室 接下来的一周，范晓雪觉得周清妍总是心不在焉、疑虑重重的，好像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跟她说话她也充耳不闻。不过期末考试快要到了，范晓雪自身难保，也就顾不上周清妍了。 她每天晚上都学习到很晚，周清妍一觉醒来范晓雪还在看书。早上也早早地起床开始背书，周清妍打趣她：“晓雪你这样再考不好，都没天理了。” 期末考试过后，范晓雪一直在忐忑不安中度过，一直到成绩下来了，她才松了一口气，总分590，在班里排名23。她对这个成绩满意的不得了，一直对周清妍说：“原来努力真是有回报的。” 周清妍笑着点头，连说：“是是是。” 放假前，班主任把周清妍叫道办公室，拿着周清妍的成绩问：“周清妍，怎么回事，这次考试落后了这么多？” 周清妍自从入学到现在，成绩一直稳居第一，班主任对她也寄予厚望。没想到这次考试，成绩一下子滑落了十几名。 周清妍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老师拿着成绩单看了又看，也说不出是哪里的问题，因为每门成绩都是优秀，要真挑毛病也只能是以前的成绩太完美了。 老师顿了一顿，没话找话似的说：“放假在家没事的话就看看书，复习一下以前的功课。” 周清妍听话地点点头就出去了。 班主任对周清妍这种同学是无能为力的。她不是坏孩子，平常不吵不闹，甚至有点独来独往。她也不叛逆，顶多有点任性。不管你跟她说什么，她都点头，但是你就是不确定她到底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总之，老师们都觉得周清妍很早熟，而且总是心事重重，完全不像是她这个年龄段的女生所呈现出来的样子。 放寒假的那天晚上，一家人出去吃海鲜庆祝。范晓雪开心地提出各种要求，要笔记本电脑啊，买新衣服鞋子啊，范叔叔都一口答应。 “妍妍，你想要什么啊？” 周清妍心不在焉地说：“没什么啊，买几本课外书看就行。” “晓雪，你看看那妍妍，放假了还想着买书看。” “她啊，退步了十好几名。”周清妍妈妈说。 “那还比我考的多100多分呢！”范晓雪吐吐舌头。 “晓雪这次也不错，慢慢进步嘛！”范叔叔摸着晓雪的头说道。 晓雪嘟嘟嘴，冲着爸爸撒娇。 周清妍瞥了她妈妈一眼，和范晓雪父女比起来，她和妈妈好似许久未曾如此亲昵过。周清妍已经很多年没有对她撒过娇，她也很多年没有用如此宠溺的眼神看过她。那段失败的婚姻已经磨损了她所有的心气，以及一个女人本应有的柔软，再嫁对她来说是人生的耻辱，这些想法约束着她，导致她没有办法真正快乐起来。这些变化，周清妍都看在眼里。她什么也没说，不过有时候她真想告诉她，婚姻的失败不代表人生的失败，更不是她的失败，她是真心的希望她能快乐起来。 过年那几天，周清妍天天和范晓雪出去玩，有时候去彭飞那里打麻将，有时候去跟着陈龙出去唱歌。范晓雪不喜欢陈龙，尤其不喜欢出去和他的一堆狐朋狗友在一起。但是周清妍貌似很喜欢，范晓雪能感觉得出来，她和陈龙走的越来越近，甚至，从陈龙看周清妍的目光中，她能感觉到一丝异样，让她看了很不舒服的异样。 “我以后不想再和陈龙出去玩了，我不喜欢他的那些朋友。”范晓雪说道。 周清妍不以为然。 “你也别去了，听见没。” “噢。”周清妍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她无所谓的态度让范晓雪恼火，但是她又不能拿她怎么样。 一个无所事事的下午，范晓雪提议去烟台路的排练室看看，周清妍想反正也是闲着，两人就一起出发了。 到了烟台路，俩人算是大开眼界。这条几乎不足两百米的街上，挤满了上千家店，但是每一家看上去都生意萧条，没什么人。她俩从头到尾、从尾到头，地毯式搜寻了几遍，终于在一条叉出去的胡同里发现了林立飞说的那家叫做红5的录音室。那是一座三层的小楼，侧面一端有陡峭的楼梯，直通三楼。周清妍小心翼翼地走在前面开道，楼梯年久失修，走起来晃晃悠悠地，十分骇人。 从楼梯上去，左拐，一扇门毫无防备地堵在了周清妍面前，上面用了彩色油漆写着红5录音室。周清妍踟躇了片刻，轻轻地敲了一下门，没有动静。她又把耳朵贴在门上静静听了一会，毫无回音。正当她准备再度敲门时，门一下子从里面拉开来，一个个子不高，带着黑框眼镜的男生瞪大眼睛站在门口，问：“找谁啊？” “找林立飞。” “小飞，有人找。”那个男生扯着嗓子朝里喊，喊完示意周清妍进去，然后他自己背着包出去了。 周清妍和范晓雪进了门，里面是个小客厅，方寸大的地方，摆着一台旧冰箱，一个电视机和一套沙发，桌子上杂乱这摆着零食和啤酒。 里面一扇朱红色的门开了，林立飞弯腰走了出来，笑着对她俩打招呼：“是你们俩，进来吧。” 周清妍和范晓雪跟随他进了里面一个小门，里面灯光很暗，是一间调音室，一个胖胖的男生正在边抽烟。 “坐吧。” 她俩别扭地坐在旁边豆沙色的沙发上，这间屋子和外边的一样凌乱，靠窗的书柜上摆着满满的杂志和CD，桌子上有几本本乐谱，一把吉他靠墙放着，林立飞站在旁边笑说：“是不是太乱了。”说完坐在了周清妍对面的沙发上。 “哎，阿海，别抽烟了。” 那个叫阿海的男生转头看了看，不情愿地拿上烟灰缸，打开门去了阳台。 “你们就在这里练习啊？”范晓雪问。 “嗯，今天下午他们刚好都不在。” 周清妍看着一柜子唱片问：“这么多CD，你都听过吗？” 林立飞点头，说：“大部分时间都在听音乐，这里音响很好，放给你们听听。” “我们还是想听你唱呢！”范晓雪说：“那边有吉它，你自弹自唱吧。” “听我唱？我唱的可是一般。”林立飞又露出笑容。他嘴上说唱的一般，但还是把旁边吉他拿起来，开始调音。 “就唱那天那首歌，《Take my breath away》。” 林立飞手指拨弄着弦，开始唱了起来。这样面对面唱歌，多少还是有点尴尬。但是林立飞好像完全不怕尴尬，他很投入地唱着，周清妍也会唱，很轻声地跟着哼。 唱完一首，范晓雪又点了一首节奏欢快的歌。林立飞什么歌都会唱，什么歌都能唱的很好听。虽有有点小破音，但是在周清妍听来，破音也特别可爱。 “不然你们俩合唱一首吧。”范晓雪说。 “不要。”周清妍一口拒绝。 “唱嘛，我想听。”范晓雪笑嘻嘻地说。 周清妍知道她故意，一个劲地摇头。 “不如我们就唱《水晶》吧，你会唱那首歌吗？” “她会啊，那天还在KTV里唱呢！” 林立飞说着开始弹了起来，这时门开了，一个长头发、皮肤很白的女孩子进来了。 “回来了。”林立飞很自然地介绍道：“这是我女朋友夏叶，这俩是我朋友。” 范晓雪傻眼了，周清妍接口道：“我叫周清妍，她叫范晓雪，是他的朋友。” “HELLO!”女孩仿佛司空见惯，很大方地跟她俩打招呼，她手里拿了好几张电影票，说：“阿健送的电影票，晚上去看电影吧。” 林立飞说：“好啊！” 那女孩又说：“昨天我看的小说找不到了。” 林立飞放下吉他，开始帮她找小说。两人站在书架前，一高一矮，有说有笑。林立飞很自然地把手搭在女孩肩上，女孩身体微微向他靠拢着。周清妍和范晓雪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她他俩说笑。 那女孩找到小说，又出去了。林立飞坐回来，重新开始弹起吉他。 周清妍回过神来，心里叹了口气，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想现在打开门走出去。范晓雪有点担忧地看了她，感觉她可能更唱不出来了。 但是周清妍这时候又发挥出来KTV唱歌的水平，很波澜不惊地和林立飞合唱起来。 唱完这首，范晓雪没有再兴致盎然地点歌，他们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周清妍就说要告辞了。林立飞放下吉他，送他们出去。 到了一楼的时候，那个叫夏叶的女孩噌噌噌的跑了下来，递上两张电影票，说：“送你们的，最近在上映《无间道》，很好看。” 周清妍拿了电影票，跟她道了谢，和范晓雪灰溜溜地走掉了。 一路上，她俩都没有说话，坐在车上默默想事情。公交车快到家的时候，范晓雪说道：“今天真是太尴尬了，真不知道他还有女朋友。” “这么优秀的男生，肯定有女朋友。”周清妍头倚在车旁边的车窗上说。 “你不会生气了吧。”范晓雪有点担心。 “不啊，我生什么气啊。不过看的出来，他真的很喜欢她女朋友，从眼神就能看得出来。” “对啊，她女朋友也很好，又高又漂亮，还送我们电影票。” 说着两人又沉默了，一直到公交车到站，都没有再说话。周清妍靠在玻璃窗上，看着外面灰败的冬日情景，积雪脏兮兮地堆在路边，街上都是放炮仗留下的灰烬，被风吹着飘来飘去。她在想刚才的情景，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把那首歌唱完的，她现在只觉大脑一片空白。那种厌倦的心情的心情又涌了上来。她闭上眼睛，脑海中又出现那天中午林立飞来还书包的那一幕，他在灿烂的阳光中离去，后脑勺像是个刚出炉的菠萝包。 “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啊？”周清妍说地云淡风轻。 范晓雪常常觉得自己搞不懂周清妍，她很少说她内心的想法，喜怒也不形于色，所以她在想什么，你根本无从知道。她从来不发脾气，但是有时候会突然沉默不说话，这时候范晓雪就会感觉有一股压抑地气息从周清妍身上传来。那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觉，让范晓雪感觉很不舒服。 第20章 元宵节 正月十五元宵节那天，范晓雪和范叔叔神神秘秘地早早出了门，周清妍早上起床，家里就只剩下她和妈妈两个人。 “他俩人呢？”周清妍问。 “去晓雪她妈妈的老家扫墓了，今天她妈妈忌日。” 周清妍心里咯噔一声，说不出话。她从来没有想到过，晓雪妈妈已经不在了。 “你快吃啊，发什么愣？” 周清妍这才发现自己端着碗发愣，于是快速地吃了几口饭。 “吃完饭去你爸那里一趟。” “去干嘛？” “去要今年的生活费。” “我不想去。” “你不去谁去。”妈妈干脆利落结束了这场实力悬殊的对话。 吃完饭，周清妍带起帽子出了门。又是一个阴天，让人抑郁地阴天。她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着，徘徊着，思来想去，让她去要生活费，她是绝对不愿意去的，死都不愿意。可是不去要，她回家后又如何交代呢。 周清妍深深地叹口气，为什么生活中总有这种让人难为情到想死的时刻啊！她走进一家便利店，买了杯饮料挨时间。几个月前的那一幕还在眼前，那时候她完全没有想到会有今天，要伸手问他要钱。 转眼时针指向了十一点钟，周清妍的生活费还没有着落。一年6000块钱，她要去哪里弄这6000块钱。就在这时，一辆白色小跑停在了便利店门口，一男一女下了车。周清妍忽然就想起了陈龙，也许他能给她6000块，解她的燃眉之急。 她掏出手机，拨通了陈龙的电话。20分钟后，陈龙就开着车，出现在了便利店门口。 他神采奕奕地下车，进了便利店，看见周清妍独自坐在窗前，笑着问：“怎么了愁眉苦脸的？谁欺负你了。” 周清妍叹了口气，说：“我妈让我去我爸家里拿生活费。” “噢？”陈龙静观下文。 周清妍又说：“我不想去找他。” “生活费？多少？” “6000。” “才6000，够什么用的啊。”陈龙不屑地说道。 周清妍无语，陈龙完全没有发现6000块钱还有自己被叫出来之间的关联，一直喋喋不休地控诉6000块钱太少了，至少得10000块。 周清妍默默地听了片刻，幽幽地说：“你能先借给我吗？” 陈龙怔了片刻，马上说道：“行啊，这点事啊，小意思。” 周清妍松了口气说：“谢谢你！” “隔壁就是银行，我给你取去。” 周清妍笑了笑，她如果能看见自己的表情，一定会觉得恶心。 取了钱，陈龙送周清妍回家。周清妍还是闷闷不乐的，好像有心事。 “怎了，这么不开心？” 周清妍皱着眉头，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就是觉得很无聊。” “无聊？在家无聊就一起出来玩啊！” 周清妍知道陈龙所说的出来玩是干什么，一群人无所事事的到处闲逛，唱歌、看定影，溜冰，总之就是消磨时间。 她忽然问：“陈叔叔想让你出国留学，你为什么不想去？” “出国？我朋友都在国内，我出国干什么！” 周清妍笑笑，说：“你认识晓雪的表姐吗？她去年出国留学了，去的英国。” “噢。我去过俄罗斯，非常冷，比我们这里冷多了。” “你去过俄罗斯？俄罗斯怎么样？好玩吗？” 陈龙发现周清妍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马上扯开三寸不烂之舌，很多发生过的、没发生过的全都说出来，逗得周清妍直笑。 “说实话，我特别想出国玩玩，这应该是我现阶段最大的梦想。” “出国玩，这也太简单了，等我再去的时候叫着你。” “真的吗？”周清妍问。 “当然，这是很容易的事情。” 周清妍听见陈龙这么说，傻呵呵地笑了起来。 中午，周清妍拿着钱回家，心情比出门前好了许多。范晓雪已经回来了，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剧看得哈哈大笑。周清妍进门就歪倒在沙发上，闭起眼睛。 “干嘛去了。” “去我妈她前夫那拿生活费。” 范晓雪听见她这样称呼她爸爸，哈哈大笑起来，说：“今天下午去看电影吧。” “嗯？好！” “不会碰见林立飞他俩吧。” “碰见也没事。” “那你还喜欢他吗？” “谁啊？” “林立飞啊。” 周清妍笑笑，说：“林立飞是谁啊，我早就忘了。” 范晓雪拿着一片芒果干张口结舌道：“小周，你可真厉害。” 两人吃完午饭早早出了门，到了电影院门口，被告知已经满场了。范晓雪沮丧地站在电影院门口，不停地抱怨着。周清妍望着电影院四周，对面曾经是火车站，人潮汹涌，这一带她上小学的时候曾经非常繁华，有一整条步行街，卖衣服、小吃，很多有意思的小玩意儿，现在渐渐萧条，没什么人了。 周清妍和范晓雪在那附近随意溜达，因为城市规划，很多地方都已经拆了。走着走着，就能看到一片废墟。 周清妍忽然想起什么，说：“我以前每年寒暑假，我妈妈都会带我去外婆家里，就从这里坐火车。” “你外婆家在哪里？” “挺远的，需要做好几个小时的火车再倒汽车，很多年不去了。”周清妍有点低落。 “为什么？” “因为我妈妈说她没脸回去见外婆。” “那是为什么？” “当初我外婆死活不同意我妈妈嫁给爸爸，但是我妈妈执意要嫁。” “你外婆为什么不同意你妈妈嫁给你爸爸？” “说他脾气差又没有责任心，不过事实证明，外婆说的是对的。妈妈结婚后，爸爸果然如同外婆说的那样，常常发脾气，天天在外面喝酒，有时候好几天都不回家。” 范晓雪沉吟一会，说：“那你妈妈当初为什么嫁给他？” 周清妍笑，说：“我也不知道，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大概那会我妈妈是真爱他的吧，爱情是会蒙住一个人的双眼。” 范晓雪没太听懂，她不知所云地点了点头。 周清妍说完惆怅地叹了口气，继续说：“后来，他俩三天两头吵架，我从小到大，家里几乎没有一天安宁。我那个时候常常劝我妈离婚，她总是说为了我才不离，但是我也不想生活在一个天天鸡飞狗跳的家庭。那时候我特别不理解她。” “现在理解了？”范晓雪问。 “不理解，她是个古板、传统的女人。恋爱结婚，相夫生子，一生中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她把自己框了起来，不容许自己走出一步。离婚对她来说可能就是这辈子做的最出格的事情了吧。” “小周，你跟你妈妈真的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你很讨厌被限制吧！” 周清妍笑了笑，她没想到范晓雪会说出这样的话，于是说：“或许是吧。晓雪，其实我特别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 “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庭里。我以前想，生活在一个幸福家庭里的孩子什么样啊，我觉得就是你这样。” 范晓雪笑笑，说：“你知道吗？自从你来了我家，我才知道，有个妈妈是多么幸福。每天早晨来叫我们起床，唠叨多吃点饭，记得喝水，放学早点回家，每次说你都皱眉头，可是我觉得很幸福。甚至你跟你妈的争吵，我都觉得好羡慕。” 周清妍不语，范晓雪继续说道：“我太小的时候的事情记不清楚了，不过从有记忆开始，我就是在奶奶家度过的。爸爸每隔一段时间会来看我，但是妈妈很少来，她生下我之后就病了。” “什么病？” “是抑郁症。” “抑郁症？”周清妍睁大眼睛，觉得很震惊，这个病她只是听说过，还从来没有在现实生活中遇到真的有抑郁症的人。 范晓雪点点头，说：“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是抑郁症的。妈妈在我记忆里就是个特别模糊的样子，跟她也没什么感情。” 周清妍怔怔地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范晓雪还经历过这种事情。 “这些，你一定都不知道吧。从小我爸爸对我特别好，所有的要求都满足，大概觉得比较亏欠我。他后来又结婚，你又来了，我现在特别满足。我以前就特别想要个兄弟姐妹。想什么来什么。”范晓雪说着笑了。 “以后我们可以一起上高中，读大学，然后参加工作，结婚，真的挺好的。” 周清妍也笑笑，说：“晓雪，我觉得你真乐观。” “有什么好悲观的呢？我们都已经算幸福和幸运的了。” 周清妍看着范晓雪一脸满足的样子，点了点头。论起幸运，她真的不算是个特别不幸的人。可论起满足，她真的不知道有什么好满足的。也许，她真的天性很贪婪，总是想追求那些得不到的东西。 那天下午她俩沿着废弃的铁路走了很久，周清妍突然问：“你说这条铁路通往哪里？” “通往你外婆家。” “再远呢？” “再远就不知道了。” “我真想坐上一趟火车，看看它最远能到什么地方。” 范晓雪笑了，说：“小周，你总是有很多古怪想法。” “你不想知道吗？” “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或许通往南方吧。” “比南方还远呢？” “可能就出国了吧。” 周清妍点点头，范晓雪转头看她时，她正眯起眼睛看着远方，那眼神里，有她从未见过的东西，很陌生。 “你在想什么啊？” “没事。”她眼里的光，在说没事的那一秒钟暗淡下去，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范晓雪有点摸不着头脑。 那一阵子，范晓雪明显感觉到了周清妍的变化。她常常一个人，拧着眉头看手机，又常常趁大家不备的时候悄悄溜出门去，有一次，范晓雪看到陈龙的车驶出小区，然后周清妍满脸通红的上楼来。范晓雪问周清妍，陈龙来干什么。周清妍语焉不详、闪烁其词，范晓雪觉得周清妍有什么事情在瞒着她，这让范晓雪非常恼火。 她警告周清妍：“你以后少和陈龙来往，我们两家虽然有来往，但是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周清妍每次都认真地点头，但是依旧我行我素。她感觉陈龙一定在追周清妍，但是周清妍对她守口如瓶，这让范晓雪大为光火。 第21章 骤雨忽降 很普通的一天晚上，一家人在吃晚饭。期间范叔叔接了个电话，放下电话他疑惑地说：“今天晚上老陈要来。” “不早不晚的，今晚来干嘛？”妈妈问道。 “没说啊，先吃饭吧。” 周清妍一听陈叔叔要来，心猛跳了起来，拿着筷子的手也不听使唤。她抬头看了眼其他人，都在安心地吃饭，于是也故作镇静起来。但她真的做不到，她感觉身上直冒冷汗。 吃完饭，一家人到客厅看电视。周清妍默默地回到房间，抱着胳膊站在窗前，身体止不住的打颤。她没有想到自己会紧张成这样，也完全无法预料今晚之后会是什么样的结局。陈叔叔来了会说些什么，妈妈、范叔叔又会作何反应，会用什么样的目光看她，周清妍完全没办法预料。 周清妍看了看表，差十分钟七点，她有预感，应该是快来了。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她想伸手抓点什么，控制一下自己过快地心跳，但是伸出手抓住的，也仅仅是自己的双臂。 门铃响了，周清妍一个激灵，她离开窗边，转身背对着门坐在床上。卧室没有开灯，周清妍在黑暗中，听到陈叔叔进了门，范叔叔和他寒暄，几个人落座。周清妍觉得这时候，自己应该出去打个招呼才显得礼貌，于是猛地站起来，走到门口，又犹豫了起来。她在门口听了片刻，心想横竖躲不过，于是快步走出卧室，来到客厅。 “陈叔叔。”周清妍低声打着招呼，坐在了旁边的小沙发上。陈叔叔看了她一眼，也许周清妍做贼心虚，总觉得那眼神跟往日也有所不同。 陈叔叔跟范叔叔和妈妈闲话着家常，说说最近几日的生意，家里新种的几棵花树，就是不说有什么事。 范叔叔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了会儿，说：“你俩进去做作业吧。” 周清妍如释重负，溜回房间，拧开台灯，坐在桌前。范晓雪也慢吞吞地回来了，坐在床边，周清妍能感觉到范晓雪一直在注视着她，那眼光从周清妍背后传来，刺得她很不舒服。 “陈叔叔这次来是不是和你有关？你和陈龙哥哥在一起了吗？”范晓雪突然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盯着周清妍问。 “我怎么知道他来干嘛？”周清妍有点心烦意乱，她讨厌范晓雪现在的眼神，更讨厌她的语气。 范晓雪碰了钉子，有点气恼，她气呼呼的又坐回床上，拿起一本书乱翻了起来。其实心思根本不在书上，她竖起耳朵听着客厅的动静。 客厅电视开着，只能传来低语声，听得出，他们有刻意压低声音。周清妍坐在桌前，轻轻地吐着气，心里却开始自嘲起来。她不停地问自己，周清妍，你在紧张些什么？但她就是承受不住，她紧张的不得了。她看到了写字台上梅奕姐姐的照片，想从这张照片中寻求点安定，可是越看，心越慌乱。 客厅里，本来一直是陈叔叔和范叔叔两个人在说话，不一会儿，周清妍妈妈也加入了讨论，而且声音越来越大。有好几句直接窜入了周清妍的耳朵，让周清妍原本渐渐平复的心情又起伏起来。 “妍妍，你过来一下。”范叔叔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门口，对周清妍招了下手。 周清妍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她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走进客厅。客厅的灯光很亮，让周清妍有点不适的眨了眨眼睛。 周清妍坐下来，一时几个人都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 妈妈首先开口问道：“你陈叔叔说，陈龙出国留学，还要和你一起去，有这事吗？” 周清妍听罢妈妈的问话，感受到了她语气中隐藏的那股不可遏止地怒意。 范叔叔连忙制止住她，陈叔叔说：“妍妍，是这么一回事。龙龙最近有提到他想出国留学，出国留学是好事，我们也都是赞成的。他说你也有这个意向，所以来问问是不是这么回事。” 周清妍踟躇着，脑子飞速地转动着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你什么时候说你要出国留学了，我们怎么不知道？”妈妈激动地插嘴道。周清妍抬头，看见妈妈一脸怒容的看着她，希望她做出让人满意的解释。 “我想出国留学。”周清妍斩钉截铁的回答。 妈妈脸色突变，说道“你现在不是才上初中吗？要出国也得在国内上完大学。”周清妍不语。 范叔叔出来打圆场，说：“妍妍年龄是小了点，这时候出去我们也不放心啊。” 一时几个人都沉默起来。这件事情，着实让几个大人尴尬不已。虽然想出国念书是好事，但是这两个孩子不声不响商量好了一块去，让几个大人很吃惊。碍于两家的关系，有些话，想问也实在不好意思问出口。 “可以先上一年语言学校，然后在那边上高中，我有同学就是这样的。”周清妍说道。 “你住嘴。”妈妈不容置疑的打断周清妍。 “这件事情，我们还可以再商量一下嘛。”范叔叔说。 陈叔叔接口道：“嗯，我们也是考虑到孩子还小，所以来问一下你们两位的意见。既然是这样，我觉得这件事情就暂且先这样吧。” 陈叔叔说完，站起身来，范叔叔把他送下楼。 门一关，周清妍知道针对她的盘问才刚刚开始。 妈妈一坐下，就先发动了眼神攻势，冷冷地说：“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是那么回事！” 周清妍极端不配合地态度让人恼火，她妈妈极力忍住脾气，说：“陈龙为什么出国留学说要带着你，还说你俩商量好了的，你俩商量的什么？” 其实出国留学一开始就是玩笑话，周清妍一开始本没当真，可说着说着，陈龙就当真了。他让周清妍相信他，说这事情一定能办到。今天晚上陈叔叔一打电话，周清妍就知道陈龙已经跟家里说了这件事情。 她紧皱着眉头，咬了咬干涩的嘴唇，刚想说其实就是开了个玩笑，妈妈把她的话截住，厉声问：“你俩到底什么关系？” “朋友关系。”周清妍敷衍道。 “朋友关系人家为什么带你啊？” 范晓雪本来想到客厅探一下究竟，又被周清妍妈妈眼里的语气给吓了回来。 “你俩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什么时候开始的啊，开始什么？”周清妍不耐烦地站起身来，想回卧室。 “你给我站住。”妈妈严厉的语气像是冰刃，划过周清妍的耳朵。她停在了客厅我卧室之间，一动不动。 “我告诉你，你以为你俩不声不响的把这事商量好了我们就没办法了。”妈妈一字一顿地说：“门都没有。你翅膀硬了，有主意了，什么也不跟我说了，我还是你妈，还管得了你。”她说完，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气的直喘气。 范晓雪怯怯地走了出来，把周清妍拉回房间。 周清妍突然觉得很头疼，站在窗前揉着头发。范晓雪轻轻关上门。 范晓雪本来有很多问题要问，但是看见刚才那一幕，就什么也问不出了。她默默地看着周清妍的背影，心里有点难过。范晓雪总觉得，周清妍有一颗对谁都不会放开的内心，她表面上跟谁都很好，实际上她好像很抗拒别人了解她。 那天以后，周清妍的手机被没收了，她妈妈把她盯得很紧，严禁他再和陈龙联系，就连一个人外出的机会也被剥夺了。范晓雪从未见过她这副样子，像是一头被惹怒的母狮子。家里的气氛一时之间变得剑拔弩张。周清妍的事情，一段日子里谁都没有再提起，范叔叔曾经在一家人晚饭的时候委婉的说过，她俩之中不论谁想要留学，他完全支持，但是得高中毕业。 周清妍一听就是说给她听的，想让她安心学习。但是让她寒心的是，她妈妈的态度。从小到大，不管她做什么，她都头一个跳出来反对。她小时候想学琴，她妈妈不许，后来想学画，她妈妈不许，只要是她想做的事情，妈妈一定会泼冷水。不管发生什么，她总是第一个站出来指责她，从来不站在她这边。尤其是她强势冰冷的态度，更让周清妍心里恨透了。 很快寒假结束，学校开学了。这个寒假，周清妍觉得格外地长，长的她感觉自己老了5岁。坐在教室里，她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劲头看书，一个字也不想看，一句话也不想听。她之前就知道这件事情不可能顺利，但是没有想到她妈妈反应这么大。她一定又认为，周清妍让她丢脸了，给家里蒙羞了。她自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绝不容许周清妍这时候犯任何错误。 在出国这件事情上，她是头一个反对的人，然后范叔叔也是不赞成。陈叔叔那天来的态度，也不积极，他赞成陈龙去留学，可是没说赞成带着周清妍。至于陈妈妈，想都不用想，现在满心希望陈龙找媳妇生孩子，怎么会赞成他出国。至于陈龙，他态度也不是很积极，有点模棱两可。想来想去，在这件事情上，几乎所有人都站在她的对立面。越是这样，她越觉得不忿。她在想，她谁都改变不了，她唯一能改变的，或许只有陈龙。 “周清妍，小周。” 周清妍回过神来，看见范晓雪在门口叫她，没精打采地走出去。 范晓雪拉着周清妍说：“你知道吗，彭飞退学了，还有，朱琳也不上了。” “嗯？”周清妍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才把范晓雪的话听明白。 “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要什么反应啊？” 范晓雪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说：“小周，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啊，彭飞不是你的朋友吗” 周清妍不耐烦听这些，她没有说话，径直走进了屋里。她知道范晓雪一定用愤怒的眼光盯着她，但是她不想有任何反应就是不想有，她就是一个这样的人，也许别人觉得她冷漠自私，但是她就这样。 那天放学，她路过范晓雪的教室，往里看了看，范晓雪已经走了。她心里又有点愧疚，范晓雪又没有什么错，她为什么要迁怒到她身上。于是又去了画画教室，她也不在，周清妍叹了口气，自己一步步往回走。 走到一半，才反应过来，今天上午范晓雪说的话，于是马上坐车去找彭飞。 她找到彭飞加开的饭店，彭飞没在家，出胡同口的时候碰见了手里拎着保温盒的朱琳。 “哎呀，来找彭飞啊。他不在家，这个点，他还回不来。”朱琳驾轻就熟地说道，说完马上留心看周清妍的反应。 周清妍笑了起来，她发现朱琳真是可笑又可爱。她从来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想法，有什么说什么的个性，周清妍永远做不到。 “你笑什么？” “他不在，就去你家里坐坐吧。” 朱琳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说：“我家没人，你来吧。” 周清妍跟着朱琳回了家。她从来没想到，她会在这样一个夜晚，走进朱琳的家。 第22章 尘埃落定 俩人进了屋，屋子里黑洞洞的没有开灯，朱琳放下手中的餐盒，转头问道：“你吃饭了吗？” “没有。”周清妍一边看着客厅的陈设，一边回答。 朱琳进了厨房，利落的呈出两碗饭，放在桌上，说：“吃吧。” 周清妍坐下来，拿起筷子吃起来。 “你自己在家？”周清妍问。 “是啊，爸妈都在店里，我刚去给他们送了饭回来。” “这你做的啊？”周清妍又问。 “是啊！” “这鱼也是你做的啊？” “是啊，这有什么难的啊，我从小就会做。” 周清妍笑笑，说：“那你真的很厉害。” “听说你也不上学了？” 朱琳说：“是啊！” 这时隔壁传来了“嘭”的一声，朱琳马上放下筷子，推门进了院子，站在墙边一个花架子上往隔壁看，片刻后又折了回来。 “不是他。” “你俩家真够近的。” “是啊，我俩从小就认识，在一个医院出生的，一个幼儿园，一个小学，后来又一个中学。他家发生点什么事我都知道。” 周清妍笑笑，说：“他说他跟着他哥在做钢铁生意，是因为这个不上学了吗？” “什么钢铁生意啊，就一二道贩子，道上混的。”朱琳不屑地说道。 周清妍没有说话，匆匆吃完自己的一碗饭就告了别，朱琳在厨房的水池边高声问：“不等他了？” “不等了。” 周清妍走出巷子天已漆黑，她不想回家，不想面对妈妈，面对范晓雪，不想面对任何一个熟悉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连朱琳这样的一个人，都让她觉得可亲。 末班车上，只有周清妍一个人，车子孤独的吭哧吭哧往前开着。在黑暗中穿行了许久，司机突然问道：“你哪一站下？” “职工大学站。” 司机听见了之后，马上换了档，破旧的公交车飞似的蹿了出去。周清妍有点担心，会不会还没到站，车轮子就先掉了。但是事实证明，公交车真的很结实，安全的把她送到了职工大学站。周清妍下了车，慢吞吞地走着，思绪不知道飞到了什么地方。快到她家楼下，她才惊觉妈妈站在路灯下等着她。 周清妍从她身旁经过，不忍心去看她的脸。回到家，范晓雪和爸爸坐在沙发上，同时转头看向她。周清妍也和他们对视了一眼。 “吃过饭了吗？”范叔叔问。 “吃过了，在朋友家吃的。”周清妍说完进了卧室。不一会儿，妈妈也跟了进来。 “你今天晚上去哪里了？你老实跟妈妈说。” “去一个同学家。” “什么同学？” 周清妍顿了顿，说：“女同学。” 妈妈不说话了，两人冷漠地对峙着。不用转头，周清妍就知道她妈妈坐立的姿势，面部的表情以及眼神里的怒火燃烧过的颜色。周清妍也不想看，因为她看了也会难过。 “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说了我怎么想，你也不会了解。你根本就不想了解我。” “不管我怎么说，你都不会听一句。不管是谈恋爱，还是出国，现在都不是时候。你现在就应该老老实实地学习，上高中，所有的人都是这样的，你有什么特殊的？” “我没什么特殊。” “你知道就好。” 又过了一会，周清妍听到关门声。她关掉台灯，脱了衣服上床睡觉，不一会就睡着了。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一个没有声音的世界，这样的话，就不需要那么多质问和解释了。 醒来已是半夜，周清妍翻了个身，夜光下，范晓雪正仰面睡着，双手交叠放在胸前，那样子，很像一幅世界名画。周清妍笑了，轻轻地把手放在范晓雪交叠的手上。皮肤接触的一瞬间好像打开了机关，范晓雪像机器人一样睁开了眼睛。 她定了定神，转头问周清妍：“你喜欢陈龙吗？” 周清妍吓了一跳，但是意识到范晓雪确实是醒了，才说：“不喜欢。” “就那么想出国留学？” 周清妍没有说话。 “今天陈龙的妈妈来了，说了一些很难听的话。妈妈心里很难过，爸爸也觉得为难，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晓雪，我这样做是不是特别不对。” “你也知道不对。” 周清妍翻了个身，朝向里说：“我没觉得特别不对，但是你们都觉得特别不对。” 范晓雪扑哧一声笑了，她伸手摸了摸周清妍的后背，说：“你知道你最大的优点是什么吗？就是永远也不觉得自己是错的。” “我想出国留学，这有错吗？” “没错，但是不是时候。”范晓雪跟妈妈一模一样的口气，让周清妍厌倦。 “那天晚上我听到你们的对话，我吓死了，我觉得你要走了。” “你现在是觉得我走不了了吗”周清妍语气冷起来。 “你说话能别那么冲吗？” 周清妍“噢”了一声。 “说实话，出国有那么有诱惑力吗？” “有。我想过不一样的生活，我厌倦了现在的生活，常常觉得很烦，你能理解吗？” “我觉得你想的太多了。我们完全可以上完高中或者大学再出国，那时候谁也不能说你什么。梅奕姐姐也是上了大学才出国的。” 周清妍冷哼一声，说：“我最讨厌等待，也讨厌别人安排我的人生，我要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 周清妍说出这句话，自己也吓了一跳，她从来没有这么坦诚地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你能不能不走啊，别走了，我们不是还要一起年高中的吗，我为了你都立志考实验了。我不希望你走。”范晓雪说着，用胳膊搂住了周清妍。 “是这样的吗？”周清妍笑着转头，那一刻，她心里真的柔软了很多。从来没人这样温柔的挽留过她，这让她感动。 周清妍和范晓雪又和好如初，一同吃午饭，一同放学回家。不过偶尔的一次，学校周一的例行大扫除，范晓雪在窗前擦玻璃，看见周清妍快速地穿过校园，在校门口上了一辆白色越野车，正是陈龙的车。周清妍上了车之后，车子一溜烟开走了。范晓雪盯住那辆远去的车子，瞠目结舌地说不出话来。 放学后，周清妍回来了，车子又停到了校园门口。周清妍大大方方下了车，进了校门，却被范晓雪堵在了楼梯间。 范晓雪一脸怒容，横在周清妍面前，周清妍只好停下来。 “是不是别人非不让你做的事情，你就一定要做。” 周清妍没有说话。 “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周清妍也没有说话。 “你是怎么回事啊？你怎么还跟他来往啊？” “我为什么不能跟他来往啊！” “你又不喜欢他，为什么吊着他。你这样上了他的车，让学校的人看到会怎么说你？” 周清妍白她一眼，说：“爱怎么说怎么说，我的事你少管。”气呼呼地从另一边上了楼。 范晓雪追上去，拉住周清妍的胳膊，说：“小周，你等一下。你妈妈不会同意你和他一起去的，她知道你们还在交往会气死的。” “如果我真的去了，她也应该为我高兴才对啊。”周清妍转过身来，无奈的说：“你们能不能不要动不动紧张兮兮的，我又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需要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吗？” “你们到底在紧张些什么？”周清妍问。 “我们都是关心你，担心你走错路。”范晓雪解释。 “你们没有一个人了解过我的感受。”周清妍冷笑，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范晓雪盯着周清妍的背影，气的说不出话。她觉得现在周清妍阴险，可怕，为了达到自己的目标完全不会在意别人的看法，她也不是当初认识时候的那个虽然少言寡语，但是心地善良可爱的女孩了。范晓雪觉得没人能劝得了她，除非是她自己想放弃。 2003年的4月，注定不平静。先是陈龙的妈妈到周清妍家里大闹了一通，说陈龙现在不回家，成天喝酒飚车全是周清妍害的，周清妍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人家勾引她儿子。还放话说他陈家的钱，周清妍休想花一分。 周清妍妈妈一生好面子，哪里受的了这个，她天天关着卧室的门，和周清妍吵得不可开交。周清妍也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你越是逆着她，她偏就不顺你的意，跟头牛一样死倔死倔的。 范晓雪和爸爸坐在客厅的电视机前，默默无言地看电视。事情再发展下去，两家都要老死不相往来了。 终于有一天，范叔叔决定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支开了周清妍的妈妈，想单独和周清妍谈谈。 那天是个周末早晨，周清妍妈妈一早和范晓雪出门买菜去了，周清妍起床后，看见范叔叔一本正经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妍妍，你过来坐下。” 周清妍知道要说她的事情，于是坐在了旁边的小沙发上。 范叔叔开门见山地说：“妍妍，你告诉我你为什么想出国？” 周清妍一怔，为什么想出国？这个问题就连她自己也没法完全搞明白。 “如果你是真心实意地想出国，去学习，去见见世面，我们家里是承担得起的，我也支持你。” 周清妍明白范叔叔的言下之意，于是说：“我想出国，不是想出去玩，而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范叔叔点头，想了想说：“妍妍，你有这个理想是好事，家里也不应该这么反对你。” 周清妍听到这话，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样吧，我去做做你妈妈的工作，我尽量说服她。” 周清妍点点头，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心中却空落落的，难道范叔叔同意她出国了。 那天两家约在了陈龙家里见面，范叔叔和陈叔叔毕竟是多年的老友，因为这件事闹不和也没什么必要。但是这次见面没了去年的热闹寒暄场景，两家人分坐在两边的沙发上。 范爸爸先开口了，说：“这个事情呢，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考虑了一下，老陈，孩子想出国留学也是件好事，我们本来应该支持才对。” “是啊！”陈叔叔叹口气说。 范叔叔说：“本来觉得妍妍还小，现在出去她妈妈也不放心，不过孩子要事有想法，我们当家长也得支持。晓雪她姑姑现在在加拿大，在温哥华那边做生意。我的意思是让两个孩子去那边，她姑姑在，也好有个照应。” “哎，龙龙都大了，让他自己出去住，不用管他，又不是小孩子了。再说，那边也不是没有朋友。”陈叔叔如是说。 “温哥华好啊，前些年去过一次，气候好，教育质量也不输美国。”范叔叔转移话题。 沉默过后，这件事情那天就这么定下来了，陈龙和周清妍一块去温哥华。周清妍住在晓雪她姑姑家。 尘埃落定，周清妍一颗心也安放下来。她甚至来不及去想其中的对与错，她只知道，她终于要离开这里了，离开这个让她感到厌倦的地方了。一种不可思议的狂喜充斥着她的心，她几乎都不敢相信，这件事情居然真的成真了，像是做梦一样。她想起梅奕姐姐心里写到的，那种梦幻般的感觉，现在她终于也体会到了。 第23章 离别总是太匆匆 周清妍要出国念书的事情在整个秋山中学都传遍了，老师、同学都在纷纷议论着。范晓雪很烦别人问她这件事，每次问她她都没好气地说：“不清楚，不知道。” 周清妍一直忙着办理出国前的手续，那阵子她每天都过的很快乐，好像一只马上就要出笼的鸟儿一样。范晓雪常常坐在桌前，看周清妍兴高采烈地收拾东西。她在想，她是真的高兴吗？背井离乡，孤身在外，到了那边怎么办，语言不通怎么办？想到这些，她又开始佩服周清妍的勇气。如果让她一个人去国外，她恐怕会哭出来。但是周清妍，好像没什么惧怕的事情。 周清妍走过来，拿起桌上的音乐盒，说：“还记得这个吗？” “记得，我送给你的。” “你当初是不是很不情愿啊？”周清妍笑说。 “哪有不情愿。” 周清妍撇撇嘴，说：“我要把这个带着，你看，这里面这个小女孩很像你呢！” 范晓雪看去，一个穿着白色芭蕾短裙的小女孩，正在跳着舞。 “哪里像我啊？我没这么好看。” “有的有的，我带着这个了。”周清妍稚气地说。 范晓雪笑笑，她有时候真搞不懂周清妍，她好像有很多幅面孔，随时不停更换，范晓雪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样子。 范晓雪站起身来，第一次蹲到了周清妍的行李箱旁，问：“你都带了些什么啊？” “就是一些衣服，书啊什么的，没什么需要带的东西。” 范晓雪蹲下来，看着行李，一本很破烂的绘本引起了周清妍的注意。 “这是什么，小画书？”范晓雪翻开来，粗略地看起来。 “噢，这个是我小时候我妈给我买的。” “现在还留着。” “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留到现在。” 范晓雪笑了笑，给她放了回去。 “你行李这么少啊，怎么带这么点衣服啊，够不够啊？” “不够去了那边再买吧。” “什么时候走啊？” “下周。” “这么快，太快了。”范晓雪不敢相信。 周清妍的妈妈走进来，手上拿了几件衣服。 “我今天给你买的，你穿上试试。” 周清妍打开来看，两件春秋卫衣，几件短袖T恤，两条牛仔裤。范晓雪看着鼻子一酸，这些日子以来，周清妍的妈妈一直对她不理不睬的，可心里还是担心她。 “不试了，怪麻烦的。”周清妍说着把几件衣服塞了进去。 行李理完了，只有一个箱子。妈妈替她把箱子立在墙边，在床边坐了下来。范晓雪很知趣地去客厅看电视了，周清妍还是照例坐在地板上。 “你又坐在地板上，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地板上面凉。” 周清妍笑笑，爬起来，挨着妈妈坐在了床上。 “刚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床上坐。” 这要放在往日，周清妍准得恼火，今天一点不恼，也恼不起来。她笑眯眯地说：“你还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教训我的机会。” “不是教训你，是教你知道。” “我知道了。”周清妍舒了口气，说：“以后，我就再也听不到你的唠叨声了。” “你挺高兴啊！” “也没有。” 两人都沉默了，过了片刻，妈妈幽幽地说：“你跟你爸一样，面冷心冷。” 这句话轻飘飘地进入周清妍的耳朵，却像尖刀一样刺痛了周清妍的心。不管怎么样，她爸爸，还有她，都先后离开了。 “你自己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周清妍有点无力地说道。 “你去了别人家，要懂礼貌，长点眼神，要听话。这人活在世界上，不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尤其是别人家。知道吗？” “知道。”周清妍点点头。 又过了一会，妈妈开口道：“你是不是觉得妈妈对你不够好，所以才要走的。” 周清妍忍住泪，趴在妈妈肩膀上，右手握住妈妈交叠在膝盖上的双手，说：“妈，我拥有的不多，但也全是你给我的，我以后会乖乖的。” 妈妈沉默半晌，摸了摸周清妍的头发，说：“别人都希望自己孩子有出息，我就希望你能健健康康的，好好长大。” “放心吧，我会的。” 周清妍终于还是哭了，她不知道是对是错。 临行的那天晚上，周清妍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范晓雪也没睡，她侧躺着，正好看见周清妍起伏的前胸。 “小周，睡着了吗？”范晓雪问。 “没。” “简直太不真实了，你居然明天就要去加拿大了。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你要走了。” “说实话，我也不敢相信。”周清妍翻了个身，跟晓雪面对面躺着。 “你还记得去年我们一起去梅奕姐姐那里玩，那个时候我就特别特别想要出国。我一开始的规划是考上大学再去，没想到，这么快就实现了。” “加拿大也挺好的，气候宜人。” “加拿大华人好像特别多，而且离美国近，还可以去美国。” “去美国玩什么啊？” “去旧金山啊，很多电影中会出现的那座金门大桥，我也特别想去看看。” “那你去了别忘了给我写信，别忘了我啊！” “肯定的，你要好好学习啊，别忘了你的承诺啊，考上市实验，然后把宋远达追到手，你肯定能做到的。” 周清妍越聊越兴奋，一点不想入睡。她趴在床上，用胳膊肘撑着头。范晓雪给她盖了盖被子，说：“现在天还很冷，你别感冒了。” “我很少感冒生病，身体好的很。” “你带药了吗，听说国外很多药很难买到啊。” “带了带了，连防中暑的药都带了。” “行了，别兴奋了，快睡吧。” 周清妍又重新钻回被窝，说：“其实我挺舍不得这里的。” “切！” “也挺舍不得你的。” “少来了，没良心的东西。不是我说的啊，是你妈说的。” 周清妍悄悄溜进苏晓雪的被窝，苏晓雪吓一跳。 “你手怎么这么凉啊，我给你捂捂。”范晓雪说。 “我从小就这样，末梢循环不通畅。” “冷血动物。” “好吧，是我，睡了，天都快亮了。” 周清妍觉得只一个朦胧的功夫，全家就都被妈妈叫了起来。周清妍迷迷糊糊地起床，穿衣，洗刷，一家人井然有序又默默无言地各自忙碌着。不到半小时的功夫，已经全部收拾完毕。五点不到，一家人就站在路边，等着陈家开车来接。 早春的天气，天还没亮，乍暖还寒。路上少有行人，路灯孤独的亮着。周清妍还未完全从睡梦中醒过来，她转头看看范晓雪，也是一脸睡意朦胧。不多一会，车到了。几个人忙活着把不多的行李搬上车，周清妍也坐上了车。直到坐上车的那一刻，她的心里才有一点触动，那种关于离愁别绪的感觉霎时全部涌上心来。她开始感到一丝难过，一丝害怕，还有很多不确定。她摇下车窗，看到妈妈和范晓雪并肩而立，眼神在这不太明亮的光线里，显得格外凄惶。如果这是周清妍能从车窗中看到自己，也是一样苍白的脸，和无助的眼。 范叔叔负责陪她到机场，车开动了，周清妍的心像是从百米高空落地，一阵头晕目眩。她微微闭上眼睛，陈龙以为她不舒服，偷偷地从书包下面握住了她的手。周清妍厌恶地挣脱，双手交叠在胸口前。 真的就这么开始了吗？周清妍心里还在想。 到达机场，还不到八点。这正是第一场早读的时间，今天的早读课是英语。如果她没有在这里，现在估计正在教室里，跟四五十个人一起背着课文。曾经，她坐在教室里就会感觉厌倦，翻开课本都觉得时间难挨。可现在，她没有机会了，再坐在一个像是那样的教室里读书，再坐在那样的窗前，春有玉兰花开，秋有黄叶漫天。 坐在飞机上，陈龙一边哼着歌，一边翻着飞机上的杂志，周清妍带上眼罩，佯装睡去。刚才那一幕，又出现在了眼前。妈妈和晓雪并排站在路灯下，眼神凄惶无措。她又想起林立飞，想起他们一起唱的歌的下午，也许，她再也不会见到他了吧。还有彭飞，他还不知道她已经走了。她那天去没有找到他，她应该跟他告个别的吧。 离别往往比想象中还要匆匆。 周清妍戴上眼罩，泪水却止不住地留下来。她只想自己好像赶快入睡，这一路都不要再醒来。 第24章 十一年后 周清妍猛然醒来，眼前一团漆黑。她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摘下眼罩。机舱内过分明亮的光线袭来，她不适应的眨眨眼睛。 一个很温柔的女声在耳边响起：“旅客们，飞机已安全抵达北京，请您系好安全带。” 周清妍扭头看着舷窗外黑沉沉的天，怔怔地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是在纽约飞北京的飞机上。一天前，她退掉了纽约的房子，登上了回国的飞机。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飞行，飞机落地北京。 她旁边坐了个男孩，看上去很年轻，正把一本厚厚的书塞进双肩包里，周清妍看了一眼书脊，是《Game of Thrones》。 男孩觉察到周清妍在看他，扭过头来对她友善地笑笑，然后举起自己的手表，兴奋地对周清妍说：“现在是2014年7月6日晚8点40分。” 他故作神秘地停顿了一下，周清妍挑挑眉毛，问：“然后呢？” “我终于到北京了。” 周清妍被他的怪异举动惊到了，但还是说：“那恭喜你了！” “这是我第一次来北京，但是我从小就知道北京。”那个男孩滔滔不绝地说起来，还唱起了我爱北京□□，□□上太阳升，一双大眼睛里满是兴奋与惊奇。 周清妍看他摇头晃脑的样子，问：“你是台湾人吗？” “你怎么知道？”男孩惊讶地说：“我父母是台湾人，我从小在美国出生。” “噢。”周清妍恍然大悟：“那你中文说的很不错啊！” “那当然了，我从小学中文，我爸喜欢中国文化，我小时候还练过书法呢！” 周清妍笑笑，拿起手边的咖啡正要喝，男孩阻拦道：“空腹喝咖啡对身体不好，你应该先吃点东西。” 周清妍摆摆手，说：“我习惯了。” 一口凉咖啡入肚，胃马上绞痛起来。周清妍不去管它，收拾随身物品准备下飞机。 “我叫Andy。”男孩说。 “Joey， pleasant journey。”周清妍笑着跟他告别。 下飞机后，两人分头走了。周清妍先去取行李，取完行李去租车处，她提前在网上订好了一辆车，行李放在后备箱，她打开驾驶室的门坐进去，调好座位，打开音响，一切驾轻就熟。 凌晨的北京，依旧车水马龙，亮如白昼。周清妍缓缓地行驶在车河中，看着路边明明陌生但又充满熟悉感的街景，突然感觉时间真的很奇妙。一天前，她还坐在纽约的公寓里发愁，这么多东西要怎么处理，一天后，她已经开车行驶在这不一样的花花世界。时间是个循环，不管你走多远，它总是不停地把你送向起点。周清妍想起自己离家的那个春天，一切都还历历在目，可展眼，已经过去了11年。 她还来不及感叹时间飞逝，来不及体会物是人非，新的生活就像潮水一般吞没了她。找房子，置办家具，买车，熟悉环境，交接工作，千头万绪，纷繁复杂，一样也急不得。她感觉时间像是被按下了快进键，一天24小时根本不够用。这中间她接到过范晓雪的电话，一如既往地谴责她没良心，回国了都不知道回家看看，周清妍只是推说新工作还没交接好，过两天再回去。 “进来！” 周清妍的助理安妮闻声推门而入，说道：“周总，今晚您约了白鲸的王总吃饭，别忘了。” 周清妍抬起头来说：“知道了。” “我让司机下班在下面等着。” “不用了，我自己开车去吧。” 安妮笑了笑，说：“地方可不好找。” “我正好自己熟悉一下，没关系的。” 安妮出去后，周清妍开始搜索纸条上的地址。北京的一些地方确实很难找，但是她喜欢自己开车出门，能控制时间，也比较自由。 那天正好是大暑，天气异常炎热。已经下午四点多了，太阳依旧明晃晃地耀人眼。周清妍开着广播，但却一点没听进去，她在想事情，想一会即将进行的会面。 她要见的这个王总，是白鲸文学的创始人。白鲸文学是国内最热的文学网站，内容新鲜，潮流，包罗万象，非常年轻人的欢迎。反观她现在任职的BO，虽然大跨国公司名声在外，但是中国分公司的业绩一直不太理想。带周清妍去新公司的亚太区副总给周清妍留下一句话，如果两年内公司还看不到任何起色，那他们就考虑关闭中国分区的业务。这对周清妍来说，无异于生死状，做得好也就罢了，做不好，公司关门，她颜面扫地，所以周清妍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为了躲避晚高峰，她早早出了门，可几经周折，到达餐厅的时候天都快黑了。那家店非常难找，隐藏在一条胡同的深处，非常不起眼的一扇门，连招牌都没有。 周清妍站在黑漆大门前驻足了片刻，确定是这里无误。她推门进去，走过长长的一段回廊，里面居然是一个很开阔的庭院，其中假山林立，溪水环绕，一间间的小亭子错落有致，雅致清幽，置身其中，不免想到这里以前是不是某位王爷的府上。 周清妍没功夫欣赏风景，她急急的到了包间，幸好王总还没到。她走到窗前，透过绿纱窗往外看。窗外是个小池塘，几朵荷花半开半合，深吸一口气，清新的荷叶香沁人心脾。正陶醉着，她听到门口有响动，转头看时，一个身高跟她差不多，有一个光亮的大额头的男人向周清妍走来。 男人走近的同时，伸出手，说：“周小姐，久仰久仰。” 周清妍哑然失笑，自己回国还不到一个月，就被人久仰，实在太不好意思。她勉强跟他握了握手，马上就松开了。 “王总，您坐。”周清妍礼貌地让坐。 两人落座，服务员上来倒茶。 “周小姐，早就听说你的大名，今天一看，真是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啊。”王总讲话声音宏亮，中气十足，果然有鲸鱼的气量。 周清妍讪笑着说道：“您过奖了。” “周总年纪轻轻，就管理一家公司，真是后生可畏啊！” “哪里哪里，王总，您……”周清妍突然不知道如何夸耀他，想了片刻说道：“我还得向您多多请教呢！” 王总哈哈大笑，菜上了，周清妍殷勤地给他盛上一碗汤。 “小周啊！”王总忽然换了称呼，从周总变成了小周，“你常年生活在国外，对那边的饮食还习惯吗？” “我十几岁就出去了，早就习惯了，不过还是最喜欢家乡的菜。” “中国人走到哪里，最喜欢的肯定还是家乡菜。” “那是那是，什么麻辣火锅，酸菜鱼啊，在国外的时候天天想。” “小周喜欢吃辣？” “特别喜欢。” “喜欢吃辣的人性格都特别豪爽，我就喜欢跟豪爽的人交往。”王总说完又笑了起来。 席间，他如数家珍地说起自己的白鲸，旗下的作家，以及艰辛的创业史。两个小时过去了，他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周清妍本想跟王总谈谈合作事宜，可根本插不上嘴。这个王总，骄傲自大，目中无人，周清妍感觉他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合作对象。 王总说的口渴了，开始喝茶。周清妍看到他不说了，于是问：“王总，吃好了吗？” “好了好了。”王总笑眯眯地说。 周清妍微笑地起身，说：“今天不早了，怕耽误您休息，我们改天再好好聊聊。” 王总乐呵呵地起身，周清妍替他打开包厢的门，两人并行走在饭店的过道上。周清妍总感觉，王总往她身边凑，她刻意走开一点，和他保持一人的距离。 走出饭店，周清妍问：“王总，您怎么走啊？我开车送您吧。” “好吧，那就麻烦你了。 ” 周清妍又是一愣，她没有想到王总居然没开车，真是自己挖坑自己跳，周清妍只得说：“我去取下车，您稍等。” 周清妍边走边想，刚才王总挨着自己走，是故意还是自己太过敏感了，总之她对这个王总，印象很不好。她一路想着，把车开到了饭店门口，王总上了车，很自觉地系好安全带。 周清妍刚要发动车子，王总胖大的身子移过来，周清妍一下紧张起来，他的手掠过周清妍的身体，拉过安全带，说道：“这么粗心。” 周清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拉起安全带，去找安全扣。 “我帮你。”王总替慌乱地周清妍扣上安全扣，期间两人有肢体上的小碰触，周清妍心里一阵恶心，她已经很确定，刚才从饭店走出来，他是故意和周清妍贴着走，心里一阵发毛。 周清妍心里气恼，脚上猛踩油门，把车开地飞快。王总紧张地在一边劝慰：“小周，你开的太快了，这在北京要罚款的啊。” 周清妍不理，到了目的地，放下王总，逃也似的开走了。一路上，周清妍像吞了只苍蝇般犯恶心。世界上就有这种人，仗着自己有一点所谓的权力，就想沾别人点便宜，她可没有这么好脾气，下次如果再让她碰上，可就不是今天这么客气了。 合作的事情搁浅后，周清妍开始想别的办法。她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在公司成立了市场部，还找来自己的大学校友黎雯任主管，负责市场部事务。周清妍知道她一来成立新的部门会引来非议，但是她认为势在必行。公司之前发展策略已经完全和市场脱节，销售量每况愈下，这些都跟不了解真实的市场情况有直接关系。 黎雯是周清妍的大学同学，两人同校不同系，周清妍因为选修市场营销的课程认识了她，她比周清妍早回京，换了几分工作，都不算满意。周清妍邀请她来帮忙，她爽快同意了。为了答谢她，周清妍请她吃地道的重庆火锅。 饭局间，黎雯提起在国内工作的辛苦。她说：“国内的工作，不仅事情复杂，人事更复杂。对事不对人那一套，在国内行不通。” 周清妍明白黎雯的意思，她空降到这个职位，怕工作不好开展，于是说：“我明白的，没关系，你放心做，有什么棘手事情找我商量。” 黎雯这才安心地点了点头，继而又问：“回国感觉怎么样？” 周清妍笑笑，说：“感觉生活一下子热闹了许多，大家都过的兴兴头头的，挺好。” 黎雯笑着看着周清妍，笑说：“感觉又活过来了吗？” 周清妍说：“每次吃火锅被辣到的时候，真的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合作愉快！”周清妍举起酒杯。 吃完最后一道红糖糍粑，周清妍心满意足地倚在红色的沙发靠背上，一股慵懒的倦意袭上大脑。 回到家中，已经晚上十点了。周清妍站在新添置的书橱前，看着满架子的书，这些书都是最近几年网上的热销书，她全部打包买回家，一有时间就细细拜读。从历史类到人文到严肃文学到网络文学，来者不拒，即便是和文学编辑比起来，她的阅读量也是惊人的。那几天她在看一本网络上很红的小说，几乎是动用了全部的意志力和忍耐力才把那本书看完，看完之后她左思右想，右思左想，还是不太明白这本书想表达什么，合上书，她看到封面上的夸张的推荐，不禁摇头一笑。社会快速发展，留下了许多不明不白的产物，书籍就是一面镜子，不仅记录了作者自己，也记录了时代。不过周清妍没心情研究这些大是大非，解决眼前的销售困境是她面临的最重要的问题。 第25章 露台初遇 第二天休息日，周清妍睡到很晚才起床，回国后吗，她已经许久没有正常的8小时睡眠了。起床后她做了简单的早餐，边吃边查看邮件。邮箱里躺着一份黎雯发过来的报告，点开来看是前两个季度图书零售市场调查报告。周清妍看了下发邮件的时间，昨天凌晨三点钟。她边悠闲地喝咖啡边感叹，以前在投行工作熬夜加班是家常便饭，后来转行做起出版，工作轻松了不少，已经许久没有熬到后半夜了，她回复了邮件：辛苦了，报告收到。 今天有个重要的活动，她一直想约新同事们出来吃个饭大伙好好认识认识，但是又担心不熟悉找不到共同话题。经过两个多星期的了解和相处，周清妍已能认全公司的人了，大家聚在一起吃饭也不会感到尴尬。 安妮提前定下了一个泰式餐厅，这个餐厅很有名，在水边的一个大竹亭上，前后通透，凉风习习。大家围坐在一个大桌子上聊天吃饭，聊最近在跟进的项目，聊喜欢的书和电影，聊想要去旅行的地方，气氛轻松惬意。聊天过程中，周清妍知道了编辑部的小艾最喜欢做的事情是读《红楼梦》以及研究红楼梦的各种延伸文献，康熙和曹寅的八卦说的头头是道；刚来的编辑简松灵是中山大学的高材生，她刚从日本旅行回来，还特意去了夏目漱石的故居；平面设计的宋晖最喜欢读古龙的武侠，古龙的名句倒背如流；财务部小美不喜古龙喜金庸，谁是武侠第一人，两人争的不可开交。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大家的作品风格不一样。”周清妍说道。 “就是啊，喜欢金庸的人都比较大气。”小美说道。 “那你的意思是喜欢古龙的比较小气喽？”小艾不怀好意地问。 “我可没说啊！”小美笑着说。 “古龙的小说那才叫文学，你们什么都不懂。”在现场金庸迷呈现压倒性优势的情况下，宋晖弱弱地反击。 周清妍笑了，她喜欢这些新同事，他们年轻，有活力，有理想，有热爱，有追求，这些都是她最推崇的品质。比起圆滑、老练、世故、会做事，她更喜欢这些自由奔放不受束缚的灵魂。 那天吃饱喝足，大家又约着去游泳，周清妍还有事，先走一步。在回程的车上，她仔细看着黎雯的报告，这报告里说出了一部分真相，但更多是没有说出的事情。现在的图书市场越来越从卖家市场转为买家市场，一些大型出版社和电商垄断了大部分出版社场，让很多出版社要么被兼并，要么随着市场随波逐流，顶着如此巨大的生存压力，能有好的作品出现才怪。不过压力归压力，很多事情急不得，还得按部就班地来。她倚在汽车后座上休息，想到晚上还有一个宴会，心里一阵烦闷。 不多时回到家中，刚踏进家门就如同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室外热气腾腾，室内却凉意森森。周清妍有点累了，半躺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就睡着了，但意志力又让她准时醒了过来。看看时间，五点不到，她挣扎着起床，用了15分钟的时间洗了个澡，化了淡妆，随意地穿了条裙子，开车涌入北京让人灵魂出窍的晚高峰。 她到了宴会现场，晚宴已经开始了。她径直来到吧台，拿起一杯饮料掩饰自己一个人也不认识的尴尬。她目光所到之处都是衣冠楚楚的成功人士，大家礼貌地微笑，碰杯，适度亲密地交谈者，不时露出唇角弧度完美的笑容。周清妍有点后悔，今天穿的太随意了。 不多时，周清妍发现自己成了很多人注目的中心。现场男士清一色剪裁笔挺的西装，女士则是看上去闪闪发光的晚礼服，唯有周清妍，鹿皮色的及膝短裙，看上去像只生存在野外的小动物误入了人类社会。 她感到不自在，假装若无其事的踱到外面走廊。这里是一个酒店的顶层，周清妍在曲折的走廊里转了几个弯，晚宴的喧嚣声已经听不见了。她沿着走廊继续走，走廊两边所有的房间都紧闭着门，好像一个个不可说的秘密。周清妍缓步走进走廊尽头的一间小露台，顿时觉得豁然开朗。小小一间露台，视野却极好，抬头能看见浩瀚星空，低头就是璀璨的车河。周清妍惬意地倚在栏杆上，看着外面灯光与暗夜在尽头交汇。冷风吹来，她紧绷了很久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她回京许久了，不过这还是她第一次领略到这座城市的温柔与美好。 “这里很美吧。”有个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周清妍被吓得一激灵，转头看时，发现旁边的藤椅上坐着一个男人。露台没有灯，只有月光淡淡地照着。半明半暗中，她看到那个男人有一张轮廓分明的脸，一双眼睛发出灼人的光芒。 周清妍呆了1秒，随即笑了笑，在旁边的藤椅上坐下来，说：“真的很美。”“你这衣服很漂亮啊！很有特点。”那个男人笑了起来。 周清妍不知道他是真心夸赞，还是有意开玩笑，于是也笑笑，顺道喝了口手里的酒。 “我们以前见过吗？”那个男人笑问。 周清妍笑了笑，说：“我叫周清妍。” 男人立刻说：“周清妍，好名字，我叫李正昊。” 周清妍微微皱了下眉，觉得这个名字非常耳熟，应该是在哪里看到过。 “喜欢北京吗？”李正昊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 周清妍觉得这问题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说：“不算喜欢，太吵嚷，太拥挤了。” “那你不适合北京。”李正昊说完喝了一口杯中的酒。 周清妍觉得这个人说话让人摸不着头脑，于是说：“我是今年才来北京工作的，之前一直在国外。” “噢？”李正昊侧过头问：“你之前在哪里？” “在温哥华呆了6年，然后在纽约工作了5年”。 “11年，那你很早就出国了？” “对，我初中就出国了。” 周清妍说完李正昊突然就不说话了，自己在想着什么，然后又问道：“这么早出国，一个人在国外适应吗？” 周清妍被问了个愣怔，敷衍地说：“还行吧，那时候年纪小，觉得出国是件很新鲜的事情。” “我也是很早就出国了，在国外呆了几年，回国后自己创业，听说过水星传媒吗？” 周清妍突然就想起来在什么地方看过这个男人了，但是她没有表露出来，接口说道：“当然知道。” “比如？” “嗯。”周清妍想了想，说：“我一直在用它的新闻客户端，很适合我，简洁明了，没有任何乱七八糟的东西。” “对，现在这是个趋势，精确定位，化繁为简。”李正昊笃定地说道。 他还想说点儿什么，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进来了，对着李正昊耳语几句，李正昊站起来，周清妍也马上站了起来。 “很高兴认识你，希望还能再见面。”李正昊对她微微颔首，点头。 周清妍也得体地点头微笑，看着李正昊的背影消失在外面走廊。 李正昊走后，周清妍也下楼，开车，又一次涌入北京的车流。深夜的北京，车流依然熙攘如梭。音响里传来周清妍最喜欢听的钢琴曲，但是今天的她充耳不闻，她在想今天晚上的偶遇，还有刚才那个男人。 李正昊，周清妍回国后在很一本杂志上看过他的采访，拥有多家新媒体公司，这几年发展特别快。周清妍大脑迅速转动着，但是实在想不起更多的内容。 回到家中，她打开冰箱拿牛奶，又打开电脑找到那篇报道，仔仔细细看了起来。专访一开始就别有用心的介绍起了李正昊的家庭，他的父亲是著名的房地产开发商，市内数一数二的高档楼盘都是他父亲的公司开发的。母亲是著名连锁超市大亨的女儿，舅舅是有名的古董商，政商两界都有深厚的关系。说完这些后面才是李正昊的专访，其中意味不言而喻。但是有意思的是，在采访中李正昊几乎不提自己的家庭，他所选择选择了新媒体行业，和自己的家族势力没有任何直接关系。周清妍明白他这样做的用意，他刻意选了一条这样的道路，以此来证明自己并非一个只知道躲在大人背后的孩子。但是事实上，实在没有这个必要。他这样的家庭背景，不管他怎么努力，也会被人说他是大树底下好乘凉。 周清妍小时候听过一句话，条条大路通罗马，在漫长的成长过程中，她也常常这样对自己说。但是长大后她又听到了另外一句话，有人生来就住在罗马，李正昊就是这种人。他可以不付出任何努力，不经过任何争斗和厮杀，就已然站上了金字塔的顶端，可他好像还不满足。这算怎么一回事呢？大概就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宠爱的都有恃无恐吧！ 第26章 商业秘密 新的一周，周清妍神清气爽地走进公司，她现在把咖啡、酒、茶之类都戒了，开始了晨跑和锻炼，过起了一种间歇性踌躇满志地生活。 到了办公室，她习惯性的打开电脑看新闻，安妮进来，提醒周清妍一会有一个行业交流会，周清妍忘了这回事，便问：“几点？” “九点半开始入场，十点正式开始。” 周清妍点点头，说：“例会调到下午，暂定四点钟。” 安妮答应着出去了。 周清妍看了下时间差不多了，关掉电脑起身出门。 美其名曰行业交流会，实则是大家聚在一起，吃吃喝喝之余感叹一下出版行业的世风日下，命途多舛。周清妍一走进会场就看到了前几天刚跟她吃过饭的王总王林相，他被一群记者簇拥着，在那高谈阔论。他现在触角也伸到了实体书领域，据说成绩还不错，颇有一批追随者，周清妍走到了离他较远的地方，看起了一个图片展。 展览是最近几年各个出版公司热销的图书榜，周清妍一个个看起来，榜单上不外乎是家喻户晓的经典名著，国外翻译过来的经典小说，有影响力的现代小说几乎不可见。周清妍甚至看到好多一看书名就可以归类为地摊文学的作品，而它们几乎又来自于同一个出版公司。 周清妍看着展板，王总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飘进她的耳朵，他说：“现在白鲸网注册用户已经超过了5000万，日均付费订单量超过300万单。”周清妍留神听着，她不是很了解网络文学的运营模式，这些话在她听来，有点云里雾里。 看完展览，周清妍步入主会场。今天是个电商网站的副总做讲座，讲座内容很不错，大数据平台确实有很多发人深思的东西，周清妍听的很专注，不觉两个小时一晃而过。讲座结束，周清妍起身，跟随着人流往外走。 刚走到门口，王林相从后面赶上来，他自认为风度翩翩的跟周清妍打招呼：“周总，我们又见面了。” 周清妍笑笑，没有说话。 “上次周总盛情款待，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今天中午能赏光吃个饭吗？” 周清妍笑笑，说：“您是前辈，得我请您。” 王总见周清妍这么爽快就答应了，笑逐颜开。两人上了周清妍的汽车，周清妍生怕他再动手脚，赶紧系上安全带。 “你这里是什么？”王总笑着摸了周清妍的下巴。 周清妍笑着躲开，说：“最近有点上火。” 王总笑着说：“最近天气热，你要注意身体，多喝点水，少在外面活动。” 周清妍边开车，边笑说：“谢谢王总关心啊，真没想到，王总还是个怜香惜玉的人。” 几句话把王总说的心情极好，不住地拿眼睛瞟周清妍。周清妍只顾开车，不去看他。 周清妍选了家日式料理店，还叫了两瓶清酒。 “周总，这么好兴致啊？”王林相笑说。 “这家日料店我常来，东西好吃，酒也好喝，而且不醉人。” “还有不醉人的酒？” 王总觑着眼睛看周清妍，周清妍低头斟酒。 几杯下肚，王总的话开始多起来，将他当初如何含辛茹苦创办了白鲸，创业之初如何与投资人谈判，如何苦苦运营公司，如何跟作者打交道竹筒倒豆子般倒了出来，周清妍上次没留意，这次却格外留神，一个字也不放过。一边听，一边不住地给他倒酒，自己却趁着王林相出去打电话的工夫，把杯子里的酒换成白水。 两瓶酒喝光，周清妍又叫了酒，王总已经两眼朦胧起来。 周清妍边倒酒，边问：“王总，您管理这么大的网站，最重要的方法是什么呢？” “说起来，这可是商业机密。”王总打了个饱嗝，接着说道：“别人我可不能告诉。” 周清妍点头，手上仍不住地给他添酒。 酒真是个好东西，你平常不会说，不敢说的东西，在酒精的作用下，就像沙漏里沙子一样一点一点抖露出来。一会儿工夫，周清妍想知道的东西，已经悉数从王总口中得到。 她满意地松口气，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打电话叫司机来送王总回家，王总已经昏睡的不省人事，司机并两个餐厅伙计才把他抬到车上，周清妍自己打车回家。 刚回到家，她感觉胃里一阵翻涌，到卫生间吐了好一会。好久没喝酒了，酒量更是直线下降。她强撑着洗了个澡，爬上了床。突然想起下午有例会，心里简直像有一万只蚂蚁在抓挠。她此刻就想好好睡一会，床那么软，空调被那么舒服，而且她头晕的厉害，整个身体像是在一条飘泊不定的大船上。不过，纠结片刻，还是理性战胜了感性，周清妍定好闹钟，眯一小会儿。 睡了一小会儿，周清妍心如死灰地起床，穿上衬衣、牛仔裤，抹了厚厚粉底，喷了点香水，掩盖住身上的酒意，开车出门。下午四点钟，她准时出现在了公司会议室。 例会内容就是公司各部门的例行汇报，大家都汇报完毕后，周清妍问道：“大家平常都在网上看小说吗？” 不问不知道，原来大家现在都习惯在网上看小说，尤其是年轻人，已经完全不购买纸质书籍了，电子阅读更是大势所趋。 “网上谁的作品比较受欢迎？” 编辑部的小艾说了几个，黎雯马上从电脑中调出几个人的详细资料，包括这几年的作品简介，销售情况甚至受众分析，周清妍冲她点了点头。 小艾说：“这几个作家都是近年来在网络上写小说的，文风都比较类似，读者层年龄偏低。” 周清妍点点头，现在网络文学盛行，好处显而易见，是门槛低，谁都可以写。缺点是大家彼此模仿，内容越来越肤浅，格调越来越低。什么东西流行，就一窝蜂的全在做什么。但是年轻人喜欢，销量大。BO败就败在太传统，已经跟现在年轻人的喜好脱了节。 散会后，周清妍叫了黎雯到办公室。 黎雯关上门，悄声问：“你上哪搓了一顿啊，醉醺醺的？” 周清妍换下高跟鞋，穿上平底鞋，走到洗手盆前洗脸卸妆。 “一会跟你说，我真快不行了，头晕，你喝什么，茶、咖啡？我冰箱里有。” 黎雯打开冰箱，“嚯”，里面各种饮料、零食、水果应有尽有，黎雯拆开一包坚果吃起来。 “你喝什么？茶？”黎雯问道。 “戒了，我喝点水就行。” 周清妍洗完脸，半躺在米色沙发上，说：“今天中午跟白鲸文学网老板吃了饭，喝了不少，他直接倒了，遛桌子底下，我找人给送回去了。” “王林相啊！”黎雯不屑地说道：“那个长得跟太监似的王林相？” “你认得他？” “认得，以前做个他的采访，这个人阴险狡诈，两面三刀，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当初把几个合伙人都逼出公司，并且老死不相往来。” 周清妍沉吟不语。 “你怎么跟他吃饭啊，这种人，少来往，不吞了你也得撕掉你一块肉。” “有这么严重吗？”周清妍放下水杯，说：“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俩可不是一个道上的。” 周清妍手机响了，她拿起来看，一条短信进来，是王林相发来的，一句徐志摩的诗，写道：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这首诗是在说你吗？沙扬娜拉！ 周清妍觉得一阵恶心，把他拉到黑名单，继续和黎雯聊天。 “你觉得我们也做个阅读网站怎么样？” “什么类型？” “白鲸那样的？”周清妍试探性的问道。 “白鲸也是十几年了，想做成那样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我明白，但是我想试试。”周清妍斩钉截铁的说：“以后大家网上阅读或是阅读电子书是不可逆转的事情，我们再留恋纸质书，也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啊。” “说的倒是没错。”黎雯点头说道。 “我也浏览过很多类似的网站，一进去我就晕了，完全找不到东南西北。我想成立一个团队，只做高质量的平台，找几个专门的人来做。” 周清妍说的兴致勃勃，黎雯很专注地听着，但是她觉得这件事情，并没有周清妍想象的那么容易。 “你说得需要花多少钱？” “刚起步的话，少说得8位数的预算，而且这就是个无底洞。” 周清妍听完不说话了，她在思考着什么。 “不过我倒认识几个做投资的，可以约出来谈一下。” 周清妍点点头，说：“我们先好好筹划一下，投资的事情不着急。” 从周清妍办公室出来，黎雯一直在想她刚才说的新计划。她不太确定周清妍是一时兴起，还是深思熟虑的结果，但是黎雯觉得这件事情并不容易。白鲸线上阅读做的早，到如今也是十几年的积累，现在在线上阅读这一块已经是不容置疑的垄断地位。如果周清妍也想做，以王林相的性格，肯定不会让周清妍有好日子过。 黎雯认识周清妍很多年，其实并不了解她的性格。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周清妍是个一个留学生聚会上，周清妍在角落静静的吃饭，并不张扬，但是她长了一张让人一见难忘的脸，黎雯便记住了她。后来选修了同一门课程才渐渐熟悉起来。她印象中周清妍非常勤奋好学，除了自己的学业，还选修了好多别的课程，她常常看见周清妍抱着书，急匆匆地往来于各个教室之间。如此勤奋，在黎雯认识的人当中，实在不多见。后来在北京又碰见了周清妍，她样子没怎么变，人看起来沉稳了许多。周清妍很真诚的邀请她，她就答应了。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周清妍大学的时候，就在当地的电台打工，还给很多中文媒体供稿那时候，在学校的中国留学生中还是挺有名的。黎雯记得她常常开着一辆非常时髦的白色小车，这在留学生中更加不多见。毕业后，她只身去了纽约工作，是个行动力十足的人，这恰恰是黎雯身上最欠缺的，她喜欢深思熟虑，瞻前顾后，或者她觉得自己该向周清妍学学。 第27章 重回秋山 一日，周清妍接到范晓雪电话，她上来就劈头盖脸一通臭骂：“周清妍，你这人有没有良心啊？回国都快俩月了吧，也不回家，妈一直在那盼着你呢！” 周清妍正在开会，只好压低声音说：“现在有事情，一会打给你。” 范晓雪不悦，说：“工作重要还是家人重要，你没有这个心，永远也腾不出时间。” 周清妍轻笑，范晓雪什么时候这么伶牙俐齿起来了。她说：“好的，我安排。”说完不由分说地挂了电话，看来回家的事情得提上日程了。 开完会回到公司，周清妍订了回秋山市的机票。仔细想来，她实在太不像话了，在外面的这十几年，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这次回国，本想先回家，可找房子的事情又把她耽搁住了，半个多月的假期找房子连着置办家具交接工作，根本没有时间考虑回家的事情。工作忙碌了更腾不出时间。这回她下定决心，排除万难，一定要在周末回家一趟。 周六上午，她处理完一些事情，中午时分开车去机场。在等飞机的间隙里，她想起了家里这几年的变化。范晓雪大学毕业后，顺风顺水地去了秋山市美术馆上班。家里原先的房子因为市政规划拆掉了，举家搬到了郊区一座两层的复式小楼。范叔叔卖掉了工厂，这两年赋闲在家。妈妈还是在原先的单位上班，只是调离了一线，工作轻松了许多。还有，据范晓雪说，现在他们和陈家已经彻底没了联络。周清妍去了加拿大半年不到就和陈龙分道扬镳了，陈龙和一个同乡的留学生混在一起，后来那女孩还怀孕了。两人都没继续上学，匆匆回了国。据说回国以后就结婚了，也算了却了陈妈妈的一桩心愿。 飞机上周清妍一部电影都没看完，就落地秋山机场。下飞机后，她走在新修建的宽敞明亮的秋山机场，心里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说不清也道不明。她想起了十几年前离家的那个小女孩，不知不觉，她已经消失在记忆深处。 “老周，这里。” 周清妍看到了范晓雪，在人群中向她招手。她拉回自己的思绪，笑着朝范晓雪走去。 “你想什么呢？怎么还跟以前一样，愣愣怔怔的。”范晓雪笑起来。 那个笑容，太熟悉了，几乎像是刻在周清妍的脑子里一般，很多回忆纷繁而至，周清妍情不自禁地抱住了晓雪。 “还算你还有点良心。”范晓雪接过周清妍的行李，两人走到停车场。 范晓雪新买了辆大红色的跑车，如何高调招摇的颜色让周清妍大吃一惊：“这车子真不错。” “吆，你大老板还能看上我开的车啊。” 周清妍摇头，说：“我可没你那么腐败。”周清妍回国后买了辆二手沃尔沃，代步用够了。 “爸妈在家吗？” “她俩去参加我爸的同学聚会了，晚上吃完饭才回来，一会我带你去吃火锅。” 范晓雪风驰电掣地把车拐上高架桥，车子一路疾驰，从机场驶向老城区。 周清妍不停地扭头盯着范晓雪看，她头发长长了，还烫了卷，柔柔地披在肩上，眼镜摘了，化了淡妆，耳朵上带了枚山茶花耳钉。 “你看什么呢？”范晓雪问。 “看你啊，越来越有女人味了。” “我本来就很有女人味。”范晓雪扭着腰肢说道，说完自己都笑了起来。 不多时，车子驶进老城区。一进老城区，车速明显慢了下来，到处都是有些年头的低矮建筑物。下班的人流、车流，车辆的喇叭声此起彼伏，一股浓浓的烟火气息扑面而来。 到了范晓雪说的火锅店，现在正是饭点，火锅店人满为患。她俩坐在靠里面的位置，周清妍看菜单的时候就已经口水直流。 “在美国吃不到吗？”范晓雪问。 “很少，自己一个人基本上就凑合吃了。” “你这几年在美国都没有找个外国男朋友啊？”范晓雪直奔主题。 “没有啊，工作很忙。” “那你真的亏了。”范晓雪遗憾地说。 “你呢？单位没有合适的吗？” “我们单位几乎全是女生，男生就是稀有动物。偶尔有一个男生来，大家都饿狼一般扑上去，有那么饥渴吗？” 周清妍大笑，问：“不是说现在女少男多吗？” “可不是这么回事啊！”范晓雪边说边摇头道：“你不知道，不管多难看的男生都能找到对象，真的。” 周清妍大笑，范晓雪惆怅地看向窗外，说“我以前特别渴望，起码得嫁个高富帅吧，可现在，我只有一个要求，富就行了。” “那你很会抓重点啊。” “吃完饭跟我去买点衣服，明天要去相亲。” 周清妍无语地点点头。 汤开了，滚烫的红油汤底，薄薄的肥牛片就汤里一涮，整块塞到嘴里，说不出的满足。两个人顾不上说话，大快朵颐起来。周清妍特别喜欢这样的时刻，不用刻意找话题，不用不尴不尬得聊天，甚至不用顾及火锅的油是不是溅到了衣服上。也只有在范晓雪面前，她才会感到如此自在。 周清妍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晓雪，我们认识超过10年了。” “这叫什么，时光飞逝，岁月如梭。还以为自己17、8呢，转眼就快27、8了。”范晓雪叹道。 “27、8怎么了，现在的27就相当于以前的17，还小着呢。” “你还真会自我安慰。” “我就是心态好。” “我爸说了，再不找对象，就把我赶出门去。” “他不是给你买好房子了吗？就差金龟婿入住了。” “可金龟婿在那哪儿呢。” 周清妍笑笑，夹起一块猪脑塞进嘴里。 吃完饭两人移步楼下商场，范晓雪到了高跟鞋柜台，试穿着一双又一双高跟鞋，6厘米的以下的绝不考虑。 “你怎么这么有斗志啊。” “做女人就得有斗志，有斗志就得从挑战高跟鞋开始。高跟鞋一穿上，视野马上就不一样了。” “穿上高跟鞋能找到更好的男人吗？”周清妍笑问。 “但愿吧。不然枉费了我买鞋子的钱啊。” 买好衣服鞋子，两人大包小包的开车回家，爸妈已经回家了。妈妈把周清妍迎进家门，一家人手忙脚乱的收拾周清妍带回来的一大堆东西。家里新养了一只小狗，叫lucky，欢快地绕着箱子打转。 周清妍这次回家，明显感到妈妈苍老了许多，和记忆中的不太一样了。在她的记忆中，妈妈好像还是那个年轻女人，眼神明亮，手脚俐落，说一不二，任何问题只要告诉她，她都能帮你解决，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可她现在发现，她眼神浑浊了许多，两鬓也有了银发，反映也迟钝了许多。她不再是那个能解决所有问题的人，而是常常手足无措，需要周清妍帮她解决麻烦。周清妍知道，那个记忆中的妈妈已经不复存在了，她现在正一点点的衰老。周清妍知道这是自然现象，可是还是很难过。 她自己在外面生活这么多年，说不辛苦是假的。但是这是她自己选择的道路，有时候回头想想，她竟然不知道是对是错。当初有多么信誓旦旦，事后就会有多么茫然无措。十几年的光阴，她成长了许多，也错过了许多。可究竟是得到的多，还是失去的多，这让她没办法判断。因为她发现，那些她曾经以为珍贵的东西，在悄悄发生变化。就好像现在，看着妈妈的变化，她会感到心痛。十几年过去了，并且不会再回来。她最好的十几年，一个人度过，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有爱情，她当初选择的是一条孤独且漫长的道路，想到这里，她觉得心惊。 此次的老家之行，周清妍惊讶地发现，她的记忆开始以年为单位计算了，一年的时间，倏忽而过。明明才刚开始，就已经快要收尾了。她每天都很担忧，很害怕活着活着就老了。总觉得时间宝贵，很多事情还没来得及做。 她突然想起以前梅奕姐姐的一句话，她说你们要知道珍惜时间。周清妍过去并不真的懂，以前的她荒废起时间来，那是毫不吝惜，一掷千金。但是现在的她清清楚楚看到了时间的流逝，清清楚楚明白了，千金也换不来好时光。当一个人明白该好好珍惜时间的时候，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已经开始怕老了。就好比当一个人懂得青春的可贵，她就已经要失去青春了。周清妍无奈的笑，生活处处是悖论。 第28章 酷热的八月 回到北京，周清妍一头扎进工作中。到了这个年龄，身边的很多朋友，结婚的结婚，生子的生子，大家尘埃落定，岁月静好，好像只有她，还在和生活搏斗，定要分出个高下。 回到北京后她陆续见了几个投资人，也深入聊过几次，很多问题上都达不成一致。她突然就想起了李正昊，周清妍一直有关注他的动向，知道他也在做投资，他们也算有过一面之缘，周清妍想，或许可以找他帮帮忙。 开完例会，周清妍叫黎雯到她办公室，问：“你认识这个人吗？” 黎雯拿过周清妍手中的杂志，看了眼，说：“李正昊啊，我认识他啊，但是他不认识我。” 周清妍笑，说：“我看到他投资过很多文化产业，对这一块应该很感兴趣。” 黎雯说：“你想找他投资？” 周清妍点点头，黎雯一脸欲说还休的样子。 “怎么了？”周清妍问。 黎雯想了想，说：“他的圈子，可不是一般人能接近的。” 周清妍点点头，说：“这个我明白，看看有没有机会吧。” 周清妍说得云淡风轻，好像这件事情很容易，不过黎雯觉得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有一种东西，叫做阶层，你看不见，不代表他不存在。她们和李正昊，根本不是一个阶层的人。 黎雯走后，周清妍拟了一份约稿函，又审了一遍发给了李正昊的公司，发完觉得不放心，又补发了一张传真。她未必就觉得此举行得通，不过就是尝试一下。周清妍有时候做事很果断，甚至是没头脑，常常想到什么，凭着一股脑儿的直觉就去做了，至于对错那就另说了。即使错了，也不会怎么样。你说她头脑简单也好，说她做事情欠考虑也好，总之，她就是这么一个性格。 傍晚的时候，周清妍赖在公司不肯走，她在等一个回复，一个不知道能不能如约而至的回复。将近九点钟的时候，周清妍终于接到回邮，她把邮件打印了出来，看着邮件上约定的时间、地点，感到顺利地不可思议。但是她没有马上告诉黎雯，她要自己先探个究竟。 约定的那天上午，周清妍开车去商场。她发现自从来了北京，她还没有正经逛过街，以至于走进明亮耀眼的商场，都有点不大习惯。转悠了一个小时，正装、休闲买了一大堆。她偏爱单色的衣服，所有的颜色中又偏爱白色、灰色和青色，衣服也以这几个色系居多，鲜少有引人注目的鲜亮颜色。 买完衣服路过一楼化妆品专柜，她停下来，隔着柜台橱窗仔细看了起来。她不常化妆，但喜欢买化妆品，她喜欢它们精美的包装，像一个个美丽的梦。化妆品就是贩卖梦想，一个叫美丽的梦想，不过没有女人能够抗拒她的魔力。 柜台BA很会察颜观色，走过来向她推荐她今年最流行的亮玫瑰色唇膏。周清妍用棉棒沾了一点，抹在唇上，果然气色好了不少。 “美女，这支真的很合适你，和你的肤色很衬，你看，气色是不是好很多。” 周清妍看着镜中的自己，白皙的皮肤，嫣红的唇色，漂亮是漂亮，就是有点不像自己。 “美女，再给你推荐一款腮红，这个我们家新出的，特别自然的红晕，一点没妆感，还很好闻。” 周清妍闻了一下，淡淡的茉莉味，是她喜欢的味道。于是心情很好地说：“都帮我包起来吧。” 大包小包采购完，走出商场已经下午一点了。 回到家中，她照例打开音响，一段寂静的钢琴曲传来，在这个酷热的午后，那声音像是一阵清凉的雨滴，悄悄落在一片无人的草地。她走进浴室洗澡，薰衣草的味道让他放松和镇定。不过想起下午的行程，她心理上就感觉到有点疲惫。她不知道，是所有的人都这样，还是只有她会。有时候她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对抗内心深处的疲惫感。自从回国后，她没少为了公司的事情四处奔波，四处碰壁，但是机会总是绕着她走，她知道现在处境很难，但是如果不能硬着头皮走出她认为有可能的每一步，以后只会更难。 从浴室出来，她坐在小餐厅里细嚼慢咽地吃完了一整个全麦面包，看完了一本周刊。下午的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洒满了整个小餐厅。这让周清妍想起她在纽约的时候也有这么一个小餐厅，四四方方的小桌子紧邻着窗，阳光温柔地洒进来。周清妍在那里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安静的下午，一想起来还能闻到午后那种类似于草莓酸奶的香味。周清妍忽然怀念起那段独自在国外的日子，那段有时候觉得寂寞地发狂，又有时候觉得一个人自给自足，自得其乐，人间的快乐，也不过如此。 想起过去，周清妍长长地叹了口气，感觉自己好像已经活了100年那么久。她收拾起餐桌，光着脚走进卧室，站在地毯上，一套一套的试装，最后还是选了白色长裤搭配新买的真丝衬衣。马尾扎起来看了看，又放下，又扎起来。新买的唇膏扔在一边，还是涂了日常用的珊瑚色。 八月的天气热的可怕，太阳明晃晃的耀人眼。周清妍开车前往李正昊约她见面的地点，没想到距离出奇的远，她几乎是爬山涉水又翻山越岭，才看到远处高大的绿树丛中隐隐的一片别墅区。 开到别墅前，周清妍看了看表，三点四十分，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她停好车，拿出矿泉水猛灌了半瓶，下车去后备箱换了高跟鞋。鞋子换好，她站在车子旁的树荫下环视了周围，这幢别墅位于半山腰，四周没有什么高大建筑，视线一览无余。周清妍站在一块大石头上，一阵凉爽的山风吹过，草木混合着花香袭来，让周清妍烦乱地内心稍微安定下来。她站着吹了会风，突然下定决心似的掉头往别墅的方向走去。 她来到一个大铁门面前按了铃，一个穿着素色衣服的女人来给她开门。周清妍进了门，那个女人对她说：“进去吧。”转身消失在了一座黄色小屋后面。 周清妍看着女人的身影消失，错愕不已。她看向别墅，三层楼，楼体是简洁灰蓝两色，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反射着天空的颜色。周清妍推门而入的瞬间，客厅的陈设让她倒吸了一口冷气。目光所及之处，明黄、绿、大红、橘黄各种大胆的颜色随意地出现在各处，视觉上有强烈地刺激性。墙壁上是明黄色的装饰画，大红色的桌布上是古铜色的复古电话机，花瓶里插着肥厚的绿色植物，沙发的造型很奇特，好像是会出现在唉哈利波特魔法学院中的某种道具。窗帘有像是某种神秘民族的图腾般的图案，怪异又美丽。 周清妍内心被这错乱的颜色搅动的惊讶不已，那天初见李正昊，觉得他是个沉稳内敛的人，可眼前这一切，着实让她推翻了之前的定论。 “hi。” 周清妍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招呼声吓得身体抖动了一下。 “又吓到你了吗？”李正昊笑眯眯地从楼下走了下来，穿着最简单的白T恤和黑色短裤。 周清妍笑着摇了摇头，说：“我刚刚在看你房间的设计，真的很大胆。” 李正昊笑了笑说：“我自己设计的，还不错吧。” 周清妍由衷地点了点头，说：“非常不错，一般人不敢把这么多颜色凑在一起，不过我很喜欢。” 李正昊环视了一下，不好意思笑了笑，说：“你坐着，喝咖啡吗？” 周清妍点头，坐在了小客厅的沙发上。李正昊转身到了客厅旁边的小料理台。 周清妍打开茶几上一本视觉杂志，随手翻了起来。 不一会儿，李正昊端着两杯咖啡走了出来，问：“这本杂志怎么样？” “不错。”周清妍继续翻着。 “哪里不错？”李正昊继续追问。 周清妍发现他很喜欢问一些细节的东西，好像随时得确定一下别人说的是真话，还是在敷衍他。周清妍于是放下杂志，直视着李正昊的眼睛说：“嗯，很有个性。” 李正昊笑了，说：“我以前对摄影感兴趣，还开了一家视觉工作室。” 周清妍来了点兴致，仔细听了起来。 “我大学的时候，跟室友合开了一家工作室，拍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有时候也帮别人拍，就是好玩。” “你都帮别人拍过什么？” “婚礼啊，小孩生日啊，乐队演出啊，什么都有。” 周清妍很吃惊，他想不到李正昊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于是说：“肯定很有意思吧。” “对啊，很有意思。那时候日子过的特别单纯，有委托就扛着机器去了，没有工作就随便拍点什么，赚了钱就买机器。你知道，真实生活比电影有意思多了。” 周清妍由衷地点点头。 “想不想看看我拍的照片？” “好啊！”周清妍点头。 李正昊带她来到了二楼的一间大工作室。这间工作室和楼下的装修风格迥异，只有黑白两种色调，墙上的装饰画也是特别抽象。周清妍很喜欢画，但是这几幅她也看不太懂。 “你好像对画感兴趣啊？”李正昊笑着问。 “非常，这间也是你自己设计的？”周清妍问 “是啊，我的东西一定我自己来。” “跟楼下反差很大啊。” “我就喜欢有反差，有矛盾的东西。可能我这个人就是比较，怎么说，比较矛盾。” “有很外向的一面，也有很自我的时候。”周清妍随口说道。 李正昊想了想，点头笑说：“可以这么说吧。到这边来。” 周清妍走过去，靠近北面的照片墙。一路看下来，几乎全是人物照。披着头纱的女人，广场上滑滑板的小孩，老人孤单的背影，清晨咖啡店门口喝咖啡的人，还有电影院散场后的情侣。 “你喜欢拍人物？” 李正昊点头，说：“你看看这一张。” 周清妍看起来，那是一张机场的照片，照片光线很独特，让人分不清楚是一天的什么时候。照片上有一个小小的背影，蹲坐在落地玻璃窗前，周围人来人往，唯独他的身影格外孤单落寞。 “这是我离开美国的时候拍的。那天因为大雪，机场的飞机全部停飞了，一团糟。大家都在高声抱怨，唯独这个人，就一直坐在那里，从早到晚。” “你一直在观察他。” “对，我一直在想，他坐那一整天看着天空在想些什么？还有这张，你看。” 照片上是个已经歇业的咖啡店，门紧闭着，一个顾客也没有。但是玻璃上反射着几个路人的影子。 “这个影子是你吗？”周清妍指着其中一个影子问。 “对。”李正昊笑了笑，说：“这是我每天都要光顾的一家咖啡店，然后有一天，它毫无预兆的歇业了。让我失落了好久。” “确实挺让人沮丧的。”周清妍附和道。 “你懂那种感觉吗，就像一个老朋友，突然离开了。” “在纽约的时候我一直去一家二手书店，后来也是突然关门了。我不死心，连着一周每天都去，直到有一天，里面的东西都被搬空了。当时特别失落，特别想拿杯酒在门口凭吊一番。”周清妍笑说。 李正昊笑了笑，周清妍发觉李正昊的眼神澄澈透明，有一种明朗但坚定的东西。尤其是他笑的时候，周清妍感觉到一种特别的吸引力，或者是一种特殊的神秘感。 “你喜欢听故事，或者讲故事吗？”周清妍问道。 “我喜欢听故事，然后记录下来，就象这样。” “那你有没有想过把自己的经历记录下来？” “我没什么经历的，我是个很无聊的人的。”李正昊撇撇嘴。 周清妍笑了笑，说：“我觉得你是个很丰富且有想法的人啊。” “你在出版公司工作，看过那么多书，应该知道我这些事，没什么可写的。” 周清妍笑笑，说：“那你也太不了解出版公司的人了。” 李正昊俏皮地皱皱眉，说：“也许真的不是很了解，要不要去花园看看？” “后花园吗？”周清妍笑。 “那咱俩就是才子佳人了。”李正昊哈哈笑起来。 周清妍知道他在开玩笑，也很配合的笑了笑，但是心情却没有丝毫的放松。她不是来探望朋友的，也不是来聊天的，她是来工作的，她心里非常清楚的知道这一点，而且始终绷着一根弦不敢放松。 第29章 浪漫绝缘体 周清妍跟随李正昊来到花园，两人坐到了一张简易洋伞下面。 周清妍环视了下花园，全是蓬勃的绿叶植物，竟是一朵花也没有，于是问：“你花粉过敏吗？” “不过敏，就是不喜欢花。” 周清妍点点头，每个人都有一些特殊的癖好，就好像她，也不喜欢花，可是唯独喜欢玫瑰花。在别人眼里最俗气的花，恰恰是她最喜欢的。 “很热吧，你脸好红啊！”李正昊笑起来，眸子里满是琥珀色的光泽。 周清妍摸摸脸，确实很烫。虽然现在已是傍晚，热度依旧不散。远处橙红色的太阳已经落下大半，只留下一层淡粉色烟霞，像一条静静流淌的河流。 “这里像个世外桃源，很安静。” “来过的人都这么说，这里我其实很少来。不堵车的话也得一个多小时，不太方便，再加上最近又很忙。 “最近在忙什么？” “投资了一部电影，马上快拍完了。” “看来你对影像类的东西都很感兴趣。” “我特别喜欢看电影，从小就爱看。这次投的电影是小说改编的，很多年前看过一部小说，很喜欢，叫《月光倾城》。” “噢，那部小说。”周清妍随便地说了一句，但却引起了李正昊的巨大兴趣。 “你看过？”李正昊吃惊地问。 “看过，很多年前了，不过印象很深刻。” 李正昊笑了笑，说：“看过那部小说的人还真不多，我周围的人，你还是第一个说看过的。” 周清妍笑了笑说：“那部小说很冷门，但写的很好。但这种故事改编成电影，风险很大吧。”这部小说周清妍没记错的话，是涉及到同性之爱的小说。 “风险？你指什么？” “上映，或者什么的？”周清妍本想说票房什么，但是突然又想，他这种人做事情也是凭兴趣，应该不会考虑票房的问题。 “这些都不是问题。能把电影完整呈现出来，就是最有价值的东西。”李正昊很笃定的说。 他的话，周清妍不知道对不对，但他的态度，周清妍颇为赞赏。她笑说：“我 真的很羡慕你啊！” “羡慕什么？”李正昊反问。 “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不用考虑赚钱的问题。” 李正昊摇头，说：“如果我告诉你，我的兴趣就是赚大钱呢！” 周清妍笑了，她有点分不大清楚李正昊说的话，是不是在开玩笑。 “不过就现在而言，还想自由地做一些事情，不被钱捆住。那部电影投资也不大，小成本。” 聊了一会，刚才给周清妍开门的女人又走了过来，对李正昊耳语几句。 李正昊站起来说：”今天晚上在这吃饭吧，有几个同事过来。” 李正昊这句话说的很家常，好像他们是认识很久的朋友一般。 周清妍答应下来，他俩又回到别墅，李正昊很体贴地给周清妍开门。 吃完晚饭已经夜里十点多了，周清妍薄荷酒喝多了，人有点飘飘然。李正昊的司机送周清妍回家，一路上她感觉心脏跳的极快，一下车更是天旋地转。回到家等不及卸妆，洗澡，倒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做了一堆梦，一会梦见丢了东西到处找，一会梦见疯狂地向前跑，跑到筋疲力竭，最后坐在地上大哭，足足哭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才醒来。醒来后，周清妍觉得怅然若失。梦中大哭的印象那么深刻留在脑海里，从小到大，她好像从来没有想那样昏天暗地地大哭过，以至于醒来后，感觉整个人身体都轻松了不少。 吃早饭的时候，坐在小饭厅里，她又想起昨晚的梦，拿手机上网一查，梦见大哭居然是吉兆，预示着生活将有全新的进展，心情一下又好了起来。 开车去公司路上，她回忆起了昨天和李正昊的见面。虽是短暂接触，她不得不承认，李正昊是个非常有魅力的人，热情，专注，眼神中，有一种坚定的东西。那种感觉，对周清妍有一种特别的吸引力。周清妍灵敏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和以往她遇到过的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同。 到了公司，早上八点，她开始看桌上待批的文件。一个熟悉的名字进入她的视线，乔云珊。她是个在网上写游记的作家，出过为数不多的几本书，周清妍都看过，文字感觉非常好，观点更是一针见血，非常有风格，不似一般旅游小说，操着一股让人作呕的文艺腔。但是她去的地方太冷门，感兴趣的人不多，所以一直不太出名。 周清妍拿起电话打给编辑室，那头空响了一会，周清妍才想起，距离上班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周清妍看了会资料，又打开邮箱查看邮件，看到一个新的未读文档，是一个不认识的邮箱发来的。她打开来，里面有一个打包的图片集。周清妍打开的瞬间就明白了，这是李正昊发过来的。还有一个文档，里面洋洋洒洒十几万字。周清妍饶有兴致地阅读起来，读了没十分钟，就觉得头痛，文字不错，但是太碎了。 上班时间一到，周清妍拿着资料去了编辑室，简松灵正在吃一大盒牛奶葡萄。 周清妍笑问：“没吃早饭呢？” “吃了，俩鸡蛋灌饼，这个就是零食。”简松灵说。 “你知不知道一个叫乔云珊的作者？” “何止认识，简直是太熟了。” “她是哪里人？”周清妍问。 “她是海南人，现居深圳。” “嗯，联系一下，看看能不能有个合作。” “没问题，她是我的校友，中山大学的，算是师姐吧。” “你认识她本人？”周清妍吃惊。 “认识啊，以前合作过，在杂志社的时候。” 周清妍笑了，说：“那样最好不过了。我在网上看过她的东西，非常有灵气的作家。” “她出书啊，我这里有。”简松灵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递给周清妍。 周清妍其实都看过，但是还是倚着桌子看了起来，问：”照片也是她自己拍的？” “当然能，能文能武啊。” 周清妍边翻书，边频频点头。 处理完上午的工作，周清妍约黎雯吃午餐。饭桌上，周清妍开门见山的说：“我上个周末见李正昊了。” 本来还在看着菜单的黎雯放下菜单，抬头问：“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啊？”黎雯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上周，你走了之后，我给他们公司发了邮件，邀请李正昊出本自传。” “什么？”黎雯声音骤然增大。 “你知道吗？他们公司正在筹备上市的事情，肯定需要做些一些宣传活动。而且李正昊这个人，我之前了解过，他的家庭虽然非常不一般，但是他本人好像挺急于摆脱家庭带给他的一些光环。” “所以呢？”黎雯想让周清妍继续说下去。 “所以他急于让人们了解他本人啊，而不是人们相当然认为的他。他以前的采访，都避而不谈他的家庭，我觉得这能反应他的一部分心理。” “所以你发出了这个邀请，然后正中他下怀。” 周清妍笑笑，说：“我其实就是试试而已，并没觉得有可行性，没想到，这么顺利。” 黎雯接着问：“那你真的太幸运了，你们见面的过程怎么样？他好接触吗？” “人蛮好接触的，很随和，但是就是有点让人摸不透。”周清妍有点迟疑地说。 “他这个人肯定不简单的，你真想给他出自传啊？” 周清妍摇摇头，说：“也不一定了。” 黎雯明白了，出什么其实现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有个机会，结交这个人。 “他喜欢摄影，还给我发来了很多摄影作品。”周清妍笑着说：“或许可以出个摄影集，更简单一点。” 黎雯点点头，她之前觉得周清妍头脑有点简单，现在她才发现，简单的是她。 吃完饭，时间还早，周清妍提议去看场午间电影，她在手机上订好票，两人进了离公司最近的一家电影院。 电影是个青春片，明亮的色调，一张张稚气的脸，插科打诨、嬉笑怒骂，酸的甜的苦的辣的，一切在外人看来都那么美好、动人。可那些身处其中的人呢？恐怕不这么认为。他们也许认为青春漫长，无可期待吧。周清妍想到这里，心里腾地一动，如果一个人开始缅怀青春了，那是否也证明，她已经青春不再了。 走出电影院，周清妍想起了自己的青春，她也有过青春吗？那是从什么时候算起呢？她觉得自己人生中真正开心的日子，是陈龙离开温哥华之后。她从学校搬出来，和人合租了一套公寓。虽然有舍友，但是大家房门一关，互不干涉。周清妍终于有了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空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想什么呢？” “我想来想去，我的青春里，好像没什么值得怀念的，没有死去活来的恋爱，没有彻夜熬夜的备考，什么也没有。” 黎雯摇头，表示不相信。 “我是个浪漫绝缘体，所有浪漫的故事都不会发生在我身上。”周清妍语气里满是惆怅和遗憾。 黎雯笑了，两人走进公司。 第30章 咱们面谈吧！ 一天下午，周清妍正上网看着数据，简松灵敲门进来。 周清妍抬起头，她穿了条印花裙子，非常漂亮，周清妍夸赞了一番。 简松灵笑了笑，说：“G家的，他们店里最贵的一条。” “男朋友给买的吗？”周清妍笑问。 “对啊，我生日，狠宰了他一番。” 看着简松灵甜甜的笑，周清妍也觉得开心了许多。她非常喜欢这个女孩，聪明，勤奋，有灵气。 “乔云珊回国了，现在在北京，今晚安排见个面吧。” “今晚，没问题，你去订地方吧。”周清妍说。 简松灵出去后，周清妍在电脑上搜索乔云珊的资料，把她的基本情况了然于心。 吃饭地方是乔云珊定的，在一个安静的私房菜馆，周清妍和简松灵先到了，两人一边喝着茶一边聊着天。 “你跟你男朋友怎么认识的？” “我俩啊，是一个地方的，上了同一所大学，放假一同回家，在火车上遇到了，就成了朋友。” “然后呢？” “然后回来之后常常约我出来玩啊，我觉得他人挺不错的啊，很聪明好学，每次拿了奖学金都请我吃饭。” “然后你们就在一起了？” “他对我很好，我还挺喜欢他的。”简松灵说完后咯咯笑了起来。 “不过我俩在北京，真是一无所有，没房没车，只有两份收入还不错的工作，但是我过得开心啊，这样就够了。” 周清妍也笑，女人是这个世界上最简单的物种，你可以没钱，事业不成功，只要对她有心就行了。可惜很多男人既无钱，也无心。 乔云珊来了，周清妍和简松灵一同起身，寒暄介绍一番，各自就坐。 周清妍留神看乔云珊，这是个看不出年龄的女子，也许有人看着像27、8岁，有人看着像30多，她身材细长高挑，皮肤被晒的有了点点雀斑，但是眼神非常明亮。她摘下脖子上水红色的丝巾，披在身后的椅背上。 侍者过来倒茶，她轻轻品了一口，直点头。 “这个是周总带来的碧螺春哦，跟外面卖的不一样吧。”简松灵说道。 “确实不一样，是好茶。去年大半年的时间，我都在全国各地采访茶农，天天跟他们在一起，也学会了不少东西。” “真羡慕你啊，在全世界各地云游。”周清妍由衷地说。 “我也是近几年才开始做自由职业的，以前在报社当记者，累死累活的，索性不干了，一个人，乐得逍遥自在。” “下一步打算去哪里呢？”周清妍问起了正题。 “打算去柬埔寨。” 周清妍听到柬埔寨这几个字心里咯噔一声，但是面上却丝毫没动声色地问：“怎么突然对柬埔寨感兴趣了？” “最近在看柬埔寨的历史，然后就想去看看了。”乔云珊说道。 周清妍点头，说：“柬埔寨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可能都是一个未知的存在，大家好像都不太熟悉这个国家，不管是历史，还是风土人情。” 简松灵一直低着头吃着盘里的小凉菜，她听到柬埔寨的时候，心里也同样咯噔了一声。任何一家出版社在听到这个旅游地点的时候，估计内心都是崩溃的。她没想到的是周清妍的反应，如此之淡定。 “对啊，我就喜欢挑战未知的东西。” 周清妍挑了挑眉，说：“那我很期待你的成果。” 简松灵知道这个项目成了，她抬起头来，拿起酒杯，说：“碰一个呗。” 几个人酒杯碰在一起，乔云珊不愧是老饕，这餐厅的菜色从食材到摆盘到呈菜品的容器，无一不精美考究，几个人吃的很愉快，宾主尽欢。席间，乔云珊一直在讲她的旅途见闻，周清妍听的不亦乐乎。和乔云珊比起来，她简直就是井底之蛙，瓮中之鳖，嗯，瓮中之鳖就免了吧，实在是不好听。 在回家的路上，送下乔云珊，简松灵有点担忧地说道：“柬埔寨哎，怎么会想去那么穷的地方，还一去去那么久。” 周清妍倚在车子靠背上，说：“因为她是有个性的人，有个性的人就是得与众不同。” “你怎么没跟她商量一下，选个别的地方，好歹别这么落后的地方。” “我说不能去柬埔寨，恐怕她会转身走掉。她是个有才华的人我相信她，哪怕去柬埔寨，我觉得也能写出花来。” 简松灵不说话了，周清妍看时，发现她已经靠在靠背上睡着了，周清妍替她摇上旁边的窗户。 晚上，周清妍回到家还早，洗澡上床。她喜欢在睡前看上一个小时书，那天也一样，她在网上找着小说，忽然想起李正昊想改编成电影的那一部，于是打开购书网站，发现那本书居然绝版了，正规网站已经买不到了，她又查了查旧书网，还有几本，但是价格却不低。她觉得不可思议，这本小说没有出版社接手吗，那么版权到底在谁那里呢？ 周清妍想了想，给李正昊发信息：“你知道《月光倾城》的小说版权在谁手上？” 李正昊一直没有回话，周清妍等到深夜，才接到了李正昊的电话。他语气有点发蒙，估计是刚喝过酒。 “你睡了吗，没打扰你吧。”虽然喝了酒，但是礼貌还在。 “没有，看书呢。” “怎么，想买版权？”李正昊的声音现在 “我今天上网想买书再看看，却发现已经买不到了，绝版了。” 李正昊笑笑，说：“版权在我手上，你想要吗？” “想啊。”周清妍不喜欢绕弯子，干脆开诚布公地说。 李正昊笑起来，让周清妍有点摸不着头脑。 “好吧，咱们面谈吧。” 周清妍放下电话，想起李正昊刚才的笑，还是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李正昊在笑什么。但是接到他的电话，还是让周清妍的心情有丝异动，甚至开始期待他口中的面谈。 一到换季，周清妍的睡眠就变得特别不好，她早早地醒了睡不着，于是穿好衣服下楼跑步。 周清妍住的地方后面就是个大花园，花园里水流纵横，假山林立，颇有点精细的园林之风。昨天晚上刚下过一场大雨，河水涨了不少，周清妍在河边跑步，听着河流淙淙声，还有林间鸟儿鸣叫，心情格外愉悦。 六点整，周清妍开始往回走。刚走到楼下，听到远处有人按喇叭，周清妍望去，李正昊穿着运动装，神清气爽地从车上走下来。 周清妍冲他微微笑着，李正昊走近，说：“这么健康，还晨跑。” “工作日早睡早起，周末就不一定了。”周清妍笑说。 “你还分工作日和周末啊，真羡慕啊！”李正昊边说边抱着胳膊环视着小区四周。 “自己当老板当然不一样啊，我就是给人家打工的。” “吃早饭了吗？”李正昊问。 周清妍摇摇头。 “我知道一个好地方，带你去吃吧，这个点去了估计还不用排队。” 周清妍点点头，两人上了车。 “你们小区环境不错。” “很安静，而且后面有条河，很适合慢跑。”周清妍一直在想李正昊怎么知道她家的，对了，李正昊的司机送她回来过。 简单地寒暄一阵，李正昊直奔正题。 “为什么想出版那本书，除了你自己想再看看之外，还有别的理由吗？” “昨天本来想再看一遍，一查才发现已经绝版了，旧书网上价格离谱。” 李正昊笑了笑，说：“所以是觉得很可惜？” 周清妍点头，说：“没错。这么好看的小说，以后人们都看不到了，不是很可惜吗？” 李正昊笑说：“你跟我挺像的。” 周清妍转头，问：“哪方面？” “喜欢干一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周清妍说：“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我可不做啊！你的电影不是拍完了吗，我还指望能再红一把呢！” 李正昊笑说：“看来你很会盘算啊！” 周清妍笑笑，转移话题，说：“我觉得你跟很多投资人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很有眼光和远见。” “是吗？”李正昊挑了下眉，说：“还是第一次有人说我有眼光和远见呢。” “不会吧，恭维你的人应该很多。” “但我还能分清楚真心和假意。” 周清妍笑笑，不知道在李正昊心里，自己刚才那番话被归入了真心，还是假意。 不多时到了李正昊说的早餐店，周清妍下车，看到一个不大的店面，隐藏在一棵大榕树后面，店门口的白板上写着几样简单的早餐。李正昊走过去跟老板打招呼，老板是个看上去有点年纪的老头，穿着白色的背心，古铜色脸面，站在后厨的窗口笑眯眯地看着他俩。 “先坐会。”李正昊示意周清妍先进去坐。 周清妍挑了靠窗的位置坐下，李正昊走到窗口的位置跟老伯聊着天，老伯一直笑眯眯地看着周清妍，看的周清妍不好意思地直往窗外看。 一会，李正昊回来了，周清妍问：“你俩说的什么呢？” “没什么。”李正昊笑眯眯地说。 周清妍狐疑地看着他笑。 “真没什么啊？”李正昊像个小孩子一样撇撇嘴。 周清妍不跟他纠缠，低头吃饭。 “这红豆粥我喝了很多年，味道怎么样？” 周清妍尝了一口，点头说好喝，其实她并没有尝出什么特别的味道。 “在国内工作还习惯吗？”李正昊问。 “本来以为会不习惯，但是没有，可能我适应能力比较强。” “不工作的时候喜欢干什么？” “嗯，一般都在家，看看电影什么的。你那个电影拍的怎么样了？” “快拍完了，还有一个月。” 周清妍笑着点了点头，她发现李正昊没怎么吃，总是笑眯眯地盯着她。他一看她，周清妍就把目光移向别处，但是心却跳的很厉害。 “你自己吃啊，别光看我啊。” 李正昊略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头吃饭。 那天的早餐，周清妍食不知味。她感受到了一种危险信号，就是她和李正昊在一起的时候感觉很不自然，甚至有点不敢看他的眼睛，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感受。周清妍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强迫自己不要多想，可心思就是没法定下来。她不知道，在他眼里，现在的她像不像一只慌不择路的兔子般，红了眼睛。 吃完饭周清妍到了公司，路过大办公室，看见花瓶里的玫瑰开的正好，顺手拿了两枝含苞待放的，插到自己办公室的花瓶中。 例会时间，她说了自己的新计划，就是其它所有工作先放一放，先出版小说《月光倾城》。她说完下面又是一片静寂，大家纷纷在心里揣测这个突如其来的决定的用意。 周清妍说：“版权我已经搞定了，根据这部小说改编的电影马上快要拍完了，所以小说的出版也要加紧了。松灵这件事情你负责吧。” 简松灵默默地点了头。开完会回到办公室，简松灵已经收到了小说的稿子，她把内容传输到手机上，废寝忘食地看了起来，晚饭也不去吃，买了个面包回家凑合，终于在半夜一点的时候把书看完了。 放下书，她想起跟几个同事白天的对话。 “咱们这个周总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啊，《月光清晨》真没听过。”艾姐说。 “可能在国外呆久了，很随性。”简松灵如是说。 现在，她收回白天说的话，这本书，绝对是近几年她看过的最好的小说之一。故事情节简单，但是文笔动人。她不知道周清妍是怎么发现这本书的，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弄到的版权，总之这绝对不是一个随意的决定。现在这本书到了她的手中，这让她心情莫名激动起来。 第31章 等待的滋味 周清妍交接好版权事宜，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新书的出版上，天天和美术在一起开会，商量设计的问题。负责美术宋晖提供了十几个设计方案，周清妍都觉得不满意，可当宋晖询问她到底想要什么感觉的时候，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让宋晖大为恼火。 宋晖常常一个人对着电脑，想象着周清妍对这本书的描述：就是那种人世间所有最珍贵的东西，你眼看着它一点一点失去的感觉。宋晖心想，世上所有最珍贵的东西一点一点失去，是一种什么感觉啊？他想不出，只觉得，说出这句话的人，真是太过悲观了。 晚上，宋晖昏昏欲睡地看着手机，突然看到了一首手写的诗，是一首苏轼的诗，当他看到“小舟从此逝，山海寄余生”的时候，心里豁然开朗。看着最珍贵的东西一点点失去，并不是悲观，也许只是一种平静的感觉。对，平静。想到这里，宋晖的神经一下子兴奋起来，他生怕这点灵感被睡眠埋没，挣扎着起身，在电脑上匆匆画出了点轮廓。第二天，又花了一整天的时间修改完善，最终成形。再次交给周清妍之前，他心里没有了往常的忐忑不安，他觉得这就是周清妍想要的感觉，甚至超过了她要的。 那几天周清妍正在出差，在外面忙了一天，晚上在宾馆的房间看到了宋晖的画稿，浅白色的天空下，是灰蓝色的大海，大海波涛起伏，很不平静，一只小舟在起伏的大海中悠然远去，马上就要消失在地平线上，和起伏的大海形成强烈对比。周清妍两手交叉，拖住下巴，久久地盯住画面。 曾经她也认为，如果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比如时间，比如爱情，比如信仰，终将会失去，那将会是多么惨烈。直到有一天她清清楚楚地认识到，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终将会逝去的时候，她唯有平静的接受。就像那一扇小舟，不过沧海一粟，最终会消亡在茫茫大海里。片刻后，她给给宋晖发了短信，不是通过了，而是谢谢你！ 新书的出版很顺利，周清妍坐在办公室里，拿到刚刚印出来的新书，翻了几页，细读了几段，那种油墨的味道，让她心里莫名的舒服。她同城快递给了李正昊两本，想来她已经快一个月没有见过他了，她居然常常会想他现在在干什么。她掏出手机，给李正昊发了个短信，说：书已经印好了，刚给你寄出去，注意查收。放下手机，周清妍就开始了漫长的等短信的过程。工作的时候时不时瞄一眼手机，吃饭的时候瞄一眼，甚至睡觉前还不忘捧起手机查看，但是还是没有回复。周清妍自嘲地笑笑，没有想有一天，她会因为一个短信坐立不安。 她以前从未等过别的短信，她甚至觉得等别人的短信，是件傻透了气的事情，但是现在她又在做什么呢？等别人的短信。她甚至为他找了一堆不回短信的借口，比如他是不是没有看到，或者说看到了觉得根本不用回。她不想去揣测他的心里，但是又不死心的希望，真的是他没有看到。最后周清妍叹口气，灰心地睡去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周清妍就醒了，第一件事情就是掏出手机，查看短信，有一条未读，手机显示来自李正昊。周清妍打开来，只有五个字，加两个标点符号，收到，很漂亮。不过足够周清妍安心地过好这一天了。因为一个短信而高兴，她竟能这么没有出息。 新书出版同时，周清妍找了一个相熟的传媒公司做宣传，宣传做得非常不错，但是销量还是没什么水花，还不如一些言情小说卖座。不过周清妍心里早有准备，同性恋题材本来就不是大众文学，受众肯定相对要少，这些她都心中有数。不过简松灵心里很失落，不停地检讨是不是什么环节做错了。 周清妍还得安抚她说：“销量这种事情有时候也需要一点运气的，没关系，我们已经做的很好了。” 简松灵还是懊恼不已，觉得是自己机会没有把握好。 这本书的出版在BO内部小小的炸了一下，因为大家都知道了这本书的版权是从李正昊手中拿来的，一时间，都摸不清楚这中间到底是一种什么关系，但都感觉很不寻常。 九月一过，黎雯做好了关于阅读网站的最终方案，周清妍看着方案，内心起伏不定。她迟迟没有跟李正昊谈到这个问题，这本是她一开始决定接触他的目的。但是现在，她一想到李正昊，就开始变得忐忑不安起来。 上次跟李正昊见面，还是一个月前。他俩一起吃早餐，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时，她就有点心慌意乱。周清妍知道，一旦情绪开始介入，事情就变得难办许多。周清妍重新理清了自己的思绪，决定再给李正昊发个短信说：电影拍完了吗，要不要给你推荐一个很好的宣传团队？字打完很久，思虑很久，发了出去。 到了快吃晚饭的时候，手机响了，是李正昊。 周清妍等了片刻，接起电话。 李正昊上来就先道歉，说：“不好意思啊，这一阵子忙坏了，晚上有时间吗？请你吃饭！” “为什么请我吃饭啊？”周清妍问。 “一定要为什么吗？”李正昊想了片刻说道：“为了感谢你对我们新电影的关注。” 李正昊说的话倒没什么，但是在周清妍听来多少有那么一点讽刺意味。 关掉电脑，周清妍心情有点沉重。今晚，她到底如何对他开口？假装谈起自己在做的事情，然后假装不经意地透露自己有那么点缺钱。以李正昊的聪明，应该马上能察觉到周清妍意图不轨吧。思来想去，还是得见机行事。 周清妍约李正昊到了上次跟乔云珊吃饭的餐厅，她轻轻吐出一口气，缓步走进餐厅，一推门，看见李正昊，一本正经站在大厅最显眼的位置。 周清妍低头笑了笑，走了过去。 李正昊笑着问：“这地方没有来过，怎么样？” “约一个作者来过这里，很不错。” “有新项目了吗？” “对，打算出游记。” “噢，我最喜欢旅游了，去哪里？” “柬埔寨。” 李正昊听完跟个孩子似的撇撇嘴，说：“那你心里一定已经要哭了吧。” 周清妍大笑，说：“也不至于，就是咯噔了一声。” 两人捡了靠窗的位置坐下，周清妍一直低着头，不太敢正视李正昊的眼睛。 “柬埔寨我去过，很久之前。”。 “怎么样？”周清妍问。 “估计她回来，你真的会哭。” 周清妍也学样的撇撇嘴，说：“我从来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李正昊笑了，说：“看来你很有主见，能问你个问题吗？” “问吧。”周清妍不知道为什么紧张起来，因为她完全没有办法预料李正昊会问出什么问题来。 “你小小年纪就一个人出国，在国外感觉孤单吗？” 周清妍听到这个问题有些许的错愕，但还是很快说道：“会感觉很孤单啊，在国外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只能拼命学习。” “是你想出国的，还是家人送你出去的？” “是我自己想的。” “心里不会害怕吗？” “年纪小的时候，知道什么是怕，那时候就觉得自己终于自由了，高兴还来不及呢！”周清妍发现他对自己小小年纪出国的事情特别感兴趣。以前，从来没有人问过周清妍独自在国外生活快乐吗？大家都只觉得她小小年纪就去了国外，是件令人羡慕的事情。李正昊关心的则是她在国外孤单吗？这让周清妍感觉温暖。 “我一直都很欣赏独立的女孩，我觉得女孩子还是独立一点的好。” 周清妍为了皱了皱眉，笑问：“你好像对我出国念书的事情很感兴趣啊！” “实不相瞒，我以前喜欢过一个女孩。” “噢？”周清妍有点错愕。 “我们两家是邻居，我俩算是从小一块长大。她在上初中的时候，突然就不告而别。” “为什么？” “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一家人就消失了。过去很久我才知道他们一家移民了，去了法国。”李正昊说这话时语速突然慢了下来，周清妍甚至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留恋和深情。 “我那时候很生气，她为什么没跟我说一声，自己就走了。我失落了很长一阵子。 周清妍笑了笑，拿起茶杯喝了口茶。 “那时候赌气，也去了国外，但是偏不跟她在一个国家，她往西，我就往东，去了美国。” “整整几年，我想想，7年没有见过。”李正昊不无感叹地说。 “后来又见面了？” “很多年后，在美国的一个艺术展见过一次，她那时候已经有未婚夫了。”李正昊可惜地说道。 “她肯定很漂亮，让你这么多年都念念不忘。”周清妍说，尽量不让自己看起来有一点失落。 李正昊摇摇头，说：“不是因为漂亮，她不漂亮。” “因为她的不告而别？” “我到现在都没有问过，她当时为什么不告而别。” 周清妍笑了，李正昊也笑笑，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跟你说这些。” 周清妍同样搞不懂，搞不懂他跟她说这些是想表达什么意思，是想夸她独立呢，还是纯粹想诉说他一段过去的爱情？ “你相信缘分吗？” “嗯？”周清妍回过神来，明显愣了一下，说：“我相信啊！” 李正昊似笑非笑了一下，说：“身边很多朋友都信这个，但我不信。” 周清妍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我觉得所谓的缘分，不过是一个人的坚持。” 周清妍又笑了笑，她有时候觉得李正昊很成熟，有时候说出话来又很幼稚。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说这些，见到你很多话就自然脱口而出，你不要见怪。” 周清妍摇摇头。 “正事都忘了，你那个电影，找到好的宣传团队了吗？”周清妍转移话题。 李正昊闻言马上坐直身子，笑说：“你有好的推荐吗？” “我大学的同学，主修就是电影，这几年好多好莱坞大片都是找她们宣传的。” 李正昊点点头，说：“那不错啊。” “我回头把她们的资料发你一份。” “不用了，我相信你的眼光。” 周清妍笑了。 “喜欢吃甜食吗？” “喜欢啊！”周清妍口是心非的回答。 “这里的甜食很好吃。”李正昊吃了一口红豆双皮奶。 周清妍低头细细咀嚼着，同样的一餐饭，那天来吃的时候觉得不错，今天吃着却很一般，也许是心里作用，她每次和李正昊吃饭，都有点食不知味。 那晚李正昊送她回家，两人在楼下告别。和李正昊分别后的好几天的时间内，周清妍都在细想李正昊说的每一句话、讲的每一个故事的含义，不管拆开还是总起来看，周清妍都猜不透它隐藏了什么。因为他曾经爱过一个女孩，她小小年纪出了国，周清妍也有同样的经历，所以他觉得她俩有点相似，还是看到周清妍，会让李正昊想起那个女孩？周清妍搞不懂，索性不去猜想了。 第32章 忽远忽近的距离 公司例会，周清妍早早到了，只有宋晖一个人在那里。在周清妍到了的1分钟内，公司所有同事火速到齐，毕竟没有人想众目睽睽之下压轴登场。 周清妍听完各部门的汇报，知道公司新进签约了一批作家，就问编辑部的小艾：“新签约的作家中有没有不错的？” “有一个，叫司青的，非常不错，写纯文学的。” “噢，在哪发现的她？”周清妍起了兴趣，现在写纯文学的作家简直就是稀有动物。 “她原来是白鲸的签约作家，去年解约了。我看过她的新书大纲，非常不错。” “好，新书什么时候完成？” “稿子已经完成了，但是我还没看到全本，还在修改中。” 周清妍点点头，说：“你继续跟进一下，散会吧。” 周清妍回到办公室，把李正昊的发给她的图片集打包发给了小艾，又打电话叮嘱她好好看看。小艾收到邮件，花了一天的时间细看了图片以及文字，看完后觉得莫名其妙。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周清妍把小艾叫到办公室，笑着说：“坐吧，我给你的东西看完了吗？” 小艾坐在周清妍旁边的沙发上，说：“看完了。” “如果做成一个摄影集，这些图片够吗？” “绰绰有余了。” 周清妍点点头，又说：“这个项目是我们和水星传媒合作的项目，没在公司例会上说，是因为现阶段得保密。” 小艾觉得这话说的有点莫名其妙，没有接话。 周清妍想了想，说：“你是我们这里最资深的编辑了，所以交给你做我也比较放心。水星传媒现在正准备上市，所以前期得做些宣传工作，这些文字和图片是他们的老板李正昊发过来的，想做成一个摄影集子。” “可是，我不清楚具体什么要求，或者是做成什么风格的？” “根据你的审美先做一版吧。”周清妍说道。 小艾一头雾水的走出办公室，她简直不清楚周清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把文字全部打印出来，带回去家看。一想到这些居然是李正昊的摄影，心里又有点激动。 第二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她和简松灵、安妮一桌吃饭。 期间简松灵说道：“你们知道我们公司打算做个文学网站的事儿吗？” “知道。”安妮说：“方案都做好了，就差这个了。”安妮做了个数钱的动作。 “得需要多少钱啊？”松灵问。 “不知道啊，不过钱没弄到肯定是真的。” 小艾突然想到了周清妍给她的秘密任务，水星集团，摄影集，网站，资金，这中间会不会有某种联系。 “昨天老大叫你，说什么了？”安妮一脸八卦地问道。 小艾本来不想说，但是想了想，说了也没啥，于是说：“昨天她发给我一份文件，里面是一些照片和文字，你们猜是谁拍的？” “谁啊？”松灵问。 “水星集团的李正昊。” “李正昊？” 小艾点点头，说：“她说这是我们和水星集团合作的一个项目，还说现阶段得保密，你们可别往外说啊！” “我们和水星集团向来没有什么来往啊？怎么突然有合作了？对了，上次的版权就是从李正昊手里拿到的吧。”安妮问。 “你成天出出进进的，就没发现什么端倪啊？” 安妮回想了一下，直摇头。 “不会无缘无故合作的，这中间肯定有事儿啊。”小艾笃定地说。 “李正昊有钱啊，以后我们的日子肯定好过了。”松灵笑嘻嘻地说。 “是不是真的啊？”安妮还在怀疑。 小艾不说话了，一会说：“全当我没说啊！” 安妮和松灵交换了一个颜色，都低下头吃饭。 剧组杀青晚宴，李正昊赶到的时候，人都已经到齐了，一屋子的男男女女，热闹地能把屋顶掀翻。 李正昊到了之后，大家陆续落座。服务员上来倒酒，李正昊端着酒杯，跟大家道辛苦。 他旁边坐了个女孩，正殷勤地带着手套给李正昊剥虾。 “李总你吃。”那女孩把一小碟子虾放到李正昊面前，李正昊看那个女孩子，长相很甜美，估计是剧组的某位演员。 那女孩又说：“我叫sunny，在戏里演小琴。” “还是小琴好听，我叫你小琴吧。”李正昊笑笑，夹起一块虾。 “沾着这个调料最好吃。” 李正昊听话地沾了一下，塞进嘴里，点点头说：“果然好吃，你喜欢吃海鲜？” “喜欢啊！”那女孩甜笑着，假睫毛像两扇蝴蝶翅膀一样飞舞着。 “那改天我带你去吃！” “那你要说话算话。”女孩嗔道。 李正昊笑笑，扭头跟旁边的制片人说起电影的宣传。 “我朋友介绍了个宣传，经常给好莱坞大片宣传，我给你联系方式，你们接洽一下。” 制片人连连点头。 “李总，你喜欢养花吗？”李正昊跟制片人讲完话，那女孩马上接口道。 李正昊转过头，笑着说：“你要送我吗？” 那女孩爽朗地笑道：“怎么不行啊，你喜欢养花啊，还是喜欢绿叶植物啊？” “什么都行啊，来者不拒！” 那女孩咯咯笑起来。 饭吃到一半，李正昊推说有事情先离开了。他走出包间的门，快步上了车，车门一关，顿觉整个世界清静了。他习惯性的拿起手机，翻到联系人，下滑到最后一栏的列表。思虑片刻，拨通电话。 “喂。”电话那头那个有点慵懒的声音响起来。 李正昊靠在汽车后座问：“在干嘛呢？” “看书啊！” 李正昊笑，说：“今晚天气这么好，不出来玩玩吗？” 周清妍走到窗前，果然好大一个月亮，于是说：“好啊。” “多穿点，外面冷了。你半小时后下楼。” 周清妍挂掉电话，继续看书，可是完全看不下去，于是在屋里来来去去转悠，一会看看表，一会看看楼下。 李正昊到了楼下，让司机先回去，下车倚在车边等周清妍。今天起了北风，秋天到了。 不一会儿，周清妍下来了，穿着绿色防风衣，头发绑成一个马尾的样子。她轻快地像只兔子一样跳到李正昊面前，眼睛一如他第一次见她般，闪着湿漉漉的光。 “带你去个地方吧。”李正昊转头笑着说。 他的笑容温柔动人，一如周清妍第一次见他那般，闪着琥珀色的光。 “你喝酒了？” “对啊，所以得你开车啊。” 周清妍撇撇嘴，上了车，调整好座位，问：“去哪？” 李正昊一路指挥着周清妍前进。车上放着音乐，是周清妍没有听过的一首曲子，周清妍细细听着，心头有种熏熏然的醉意。 车子开了许久，周清妍突然问：“我们这是往哪开啊？” 李正昊扑哧一笑，说：“往北啊！” “我方向感就很差啊。”周清妍笑笑，李正昊舒服地倚在椅子后背上看着窗外。 车子一直开到一个山顶停了下来，周清妍下了车，山上风很凉，从山上看下去，一片雾气环绕，犹如仙境一般。 “这是什么山？” “未名山。”李正昊说。 他走近山体边缘的地方站着，俯瞰着山下隐隐约约的灯光，周清妍站在距离他两米不到地方，静静的看着他的背影。 “为什么不过来？”李正昊没有回头，淡淡地说道。 “我恐高。”周清妍说。她感觉今晚的李正昊有点心事重重，于是问：“你有心事吗？” “一直有。”李正昊回答。 周清妍笑笑，不管她问李正昊什么问题，他总能回答的让人想入非非又滴水不漏。 “你还在想那个女孩吗？”周清妍就这么问出口了，她知道这个问题她不该问，甚至说出口的瞬间，周清妍都觉得后悔不已。 “过去就过去了，不过就是一段回忆而已。”又是一个标准的李正昊式答案。 过了片刻，李正昊说道：“我都回国快十年了，时间过得真快。” 周清妍上前走了几步，缓缓地靠近李正昊，说：“是啊，飞也似的。” “你也有这种感觉吗？”李正昊扭头问。 “有，总觉得时间珍贵，好多事情都没有干。”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跟你聊天吗？” “嗯？”周清妍扭头。 “没什么。”李正昊摇摇头接着说：“我是跟着奶奶长大的，小时候家里并不富裕，那时候零花钱也没多少，但是生活很幸福。后来家里才慢慢有钱了，反而没有了以前那种幸福。” “我懂！”周清妍点点头。 李正昊笑笑，沉默半晌，突然开口道：“你知道别人都是怎么看我的吗？” 周清妍内心一动，她知道这是李正昊的心结，于是说：“别人怎么看你并不重要。” 李正昊转头，看着周清妍，眼神中有种周清妍猜不透的意味。 “你已经很成功了。” “我想用自己的方式成功，而不是活在别人的光环之下。” 周清妍不知道说什么好，对大部分人来说，想要达到李正昊这样的高度，也许用尽一辈子的时间也做不到，然而他还是这样不满足。真是个充满野心的人啊，周清妍内心感叹。 “你可以的，至少你走在路上。”周清妍宽慰道。 “谢谢你！谢谢你相信我。”李正昊露出孩子一样的笑容。 “很喜欢跟你聊天，可以常常约你出来聊个天吗？” “没问题啊！” “下次带你去吃好吃的，这里风太大了。” 周清妍笑起来。 那天两人告别后，周清妍心情愉悦了好几天，可那天之后，李正昊就像突然失踪了般。她感觉他好像有意在疏远她，心里有点不忿，却不知为何不忿。 没有李正昊消息的日子，她把所有的空闲时间都用来工作，但是一颗心总是悬着，不上不下的。她之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从没有体会过想一个人的感觉，她以为会是一种很甜蜜的感觉，但其实很辛苦。感情从来不听大脑指挥，你越是不想去想，他越是在你眼前头晃。你若闭上眼睛，他的形象直接能在眼底成像，逃都逃不过。 第33章 猜不透 秋叶落尽的时候，李正昊终于给周清妍发来一个短信。抱着手机的周清妍，像是怀抱一个失而复得的礼物般珍惜。 上面是一个地址，还有一句话：明天有个看片会，一块来吧。看片会，想来是一大帮人，熙熙攘攘，来来往往的场合。为了不让自己无聊，周清妍第二天下了班，叫上帮她做宣传的陈澄一同前往。陈澄忙了一天，路上一直在闭目养神。周清妍开着车，一路往南走。 太阳已经落山了，远处天空呈现出一种像素很低的灰蓝色，整个世界看上去像一副悲伤的风景画。周清妍心绪繁杂，从来没有一个人，带给她那么大的改变。有他的消息，她就觉得很快乐。听不到他的消息，她会觉得失魂落魄。和他在一起，她甚至能忘掉自己。她记得他说过的每一句话，甚至赞同他做的每一个决定，她知道她在渐渐地失去了自己，但是却束手无策。 不多时，车子驶入了一幢看上去像是办公楼的地方，周清妍悄声叫醒陈澄，两人一同进去。放映厅在大楼的顶层，一扇朝北的大木门。周清妍推门，里面是间小型影院，李正昊正坐在第一排，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他看见周清妍，马上站起来，展露出让人熟悉又着迷的笑容，说：“来了，这边坐吧。” 周清妍笑笑，听李正昊的语气，好像他们昨天才刚刚见过面，其实已经一个多月不见了。一个月没见过面，周清妍感觉他清瘦了许多。 “这是我朋友，陈澄，之前给你介绍过。” “你好。”李正昊微微一笑。 “你好。”陈澄一边紧紧拽着周清妍的胳膊一边说道。 “对了，你们吃过晚饭了吗？” “我们吃过了，你还没吃吗？” 李正昊笑着说：“我吃过了，怕你们没吃，坐吧。” 周清妍坐在了第一排，李正昊坐在她旁边。影院灯光暗下来，电影的片头居然是之前宋晖设计的封面，灰蓝色的天，大海，一条小船，隐没在海浪中。周清妍悄悄转头看向李正昊，他正若无其事地看着电影。黑暗中，周清妍嘴角微微上扬。这样的一个大海，这样的一艘小船，一定不是偶然，也许是李正昊特意找的，但跟周清妍的想象一模一样。这种不着痕迹的温柔，更胜千言万语。 周清妍喜欢的那种灰蓝色的色调一直贯穿其中，故事讲的是一个退伍军人和一个乡镇卫生院的护士的故事。男主角沉默如山的背影和女主角如同蒙上雾水般的双眼，都给她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电影播完后，灯光一直没有亮起来，几个人就在黑暗中坐着，沉默着。一会儿，陈澄说道：“男主和女主到底在一起了吗？” “开放式结局，你觉得在一起就在一起了。”李正昊说道。 “我希望他俩在一起了。”陈澄说道。 “觉得电影怎么样？”李正昊问周清妍。 “很感人。”周清妍由衷地说道。 “嗯，那我就放心了。”李正昊定定地看着周清妍，好像在确认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这种眼神让周清妍有点不舒服。她转头看着陈澄，问：“怎么样觉得？” “真的很不错，好久没看到这么好看的文艺片了，那个男主角演的特别赞，我喜欢。”陈澄毫不吝惜自己的赞美之情。 “是个新演员吗，怎么以前没见过？”周清妍问起来。 “导演去部队选的，以前就是个当兵的，刚退伍，算是本色出演吧。” 周清妍惊讶，说：“我就觉得那个男的真的很像个当兵的。” “那个女主角，也是去各地乡镇卫生院选的真护士，以前没有任何表演基础。” “你们真的很大胆啊！”陈澄说完，心里涌起一股复杂情绪。 “一个有名的演员也没请，不过我和导演的初衷就是这样，就找最贴合这个角色的人来演，不管他是不是明星，不是明星更好，不会给人留下既定印象。”李正昊说出了陈澄心里想的。 “她在宣传方面很有经验，你好好请请她呗！”周清妍笑着说。 “那是应该的，去吃宵夜，想吃点什么。” 周清妍站起来，很自然地拿起了李正昊披在座位后面的外套递给他，动作自然地连她自己都吓一跳。 李正昊愣了一下，接过外套直接套在身上，周清妍越过他去推包厢的门。 三个人的饭局比两个人要来的热闹的多，李正昊很健谈，说着电影拍摄期间的发生的故事。当陈澄委婉的问起要如何宣传时，李正昊说：“看你，我不喜欢干涉别人做事情。” “那你真是个好老板。” “谈不上，主要是我脑子不太好使，想不那么周全。” 周清妍笑了起来，说：“别信他，他口头禅是脑子不好使。” “真的。”李正昊又一本正经说起他上学时候发生的事情。他很会讲故事，也懂得察颜观色，知道说什么话女孩子感兴趣，能逗女孩子开心，但是嘴上确总说自己不太会说话，不知道怎么跟女孩子相处，该死的是，不管他说什么，周清妍总能信以为真。 那天周清妍喝了点酒，李正昊说了很多话。李正昊送两人回家，实在太晚了，陈澄就住到了周清妍家中。 一回到家，周清妍就打开冰箱找水喝。一大杯冰牛奶下肚，她感觉神经都清醒了不少。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陈澄盘腿坐在沙发上，手里摆弄着一个猫咪玩偶。 “你喜欢猫啊，怎么不养一只呢？” “我很喜欢，但是工作太忙，又经常出差，没空照料它。”周清妍坐在一旁的懒人沙发上说。 “我特别喜欢你的家，我就喜欢这种宽敞明亮的格局。” 周清妍笑笑，说：“当初选了好久才选中这里，就是因为采光好，亮堂。我给你放水了，你先洗澡吧。” 陈澄恋恋不舍地放下猫咪玩偶，进了浴室。 周清妍手机亮了，她打开看，是李正昊：我到家了，早点休息吧，晚安。 周清妍捧着手机，看着晚安二字，内心一动，一种缱绻情思涌上心头。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个跟她说晚安的人。周清妍微微一笑，放下手机，打开电脑，开始查看今天的工作邮件。她收到了乔云珊的邮件，得知乔云珊为期两个月的柬埔寨之旅结束了，近期会回国。她发来了很多图片和底稿，周清妍才看了一页，一颗心就放下来，还是熟悉的味道和感觉，也更让她坚信了，真正厉害的作家，即使写些寻常生活，寻常人物，也会别有一番滋味。 不一会儿，陈澄从浴室出来，看见周清妍在餐桌上工作，也披上衣服，坐在了她的对面。周清妍给她找出一台备用的笔记本，给她泡了一杯茶，霎时，整间小餐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茶香。 陈澄幸福地说：“好像回到了大学时候。” “嗯。”周清雅从电脑上移开脑袋点头道。 “大学的时候，我们学校图书馆就是这种桌子你记得吗，那时候我跟舍友就喜欢晚上去图书馆，一待就是一晚上，特别舒服。” 周清妍大学的时候住在校外，很少去图书馆，所以她对图书馆没什么深刻印象。 “那时候图书馆的帅哥特别多，特别特别多，书看累了就抬头看看帅哥，哎。”陈澄一脸怅然的表情。 周清妍笑笑，说：“我真的很怀疑你去图书馆的目的了。” “数学系又一个男生特别帅，是个德国人，高鼻大眼，跟雕像一样。他就喜欢穿一件旧旧的蓝色T恤，带个深色眼睛，坐在一棵很大的盆栽旁边，专注地研究着数学难题。” “他研究数学难题，你研究他？” “研究也没什么用啊，我那时候有男朋友的！刚出国的时候感觉很寂寞，就找了同乡的男朋友。” 周清妍听着点点头，再熟悉不过的故事。 “他对我特别好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想起他来，觉得自己其实并没有爱过他。” “很多人都分不清楚喜欢和爱的区别，喜欢一个人有很多原因，因为他长得好看你想多看两眼，因为他对你的好让你贪恋，或者仅仅因为寂寞而去喜欢一个人。然而爱一个人，是你完全无法控制的一件事情，那种吸引力像是黑洞一样把你整个人吸进去，逃都逃不掉。”周清妍说的有板有眼。 “那你爱过什么人吗？”陈澄问道。 周清妍摇摇头，她并不打算袒露自己的秘密。 “我也是，我觉得现在爱情就是奢侈品，可遇而不可求，还是努力工作更加靠谱点。” 周清妍表示赞同。 “可是，你不觉得焦虑吗？” “焦虑什么，该来的总会来的。”周清妍说道。 “可万一要是没来呢？”陈澄问道。 万一要是没来？周清妍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别胡思乱想了，这种事情，多想也无益，只会徒增烦恼而已。” “也对啊！”陈澄低头继续工作，一会儿又说：“我以后晚上能来你家吗？我觉得在你家工作特别有感觉啊。” “没问题啊！”周清妍表示欢迎，她家里就缺少点人气。 从那以后的两周，陈澄几乎天天晚上都要来周清妍家里，两人商讨着电影的宣传方案，周清妍几乎把它当作自己公司的项目来对待。 陈澄问：“你怎么对这件事情这么上心啊？” “我还指望他电影大卖，能带着我的书一起热销一下呢！”周清妍马上回答道。 陈澄似乎马上就相信了，现在这个社会，每一个接近李正昊的人似乎都怀着的相同的目的，希望他或者通过他的关系，从他家族庞大的商业利润中攫取一杯羹，这个似乎不用动脑子就能明白的一件事情。 周清妍突然又想到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就是李正昊是怎么看她的，是不是在他眼里，她就是别有用心接近他的众多女人当中的一个。周清妍也不否认，这是她一开始的目的，只是后来，她的想法发生了变化。如果放在普通人身上，也许不难明白，可偏偏是他，没人会真的相信，甚至连她自己都无法真的相信。 宣传方案几经更改，最终确定后，周清妍发给李正昊过目，李正昊只淡淡地回了几个字：你自己定吧。 周清妍握着手机思虑片刻，她有时候不喜欢李正昊忽然冷淡的态度，跟见面时的温柔体贴判若两人。她甚至在怀疑，手机那端的人到底是不是他，还是这就是他本来的样子。 周清妍自己权衡，还是选择了一套比较传统、文艺的宣传路线。她认为这是她和李正昊之间的默契，就是绝不做些无谓的炒作，宁肯下些笨功夫，多做点。 再过几天就是电影的新闻发布会了，周清妍还在跟陈澄核对着一些细节方面的问题。陈澄笑问周清妍：“李总给你了都少佣金啊，你这么卖力。” 周清妍故弄玄虚，一副不可说的样子，其实全是义务劳动，而且李正昊也许根本就不知道。不过，她知道这是李正昊在意的事情，所以格外努力去做。她能帮他的，也许只有这些了。 第34章 这个男人 发布会的前一天，周清妍回到家已经深夜了，她洗完澡，有点疲惫地躺在床上。最近工作繁忙，总觉得累，身体累，心也累，怎么休息也休息不过来。她知道李正昊对这部电影投入了很多心血，不觉对明天的发布会紧张起来。 第二天周清妍头晕脑胀地到了公司，刚打开电脑，一条新闻跃入周清妍的视线。新闻标题写道：水星集团CEO李正昊恋情曝光，与女演员同回酒店。 什么？周清妍内心一惊，忙点开新闻仔细看起来。新闻寥寥几句，还配了几幅模糊的图片。图片上一男一女正在夜色中走出酒店，周清妍仔细辨认，也没有办法看出真假。 周清妍又快速地搜索了几家新闻媒体的报道，都是一样的内容，一样的图片。她被突如其来的消息弄得有点不知所措，一时搞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女演员名不见经传，新闻显示叫做宋一诺。周清妍皱皱眉头，搜索了一下这个女演员，女孩长相甜美，资料显示是《月光倾城》里的一位女演员。周清妍忽然想起来了，是在《月光》里饰演小琴的女孩。 周清妍皱着眉头盯着电脑上那几行字和几张照片，反反复复地看着，试图从这有限的信息当中发掘更多的内容。她的脑袋正一团乱麻的时候，陈澄打来电话，劈头就问：“李正昊还找了其它的宣传公司吗？” “我不大清楚。”周清妍如实说。 “ 那你看见网上的新闻没有？” “看见了。”周清妍滑动着鼠标说。 “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大家都在议论绯闻的事情。” 周清妍轻叹一口气说：“可能是女方在炒作。” “女方炒作，她敢吗，也不看看对方是谁？”陈澄有点生气地挂掉电话。 放下电话，周清妍自己也迅速否定了女方炒作的想法。但这件事情到底是谁主导策划的？是片方炒作还是竞争对手混淆视听？周清妍一时也搞不明白。 虽然事实真假未定，可网络上却传播开来，尤其是这种豪门公子和女演员的绯闻，是最让人津津乐道的。 助理推门进来，看见周清妍还稳坐在椅子上大吃一惊，说：“周总，十点电影发布会，你忘了吗？” “噢。”周清妍回过神来，说：“马上去。” 助理听罢悄悄掩上门出去了。 周清妍缓缓站起身来，站在窗台边喝了一大杯水，才拿起外套，走出公司。 周清妍一走，刚才死气沉沉的办公区域一下子活了过来。 简松灵说道：“你们看那个新闻了吗？李正昊和一个小演员，被爆恋情了，真的假的啊？” 美术小宋说：“这也没什么吧，这些富二代和一个小演员谈恋爱很正常啊！” “听说我们老板和李正昊最近走的很近？安妮，她是不是去新闻发布会了啊？” 安妮没好气地说：“不知道。” 到了发布会现场，周清妍找到陈澄，她戴着一副眼镜，正在给几个工作人员开会。因为今天早晨的绯闻，导致发布会现场格外忙乱。 周清妍跟她打完招呼，也不多作停留，到了内场，找到一个位置坐下。发布会还没开始，周清妍看着刚刚布置好的舞台，一切在井然有序地进行着。猛然间，她看见了李正昊，一脸春风满面的在会场第一排和人谈笑，看上去丝毫没有被今天的新闻打扰到。 李正昊看见了周清妍，过来跟她打招呼。 “今天来了好多朋友，都没看见你进来。” 周清妍环视了一下场内，笑笑说：“没事，你忙就是。” 李正昊敏锐地觉察到了周清妍笑容中的冷漠，他愣了一下，继而说：“先坐一会儿吧，一会就开始了。” 周清妍看李正昊转身的背影，一颗心不停地往下坠。他走到第一排，依旧笑着跟人聊着天，周清妍盯住那个侧脸，告诉自己，要冷静。 现场灯光暗下来，发布会开始了。先是一个男主持人，在台上罗里吧嗦地说了半天，然后几个演员被一窝蜂请上台，周清妍看的非常不耐烦。 手机震动了两下，周清妍打开手机，看到陈澄发的短信：这剧组不靠谱，自带主持人，完全不按流程来。 周清妍回道：别生气，改天请你吃饭。 周清妍又坐了一会儿，台上开始了无聊的游戏环节，几个年轻的男演员比赛，谁闭着眼睛就能把女演员的妆化好。周清妍无语的起身，离开了发布会现场。她几乎是怒气冲冲地开车回公司，坐在办公桌前的时候，她才稍微镇定下来。 真是一场闹剧，让人啼笑皆非！ 第二天，一场不知所云，一塌糊涂的发布会，却出人意料的受到关注。当然最受瞩目的还是李正昊的绯闻，发布会现场那个女演员娇滴滴在镜头前回应：“两个人只是朋友，在一起吃吃饭而已。” 记者哪里肯放过她，再三追问道关系进展到哪一步。 那个女孩只是暧昧地笑笑，不肯再透露一点信息，自然留给了记者很多想象空间。事情发展到现在，周清妍已经看得很明白了，这一切不过是片方策划的一场丑剧，博人眼球而已。 连着好几天，李正昊的绯闻在网上炒得火热。周清妍一直在关注电影的实时票房，成绩非常不错，至少比预想的好很多。李正昊第一次投资电影，小成本文艺片，还赚了钱。周清妍应该替他高兴才是，可是，她心里就是高兴不起来。 周清妍连着几日都非常气闷，电影宣传期结束之后，她请陈澄吃饭。席间，两人谈起前段时间的事情，陈澄前前后后的付出周清妍都看到眼里，这样的结局周清妍感到很抱歉。 “说实话，我一点也不生气，炒作太正常了，不炒作反而不正常。”陈澄宽慰周清妍。 “是啊，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年代早就过去了。”周清妍有点落寞地说。 陈澄抬起头，看见周清妍暗淡地目光，说：“钱都已经照付了，这事就这么过去吧。” 周清妍抬头，虚弱地笑了笑。周清妍心情不好，陈澄也看在眼里，不停地劝慰她说：“是不是觉得自己的努力都没有被看到？” 周清妍说：“我之前觉得他不是个哗众取宠的人，没想到也这么……”周清妍歪头想了想，说：“急功近利。” “每个人的工作方法不一样，大家道不同不相为谋吧。”陈澄干脆利落地说。 道不同不相为谋？周清妍听后心情复杂，又不能同陈澄说，只能点点头。 饭后，周清妍请陈澄去音乐会。一路上，陈澄兴奋地不行，周清妍却完全高兴不起来。自从那日发布会，他俩再无联络，周清妍心里没来由低地恼火。他不主动找她，她也不去找他。 那场音乐会去了很多人，场地几乎都坐满了。周清妍和陈澄一边聊着天，一边冷眼看着进进出出的各色人。忽然之间，她又看见了李正昊，起初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仔细一看，真的是他。她的心脏马上急速地跳起来。几乎同时，她看见了他身旁的女子。那女子穿着米色长裙，手很自然地挽着李正昊，这女孩明显不是那天新闻当中的那个了。 周清妍赶紧把眼光移向别处，脸上的瞬间凝固了。她低下头，不想让他看见她，但余光却瞄见他俩人说完了话，笑着在前排就坐。周清妍看着他们两人坐在距离她不远的位置，那个女孩一直笑着看着李正昊，李正昊也时不时把头偏过来，跟她说着什么。 周清妍看着看着，周遭一切声音都听不见了，她极力想控制住自己情绪，但是手指头都直在打颤。好在音乐会马上开始了，陈澄没有留意到她的变化。 黑暗中，周清妍感觉一团怒火在心中，怎么扑也扑不灭。她还在想刚才那个女人，她那么自然的挽着李正昊的胳膊，他俩有说有笑的样子，让周清妍嫉妒。她是他女朋友的吗？也许只是个女伴，她不知道。但是李正昊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柔情蜜意。周清妍嘲笑自己为何如此慌张。或许潜意识里她害怕的是，她和李正昊的一切，不过是她自己演的独角戏，对他来说，她不过是和他交往过的女子当中普通的一个。 周清妍心乱如麻，整场音乐会，她不停地胡思乱想，想着想着，现场灯光亮起来，演出结束了。周清妍跟着身边的人一起起立，鼓掌，神色严肃的走出音乐厅。 回到家中，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打开音响听音乐。此时此刻，哪怕一丝一毫别的声音，也能让她本来就纷乱的思绪更加杂乱。 周清妍盘腿坐在沙发上，想也许自己寂寞了太久了。别人一星半点的好，都能让她误会。他们什么也不是，就是普通朋友，如果能这样想，她心里真的好受许多。但是她不能忘记，不能忘记他看她的眼神，不能忘记他在山顶对她说的那些话，她真的不愿相信，他的这番话，也对着别人说过。周清妍知道问题的关键在于，她现在没办法拿他当普通朋友看待了。 那天晚上周清妍忽然很想喝一点酒，它需要让自己的神经麻醉一下，醒着的感觉让她很难受。她起身到柜子里，翻找了半天也没有翻到一丁点有酒精的东西。她有点上火，想要喝酒的心思甚至超过了她的嫉妒。她在屋里转来转去，现在已经后半夜了，她还是决定出门看看。现在不管外面是狂风暴雨，或者电闪雷鸣，她都会义无反顾的拿上钥匙出门。 索性离家不远的24小时便利店开着门，她买了几瓶啤酒，坐在阳台的地毯上喝了起来。她心情很差，没一会就觉得醉了，头很沉，她放下酒瓶，摇摇晃晃的上了床，看了下手机，两点钟，还有一条未读短信。周清妍打开来，眯着眼睛看：今晚看到你了，跟朋友在一起。 是李正昊，周清妍眼神涣散地拿着手机，把短信看了一遍又一遍。他看见她了，他真的看见她了吗？周清妍笑笑，他一定没看见她，至少没看清她。 “今晚的音乐会很好听。”周清妍思虑片刻，如此回复到。她不想，也不能透露一丁点儿带情绪的东西。 “没错，晚安！” 看到晚安那两个字的时候，周清妍立刻有点心软了，这是她的死穴。如果有人跟她说晚安，她会觉得他是很温柔的人。可是李正昊这个男人，温柔中还带着残忍。 第35章 爱情，随遇而安 周清妍常常在想，她喜欢的，也许只是想象中的那个他，那个晚上一个人坐在小露台上喝酒的安静的他，那个站在山顶，面对万家灯火，对她袒露心事的他。可那是真的他吗？那个和女演员同游日本的是不是他，那个和别的女人去听音乐会的人是不是他？ 也许都是，也许都不是。周清妍了解的，也不过是一部分的他，也许就是一小部分。她曾经喜欢他不随波逐流，凡事率性而为，现在看来，他和别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日子一天一天过，周清妍被李正昊搅乱的神经，渐渐清醒起来。回望和李正昊这几个月来，她的心没有一天是安定的，她总是在揣摩李正昊对她的感觉和态度，而这一点他偏偏又永远揣摩不透。她讨厌被人牵着鼻子走，她烦透了这种感觉。 只一瞬间，周清妍就做了决定，不再去想跟他的事情，就当作他们之间，不过萍水相逢的朋友，不过是普通朋友。在很多事情上，周清妍都是知难而退的人，她无意去攀登任何一座珠穆朗玛峰，遇到难题，她也一般选择绕行。她有两条处世法则，一是不难为别人，二是不难为自己。现在，她不想再难为自己了。 自从做了决定后，周清妍一下子轻松了许多，放过自己，是最容易的选择了。爱情不过就是随遇而安的东西，一点强求不得，就全当她自己做了一场梦，现在梦该醒了。 放下一个人，说起来简单，做起却很难。周清妍情绪低落了好一阵子，常常没来由低地想起他来，然后也只能在心里轻轻地叹气。她一直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她是个理智的人，不想也不能放纵自己的任何情绪！她努力保持正常，专注工作。工作让她安心，而爱情会让她得失心疯。 一个很普通的十二月的清晨，周清妍一进办公室，就看到一大束血红的玫瑰花，被插在一个透明玻璃瓶中，散发着馥郁的香气。 周清妍惊叹，这不是她第一次收玫瑰了，但是颜色这么正的一大束还是很少见，周清妍凑近仔细端详了一下，每一朵都是精挑细选过的，还带着晨露的晶莹光泽。周清妍拿起放在桌上的卡片，看了一眼，轻轻叹口气，丢进了垃圾桶。她搞不懂李正昊？欲擒故纵？她已经不想奉陪了。 周清妍打开电脑，开始查看新书销售情况，她发现《月光倾城》这本书已经升到新书榜首位了，她也明白了李正昊送花的原因。周清妍明明刚刚做决定不再理睬他，就因为一束玫瑰花，又左右为难起来。 一上午，周清妍时不时抬头去那束花，真的很漂亮，含苞待放，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 周清妍叹了口气，事到如今，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她既不了解男人，也不了解感情。算起来，她还没有正儿八经谈过恋爱，感情世界几乎是一片空白，想到这里，周清妍不免觉得沮丧。 但是，总会有高兴的事情发生，乔云珊回北京了。周清妍迫不及待地约她吃饭，除了聊聊新书之外，她更需要一个常年走年闯北的人来告诉她，这个世界，其实是无边无际。 周清妍把吃饭时间定在了晚上，她喜欢的赴的约会通常会定在晚上，还很有兴致地叫了两瓶红酒。隔着一张古朴的方桌，桌子那头的乔云珊笑着说：“今天是想一醉方休啊！” “今天特别想喝点酒。”周清妍拿起杯子给乔云珊倒上，自己的也满上。 乔云珊感觉周清妍今晚有点不一样，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她给她的感觉理智、冷静，甚至不动声色，有种职业女性特有的精明和干脆。这一次，像换了一个人，没有了上次的锐利，更多了几缕柔情，乔云珊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酒过三巡，周清妍头脑有点晕，她醉眼朦胧地吸了吸鼻子，跟乔云珊：“我想听听你旅行的故事，说说你最难忘的一次经历吧。” 乔云珊想了片刻，笑说：“最难忘的太多了，有一次在欧洲的码头等轮渡，碰见了我的初恋男友算不算？” “噢！”周清妍眯着眼睛笑了笑，问：“那你跟他相认了吗？” “没有，我当时穿着黑色的雨衣，瑟瑟发抖的缩在等轮渡的人群中。他就从我眼前走过，我一下子就认出了他。” “好像在拍电影啊！”周清妍觉得惊奇。 乔云珊点了点头，说：“有时候现实生活远比电影更真实，也更魔幻，而且永远让你猜不到结局。” 周清妍倚在大沙发的靠背上，问：“当年你很喜欢他吗？” “怎么不喜欢啊，喜欢的不得了。”乔云珊坦诚地说：“那个时候，喜欢一个人，是最天经地义的事情。不需要任何理由，也不用考虑以后。”乔云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真是人间四月天啊。” “人间四月天。”周清妍无端地笑了起来，说：“可是为什么我觉得，喜欢一个人很辛苦呢？” “那是因为那个人可能并不爱你。”乔云珊毫不含糊地说。 周清妍内心一紧，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 “一个人如果真的爱你，是不会让你爱的这么辛苦的。”乔云珊喝下一口酒。 周清妍额头冒起一阵冷汗，她下意识地重复道：“是啊，一个人如果爱你，是不会让你爱的这么辛苦的。” 不管她心里多么不愿意承认，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李正昊就是不爱她，或者没有那么爱。 “可是，为什么每当他对着我笑的时候，我总是会有一种错觉，就是全世界，他就只爱我一个人啊！”周清妍喝醉了，傻里傻气地说。 “那你病的不清。”乔云珊托着腮，温柔注视着周清妍。 周清妍笑笑，问：“我给你看看他的样子。”说完不由分说地递上手机，向那些热恋中的男女一样，自豪地为别人介绍自己的另一半，希望得到别人的赞赏。 乔云珊接过手机，认真看了看，然后微笑着说：“一看就是会让很多女人心碎的男人！” 周清妍怔住了，随即哈哈大笑，说：“是啊，是让很多女人心碎。” “你们认识多久？” “不过几个月，不过有的人，只需要一面，就知道他是不是那个特别的人。” “一见钟情？” 周清妍摇头说：“我觉得我并不了解他，但是有时候又觉得已经很了解他了。或者可以这么说，我每次觉得已经很了解他了，可又总有我不认识的一面出现。” 乔云珊没有说话，她这个时候需要做的就是认真倾听。 周清妍有好一会儿没说话，靠在米黄色的沙发靠背上想了一会，又说：“每次我对他心灰意冷的时候，他又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就是他永远在我正前方，可是我永远够不到他。” 周清妍顿了顿，又说：“可他每次出现，又总能戳中我的死穴。” “就是说你心里想的他全明白，他心里想的你全不明白。” 周清妍一听，笑了，说：“是这样。” “你是碰上高手了。他对你这样，对别人也是这样。”乔云珊说道。 “我即没有办法放下他，也做不到彻底忘掉他。”不知道为什么，对着乔云珊，她很容易就能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而且你知道吗？我好像总是会喜欢不喜欢我的人，越不喜欢我，我越觉得心里痒。喜欢我的人，我反而一点都不在意。” 乔云珊笑了起来，世界上好像就有这么一类人，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 周清妍叹了口气，说：“不过我已经决定了，不搭理他了，也放过自己。真的，太辛苦了。” 乔云珊缓缓开口说：“有个人让你喜欢，其实是一种幸福。而且爱情也需要自己去把握。” 周清妍不言语了，半晌说：“他周围美女环绕。你贴的越近，他就会离你越远。对他示好的人太多了，我不想变成那些人。” “这么说，你俩还真挺一样的。” 周清妍低头笑笑，说：“我就是很很普通的人，没什么特别的，也不足以吸引别人的目光。” “女人总是会爱上自己的感觉，有时候并不是真的爱那个人。”乔云珊说。 “但是感觉是会骗人的，对不对。”周清妍问。 乔云珊没有回答，问：“你以前爱过什么人吗？少年时候。” 周清妍想了想，她脑海中出现的竟然全是彭飞的样子，他对着周清妍大笑的样子，吹牛的样子，在足球场上奔跑的样子。周清妍好奇，她从未喜欢过那个男孩，但是现在回想起来，脑子里却全是他。周清妍还隐约想起了另外一个人，就是那个弹吉他唱歌的男孩，那个她错拿了书包的男孩，那个在正午的阳光下离开，脑袋像一颗菠萝包的男孩，但是周清妍死活想不起他叫什么名字，她甚至都怀疑，她是不是真的知道过他的名字，不过无所谓了。 周清妍说：“上高中的时候，交往过一个男朋友，后来就分手了。”她指的是陈龙。 周清妍说得寡淡，乔云珊听得无味，听罢说：“那你不是对手。” “我记得我小时候，我妈最常跟我说的一句话就是，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她说……”话说一半，周清妍突然胃里一阵阵地往上翻涌，急急地去了卫生间，趴在马桶上就是一阵翻江倒海般的呕吐。那种难受的感觉，真是许久未曾有过的了，简直五脏都要吐出来了。吐完后，周清妍瘫坐在地板上缓了片刻，才慢慢地走到水龙头边，洗洗手，摘下让她难受的隐形眼镜，洗了洗脸，漱了漱口。 出了卫生间，周清妍走在铺了一层厚厚红色地毯的走廊上，一时晕头转向，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小包厢在哪里。冷不丁的，有人在背后轻轻拍了她的背，周清妍转头，一张异常大而有神的眼睛，出现在她面前。 周清妍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盯着那人仔细瞧。 “Joey，我是Andy，还记得我吗？” Andy，北京机场，那个看《Game of Thrones》的大男孩，周清妍的记忆缓缓复苏。 “Andy啊，真是好久不见了，怎么又来北京了？”周清妍晕晕乎乎地问。 “我毕业了啊，就来北京工作了。” “那很好啊，北京经济很好，机会也多。”周清妍觉得头直发蒙，自己说了什么都不大清楚。 “能碰见你真是太有缘了，我在北京没什么朋友的，留个联系方式吧。” “噢。”周清妍拿出手机，按着手机键盘。 “小周。”乔云珊从包厢走出来。 周清妍抬头，看见乔云珊一脸担忧地走过来，露出一个放松的微笑。 “哎呀，这个大帅哥是谁啊？”乔云珊说道。 “我是Joey的朋友，我叫Andy，你好。” “我叫Cecilia，你好。” “她也是刚从国外旅行回来的，改天叫你一起吃饭吧。” “好啊。”Andy乖巧地点了点头。 “改天见了。”周清妍对他挥挥手，挽上乔云珊的胳膊。她头昏沉沉的，听见乔云珊细声说道：“你出去这么久，我还以为出什么事情了，原来碰上帅哥了。” 周清妍走着走着，渐渐觉得精力不支，她强撑着进了包间的门，就闷声栽了下去，黑甜一梦。 第36章 重逢 周清妍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自家客厅的长沙发上，她想试着动动身子，一动才发现浑身骨骼酸痛，太阳穴也直发酸。于是索性闭上眼睛，喝醉以前发生的事情，和乔云珊的对谈，和Andy的偶遇，在脑海里一点一点清晰起来。和Andy重逢是个惊喜，虽然他俩人从未有过什么了解，但是这个大眼睛男孩的笑容，就像阳光一样照进了周清妍的心。 她重新睁开眼睛，窗外的暖阳透过透明的薄纱窗帘照进来，不热烈，但很安详。周清妍拿起手机看时间，16：35分。她伸手拿起桌上的保温杯，拧开瓶盖，居然有丝丝热气冒出来，她贪婪的抱着杯子，把一大杯水全部喝光。 她睡了许久，感觉肚子饿了。她爬出被窝，先去浴室洗了个澡，又从衣橱里找出一件厚厚的棒球服套在身上才出门。 外面倒是没有那么冷，不过也是一派萧索的冬日景象。两只小狗很欢快的在厚厚的树叶上相互追逐着，有个小宝宝，在妈妈的注视下走着路。周清妍看了这小人儿摇摇晃晃，咿咿呀呀，心情一也好了起来。她骑车去最近的超市，采购了一大堆鲜蔬和水果。回家的路上，起风了，风卷着树叶直打转。今天立冬，不知不觉，冬天已经到了。 回家后她炖了一大锅汤，各种乱炖，味道却异常鲜甜，一大碗汤下肚，周清妍浑身上下都有种劫后重生的感觉。 到了年底，人心惶惶，周清妍的工作异常也忙碌起来。她每天飞到不同的地方，走进各式各样的办公大楼，见着各式各样的投资人，说着有时候连自己都听不懂的话。那种感觉很魔幻，好像她自己都不属于自己。她总想把自己抽离出来，但是工作把她牢牢地固定住，容不得她有任何别的想法。她想起了以前看过的一句话，忍无可忍，重新再忍，不觉笑了起来，作为一名普普通通的劳苦大众，除了忍，她还有什么办法呢！ 剧烈地头痛把她拉回到现实中，重感冒，再加上发低烧，周清妍感觉脑袋好像有一万斤重。 黎雯轻轻地问：“好点了吗？” “好多了。”周清妍不想让黎雯担心，强打起精神回应道。 “这个魏总，虽然年纪不大，但是非常有眼界，会把握时机，且出手果断。” 周清妍看着手里的资料，点了点头。 “他们承诺的资金丰厚，网站设计、运营均有我们负责，他们也表示不会插手。” “要求呢？” “要求是我们五年内必须盈利。” 周清妍点头，半晌说：“这个生意上的合作和找对象是一样的。” “怎么又扯到找对象上了？”黎雯笑问。 “优点再多也不是重点，决定能不能在一起的关键是，能不能接受彼此的短板。” “那这个你能接受吗？” 周清妍往后座上一靠，说：“你觉得能实现吗？” “这个是可能实现的。” 周清妍思来想去，没有说话，她没有什么把握能做带5年内必须盈利。 “可能快到了，他十点有个会，就给了我们半个小时的时间。” 周清妍点了点头，和黎雯在最后核对一遍细节和一会的说辞，时间又过去半小时，投资方的人还没到。周清妍和黎雯不说话，默默喝着茶。 周清妍看着会议室井然有序地桌椅和一丝不苟的陈设，到处都体现着一种叫做秩序的东西。她和黎雯坐在这边，投资方坐在那边，她们口干舌燥、几乎要用尽毕生的耐心和演技去说服对方相信自己说的话，而对方则永远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这些都让周清妍心里恼火。 她正思索着，门开了，进来一个穿着颇为考究、带着黑边眼镜的中年男子。 周清妍条件反射似的起身，露出一个程序化的笑容。 几人寒暄落座，魏总先开口道：“今天飞机晚点了，我们只有十分钟时间，你现在就开始吧。” 周清妍之前准备好的开场白被骤然打乱，她压缩了谈话内容，只捡了最重点的说。虽然说了很多遍，但是周清妍还是尽量保持轻松的语气，让它听起来有吸引力。 周清妍说罢，那个魏总马上发问：“国内运营的最好文学网站是白鲸，你觉得他们运营模式怎么样？” “嗯。”周清妍大脑迅速转动着，说：“白鲸走量不走质，这不是一个能持续发展的方法。” 魏总抬起头来，笑说：“什么才是能持续发展的方法呢？” “精确定位，化繁为简，大家现在对内容的要求越来越高，但是现在高质量的平台并不多。”周清妍说完，马上察觉自己说的话很耳熟。 魏总点头，说：“你说得对。但是你们怎么保障五年内能实现盈利？” “这个说不准，我们有明确的规划，只要资金到位，也许三年就能盈利了呢！” 魏总笑起来，说：“周总很自信啊，我喜欢跟有自信的人交往。” “魏总，你知道，白鲸已经在出售旗下的产业了，弊端已经显现。” 魏总点点头，说：“白鲸旗下的网站，要价可不高。” 周清妍笑笑，说：“他们读者流失的差不多了，也就值那个价了。我相信魏总也是前期经过了解和考察，才决定跟我们谈的。” “没错，看过你们的方案，蓝图描绘的很美好。” “有个好的愿望，才能有行动的方向。”周清妍笑笑。 魏总这次没有再犹豫，终于拍板定下了这件事情。周清妍笑说：“魏总，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越快。” 魏总没有多做停留，几个人站起来，走出会议室。周清妍说：“魏总一路辛苦了，也没能请您吃个饭。” “别太客气了。我们年后北京见吧。” “行，那我等您回京后再请您吃饭。” “吃饭就不必了，年后把后续的事情解决一下，这件事情要尽快提上日程。” 几个人一起下电梯，走出大楼，冬日的寒风汹涌袭来，周清妍浑身打了个冷颤。魏总上了车，周清妍站在外面跟他挥手告别。车子走远，周清妍和黎雯对视一眼，一种异常愉悦的心情，超越了寒冷，在两个人中间传递着。本想有一场恶战要打，没想到的是过程竟然如此顺利。两人在人来人往大门口前，情不自禁的拥抱了起来。 本来她俩还订了酒店，想也许得在这里耗上个一两天，事情搞定后，俩人当即退掉酒店，飞车赶往机场，十万火急地赶回北京。周清妍打算提前放假，全公司的人一起去度个假。 出租车上，周清妍正在啃一个面包，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怎么吃东西，人一放松下来，肚子就觉得饿了，一个剩面包也吃的有滋有味。 黎雯说：“刚才吓死我了。” “害怕什么？” “那个魏总，比想象中严肃。” “做出个样子来罢了。” “你刚才说三年，真的假的啊？” “假的，说着玩的。”周清妍云淡风轻地说道。 “这你都敢说着玩，你可真行。” “这没发生的事情啊，怎么说都行，反正没人知道结果怎样。” 黎雯看着周清妍，眼里有一丝不解。 “怎么了？”周清妍问。 “我有时候觉得你很大胆，敢想敢做，有时候又觉得，怎么说呢？” “说话没谱吗？”周清妍笑着问。 “不是，是有点玩世不恭，不知道你说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周清妍听完这话笑得更开心了，说：“有时候我真不知道自己在说啥，乱说的。” 黎雯一拱手，表示佩服。 “其实我是真的很想今天就把这件事情定下来，不想再拖到年后。所以，说了几句大话。这个魏总，其实也是个外行，很多事情他根本不懂，但是他就是想要我们一句准话，他回去也好交差啊！” “可是，大话放出去就要兑现啊!” 周清妍沉吟片刻，说：“年后再说罢，现在想太多也没什么用，先好好过年吧。” 周清妍把最后一片面包塞进嘴里，转头看着窗外，说：“这个就是钟楼吧。” 司机转头笑道：“是啊是啊，姑娘，第一次来西安吗？” “是啊，第一次来西安。” “都去什么地方玩儿了？” “工作来的，没空去别处啊。” “啊！大雁塔没去？华清池没去？那你真的白来了。” 周清妍在后排和黎雯相视一笑。 “那羊肉泡馍也没吃？大烤串也没吃？” 周清妍继续笑着，司机捶胸顿足，一脸扼腕叹息的表情。 周清妍和黎雯窃笑，周清妍说：“以后有机会一定会回来看看的，看看兵马俑，吃点大烤串。” 到了机场，还有点时间，俩人在附近着了家火锅店，美美的吃了一顿。心情好了，廉价火锅，都吃出了满汉全席的味道。飞机上，周清妍美美地睡了一觉，醒来后感觉感冒也好了很多。 第37章 海岛之旅 周清妍回公司后，马上就宣布全体放假，请大家海外五日游。地点是乔云珊订的，飞机上，周清妍和乔云珊比邻而坐。周清妍在看电影，乔云珊在看一本去南美洲旅行的书。 “又打算出发了。” “对，过完年打算去南美洲。” 周清妍唏嘘不已，她在美国呆了那么多年，从未动过心思去南美看看。她有时候像是只寄居蟹，喜欢躲在她觉得舒服安全的角落。所以她格外佩服乔云珊，佩服她的那股勇气，还有内心深处那种洒脱劲儿。周清妍觉得乔云珊像个浪迹天涯的剑客，四海为家，无欲无求。 小时候的周清妍，也想像乔云珊那样，希望无拘无束，自由地生活，所以她小小年纪离开家，去追求自己想要的自由。可长大后才发现，想要自由，是要付出代价的，甚至是最大的，一般人做不到的代价，她也做不到，所以索性跟大部分人一样，被一份工作套牢，缩着脑袋，小心翼翼地生活。以前她以为，自己跟大多数人不一样，而现在，她认识到了，自己本来就是普通的大多数，没什么不同。想到这里，周清妍又轻轻叹了口气。 乔云珊察觉，问：“怎么了，又叹气。” 周清妍摇摇头不肯说，也不知道她这一番思考从何说起，只是扭头看向了窗外。一闲下来，身体不累了，心开始累，因为总是在想很多很多的事情，她以前不是个顾虑重重的人，常常脑门一热就决定了去做什么事情，可现在，她越来越怕做出决定，一件事情想半天，想来想去没有结论，反而失去了以前的单纯和直接。 飞机降落了，安妮过来问周清妍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周清妍笑说：“不是说好了，完全不用管我。” 安妮吐吐舌头，开心地溜掉了。 车子在路上疾驰，周清妍一路开着车窗，看着外面的蓝天白云，呼吸着海岛特有的湿润空气，心情格外畅快，更觉天格外蓝，云格外漂亮。不多时便到了乔云珊预订的酒店。这酒店依山傍水，环境清幽。车子驶入了酒店大门，行驶了半天都没有看到一个人，周清妍满意极了。她当初告诉乔云珊她对酒店的要求，环境开阔，不吵闹，乔云珊果然是最了解她需求的人。 一群人收拾完行李，年轻人就叫了车到市区玩，周清妍和乔云珊留在了酒店。吃完午饭，乔云珊带着周清妍去坐船，前往附近几个小岛玩。 正好是正午，大太阳在头顶。周清妍带上遮阳帽，乔云珊忙着抹防晒霜，周清妍看见了，大笑着说：“原来你也涂防晒，我还以为你真修炼成仙了。” 乔云珊一边抹着脖子，一边说：“防晒是要涂的，而且要每两个小时补涂一次，海上日晒很厉害。” 周清大笑起来，她终于发现了一个乔云珊也是劳苦大众的理由。两人玩笑一阵，终于出发了。 到了小码头，一个浑身黝黑，带着白色遮阳帽的船夫在船边等着。乔云珊上船，很自然地和船夫打着招呼，经常走南闯北的人，走到哪都能和当地人迅速地熟络起来。 周清妍坐稳后，小快艇在海上飞速开起来，船夫看上去憨厚老实，可完全不是这么回事，简直要把船开上天。周清妍一阵惊呼，那船夫还得意地回头对她笑，露出两排大白牙。 船须臾就到了一个小岛，船夫把船收拢好，独自跑到船尾去抽烟。周清妍和乔云珊上了岸，岛上荒草丛生，周清妍有点担忧地问：“会不会有蛇啊？” “这种地方一定有的，你仔细看着点，应该能看到蛮多。” 周清妍骇然，说：“我怕蛇的。” “没事的，蛇不会主动攻击人类的。”乔云珊回头，给了周清妍一个鼓励的微笑。 周清妍撇撇嘴，亦步亦趋地跟着乔云珊。乔云珊带着一顶草帽，头发变成麻花辫垂在脑后，一件式样简单的黄色衬衣，在腰部随意地打了个蝴蝶结。 “珊，你知道我觉得你像什么吗？” “什么？” “像向日葵。” “因为我今天穿了黄色吗？”乔云珊笑说。 “不是，因为你给我感觉很坚韧，很有力量。” 乔云珊笑了笑，说：“我小时候在南方乡下长大的，从小野地里长起来的根本没人管。” “你小时候都玩什么？” “南方孩子，小时候就是游野泳啊，夏天的时候成天泡在里面，现在不行了，都被围了起来，上书禁止游泳。” 周清妍笑了起来。 乔云珊忽然转过身子说：“以前我妈总是在吃饭前，站在家门口大喊：‘珊，回家吃饭’。好久没有听到有人叫我珊了。” “是吗？你喜欢这样叫你吗？”周清妍抬起头问。 “特别喜欢，每个这样叫我的人，我都觉得像我的家人。” 周清妍笑起来，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开关，如果你找对了，你会很快进入她的内心。 “我喜欢每个跟我说晚安的人，因为我特别渴望有人能每天跟我说晚安。” “那他跟你说过吗？” 周清妍一听就知道她指的是李正昊，于是说：“说过。” “真的决定放弃他了吗？放弃那个你喜欢的人？” “放弃了，你不是说他一看就是会让很多女人心碎的男人吗？” 乔云珊听后撇撇嘴，说：“不过是个帅哥啊！” 周清妍心里一笑，说：”帅有什么用啊，我需要的是一个能每天都能跟我说晚安的人，而不是偶然闲下来，才会想起我的人。” “说晚安对你这么重要啊！” “是啊，非常重要。”周清妍开玩笑似的说：“我小时候特别怕黑，非得我妈妈跟我说晚安我才能睡着。” 乔云珊笑了，两人在荒岛上走了好一会儿，走到了另一边的海岸线。这里的海非常干净，是一种让人心情愉悦的蔚蓝色。周清妍闭上眼睛，能听见风的声音，若有似无，让人心安。俩人坐在海边，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想，就静静地看着远方，听风的声音，听海浪的声音，听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周清妍感到了一种久违的安宁。 “珊，谢谢你，带我来这么美的地方。” “偶尔还是需要放空一下，不要被生活困住了。”乔云珊微笑着说。 日暮时分，两人开始往回走。这次船夫没有乘风破浪，而是把船开的悠然而缓慢，让周清妍可以静静地欣赏这流光溢彩地只有在梦中才会出现的美景。重新踏上岸的时候，周清妍恋恋不舍地回望了一眼海那头的落日，又大又圆，像什么呢？不像什么，管它呢，反正挺美。 那几天周清妍过的非常轻松惬意，心情好就和乔云珊到没人的小岛上闲逛，有时候也会去城里购购物，吃吃饭，站在路边发发呆，大部分时间就呆在酒店房间里，听着音乐，看看书。 旅行的最后一下午，周清妍和乔云珊开车去城里，打算买点东西带回去。逛了一下午，收获颇丰地和乔云珊拎着大袋小袋的回了酒店。 刚到酒店房间，酒店的服务员通知她们，今天晚上海边的西餐厅有舞会。周清妍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对乔云珊说：“正好我今天买了一条适合跳舞的裙子，一块去吧。” 乔云珊也喜欢跳舞，还会跳各种各样的不同的舞，内心也雀跃不已。 俩人回到房间开始忙碌起来，洗澡，化妆，吹头发，周清妍帮乔云珊涂了珍珠色的指甲油，乔云珊帮周清妍挽了个很漂亮的发髻，又从花瓶里掐了一支开的正好的玫瑰簪上了。周清妍心情出奇的好，仿佛间今晚会有不一样的事情发生。 在等电梯的时候，周清妍发现酒店里人明显多了起来，乔云珊说：“可能又来了一拨人，这个舞会没准就是他们开的。” 周清妍恍然大悟，俩人走出电梯，走向酒店位于海边的餐厅，果然这边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仔细看，都是中国人。她俩在人群中穿梭了一会，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立刻有服务员端来甜点和酒。 周清妍拿起一棵樱桃塞进嘴里，樱桃很酸，周清妍身体不自觉地抖了抖。 有人拍了拍周清妍的肩膀，周清妍回过头来，看见一个二十来岁的，非常清秀的女孩子。 “周姐你们也在这里呢，太巧了吧。” 周清妍马上露出笑容，但心里一直在嘀咕，这人是谁？为什么看着这么眼熟？她用力又不着声色地在脑海里搜寻着，但是还是没想起来。 “周姐，我们李总也来了，在那边呢。” 晴天霹雳，周清妍一下子想了起来，这个人是李正昊的助理，她们见过一次面。周清妍顺着那女孩指着的方向转头，看见李正昊穿着正装，坐在铺着紫色桌布的餐桌旁，对着餐桌对面的女孩微笑。周清妍只能看到那个女孩的背影，她扎着高高的马尾，穿着露背裙。 周清妍尴尬一笑，说：“知道了，你先忙去吧。” 那个女孩离去了，周清妍低下头，喝了一口薄荷酒，酒味太冲，她觉得脑子都在嗡嗡响。她抚了下胸口，抬头看时，乔云珊正咬着果汁的吸管冲她笑。 周清妍尴尬地笑了笑，拿起酒杯刚想喝，放到嘴边又放下来，心里一直在有个声音在问：周清妍，你到底在慌什么？ “你根本没有忘记他。” 周清妍笑笑，问：“何以见得？”说完马上又很知趣地笑了。 “我不知道他会来。” “那个女的是他什么人？” “不知道，他身边女伴常常换。” 乔云珊不解，又转头看了看李正昊，问：“他是干什么的？” “李正昊，水星传媒的CEO。” 乔云珊没有说话，微微挑了下眉。她可能不知道李正昊其人，但是肯定会知道水星传媒的大名。 两人都沉默了。 一会儿，舞会开始了。第一支舞，有人邀请周清妍，她拒绝了，乔云珊也没去跳舞，陪着周清妍。李正昊挽着那个漂亮女孩，走进了舞池的中央。 那女孩非常高挑，脖颈线条纤细优雅，穿着一条晶光闪闪的鱼尾裙，衬的身材更加高挑玲珑。她的表情看起来还有几分高傲，周清妍心里断定一定是个富家女，那种与生俱来的神态是后天锻炼不来的。周清妍看了片刻，忽然觉得眼前一片迷雾，她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微微低下头，说：“我进去一下。”没管乔云珊的反应，很没礼貌地走进了酒店大堂。 乔云珊坐在对面，看着周清妍的背影，心想就随她去吧，如果她想一个人静静的话。 一会儿，安妮坐了过来，问乔云珊：“周总呢？” “她觉得有点冷，去房间拿个外套。” “你知道跟李正昊跳舞的那个女人是谁吗？”安妮狡黠地问。 “谁啊？”乔云珊拿起一块点心塞进嘴里。 “据说叫苏月晨，她爸爸是高官，家里有发行公司，李正昊投资的电影就是她们家发行的，票房不错噢。” 乔云珊胡乱地点着头，看了看酒店大厅，人来人往，没有了周清妍的影子。 第38章 热带风暴 周清妍没有回房间，而是绕过酒店大厅，径直走到了花园里。这里夜色融融，没有了耀人的灯光，但是音乐声还是远远地传来，周清妍在心里默默地听着，这已经是第二支舞曲了。 她吹着海风，试图平复一下自己的情绪。就在刚才，她看到李正昊的时候，心里就像有什么东西爆炸了一样，一下子让她六神无主起来。她没想到的是，一别两个月，李正昊依然能在她心里引发如此强烈的振动，在他面前，她依然没有办法做到面不改色。 她想在心里梳理一下她和李正昊的关系，她想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他的，但是完全没有头绪，脑子全是他对她笑得样子，在聚会的小阳台对她笑，在自家的小花园里对她笑，在山顶看夜景时对她笑。也许，周清妍在心里想，也许，她第一次见到他，就已经喜欢上他了。那晚小露台的光线，风的温度，香槟酒的味道，在周清妍的记忆中都格外的清晰。 但是与此同时，她也感受到了一种危险，一种或许会让她一整个毁灭的危险。以周清妍一贯的作风，她总能轻巧的躲避，像以前数次感受到危险的时候那样。躲避危险的最好方法，就是在它发生之前远离它，周清妍以为这一次，她做的也没有错。 可是，为什么再次看到他，她的心，还是没有办法平静。她自问做不到对他视而不见，又做不到彻底的远离他。在看不见他的日子里，周清妍坦白地说度日如年。她甚至无数次情愿见到他，哪怕是看向别人的他，也不愿意在远离他的角落自怨自艾。 潜意识里她总觉得自己不够好，没有办法吸引他的注意力。每当他看着她的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好像被宠爱着。可他一看向别处，自卑感就整个吞噬她。她甚至好几次都想告诉他点什么，但是她忍住了，理智告诉她不能这么做，归根结底，她是个理性的人，绝不会在各方面条件都很不利的前提下，交出自己的心。 “在想什么呢？”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周清妍的心噌的提到了嗓子眼。但是只1秒钟，她就优雅地转头，露出一个纯熟的笑容，说道：“有点吵，出来散散心。” 李正昊点了点头，稍微松了一下衬衣的领口，说：“这个舞会是挺无聊的，公司聚会，又不得不来。” “你不无聊吧，看你刚才很跳舞很开心的样子。” 李正昊笑笑，没有说话。周清妍马上就有点自悔，不该说出这句酸溜溜的话。 “我最讨厌跳舞了，原来学校有舞会，我都是躲开的，今天实在是躲不开了。”李正昊说道。 周清妍撇撇嘴。 “来了几天了？”李正昊问。 “好几天了，明天就要回去了。”周清妍淡淡地说。 “你走不了的。”李正昊笃定地说道。 “为什么？” “明天有暴风雨。” “是吗？”周清妍下意识抬头看了下天，却意外地看到了很多闪闪发光的星星，于是说：“今晚星星这么好，明天肯定没雨。” 李正昊又笑了笑，说：“你穿这么少，还是回去吧，风有点凉了。” “好。”周清妍虽有点不舍今晚的清风与明月，但也只好往回走。 他俩一起在往电梯方向走，恰好刚才跟李正昊跳舞的女孩也在等电梯，她看见周清妍和李正昊一起走过来，脸上有一丝不易觉察地嘲弄笑容。 三人一起上了电梯，那女孩在中间，周清妍和李正昊一左一右。 那女孩先开口，以一种让人厌恶的口吻对李正昊说道：“你怎么都不给介绍一下啊。” 李正昊随即说道：“这位是苏月晨，这个是周清妍，我朋友。” 苏月晨嘴角又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没有搭理周清妍，直接对李正昊说“你刚才跟我说的事情，我还得好好考虑一下。” 周清妍理解了一下这句话，言下之意是，李正昊的工作做的还不够好。 李正昊笑说：“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是得好好考虑。” 苏月晨见他不搭茬，脸色马上拉了下来，到了楼层快步走出电梯。 李正昊和周清妍一起下了电梯，两个人很有默契地把步子放的很慢，终究还是很快地到了门口。 “进去吧。”李正昊说。 周清妍点点头。 “今晚会下雨，关好窗户，晚安！”李正昊在她背后说道。 周清妍笑了笑，掩上门。那个关门前的笑容，还留在周清妍的眼底，那种坚定的，好像料定周清妍逃不过他手掌心的笑容，让周清妍意乱情迷。周清妍感觉自己像是放在炭火上的蚂蚱般，正应了乔云珊那句话，她完全不是对手。 那晚，窗外电闪雷鸣，周清妍的心也是一刻也不能平静。听着倾盆大雨，有一种缱绻的思绪，慢慢在周清妍心中荡漾开来。她想赶紧入睡，但是又睡不着，她在心里嘲笑自己，可又觉得很快乐，浑然忘记了前些日子自己要放弃他的决定。她起了床，想去到小阳台上检查窗子有没有关紧，刚走到阳台，就闻到了蓬勃的热带草木混合着雨水的气息扑面而来。周清妍深吸了一口，觉得身体每一个毛孔都舒畅无比。 第二天，周清妍醒来，听见外面依旧暴雨如注，安妮一早来敲门，告知今天航班全部取消，周清妍懒懒地赖在床上，看着外面一团白色的雾气，如仙境一般。 去餐厅吃早饭，又碰见了苏月晨，周清妍和乔云珊在离她很远的位置坐下来。 不一会儿，李正昊也下来了，他冲周清妍打了个招呼，坐到了苏月晨对面。苏月晨脸上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周清妍假装没有看见似的看向窗外。窗外有一丛竹子，吸饱了水分，青翠欲滴。乔云珊默默不语地低头吃着饭，感觉自己卷入了一场很复杂的局。 周清妍和乔云珊匆匆吃完饭，就回到了房间，乔云珊坐在床上写东西，周清妍坐在镜子重新梳着头。她一边梳头，一边揣测李正昊和苏月晨的关系。在周清妍看来，李正昊是个目的性很强的人，他接近苏月晨一定有他的原因。也许正如苏月晨所说了，他们在谈一个什么项目，目前看来，可能是合伙人。她和李正昊短暂的几次交集，也是因为工作上面的事情。周清妍感觉李正昊，好像无意谈情说爱，只有工作才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中午的时候，雨停了。公司的同事，还有乔云珊都收拾好行李，准备去坐下午的飞机，唯独周清妍岿然不动。 乔云珊笑问：“不走了？” 周清妍低垂着头不说话，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乔云珊在她旁边坐下来，说：“决定了就去做，思来想去没有用的。” 周清妍笑了笑。 “那就祝你成功了。” “珊，你相信缘分吗？”周清妍困惑地问。 “相信啊，来到你身边的人一定都有他的意义。” 周清妍点头，说：“也许意义只是让你伤心一场罢了。” “你还没上战场呢，怎么已经开始泄气了呢。” “不灰心，不泄气，打好持久战。”周清妍粲然一笑。 乔云珊走后，周清妍又开始胡思乱想，如果爱情是场战争，那对手又是谁呢？爱与被爱，征服与被征服，这之间的区别又是什么？李正昊到来之前，周清妍对爱情有自己的一套完整的不容置疑的理论，但是她所有的理论，碰上李正昊，完全宣告无用。她现在才发觉，爱情，对所有人的公平之处在于，不管你17岁爱上一个人，还是70岁爱上一个人，所做出的反应都是相同的，疑虑重重，患得患失。 有时候周清妍怀疑，是不是真的存在那种爱情。你完全了解并欣赏一个人，甚至你毫无原则的爱着他，你希望无论如何他生活幸福就好，但是你并不想占有他。这种伟大的爱情，真的存在吗？ 爱不是占有，是一种最纯粹的欣赏与爱慕，这是周清妍一直以来所信奉的。可为什么会有伤心，失落，嫉妒，甚至仇恨。或许爱，本来就是一种愚昧的感情，它把人变得很笨，很蠢。在李正昊面前，她算是蠢相必露了吧，也许她还能更蠢，更自以为是一点。 乔云珊走后，周清妍一个人想了很多问题，越想越觉得，自己把简单问题复杂化了。如果喜欢一个人，就告诉他，这是多么天经地义的事情，这是范晓雪在十几岁的时候就会做的事情，可这对周清妍来说太难了。告诉李正昊她喜欢他，这就等于把自己交给对方，任凭对方处置，这种危险的事情她做不出。 回到一开始周清妍的在想的问题，如果把爱情当作是场战争，她必须要收起自己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收起自己狂妄自大，用脑子想问题，而不再是凭感觉做决定。 周清妍试图让自己稍微冷静一点，她打开音乐，听起了自己最喜欢的钢琴曲，可没半分钟，她就啪的一声把音箱关掉，任何一点声音，都让她更加烦乱不已。 已经下午六点了，她有点害怕，害怕李正昊会失约，如果他失约，周清妍会马上收拾行李离开。她不想让他知道，她一直在等他，哪怕是随口说的约会，都能让她心情不能平静。她想到了以前看过的一本童话，上面有一个关于驯服与被驯服的故事，周清妍过了很多年驯服的人生，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被驯服。 第39章 满月和失眠 六点零一刻，周清妍的房门被敲响，周清妍赶紧冲到门边，停顿了片刻，打开门。 李正昊的笑容和昨天相比有点疲惫，他微微倚在门框上说：“饿坏你了吧。” 周清妍摇摇头，说：“进来吧。” 李正昊进了门，问：“你们公司的人都走了啊！” “对啊。”周清妍给李正昊拿水。 “你怎么不走啊？”李正昊笑眯眯地坐在了刚才周清妍坐的位置。 “我在等你啊！”周清妍半开玩笑地说出了正经话。 李正昊摇摇头，饶有兴致地看着周清妍。周清妍简单地扎了下头发，拿起小包说：“去吃饭吧。” “穿上件外套吧，外面有点起风了。” 周清妍闻言，披上了件薄外套。 “吃什么，牛排还是海鲜？” “海鲜吧。”周清妍轻轻带上门。 酒店走廊上，李正昊伸了个懒腰，说：“这几天累啊！” “度假还累啊？”周清妍笑嘻嘻地问。 “我可不是来度假的，在谈一桩生意。” 周清妍撇撇嘴，说：“你除了谈生意，就不能想点别的事情吗？” “想啊。”李正昊马上回答道。 周清妍没有接着问下去，两人到了餐厅，找到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下。 点好餐，周清妍合上菜单，一抬头，李正昊正含情脉脉地看着她，周清妍和他对视三秒，败下阵来，转头看向别处。 李正昊笑了笑，说：“前阵子，在美国学电影的一哥们回来了。” “和你一起开工作室的那个？” “没错，回来结婚，这阵子光帮忙弄他那个婚礼就忙活了半个多月，什么正事都没干。” “对你来说，除了工作什么都不是正事。”周清妍嗔道。 李正昊又像个孩子似的撇撇嘴，说：“结婚也是正事啊，身边很多朋友都结婚了，不过我不着急，也急不来。” 周清妍撇撇嘴，低头吃了一口烤大虾。 李正昊笑，说：“不过看见他就想起以前的日子，上大学那会儿，我俩经常去旅行，去过很多很多地方，背上一个包就出发了，那时候没什么钱，但是很自由。” “那时候小，现在长大了。”周清妍打趣道。 “现在长大了，就前几天啊，我俩合开了一个电影公司。” “电影公司，这么有效率。”周清妍筹备的网站已经大半年了，才刚拉到第一笔投资，李正昊的电影公司，好像说开就开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我这个哥们就是学电影出身的，他拍电影，我给他当制片，怎么样，靠谱吧。” “试试看啊，不试试怎么知道靠不靠谱啊。”周清妍鼓励他说。 “你说的没错，我最近正在考察有什么好的项目，你看过那么多东西，给我出个主意呗。” “我还真有个好主意，不过我的主意值100万，你要买吗？”周清妍笑笑说。 李正昊笑着看着周清妍，好像在确定她说真的，还是在开玩笑。周清妍低头吃东西不去理睬他。过了几秒钟，李正昊拿起手机，按下几个键。 “不会吧，真转给我了。”周清妍笑眯眯地拿起手机，看到自己的手机上果然收到了一笔100万的转账，她张口结舌的看了看手机，又抬头看了看李正昊，他笑眯眯地问道：”现在可以说了吗？“ 周清妍放下手机，说：“李总，你的钱也太好赚了吧。” “我现在正在招人，你可以考虑到我的公司做一下兼职。” “你这是想雇我啊？”周清妍瞟了一眼李正昊。 “我肯定想，不过你肯定不愿意。” 周清妍想都没想就说：“什么雇不雇的，有什么用到我的随时找我就行。” “那你刚才的好主意是什么啊？” 周清妍笑笑，说：“逗你玩呢！什么都当真。” “好奇害死猫啊。”李正昊撇撇嘴。 周清妍觉得，李正昊身上有非常孩子气的一面。有时候她随便说句什么话，他就信以为真。 “为什么我觉得你身上有很多面，有时候非常成熟冷静，有时候又很像个小孩。” “我其实都不大了解我自己，可能都是我，又可能都不是。”李正昊想了想说。 周清妍微微皱起眉。 “不过你放心，我可不是什么坏人。”李正昊冲她眨眨眼。 “一般只有坏人，才会说自己不是坏人。” 李正昊哈哈笑了起来，上下比划着自己，说：“你看我像坏人吗？” “我就随便说说，又当真了。” 周清妍觉得这样贫来贫去的挺好玩，故意逗他说：“你拍电影有没有想过自己出演啊？” “我演不了，长得又不好看。”李正昊讪讪地说。 周清妍知道他在装蒜，哪有帅哥不知道自己长得好看的，于是说：“长得不好看也能当演员啊，电影中也需要长相平凡的人。” 李正昊又不开心地问：“你觉得我长得难看吗？” 周清妍心里想笑，嘴上说：“还行吧，勉强算是中等。” “不会吧。”李正昊摸了摸脸，说：“还挺多人说我长得帅呢，说长得像那个明星，叫什么来着？” 李正昊歪着脑袋想了想，可怎么也没想起来。 周清妍笑着说：“我跟你开玩笑呢，你长得挺帅的。” 李正昊又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长得不帅，跟我开工作室的那个朋友长得特帅。” “是吗，那我得去看看。”周清妍笑嘻嘻地说。 “公司开业的时候一定去啊” “一定去捧场，再给你包个大红包。”周清妍说着，晃了下手里的手机。 吃完饭，两人走出餐厅，沿着海岸线散步。海风阵阵吹来，带来一股腥甜的气味。 周清妍轻轻摸了一下额头，李正昊问：“怎么了，头晕吗？” “刚刚喝了太多酒。” “你还真挺能喝的。”李正昊感叹。 “现在不太喝了，喝多了受不了。” “现在不太喝，就是说以前很能喝了。” “以前常常喝啊，不开心的时候会喝点。”周清妍说。 “那今晚你是不开心吗？” 周清妍摇摇头，说：“不对，是不开心的会喝点，开心的时候更会想喝点，一个人的时候会喝，朋友聚会更得喝，反正什么时候都适合喝点酒啦。” “没想到你还是个小酒鬼。”李正昊笑说。 周清妍笑了起来，说：“以前我一个人在国外，常常觉得很孤单，刚工作那一阵子压力很大，得喝点酒才能入睡。” “怎么没找个男朋友？” 周清妍摇摇头，说：“找个男朋友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啊！我自己还自顾不暇，没有那个心思” 李正昊没有说话，周清妍其实还是特别不习惯他突然的沉默，因为总是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周清妍内心也像波涛起伏的大海，渐渐归于平静。走到尽头，周清妍指着一个远处的一丛阴影说道：“你看见那边那个岛了没？” “嗯。”李正昊淡淡点头。 “那个岛上有长了很多很多的猴面包树，大概都有两层楼那么高。”周清妍胡乱地比划着。 李正昊笑盈盈地看着她说：“又在胡说了吧。” “这次真没有，这附近的小岛我都去过啦，前几天跟朋友一起坐船去的。”周清妍自豪地说。 “没有去市区购物吗？” “没有啊，我不喜欢太拥挤的地方。” “不喜欢太拥挤的地方？”李正昊有点不理解地重复了一遍，继而又问：“那你还回北京？” 周清妍笑了笑，说：“在国外呆久了想换换环境。” 李正昊转移话题道：“我这几个月都不在北京，一直在忙新公司的事情，压力很大，这个假期过完，就直接飞去国外了，等我回北京再联络你。” 周清妍默默地笑了笑，两人开始往回走。她不知道李正昊刚才那几句是不是解释他消失了那么久的理由，就权当是吧。 回去的路上，周清妍心里一直在想，李正昊就像是她面前的大海一样，永远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不管周清妍怎么靠近，也接触不到他的内心。每当周清妍试图要更加接近他，他都不着痕迹的躲开了。这让周清妍内心总是感到一种深深地挫败感。 回到房间，李正昊说：“室友走了你害不害怕？” “开什么玩笑啊，我自己都在国外住了十几年了。” “那你早点睡吧，晚安。” 李正昊走后，周清妍关上门，又趴在门口的猫眼上看，李正昊并未马上离去，站在门前呆立了片刻，才转身离开。 周清妍站在门的这边，心里有一丝小得意。带着这点得意，她走到浴室，心情很好的洗了澡洗了头，认认真真的把头发吹干，躺倒床上去。但她没有立刻睡去，开始回忆这一晚上的经过，仔细想着自己说的每一句话，想李正昊说的每一句话，想来想去，她猛然想起，李正昊今晚临走前问自己晚上害不害怕，自己应该说害怕的，装装娇弱又怎么样，不过这种话，周清妍是真的说不出口。 今晚没有雨，夜空静静的，周清妍躺在床上，能看到月亮，今晚是满月，又大又亮，还水盈盈的。每当满月的时候，周清妍就容易失眠，今晚又是，不过周清妍现在已经渐渐习惯自己的失眠了，她反正也有很多事情可想。 第40章 爱情游戏 回到北京后，周清妍开始着手新的一年的工作计划。太多事情要做，她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才理出头绪。 周清妍曾经和乔云珊讨论过一个问题，为什么现在餐厅越来越难吃，电影越拍越差？因为开餐厅的人不是想把东西做好，而是想挣大钱；拍电影的人不琢磨剧情，光想着拉广告。也总是有人说现在好的作家越来越难找，周清妍一直不这么觉得，她觉得现在还是有很多很会写的人。以前周清妍在国外的时候，常常混迹各大论坛，她发现有意思的人很多，有写作欲望的人也非常多，只是高质量的平台越来越少。周清妍非常不愿意承认，这些归根到底，都是对追逐利益的结果。市场天天在变，周清妍也会常常关注，但是并不想被牵着鼻子走。 很多人都在告诉周清妍，怎么样能够成功。但周清妍只愿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自己心灵判断。不过不管市场怎么变化，什么是一定得做的，什么是可以尝试的，什么是一定不能做的，周清妍心里都有很清晰的一条线。 新年一开始，周清妍密集的见了很多在网络上挖掘的作者，有几个不错的也签了约，但是都不大尽如人意。周清妍常常自我安慰，凡事没有100分的，差不多就可以了。但是心中，还是想追寻那种完美惊艳的存在。就像对待爱情，99分的她宁可不要。 “这就是你到现在还找不着对象的原因，哪有完美的事情，不过都是相互妥协的结果罢了！”范晓雪在电话里对着周清妍吼道。 “你吼什么啊！”周清妍悠哉悠哉地说 “我才没吼呢，我说你啊，赶紧找个对象，刚才这句不是我说的，是妈说的。”范晓雪笑嘻嘻地说。 “妍妍。” 妈妈把电话接过来的那个瞬间，周清妍一秒钟从梦想坠入现实。 “现在有在谈的对象吗？” “没有没有。”周清妍向来不肯给她一点希望。 “哎。” 电话那头传来沉重的叹息声，周清妍赶紧转移话题，说：“我给你们买的手机收到了没有啊？” “收到了，晓雪给我们弄好了，现在正用着呢！” “好不好用啊？” “手机，能打电话发短信就行，要这么多功能也没什么用？” “妈，都跟你这么想，这个社会怎么进步啊？” “社会进步不进步跟我什么关系啊。” “妈，你把电话给晓雪。”周清打断了对话。 范晓雪笑嘻嘻地接过电话，又对周清妍进行了一番劝告，周清妍放下电话，心里生了一阵闷气。随便做了点汤，打开电脑，开始看她最近在追的连载小说。小说的男主角自己开了家私家侦探社，女主角是个跟他青梅竹马的女孩子，主业是给他做饭，副业是在报社做编辑。周清妍常常饭后看上一章，小说写的非常轻松有趣，而且有助于胃部消化食物。她也是通过那部小说，明白了那些在她看来无脑的网络文学的意义。现代人生活已经够累了，下班之后，只想看点轻松愉悦的东西，哪怕它很无脑。各种各样的文学都有它存在的意义，并不是只有大部头的严肃文学才有存在的意义，死脑筋的周清妍突然就想明白了这一点。 春天的时候，周清妍搞定了好几个她自己很看好的项目，公司各方面也都上了轨道，很多事情，她已经不需要太过操心，完全交给下面的人去做。建网站的事情，全部交给黎雯去负责了，她比周清妍还忙，周清妍见她一面都要约时间。乔云珊又开始了一段新的旅程，这次去的南美洲，说是一个叫世界尽头的地方。周清妍等着她从世界尽头回来，告诉她世界尽头都发生了点什么事情。 2015年的春天快过完的时候，周清妍参加了数不清的婚礼，让这个恼人的春天更加恼人。参加完陈澄的婚礼，陈澄邀请她去看一下她在郊区新买的别墅。别墅在一个山清水秀的林间，一共四层楼高，面积之大让周清妍骇然。 “你找了个大款啊？”周清妍惊讶地问。 “就做点生意，土大款而已。”陈澄语气颇为不屑，让周清妍有点惊讶。 “你俩认识多久啊，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个朋友？” “认识半年多了吧。” “认识半年多你就敢结婚？” “有什么不敢的啊？” “那看来是真爱？”周清妍困惑地说，心里想的却是以后又少了一个陪她吃饭、看电影、逛街的人了。 “什么真爱不真爱的啊，我告诉你，这个婚姻，是个社会单位，社会单位什么意思？大家各取所需，一同完成一个繁衍后代的任务。” “你的意思是结婚的本质，就是繁育后代。”周清妍说。 “真是这么回事。”听完这句话，陈澄若有所地地点点头。 周清妍默不作声地跟着陈澄参观她那个还没开始装修的公寓，陈澄在那喋喋不休地说道：“关键是什么你知道吗？要认清现实，结婚这种事情，千万不要去追求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比如说感觉，感觉是最不靠谱的东西。” “那要看什么？”周清妍笑问。 “人品，教育背景，经济能力，家庭，这些都得调查仔细了。” 周清妍笑笑，她部分赞同。每个人对待爱情、婚姻都有自己的看法，周清妍已经习惯了，只看，只听，不做评论。 “看见这个房间没，我要把他布置成一个酒吧的样子，夏天晚上在这里开Party，多好。” “确实不错，这空间也够大。” “Joey。”陈澄盯着周清妍看了会，周清妍非常不好意思地笑问：“看什么看？” “你不会是……” “是什么？同性恋啊？” 周清妍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那我真不明白了，你是不婚主义者？” “我呢，说实话，对婚姻算是有点恐惧，但也不算是不婚主义者。” “那你就是要求太高了。” 周清妍摇摇头，不再言语。 两人又转到花园，陈澄说着花园她打算怎么布置，周清妍一句也没听进去。天气慢慢热起来，周清妍坐在花园的一摞废弃的砖上面，想起了去年夏天，她去李正昊家时的情景，那个时候他们刚刚认识，到今天，也差不多认识他快一年了。周清妍离开的时候，陈澄又凑到周清妍耳边悄悄说了一句：“经济能力千万不能忽视。” 周清妍笑而不语。 回家的路上，正是黄昏，她不想回家，一个人开车闲逛。过去她一个人的时候，总能把日子过的很充实，情绪控制地很稳定。可认识了李正昊之后，她的情绪朝着莫名其妙地方向发展，常常感觉有种说不出的焦躁感。 客观地说，对她来说，李正昊并不是一个好的交往对象。他的家庭背景太强势，本人性格太自信专断，甚至有点些许自负。对李正昊来说，她周清妍应该也不是一个会列入考虑范围的人吧。不知道为什么，命运的轮盘，把他俩转到了一起。 现在的关键在于，周清妍搞不懂李正昊的心思。如果爱情是场游戏，谁先动心谁输了，那么周清妍已经输了。可如果像陈澄说的，爱情不过像是在做一场生意，你要找的不过就是一个在爱情生意里的合伙人，不需要考虑感情因素，家庭，性格，工作，教育程度一一放到天平上去衡量，周清妍想遍自己所认识的男性，居然觉得，李正昊还是这里面最好的人选。他看似冷淡，其实有种不着痕迹的细心和细腻。家里很有钱，但又不是纨绔子弟，有自己的事业和追求。他从不花言巧语，也从不说让周清妍感觉难堪的话，说话做事情有分寸，知进退。如果要说缺点，就是他身边你莺莺燕燕太多了。 周清妍开车转来转去，突然想起了Andy，自从上次见了面，就没再见过他。于是拨通了Andy电话，电话很快被接起来，还是那个爽朗的大男孩的声音。 “Andy，你现在哪里？” “Joey姐，我在我的工作室啊。” “工作室？你开的工作室？” “是啊，我开了家心理诊所，你要不要来看看。” 周清妍心内一惊，她没想到Andy居然是学心理的，马上说：“我这就来找你。” 放下电话，她把车子一转，朝着Andy说的地址去。找了许久，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区沿街楼一角找到了那家工作室，工作室的招牌设计非常简洁，看上去很舒心。 周清妍推门而入，里面一个小客厅，米黄色的沙发，白色落地灯，地板一尘不染。周清妍往里走，Andy穿着便装走出来，看见Joey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吃饭了吗？”Andy问。 “还没。” “这条街上有一家小锅米线特别好吃，正宗常德米粉，一起去吃吧。” 周清妍欣然点头。 “你是学心理的？”周清妍好奇。 “是啊，学了7年心理学，我的梦想就是开一家自己的心理咨询室，现在实现了。”Andy像个大男孩一样摊摊手，好像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都已经完成。 周清妍笑起来，说：“你真容易满足，不过学心理，不会很压抑吗？” “不会，我心里有阳光。”Andy笑笑。 周清妍也跟着笑了,说：“你很像我一个朋友。” 两人推门进入那家Andy口中很正宗的小锅米粉，店面很小，人很多，周清妍跟人家拼了一张桌子坐下来，Andy点了牛肉米粉，周清妍点了酸汤米粉，两人吃的一头汗。 “好吃吗？” 周清妍吸起一口米粉，忙着点头。不到10分钟，两人把面前的米粉吃了个底朝天。 初夏的夜晚，七点多，天还未黑，Andy拖着拖鞋，在路边买了雪糕，给周清妍买了老酸奶，两人逛游着回了工作室。 周清妍进了门，踢掉鞋子，舒舒服服地躺到了沙发上。Andy半拉下卷帘门，屋里里阴了大半，刚好遮住周清妍的脸。 “生意好不好？” “还可以吧,常常有家长带着不爱写作业的小朋友来。”Andy无奈地笑了笑。 “病人有心理问题找医生，医生有心理问题怎么办呢？”周清妍抬眼问。 Andy 没有说话，看着周清妍，笑了，眼神中有种温暖的光泽，像八月的海。 在回家的路上，周清妍又想起了李正昊。他有时候像个鬼魅般，存在在周清妍身边。周清妍时常想起他，但却看不透他，这也让他在周清妍格外想探究。 难到这就是爱？周清妍也搞不懂。 作者有话要说：爱情是场游戏，还是生意？ 第41章 香槟玫瑰 李正昊公司开业那天，周清妍大清早送去了一束香槟玫瑰。下午她提前下班，回家换衣服，穿上新买的小黑裙，细细地化了妆，临出门前还喷了点淡香，今晚是李正昊公司的开业酒会。 周清妍到的时候，晚宴还没有开始，她随意地找了个位置坐下，开始四处看人，碰到认识的人，周清妍就起身跟人家打招呼，其余时间就坐在那里，看着人来人往。她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都是些在报纸、杂志上经常看到的面孔。人和人真是不一样，看看今天开业这个架势，以后李正昊的日子，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别人卖力争取的东西，在李正昊这里都会有人送到你眼前来。 周清妍正出神，看见李正昊风风火火地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冰雕一般苏月晨。 “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看见你。” 周清妍笑说：“刚来。” 苏月晨看见周清妍有一丝惊讶，但随即露出一副厌恶的笑容，坐在了周清妍旁边。那种厌恶的表情，好像一副面具一样，结结实实地带在了脸上，摘都摘不下来。 周清妍和苏月晨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两人都没有说话，一整晚也没有再看对方一眼。宴会进行到一半，苏月晨就起身离开了。 她一走，这张桌子上就热闹开了。 有人说：“这以后就是老板娘了吧，听说他们两家现在走的挺近的。” “他们两家要是联姻了，那还有别人的生意做吗？一个有钱，一个有权！” “他这电影公司，苏家就入股了的。” “苏月晨好像也是名校毕业吧，学的市场管理。” “都是从小含着金汤匙出声的孩子，别人怎么能比。” 周清妍听着桌子上其他人的对谈，狠狠地喝下杯子里剩下的红酒。 这一番话，周清妍听起来格外刺耳，好像句句都是说给她听似的。苏月晨的傲慢态度她都看在眼里，也许在她眼中，周清妍根本就像空气一样无足轻重。宴会还没结束，周清妍就跟李正昊先告辞，离开了宴会现场。 开车回家的路上，周清妍心中闷闷不乐。就在刚才，她明显感受到了某种与生俱来的东西的重要性。苏月晨嘲讽的眼神，想根刺一样扎在了周清妍心上。在这之前，她还在嘲笑李正昊只知道工作，一点不懂爱情，而现在，是她不懂现实。 现实是种什么东西？现实就是，当她的妈妈选择离婚，为了让自己和女儿过的更好，不管想不想，都要接受和另外一个男人生活在一起。现实就是很多年前她想离开家出国留学，手无寸铁的她只有依靠陈龙的力量，才能完成这个愿望。她从来没有问过妈妈，爱不爱范叔叔，就好像她从来不会问自己，爱不爱陈龙？因为她知道，现实是现实，爱情是爱情。 她这么多年努力工作，就是希望自己有一天，不再被现实所束缚，不再在现实面前低头。她以为，她有一份不错的工作，有积蓄，可以自由的选择，其实，还是错了。 回家时，周清妍完全没有刚出门时的心情，又陷入史无前例的自我怀疑中。她拨通乔云珊电话，本想说说今晚的事情，电话一接通，又觉得自己那点事情索然无味，于是随便问了下她出行的情况，就匆匆挂掉了电话。 挂掉电话不一会儿，周清妍收到短信，是乔云珊。 Joey，又胡思乱想吧。记住，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要妄自菲薄，你也是无可挑剔的。你需要做的就是享受现在的一切。 周清妍看完短信笑了起来，她喜欢、甚至崇拜的乔云珊，居然说她无可挑剔。她觉得有一点讽刺，她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有人觉得她无可挑剔。不过乔云珊说得对，享受现在的一切，比什么都重要。如果他们终有一天会分道扬镳，那么现在就是他俩最好的时光了！ 第二天周清妍刚上班，接到黎雯的电话，网站的设计已经初步完工。周清妍到黎雯的办公室，两人趴在电脑前专注地看着，网页的颜色是浅玫瑰色和灰色两种色调，页面清新干净，周清妍非常喜欢。网站的名字暂定玫瑰书院，这也是周清妍和黎雯一起取的，因为两人都不约而同的喜欢玫瑰。 “网站设计大体就是这样了，剩下的就是填充内容。” 周清妍点头，她知道网站要运营的好，必须有一大批高质量的作者入驻，目前公司的签约作者数量，还远远达不到要求。 “先留意着吧，看看其它网站有没有合约到期的作者。” 黎雯点点头，说：“合约到期的倒是不多，不过现在白鲸文学好多作者在闹解约。” “什么情况？”周清妍问。 “因为合约本来就存在严重的漏洞，现在政策一改，很多作者闹着要解约。” 周清妍心想那不是天助我也，于是说：“你带着律师，了解一下到底什么情况。” 这件事情闹的很大，几方都发了声明，网上消息非常透明，黎雯把网上能找到的所有资料还有自己私下了解的都打包发给了公司律师，律师连夜做了风险评估。 周清妍也看了那份资料，律师告知她不存在侵权风险。周清妍在想这件事情，如果她这个时候挖墙脚，势必会得罪白鲸的王总。自从上次她在日料店把王总灌醉之后，就把他拉黑了。周清妍知道自己初来乍到，不可树敌。但是大好时机在手，岂能眼睁睁地看着好处让别人得了去。即使她不挖人，人也会被别的公司抢走。 当天，周清妍就给黎雯加派了人手，要她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抢到人。时间紧迫，她已经没有时间去考虑王总会怎么想了。 果然，不多时日，周清妍接到了一个电话。 “周总，好久不见啊，还记得我是谁吗？” 这个油腻的让人作呕的声音，周清妍当然记得，她马上说道：“王总，真是好久不见了。” “小周啊。”王林相语重心长的说道：“上次我们见的时候，你刚回国，那时候我就看出你这个女孩，前途不可限量啊！” 王林相阴腔怪调的，让周清妍难受，她说道：“哪里哪里，您是前辈，我应该多跟您学习。” “你学的不错啊，周总！”王林相语气骤然提起来，像是被人踩了尾巴般尖锐。 “王总，我不明白您是什么意思？能否指点一二。”周清妍继续装蒜。 “周总，你明人不说暗话，以后大家都是同行了吗？”这个圈子里面本来就没什么秘密。 周清妍笑笑，说：“那以后王总还是要多多关照啊！” “哪里的话，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不过我奉劝你一句，落井下石，小心砸了自己的脚。” 周清妍放下电话，王林相的的语气让他不舒服，她知道他在说反话，心里指不定怎么记恨她。 黎雯推门进来，对周清妍说：“白鲸应该已经知道我们在筹建网站的事情了。” “是吗？”周清妍说得不温不火。 “刚才白鲸的人事主管给我打电话，话说的很难听，让我们不要在趁火打劫，落井下石了。” 周清妍想了想，说：“看了白鲸真是急了，只要不涉及法律责任，应该没什么问题，关键是要跟律师交涉好。” 黎雯答应着出去了，她知道这件事情她们做的不地道，但是规规矩矩地做事，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啊！在这一点上，她坚定地和周清妍站在了一边。 黎雯走后，周清妍陷入深思。白鲸背后是有大财团支持的，而她们，在这个圈子里，几乎是孤立无援。孤军奋战，周清妍知道那个艰难，而且她这个举动，一定会引起王林相的疯狂报复。对于王林相来说，先有被拉到黑名单，后有跟他一个地盘抢生意，新仇旧恨，以王林相的个性是绝对不会放过周清妍的。 周清妍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得寻求更好的合作伙伴。她当然首先想到的是李正昊，但是又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 正当她头痛的时候，接到了李正昊的电话，让她晚上陪他去参加一个酒会。周清妍很纳闷，搞不清楚李正昊在搞什么名堂，但还是去了。只要当她决定放下所有的心防，放下对明天所有的担忧，专心地享受现在，偶尔和李正昊约约会，还是件很开心的事情。 晚上周清妍准时赴约，穿了一件温婉可人的浅色连衣裙，她自己都有点不太适应。李正昊倒是西装革履的，像模像样的。 “你不是不喜欢这种场合吗？”周清妍笑眯眯地问。 “也不是不喜欢。”李正昊扭头说：“得看有没有意义？” “没意义的事情是不是对你来说，都不值得做啊。” 周清妍微微皱皱眉头。 “时间很宝贵啊，不能用在没用的事情上。你跟我过来。” 周清妍很听话的跟在李正昊后面，李正昊给她介绍了几个人认识，这几个人里面有做影视的，有做网站的，有做广告的，周清妍礼貌地微笑寒暄了一番，算是认识了。 周清妍忽然明白过来了，李正昊是在帮她，也许他也知道了周清妍的新计划。周清妍看了眼李正昊，他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但让周清妍感觉多少心安了点，她知道有人在不动神色地支持着她。 但是那晚她总觉得怪怪的，说不上哪里奇怪，总觉得有人在看着自己，但留心看时，也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临走的时候，李正昊开车送她回家。周清妍一路上有点疑神疑鬼的，也没注意到李正昊看她时一丝期待的眼神。李正昊发现周清妍神色有异，问道：“没事吧，脸色怎么这么白。” “没事。”周清妍虚弱地笑笑，说：“最近比较累。” 周清妍下了车，冲李正昊摆摆手，迅速地转身离去。李正昊看着周清妍的背影，直到消失，无奈地笑了笑。以前每一次他送周清妍回家一样，他总会目她的背影直至消失，周清妍一次也没有回过头，总是走的很决绝，这让他没有勇气走出那一步。 回到家中，周清妍关好门，又检查了一遍门窗，才放下心来。躺在床上，听着歌，就睡着了。最近太累了，黑沉一觉，仿佛坠入了无底深渊般，一夜无梦。 第42章 盛大开幕 19. 现在正是网站筹备最关键时期，全公司上下处在紧急备战状态。周清妍更是一天24小时耗在公司，不眠不休地跟同事商议着最后的细节。在她看来，越是到最后时刻，越不能急于求成。 一天，她正头晕脑胀地看着测试数据，黎雯的电话打来：“Joey，这个王林相简直不要脸，他在那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周清妍的打断她的话头，说：“怎么了？” “昨天晚上，王林相参加一个行业酒会，接受采访的时候说我们的玫瑰书院马上就要上线。” 玫瑰书院上线时间还未确定，王林相这么说，就等于把他们都给提前曝光了。 “我们辛辛苦苦筹备了那么久，就让他那么轻易地给抖露出来了，还没准备好呢，他在那瞎说什么？还说了很多关于你的话，你自己看看吧。” 周清妍挂掉电话，她就知道王林相会对付她，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她搜索了一下新闻看了起来。 视频上，王林相西装革履出现在一个新闻发布会上，答记者问。 那个记者问道：“白鲸的注册用户已经破5000万，在行业内可以算是一家独大了。” 王林相听后微微一笑，谦虚地说道：“哪里，都是同行，都有值得学习的地方。据我所知，最近又有一个网上阅读网站要上线了，是BO集团设计策划的，马上就要跟大家见面了。” 记者又问：“那你们又多了一个竞争对手。” “不能这样说，来的都是客。” “来的都是客，那您的意思是在网上阅读这块，白鲸稳坐第一把交椅了。” “大家互相学习，BO集团的周小姐是我的学生，她回国的时候曾经拜我为师，我也很喜欢她，好学，上进，她曾经向我讨教过如何做网上阅读这一块，我也把我这么多年的经验分享给了她，她给我看过网站雏形，跟白鲸差不多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简直就是白鲸的儿子。” 周清妍听到这里，果断的关掉视频，王林相和记者这一段对答，不用说肯定就是提前安排好了，一唱一和的贬低BO抬高白鲸，王林相还以老师自居，真是恶心至极。 刚看完视频，电话又响起来，是陈澄。 “你们打算做网上阅读这一块了？” “消息传的这么快啊！” “行啊你，这么大的事情都没跟我说一声？” “网站已经坐好了，但是上线时间还未确定。”周清妍耐住性子说。 “网站还没做好？”陈澄不解地问：“我看新闻都已经出了，这几天上线。” “哎！”周清妍叹口气，说：“说来话长，你有空吗，来我公司一趟吧。” 半个小时后，陈澄已经到了周清妍办公室。她看周清妍面色发黑，双眼无神地坐在电脑前。 “你倒是快。”周清妍笑说。 “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我遇上麻烦了。” 周清妍给陈澄倒了茶，给她讲了她如何和王林相认识，他人如何猥琐不堪想占人便宜，她又如何放弃与他的合作，转而想自己做网站，如何受到了王林祥的打击报复等等，不过隐去了她把王林相灌醉诱使他说出白鲸的商业秘密这一节。 陈澄听完若有所思地点头，说：“这么说你们关系并不好喽！” “应该说是很差。”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是他老师呢，那他这是想干嘛？” “先下手为强。”周清妍说。 “那你们打算怎么办？” 周清妍说：“他这样做，无非是想打乱我们的节奏，不过我们准备了这么久，不能因为他三言两语就匆匆上线，一切还是按照我们自己的节奏来。宣传的事情，我还没顾上，你来的正好。” 陈澄放下水杯，往沙发上一靠，说：“Joey，我这次恐怕不能帮你了。” “怎么了？”周清妍不解。 “你没发现我怀孕了吗？”陈澄笑着说。 周清妍往陈澄独肚子上看，没有看到端倪，不过身材倒是圆润了不少，也没有化妆，素面朝天。 周清妍笑了，说：“几个月了？” “2个多月。” “恭喜你啊！”周清妍颇为感慨地说：“人生终于进入新阶段。” “你怎么样了，我手头上倒是有几个还可以的，要不要给你介绍一下。” “免了免了。”周清妍忙摆手，说：“不过有好的宣传可以给我介绍。” “这个太容易了，我来就是说这事的，找人的事情包在我身上，你放心就是。” 陈澄站起身来说：“你这里这么忙，我就不打搅你了。” 周清妍忙扶起她来，小心翼翼地把她送到楼下。 “还没这么娇贵。”陈澄笑说。 “还是小心点好。”周清妍帮她拉开车门。 “你多注意身体，黑眼圈这么重。” 周清妍点点头，目送陈澄的汽车走远。。 玫瑰书院又经过一段时间的筹备，马上就要上线了。周清妍告诉李正昊时，李正昊假装生气：“这么重大的事情，现在才告诉我。”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周清妍想起那次李正昊莫名其妙地要他一同出席晚宴，并给她介绍了几个人，心里就猜到李正昊一定知道这件事情。 李正昊闷闷地说：“我也是道听途说。” 周清妍听出他话里有点不高兴，说：“等明天的新闻发布会开完，我真得好好感谢感谢你。” “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情不告诉我。”李正昊还是不肯不放弃自己的问题。 “因为……。”周清妍的脑子一团糟，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跟你开玩笑了，忙归忙，还是得注意身体。” 周清妍放下电话，倚在椅子靠背上闭目养神，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玫瑰书院定在八月八日晚八点正式上线，上线前，BO召开了一个盛大的新闻发布会。周清妍大清早到了发布会现场，发现几千多玫瑰含苞待放，繁花似锦，凛香扑鼻，让人有种身处世纪婚礼的错觉。一问才知道，玫瑰是前一晚李正昊送来的，今天凌晨才布置完成。周清妍看着，心情也莫名激动了起来。 终于到了下午，周清妍换上早就准备好的职业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挽起，站在巨幕前，跟上百家媒体记者介绍着刚刚落成的新网站。她以为她会很紧张，可恰恰相反，一站上舞台，她就感觉很自如。这是她的主场，她必须发挥好。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她知道，今晚所有的玫瑰都为她开放，她知道李正昊正在不远的地方看着她，这些都让她心安理得、落落大方的站在这里，镇定自若地讲完所有的故事。 末尾，有记者提问说：“为什么起名玫瑰书院？” 周清妍粲然一笑：“因为玫瑰代表着爱，希望大家能够在故事中，找到让自己感动的那份爱。” 发布会进行的简短但顺利，发布会结束后，现场响起热烈的掌声，今天是周末，记者们来加班，有红包拿又能早早结束去做自己的事情，都开心不已。 发布会结束，周清妍走下台来。李正昊第一个迎上来，笑说：“讲的不错，首战告捷。” 周清妍开心地跟他击掌，两人一起走到发布会后台。很多同事都是第一次见李正昊，觉得惊讶不已。 黎雯使来一个调皮的眼色，周清妍对她眨眨眼睛，说：“今晚还得你来招待记者，麻烦你了。” 黎雯摇了摇头，说：“我应该做的，什么麻烦不麻烦。” “我订了餐厅，已经有人先过去了。”李正昊说。 “好啊，我先去卫生间卸个妆。” “那我在楼下等你。” 周清妍拿起包，去了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水哗哗地流出来。她捧起一把凉水拍在脸上，感觉脸上热辣辣的。直到现在她还是没有办法相信，刚才的一切是真的。 从筹备到今天，周清妍遇到了很多困难，但是从未觉得辛苦。但是现在，周清妍对着镜子，连笑都笑不出来，整个身体都虚脱了。 她重新定了定神，拿出卸妆液，仔仔细细卸掉假睫毛，厚厚的粉底，洗了把脸，摸了润肤霜，简单地涂了唇膏。又对着镜子整理了衣着和头发，这才拿起了手包出了门。 她刚走出洗手间的门，迎面撞上一个黑色的庞大身躯，周清妍尖叫着跳开来，像一只触了电的猫。 是王林相。 “你想干嘛？”周清妍脱口而出。 “周总，这么紧张干嘛啊？我就是来祝贺一下你。” 周清妍看着王林相那张阴森的脸，心里直发毛。此时发布会人去楼空，长长的走廊一个人也不见，周清妍不得不提高警惕。 “谢谢你，我要走了。” 周清妍刚想走，被王林相拦住，周清妍对他怒目而视，厉声道：“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还有一件事情恭喜你，攀上了高枝，真是可喜可贺啊！” 周清妍不理会他，从另一边的楼梯快速地下楼。她越走越快，几乎是夺路而逃，一直到看见李正昊的身影，她才稍微放松下来。 周清妍上了车，偷偷看了眼大楼门口，没有看到王林相的身影。 “怎么去了这么久啊？我差点去找你了。” 周清妍笑笑说：“碰见了个认识的人，聊了会，不然早出来了。” 李正昊笑笑，两人开车同去酒店。 第43章 难得的温暖 网站运行一切正常，就是流量不高。周清妍注册了帐号，每天都在网站上游荡，不多时，她成了网站上最活跃的用户。 正忙碌着，李正昊电话打来，说要一起吃饭，庆庆功。 周清妍闷闷不乐地说：“有什么好庆祝的，不是庆祝过一次了嘛！” “怎么了，不高兴啊？”李正昊问。 “都没什么人。” 李正昊笑了起来，说：“万事开头难，难不成你还想一口气吃成个胖子啊。” “万事开头难，其次中间难，再次结尾难。”周清妍悠悠地说。 “不急，慢慢来。” 周清妍点点头，说：“我说了好好请请你，你也帮了我不少忙，想吃什么，说吧。” “我想吃你做的饭，你在国外那么多年，厨艺肯定不错。” “在国外呆过厨艺就不错啊，那你呢？”周清妍反问。 李正昊胡乱的打着哈哈。 “好吧，我去准备，今天晚上准时到啊。” 周清妍挂掉电话，心情很好的上网搜菜谱。幸好她平时有收藏菜谱的习惯，没有花费很大功夫，就拟好了晚饭的菜单。 中午下了班，周清妍开车去超市。她发现，生活的幸福程度和逛超市的次数呈现正相关。每次一进超市的门，看着花花绿绿的货架，她的心情自然就好起来。以前都是零零星星地买，这次她很豪气的推上了超市的手推车。蔬菜水果买了一大堆，又到红酒专柜挑了两瓶酒。 回到家中周清妍开始打扫房间，家里里里外外擦了个干干净净。打扫完之后洗了个苹果，一边吃一边坐在沙发上休息。 她看着房间内的陈设，想起了第一天搬进这座房子的情景。她买的黄色的沙发，红色的壁画，本想让生活不那么冷清，可日子久了，颜色也有点退掉，不似当初那么鲜艳，在周清妍眼里看来，格外的寂寞。 回过神来，看了看表，一点钟。她预计李正昊七点左右来，她可以四点起来准备食物。时间还早，她舒舒服服地躺在沙发上准备睡会儿觉。最近奔忙的很，她一闭上眼睛就睡着了。朦胧中她听到有敲门声，还以为是梦，想继续睡去。可敲门声越来越大，周清妍猛地醒来，发现不是做梦，是真实的有敲门声。她从沙发上坐起来，看看时间，三点半。周清妍突然想到，不会是李正昊吧，随即又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他不会这么早就来。 她凑到门口去看，一惊，果然是李正昊。她一边答应着，一边迅速起身，像只兔子一样在房间里来回穿梭，快速地换衣、梳头，好一番收拾，才去开了门。 李正昊拎着两只硕大的塑料袋进来，耷拉着脑袋问：“刚才干什么了，还以为你不在家呢。” 周清妍歉意地笑笑，问：“买了什么好东西啊？” “你不是老质疑我会不会做饭吗？今天就做给你看看。”李正昊笑说。 周清妍倚在厨房的门框上，笑眯眯地看着李正昊放下塑料袋，进了厨房。 “你进来帮帮我。” “噢。”周清妍灵巧的闪进厨房，从李正昊手里接过需要料理的食物。 “你偷笑什么啊？” “笑笑都不行啊。”周清妍拎着东西，到了旁边的料理台上。 李正昊眉头紧皱，一脸严肃，周清妍则悠哉悠哉，一边择菜，一边看着李正昊背影。 他穿着一件深蓝色衬衣站在厨房的窗前，衬衣非常合身，衬得李正昊身材更加高挑细长。周清妍从前最讨厌衬衣这种正装，可她觉得李正昊穿衬衣特别好看。 “你看什么？”李正昊头也不回地问。 周清妍赶紧撇了撇嘴，低下头。 最后周清妍还是被李正昊制造出来的假象欺骗了，他在厨房弄得一塌糊涂，还是周清妍出马，搞定了晚饭。 她摆下最后一道菜时，李正昊正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上，喝着茶，看着周清妍进进出出。 “明明不会，还装会。”周清妍不满地说。 “我原来真会做，很多年不做了，水平退步了啊。”李正昊耍赖地说。 “嗬，我还相信你，真当我是傻子了。”周清妍不满。 “你不是傻子，我才是，行了吧。” 周清妍笑了笑，坐了下来。 李正昊捋了捋袖子，露出一截手臂，不顾形象的大吃起来，边吃边赞叹周清妍厨艺好。 周清妍低着头，一双筷子在碗里打着转。她还是有点不太习惯，一个大男人如此不见外的在自己家里吃饭。 “你多吃点啊。”李正昊夹了一块鱼到周清妍碗里，说：“我不喜欢太瘦的。” 周清妍一怔，抬头看李正昊，他正低头偷笑，周清妍猝不及防地红了下脸。 “你是独生子吗，家里都有什么人？”李正昊问道。 “爸妈，还有一个姐姐。”周清妍答道。 “你还有姐姐啊，我们这一代基本都是独生子女，你真的很幸福。”李正昊说道。 周清妍汗颜的笑笑。 “爷爷、奶奶都还在吗？” “奶奶很早就去世了，爷爷在我读大学的时候也去世了。”周清妍在加拿大的时候，听妈妈说起过。 一谈论到家庭的话题，周清妍就如坐针毡，她还没打算对李正昊和盘托出自己的家庭经历。可偏偏李正昊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他接口说道：“我爷爷在我很小的时候都去世了，我对他们都没什么印象，我跟我奶奶感情很好，她老人家今年已经快80岁了。” “是吗？”周清妍有点心不在焉地问。 “我就是奶奶带大的，小时候爸妈工作忙，根本不管我。奶奶常常骑着自行车带我出去玩，我还记得她带我去游乐场，结果自己玩的比我还开心。” 周清妍笑笑。 “我每周五下午都会去看她，每次去她都会问我同样的问题？” “什么问题？”周清妍问回过神来问。 李正昊笑笑，说：“问我什么时候带女朋友回家？” 周清妍知道自己又被李正昊下了套。 李正昊笑笑，说：“这周末跟我回家吧，去看看她老人家。” 周清妍沉吟道：“不太合适吧，我们还不是很了解对方。” 李正昊点点头，说道“有时候生活在一起好几十年的人，还未必能互相了解呢！我们还有时间。” 周清妍笑笑。 吃完饭，李正昊帮周清妍收拾桌子，周清妍站在水池前要洗碗，被李正昊拦住。 “你去休息会吧，做饭不会，洗碗还是会的。” 周清妍听罢，放下手套去客厅看电视。电视机买了许久了，但是周清妍从未打开过，她站在电视机前，左看右看，都没有找到开关在哪里。 李正昊从厨房瞄见周清妍站在电视前端详，马上明白过来，他擦了擦手，走到客厅来，先是按开了电视下方的一个小盒子，然后从电视机底端把开关打开，从茶几上拿起遥控器，给周清妍换到了电影频道，周清妍呆呆地“噢”了一声。 “小笨蛋。”李正昊敲了一下周清妍的头，又去厨房了。 周清妍摸了摸脑袋，愣愣地坐在沙发上。她脑子里还在想刚才的事情。李正昊问她的家庭，她没说实话。可在这样的情景之下，她实在没法说出实话。让她说什么，她父母离了婚，她一直生活在重组家庭，而且跟爷爷奶奶都没什么感情。这是真实的她，可说出这些李正昊会怎么想她？她又想起自己出国的经历，她曾经认为这些事情没什么大不了，她根本不在乎。可碰见了李正昊，她居然害怕这些事情被他知道。她今晚说话吞吞吐吐，聪明如李正昊怎么可能听不出她话里有所隐瞒。也许有一天，她会把自己的经历合盘托出，但肯定不是现在。 李正昊洗碗的时候，在想刚才周清妍的话，她说：“我们还不是很了解对方。”她一定意有所指。如果周清妍不想说，他也不会问。因为如果他认定一件事情或者一个人，就会有足够的耐心。他洗完碗，又洗了手，转头看见周清妍一脸严肃地坐在沙发上，又不自觉的笑了。她一定不知道，她常常无意识地皱着眉头，一脸严肃的表情，好像在思考什么国家大事。她一皱眉头，李正昊就会觉得特别想笑，因为连她皱眉头的样子，李正昊都觉得很可爱。 他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觉得她是很可爱的，也忘记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碰到好玩的事情，会马上想跟她说。但是她的态度总是犹犹豫豫，让李正昊很苦恼。不过他能理解她，他们必定不是17、8岁的孩子了，很多事情上，还是应该慎重。 李正昊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吃起了提子，凉凉的，很好吃。周清妍用勺子吃一个切开了个木瓜，甜腻的味道李正昊都能闻得见。 “我想吃一口你的。” 周清妍舀了一勺，递到他跟前，眼睛却在假装看电视。 李正昊发现了周清妍并不理会他，也不在意，就着勺子吃了一口。 周清妍偷偷笑了起来，心里有种特别安稳的满足感。 电视上正播着罗马假日，李正昊半躺在沙发上，看着看着睡着了。周清妍关掉电视，给他盖上毛毯，准备好一杯水，放在他伸手能够到的地方。做完这些事情，她忽然觉得很安心。虽然她知道，这种安稳感，也许只是一时的海市蜃楼，不过海市蜃楼又怎么样呢？至少她也感受过这种温暖。 第44章 你相信缘分吗 周清妍回国一年多，体重刹不住车地往上升。所以她最近开始减肥，午餐只吃蔬果沙拉和一点点主食，再去游半小时泳。可每次到了下午，她的肚子就开始如擂鼓般抗议，让周清妍没有办法集中精力工作，所以叫下午茶的频率越来越高，这样一来体重更加不可控制，保持多年80多斤的体重眼看就要突破100斤了。周清妍从小就受美女不过百的传统封建教育毒害，誓死要把体重控制在100斤之内，绝对不能再多了。 可偏这个时候，范晓雪修公休，从秋山市来到北京找她玩，周清妍眼前一黑，减肥大计又要搁浅了。 范晓雪来了以后，周清妍冷冷清清的家立刻热闹起来，好像刚入住了500只大鹅。 范晓雪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问周清妍：“我们第一站去哪啊？” “爬长城啊，不到长城非好汉。” 范晓雪一脸不可思议地问道：“周清妍，你不是说你小时候从山上摔下来过不敢爬山吗？” “我说过吗，我忘了。”周清妍笑着，实际上是她来北京这一阵子，所有的名胜都逛过了，唯独没有挑战长城。 “切，你怎么还是这么不靠谱啊，说过的话转头就忘。” “哪有转头就忘啊，我也说了有好几年了吧。”周清妍调皮地眨眨眼睛。虽然李正昊对她有强烈地吸引力，但是她还是喜欢跟范晓雪在一起，轻松，自在。 周清妍执意把第一站的行程安排在了长城，俩人带着巨大遮阳帽，穿上防晒衣，戴好墨镜，全副武装地出发了。 那天天公作美，艳阳高照，虽然已经立秋，但是热度不输夏天。两人一开始还踌躇满志，可爬到不到三分之一的位置，就都受不了了，坐在阴凉处直喘气。 “今天真是太热了，不太适宜爬山。”范晓雪上气不接下气地抱怨。 周清妍大口喝着水，但是水刚进去身体，马上就变成汗蒸发出来。 “这才爬多少啊，休息一下继续爬。”周清妍说。 “你爬吧，我在这等你。”范晓雪瘫坐在地上说。 “我爬上去可不从这边下。” “噢，那走吧。”范晓雪只好站起身来，两眼发昏地继续爬。 越往上爬，阶梯越陡峭，爬的难度也越大。周清妍慢慢调整着呼吸，她这次可是下定决心要登顶的。范晓雪落在她后面老远的位置，一边爬，心里一边纳闷，周清妍今天是发的什么疯？ 历时7个小时手脚并用的爬行，周清妍衣服里里外外全都湿透了，她们也终于到达了终点。周清妍不管不顾地就一躺，身体已经完全虚脱了。她闭目休息了差不多有半小时的时间，才缓缓地说：“晓雪，是不是起风了。” “一丝风也没有。” 周清妍不再说话，又过了片刻，范晓雪说：“真的起风了。” 丝丝山风凉爽地吹过皮肤，周清妍感觉前所未有的舒服和畅快，一会是热情过度的大太阳，一会是清凉舒爽的风，大自然从来不吝惜它的赏赐，再有没有比这更好的感觉了。 “这叫什么，久旱逢甘霖。”周清妍话音刚落，天空就飘来一阵急雨，俩人赶忙爬起来，狼狈地找地方躲雨。 范晓雪在前面疯跑着，想去烽火台避避雨，周清妍跟在后面，用防晒衣遮住脑袋。不一会儿，两人并排站在烽火台那方寸大的地方躲雨。 这一阵子雨下的特别大，几乎是倾盆而下，整个山上腾起一股雾气。 “老周，你还记得我们上一次淋雨吗，在市实验？”范晓雪问。 周清妍点头，她想起了那个冬天，她发着烧，和范晓雪在市实验的操场又唱又跳。 “我没想到我真的能考上市实验，开学的时候，走在市实验的校园里，都感觉特别不真实。” 周清妍静静地听着这段往事，像是在听一个很遥远的故事。 范晓雪继续说：“那时候学校有两个实验班，全是尖子生，宋远达就在其中一个班里。军训的时候，他们那两个班走在整个队伍的最前方，我看到他从我面前走过，感觉和他的距离好遥远！” 周清妍扭头看了她一眼，范晓雪弯弯笑眼里，似有湿润的雾气。 “高中三年，我就一直这么看着他，他还是那么优秀，优秀地让我接近他都觉得自卑。后来，他考上了很好的大学，我最后一次见他就是填报志愿的时候。我还记得他那个时候的样子，特别意气风发。我就站在操场边上，看着他和三五个人从我面前走过。我那时以为，我还以为，我们的人生中再也不会有交集。” “你又见到他了吗？”周清妍欣喜地问。 范晓雪点头，说：“我本以为他会像那些好学生一样，上大学、留学，然后留在国外工作。没想到，他回了秋山市。我那天去市政大楼，出电梯的时候刚好碰见他，我都惊呆了。他冲我笑，他还记得我，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个片刻，周清妍突然就想起了很久以前看过的一本小说的一句话：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片森林，在那里。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周清妍以前不明白，现在有点明白了。 “我看到他的时候，突然就感觉，我的人生一下子清晰了，就好像之前那么多年的迷雾一下子拨开，见到了日光。我知道，我等的就是这个人。”范晓雪眼中似有泪光。 周清妍笑了，那种拨云见日的感觉，她好像从来没有深切体会过，她觉得自己一直在迷雾中行走。 “你知道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是什么吗？” “是什么？” “就是你最爱的那个人，他没有女朋友。”范晓雪笑眼弯弯地说。 范晓雪讲完她的故事，大雨骤然停了，跟来时一样毫无预期。周清妍走出烽火台，站在城墙边上，看着天边壮阔的彤云，雨后的长城云雾缭绕，如仙境般，有种不可言喻的美。 周清妍倚在城墙上，唤范晓雪：“给我拍张照，拍漂亮点啊！” 范晓雪拿起手机，咔嚓咔喳拍了不少，独照、合照、风景照，拍了许久才罢手。 范晓雪问：“老周，你都没有想过结婚生子吗？” 周清妍拿着手机看着照片，说：“还没想过，我觉得我应该不会。” 范晓雪说：“等你碰见那个人就知道了，人和人的相遇，是需要缘分的。你相信缘分吗？” “缘分，可能有吧。” “等你遇到了就知道了，要相信。”范晓雪笃定地说。 周清妍笑笑。 “不过。”范晓雪半晌悠悠地说道：“缘分也得靠自己把握啊！” 周清妍侧头笑笑，说：“晓雪，你一直是个勇敢的女孩子，比我要勇敢。” “老周，如果你爱上一个人，你就会明白，那种无论如何也想和他在一起的心情。那时候你就不怕任何事情了。你啊，就是太自信了。” 周清妍不说话，她并不觉得范晓雪了解她，别人都觉得她自信过度，其实真实的她很自卑。 “我说老周啊，你难道就从未喜欢上过谁吗？” “有。” 范晓雪大吃一惊，说：“真的假的，现在吗？” 周清妍点头。 范晓雪疑惑地说：“谁啊，你同事吗？” 周清妍摇头，范晓雪一本正经地说：“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 “追来的爱情，我才不要。” “老周，你怎么这么固执啊，还以为自己是小姑娘呢！” 周清妍微微皱了皱眉，说:“我怎么闻到一股老太太的裹脚布味儿呢！” “切，甭管什么味儿了，有些方法就是管用啊！” 周清妍当时不明白，过了几天，终于明白了范晓雪所谓的管用的方法了。她拉周清妍去购物扫货，逛遍了北京的大商场小胡同，周清妍穿着平底鞋都累的脚底板疼，范晓雪一双细高跟却安然无恙。 一天下来，范晓雪买了无数条裙子，无数双鞋子，依然兴致盎然，周清妍抱着胳膊，看来看去，什么也没买。夜幕降临的时候，她俩走进一家首饰店。范晓雪试戴着项链，周清妍在店里随意地看着。一个树叶形状的发饰吸引了她的视线，发饰是纯金的质地，造型很古典，又很娟秀。周清妍试戴着了一下，店员把发饰给她戴好，周清妍看着镜子里如瀑的黑色长发上，那枚闪闪发亮的发饰，心里突然萌生出了一种要出嫁的感觉。那种感觉很微妙，很特别，让周清妍的心中漾起一丝甜蜜。周清妍当即就决定买下这只昂贵的发饰，但是店员说这个是样品，想要的话要定制。 “需要多久？”周清妍看着镜子问。 “最快也得半年，因为最近订单太多。” “没问题，我等。”周清妍恋恋不舍地摘下发饰。 回到家中，范晓雪一件一件的清点自己的战利品，不厌其烦的把新衣服穿了一遍又一遍。周清妍躺在床上，听着范晓雪兴奋地一件一件摆弄着。 有时候，她真想变成范晓雪，像个真正的女人那样，去爱或者去讨好一个男人，这两者对她来说都很困难。甚至让她穿着漂漂亮亮的裙子出现在她喜欢的男人面前，也会让她觉得难为情。她永远也做不到，做不到爱意的目光缠绵地围绕着那个她喜欢的男人，做不到小鸟依人柔声细语，做不到不计后果的为一个人付出，她一直觉得，在她的身体里，住着一个已经苍老的灵魂。 第45章 好事成双 转眼秋天到了，周清妍喜欢站在窗前，看着家门口的梧桐树由青绿转黄，再变作满树金黄。秋天的空气中有种特有的清冷气息，这种气息让周清妍着迷。 每年到了秋天，她都开始自我反省，因为秋天到了，这也意味着一年很快就过去了。那个月还传来一个好消息。周清妍签过的一个作家，名字叫做司青，获得了亚太范围内最有影响力的纯文学奖项青禾文学奖。之前入围的时候周清妍并未觉得意外，但是能获奖，真的出乎了周清妍的意料。而且这是中国小说家第一次获奖。这对出版公司来说，简直不亚于拍了部电影获得了奥斯卡提名。 消息刚传到国内，司青的新书销量马上直线上升，公司各个部门也都忙碌了起来。销售部每天都有大额订单进来，宣传部也在马不停蹄地安排各种访问，玫瑰书院也跟着热闹了起来。 BO出版社的名字被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周清妍回国这么久，第一次品尝到了被关注的滋味。回想起她跟司青的合作，周清妍至今都觉得有点不思议。周清妍一开始在论坛看她连载的小说，觉得文笔非常不错，她表明自己的身份和想跟她合作的意图后，对方马上就同意了。 这本书从完稿到出版都很顺利，但就是刚推出的时候销量不佳。除了做常规的宣传之余，周清妍决定拿去参选，没想到一击即中，获得了大奖。那阵子，周清妍一直忙着出国领奖的事宜，全公司上下也因为此事一团喜乐。 此次日本之行，周清妍收获颇丰。她认识了很多日本出版界的人士，新书在日本发行也搞定了。颁奖礼完成后，很多同事都留下多玩两天，只有周清妍提早回国。 从日本回来的第一天，周清妍就发现媒体上到处都是司青获奖的消息。国内媒体几乎争先恐后的大肆渲染，阵势着实惊人，让周清妍觉得匪夷所思。不过也是，中国小说获得这种级别的文学奖项，这还是头一回，周清妍心安理得地接受着各方祝福。 获奖果然是最好的宣传途径，再加上媒体的推波助澜，销售成绩也稳稳地排在各大电商销售榜单的第一。周清妍坐在办公室里，悠闲地喝着茶，一边看着司青下一本书的大纲。有了这个奖项打底，周清妍更加有底气了，也终于不用再担心总公司想要关闭中国分公司的事情了。 临下班前，周清妍收到一大束玫瑰花，她看着卡片上的字，笑了起来。是李正昊，他的字非常漂亮，飘逸潇洒又遒劲有力。周清妍欣喜，又发现了李正昊的一个优点。她从上学的时候，就格外喜欢字写的漂亮的男孩子，可惜数量寥若晨星。 下了班，她拎起包，一阵风似的从办公室吹走，开车回了趟家。换上新买的浅驼色羊绒大衣，又把一年前买的亮玫瑰色唇膏翻出来涂上，对着镜子照了许久，才穿上高跟鞋出门。 仿佛一夜之间，梧桐树掉了厚厚一地叶子，周清妍脚踩在厚厚的叶子上，心里忽然有种释然的感觉。她还不明白自己释然了什么，开车开了许久才发现，以前每次跟李正昊见面，她的心情都很紧张，现在，她更加享受每一次约会了。有时候要求的越少，得到的反而会越多。 到了约定的餐厅，周清妍远远看见李正昊站在大厅跟人说着话。他看见周清妍进来，走了过来。他穿着很正式的西装，看见周清妍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刚开完一个会，也没换衣服，上去吧。” 周清妍跟着他上了二楼的一个房间，李正昊进了屋，径直走到露台上，转头对周清妍说：“过来坐吧。” 这个露台不大，一张方桌，两把藤椅，跟他们初次见面时的露台非常相似，周清妍心领神会地一笑，坐在了李正昊对面。 她看着李正昊，李正昊也像从前一样，面带笑意地看着周清妍，说：“今天找你，是有点重要的事情要谈。” “又是谈工作啊？”周清妍笑问。 “跟工作无关，是谈谈咱们俩的事情。” “咱们俩的事情？” 李正昊点了点头，周清妍完全没有想到李正昊会说出这句话。她微微皱了下眉毛，低头喝了一口茶。是碧螺春， 。 “先吃饭吧，别饿着你，今天的鱼很新鲜。” 李正昊替她夹了一块，放在周清妍的面前。周清妍吃了一口，味道非常鲜香。 “很好吃。”周清妍面上不动声色地说着，其实心里的节奏早已被打乱。 “不错吧，这道菜我从小吃到大，那天我跟着厨师学了学，做的还不错。” “这个不会是你做的吧。” “没有，我水平还没有这么高。” “我看新闻说你们公司上市的事情，进展还顺利吗？”周清妍想转移话题。 “今天不是不谈工作的事情。”李正昊斩钉截铁地截住了周清妍的小心思。 周清妍听完这句话，一颗心像是自由落体般。她有点紧张，很多年前自己一个人出国都没有这么紧张。她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但她还是没有准备好。 李正昊放下筷子，双眼直视着周清妍，周清妍还在低着头摆弄着刚才那块鱼，以及无法平静下来的内心。李正昊忽而又笑了，周清妍抬起头，问：“笑什么？” 李正昊迅速地摇摇头，正色道：“我们认识一年多了吧，从去年六月份到现在。” 周清妍点点头，她没有想过李正昊也记得这些事情。 “我们断断续续见过次数也不多。”李正昊忽然停顿了，让周清妍的心跳一下子冲到了极限。 “但是，我挺喜欢你的。第一次见你，觉得你很特别，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后来知道了一些你的经历，小小年纪一个人去国外念书，工作，我就觉得这个女孩很独立。你知道我周围大多数女孩，都是在家庭的庇护下长大。所以我格外欣赏独立、果断的女孩。” 周清妍低着头，没有说话，她没有想到，独立竟然成了她最大的优点。 周清妍轻笑，李正昊的话半真半假，她也是无法当真。 “我现在还不知道你对我是什么感觉。” 周清妍没有想到，李正昊今天这么开诚布公，把她打了个措手不及。她沉吟道：“我对你还不是很了解。” “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想不想了解我。” 周清妍不语，李正昊笑了，说：“我说的直接了点，也许你还没想好，没关系。” 周清妍抬起头，看着李正昊。 “是这样的，我不知道你了解不了解我的家庭，了解多少？” “我了解一点。” 李正昊点点头，慎重地说：“我现在现在经营着一家传媒公司，一家电影公司，自己也有在做一些投资，很多事情都在起步阶段，很多项目也在赔钱，所以，我现在算是负债累累。” 因为提到了钱，周清妍笑了，说：“跟我说这些干嘛？” 李正昊不理会她，继续说道：“如果你跟我在一起，日子不会过的很舒服。我需要时间来巩固我的事业，跟我在一起的话，我可能不会有太多时间陪你。” 周清妍笑说：”这是在跟我约法三章吗？” “不是，我觉得有必要把我现在的情况告诉你。去年，我几乎有半年多的时间全世界各地，在国内也有各种事情。我有自己的事业，虽然很多外人不这么认为。但是这些到目前为止，就是我的全部，我也付出了很多，也希望能成功。” 周清妍吃着饭，还是不说话。 “毫不避讳地说，我很渴望成功，而且是用我自己的方式。虽然有赢得渴望，但也做好了输的准备。” 周清妍听得有点云里雾里，不知道哪句是他想表达的重点。 “你都不说话，我都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嗯？” “你的意思我不太明白。” “我的情况就是这样，没有外人看到的那么风光。我知道很多女孩是希望有比较稳定的另一半。 周清妍笑了，她实在不知道从何说起。在她的概念里，如果两个人彼此有好感了，排除万难也要在一起，一起面对以后发生的所有问题，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我的条件你能接受吗？你能接受我们再来说感情的事情。周清妍也一下子从梦幻调到了现实，她明白李正昊的良苦用心，但是这种方式，周清妍实在接受不了，跟谈生意签单子一样。 “你说的跟签单子做生意一样。”周清妍默默地说。 李正昊笑了，他揉了揉眼眶，说：“每天面对的不是合伙人，就是客户，一下面对你，思维转换不过来了。我不是让你现在就做决定，你可以先考虑一下。” “我会考虑的。”周清妍轻描淡写地说。 “我现在也正是拼事业的阶段，所以也腾不出多少时间谈恋爱。但是现在努力点，也是为了以后好，我也不想以后我的婚姻，要受家里人的制约。” 周清妍正喝汤，听到李正昊脱口而出的婚姻二字，一口汤差点喷出来。说实话，她跟从未考虑过婚姻这个词，一提起这个词，她就感觉沉重。 周清妍吃不下去了，放下筷子，李正昊也放下了，问：“这就不吃了？吃饱了吗？” “吃饱了。”周清妍沉着一张脸说。 李正昊笑笑，说：“好吧，我送你回去。” 周清妍抬头瞄了李正昊一眼，他正笑嘻嘻地看着她，周清妍心里吸了一口冷气，她有时候有一种感觉，自己心里正在想什么，他全知道。可他就是这么冷眼看着她，让她心里抓狂。 一路上，周清妍不言不语地听着车上放的音乐，李正昊看上去像是心情颇好，不时地跟着音乐唱上两句。冷静下来的周清妍开始思考李正昊今晚说的话，她开始相信李正昊今晚所说不是一时兴起，而是认真考虑过的结果。听起来有点冰冷，但这最起码说明，李正昊对他们俩之间的感情，是认真的。 车子行驶了许久，在周清妍的家楼下停了车。周清妍下车，李正昊也下了车。两人面对面站着，气氛有点尴尬。 李正昊笑说：“回去休息吧。” 周清妍点点头，说：“你慢点开车。” “先上去吧。”李正昊指了指大楼门口。 “我看你先走。” 李正昊笑说：“还是你先走。” 周清妍听完撇了撇嘴，没有再坚持，转身往大门的方向走，刚走了几步，想到刚才那个撇嘴的动作，不就是李正昊常做的动作吗？于是转身，道：“你今天怎么没撇嘴啊？” 李正昊闻言做了个鬼脸，周清妍笑了起来。他做鬼脸的那一刻，周清妍打心底里觉得，李正昊真是个可爱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恋爱不是请客吃饭，你觉得呢？ 第46章 蜜月期 冬至那天，乔云珊从南美回来了，她给周清妍带回来了精致的木雕，是一只和蔼可亲的山羊，周清妍特别喜欢，拿在手里抚摸半天，才摆放在客厅的电视柜上。 周清妍要给她接风，请她在自己家里吃饭。夜幕低垂，周清妍做了四菜一汤，把饭摆在了家里的小露台上。露台外面是寒冷的冬，里面却暖意融融，两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天。 周清妍没怎么吃，一直喝着酒，一杯又一杯，喝完又说：“我都不知道发过多少次誓要戒酒了，每次一发完誓，转眼就忘掉了。” 乔云珊笑说：“戒不掉就不要戒，谁还没点不良嗜好啊。” 周清妍说：“我在美国工作的时候，有一个小餐厅，我最近常常怀念那里，以前我常常坐在那里喝酒，每天到了晚上，就觉得难挨，非得喝过酒才能睡着。” “人的一生，总要经历一段难熬的时光，觉得度日如年。过了那段时光，一切都会开朗起来。” 周清妍喝干杯子里的酒，说道：“我以前渴望长大，渴望一个人，可是我现在才明白，长大就是你终于有一天认识到，失去的比得到了，远远多得多。” 乔云珊不语，半晌才说到：“Joey，你不该这么想，和大多数人相比，我们过得已算轻松如意。” “珊，如果时光倒流，你最想回到人生的哪一段？” “就现在，我哪都不想回。你呢？” “回到十几年前，呆在我长大的城市，然后和那个无条件喜欢我的男孩结婚，然后现在，我孩子估计都上小学了。”周清妍说着笑了起来。 “怎么，跟李正昊进展的不顺利吗？” 周清妍摇摇头，把头倚在藤椅的靠背上，说：“很顺利，但是越顺利，我越害怕，害怕到手的幸福随时会失去。” 乔云珊不解，也许每个人，在遇到真爱的时候多少都有点患得患失吧。 “我不知道是不是只有我有这种感觉，我总觉得幸福不会真正属于我。” “为什么这样说？” “小时候，我父母离婚，我跟着妈妈和继父、还有一个姐姐一起生活。但我一直觉得那不是我的家，那个家所有的温馨和幸福都不属于我。” “所以你出国了？” “后来，我认识了我继父朋友的儿子，我劝他和我一起出国，他同意了。我就是这样离开了家。那时候我不明白，为什么那个男孩的妈妈跟我发疯，说我欺骗了他儿子。但是现在，我得承认，我就是欺骗了他。” 乔云珊摇头，说：“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 “李正昊说他喜欢独立的女孩子，欣赏我小小年纪一个人离家在外打拼。”周清妍讽刺地说道：“其实，我是个内心深处最不堪一击的人。” “Joey，我们都是不完美的人。你和李正昊，只是相处得比较来的朋友，你不需要背负这么大的心理压力。” 周清妍笑笑，说：“他是个强者，他喜欢的是能和他并肩而立的人，可我只是在假装加强，而且假装的很累。” 周清妍揉揉眼睛，靠在一旁的沙发上。乔云珊依旧坐在露台上，看着周清妍侧躺的背影。现在的周清妍看起来，很柔弱，但更真实。乔云珊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周清妍在面对李正昊的时候心防很重，她好象没有办法对着李正昊说出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也许有一天她能对李正昊完全防下心防，但在这之前，他们两个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周清妍第二天很晚才醒来，乔云珊已经走了。她起身，一眼就看到了茶几上的木雕，心里异常温暖。昨晚说了什么，她已经全然不记得了。不记得也好，做人记性最好不要太好。 很普通的一个周末，李正昊忽然说要带周清妍去看望她的奶奶。周清妍之前听李正昊提起过几次，她知道这是对李正昊很重要的一个人。 去之前，周清妍有一丝慌张。她之前完全没有这样的经历，不知道自己该穿什么样的衣服，去了以后该如何行事。她听话的按照网上说的，穿了据说好感度最高的米色连衣裙，梳了个很淑女的发型出了门。 李正昊开着车，周清妍忍不住问：“你奶奶是什么样子的人啊？”她脑海里出现了一个严肃又挑剔的老人家形象。 “你去了就知道了，不必紧张。”李正昊握了握周清妍的手。 车子开到了一处小院停下来，周清妍下车，李正昊很自然地牵起周清妍的手。两人进了门，一个看上去有点岁数的男人在浇花，他看见李正昊进来，放下喷壶，迎了上来说：“来了，在里面，剪头发呢。” 李正昊礼貌地跟他颔首，拉着周清妍进了屋。屋里光线有点暗，一色的仿古家具，墙上挂着一张瑞鹤图。周清妍无心看图，她迅速地扫视了一边屋子，看见在餐厅的向光处，一个老人背对着他们坐着，脖子里围着毛巾，一个中年女人正在给她剪头发。 那女人看见李正昊，先是一喜，继而又看见周清妍，眼角眉梢都笑了起来，赶着说：“老太太，您看，谁来了。” 那老人转头，冷漠的眼神看着他俩人，周清妍看着这张苍老的脸，心里有点发怵。 “是您孙子来看您了，你看，昊昊来了。” 那老人脸色有了点微妙的变化，继而眼睛里也有了点神采，她喃喃道：“是昊昊来了。” “奶奶，我来看你了。”李正昊走了过去，替她把毛巾拿下，又擦了擦她脸上的碎发。 那个女人收拾了一下，说：“剪得差不多了，你们客厅坐着，我去给你们倒茶。” 李正昊搀着老人到了客厅，在客厅坐下。李正昊走过去打开客厅的窗，丝丝微风吹了进来，周清妍这下才感到透了口气。 那老人端详着周清妍，周清妍冲她笑了笑，那老人也笑了，问：“这闺女是谁？长得怪俊的。” “奶奶。”李正昊坐在她身旁，拉起了她的手，说：“奶奶，这是您孙媳妇。” 那老人木张张地点了点头，似乎并未明白其中的意思，周清妍心里顿时明白了□□分。 刚才那个女人端了茶来，周清妍接过来，倒上一杯茶，递到奶奶手中，说：“奶奶，喝茶。” 那女人看见了，大声说：“老太太，您孙媳妇给您倒茶了，快接过来。” 那老人好像突然明白过来似的，接过茶，看了看李正昊说：“噢，是昊昊回来了。”转头又看了看周清妍，说：“这是昊昊的媳妇。” 周清妍点点头，说：“奶奶。” 那老人笑着点点头，说：“过来，我好好看看你。” 周清妍坐到她旁边，那老人仔细看了看，说：“真好，真好，你以后要常常来。” 周清妍点头，李正昊说：“奶奶，今天中午我们陪您吃饭，想吃什么，告诉张姨，让她去做。” 奶奶想了想，说：“昊昊最爱吃鱼了，做个糖醋鱼。姑娘，你爱吃什么，让她去做，她做菜可好吃了。你想吃什么，告诉我。” 周清妍点头笑着。 奶奶又说：“对了，我院子里的花都开了，我带着你俩去看看。” 周清妍搀着她，李正昊电话响了，他去接电话，周清妍把奶奶搀到院子里去，两人看了会花，奶奶拿眼看了会周清妍，又说：“姑娘，我们去那边坐坐吧。” “噢，好。”周清妍扶着她坐到了旁边的小亭子里，老人坐下后，凑近周清妍问：“姑娘，你能告诉我，一直在屋子里打电话的年轻人是谁啊？” 周清妍看了眼李正昊，笑笑，说：“是您的孙子，昊昊。” 老人想了半天，恍然大悟道：“是了，是了，是昊昊。” 吃饭的时候，李正昊让阿姨去吃饭，他自己伺候老人家吃饭、喝水、吃药，刚吃完药，老人已经没有精神了，李正昊扶她回睡觉。 睡下后，李正昊走了出来。那女人送俩人出门，边走边说：“老太太现在越来越严重了，你可得常来看着点。” 李正昊点点头，周清妍看着他眼角泛起的泪花，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回去的路上，周清妍安慰道：“老人年纪大了，难免会这样，我们以后常来看看。” “她以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看见我带着女朋友来看她，也算如愿了。”李正昊遗憾地叹气。 周清妍无奈地笑，她走之前心里还很慌张，可现在，心里充满遗憾。她侧头看了李正昊一眼，人生真是充满遗憾。在漫长的时光长河中，此刻不过就是一瞬。但是他们此刻能在一起，也算是一种幸运。 从那以后，周清妍常常去看望奶奶，哪怕李正昊没有时间，她也会自己去，因为她想知道，人活到这么大年龄，在自己一生的记忆渐渐离自己远去的时候，是一种什么状态。 她每次去奶奶都很高兴，不停地让阿姨去给她准备吃的，喝的。天气好的时候，她会陪着她出去走走，她看着奶奶踽踽而行的背影，心里很难过。 周清妍时常想起自己，如果有一天，记忆也在一点一点远去，她应该会非常慌张。可奶奶一点不慌张，她甚至清楚的知道自己，在一点一点失掉记忆。她有时候会很清醒，还告诉周清妍很多李正昊小时候的事情。有时候却很糊涂，糊涂的时候就盯着周清妍看，一会想起周清妍是谁又开心地笑起来。总之，状态很反复，但是总体还是越来越糟糕。照这样下去，记忆全无，也是迟早的事情了。 那一阵子，李正昊和周清妍的关系正式进入了蜜月期。在周清妍二十多年的生活中，从未度过像这样一段日子，安心，自然，平静，喜乐，且不真实。每当周清妍坐在家楼前的长椅上等李正昊来接她出去的时候，看着远处球场上打球的年轻人，看着小花园里跳跃的小狗和孩子，看着下午时分柔和的光线以及细微淡然的尘埃，周清妍都觉得不真实，不真实的就像电影中外星战舰到达前一天，地球最后的平静。 每当这个时刻，她就嘲笑自己想太多，过惯了兵荒马乱的生活，忽然闲了下来，她都觉得自己都不像自己了。人都是渴望安定的，她也不例外。 第47章 祸从天降 天气越来越冷了，周清妍每次从温暖的家里出门，都要忍不住打个寒颤。她把车里换成了全套羊绒坐垫，坐起来就像在自己家沙发上一样舒适。 那天太阳很好，阳光无遮无挡地照在她脸上，刺得她睁不开眼。周清妍开着车，车里温暖如春，路上虽然堵，但她心情不差，开着广播，听着早间新闻。这个主播名字叫做Jelly，声音甜美得像新鲜上市的草莓。周清妍每天都会听她的早新闻，她正播报着城中新开的一家面包店每天人满为患需要排队几个小时，其实是店家雇的水军，排一天队200快，连续一周则可以额外领1000块的全勤奖。 周清妍笑了，心想还有这种操作？真是匪夷所思，现在商家为了促销也是花招百出，让人防不胜防。 下一则新闻：刚刚收到的消息，就在刚才，某知名网站爆出今年的青禾文学奖可能存在贿选的丑闻。就在上个月，青禾文学奖揭晓，获奖的是我国的作家司青。这个爆料真假未定，我们在这里先不作评论。 周清妍听着听着，不自觉的坐直了身子，她一脸不可思议地听完这则新闻播报，彻底傻眼了，好像听到了一则幽默，或是笑话，但她不知该作何反应。还没回过神来，身后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尖锐的汽车喇叭声，绿灯亮了，她机械地发动车子，缓慢地行驶了起来。车窗外，好几辆车呼啸而过，还有的猛按喇叭以示抗议。周清妍都充耳不闻，她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完全走出来。 用了几乎比平常多一半的时间，周清妍终于到了办公室。她坐在办公桌前，平复了一下情绪，打开电脑看新闻。毫无疑问，今天的新闻头条全部都是青禾文学奖爆出贿选的丑闻。 周清妍把所有的新闻浏览了一遍，还是一头雾水。它搞不清楚这个消息最早是从哪个网站发的，也不清楚这件事情，到底是真是假。总之现在的情况就是凭空多了个语焉不详的贿选新闻，然后被媒体大肆传播。所有的媒体就跟约好了似的，统一口径，一致把矛头对准了司青和BO，更是有媒体一口咬定，说是知情人士透露，司青之所以能拿到大奖，是因为她贿赂了其中一个评委。 助理安妮推门进来，小心翼翼地问周清妍：“周总，有没有看到今天的新闻？” 周清妍一言不发，只点点头。 “我们要不要澄清一下？” 周清妍冷冷地说：“澄清什么，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可所有的新闻都在暗示是我们？” “暗示是我们就是我们吗？新闻媒体无德不是一天两天了。”周清妍气恼地说，她想起了前几天媒体的一片热捧的态度，不免有点恶心。 安妮悻悻地出去了。 周清妍站在窗前，考虑如果万一真的是司青贿选，有多大的可能性。当初她把作品拿去参选，纯粹是一个无意之举。回国后，周清妍一直密切关注各类文学奖项的评选，对获奖作品风格也非常清楚。司青的小说正好跟青禾奖这几年获奖作品风格吻合。作品从拿去参选、到入围到获奖，出奇的顺利。 司青这个人，以周清妍和她的接触看来，是个非常认真上进的人，非常勤奋，甚至可以说是野心勃勃。但是青禾奖的评选非常严格，评委的级别也是非常高，很多时候你连见他们一面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贿赂。周清妍认为以司青的资历，应该做不到跟其中任何一位攀上关系。想到这里，周清妍在心里悄悄否定了司青贿选的想法。如果不是司青贿选，那这个就是就假新闻了。对于假新闻，周清妍知道该怎么做。 她拿起手机，觉得应该联络一下司青，但是电话拨过去，一串忙音，周清妍听见自己的内心咯噔一声，沉了下去，一股非常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重新坐到了办公桌前，拿着手机，又拨打了一遍电话号码，还是跟刚才一样，拨不通。周清妍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惨淡一笑，心里想，我不会真中彩了吧。 黎雯匆匆忙忙的进来，都忘记了要先敲门。 “看到新闻了吗，怎么回事？” 周清妍摇摇头，说：“不知道。” “联系她本人了吗？如果是虚假新闻，我们得马上采取措施。” 周清妍晃晃还拿在手里的手机，说：“打不通，联系不到。” 黎雯心里也如同挨了一闷棍，颓然地坐在了前面的椅子上，一言不发。她俩都知道，这件事情如果不是有人无事生非，她们出版公司，难逃其咎。 一会儿，周清妍缓缓开口：“这个消息，不知道是哪里放出来了，我打电话给了几个做媒体的朋友，大家好像都不知道，我觉得不一定是正规的渠道。” 黎雯点点头，安慰周清妍说：“这年头，媒体上的东西也不能相信。” “很多新闻都是被制造出来的，但是肯定有它的目的。”周清妍的脑子也有点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样，我再去查查消息来源，看看能不能查到。” 周清妍点头，黎雯出去之后，周清妍再度站起身来，站在落地玻璃窗前往外看，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里觉得这件事情很蹊跷。她现在已经自己推翻了自己刚才的论调，开始考虑，如果是司青贿选，有多大的可能性。想来想去，她都觉得司青没有这个机会。 敌不动我不动，多年的职场经验告诉周清妍，遇到棘手的事情要先冷一冷，再做决定。 贿选的消息在网上大肆传播开来，网络上最不缺乏头脑发热、满嘴脏话的人，他们不分清空皂白，乱喷一气。周清妍没有想到这件真相未明的事情引发了如此广泛的讨论，短短的两天之间，司青已经从最耀眼的文坛新秀被喷成了丢人现眼的丧家犬，甚至还有好事者添油加醋的编故事，说这是出版公司和司青本人串通好的阴谋，事情往一个莫名其妙且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了去。 周清妍有点坐不住了，几天里，她给司青打了无数个电话，电话永远都接不通，周清妍开始有点慌张。一天找不到司青，周清妍的内心一天定不下来。现在，总部要她给一个解释，媒体要她给一个解释，网络上的人要她给一个解释，所有人都需要她给一个解释，但是最想要一个解释的，就是她自己。 那种焦灼感和无力感让她几天以来，片刻不得入睡。 又一个人不请自来，是李正昊。他长驱直入，在周清妍面前的椅子上，很舒适地坐下来。 周清妍放下手中的活，皱着眉头看着李正昊。李正昊也面带微笑地看着周清妍。 “很沉的住气嘛！”李正昊说道。 周清妍无语，气呼呼地瞪他一眼。 “哎呀，我没看错吧，怎么还学会瞪人了。”李正昊双手撑在桌子上，凑近看周清妍。 “烦着呢，你少来说风凉话。” “我不是来说风凉话的，你看看这个。”李正昊递给周清妍一个文件夹。周清妍打开来看，里面是司青的个人介绍。 “我不想看这个。” 李正昊拿过文件夹，翻到第一页念起来：“司青原名司梅一，原来是白鲸的签约作家，在白鲸期间，她就小有名气，年收入过百万，后来合同期满后，和白鲸解约，改名，开始做起了自媒体。” 周清妍看过司青的资料，知道她曾经和白鲸签过约，合同期满后转投的BO，但是知道的没有很具体。 “她为什么改名，叫司梅一不是更有知名度吗？”周清妍问。 “这个跟她和白鲸签的合同有关，她离开白鲸后，就不能再用司梅一这个名字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周清妍皱眉。 “白鲸的合约几乎把作者的一切买断了，包括名字，名字就是品牌，所以离开白鲸的代价是很大的，包括重新建立自己的知名度。” 周清妍扶额说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什么？” “找到她的人了吗？”李正昊问。 周清妍摇头。 “那可有点麻烦。” 周清妍虽然心里有不好的感觉，但是被李正昊说出来，还是觉得很讨厌。 “我不明白，她是个作家，做出这种事情败露了怎么办，这不等于是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吗？” “首先，从现实层面来讲，她以前在白鲸挣过大钱，她有财力做出这样的事情；第二，从动机来讲，她自己运行的自媒体这两年非常不顺，也许她需要一个契机，帮她完成知名度的重建。” “你这是唯目的论，提前假定好了这件事情就是她干的。万一不是呢？” “不是的可能性有，但很小。”李正昊笃定地说。 周清妍非常不悦，她知道李正昊也许说得对，但是他讨厌他这种笃定地表情，讨厌全天下他最正确的态度。 “我想知道的是，这个消息是谁放出来的。现在连消息的真假都还未确定，现在讨论这个不是太早了吗？” 说到底，周清妍到现在都宁愿相信这整个事情就是个恶作剧，并不是真的。 李正昊撇撇嘴，站起身来，说道：“这么说来，这件事情上，你们太被动了，完全是被卷入其中的。” 周清妍心里起疑，难不成李正昊觉得这是她和司青联手策划的。 李正昊沉吟片刻，说道：“既然与你们公司无关，就应该马上撇清关系，把对公司的损失降到最小。” 周清妍摇摇头，说：“其实我最想知道的是，如果是她，她为什么这么干？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并不是个沽名钓誉的人。” “她到底怎么想，现在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局面对你们非常不利。” “会不会贿选确有其事，但是是别的入围者贿选？这也是完全有可能的啊！” “有这个可能，获奖未遂，打击报复，完全有可能。” 周清妍听出了李正昊华中嘲讽地意味，她不说话。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李正昊说着拿起了周清妍桌上蜘蛛侠的公仔，这是周清妍最喜欢的好莱坞电影。 “你喜欢spider man？” 周清妍笑着拿在手里，说：“很酷，不是吗？” 李正昊点点头，说：“时间不早了，去吃饭吧。” “吃不下。” “就当给我个面子，行吗？” 周清妍抬头，李正昊正无比真诚的看着她，于是关掉电脑，站起身来，板着一张脸跟着李正昊走了出去。 往公司门口走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把头低下，好像小时候老师突然说要提问一样，大家都匍匐在课桌上一样。周清妍忽而又觉得好笑。她抬头看看李正昊，一脸趾高气昂的走在前面，周清妍忍不住笑了出来。 第48章 不请自来 “想吃什么吗？”李正昊发动起车子问道。 “随便。”周清妍漫不经心地说。 “随便？随便好吃吗？”李正昊扭过头来笑笑。 周清妍笑了笑，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今天的天色，跟周清妍的心情一样的灰，她转头说：“你决定，好吗？” 见周清妍没什么心情，李正昊不再说话，默默地把车开到一条开阔的林荫道上，周清妍深吸了口气。 “怎么，闷吗？”李正昊关切地问。 “有点，开开窗吧！”周清妍说。 李正昊摇下车窗，一股凉凉的湿润气息扑进温暖的车厢，周清妍倚在车窗上问：“会下雨吗？” 李正昊扭头看了她一眼，温和地说：“下了雨也没关系的。” 周清妍鼻子一酸，险些流下泪来。她不想让李正昊看到她这副样子，看起来懦弱、失落、六神无主、举棋不定，事实上，面对问题，她很多时候只想逃避。在她的内心，有个随时会爆炸的小宇宙，有时候她自己都觉得害怕。不过有李正昊在，确实给了她不少依靠，不然这样的夜晚，她一个人真的不知道怎么熬过去。 “谢谢你，陪着我。”周清妍忽然说到。 李正昊笑了，没有说话。车子开了许久，终于到了远离市区的一家饭庄。周清妍下车，看到饭庄外面是一大片黑油油地田野，再远处是模模糊糊的、连绵起伏的群山。 周清妍跟着李正昊走进那家饭庄的院子，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迎出来，笑着问李正昊：“李哥，找女朋友了？” 周清妍听了赶紧摆手，道：“不是，不是。” 李正昊笑着看了下周清妍，很好脾气地说道：“马上就有了。” 周清妍有点尴尬地笑笑，进了房间。 满桌子的菜，周清妍都没怎么动筷子。 “不合胃口吗？”李正昊帮她乘了一碗雪梨银耳。 周清妍笑了笑，夹了一块银耳入口，竟是异常的清甜可口。 “怎么样，还不错吧！” “不错，很甜。”周清妍垂着眼睛说道。她感觉李正昊正在盯着她看，故意不去看他的眼睛。 “那就多吃点吧。” 两人默默地吃着饭，周清妍忽然说：“不管别人怎么说，我还是觉得她不可能这样做。” “凭直觉来判断事情是非常危险的。”李正昊说：“在这一行干久了，谁都不简单。” “这种举动跟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有什么区别。”周清妍重申。 周清妍看着李正昊，想从他眼里看到理解和支持，但是没有，只有生意人的冷静，甚至淡漠。 “我有我的理由。”周清妍固执地说道。 李正昊不想跟她争执，”转移话题道：“公司最近也比较忙，正在做着上市的最后准备。” “噢。”周清妍答应着，她一直忙于自己的事情，已经太久没关注李正昊在做什么了，心里有一丝愧疚。 简简单单的一句“噢”让李正昊也失望起来，他也没再说话，两人默默吃着饭。 吃完饭走出饭庄，月光初上，整个庭院一片清凉。饭庄前有一池湖水，水面倒影着一弯玄月，如梦似幻。 周清妍仰着头，看着天上的月亮，说：“我上大学的时候，有一天晚上跟同学从图书馆出来，看见天上有两个月亮。” “两个月亮？” “对，那一天是中秋，月亮特别大个。”周清妍用手比划着，说：“然后在月亮的旁边，比它高一点的位置，还有那么大一个月亮，比它白，比它亮。” “你不会是看见平行时空了吧，像小说里写的那样，两个月亮。” 周清妍笑起来，说：“那晚我跟朋友一直朝着月亮的方向走，还爬到理科楼的顶楼去看，真是两个月亮。” 李正昊笑了，看着周清妍，他实在搞不懂她，可以一会苦大仇深到吃不下饭，一会又可以欢喜的看月亮。 那晚回到家，周清妍坐在独坐在黑暗中，想了许久。刚才李正昊问要不要上来陪她，她拒绝了。虽然她不想一个人度过黑夜，但是李正昊想跨越了她认为的安全距离，让她感到有点害怕。李正昊会不会认为她在拒绝他？或者是别的什么？她不想去想，她现在只想喝点酒，然后上床睡去。 她从酒柜里拿出酒，坐在阳台的毯子上喝起来。喝了许多，没有醉，反而越喝越清醒。为什么一个人想要醉的时候，反而不会醉。 周清妍想了许多，想起贿选新闻爆出到现在，她像个鸵鸟一样，把头埋在沙子里。她甚至希望，这件事情就是个大乌龙，是什么人搞错了。 她知道她应该振作起来，去解决问题，去收拾残局。可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已经丧失了原本面对生活的勇气和信心。不了解的人，会认为她走的很风光，很顺，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时间是怎么耗尽了她的期待和执着，只留下了让人难解的固执和狭隘。 她任性过，放纵过，毫无顾忌地伤害过别人，也被别人伤害。她现在还残存这一点点理智，一点点清醒，和没完没了的生活打着不知何时结束的持久战。 她从未享受过一段安逸的生活，就像她的内心从未平静如水过。她有时候被自己的贪婪折磨，有时候被自己的懦弱折磨，她讨厌这样的自己，更讨厌那深深折磨着她的不安和焦灼。 周清妍甚至想，也许不和李正昊在一起，她会不用顾虑这么多，也许会开心很多。就像她一直以来所想的那样，没有希望，就不会有失望。可是只要一想到，她或许可能因为自己的懦弱，失去李正昊？她就觉得心痛。她不想失去他，因为她舍不得。 她想了许久，到最后也没有想明白，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是一个爱人，还是无拘无束、放任自流的生活。最后索性不想了。什么工作，什么感情，什么过去，什么未来的，一切统统没有答案。周清妍无奈地拉扯着自己的头发。酒精的作用在这一瞬间爆发，她感到头痛欲裂，浑身酸痛。勉强支撑着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倒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人一焦虑，僵梦也不请自来。梦里，还是她上大学的时候，空无一人校园里，她被一个陌生的男人追赶，她拼命的跑，拼命的跑，可是所到之处，一个人也没有。偌大的校园，无处可躲，无处可藏，只有她一个恐慌的身影，和背后紧追不舍的人。她不敢回头，只有没命的跑。她跑到她常去的教学楼，企图通过错杂的旋梯甩掉身后的人，但是甩不掉。她有感觉，他就在她身后不远的位置。那人好像并不急于追上周清妍，只是不远不近的，甚至可以说保持一定距离，看着她慌忙逃窜的狼狈相。最后周清妍终于跑不动了，她停在了一个楼梯的尽头。她瘫坐在地上，身上没有了一丝力气，她能感觉到那个人在身后迫近，直到走到了她面前。她知道，他此刻在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她也终于能抬起头来。可每次当她要看到那个人的样子的时候，她总是从梦中惊醒，这次也是一样，周清妍猛然醒来，浑身湿漉漉的，没有一丝力气。 她定了定神，新买的夜光表显示，此刻凌晨二点四十分。她从床上坐起身来，来到厨房，喝了一大杯水。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做过这个梦了，曾经有一段时间，这个梦境反复出现，每次都是在她即将看到那个人的脸时戛然而止。这一次也一样，她又没有看到那个人的脸。 周清妍知道之所以又做了这个梦，是因为这段时间公司的事情让她压力太大了。她没有一刻不再为可能发生的风险做着准备，她也设想过许多次公司可能遭遇的风险，但是这一个显然在她的预料范围内，但是却比任何一个更加致命。 第49章 不是巧合 麻烦远远没有结束。 第二天上班，周清妍头还是有点痛。但是坐在办公桌前，理智又重新回来了，就像每天的太阳总能带给她一点能量和希望一样。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稳住公司的销售。 她打电话通知安妮召集公司同事开会。昨晚的周清妍可以不管不顾地倒在阳台上喝酒，说疯话，今天的周清妍，必须冷静，理智，不能让自己任何负面情绪影响公司的人。她面带微笑的走进办公室，像第一天走进这间会议室一样专注。她听完了每一个同事的发言，尤其关注了销售部、市场部，反馈的信息还在可以接受和维持的范围。 开完会，黎雯单独找到周清妍。周清妍感觉不妙，黎雯也没有遮遮掩掩，坐下便说：“Joey，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好消息！”周清妍抬起头，看着黎雯的眼睛说道。 “司青新书这个月的销售额，比上个月有小幅上升。” 居然是个意外之喜：“那坏消息呢？” “有书商开始找我们退货。” 周清妍皱皱眉，想了想说：“叫销售部的人再去跟他们谈。” “销量上涨书上不应该不退货，你觉得正常吗？” “肯定不正常。”周清妍停顿了一下。 “原因到底是什么？”黎雯看周清妍陷入沉思， “原因可以有很多，但是我们只处理结果。”周清妍又恢复了果断。 黎雯走后，周清妍看邮箱发来的销售报告，几乎所有的销售数据，都跟之前预测的一般，没有很大差异。这点让周清妍的心里很欣慰。司青的新书在“贿选”事件曝光后，又迎来了小幅上涨。这让周清妍不明就里，她记得新闻刚刚爆出来的时候，网络上可是一片抗议、抵制的声音。可见，网络和现实社会还真是太不一样，又给周清妍上了一课。 关于书商退货的事情，周清妍初步断定，一定是背后有人做了手脚，或许就是白鲸。他们早就开始在实体书领域布盘，周清妍不得不加倍小心。有些人就像细菌一样，没什么营养但传播广泛，你想远离他，偏他又无处不在。 日本那边传来了最新消息，正式启动青禾文学奖贿选事件调查，并要求所有入围的出版公司配合调查，BO也收到了律师函。 周清妍拿着律师函，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看完后一言不发。 “不是只有我们收到了，所有入围的出版公司都收到了。”安妮在一边小声说。 周清妍头也不抬的点点头，示意安妮可以出去了。 安妮悄声退出办公室，临关门前，看到周清妍还在盯着律师函看，那神色，是安妮从未见过的难看，只一眼，安妮就觉得那表情很可怕，好似换了一个人一般。 这个消息对周清妍来说，无疑是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贿选”事件看来是确凿无疑。周清妍拿起办公桌上李正昊留下的资料，重新看了起来。 司青21岁开始写作，24岁开始全职写作，和白鲸签约的5年里，一共写了30部小说，也就是平均一年6部，两个多月就完结一部，这速度，周清妍觉得不可思议。跟白鲸解约是这两年的事情，解约之后，产量迅速下降。 周清妍思索着这中间的变化，越想越觉得这中间有很多她想不通的地方。她在白鲸期间，备受推崇，也挣了不少钱。她为什么没和白鲸继续合作下去？离开白鲸之后这几年，她的创作风格骤变，走的也非常不顺。和Bo合作的这本书是她离开白鲸之后的出的第一本书。周清妍之前跟她聊过，她说这本书是她花了几年的时间构思写作的，就是因为这个，周清妍觉得这个人值得签下来。 正想着，电话响了。周清妍接起来，神色严肃地说了几句，“啪”地挂掉电话。她冷着一张脸，拿起手机，出了门。 公司仓库门口，周清妍抱臂站着，看着一摞摞的新书被搬到仓库。来送货叶城的看见周清妍来了，拿着手机凑了上来。 “周姐，怎么回事？这不正常啊？” 周清妍苦笑，问：“你还问上我了，我还要问你呢！” 叶城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看着周清妍，周清妍不看他，一脸严肃地看着黑洞洞的仓库。叶城跟专门给电商供货的，小伙子人伶俐，也勤快，周清妍有什么热销的紧俏货都先给他，虽然这事儿不能怪他，但是看见他，周清妍心里也不是滋味。 “周姐，那件事情有眉目了吗？” 周清妍知道他指的是贿选的事情，摇了摇头。 “这事儿得赶紧弄明白了，那个司青还是一直没出面？” 周清妍一脸无可奉告的表情，叶城心里也明白了个□□分，他愁眉苦脸地看着周清妍，一副有苦说不出的样子。 “行了，走吧。”周清妍压制住心里的不耐烦，冲他摆摆手。 “那行，周姐。”叶城抬眼看了一下被堆满的仓库，说：“周姐，我觉得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你自己小心点。” “回来。”周清妍听叶城话里有话。 “什么意思？”周清妍问。 叶城凑近周清妍说：“以后我们都从白鲸拿货了。” 周清妍听罢，点头冷笑。从仓库回来，她筋疲力尽地回到办公大楼，果然她想的没错，白鲸在背后搞鬼。 “他们最近刚融了资，据说得了一大笔钱。”黎雯说道。 周清妍只是不语。 “不会是前段时间我们从白鲸挖人把他们惹毛了吧，怎么专心对付起我们来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司青的事情还没解决，王林相又来捣乱。他手段一向卑鄙，这简直等于断了周清妍的后路。 “不用去管他。”周清妍说着，她心里担心的另有其事。司青的事，像在她心里买下了颗□□，她知道这颗□□随时都会引爆，但是自己现在又无能为力。 “你看网络上的最新传闻了吗？”黎雯问。 “传到第几个版本了？”周清妍说。 “传青禾文学奖的一个评委是她的朋友。” “这个就是捕风捉影了，他们是怎么知道的？也许他们连司青本人都不认识，还说认识他的朋友？” “你听我说完，去年的差不多这个时候，司青密集地飞往过日本，飞行记录网上都贴出来了，去的地点正是这个青禾文学奖评委居住的地方，名古屋。” “所以呢？” “所以这可能不是一个巧合，也许我们都得做好心里准备。” 周清妍点点头，说：“还有一个问题，这个事情，最早是网络上曝光出来的，然后组委会决定立案调查。也就是说，消息的传出先于组委会立案，那么是谁传出来的呢？” “网友。” “而且是一个知道内情的网友。”周清妍说道。 “你的意思是？” “越来越觉得，被人下套了。”周清妍有点烦躁地说：“找不到司青，估计我们就得配合调查了。” 果不其然，不出一日，调查小组就到了BO。其实也不算是调查，只是一个简单的问话，周清妍配合了调查。 这件事情，又引起了轩然大波。调查小组从北京机场一落地，到到达BO大厦，到走出BO，全程都有记者跟踪报道。BO大厦前被记者堵的水泄不通，车子都停到了大马路上。周清妍站在12楼的窗边，看着这群人像苍蝇一样的黑压压的涌来，又涌走,心里一阵恶心。这年头，就没有什么大事需要关注了，记者怎么都这么有空到这儿来。 周清妍那天一直在公司待到很晚，人潮散尽才到地库开车。地库里一个人也没有，周清妍走在里面，有种阴森森的感觉，她坐上车，看着后视镜，空无一人，她心里有点发毛，一踩油门飞快地冲了出去。 到家后，她不想去车库，把车停放在了路边。不知道为什么，周清妍今晚总感觉心里毛毛的。进大楼前，她不停地扭头看身后，没什么人，进了电梯，也只有她一人。她强装镇定地靠着电梯，电梯嘀的一声开了，她吓得一哆嗦，原来楼层到了。她下了电梯，左右看着，一切照常。周清妍松了口气，是自己疑神疑鬼了。她来到家门前，打开包掏钥匙。 “周总。”一个幽怨地女声冷不丁地在背后响起。 这个声音，让周清妍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不敢转头，拿着钥匙的手也不敢开门，整个人呆住了。 “周总。”那个女声从后面转移到了周清妍身边，周清妍缓缓扭动已经僵直的脖子，发现那个人正是司青，惨白一张脸儿，看着周清妍。 第50章 真相 周清妍没让她进家门，而是拉她到了家附近24小时便利店。 两人坐下后，周清妍问：“吃晚饭了吗？” 司青什么不说，一边摇头，一边泪水流了下来。周清妍从包里掏出纸巾，递给司青。拿出钱包，转身去了柜台。她买了饭团、肉粽、鸡翅膀，又要了两杯现磨咖啡，她一方面不想看她哭哭啼啼的样子，另一方面也想控制一下自己焦躁不安的情绪。转了好大一圈，回去的时候，司青已经止住了眼泪。 “吃点东西吧。” 周清妍递给司青一个饭团，司青接过饭团，咬了一口，眼泪又流了下来。 周清妍不去理她，自顾自地吃了起来，不管怎么说，现在已经找到司青了，一切事情，等吃完饭再说。 司青看周清妍吃的香，也没有再开口，一边哭着一边吃起来。周清妍心里不悦，她知道，司青这次来找她，就是来解决问题，问题还没解决，就先哭哭啼啼地，周清妍心里越发烦躁了。 周清妍吃完饭团，用湿纸巾擦擦手，才抬起头来看司青。这一看，司青“哇”的一声大哭出来，边哭边说：“我这下完了，我这下全完了。”说完趴在桌子上呜呜呜地大哭起来。 周清妍坐在一边，冷眼看着，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半晌，她拍拍司青的肩膀，说：“跟我回家吧，回家再说。” 周清妍一手拎包，一手拉着司青往家走。周清妍在前面走的飞快，司青在后面追都顾不上抽鼻子。 周清妍回到家，打开客厅的灯，给司青泡了杯茶。司青低着头坐在沙发上，周清妍坐在她旁边。 一会，司青说道：“我真是恨透我自己了，我恨透我自己了。” 周清妍一听，本来就凉了一半的心，这下全凉了。 “说吧，怎么回事？”周清妍冷冷地问。 司青忽然抬起头，说：“是王林相，是他想害我。” “王林相？”周清妍问。 “是他说可以帮我拿到奖。” 周清妍沉默。 “当时真是，真是鬼迷心窍了我。” 周清妍半天不语，握着茶杯的手都直发抖。 “你为什么觉得他能帮你拿奖？” “原来在白鲸的时候……”司青突然停下了，转而说道：“我的书入围后，他约我出来谈，说他认识青禾文学奖的评委，还说这事只要办的隐秘，就肯定能成。” “于是你就相信他了。” “我真是鬼迷心窍了，当时就想……”司青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司青的欲言又止，周清妍不是没听出来，她在想，她没说出口的话到底是什么呢？ “也就是说他承诺帮你获得获奖，那你承诺给他什么？” 司青摇头，说：“他只是承诺可以帮我获奖。” “他什么都不要”周清妍讽刺地问，问完马上察觉，或许他只想让周清妍栽了。 司青开始陷入回忆，她表情痛苦地说：“我当时真是鬼迷心窍了，一心想着如果能获奖，就能挣到很多钱。” “据说你在白鲸年入百万以上，还不够你花的吗？” 司青直摇头，说：“白鲸发布的作家的收入都是假的，根本没有那么多。” 周清妍发现话题扯远了，又说：“这件事情，除了你、王林相，还有谁知道？” “还有一个女的，我和王就见过一面，这后来的事情，都是通过那个女的进行的。” “什么女的？” “原先白鲸的一个行政助理。” 周清妍想，为什么要通过一个女的，忽然就想明白，通过别人的目的就是，让司青找不到关于他的证据。 “所以，你现在能拿出什么证据表明，王林相也参与了这件事情吗？” 司青抬起头，看着周清妍，颓然地摇了摇头。 说到这里，周清妍已经完全明白了，司青的事情，就是王林相给周清妍下的套，不过司青自己被利用了而已。 “心存侥幸，以为不会被发现，没想到还是败露了。” “这件事情，是国内先出传出的消息，而后组委会才宣布的立案调查。” 司青顿了顿，说：“什么意思？” “如果你确定这件事情只有你们三人知道，那么不出意外，透露消息的就在这三个人当中。” 司青眼神由惊转疑问，过了几秒，说道：“这不可能，他不可能这么做，他这么做能得到什么好处？他不是这种人，他不会做这种对自己没有好处的事情。” “他当然不会做对自己没好处的事情。”周清妍心想，她叹了口气，说：“你再细细地把整个经过跟我说一遍。” 司青擦掉眼泪，定了定神，把整个经过又细细地说了一边，从王林相一开始怎么联系到她，请她吃饭，辗转说道他认识青禾的评委，可以助她一臂之力。后来如何把钱汇到行政助理那里，如何通过行政助理辗转得到消息等等。整个过程，王林相早有准备，做的滴水不漏。 “那个行政助理？”周清妍想，恐怕也是难以找到了。 “是我一时糊涂，我……”司青又哽咽起来。 “别哭了。”周清妍强硬地打断，听见她哭就心烦。 周清妍实在头疼，今晚也商量不出什么，于是说：“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家。你家住哪里，我去送你。” 司青失魂落魄地站起身来，说：“我自己走就行了，打扰你一晚上了。” “太晚了，我不放心，还是我送你吧。” 周清妍拿上车钥匙，送司青出门，关门的时候，看了眼客厅的夜光表，已经两点多了。 路上，两人都一言不发，得知真相的周清妍反而内心没有之前的烦躁，平静了许多。 路上无人，她把车开的飞快，但是还是开了许久，才到达司青租住的小区。 “回去吧，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周清妍轻声说。 司青叹了口气，轻轻推开车门，面色惨淡地跟周清妍告别。 周清妍勉强对她笑笑，把车子开出了小区。刚走到小区门口，周清妍瞥见司青把手机落在车上了，于是重新折返回去。她走时看见司青进了东边的单元，于是下车，站在楼前一看，只有最上面的一间亮着灯。 周清妍走了进去，这座小区看着很新，应该刚刚完工不久，周清妍走到最上面一层，贴在门口听了一下，里面有声响。 她轻轻地敲了敲门，里面的水流声停止了。她在门外悄悄地说：“司青，是我，你手机没拿下。” 接着门开了，司青穿着睡衣，正拿着毛巾擦脸。她接过手机，又是歉意地一笑，这笑让周清妍受不了。 周清妍准备要走，司青说：“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坐。” 周清妍本没打算进去坐坐，于是说：“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司青没有再让，周清妍下了楼，走到楼梯拐角处，才听到司青悄悄掩了门。 周清妍快速地下了楼，发动起车子往回走，到了家已经快三点多了。刚才司青哭哭啼啼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萦绕，她最近总是头痛，打开箱子，拿出几片止疼药吃下了，洗洗澡，躺在床上，等待困意的降临。 一个小时过去了，周清妍还在脑中想司青的事情。她今晚哭的情深意切，应该不是演出来的。可见她是真心实意的以为王林相还打算帮她呢！不过周清妍看司青这个人，并不觉得她是个性格张扬，或者是爱慕虚荣的人，为什么要铤而走险做出这种事情呢？有名就有钱，她想要更多的钱，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王林相的举动暂且不提，他肯定是冲着BO来的，这一切应该他早就设计好了的，所以才有了通过中间人这一节。现在，摆在周清妍面前两条路，要么跟司青撇清关系，任由组委会去调查，横竖查不到她头上，这样做多少有点不义。二是出版公司出面，帮和司青一起共渡难关，但是第二种方法实在风险太大。不过不管哪一种，这滩浑水，是逃不过了。 第51章 一夜无眠 一夜无眠。 周清妍第二天起床，面如死灰地去公司，在公司楼下碰到黎雯，两人一同进了电梯。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啊！” “昨晚我见到司青了。” 黎雯大惊，问：“她终于肯出现了，到底什么情况？” “说来话长，一会到我办公室说。” 周清妍取消了例行晨会，黎雯到周清妍办公室时，她紧锁着眉头，坐在办公室发呆。看见黎雯进来，她牵动下嘴角，想对她笑笑，可实在笑不出来。 “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是她。”周清妍言简意赅地说。 “就知道是她。”黎雯气的直拍桌子。 “你这么肯定。”周清妍笑笑，其实直至司青亲口跟她说，她才相信了整件事情。 黎雯无奈地摊摊手，说：“真是倒了霉了！” “你猜猜这件事情还跟谁有关？” “谁啊？” “王林相。” “王林相？”黎雯整个表情扭曲成了一个囧字。 “她入围以后，是王林相联络她，承诺帮她获奖。” “王林相为什么会承诺帮她获奖啊，他想得到什么？” 周清妍摇摇头，说：“司青没说。” 黎雯不语，门开了，安妮推门进来。 “周总，看看今早的新闻。” 这几天突发消息太多，周清妍已经足够淡定了。她打开电脑，黎雯也凑在电脑前，一张黑漆漆的照片跃入视线，照片上周清妍跟司青跟地下党接头一般，站在便利店门口低语，新闻标题写道：BO老板和司青深夜密会商讨贿选事宜。 周清妍看罢，下意识地握了握拳。她昨天总有种不好的感觉，好像有人在盯着自己，果然直觉没有错，她被跟踪了。 黎雯忽然明白过来，说：“有没有可能这就是王林相布的局，从一开始承诺帮司青拿奖，到后来在网上曝光，到现在跟踪你，其实他的目标是打击我们？” 黎雯说完一脸不可思议：“会是这样吗？” “王林相的目标是我们肯定是没错的。” “可是为什么？就因为我们从他那里挖了人，不至于吧，又不是只有我们挖了人。”黎雯愤愤不平。 周清妍心想，肯定是玫瑰书院惹恼了他。但是玫瑰书院跟白鲸还是没法比的，至少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王林相对她真有那么大仇恨，应该不至于，这直接就是把她往死里坑。 周清妍揣度着这整件事情的利害关系，片刻，对黎雯说：“我先出去一会。” “Joey。”黎雯想不通这个时候周清妍要出去干嘛。 “我一会回来。” 周清妍开上车，径直往司青住的小区去。她还有很多问题想问她，这些问题在周清妍脑子里盘桓了一夜，非得弄明白了才行。 周清妍费了好大劲，走错了好几次，才找到司青住的小区。进了小区，犹如进了迷宫般，周清妍开着车在里面转来转去，终于确定了一幢楼。 她下了车，上了楼。昨天她还以为这是个比较新的小区，今天一看才发现，是旧楼了，但是墙体刚刚粉刷过。她走到顶楼，才发现这是间阁楼。 周清妍敲了敲门，等了片刻，门开了。 司青一脸浮肿站在门内，看见是周清妍，把她让了进去。 周清妍进了门，里面是一个窄小的过道，过道里凌乱地放着煤气灶，案板，还有其它厨具。周清妍沿着过道往里，她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过道的尽头是一间约莫十平米的小阁楼，仅仅能安放下一张床和一个写字台，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现在已经是冬天了，周清妍在阁楼里站了一会，已经感觉到寒意从脚底升起。 周清妍站在床前，完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太乱了，地方又小。”司青有点局促。 “没事，我坐坐就走。”周清妍心里堵得慌，她不明白，为什么司青会住在这种地方。 “坐床上吧。” 也只有坐床上了，周清妍挨着床边坐着。司青坐在她身边，面前就是她的书桌，上面放着电脑、方便面、化妆品和其它杂物。 周清妍花了许久，才让自己心情稍微平静一点。她转头看司青，她已经没了昨日的慌张，一张脸上呈现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从容神色。 周清妍叹口气，说：“你应该对自己好点。” “我住哪里都行，这里租金比较便宜。”司青低下头，说：“我想省吃俭用一点，早点在北京买房，可以把女儿接来住。我女儿已经5岁了，马上要上一年级了。” 周清妍嘴角牵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我是个离婚的女人，女儿跟我着我妈在老家，她老人家年纪也大了，照顾孩子也累，我想让孩子到北京，能接受更好的教育。” “孩子不会在乎这些的，只想跟你在一起。” “但是……”司青鼻子一酸，又流下泪来。 “别哭。”周清妍怕了拍司青的背。她的喉咙堵得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司青抽搐的半晌，又平静下来。 “证书和奖金呢。” “都在呢。”司青伸手打开旁边的简易衣橱，从里面掏出来了证书和奖杯。又打开抽屉，找出卡包，从里面抽出一张银行卡，放在了桌上。 周清妍看了一眼，没有说话。她环顾四周，十几平方米的房子，一张床，一张写字台，一个简易衣橱，靠里的墙上有一方不大的窗户，上面飘着一个翠绿色的小窗帘。这就是她的全部家当，而这些都是为了早点把女儿接过来，这么多年，这一个愿望，恐怕也难以实现了。 回去的路上，周清妍的心里五味杂陈。空调开着，丝丝暖意袭来，刚才在司青家坐了半小时，她浑身都凉透了。她不知道司青是怎么度过她的冬天的。周清妍叹了口气，回到公司，她的心情已经完全平静下来。 她回到自己办公室，叫了几个部门的负责人开会，她想今天下午就召开记者发布会。 宣传部负责人皱眉说：“我们来做这件事情，好吗？” “她想道歉，我们也需要对公众做个交代。” “明天媒体会怎么写？” 周清妍想了想，说：“奖金和证书我已经让司青交还给组委会了，坦白交代比含糊其辞更加留人口实。” “这不是便宜了王林相。”黎雯不悦。 “这件事情他做足了准备，追查下去恐怕最后还是对我们不利。” 黎雯频频摇头，说：“别人摆明了给你一刀，就这么挨下来？” “那个是后话了。”周清妍冷静地说：“当务之急，先准备好下午的记者会。” “你想清楚后果？”黎雯不依不饶。 周清妍抬起头，从她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黎雯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她虽然搞不懂她，但是她相信她。 在玫瑰书院上线不到半年不到的时间里，BO又召开了记者会，不过这一次是道歉会。司青和周清妍道歉、鞠躬、认错，司青一并交这本书所有所得。 记者会后，这件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反而没了生息。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你越遮着掩着，人们越是好奇，越是觉得里面有什么阴谋。你越是开诚布公，反而让别人没了议论的兴趣。 司青离开北京那天，北京冷的像被冻住一般。周清妍接上司青，两人往火车站去。 在车上，两人一言不发，司青终于不再哭了，默默地看着窗外。周清妍也一言不发，到了火车站，两人把不多的几件行李拖到候车区，周清妍去超市，买了面包和水，让她路上吃。 “回去之后还会坚持写吧？”周清妍问。 司青淡淡地说：“不写了。” 周清妍一笑，说：“不写，我怕你闲不住。” 司青突然扭过头来，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周清妍一怔，说：“人都会犯错，你只是犯了个错，没有什么不值得原谅的。” “可是，连累你们受惩罚。” 周清妍劝慰道：“人都要学会原谅，原谅别人，也得原谅自己。” 司青轻轻叹口气，她不知道周清妍为什么要这么做，要帮助她许多。 火车来了，司青跟着人流检票入内，周清妍对她挥手告别。 开车回去的路上，周清妍心里闷得慌。很多故事，开始的轰轰烈烈，以为能成就一番事业，结局确实如此匆忙草率。小说如此，人生也是如此。人人都希望圆满，可圆满有时候只存在想象中。 周清妍知道，一定会有人躲在背后偷笑，也许还不止王林相一人。她被人陷害了，但是也得哑巴吃黄连，咽不下这口气也得咽。她以前觉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现实是，你不去冒犯别人，别人非得来踩你一脚，试试你的深浅，周清妍觉得很累。 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Andy的工作室。远远地看见那盏橘黄色的灯光亮着，心里就有种莫名的安定。 她推门而入，Andy穿着一件旧毛衣，在吃泡面。他戴着眼镜，眯着眼睛，见是周清妍，咧着嘴笑了起来。 周清妍把包扔在沙发上，坐在Andy旁边，说：“给我来一份。” Andy笑着站起身来，说：“没问题！要不要给你加个蛋？” 周清妍听了猛点头，Andy去了厨房，她闭眼靠在餐桌椅的靠背上。屋里很温暖，灯光也是暖暖地，周清妍感觉每根神经，都熨贴起来。她什么也不想去想，只想让自己彻底地放空。 Andy煮好面，周清妍已经靠在椅背上睡着了。Andy端着面无奈地笑笑，把周清妍抱到床上。周清妍脑袋陷进枕头里，眉头还是皱着的。Andy轻轻地抚了抚她的眉头，心里突然有点难过。他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周清妍皱眉，心里很难过。 作者有话要说：喜欢就收藏吧^_^ 第52章 暴风雪 周清妍再次醒来，房间是黑的。她想起昨晚等面条的时候睡着了，那她现在应该还在Andy家中。她轻轻起身，手往床头的柜子摸去，摸到了一个保温杯，她揭开盖子，刚好的温度，一口喝尽。 如果世界上还有一个能让周清妍安心的角落，那么就是现在，就是此刻。走出这里，周清妍就要独自去面对一切的问题。不过经过这一晚，她已经准备好了。她并不害怕难题，她害怕的是没人跟她并肩战斗。无论是珊，还是Andy，在她心里都是太阳，靠近哪一个，她都能感受到温暖。 她悄悄起床，没有吵醒Andy。拿好自己的东西，又从柜子里顺走了一盒安眠药。 刚到公司楼下，周清妍就看见李正昊，站在公司大堂最显眼的位置。周清妍硬着头皮走过去，拉着他袖子说:“你站这么显眼的地方干嘛？” “你拉我去哪啊？” “你这么早来，吃早饭了没？” 李正昊摇摇头，周清妍把他拉近附近的早餐店。 李正昊一直不开口，好像要等周清妍给他一个解释。气氛有点尴尬，周清妍笑了笑，说：“昨天，司青走了，回老家了。” 李正昊点点头，说：“前程都毁了，真是个糊涂人！” 周清妍笑笑，说：“一时糊涂。” “她一时糊涂，你也一时糊涂，要带她受过？” “不是带她受过。”周清妍说：“我不想代人受过，也不能让别人带我受过。” “什么意思？”李正昊敏感地问道。 “她是受人怂恿。” “受人怂恿？” 周清妍吐了吐舌头。 “看来这里面还有文章？” 周清妍点头。 “你们出版圈水真深啊！”李正昊笑了起来。周清妍气恼地看着他，李正昊发现周清妍不悦，收起笑容，问：“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吗？” “不能！”周清妍低头吃东西，自己的苦恼在李正昊眼中居然是玩笑般的事情。 “别生气。”李正昊小声说。 周清妍不理他，低头快速地吃完饭，把面前的东西往前一推，说：“我吃饱了，回去了。” 李正昊不说话，看着周清妍，好像在判断她真生气，还是假生气。 “快走吧，还有好几亿的大生意等着你呢！”周清妍笑着说道。 李正昊见她不是真的生气，也就不放在心上了，说：“你最近脸色不大好。” “最近睡眠很差，总是睡不着觉。” 李正昊眼神里全是担忧，但他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帮她。 “需要我帮忙吗？” 周清妍摇摇头，虚弱地笑了笑。 这阵子，周清妍准备好夹起尾巴，老老实实做人，所有的行业会议、公众场合，一律不参加，她把自己的行为美其名曰韬光养晦。 不过有一个人倒是格外嚣张，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了，就是王林相。他曾经不止一次在行业会议上，对贿选的事情发表评论，好像生怕别人忘记了这件事情。言辞中把这一切罪责都推到了周清妍头上，他对自己的学生做出这样的事情表示扼腕，周清妍看着他得意地神色，心里恨得不行。 黎雯看周清妍不急，她心里着急，她说：“最近白鲸又融到资了，年前还会有一系列大动作。” 周清妍不语。 “你什么打算。” 周清妍不语，半天才说：“时间过得好快啊，转眼又到冬天了。” 她站起身来，站在窗边。窗外天阴沉的很，好像要下雪了。 “天气预报说今晚有暴风雪。”黎雯没好气地说。 “暴风雪？”周清妍笑起来，说：“那今晚要吃火锅。” “我可没心情陪你吃火锅。”黎雯说完出去了。周清妍一心想着吃火锅的事情，她发短信给李正昊：“今晚来我家吃火锅。” “可以。” 周清妍收到短信，打电话给安妮：“安妮，一会可能要下雪了，今天提前下班吧，免得一会堵在路上。” 安妮放下电话有一丝诧异，她工作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接到接到老板电话，说让提前下班。 她刚放下电话，就看到周清妍一阵风似的从办公室吹出来，冲安妮笑笑，心情很好的走了。 安妮心想，前几天还天天愁云惨雾，今天又春风满面，莫非她这么快就从阴影中走出来了，真是治愈能力超强啊！ 周清妍开车去超市，马上就要到圣诞节了，超市里早早地装饰好了圣诞树，熙熙攘攘，热热闹闹的。周清妍悠哉悠哉地逛着超市，中途接到了晓雪的电话。她接了起来，范晓雪在电话那头问：“老周，你在干嘛呢，你那边好吵”。 “在超市买点东西晚上吃，你呢？” “老周，我跟远达准备要结婚了。” “结婚？这么快就决定了？”周清妍笑问。 “还快呢，我还觉得慢呢！” 是啊，距离晓雪梦想要嫁给宋远达已经过去13年了。 “恭喜你，晓雪。”周清妍千头万绪的话，不知道该说哪一句，继而又说：“晓雪，你好福气，宋远达是个结婚的良伴。” 范晓雪在那边憨憨地笑起来，说：“是嘛，你也这样说我就放心了，爸妈也这样说。还有啊，你怎么样了？” “还那样呗！”周清妍站在调料区一边看着调料上的字一边说。 “老周，你也该找个合适的人嫁了，总不能老是在外面飘着啊。” “是啊，小周都变成老周了。” 放下电话，周清妍继续推着购物车在超市转悠着，她想起很多年前的冬天，那个阴暗的走廊，晓雪把巧克力糖塞到宋远达手里时的慌张，还有两人在雪夜奔跑的兴奋，周清妍现在还能想起那颗酒心巧克力的味道，苦苦的，还有一丝甜，那是周清妍对恋爱的定义。很多年后，周清妍终于也明白，生活也是如此。我们到处奔波，受尽十分苦头，就是为了去追求那一分的甜。 周清妍买好了东西，开车往家赶，刚开进小区，就飘起雪来。周清妍拎着东西，仰头望天，雪花慢悠悠地四散而下，如果不是两只手都拎着东西，周清妍都想在这漫天飞舞的雪花中跳上一支舞。 脖子仰的有点酸，她摸着脖子傻笑起来，一抬头，看见李正昊站在门口的位置冲她笑。 周清妍嗔道：“干嘛不叫我啊？” “你在看雪景，我在看你啊！”李正昊接过周清妍手里的东西，两人上了楼。 一进门，暖烘烘的空气立刻把周清妍包围，她脱衣换鞋，又忙忙地从柜子找出电磁炉，吩咐李正昊把露台的桌椅摆好。收拾好炉子，她跟上了发条似的开始收拾菜品，李正昊看着炉子煮汤，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才把一桌子菜摆好。 周清妍刚坐下，汤也开始滚了，李正昊先下了点蔬菜，说：“先吃点菜，才不会积住食。” “刚才在超市接到我姐的电话，她说她要结婚了。” “噢，那是好事啊！” “更好的是，她结婚的对象，是她初中时暗恋的人。”周清妍羡慕地说。 “噢？说来听听？” “那时候我俩不同班，她喜欢比我们高一级的一个学霸，为了她考了重点高中，但是后来他们还是去了不同的大学，不同的城市。不过巧的是，毕业后都回了秋山市，还重逢了，我只能说是天注定。” “一年多前，我一个人在露台享清静，你突然闯入，算不算是天注定？” 周清妍笑了，说：“那时候刚回国，很多事情都不习惯，参加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聚会和晚宴。” “那多亏了这些莫名其妙。”李正昊笑说：“可以吃了。” 周清妍筷子伸进锅里，夹了一筷子生菜叶。 “小心烫啊！” 周清妍撇撇嘴，说：“我又不是小孩子。” 李正昊不吃，只看着周清妍，周清妍说：“你不吃我也不吃了。” 李正昊复又拿起筷子吃，一会儿又说：“咱俩玩个游戏吧。” “什么游戏？” “交换秘密，我说一个，你说一个，很公平吧。” “那我要先听你的。”周清妍吃了一个鱼丸。 “嗯，我小时候，念小学的时候，发育的比别的孩子晚，身高也比别的孩子矮一头，那时候我们班有个大胖子老是想欺负我。” “然后呢？” “然后我打不过他啊，我就要和他比斗鸡，你知道什么是斗鸡吗？” “知道啊。”周清妍眨巴眨巴眼睛。 “我赌我输了，请他吃一个月的雪糕。这笨小子就上当了，那天我俩在操场的沙场比赛，这笨小子输惨了，还把门牙磕去一半，那个惨不忍睹啊！” “从此以后他不敢欺负你了吗？” “是啊，不光不敢欺负我，连话都说的少了，一张嘴，缺块门牙。” 周清妍笑了起来，李正昊说：“到你了。” 周清妍放下筷子，想了半天。 “秘密太多不知道说那一个了吗？” “我背上有个纹身。” “纹身？”李正昊惊讶地抬头。 “吓到你了吗？”周清妍问，李正昊赶紧摇头。 周清妍点头，说：“我上初中的时候，给朋友去过生日，吃饭的时候，一大盆汤，朋友没端住，连汤带盆的全撒到我背上去了，留下了一个难看的疤，我就纹了个蝴蝶盖住了。” “这么巧？” “哪里巧？” “我肚子有个胎记，也是蝴蝶形状的。” 周清妍撇撇嘴，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你别不信，我现在就脱衣服给你看。” 周清妍笑起来，阻拦住李正昊，说：“我信了你行不行。” 两人说笑着，吃着饭，外面的雪下的越来越大了。 “吃完饭下去玩会好不好。” 李正昊笑着点头。吃完饭周清妍去换了件大红色的大衣，又收拾了一通两人才下楼。 楼下静悄悄的，大雪覆盖了整个世界，白茫茫的路面上，只有两条浅浅的车辙通向远处。周清妍站在一棵落满雪的梧桐树下，仰头望着天空。 “想什么呢？”李正昊笑着摸着周清妍乌黑的长发。 “我在想，我现在看到的星空还是不是十几年前的那一个。” 李正昊笑了，说：“你这已经上升到哲学问题了。” 周清妍笑了，她抓起一把雪，洒在李正昊头上，李正昊举起相机，拍下周清妍的笑靥。李正昊很少见周清妍穿红衣，此刻镜头中的她，格外的活泼好动，明媚生动。李正昊本以为公司遭此变故，她心情会很差，没想到她完全不受影响。 “你知道吗，下雪是冬天最重要的节日了。”周清妍开心地说，说完又在堆满雪的车窗上写着什么。 李正昊走过去一看，写的是：但愿人长久。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这是你说的，我就当你答应我了。”周清妍转过身来，眼里有明媚的光。 第53章 生死存亡 快到年末的时候，周清妍启程去总部汇报工作，公司上下都惴惴不安，因为马上快到两年之期，现在又出了这种丑闻，所以这简直就是关乎公司生死存亡的一次汇报。 黎雯暗中观察周清妍，想从她面上发现什么端倪，可她所有活动照旧，完全没有什么异样，甚至最近常常面带喜色。黎雯猜想，也许周清妍和李正昊关系稳固了，所以对工作的事情并没有以前在意。她临走之前公司开了例会，周清妍照例听各部门的报告，这次报告会非常不尽人意，各个部门的数字都非常不理想，尤其是玫瑰书院，上线快半年了，没有什么大起色。 周清妍听完，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笑盈盈地说：“这件事情不急，慢慢来。” 以往周清妍开会，总是格外认真，问题百出，导致大家开例会都格外紧张，生怕什么问题答不出来，但是这次，周清妍也是很认真的在听，但是全程一个问题也没有，听完就过了，以前差不多两个小时的会，一个来小时就结束了。 周清妍简单安排了一下她走之后的工作，就起身离开了会议室。她走后，财务部的小美偷偷跟安妮说：“这是要散伙的节奏啊？” 安妮摇摇头，什么也没说，神色凝重的走出办公室。黎雯慢吞吞地收拾着东西，最后一个走出办公室，周清妍如此漫不经心的行为，无论如何也说不通，在黎雯心中，她并不是个如此不负责任的人。也可能是年末了，人心不稳，很多话提前说了也没用。 周清妍是跟乔云珊一块去美国的，她有阵子不见乔云珊了，飞机上两颗脑袋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说了一路。 “Joey，我觉得你现在开心许多。” 周清妍想了想，说：“最坏的已经发生了。现在，很多事情，反而不觉得着急了。刚回国那会，不知道急个什么劲，每天慌慌张张，就觉得来不及了。” “现在是个好状态。” 周清妍点点头，说：“遇到贿选那件事情，我本来觉得挺倒霉的，但是认识了司青，我反而觉得多了一个朋友。” “司青很有才华。” “没错，我希望她继续写，可以发在玫瑰书院。反正隔着网络，没人知道你是谁。” “可是她为什么要贿选啊？” “因为她想多挣点钱，把女儿接到北京来同住。这么多年，她自己一直住在一间十几平米的小阁楼里，我那天去找她的时候，她屋里要命的冷，当我站在堆得满满当当的屋子里时，马上就原谅了她。” “你可真感情用事。” “也不是纯粹感情用事，只是没法不原谅。” “Joey，你真是心地柔软的人，知道体谅别人。” “但换做是我，肯定不会这么做出贿选这种事情，太蠢了。”周清妍俏皮的眨眨眼睛。 “对了，你的自媒体运营的怎么样了？” 乔云珊翻了个白眼，说：“跟我签合同，让我保证每天必须有多少人阅读，我可保证不了，后来想了想，还是算了吧，自在了半辈子，何必被这些东西绑住。” “我觉得人是生来就会被各种东西捆绑住的啊！” “除非你足够的有钱。” “或者足够的无欲，无欲则刚。”周清妍无奈的补充。 周清妍在美国开完会，赶在农历新年前回了国，公司上下紧张的不得了，没想周清妍什么也没说，而是直接宣布提前放假了。简松灵跟小艾商议：“我们来年是不是得准备另找工作了？” 小艾叹口气，说：“一切等过年回来再说吧，先好好过个年。” 放假后，周清妍开始准备过年的东西，李正昊已经飞到国外去参加家族聚会，周清妍也无心在北京多留，放假当天晚上就飞到了秋山市。 范晓雪和宋远达一同去机场接周清妍，周清妍光是看着他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就能感到满满的幸福和安宁。 “小宋，好久不见了。” “周清妍，好久不见。” “唉吆喂，你俩在这客套啥啊，赶紧上车。”晓雪说着，把两人推上车。 回到家中，妈妈早已准备好了热汤热饭，她系着围裙来给周清妍开门，周清妍进了门，范叔叔迎了出来，接过周清妍的行李，周清妍一下子就想起她第一次到这个家的时候，范叔叔也像刚才那样，接过了周清妍的行李。 “快洗个手吃饭，饭都做好了。” 周清妍洗了把手，坐在饭桌前。 “路上辛苦了，快吃点东西补补。”范叔叔先给周清妍盛了碗羊肉萝卜汤。 周清妍笑着接过来。 “吃点这个韭菜炒鸡蛋，韭菜是自家种的，很新鲜。”妈妈夹了一大块鸡蛋到周清妍的碟子里。 “不用管我了，你们自己吃。” 周清妍夹了两个大虾，一个给妈妈，一个给范叔叔。 “哎呀，你们这么客气干嘛啊？”范晓雪不满。 范叔叔说：“远达，你们之前就是认识吧。” 周清妍点点头，说：“上初中的时候，我们还一起参加过竞赛呢，记得吗？” 宋远达点点头，说：“记得啊，你还给咱俩分了工，我负责背知识点，你负责按抢答器。” “我想起来了，你们俩还合了影，站在250的记分牌后面。”范晓雪嚷嚷着，宋远达和她相视而笑。 “你们现在都长大了啊！”范叔叔欣慰地看着范晓雪，脸上全是心满意足的神色。 “我说我们以前还一起打过乒乓球，他居然死活想不起来了，你说有没有人性啊？”范晓雪假装生着气，宋远达笑眯眯地看着她。 家里新近养了一只玩具贵宾，白白的，像只小玩偶，它欢快地凑到周清妍脚底下，翘首看着周清妍，周清妍喂了它一口肉，它高兴地要跳到桌子上来。 吃完饭，一家人坐在电视机前看电视，周清妍和小贵宾在院子里玩，范晓雪走了出来，说：“明天去我们新家看看吧。” “新家，装修完了吗？” “差不多了，家具什么都买好了。” “你买那个梳妆台了吗？”周清妍笑嘻嘻地问。 “没买呢，我新家的家具全是爸一手操办的，虽然我不太喜欢木头，但是宋远达说了，结实耐用。” “宋远达说了，怎么有一股小媳妇味儿啊！” “就是小媳妇啦。”范晓雪一脸得意。 周清妍继续逗弄着小狗玩，范晓雪说：“你上次说的你那事什么样了？” 周清妍装傻，说：“什么事儿啊！” “别装了，上次我问你有喜欢的人了吗，你说有，然后呢？” “然后……”周清妍沉吟一会说：“我跟你说了你别跟妈说。” “为什么，这是好事啊？” “她知道我我压力会很大，还是差不多了再告诉她。” “行行行，快告诉我，发展到哪一步了？” “我进去看电视了。”周清妍一转念，又不想说了。 “老周你真行，什么都捂着，小心捂出痱子。” 那晚，她俩在一张床上同睡，虽然搬了家，但是那张床没有换，是一张旧式木床。周清妍坐在床上，看着床头熟悉的仙鹤图案。 “这张床是我爸跟我妈结婚的时候买的床，搬家的时候，我爸爸舍不得，我就说我睡得了，于是这张床就留了下来。” “真好！”周清妍仰面躺在床上。 “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阴历六月初八。”范晓雪说着也仰面躺在床上，两人看着天花板，并排躺着 “你还记得彭飞吗？”范晓雪突然问。 “记得。” “他和朱琳结婚了，那天我和宋远达去超市碰见他俩，他俩孩子都两个了。” “嗯。”周清妍淡淡地回应。 “彭飞现在在做生意，应该挺有钱的，开着奔驰车，特别春风得意。你说，他初中的时候就辍学了，现在不一样好好的，有钱有势的。” 周清妍没有答话，范晓雪扭头，看着周清妍面朝里，好像是睡着了，于是自己睡去了。周清妍睁着眼睛，听着范晓雪刚才一席话，想起彭飞，想起朱琳，好像都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一样遥远。 第二天，宋远达加班，范晓雪带着周清妍去他们的新家看看。窗外阳光灿烂，车内暖意融融。范晓雪说：“现在大家都搬到新城区去住了，市实验也搬到那边去了，好多学校也要在那里建新校，等搬了家，我去上班就更近了。” “市实验搬到新校区了？” “是啊，老校区改成初中了。” 周清妍点点头。 “我们新房子旁边就是学校，从幼儿园到小学、初中、高中全都有，而且都很近。以后接送孩子也比较方便。” “宋远达的父母我好像还见过一次，都是性格很好的人。” “她妈对我挺不错的，但是婆媳嘛，总不宜太亲近。” 说话间到了范晓雪居住的小区，周清妍下车，面前是一幢三层别墅。 “这是宋远达家买的房子，婆婆说以后有了孩子，大家住在一起方便。” 范晓雪开了门，两人往里走。房子格局很好，装修虽简单，但是别致。 “一楼就是客厅，厨房，餐厅，卫生间什么的，卧室在二楼，走去卧室看看。” 周清妍一边看着，一边跟随她去了二楼。 “当当当当，这里就是卧室了。” 周清妍笑着进去，好梦幻的卧室，窗子上拉着一层白色薄纱，薄纱外是浅紫色窗帘，欧式大床，上面铺着大红色的床罩，床头灯是两个可爱的小天使的样子。周清妍坐在梳妆台前，抚摸着木质梳妆台细腻的纹理。 “过来。”范晓雪对她招手说：“我们上三楼，三楼空间大，打算做成小孩子玩的地方。” 周清妍上到三楼，三楼是个很大的阁楼，现在空空荡荡，周清妍站在窗前，外面是个很大的运动场。周清妍站在窗前想，如果当初，她没有出国，而是按部就班的上学，工作，现在会不会更加幸福。想完马上摇头，因为如果那样，她就不是现在的她了。对于现在的她，她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只是慢慢学会接纳了自己，所有的好，所有的不好，这样也是好的。 第54章 内心的安稳 春节假期过完，周清妍带着新长出的两斤肉回了北京。坐在自己家里，她在考虑范叔叔跟她说的在北京给她买房子的事情，当时周清妍马上就拒绝了。不是她不想买，而是让范叔叔出钱买，她开不了这个口。她上学的钱都是范叔叔出的，她自己工作这么多年，也有点积蓄，也一直有在留意有没有合适的房子。刚好新年伊始她的房东居家要移民温哥华，房子要卖掉，周清妍也就顺理成章地买下来了。不用多费劲不说，价钱还算公道，周清妍心里高兴，打电话给黎雯，叫她来家里吃饭。 黎雯早早地回京了，听周清妍说买了房子，马上要来给她恭贺。 周清妍去超市买好了火锅料，一切准备好了，专门等黎雯来。 黎雯傍晚的时候到了，一身剪裁合身的新大衣，看着养眼又舒服。她手里捧着一束百合，进门就说：“恭喜，也成有产阶级了。” 周清妍接过花，笑说：“谢谢！这是什么啊？” “给你买的，草莓蛋糕。” 周清妍当即叫起来，说：“我这几天就想吃草莓蛋糕呢。”说着就用小勺抿了一小块奶油放进嘴里，草莓淡淡的香气马上在嘴里席卷了整个味蕾。 “做了火锅啊，好香啊。”黎雯脱下大衣，里面穿了件很家常的灰色毛衣。 周清妍拿出酒来，说：“今晚就别回去了，在我这住，我们一醉方休。” “确实应该好好庆贺庆贺。” 火锅汤开了，周清妍揭开盖子，腾起一团白色雾气。那晚两人吃着火锅，聊着天，把周清妍买好的所有蔬菜和肉全吃了，一边吃了火锅，一边喝着酒，两瓶红酒全部见底了，越聊越开心，聊以前在美国的生活，聊公司的事情，聊新一年的计划，直聊到凌晨三点多，才借着酒劲睡去。 新的一年刚开始，白鲸就开始了他们新一轮的扩张计划，重点还是放在线上阅读这一块。他们修改和作者的合约，一改过去和作者死死捆绑的态度，给足了作者自由度和创作空间。酬劳更是诱人，奖金设置从几万、几十万到几百万不等。还四处打广告，从公交车到地铁站到手机客户端，到处都是白鲸的小鲸鱼标致。 周清妍以前是看不上白鲸的，档次低，格局差，一个空架子而已，可现在越来越成为一个难以逾越的庞然大物。王林相本人也常常在各大场合出现，俨然越来越以行业领头人的身份自居。在年初召开的一次行业会议上，他更是慷慨激昂地说：“我们白鲸这么多年，都是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的，所有在坐的人士都是有目共睹。我们坚决杜绝所有违反法律规定和行业秩序的事情，坚决不走任何捷径，破坏行业秩序，给行业抹黑。”说完还一副大义凛然地表情环视全场，周清妍嘴角扬起一丝嘲讽地微笑。 “王林相口气不小啊，他们这次融了多少资啊？” “据说有几个亿。”周清妍回答。 黎雯不停地咂舌，说：“真有钱啊。” “这个周六是他们的新项目推广会，你去参加吗？”黎雯问。 “不去。”周清妍果断地说。 “今年本来我们要发展的几个作者全跑白鲸去了，有的干脆在白鲸开小号写。” “白鲸今年开出的条件确实诱人，不怪他们两边的钱都想赚！” “太没职业道德了吧！”黎雯不满。 “谁跟钱也没仇，能多赚点就多赚点，现在物价这么贵，拿在手里的钱比什么都靠谱！” “那我们也得想想办法？总不能坐以待毙。” “现在是资本社会，一切资本说了算。”周清妍说完摇了摇头。 王林相刚在行业大会上呼吁了，要遵纪守法，绝对不会做任何破坏行业秩序的事情，转头就变脸了。在春季的图书展销会上，白鲸的实体书以超低的折扣，大幅降价出售。这对整个行业简直就是毁灭性的打击，遭到了好几家大出版公司的联名抵制和投诉，但他毫不在意，又说了一句引起众怒的话：“实体书也就是赔本赚吆喝，用不了五年，我能让北京的实体书出版公司倒闭一半。” 这张狂的口气，让出版圈的人都想掐死他。不过周清妍倒是半点没有着急，既没改变公司既定策略，也没有急着找投资，该干嘛干嘛，不紧不慢的，颇有点与世界隔、不管外面春夏秋冬的意思。 乔云珊的新书要出版了，周清妍也没有搞些眼花缭乱地宣传，只是帮她找了个电台节目，每天固定时段分享她旅行的见闻。人真是奇怪的动物，一开始听广播，嫌广播不够立体又发明了电视，嫌电视太死板，又开始上网，现在又嫌网络世界太吵闹，又开始听起了广播。简直就是个怪圈子，周清妍现在已经见怪不怪了。 乔云珊的广播节目效果出奇的好，关注度高了，书的销量自然也就提高了，乔云珊的电台节目也成了周清妍每天必听的节目。 黎雯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周清妍有她的独到之处。她总能发现最适合作者、最有效果又事半功倍的宣传方式，而且眼光很毒，她发掘的人，你深交之后，总能发现他的与众不同之处。周清妍曾经说，乔云珊是真心实意走过大半个地球的人，这个是别的作家不能比的。现在看来，一些哗众取宠的东西，确实不能长久。 乔云珊的电台节目大受好评之后，公司接到了好多邀约，有书友会，有分享会，周清妍帮她接了好多，乔云珊忙的一天赶好几个场，她怨声载道地说：“生平的那点存货，都已经倒的差不多了。” “你傻啊你，你不会跟人家一样，一个故事翻来覆去、讲来讲去，换换背景再讲一遍啊。”周清妍打趣她。 乔云珊撇撇嘴，说：“资本主义，就是榨干劳动人民最后一滴血汗。” 周清妍哈哈大笑，说：“那我帮你补补呗。” 她叫上黎雯，一块给乔云珊补补被榨干血汗的身体。 她们三个人第一次凑在一起吃饭，三人年龄相仿，阅历差不多，兴趣爱好差不多，还都未婚，一凑在一起，就有说不完的话。乔云珊喜欢周清妍现在的状态，没有原来的紧绷感和压迫感，不管做什么事情，从容淡定了许多。她公司的事情，乔云珊也有耳闻，但是周清妍好像丝毫不被影响。天大的事情，也得先吃完这顿饭再说，这就是一个成年人该有的状态，也是一个成年人该有的担当。她觉得周清妍这一年长大了许多，就在一年前，她们一起度假的时候，周清妍还坐在她的对面，一边喝着柠檬水，一边就湿了眼眶呢！ 周清妍说：“我以前总是羡慕别人，珊，我羡慕你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我也羡慕那些有家庭的人，有老公，每天上班下班，照顾家人和孩子，生活规律安定。” “两头都羡慕，只会两头都得不到。”黎雯说。 “是啊，总觉得别人比自己过的好，其实就是自己的内心太纠结了，有些事情想不开。” “怎么想开的？” 周清妍笑笑，说：“太多无奈的事情之后，慢慢就想开了。” “李正昊正在美国风光呢，他的事情进展的怎么样了？” “他公司的事情，我一点不知道。” “真的假的？”黎雯问道，曾几何时，她多么希望李正昊能给他们都带来点资金和资源，可到头来她的盼望成了一场空。 “当然是真的，他公司的事情我不会问，我公司的事情他也不会多干涉，这是我们俩的默契。” “这样其实好。”乔云珊说道。 “没错。”周清妍言简意赅地说，继而又说：“这样相处，反而比较轻松。再说了，没有利益纠葛，关系反而单纯。” 黎雯笑笑，周清妍说话，有时候真假难辨。有时候，光凭她讲话，你猜不到她的目的。 “其实，司青的事情，对我触动还是挺大的。她贿选，本想挣更多的钱，把她女儿接到北京来同住，结果欲速则不达，把自己也搭了进去。不过反过来想想，她决定不在北京发展，反而能回去和女儿团聚了。” “其实，在北京和在别处一样，重要的不是在哪，而是跟家人在一起的时光。”黎雯说。 “不过也有遗憾，如果她不是这么心急，做出傻事，她的水平和当时入围的其它作品比起来，拿奖也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周清妍说完乔云珊也觉得唏嘘不已，一个决定，能让人的处境有天翻地覆的变化。 乔云珊笑笑，她了解过司青的事情，但是还是第一次听周清妍说起。事情刚发生的，出版社肯出面解决这件事情，乔云珊觉得已经实属难得，现在周清妍还能云淡风轻地说起这件事情的缘由，说明她的心态真是越来越好了。作为朋友，她也由衷地替她高兴。那晚，三个人都喝了好多酒，到了半夜回去。周清妍现在很满足，虽然生意冷清，但是三五好友都在自己身边，这让她内心很温暖。 第55章 红粉骷髅 李正昊公司几经周折，终于在春天快过完的时候热热闹闹的上市了。周清妍看着电脑上的报道，李正昊的脸频频出现新闻和报端，她替他高兴。这一切在外人看来，也许只是他们家族的事业版图又大了许多。不过还是有不同，因为你终究会发现，外人的眼光，其实何足挂齿。成功有时候会掩饰一切，而人们只记得你成功的样子。 周清妍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边吃东西边看新闻，最近公司比较闲，她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虚度。她忽而想起她和李正昊一开始交往的时候，她承诺给他出摄影集，这件事情竟然一直耽搁了下来。她起身打开电脑，翻开邮箱，找到了李正昊发来的照片，想来这个在邮箱里都躺了两年，她都一直没有心情打开来看，趁着这几天难得的空闲，周清妍把电脑移到小饭厅里，认真地看了起来。 放在以前，这些琐碎的文字她是无论如何也看不下去的，可是那天下午，她不仅能看得下去，而且似乎一下子全部都能看懂了。她细细地看着每一张照片，每一段文字，她觉得她开始了解李正昊，不是镜头前，或者新闻上的他，而是另一个他，另外一个没有被任何人了解过的他。周清妍忽然内心有一丝柔软，喜欢容易信任难，如果一个人的愿意在内心保留一片空间，不为任何人只为自己，那么周清妍觉得，这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李正昊回国没有马上联系周清妍，周清妍知道他忙，也没在意。所以过了好几天，才给李正昊打电话。李正昊语气中没有一丝激动，还略带疲惫。 “我有礼物要给你，大老板什么时候有空？”周清妍笑着问。 “我现在就有空，一会我去找你。”李正昊还是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 放下电话，周清妍坐在阳台上，专心等李正昊。等着等着，心焦起来，索性穿上衣服，下楼去等。 现在春末夏初，周清妍记得她上初中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这个时节，因为她的生日是这个时候，也因为这个时节，学校总是会开运动会。她喜欢坐在高高的看台上，看远处蓝蓝的天，白云悠悠地飘过。 周清妍听到后面有脚步声，转头，是李正昊，正笑着看着她。 “非常警惕。” 周清妍笑，说：“别吓唬我。” 李正昊快走几步，两人并肩走着。 周清妍很自然地“最近忙坏了吧？” “嗯。”李正昊郑重地点点头，继而又说：“今天刚刚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完了，你就给我打电话，真是心有灵犀。” 周清妍笑问：“开心了？” 李正昊想了想，摇摇头。 “内心很平静？” “我只是做了一些我能做到的事情而已，没什么好骄傲的。”李正昊说这话时，语气中有没有一丝兴奋。 “你说什么是成功？”李正昊忽而问。 “每个人定义都会不同，我觉得成功就是用自己的方式做事和生活。”周清妍说完笑笑。 “你倒是想得开。” “对了，你不是有礼物送给我吗？” “是啊！一会上去再给你看。你手里拿的什么？” “噢，送给你的。” 李正昊从袋中掏出一个影集，周清妍坐在路灯下的翻看起来。刚翻到第一张照片，周清妍一直上扬的嘴角凝固住了。这个地方她太熟悉了，熟悉到仿佛能马上闻到空气中的味道。她没有说话，一页一页地翻着，照片是她在美国时工作过的地方，还有她居住的街区，她买书的二手书店和唱片店，她经常买东西的超市，一幕幕在她眼前翻过，周清妍翻得很慢，那些过去的记忆，她独自在美国度过的那5年，她过的最辛苦、最难熬的5年，又统统的回来了。 最后一张照片，是那一片唯一的一个酒吧，酒吧位置很隐蔽，一般人很难找到。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听声去的。”李正昊说。 周清妍笑笑，指给他看说：“我以前去的时候，常坐在这个位置。” “巧了，我那天去的时候，也是坐这个位置。” 周清妍撇撇嘴，只是不信。 翻完相册，她合住相册，长叹一口气。 李正昊笑问：“怀念吗？” 周清妍笑了，说：“其实，我最不愿想起的就是那5年。” “为什么？” “那时候刚走出校门，刚刚开始了解这个世界，你会发现所有的事情，都跟以前不一样了。你的去了解、适应新的规则。” 李正昊没有说话，饶有兴致地听着。 “我大学念得金融，可工作了一段时间就辞职了，选择了做出版。当时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不知道前途会如何，每天都过的很沮丧。也没什么朋友，遇到问题只能面对，自己去判断。” 李正昊点头，说：“从金融到出版，这跨度挺大的。” 周清妍笑着摇摇头，说：“做不下去了，太累了，身体累，心也累。” “我懂！” 虽然就是短短的两个字，但是周清妍觉得，李正昊真的懂。 “上去吧，我想知道你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 周清妍合上影集，抱在怀里，问：“你是否还记得我以前说过给你出版摄影集的事情啊？” 李正昊无奈地笑了笑，说：“当然记得，我还以为你忘了呢。” “我给你做出来了，而且全球限量，只一本。”周清妍说着笑了起来。 “上去看看吧。”李正昊拉起周清妍的手，两人一同上了楼。 李正昊电影公司开业一周年的庆典，周清妍早早地开始帮他筹备起来。上次周清妍去是客，这次俨然把自己当作这里的女主人，招呼往来客人，落落大方，语笑嫣然，所有到场宾客都知道了李正昊的这个新女友。 那天，周清妍着实见了好几个熟人，其中有她专门请来的王林相。她看见王林相，一反常态，竟然先笑着对他招手。 “王总，好久不见啊！” 王总看着周清妍对他笑，比对他横眉冷对更让他难受，因为他不知道周清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周总。”王林相客客气气的答道：“我是不是得说句恭喜了！” “请坐！”周清妍让着王总坐下，两人交谈起来。周清妍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心平气和地和王林相坐在这里谈话。 “王总。”周清妍开口道：“您真是个天生的生意人，版图真是越来越大了。” “我版图再大，您现在应该也看不到眼里吧。” 周清妍笑笑，说：“什么年龄就该做什么事情，前几年拼事业，现在也想做点别的事情了。” 王林相笑而不语。 周清妍接着说：“以后我们还得多合作。” “那是。”王林相附和：“大家都是朋友嘛！” 王林相一句话把两人的恩恩怨怨一笔带过，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两人都明白这一点。 那天还有一个人，一直在注视着周清妍，就是苏月晨。她实在搞不懂，在她看来，周清妍根本不配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可她出现了，还像个跳梁小丑般上窜下跳，让人恶心。周清妍也感觉到了两道恶毒的目光，冷冷的射过来，不过她毫不在意。 活动快结束的时候，周清妍去洗手间补妆。苏月晨跟了过来，她倚在门口一侧的墙壁上，抱臂看着周清妍。 “你难道不觉得丢人吗？” 周清妍冷笑一声，不理她。 苏月晨上下打量这周清妍，像在看一个异类。 “像个跳梁小丑一样上窜下跳，你想知道别人怎么看你吗？” “别人怎么看我，那是别人的事情，我不关心，也不在乎，这样回答你还满意吗？” “攀上李正昊，你觉得很得意是吧，所以要迫不及待地告诉所有人？” “眼睛不要总是盯着别人，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吧。”周清妍表情冷淡地地丢下这句话。 周清妍说完这句话就想转身离开，在门口的时候被苏月晨拉住：“你应该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货色。你陪得了他一时，陪不了他一辈子。” 周清妍转头，看着苏月晨冰雕一般的脸，即使是对自己最厌恶的人，她也不会说出货色这个词。此刻，周清妍脑中闪过好多句话，但是她什么也没说。她推掉苏月晨的手，走了出去。 是什么样的人，能如此居高临下的说出这种话，她不过是幸运，却误认为自己天生高人一等，真是可笑。话再难听，也伤不了她分毫。她对周清妍来说，不过是一具粉红骷髅，仅此而已。 第56章 谈判 周清妍可以不去理会苏月晨的恶语相向，但是不得不直面自己当初和司青一起承担过错的后果。她没有想道，剧痛过后是一阵接着一阵没完没了的阵痛。 贿选事件后，公司声誉受损，惨淡经营，入不敷出，人心浮躁。半年来，公司已经有好几个人辞职了。自从上次订货会，白鲸放话用不了五年，让北京一半的出版公司倒闭，态度可谓嚣张至极。这半年来，白鲸连续施压，低于市场价格的低价出售，轰炸式的宣传营销，重复低质的内容，病毒般的传播，都把行业的节奏一下子搅乱了。很长一段时间，周清妍都觉得完全没有办法振作起来，看着李正昊事业风生水起，越来越顺，她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你可以找李正昊帮忙，对他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吧。”黎雯不解地问。 “因为太容易了，我不想走捷径。”周清妍如此回答。 黎雯摇摇头，她心里对周清妍有点生气，到底自尊心重要，还是公司的前程重要。只要稍微看一下公司的财务状况，就能明白，周清妍高傲的自尊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周清妍明白黎雯的心思，她也知道公司运作困难，但是很多事情，她总觉得自己还蒙在鼓里。她还需要再观望一阵。你说她谨小慎微也好，胆小如鼠也好，总之现在的她，再也不敢行错半步。 “我明白你的心理，只是……”周清妍没有再说下去，她可以不顾所有人对她的质疑，但是对于黎雯，她不能。 “我吃过想走捷径的苦，这个后果我承担不起。” 黎雯有点无奈地点点头。 最得意的当属王林相，他一开始的目的就是给周清妍个下马威，让她初来乍到，不要太嚣张。没想到好运来了挡都挡不住，公司融到一大笔钱，各方面发展都顺风顺水起来。他还接到了黎雯的电话，说要约他见面。黎雯王林相知道，周清妍手下的得力干将，而且据说是周清妍亲自招到公司去的，她找自己什么事情？王林相心存疑惑。 两人约在了一间茶室见面，见面那天，黎雯穿了一身职业装，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宛如第二个周清妍，王林相看见她，就好像看到了周清妍，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黎雯开门见山说：“周总打算卖掉玫瑰。” “是嘛，不应该啊。”王林相面上虽然不露声色，内心却风起云涌起来。 “不卖玫瑰，BO也难以维持下去。” 王林相点头，问：“BO已经这么难了吗，真是不应该啊？” 黎雯笑笑，说：“王总别不信，你看我是来和你开玩笑的吗？” “那是那是。”王林相连说。 “不过，周总怎么不找李总帮忙啊，这对她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吗？” “她找李总帮忙，也不过是把钱从一边的口袋挪到另一边，何况这边还是个无底洞。”黎雯说道。 王林相了然地点点头，问：“你为什么来跟我说？ “玫瑰主攻女性读者，正好能填补白鲸的市场空白，对你来说，一点都不亏。” 玫瑰这一年的发展不错，如果能入手玫瑰，对王林相来说，当然是好事一桩。但是，这件事情有这么简单吗？ “那对你来说呢？” “如果你买入玫瑰，我希望可以继续管理玫瑰。” “我想买，恐怕周总不肯卖给我吧。” “这一点你多虑了。”黎雯假装不知道她和周清妍之间的过节，接着说：“我可以去说服她。” 王林相沉吟不语。 “这半年，公司走了好几个人，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前途着想，您说对吗？” “你说得对，周总现在倒是攀上高枝了，可苦了你们下面的人了。” “没有什么苦不苦可言的，大家的人生选择不同罢了。” “嗯。”王林相点点头，说：“你们周总也算是我的学生，她刚回国就来找过我，跟我谈过合作，我们两家也算是颇有点交情，如果这件事情能做成，倒也是件好事。” 黎雯笑笑，说：“王总可以考虑一下。” “我觉得黎小姐是个有见识的人，如果以后我们能合作，那真是我王某的荣幸了。” “王总说这话就太见笑了。” 两人喝完茶，分道离去。黎雯回了一趟公司，周清妍又不在，她问安妮：“周总去哪里了？” 安妮无奈地摊摊手，以前她不在，总会说一声，现在完全找不到人影。黎雯想到了一句古话，良禽择木而栖，自古以来便是如此，既然如此，那便是没什么大错。 王林相回到办公室，也在想这件事情。周清妍想出手玫瑰，王林相是万万没有想到。如果真要出售玫瑰，那么BO的经营现状可想而知。周清妍在他心里，一直不是个好对付的人。她身上总有股劲儿，让你觉不得不防着她点。没有想到的是，她居然这快就退出战场了。不过，她现在和李正昊在一起，身份地位俨然和几年前不能同日而语，当老板娘总好过做这点小本生意。想到这里，王林相反倒是有点不自在起来，突然就是失去了某种斗志。在战场上，对手永远比朋友更能激励你，他失去了一个很好的对手。 自从玫瑰要出售的消息放出后，周清妍收到了很多买主的意向，她也象征性那个的谈了几家。不过周清妍一开始心里就有主意，观望了一圈后发现，白鲸还是最合适的选择。虽然她跟王林相有过非常不愉快的过去，也吃过他的亏，但是好处还是不言而喻的。白鲸有钱，有经验，有广大的读者群，这些都是玫瑰最缺乏的。但是坏处也显而易见，她不想玫瑰成为第二个白鲸，最好的方法就是留下黎雯。因为她相信黎雯，有她在，玫瑰就不会走歪。但是只怕她不肯。 想到黎雯，周清妍内心充满愧疚，那年冬天，她和黎雯在西安和投资方谈判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天的笑和拥抱都还那么真实留在脑海中，可才不过刚一年，周清妍觉得她真的没有办法开这个口。 没想到黎雯先来找她谈了，还像以前那样，进到办公室来先打开冰箱找吃的。 周清妍坐在沙发上，看着黎雯拿出一包坚果，咯嘣咯嘣吃了起来。 周清妍还是不开口，黎雯先说道：“你决定了吗？” “决定了。网上阅读这一块我们本来就不擅长，这时候出手也好。” “有什么意向吗？” “我的想法是卖给白鲸。” 黎雯点点头，好像是早已经料到似的，说：“你跟王林相见过面了吗？” “还没，我想先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我没意见。”黎雯态度颇为无所谓地说。 “我的意思是希望你能继续留在玫瑰。” 黎雯放下手里的坚果，想了片刻，说道：“我考虑一下吧。” “好，你好好考虑，我知道这个很为难，但是，我不希望玫瑰成为第二个白鲸，有你在，我还能放心。” 黎雯有点无奈地笑了笑，说：“跟投资方谈了吗？” “我回去谈。” 周清妍说完，两人都沉默了。 “我觉得很对不起你，你们。” 黎雯站起来，说：“你脸色很差，别想这么多，都是为了公司好。” 周清妍点点头。黎雯出去后，周清妍长长地叹了口气。最近诸事不顺，她晚上总是睡不着。她常常溜去Andy那里，趁他不注意，偷几粒安眠药镇定神经。不过总不是长久之计。 第57章 成长 周末，周清妍照例陪着李正昊去看他奶奶，那天奶奶精神很好，神思也很清醒，吵着要吃水饺。李正昊和周清妍一起去后院摘菜，李正昊问：“你喜欢吃水饺吗，不喜欢给你做点别的。” “我都可以啊。” 李正昊不说话，周清妍扭头问：“怎么了，突然不说话？” “听说你要出手玫瑰？” “嗯，对啊。”周清妍答道。 “为什么关于你的消息，我总是从别人那里听说呢！” 周清妍瞄见李正昊放下了手里的篮子，正在一本正经的看着她。周清妍假装没看见，问：“你要买吗？” “你为什么不问问我的意见呢？” 周清妍笑了，问：“你生气了吗？” 李正昊看周清妍抱着一只南瓜，站在大太阳底下对着他笑，心里气消了大半。 “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一下？”李正昊不依不饶。 周清妍回答不上来，只得说：“我已经想的很清楚了，所以就决定了。” “你太武断了。”李正昊有点不悦。 摘完菜，两人回到厨房手忙脚乱地忙活着，周清妍没做过饺子，偏偏李正昊今天又让家里的佣人回家去了。 “你简直是给我找麻烦，咱俩都没做过，不知道做出来能吃吗？” “没关系的，我相信你啊！” 周清妍切着菜，李正昊又问：“你为什么想卖掉玫瑰？” “没钱弄下去了，你知道这个费钱的很。” “没钱就去想办法啊，卖掉你舍得吗？” 周清妍叹口气，说：“不舍得啊！” “你既然不舍得，那我买下来得了。” 周清妍不悦，说：“不必了。” “怎么，找到买主了？” “还没有找到，但是，我不想让别人觉得我在靠你。” 李正昊笑着说：“不会有人这么想的，你想多了。” 周清妍转过身来说：“你不是也不愿意别人总把你跟父母放在一起吗。” “这根本不一样。” “这件事情你不准插手，我需要你帮助，自然会跟你说。”周清妍说道。 李正昊半天不语，两人各自想着各自的事情。李正昊认识周清妍这么久，也第一次见识周清妍强硬的一面。从来没有人会拒绝他的帮助，还拒绝的这么理直气壮。李正昊的一腔好意被周清妍堵在胸中，有点气闷。 “你去看看奶奶干嘛呢，这半天没听见动静。”周清妍轻声说。 李正昊洗了洗手，去了客厅。客厅的电视里兀自放着京剧，奶奶倚在沙发上睡着了。李正昊关掉电视，拉上了一侧的窗帘。周清妍走过来，给奶奶拿了一个小枕头和薄被子。 今天他俩来，奶奶又不认识李正昊了，辨认了半天，才依稀仿佛记了起来。 “总会有一天，她会连我也认不出来的。”李正昊颓丧地说道。 周清妍默然，说：“年纪大了，都会这样的。” 两人坐饭厅对坐，中午的阳光洒进来，热烈又温暖地照着餐桌上刚摘下来、开得正盛的芍药和月季。 “小时候，奶奶陪着我在乡下长大，那时候她身体还好，每天都挎着篮子领着我出去玩，我在河里游泳，她就在河边给兔子拔草。我玩疯了不想回家，她就坐在大树下等我。” “后来我长大了，不常回家了，她就坐在家门口的石凳上等我回家。再后来，她生了病，住过几次院，又拄起了拐杖，受了很多苦，我却一直不在她身边。”李正昊突然声音哽咽了，周清妍抬头，看见他眼眶泛起了泪。 “她会有一天不记得我，也会有一天离我而去，对不对？” 周清妍说：“至少我们现在很开心地在一起。” 李正昊笑笑，说：“把奶奶接来，就是这几年的事情。我觉得她在我身边，我才有亲人。” “那你父母吗？” “奶奶生病，差点死了，他们都没有告诉我，说让我在美国好好学习，不用回来。”李正昊苦笑，说：“因为在他们眼里，这根本不重要。如果我真的见不到奶奶，我不会原谅他们。” “所以我不想会家里的公司帮忙，因为我跟他们不一样。” 周清妍了然，每个人心目中都有那么个人，那个人很重要，比自己还要重要。有时候我们努力长大，就是为了有能力保护那个比自己还重要的人。 那天奶奶很开心，吃了很多，还不停地说李正昊小时候最爱吃睡觉，最喜欢吃她做的粥，她拉着周清妍的手，说了许多以前的事情。她说小时候李正昊刚学会写字，就教她写她的名字；说他小时候喜欢玩泥巴，长大了要给她造宫殿。周清妍听着，仿佛看见了那个小男孩，那个玩着泥巴的他，那个在田埂上奔跑的他。 “昊昊长大了，我也老了，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末了奶奶像个孩子似的委屈巴巴地说道。 “奶奶，我们陪着你呢，不害怕变老。”周清妍笑说。 “你们吃完饭又要走了。”奶奶说着眼神中流露出凄惶深色。 “今晚我俩都不走，就在这里睡了。” 李正昊刚说完，奶奶眼神中马上流露出欣喜神色，开始张罗着给她俩收拾床铺，还要拿出新作的红床单给周清妍铺上。 晚间，周清妍和奶奶一个屋子睡觉。她帮奶奶洗了脸，洗了脚，又仔细地给她剪了手指甲，她乖乖地伸出手，让周清妍剪。人越老就会越像孩子，此言不假。和她比起来，李正昊倒像个外人了。 周末一过完，又要去上班了。周清妍一踏进办公室，就有一种窒息感。玫瑰要卖掉的事情，已经不是秘密了，公司上上下下都知道。唇亡齿寒，大家都噤若寒蝉，暗自揣度，公司还能维持多久。表面上的平静下面是看不见暗潮汹涌，尤其是周清妍的内心。 她想起今天早上她和李正昊在车上的一番对话。 李正昊还是不建议她出手玫瑰，他说：“玫瑰有发展前景，而且现在发展也不错，卖掉它是毫无道理。” “毫无道理？”周清妍重复道，确实毫无道理。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考虑的，多余的话我也不想说，我能想到的你应该也能，说罢，你到底怎么打算的。” “我知道这是个愚蠢的决定，但是我已经决定了。” “要做就做到最好，没有办法做到最好，就不要了。这是你心里想的吗？” 周清妍顺着他的话说道：“白鲸已经很难超越了。” “言不由衷。”李正昊不再跟周清妍说话。 周清妍笑笑，说：“不要生我的气嘛，你做决定的时候，我有追着你问这问那的吗？有吗？” 李正昊脸色略微缓和，说：“我想帮你，你昨天不是也说了，我们努力长大，就是要有能力帮助自己在乎的人吗？” “我需要的不是帮助，而是信任。”周清妍说完，扭头看着窗外。 李正昊测过脸来，看着周清妍笑了，说：“知道了，周总。” 这就是他认识的周清妍啊，李正昊揣度这和她的经历有关，从小一个人惯了，习惯了自己做决定，习惯了自己去承受困难，从来不想向别人求助。让她开口求别人帮忙，恐怕是一件很难的事情。这也正好是他一开始觉得周清妍很特别的原因。但是他现在，却希望她能不要什么事情都自己承担，因为这种感觉他知道，真的很累。 第58章 乌云压顶 和王林相见面是在一个下午，那天天气预报说有大暴雨，但是一直没有下。周清妍开车走在去白鲸大厦的路上，一路都是厚厚的乌云压在头顶，让人透不过气来。周清妍自觉非常羞耻，甚至有点紧张，但是她不能多想。 到了白鲸的大厦，王林相的助理已经站在门口等候，她看见周清妍马上迎上来说：“王总在等你，请你这边来。” 周清妍跟着助理到顶层，是王总的办公室。 一推门，周清妍被惊到了。王总的办公室之大之气派，是周清妍从未见过的。 “周总，真是好久不见，越来越漂亮了。” “王总，你的办公室真是好气派啊！”周清妍由衷地说。 “气派什么，就是我喜欢的一些小玩意儿罢了，请坐请坐。” 两人坐在沙发上，对面就是一个上善若水的匾额，周清妍嘴角轻笑。沙发前面是一个看起来有1吨重的木头桌子，上面摆着一整套考究的茶具，助理正给两人倒着茶，先倒了一杯给周清妍。 “谢谢！”周清妍笑说。 自从进这个屋子，王林相就留心看周清妍，和两年前见到她完全不一样了。第一次见周清妍，她素衣黑裤，毫无修饰。然而现在，精致地妆容，脖子上的钻石项链格外夺目，俨然一副准贵妇的样子。她现在身份不一样了，行头自然也不同。 “王总，你近来生意越做越大了，我来的时候，一路上光看你们家这个小鲸鱼呢！” “哪里哪里，表面上风光，其实生意难做啊！” 周清妍心里冷笑，现在就开始哭穷了。 “王总，你要是哭穷，那我们的日子更没法过了。”周清妍喝了一口茶。 “哈哈哈。”王总大笑起来。 “王总，您有什么秘诀就传授传授，我们也好学学。”周清妍说。 “李总这么厉害，你没跟着学两招啊！” “隔行如隔山，那可不一样了。” 王总抿了一口茶，说道：“其实没什么秘诀，就只有一条你得记住，让利作者，能做到这一点，就能留住人才。” 周清妍若有所地地点点头，说：“怪不得我们玫瑰的人都跑你们白鲸来了。” “不能这样说，周总你要说想要谁，我马上把他给你送去。” 周清妍笑笑，说：“王总，以前我真没觉得做个网上阅读有什么难得，真得自己做了才发现，真是难。” 王总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口气，说：“要说难，也真难，要说不难，这么多年，也都这么过来了。” 周清妍摇头，说：“我不打算做这一块了，玫瑰我不想做了。” 王林相装出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说：“玫瑰你不做了？为什么？” “本来做一块就是一个补充，现在太难做了，不想坚持了。” 王林相讳莫如深的样子，不停地摇头说：“千万不能有这种想法，万事开头难，还是得坚持下去啊！” 周清妍摇摇头，说：“我精力有限，做这一块也不擅长。我直说了，我这次来，就是想问一下王总有没有兴趣接手玫瑰。” 王林相听完大惊，拙劣地演技让周清妍心里想笑。 “小周你听我说，这件事情，你一定要坚持，不是我不想接手，而是你现在出手，真是可惜了！” 周清妍笑着摇头，说：“王总，跟你说句实话吧，我马上就要结婚了，结婚之后可能就顾不了这么多事情了。” “噢，这样啊！” “我还没告诉过别人呢，你也先别说，目前这些，都是打算。” “结婚是好事啊，结婚是好事！小周，咱俩也是多年的朋友了，如果你信任我，那我就先帮你做着。” “如果这样，那就太好了。白鲸有经验，有人才，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不过，王总，我有个提议，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请说！” “是这样，玫瑰从创立到今天，一直都是黎雯负责的。我俩是大学同学，她这个人特别认真负责，玫瑰可以继续交给她负责。” “没问题啊，黎雯是吧？”王林相回忆道：“我好像见过这个人，但就是没什么印象了。” “她一开始在BO负责市场部，后来玫瑰独立出来，就专门管理玫瑰，各方面经验素质都非常不错。” “小周推荐的人肯定是没错的，肯定跟你一样能干的。” “肯定能给你帮上忙的。” “不说工作了，你难得来一趟，我领你在我们公司参观一下。” “好啊！”周清妍起身，跟着王总走出办公室。 接下来的时间里，王林相带着周清妍在公司里各个部门穿梭，周清妍神色倨傲，认认真真地巡视了白鲸，跟每一个见到的工作人员打招呼，感觉不是白鲸收购了玫瑰，而是周清妍收购了白鲸。 王林相重点带周清妍去看了公司的荣誉室，里面摆满了各种奖杯和王林相的个人荣誉，王林相更是不厌其烦地每一个奖章都仔细地介绍了起来，周清妍听完连说：“王总，真是不容易。” 王林相一挥手，说：“也是难啊！” “不过现在都过去了。” 快结束的时候，王林相留周清妍吃饭，周清妍死活推辞不下，只得去了。那天的午宴白鲸去了很多工作人员作陪，其中还有从BO跳槽过去的财务部的小美。周清妍看见小美，心里颇不是滋味，小美也非常不自然地不去看周清妍。周清妍知道，这肯定是王林相刻意的安排，用她的存在，提醒周清妍她自己的失败。 一顿饭，周清妍吃的没滋没味。从饭店出来，开车回去的路上，她觉得很沮丧。刚才饭局上的每一秒钟对她都是一种折磨，一种煎熬。王林相像个发情的雄性动物一样，散发着让她恶心的味道。周清妍都不知道那几个小时她是怎么过来的，在回去的车上，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随后的几天，周清妍情绪低落的很。李正昊时常安慰她：“人生嘛，就是高高低低。在高处的时候要有警惕心，在低处的时候，要有耐心。” 周清妍撇撇嘴，说：“我一直在低处，从来没有走到过高处过。” “高处不胜寒啊！” “我觉得你挺享受的啊！” 李正昊点点头，说：“我要的都是我想要的东西，所以我乐在其中。你有没有想过你想要什么，安逸地生活，还是成功的事业？” “我在这中间。” “学会平衡也很不错啊！”李正昊调侃地说。 “以前有人跟我说过，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其实我从来没有羡慕过那些站在高处的人，风光背后，未必过的比一般人好。” 李正昊笑着点点头，说：“你最近思考了很多事情啊！” “闲人是非多，你没听过这句话吗？” 李正昊笑说：“过的开心最重要，你高兴，我心情也好很多。” 周清妍有点无奈地点点头，说：“我需要时间。” 现在让她高兴起来，未免太强人所难。她需要时间，让自己冷静一下，好好梳理一下过去这几个月以来发生的事情。从司青贿选被揭穿到现在出售玫瑰，周清妍几乎是被一股看不见的厄运推着往前走。现在，纵使她知道前面又一个万丈深渊，也不得不跳下去。她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好运永远不站在她这边。 第59章 棋逢对手 玫瑰开始搬迁的那几天，周清妍没有出现在公司。她是个后知后觉的人，一件事情发生的时候，她不觉得是真的。等事情过去许久，她才回过神来。出手玫瑰的事情，从开始考虑到最后签订合约，前前后后也有几个月的时间，周清妍一直很麻木。一直黎雯搬出办公室许久，周清妍路过时看见空荡荡的办公室，才惊觉，她真的走了，心里一阵空荡荡。她上下班都绕道走，故意不经过黎雯原先呆过的办公室，因为她总忍不住想往里看看。它像道伤口，□□裸地晾在那里，让周清妍没有办法回避。周清妍的心里有一股邪火，暗暗闪烁，但就是发不出来，只能闷在心里。 那段时间，她开始失眠，而且她经常感觉神经不对劲，有好多发生过的事情，她不确定到底有没有发生过。她常常去找Andy，希望从他那里得到点精神治疗。但是她每次去，总是躺在接待室的沙发上，倒头就睡。唯有在那里，她能安稳睡个好觉。 黎雯和周清妍时常会联络，黎雯知道她还是非常关心玫瑰的事情，所以一有什么动向，她就马上告诉周清妍。黎雯告诉她，王林相忙得很，不太插手玫瑰的事务，一切事情都交给黎雯自己打理，黎雯还告诉她，白鲸的钱真的很多，给了很多预算，玫瑰的一切都按原来的计划进行。周清妍听着，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子，酸甜苦辣什么滋味都有。一想到这也许是个正确决定，周清妍心里就不是滋味。 收购玫瑰后，王林相膨胀地像个随时都要爆炸的气球。白鲸现在已经不安心只做阅读了，据黎雯说他们要进军地产业，周清妍觉得简直匪夷所思。 那日一个周清妍和李正昊去参加慈善晚宴，又碰见了王林相。他看见周清妍，老远地就冲她笑着打招呼，一张脸像是秋后的老菊花。 “周总，李总，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周清妍微微笑了笑，说：“我倒是走到哪都能看到王总呢！” 王林相丝毫没有听出周清妍话里的讽刺意味，憨笑了两声，把目光头像李正昊。 “李总，久仰久仰。” “早就听说王总大名了，一直没机会认识。今天正好，王总，这边坐吧。”李正昊很给面子地恭维道。 王林相喜上眉梢，他没想到李正昊对他的态度居然颇为敬重，这即让他高兴，又让他有点困惑。高兴的是，如果能认识李正昊，这对他以及对他即将要开始的新事业会是很大的帮助。困惑的是，全在周清妍这一方面。他搞不懂的是周清妍，她总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王林相无法从她的表情或是眼神当中，推断出哪怕一丝一毫她的心里活动。不过就目前看来，周清妍是一门心思经营她和李正昊的感情了。李正昊对他的态度也颇为和善，王林相暂且放下了自己的戒心。 王林相逢人便说说起自己建白鲸广场的计划，他的打算是建造一个集文化、休闲、商业于一体的地标建筑，李正昊对他的计划表示出了强烈的兴趣，两人很热络地聊了起来。周清妍扫视着场内，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苏月晨。她穿着一身宝蓝色晚礼服，正款款地往这边走来。 她冲李正昊笑了笑，也破天荒地冲周清妍笑了笑。周清妍马上回赠一个假笑，冲她招招手，苏月晨坐在了周清妍旁边。 苏月晨一坐下，王林相马上跟苏月晨套起了近乎。 “苏总，您筹办的这个慈善晚宴真是太有意义了，我已经跟公司说了，全力配合你们的活动。如果有用的到我的地方，尽管跟我说。” 苏月晨并不搭理王林相，而是直接跟李正昊说：“今年五月份呢，我去了一趟贵州，去看了看那边的孩子，上个学都要费劲千辛万苦，真的挺可怜的，就组织这个义卖活动。” “没错，真的很有意义。” “我们也不专业，找了专门的基金会来帮我们做事情，他们很专业，做事情我也放心。” 苏月晨掏出手机，说道：“给你看看我今年去的照片。这是我们去的那个县，路特别难走，这个是今年刚在那边修好的小学。” 李正昊看过后，频频点头，说：“你真的太有心了。” “我的团队在那边已经呆了半年多了，辛苦的是他们。今年我还打算做一个项目，是帮助失智老人锻炼治理，延缓衰老的。” 李正昊颇为感兴趣地说：“是吗？这个有办法治疗吗？” “没办法治愈，但是可以通过科学的方法锻炼和延缓，我们跟美国的那边的实验室在联系这件事情，他们的专家明天就到。” 李正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苏月晨继续说道：“现在这样的老人越来越多了，可是这个群体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关注。” “对啊，每个家庭都有老人，下一步老人的保健真是个大问题。” 周清妍留心听着他俩的对答，感觉这次苏月晨一定是有备而来。 “如果有用得到我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周清妍听见李正昊如是说道。 那晚，李正昊花高价拍到了一副画，是一副新锐作家的画作。拿到画的时候，李正昊把它送给周清妍，说：“这张刚好放到你的客厅。” 周清妍拿着画，看了许久，说：“我特别喜欢，谢谢你！” “原来你喜欢这个？” “对啊，这个代表你的心意嘛。” “上次我送你的首饰也是我的心意，也没见你带过？” “这种场合，我带着那个大个钻石，不合适吧？”周清妍笑笑，继续看着那幅画。 李正昊看周清妍爱不释手的样子，知道她是真的喜欢，心里也高兴起来。 “我原先在温哥华的时候学过画画，但是好久没画了，看见这个心里都痒了。” “你会画画？”李正昊惊讶地问。 “是啊，我上了大学才开始学的画画，学了3年多，已经很久没画过了。” “怎么想起去学画画？” “我上初中的时候，姐姐学画，我也想学，被我妈拒绝了，让我专心读书。” “可你妈送你出国了啊，你还有个姐姐，你姐姐没跟你一起出国吗？” “没有，她留在国内念得高中。”周清妍轻描淡写地说。 “刚才苏月晨说的帮助失智老人的事情，我之前也有在网上了解过，美国有一个机构专门研究这个，不知道跟她说的是不是同一个。” “嗯，你了解过那正好，这件事情不管有没有用，我想参与一下。” “行，我先帮你了解着。”周清妍笑说。 回到家中，周清妍拆开画，放在客厅的一角，蜷腿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她觉得有点累，她想起苏月晨，有点头疼，她已经开始出招了。她开慈善晚宴，绝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是有意拉拢李正昊。不过这一次，她不会放弃了。 以前的她一直明白一个道理，在工作上，有时候需要付出全部的努力，甚至还需要借助一点运气，才能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对待爱情，反而有点随遇而安。她总觉得，如果爱情还得去争去抢，她宁愿不要。现在，她的想法在不知不觉的变化，她甚至觉得，任何东西，如果你不去争取，都不会落在你手上，包括爱情。 了解到这一点，周清妍奇怪，并未感到沮丧。如果事情就是如此，平静接受要好的很多。她想到过去看过的一句话，说人都是一下子长大的。周清妍并不是很赞同，应该说人是一下子意识到自己长大了而已。 最近有一件事，让周清妍感觉很开心，就是司青又重新开始写作了。她隐形埋名，重新在玫瑰写作，这件事情只有她、黎雯和司青三个人知道，也算是她们的秘密。 她和司青通过话，得知她的近况很好，也放心下来。司青说对她说，人最终只能忠于自己，忠于自己的内心。她就是喜欢写作，不管在哪里，都会把这件事情当作自己的毕生追求来做。周清妍觉得，忠于自己，真的是件很难的事情。总有这样那样的原因，让你妥协退让。但是总得有那么一件事情，不为任何人，是你一心一意为自己做的。对于周清妍来说，她回国就想一心一意把BO经营好。饶了一大圈，她快忘记了自己回国的本意。她刚刚回国的那天，她开车行驶在北京深夜的大街上，她心里想着时间是个循环，不管你走多远，它总是不停地把你送向起点。现在，她又站在了起点，不管以前如何，如今要重新开始出发了。 第60章 别有用心 一个很普通的周六，周清妍接到李正昊电话，说他有事情走不开，美国的的专家来了，让周清妍替她去接洽一下，周清妍刚好没事，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开车去了李正昊跟她说的地点。 还没到李正昊所说的大楼，周清妍就看到一个非常打眼的红色身影，开近了才发现正是苏月晨。她穿着一件红色大衣，面若桃花，微微含笑，一对硕大的金色耳环闪闪发光。 周清妍轻笑，她停好车，从车上下来，她看见周清妍的那一秒，表情立刻冰冻，刚才还笑意盈盈的双目马上射出愤怒的光。 “正昊有事情，来不了了，让我帮他了解一下。” 苏月晨呆了好一会没动，最后嘴角僵硬地牵动了一下，白了她一眼，说：“进来吧。” 周清妍跟在她身后进了大楼，一路上，苏月晨的高跟鞋碰撞到地面发出响亮的哒哒声，她身上的浓烈的香水味飘来，让周清妍不敢大口喘气，总而言之，苏月晨是一个让人无论如何也忽视不了的存在。 到了会议室，里面已经坐了好几位专家，随行的翻译刚要介绍周清妍，周清妍用眼神示意她不用，自己用流利的英文跟在场的几个专家自我介绍起来。 介绍完毕，几个人落座。一个专家开始介绍起了他们研究的项目成果，周清妍多年在外的经验让她听起来毫无障碍，苏月晨就不行，需要借助翻译的解释才能勉强理解，反应自然比周清妍慢了好几拍。周清妍因为李正昊的关系，了解过大量这些方面的信息，所以跟美国的专家聊起来丝毫不落下风，几个人你来我往，相谈甚欢。 苏月晨和翻译在一边看着，也只能干瞪眼，半句话也插不上，一个问题也问不出来。本来这一块她就非常生疏，再加上语言不通，更加反应不过来。她看着周清妍如鱼得水地跟专家聊着天，气的眉毛、眼睛歪在一边。 周清妍觉得自己就是个执行者的脑袋，对方说了什么，自己下意识脑海中出现许多画面。她想到什么后期要继续跟进的东西，就扭过头来跟苏月晨说一句，苏月晨故意不看她，假装没听见，旁边的翻译却仔细地把周清妍说的话一句句记录下来。 一场会议下来，所有的人都聊得很开心，很有成就感，除了苏月晨。她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差，明明是她牵头的项目，风头全被周清妍抢了去。她内心有一团火越烧越旺，她恨不得把周清妍拎起来直接从16楼的窗口扔下去。同时心里也在暗暗揣测，怎么才能把周清妍踢出这个屋子。 中途，周清妍出去接了个电话，等她再次回到会议室的时候，苏月晨已经跟几个专家往外走了。 “我先去和几个专家吃饭了，我助理在会议室等你，你和她再确认一下刚才会议的纪要。”苏月晨冷冰冰地说。 周清妍也不恼，对几个专家说笑了笑，转身进了屋。 周清妍进屋后，看见苏月晨的助理一脸无辜地坐在椅子上，周清妍笑说：“苏总让我来跟你核对一下刚才的会议要点。” 那个女孩尴尬地笑了笑，点了点头。她俩心知肚明，这是苏月晨耍的把戏， 但是又能怎么样，这点小事情周清妍完全不会放在心上。她认真地看起了那个女孩记得会议记录，专心地给她修改了起来。那女孩一开始神色尴尬，看见周清妍认真起来，也认真地听起来，两人花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对好了全部的会议记录。 “你这里能影印吗，帮我印出几份来吧。” “周总，你稍等啊！”女孩麻利地起身走了出去 周清妍点点头，看看表，已经快下午三点了。她打电话给李正昊，得知已经送走了专家，问清了李正昊的地点，她带着会议报告赶了过去。 等她到了饭店包间，屋子里只剩下李正昊和苏月晨2人，在露台吹着小风，喝着茶。 “你俩真是太会享受了。” 李正昊马上站了起来，接过周清妍手里的文件，说：“辛苦你了，吃过饭了吗？” “刚才来的时候匆匆吃了一口。” “我给你点好了海鲜烩饭，再吃点吧。” 两人亲昵地对话，苏月晨脸上又露出嘲弄地假笑。 周清妍吃着海鲜烩饭，李正昊看着今天上午的会议报告，苏月晨开口了：“Joey，你英文很好，在国外呆了多久啊？” “差不多12年。” “怪不得啊！”苏月晨笑笑。 “那你十几岁就出国了？” “我上初三的时候，大概13岁。” “那么小，家人怎么放心啊？” 周清妍沉吟一下，说：“我住在亲戚家。” “你有亲戚在那边啊？什么亲戚？” 周清妍吃着饭，心里已经有点烦乱，于是说：“我姑姑在那边。” “那真好啊！”苏月晨说得别有用心。 “Joey，你看看这个？这是什么意思？”李正昊插嘴道。 “啊。”周清妍看着报告，有点心不在焉地说：“这个啊，这个就是，噢，这是他们最新实验的锻炼记忆的方法。” “噢，管用吗？” “这个还是在试验阶段，没有明确的实验结果。” 周清妍现在就想让苏月晨赶紧结束关于温哥华的话题，她偏不，继续说道：“我高中的时候，暑假都是在温哥华度过的，那边风景好，温度也适宜，总之比纽约好多了。” 周清妍笑笑，说：“是啊。” 周清妍不太确定，苏月晨跟她说这些是无意的，还是别有用心。更加不确定，对于她，苏月晨了解多少。不过直觉告诉周清妍，也许苏月晨之前已经了解过她了，这是故意在李正昊面前试探她呢！ 李正昊丝毫没有察觉她俩这番对话有什么不对，依然很投入地看着手里的报告。 周清妍生硬的转移话题：“专家们呢？” 苏月晨冷哼一声，说：“回房间休息了，后天还有一个慈善活动。” “我后天没事，跟你一块去，正好给你充当一下翻译。”周清妍笑嘻嘻地说。 苏月晨见周清妍想笼络她，于是笑说：“那可不敢劳烦。” 李正昊抬起头来笑说：“她最近清闲的很呢，让她去跟你帮帮忙。”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让司机去接你。”苏月晨小说。 “不用不用，我自己开车去就好了。” 周清妍吃完饭，说是有事情要走，李正昊同她一起走了。 “回家吗？”开车的时候李正昊问。 “嗯。”周清妍倚在椅背上回答。 “怎么？累了吗？” “心累。”周清妍瞥了一眼李正昊 李正昊马上心领神会，说：“那你休息会儿吧，一会就到家了。” 周清妍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不一会儿到了家，周清妍说：“上来看看你送给我的画。” 李正昊笑说：“我送你回来你还是第一次邀请我上去。” “真没良心，你都上来好几次了吧。”周清妍白了他一眼，下车。 在上楼的电梯上，两人默然静立。周清妍不知道她白天和苏月晨的对话，李正昊是否听出端倪，但是看他面上毫无异样，周清妍虽没有多想，但是心里总是想起这件事情。 到了家，李正昊一进门就找那幅画，看见她被摆在了靠在阳台的一张小方桌上，笑了起来。 “笑什么？” “我在看这幅画，放在这里很合适。” “我的画都是随便一摆，没什么讲究。” “我看你不是没什么讲究，是讲究的很。看上去不经意，实则很用心。” 周清妍轻轻一笑，问：“干吗这么恭维我？” 李正昊走过来，坐在餐厅的桌子前说说：“你的想法总是跟别人不一样。” “不一样到底好还是不好？”周清妍笑问。 “不是好或不好，是难得。对我来说，你是个难得的人。”李正昊没有对着周清妍说，而是对着那那幅摆放地很随意的画说。 周清妍没有说话，心里却像一张被揉皱了的纸，慢慢铺平了。 第61章 流言四起 苏月晨组织的慈善义卖活动，周清妍早早地到了现场接待专家，义卖快开始了苏月晨才到。她今天穿了一套白色职业装，手上还拿着一会演讲的演讲稿。 “李总今天来吗？” “来啊，一会就到。” 苏月晨拿着演讲稿看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看来是做足了准备。 义卖活动一切准备就绪，可是苏月晨迟迟不开始，周清妍知道她在等李正昊来，于是也坐下来，静静的等。台上一个不知道名字的女歌手在唱着歌，声音很是委婉动听。周清妍听着听着，竟是听入迷了，完全没有感受到周遭环境的变化。听到一半，音乐被很粗鲁地掐掉了，那个女歌手明显没反应过来，被几个工作人员示意下场。她仓皇地下了台，周清妍扭头一看，李正昊来了。 “现在才开始啊！”李正昊坐下后，松了松颈前的领带。 周清妍递过一张纸巾，说：“擦擦汗吧，热成这样！” 苏月晨已经上台了，现场马上安静了下来。她站在演讲台前开始了深情并茂的演讲，周清妍看得出，她是花了一番功夫的，情不自禁地给她鼓了鼓掌。 演讲结束，开始了义卖环节，这次的卖品没什么新意，观众看得索然无味。苏月晨坐在台下，跟李正昊和几个专家聊着天。 李正昊说起了自己奶奶的情况，苏月晨提议说：“几个专家明天还在这里，要不让他们过去看看奶奶的情况。” 李正昊有点犹豫，苏月晨当机立断地说：“就这么定了吧。”转头对翻译耳语了几句。 一个治疗专家马上应允了，李正昊马上对他表示感谢。 义卖快结束的时候，周清妍走上台，悄声对主持人说了点什么，主持人点点头，苏月晨在台下眯着眼看着，不知道周清妍要搞些什么花样。 一会儿，主持人说：“今天，我们临时增加一件拍品，下面有请工作人员拿上来。” 一个工作人员呈上周清妍的画作，是一幅水彩。画上一个小男孩在水里嘻戏，夕阳的光线洒在他稚嫩的脸上，河边一个老奶奶，挎着篮子，一脸慈祥地看着他，篮子里还有几把青草。这幅画无论色彩、光线，还是构图，都是上乘之作。这幅画的出现，才让原本死气沉沉地义卖现场热络起来，义卖现场不乏美术爱好者，大家热烈地讨论这幅画的同时竞相出价，掀起了义卖活动的小高潮。最后，李正昊以绝对高价拍到了这幅画。 周清妍笑着对苏月晨说：“还不快谢谢李总。” 苏月晨本来就不大自在，自己出钱出力组织的活动，风头都让周清妍抢了去了，现在她又来刺激她，苏月晨跟吞了苍蝇般恶心，但是又不能表现出来，一时气的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谢我干嘛，应该谢谢月晨，这么费心。还有你，什么时候画的，我怎么不知道。” “上周，好久不画，生涩了。” “画的很好。”李正昊真诚地说， 周清妍笑而不语地点点头，她眼角瞄见苏月晨，正一脸怒容地看着她。周清妍轻笑，看向别处，她也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和一个女人斗得不亦乐乎。她觉得这完全不像自己了。但是她不能退让，她已经来到门前，这一次绝不能半途而废。 那次义卖活动后，苏月晨过了许久才缓过气来。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周清妍竟然如此和她针锋相对。她本以为，只要略给她施压，她就会知难而退，结果她寸步不让。苏月晨觉得可笑，更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李正昊好像被周清妍迷住了。在苏月晨看来，周清妍除了长得略有姿色的一无是处，苏月晨简直不明白李正昊心里是怎么想的。李苏两家算是世交，李正昊和苏月晨从小就认识，如果没有周清妍，苏月晨觉得他和李正昊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半路杀出的周清妍，让一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苏月晨觉得很没面子。即使得不到李正昊，她也绝不容许周清妍在自己的地盘撒野。 又是一年蔷薇花开，周清妍楼下花园里的蔷薇花开的满坑满谷，又铺张又热烈，开的人心潮澎湃。蔷薇是一种生命力很顽强的植物，只要有一个空隙，就能顽强的生存下来，并且开出让人赞叹的花朵。周清妍忽而想起三年前的现在，她刚刚回国，虽是内忧外患，不过好歹生存了下来。她虽喜欢喜玫瑰的娇嫩，但是更欣赏蔷薇的野性和生命力。周清妍从小大大，素来不是需要谁去呵护的花朵。她不喜欢依赖别人，更不是喜欢惹是生非的人，但是谁惹到她，她也绝不会让步。 快入夏的时候，陈澄女儿的百日宴，周清妍早早地去商店挑选好了送给小孩子的礼物，开车去往陈澄的大别墅。自从别墅装修好了，周清妍一次也没有去过，她尤其想知道那个小酒吧装修的怎么样了。 还没到别墅，周清妍看见停了一溜的车，她也把车停在外面，步行进去。 一路上，她抱着一只巨大的粉红豹，遇到了好几个手拿玩偶的大人小孩，周清妍推测他们有同样的目的地。还没到别墅门口，周清妍就看到了别墅上方飘荡的桃粉的、蓝色的气球，别墅门口有一只硕大的□□熊在迎宾，憨憨的笑脸，让周清妍想抱住他跳上一支舞。 她走进别墅，好不热闹。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粉粉嫩嫩的花朵，气球，糕点，穿着泡泡裙的小女孩和顽皮的小男孩穿梭其中，空气中有种草莓牛奶的甜腻香味。周清妍穿梭其中，寻找陈澄的身影，终于在一楼的小客厅找到了陈澄，她正在跟几个人说着话。 看见周清妍来了，她马上开心地走过来，接过礼物，让佣人拿了进去。 “还带什么礼物，好久不见你了啊。”她拉着周清妍的手说。 “生了千金就是不一样，气色看着真好。” “你就明白说我胖了就行了。”陈澄笑了起来。 “能胖是福气啊，心宽才能体胖。” 佣人抱来了陈澄的女儿，周清妍看着粉粉的一团，忍不住接过来抱了抱。 “你还挺会抱的，赶紧自己生一个呗。” 周清妍笑笑，不说话。 “我上去喂喂奶，一会找你说话。” 周清妍小心翼翼地把婴儿给陈澄，说：“你忙去吧，我自己转转。”陈澄进了里面一间屋子，周清妍自己随便在豪宅里转悠着。 豪宅装修地极尽奢华，全套的欧式家具，繁复的水晶灯，各种复古的装饰让周清妍目不暇接。周清妍踩着台阶拾级而上，二楼比一楼更加热闹了，成年人聚在小酒吧里，喝着酒，聊着天，看着楼下的孩子嬉戏。 周清妍拿了一杯果汁，坐在窗前的高脚椅上，也看着窗外。远处有个小广场，小广场上有个小喷泉，几只白鸽在喷泉周围闲庭信步。 她吸了一口果汁，清冽的酸甜口感。一会儿，陈澄下来了，她坐到了周清妍身边，两人聊着一些生活琐事。 “你跟李正昊最近怎么样了。” “还行吧，就那样。”周清妍笑嘻嘻地说。 “怎么了，想说什么？”周清妍看出陈澄的欲言又止。 “你最近没得罪什么人吧？” 周清妍不语，说：“怎么突然问这个呢？” “有件事情我必须跟你说，就是……”陈澄又踟躇起来，好像不知道怎么怎么开口。 “你尽管说，我没事。”周清妍说。 “我最近听到了一个对你很不利的传闻，说了一些你在温哥华的事情。” 周清妍笑了，说：“我当什么事儿呢，说我在温哥华什么事情啊？” “说你喜欢傍大款，在温哥华就榜上了个富二代。” 周清妍轻轻一笑，说：“还有什么？” “还说你在温哥华工作的时候跟上司搞婚外恋，差点让人家妻离子散。” 周清妍不说话了，陈澄接着说：“到底是什么人在这散布这些下作的谣言，你心里得有点数。” 周清妍点头，说：“我知道是谁。” “你知道是谁？” 周清妍点点头，说：“一个生意上的合作对象，合作不成就想往我身上泼脏水。” “谣言猛于虎，你可不要小瞧。虽然看上去无声无息，一流传起来，真会真的害死人的，对女孩子尤其如此，他这是想败坏你的名声。” 看周清妍一直不说话，陈澄急了，说：“不知道李正昊知道这件事情吗？” “他就是听说也不会相信的。” 陈澄摇摇头，说：“说的人多了，他心里免不了不会怀疑的，你得跟他解释清楚。” 周清妍点点头，说：“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你放心就是了。” “我不放心。”陈澄低叹一口气，说：“什么时候你结婚了，我才能放心。” 周清妍知道陈澄是真的关心她，于是说：“有消息肯定第一个告诉你，放心吧。” 陈澄说完这些话，就出去忙了，留下周清妍自己一个人坐在窗边，她看起来既不愤怒，也没焦虑，而是平静，好像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把她的情绪搅动起来了。她把剩下的果汁喝完，转身离开了别墅。 第62章 不爽 回去的路上，周清妍缓缓地开着车，开始想刚才陈澄说的话。。 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把车开到了苏月晨家门前的林荫道。现在是下午三点，正是阳光最好的时候，可这里大树参天，枝叶茂密，严丝合缝，整条林荫道透不进一丝光线。 此时的苏月晨正在家里试装，她最近特别懒散，最重要的事情就每天下午出门跟朋友喝茶。三点一刻，苏月晨穿了一身杏色长裙，挎着鳄鱼皮包，施施然从豪宅出来。她一出门，就看见周清妍在门外徘徊。 她冷哼一声，走到周清妍跟前，态度傲慢地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周清妍马上笑了起来，说：“找你有点事情，上车吧，你去哪我送你。” 苏月晨瞄了一眼旁边的车，颇为不情愿的坐了上去。她一上车便摇下车窗，不停地用手扇着什么。她身上的香水味快速发散，差点让周清妍窒息。 周清妍也没说话，把车开上了高架桥。她车速开的不快，也不慢，卡在让人心里不舒服的速度上。 苏月晨先忍不住了，说：“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想问问你的慈善活动进行的怎么样了？” 苏月晨冷哼一声，说：“你先管好自己的事情吧！” “我最近公司的事情也比较清闲，如果你人手不够，可以叫我来帮忙。” 苏月晨想起上次周清妍来帮忙的事情，不禁笑了起来，说：“周清妍，你找我到底安的什么心啊？” 周清妍扭过头来，一脸无辜地问：“什么安的什么心，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苏月晨有点不耐烦，她知道周清妍因为谣言的事情，想拿她兴师问罪，不过她抵死不承认，周清妍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别浪费时间了，你找我到底想干什么？” “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你吧。”周清妍笑。 苏月晨心知肚明周清妍在说什么，但是这回轮到她装无辜了。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苏月晨冷冷地说了一句，拒绝再说话。 “苏总，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了，你是不是找人查过我？”周清妍语气突然冷淡起来。 苏月晨冷笑一声，一连不可思议地说：“我找人查你干吗啊，你是不是心虚啊？” “不是心虚，是不想和你玩拐弯抹角的游戏，你想干什么，直说吧。” 苏月晨听罢说道：“我希望你离开北京，不要再出现在我的视线当中。” 周清妍一笑，把车猛地停在了路边。苏月晨冷不防，重重地摔倒了靠背上。 “你想干嘛？”她对周清妍怒目而视。 “你能说点实际的吗？比较能达成的那种？” 苏月晨扭着周清妍说：“我在跟你认真说，我希望你也认真一点。” 周清妍问：“为什么想让我离开北京？因为李正昊吗？” 苏月晨不耐烦，说：“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感觉很好是吧，他如果知道你以前做过的事情，你觉得他还会喜欢你吗？” 周清妍笑了，说：“什么事儿啊？我以前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 “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不过小小年纪，跟着陌生男人出国，在国外泡吧，嗑药，鬼混，哪一样是你没干过的？” “苏小姐。”周清妍叹了口气，说：“你自己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你心里清楚，你说是一回事，你说出来别人信不信又是一回事！” “好啊，那我就去问问他，到底信不信。” 苏月晨刚要推门下车，周清妍拦住了她。 “你等等！” 苏月晨又坐回到了位子上，眼神直视着前方路面，一脸得意神色。 “要不这样也行，我知道你在北京也混不下去了。你离开李正昊，我帮你买回玫瑰，怎么样？你继续做你的行当，我以后也不会再妨碍你。” 周清妍快速地理解了一下苏月晨的话，突然从她的话里听出了她和王林相的某种关联，这也证明了她之前的某种猜测。 “苏小姐，我觉得你真的很不懂事。” 苏月晨不理她，周清妍继续说道：“我想拿回玫瑰，我随时都可以拿回来。不用您代劳啊！何况，你的钱也不干净，你想花我还不想用呢！” 这句话像是一下子激到了苏月晨，她扭过头来，对周清妍怒目而视道：“你在胡说什么？” “呵！你如果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就假装没听见好了。” “你少血口喷人了！” “我奉劝你一句，现在可是在严打，像你这种情况，现在就得夹着尾巴做人了，千万别给你爸妈惹出什么事了。” “你还敢威胁我？” “你不给我惹麻烦，我也不会给你找麻烦。下车吧。”周清妍终止了谈话。 苏月晨冷冷地瞪了周清妍一眼，下了车，狠狠地把车门甩上。周清妍撇撇嘴，一溜烟把车子开走了，留下苏月晨一个人冷着脸，站在尘土飞扬的大马路上。 苏月晨站在路边，越想越气，她打了个车，直奔李正昊工作的大楼。出租车上，她不停地想起周清妍那张冷冰冰地脸，心里那团火越烧越旺，区区一个不知道什么地方来的女人，就敢威胁她。苏月晨完全忘了周清妍对她的警告，下了车就直奔李正昊的办公室。 苏月晨蹬蹬蹬地走下电梯，高跟鞋的声音在整个走廊回荡。她无视秘书的阻拦，直接推门而入。看见李正昊的片刻，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腿软，脑子一阵发晕。李正昊看她面色苍白，于是扶她坐在沙发上，给她到了一杯水。 李正昊看她额上冒出了冷汗，问道：“怎么了？” 苏月晨抿了抿嘴唇，说：“刚才路过这里，有点不舒服，就上来休息一下。” “哦！”李正昊表情有点凝重地点点头。 苏月晨欲言又止的样子，李正昊看在眼里，但是又不方便问什么。 苏月晨略作片刻，脸色稍稍恢复过来了，于是站起身来，说：“我要走了。” “我让司机送你。”李正昊说。 苏月晨点点头，走到门口的位置，苏月晨一手放在门把手上，定了片刻，转过脸来说：“正昊，我真的要提醒你一句，你要小心周清妍。” 李正昊听到这句，不明所以地愣了一下。 “我听到一些传闻，她接近你就是别有用心，你要小心她，她这个人是个野心家。” 李正昊笑笑，说：“知道了。”说完吩咐助理送苏月晨下去。 回到办公室，李正昊继续刚才的工作，看了一会又停了下来，想起刚才苏月晨失魂落魄的表情，她说周清妍是野心家，李正昊有点不以为然。他本人就觉得有野心也不是坏事，至于什么传闻，李正昊没有听到过，也不想听到。所谓的传闻，不就是一些人刻意制造出来迷惑另一些人的，这些话一般不足为信。 苏月晨从李正昊办公室出来，坐到车上好大一会，刚才的怒气才渐渐消散。想起自己刚才在李正昊面前的失态表现，不免有点后悔。平静下来后她想起了周清妍的话，心里免不了有一点后怕。苏月晨明明白白的知道周清妍说的每一句话的含义。既然她了解过周清妍，周清妍未必没有了解过她。现在全国各地都在严打，她父亲几乎断绝了一切外务，每天下班回家就写写毛笔字，也嘱托苏月晨最近低调点，苏月晨从小到大，根本不知道低调为何物。她就是不甘心这么被周清妍摆布了。但是周清妍油盐不进，软硬不吃，苏月晨恨不得把周清妍的皮一层层扒下来，再拉出去游街示众。想到这里，苏月晨内心一惊，她从来不是如此很毒的人啊。她现在自己都分不清楚，她到底是爱李正昊，还是恨周清妍。 第63章 谣言 谣言越传愈烈，丝毫没有停息下来，而且越传越离谱。它虽无声无形，但又无所不在，像个漩涡，把周清妍深深地卷了进去。周清妍也终于明白了陈澄说的谣言猛于虎的含义。 周清妍已经接到了好几个朋友来电，她们或明或暗的试探着周清妍，有好意，有歹意，周清妍已经疲于应付，最后索性不接电话了。她带坐在办公室里，像是个被困住的野兽般，看起来毫无还手之力。 自从司青贿选丑闻爆出后，周清妍连着走霉运，诸事不顺。李正昊最近总说工作很忙，一直没有找她，周清妍心里怅然若失。陈澄叮嘱她，别的不打紧，一定要和李正昊解释清楚，但是周清妍没有照做。她并不想解释什么，向任何人都一样。 每天周清妍都在办公室呆到很晚，等到大家都走后才从办公室出来。那天她走出办公大楼，抬头看了看天空，一弯玄月，冷清地挂在天空。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周清妍喃喃道。 “绕树三匝，无枝可依。” 周清妍转头，看到Andy迎面走过来。周清妍笑了，不管任何时候看到Andy，他的眼睛，他的笑容，都仿佛是一缕暖阳，照到了周清妍身上。 Andy手里拿着一只纸袋子，冲周清妍扬了扬，说：“还没吃饭吧，给你买了好吃的。” 周清妍隔着纸袋，都闻到了炸鸡的香气，她笑说：“我把车开过来，我们在车上吃。” Andy点点头，说：“吃完炸鸡，我们去夜游长城吧？” “什么？夜游长城？”周清妍睁大眼睛跟Andy确认他说的真的还是假的。 “怎么样，想不想去？” 周清妍好久没出去放放风了，当即开心的点点头。 车上，Andy开着车，周清妍坐在副驾驶，吃一口炸鸡，喝一口可乐，一脸的心满意足。Andy看着直发笑。 “不准笑话我啊！”周清妍说完，打了个嗝。 “你喝太多可乐了。”Andy递给她一瓶水。 周清妍咕咚咕咚喝了半瓶子水，说：“谢谢你叫我出来玩，最近，真的太压抑了！”周清妍说完冲Andy虚弱地笑笑，这笑容Andy再熟悉不过，有一丝勉强，有一丝虚弱。 往郊区的路上车不多，周清妍吃完东西，就换下了Andy。她一路上把车开的飞快。Andy跟着车载音响，摇头晃脑地唱起来，一会，周清妍也加入了，唱的是那首《Take my breath away 》。 一曲唱罢，周清妍好像突然有了力量，笑了起来。 “我上高中时，喜欢过一个搞乐队的男孩子，他当时就唱这首歌。我跟这首歌真的很有缘，听到心情总是会很好。” Andy看到周清妍吃得开心，唱的开心，还能笑得出来，一颗心放了下来。 周清妍说：“前面要到了。” 两人下车，售票处冷冷清清，没几个人。他俩人买好票，周清妍像只兔子一样向山顶进发。她身体灵活，再加上心情良好，竟是健步如飞,Andy在后面直呼赶不上。 夜晚的长城，只开放了一小段，他们不大一会儿，就登上了顶端。 周清妍站在围栏前，慢慢调整着呼吸。 Andy忽然凑过来说：“你有没有试过在没人的地方大声叫，就像这样？”说完，Andy对着山谷，大声呼喊起来，山谷里顿时发出串串回音。 周清妍笑着摇摇头，说：“从来没有大声叫过。” “你跟我学，就像这样，把所有不好的情绪发泄出来，像这样。”Andy说完马上示范给周清妍。 周清妍一开始不肯，后来拗不过Andy，只得开口喊起来。 “不够大声，大声点。”Andy一直在鼓励她。 “啊啊啊啊啊啊！” “再大声点，大声点，像这样。”Andy荡气回肠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周清妍觉得好玩，放开声音，大声呼喊起来，连绵不绝的回音从山谷尽头传来。 周清妍喊了好久，她喊多久，Andy就陪她多久。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周清妍一直喊，一直喊，喊道大脑缺氧，险些站不大住。 “头好晕，有点缺氧。” Andy扶住周清妍的胳膊，问：“心情好点了没？” 周清妍擦了擦头上渗出的汗珠，说：“好多了。”她这才明白，Andy今天是特意来为周清妍排解情绪的，于是说：“谢谢你，Andy。” “没什么啦，看见你笑，我也觉得很开心。” “回去吧。”周清妍说道。 两人缓缓地往山下走。周清妍有节奏地呼气，吸气，再呼气，再吸气。她以前有情绪的时候，总是憋在心里，从未如此释放过自己的情绪。但是喊出来之后感觉身体轻松了不少，大脑也清醒了许多。 “太晚了，这山下就有客栈，我们休息一晚，明早走吧。”Andy提议。 “好啊，我也不想回去了。”周清妍说道。 “咱俩想一块去了。” 山下面就有客栈，门口挂着俩大红灯笼，周清妍忽然想起什么，说道：“我回来都已经三年多了，时间过的真快，！” Andy点头，说：“你觉得时间过得快，那证明日子过的很充实。” “充实归充实，但是并不如意。”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吆，你现在听懂的。” “那是。”Andy得意地说。 两人不如客栈，在前台登记，周清妍想要酒，被Andy制止住了。 “今晚想喝一点，不然我怕睡不着。” Andy眼神中闪过一丝担忧的光，说道：“今晚别喝了，睡不着我陪着你。” 周清妍笑笑。 到了房间，Andy问：“需要我陪你一会吗？” 周清妍点头，说：“我可不想眼睁睁等到天亮。” Andy回到自己房间放下东西，过来周清妍这边，周清妍在浴室洗漱，Andy在外面用笔记本电脑看电影。 和一个陌生男人晚上共处一室，这在周清妍来讲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Andy是个例外，因为对周清妍来说，他是一个100%安全的男人。 周清妍洗漱完，舒适地躺在床上，半晌问道：“Andy，你知道北京的路灯是几点熄灭的吗？” Andy抬头，不语。 “凌晨三点。每天晚上我躺在床上，都能感受到那个时刻，眼前突然一团漆黑，是真正的漆黑，一点光线也没有的漆黑，这个时候，我就知道，天马上就要亮了。” Andy放下电脑，坐在另外一边的床上看着周清妍。 “周，我觉得我们需要好好谈谈，我觉得你的心里，堆了太多的东西。” “是啊，所有的事情，我都习惯放在心里，因为它们呆在那里最安全。” “这样好不好，Joey。” 周清妍笑了起来，随即坐起身来，说：“那我们玩一个游戏好不好。” “什么游戏？” “交换秘密，我说一个，你说一个。” Andy阖上电脑，点点头，说：“让我想想啊！有一件事情，我没跟任何人说过。我上小学的时候转过一次学，到了一个新学校，班里有一帮很坏的男生总是欺负我。为首的那个，我现在还记得他叫John，总是爱欺负人，我又打不过他。我趁人不备，把他的书包偷偷拿到野外，烧掉了。” “你把他书包烧了？” Andy点点头，说：“嗯，小时候不懂事，受了欺负只想要报复回来。” 周清妍马上联想到，小小的Andy一个人在野外，烧书包的场景，火光照红了他愤怒的笑脸，复仇的小火苗在眼睛里闪烁。 “不错，不错，真让我没想到，你还能干出这事来。” “轮到你喽！” “嗯，你知道我上初中的时候最大的梦想是什么？” “是什么？” 周清妍笑了笑，说：“第一个是我妈能和我爸离婚，第二个是我能离开家，一个人到外面去生活。” Andy并没有表现出周清妍预料当中的惊讶场面，而是相当淡定地说：“Joey，你是个很勇敢的女孩。” 周清妍笑了，说：“它们后来都实现了。我以前比现在勇敢很多。我上初中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姐姐，她那时上大学，理想就是以后出国留学。当时我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一门心思、不顾一切地想出国。那时，我跟我妈住在继父家里，我怂恿了继父朋友的儿子，以私奔的名义，和我一起出国。” “私奔？” “对，听起来很美是吧。”周清妍皱眉，说：“但是我却骗了他，因为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他，我只是骗了他。” Andy默然。 “当时这件事情闹的很不好，把几个大人弄得很尴尬，他妈妈来我家大吵大闹，还说我勾引他儿子，我妈妈觉得羞愧，成天把我关在家里。” 周清妍笑了笑，随即又说说：“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你后不后悔这么做呢？” “不后悔，没什么后悔的。” “那就是了。通过对错来分别事情就如同本人分成好人、坏人一样，太狭隘了。想到什么就去做，这是对自己负责的态度。” “你在安慰我。” Andy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最近这个问题总是在困扰我，因为这件事情，我想起了许多以前发生的事情，心里总是很难释怀。” “已经过去很久了，为什么突然想起？” “因为愧疚，我以前做过很多错事。” “别想这么多，尤其是晚上。” 周清妍若有所地“噢”了一声，侧着头往里面，似是睡着了，Andy替她关上灯，悄悄推门出去了。 第64章 和好 Andy第二天回到诊所，不停地想起周清妍昨晚的话。每一个人背后，都有看不见的伤痕，这些伤痕，很多时候无法用语言衡量，能说出的只是冰山一角。但是，三年前，周清妍决心回国，已经说明了，她决意将以前的悲伤忘掉，这是好好生活下去的唯一方法，人是不能总带着仇恨生活的。 下午时分，Andy诊所的门被推开了，进来了一个颇为年轻俊朗的男子。那个男子进了门，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好奇地四处看，而是径直坐到了他面前。Andy注意观察，他严肃冷峻，眼神犀利，不像是来做心理治疗的样子。 那男人开口说：“你跟周清妍认识？” “是。” “你是她的心理医生？” Andy摇摇头，说：“我们就是朋友。” 李正昊注视着Andy，Andy低着头问：“还有什么想问的？” 李正昊不可置否。 Andy隐隐约约猜到了李正昊和周清妍的关系，但是他不知道李正昊是怎么找到他的。 “如果你真的担心她，可以直接去找她。” Andy说完，继续低头忙自己的。李正昊看他一脸无可奉告的样子，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Andy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内心猜测，他有可能是让周清妍突然患得患失起来的原因。 李正昊开着车，去往BO大厦的路上，一直在想，他究竟想问周清妍什么？问她传言是否属实？问她和Andy什么关系？其实这些，他心里都有判断，他不是一个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人。今天一早，苏月晨打电话给他，说是跟周清妍跟一个年轻男子夜游长城并且同宿一晚。李正昊挂掉电话就生气起来，他父亲最近生病，他开始管理起家族部分企业，本来就烦恼的很，偏偏苏月晨又来捣乱。他本来不想去管，但是心思总是定不下来，于是索性放下工作，按照苏月晨给的地址找上门去。让她没有想到的是，那个苏月晨口中的年轻男子居然是个心理医生，这让李正昊又莫名担忧起来。那人对李正昊态度冰冷，让李正昊很恼火。他这个正牌男友在心理医生面前居然显得像个外人，这是他绝对不能忍受的。 他很久没有愤怒过了，大概十年前回国他就学会了遇事冷静，但是这一次，总觉得一股无名火往上窜。他不在乎周清妍以前怎么样，也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她，他生气的是，她每次遇到问题，总是先想到找别人，那要他这个男朋友何用呢？ 李正昊一腔怒意地走进BO大厦，却被助理告知周清妍没来上班，李正昊扑了个空，又开车去周清妍家里。 周清妍自己在家，她看见李正昊一脸怒容，心里有点不知所措。但她克制住了自己，不让自己表现出来。 “什么事？”她轻声问。 李正昊一进门，就坐了客厅的单人沙发上，垂着头。 “能不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周清妍茫然，发生了什么？这让她从何说起。 “你去找心理医生，能不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周清妍叹口气，看着窗外。 “我是你男朋友，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从卖掉玫瑰起，我就发现你不开心。我想帮你，被你拒绝。我是想帮你啊，你什么不说我怎么帮你。我是你男朋友，你去找那个心理医生，他能帮你解决什么问题吗？”李正昊说着激动地站了起来，在周清妍面前来回踱步。 “谁告诉你这些的？” “今天早晨，有人告诉我你昨晚跟一个男人夜游长城。” “你去找过Andy。” “Andy？原来他叫Andy。”李正昊想起他的样子，心里又是恼火。 “他不是我的心理医生，只是一个比较好的朋友而已。” 李正昊叹口气，直直地看着周清妍，说：“你还是不坦白。”李正昊一把拉开周清妍电视机下面的柜子，里面凌乱着放着一些药。 周清妍不知道该说什么，眼神看向别处。 “为什么说谎？我最讨厌别人跟我说谎。”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周清妍问的毫不客气。 “我想知道什么？”李正昊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他笑了，笑得很无力。 “我想知道什么？我想知道我是否真的了解我的女朋友。我想知道，我女朋友是否真的重视我，还是只是玩玩而已。” 李正昊说完这一段话，周清妍感觉头疼。 “我不想跟你吵架。” “很好。我也不想跟你吵架。我觉得你应该反省一下自己。” “我反省什么？” “反省自己是不是是个真诚的人？” “呵，我需要反省一下自己，我需要吗？我从来没说过我是个真诚的人，事实上，恰恰相反。”周清妍也开始起气话。 “好啊，不错，至少在这一点上你是够坦诚的。”李正昊被她堵得无话可说，只是拂袖离去。 门嘭的一声关上的瞬间，好像有一颗雷在脑子里爆炸了一般。她走到窗边，一下落下窗帘，厚厚的窗帘马上阻挡住了所有的阳光，房子里一团黑。周清妍坐在地上，她想大哭异常，但是一滴泪也没有流出来。 李正昊怒气冲冲的从周清妍家走出来，一路上一直想一件事情，他本来是担心周清妍，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毫无成果的大吵一架。李正昊开着车在路上，心里就开始后悔了。他脑子里一团乱麻，理不清楚，他开车漫无目的地游逛着，最后还是开到了Andy那里。 今天诊所没什么客人，Andy无聊的看着书。李正昊推门进来，携裹了一股让Andy不爽的气息。他进门后没有坐在Andy对面，而是坐在了周清妍常坐的沙发上，低着头，脸色难看。 Andy只得放下书，走了过来。 “我们刚才大吵一架。” Andy皱眉，他想象不到周清妍跟人吵架会是什么样子。在她的印象中，周清妍是绝对不可能跟人吵架的人。 “为什么吵？” “不知道。”李正昊倚在沙发上，双眼直视着天花板。 Andy摇摇头。 “你觉得她……”李正昊一时想不起用什么词汇形容周清妍才好。 “她最近心情很差，所以常常到我这里来。”Andy说完看了一眼李正昊。 李正昊不说话，而是喝干了面前的水。 “她来，无非就是偷偷顺走点安眠药而已，因为她知道我不会开给她。” 李正昊想到了周清妍抽屉里的药片，说：“她吃太多了。” “不过你放心吧，我早就给她调换成了营养神经的药片，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李正昊笑了。 “事情也许没你想的那么严重，relax，好好沟通。” “她拒绝跟我沟通，她什么也不说，这让我觉得自己很失败。” “这就是她的性格啊。她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她不想说你逼她只会适得其反。” “我也不过是想帮帮她。” “她没有你帮忙，这么多年不也挺好的嘛。” “你这样说我真的觉得自己很没用。” Andy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这让李正昊心里又开始恼火，不过他马上压下自己的怒火。 从Andy诊所走出来，李正昊心情平复了许多，他觉得自己刚才像个傻子一般，并没发生什么事情啊。 “事情没你想的那么严重。”Andy刚才的话一直在李正昊脑中回响。李正昊呼出一口气，发动车子去周清妍的公寓。 冷静，冷静，他不停地提醒自己，吵架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回到家里，客厅里黑漆漆的，只有厨房亮着一盏橘黄色的小灯，周清妍在厨房忙碌着。 “吃过饭了吗？”周清妍问。 “没有。”李正昊走进厨房，吸了吸鼻子，说：“好香啊！” “可以了，准备吃吧。” 餐厅里，两人对坐，谁都不敢再提刚才的话题。 周清妍先开了口，说：“我最近心情不太好，因为公司的事情。” “别说了。”李正昊制止，“我心情也很差，咱俩正好赶到一块了。其实也没什么事情。” 周清妍笑着点点头，说：“我都没想明白，为什么咱俩大吵一架。” “以后不吵架了，太伤元气了。” “那你多吃一点吧。” 两人虽然和好如初，周清妍也更加明白了，哪里有完美无缺的情人，只不过大家更清楚了彼此的界限。 第65章 反击 跟总公司的两年之约快到的时候，周清妍出了一趟差。她没去别处，而是去了司青的家。司青的家在南方的一个小镇。那些年，每个小镇的有志青年都卯足了劲往大城市跑，去实现梦想，去体验非凡。其实，大城市承载不了如此多的梦想，那些追逐的心，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而已。现在，大家又纷纷逃离大城市，向往小城市的悠闲，向往小镇的宁静，其实世界从来没什么不同，只是人的心起了变化。 再次见到司青，她觉得她快乐了许多。她给周清妍看她新小说的大纲，给她看她小说中写到的那些景色，那条河流，那座水塔，远山和丛林，这些在她的笑说中反反复复的出现，周清妍看到时，经觉得它们是如此的熟悉。她还见到了她的女儿，留着男孩子的头，非常顽皮，也非常开心。周清妍陪她踢了一下午足球，吃晚饭的时候，她凑在周清妍旁边，很懂事的给她夹菜。周清妍逗留了两天就启程回京了，她特意买了火车票，绿皮火车，坐车的人很少，一路上晃晃悠悠地，足足十多个小时才到。 周清妍回京后，就陪着李正昊去看他父亲。老人突然病重，是脑血管病。在飞机场忽然晕倒，就没有再起来。才几天不见，李正昊看起来憔悴了许多，他也好像突然长大了，在病房里迎来送往，像个很大的大人的样子。周清妍在一边看着，发觉李正昊真的是个大人了，其实他一直就是个打人，不过周清妍常常会想起他撇嘴的样子，跟个孩子般。 在周清妍从南方回来不久，一条新闻出现在了各大新闻媒体的头条位置，具体来说，不是一条新闻，而是一个罪状。司青，前白鲸签约作家，在自媒体上列出了白鲸总裁王林相的九大罪状。罪状写的非常长，且虚张声势。细细看来，不外乎是些跟作者签不平等条约啦，克扣写手工资啦，找枪手代笔欺骗读者等。 王林相坐在办公室里看到这个，觉得非常匪夷所思。那年他怂恿司青贿赂评委的事情败露后，司青黯然离开北京，王林相就觉得事情很奇怪，怎么会这么轻易就结束了。如今看来，司青回去的这半年，肯定是日思夜想的苦思对付王林相的办法。看着她列出的罪状，王林相嗤笑。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一点进步都没有，竟做这些隔靴搔痒、浪费时间的可笑事情。现在的司青对他来说，不过就是一只苍蝇，挥挥衣袖就能赶走。 王林相一刻也没有耽搁，现在正是他白鲸大厦准备筹建的关键时期，他不容许这个时候出现任何的□□。他马上找到了最好的公关公司商量对策。这对公关公司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因为司青实在没有提出任何对白鲸有威胁性的话语，他们只需要义正言辞地声明，白鲸的一切均是按照国家相关法律规定执行，无任何违法现象。 周清妍坐在电脑前，看着这封澄清声明，言辞激烈，争锋相对，寸步不让。周清妍看了看时间，距离司青发布控告信才刚刚过去三个小时，可见王林相的神经绷得是很紧的。周清妍知道，王林相因为筹建白鲸大厦的事情刚刚启动，这个时候，即便再平常看来再无关痛痒的事情，也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面对。 这份澄清声明出了之后，网上各种陈年旧账被翻了出来，大家议论纷纷，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这让王林相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安。这么熟悉的手段，正是他平常惯用的。他首先想到的是，谁在背后操控这一切。王林相多年以来，树敌太多，他一时竟然觉得谁都有可能想陷害他。 不知道为什么，他脑海里总想起周清妍的脸来。可能因为事情与司青有关，所以周清妍肯定在首先怀疑之列。如果真的是她处心积虑地想报复，那么这一切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一想到如果真的是她，王林相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慌乱，因为他不知道它究竟想干什么。这时黎雯推门进来，王林相猛地坐直身子，问：“有什么事情吗？” “王总，刚才敲门你没回应，想看看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噢，刚才在打电话，什么事情？”王林相胡乱地说。 “这是上个季度的受众分析报告，您过目一下。” “好的，放在这里吧。” 黎雯转身出门，看着黎雯的背影，王林相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他说：“慢着。” 黎雯转头，问：“还有什么事情吗？” 王林相僵硬地笑了笑，说：“你坐着，我有一件事情与你商量。” 两人坐到沙发上，王林相开口了：“这个司青，你们熟悉吗？” 黎雯愣了一下，回想说：“她和玫瑰没什么业务往来，她出书的时候玫瑰还没有筹建，我跟她没见过面。” “你看今天的新闻了吗？” “看了一点。” 王林相点点头，说：“白鲸待她不薄啊，她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我真是想不通。” 黎雯不置可否，说：“王总，没事我先出去了。” 王林相点点头，看着黎雯干脆利落地关门出去，心里的疑惑还是没有打消。 白鲸的澄清声明出来后，事情没有没有就此结束，司青也继续发难，把她在白鲸时期受到的所有不平等遭遇全部抖露出来，并大骂王林相斯文败类。其实她所说的事情，谁都知道，谁心里也明白，算是一种潜规则，可从来没有人拿到台面上说。就算她再怎么发疯，对白鲸也没有任何实质性妨碍。白纸黑字的合同写的清清楚楚，你当初没意见，过去这么久了，还在这捣什么乱。 “这个女人简直就是疯了。”王林相在办公室大发雷霆：“她莫不是疯了，提这些事情做什么？” 放在以前，王林相根本不会把它放在眼里，但是现在，白净大厦即将启动奠基仪式，一系列的宣传也要马上跟上，她在这里兴风作浪实在碍眼。 “跟她联系，问问她她想干什么？” 王林相下了指示，助理马上去办，可是司青根本就不跟他们对话，气的王林相也只能干瞪眼。可到底怎么堵住悠悠众口呢？王林相一筹莫展。有人提了一个主义，王林相一听，觉得有意思，非常不错，马上就着下面人去办。 第66章 一触即发 次日一大早，白鲸大楼前面围了一团人，好多是媒体记者，王林相领着白鲸的一众人等等在白鲸大厅外面。今天风很大，宣传部的李部长说道：“王总，风太大了，您里面等吧。” “那可不行。”王林相连连摆手，说：“局里的官员难得来视差一次，我们礼数上千万不能缺。”王总说着，从西装口袋里掏出梳子，梳了梳他所剩不多的几缕头发。 远处开来几辆车，王林相看清楚了车牌号，车子一停，他抢上前去，开了后车座的门。 一个看不上不算年轻，但是仪态雍容的中年女人下了车，王总马上伸出手，说：“张局长，多日不见，您真是越来越年轻！” 夸一个女人年轻，总归不是什么好事情，因为这正好说明她已经不年轻了。张局长微微一笑，说：“王总最近可好，早就说要下来巡查巡查，一直没有时间。这不上面又下了新任务，实在是脱不开身。” 王总说：“张局长这次肯来我们白鲸，也是让我们脸上有光啊，里面请吧！” 几个人进到白鲸的会议室，早有一众工作人员恭候。王林相把张局长让到了正中间的位置，自己坐在一边。工作人员已经在摆放好了一摞摞资料，足足几十盒之多，就是看上它几天几夜也看不完。 工作人员过来倒茶，王林相开口了：“这些都是我们白鲸近几年的所有工作的资料，您请查阅。” 张局长笑了，说：“白鲸的的资料一向做的很完备，我先看看你们的劳动合同签订方面都的资料。” 人事部的负责人找出集合资料，递到张局长和几个随行工作人员面前，张局长认真翻阅着资料，王总也不便开口，一时气氛有点紧张起来。不过这算是例行公事，以往所有的检查都是这样的，既然是检查，怎么也得做做样子。 人事部负责人一脸紧张兮兮地站在张局长后面随时负责回答张局长以及工作人员提出的问题。这么多年的上下级关系，彼此之间都有了默契，什么问题能问，什么问题不能问，都已经达成了某种共识。这种共识的达成，让这些所谓的检查成了例行公事。 但是这一次，人事部负责人首次就察觉到了与以往的不通。这一次，张局长什么问题也没有问，闷头看着资料，并不是示意旁边的工作人员拍照把一些问题记录下来。以前都是走马观花似的翻一遍，这一次却看的前所未有的仔细，让旁边的人事部负责人着实捏了一把汗。 看完人事部的资料，人事部负责人如释重负的归坐，开始查看财务部的资料。王林相也察觉这次来跟以往不同，他狐疑地看着张局长，给他的助理使了个眼色。 助理心领神会，走上前来，轻声细语地说：“张局长，看这么久累了吧，先休息会吧。”说着递上茶。 张局长并不接过茶，看都没看那助理一眼，而是说道：“你让我们来检查，又不想让我们多看，是什么意思啊？” 王林相一听这话意思可不大对，忙说：“不是不是，误会了。”眼神忙示意助理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王林相内心开始焦灼起来。他其实并不是害怕他们在资料中能查出点什么来，他们的资料一向准备的是无懈可击的，关键是王林相察觉到事态不对。 检查组是他请来的，目的就是想通过检查，堵住悠悠众口。现在，后悔也晚了，只能坐在这里干瞪眼。 一会，王林相手机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是白鲸大厦筹建组的同事发来的，说是有一组自称是纪委的人来调查工作。王林相一看短信，马上觉得血液一下子涌上大脑，当场就晕了过去。 现场一片混乱嘈杂，几个人慌乱间把王林相抬到了会议室旁边的沙发上，她的助理飞快的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两片药，王林相吃了药，手一直捂在胸口，喘着粗气。 李局长见状，有点担忧，说：“赶紧叫救护车吧，躺在这里怎么行。” “我没事，没事。”王林相喘着气说：“老毛病了，休息会就好了。” 李局长叹口气，说：“老王，年纪大了应该注意身体才行，不能再和以前那样了。” 王林相半躺在沙发上，说：“李局长，今天招待不周啊，对不住了。” 李局长摇摇头，说：“我给你介绍个医生，你去看看，别耽搁了。我们今天就先这样吧，不叨扰了。” 王林相点点头，说：“小宋，快去送送李局长。” 小宋闻言连忙陪同几个官员出了门。李局长一出门，王林相马上从沙发上一跃而起，速度之麻利之迅猛让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他先是打了个电话给项目组的人了解情况，得知纪委的人还在，放下电话他赶忙领着几个人往项目处那边赶。 白鲸筹建项目组跟白鲸大楼不在一个地方，路上偏偏又堵起车来，这让王林相恨不得插翅飞过去。现在他的大脑已经完全无法运作思考了，他想不了任何问题，只能没头苍蝇一般先过去再说。 等他终于到了筹建项目组所在的大楼，纪委的人已经走了。王林相的头上的汗珠还没来得及才，就急急的找人问情况。 项目组的负责人也是一头汗，他说这次纪委的人是突然到访，他们事先完全不知道情况。检查组这次来也也只是简单问了一下项目的相关情况。 王林相不耐烦地打断他，厉声道：“你说具体点，一个字也不要漏下。” 筹建组的负责人跟王林相坐下来，细细地说起了整件事情的发展经过，还没说完，王林相电话响了，是他的助理。助理告知，又来了一帮检查组，他们说是纪委的人。 王林相一听，脑袋差点又失血了，不过他这次没昏过去，他定定的坐在沙发上，半天不说话。 “王总，王总。”项目组的同事如惊弓之鸟般的叫了叫已经呆若木鸡的王林相。王林相转了转眼珠子，说：“扶我起来，回白鲸大厦。” 白鲸接受调查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王林相被停职了。 调查过程进行的很秘密，但是还是有很多小道消息不停地传播着。一说王林相树大招风，遭同行嫉妒，被人陷害了。二说王林相非法融资，被人实名举报了。还有说他是因为拿回扣，被人告发了。更有人说他得罪了上面什么人，总之说什么的都有，但是谁都不知道究竟因为什么。 白鲸总裁的位置空了许久，有好几个副总虎视眈眈，但谁也不会在这个特殊时期轻举妄动。白鲸大楼内，连空气中都弥漫着□□味。 第67章 鸠占鹊巢 两个月后，白鲸的网站发出公告，周清妍成为了新任白鲸的总裁。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傻了眼。 这个消息一发布，大家好像一下子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关于王林相和周清妍的恩恩怨怨也在坊间流传。周清妍对这些传闻颇为不满，她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和王林相放一块，但是也没什么办法，这些言论，不用多久，至多不过一个月就会烟消云散。 周清妍第一次去白鲸的那天，场面颇为盛大。她穿着新买的套装，意气风发的领着一大帮人巡视着白鲸大厦，媒体也请了一大批，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这里的新主人了。 李正昊办公室里，那个不速之客依然坐在沙发上喋喋不休地说着。 “正昊，我早就提醒过你，她就是个野心家。你看看，她耀武扬威什么，她这叫鸠占鹊巢，她凭什么啊？” 李正昊看着电脑上周清妍的新闻，嘴角微微一笑。 “王林相下台是因为有人举报，这人肯定是周清妍派去的，她自己没本事，想独吞白鲸，才使出了这么下三滥的手段。” 李正昊还是不说话，他想起了去年他跟周清妍去奶奶家，周清妍对他说的话。当时她卖掉玫瑰，李正昊劝她，她就是不听，看来这件事情确实是早有预谋。 “她这个人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云淡风轻，我们都被他骗了。”苏月晨说着看着李正昊，一直一言不发。 “正昊，你怎么想？” 李正昊这才回过神来，看了看苏月晨，说：“我还有点事情，先走了。”说着拿起车钥匙往外走。 苏月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站在原地，看着李正昊。 “正昊你是怎么了？被别人灌了迷魂汤还不知道？她野心很大，她刚回国就接近王林相，现在她已经拿下白鲸，下一个目标就是你啊，你想清楚啊。” “对了，她让我提醒你，王林相的案子还没审完，你是不是也投资了，她让你小心点，别牵扯其中了。” 苏月晨呆滞地站在门边，眼神由怒转惊。 李正昊开着车，飞驰在去白鲸大厦的路上。 周清妍坐在王林相办公室里，环视着这里的陈设，有种特别不真实的感觉。她在办公室走来走去，最后坐在了沙发上，面前敦实的大桌子上还摆放着那套差距。周清妍拿起茶壶来细细地看了袭来，是个紫砂壶，拿在手里颇为有点分量。 李正昊推门进来，周清妍抬头看见是他，呆怔了一下。 李正昊笑了笑，走了过来，坐在周清妍身边。 “要不要喝茶，我去给你泡茶。”周清妍刚想走开，被李正昊一把拉住。 “坐一会吧。” 周清妍又重新坐了下来，两人肩并肩坐着，李正昊先开口了：“怎么样？什么感觉？” 周清妍沉默了片刻，说：“我不知道从何说起。” 李正昊轻轻搂住了周清妍的肩膀，说“那就不说了。” “真的不说了？”周清妍笑问。 “你不是说最讨厌别人问你为什么。” 周清妍笑了笑，说：“特别不真实。” 这时黎雯推门进来，周清妍收起笑容，坐直身子，黎雯尴尬地想关门出去，周清妍说：“没事，怎么了？” 黎雯说：“想问你今天晚上有什么安排，这下不用问了。” 周清妍笑着说：“一起吃饭，带着你。” 黎雯撇嘴，说：“我干嘛去当电灯泡。”说着关门出去了。 周清妍站起身来，站在达落地玻璃前，外面是雾蒙蒙地天，好像要下雨。 “这是你们的计划。” 周清妍点点头，说：“她帮了我大忙。不管我做什么事情，她总是很支持我。没有她我做不成。还有小美，原先在我们公司的财务部。跳槽来了白鲸，居然还是让她做财务工作。” 李正昊笑了起来，说：“那你起步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了。” “王林相太自负了。” 周清妍这么说，李正昊又一联想这前前后后的变化，也明白了个□□分。 “对了，你爸爸的病怎么样了？” “只是时间问题了。” “一会儿去看看他。”周清妍问。 李正昊想了想，说：“一会儿下班我来接你。” “你又不顺路，我自己开车去，我们医院门口汇合。” “也好。”李正昊说完站起身来刚要走，又想起什么，说：“今晚不用跟新同事吃饭吗？” “我先去看了，再去这边。”周清妍说道。 “好。”李正昊转身出去。他刚出去没多久，黎雯又进来了。 “这么快就走了？”黎雯笑说。 周清妍点点头，说：“什么事？” “今晚的聚会，怎么安排？” “你去安排吧，我今晚有点事情，可能要晚一点过去。”周清妍说。 “晚一点？不大合适吧。” “我刚才答应正昊先去看他爸爸了，他病得很重。” 周清妍这么一说，黎雯也理解，于是说：“那你早点来，我们等着你。” 周清妍点点头，说：“黎雯，真的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黎雯说：“有什么必要谢我。” “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我现在坐在这里，都觉得不可思议。” “是我谢谢你，认识你我才知道什么叫事在人为。” 两人坐在沙发上，联想起几个月之前的计划，也是心有余悸。做成则以，做不成死路一条。 “你说得对，事在人为。我之前只是看不惯王林相，如果不是司青告诉我他那些事情，我不会想到这么做。” “王林相他太膨胀了，他进去了是罪有应得。” “他是罪有应得没错。”周清妍沉默了片刻，继而又摇了摇头。 “别想那么多了，准备准备先走吧。” 周清妍点点头，她收拾了一下东西，开车去医院。到了医院楼下，看见李正昊站在大厅里，在跟人说着什么，她身边站了个看上去有点年纪的女人，周清妍觉得是李正昊的母亲。 她内心犹豫了片刻，走了过去。 “来了。”李正昊接过周清妍手里的东西，对那个女人介绍道：“妈，这个是清妍。” “伯母你好。”周清妍礼貌地问候。 那女人淡淡点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妈，我先陪她上去看看了。” 那女人又是点点头，周清妍也冲她点了点头，跟着李正昊走进了医院大楼。 李正昊看上去非常疲惫，周清妍在电梯里握着他的手。李正昊扭过头来，露出了一个惨淡笑容，说：“我没事，不用安慰我。” 周清妍撇了撇嘴，进了病房。病房里一个看护站起身来，冲两人点了点头。 周清妍站在病床边，床上的老人紧闭着双眼，脸上是一种触目惊心的灰败颜色。李正昊凑在他耳边，轻声地说了句什么，那老人并不睁眼，已经没有了任何反应。 周清妍和李正昊对视一眼，两人悄悄退出病房。 “已经是弥留之际了。” 周清妍站在窗边，看向窗外，天已经黑了，夜空更深邃辽远。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死亡，她以为死亡会是挣扎，是痛苦，却没想到是如此的压抑，平静。 走廊里人很多，但都是静悄悄的，静的让人喘气声都不自觉的慢了下来。周清妍觉得非常不好，家里的人都在场，这就预示这病床上的老人真的是最后时刻了。 “你走吧，我今晚在这。” “我再陪你坐会，黎雯在那边。”周清妍说着。 李正昊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下，周清妍坐在他身边。半晌，李正昊说道：“我从小到大，看着他一路走到现在，一直是说一不二，刚强果断，我以前觉得，好像没有他害怕的事情，可我从来没有想过。他有一天会死。” 周清妍不语。 一会，李正昊的妈妈上来了，后面跟着一帮人。李正昊站了起来，跟那些人寒暄着，跟着进了病房。周清妍站在门口看，一伙人围着病床，不停地唏嘘叹气。他们也许是他的合作伙伴，也许是他的竞争对手，但是躺在床上、曾经可以呼风唤雨的老人，这次再也无力回天了。 一会，一行人出来了，站在走廊里，继续刚才的对话。周清妍无心听他们说了些什么，不过是些劝人想开的话。 后来又有许多人来了病房，他们做着一模一样的事情，说着一模一样的话，病房像个菜场，川流不息起来。 “先走吧，今晚应该还没什么大问题。” 周清妍点点头，告别了李正昊的妈妈，走出病房大楼，开车去了聚会的地点。一路上，她一直在想，人死如灯灭，人一死，就真什么也没有了。她曾经无数次的告诫自己要珍惜时间，然而时间，总是不知不觉就溜走了，什么也留不下。 到了酒店，周清妍轻轻地调整着呼吸，打开包厢的门，一声巨响在耳边响起，她下意识地低头躲避了一下，黎雯迎上来，说：“去了这么久，我们都饿坏了。”周清妍看到黎雯的笑脸，看到许许多多熟悉的笑脸，一张一张在她面前绽放，看到，看到亮晶晶的水晶灯，酒杯，桌子旁盛开着的百合花，散发着让人头发晕的味道。周清妍知道自己脸上现在堆满了笑容，她跟其他人一样，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酒精的味道直钻到她脑子里，她无法思考任何事情，只能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一个接一个讲着笑话，周清妍没喝几杯就醉了，后面的事情她什么也不记得了。 第二天她醒过来，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她躺在自家的沙发上，恍若隔世地看着飘窗的米色窗帘，忽然觉得这一幕好熟悉，好像曾经经历过许多次。 她坐起身来，拿起手机，打电话给李正昊问问情况，李正昊过分冷静的语气在电话那端响起：“他已经去了，昨天晚上十一点五分。” 周清妍内心一惊，恍然挂掉电话，都忘了跟李正昊说节哀顺变。 第68章 婚礼 葬礼结束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周清妍没有见过李正昊。葬礼非常之隆重，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去了。网上媒体连着报道了好几天。 葬礼结束后，李正昊顺理成章地接管了他父亲的事业，工作也更加忙起来。他和周清妍工作都很忙，虽不常见面，但是难得的见面机会，两人都是格外珍惜。李正昊喜欢这种感觉，既有工作也有生活。周清妍不是那种黏人的女朋友，这根他想的一样。但是她有个要求，就是每天晚上必须跟她说晚安。李正昊觉得这真是个要求很可爱，但是他总是忘记，不过久而久之，他也形成了习惯，每天晚上跟周清妍说晚安，甚至不说，都觉得这一天没有结束。 周清妍到了白鲸，把原先王林相的办公室的东西全换了，原先的各种粗老笨重的家具全换成了自己喜欢的那种简洁舒适的家具。她坐在比原先不知道宽敞多少倍的办公室，能眺望到比原来更漂亮的风景。围绕在她周围的流言蜚语一直没有停息，但是周清妍并不在乎这些了。 那年中秋之前，周清妍在家收拾东西。中秋是范晓雪的婚礼，周清妍给范晓雪准备了一整套首饰，当作结婚礼物。 “礼服我都帮你准备好了，你光人回来就好了。”范晓雪在电话那边急急忙忙地说。 “我帮你准备好了礼物，你一定喜欢。”周清妍说。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明天就走。” “好了好了，知道了，等着你哦！” 范晓雪匆匆忙忙挂掉电话，周清妍坐在沙发上，想到还有一个家在等着她，心里涌上一股幸福感。不管她原来多么想逃离，也会在长大后的某个时刻，和过去的自己冰释前嫌。她觉得很奇怪，原来她恨之入骨的东西，也会在某个时刻，突然不恨了。不恨了，她不知道这样是好，还是不好。不过总归是好多余不好。 那天晚些时候，李正昊来找她。他知道周清妍要回家参加姐姐的婚礼，强烈要求要和周清妍同去。 “中秋节，你不用去陪奶奶。” “我们可以提前陪他老人家过中秋。” 周清妍点头，反正她迟早要带李正昊回家的。 “这是什么东西？”李正昊拿起那个首饰盒子。 “给晓雪的礼物。” 李正昊打开来看，一对钻石耳钉和一个钻石项链，笑说：“这不像你的风格啊！” 周清妍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笑。 周清妍电话响了，是快递公司，周清妍放下电话，说：“你下楼帮我拿下快递吧。” 李正昊闻言放下首饰盒，下了楼，从快递员手里结果一个不算小的长方形盒子。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李正昊猜不出是什么。 回到屋里，周清妍还在打包行李。 “这是什么东西啊？”李正昊问。 周清妍看着那个8尺见方的盒子，怎么也想不起自己最近买过什么东西了，于是说：“你帮我拆下看看。” 没等周清妍说完，李正昊就开始拆了，像拆送给他的礼物一般高兴。拆开外面的包装，里面是个用银色丝系起来的的深蓝色礼盒。李正昊揭开丝带，打开礼盒，黑色丝绸缎面衬底上，一只金色的树叶形状的发饰，静静的躺在上面。 “这才是你的风格。”李正昊笑着说。 周清妍凑过来看，恍然大悟道：“我都快忘了，好像去年买的。” “去年买的，现在才到？” 周清妍一笑，说：“这个是定制的，不过也太久了吧，我都已经忘记了。” 周清妍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很别致，又有一点古典，很适合你。” “是吗？”周清妍拿着发饰在头发上比划着。 “我给你戴上。”李正昊接过发梳，比划来比划去也不知道该戴在什么位置。 “快给我吧。”周清妍夺过来，戴在了一侧。 “好看吗？” 李正昊看着周清妍黑发如瀑，金色的树叶显得格外灿烂夺目。 “你姐姐婚礼你就戴着这个。” 周清妍笑笑，重新把发饰放回盒子里，她心里想的是，如果有一天她结婚了，才会戴上这个。 九月，云高风清，遍地流金。 飞机上，李正昊有点心绪不宁，他翻着杂志，问：“你爸妈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周清妍笑了，说了跟李正昊当初一样的话：“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李正昊放下杂志，无语地看了她一眼。 范晓雪来机场接他们，她看见李正昊的时候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车上，范晓雪坐在前座，眼睛不住地从后视镜里看李正昊。她一看李正昊，李正昊就转过头来，给她一个微笑，搞的范晓雪都不好意思里看李正昊。周清妍坐在副驾驶，一脸无可奉告的样子，让范晓雪很想揍她一顿。 到了家，李正昊帮着拿行李，puppy迎了出来，在周清妍脚下兴奋地打转，周清妍介绍道：“这是puppy 。”李正昊笑笑。 门开了，范叔叔开的门，他第一眼就看见了李正昊，一下子懵了。 “爸，这个是老周男朋友，是不是很像吴彦祖啊。” “吴彦祖是谁？”范叔叔一下子懵了。 范晓雪说完就溜进屋，周清妍介绍道：“范叔叔，这个是李正昊。” 李正昊呆了一秒，一个叫爸，一个叫范叔叔，这是怎么一回事？不过他还是跟着周清妍称呼了一句范叔叔。 妈妈闻声出来了，看见李正昊，两人面面相觑，周清妍欣赏着妈妈的表情，先是恐慌，然后转为惊喜，继而又变为一种不知作何表情的尴尬。 “妈，这是李正昊，大家先坐吧。”周清妍说道。 范叔叔和李正昊在客厅坐下了，周清妍放下东西，进了厨房。 “你快去客厅歇歇，吃点水果。”妈妈说道。 “我又不累。” “你这孩子，怎么也不说一声，我们这什么准备也没有。” “不用准备什么，就是吃个饭，认识一下就行了。” 妈妈嘴里还是不停地抱怨周清妍，做事情不周到，但是脸上去露出喜色。 客厅里，范叔叔和李正昊对坐，范晓雪坐在一边，吃着水果。范叔叔没话找话：“你们坐飞机回来的还是高铁？” “飞机，很快，三个小时不到，做高铁的话得五个小时。” “噢。” “来，吃点水果。” “吃点葡萄吧。”周清妍从厨房走出来，放下一盒水果。李正昊使劲瞅了她一眼，周清妍笑了笑，不搭理他。 “晓雪，宋远达回来吃饭吗？” “一会就回来，刚给他打了电话。” 李正昊目前已经迅速分析好了形势，周清妍生活在一个重组家庭，她和妈妈应该是亲的，客厅里这个范叔叔和晓雪应该是亲生的，周清妍故意不告诉他，是不是就想看着他慌张的样子。想到这里，他又狠狠地瞅了周清妍一眼，周清妍吃着葡萄，只装作看不见。 那几天家里格外忙乱，一堆人，进进出出，李正昊从未经历过如此热闹局面。范晓雪和宋远达像两个玩偶娃娃一样被折腾来，折腾去。周清妍是伴娘，负责给范晓雪化妆、补妆、整理衣服，李正昊则是负责开车接送宾客，全家都笼罩在一中莫名的慌张和巨大的幸福当中。 婚礼的前夜，一家人都没来得及合眼。客厅的男人门打着牌，喝着酒，高声笑着。女人们则楼上楼下的穿梭不停，周清妍和范晓雪一直都在卧室里忙碌着，李正昊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睡意朦胧的看着这一切，心里也充满了满足感。 婚礼当天，范晓雪穿着耀眼的婚纱，戴着周清妍送她的钻石项链，整个人像是从画上走下来的人。周清妍穿着浅色的伴娘服，陪在范晓雪身边。她看着范晓雪和宋远达并肩而立，幸福的相视而笑，郑重地许下诺言，交换钻戒，喝下那杯交杯酒。周清妍怎么看怎么觉得那杯酒着实喝的壮烈，好像喝下这杯酒，就要忘却前世今生，从新来过。 周清妍一直不觉得，婚姻对一个女人来说，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人最终的归宿，都是自己。但是周清妍越长大越懂得，人生路漫漫，也是需要一个人相伴着度过吧。她看着台下忙碌着的李正昊，一种不多不少的甜蜜涌上心头。 婚礼结束，范晓雪、宋远达还有老两口一块打包去欧洲度蜜月，家里剩下周清妍和李正昊两个人，一下子冷清了许多。周清妍一边收拾着家里一边抱怨着，又去院子后绝对不会举办这种婚礼。 “那你是不准备举办婚礼了？” “婚礼还是要的，娶个无人小岛，就我们两个怎么样？” “嗯，那就只能以天地为证了。” 周清妍笑起来，说：“那不是更好。” “老天在上，我今天同周小姐自愿结为夫妇。” “什么不伦不类的啊！”周清妍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她收拾好了东西，问李正昊：“肚子饿了吗？带你去吃饭吧。” 李正昊开心的从藤椅上跳起来，进屋去换衣服。 第69章 大结局：余生 两人开车穿行在秋山市的大街上，下班的人潮已经过去，小城重新恢复了安静。周清妍不自觉地就把车开到了老城区，过去那么多年，好多地方一点都没有变。 途中，路过周清妍的母校秋山中学，周清妍停下车，说：“秋山中学，我在这里上的初中。” “噢，你的母校，那得看看。”李正昊不由分说地下了车。 中学门口已经人潮散尽，学校大门紧闭，只留了一个小侧门。学校门口是个小卖部，亮着一盏橘黄色的小灯。 周清妍走到小卖部前面，这么多年过去了，小卖部居然一丁点没变。还是那么低矮的一间类似危房的屋子，还是一扇敞开的小窗子，货摊上杂乱无章地摆放着五毛钱的圆珠笔，一块钱的笔记本，各种图案的彩色橡皮，还有产地不详的辣条、锅巴和酸奶。以前的时候，每次上学、放学，这里是周清妍必会停驻的地方，还有摆放在角落里的蜜桃酸奶，那时候五块钱一个，对周清妍来说简直就是天价。她没钱买，只能上学、放学眼巴巴地看着。 小卖部旁边是小吃店，周清妍打起帘子，走了进去，李正昊跟在后面。里面是个不大的店面，昏暗的灯光，照着六张深色木头桌椅，附近有很多下了班的人来这里吃宵夜。老板娘依旧在后厨忙碌着。周清妍坐在靠近橱窗的地方，冲里面喊了一声：“一碗番茄面线。” 老板娘抬起头，冲周清妍说道：“来了。” 那句“来了”让周清妍险些泪湿眼眶，就好像她是一个很熟悉的朋友，每天都会来到这里，不过才两天没来而已。 老板娘端出面线，对周清妍说：“你以前是这里的学生吧？” “老板娘，这里这么多学生，你还都记得。”李正昊问。 “我记得她。”老板娘指了指周清妍，“她以前常常来这里，吃饭还不忘记看书，我那时就说这女孩以后肯定有出息。” 周清妍笑了笑，说：“没什么大出息。” “你们毕业几年了？” “几年了？”周清妍想了想，说：“十几年了吧。” 老板娘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说：“你们看着都很小，已经这么多年了。” 周清妍喝了一口汤，说：“还是从前的味道。” “是吧，好多毕了业的学生特地回来吃，说就觉得这里的好吃。” 周清妍吸了一大口米线，心满意足地说道：“别处味道再好，也取代不了这里。” “好吃吧？”周清妍问李正昊。 李正昊嬉笑着点头，说：“你吃的是回忆，所以格外好吃。” “要不要就加点辣椒？”周清妍说着，舀了两大勺红彤彤的辣椒油，倒在了自己碗里。 “吃这么多辣椒，你看你都上火了。”李正昊说着，用手轻轻地碰了周清妍的下巴，似曾相识的动作，让周清妍情不自禁笑了起来。 吃完饭，两人在校园里散步，校园里零星有几个学生在操场上夜跑。 李正昊忽然说：“好想看看你初中时候的样子啊。” 周清妍笑说：“幸好你那个时候没有见我，不然肯定不喜欢我。” “怎么呢？” “我不喜欢那个时候的我自己。那时候的我，对周围所有的人视而不见，心里只想着自己。” 李正昊听完大笑起来，说：“那你这么多年真是一点没变。” “你什么意思啊？”周清妍嗔怒。 “开个玩笑。”李正昊马上让步。 “我那个时候学习很好。”周清妍有点得意地说：“常常跷课，老师都不说我，大概觉得我是个怪胎。” “你那时候就这么有个性啊。” “不是有个性，不知道为什么，我那时候很讨厌上学，讨厌老师，讨厌回家，总之讨厌一切的一切，现在回想起来，那种讨厌毫无道理。” 李正昊静静的听着，周清妍旁若无人的说了起来。 “我挺谢谢晓雪的，那么包容我，忍让我。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她一直把我当作家人看待。” “那你很幸福。” “那个时候不觉得，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等长大了才发现，该拥有的，我都已经拥有过了。” “没有遗憾了？” 周清妍沉默了片刻，说：“有遗憾。” 他两人走到操场边上，周清妍忽然想起了那个曾经喜欢她的男孩，想起她无数次坐在他自行车的后座上，风吹去他外套的衣角，想起他奔跑在操场上的样子，还有他在溜冰场滑稽的造型。他喜欢过她，没有任何目的，也没有任何希望的喜欢过。 “你后悔那么早就出国吗？” 这个问题一下把周清妍问住了，在经过时间的流逝，当初所有清晰无比的答案，变得不再那么清晰。因为憧憬，因为叛逆，还是因为自私，周清妍现在已经不是那么清楚了。她唯一清楚的是，如果时间可以重来，她还是会那么做，不管自私也罢，孤独也罢。 “不后悔，我不后悔我做的任何决定。”周清妍说道。 李正昊点头，说：“很坚定。” 两人转了一圈，开始往外走，周清妍说：“我原先的家就在这附近，是一个很小的院子里，不大的几间屋子。院子里有棵苹果树，长得非常之高，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就结满了青青的果子，又甜又脆。” “那现在应该结果了吧，我们去找找。” “现在恐怕已经不在了吧。”周清妍说。 “我想去看看。” 周清妍想了想，说：“好吧，带你去看。” 出了校门往左转，第一个路口往右拐，就是一条不宽的路，路两边种着梧桐。周清妍一走上这条路，心跳开始迅速地加快，好像时光错乱般，那些年的感觉、记忆很神奇的统统回来了。 周清妍看着两边已经全然不一样的街景，脑海里还是当年的样子，还是那个湿漉漉的四月，她孤独的12岁生日，也是这样的一个黄昏，也是这样一个微微有点凉意的季节，周清妍独自坐在巷子口的一块的大石头上，等着妈妈回家。 “我想起了我十二岁那年过生日的事。”周清妍停了下来，说：“那时我爸妈刚刚离婚，我妈也很快也有了新家庭，她搬去新家去了，我就自己住在这里。” 李正昊：“你自己住？” “对，很长一段时间，我自己住在这里。那时候这里很破，全部都是曲曲折折的小巷子，到了晚上一盏路灯都没有。” 李正昊看着这里，努力回忆它当年的样子。 “那你不怕吗？” “我最怕的就是天黑，从小就是，天一黑我就睡不着觉。我那时候最希望的就是，能有人每天跟我说晚安。” 周清妍说这话时，语气平静，神色暗淡，好像在说一个别人的故事。 李正昊看着她，也终于明白了她要他每天说晚安的含义。人在幼年时期所缺失的东西，会下意识的在成年后弥补回来。周清妍轻描淡写地说着她父母离婚的经历，但是李正昊知道，那么小的她，独自走了一段很难熬的日子。这也是为什么她不管处境多难，都绝口不提的原因。她已经学会或者是习惯了一个人去忍受和承担。 李正昊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周清妍的情景，在那个洒满月光的小露台，那时候，周清妍对她来说是个谜。在过去的所有时刻里，他也从未像此刻一样，这样清楚的看清周清妍。而现在，在这个依旧简陋的巷子里，他也终于看清了她。 此刻的周清妍，像个孩子般有兴致地看着这条街上的变化，忽然，她扭过头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李正昊说：“这家店以前有。” 李正昊抬头看，是一家花店。 “这里以前是音像店，也是叫这个名字，老板也是同一个人呢。”周清妍扭过头来说。 “喜欢什么花？” 周清妍在店里转悠着，看到角落里有一小束已经有点打蔫了的粉色玫瑰，说：“要这一束吧。” 老板非常开心地走过来，说：“要这一束啊，那给你们算便宜点吧。” 周清妍捧着玫瑰花，对李正昊说：“我不要这一束恐怕也没人要了。” 李正昊笑着付了钱，说：“你是不忍心你最喜欢的花放在角落里没人要了吧。” 李正昊付完账，两人走出店门。此刻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整个天空呈现出一种静谧的蓝色。李正昊拉着周清妍的手，整个世界仿佛就剩下他们两个人。所谓爱情，不过就是如此。我们在门前徘徊过，犹豫过，不过都是为了等待那个对的人，一起踏进那扇门。